《腰软娇娇超好孕,被绝嗣暴君逼嫁》 第1章 生子任务完成,出逃! 军营大帐。 帐外寒风呼啸,里边却有难寻的春色。 纪青梧吸着气靠近榻边,她的手颤抖着,解开身下男子的银色铠甲,外袍,里衣,还有亵裤。 男子的寒眸厉色,似要把她射穿在当场。 她拿了块巾帛,遮住他的眼,才敢跨坐在他腰间,腰肢颤颤巍巍地去寻那处。 帐中身影交叠。 纪青梧忍着身体疼痛,磨磨蹭蹭地动,像是受刑一般。 她异常懊悔,怎么没给自己也来一包阴阳和合散。 ..... 纪青梧是穿越者,为了医治当代医学无法治愈的罕见病症,和一个名叫“花生”的生子系统做了交易。 系统给了她两年时间,要她穿越到大梁国,攻略定北大将军,并为他绵延子嗣。 只是,纪青梧一开始搞错了攻略对象,对另一位将军献错了殷勤。可在得知人物出错时,所剩时间已不多。 于是,她用了点儿“特别手段”,强上了定北大将军后,纪青梧就躲起来了。 一晃儿,九月余过去。 在破旧的营帐中。 刚生产过后的纪青梧,面色惨淡,身边还放着两个襁褓中安睡的婴孩儿。 “花生,请问我的任务是否完成?” 【恭喜宿主,生子任务已完成,这就为您肃清身体积弊,恢复健康。】 一片奇异的金光,自她身上扫过。 她的气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红润,容光大盛。 现如今,宿疾已除,生产后带来的身体损伤也一并得到了修复。 纪青梧第一次感受到畅快的呼吸是何滋味。 她眼神清亮,迫不及待地道:“既然我已经完成生子的任务,我这就收拾东西离开军营。” 【提示宿主,你走后孩子将无人照顾,会整夜啼哭,长大后要面对继母不慈,刁人带坏......】 听着系统添油加醋的可怜描述,纪青梧蹙着眉打断。 “孩子爹难不成是个死的?再者,你当初也没说需要售后。” 【话虽如此,但按照情理来说......】 这个时候开始讲情面了? 之前给她的小命倒计时的时候,可是一分一秒都耽误不得。 纪青梧摆手拒绝,提醒道:“我们签过协议,生完之后我就是自由身。” 系统还没有遇到过生下双生子后,马上就要“辞职”走人的。 不过,这位外表娇弱的宿主,是用药毒翻了整个军营,强势推倒了定北大将军,才怀上孩子。 两人根本没有感情。 纪青梧扶着腰肢,慢慢坐起身道:“我最大的让步,就是可以带走女儿,一人养一个很公平。” 最终,系统默许她的提议,并在智脑中更新完善了相应条款。 纪青梧的目光落在粉蓝色锦缎中的男婴,用指尖轻柔地点了点他的额头。 “小家伙,好男儿志在四方,好女儿也要游遍天下,娘亲带着妹妹先走一步。” 她将一直挂在胸口处的双鲤玉佩,拆下半个来,小心地塞进婴儿的被子中。 江湖浩远,她想用健康的身体,亲自去见一见。 于是纪青梧豪情满怀地带着一只小崽儿,开始了新的征途! 但好景不长。 甚至没长过三天...... 纪青梧就发现,外头的世道不如自己想的那般美好。 这个世道,正是一个藩镇割据群雄逐鹿的乱世,谁能最终问鼎,是个未知数。 很多百姓都过着流离失所的苦日子,某些地方说是人吃人都不为过。 纪青梧见了太多难民,她一介柔弱女子,又带着新生的幼儿,找个安生的落脚处才是最要紧的。 因为没有通关文牒,也没有户口文书,她抱着崽,一路从梁国的边境,偷渡到了还算太平的邻国南楚国,才算找到了可以正常生活度日的地方。 这个生子系统也不是一无是处,它专治不孕不育,治疗成功后,可累计积分兑换特殊能力。 在奔逃的路上,一位四十多岁的村妇好心收留纪青梧娘俩几日,纪青梧为了表示感激,治好了这个村妇多年不孕的毛病。 这只是基础的不孕之症,纪青梧可以得到100积分,她立马兑换了易容之术。 纪青梧这张脸,虽不是绝色,但就像一支沾着露珠的夏荷,也是这世间难寻的清新亮眼,加之生产后愈发柔软婀娜的身段,怕是会被歹人盯上。 在南楚国的边陲小镇。 纪青梧开了一家医馆,为了不惹眼,她每日都会易容掩盖真实的容貌。 这日子闲散自在,赚些养娃娃的银钱,倒也不难。 她只盼着这乱世赶快安定,再重启游览计划。 不知不觉,四年过去。 纪青梧正在理药材,手里拿着亲自上山采的杜仲皮,正拿着刨子刨粗皮。 她穿着青白色的褂子,易容后的皮肤黑黢黢,眉毛又粗又浓,五官扁平,这张脸唯一还算出众的,就是一双黑亮的眼珠。 “五大夫!” 纪青梧用“纪五”这个名字在此地行走,因而当地人都称呼她一声五大夫。 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妇人匆匆地走进医馆。 纪青梧一抬眼,瞧见妇人愁苦的面容,就知道又是多年求子无门的。 夫人刚见了她的面,就要跪下拜她:“五大夫,我是丹山县特地来寻你看病的。” 丹山县到此地有一百余里路,纪青梧打量着对方的神色,脸润唇朱,并不像赶路人风餐露宿的模样。 她止住对方要下跪的动作,语气和缓地道:“夫人先坐,喝口茶慢慢说。” “纪大夫,求你帮帮我,我和当家的成婚也有六七年了,但我这肚皮就是不争气,人家三年抱俩,现在孩子满地跑,我这心里又恨又急。” 纪青梧耐心听她诉说这么多年的不容易。 “有时候越着急反而越适得其反,夫人,将手放在脉枕上。” 她把手搭上了妇人的手腕,粗犷的眉毛一抖。 “夫人,这月可有来过葵水?” 妇人神色不自然地点头:“葵水自然是每月都来的,我还盼着它不来呢。” 纪青梧把手撤回,卷起袖口,拿起一旁的帕子净了净手。 “请回吧。” “纪大夫,你这是什么意思?” 纪青梧直接道:“你既然不肯对我说实话,我又何必为你看诊。” 妇人站起来叉着腰就大骂:“我没想到你是这么势利眼的大夫,见我打扮穷酸就随便应付我几句,要赶我走,我今天既然来了,你就一定要给我的病看出个缘由来!” 不孕不育的病症,不肯对她说实情的多了,被拆穿破口大骂的也有不少。 纪青梧又重新拿起刨了一半树皮的杜仲,头也不抬地道:“你绝不可能来过葵水,你先天子宫缺失,这辈子都无法生育,我就算医术再高明,也断然不可能无中生有。” 妇人听到她的诊断,却眼睛一亮。 她快步走到窗前,朝外边喊道:“纪大人,这山野大夫倒是有两把刷子!” 纪青梧听到这声纪大人。 心下暗道不好! 第2章 纪家五姑娘,寻回! 纪青梧穿越到此处,只是魂穿。 她借的是一位官家小姐的身体,很巧的是,那位小姐也姓纪,和她相貌相同,但这位纪小姐幼年走失,后被山中的老郎中收养。 若来的人,是纪家人...... 纪青梧心口直跳。 她这个人,若说非要有什么长处,那就是越怕什么,就来什么。女子的第六感,在她身上准的出奇。 就好比说,那夜她把男人绑在床上,虽只成事一回。但当她腰腿酸软地从军帐中走出时,她就知道,孩子一定会怀上。 纪青梧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门口。 医馆大门处为了防风沙和蚊虫,她特地悬挂了一道白色纱帘。 来人伸手拂开帘子,黑色的官靴率先迈进堂屋内,是个身量高挑,侧脸清俊的年轻男人。 那妇人等在门口处,见他进来,恭敬地唤道:“大人。” 纪长霖微微点头。 “不出大人所料,这位五大夫是个能人,我的病症是胎带的不足,和临安城内的神医乐喜诊断的一模一样。” 打眼一看,纪青梧就知道眼前这位大人是个青年才俊,他长相周正,身上的气质也极为清正。 纪长霖先拱手施了一礼:“五大夫,鄙人姓纪,这次来南楚办事途经此地,听当地人对您的医术赞叹有加,便想请您为家中亲人诊治一番。” 纪青梧心内忐忑,但面上还算镇定。 她看了一眼那妇人装扮的女子,故意冷淡地道:“既是如此,大人何必试探,只是南楚和临安城相距万里,路途遥远,我这个人最不愿折腾。” 他再细细从上到下看了看纪青梧,这个女大夫虽貌不惊人,但气质温软,尤其是那把娇柔的嗓子,还有素锦衣裳下遮不住的婀娜腰身。 只不过,她此时手指搅紧,一看就是心事重重的模样,像是藏了不少秘密。 纪长霖心下生疑,接着道:“五大夫,南楚毕竟是蛮荒之地,刚听你口音,应该也是临安人,现下新帝已登基三载,临安城百姓皆生活安乐,何不就此回到故里。” 大梁国国君荒淫无道,在她穿越而来时就是倾颓之势。 现在,入主临安城的是北黎新帝。 这消息,纪青梧没有刻意关注,但街头巷尾都在谈论这位新帝如何英勇无双。 率八都兵渡江,偷袭敌军,在敌营斩杀首领,又是如何雷霆手段处置了乱臣和余孽。 纪长霖见她正在思考,继续鼓动道:“凭借你的这手医术,在临安立足营生定然没有问题,如若需要帮忙的地方,纪家铺面多,可低价租给你,也可派人手帮你打点一二。” 开口就要给她送这么大的好处。 到底纪家是谁不孕? 纪青梧捏着自己的小指,语气柔软地道:“纪大人,也许人人都爱都城的繁华,可我就愿意在边陲小镇的独特风光。” 纪长霖挑起眉,走到她对面处坐下。 他早就不动声色地将这间医馆打量了个彻底,他看到桌角处摆放着一本画册,那是专门给幼童启蒙的读物。 这大夫家中应是有三四岁的幼童。 他询问道:“哦?你孩儿的前程,你也不管不顾了吗?” 纪青梧颜面一僵,他竟然看出了自己有孩子。 但此刻女儿并未待在她的医馆。 她初来此地,忙于生计,便寻了一个靠得住的人家。 白日里,把宝贝闺女啾啾送去寄养,她在医馆忙碌,晚上再接回来与她同住。 纪长霖随手拿起桌上的那本画册,翻了几页,悠悠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小小画册不足以做启蒙之书,还是要请个正经师傅才是。” 纪青梧喉咙发干,她舔了舔唇,拿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 如果要说在南楚有什么不好之处,那就是她的啾啾已经四岁,正是需要送去学堂开蒙的年纪。 只是,此地的百姓先要顾着活命吃饱饭,孩子的教养问题,自然要落在后边。 纪青梧一直希望给啾啾寻一个好夫子,至少让她懂得更多安身立命的道理。 纪长霖见她神色松动,接着道:“纪某猜测,夫人的幼子应正是需要引导读书的年纪,不如和我们一同返还临安城,也好和家人团聚。” 乍一听“家人”二字。 纪青梧脑子不知怎的,先冒出那个男人的脸来。 她使劲儿晃了晃头,抬眼就见纪长霖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看。 纪青梧的额头忍不住冒汗,她拿起桌上的麻布擦了擦额头,露出白的晃眼的手腕。 纪长霖看着那麻布上染上了一片棕色,他凑近了少许,弯了弯唇道:“五大夫,为何不敢以真容示人?” 这人是狐狸转世成精了吧! 纪青梧的秘密,一个一个在他面前瓦解。 她眼中带着恼意:“大人,民妇就是喜爱此妆容打扮,难不成还犯法了吗?” “自然不犯法。” 两国边境的镇上,多的是逃荒来的人,因此,也多半是流民。 纪长霖一转温和的语气,严肃道:“但是,你和孩子可有户口文书?在此地居住是否合法?没有文书的人,要被驱逐出边境,还要受黥刑。” 黥刑就是要在裸露的皮肤刻字,这如何使得。 这是在威胁她了! 纪青梧人瞧着柔柔弱弱,那是没有惹到她。 她猛地拍了下桌子。 那四四方方的檀木桌子,应力而散,木头碎屑在空中飞舞。 没想到她的力气如此之大,竟能单手震碎木桌,纪长霖惊讶地后退几步。 原先看病的妇人灵活地挡在他身前,看样子是他的护卫,斥责道:“大胆刁妇,竟敢对北黎的使臣不敬!” 纪青梧冷哼一声,他的身份是北黎使臣,怪不得能言善道,心细如发。 她瞪着面前的两人,一丝害怕也无。 这些年,她每每治好了病患,就会去系统兑换技能,她换的大都是防身技,单凭力气,他们二人加在一起,也是比不过她的。 正在气氛剑拔弩张之时。 门帘子后边钻出一个小人儿。 年纪看样子有三四岁,步伐却走得极为稳当。 小姑娘小脸肉嘟嘟的,是个天生的笑脸,手里捧着什么东西,迈着小短腿,直接往纪青梧的方向奔来。 纪青梧拼命给女儿使眼色。 “阿娘!” 只听一声极为响亮的呼唤。 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是谁的崽。 第3章 天子脚下凤凰宫,归家! 纪青梧无奈地看着圆滚滚的小闺女一路小跑到自己身前。 小姑娘双手捧着自己新摘的果子,浑圆的眼睛里都是心爱娘亲的影子。 奶声奶气地道:“阿娘,给你的,我摘的果果!” 其余两人的视线也被她吸引了去,这孩子模样娇憨可爱,而且还很懂事。 只是,纪长霖看着看着,就变了脸色。 他喃喃自语道:“太像了,真是太像了。” 闻言,纪青梧后背一僵。 她揉揉孩子的小脑袋,柔声催促道:“啾啾乖,娘待会儿吃,你去里边的榻子上,先自己玩会儿。” 名唤啾啾的小丫头,一点儿不怕生。 她把果子揣到自己挎着的小布兜,小手揪着自己脖子上挂着的红绳,边玩边朝着里边走。 纪长霖看着红绳下方,垂坠着的玉石,目露精光。 这不就是...... 纪长霖在心内估摸着这小妇人的年岁,他压抑激动的心情。 尽量语气如常地问道:“这孩子可是你亲生?” 纪青梧警惕地望着他,乌黑的瞳仁滴溜溜转动的样子,就是方才那小孩儿的大人翻版。 这还问什么问?! 只见刚才还威胁她的使臣大人,眼里顿时浮现泪光。 “小五,跟大哥回家!” 纪青梧饶是做了心理准备,也被纪长霖这声“大哥”给镇住了。 直到纪青梧抱着闺女,坐在回北黎的马车上,她犹在恍惚之中。 啾啾倒是适应能力强,已经在娘亲怀中睡得香甜。 她易了容,但怎奈何,生了个迷你版的自己,被纪家的长子纪长霖机敏地一眼看穿,她就是家中少时走失的幼妹。 她撩起马车窗的帘子,之前假装找她看病的女子已经褪去村野妇人的打扮,此刻换上了一身干练的戎装,正骑着马在车队后方行进。 纪青梧猜测的没错,她是纪长霖此次出使南楚的护卫。 这时,纪长霖掀开马车厚实的帘布,弯腰进来。 见他露面,纪青梧张嘴就道:“我不是——” “你就是我们纪家的五姑娘,就是我的胞妹!” 纪长霖神色极为坚定。 他方才在另一驾马车上,已修书一封,给纪家寄出家信。 方才,纪长霖几乎一眼就认出那孩子的长相和五妹妹极为相似。 但最重要的证据是——孩子身上用红绳挂着的玉坠。 那原本是一对和鲤佩。 纪夫人怀着纪青梧时,做了一个胎梦,梦到两条锦鲤嬉戏,觉得是个好兆头,便命人取了昆仑暖玉打造了这对玉坠,两条一模一样的锦鲤头尾相接合在一起。 只是现在只有一条,但也足以确认纪青梧的身份。 纪长霖看着走失多年的妹妹,感慨良多。 没想到再见,那如珠似玉的小丫头已经为人母。 他看着她画着比自己还要浓的眉毛,问道:“五妹,好好的姑娘家,为何要做如此装扮?” 纪青梧垂下眼睫,柔柔地回道:“女子在外行医,多有不便,而且这幅样子更能让人信服我是个好医者。” 纪长霖觉得她这些年过得苦楚,自己这话戳到了她的伤心处,便不再多问。 纪青梧看着马车上颤动的车帘。 既然回临安城已成定局,她往好处想了想。 纪家是北黎新帝登基前的肱骨之臣,在都城很有名望,有这样钟鸣鼎食的外祖之家,起码女儿啾啾以后的前程不成问题。 只是! 她当初在北地军营,给定北大将军赵明琰下了猛药,折辱他一夜。 如今战事已平,他定会被嘉奖加封,说不定就在都城定居。 若是不小心见了面...... 纪青梧想到男人冷硬的模样,就觉得后脖子发凉,她绝对不能败露身份。 一连赶了十几日的路。 马车终于到了临安都城。 “小五,就快到家了。” 纪长霖不觉得疲倦,这次寻回了幼妹,想着要和家人团聚,心神激动的很。 纪青梧从马车帘子的缝隙向外看,只见城门高耸恢弘,气势磅礴。 顺着她的视线,纪长霖笑着道:“这就是天子脚下的凤凰宫,陛下登基后就住在此处。” 纪青梧从未来过临安城,她自打穿越便是在深山老林里,为了追随攻略对象,她一路追到了边关军营。 四年的时间,战火已灭。 最终问鼎九五之尊的人,已经入主都城。 北黎新帝的宫殿并未重新建造,只是在前朝之基上稍微修缮,可见这位君王不喜奢华淫逸,更重民生疾苦。 就连她在南楚,也知道当今圣上治下有方,国库充裕,百姓安居乐业。 临安现已经是一副繁华如梦的景象。 纪青梧看着这锦绣无边的场景,被迷了眼。 怀中的小丫头睡饱了,揉揉眼睛,就熟络地爬上了纪长霖的大腿。 “啾啾,要看!” 被小团子甜甜的一声“舅舅”冲昏头脑,纪长霖也不顾在皇城根下的礼法,偷偷掀起帘子的一脚。 “好,舅舅带你看。” 纪青梧之前跟他解释过一次,女儿的乳名叫啾啾,她这是在唤自己,而不是叫他舅舅。 可纪长霖根本不信她这个当娘亲的话。 直到一直跟在车队后边的女侍卫兰陵,骑着大马挡住他们的视线。 提醒道:“大人,于理不合。” 路过皇宫的车马要避忌,不可掀开车帘打量宫中大门口的布防。 纪长霖和啾啾同时垮下了脸,一大一小,看着模样倒是有点儿相似。 纪青梧抿了抿唇,压下嘴角上扬的弧度。 等车队快到纪府。 许是近乡情更怯,许是一路上纪长霖给了她作为兄长的安全感,纪青梧觉得心跳到了嗓子眼。 她上辈子因为患上了罕见病,被亲生父母遗弃在孤儿院,她没有见过父母,更没有兄弟姐妹。 但在这一世,她不仅有了最亲的血脉,就连那个自己最想要的家,也离她很近了,就隔着几条街。 纪府女眷已经早早等在了门口。 现在天热,她们已等了快一个时辰。 人群里,有一女子身量高挑,相貌显眼,丹凤眼中写满了不耐烦。 “大家何必都在门口等着,等马车到了,下人来通传一声不就得了。” 这时,小厮飞快地跑到众人面前。 气喘吁吁地喊着:“回来了!大公子的车马已进城了!” 第4章 母女叙话,夫婿是谁? 纪青梧的生母大夫人乔氏眼睛亮了亮。 进城了,那就离家门不远了。 方才,等得不耐烦抱怨几句的人,正是纪府二房的嫡女纪青媛。 二房夫人吴氏对着身边的婢女吩咐道:“茯苓,去给三小姐取一把伞来。”又拍了拍纪青媛的手,安抚着:“你大伯母一大早就在门口等着了,我们才来半刻,且等着吧。” 纪青媛挽着吴氏的手,撒娇道:“还是娘对我好,女儿皮肤娇嫩,可经不住这烈日的暴晒。” 可府中女眷都在晒着,就纪青媛独独撑起一把伞。 大房夫人乔氏瞥了这对母女一眼,又把目光转回。 她没心思和这对母女计较,望眼欲穿地道:“怎么还不到,不是说已经进城了吗?” 乔氏年逾四十,她在日头底下等的时间最长,几乎是天一亮,她就忙不迭地来府门口等着。 “夫人,您别急。” 李嬷嬷劝慰着,忽然看到一列人马,她欣喜地指着不远处。 “来了来了!” 随着一阵马蹄声渐行渐近,车马缓缓停稳。 纪长霖先从马上下来,行礼道:“给母亲和二婶娘问安。”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后,那只掀起帘子的纤纤玉手上。 乔氏平日里矜持端庄,礼仪严谨,但在此时心急得站不住,她主动迎了过去。 马车中却蹦出来一个粉雕玉琢的奶团子,直接扑到了乔氏的怀里。 身边的李嬷嬷惊呼一声。 哪儿来的粉团一样的可爱娃娃。 乔氏看见了孩子的模样,还有她胸前配着的玉佩,瞬间不能自持,哭成了个泪人,把孩子紧紧搂在怀中,整个人像是要哭碎了。 “娘的小五,娘终于把你盼回来了,娘的心肝......” 马车上那只挽着帘子的手,轻轻一抬。 从里边又出来一个眉眼清丽,气质温软的年轻姑娘。 纪青梧还是没有以真面目示人,但她考虑到回家认亲,还是不能易容的太过,所以她照着自己原来的样貌,还原了七八分。 进城后,她心中一直坠着一口气,不知道纪家是否会真的接纳她和孩子。 可她和乔氏的目光碰上,心中不由得一颤。 面前的妇人挽着盘桓髻,一身墨绿色勾着金边的华美锦缎衣衫,怀中抱着啾啾,满脸都是泪痕,那双眸中的情绪交杂,但不难看出,装满了疼惜和懊悔。 纪青梧不知为何,眼底也涌现了湿意。 看到面前的人,乔氏瞬间恢复了错乱的神志。 虽然怀中这孩子和小五幼年时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但年岁上对不上。 眼前的这个姑娘,才是她的小五! 乔氏想张口唤她,但泪水唰得一下子,又涌了出来,身边的李嬷嬷赶紧扶住她。 “大夫人,您这样会吓到孩子的。” 纪长霖伸手出去,扶着纪青梧下马车。 她薄施粉黛,秀眉如柳弯,双眸盈盈含笑。 纪青梧换上了纪长霖专门命兰陵去镇上采买的衣饰,身穿淡绿色寒烟纱长裙,袖口上绣着浅粉色菡萏,一片清新自然之色。 衣裙虽比不得纪家女眷们华丽,但胜在精致有意境。 这时,一阵风起,吹动她的裙摆,飘廖的裙纱变得裹身,显出玲珑有致的身姿。 “五小姐好像荷花仙子。”不知道是哪个小婢女痴痴地感叹了一句。 乔氏已经用帕子擦去了泪,她看着纪青梧,又怔怔地看了看怀里的小团子。 “你是,这,这又是。” 纪长霖赶紧笑着解释道:“娘,面前的人就是五妹妹,你怀里的是小五的女儿啾啾。” 乔氏大吃一惊,着实愣了一会儿。 因为纪长霖在家信中只说寻到了小五,说她日子过的苦,在边境的小镇上靠着磨树皮卖钱,甚至还学会了单手劈桌子这类杂技...... 却没说,小五已经婚配,甚至连孩子都有了。 见门口站满了人,围观的人也越聚越多,纪长霖道:“娘,我们先进去坐下,再叙话也不迟。” 乔氏望着自己失而复得的女儿,抱着沉甸甸的外孙女,心内终于踏实下来。 她虽喉咙发紧,但语气却坚定如铁。 “对,我们回家。” 话语间,乔氏主动牵起了纪青梧的手。 母女俩的手心都是汗涔涔的,两人皆是一愣。 随后,满府的女眷瞠目结舌地看着一向严厉的大夫人,右手抱着孩子,左手牵着女儿就回了府。 府中的老夫人正在午休,还未起身。 于是众人先回自己屋子,待会儿再一道去寿安堂给老夫人问安。 安居苑中。 小花园花草繁茂,下人们井然有序地做着洒扫和修剪枝叶的活计。 主屋内,啾啾正窝在纪青梧的怀里,小眼睛里边已经没有了光彩,昏昏欲睡。 李嬷嬷轻轻地走近,小声地道:“五小姐,您赶车也累了,我抱着孩子下去好好睡一觉,您和夫人也好说说话。” 乔氏也对纪青梧轻声细语地解释道:“李嬷嬷曾经看顾了你们兄妹三个,她经验老道,孩子给她带,你放心。” 纪青梧没什么不放心的,把啾啾送了过去。 她想了想,又从怀中拿出一块旧的看不清楚花纹的布料。 “嬷嬷,这是啾啾睡着时喜欢攥在手里的东西,您放在她身边就好。” 李嬷嬷退下了,屋内只剩娘俩。 纪青梧闻着乔氏身上传来的栀子花香,心神不禁开始放松,没有之前那样紧绷。 见女儿一直不说话,沉静乖巧的样子。 乔氏迟疑地开口问道:“小五,你既然已经成婚有了孩子,那你的夫婿现在何处,为何没有随你一道回临安来?” 纪青梧早就料想到会被家人盘问啾啾生父是谁的问题。 她垂下眸子,抿抿唇道:“自打啾啾出生起,孩子她爹就在北地军营戍守边关。” 乔氏点了点头,接着问道:“你们归家的事情,可有通知女婿?” “我一直没有他的消息,他现在是生是死我都不知晓。”纪青梧佯装叹了口气,“兴许早已经忘了我们娘俩,或是已经战死了。” 乔氏心疼地皱紧了眉。 这么多年,小五一直流落在外,没有爹娘撑腰,许是随意嫁了个不管不顾的男人。 女儿衣裳素简,头上也没有珠翠,和纪家其他同年龄段的姑娘相比,实在太过素淡。 这样的男人,如何配得上她的小五。 乔氏目光一转,神色坚定地道:“小五,他死了。” 纪青梧瞪大眼睛:...... 第5章 拜见祖母,太后传旨 她娘真乃神人也。 这一句话,纪青梧就看出了乔氏的脾性,遇事做决断干脆,是当家主事的一把好手。 这么爽利的人,她喜欢。 乔氏已经替女儿做好决定。 就算那不靠谱的女婿没有战死,得知女儿的消息再来寻,左右就是一个戍守边关的小兵,她们纪家也压得住。 乔氏怕她不愿意,心里还惦记着,于是温声劝说:“小五,娘是过来人,过去的一切你都放下,日子要向前看,不能为这么一个没良心的蹉跎自己的大好年华。” 纪青梧点点头,白净小脸上都是信任之色。 见女儿如此乖顺,乔氏心里暖呼呼的。 可下一瞬,纪青梧起身走到主屋的正中央,在乔氏讶异的目光下。 她盈盈拜倒在地。 结结实实地磕了个头。 口中说出的话,更是令乔氏的心狠狠颤动。 “女儿多谢娘的护佑。” 这声音如珠玉般清脆。 乔氏料想过很多小五归家后,悲泣指责自己的场面。 可这孩子连一丝埋怨的情绪都没有,如此懂事,又明事理。 乔氏眼眶泛酸,连忙起身走到纪青梧身边,将她扶起来。她很想把小五搂在怀里,却发现小五的身量已经比自己还要高上一些。 “小五,今后万事有娘在,定不会让你再受委屈,你我母女缘分深着呢,娘只怕给你的护佑不够多。” 说着,乔氏眼中的泪水冲出眼眶。 纪青梧从袖袋拿出一只泛着药香的帕子,温柔地为她擦去眼泪。 “娘,不哭不哭,眼睛哭成小核桃就不好看了。” 纪青梧下意识用哄啾啾的语气,轻声哄着乔氏。 乔氏心里又酸又甜,只觉得现在把命给了小五都使得。 母女俩正低声说着话。 安居苑的主事丫鬟春华敲了敲门。 “夫人,小姐,老夫人醒了,正等着您们过去呢。” 乔氏:“小五,跟娘一起过去给老太太请安。” 纪老夫人一共生了两子一女。 纪青梧的父亲纪伯连在京外做官,任盐运使司要职,只有回京述职时会归家,而二叔纪叔岚早几年已因病去逝。 大房乔氏一共生了一子两女,纪青梧除了纪长霖这个长兄,还有一个已嫁人的嫡姐纪青容。 二房人不多,三姑娘纪青媛,四公子纪长彦,加上吴氏这个寡母,一共三口人。 纪青梧排行第五,是家中年岁最小的。 等母女两人到了纪老太太的寿安堂,屋内已经坐了不少人。 二房夫人吴氏的笑声爽朗又得意,隔着两道门,纪青梧都听清楚了。 纪青梧扶着乔氏进了门,众人的声音就渐渐消了下去。 纪长霖并不在,他有公务在身。 坐在老夫人下首右侧第一位,是方才在门口撑着伞的三姑娘纪青媛,可见她在老太太这里最受宠不过。 她摇着手中的团扇,娇笑着道:“祖母,大伯母她们来了,以后家里有了新妹妹,祖母就不会每天睁眼就非要找我了,正好让我也歇歇。” 纪青梧和纪青媛对视一眼,发现对方眼中的轻视,明晃晃的。 老夫人看了过来,招手道:“这是五丫头吧,快过来让我细细瞧瞧。” 乔氏在下首左侧坐下,温和地对着女儿道:“去吧,陪你祖母说说话。” 主位是一个长榻,老太太坐在中间,正目光慈爱地看着她。 纪青梧走上前去,顺手拿起一旁的攒金枝腰枕,垫在老夫人的身后,笑语盈盈地道:“祖母,您靠着这个,坐得更舒服。” 老夫人眼神深了几许。 看着她的脸蛋,感叹道:“这孩子不仅生得好样貌,又会疼人,懂礼数,和芳敏的性子很像。” 纪青梧不知道“芳敏”是何人,只是屋内的女眷在听到这个名字时,脸色都变了。 二房夫人吴氏嘴角一直挂的笑,僵在脸上。 纪青媛的丹凤眼变得凌厉起来,眼神像是落刀子一般,射在纪青梧身上。 乔氏面上不显,但内心惊异非常。 纪芳敏是老太太唯一的女儿,当初嫁给永安侯府的侯爷赵士昌做续弦。 但没想到,永安侯府的世子实在太过争气,在边关从军一路从宣抚使之职,做到了安北大将军。 前朝大乱后,更是一呼百应,入主临安城,成了皇城最为尊贵的主子。 现在纪芳敏已经成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后娘娘,谁人不羡慕她好命。 整个北黎,能直呼太后闺名的人,也只能是纪老夫人这个亲娘。 听见眼高于顶的婆母,说小五和太后娘娘相似,乔氏的腰板直了不少。 大房掌家,但乔氏性格刚直,不愿意做那些弯弯绕绕的营算,更没法像二房那般,抛下脸皮在婆母这里撒娇打滚,所以这些年也吃了不少暗亏。 二房的这对母女在老太太面前很得脸面,府里的下人少不了见风使舵。 现如今,纪府两房是东风压不倒西风,面和心不和的姿态。 乔氏接话道:“母亲,侄女像姑母,是太正常不过的事。” 纪青梧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何成为众矢之的,她依旧娇娇柔柔地笑着。 眉眼不见有多少喜色,也不见有惶恐之意,就这么大大方方地任由众人打量着。 老太太见她如此,心下更加满意。 二房夫人也跟着点头:“大嫂说得对,媛儿一向尊敬她的姑母,一连月余都在修习太后闺中最喜欢的那支清平舞,不知何时能有时间献舞一曲,让太后多点乐趣。” 三言两语又将话头子,递到三姑娘这里。 纪青媛嗔怪地看着吴氏:“母亲,你怎么现在就说出来了,我还打算给祖母一个惊喜呢。” 老夫人脸上笑意更多:“好,好孩子,祖母没有白疼你。” 这舞,究竟是给太后看的,还是宫里的那位...... 乔氏垂下眼,拿起紫檀木桌上的茗茶,饮了一口,这对母女打着什么心思,她还能不知道。 老夫人看着两个如花似玉的孙女,道:“都是一族血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五丫头如今也归家了,纪氏女子要克己复礼,不要辱没了天家贵人的身份。” 纪青媛想张口说什么。 就被一旁的母亲吴氏,拉了拉衣角。 晚饭前。 太后的旨意就急急地传到了府中。 第6章 大礼相送,做太后的儿媳 纪家人跪了满地。 来传话的公公不忙着宣旨,先扶起老夫人。 “见过老夫人,太后娘娘久未与家中亲人团聚,心中甚是挂念,特地宣召家中女眷前往慈宁宫一道用晚膳。” 说完,公公在跪地的女子之中,视线转了几圈,发现跪在最角落的纪青梧。 他继续说道:“太后娘娘得知纪府五小姐被找回,此等喜事,她欲沾沾喜气,特别嘱咐,五小姐亦需同行。” 乔氏回身给女儿递了个眼色。 纪青梧跪着膝行了几步,俯身拜了下去:“臣女谢太后惦念。” 待宣旨的公公离去后,纪青媛起身,从她身边经过时,见纪青梧眉心紧锁。 纪青媛嘴角微扬,意味深长地说道:“看来姑母很看重五妹妹呢,你初次进宫,一定要好好表现,不要丢了纪家的脸面。” 然而,纪青梧皱眉只是觉得膝盖跪得生疼,一想到进宫还要跪,她不禁有些无奈。 问道:“三姐姐,你进宫要跪多少次?” 这句问话让纪青媛的表情瞬间愣住。 直到那道青色的身影离开,她还在思索纪青梧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嘲讽她每次入宫只能拜见太后,不能得见天子? 纪青媛攥紧手中的帕子。 自己做姐姐的,要送一份“大礼”给这个妹妹。 ———— 慈宁宫。 青瓦红墙,琉璃瓦顶,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纪青梧一路缓步走入,眼前一片典雅华丽,每一处都散发着皇家的威严和尊贵。 太后身边的石溪姑姑一路引着纪家人进了主殿。 “老夫人,夫人和小姐们,请在此处稍坐休息,太后正在更衣,马上就到。” 纪老夫人颔首,感谢道:“有劳石溪姑姑了。” 纪青媛看向茶座旁的糕点盘子,夸赞道:“石溪姑姑,可是宫中又添了新样式的小点心?真有新意,我从未见过这么精致又风雅的酥饼。” 石溪笑着点头称是:“三小姐,太后知道你爱吃这些,特地命小厨房准备的。” 二夫人吴氏立马道:“娘娘连媛儿爱吃的东西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对她也太过宠爱了些。” 石溪笑而不语。 纪老夫人咳嗽了几声,瞪了二夫人一眼。 在宫内不能妄议主子,太后娘娘要宠谁,她们是没有资格谈论的。 吴氏自知失言,讪讪地闭上了嘴。 看到另一侧的母女,石溪的眼中带上几分诧异。 大夫人乔氏出身于世家大族,规矩礼仪向来没有任何差池,让人挑不出错漏。 只是,那刚刚寻回家的五姑娘...... 纪青梧坐下后,她的后背挺直,头颅微扬,眼神平静如水,也没有四处乱瞟,连身边的精致糕点也未多看一眼。 落在大家眼中,就是从容不迫,不卑不亢的清雅出尘的样子。 饶是石溪见多了宫中的娘娘们,还是忍不住在心中赞叹五姑娘仪态大方,虽说容貌没有三姑娘那般艳丽,但通身气质却超出她不少,反而衬得三姑娘有点小家子气。 众人的心思,纪青梧没察觉到。 她不是不想乱动,而是不敢。 实在是乔氏在出门前,给她的脑袋上添了不少东西。 高高挽起的盘髻上插着一只芙蓉暖玉步摇,还有一根紫金嵌芍药的搔头,双侧还戴上了绘银挽带。 她像是被定了身一般,头不敢晃,脖子不敢摇。 纪青梧在心中还是佩服纪青媛的,那满脑袋的金银珠翠,五斤都不止,她还行动自如。 “太后娘娘驾到!” 随着公公的高声呼喊,纪青梧跟在乔氏边上行礼。 太后走过她身前的时候,步子似是停顿了一会儿,而后才走到宝座中款款坐下,石溪和芳华两个姑姑陪侍在侧。 声音温和地道:“起来吧,都是自家人。” 太后和纪老夫人寒暄了几句后,目光直直地投向下方,坐在最后边的女子。 “这就是青梧吧。” 被点名的纪青梧,只能起身再跪一次。 这跪拜大礼行得优雅,让人不仅挑不出错处,反而觉得赏心入目。 这是乔氏临行前专门交给她的,纪青梧行完大礼,觉得后背都开始有了汗意。 “青梧,走上前来,让哀家细瞧瞧。” 纪青梧低着头领命前去,在金色台阶处站定,鼻腔里满是檀香的气味。 太后其实从进门时,就一直若有似无地在打量着她,现在只不过是寻个由头,让她离得近些,好好看看她的容貌。 “抬起头来,离姑母近一些。” 太后的眼神深远,似乎勾起了什么回忆一般。 “青梧小时候,哀家还抱过的,这孩子很听话。”太后嘴角带着笑:“那时候还是在永安侯府,记得抱过青梧的第二日,哀家就诊断出有孕了。” 这么讨喜的孩子,太后记得清清楚楚。 纪老夫人也点头附和:“是了,娘娘记得不错,那时候娘娘怀的正是庆云公主。” 庆云公主是太后的掌上明珠,是皇帝同父异母的妹妹。 纪青梧抬起头,迎上太后的目光。 太后含笑看了她许久后,才转向一旁站着的宫人,吩咐道:“石溪,你亲自去把哀家,今晨专门给青梧准备的见面礼取来。” 语气里着重咬了“今晨”两字。 石溪一愣,随后领命离去。 那见面礼是一只玉镯,玉质温润又通透,不是凡品。 太后说道:“原是有一对的,但另一只不小心摔碎了,这只哀家一直好好收着,没有再戴过,只是我现在这把年纪,已经不适合这么青翠的玉了,青梧正值妙龄,戴着正好。” 纪青梧没有错过石溪姑姑眼中那抹惊诧的神色。 想来,一开始太后给她备下的见面礼,并不是这只玉镯,而是别的什么。 她心中一动,意识到这只玉镯的来历必然不凡,背后也许还有什么别的意义。 适才,太后相看她许久后,似乎对她比较满意,才赏了她这个。 与此同时,纪青媛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她盯着纪青梧手里端着的锦盒,眼中充满了嫉妒和羡慕。 她酸酸地道:“姑母将此物赐给五妹妹,真是天大的恩典。” 这玉镯是太后当初嫁入永安侯府为继室时,侯爷在新婚夜给予的合卺之礼。 纪青媛撒娇求了几次,都没有要到。 可太后只见了五妹妹一面,就把这镯子赏给了她! 合卺之礼。 是新婚夫妻互表情谊的礼物,但若是送给晚辈,一般是传给儿媳,可以寓意夫妻恩爱。 做太后的儿媳...... 第7章 跪得手脚发凉,心也凉 二房母女对视了一眼。 这么贵重的礼物,莫非太后有着别的心思,要更换纪家入宫为妃的人选。 选择让纪青梧入宫? 吴氏轻声咳嗽,纪青媛立刻心领神会,状似无意地道:“姑母的礼物不仅贵重,而且心意难得,五妹妹你一定要小心,千万别让小孩子碰了摔了。” “小孩子?” 太后拿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纪青媛特意没在老太太面前捅出来这事,就是想等着“最好”的时机。 她沉吟着:“五妹妹回家比较匆忙,想来还未和姑母您通禀吧。” 又叹了口气,道:“五妹妹这些年流落在外,回家的时候竟然......” 见她吞吞吐吐的模样,太后把手中的茶杯递给石溪,口气不悦地发问。 “竟然如何?青媛,你把话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纪青媛咬咬唇,似是难为情一般:“她带了个私生子回府。” 青梧已经嫁人生子了? 太后眉目轻皱,像是心里的盘算落空了,她捻动着手上的佛珠。 石溪和芳华知晓这是太后心情不好的表现,两人都低下头去。 殿内也跟着静默了几秒。 纪老夫人端坐在下首,声音沉重地问道:“青媛,我来问你,你为何不在五丫头入府时,就先把此事告知于我?” 纪青媛有些无奈地解释:“这样令家中蒙羞的消息,我想着改日再跟祖母说,可未曾想到,晚上姑母就召见。” 好一个蒙羞的消息。 太后的嘴角原本的笑意已然收敛,宫殿内的氛围变冷。 听着三姑娘给小五泼脏水,乔氏坐不住,要为小五辩解一二。 “太后娘娘,并非是青梧有意,她回家之时,就光明正大地带着孩子出现在纪府正门,本就不想藏着掖着,只是今日时间太过紧张,还没有来得及知会娘娘和老夫人一声。” 太后哼了一声:“看来还是我的错了,太心急召见你们了。” 这时,纪青梧终于动了,她朝着神情紧张的乔氏摇了摇头。 她掀起湖蓝色的裙摆,直接跪在地上。 姿态谦卑但是话语坚定。 “启禀太后娘娘,青梧自幼失散,不知身世之谜,不知自己是谁家的女儿,这么多年在边关苟活,与夫婿幸得一女,青梧从此有了血脉相承的亲人,私生之言何其可笑,青梧认为是重获新生!” 她的啾啾,绝对不能担上私生子的污名。 纪青梧垂下头去,声音又柔又亮:“请太后娘娘明鉴。” “重获新生?” 就在此时,殿门口传来男子的话音。 “纪五小姐说得不错!” 一身宝蓝色华服的年轻男子进殿,身形高大。 他走到纪青梧身旁,轻轻偏头,低声哼笑了一下。 纪青梧后背微僵。 男子到了太后近前,撩了袍子朗声道:“儿臣给母后请安!” 这人就是当今圣上? 纪青梧心中有点儿失望。 毕竟她一路上,听到关于这位北黎新帝的传闻太多,圣上是如何雄韬武略,冠世之才,都是盛赞之语。 然而,如今所见,这位明君的性子竟如此......轻浮放纵。 太后见了他,眼中立刻闪现出笑意:“明弘,你今日怎么有空进宫来?” 纪家的众人也纷纷起身行礼,以恭敬之声问安。 “永王殿下。” 原来他是永王。 纪青梧本就跪在地上,也不需要再作揖行礼,她的视线正好和永王碰了个正着。 他的笑容似乎更加灿烂了些:“母后,我和长彦刚忙完要事,这才有闲暇时间来给您问安。” 太后:“行了,我还不知道你平日都在做什么。” 纪青媛一脸了然地道:“殿下,原来您同四弟在一处,怪不得今天没见到他回家来呢。” 纪长彦是二房吴氏所生,比永王年纪小上几岁。 两人是表兄弟,又脾气相投,总是爱待在一块儿“办事”,办的无非就是仗着身份胡作非为,花天酒地的香艳事。 永王是太后亲子,又是本朝的王爷,自然是在临安城横行无忌。 永王接着道:“这就是外祖母家新找回来的那个五表妹吧?” “你倒是消息灵通。”太后的语气中透出一丝无可奈何。 永王站在台阶之下,一脸调侃地说道:“这可怪不得儿臣啊,临安城的大街小巷都在传言,纪府门口停了一辆马车,从车上走下来的是位荷花仙子,我也想来亲眼看看这位仙子的风采。” 纪青媛眼神微微一闪:“殿下见了青梧,觉得如何,可否和传言的一般美丽动人?” 此刻,纪青梧还挺直地跪在地上,花纹雕刻镶边腰带收拢婉转的纤腰,轻盈的蓝白衫裙铺在地面。 永王的视线在纪青梧身上来来回回扫视了个遍。 纪青梧状似娇羞地低下头,实则皱紧了眉头。 被这人盯着,有种被蟒蛇环伺的不适感。 石溪给永王在太后身边添了座位,他坐下后,嘴角勾着笑道:“我看五表妹,和传闻不符,算不得飘逸的荷花仙子,若是论国色天香,还得是三表妹。” 听后,纪青媛面上带着喜色,她摸着自己的脸。 “多谢殿下夸奖,只是五妹妹虽不是荷花仙,也算得上小家碧玉了。” 永王眼中带着兴味,直勾勾地盯着垂首的纪青梧。 他府中有不少绝色歌姬,却没有殿中跪着的女子这般音容的。 端庄清丽,却又不失风情韵味之态。 他一转话锋,道:“三表妹误会了,五表妹不是仙子,分明是出水芙蓉,娇嫩欲滴的小美人。” 被夸了,但纪青梧高兴不起来。 她觉得自己被永王多看一眼,都会得病。 但对方是太后亲子,皇帝的弟弟,她惹不起。 纪青梧的手暗暗握成拳,努力压下这种令人生厌的感觉。 这屋内,大多数人都是经历过情事的,哪里看不懂永王邪肆的眼神。 大夫人乔氏,皱紧了眉头。 刚才太后送的那只玉镯,除了她之前想的......还有一种可能,该不会是打算把小五嫁给永王。 先不论永王品性如何,只一条,他前两年就娶了阁老的嫡长女为永王妃,小五再嫁只能为妾。 他绝对不是小五的良配。 不能才出一个火坑,又掉落一个深渊。 乔氏当机立断,立马跪了下来,庄重地道:“太后娘娘,臣妇有一事奏请。” 第8章 皇子生母?纪氏的皇后 太后讶异地道:“汝英,你怎么也在哀家面前动不动就下跪,起来回话。” 乔氏名汝英,是桥勤大家族的后人,乔家在文坛中地位卓然,朝堂几乎一半文官都曾做过乔家的门客。 太后在意自己的名声,因而对这个弟媳,一直很看重。 乔氏却梗着脖子不起身,心疼的目光落在跪在自己身边的女儿。 太后像是才注意纪青梧还在跪着一般,扬了扬手。 “青梧也快起来吧。” 冰凉的地砖,纪青梧跪得手脚发凉。 心也泛着凉。 什么祖母姑母堂姐,世上还是只有母亲好。 纪青梧的小腿发麻,她坐在带着软垫的椅子上,在心内,将亲人的小圈子缩了缩,只留啾啾、乔氏还有大哥。 太后问道:“汝英,你说说看,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请示。” 乔氏神情严肃,斟酌开口道:“太后娘娘,青梧丧夫后,至今仍还在孝期中,不应该再进宫来,以免冲撞了娘娘,还有宫中的贵人们,臣妇奏请,今后就让青梧留在家中不得出,直到孝期过去。” 听到乔氏的话,纪青梧只是轻轻挑了下眉,对娘所请之事并没有什么意见。 永王嘴一动,刚想说什么。 就被太后扶着额头抢了先,她头痛地道:“既然如此,就依汝英所请,你们都退下吧,哀家和老夫人要说些体己话。” 太后下了逐客令,众人只能退出慈宁宫的主殿。 永王被太后身旁的芳华姑姑唤住,纪家二房母女先到了偏殿去。 纪青梧像一只小尾巴,寸步不离地跟在乔氏的身后。 走到门口,四下无人之处,乔氏深深地看着女儿。 “小五,你可会怨娘将你禁足。” 纪青梧立马摇头:“这哪里是禁足,分明是让我多些安生日子。” 听她这么回答,乔氏欣慰道:“小五,太后和永王都把心思打在了你身上,只是那满是天潢贵胄的宫门府院,其实是个虎狼窝,你才回家,为娘舍不得你去吃那些苦头。” 让二房抢破头的香饽饽,到了乔氏眼中,却成了吃苦的虎狼窝。 纪青梧点头,主动伸手扶住乔氏的手腕。 语气娇憨道:“我也舍不得娘。” 乔氏还有一子一女,但偏偏听小五叫这声“娘”,心里就甜滋滋,像是在蜜罐子里泡过一样。 摸了摸她乌黑的秀发,乔氏眼中都是宠溺。 “娘的乖乖,等在家中避过这阵子风头,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 纪青梧笑得眉眼弯弯。 她是娘的乖乖。 只是,她想到刚才在殿上的事,问道:“娘当众奏请,要允我待在家中,太后会不会不高兴?” 乔氏抬头指了指天,意味深长地道:“太后高不高兴没什么要紧的,你只需记得,这皇宫是何人所有,这天下又是何人所有,纪氏一族的盘算,岂能瞒过那位的眼。” 纪青梧知道乔氏行事果断,但没想到乔氏是如此透彻的人。 怎么说呢,很有大局观。 纪青梧在心中默念着:皇宫之中,皇帝陛下的心情是最紧要的。 ————— 慈宁宫。 太后走到纪老夫人跟前,没了方才的稳重。 语气有点急切地道:“母亲,你说这回该如何行事才好。” “青媛貌美,却不是个聪明伶俐的,单单就她今天在你面前,直接捅出五丫头有孩子这件事,就没有把纪家放在心上,只顾自己的私利。” 老太太双目清明地接着道:“若是哪日,青媛入宫为妃,怕也会给纪家生出不少事端,到最后反而牵扯了娘娘。” 太后心急道:“母亲,我越来越猜不透皇帝是什么心思,自他登基后,功臣勋贵之家的女子皆有选侍进宫,可偏偏纪家,只有纪家在后宫无人。” 纪老夫人发愁地道:“你说的我都懂,这几年,我和你费了多少心力调教青媛,可她心气高,眼界却低。” 想到这么多年的经营,太后叹道:“得知青梧回家的消息,我也是想尽早筹谋,若是她堪用,便安排她进宫,有纪家,有我做后台,便可保住纪氏满门的荣华。” 是以一开始太后初见纪青梧,心中本是欢喜的,这样端庄懂礼又娇柔可人的女子,皇帝应该会中意。 可哪成想,是个带着幼子的寡妇。 还是当着全城人面前,抱着孩子进纪府,太后连帮她遮掩都不能。 如何能再把她送到皇帝跟前去。 太后方才是怒其不争,娇花一样的小姐,竟被外边的山野糙汉子破了身,还生养了孩子。 纪老夫人沉着地道:“娘娘,事已至此,我们只能再想些别的法子了。” 太后定了定神,问道:“母亲可有妙招?” “除了给皇帝的枕榻塞人,还有一条路。” “什么路?” 纪老夫人望着宫殿摆设的石榴花瓶。 “皇帝膝下只有一个皇子,生母也不知是何人,而且这三年,后宫也一直没有妃嫔有孕的消息,也许是战场上刀剑无眼,皇帝早已伤了根基,娘娘要是能找到机会,亲自抚养小皇子成人,还愁你的地位不稳固?” 太后皱眉思考了半响。 “是这个理。” 抚育皇孙,来日皇孙登基,她就是太皇太后。 若是再娶个纪氏的皇后。 想到这层,太后胸中的浊气终于吐出了。 “石溪。” 站在门口的宫人低着头推门进来,恭敬地应声:“太后娘娘,奴婢在。” “你亲自去问问,小皇子现在是在何处,哀家好些时日没见这孩子了,让卫妃带他来慈宁宫一趟。” 皇帝只得了这一个皇子,今年四岁。 奇怪的是,满宫上下都不知道皇子的生母是何人,就连太后也不知。 小皇子的那张脸,长得和圣上极为相似,那轮廓和眼鼻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因而没人怀疑过皇子血统。 现在,元珩小殿下养在卫妃的关雎宫。 卫妃是跟随皇帝亲征的部下卫廷之妹,她自打进宫后就连擢三级,从贵人一路到妃位,在后宫风头无两。 宫内外都在传,卫妃是最有可能登临皇后之位的人选。 只是平日里,太后对这个皇孙并不亲近。 毕竟皇帝不是亲子,这也算不得什么亲孙子,所以也就平时过年过节见个面,太后也不会特别关注。 石溪心内纳闷着,朝着关雎宫去了。 门口也没有见到纪家母女。 纪青梧和乔氏去了附近的小花园转了转。 皇家花园也和普通人家不一样,种的都是珍稀品种,就连那杂草也不是随便长的。 纪青梧眼睛一亮,蹲下身欣喜道:“娘,你看这小草的叶片。” 这是一株可以止惊理气安定的药草。 虽不理解这细长叶子的草有何好的,乔氏看着她仰头的娇俏模样,笑着道:“你喜欢,我就找花匠在家里的院子里多种些。” 乔氏不关心这是什么草,只关心她喜欢与否。 这样的偏疼,让纪青梧心内一暖,她笑容清甜地道:“谢谢娘。” 隔着几行郁郁葱葱的树木。 忽然传来呼救声! 第9章 母子初见,要你的命! 纪青梧表情一顿。 仔细一听还有扑腾挣扎的水声。 “娘,有人落水了。” 乔氏细细听了听,但她听不真切,见小五表情不对,她拉着女儿的手,试图让她冷静下来。 “小五,这里是皇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乔氏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告诫。 纪青梧知道在皇宫中行事需要谨慎,救人反而可能惹火上身。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发慌。 随着那道呼救声越来越弱....... 纪青梧再没有片刻犹豫,甩脱了乔氏的手,转身朝着呼救的方向飞奔而去。 她气喘吁吁地跑到太液池边。 碧蓝的湖水中间,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在水中挣扎着。 是个和啾啾差不多年岁的小男孩。 纪青梧心里发紧,她看了一眼周围,竟然一个宫人都没有。 太阳西沉,户外的光线已经开始发昏。 小拳头伸出水面摆动着,他的动作越来越慢,马上就要力竭,溺在水中。 纪青梧冷静地寻了个最容易下水的角度。 她神色一变,注意到台阶处,被人铺上了新鲜的青苔。 但情况紧急,她来不及细想,纵身一跃,就游进了湖里。 她手脚灵活,腰肢柔软,轻摆几下像一尾鱼,身姿轻盈,很快就游到了那孩子身边。 在水中无法言语,她单手把孩子提起,让他靠在自己的肩头,就这样带着孩子,她奋力划到岸边。 纵然她从系统中兑换了防身术,力气大增,可体力还是有限。 上岸后,纪青梧坐在台阶上喘息。 小男孩浑身湿漉漉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短胳膊已经环上她细腻光滑的脖子,依偎着自己。 这个姿势,纪青梧还未看清楚孩子的面容,但能看到他穿的衣袍。 那上好的冰蓝丝绸浸透了水,依然能看出其华丽的质感,衣上绣着雅致的竹叶花纹雪白滚边,头顶的羊脂玉小冠更是彰显出他的不凡身份。 定是位富贵人家的小少爷。 纪青梧抱着他柔软的小身体,右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脑,柔声安慰。 “摸摸后脑勺,吓不到吓不到,已经没事了。” 小家伙没应声,安静的出奇。 反应比她还冷静。 该不会晕了过去吧? 纪青梧赶紧把他从怀中拉出,就和一双清透宛若黑曜石般的眼睛对上。 那双眼,小小年纪就已经极具威仪,已经没有了在水中求救的慌乱。 四目相对,她的心尖忽然传来一抹刺痛。 伴随而来的是一种渗到骨子里的惧意。 这孩子...... 一下子就让她想到了一个满身杀戮气的英俊男人。 正是在北境军营威名赫赫的“玉面阎罗”——定北大将军,也是生子系统指定给她的攻略对象。 小男孩的外貌和大将军如出一辙,尤其是那双黑眸,不怒自威,眼尾微妙上挑,流露出凛冽之气。 冷睨你一眼,便觉得浑身如同置于冰窖。 五年前的那一夜,纪青梧至今历历在目。 定北大将军靠在军营塌上,那冷冰冰饱含着杀意的眼神,纪青梧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 最终,她还是用绫布蒙了他的眼睛,又用事先准备好的绳索捆住了他的手脚,才敢接近他。 这些年,她偶尔会在午夜梦回中梦到此景,每次都还会吓出一身冷汗。 但面前的孩子,还只是个稚嫩的幼童,只是模样相似,霸气凛然的气势还未加身。 纪青梧虽然初见时惊惧,但已然冷静了下来。 眼前的只是一个幼童,没有必要过于惊慌。 赵元珩见面前救了自己的陌生女人,蹙着眉头,仿佛她看到他,就像是见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 他的眸中也带着不悦,小脸上都是桀骜之色。 “你既然救了我,我会谢你的。” 这孩子和他那么像。 纪青梧喉咙发紧,脑袋也混乱,想说什么但又说不出来。 眼前的孩子,会不会...... 会不会! 眼前的湖面波光粼粼,近处的莲叶轻轻摇曳,两条锦鲤在叶片下悠闲游动。 她忽的想起了什么。 于是,纪青梧动作迅速地一把伸手按住赵元珩,就要拨开他的衣领。 小家伙没有预料到,她竟然敢在皇宫之中对他这个皇子动手,冷若冰霜地道:“你干什么!不得对我无理!你不想活了吗!” 这等威胁,根本没有听在纪青梧的耳朵里。 她一心想求证自己的念头。 成年人的力气岂是四岁孩童可比,纪青梧很快就褪下他的袍子,露出男孩白嫩嫩的小肩膀。 “怎么会没有呢......” 纪青梧没有寻到自己想见的东西。 她的手向下,开始在小家伙的腰间摸索。 赵元珩长到这么大,还没有哪个人敢不顾他的意愿,对他“上下其手”。 他俊俏的小脸憋得红透,黑眸中几乎要冒出火光,怒斥道:“放肆!你再不放开我,我就要了你的命!” 小小人儿,已被她的动作气急。 纪青梧确认他身上没有那枚和鲤玉佩,大失所望地松开了钳制。 赵元珩被她的神色打击到了。 这女人扒了他的衣服后,还一副不满意的表情,气得他身上白嫩的皮肤都泛起粉色。 纪青梧深呼一口气,也许只是长得像罢了。 是她太敏感了。 看面前的小人儿,被剥开了衣服,像一颗白生生的汤圆。 还是个气得不轻的汤圆。 纪青梧不知怎的,心口一松,突然很想笑,她也这么做了。 愉悦的笑声回荡在岸边。 纪青梧方才心中的紧张和恐惧一扫而空。 看着他气鼓鼓的脸颊,可爱的要命。 她忍住想要捏一捏他脸的冲动,笑着问道:“你刚才说,想要我的命?” 赵元珩已经穿好了衣袍,高傲地回应:“是又怎样。” 见他领子歪斜,纪青梧想伸手帮他捋一捋衣领,小家伙后退了一步,像是怕她再对自己有“不轨”行为。 她垂下手,笑着商量道:“可是,我刚才救了你的命哎,这样好了,我们一命抵一命,如何?” 小家伙傲娇地偏过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小脸依旧冷冰冰的。 下一瞬,他的眸子瞪大了不少。 因为他的右手被女人牵起,她的手心温热又软和。 纪青梧用纤细的小指勾起小家伙短粗的小指,搭在一起,讨好地晃了晃。 尽管赵元珩表现得少年老成,但到底还是个孩子。 身体固执地没动弹,但眼神不自觉地跟随着纪青梧的动作移动。 一双好看的眸子溢出了光彩。 但嘴仍旧很硬。 “你就算求我也——” “求求你啦,小公子大人有大量。” 纪青梧晃着两人勾在一起的手指,眼底亮闪闪的,语气分外娇软。 第10章 皇帝驾到,破罐子破摔 赵元珩咽下了拒绝的话。 好吧,还不算太晚。 小家伙心里有个猜测,这女人该不会湖中女妖吧,容貌至纯为妖,专门祸乱心智的那类。 又听纪青梧偏着头,温柔地唤他一声。 “小公子。” 赵元珩的小身子一抖。 他瞟了她一眼,撤回了手,扭过头不再看她,故作镇定。 “何事?” 方才一阵风吹过来,纪青梧觉得满身上下凉飕飕。 于是,她也不再逗弄他,现如今两人都湿淋淋的,风开始凉了,再待下去怕是要受冻着凉。 小孩子着凉可是会发高热,在古代极为凶险。 此处,离太后的慈宁宫最近。 纪青梧张开胳膊,手伸向小家伙的身前:“小公子,我们去借个地换身衣裳。” 这个姿势,赵元珩扬着脑袋,果断地拒绝道:“我自己长着腿会走,我不爱与旁人碰触。” 纪青梧看了看他的小短腿,好笑道:“只是我好冷呀,想赶紧去屋子里换身衣服暖一暖。” 说完,不管他的意愿,直接把他抄在怀中,牢牢地护在怀里。 赵元珩挣扎地拧动几下,女人的手臂纹丝不动。 看着娇滴滴的女子,怎的比伺候他的嬷嬷力气还要大。 小家伙沉甸甸的,抱在怀里比啾啾还要重上不少,但纪青梧仍旧抱得轻松。 她还颠了颠,哼笑一声:“我是别人吗?你落了水,我不顾性命救了你,按照画本子你得叫我一声恩公,不对,女侠,若不是你年纪太小......” 后边的话,赵元珩自动补充了,那张如白玉的小脸上,透出一抹羞红来。 纪青梧今日也不知怎么了,见小家伙这副小大人般正经的模样,就想逗他几句。 赵元珩偷偷从她怀中扬起肃静的小脸,女人怀里虽然和他一样湿哒哒的。 但是好香啊,好软啊。 纪青梧本来冷得有点儿发抖,但小家伙在她怀里,像个小火炉,她胸口处热腾腾的。 他鼻尖动了动,嗅着她的气味,看着她尖尖的下颌,又好奇地盯着她耳边和脸侧出神。 纪青梧刚走到慈宁宫门口,正好和回来复命的石溪碰上。 石溪惊呼一声:“元珩小殿下!” 细看后,震惊地道:“你们为何会在一起?怎么衣服都湿透了!” 她方才去关雎宫,卫妃身边的主事宫人碧桃说小殿下还在太学读书,还未下学,结果刚走到宫门口,就碰见了小殿下。 听到石溪姑姑这声小殿下,纪青梧僵硬地低头。 这孩子还真不是一般人。 这位小公子不仅是皇子,还是北黎新帝的独苗苗。 赵元珩虽窝在她怀里,但气势不小,有模有样地斥责一惊一乍的石溪。 “你大呼小叫做什么!” 石溪只能低头告罪,而后带着小殿下和纪青梧去了慈宁宫的西偏殿换衣服。 有六个宫人进来服侍元珩小殿下更衣。 纪青梧接过石溪递给她的一套服饰,还有擦干身子和头发的棉布,就绕到了八宝诗屏金丝楠木的屏风后边去换衣服。 她刚脱下外袍,外边就传来了宫人的请安声。 “太后娘娘。” 太后接到了石溪的消息,就带着纪老夫人,赶紧从主殿赶来,永王碰到,也跟着一道过来了。 她的脚步急匆匆,口里也急切地呼唤着。 “元珩,让皇祖母看看你如何了?有没有伤到哪里?” 元珩已经在宫人们的伺候下,换好了里衣,正在系外袍的带子。 其实,刚得知小皇子落水的消息,太后和纪老夫人相视一笑,心中喜悦大过担忧,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她正愁没理由把小皇子从卫妃身边带到慈宁宫教养,眼下这不就把机会送到她的手边来。 太后怜爱地叫着:“皇祖母的小乖孙呦,哀家看看。” 元珩皱了皱眉,见太后的手凑过来,他灵活地侧身避开,用沉静的黑眸看着她,行了个礼。 “皇祖母。” 一番行动礼数周全,但内里全无感情。 太后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 只怪她平时对这个小皇孙,关心太少,这下显得有点儿用力过猛。 纪青梧不确定外头进来了什么人,毕竟她现在只穿着湿透的里衣,白色布料湿水后就变得透明,紧紧包裹着她连绵起伏的腰身,她不敢有大动作,不想衣衫不整的模样引得外边人的注意。 她只盼着太后赶快把小殿下带到主殿中去。 屏风是曲面的,有两米高,除非有人从坐在主位上偏头看过来,否则是看不见屏风后头有人。 但永王这人鼻子尖,闻到了一缕非花非果的香气。 这撩人的香味儿,刚才就在殿上的某位娇娇身上闻见过。 他眉毛一挑,道:“殿内是什么气味,打开窗换换气。” 一旁的宫人低低应声,正要走向窗边,永王却动了身,他大步朝着屏风走去。 纪青梧听到永王声音,她抓起外袍就赶紧往身上套。 若是仅着湿透的里衣,被外男看了去,和被看光身子有什么区别,要真被永王见了她这幅样子,岂不是真的要嫁与他做妾。 石溪也想到了这层,正想开口说什么。 外边传来内务府总管李渝宗洪亮的声音。 “皇上驾到!” 纪青梧倒吸一口气,这衣服还不如不换了,现在脱了一半,骑虎难下。 她抓紧时间套外袍,只是里衣还是湿透的状态,并不好穿。 永王的脚步止住,他眼睛眯了眯,转身去门口迎接圣驾。 此起彼伏的跪地问安声响起。 “奴婢叩见皇上。” 慈宁宫的奴婢和太监们,乌压压地跪了满地。 明黄色的高大伟岸身影越走越近,步履从容,神态威严,散发的气场令人不寒而栗。 “叩见皇上。” 永王和纪老夫人也行礼问安。 西偏殿内,一下子就跪倒了一片。 元珩现在已经换好衣服,只是发冠还未束好,他撩起袍子单膝跪地,语气尊崇地高声道:“儿臣叩见父皇!” 小小年纪,做什么都十分有规矩。 只听一道低沉的男声响起。 “起来吧。” 这声音刺激着纪青梧的耳膜,就像来自空灵之谷中铮铮的仙剑,冷淡又锐利。 她套外袍的手停滞,紧紧攥着衣带。 犹豫半响,已错过了最好时机,就只能安静地躲在这屏风后头。 她是跪还是不跪? 还是不跪了,反正外头的人也看不见。 纪青梧决定破罐子破摔。 第11章 青梧在哪儿呢? 现在这个时辰,皇帝应是在勤政殿召见臣子和批阅奏折。皇帝特意前来,自然是得知皇子落水一事。 按理来说,众人应当去主殿议事。 但现在任谁都能看得出,坐在主位的皇帝心情正不好,谁也不敢提移驾这茬儿。 太后坐在皇帝身旁。 满脸揪心地道:“元珩怎么会好端端地落水,是不是有人要谋害皇嗣,这事情一定要仔细查一查!” “母后说的不错,是要严查。”武肃帝的语气淡淡。 但眼神中的冰碴子,像是要把在场的人都要射穿。 “李渝宗,把照看皇子的宫人带进来。” 片刻之间,殿门口就带过来十几个宫女和太监,还有嬷嬷。 李总管低着头走到皇帝下首回话,恭敬地道:“陛下,人都已经带过来了。” 武肃帝赵明琰扫视跪地的这些人。 “皇子落水,身旁没有一人陪同。” 没有疾言厉色,但就无端地令人惧怕。 圣上刚说了一句,已有一个不禁事的太监,抖着腿尿了裤子。 李渝宗眼神示意手底下的人赶紧拉人下去,以免污了皇帝的眼。 也不怪那人心理承受能力弱,新帝是从战场上一路征伐过来的,帝王之路,背后堆得是森森白骨。 这几年,他勤政爱民的形象深入人心,又因为长了一张丰神俊朗,举世无双的俊逸脸庞,众人都快忘了他还有这副神态。 他已经许久没有露出此种可怖模样。 杀戮之气,登时盈满了整间宫殿。 纪青梧在屏风后打了个寒颤,她环住双臂,抱紧自个儿身体。 她看不见这位北黎帝王是何表情,但那肃杀的氛围,同处一个空间,她也有所感,加上她现在里衣未干,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伴君如伴虎,所言非虚。 太后面上还算镇定:“皇上,这些宫人没有尽责,是该处罚,只是元珩是教养在卫妃身前,皇子出了事儿,她这个母妃怎么还未现身。” 卫妃消息得的晚,正在过来的路上。 太后见皇帝没有迁怒卫妃的意思,皱着眉开口:“元珩被抱回慈宁宫,满身脏污被风吹的直抖,小脸惨白的,我瞧见都觉得可怜的紧。” 元珩安静地坐在一旁。 皇帝看向了他,声音没有一丝安慰,反而带着质问。 “元珩,你为何会落水?” 武肃帝践祚三年,后宫妃嫔无所出,膝下仅有这么一个皇子。 但皇帝也没有太过宠爱,犯错惩戒起来绝不手软,因此元珩没有养成骄纵横行的性子。 四岁的幼童,口齿清晰地道:“回禀父皇,儿臣从下学后,路过太液池,听见草丛中有小狗叫唤的声音,就让身边的小圈子去查看,之后儿臣在岸边不小心落了水。” 武肃帝颔首,眸色发寒,“小圈子在何处?” 未等应答,从门口传来女子悦耳的声音。 “陛下,臣妾已经找到了小圈子的尸首。” 穿着雾蓝烟纱散花宫裙,头戴金步摇的卫妃,带着两个侍女走了进来。 “臣妾见过陛下,见过太后。” 卫妃屈膝行礼,一双明眸皓齿,顾盼神飞,是不可多得的明艳美人,不愧是皇帝的宠妃。 得了皇帝的允许后,她来到小皇子面前。 语气轻柔地道:“元珩,母妃来晚了。” 太后见她的情态,气不顺地道:“卫妃,敢情你迟到这许久,让哀家和皇帝等着你,你是当判官查案去了。” 不仅男人们追求权柄,后宫的女人们也为能手握六宫大权争破头。 太后未做过皇后,沾了继子的光才享得这等尊容,沾染了权利滋味儿后,便不舍得放手,眼看着卫荔如从贵人升到妃位,问鼎后位指日可待,她如何能不防着。 卫妃和太后不和,在宫中不是秘密。 卫荔如讶异地道:“太后娘娘别打趣臣妾了,臣妾担忧小殿下的安危,心里急得厉害,来的时候途径太液池,就顺便让人搜查了一番。” 顺便? 太后心中冷笑,这是去给自己寻破局的法子了。 陛下唯一的皇子出了事,她这个母妃难逃其咎。 武肃帝神色未变,未把两人的争锋看在眼里。 “说吧,找到了什么。” “除了小圈子的尸首,臣妾还有更大的发现。”卫妃期期艾艾地看着皇帝,“陛下,湖边的台阶有不少青苔。” 永王觉得卫妃大惊小怪,嗤笑道:“今年雨水多,下雨后湖边长些青苔和绿藻也是正常的,卫妃不会连青苔都没见过吧。” 卫妃没理会永王带着嘲讽的话,一双水眸看着武肃帝。 “只是,恰好臣妾身边婢女春杏老家在潮南,认得这青苔品种是她们老家才有的,这潮南的青苔忽然出现在皇宫之中,元珩又不小心滑入湖中,让臣妾不能不多想。” 这话已经是明示了,青苔有问题,皇子是被人暗害。 卫妃敢当众揭发,背后指使之人定然和她没有关系。这线索被扔出来了,再找不出背后之人,就是内务府办事不力。 大内总管李渝宗立马躬身退出殿内,着手去查办。 太后眸色沉了下来,卫妃是个聪明的,先去查了皇子落水的原因,也算得上将功补过。 但太后怎会轻易放过,“皇上,不管怎么说,元珩为此差点殒命,我们北黎皇室就这么一个皇嗣,此事绝不能从轻发落,所涉及的一干人等都要重罚。” 武肃帝道:“母后以为如何?” “服侍皇子的宫人们罚俸一年,杖责二十,卫妃负责教养皇子,皇子险些出了大事,她抚育不够细心,也要禁足三个月,另外,是不是考虑给元珩换个更合适的宫居住?” 太后负责后宫诸事,提出这些处理法子,倒也是分内之事。 皇帝嘴角却勾起了一丝笑。 “母后,觉得哪个宫更适合元珩?” 太后目光转了转,她不能直接张口就要了皇子到她这儿来。 迂回地道:“这还要从长计议,只是再不能把元珩放在关雎宫了,哀家听说元珩是被人救上来的,是何人?哀家一定要好好重谢。” 石溪迈着碎步上前回道:“正是今日来给太后请安的纪府五小姐,她不顾安危,跳进湖中把小殿下救出来。” 赵元珩竖起小耳朵,原来这女子和太后一样,都是纪家人。 他不关心自己要移住去哪个娘娘宫里,相比这个,他更在意那个女子姓甚名谁。 皇帝似笑非笑地道:“是太后的娘家侄女,这么巧。” 太后像是刚得知一般,问道:“五姑娘原是这么心善又勇敢的孩子,青梧在哪儿呢?” 在屏风后的纪青梧:....... 她在这儿呢。 第12章 这口谕只给你一人听 纪青梧躲在屏风后,连呼吸都不敢过重。 石溪也知道五小姐此时的仪容不适合出来见人,更别提拜见皇帝了。 她回道:“回太后,五小姐在更衣。” 石溪没说在哪儿更衣,也不算是欺君罔上。 武肃帝的视线若有似无地绕在八宝诗屏金丝楠木的屏风上。 太后的眸子带着点儿失望。 不过,想到纪青梧是个生育过孩子的小寡妇,就算长得好性子佳,也不过是个俏寡妇,在皇帝面前露了脸,也没什么用。 “既是如此,这等英勇的行为,要好好嘉奖。”太后努力地为侄女吆喝:“皇上,赏赐点什么合适呢?” 这是要为纪家五小姐请赏。 武肃帝的面容不复方才的冷峻,慢悠悠地道:“就赏屏风吧。” 屏风后的纪青梧猛地抬头。 明明勉强楠木的屏风并不透光,但她就是觉得皇帝的视线可以穿透,把她看个精光。 皇帝说,要赏她屏风。 不会就是她身前的这个吧。 她欲哭无泪地想,待会儿岂不是要这幅惨样儿出现在众人面前。 武肃帝瞥着殿内的屏风道:“新罗昨日进贡了一套小玩意,正是刻在核桃上的屏风,有春夏秋冬四景,朕就将这套核桃屏风赏给纪五小姐吧。” 太后满意地点头,其实赏什么不打紧,重要的是让满朝上下知道,纪家得了皇帝的赏赐,以及为什么得了赏。 纪青梧的额头都出了汗,还好不是她面前这个。 她紧张地有点耳鸣,自觉也就喘口气的功夫,发现外边没了声音,是不是都离开了? 她刚想放松身体,挪动站得发麻的双脚。 忽然发现身前出现一双黑缎朝靴,袍子的下摆绣着金线龙纹。 纪青梧这口气差点儿没上来,她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我,奴,民,臣女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她一连换了几个自称才用对。 嗓音带着急喘,因为紧张声音很细,听在武肃帝的耳朵里,娇得直颤…… 女子的外袍只是披在了身上,里衣湿透紧贴身体,还透出了小衣的轮廓来,看样子是鲤戏莲花的图案。 跪趴在地上的姿态,将细腰丰臀勾勒出来,皮肤又嫩的出水。 纪青梧不敢抬头。 后背像是被头顶那人,盯出来两个洞,就在她以为要被那目光刺穿后。 一道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 “父皇,就是她救了我。” 元珩小跑到纪青梧身边。 皇帝沉声道:“你怎么回来了?” 方才,武肃帝命所有人都退出殿内。 元珩不好意思说不放心纪青梧,笨拙地转移话题道:“父皇,儿臣有事儿想请教您,今日在太学的课程还有一篇文章不太懂。” 皇帝看着面前的一大一小。 大的像一只鸵鸟,埋着脑袋,细腰颤颤巍巍的。 小的像一只还未长成的鹰隼,羽翼未丰,就知道护着人了。 元珩黑眸滴溜溜地转,建议道:“父皇,我们去乾元殿,这里毕竟是皇祖母的地方。” 这句话,点醒了武肃帝。 这里是慈宁宫。 面前人是纪家的五小姐,她又衣衫不整地出现在此处。 武肃帝目光带着讥诮,太后的动作越发不忌惮他了,竟把刚归家的亲侄女儿拐着弯送到了他的眼前,且还是要为夫婿守孝的新寡。 不怪皇帝多想,实在是太后之前出的昏招太多。 元珩见父皇的脸色沉下来,他心内也是怕的,放在平时,他一定机灵地不言语。 但见一旁的纪青梧比他更害怕的模样,他的小身板就不自觉更直了,他心中定了下来,自己得保护她。 于是,元珩大着胆子开口,玉色的小脸上都是豁出去的决心。 “父皇,儿臣有错,愿意受罚!” 武肃帝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没有丝毫惊讶。 “何错之有。” 元珩一字一句地道:“儿臣知道瞒不过父皇,我早知有陷阱,是故意踩到青苔掉入水中的,儿臣凫水的功夫是父皇所教,并不担心会出现危险,这样做只是想试探一番,宫内有多少人对儿臣有不轨之心。” 纪青梧大为震撼地盯着面前的青砖石。 这就是皇宫内长大的孩子吗! 小家伙竟把所有人都算计进来了!意图害他的人,卫妃,太后,还有她这个可怜的见义勇为人士。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天可怜见,她只是一只路过的小蚂蚁啊。 纪青梧觉得脖子后凉飕飕的,这么隐秘的话题,适合她听吗? 显然,皇帝也觉得此事不适合在慈宁宫的偏殿谈论,神色冷肃地抬脚走人了。 元珩呼出一口气,眸光不舍地看了纪青梧一眼,就连忙迈着小萝卜腿走在皇帝身后。 等两人的脚步声渐远。 纪青梧直起身,只觉得里衣更湿了,后背出了不少汗。 她还没有得见天颜,就已经充分感受到帝王威仪了,这皇宫真不是人待的地方,以后决计要离这地方远些。 趁着没人,纪青梧赶紧换好衣衫,就去另一个偏殿寻乔氏,等纪家女眷刚回到府中,宫里的赏赐后脚就到了。 李渝宗命手底下的太监小东子送了过来。 梨花木的锦盒,打开就是四枚鸡蛋大小的核桃,正面看就是润泽的核桃,拿起来另一面别有洞天,竟雕刻出四季的景色来,其中布景逼真精细。 纪青梧行礼后接过:“臣女多谢陛下恩典。” 乔氏身边的婢女春华用手绢挡了挡,给了小太监一个鼓囊囊的钱袋。 小东子却抬手退后一步,笑眯眯地道:“纪五小姐,皇上还有别的赏赐呢。” 还有别的赏赐? 纪青梧柳眉挑起,实在不知会是什么,可小太监手里也没旁的东西了。 小东子神秘地道:“纪五小姐,请上前一步,皇上说了,这口谕只给你一人听。” 该不会是听了皇家秘辛,警告她的斥责之语吧。 既是这么说了,纪青梧只能走近,纪府的其他女眷都识相地退后。 小太监小心地用手遮着口型,在她耳边悄声说话。 不知道说了什么,众人见纪青梧眸光剧烈波动,像是粼粼水面忽而荡起层层波涛。 她惊异地确认道:“公公,陛下当真如此说?!” 第13章 撒娇怪,满满都是爱 小东子点头:“五小姐,这可是皇上前所未有的恩赐,您还是头一份。” 武肃帝这道口谕,实在不一般,且还专门提点了,只能让纪青梧一人知晓,不可告诉纪家其他人。 小太监送完礼,传了口谕就赶紧回了宫。 纪青梧抓紧了手中的锦盒,表情不对劲儿。 乔氏上前几步,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小五,你今天受了凉,还是不要在门口吹冷风,进屋子里暖暖。” 纪青梧沉默着,跟乔氏回了安居苑,纪青媛拈酸地说了几句,她都好像没听到一般。 乔氏进门就吩咐身边的丫鬟:“春华,你赶紧去厨房盯着厨娘,给小姐煮一碗红枣姜汤来,记得煎得浓浓的,这样才好驱寒气。” 纪青梧坐在主屋里的座儿上,神色呆呆的。 知道女儿今日经历太多事儿,在太后面前进退得宜,又得了皇帝的赏赐,乔氏也是觉得长脸的。 她语气分外柔和地说着:“小五,你这一天折腾也累了,先去洗个热热的澡,有事儿回头再说。” 乔氏对皇帝突然而来的口谕不是不好奇,只是不该她知道的,她不会问。 纪青梧打起精神道:“娘,我没事儿。” “兰芝,你进来。” 乔氏唤进来一个婢女,扬了扬头道:“你以后负责侍候五小姐的起居。” 兰芝恭敬地低头:“是,大夫人。” “兰芝她娘是我嫁过来的陪嫁婢女,她是家生子,自幼在院内长大,是个本分老实的,你可以当做自己人用,我再拨给你四个小丫头,可以留在屋外头干些洒扫的活计。” 纪青梧的视线落在兰芝身上,是个样貌端正,看模样十六七岁的丫头,难得的是身上那份稳重的气质。 她娘亲定是把身边得力的大丫头给了她,兰芝对纪府很熟悉,性子也调教过,有她在身边,自己应该很快就会适应这里的生活。 纪青梧对兰芝和气地笑了笑:“以后劳烦兰芝多帮衬我一二。” 兰芝愣了下,受宠若惊地急忙低头道:“小姐,您千万别这么说,这都是奴婢的分内事儿。” 早几天,大夫人就跟她娘说过,要把自己调到早些年走失的五小姐身边伺候,换了新主子,其实她心内是害怕的,就怕小姐归家心有不忿,要磋磨她们这些身份低微的下人。 可没想到,五小姐是这么个柔和的好性子。 兰芝还听说,五小姐进宫后得了皇上和太后的赏,就连府中最受宠的三小姐都没得过,说不定以后...... 这么有能耐的主子,她一定要好好侍候。 乔氏对着她们主仆二人道:“你住的梧桐苑,已经收拾好了,让兰芝领你过去,缺什么少什么只管跟娘说,时辰不早了,快去吧。” 灯光之下,纪青梧看着母亲温柔的神色,感激地点了点头。 她今日确实疲乏,归家还没歇上一个时辰,就被太后召见,而后五百米自由泳,又某人狠狠吓了一跳,回家后又收到令人意外的旨意。 纪青梧还不忘接上已经在偏院,睡得酣甜的啾啾,一块回了梧桐苑。 梧桐苑,院子内有着一颗参天的梧桐古树。 纪青梧喝完兰芝递过来的姜汤,去净室梳洗,泡了热汤,直到脸色红扑扑的,她脚步轻轻地走进西次间。 床上的小团子一点也不认床,呼吸绵软。 纪青梧脱了鞋上床后,啾啾感觉到阿娘的气息,就挪蹭了过来,嫩生生的小脸蛋靠在她的胳膊上。 看着小姑娘恬静的睡颜,她身上的疲惫消散了不少,很快也跟着睡了过去。 厚实的双层纱幔垂着,拔步床里边的空间昏暗又安静。 纪青梧还在睡着,就觉得胸口发闷,她眼睛未睁开,熟练地伸手一摸,果然摸到一个软乎乎的小团子。 小丫头睡醒后,就爬到了她身上,水灵灵的大眼睛猛盯着她看,像是有八百年没有瞧见她一般。 纪青梧揉了揉眼睛,声音还带着困倦。 无奈地道:“啾啾,你已经不是一两岁的小孩子了,你是四岁的大孩子了,你真是不清楚自己现在几斤几两重了。” 但她没有把啾啾挪走,反而用手托着啾啾的小屁股,揉了又揉,纵容着她的行为。 小姑娘睡饱了,声音嘎嘣脆。 “阿娘,其实不是啾啾变沉了。” 纪青梧好笑道:“那是?” 小姑娘撅着小屁股,双手搂着她的脖子,蹭来蹭去。 撒娇道:“是啾啾更喜爱阿娘了,所以才会变成大孩子,阿娘才会觉得啾啾重。” 纪青梧理解了小丫头的意思,合着小身子装着的不是软嘟嘟的肉,满满的都是对她的爱。 这孩子从小就会哄人,也不知道打哪儿学的,嘴甜得很。 她轻笑:“就你最机灵。” 啾啾兴奋地喊:“就我最爱阿娘!” 然后在纪青梧的脸颊上乱亲,糊了她满脸口水。 听到房间内有动静,兰芝轻手轻脚地进来。 “小姐,可是要起身了?” 纪青梧撩起纱帐,外边的天色已经大亮,她不情愿地嗯了一声。 兰芝轻声道:“大夫人一早就派人来说,可以让小姐再多睡会儿,老夫人体谅您昨日辛劳,让您不必去寿安堂请安了。” 纪青梧刚要起来的腰一软,又躺了下去。 既是这么说,她就不客气了。 她也不想搞世家女那晨昏定省的规矩,只为博一个贤名,有舒服的懒觉不睡,不是傻子吗。 纪青梧搂着闺女又睡了一两个时辰。 兰芝伺候着啾啾洗脸梳头,她轻松了不少。 没过多大一会儿,乔氏身边的春华过来请她。 “五小姐,大夫人请您去安居苑一道用饭,大小姐今日也归家了。” 纪青梧正坐在梳妆台前,已经换好了鹅黄绣白玉兰的长裙,由着兰芝给她盘了个松松的云髻,简单地插了一支墨雪髻花翠簪。 不得不说,人要靠衣装,比她之前那副乡野打扮要精致动人不少。 纪青梧领着啾啾刚到安居苑的门口,脚步就停住了。 她听见有人在低低的哭泣。 分外的委屈和哀切。 第14章 一个小妾,两个通房 安居苑正屋门口站了不少婢女。 应是屋内在说体己话,下人们都被赶了出来。 纪青梧走近了,春华赶紧迎了下来:“五小姐,大夫人说了,您和小小姐来了就直接进来。” 春华敲了几声门,半响乔氏才应声,“进来吧。” 靠窗的榻子上,乔氏和一个低垂着头的女子对坐。 纪青梧牵着啾啾,道:“娘。” 小丫头有样学样,甜甜地道:“外祖母。” 那女子抬了头,头戴金镶玉发冠,紫蔷薇绫罗锦衣,一看就很有气派,只是她鼻头和眼角都是红红的,方才哭泣的人就是她。 这人正是大房的嫡长女,纪青容。 她已嫁了忠武侯府的世子陆倦,现今成婚三年有余了。 纪青容看着面前模样相似的一大一小,小姑娘和她五妹小时候一模一样,反而五妹现在的样子,倒不如孩子更像她自己了。 “五妹妹。”她这声唤得酸涩。 纪青梧见到长姐也是觉得亲切,毕竟是一母所出,外貌上有不少相似之处。 她心中暗暗感叹,纪青容不负其名,容色倾城,眉眼比自己生的更加艳丽,就算现在有点儿憔悴,但比起比二房的三姑娘,也是不差的,在气度上更高华。 她柔柔地道:“大姐姐。” 纪青梧偏过头,捏了捏小丫头的手心:“啾啾,叫大姨娘。” 乔氏已经把小五有一女的事情告诉了纪青容,她起初还接受不了幼妹已经嫁做人妇。 但见到这对母女,就跟乔氏一样,心软得一塌糊涂。 纪青梧虽生了孩子,但眉眼间看不出一丝属于成婚妇人的风韵,依旧干净澄澈,透着娇憨。 啾啾看着和阿娘相似的脸,小短腿倒腾着就要往榻上爬,可她还是个子太小,没成功。 于是,她举着莲藕似的小胳膊,仰着小脑袋,大眼睛忽闪忽闪。 “大姨姨,抱抱!” 纪青容立马“哎呦”了一声,一时之间也顾不上低落的情绪,连忙伸出手把小姑娘捞了上来,放在自己的腿上。 啾啾靠着香喷喷的大姨姨,笑的都不见眼睛了。 乔氏见到这一幕,惊奇地道:“啾啾啊,你大姨娘平日里可从不主动与别人触碰的,今天是怎么了,还转了性子。” “啾啾,你快下来。”纪青梧招呼着:“到娘这儿来。” 小丫头可怜巴巴地瞅着纪青容:“大姨姨,你不喜欢啾啾吗?” 看着啾啾抓着自己的衣衫下摆,纪青容干巴巴地道:“自然是喜欢的。” 乔氏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看来你大姨娘是真喜欢你,青容爱整洁,从前还没出阁时,家中住的床榻是一点儿灰尘和头发丝都不能有的,就连穿的衣服皱了都是要噘嘴发脾气的。” 纪青梧想到这个画面,无法将眼前这个高贵典雅的忠勇侯府世子夫人,连同乔氏口中使着小性子噘嘴的人,看做一个。 纪青容嗔怪:“娘,你在五妹和孩子面前说什么呢。” 几人在愉快的氛围用了午膳,乔氏特地着小厨房做了三脆羹,烩水笋丝,火熏猪肉,口蘑鲜虾烫面水晶包,还有给啾啾准备的牛乳杏仁酥酪。 纪青容用饭的时候总是忍不住笑,惹得纪青梧总是拿眼看她。 “大姐姐,你笑什么?”她放下筷子,疑惑地道。 纪青容拿绢帕捂了捂嘴,“我是笑你和啾啾,别看长得像,但吃饭的风格真是不一样。” 纪青梧吃东西细嚼慢咽,每种都浅尝几口,主打一个雨露均沾。 但小丫头就盯着爱吃的使劲儿吃,头都不抬,小嘴塞得满满的,若不是昨天李嬷嬷亲手喂的饭,乔氏还以为这孩子三天饿了九顿一般。 纪青梧见啾啾胃口大开,吃的香甜的模样,勾唇笑道:“她吃饭最为专注,谁都不能打扰,不然会不高兴。” 她这个小闺女没有起床气,但是有吃饭气,谁若是在此刻打扰她专心干饭,必然会气鼓鼓的。 纪青容道:“哪来的这样听话的小孩儿,我二嫂家的松哥儿,每日在老太太那处用饭,都要两个丫鬟哄着劝着,才吃得一点儿。” 说着说着,她叹了口气,眼睛里的神采又灭了。 等啾啾吃完,春华领着几个丫头在厅子收拾,李嬷嬷带了啾啾出去玩。 屋中剩下三人后,乔氏和纪青容都看向纪青梧,眼神中都带着期盼。 纪青梧在一进门时,就猜到了些许,纪青容回娘家哭泣落泪,定是在侯府受了什么委屈。 大姐望着啾啾是那样羡慕的神色,她嫁入侯府又一直未有孕。 前后一联想,就知道了为何纪长霖会到南楚专门去寻她这个神医了。 她主动说道:“娘,我早些年为了谋生,学了几年医术,我看大姐姐面色不太好,可否让我给把个平安脉?” 这话说的婉转又让人觉得舒适。 纪青容心内感慨这个五妹妹真是聪慧,她捋起袖子,露出手腕。 都是女子,也没什么需要避忌的。 纪青梧抬手放了上去,手指微微用力按压,神色平静地诊了一会儿。 待她收回手,乔氏急问道:“小五,青容的身体可有问题?” “大姐姐的身子康健,只是有点阴虚火旺,还需要多多将养身体。” 纪青梧意有所指地道:“晚上还是早些安置比较好,让五脏六腑有休整的时间。” 阴虚火旺,早些安置。 纪青容的脸上一下子就红透了。 乔氏听懂了暗示,她惊讶中带着几分严肃的语气道:“青容,世子每晚都宿在你房里?” 见纪青容点头,乔氏皱起了眉头,“这都成婚三年多了,夫妻感情好是重要,但自己的身子还要你自己心疼,娘跟你说过,别任由爷们在床榻之间胡闹。” 纪青容脸上敷了厚厚的粉,就是为了遮挡眼底的青黑。 她自是知道这个道理,她委屈地道:“娘,你不知道我在侯府中压力有多大,成婚这么久肚子一直没有动静,妯娌们都在看我笑话。” “这半年多婆母也对我有不满,已经给世子身边送了一个小妾和两个通房了。” 她若是在此时把世子往外推……纪青容愁容不展。 纪青梧也跟着蹙起了眉。 因为大姐的身体,不止是阴虚火旺…… 第15章 避子丸?如此糊涂! 纪青容又羞又急。 为了笼络住陆倦的心,她抛下了主母的脸面和矜持,十八般武艺都在床上使出来了。 就算如此,几乎夜夜同房,可肚子还是没有动静,反而落得个阴虚火旺的症状来。 她紧紧咬住下唇,又松开,语气无奈。 “五妹妹,我这个做姐姐的也不瞒你,长兄出使南楚时,我特意嘱托他为我寻找当地专治不孕的神医,临安城有名的大夫我都看了遍。” 机缘巧合之下,把自家的五妹找回来了。 “大姐姐,你信我吗?”纪青梧问。 看着纪青梧明亮的眼神,纪青容心内其实有几分犹疑,但还是点了点头。 纪青梧观察着她的面色,沉稳分析道:“大姐姐,你的体质确实需要精心调理,不过,你的脉象中除了这个,还有一个更大的问题。” 纪青容心中一紧,急切地问:“是什么?” “大姐姐,你是不是每次信期就会手脚冰凉,却异常怕热,总想吃点儿凉的,月信要走时,也淋漓好几日才干净。” 见纪青梧把她的症状说的明明白白,纪青容认真地点头。 “正是如此。” 纪青梧道:“我猜测,应该是误服了什么损伤根基的药物。” 此言一出,乔氏的面色瞬间大变。 何人敢如此大胆给世子夫人下药? 一听此话,纪青容的神色更加难看,姣好的面容一下子就暗淡下来,失去血色。 纪青梧见她这番反应,这药怕不是纪青容自己服用的,她是知情的。 乔氏察觉到这一点,赶紧追问:“青容,你有没有吃过什么药?” 纪青容唇色发白地道:“娘,我曾经服用过一年的避子丸。” 避子丸?! 乔氏大惊失色:“青容!你怎么会这么糊涂!” “刚成婚时我年纪还小,听二嫂说她生孩子时难产遇到了血崩,差点儿没活下来,我实在是害怕,就寻了庆春堂的老大夫给开了避子丸。” 庆春堂,是临安城最有名的医馆,拥有无数奇珍宝药。 纪青容也知道这药不能乱吃,她解释道:“那老大夫跟我保证过,这丸子添了养身的药物,不会对女子身体有损伤,而且我打听过,有不少贵夫人也用过此丸子。” 乔氏恨铁不成钢地点了点她的脑袋,恨声道:“现在倒好,把身体吃坏了,能生的时候不想生,想生的时候反倒生不了,你让我说你什么好!这无异于自毁长城!” “这药不会有问题的,我之前调查的很仔细。”纪青容嘴硬道。 长女青容从小遇事儿就会自己拿主意,很少有错漏,又惯会举一反三,看账本拟单子,主持中馈的活儿都做得极好,乔氏一向对她很放心。 但也养成了个“闷声干大事儿”的脾性,凡事都不习惯与他人商量。 乔氏愁得眉心都有了川字纹,语气严厉地道:“青容,你怎么不回家和娘商量商量,就随着自己性儿吃了那丸子,还连吃了一年。” 面对乔氏的责备,纪青容开始动摇。 但她知道,这事儿要是和乔氏说,娘一定不会答应,只会劝她早点儿生下长子,才好在忠勇候府站稳脚跟。 只是,她子嗣艰难,万万没想到会是因为避子丸的缘故。 但现在后悔也晚了,她只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五妹身上。 碰触到纪青容殷切的目光,纪青梧温温柔柔地道:“大姐姐,你不要自责,女子生孩子,自古以来都是要在鬼门关上走一道,你没有准备好的时候,想法子避孕是对的。” “五妹......”纪青容眼圈又泛了红。 其实她心内自责的要命,要不是她太矫情了,也不会把手里的一把好牌,打得稀烂。 作为世子夫人,嫡长子生不出,她只能看着婆母以无后为名,一个一个地往世子房里送人,虽然她现在用了手段,笼络住了陆倦,那以后呢...... 乔氏长叹了一口气:“小五,你大姐的病症可还有救?” 纪青梧问道:“大姐姐,你那里可还有剩下的避子丸,我想辨别一下里边都是什么成分。” “有的。”纪青容想了想道:“我没有用完,只是剩下的丸子都放在盒子里,就放在我屋内装嫁妆的柜子中,我没带在身上。” “不急,我明日亲自去忠勇候府一趟。” 第二天早晨,天刚蒙蒙亮。 纪青梧把啾啾送到了安居苑,请乔氏和李嬷嬷看顾。 她坐着乔氏早就给她准备好的马车,就往忠勇候府去了,她靠在轿厢壁上闭着眼假寐,忽的听见马嘶鸣,马车忽然急停。 她的脑袋咣当一声撞上轿厢。 纪青梧睁开眼,捂着脑袋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车夫:“五小姐,有人拦马车。” 她这边还没反应过来,马车的车帘一下子被人不客气地掀开。 来人一见她,眼睛就亮了,惊喜地道:“你就是五妹妹吧。” 纪青梧皱着眉头打量着面前穿着深蓝锦袍,腰间挂着白玉箫的登徒子。 当街拦下她的马车,还直接掀开她轿厢的帘子,一点儿礼数也没有。 见她瞪着自己,纪长彦讪笑道:“是我,我是你三哥啊。” 纪青梧不知道还好,知道了就更加气愤。 纪长彦在大街上拦女子马车,不请自上的荒唐行径,要是传出去,大家只会说纪家不知礼数,在这个世道下,纪家女子也要顺带着被嚼舌根。 “五表妹,好久不见。”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从纪长彦身后传来。 纪长彦撩起帘子,回身道:“殿下,你真是料事如神,一下子就认出这是纪家的马车,还能猜到马车上的是谁。” 永王站在马车边上,邪肆的目光定在纪青梧的脸上,又缓缓下滑,落在了她的腰上。 她今日穿着织锦云提花绢月白外裙,因为太过飘逸,腰间系着绣着淡蓝色莲花的帛带,两端尖角状垂落在她的身侧。 纪青梧从纪长彦手中,一把扯下帘子,阻隔了那道腻人的视线。 她冷淡地道:“永王殿下,三哥,我还有事,时间紧,就不陪两位叙话了。” 纪长彦见新归家的五妹,竟敢不给自己面子。 第16章 霸道的虎狼之药 纪长彦拦在马车前,车夫也不敢轻易动作。 周围看过来的百姓越来越多。 纪长彦不依不饶地道:“何事这么急?连陪殿下说几句话的时间都没有?” 她三哥莫不是个傻的?! 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要她陪着永王聊天,当她是什么轻贱的女子么。 纪青梧忍了又忍,压住自己的脾气,才开口道:“我要去忠勇侯府,大姐姐和姐夫还在等着我。” 纪长彦一听是她要去忠勇侯府,要她陪着他们去茶楼喝一杯的话,就没能说出口,偷觑了永王一眼,在等着他拿主意。 忠勇侯府,论品阶自然是比不过永王这个亲王。 但忠勇侯夫人可是皇帝的亲姨母,世子陆倦是皇帝的表弟,现今在朝堂之上深受宠信。 永王面色变了变,半含威胁半含劝诱道:“既是有事,本王就不请五表妹喝茶了,下次表妹可不要再拒绝了。” 帘子里边的人一声未吭。 方才,纪青梧是故意把大姐夫也说了出口,因她昨日听乔氏说了几句,大姐夫陆倦与当今圣上一同长大,情谊比起亲兄弟还要来得深厚,就连永王也要差上三分。 纪家把嫡长女嫁过去,其实也是想借着姻亲,稳固纪家和太后的地位。 等纪青梧的马车到了忠勇侯府,已经有小厮和丫鬟等在门口。 小厮带着车夫去找地方安顿,丫鬟恭敬地福了福身子:“五小姐,夫人一早就起了,就等着您过来,您跟着我来。” 纪青梧笑着点头。 一进院,正中一条青灰的砖石路直指着厅堂,分为东园和西园。 “夫人在东园的宁华堂。” 纪青梧跟着丫鬟一路走,侯府的院子比起纪家,大的不是一点半点,景致也是说不出的高雅有意趣。 路上碰上一个身材略显臃肿,衣饰华丽的妇人,她未语先笑:“芯儿,这位就是三弟妹家的妹子吧?” “二夫人,正是五小姐,我家夫人正等着呢。” 纪青梧也微笑颔首,原来这位就是大姐口里说的二嫂冯双。 冯双热情地邀约道:“妹妹真是个美人啊,我就喜欢和年轻漂亮的姑娘待在一处,你若有空,也来我院子坐坐。” 两人就这么客气地擦身而过。 等纪青梧和芯儿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二夫人冯双立马收了笑,语气嘲讽地道:“脸长得跟她那个姐姐一个样,就会勾人,小小年纪就不知道和什么人生了孩子,这么个残花败柳也敢来侯府做客。” 和方才笑脸迎人的做派完全不同。 身边的婢女赶紧提醒着:“二夫人,这还是在外边。” 冯双撇了她一眼,道:“你找个人去打听打听,看看她来府中是干什么来的。” 到了长姐的宁华堂,纪青梧走得额间都开始冒了汗。 今日这裙子虽美,但不能迈大步,她只能小步小步地倒腾。 但落在侯府人眼中,月白的外裙在行动间,像朵柔软的云飘在脚边,淡蓝色莲花帛带也随着飞舞,好个飘飘欲仙的女子。 纪青容隔着轩窗就望见她了。 等五妹进来就打趣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我院子来了个神仙妃子。” 进屋后,纪青梧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用手扇着风。 “大姐姐,我倒是希望自己是个神仙,可以直接飞进来,侯府这么大,我走了这么久,估摸着得有几里地了。” 纪青容被她这副娇憨的模样逗笑,吩咐道:“芯儿,给五小姐看茶,就泡新得的那雪茉清茶来。” 看纪青梧的脸红扑扑的,纪青容又着人拿出一条新熏的帕子,给她擦汗。 纪青梧仰着脸,享受着长姐温柔的侍候。 “五妹妹,午膳你想吃什么,我让厨房早些准备,我们今日就在宁华堂用膳。” 纪青梧却摇摇头:“大姐姐,侯府平时应该都要去老夫人那里一块用的吧,人多在一块儿吃,更热闹。” 纪青容知道,自家妹妹是体贴她如今的处境艰难,不想让她在老夫人那处失了体面。 芯儿给纪青梧倒了杯茶,纪青梧确实渴了,端起来啜了一口:“果然是好茶。” 入口清甜,一点涩味都没有。 纪青容笑着道:“在自己院子用顿饭还是无碍的,我还没那么不中用。” 见长姐不像是逞强的样子,纪青梧当然乐得如此,一堆人用饭都是规矩,能不能吃饱饭都不好说。 她对着纪青容眨了眨眼。 今日来这里的正事儿还没办呢。 “好了,你们都退下吧。”屋里只留下了芯儿在旁边侍候。 芯儿从带着联三橱的白酸枝木纹柜子拿出一个牛皮纸包,小心地递给纪青梧。 她打开后,见里边的避子丸还有十来颗,她拿起一颗在鼻尖嗅了嗅。 “芯儿,麻烦给我一碗白水。” 等白水到了,纪青梧把那丸子放到水中化开,看着里边的碎渣,还有变得黑黄的水,思考了片刻。 又开始用银簪子搅动。 纪青容怕打扰了她,但还是忍不住出声问:“五妹,这药丸子可有问题?” 纪青梧抬起头,眉头紧皱,神情不太好。 她定定地道:“避子丸没问题。” 得知是否定的答案,纪青容松了口气。 昨晚她一直忐忑,若真是药丸的问题,她这一辈子都要活在悔恨之中。 然而,纪青梧却凝重地道:“大姐姐,没问题,才是最大的问题。” 她们本以为是这避子丸,导致身体根基受损,才会不孕,可排除了这个,那到底是因为什么? 没找到原因,才是最危险的。 纪青容也明白过来,心里变得更难受,难道是她命中注定没有子嗣? 纪青梧昨日摸了脉,她可以断定,大姐必然是用了药,且还是药性霸道的虎狼之药,才会损伤了身体根基。 她试探着问:“这几年,你可还生了什么病,吃过什么别的药?” 纪青容回想着,慢慢地摇了摇头。 芯儿也道:“我们夫人这些年一直没生过大病,小伤寒是有的,但喝点儿滋补的汤就会好,都没有到用药的程度。” 这就奇了怪了。 第17章 不孕真相,虎毒也食子 纪青梧一直在皱眉凝思。 纪青容见她如此神色,想到连专治女子不孕的五妹都没有办法,双眼中泛起泪光。 “也许就是我命中没有子女缘分吧。” 低落的气氛,压在宁华堂中久久不散。 到了中午用膳,尽管精致的瓷碟珍馐摆满桌面,两姐妹还是吃的食不知味。 有个青色衣衫的婢女走了进来,轻手轻脚地端着一碗汤,放在纪青容手边,道:“夫人,这是太夫人让奴婢给您送的乌鸡百合汤,您快趁热喝了吧。” 纪青容神色恹恹,却仍打起精神回应:“紫竹,你来了,今日倒是晚了些。” 紫竹正是她婆母身边的大丫头,低头恭敬地回:“都怪奴婢路上耽搁了,夫人见谅。” 见纪青梧直勾勾地盯着她的汤碗,纪青容解释着。 “婆母为了能让我早点儿有孕,劳心费力,这汤汤水水的,从我入府后就没断过,我一天不喝这汤,还不习惯呢。” 紫竹道:“太夫人很关心夫人的身体,这汤您趁热饮了吧。” 纪青梧看着碗中的汤水,眼神暗了下来。 一天不喝,就不习惯? 很难不让人怀疑汤中是不是加了什么东西。 纪青梧眨巴着眼睛,好奇地问道:“大姐姐,这汤能不能分我一点儿,让我也尝尝。” 紫竹闻言脸色一变,紧张地抬起头:“夫人,这汤......” 纪青容没瞧她,直接把这瓷碗推了过去。 “既然母亲说这汤能补身体养气血,给五妹妹喝也无妨。” 碗中的汤带着金黄的乳白色,表面浮着淡淡的油花,一看就是熬了许久留下的精华,香气扑鼻。 纪青梧拿起汤匙尝了一口,舌尖满是鸡汤的鲜味儿,但一口下肚,口腔之中残存着一缕清苦。 “味道如何?” 她眯起眼睛,笑着称赞:“这汤味道极好,煎得火候恰到好处。” 纪青容也觉得这汤味道不错,且是婆母每日熬好送过来的,这汤里边都是关切呵护之意。 而后,纪青梧端起碗想要再喝一口,却不料手腕一扬,“不小心”地把汤洒在了身边的婢女身上。 紫竹慌忙退后一步,却还是没躲过,衣裳污了一大片,她失措地斥道:“你干什么!” 紫竹是太夫人身边的得力婢女,丫鬟小厮都是捧着她的,就连二夫人冯双也对她客客气气的。 面前这位虽然是纪家五小姐,但她心中也是看不起的。 幼年走丢了,没受过世家大族的教养,见识说不定还比不过她,还是个寡妇,她心中的不敬都被这碗汤给勾了出来。 紫竹瞪着眼,还想再斥几句。 却瞥见了纪青容凌厉的眼神。 一个眼神,就叫她知道,何为尊,何为卑。 紫竹只能不情不愿地低头:“奴婢失言。” 纪青梧把汤水泼了后,就没看她,只淡淡道:“对不住。” 等紫竹离开,纪青容纳闷地问道:“五妹,你做什么同一个小婢女过不去?”尽管相处没几回,她心内清楚这个妹妹不是没事儿挑事的性子。 纪青梧坐直了身体,正色道:“大姐姐,这汤你万万不能再喝。” 听到她这样说,纪青容顿了一会儿后,反应过来的她大骇地道:“是这汤有问题,对吗?” 纪青梧点头,说出自己的判断。 “这汤里还加了地榆,这药材可以凉血退热,但长期服用就会变成苦寒体质,对女子来说就是散阳气的虎狼之药。” 原来汤中有药,她入府后一直喝的汤有问题。 纪青容放在桌子上的手攥紧,她浑身控制不住地发抖,玉色的脸上惨白一片。 竟是婆母不愿意让她生下孩子! 这么久了,她一直自责自己的肚子不争气,更可笑的是,婆母崔氏没少因为她未能怀孕,处处敲打她。 她从没想过,会是这么个结果! 纪青容气极反笑,咬着牙道:“太夫人真是好计谋,只是我想不通,她就世子一个嫡子,怎么舍得用这种手段,她就这么想看侯府断后?!” 这事儿,纪青梧也想不明白,常言道虎毒不食子。 但太夫人却为了不让儿媳有孕,偷偷在汤药里下药,这种行为在她眼里,实在是匪夷所思。 见纪青容气得身子都在打摆,纪青梧把手放在长姐搁在桌上的手上,用力握了握。 柔声地劝道:“大姐姐,你别急,既然找到了原因,就可以对症治疗了。” 纪青容面如死灰地道:“还有的治吗?” “当然可以。”纪青梧神色坚定。 也算是得了个好消息,纪青容看着五妹恬静温柔的脸,感受着手上传来的力度和热量,她的心也跟着安定下来。 这事儿既然查清楚了,不是她的过错,她就不能吃这个暗亏。 纪青容在脑海中想着对策。 她婆母崔氏的身份特殊,不仅是侯夫人,还是皇帝至亲,在忠勇侯府,崔氏在侯爷和老太太面前,也是极为强势的。 就算她把这事情捅到老太太面前,也无太大用处。 凭着崔氏的职权,她随便在厨房找个替死鬼出来,就能了事。 这该如何是好...... 这时,纪青梧状似无意地问:“大姐姐,我还没见过姐夫,他是个什么性子的人?” 纪青容愣住了。 她想了很多在府中可用的人,就是没想到自己的枕边人陆倦。 纪青容和陆倦也算是少年夫妻,成婚后也有拌嘴磕绊的时候,但两人都不是意气用事的人,床头打架床尾就和了。 在陆倦心中,她和崔氏,孰轻孰重? 她立刻就能做出答案。 因为陆倦是个极为护短的人,当初她不过是和小姑子陆韵吵了几句,他就黑了好几天的脸,更别论,这是他的亲娘。 纪青梧接着问:“姐夫可会不偏不倚地处理此事?” 看着纪青容越来越垮下去的肩膀,纪青梧就知道了长姐在侯府的处境了。 不仅婆母暗害,夫君也靠不住。 她们这边还没商量出个子鼠寅卯来,门外芯儿就高声传道:“拜见太夫人!” 婆母崔氏登门来了。 纪青容眼中瞬间出现猛烈的恨意。 第18章 都是青梧的不对 纪青梧悄悄握住了她冰凉的手。 在她耳边低声道:“大姐姐,切莫透露分毫你已经知情,太夫人主动过来,代表她先坐不住了,我们静观其变。” 纪青容和她对视一眼,这才平静了下来。 崔氏带了两个丫鬟进来,其中一个就是刚刚被纪青梧泼了汤的婢女紫竹。 “母亲。” “太夫人。” 两人见礼后,崔氏走到正厅的主位坐下,紫竹站在身边给她打着扇子。 崔氏肤色白,眼角和嘴角都留下深深的纹路,她的视线从头到脚地打量着纪青梧。 “这就是青容的妹子吧,瞧瞧这脸蛋嫩的,像是能掐出水来。” 纪青梧没说话,就这么笑盈盈地任由崔氏打量。 纪青容示意她在自己下首的位置坐下,吸了口气后,尽量语气如常地道:“母亲每天事务繁忙,怎么有空来宁华堂了。” “听你二嫂说,你五妹来府中探望你,趁着无事,我也来坐坐。” 若是没发生汤的事儿,纪青容定然会起身感谢婆母,这么重视她的娘家人,还专门过来一趟,可现在只觉得心内发凉,婆母心机如此深沉。 是以,纪青容只是笑了笑,也没接话。 见两人都不理会她,崔氏的面色微妙地变了变。 随后,自己找话道:“紫竹说,晌午送过来的那碗汤,给你五妹妹喝了?” 纪青梧低着头,心想这位侯夫人来此,肯定不是单纯地为了看她一眼,还是因为这碗汤的缘故,想试探长姐是否知道了内情。 看来她也不是全然无所顾忌。 纪青容道:“母亲,您给儿媳熬的汤,香味儿实在太诱人,五妹是个嘴馋的,想尝一口,我就分给她尝了尝。” 崔氏咦了一声,奇怪道:“可我怎么听说,你五妹妹不爱喝,还把汤扬了紫竹满身,把碗也给摔了。” 紫竹低声道:“太夫人,我也不知道哪里惹到了五小姐,她要拿热汤泼我。” 话音一落,崔氏装作厉色道:“紫竹,你也太没规矩!青容的妹子来侯府做客,泼碗汤又怎么了,都是我把你惯坏了。” 看似在斥责自己的丫鬟,实际用话在点纪青梧,她是侯府的客人,却对侯夫人身边的婢女不客气,她才是被惯坏了。 见纪青容恭谨地站起身,崔氏眼里闪过光。 “母亲,紫竹确实被惯坏了,您若是对她不满意,可以打发到庄子上,或者发卖了。” 崔氏没料到她会如此回答,往常纪青容对她很是孝敬,向来忍让居多。 她皱眉道:“青容,侯府宽待下人是祖训,你也太过严苛了。” 这个太夫人很会转移矛盾,这么一会儿,又成了纪青容苛待下人。 纪青梧也站了出来,笑着道:“大夫人,谁说我不爱喝,是您的婢女这么说的吗?我从来没有喝过这么鲜的汤,只是......” 崔氏问:“只是什么?” 纪青梧委屈地绞着手指,“只是您身边的那位紫竹姐姐,一直凶神恶煞地盯着我,像是要把眼睛掉到我手里的汤中一般,我被她吓了一跳,才失手摔了碗。” 紫竹那双眼睛很大,还有点儿向外凸,瞪着眼睛的时候确实和纪青梧的描述,有几分像。 紫竹先是听夫人说要发卖她的话,心内惊慌,又听到纪青梧说自己惊吓了她。 气愤之下,就把平时打骂小丫头的话,说出了口。 “你个贱蹄子胡说!” 纪青容立刻冷了脸,严肃地道:“母亲,您看看,紫竹当着您的面,就对侯府的贵客不敬,要是传出去,还以为您对我五妹,对纪家有什么意见。” 事情一旦架到某种高度,就不好处理了。 崔氏剜了紫竹一眼,安抚道:“我专门来一趟,就是为了见见青梧,表示侯府的重视之意。” 只是紫竹刚才的那句贱蹄子,触犯了纪青容的逆鳞,她断不会轻饶。 “侯府可容不下辱骂主子的下人!” 崔氏用强硬的态度说着商量的话,“行了,别为了个不值当的丫头说的浑话,伤了一家人的和气,你说是不是,青容?” 大有她再发作,就是她无理取闹的意思。 纪青容本就心里有气,不想这么轻易地低头,忽然听到身后的人,吸了吸鼻子。 她转头过去,纪青梧不知何时已经眼含泪花,鼻子皱着,忍着不让眼泪落下的可怜模样。 声音软绵绵地道:“太夫人,千错万错,都是青梧的不对。” 这一句认错,倒成了侯夫人欺负她一个年轻姑娘了。 纪青梧越说越伤心,眼里包着水珠,水汪汪的潋滟一片。 忠勇侯世子陆倦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了这幅场景。 母亲崔氏端坐在主位之上,面容如霜。 平日里,气定神闲的妻子也没了好脸色,蹙着眉尖,心疼地看着一个身量纤细的女子。 这女子应该就是纪家的五姑娘了,昨夜青容和他提起过。 刚才他在门口,就听见了她那带着委屈又故作坚强的音调,惹人怜惜。 纪青容正对着门,因此是最先发现陆倦进来的,但她这次破天荒地没有迎上去,也没有唤他。 崔氏讶异道:“不是说今日有宫宴,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陆倦回道:“临时取消了,皇上有要事要去处理,前几日皇子落水的案子,已经查清了幕后黑手。” 纪青梧的耳朵动了动,加害小家伙的人找到了?也不知道会如何处置。 崔氏松了一口气,双手合十念了几句阿弥陀佛,“小殿下否极泰来。”又介绍着:“这是青容的五妹妹。” 纪青梧赶紧把眼泪憋回去,上前一步,恭敬施了一礼。 “青梧见过大姐夫。” 陆倦皮肤随了崔氏,生的白皙,五官英挺,面如冠玉这个词用在他身上一点儿都不为过,通身又带着清贵超脱凡尘的气质。 纪青容也是姿容绝世,站在那就像一朵凌霄花,两人同处一室,屋内都亮堂了不少。 陆倦颔首,问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我看有人好像不太高兴。” 说这话时,他的视线是落在纪青容身上的。 见她紧蹙的眉头,他也跟着皱了皱眉。 纪青梧“悲伤”的那么明显,长眼睛的都会看。 陆倦所说的这个“有人”不高兴,是纪青容。 第19章 她的命,就在你一念之间 纪青梧心中微动。 大姐夫进门后,不仅一眼就注意到长姐的心情变化,且还毫不掩饰地当众问了出来。 大有要为她主持公道的意思? 想来长姐在世子心中的地位,并不如纪青容想得那般低。 陆倦只见纪青梧的眼睛在他和青容身上来回打转,水润的眼眸咕噜噜的乱转,而后露出分外满意的神色。 像是对他有了几分认可。 听见陆倦问话,崔氏心内发紧,她知道他今日在宫中当值不会回家,才会过来宁华堂问这汤的事。 现在,只能赶紧含糊过去。 崔氏笑着摆手道:“本就没什么大事儿,不过是内宅几句争执罢了,还不值当你过问。” 哪里是几句争执这么小的事情。 纪青容垂眸,遮住眼中的愤恨。 分明是几年真心的错付,是令她无子无女,后半生没有依靠的无边寂寥。 陆倦的眼神顿时深了几许。 “青容,你来说。” 纪青容抬眼,望进夫君的眼中,她想到了五妹早些时候问自己的话,夫君可会不偏不倚地处理此事...... 她咬住了唇瓣,心中犹豫不决,为了那微小的胜算,她要搏一搏吗? 说了之后,若是落得个满盘落索的场面...... 纪青容还是忍住了。 她不能冒这个风险,她已经伤了身子,不能冲动之下,再赔了夫妻情谊。 陆倦见她犹犹豫豫,最后泄气似的又垂下头,他又跟着皱了皱眉。 风光霁月的陆大人在朝为官,也没有因为官场上的难事,这么频频的皱眉过。 崔氏看他神色,以为是对纪青容不满,便眼中有笑地劝道:“子悠,你不要跟你媳妇置气,本就没什么事,就算她有做的不好的地方,我都已经教训过了。” 陆倦的表字正是子悠,亲近的人会这么叫他,可纪青容从未唤过。 “什么地方没做好?”陆倦冷淡地追问。 崔氏看了身边的婢女一眼,紫竹就有眼色地跪在堂前。 哭着伏在地上道:“回世子,夫人,夫人她说要把我发卖了,可我什么都没做啊。” 紫竹越说越伤心,哭声越来越大,像是要哭晕过去。 纪青容紧锁眉头,看着崔氏和紫竹颠倒是非的演戏,眸子起了火。 但她仍然保持着沉默,陆倦的神色彻底冷了下来。 此时,又有一人抽噎起来,声音没有紫竹大,只是小声啜泣着。 比拼演技的时候到了。 众人望了过去,只见纪青梧哭的梨花带雨,美人垂泪,楚楚可怜。 纪青容赶紧从怀中拿出帕子,给五妹擦泪,而后回头,终于打算要说什么了。 见状,陆倦单边眉毛挑起,他看向纪青容,期待她能开口。 可这话却不是对他说的。 纪青容对着紫竹的身影,怒声道:“你哭那么大声做什么!把我五妹又吓到了!” 这声吼,让紫竹的哭声戛然而止,她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脸上冲刷下几条白道道。 紫竹张着嘴巴,眼皮红肿地回头看着纪青梧,她怎么也跟着哭?! 纪青梧眼眸中盛满了泪水,泪珠正好从眼中居中滑落,也因此这才看清了紫竹的样子,紧接着,她咬紧唇,咬的死死的,嘴角抽搐着低下头。 差点儿就让她破功演不下去。 原因无他,绿色衣服的紫竹,真的好像她上一世见过的悲伤蛙。 纪青容不知道内情,安慰着她:“五妹,是大姐无用,让你受委屈了,快别哭了。” 只要纪青容肯开口,不管她说了什么,陆倦的脸色就缓和了许多。 他问道:“紫竹,夫人说的又,是什么意思,方才我进来的时候,见五妹在哭,也是因为你?” 陆倦过问,这事情就不好糊弄了。 崔氏急忙替紫竹解释:“小姑娘们年轻气盛,只是拌了几句嘴,你忙着朝廷事务就好,家宅琐事不用你操心。” “拌嘴?” 陆倦像是听到了什么荒唐之言,沉声道:“母亲,你告诉我,你的婢女和我夫人的亲妹拌嘴?这侯府里,何时下人也能站在主子头上撒野了。” 崔氏揉了揉额角,叹息道:“紫竹十几岁就跟在我身边,我也是把她当成半个家人了,你整日忙于公务,就这么个丫头能陪着我解解闷,去年我染了疫症,要是没有紫竹在身边守着,我怕是没命和你在这里说话了。” 紫竹确实和崔氏的感情不一般,崔氏想打感情牌,让陆倦念及紫竹的好处。 可偏偏有人不买账。 “您老糊涂了。” 这五个字一出。 宁华堂的人都怔住了。 崔氏惊愕地望着陆倦,脑袋里都回荡着他的话。 纪青容的眼睛瞪得最大,夫君刚才说什么了? 纪青梧止了哭,水灵灵地看着大姐夫。 陆倦自嘲地道:“母亲,您是糊涂了,去年染了疫病,是青容衣不解带地在主院偏房住着,汤药都是她亲手熬的,她白白长了个聪明相,却是个手笨心实的,不知被那陶罐烫伤了多少回,手腕现在还留着痕迹。” 见几人的视线落在她的手腕上,不想承认自己手笨的纪青容,赶紧把袖子拉了拉盖住。 陆倦又接着道:“再者,怎么一个丫鬟就成了你半个家人,您儿子媳妇都坐在这处,您要是对我有意见,大可不必如此拐弯抹角。” 崔氏也坐不住了,她如坐针毡地道:“我怎么会对你有意见,我只是——” 陆倦对她道:“您只是忘了,青容是世子夫人,也是这个家的主人!” 崔氏再也说不出话来,尴尬地合上了嘴。 纪青梧在心里给大姐夫鼓起掌来,要说婆媳关系和睦,还得是儿子立得住。 纪青容得到了意外的袒护,眼睛也越来越亮。 要是平时,她对着婆母都是能忍则忍,今天得知了多年不孕的真相,叠加上紫竹对五妹不客气,这才敢和崔氏起了争执。 又听陆倦没什么感情地道:“紫竹就发卖了吧。” 紫竹哭都不敢哭。 因为她知道,世子爷做了决定的事情就不会再更改。 她也不敢求太夫人,她是崔氏的心腹,清楚崔氏虽然身份高贵,不怕老太太,也不惧侯爷,但最怕的就是世子爷。 崔氏捂着嘴咳嗽了起来。 紫竹想到了什么,直接扑到了纪青梧脚下。 第20章 在陛下面前,议一议此事 纪青梧的裙摆都被震得飞扬了起来,她听着声音都替紫竹觉得膝盖疼。 “五小姐,您救救奴婢,奴婢不想被卖,求求您可怜可怜我,求您......” 陆倦紧绷着下巴,看向纪青容,而她望着自己的五妹。 这事儿,看来是要交给纪青梧定夺了。 紫竹用手拉着她的裙摆,就像拽着救命稻草一般。 崔氏手腕有一串佛珠,她捻动着,叹了口气道:“一看就知道五姑娘是个性子和善的,这丫头的命就看你一念之间了。” 听着可怜的哭求声,还有太夫人求情的话语。 纪青梧目光却更冷了,她抽回衣角。 “你可怜,那我大姐姐就不可怜吗!” 若是这汤没有恰好在中午用饭之时,被她识破,那纪青容的后半生要受何种磋磨。 这黑心肝的太夫人和奴婢,根本不值得她的同情。 话外之音,聪明人一耳就听了出来。 陆倦本来已经站起身,又坐了回去,眼睛眯了眯,问道:“青容受了什么委屈,还要经过五妹的口才能说出来?” 问得好!这委屈可大了! 纪青梧弯下腰,逼近紫竹,问道:“我问你,你中午送来的那碗汤里有虎狼之药,你可知情?” 紫竹脸色煞白,猛地摇头,“我,我不知道,我不知,奴婢真的不知道。” 纪青梧怎么会信她,又道:“这三年里,你送来的上千碗汤里都加了地榆,既然你不知情,那太夫人定然知情!” 崔氏这么多年处心积虑的算计,倏地被纪五说了出来。 她拿佛珠的手也握不住了,珠串砸在地上,绳线断裂,青檀木珠子散落一地。 见到二人如此反应,陆倦心内一沉,目光深长地道:“五妹,你细说。” 纪青梧口齿清晰地把长姐这么多年没有身孕的根本原因,说了个清楚。 但省略了避子丸,只说那汤中的问题。 陆倦就算再处事不惊,也料想不到,自己母亲竟会做出这档事儿来,还用的是这么阴毒的手段。 他传了亲信过来,语气没有波动。 “去搜。”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 亲信进来,双手拿着几个药包,还押了一个厨娘进来。 陆倦在大理寺当过职,手底下的人也都是厉害的审讯高手。 他望过去:“人证物证都在了,母亲,你可有话说。” 崔氏沉默着。 这时,说什么也于事无补,自己儿子的本事她是知道的,就连死人嘴里都能撬出来真话,她也不愿身边的下人再受苦头。 这就是认了。 “你们先下去。”陆倦还算平静地道。 纪青梧悄悄走到最末尾的椅子上坐下。 再往下都是忠勇侯府的家务事,大姐夫也是个拎得清的,她就不便再插手了。 纪青容的心情一波三折,既意外夫君没有偏袒婆母的意思,就这么站在了她这边,也意外他这么快就给婆母找齐了罪证,且强势地不容她辩驳。 早知道会这么省心,她就不苦苦忍耐了。 纪青容看向陆倦的目光,多了几分缱绻,心里也多了甜。 而崔氏被当众下了面子,失了体面,她像是一下子就苍老了。 她颓唐地道:“子悠,你难道不知我的用心良苦吗?” 陆倦回视她,讽刺地道:“用心良苦让青容无子,让我无后吗。” “我是你娘,怎么会让你真的没有子嗣。”崔氏激动地道:“我给你选的妾室是清贵人家的落魄小姐,除了家室,各方面都不比纪青容差,她生不出,自然有别的女子可以生。” 纪青梧听到这话,就皱眉撇嘴。 崔氏是已婚妇人,应当知道后宅女子的难处,可女人偏要为难女人。 纪青容则是冷眼看着婆母,若是她计划成功,再过几年她依旧无子,生不出子嗣的正室夫人,可不就要被迫接受妾室生子,而后任由崔氏拿捏了。 她磨着牙道:“婆母真是好计谋。” 崔氏和儿子还能冷静地说话,但纪青容刚说一句,她就像受不了似的。 恨声道:“纪家的女人根本不配生下侯府的嫡子!” 纪家的女人,在场有两个。 她们相视一眼,大大的眸中装满同样的不解,纪家何时惹过崔氏? 纪青梧从太夫人的口中,听出了纪家女子是祸国妲己的感觉。 可当初若是崔氏反对这门亲事,大可以不让纪青容进门,以陆倦的身份地位,还有仪表堂堂的相貌,大半个临安城的世家贵女定然是愿意嫁的。 陆倦的脸色沉了下来,冷声道:“母亲,青容是我亲自登纪家的门,三书六礼,四聘五金求娶回来的妻子,她已经是陆家妇!” 崔氏听他这么说,捂着心口喘着粗气,显然是气得不轻。 她啐了一口:“她怎么配!” 当初崔氏的大姐嫁到前永安侯府,就早早因病亡故,可永安侯赵世昌,却在大姐尸骨未寒时,就忙不迭地迎娶了新妇纪氏。 现在,她纪芳敏坐到了一人之下的太后宝座,夺走了本该是她崔氏一族的荣耀。 崔氏心中恨毒了纪家,她眼中都是不再遮掩的怨恨。 “子悠,你还记得当初是如何跟我说的?” 陆倦神色一凛,想要阻止崔氏继续说下去。 但崔氏多年隐藏的情绪,就像冲破牢笼的兽。 “三年前那日,你晚归家中,身上沾满风雪,来寻我说要娶纪家的嫡长女,我不同意,但是你之后又说,要是她纪青容嫁给别的世家子弟,只怕纪家势力越来越大,对皇权也会有威胁,你是为了让纪家的势力不再扩张,才想娶她的。” 崔氏高声道:“是你说的,你娶她,无关情爱,是为大计!” 陆倦后背僵直,立马转头去看纪青容的神色。 纪青容只觉得受到了晴天霹雳。 这比婆母给她下虎狼之药,还要让她难以接受。 方才,她还对夫君的袒护举动甚为感动,可现在婆母又如此说,她到底还能信谁? 纪青容脑子乱作一团,没了主心骨,像失了魂般扭头去找五妹。 纪青梧一把揽过长姐,看向两人道:“既是太夫人觉得纪氏女子不配为世子夫人,那我今日就把大姐姐带回家中。” 陆倦脸色黑沉地道:“五妹,这是侯府的家事,青容是我的妻子。” “陆世子,这事儿不仅仅是侯府的家事,还是国事。” 纪青梧改了称呼,不再叫他姐夫。 她硬气地道:“你们别忘了,纪家,也是皇亲国戚,我们大可以奏请皇上,在陛下面前议一议此事,孰是孰非!” 第21章 惊动圣驾?立下字据 纪青容被五妹的话吓了一跳。 她现在心神疲惫,但也清楚,此等丑事不能真的捅到皇帝跟前去,最后闹得天下皆知,两家脸上都无光。 纪青梧像是知道她的忧虑,她将长姐护在身后,在她耳边轻声道:“大姐姐,此事有我,你别担心。” 纪青容点头,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陆倦见妻子被她拉住藏在身后,他的眉头紧锁,眼神也变得犀利起来。 纪青梧抬头,大方地和陆倦对视着。 陆倦在仕已久,又在大理寺历练过,沉下脸的威势非同小可,一般妇孺见到,就没有不怕的。 可纪青梧毫不畏惧,她可是见识过更冷更凶的! 她的行事风格总是先礼后兵,先尝试主动示弱,看看能不能以四两拨千斤,拨不动的话,也没关系。 她还有雷霆万钧。 先前,她想着紫竹是个丫头,犯不上跟她计较,自降身份。 但太夫人崔氏把话说得如此难听,作为长姐的娘家人,纪青梧代表的是整个纪家。 此刻的纪青梧,眼角犹带未干的泪痕,但眸色黑沉透着一片冷静。 和方才哭哭啼啼的美娇娘,判若两人。 陆倦有一瞬间失神。 自然不因为美色,而是她身上散发出的气场,令他想起宫中的元珩小殿下。 昨日,他进宫去,就意外碰见了皇上正在责罚小皇子。 元珩的手心已经被戒尺打得渗出血,就连他看了都不忍。 陆倦在乾元殿门口,暗暗心惊,他听说小皇子落了水,却不想没有安慰,还要受罚。 但是,武肃帝既然罚了元珩,定然是他犯了错或是惹怒了陛下。 隔着殿门的隙缝,只见元珩那双和陛下极为相似的眼睛,因为疼痛流出生理性泪水,但他仍和冷情的帝王对望,眼底满是坚韧之色,似乎他也在坚定地维护着什么人一般。 而后,就听到武肃帝隐隐的叹息声...... 陆倦回过神来,正色提醒道:“五妹,皇上政务繁忙,不一定有时间接见,你先不要冲动。” 纪青梧笑了,不解地道:“是我冲动了吗?我以为,是太夫人冲动了,要不是太夫人把我逼急了,我也不会想要惊动圣驾。” 她前几日进宫,就察觉到太后和皇上之间的诡异氛围,方才又听崔氏说,纪家势力大,有隐隐威胁皇权的意思。 直接去找皇帝,纵然有太后撑腰,但势必会加速二人不睦。 此举,是下策。 纪青梧道:“陆世子,我也可以不去找陛下,我想要的,不过是一个秉公的决断。” 陆倦明白了她的意思,转身向崔氏示意:“母亲。” 听着纪青梧说要请皇帝圣裁,崔氏这才醒悟了过来。 虽然她内心对纪氏一族充满不屑,但这事情闹到皇帝那里,没脸的是侯府,是她。 武肃帝其人,崔氏虽然是亲姨母,可她见一次就怕一次,被他睨一眼,像是心里的弯弯绕绕都能被看个门清。 崔氏紧紧绷着脸,眼角皱纹如沟壑般深陷,她极力克制着心底的厌恶。 深吸一口气后,眼神凌厉地问道:“你说,你想怎么做。” 纪青梧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像闲聊一般,说起了其他事儿。 “我听大姐姐说,太夫人的幺女陆韵快到议亲事的年纪了,要是被外边的人知道,她母亲苛待儿媳,还做出了给儿媳下药的狠毒之事,不知清贵人家会如何看待陆小姐呢? 陆韵是陆倦一母同胞的亲妹,更是崔氏的掌上明珠。 纪青梧捏着下巴,分析道:“都说娶妻娶贤,世家大族们多半会避如蛇蝎吧。” 有头有脸的大家族,最看重名声和教养,忠勇候府要是传出这样的事儿来,不仅令家族蒙羞遭人耻笑,更会耽误侯府中公子和姑娘们的婚事。 纪青梧看透了崔氏。 这妇人就不是会将心比心,用真心就能焐热的人。 这么多年,崔氏从未把纪青容的好处看在眼中。 正如蛇要打七寸,她只能找准崔氏的心窝子来戳,才会让崔氏真正地害怕。 纪青梧道:“作为婆母,太夫人不关心儿媳的死活,那自己的亲生女儿呢?也不管了吗?”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重重地砸在崔氏的心上。 崔氏站不稳了,愤怒地用手指着她,嘴唇都在颤抖:“你,你竟然要挟我?!” 纪青梧点了点头,无所谓地道:“是,太夫人真聪慧,我就是在要挟太夫人,谁让你有错在先呢。” 崔氏气得咬牙切齿,她调转了目光,无助地看向自己的儿子。 可陆倦一直盯着神情恍惚的纪青容,仿佛周围的一切都无法吸引他的注意力,半分眼神都没分给她。 崔氏瞪视着她,问道:“你要什么。” 纪青梧故作思考状,片刻后才缓缓开口。 “我要你向我大姐姐赔礼道歉,还要立字据为证。” 崔氏心中已有了设想,道歉不出她的意料,只是那字据是什么? 她问道:“立何字据?” 纪青梧嘴角勾出一抹笑来,解释起来:“太夫人,这字据是留档用的,要写明白自己都犯了什么错误,以后要怎么改正,就不限制字数了,你随便发挥。” 她补充道:“对了,别忘记署上名字和时辰。” 崔氏从未受过这样的屈辱,写了就要受制于人,但她又不得不照做。 “芯儿,取笔墨过来,伺候太夫人写字。”纪青梧轻松自在地喊人进来。 崔氏脸色已经气得涨红,她提笔刚写了几个字。 只听那磨人的纪五姑娘,又开了尊口。 “对了,太夫人,还要把你费尽心思找来的侍妾......”纪青梧偏头想了想,“还有两个通房吧,全部都赶出去。” 怎么塞进来的人,就怎么领出去。 崔氏手中的笔瞬间停住,墨水滴落在纸上,留下了一道刺眼痕迹。 “这绝对不行!” 纪青容已经毁了身子没法生育,陆倦身边本来就没有旁人伺候,要是连妾室通房都没有,那不是真的要绝后了,爵位还如何传承下去,总不能便宜了那几个庶子。 崔氏急着道:“侯府不能无后嗣!” 看她越急切想抱亲孙子的样子,纪青梧就越觉得此妇人可恶。 她定了定心,不打算把长姐的症状还有得治的消息,告诉他们。 要让崔氏感受一下,自食恶果是何种感觉。 顺便,也要考验一下陆倦。 第22章 我只要你,我只有你 见一旁的陆倦,眼神黏在了长姐身上。 纪青梧问道:“大姐夫,关于你房中的通房和侍妾,你如何想?” 闻言,陆倦看向纪青梧。 她眼睛亮亮的,没有了刚才的咄咄逼人的气势,神色也恢复了柔和之态,像天上那轮新月一般澄明皎洁。 而且,又肯轻轻柔柔地唤他大姐夫了。 陆倦眼神中闪过无奈,看来自己刚才装聋作哑,没有白费功夫。 这个五妹的脾气,他今日算是领教了。 他直接开口,没有半分犹豫地道:“就依五妹所言,没有子嗣有什么打紧的,我有青容,就无憾。” 此话掷地有声。 崔氏好似快要气炸了,她手指无力地搁下笔,捶着自己的胸口。 纪青梧则像是监工一般,不许她偷懒,提醒着:“太夫人,快些写,眼见天都快黑了。” 崔氏的手都起了青筋,这字据,可真是力透纸背,字字如刀。 陆倦这道沉稳又深情的声音,传到纪青容的耳中,直接叫她打了个激灵,彻底回了神。 世子爷很会掌握时机,见她神色软化,他大步走过去,不容她躲避直接拉过她的手。 “阿容。” 纪青容想甩开,却被他的大手攥得更紧。 陆倦本意是想等纪青容自己想明白,他已经等了三年之久。 但是一看到妻子红透的眼圈,就丢盔弃甲了。 他的喉结滚了滚,声音低低地解释:“阿容,是我口不择言,当初全是为了尽快迎娶你,才会误导了母亲,造成这样的误会,要你承受这一切,是我对不住你。” 这么干脆的解释和道歉。 纪青梧这个娘家人,顿时觉得气顺了。 就不知道当事人是何心情。 纪青容不知还要不要信他,就这么看着他的嘴唇发愣。 陆倦见她呆愣愣的傻样,就拉着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处,情谊切切地道:“阿容,三年前的那个大雪天,你还记得吗?” 三年前,下雪天。 纪青容瞳孔震颤。 那天是礼部侍郎次子罗持来纪府同她议亲的日子,但天不遂人愿,因为下大雪,马车坏在路上。 本打算第二日,天气放晴,她就和罗持见面相看,若是双方满意,这门亲事就这么定了。 可第二天...... 纪青容的记忆中的男子,和面前的陆倦重合。 一大清早,还要年轻一些的忠勇候府世子,直接带着媒人和聘礼敲开纪家的大门,说是来下聘,惊到了全府的人。 陆倦揉着她的手,“阿容,那时怪我鲁莽吓到了你,但你还是应了下来,是因为我说——” 他动情地看着纪青容。 再一次说道:“我只要你,我只有你。” 就是因为这个承诺,纪青容动了心。 被娘疼宠长大的她,嫁进侯府做了陆氏妇,这些年的委屈和不易,她都在眼前过了一遍。 两人你望着我,我看着你,虽然什么都没说,这种氛围,纪青梧只恨手边没有花瓣,不然真想撒过去。 她笑眯眯地对着崔氏道:“太夫人,您要是还没写好,我们就移到隔壁书房去写,别打扰了他们。” 崔氏的脸色又青又紫,显然是听到儿子的那段剖白,心冷透了。 她哼了一声,把手中的字据扔给纪青梧,就起身离开了宁华堂。 纪青梧想到了什么,也叫上芯儿一道出去了。 屋内剩下夫妻二人。 陆倦先低下头,抚着她的乌发。 “阿容。” 这么温柔的喟叹,让纪青容眼中顿时起了雾。 她像极了受尽委屈的孩童一般,直接扑进陆倦的怀中哭泣不止,把他的锦袍前襟哭出水印子。 她边哭边怨道:“是你说的,你只有我,可你却不是那么做的!你有妾室,还有通房,你骗我!” 陆倦还是第一次见纪青容这么“张牙舞爪”的模样。 “那都是母亲硬塞过来的。”他语气无辜地道:“我可一根指头都没有碰过她们。” 陆倦捧起她的脸,神色认真地问:“阿容,你既心中不满,就要说出来,母亲送人过来,是你非要装大度,先允了此事,你可知我回家听到这个消息时,我是什么心情?” 他当时的脸色,比锅底还黑。 自己给她的承诺,就被她这么轻易地给破了,也让他气闷了很久。 纪青容哭完了,才迟来地觉得有点羞耻,她小小声地回道:“你让我怎么说,我一直未有孕,全府人都盯着看,我身上的压力有多大,你都想象不到。” “阿容,你当我是什么。” 陆倦捏着她滑嫩的脸蛋,说出了心底埋藏已久的话。 “我是你夫君,遇到事情,我也希望你可以依靠我,相信我,可你却没有开口过。” 陆倦的人会将宁华堂每日发生的事情,逐一向他禀报,纪青容在府中碰到的难处,他都知晓,甚至已经为她准备好了应对之法。 可她就是倔强的很,什么都没有和陆倦提起过。 纪青容也渐渐明白了过来,陆倦为什么有时候会晴雨不定。 原来是因自己没有跟他诉苦?他就这么在意她的一言一行? 她心里像是蜜罐被打翻一般。 但还是逞强道:“你第一次对我发脾气,气了好久才好,我就是怕说多了,惹你生气,影响我们的夫妻情谊。” 听着这倒打一耙的话,陆倦也想起了那回是因为什么生气。 陆韵和纪青容因为一根簪子起了争执,陆韵年纪小脾气却不小,被太夫人宠得太过,想要的非要拿到手。 可那簪子是纪青容的陪嫁之物,有着特别含义,她不愿意给。 陆韵推了她一把,还去老太太那告状,颠倒黑白胡说一通,害得纪青容被训了几句。 陆倦还没到家门口,就有人和他禀报了事情原委,他回家先去了陆韵的院子,把妹妹一顿教训,再不敬嫂子,就把她送尼姑庵待发修行几年去。 回到宁华堂的时候,纪青容依旧笑容满面地迎他,若不是眼睛还红肿着,真叫人看不出丝毫破绽。 陆倦满心准备的安慰之词,毫无用武之地。 至亲至疏夫妻。 这就是从未把自己当做可依靠之人。 自此,陆倦和纪青容较上了劲儿,非想要等她主动低头,就这么别扭地过了三年。 “阿容。” “我后悔了。” 第23章 生子系统专用术 纪青容从陆倦的怀抱中挣脱出来,紧张地凝着他。 “你后悔什么?” “后悔没有在一开始,就跟你说.......” 陆倦侧首在她的耳朵旁,低低地道:“万事有我撑腰,莫怕。” 陆倦的话,把纪青容感动得不行。 夫妻之间,把误会解释开,就会变得愈发亲近和情意绵绵。 这边外头天刚暗下来,两人就不知不觉地到了榻上,等纪青容咬着唇,双手撑着他的腰时,才琢磨过来,这撑腰还有双重意思。 另一头。 纪青梧让芯儿领着她去了书房。 关于长姐的身体调养,她需要仔细地拟定一个药方出来。 纪青梧坐在紫铜色的书案前,展开宣纸,看着磨墨的婢女道:“芯儿,我拟方子时,不喜身边有人,你先下去吧。” 等到书房内只剩下她自己,纪青梧放下纸张。 她捂着嘴呼唤道:“花生花生花生。” 很快,就得到了响应。 【宿主,我在】 纪青梧问道:“我长姐的体质被虎狼之药败坏了,重新筑基的方子,你可有合适的?” 【稍等,这就为您生成适合纪青容调养的药方】 如何帮助女子调理成易孕体质,生子系统绝对是国手级别,可以根据数据库中上下几千年的病例,迅速糅合出专属的调养方案。 仅仅过了半炷香的时间。 【药方已经生成,请宿主查收】 药方中有八十多味药材,纪青梧光是看着,就能想象到其中的味道,是如何的苦辣酸甜,多么的“精彩纷呈”。 这么多年,对于普通的不孕症,纪青梧已经颇有心得,可以自己治疗。 但像长姐这种复杂的病情,还是要生子系统出手,更加稳妥。 她又认真地从头到尾过了一遍药方。 纪青梧满意地点点头。 她拿起笔来誊抄药材名时,纪青梧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大姐姐若是怀孕了,我是不是可以获得积分?” 【是的,纪青容的病症较为复杂,治疗成功有孕后,将为您带来1000积分】 1000? 普通不孕不育症状也就100积分,纪青梧心内一喜,她这不是赚了。 只是,生子系统中可以兑换的东西,没有什么她太感兴趣的,都是有利于怀孕和改善体质的,她换过易容术,还有增大气力的防御术。 “花生啊,你是不是要与时俱进,更新一些兑换奖励?” 触发到“更新”这个关键词,系统停顿了几秒,智脑在检索宿主提到的“新东西”。 【感谢宿主的建议,现已经完成系统更新,现在是最新版本,欢迎宿主使用】 纪青梧喜出望外,赶紧去兑换商店里看了看,果然多出了五个她没见过的。 她兴致勃勃地浏览着新商品,念出第一个。 “子都经。” 没听过,但看起来像是什么绝世武功心法,很好,下一个。 “洞玄子。” 这名字好像不太正经。 纪青梧看向后边几个,眉毛挑起:“容成经?”“玄女功法?” 她越念声音越小,还带着丝愠怒:“玉房秘诀???” 再一看它们的归类标签,大喇喇写着【房-中-术】三个粉红粉红的大字,还配了一张插画。 插画是全彩画,清晰展现了两人缠抱在一起亲密无间的模样,甚至连身上的汗珠和那处的水痕都勾画的很细致。 纪青梧脸皮薄,透出一缕红来。 她抱怨着:“花生,你能不能正经一点儿,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搞这些东西过来干什么。” 系统发出疑问的声音。 【正经还如何生孩子?这些不都是帮助生育的知识吗?】 【宿主,我是负责生子项目的系统,这些是我精心为您挑选,可供您钻研学习,请您不要用有色眼光看待此事】 钻研学习?她跟谁钻研去。 有色眼光?这些才是有色本色好吗! 这下纪青梧连耳根都红透了,像晶莹的樱桃一般。 这真不是纪青梧要装纯洁,实在是第一次的经历是为了活命,根本没心思去害羞。 她把做这事儿当成任务,当成使命,那夜她眼神坚定,神思清明。 但现如今,纪青梧没有了生命威胁,眼前乍然出现这些,展示出来的就是女子天生而来的羞涩。 她赶紧和系统说了再见,静了会儿心后,继续抄写药方。 过了半刻钟,纪青梧走出书房。 “芯儿,帮我转告大姐姐,这药方需要收集清晨的露珠去煎药,煎出一碗的药量,每日睡前服用,一日都不可断。” 芯儿小心地把药方收好,感激地道:“五小姐,奴婢替夫人谢谢您,要是今天您不在,我们夫人......” 纪青梧笑着拍了拍她,“好了,芯儿,好好照顾你们家夫人。” 等纪青容得知五妹已经回家的消息,天色彻底黑了。 芯儿给她倒了一杯茶,递过来一物,说道:“夫人,五小姐把药方写好了才走的,还留了嘱咐。” 纪青容拿着轻飘飘的纸,心内沉甸甸的,她问道:“五妹是何时离开的?” “已经走了有一个时辰了。”芯儿恭敬地道。 陆倦穿着寝衣,自她身后抱住她,右手拿过她手中的药方。 “五妹当真是奇人,不仅有一身好胆色,更有一手好医术。”他看着那药方评价道:“只是那字,自成一派。” 陆倦这话已经是说得委婉了。 纪青梧就没有习过毛笔字,和这些自幼就握着笔杆子的勋贵子弟,根本没法比较。 纪青容拍开他的手,面色还泛着粉,嗔怪道:“本应该送送五妹的,都怪你。” 陆倦笑了笑,没言语。 刚听到纪青梧走了的消息,他是松了口气的。 他可不敢让妻子去送五妹,早些时候,纪青梧还底气十足地说要把青容带回娘家。 纪家的五姑娘,可不是平庸之辈。 纪青梧人虽然走了,但是不好惹的名声已经在忠勇侯府传开了。 她可是把太夫人崔氏气得半年都没有出过院子,这是后话。 纪青梧回到家中,就先去了乔氏的安居苑。 李嬷嬷正拿着针线,给啾啾缝着布偶兔子,就差小尾巴就完工了,小姑娘就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 啾啾凑过去,问道:“嬷嬷,你真的是府中的嬷嬷吗?你是不是还有别的身份?” 第24章 上书房,再入宫 李嬷嬷抬头讶异地道:“小小姐,我在纪府服侍夫人已经有二十多年了。” 乔氏也道:“为什么要这么问?” 啾啾像是有点儿失望她没有第二重身份,噘着嘴可惜地道:“嬷嬷,你要是去街上卖布偶,一定可以赚很多的钱,可以养活十个啾啾那么多的钱。”边说还比划着。 小孩子的童言稚语,更能让大人觉得开怀。 李嬷嬷被夸得合不拢嘴,真想也养活一个这么可爱嘴甜的小孙女。 就连一向严肃的乔氏也笑的止不住。 安居苑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 “嗯?是我这个做娘的,没有好好养活你吗?”一道清灵悦耳的声音响起。 纪青梧突然出现在小姑娘的身后,虎着脸问。 啾啾被当场抓包,回头见是阿娘回来了,就站在榻上,欢喜地挥舞着小胳膊。 纪青梧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没有过去抱她。 小丫头笑嘻嘻地道:“阿娘,啾啾没有说你养的不好,我的意思是,我要是能分成十个就好了,一个陪着外祖母看戏喝茶,一个跟着李嬷嬷去卖布偶。” 乔氏感觉脸上的皱纹都笑出来不少,她笑着问道:“还有八个呢?” “还有八个,要吃八份桂花糖藕!”小丫头胃口很大地说。 啾啾自己把自己逗笑了,嘎嘎乐了半天,然后在李嬷嬷的帮助下爬下地,扑过去抱住纪青梧的腰。 仰着小脑袋,讨好地道:“可是好遗憾,啾啾只有一个,只能是阿娘的啾啾。” 纪青梧把啾啾拎到怀里,母女俩玩闹了一阵,就让李嬷嬷先带她下去休息。 等门关上,乔氏期待地看着她,问道:“小五,青容的情况如何了?” 她早就想问了,碍于小孩子在场,才忍到现在。 纪青梧摸着小指,语气轻松地道:“娘,都已经解决了,大姐姐吃点儿药调理一下就会好的。” 她没有把下午发生的事情告诉乔氏,只会让人徒增担忧,而且经过今天,她相信陆倦可以护住长姐,再不济,长姐手中还有那张字据,在侯府定会过得如意。 听到青容身体会好的,乔氏悬着的心才落了地。 “小五,亏得有你在。” 纪青梧笑着道:“娘,您跟我还客气什么,这是我的亲姐姐。” 乔氏眼中都是温情,摸了摸她的头。 “真是娘的乖乖。” 其实,乔氏在今早送小五出门的时候,隐隐担心,小五去了侯府,会对纪青容嫁了高门贵戚,过着优渥的生活,感到心里不平衡。 毕竟一母所出的姐妹,现在所处的境遇天差地别。 一个侯府世子夫人,一个没了丈夫的寡妇。 乔氏看着女儿,心中感叹,这样品性好的姑娘天地难寻,托生在她的肚子中也是自己的幸事。 她定要给女儿找个好姻缘。 纪青梧不知道乔氏的打算,她开口道:“娘,我有一件事,想要您帮帮忙。” “你跟我还客气什么。”乔氏把她刚才说的话,又还给了她。 纪青梧笑了起来,脸蛋在灯下泛着柔和的光晕,商量道:“娘,我是想着啾啾已经到了开蒙的年纪,是不是给她请个师傅?” 乔氏正想同她说此事,“你和长霖想到一处了。” “你大哥早就把这事儿放心上了,昨日就为这事儿奔走一整天,请了翰林院掌院学士给啾啾做引荐人。” 纪长霖办事儿怪麻利的。 纪青梧惊喜地道:“大哥可带来什么好消息?” 她早就做过调查,临安城最具盛名的学堂是麓山书院,里边有很多名仕大家任教,想必就是这家书院了。 “那是自然。” 乔氏点头,又道:“只是要去那处求学,还要通过入学测试。” 入学还要测试? 纪青梧纳闷地问:“麓山书院是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条规矩?” “傻孩子,是谁说啾啾要去麓山书院读书了。” 在纪青梧疑惑的目光下,乔氏带着几分得意道:“我们啾啾,要去的学堂,是天底下最好的。” “哪儿啊?” “上书房。” 果然是天下最顶级的学堂,不仅有着满朝最大的藏书阁,最重要的是,所处之地是皇宫,启蒙之师是帝师! 没料到天上掉了如此大的馅饼,纪青梧急忙问道:“上书房不是专供皇室子女的读书之所吗?为何啾啾也可以去?” 乔氏细致地解释道:“从前是的,但从陛下登基后,为了推行仁政,上书房面向群臣和世家的子女开放,只要有三品以上的官员引荐,即可获得初试的名额,但最终能否进入上书房,还要请太子太傅,再对学生进行测试。” 换句话说,还是得看孩子是否有天赋。 纪青梧蹙起眉,紧张地道:“啾啾还没有正经学过几本书,这入门测试怕是不太容易通过。” 她更担心的是,啾啾会受到不公平的待遇,这几天,都城内某些人对她的嘲讽和奚落,她不是看不见,只是不在意罢了。 要是负责的考官,对啾啾有偏见该怎么办? 可乔氏的脸上却是从容平静之色。 纪青梧琢磨着,眼睛亮了亮,问道:“娘,敢问太子太傅可是?” 乔氏笑着颔首:“是了,你就把心搁到肚子里吧,若是啾啾有那个天资,就一定会中选。” ...... 在家中休养了几日。 很快就到了上书房每月一回的入学测试。 纪青梧陪同啾啾,一块进了宫。 上书房,就在天子处理政务的勤政殿的左前侧,殿门朝北开,一共有五间。 “啾啾,一会儿会有老师来问你问题,你知道就回答,不知道就说不知道。”纪青梧嘱咐着,比她自己接受测试还要紧张。 小姑娘却淡定地点点头,清脆道:“阿娘,这叫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这些时日,纪长霖给啾啾进行了突击补习,看来成效不错。 纪青梧在门口来回踱步,等着考官过来。 勤政殿的地势更高。 此刻朱门大开,坐在御座上的男人,没穿朝服,身上是一件玄青暗纹锦袍,金冠束发,君貌堂堂。 他猛然将手中的奏折甩到一边,发出“啪”的一声。 武肃帝虽然未发一言,但眼中隐隐闪着寒光。 大内总管李渝宗心惊胆颤,把头垂得更低了,呼吸也轻了,生怕再惹皇上不快。 殿内落针可闻。 武肃帝一抬头,就看到了一个青色的身影。 第25章 这福气能不能送给别人? 武肃帝只觉得远处那女子,走来走去,晃人眼得很。 今日,因着是来拜师求学,纪青梧打扮得很素净,挽了随云髻,只插了一支青玉簪,再无旁的首饰。 青色纱衣的裙摆随着她的脚步,荡来荡去,就像一朵柔软的青云。 下裙宽松,愈发显得腰身纤细,让看的人想一把折了去。 李渝宗瞧见皇帝的视线落在殿外,看了很久。 他稀奇地顺着视线,也看了一眼,躬身走近了些,低声道:“陛下,这位就是纪家的五姑娘,她是带着女儿来上书房,进行入学测试的。” 这消息,其实昨日就传到了皇上耳里,李渝宗又尽心地提醒了一遍。 武肃帝撇了聒噪的太监一眼,这才收回目光。 而后,神色淡淡地又拿起方才扔到一旁的奏折,用朱笔给了个批复。 大手一挥,好一个铁书银钩,落在折子上的字迹,刚劲又俊逸。 李渝宗见皇上的心情似是好转了些,虽不知为何,他蹑手蹑脚地退后,就听见武肃帝冷淡地吩咐了一句。 他惊异地掏掏耳朵,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而后才领命出去。 上书房内,传来低低的读书声。 站在门口的纪青梧,心里七上八下的,她出门时还不怎么紧张,只是等待的时间越久,脑子里就自动浮现一些不好的场景。 所以,当李渝宗出现在她身后,把她吓了一跳。 “纪小姐。” 纪青梧猝然转身,就见到李渝宗和抬着东西的小太监们。 以为自己挡了路,她连忙让开。 其中一个小太监,正是那日来府中传旨的小东子,他笑着道:“奴才见过纪小姐,这位是我师傅,内务府李渝宗李总管。” 在宫中,在皇帝身边伺候的太监都不是一般的奴仆,内务府总管是权柄最大的那个。 纪青梧不卑不亢地道:“见过李总管。” 李渝宗也很客气:“纪小姐折煞老奴了。” “你们把椅子摆在这处吧。”李渝宗指挥着手下。 纪青梧看着一张紫檀雕龙云纹座椅,就这样放在了她面前。 这是....... 看出了她的疑惑,李渝宗直接道:“这是陛下赏的,皇上说了,纪小姐虽身姿飘逸,但在这门前走来走去,实在碍人眼,命纪小姐坐下。” 皇上嫌她碍眼了? 纪青梧的脸色,变了又变,怒也不是,笑也不是。 但是,一想到那日在慈宁宫偏殿那位圣上的骇人气势,她只能老老实实地坐了下来,恭敬地回道:“谢皇上赏赐。” 她目送着李渝宗一路回到勤政殿。 心中也纳闷着,这上书房离着勤政殿,少说也有三四十米,皇上的目力真是不凡。 她坐下后连屁股都不敢挪,腰背挺拔地好像在罚坐一般。 啾啾眨巴着眼睛,道:“阿娘,皇上真是大好人,看你站累了,还让你坐着。” 这福气......能不能送给别人。 好端端的,一个女子在上书房门口坐着,坐的还是勤政殿内带着龙云纹的椅子,这是前所未有过的景象。 路过的宫人们虽然不敢议论,但有几个悄悄偏头看她。 纪青梧如坐针毡,这还不如站着。 李渝宗快步回了勤政殿,静静到自己的老位置去站着了。 此刻的武肃帝手里拿着折子,朱笔悬在纸上,长眉一凛,用冷透的眼睛,看了李渝宗一眼。 一向最会体察圣意的李大总管,没明白皇上是什么意思。 李渝宗打量着武肃帝的神情,小心地道:“陛下,那纪小姐已经坐下了,不会再扰了您。” 从勤政殿的方向看过去,纪青梧的身影已安坐在椅子上了,坐姿端庄,一动不动,宛若入定了一般。 青云不再浮动,却还是令人心燥。 武肃帝带着几分不耐地道:“说什么了。” 李渝宗这才回过味儿来,敢情这是想知道纪青梧回了什么话。 赶紧答道:“纪小姐说了,多谢陛下赏赐。” 武肃帝颔首,眉毛一挑,似是还等待着下文。 这下,李渝宗头上冒的汗都快把帽檐边的布料打湿,他犹豫道:“要不,奴才再去问问纪小姐还有没有别的话?” 过了少顷,只听御座之上,传来一道冷声。 “掩了朱门。” 大有眼不见,心不烦的意思。 不知怎的,今个儿的武肃帝格外不好伺候,李渝宗提起十万分小心,赶紧让手底下的小太监把两扇大门合了起来,只留个缝儿换气。 纪青梧眼睁睁地看着勤政殿的大门在自己面前,关了起来。 她乖乖坐着,也碍眼?! 要是可以,她也不想进宫碍皇帝他老人家的眼。 不过也好,纪青梧长舒一口气,坐姿随意了些。 又等了一会儿,一位穿着靛蓝色盘领窄袖袍的老大人出现在门口。 纪青梧见这人的风骨气蕴,就知道应是入学测试的考官,也就是本朝的太子太傅乔勐翰。 乔勐翰看见纪青梧和啾啾,还有这张熟悉的紫檀座椅,老眼中先是闪过精光。 这椅子他认得,是勤政殿皇上召见臣工,允年老体弱的官员坐下休息的椅子,只是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乔勐翰是官场老狐狸了,他没说什么,就当没看见,因为这椅子不会平白出现在此处。 纪青梧紧忙起身,见了礼,而后就退到一旁安静地守着。 乔老大人点点头,而后对着只到他膝盖的孩童,严肃地问道:“你就是纪伯连的外孙女?” 啾啾没露怯,回道:“是,你怎么知道我外祖父的名字?” 乔老大人不苟言笑,道:“你别管我如何知晓,你可知道今日是来干什么?” 小丫头老实地道:“求学。” “既是求学,你有何擅长之事?” 啾啾骄傲地挺了挺小胸脯:“数钱。” 乔勐翰捋着胡须,道:“好,我且问你,今有人共买物,每人出八钱,盈余三钱;人出七钱,不足四钱,问人数、物价各几何?” 是一道盈亏问题。 纪青梧一双眸子柔亮亮的,等着女儿的回答。 啾啾乌溜溜的眼珠转了几转,小手掰着,小嘴也在嘟囔着。 半盏茶的功夫,兴奋地道:“七人,五十三钱。” 乔老大人点点头,不需要纸笔,这么快就答出,是个有算数天资的。 “某地饥荒,朝廷拨一万两白银赈灾,一斤粥米一个半吊钱,且够三口人食用,这些赈灾银钱可够多少人吃饱?” 这题比上一个还要简单些,纪青梧在心里给闺女打气。 啾啾却想了很久。 小眉毛揪在了一起,似是很为难。 “我不知道。” 第26章 定北大将军?是皇帝! 女童声音软软的。 明明这题更简单,乔老大人怪道:“为何不知?” 啾啾昂着脑袋。 “因为那些银子,不会全部都到百姓那里的,就像阿娘给我五钱去买酱油,我和粮食铺的姨姨很熟,四钱就可以买到一壶,就可以省下一钱,给自己买糖吃。” 简单几句,就可以类比官场的贪腐情形。 赈灾的银子,层层下放,被几级官员克扣,互相勾结,到了灾民手中,能有半数就算是幸事了。 小小孩童竟然有如此见解。 乔勐翰来了兴趣,问道:“那依你之见,可有办法解决?” 啾啾挠挠头,凑到老大人身边,悄声道:“阿娘需要酱油,就直接请粮食店的掌柜送过去,就可以解决了。” 纪青梧没听到她说了什么,只见乔老大人露出满意的笑容。 而后给出了自己的判断:“这孩子是个天资聪颖,洞察世事于微的好苗子。” 纪青梧心内一松,上前一步,问道:“乔老大人,啾啾入门测试可是通过了?” 乔勐翰不再板着脸,拿出了一枚木质的牌子,笑着道:“明日正式来上书房,今天可以先来旁听。” 纪青梧定定地看着面前两鬓花白的老大人,行了个大礼。 “多谢乔老大人。” 老大人一改严肃的表情,笑容可掬地道:“小五,为何不叫外祖父。” 乔氏的父亲正是当朝太子太傅乔勐翰,乔家一共有四子一女,乔氏是幺女。 “外祖父,我这不是想避嫌。”纪青梧笑得娇憨。 乔勐翰点头,这个外孙女行事是有规矩的,他叹道:“有空回家中坐坐,你外祖母很想你。” 乔老大人把啾啾领了进去,纪青梧不舍地看着小小身影,心中正百感交集。 “纪小姐。” 身后传来声音,原来是小太监小东子。 “您要是准备回府,这座椅我就先搬回去殿中。” 纪青梧想到这椅子怎么来的,神情尴尬地道谢,“多谢公公。” 小东子方才在门口,听到了皇帝与李总管的对话,心思机灵着地道:“纪小姐要谢,还是应该去当面感谢陛下才是。” “可......” 小东子劝道:“您今日得了赐座,大家都盯着看呢,这会儿去谢恩正合适。” 纪青梧走到勤政殿门前,看着那扇虚掩着的朱门,她开始腿软。 她站在原地,为难地道:“公公,我以后还会来的,不如下次再来谢恩,这会儿怕是要扰了陛下处理政事。” 小东子不赞同地道:“纪小姐,您都已经到了跟前儿,就进去吧。” 纪青梧想了又想,往后缩了缩:“还是改天。” 当她想要开溜之时,朱门被人推开。 李渝宗压着声音斥道:“你们在门口吵闹什么,陛下正在批折子,仔细你们的脑袋!” 一看另一人是纪青梧,就立马止了声音。 这时,小东子低眉顺眼地回道:“李公公,是纪小姐非要求见陛下。” 纪青梧:? 她有吗,说这话不违心吗...... 李渝宗一听是她要来求见,一个闪身就回了门内,快步去回禀,动作比那田间的灰兔跑得还快。 纪青梧:??? 让她解释一句会怎样...... 这下真是刀架在脖子上,容不得她后退了。 纪青梧垂着螓首,小心翼翼地跟在李总管后边,进了殿内。 勤政殿内燃着熏香,她不知是何香,但是气味提神醒脑,清冽怡人。 纪青梧跪下,行了大礼,“臣女拜见陛下。” 她不敢抬头,沉静地伏在地上,等着高座之上的人叫起。 久未听到声音,纪青梧的脖颈都觉出酸痛来了。 “起来吧。” 语气没有一丝微澜。 纪青梧起了身,因为跪得有些久,裙摆处都起了皱,想伸手抚平,却不敢有动作,眉心跟着皱了皱。 “纪五小姐,可是对朕有何不满?” 低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纪青梧小心地答道:“回陛下,臣女是来谢恩的,怎会有不满。” 武肃帝的御座有五级台阶,他居高临下地望着站在殿中的女子。 上次见她,这位浑身湿漉漉的,颤抖着跪趴在地上,就像被暴雨打得七零八落的海棠花。 今日倒是将那美好身形遮住了,衣衫也齐整,露在外的脖颈弯出秀丽弧度,莹白的耳垂把头上的玉簪都衬成土色。 武肃帝一挥手,示意殿内的人都退下去。 纪青梧虽没有抬头,但余光看到了四周的宫女和太监躬身退了下去。 她也跟着走? 纪青梧脚步也跟着动了动,轻声道:“臣女告退。”话音刚落,却察觉到头顶那道目光愈发强烈了。 “没叫你走,抬起头来说话。” 纪青梧手心汗涔涔的,她深吸一口气。 抬首就望进了一双点漆的星眸,内里深不见底。 他...... 他? 他! 和她记忆里那冷肃的男人一模一样! 眉骨英挺,眸若寒星,丰姿隽朗,湛然若神,此刻,更是带着威震天下的上位王者之气。 几乎同一瞬,纪青梧耳畔就响起刺耳的蜂鸣声。 “上前来。” 武肃帝语气中,有一丝辩不明的特别意味。 但纪青梧脑中空白,根本察觉不出,她下意识地随着那人的指示行动,脚步虚浮地踏上了台阶,走至近前。 她想哭都哭不出。 这男人不正是她打算有多远,就躲他多远的定北大将军吗? 怎么几年不见,他就坐上帝位了! 啊?皇帝是那么容易当上的吗? 纪青梧看见一旁粗壮的盘龙柱,心想说不定自己现在一头撞上去,还能死得痛快点儿。 武肃帝倒是很有耐心,没有催她。 女子脸色惨白,像是怕得紧。 水汪汪的眸子像是马上就要掉下泪珠来,轻盈地抬脚踏上台阶,一步一颤,裙裾也跟着颤。 软乎乎的青云,碎成一瓣一瓣。 纪青梧走到离武肃帝一米之外的地方,勉强站住。 属于帝王身上的特有的龙涎香传到她的鼻尖,她秀挺的鼻子不安地动了动。 在脑海里想了一百个死法的纪青梧,为了不变成凄惨的人彘,决定还是为了一线生机搏一把。 正当她想好告罪之词,欲跪下谢罪之时。 “来谢什么恩?” 第27章 错得离谱!您乃泽世明君 纪青梧过于慌乱的神色,映入武肃帝深邃的眼底。 他低沉的音色中,难得带了几分温和。 温和? 易地而处,纪青梧觉得匪夷所思。 一时不察,被人强上,时隔几年再见到“仇人”,是个人都应该暴跳如雷才对。 更何论,他已经成为睥睨天下的帝王,这该是他一生之耻吧。 纪青梧眸光闪动,思绪飘远。 脑海中浮现出她初次见到这张面孔之时。 那时,她的身份是军医,已在北地军营待了一年有余。 可就在前一日,她刚得知自己攻略错了人。 谁能想到,一方军营,竟有两个主将,一个定北大将军,一个镇北将军,称呼都极为相近。 纪青梧的心思,全都放在了镇北将军卫廷身上,不仅悉心照顾他饮食起居,甚至专门学了骑术,为他训马,只为博蓝颜一笑。 她每日追在卫廷身后跑,全军营的人都知晓,她这个女军医痴心恋慕着卫将军。 经过一年多的相处,纪青梧对卫廷也是有感情的,私心想着这就是天定的缘分,她要努力争取。 她打算先和攻略对象培养感情,待到两情相悦后,再有条不紊地进行到生子步骤。 而定北大将军赵明琰,她也是远远瞧见过几回的,但从没看真切过,她心中都是任务,一颗心都扑在了攻略卫廷身上。 是以,就算赵大将军传闻里再怎么丰神俊朗,再怎么战功赫赫,她都坚定地认为卫廷是最好的,对他人不屑一顾。 直到消失很久的系统,忽然出现,提示她任务需要尽快完成,并告知她攻略进度为0。 她和系统连夜对了一晚上的账...... 才发现她错得离谱。 时日无多,保命要紧。 那日,纪青梧站在营地门口,等着真正的攻略目标回营。 他一身银色甲胄,脚踏一匹通身如黑墨的宝驹,纵马驰骋。 “赵——”她掐着嗓子娇声呼唤,刚蹦出一个字。 铁蹄直接无情地踏地而过,溅起的烟尘,灰蒙蒙地扑了她一脸,连一个眼神都不肯给她。 纪青梧在营帐内苦思几天,最终憋出来个大的,药翻了整个军营,给赵明琰单独添了药性强烈的阴阳合和散。 她还记得,掀开门帘,出现在他面前时,这位的寒眸厉色,要把她射穿在当场。 这夜,可真是更深露重。 外边是呼啸的寒风,帐中却有难得的春.色。 纪青梧沉着气,解开他的铠甲,外袍,里衣,亵裤,其间之宏伟,惊的她慌神许久。 她索性直接闭上眼,跨坐在他腰间,手抖着去寻那处。 帐中的影子交叠,花见刃剑起战戈,她忍着身体疼痛,磨磨蹭蹭地动,像是受刑一般。 她异常懊悔,怎么没给自己也灌一碗催.情药。 两人之间,半分旖旎气氛都无。 事成后,纪青梧消失了,本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的想法,她就在军营几里之外的驿站待产。 那驿站就是个哨岗,也有几个残破的军帐,她便藏在此处。 ...... 此刻的勤政殿内。 纪青梧和武肃帝对视着,发现他眸中有灿然的华光,有难懂的深意,却唯独没有怒火。 “怎么不答话?” 这么镇静平和,太不对劲儿。 纪青梧的理智短暂回笼。 忽而想起,她现在的脸还易着容,只还原了她七八分的样貌,她特意调整过下巴和额头的骨相,和早前大有不同。 且他们也就一夜相处,她还用帛绢遮住了他的眼。 武肃帝的表现,像是还没有认出她。 经过这样一番自我解释和心理安慰,她慢慢抚平了心中的忐忑。 轻柔地回道:“臣女前来,是为了感谢陛下赐座。” 纪青梧刚顺畅地喘了口气,又听武肃帝沉声问道:“既是要谢,要如何谢?” 嘴皮一张一合,就这么谢,不行么。 纪青梧拿不准他的心思,唇瓣抿了抿,唇色更加娇妍。 只见武肃帝忽然起身,来到她身前,高大挺拔的身形一下子就将她笼罩住。 纪青梧仿佛陷身密不透风的网中,龙涎香气愈发浓烈,她不仅面色绯红,凡是裸露出来的地方都带着粉。 他用右手持着一物,挑起纪青梧的下巴。 那东西的棱角硌疼了她,她不敢移开脸,只能被迫仰起头,露着白皙柔嫩的颈侧皮肤。 “陛下......” 意识到他在端详她的脸。 纪青梧呼吸变得急促,心跳如擂鼓,胸脯上下起伏得厉害。 武肃帝的视线也有片刻的偏移。 原是青云之上,还有软绵的白云。 纪青梧本就头晕目眩,现又感觉呼吸不畅,眼前发黑,一个腿脚不稳,就要栽下去。 她猛的抓住身旁最趁手的东西。 手下触感是柔滑的锦袍衣料,下处是蓬勃坚实的肌理,比那抵着她下巴的纸片子还要硌人。 等纪青梧眼前能清晰地视物,才发现她握着的是皇帝的胳膊。 她松开手,站直了身体,软弹的脸颊不经意擦过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掌。 “纪小姐的谢意,朕收到了。”耳畔传来他的轻言。 她真不是故意的,纪青梧脸红得发烫,比上了胭脂还要浓丽。 武肃帝先收回了手,垂下的手指摩挲了几下。 但这么“亲密”接触后,她反而没那么惧他。 他用手中的东西,轻拍了拍她的脸,目光灼灼,但声音深寒地道:“这是弹劾纪家的奏折,纪小姐可要看一看。” 纪青梧看向他修长手指夹着的折子。 飞快摇头。 “不看。” 纵观古往今来,帝王行事,岂能容他人置喙,万一是什么机密大事,她看了反而说不清。 “当真不看?” 武肃帝没料到她没有半分犹豫。 纪青梧眨着眼,试探道:“陛下想让我看,我就看,不想让我看,我就不看。” 见她这乖顺的模样,武肃帝勾唇嘲讽道:“纪家倒是出了个真聪明的。” 但纪青梧却从皇上口中,听出了阴阳怪气的意味。 她只能低着头,愈发恭顺。 “街上的黄口小儿都知道,陛下是千年难得一遇的泽世明君,臣女相信陛下,不会平白冤枉了纪家,也不会放过有罪之人。” 这番话,她说的是真心实意。 前朝大兴土木,导致民生凋敝,武肃帝入主凤凰宫后,连自居的宫殿都只是简单修缮。 她一路从南楚边境过来,越靠近临安城就越是繁华,这三年,就能让百姓生活安乐,且营生富足。 尽管太后和皇帝没有表面上看着那般和睦,但她相信武肃帝不是任凭私愿,就胡作非为的君王。 盯着她如云的乌发,武肃帝眸中起了酽酽墨霭。 第28章 帝心难测,是否有过夫婿? 他半响却只道:“退下吧。” 听到这三个字,纪青梧眸子一下子就亮了。 她有命活了! 她克制心内喜悦,缩着肩膀,弯着腰,快步退出了勤政殿。 不知道的是,身后的帝王,见她的青色身影消失,神色霎然变化。 眉目都已结冰,让望者生寒,哪里还有适才的温和之态。 纪青梧走出殿门,有种又重新活了一遭的感觉,就连空气里都好像弥漫着香甜。 门外的李渝宗和小东子,见她出来,立马朝她笑得像花儿一样。 “纪小姐,这么快就出来了,您慢走。” 纪青梧想到自己差点儿就丢了命,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只能咬咬牙道:“真是多谢二位公公。” 正好快到了下学的时辰,她到上书房等了一会儿,啾啾乐淘淘地第一个从门中奔出来。 纪青梧赶紧把奶团子抱进怀里,揉了许久,心里才彻底踏实下来。 “阿娘,你身上好香。” 啾啾的鼻子灵得很,趴在她肩上嗅了嗅。 许是方才在勤政殿,离得太近了,衣物上也沾上那人的熏香。 “好好闻,啾啾也要香香的。” 纪青梧心中暗叹,这帝王专用的龙涎香可不兴要啊......就算要了为娘的命,都换不来。 母女抱在一起温馨欢乐的场面,也刺进了一人眼中。 勤政殿的殿门仍旧虚掩着。 光影摇曳,书案上却没有了那道高大身影。 武肃帝负手立在窗前,看着不远处的上书房门口,吩咐道:“来人。” 从门外窜进来一个黑衣人影,跪地道:“陛下。” “三川,你去查查纪家的五姑娘这些年都在何处住过,见过谁。” 武肃帝眯着眸子,冷冷道:“以及,她是否有过夫婿。” “是,属下这就去办。”暗卫三川领命后,就嗖得消失在殿内。 饶是知道暗卫武功高强,李渝宗看着瞬间消失在自己面前的黑影,还是会觉得眼花。 暗卫是皇帝的暗钉,出手向来狠绝,现在竟然动用暗卫来调查纪青梧。 只是那话很奇怪,纪小姐要是没有夫婿,她哪来的孩子,这话岂不是很矛盾。 不问夫婿是谁,却问是否有过?难道圣上心中已有猜想? 李渝宗犯着嘀咕,不清楚武肃帝对这个纪家女,到底是喜,还是极为不喜...... 但可以肯定的是,上心了。 * 自这以后,啾啾开始每日上学堂。 纪青梧为了减少和随时有可能识破自己身份的武肃帝见面的机会,她把接送的活儿,托付给了大哥纪长霖。 她以为能轻松不少。 但没想到乔氏又在家中,给她请了几位名师,教授她世家贵女应会的六艺,包括礼、乐、射、御、书、数。 最后一项,数,她只翻了一遍《九章算术》,就手到擒来,可见啾啾的天赋是遗传了谁。 那音律和舞蹈,是需要从小启蒙的,她现在学,也只能学个皮毛。 是以乔氏也不强求她,请了头牌舞娘在她面前演示了几遍,为的就是让她能品评出舞蹈的优劣。 纪青梧倒是对射箭和驭马有些兴趣,以前在军营为了追人也练过,反而更加得心应手。 这两门课程,她学得快,没少得到教习的夸赞,但也因此很快就结了课。 乔氏一族最通书文,且满门都是文臣,在乔氏的耳提面命之下,她接着学了会意、形声、转注、假借的识字和造字方法,古文也能识得几篇简单的了。 啾啾上学,她在家中惨兮兮的上课。 纪青梧叫苦不迭,乔氏丝毫没有心软,又找了个教坊司的绣娘教她女工。 半个月过去,她瘦了不少,显得双眼更加灵动有神。 她努力眨巴一双水润的大眼睛,娇声道:“娘,我不必那么优秀的。” 乔氏给她示范如何制香,手优雅地一抬一放,严肃道:“我知道你不易,可现如今,世家大族都看重这个,女子要德才兼备,才能有个好姻缘。” “娘,我还不急呢,你看大哥不是还没成家,我不想嫁人,就想在娘身边多待几年。” “你大哥那是......”乔氏欲言又止,没说下去。 转口道:“别跟他比,女子的前程要靠自己去挣,不像他们男人天生就占了优势,生个勋贵人家,袭爵承候就万事大吉。” 纪青梧默了默。 乔氏说的没错,这个时代的女子,所说的前程就是挑选一个可靠的夫家,相夫教子,夫君和儿子若是争气,封个诰命夫人,这辈子就值得了。 但还是困于一方天地之中,当内宅妇人。 “小五,娘这些日子,给你相看了一个。” 纪青梧长长的啊了一声,无奈道:“娘,您这也太心急了。” “不是我急,是这人实在太过出挑,家世虽然不显,但已经是进士,听你外祖父说,还是个状元之才,就只等着殿试中选了,本是她娘托人给相看合适的姑娘,辗转联络到我,娘第一个就想到了你。” 纪青梧不知道乔氏还喜欢做牵线的媒人,笑着道:“娘,这人到底能有多俊,让你一眼就看中了。” 乔氏点点她的额头:“你就等着看好了。” 过了几日,乔氏带着纪青梧回了趟娘家。 乔家的门客众多,都汇集在前厅在议事。纪青梧陪着乔氏,在乔老夫人的院内闲聊。 乔老夫人是个活泼的老太太,见到纪青梧就直接搂了过去,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老脸笑皱了,“外孙女真像老身年轻那会儿,皮肤白,眼睛又水灵,一眨眼就能迷晕一群人。” 纪青梧忍不住笑意,但也不敢造次打趣。 乔氏抚着额头,“娘,当着小五的面,您这是说什么呢。” 家中但凡有个过于活泼洒脱的娘,就会有成熟内敛又爱操心的女儿。 乔老夫人见到年轻姑娘,就开始忆起往事,道:“老身年轻时可是战绩累累,那老李家的,现在是内阁大学士,想当年他还为我跳过西池塘呢。” 纪青梧睁大眼睛问:“外祖母,果真吗?放在当时,是要轰动全城的吧。” 乔氏撇嘴,说道:“岂止是轰动,简直是暴动,岸边围满了人,还来了一群府兵。” 想到这场面,纪青梧噗嗤笑了出来,笑颜明媚。 这时,有小厮在窗外传话,声音急急地道:“老大人请五小姐赶快过去一趟。” 乔老夫人扬声道:“怎的这般急,我还没说尽兴呢。” “啾啾小姐在上书房,和人打起来了!” 纪青梧猛地站起来,朝外跑了去。 第29章 打了御史大人的亲孙 “五小姐,老爷就在前厅等您。” 纪青梧快步走出院子,鞋底子都快磨出火星子来。 能进得上书房学习的孩子,都是出类拔萃的,家族无一不是权贵之家。 她的眉头紧锁,询问身边的小厮:“你知不知道,啾啾是和什么人打了起来?” “......是御史大人严宗让的小孙子,严丙。”小厮的声音很紧张。 这个消息,让纪青梧两眼一黑。 御史的官职仅在丞相之下,可最为特殊的,是拥有监察百官、进谏帝王的特权。 偏偏惹了最不好惹的那个。 她追问:“那孩子几岁了?” 小厮回答:“听说应该有六七岁了。” 纪青梧的脚步猛然停下,心中涌起更多不安,啾啾和比自己年岁大上许多的男孩子打架,岂不是得吃大亏。 她心急得很,见四下无人,索性在长长的回廊,拎着裙摆小跑了起来。 假山上的凉亭之上。 乔家有几位登高望远的门客在作诗下棋,行风雅之事,正好将廊中跑动的身影看在眼中。 世家之女向来都是追求贞静,讲究静若处子,他们还是头一回见到这般恣意奔跑的女子。 紫衫的年轻男人,是新拜入乔家门下的客卿,他好奇地问着身边的人道:“黎兄,你可知这女子是谁?” 坐在棋桌后的白衣男子,长眉若柳,身如玉树,手执一枚白玉棋子,闻言望了过去。 鸦青色的纱裙随着女子的脚步摆动。 白色腰封收住细腰,衣袂翩翩,就像一幅丹青水墨画就的美人图。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回廊,紫衫男子还意犹未尽地盯着看。 “黎兄,这姑娘真是应了那句话,动若脱兔,你在乔府时日更久,可知道那是府上的哪位小姐,可有婚配?” 看她行进的方向,应该是前厅。 黎承训把手中的棋子落了下去,淡淡地道:“我也未曾见过。” 和黎承训正在对弈的人叫刘年,他道:“我听下人们说,今天是纪家那个外孙女来了,我看这人正是从老夫人的院子出来的,应该就是她。” 紫衫男子不禁有些惊讶地问道:“刘兄,就是纪家那个流落在外,最近才归家的小姐?” 刘年不以为意地嗤笑道:“什么小姐,就是个带着孩子的寡妇,死了的相公还是个粗鄙的小兵,就算是纪家的人又怎样。” 见紫衫男子大为可惜的模样,刘年双目聚光,语气轻浮地道:“你可别犯傻,这种女子,一时兴起玩玩还可以,娶回家做正妻,只会让人耻笑。” 黎承训没理会他们在说什么,落下最后一枚棋子,长眉一挑。 “已分胜负。” “哎,承训!你这杀招也太狠了,一点面子都不给。” 两人的棋力本就不在一个层面上,今日是刘年非要缠他下棋。 黎承训直接起身离开了凉亭。 * 纪青梧到了前厅。 门口就瞧见里边聚了不少人,气氛很凝重。 她一眼就看到角落里站着的一抹小小的身影,小丫头正低着头,眼珠定定地看着脚面,小手也规矩地放在肚子前,一看就是刚刚挨了训斥。 看样子,没有受伤,纪青梧的心稍微放下了一些。 “啾啾。” 女子娇柔的声音,打破了厅中的宁静。 众人都看了过去。 纪青梧跨过门槛,款款迈步走到屋内中央。 啾啾一看阿娘来了,小嘴一撅,眼里顿时蓄了泪水,可怜的小模样让纪青梧心中一酸。 但厅中人多,纪青梧还是要讲规矩,没有直接抱着她安慰,而是先是对着厅中主位的乔勐翰福了一礼。 “外祖父。” 乔老大人面色不虞,点了点头,沉声道:“你来了。” 乔勐翰下首还坐着一位脸色更难看的老人,一把山羊胡须,脸颊清瘦,颧骨很高。 见她的面,就冷眼道:“你可就是这女童的母亲?” “小五,这位是御史严宗让,严大人。”乔老大人介绍了一句。 纪青梧再施礼问好:“见过严大人。” “纪家人的礼,我可受不起。” 严御史直接偏过身,不受她这礼,“我本应该直接去纪府的,是乔老大人央劝我来这,叨扰乔老大人的清净了。” 这严宗让不愧是能言善谏的御史,三两句话,就把乔家摘了个干净,话说得虽然客气,但意思是这是纪家的事情,不允许乔老大人插手。 被人当场驳斥,纪青梧也不觉得尴尬,她站直了身体。 语气依旧柔和,“严大人,您专门等着我来,是有什么话要说?” 严御史老眼一竖,说话也很直接,“你不必装聋作哑,你且去看看,你女儿把我家的小孙子严丙打成什么样了!” 嗯? 纪青梧刚刚得知打架的消息,下意识地就把自家闺女放在了受害者的位置上。 万万没想到,竟是啾啾欺负的别人。 顺着严御史的手指,纪青梧注意到了藏在椅子背后的男孩儿。 和啾啾相比,这孩子又高又壮,像个白白的发面馒头,但现在脸上挂了彩,脑门上一大块青紫,右脸上也有抓痕,变成了花面馒头。 纪青梧看了看严丙,又看了看啾啾。 意思很好懂,她实在不理解,啾啾是怎么打得过他的? 严御史也觉得颜面有些无光,“你这女儿是个心狠手辣的,我小孙子性格好,好男不跟女斗,才会被她欺负。” 又气势汹汹地道:“你说,这是要怎么办!要是不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我明日就去告御状!” 告御状...... 纪青梧沉静的面容终于变了,见她紧抿着唇有些慌张的模样,严御史抖了抖袍子,哼了一声。 “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不如,我们听听孩子们如何说?”纪青梧叹了口气,商量着。 严御史道:“还有什么好说的,我小孙子的脸就是证据,都摆在你眼前了。” 纪青梧走近严丙,男孩的手紧紧抓着椅子的扶手,看都不敢看她。 她近距离细打量着他,真是好一张馒头脸。 她柔柔地道:“严小公子。” 严丙这才抬起脸看着她,嘴唇嗫喏着,心虚地缩了缩脖子,又低下了头。 第30章 参皇上一本,教子无方 纪青梧轻声问道:“你除了脸上的伤,可还有伤到别处?” 严宗让得知孙子打架的消息,直接就把严丙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哪里这么温柔的问过他还有哪儿受伤。 严丙弱弱地回道:“腿疼,磕到了。” 纪青梧撩起他的裤腿一看,果然又青了一片,她看着都肉疼。 她用手按了按,严丙忍着疼没吭声,“没有伤到骨头,涂一点儿跌打损伤的药,四五天就可好了。” 严御史看她还有脸去验伤,登时更气愤地道:“子不教,父之过,你这孩子小小年纪,就如此泼辣,定是你教育不当,家风不正!” 纪青梧就不爱听这套说辞,没了解实情,就胡乱给人扣帽子。 她转眸道:“子不教父之过,您应当去找她爹去评理才对。” 纪家的五小姐回家当天,就得了太后和皇帝的赏赐,已经成了全城议论的焦点。 风光的背后,都是各种流言蜚语。 现在满城谁人不知,纪青梧是个寡妇,夫婿已经死了,要说能去何处寻孩子的爹,只能下地府了。 “你,你!”严御史难得有词穷的时候。 纪青梧没管那老头,接着问严丙道:“严小公子,我看你的伤势除了脸上的是抓痕,其余的地方像是摔伤,你的伤,都是啾啾弄的吗?” 严丙偷偷看了严御史一眼,点点头。 纪青梧把目光投向了小姑娘,“啾啾,你来说,是你打的吗?” 啾啾先是点头,又摇了摇头。 而后脆生生地道:“阿娘,是他先说我的,他说我是没爹的野孩子。” 野孩子? 纪青梧拧眉,她就知道,啾啾不会没由来的同人打架。 她泛着凉意的声音响起,没有对着孩子发作,直视严御史道:“敢问严大人,这就是您所说的教育得当,家风清正?” 严御史板着脸道:“这本来就是小孩子的口舌之争,先动手者,错处最大。” “依照严大人之见,应该如何处置?” “写一个告示认错,贴在菜市口的布告栏上三日,每日午时大声地念出来,你这个为母亲的,也要陪着一起,让全城的人都看看,仗势欺人是何下场!” 这等词儿都用出来了,可见这位御史大人对纪家的成见很大。 纪青梧料想的不错,严宗让就是想借着此事,挫一挫纪家的气势,让纪家没脸面,要是换成别家,他也不会如此咄咄逼人。 只是,当街道歉,还要连道三日,纪青梧也没有了先前的恭敬态度。 有些人,你给他几分面子,他就要开染坊。 她冷冷地道:“严大人。” “您想要道歉也可以,只是您孙子的伤势和道歉的程度不匹配,要不我再卸了条胳膊,或打折他一条腿,我道歉也会更诚心些。” 严丙听得瑟瑟发抖,严御史气得胡子都吹的抖起来。 “乔老大人,您听听您外孙女这无礼的话......” 纪青梧挑眉,阻止道:“严大人慎言,如您所说,我们只是借了此地议事,我们之间的恩怨与我外祖父无关。” 乔老大人眼观鼻,鼻观心,果然没应声。 啾啾没见过阿娘如此厉色,她年纪虽小,也知道道歉这事儿丢人,她委屈地道:“不是我,不是我,阿娘,我没打他。” 纪青梧再不管他们是何脸色,疼惜地搂着小丫头。 “娘相信你。” 严御史高声道:“不是你,还能是谁?上书房的小太监过去拉架时,就是你骑在我孙子身上,挠他的脸。” 啾啾本想讲义气到底,但她不能让阿娘跟着她丢人。 她站出来道:“是一个长得好看的哥哥打的他。” 这话一出,众人都愣住了。 啾啾指着严丙,凶巴巴地道:“你自己说,是谁把你推到台阶下边的!” 严御史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追着问道:“好啊,你还有帮凶,阿丙,你说另一个人是谁?” 见小孙子唯唯诺诺,他鼓励道:“阿丙,不要怕权贵,祖父给你做主。” “袁.....”严丙小声哼哼着。 众人都没有听清。 “袁家的?”严御史这把年纪,耳力还不错,他飞快地猜出是哪家,带着兴色问道:“是不是城南的袁家?” 城南袁家是纪家的姻亲,纪老太太和袁家的老夫人正是亲姐妹,拔出萝卜带出泥,两家一块儿更好。 看到严丙垂着头,又不敢说话了,严御史心急地催着。 “快说!” “是元......珩殿下。”说完后,严丙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严御史的兴奋之色还挂在脸上,表情僵了片刻,慢慢地确认道:“是元珩小殿下打的你?”严丙边哭边点头。 纪青梧心绪翻腾,眸光闪动,是元珩。 那个眉眼桀骜的小家伙。 是她的小家伙啊。 自从那日见了武肃帝,她回到家中,每每夜间都会惊醒。 这对父子,都会入梦来。 她做的梦不是被武肃帝认出身份,被砍了脑袋,就是梦见元珩在太液池中挣扎的情景。 纪青梧眉毛皱成一团,眼中也染上了戚戚之色。 啾啾以为是自己让阿娘伤心了,她急急地解释着,“阿娘,是他先说我是没有爹的野孩子,那个好看的哥哥踢了他屁股一脚,我就冲过去抓了他一把,我们再没干别的了。” 严丙额头和膝盖的伤,都是摔在地上弄的,与他们没有关系。 纪青梧蹲下身,摸着啾啾的小脑袋。 “娘没有怪你。” 但是说着说着,泪珠从眸中就滚落了下来,摔在地上,碎成几瓣。 屋中的见她默默忍泪,瘦削的双肩微微颤抖的柔弱样子,都觉得严御史今天言辞过分了些。 乔老大人严肃地道:“严大人,既然不是我曾外孙女的错,你就带着孙子且回吧。” 被下了逐客令,严宗让的老脸有点挂不住,但依旧顽固地道:“你没听说,她也是抓了我孙子一把的,要是破了相,是会影响我孙子官运和娶媳妇的。” 见他依旧不依不饶,纪青梧忽而扭头看他。 眼眸虽润湿,但神情更为倔强,提高了音量道:“严大人,既要问罪,便要公平!你之前说的道歉法子,是不是也要请陛下也陪着皇子来这么一遭!” 这等孩童之间的争吵小事,如何敢烦劳皇帝。 严御史心里打了退堂鼓,但和纪青梧对峙着,他不想在气势上还落这个纪家的小寡妇一成。 御史的职责所在,便是监臣子谏君王。 “好,老夫明日不仅要参纪家!” 严宗让硬气地道:“便也参皇上一本,教子无方!” 第31章 挨骂受罚,赐野孩子 翌日。 夜色还没完全未褪去,金鼓之声就在凤凰宫内响起。 群臣进入殿内,各自在其位置站好。 代表着至尊权利的金銮座上,武肃帝身着绣有团龙图案的玄金色衮服,头戴冠冕,前后各垂九旒,每旒以五彩缫缠绕着九颗五色玉珠,以玉衡维冠。 在这辉宏的朝堂之上,更显肃穆与尊贵之气。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群臣朝拜,声音绕梁。 叫起之后,武肃帝抬眼,沉声问道:“西南一带的水患如何了?” 河道总督出列,躬身道:“回禀陛下,今春起西南就雨多连绵,有六处河堤崩溃,现已经将灾民转移至安全之处。” “这就是处置之法?” “陛下,臣......”河道总督顿了顿道:“臣会安排人手,尽早帮助灾民重建家宅,恢复生计。” 只听御座的上的人,沉缓开口,声音不辨喜怒。 问道:“灾民为何会变得无家可归?” 河道总督低着头,答道:“是水患作乱。” “你的处置之法就是安抚灾民,可水患每年都要来一遭,朝廷赈灾的银子就算放的再多又有何用,你可真正明白何为民生多艰,何为百姓之苦?” 这问话,武肃帝的语气如常,但听在朝臣耳中,却是振聋发聩。 河道总督急忙跪下,道:“是臣思虑不周。” “蔡作东,你不是思虑不周,是思虑太多!” 只听一声怒斥。 上一刻,皇帝还算是和颜悦色,可脾气发作就在一瞬之间。 殿内鸦雀无声,低着头不敢与其对视,帝王威仪尽显。 武肃帝挥了挥手,“拿给蔡大人看看。”立在一侧的李总管,把手中持着的折子递给了他。 河道总督的额头上已经都是冷汗,他屏气翻开这奏折,待看清了里边的内容后,折子从手中滑到了地上。 “臣,臣冤枉啊,皇上。”蔡作东的手颤抖着,“臣没有和当地的府官勾结,私吞赈灾银子,臣忠心日月可鉴。” 武肃帝启唇,声音冷冽:“陆倦。” “臣在。” “此案交给你,三日内,朕要一份此次赈灾结党营私的名单。” 陆倦领命退后,看着跪在地上涕泗横流的河道总督,摇了摇头。 武肃帝其人,当初领兵打仗时,就从来不会打无准备之仗,潜龙在渊,小忍才不能乱大谋。 不发则已,一发,手段十分狠戾。既然今日殿前于百官面前发落,必然掌握了确凿的证据。 武肃帝的心思之深,只有想让你看到的时候,才会透漏给你分毫。 “诸卿还有何事启奏?” 这声音又恢复了漫不经心,可满朝大臣不敢在这个时候触皇帝的眉头,低着头不吭声。 这时,御史严宗让直接出列,沉着脸高声道:“陛下,老臣有事要奏,臣要参一本。” 朝臣互相看了看,不知这位御史大人,今日又要参哪位官员? “说。” “臣参的这第一本,就是太后的母家——纪家。” 此话一出,底下传来低微的议论声。 因为隔着九旒冠冕,武肃帝的神情,台阶下的一众臣子不敢看,也看不清楚。 “所参何事?” “回禀陛下,纪家仗着是皇亲国戚,便殴打我孙儿,老臣要参纪氏一族仗势欺人!目无尊法!” 武肃帝看了李渝宗一眼,他立马上前两步,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低声解释了。昨日皇帝去了祈年殿祭祖,并不知此事。 听后,皇帝眉峰紧蹙,一双冷眸看向了严御史。 纪长霖也赶紧站了出来,“严大人,这事儿只是误会,就不必在早朝提了。” “那小丫头泼辣的很,在上书房就敢殴打御史大人的亲孙,这可还了得。”和严御史交好的官员站出来。 武肃帝唇角勾了丝冷笑。 问道:“你可知那小丫头是何人,与朕有何关系?” 这话何意? 按照关系来说,纪氏是皇帝的表亲,小丫头也可叫一声舅舅。 严御史上前一步,道:“臣不管那孩子是何人,虽是小事,但是不可忘昭昭前事!皇上万不可偏袒纪家!前朝的梁王就是太过宠信妖后,使其母族权势滔天,最后败了天下。” 武肃帝变了坐姿,长腿支在地上,腰朝后侧了些,看着更慵懒了些。 但熟悉皇上的陆倦,心中一紧,这是要发怒的征兆,他往边角处移了移,生怕待会儿被波及到。 严御史挺起胸膛,越说越激愤:“便是皇上亲子,老臣也是要参的!臣这第二本,就是要参元珩小殿下,参陛下教子无方!” 朝堂上响起此起彼伏的吸气声。 武肃帝头上的九旒冠冕动了动。 几乎是同时,砰的一声,一方玉石就砸了下来,直直地砸在严御史的脚下。 匍匐的凶猛螭虎,双目圆睁,仿佛在瞪视着严宗让,他看清了那是玉玺,立马跪了下来,不敢再说一个字。 “你把朕比作那等昏君,把自己看做能臣,朕不如就成全了你。” “革去严宗让御史一职,举家发配到荒山。” 陆倦叹道,这下子全家都要搬到鸟不拉屎的荒山上,严宗让的孙子可真成了野孩子了。 但这事儿没完,武肃帝紧接着发落了纪家和元珩。 纪长霖下朝回安居苑的时候,乔氏和纪青梧都在前厅等着他。 看到长子脸色涨紫,心情不佳的丧气模样,乔氏上前几步,担忧地问道:“长霖,皇上可有怪罪?” 纪长霖叹息道:“挨了责罚。” 他伸出了手掌,红肿一片。 乔氏不解地问:“为何会......被打手心?” 纪长霖苦笑着,说着今日朝堂发生的事情。 处置了严御史后,皇帝就接着发落了纪家和小殿下。虽是先撩者贱,但动起手来,性质就变了,武肃帝赐了二十手板,元珩自然逃不掉。 但啾啾的手板,却落在了他头上,纪长霖还记得皇上是如何说的。 “纪家的小丫头也有错,她既不在,就由亲舅舅带领了吧。” 说得好像是什么恩赐一般,他不得不领罚。纪长霖自记事起,就没被打过手板心,尤其这次还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 纪青梧听到大哥的描述,眼睛冒火,猛得把茶杯摔在地上。 狗皇帝! 又打她儿子! 第32章 宫宴献艺,某人醋翻了 在乔氏惊异的目光下,纪青梧咬着牙坐下。 “大哥,多谢你。” 纪长霖还以为五妹如此激烈的反应,是心疼他,心里暖融融的。 心道这点儿小惩罚算什么,再来二十板他也受得住。 “跟大哥还客气。”纪长霖心情转晴了,就回自己院子“养伤”去了。 皇帝去祭祖的第二日,就会大摆宫宴,宴请宗亲和群臣,这是流传下来的规矩。 乔氏白日里还跟她提起,要她一同进宫赴宴,给她相看的那人也会跟着乔老大人一起去。 纪青梧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 可现在,她实在担心元珩,心里放不下,想远远见他一面也好。 眼看出发去宫中的时辰快到了,乔氏商量她道:“小五,你就陪娘去坐坐,不用干旁的事儿,宫宴的席面是临安城最......” 没等她把游说的话说完。 “娘,我去。” * 宫宴就在集英殿中举行。 纪青梧又被乔氏插了满头的珠翠,额间还特别描了粉莲花的花钿,换上了珍贵的香云纱裙,在光下,裙幅褶褶生辉,如雪月夜的月光。 乔氏满意地看着她的“杰作”,一边对着她道:“宫宴会分坐东南北三席,东为尊,是皇帝太后所坐的方位,宫里的娘娘们和皇室宗亲所坐在北席,四品以上的官员和家眷就在南席。” 纪老太太这几日身子不爽利,是以纪家就只有大房和二房来参宴。 一进到巍然耸立的集英殿,纪青梧就被满殿的倾国之宝震惊到,就单说那悬挂在墙面的大弓,应是被誉为神弓的轩辕弓。 乔氏领着她在南席的一个长桌坐下。 此刻皇帝和太后还未至,屋内就已经齐聚了满城达官显贵以及家眷。 一众女眷都在小声地寒暄,或是相互问候着,纪青媛身边围着不少世家小姐们,她得意地看了纪青梧一眼。 “这是我五妹妹,你们应该都听说过吧。” “青媛,她之前果真嫁了个......” 几人在纪青梧背后小声地蛐蛐咕咕,她就当没听见一般,淡笑看着门口。 过了一会儿,乔勐翰带着一人进来,那男子进门后,殿中的声音明显小了很多。 纪青梧也挑起了眉,眼眸微微张大,她从没看过可以把一身白袍子穿的这么...... 诱惑的男人。 也许有人穿白衣是潇洒出尘,但这人却是勾人心魄之感,主要还是脸长得太出挑,带着雌雄莫辨的气质。 乔氏见她不错眼珠地盯着看,小五的反应不出她所料。 她笑容满面地说:“小五,这就是我和你外祖父为你相看的,你可还满意?” 纪青梧讶异地看着乔氏,问道:“他就是那个状元之才?” 有才华又相貌惊人,真是什么都被他占了,怪不得乔氏之前说,这人太过抢手,要催着她早些相看。 “这位公子就是黎承训,老家在显阳,也是书香门第,月后就要进行殿试了,你外祖父说他才华惊世,定会中选,到时候可要水涨船高,小五,你要抓紧了。” 乔氏已经在明示了,纪青梧连连看了他几眼,若是平时她不会这样大胆,可满场的女眷,没几个不盯着他看的。 欣赏男色,女子也不能免俗。 纪青梧翘着嘴,忽而和他望过来的视线相碰。 黎承训自是认得乔氏,坐她身边的姑娘,应是纪家的五小姐,也是前日在回廊中跑动的女子。 他看着她的笑容逐渐扩大,面容如皎皎月色,一笑生辉,额间的花钿衬得她,就像落入凡尘的莲花仙。 黎承训神情微愣。 武肃帝就是这个时候进殿的。 纪青梧眼前忽然出现一抹明黄,她还没来得及收起嘴角的笑意。 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又和武肃帝对上了视线。 像是被人抓包一般,纪青梧的心跳乱了一拍。 目中这人的色相并不比黎承训差,尤其是眸中带着愠怒,长眉微皱的凌厉模样。 想让人把心剖给他,任他蹂躏。 纪青梧心中忽然涌起了一个可怕的念头,好想见他怒到不能自持的神态。 但她马上反应过来,这人是皇帝,是随时可以咔嚓了她的人。 气他一时爽快,转眼就掉脑袋。 两人仅仅视线交集了这么一瞬,纪青梧就心虚地低下头。 武肃帝在东席的主位落座后,身边的人大气不敢出。 李渝宗更是脑袋发汗,万岁爷早前在勤政殿还好好的,还很有兴致地过目了礼部呈上来的宾客名单,看完,眼中还隐隐有笑意。 怎么一来集英殿,就情绪不好了。 陪坐在右侧的卫妃,并不多话,只提起了酒壶,给皇上的杯中添了酒。 太后坐在皇帝左侧,也感觉到皇帝释放出来的沉压,以为他还在因为昨日朝堂上纪家和御史的纷争,心有怒火。 她对武肃帝袒护纪家的行为有意外,又有感激,但也因此对纪青梧的印象愈发不好,真是个就会给家中添乱的惹事儿精。 果然还得是从小养在身边的青媛更好些。 太后开口道:“皇上近来政事繁忙,哀家见着都瘦了些了,今日宴会,不如请有才华的小姐来献艺,活络一下氛围。” 武肃帝没反对。 太后对台下的纪青媛使了个眼神。 纪青媛便站起了身,她特地穿着妃红色绣着金海棠花的鸾尾裙,整个人明艳的就像花园中的红牡丹,比起国色天香的卫妃也是分毫不差的。 “臣女愿献一舞。” 这清平舞,纪青媛练习了大半年,双手轻柔地挥舞着羽扇,伴随乐师的旋律而动,轻盈跳跃...... 纪青梧用手指轻点着桌案,乔氏没有白给她请教习,她能品出这舞的优劣来,这舞虽美但还是少了意境,也就是舞者的心境不够“清平”,自然舞不出那种盛世华章的感觉来。 有了纪青媛打头,随后出来的世家贵女纷纷献上了才艺,有作画吟诗的,有抚琴吹笛的。 就连卫妃都下了场,她单手握住雪剑,玉手灵活旋转,剑光闪烁,配合着鼓点,恰似繁星点点。 纪青梧沉醉地点头,轻声说着:“上品。” 卫妃怪不得是皇帝宠妃,不仅是姿容绝色,剑舞的境界比她三姐姐高明不少。 只是众女献艺,武肃帝的神色没有缓和,反而愈发黑沉了。 过了这么久,李大总管终于琢磨出来了问题所在。 圣上的目光总会不经意间了到南席的某个位置——宫宴之中,神色最悠然自得,已然沉浸到表演之中的观众。 第33章 丢人现眼?皇帝撑腰 太后没想到开了头,差点儿止不住,卫妃那个狐媚的跳完剑舞,把自家侄女儿都比了下去。 她道:“今日的献艺就到这里吧。” 李渝宗看了一眼武肃帝的脸色,体察圣意是他的职责所在。 他陪着笑脸说:“太后娘娘,您还有个侄女儿没有献艺呢。” 纪青梧饮了一杯果子酒,又拿起一块芙蓉糕,举在唇边,正想要咬下,就听到乔氏轻咳一声。 殿中的视线集中到了她身上,她只能悻悻地放下了糕点,舔了舔唇。 太后一看到她这样子,就觉得烦心。 别人家的小姐都是争前恐后地主动出来献艺,偏她在那左一杯小酒,右一块酥酪,惬意得很,真当来宫内宴饮了。 “天也不早了,哀家乏了。” 坐在宗室席面的永王,入席后就频频看向纪青梧的方向,他抚掌笑道:“母后,就让五表妹也登场吧,不耽误多少时间。” 纪青媛知道乔氏给纪青梧请了教习学六艺的事情,她起初也派人去盯着,后来得到了消息,这个五妹就是舞艺不会,音律不通的草包。 她刚才比舞落了卫妃一成,便也想找人衬托自己。 纪青媛也笑着道:“太后娘娘,五妹妹前阵子在家苦练了,您就给个机会吧。” 纪青梧斜了三姐姐一眼,她若是上场给纪家丢人,纪青媛颜面就有光了? 永王和青媛都这样劝了,太后也不好拂了他们的面子,“也好,就让哀家也看看青梧有何长进。” 纪青梧只能起身走到了殿前。 施了一礼后,她直视着太后,目不闪躲。 “回太后,臣女不擅长舞蹈和音律,也不会吟诗作对,这些时日,着实在家中苦学了一阵子,但臣女天资一般,学不大明白。” 这句学不明白,顿时惹来了满堂的瞠目。 乔氏看着纪青梧的背影,眼神无奈,这孩子是个实心的。 虽然真实情况是如此,但当着这么多贵戚士族的面,没所谓地说自己天资一般,学不明白,可真是...... 乔氏长长的叹了口气。 见太后脸色难看,纪青媛得意地笑了笑。 武肃帝拿起酒杯饮了一杯,宽大的袍袖遮住了他的神情,但从李渝宗的角度,可以清晰地看到,从进门后,皇帝一直紧绷的嘴角,终于浮现一抹弧度。 永王大笑出声:“五表妹可真的不通六艺?倒是表哥的不是,让你出来丢丑了。” 众人哄笑出声。 可巧,纪青梧站的位置稍微一偏头就能看到乔勐翰,外祖父看着她直皱眉头,她视线略微一偏移,就看到了坐在外祖父身旁的黎承训。 他倒是没有像满堂之人,带着嘲讽的目光,反而像是忍俊不禁,纪青梧仔细瞧了瞧,他长着一双含情的瑞凤眼。 纪青梧此刻领悟了。 为何卫玠、潘安仅凭着相貌就可以千古留名,美貌就是杀器,不分男女,可以让人迷失神智。 眼睛好像有它自己的主意,稍有不慎,就偏了过去。 殿上,将一切看在眼中的武肃帝,重重落下了酒杯,李渝宗刚放下的心又跟着提起来了,这个纪小姐的眼珠子就不能安分些。 纪青梧其实也就看了那么一二三四眼,就转过了头。 “朕依稀记得,纪小姐御马和射箭还不错。” 武肃帝一开口,殿中立马安静下来。 纪青梧脖子僵硬地抬头看向高台之上,脑子里都是嗡嗡声。 她擅长御马射箭,武肃帝是从何处得知的? 是何时记得的? 回临安城后,她一次没有当着外人的面骑马射箭过,也就在家中练了一个半日。 但在军中之时…… 纪青梧顾不上避忌,直直地看向皇帝。 他是不是已经知晓自己的身份。 女子一双水眸,转动之间恰似潋滟湖光,心绪不宁时,眼中水波荡漾,惹人垂怜,今日又穿了那华贵的香云纱,更显袅袅娜娜。 武肃帝长指用力地捏着酒杯,不知心中在想着什么。 启唇道:“给纪小姐取弓箭来。” 集英殿内宽敞,距离正殿大门的位置也足够远,正好可以作为拉弓射箭的场地。 小太监很快就取了弓箭,递给了纪青梧,有宫人在正殿的门口摆了一个箭靶。 这距离,大概有九丈,是标准的男子射箭比武距离,但女子力气小,通常都会摆的近一些。 小太监问她道:“纪小姐,这距离要不要往前移一移?” 纪青梧有气无力地道:“无妨。” 小太监只当她箭术也不精,摆的近,摆的远,都射不中,远些还可以从这处找借口,毕竟这距离,女子能射中的天下罕见。 纪青梧轻轻拉了下弓,先试了下弓弦的张驰度,双脚迈开站稳。 今日的衣袍是宽袖的,她高抬手时衣料就会走空,有位好心的姑娘让宫人给她取了一个袖围,纪青梧朝着那姑娘笑了笑。 箭已经在弦上。 纪青梧极力让自己定下心来,她闭上了右眼,手臂拉弓,箭矢离弦,破空而出。 “射中了没?” “离得太远了,我都看不清箭靶,她能射中吗?” “按照她这架势,能挨上靶子,我就把名字倒着写!” …… 殿门的宫人大声高喊:“没中!” 殿内是嘈杂的说话声,大都是笑她不自量力。 其实这箭能不能中,在箭离手的一瞬间,纪青梧就感觉到了,中不了,可她用着和往常一样的姿势和力度,为何会偏这么多。 但她不知怎么的,射出第一箭就先回头去寻武肃帝。 因为在北境军营,要论谁箭术最卓绝,无人能出定北大将军其右。 四目相接,纪青梧也忘记了害怕,一心想知道这箭为何不中。 卫妃看到身边的皇帝,本来还沉着脸,但那位纪家的五小姐,射出箭后,无措地回头望向他,皇帝的神情瞬间软化了下来。 还笑着对纪小姐摇了摇头,她看得清楚,不是嘲笑…… 而是被逗笑了,点漆星眸中满是笑意。 纪青梧丧气地垂下了肩膀,又听上头传来醇厚的男声。 “取朕的轩辕弓来。” 卫妃惊讶地张着红唇,皇上今儿个到底是怎么了。 在朝的文官可能不清楚,但武将们都知晓,武肃帝自幼学武,擅长射箭和舞槊,他持着轩辕弓,一箭封喉,射杀的敌军将领有半百之多。 卫妃是卫廷之妹,出身武将之家。 这趁手的兵器对于行军打仗的人来说,甚至比那糟糠之妻还要受重视。 她从未见过,轩辕弓握在别人手中。 第34章 软什么,看朕做什么 纪青梧在进集英殿时,就看到了那把弓,原来竟是轩辕弓。 传言,这弓配上震天箭,威力无穷。 这弓是李渝宗亲自去取的,他小心地双手呈给她,“纪小姐,这是皇上的爱弓。”还不忘解释这么一句。 轩辕弓比刚才的要重了不少,饶是纪青梧这种气力大的,也觉得坠手。 “我可听说,这弓很重,一般男子拉起来都费劲儿,就她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姑娘,这不是白费功夫。” “我要是能摸一摸这宝弓,射不射的中,又有什么要紧。” “这姑娘是来逗乐的吧,普通的弓都射不中,这回换个更难的。” ...... 众人的议论声不绝于耳。 但不管他们看不看好,纪青梧忽然觉得血液沸腾,金戈铁马一战封侯,不止男儿有这样的鸿鹄之志,她也有过。 她屏气凝神,准备搭弓引箭,右臂和腰腹齐齐用力,竟缓缓地将弓拉成了满月的弧度。 刚才用那普通的弓还看不出,这女子力道十足,不是那等柔弱的花架子,在场的武将们眼睛亮了亮。 有戏! 武肃帝却表现得一点儿都不意外,眸色沉沉,专注地凝着女子的背影,好似不止看过这么一次。 这支箭,带着穿云破月的速度,直奔殿外的箭靶而去。 片刻之后,门外传来宫人兴奋的高呼。 “正中靶心!” 殿内的武将们鼓起掌来,气氛一下子热烈了起来。 没人会不喜欢赞美,纪青梧满心欢喜,眼睛亮亮的又扭头去寻武肃帝,下意识地想看他是何神情。 美人回眸,香袖盈盈,在偌大的凤凰宫中,找不出第二个这等鲜活生动的好颜色。 永王眯了眯眼,黎承训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纪青梧转了个身,心脏又不甚漏了一拍。 因为皇帝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她身后,这人怎么走路没动静的。 他音色低沉地命令道:“再搭一箭。” 纪青梧只能听话地照做,又拿起一支箭,后撤一步想站稳拉弓,却忘了武肃帝在她身后,她一下子就倚靠进了他的怀中。 香云纱轻薄,身后属于男子的身躯健壮硬实,武肃帝腰间的玉带正抵着她的后腰。 纪青梧立刻想向前挪动,被他制止了。 “别动,以身使臂,臂使指,则弓与手,相通为一体。” 这是要亲自教她箭术了。 刚才自己的那一箭,皇上又觉得她碍眼了吗? 纪青梧压着心内的异动,跟着调整姿势,这可是天下难寻的教习,能得到几句指点,是她赚到了。 武肃帝目光悠悠地扫过她的脊骨,顺着她抬起的纤细胳膊,划到她挽着弓的手指。指甲圆润,没有像宫妃和贵女们一般涂着蔻丹,透着天然的粉。 他低沉道:“开弓时,以目视,自箭杆至箭镞,以一条直线延伸至标靶。” 纪青梧再次挽弓搭箭,按照他的指点,进行校射。 但要连着射两箭,纪青梧还没有修炼到那种好体力,是以拉弓的右臂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忽而一只大掌扶住她的肩膀,两个人贴的更近了,龙涎香的气味越来越浓,纪青梧的手忍不住发软。 察觉到她忽而泄了力,原本绷直的腰身贴他更近了。 纪青梧的耳畔传来一声沉闷的低笑。 “软什么。” 武肃帝应也饮了几杯酒,酒的烈气以及低醇的声音,剐蹭着她的耳膜。 她的右耳立马不争气地红透了。 纪青梧挺了挺腰,“没软。” 只是挺直了腰身,臀就要后翘,她身后之人短暂地僵硬了一下。 一鼓作气,再而衰,纪青梧这力气提不起来了,她懊恼的抿着唇瓣。 殿中的人还在等着她再射一箭,况且有皇帝这个教习在,她若射不出这箭,就真的要让人笑话了。 武肃帝直接握上了她拉弓的手。 准确的说,是将她的手包裹住。 纪青梧眼眸微微睁大,她一下子就感受到男女在力气上的天差万别,武肃帝毫不费力地将弓拉得更开,这弓的力量顿时绷得满满的,已经到了上限。 她悄悄仰头,却只能看到他的下颔,因她没见过武肃帝在战场时的威风,想看看他拉弓引箭时是何神采。 “看朕做什么,瞄准。” 被人轻斥了一句。 纪青梧不好意思地转过了头,这个时候,她怎么脑袋里还装着乱七八糟的念头,她定下心,沉下呼吸。 正好和武肃帝垂眸看她的视线错过了,她没见到那微挑的嘴角。 箭一离弦,弓弦发出“砰”的一声。 弓开满月分明,箭去寒星迸发。 她绷紧的心绪,仿佛也随着箭矢飞走了,不必等宫人来报,纪青梧就知道结果了。 香云纱的质地轻薄,箭飞出去带来一股风,将纱裙吹动到了明黄的龙袍之上,旋转着缠绕又离开,再转着弯贴了回来。 “箭靶已射穿!” 得到宫人的报告,纪青梧这回没有转头看武肃帝。 两人现在距离太近了,她低着头往前移了几步,拘谨地想要避嫌。 被他握过的手和肩膀犹在发烫。 满殿的人都兴奋了起来,武将们更是爆发出阵阵叫好声,没想到这无趣的宫宴还能得见皇帝拉弓射箭。 且这女子也是不错的。 能得到在沙场征战的将士们一句“不错”,已是很高的赞誉了。 经过这两箭,纪青梧的名声在一群武将中,倒是好了不少。 只是,太后,纪青媛,卫妃的脸色就差了很多。 永王缠腻的视线在纪青梧的腰间打转,想不到这表妹竟有如此惊喜,倒是特别,这几日不见,他又收了个胡姬为妾,新鲜劲儿还在,但现在看来,远远不如五表妹体态诱人。 武肃帝闲庭信步地回了御座,还与众卿饮了一杯酒,见主子心情好,李渝宗也跟着松快不少。 纪青梧垂首回了南席,乔氏的心七上八下的,像是有很多话想要说,但都压下了,拍了拍她的后背。 只说了三个字,“做得好。” 文臣之家能养出来箭术出挑的,很值得乔氏引以为傲。 纪青梧迟来地觉得有些羞,摸了摸耳朵。 乔氏的目光又在殿上的九五之尊和小五之间转了转,希望是她看错了。 宫宴快到尾声。 元珩小殿下才露了面。 第35章 何人堪配皇后之位 “拜见父皇,儿臣已经将太傅布置的课业完成了。” 原来是被留堂做功课了,纪青梧看着雪团子一样的元珩,就移不开眼。 早先不知道元珩就是她的儿子,现在知道后,她只遗憾那日没有多抱抱他。 元珩直接去到了北席,和永王并排而坐,小身子坐得板板正正,玉面冷冰冰的,已颇有君子风范。 纪青梧的视线就一直粘在那个方向,再没有动过。 过了没多一会儿,武肃帝道:“元珩,来父皇这里。” 元珩黑眸里都是不解。 开始回想自己今天是不是又做了什么惹父皇生气之事。 他迈着短腿,脸色沉重地走到武肃帝身边。 纪青梧的目光依旧紧紧跟随着元珩,看他的表情,就知他是不情愿中又带着点儿惧意。 她想到了元珩因为和严御史孙子争执之事,挨了二十个手板,纪长霖这个大人尚且手心通红,元珩这么大点儿孩子,又怎么受得住。 纪青梧用带着嗔怪的眼神,瞪了武肃帝一眼,怪他对自己的儿子太过心狠了。 结果,好死不死,又被殿前高坐的那位抓了个正着。 武肃帝挑起眉毛,眸子半眯,纪青梧赶紧低下头。 怎么回事儿,皇帝连后脑勺都长了眼睛吗! 良久才收回视线的武肃帝,对着面前的元珩沉声道:“就坐朕身边吧。” 元珩少年老成,但也被父皇的话给惊到了,他参加宫宴,从来没有坐在皇帝身旁过。 他皱眉道:“是。” 其他经常参加宫宴的人,也暗暗称奇,武肃帝对小皇子的教养严苛,是父子更是君臣,从未因为这是唯一的子嗣而心慈手软,今天却起了同皇子亲近的心思。 李公公在皇帝身边添了椅子,父子共案,那如出一辙的凌厉黑眸,先是不约而同地望向了南席。 纪青梧低着头,安静地装小鹌鹑。 两人又若无其事地转回了视线。 太后也乐得有个和小皇子亲近的机会,上次发生落水的事情后,元珩就从卫妃的关雎宫移居到永宁殿自己独住。 “元珩,皇祖母也有些时日没见你了,你自己在永宁殿住可会害怕?” “不会。” 元珩的回答言简意赅,直接断了太后后边想提的话。 太后表情一噎,假模假样地叹了口气,换了个路子,开始旧事重提,“上次虽然卫妃没有尽到看顾之责,但好在哀家那侄女儿是个勇敢心善的,不然元珩就要凶多吉少了。” 被点名的卫妃,放下酒杯,淡笑着点头道:“太后娘娘,您说的正是,本宫也甚为感谢纪小姐,只不过这事儿陛下已经处置了,幕后主使的罗美人也已经赐自尽,罗家男子发配,女眷全部入了奴籍,您再提起,岂不会让元珩殿下害怕?” 纪青梧早就知道太后和卫妃二人看不对眼,互呛是常有的事儿。 但一个说着“元珩凶多吉少”,一个说着“赐自尽发配奴籍,却怕吓着元珩”,分明并未真正把他的安危放在心上。 纪青梧蹙着眉,看着元珩冷淡的小模样,他像是早就习惯了如此。 太后接着道:“这事儿过去了,不过还有一事,皇上的后宫是不是该进些新人了,哀家记得没错的话,上次选秀还是两年前。” 武肃帝的后宫,和前朝相比,简直不值一提,梁帝的后宫佳丽三千,而武肃帝这后宫就这寂寥的十几人。 前些年是新皇登基后的首次选秀,要顾及着前朝和后宫的势力平衡,选进宫的都是功臣之女,但唯独没有纪氏女,现在国祚稳固,尽可选些皇帝喜爱的女子。 殿中的世家贵女都坐直了身体,有甚者还偷偷拿起口脂补了唇色。 武肃帝面色淡淡,没应声。 太后揉着太阳穴,头疼地道:“皇上,哀家摄六宫事,但现在年纪大了,精力和体力都不如以前,是该立后了。” 从选秀女,又说到立后,皇帝抬眼问道:“母后觉得何人堪配后位?” 皇后之位,世家贵女们可不敢肖想,卫妃这样的天姿国色,还有那样得力的兄长,都坐不得这宝位。 纪青媛扬着头,宛若得胜的斗鸡一般,对自己有着非同一般的自信。 殿中最清醒的人,是纪青梧。 她轻微地摇了摇头,太后身处后宫漩涡之中,早已经被权利蒙了心。 立后人选,最不可能的就是纪氏女子。 上次在忠勇侯府,崔氏的那番话也点醒了她,新皇登基后,太后的母家纪氏独大,又有前朝之事为鉴,早就遭到了皇帝的忌惮。 若是立一个纪氏的皇后,唯一的皇子自然要交给皇后这个嫡母抚养,幼子傍身,母家势大,万一有了不臣之心...... 太后打量着皇帝的神情,接着道:“哀家以为,除了皇上满意,还是要选一个身份贵重,可以真心相待元珩的皇后才好。” 这心思,昭然若揭。 太后是纪氏一族所出,侄女纪青梧又不顾安危救了落水的皇子,在大家眼中,纪家对皇子呵护备至,可未婚的姑娘只剩纪青媛一人。 “母后所言极是,但也要看元珩喜不喜欢。” 听到武肃帝松口,太后心中喜悦,指着南席的纪青媛,“皇孙,看看那边的妃红色裙装女子,你可有眼缘?” 纪青媛温柔地对着他,展颜一笑。 压力一下子转到了元珩这里,他却直接移开眼,小脸冷漠地道:“回皇祖母,孙儿不喜欢。” 纪青媛的笑僵在脸上,皮笑肉不笑,看起来有点儿可笑,太后也讪讪地合上了嘴。 武肃帝却笑言:“殿内之中,吾儿可有喜欢的?” 元珩的目光立刻锁定一人。 纪青梧不敢抬头,盯着面前的点心碟子,虽然她的小家伙喜欢自己,她内心感动,但可不能把她立成箭靶子。 “本是有个还算得上喜欢的,但若是她成为我的母后——” 元珩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大声道:“儿臣就不喜了!” 武肃帝微讶:“为何?” 元珩看了皇帝一眼,小嘴一抿,随后凑身过去,在武肃帝耳边悄声说了句话。 众人只见皇帝瞬间黑了脸。 元珩一颗小心脏扑通扑通的,见父皇生气,他虽然害怕,但还是梗着脖子硬抗,势必要坚持自己的决定。 第36章 三日后,不见不散 武肃帝没想到。 有一天会被亲儿子嫌弃。 小小幼童,所言的是——“儿臣认为皇宫不是养人的好地方,看不得她嫁进来受委屈。” 这话细想是有道理的。 武肃帝冷着脸,直到宫宴的末尾。 这场宴会,太后、卫妃、纪青媛,甚至连同皇帝都不大高兴。 但纪青梧却觉得身心轻松了不少。 一是射箭活动了筋骨,把回临安后紧张惧怕的心情带走了不少,又得了皇帝亲自指点,箭术有了进益。 二则,通过两次和武肃帝近距离接触,她的心,安稳了下来。 他究竟有没有认出她的身份来,自己还不确定....... 但稍一想,无非是两种情况,皇帝若没认出,那她就接着伪装下去;亦或是他已认出,却佯装不知道,那她就陪着他演下去。 她还好好地活着,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越想越开心,纪青梧忍不住翘起嘴角,要是可以,她都想哼着歌儿了。 就连武肃帝退场之时,路过南席,看了她一眼,她也能自在地以笑颜回之了。 惹得皇帝的脚步顿了顿。 但纪青梧想表达方才他教她箭术的谢意,于是对他笑的更明媚了。 女子的笑靥比浮光锦缎还要有光华,眼珠湿亮亮的,被她看着的人,只觉着沁人心脾,通体舒坦。 武肃帝眸光闪动,没有回应,但脸色好了不少,而后抬脚走了。 等贵人们都离开后。 乔氏拉着小五,两人走出南席,正好碰见了要离开的黎承训。 “见过纪夫人,五小姐。” 纪青梧简单福了福身,回道:“黎公子。” 乔氏在一旁看着,觉得两人站在眼前很是登对,心内直点头,她本意就是两人借着宫宴之名,让两人见个面就好,打过招呼后,乔氏就领着纪青梧走出殿外。 出了宫门口,纪青梧扶着乔氏上了马车。 “纪小姐,请等一下。” 朗朗的男声从他们身后传来。 纪青梧回头,就瞧见了长身玉立的白衣男子。 “黎公子?” 黎承训上前一步,两人之间隔着一米的距离。 “纪小姐,方才在殿中不方便说话,三日后,可否与在下去寒山寺同游,我听说此寺登高望远的风景不错。” 说完,他还笑了笑,宛如晴光映雪,纪青梧顿时觉得眼前亮了不少。 她本不急着嫁人,但刚巧今日了却心头的大事,心情正好。 况且,她早就听说过寒山寺,这寺庙建在千奇山的顶峰,山中景色奇丽,也想去欣赏美景的。 只是这合不合礼数? 在马车中的乔氏,掀开帘子,笑着道:“让兰芝陪着你一起,不妨事的。” 在公开场合,年轻人同游没有什么要紧的,没想到这黎公子对小五如此上心,乔氏自然要成人之美。 纪青梧点头,大方地道:“好,三日后山下见。” 见她应下了,黎承训也笑着道:“不见不散。” 回到家后,纪青梧卸下钗环,右臂有点儿酸痛,那轩辕弓真不是一般人可以使得的。 她对着镜子,看着自己的面容。 熟悉又陌生,她已经快忘记自己的真容是何样子了。 啾啾从小就习惯了纪青梧时不时地换张脸,但这丫头却每次都认得出,她曾问过,你是怎么认出阿娘的呀? 啾啾扑过来,在她身上打滚,小鼻子使劲儿的嗅着,说是因为阿娘的气味儿好闻,在别处都闻不到。 纪青梧拿着紫檀密齿梳,梳着如黑云般的长发。 兰芝忽然敲了门进来,压低声音,语气却很急地道:“五小姐,忠勇侯府派人来传话,要请小姐过去一趟。” “现在?”她讶异地问。 外边天都黑了,这个时候叫她过去……莫不是大姐姐出了什么事儿?! “兰芝,你在家看着啾啾,我过去看看。” 纪青梧随手用玉簪盘了个发髻,就急匆匆地出门了。 忠勇侯府派来的马车就等在门口,她坐上车,心中开始忐忑。怪不得今天宫宴没见到忠勇侯府的人,敢情是大姐姐出事儿了。 进了宁华堂,芯儿引她进去卧室。 纪青容正躺在床上,陆倦一手端着碗,另一臂扶着她,正在姿态亲昵地哄喂她喝水。 纪青梧愣了愣,大姐姐面容红润,不像是病到了连水都喝不了的程度。 “五妹妹,你来了。”纪青容嫌弃地拍了下陆倦的手,让他到一边去,别打扰她和五妹聊天。 陆倦好脾气地道:“是我请五妹过来的,你就让我同她问上几句。” “大姐夫,这么晚叫我过来,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 “五妹,青容下午在打理家事之时晕倒了,已经请了大夫来看,只是那大夫医术一般,我信不过,还是要你来看看,我才放心。” 纪青梧走到床边坐下,拉过长姐的左手开始摸脉。纪青容紧张地盯着她,陆倦在地上焦虑地来回踱步。 也就半炷香的功夫,纪青梧淡定地收回手。 陆倦停下脚步,问道:“这么快?不再多把会儿脉了?” 纪青梧把长姐的手塞回被子里,指了指自己,挑眉道:“不要小瞧我的医术,妇科圣手是也。” 陆倦虚心求教:“敢问圣手,先前大夫说青容像是孕相,但月份尚浅,他只能等一个月再来请脉,圣手有什么高见?” 纪青梧还没说话,眼睛已经先弯了起来。 “是喜脉没错。” 听到这个诊断,纪青容怔怔地,两行热泪就滚了下来。 她紧紧攥着纪青梧的手,“五妹......是真的吗......” 纪青梧手背被长姐的指甲划得有些疼,她忍疼点头道:“大姐姐,没错的,你还不相信我吗?” 纪青容胡乱地抹着泪水,忙点头:“我信,我信的!” 陆倦目光闪动着,站在床边,抱紧了妻子,温柔地拍着她的后背。 纪青梧看着这对夫妻情意绵绵的样子,也不想打扰了他们,但有些医嘱还是要亲口说给他们听的。 “原来的药可以先停一停,我给大姐姐开些温补适合养胎的。” 陆倦:“好,我会盯着她按时吃药。” “一定记得让大姐姐多修养心神,不要操心府中庶务了,忌大喜大怒。” 陆倦:“好,可以请二嫂来帮忙。” 纪青梧想到了还有个必须要提及的嘱咐,她咬咬唇。 之前当医者,医治的都是不认识的妇孺,一旦这夫妻两个人你都识得,有些话要说出口,就变得有些难为情了。 “大姐姐底子差,请世子要顾惜大姐姐身体,前三个月不能行房。” 陆倦:“......好。” 纪青容把脸埋进被子里。 * 纪青梧走出忠勇候府,外边夜色茫茫,看不清路面。 她出来的急,衣服还是参加宫宴那套香云纱,晚风一吹,冷得她打了个寒颤。 她快步登上了门口正在等候的马车。 只是还没等坐下,她就发现不对。 这马车的空间,宽敞了两倍有余。 第37章 手别乱摸,闭上眼 马车内的光线昏暗,车帘更是密不透光。 纪青梧保持着弯腰的姿势,睁大双眸,想要看清楚马车内是否有人在。 好似无人。 这马车内倒是暖和得紧,只是误闯了别人的马车,不好停留太久,她正要退出去。 脚下却忽的被什么东西一绊。 她在失去平衡的瞬间,还在想,进来之时并未察觉到有东西藏在脚下...... 然而,也没有意料的疼痛,她没摔倒在地面,反而扑到了一人身上。 确切地说,是扑到了男子匀称有力的大腿。 车内竟然有人! 纪青梧心急地想找个借力点站起来,但眼不能视物,只能用手摸索着。 不知摸到了何处,只闻一声略带喑哑的闷哼。 在不能视物的幽闭空间中,显得格外清晰和撩人。 “手别乱摸。” 那人低斥着。 纪青梧也觉出尴尬来,她弱弱地解释道:“我没想摸,我看不见,只是想先站起来。” 话音一落,马车的车厢忽然亮堂了。 那人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颗夜明珠。 纪青梧也借着这光亮,看清了马车的车厢,壁面是华丽丝绸和绣花,车顶有精美的雕龙凤纹。 她蓦得一抬首,就见到了一张俊美无铸的脸庞。 没了白日的凌厉冷冽之态,在夜明珠的光下,润泽如玉。 男子高大身形倚靠在车厢中央的榻上,他正静静地凝视着她。 纪青梧傻眼了。 她绞尽脑汁也想不通,为何会在忠勇侯府门口停靠的马车上,见到皇帝! 武肃帝也看清了她此时的模样。 女子仰着头,红润的唇瓣因为惊讶微微张开,水眸里满是莹莹的华光,发丝还调皮地划下来几缕,落在耳边。 娇软的身子正趴伏在他的大腿处,呼吸有点儿急促。 又纯又媚,让人瞬间就生了别样的念头。 武肃帝的喉结滚了一滚。 低沉地命令道:“还不起来?” 纪青梧也意识到,她的姿势太过不雅,她赶紧移开手,不敢再碰触他的腿,支撑着坐榻起身,脸色酡红地退到车厢的角落处。 腿间没了那片温软,武肃帝又皱了皱眉。 见他神色,纪青梧以为自己唐突了皇帝,加上她还是个有“前科”的,又往后缩了缩,干脆把后背贴到了厢壁。 她急于证明自己的清白,“陛下,都怪臣女没看清您在,不然就算我在地上摔残了,也不会往您身上摔的。” 武肃帝冷冷地睨了她一眼。 若不是他,是别人在,她就可以理直气壮地“投怀送抱”了? 不知道是这眼神太冷,还是厢壁太凉,纪青梧打了个哆嗦。 “坐过来。” 纪青梧缩着肩膀,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坐在他右侧,两人之间至少还可以再坐下一人。 皇帝不开口说话,她也不敢出声。 车厢内气氛沉闷,丝丝缕缕的香气飘过纪青梧的鼻尖,她微微偏着头,看向了武肃帝。 男人眉头不耐地皱着,似正在努力平息着什么,他仅着了一身家常的玄青色锦袍,腰间没有玉饰,只配了一只香囊,隐隐有香气透了过来。 见她的目光停靠在他腰胯之处。 武肃帝的声音一凛。 “闭上眼。” 纪青梧不知他为何要让自己闭眼,但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这位还是百官之上的帝王,她只有听令的份儿。 她听话的缓缓合上眼,长如黑翎似的睫毛轻轻抖着,似透露着她的不安,她听到了布料摩挲的声音,还有茶盏轻碰的声音。 武肃帝灌了一杯冷茶,茶水润过喉头,心绪平静后,才看向身边之人。 那一双柔亮的眸子,闭上后,这张脸就没有那么乱人心智了。 千秋多绝色。 他出身世家,少年时便征战沙场,功名赫赫,主动投怀的绝色佳人多不胜数,单凭这张脸,还不足以让他如此心神不宁。 识人识面不识心,帝王之术,最先要学的便是洞察人心。 辨目,可以观心,目为游息之宫,一看便可知善恶清浊。 纪青梧这双眼实在生的太好,水灵灵的随意一望,就像生了一把水袖,直直扬到人心里去。 武肃帝手里端着白玉杯,嘴边带着嘲讽的弧度。 他要是辨不出她这等易容之术,恐怕早已在谋逆之人的刺杀下丧命无数次了。 这双眸子,独一无二,世间绝无仅有。 他怎会认不出。 更何况,他曾见过这双眸子盛满情思时的潋滟风情,只不过,那目光所及之人,并非是他。 “睁开眼。”男人声音沉沉。 纪青梧闭眼太久,睁开时眼皮还有点儿发沉,她眨了眨眼,羽睫翻飞,眸光忽明忽灭,比那夜明珠还要光华万千。 她方才觉察过味儿来,是不是不小心摸了皇帝一下,让他觉得自己碍眼又碍事了。 就这么点儿碰触,他就如此厌烦的反应。 想当初她可是...... 这样一想不要紧,越想越刹不住,纪青梧的脸开始发烫,人一旦心思乱了,就会没话找话,开始多话。 她打破沉默,问道:“陛下,您为什么会来这里?” 武肃帝反问:“朕不能来?” “能来,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纪青梧干巴巴地又问:“陛下,您有没有看到侯府的马车?我出门时没找到,才会误上了您的马车。” 那马车夫已经被李渝宗带去喝茶了。 武肃帝冷淡道:“没见到。” 见他不欲同自己搭话,也对,是她误闯了皇帝的马车,扰了这位的清净,换做是她在休憩,也不愿被人打扰的。 纪青梧开口道:“陛下,天色不早了,臣女就先回家了,您也早些回宫休息,臣女告退。” 说完,正要走,身后之人突然开了口。 音色比料峭的晚风还要让人觉得凉嗖嗖。 “就如此好看?” 纪青梧停下脚步,回头不解地望着他,这问题问的突如其来,也不搭前言,什么东西好看? 见她半响也没反应过来,清澈的眸子带着迷茫,偏着头,懵懵懂懂的看着自己。 武肃帝放下了茶杯,抱着胳膊,好心地给了她提示。 “隔着六排坐席,要遥遥地看。” “献艺之时,也要侧头去看。” 男人语气慢悠悠的,但神色可是冷的渗人。 这是在说什么? 第38章 先定下这桩婚事 纪青梧将献艺之事在脑袋里过了个遍,眸子忽而瞪圆。 如果她猜得没错...... 应该说得是,她在宫宴之中看向黎承训那几眼。 这有什么,遇到没见过的好风光,谁能忍得住不看。 纪青梧猜测着武肃帝的心思,大概是同为男人的好胜心作祟,就像女子会比美一般,男子想来也会如此。 于是,纪青梧公允地道:“臣女不止看了黎公子,还看了陛下。” 武肃帝挑眉:“何时看的?” 这回纪青梧开始支支吾吾,她每次射出一箭,就回头去寻他的目光,射不中,想求个安心之态,射中了,想分享喜悦之意。 在箭术之事上,她确是对武肃帝有着崇敬之心。 只是在此刻,这么说出口,显得她别有用心了。 纪青梧磕磕巴巴地道:“就,就射箭的时候,看了,看的次数更多,更久。” 刚才还脸色不虞的男人,现在神色好转,语气带着揶揄道:“看够了吗?不再看了?” “够了,不看了。” 纪青梧摇头,见那张俊脸有沉下来的意思,忙道:“下次再看。” 武肃帝身体前倾了少许,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厚实又宽阔的肩膀带来更大的压迫感,光线被他挡住大半。 “现在就急着要走,你没什么要问朕的?” 纪青梧心中一紧,这人怎么好似能看清她所思所想。 她确实有个问题想问,比如说,皇帝是如何知晓自己箭术不错的,但她不敢问,也怕从他口中知道答案。 于是,她摇摇头。 却听清冽之音响起,“朕却有话要问你。” 纪青梧的心又提了起来。 “你在南楚时开了个医馆,是治什么的?” 她老实地回答:“不孕不育,不限男女。”又补充道:“也不限物种,猫儿狗儿的也可以治。” 她福至心灵,该不会皇帝是想找自己医治他的隐疾吧! 毕竟这么多年,后宫一直没有皇子和公主诞生。 这可就难了,他虽是帝王,但命中绝嗣,她穿越来此,正是为了帮他绵延子嗣。 这隐疾,她可医治不了。 不对,也不是不能医治。 只不过......他的子嗣,只能由她所生,其他妃嫔是断然不会有孕的。 纪青梧为难地道:“陛下,您......” 武肃帝见她神态扭捏,就知她想岔了,直接道:“你去长公主府一趟,给皇姐请脉。” 原来武肃帝深夜出现在忠勇侯府门口,是为了找她说这件事儿。 大姐姐刚诊出有孕,这消息就传到皇帝耳中了?看来自己的医术得到了认可。 皇帝专门跑来这一趟,对华昌长公主可真够重视的。 长公主赵天华,封号华昌,是皇帝亲姐,已经和驸马成婚六年了,外界传言夫妻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关系和美的很,但就是一直没有孩子。 纪青梧心里的疑惑打消了,乖顺地点头。 “好,我明日一早就去。” “三日后再去。” 纪青梧抬头,惊讶地看着他道:“为何要三日之后才去?”他这么晚来等自己,难道不是很急吗? 武肃帝冷声:“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朕说三日后,就是三日后。” 可是,她三日后和黎承训约了去寒山寺同游。 纪青梧犹犹豫豫地望向武肃帝,眸中似是含了一汪水,却丝毫没有撼动男人的决定。 直接被人下了冷硬的逐客令。 “下去。” 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她低头福了福,安静地下了马车,结果就看到另一架马车停在侯府的正门口。 她揉了揉眼睛,方才是她眼花了吗? * 翌日。 纪青梧去了安居苑,将三日后要去华昌长公主府中的事儿给乔氏说了。 但没提及昨夜见过皇帝,只说是派人传的话。 “娘,黎公子那里,我要失约了。”纪青梧问道:“我写一封书信给他,说明缘由,可还合适?” 乔氏思虑着:“这么巧,赶在了同一天,还是长公主之事更重要些。” “既是见不到......不如你今日陪娘一道回趟乔家,你祖母身体有点儿不舒坦,正好你们俩也可以当面说。” 纪青梧点头:“这样也好。” 到了乔府,母女先去了乔老夫人的房中。 刚一到门口,就听见里边传来老太太的笑骂声。 “你这泼猴儿,专门回家来拿我这个老太太开涮。” 又听见一男声,打趣道:“就算现在是个老太太,也风采不减当年,西塘那么多老头,都时刻等着跳河,再博您一笑。” 乔老太太气得扔了一个靠枕过去。 纪青梧和乔氏进门,险些被砸着,她侧身抬手一捉,眼疾手快地接住了。 “哎呦,差点儿砸到我的心肝儿了。”乔老太太又骂了那个穿着深蓝长袍的男子几句。 又招呼道:“快过来,坐在老身的边儿上来,小五,这个不正经的就是你小舅舅。” 乔其麒笑着道:“阿姐,青梧这身手不错。” 乔氏怨道:“四弟,你怎么又逗母亲,她这么大年岁了,别惹她动手,万一再闪着腰,你就罪过大了。” 乔其麒摸了摸鼻子,这么大了,还要在外甥女儿面前被训,多少有点儿颜面无光。 “小五,你来得正好,你小舅舅刚从显阳回来,也去了黎承训的老家打听过,是个本分的清正之家。” 乔老太太拉过纪青梧的手,“虽说家底比不上都城这些勋贵,但男儿的前程是要靠着自己去挣的,你外祖父和小舅舅,都觉得此人大有可为。” 老人家语重心长,纪青梧配合着点点头。 “若是你也中意,咱们就在殿试之前,先定下这桩婚事。” 怎么突然快进到要订婚了! 纪青梧呐呐道:“这也太急了些.......” “傻姑娘,等到殿试中了状元,盯着黎承训的人家可就多了去了,难保就被人撬了去。” 可这事儿怎么也得讲究个两情相悦,纪青梧不想太过草率。 “黎公子,他可知情?” 乔其麒笑着道:“他早就应下了。” 纪青梧捏着小指,开口道:“让我先同黎公子见见。” 此时此刻的勤政殿。 自从上次调查纪青梧后,三川就被武肃帝下令,调成了专门盯看她的隐卫。 这会儿,三川正跪在殿中禀报。 “禀圣上,纪五小姐今日回了外祖家。” 武肃帝坐在案后,翻阅着奏折,抬眼道:“原定今日就要回纪府吗?” 三川道:“是临时决定。” 乔家有谁在啊,这么迫不及待地又回去了。 武肃帝扯出一丝笑,有弧度,但缺了温度。 李渝宗和三川都低下了头,默契地心道,怕是有人要遭殃了。 第39章 我会风光迎娶你 乔家,假山亭内。 碧水流淌在亭子前,青石如画,站在亭中的男女,是画卷都描摹不出来的灵动和俊逸。 黎承训依旧是一身白衣,阳光穿过竹叶,在他的衣袍上投下竹叶纹的暗影。 纪青梧侧身,看向他柔声道:“黎公子,先要对你说声抱歉。” 听到抱歉二字,他的音色疏冷:“纪小姐,无论你作何决定,都不用跟我说抱歉。” 纪青梧的视线从他精致的侧颜,落到他垂在身侧,曲起的手指上。 明明心内很在意,却装作漠不关心的样子。 她轻咳一声,又开口道:“我刚从老夫人那处过来,听说关于你我议亲一事,你已同意。” 正常女子说与亲事相关的话,都会多少带点儿害羞和扭捏。可纪青梧却如此直白地问了出来,大方地看着黎承训那张俊得夺目的脸。 察觉到她在打量他的神色,黎承训转过身来,两人正对而立。 女子面容白皙,神情柔和,烟波含烟似雾,身上的幽香被清风送了过来,他神色变了变。 黎承训顿了少顷,垂眸道:“纪小姐,乔老夫人说得没错,这婚事我已经应承了下来,你拒了便拒了,也不用对我说抱歉。” “谁说我拒了?”她的声音带着疑惑。 黎承训抬眼瞧她,只见她脸上满是笑意,眼眸流转间,顾盼神飞。 他皱眉确认着:“那是因何要道歉?” 纪青梧可惜地道:“原本说好的寒山寺同游,我要失约了,临时有些事儿绊住脚,就不能陪黎公子去了。” 黎承训似是长呼一口气,忙道:“不碍事,往后我们还有机会再去寒山寺。” 往后...... 纪青梧听懂了他话语之中的意思,他们之间还有以后,还有很多时间。 “我还有一事,想问黎公子,只是不知道是否会唐突了公子。” 黎承训颔首,认真地道:“你问,我尽会如实回答。” “我嫁过人,生育过孩子,这些你应该清楚,你为什么会答应同我议亲?” 纪青梧并不是看轻自己,而是这个世道,在外人眼中,她不过是一个带着孩子的寡妇,名声不好,何德何能二嫁状元之才。 她很想知道黎承训是如何想的。 他似是知晓她的顾虑,直接道:“显阳民风开放,再娶再嫁是寻常事,娶妻当然要娶意中之人,我曾闻纪小姐在南楚开了间医馆,在战戈之中可以保身,如此心性坚韧又有才华的女子——” 眉目间似朗月入怀的男子,拱手施了一礼。 “承训,寤寐思之。” 猝不及防被人表白的纪青梧,看着他的脸,笑着轻声道:“倒也不必辗转反侧地思之。” 看她神情温软,黎承训忽而低低地唤道:“青梧。” “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纪青梧回望着他道:“你都这么叫了,还要问我,我要是说不行,你就不叫了吗?” 耳边响起他朗朗的笑声,雪山晴雪般干净的脸庞,眼里映照的都是她。 “乔老夫人的意思,是希望我们两个早点下定,婚期还不急,青梧,不知你的意思是?” 先定下来,两人以成婚为目的相处,虽少了些浪漫,但却令人踏实。 纪青梧在思虑着。 “青梧,待我高中后,我会风光迎娶你入状元府,以后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干涉。” “孩子也可以由我亲自教导,若你还想开间医馆,我就给你挑好铺面,若是想待在家中,就辛劳你主持中馈,可好?” 几句话,就将未来勾画的如此令人向往。 不是困于后宅,她可以尽情去做自己所想之事。 纪青梧也难免意动。 “好。” 两人聊完,纪青梧先转身离开。 黎承训的目光却直直地定在远处,并没有看向她的背影。 假山上地势高,可以望尽前厅,乔氏客卿之多,犹如过江之鲫。 只有先登高,才能望更远。 * 慈宁宫。 石溪进了殿中,跪在榻边,用手给太后揉按着腿。 “太后,奴婢刚才差点儿来迟了,请太后恕罪。” “又没有真的迟到,何罪之有。”太后闭着眼,闻着燃起的梨木熏香,问道:“说说,你被什么耽搁了脚步。” “奴婢去御花园给您集新鲜的花瓣,正好听到在御前侍候的小太监们在碎嘴。” 见石溪神神秘秘的,太后睁了眼,“其他人先退下吧。” “太后娘娘,那小太监说,今年的进士中有一位,不仅才华绝世,而是样貌也是个顶个的俊朗,现在已经不知被多少家贵夫人相中做女婿了。” 太后嗯了一声,反应仍是平淡。 石溪低眉顺眼地接着道:“就连皇上今日也在早朝中盛赞这位写的锦绣文章,怕是殿试头筹就是他了。” 太后惊异地撑起身子。 就连皇帝都盛赞了?武肃帝平日可不轻易夸人的。 还特地选在早朝中如此说,看来离状元之位仅一步之遥,只等殿试中选了。 “当真如此俊秀?” 太后有一女,庆云公主,正好快到了择驸马的年岁,她这两年一直在盯着,哪家有适龄的儿郎。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状元郎就这么出现在眼前了。 石溪道:“是,太后娘娘,我听说乔家也对这位很中意。” 管他乔家李家崔家的,太后皱眉道:“哪家的都不能越过哀家的庆云去!” 石溪手下用着巧劲儿,卖力地揉按着,轻声道:“太后,正好过几日就是娘娘的圣寿节,可请那位探花郎来,您和庆云公主先看看。” 太后舒服地眯上了眼,慢慢地道:“也好。” * 第三日一早,纪青梧就去长公主府递了拜帖。 小厮领着她入府门,穿过长廊。 左边传来闷吼声,吓得纪青梧身子一抖。 顺着声音,可以看到隔壁的院中,一男子半身赤裸,身材魁梧,仅穿着黑色外裤,在树下打拳,拳拳带风,震掉了不少树叶。 那沙包大的拳头,不夸张的说,一拳就能要了纪青梧的小命。 “纪小姐,这是驸马爷。” 原来这位高大威猛的汉子,就是尉迟将军,华昌长公主的驸马,尉迟连平。 也不管对方有没有看见,纪青梧隔着栅栏,行了一礼,就赶紧跟着小厮走了。 第40章 武肃帝的荒唐行事 很快到了华昌长公主的屋门口,门外立着的侍女见她过来,从廊下来迎接。 “纪小姐,长公主现下还在睡着,请您到偏厅等上一等。” 不愧是长公主,在自己府中想睡到何时就睡到何时,不像自己,一大早就爬起来,现在还要等贵人睡醒。 纪青梧坐在偏厅,打量着房内的布置。 有一张长长的香案,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香烛和香薰,是以屋内满是宜人的花果香气。 紫檀架上摆着菱花铜镜,两侧还挂着双面刺绣丝帛,桌上有一个汝窑花瓶,插着一囊水晶刻成的梅花。 她暗暗称奇,真是雅致中难掩贵气。 侍女道:“纪小姐,长公主醒了,一会儿就往偏厅来。” 纪青梧坐直了身体,眼神注意着门口的动静。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两位黄色宫裙的侍女推开了门,一位穿着月华绫锻,外披着羽纱衣,挽着飞天发髻的女子缓步进来。 纪青梧进了长公主府的第二惊,就是华昌长公主。 长公主是美人,她预料的到。 毕竟她和武肃帝一母同胞。 可没想到是谪仙一般的人物,是个气质脱俗的冷美人。 华昌长公主拖着长长的裙尾到了正位坐下,神色有点疲倦。 目光像是带着冰碴子,嘴唇微微分开问道:“你就是纪家五姑娘?” 纪青梧乖巧地点头。 她之前还觉得武肃帝那双眼冷的渗人,结果发现,和华昌长公主相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长公主嘴角连一点儿笑意都没出现过,若不是她们之前没有见过,没有过节,她就要以为自己做什么惹怒了长公主。 “臣女来给长公主请脉。” 长公主微微侧首,示意其余的侍女退下,只留下一个贴身侍女。 “皇帝让你来的?”声音如沁人的泉水,清冷又甘冽。 纪青梧不敢多答:“是。” 长公主的娥眉舒展了少许,伸出了玉臂,侍女拿来一张薄如蝉翼的水晶纱,盖在她的手腕之上。 侍女低声道:“纪小姐,请。” 纪青梧坐了过去,不敢直视长公主,把手轻轻搭了上去。 是热的哎。 这华昌长公主从头到脚都冒着冷飕飕的仙气,她还以为整个人都会是冰凉如玉髓。 长公主也是人。 有了这个认知后,纪青梧没忍住勾唇轻笑,嘴角的小窝像是梨子一样清甜。 华昌长公主眸光扫在她的脸上。 前几日,皇帝身边的李渝宗亲自来了一趟,说是圣上给她安排了一位神医请脉,她本想拒绝,有孕无孕,听天命就是,何必要人为干预。 但李公公说,这女子比较特殊。 话里话外,大有不顾长公主意愿的意思,不是她想要看病,而是这女子要来看,她就必须得配合着。 武肃帝登基后,还是第一次有这么荒唐的行事。 华昌长公主忍不住瞧了又瞧,想看看能让武肃帝身旁的内务府大总管,说出特殊二字,她究竟是个怎么特殊法。 纪青梧正神情专注地号脉,微微敛眸,唇色不点而朱,长得不错,也只是不错而已。 许久后,纪青梧蹙着眉收回手。 看她神色不对,侍女问道:“长公主身子可有问题?” 纪青梧赶忙答道:“没,长公主身体康健,脉象不浮不躁,流利圆滑,从容和缓。” 她为难地抿抿唇,对着像月宫仙子一般的长公主,说起房中事,好像亵渎了她。 眸光闪动,宛若一池春水皱,就这么看向长公主。 直把华昌长公主也看得心软了些,她将袍袖的褶皱扯平,“你尽管说。” “臣女听闻殿下和驸马成婚六年,要知女子不孕,也不全是女子的问题,也可能是男子身体有碍。” 她说的委婉些,长公主听明白了。 “叫驸马过来一趟。”华昌长公主冷声道。 很快,驸马就被请到了偏厅。 “公主今日怎么在偏厅待客?” 尉迟连平刚练完拳,套了件外袍就过来了。 华昌长公主凌厉的眼风就甩了过去,主屋昨夜被他闹成什么样子,还怎么见客。 见他带着浑身的汗臭,要坐在自己身边,长公主冷冰冰的假面也打破了,玉指一扬。 “坐那边去。” 尉迟连平无所谓地在旁处坐下,端起一杯雪萃花茶饮了,嘴中还道:“这什么茶,味儿也太淡了,远远不如我将军府中的大红袍。” 喝了这么珍贵的茶,却还要贬损几句,华昌长公主扭过头,连半分视线都不想再分给这个粗人。 这一来一去的对话,纪青梧就看出了,这对夫妻不如外界传言的相敬如宾,应该说是相互嫌弃才更贴切。 尉迟连平眼里带着挑衅,嫌这么喝不过瘾,直接拿起茶壶,隔空对着嘴倒了进去。 还有不少茶水溢到了下巴,顺着流淌到胸前。 这么粗狂的喝法,连纪青梧都看呆了。 喝完茶解了渴,尉迟连平才看到面前这个娇滴滴的女子,他用袍袖擦了擦嘴,问道:“你是何人?” “回驸马,臣女奉命来给长公主请脉。” 尉迟连平诧异地问:“公主叫我来,就是为了看你把脉?” 华昌长公主根本不想说话,侍女道:“公主请纪小姐也给你把把脉。” “我又没病,我不看。” 说完,尉迟连平转身就离开,大步一迈,几步就要出门口去。 “回来!” 华昌长公主把一只名贵的双耳玉杯,摔在尉迟连平的脚下,才让他停了脚步。 尉迟连平看着脚边的碎片,还有心思调笑,“既然公主这么极力挽留,我就再坐一会儿。” 摔杯子留人,关键还留住了。 这对夫妻的相处模式,看得纪青梧心中一阵害怕,她赶紧低头上前。 “臣女给驸马诊脉,很快就好。” 侍女正要把水晶纱盖在他的腕间。 尉迟连平直接移开了,不屑地道:“我又不是小娘们,不怕摸,况且直接摸才诊得更仔细。” 华昌长公主忍了又忍,再也忍不住,怒不可遏地道:“你能不能要点儿脸!这姑娘是皇帝派来的,你一身糙皮不怕摸,人家姑娘还怕划伤手!” 听到这话,尉迟连平才认真地看了看纪青梧。 粗眉扬起,道:“你不是那天宫宴射箭的姑娘吗?” 纪青梧也觉得他面熟,许是他当日就坐在武将席上。 尉迟连平身体靠后倾斜,特意去看了她的侧脸。 而后语气确定地说,“没错,就是你。” “皇上搂在怀里射箭的那个姑娘。” 第41章 皇上心头最爱的是.... 这话说的可真糙。 明明是献艺,这样一听,倒成了暧昧无边的风月之事。 纪青梧瞬间理解了,华昌长公主这么个仙气飘飘的人物,为何会屡次被气得破功。 尉迟连平像是觉察不到纪青梧的尴尬,还继续道:“皇上那把轩辕弓,三军将士们做梦都想拉上一回,可皇上从来没有给别人摸过,简直比对自己亲媳妇儿还要爱护。” 他挑眉笑道:“却给你碰了,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代表什么...... 话糙理不糙。 华昌长公主没打断这武夫的话。 她凝思着,前几日的宫宴她没去,自己不是爱凑热闹的人,所以没有见到皇帝搂着这姑娘射箭的场面。 要知道武肃帝不爱亲近人的毛病,可比她还要厉害,就连亲生的小皇子,也没见他抱过几回。 华昌长公主眸色深了深,没想到这纪五小姐竟然如此特殊。 宫宴射箭那日,纪青梧本不觉有什么不对之处。 但听到驸马如此一说,脸颊顿时飞上红晕,不敢答话。 尉迟连平别有深意地接着道:“这代表,皇上心头最爱的不是那把弓了。” 纪青梧的心脏狠狠漏了一拍。 华昌长公主心中也纳罕,这粗人何时也这般心思细腻了。 屋内几人,又听这位粗犷的驸马爷的声音响起。 尉迟连平兴奋地拍了下大腿道:“皇上定是又寻到更为喜爱的宝剑宝刀了!男人嘛,都是喜新厌旧的。” 莽夫就是莽夫。 华昌长公主因为有良好教养,才没有把白眼翻上天。 原是这样,倒也很有道理,纪青梧的心犹在漂浮着,她下意识接受了这个解释。 她轻声道:“请驸马爷不要激动,诊脉要心绪平和。” 等尉迟连平老实了下来,她很快就有了论断,撤回了搭腕的手指。 “如何,本将是不是身强力壮。” 纪青梧点头:“驸马身体健壮,肾精旺盛,也没有问题。” 尉迟连平迷惑地道:“什么肾精?”他猛然反应过来,问向面前娇柔的女子,“你到底是看哪门类的大夫?” 纪青梧答道:“不孕不育。” 他怒气冲冲地站起来,盯着华昌大呵道:“公主是觉得我生不出?!” 华昌长公主语气淡淡:“难道不是吗?” 这可要把尉迟连平气得跳脚,一张脸铁青,拳头攥地死紧,像是随时要发飙。 只听女子轻轻柔柔的声音响起,像一汪清泉,抚平人的毛躁。 “驸马,您和公主的身体都没有问题,都很康健。” 尉迟连平这才坐了下来,用鼻孔看着对座的公主殿下。 见气氛没有那么剑拔弩张,纪青梧小心翼翼地道:“想来应该是其他原因,两位可否回答我几个比较私人的问题?” 因着皇帝对纪青梧看重,华昌长公主还是比较配合。 坦然地道:“你问吧。” “你们上次同房是什么时候?” 上来就是这么难以启齿的问题,华昌长公主皱紧眉头。 尉迟连平回味着道:“昨夜。” 纪青梧讶异地挑了挑眉,这两人看着夫妻感情不好的样子,没想到还这么亲密,她接着问。 “一月大概有几次?” 华昌长公主刚想答,就被人插了话。 尉迟连平的不满之情,溢于言表,伸出一根粗指。 “还几次?一月就这么一次。” 尚公主不比寻常娶妻,是夫妻也是君臣,长公主给他立了诸多个规矩。 一开始,本是每月可以同房四次,至于为何现在只剩下一次了,都怪尉迟连平太糙了。 华昌长公主实在难以忍受不够洁净的他,躺在自己华美馨香的被褥之上。 一条破抹布擦全身的臭男人,没资格和她共榻。 现今,还愿意做这档事儿全是为了夫妻之名。 所以每月除了这一次,他们会同床,其余时间都是各自居住在公主府和将军府。 一月就做这么一次夫妻。 纪青梧算了算日子,昨夜刚好避开了长公主的易孕期。 她问道:“可是每个月都是固定这一天?” 华昌长公主微微颔首。 怪不得了,这和刻意避孕没什么差别,问题原来出在此处。 纪青梧拿来纸笔,在宣纸上勾画着,“长公主如果想早日有孕的话,行房就要避开那几日,而这几天,才是怀孕的最佳时日。” 尉迟连平在一旁偷瞄,抱着胳膊道:“管它哪天,每天都做......” 华昌长公主直接拿他刚才随手扔在一边的汗巾,塞进他嘴里。 这股味儿真冲。 尉迟连平几乎要呕出来。 他难得在心中反思着,冰清玉洁的公主殿下如此嫌弃自己,也不是没道理。 纪青梧柔声道:“长公主,驸马,把每月同房的时间改上一改,应是可以了。” 尉迟连平把嘴里的汗巾拿出来扔了,质疑道:“这样就行?”又摸着腮帮子道:“是不是每日都做几率更大些?” 纪青梧的目光不由得落在驸马结实的胳膊上,这怕是比长公主的大腿都要粗壮,要是日日如此,别说怀孕,美人就要香消玉殒了。 她委婉地道:“过犹不及,就这几日是正好的。” 华昌长公主松了一口气,真怕这粗莽汉子发疯。 纪青梧和长公主约了下次来请脉的时间,就离开了府中。 华昌长公主见尉迟连平还坐在偏厅,斜眼道:“你怎么不回将军府了?” “我这不是听大夫的话,多留几日,帮你一把。” 看着宛若瑶池仙女一般的公主,尉迟连平的眼睛粘在了她身上。 华昌长公主冷漠地道:“不用你帮。” “生孩子这事儿不用我帮,你自己可真办不成。” 怎么也是做了六年的夫妻,男人眼神一变,她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荤东西。 “你脑子里能不能装点别的事,别来缠着我。” 赵天华贵为公主,尉迟连平作为驸马不能纳妾已经够憋屈的了,在房事上还要处处克制。 他嗤道:“天底下的男人不都想着这点儿事,尤其是我们这些军中为将领的,这方面需求本就大。” 听着这无赖的话,华昌长公主额角跳了几跳。 “你就是为自己的色欲熏心找借口,君子该端方如玉,皇上曾是北境大将军,他也没你这般......” 第42章 上了龙床,九条命都不够抵 “就算公主是皇上亲姐,皇上私底下如何,你又如何知道?” 尉迟连平以前就是武肃帝麾下的一员猛将。 他们这些心腹随他上阵杀敌,也一块风餐露宿过,同吃同睡,哪儿还有什么隐秘。 他意有所指地道:“公主可看错了,要我说那位,可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尉迟连平想了想,举了个极为粗浅的例子。 “就好比说,刚才来诊脉的那姑娘,腰细的一握就能折,要是上了龙床,九条命都不够抵的。” 华昌长公主把茶壶扔了过去,咬紧牙。 “你给本宫滚出去!” 纪青梧就这么和被赶出来的驸马爷,在门口,面面相觑。 方才,她的笔落在了厅中的桌子上。 医者的笔,写顺了就不愿再换,所以当她走到门口才想起来忘记带笔,就又折返了回来。 不想却听见这话。 而后伴随女子气急的吼声,尉迟连平就推开门出来了。 纪青梧根本躲避不及。 尉迟连平就算再粗枝大叶,也觉察出尴尬来,他越描越黑。 “我就是举个例子,况且我说的是实情,没夸大。” 什么是实情...... 上了龙床,九条命都不够抵么...... 纪青梧不知道该给什么反应,低眉臊眼地轻嗯了一声。 “你别不信,你试过就知道了。” 尉迟连平留下这一句,就大步走远了。 纪青梧闭了闭眼,又睁开,到底没有勇气进去,在长公主面前取那只笔,耳根发红地离开了。 * 太后的寿宴。 作为母家的纪氏一族全都到场了。 纪青梧抱着啾啾,坐在席面的角落处,嘱咐道:“啾啾,待会儿不要乱说话,吃东西也不要太大声,我们做个小小淑女。” 临安城的水养人,才几个月,小丫头出落的更加水灵,粉面桃腮,可爱得紧。 啾啾摇头晃脑的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啾啾,君子好逑。” 窈窕啾啾? 纪青梧轻捏了捏她小肚子上的肉肉,笑出声来。 过了一会儿,对面的席位有人落座,引来几声压抑的惊呼。 是谁引起骚动...... 纪青梧也看了过去,立马惊讶地提眉,原来是黎承训,他竟也来参加太后的寿宴。 这等俊朗的样貌,在满是人中龙凤的皇宫依然出挑。 只是,这次是小规模的家宴,黎承训还未殿试,没有一官半职,是以何身份出现在这里的。 纪青梧心有疑惑,隔着几排人,和他遥遥相望,接触到对方带着笑意的眼睛,还有周围人打量的目光,她先转了头,在太后寿宴总不好太放肆。 啾啾窝在她怀中,童声稚嫩地道:“阿娘,那个公子好漂亮。” 纪青梧弯了弯唇,问道:“啾啾喜欢他吗?” “喜欢,啾啾长大要嫁给这个漂亮公子。” 纪青梧摸着她的小脑袋,笑道:“好,待会儿你亲自去问问,看他同意否。” 永王携永王妃入了殿。 没多久,华昌长公主也款款落座。 毕竟是当朝太后的寿辰,长公主就算再不喜人多,也要出席。 “太后娘娘驾到!”太监长长的一声通报,众人起身跪拜。 太后穿着紫红凤袍,裙身用金线绣着凤凰和祥云等吉祥图案,今日因是自己的万寿节,打扮得庄重又华丽。 跟在太后身后的是一个年轻女子,头戴金冠,粉红色绣百蝶度花席地宫裙,既贵气又俏皮,应当就是最受宠的庆云公主了。 庆云公主娇声道:“母后,儿臣祝您寿与天齐,福如东海,日月增辉,春秋不老。” 太后笑道:“看着你一天一天大了,也快到择婿的年纪,哀家怎么会不老。” 庆云公主拍了拍手,小太监立马呈上来一件黑漆描金花香几,做出如意造型,底下是金漆圆珠,可以内置香炉。 永王站起来,走到近处,细看了看道:“这么精巧的香几,也就皇妹可以寻得了,倒叫我这个做兄长的汗颜了。” “三哥,你给母后准备了什么寿辰礼,快拿出来让我瞧瞧。” 永王妃也上前,双手呈上一物,沉静地道:“殿下和臣妾,为母后准备了一套五彩刺绣藏文佛经书。” 永王妃是阁老之女,是有名的才女,这礼出自她手,定然不会差的。 “哀家知道你们都孝顺,送的都是可心的礼物。”太后满面喜色地命石溪收了起来。 庆云公主望着太后身旁的空座,问道:“母后,皇兄怎么还没有来?” “前朝事儿多,想是一时被绊住脚了。” 参宴的人,一轮又一轮地送上贺寿礼,纪青媛送了请高僧开光加持过的琉璃香灰手串,也得了句夸。 很快,就轮到了纪青梧,她让啾啾乖乖在座位上坐好,提着裙摆走到殿中。 “太后娘娘,臣女听闻您夜里偶尔会头痛发作,特为您制了一个祛痛良方。” 她白净的双手,呈着一张薄薄的药方。 别人送的都是观赏和把玩的东西,这孩子送的却是实实在在去病痛的,太后的目光变得慈爱了些。 太后欣慰道:“青梧有心了,我这头疼的病症还是生庆云时,落下的老毛病。” 石溪走下台阶,接了过来。 纪青梧起身正打算回席,就听到身后传来男人冷冽的声音。 “纪小姐,送这药方可是对太后有不满?” 还没等纪青梧回身,此起彼伏的“吾皇万岁”就响在她的耳边。 她只能再次跟着跪了下去。 武肃帝大步走到殿前,缂丝毡靴,脚下踩着云纹,就这么路过纪青梧身边。 走动间,龙袍还带起了一股劲风,吹动了她几缕发丝。 她虽未抬头,但已知晓,皇帝陛下心情不太美妙。 武肃帝落了座,身姿英挺,开口道:“北境有军情要处置,来迟了,母后见谅。” 太后笑着道:“皇上忙于政事,是黎民百姓的幸事,哀家岂会不高兴。” 只是,刚进门那句话,像是对纪青梧有不满,本来那日宫宴,众人还怪道,皇帝是不是对这女子起了别样的心思。 可今日,又当众斥责她。 看着纪青梧还跪在殿中,太后目光闪了闪,劝道:“皇上,让青梧回座吧。” “药方拿来朕看看。” 石溪恭敬地递了过去。 武肃帝看后,一脸冷寒地道:“太后身体康泰,你却在寿辰之日送药方,是何寓意?太后对纪氏多有照顾,你们就是这样回馈太后的。” 皇帝既已如此说,纪家的人全都诚惶诚恐地出列。 陪着纪青梧跪在殿中。 她倒是没想到还有“寓意”这一层,悄悄抬眼,看清了武肃帝的神情。 脸黑的好像来讨债的…… 她低下头,立马认错。 第43章 亲了金尊玉贵的帝王 “是臣女思虑不周。” 太后不知皇帝这是闹得哪一出,怎么突然发作,难不成是想借此敲打纪家...... 武肃帝的视线落在殿中女子弯着的脖颈上,线条柔美,但在那之上的脑袋,主意正的很。 那日马车相见,他命她三日后去公主府,就是想她拒了和黎承训的约。 可第二日,她又巴巴地去了乔家,同人相会。 众人只见武肃帝的脸色越来越沉,这威压之势,令不少人开始后背冒汗。 此刻,跪着的纪家人,都低着头等皇帝发落,却有一个小团子跪不住了。 见阿娘跪在最前边,啾啾起身颠颠地跑了过去。 纪青梧的余光忽然见到小丫头从她的身旁经过,她惊慌地瞪大眼睛,想伸手拉住啾啾。 可这小家伙灵活的很,呲溜呲溜地爬上几层台阶。 纪青梧顾不得礼法,抬起头,就看着啾啾一下子冲到了武肃帝的座位前。 好在这时,啾啾回头看了看她,纪青梧屏着气,对小丫头摇头,让她快些回来。 但啾啾有自己的主意。 比纪青梧更甚。 小手小脚并用地拽着武肃帝的龙袍,继续向上爬,可她力气小,爬不上去,就这么挂在武肃帝的腿上,小萝卜腿晃悠着。 纪青梧顿时觉得眼前发黑。 大内总管李渝宗本应该在这小孩儿爬上台之时,就拦住她,但当这女童出现在皇帝面前时,发现皇帝的神情微讶,并没有不悦。 还几不可查地扬了扬眉。 见那只在地上爬过的小脏手,碰到皇帝的龙袍,李渝宗心都跟着一紧,可一向爱洁的武肃帝却没有反应。 李大总管上看看,下看看,几番琢磨,终于识破了天机。 他起先还觉得这女童像极了元珩小殿下,但细想之下,元珩小殿下像谁? 肖似武肃帝! 再定睛一看,这女童的小脸,除了眉眼,那轮廓和下巴,不就和皇帝一模一样。 李渝宗的眼珠子乱滚,再看殿中跪着的纪青梧,终于明白了这些时日,圣上的这些反常行为。 他低着头,权当看不见。 这边,啾啾挂在武肃帝的腿上,仰着软绵绵的小脸。 黑溜溜的眼珠看着他道:“你就是皇帝陛下吗,你为什么要凶我阿娘?” 武肃帝垂下眼,望着她那双和殿前跪着的女子,一模一样的眼睛。 “她犯了错。” 皇上的语气还算平和。 不知自己犯何错的纪青梧,也缓了口气。 然而,就听到啾啾立马不赞同地道:“阿娘没错!” 她闺女敢在皇帝面前当青天大老爷! 纪青梧这口气又吊了上来。 啾啾这些时日去学堂,开了蒙后,懂得的道理更多。 “太后娘娘虽然身体好,但阿娘想她的身体可以更更好,所以才送了药方。” “就像陛下的临安城已经很好了,可还是每日睡得晚,起得早,这么辛苦也是为了让临安城变得更更好。” 这类比的说情方式,还挺有道理。 武肃帝忍住笑意,故作冷淡道:“这么说来,是朕误会你阿娘了?” 小家伙又开始摇头晃脑,小嘴里都是大道理。 “夫子说,言为心声,语为情貌,沟通可以解人心意,误会解开就好了。” 武肃帝一把将她捞了起来,让她坐在腿上,沉声问:“小小年纪就如此聪慧,你叫什么名字?” 啾啾一点儿也不怕生,顺着力道,往他宽阔的怀里靠。 “我叫——”她做着口型,撅着小嘴:“啾啾。” 武肃帝道:“为何叫这个名字?” 啾啾绞着小手指,像是内心很纠结,武肃帝有耐心地又问了一遍。 只见珠圆玉润的小丫头,扬起脸,搂上皇帝的脖子,粉嘟嘟的小嘴凑上去。 “吧唧”一声。 结结实实地亲在了金尊玉贵的帝王左颊。 殿中呼吸都轻了。 在小丫头的亲吻落下时,武肃帝左边的眉毛挑起,眸色亮了少许。 啾啾解释道:“阿娘说了,叫我的名字时,就像亲吻一般。” 她的名字,就是亲亲的意思,所以赏了皇帝陛下一枚香吻。 小丫头骄矜地接着道:“阿娘还说了,没人会不爱啾啾!” 纪青梧白嫩的额头渗出汗。 可你娘我没叫你随便亲人啊! “纪小姐。” 纪青梧闻声抬头。 武肃帝搂着小丫头圆滚滚的小身体,面上竟有几分自得,幽幽道:“你倒是生了个好女儿。” 这事儿被啾啾的一番闹腾,就如此了结了,皇帝收走了药方,没有再追究,席间还很有兴致地与永王,还有其他亲眷饮了几杯酒。 武肃帝送的寿礼则是大手笔。 九尊慧日长悬无量寿佛,一幅连藏光明墨刻华严心镜图,还有一部长生金字无量寿佛经,都是稀世奇珍,举世难寻。 太后被皇帝的举动弄迷惑了,方才还怒容训斥纪家,重重拿起,但轻轻放下。 现在又拿出如此贵重的贺礼,一时摸不准圣意,太后席间话也不多,庆云公主则是往席面的某个位置张望着,嘴角一直含羞带笑。 这寿宴,纪青梧吃得食不知味。 有些话,问了,掉脑袋,不问,脑袋疼。 到散席了,还是乔氏提醒了她一句,她才回神。 正站起朝殿外走时,就看到门口立着的两个人,身量娇小的女子巧笑嫣然地说着什么,对面之人正是黎承训。 等纪青梧走近了,发现那女子正是庆云公主。 公主也注意到了她,不知是不是故意,她一下子栽倒在黎承训身上,小手拄着男子的胸膛。 娇声道:“黎公子,本宫一时没站稳,唔,脚腕好疼,公子可否送本宫回去。” 黎承训扶着她站稳后,温声推拒道:“公主殿下,这于理不合。” 纪青梧:...... 她默默地从两人身边走过,就当做没看见。 “五表姐!” 庆云公主在她身后唤道,她不能继续装瞎,只能停住脚步。 “大舅母,您先行一步,我想和五表姐聊聊天,一会儿请宫人亲自送表姐回家。” 既然公主客气地发了话,乔氏拍了拍纪青梧的手,牵着啾啾先走了。 纪青梧就算再迟钝,也能察觉出来这位公主对她的敌意,就是因为她也看上了面前的这个才貌双全的男子。 纪青梧不愿意争,但她和黎承训有了约定在先,她不会因对方是公主,就忍让了去。 庆云公主站在她和黎承训的中间,挑衅地道:“五表姐,我近来听说了一个传闻,想跟你证实一下。” 传闻?多半是二人议亲之事。 纪青梧还没说什么,只见黎承训拱手道:“公主和纪小姐有事相商,黎某就先走了。” 她神色微讶地看着他离开的身影。 那白衣没了潇洒,反而带上了一点儿仓皇。 庆云公主笑得愈发得意了,脚也不疼了。 “五表姐,此处人多口杂,我们去湖边走走。” 这一走不要紧。 半柱香后,传来了有人落水的消息。 第44章 再度落水,忍泪委屈 昭阳殿,烛火通明,金壁熠熠。 皇帝的起居皆在此殿。 武肃帝今日很开怀,多饮了几杯酒,有些酒热,已经去净室换了套常服。 竹青色的圆领窄袖长衫,衣襟和袖口处用青色丝线绣着龙纹,越发显得身形修长挺拔。 内殿之中,层层的鸦青垂帐将宫人们隔在外间。 武肃帝手里翻着一本古书真迹,眉梢眼角一派贵气。 李渝宗躬身小步走近,在垂帐外低声道:“陛下,庆云公主和纪小姐落水了。” 长指一顿,珍贵的真迹就这么随意地甩在了地上。 鸦青垂帐飘起,还没完全落下,武肃帝的身影就已经行至昭阳殿外。 * 太液湖边。 这不是纪青梧第一次下水了。 一回生,二回熟,她游上岸的时候,庆云公主还在水中拼命地扑腾。 几个不知从哪儿出现的侍卫游了过去,想要去营救,却被公主呵斥着退开了。 纪青梧也不理解,这公主此刻还骄横什么,分明小命都快没了。 她本不欲管此事,但不能见这条活生生的人命在眼前消失。 叹了口气,再次下水,动作迅捷地捞了庆云公主上来。 待她把公主送上岸,就看到原本无人的台阶处,站了一人。 长身玉立,竹叶青色的袍子,他低垂着眸,看着她。 纪青梧半个身子还泡在水中,和他的视线对上的那一刻,身子抖了一抖。 皇帝怎么突然就出现在岸边了?! “皇兄,你来了,皇兄,我差点儿就死了,你要给我做主啊......” 庆云公主湿漉漉地坐在地上,哭得好不可怜。 却发现武肃帝根本没看她。 纪青梧顶着头顶上之人的沉重视线,尽量动作优雅地爬上岸。 可毕竟在水中游了两回,第二回还是带了一个成年女子,力气就算没耗竭,也所剩无几了。 脚一滑,又要落下去。 下一瞬,被人架着胳膊,就提了上来,仿佛提一团棉花般轻松简单。 可她就算是棉花,也是湿了水的棉花,这人的臂力真可怕。 纪青梧甚至感觉自己双脚在半空中画了半个圈,才被放下。 腿脚不如皇帝快,才赶来的李渝宗气喘吁吁,把手中的袍子递了过去。 “陛下,您的外袍。” 在庆云公主可怜委屈的目光下,武肃帝把月白长袍一展,罩在了纪青梧身上,将人裹得严严实实。 纪青梧看着他的冷脸,心中忐忑,但身上暖了不少。 这外袍厚实,就是围的太紧了,脖子有点儿勒。 纪青梧刚想说,就被武肃帝凶狠的眼神给吓回去了。 她缩着脑袋,皱着眉,庆云公主落水的事儿,不会就要这么算在她头上了吧。 闹了这么大动静,慈宁宫也来了人。 石溪匆匆出现,恭敬道:“叩见陛下,太后得知公主落水,正在往过赶,遣了奴婢先过来查明情况。” 庆云公主哭着道:“都是纪青梧害我,我才会落水,快抓了她去母后那处问责。” 这事情的原委可不是像庆云公主说的那样。 纪青梧扯了扯唇,不知在嘲讽公主好计谋,还是讽刺自己太心善。 武肃帝看懂了她这份情绪。 “石溪,先把公主接回慈宁宫,请太医来看看,告诉太后,这事儿明日再议。” 庆云公主不忿地道:“皇兄,可是纪......” 武肃帝就这么轻飘飘看了她一眼,就压得她说不出话来,庆云嗫喏着唇,不敢再有意见。 现在天色已晚,连夜审此事,只会六宫不宁,石溪懂得这个道理,连同几个婢女,将庆云公主扶了回去。 武肃帝站在岸边,看着缩成一团,只露出一张小脸的纪青梧。 “自己说。” “寿宴结束后,公主约我来湖边,是为了警告我......” 话到嘴边,可是看着皇帝那阴沉的能滴水的脸色,就说不下去。 武肃帝向她走近了一步,她真怕他再把自己扔湖里去。 于是立马语速飞快地道:“公主警告我不要和黎公子来往,因为黎承训是她选定的驸马。” 武肃帝一点都不意外,他看着女子潮湿的发和黑亮的眼,问道:“你是如何回答的?” 纪青梧正气凛然地道:“我当然不能同意。” 光明正大的争取可以,威逼情敌退出,可不是光彩的做法。 她只是对这种方式不耻,听在某人耳里,却是对黎承训的心意坚定。 武肃帝眸色黑沉,视线落在她总是吐出他不爱听之言的唇瓣,漫不经心地问。 “然后呢。” “然后她就把我推到水中,我也把她拉下了水。” 见她说的这么轻松,完全不把溺水当回事儿。 武肃帝的气息陡然转冷。 纪青梧把外袍拥紧了,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 她忽然发觉自己说得太坦诚了,庆云公主是何身份,是皇帝之妹,公主身娇肉贵,她怎能与之比较。 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云泥之别。 就算是公主推她落水又怎样,她不该把公主也拽下水,公主能做的,不代表她也能。 纪青梧抿唇,压着心内的委屈,没骨气地道:“臣女有错。” 武肃帝道:“错在何处。” 她蹙着眉回道:“错在不该不顾公主的安危,本来就是口舌之争,而且我擅长凫水,就算落了水了也不防事儿,公主是万金之躯,要是有了闪失,我十条命都不够赔的。” 武肃帝转头看向平静下来的湖面,眸中却掀起波澜。 “你落水确实不会有事。” 自己说是一回事,听见皇上亲口说,又是另一回事。 纪青梧不知为何,那股酸涩从心底冲到了眼睛,双眼都蒙了一层泪。 她艰涩地道:“是,臣女游水游的好,就算被推入水,也可以自己游上岸的。” 武肃帝不为所动,仍冷冷道:“你可知,岸边的侍卫就是给你准备的,当然不会让你有事。” 什么叫给她准备的? 纪青梧的心思急转,而后大骇地抬头。 庆云公主都快要淹死了,也不许侍卫来救自己。 女子的衣衫单薄,落水后几乎贴在身上,若是被侍卫救起,和肌肤相亲无差别,这事儿再被旁人看了去...... 就要名声尽毁地嫁与侍卫。 侍卫是为她备下的,此计要是成功,她和黎承训可不就要自此分道扬镳了。 武肃帝看着眼眸澄澈的女子,惊得花容失色,红润的唇微张,手攥紧了月白外袍。 天边月色皎洁,地上处处阴匿。 他早就知,她和皇宫格格不入。 轻易地就能被人算计了去。 寿宴上,还要把自己的把柄送到人手里去。 第45章 铁血帝王,也是翩翩公子 祛痛的药方,心意虽好,但风险极大。 要是哪一日,太后有个身体不舒服,不管是真,还是假,尽可说是这药方的原因。 此外,有心之人再找来药性相克的糕点吃食之类的给太后服用,致使身体有恙,也会令太后对她起了疑心。 幸亏他来得及时,表面是斥责,实则是袒护。 寿宴是,现在如是。 不然她这纯善的性子,定会被人生吞活剥了去。有些阴私事,不指明了给她看,她就想不到,还要独自忍泪委屈。 但也就是因为她这性子,才会生了那样一双清澈明亮的眸子。 武肃帝不说话,沉着脸看她。 纪青梧也看懂了武肃帝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她心虚地偏过头。 见这明显回避的动作,武肃帝冷哼,忽而更上前一步。 捏紧她的下巴,姿态强硬地让她转头,看着自己。 纪青梧被迫抬眸与他对视,水蒙蒙的眼中都是无措,还夹杂着显而易见的委屈。 “真不知你是如何长到这么大的。” 说话间,围在她身上的袍子不知何时松了,濡湿的前襟都露了出来,曼妙曲线一览无遗。 勾的人的视线不自觉就移到这连绵起伏上。 武肃帝本是无奈之语,却因意外看到此间风光,话音末尾带上了浓浓的调侃之意。 纪青梧见男人没了平日的冷肃,眉眼间染上了一股风流蕴藉之态,竹叶青色衣袍俊逸潇洒。 不似铁血的帝王。 更像翩翩佳公子,天下女子的春闺梦里人。 武肃帝眼中比夜空的星辰还要亮,且闪烁着她看不分明的光。 纪青梧被那暗芒灼了眼,先垂下了眸,启唇道:“臣女愚钝,不知......” 武肃帝捏着她的下巴的手指,向上一动,在她开口说话的空档。 压在了她嫣红的唇瓣上。 这下,纪青梧一个字也吐不出了,唇间的手指带着炙热的温度,她愣愣地看着他。 “既是愚钝,就不要多言。” 说着话时,武肃帝的手指还恶劣地揉了揉她的唇珠。 说不出他想听之语,那就干脆不要说了。 长指带着习武人的硬茧,揉上她柔软似花瓣一样的唇,又痛又麻。 按着她的唇,说她蠢笨。 纪青梧真想咬他一口,但这举动以下犯上不说,实在太过暧昧。 她用双手攀上他伸过来的那只手臂,往外推,想脱离他的掌控,可这长臂就像铁打的,她手指都捏酸了,都撼动不了分毫。 武肃帝眯了下眼,看着她白中泛着粉的指尖,在用力地推拒着自己。 “不乖。” 像是轻斥,又像是危险的呢喃。 随后,武肃帝捏着她下巴的指骨略一使力,她的头不得不仰的更高,两人已到了呼吸相闻的距离。 龙涎香飘荡在她的鼻尖,萦覆在脸颊光嫩的皮肤。 纪青梧瞪圆水眸,见那张湛然若神的俊脸在自己的眼中无限放大,大到她可以看清他眼中的自己。 云鬓散乱,裙袍贴身,神情无措,一副愿君多采撷的......柔媚样子。 她怎么会是这副邀宠的模样? 纪青梧被钳制着,动弹不得,只能自暴自弃地合上眼。 但闭上了眼,也能觉察到头顶的视线,从她的脸上一点一点划过,她的嘴唇微微颤动着。 “朕就这么可怕?” 纪青梧不作声,也不睁眼,如果可以,她想把耳朵也堵上。 就是这么可怕。 只要一碰到他,她就打心底里生了惧意,还有辨不明的心悸。 武肃帝沉声道:“躲了就要领罚。” 纪青梧迷茫地想:罚什么,脑袋终于要搬家了么...... 作乱的手终于离开了她的唇,却揽过她的纤腰。 纪青梧猛地睁开眼,身体僵硬。 见她后背紧绷得像一张弓,那只手先轻轻拍了拍她,带着安慰之意,就像她经常对啾啾做的一样。 不过,姿势上还是有很大差别,武肃帝双手合拢,恰好收住细腰,而后顺势抚上了她的脊背。 纪青梧想要远离手的触碰,就少不得要挺胸往前去,远远看去,就像她主动蹭到了武肃帝的身上。 顾后,就顾不得前。 她退无可退,被拘在这背后大掌和身前炙热的胸膛之中。 武肃帝勾唇,似有若无地哄着:“听话,别乱动。” 到底是谁在乱动? 就算隔着外袍,纪青梧也能感受到大掌的抚触和热度,正从她的腰窝处,顺着分明的脊骨,一节一节地向上探索。 甚至每一节脊骨都被细细地揉按。 脊骨周围的肉柔韧又结实,被他这么一寸一寸地揉开。 不知何时,纪青梧放松了身体,被又热又有力的手这么揉按,确实舒坦。 见她放下戒备,身体软的像云一般,任他为所欲为的乖顺模样,武肃帝的手移到了两片薄薄的蝴蝶骨。 掌心在这儿停留的最久,似乎最爱此处,手法也越发温柔,更像是落水后的抚慰。 虽在后背,但也熨帖了其内的一颗心。 被人抚着后背,纪青梧心内的委屈就这么一扫而空。 她以为的温馨之举,在别人眼中都是旖旎。 纪青梧理论知识一箩筐,仅有的实战经验是霸王硬上弓,连吻都没有过,到底还是不通情事。 以为这只是按摩,等到揉的更久一些,她就不可控地软成了一滩水,站不稳当了。 只能无力地把脑袋摊在那宽阔结实的肩膀之上,红唇微张,像离了水的小鱼儿一般,呼吸急促,面色潮红。 她不理解自己为何这么大的反应。 把一切尽收眼底的武肃帝,眼神深邃如渊。 揶揄道:“朕的本意是要罚,却不小心变成了赏。” 能得皇帝陛下亲自伺候,这等荣宠,也就她一人了。 李渝宗本来在一旁等候,现在已经退到了十米开外,但还是能看到两人的影子。 冷情刚硬的帝王何时有过如此体贴入微的举动,像是要把怀中人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一般。 纪青梧的耳根早就红透了,但听到罚变成了赏的话,还是又燃上了一层新红,耳垂像红玉一般。 她眉间轻蹙,眼波横流,含痴带怨地道:“我又没有请陛下.......” 是他非要如此。 靠在怀中的女子身体娇软,声音绵甜,目融春水。 这反应招人疼得紧。 武肃帝哪里还有冷冰冰的模样,低低地笑道:“这么说来,是朕一厢情愿了。” 第46章 今夜留在宫中 低沉声音烘着她,纪青梧快热冒烟了。 心道是不是要热出幻觉来了,她怎么觉得皇帝在跟她调情? 她还没想明白,就听略带哑意的声音响起。 “今夜留在宫中。” 这话震得纪青梧脑袋发蒙,她迅速从他怀中抬头。 对上武肃帝沉如墨霭的眼神,她理智回笼,急急地推了他一把。 立刻反驳道:“这不行,臣女的家人还在家中等着。” 脸上忍不住添了一抹羞愤,皇帝拿她当什么人了,露水蝶幸?随意可欺? 纪青梧刚才还蒙着水雾的眼睛,现在已经清明,她大声地道:“而且,臣女已有了婚约。” 武肃帝听到婚约二字,就松开了手,任她远离,方才的亲昵消失殆尽。 纪青梧拢好外袍,退了几步。 “你在想什么?”武肃帝沉声道:“明日一早,太后定会再宣你入宫。” 是了。 明天太后娘娘一定会找她兴师问罪,自己的宝贝公主落了水,说不定要怎么惩处她。 就算她是太后母族,同为纪氏,可她却做出推庆云公主落水的事儿来,这更为可恨。 “朕本来是好意,明早宫中派人来纪府将你带走,你家里人也必定受到惊扰。” 原来让她留在宫中是这个意思,不是她想的那个...... 要是让乔氏看到她被太监们架走了,说不定当场就要吓出病来。 纪青梧扯着嘴角,挤了一丝尬笑道:“陛下圣明。” 武肃帝盯着她的脸,轻描淡写地道:“你既不愿意留在宫中,就早点儿回家去,现在回去,还可以睡上两三个时辰,明天一早开宫门,慈宁宫的首领太监就应会去纪家逮你了。” 他沉吟着,尤为不足地补充道:“大不了就打顿板子,受些皮肉之苦。” 打顿板子,打得重了也是要死人的。 她曾经看过官兵抓拿逃犯,按在地上就用细竹板子抽打,打得皮开肉绽。 盛夏时节不容易好,直接腐了烂了,就算好了也会留下可怕的瘢痕。 纪青梧受不了自己的屁股也变成那模样。 还不如直接咔嚓了脑袋,眼睛一闭一睁就过去了,她甚至开始感觉臀上传来了隐痛。 纪青梧张了张嘴,没等她说话。 皇帝陛下就转身抬脚走人了。 李渝宗一直在远处等着,见万岁爷冷着脸离开,他连忙跟了上去。 武肃帝步态沉稳,几步就走出很远。 纪青梧站在原地,看着他挺拔如松的高大背影,渐行渐远。 她已经觉察出皇帝回护自己的意思来了。 不然今晚,她人早就在慈宁宫受罚,屁股不知道碎成几瓣了。 纪青梧想起乔氏之前说的话,宫中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但唯有皇帝陛下的心意是最紧要的。 太后要罚她,谁拦得住?唯皇帝可以。 她小跑几步追了上去。 听见身后杂乱的脚步声,武肃帝扬了扬嘴角,李渝宗很有眼色地退后了几步。 纪青梧跟在他身后,气喘微微地道:“陛下,刚才是臣女心思不正,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怪罪。” 武肃帝脚步未停,但已缓行了许多,绷着嘴角提醒:“宫门马上就要落锁,纪小姐心急回家,再不走,可就走不成了。” 听他用自己说过的话来堵她,纪青梧面色尴尬。 “纪小姐对宫中的路不熟悉,李渝宗,你去送送。”武肃帝好心地道。 李公公走到纪青梧身边,作出手势:“是,您请吧。” 她绕了过去,又站到皇帝跟前,大胆地道:“臣女今夜不走了,求陛下收留。” “收留?” 武肃帝停下脚步,闲闲地道:“你可知,能进朕昭阳殿的女子,都是何人?” 纪青梧摇头:“不知。” 李渝宗躬身道:“昭阳殿是圣上寝宫,能进殿的都是后宫的娘娘们。” 纪青梧咬唇,商量道:“臣女不进去,就在殿门口守着就行。” 李渝宗哎呦一声,道:“纪小姐,这可使不得,您是朝廷大臣之女,又是太后的侄女儿,怎么好让您做那值夜宫女的活儿。” 不提太后还好,提了,纪青梧更坚定了,不就是值夜宫女么。 “李公公,我可以。” 武肃帝望着她,嘴角忽而勾起意味深长的笑来。 “值夜宫女要做什么,你知晓?” 纪青梧再摇头,她真不知道。 李渝宗上前解释,低头道:“值夜宫女分为上夜和下夜,要在寝宫门口外头候着,时刻听着殿内的声音动静。” 纪青梧点头,这和普通人家的婢女要做的差不多。 李公公细致地介绍:“圣上睡得是否安稳,咳嗽了几声,起几次夜,喝了几回水都要记下来,第二天告诉执事的公公留档。” 纪青梧没想到这“值夜”竟然有如此多的规矩。 这还没完,李渝宗接着道:“如果晚上有娘娘前来侍寝,就要特别注意,叫水的时候,烧水的炉子要看着不能熄。” 里边颠龙倒凤,翻云覆雨,值夜宫女还得在门口听着,等结束后,需要赶紧去净房添热水,供皇帝娘娘沐浴。 一想到要听武肃帝御女的“墙角”,纪青梧心中翻涌着各种滋味儿。 她绞着手指,悄悄地望了身边的武肃帝一眼,他不会刚巧今夜要翻哪个娘娘的牌子吧? 但也可能是独宿。 纪青梧想赌一赌,她对着李公公点了点头,表示这也可以接受。 李渝宗悄么声地瞧了眼皇上的表情,啧了一声。 “奴才忘了说了,还有一条,若是圣上来了兴致,值夜宫女也可进殿中侍寝。” 不过,这是前朝梁帝办过的荒唐事,武肃帝可从未有过。 纪青梧就算再想得开,此时也想不开了。 “值夜宫女”怎的如此不好当,她放弃了这个念头。 纪青梧低着头,看着面前的竹青色龙纹锦袍下的金带朝靴,他还站在自己面前,没有想抬脚走人的意思。 和手握权柄又心思深沉之人说话,最好的办法就是拿出一颗真心来。 不说谎话,不找借口,只说自己的真实念头。 纪青梧不再跟武肃帝绕圈子,直接道:“陛下,您可有办法救救我?” 武肃帝看着她的发顶,问道:“你拉庆云下水的时候,就没有想过应对之策,冲动闯了祸,才想着来问朕?” 这声音也听不出来喜怒。 “臣女最后也救了公主上岸,虽然有大过,但也是有小功的。” 纪青梧抬头,仰着精巧的下巴,观察着皇帝的脸色。 又娇又柔地说:“陛下,您说是不是?” 第47章 见一个,就想嫁一个 这娇软之态。 多一分就成了矫揉造作,少一分就显得不够风情。 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只见武肃帝微微颔首。 纪青梧立马眼睛发亮,细语绵软地道:“陛下都说了臣女愚钝,臣女肯定没有陛下那般天资绝伦,英明神武,还请陛下指明。” 溜须拍马能做到让人不反感,也是门道行。 纪青梧在此道上颇有天赋。 一双乌溜溜的瞳仁盯着你看,写满了信任和依赖,令被看的人不忍心辜负她这份情谊。 武肃帝注视着她,缓缓地道:“办法有,就看你敢不敢。” 纪青梧可不想明日挨板子打屁股,急问道:“是什么办法?” “过来。” 去哪儿? 皇帝陛下没有说明白。 纪青梧方才就误会了,这下再不敢多想别的,立马答应下来,跟在他身后。 等到了昭阳殿门口,夜色已沉。 大殿内灯火正亮,朱门旁立着两位宫人。 纪青梧想起李公公提到的值夜宫女,就多看了她们几眼。 看了才发现,能伺候皇帝的,长得都是花容月貌,光从模样上看,和世家小姐们相比也不差,于是更对李公公所言,深信不疑。 进殿后。 偌大的宫室内,只留下了纪青梧一人,连李渝宗都退下了。 西殿是一层又一层低垂的纱幔,隐约可见叠放着锦被的龙床。 纪青梧不知怎的,脑子里回想着那日在长公主府,尉迟连平所说的话来,上了龙床,九条命都不够抵...... 她赶紧移开眼,耳根热热地看着地面上锃亮的砖石。 武肃帝回到书案前坐下,早先甩落在地的古书,已被宫人捡起,重新摆在桌面。 这书案很宽,白酸枝搭着紫光檀的万字锦桌,一黄一黑,一暖一冷,桌面一平如镜。 男子的手指按在上边,轻轻敲了几下。 纪青梧即刻会意,走到他面前,垂着头轻声问道:“陛下,臣女要如何做,才能让太后饶过我?” 武肃帝却先问起了旁的事。 “你什么时候有的婚约?朕没听说纪家有行过纳采问名之事。” 这是她之前在太液湖边,情急之下所说的。 纪青梧道:“现下,还是口头之约。” 武肃帝挑眉道:“口头的约定也能算数?朕没听过哪家小姐的婚约是口头定下的,没用一纸一笔。” 本来她和黎承训只是互通了心意,这几天就会着手准备议亲前期的要用之物。 但哪成想,庆云公主竟然看上了黎公子,还得知了他们之间的事儿,也不知道是哪里走漏了消息。 在太后的寿宴后,如此大张旗鼓地要“抢人”。 见她走神,武肃帝冷声:“朕在问你话。” 纪青梧一脸当然地点头:“口头约定也算数,臣女认,虽不比陛下金口玉牙,但臣女相信......他。” 一句相信他,就让武肃帝后槽牙紧了紧。 但纪青梧丝毫没有觉察到,她这人无雄心壮志,亦无执着追求之事,但唯独守信这一条,她始终如一。 半响,武肃帝寡淡地道:“惟诚可以破天下之伪,惟实可以破天下之虚,纪小姐对承诺珍之重之,是那人之幸。” 宫灯之下,女子的脸庞更加莹润。 武肃帝悠长的视线移开,眼中的晦暗在一点一点褪去,又恢复了冷清矜贵的帝王模样。 殿中很久无话,久到纪青梧觉得脖子发酸。 这才听到沉沉的声音问她。 “就这么想嫁他?” 只是口头之约,就不惜和庆云公主起争执,眼看着还要和太后反目。 这代价可不是一般的大。 纪青梧模棱两可地回:“黎公子自然是好的,不然庆云公主不会也想嫁他。” 武肃帝讥诮地道:“天底之下好男儿多的是,纪小姐莫不是要见一个,就想嫁一个。” 这话要是细细琢磨,纪青梧能觉察出不对来,可正好外边的更鼓声响起,她心内实在焦急。 她皱着一张小脸,催促着问道:“陛下,您说的办法到底是什么?” 武肃帝不言,脸又冷了下来。 若是往常,纪青梧早就被皇帝的冷寒目光压得低下头去。 可时间不等人,她鼓起勇气凑近了些,小心翼翼地探出手来,拉住他的袍袖。 男子竹青色衣袍上压着的手,是如玉的暖白,是锦缎也比不过的华光。 武肃帝斜看了一眼,小臂一扬,轻而易举地扯回了那角衣料。 光滑柔软的锦缎,从纪青梧的手心被抽出,力道不重,但她就是觉得手中火辣辣的。 连衣服都不想让她触碰。 殿门外。 李渝宗手里端着托盘,其上叠着一摞衣衫,后边还跟着两个宫人。 武肃帝道:“进来吧。” 李渝宗进殿后,道:“纪小姐,这是给您提前备下的换洗衣物。” 里边的裙子还潮湿,穿在身上确实不舒服,纪青梧感激地道:“多谢李公公。” 而后,转头去看皇帝,她能不能动,还得听他发话。 武肃帝拿起了桌角的古籍,翻开到原先的书页,他敛下眉眼,不欲再理会她。 “您去吧,这还是陛下让人备下的,定是允了的。”李渝宗低声道。 纪青梧点点头,两个宫人领着她进了西侧殿的汤池。 人影消失后,武肃帝盯着古籍,不耐地皱眉。 竟是为了和别的男人的婚约,主动来亲近他。 眼中的遒劲字迹,都变得尤为可恨。 看得武肃帝想把这辛苦搜寻来的绝迹孤品,扔到一旁的烛火中去。 东西侧殿都有浴池,北黎以东为尊,是以东侧殿有更大的御汤。 但那只能供帝后使用,其他人是没资格进去的。 西侧殿的整个浴池都是用莹澈如玉的白石铺砌,每一边都设有白石台阶。 浴池底部镌满了鱼龙花鸟的浮雕,唯独没有凤凰,随着水波的漾动,满池的龙纹花影跟着摆晃,别有一番风味。 这汤池已精致不已,不知那帝后的御汤,又会是如何风光。 侍奉沐浴的宫人躬身上前,想要为她解开外袍。 纪青梧躲了躲,用手隔着,道:“不劳宫人,我自己来便可。” 她不是扭捏害羞,只是不习惯旁人碰触自己。 月白外袍,碧绿丝绦,轻透的长裙,里衣,小衣,一层层,一件件地落在浴池边上。 长腿细腰,袅袅婷婷,后背比玉石还要靓丽无瑕。 第48章 朕也心疼得厉害 宫人只看了一眼,就有规矩地低下头去。 纪青梧踩着台阶,逐级进到池子里,这水温恰合适,水质也软滑,宫人又将准备好的花瓣在水中铺满。 拿着白绢的宫人,欲上前为她擦拭身体,纪青梧连忙道:“给我吧。” 这毕竟是在宫中,不是自家净房,她没心思享受,只是简单泡了泡,就拿着干净的长绢擦干了身体,换上了那套簇新的衣衫。 天青罗裙,细腻如春缕,配着湘妃色的底裙,裙摆围很大,行动间好似能曳地开出花来。 她持着素帕,将头发擦至半干,因着还要出去,披头散发不成样子,她将头发用玉钗随意地束了起来。 等纪青梧出去,发现殿中不知何时来了人,正在堂前跪着。 那人看到从西侧殿出来,发丝半干,未施粉黛,又面色红润的纪青梧,眼里都是震惊之意。 武肃帝的声音低沉有力。 “朕已明言,此事明日再议。” 太后身边的主事宫人石溪,跪在地上,恭敬谦卑。 “回陛下,太后娘娘担忧公主身体状况,一直陪在身旁,没空亲自过来,故遣奴婢再次前来,传达太后娘娘的旨意,只请五小姐前往慈宁宫就可,无需劳烦陛下圣驾。” 太后得知庆云是被纪青梧推下水,愤怒不已,得知纪青梧还留在宫中,就又派了石溪过来,要把人带到慈宁宫处置。 武肃帝问道:“庆云如何了?” 石溪回答道:“公主殿下落水后着凉,受到寒气侵袭,太医给开了驱寒的药。” 她跪趴在地上:“但公主因受惊吓过度,睡不安稳,太后娘娘心疼得厉害,请陛下体察太后的慈母之心,让奴婢带五小姐回慈宁宫。” 这本是太后的家事,石溪以为此行的任务会很容易完成,却不想皇帝沉着脸不同意,她只能晓之以情。 武肃帝对着在一旁傻站着的纪青梧,招了招手。 她赶紧走上前来。 却被旁边的人猛地一拉,整个人跌入了一个温暖但硬得硌人的怀抱。 纪青梧靠着他的手臂,心惊肉跳地盯着皇帝的下颔。 武肃帝则是用另一只手,慢悠悠地抚摸着她的头发,语气异常柔和,与方才判若两人。 “她也受到不少惊吓,这会儿也还没睡着。” 纪青梧的确受到了惊吓,不过是被眼前人吓得。 心中掀起惊涛骇浪,眼睛也被惊得瞪圆了,可不是还没睡着么。 武肃帝目光低垂道:“朕也心疼得厉害。” 每个字都凿在她心上。 但分明句句都是在回应石溪方才说的话,太后心疼庆云公主。 武肃帝有样学样,全都还了去...... 话虽宠溺。 可纪青梧可没有从他的眼中看出情谊绵绵,反而像是一根根针尖般的芒刺,扎在她身上。 见到这一幕的石溪,目光不敢有所停留,马上把头垂到冰冷的地面上,心内震颤。 “去吧,看到了什么,回去就向太后禀什么。” 石溪慌乱地退殿。 走时差点儿没撞上一旁的柱子,还是李渝宗及时拦了一把,才没有出丑。 等人离开,武肃帝就一把推开纪青梧,干脆地脱身,拨开层层纱幔,回了寝殿。 纪青梧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 心内五味杂陈,皇帝此举,显而易见是为了帮她,因为石溪是奉了太后懿旨过来的。 就算是皇帝,也不好直接阻拦太后处理后宫之事。 这行为,虽然过火了点儿,但很有奇效。 效用就在于,太后一直想往皇帝的枕榻之上塞纪氏女子,却没有得手过,这次好不容易有个皇帝看的上眼的人。 可偏偏是把庆云公主推进太液池的纪青梧。 石溪要赶快回慈宁宫,跟太后回禀这特殊情况。 纪青梧思虑着。 这只是解了一时之困,她也不能一直赖在昭阳殿不走。 李渝宗带着一溜的宫人们进去服侍皇帝就寝,纪青梧就站在案前,走也不是,可留又留不长久。 待到里边的动静轻了下来。 李渝宗躬身退了出来,走到她身边时,用着气声道:“纪小姐,您先前说可以暂代值夜宫女一职,但外边更深露重的,也不好让您在外边站着。” “寝殿稍间有个软榻,您可以在那里休息,要是夜里圣上想喝水或是要个什么东西,您就给递一下。” 说完,见她蹙眉要说话,不管她同不同意,李大总管就腿脚生风地跑了。 纪青梧:...... 跑什么,她只是想问问,可有厚实的被褥给她一套...... 寝殿的光线已昏暗。 纪青梧轻手轻脚地掀开两道纱帘,走到了稍间的软榻处。 老红木的镶云石软榻,中间为透雕螭龙纹,上边有软垫,一侧有枕靠,纪青梧斜躺上去。 目光所及,就是隔着一层纱幔的龙床。 床上之人换了单薄寝衣,似是已经睡熟,平躺着一动未动。 身形健硕,肩膀宽阔,不像普通武将那般粗壮,更像琼林玉树。 想到值夜宫女也要准备着侍寝,纪青梧的视线滑到他腰间,这处的寝衣空了些,忍不住再往下...... 带着英武男子该有的雄浑壮阔,大腿修长却结实有力。 龙涎香的气息深沉甘醇。 纪青梧本以为自己会辗转一夜,可她沾了枕榻,望着那人,不一会儿就呼吸绵长地睡了过去。 而听着清浅的呼吸声,还有时不时飘散过来的非花非果的清甜香味。 龙床之上的人忽然睁开眼,心神煎熬。 ...... 纪青梧醒来时,还是在软榻之上。 虽然这榻子只能容得下一人所睡,翻身就要掉下去,但她一点儿也没有觉得身子疲乏,反而睡得非常舒服。 别说听见皇帝起夜咳嗽了,她好起来服侍,她这一晚上睡得死沉。 所以就连皇帝夜间叫了次水,她都不知。 她朝着龙床的方向望去,原本躺在那里的人影已然不在。 外边天光刚亮,应是去上朝了,她感叹着皇帝也不好当,要宵衣旰食,昼夜不停为社稷操劳。 宫人们进来收拾床铺,发现龙床上的被褥上萦着那股清甜之气。 可那女子分明宿在软榻之上。 宫人们讶异地看了留宿在昭阳殿的女子一眼。 清晨之光,从窗边照进来少许,洒在纪青梧的侧颜上,那样清透的瞳仁。 宫中从未有过如此干净的颜色。 纪青梧忽而皱紧眉头。 完了,天亮了,她的那顿板子也要来了。 这下皇帝也不在,她的屁股要陷入大危机。 一旁的宫人轻声道:“纪小姐,皇上临去早朝前,给您留了字条在书案上。” 她眼睛一亮,赶忙跑到书案,拿起压在砚台下的纸,刚看了一眼。 门外就传来太监的尖锐声。 “太后娘娘驾到!” 第49章 冲冠一怒为蓝颜 纪青梧将手中的字条收在袖子里,随着殿中的宫人们一块跪了下去。 “哀家的懿旨请不动你,只能哀家亲自过来了。” 太后面无表情地走进昭阳殿,身后跟着石溪和芳华。 纪青梧垂着头,不敢答话,老老实实地跪在一旁。 李渝宗随武肃帝一同上朝去了,这殿中只留下几位负责寝宫大小事务的宫人。 太后撩起眼皮,看了纪青梧一眼。 见她发丝微乱,一副刚清醒没多久的样子,心内愈发不悦。 这时辰,皇帝的早朝都开了大半,太后昨夜陪着受惊的庆云公主,也没能安睡。 纪青梧这个惹祸的,倒是睡得香! 坐在靠椅上,太后满面怒容。 “哀家本来念你流落在外多年,孤苦无依还带着幼女,本想给予你更多照拂。” 太后严厉地接着道:“可你竟敢将哀家亲生的公主推到湖中,差点儿令庆云溺水而亡,你的胆子着实大了些。” 纪青梧犹在想着字条上的内容,笔墨不多,只有两字。 见她神游天外,太后心中的怒火更甚。 “虽然你是哀家侄女,但也不能目无法纪,以下犯上,今日哀家要罚你,你可知错!” 知错又怎样,不还是要被罚。 纪青梧捏了捏小指,这事儿归根结底是因为一人。 若是如武肃帝留给她的纸条所言...... 太后想必会高抬贵手。 可她不想这么做! 易地而处,如果黎承训因为对方是有权势之人,把她当做物品一般,拱手让人,她也会失落伤心。 她和黎承训的感情并不算深厚。 可忽然跳出来这么多人来阻碍他们,纪青梧反而起了要坚定呵护这株感情“幼苗”的念头。 纪青梧打定了主意。 抬头直视太后的眼睛,声音中带着一丝决然。 “敢问太后娘娘,公主殿下有没有说她为何会被我拉下水?” 太后眯了眯眼:“你是何意?” 石溪心内一惊,纪家这个五小姐好像有些不同了。 之前见她都是柔柔弱弱的样子,现如今太后发了脾气,她也不怕了,还要据理力争。 纪青梧条理清晰地道:“太后寿宴过后,公主殿下唤我去湖边,直言看上了黎承训做驸马,要我退让,见我不同意,就将我推入湖中,是公主先动的手。” 太后越听,眉毛皱得越紧。 纪青梧越说,心中越平缓,不再忐忑。 “再有,公主早就命侍卫在湖边等候,就等着我落水,是早有预谋,为何不是安排水性好的宫女或者太监,太后娘娘,您定能知道其中的阴私。” 太后怎会听不明白。 她伸出带着长长护甲的手,指着她道:“你这话里的意思,倒是指责庆云骄横难缠,故意要拆散你和黎承训!” 石溪见状,连忙躬身上来,贴近太后的耳边,轻声耳语几句,让主子消消气。 周围的宫人都是伺候皇帝的,这不是在慈宁宫。 不利于公主名声的闲言碎语若是被旁人听了去…… 太后果真被气到了,忘了这茬儿,她忍着怒火。 “石溪,你速去请那黎承训进宫一趟,不用说所为何事,只命他直接来慈宁宫觐见。” 此处毕竟是皇帝寝宫,太后来这一趟,就是为了带纪青梧回去,并不想在这儿处置了她。 太后乘坐轿撵回去,纪青梧在队伍的后边跟着。 她本来心情忐忑不安,可真见到太后的怒容,反而冷静下来。 她是有错,可并非是她主动挑起事端。 太后久在高位,一人之下,是纪氏一族的依仗。 可她不仅是纪氏女,身体里也流着乔家的血脉,她外祖家在朝中威望甚高,后宫之事也会牵动前朝。 纪青梧不相信,太后会一点儿顾忌都没有。 慈宁宫,主殿。 殿中寂静一片。 太后合着双目小憩,纪青梧安静地立在角落。 直到庆云公主苍白着一张脸,被侍女搀扶着进来。 她虚弱地叫道:“母后。” 太后睁开眼,起身下来接她,握着她的手,关切地道:“庆云,你怎么不好好躺着,还起来了,太医不是说你染了风寒,让你多多休养。” 庆云公主柔声道:“母后昨夜照顾我辛劳,我听说您今日起这么早,来回奔波要为我做主,儿臣怎能躺的住。” 纪青梧直纳闷,昨晚这公主被捞上来时,说话还声如洪钟,气力十足。 过了一晚上,就成了这副病弱的模样? 看她双眼也不浑浊,不像是邪风入体的样子。 察觉有人在看她,庆云公主扭过头,看到了纪青梧,脸上立马带上惊慌害怕的神色。 庆云公主小声抽泣着:“母后,我与五表姐初次见面,我想着和她说几句话,不知何处招惹了她不快,就把我推到了湖里。” 太后拿着帕子给她擦泪,少不得又是一通安慰,纪青梧又多挨了几个白眼。 “回禀太后,黎公子已带到。” 石溪手脚麻利,快步进殿中通禀。 太后让庆云公主在她下首的位置坐下,道:“让他进来。” 庆云公主止了哭,朝着殿门口望了过去。 纪青梧也抬眼看了过去。 男子白衣墨发,眉目如画,高洁的样子就像天上的月。 黎承训问安之后,就被赐了座,待遇比在犄角旮旯站着的纪青梧好太多。 她苦中作乐地想,自己也算得上“冲冠一怒”为蓝颜了。 坐在宝座的太后,神色如常,极具威仪地道:“黎承训,哀家叫你前来,是有事情要问你。” 他神情恭谨地道:“太后娘娘,您问。” “哀家最近听到个传闻,想跟你证实一下,到底虚闻,还是属实,你和哀家的侄女儿纪青梧,可是订了婚?” 这问话一出,黎承训和纪青梧的视线碰在一块,他先移开目光。 “回禀太后,没有。” 口头之约,倒也算不上订了婚,这么回答,纪青梧也觉得无错处。 庆云公主帮着腔道:“母后,黎公子只是乔家的客卿而已,您怎么会如此问,这传闻定是不准的。” 太后道:“哦?青梧,你再来哀家面前说一说,昨夜公主和你起了争执是为何?” 纪青梧走到殿中,施了一礼。 “回太后,是因为庆云公主属意黎公子为驸马。” 纪青梧干脆地道:“但臣女不同意。” 黎承训后背僵直。 第50章 这错,我不认! 庆云公主立马看向了殿中的男子。 却见黎承训目光定定地落在面前女子瘦薄又挺直的脊背上。 太后冷笑:“方才黎承训说,你们并无婚约,为何他的婚事,还要经你同意!” “臣女和黎公子早就有......” 纪青梧的话,和疏冷的男子声音一同在殿中响起。 “臣和纪小姐并无瓜葛,也无私情。” 纪青梧诧异地回头看他。 黎承训回望着她满是不解之色的眼,一字一句地道:“应该是纪小姐口误了。” 说完,就垂下眼,不想再见到她那双光彩照人的眸子里,盛着浓浓的失望和震惊。 得到这个回答,庆云公主嘴角的笑收不住,太后面上也露出满意之色来。 纪青梧陷入短暂的迷惑。 这种感觉,就好像她正满腔孤勇在战场上厮杀,一回头,发现她拼死守卫的城门,挂起了白旗。 耳朵还有瞬间的失聪。 太后的嘴唇动了动,说了什么,她也没听清。 大概是要挨板子了。 她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武肃帝给她留的字条,就写了二字——割席。 割席断交,划清界限...... 何其可笑,她这个要受罚的人没这么做,反而是黎承训先果断地做到了。 只见,有两个宫女过来拉她。 她们拽住了她的胳膊,就要把她往外拖。 纪青梧环顾殿中的众人。 太后转动手中的佛珠,挥了挥袍袖,示意赶紧拉她下去,庆云公主翘着嘴得意地看着。 黎承训眼里似乎也闪过片刻的沉痛,但仍稳坐在堂中。 纪青梧双臂用力,忽而把两个拉她的宫女,齐齐地推倒在地。 “这错,臣女不认!” “这罚,臣女也不会领!” 见她这番动作,太后站起身,怒斥道:“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竟敢放肆!” 纪青梧嘴角拉起一抹弧度。 “本就是公主先欺我在先,太后娘娘明明什么都知情,公主装病博取您的慈母之心,难道臣女就没有母亲,就没有家人疼爱吗?” 听她提到母亲和家人,太后的心沉了沉。 自己罚她,纪家上下不会有什么意见,难办的是纪青梧的外祖家。 乔勐翰是太子太傅,四个儿子同朝为官,满门清流最重清誉,要是真为了此事对付朝堂,就算她是太后,也不见得能压得住。 纪青梧梗着脖子,神色倔强地道:“您要罚就罚,但臣女不会认下这罚。” 她转了目光,投到了端坐在椅子上,身姿飘逸的男子。 “既然黎公子说,与我并无瓜葛,不如请臣女外祖母和舅舅也来问上一问,是否如此。” 黎承训眉心微微动了动。 太后斟酌了一会儿,开口道:“青梧,哀家也不想罚你,可你这性子,也太无法无天了,说你几句就这般,可还记得女子该娴静贞淑。” 在心里权衡一番的太后,叹了口气道:“板子就免了,去门口罚跪。” 见宫女们又要来拉她,纪青梧道:“不必,我长了腿会走。” “什么罚跪?” 门口传来一道空灵之声。 殿中众人齐齐看了过去。 手执白兰花小扇的华昌长公主,身后跟着两个婢女,进了殿中。 她轻飘飘地摇着扇,穿着一袭清雅淡蓝宫裙,袖口上绣着银色牡丹,下摆一片蓝色海水映云图。 华昌长公主淡声见礼:“母后。” 太后晃了晃神,意外地道:“华昌,你来了。” 庆云起身,低着头恭敬地唤了一声:“皇姐。” 华昌长公主看了眼黎承训,道:“外男先退下吧,本宫有些话要和太后说。” 庆云略带不舍地看着男子的身影退出殿外。 纪青梧一见到这天仙下凡般的长公主,心就跟着飘飘然,也没那么激愤了,也没注意到黎承训是何时走的。 果然,看美人,可以舒缓心情。 华昌长公主坐在了庆云的位置,举手投足,如流风回雪般雅致。 问道:“本宫方才在门口就听见里边好大的声儿,太后在同谁吵架?” 太后回了宝座,回避着华昌长公主冰凌凌的视线。 石溪上前解释道:“回长公主,屋里没有吵架,许是间隔太远,您听错了。” “本宫在和太后娘娘说话,你是何身份,就来插嘴。” 对着太后身边的主事宫人,华昌长公主毫不客气。 石溪忙跪下道:“奴婢多嘴,奴婢有罪。” “有罪就该罚。”华昌长公主语气凉凉地道:“去门口罚跪。” 石溪连辩解都没有,太后也没有阻拦,就这么出去跪着了。 这和直接打太后脸有什么区别? 如果长公主没出现,罚跪的人就是纪青梧了。 她眸子亮了亮,自己好像发现什么不得了的事儿。 太后自打华昌长公主露了面,就像霜打的茄子,再也没有太后的气势和威仪。 察觉纪青梧的视线,华昌长公主无波的眼底有了一丝笑意。 “本宫听闻,纪小姐昨日宿在了昭阳殿。” 长公主住在宫外,怎么消息也如此灵通,连她住在皇帝寝宫的事儿都知晓。 纪青梧忙转回头,手指紧了紧,轻声道:“只是借住一晚。” 她也没了刚才“张牙舞爪”豁出去的气势,乖巧地站在一边。 “本宫过来,就是想来找纪小姐,前几日你去公主府,我们约定了复诊的时日,本宫今晨等了你许久。” 纪青梧挑起秀眉,对上长公主冷幽的视线,她缓慢地确认道:“是......今天......吗?” “纪小姐,年纪轻轻的,记性就如此不好,本宫调理身体的事儿,你要上心才是。” 纪青梧柔顺地称是。 “母后,人我就带走了。” 华昌长公主没等太后回答,就站起了身。 太后看着一蓝一青的两道身影离开,把桌边的茶盏推到了地上。 被拿到过一次把柄,难不成她就要受制一生吗!这不行...... 从慈宁宫走出。 纪青梧静静地跟在华昌长公主身后。 盯着她举步长裙散开,就像碧蓝湖水中结出层层叠叠的牡丹。 “就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华昌长公主不再自称本宫,淡淡地问。 “比方说,我为何而来?我为什么会替你解围?” 纪青梧眸光闪动。 第51章 留子丹药,一击即中 纪青梧心里清楚。 她们约定的复诊之日还没到,这只是来帮她解围的借口。 昨夜庆云公主落水之事,黎承训不知情,可见消息被封锁,还没有传到宫外去。 宫外之人若是想得知她宿在昭阳殿中,必定在宫中有内应。 可窥探帝王行踪,是大罪,谁有胆子这么做? 答案呼之欲出。 纪青梧眨眨眼,不说破,笑着道:“臣女愚钝。” 华昌长公主泛凉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明明不是倾城之姿,眼眸却似明珠生晕,美玉莹光。 她都想多看几眼,也怪不得皇帝屡屡破了规矩。 昭阳殿何时留宿过外臣之女。 要是被御史台的那些老顽固知道,武肃帝少不得要被他们义愤填膺地念叨几天。 华昌长公主的视线停在纪青梧白嫩的脖颈。 似是在寻着什么痕迹,而后又滑到了一掌可握的纤腰之上。 两人走动着,也不见她姿势有何不妥。 这不应该啊...... 纪青梧看见长公主逐渐蹙起柳眉,问道:“您身体可是有什么不舒服?” 只听华昌长公主同样问她道:“你身体可有不适?” 纪青梧懵懂地摇头:“没有,您来得及时,我还没有挨罚。” 对方的眸中带着丝古怪,但很快就消散了。 虽然复诊是假的,但做戏就要做全套,纪青梧还是跟着华昌长公主去到公主府。 这次,纪青梧有幸进到了主屋,一路上也没有碰见尉迟连平。 整间房的墙壁都铺着用金花点缀的白色织锦。 金银各色丝线绣着牡丹夜宴图的帐幔,里边是精雕细琢的镶玉拔步床,锦被绣衾,风雅之极。 但与房间布置格格不入的是,长椅上有一张条纹斑斓的兽皮,给人很大的视觉冲击力。 想也不用想,应该是驸马爷彪悍的手笔。 只是,长公主也肯摆在房中…… “坐吧。” 华昌长公主闲适地靠坐在美人榻上,起太早了,有点儿困倦。 “叫你过来,还有一事。” 纪青梧微讶地等着她的下文。 屋中其他婢女都退下了,只留了上次那位贴身侍女。 华昌长公主用着问天气如何的语气,淡淡道:“我想问问你,有没有尽快有孕的法子?” 纪青梧很是意外,上次见长公主,她对子嗣一事并不上心,还处于随缘的状态。 怎的过了短短几天,就转变这么大。 “驸马再过半个多月,就要启程去北境军中。”华昌长公主淡声说着。 尉迟连平这几日都在城郊的校尉营练兵,军务繁重,没空来骚扰她。 此去不知归期。 纪青梧理解地点点头:“办法是有的,再过几日,就是公主殿下的易孕日子,您和驸马爷的身子都没问题,这几日同住,应该可以顺利有孕。” 她提醒着:“只是,民间的妇人常有因为压力过大,导致不孕的,身体康健和心情放松,缺一不可。” 华昌长公主轻轻摇头:“除了这个,有没有更稳妥的办法?” 更稳妥,一击即中? 纪青梧垂下眼睫,思索着,倒不是没有。 之前有个富商家的大儿子重病,眼看快不行了,为了给儿子留后,就到她这里买了留子丹。 可这留子丹是有副作用的,垂死之人的身子会急速衰败。 纪青梧坦率地道:“长公主,办法自然是有的,可以用留子丹,只是对驸马的身体会有损伤。” 不过想想尉迟连平虎背熊腰的健壮体魄,歇个几天就能缓过来了。 华昌长公主却没有犹豫地道:“留子丹不可。” 战场上刀剑无眼,须臾偏差就可以要人命,这丹药如此霸道,留下的隐患也多。 她转了转目光:“听说你那早死的夫婿,也是个在军中当值的,你那个女儿,是如何怀上的?” 纪青梧赶紧解释,以证清白:“我没用留子丹,真的没有用。” “就是,就是自然有孕的......” 看她一会儿摸耳朵,一会儿抓脖子的,华昌长公主就知道她在说谎,不过也没有拆穿。 自己的意思是叫她不要藏私,而不是怀疑她给死去的夫婿用过留子丹。 华昌长公主悠悠轻叹:“难道我和他的夫妻缘分就这么浅薄吗。” 微微皱起的眉头,淡淡的哀叹,声音也如秋日的微风,带着无奈和愁绪。 纪青梧见不得仙子一样的长公主,看起来有些忧郁的模样。 她努力想了想,道:“臣女还有个法子。” 但却不好开口。 还没等说,纪青梧的脸先红透了,而后支支吾吾地凑到长公主耳边。 听后,华昌长公主面色未变。 过了会儿,才道:“知道了,你退下吧。”见人离开了,她抓着榻面锦缎的手,用力曲了起来。 纪青梧离开长公主府,拍了拍胸口,但愿那个方法能奏效。 回纪府的路上,街上人头游走,各色吃食都有。 途径一家小摊,一只只干净的陶碗放在摊头,火炉中腾腾冒着香气。 纪青梧鼻子嗅了嗅,麦香,酥油香,椒香,还有豆豉香。 一层又一层的卤肉铺在面团中,揉制成面饼,隔层中放上一点辣椒和豆豉,润以油酥,在火炉中烤制熟取出。 纪青梧忙活一早上,早就肚子空空。 这家小摊客人不少,她和一对小夫妻拼了桌,点了招牌的胡饼,配着一碗汤羹。 吃了半碗,腹中暖融融的。 一抬眼,就看见对面的小夫妻,互相推让着半张胡饼,你侬我侬地让对方吃掉。 纪青梧忽然觉得嘴里的饼,失去了味道。 今日亏了长公主来得及时,她才免了罚跪,可这心里却比受了罚还要难受。 好不容易硬气一回,却看错了人。 她没有攀龙附凤的心思,怎奈何人家愿意摧眉折腰侍权贵。 纪青梧正举着碗,惆怅着。 小摊的摊主是个很有风韵的妇人,她端过来一个小碟子。 “姑娘尝尝这个。” 小碟子里是紫红的条状,不知是什么东西,对面的小夫妻不乐意:“玉娘,你怎么不给我俩?” 小夫妻是常客,玉娘横了他们一眼,道:“你们俩呀,都蜜里调油了,不需要这下饭的小菜了。” “老板娘,收拾下桌子!”又来了五六个男客。 玉娘从围裙中掏出巾子,吆喝着:“来喽!” 纪青梧夹起一根,咬了一小口,酸酸甜甜的梅子味儿,口感却清爽,感觉像是冬瓜之类的。 那几个男客就坐在离她不远的桌位。 他们嬉笑的话,却让纪青梧的筷子一顿。 第52章 皇帝赐婚,何其荣宠 其中一个黑脸大汉笑骂着。 “刘三,老板娘也是你这个小兵蛋子能使唤得了的?要是被将军知道,小心让你围着营帐跑操。” 刘三瞪着眼睛道:“我来给玉娘的生意捧场,这也是将军的意思,将军怎么会怪我。” 纪青梧定眼瞧了瞧。 几人都是行伍之人的打扮,穿着黑色交领深衣,下身是窄裤子,腿上缠着行缠,脚穿齐口筒靴。 虽然没有穿皮革甲胄,但那壮实的身板一看就知,是军中士兵。 他们嘴里说的,是哪位将军? 看来这位将军和老板娘,关系匪浅。 玉娘被他们打趣,也不恼火,笑着道:“好些日子没见到各位军爷了,你们来照顾生意,奴家感激还来不及呢。” 刘三挤眉弄眼地道:“尉迟将军近些日子军务多,练兵勤,我们也是抽空过来。” 尉迟将军?军中这个姓氏的将军只有...... 纪青梧眉毛一挑。 她仔细地看着玉娘,容貌秀美皮肤细腻,笑起来很有风情,是很招男人喜欢的小娇娘。 在桌上扔了一吊钱,纪青梧就起身走了。 回到家中,几番思虑下,还是给长公主写了一封信,提醒她注意。 毕竟,今日长公主还向她问了尽快怀孕的法子,若是等她有孕再得知此事...... 岂不是要伤心坏了。 * 尉迟连平忙了几日,熬了几个大夜,终于寻空回了公主府。 刚进门,就看到华昌长公主坐在梳妆台前,眉如翠羽,肌如白雪,依旧是仙气飘飘的模样。 顿时身上的疲惫都消散了不少。 只是,华昌长公主手里捏着一张信纸,整个人像是被定身了一般。 他走到她面前,她连头都没抬,更别提看他一眼了。 不知在想什么,这么认真,尉迟连平伸手去挑她的下巴。 被人“啪”得一掌,无情又大力地拍开。 华昌长公主眄视他一眼。 这一眼,令尉迟连平愣在原地。 她已很久没有摆出这副嫌恶的模样。 久到他已经忘记了,出身高贵的赵天华,根本看不上他这个粗莽汉子的事实。 华昌长公主的声音冰冷:“别用你的脏手碰我。” 尉迟连平撇了撇嘴,刺她一句:“你身上哪处我没有碰过,现在嫌脏了,是不是晚了点儿。” “你离我远点。” 华昌长公主有涵养地深吸一口气,不想和他说话。 尉迟连平下意识地抓起军衣的前襟,低头闻了闻。 他这些天在都是大男人的军营里,也不觉身上有异味,一进到公主府香喷喷的屋子里,也觉得身上有点汗臭味儿来了。 “是是是,公主爱洁,本将这就去洗洗。” 尉迟连平以为华昌长公主是为了此事不高兴,他解了深红色外袍,就要去净室洗澡。 长公主又冷声发话了:“你不准去。” “那我不洗了?” 尉迟连平退了回来,笑着问她。 华昌长公主抬眼,盯着他道:“你以后都不准进我的屋来。” 尉迟连平粗眉一凛,不可置信地道:“我媳妇儿的屋,我为什么不能进?” 华昌长公主把手中的信纸都捏皱了,定定地道:“因为我不愿意,也不想和你共处一室。” 尉迟连平攥紧了拳头,哪个做丈夫的被妻子这般说,能忍得了。 他们俩成婚,是有不得已之处。 当初她还是永安侯府的嫡长女,他只是个骁骑校尉,是他高攀。 可按照他现在的军功,难道还配不起她吗?! 就算是个冰块,六年了,也该捂化了。 尉迟连平气得胸膛起伏,脸色铁青,像是随时要暴走。 华昌长公主看他这种神情,也有点儿后悔,刚才不应该把婢女都赶了出去,应该留几个帮衬自己。 但几个细胳膊细腿的女人,怎么能拦住怒气冲冲的大将军。 华昌长公主另一只手,轻轻拿起梳妆台面上的金簪。 尉迟连平不知在想什么,想着想着就平静了下来。 留下一句话:“算了,本将去外边的净房洗。” 而后,掀开帘子就出去了。 见他高大的身影离开了,华昌长公主的手松开,信纸上都沾上了点儿汗。 她把信纸叠好,又放在了妆匣中。 尉迟连平在隔壁净房,岔着双腿,大马金刀地擦洗身体,他这人有个好处,就是擅长自我开解。 他现在是从一品的将军,长公主是正一品。 从品级上看,可不还是差上一级,他确实还配不起,她那态度,也是情有可原。 等他何时当了超一品的总都督,看他如何重振夫纲。 还有,亮晶晶的冰块子都揣心窝里这么多年了,也不在乎揣得再久点儿。 他体热,不怕冻,再捂捂! * 几日后。 纪府,梧桐苑。 之前乔氏命人寻来很多株药草,有些长势快的,已经结成了种子,兰芝正陪着纪青梧在家中晒药材。 春华小步走进院中,道:“五小姐,大夫人请您去前院。” 纪青梧放下手中的笸箩,兰芝取来一盆清水,她一边净手,一边问。 “母亲知道我在晾晒草药,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儿?” 春华道:“大公子下朝回家了,好像带了什么消息。” 朝中的消息,能有什么和她相关的? 纪青梧心内奇怪,她擦干了手,就去了安居苑,纪长霖正坐在屋中,和乔氏说些什么。 “大哥。” 纪青梧有一阵子没见到长兄了,他前阵子又出使了南楚一趟,夜里刚回来,就去了早朝复命。 纪长霖扔过来个东西,她忙伸出手来接住,入手沉甸甸的。 乔氏问道:“这是什么?” 纪长霖扬着嘴角:“给五妹妹带的新鲜玩意儿,哄她开心。” 就算不在家中,他也得知了黎承训之事,方才还怪外祖母和乔氏识人不清。 乔氏道:“你去南楚是为了国事,还有空搜罗小玩意儿给小五。” 纪青梧打开花布袋子,里边装着各种颜色的琉璃球,颜色清透又瑰丽,在光下很是好看。 “谢谢大哥。” 见她拿在手中,爱不释手的模样,纪长霖嘴角笑意更浓。 乔氏接着道:“长霖,你把朝中的事儿,告诉小五吧。” 纪长霖收起了笑,沉稳道:“今日早朝举行了殿试,黎承训被钦点为状元。” 纪青梧并不意外。 她外祖父和小舅舅都说过黎承训满腹经纶,是状元之才,可见他们没有看走眼。 纪长霖看着五妹的神情,皱着眉心接着道:“陛下还下了一道旨意,为庆云公主和新科状元郎赐了婚。” 皇帝赐婚,何其荣宠。 一介寒门,娶了公主,便成了皇室中人。 纪青梧手中的琉璃球掉在了地上,咕噜咕噜滚到了门口。 纪长霖道:“明日,一甲三元在朝谢皇帝后,会去游街,之后宫中会举办鹿鸣宴,以宴群臣,各家女眷也要同去。” 乔氏忧心地劝说。 “小五,要不明日你就称病,不去了吧。” 第53章 游街相遇,鹿鸣宴酒醉 金銮殿中。 早朝伊始,传胪唱名。 皇帝昨日钦点的殿试一甲前三名,在百官的注视下,进到殿中。 “臣拜见皇上,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武肃帝目色沉沉,看着殿中跪着的几人。 跪在最前边的,就是他昨日钦点的状元。 乔太傅没有看错,在才学抱负上,黎承训远远超出那几位同期,这人所做文章恢宏大气,且能针砭时弊。 既然他有野心,又有真本事,想要高位,给了他又如何。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就是不知,他能在风云诡谲的官场,立到何时。 “爱卿平身。” 黎承训听到叫起声后,躬身退到一边。 高坐在御座的武肃帝道:“状元须眉立神州,一身能容百万秋,朕对你的期许,你可知晓?” 黎承训再次出列,匍身下拜,感激地道:“臣定不会让陛下失望。” 拜谢皇恩后,御前钦点的状元,便开始骑马游街。 黎承训头戴金花乌纱帽,身穿大红袍,脚跨金鞍红鬃马,旗鼓乐手开路,前呼后拥,场面气派。 百姓们都出来围观,想见识新科状元的风采。 “这状元郎可真俊!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俊俏的郎君。” “哎呦,你就别眼馋了,这个状元郎啊,马上就成了庆云公主的驸马了。” “要我说,皇上可真宠爱公主,给她挑了这么好的夫婿.....” 因这状元长得太俊俏,就算知道他要成为驸马,大着胆子掷果盈车的姑娘们也颇多。 游街的队伍在这儿,道路被围得水泄不通。 有两辆马车不得不靠边停下来,等人潮过去。 正是纪府的马车。 纪老夫人和两个媳妇坐在前边更大的马车上,后边跟着一辆小些的,由家中姑娘们坐。 纪青媛撩开车窗上的帘布,朝着人群中央的男子,望了几眼。 转过目光,投向对面阖眼休息的纪青梧。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她也听说了自家五妹和这位状元郎的传闻,一表人才的佳婿,就这么被庆云公主撬了去。 她看不得五妹比自己优秀,如今听说她被人抛弃了,从心底生出些优越感,但也带出点儿同情和怜悯之心。 今日宫宴盛大,又是鹿鸣宴,二人必定会在宫宴见到。 乔氏铆足劲儿给纪青梧上妆打扮,输人不能输阵。 此刻的纪青梧,穿着开襟式低领口浅碧色宽袖襦衫,上襦束入曳地凤仙花长裙。 双环望仙髻上斜插三翅莺羽珠钗,额上还有湘妃色睡莲花钿。 襦衫领口敞阔,露出比头上珍珠还莹润的肌肤。 可就算打扮得再沉鱼落雁又有何用,给何人欣赏? 纪青媛指着外边道:“这位新科状元郎,长得确实俊俏,你说是不是,五妹妹?” 阖眼假寐的纪青梧,要说不烦闷,那是骗人的。 那人当初是怎么说的来着,待他高中状元,就风光迎娶她。 现在他骑着高头大马,胸前挂着一朵大红绸花,风光入仕,只是要娶的人,非她。 见纪青梧不想搭话,纪青媛撂下了帘子。 自顾自地道:“要我说,这状元郎再俊,也盖不过那人去。” 难得有不被黎承训这张脸迷惑的女子,纪青梧的睫毛微微动了。 还有更俊的? 纪青媛见过更大的场面,她开始回忆往事。 得意地道:“皇上还是定北大将军之时,平定东厥叛乱后班师回朝,满城的女子都想见大英雄,场面都控制不住,扔花扔果的数不清,还有扔......” 她忽然卡住,面上有几分羞涩。 纪青梧也不装睡了。 听她讲一半就停住,睁开眼睛,好奇地追问。 “三姐姐,还有扔什么的?” 只听纪青媛捂着嘴,悄声说:“肚兜。” 纪青梧想了想那场面...... 骁勇善战的大将军跨着战马,那冷寒如霜的银色铠甲上。 却挂着一条女儿家的艳色肚兜。 再和现在冷面君王的形象稍做联想,纪青梧努力抿着嘴,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胸中的烦闷顿时散了不少。 本来大半个时辰的路,硬是走走停停,多走了一个时辰。 这次的宴会规模大,专门摆在了御花园南角。 乐师们早就准备好,待宾客们陆陆续续到达入场,吹笙鼓簧,各种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纪家是太后母家,所以除了皇室宗族外,座位最靠前,宴会男女分席,隔着两丈宽的走道。 此处离莲花池近,清新的花香被风送了过来。 纪青梧过来的路上,远远看着满池接天碧日的荷花,煞是好看,宫中养的更精心,品种也好,莲蓬比外边的长得更大。 忽然想吃清香的莲子。 纪青梧望着远处发呆,连太后和庆云公主入座了都不知道。 等到周边开始骚动,响起议论之声。 她看了过去,就看见一身红袍,腰系玉带的黎承训出现在门口。 满脸春风得意之色,想掩,都掩不住。 隔着簇拥着他的人群,黎承训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前排最右的女子。 纪青梧没有马上移开对视的目光。 是因为脑子里忽然想起纪青媛所说的话,她低下头,轻抬玉手遮住唇角的笑意。 一袭凤仙花长裙,衬得她容颜柔媚。 直击人心的,是那一低头的娇羞..... 黎承训有片刻的失神。 等到众人落座后,武肃帝才到场入宴。 今日,因着要宴请群臣宾客,武肃帝没戴金冠。 而是戴着一顶压金线的竹胎黑纱帽,黑色交领的素纱大袖衣,赤色窄腰缯带,坠着一枚九鼎玉佩,更加清贵俊朗。 这鹿鸣宴,烹制的最用心的一道菜肴就是鹿肉,它不仅是一道菜,还表示着皇恩浩荡和对人才的器重之意。 纪青梧心情一般,但是食欲不一般。 既是吃鹿肉,少不了要配酒。 这鹿肉口感细腻,鲜嫩多汁,她小口小口地吃着,不知何时也把一小盅酒给喝光了。 反观,身边的纪青媛几乎就没有动筷,酒也没有动过。 纪青梧歪着身子过去,盯着她案前的酒和鹿肉,软软地唤道:“三姐姐。” 见她眼神直勾勾的,纪青媛只当她是心里有苦说不出,要借酒消愁,就把碟子和酒盅推了过去。 纪青梧倒了一杯,澄澈的酒液带着甘醇的气息。 她启唇欲饮。 却不想,身前忽然多出来几道人影。 第54章 他碰你哪儿了 皇帝身边的李渝宗,挤着一张笑脸。 劝道:“纪小姐,不要饮酒过多,对身子不好。” 没等她说话,案前的酒杯和酒盅都被李公公身后的小太监,利落地收缴。 而后,又摆上来一个镶着宝石的铜壶。 李渝宗道:“圣上让您喝这个。” 怎么连她喝酒也要管? 纪青梧望向高台上的武肃帝,他正在受着臣工们朝拜敬酒,手里端着御杯,没有看向她这边。 这铜壶做工精致,不是凡品,里边装着的估计也不是俗物,她将信将疑地倒了一杯。 尝了半口,差点儿没吐出去。 她的舌尖发苦,这应该是葛花汤,里边有葛花、莲花青皮、干生姜一类的药材,专门解酒用的。 见她扁着嘴,李渝宗笑得像朵花一般。 “圣上说了,这个管够,喝多少有多少,老奴就在您身边候着,随时给您续。” 李公公就这么在她身后站住了,这下,被“看管”的纪青梧再喝不到一口酒。 嘴巴苦,心里也苦。 乔氏在和相识的贵妇们寒暄,纪青容也去寻手帕交聊天,她坐着无聊,用竹签戳着盘中烹煮的蚕豆,戳了一串又一串。 坐了一会儿,那股酒热涌了上来。 纪青梧借着出去解手更衣的由头,离开了宴席。 她走到了莲花池边。 这会儿花瓣都闭上了,但一阵风起,吹动她层层的裙摆,由外到里,颜色渐深,从淡粉到深红。 繁盛的荷叶,反倒成了她的陪衬。 晚风送爽,但也送给了她头晕。 不知这是什么酒,越吹风,脑袋越晕的厉害。 她揉揉了额头。 “青梧。” 男子的声音不似之前每回听到的那般冷静从容,反而有几分急迫。 纪青梧身子未动,微微侧首看过去,见到一身锦绣红裳的来人。 她蹙起眉头,转身欲走。 “青梧,你别走,我就站在这里,不过去。” 黎承训不知何时跟了出来,他已站在池边的柳树后,望了她很久。 “黎公子。”纪青梧背对着他,避嫌道:“不对,你马上就是黎驸马了,我们没什么好说的。” 黎承训也被灌了不少酒,面上带着酒醉的薄红。 他低低道:“青梧,我也有我的苦衷和无奈。” 纪青梧看着被风吹皱的池水,皱眉道:“无奈?人生有三大得意事,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他乡遇故知,状元郎马上就要拥有两件得意事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青梧,要娶公主,非我所愿。”男子声音低落。 纪青梧转过身,直视着他那张过分俊俏的脸。 “不管你愿的是什么,都和我无关。” 只听风光无限的状元郎,眉目带着祈求道:“青梧,你等等我好不好?” 他目光闪动,开口道:“三年为期,只要你等我,我定会......”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女子一双水眸极亮,她摇着头道:“黎承训,你要知道,你娶的是公主,就算你三年后登上高位,位极人臣,你确定你能和离吗?” 公主是君,驸马可不是那么容易做的,别说和离,就是纳妾都难。 纪青梧提高了音量:“你知道自己不能,所以你的意思——” 她怒道:“是要我做妾,还是做你的外室!” “青梧......”黎承训呐呐着唤她的名字。 纪青梧饮了酒,也压不住情绪,想把心里话说给他听。 反正以后也不会再有交集,不如此刻说个痛快。 “我本来就清楚,你我之约,掺杂着太多利益交换,你没见过我时,就答应了议亲,你看中的怎么会是我这个人?你看中的是乔纪两家的势力。” “可我想着,被利益捆绑着,也许会更稳固,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也不错。” 听到“夫妻”二字,黎承训眉心狠狠跳了跳。 柔柔弱弱不想惹事的她,在后宫之主的太后面前,也未曾低头,可最终却落得个如此局面。 怎么会不遗憾呢。 不是遗憾他这个人,而是错付了的感情。 纪青梧转回身,有点儿伤感地道:“事已至此,说再多也无益,你走吧。” 下一瞬,凌乱的脚步声响起。 她的双眸睁大,黎承训从身后抱住了她,大红袍袖环过她的腰。 纪青梧感受粗喘的呼吸在她耳边,也闻到了他身上浓重的酒气。 她用力挣扎着,咬牙道:“黎承训,你不想活了,别拉着我当垫背!” 这是在宫中,要是被人看了去,就要惹出大祸来了。 黎承训已是御赐的驸马,被庆云公主和太后知晓,这次焉能轻易饶过她。 真是想什么,就来什么。 有个身穿黑衣,像是侍卫的人,神不知鬼不觉地低头出现。 “黎大人,庆云公主在四处找您,正往池边来。” 听到此声,黎承训的酒一下子就醒了,见他心神不宁,纪青梧把他推得一个趔趄。 要是被庆云公主看到就糟了,他深深看她一眼,理了理袍袖,先离开了莲花池。 纪青梧喘了口气的功夫,那黑衣侍卫也消失不见。 她方才也被吓出了冷汗。 这侍卫是哪来的?是谁的人?万一把此事传出去如何是好? 她的脑子正乱成一团。 “月上柳梢头。” 一道令人不寒而栗的低沉声音,在纪青梧的耳后响起。 她不用看,就知道这人是谁。 他是何时,出现在莲花池的,又是何时,来到她身后的。 纪青梧脖颈僵硬地回头。 “别动。”男人低声告诫。 纪青梧一动也不敢动,就连呼吸都放轻了。 一只大掌扶住她的后腰,缓缓地移到前边,食指勾住那根浅碧色的丝质腰带,一勾一拉。 纪青梧就被按在了他怀中。 身后之人的胸膛坚实又暖和,隔着轻薄的襦衫,透过来热意。 龙涎香夹杂着酒气,催得那冷冽的香气更烈了。 从气息,到两人此刻贴紧的姿势,纪青梧都察觉到了危险。 “他碰你哪儿了。” 不是疑问,而是沉缓诉说。 平静之下,全是暗流。 纪青梧怕得身体一抖。 那一幕,原来被他看到了,他又听到了多少? 只是解释再多也无用,她求饶地唤着,声音又软又颤。 “陛下。” 可丝毫没有激起武肃帝的怜惜之意。 那根长指稍一用力,碧色腰带就被粗暴扯下。 纪青梧惊愕地看着那根腰带,被武肃帝手一扬,就扔到了池中。 一半浸在水中,一半荡在荷叶上。 第55章 三个字,很冷清,却灼烫 纪青梧穿的是分体式宽袖襦衫,衣衫下摆束进裙中。 少了一根腰带,襦衫便不再贴身。 武肃帝面无表情地道:“碰了这里?” 话音刚落,纪青梧的小腹猛地收紧。 因为武肃帝的手掌从衣衫的下摆探了进去,直接摸上了她的腰。 粗粝指尖磨着腰上最敏.感之处。 掌心贴着细腻光滑的肌肤,比羊脂玉的手感还要好,武肃帝的手掌顺着纤腰往上动了下。 “这里他也碰到了?” 见女子红唇微张,反应不及,惊得连话也说不出的可怜模样,他的手向上滑动更多。 “嗯?”武肃帝沉声问着。 大有她不回答,就要一路向上的趋势。 纪青梧连忙慌乱地摇头否认:“没有,他没有。” “没怎么样?” 武肃帝漫不经心地问,可眼神却晦暗得紧。 “没......碰......这里。” 可惜,就算她开了口,男人也根本没打算放过她。 “这衣服是为了见他特意挑的?领口开的这么大。” 没错,也硬要给她安个错处来。 纪青梧欲哭无泪地道:“不是,这襦衫就是这样子的,是临安城当下时兴的款式。” “前边还是开襟的。” 武肃帝目光落在她的领口。 他刚入席之时,就看见她的穿着,敞阔低领,胸前一片惹眼的白,锁骨小巧,线条诱人。 有多少人盯着她瞧,她还恍若未觉,一杯又一杯地自酌,直到雪白变成了浅粉。 纪青梧不知身后之人在想什么,她一低头,就看见衣衫下的大手的轮廓,有欲动的趋势。 她隔着衣衫捉住他的手,急急地指给他看。 “有扣子,陛下你看,是有扣子的,不是开襟的。” 不说还好,武肃帝另一只手,抬起放在了单排红玛瑙扣的第一颗上。 “松手,还是朕动手解扣子?” 怎的把这轻挑的话,说得如此理所应当。 看似给了她二选一的余地,实则选哪个,结果都差别不大。 她极其后悔,在一众衣衫之中,挑了这件低领口又是系扣式的宽袖襦衫。 隔着轻薄襦衫,她抓着他的手,咬着唇不说话。 “朕给你留的字条,可看到了?” 她乖顺点头:“看了的。” 他凛声道:“既是看了,你是如何做的?” 纪青梧的声音如蚊子哼哼似的回答。 “大声些。” 皇帝给她指了条明路,让她“割席”,她却跑去和太后硬碰硬。 她轻声说:“我没听。” 武肃帝气得牙痒痒。 对她这性子,既喜又恨。 看似软软弱弱,一旦被逼到死角,就会倔得要命。 不枉他上早朝前,特地命人请了长公主过来,给她准备了条退路。 她还真是没让他“失望”。 武肃帝凉凉道:“忤逆圣意,该当何罪?” 纪青梧瑟缩了下。 她倒是没想到这层,皇帝说的话尚且是金口玉言,留下的字条更是一字千金。 一下子就成了欺君罔上的大罪,脑袋离搬家更近了...... 大罪化小罚,行不行得通? 纪青梧在松手和解扣子之间,权衡了下,她还是更怕衣衫不整的模样。 于是,她犹犹豫豫地放开了手,眼巴巴地问。 “要罚么。” 这是在示意他继续了,武肃帝眉毛轻挑,似是意外她会如此说。 纪青梧能感受到对方因何不悦,她抓紧解释道:“不是臣女约他来这里的。” 方才,武肃帝出现时,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月上柳梢头,她可没有和黎承训人约黄昏后。 一想到她还曾在武肃帝面前,信誓旦旦地说,口头之约她认,她相信黎承训之类的傻话,就追悔莫及。 皇帝若是以为她“旧情难忘”,想要破坏庆云公主御赐的婚事,这可如何是好。 听着她的解释,武肃帝只是冷淡地嗯了一声,也不知信了没有。 纪青梧不知道到底哪些话被他听了去,她愈发卖力地解释道:“臣女说的都是真的,我就是有点头晕,出来透透气。” 持剑挽弓的手指,游弋在绵软的边缘,武肃帝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之物,戳弄着,对她说什么,不以为意。 这感觉,直叫纪青梧头皮发麻。 她就差当场发毒誓了,急切道:“陛下,臣女对黎承训,真的没有不轨之心。” 从她口中吐出别的男人的名字,武肃帝手下用力箍紧了她的腰。 黑色外袍的素纱,摩擦在欺霜赛雪的皮肤上。 只听一句低沉的问话。 “开口闭口都是他,怕朕迁怒于他?” 纪青梧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哪里是这个意思,她使劲儿摇头。 “再也不提了。” 等她闭口不言,武肃帝又开始提及了。 “宴会开场前,你对他笑什么,笑得那么媚。” 笑?她笑了? 纪青梧想了想,好像是笑了一下的。 可那时皇帝还没入席,他是如何得知的,这人已从背后长眼,变成了千里眼了吗...... 一看女子黑亮的眼珠来回乱转,武肃帝就知她在动什么心思。 “说实话。” 纪青梧只能老实地道:“臣女听人说了陛下当年的往事。” “继续说。” “今日状元游街,热闹非凡,有很多掷果盈车的姑娘......” 她话还没说完,感觉武肃帝忽而掐了她一把。 不疼,但惊着她了。 纪青梧悄悄扭头看了眼他的神情,果然正挟霜裹雪,幽深眸中闪着寒光。 她哪里说得不对吗? 纪青梧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听说陛下当年得胜回朝,场面更热闹,扔果子扔鲜花的姑娘更多,还有扔那个的,臣女想到就觉得很有趣,所以才笑了笑。” 武肃帝沉吟片刻,抓到她话中的重点,问道:“扔了哪个?” “就是......那个。” 这贴身物事儿,女子之间谈论都要羞怯,更何况在武肃帝面前说。 纪青梧真说不出口,含混着想糊弄过去。 “没什么,不是什么要紧的。” 武肃帝看她羞答答的反应,长眉一挑,他猜到了。 当年凯旋而归,自有典仪作为前导官开路,那些东西,根本扔不到他跟前,都被前头的护军拦下。 “这个吗?” 三个字,很冷清,却灼烫。 因为那只大手不再是在边缘徘徊,而是彻底覆了上来。 纪青梧的耳朵,一下子就烧了起来。 “是我碰到的这个吗?阿梧。” 第56章 她扯过的,不只是腰带 纪青梧的左胸口忽而热胀得不行,不知是因为他手掌心的温度烫人。 还是,那一声肆意又缱绻的——阿梧。 “是也不是?朕猜的对吗?怎么不回答。” 纪青梧全身上下都泛红,面庞软惜娇羞,眼睛眨也不眨。 她不答话,武肃帝也不恼火,眉眼间藏着笑意。 大发慈悲地道:“朕再给你个机会。” 纪青梧声音软得一塌糊涂,脑子迟钝地问。 “什么机会?” 武肃帝今晚终于露出了笑模样,他勾着唇角,笑得散漫不羁。 “阿梧也可以效仿一下。” 效仿什么? 刚才说的是掷果盈车,说的是有姑娘拿肚兜扔他。 她闭了闭眼,又睁开,她可效仿不出那般行径。 纪青梧扭着身子转了过来,环住双臂,护住自己,对着他骄矜道:“臣女要是在场,定然不会如此,不会扔那东西的。” 手掌的温香软玉逃脱了,但软弹的手感还在,武肃帝逗着她,笑问道:“那阿梧会如何做?” 阿梧。 又是阿梧。 唤得人心惶惶。 纪青梧抬头看了武肃帝一眼,见他薄唇轻扬,目光灼灼。 她这个人,羞怯到一定程度,就带上了豁出去的气势。 她情绪上头,脑袋一热,清脆地道:“既然是表达倾慕,臣女才不会脱自己的,直接扒了陛下的裤子就是。” 得到了非常意外的答案,武肃帝从喉头深处溢出一声低笑。 不过,确实像是她能干出来的事情。 纪青梧心跳越来越快。 好像真的回到那个场景中,满街喧闹的人群,众多女子仰慕的大将军,面容冷峻地高坐于马上,她仰视着他,找到时机就冲破重重阻碍。 然后,一把扯下他的腰带。 她看着眼前之人,也越来越朦胧,这张俊颜逐渐和那夜军帐之中的他重叠。 她扯过的,不只是腰带...... 纪青梧缓慢地眨眼,酒醉的后劲儿开始上来了。 武肃帝揽着她软绵的身子,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那酒可不是普通的酒,是掺了鹿血的酒。 别说喝一盅,就是一杯,效用也非常大,他若不派人止了她继续喝酒,怕是现在鼻血都流了两行。 纪青梧身体发热,就想找个地方靠着,最好可以贴在一块儿。 眼前有个现成的,她像小动物一般,朝着他胸口蹭了蹭。 “你在做什么。”武肃帝看着她生出红晕的脸颊,戏谑道:“登徒子追上来,要扒人裤子了?” 这明显是调笑的话。 纪青梧把头垂在他硬实的胸口前,余光之中,她的那条浅碧色丝带还在池水中飘荡着,形单影只的。 她很想,扯了他的,一块丢到水里去。 酒壮怂人胆,纪青梧真的探出手来,拽住了他的赤色窄腰缯带。 武肃帝压下眉眼,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的动作。 赤红色缯带在细嫩的手中,显得妖冶。 她拉了拉,纹丝不动,怎么他的就系得如此结实,她的腰带就如此轻易地被他除了去。 醉酒之人的理智会暂时走失,纪青梧抬起下巴,娇气地指挥道:“陛下自己解开。” 武肃帝忍俊不禁,用手扶住她的后脑。 气氛正好。 “皇上,皇上。” 远处传来极细的呼唤声。 这人又连叫了几声,听起来很急。 武肃帝眉头微蹙,面上都是被打扰的不虞,睨了过去。 纪青梧也被声音叫得清醒了半分,意识自己都干了什么,她退开一步,借着他高大的身形做遮挡,赶紧背过身塞好襦衫的衣角。 李渝宗也不想此时出来扰了圣驾,可实在是发生了紧急事儿,必须要皇帝过去处理。 他低着头,躬身快步走近。 武肃帝:“说,何事。” “回陛下,宴席上发生大事儿了,尉迟将军和纪大人,打起来了。” 纪青梧理好了衣服,乍一听也吓了一跳。 她在皇帝身后,露出一颗小脑袋,问道:“纪大人?李公公,你说的可是我大哥?” 李渝宗看了眼皇帝的眼神,而后点头。 纪青梧想到尉迟连平那副威武的身材,别说打架,上战场杀敌,以一敌十都没问题。 可她长兄是个文臣,他们俩打架,纪长霖不得被一拳打掉半条命去。 武肃帝站在原地,没有动作,也没发话。 纪青梧想去看看长兄的情况,急得就差原地转圈了,她拉上他的手腕,商量道:“陛下,去看看吧?” 皇帝盯着她的手,不知犯了什么毛病,又把她的手甩开了。 莲花池附近有一座阁楼。 名为菡萏馆。 纪长霖和尉迟连平就是在这门前,大打出手的。 武肃帝他们过去的时候,两个人还像冲破了笼的野兽一般,在缠斗着。 纪青梧心惊肉跳地捂住嘴。 纪长霖险些被驸马爷的拳头砸中,脸上挂了彩,但他速度更快,迅速抬起一脚,擦着尉迟连平的裤裆而过。 两人谁都不让谁。 纪青梧惊讶的是,大哥竟然能和尉迟连平在打架上,不落下风。 纪长霖眼尖,躲避尉迟连平的拳头时,余光发现了站在边上的皇帝,就收了手。 尉迟连平这拳头,结结实实地落在他的肋下,痛得他眼冒金星。 “你这狐狸终于没力气了,就别怪爷爷我连本带利还回来了!” 纪长霖力气跟他没法比,但阴招多,尉迟连平没打过这么憋屈的架,怒火难消,蓄力要再打他一拳。 这拳头带风,像猛虎出山般有冲劲儿。 忽而,被人握着右臂,硬生生地拦下了。 尉迟连平挣了一下,竟然没挣开,回头想骂,看到拉着他的人是谁,立马就熄火了。 刚才还暴怒的人跪地,恭敬行礼道:“末将参见皇上。” 武肃帝看了二人一眼,语气无波澜地道:“一个正二品判中枢,一个驻防大将军,你们俩个,很好。” 纪长霖被那一拳打中,还在咳喘:“微臣有错,请陛下息怒。” “朕该请你们息怒才是。” 武肃帝没有怒容,面色平静,但这话就让人无端胆寒。 没人敢应声,头都垂了下去。 纪青梧看着武肃帝,这就是天生的上位者,通身释放着不怒自威的沉压,早已习惯众人跪在他脚下。 忽然又觉得,这位在她面前,已经算得上是和颜悦色。 只是,她长兄为何会跟尉迟将军打架? 纪长霖性子儒雅随和,若不是亲眼见到他出手,纪青梧都会觉得这是别人信口胡诌的。 第57章 私会被撞破,重罚还是开恩? “尉迟连平。” “末将在。” 武肃帝双目冷寒地道:“军中斗殴,该如何处置?” 尉迟连平即刻回道:“依军法处置,视情节严重程度,五十到一百军棍不等。” 宫中的廷仗之责和军棍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军棍的每一棍,下手都更为狠实,皮开肉绽都算轻的,身体素质差的,一命呜呼的也不少。 华昌长公主白着一张脸,站在一旁,她像是受到什么惊吓,听到军棍二字,才缓过神来。 她上前几步道:“皇上,军法处置是不是太严苛了,纪大人不是军籍,怕是受不住军棍。” 听到华昌长公主说话,尉迟连平还以为是要为自己求情。 可等她说完,他拳头捏紧,额头上青筋鼓起,恶狠狠地瞪着纪长霖。 “末将受得住,请皇上责罚!” 华昌长公主剜了他一眼。 这莽人此时插什么话,少罚纪长霖些,他不也跟着少挨几棍子。 他把人家打成那个样子,脸都花了,捂着肋骨咳喘不止,她怎好替他求情。 武肃帝看了还在愤愤不平的尉迟连平一眼,平淡地道:“受得住?那就打到受不住为止。” 语气淡淡,可眼神已经冷透了。 纪青梧只是站在一旁看着,有种喘不过来气的错觉。 就算尉迟将军是随着皇帝平定天下的心腹,他犯了错处置起来,也丝毫不手软。 刚才,尉迟连平是一时赌气较劲儿,这下被皇帝冷箭似的目光扫了一眼,也彻底冷静了下来。 他心知,冷情冷性的武肃帝不是在开玩笑,是真的会如此做。 尉迟连平叩首,虔诚道:“末将知罪,请皇上开恩。” 华昌长公主熟悉皇帝的神情,见他隐隐有要发怒的征兆,她也在两人中间,跪了下来。 求情道:“求皇上宽宥拙夫。” 耳边听到这么一句,“拙夫”尉迟连平心里终于舒坦了。 可一看华昌长公主跪得离纪长霖更近些,他的眉毛又纠在一块儿,做什么,离那么近,当他是死人吗! 但在武肃帝面前,尉迟连平不敢再犯糊涂。 “纪长霖,你可有话说?” “回皇上,都是微臣之过,尉迟将军不日就要去北境军中,恳请皇上从轻发落。” 不说还好,一提到他马上要出发去北境,尉迟连平就恨得牙痒痒,但再有不甘,也只能先咽下。 这几人都跪下了,只剩下纪青梧还站着,她自觉不大好,于是悄悄移到长兄身旁,缓缓跪下。 她以为无人察觉得到,膝盖刚碰到地上的砖石,脑袋顶上就传来凛冽之声。 “你跪什么。” 猝不及防被点名的纪青梧抬头,对上皇帝冷透的眼,有几分忐忑地道:“请陛下息怒。” 没替谁求情,只说让他息怒。 却意外地让人受用。 武肃帝轻微颔首,看着她忽闪忽闪的眸子,神色舒缓了许多,不想再吓着她。 对着尉迟连平道:“念你从军多年,屡立战功,罚俸半年,官降一级,所罚俸禄,全数交给纪长霖,就当做寻医问药的诊金。” 尉迟连平眉心皱成一团,确实纪长霖挨了他一拳。 他不情愿地双掌伏地道:“末将听命。” 免了军棍就好,华昌长公主轻呼一口气。 幸亏纪家的那姑娘在场,武肃帝的气势已敛了许多,降职罚俸已是开恩,并没真的责打。 又听皇帝道:“纪长霖擢升殿阁大学士,伤愈后,带诏书出使南楚,居住蕃馆。” 华昌长公主偏过头看向跪在她右侧的人,看到了绣着竹叶的袍角,在她记忆中,他一直是如修竹清风般的君子。 纪长霖苦涩道:“微臣......谢主隆恩。” 在官职上一贬一擢,看似是更偏宠纪长霖,实则,他这次出使南楚蕃馆,是要常驻在外的意思。 华昌长公主转眸,看着武肃帝离开的身影。 皇上心思深沉,必然清楚背后的原因,所以没有问他们二人因何争执,众目睽睽之下,给了她脸面。 把纪长霖调离临安城,也算是安了尉迟连平的心。 在回去的马车之上。 华昌长公主端坐在华美的锦垫之上,依旧是那副生人勿近的冷淡模样。 尉迟连平抱着胳膊,板着一张脸,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她开口解释。 先憋不住问道:“公主心疼坏了吧。” “你想说什么?” 尉迟连平心事藏不住,冷笑道:“公主殿下就这么等不及了吗?今日这可是宫宴,你就去找老相好私会,怎么就不等本将拔营去了北境军中后再见,何必如此偷偷摸摸的。” 他们之所以大打出手,就是因为尉迟连平撞破了华昌长公主和纪长霖在菡萏馆幽会。 “我们只是偶然碰到了。” 他咄咄逼人道:“门窗紧闭,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不是私会是什么?!” 华昌长公主揉按着额角,也颇为头疼。 她被人一路引到菡萏馆的阁楼,听说皇帝近日寻了几幅颜公的真迹,就挂在此馆中。 宴会无趣,她仰慕颜公文采,就想来看看。 谁知,纪长霖为了躲酒,正在此处小憩。 两人见面,话还没说上几句,门就被尉迟连平一脚踹开。 不等她解释,他就冲过去和纪长霖打起来了。 尉迟连平见她不说话,以为她是默认,黑着一张脸道:“不管你们之前有何情谊,你嫁给了我,就只能是我的人。” “要是再被我发现你们有牵扯,本将就——”他瞪着眼,凶狠地道:“就打断纪长霖的腿!” 就算嘴里放着狠话,也没有想过伤害她。 华昌长公主不懂他为何一定要给自己盖上“偷情”的帽子,说得她和纪长霖好像奸夫淫妇一般。 她不想与他争执,问心无愧地道:“随便你怎么想。” 尉迟连平被华昌长公主无所谓的态度刺激到了,他一把攥住她的胳膊,将人粗暴地扯到身前。 她斥道:“你做什么,放开手!” 他低头看着那张天仙般的脸。 “我不放!我知道你不愿意嫁我,当初是被太后算计了,才让你和纪长霖两个有情人被迫分离。” 他一边痛声地说,手下忍不住加大力道。 “可你如今越来越不把我放在眼中,是不是我对公主太好了?让公主觉得可以随意把我踏在脚底下。” 第58章 是不是皇帝认出她来了 华昌长公主的胳膊被他捏的痛,心里也一阵绞痛。 一向寒凉的眸中,也升起了怒意。 她对着帘外的马车夫大声道:“小陈,不回公主府,去南水街的胡饼摊子。” 马车调转了方向,直奔南水街而去。 听说要去那地方,尉迟连平的神情错愕。 华昌长公主见他的反应,心底冷意更甚。 他皱眉道:“我们在吵架,去那胡饼摊子干什么,难道你吵饿了吵累了,想吃饱了再跟我吵?” 华昌长公主见他还在装傻。 不想让他再碰触自己,却怎么甩都甩不开他的大手。 尉迟连平攥着她的胳膊不松手,冷哼道:“你吃再多也不可能比我力气大,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华昌长公主心头火起,目光如刀。 “怎么,气得想要砍我?” 尉迟连平把另一只胳膊送到她嘴边,挑衅地道:“现在没刀没剑的,不如直接给你咬。” 华昌长公主盯着递过来的那只爪子,气得胸口起伏,真想咬下一口肉来。 “你不怕崩掉牙就咬吧。” 尉迟连平嘚瑟地补充道:“我打完架出了一身汗,你要是咬的话,估计有点咸。” 爱干净的长公主,恨恨地转过头。 * 皇帝离开后。 纪青梧蹲下来,看了看兄长的伤势。 纪长霖轻轻推开她的手,低声道:“五妹,我无事。” 她还是头一回见到大哥脸上出现落寞的神色。 早在南楚医馆中,她就知晓纪长霖才智过人,办事妥帖,不然也不会成为北黎的使臣。 可他今日在宫宴中与尉迟连平起了这么大的冲突,不像他的性格会做出来的事。 太多不解,唯情字可解释。 纪青梧没有多问,柔声道:“大哥,宴会已经散场了,娘应该在寻我们了,赶快回去吧。” 后腰处有点儿凉飕飕,她顿了顿,道:“大哥,你先过去,我马上来。” 而后就小跑到莲花池畔,想要找她那条腰带。 “奇怪,没有了。”她绕着池边走了几趟,都没有见到。 纪青梧蹙了蹙眉,难道是被水流冲走了? 回到梧桐苑。 兰芝惊讶道:“五小姐,您这套裙子的腰带怎么不见了?” 这婢女是个细心的,纪青梧搪塞着:“宴会时我夹东西没拿稳,不小心碰脏了,就摘了下来。” 兰芝哑然,吃什么东西能把腰带吃脏,还想再问。 纪青梧赶紧道:“我要沐浴了,你先退下吧。” “奴婢去取澡豆面和香膏,伺候您梳洗。” “今晚不用了,我自己洗就好。” 等兰芝退下,纪青梧去到净室,解开襦衫,低头一看,立马嘶了一声。 红红的指痕就印在腰上,分外清晰。 可以想见,这节白嫩纤腰受到了何种的对待。 纪青梧拿起襦衫捂着脸,不想面对武肃帝留下的印记。 最开始被黎承训抱的那一下,她是一点儿都没想起来。脑子里涌现的一幕幕,全都是武肃帝按她在怀里,手掌反复“磋磨”的画面和感觉。 被闷得呼吸不畅,她脸色发红地把襦衫扔到一旁,没多一会儿又捡起来,塞到了柜子的最下面。 决意和它此生不复相见。 泡在浴桶中,被热水包裹着的纪青梧,看着水面层层的清波。 思绪也一点点回溯着。 今日的事发生的太多太快,黎承训纠缠她,在得知庆云公主要过来,就先逃开了。 可庆云公主之后也没有露面。 出现的人——是皇帝。 那黑衣打扮的侍卫突然出现,又忽而消失,极大概率是武肃帝的人。 他一直在防着自己和黎承训见面......是为了庆云公主吗? 这几次相见,武肃帝让她又怕又惊。 每次说要罚,都没有真的罚,不对,罚了的。 只不过,脾气时好时坏,她看向腰侧,眸光微动,圣意真是难测。 热水一熏,纪青梧的眼皮开始无力,今天那酒到底是用什么酿的,有一股无名邪火在身体里蹿。 她忽然有了个可怕的想法。 小声地道:“花生,花生,花生你在吗?” 【尊敬的宿主,我在,需要我为您做些什么】 “帮我看看,我是不是中了阴阳和合散?” 【请稍后,这就为您进行全身扫描】 纪青梧觉得自己的身体反应,很像是中了催.情药。 是不是皇帝认出她来了?! 一报还一报,给她也下了药。 她越想越觉得皇帝的行为可疑,他故意在她身上煽风点火,就是也想让她尝尝那种不受控的感觉。 【经检查,您的身体健康,没有用药痕迹,特别提示您,阴阳和合散是本系统独家研制,不会外泄,请宿主放心】 “可我那时身体发热,心跳加速,全身的血液都上涌。” 纪青梧皱着秀眉,描述着她的感受。 “小腹热热涨涨的,腿软无力站不住,想找个凉凉的东西抱着。” 【亲爱的宿主,有没有一种可能,您这是正常的生理反应】 纪青梧用手拍击了下水面,溅起水花,她义正言辞地道:“绝对不可能。” 【无知的宿主,为什么不可能,食色性也,人之常情】 “你知道我对面的男人是谁吗?是定北大将军,是武肃帝,我对他起反应,我疯了还是你疯了。” 系统知道纪青梧对这人有多害怕,她每次午夜梦回惊醒,都是被他抓住后,各种不可名状的死态。 【英明的宿主,您说的有理,经再次检测,发现您饮了酒,其中有天然助兴物质】 “怪不得......原来是酒的原因。” 这就对了,不可能是她的问题。 纪青梧问道:“我现在还觉得燥热,有没有办法平息一下?” 【警告:本系统为生子系统,灭情欲是本系统违规业务】 她磨着牙道:“你走,赶紧走。” 纪青梧身体困倦,可精神却亢奋,这一晚上数了一万三千二百八十一只羊。 * 夜色正浓,无眠的人更多。 一辆马车停在胡饼摊子对面。 华昌长公主掀开车帘,凝视了许久。 尉迟连平道:“你不是说要吃胡饼,小陈,你过去买几张。” 华昌长公主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和几个食客笑着聊天的老板娘,她扬起如青葱般的手指,指了过去。 “你自己看,这人你可认识?” 尉迟连平顺着她的手,望了过去,惊咦了一声:“这不是玉娘?你怎么知道她在这里卖饼?” 他许久没来过了,都忘了她的摊子在这边。 “大将军好大的忘性,你手下的人谁不知道,这小娘子可是你特别看顾的。” 见公主凛若冰霜的脸,尉迟连平挠了挠头,为难地道:“是有人托我照顾的。” 有人? 这个人就是他本人吧。 华昌长公主斜他一眼:“你再装傻?这不就是你心尖上的小娇娘吗!” 第59章 心是冷的,这里是热的 听见这话,尉迟连平悟出了几分不对劲儿。 他双眼增辉,嘴角勾着笑道:“我们公主身上也没出汗,怎么也沾上了酸味儿。” “你不要插科打诨,心虚不敢回答了吗?” 尉迟连平目光转到了马车外的胡饼摊上,看着正围着客人转的玉娘,眯着眼道:“公主对自己的认识不够清楚。” 华昌长公主抿抿唇,视线也落在了外边。 那卖胡饼的玉娘一颦一笑皆是风情,爱笑又热络,惯会讨男人喜欢,尤其是这种行军打仗的糙汉子,不都爱这一款温柔小意的小娘子。 自然与她不同。 她收回目光,冷冷问道:“你什么意思?” 尉迟连平深深地看她一眼,直接道:“我又不是瞎子,仙女儿一样的公主摆在面前,其他人哪里还看得进眼中。” 这话不知真假,但华昌长公主的嘴角没那么紧绷了。 见她反应平平,尉迟连平接着道:“老实说,我第一次见公主是在花朝节,那晚我回去就做了个梦。” 花朝节,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 他当时还是负责盯看城防的小校尉,看到戴着花冠游街的她,头上戴着纱幔,忽而被一阵风吹起。 尉迟连平那一刻就在想,月宫的嫦娥也不过如此。 他笑得一脸荡漾地问:“公主就不想知道,我做了什么梦?” 华昌长公主觉得他嘴里肯定吐不出什么好话来,她捂着耳朵,往一边挪。 见她挪到了车厢的另一头,和自己楚河汉界般分明,明摆着不想听他说话,又懒得理他的模样。 但由不得她不理不睬。 她直接被尉迟连平掐着腰,移到了他腿上。 华昌长公主挣也挣不动,他就像一堵厚实的墙。 这人不是刚在宫中同人干了一架么,也不知他一天天哪来的使不完的蛮力。 尉迟连平还是收着力的,只是拥着她,在她耳边低低道:“公主也会为了我吃醋吗?” 语气认真,又带着小心翼翼。 华昌长公主顿了顿,看着他亮闪闪的眼,怔住了没回答,她眼底的冷色逐渐褪去。 怀抱着美人,又是肯为他吃醋的公主。 尉迟连平笑得志得意满。 “我的心尖上哪里有人,只有一弯冷月,勾着我朝思夜想,心痒难耐。” 华昌长公主的冰层刚裂了块儿缝隙,就被厚脸皮的驸马爷,用着蛮力,蹭着硬挤进来。 她的千头万绪还没理清楚。 可那莽汉就是有把感动的氛围,一下子就打破的本事。 尉迟连平早就心猿意马,手也不规矩地动来动去。 “你把手拿开。”华昌长公主气结道。 不让做什么,他就偏干什么,手下更用力。 尉迟连平过阵子就要去北境,不趁机多亲热几回,哪还有这等享受,有便宜不占就不是他了。 “车窗的帘子......”华昌长公主的纤纤玉指虚空地抓了一下,“还没拉......” 却听他哼笑着道:“拉什么,正好让玉娘也看个清楚,本将心尖上的小娇娘,到底是谁。” 真是满肚子的荤话。 华昌长公主砍了尉迟连平的心思都有。 但毕竟做了这么多年夫妻,那些敏感点早都被他抓得透透的。 现在给她一把刀,她都提不起来。 要不是想到纪青梧跟她说的那个法子,不一定要在床榻之上,换个地方会事半功倍...... 又临近他出发的时日。 华昌长公主是绝不会允许他在马车上如此胡闹的。 她咬唇,不泄出一丝声音。 也不敢有大动作,怕乱了鬓发,担心待会儿下了马车被人看到。 这下就彻底方便了尉迟连平行事。 “公主今天怎么这么听话。”他纳罕道。 “公主心是冷的,这里是热的。”他笑叹着。 “公主,我好不好?”他猛地发力。 华昌长公主就要把身下的锦垫抓烂,她吸了一口气后,怒道:“闭嘴!” “亲个嘴,就能闭嘴了。” ...... 这日过后,纪青梧倒是成了长公主府的常客。 比驸马爷回来得还勤。 起初,尉迟连平十分不待见她,因为她是纪长霖之妹。 可后来,他也发现了反常。 这日,纪青梧又来府中请脉,华昌长公主把屋中侍女都屏退了,里间只有她们二人。 两人严肃地像探讨古籍一般。 华昌长公主眼底带着一缕诧异,问道:“小花园的假山石上?” 纪青梧一脸正经地点头:“马匹之上也可以。” 长公主沉吟着:“有没有隐蔽一些的地方?” 为了感谢华昌长公主那日在慈宁宫的相救之恩,纪青梧这些天,克制着羞涩,把系统中更新的房中术都看过一遍。 她现在的理论知识,简直丰富得可怕。 纪青梧想了想,道:“温泉之中也可。” “房......医书上说,在刺激之地行事可以提高怀孕的概率。”她又从随身的囊袋中,拿出淡绿色的小药丸。 “这是调理体质的药丸,虽然殿下身体健康,但也需补充一些养身滋养之物。” 华昌长公主看着桌上的纸包,若有所思地颔首。 “我知道了。” 尉迟连平不是故意要偷听,他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边说什么小花园还有马。 他一时不解和好奇,就听得久了些。 等纪青梧推开门出来,又和驸马爷撞在了一块,两人大眼瞪小眼。 这幅场景似曾相识。 和上次不同的是,这次是她推门而出,门口站着的人是尉迟连平。 纪青梧先反应过来,施了一礼道:“见过尉迟将军。” 尉迟连平琢磨过来,这些日子华昌长公主的转变是何原因,虽还是扭捏易怒,但十分配合他的出格举动。 他还以为是自己的深情感动了上天,特地给他降了甘霖,以慰劳他这些年每月只得一次的苦楚。 原来是因为纪家的五姑娘。 尉迟连平摸着下巴,开口道:“你——” 一想到刚才的谈话都被他听到了,纪青梧尴尬地想找个地缝钻一钻。 “我先走了。” 他挑眉道:“等下,你很不错,上次是本将看走眼了。” “啊?” 纪青梧不理解他为何要这么说。 尉迟连平发现上次的话说得太早,这姑娘看着娇弱无害,实际上拿捏男人的手段可不少。 他大方地给出自己最新的推断:“上了龙床,鹿死谁手,也未可知。” 第60章 五色缕,绕君心 纪青梧从公主府回来,进了安居苑的正屋内,就看见乔氏把一根彩色丝缕系在啾啾的手腕。 她想起,马上就要端午节,临安一向有着带五色缕的习俗。 乔氏打好绳结后道:“明日就是端午了,带上这个可以避邪,还能防五毒近身。” 啾啾晃着小胖手,喜欢得很,嘴甜地道:“谢谢最疼啾啾的外祖母。” 乔氏抱了抱她,道:“戴好了,快跟着李嬷嬷去学堂吧。” 啾啾回头看到纪青梧,就跑过去拽着她的裙摆,撒娇道:“阿娘送我去,阿娘很久没有送我去过了。” 纪青梧笑道:“等啾啾下学的时候,阿娘去接你好不好?” 小丫头想了下,下学是一天最开心之时,还能见到阿娘,那就是无比开心。 母女俩拉了勾,纪青梧再三保证一定会去接她,啾啾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等孩子和李嬷嬷的身影消失,纪青梧也伸出自己的手腕,努了努嘴,不满地娇声道:“娘,我的呢?” 这么大人了,还跟小孩子似的。 乔氏轻拍了她的手指,慈爱地笑道:“娘的乖乖,还能落下你的。” 而后,从身后拿出个匣子,里边有几根做好的五色缕,还有几团彩色丝线。 纪青梧挑了一根,拿在手中细瞧,道:“娘,你教教我,这个要怎么编。” 五色缕,也叫长命缕。 她想自己亲手编一条,也给宫中的小家伙戴上,护佑他平安顺遂。 整整一下午,她就在乔氏的屋里,学着如何编五色缕。 可编的花样有很多,合股成绳是最简单的,也可缀上金饰,还可叠成人像或日月星辰鸟兽等形态。 她取了青、黄、白、赤、黑五色线,拆了又编,反复好几次,才编好一条,差点儿误了去接啾啾的时辰。 上书房门口。 有几个孩子正有说有笑地走出来,却没见小丫头的影子,按照往常她肯定会第一个冲出门口。 纪青梧上前问了问,他们笑嘻嘻地说,啾啾在书法课上画了满满一页纸的小鸭子,被师傅发现后,正在留堂罚抄。 她哭笑不得。 纪青梧又问:“元珩小殿下在哪儿,你可知道?” 没等面前的孩子回答,身后就传来一道故作冷漠的声音。 “你找本殿下有何事?” 纪青梧转身就见到了粉雕玉琢的小家伙,比起上次见他时,身量更高了些,小脸的轮廓也更肖似他父皇。 他有在好好长大。 她笑了起来,眉眼弯弯地道:“啾啾在上书房读书,听说小殿下经常帮她温书习字,我想表达感谢之意。” 元珩抬起下巴,神色骄傲,却不以为意地道:“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纪青梧蹲下身来,从随身带着的绣着粉莲的青色荷包中拿出一物,托在手掌心,递到他面前。 “这个当做谢礼,如何?” 元珩垂眼看向她的手,是一条五色缕。 分外的简单朴素。 不像宫中喜用金线,还带着金饰和珠宝之类,但是这条样子很别致,不是普通的绳结,像是围着一圈小巧的三角形粽子。 服侍元珩的小太监上前道:“纪小姐,小殿下不喜欢戴这些饰物,今个儿内务府特地送来一整套,小殿下连看都没看。” 虽然编这东西,她费了不少心血,但总不能用自己的喜好,去强迫孩子。 纪青梧恍然道:“既是不喜欢,就不......” “多嘴!” 元珩板着小脸,眼神凌厉地斥道。 纪青梧把后边的话咽了下去,小家伙还挺凶,很有乃父之风,可以预见长大后的威仪。 元珩连忙取走她手心的五色缕,黑眸闪着光亮。 “我没说你,小顺子不懂事。”而后,双眼看向一旁的空地。 纪青梧的眸子也亮了亮,柔柔地道:“我给殿下戴上,可好?” 她蹲下身子,拉过他的小手,将五色缕调整到合适的长度。 元珩一直看着她的脸,目光专注,嘴角向上翘了翘,又被他压了下去。 几番往复,嘴角好像有它自己的意志,弧度越来越大。 心内是抑制不住的欣喜。 纪青梧系好后,抬起头和他平视着,元珩赶紧把嘴抿成一条线。 到底是个孩子,隐藏情绪还不够深,她没忍住戳了戳他的小脸蛋。 脸上传来被戳弄的触感,元珩睁大双眼,道:“你又放肆。” 她不仅戳了他的脸,还顺手挠了挠他的下巴,道:“小殿下心里是高兴的,就笑出来,为何要压着。” 元珩的小嘴中都是大道理。 “父皇说过,为帝为君者,受命于天,天道无情,不可以有明显的喜爱或者憎恶。” 楚王爱细腰,宫中多饿死,纪青梧了然地点点头。 若是被人察觉到皇帝的喜恶,逢迎媚上的倒还好说,那些有心之人设计谋害,甚为危险。 几十米之隔的勤政殿。 陆倦立在殿中,拱手道:“陛下,赈灾贪墨一案已经接连贬斥了二十六位官员,是否还要深究。” 他想到这些时日追查出来的名册。 犹豫半响,还是道:“临安城中的众多世家也有牵扯。” 武肃帝手中擒着一份密奏,神情淡漠地道:“世家的根,早就烂透了,这案子,先结了。” 陆倦头垂得更低,心知皇帝不会轻易放过这些人,斩草要除根,就是不知他准备何时清算。 武肃帝把奏折随手一挥,摔在书案上。 “赐座,上茶。” 李渝宗领着几个宫人进来伺候,朱门大开。 陆倦饮了一盏茶,发现武肃帝的视线落在他的袖口处。 二人除了是君臣,还是表兄弟,陆倦自小就和皇帝关系亲厚。 此时,不议政事,他也没那么拘束了。 陆倦看了一眼,神气地笑道:“皇上,这是臣的妻子编制的五色缕,说是代表五方大吉,可以保臣平安。” 一想到纪青容编丝缕时的温柔神色,他笑容更甚。 带着几分炫耀地问道:“皇上没收到吗?” 李渝宗站在一旁,陪着笑接话道:“世子和夫人真是恩爱,今晨后宫的娘娘还有小主们,送来了十几条五色缕,卫妃娘娘送的那条还挂着金龙坠子,奴才见到都移不开眼。” 陆倦打量着皇帝的身上和手腕,并没见到五色缕。 武肃帝视线却投向了远处。 “去传元珩过来。” 李渝宗朝外边一看,正是一大一小的身影,他心里哎呦一声,连忙领命出去。 第61章 口谕铭记在心,不敢越矩 内务府总管很快就出现在纪青梧面前,传了圣上的旨意。 只是她实在不懂,为何皇帝传唤元珩,自己也要跟着去? 她只是个过路的。 纪青梧望着远处雕梁画栋的殿宇,为难地道:“李公公,我还要等啾啾下学。” 李渝宗挥了挥拂尘,命一旁的小太监上前。 “纪小姐,就让小东子在这边替您等着,有消息就来叫您,圣上还等着呢,等久了圣心不悦。” 元珩挺起小小胸膛,英勇地道:“跟我走,我会保护你的。” 纪青梧叹了口气,躲是躲不过的,她跟着进到勤政殿中,随元珩一道给皇帝行礼问安。 “起吧。”御座上传来的声音,是一贯的冷淡。 她起身后站在殿中央,见到正在右边坐着的陆倦,福了福身。 “见过陆大人。” 陆倦朝她温和一笑,有些时日没见到五妹,没成想今日在宫中相见。 只是看她和小皇子关系融洽的样子,他心中微讶,元珩小殿下和圣上的性子像,不喜和外人接触。 更令他惊讶的来了。 只听御座上的君王冷冷启唇道:“子攸,不是家中有事?” 皇帝说家中有事,那就是有事。 陆倦立即会意,起身就迈开步子往外走。 他边走边说道:“臣妻现下还怀着身孕,需臣尽早归家照顾,微臣告退。” 纪青梧的目光紧紧跟随着陆倦,想问一句长姐的身体情况是否还好,害喜严不严重。 可大姐夫走得飞快,根本没给她开口的时间,甚至都没看她一眼。 武肃帝淡声道:“元珩,过来。” 小家伙走上前,武肃帝盯着他的手腕,眉头紧了紧,元珩拉起袖子,悄悄把那根五色缕遮住。 武肃帝沉声问道:“太傅给你布置的功课可都完成了?” 上书房才刚下学,哪里有时间去做课业。 “儿臣还没做完。” 武肃帝冷脸赶人:“你当有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之志,勿要贪玩,还不快去。” 元珩脆声道:“儿臣遵命。” 父子俩的对话,令纪青梧心中一叹。 她儿子这些年都过得是什么苦日子,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还不给个好脸色。 元珩回头看了纪青梧一眼,黑眸中满是歉意,在为他之前放出的豪言,做无声的道歉。 纪青梧轻轻摇了摇头,意思是不怪他。 她懂的。 因为她也扛不住武肃帝的冷眼。 两人的互动被高座之上的人看在眼中,她何时对自己有过这般不舍的灵动神态。 武肃帝神情冷了些。 眼见陆倦和小皇子接连都被赶了出去,不等皇帝发话,李渝宗极有眼色,脚下生风地退了出去,还把朱门虚掩上。 半盏茶的时间。 勤政殿内就只剩下她和皇帝。 方才人多还不觉着有什么,二人独处,纪青梧的心情就开始忐忑。 心里像是有一把小棒槌在敲敲打打,叮叮咣咣地不得安宁。 但经过几次相处,她能感觉到,自己肩膀上的这颗脑袋应该稳当了,没有性命之忧。 只是,打心底而来的惧怕,并不是那般容易去除。 武肃帝见她眼珠动来动去,睫毛也跟着扑腾,有点儿慌张无措,但终于不是那副惊惧到颤抖的模样。 这种转变,是个好兆头。 上次来到勤政殿中,她见到他时,就像一只惊弓之鸟。 再上一次,在慈宁宫的偏殿中,他还记得,女子衣衫湿身,那把细腰颤得厉害。 武肃帝走下高台,缓步来到她身前。 纪青梧依旧垂着头,不敢直视他的眼,她强忍着才能不后退,任由那道视线落在她身上。 只闻一声悠悠的叹息。 “就如此怕朕?说一说畏惧朕的理由。” 纪青梧目光游移着,就是不敢落在他的脸庞,视线向下,是明黄色金錾梅花带瓦镶珠腰带,收拢着劲瘦的腰身。 害怕他的理由,这要如何回? 她看着上边的梅花,盯到眼睛发酸,才恭顺地回道:“臣女对陛下有敬畏之心,所以诚惶诚恐。” 她在心中千挑万选出来的回答,应不会出错。 昭昭天命,巍巍皇权,戚戚草民,谁人见到皇帝能不露怯。 很好,纪青梧在心中给自己鼓了个掌。 见她神情还有几缕自得,皇帝垂眸,眼底染着几分危险。 “朕怎么觉得,你的表现不像是敬畏,更像是......” 他刻意停了几秒,抬手挑起她的下颔。 纪青梧对上他清冷的眼,马上心虚地躲避开。 武肃帝随意地道:“做了亏心事。” 瞬间想到自己做何“亏心事”的纪青梧,不争气地开始脚软。那双澄澈的眼又开始泛起波澜,还有蔓延出水雾的势态。 武肃帝改为用两指捏她的脸颊,凑近少许,眼底微黯。 “朕还提不得了,一说就软,一说就要哭给朕看。” 纪青梧也不想这么没用,生理泪水真的忍不住。 他盯着她的脸,不错过一分神色波动,“看来是真的做了亏心事,想要博得朕怜惜?” 纪青梧憋回酸涩的泪,眼底潮湿地抬眼看他,楚楚道:“臣女不敢。” 武肃帝意味不明地道:“你不敢?纪小姐还有不敢做的事情?胆子小,却偏爱干些大胆的事。” 纪青梧瞳孔一缩,这话,到底是意有所指,还是随口一说。 她惊疑不定,他却松开了她,重新走回御座之上,坐在那高处气派天成,身形高大挺拔,深沉地看着她。 保持一定距离后,纪青梧呼吸顺畅了许多。 等她情绪缓和了,武肃帝问道:“我们说点儿旁的事,元珩腕子上的五色缕,是你所送?” 这等小事都被皇帝注意到了,纪青梧点头。 “是臣女所编,想祈佑小殿下平安顺遂。” 武肃帝端起玉杯:“你是以何身份做此事,皇子何时需要轮到大臣之女来照顾。” 她脑子转了转,对元珩说的理由,哄哄小孩子可以,拿来回复皇帝是万万不行的。 只听武肃帝又问道:“你费尽心思接近皇子,意图为何?” 纪青梧膝盖一抖,又想跪下了,小声地解释道:“臣女没有别的意图,只是和小殿下投缘罢了。” “在说什么,朕听不清楚,到近前回话。” 她磨磨蹭蹭地迈上台阶,行至他身旁。 “你可知在旁人眼中,你的举动是何意思?” 纪青梧往深处想了想。 后宫就这么一个皇子,之前养在卫妃宫中,卫荔如在后宫就有了更大威势。 接近皇子,外人只会以为,纪氏想要她进宫为妃,收养皇子,一步登天。 此举确实冒失,纪青梧被他点透,连忙摇头道:“臣女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陛下之前给臣女的那道口谕,臣女一直铭记在心,不敢有越矩的心思。” 武肃帝面色发沉,捏着玉杯的手指紧了紧。 那道口谕...... 第62章 业火红莲,陛下看到了吗 她初次进宫救了落水的元珩,他赏她一套核桃屏风。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密旨。 武肃帝迟疑一阵,想起那口谕的内容,唇角扯了扯。 带着几分不痛快地道:“你可还有告知别人?” “陛下说这口谕只能自己听,臣女谁都没有告诉。” 武肃帝颔首,眼底浮现几分满意之色,轻描淡写地道:“忘了吧。” 让她忘了?圣上的口谕这么随意...... 纪青梧眨巴着水眸,不解道:“可臣女还记得。” 这旨意对于纪家来说不算好事,但对她来说,是天大的恩典。 武肃帝眉梢一扬,嘲弄道:“该记的不记,该忘的倒是记性好。” “陛下的话,臣女不敢忘。” 听到她嫣红唇瓣吐出格外乖顺的话语,武肃帝扯过她的胳膊横在眼前,纤细的腕间有五彩绳,衬得手腕冷幽的白。 纪青梧也随着他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腕子上。 这有何好看的。 武肃帝就这么攥着她的胳膊,沉吟道:“明日端午,朕要去拜神祭祖,身上还缺一个祈福纳吉的物件。” 在皇帝的视线之内,这纳吉的物件,应该不是她的胳膊......吧。 如她所料没错的话,是这根五色缕。 “臣女去叫李公公准备?”她试着拽了拽手腕,却被人攥得更紧。 武肃帝望着她道:“你来备下。” 皇帝去拜神祭祖,身上所戴饰物都由内务府按照惯例定制,怎么也轮不到她来准备。 纪青梧推拒道:“陛下,这不合规矩吧。” 武肃帝手指摩挲着手腕内细嫩的皮肉,眸子微眯。 “给元珩就无碍,给朕就是不合规矩,这两重标准,是不是做得太明显了些。” 她一时语塞,只能退让一步道:“臣女回家编好,今夜就请人送进宫来。” “谁知道你会不会随便找个现成的糊弄朕,你就在勤政殿里编,编出来的东西,给朕看了满意后,才可以走。” 纪青梧心虚地转了转眸子,她的确有这个打算,难不成皇帝在她心里也插了眼。 武肃帝唤了李渝宗进来。 没一会儿,就把要用到的各色丝线准备妥当。 纪青梧捧着手中的丝线,正想去堂下的椅子上,忽而被人从身后揽住腰,按在了髹金雕龙椅上。 武肃帝淡淡道:“就在这里编。” 椅背上有四根支撑靠手的圆柱,蟠着金光灿灿的龙,看得纪青梧一阵眼晕。 能得坐一回龙椅,她也算是祖坟冒青烟了。 椅面宽大,可卧下一人,坐两个人绰绰有余。 椅子下,纪青梧的翡翠烟罗倚云裙,裙摆飘荡到了身旁男子的黄缎彩绣金龙袷袍之上。 裙摆处绣着珊瑚枝,和龙袍上的磐纹,叠映在一处。 绮丽又透着华贵。 见到这一幕的李渝宗,急急退出殿外,觉得老命都要吓呜呼了,他扯着领子喘气。 和皇帝共坐一张龙椅,这等荣宠,凤凰宫内无第二人。 殿内。 武肃帝就在她面前,毫不顾忌地拿起御笔,开始批折子。 纪青梧偷偷偏头,瞧着他沉稳的侧脸,轮廓深邃。 唇角微绷的模样,矜贵又淡漠。 修长的手执着笔,在纸上勾画几笔,凝思之时,凌人的盛气散了许多,但还是留有让人不敢过分亲近的冷意。 她从没敢如此细致地看过他。 原来,男子的样貌也可以像铁画银钩般刚健浑厚,锋棱外露,又挺拔宽博,可承载碧波万顷,还能填下万壑松风。 “别偷懒。” 武肃帝眉眼微抬,分明没有看向她,却知道她在走神。 纪青梧连忙低头,咽了咽口水,继续忙着手里的活计。 殿中龙涎香的气味,第一次让她有了安宁之感,不再胆怯和惊惧。 丝缕勾勾绕绕,缠在灵活的指尖。 手下翻飞几次,就打好了一串结扣,因为还是新手,不小心编错了,她端详了一会儿,气恼地扁扁嘴后拆开。 武肃帝瞥见她鼓起的白皙脸颊。 看上去比景德朝贡的瓷器还要有光泽,其中的手感如何,他亲自试过。 纪青梧正编得投入,根本不知道,身边的男人早已停了御笔,专注地凝着她。 等她手底的最后一个结打完,她歪了歪僵酸的脖颈。 眼前立即出现了一只骨节分明,可握剑可执笔,属于男子的大手,此刻手心正朝上。 这是在跟她讨要五色缕的意思。 纪青梧哪敢让皇帝陛下多等,赶紧把刚打好的丝缕奉上,放入他的掌心。 几乎同时,那只修长干净的手握住了她的手,五色缕就扣在两人的手心之中。 手心相贴,干燥温暖的热度传来。 纪青梧睫毛轻颤,呼吸局促。 明明做过更多亲密的事。 却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 覆着薄茧的手,似有似无地摩擦着她的指尖,一阵酥痒,直直地传到心里去。 心跳不再是惊如擂鼓,而是一点点地变快。 像是燕雀从隆冬中苏醒,步入暖融的春日,开始叽叽喳喳地跳个不停。 陌生的感觉令纪青梧觉得不适,她迅速抽回手,垂着眸子,看着他掌心的那根五色缕。 “陛下,五色缕已编好,您没别的吩咐,臣女就先告退。” 可她的手再度被人握住,这次是将她的整只手,都包裹在他的掌心之中。 武肃帝神色如常地道:“可朕还没有谢过纪小姐。” 纪青梧温吞地道:“不客气。” 他唇角带笑,声音低沉悦耳:“朕还没说要怎么谢,就这么轻易地接受了?于情于理,都要致以谢意。” 武肃帝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个红色手串。 他手臂稍一用力,纪青梧就跌坐在他怀中,他单手锁住她的腰,让她无法动弹。 另一手,把手串套进了她不染蔻丹的柔荑。 纪青梧靠着他暖烘烘的胸膛,看着滑落到腕间的珠串,眸中划过一抹艳色。 鲜艳夺目的赤玉,琢成莲花。 像极了朵朵业火红莲。 《玉谱类编》有言,玉有五色,白黄碧三色俱贵,赤玉是最贵之品,世不多观。 这谢礼也太贵重了些。 被这赤玉吸引心神,纪青梧暂时忘却了两人此刻的姿势有多亲密。 最中心也是最大的那颗红莲,忽然闪了闪光。 见到这奇异的景象,纪青梧回头去寻皇帝的神情,脸上的表情生动明媚。 她眸中生辉地道:“陛下,你看到了吗!” 武肃帝根本没看她的手,目光又沉又暗地落在她的脸上。 哑声道:“看到了。” 第63章 阿梧,喜欢吗 纪青梧好奇地摸上它,那朵红莲竟然变得更加透亮。 从沉寂到鲜活,愈发火热灿然。 她惊讶地看着这些变化。 水眸中倒映着赤玉之色,她粲然地道:“陛下,你看,你快看!” 武肃帝并不意外。 搂着她的长臂紧了紧,像是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一般。 把下巴轻支在她的肩头,低缓地道:“阿梧,朕看到了。” 纪青梧觉得颈侧痒痒的,回头就撞进一双黑沉隐晦的眼中,带着能吞噬一切的幽深。 这种眼神,她暗道不好。 她下意识地推着他的胳膊想躲开,可被圈在这副宽阔又结实的怀抱之中,她想逃,又能逃到哪里去。 他的手,从腰间缓慢地移到她的脖子上。 武肃帝将她脸庞的碎发拂于耳后,动作温柔,又轻撩过她敏感的耳朵。 纪青梧耳根发红地道:“陛下的谢礼,太过贵重了,臣女受不起。” 可是,受不受得起,都不是她能决定的。 武肃帝听到她退却的话语,垂下眼帘,长睫投落暗影。 只问:“阿梧喜欢吗?” 纪青梧忽而有种自己要是说不喜欢,脆弱的脖子就会被掰断的错觉。 这串玉石不仅是世间难寻的奇珍,好像和她的体质也分外相合。 她轻微地点头。 但这答案显然没有令皇帝满意。 他盯着她的唇,音色冷硬:“说你喜欢。” 纪青梧觉得喜欢这两个字烫嘴,怎么也说不出口。 武肃帝突然抱起她,把她放置在面前的宽大书案之上。 她刚好可以和他的眼睛平视。 他压低声音道:“为何不说话。” 纪青梧的心颤了颤,刚要启唇,嘴里就溢出一声惊呼。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 她被武肃帝欺身而上,压在了一堆奏折之上,有几本已经被挥落到地上。 纪青梧紧紧抓住他的上臂,慌张地道:“喜,喜欢的。” 他自上而下地审视着她,沉声道:“说的很迟疑,朕认为,你的心不诚。” 她开口说了,他却不满意,到底是要怎么样。 纪青梧就知道,皇帝陛下哪会那么轻易地就转了性子,之前的温润谦和都是假象,还好心送她谢礼,自己一不小心就被骗了。 眼看那张俊脸越压越近,纪青梧用手撑住他硬实的胸口。 “那,那,臣女多说几遍?勤能补拙。” “晚了。” 转瞬之间,纪青梧就像被定了身一般,动也不会动,眼睛也不会眨。 男人的气息吹拂在她脆弱的颈侧,还有暧昧至极的水声。 耳朵传来刺痛和痒麻交杂的感觉。 他在...... 惩罚性地咬她的耳朵。 白玉似的耳垂,霎那间变得有手腕上的赤玉那般红火了。 耳侧,连带着脖颈和半张脸,都在发麻发烫。 更可怕的是,她能听到对方的低沉带哑的清晰喘息,声声入耳。 纪青梧目光涣散地看着殿中的天顶。 木质的梁架,盘着一条狰狞咆哮的龙,口中悬着一颗宝珠。 她身前也压着一只恶龙,正含咬着她的耳垂。 在朝臣觐见的勤政殿中,在满是御书奏折的书案上,这样的肃穆庄严之地,两人的姿势却如此放浪。 这个相贴的姿势,可以毫无保留地感受到对方身体的变化。 纪青梧眼神震动,她终于认清了一个事实。 就算帝王再冷情,也是个有七情六欲的正常男子。 但身体的反应就是爱吗? 不,是欲。 他的那道口谕的内容,是允她在宫外嫁娶随意,可以随时请旨赐婚。 重点就是“宫外”二字,是在告诫她,不要生了入宫为妃的糊涂心思。 可皇帝说让她忘了吧,是不想让她嫁娶随意了?还是改了主意想让她入宫? 武肃帝因何反悔,她不知道。 但她能肯定的是,自己再不推开他,就真的要被困在宫中了。 纪青梧开始挣扎扭动,手用力地推他,他终于抬起头,却不是放开她,而是大力地攥住她的双腕,举到头顶,浮空地压在书案外侧。 “再乱动,朕就不能保证......” 保证什么保证!他连口谕都打算反悔了。 纪青梧心急起来,就不管不顾,管他皇帝还是玉皇大帝,抬腿就踢。 不知踢到何处了,听到一声闷哼。 她虽然力气不小,但要和武肃帝拼手劲和体力,就像蜉蝣撼大树一般。 武肃帝轻而易举地用膝制住她的腿脚。 手脚都受制于人,纪青梧还有一张嘴,她不忿地道:“陛下就这么喜欢强人所难吗?” 强人所难,她不甘愿。 这个认知成功令武肃帝眼底的情绪慢慢变淡,直到火苗彻底熄灭。 他凌厉的眼尾微微上挑,语气中夹杂着说不出来的意味。 “强人所难?纪小姐才更驾轻就熟。” 纪青梧咬紧唇瓣,偏生她无法反驳。 她扭过头,脸颊贴在冰凉的书案之上,蹙着眉闭上了眼。 可武肃帝却沉默地退开了,全身紧绷地走出大殿。 * 纪青梧回到家中,像是一缕游魂。 直到见到小丫头,心神才恢复了宁静。 啾啾发了好大的脾气,因为是宫内的小太监把她送回家中的,她连娘亲的影子都没见到。 小姑娘噘着嘴道:“阿娘,你言而无信,你没有来接我,我们拉钩的誓言都失效了。” 纪青梧也觉得委屈,她也嘟起唇。 “天地良心,我来了的,只是中途有点儿事耽误了。” 啾啾不信,嘴撅起来可以挂油瓶,问道:“是什么人,比你的心肝小宝贝还要重要?” 纪青梧愤恨地道:“那人一点都不重要!跟我的宝贝完全比不得。”逮到机会就会欺负她。 “那阿娘以后离他远点儿。” 纪青梧深有体会地点头:“好。” 而后想起一事:“只是,我今日听说,你被夫子罚抄了?” “谁说的,我只是,只是爱学习,多做了会儿功课才下学。”小丫头爬上了床,跑到了最里侧。 纪青梧歪了歪头,一脸欣慰地道:“我的啾啾这么勤奋,好厉害,那你到底一共画了多少只鸭子?” “三十五只,本来还能再画五只的,都怪.......”小丫头捂住嘴,黑葡萄似的眼珠转来转去。 纪青梧想了想,道:“啾啾喜欢画画的话,就去上绘画课,不喜欢书法就算了。” 小丫头喜滋滋地道:“真的吗?” “真的,如果啾啾不在乎以后写书信被人嘲笑字迹丑的话,当然可以。” 小丫头已经有了爱美的意识,听不得“丑”字。 就算是字丑也不行。 啾啾绞着手指,犹豫一会儿后道:“阿娘,我会好好上书法课的,绘画课我也要学。” 小孩子困意来的很快,上一秒还在说话,下一秒就沉睡。 纪青梧把薄被子给她盖好,自己也躺在床上。 她嘶了一声。 后背好疼。 第64章 踢坏了?变成真绝嗣了 应是被勤政殿那些硬邦邦的奏章给硌的。 纪青梧吸着气,翻了个身侧躺着。 就算换了个姿势,手腕上也有被捏出来的红印,左耳还有那股灼烫之感。 她睁眼看着外边的床帐。 想到今日她的举动,应该是彻底惹恼了武肃帝,她情急之下还踢了他一脚,会不会踢坏了? 以后变成真绝嗣了...... 她懊恼地揉揉额头。 * 李渝宗满头是汗,看着大晚上出现在鸿胜馆的皇帝。 满脸冰寒地在馆中练剑。 长剑出鞘,犹如龙吟,重剑闪着寒光,剑芒如汹涌潮水,令人胆寒。 平日这个时辰,武肃帝都是在勤政殿处理政事,谁能想到,那位纪小姐竟然把皇帝从殿中逼走了。 不过,就算圣上再气,也没有降下什么惩处的旨意,而是一个人来馆中发泄。 李渝宗知道,皇帝只有心情不好之时才会拿起这把赤霄剑。 他也不知殿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前一刻两人还同坐龙椅,姿态亲昵。 可没过多久,就见到武肃帝脸若寒潭,推开朱门,大步走出了勤政殿。 刚得了盛宠,就能把皇帝惹得盛怒。 这纪小姐......真是个随时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人才。 暴戾的剑气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剑桩猛烈颤动后四分五裂,炸开一地的碎屑。 使出此剑招后,武肃帝心情顺畅了许多,皱着的眉心舒展开来。 那把名贵的赤霄剑,被他随意地朝后一扔。 李渝宗赶紧接住,快步跟在皇帝身后说道:“陛下,寒山寺的了然大师来求见,已经等候多时了。” 闻言,他脚步顿了顿,长眉一抬。 “请了然大师先回去,就说他的来意,朕已经知晓,改日朕会亲自去寒山寺拜访。” 在武肃帝还是定北大将军之时,就与了然大师私交甚好。 只是这位大师神龙见首不见尾,已经在外云游几年了,两人好久不见,武肃帝却推掉这次难得的见面时机。 刚走出鸿胜馆,就碰见了一身黛色锦衫的卫妃。 李渝宗赶紧低头退到一旁,卫妃容色倾城,又有一个军功满身的哥哥卫廷,在后宫风头无两。 只是这些日子,皇帝有意冷落她许多。 卫荔如笑容中带着欣喜,秀眉轻扬,声音如莺歌般婉转。 “臣妾参见皇上。” 武肃帝停住:“你怎会在此?” 卫妃笑着回道:“今个儿天气好,臣妾闲来无事在这附近走走,竟有幸碰见皇上,是不是和皇上格外有缘?” 按照皇帝的习惯,这个时辰还在勤政殿批折子,她出现在这里,倒不像是故意为之。 卫荔如痴缠眷恋的目光一直停在武肃帝的脸上。 她柔柔地道:“陛下已经多日没到臣妾宫中来了,今夜要不要来坐坐?” 岂止是多日,自从元珩落水那天后,武肃帝就没有再来过。 合宫上下,都道是她这个宠妃失了势。 只有卫荔如知道,并不是这样。 关雎宫的一应宫例都没有少过,内务府送来的东西也是样样尽心,她仍旧是妃位,皇帝也没有责怪她。 她没有失了势,失掉的是帝王的信任。 武肃帝眼神寒凉如水:“不必了。”说完就转身离开。 “皇上!” 卫妃在背后唤住他,明眸里都是委屈地道:“臣妾是有错,小殿下落水是荔如失察,可元珩并无大碍,您是不是对臣妾太过严厉了。” 武肃帝没有回身看她,冷淡地道:“你不是失察,你是放纵罗美人行此谋害皇嗣的举动。” 卫荔如手指攥紧了手帕,原来她在其中扮演的角色,皇上早已心知肚明。 “朕本打算在太后生辰时,把协理六宫之权予你,可你,令朕失望。” 失望两个字,比失去唾手可得的协理六宫之权,还要让卫荔如难受。 她出身将门,一向心高气傲,但此时想挽回圣心,只能低声下气。 “罗美人嚣张跋扈,臣妾只是想让她讨点苦头吃,不想却差点害了小殿下,臣妾知错了,皇上再给臣妾一个机会好不好?” 武肃帝没言语,抬脚就要走,卫荔如扑过去,想要抱住他的腰。 刚触碰到他的腰侧,就被他捉着手腕,掷到冰凉的宫墙上。 武肃帝垂眼睨着她,语气没有情绪起伏地道:“爱妃,也想去掖庭走一遭吗?” 掖庭是关押犯错的嫔妃和宫女之处。 卫荔如眼中噙着泪,哀声道:“臣妾就错了这么一次,陛下就不能原谅臣妾吗?” 武肃帝甩开她的手:“送你们娘娘回宫。” 说完,就不留情地离开,不理会她在背后的恸哭声。 郎心似铁,无法转圜。 侍女碧桃扶起卫妃,小声道:“娘娘,莫要哭了,你轻声些,要是被别宫的人看了去,少不得要轻视咱们关雎宫。” 卫荔如用帕子擦了擦眼泪,她望着早已连男子影子都看不见的街角。 不甘心地道:“皇上对我如此心狠,肯定不止是因为此事。”她猜测道:“安华宫的那位可有出来?” 碧桃摇头:“没露过面。” 卫荔如道:“你去查查,最近都有什么人出现在陛下身旁?” 碧桃是她从家中带来的婢女,行事细腻,她劝阻着:“娘娘,我们在此时去探查皇上的踪迹,让皇上知道了,只会更加生气。” 卫荔如怔怔地点头。 “是了,碧桃,你说的没错,我不能再出手,现在就回宫去给哥哥写封书信,他一定会帮我解了这困境。” 卫廷虽还在北境军中,但他一定会有办法。 翌日。 鼓乐声起,祭天的仪式繁复。 大典上,武肃帝穿着绘绣十二章纹的玄色冕服,手腕空空,什么也没有戴。 太常寺准备了凉糕、光禄寺酒、密枣糕、角黍和金桃等贡品。在祭祀的九大仪程结束后,皇帝将凉糕和角黍等贡品赐给了群臣。 谁家得的更多,就代表谁家更受君主的宠信。 这次很奇怪,纪家什么都没有分到。 纪老夫人在家中等了一天,什么赏赐都没等来。 乔氏来寿安堂时,就看到老太太愁眉苦脸的模样,唤道:“母亲。” 纪老夫人回神道:“你来了,快坐吧,你娘家今年可得了赏?” 乔氏点头。 乔府分得了凉糕和角黍,还有香袋等物,和往年一样,圣宠未变。 纪老夫人面容紧皱,嘴角耷拉着,思忖着背后的缘由。 近些时日,纪家必定做过什么惹恼皇上的事,不然皇上不会不顾忌太后的脸面,如此行事。 “我听说,昨日青梧进了宫?发生了什么事?” 第65章 妾愿以身相许 乔氏知道婆母的意思,答道:“母亲,小五只是去接啾啾下学,她有分寸,不会惊扰了皇上。” 老太太仍心存疑虑,想当面问一问。 “叫她过来一趟。” 乔氏有些无奈,回道:“母亲,小五和丫头们出去逛灯市了。” 小五确实不在府中。 半个时辰前。 纪青梧换了一身碧蓝色长袍,做了男子打扮,她将长发高高束起,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和纤长的脖颈。 头戴一只兰玉簪的她,眉目犹如皎月一般清亮动人。 她本就身材高挑,这种男子打扮不违和,反而更有清瘦少年郎之感。 一旁的啾啾被她打扮得像个玉雪可爱的小福娃,穿着宝相花短襦裙,因天晚夜凉,还搭了一件缃色褂子。 兰芝穿着家常长裙,但在纪青梧的要求下,盘成了妇人发髻,她们三个站在一处,倒像是年轻的一家三口。 纪青梧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道:“芝夫人,跟着为夫走吧。” 自家五小姐这种打扮,真的令人有见到玉树临风的潇洒公子的错觉,兰芝脸上带着羞涩:“五小姐。” 纪青梧勾唇,笑着摇头:“非也非也,芝夫人,你得叫我一声相公。” 本就好看的人,换了种打扮变得更俊俏,还故意作弄她,兰芝闹了个大红脸。 纪青梧没有为难她,提议道:“就改叫五公子吧。” 她们走到街头,夜市中的游人如织,络绎不绝,灯火辉映下,风景如画。 临安城不愧是琳琅车马繁华地,璀璨灯火不夜城。 纪青梧一路从街头吃到巷尾。 在兰芝的反复催促下,她手中端着香气四溢的旋炙烤肉和滴酥水晶鲙走出来。 啾啾手里紧握着糖葫芦和云片糕,胸前还挂着一个随风呼噜噜转动的大风车。 娘俩脸上满足的笑容一致,拉着手满载而出。 几人费了半天劲儿才挤出人群,到一旁的空地上暂歇。 兰芝气呼呼地道:“五公子,您也不看着点儿孩子,就站在那果子酒摊前就挪不动步。” 纪青梧摸了摸脖子,讪讪地道:“兰芝别气,我不乱走了。”果酒摊的老板很会做生意,经不起他热情的吆喝,她浅尝了一小杯。 兰芝领着啾啾,她们往河边处走走,以消解食意。 眼前的景致,抛去了夜市的喧嚣。 因到了端午节,河边挂满了插着艾草的五彩灯笼,万千灯火与迢迢流水,共同映照着临安城的富庶与繁华。 水面在灯光的映照下波光粼粼,忽而,一圈圈涟漪在水面上散开。 涟漪? 纪青梧眼神一凝,向那水面中心望去,果然看见一个纤弱的身影,正在往湖中间行去。 她把手中的东西给了兰芝。 把手放在嘴边拢音,大声呼喊着:“哎!那位姑娘。” 那女子似乎听见了呼喊声,脚步一顿,停在了水中。 纪青梧见状往湖边跑过去,气喘吁吁地劝道:“姑娘,你快回来,水里凉,待久了是要生病的!” 女子低垂着头,身体颤抖着,掩面哭了起来,哀切之声闻者伤心。 她今夜本就求死之意不深,只是一时想不开。 求人送信,约了那人在湖边相会,可是那人绝情又无义,对她置之不理。 可怜她已有了身孕。 其实,在刚走进这湖中的时候就后悔了,她舍不下腹中的孩儿。待听到有人唤她之声,她才知道自己有多么渴望活下去。 看她求死之心动摇,纪青梧苦口婆心地劝说。 “姑娘,过来吧,身体再好也不能这么糟践,快上岸来。” 夜色朦胧,这女子开始循着这声音,慢慢地向岸上移动。 纪青梧探出一只手去牵她,待拉稳后,便松开了手。 那女子见面前的人,没有趁机占自己便宜,不像她平素在两香阁接触的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正直又热心肠,着实是个好人。 女子手心冰凉,但此时心却热了起来,看向纪青梧的目光也变了。 她借着岸边的灯光,又仔细端详了纪青梧好几眼,只觉得此人俊俏非常,眉目如那湖光山色般清明。 只是,“他”声音不若平常男子那般浑厚低沉,有点娘娘腔。身子骨有点儿单薄,不太结实的样子。 这时,兰芝带着啾啾过来,说道:“五公子,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小丫头吃饱了就犯困,没精打采地像是随时要昏厥过去。 纪青梧抱起啾啾:“走,阿.....阿爹带你回家。” 女子看向纪青梧怀中的可爱幼童,见“他”抱孩子的姿势非常娴熟,就知定是会看顾孩子的好郎君。 她肚子里的这个......自己得给寻个好父亲,这女子思谆一会儿后,神色慢慢坚定。 “郎君的救命之恩,小女实在无以为报,若恩人不嫌弃妾蒲柳之姿,妾愿以身相报。” 说着还要靠过来。 纪青梧急退几步,反应迅速地把啾啾扔给兰芝。 而后,一路飞奔,溜之大吉。 女子跺了跺脚,也追了过去,这么优秀的郎君,她不能错过! 纪青梧在甫一听见女子娇声唤她郎君的时候,就有感。 还是跑为上策。 直至拐了两三条路口,她实在是跑不动了,才慢慢停下来。 这口气还没喘匀,正欲回头望一望那女子有没有跟上来。 却在拐角处,和另一个跑过来的人相撞,她侧身躲闪不及,右肩被这人狠狠地撞了下。 只听骄横的声音响起。 “你这人是没长眼睛吗!怎么不看路!” 这姑娘满头珠环玉翠,脑袋轻晃,钗环碰撞,话音一落只听得清脆的叮当作响之声,定是富贵人家的小姐。 纪青梧视线下移,定睛细看,嘴角抽了抽,真是冤家路窄。 正是庆云公主。 看她的表情,像是还没有认出自己,纪青梧决定故技重施,转头接着跑路。 今晚的每块糕点都没白吃。 庆云公主在身后呵斥:“你跑什么!” 这回,纪青梧还没跑出几步去,就又撞在了一人身上。 这人虽衣料滑顺柔软,但身体却硬邦邦的像一堵铁壁,撞得她脑袋有些发疼。 纪青梧抬头,头晕乎乎地看着眼前的人。 顿时觉得更晕了。 第66章 转角遇到他,郎君发妻是谁? 只这一眼,就好似在黑漆漆的夜中,看见了初升的璨烂朝曦。 他的眸光,比周围的所有灯火都要明亮,亮到灼人眼的程度。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那光亮,是见到她时,才倏然升起的。 庆云公主气恼地道:“皇......二哥,这个登徒子撞了我,他没有道歉就要跑,幸亏被你拦下了。” 出门该看看黄历的,纪青梧捂着额头想。 她碰到了微服出来逛灯市的皇帝,昨日在勤政殿,她可是惹恼了他的,只希望他和庆云公主一样,没有认出自己来。 武肃帝穿着石青色藤纹云锦长袍,头戴清透不打眼的南枝玉冠。 可这举手投足间的气派,以及气吞山河的冷傲姿态,就算穿粗布衣裳也是掩不住的。 今夜,李渝宗没有跟着武肃帝,而是一个散发着阴沉之气的陌生面孔在身后。 纪青梧和公主互相撞上,按理来说都有责任,但他们人多,好汉不吃眼前亏。 她压着喉咙先道歉。 “在下唐突,对不起。” 她又移了几步,背靠着墙面,想请这几位过去后,她再离开。 见几人没有要走的架势,纪青梧道:“小姐您先行。” 庆云公主哼了一声,正要说什么,就看见从远处过来,手里提着五彩灯笼的人。 她走上前去迎他,口中道:“承训哥哥,你不在的这一会儿,就有登徒子撞了我一下,谁知他是不是要故意占我便宜。” 自己成了占人便宜的登徒子,纪青梧真想不合时宜地笑出声,公主不仅有被害妄想症,还很自恋。 黎承训安抚她几句后,看向公主说的那人。 他皱了皱眉,面前人虽是男子装扮,但那纤细脖颈并无突出的喉结,皮肤也光滑细腻。 多看几眼后,他眼神一滞,是她! 只是现下还在皇帝面前,黎承训只能克制地收回视线,把手中的灯笼递给庆云。 温声道:“公主不是想看灯,我从西街过来,那边还有许多漂亮的灯笼。” 庆云公主一脸期待之色地看向武肃帝。 皇帝颔首:“去吧,别走太远。” 从黎承训出现,再到他和公主相携的身影消失,纪青梧没有看过他一眼,完全做到了当成陌生人。 但太过刻意,在某人眼中,也有很大问题。 纪青梧靠在灰扑扑的墙壁上,碧蓝色的衣袍亮眼,长度虽合适,但因为她身量高挑,腰身纤细,显得宽大,正迎风摆动着。 肤质莹白,眼神清澈,带着皎月的光华,活脱脱一个俊俏的小公子。 武肃帝刚靠近一步。 “郎君!”不远处,传来一声俏生生的呼唤。 纪青梧偏头一看,原是方才落水轻生的女子追了上来。 女子拎着裙摆,埋怨地小跑过来道:“郎君,你怎么抛下我就走了?” 纪青梧知道自己躲不开,略显无奈地道:“姑娘,我们很熟吗?只是萍水相逢。” 女子拭了拭没有泪的眼角,怕“他”再跑了,直接道:“郎君好绝情,奴家还怀着郎君的孩子。” 纪青梧:......? 她双眉高挑,自己倒是能治疗不孕不育,但也不能牵了下手,就让对方怀孕。 这女子倒是敢说,也不怕毁了自己的名声。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有人道:“这不是两香阁的女使莫凌凌?” “什么两香阁三香阁的,不就是青楼。” “你个乡巴佬,两香阁的女使可不是一般的青楼妓子,你想见她,不是砸银子就行的,要女使点头才能入香闺。” ...... 没想到这女子还是临安城有名的人物,眼看大家聊的火热,有把她们围在中心的趋势。 纪青梧看着莫凌凌道:“我们找个清静地方,借一步说话。” 这女子来得正好,武肃帝他们不走,她可以跟着这女子先离开。 她拉起莫凌凌的手,就要往外走。 “且慢。”跟在皇帝身边的男人阴森森地命令道。 纪青梧感觉女子的手,瞬间变得僵冷,两人似是认识。 她顺势摸上了对方的手腕,压了几秒,惊讶地挑眉,她是有孕了没错,这点她没说谎。 莫凌凌像是怕了什么,往纪青梧的身后躲了躲。 那男子神情更加阴鸷地道:“此处茶楼上,正好有雅间。” 纪青梧迎上他的视线,把莫凌凌挡在身后,推拒着道:“不用不用,太雅的环境不适合我这种粗人,我们就去......” “撞了我家小妹,就要逃?” 纪青梧想都没想就道:“怎么,要不让你撞回来?” 说完,才意识到这话是谁说的。 她扭过头,就对上了武肃帝的眼睛,他嘴角勾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纪青梧立马低下头,抿住乱说话的唇瓣,欲盖弥彰地摸了摸耳朵。 茶楼雅间,一张圆木桌。 武肃帝先落了座,坐在门口正对的位置,莫凌凌依旧缠着纪青梧,仿佛在她身边,更安心。 “都坐吧。” 站着说话也会腰疼,纪青梧拉着身边的人坐下。 武肃帝斜了身后的男子一眼:“鸣风。” 见莫凌凌与那白面小生亲密的样子,皇城司副使段鸣风眯了眯狭长的眼,弯腰坐下。 小二很快就把茶水和本店的招牌点心送了上来,他本来还想介绍几句,但看几人脸色一个比一个沉。 “几位客官慢用。”留下一句话,就赶紧溜了。 武肃帝端起茶盏闻了闻,又嫌弃地放下,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们俩是怎么一回事?” 纪青梧清了清喉咙,压低声音道:“在下适才在河边碰见这位姑娘,只是偶然相识,一面之缘。” 莫凌凌却有不一样的说辞。 “我对郎君一见钟情,郎君对我有救命之恩。” “郎君嫌我是青楼中人吗?我可以自赎离开两香阁,在家中相夫教子,为郎君洗手作羹汤。” 纪青梧连连摆手:“姑娘,我只是顺手之举,再说我已经有了家室,不好委屈了姑娘。” “就是那个穿着黄色衣衫的女人?我看她和郎君并不相配。” 这说的应该是兰芝,的确比不得莫凌凌这般花容月貌。 看这姑娘太难缠,纪青梧信口胡诌着。 “你见到的那个,只是我家中的美妾,实不相瞒,我家中还有个发妻。” 怎么他还是个三妻四妾的,莫凌凌皱眉问道:“郎君的发妻,和我相比如何?” 她在两香阁过的是众星捧月的日子,鲜少有被人一而再,再而三拒绝的时候。 今日等那人,没等来,让她既伤心又充满挫败感,这郎君也如此,莫凌凌执拗地想要个答案。 纪青梧想象着她心目中“发妻”的模样。 “出身高贵,龙章凤姿,能文能武,治家有方。” 听到她的描述,武肃帝提眉,饮了一杯茶。 第67章 她的身份早就被识破 莫凌凌道:“郎君是不是在骗我,世间哪有这么好的人。” 纪青梧立马举了一个极有说服力的例子。 “有的,比方说你眼前的这位公子,有这样的男子,又怎会没有这样的女子。” 莫凌凌盯着武肃帝瞧。 英挺俊朗的样貌不用提,走到哪儿都是人群注目的焦点。 这通身气势就算刻意收敛,也令人有一种无法忽视的压迫感。 她在两香阁,见过不少威风凛凛的朝廷大官,但都比不过这位贵人抬眼轻轻一压的威势。 莫凌凌失望地垂下头,果真有这样的。 纪青梧点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姑娘不必自惭形秽。” 见她们胆敢议论皇帝,段鸣风怒道:“主子爷面前,岂容你们放肆!” 这位皇城司副史的情绪有些过激,不像他的作风,武肃帝神色平静地看了他一眼。 “是旧识?” 段鸣风愣了愣后,低头称是。 武肃帝站起身,淡声道:“鸣风,送这位莫姑娘回去吧。” “属下还要护卫......” “不妨事。” 段鸣风领命大步走过去,拉住莫凌凌的胳膊,直接往外拖,像是要把人拉出去行刑一般。 莫凌凌还不死心地回头道:“郎君,你就收了我吧,我认定你了!” 听她还在纠缠,段鸣风眉宇阴郁,已经起了敲晕她再带走的心思。 纪青梧也站起身,望向武肃帝,轻声道:“公子,帮帮她吧。” 这女子毕竟怀了身孕,段鸣风拖着她就走,一点儿也不怜香惜玉。 “怎么帮,帮你纳了她?”武肃帝长臂一拽,将纪青梧拉到身前。 他看着她领口处雪白的交襟,问道:“你家中的发妻同意了吗?你不去问她,反倒来问我?” 发妻...... 纪青梧说不出话来,这只是她搪塞莫凌凌的话,自己哪里有发妻,问他,当然是因为他权势大。 武肃帝缓缓向她靠近,步伐不紧不慢,眼神中带着探寻的意味。 她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心中竟泛起一丝慌乱,两人私下相处,她总是溃不成军。 同一时刻。 被段鸣风拖拽着的莫凌凌,双手紧紧攀住楼梯的扶手,回头巴巴地望了心中顶好的小郎君一眼。 而后就被惊住,一下子不挣扎了,也因此被拖了个踉跄,摔倒在地上。 见她坐在地面,神色呆呆地盯着楼上,段鸣风也转过头去看。 只见一身碧蓝色衣袍的俊俏小郎君和自家主子,一人慌里慌张地退却,一人肆无忌惮地逼近。 直到那个小郎君细白的后颈被按住,单薄的小身板无处可逃,被压在雅间墙面上动弹不得。 这画面,令人脸红心跳。 莫凌凌膝盖摔得有些痛,心情倒是好了,她喃喃道:“原来他是个断袖,不喜欢我是正常的。” 敢说皇帝是短袖,段鸣风捂住她的嘴,声线阴冷地警告道:“你若还想活命就住嘴,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楼上两人的氛围。 可不如外人看到的那般旖旎。 武肃帝敛起眼底的情绪,不咸不淡地问:“那青楼女使,唤你什么?” 被捏住后脖颈的纪青梧,从头到脚都有一种被他掌控的危机感。 她规规矩矩地道:“郎君。” 这两个字没有多余的情感,但听在男人的耳朵里,说不出的熨帖舒服。 武肃帝的目光从她的领口一路向下,饶有兴致地问:“你是哪家的小郎君?报上名来,看看我识不识得。” 纪青梧不能再胡诌下去,不然就要用无数谎言来圆这个谎。 她无法再装傻充愣,干笑几声道:“陛下,您目力真好,一眼就看穿了臣女的打扮。” 武肃帝的目光在她的脸上逡巡着:“朕看穿的,可不止是这个。” 话语间透着深意。 纪青梧眸光震了震。 她知道,自己该顺势问出口,皇帝看穿的还有什么,他在诱她去寻答案。 可问出后的结果,她能承受的了吗?知道早晚会有那么一天,可她就是胆怯。 武肃帝盯着她花瓣一样柔嫩的嘴唇,等待着她的回话。 纪青梧的手攥紧,松开,又把手攥成拳头,脸皱成一团。 她紧张又慎重地道:“臣女有个问题想要问陛下,陛下可以保证不生气吗?” “那要看是什么问题。” 武肃帝伸手,抚着她的脸,语气是难得的温柔。 “不过,既然是阿梧开口,朕会多些耐心。” 他的眼神太过灼热,让纪青梧不由得低下了眸子。 就在这时,她无意中瞥见了什么。 瞬间,她的瞳孔猛地一缩,心中掀起滔天波澜。 他袍子上,挂着一枚玉佩。 是一条活灵活现的小锦鲤。 她眼底发热,这是她亲手塞到元珩锦被的那枚玉佩,啾啾也有一枚一模一样的,是乔氏给她打的一对和鲤佩。 纪青梧的唇抑制不住地发抖。 这枚玉佩,她留给了元珩,却被他一直收着...... 视线稍稍向上游移,挂着玉佩的绳络,是根五彩丝缕。 就是她昨日在勤政殿中,被他按在龙椅之上,亲手编的那一条。 他没有将其戴在腕上,而是以这样一种方式将其悬挂于身。 五色缕和锦鲤佩,这两样东西,都是她的。 纪青梧每一根睫毛都在抖,身体里的血液好像都在不停地翻涌。 其实,武肃帝早就洞悉了她的身份。 一直以来,都是她自欺欺人,他在等着自己主动袒露实情...... 但他因何没有像她之前构想的那样发怒。 是打算等她自投罗网后,再一块惩处?还是对与自己春风一夜的女子,有别样的宽容。 纪青梧脑中疯狂涌进自她回到家中后,发生的桩桩事情。 那道口谕清清楚楚地告诉了她,皇帝不想让纪氏女进宫为妃。 可是他如今后悔了。 他想要她。 那么,她身上究竟有什么,令他如此渴求? 在勤政殿的书案之上,她曾见过武肃帝那种深黯的神情,是赤裸露骨,又不加掩饰的欲。 武肃帝践祚多年,可他膝下只有一个皇子,即便卫妃这么得宠,也没有生出一儿半女。 想到此处,令她心中一紧,指甲无意识地陷入肉里,扎出鲜红的血痕。 是因为他发现了,只有她可以为他绵延子嗣的秘密。 他想要的,不过是她的身体。 武肃帝用轻轻拇指摩挲着她精巧的下巴,催促道:“为何还不问?” 纪青梧深呼一口气,眸光闪动个不停。 第68章 嫁娶随意,怒火中烧 她不想再沦为生子系统控制下的傀儡。 军帐那一夜,对他来说是折辱,对她何尝不是一种折磨,不然她也不会在那么多个夜晚,于睡梦中惊醒。 生子系统的任务,不管如何美化,摆脱不了她就是个工具的事实。 还是个没什么选择的生育工具。 但她是个活生生,有感情的人。 按照纪青梧一开始的计划,她是想和攻略对象慢慢发展感情,等到情热之时,一切自然水到渠成。 她想尽量减少这份任务之中的功利成分,不想它彻底成为一场交易。 可攻略任务却出了大纰漏,她搞错了人。 她为了活命,抛下了礼义廉耻,抛下了卫廷,抛下了襁褓中的儿子...... 因为没人比她更渴望自由又鲜活的生命,这是上一世终日虚弱地躺在病床上的她,最大的美梦。 生子任务已经完成,她在心中轻声说着,现在是为自己而活了。 纪青梧眼中干涩,没有像之前的每次一样,氤氲出泪水。 而是,眼底红透,就像要泣血一般。 身前的男人给了她足够的时间去考虑,她终于开了口。 嗓子哑的厉害。 她的声音虽艰涩,但每个字都说的一清二楚。 “臣女想问,那道口谕能不能作数?” 口谕作数,就是允了她在宫外嫁娶随意。 武肃帝的神情,彻底冷了下去。 “你想说的,就只有这些。” 纪青梧就算没有看向他,也能感受到一股彻骨的寒意袭来,她全身僵硬得如同置身冰窖。 那股强大的压迫感几乎让她膝盖一软,就要跪倒在地。 她只能用双手扶着身后的墙面,以此不至于让自己跌倒。 等待审判的时间,总是难熬,纪青梧怕得要死,却不想低头服软。 他的眸中愠色渐浓,变成黑压压一片,像是酝酿着一场即将炸开的雷暴。 纪青梧已经清楚地表明了她的态度——无论如何,她不可能留在他的身旁。 武肃帝抬起手来,强硬地箍着她的下巴,迫使她仰头,直到她的视野全部被他紧绷的脸庞占据。 他的指节因太过用力泛着白,胸膛的起伏,都像正在为沉沉的怒气寻找着出口。 纪青梧心跳剧烈,耳边轰鸣,呼吸变得急促而浅薄。 她的意识开始模糊,只觉得视野范围内一片黑,她再也看不清眼前的人。 他似乎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而后,猛地扯下腰间的那枚玉佩。 玉佩撞击在她身上,贴着她的腰,滑落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不知过了多久。 纪青梧恢复了清明,她蹲下身子,抱着双膝,大口地喘着气。 房间已经没有人在,武肃帝何时离开的,她也不知。 她的眼神找回焦点,目光落在地上的那枚锦鲤佩,那根五色缕已断成两节,彩色的丝线裂口不平。 断了的,不止是这根线。 纪青梧小心翼翼地收起它,放进怀里,藏在胸口中。 阁楼窗外送进来一缕晚风,不冷,但还是让她身子一抖。 她偏头看过去,窗外明月高悬,已快到子时。 遭了。 纪青梧连忙跑出茶馆,楼下的小二见到她,说着:“公子,方才那位爷......” 她扔过去一块银锭子,就飞似的跑了。 小二手里拿着银子,傻眼地看着碧蓝色的背影迅速消失在夜色中,可他的话还没说完。 兰芝和啾啾还在河边。 等纪青梧到了几人早些时候分开的地方,哪里还有她们的影子。 问了路上的人,都说没有见过抱着孩子的黄衣女子。 纪青梧心急如焚地沿着河边走了大半圈,脚酸小腿也疼。 今天少说也跑了十里地,但还是没找见,她扶着一棵柳树,弯腰轻喘,打算先歇会儿。 岸边暗影处,停靠着一辆低调又华贵的马车。 男人阖目休息,神色冷寒。 “爷,那位......姑娘还在河边,没有回去,店小二估计没把话传到。” 段鸣风在茶馆中见到皇帝和“他”亲密的样子,细细一想就反应过来,那个白面小生竟是个女人。 另一头,纪青梧在河边,一时拿不准是先回家看看,还是在这里再找找,她向河对岸张望着。 有人走到她面前,拦住她的去路。 进入视线的是男子的玄黑衣袍和镶金边靴子,纪青梧抬起头,神情惊讶。 永王笑眯眯地道:“五表妹。” “永王殿下。” 永王打量着她这身装扮,眼底浮动着诡异的光。 “本王先前就在玉翠楼中望见你在逛灯市,却没敢认,原来真的是你。” 他也一直在这附近,纪青梧连忙问道:“永王殿下,您有没有看到我女儿?” 她眼眶发红,楚楚可怜之态,又穿着男子的衣袍,柔中带着坚韧之姿,说不出来的韵味,永王瞬间就起了绮思。 “这倒是没看到。”永王笑着凑近她道:“五表妹,你们走散了?别着急,本王这就派人帮你找。” “多谢殿下。”纪青梧心有不适地退了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永王对身后跟着的小厮说了什么,回头又紧盯着她的腰身不放。 “不如五表妹随本王去玉翠楼等等,他们有消息了会来楼中告知。” 看他风流多情的眼神,纪青梧就知道永王心里在打她的主意。 只是她有求于他。 永王见她犹豫,伸出手臂想揽过她:“夜里凉,我们去那楼上等,一块走吧。” 忽闻一道煞风景的男声。 “卑职参见王爷。” 永王带着被人打搅的不悦,看了过去。 来人是皇城司的段鸣风。 “段使司。” 只是皇城司与永王交集甚少,此时却上来搭话,他挑眉道:“你有何事?” 段鸣风拱手道:“卑职听闻王爷正在派人搜寻纪家的婢子和幼童下落,她们已经在亥时回到府中,卑职特来告知。” 得知兰芝和啾啾已经平安回家,纪青梧松了口气。 她走上前施了一礼,真诚道谢:“多谢段大人。” 永王道:“这消息本王知道了,本王和五表妹还有事儿要说,段使司还有别的事吗?” 他这话说得暧昧不清,对方若是个心思玲珑的,都该赶紧走开,别在此时触永王的霉头。 段鸣风却像个桩子似的,站在那不走了。 “有事,这处风景很好,卑职也想在此处赏赏花草树木。” 别人说这话,纪青梧也许还会信。 段鸣风顶着那张厌世的臭脸,她是万万不信的。 这位段大人不苟言笑,嘴角眉梢都带着狠厉,看柳树一眼,好像要把树干和枝叶都千刀万剐一般。 啾啾和兰芝的行踪,他知道。 她在河边找人,他及时出现。 段鸣风是受何人之意? 纪青梧觉得藏在胸口的锦鲤佩,好像在发热。 第69章 夜闯闺阁,皇帝现身 段鸣风抱着双臂,腰上还缠着软剑,退到离他们一丈远之地。 有他这个高手在,纪青梧心中踏实不少。 她开口道:“殿下,啾啾和兰芝已回纪府,现在天色太晚,我就先回去了。” 永王皱眉,想拦住她:“本王送你回去。” 纪青梧早有防备,在他伸手之时就从他胳膊下钻出来,比兔子还灵活。 “不必不必,怎好劳烦殿下,这边离家中不远,我自己回去就行。”嘴里说着,一边快步后退。 等话说完,人也已经离了有三丈远。 永王连连瞪了段鸣风好几眼,要不是他在此处碍事,纪青梧岂能这么容易就脱了身。 回家的途中,纪青梧总觉有人在暗处窥视着她。 她只能加快脚步,闷头直走,终于到了灯火大亮的纪府门口,她回头望了望,没见到人影。 许是她心内害怕,想多了。 府中护院道:“五小姐,大夫人还在等您。” 纪青梧先去乔氏房里报了声平安。 安居苑一直亮着灯,乔氏还没睡下,就是在等着她。 纪青梧这么晚归家,她以为要得几句斥责。 乔氏见她进来,叹道:“小五,你这当娘的怎还如此贪玩,河灯再好看,也不能看到大半夜。” 纪青梧因着回来走得太急,脸上红扑扑的,乔氏以为她是玩得兴奋。 她疑问道:“看河灯?” 乔氏让奴婢把寝帐放下,道:“皇城司的段大人派属下把啾啾她们先送了回来,传话说你看河灯看入了迷,还让家中不必担心,他会亲自护送你回家。” 纪青梧点头。 是这样......原来路上跟着她的人是段鸣风。 乔氏端着每日临睡前都要喝的安神汤,好奇地问道:“小五,这段大人,是不是对你......” 段鸣风倒也是临安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年纪轻轻就当了副使,就是性格阴沉了些。 出了黎承训那档事儿,乔氏对小五的婚事分外谨慎。 纪青梧接过空碗,无奈地解释道:“这真不是,娘,您就别多想了,我明早再跟您细说,您先睡。” 回到梧桐苑。 啾啾已经在床上睡熟,她轻声拍了拍兰芝,叫她出去休息。 她坐在圆凳上,看着小丫头的睡颜。 之前因心中有事,无暇他顾,还不觉得疲累,现在却觉得全身都乏,腿尤其酸疼。 纪青梧去净室泡了个澡,出来后,头又开始疼,她行至床榻躺下,翻来覆去,就是难以入眠。 心烦意乱的她,忍不住披着衣衫起身,走到次间的榻上,点亮一盏幽幽烛火。 她拿出那枚锦鲤玉佩,借着烛光,细细地瞧。 都说玉质养人,其实人也养玉,这块玉一看就被人保护的很好,连划痕都没有,玉色比起啾啾戴着的那块,还要更莹洁。 令人难以忽视的是,绑在其上的那条断掉的五色缕。 纪青梧看着看着,鬼使神差地从炕桌抽匣中,取出上次没用完的五色丝线。 她弯下脖颈,手指轻捻,线在指尖缠绕,不一会儿功夫,丝线就接上了,但断处有结,再怎么也不能恢复如初。 纪青梧蹙着眉,细想了一阵子,指尖又灵活地动了起来。 蜡烛发出“哔啵”的声音,火苗跳了跳。 纪青梧揉着因长时间低头而酸疼的后颈,看着手心中的杰作,唇边漾出一抹满意的笑。 余光略过地面,忽觉多了道阴影。 还是高高长长的男子身影。 纪青梧的心顿时跳得飞快,她抬头看过去。 视线相接,对方眼中满是淡漠的幽光。 “这么晚还不睡。”声音也很凉薄。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倚靠房间门口的男人。 他夜闯她的屋中,还质问她这么晚为什么还不睡。 纪青梧仔细地观察他的脸色,右手把玉佩飞快地塞到屁股底下,眼睛眨呀眨地道:“陛下,不也还没睡。” 武肃帝冷嗤一声,他睡得着么。 她那张小嘴硬的很,死人都能给气得掘墓而出。 纪青梧心中忐忑,皇帝陛下是不是火气大得睡不着,半夜追到她家里,专门过来索她命的。 她脖子也不酸了,开始发凉,紧张地瞅着他,越走越近。 武肃帝抻了抻袍子上的褶皱,语气无波澜地问:“你刚才在做什么?” 纪青梧不知他何时来的,她眼神漂浮地回道:“臣女想睡觉,但没睡着,就起来坐坐。” 武肃帝就立在她身前,把烛光挡了一大半,她脸上投下来的,都是他的暗影。 他抬手摸向她的腰侧,纪青梧急忙按住他的手。 急急道:“陛下,夜闯女子的闺阁,还要行这般登.徒子的行径,不太好吧。” 武肃帝垂眼看向她光洁的面庞,气定神闲地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朕来臣子家中逛一逛,不可吗?” 话说得这么理所当然。 纪青梧抿了抿唇,手下更用力推他,可她那点小劲儿哪里能阻止得了他。 武肃帝的手继续向下,从细腰滑到臀下,再往下伸入到被她压着的垫子。 纪青梧慌张地轻微挪了挪。 企图把那枚玉佩彻底遮盖住,并不想让他发现自己在那条五色缕上用的小心思。 武肃帝眉心一跳,落得满手的软.弹,她还坐得那么实在。 纪青梧心虚地拉上他的胳膊,想让他抽出手去,好言相劝道:“陛下,您先坐,我去给您倒点......茶,茶,水。” 她唇瓣颤动,话都说不利索了。 眸中腾地就亮了起来,带着羞窘和气愤的光芒。 他,他,他捏她屁股。 武肃帝瞥见她的表情,慢悠悠地道:“朕只是来取回自己的东西。” 纪青梧满脸的震惊,那手还在游走,都跑到她大腿.根处了。 她咬牙道:“陛下确定此处有你想要取的东西?” “当然。” 话音一落,武肃帝抽出了那枚玉佩。 “找到了。” 他长指勾起那根五色缕,锦鲤佩就在纪青梧的眼前晃悠。 她想拿回这东西,但武肃帝手腕一转,让她扑了个空。 她焦急地辩解:“这明明就是……” 武肃帝盯着她水亮亮的眸子:“明明怎么样?是谁的?” 一问到和这有关系的问题,纪青梧的眼眶,肉眼可见地又开始泛红。 武肃帝心中叹息了一声。 却是在叹他自己。 第70章 轻声点儿,孩子还在睡着 男儿到死心如铁。 然而,事无两样人心别。 他自问见过各色美人垂泪的凄楚模样,泫然欲泣的,梨花带雨的,哭断衷肠的。 前些日子,倾城之姿的卫妃在鸿胜馆前,哭得泣不成声,他只觉得厌烦。 唯有这朵纯净的小青莲,能把泪水一点一点浸润到他心里去。 在茶楼中,她再次忤逆自己,他本有无数狠戾的手段可以让她瞬间认错服软。 可甫一看到她红成一片的眼底,还有颤抖的肩头,他就下不去手,无法真的狠下心来去惩治。 武肃帝把玉佩收进掌中,拿在灯火下仔细看着。 嘴角勾起道:“朕是不是失忆了,这根五色缕不是断了吗,现在竟然离奇恢复了。” 纪青梧的手指绞在一起,指腹还泛着红,是编绳时太用力所致。 武肃帝挑了挑眉,悠哉地继续道:“不仅是复原了,还多了一朵娇柔小莲花。” 五色缕的断裂之处,多出一朵精致的五彩莲花,镶嵌其中。 花瓣重重叠叠,用金线勾着边,一看就是费了心思的。 武肃帝不由得想到他刚进门时,粉蓝色寝衣娇小一团,她在灯下的侧脸恬静温柔,烦闷心绪就好转了不少。 待到他看清楚,她神色认真地正在做什么之时...... 再大的怒火,也平息了。 他伫立在门旁,她编了多久,他就凝神看了多久。 武肃帝眸光转暗:“夜深了不睡,就是为了把它修补好?” 纪青梧脸烧的慌,窘迫地想逃。 她方才也不知怎么了,睁眼闭眼都是这根断掉的五色缕。 于是,挑灯夜战,却被不请自来的皇帝抓包,自己这异常的行为,她都想不明白,可能就是看不得自己做的东西被糟蹋吧。 看她把脑袋都垂到胸口了,武肃帝眸若点漆,直接道:“给朕戴上。” 纪青梧抬起头来,憨憨地问道:“陛下不是不要了吗?” “朕何时说过不要。” 他是没说过,可他用行动表示了。 茶馆中,就是他把这玉佩扯下,掷在她身上,最后怒气冲冲地走人,纪青梧至今都不敢回想武肃帝那时的可怖模样。 看她又神游天外,武肃帝垂眸望着她脸。 沉声道:“不问自取,视为偷。” 偷?这玉佩不就是她的东西? 武肃帝让她懂得了,什么叫有苦说不出。 他不跟她计较这个,目光炯炯地道:“既然你窃了朕的玉,那就得有来有往。” 纪青梧被他绕了进去,问道:“如何有来有往?”她这屋中有什么是皇帝能看上眼的。 他用冷淡的嗓音,说着风月之词。 “自然是,窃玉,偷香。” 纪青梧脸一下子就红透了。 武肃帝眸中填满笑意,有感而发地道:“你红着脸,可比红着眼的模样,要顺眼多了。” 纪青梧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心中也道:皇帝陛下冷脸令人心惊,笑脸更叫人心慌,只要他出现,就对她的小心脏极其不友好。 温暖的烛火照在武肃帝俊朗的面容上,冷情的眉眼也同玉一样温润了起来。 她心口颤动,慌忙找话道:“陛下不是要戴玉佩吗?” 玉佩被轻轻地放到她膝头,他人也贴靠了过来。 他应是在门口待了很久,身上没有外边的寒气,就连衣袍上的味道都已沾染了她屋中的熏香。 纪青梧跪坐在榻边,拿起玉佩,微微倾身。 她的指尖不小心触碰到武肃帝的腰,手感不像女子的柔软坚韧,而是刚劲有力。 纪青梧尽量不去碰触他的身体,她整个人都是紧绷的。 武肃帝眼神晦暗不明。 这个角度,她穿着宽松的寝衣,低头倾身,领口空着,他的视线不自觉地就被那一片晃眼的白吸引。 可她不自知,她在系玉佩的时候,随着身体的动作,绵软也跟着颤了颤。 察觉头顶上的呼吸变得粗重许多,纪青梧的手指加快动作。 她的鼻尖都渗出了汗,轻声道:“陛下,玉佩系好了。” 纪青梧坐直身体,往后退去。 他俯下身,按住她的后背,大掌往下抚过她的腰。 纪青梧只穿着寝衣,披着的外袍早就滑落了,她被他掌心的温度烫得瑟缩了一下。 那手还在往下探,又不轻不重地捏了她臀肉一把,纪青梧唇边溢出娇呼。 马上得到了皇帝一句好心的提醒。 “轻声点,孩子还在睡着。” 吓得纪青梧赶紧往床帐里看了看,啾啾睡得正沉,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她羞恼地捶了他肩膀一下。 他明知道小丫头在睡,还肆无忌惮地捏她。 可她动了手后就开始后悔,谁人敢打皇帝?这可是以下犯上的大罪。 她立马扭头,小心翼翼地确认他的表情,有没有动怒。 武肃帝轻笑一声,笑声低沉,蛊惑人心。 她就像小兽被逼急后,瞪圆了眼睛,自以为凶狠地亮出小爪子,却在他心中最痒的地方,挠了一下。 武肃帝心软了,但是手可不会软。 顺势又连着捏了她几把,过足手瘾后,惬意地道:“朕是不是太好相处了,你都敢欺负朕了。” 分明是被他欺负惨了的纪青梧,却只能心虚地忍着。 咬着唇不发出声音。 他喟叹道:“此处怎么生的,像弹牙的嫩豆腐。” 她懵懵地抬眼,眸中雾色正浓,又听他低醇的耳语。 “抱稳当了。” 抱什么?什么稳当? 纪青梧很快就知道了,她双眸圆睁,倒吸一口气。 武肃帝单只手臂稳稳地托起她,仿佛轻若无物,直接将她从榻上抱起。 纪青梧眼前晕晕的,为了保持平衡,她伸手扶住他宽阔的肩膀。 她的呼吸轻柔,发丝在他的颈边轻轻拂过,沐浴后的清新香气愈发浓厚。 武肃帝手臂肌肉紧绷,突然向上颠了颠,像是哄着孩童一般。 纪青梧怕掉下去,立马用双臂环住他的颈项,上身紧紧贴住他硬实的胸膛,只能依附于他。 武肃帝觉得自己好像在抱一朵轻盈柔软的云,他手臂收了收,将怀中人抱得更紧。 这个姿势,纪青梧得以俯视着他,应该没有人以这种视角看过皇帝,她可以将他所有神色变化收于眼中。 他的目光正好落在她的脖颈处,细致地描绘着她锁骨的轮廓,转到寝衣的交领之下。 武肃帝的眼神暗了下去。 他抬起头,喉结滚动,低哑地道:“阿梧,朕对你的耐心,比预想的,还要多。” 第71章 青玉之环,昭昭君心 听见他这话。 纪青梧呼吸急促了几分,胸口起伏不定。 她寝衣的料子擦过他的鼻尖。 四目相接,她先移开了眼,垂下眼睫,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只因他这侵略感十足的神色,与直接剥光她的衣服相比,也没好多少。 武肃帝径直把她抱到里间。 用另一只手撩开了薄薄的床帐,动作轻缓地把她放在床上。 纪青梧仰面躺下,青丝铺散在床上,皮肤白透,眼眸中闪着微光的软绵模样。 就在她以为他会做什么之时,武肃帝的视线移到了床榻里侧。 纪青梧跟着转过头,忍不住弯了弯唇,小丫头圆滚滚的小胳膊和小腿露在外边,但肚皮上盖着一条水红色的长巾。 小脸此刻带着一丝甜笑,不知在做什么美梦。 气氛一下子变得柔和了起来。 武肃帝的视线落到小丫头的枕边,长眉一扬。 纪青梧也注意到了那处有何物,瞬间就转头回来。 啾啾睡前有个仪式,必须要摸摸从小戴到大的玉佩,有时候还会撅着小屁股,和那条锦鲤佩亲密地说会儿话。 “证据”就明晃晃地递到了皇帝眼前。 纪青梧的老底,就在不经意间掉了个干净。 武肃帝别有深意地觑她一眼,而后用手指拨动着腰间的五色缕,和啾啾一模一样的玉佩,在她眼前不停荡悠。 纪青梧抓过一旁的缎面被子,拖盖到头上,她实在不想面对这个难堪的场面。 武肃帝大手一挥,就扯开被子扔到一边。 他用指腹描摹她的脸,低声道:“把自己藏起来,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纪青梧打定主意,不想和他有视线交流,她以手掩面。 他抓起她的手,将她柔弱无骨的手包在掌心之中。 她又紧紧地阖上眼。 武肃帝好笑地看着她闭起眼睛,柳骨赧颜的耍赖模样。 这时,外边忽然传来几声公鸡打鸣。 纪青梧心中划过不解,梧桐苑乃至纪府都并未养鸡,怎会出现鸡叫的声音。 这声音令武肃帝的眉头皱了皱。 “记得,你还欠朕一个答案,耐心总有耗完的一天。” 她还在想为何会有这种怪声。 他揉弄着她的唇,提醒她:“听到了吗?” 见纪青梧柔顺地点头后,他才直起身,但还站在床前,又盯了她一会儿后,从袖口中取出一个玉环,放进她的枕侧。 他的声音似乎轻了很多,语速也有些快。 “朕今夜在路上随手买的,看着成色尚可,就送与你。” 这次还没等她回话,门外的鸡鸣声更大了,像是在催促什么。 武肃帝转身大步离开。 等那道挺拔英武的身影消失,纪青梧拥着锦被坐起身来,手指拿过枕头边上的青玉环。 心中怦然一震。 这玉环是用青玉打造,没有任何雕刻和纹样,但仅从光泽上就可以看出这块玉价值不菲。 绝不是路边摊上随便买来的。 玉环,玉还。 寓意就是——以环反绝,召回疏离,重启旧好。 武肃帝深夜前来,不是为了罚她,也不是作弄她。 他此番纡尊降贵,目的是为了...... 求和。 昭昭君心,其玉可表一二。 今晚在茶楼雅间,他勃然大怒的模样惊吓到了她,这只玉环是无声的致歉。 纪青梧握紧了手心的青玉,它还带着武肃帝怀中的融融体温。 外边的天色,已不是沉黑,开始变得灰蒙蒙了。 段鸣风已经在纪府大门口等候多时,武肃帝出门后,他驾着马车,一路飞驶到凤凰宫。 武肃帝换了身冕服就去上朝。 虽一夜未睡,皇帝精神却不错,表情松快,早朝的众臣也跟着轻松不少。 按例听了几个大臣的上奏后,他沉声问道:“众卿还有何事?” 众人安静地垂首。 李渝宗扬了扬拂尘,高声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忽然,一个御史冲了出来,有几人还想拦他。 但他跑的又快又急,直接扑倒在金銮殿的砖石上,大声喊道:“微臣愿以死相谏!” 能令御史抱着死谏的意志,必然是大事,满朝哗然。 武肃帝波澜不惊地道:“说。” 汪敏达叩首后,悲痛地道:“前御史大人严宗让,几日前被歹人残忍杀害,但这案子没人敢接,微臣求皇上找出背后行凶之人。” 严宗让前阵子被皇帝贬到了荒山,他是罪臣,本不该在早朝上提及此事,但汪敏达实在不忍心昔日同僚枉死。 武肃帝沉默着未说话。 朝中已经分成了两派,一派是支持彻查此案,多半是都察院和大理寺的清流,另一派则是以永王为首的官员,极力反对。 他们声张的就是严宗让是带罪之身,这案子比普通命案还不如,请皇城司下属的分部去查就可,不值得动用三司之力去查。 武肃帝拢了拢袍袖,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在朝堂之上辩论。 气氛正热烈时,他开口道:“黎爱卿以为何如?” 众臣噤声。 黎承训已经被分到都察院任职,他一身绯红官服出列。 行礼后道:“微臣以为严宗让身死是小事,但不能因这事使朝廷蒙羞,现民间街巷已有所流言。” “是何流言?” 黎承训犹豫地道:“流言之所以是流言,是没有事实依据的,微臣恐污了圣上尊耳。” 武肃帝眸中闪过厉色:“在传是朕派人杀了他。” 听到被皇上一下子就猜中,黎承训跪地下拜,“请陛下息怒,都是不实谣言。” 高坐在龙椅之上的武肃帝,将各臣子的表情收于眼底。 沉声道:“你可愿接下此案?” 黎承训心中一震,他初到都察院,正缺一个大案来让他立足扬名。 他坚定道:“微臣定不辱使命。” 散朝后。 大内总管李渝宗,小跑着去传陆倦和尉迟连平到勤政殿。 两人在殿中立着,对视一眼。 尉迟连平道:“严宗让那老顽固虽然可恨,但他也是不可多得的清官,被贬没多久就被仇杀了,谁胆子这么大。” 陆倦看着眼前的盘龙柱,猜测道:“这案子背后必然有蹊跷,想来皇上召我们来也是为了此事。” 二人等了一会儿,武肃帝进到大殿中。 他特地换了一身月白带着龙云纹的常服,正好相配腰间坠着的玉饰。 第72章 给她下跪?要出大事 “微臣参见皇上。” “末将参见皇上。” 武肃帝脚步轻快,直接道:“不必拘礼,赐座。” 往常议论朝政之事,都是要按规矩站在殿中,可皇帝进门后就赐了座,看来不是要说严御史一案。 到底是什么私事? 宫人们低着头进来上茶,武肃帝在书案后落座,先是问道:“家中可好?” 陆倦表情微讶,恭敬地答道:“多谢皇上关怀,臣家中一切都如常,母亲身体也好。” 崔氏是皇帝姨母,他特意提及。 尉迟连平干脆道:“长公主一切都好。”因他府中就这么一位家人。 武肃帝饮了一口茗茶,半响没有再开口,两人也不敢说话。 但皇上的神色如常,不像是要发火的征兆,他们不知道圣意何解。 殿中陷入了沉默。 君臣几人相顾无言,只听见茶杯起落之间的碰撞声,直到宫人们又来添了两回茶。 武肃帝才又道:“家中的夫人,与你们感情如何?” 陆倦想都没想,直接答道:“举案齐眉,如胶似漆。” 尉迟连平摸着下巴,回味着:“还是新婚的感觉。” 只是好端端的,皇上怎么问起这个问题,陆倦想得深了些,是不是要把他外调?纪青容还怀着孕,要是此时外任...... 尉迟连平皱着粗眉,他出征北境,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该不会自己再回临安,公主府就多了好些个面首,越想脸色越不好。 殿中三人心思各异。 武肃帝又问道:“要是她抗拒和你亲近,又当如何?” 这问题?!皇帝也会有此等烦恼? 不是外调就好,陆倦决意要为皇帝做个好参谋。 他以为皇帝所说之人是卫妃,近日宫中传出卫妃和皇帝争执的风声,已有几个世家暗搓搓地想塞人进后宫分宠。 原来症结在此。 陆倦思虑一会儿后道:“皇上,女子都是水做的,是要哄的。” 尉迟连平拍着大腿,不赞同地道:“有的女人是冰块子做的,哄不来,就得用强硬手段,总得让她明白这个家谁是老大。” 陆倦撇他一眼,压根不信他胡扯的话。 “驸马爷要是敢在华昌长公主说出这句话,陆某就敬你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 尉迟连平又灌了杯茶,不理会陆倦的揭短行为。 男人出门在外,面子是自己给的。 他对着主位之人道:“皇上,要是宫里的哪位娘娘,跟您闹了脾气,您封赏不就行了。” 给钱,给权,多么简单的事。 陆倦立即摇头道:“若是闹了脾气还赏,还不知以后会被惯坏成什么样子,只会后宫不宁,况且后宫还牵动前朝。” 尉迟连平觉得陆倦这人忒小气,弯弯绕绕真多,心仪的女子用力宠就得了。 陆倦认为驸马爷的想法粗莽,这两人你一句,他一句,在勤政殿开始辩论。 吵得武肃帝脑袋发紧。 他冷声道:“出去。” * 纪家,寿安堂。 纪老夫人穿着素色福寿吉祥纹样的长袍,午睡刚起来没多久。 堂下坐着来请安的小辈。 老太太下垂的眼皮掀开,语气不善地道:“青梧,听护院说你昨夜子时才归家?哪家的小姐像你这般野的。” 纪青媛接道:“祖母想见见你,都找不到人。” 昨日一大家子人可是陪老太太用了午膳的,晚间,纪老夫人等宫里赏赐等的心焦,晚膳说不和小辈们一起吃。 纪青梧这才起了要出去逛逛的心思。 但先认错总是没错的,和长辈不能硬来。 纪青梧柔和地道:“祖母,是青梧不对,只是我小时候的记忆不多,从没见过临安这么繁华的灯市,一时看得呆了,所以在外耽搁久了些,是孙女不好,让您担心。” 乔氏叹了口气:“母亲,可怜小五自幼走失,在外边吃了很多苦,很多东西都没见识过。” 说着还落了泪:“都是我这个当母亲的不够尽心,我回去一定好好教导她。” 她们母女这个态度,老太太也不好再拿晚归之事做什么文章。 “青梧,祖母问你,近些天你有没有见过皇帝?” 纪青媛也转头瞪她,既然老太太这么问,肯定是知道什么。 纪青梧脸不红心不跳地摇头:“没有,没见过。” 纪老夫人道:“那你可有做什么出格的举止,被皇帝瞧见了,惹得圣上不悦,你却不知道。” 纪青梧继续否认:“没有,没惹过。” 听她这么干脆,老太太拧起眉头,不知圣心是何时失了的,她要早些去慈宁宫与太后相商。 少顷,纪老夫人又问道:“长彦去何处了,我几日都没见到他。” 二房吴氏道:“母亲,长彦前些日子说,永王给他派了个修水利的公务,估计正在忙着此事,才会不着家。” 纪青媛哼道:“三哥最好是在忙着正经事儿。” 他和永王能做什么好勾当。 纪青梧一向不多管二房的事情,就安静坐在一旁,微笑着不说话,她们聊天,她就乖巧地剥荔枝吃。 等到了下午。 纪青梧就在院子中调制香囊中要用的养身药粉。 忽闻院门口传来一声呼唤:“五妹妹。” 纪青梧抬眼一看,正是消失了好几天的纪长彦,他从没来过她的院子。 尽管她对这位纨绔兄长的印象平平,但念及手足之情,她仍放下手中活计。 不温不火地招呼道:“三哥,怎站在门外,进来说话吧。” 纪长彦面露难色,目光扫过她身边的兰芝和正在清扫庭院的小丫鬟们。 他开口道:“五妹妹,有些私事想与你单独谈谈,能否移步至花园的亭中?” 他的私事为何要跟她说? 但左右都是在家中,在哪里都无妨。 纪青梧用帕子擦了擦手,跟着他走到亭中。 纪长彦转身,激动地望着她,语气中满是恳求:“五妹妹,你得救救我!” 表情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好似下一秒,就要给她下跪。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纪青梧一惊。 她连忙问道:“三哥,究竟出了何事?” “五妹妹,好妹妹,我犯了个错,得罪了永王殿下,想请你为我去说说情。” 第73章 以身作药,救你一次 纪青梧对纪长彦的话感到荒唐。 她问道:“永王与你素来交好,我与他并不熟络,你都解决不了的事,我去又有何用?” 纪长彦肯定地道:“只要你去了,一定有用。” 她去,那和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再者说他们的交情并不值得她去犯险。 纪青梧思忖片刻,提议道:“不如把事情告诉祖母,让家中一块帮忙想想办法?” “这不行,要是被祖母知道,会打死我的。” 这事情肯定不是像纪长彦所言,只是犯了点儿错这么简单,要比他描述的严重得多。 纪青梧冷静地给他指了明路。 “三哥,我不会去找永王求情,我几斤几两重自己还是清楚的,你要是觉得事情很危急,就去跟祖母说,或者去安居苑寻我母亲说,两家是姻亲,乔家有帮得上的,也会帮你的。” “这不能说,不能跟外人说,我答应过永王殿下,五妹妹,你帮帮三哥。” 纪长彦就是不肯告知到底所犯何事。 纪青梧被他纠缠得失去了耐心,转身欲走。 在她转身的那刻,身后之人神情变得狂乱。 她的后颈传来一阵剧痛,一块湿帕子从身后捂住她的嘴。 不知那帕子上涂抹了什么东西,纪青梧挣扎的力气逐渐变小,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 她也不知自己躺在何处,鼻尖围绕着甜到腻人的气味,只觉得头痛,浑身无力,而且整个人都在晃,像是要把脑仁晃出去。 眼皮很沉又无力,她费了半天劲儿也睁不开,可意识却很清醒。 似乎有人在门口说话,嗡嗡嗡的,她一个字也听不清楚。 纪青梧下意识地呼唤系统。 …… 不远处,一座临水的画舫上。 前舱门口,正立着两人。 这几日,纪长彦求见永王一直被拒,他特地来到此地守着,果真蹲来了他。 今日早朝,永王没有拦住调查严宗让死因之事,心情不佳饮了不少酒,见到纪长彦就更烦躁,眼神示意护卫拉走他。 四个护卫过去架住纪长彦,他赶紧道:“王爷,我把五妹妹请过来了,她就在隔壁龙舟上等您。” 他和永王厮混,自然知晓对方的心思,他也是走投无路,才会打起纪青梧的主意。 这个五妹也不是什么清白的世家小姐,是个生过孩子的寡妇,能陪王爷一夜也没什么损失,要是进王府当个侧妃,说不定还要感谢他。 闻言,永王停住了脚步,转动着手指上的扳指,嘴角牵起,高深地问道:“这是何意?本王可没有跟你说过想见五表妹。” 纪长彦挣脱护卫,上前几步跪在他面前。 “求王爷救救我,那事我是按照您......”见永王脸色阴沉,他连忙改口道:“我是一时气愤,才会铸成大错,王爷从来没有逼迫我,都是我自愿的。” 永王挑高眉头,上次见纪青梧还躲他,她怎么就肯了?他虽风流,但也自持身份,没做过强迫女人的事。 他问道:“你是自愿,五表妹是自愿的吗?” 纪长彦连忙点头:“五妹妹当然是肯的,她就在那边等着您。” 永王哼笑一声,纪家能有现在的势力,还不是靠太后,靠他这个王爷。 纪青梧对他不热络,原来也是假装矜持,耍着欲擒故纵的手段。 “行,本王知道了。” 永王心急地抬脚要走,纪长彦拉住他的靴子,想找他要个准话。 “王爷一定要救救我,不然我真的就死路一条。” “本王心中有数。”看他匍匐在脚边,永王把他拉起来。 暗示道:“这事本王可以帮你一把,但是看在纪家的情分上,要是你敢多说些不该说的,这情分,可就一分都没有了。” 纪长彦心里的石头落了地,道:“我需要做什么?王爷您吩咐。” “去玉翠楼找王掌柜,他会给你安排个地方,先躲起来,等风头过去。” 纪长彦把最后的希望都寄托在永王身上,听他松口,他连滚带爬地跑了。 永王从画舫中走出上了龙舟,推开二层阁楼的门,就闻到一股诡异的香气。 他走到床榻处,撩开粉纱帐,床上的女子已经香汗淋漓,满面酡红。 瑰姿艳逸的体态,看得永王这个欢场老手,也觉得心热难耐。 但一看就知道是被人下了药。 顿时就明白纪长彦的“自愿”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拍了拍掌叫门外的人进来,吩咐道:“先请画舫随行的大夫过来一趟。” 一把胡子的老大夫来诊脉,诊了很久,满脸凝重地道:“回王爷,这位姑娘应该是中了一世欢。” “何为一世欢?” 老大夫道:“回禀王爷,这药对神经的毒性极强,若不能及时解了,就会殒命,只活一世,所以得名一世欢,中了此药,还会逐步丧失目、耳、鼻、手、口这五感。” 永王也是一惊:“如此严重?” 纪长彦倒是个心狠的,生怕他不受,给自家五妹下了猛药。 老大夫接着说:“据老朽查看,这姑娘服用的量大,两个时辰内未解,就会小命不保,现在瞳孔有些散,已不能视物了,现下耳朵应也听不见了,再过一会儿,就会鼻不能闻,手不能动,口不能言。” 永王心情复杂地道:“解毒的方法?” “唯有阴阳相合之道可以破解,这药还有个特点,解了以后,因为丧失了五感,不会记得与之合欢的人是谁。” 不出永王所料。 床榻上的女子,发丝被汗水打透,粘在白皙的额头上,嫣红嘴唇在小口而急促的喘息,可见她身体的难耐。 永王目光转为热切,挥手道:“带大夫下去,去领赏金,今日之事,就咽进肚子中,带进坟墓里。” 那老大夫说得没错,纪青梧已经不能视物,控制不了身体的反应,可耳边还能听见他们的谈话声。 纪长彦真真是可恶至极! 她合着眼,感觉到一只手摸上她的脸,她想躲开,但全身瘫软,热流一阵一阵的涌动,她的呼吸也开始变得灼烫。 “五表妹,娇弱无力的模样惹人怜爱。” 永王坐在床边,欣赏她宛若芙蓉泣露的娇艳脸庞,用大拇指摩挲着她的脸。 “方才那大夫也说了,你这毒必须要交.合才可以解,本王以身作药,救你一次。” 第74章 失去五感,体力不支 纪青梧用尽力气偏过头去。 在永王眼中,不过是猎物的濒死挣扎。 他恣肆地笑了笑,等她彻底失去五感,再开始也不迟。 永王召了几个美婢伺候着,去了隔壁净室。 待室内恢复寂静。 纪青梧费力地睁开双眼,却只见一片昏暗,眼前如同被阴黑的浓雾笼罩。 如那老大夫所言,她的眼睛已经不能视物,但她体质比一般女子要好些,毒素扩散的速度慢点儿,是以耳力尚存。 她轻喘着道:“花生,你好了没?” 方才她第一时间请系统为她扫描身体情况,只是这生子系统钻研下药,却在解药一技上,非常生疏。 【宿主,请您稍安勿躁,目前解药研制进度3%】 勿躁...... 她躁得可以把整个临安城点着了! 纪青梧忍不住骂了句:“勿躁个鬼,你再做不出来解药,我就带着你一块去投江找屈子,咱们谁都别活了。” 【......请问宿主是否需要开通加速通道?】 有加速通道不早说?!纪青梧心底涌上一丝希冀,忙道:“开,开到最大。” 【本加速通道是收费项目,请问是否用积分购买】 纪青梧觉得自己要被烧融了,全身都在发烫,她气若游丝地道:“多少积分,直接扣就是。” 【扣除积分,这就为您加速进度,叮,解药进度已完成】 这天杀的破系统,一百积分她累死累活地赚,一万积分说扣就扣。 纪青梧不仅燥热,火气也更大了。 系统的能力毋庸置疑,一片金光撒在她身上,这药效不错,丝丝缕缕的凉意渗入到她体内,瞬时驱逐了燥热。 纪青梧眼皮也没有那么沉重,她睁开眼,伸出手在自己的眼前晃了晃,只能看到一个大致的轮廓。 为何眼前还是朦胧一片? 纪青梧蹙紧眉头,正想找系统投诉售后问题。 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来人见她白玉一般的手腕,一把就握住她在空中挥舞的手。 纪青梧除了视物还有些问题,其他知觉都恢复了正常。 她抽回手,怒声道:“你离我远点。” 可这怒音就像幼兽一样,不会令人害怕,反而多了分想戏弄的心思。 永王只穿了一条亵裤,身上还有水汽,他讶异地道:“表妹竟还有力气说话?” 他低头看着她的手,指若春葱玉削,无一处不美。 抓握在手中柔弱无骨,他邪气地笑了起来:“有力气好,留到床上用。” 几个婢子在屋中候着,用羡慕的目光看着床上的女子。 永王风流又多情,不会钟情于一人,就连才冠都城的永王妃都不能管束得了。而且凡是被他占了身的女子,都会给个名分,如今,永王府光是妾室,就已有二十余人。 她们不知这女子身份,只以为她是官员献给王爷的歌姬,嫉妒这女子的好运气,过了今晚,就可以入王府享富贵荣华。 永王拉着纪青梧的手,迷醉地往唇边送去。 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敲得很急切。 纪青梧悄悄曲起的膝盖又落了下去。 送到嘴边的肉还没咬上一口,永王没好气地呵斥一声:“本王不是说过,谁都不许来打扰!滚!” 门口之人静了须臾,怯怯地道:“王爷,大事不好了,黎大人带了很多人把玉翠楼围住了。” 玉翠楼出了事? 一时之欢,和长久之乐,他还是分得清。 永王身体一僵,翻身下榻,大步踢开门,揪住报信人的领子。 声音阴狠地道:“你说是哪位大人?” “黎,黎承训,黎大人。” 永王脸色难看地套上衣衫,急行出门。 纪青梧舒了口气,这消息来的太及时,黎承训真是误打误撞地做了件好事儿,正好可以再给她些时间恢复。 龙舟一层的客舱中。 舱外的阵阵波浪涌起之声,夹杂着一人的哭嚎声。 适才为纪青梧诊脉的老大夫被压跪在地,老脸哭丧着求饶。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草民真的没做什么贪赃枉法的事儿。” 段鸣风眼底的戾气极为浓烈。 “还装傻,你刚才去了何处,见了何人。” 皇城司的这位段大人,年纪虽轻,但手段狠辣是出了名的,曾把不招认的犯人吊在正午城门上,硬是晒成了干。 老大夫胡子都在抖,只能说实话。 “我,我见了永王,王爷命我为一个姑娘诊脉,那姑娘被下了药。” 段鸣风站在一人下首,狠厉地道:“那女子中了什么药,要如何解!” 老大夫把刚才的诊断一字不落地又说了一遍。 “回大人,这药名叫一世欢,对神经的毒性极强,会逐步丧失目耳鼻手口的五感,只有交合可解,若不能及时解了,就会丢掉性命。” 段鸣风低头躬身,对身旁的人恭敬地低语。 “爷,属下已经把消息透漏给黎大人,这会儿永王已经赶去玉翠楼。” 男子的背影,威重势沉。 他转身过来,面上没有明显的怒意,但神色就是令人胆寒不止。 老大夫看了一眼,就手抖心悸地怕得歪躺在地上。 “交由你处理。” 等武肃帝走后,段鸣风的手心也冒出不少汗。 就算他是天子近臣,也时常会被这股威压震慑到。 下午,恰逢北境来了军情密报,勤政殿内议事就议了两个多时辰,皇帝一得知纪家五姑娘出了事,就神色冰寒地召他过去,给了他指示。 先是透漏给黎大人严御史一案的线索,调永王离开,同时带兵于暗处,围住龙舟。 看情形,皇帝早就知道幕后黑手是谁。 这盘棋的执子者,正是君心难测的帝王。 龙舟二层的阁楼。 永王离开后,屋内的婢女们鱼贯地去净房收拾,不愿意搭理纪青梧。 她扶着床边坐起,腰膝仍旧乏力,一路摸索着,挪动到了窗边。 推开窗,耳边响起水流湍急的拍击声,怪不得她一直觉得荡荡悠悠,原是在船上。 只是她水性虽好,但眼下体力不支,视力尚未恢复,要如何逃出去? 这时,门口传来脚步声,有人正直奔房间而来。 纪青梧心中一紧,由不得她再多想,必须马上做出抉择。 第75章 被识破?情绪失控 武肃帝推门而入时,屋中早已空无一人。 入夜的凉风从敞开的窗吹进来,窗上的油纸被吹出呼呼声。 他目光一转,走到窗前,向下望去。 一条桃红的床单被捋成绳状,垂落在窗框下侧,正在随风摆动着。 大船之下的江水,激起汹涌的波涛,水流席卷着泥沙,湍急不定,很是危险。 他凝视许久,而后,用长指敲了敲窗棂,框架为了美观,用的是轻木。 武肃帝转过身,逡巡室内,尽管已经开窗通风,屋内还弥漫着艳俗的气味,他走到最里侧的床榻边上。 只见一床乱糟成团的被子,瓷枕跑到了脚下的位置。 武肃帝眸底闪过一抹光,他在床边坐了下来。 用手抵住唇角,低咳一声。 那坨桃红色的被子也跟着轻轻颤动。 武肃帝的手按在被子边缘,逐渐探了进去。 方才,电光火石之间,纪青梧就做好决定,伪造她已经跳入江中的假象。 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她跑回床上,缩成一团,把自己藏进被子中。 进门的这人,听沉稳的脚步声,应是走向了窗边,果然如她所想,被拧成绳索的床单误导了。 可没过多久,他又行至床边。 永王应该不会这么快回来,这人到底是谁? 床褥微微塌陷,他坐在离她几寸远的地方。 纪青梧屏住呼吸,心急如焚,他怎么还不走?床有什么好坐的?自己家中没有吗? 忽而,全身僵住。 还是被人识破了! 一只大掌不知何时伸进了锦被中,还握住了她的脚。 瞬时,纪青梧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整个人都蒙在被子中,她本就呼吸不畅,还要压抑着被人触碰脚趾的惊喘声。 那手还轻轻撩过她的脚心。 纪青梧怕痒,再也装不下去,她抬脚踹了过去,一把掀开被子...... 按照她的计划,先是把被子蒙在那人头上,再用右手中抓着的发钗,狠狠刺进那人的脖颈处。 两招,足以制敌。 但凑巧的是,此人和她有同样的心思,与她同时而动。 在她掀起被子时,他拖拽着她的脚,把她整个人都拉向了身侧。 纪青梧手中及时调整方向,这被子倒是成功地蒙到了他的头上,却把两人都罩在里边。 桃红锦被之下,从缝隙处透进几缕光来。 纪青梧瞪大眼睛,想要看清对方的长相,辨认此人是谁,可眼前的阴匿还没有完全褪去。 但知道他大致在何位置就可。 她攥紧发簪,用尽了身体中残余的力气,扎向对方的胸口。 不见对方有什么动作,他的手还握着她细腻光滑的脚,悠哉地轻轻抚摸。 可纪青梧攥在手心的白玉绿梅珠钗,登时被震落,她的虎口也被震得发麻。 一同响起的是一阵低沉的笑声。 纪青梧忽觉这道沉冽的声音很是耳熟,她愣住。 他怎么会来,真的是他吗...... 屋子里的脂粉香太浓,也掩盖了他身上的气味。 为了验证她的猜想,纪青梧仰起头,秀挺的鼻子凑近他的颈侧去嗅闻,对方身体有一瞬的紧绷。 闻出那香特有的深沉甘冽气味,她紧绷的后背立刻放松下来。 “是你,真的是你。” 以往见到武肃帝,她不是惊惧就是心生胆怯,从没有一刻,心中觉得如此踏实。 幸好,来的人是他。 好在是他,是他就好。 劫后余生的感觉,太过激荡,纪青梧大口喘着气,多亏她此时在床上,不然一定会瘫软在地。 锦被被人扯开。 她眼前亮了些,但还是一片朦胧。 面前的人宽肩阔背,轮廓硬挺,沉静凝定的姿态,不是皇帝陛下还能是谁。 之前在被子中,有一种被包裹的安全感,乍然暴露在光下,想到自己在何处,今日经历了何事。 纪青梧心中又涌起一种难以明说的恐惧,她挪着身子,缩到床的角落处。 武肃帝见她此态,眸色深了深,问道:“眼睛怎么了?” 她那双比夜星还要闪的眸子,此刻失神虚空,迷茫没有焦点。 纪青梧抱着膝盖,垂着头,把整张脸都埋进双腿之间,想平息这汹涌成潮的难过情绪。 她就像一只受伤的小兔,只想把自己藏起来,独自舔舐伤口。 下一瞬,纪青梧就被人揽住膝盖和后背,移到了暖和坚实的怀抱。 她靠在他的臂弯之中,他把她的脑袋,按在胸前,抚顺了她凌乱的鬓发,在她单薄的后背上,轻轻地揉按。 这和哄孩子的姿势没什么两样。 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心中的千头万绪,都被一种名为“委屈”的情绪覆盖掉。 她眼圈红红,没有发出抽噎声,只是默默地流泪,一颗又一颗晶莹的泪珠从她的眸中滚落。 自南楚小镇上回到临安城的纪府,娘亲慈爱,长兄长姐疼宠,让她忘了世事的多艰。 可谁又能料想到,在家中还能出事。 纪长彦来梧桐苑找她,其实不管她同意与否,他早就定了要把她送给永王的主意。 还寻得了这么烈性的药,根本不管她的死活,哪还念及半点儿骨肉亲情。 永王那个色胚子,摸她的脸,还揉她的手,要是今夜成了事,她哪里还有明天,哪里还有想要的自由。 有人抬起手,轻拭去她脸上的泪。 被人如此温柔地对待,纪青梧泪眼朦胧,小声地啜泣,哭声并不响亮,哀切婉转。 武肃帝闭了闭眼。 他知她今日的不易,这么紧急的情况,还能保持冷静,迷惑敌人,保全自己。 嗓音干涩地道:“你做得很好。” 武肃帝的手指刚抹过一颗泪,又接连滚落好几颗,这泪就像珍珠,拈不散,又数不清,有越来越多的征兆。 温热的泪,此刻像是化成了烛火,灼烫他的心。 武肃帝搂着她颤抖的肩膀,低低地问:“是不是除了眼睛,身体还有哪处不舒服?” 他越是哄,纪青梧的情绪就来的愈发热烈,泪水如晨露般滑过面颊。 见她不愿言语,他的大掌有力又缓慢地安抚着她的后背,任由她排解着情绪。 过了不知道多久。 纪青梧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何时环上了他劲瘦的腰。 俏脸亲密地贴于他胸口处,泪水将他墨蓝色绣金丝织锦袍子的前襟都打湿。 一大团的濡湿,在深色的衣料上很明显。 等下? 墨蓝色,绣着金丝...... 第76章 等这一刻,等了很久.... 纪青梧仰面看了看他,男子下颔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 她神情一变,发觉自己一通哭后。 眼睛竟能看得清楚了。 武肃帝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茶几上,眼底涌动着风暴,不知在思索什么。 纪青梧觉得自己今夜的模样,实在太过惨兮兮,不想以这副样子面对他。 于是,她装作眼睛还没恢复的样子,摸索着想从他怀中退出来。 武肃帝声音冷沉地道:“别动,让朕再抱一会儿。” 只有再多抱她一会儿,才可以暂且抑制住他心底翻腾的屠戮之意。 纪青梧靠在他怀中发泄完,心情好转,她迟来地觉得羞耻,自己这么大个人,哭哭啼啼不像样子,还把他衣袍哭湿。 想到自己此时的仪容,她垂眸一看,果然衣衫不整,头发散乱。 “陛下。”她的声音闷闷的,带着浓厚的鼻音。 男人轻嗯了一声。 纪青梧轻轻挣了挣,武肃帝这才垂眼看她。 神色已经祛了愠怒,像巨浪平息后的海面,沉静但幽深,不知何时会再度掀起更大风浪。 她眼尾和鼻头泛红,眼睫早被浸湿,眸中还带着雾气,玉容上还有清晰的泪痕。 花瓣被泪珠洗涤后,娇颜上是似水的柔情。 武肃帝眼神微黯地问道:“可是难受?”不顾她轻微的挣扎,拥紧她后接着道:“你知不知道自己中了何种药?” 纪青梧点头道:“永王请过来的大夫说了的。” “眼睛已看不见?” 纪青梧连忙垂首,揉了揉眼睛,含糊地道:“啊,是,看不太清楚。” 武肃帝摸着她的后脑,沉沉地道:“需要早点解毒才行。” 解毒? 一想起这解毒的法子...... 纪青梧脸上红霞乱飞,有点慌地道:“陛下,我没有那么难受,兴许等一会儿就好了。” “这药性霸道,你可知道要如何才能解?” 女子的脸庞本就娇嫩,哭后更是浮上一层粉,听到这问话,立马变得鲜红欲滴。 纪青梧强调道:“陛下,我真的不难受了,真的,你看我口还能说话,耳朵也能听得见,身体也能活动,一会儿就全好了的。” “这药会丧失五感,其他的感知可还如常?” 她语气坚定:“如常。” 武肃帝看了她一会儿,怕她是在为了面子强撑,道:“朕要亲自检查。” 他知道她的本事,但药性霸道,稍有不慎会殒命,还是不能冒这个险。 纪青梧不解,就算刚才的老大夫,也没有说对她五感的丧失情况,他要如何检查? 武肃帝拉着她的手放在他的腰间,那里垂坠着一枚银色龙凤纹的香囊。 “先试一下嗅觉。” 纪青梧柔嫩的手心下,是结实蓬勃的肌理。 他低低道:“闻闻,然后告诉朕是什么味道。” 原来是这样试,是她可以接受的尺度。 纪青梧顺着他下压的力道,俯身贴着他的腰胯,嗅闻时鼻翼微动。 没过多久,她从他腰间抬首,自信地说道:“龙涎香为主香,但气味微妙柔润,清灵温雅,应该还带着海藻、木香、苔香。” 武肃帝眼底升腾起可燎原的热度,轻笑道:“没错,猜的正对。” “嗅觉没问题,那知觉又如何?” 他的手托起过她灿若桃李的脸,指尖点到她的颈侧,最后留恋在她的锁骨处,引得她开始战.栗。 问道:“这里可有感觉?” 纪青梧用力点头道:“有的,这处有知觉。”而后,有些羞赧地道:“是不是检查好了?” “阿梧,你得详细说说到底是何感觉?不然朕不知道,你是不是在逞强,骗朕你已恢复。” 这感觉,纪青梧不太好意思形容,道:“就是,就是有点儿痒,还有麻。” 看到她眸底荡漾的水波,武肃帝眉毛挑起:“就没什么特别的感觉?这种描述,可太过普通。” 纪青梧不知要如何说,他才能满意。 武肃帝幽深的目光落在她起伏不定的胸口。 她的衣服在早前的挣扎中已经松垮,那只手,顺着她的锁.骨向下。 连绵起伏的雪山被暖热的手指碰触,纪青梧哼唧一声,眉梢立刻染上娇怯。 “看来此处是有知觉的。” 这反应根本无须她回答,武肃帝就替她先作答了。 作乱的掌心,继续不留缝隙地揉压着她的肌肤。 纪青梧急忙去抓住他的手指,可根本阻挡不住他强势地向下。 他继续发问,声音沉得宛如古琴的散音。 “那这处呢?” 武肃帝手臂上也起了青.筋,肌肉遒劲地绷起。 触手是可比白玉的温润,远胜香膏的滑腻。 浅尘窄印,不容言语。 纪青梧就算咬着唇极力隐忍,也从齿间溢出了丝丝弦音。 点火的男人撤回了手,正经地道:“嗯,知觉没有问题。” 熟悉的燥热又涌了上来,她开始怀疑这毒是不是没有解开?怎的比方才还要难耐,纪青梧刚才甚至想按住他的手,不让他离开。 “还剩下一感。”武肃帝敛眸低问:“阿梧,记得是什么?” 娇嫩如花瓣的唇,抿了抿。 纪青梧的直觉告诉她,这不会是什么正经测试,她忙提议道:“要不就品茶吧,我可以分辨出味道。” 她扫视着屋中,发现桌子上有一套白色茶具,眼睛亮了亮。 “我去泡茶。” 说完,就轻快地想要下地,离开他身边。 人刚起身,脚还没落地。 纪青梧被人一把揽住纤腰,向上一提,天旋地转之间,她就被压倒在床.榻之上。 后背是软和的被褥,不疼,但此时的姿势,太有压迫感。 逃不掉,挣不脱。 纪青梧想撇开头,可他早有准备,大掌捧着她的脸,指腹还在拨弄她的耳.垂。 那双水眸哪里还有半分阴雾,澄澈又清灵。 武肃帝拉过她的手腕,捏了捏,眼中带着点点笑意。 “小骗子。” 他的眼神像拢着月华,蕴藏着柔情。 她自知理亏,不该在这事儿上欺瞒他,开口道:“我不是故意骗陛下的,我就是......” “朕要从这张嘴中听的,可不是道歉。” 武肃帝目光紧紧地盯着她的脸,绛绡衫缕之下,薄冰肌莹。 眼中不再有惊慌之色,倒是带上了几分羞怯。 他图谋这一刻,已等了许久。 未尽的语声悉数被淹.没,属于他的气息铺天盖地地袭来,让人无处躲藏。 起初还算得上温柔。 带着明显的克制与珍重。 但很快就变成吮.咬,力道也变得野.蛮起来。 她心神激荡,长睫不住颤.抖。 第77章 濒临溺毙,两道圣旨 纪青梧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 她迷迷糊糊地想,自己虽然没有选择跳江溺水。 但殊途同归。 被这人吻得喘不过气,濒临溺毙是何感觉,她也是充分地体会到了。 且她舌根发麻,别说试探味觉了,现在就算给她一根苦瓜,她都尝不出味道。 身上之人,恰恰与她相反。 喉头的喘息开始变得低沉,俊脸贴在她的颈边,若有似无地蹭她的耳垂。 他整个人在发烫,体温甚至比之前中了一世欢的她,还要灼热。 虽能猜到是什么原因,但她毕竟没有真切地体验过。 纪青梧伸手,小心地抬手摸上他的额头,倒是还好,排除了发烧急热这个几乎不可能的原因。 感受到她的动作,武肃帝眼底闪过暗流。 一直撑着的手臂松了松,身体彻底压向她。 纪青梧顿时消停了,手不动弹,眼睛也不转了,直愣愣地看着床帐。 好重,好热,好...... 她缩紧小腹,尽量减少和他的碰触。 身下的女子体态瑰丽,像醉卧晓枝的无力蔷薇。 他的身体变化还能是因为什么,武肃帝心火正旺,但此处,并不是合适的地方。 再这么下去,纪青梧不知道先被羞死,还是先被压死,她双掌用力推了推,他也没有为难她,借着她的力道,翻身侧躺到一边。 纪青梧心中有一事,一直好奇没问,此刻恰适合说些正经话题,缓和过于火热的氛围。 “陛下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武肃帝神色眷懒地挑起她的一缕秀发,缠绕在手指上,没有直接回答。 “你说呢。” 纪青梧想起那小厮敲门时说的话,问道:“是不是出了大事?我听说黎,我听说永王的玉翠楼出了事。” 黎承训的名字就在嘴边,她机灵地咽了下去,上次的“前车之鉴”还记得很深刻。 武肃帝又把滚落到一边的珠钗拿起,放在掌心把玩。 他问道:“朕来之时,你是想和人来个鱼死网破?” 想到万一真出了什么事,武肃帝神色又冷了下来。 纪青梧娇憨道:“我不知道是陛下来了,不然定不会如此。” 武肃帝撩起眼皮看她,问道:“知道是朕,就放弃抵抗束手就擒,让朕为所欲为?” “那,那也不会。” 说着说着,两人的氛围又开始不对劲儿。 纪青梧避开他的视线,思路保持清晰地再次问道:“皇上还没有说为何会来,玉翠楼到底出了什么事?” 一定是很严重的事,才会把色欲熏心的永王叫走,纪长彦所犯之错,会不会和此事有关联。 她真的很想知晓背后缘由。 武肃帝扭了她的下巴过来:“阿梧就这么想知道,情报总要用同等价值的东西来换。” 纪青梧望向他手中之物,道:“陛下要是喜欢这枚珠钗,可否交换?” 武肃帝摇头:“还不够。” “我下次再补上,可以吗?” 他不置可否。 也许是武肃帝看向自己的目光太暖,纪青梧心意一动,就牵上他的袍袖。 她心里稍微有些忐忑,毕竟之前的两次无一例外,都被他甩开了。 武肃帝看着压墨蓝衣料上如玉般光洁的纤细手指,他也想起了那两回。 头一回拉他袍袖是在昭阳殿,为的是她和黎承训定亲的事情,第二回是在莲花池畔,为的是赶紧去看她兄长纪长霖。 都是为了旁的男人的事情来求他。 纪青梧一直观察着他的神色,见他嘴角绷着,已经做好了又要被甩开的心理准备。 武肃帝有了动作,他翻掌回握住她的手指,扣在手心。 而后,拉至唇边,低头亲了又亲,每根指节都没有放过。 指尖被温软的唇碰触,带来从未有过的被人珍惜之感。 纪青梧感觉自己的心跳错了几拍,十指连心,这话应是没错的,心跳似在跟着他细密亲吻的频率而动。 武肃帝扔了那只珠钗,显然是找到了更合心意的玩物,把她的手指攥进掌中,又捏又揉。 纪青梧没忍住,手指轻挠了他掌心一把。 他啄了最后一口,才开口道:“前御史严宗让被人刺杀,这案子兹事体大,背后牵扯深广,朕交由黎承训查办,看他查的困难,刚好朕这边有线索,就放给了他。” “朕过来......”他神色颇为正派地道:“就是为了督导这案子的查办。” 纪青梧的唇角不受控制地翘得老高。 “陛下刚好今夜把消息传给了他,刚好在龙舟上督导办案,又刚好走进永王常住的这间房里。” 眼眸转动之间璀璨如光。 她笑着道:“陛下有这么多刚好,说明......臣女的运势真是好,明日就去寒山寺拜佛还愿。” 听到她的俏皮话,武肃帝的唇角也勾起,把她的手按在胸口。 “去寒山寺还什么愿,眼前不是有现成的。”他又道:“你回家后,就待在自己的院子中,任谁来请,都不要出去。” 纪青梧当时还不懂,这句话是何意思。 翌日,天光大亮时。 纪府来了两道圣旨。 其一是,纪家二房纪长彦,因为谋害前御史一案,被收押在皇城司署理的诏狱。 其二是,纪家五小姐纪青梧昨日冲撞了皇帝,被下令禁足,非诏不得出院子,外人也不得入内。 纪老夫人根本无暇顾及第二道圣旨。 刚听到纪长彦被送到了诏狱,就快站不住了,身旁的嬷嬷扶着她才不至于跌倒。 原来皇上前些日子,对纪家无赏,竟是纪长彦闯了大祸。 纪老夫人很快反应过来,立马对身边的嬷嬷道:“你这就去给太后递个牌子,我要进宫去。” 圣旨来的时候,纪青梧还在昏睡着,所以门口多了两个人也不知道。 三川由暗卫干脆转为了明卫,武肃帝还加派了一位,两个护卫像是两尊门神一般,守在梧桐苑门口。 路过的鸟都要被他们凶狠地瞪上几眼,然后扑棱着翅膀赶紧逃命。 四海努了努嘴:“川儿,你伤怎么样了?” 三川斜他一眼,有气无力地道:“还活着。” 昨日,因纪家五小姐出了事儿,三川去通禀消息时就受了罚,还是暗卫部特有的鞭罚。 不伤表皮,但底下的肌肉和筋膜会撕裂,至少要疼上一个月才能见好。 四海看着三川苍白的嘴唇,低声问:“里边那位,到底是什么来头?” 第78章 英明圣上,迷成商纣王 三川没应声。 四海早就习惯他这么冷淡,感慨道:“其实也不能怪你,暗卫不到危及性命时不可出手,再说你去回禀时,圣上正在和几位将军议事,向来不许旁人打扰。” 武肃帝正在处置北境来报的军情,此等事务的优先级最高。 三川低声道:“这话你可莫要再说,只需记得,里边那位纪五小姐的事,就是天大的事,任何原则都可破。” 这话令四海觉得可怕。 武肃帝在军中,治军严明,军纪别说一条,就连一字都不可触犯。 也曾有好事儿的兵痞去挑衅,都被军棍打服了。 不服的也早被打死了。 当今圣上就是这么一位冷情冷性的人,可就是这份冷肃之心,才能坐上帝位。 四海还没见过纪青梧,听三川的描述,这位纪五小姐好像祸乱人心智的狐狸精。 心道,这得是什么道行的妖精,能把他英明神武的圣上,迷成商纣王那样,他待会儿得寻个机会仔细瞧瞧。 纪青梧一直到午后才睡醒。 兰芝一早就在床边,忧心忡忡地守着她。 见碧色床帐动了动,女子细白的胳膊伸出来抻了一下,似有要转醒的意思,兰芝马上轻声唤她。 “五小姐,五小姐......” 纪青梧意识清醒,身体还没有同步转醒,她的眼皮还没睁开,轻唔了一声。 声音还带着浓浓的困倦:“怎么了?” 兰芝已经过了那阵子急切劲儿,现在可以平静地说出早上,让全府人吓破胆的“所见所闻”。 “咱们府中,天刚亮就来了圣旨,三公子出了事儿被关在大牢里,梧桐苑也被看守住,现在既出不去,也进不来人。” 纪青梧睁开眼,眼皮因昨夜哭过有些肿,她不适地眯着眼。 迷茫地问道:“那还能有早饭吃吗?我肚子饿了。” 兰芝的表情比她更迷茫。 面对这么震惊的消息,她家小姐只想着有没有早饭吃,就算不关心三公子,也该关心梧桐苑的情况啊。 纪青梧唇瓣干燥,她喉咙发紧地道:“我想喝水。” 兰芝连忙去桌上倒了杯水,把青瓷茶杯递到她跟前。 久旱逢甘露也不过如此,纪青梧一边喝水,一边止不住脸红。 嘴唇沾水润了润,有些肿胀,吞咽的时候,舌头一动,带起丝丝的痛感,有些画面不受控地在脑海中浮现。 纪青梧改为小口小口地啜饮。 她昨夜一粒米都未沾,又睡过了早膳的时间,两顿不吃,肚子已经闹起空城计,喝了杯水后,更觉得饥肠辘辘。 在她这儿,现下没什么比填饱肚子更重要的事。 兰芝挂起床帐,忧虑地道:“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想着吃饭。” 纪青梧掀开被子坐起身来,淡定道:“圣旨里说了什么,我们照做就是。” 昨夜是武肃帝抱她回来的,将她放在床榻上时,又叮嘱她一遍,任何人来,都不要见。 后来,似是不相信她能做到,又说他来想办法。 没想到,这办法就是把梧桐苑围起来。 纪青梧得知纪长彦下了诏狱的消息,就知道为何皇帝要她任何人都不要见了。 昨日下午,她忽然消失,纪长彦多半对家中另有说辞,可一夜过去,她平安回了家,纪长彦却进了大牢。 纪老夫人和吴氏定是要来找她“问问”的。 纪青梧把青瓷杯搁在床头的架子上,神色一派悠然宁静。 看自家小姐如此镇定,兰芝也像有了主心骨一样,不那么急躁了。 她道:“说来也奇怪,咱们院子一应饮食不缺,还和往常一样能送进来。”就是食盒需要门口的两个黑脸大汉检查过才行。 吃食上没问题就好,纪青梧直接起身去净房,问道:“早膳有什么?” “这会儿都晌午了,早膳还在小厨房的灶上热着,您要用的话,奴婢给把粥端来,您先垫一口,午膳马上就好。” 纪青梧点点头,现在就算是白粥,她都能喝掉两碗。 等她洗漱出来,换上蓝边轻纱百花腰裙,兰芝把窗纱拉开后,外边正是艳阳高照的晴天,太阳升至天空最高处。 纪青梧在次间的榻上,向外一望,就可以看见门口那两道站得笔直的影子。 这背影就透着习武高手的味道。 纪青梧更安心了,冬笋三鲜粥配着几只水晶明虾饺,把肚子填饱。 梧桐苑内门口,静了一整天。 在得知纪长彦被抓后,纪老夫人就连忙带着两个儿媳进宫求见太后去了。 慈宁宫内,气氛压抑。 石溪和芳华两位掌事姑姑都被赶出殿外,在门口候着。 太后面色奇差,望着绣着福寿康安的黑绒地毯不说话。 吴氏就纪长彦这么一个儿子,哀声道:“太后娘娘,长彦是您的侄子,您要想想办法帮他一把。” 太后眉毛紧紧皱起,显然也因此事烦心得很。 “哀家知道,可他犯下大错,御史可以监察百官,虽然严宗让被贬斥,但仍旧身份特殊,袭杀当朝御史,简直就是目无法纪,触碰了御史台那群老家伙们的底线。” 纪老夫人斟酌着开口:“本案的主审是黎大人,他是庆云公主的驸马,也该为纪家尽一份心。” 太后缓慢地摇了摇头:“就算黎承训肯答应,也没用了,据哀家派过去的人回禀,这案子已经从都察院移交到皇城司审理。” “皇城司?!” 吴氏身体一瘫,几乎要从紫檀椅上滑落。 皇城司是皇帝直属管辖,司内之人都是亲卫。 吴氏满脸惨白,惊恐万分地说:“皇城司审问犯人,不死也要成残废,我们长彦一直养尊处优,他怎么能受得住啊?” 尤其还有那个宛如恶鬼的皇城司副使段鸣风。 她跪在殿中,哭求着道:“太后娘娘,母亲,你们一定要救救长彦,他可是你们看着长大的.......” 见情势危急,纪老夫人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已有的猜测问出。 “娘娘,昨夜长彦是在玉翠楼中被带走,永王殿下是否知晓这件事的内情?” 老太太对自己不成事的孙儿了解,纪长彦虽行事荒唐鲁莽,但还没那个胆子去杀害御史,背后说不定和一起厮混的永王有关系。 太后眼神转为不悦。 求情不成,还想拖永王下水? 第79章 传唤永王,金汁之刑 纪老夫人所言,太后早就想到这一层。 但永王是她亲子,该护着谁她拎的清楚。 太后的手指轻轻叩击鸾座的扶手,目光透过珠帘,显得越发淡漠。 “老夫人此言差矣,此事与哀家之子何干?” 听她连称呼都变了,老太太也沉下了脸。 语气沉痛道:“旭文早殇,就留下这么一双儿女和寡母,老身就算拼死也要护下长彦一条命,娘娘想要撇清关系,那自此以后,就不再叨唠太后娘娘。” 乔氏坐在一旁看着,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婆母这是心急乱说话,攀咬永王可不是明智的做法。不论纪长彦是否受永王指使,他犯下的罪行已是铁证如山。 纪老夫人缓慢站起身来,眼里的失望藏不住,亲孙儿的性命危在旦夕,她这个姑母就如此冷血。 她颤颤巍巍对太后行了一个大礼,若在平时,太后早就走过去扶老太太。 可这次太后的心,不得不硬。 她心中明了,二弟纪旭文早年因病去世,所以家中对二房照顾颇多,纪老夫人更是溺爱纪长彦,才把他养成这种顾前不顾后的冲动性子。 不管实情究竟如何,既然是同气连枝,纪家也该替永王受了这一遭。 太后捻动手中的佛珠,闭目轻叹:“石溪,送老夫人她们回去。” 话音刚落,慈宁宫的首领太监缪广财突然闯入殿中,神色慌张,语气急促。 “太后娘娘,大事不好了!” 石溪连忙制止:“缪公公,太后面前不得失礼。” 缪广财扑跪在地,声音颤抖:“娘娘,皇上一刻钟前下了道旨意,永王已被传召至皇城司的诏狱。” 太后手中的佛珠落地,宽大的绛紫色袍袖震颤不止。 “哀家要去诏狱一趟。” 主事宫人石溪冷静地劝道:“太后,这于法不合,后宫不得干政,您去诏狱被皇上和满朝大臣知道,必定要受到非议啊,还请娘娘三思。” 关心则乱,遇到永王的事,就算贵为太后,也差点儿失了清醒。 太后步伐混乱地走下台阶,握上纪老夫人的手,没了方才的淡漠,焦虑地道:“母亲,明弘被带到了诏狱,会不会要受责罚?” 纪老夫人同样感到震惊。 永王是王爷,向来没有亲王下诏狱的先例,都是先拘留于刑部大牢,而且需要三司会审后再定罪。 皇帝此番行事,让这几人都慌神了。 一直坐在旁边,保持安静没出声的乔氏,拧着眉问道:“公公,可有说是因为何事传走永王?” 缪广财答道:“旨意中并未说明,只说传王爷过去。” 乔氏舒了口气道:“既是传唤,不是拘押,想来事态还不严重,太后娘娘,纪家的人心不能散,我们该一起想想应对之法。” 吴氏从地上爬起,连忙道:“昨天长彦是和青梧一块出门的,她定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太后娘娘,您传唤她过来问问!” 纪老夫人也道:“是,二媳妇说得对,我们得先了解昨夜到底发生了何事,才知道下一步要如何行动。” 听说要叫小五过来,乔氏神色一变。 昨日,纪长彦说小五想去玉翠楼转转,这楼是永王产业,专门做女子衣衫首饰生意的,乔氏听到后没觉得不对。 可天色晚了,纪青梧还不归家,乔氏又差人打听了去问,纪长彦的小厮回了说,五小姐兴致高饮了些酒,在玉翠楼的雅间先歇下。 这一晚上到底发生何事,乔氏还不知道,但今晨的两道圣旨,就可以窥见昨夜之事绝不简单。 乔氏早就生疑,此时不把小五牵扯进来,是最好的。 她佯装叹气道:“小五因为冲撞了皇帝被禁足,她现在不能出门,院子门口还有护卫看守。” 太后颓唐地道:“皇上把消息封锁的这般好,是决意要纪家不好过了。” 慈宁宫的几人还没商量出个对策,也就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一位蓝衣小太监出现在门口。 石溪认得,是永王身边的胡桂子,赶紧放他进来。 众人心急地望着来传话的小太监。 胡桂子上气不接下气,脸色发青:“太后娘娘,永王......” 事关永王,他又是如此表情,太后怒音催促道:“快说,别吞吞吐吐的,明弘到底如何了?!” 胡桂子哭咧咧地道:“永王他在诏狱里晕倒了。” 永王也出了事儿...... 皇帝出手竟这么狠绝,太后跌坐在鸾座中。 纪老夫人问道:“可是给永王用了刑,何人如此大胆?” 胡桂子道:“回娘娘,老夫人,并没有用刑,皇上传召永王过去,是为了监刑。” 监刑? 太后稍稍松了口气,涂着朱红蔻丹的指甲指向小太监:“那受刑的人是谁?” “是纪家三公子。” 吴氏双眼通红地道:“是长彦......” “行刑的现场十分残暴,永王扛不住就晕了过去。”胡桂子解释道。 短短十几个字,令吴氏和纪老夫人惊恐万分,到底是何种恐怖的刑罚,能让在一旁看着监刑的永王,被足足吓昏过去。 纪老夫人追问:“动了什么刑?” “是,是,是金汁之刑。” 在场的人,也是头一次听说这种刑罚。 吴氏仓皇地问:“什么是金汁之刑?” 胡桂子没见到行刑过程,还是皇城司的段鸣风大人命人抬了晕厥的永王出去。 他才得以进到地下一层的诏狱,偷偷望见一眼里边的场面。 受刑的男子面目全非,甚至看不出人形,锦衣上满是污秽,痛苦凄厉的嚎叫声响彻牢狱中。 他拖着永王出来时,那鬼叫声还在继续,显然每分每秒都痛到了极点,又无法停止。 胡桂子还是在狱门口,听见守卫的狱卒随口一说,才知道里边到底用了何种手段,能在顷刻之间,将人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 “这是在战场守城时会用到的一种极端手段。” 他吸了口气道:“就是尿液粪水混着滚烫的热油,泼在人身上。” 尿液,粪水,热油。 哪一样都不是常人受得之物,更别提从小伴着锦衣玉食长大的公子哥。 吴氏光是听着,就受不了发出阵阵尖利的叫声。 石溪上前捂住她的嘴,皱眉道:“二夫人,得罪了,宫内不允许高声喧哗。” 太后想去诏狱看永王的心思,顿时就散了,此等残忍又污秽的场面,她不想亲眼见到。 纪老夫人一想到孙儿不成人形,满身粪水的样子,心痛地发呕。 第80章 打破计划,怒形于色 热油的高温烫伤全身皮肤,锦衣被烫化在身上,再脱不下来。 而肮脏的金水只会加速伤口的溃烂,救不得,治不好。 乔氏也心中发慌,万万没想到纪长彦会受到如此极刑。 士可杀,不可辱。 这辱人的手段,皇城司的段鸣风果然狠厉,可他必定得到了皇帝首肯,才敢如此对待太后的子侄。 乔氏心内叹气,这还救什么救,受了此刑,此刻虽然活着,但和死了也没什么分别,只不过是在痛苦地等死罢了。 让永王监刑,杀鸡儆猴,也是惩处过了。 太后无力地挥着袍袖,令众人退下。 乔氏回到家中,发现长女纪青容就在主厅中等她。 “娘,你可回来了,我听说家中出事,一早就赶过来,正巧你们都去了宫中。” 乔氏刻意收敛了哀叹的情绪,只要她的儿女都安好,其他人命运如何,也不是她该操心的事。 乔氏上下打量着她,道:“青容,你怀着孕还来回折腾,一点儿不把自己的身子当回事儿。” 纪青容这些日子长胖了些,面庞更圆润。 她急急地问:“娘,您快说说到底是什么事儿,长彦竟有胆子杀害御史,这个不成器的还要连累家中兄弟姊妹,他被关起来就罢了!怎么好端端地,五妹妹也要被禁足。” 乔氏听她的意思,就知纪青容是担心小五,所以才专程回了娘家。 “梧桐苑由人把守着,不让人进出,我也不知小五现在情况如何。” “娘,我们去看看吧,就在门口望一眼。” 其实,纪青容一进纪府就想去看五妹,可被身边的春杏给拦下,世子爷对她千叮咛万嘱咐过,要保护好夫人的安全。 好说歹说,劝了下来,等大夫人从宫中归家后再过去。 梧桐苑。 纪青梧用完膳,又休息了一阵。 外边太阳西垂,已有漫天的彩霞浮现。 “我们出去走走。” 兰芝面有犹豫地道:“五小姐,这不好吧,皇上下旨禁足,不允许外出。” “就在院子里走走,不妨事的。” 纪青梧推门而出,门口的两道影子已被夕阳拉得长长的。 兰芝怕得紧,缩着头站在她身后。 右边高高瘦瘦的身影,纪青梧看了又看,像是有些熟悉,她直直地朝着门口走去。 兰芝一抬头,就发现她已走远,忙在身后追着道:“五小姐,您别再往外走了,门口的侍卫凶得很。” 果不其然,纪青梧刚走到院门处,两把锋利的长剑就利落地出鞘,横在她的胸前。 她并不想出门,只是想见见侍卫的正脸。 纪青梧清凉的目光,先落在右侧青年人的脸上。 “上次在莲花池边出现的那人是你?”这问话之音柔亮悦耳。 年轻的黑衣侍卫微微低头道:“回五小姐,正是,属下名叫三川。” 这侍卫果真是武肃帝的人,现在还派到她身边来了。 只是他面色有些奇怪,纪青梧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他发青的嘴唇,还有僵直的后背。 发觉一道探查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她偏头看向左侧之人。 两人长得很像,应是兄弟两个,但气质南辕北辙,一个是受过磨炼的沉稳,另一个还带着少年意气。 四海见到她的面容,只觉得失望,他白期待那么久。 这女子相貌和宫里的卫妃相比差得远了,就像清汤煮菜和满汉全席相较,寡淡的没什么味道。 还没等她问,他骄傲地昂着头,先报上名字:“四海。” 三川,四海...... 纪青梧忽而扬唇笑了起来,眉眼弯弯地道:“该不会还有人叫五湖?” 这一笑,有说不出的柔媚生动。 四海怔愣着,就像一缕凉丝丝的风,吹往人的心里去,瞬时抚平焦躁的情绪。 三川恭敬低声解释道:“这是圣上赐名。” 纪青梧方才只是打趣,她悠悠道:“三川北虏乱如麻,四海南奔似永嘉,陛下定是对你们期望甚高。” 两人皆是一怔,而后对视一眼,这句话和武肃帝赐名之时,所说的话一模一样。 “五妹!”遥遥传来一声。 纪青梧抬头就看见了乔氏和纪青容朝着这边走的身影。 两个侍卫神色立马转变为警惕。 纪青梧商量道:“圣旨只说不让出,不让进,没说不让隔着栅栏说话吧?” “我就站在院子里,绝对不往出走一步,她们也不会进来的。” 纪青容走近了,就听到纪青梧在和两个一脸严肃的黑衣侍卫在讨价还价,就知她情况还不错。 她也附和着:“是是是,两位大人,我们就在门外,一步都不会多走的。” 纪青梧许久没见到长姐,看她脸色红润,视线又落到她肚子上。 两人隔着一丈远,纪青容想拉着她的手都不能。 “五妹妹放心,我一切都好,倒是难为你被拘在院子里。”她别有深意地问道:“昨夜在玉翠楼睡得好吗?” 在玉翠楼?她昨夜在龙舟上。 纪青梧一想便知,纪长彦定是拿了什么话搪塞家中。 这两个侍卫都是武肃帝身边的人,也没什么好瞒着他们二人的。 纪青梧直接道:“三哥用药把我迷昏,要把我献给永王。” 纪青容难以置信地确认道:“三弟给你下药?!那昨夜......”她柳眉蹙起,忍不住走近几步,被侍卫冷声拦住。 纪青梧连忙道:“大姐姐,你别紧张,我现在不是完好无损的站在你面前。” 其中的波折,不用跟她们细说。 纪青容缠着乔氏,在过来的路上,已经得知纪长彦受刑之事,早先还觉得这刑罚太残忍,现只觉得是饶过了他。 乔氏皱紧眉头,心也做此想,痛恨二房生了这等虎狼之心的子侄,金汁之刑不应该用热油,该用铁水才是。 “可又是怎么冲撞了......贵人?”纪青容指了指天。 纪青梧听懂她的问话,歪了歪脑袋,道:“巧了,刚好和来督导御史刺杀一案的皇帝遇上了。” 听到她的言语,三川四海低下头。 不巧,全是人为。 他们这几个亲卫都知晓,这案子本来还要再放长线,鱼儿还没尽数上钩,未到收网之时。 昨夜不仅打破了武肃帝的计划,还令他怒形于色。 皆是因为,纪家的五姑娘出了事。 第81章 一本万利的大买卖 母女三个都知道这不是谈话的好时机,她们见小五一切安好,就放下心来。 纪青梧也没有在门口多停留。 等她走后,四海就盯着面前的梧桐树,沉默不语。 没过多大一会儿,屋内的门打开,出来一人,走到院落大门附近。 四海扭头去看,发现是纪青梧身边的小丫头兰芝,她抖着手把一个淡黄色的瓷盒递过来。 “小姐说,这里边的药膏对治疗皮肉伤有奇效,请大人务必要用。” 三川还想推拒,四海直接拿在手心中。 等婢女慌不择路地跑远,他把瓷盒塞进三川的衣襟中,道:“这本就是她应该做的。” 他满身的鞭痕,不就是因为她。 三川严肃地告诫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你要是下次还是如此,这鞭子很快就要抽到你身上了。” 四海不忿地扭头,继续盯着那棵梧桐树。 梧桐苑的晚膳,也是送到屋内用的。 兰芝道:“这些都是大夫人身边的春华姐姐亲自送过来的,说是做了您爱吃的玉丝猪耳脆,野鸡丝酸菜,还有奶皮烧饼。” 纪青梧打开食盒,香气诱人,可是最底层哪里有奶皮烧饼,只有几个圆圆的戗面大馒头。 她眉毛一挑,掰开馒头,里边果然有“馅儿”。 用防油纸包着一张字条,用着梅花小楷写了今日在慈宁宫的所见所闻。 乔氏得知女儿受了欺负,回到安居苑越想越气,特地把纪长彦受到了刑罚告知于她,好让她解解气。 纪青梧看完就把字条烧了,她垂眸看着它被火光燃至灰烬。 她发现自己冷血的可怕,竟一点儿也不觉得纪长彦可怜。 他本就该死,杀害御史本就是大罪,是牵连家族的重罪。 更何况是他辱她在先,给她下了那种淫乱之药,稍有不当就会殒命,谁的命也不该被轻贱。 纪长彦这种死法就是应当。 纪青梧看火光看久了,眼前一片橙红,这焰火仿佛也烧进了她心里。 她心内只觉得还不够,永王的觊觎之心不死,以后还是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 树欲静,而风不止。 可永王是太后亲子,是皇帝的弟弟,但那又如何!她要断了这棵树的根系。 * 前御史严宗让被害一案,三日之内就结了案。 行凶之人正是纪长彦和五个手下,六人全部招认。 纪长彦仍关押在诏狱,据说是用大补的药吊着命,不知内情的还以为是皇帝念在他是太后母族,所以法外开恩,给了他照顾。 但此事并没有牵连纪家其余人,只查办了纪长彦一人,导致了御史台的臣子对纪家和太后的意见很大。 永王接连几日告病,称在王府中养病。 早朝之上,段鸣风从皇城司副使被皇帝擢升至正使,黎承训也官升一级,但他还有个更大的喜讯。 他与庆云公主的婚事已提上日程,内务府和光禄寺一同办理公主驸马大婚之事。 这边,纪青梧也解了禁足。 当日下午,她就跑去了忠勇侯府。 “大姐姐,我来给你请平安脉来了!”纪青梧人刚进宁华堂,她轻快的声音就已经传至里屋内。 靠在榻上的纪青容忙推了陆倦一把,急忙整理着衣衫和鬓发。 春杏也没说大姐夫在家中,纪青梧进门后,两人也已经分开,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但可能是自身有了与亲吻有关的经验,见到长姐容色泛粉,红唇湿亮又有些肿,就知两人之前在做什么事了。 一屋三人,两个都心虚。 纪青梧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抿着唇不敢看他们,大门开着,还是青天白日的,她也是实在没想到...... 在五妹看不见的角落,纪青容伸手拧了陆倦一下。 陆倦只是挑挑眉,神色轻松,还透着一缕餍足。 他开口道:“五妹来了,你们姊妹说话,我先去书房处理公务。” 纪青梧见大姐夫离开,顿时自在多了,走上前坐在红漆木的团凳上。 问道:“大姐姐,你这些天身子可还好?有没有什么不适的反应?” 纪青容笑道:“你刚解了禁足,就第一个来看望我,我哪有不好的道理。” 纪青梧凑过去,先给她诊了脉,又根据她的月份和体质,细致地调了药方。 而后状似无意地道:“大姐姐,我记得你上次跟我说,你有位手帕之交也是子嗣艰难,想要找我看看?” 纪青容目光顿住,这是在她刚有孕时,偶然提起的一句话,没料到五妹竟然一直记得。 可是出了纪长彦把她送到永王床榻这样荒唐之事,这事儿就不好再提起。 她那位手帕交..... 纪青梧眸光清亮,问道:“大姐姐,前些日子我憋闷得很,正好现下无事,医乃仁术,为需要之人解决问题,我也觉得心中愉悦。” “我那闺中好友,你也在太后的寿宴中见过的。”纪青容打量着她的神色,道:“就是永王妃,陶婉音。” 陶婉音是阁老的嫡长女,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才学风采当为临安城中女子第一。 但嫁给永王后就成了笼中雀,再也听不见她做出什么惊艳的诗句来。 永王整天在外花天酒地,府中侍妾已有二十余人,纪青容能想到陶婉音过得是什么日子,哪有女子会喜欢和他人分享枕边人。 再者说,陶婉音虽是王妃之尊,但至今还未诞下嫡子,太后娘娘早就心生不悦,允了两个侧妃先于她这个正室诞下孩子。 永王府已经有了一个庶子和三个庶女,生下儿子的侧妃,在王府中可不比无子嗣傍身的王妃地位低。 纪青梧垂眸遮过眼底一闪而过的暗芒,回道:“永王妃也是个可怜人。” 纪青容跟着叹了口气:“五妹,我虽为婉音觉得可惜,但你是我亲妹子,永王府你还是不要再去了。” “大姐姐,可否约永王妃出来,在外见面应是没问题。” 纪青容想了想,这倒不失为一个折中的办法,就答应了下来。 她马上差使了婢女去给永王府递拜帖,明日邀陶婉音去寒山寺上香拜佛。 这位永王妃,纪青梧要和她相谈的,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第82章 夜闯香闺*2 纪青容本想留纪青梧一道用晚膳,但被她拒绝了。 纪青梧一想到要和这对如胶似漆的夫妻俩,在同张桌上吃饭,硬插入他们二人的世界中,就有种莫名的尴尬。 离开忠勇侯府后。 纪青梧坐在马车上,就开始思虑着明日之事。 回到梧桐苑,她便换了身家常水蓝色轻薄大袖长裙,坐在靠窗的炕桌旁,拄着腮凝思。 连屋子里何时多个人,她也没察觉到。 女子神情肃穆,灯光下没有给她添了朦胧柔和,反而像下一刻要上战场打仗的士兵一般。 “在想什么,这么认真。” 纪青梧倏地被人摸了下脸,她惊慌地往窗边缩了缩。 待望进武肃帝沉黑如墨的眸中后,她眨了眨眼,眼前人没消失,不是她的臆想。 皇帝又悄无声息进到梧桐苑了,纪府的护卫竟如此不中用。 这个距离显然不够安全,纪青梧又稍稍退后了些,才问道:“陛下是何时来的?” 夜闯闺阁之事,越来越轻车熟路了。 “就在你脱了这件烟罗衫之时。” 武肃帝的手指挑起她适才换下的这套衣裙的银红披帛。 他今日穿了月白缂丝赤龙含珠圆领袍子,紫金冠束发,他低头看她,有一种高在云端的俯视之感。 可眼神轻佻又散漫。 看的纪青梧耳根一热。 她连忙抢了过来,把那套裙子团了团,扔到榻子的最里边。 纪青梧刚回家时,屋中没人且门窗都是紧闭的,她懒得多走几步去净室,拉上纱帘就直接换了衣服。 可这皇帝陛下在这儿,却不出声提醒她,看着她宽衣解带。 想到此,纪青梧有点儿气恼。 她移到软榻的里侧,不看武肃帝,也不说话,定定地看着桌上装着果子的锦盒。 武肃帝在炕桌的对个儿坐下,执起绘着莲莲荷叶的青瓷茶壶,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悠闲地用杯盖刮了刮浮起的茶叶。 递到她面前,好脾气地道:“朕用此茶赔礼。” 纪青梧看了一眼那茶杯,又扭过头去。 之前几次相处只觉得害怕,每次回家都是带着劫后余生的念头。 可经过昨夜,好像有什么东西变质了。 她在他面前毫无形象地大哭过,两人又那样亲密地相贴,她承受着他热切灼烫的亲吻。 纪青梧也不知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思,可就是不想搭理他。 究其原因,还是因他夜闯她屋中,又丝毫不避讳地看她换衣服。 如若她看的话本子够多,就会知道,这是女子动心之兆,想在心上人面前表现得矜持和庄重。 武肃帝也不觉她忤逆,端起茶杯,饮了一口放下。 正色道:“朕没料到你一进门就开始解腰带,等朕反应过来,你已经脱得只剩下中衣,此时唤你也不合适。” 纪青梧很难相信他的说辞。 她今天穿着的这套金粉衣裙料子挺括,美则美矣,就是裹得她太紧。 所以她进屋第一件事就是脱衣服,因在想事情,边走边脱,脱衣裳的速度比平时快了不少。 好在她没有直接换了寝衣,而是换上一套轻盈的长裙。 但还是有机会打断她的,分明就是故意为之。 武肃帝见她板着小脸不理人,眼中笑意更浓,低低地道:“赔礼也不行,不如朕也脱给你看?” 他脱什么,谁要看...... 纪青梧终于望向了他,心中羞臊得厉害。 可嘴偏像是不听使唤一样,较劲儿似的说道:“陛下的提议,甚好。” 武肃帝有了意外收获,眼眸亮了不少,他拉过她的手,放在他的绣着祥云纹的宝钿腰带上,笑道:“阿梧,不如自己动手。” 纪青梧与他已经三日不见。 乍然被他握着手指,耳根的热意一下子就蔓延到脸上,绯红一片。 她想缩回手,却被他更大力地按在他的腰间。 武肃帝大方地道:“怎的不脱了,之前不是还说要扒了朕的裤子,朕给你这个机会。” 纪青梧简直要羞愧地无地自容了,之前酒醉说的胡话也被他翻了出来。 眼看她快把自己烧着了,武肃帝不再逗她,长臂稍一用力,就把她捞起坐在自己的大腿,按在怀中。 不紧不慢地问道:“这几日都在家中做什么了?” “陛下不是派了侍卫来专门看守着,他们没有禀报吗?” 他的手指抚过她的长发,语气温柔地道:“可朕想听你说。” 纪青梧小声回道:“臣女不像陛下政务繁忙日理万机,整天无事可做,只是吃饭睡觉就打发了一天。” “这是在埋怨朕没有早些来看你?” 纪青梧一愣,原来她这话听在他耳中是这个意思。 她道:“臣女感谢陛下还来不及,怎么敢怨陛下。” “那你且说说,要谢朕什么?”武肃帝追问着。 她默默垂眼,小声呢喃道:“要谢陛下的,有很多。” 纪青梧忽然发觉,皇帝有形无形中帮了她许多事儿。 宫宴之中教她拉弓引箭,庆云公主落水后帮她逃脱罪责,龙舟之上救她于危乱之中...... 她扭过身子,正对面望着他,神色认真地道:“陛下,想要什么感谢,只要臣女能做到的,必会做到。” 屋中的灯火明亮,可他的眼神黯沉得厉害。 低低道:“朕可不是挟恩图报的人。” 而后,武肃帝抱着她的双臂紧了又紧,像是要把她拘在怀中,再也不放开。 他的胸膛又暖又热,好似压着她的心。 纪青梧乖乖窝着不动弹。 过了一会儿,他低头轻笑道:“不过,要是阿梧想以身相报,朕也未尝不可接受。” 纪青梧想的“回报”之法,可不是这种方式。 她仰起头,瞪大水眸,澄清道:“臣女也不是为了恩情,就会以身相许的人。” 女子的唇息吹到他的下颔和颈侧,武肃帝垂眸盯了她许久,蓦然抬手,捧起她的脸。 纪青梧知道会发生什么,可她的身体已经不受意志控制,只顺应本心。 她伸手勾住他的脖颈,柔软的身子贴近他暖热的怀中。 武肃帝身体一震,倾身低头去寻她的唇。 纪青梧却偏过头,把下巴支在他的颈窝,凑到他的耳朵旁。 第83章 危险气息,谈及旧事 纪青梧的语气又轻又柔。 “不过,要是陛下的话,臣女亦可以破例。”呼应着他先前的话。 武肃帝偏头看着她的耳垂,眸色深深,低声问道:“阿梧要如何破例?” 她扬起唇在他耳边笑着说:“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抱’了。” 说着,搂着他脖颈的手臂紧了紧,柔韧的腰身向前贴了他坚实的胸腹一下。 纪青梧那件水蓝色的衣衫轻薄,她身上冰冰凉凉的,在热意不减的夏夜,摸上一把就觉得舒服。 更别提她这么贴过来,就像搂着一块泉水浸泡过的白玉。 可这福气,武肃帝只享受了片刻。 纪青梧所说的“报答”,指的是这么浅浅地抱他一下,而后就羞涩地退开去了。 无心地勾人之后,又快速逃跑,这可是一个危险的行为。 趁他愣神的功夫,纪青梧以为是自己动作够快,退到窗边,支着脑袋瞧他的反应。 武肃帝无声地笑了笑,看起来格外和煦。 纪青梧却立马嗅到危险的气息。 还不等她有下一步动作,男人回身,瞬时就按住了她单薄的肩膀。 不仅速度快,力道也不小,她的后背一下子就撞在了窗框,她伸出胳膊去挡他,结果被武肃帝单只手臂就轻而易举地制住。 她只能眼看着他倾身压了过来。 武肃帝身体压下来的幅度越来越大,青松般的腰背,压弯海棠一般的娇花。 纪青梧的后背硌在窗户的棱条上,传来些许痛意,她发狠地推他几下,可根本毫无用处,反而被他攥了手去。 他的声音比窗外的夜色还要沉,但眼底比天边的明月还要亮。 “跑什么,还没认清自己的处境?” 纪青梧的脸颊被他捏着,口齿不太清晰地忙道:“认清了,认清了......”可此时说再多也没用了。 她的最后一缕神志消散之前,还在想着,怎么会有人的口舌也习过武啊...... 在战场上,武肃帝英明神武,算无遗策。 唇.齿之战,也是锐不可当,攻无不克,大获全胜。 纪青梧就是个纸上谈兵的花架子,她毫无招架之力,很快就败下阵来。 只能软软地攀上他的肩.膀,讨好地求他早点儿鸣金收兵。 淡粉被碾压深红,才被武肃帝放过。 纪青梧差点儿要背过气来,她喘.息了好一阵子。 武肃帝的手搂紧她的腰不放,低着头,黑沉的目光掠过她的眉眼鼻唇。 叹息一声后问道:“何时愿意以真面目见朕?” 可怜纪青梧的意识也被卷走了,半响还没回神,她睁着一双水朦朦的眸子,唇微张着,小口喘气。 武肃帝眉心微微动了动,神色古怪地伸出手盖住她的眼睛。 语气不耐地道:“别这么看朕。” 一只手掌盖了她大半张脸,纪青梧不明所以,她不适地眨了眨眼,睫毛几次轻扫过那只捂住她眼睛的手心。 唇瓣略有些不满地翘起。 睫毛乱颤之间,被刮蹭到的武肃帝倒吸一口气,移开了大掌,再度俯身压了过去。 纪青梧可怜的后背又撞了一下,她疼得一抖。 “后背痛......” 武肃帝只能停下动作,把她捞起来抱到了里间宽敞的床榻上。 他的目光扫过淡青色的床帐,这次床上没有小丫头在,也没有她的小枕头和被褥。 纪青梧解释了一句:“啾啾在安居苑住着。” 乔氏说啾啾开蒙后就是大孩子了,按理来说,世家大族的孩子在满周岁后就该自己独住,规矩多的人家,幼儿出生后就开始由乳母带。 但啾啾刚到临安城,纪青梧担心小丫头不适应,就拒绝了乔氏,一直带在身边。 前几日,因着纪青梧被禁了足,啾啾就在安居苑由李嬷嬷看顾着,已能自己独立睡,见她适应的不错,乔氏特意找她商量过,就不要来回再折腾了。 武肃帝颔首,淡淡地道:“早该如此。” 而后,手中动作不停地把纪青梧翻了个身。 纪青梧的脸压在软枕上,她撑着想起身,被他按住道:“别动,朕看看伤到没有。” 水蓝色的长裙被除去,她里边穿着雪白的里衣,襟口绣着缠枝莲纹,领口处的皮肤泛着淡淡珠光。 纪青梧感到里衣被掀开,露出大半的后背和弧度诱人的细腰。 夏夜虽不冷,但没了里衣只穿着小衣,就好似没了安全感。 女子光洁如玉的后背,在两块蝴蝶骨之间,果然浮现两道深深的红痕。 在一片白中,显得触目惊心。 其实没有看上去那么严重,纪青梧皮肤娇嫩,力气稍大些就会留下印迹,但消散的也快。 她抓着里衣,轻声道:“没事的,明日就可以消了。” 武肃帝皱了皱眉,问道:“可有去痛的药膏?” 纪青梧从软枕中微微仰起头,说道:“只要不碰就不疼,根本不用涂药膏,我以前骑马摔伤的时候,可比这......” 她的话戛然而止。 武肃帝声音明显变得冷沉,道:“以前骑马摔伤如何?” 那次骑马摔伤是在北境军中,为了给卫廷找一株异色千岁兰哄他开心。 浮沙之下藏着空洞,她摔下马后,整个背像是要断了一般疼,后来据给她涂药的厨娘说后背看着很渗人,都是青青紫紫的摔伤。 与之相比,被窗棱硌出的印子,可不就是小巫见大巫。 但这事不适合在此时提及,纪青梧尴尬地揉了揉脖颈,把脸埋进了枕头里。 房间归于寂静。 很久没有人开口说话,纪青梧悄然抬头,才发现那道高大挺拔的身影早就不见了。 来无影去无踪的,也不说一声再走,真是帝心难测。 纪青梧翻了个身,后背牵扯间有一丝丝痛,但和堕马那次的痛楚比起来,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她看着青色床帐,想着明日的计划,没多久就深眠过去。 * 第二日,忠勇侯府的马车停在纪府门口。 纪青梧要出门的时候遇到了难题。 腿部多了一个粘人的挂件。 啾啾几日没和阿娘贴贴,委屈地扁着小嘴,死活不让她走。 “阿娘为什么一大早就往外跑,难道是外边有了比啾啾还要可爱听话又聪明的孩子了吗?” 小丫头用小手捂着眼睛,一边哭着,一边从指缝中偷偷看她的表情。 第84章 大师批命,帝星坐守 纪青梧明知道啾啾是在装哭,但看她的小模样,一颗心根本硬不下来。 眼看时辰就要来不及,她叹了口气,把小姑娘拎了起来。 “你跟着阿娘一起去,但是不能哭闹,也不能乱跑,听到了没?” 小丫头立马止了假哭,捧着她的脸,吧嗒吧嗒几下,笑嘻嘻地道:“啾啾一定听话,乖乖的,就粘在阿娘身边!” 寒山寺的香火向来旺盛,但近些时日,人愈发多。 寺门口各家贵夫人和小姐们的马车,已经把进寺的大路,堵得水泄不通,来上香供奉油灯的香客也络绎不绝。 忠勇侯府的马车,只能停在寒山寺半里有余之地。 纪青梧没见过寺庙能有这般红火景象的。 她新奇地道:“大姐姐,寒山寺为何引得如此多人来?” “寒山寺是得道高僧寒山子创立,至今已有千年,几多改朝换代,只有该寺一直长盛不衰,龙藏经和金刚杵等佛家宝物也都在此处。” 纪青容扶着春杏的手,动作优雅地下了马车。 她继续道:“平日往来之人,都是想来求个家族兴旺,最近来礼佛的人多了,是因为了然大师云游归来。” 纪青梧单手抱着啾啾,灵活地跳下了马车,看得搀扶着世子夫人的春杏呆愣愣的。 纪青容忍俊不禁,说道:“我记得五妹妹也不是属小猴子的。” 纪青梧指了指怀中的小丫头,笑着道:“啾啾才是。”她又接着问:“了然大师是很厉害的高僧?” 了然这名字,听起来就带着一股六尘不染,普度众生的僧人味道。 纪青容点点头:“了然大师禅修高深,而且批命是最准的,很多人都是奔着来请大师亲自算一算命格才来的。” 看着排在她们面前的人海,纪青梧瞠目道:“可这么多人,了然大师从早算到晚,不眠不休也算不过来吧。” “佛只渡有缘人,能得到大师批命格的,每年不超过三人。” 一年三个?纪青梧实在不懂,这么多人为何要来等这个约等于无的机会。 纪青容用手遮着唇,在她耳边轻声道:“当今圣上还是永安侯府世子之时,了然大师就为其批算过命格,再之后起兵时,了然大师更是算准了圣上可以称霸帝业。” 这么玄乎,纪青梧将信将疑地点头。 纪青容和永王妃约定在寒山寺东南角的霜钟阁见面。 约定时辰已至,还未见到永王妃的身影,许是路上太堵,来得迟了。 既然来了,总要上上香聊表下心意,纪青梧跟着纪青容去大雄宝殿中跪拜。 面对满殿的神佛,纪青梧双掌合十。 在心中默念着:初次见面,各位神佛有礼,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才上宝殿门,希望她此行顺利,可以达成心中所愿。 啾啾也学着她们的模样闭着眼,小手搓动着,不知许了什么心愿,也虔诚地拜了拜。 纪青梧缓缓起身,牵着小丫头,面前出现一个穿着灰色过膝僧袍的小沙弥。 “施主,师傅请您过去。” 大雄宝殿的香客们都看了过来,眼中或震惊,或艳羡,或嫉妒。 纪青梧看着这些人的神情,就猜到了这个小沙弥口中的师傅说的是谁了。 秉持来都来了的原则,有此等机会还是不能拒绝的,再者说,不管批命算卦准不准,她只捡好听的信就行了。 见纪青梧回头看她,纪青容对着她连连点头,挥着手催促她快去:“别让了然大师久等。” 纪青梧问道:“我带着女儿一道过去,可以吗?” 小沙弥低头道:“当然,施主请随我来。” 了然大师所在的禅房,掩映在几棵高耸的菩提树中,入目只能见到杏黄色的横梁,一件斑驳的古刹梵钟列在门口。 纪青梧进了房门后,正中间的蒲团上可见一个坐着的男子背影,穿着米黄绉缎的僧袍,宽袍阔袖,庄重沉稳。 只是,她疑惑地想,为何不是秃头? 背对着她的了然大师道:“施主,请坐。” 纪青梧牵着啾啾走到他的对面,盘腿坐在蒲团上。 见到大师的面容,她心内更惊讶,为何不是慈眉善目的老头? 了然大师睁开眼,声音浑厚如钟,道:“老衲请施主过来,是知觉与我佛有缘人出现,欲为施主批算命格。” 老衲..... 这位高僧看上去只有三十余岁。 纪青梧恭敬道:“劳烦大师了。” “只是,面前的两位施主皆是我佛的有缘人,但仅能批算一次。”了然大师说道。 纪青梧想都没想,指了指身边的小姑娘,“那就请大师批算这位小施主的。” 自己的小破命,她可是清楚得很,多余请大师批算。 不如算算她的啾啾命格如何。 了然大师见她没有犹豫,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道:“请小施主双掌心向上,放置膝盖上。” 纪青梧轻声道:“啾啾,按照大师的话做。”小丫头听话地照做。 了然大师阖眼,眼皮下的眼珠在不停地转动。 半炷香的时间。 了然大师再睁眼时,双目中的血丝明显,道:“正官透干,得令有根,采福泽宏,财星旺盛。” 听起来都是吉祥之语,纪青梧满意地点头,摸了摸啾啾的后脑勺,是个福泽深厚的孩子。 这大师算得不错,很准! 但了然大师还没说完,他眼睛放出精光,继续道:“帝星坐守,吉星拱照,坐瞻紫极,立望玄穹。” 纪青梧不太通古文,但也感觉出不对来。 帝星、紫极......这些向来说的是帝王命格。 她眸底带着浓浓的震惊:“大师,您要不再重新算算?” 了然大师却没有回答她,又闭上了眼。 小沙弥在她身边道:“施主,师傅批命后需要静修,请您移步到外边。” 纪青梧抱起小丫头离开了禅房,心中对这位大师所批的命格,纳罕不止,这位大师到底算得准不准? 她往东南方向的霜钟阁走去,就碰到了来寻她的春杏。 “五小姐,永王妃已经到了。” 纪青梧加快脚步,这命格准不准另说,命运还是得自己掌握才可靠。 霜钟阁中,两道身影坐在屋中的蒲团之上。 一位是纪青容,另一个穿着茜色暗花藤纹妆花缎的就应是永王妃。 纪青梧缓步走了过去,行礼道:“参见永王妃。” 陶婉音抬眼看了过去,道:“青梧不必多礼,坐下说话。” 纪青梧坐在长姐身边,和永王妃相望了一眼后,就蹙起了眉...... 第85章 王府传喜讯,病症怪异 永王妃神色疲倦,脸色是浓妆也盖不住的苍白。 上次在太后寿宴见到她时,纪青梧记得她的气色还没有这么糟糕。 这些时日,到底发生了何事?难道是永王称病在家,王妃也跟着焦心上火? 纪青梧微微攥紧了手指,她所做计划成功的关键,就是要赌这夫妻二人早已离心。 陶婉音看着她,语气温和地道:“我也有一阵儿没见到青梧了,她出落得越发水灵动人了。” 这话倒不是恭维,三人之中就属她的精气神最好。 前几天,纪青梧虽说拘禁在院子中,但她吃得好睡得香,养足了气血,眉眼间愈发水嫩娇媚。 啾啾在纪青梧身边蹭来蹭去,左顾右盼,大眼睛骨碌碌地来回转。 陶婉音望着天真烂漫的小姑娘,羡慕道:“青梧的女儿也是可爱得紧,那日在宫里就连皇上见到也喜欢。” 太后寿宴,纪青容在家安胎养身体并未去,她笑着问道:“圣上也见过啾啾?” 陶婉音拿起手帕遮住嘴角笑了起来,“不仅见过,还抱过她,这孩子胆子大,还凑上去亲了皇上一口。” 纪青容惊异地望向纪青梧:“当真?” 她印象中的武肃帝,虽是宸宁之貌,英武不凡,但可不是个爱亲近人的性子。 皇帝冷脸的样子也吓哭过不少朝臣的孩子,啾啾竟然也不怕,难道是天生有缘? 纪青梧不知要如何解释,就微笑着点点头。 “啾啾玉雪可爱,谁看到会不喜欢呢,想来陛下也是希望子嗣丰隆的。”纪青容摸了摸小姑娘的脸蛋。 小丫头的屁股下像是有钉子,东倒西歪就是不肯好好坐着。 纪青梧知道她这是想出去玩,但碍于今天答应了自己要乖乖待在她身边。 她道:“啾啾,你去和春杏姐姐在门口玩一玩。” 小丫头屁颠屁颠地就跑了,像一股风般冲出门外,春杏福了福身,就赶紧追出去。 阁楼的门关上,没有小孩子在场,她们几人正好可以敞开说话。 纪青容已有半月未见陶婉音,看她面色不好,担忧地道:“婉音,你这是怎么搞的,脸色看着很差。” 陶婉音平静地道:“无事,就是这几夜没睡好罢了。” 永王妃身边的陪嫁侍女吟香,不忿地跺了跺脚,憋屈道:“王妃,您就是太心善了,要不是杜侧妃又故意闹事,您今日出发也不会迟了这么久。” 陶婉音皱眉看她一眼,制止道:“吟香,没规矩,不许多嘴。” 她转头对着纪青容接着道:“容儿,你的肚子好像已经显怀了,我来时远远看你,腰身都粗了一圈。” 纪青容摸了摸肚子,道:“最近倒是能吃了不少,说不定都是吃胖的。” 其实陶婉音成婚比她还早上一年,她知道对方一直盼着能有个孩子,她不欲在此事上刺痛她。 永王妃痴痴地看着她的小腹,视线移不开,艰涩地道:“王府又要传喜讯了。” 纪青容看她憔悴的神色,以及方才吟香所说的话,紧忙问道:“那个杜侧妃又有喜了?” 永王妃点头。 想当初陶婉音能够嫁给永王,有多少人明里暗里嫉妒她,现在就有多少人在背后戳她的脊梁骨。 王府唯一的庶子,就是这位杜侧妃所生,现今有子嗣傍身,已经能和她这个王妃平平坐。 此番再度怀孕,她一连几日闹着想吃血燕,可库房只剩下白燕,血燕是贡品,宫里们也只有受宠的娘娘才能分得一盏,之前的血燕都是太后赏的,陶婉音看她初次有孕辛苦,就全都给了她。 这回却没有了,杜侧妃就心内不平,撺掇着永王来找她问罪,指责自己苛待她饮食。 大早上的就闹得王府不宁,若是再得个儿子,怕是真的要盖过她这个正妃。 永王妃低头端起手边的清茶,却放在嘴边未喝,只是为了借此隐掉眼中的泪光。 见她表情恹恹,纪青容知道她心中难受,直接转移话题。 “婉音,之前我和你说过的,我家五妹妹在女子有孕生子一事上,医术甚为精绝,我能顺利怀孕也是多亏了她。” 她握住陶婉音的手,道:“让青梧给你诊一诊,可好?” 永王妃专程来此,也是为了这个,她点头道:“劳烦青梧了。” 吟香拿出一个软垫,放在矮桌上,纪青梧净手后去探她的脉象。 脉搏跳动沉慢,且有间歇性停顿,是心神失养,情志不畅之症,和永王妃表现出来的并无二致。 她收回手,慢慢地道:“王妃的身体外邪侵体,有些虚燥,但悉心调理后可以大好。” 陶婉音追问道:“可是我体质太差的缘故,所以一直未孕?” 永王妃的体质本是个好生养的,只是被病给耽搁了。 纪青梧摇摇头,道:“不是体质太差,而是有寒湿痹症。” 寒湿痹症,可大可小。 陶婉音不明就里,问道:“青梧,你可否说的详细些?” 纪青梧有些为难地道:“王妃,我有些女儿家的话,想要与你单独相谈。” 长姐纪青容立马意会,笑着道:“正好我也坐乏累了,我和吟香去外边看看啾啾在玩什么。” 等两人出去,门被关上后,陶婉音的视线转到面前的女子身上。 “青梧,现在就你我二人,你就直说吧,我承受得住,我的病症可是不太好?” 看永王妃精神不济的模样,纪青梧就知她受到此病困扰已久。 她柔声道:“王妃请安心,不是很严重的病症,可以治得好,只是这病因不适合有第三人在场听到。” 陶婉音有些迷惑,王府每月也有来请平安脉的御医,到底是什么需要避人耳目才能说的病。 纪青梧问道:“王妃,可经常有下腹疼痛,聚散无常,痛无定处,而且伴着腰膝酸软的症状?” 永王妃点头,神色认真地道:“有的,我以为是贪凉的缘故,可就算不吃寒凉之物,也时好时不好,请了大夫来看,只说是我忧思过重导致的。” 这大夫,不知是只能看出个粗浅的病症,还是故意隐瞒王妃。 纪青梧想了想适才探到的脉相,眉头轻皱着继续问。 “王妃,下身异常出血的症状,你之前可曾有过?” 第86章 不洁之症,唯一嫡子 陶婉音神情尴尬,没想到是这么私密难开口的问题,一时不知要不要回答。 对于她的反应,纪青梧并不意外。 她眼神清亮地保证道:“王妃尽可放心,我是医者,一切都是为了您的病症,请您一定要对我说实话,我们今日的谈话,绝对不会被第三人知晓。” 陶婉音的声音很轻地道:“是有过出血,大概是大半年以前,可就那一次,我到底是得了什么病?” 纪青梧说出自己的诊断:“是带下病。” 带下病? 陶婉音曾有耳闻,这可不是什么正经的病症,不洁的女子才会染上。 她脸色更加发白地问道:“这可是秦楼楚馆的那些妓子,得的那种脏病?” 纪青梧立马摇摇头,解释道:“这病不是那种花柳病,在成婚妇人身上也属常见,只是......” “只是什么?”陶婉音紧张地追问。 要是真的得了脏病,她不如跳河死了算了。 她是阁老之女,从小饱读诗书又循规蹈矩,从未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保持克己复礼,明心明性。 这种污遭的病症为何会找上她? 纪青梧看着她的眼睛,慢慢地道:“应不是你的问题,女子患上此病症多半是因为房事不洁,很大可能是......” 陶婉音端坐着的背,一下子就垮了。 竟,竟是...... 这话根本不必说完整。 陶婉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洁身自爱又恪守规矩,问题定然出现在风流成性的永王身上。 妾室一房一房地抬进门,她本以为这就是对她这个正妃极大的羞辱。 可真正的羞辱,都不如得知这个病症后的万分之一。 把不知道在哪个女人身上染到的病,过到她的身子之中,令她承受病痛的折磨,一度让她以为是自己身体病弱。 王爷还说她心眼狭窄,没有容人之量,才会一直病秧秧的,她为这事儿,没少受委屈。 见永王妃痛心疾首,捂着心口喘息的样子。 纪青梧虽不忍心,但还是要把话说个清楚。 “王妃,这病症多半是因为枕边人之故,只是,王妃大婚后未能有孕也是因为此病症,母体受损,影响了胎儿孕育。” “王妃之前下身出现异常出血之兆,不是月事不净,而是——” 陶婉音眼神震动得厉害,嘴唇也跟着发抖。 纪青梧冷静地吐出两个字。 “小产。” 陶婉音低下头,不久后,就有水滴落到茶杯中,砸出一圈一圈的波纹。 等她再度抬首,眼底发红,再无泪水。 她求救似的拉住纪青梧的衣袖,就像落水之人拉住浮木。 “青梧,你方才说这病可以治好,要怎么治,你帮帮我好不好。” 纪青梧盯着她的眼睛,轻声道:“王妃,我会帮你,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帮你的。” 她按住对方攥着自己衣袖的手,把手心的热度传递给她。 “不止是你的病,还有你在王府里的处境,还有永王对你的亏欠。” 感觉永王妃的手慢慢热了起来,纪青梧眼底带着毅然。 “这些,我都会帮你。” 永王妃的病症,一般的大夫治起来有难度,病情容易反复,但是在纪青梧这里,并不是难事。 在霜钟阁内,纪青梧很快就写好了方子交给陶婉音。 她搁下笔,叮嘱道:“这药方是根据王妃的体质所开,但千万要注意,要按照所写的药量准备,一分一厘都不能差,因为成分差上一点儿,药效就会差一大截。” 陶婉音此刻已把纪青梧当成上天派来拯救自己的贵人。 她忙点头:“青梧,这药我亲自去庆春堂,盯着大夫抓药过秤。” 纪青梧接着道:“服用得当,一周后即可恢复。” 陶婉音眼里凝聚起惊喜的光,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还有一事......”纪青梧的神色似有些犹豫。 陶婉音现在有了指望,她认真地道:“你尽管说,我都会配合。” 纪青梧看着她,问道:“王妃,你可有打算与永王和离?” 和离......她从未想过...... 陶婉音苦涩地道:“嫁进皇室,哪里有和离一说,只有死别。” 以她父亲古板的性格,只会让她凡事多隐忍,况且陶家早已在朝堂上和永王绑在一处,就算她死了,陶家也会即刻再嫁过来一人,补上她的位置。 纪青梧其实心中知道她不会和离,只是试探。 她的眼睛明亮有神地道:“既是如此,王妃想在王府立足,就要尽快诞下嫡子。” 陶婉音目光闪了闪,她现在对永王的情绪复杂。 她自幼受女训女戒教导,永王是她的夫婿,要敬他爱他,她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可如今想来,他有什么值得自己这般付出。 但怎奈何,一个没有子嗣的王妃,未来的日子注定会越来越艰难,就当做是为自己后半生寻个依靠也好。 陶婉音回道:“早日诞下嫡子,这也是我所愿。” 纪青梧将凉了的茶水倒掉,重新拿起热炉上的茶壶,从容地道:“可我所愿的是,要王妃诞下王府中唯一的嫡子。” “唯一?”陶婉音惊讶道。 纪青梧定定地望着她,明眸微冷。 “如果永王自此以后没了生育能力,你所生的孩子当然就是永王府唯一的嫡子。” 陶婉音的表情凝固住了。 如若永王失去生育能力,他就再也不能寻花问柳,可解除她心头之恨,更重要的是,她在王府的地位将无人能撼动,生不出孩子的妾室也将被她拿捏,以免出现更多的“杜侧妃”。 怎么听都是对她百利而无一害的办法,但要做到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陶婉音叹了口气,惆怅地道:“只是说得轻巧,要如何能做得到?” 纪青梧眉眼一抬,从衣襟中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物。 “王妃,我恰好寻到了一个有意思的药方,可以令男子勃发雄武之力,在女子易孕期时定然可以留下子息,但用过此方后,便不可再展雄风了。” 白皙的手指夹着一张薄薄的纸页。 “一周后,等王妃的病症好转,这药方就可以使用了。” 陶婉音眼神闪烁几下后,渐渐转为坚定,她接过药方,牢牢地抓在手中。 “青梧恭候王妃的好消息,愿王妃早日传来弄璋之喜。” 陶婉音站起身来,婉约气质有了实质的变化,垂眸看着她道:“本王妃今日只拿了纪小姐一张药方。” 纪青梧顺势跪在蒲团上,她垂首浅浅一笑。 “恭送王妃。” 第87章 小寡妇克夫,嫁不出去 永王妃先行离开,纪青梧她们又在寺中的钟楼转了转。 出去后,就见正门口围了一圈人,她们挤出层层人群,才得以出来。 纪青容有孕身子容易疲乏,纪青梧也不是爱看热闹的,几人朝着马车停靠的方向走去。 忽而,纪青梧听到一道耳熟的声音。 “我的肚子里有了郎君的骨肉,你怎么能抛弃我......”语气婉转又哀怨,这话也似曾相识。 纪青梧心思一动,就算没见到那女子的面,她也知是谁了。 有人激愤地骂道:“这个小娼妇,佛门清净之地岂是你能来的,再不走我就报官把你抓到牢里去!” 四十岁左右的妇人也嫌恶地道:“她是不是疯了?这几天路上随便逮到个相貌英俊的,就叫谁郎君,赖上人家不走。” 身边的老妇更大声地道:“今个儿又缠上了左都御史家的小公子,真是不要脸!呸!青楼的下贱货!” ...... 这女子惹了众怒,已有朝她身上扔拜祭的瓜果的了。 可她一声不吭,就这么垂头站在人群中间,不躲也不避。 纪青梧脚步顿住,犹豫少顷后,道:“大姐姐,我有个东西落在阁中了,我去找找就回来,你先带着啾啾去马车上。” “要不要让春杏陪你一块?”纪青容问道。 “不用,你和啾啾更需要人照顾着,我去去就回。” 纪青梧回身朝着人群处走去,已有围攻之势了,她拨开一边大声嚷嚷,一边扔手中糕饼的妇人。 穿着秋香海棠纱衣,身形似柳枝的女子,可不就是端午那夜在河边纠缠自己的两香阁女使莫凌凌。 此刻,莫凌凌纠缠着的男子早已经离开,她独立在人群中,表情恍惚地受着大家激愤的指责。 有人故意朝她的肚子砸了个圆滚滚的大鸭梨,被纪青梧眼疾手快地伸出胳膊接住了。 她扭头挑眉道:“正好渴了想吃梨,多谢。” 听到清润的说话声,而不是侮辱谩骂,莫凌凌眼神迷离地抬头看了过去。 纪青梧偏着头,冲她招招手:“傻站着干什么,还不过来。” 她的语气柔和,面带笑意,没有丝毫看不起她的神色,莫凌凌回过神来,鼻子发酸,向前走了几步。 “你又是谁,跑来多管闲事,也是两香阁的妓子?” 莫凌凌听到妇人的话,又退了回去,不想让这女子陪着她一起受到辱骂。 纪青梧就站在原地,言笑自若地听着她们议论自己。 “这不是纪家的那个五小姐,前半年刚被找回家的那个?” “是她啊,怪不得,真是物以类聚。” “纪家不是高门大户,怎么会和青楼妓子搞在一处?” “就是......小寡妇......克夫......嫁不出去......”虽然她们刻意压低了声音,但纪青梧还是听见不少关键词。 莫凌凌也听说过这位纪五小姐的传闻,没想到就是眼前这个看上去柔肤弱体的姑娘。 纪青梧见她不敢靠前接近自己,和那夜时她的行为完全相反,心生怪异之感。 而后,再不管长舌妇人们如何议论她们,她直接拉住莫凌凌的手腕。 眨眼道:“你再待在此处,脚底下都能摆一个卖瓜果和糕点小摊儿了。” 莫凌凌挣扎了几下,但纪青梧拉得死紧,她的手劲儿和皇帝没法比,制住一个普通女子还是绰绰有余。 她姿态强势地把她从人群中拉出,直到走到寒山寺后山的一个僻静的池塘边上才停下。 纪青梧松开手,低头瞧见莫凌凌的手腕一圈都红了,她不好意思地道:“一时情急,力道没控制住,没事儿吧?” 莫凌凌摸着腕骨,警惕地问道:“你为何要帮我?” 这几日,她纠缠的男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但她不愿和女子过分亲近。 就是因为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只会遭到这些世家夫人和小姐们的嫌弃。 纪家是太后母族,别说纪五小姐嫁过人,就算再嫁十次百次,也不是她能比得了的。 纪青梧看她神色落寞,直接道:“五月初五,灯市河畔,莫小姐轻生还是被我救下,口中还说着要以身相许,怎么现在就对我如此冷漠?” 莫凌凌愣住,大眼睛眯起来,上下打量着她的五官,惊愕失色地道:“你,还真的是你,你到底是个断袖,还是有异装癖好?” 断袖?这又从何说起? 纪青梧摊手道:“两样都不是,我和你一样,都是女子。” 莫凌凌突然上前一步,袭了她前胸一把。 纪青梧被她的动作搞得一惊,双臂抱着胸口后退。 莫凌凌看着自己的双手,手感绵软,确实是个如假包换的女子。 她扁了扁嘴,丝毫不觉得自己做的是冒犯之事,豪放地道:“大不了再让你摸回来,随便你摸,不过没你的软和就是了。” 纪青梧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我可没这个癖好。” 莫凌凌轻哼一声,表情骄傲地说着自贬的话。 “你扯我过来做什么,别人都巴不得离我八丈远,生怕和我这个青楼中人呼吸同一片空气,污了她们的芳名。” 纪青梧挑眉道:“我只是觉得好奇罢了。” “姑娘好奇什么?就像她们所说,我是两香阁的女使,女人见到我躲还来不及,你还愿意和我扯上关系,你才更让我好奇。” 纪青梧看着她纱衣之下的腰身,话里有话。 “若是你真想给肚子里的孩子寻个爹,仅凭你的样貌,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能做到两香阁女史的,不仅要有花容月貌,还要周旋于各个大人物之间,绝不是蠢笨女子。 她也不是贪财之人,上次莫凌凌就说,她可以自赎离开两香阁,显然没有依附权贵替她赎身的意图。 “你到底想说什么?”莫凌凌的神情带着几缕不耐烦。 纪青梧冷静分析道:“你缠上的男子都是端方有礼的儒生,就比如今日这个左都御史家的五公子,他在临安城可是重规矩出了名的,在街上连女子眼睛都不会主动对视,你早就知道他会拒绝你。” 纪青梧凝眸看她。 莫凌凌的眼神开始闪躲,都被她猜中了....... 第88章 红莲熠动,阴阳合一 纪青梧背后有一棵耸立的大柳树。 柳枝垂到池塘边,被风吹起,在女子的身后摇荡着。 穿着青色衣裙的纪青梧,也恰似一棵小树,眉眼如含烟的杨柳,身形却挺拔向上。 见莫凌凌心虚不已的样子,纪青梧接着道:“你这么大张旗鼓,想要让全城人知道你有了身孕,正在给肚子里的孩子找爹,是为了什么?” 因为心思被猜中,莫凌凌恼羞成怒:“不为什么,姑娘想得太多了!”而后,转身快步想离开此处。 纪青梧没有阻拦她,只在她身后淡声道:“是在逼迫你腹中孩子真正的父亲出现,对吗?” 刚才拉着对方手腕走时,她已经悄悄切了莫凌凌的脉象,“可你再这么折腾下去,还没等到他出现,胎儿就会先保不住了。” 莫凌凌的肩膀震了一下,背影停住。 因纪青梧提及她腹中胎儿的情况,让她心中出现裂痕。 这么近距离相处,纪青梧早就嗅到她身上的艾草味道,想必莫凌凌也知道自己身上已出现胎像不稳的征兆,早早地就用熏艾之法保胎。 莫凌凌疲惫不堪地道:“可我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这么做了。” 纪青梧问道:“可是孩子父亲不愿意负责?” 她把自己有孕的事情闹得满城皆知,就算那男人是个瞎子哑巴,也该听说了。 “我想是他......他太忙了。”莫凌凌小声地辩解道。 纪青梧抬头望着湛蓝的天,默然良久,她无言以对。 她就不该过问,应尊重个人命运,她摇了摇头后,提步走人。 莫凌凌这回却平静了下来,追在她身后边道:“可他近来公事真的很繁忙,他不是故意不理睬我的。”自己能为他找的借口都找了个遍,也就这个最站得住了。 纪青梧缓了缓脚步,问道:“公事?他是朝廷官员?” “这我可没说。”莫凌凌捂着嘴,怕说漏了嘴。 纪青梧干脆地道:“那就不要说。” 她继续往外走,可走了几十步,她停了下来。 望着面前的三岔路,纪青梧不知该走哪一条好,她方才拉着莫凌凌急走,来的时候没有记路。 莫凌凌望着路口:“我也不认得路,我跟你来的,你要把我送回到大门口去。” 两人都不记得路线,不知如何能返回,只能摸索着走,但走了小半个时辰,七拐八拐,走得纪青梧的额头上都开始出了薄汗。 最终,她们走进了一个曲径通幽的羊肠小路,不闻人声,只能听取一片鸟鸣和蛙声。 走了这么久,一直没人说话,莫凌凌憋不住了。 唤道:“纪五小姐。” 这小路很窄,两侧杂草有一米多高,纪青梧只能把裙摆收拢,提着走路。 她没回头,也没停下,道:“何事?” 莫凌凌咬咬唇,觉得纪青梧是可交之人,把这些日子一直踌躇在心的话,问了出来。 “如果你喜欢的人,是受人仰望之人,你明知道两个人在家世和身份上都匹配不上了,在一起注定会很艰难,你还会努力争取吗?” 看来她和孩子父亲的身份相差极大,定是个朝廷大官。 纪青梧把横生的草叶推到一边,不理解地问道:“为什么一定要配得上?” 莫凌凌语塞,轻声道:“嫁娶之事不是要讲究门当户对......” “那你可愿意嫁给小倌?” “当然不愿意!” 纪青梧轻笑一声:“你在吃食上知道挑嘴,买衣衫和首饰要挑精致华美之物,择婿为何不挑最好的?” 莫凌凌怔了许久,愁肠百转地道:“我和他就好比云泥之别,就算我再有自信,在他面前,都觉得抬不起头来。” “你自轻自贱,别人自然不会高看你,你可是因为他的名望地位才看上他?” 莫凌凌立马道:“绝对不是,我在显阳时就一直倾慕他了,那时他还......”说着说着,她的音量就小了下去,似是陷入回忆之中。 纪青梧回头看她一眼,惊异地问道:“你是显阳人?为何会来临安?” 显阳是富足安稳之地,莫凌凌又不需像男子一般考取功名,她跋山涉水为的是什么。 听她的问话,莫凌凌直接撸起袖子,露出大片肌肤。 纪青梧立马戒备地退后一步。 莫凌凌瞪眼道:“我没想对你怎么样,你自己看。” 她的右胳膊上有一大块烙印,纪青梧双眸微微张大。 “你是......” “我是罪臣之女,我父亲本来是显阳的县丞,因为被人诬陷贪墨在牢狱中被人害死了。” 莫凌凌平静地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一般:“我也因此充为官妓。” 原是沦落风尘的官家小姐。 纪青梧也算是知道她身上那股时不时冒出来的天真劲儿,是从何而来。 莫凌凌垂着眼,低低道:“他说过会助我平反父亲的案子,我一直在等他。” “你的事,我不予置评。” 纪青梧伸手过去,动作轻轻柔柔地把她卷起的袖子放下来,“但是,要注意身体,别着凉了。” 很久没有被人切切实实的关心着了,莫凌凌眼睛忍不住发酸,她使劲儿睁大眼睛,努力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她找了个话题道:“纪五小姐,你对情感问题分析的头头是道,你夫婿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就是死了的那个。” 纪青梧收回手。 利落地转身,不吭声继续走。 * 寒山寺,了然大师的禅房。 在纪青梧走后不久,就来了位贵客。 男子穿着云白软绸滚回字纹兰花长袍,应了那句君当如兰,幽谷长风,宁静致远。 面前摆上了一套清雅的薄胎官窑瓷茶具。 了然大师正在给这位斟茶,茶香与炭火相融,白玉杯中盛着绿液。 “这是老衲从漳陵亲自采回并炒制的茶,请陛下品鉴。” 武肃帝端起茶碗,闻其香后轻啄一口,道:“尚可。” 了然大师满意地点头,能从这位口中得到尚可二字,已算是很高的赞赏,之前的茶可都是得了末等,次品之类的评语。 两人对坐在镂雕棋盘两侧,上边摆着未解的棋局。 “上次老衲求见皇上,未能得见,今日陛下倒是有雅兴,来老衲的禅房一坐。” 第89章 他如何能比得上我的男人 “我知你所为何事。” 武肃帝在他面前不再称孤道寡,只用普通自称。 了然大师静坐着,道:“红莲熠动,老衲有所感知,所以特地赶去提醒陛下,要及时割舍,不要沉湎其中。” 红玉熠光,需满足两个条件,一是寻对了那位顺应天道而来的女子。 二就是,帝王心动...... 了然大师于那日求见,是为了劝诫。 武肃帝执起白子,夹在两指之间,不以为意地道:“不被物转,才能转物,我以身入局,才能临制八方。” 这话的尾音和落子声一同响起。 了然大师长叹一声,也跟着落下一枚黑子:“还望陛下三思,帝王需以身合天道,该修的是无情道。” 棋盘的黑白两子是制衡之势,武肃帝抬手,带着气贯长虹之势,落下一子。 是她主动掀了他的军帐。 是她再度出现在临安城。 武肃帝抬眸凛然道:“无情道?阴阳合一也是天道。” * 纪青梧闷头走,一直走到无路可走。 两人面前出现一扇黄檀色的小门,大概六尺高。 “我们来的时候,应不是从这里进来的。” 莫凌凌摸着后脑勺,是个不识路的路痴,她茫然地道:“啊?我真不知道,我是跟着你走的。” 她们可是从寒山寺那扇宽敞可通过马车的大门过来的,当然不是这个宽度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门。 两人误打误撞,找到了通往寒山寺的后路。 想到纪青容和啾啾还在马车上等她们,纪青梧蹙了蹙眉,发号施令道:“我们原路返回。” 莫凌凌看着她的眼色,捂着小腹道:“我肚子有点痛。” 纪青梧扯过她的手腕,按在脉搏处摸了一会儿,脉象浮躁,她所言非虚。 “先在此地休息一会儿。” 黄檀色小门附近有几块砖石,还算干净,两人坐下。 纪青梧道:“把胳膊给我。” 莫凌凌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听话,把手臂伸了过去。 她的手指在稳固胎相的几处穴位,用力揉按着。 莫凌凌看着她白嫩的脖颈,还有乌黑的碎发,心绪复杂地享受着她的照顾。 纪青梧的声音,柔的就像羽毛在她心上刷过一样。 “你有没有感觉好一点儿?” 莫凌凌忙点头:“我好多了。”她盯着她的侧脸,又道:“纪五小姐,我有问题想问你。” 纪青梧以为是关于腹中孩子的问题,道:“问吧。” 莫凌凌久处两香阁,见过不少个性的女子,还没见到过像纪青梧这般外表看着软乎好捏,但实则性情放旷洒脱的女子。 这样的女子要是困于情中,会是何种模样...... 莫凌凌对她的情史极其感兴趣。 “你之前的夫婿,你应该挑了许久吧,你一定很爱他,对吗?” “他死了你是不是很难过?你独自把孩子抚养到这么大,他在泉下有知,一定也很感激你。” 纪青梧抬眼看她,眸光波动。 见她不说话,莫凌凌的好奇心达到顶峰。 “但人总是要向前看的,我们上次在茶楼雅间见到的男人,是不是你的新相好?你不用不好意思,我都看到了,他看你的眼神可不清白。” “你要相信我看男人的眼光,他肯定对你有意思。” 纪青梧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看男人的眼光?” 她手下用巧劲儿一按。 一声尖叫划破寂静的山中,惊飞了好几只休憩的鸟。 莫凌凌看男人的眼光,纪青梧可不敢苟同。 一想到那夜的场景,被莫凌凌看了去,她就觉得心烦意乱,嘴角一直带着的笑意也淡了,眼神变得凌厉。 莫凌凌眼中包着泪水:“你,你,你......” 她哭诉道:“你这眼神可真像段鸣风!” 被她说像阴狠毒辣的皇城使司,纪青梧没有动怒,而是抓住她话中的关键。 问道:“你认识段大人?” 莫凌凌不答话,纪青梧又用力按了一下,那股酸麻直冲脑仁,她立马倒抽一口气,老实地道:“我们也是同乡。” 这个“也”字...... 电光火石间,纪青梧有了猜想,她吃惊地松开了手。 她可记得,某个风光入仕的大人,老家貌似也是显阳。 莫凌凌揉着穴位,嘴里嘟囔着:“你就是看着柔柔弱弱好说话,下黑手的时候可一点不弱。” 但被纪青梧大力地按了穴位后,腹中不仅不痛了,感觉气血都充盈了。 莫凌凌好了伤疤忘了疼,想用言语的力量抵御她。 “你先前的男人说不定就是哪里惹了你不高兴,才被你欺负死了!” 闻言,纪青梧嘴角勾起大大的弧度,笑得分外甜。 “嗯,被你猜中了,惹我不快的,都要被我欺负死。” 莫凌凌的眼睛忽然睁大,这下惊叫不出来,整个手臂忽然就失去了知觉。 小门之内,半炷香前。 有两人刚要走到门口,就听到一声女子凄厉的惨叫声。 段鸣风抽出腰间软剑,立马闪身挡在武肃帝身前,戒备地看着门外的方向。 随后就听到那女子提到了他的名字,他神色一变,显然听出了这人是莫凌凌。 武肃帝抬了抬手,示意他收回剑。 他们在门内,都是耳聪目明的习武之人,把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莫凌凌还不服气,小嘴叭叭地道:“你先前的男人肯定是个惧内的耙耳朵,干不成什么大事,才把你养成这种笑面厚黑又刁蛮的性子。” 只听那道清甜的女声响起。 用着漫不经心的语调道:“你腹中孩子的父亲才是个十足的懦夫,他如何能比得上我的男人。” 段鸣风点了点头,前半句话说得正对,那人就是个懦夫。 武肃帝也轻微颔首,为的是后半句话。 从武力和言语上,莫凌凌被她压制得死死的,只能以带着怨气的眼神看她。 争辩道:“他不是懦夫,他只是有苦衷!” 纪青梧看她愤愤不平的模样,继续道:“他不是没空来见你,而是不想来见你。” 见莫凌凌还在气鼓鼓地瞪着她,纪青梧戳破了她为自己编织的梦。 “黎承训很快就要和庆云公主成婚了,大婚典仪之事正在筹备之中。” 第90章 求神问佛?不如来求朕 纪青梧方才已为她稳了胎,通了淤堵的筋脉,也不怕刺激到她。 她道:“到时,黎驸马迎亲游街时,你尽可以去看个清楚。” 莫凌凌惊恐地站起身来,腿抖着向后退,像是从她口中听到什么天方夜谭。 一门之隔。 段鸣风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这位纪小姐竟然如此聪慧,仅凭着几句话,就猜出了莫凌凌腹中是何人之子。 他们三人不仅是显阳同乡,还自幼就相识。 段鸣风没空细想,连忙转头去看武肃帝的表情,要是皇帝知晓驸马与两香阁的女使有染,还在婚前暗结珠胎,多半会出手,为庆云公主除去隐患。 莫凌凌的小命可不一定能保得住了。 武肃帝表情寡淡,没有惊也没有怒。 段鸣风捉摸不透圣上的心思,低下头开始想应对之法。 小门外,纪青梧凝视着莫凌凌失魂落魄的眼,站起身来,问道:“黎承训可有答应过要娶你?” 莫凌凌的唇都咬出了血,回想起那夜,他喝醉了,口中还喊着其他女子的名字。 “没有,是我一厢情愿。” 事后他就消失了,莫凌凌再没有见过他。 自己托人送了书信也没有回音,只能用这种极端的方法让他知道,她已经怀上了他的孩子的消息。 “推算时日,你这孩子应是在他中了状元那几日怀上的。” 纪青梧心中有个极坏的猜想。 鹿鸣宴上黎承训饮了酒,在池边纠缠她,过后去陪伴公主,之后便去了两香阁......一晚上辗转在三个女人中间。 纪青梧嘴角扯出嘲讽的笑来。 眼神凉凉地道:“你确定要为他这样的人生下孩子?” 莫凌凌捂紧了肚子,又后退几步,后背撞到了黄色小门。 可这门没锁,只是虚掩着,莫凌凌一个趔趄就朝后边栽了过去。 摔倒了可真要出事儿。 纪青梧敏捷地冲过去想拉她一把,可这石板铺的路湿滑,脚下沾上了苔藓或是稀泥之类的东西。 她是揪住了莫凌凌的衣袖,把她往回拉,可她却刹不住,两人反而一块向门内侧扑了过去。 纪青梧已经做好要摔倒的准备,她调整了下姿势,想要给莫凌凌当肉垫子。 就算知道像黎承训这种人根本不值得莫凌凌为他生下孩子,意外流产何尝不是种解脱。 但这要交给莫凌凌自己决定。 小门被两人扑过去的力道撞开。 慌乱之间,纪青梧只见莫凌凌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后背,瞳孔都放大了。 后边到底有什么?她表情怎么变得更加惶恐不安,好像看到了丛林之中的野兽一般。 莫凌凌的腰被人用软剑缠住拽到一边,那人稍用了些力气,就把她拉稳站好。 纪青梧舒了口气,别把小孕妇摔倒就行,可她就没那么好运,整个人还在朝后跌去。 然而,却没有预想的跌落的疼痛之感。 有一双温暖有力的大掌稳稳地扶握住她的胳膊。 纪青梧站稳后,就要回头去看是谁,她没想到这么偏僻之处的小门还有人在。 身后之人用力一拉,环上她的腰。 “投怀送抱?” 看纪青梧神情迷惑,莫凌凌道:“是你那个新相好......唔唔唔......”她很快被人一脸阴沉地捂着嘴,拖拽走了。 其实不用她提醒,纪青梧也已经能通过冷沉的声音,辨别出这人是谁。 武肃帝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新相好?” 莫凌凌的事情被皇帝知晓,还不一定会怎么处置,纪青梧轻声道:“那女使最会胡言乱语,陛下不必听进耳朵里。” “好,朕就当做没听见。” 纪青梧纳闷,皇帝今日怎么如此好说话。 又听他道:“可朕听见了别的,是阿梧所言,你先前那个男人,是被你欺负致死?” 纪青梧就知道,武肃帝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她,果然在这里等着她。 她闭口不言。 大掌在她腰间滑动着,他问道:“朕很想知道,惹你不悦后,你是如何欺负的?” 纪青梧已经没了在莫凌凌面前强势劲儿,眼神做贼心虚地漂移不定。 “阿梧不说,那朕就猜猜看。”武肃帝低头看着她的耳垂,沉声道:“惹了你不高兴,就不给饭吃,不给水喝,还是不允许上床睡觉?” 她哪有这样?越说越荒唐。 纪青梧羞恼地道:“不给裤子穿!” 低沉的笑声撩拨她的耳朵,“确实是阿梧做得出来的事情。” 远处的钟声回荡着,想到这里是寒山寺,纪青梧肩膀耸了耸,推着他的手,想离他远点儿。 武肃帝却收紧了手臂,把她牢牢禁锢在怀中。 “你今日来寒山寺做什么?” 这处虽偏僻,但若被人瞧见的可能也是有的,两人以这个亲密相贴的姿势聊天,纪青梧精神紧绷,时刻担心被人撞见。 心不在焉地道:“上香拜佛。” 武肃帝不甚在意地道:“阿梧有什么心愿要求神问佛,不如来求朕来的更快些。” 纪青梧好声好气地商量道:“陛下,这里是佛门重地,我们这样不太好。” “我们哪样了?” 这真的很像偷情。 可皇帝陛下心理素质极好,一点也不觉得哪儿处不对。 纪青梧严肃地道:“搂搂抱抱成何体统,不尊神佛,佛祖是会生气的。” 他一手搂着她,另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转向他:“佛度众生,可朕不想让佛祖相帮,唯有阿梧可以度朕。” 这是经常要举行祭祀大典的皇帝可以宣之于口的话么。 不求神佛,却求她相度,纪青梧耳根发烫,明眸微闪,小声道:“先放开我。” “不放。” 武肃帝望着她,眸色黑的纯粹,沉声道:“是你先撞门而入,撞进朕怀中,却要让朕放开。” 这几句话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纪青梧觉得他今日不太一样。 但还没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就被他急切地捏着下巴,又深又狠地吻了下去。 纪青梧曾以为武肃帝是天边的一轮冷月,亲近不得。 可近看后才知晓,他是长在琼枝之上,一团融融燃烧的白色灼烫火焰。 离得太近,就会被炽盛的烈火,燎到片甲不留。 第91章 哪有什么别的男人... 被武肃帝捏着的下巴皮肉发疼。 纪青梧身子颤抖,腿脚发软,她想逃离这种要被几欲被吞噬掉的感觉。 她脑子成了一团浆糊,远处的梵音唱诵声,近处的唇齿纠缠声,错乱呼吸声,都清晰地传至纪青梧的耳中。 她抓着他胳膊的手,都快要脱力。 他才微微分离,盯着她被吮得嫣红的唇。 “朕和黎承训相比,如何?” 纪青梧心神还未归位,下意识地说出心里话:“他如何比的上,他与你是霄壤之别。” 武肃帝看她水波荡漾的眼睛,就知道她说的是实话。 他漆黑的眼底起了光,眸若星河,愉悦的笑声连带着整片胸膛都在震动,震得靠在他怀里的纪青梧愈发神志不清。 武肃帝语气含着一抹不轻易流露的温柔:“那朕和你先前的男人相比如何?” 纪青梧懵懵地道:“哪有什么别的男人.......” “亡夫”一说,只是在乔氏的要求下搪塞外人的借口,不就是只有他么,自己和自己有什么好比较的。 每次这种时刻就是纪青梧最不设防之时,乖巧懵懂的模样令人心折不已。 武肃帝低头,把她柔软的身子搂过来,手掌按着她的后脑,奖励似的在她唇上又啃了几口。 气息喷薄在她的发肿发烫的唇上。 “没有旁人。” 而后,不是像暴风骤雨似的被裹挟着,而是轻轻点点的浅吻。 纪青梧难耐地轻哼出声。 小门外。 莫凌凌低垂着脑袋,不敢直视段鸣风阴狠的视线,忽而听到一阵短促又甜媚的哼唧声。 她抬头和段鸣风对视一眼,发现他眼中却没有她想象的戾气之色。 于是莫凌凌强装镇定地开口道:“寒山寺里有小野猫,你听到了吗?” 段鸣风又恢复了那种人见人怕的冷酷模样,低声警告道:“不要乱说话,闭上你的嘴。” 莫凌凌安静了一会儿,但那只小猫叫唤得越来越娇,像是正在受到惨无人道的蹂躏。 她摸了摸耳朵,小声地道:“你是不是听见我和纪五小姐的谈话了?” “听到如何,没听到又如何。”段鸣风皱着眉。 “你千万不要说出去,不然承......”莫凌凌看着他阴沉的脸色,只能改口道:“不然我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是你自己找死,还敢要求别人帮你保守秘密?” 莫凌凌知道他看不起自己的所作所为,沉默了半响。 而后,她局促地道:“就看在我们是同乡,莫家也曾经对你有恩情的份上,你就帮我这一回,好不好?” 莫父曾对段鸣风有救命之恩,她本不耻利用对别人的恩惠,来要求对方回报自己的行为,但她实在别无他法。 听她谈及过往恩情,段鸣风冷笑着道:“还用我再提醒你吗?莫家的恩情我早就偿还了,我不欠莫家的,更不亏欠你的。” 莫凌凌的眼睛惊讶地圆睁,她怎么不知道他何时偿还过?什么叫更不欠她的?就如此厌恶她吗? 她后退一步。 段鸣风眼神阴狠地如同冰冷的刀锋,看着她退后的脚。 “你别再想着保护黎承训,里边那位是当今圣上,你有没有命活过今晚,都不一定。” 得知那位贵人的身份是皇帝,莫凌凌吓得面色如土,两腿像弹棉花似的不住打颤。 “现在知道怕,也晚了。”段鸣风道。 莫凌凌心内难受,黎承训要尚公主,他们二人之间再无可能,她的妄念该到此为止,可她的小命,也要在今日了结了吗? 只是她还没有来得及为父亲平冤昭雪,她摸着小腹,双唇紧闭,眼中流露着惊恐的情绪。 段鸣风眯着眼道:“若你还想活命......” 莫凌凌忙不迭地抬头看他。 段鸣风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就像被冰凉的蛇爬过一般,莫凌凌从小就怕他,但为了活命,她颤抖着问。 “你可以帮我吗?” 段鸣风抱着双臂靠在树上,残忍地嗤道:“我帮不了你。” 莫凌凌顿时心如死灰。 过了许久,久到她已经想好了死了之后要埋在何处。 男人冷声道:“你只能去求纪五小姐,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求纪青梧?! 可她就算是纪家的人,也只是个临安城名声不好的小寡妇,她如何能帮得了自己。 莫凌凌眼球震颤得厉害,段鸣风的意思...... 这位纪家五小姐竟然可以佐佑皇帝的心意。 再听里边的动静,莫凌凌回过味儿来,哪是什么小野猫。 纪青梧跟在武肃帝身后出来之时。 面庞如沁水的牡丹,眼眸也湿漉漉的,明显就是被人欺负惨了的模样。 纪青梧以为武肃帝说的那句没有旁人,是说的周围没有别人在。 结果一出来就发现段鸣风和莫凌凌都等在门外。 纪青梧想躲避这两人的视线,段鸣风一眼都没看自己,很守规矩,可那莫凌凌,两只眼睛都像长在她身上一般。 她走到何处,莫凌凌就眼冒星星地看向何处。 盯到纪青梧耳根刚散去的热意,又一股脑涌上来了,脸庞若桃花艳冶。 一想到她口中溢出的声音都被他们听见,纪青梧连连瞪了好几眼皇帝的后脑勺。 她低头疾走,想把这几人都甩在身后。 武肃帝一把扣住她的手,声音还带着哑。 “去哪儿?” 当着段鸣风和莫凌凌的面,被他拉住的手,好像有小火苗在烧。 纪青梧吸了口气道:“我回家。” 武肃帝道:“你认得路?” 周围都是半人高的杂草,她说不定又会走到不知名的地方去。 其实不怪纪青梧不认路,而是这小门周围被施了阵法,她误闯进来容易,想出去可就难了。 纪青梧清了清嗓子,道:“长姐和啾啾还在等我,我这么久没回去,她们会着急的。” 她偷偷瞄着武肃帝的神色,总不好让他闺女等急了吧,让她赶紧走人。 武肃帝看她偷觑的小表情,揶揄道:“啾啾都没乱跑,你这个大人倒是跑丢了,比小孩子还让人费心。” 他这话说的是事实,纪青梧多管闲事,管到把自己也搭进去了,她还没法辩解。 武肃帝睨了一眼身后的两人,启唇欲说什么。 第92章 臣女还没犯错,陛下就想着惩治 莫凌凌的双眼释放的求救信号,纪青梧早就接收到了。 纪青梧回握住武肃帝抓着她的手,打断道:“我们快点儿走吧,不然啾啾等急了,会哭鼻子的。” 段鸣风眼里闪过惊愕。 他从未见过有人敢打断皇上说话,心中佩服纪五小姐的胆识。 要是原来的纪青梧必然是不敢的,面对武肃帝,战战兢兢,畏畏缩缩才是她的本色。 可这几次武肃帝对她一直克制着脾气,都是温言软语,虽然上次在梧桐苑他不声不响地走人,但也未对自己发脾气。 女子就是会越养越娇的。 所以纪青梧觉得她还是可以偶尔“恃宠生娇”,眼下就是一个不错的试验机会。 武肃帝看着她白嫩细滑的手主动抓上自己,眉心微皱,又是为了旁人之事...... 只见皇帝如冠玉的面色沉了下去。 段鸣风已做好跪地求情的准备,莫凌凌脸色也霎时变得惨白。 纪青梧心中也在打鼓,但这回,因着要保护别人,自觉身上有沉甸甸的担子,她的胆子大了不少。 五根纤细的手指,灵活地钻到他的指缝中,改为十指相扣的亲昵姿势。 纪青梧仰头凝着他的眼,又讨好地晃晃他的手。 温软地道:“就让段大人送莫姑娘回去好不好?” 触感柔软的手贴在他的掌心,磨着他指根的薄茧,把他心中冷硬的茧子都磨掉不少。 最终,武肃帝没有发话,松开手,独自一人径直走了。 这就是同意了! 纪青梧赶忙回头,对他们两人比了个赶快走的手势。 莫凌凌长舒一口气,腿软地坐在石阶上,段鸣风若有所思地看着纪青梧追着皇帝远去的倩影。 武肃帝大步走着,纪青梧快步追,后来发现得小跑着才能跟得上。 这场景,好像啾啾生闷气时四处暴走的模样。 纪青梧心内一动,快跑几步,这才绕到他面前截住了他。 她气喘微微地唤道:“陛下。” 武肃帝神色冷冽,虽没有望向她,但还是停住了脚步。 纪青梧回想了这么多次,他甩开自己的手后,都是和此番如出一辙的冰冷模样。 她问道:“陛下,为何不高兴?” 武肃帝长眉高挑,看了过来,道:“亏得你还能看得出来。” 这么多次了,纪青梧还是第一次问了出来。 武肃帝接着道:“朕以为纪小姐眼拙心盲,感觉不到朕心不悦。” 纪青梧被这通阴阳怪气,搞得有点儿摸不着头脑。 难道他一直在等她来问吗?可向来都是众人揣测皇帝的心意行事,她哪有胆子问。 她解释道:“之前是不敢问,打探圣上喜恶是大忌。” “现在就敢了?不怕忌讳了?” 武肃帝依旧面无表情,纪青梧婉声道:“毕竟是臣女惹得陛下龙心不悦,自然要知道原委,给陛下道歉才好。” 他凝着她,眸色暗沉。 自古以来,手握权柄之人,身边阿谀奉承之人众多,天下熙熙皆为利往,皆是为了权势和名利。 最想要的是一颗纯粹之心,不是因为旁人,不是因为物欲,不是因为权势委身于他。 虽说纪青梧所做之事,还远远谈不上这般。 只是武肃帝在这事儿上较真的很,不想她因为一丝一毫旁人的缘故,对他有所恳求和示好。 纪青梧看他盯着自己不言语,眸色掠过几分挣扎之态。 她又伸出手去,拉住他的食指,见他没有露出反感的神情,她又多握住一根手指,渐渐地用小手,包住他四根手指的指尖。 武肃帝的喉结滚了滚。 纪青梧观察着他的神情,一边动作,她稍稍松手,用手指缓慢地划过他的手掌心,擦蹭到他的手腕内侧。 这里的皮肉明显没有掌心那么粗粝,但也更加敏感。 在他的袍袖之下,她握上了他的腕骨,虽只能圈住一半。 武肃帝垂眸看她的手。 纪青梧用指尖点了点,扬唇浅笑道:“陛下没有不喜欢我的碰触。” “那问题就出现在别处。”纪青梧把这只大手扯到眼前,眼底如同沁着盈盈秋水:“陛下真正不喜的是......” 武肃帝抬眼看着她的动作,眸中划过暗流。 纪青梧轻笑出声:“旁人之事。” 武肃帝竟会因为这种事情而不爽,纪青梧想明白关窍之后,心中觉得好笑。 作为身处高位的帝王,带着睥睨天下的傲然之感,皆是众人有求于他。为何换成她来求,就变成了给他心中点火?令他不虞? 看她笑得狡黠,武肃帝捏了捏她软弹的脸蛋。 “既然知道了朕为何不高兴,以后就要引此为戒,如有再犯,该当何罪?” 纪青梧瞪大双眸:“臣女还没犯错,陛下就想着怎么惩治了。” 她小声地抱怨道:“真是圣心难测。” 就算她声音再低,武肃帝的耳力非同常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武肃帝对她软嫩的脸肉本就爱不释手,听她当着自己的面就敢如此放肆,手下不由得加大了摧残的力道。 纪青梧口齿不清地道:“陛下是在捏面团吗?” “嗯,在捏面人儿。” 武肃帝探究地问道:“你这是何种易容方法,竟然一点儿都没有破绽。” 纪青梧收了笑,开始装听不见,就是不应声。 对她这幅油盐不进的样子,武肃帝简直恨得牙痒,他用力掐了她一把,纪青梧的脸上都出了红印子。 她捂着脸,含羞带怨地瞥他一眼。 而后,被他掐着脖子又收拾了一通。 出了寒山寺的正门,到了忠勇侯府的马车前。 春杏正在马车旁等着,见到纪青梧,忙道:“五小姐,你可算回来了,夫人都急坏了,差点就要亲自去找你了,好说歹说才劝了下来。” 纪青梧问道:“大姐姐和啾啾还好吧?” “夫人和小小姐都在车上歇息着。”春杏答道。 啾啾已经在马车上睡了一觉,一听到纪青梧的声音,立马掀开帘子,把小脑袋探出来看。 小丫头脸蛋上还有睡觉压出来的痕迹,显然是刚睡醒没多久,她脆声地道:“阿娘!” 纪青容见到五妹回来,放下了一直端着的心,正想念她几句,要她以后别乱跑,就看到几米外站着的那道男子人影。 她张了张嘴,又闭上了,眼中满是惊讶。 第93章 天底下最好的夫婿 纪青容是忠勇侯府世子夫人,大大小小的宫宴去过不少,她自是认得皇帝的模样。 她很想把那男子当成是和皇帝长相相似的其他人。 但奈何武肃帝样貌太出挑,气势又是独一份的慑人,她想认错都难。 武肃帝为何会出现在此?看样子,还在望着她们的方向。 纪青容想着,皇帝也许是有旁的事要微服出宫,恰好看到忠勇侯府的马车,多看几眼罢了,于是便坐在马车中未动。 纪青梧走到车窗附近,这窗子有些高,她要仰着头和小丫头对话。 “啾啾有没有乖乖听话,有没有吵到大姨母?” 啾啾摇头,委屈巴巴地道:“阿娘,你为什么去了那么久,肯定是外边有了新宝贝,就藏在这个寺里。” 纪青梧举起双手,道:“苍天可鉴,我可没有别的.....” 这话不对,她确实还有个宝贝,正是在宫中的元珩。 纪青梧止住了话,想换个别的表达。 见阿娘说着忽然卡壳,小丫头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瞬时飙泪,极为伤心,哭得声音洪亮。 怪不得阿娘好几日都不和她在一块,原来是真的有了更听话更喜欢的宝贝了! 小孩子说哭就哭,没有任何预兆,纪青梧正头疼地想着,她要如何解释。 还没等她开口,啾啾的哭声忽然变小,抽抽搭搭地看着她背后。 熟悉的香气萦绕在她的鼻尖,纪青梧微讶地回头,就见到一片绣着兰花的云白衣袍。 武肃帝从啾啾从马车中钻出后,就一直望着这娘俩,他本不欲过来。 只是她们没说几句,小姑娘就扁着嘴哇哇大哭。 见他走过来,啾啾止了哭,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不错眼珠地盯着他看。 武肃帝沉声问道:“哭什么?” 纪青梧都不好意思把这个理由告诉他。 马车内的纪青容从车窗间隙看到皇帝走近,就连忙扶着春杏,下了马车。正要行礼时,武肃帝没看她这边,只是稍抬了抬手,她退到了一边。 可反观五妹妹,没有行礼也没有问安,纪青容心内更诧异了。 皇帝虽是微服,但身上仍旧带着说不出的威严凌厉气势。 可纪青梧就这么神情柔和地站在武肃帝身边,看着他和啾啾之间说话。 两人其实站的不近,是守礼的距离。 可纪青容就是觉得,两人之间有种旁人插不进去的亲密之感,好像英武的皇帝身边,就合该立着这样的女子。 啾啾记性好,上次在宫宴见过武肃帝,知道眼前的人是有权有势的皇帝陛下,可以惩治天下之人,她撅着小嘴,开始伤心地告状。 “阿娘刚才不见了很久很久,她把她的新宝贝藏在了那个寺庙里。” 纪青梧和武肃帝目光相撞,她略带心虚地转开。 方才耽搁的时间,有一部分就是因为他强压着她不放,把她按在柳树下,软腰都被那双铁臂勒得生疼。 武肃帝神色未变,略带不解地道:“就因为这个,哭成这样?” 啾啾眼里包着一汪泪水,仿佛天快塌了一样,苦兮兮地道:“阿娘她不是最爱啾啾了,她有了新宝贝。” 童言稚语,让武肃帝啼笑皆非。 啾啾见他笑话自己,羞恼着控诉道:“你没有当过阿娘最爱的小宝贝,你不懂我的感受!” 小丫头还不忘摇头晃脑地来补上一句:“夫子讲过,没有身在其中,何来感同身受。” 诚然没有当过纪青梧“宝贝”的武肃帝,被啾啾的话一刺,顿时忽然也能理解,啾啾为何如此伤心。 他沉默地颔首。 啾啾又流出两行伤心的热泪。 在一旁看着的纪青梧,见皇帝被小丫头的三言两语就弄得败下阵来。 只能她出马了。 她轻声哄道:“阿娘还是爱......” 却被武肃帝出声打断道:“喜新厌旧是人之常情,将欲取之,必先与之。” 啾啾眼泪汪汪,大眼中满是疑惑,不太懂这是什么意思。 纪青梧红唇微张,讶异地偏头看向身旁之人。 武肃帝耐着性子讲起道理。 “若想坐稳你阿娘心中最爱的小宝贝的位置,就要凭你的本事,要看你身上有什么值得她爱的,而不是用哭闹博得同情。” 听到此话,啾啾的眼泪像是有开关,立即关上。 要做阿娘最喜欢的宝贝,她就要表现的最最好。 她眨巴着大眼睛,迅速从车窗消失了,里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纪青梧这个身量看不清马车内发生了什么,偏头去看他的表情。 武肃帝看着小丫头撅着小屁股在倒腾什么,眸中隐隐有笑意。 没过一会儿,啾啾小手捧着一个小布兜再次出现。 “阿娘,给你。” 纪青梧看了眼,就知道这是小丫头平时攒的糖糕。啾啾会把爱吃的东西攒到最后再一起吃,眼下这几块糖糕就是她最心爱之物。 武肃帝的话,被啾啾听了进去并立刻做出行动。 小丫头的粉嫩小嘴里还说着:“以后啾啾会给阿娘吃到全天下最香最甜的糕点,让阿娘住最美最豪华的院子。” 她紧紧盯着阿娘,觉得尤为不足,又承诺道:“啾啾还会给阿娘找天底下最好的夫婿,不再让阿娘吃苦。” 武肃帝听见这话,眉心一跳。 一般的妇人可能会对孩童稚嫩的话,随意应付或是不屑一顾,但纪青梧眸子亮亮地应声,心中相信她的小姑娘可以做得到。 “好,成交,阿娘等着那一天。” 纪青梧笑了起来。 就连接近她的风都变得温柔了。 她今日梳着半披发的百花分肖髻,如丝绸般柔滑的乌发,被风轻轻吹动。 身边男子的云白软绸衣袍上,出现几缕墨黑。 她的头发摆动间,划到武肃帝的肩上,而后缓慢地降落到他抬起的手掌心,缠绕在他的指尖。 * 马车驶离寒山寺。 纪青容的眼神时不时飘到靠着车厢小憩的五妹妹身上。 心中暗想,纪青梧是何时跟皇帝这般熟络的。 据她所知,五妹妹不过是参加了几次宫宴,才得见天颜,平日并无交集。 可今日二人的氛围太过古怪,不像高高在上的君王和普通臣子之女的相处。 倒像是...... 第94章 还是男人了解男人 纪青容回到家中,晚间就跟夫君提及此事。 陆倦近些日子事务繁忙,夜深了才归家,听到妻子的话。 他讶异道:“阿容,你和五妹去寒山寺,碰见了皇上?” 武肃帝近来只会比陆倦更忙碌,听李公公说,晚上连觉都不够睡的,怎还分身去了寺中。 纪青容靠在床上,把织花锦的被子往上拉了拉。 “不仅碰到了,皇上就站在马车边上陪着五妹,还跟五妹的女儿啾啾说了好一会儿话,讲了不少道理。” 纪青容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凑到他耳边。 “要我看,皇上比对宫里的元珩小殿下还要有耐心。” 陆倦顿了顿,凝思道:“陛下可不是爱闲聊的性子,五妹身上定然有陛下感兴趣之处。” 男子对女子能有什么兴趣? 被陆倦一点拨,纪青容立即反应过来,武肃帝眼中的光亮是为何。 果然还是男人了解男人! 纪青容和陆倦对视一眼,等着他接着给自己分析透彻,自家夫君向来对官场的事情看得清楚。 陆倦摸上了妻子的肚子,笑着道:“啾啾那小丫头古灵精怪,招人喜欢,圣上只有一子,定是羡慕有女孩儿的人家。” 纪青容对皇帝不熟悉,也知他今日神色柔和的不像话,原来是羡慕吗? 但她总觉得不太对。 “会不会是......”她话没说完。 陆倦在床边坐下,掀开被子的一角,手伸过去给她捏着腿。 但他回到家中,一门心思都放在了纪青容身上,不想再思虑外事,就算那人是皇帝。 “腿可走酸了?” 她放下心中的疑思,连忙收回腿去,柔声道:“听说要到孕晚期才会水肿,我现在并没有不适,不必如此。” 他担忧她怀孕辛苦,自己何尝不是心疼他早出晚归,忙个不停。 陆倦拉着她的小腿放到膝上,忽然笑道:“阿容,我们也生个香香软软的女儿。” 之前不是还说男女都行,只要她生的都喜欢。 纪青容摇头道:“我倒是希望,生个儿子。” “生个混小子有什么好的?”陆倦不满地道。 “你是不知道我的压力,还是一举得男好,以后也省的再生了。” 纪青容孕后心思敏感,忧心忡忡地接着道:“要是我一直生不出儿子怎么办,侯府的爵位不就断了,我就罪过大了。” 陆倦却不把生儿子当回事儿,道:“二哥不是有儿子,大不了过继一个就是。” 二哥陆威是庶子,袭爵位轮不到他,但若纪青容生不出,就只能过继了。 纪青容总觉得做夺人之子的事,太过不仁,再加上二嫂冯双将松哥儿看成眼珠子一般,她不可能答应。 看纪青容脸皱成一团,陆倦道:“阿容觉得不好吗?没关系,为夫还有别的办法。” 生儿子的事情,哪能还有别的办法。 纪青容拉下脸,怒道:“陆子攸!你该不会想找个外室帮你生吧。” 陆倦按捏的手停下,大手从她的撒脚裤中探了进去,找到软肉捏了一把。 “你真是胆肥了,敢直呼为夫的名字。” 纪青容心内一紧,刚才不管不顾地叫他,现在心中十分后悔,可看他眼中分明没有怒气,眸中发亮。 “是你说有旁的办法的......” 陆倦单手解开腰带,随意地道:“我说的办法是把世子之位让给二哥,可不是你那个把我推给外室的坏点子。” 听他把让爵位之事,说得像是让个饼子一样简单。 纪青容坐起身来,盯着他的眼睛问道:“夫君,你当真如此想?” 这会儿功夫,陆倦已经把外袍都褪去,只穿着里边的中衣。 他悠哉地道:“阿容难不成以为,我仅是因为这个世子身份,才会得到皇上宠信,不靠侯府,你家夫君就立不起来了吗?” 听到他这番底气十足的话,纪青容一下子就觉得心安了。 又听陆倦无所谓地道:“这事儿不要紧,现在要紧的可不是这个。” 纪青容觉得现下没有比这更要紧的,这话要被婆母崔氏听了去,估计会气到发疯。 可下一瞬,被陆倦拉着手放到某处,朝堂上不可一世的天子宠臣,在她耳边轻声恳求着:“帮帮我,阿容。” 只怪陆倦给出的解决办法,实在太令她满意,纪青容不得不顺了他的意。 再沐浴一次后,纪青容困倦地倚靠在陆倦怀里。 陆倦抚着她的后背,垂眼深思着。 现在是侯府宗亲,说不定哪日就会成为磨刀石,武肃帝可不是愿意与世家大族同舟共济的帝王。 陛下出身于世家,早就看透了这片盘根错节的宗族关系网。 各大世家看上去光鲜煊赫,实则底下埋藏着污遭,已然从根上烂透了。 武肃帝有心整治,只是还没有寻到合适的下手机会,从哪家开刀,也是个未知数。 * 一周后。 纪府大门挂起了白灯笼。 纪家三子纪长彦在诏狱中熬了些时日,还是去了。 纪老夫人自打从慈宁宫回来,就一直缠绵病榻,忧思过重,身子不见好,得知孙儿去世的消息,病的更重了。 吴氏抱着牌位哭晕了几次,是以这次的丧仪,全靠大夫人乔氏撑着。 满堂皆白,前来吊祭的人不多,灵堂内冷冷清清。 因为纪长彦生前是有罪之身,平时玩得好的狐朋狗友们一个也没有出现,就连永王都没有露面,只是差人送来了祭礼。 祭礼是由永王妃打理,她也借着这机会,给纪青梧传了话。 陶婉音服用了她给的第一个药方,身子已大好,现在就只等,第二个药方何时见效了。 纪青梧在梧桐苑的窗前坐着。 她穿着白色素裳,并未戴头饰,清水芙蓉般纯然,她手中拿着用醋泡过的灯芯,在灯罩外层加了水,就做好了一盏长明灯。 本来她不打算去灵堂,但再多恩怨随着人的故去就该消散了结。 纪青梧把长明灯放在灵堂一角,又燃了一炷香,就离开了。 她刚出正门,往梧桐苑的方向走,身后传来尖利的喊声。 “你不许走!” 瘦得脸都尖了不少的纪青媛,就站在她身后。 第95章 皇帝就这么不放心她? 纪青媛眼神凶恶盯着她道:“你也有脸来三哥的灵堂上香?!他就是被你害死的。” 这些时日,纪长彦出了事儿,母亲吴氏像是得了失心疯一般,就连最疼她的老太太都病倒。 一月之内,二房就衰败如斯。 可大房的母女一切照旧,日子过得惬意,就连纪长彦的丧礼上,她们脸上也没有伤怀之态。 纪青媛恨声地道:“纪家怎么会有你这种冷血的人!” 纪青梧看清了她眼中浓浓的怨恨,皱了皱眉,死者为大,自己不想在此处与对方起争执。 她沉下肩膀,打算息事宁人。 可纪青媛却突然冲到她面前,拽着她的胳膊。 不依不饶地道:“你不回答心虚了是吗,那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三哥会被带走,你不说清楚休想走。” 她不知从何处拿了一把刀,亮在纪青梧眼前。 但还没等纪青媛说出威胁之语,她的手腕就传来剧痛,被人一掌劈到手臂,匕首被震落在地。 纪青梧根本来不及体会“刀架在脖子上”是何感觉。 眼前的一幕,令纪青梧又一惊。 那人瞬时出现,又火速消失,快如黑色闪电。 她看了看疼得面容扭曲的纪青媛,说道:“不管那夜到底发生何事,纪长彦杀害御史是事实,皇上没有因此怪罪纪家,你没有被流放北地,现在还能享受着锦衣玉食,应当感激。” 被剥离整件事外的纪青梧,明白武肃帝为何这么做,他禁了自己的足,看似是惩处,实际上对她来说是保护。 被家中兄长送到永王床上,虽她是受害者,但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就算什么都没发生,她的名声也会因此尽毁。 纪老夫人从宫中回府后,就没有过问那夜究竟发生了何事,是因为老太太懂得,皇帝下手够快够狠,背后许是还有其他原因。 事已至此,知道愈多,反而会惹上更多麻烦。 可二房还剩下一个脑子简单又胆子大的纪青媛,直接冲到了纪青梧面前来逼问。 纪青媛疼得脸上都冒了汗,声音嘶哑问道:“刚才出来的那是什么人?” 纪青梧拾起地上的匕首,在对方恐慌的神色中,走近了她。 她用刀背拍了拍纪青媛的脸。 语气却轻轻柔柔地道:“四姐姐,你真想知道那夜发生什么事情了吗?还想知道刚才出现的那人是谁?” 刀片贴在脸上,带来彻骨的凉意,纪青媛打了个寒颤,她强撑着才能不后退,嘴唇在抖。 纪青梧接着道:“可是知道了就活不得了,你既然这么心急想知道,想为三哥打抱不平,就下去一块陪他吧。” “我现在就告诉你。” 说着,靠近她的耳边。 纪青媛就是个纸糊的老虎,早已经吓得说不出话,她忍着手腕的疼,双手捂住耳朵猛摇头。 “我,我不,不想听了.......” 纪青梧望着手中闪着光的刀。 她的唇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其实这匕首根本没有开刃,只是一把镶着宝石的观赏用的小刀,连削苹果都不能。 自己这个三姐姐,每次都是当着她的面搞事。 坏得让人很省心。 只是方才出现的那道黑影,不知是三川还是四海,解了禁足后,他们还一直在她身边?武肃帝就这么不放心她? 纪青媛就看见纪青梧低头笑了笑,心情不错地又把刀塞回自己手中。 而后,给她留了一句话,就离开了。 纪青媛站在原地,咂摸着五妹的话。 “你连刀开没开刃都不知道,又怎么能看得透人心好坏,算了,我不和你计较。” 这下,纪青媛不仅手腕痛得厉害,脸涨成猪肝色,胸口也气得像是要爆炸一般。 但她不敢再拦上去。 这场丧礼过后,纪家安静了几天,只是家中小辈早殇,又因犯了大罪,祭奠了几日就撤掉了灵堂。 纪府很快又恢复了往日情景。 * 北黎尚武。 每年都会办一两次骑射大典,今年定下在皇家的木兰围场举行。 只是,时日也比往年提前了不少,听说是皇帝亲自提及又敲定的。 各家会骑射的贵女摩拳擦掌,打算在骑射大典上好好展示一番。 早上纪青梧去安居苑时,乔氏跟她特意提起此事,纪青梧其实也手痒,但又觉得该行事低调些,还没想好要不要报名参加。 等到回到梧桐苑,就发现桌上多了套东西。 是暗红绣金连理莲纹的全套骑装。 上装、马裤、外裙和帷帽,还有马具等一应俱全,不同她之前穿过的,这套衣服繁复高贵,细节精致。 是何人悄无声息地所赠,纪青梧眸光闪烁,心中已有答案。 转瞬几日过去。 骑射大典开场,一般都会由武肃帝亲自下场,射出骁悍的第一箭。 武肃帝正立于靶子正前方的高台之上,一身银色铠甲,在光照之下熠熠生辉,衬得他更加英挺非凡。 纪青梧在边侧的看台上手心忍不住冒汗,高台距离那箭靶足足有几十米远,以她的位置甚至都看不清靶心的圆环。 在万众瞩目下的场合射箭,且必须要射中,不容许丝毫的偏差。 武肃帝俯身扯弓,右臂毫不费力地拉满弓弦,两手再一合力,羽箭正如游隼一般破空而出。 纪青梧紧张地攥住了衣袖,目光紧紧跟随着箭射出的方向。 华丽弓箭,白刃闪光,铮得一声! 羽箭狠狠地射中了靶心,那尾端的白羽在红色靶圈的映衬下,显得雪亮夺目。 此刻,不仅那箭靶在震颤,纪青梧觉得自己的心尖也好似在随之颤动着。 山呼海啸的叫好声爆发而出,摇晃的旌旗可以蔽日,只听战马嘶鸣,数千人手中的弓箭齐发,飞箭如雨。 纪青梧凝视着高台之上的男子伟岸身影,眼中荡起波澜。 方才那利箭出手的那刻,带着力挽千钧的气势。 单看这一箭的臂力和准头,纪青梧想了想,北境军中除了卫廷可以一较高下,此外,应是无人能及。 上次在集英殿中,武肃帝握着她的胳膊射箭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现在想想那一箭的力道,皇帝陛下应是在哄着她玩。 第96章 骑射大典,女将风范 骑射大典正式开始。 一共有两日的赛程,先进行的是围猎。 众人纵马奔腾在山林之间,射杀猛禽走兽,最后以猎物之数定出胜负。 兔子、野鸡、鹰隼、鹿、野猪和虎豹等不同猎物的计分方式有所不同,但分值更重的头彩,还当属不定时放出来的,带有特殊标记的猛兽。 女子不像男子那般规矩众多,自由组队,人数不超过十人即可。 乔氏嘱咐了她几句:“不要碰到什么事都冲到前边,也别想着拔头筹,你怎么去的,就怎么全须全尾地回来,听到没?” 纪青梧笑着应声:“知道了,娘,我都多大了,我会小心的。” 乔氏不放心地絮叨着:“是,你是长大了,可你也是做人娘亲的,想想啾啾,不要乱来。” 纪青梧又连连保证自己不会受伤,乔氏才放了人。 她拿起专制的弓箭和袖弩,单手撑着侧边栏杆,腰腹部微用力,一个侧边翻身后漂亮落地。 那恣意又潇洒的姿态,惹得附近几人发出惊叹声。 纪青梧能感受到高台上的目光凝聚在她身上。 她握紧马鞍提气跃起,细长的腿凌空跨过马鞍,动作干净利落地翻身上马,身姿轻盈又有力道。 纪青梧并没有朝高台之上回看过去,而是低头瞧着自己这一身深红色骑装。 这套骑马服合身得像是量身定做一般。 穿上后全身线条流畅,背薄腰细,腰身收束得极好,多收一寸就紧勒,多放一寸有盈余。 纪青梧一双笔直的长腿蹬在马镫上,长发高高竖起,英姿飒爽,不像平时娇柔的样子,倒有几分战场女将军的风范。 这时,有人骑着马过来,命令道:“你跟我一组。” 勒着马绳的纪青梧,偏过头看去。 庆云公主不知何时骑着枣红小马过来,颐指气使地问道:“五表姐,我看你落单了,你可有组队?” 公主身边还跟着几家世家女子,纪青梧看着脸熟,应都见过,但她分不清楚她们都是哪家的。 况且,这些世家贵女,大半都是看不起她的,她也犯不着上前搭话,自讨没趣。 庆云公主扬起下巴,像是开恩地道:“我记得你的箭术不错,就到我的阵营里来吧。” 纪青梧可不想跟在她们身边束手束脚,况且两人之前就有过节,说不定要受气。 于是她随口搪塞:“殿下,我射箭可以,但是骑术不精,而且我自由散漫惯了,就想着来林子里散散步。” 亮蓝色衣衫的女子哼道:“不知好歹!公主,我们走吧,别管她了。” 她们只是想着纪青梧箭术还不错,想拉她进来多打些猎物,为公主撑面子。 这次,卫妃和后宫的娘娘们也组队下了场,太后和卫荔如不对付,庆云公主也想为母后长长脸。 要不是不得已,庆云公主不会纡尊降贵来找纪青梧示好。 哪成想却被纪青梧干脆拒绝,她高昂着头,娇呵一声,驾马离开。 纪青梧目送着她们远去,扬唇笑了笑。 从那日见到骑射服,她下定决心要参加后,还特地苦练了一阵。 她摸着手心还没养好的水泡,还有新起的薄茧,何必给别人做嫁衣。 她自己玩得尽兴,就得了。 这一路上有督导侍卫在做指引,纪青梧顺利找到了围猎所在的圈地。 男子女子围猎的地界是分开的,里面的动物凶猛程度也不同。这次行围分了八个方向,纪青梧想了想,前往没人选的东南方向。 毕竟是孤身一人,所以她不打算猎大型的兽类,抓抓野兔野鸡,还有小鹿之类的就够了。 一个半时辰,她就猎到了六只野兔,三只山鸡,一只鹿,箭上有标记,过后会有侍卫来捡起计分。 纪青梧也没打算拼名次,见好就收,她纵马悠闲地往林子里骑去。 阳光从树叶的缝隙中洒落下来,马蹄踩踏过积叶和泥土发出吱吱声,听得她格外舒爽,这也算是在四方天地中,短暂寻得了可以畅快呼吸的地方。 但这份惬意没有持续太久。 很不巧,和从另一方向而来的一队人马碰见。 纪青梧定睛一看,还是老熟人。 庆云公主依旧是那副用鼻孔看人的神情,问道:“五表姐,可有射中什么猎物?” 其实不用问,她眯着眼看,发现纪青梧的箭囊已经空了大半,必然猎得不少,而她们几人加在一块就猎了两只山鸡。 刚才她们也遇到了卫妃,她可是猎获不少,还笑着问要不要分给她点儿。 庆云公主有志气地拒绝,她要亲手猎到,把卫荔如的风头压下去。 可纪青梧却盯着西南方向的地面,没有回答她的话。 “公主问话,你为什么不回答!”亮蓝色衣衫的女子斥道。 纪青梧用食指贴在唇瓣上,嘘了一声:“你们先别说话。” 她在地面上有了新发现,这里应是兽类的脚印和粪便。 纪青梧率先下马,靠近了印记仔细查看,她推测着,应是刚离开不久且为大型的食肉猛兽。 很有可能就是督导侍卫所说的,不定时放出来的带有特殊标记的猛兽。 只是好端端的,猛兽怎么会出现在女子围猎的禁区里...... 纪青梧直起腰,道:“从这脚印的深度来看,这动物的体型较大,从粪便的气味和色泽来看,应是一只年轻雄兽,我们还是赶紧离开。” 这话一出,几个女子的神情怪异。 亮蓝色衣衫的女子鄙夷道:“你就这么凑近了去看?也不嫌那东西脏污。” 庆云公主更是以袖子捂着鼻口,神色不快,觉得这乡野地方长大的五表姐粗鄙不堪。 纪青梧才想起来,京城贵女们对于动物粪便这些东西很是反感。 可她作为医者,早就见怪不怪。 蚕砂、夜明砂、五灵脂、望月砂这些名贵的中药材都是取自动物的粪便,说不定这些女子都吃过用过抹过。 庆云公主在短暂不适过后,对纪青梧分析有猛兽的话,来了劲儿头。 兴奋地道:“我们就循着脚印,去会会那头野兽!” 听她想要往林子深处去猎“头彩”。 纪青梧欲言又止。 第97章 惊马失控,命悬一线 纪青梧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头彩不是那么好拿的。 按理需五个大男人围攻才有胜算的野兽,她们几个弱女子去猎,这不是等同于羊入虎穴。 庆云公主还是过于自信了,纪青梧好心地道:“殿下,那猛兽应在附近,还是要小心为上,不如我们暂时退避,要是被黎大人知道了,定会为你担心。” 她还特意提了那人,希望庆云公主可以顾惜自己的安全。 可庆云公主听见了黎承训的名字,面色变得更气闷:“别跟我提他,他哪里顾得上我。” 两人吵了架?纪青梧倒是没想到,黎承训敢惹恼公主殿下。 那位亮蓝色衣衫姑娘,名叫霍少芳,是出自武将之家,她信心十足地道:“公主想干什么,何时轮到你来说教?你胆子小害怕就一边待着去,我来为公主开路。” 霍少芳头一个钻进了林子里,她们几人也跟着蹿进林子深处追猎物。 纪青梧自知劝不住,且已经尽到告知她们危险所在,就随便她们折腾罢,那野兽说不定走远了。 她翻身上马,慢悠悠地往回去的路上走。 可走了一半,她叹了口气,心中还是难安。 之前听乔氏说起,为何庆云公主会养成这么骄横刁蛮的性子,除了太后宠爱太过的原因外,就是皇帝也明里暗里纵着这个妹妹。 庆云公主要是真出了事......她毕竟是武肃帝亲妹。 虽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是少一事,不如不出事。 纪青梧忽然想到了什么,她可以把这个消息放出去,请人来帮忙。 她在半路上戛然勒马停住,对着空无一人的草木唤道:“三川,你在吗?我有要事要找你,可否出现一下?” 回答她的是一片安静。 纪青梧又仰头看着头顶上高耸的大树枝干,再次尝试唤着:“三川?” 嗖得一下子,从树上跳下来一人,他之前隐藏在树叶中,竟一点儿都看不出破绽。 纪青梧错愕地道:“怎么是你?” 细看那人却不是三川,是更年轻些的四海。 四海板着脸道:“三川有别的事,他不在,有什么事和我说一样。” 纪青梧点点头:“你在也行吧,庆云公主遇到了猛兽,可能会有危险,你找人过来盯着,或者请人把她劝回去。” 什么叫他在也行吧,这么为难,四海语气不善地道:“纪五小姐,这事情本就是公主殿下一意孤行,你为什么要管?” 方才发生的事情,他都在暗中见到了。 纪青梧道:“我没要管,就是尽到告知的责任。” 四海很清楚他要保护的是何人,直接拒绝道:“我奉命只管你的安危,其他人我概不负责。” 纪青梧真不知道皇帝到底给他下了什么指令,连他亲妹的生死都可以不管不顾,一时有点语塞。 她蹙眉道:“这是其他人吗?庆云公主是陛下亲妹,况且事出从权,既然你是派来保护我的,我的命令,你听不听?” “再者说,庆云公主在围猎中,被野兽伤了或者吃掉了,这消息传出去,北黎谁人颜面有光?” 四海面露难色,三川被派去处理其他事了,但在走之前特地重申过,这位纪五姑娘的事都可以破例。 过了片刻,他闪身消失。 见四海听命去搬救兵,纪青梧也放下心来。 她打马漫步,不急着回营地,再吹吹风也不错。 可没多久,纪青梧就听见女子们的尖叫声穿出林子,还有猛兽危险的低吼声。 她扯了扯唇,还真的好的不灵坏的灵。 叫喊声越来越凄厉,纪青梧认命地扬鞭调转马头,朝那声音传来的方向,行了一段距离。 忽然,有人从夹道中冲了出来,正是亮蓝色衣衫的霍少芳,这些人中,属她的骑射最好。 但只见她一人逃了出来。 纪青梧问道:“庆云公主和其他人呢?” 霍少芳拉着缰绳的手在抖,惊慌道:“殿下,殿下的马受惊了,她还在里边,大家都四散着逃跑了。” 把庆云公主一个人留在里边?纪青梧不知说什么好。 她追问道:“是什么猛兽?” 万一是大型野兽,她可不想过去送命。 霍少芳道:“我没看清,那野兽一叫,我们就撤退了,可殿下的马受到惊吓控制不住,四处狂奔。” 纪青梧松了口气,这个结果还好,这马受惊跑了,总比吓得不会动弹待在原处,等猛兽过来被撕咬成成碎片得好。 她问道:“你可看见公主的马往哪个方向跑了?” “好像,好像是那边。”霍少芳指了个方向。 那边...... 纪青梧之前来回转悠的时候去看过,是一片荒凉的悬崖,虽然有护栏围着,但受惊的马随时有能力跨过去。 万一真疯跑冲过去,这时间可耽搁不得。 纪青梧双脚用力夹了马肚子,飞驰而去,呼呼的风声吹过她的脸颊。 她骑的这匹马是只成年骏马,比庆云公主的小马脚程更快些,但也几乎快跑到围猎场地的边上,隐约可见护栏的影子时,才追上去。 那匹枣红小马还在疾驰。 庆云公主的身子已经坠得贴近地面,几欲将她甩落马下。 公主殿下的脸上都被溅了不少泥土,发髻散乱,她也在努力回正身体,但那马力气太大,奔跑的方向摇摆不定,实在难以动作。 纪青梧见前方之地更宽阔些,手下用力控马,努力让两人的马匹并驾齐驱。 庆云公主余光看到是她来了,惊怕地道:“五表姐,救救我。” 这次的这声表姐,她听得出来,叫的是情真意切。 纪青梧绷着一张小脸,左脚用力钩住马镫,侧翻下腰,看准时机,一把拽住了庆云公主的腰带,把她重新提溜回马上。 那匹马被迫减速,鼻孔喷薄着粗气,暴躁异常,一下子猛冲,就又拉开距离。 纪青梧怕把自己也给拖拽得摔下马,她只能先松了手。 “五表姐......啊啊啊!救我!” 枣红马嘶鸣着,高抬前腿正要立起,眼看庆云又要被掀带着向后甩去。 纪青梧心内直道不好。 她当机立断,松了手中缰绳,飞身上了那匹枣红小马。 第98章 跳马坠崖,谁来救我 她自庆云身后勒紧缰绳,这马感受到背上之人握着缰绳的力量,开始变得平静下来。 幸好这只是一匹还不大的小马,换做打仗的战马,纪青梧可控制不住。 马惯会“欺负”人,你越是对它温柔,便要受它的作弄,一旦感受到你的气力,便会老实安分。 纪青梧掌握缰绳后,这匹枣红小马明显受控了很多,但还仍旧向前奔跑着,停不下来。 眼看着就要冲破栏杆。 纪青梧瞬间做好了决定,她抱住庆云,高声喊道:“我们跳下去,别怕!” “不行......我怕......” 庆云公主早就吓傻了,死死踩着脚蹬,拽着马背的鬃毛不撒手。 连累令纪青梧错过了跳马的最佳时机。 这马一下就翻越过隔离带,纪青梧心一狠,用尽身上力气拽着庆云公主,把她拖拽下马。 两个人搂抱着在满是石子的地上滚了好几滚,直接滚到峭壁边上才停下。 庆云公主一睁眼,发现自己半边身子之下就是深渊,她吓得手脚在空中乱踢。 纪青梧皱紧眉头,警告道:“别动!” 公主哪里听得进去,大力推了纪青梧一把,想赶紧离这危险之地远点儿。 感受到身下沙土的流失,纪青梧想滚回里侧。 可为时已晚,砂石松动后成块掉落,庆云公主尖叫着,两人一块跟着坠了下去。 纪青梧反应很快,看到峭壁上还有一颗大树,大喊道:“抓住树枝!” 庆云公主求生意识非常强烈,急忙抱住最近的那棵树。 本来这棵树更繁茂,可以禁得住两个女子,但被庆云在空中又一顿乱踢,纪青梧的胳膊被她的脚踢中,没能抓住枝干。 她接着往下坠,但也是命不该绝,下边还有一棵小上一点儿的树,她抓牢了挂在上边,才免于跌入深渊摔成肉饼。 庆云公主抱着树,不敢看身下的悬崖,哭嚎着大喊大叫。 “五表姐!五表姐你死了吗?” 纪青梧抓稳后,略带无奈地回:“没死也快了。”刚才差点儿被对方乱踢的那脚给搞死。 不过庆云实在惊慌,并不是故意。 “五表姐,我们怎么办啊!”没遇到过这种危险的公主已经崩溃,大喊着:“上边有没有人!快来人救救我,本公主在这里!” 越到危险之处,纪青梧越能保持冷静。 她道:“殿下,霍家的那姑娘知道你的马跑到了什么方向,她们寻过来也要花些时间,你先省省力气。” 听着五表姐镇静的语气,庆云的心中也跟着安定了些。 其实,纪青梧并不指望那个霍姑娘会叫人过来,毕竟她刚才驭马追公主之时,她也没有跟着过来,定是吓怕了,不敢再把这消息告诉别人,偷偷溜回去都未可知。 但她笃定有人会寻过来,是因为信任武肃帝派给她的人,四海一定可以带人找到她们。 果然,没过多久,就有一群人拿着火把寻了过来。 领头的人,见到地上马蹄疯跑后踏出的痕迹,还有人翻滚时擦过的痕迹,立马跑到悬崖边上。 他的声音还算稳当,大喊道:“庆云!” 庆云公主仰头瞧见那人是谁,眼泪唰得就流了下来。 声音委屈又可怜地回应:“承训,你来了,你来救我了,我不该跟你赌气,你来了就好。” 两人因为一些事吵了架,但刚经历了生死一线,庆云觉得再没什么比见到他更好的事。 黎承训看到峭壁之下,挂在树上的庆云公主,镇定地安抚道:“公主你别怕,我马上拉你上来。” 但当他看清再往下的小树上,挂着的红衣女子是谁时,全身一僵,冷静的神色瞬间变得慌乱起来。 纪青梧倒是没想到先寻过来的是他。 不过甭管是谁,有人来了就好,总算要得救了。 她现在的心情,就是无比后悔......后悔早晨多用了一碗粥。 因为她感觉到自己抓着的这颗小树,开始轻微地摇晃,快要禁不住她的重量。 黎承训趴伏在地面,几经犹豫之下,还是先朝着庆云公主伸出手。 但在此时,只听哗啦一声,挂着纪青梧的那棵小树忽然松动,树根都露出来不少。 庆云公主的手落了空,她震惊地看着黎承训的手就这么移开。 黎承训注意到纪青梧这边的情况,没做他想,伸向庆云公主的手,临时改道,身子往下探去,直接一把拉住快要下坠的女子。 下一刻,那棵小树就脱离了岩壁,直直地坠向漆黑一片的深渊。 若是他方才犹豫,纪青梧就跟着摔下山崖,现在尸骨无存。 黎承训那双瑞凤眼中装满后怕的情绪,他只剩半个身子在地面,手指用力抓紧她。 “抓紧我!” 纪青梧唇色发白,显然吓得不轻心脏狂跳,随着黎承训拉她的力道,她脚下也跟着使劲儿。 就这么一拉一蹬,她终于回到了平实的地面。 与此同时,几个同来的侍卫,也连忙把庆云公主拉了上来。 纪青梧手心里都是汗,她小口喘息着,独自走到远离峭壁,在护栏之内的地界,平息下心情。 她当时冷静,过后心内也觉得害怕。 庆云公主被救上来后,身体都抖得像筛糠,腿软地坐在地上。 “庆云,你还好吗?”黎承训上前握住她的手,却被她一把甩开。 庆云公主手疼脚软,但因为心内的愤怒在支撑着,她摇摇晃晃地走到纪青梧身边。 在众人都反应不及之时,庆云公主像是把全身的力气都用尽了,甩了她一巴掌。 纪青梧下意识地往后躲。 养尊处优的小公主身体也没剩下什么力气,不仅打偏了,指甲还勾住她几缕发丝,手指只是擦着她的脸而过。 庆云公主费劲巴力地打完人,身子一歪,重心不稳地就要栽到旁边。 纪青梧还在平复劫后余生的心情,也没料到庆云会突然发作,还有力气来找她的茬。 看上去是打中了,但是不疼,就是有点儿难堪。 毕竟打人不打脸,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 她眼眸闪过光,在暗处伸出腿一绊,庆云就直直地栽进她右侧的草丛里。 第99章 她有皇帝这么大的靠山 随后,女子的尖叫声冲破云霄,比方才吊在峭壁上更甚。 黎承训和侍卫们都跑了过来。 纪青梧佯装惊讶地转头惊呼:“殿下......” 庆云公主正好栽到了一大坨不知名野兽的粪便中。 这具有冲击力的画面,令黎承训忍不住后退一步,几个侍卫愣了一下,连忙过来把公主搀扶起来。 身娇肉贵的公主这辈子没有碰过这东西,不仅身子抖,就连脸上的肉都在抖。 纪青梧抿了抿唇角,压抑上扬的弧度,有仇当场报的感觉确实很舒爽。 这时,她看到不远处有更多更亮的火光在向这边聚集着。 纪青梧用手捂着适才被庆云打的半张脸,道:“殿下,你的马匹受惊,是我救了你,可殿下却要恩将仇报,不知臣女做错了什么。” 庆云公主指着她,手抖个不停,愤怒地想说什么。 马蹄声越来越近,黎承训和一众侍卫们见到来人,立马跪地问安。 武肃帝穿着玄黑无领的马蹄袖骑射服,袖口和衣襟处有龙纹,外披了白色薄甲,马背的袋子中挂着通体乌黑的长弓,还有一簇白羽利箭。 纪青梧由坐姿也改为跪伏的姿势,跟随大家一块跪迎皇帝,她方才就有过猜想,过来的人会是谁。 见真的是他过来了,她才有种实实在在的心安之感。 武肃帝手下轻轻挽缰,马蹄声减缓,在纪青梧身边停下,他的视线逡巡过现场,而后拧眉道:“庆云,你这是什么样子?” 公主满身污秽,已有人递来帕子,可越抹越脏。 黎承训也没有靠近她,不知是因为公主的暴躁脾气,还是她身上的污臭。 见众人的视线都围在她身上,庆云公主又气又急地指责着纪青梧道:“都是你,你在本殿下面前就敢勾引驸马,可有把我放在眼里。” 武肃帝高坐在马上,跪了一地的人,他视而不见。 庆云哭闹的声音,他听而不闻。 目光落在跪在一片草丛中的女子。 她高高束起的发已松垮,还有几缕不规整地散落在脸侧,骑马装也刮出几道口子,膝盖处隐约可见莹白皮肤。 大概是在地上翻滚后,沾了土,脸蛋灰扑扑的,脑袋上还刮着几片峭壁上那棵小树翠绿的树叶子。 纪青梧只剩下一双眼睛还是亮晶晶的,情绪看着还算平稳。 忽然从武肃帝身后传来一男子的嗤笑声,纪青梧仔细一看,这才发现尉迟连平和李公公都伴驾在侧。 庆云公主不忿地道:“你笑什么!” 尉迟连平打量着现场,先头赶过来的侍卫少说也有十来人。 他道:“公主可要慎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能叫勾引?多半是公主看错了。” 庆云公主立马反驳道:“本殿下眼神好得很,必定不会看错。” 见她胸前和腰上一片黑糊糊的东西,尉迟连平早就忍不住了。 他笑声震天,大声道:“公主还是先把身上的牛粪擦掉,再说这话也不迟,谁人眼神好使的,会一脚栽进粪堆里,摔个狗啃泥!” 庆云公主气得跺脚,可这人是华昌长公主的驸马,是她的大姐夫,她敢怒不敢言。 她又把矛头对准在一旁的纪青梧。 “五表姐你来说,刚才你都做了什么!” 尉迟连平的嘴角都快无语地撇到耳朵后。 在场的人,谁看不出皇帝心情不虞,脸色比暗沉的天色还是黑,偏庆云公主还在这里脑袋不清楚地发疯。 半炷香前。 武肃帝没有参加今日的围猎,正在大帐中做推演兵法的八阵图,尉迟连平守在帐中。 暗卫来禀告庆云公主遇到猛兽时,皇帝的表情还四平八稳。 手中御笔不差分毫地描制正阵和坤地,命人通知黎承训带着侍卫去救就是,他过去也于事无补。 没过多久,又有皇城司的人来报,说是纪五小姐和公主在山崖遇险。 武肃帝手中的笔顿了,墨汁晕染了米黄绢本...... 他们匆匆地赶来,一路上皇帝神情紧绷,眼神深得骇人,就连尉迟连平都不敢多话。 穿过围场,临近山崖,见到一个红色身影蹲坐在青绿草丛,抱着双膝,捂着脸不知在说什么。 武肃帝身上那股山雨欲来的威压之势才消减。 尉迟连平奇怪地看着此时的纪青梧。 纪家那个娇柔的五姑娘,受了这么大磨难,在他们来之前好像还在据理力争。 可等他们来了,被人指责却一声不吭,又黑又亮的大眼睛来回转,不知在琢磨什么。 是不是吓傻了? 有武肃帝这么大的靠山摆在眼前,她不赶紧往上靠,还在等什么? 纪青梧确实在思虑着旁的事儿。 她心内明白庆云公主为何大作大闹,无非就是因黎承训先救了自己,她因妒生恨,这个年纪的姑娘,把爱情看的比天都大。 可再这么闹下去,她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她不想被众人误解,尤其是现在正目光沉沉盯着她的这位。 若是被皇帝误以为自己和黎承训有什么私情...... 纪青梧就觉得身上凉飕飕的。 上次就因为黎承训酒醉后抱了她一下,武肃帝就借题发挥,发了好大脾气。 她压下别的情绪,也许庆云公主当时挂在她上边一些的位置,看不到她的情况。 纪青梧头脑清醒地解释这个误会。 “殿下,我们滚落峭壁后,我拉着的那棵树不如你那棵繁茂,小树的树根已经松动,马上就要脱落,所以黎大人才会先拉我上来,并不是你以为的我们之间有私情。” 听完纪青梧的解释,李渝宗也跟着心惊胆颤。 不仅是因为得知了她刚经历极为凶险差点儿丧命之事,也是因着身旁皇帝阴郁的脸色。 武肃帝的眉心皱得更深。 公主已经失去了理智,妒火中烧,开始口不择言。 “那也是你该死!” 纪青梧为了救她,差点没把自己的小命搭进去,就算没指望着庆云感激她,也没想到会在受到一巴掌后,又得了这么一句“该死”的话。 要不是有旁人在场,纪青梧真想把这个脑子里只有情爱的小公主按进粪堆里,让她好好清醒一下。 但现在,显然有更好的办法。 第100章 抱着大腿不撒手 纪青梧捂着右脸,双肩瑟缩了一下,声音委屈的不成调子。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公主殿下就算再气也该消了,方才已经不管不顾地打了我一巴掌,难道还不够吗?” 纪青梧眼眶发红,身子颤抖,柔弱得像被一阵风就能吹倒。 庆云公主看她这副容色,说不出驳斥的话来。 尉迟连平皱了皱粗眉,没想到庆云这么不知好歹。 心内又感叹,这纪五姑娘虽说开了点窍,但还是不够。 她就应该直接跑过来,抱着皇帝的大腿不撒手,边哭边说才对。 不对,兴许都不用掉泪,就这么眼眶红红地望着皇帝,她根本都不用动嘴皮子。 在众人来之前,纪青梧一直表现得从容又镇定。 她突然表现出来的委屈,也令庆云公主想起,是这位看着娇弱的五表姐,不顾危险救了她的性命。 她也是女子,她也会害怕。 “赵嘉云。” 这时,有人淡声说了三个字。 庆云公主大名为赵嘉云,只是已很久没人这么叫过她,都是以封号尊之,阖宫上下,敢这么叫她名字的...... 武肃帝高坐在马上,神色寡淡,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眸底深不可测。 庆云公主看了一眼,眼神震颤着立即止了声音,把头低下。 李渝宗咳嗽一声,道:“公主见陛下,为何不行礼?” 李公公这话是在点醒她,庆云公主赶紧跪了下来,连忙道:“皇兄,我只是,只是受到了惊吓,所以在御前失了仪态。” “你刚才说,该死之人是谁?” 庆云公主低头规矩地跪着,再不敢放肆。 武肃帝面容冷峻,压下眉眼看她:“朕看,是你。” 庆云公主瞳孔一缩。 皇帝虽与她不是一母所生,但自打她有记忆以来,对她还算纵容,犯了错也很少训斥,这还是第一次对她说这么重的话。 武肃帝的话语令她清晰地意识到。 眼前之人是高不可攀的帝王,不是能容忍她随意撒泼置气的兄长。 武肃帝的视线又落在地面上的痕迹,他能料想到当时的惊险程度,沉声道:“若是没有纪小姐救你,你焉有命活到现在。” “你不自量力地去追踪猎物,侥幸逃脱后还不清醒,拖累别人跟你一道摔下悬崖,还对救自己性命之人,如此刻薄,这就是你长这么大所学的规矩,是谁教你的!” 庆云公主嘴唇嗫喏着,她很想解释一两句,可皇兄没有说错,原来她做的事情,竟这么不可理喻。 武肃帝俨然对她失望透顶,眸底已结冰,直接道:“你连四岁孩童都不如,让朕的颜面都无光。” 这话,比打她耳光,还要令她难受千倍百倍。 庆云公主眼眶滚出泪,哀求着:“皇兄,庆云知道错了。” 武肃帝冷声道:“知道错了,就跪在这里反省。” “皇兄......” 庆云公主只敢小声叫他,不敢再惹怒他。 失宠不得圣心的公主是什么下场,前朝的就有着血淋淋的例子。派去蛮夷之地和亲,接连嫁给父子兄弟三人,受尽侮辱和耻笑。 纪青梧也觉得公主这任性而为的性子该改改了。 跪在悬崖边上,这个惩处法子不错,正好可以让她回想一下,方才有多惊险。 纪青梧悄然抬头看了眼皇帝,却发现他仍注视着峭壁边上,手背上起了青筋,像在忍耐着几欲爆发的情绪。 众人静候着,武肃帝却策马离开,马蹄声渐远。 一群人也随着离开。 纪青梧看着大部队消失的影子,皱了皱眉头,心情复杂。 她撑着地面起身,特意走到在罚跪的公主面前,绕了一圈。 庆云公主挨了骂,也正在受罚,眼神心虚地不敢看她,没了嚣张的气焰。 纪青梧知道自己心内涌出的失落情绪,并不是因为庆云。 李渝宗还留在这处,走上前对着黎承训道:“黎大人,公主跪在这里受罚,但不能无人,还请大人看管一二。” 临走时,路过纪青梧时,李公公又咳嗽了几声,似是在催促她也赶紧离开。 她正有此意,不愿意陪着这两人在此处。 那匹纯黑的骏马还在附近等着她,这处距离回营地还有一段距离,纪青梧脑子混沌,实在不愿意走路。 她翻身上马,拽着缰绳,才迟来地觉得右手臂和肩膀酸痛难忍,估摸是吊在树上,太用力所致。 峭壁边只剩下两人。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庆云公主衣衫不洁,跪在都是硬石子的沙土路,仅跪了一小会儿,膝盖就痛得她出了汗。 黎承训皱着眉道:“公主,我与纪小姐清清白白,你不该在陛下面前大闹。” 庆云公主现在心中愧疚难受得厉害。 她被皇帝的一番话骂醒了,也自知她做的有些过分。 但皇兄责骂她就算了,还要受黎承训的教导,庆云恼火道:“你不仅先救了她,还帮她说话,谁知道你们俩是不是背着我干了什么,就像你跟两香阁那个女使一样。” 庆云公主还是得知了莫凌凌的事情。 皇室中人岂有真傻的,黎承训在宫外的行踪,她查起来还是很容易,太后知道此事后,反而劝她不用太在意,男人在外哪有不偷腥的,况且二人还未正式大婚。 左右那女史不过就是烟花之地的玩意儿,派人去查证,若女使真有孕,灌了一碗堕胎药就能解决的事,不值当伤了两人感情。 但庆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和黎承训闹了好几日的别扭。 黎承训叹了口气道:“公主,那晚鹿鸣宴结束后,同僚说要再为我庆贺,我也是迫于人情才去了两香阁,醉酒糊涂把她当成了你,所以才......” 原来实情是这样,庆云一连几日的气闷也散了,就连膝盖都没那么疼了,语气羞涩地道:“你怎么不早说,让我误会了那么久。” 他撩起袍子,陪跪在她身边,庆云心内更是发甜。 见公主被哄好,黎承训垂下眼后,微不可查地皱起眉头,那只拉过纪青梧的手慢慢合紧。 * 纪青梧坐在马上,途径适才有猛兽出没的那片林子,耳朵一动,听见里边有细碎的响声,她心下一紧,那野兽不会还在附近。 不至于这么倒霉吧…… 她夹紧马肚子,想快点儿离开这地方。 忽然,听到背后有什么冲了过来,速度快得像一阵风,自她身后而过。 她连惊呼都没来得及。 那人从马上扯过纪青梧的软腰,就像采摘树上的嫩叶一样轻松。 第101章 疼要怎么办,你负责? 一阵天旋地转,她就被人掳到了另一匹马上。 这匹马更高更壮,是不可多得的良驹,浑身墨锭似黑,四蹄雪练价白,跑起来就像疾风穿过山林。 驭马之人出手又快又狠,她柔软的小腹被他的铁臂捆得死紧。 多带一人,这匹高头大马奔跑的速度也丝毫不减,宛若风驰电掣。 快得纪青梧连挣扎都忘记了。 因她是被硬拉上马的,现在是侧身坐在马上的姿势,不仅硌得屁股疼,又坐不稳当。 她怕被马甩脱下去,下意识地抱住男人坚实有力的胳膊。 她抬头瞧他的面容,冷若寒霜,神情紧绷得就像随时要崩塌的雪山。 武肃帝策马扬鞭,马蹄声铿锵,瞬时速度又提升了不少。 纪青梧的心跳生理性地加快,咚咚咚地像是要从嗓子眼跳出来,甚至比之前跳马和坠崖还要令她心惊。 不仅心里受煎熬,她感觉脸上都被那呼啸而过的冷风刮得生疼。 她想往后躲,可身后男子精壮的身躯,硬得像一堵墙。 她只能背着风扭过脸,但又担心被高速飞奔的马颠下去,双手环过他的腰,像是抱着救命稻草般,搂得紧紧的。 发丝被风吹得凌乱,纪青梧想把脸埋在他胸前。 可柔嫩的皮肤,蹭在那银色薄甲上,更疼了。 臀尖也颠得痛,真是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纪青梧忍不住痛吟了几声。 听见身下传来微弱的呼声,武肃帝这才垂眸看她一眼。 见她双眼紧闭,长睫不住地颤,缩着肩膀,怕得把整个人都依偎进他怀中的可怜模样。 他终于大发慈悲,单臂提起她的腰,把她换成了跨坐的姿势,纪青梧这才好受了些。 她本想再求他慢些,“陛下......” 但稍一张唇,求饶的声音被风吹得破散不说,还灌了满肚子的风。 纪青梧只能把自己缩成小小一团,靠在他怀里,努力去适应这近乎疯狂的速度。 这马对这片林场很熟悉,驰骋之间带着豪气千云的气势,似是想要冲破远方黑暗的天际。 起初,纪青梧还觉得心慌气短,适应不了此种急行,感觉快要死在马上了。 可过了半炷香的时间后。 骏马奔过可以遮天蔽日的深林,眼前忽而出现一马平川的原野。 碧空正在被夜色逐步的吞噬,现在可遥见天边淡淡的月牙和零星的星辰。 纪青梧的身体随着骏马抓地跃动的姿态,一起一伏,仿佛也像一匹飞奔的马儿般快活。 后背靠着武肃帝温热可靠的胸膛,她不觉得冷,也不担心会摔落。 马儿奔腾速度不减,依旧轻盈有力。 纪青梧脸色红润,兴奋地瞪大眼睛,看着不远处升起的火红篝火。 她不知这是什么地方,此处不是围猎的营地,但也支起了几个大帐,有穿着黑甲的侍卫在此处巡逻着,像是什么私密的地方。 武肃帝压着手腕勒绳,骏马奔腾之势减缓。 但也没有奔着前方的大帐而去,在几百米有余的地方就慢慢停下了。 他松了缰绳,任由这匹马闲逛。 坐在武肃帝身前和缰绳之间的纪青梧,没有控马,但也累得气喘吁吁,主要还是因心情激动的缘故。 她从未以如此速度在马上飞驰,已经突破她生理的极限,同时也令她彻底忘却在林中发生的惊险事。 现在只觉得呼吸畅快,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张开了。 她是活着的,还能感受这个世界的鲜活,真好。 以后,再次想到今夜,怕是只能回想起马上奔腾的快意,还有此时的心旷神怡。 纪青梧彻底放松下来,她垂眸就看见男子挽着缰绳,骨节分明的大手。 她心内一动,武肃帝处置完庆云公主后没走,是不是一直在林子中等她。 带她纵马驰骋,也是想帮她释放压抑的情绪。 纪青梧急切地仰头,想回看身后的人俊颜上是何神态,是否和她一样畅快。 却不想,她的动作太急,一下子就撞上武肃帝坚硬的下颔骨。 碰撞的声响还不小。 纪青梧撞得脑袋都疼了,她伸手揉着脑袋瓜,也不知他的下巴被撞得如何。 少顷,武肃帝的声音从她的头顶处传来,分辨不出喜怒:“你浑身上下,只有脑袋最硬。” 后一句他没有说出口,偏偏最该硬的心,却柔软至极。 这看着娇柔羸弱的女子,遇到别人都害怕后退的难事上,偏要硬着脑袋往前冲,颇有种侠肝义胆的豪气。 他要谴责她心太软吗? 武肃帝自认为他不能,也不该。 她不顾性命安危相救的人是他的幼妹,庆云不知好歹,他再对她苛责,只会让她委屈寒心。 他只能抑制着脾气,自己挟制着她一同纵马,何尝不是为了排遣他心底难抒的郁结。 如若一件事有预感要成为心魔,就要在它还没有形成深刻印象之时打破。 他看着她的神情从惊怕到适应,再到享受惬意。 也为她脸上浮现的欢喜之色而觉得愉悦,好像只是这样看着她,就能驱散他的心魔。 听皇帝的语气,像是沾着点不悦,于是,纪青梧选择老实地窝在他怀中,安静地不再动弹。 但过了一会儿,她不安地扭动了下,轻声问:“陛下,撞疼了吗?” 反正她的脑袋是不疼了,她自觉,也应该关心关心他的情况。 武肃帝怒极反笑,轻呵一声。 这女人是把自己快要坠崖的事儿都忘了还是怎的,还有空关心他撞得痛不痛。 武肃帝敛眸凝着她的发顶,那里还有一个发旋,听宫中老人说,发旋多的人更为聪慧,看来传言不可信。 他讽刺地扯唇道:“疼要怎么办,你负责?” 纪青梧微讶地回头,武肃帝这钢筋铁骨的男人都说疼,那看来是被她撞得不轻。 难不成她真的把皇帝陛下的下颔撞坏了?她忐忑地想,这算不算冲撞圣驾,有损龙体? 她连忙扭过身体,仰起头,仔细地去看他线条流畅的下巴,看上去没什么大碍,没有红肿和淤青。 看病,讲究望闻问切。 “很疼吗?” 纪青梧一边问着,一边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下颔。 第102章 剖白心迹,朕也会疼 这触感有点儿刺手,不如女子的下巴那般光滑。 纪青梧水亮的眸子专注望着他,细嫩的指尖还点着他的侧脸,似是想通过探查他的反应,判断是否疼痛。 鲜妍红嫩的双唇的也离他越来越近。 武肃帝微微低头凝着她。 纪青梧今晨高高束起的头发,配上深红骑装,本带着飒爽的英气。但因一天的折腾,束发松松垮垮。 又被武肃帝拉上疾风骤驰的马,现今,鬓发滑落了不少,都垂在脸庞,更衬她婉约清丽。 有几缕秀发,在她说话之时,荡到她的唇边黏住。 武肃帝抬手把那缕调皮的头发捋到她的耳后。 感觉皇帝的指腹擦过她微凉又饱满的唇瓣,按在她的耳后柔嫩的皮肤上。 被他这样一碰触,她蹙着眉头,哼着想躲开。 武肃帝的语气带着不满道:“你躲什么,不许朕碰?” 纪青梧拉着他的胳膊,轻声道:“没有。”但手仍未松开,显然是不让他再碰触的意思。 “没有是什么意思?” “没有......不让碰。”纪青梧娇娇地解释道:“我被大风吹得脸好疼,陛下一碰就更疼了。” 由于一路上被呼啸的风剐蹭,她露出来的皮肤泛着红,又刺痛又敏感。 武肃帝却不吃这一套,忽然按住她瘦削的右肩,两个指头掐着她的膀缝处稍一用力。 纪青梧立马痛呼一声,红唇惊喘不定,疼得眼眸里蓄满泪水,她泪眼朦胧地看着下狠手的男人。 他沉声道:“还好只是筋膜损伤。” 原来是看出她姿势别扭,在为她检查肩膀受伤的情况。 武肃帝顺着她的右肩,用同样的手法捏了捏她的上臂。 纪青梧饶是有心理准备,还是被那股酸痛袭击,泪珠一下子就滚了出来。 武肃帝明知故问地道:“痛吗?” 纪青梧泪眼婆娑地点点头,这人怎么专挑人痛处捏。 他眸底划过异色,语气也寒凉了下来:“朕还以为你不知道痛为何物。” 纪青梧抹掉了脸上的泪,道:“我又不是没有知觉的人,当然知道疼了。” 听到她的话,武肃帝表情分外渗人。 “这就疼了,你滚下马的时候不疼?你有没有想过摔落到悬崖底下,会有多疼。” 纪青梧抬着下巴,倔强地回道:“要是真摔下去,就感受不到疼了。” 直接一步到位,在地下长眠。 “你倒是没心没肺!” 武肃帝似是被她的话,着实气到了,半响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就拿着那双冷冽的眼睛盯着她瞧。 隔着铠甲,他的胸膛透出来的热意正在温暖着她的身体,但神情却令她感到全身都在冒寒气。 纪青梧的心尖,都被他寒凉的眼神瞧到发痛。 以前,武肃帝分明摆出过更凉薄的神色,她只是生惧,但并不会心中如此难受。 不知何时,纪青梧已经承受不住他乍现的冷漠。 她扭过头,不想再看到他这样的眼神。 武肃帝却掰着她的下颔,他的手指带着不容拒绝的力度,强硬地让她转过头来,摩挲着她的脸颊。 纪青梧刚碰触到他摄人心魄的眸光,就赶紧逃避似的垂下了眼。 她咬着唇不知所措,就连手都不知道放在哪儿才好。 不知他又看到了什么,恼火地打开她的手心,皱眉凝视许久,纪青梧忽然想到,这手黎承训碰过,他该不会又要发作了...... 她的手指微微勾起,不安地道:“陛下,我和黎大人真的没有私情,当时只是情急。” 听到她的解释,武肃帝神情愈发不好。 但察觉到她的惊慌和紧绷,他叹息着松了手,道:“你把朕当做什么人了?” 而后一双手臂搂紧她的软腰,把她用力地按向自己,力度之大,纪青梧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上的薄甲,微微嵌入到她的身体。 这样的紧密相贴,虽然有点儿刺疼,却让她感到十足的踏实。 武肃帝胸膛起伏着,正在平息汹涌濒临爆破的情绪。 他的唇带着凉气,蹭上她的耳骨。 “朕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感激黎承训,感激他心中对你还有余情,先救了你上来。” 纪青梧的眼睛直愣愣地看着他的胸口。 低沉的声音继续没入她的耳道。 “你摔落到悬崖底下会有多疼,你想得开,你不在意,可是不只你会疼。” 纪青梧有感他要说什么,想抬起头看他,却被他抬手压住脑袋,牢牢按在怀中。 武肃帝眸中的沉郁落寞,并不想让她看见。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低缓道:“你有没有想过,朕会有多疼,阿梧。” 这句话,震动着她的耳膜,传入她身体的每根骨头。 他也会疼么...... 纪青梧不是故意要逞英雄,只是情势危急,来不及让她有时间考虑更多。 但既然做了,她就不会后悔。 不管庆云公主心中如何想,感激也好,怨怼也罢,纪青梧只是想让自己,在今后想到这个场景时,不会因冷眼旁观而心中自责。 可之后,纪青梧看着皇帝从悬崖边上离开的身影,心中难受得厉害。 之所以会失落,是因为她那时心中其实在期待着,有人能够给她安慰。 而那个人,毫无疑问,是他。 武肃帝垂眼看着她的手,手心有近些日子练习骑射留下来的新茧,还有被树枝刮出来的红肿。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手心,这个举动胜过万语千言。 纪青梧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不仅眼热,心也跟着热乎了起来。 心尖处的痛感都变成了丝丝缕缕被情思缠绕着的麻,变成了另一种难受酸胀之感。 武肃帝见她脸色绯红,呼吸急促,蹙着眉头的模样,以为她又被自己方才的神情惊吓到。 他收敛着情绪,问道:“刚才转过头,是有什么话想跟朕讲?” 适才马儿踏进原野,纪青梧确实有一肚子的话想跟他说。 可被武肃帝这么一搅合,脑子里的思路也不清晰了,她先挑脑海里最先浮现的开始说。 她柔声道:“陛下为何忽然出现,把我吓了一跳,我一开始还以为是猛兽要把我抓走吃了。” 纪青梧的唇角上翘,明亮的眼眸弯起。 说是被吓到了,但语气里都是娇嗔。 第103章 该吃掉,还是该暖床 “后来感觉竟是个人的手臂拦住我的腰,害我又以为是个山匪头子,要把我掳走。” 武肃帝听着她生动鲜活的描述,神情缓和了下来,挑眉道:“你这细胳膊细腿的,野兽抓走都不够塞牙缝。” 他捏着她胳膊上的肉,接着道:“倒是被匪徒掳走,还有点儿用处,你可知有什么用处?” 纪青梧稍稍坐直了身体,挺胸抬头,骄傲地道:“掳我去用处可大了,我会医理,可以帮他们治病,要是子嗣艰难的,那就更对症了,我可以给他几个养身丸子。” 武肃帝却拉长声音道:“你在山寨中只做个医女,太可惜。” “为何可惜?” “像你这种娇声娇气的小娘子,掳去暖床生一堆儿子才是正理。” 纪青梧:...... 她哪里娇气了,今天明明表现得很勇猛。 又闻武肃帝貌似有点儿苦恼地询问道:“但你的猜想都错了,既不是野兽也不是山匪,是朕掳走你的,你说说,朕该干点什么好?” 纪青梧火速转头坐正身体,细腰又开始颤颤巍巍,往前边挪动。 但两人坐在马上,她挪出来的这点儿距离,可以忽略不计,除非她再次“跳马”,不然就无处可逃。 武肃帝朝着她压低身体,宽阔又厚重的肩背沉下来。 上半身的重量有一小半都压在纪青梧的身上,直到完全将她拢进他的怀中。 他的大掌开始在她的肚脐处磨蹭,声音含笑道:“是该吃掉,还是该暖床,阿梧来选。” 这是选择吗?哪样都不正经。 纪青梧睁着眼睛说瞎话,摇头道:“陛下,我不好吃,而且还体寒,吃掉了就会中寒毒,暖床就会被冻死。” 他不以为然地道:“是么。” 武肃帝托起她的腰,把她换成面对面对坐着的姿势,这回纪青梧连眼神都无处可避。 见她眼巴巴地望着他。 武肃帝挑眉,眼角微扬,道:“那朕就勉为其难地当一回神农,尝一尝这棵带着寒毒的小草药。” 很快,纪青梧就巴不得自己中了寒毒。 她竟然被一个蜻蜓点水的吻,就撩拨的浑身发烫,无一处不热。 骏马还在悠闲地踱步,身下传来轻微的颠簸,这种微妙不受控制的感觉,仿佛在颠着纪青梧的心。 通身纯黑的马儿不知驮着的主人正在做什么,它时不时喷着鼻息,甩着尾巴,一双马耳也放松地朝后,像是在倾听他们发出的声音。 之前每次都是像暴风雨般,可这回武肃帝却转了性。 只是唇瓣贴合在一块,浅浅的,轻轻的,辗转几次,像是在对待易碎的珍宝。 纪青梧的唇瓣被风吹得泛凉,像是变成了冰镇的蜜糖糕,入口冰凌凌,融化后软绵香甜。 武肃帝嘴上说是尝一尝,实际上做起来...... 还真的只是浅尝辄止。 纪青梧本能地抱住他的腰身,想让他用力箍紧自己,再紧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他只是松松地稳住她的腰,长臂挡着她,防止她摔下马。 她能感觉到,近来几次接触,他好像在有意克制着身体的冲动。 但都没有如这次这般,连手都这么规矩。 她掀开浓密的眼睫,一双水眸迷蒙着看他。 眉骨深邃的武肃帝,夺人心魂的眸子已然阖上,去掉了七分凌厉之色,只留下几分惹人心痒难耐的冷冽。 就像你素日里根本没机会触及的那座高不可攀的雪山,忽然间出现在眼前,让人很想拘一捧山巅的冰雪到手心。 细细感受他的沁凉,感受凛冽的冰雪消融,直到潺潺冰水化做炙烫热流。 纪青梧稍微分开了点距离,盯着他的唇,他的唇形轮廓清晰,但线条却异常柔和。 她明知危险,却忍不住靠近。 夜色微凉,纪青梧在脑海中想象着这双薄唇曾有的热度,轻轻地凑了上去。 当她贴上去时,男子嘴角早有预谋地即时上扬。 纪青梧却不得要领,只会用唇去贴蹭,蹭到她开始焦心火大。 这简直比蚌壳还难撬开! 她嘟起干燥的唇,声音细软地暗示道:“陛下为什么不抱紧我?” 纪青梧以为自己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果然,武肃帝应了她的要求,搂紧了她的腰,暖热的手掌抚上她的背,就像一团炭火驱逐了深夜寒露的凉感。 纪青梧身子变得更绵软,放松地贴紧他。 可却仅仅于此,没有下一步动作,她觉得还是差点儿什么。 纪青梧磨磨蹭蹭地犹豫半天,又开了口。 “陛下......” 武肃帝眸中笑意深浓,还用掌心拍了拍她的背:“唤朕做什么。” 纪青梧羞臊地不敢看他,她抓着他肩膀处,小声哼哼着什么。 “阿梧说什么?朕没听清。” 她声音微弱,细如蚊蝇,轻如落叶,小得几乎听不见。 纪青梧把额头抵在他的肩上,稍微加大了一点儿音量。 武肃帝喉结滚动,低沉地哄道:“太小声了,草原风大,朕还是没听清楚。” 还听不见吗? 纪青梧甚至觉得马儿都听见了,可他还听不见。 但她不是起了念头,就会轻易打退堂鼓的人。 她抬起头,明眸璀璨如星,揪着他的外袍,在他耳边气鼓鼓地大声道:“我说,要让陛下亲我!” 这次声音不仅大,还带着回响。 身下的马匹,被这声音陡然一惊,马蹄不安地刨动。 纪青梧的身体跟着一颠,口中的惊呼还没有溢出,尽数被武肃帝淹没。 之后,就再也由她不得。 日暮天黑,草原旷野深处,虫鸣声响个不停。 纪青梧嘴唇又疼又麻,她彻底消停下来了。 因是她自己求来的,就算过程再难耐痛痒都得忍着。 什么消融的雪山?! 分明是一座用冰雪掩盖起来,伪装得很成功的火山,把纪青梧这个意志不坚定的旅人引诱过去后,就尽数喷发。 她的腰都快被箍断了,最后连下马时,都是被武肃帝抄着膝盖抱下来的。 纪青梧仰躺在白色兽皮上,那兽皮正是挂于马鞍下的障泥,被武肃帝解下铺在草地上,免得她着凉。 第104章 陛下,要不要尝尝? 那匹通体纯黑的马,见这块本属于它的障泥,被纪青梧坐在身下,它张大鼻孔对着她不服的喷气。 纪青梧缓过神来,看它对自己不满,就挑衅地对它挑挑黛眉。 素白的手还拍着身下的兽皮。 如果纪青梧也有尾巴,应该已经翘到天上去了。 见这一人一马竟然毫无障碍地沟通,在一旁的武肃帝忍笑摇了摇头。 这匹黑马用着湿润水亮的大眼盯她半天,见她没有归还的意思,最后掉过头用屁股朝着她,甩了几下尾巴,而后蹄子一刨,一溜烟跑了。 纪青梧瞪圆了眼睛,问道:“它怎么走了?” 武肃帝道:“不用管踏云,它自己溜达去了。” 原来这马叫踏云,奔跑时确实有踏在云端之感,还很有灵性,知道自己溜自己。 纪青梧又舒服地躺了回去,以地为席,以天为被,看着夜空上的点点繁星,这样的惬意时光,她从没有体会过。 等她看够了,她支起脑袋,看向坐在一旁的武肃帝,他把整张豹皮都留给了自己,直接坐在草上。 她这才有些良心不安地直起身子,道:“还有空地方,陛下坐过来些,地上凉。” “现在才想起来叫朕过来坐?” 这可不能怪她,纪青梧刚下马时晕晕乎乎的,连她躺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 女子肤光如玉,夜色给她的脸打上了光晕。 三分眉黛青山远,明目皓齿碧水来,眸色宜喜宜嗔,虽衣衫齐整地躺在白色兽皮上,但因为懒散的姿势,显得妖妖娆娆。 武肃帝只得坐得远些,才能抑制住化为野兽扑之入腹的冲动。 他道:“你躺着吧,朕在北境行军打仗之时,连雪地都住过。” 这些时日,纪青梧把他当做帝王,差点忘记了他曾是北境的定北大将军。 边境之地苦寒,西缙国屡次来犯,他带兵打过的仗起码有上百回,别说坐在草地上,危难的时候,连草皮都吃过。 武肃帝神色深远地看着远处下坡的星星点点,纪青梧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那里是临安城的万家灯火。 两人静静地看了很久,纪青梧柔声道:“陛下,北黎定会建久安之势,成长治之业。” 他目光幽深地看她一眼:“已经会揣测帝心了?” “臣女不敢。” “你还有不敢之事?允你揣测,朕在想什么。” 既然是皇帝开口允她想。 纪青梧神色认真地道:“陛下冠绝一世,于马上建功立业,开国之君必定有千难万难,有不破不立之事,应是在思索朝中事。” 武肃帝默然良久,又低头轻笑道:“阿梧猜的不对。” 纪青梧看向他,他拉过她的手,握在手心中。 “朕在想,这万家灯火,可有一盏是为朕而亮的。” 不是国家之事,而是小家之情。 他的手心发烫,但纪青梧的手心开始出汗。 这话中的深意,她听懂了。 纪青梧缓了缓,心情复杂地道:“临安城的灯火,皆是因陛下,才会这么亮。” 那道灼灼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 纪青梧轻声细语地接着道:“整个凤凰宫中,陛下若是想去哪里,哪里就会为陛下而亮。” 要她入宫,在樊笼当一只供人赏玩的金丝雀,纪青梧自问,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还是自由和畅快更重要。 在她话音落下的时候,武肃帝眼中的光芒也暗淡下来,明显的失望显露在眸底。 一而再的拒绝是为了什么,她的那盏灯要为谁而亮,皇帝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不就是远在北境军营的卫廷。 纪青梧抿了抿唇,正要开口。 身旁的武肃帝径直站起离开,她不用看他的脸色如何,能从背影感觉到男人的昭然怒气。 她安静地跟在冷下脸的皇帝身后,回到了来时见到的营帐。 有十几个皇城司的黑甲卫在巡逻,其余的众人在篝火前烤肉,肉香和酒气传到她的鼻尖。 黑甲卫见到武肃帝,立马起身,训练有素地整齐跪下行礼,使司段鸣风快步上前,在见到纪青梧时,明显惊讶了一下。 皇上从没有带过女子来此处,就连得宠的卫妃也没有过。 段鸣风躬身道:“见过皇上。” 武肃帝摆手道:“你们随意。”皇帝御下时军纪严明,但松弛有度,他问道:“尉迟连平可有回来?” 段鸣风道:“大将军还未回来。” 武肃帝没什么表情地点点头,随后没管纪青梧,先进到了最中央的大帐中。 纪青梧的心思却不在皇帝身上。 她刚走近时,就目不转睛地侧头看着炭火中烤的滋滋冒油的红肉。 她鼻子小幅度地翕动几下,道:“快糊了。” 段鸣风没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 皇帝进门后,黑甲卫都在好奇地打量着这个跟在陛下身后的女子,并不是宫里的哪位娘娘,他们也没顾得上面前的烤肉。 纪青梧赶紧走上前去,利落地把铁网中的肉翻了个面。 她道:“再不翻面,肉就糊了。” 武肃帝在帐中的大案前,坐了有一会儿,纪青梧才跟进来。 手里还拿着一个金属托盘,里边装着刚烤至成熟的肉,表皮金黄,火候正好,滚烫的冒着热气。 纪青梧刚才问了段鸣风,得知这是山林里猎得的野山猪。 她早就听说黑猪肉味道鲜美,肉质紧实但并不干柴,但一直没有这个口福。 纪青梧偷偷咽了咽口水,不是她馋嘴,是这肉香味儿非要往她鼻孔里钻。 尤其是刚烤出来的,外皮还酥脆,她想着这肉的味道和口感,舔了舔唇。 纪青梧率先打破两人从草原回来之后的静默,主动凑了前去,问道:“陛下,要不要尝尝?” 武肃帝看她无利不起早的模样,额角抽疼,没好气地道:“你自己用吧。” 纪青梧就在等这句话,她没有非要劝他吃的意思,立即拿起盘中筷子,夹了一块放进嘴里,刚咬开就觉得肉汁在嘴中爆开。 这等美味还没等享受,她的表情登时僵住。 武肃帝刚执起一本兵书,就听见她嘶了一声。 第105章 解他的铠甲和外袍 这肉汁儿烫得她舌尖一痛,只能囫囵地咽下去,根本尝不出来肉的具体味道。 只见纪青梧的脸蛋鼓得像一只小豚鱼,红润嘴唇嘟成圆形,在不住地往外呼气。 武肃帝沉声道:“拿过来。” 纪青梧心中腹诽,不是说给她自己吃,怎么转瞬之间又变了。 她不舍地把手中还发烫的炙肉递过去,他接过后就放在大案的左侧。 之后,又继续聚精会神地翻看手中的兵书。 纪青梧的心简直在滴血,再放一会儿可就彻底凉了,口感就要差上很多。 她跪坐在他身边,又上前凑了凑。 武肃帝用余光觑她一眼,就见她的嘴唇晶亮润泽,还挂着油水。 换做其他人,这样满嘴油腻地凑在皇帝身边,只会遭到一个白眼以及无情的驱逐。 但面对不同的人,人心就是会有所偏倚。 武肃帝放下手中兵书,皱着眉头,拿起一块干净的巾帕,抹向她的唇。 只是皇帝陛下应该是头一回做这种侍候人的活儿,给人擦嘴,就像在擦一只没什么感情的花瓶一般。 纪青梧的嘴角被他用巾帕磨得疼,她脑袋后仰想避开他的手。 武肃帝一把揪住她后脖子,道:“躲什么躲,脏了就要擦干净。” “可是有点儿疼......” 武肃帝道:“你吃的时候不疼,现在碰一下就觉得疼了?” 巾帕下,纪青梧露出一双水汪汪的眼眸,不满地道:“还不是因为你......现在肿.着还没消。” 要不是她的唇.舌先前经受过一番摧残,也不会变得这么敏感脆弱,就不会这么容易被烤肉烫到了。 听她如此说,武肃帝神情未变。 但手法显而易见地轻柔了下来,纪青梧也没再躲,但还时不时还要指点一二,要他轻.点儿。 营帐外。 办完差事,正要来复命的尉迟连平,听到里边女声娇滴滴地在说话。 他的脚步猛得停住,皇上的帐中有女子? 等他细听其中的对话,脸上表情变得古怪。 吃什么,吃脏了要擦一擦..... 碰一下就会疼? 肿着还没消? 等那一声像奶猫叫唤似的“轻点儿”传入他的耳中。 尉迟连平虎躯一震,急忙后退一大步。 他拍了下脑袋,想自己来的时机十分不巧,差点就要耽误了皇上的好事,幸亏他反应快。 要是此时打断武肃帝,怕是要吃上一壶,即刻就得把他打包发往北境军中去了,那他还怎么死皮赖脸地贴着华昌长公主。 不过,这纪小姐的体力非同寻常人啊。 早些时候,督导侍卫已经把围猎的猎物统计出来,纪青梧没少猎获,如果按照人头来算,她应是女子组头名,但卫妃她们总数上更多,暂居第一。 纪青梧围猎之后救了庆云公主,又在悬崖峭壁边折腾一通,换做寻常女子,早就累昏了,现在又接着“操练”起来了。 尉迟连平站在从行伍之人的角度,对纪青梧这个女子的耐力表示赞赏。 一旁站岗的段鸣风,见尉迟连平在大帐门口站着不动,不知在想什么,脸色一会儿一变,一会儿苦大仇深,一会儿又有几分喜色。 段鸣风走上前道:“皇上已经回了营帐,就在里边,方才还问及大将军是否回来。” 尉迟连平急急地拽着他一道后退,段鸣风不明所以,误以为是有刺客,马上拔出腰上的软剑,警惕地看向四周。 “尉迟将军,是有发现有何不对吗?” “嘘!” 尉迟连平食指堵着嘴,示意他噤声不要说话。 而后,神秘地道:“今晚再有人来打搅皇上,小段大人可要拦住了。” 段鸣风不解问道:“为什么?” “不为什么,本将不会害了小段大人的。” 尉迟连平这话说得含糊,段鸣风眉头一皱,他闻到了被风送过来的血腥气味。 他的目光扫视着尉迟连平,低声道:“大将军是不是受伤了?” “小伤,不打紧。”尉迟连平无所谓地抬了抬右腿。 如果段鸣风没看错的话,这大腿上半部分,有几条抓痕,最深的那条随意用着破布缠住止血。 伤口一看便知,是猛兽利爪所致。 段鸣风猜测地问:“这伤是林中的野兽干的?” 尉迟连平点头,道:“你猜内务府这次围猎准备的头彩是什么?” “豺狼,还是虎豹?” “不是,是头黑瞎子。”尉迟连平接着道:“只是不知怎么从男子围猎区跑到这头来了,小畜生也敢跟爷爷耍横,老子还了他几拳,直接打晕拖回来了。” 原来那些侍卫们抬着的用黑布罩着的东西,竟是只黑熊。 段鸣风心道,这世上,能把和黑熊这种野兽搏斗,说得跟猎野兔野鸡这么轻易,也就属尉迟将军了。 尉迟连平挑挑眉道:“黑熊就在那铁笼里,小段大人,要不要去看看?” “不必了。”段鸣风想退回到原位置。 尉迟连平回头看了看帐中,拽着小段大人的胳膊,硬是把人拽走了,非要让他见识见识自己猎的那头黑熊。 帐中。 擦完了嘴,烤肉也不烫了。 那盘子又被武肃帝推到纪青梧眼前。 “吃吧。” 纪青梧也不客气,直接夹了一大块到嘴中,温度刚刚好。 但她边吃边觉出不对劲儿来,皇帝给她刚擦完嘴,就让她接着吃...... 那嘴岂不是白擦了,待会儿还得再擦? 不过眼下还是吃肉重要,等纪青梧吃得心满意足后,甫一抬头,又发现李渝宗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眼前,手中举的托盘放着一套石青色修竹纹镶墨绿宽边的长衣。 武肃帝搁下翻了大半的兵书,站起身来,走到近前。 李渝宗拿眼瞧纪青梧,一直盯着她看。 她不解地回视着。 见她没有理解他的暗示,李渝宗道:“纪小姐,平日皇上身边都宫人侍候更衣的,现在没有宫人随侍在侧,还请您帮老奴个忙。” 这倒是正常,平常的勋贵人家都是要奴婢服侍更衣的,更别论皇帝。 纪青梧吃饱了也休息好了,话没多说,直接走到他身前,动手解开他的白色薄甲,搭到屏风的架子上。 而后,解开那件玄黑无领马蹄袖外袍。 第106章 伺候更衣,脱得利落 她做这些事,极为得心应手,每颗扣子到了她手中都极为顺滑。 李渝宗在旁边看着,甚至觉得她比昭阳殿的宫人们还要伺候得好,心内惊讶异常,其实她这都是照顾孩子得来的经验。 武肃帝垂眸看着她手中的动作,纤长的手指翻飞几下,一溜的扣子就都解开了。 他回想到了什么。 也是大帐中,也是眼前人,也是解他的铠甲和外袍,那时她虽然手抖腰颤,但动作也极为利索。 武肃帝眼神晦暗不明地道:“你长了一双巧手。” 纪青梧心无旁骛,头也未抬地道:“陛下应该早就知道,先前那条五色缕,臣女就打得极好。” “朕不是在说五色缕,而是在说,你解扣子的本事不赖。” 被他这低沉的声音一提醒,纪青梧也想起上次解他衣服的场景来,她的手颤了颤,因心中有愧,头更低了。 但那时的她如何能再想到,今时今日两人还可以有这样温馨自然的相处时光。 温馨..... 纪青梧惊讶于自己会用这个词来形容此刻,她晃了晃头,想赶紧把这种遐思从脑袋里晃出去。 而后,手中更快把他的外袍除去。 中衣之下的体魄精壮,肩阔腰窄,属于男子的沉香气息和热意扑面而来。 纪青梧心跳微微加快,她很小心地尽量不去碰触他,但指尖还是会不经意划过他的身体。 武肃帝呼吸深重了几分。 她从托盘中拿起那件石青色长衣,举在手中,开始犯了难。 给男子换衣裳,可不像给小孩子穿衣那般,解衣容易,穿衣服对她来说,很有难度。 最大的问题就是因他身量太高,肩膀又宽阔,纪青梧刚套上一只袖子,就得从他的身后赶紧绕到另一边。 好不容易披好了外袍,她绕到他的身前,系到最上边的纽扣。 武肃帝恍若未觉,后背直挺挺的,也不肯弯弯腰。 纪青梧小媳妇儿似的跑前跑后,又是举胳膊又是垫脚的,折腾得鼻尖都渗出了汗。 最后拿起那条金镶黄玉的腰带,她的脸色已经红扑扑的了。 可尊贵的皇帝陛下换好衣服,身上清清爽爽,神情轻松自在。 纪青梧围腰带的手忍不住用力一紧。 感受到她手下突然加力,武肃帝终于露出回到帐中后的第一个笑容。 他笑道:“纪小姐刚才吃肉没吃饱?怎么力气这般小。” 被他看轻了,纪青梧发狠地一勒,可皇帝忽而绷紧腰腹,她手中的玉带就震得脱了手。 她忙蹲下身去捡,没控制好距离,脑袋撞了他一下。 听见一声低沉的闷哼,还有大口吸气的声音。 武肃帝目光复杂,他还真没说错,她全身上下,只有脑袋最硬。 就连李渝宗这无根之人,都看得胯下一疼。 纪青梧不知刚才撞到了什么东西,又硬又弹的,她还觉得脑袋被硌了一下,不过倒是没那么疼。 她犹犹豫豫地望着他,皇帝却从她手中抽走了腰带,自己动手,三下五除二就系好了。 这么轻易就弄好,还让她来伺候什么。 纪青梧在他身后扁扁嘴,搞得她身上都出了汗。 这时,李渝宗又呈上一个托盘,里边是一套缥碧色撒花烟罗衣衫。 “纪小姐,隔壁帐中已经备好了浴桶,您可以过去先清理一番。” 先伺候好皇帝,才放她去更衣,李渝宗这个人精,真是皇帝的好下属。 纪青梧拿起衣衫,望向又坐回去翻兵书的武肃帝。 他长腿分开坐在案前,姿势僵硬,面色不大好地道:“去吧。” 在帐中的浴桶洗澡,和上次在昭阳殿的浴池没法比较,但也比一般人家的浴房要豪华许多。 外边虽有黑甲卫巡逻和把守,但都是大男人,纪青梧也没敢多泡,用热水沾了沾身子,清洗好头发后,就赶紧出来。 她用棉布把头发擦个半干,一头青丝简单地绾起,换上了那身罗衣,衣衫料子应该是软绸做的,贴在身上很舒服。 就算她手脚麻利,大半个时辰也过去了。 纪青梧刚出帐门口,就听见前边有两人在争执。 月色朦胧,她细细看了几眼。 一袭白色百褶长裙的女子像是华昌长公主,对面高高壮壮,站在阴影中的男人必然是驸马爷。 “长公主专门来看为夫,几日不见就这么想?” 华昌长公主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 尉迟连平立马装腔作势地叫了几声:“嘶,哎呀,好疼。” “你皮糙肉厚的,打一下会疼?” “谁说的,本将今天受重伤了,流了很多血,现在虚弱得很。” 华昌长公主听尉迟连平的下属来禀,说他在与猎物缠斗时受了重伤,才急匆匆地公主府赶过来。 一见他的面,就知道被这莽人给骗了。 她来之时,这人活蹦乱跳,还在给皇城司的黑甲卫们炫耀笼子中的黑熊,绘声绘色地讲述他是如何用五拳制“敌”的丰功伟绩。 尉迟连平正得意之际,被人从身后拍了一巴掌。 他刚一回头,就看到了华昌长公主那张眉目挂满寒霜的脸。 尉迟连平立刻就站不稳了,扶着身旁的树,像是下一瞬就要晕过去,声音无比虚弱地道:“长公主,你终于来了。” 黑甲卫们:...... 黑旋风李逵非要装病弱的林黛玉是什么感觉,他们体会到了。 黑甲卫一哄而散,有几个崇拜驻防大将军的侍卫,顿时觉得心中英雄的形象坍塌了,难以置信地被同僚拉走。 等其他人都不在了,华昌长公主冷冷道:“是本宫来的不是时候。” 尉迟连平点点头,气息微弱地道:“是你来的太晚了。” 华昌长公主上上下下打量着他:“我应该再来晚些,这样你的伤口就长好了,就已经痊愈了。” 尉迟连平自知装不下去,但仍旧靠在树上。 撇嘴道:“长公主这话真叫人受伤,和黑熊缠斗凶险万分,本将心中一直惦记着公主殿下,我死了是小,但要是因此让你成了寡妇,本将于心不忍,这鼓足了气力,一口气将猛兽制服。” 他的眼睛在夜里发亮:“不过本将今夜可没力气再伺候长公主了。” 只听啪得一声。 第107章 老虎的屁股摸不得 这个时候,尉迟连平还在说浑话。 华昌长公主看着他嘴角还带着笑,她拾起一根树枝。 直接抽在他的大腿上。 这回,尉迟连平的疼可不是装出来的,夜色下黑黢黢的脸都白上了几分,真要靠着树才能站住了。 他的五指抓紧了树皮,咬着牙道:“我们成亲这么久了,本将竟不知道长公主还有这种癖好!” 华昌长公主看他竟敢跟自己叫嚣,还把她比作那种污遭的人。 有些官宦人家有特殊癖好,喜欢在行房时用鞭子和烛火凌虐,这本不是秘密,还有更过分者,掐着脖子折腾死了人也是有的。 华昌长公主真想再抽他一下才解恨。 但是等把树枝拿到眼前,她的手顿住了。 棕黄色的枝条上有几缕鲜红。 这颜色刺痛了她的眼睛,她的胸口上下起伏着。 华昌长公主以为他装作受伤,只是惺惺作态,想要骗取她的同情,没成想他是真的受了严重的伤。 她心中发紧,到底是什么凶险的情况,能让这个武艺高强的大将军到受伤流血的地步。 华昌长公主皱眉,眼睛定定地看着尉迟连平,他最爱穿深色衣袍,在夜色中根本看不清到底哪里受了伤。 而他身上刚凝结的伤口,又被她抽裂了。 尉迟连平靠在树上,竖着眉毛看了她一阵。 当他发现华昌长公主的眼圈都气得发红,他马上就后悔了,他身上这点儿小疼有什么打紧的。 尉迟连平挠挠头,赶紧先低头哄她。 “是为夫不好,骗你说我受重伤了,害你担心,我这就给公主赔礼道歉,你要是还不解气,就再抽几鞭子?” 说完,还不要脸似的主动往她边上凑。 华昌长公主昂起头,绷着下巴,没理会他,转头就往主帐中走。 见她行走的方向是皇帝那处,尉迟连平赶紧伸出胳膊拦她,急急地道:“别去!哎呦我的长公主,你可别这个时候去坏了皇上好事。” 被他拦着腰的华昌长公主,回眸看他,眼中都是冰碴子。 拨开他的手,语气凌厉地道:“为何不能去?坏什么好事?” 尉迟连平难得粗中有细一回,在门口就识破“天机”。 他道:“纪家那五小姐在里边,你说是什么好事,皇上刚把肉吃到嘴,你进去打扰多扫兴。” 刚好站在下风口,把一切都听得清清楚楚的纪青梧...... 再让驸马爷说下去,她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于是,纪青梧装作刚出来的样子,高声道:“见过长公主,尉迟将军。” 两人望过去,就见到穿着碧色烟罗衫的纪青梧,女子的宽袖随着风轻轻摇摆,散在风中的声音轻柔又温和,她出现在眼前,令人耳目一新。 尉迟连平奇怪道:“这么快就好了?” 看纪青梧的打扮,还有微微濡湿的头发,一看就是进行到事后沐浴的步骤。 这速度,和尉迟连平想象的不太一样。 再看纪青梧露出的皮肤白白净净,行走之间腰腿有力,和方才在帐中娇声呼痛的人,好像不是同一人。 这就更不该了,难道是她“技高一筹”。 他摸着下巴一脸高深地问:“皇上还在里边?你,嘶!!” 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拿着枝条又抽了一下。 当着人家姑娘面前就口无遮拦,华昌长公主眯着眸子威胁道:“闭上你的嘴。” 只是,这回没再抽他的大腿,故意避开了他的伤处。 尉迟连平捂着自己结实挺翘的屁股蛋子,一脸震惊。 除了六岁那年上树掏鸟蛋,被那只记仇的鸟儿连着往他家窗户砸了半个月的鸟屎,因此被他爹抽了一顿,尉迟连平的屁股再也没有遭过难。 眼下打他屁股的人,就算是华昌长公主,他也接受不了! 尉迟连平的脸色青转黑,黑转紫,跟个调色盘似的。 他瞪着眼睛,磨着后槽牙道:“老虎的屁股摸不得,长公主不懂这个道理?” 见他发怒,华昌长公主也不惧他,道:“我没可摸,是用抽的,你闭嘴不要说话。” 尉迟连平瞠目,大声道:“不让我说话,得堵嘴,你堵我屁股干什么!” “你说话,还不如——” 放屁。 华昌长公主说不出那粗鄙的话,就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尉迟连平跟斗鸡似的看着她,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一个带着雪花,一个带着火花。 在一旁围观的纪青梧,站在此处,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一来是,他们拌嘴的引子,是因为她。 二来是,这是人家夫妻之间的争执打闹,她在这儿看着,也不好插话,别提多尴尬。 与此相比,她更愿意去见皇帝那张冷脸。 在两人吵的不可开交,无暇顾及她的时候,纪青梧轻声道:“臣女先告退了。” 华昌长公主的怒容还没有收回,对着她说话的神色也带着冰寒,音色冷冷地道:“你先别走!” 纪青梧刚挪走的脚步,又乖乖地移了回来。 她不安地看了看长公主手中染血的树枝子,后背站得更直。 * 主帐内。 这会儿,武肃帝手中正拿着暗卫呈上来的密报。 三川跪在地上,恭敬道:“圣上,经查实,女子围猎区的地上被人涂抹了引诱猛兽发狂的药水,所以那头黑熊才会跑到那里,只是按照行进的方向来看,应该是卫妃娘娘会先遇到。” 近些日子,因为镇北将军卫廷上的一道折子,卫荔如在后宫复了宠。宫中上下,都道卫妃有个好哥哥,只要卫廷在,她就一直立得住。 见家世背景比不过,就马上有人开始算计要暗害卫妃。 三川接着道:“因为纪小姐通过粪便和脚印,先判断出了野兽的踪迹,才会被庆云公主误打误撞发现了。” 武肃帝搁下密报,长指敲打着桌案,唇角勾起,冷声道:“有人坐不住了。” 上次是罗家,这次又会是哪个簪缨的世家大族。 武肃帝道:“你加派人手,去查是谁动的手脚。” 三川低首领命后,又唰得一下消失。 武肃帝把密报扔进烛火中,眸光明灭不定。 这次之事还是在某些地方超出他的想象。 他不意外有人会针对卫妃。 因为卫荔如本就是自己在后宫中特意立起来的明靶,从她的个性品貌再到家世背景,她都是最合适的人选。 第108章 谁踢她了? 武肃帝意外的是,有人敢直接行此谋害性命的手段。 若想得到的众人艳羡的高位,就要承受与之相对应的风险,在这凤凰宫,所有人皆是如此。 树大招风,足够引人蠢蠢欲动。 掖庭与前朝牵扯太多,卫妃获得多大的“荣宠”,在背后就要经受多大的妒恨。 只是,大多世家都忌惮卫廷,并不敢做得太过,此外,卫荔如本身就聪敏过人,不会轻易上钩。 看来,这些人还真是被逼急了。 卫荔如这次是运气好,若没有纪青梧和庆云误打误撞,为她挡了一灾,她轻则要受伤,重则就没命。 武肃帝想到此处,嘴角沉了下来。 纪青梧出现,准确识别出了野兽的踪迹,她是这件事最大的变数。 今天庆云堕马坠崖的事儿,换做是卫妃在场,定不会冒险相救,一如上次元珩落水之事,卫妃的选择就是明哲保身。 不过,这也是在宫中能安稳度日,聪明人的做法。 可就连卫妃这样的人,在宫中尚且勉强保全自己。 纪青梧那软绵又心善的性子,若是进了宫,还不得被一群豺狼虎豹给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武肃帝看着跳跃的烛光,捏了捏眉心。 他其实也没有想好,该把纪青梧放哪儿更合适,放在别处,不安心惦记得很,可真要放在身边,反而更挂心。 担忧的是,她没有在宫中自保之力。 一再靠人相护,不是长久之计,他也会累,也会分身乏术,需得她一步一步,心甘情愿地走到他身边来。 登至高位,就如在山巅,风景虽好但周围皆是云雾,让你看不真切身边人的好坏,需得有一双刺破雾霭的眼睛。 这也是为何,武肃帝对纪青梧那双纯净的眼睛,印象极为深刻的原因。 帝王霸业,表面看是锦绣江山,背后却是累累白骨和重重算计。 枕畔之人,也不尽是可信之人。 纪青梧不够“聪慧”,恰恰是这不“聪慧”,更让人心安。 可她现在......心里装着谁都未可知。 但若要强留她在身边。 武肃帝刚想及,就觉得颇为头痛。 若是皇帝的心意被旁人参透,根本不用纪青梧做什么,这凤凰宫就会被妒意掀翻天。 还有太后那处,少不得要搞些小动作。 不仅是宫中,还有这个天下,虎视眈眈的西缙也说不准也会派暗探下手。 现在的相处......也是没有万全应对之策下的办法。 武肃帝眉目冷清下来,就算她心中有人又如何,他早晚要驱逐干净! 等她彻底放下心中之人的这段时日,他还要为之后的事做一番万全的谋划,是以还不急,他还有耐心。 李渝宗从帐外进来,低声道:“陛下,长公主和驸马求见。” 武肃帝倒是不意外长公主会来,道:“宣。” 等华昌长公主几人进到主帐,武肃帝的目光掠过那道青色身影,目光变暖了些。 他抬了抬手道:“不必拘礼,坐吧。” 武肃帝之前翻看的那本兵书已经收了起来,长案上只剩下砚台和笔墨。 帐中还有一个议事的长桌。 纪青梧安静地跟在华昌长公主身边,等她坐下了,就站在长公主的附近。 武肃帝眸底划过明显的不悦,尉迟连平有眼色地道:“纪小姐,你到这边来,和我换换位置。” 纪青梧听话地换到了皇帝身边站着。 武肃帝垂眼看着紫檀桌面,道:“你又闯祸了?” 皇帝的问话,把纪青梧弄得不自信了,她疑虑着回道:“没,没有吧。” “那为什么罚站不坐下,朕看得脖子都酸了。” 纪青梧眨巴着眼睛不说话,他分明看着桌子,哪有看她。 她挪开椅子,轻飘飘地坐下。 华昌长公主面容肃静,语气无波地道:“皇上,我听说今日狩猎的野兽,跑到女子围猎区,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尉迟连平惊异地看着她。 长公主一向不问政事,更贴切的说法是,她就对什么都漠不关心,可她今天怎么提起这个来了。 就算是再好奇,也不该这么直白的问皇上。 皇帝望她一眼,道:“朕已派尉迟将军去解决。” 言下之意,是不想跟她多言,她想知道的事情,可以回去问驸马。 华昌长公主却神情凛然道:“拙夫即日就要出征北境,他性子鲁莽,和猛兽相斗的这种类似的危险之事,皇上是不是就不要再让他掺和了。” 敢教皇帝如何行事? 尉迟连平在桌下,踢了踢华昌长公主的脚。 想让她不要再乱说话,否则陛下怪罪起来,她是亲姐不会怎么样,皇上迁怒于他,马上把自己发配到北境军营可怎么办。 华昌长公主面不改色。 可纪青梧的一双眸子忽然瞪圆了。 她感觉脚面一疼。 谁踢她了?! 是对面的驸马爷,还是华昌长公主,还是左边的皇帝? 纪青梧思来想去,觉得武肃帝最可疑,毕竟只有他爱这么作弄她。 她瞟了左侧之人一眼。 眸光流转之间带着的嗔怪之色,武肃帝被她看得眉头一挑,要起来的脾气,却因这一眼,硬生生给压了下来。 虽然尉迟连平不知道自己踢错了人,但是殊途同归,收到的效果还是差不多的。 皇帝没有怪罪,神色如常,尉迟连平呼了口气,还好还好,今晚不用收拾行囊了。 帐中气氛有些凝滞。 李渝宗机灵地从木盒中拿出一套应时令的青花五彩花卉纹杯,六月正是荷花,他取出几只摆在桌上,先给皇上倒了一杯茶。 茶香四溢,雾气飘飘。 武肃帝的手指搭在茶碗上,语气还算和气地道:“皇姐,你这是专程来为尉迟将军抱不平?” 华昌长公主想到尉迟连平大腿上的伤口,心里就有口气堵着。 她道:“皇上,御前可用的人才济济,不必非要拙夫前去才行,况且他即日就要前往北境,战场上刀剑无眼,受伤上阵更加凶险,皇上曾在战场厮杀,应该懂得这个道理才对。” 尉迟连平心内直呼怪哉,华昌长公主怎么回事儿,今个是特地来教育皇帝的? 武肃帝说一不二的霸道性子,她这个亲姐又不是不知道,为何要屡次忤逆皇上。 他桌子底下的脚又一伸。 第109章 说正事之时,皇帝却在调情 与此同时,纪青梧身子一抖。 无辜的她,又挨了一脚。 那人这次用的劲儿更大。 她眼睛瞪得锃亮,乌溜溜的眼珠来回转悠,看向武肃帝和驸马爷。 纪青梧在分辨,到底是谁不怀好意地在踢她。 怎么跟有节拍似的,长公主一说完话,那人就踢她一下。 纪青梧略带犹疑的眼神,落在皇帝眼中,像是她被长公主的话说动,在对他进行无声的谴责。 武肃帝的神色冷了下来。 纪青梧其实连华昌长公主的话都没听全,她一心回想着那脚是何方位而来…… 这次,经过她缜密的推断,她品出来了,这脚是从对面来的。 她瞪了尉迟连平一眼,只是驸马爷一双眼睛都长在长公主身上,他没有接收到。 但是,正好被华昌长公主捕捉到她不满的眼神,她开口道:“纪小姐,可是对我说的话有意见?” 纪青梧抿唇,赶紧摇头,她觉得冷气从四面八方而来。 这皇家姐弟两个冷脸的模样,真是相像。只不过,华昌长公主的冷气是浮于表面的,只萦绕在她身上。 而武肃帝的冷,是沉下去的,周围的空气都要被凝结。 不知怎么的,纪青梧抱着胳膊,打了个喷嚏,可能刚才在帐外站着的时候,头发半干,有点儿着凉。 见她可怜地吸了吸鼻子,鼻头都有些红了,武肃帝把他桌前的那杯热茶推了过来。 纪青梧也没推拒,把茶杯捧在玉白的手心中,低头乖顺地喝了一口。 肚子里进到一股暖流,纪青梧舒服地勾起唇角,见此,皇帝的神色也稍缓。 华昌长公主表情变了几变。 递茶水这事儿,没伺候过人的皇帝做得分外顺手,可纪家那姑娘,竟也接受得自然而然,要说两人之间没什么,她是万万不会信。 可自己在这里说正事,皇帝却在调情?! 只是要调情,也得先有情。 华昌长公主起了这个念头,心头一惊,没有人情味儿的武肃帝,何时也是有情之人了。 紧接着,她皱紧眉头,发现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是自己。 她性格和这个胞弟相似,她现在的行为何尝不是性情大变,她竟开始为这莽夫打抱不平,冒着大不韪和皇帝较劲。 华昌长公主兀自心神震动着。 尉迟连平觉得纪家姑娘真是个福星,打个喷嚏,这两位脸色都不冷了。 他趁势活跃气氛道:“这是伤吗?这是男人的军功章,旁人想被黑熊挠几爪子,还没那个福分。” 纪青梧也回过味儿来,想着驸马踢她的意思,应该是想让她也跟着劝说几句。 她附和道:“国之昌盛都是要舍小家为大家,将军的军功章,也有长公主的一半。” 尉迟连平止不住点头,此女甚好,言之有理,也就比他方才所说的话,差上那么一点点吧。 帐中的气氛终于缓和下来。 李渝宗也松口气,适时地上前道:“陛下,御膳已经备好。” 武肃帝道:“传膳。” 几个小太监一溜烟进来。 他们先把金质碗碟摆在饭桌上,就连羹匙也是汉玉镶嵌紫檀银的。 六个食盒打开,一共有十几道精致的膳食。 每上一道菜,纪青梧都瞪眼往桌上瞧,然后在心里同步说道,她没吃过。 有盖的银热锅中盛着海参烩猪筋和文思豆腐羹,盘子里装着挂炉走油鸡、鹅肫掌羹、鹿筋鹿肉、竹节卷小馒头,还有四道珐琅碟小菜。 怪不得皇帝先前不吃炙肉,御膳和这个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 纪青梧洗了个澡,觉着肚子好像又空了些,还是可以再塞下一点儿的。 李渝宗又拿出已经在炭火上温好的玉泉酒,却塞到了她手中,做完这些,他就领着小太监们退到一边。 这回不用问,纪青梧懂李公公的意思,伺候完穿衣,她还得伺候皇帝喝酒。 不过刚才武肃帝给了她一杯热茶,她还他一杯温酒,也没什么不对。 她在青花杯中斟满酒液,素白的手腕,还有玉色的手指,映照着那杯泛黄的酒液,都更香醇了。 纪青梧轻声道:“陛下。” 武肃帝接过青花杯,带着薄茧的指尖擦过她的手腕,不知道是不是故意。 明明两个人做过的事情,远不只是摸个小手,可当着华昌长公主和尉迟连平的面,纪青梧就心绪不稳。 越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己和皇帝有什么,她就越紧绷,本来就是敬个酒的事儿,可她被他蹭下手腕,整只手就剧烈抖了一下,那酒就抖到了皇帝的手背上。 武肃帝倒是没生气,眸底掠过笑意。 “朕又不吃人,抖什么?” 纪青梧将功补过,拿起餐碟旁的巾帕,递给他,可他却未接,朝着她扬了扬眉。 谁让人家是尊贵的皇帝陛下,她深吸一口气。 在长公主夫妻二人的盯视下,纪青梧脸色酡红地拿起巾子给他净手,就像手里捧着烫手山芋一样,擦干净了就赶紧放下,差点儿没把巾子甩到皇帝脸上。 武肃帝没追究,他第一个起筷,其他人才敢动。 这顿饭,纪青梧先前就吃大半饱了,也就喝了几口汤,用了几口自己想吃的小菜。 席间,华昌长公主见她饭量很小,以为是被皇帝和她刚才的对峙惊吓到了。 长公主用公筷,专门给她夹了一个翡翠白玉卷,纪青梧受宠若惊看着碗中的一抹绿色。 皇帝也转头看了长公主一眼。 华昌长公主用着冷淡的声音,说着关怀的话语。 “纪小姐,多吃点儿,你这身板瞧着太瘦弱,一阵风就能刮倒似的。” 尉迟连平碗里的鹿筋顿时不香了,口中发酸,他可没享受过这种待遇,长公主从没有给他夹过菜。 他斜眼看着纪青梧,吃味地道:“长公主说得太对了,手抖的毛病可能是饿的,你吃吧,可千万别饿出个好歹来。” 话音刚落,尉迟连平忽觉胳膊肘处一痛,麻穴被人点中。 筷子拿不稳,哗啦掉在地上。 刚说完别人手抖,自己就丢了大丑的尉迟大将军:...... 武肃帝道:“再给将军添碗饭,他也饿的手抖。” 李渝宗笑呵呵地捡起筷子,又递过来一双新的,装作奇怪地道:“尉迟将军都用了三碗饭了,应该不是饿的手抖吧。” 纪青梧抿唇笑了笑,而后把那翡翠卷,故意嚼得咯吱咯吱响。 第110章 心疼得翻来覆去睡不着 尉迟连平心中不忿,没有别人给夹,他难道就吃不到了吗? 他刚出筷子,武肃帝使了个眼神。 李渝宗就忙把这道翡翠卷换到了纪青梧手边的位置。 尉迟连平的筷子夹了个空,他再次推翻之前对这个纪姑娘的评价,吃个菜得别人给夹,菜盘子还得别人给端,此女,甚为娇气。 但他没细想,为何纪青梧可以使得大内总管亲自侍候换菜。 等几人用完膳。 李渝宗把勤政殿的一堆折子捧了过来,都摞在大帐的书案上。 纪青梧看着那半人高的奏折,都替皇帝觉得消化不良,这几人没敢打搅武肃帝处理政事,静静地退了出去。 夜色更深。 纪青梧回到一旁的营帐休息,她刚躺下来,门口就响起一人的敲门声。 却是华昌长公主撩开门帘进来。 纪青梧讶异道:“长公主殿下?” “看你的营帐的灯还亮着,我找你还有点儿事,方才人多不方便说。”华昌长公主接着道:“你不用起来,我坐在这儿跟你说就可以。” 但哪有让长公主坐着,她躺着的道理。 纪青梧坐起身来,披好外袍下塌,走到一旁的椅子上。 她试探道:“长公主,可是最近身体有了什么不舒服?” 华昌长公主摇摇头:“没有异常,我过来就是想请你来给我诊脉,看看是不是我的身体有问题。” 她心中叹气,没有异常,才是最大的不对劲儿。 华昌长公主每日都服用纪青梧给她的养身丸子,这些日子也纵着尉迟连平胡闹,她眼下的黑眼圈都重了,珍珠粉敷了很多才挽救一二。 可她都这么努力了,月事还是准时来到。 华昌长公主有苦说不出,就算不在此处见到纪青梧,过几日也会寻个由头,与她见上一见。 “纪小姐,帮我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纪青梧想找一块锦帕,搭在长公主的腕上,可帐中没有这种女儿家的贴身物事儿。 华昌长公主不愿和外人碰触,但事出从急,她低眸看着纪青梧白嫩不涂蔻丹的手指尖,心想,也不是不能接受被这样干净美好的手指碰触。 她道:“直接诊吧。” 纪青梧神情微讶,发现华昌长公主与她第一次相见时有了很大不同,虽然容色依旧还是仙姿瑰逸,但多了活人的气儿,眉眼愈发生动,也没有那般不近人情了。 她垂着长睫,温热的手指搭上长公主的手腕,神色宁静安然。 华昌长公主放缓了呼吸,等着她的诊断。 半柱香的时间,纪青梧收回手,微微眯了眯眸子。 看她表情不太对,“是不是……”华昌长公主犹豫地开口道:“是不是过犹不及,太勤快了反而伤了根本?” 纪青梧摇摇头:“不是,殿下别担心,您的身体一切都好。” 给华昌长公主的养身丸子,都是她亲手调制的,不会有问题,刚才的脉象也显示,长公主的底子也比之前更好,气血通畅又充足。 这滋养的土地足够肥沃,问题就出在了…… 耕地的牛身上。 纪青梧皱眉道:“殿下,驸马爷可有出现什么不对?” 华昌长公主凝神问道:“你说的是何种不对?” 纪青梧想了想,委婉道:“比如说,力不从心?” 华昌长公主果断地摇头,尉迟连平身上有使不完的劲,每次办这事儿可不要太从心。 纪青梧道:“可否让我给尉迟将军诊个脉?” 华昌长公主也正有此意。 纪青梧又道:“就说,尉迟将军身上的伤口需要处置,这边没有医女,长公主来请我帮忙。” 经过几次的接触,她也多少了解尉迟连平的性格,若是直接说缘由,他少不了要口无遮拦的说上几句。 这处不是长公主府,有这么多外人在,若是被旁人听见,总归不太好。 而且,如果问题真的出现在驸马爷身上,那就更加不能让他知道,她过去的真正意图。 另一头,尉迟连平在帐中冲了个澡,出来就发现长公主不见了。 他正怄气地坐在桌边,臭着一张脸。 侍卫进来时,快被他的脸色吓破胆,结结巴巴道:“尉,尉迟将军,长公主托人传话来,她请了纪五姑娘给您诊治伤口,现在马上就要过来了,请您收拾整理一番。” 尉迟连平立马喜笑颜开,看这侍卫顺眼多了。 笑道:“是这事儿啊,本将知道了,下去吧。” 他就知道,冰块子早晚有捂热的一天。 尉迟连平越想越高兴,后知后觉地发现,今个儿华昌长公主还为了他,公然和皇帝叫板。 想到激动处,尉迟连平再也坐不住,他不想等纪青梧她们过来,直接就推开帘帐冲了出去。 纪青梧刚穿戴齐整,打算出门,帐子外边就传来男人的说话声。 两人望向那道高壮结实的身影。 尉迟连平知道女子帐中不能随意进入,就站在门口,没有贸然进来。 高声道:“咳咳!本将不过是被小熊崽子挠了几下,但是我家公主就心疼我受伤,心疼得翻来覆去睡不着,趁我不在的时候,特地来找纪姑娘给我医治伤,多有打搅!都是本将的不是!” 尉迟连平在门口一字一顿地大声道:“本将来带长公主回营帐中去!” 这声音雄厚有穿透力,不夸张的说,方圆百米都能听得清楚。 失眠的段鸣风刚有了睡意,瞬间清醒,脸上爬满阴鸷。 巡逻中的黑甲卫们:…… 不是传言长公主和大将军是貌合神离,夫妻感情不好吗?怎么大晚上的还这般腻歪。 帐内,纪青梧忍不住挑起嘴角。 在接触到华昌长公主恼火的眼神时,嘴角又落了下来。 她眼中带着笑意,不管如何,两人之间的感情确实是越来越好,看来上次纪长霖的事,并没有对他们造成什么影响。 想到远在南楚吃沙土的长兄,纪青梧轻叹口气。 见里边没有声音,尉迟连平高声道:“纪姑娘,本将身体无碍,长夜漫漫,你无心睡眠,可别耽误我们夫妻二人睡觉。” 被指责耽误他们夫妻睡觉的纪青梧,沉默了一瞬。 才道:“长公主殿下快请驸马爷先进来吧,再等一会儿,全营的人怕是都睡不着了。” 第111章 子嗣不利?夜闯营帐 华昌长公主自觉对这莽夫的忍耐度有了很大的变化。 换作以往,她手里的茶杯早就砸到了帐子外,还能容他诸多放肆。 可通过这些时日的相处,她也发现这人的长处,他不仅胸膛是热的,心也是热的,对她总是笑脸相迎,夜里有个结实的肩膀靠着,她连睡眠都好了不少。 虽说大多半时间都是累得昏昏欲睡,但不得不说,改善夫妻感情的方式,就是同床共枕,讲些两人的私密话,做些恩爱的缠绵事。 比说得再多,都来的直接热烈。 尉迟连平听里边没动静,不会睡着了吧?他疑问道:“纪姑娘?” 纪青梧连忙应声,生怕他再说出什么惊人之语,她走到帐门前,道:“尉迟将军,您进来吧。” 尉迟连平进来,就看到坐在桌边的华昌长公主,握紧手中的白瓷茶杯,正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就他这通叫嚷,得亏林中的鸟不会说话。 不然明天全城都得知晓她心疼他,心疼得半夜睡不着!还着急回去睡觉! 华昌长公主皱眉,语气不善道:“我不是派侍卫说我们过去,你怎么过来了?” 尉迟连平心情大好,长公主如何冷脸,他都觉得心中高兴。 他笑着道:“外边夜凉,还是我过来更好,况且回去的路上黑,我陪着长公主一块儿。” 夜已深,纪青梧也觉得两人留在她这里太久不好,别真耽误人家夫妻睡觉。 她道:“既然将军冒夜前来,还是让我先看看将军的伤口,伤在何处?” 看伤?尉迟连平难得有些尴尬。 因他这抓伤在大腿处,怎么也不好给人家姑娘看。 再说,要是被皇帝知道..... 适才在饭桌上,谁人能隔空出手点他胳膊肘的麻穴,还不被他察觉,尉迟连平心中早有答案。 绝对就是皇帝做的。 尉迟连平不过就是在用膳时多说了纪五姑娘几句,武肃帝就如此做派。 纪青梧要是真给他治疗腿伤,看了他大腿,他这大腿就不用治了,治了也白治,估计得被砍了。 华昌长公主眸光一变,她也忘了这茬儿,这伤口位置不太对。不过这样正好,她的本意也不是在此。 于是,华昌长公主轻咳一声道:“纪小姐,先请你给他把个脉,看看有没有伤到内里。” 尉迟连平眼睛亮的惊人,他立刻坐下,现在长公主说什么,他都愿意听,就算让他再去猎十头黑熊,他都有干劲儿。 隔着驸马爷的袖子,纪青梧诊了一会儿,眉心就跳了跳。 她看着驸马爷刚硬的侧脸,眸中闪烁着不解和错愕。 少顷,纪青梧撤回手后,没有提及脉象的不对之处,却只是道:“将军的伤应该只是在表面,没有伤到气血,涂点外用的药粉,及时清理创口就够了。” 尉迟连平扯平袖口,不以为意地道:“不用那么麻烦,本将冲洗过了,都是小伤,根本没什么事儿。” 华昌长公主半信半疑地看着他的大腿处。 可他平日最爱穿黑衣,也看不出来什么,只是他身上还带着水汽,确是沐浴过了,这伤沾了水也无碍,应该没什么大事儿。 华昌长公主无情地道:“既是没事,那你就回吧。” 尉迟连平:…… 也不能长公主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差点儿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怎么能没事儿! 尉迟连平立马改口,眉毛皱得死紧。 “有事,有大事儿!洗澡水都被我的血染红了,长公主快随我回去一道看看。” 纪青梧看他说话有力,能跑能跳的,就不像是失血过多的样子。 但华昌长公主想到抽他的那一枝条的血,关心则乱,竟真的被他夸张的说法给唬住。 她被尉迟连平连哄带骗地给带回去了。 他们临走前,纪青梧细致地告知了华昌长公主清理伤口的办法。 还低声耳语了一句话。 纪青梧目送两人出门。 只见人高马大的驸马爷,一副腿脚不利索,需要人扶的虚弱模样,非要佝偻强壮的身板,靠在身材纤细的长公主身上。 两人身影消失后,纪青梧坐在椅子上,眉头紧蹙。 就在今夜之前,她曾以为,尉迟连平对待华昌长公主的心,比小孩子的心还直白好懂。 但是...... 这脉象,可不如驸马爷表现出来的那样,她着实看出了异常。 纪青梧回到榻上,外衣也还穿着,她留下了一盏灯。 因为她刚刚在华昌长公主耳边说的那句,就是请长公主今夜寻到空时,过来一趟。 驸马爷的脉象不对,对子嗣不利,这么重要的事情,她还是要尽早提醒长公主。 夜里寒凉。 营帐到底不比房间,这榻上也冰凉凉的,纪青梧只能把身下躺着的地儿焐热,不敢轻易挪动。 一条薄毯子,根本不够御寒的,纪青梧把能裹在身上的都盖上,这下才勉为其难地不觉得冷。 这时,门口又传来动静,有人拉开帐子的门。 长公主这么快就来了? 纪青梧身体未动,只抬头去看。 武肃帝已回身把帐门关好,看到纪青梧的样子后,眸底闪过笑意。 她把自己缠得像一只蚕宝宝,只露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黑亮的眼珠瞪圆了,直盯着他瞧。 “陛下?”她惊讶地道。 要不是手抽不出来,纪青梧都想揉揉眼睛了。 这么一会儿功夫,他那半人高的奏折就批完了,她心想,他就算不当皇帝,做别的行当,也一定会做出一番伟业。 灯影幢幢,武肃帝的脸有一半在阴影中,可眼角眉梢的神色柔和至极。 看她眸中还带着惊喜,他嗓音清冽地道:“不是刚见过,这么一会儿功夫就不认得朕了?” 纪青梧想坐起身来,但身上的毯子和单子层层叠叠地裹着,她越是挣动越缠得紧。 她费力地坐起身,刚抽出了一只胳膊,武肃帝就走上前,握住她伸出的白皙的手。 男子指骨硬朗,但带着干热,暖融的温度直接从他的掌心,汇入她的身体。 感受一片寒凉中的唯一热源,就连他周遭的空气好像都热了不少。 纪青梧可真想从他的胳膊爬上去,然后抱住不撒手。 第112章 谁勾他了,撒娇做坏事 武肃帝掌心握住的柔夷细滑,手感沁凉,感受到她的皮肤比平时还要凉,他不由得攥紧了。 沉下声音道:“手这么凉,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一门心思想着照顾别人。” 定是驸马爷在帐外大喊的话,也被皇帝听见,知道长公主请她为尉迟将军治伤,所以才会这样说。 纪青梧不想把和华昌长公主之间的事情告知第三人,就算是皇帝也不行。 她眼珠转了转,道:“我也不是白照顾的,我好奇那头野兽到底有多凶猛,连尉迟将军这样勇武之人都受了伤,就算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看看伤口也能猜出当时的概况。” 武肃帝道:“好奇?为何不来问朕。” 这岂是她可以问的? 她可是记得华昌长公主问及此事,被皇帝冷脸回怼。 纪青梧的确好奇,因为她明显感觉到这件事儿背后埋着什么,那头黑熊被引过来,是意外凑巧,还是为了加害谁...... 她的推测,极大概率是女子围猎组的这些人,但她不确定,到底是针对谁而来。 纪青梧按下心中的疑虑,因为她懂得,有时候知道的多,不是好事,尤其是这些秘辛。 武肃帝见她垂下眸子,不再吭声,她在刻意回避这个问题。 看来已经意识到不对劲之处,而是不想掺和进来,他也没有逼她继续问。 武肃帝的视线下落,看她把自己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样子,道:“既然冷,怎么不多加条被子?” 纪青梧解释着:“陛下有所不知,这营地的士兵在夏季都是不盖被子的,他们只搜罗到一床被子,还有一条薄毯。” 这些满是大男人的地方,根本没料到会有女子来,没准备那么多寝具,也是正常。 武肃帝皱眉道:“再有此事,就去找李渝宗。” 李渝宗是内务府总管,直接听命于皇帝,就连太后都要给几分面子,她如何能使唤的动。再者说,李公公陪侍在皇帝身侧,找他,和找皇帝也没什么区别。 纪青梧道:“陛下说得轻松,李公公怎是我可以指使的人。” 武肃帝行事就没有瞒着李渝宗。 这是打小跟在他身边的内侍,虽平时聒噪了些,但忠心耿耿,估计也早就琢磨出了纪青梧在自己心中的位置。 现在,就连尉迟连平这样的粗汉都察觉到了。 偏生眼前的人,还没有自觉。 纪青梧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已经开始有了鼻音,说话的语调娇憨,像是在撒娇。 “陛下就不怕我找李公公,让他帮我做坏事。” 武肃帝逗她道:“阿梧还会做坏事儿了?” 这话说的,她好像是个不知事的小猫儿狗儿,她就不能有坏心思了。 纪青梧吸了吸鼻子,豪迈地道:“陛下要是早跟我如此说,我就让李公公把陛下的被子都搬过来,全盖在我身上。” 做个坏事,也不过就是抢他的被子。 武肃帝听得直摇头。 他忽然伸手,捂着她微凉的嘴唇。 不能张嘴说话,纪青梧才感觉有点儿呼吸不畅,鼻子好像堵住了。 她努力吸了几下鼻子,唇瓣也跟着动了动,轻轻柔柔地碰过他的手心。 武肃帝声音沉了很多:“染上风寒了,还勾朕?” 她做什么了,就勾他了…… 还有,谁染风寒了? 她眼眸水润,鼻尖泛红地诧异道:“风寒?不可能,我这几年都没有生病过。” 他也是听她多说了几句话,她的尾音闷闷的,才察觉她是着凉感冒。 武肃帝的掌心略一使力,纪青梧就被他按倒在榻上。 他的手摸向她的额头,也是微微凉,并没有发热。 “连自己身体不舒服,都察觉不出来,你是怎么做医者的。” 话虽带着指责,但武肃帝的神情却温和如水,显然他对着病号有着更大的包容心。 纪青梧仰躺着看着皇帝的俊颜,难不成自己真的生病了? 她确实浑身发冷,捂得再紧,都觉着四处冒风。 她一开始怀疑是草原夜里突然大降温,再接着,是怀疑这厚实的营帐漏风。 但就是没有丝毫怀疑过,自己是感上了风寒。 她的体质经过调理,加上生子系统可以兑换防身技的原因,她比一般女子的气力都足,气血也丰盈,自打她去到南楚国,就没有再生过病。 只是,她今天可谓是惊心动魄,又是堕马坠崖,又是极限跑马,心理和生理经历了双重磨难和挑战。 回来后,洗个热水澡也是匆匆沾水,头发未干就出来,还因驸马爷的话,在风中凌乱了一阵儿。 铁打的身体也扛不住了。 在用膳时,打喷嚏就是提示,她还以为是被武肃帝和长公主的气场给冰到了。 纪青梧拿下他放在额间的手,晃了晃道:“陛下,我就是有点儿冷,没别的不舒服,睡一觉就好了。” “你就这么睡下?” 武肃帝手指挑起这张薄薄的毯子。 她扯过他手中的毯子,围紧在身上道:“这毯子也是可以暖一暖的。” “不是说还有一床被子,怎么没有拿过来?” 纪青梧瓮声瓮气地道:“我怎么好和华昌长公主抢被子。” 看她娇气怕冷,但硬要装作大方的样子,武肃帝掐了一把她的脸颊肉。 他道:“长公主能冻得到吗?人家可比你孤零零抱着毯子的,要暖多了。” 被子和毯子的差距,也没这么大吧...... 纪青梧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他说的是何意思。 华昌长公主和驸马爷同寝,夜里就算冷,也有热乎乎的男人在,就像天然的火炉一样。 想到此处,纪青梧顿时萎靡了,这么看来,还是她比较惨。 她吸着鼻子,遗憾道:“早知道我就争取一下被子了。” 武肃帝看她,道:“朕再给你个重新选择的机会,想要什么?” 纪青梧打量着他的神色,不像作假,她大胆道:“我这就去找长公主要被子?” 武肃帝摇摇头:“不过就是一床普通的被子。” 那她就去寻不普通的被子。 纪青梧更眼睛亮晶晶地道:“我去找李公公,抢陛下的被子?” 给皇帝准备的被褥,一定又香又软又蓬松。 武肃帝好笑地摇头:“你就这么点儿出息。” 纪青梧眨巴着眼睛:“那我还能选什么?” 第113章 武肃帝挑眉道:“朕给阿梧暖被窝,要不要选这个?” 听着他的话,纪青梧的脸腾得一下子就烧了起来。 这确实是她从未设想过的办法。 不是她想不到,而是不敢想,试问全天下,谁人敢让皇帝来暖被窝,九族不想要了么。 不过听起来,着实比前两条有诱惑力多了。 被子再怎么暖和也是死物,不会自己发热,也没有人体的温度高。 最重要的是皇帝习武,身体的热意比普通男子更甚,他先前只是一只手探了过来,她就觉着身上暖了不少。 纪青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他,像是心痒痒地想答应,又像是不好意思接受准备拒绝,话到了嘴边,她咬着唇万分纠结。 武肃帝眼神温暖和煦地道:“想要什么,自己说。” 之前在草原上,纪青梧敢说出惊人的索吻之语,是因为她刚经历过在天地旷远之处纵马狂奔,心神激动。 而且他们那般亲密,让她有种错觉,他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只是平常人家的贵公子,她冲昏了头,才会如此大胆妄为。 入宫不是纪青梧所愿,可心内思思绕绕的情绪却压不住,总是会跑出来,扰乱她的神志。 武肃帝不意外她会如此。 他的动作干脆,直接把她身前的毯子等物除去,三两下就将她剥出来。 过程中,纪青梧抱紧双臂,冷得抖了一下。 她抬起头,正好能看到他低着的脸,还是那副仪范清泠,风神轩举的模样。 可眉目之间,寒凉早已消散,上挑的眼尾带着柔和。 当他的目光望过来之时,纪青梧紧忙移开,不敢再看他,撇开的脸上不期然地染上一层羞红,指尖也在无意识间抠着衣衫袖口。 忽然,纪青梧感觉自己身体腾空了,她的惊呼还未喊出口,就又回到了榻上。 床榻上,不再是形单影只的一个人,而是变成了姿势亲昵的两人。 武肃帝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先是把她整个打横抱起来,而后长臂垫在她的脑后,搂着她一块躺了下来。 纪青梧依偎在他怀中,眼眸中短暂地露出茫然之色。 突然被抱起,又换了个姿势,她的头更晕了,但鼻子却意外地通畅不少。 武肃帝手臂收紧,把她抱了个满怀,又把薄毯盖在她身上。 很快,纪青梧就不觉得冷了。 身前和男子精壮身躯接触的部分,隔着几层衣料传来热意,他紧实的胸口甚至还有越来越烫之感。 武肃帝发现两人腰下还有间隙,他的长腿一勾,纪青梧就完完全全和他相贴,她可以感觉到他全身上下都是热腾腾的,和女子微凉的体质不同。 她忽而想到,怪不得有传说讲,妖精专门吸食男人的阳气修炼神功。 要是武肃帝出现在野外有妖物的林子之中,怕是要被妖精们团团围住。 阳气可真是个好东西,想吸...... 纪青梧脑子昏昏沉沉,在他怀里找了个舒适的角度,轻轻吸了吸鼻子。 她蹙眉,果然是染上风寒了,鼻子已失灵,他身上的沉香味道,自己都嗅不到了,这样还能吸进阳气来吗。 武肃帝以为她着凉身体不舒服,手掌心暗暗运着内力,抚上她的脊背,温声道:“合上眼睛,等睡醒了,病就好了。” 后背传来的感觉,好像有了些不同。 这种澎湃的热,可以侵入四肢百骸,热得熨帖又舒服。 纪青梧好像置身于温暖的香汤之中。 没多大一会儿,她的眼皮就开始睁不开,睡了过去。 纪青梧做了一个梦。 梦中没有美好欢愉,而是忙于奔命。 整夜,她都在被一头会喷火球的巨大野兽追逐着。 可她梦中也生了病,腿脚软绵使不上力,每挪蹭一步,那头野兽就要紧紧地追靠过来。 但是威猛的野兽也没有吃了她,只是用滚烫的爪子逗弄她,这里戳一戳,那里又揉一揉,它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物件儿。 她热得全身都出了汗,想推开野兽,但却被按住了挣动的手脚,还往她手里塞了一个烧火棍,又硬又烫手。 纪青梧哪里愿意碰那东西,想甩开手腕,指甲划到了什么黏.腻之物,激得那头野兽发狂,露出了真面目,彻底变成了一头红着眼睛的凶兽。 在睡梦中的纪青梧察觉到危险,她弓着身体想逃跑。 但却被这可恶的野兽从陆地掳到了海上去,一晚上她都觉得浮浮沉沉的。 ...... 等纪青梧再醒来时,榻上就只剩下自己。 以及两床厚实软和的被子,正压在她身上,掖被角的人很仔细,被子盖得密不透风,只有她的脑袋还露在外边。 关于昨晚最后的记忆,就是自己抱着皇帝的腰,把脸埋进他胸口,心中安宁地沉沉睡去。 可梦里却是相反的,纪青梧回想着她做的梦。 难不成是她昨日被猛兽吓了一跳,还有被这厚被子压的,所以才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她睁着眼睛看着床边栏杆,心想,这到底是什么奇怪的梦...... 触感还这么清晰,她狐疑地伸出自己的左手,手心依旧干净莹洁,看上去没什么异常。 但那种滚烫烙人的感觉,好像真实存在过。 纪青梧垂眸看了许久。 她抿抿唇,半响后,她把手举到鼻尖,皱眉嗅了嗅,也没留下什么怪味道。 那看来真的是梦了。 不管如何,纪青梧昨晚休息得很好,发了一身的汗,身体舒爽不少,鼻子也不塞了。 她没再没多想,起床梳洗一番后,又恢复了往常生机。 桌上还放了一套崭新的天青色骑射服,纪青梧拿起来展开,仔细看了看,用料名贵,却没什么繁复的花纹。 等她换上后,才发现,和之前那套深红色的式样很不一样。 她的腰间宽松了许多,女子妖娆的身段被完全遮掩住,穿上后显得清爽潇洒。 纪青梧不挑衣服,也不觉有什么不对,她利索地换好后走到门口,忽而想起她和长公主还“有约”。 她后背一顿,不知长公主半夜前来的时候,是不是正好撞见了皇帝在,而她正在睡着。 纪青梧装作镇定的样子,走出帐外,问向门口的侍卫:“昨夜可有人来过帐中?” 侍卫坚定地摇头道:“没有!您放心,属下什么人都没有瞧见!” 纪青梧:...... 第114章 最终胜者,卫妃还是纪青梧? 纪青梧僵硬地点点头,就走人了。 不用想也知道,定是皇帝叮嘱过什么,她就算问也问不出来。 不过,半夜里,华昌长公主确实没有寻到机会来找纪青梧。 晚上回去,她就按照纪青梧给的方法,给尉迟连平清理伤口。 他身上的伤口有四道,其中一道很深,又被她用枝条抽了一下,周围的皮肉都发白,看着分外严重。 这处不像长公主府,有下人伺候着,她一时心软帮他上药包扎,可却被这莽汉硬是找借口,说她辛劳,要好好酬谢她。 谢着谢着,就激动难耐地把她缠到床榻之上。 华昌长公主怕他的伤口再裂开,又因为之前抽他那一下,心有愧疚。 尉迟连平察觉她反抗的力气弱了很多,利用了她的这点儿歉意。 没条件做饭,但偏要硬吃。 尉迟连平也算小饱了一回。 但代价就是伤口崩裂,血都染到了华昌长公主雪白的寝衣上,而后,他就被毫不留情地撵出了营帐。 尉迟连平不得已,敲响了刚睡下没多久的皇城使司段鸣风的帐门,与他挤着睡了后半夜。 小段大人被迫睁眼到天明。 而皇帝在天还没亮之时,就先回了宫中的勤政殿,发了一道密旨到北境军中。 这一晚上,睡得最好的,就属纪青梧了。 华昌长公主一大早就起来了,因她惦记着纪青梧与自己耳语的话。 可当她来到纪青梧的帐门口,却见到李渝宗在门口立着。 内务府总管亲自守在门边,那里边有谁在,不言而喻。 华昌长公主原地踱步,叹了口气,她昨日不清醒顶撞皇帝,今早可不能再犯这种错误。 心想着等白日里,寻到机会,再和纪青梧见面也不迟,她本就困倦,又折返回去补上一觉。 * 骑射大典的第二日,是射箭比赛。 昨日的围猎是考察团队合作能力,今天就是个人赛,男子和女子的比赛分开,因参加的女子数量少,所以率先进行。 在高台上,武肃帝落座后,他瞟了一眼下首的桌案,空了三张。 李渝宗对着侧边站着的宫人挥了下手,太后身边的石溪姑姑,立刻躬身上前,跪地回禀。 “陛下,昨夜庆云公主因为着凉病倒了,太后娘娘在慈宁宫照顾着,今日就不过来观赛了。” 这只是拿到台面上来的说法。 实事却是,庆云公主在悬崖边跪到昏厥。 抬回慈宁宫的时候,衣衫沾着粪便不说,脸色也被冻得惨白,嘴唇干裂发青,高烧的直翻白眼,感觉小命马上就要没了。 这可把太后吓得不轻,一边照顾着,一边诵经祷告。 可庆云公主发生被皇帝罚跪这样的大事,慈宁宫这边竟然没有得到一丝一毫的风声。 足以见得,圣上不想让人知道的消息,就不会传出去。 听完宫人的禀报,武肃帝反应平平。 他早就得知了庆云的身体情况。 侍卫一早来报,庆云公主吹了一晚冷风,已经高烧惊颤,在悬崖边跪晕了过去,他这才下令允了庆云解除跪罚,侍卫们送了公主回去。 不折腾掉她半条命,让她吃些苦头,任性娇纵的庆云就不会懂得惜命。 武肃帝淡声道:“请太医院的陈院正亲自去看看庆云吧,朕记得他最擅长医治伤寒之症。” 石溪缓了口气,心跳平稳了些,弯腰退了下去。 好在圣上还顾念些手足情谊。 当着众人的面,请太医院最有名望的陈老太医前去为庆云公主诊治,让三宫六院都知道,公主并没有失掉帝心,以平息她们的猜测。 纪青梧不知内情,她听到庆云公主着凉病倒的消息,以为只是普通的风寒,和她一般。 况且她以为皇帝只是罚她跪了一会儿,却没想到,是一整夜。 纪青梧深以为然地点头,就连她这么强的体质都中招了,那小公主病倒也是正常。 她看了看坐在高台上,戴着冠冕,穿着明黄龙袍的皇帝,又恢复了那副威严高不可攀的样子。 不过,这次她的病好的奇快,睡了一觉,就神清气爽。 挨着皇帝睡了一晚,就比吃药还灵,难道这就是真龙之气? 她的目光又顺着扫向高台边上的右侧席位。 属于永王的坐席依旧无人...... 不知道永王妃那边的进展如何了,她得挑个日子约见陶婉音。 场上,督导官员统计着待会儿参赛的人员。 今个儿参加射箭的女子有二十余人,大家站在一排平射,一同射出十箭,射中最多的前六人通关。 初轮比试,很快就决出了前六名。 分别是卫妃娘娘,昨日跟在庆云公主身边的霍少芳,纪青梧,还有三个年轻姑娘。 纪青梧是以第五名进的最后一轮,这成绩还算中规中矩。 但是,除她外,这几位都是出身武将之家。 大家本来对这个纪五姑娘的期待不多,但她竟能够进到决赛,已足够给这些文臣之家长脸。 在一旁观看的乔氏早就已经心满意足,满脸骄傲地看着小五。 很快,决赛使用移动的箭靶就都准备好,督导官解释着规则。 “最后一轮是驭马射箭,朝着游动的标靶,一共十箭,总环数最多者获胜,可获得头名。” 决赛正式开始。 为了模拟战场上的情况,要射向游动着的箭靶,对于没什么机会实战的世家姑娘们来说,更为困难,但也最考验真正的实力。 半盏茶的时间,前五箭已经射出。 除了前两名环数还比较相近,剩下的其他四个,已经被拉开很大差距。 昨天把公主抛下的霍少芳,虽胆子小,但骑射确实一流,竟也和卫妃不相上下,只落后了两环。 目前,就是她们二人在争夺榜首。 卫妃根本没有把霍少芳当做竞争对手,自己随意出手,就能轻松胜她。 至于纪青梧,她的第一箭就引得众人瞩目。 以及...... 满场哄笑。 因为她刚拉开弓,就出了岔子。 她一不小心,射到别人的箭靶上了。 纪青梧一开始没搞明白,哪个颜色是她的箭靶,她难为情地摸了摸脖子,这移动的箭靶,不仔细盯着就容易出问题。 高台上坐着的皇帝嘴角也有笑意,却不是笑她射错靶子。 而是旁的事。 第115章 瞎猫接二连三碰上死耗子 为了公平起见,比赛用的弓箭都是内务府统一准备的。 武肃帝之所以会笑,是因为发现纪青梧的射箭姿势,较之往昔,已然蜕变。 她手下拉着的弓,弧度不比旁人大,弦也没有崩得死紧,她的手腕灵活自如,如同流水般顺畅,这是精准捕捉到移动猎物所需的正确姿势。 她不再是那个略显生涩的半吊子,开始展露出大师之风。 武肃帝眼眸深处,闪过一抹难以掩饰的赞许。 众人在笑她这箭射偏,可却没注意到,她射偏的这箭,射中的是九环,在箭术上,纪青梧的进步速度,足够令他惊讶。 要是在别的事情,这姑娘也如此进步神速就好了。 第六箭还在进行中。 已有五人果断射出,而剩下的一位,似乎仍在犹豫之中。 报数官的声音穿透人群,大声宣布着结果。 “卫妃娘娘,九环!” “霍少芳,七环!” 此言一出,观众席上顿时响起一阵惋惜之声。 本来霍少芳只是略微落后于卫妃,可她这把射得偏了些,这差距可就一下子拉大了,很有可能又要变成去年卫妃遥遥领先,众女争夺第二名的场面。 如没有意外,胜者将没有悬念,这场比赛一下子就少了很多期待感。 卫荔如骑在白色的大马上,对着霍少芳扬了扬弓,眼睛含笑道:“霍家妹妹,承让了。” 霍少芳见她的笑容,就觉得刺眼,她心内不服地道:“娘娘,还有四箭,胜负还未见分晓!” 同为武将之家,她的父兄世代从军,军功也只是略逊于卫家,为何她卫荔如能入宫嫁给天下最尊贵之人,做得皇帝的宠妃。 霍少芳这箭就是起了要和卫妃一较高下的心思,心态发生变化,导致射箭时心浮气躁,反而还不如之前了。 她想在下一轮好好还以颜色,可这一箭竟然还有人没射完。 霍少芳不耐烦地看向那个磨磨蹭蹭,非要督导官催,才能射箭的人。 她焦急道:“喂,你能不能快点儿!” 碧青色衣衫的女子好像没有听到她的说话声,腰背挺拔,左手如拒石,右手如附枝。 这姿势...... 纪青梧松开右手的手指,放出羽箭。 右手放发,而左手不知。 她的姿势竟和霍少芳她们家传的《骑射御书》上的记载,几乎没什么差别!别说是她,就连她父兄都做不到这么标准。 霍少芳心情紧张地盯着那穿行而去的箭尾。 很快,这箭的结果就出来了。 报数官兴奋地高喊道:“纪青梧,十环!” 观众席上先是不可置信地安静了一会儿,然后爆发出热议声。 这是场上的第二个正中靶心的十环。 上一个十环,是卫妃在初赛时射出的。 可上场比赛是定点射箭,射中靶心虽然很难得,但远远比不得射中浮动的靶子,更让人惊叹。 在游动骑射比赛中,能射中十环的男子,无一例外,都在军中混出了名堂。 女子之中,往年倒也有过,但凤毛麟角。 霍少芳的二姐道:“只是凑巧吧,少芳练了那么久,也没有这等好准头,我可不信那乡野长大的姑娘会有这种本事。” 穿着粉色衣袍的贵女噗嗤一笑道:“方才她不是还射到温姑娘的靶子上了,笑得我肚子疼,霍姐姐,我估摸着,那个纪青梧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另一人附和着:“就是就是,卫妃娘娘这等女中豪杰,有箭术百步穿杨的兄长亲自教习,也没有射中过游动的标靶,她怎么能行,必然是巧合,我记得之前,只有前朝的郡主——” 霍少芳的二姐听见她提起前朝的郡主,神情紧张,连忙打断道:“有关这个郡主的事儿,可万万不要再提了。” ...... 场上的比赛还在进行。 其他人都射完后,纪青梧又被一旁督导官提醒。 她再次看似窘迫的出手了。 一只羽箭破空而出,奔着箭靶中心的红点而去。 “等着看吧,这次她就碰不上——” 粉衣贵女的话还没说完,这箭再次射中靶心,“……” 纪青梧转了下右手腕,眼底升起愉悦的光芒。 以身使臂,臂使指,则弓与手,相通为一体,武肃帝教她的要领,她悟到了精髓。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手感越来越好了,她前几箭都是在找这种微妙的感觉。 粉衣女根本不敢相信纪家那个小寡妇还有这本事,大声道:“死耗子有点儿多,反正我不信!” 她一人信不信的有什么要紧的。 一箭更比一箭状态好,坐在马上的纪青梧,翘着嘴角,满身轻松自如。 武将席面上的声音,也开始变大。 他们起初只是觉得这些姑娘家的射箭比赛都是花架子,卫妃得到卫廷亲自教习骑射,偶尔看着她的箭术就行了,他们正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畅快地聊着军中之事。 没多久,就听见观众席上一阵骚动,几个武将也被这场面吸引住。 几人都没想到进入决赛后,女子组的竞争开始激烈起来,前三甲之争有了悬念,并不是往年卫妃压倒性的局面。 纪家五姑娘射出了满环的成绩。 她迎头赶上,竟逐渐追上了霍少芳,他们也被调动起来兴趣。 可更令他们觉得奇妙的是,纪青梧射箭的姿势柔韧有力,很有观赏性,整个人就像一张可弯可直的弓,有种人弓合二为一的精妙之感。 武将们对视一眼,眼里带着浓厚的兴色,他们也开始押宝。 “你说这比赛谁能赢?” “霍家那姑娘一般般,估计是卫妃娘娘和纪五姑娘之中的一个。” 瘦长脸的章驰道:“卫妃的骑射可是她哥哥卫廷将军亲手教的,能不好吗?纪家那个我看还稚嫩,我压卫妃!” 胖墩墩的冯翔道:“老章,你说这话我就不服气了,上次宫宴圣上可是亲自指导过纪五小姐的箭术,你说圣上和卫将军,谁的箭术更好?谁赢谁输,可不一定!” 场上一箭又一箭射出,场下众人的议论声也越来越大。 霍少芳见纪青梧追赶上,心急之下,射得更加不稳,已经落后了许多,彻底失去了争夺第一名的资格。 最终的胜者,就将在卫妃和纪青梧之间产生。 第116章 邀宠起哄,皇上在看谁? 尉迟连平陪坐在皇室的席面上,不能和众武将们一块大口喝酒,早就心痒难耐。 要不是身旁有赛月桂蟾宫仙女般的长公主,他才坐不住。 华昌长公主微微偏过头,似是想找他问话,尉迟连平就有感觉地先抬眼看向她。 昨夜惹恼了她,他厚着脸皮主动搭话,笑道:“长公主可看出了,今日谁更有胜算?” 因他昨晚“胡作非为”,华昌长公主本不想搭理他,神情倨傲又冰冷。 她的目光落在赛场上的碧青色身影上,可她又实在想知道,这场比赛会是谁胜谁负。 尉迟连平见她表情,就知道她想问什么,直接道:“长公主可要失望了,纪五姑娘,要输。” 华昌长公主蹙了蹙眉:“纪青梧这几箭命中率极高,为何会输?” 纪青梧这几箭,给了在场懂箭术之人很大的惊喜。就连华昌长公主这个外行都能看出来,和上次相比,她有很大的进步。 悟性高,可塑性也很强。 若是男子,尉迟连平都想把她一块拉去北境军中了,他麾下正好缺一个骑射校尉。 可只能眼馋着,就算纪青梧愿意,皇帝也不可能放人,他的这个想法也就是在脑袋里转了一下。 尉迟连平解释道:“纪姑娘先前落后的太多,比赛是累计分数,就算最后一箭射出满环,也得在卫妃射偏了,在八环以下,她才可能赢。” 可卫妃至今没有射出过八环以下的成绩,她的手很稳。 这粗人算数还挺好,华昌长公主撇他一眼,心烦地道:“谁问你了?” 净说些她不想听的! 尉迟连平给她倒了一杯茶,笑着道:“是是是,是我非要给你说。” 华昌长公主看着已经茶水满到溢出来的茶杯,心中更烦闷了。 茶满欺人,酒满敬人。 他还想欺在她头上? 华昌长公主冷脸招手,命身后的宫人给她换了新茶杯,又重新倒了一杯茶。 尉迟连平端起那杯被她嫌弃的茶水,习以为常地一饮而尽。 公主身上没有点儿他看不懂的毛病,那还怎么叫公主呢。 高台上。 李渝宗给皇上倒了一杯酒,低声说道:“陛下,老奴瞧着,纪小姐这箭术真是进步不少。” 武肃帝颔首。 眼神已经从刚开始的赞许,变成了另一种叹服。 纪青梧这个人,想要的,就会付诸行动,手中的茧子和水泡可是一点儿都没有白长。 下定决心要做什么事,就会全力以赴。 这种软绵中带着坚韧的性格,并不多见。 起初,他命暗卫送那套骑射服过去,只是李渝宗呈上来后他一打眼,就觉得那颜色和款式,穿在她的身上会好看。 并没有暗示或者督促她练习骑射的意思。 果不其然,骑射大典开场那日,纪青梧换上那套金红连理莲纹的骑装,婀娜身段全部显露出来,明艳得趋近妖娆。 可他却不喜欢这样的她,被这么多人看到。 今日这身碧青色的更为保守,款式宽松,到也衬很她,清新飒爽。 这套衣裳,其实也是当初的备选之一,还有额外的含义,此时送她,也是正好。 武肃帝的视线又落在纪青梧持箭的手上。 这只手看着细软,却可以挽弓,可以驭马,可以搭脉,可以解扣子,可以编织五色缕。 还可以...... 想到昨晚,他眸底染上几缕暗光。 纪青梧睡觉很老实,蜷起身子窝在一处,睡着后就不再动弹,睡颜香甜。 这绵软的一小团,看着很想让人戳弄。 武肃帝看得手痒难耐。 他动了好几次手,触感和他想的一样,是软乎乎的。 她性子是真的好,等她实在被扰得烦了,她才会哼唧着把头转开,还试图用屁股拱走他。 但是越拱,只能适得其反,令他身体的火越大,手下用力越大。 最后,武肃帝沉沉喘息着,攥着她的手解决了一番。 女子手心柔若无骨,但因这几日练习,还生出了薄薄的茧子,软绵中又有摩擦的力度。 软硬皆有,磨得他几乎疯魔。 高台上的武肃帝饮着酒,神色高深莫测。 落在众人眼中,还以为皇帝也对这场比赛分外关心,那些武将们也不敢再随意聊天,纷纷放下酒碗,开始认真地看这最后一箭。 穿着金粉骑装的卫荔如坐在马上,慢慢晃了几步。 虽没有在决赛射中十环,但她一直保持着每轮八九环的好成绩。 她参加过多次骑射大典,女子组的比赛,大都是她拔得头筹,安华宫的那位也拿过一次头名。 可那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出现在众人面前了。 卫荔如射出第九箭后,扭头看着相隔几米,同样骑在马上的纪青梧。 这个纪五小姐,上次在勤政殿,射箭技艺还生疏稚嫩,士别三日,当真令人刮目相看。 最令她印象深刻的,不是她的箭术,而是那回武肃帝不仅亲自下场指导,还把轩辕弓借给她用。 卫荔如从未见到皇上脸上出现那般柔和的神情,她回头看了看端坐高台之上的那道明黄身影。 果不其然,武肃帝的视线落在场上,他在看谁..... 卫荔如忽然举高手中的弓箭,对着高台之上的帝王扬了扬,自信地扬唇一笑。 笑得雍容大方,明丽得不可方物。 当然是谁在场中最耀眼,皇上才会看向谁! 卫荔如是武肃帝名正言顺的宠妃,当众做出这些举动,再合适不过。 武将们所坐之处,因为卫妃对着皇帝做出邀宠的行为,瞬时发出起哄的动静来。 全场的气氛热烈起来。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箭。 卫荔如昂起头,目光略过周围的几个女子,并不意外,见到她们眼中都是艳羡和嫉妒。 她又朝那道碧青色身影看过去,想看看她会是什么神情。 当看清楚对方在做什么,她的嘴角一僵。 纪青梧用手指在弹弄着箭弦,一剥一挑,弓箭在她的手中不像是武器,倒像是一件乐器。 她兴奋地脸色晕红,眸色明亮,整个人带着飞扬的神采。 阳光洒在她碧青色的骑马服上,跃着耀目的金色。 金色? 仔细一看,这衣裳的胸口处还绣着一圈暗金色的纱线,在光照下才会一点点儿显露出来。 第118章 酸酸涨涨,有始有终 尉迟连平陪坐在皇室的席面上,不能和众武将们一块大口喝酒,早就心痒难耐。 要不是身旁有赛月桂蟾宫仙女般的长公主,他才坐不住。 华昌长公主微微偏过头,似是想找他问话,尉迟连平就有感觉地先抬眼看向她。 昨夜惹恼了她,他厚着脸皮主动搭话,笑道:“长公主可看出了,今日谁更有胜算?” 因他昨晚“胡作非为”,华昌长公主本不想搭理他,神情倨傲又冰冷。 她的目光落在赛场上的碧青色身影上,可她又实在想知道,这场比赛会是谁胜谁负。 尉迟连平见她表情,就知道她想问什么,直接道:“长公主可要失望了,纪五姑娘,要输。” 华昌长公主蹙了蹙眉:“纪青梧这几箭命中率极高,为何会输?” 纪青梧这几箭,给了在场懂箭术之人很大的惊喜。就连华昌长公主这个外行都能看出来,和上次相比,她有很大的进步。 悟性高,可塑性也很强。 若是男子,尉迟连平都想把她一块拉去北境军中了,他麾下正好缺一个骑射校尉。 可只能眼馋着,就算纪青梧愿意,皇帝也不可能放人,他的这个想法也就是在脑袋里转了一下。 尉迟连平解释道:“纪姑娘先前落后的太多,比赛是累计分数,就算最后一箭射出满环,也得在卫妃射偏了,在八环以下,她才可能赢。” 可卫妃至今没有射出过八环以下的成绩,她的手很稳。 这粗人算数还挺好,华昌长公主撇他一眼,心烦地道:“谁问你了?” 净说些她不想听的! 尉迟连平给她倒了一杯茶,笑着道:“是是是,是我非要给你说。” 华昌长公主看着已经茶水满到溢出来的茶杯,心中更烦闷了。 茶满欺人,酒满敬人。 他还想欺在她头上? 华昌长公主冷脸招手,命身后的宫人给她换了新茶杯,又重新倒了一杯茶。 尉迟连平端起那杯被她嫌弃的茶水,习以为常地一饮而尽。 公主身上没有点儿他看不懂的毛病,那还怎么叫公主呢。 高台上。 李渝宗给皇上倒了一杯酒,低声说道:“陛下,老奴瞧着,纪小姐这箭术真是进步不少。” 武肃帝颔首。 眼神已经从刚开始的赞许,变成了另一种叹服。 纪青梧这个人,想要的,就会付诸行动,手中的茧子和水泡可是一点儿都没有白长。 下定决心要做什么事,就会全力以赴。 这种软绵中带着坚韧的性格,并不多见。 起初,他命暗卫送那套骑射服过去,只是李渝宗呈上来后他一打眼,就觉得那颜色和款式,穿在她的身上会好看。 并没有暗示或者督促她练习骑射的意思。 果不其然,骑射大典开场那日,纪青梧换上那套金红连理莲纹的骑装,婀娜身段全部显露出来,明艳得趋近妖娆。 可他却不喜欢这样的她,被这么多人看到。 今日这身碧青色的更为保守,款式宽松,倒也衬很她,清新飒爽。 这套衣裳,其实也是当初的备选之一,还有额外的含义,此时送她,也是正好。 武肃帝的视线又落在纪青梧持箭的手上。 这只手看着细软,却可以挽弓,可以驭马,可以搭脉,可以解扣子,可以编织五色缕。 还可以...... 想到昨晚,他眸底染上几缕暗光。 纪青梧睡觉很老实,蜷起身子窝在一处,睡着后就不再动弹,睡颜香甜。 这绵软的一小团,看着很想让人戳弄。 武肃帝看得手痒难耐。 他动了好几次手,触感和他想的一样,是软乎乎的。 她性子是真的好,等她实在被扰得烦了,她才会哼唧着把头转开,还试图用屁股拱走他。 但是越拱,只能适得其反,令他身体的火越大,手下用力越大。 最后,武肃帝沉沉喘息着,攥着她的手解决了一番。 女子手心柔若无骨,但因这几日练习,还生出了薄薄的茧子,软绵中又有摩擦的力度。 软硬皆有,磨得他几乎疯魔。 高台上的武肃帝饮着酒,神色高深莫测。 落在众人眼中,还以为皇帝也对这场比赛分外关心,那些武将们也不敢再随意聊天,纷纷放下酒碗,开始认真地看这最后一箭。 穿着金粉骑装的卫荔如坐在马上,慢慢晃了几步。 虽没有在决赛射中十环,但她一直保持着每轮八九环的好成绩。 她参加过多次骑射大典,女子组的比赛,大都是她拔得头筹,安华宫的那位也拿过一次头名。 可那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出现在众人面前了。 卫荔如射出第九箭后,扭头看着相隔几米,同样骑在马上的纪青梧。 这个纪五小姐,上次在勤政殿,射箭技艺还生疏稚嫩,士别三日,当真令人刮目相看。 最令她印象深刻的,不是她的箭术,而是那回武肃帝不仅亲自下场指导,还把轩辕弓借给她用。 卫荔如从未见到皇上脸上出现那般柔和的神情,她回头看了看端坐高台之上的那道明黄身影。 果不其然,武肃帝的视线落在场上,他在看谁..... 卫荔如忽然举高手中的弓箭,对着高台之上的帝王扬了扬,自信地扬唇一笑。 笑得雍容大方,明丽得不可方物。 当然是谁在场中最耀眼,皇上才会看向谁! 卫荔如是武肃帝名正言顺的宠妃,当众做出这些举动,再合适不过。 武将们所坐之处,因为卫妃对着皇帝做出邀宠的行为,瞬时发出起哄的动静来。 全场的气氛热烈起来。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箭。 卫荔如昂起头,目光略过周围的几个女子,并不意外,见到她们眼中都是艳羡和嫉妒。 她又朝那道碧青色身影看过去,想看看她会是什么神情。 当看清楚对方在做什么,她的嘴角一僵。 纪青梧用手指在弹弄着箭弦,一剥一挑,弓箭在她的手中不像是武器,倒像是一件乐器。 她兴奋地脸色晕红,眸色明亮,整个人带着飞扬的神采。 阳光洒在她碧青色的骑马服上,跃着耀目的金色。 金色? 仔细一看,这衣裳的胸口处还绣着一圈暗金色的纱线,在光照下才会一点点儿显露出来。 第118章 心服口服?当场打脸 她下手又稳又准,箭嗖得一声放了出去。 与此同时,全场响起欢呼声。 报数官激动地高声道:“十环!卫妃娘娘,射中了十环!” 不愧是世家教养出来的女子,卫妃没有辱没了卫廷的名声,在最关键的时刻,拿出最完美的表现。 卫荔如不仅是为了家族荣耀,更是想在皇帝面前,证明自己的本事。 纪青梧听到结果,眼眸闪过一丝波动。 不是为了卫妃射出满环,而是...... 她曾经在北境缠着卫廷教她骑射,可他却一直以军务多为由应付她,他口中的改日,久而久之,就变成遥遥无期。 不过,卫廷拒绝她的事情有很多,她早就习惯了。 卫妃射箭的模样,能看出来,和卫廷有几分相似。可她作为武肃帝的宠妃,是不是也得到过他的指点,就和自己一样。 纪青梧低下头,心中酸酸涨涨,用手摸着马的鬃毛。 卫荔如在箭射出后,就望向远处的皇帝,众人在欢呼,可他还坐得四平八稳,动也没动,这个距离也看不清他是何种表情,但不像是有喜悦和激动的模样。 她把弓箭扔给一旁的侍卫,翻身下马,取走锦盒中的随侯珠,来到纪青梧的身后。 “纪五小姐,本宫赢了!这随侯珠是本宫的了,你可是心服口服?” 卫荔如已然沉浸在喜悦中,知道对方就算再射出十环也没有用处,这场比赛的胜者已经是她。 纪青梧只看着手中的弓箭,慢声道:“恭喜卫妃娘娘,只是我并不是为了这奖励,也不是为了争这第一名,才来参赛的。” 她可以输了比赛,但她不会服气。 卫荔如像是听到什么惊人的话,抬起柳眉问道:“哦?那你是为了什么?” 纪青梧道:“只是为了检验一下我这段时间训练的成果,其实,第一名和最后一名,对我来说,都没差别。” 卫荔如直接笑出声来,语气带着嘲弄:“纪五小姐,胜者为王,你拿不到头名,就要在本宫面前说这种大话,是不是太小气了。” 纪青梧打马绕过她,并不想多解释什么。 她想来,原因就是她喜爱骑射带给她那种自由和释放的感觉,仅此而已。不是为了众人的青眼,也不是为了博得皇帝的关注,只是为了她心内喜欢。 现在想来,男人,只会妨碍她射箭的速度。 纪青梧回到射箭区域,依旧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模样,她沉着地吸气呼气,视线跟着游走的箭靶而动。 满场的欢呼雀跃都是给卫妃的,众人的视线焦点在何处,还有没有人在看她,纪青梧不在乎,她在乎的,是自己这一箭。 她忽然夹住马腹,在场上跑动了起来,风吹起她乌黑的发丝,仿佛在追风逐日一般。 纪青梧单脚踩住马蹬,整个身体立起,她一个漂亮的旋身,开始引弓拉箭。 似是有感她要做什么,高台之上的皇帝终于坐不住了,他站起身来,长身玉立,目光灼灼地盯着羽箭的白尾。 姿势到位后,她确认箭靶的位置,纪青梧下马伏地,羽箭几乎同时射出。 她的腰软又弹,弯成不可思议的弧度,距离地面很近,却能良久保持。 箭奔着她想要的目的地而去。 先是铮的一声。 和什么东西相撞了,随后是射入箭靶的爽利声音。 见射中后,纪青梧腰腿用力,重新落回马上,整个人就像一朵轻飘飘的云。 马儿在场上漫步,她小口地喘息着。 场上的欢呼声停滞,都是难以置信的吸气声。 最后一箭,纪青梧射穿了箭靶。 但是,射穿的是卫妃的箭靶! 计分官高喊:“满环,但不计入分数,本场的获胜者是卫妃娘娘!” 卫荔如这个胜者,看到她那只被劈成两半,掉落在沙土中的箭。 她恼怒道:“纪青梧,你这是什么意思!” 纪青梧利落地翻身下马,看着挡在她身前的女子,道:“卫妃娘娘,臣女眼神不太好,一时没看清箭靶,又射偏了。” 说完,就闪身离开了靶场。 射偏了,还能准确无误地把她的箭射穿,卫荔如恨恨咬牙。 这理由换做旁人,站不住住脚,可放在纪青梧身上,就合理的多了。 第一箭,纪青梧就射到别人的箭靶上,最后一箭又以射偏了为结尾,这何尝不是一种有始有终。 骑射比赛的获胜者是卫妃,拿到了原先预定的奖励,以及皇帝特别赏赐的随侯珠。 纪青梧又因为射偏了靶子,变成了第五名,而霍少芳,托了她的福,又重回第二名。 女子组的赛程过后,男子组的各位就要登场,氛围一下子就变得不同。 男子组要进行传统的射礼竞赛,更为严谨,采取的是“三番射”规则。 第一番射只报告结果,不计数。第二番射计算射中个数,不贯穿箭靶不计数。第三番射要求匹合鼓乐进行射箭,不仅射中,还要和音乐合拍。 台下正在进行场地的布置。 纪青梧已经回到边侧的看台上,乔氏眼眶红红地看着她。 她立马惊疑道:“娘,你这是怎么了,好像刚才哭过,谁欺负你了?” 这边都是大臣女眷区,她狐疑地看着四周,没有发现什么不和善之处。 倒是有点儿奇怪,众位衣饰华美的夫人们齐齐看着她,都是热切的眼神。 乔氏的声音有点儿哽咽,忙道:“没,没什么,娘没事儿,就是被风迷了眼。” 她可不好意思说,这把年纪了,她是被小五的最有一箭飒到了,激动的一度落泪。 乔氏一想到这么好的女儿,是她生出来的,就感慨万千。紧接着,又一想到小五这么多年流落在外,没有像卫妃一般,自幼受到正统的教习,耽误了这么高的天赋。 不然,今日谁输谁赢,就未可知了。 乔氏心内酸涩,觉得都是自己的错,心内既感动又有深深的悔意。 乔老夫人笑得眼角皱纹堆在一处,道:“小五,汝英就是看你射箭,看的太激动了,这是喜极而泣。” 纪青梧把被风吹乱的鬓发塞到耳后,不好意思地道:“外祖母,母亲,我没能赢。” 第119章 现场相亲,谁家儿郎最好 纪青梧没那么在乎输赢,可家中长辈却不一定会像她一般想得开。 听她如此说,乔氏立马摇头,自己就没见过如此提气又长脸的“输”。 乔老夫人直接拉过纪青梧的手,拍了拍她,慈爱地道:“比赛有输就有赢,只要你心中不难受,我们这些人都是看客,看个热闹而已。” 又眼神带笑地道:“而且,依老身看,你这场比赛输了,却也赢了。” 什么输了,也赢了的,纪青梧不太懂外祖母这是何意。 乔氏却懂得老太太话中的意思。 前阵子,长女青容有孕且是小五调养好的消息,不知被何人大肆宣扬了出去,一些难育的官宦人家的夫人,就暗戳戳地向纪府递拜帖。 今日,纪青梧又在骑射大典上出了这么大风头,甚至把卫妃都压下一头,身边很多武将之家的夫人们,已经有将她围住的架势。 看来,小五的婚事可以慢慢挑选。 武将之家,相比文臣,没那些弯弯绕绕,也许会成就更好的良缘。 场地很快布置完成。 男子骑射竞争本就激烈,有一人竟也下场凑热闹,不少参赛的人开始哀嚎。 尉迟连平换了装束进到场中,骑装穿在身,更显得他身高体壮,蜂腰猿臂。 章驰和冯翔对视一眼,大将军怎么临时改主意了,又要下场参赛了,骑射大典通常都是给新人崭露头角的机会,已成名的将领很少有再来参加的,更何况他还是一品驻防大将军。 要是别人也就罢了,关键尉迟大将军,他射出的箭就没有不射穿箭靶的,这还怎么比。 人家的起点,就是他们这些人的终点了。 章驰埋怨道:“尉迟将军,您怎么也下场了。” 冯翔也垮着一张脸:“是啊,您不好好陪着长公主殿下,来和我们抢什么头名。” 冯翔被冯母唠叨了半个月,一定要在骑射大典好好表现,多得些姑娘们的青眼,才好娶媳妇。 尉迟连平正低着头调整着腰带的松紧,随口道:“最近家中的饭太香,我吃胖了不少,本将特地过来消消食。” 冯翔看着他结实的腰腹,不信道:“将军快别开玩笑了,谁会来骑射大典上消食啊。” 尉迟连平回头望向台上坐着的华昌长公主,脸色转为凝重,问道:“你家夫人可会嫌弃你腰粗?” 适才,华昌长公主嫌弃他的吃相不够文雅,该小口优雅品尝的玫瑰酥酪,他一口吃三个。 这牛嚼牡丹式的吃法,又惹了长公主生厌,就冷着脸夺了他的盘子,美其名曰,观察他近来腰粗了不少,不再给他吃甜食。 尉迟连平还真是来消食的。 冯翔道:“将军又说笑了,末将还没成亲。” 尉迟连平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差点忘了,你们俩都是光棍,连姑娘的手都没摸过。” 二人本来就因为他下场比赛,心内不好受,现在更加绝望。 尉迟连平接着道:“你们不懂正常,这夫妻相处之道,身材优劣也是重要的一项,不然你以为,为何是我当了长公主的驸马,而不是旁人?” 章弛瞪眼道:“还不是因为当时纪大人……”不在城中,才被钻了空子。 尉迟连平用大掌,一把捂住他的嘴。 强行制住章弛要说的话,然后勾嘴威胁道:“当然是因为本将内外兼修,相貌英俊,身如玉树。” 玉树……这起码也得是个三人合抱的大槐树。 冯翔知道这位的脾气,顺着他的话道:“驸马爷所言极是,丈夫的身姿也是妻子的荣光。” 尉迟连平拍了他肩膀一掌:“你很不错,等你娶妻了,我再多教你些夫妻相处之道。” 冯翔体型壮实,但被他这么一拍,都觉得骨头缝都跟着一震。 华昌长公主坐在皇帝下首。 没了那粗人在旁边扰她,她舒心地饮茶,配着精致茶点。 卫妃也回到了高台上,虽然心中因为纪青梧把她的箭靶射穿,心内不爽快,但并没有表现出来。 她手捧着随侯珠,陪坐在皇帝身侧,语笑嫣然地在他身边轻声说着什么。 众人只见,武肃帝视线游离在看台侧边,神情寡淡地点点头,算是回应。 卫妃悻悻地把随侯珠放回锦盒,交由身后的侍女保管。 有宗亲说道:“卫妃娘娘最后一箭实在是太精彩了,只有这国之至宝与娘娘才相配。” 卫荔如脸面僵硬地扯出一丝笑,道:“辅国公夫人谬赞了。” 最后一箭,谁射得最精彩,长眼睛的都会看。 分明是纪家五小姐的箭术更高一筹,只不过她志不在夺名次罢了。 华昌长公主懒得理会这些人的虚假恭维,她朝纪青梧的方向望过去,眼中闪过讶异。 此刻,纪青梧身边围满了人,她被一众夫人围在一处,碧青色的身影被挡住大半。 华昌长公主细细一看,认出了有不少是和尉迟连平交好的武将的家眷,大多都是家中有未婚的儿郎。 有一位还是他麾下副将冯翔的母亲。 华昌长公主又抬眼看了看皇帝的脸色,看上去还是那副不近人情,冷淡又疏离的君王之貌。 如若不是他袍袖下的右手已经紧握成拳,华昌长公主还当真以为武肃帝并不在乎。 她忍住笑意,开口道:“皇上,方才那几箭,本宫瞧着纪小姐颇有先正遗风,就请她上来一同观赛,如何?” 武肃帝没什么表情地颔首,右拳却松开了。 * 纪青梧被包围在中心,就连乔氏都被挤到外圈去了。 武将家眷,很多都是豪爽直接的性子,她们直接表明意图,开始现场相看。 有位夫人正指着正在台下射箭的男子给纪青梧看,问道:“纪五姑娘,那个蓝衣服的就是我家儿郎,能文能武,你看如何?” 纪青梧连人都没看清楚,就赶紧道:“挺好的。” 右边的夫人听她如此说,不乐意地拐着她的胳膊,道:“纪五姑娘,你来看看我家的二小子,就是那个东南角跑马骑射的,现在是兰翎长,在官场潜力无穷。” 纪青梧尴尬地道:“也不错。” 身后的夫人又扯着她在说什么...... 等李渝宗出现在纪青梧面前的时候,她眼睛一亮。 第120章 这算哪门子的表哥和表嫂 “纪小姐,长公主请您过去坐坐。” 纪青梧这还是头一次见到李渝宗,怎么看怎么顺眼,就连他脸上的褶子都觉得分外亲切。 她正愁没有由头躲开这群过于热情的夫人们,忙不迭地点头。 众位夫人见是御前伺候的李渝宗亲自过来请,不敢阻拦。 只是那位扯着纪青梧胳膊的夫人,还不愿放弃,语速飞快地道:“纪姑娘,就这么约好了!我明日就带上犬子去纪府登门拜访。” 何时约好的......纪青梧实在不知。 但眼下赶紧逃开重重包围才是要紧事儿,她随意应付几句后就跑了。 李渝宗在前边引路,一路上走得飞快,她安静地跟身后。 等绕了小半个场地,纪青梧甫一抬头,发现他们已经走到插满旌旗仪仗的高台下,再上十几层白石铺就的台阶,可就要走到皇帝面前了。 纪青梧本以为是华昌长公主要找她,是为了寻问昨夜给驸马爷把脉的事儿,那也该找个私密地界才对。 她犹豫地停住脚步,道:“李公公,长公主在何处?” 李渝宗回身,道:“长公主就在席面中坐着呢,纪小姐快跟老奴走吧,圣......长公主都等急了。” 这...... 才出虎穴,又要入狼窝。 谁人不知道宫中卫妃最得皇帝宠爱,方才,纪青梧可是惹了武肃帝的宠妃不高兴,要是他因为这个发作起来。 她越想,心中越堵得慌,可眼下由不得她细想心内的怪异感觉是什么。 纪青梧刚走到台上,就感觉有很多道打量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但都比不过来自头顶上的那道,令她头皮发紧。 她按规矩,先给武肃帝行了一礼。 “起来吧。” 纪青梧听命起身,抬头时和端坐在御座上的人,眼神与他有片刻交汇。 碧青色衣衫的身前有一团暖阳,她眼眸中的光,就如小池春水浸晴霞。 她弯腰下马射出的那箭,将女子的力道与美感体现得淋漓尽致,这又软又柔韧的腰肢已经被宽松的衣裳隐藏在里边。 纪青梧没有多看皇帝,目光移到了御座旁边的位置,那里临时添了一个小桌。 坐在小桌的人,正是卫妃。 卫荔如已经换上了一身绯红宫装,她昂着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纪青梧。 “纪小姐是太后的亲侄女儿,也是皇上的表妹,按理来说,本宫也该唤一声表妹,五表妹今日在场上的表现着实令人惊喜。” 惊喜? 纪青梧眸光闪了闪,卫妃适才在场下可是气恼得不行,是惊怒才对。 看来在这宫中,人人都得修炼出多副面孔,就连出身高贵有家族傍身的卫荔如也不能免俗。 可细细分析卫妃的这番话,看似在拉近关系,实则是在提醒皇帝,纪青梧是太后母家的人,是外戚之女。 卫妃的敌意,纪青梧明白是从何而来了。 还没等纪青梧回话,华昌长公主直接道:“纪小姐是本宫请来的贵客,来这边坐。” 纪青梧点点头,脚步轻快地走去,刚坐下,屁股还没坐热。 卫妃还不放过她,像是要找回在场下丢掉的面子。 她笑道:“臣妾厚颜,以表嫂自居一回,手中这酒是琅琊台窖池产的陈酿,琅琊台的酒流香四溢,有酒中琥珀的美名,想请纪小姐饮一杯酒。” 先是夸赞她,又要请她喝酒,还以表嫂自居。 卫妃对着她扬唇一笑,眼中都是欣然自得,正举杯相邀。 纪青梧的视线转移到旁边的“表哥”身上,目光刚转过去,就被他抓个正着,眼底又是她看不分明的深邃。 她气闷地想,这算哪门子的表哥,昨夜抱在一处给她取暖的表哥吗? 纪青梧移走目光,打算眼不见心不烦。 自己的酒量是什么水平,她可清楚,两杯果子酒就脸红,更别说这烈酒,刚下肚就得不省人事。 纪青梧推拒的话,就在唇边。 华昌长公主却忽然道:“卫妃莫不是喝酒喝糊涂了,要想让纪小姐唤你一声表嫂,你是正经的嫂嫂吗?” 华昌长公主知道卫妃打的是什么心思。 琅琊台上供的酒酿都是纯烈酒,纪青梧别说喝一整杯,喝上一口就得犯晕,但卫妃酒量好是出名的。 卫荔如本打算借着皇帝嫔妃的身份,激一下纪青梧,也想试探她对皇帝的心思。 忽而被华昌长公主这么一说,才觉得自己失言了。 只有皇后,才能名正言顺地当得这一声嫂嫂。 她踌躇地看着皇帝的脸色,委屈道:“是不是臣妾僭越了?” 武肃帝这才抬眼,看着身侧的卫妃,眸中神色深寒。 卫妃连忙请罪道:“请皇上恕罪,臣妾是无心之失。” 武肃帝取过她手中的酒杯,重重搁在案上。 神情冷冽,但话语却是关怀:“这酒太烈,饮多伤身,某些人喜欢逞强,酒醉后就会胆大妄为。” 一众宗亲贵戚听后,笑了起来。 有年长的妇人打趣道:“皇上和卫妃娘娘感情真好,这是心疼娘娘喝多了身子不舒坦呢。” 卫荔如的面容先是浮现娇羞。 可听全了武肃帝的话,慢慢回过味儿来,她的表情开始凝固。 她酒量奇好,千杯不醉,自她有记忆以来就从未醉过,所以才想要和纪青梧拼酒,扳回一城。 皇上口中说的人,不是她。 谁酒醉之后,还敢在武肃帝面前胆大妄为。 卫荔如眼神变了几变。 华昌长公主唤身后的小太监,道:“给纪姑娘面前的酒杯撤掉,换成古滇的玫瑰酿。” 等纪青梧低头小口啜饮着玫瑰酿,皇帝的面色才好转了些。 台下比斗激烈。 除了尉迟连平。 他一到射箭的空隙,就往高台上看,看的自然是那身蹁跹白衣的长公主。 他的举动,早就引得了台上众人的注意。 对面的宗亲,看尉迟连平这样子,笑着说起一件趣事。 “我已经有多年没有见到华昌的驸马下场比赛了,我记得他箭术超群,是个不可多得的练武奇才。” 武肃帝似是也知道此事,点了点头。 “老侯爷所说不错。” 第121章 卫廷拔营,他的宠妃 老侯爷接着道:“前些年,有一回我们一同外出夜猎,见草丛中卧着一只猛虎,他一箭射去,火星四溅。” “当时我还觉得奇怪,怎么不是血花四溅?” 纪青梧放下手中的八宝莲子糕,舔了舔唇,盯着头发半白的老侯爷,等他接着讲。 华昌长公主的青瓷茶杯抵到唇边,却没饮下,也对他们的聊天起了兴趣。 老侯爷绘声绘色地道:“等我们走近前一看,原来是块大石头。” “那箭头则已射进了石头之中,可见驸马爷的射箭之神力。” 纪青梧忍不住抚掌赞叹,能把石头都射出火星子,确实是天赐的神力。 武肃帝像是扫了她一眼,但很快就掠过了。 纪青梧眼睛没有往御座上看,她刻意回避着,就着台下鼓乐的节奏,她把剩下的半块八宝莲子糕吃完。 男子组的骑射比赛没有悬念。 尉迟连平下了场,头名的彩头是一套金丝织就的软甲,他对这彩头没什么兴趣,看都没看,就直接上了高台,回来时发现他的位置被人占了。 尉迟连平挑眉道:“纪五小姐,你回你的地儿坐着去,跟我抢什么。” 纪青梧:.......哪儿是她的地儿啊。 尉迟连平朝着御座的方位,扬了扬下巴:“你该去那儿。” 武肃帝所在的地方,纪青梧连看都不想看。 虽然他和卫妃坐在那里郎才女貌,看着就像是画卷出来的人一般,但纪青梧略看上一眼,就觉得眼睛刺疼,心中也不舒服。 还是此处更好,她往华昌长公主的方向挪了挪,眸子求救似的看着对方。 华昌长公主看着尉迟连平身上的汗,拧眉道:“你是野兽吗,还要圈地方,纪小姐就坐在这儿,你先去别处坐。” 驸马爷不满地皱眉,正打算挤在华昌身边。 “尉迟连平。” 冷淡的声音传过来。 尉迟连平立马回身,大步走到台前,跪地道:“末将在。” 武肃帝站起身来,把装有半个虎符的锦盒给了李渝宗。 他正色道:“三日后,你就发兵前往北境压阵换防,这几日整军肃纪,朕会在摘星台上送你们出征。” 没想到这天会来得这般快。 华昌长公主乍一听见这个消息,身形晃动一下,纪青梧扶住她,又想起长公主不爱与她人碰触,又连忙撤回了手。 尉迟连平双手恭敬地接过李渝宗递过来的虎符,高声道:“末将领命!定不负浩荡皇恩!” 可这还没完。 武肃帝看着下首的女子,不想错过她脸上一分一毫的表情,道:“不日后,卫廷会拔营回临安来。” 这次,轮到纪青梧后背僵直。 她下意识地看向说话的人,明眸中染上了雾气,让人看不真切,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卫荔如喜出望外,激动地抓上他的袍袖,问道:“皇上,哥哥要回来了吗!是真的吗!” 武肃帝盯着那道碧青色,缓缓道:“朕知道你惦念他,这次卫廷会待得久一些。” 纪青梧怔然良久。 满脑子都是那句“卫廷会待得久一些”...... 可最终,她的视线滑落到他垂下的明黄龙纹袍袖上,上边还有一只女子的手。 她神不守舍地想,他不是不喜被旁人触碰吗。 纪青梧垂下眼,遮住晦涩的情绪。 哦,不是旁人,是他的宠妃。 * 纪青梧回到家中,就一直看着床帐发呆,熬到快天亮时才昏昏沉沉地睡了一个时辰。 第二日,因为晚间睡得不好,她也是浑浑噩噩的,连吃饭都提不起太大兴趣了。 乔氏看在眼里,但没有问到底发生了何事,给她额外准备了点儿小菜和精致糕点。 上午还来了几位夫人递拜帖想相看小五,都被乔氏给挡了回去,这个档口都是一时心热,等再过段时间,心诚的自会继续等待。 啾啾上学前,也感到阿娘的魂不守舍,她把荷包里攒着的糖果拿了出来,用小胖手喂她吃。 纪青梧口中含着小丫头硬塞给她的一颗橘子糖,脸颊鼓鼓。 她用手展平糖纸的包装,看着繁复精美的糖纸包装,奇怪地问道:“啾啾,这糖果你是从哪里来的?” 这不是乔氏经常去的那家糖糕铺子的东西,也不像是本地商铺可以买到的。 啾啾开始支支吾吾,大眼睛滴溜滴溜来回转,就是不敢和她对视。 这么明显的心虚。 纪青梧板着脸,严肃地道:“阿娘教过你的,不可以接受陌生人给的东西,有很多坏人想用糖果想把小孩子拐走,拐到乡野山村里做苦活,再没有糖可以吃。” 小丫头瞪圆了眼睛,伸手保证道:“阿娘,他不是陌生人,我们见过的,见过好多次。” 见过,还见过很多次。 纪青梧问道:“是谁?” 啾啾用两只手捂着小嘴,指缝中透出四个字,“这是秘密。”他们约定好了,不能告诉别人,尤其是她阿娘。 像是怕她追问,小丫头挎着小兜,像个小兔子一般就跑远了。 啾啾和外人有了秘密......孩子长大了...... 纪青梧神志复苏,她蹙眉看着小姑娘连跑带颠的影子。 她把糖纸拿到窗前,阳光之下,这糖纸上透出御膳房的浅红色印章。 嘴中的糖在舌尖化开,酸酸甜甜的柑橘味道席卷着她的味蕾。 一如她此时的心情。 还能是谁。 纪青梧嘎嘣一声,恶狠狠地把糖咬碎。 心想,那人可不就是人贩子,一心想拐走她的小闺女,现在都趁着她不注意,都开始在暗地里策反了。 兰芝进门道:“五小姐,长公主府的人刚刚来过,说请您下午过去一趟。” 纪青梧点头,华昌长公主不找她,她也正有此意。 尉迟连平还有两日就出征北境了,有件事儿她得同长公主说清楚。 长公主府。 平时府中就甚为安静,今日,寂静地连鸟叫声都少了。 纪青梧一路走来,发现有不少小厮仆人拿着什么东西,挂在树上,轻手轻脚地在捉什么。 服侍长公主的婢女轻声道:“殿下昨夜没睡好,嫌外边的虫鸣鸟叫声太大。” 刚进主屋。 纪青梧和华昌长公主看着对方的黑眼圈,客套话都省了。 第122章 皇帝待你,与其他人不同 “你也没睡好?” 身姿飘逸的华昌长公主靠在美人榻上,拄着头问道。 纪青梧嘴角挂着笑,乖巧地坐在另一边。 她欲盖弥彰地解释道:“我昨日参加骑射回来,躺在床上才觉着腰腿酸痛,所以没睡好。” 华昌长公主通过和她这几次相处,也摸出了她温软不够强势的性子,是个容易挨欺负的,又提点了她几句。 “你不必太过在意卫妃的言行,她一向进退有度,能坐到这个位置的人都不是傻瓜,但她本性不差,昨日就是受了点儿刺激,她拈酸吃醋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 卫妃说的是拈酸吃醋的话?这醋意从何而来,纪青梧心内微讶。 华昌长公主命侍女点燃玉露香梨帐中香。 接着道:“卫妃这般针对你,也是情有可原。” 纪青梧嗅着屋内扩散的清甜香气,说道:“因为我昨天的最后一箭,令卫妃觉得有失颜面?” 她不是故意与其争锋,而是被卫妃那句“心服口服”激起了脾气,才会把箭射到对方的靶子上。 华昌长公主眸中染上无奈,这个纪五姑娘和尉迟连平,在某些事情上真的很像。 她摇头道:“自然是因为皇帝待你,与其他人不同。” 站在旁人的角度,总能把事情看得分明。 不同么...... 纪青梧心内也是觉着是不同的。 武肃帝和她,四年前就被迫绑在一起,他们有了共同的血脉。 对于唯一可以给自己孕育子嗣的女子,纪青梧已经足够特别,因着这份特别,皇帝与她添了很多牵扯。 而作为沉浸其中的当事者,纪青梧只觉得,武肃帝这样的男子,样貌权势都是天地难寻,令一个姑娘家心动不是难事。 所以,她心中生了情愫也是正常。 她想遏制却止不住,那还能如何,只能任其疯涨。 可一时的身体渴望,还有情热时在她耳边说的情话,纪青梧向来是不信的。 因为她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 为了完成攻略任务,她对着卫廷可没少说情话,说得次数多了,连她都信以为真了。 纪青梧轻轻叹了口气。 看她神色怅然,华昌长公主说道:“有时候,眼见不一定为实,需要你用心去感受。”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纪青梧。 她来此处可不是长吁短叹的,还有重要事情在身。 她问道:“殿下,驸马近来的饮食可有变动?” 她话题转变的如此快,华昌长公主愣神一会儿,才叫侍女进来问话。 侍女答道:“驸马每日的吃食与往常一样,还是爱用什锦苏盘、栗子鸡、油泼肉、炒腰花儿、烧烀肘子、江米酿鸭子这几道菜。” 只听这几个菜名,华昌长公主都觉得腻歪。 她拿着蝉翼纱做成的扇子,挥了挥,就让侍女下去。 等屋门被关上,她抬眼问道:“青梧,你可是看出了什么不对,你是在怀疑什么?你我之间,大可以直说。” 自从上次接受纪青梧给她直接诊脉,摸过她手腕上的皮肤,也算是有过“肌肤之亲”。 华昌长公主已经把她看成了自己人。 纪青梧定定地看着对方清透如琉璃的眼睛。 她其实心内清楚,尉迟连平作为大将军,每日吃食应有专人准备,不会误食了药物,再者说,他那个魁梧的身板体格,除非是几个人绑着他,否则谁都不可能逼他服药。 极有可能是他自愿服用的。 但这是最坏的情况...... 纪青梧道:“殿下,您身体康健无碍,但迟迟未能有孕,是因为驸马爷私下服用了药物,那日我搭脉,他很有可能是用了入山虎这味药。” 华昌长公主执着团扇的手腕顿住,眉目下沉。 “你说什么?” 纪青梧觉得有冷风往脖子里钻,好在她早有准备,今天来时穿的是高领襦衫。 她紧了紧衣领,道:“我的意思是,驸马爷用了避子药物。” “他?” 华昌长公主轻呵一声,黛眉高挑,反驳道:“他不会跟本宫耍这种手段。” 两人对视着,纪青梧眼神太过坚定,华昌长公主的心内开始松动。 开始回想着这段时日,他的异常之处来。 就好比前夜在草原营帐,她是意外前来,那一次并未做到底,主要原因是他腿伤崩裂,但那时,她一推他就从她身上起开了。 若真是如此...... 华昌长公主的喉头翻滚,她咬紧了牙,半响吐不出来一个字。 纪青梧轻声道:“殿下,我其实一直很想知道,您为何想要有孕,有没有和尉迟将军商量过这件事,毕竟孩子是两个人的,他的想法是什么?” 华昌长公主愣住,前几次请纪青梧来府中看诊,尉迟连平还兴致勃勃,并没有丝毫抵触的样子,她就忽略了他的想法。 原来他不想要孩子的么,还是不想要她生的孩子。 华昌长公主的手心被扇子的玉柄硌出印子。 她道:“青梧,你当初又是为何要生下孩子?你可有和你夫婿商量过?” 为什么生孩子。 纪青梧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因为孩子他爹家中有皇位要继承。 不巧,他还是个命中绝嗣的。 凑巧,只有她能生。 她没得选。 纪青梧不能说实话,只能干巴巴地道:“他还不知道我怀孕,就去了军中了。” 华昌长公主看着椅子上的斑斓虎皮。 二人成婚七年,一直未孕未育,不管外边传了什么风言风语,他们两人都没有和对方提过此事。 华昌长公主见到小孩子只会躲,只觉得烦心,丝毫不羡慕别家有孩童绕膝的快乐,也就见到宫中的小皇子还觉得能多看几眼。 华昌长公主不想和太多人有牵扯,这清净的日子,过的正舒服。 但那日,皇帝不知道搭错哪根筋。 忽然把纪家这个刚找回家的五姑娘派过来,说要给她诊病,要不是来传话的太监还带来颜公那本被誉为天下第二大行书的文稿来。 依华昌长公主的脾气,是不会允纪青梧进门的。 恰好,这纪姑娘长得干净清新如夏荷,说起话来声音软糯好听,她勉为其难地觉得能入眼。 第123章 元珩生母人傻,命不好 在各种机缘巧合下,华昌长公主忽然起了生子的念头,不如将错就错。 因为几日以前,就是尉迟家的忌日。 尉迟一家满门忠烈,经历过函谷关屠城之痛,现在只剩下尉迟连平一个独苗。他没了父兄,尉迟一脉的容光和重担都压在他肩上。 他在老家还有个祖母,老太太月月请专人来写信催他生孩子,大有见不到重孙,就死不瞑目的架势。 华昌长公主本不知道这事儿,可那信鸽是个笨的,有一日扑腾到她的窗下。 那信中骂人的粗话,看完后,她恨不得去洗眼睛。 但也让她明白了这么多年,关于孩子之事上,尉迟连平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不在乎。 ...... 纪青梧见她闭目沉思,眉心微动,柔声打断她的回想。 “殿下,尉迟将军后日就要前去北境,还是请他回来,你们俩个开诚布公地相谈。” 她的话音刚落,华昌长公主就睁开眼。 一双眼又恢复古井无波的状态,道:“谈?本宫和那莽夫有什么好谈的!” 纪青梧道:“可是......” 华昌长公主宛若深谭的眼中一下子就炸起了水花。 “可是什么可是,真当生孩子是什么容易的事儿吗!这孩子谁爱生谁生,反正是他们尉迟家要绝后,又不是我们赵氏一脉要绝后了!” 说完后,华昌长公主心情畅快不少。 过了会儿,她想到赵氏江山也差点儿要绝后。 她掀唇道:“也不知道元珩的生母是人傻,还是命不好,把生孩子最苦的事儿给受了,却没福气享受。” 华昌长公主找她寻求赞同,道:“你说是不是,青梧。” 非要二选一的话,纪青梧答道:“......那可能是命不好吧。” 她可不傻。 * 纪青梧晚间刚回到纪府,宫中的赏赐就来了。 她刚进正门,乔氏身边的春华一直在门口等着她,直接把她拉到了纪老太太所在的寿安堂。 里边的人道:“老夫人,太后娘娘命奴婢给您带来了红参,最是滋补身体,您好好修养,太后一直惦记着您。” 纪青梧在正厅门口,往里望去,堂中站着的正是太后娘娘身边的芳华姑姑,石溪没有来,估计还在忙着照顾生病的庆云公主。 这些日子,纪老太太的身体时好时坏,今日看着精神头倒是还行,只是脸颊凹陷许多,人也苍老了不少,纪青媛就坐在老夫人身边。 看到纪青梧露面,乔氏唤道:“小五,快过来谢恩。” 芳华姑姑也看过去,笑着道:“五小姐可算回来了。” 纪青梧平日和这位姑姑接触不多,她福了福身子见礼。 乔氏道:“小五有事外出,劳烦姑姑等了这么久。” 芳华姑姑道:“大夫人太客气,这是奴婢应该做的。”而后,回头对着身后候着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 小太监立马呈上黑漆描金山水方盒,放在桌上,并轻轻打开,引得众人惊叹。 只见其内盖中有盒,盒中又有匣,匣中又有屉,辗转曲折。 在一一抽去隔板,推出八个扇形后,仿佛风车一般,中心圆璧竟还可自由地回旋流动。 芳华姑姑毕恭毕敬地道:“五小姐,里边的东西都是太后娘娘从库房中为您挑选的,想着能合您的心意。” 八宝格中有不少珍品。 纪青梧看着匣子中的物件,里边有嵌红宝石绞碧玉镯、双鲤恣游团扇、和合二仙玉雕香囊、明珠金圈、赤金海棠八宝流苏步摇等物。 她不明白太后为何忽然如此大手笔,上次她可是顶撞了太后的。 纪青梧疑惑道:“芳华姑姑,太后娘娘可有说是因何赏赐于我?” 芳华惊讶道:“五小姐,您救了庆云公主的性命,本来娘娘是想召您去慈宁宫一趟的,但现在公主还未痊愈,太后也过了些病气,不方便见人,所以才吩咐奴婢先来纪府,先把赏赐给您。” 纪老夫人和乔氏等人一听,满脸惊讶。 纪青梧何时救过庆云公主的性命,公主生病,对外只说是染了风寒,原来还发生了她们都不知道的事儿。 救庆云之时,纪青梧就没想过会从中讨到什么好处。 尤其是那骄横的小公主,还不管不顾地给她来了一巴掌之后。 她问道:“可是庆云公主说的吗?” 芳华道:“公主今日上午烧才退,一提起五小姐就掉眼泪,心内感念您的救命之恩呐。” 纪青梧有些迷惑,跪了一会儿,就把脑袋跪清醒了? 庆云公主在悬崖边吹了一晚上的冷风,夜晚的峭壁恐怖,还有兽类的嘶吼,纵使有人陪伴在侧,也不是她能承受得了的。 她做梦说胡话都是喊着,五表姐救我。 醒来后,第一个想见的人,最能给她安全感之人,竟然是纪青梧。 但清醒着的庆云公主,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想见五表姐这样的话来。 太后命芳华张罗谢礼时,还是她哑着嗓子,主动提出把她心爱的多宝盒,给纪府送过去。 纪青梧大方地收下这个黑漆方盒,道:“多谢芳华姑姑,我改日会去宫中请安。” 宫中人走后。 寿安堂又恢复了安静。 许久没有见这么久的客了,纪老夫人脸上的疲惫之色很明显。 乔氏忧心地道:“母亲,我们就不打扰您休息了。” 纪青媛也道:“祖母,你好好歇息。”又对着身旁站着的人道:“冯嬷嬷,你盯着祖母按时喝补身汤。” 纪青梧没有多话,正打算随着众人退出去。 纪老夫人咳喘一声,道:“青梧,你留下。” 乔氏顿足不前,看了她一眼,纪青梧轻轻摇头,表示她自己可以的。 纪青梧安安静静地坐在下首的紫檀椅子上,垂眸看着她的手。 老太太精神不济,由冯嬷嬷搀扶着靠在榻上后,道:“你也先出去吧,我和青梧说会儿话。” 纪青梧知道老太太心偏,她不是不喜自己,只是纪长彦和纪青媛自幼就长在她身边,有这么多年的情分在。 就算是手心手背,也有薄厚之分。 一开始,她也渴求在纪老夫人身上得到长辈的关怀。 幸好,乔氏给了她足够多。 她不再需要在这些权衡她身上有多少价值,才愿意给她好脸色的“家人”身上,汲取温暖。 纪青梧长睫遮下眼底的情绪,再掀起时,已经能眼带笑意。 “祖母,您留我,是想说什么事儿?” 第124章 阻拦不得的夫家,我要风光大嫁 纪老夫人身体佝偻,眼神也不复之前的清明。 看着纪青梧,又像是在看别人。 “自从你三哥没了,又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一回,我这身子骨就一天不如一天,你父亲还在雍城外任,纪家就剩下这么几个孩子了。” 纪青梧只是轻声安慰道:“祖母不要太伤心了,人各有命。” 纪老夫人又道:“青梧,这些日子以来,祖母有不少疑问,但我现在只想问一句,你可有入宫为妃的打算?” 老太太浑浊的眼底,冒出一缕光来。 入宫为妃......纪老夫人是得知了什么,还是看穿了什么。 纪青梧本以为自己回答这个问题,会如之前一般,没有半分犹豫。 可她却有片刻的凝思,纪老夫人打的算盘,她心里清楚。 在对方近乎逼视的目光下,她还是摇头道:“我不愿意。” 要是老太太和太后已经得知元珩是她所生,还不敲锣打鼓地连夜把自己送进凤凰宫中,以此固纪家的宠。 纪老夫人确实不知此事内情。 她眼中的最后一道光慢慢消散了。 纪长霖被调往南楚,不知归期,家中已经没有可以倚靠的儿郎。 经历过失孙之痛,纪老夫人和太后娘娘也离了心。要不是纪长彦和永王终日厮混,也不会养成那个无法无天的性子,还做出那种累及家族的祸事,背后必定和永王有逃不脱的关系。 现下,她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纪家亟需出现一个可以依靠之人。 纪老夫人也是通过这几次的事情,猜测皇帝也许是有几分看重这个孙女的。 但见纪青梧拒绝的干脆,纪老夫人想了想,既是她不愿入宫,也无妨。 老太太长叹一口气道:“青梧,祖母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也不会逼你,可你要想好自己的婚姻大事。” 纪青梧没料到,能如此轻易地就揭过了要她入宫的话茬。 她柔顺地道:“谢谢祖母。” 纪老夫人用手扶榻坐起身来,又道:“前阵子,殿阁大学士李家的老夫人来送信,说是想给家中三子相看个合心意的姑娘,李家老三现任通政使司,官职不低,家中也没有小妾通房之流,进门就可以舒舒服服地当主母。” 这等内宅妇人的事情,与她说做什么。 纪青梧揣着明白装糊涂,点头道:“祖母要帮李家忙好好相看。” 纪老夫人道:“李大学士是正一品大官,能嫁进这样的清正人家,也是幸事。” 本朝统共也就五个正一品官员,这李家的确不俗,不是一般门楣。 纪青梧惊讶道:“竟有这么好的婚事?” 纪老夫人看着她道:“青梧,祖母觉得这也是一桩不错的婚事,你可有想法?” 纪青梧归家这么久了,还是头回纪老夫人要主动为她张罗婚事。 先是问她有没有进宫的意思,然后就说了李家老三的事儿。 说来也巧,这个殿阁大学士就是她外祖母乔老夫人之前提过的,年轻时为她跳过护城河的那位,她也顺道听了外祖母说了些李大学士家中的传闻。 纪青梧嘴角挂着温柔的笑,眼中却没有任何感情。 “四姐姐比我还大上一岁,祖母为何不留给四姐姐?” 纪老夫人表情滞了一瞬,道:“这么好的婚事,祖母第一个就想到了你,你也是知道的,青媛一门心思想入宫,对皇上情根深种,对旁的男子根本不上心,我跟她说了也是白说。” “祖母可有跟李夫人说了我的情况?”纪青梧挑眉问道。 纪老夫人笑着道:“李家家风开明,还说带着孩子的寡妇说明好生养,他们求之不得,你嫁过去就是享福的,不会给你半分气受。” 纪青梧收起笑容,一双明眸直视着对方,说道:“李家可真是家风开明,不知祖母可有听说,李家的三公子不爱女娇娥,却爱龙阳,嫁给这样的人,只有表面光鲜,背地里不仅守活寡,还要受人耻笑,这就是祖母口中的好婚事么。” 被当面揭穿,老太太的脸也沉了下来。 纪青梧见她的反应就不像是刚知道内情,而是早就知悉,她的一颗心彻底冷了下来。 她站起身来,冷言道:“祖母,我的婚事就不劳您操心了。” 纪老夫人看她起身就要走,声音因为陡然高昂而带着嘶哑。 “你姓纪,你身体里留着纪家的骨血!别以为你仗着你娘和外祖家就能翻出什么花来,只要纪家还有我在,我不同意你出嫁!别管你夫家是什么样的人物,你都别想嫁!” 纪老夫人吼完后咳喘不止,只要有她在的一天,她就要碍着纪青梧嫁人,只要她不服软,她们就可以一直耗下去。 冯嬷嬷听到动静,从门外进来,急忙跑到榻前。 “老夫人,您身子本就不舒服怎能大动肝火,五小姐怎么这般不懂事,快给老夫人道歉。” 纪青梧站在门口,身量芊芊,回眸看了榻上的老夫人一眼。 她的嘴角又挂上了盈盈笑意。 “祖母,您养好身子,就等着孙女找到一个可以让您拦不住,也阻不得的夫家,我定要风光大嫁。” * 三日,转瞬已过。 尉迟连平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他分得清孰重孰轻,凡事要以军务优先。 只在马上要出征的今早,在天还蒙蒙亮的时候,他牺牲睡眠时间,抽空回了趟长公主府。 他推开主屋的门,层层叠叠的纱幔将床上的女子身影遮盖住,他一层一层地撩开,走进去。 华昌长公主这几日睡得不熟,夜里总是要转醒几次。 她迷糊着睁眼时,就看见面前有一张放大的大黑脸在盯着自己瞧,就算她有再好的教养,也止不住厉声惊叫。 门外的侍女赶忙冲进来,点亮了烛火。 华昌长公主这才看清楚,抱着胳膊靠在床架边上的男人是谁。 她闭了闭眼,压抑着脾气:“出去。” 侍女们低头退出了屋中。 华昌长公主咬着牙道:“你也出去。” 尉迟连平却一动不动,像是再也见不到她那般,眼神中近乎贪婪的紧紧盯着她。 “长公主,再过一个时辰,我就要去北境了,你开心吗?” 第125章 几日不见,阿梧就与朕生分了 尉迟连平本来是想问她会不会不舍和难过。 但话到嘴边,他实在没信心听到他想要的答案,又变成了另一个相反的词。 华昌长公主道:“从知道你要走的那刻起,本宫就开怀的不行。” 尉迟连平这次没反驳,只是勾了勾嘴角:“也好,只要你好就行。” 今日的他有些反常,深沉得好像变了个人,只是一双眼盯着她猛瞧,也没有往她身边蹭。 华昌长公主见到他,本来心中有一肚子火气要撒,可在烛火下,见到他青色的胡茬,还有满脸的疲态,就发不出来。 再有一个时辰,两个人就要别离,华昌长公主想到了纪青梧跟她说的话。 驸马爷是如何想的,生孩子的事情,应该要两个人商量...... 华昌长公主披着被子坐起身来,冷冰冰地道:“大军就要出发了,你专程赶回来是吓我的?” 尉迟连平看着她雪白寝衣身下透出来的脊背线条,道:“不是。” “天华。” 他忽然低低地唤了她一声。 华昌长公主不可置信地抬头望着他。 “天华。” 尉迟连平又叫了一声,这次声音大了很多,在寂静的屋中很清晰。 又因为他带着恳求的嗓音,显得格外动人。 华昌长公主红唇微张,神色没了冷漠,眼角眉梢都软了下来。 可这人缠绵地叫了她两声,又没有了下文。 眼看外边天色越来越亮,就给他们相处的时间不多,她提了口气,直接开口问道:“你不想要孩子?” 尉迟连平眸中的深情一下子就被尴尬占满,他后退一步讶异道:“你知道了?!不可能啊,我做得那么小心隐蔽......” “说理由,我没空听你说废话。” 尉迟连平在沙场上风吹日晒的糙皮上,难得透出几分红来。 他犹豫道:“没有,没有不想生。” 华昌长公主把玉枕抓在手边,面无表情地审问道:“哦,那就是你不想要我生的孩子?” 尉迟连平赶紧摇头:“这怎么会,要是我们俩能有个孩子,我会高兴疯了的。” “你用避子药是为什么?” “为了避孕。” 华昌长公主换了个软一些的靠枕砸过去,气的头疼道:“不说你就滚出去!” 尉迟连平把攒金枝的抱枕搂在胸前,理直气壮地道:“也就是这阵子,我才能日日你同塌而眠,好不容易每天能有香喷喷的媳妇儿抱着睡,过了几天幸福日子,这时候搞个小的出来,又得素上一年,不是给自己添堵。” 那个玉枕,还是摔了过去。 * 摘星台。 台下是五万精兵。 尉迟连平在众将士面前,登上摘星楼的楼顶,跪地接下皇帝的调令。 武肃帝目光在他脑门上的淤青,停留了几瞬。 他道:“已和皇姐道过别了?” 尉迟连平摸着头顶的伤,得意地笑道:“是,长公主已为末将先一步送行了,请皇上放心。” 不知情的,还以为他手掌捂着的不是被砸出来的伤痕,而是吻痕。 武肃帝嘱咐道:“尉迟将军此去北境,用兵事重,无必讨意,以威服之。” “末将领命!” 尉迟连平把调令放进怀中,飞快下楼回到马上,一声令下,黑压压的大军远去。 武肃帝走到楼前,负手而立,神色深远,看着飞扬的尘土,还有浩浩荡荡的铁骑。 可这时,摘星楼的城墙边,还有一个鬼鬼祟祟的娇小人影,正打算悄无声息地离开。 武肃帝启唇道:“带上来。” 李渝宗现在已经练就出只看个背影,就知道那道宛如清晨晓雾的女子身影是何人的本事。 被“逮到”的纪青梧,只能认命地跟着李公公爬楼。 这摘星楼,顾名思义,在夜中仿佛可以触及天上万千星辰,所以它的特点就是高。 实在是高。 如果可以,她真想请皇帝陛下下楼,左右他待会儿不是还要下来,何苦还要折腾她。 纪青梧爬到了顶层,气息不稳,她扶着腰走上前。 穿着玄金色衮服,头戴冠冕的武肃帝,并没有看她,而是一直举目眺望着远去的军队。 他立在那处,背影比远处的山峰还要俊秀挺拔。 她在他身后,施了一礼后轻声道:“陛下万福。” 他道:“过来朕身边。” 纪青梧听话地走近了些,才发现这摘星楼风光奇好。 站在楼顶不止可以看到行路远去的北黎大军,还能看到万壑纵横,峰峦叠翠,气象万千。 但她只看了几眼,侧头见到身旁的玄金色,就忙向后退。 武肃帝偏头望过来,问道:“恐高?” 纪青梧摇头道:“臣女不恐高,只是,谁人敢和陛下并肩而立。” 武肃帝皱眉道:“才几日不见,阿梧与朕就生分了这么多?” 她这是恪守本分,怎么就成了生分,纪青梧扁扁嘴。 武肃帝的眼神落在她花瓣一样的粉唇上,道:“朕可还记得,那日在草原上,阿梧还......” “陛下!” 纪青梧眼神慌乱地打断。 还什么还!在这里可不能说。 那时他们身边空无一人,也就还有一匹骏马陪着,现在周边可是站满了头戴冠帽身披铠甲的侍卫。 李渝宗心中一紧,低头偷偷抬眼觑着圣上的脸色。 说这纪五小姐不懂规矩吧,她不敢和圣上并肩站着,但要说她懂规矩,她还敢打断皇帝说话。 武肃帝神情有几分被打断的不虞。 但看到纪青梧水灵灵的眼眸,像小鹿一样,湿亮亮地求饶似的望着他。 他道:“朕有说错?” 纪青梧见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连忙应承道:“没错,陛下说的没错,是臣女的错。” “错在何处?” 他依依不饶地追问。 纪青梧本就不觉得自己有错。 她扯着嘴角,语调奇怪地道:“错在和尊贵的表哥生分了,都是我这个做表妹的不是。” 这表哥表妹的论调是骑射比赛后,卫妃说出来宣誓主权的话,但此刻,从纪青梧的嘴里说出来,味道就变了。 看着她脸上带着气闷无奈,但更多的是娇气拧巴的小表情。 武肃帝一下子就笑了起来。 眸底有化不开的粲然笑意,低沉愉悦的笑声响在摘星楼的顶层之上,散进风中,也荡在她耳边。 第126章 朕准许你,摸上一摸 纪青梧抬眼见他这么开怀的笑容,怔了怔神。 好像雪山初霁,晴日倒映着雪光。 武肃帝用拳抵着嘴角,止住笑意,转而问道:“你来这里是要做什么?” 大清早的就来这边送行,是想见谁? 纪青梧眨巴着眼睛道:“臣女就是想来见见世面,看看大军出征的仪式。” 武肃帝垂眸看向她的手,果不其然,她正在捏着小手指,几次观察下来,他发觉了她的一个小习惯,就是在思考时喜欢捏手指。 现在显而易见,她正在思考怎么欺瞒他,不想对他说实话。 他问道:“还有呢?” “还有......” 纪青梧用力捏着尾指的指节,想着怎么搪塞过去才好。 武肃帝将她手中的动作都收在眼底。 她忽而凑近了点儿,像是怕被别人听到一般,轻声道:“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要来瞻仰一下陛下的英发雄姿。” 武肃帝明知道她在说谎,却还是被她那句英发雄姿给取悦到了。 他眸底闪过光华,挥了挥右手,李渝宗就带着侍卫一块退到了摘星楼底下候着。 纪青梧心中有事,并不想在这里耽搁太久,抬眼就见皇帝把人都赶走了,她傻眼了。 急道:“陛下,您不急着回去批折子了?回得晚了,那半人高的折子可就得累积成一人高了。” 她边说边比划着,手心朝下,从她的腰间,拉到她的头顶处。 上次她在营帐可见到过这场面,她觉得自己形容的一点都不夸张,希望皇帝以江山社稷为重,赶紧回去处理政务,放过她这个听话的“良民”。 本来今日发兵北境,武肃帝心情正沉重。 最近军情频发,几乎每隔半月就会收到密报,大多都是有关于西缙,小动作频频,在试探和挑战北黎的底线。 不过见到了这道娉婷袅娜的身影...... 折子是要批的。 但现下,批折子哪有逗弄眼前女子有意思。 他抬手把纪青梧的手拉下来,认真地道:“阿梧提醒的对,只是朕现在不在勤政殿,手边没有折子可批,就先批你吧。” 纪青梧可不想挨批斗,她往后退一大步。 可他扯着她的手腕,她刚退后就被拉了回来,武肃帝的袖子都没有动,她就被拽到他身前。 而后,就听他沉声问:“你是来见尉迟连平的?” “批”折子第一步,就是先分析写折子之人的来意。 纪青梧吃惊地仰头看他。 武肃帝瞧着她的眼睛,从容地道:“不用这么惊讶,朕不妨再猜猜,他应该嘱托了你一些事情。” 纪青梧心内翻江倒海。 武肃帝所说没错,她今早特地赶来就是因为尉迟将军说有事要找她,而且非要挑在他出征前这个时候,这事情交给别人办,他不放心,一定要委她以重任。 见她眸光闪动,显然被他猜中了。 握着她手腕的大掌忽而收紧,纪青梧感觉到有一丝丝的疼。 武肃帝用着漫不经心的语调,继续道:“这才几天,阿梧就和朕生分了不少,朕倒是不知道,你何时与尉迟连平那般熟络了?他出征前还要特地见你一面。” 这话被他这么一说,好像她像是和驸马爷有什么一样。 纪青梧一双眼睛都瞪圆了,无辜地道:“我只是,只是......” 可因为答应了驸马爷这事儿不能让外人知晓,言而有信的好姑娘纪青梧,支支吾吾地解释不清楚。 武肃帝目光晦涩地继续道:“听老侯爷讲他的故事,那般认真,还抚掌赞叹。” “他在场中每射中一箭,你也跟着摇头晃脑地吃着八宝莲子酥,好不惬意。” 天地良心! 最后一轮是要匹合鼓乐进行射箭,她根本没看尉迟连平到底哪箭射中了,她只是听着鼓乐的节拍,心神放松地吃糕点罢了。 皇帝连这点儿小事都注意得到,就连纪青梧自己都没记得这么清楚,她何时拍手和摇头晃脑了。 武肃帝眼神凉悠悠地道:“还有今日,你是专门过来给他送行的?” 这语气...... 纪青梧不知是不是被楼上的风吹得,后背发凉,她这次回答得十分果断。 她睁着一双澄澈透亮的大眼睛,干脆道:“我是专门来看陛下的。” 她心一横,她就坚称自己是来看他的,反正他又不能钻到她心里去求证。 纪青梧还不忘解释一句:“那天我在高台上听到陛下亲口说要在三日后,在摘星楼上为出征大军送行,所以我才过来的。” 她把这话说出口,才发觉,自己把皇帝说过的话,记得清清楚楚,就连他那时的神态都记忆犹新。 再之后,皇帝就提到了卫廷要回临安城的事...... 武肃帝心中知道她与尉迟连平没什么,尉迟连平所托之事也只会和华昌长公主相关。 他只是故意激她,想从她的小嘴中蹦出点儿他爱听的话来。 纪青梧没有令他失望。 武肃帝心内愉悦,但面上不显,见她蹙眉在思虑什么,他捏了捏她的手心,让她回神。 “既然是专门来看朕的,眼睛怎么不敢看朕。” 纪青梧抬头飞快看了他一眼,老实地回答道:“已经见到了。” 而后,视线又落了下去,只盯着他玄衣上的金边看。 “这就够了?” 话音一落,他牵起她的手直直向上。 纪青梧感觉到她的手放在了何处,她的心猛的一跳,心跳重的像那日骑射大典的鼓点一般。 手下是一片温热,指下的皮肤不如女子那般细滑,刚触上去就能感受到皮肤内里的骨骼,透着一股刚劲儿。 她的手被带到了他的脸颊上,又被他的掌心牢牢按住。 武肃帝启唇道:“既然是专程来的,就再继续好好看看,朕特别准许你,摸上一摸。” 手指下的温度适宜,并不烫手。 可她在和他对视的一瞬间,她的身体跟着瑟缩了一下,顷刻间,脑袋里就炸开了极盛的光亮,转瞬又消失。 纪青梧的眼睛都忘记眨了,就这么近距离地盯着他,看着他唇边逐渐翘起的弧度。 她的指尖就按在他的太阳穴处,离他的眉眼很近。 第127章 她终于肯承认身份了! 男子的眉骨英挺,比远处的山脉都要壮阔,眸若寒星,正迸发着慑人的幽光。 纪青梧不争气地吞了吞口水,喃喃道:“好看......” 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她垂下眼,慌忙解释道:“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说,我看好了。” 她想抽回手,但被他的掌心按着,根本挣动不出来。 武肃帝还嫌不够地问:“摸够了吗?” 纪青梧耳根发烫,小声道:“是陛下非要我摸的,不是我想要摸的。” 她只是说来看他,可从未说过想要碰触他的脸。 武肃帝放下了胳膊,但却没有松手,随意地道:“阿梧也可以强迫朕一回。” 有这般礼尚往来的吗,强迫他占自己便宜吗。 纪青梧差点被口水噎住,她用那只还自由的手,摆动拒绝道:“不用了,不用了。” 武肃帝道:“如此也好,就算扯平了。” 纪青梧纳闷地抬眼看他,她方才什么也没做,怎么就扯平了。 武肃帝挑眉直视她道:“说起强迫的事情,阿梧难道忘记了,你曾经对朕做过什么?” 曾经做过什么。 这六个字颇有振聋发聩的效果。 回临安城的这段时日,纪青梧先是鸵鸟心态,窃喜地以为皇帝没有认出自己来,还做着嫁人后相夫教子打理药铺的梦。 但当武肃帝在她面前逐步袒露出他已经知晓一切的信号,纪青梧就知道,她不能再自欺欺人。 拒绝,而且是明确的拒绝,才是她应该做的。 她这么想着,在茶馆也是这么做的。 没有人会喜欢被拒绝的滋味,高高在上的皇帝更是如此,但他除了脸色阴沉的可怕,并没有她预想的暴跳如雷,甚至可以说是......完全相反的。 当日夜里,他还纡尊降贵地潜入她的院子中,就为了给她送上一枚青玉环,以示赔礼致歉。 之后的种种,愈发让纪青梧察觉到这个男人的危险之处,只是一开始是碍于他的身份,她没办法回避,只能任由他拿捏。 可他时不时流露出来的温柔,才是最令她招架不住的。 就像给她织了一张细细密密的网,要把她困缠在其中。 现在,旧事重提。 纪青梧的手心冒汗:“陛,陛,陛下......” 武肃帝眼底没有怜惜之意,果断道:“这个时候,再跟朕装傻可没有用了。” 真的到了避无可避的时刻了吗,纪青梧紧张地望着他的眼,他眸中没有了之前的温情。 武肃帝道:“朕来问,你来答。” 她知道他要问的是什么,心像是忽然被人用手攥住一般。 “北境营地那位化名纪小五的随行女军医,是谁?” 纪青梧咬着唇看他,唇瓣被咬的没有血色,她在北境军中时,就用的纪小五这个名字。 见她不答,武肃帝又问:“元珩的生母,是谁?” 听到元珩的名字,纪青梧心内酸楚的要命,她当初抛下小家伙,也是无奈之举,幸好元珩已经安然长大。 见她脸色煞白,瘦削的身体被风吹得打了个摆子,但依旧固执地抿唇不答。 武肃帝皱起眉头,继续问:“五年前,凭着一张无害的脸,用毒设计了全军营的将士,掀开主将的营帐,爬上将军床榻上的女人,是谁?” 直到纪青梧的嘴里有一丝丝血腥味,才察觉到她咬破了唇,她松开唇瓣。 她望向他的眼中,满是无助,凄楚又可怜。 武肃帝压下了想要揽她进怀中抚慰的念头,神情冷硬地道:“答话。” 其实两人心中早就知晓答案,可他却要用这种方式,逼她亲口承认,逼她正视那段她不敢回想的过去。 纪青梧在他面前,早就丢盔弃甲了,只剩下最后一层遮住她羞耻的帘布,可他连这都要撕去。 武肃帝再次道:“朕叫你答话。” 他冷下脸,浑身气势沉下来的时候,纪青梧还是害怕的。 她眸中开始氤氲出雾气。 过了半响,她的声音也有了哽咽:“是我......是我......都是我......” 说到最后,已经泣不成声。 她终于肯承认了。 肯面对那段对她来说极为沉痛的过往。 武肃帝伸手抹去了她不知何时流淌出来的眼泪,手法不算温柔,还搓红了她脸上柔嫩的皮肤。 他之前以为他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等她慢慢开窍。 可事出有变,上次女子围猎出现黑熊导致纪青梧和庆云遇险之事,已经查出了眉目,就是西缙国四王子暗中推波助澜,他们竟敢把手伸到临安来。 暂且隐忍不发的武肃帝,连夜发了密旨到军中,不久后就会有大动作,他要把四王子连同他的爪牙清除个干净。 而尉迟连平一到,卫廷便要拔营回来...... 处理繁乱政事和紧急军务,都没有眼前的小小女子,令他这么头疼。 纪青梧的泪水并不急切,而是一会儿滚落一大颗,但是每一滴都承载着足够多的难过情绪。 “你是打算用哭让朕心软吗?”武肃帝道。 纪青梧连忙擦掉泪珠,不想被皇帝误会她用眼泪博得他同情。 她这次真没有扮柔弱的心思,就只是单纯的忍不住,心里酸酸涨涨地想哭而已。 武肃帝看着她发红的眼圈,叹了一口气道:“泪水有时候可以成为武器,但是得在珍惜心疼你的人面前哭,才会有用。” 纪青梧吸着鼻子,泪眼婆娑地看着他道:“真正珍惜心疼对方的人,是不会让她哭的。” 见她哭的梨花带雨,却还能思路清晰地反驳自己。 武肃帝捏了一把她的脸,两根手指使劲儿地揉着那块软肉,把她的脸颊都捏得变形了。 纪青梧被他这么一掐,细嫩的皮肉发疼,但心里的酸胀感散掉不少。 武肃帝眉目柔和不少,道:“朕有说什么重话吗?还不是有的人心虚发慌,做了坏事但心理承受能力太差,整个人还是水做的,一不留神,就要啪嗒啪嗒掉眼泪,试图用哭抵罪。” 纪青梧回想了下,方才皇帝是没对她说什么严厉的话,但他掐了她的脸,用的劲儿还不小。 她伸手抚上自己的脸,又推开他的手,赶紧把脸颊肉救了回来。 武肃帝看她被捏红的脸蛋,泛红的眼尾和鼻尖,他意味深长地道:“把泪水都洒到朕这儿来了。” 第128章 好像要失控了,不妙 这会儿,纪青梧已经止了哭,睫毛根部濡湿,一双眼如被水洗过一般。 就像雨后的湖光,空蒙潋滟。 她盯着皇帝的衣袍上瞧,也没看清哪里被她哭湿了。 再说,刚才两人之间还是有点儿距离的,也没有搂抱在一块,怎么会把眼泪洒到他那处。 到底洒哪儿了,她怎么瞧不见? “心里在腹诽朕什么呢?”武肃帝声音和缓,不如刚才质问她的时候那般冷了,倒像是隐隐藏着笑意。 纪青梧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她承认了过往之事,却没有预想中那般,砸出个天崩地裂,反而被眼前人轻轻接过,又随意放下。 仿佛当初她用药强迫他留子之事,只是微不足道的一桩小事。 可她记得分明,那夜他的脸色可是冷寒彻骨,见到掀开帘帐进来的是她后,凌厉的眼神恨不能当场把她射穿。 这么大的“仇”如此轻易化解了,为何他的态度转变得这般快。 几年不见,登至高位的他,不是该更加冷硬心狠吗? 只是简单的几问,几答,他就这么心慈手软地放过她了? 纪青梧越想越奇怪,可她又不能直白地去问,诸如“皇上我以前强上了你,你难道不生气吗”的话,亦或是“陛下真是宽宏大量,连这等受辱之事都不在乎,真是万民表率”这类溜须拍马的话。 她飞快地瞟他一眼,又胆怯地垂下眼睫。 再瞟,而后再放下。 几次反复后,武肃帝怎会察觉不到她满腹疑问的样子。 他平静地道:“想问什么。” 结果纪青梧畏畏缩缩地道:“没有,没什么。” 武肃帝皱了皱眉,眸色也跟着沉了下去,早就准备好的话却一直没处说,纪青梧又缩了回去。 她就像一只背着小壳的小蜗,用两只柔软的触角试探着外界,稍有风声就要胆小地缩回壳中。 要不是今日给她的触角撒了点儿盐,激她一把,她还不定何时能爬出来。 可一看她落泪的模样,武肃帝心底就在动摇,要再有耐心些。 纪青梧一见皇帝皱眉,就觉得自己肯定要遭殃,被冷风吹得抖了一下。 见她缩着肩膀,被风吹的发颤的模样,武肃帝的手臂稍一用力,就把她拉了过来,让她纤薄的后背靠着自己。 他扣住她的腰,以后背环抱的姿势,让她站在他的身前。 此处倒是可以遮风,但面前离地面有几百丈,虽然有护栏围着,纪青梧往下一看就觉得眼晕,放下的心又即刻紧张了起来。 该不会皇帝面上看着好脾气,实则笑里藏刀,心中气得想把她从楼顶扔下去吧。 她紧紧地抓着他箍在腰上的手臂。 回头讨好地道:“陛下,这里风太大,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可好?” 纪青梧忽觉肩膀一沉,武肃帝低下头,下巴搁在她的颈窝处,唇擦着她的耳垂,声线含着不耐地道:“不好。” 纪青梧的唇刚分开,还想说什么,呼吸骤然止住。 他咬了一口她的耳垂,道:“看远处,别说话。” ......不说话就不说话,干嘛咬她,还咬耳朵。 这之后,纪青梧身体软下来了不少,不像之前那般紧绷绷硬邦邦的,她悄悄把身体的大半重量靠在他身上。 摘星楼顶。 缥缈的云雾已经散了大半,可以看见远处的青色山脉,正沐浴在金色日光的照耀之下。 一轮灼眼的红日,正挂在山巅。 纪青梧恍惚地望着面前的景色,不知是因为后背倚靠的温热又坚实的胸膛,还是因眼中的火红日头在缓缓爬升,她阴暗不宁的心绪,在一点点消散。 空落落的心,很快就被另一种激动的情绪填满。 纪青梧这时忽然理解了,为何文人墨客在游览名胜风景时,会留下诸多千古绝唱。 如若不是她对古文不通,她真想吟诗一首。可惜以她的才学,只能用壮阔的美,这粗浅的四个字来概括面前的风景。 看着连绵起伏的山脉,自己那些不平憋闷的心情,就没什么好值得拿出来品味的了。 红日初升,其道大光,仿佛她也跟着新生一次。 武肃帝用双臂拥着她,视线不知何时又落在了她脸上,或许一开始就没有转移过。 他偏头蹭了蹭她的脸颊,同样被山风吹拂着,她的脸蛋是凉的,可他一直都是温热的。 他低低地道:“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 就算她不太通诗文,也听说过这一句,只是,这是在说面前的景色,还是...... 纪青梧清澈的眼底染上了一层微光,似水似雾。 武肃帝的气息洒在她的唇畔,声音全部进到她的耳朵里。 “迫而察之,灼若芙渠出鸿波。” 纪青梧的脸上飞上两朵红霞,比天边的那几片还要亮丽。 迫,她被他抬起下颔。 察,以目光描摹她的云髻修眉,她的丹唇皓齿。 他要如何才能让这朵小芙渠,荡出更艳丽的鸿波? 紧接着,纪青梧再也看不见眼前的红日,被他的宽阔肩膀完全挡住,他像一座山一样,压了下来…… * 纪青梧从摘星楼下来的时候,心跳不止,她坐在去往长公主府的马车上。 这马车还是李渝宗给准备的。 比她平日乘坐的要华美许多,左侧还摆着一个小巧的梳妆台,连女儿家要梳妆的饰物都有。 纪青梧拿起小桌子上那枚的金色瑞兽葡萄铜镜,照在脸上。 女子双颊红润,看上去是比打了胭脂还盛几分的颜色,她还能自我解释,这是楼顶风太大的,被吹出来的红。 眼眸含水,不是那种澄澈无波的,而是像泛着点点涟漪的春池,她想,许是眼里不小心进了脏东西也未可知。 唇角除了被她自己咬破的那处,还有明显的肿胀,她用手碰了碰,现在还热着,显然是使用过度。 铜镜中的女子,满脸的柔情绰态。 纪青梧咕哝一声,自暴自弃地扔下镜子,羞恼地揉了揉脸,像是要把这种媚态揉开,揉散,最好揉得再也看不见。 回临安后,事情的发展远远偏离了她的想象,而且,也远远不是她能掌控得了的。 她的手抚着左胸口。 她仅剩下的,还能掌控的这处,好像也要失控了。 不妙。 第129章 纪家五小姐速进宫来见! “纪小姐,长公主府到了!”马车渐渐停下,车夫大声道。 纪青梧理了理鬓发,下车走进长公主府。 今日府中更加安静,侍女见她露面,眼里带着喜色,连忙走上前来,压低声音,但是难以掩盖激动的语气。 “纪五小姐,您可来了!” 纪青梧纳闷道:“发生何事了,可是长公主有什么不对,因驸马爷走后,茶不思饭不想?” 侍女道:“没有,长公主饮食一应正常,就是......” 看她吞吞吐吐的,“就是怎么了?”纪青梧追问。 侍女叹气:“您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纪青梧刚进主屋的门,就被吓了一跳。 屋内有五个侍女,正在忙活收拾着什么东西。 她从没见过这间屋子这么杂乱过,满地的袍靴衣衫,她多看几眼,就发现这堆成小山的衣物都是男子穿的。 华昌长公主的视线定定地落在榻子对面的长椅上,道:“把那张兽皮也移走,本宫不想再见看它。” 纪青梧出声道:“见过长公主。” 华昌长公主穿着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妆容也是精心打扮过,还戴着一支累金丝攒东珠凤钗,精致到每一根发丝上,一点儿都没有露出憔悴之态。 和几日前,纪青梧与她相见时,截然相反。 “过来坐吧,一会儿就收拾好了。”华昌长公主道。 纪青梧小心地绕过满地的东西,走到长公主身边,问道:“殿下,这是......” 华昌长公主有点头痛地道:“没什么,就是把他的东西清出去。” 她也没想到只有月余的时间,尉迟连平就像在她屋中絮窝一样,林林总总搬了这么多的东西进来,在她无意识之下,侵占了她这么多地方。 纪青梧心内震撼。 驸马爷今晨刚走,华昌长公主就利落地把他的东西清除出去。 不给自己一点儿睹物思人的机会,行事作风果然冷情,很有天家风范。 华昌长公主看都没看她,道:“你怎么来了?本宫很好,不用你惦记着。” 纪青梧直觉长公主心情并不好,不然她不会把本宫二字挂在嘴边。 她从怀中拿出一份书信,这才是她来此处的目的。 纪青梧道:“殿下,这是尉迟将军临行前,让我转交给你的。” 华昌长公主这才转头看她,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手中的信。 嘴里却道:“他何时与你这般熟络了?” 这话,和皇帝问的几乎一模一样。 但这回,纪青梧口齿伶俐地解释道:“尉迟将军说长公主身边可信之人太少,我姑且可以算上一个,所以托我转交。” 是因为驸马爷觉得华昌长公主信赖她,所以才把这封信交给她的。 信封上还写着长公主亲启几个字,这圆咕隆咚的字迹一看就知道是尉迟连平那个不善书法的莽人所写。 华昌长公主淡淡地道:“先放桌上吧。”可眼神总若有似无地往信上瞟。 她无意间一抬眼,就见到纪青梧唇瓣上的小伤口,问道:“你这嘴......” 纪青梧立马道:“我咬的。”她瞪着眼睛接着道:“真的!” 华昌长公主一开始只是以为她是上火还是怎么,想关心她几句,可一见她这反应。 什么情况下会自己咬破自己的嘴唇,她想了想,北黎大军临出发前,皇帝肯定在场送行。 华昌长公主显然没有信她的话,她敷衍道:“好,是你自己咬的。” 纪青梧闹了个红脸,可这真是她自己咬破的。 她转移话题道:“殿下,尉迟将军嘱咐我,要他离开后,才可以给你看,您要不要先看看这封信。” 华昌长公主沉吟片刻,矜持地问道:“你真的很想我看?” 纪青梧重重地点头。 华昌长公主这才拿起那封信,指尖划过信封上的几个字,而后她撕开信封,拿出信纸,一共有两张。 那张薄薄的纸张,写着密密麻麻的字,竟没有一处涂改,可见写信的人是以多么慎重和认真的心情写下的。 华昌长公主看着看着,神色突然大变,就像一块冰封千年的河,有了裂痕。 她怒骂了好几句。 “蠢货!” “愚蠢至极!” 纪青梧和屋内的侍女都不敢有动作,呼吸都放轻了。 等华昌长公主拿起第二张信纸,看完后,手抖个不停,神色也转为暴怒。 “大胆!” “尉迟连平!你放肆!!” 纪青梧觉得长公主身上好像有冰刀子嗖嗖地往外飞,她注意到了第二张信纸上的内容。 最右侧的竖行,写着“和离书”三个字。 她屏住呼吸,不敢说话,只见华昌长公主腾得站起身来,对着门外道:“来人,备车马!” 站在门口,目送车马离开的纪青梧,再次被华昌长公主的行动力震撼到。 直到长公主的车架在街尾消失。 “纪五小姐。” 宫内打扮的太监忽然出现在纪青梧面前。 这太监有点儿面熟,她好像见过。 太监道:“奴才在慈宁宫当值,太后有口谕,传纪家五小姐速进宫来见。” 纪青梧道:“现在?这么急?”找她,都找到了长公主府的门口来了。 前几日,她刚得了太后的赏赐,她心内思忖着,可能是她一直没有进宫谢恩,太后等不急了。 等纪青梧跟着太监到了慈宁宫,才发现主殿的氛围十分沉重。 能让太后的宫殿愁云惨雾的....... 她暗自揣测,难不成是庆云公主身体情况不好。 太监尖声道:“娘娘,奴才已经将五小姐带到。” “传进来。”传来中年妇人微哑的声音。 纪青梧迈进正殿内,殿中人的视线都落到她身上。 她抬眼看着两边坐着谁,脚步顿了顿,走到殿中央,看着坐在鸾座之上的紫红凤袍的太后,行了大礼。 纪青梧恭顺道:“见过太后娘娘,太后福寿永康。” 太后盯着她垂下的脑袋,眼睛眯起,道:“永康?纪家出了这么个厉害人物,哀家竟然到今日才知晓。” 这语气不善,纪青梧不敢贸然抬头。 刚才,她环顾殿中,除了侍候的宫人们,还见到了永王妃,陶婉音是太后的儿媳,来给太后请安或是探望庆云公主,也是正常。 她蹙了蹙眉。 太后这话说的不明不白,到底是因为何事...... 第130章 喜忧参半,事情败露 纪青梧乖顺地垂首不答话,太后冷眼看着她。 站在一旁的芳华姑姑上前去,轻声道:“太后娘娘,事情还没有查清楚,还是先别寒了五小姐的心,前阵子五小姐还舍命救了公主。” 围猎时,庆云险些丧命,多亏有纪青梧在,这救命的恩情令太后冷静了些,现在还不能盖棺定论,究竟是谁有错。 太后面容严肃地道:“青梧,别跪着了,坐着回话。” 纪青梧起身后,在右侧的椅子上落座,正好和坐在左侧下首的永王妃,视线有一瞬间的交缠。 只是陶婉音先移开了眼,低头看着她浮光锦缎的鞋面,不再抬头看她。 纪青梧察觉到不对劲儿,方才听芳华姑姑提到庆云公主,表情正常,想来公主没出什么事儿。 可永王妃的这副神色....... 她垂眼,眸光流转之际,心里隐隐约约猜出了太后为何会发怒。 芳华姑姑命宫人们倒茶,又给太后亲自倒了一杯,体贴地道:“太后,您喝口花茶润润嗓子,奴婢见您方才说话都有点儿哑了。” 这几日,太后为着庆云公主的身子没少操心,可等公主身体有了起色,结果永王府又出了新的岔子,这一双子女就没一个省心的。 太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稍稍平息听到此事愠怒的心情。 纪青梧多看了芳华一眼。 之前没留意这位和石溪同为太后身边贴身宫人的姑姑,细细想来,前阵子芳华来纪府送八宝方盒时,就待她亲切,现下多亏她劝了太后几句,殿内的气氛也缓和了些。 太后用锐利的目光看着下首之人,开口道:“婉音,你来见哀家,所说的事情可是真的,有没有半分欺瞒哀家?” 陶婉音起身,婢女吟香小心地扶着她跪下,她柔声回道:“回母后,儿臣所言句句属实。” 太后看着她的肚子,心内复杂地道:“你有了身子,又胎像不稳,就先起来,别动不动就跪下,以免伤了胎儿。” 陶婉音坐下后,长呼了一口气,她和婢女吟香所料想的不错。 虽不知太后有没有相信她的言辞,但是看在她肚子里怀有永王嫡子的面子上,不让她下跪,应不会太过怪罪于她。 听到此话,纪青梧的眉心狠狠跳了跳,她的眸光落在了永王妃的肚子上。 陶婉音有了身子,她已成功有孕,这本该是喜事,但太后的模样明显是忧心恼火更多。 太后眉心已皱出一道沟壑,她对着纪青梧道:“哀家召你来,是想找你确认一件事,你可有给永王妃调理身体治疗不孕的药方?” 在寒山寺中,有不少人见过她和陶婉音见面。 纪青梧没犹豫,坦率地点头。 “是。” 太后听到她承认,立即气得拍了鸾座边上的紫檀桌子一掌,茶水翻了一地。 怒意上头,斥责道:“那药方有大问题,会伤及......”她停顿少许,难以启齿般,又换了个描述,继续道:“会影响男子后嗣,你可知道!” 纪青梧垂下了眼,喜忧参半。 至此时,她已能够确认,陶婉音的确用了第二张药方。 永王的身体出了问题,会影响后嗣,他下半辈子再也不能寻花问柳祸害姑娘,再也不能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 纪青梧的计划已达成,她心中短暂地浮现欣喜。 但很快就沉了下来。 她现在面临一个大难题,她以为,陶婉音会把此事做得隐蔽,聪明地找个由头搪塞过去。 但此事竟被捅到了太后处,还是陶婉音亲自来告发。 这也是她当时没有思虑周全之处,没料到她挑选的同盟会倒戈。 纪青梧望向对坐的妇人装扮的女子,眼底划过不解,但还不等她说什么,永王妃盯着她的脸,含愁带怨地开口。 “青梧,我当你是妹妹看待的,那日在寒山寺的禅房相见,你给了我两张药方,一张调理身体,一张是助孕的。” 说着,她像是情难自抑地站起身来,声音也微微颤抖。 “你却没有告知我,第二张药方还有这么大的副作用,我用了以后,王爷身体就......就不如从前威猛,再不能行房事,你害我酿成大错。” 说到动情处,陶婉音用香帕拭泪,好不可怜。 婢女吟香看着太后的神情,劝道:“王妃,您有孕在身,月份尚浅,不能这么哭,小心肚子里的孩子。” 太后眉头皱得更紧了,道:“快扶你们王妃坐下。” 永王妃这是头一胎,又怀的是王府嫡子,要是永王不能再人道,这可就是她唯一的嫡孙,现在出了这种事,太后就算再恼火也不会把气直接发在陶婉音身上,只能等她平安诞下嫡子,再做清算。 现在能作为出气口的,就是这个看着乖顺,实则悖逆之举不少的侄女。 若不是气氛和场地不合适,纪青梧都想不合时宜地笑出声,这主仆二人一唱一和,就把太后给唬住了。 太后严厉地问道:“青梧,事情是否像婉音说的一样?” 若真如永王妃所说,纪青梧敢把手伸到永王府,算计她的亲儿子,她是断不会饶过。 既然把戏台搭在了慈宁宫,纪青梧也要陪她们演下去才是。 她偏头看陶婉音,双眸清亮,语气不解地问:“王妃,您在说什么?我为何要这么做?” 陶婉音已做了对方不会轻易承认的准备,她底气十足,胸有成竹地道:“青梧,你若早跟我说明,用这药方会有伤害王爷贵体的症状,我是万万不会用的。” 永王妃竟说她不知道副作用? 很好。 她也失忆一回。 纪青梧心内冷笑,但面上无辜地眨着眼睛,道:“臣女实在不知,王妃这番话是什么意思,还请太后明鉴。” 一直在瞧她反应的太后,见她干脆地反驳,眼底也闪过迷惑,因为纪青梧着实没理由要害永王。 这事情,还要兼听则明。 太后心内存疑地问道:“青梧,现在由你来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纪青梧回想着,在寒山寺的霜钟阁内,交接药方之时,只有她们二人在。 第131章 搭台唱戏,意外解围 第一个药方,是她亲笔手写,比对笔迹,她无可推脱,只是调理体质的普通方子罢了。 可第二个药方,是她早就准备好的,直接从系统中传出来的拓本。 既然永王妃先毁约不认账,想把罪责都推到她身上。 她又何必顾念一面之谊。 纪青梧抬头直视前方,道:“那日在寒山寺相约,是长姐念在与王妃的手帕交的份上,专门请我过去诊治,臣女只给了王妃一张调理身体的药方。” 她着重强调了只给了一张,继续道:“王妃多年未孕,求子心切,为了早日诞下王府嫡子,一时糊涂用错了法子也是可以理解的,可为何要给臣女身上泼脏水?” 说着说着,她眼圈泛红,嘴唇紧抿着,仿佛在极力压制着自己的委屈。 “况且,药方不管是从何处寻来的,王妃不找府中大夫求证就给王爷使用,下药的人是王妃您自己,若要追究责任,是不是您的责任最大?” 这话有理,说到底最后动手下药的是永王妃,是她亲手做下的错事。 不管药方来自何处,陶婉音的罪过最大。 太后若有所思地颔首。 看向永王妃的神色已经带上浓厚的不满,但顾念到她腹中孩子,却不得不压下心中火气。 太后安抚道:“这样看来,青梧也是好意。” 这个侄女,除了上次顶撞她,但从元珩落水和庆云坠崖都是她相救这两桩事上,就可以看出她的脾气秉性,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 此时,站在陶婉音身后的吟香,轻碰了下她的手肘,提醒着她什么。 主仆二人对视片刻,陶婉音转头回视太后。 “母后,儿臣是被纪青梧诱导,就是因为她对王爷有怨恨之心,所以才想借我之手,让王爷自此绝了子嗣。” 纪青梧睫毛煽动几下,泪光已浮现。 “永王与我无冤无仇,还是我的亲表哥,我为何会对他怨恨?要对他下此狠手?” 陶婉音道:“儿臣曾问过跟在王爷身边的小宁子,玉翠楼出事也就是纪长彦被抓那晚,王爷和纪青梧待在一处。” 太后听到这儿也不免震惊:“待在一处,是何意思?” “就是——” 纪青梧神情也变了,气势凌厉地打断道:“王妃,没亲眼看见的事情,可不能乱说。” 陶婉音用手摸着肚子,看着不复娇弱之态的纪青梧,她脸上柔婉的神情转为轻蔑。 她用了第一个药方调理好身体后,本来对这位医术高明的纪五姑娘心存感激,但在婢女吟香的提醒下,她们发觉奇怪之处。 为何纪青梧会这么用心地帮她? 仅仅因为她是纪青容的手帕交,还是想巴结她这个永王妃,可笑她在王府处境艰难,有谁会在意她这个名存实亡的王妃。 后来,她买通王爷身边的小厮,意外得知了纪青梧竟和永王在龙舟上过夜...... 她和永王那些外边的女人一样!纪青梧不过也是想利用她。 但陶婉音还是用了第二个药方。 只有怀上子嗣才能改变她的处境,就算她有错处,永王和太后看在腹中孩子的份上,还是会网开一面。 等到瓜熟落地,十月之后,她生子有功,再大的错也变小了。 陶婉音镇定道:“儿臣所言句句属实,母后不信可以传小宁子来问话,再不济,也可以去问问王爷。” 太后沉着脸不说话,芳华姑姑立在身后不敢动,也不敢再劝说。 纪青梧心内涌上一层急躁。 没想到陶婉音有本事查到了那夜之事,太后得知了会如何做...... 殿内焦灼之时,门外传来声音。 “母后!” 太后听到呼唤,望了过去,眼神瞬间和缓。 看到一袭桃红宫装的人,纪青梧心中更焦虑了,来的并不是她想的那人。 上次还有华昌长公主来解围,这次过来的却是个添乱的。 太后叹气道:“庆云,你怎么过来了,你的膝盖还伤着,不乖乖躺在床上休养,下地走什么。” 庆云公主推开阻拦她的小太监,走进来不满地道:“母后,我听说三哥府上出了事儿,心急想来看看。” 其实,她是听人说纪青梧进宫,她躺不住,起了想要来看看的心思。可在门口就被人拦下,她扒着门边,听了许久里边人的谈话,才得知永王府出了这档子事。 纪青梧对上公主的视线,就见对方朝自己活泼地眨了眨眼。 庆云公主这些日子确实吃了不少苦,脸庞看着清减许多,唇色也苍白无血色,但眼神却比之前轻灵。 纪青梧实在搞不懂这小公主的想法,怎么还朝自己送起秋波来了。 庆云公主一屁股就坐在纪青梧旁边。 她不以为意地道:“母后,我刚才就在门口听到什么五表姐和三哥过夜的话,这想想就不可能。” 太后道:“为何不可能?” 庆云公主道:“母后忘了吗,五表姐之前可是看中了我的驸马,还在情伤之中,怎么会又和三哥生了情谊。” “你说是不是,五表姐?”又对着她眨了眨眼。 纪青梧嘴角艰难地扯了扯,两个字说的极为艰难:“是......吧。” 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庆云公主会突然出现,还要为她说话,但这解围的方式实在是让她欢喜不起来。 黎承训和永王,纪青梧觉得这两人就好比...... 一个是沾了污泥的糖。 远观还是散发着诱人香甜气息,勾人向前,可靠近细看,早已经被浊世脏污腐蚀掉了。 另一个,干脆就是用污泥做的糖。 装成糖果的样子欺骗世人,只有外表和家世出众,但金絮其外,败絮其中,徒有其表。 这两个男人,她一个都不想再沾边。 但此时没有更好的办法,她只能希望,庆云公主这般说辞可以将这件事揭过去。 太后并没有被庆云的话干扰,追问道:“王妃,到底有没有此事?” 陶婉音原本还在犹豫该不该说出内情,但见到太后不虞的神色。 她直接说道:“母后尽可以去查,我还听小宁子说,那晚上,纪青梧中了烈性催.情药,纪长彦亲自把她送到了王爷龙舟上,王爷为救她性命与她.....与她度过一夜,事后,她没有得了名分,所以才会对王爷心生怨恨。” 前边是她听小厮说的,后边则是她猜想的。 第132章 只剩下一个救兵 婢女吟香帮陶婉音从旁分析,两人拼凑出整件事情的脉络。 依照永王那高傲且多情的脾性,但凡被他沾了身子的女子,无论身份如何,最终都会被他纳入府中,以锦衣玉食相待。 可纪青梧却没有入府,许是被永王尝过无味,绝情弃之。 见纪青梧眼也不眨地看着她,像是被定住一般,陶婉音心中暗自确认了自己的推断,坐得愈发稳当,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一时之间,殿内鸦雀无声。 太后神情肃穆,脸色沉得能滴水,就连脸上的皮肉都垂了下来。 庆云公主呆若木鸡,神情呆滞地望着纪青梧。 她是真的打心底认为,纪青梧心爱黎承训,因在她眼中,黎承训便是这世间最优秀的男子,五表姐绝不会与三哥有任何瓜葛。 可......可怎么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纪青梧实在是瞠目结舌。 怎么事情到了永王妃这里,就变成了她缠着永王负责,被抛弃后心生怨恨复仇的故事?! 陶婉音守着摊烂泥,却还当成是香饽饽。 她只觉得在此时才看清了永王妃。 其实,恪守教规和礼仪的陶婉音,从心底是看不起自己的。 也理解了为何她在永王府终日郁郁寡欢。 她自视甚高,认为自己是王妃之尊,对那些被永王抬进来的地位低下的妾室嗤之以鼻,不屑与她们争风吃醋。 永王妃以为自己和永王那夜发生了什么,但永王不愿负责,自己又恨又妒,才会给她那个药方泄愤。 纪青梧睁得眼酸,她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要怎么解释? 纪长彦就不必提了,人已经去世,死无对证。 说她和永王其实没发生什么,因为中途永王被人叫走了,又有谁会相信呢? 退一万步讲,就算自证了清白,她咬死没有给永王妃第二张药方,若把永王叫过来对峙,那烈性之毒,她又是如何解的? 她也不能把系统之事说出口...... 众人都知,她那夜冲撞了皇帝被禁足,倒是可以把皇帝拉进来,请他来作证。 但想到永王毕竟是皇帝弟弟,她背着他下了这么重的手,纪青梧不禁眉头紧蹙。 暂且把武肃帝排在最后。 她努力在脑海中搜寻着能救自己于水火之中的人。 华昌长公主去追驸马爷,乔氏估摸还没有得知她进宫的消息。 她偏头,看到惊到嘴巴还张成鸡蛋大小的庆云公主,正在消化方才的惊人消息中。 她摇摇头,这是个心有余,而脑力不足的。 算来算去,还就真就剩下一个救兵了。 陶婉音道:“母后,儿臣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了,纪青梧就是因为此事对王爷生了恨,所以才会想借我之手,让王爷自此断子绝孙。” 太后心内震动得厉害,永王就算有劣迹,也是她的儿子,受了这等算计和侮辱,她如何不心痛。 但事关刺杀御史一案,纪长彦多半就是个替死鬼,背后主使指向谁,多半就是永王。 “明弘在何处?”太后道。 陶婉音道:“王爷这些天身体不舒服,请了太夫来看也没法子治疗,昨夜在书房独宿,儿臣自知有罪,还未敢把这事的内情告诉王爷,就先来通禀母后。” 太后心中也清楚,永王妃进宫是为求自保,不敢和永王提及此事,想要把纪青梧拉下当垫背的。 可纸如何能包得住火,永王早晚要知道。 煽动者和点火者同样可恶。 太后沉思片刻,显然这事需要尽快处理,最好在皇帝还未闻其风声之前。 她果断下了决定,语气沉稳:“去传明弘过来。” 她要亲自问个明白,那夜究竟发生了何事。 见太后真的打算召永王前来,永王妃的心顿时慌乱起来,她坐立不安,焦虑地言道:“母后,王爷昨夜心情烦闷,饮了不少酒,可能还未清醒。” 太后并未理会她,只吩咐道:“芳华,你亲自去一趟永王府。” 纪青梧心中预感不妙,急忙道:“娘娘,永王身体抱恙,需要静养,不如先派位医术高超的太医前去诊治。” 她心中盘算,希望能以此拖延一些时间。 听此话,太后略有迟疑,又道:“芳华,你去太医院请太医一同前去,明弘无大碍就传他过来。” 然而,殿门却在此刻被人猛然推开。 一阵凉风吹拂进来,纪青梧耳后的发丝都被吹得扬了起来。 风也送进来一道男子的声音。 “没想到五表妹如此关心本王。” 永王神色轻松,没有半分因痿病造成的阴郁,轻佻地看向纪青梧。 赵明弘步入殿中,仿佛未察觉众人异样的眼神,他笑道:“儿臣和母后心有灵犀,不用芳华姑姑来王府,我自己就过来了。” 太后忧心忡忡地看着他,庆云的视线不由自主地瞥向永王的裤裆。 永王看了陶婉音一眼,有深意地道:“王妃也在。”目光随后掠过她身后的吟香。 太后道:“你怎么过来了?” “皇兄召见,刚从勤政殿过来。”永王直接在左下首落座。 武肃帝这时召他,是为何事? 太后压下疑虑,道:“明弘,你来得正好,哀家正好有事情问你,婉音说,长彦出事那晚,你和青梧在一处,可有此事?” 纪青梧抬眼,和永王的目光碰个正着。 赵明弘想到那晚的香艳场景,扯出个浪荡的笑容来,眼中的佻薄之意,简直不用他开口,众人都知道他会如何回答。 纪青梧低下头,回避他的视线,攥紧了手指,但在听他开口说出两个字后,又猝然抬头。 “没有。” 赵明弘仍直勾勾地看着她。 纪青梧眸光震动,永王为何说没见过她,会肯帮她...... 陶婉音第一个惊呼:“怎么会没有!” 赵明弘怪异地道:“王妃,你这是何意,本王和五表妹清清白白,那夜我在画舫上听曲儿,教坊司的人都可作证。” “小宁子.....是王爷身边的亲随小宁子亲口说的......”陶婉音结结巴巴。 永王伤感道:“王妃是不是得了癔症,小宁子落水而亡,死了有一个月了。” 第133章 老天嫌场面还不够乱(求月票啦) “不可能!吟香,我们前天还见到他的。”陶婉音转向身后的婢女:“吟香,对不对?” 吟香目光晃动,看着永王转着玉扳指的拇指,垂下头道:“王妃,您冷静些,小宁子确实上个月就死了。” 纪青梧敏锐地捕捉到了他们之间的眼神交流,心内吃惊。 太后关切地问:“明弘,你身体如何?” 赵明弘道:“王妃和母后又在胡说什么?我身体无大碍,适才皇兄召我去勤政殿,专门请来临安的神医乐喜为我诊了脉,说只是修养不足,调养半月就会好转。” 皇上请了那位最负盛名专治疑难病症的神医乐喜过来? 原来传召永王过去,是为了给他看病。 太后惴惴不安的心放下来,既然皇帝还待永王亲厚,那夜发生何事她也就不必过问,就让它过去。 陶婉音道:“不可能......那药我明明......”她的话语中带着明显的混乱和迷茫。 “吟香,王妃近日怎么了,说话颠三倒四,疯疯癫癫的。”永王看似不经意地插话道。 吟香小心翼翼地道:“王妃多年未有孕,前阵子诊出喜脉,一时高兴过了头,神志不太清醒。” 纪青梧的手指轻松交叠,安闲地置于腿上,事已至此,过错不会落到她头上。 虽有很多不解,但危机解除。 这时,石溪从门口走进来,看了一眼殿中的纪青梧,带来消息:“纪老夫人听闻五小姐被召入宫,特遣人传话。” 纪青梧立马竖起耳朵听。 太后轻揉眉心,忆及纪长彦之事,母女二人就闹得不愉快,很久未联系过。 “母亲说了什么?”太后询问道。 石溪道:“老夫人言,五小姐性情不羁,若有过错,望太后宽宏大量,殿阁大学士李家,已相中五小姐为三子之妻。” 纪青梧叹气,祖母虽未全然绝情,有保下她的意思,却以婚姻为筹码,欲将她许配给李三。 可来晚了,太后已经不打算惩治她。 太后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心中盘算,要是能与李家结亲,对纪家也是很大的助力。 庆云公主唰得扭头看纪青梧。 眼中情绪分明,像是在看狐狸精一般,意思就是你怎么还和李家老三有了瓜葛。 纪青梧接连叹气。 她这么一会儿,就和三个男人有牵扯。 可是老天嫌场面还不够乱。 外边又传来熟悉的尖声喊道:“皇上驾到!” 众人赶忙起身行礼。 他音色疏淡地道:“免礼,都是自家人。” 武肃帝穿着一身明黄色团龙纹蜀绣贡缎长袍,步履生风,大步踏入主殿,目不斜视,似乎对殿中有谁并不关心。 纪青梧目光紧随他身,二人今早方在摘星楼分别,未料数时辰后再次相遇。 可皇帝没有分给她半分眼神。 好似伴着红日熹光,对着巍峨青山,热烈拥吻着她,要把她按进他灼烫身体中的,是另一人。 芳华忙在太后旁添了座椅,伺候皇帝落座。 李渝宗和芳华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二人各站定在自己主子的身后。 纪青梧压下心中波澜,收回目光,摩挲着手指。 她稍微动动脑子就知道,永王之所以一口咬定声称没有见过她,多半是因为...... 慈宁宫之事皇帝已了然于胸,永王被召见时,想必受到了“特别叮嘱”。 然而,事情都已经快要了结,他怎么还是出现了? 武肃帝似乎对一切毫不知情,心情不错地道:“太后这处今日真热闹。” 太后想把此事压下去,陪笑道:“婉音有孕了,明弘带着媳妇来给哀家请安。” 武肃帝唇角带笑:“这倒是一桩喜事。” 眼神却冷幽幽地接着道:“只是,朕怎么听说永王妃一早便至慈宁宫,还与纪家五小姐起了争执。” 风声还是走漏到皇帝耳中。 太后解释道:“皇上,并没有起争执,我们只是在闲话家常。” 永王也和稀泥道:“皇兄,只是女人家的拌嘴磕碰,不是什么要紧事儿。” 庆云跟着点头,没敢说话,她前几日被皇帝惩处,心中害怕得紧。 武肃帝没看纪青梧,反而对着永王妃道:“王妃怎么神色恹恹的,可是受了欺辱。” 纪青梧看了看他,又扭头看了看陶婉音。 他未看自己一眼,反而对旁人关怀备至,她心里忽然涌出莫名的失落。 陶婉音眼中散去迷惘,她忽然起身跪地,发出咚的一声响来。 “皇上,我和纪小姐之间,并不是争执,而是我被她欺瞒利用,求皇上明鉴!纪青梧和王爷有私,未能入府心有怨恨,设下毒计,蒙骗我给王爷用药。” 永王紧紧拽着陶婉音,将她扯至身边,道:“皇兄,这些日子陶氏脑子有些不清醒,请皇兄不要相信她所言。” 陶婉音想挣脱,但力气不足,永王将她挡在了身后,一个狠辣的眼神就让她噤若寒蝉,只能低低啜泣。 看他夫妻二人在殿中拉扯,武肃帝坐姿笔挺,手放在膝上纹丝未动。 “纪青梧。” 乍然听到他开口叫自己的名字,还是连名带姓的叫法。 纪青梧一下子就坐直身板,目光投向他,眼波流睇。 武肃帝眉峰挑了挑,道:“你骗她了?” 皇帝问话,纪青梧站起来,也打算像永王妃一般恭敬地跪地回禀。 他却皱眉,冷声道:“朕叫你动了?” 纪青梧屁股刚挪了一点儿,接触到他不悦的眼神,只能老实地坐回原处。 身边的庆云公主弱弱地道:“皇兄,五表姐是清白的,你别这么凶。” 纪青梧也觉得他凶巴巴的,抿着唇委屈坐好。 她准备了一大堆解释的话要说,想效仿永王妃那般哀婉地陈情,就连何时挤出几滴泪,她都在心中已预演好。 可武肃帝像是没什么耐心地一般,不给她这个机会,催促道:“说句话这么困难,你可有骗她?” 纪青梧却被皇帝的冷漠态度,搞得不知该怎么做才好了。 她只能启唇,吐出干巴巴的两个字。 “没有。” 纪青梧没有骗过陶婉音,是她反过来要拖自己下水。 只见武肃帝满意地颔首,还嗯了一声。 纪青梧直眉瞪眼。 这就完了?不用她解释?也不用洒几滴眼泪? 第134章 皇帝不高兴,后果有点严重 武肃帝缓缓站起身。 伸手理了理自己的衣袖,不以为意地道:“她说没有,永王也否认他们二人有关系,永王妃可听清楚了?” 他的语气虽看似随意,但眉眼却微微下压,眼皮半阖,如同寒夜中的鹰隼,眼角透着一股深寒,仿佛能洞察一切。 庆云瞟了一眼,打了个哆嗦,立马扭回头坐直,生怕被这股冷意冰封。 纪青梧本就一直留意着皇帝的一举一动,她突然发觉,方才的武肃帝并不凶,而现在才是他真正寒气全开的模样。 她赶紧捧起桌上的热茶喝了一口。 陶婉音跪在地上,见到皇帝神色,只觉得他眼中的那股凉意,比地面的砖石还要冰冷。 心内恐慌地道:“皇上,我,我真的是被她蒙骗……” 武肃帝只是略一抬手,李渝宗就立马躬着身子,快步上前,垂首等待皇帝的旨意。 “朕看王妃精神似乎出了问题,连朕说的话都听不明白。” 武肃帝的声音低沉而威严。 “幸好宫中能人众多,可以将癔症治好,永王妃即日起,便迁居安乐堂长住,直到诞下腹中孩子。” 殿内众人闻言,除了纪青梧外,皆面色大变。 永王错愕地开口:“皇兄,婉音她是有错,但可以在王府中禁足,不至于要留在宫中的安乐堂。” 太后沉吟了片刻,也求情道:“皇上,婉音毕竟还是王妃,留在宫中恐怕不妥。” 庆云更不用说,微微发抖,身体不由自主地往纪青梧的方向靠去,想要寻求保护。 陶婉音的跪姿已变成瘫坐在地上,她彻底说不出话来,眼中满是绝望。 安乐堂,到底是什么地方? 纪青梧听名字判断,像是个安宁的宫室,可众人的反应皆在表明,这不是什么好地方。 “带下去。” 武肃帝留下这短短的三个字,便转身离去。 闹剧终于散场。 吟香悄然走到永王身边,却被赵明弘满脸阴沉地斥到一边。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陶婉音被拉走的背影,浑身没了风流之态,倒像是被抽去了魂魄一般,整个人显得异常落寞。 太后疲惫地挥了挥紫红衣袖,示意几人离开。 纪青梧走出主殿,还没走出几步,就有人叫住她。 “纪小姐。” 她诧异地转身,看到是内务府大总管李渝宗。 “李公公?” 李渝宗低声道:“请您随老奴来。” 纪青梧心中忐忑,问道:“敢问李公公,有什么要紧事情吗?我出来一整天,家中怕是要惦记。” 李渝宗回道:“老奴已经派小东子去纪府回话了,太后留纪小姐在宫中歇息一晚,明日再回家中。” 太后何曾留她? 留她之人,另有其人。 她环顾四周,轻声拒绝道:“李公公,这怕是不妥。” 李渝宗见她犹豫,低声劝道:“纪小姐,别在此处浪费时间,老奴瞧着圣上的神情像是气着了。” 皇上得知太后愠怒,传召纪青梧的消息,了解背后缘由后,神情骇人,而后就下旨传了永王进宫。 纪青梧皱眉,果然,她适才的感觉是正确的,他故意不理睬她,是在生气。 只是武肃帝心内不悦,她还往上凑,这不是上赶着挨收拾吗? 纪青梧的脚像是被钉在了地上,她欲哭无泪,只想快点回家。 “要是被旁人看到就不好了,您快随老奴走吧。”李渝宗急得满脸的褶子都皱巴巴的,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皇上本就不悦,他再不把人带到,他也没法交差。 他的话刚说完,就听一声清脆的喊叫。 “五表姐!” 庆云自她身后追了上来。 待她看到纪青梧面前的人是谁,猛得刹住脚步,竟然是与素日皇上形影不离的内务府大总管李渝宗。 她四处看了看,没见到皇兄的身影。 转过头,就见李大总管弯腰低背地站在五表姐面前,可就算在她母后那里,李渝宗也没有这般卑微的姿态。 纪青梧回头见到她,眼睛顿时放光:“殿下,你是不是找我有事?” 庆云公主在离纪青梧一米处的位置站定,看着笑面虎一般的李渝宗。 苦涩道:“五表姐,你……你走好,我就不送了。” 说完,桃红色身影就一溜烟跑了,丝毫看不出是大病初愈的模样。 李渝宗见状催促道:“纪小姐,请吧。” 纪青梧跟在李公公身后,本以为会去到勤政殿或是昭阳殿。 然而,她随着走了很远。 路径曲折,御花园南角渐渐映入眼帘,眼前一片淡墨轻染。 他们路过上次办鹿鸣宴的莲花池,来到了池边的楼阁。 纪青梧她凝视着楼阁之门,觉得分外熟悉,上次纪长霖和驸马爷,就是在这边打起来的。 她抬头仰望,就看到了一块长方形的漆匾,通体披麻灰,边框髹黑,红漆开光,云龙纹以沥粉泥金之法勾勒,栩栩如生。 中间陷地浮雕,镌刻“菡萏馆”三字行楷,经过岁月流逝的斑驳质感,更显品相古雅。 李渝宗赶忙道:“纪小姐,圣上就在里边,您快进去吧。” 纪青梧深吸一口气,步伐轻盈地踏入馆内。 因馆中收有古籍等宝物,使用的是遮光窗纸,又没有点灯火,里边便一片幽暗。 纪青梧放缓步子,瞪大眼睛,四处张望,试图找到皇帝的身影。 正右方有一个很宽大的博古架,最顶上摆着燃着香料的香鼎,清荷之香沁人心脾,袅袅的烟雾更让她看不清前方有何东西,她朝着博古架走过去。 待走近,她才发现,博古架后方有一张堪比床榻尺寸的血檀木书桌。 武肃帝正端坐在桌前,闭目养神。 纪青梧轻轻走上前,与他仅隔着一张书桌,光线暗淡,但他的面庞轮廓却依旧清晰,骨相深邃,冷峻之气扑面而来。 听到他的呼吸绵长均匀,纪青梧忍不住向前倾身,拉近两人的距离。 她仔细地瞧着他,男子睫毛纤长,精致的眼型微挑,就算是阖着双眼,也带着几分桀骜。 回想到他在慈宁宫对她不理不睬的疏离模样,纪青梧噘起嘴,无声地表达着不满。 武肃帝好似察觉到她的放肆,忽然睁开眼。 第135章 皇帝依旧不高兴,后果不太严重 被他乍然盯视,纪青梧的心跳错了一拍。 她马上立正站好,换了一副神色,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容。 语气娇柔地道:“陛下,您醒了。” 武肃帝声音沾了点儿哑,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怎么这么久才过来,不愿意来?” 猜的真准。 纪青梧闻言,身子微微一颤。 随即,她轻声细语地答道:“臣女怎敢不听陛下的旨意,只是此处离慈宁宫着实有些远,臣女的脚力又慢,让陛下久等了,还望陛下恕罪。” “不敢?” 武肃帝的话中带着几分戏谑与审视:“朕看你什么都敢干,胆子大得很。” 纪青梧噤声,心虚地垂下头,看着脚尖,乖巧听话的模样。 武肃帝看着她这神态,摆好茶杯,从一旁炉子上执起茶壶倒了一杯,润了润嗓子。 “先给朕交代一下,你都干了些什么。” 纪青梧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她与永王的“恩怨”,就是那夜在龙舟之上积攒下的,皇帝也知晓。 她坦率地道:“我给了永王妃一张,那种药方。” 武肃帝抬眼问:“哪种药方?说清楚些。” 不知为何,纪青梧当着皇帝面前有点儿不好意思说,她脸颊微红,斟酌着说辞。 “就是,会让永王下半辈子,当公公的那种药方。” 这对男人来说,可以算得上酷刑了,武肃帝早些时候听人禀报时,也意外她会如此做。 环境幽暗,倒显得这宽敞的菡萏馆的空间变得逼仄起来。 听候发落的纪青梧,紧张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武肃帝道:“你和永王有什么仇怨,要使这种手段,明弘虽有意接近你,但并未作出什么实质举动。” 纪青梧解释着:“永王他对我图谋不轨,陛下又不是不知,要是真有什么就为时已晚,我只是防患于未然。” “不管不顾地行事,给自己带来更大的祸患,这就是你的防患于未然?” 武肃帝话里带着几分责备。 别人的诘问和训斥,纪青梧都可以做到满不在乎,然而,他的话语只是带着些数落之意,就让她觉得难以忍受。 她再次启唇,神色中流露着倔强,不复之前的娇柔卖乖。 “陛下是什么意思,就因为永王是天潢贵胄,所以那晚他没有真的欺负我,我就该忍气吞声,息事宁人吗?” 声音带着质问,仿佛要将心中的委屈倾泻而出。 武肃帝望着她那双盛满不甘的眼眸,缓缓道:“朕已经惩罚过明弘,令他监守金汁之刑,以示惩戒。” 监刑时,永王被硬生生吓晕过去,之后养了一阵子病才好。 纪青梧执拗地和他对视,丝毫不退让。 “可那是陛下所为,我也要用自己的力量去做些什么,不能一直坐以待毙,要是之后还有人像纪长彦一般,觉察永王对我的心思,还要把我送到永王床榻上,又当如何?” 武肃帝放下茶杯,凝着她,沉声道:“未知的艰险有很多,还有更多你无法预料的,可你既然出手,朕倒想听听,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全身而退?” 纪青梧思索片刻,淡然一笑,道:“凭运气。” 她口中的运气二字,令皇帝不禁嗤笑出声。 “单单凭运气,在宫中可活不长久。” 纪青梧看他唇边讽刺的笑意,语带坚决地道:“我就没想过退路,行事但凭心意,况且今日这事儿不是已解决了,我也没有受罚,为何还要将自己束缚在这事儿之中。” 看她不想再说此事,武肃帝眸底沉沉,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你不是没想过退路,你这么有胆子,敢对永王下手,是因为你根本就没把永王放在眼中!” 她身躯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仿佛被一语戳中。 他的话语如连珠箭矢,毫不留情。 “而且,你亦不惧怕太后这个后宫之主的责罚,根源何在?就因为你是乔家的外孙女,还是因为你是太后的亲侄女?” 纪青梧发愣地看着他。 武肃帝冷冷道:“都不是。” 他的眼神霎时变得如刃般锋利,仿佛能直刺她的心底,探触她心中隐秘的角落。 “永王和太后身份尊贵,不是你能招惹得起的人,而你,并非不怕死之人,那么,你大胆行事又不顾及后果,背后真正的原因究竟是什么?你心内在笃定着什么?” 纪青梧眼神闪烁着,她想要开口反驳,但唇瓣像是被粘合住一般,无论如何也张不开分毫。 她心中竟潜藏着如此念头吗? 她究竟在笃定着什么? 纪青梧心尖都在颤动,她逐渐意识到,她所笃定的竟是...... 会有人如之前的每一次般,于危机之中救她于水火。 那人是谁...... 隔着桌子,武肃帝的气息张牙舞爪的扑了过来,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纪青梧的腿不争气地开始发软,无力感悄然蔓延开来。 她用手按在桌面,支撑着自己,指尖因用力而失去血色。 武肃帝见她神色挣扎得厉害,叹息了一声,收敛了身上的强势气息,转而给她倒了杯茶水,搁在她手边。 他先退让道:“这茶是用未现蕾的莲花炮制,先饮茶暖暖,此事就不提了。” 但纪青梧看着澄黄的茶水,呆呆地不说话。 馆内一时静默,唯有窗外传来清风拂过荷叶的沙沙声。 不知过了多久,那杯茶水已然凉透,纪青梧这才恢复过来。 她立刻抬头望向桌对面,只见武肃帝依然坐在那里,未曾离开。 心跳怦然。 她的目光紧紧锁定着他,生怕他会突然消失一般。 武肃帝见状,慢悠悠地道:“也不怪你不把永王放在眼中。” 本来,这话他是板着脸说的。 恰好这时,纪青梧的黑眼珠灵活地转了转,狡黠的小表情生动得紧。 不用言语,他就知道了她心里正在想什么。 她连他这个帝王都敢强上,区区一个永王,自然不在话下。 武肃帝没忍住,唇边染上笑意。 看他神色缓和,纪青梧轻轻抿了抿唇瓣,唇色嫣红了不少,声音低如呢喃。 “陛下。” 武肃帝挑眉问道:“何事?” “多谢陛下今日搭救。”纪青梧微微一顿,又补充道:“不止今日。” 他神色不满地道:“朕要听的,可不是道谢。” 纪青梧心中明了,他想要的是什么。 第136章 淌进去了!朕没伺候过人 但今日心绪实在太过跌宕,她得留些时间好好捋一捋。 他想要的答案,她此时给不得。 武肃帝知道不能急于一时,也是随口一说,并没指望她一下子就开窍。 他唤她:“阿梧,过来。” 纪青梧轻移莲步,缓缓绕桌而过。 却未曾想,刚到他附近,他突然伸臂将她猛地拉近,她失去重心,跌坐在他的大腿上,被拥入坚实的怀抱。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但是透着急不可耐。 他低下头,目光温柔地掠过她的唇瓣:“怎么还没好?” 纪青梧唇上还有被她咬出来的痕迹,近距离看着,就像是鲜嫩桃瓣上出现了小裂口。 他用空着的那只手,执起手边热茶,又斟满一杯,递了过来。 纪青梧受宠若惊地想接过,但青瓷茶杯直接喂到她的嘴边,她只能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这茶入口甘甜清冽,喝完舌尖还留有一缕幽香。 青玉茶杯覆着殷红软唇,武肃帝眸光不明地看着她因仰起头露出的一片纤长脖颈,还有喉头吞咽的动作。 她品着这茶的味道,又饮了一小口厚,才蓦然想起,这只杯子是他方才用过的。 顿时,流淌过喉咙的茶水仿佛变烫了。 见她忽而顿住,白玉似的耳根现出绯红,他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意,掌心托着杯子,继续给她喂水。 可这回,这茶水没进到她的嘴里。 直接顺着她精巧的下巴,流过颈项的皮肤,淌进了衣领深处。 纪青梧发现之时,为时已晚。 她惊呼着:“淌进去了......” 她慌乱中想找什么东西擦一擦,可四处都没寻到合适的。 偏偏她这衣裙是素色薄棉缎裁成,吸水性极好,没过多久,水就洇湿了胸前的布料。 这棉缎松软,针脚不密,沾水后就变得有些透明,隐约透出里面衣物的轮廓。 武肃帝的目光顺着水痕,一路流连,纪青梧则瞪着把她衣襟弄湿的罪魁祸首,心中既惊又羞。 他反而笑意更浓,无辜地解释道:“朕没伺候过人喝水,是朕的过错。” 这倒是实话,他哪里给人喂过水,就连元珩都没有得到他的温柔相待。 皇帝陛下都认错了,纪青梧自然不能揪着这点儿小错不放。 她是好脾气,可下一瞬,有人却开始揪着她不放...... 纪青梧低头,错愕地看着拉扯她衣衫的那只大手,惊疑不定地娇呼道:“陛下?!” “衣服湿了,贴在身上不舒服。”武肃帝的话中带着理直气壮。 纪青梧忙道:“一会儿,一会儿就干了,不用脱衣服。” “不脱,就是敞开晾一晾。”他淡淡地说道,神色认真解着她侧边的衣扣。 纪青梧捂着胸口向后躲,直到后腰抵在了书桌边缘,她摇头道:“不用那么麻烦的,只是湿了一点儿。” 腰侧的暗扣已经被他解开一粒,武肃帝稍停顿,低声问道:“是青花梅枝?” 她的脸腾得就红透了。 纪青梧的小衣是蜜合色的,没有绣图,但是细细的花边绣着雅致的青花梅枝。 连这等细节,他都能瞧见。 武肃帝得意地道:“你看,脱不脱都看得见,况且要露不露才最为勾人,你想这么湿着前襟,出去给人看?” 她的脸颊如同被火烧云染过,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捂着的手松了松。 纪青梧的动摇被他察觉到,这衣衫顷刻间就被他的手指灵活解开。 她心惊肉跳地低头看了看,只是衣襟松散,心内庆幸,还好屋内的光线昏暗,看不分明里边。 敞开的领口露出如雪肌肤,就算在暗处也像是能吸走周围的光。 属于女子娇躯的馨香扑鼻而来,武肃帝眸色黑沉得吓人。 纪青梧感受到他灼烫的目光,呼吸急促了几分,胸前起伏得厉害。 他缓缓向前压了过来,她连忙用双手撑在他的胸膛上,手下锦缎上的团龙纹硌着她柔软的手心。 她商量道:“陛下,陛下,我们不如先说说话。” “先说话?”武肃帝睨了她一眼:“也行,你想说什么?” 那眼神就像看着挣扎的猎物一般,带着狩猎的兴色,显然他并不急于这一时片刻。 纪青梧定了定神,道:“今日之事,我觉得有很多怪异之处,还请陛下为我解惑。” 武肃帝单只小臂就足以拢住她的细腰,将她往回拉了拉,道:“说来听听。” 纪青梧道:“在陛下还没有来之前,永王说那晚并未见过我,这一定是陛下提前和永王交代过吧?” 武肃帝点点头。 纪青梧中了一世欢,还和永王共处一室过,这样的消息走漏出去,虽然两人并没有发生什么,但人言可畏,与其费劲地解释这个,还不如直接否认两人见过。 “陛下是如何说服永王的?”她心中猜测,很可能是威胁。 武肃帝轻松道:“明弘是聪明人,他不想牵扯到纪长彦的案子当中,见过你,就等于见过纪长彦,只要朕稍加提点,他就知道到太后处,该如何回答。” 原来是这样。 但还有一个,她非常想知道的问题。 纪青梧继续道:“据永王说,神医乐喜可以调养他的病症,他说的可是真的?” 她从系统中得来的这个药方霸道至极,永王既然服用了,不可能调养月余就这么轻易地解了。 武肃帝却道:“他说的是真的。” 纪青梧陷入怀疑之中,系统研制出来的药方,竟然有人可以解,这个乐大夫如此厉害。 武肃帝抚着她的后背,道:“你的药方并没有问题,乐喜见了你的方子,也自叹弗如。” 纪青梧惊诧地道:“既然我的药方没问题,那陛下又说乐大夫可以调养永王的病症......” 她止了声音,联想到在慈宁宫感知的怪异处,吸了口气道:“永王妃其实并没有下药成功,因为吟香,她是永王的人。” 见她仅靠观察,就发现了这个秘密,武肃帝回道:“陶氏以为自己得手了,但那药方,早就被明弘调换过。” 纪青梧继续分析道:“这些时日,永王一直在装房事不举,骗过了永王妃。” 但永王妃有孕是真的,能在那么短的时间怀上,不是纪青梧自大,以陶婉音的体质,只有她的方子可行。 她疑惑道:“可是永王妃最终有孕了,这应是我那方子的功效,永王又没有用药,这是为什么?” 第137章 你主动地超乎朕的预料 她仰着头,盯着他的脸,等他继续开口。 武肃帝见她这幅认真求教的模样,长指点了点她的脸颊,她不躲不避,仍旧专注地望着他。 他心中一柔,接着道:“那药方只是略微调整过,不至于彻底断子绝孙,但又不会影响其他效用,明弘不是装出来的,乐喜为他把过脉,他确实身子亏损厉害,短时间没法恢复。” 纪青梧眸光波动,吟香告知了永王这药方之事,他明知那药凶猛,却还是以身犯险,而后陶婉音顺利有孕,被吟香挑拨,跑到太后处告发自己。 她皱眉道:“永王这么折腾一通,他到底为的是什么?” 整件事,她和陶婉音都曾以为自己是黄雀,可现在想来,真正的做局人,是永王。 可武肃帝却在此时一言不发。 纪青梧静静地等了一会儿,她很想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心痒难耐地看着皇帝,身体忍不住朝着他凑了些,轻声提醒道:“陛下。” 武肃帝望着她,她的双眸在昏暗之处带着亮光,求知欲望很旺盛。 他音色低沉地道:“再过来些。” 纪青梧求知心切,听话地凑得更近,根本没意识到,她整个人已经主动地依偎进他的怀中,两个人贴得密不可分。 他只要稍稍低头,就可以吻到她的脸颊,视线向下,就也可以瞧见一片隐匿在青花梅枝下的大好春光。 纪青梧意识到姿势不对时,已经没法再挪开,被他的手臂锁紧,她索性不管不顾,细嫩的手摸上他宽阔的肩膀。 在他耳边道:“陛下,到底是为什么呀?” 软糯的尾音传到他的耳中。 武肃帝神情似乎凝滞了一瞬,不再吊她胃口,声音沉哑地直接道:“为的是陶氏。” 得到答案的纪青梧,心中既惊讶又不解。 永王大费周章,不惜伤害自己的身体,为的是陶婉音。 可是,永王妃在临安已经成为了世家的笑话,就是因为永王宠妾灭妻的行为。 这就足以说明永王未曾把她放在心上,正常的男子得知妻子对自己下了虎狼药,都会气不可遏,更何况是永王这种喜欢沾花惹草的浪荡子,但他却将计就计..... 她思考了一会儿,抛出她的猜想。 “永王想要废妃?让王妃铸成大错,再惩治她?” 武肃帝怀抱温香软玉,因这次又是她主动靠过来的,神情惬意悠然。 他摇头:“不是。” 不是? 纪青梧真的觉得永王的脑子坏掉了,要不就是被驴踢了,不然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的好奇心到达顶峰,她又主动缠上他的手臂,下巴搭在他的肩上,满脸都是期待之色,令和她对视的人,不忍心叫她失望。 她犹嫌不够,娇滴滴地道:“陛下,我真的想知道,给个提示?” 这亲昵贴近的举动和婉转动听的嗓音,皇帝受用得紧,他用手压着嘴角,咳嗽了一声。 “说太多话,朕都口渴了。” 纪青梧立马领会他的意思,扭起身子,执起茶壶倒了一杯茶,双手呈着,恭恭敬敬地奉到皇帝眼前。 看着她白嫩的手,他却不接,眉目不满地道:“方才朕是怎么伺候你的?” 纪青梧讪讪一笑,举高双臂,把茶喂到他的唇边。 作为一个有着丰富带崽经验的娘亲,她在喂水喂饭一事上,既体贴又悉心。 等皇帝喝完这杯茶,她还用手背轻柔地替他沾沾嘴角的水渍。 而后,丝毫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令人心颤意动的举止,纪青梧继续用水汪汪的眼睛盯着他看。 柔柔地道:“陛下,还渴吗?要不要再来一杯?” 武肃帝只觉得嗓子更干了。 这莲花茶是清火静心的,但越喝火越旺,身下像是有一把干柴在烧,喝下的水都蒸腾成热气了。 他的神情变得异常专注,仿佛只能看到眼前的女子,炽烈的眼神犹如岩浆滚动。 他沉缓地道:“和你刚才的猜测,完全相反。” 纪青梧怔住,这话的意思是,永王不想废妃,那他这么费尽心思,是想...... 她眨了眨眼,震惊地道:“怎么会是这样,永王他想保护陶婉音,那为何要这样大费周章,看着王妃制造出这样多的麻烦,还要唆使她把事情捅到太后处。” 纪青梧彻底想不通了,这超出她能理解的范围。 “想知道?” “想!” 纪青梧飞快点头,她这次非常上道,主动地说:“陛下,您累不累,我给您捶捶肩膀。” 说完,搭在他肩膀上的手立马开始干活,手握成拳,落下的力度恰到好处。 武肃帝眼底都是浓浓的笑意,抬手包住她的小拳头,阻止了她的动作,摇头道:“这可不够。” 纪青梧问道:“还要做什么?” “这事儿是明弘的秘密,朕要告诉你,你得拿出对等的东西来。”武肃帝用手摩挲着她的指缝。 “那,那要什么对等的?我一时也想不出来。”纪青梧摸了摸脖子,承诺道:“不如这样,陛下,这回我先欠着,下次见面我再补上,先告诉我好不好?” 武肃帝这次倒是好说话,眸光落在她的唇上,随和地道:“欠着也可以,但是得先付押金吧?” 纪青梧心里像是有小爪子在挠。 要是搞不清楚事情原委,她今夜一定会失眠。 她心中起意,就有了动作。 纪青梧双手环住他,倾身向前,胸前柔软压在他的坚硬胸膛,她闭上眼凑上去,睫毛像蝴蝶一样扑闪着,颤动着。 在她闭眼的那刻,武肃帝稍稍动了动。 片刻,纪青梧退开,惊奇地睁眼。 因她感觉触碰到了同样的柔软温热,并不是她所想的脸颊。 她方向感这么不好吗,这么近距离还能搞错位置。 武肃帝闷笑道:“阿梧,真是主动地超乎朕的预料。” 纪青梧面庞晕红,手心都渗出了汗,忍着羞意道:“陛下,现在可以说了吗?” 武肃帝又拉过她的手,心情愉悦地开口。 “纪长彦之所以刺杀严宗让,是永王授意没错,那夜你若是没出现,朕还不会这么快有动作,放长线才能把大鱼一网打尽。” 纪青梧听他提起此事,恍然一惊道:“大鱼,其实不是永王。” 武肃帝笑道:“阿梧,真是聪明。” 像是觉得口中夸奖还不够,把她的手牵到唇边,亲了亲她的手指。 第138章 论心不论迹?玉雪消融 细密的轻吻,成功令她难耐地蜷缩起手指。 纪青梧方才手心都出了汗,难为他不嫌弃,可她却受不了,她不好意思地抽回手。 武肃帝目光投向浮起烟雾的香炉,并不忌讳把朝中大事的底细说给她听。 “严宗让之所以被人盯上,是因为他查到了赈灾吞墨案的官员名单,阿梧再猜猜,里边贪得最多的,是何人?” 纪青梧反应极快,她略一垂眼,再抬起时就有了答案。 “是陶阁老。” 陶婉音的父亲。 她曾听闻,皇帝因为洪水赈灾银两贪腐的案件,接连贬斥了二十多位地方官员,但都是利益链条下游的小鱼小虾,真正搅动池水的大鱼还未扯出来。 谁能想到,这大鱼竟是皇帝眼皮子底下的朝廷重臣。 但若想动这种根系深的老臣,必然要掌握十足的证据,以武肃帝不发则已,一发必要连根拔起的个性,想必不久后,陶家就要彻底覆灭。 陶婉音虽已经嫁人,但她在王府中不受宠又没有子嗣,没准也要被牵连,怀上皇室的子嗣,这是保下她最好的方法,永王也算煞费苦心。 纪青梧道:“永王既然知道陶家早晚要不保,为什么还要冒着忤逆陛下的风险,做出这些头脑不清醒的事情?” 她心中疑惑颇多,永王授意纪长彦刺杀严御史,无异于自投罗网;明知她所开药方暗藏凶险,却仍执意服用。 武肃帝轻笑:“阿梧,你看什么事情都明白得很,却唯独在情之一事上,迟钝的厉害。” 他幽幽叹息,似有所感地道:“情之所钟,人皆陷焉,纵使平日精明伶俐,亦会为之所迷,行止丧失理智,做尽糊涂事。” 听到他评价自己迟钝,纪青梧干瞪眼。 可在永王这件事上,她不服气。 她嘟囔着:“永王有情?他这是有情过了头,说是滥情还差不多。”永王府的妾室都快住不下了,秦楼楚馆的妓子谁不知道永王的大名。 武肃帝回想到些旧事,缓缓言道:“有时候,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明弘在成亲前,并不是这般放纵,甚至可以说是专情,陶氏还年长他两岁,陶家本欲嫁过来与他适龄的二小姐,是他跪在朕面前亲自求来的。” 是永王求来的姻缘?但他却这么不珍惜…… 纪青梧还记得第一次见陶婉音,她面色苍白,一见就知在王府的日子难熬。 但是,能让皇帝用专情形容,看来之前确实如此,只是纪青梧回想起永王邪肆的眼神,就身上不适,她压根想不出这人纯情少年郎的模样。 也不知他们二人到底发生了何事,造成这样的局面。 纪青梧想了想,道:“都说君子论迹不论心,永王这是论心不论迹。”男人就算心里有意中人,也不耽误纵情欢场。 见她面上的表情是明晃晃的愤慨,尽管陶氏在太后面前攀咬了她,她还是在心中为其鸣不平。 武肃帝颔首,笑道:“总结的不错。” 这下,纪青梧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此时,再对上他紧迫盯着自己的眸子,心脏不由自主地怦怦直跳。 她坐直身子,想从他身上退开,恢复安全距离,然而,被他察觉意图,他的手臂强势地压在她的后背,如同铁钳一般,将她牢牢地固定在怀中。 “用完了就想跑?这么势利?”他调侃道。 她用他什么了...... 纪青梧觉得脸烧得慌。 武肃帝道:“朕已经为你解惑,阿梧也要为朕解惑才好。” 纪青梧不解地嘀咕:“我有什么是陛下不知道的吗?” 武肃帝视线自上而下的打量她,最后目光停留在她线条分明的细白锁骨处。 “朕不知道的有很多,比方说,李曙明和你是什么关系,你想嫁他?他有什么好的?” 李什么的,这人是谁? 纪青梧短暂地迷茫过后,明白过来皇帝口中说的是谁。 她忙不迭地解释道:“我和他没关系。” 武肃帝垂下眼眸,眼下都是眼睫投下的暗影,遮住了他眼中的真实情绪。 “他是何时看中你的?” 纪青梧心内直呼冤枉,解释道:“我也是前几日才知道的,我们之间都没有见过,绝无私情。” 武肃帝的手滑到她的腰际,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她说的话。 纪青梧目光转动,不如借着这个机会让皇帝为她推了这门婚事,也省得纪老夫人再逼迫她。 于是她小声说道:“陛下,这只是祖母的一己之愿,我并不想嫁给他。” 见他没什么反应,她声音里带上了几分委屈。 “那日,我还和祖母吵了一架,我想拒绝这门亲事,可是祖母只想着要为纪家寻到倚仗,一点儿都不顾及我的想法,就连陛下......” 纪青梧说到这里,忽然一滞。 他问道:“就连朕怎么?” 她刚才想说,就连陛下都未曾逼迫过她...... 这句话在喉咙里打转,却没能说出口。 就因为万人之上手握权柄的皇帝,都未曾在嫁娶之事上,威逼过她。所以,纪老夫人给她安排的亲事,她拒绝得格外有底气。 纪青梧抬眼看着眼前男子,眸中光华万千,正倒映着她呆愣的模样。 她轻声道:“就连陛下,都允过我嫁娶随意。” 其实,她的本意是想说,皇帝在她嫁人之事上,一直纵着她,但落在对方耳中,却依旧是拒绝的意思。 武肃帝听到那句嫁娶随意,笑容凝固,这句话简直要成为他的心魔。 他忽而低下头。 纪青梧痛得嘶了一声。 他一口咬了她的锁骨上,起初是疼的,可马上变成了痒痒的麻,小衣绣着的青枝上,出现了一朵真正的红梅。 却不是凌寒独自开,而是滚烫地,热烈地绽开不止一朵。 最后,连绵成一片。 逐渐开到山崖之间,挺拔的险峰处。 绮丽之象,迷了赏雪景之人的心。 赏景之人不满足站在山脚处仰望,抓揉着峭壁,急行至心仪之处。 纪青梧垂头看了一下,点点红艳,触目惊心,她不安地扭动几下,感觉出异样后,就不敢再动。 外边一阵凉风起,徐徐送入菡萏馆中,可这风到了纪青梧身上,依旧是热的,她已经从里到外,渐感融化。 眸子的光亮消失,眼中湿涌成潮。 纪青梧衣衫已经被褪了大半,垂落在腰上,蜜合色的小衣也摇摇欲坠。 门口忽而传来说话声。 有人要求见皇帝,李公公正在门口苦口婆心地阻拦着。 第139章 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皇帝 门外的人被拦住,似是正在争执着什么。 室内气氛炽热如焰,玉山之上,青枝横斜,窃玉偷香,行将及也。 馆门处的动静越来越大,女子恼怒地声音传来:“李渝宗,你别拦我。” “皇上,臣妾有急事求见!” “臣妾”二字,灌入纪青梧的耳中,令她猛然惊觉。 她这幅衣衫不整的样子,要是被人看了去,纪青梧心中怕得厉害。 她用力推搡着他,可声音却软绵绵:“陛下,有人,有人来了。” 她的力道就像给武肃帝挠痒痒一般,他不仅没不松开,反而又重重来了一口。 纪青梧身子一颤,口中要溢出声音,她只能死死地捂着自己的嘴唇。 门外的呼喊一声比一声急切:“皇上!求您见见臣妾!臣妾有要事求见!” 纪青梧听出了门口的人是卫妃。 人在紧张之下,身体会变得愈发敏感,在他的作弄下,她的腰忍不住绷紧,双手提不起力。 她几个字说的断断续续:“陛下,是,是,卫妃。” 他终于舍得分神回她一句话:“她来她的。” 他像是饥寒交迫的旅人,在她身上汲取着温暖。纪青梧从没觉得武肃帝会是个荒唐之君,此刻觉得他难缠得厉害,简直就像变了个人。 忽然,传来门被推开的声音,纪青梧身体一震。 她用了吃奶的劲儿推他一把,终于把对她没什么防备之心的皇帝推开。 武肃帝薄唇辗转成深红色,玉面郎君眉眼皆是深重的欲色。 纪青梧根本没时间看他的神情,她自顾不暇,只是现在哪里还有拢衣服系扣子的时间。 她环顾四下,没发现合适的藏身之处,心急如焚。 ...... 卫荔如推门闯入进来的时候,因着昏暗的光线,一时也没看清皇帝在何处。 但好像听到一声娇呼,只是声音很轻又模糊,她不能确定。 她走到博古架处,终于看到了武肃帝明黄的衣袍一角,只有他一人在,她想绕过架子过来,被男人冷声呵止住。 “卫妃,好大的威风,不请自入。” 武肃帝并没看她,目光落在面前的桌案上。 只是这声音和平时的冷寒有区别,喑哑又低沉,含着别样的情愫。 卫荔如红着眼睛,不敢再向前,就定在原处,跪了下来,道:“皇上,臣妾参见皇上。” 见武肃帝不发一言,脸色沉黑地坐在书桌前,胸膛还在起起伏伏,卫荔如以为皇帝被她擅自闯入的行为气到了。 她低头认错道:“皇上,臣妾只是一时情急,无意冒犯,请皇上饶过臣妾。” 卫妃不是不知分寸的人,除了上次在鸿胜馆门口有过失态之举,擅闯皇帝休憩的地方,还是头一回。 武肃帝不说话。 视线转到宽大书案之下,和幼兽一样蜷缩在桌下的女子对视上。 眼见卫妃越走越近,纪青梧没处躲藏,只能藏到桌子底下,书案下还有储物柜子,留给她的地方并不宽敞。 她面前就是皇帝簇新的龙袍,还有一双结实有力的长腿,而她的脸正对着他的胯间。 见纪青梧眨着一双清凌凌的水眸,不错眼珠地盯着他的两腿间,武肃帝伸出黑色朝靴碰了碰她的小腿。 纪青梧立马瞪大眼睛向上瞧他,像是受惊了的小动物。 皇帝不说话,卫荔如道:“臣妾实在担心哥哥,所以才会行此冒失的举动。” 纪青梧听到卫妃提起卫廷,神色怔了怔,他发生何事了,竟令卫妃如此担忧。 武肃帝皱起眉头。 卫荔如看他表情,心中忐忑,既然她都闯了进来,还是要把所请之事说出来。 她道:“臣妾刚得知消息,心中焦急,尉迟大将军之所以这么急被派到北境军中,是因为哥哥被西缙的刺客偷袭,受了重伤。” 卫荔如抬头,注视着武肃帝,道:“皇上,这是不是真的?” 在桌下的纪青梧也紧张地凝着他,她也很想知道卫廷的状况。 只听武肃帝寡淡地道:“这是军情。” 卫荔如哽咽道:“您就跟臣妾交个话,哥哥现在情况到底如何了,臣妾实在是担惊受怕。” 武肃帝垂眸,与纪青梧的视线对上。 见她担忧卫廷的情况,脑袋都探了半个出来,方才脸颊还不经意地擦过他的腿间。 乌黑如云的头发,俏生生的白嫩脸庞,衣襟已经拢住。 但从他的角度,还是可以纵览无余。 武肃帝喉头滚了滚,他忽然有了动作,放在膝头的手,攥住纪青梧的胳膊,把她的手向上拉。 纪青梧不敢挣扎,担心被几步之遥的卫妃发现。 她的手直接按在了他衣袍之下,上边是金线绣着的团龙,那龙不是假寐之态,正精神地盯着她看。 她根本想不到他会有此举动,又羞又气地瞪着他。 她现在脑子里彻底乱成一堆浆糊。 什么卫廷李廷张廷的,统统都被赶出了脑外。 等纪青梧回神,想撒开手,却听皇帝又严厉地开口道:“这等机密的军情,并不是你能过问的。” 卫荔如的脸上浮现伤心失望之色,哀伤地求道:“皇上......” 武肃帝停顿一会儿,接着道:“可朕怜你忧思心切,容朕想想。” 说这句话之时,他还拍了拍纪青梧的脸蛋。 他想的是什么,纪青梧心知肚明,她抖着手紧抓了他一下。 武肃帝忽而急喘一声。 垂头丧气的卫荔如立马抬头,期期艾艾地看着他,问道:“皇上,您可是考虑好了?” 武肃帝依旧垂眼看着纪青梧。 她咬咬唇,脸上已然红透,鼻尖都逼出了汗,手上开始了动作。 半响,终于得了武肃帝神情沉闷地蹦出的四个字。 “卫廷,无事。” 卫荔如早就察觉皇帝心情烦躁,她顶着压力待在此处,一得到心安的结果,就连忙退了出去。 “谢皇上,臣妾告退。” 等卫妃走后,纪青梧刚想从桌下钻出来,他却粗暴地将她扯了出来。 一阵旋转,她被他提着腰,压在血檀木的书桌之上。 她甚至连房间的天花板是何样子,都没看清楚。 疾风骤雨般热烫的吻,就落了下来。 第140章 这位,实力不容小觑! 菡萏馆。 夜风送爽,可屋内却越来越热,炙热的温度不仅来自于他。 还有她。 她的脑子被过于汹涌的情潮搅得一片混乱,她难受得很,其实她的身体并不排斥他的亲近,甚至还不知羞耻地想贴着他。 当他的手探到她的裙摆之下,纪青梧的眼眸瞬时恢复清明,她反应迅速地伸出手,抓住他的手掌。 她和他似能吞噬一切的黑眸,执拗地对视着。 武肃帝用低的不能再低的声音,唤着她的名字。 “阿梧。” 极尽缠绵之态,像是还含了丝祈愿。 纪青梧却没有犹豫,她用额头抵着他的胸膛,挪腰远离他的碰触,以无声又明晰的拒绝,作为结束。 在她还没想清楚之前...... 不行。 一时之欢,和久时的自由自在,她还是明白孰重孰轻。她不能再因为身体上的牵扯,影响她对两人关系的判断。 而且,纪青梧心中一角还保留着对曾经那夜的恐惧,一想到那时被宛若被利刃劈开的感觉。 她攥紧了手指。 太疼了,不是一般的疼。 因有生子系统的帮助,她生孩子时都没这么疼过。 纪青梧小脸皱紧地扫了扫他胯间,适才被男色诱惑的身体,也彻底冷静了下来。 不行不行不行。 她的态度因为此事变得更坚决了,在他要吃人的深暗目光中,她推开他,逃命似的离远了。 少顷。 皇帝沙哑的声音响起。 “李渝宗。” 一直在门口守着的李渝宗,赶紧领着宫人进来伺候。 十二盏玉勾云纹的宫灯,缓缓亮起。 屋内的两人分坐在桌案两侧,表情各异。 武肃帝的眉头紧锁,眉间阴霾密布不散,难掩沉闷不悦的气息。 李渝宗本来是喜滋滋地进门,可看了一眼自家主子的表情,就飞快低下头,他嘴边的笑赶紧收回去,心中纳闷。 跟在皇帝身边十来年的李渝宗,就没见过主子脸上出现过这种古怪的表情。 这竟然是......欲求不满的神色。 可方才,他在门口听着里边的动静,不对啊! 那一声声娇吟和啜泣,听得他都心颤。 虽然他是个无根的太监,但他也不是一出生就是个阉人,也做过男人,知道这声音代表着什么。 李渝宗心中暗叹,皇上不愧是皇上,能忍寻常人不能忍之事,在这种情势下,还能硬生生地停下来。 但也因此,对这位磨人的纪五小姐更加拜服,惹得皇上起了火是本事儿。 但又能让皇帝憋住火。 这位,实力不容小觑! 再抬脸,李渝宗已经切换成苦大仇深的脸,眼神带着浓浓的担忧,看着自家欲火难耐的主子。 武肃帝依旧沉着脸。 纪青梧不经意间和这位李大总管的眼神对视上,接收到他眼里的多种情绪,有不解,有惊诧,有佩服。 甚至还有无声的谴责。 那眼神,活活像是她欺负了他尊贵的陛下一样。 她有吗? 被欺负之人是她吧。 纪青梧默默转头,避开视线。 馆中的灯光大亮后,纪青梧这才看清楚了这屋子中都有何物。 博古架上的金枝玉瓶们,就不用提有多精贵了,那满墙的字画,无一不是出自名家之手的典藏,随便拿出一幅就是流芳百代的传世佳作。 书桌正对面的那面墙,还挂着众多先贤的人物画像,画得栩栩如生,可以想到这些名流大家在世之时的风华。 但是,纪青梧一想到刚才他们在这些画像面前都做了什么,仿佛在被这些人注视下乱来,她的脸就止不住地烧,刚下去的热,又烘了上来,白嫩双耳变得鲜红欲滴。 她是第一次进来这馆中,皇帝却是常客,可他仍旧无所顾忌地行事。 那位“罪魁祸首”,还在喝茶静心。 加热的茶炉早已经熄火,茶壶凉了许久,李渝宗上前道:“陛下,这茶水已经凉了,饮多对身体不好,奴才给您换壶新的。” 武肃帝火气正大,声音还留着哑意。 他沉闷地道:“聒噪什么,茶水再凉,能有朕的心凉吗?” 心凉,但身体的火正旺。 冰火两重天,也不过如此。 这话很明显意有所指,至于指的人是谁...... 李渝宗迅速垂头,悄悄退到一边,打算继续当透明人。 纪青梧眨了眨眼,也装作不知道皇帝的话中含义。随后,低头垂眼,也跟着李公公退到了柱子边。 两人站在一处,李渝宗倒抽一口气。 他细长的老眼瞪大了两倍有余,赶紧用着气声劝道:“纪小姐,您跟着过来干什么,还不上前伺候去。” 纪青梧用手指挡着唇,低低道:“李公公,陛下不需要人伺候,正在静心,我要是此时过去,也是打扰了陛下。” 李渝宗靠近,是聒噪惹皇帝心烦。 纪青梧在身边侍候,令皇帝升起的是另一种火气。 武肃帝看了一眼排排站的两人,手指攥紧了茶杯,眼神像是在放嗖嗖的暗箭。 纪青梧身边多了个李公公,她也没那么怕他的冷脸了,还能朝着皇帝扯出个微笑来。 见到她如雨后夏荷般轻柔的笑,皇帝眉梢微扬,脸色看起来倒是没那么差了。 身边的李渝宗有样学样,也学着纪家小姐,老脸也挤出个皱皱巴巴的谄媚笑容,也求自家主子欢欣。 武肃帝刚转晴的面色,顿时转阴。 他皱眉道:“你笑什么,笑比哭还难看,以后别在朕面前笑。” 见李渝宗笑容僵住,纪青梧笑得更灿烂了。 夜色已浓。 这菡萏馆上边还有一层阁楼,一块嵌青玉雕夔龙纹插屏将空间分为两部分,里边寝具一应俱全。 李渝宗早前已经派人到纪家传过话,纪青梧要在宫中留宿一晚,但是打着太后的名号,她出现在别宫处,解释起来反而麻烦。 留在菡萏馆,倒也是个好去处。 纪青梧站在插屏的青玉面前,打量着屋内的陈设,而武肃帝立在阁楼门口,就这么望着她的背影。 见他不打算进来,纪青梧回头问道:“陛下,要走吗?” 虽是问话,但语气带着难以掩饰的喜悦,一点儿不舍都没有。 武肃帝不死心地试探道:“你想朕留在这儿?” 纪青梧张唇,又闭上了,她忍下要脱口而出的不想二字。 第141章 哪有用剑指着自己的媳妇 纪青梧偏了偏头,换了个说法。 “我想着陛下日理万机,一定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忙,不想占用陛下太多时间。” 这番话,何其大方明事理,但他宁愿她任性妄为。 武肃帝深深看她一眼。 开口道:“朕会再给你点儿时间,但这次不会太久。” 他目光犹如实质地扫过她的脸,下了最后通牒。 这回,纪青梧没有避而不谈,而是大胆回视他的眼睛,镇定地点头道:“臣女晓得了。” 但心中想的是,能拖一天是一天。 “但愿你是真的懂了。” 他留下这一句,就大步转身离开。 * 深夜里,勤政殿依然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武肃帝回到殿中,继续批折子。 等到大半的折子都得了御笔朱批,他才搁下笔缓缓神,但视线没有离开身下的这张紫檀大案。 他不知在想着什么。 烛火发出哔剥声,李渝宗静静地立在殿门口,脸上都是疲惫。 武肃帝精神还好,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案面。 他不用刻意去想,某个画面一下子就窜进了脑中。 正是白日里,纪青梧蜷缩着身体,躲在另一张书案之下,娇俏又可怜的模样。 活色生香的一幕幕,在他脑中闪过。 他不是纵欲之人,但只要沾了她的身子,甚至是一靠近她,就止不住的想要触碰得多一些,忍不住想要沉沦下去。 想到初次,北境军营,在他的大帐之中,她是如何腰肢款款的坐上来...... 武肃帝呼吸粗重地拿起手边的酽茶,强行压下心中的绮思。 他的耐心所剩不多,但再迫切,也只能忍耐。 如果只是想要得到她的身子,他本不必费这个功夫,他有的是手段可以让她委身于他。 但正如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 他自始至终,瞄准的都是那颗灿若琉璃,内外明澈的心。 这几日,纪青梧这颗小脑袋已经在高速运转了,与他相处的行为举止也有了很大的转变。 过犹不及,别看她性子绵软柔和,要是真被逼急了,她可是会不管不顾地咬人的。 武肃帝捏了捏眉心。 殿内响起一声悠长的叹息声。 听到声音,困得快要站不稳的李渝宗赶忙打起精神,进来给皇帝添茶倒水。 武肃帝淡声吩咐了几句什么话。 李渝宗眼睛一亮,刚想嬉皮笑脸地夸圣上英明,但一想到皇帝说他笑得丑,就憋了回去,恭敬地称是。 * 同样的夜色。 华昌长公主终于赶上了前往北境的军队车马。 只是尉迟连平的行军速度岂是寻常的马车可以赶得上的。 因为要追赶,马车几乎是以疯跑的速度前行,华昌长公主在路上晕车,吐了好几次,连胆汁都快吐出来了。 她哪里受过这样的罪,人萎靡得不成样子。 军队的车马正在驿站附近休整。 忽然,一辆马车停在尉迟连平面前,他眯眼看了看,这马车的装饰像是从临安来的,他想是自己太过思念华昌,竟觉得这马车和长公主的有些像。 因为赶路赶得急,马车四面精美绸缎已经溅上了污泥,镶金嵌宝的窗牖也都是灰尘。 这么脏污,哪里像了! 尉迟连平心情不好地道:“别在这停着,赶紧走。” 这马车却纹丝不动,依旧停在他面前。 “本将说话,你听不懂吗!” 马车的帘子动了动,马车夫被黑着脸的将军吼了几句,神情害怕,但没有没动作。 尉迟连平大步走近,抬脚踩上马车,掀开帘子,视线扫过车内,看着繁复的布置,就知是女人家乘坐的。 只是车内没有点烛火,看不清那女子的面容。 忽然,那女子动了,手边的长剑出鞘,直接奔向他的喉咙。 尉迟连平不惊不惧,那剑根本没有机会近他的身,他灵活地侧身躲过,一把就劈在她的手臂,女子的剑摔落在地。 而后,他爆了句粗口:“他娘的,还有敢来刺杀本将的!” 听到他此话,众将士们纷纷亮出兵器,将马车团团围住。 他扯着她的胳膊,大力将她拉出车厢。 那女子的容颜展露在皎洁的月光下,竟然把月色都比下了三分去。 在将士们面前,只见勇猛无比的大将军,身形僵住,愣了神。 那清丽出尘的美人儿,狠狠甩了尉迟连平一巴掌。 那一耳光,发出清脆的声音,在夜里很清晰。 未曾见过华昌长公主的小兵冲了过来,生气道:“你是何人,竟然敢打将军!你好大的胆子!” 尉迟连平回神踹了他一脚,怒道:“滚滚滚,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华昌长公主摸着方才在车内被他劈了一掌,还在疼痛的胳膊,对着马车夫道:“把剑递给本宫。” 听她发话,不用车夫有所动作,尉迟连平屁颠屁颠地去给她捡地下的雪剑,还贴心地用衣袖擦了擦剑上沾上的灰后,才递给她。 他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华昌长公主接过剑,手腕一转,这把雪剑就横在了他的脖子上。 “大胆刺客!你快放了我们将军!” “你是何人!不要命了吗!” 有几个忠心的士兵已拔出刀剑,正要围过来。 尉迟连平痴痴地看着长公主那张在月光下,比仙女还要清雅脱俗的脸。 他吞了吞口水,偏头对着他们几个喊话。 “这是老子媳妇儿!都给老子滚远点儿!” 小兵不相信:“哪有一见面,就用剑指着自己的媳妇......” 尉迟连平道:“这是情趣,你个毛头小子懂个屁。” 华昌长公主看他还有空闲谈,忍着手臂的疼,把剑尖贴在了他的脖子上。 尉迟连平却配合地仰起脖子,满脸喜色地道:“你能来,我真高兴。” 好像她不是要取他性命,而是在与他调情一般。 华昌长公主看着他,冷冷道:“我过来,是因为你真该死!” 尉迟连平自知理亏,也不辩解,只傻笑看着月下仙子一般的长公主。 在这么多人面前,华昌长公主被他这憨傻的笑容,看得脸热。 不想被人像看耍猴戏一般的围观,她愤愤地收回剑,不耐地命令道:“进来!” 华昌长公主先回了马车,尉迟连平耀武扬威地环视周围看傻眼的士兵们。 第142章 恩客,伺候人的小倌 尉迟连平刚进马车,就把华昌长公主一把抱进怀里。 她见他还敢笑嘻嘻地伸手抱她,心内怒火燃起。 在马车外的众位将士们,忽然察觉车厢晃动得厉害,还有女子的气喘声和将军的吸气声,大家交换视线后,纷纷退至几米开外。 马车内。 有生以来,华昌长公主还是头回这么不顾及形象,气到失去理智,转头和他扭打起来。 确切地说,这是一场单方面的殴打。 任华昌长公主怎么拳打脚踢,尉迟连平都不还手,他力气大,就像一个地痞无赖般,抱着她不肯撒手。 尉迟连平的脸上都挨了好几巴掌,打得华昌长公主的手心都火辣辣的疼,甚至指甲缝里都有了血丝,不知挠到了他哪处。 等她打累了,额头上都渗出汗,不得不气喘微微地停下。 尉迟连平仍旧抱着她,还拉起她的手腕到眼前,心疼道:“让我看看,是不是都打红了?疼不疼?” 华昌长公主不仅手心发红,眼底也红通通的。 发泄完一通,人也冷静了下来,她从怀里甩出几张纸,摔在他的脸上。 她盯着他,冷声道:“解释!” 薄薄的纸页落到了座位空处,尉迟连平捡起来,拿近了才看清楚,这正是他托纪青梧转交给华昌的信件。 白色的纸张已经被揉皱了,可见看信之人当时有多恼怒。 他顿了顿,才道:“长公主不是都看见了,你还要我如何解释。” 这信上,写明了他服用避子汤药的真正缘由,并不是如他之前插科打诨的说法。 华昌长公主没什么表情地道:“我要你亲口说。” 他叹了一声,道:“你有孕了,我拍拍屁股就走,留你自己在公主府,这像话吗,况且我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尉迟连平粗眉皱紧:“要是我回不来呢?留下你们孤儿寡母。” 后边的话,他说不下去。 万一发生了最坏的情况...... 尉迟连平的父辈战死沙场,兄长为了守城也死得壮烈,被留下的妻儿老小,剩下的日子是怎么熬过去的,其中心酸滋味只有她们自己知晓。 这样的苦楚,他舍不得她也尝一遍。 华昌长公主没理会他的痛苦挣扎,直接道:“你若是回不来,我就改嫁。” 这么干脆?他气道:“不行!” 尉迟连平把她扔过来的信纸拿到眼前,仔细瞧了瞧,发现没有看到自己想找的那东西。 这时,华昌长公主从怀中拿出一页纸,在他眼前晃了晃。 “大将军的和离书本宫收到了,虽然北黎还没有驸马主动与公主和离的先例,但本宫并不介意,先当这第一个。” 他瞪着她的手,急道:“我的意思是万一我回不来,你就拿着和离书,向外头宣布我们早就分开,不必为我守节。” 尉迟连平要是战死为国捐躯,就是国之功臣,作为一国公主,华昌长公主的言行必定受到举朝上下关注,她难免会迫于外界的压力,不会再嫁。 为他守一辈子的寡,后半辈子孤苦伶仃,还是算了。 桩桩件件,他都在为她考虑着。 华昌长公主却不领情,冷眼斜他道:“你要是敢死在北境,本宫不会为你服丧的,第二日就改嫁。” 尉迟连平气愤道:“你还想嫁谁,嫁纪家那个小白脸是吧!” “你管得着吗?” 她指尖夹着那份和离书,唇角带着一丝弧度道:“这是本宫的自由。” 深夜之中,尉迟连平的脸色又黑了一个度。 他恶狠狠地看着她手中的纸,恨自己怎么就写了这玩意,也恨长公主的冷心冷肺。 尉迟连平一想到华昌要改嫁给纪长霖的场景,心中就万马奔腾,仿佛要把他的心踏碎。 “长公主过来,就是想来气死我,然后尽快改嫁?”他的手臂猛然绷紧,勒得她发痛。 华昌长公主道:“你猜的不错,我就是来气你的。” 她盯着他的脸,一字一顿地道:“你愿的,本宫偏不要你如意。” 她要做什么,不如他的意。 他皱眉道:“你是什么意思?” 在尉迟连平还没反应过来,华昌长公主就将他按在马车的靠背上。 冰肌玉骨的手,拿着和离书,拍打着他的右边脸。 这张棱角分明的面庞,细看下还有她掌掴的手指印。 她的嗓音依旧冷静无波:“你想了无牵挂的上战场?死了就一了百了?” 她顶着一张冷清的脸,却做着与之完全相反的事。 而后,尉迟连平脖子上的青筋,一下子就被她的动作撩拨起。 华昌长公主眯起眸子,眼底寒凉如水地恨声道:“你休想!” 没多久,马车又开始晃动起来,只是这回的幅度小了很多,车帘一直在震颤...... 华昌长公主拢好衣襟,回头轻飘飘地瞟了一眼身心还在激荡当中的男人。 语气讽刺地道:“这次应该没有空喝避子汤了吧。” 别说避子汤了,这过程,压根没有给他喘息的时间。 尉迟连平健壮厚实的胸膛还在起伏不定,他半躺在马车的坐榻上,看着在整理衣衫和鬓发的长公主。 忽而有种...... 她是恩客,自己是那伺候人的小倌之感。 他的糙皮热了热。 他怎么也想不到,她会来这么一遭,要他的命,他给就是,却没想到是这么个死法,令他欲生欲死。 华昌长公主忽然转身,馨香的身子朝他压了过来。 尉迟连平以为会得个事后的轻柔香吻,他心道,小倌就小倌吧,无所谓。 他还有准备地先闭上眼。 一阵纸张折叠的声响在他耳边响起,原来她是要取那东西。适才,那和离书在完成拍打他脸的任务后,就滑落在他的脸侧。 尉迟连平睁开眼,抬手按住她的手。 华昌长公主反应很快地缩手,却没他的动作快,和离书被他一把夺走。 她威胁道:“你做什么,你既然写了和离书给我,就要敢作敢当,这可不是光明磊落的君子所为。” 尉迟连平不在乎地道:“君子?谁爱当谁当,我反悔了。” 当时她看到这和离书的心情何其愤怒,可他却这么轻易地说他反悔了。华昌长公主看他理直气壮的无赖模样,气得牙痒痒,但是咬他,只会崩痛自己的牙。 她气势汹汹地道:“还给我,你的信义都进狗肚子里去了!” 话音一落,她震惊地说不出话。 第143章 乾元殿,一见他就挪不动步 这男人当着她的面,毁尸灭证,这叫一个顺畅。 尉迟连平把和离书团成一个小球,扔嘴里,直接咽下了肚。 他还欠欠地道:“要不长公主趁现在杀了我,还能把和离书从肚子里取出来。” 尉迟连平坐直身体,贴着她道:“长公主要是下不了手,可就没有和离书这回事了。” * 这夜。 纪青梧独自一人躺在沉香木雕花大床上,睡得正香甜。 她没有认床的毛病,盖着靛青色的织锦薄被,一觉睡到日晒三竿。 小东子在阁楼门口,隔着屏风来唤她起床之时,她扯过被子盖在脸上,迷茫地不知她身处何地。 嗅觉,比视觉还要先醒来。 因为这被子上满是那人的气味,带着沉冷清香袭进她的鼻腔。 纪青梧刚醒来,脸色红扑扑的,盖着这样暖热的被子,像是被他拥着入眠一样。 这也说明,武肃帝应该常来菡萏馆,而且他最近有在这处过夜,这儿应是皇帝私人的地方。只是,皇帝不宣嫔妃侍寝时,想要独宿为何不留在昭阳殿,要绕这么远路,跑来菡萏馆中独眠。 两个宫人安静地进来侍候,待纪青梧收拾完毕,小东子在门口迎她。 小东子脸上堆满笑意,道:“纪小姐,李总管亲自吩咐的,要奴才送您出宫,以免您不认得路,您就跟着奴才走。” 纪青梧没推拒,点点头。 李渝宗还挺细心,只是她上次来过莲花池赴宴,这出宫的路如何走,她还是记得的。 外头天晴朗气正清,一阵风起,送来莲花的清香。 纪青梧在宫中行走,第一次没有忐忑不安,心绪安宁平和地欣赏着周围的景致。 可走着走着,她觉察出不对劲儿。 纪青梧问道:“东公公,这路是不是不太对?好像不是去宫门口的路?” 小东子讶异道:“对着呢,纪小姐,这就是出宫的路。” 纪青梧前后看了看,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可我记得,上次不是走的这条路。” 小东子自信地笑道:“这是小路,奴才在宫中多年,对宫中每块地方都熟悉的很,就算是闭眼都不会走错,这条路更快,您就信我的吧。” 没过多久,两人就走到一座宫殿的门口。 矗立在此的这座大殿,华丽的琉璃瓦顶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光。 小东子的脚步也忽而转慢,纪青梧正好有时间看清这座宫殿的牌匾。 是乾元殿。 这个殿名,纪青梧觉得耳熟,之前应是听过的。 小东子摸着脑袋,恍然大悟地道:“呀,这不是元珩小殿下住的乾元殿吗?” 这么拙劣的表演,被纪青梧一眼识破。 她斜眼看他道:“东公公,你片刻前刚说过,你对宫中极为熟悉,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怎么连乾元殿在何处都不知道。” 小东子道:“......我只是对路熟悉,对宫殿还不太熟。” 他特意带着她绕路,还绕到了元珩居住的乾元殿。 不管是何用意,纪青梧确实挪不动步了。 他们停在大门口的说话声,被里边的人听到,厚重的黑金色殿门被一把推开。 纪青梧望了过去,却没有见到想象之中的那道小小身影,心中划过淡淡失落。 出来的人是位内侍,是上次跟在元珩身旁伺候的太监小顺子。 小顺子也认出了面前的女子是纪家小姐,又见到御前侍候的小东子跟在她身边。 他的态度比上次恭敬不少,问道:“奴才见过纪小姐,您可是来找殿下的?” 纪青梧本来无意见元珩,但被引到了这处,她心中的想念就遏制不住,很想知道小家伙有没有长高,身上有没有什么新变化。 她问道:“小殿下可在?” 小顺子道:“在是在的,只是这个时辰,殿下正在练剑。” 元珩这么小的年纪,就要每日晨起练武,纪青梧和啾啾可都有着赖床的优良习惯,睡不饱觉会不会影响身体发育? 想到此处,她蹙了蹙眉。 小东子看她神色,想到李渝宗交代给他的话。 他在旁边说道:“皇上说过,晨起练武,可以正气存内,邪不可侵,小殿下已经习了一年,现在身子结实健康,这一年多都没有生过病。” 纪青梧点头。 怪不得上次落水后,元珩也没有发烧,这么久了,她从未听过他生病的消息。在这一点上,武肃帝也算是照顾得尽心。 小顺子领着二人走进殿中。 侍候的宫人们都极有规矩,虽不知她身份,但碰到了就会过来行礼,也不会随意地好奇打量她,而后便接着继续做手中的事。 小东子道:“纪小姐,这些宫人都是皇上命李公公亲自筛出来伺候小殿下的,都是身家背景清白的可靠之人。” 纪青梧点头。 从这些宫人不急不躁的行事,就可以看得出来,是稳当又妥帖的人,武肃帝虽然对元珩严苛,但不会在别处对他有短缺。 “殿下,您慢点儿,当心脚下的石子路。”拐角处,先是传来太监的尖锐声音。 纪青梧立马转身,寻找声音的来源。 很快,不远处就跑过来一个宝石青色的小人,手里还提着一把嵌着宝石的青铜剑。 可等他快要走近了,在离她大概有三丈远,脚步就慢了下来,小团子腰背挺拔,行走得稳稳当当,分外有皇子的威仪。 元珩的脸上还有汗,站在纪青梧面前时,他还在气喘吁吁,可见过来得急切。 一得到宫人说纪家五小姐来乾元殿的消息,他就直接就跑了过来,生怕她等得不耐烦走了。 纪青梧眼神柔亮地道:“见过小殿下。” 元珩把手中的青铜小剑,挽了个花里胡哨的剑花,插入剑鞘又斜插在腰带,而后偷偷瞧她的反应。 纪青梧看着他的动作,小小的惊呼一声,声音满是赞叹和惊喜。 元珩高昂着头,小脸上满是不值一提的神色。 纪青梧蹲下身来,从怀中拿出一块手帕:“小殿下,我给你擦擦汗,可好?” 小顺子刚想说什么,就被小东子捂着嘴,连拖带拽地扯到一边去了。 第144章 可以亲一口吗?不行就亲两口 元珩没说话,但小脑袋仰的更高了。 玉色的小脸上都是晶莹,黑眸不错眼珠地盯着她看。 纪青梧忍着笑,轻轻擦掉他额头和鼻尖上的汗。 日光下,女子侧颜美好,秀发飘扬,宛如云霞映衬。 随着她的温柔擦拭,元珩的眼眸也越来越亮,不舍得从她身上移开视线。他想离她更近一些,但怎么也挪不动脚。 纪青梧擦完后,觉得奇怪,元珩被触碰过的肌肤开始泛红,可她的绢帕是丝绵,柔和吸水,应不会把他的皮肤擦痛。 元珩的整张小脸蛋泛着粉,比他练完剑后还要红上几分,与他强装冷淡,却依稀可见的桀骜神情交织在一起。 纪青梧莞尔而笑,轻声问道:“我可以抱抱小殿下吗?” 话音未落,不等他同意,她已经把元珩搂在怀中,而那股温暖和亲近让小家伙一时忘记了矜持,没有推开她。 一心护主的小顺子,慌了神喊道:“放开我们殿下......唔......唔唔唔......” 而后,小东子迅速出手,这次干脆将顺子绑走,同时用眼神暗示其他人速速离开。 乾元殿的一众宫人们立刻退至廊下静候。 好不容易有和元珩私下接触的机会,纪青梧怎么会轻易放过。 四周无人后,她低头看向怀中的小家伙,他只是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很快放弃抵抗。 甚至还悄悄把小脸搭在她的肩膀上。 纪青梧真心实意地夸赞道:“小殿下,每日都要起这么早练武好辛苦,但是好厉害。” 小家伙煞有介事地用着稚嫩的声音说道:“这是应当之事,父皇说过,只有变得更强大,才能保护想保护的人。” 他的头发还在说话间,蹭过纪青梧的颈窝,有点儿痒痒的,她心内缺的一块,好像被怀里这热乎乎的小身体给补满了。 两个人的感觉都很新奇。 元珩幼时有乳母照顾,但他从不会生出主动亲近的意图。 可她的怀抱香软又好闻,他好想把脸埋进去,他想了想,小心地歪头靠在她的肩上,脸颊挤出了一块小奶膘,可爱得紧。 而纪青梧觉得怀中的触感很不同。 上一回因为情势危急,也不知这就是她的宝贝,并没有好好感受抱着他是何感觉。 她觉得奇异的是,明明是双生子,但小姑娘的身体就是软绵绵的,怎么抱怎么软。可这小男孩就大有不同,元珩年岁虽小,但筋骨是硬的,身上的肉是紧实的。 也许这就是每日晨起练武的功效? 纪青梧托着他的小屁股,把他抱起来颠了颠。 嗯,不出所料。 是个实心的小肉墩。 元珩没想到她会如此大胆,他上挑的眼尾都睁成浑圆的眸子。 纪青梧调侃道:“比起上次抱你,重了不少。” 听到此话,元珩看着她纤细的胳膊,比他的乳母要细弱很多,他的手按在她的肩膀上,皱眉道:“你放我下来。” 纪青梧仔细瞧他的脸色,小眉毛虽然皱着,但眼睛却燃起几簇光亮,她便知晓他不是不喜的意思,而是和他父皇属于同一种别扭的性格。 小家伙在不好意思,担心累着她。 抱他的力气,纪青梧还是有的。 元珩正要说话,突然间眼前开始旋转,他的小嘴惊得张开,急忙用手臂环住了她的脖颈。 纪青梧竟然抱着他,脚步轻盈地转了个圈。 “晕不晕?”她笑问。 “我……我不晕。” 元珩的声音中带着抑制不住的笑意,那种兴奋让他几乎无法自持。 纪青梧又来了个原地三连转,裙摆层层叠叠荡出繁花,一大一小的脸上俱是欢颜。 她慢慢停下,看着穿着宝青色锦袍的小皇子,他就像个可口的玉团糕一样挂在她身上。 她不眨眼地问:“可以亲一口吗?” “这……这可……不可。”元珩惊愕道,话说得磕磕绊绊。 与他的拒绝之语同时响起的,是分外清晰的啵唧声。 纪青梧直接亲上了他的右脸颊。 元珩的瞳孔轻微放大,双眼如同一汪清澈见底的小湖,映照出纪青梧的笑脸。 “小殿下既然说不行——”她拉长声音,又在他的左脸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那就亲两下。” 不可以亲一口,那就亲两口。 元珩赶紧把脸埋在她的耳侧,似是想通过把脸藏起来的举动,躲避她的亲吻。 纪青梧忽然觉得,这孩子性格不全像他父皇,好像容易害羞。 强扭的瓜不够甜,但确实让人手痒想扭,想欺负。 但没过多久,小团子又探出了头来,黑眸里装了点儿经过克制后的期盼。 纪青梧在此时把他放了下来,没注意到他的神色变化。 最后,纪青梧是哼着歌,满面笑容随小东子离开的。 等两人出了勤政殿门口,小顺子立马哭丧着脸跑上前,愧疚地看着小皇子。 都怪那小东子力气大,又是伺候皇上的,他没胆子拦,是他没有护好冰清玉洁的小主子,才会被那位纪家小姐又给轻薄了去,他垂头丧气地等着殿下的斥责。 元珩抬起袖子,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又招手令小顺子凑近。 他皱眉问道:“你闻闻?” 小顺子嗅了几下,闻到淡淡花果香气,这股气味独特,一定是从纪青梧身上沾染的,但他不敢说,装傻道:“殿下,奴才什么都没闻到。” 听罢,元珩的眉头稍稍舒展,不满地道:“既然我身上没有汗臭味道,那她为什么走的那么快。” 而后低声自言自语:“为什么就只亲了亲脸,还漏掉了额头。” 小顺子心内翻滚:...... * 纪青梧回到家中,先去了安居苑。 乔氏坐在正堂中,凝神专注地翻阅着手中的账本,厅内站着十几个仆妇,她们神色恭敬地对答着什么。 春华道:“大夫人,五小姐回来了。” 乔氏抬头一瞥,面容转为温和,道:“小五,过来坐着。” 纪青梧看了一圈仆妇的面色,虽有几个神情紧张的,但不像犯事的模样,应是例行问话。 但却隐隐觉得发生了什么不太简单的事情。 乔氏合下手中的账本,眉目恢复严肃之态。 第145章 某人的心思,昭然若揭 乔氏对着堂下人道:“除了老太太的寿安堂,府中的各项采买都要减下两成,你们各自控制好手里的帐,有问题先请示刘管家,管家解决不了,尽可来寻我,你们都下去吧。” 仆妇们纷纷低头应是,而后有序地退出屋内。 纪青梧走到炕桌的对面坐下,看着小桌上的一堆账簿。 她讶异道:“娘,怎么好端端地把往年的账本都翻出来了?” 乔氏挥了挥手,春华到门口去守着。 纪青梧看着母亲,一瞬间便捕捉到了她眼底深藏的忧虑。 乔氏叹气道:“你爹来了信,说是西缙屡次挑衅,边境最近风波不断,你爹与专门走北地的商人有来往,他们最近听到风声,卫将军已经受了重伤,皇上派了尉迟将军去边境压阵,这仗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打起来了。” 在菡萏馆中,卫妃闯入后也是如此说的。可武肃帝说卫廷无碍,她相信他的话,卫廷不会有事的。 只是,这仗会不会打,何时要打,她完全预料不到。 乔氏接着道:“我们纪家还是要早做打算。” 这时候整理账簿,清算家产,还要府中节省银钱。 纪青梧领会了其中深意,她双手托腮,道:“娘,你放心,我跑路是一把好手,万一战事四起,临安城不安全,我带着你和啾啾再寻安居之地。” 她心里想着,要真到那危急之时,她得进宫把元珩也偷出来,一家人要整整齐齐地逃。 乔氏被她的话逗得发笑,乐不可支地问道:“小五,你有什么逃跑的妙招,教教娘。” 纪青梧拍着胸口道:“当然是凭我的聪明才智,而且我还会易容术,我......”话到这里,她感觉快要说露馅了,忽而停住。 乔氏听到她的话,脸上却一点惊讶之色都没有。 目光温暖地看着她的脸,道:“娘的小五,这般厉害,真是太好了。” 似曾相识的话,她在宫中对着元珩刚说了一遍。 纪青梧心中发热。 乔氏又拿出压在匣子底下的东西,对着她道:“这些铺面不是纪家的家产,是娘的陪嫁,是给你的。” 纪青梧想推拒,但眼神却黏在那叠纸上。 她是想要的,但是不太好意思拿。 乔氏直接把铺面商契塞到她手中,道:“你大姐姐成婚时,娘也给了她的,这份就是留给你的,本来娘还打算想等你出嫁时,给你当陪嫁。” 但女儿的姻缘,还是要从长计议,她感慨道:“现在看来,不必等到那个时候,日子是过给自己看的,你早些接手更好。” 乔氏又语重心长地道:“乖乖,在娘身边,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拘着自己。” 见纪青梧的眼圈泛红,乔氏笑着道:“都是做娘亲的人了,还动不动就要哭,要让下人见到,都要笑话你。” 看着乔氏眼角的笑纹,纪青梧扑过去抱着她的腰。 撒娇道:“我不管,你是我娘,我这是感动哭了,别人不会笑话,只会羡慕我命好。” 自幼走失的小女儿这么容易就感到满足,还亲昵的抱着她,像她小时候粘着自己的模样。 乔氏心中又酸又甜,摸着她的脑袋道:“小五这般命好,以后为娘可要享福咯。” 纪青梧不再客气,收起铺面的契子,坐直身体。 想到适才乔氏的话,她信心十足地道:“娘,你不要担心银子,我会想办法让这些铺面多盈利些,就算以后我们不在临安,也可以远程控制这些铺面。” 然而,乔氏困惑地问道:“小五,你在说什么?我们为何会离开临安。” 纪青梧看着面前厚厚的账本,不解道:“娘,你难道不是正在计划战乱时,纪家如何逃走,如何生存下去吗?” 乔氏摇了摇头:“若是真的打到了都城,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纪家是太后母家,逃是逃不掉的。” 纪青梧实在不解,问道:“那爹为何要嘱咐娘整理账本,看还有多少余钱,还要全家省吃俭用,节省下来的银子要做什么?” 乔氏把账本收到一旁的木匣中,落了锁后。 看着她道:“你爹的意思是,前线打仗需要银两,虽然国库有盈余,但毕竟是新朝,基业不够多,纪家要早作表率。” 纪青梧懂了。 她爹纪伯连的意思,是要将家中余钱全部拿出,给在前线的北境军队捐银子。 这份心意,着实令纪青梧默了默。 她回来生活这么久,发现纪府上下并不铺张浪费,从老太太的寿安堂就可见一二,虽是辅佐新帝登位的肱骨之臣,但府中一应规制不逾矩,甚至有些算得上简朴。 和临安的许多奢靡的世家相比,纪家可以用“穷”字形容。 但人家是穷则独善其身,她爹是穷则兼济天下。 纪长霖为官清正,纪家大房的大部分钱财都是明路上的铺子所得,而二房是个只出不进的。 打仗的巨额花销,几万个纪府的积蓄都不够用的。 乔氏接着道:“你爹最是忠君爱国,要是皇上说前线缺人要征兵,咱们家中没有合适的儿郎,你大哥又在南楚出使,你信不信,他这把年纪还愿意上战场杀敌。” 乔氏这话并没有夸大,纪青梧听得眉梢都消沉了下去。 先不考虑年纪,可她爹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文臣啊......还不如她那两下子,真是空有一腔热血的报国志。 纪青梧无奈地道:“要是真有那一天,女儿就只能效仿古之木兰,替父从军了。” 乔氏摸了摸她的脑袋,道:“你这孩子,怎么也不会轮到让你上战场的。” 纪青梧想了想,这可说不准。 * 梧桐苑。 啾啾一下学回到家中,就像小炮仗似的冲进了院子。 纪青梧正坐在窗下,思索那几个铺面的用途,若是要打仗,做些什么营生更为合适。 “阿娘!”小丫头的声音洪亮。 啾啾笑盈盈地进门,身上背着的粉蓝荷包,装得鼓鼓的。 她献宝似的把里边的东西都掏了出来,把小方桌上铺满了纪青梧上次尝过的那种果汁糖。 “糖果富商”啾啾极为大方地道:“阿娘,吃糖!” 纪青梧一看就知道这带着御膳房印的糖都是从哪儿来的。 某人还真是双管齐下,今日特地命人引她去元珩宫中。 他也没闲着。 这人的心思,简直就是昭然若揭。 第146章 天底下最好的夫君,这是聘礼 不过,皇帝这计策,确实摸到了纪青梧的命脉。 不看僧面看佛面,如果说为了他,还不足以让她动了留在宫中的心思。 可若是为了元珩...... 纪青梧看着面前正对着她不停眨巴着大眼睛,笑得比糖还要甜的小丫头。 她想象着每日能看见两个活泼可爱小家伙的场景。 要不—— 心动不如行动,她还是尽快把元珩偷出宫去吧! 纪青梧在思虑这个计划的可行性。 啾啾飞快爬上榻,毛茸茸的小脑袋钻进她的怀里,试图召回她的注意。 她从袖口里又抖出几颗糖来,奶声奶气地道:“阿娘,你一颗,我一颗。” 纪青梧故意板着脸道:“啾啾,一日只能吃两颗,再多就不许了,不然吃多了蛀牙,夜里牙痛得满床打滚,你可不要抱着我哭。” 她的育儿理念就是将事情的危害讲给孩子听,堵不如疏,并不会管制得太厉害。 啾啾乖巧点头道:“我不会多吃的,因为这是阿娘的糖。” 这些糖都是印着宫里膳房的章,怎么就是她的糖了。 纪青梧看着她白嫩的手心,道:“我的糖?” 啾啾想了想,点头道:“是阿娘的糖,还是阿娘的喜糖。” “我的喜糖?” 纪青梧啼笑皆非地拿起一颗。 她拆了外边的包装糖纸衣,仔细看了看,确认这是宫中的御制糖果没错。 “我有什么喜事要发生呀?” 啾啾却在此时卖起了关子,拿起她手中的那颗拆了包装纸的糖,道:“阿娘先吃掉一颗,我就告诉你。” 纪青梧担心这糖中暗藏玄机,道:“你先说,我再吃。” 啾啾把糖塞进自己的小嘴里,含着糖囫囵地道:“上次答应阿娘的事情,要给阿娘找到天底下最好的夫君,我给阿娘找到了,这就是他先付的聘礼。” 谁家聘礼是一兜子糖?! 纪青梧的预感果然没错,这糖就是个糖衣小炮弹。 什么天底下最好的夫君,分明就是小丫头定力不足,被那人用糖哄得晕头转向,要把她这个亲娘献出去。 也不知他是如何跟啾啾说的,纪青梧咬着唇,眸光晃动。 “阿娘,你同意吗?你同意的话就吃一颗。” 纪青梧伸手捏着啾啾的小脸,她眯起眼,要笑不笑地道:“好啊小啾啾,几块糖而已,你就敢把阿娘卖了!” 见阿娘表情不对,啾啾手脚并用地想要逃。 可她短手短脚的跑得不够快,被阿娘一把拉住小腿。 母女两个笑闹着,一块倒在榻上。 纪青梧把啾啾的小屁股一顿蹂躏,在小丫头接连保证,永远跟阿娘天下第一好,这“聘礼”明天就退回去之后,肉乎乎的屁屁才幸免于难。 但为了防止啾啾被彻底策反,纪青梧决定还是要盯紧她,“稳固”自己的地位。 她自告奋勇地接替了李嬷嬷一半的任务,以后下午会亲自接啾啾下学。 至于为什么早晨不去送,一是她打算要忙铺面的事情,二是她实在起不来。 回到家后,她没有如纪青媛一般亲近纪老夫人,晨昏定省地去寿安堂请安,加之现在和老太太的关系不睦,她就更不需要如此。 乔氏也纵着她,她每日一醒来就有热腾腾的早饭吃,这日子别提多悠哉。 清晨入院落,初日照房檐。 纪青梧爬起来,眼底却有一片青黑。 昨夜,她久违地失眠了,竟然还没有在菡萏馆中的阁楼中睡得好。 她躺下来脑子就不受控制,一直在回想这一天一夜在宫中发生的事情。 永王之事,她行事有欠妥的地方。 如若让她重新选择,她还是会这么做。 她不是先知,谁能料想到看上去色欲熏心的永王,曾还是个痴情的人,心底之人还是明媒正娶来的永王妃,他在暗地里,对陶婉音的一举一动都关注着。 但不管如何,永王为了王妃能尽早有孕,借机服用了那药方,虽没有彻底绝嗣,但也算给他一个教训,他的身体亏空,要恢复如常尚且需些时日。 纪青梧越想越头疼,宫中之人,真真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她知晓自己的性子,在皇宫这种吃人的地方,示弱退让只会让人变本加厉地欺负你,她第一次进宫时便感觉到,那里就是龙潭虎穴,为了权势和家族,皆是披着面皮在过活的可怜人。 她也不是那等出淤泥不染,濯而不妖的清莲,在宫中久了,人心易变,她也会变。 她既勘不破复杂的人心,只能选择护住自己的心。 皇帝待她特别又如何,这份特别能坚持多久? 动心很容易,相守却很难,红颜未老恩先断的例子还少么。 相信帝王有真情,就等于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她还没有昏头至此。 而且,一再靠人相护,她也会觉得自己软弱无能。正如元珩从武肃帝那听得的话,只有强大者,才能护住想护之人。 种种忧虑,都来自于她心底的胆怯,她还不够强大。 想到她要保护的人,纪青梧颓唐的情绪一下子就转为斗志。 后半夜,纪青梧就像打了鸡血一般。 不想感情之事,她的脑袋就格外灵光。 她已经把乔氏给她的铺面,做了些好几个设想,她越想越兴奋,若不是晚上街上的店面都关了,她都想即刻出发。 后来,才有点困意,迷迷糊糊睡了一个多时辰。 纪青梧打了个哈欠,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秀发浓密乌黑,散落至腰间。 兰芝拿着宽齿黄杨木梳服侍她绾发。 纪青梧道:“不用弄太复杂的发髻,我今日要出门去。” 兰芝从妆匣中拿出一支红蝶挂珠钗,比量着想插在她头上:“小姐好歹也是进宫,不能太朴素了,被别家的贵女见到要笑话。” 纪青梧随意地挑了个楠木簪戴上。 她道:“不必,我先去街市一趟,晚些还要回来,戴这么多反倒是累赘,你不用跟着。” 纪青梧在临安最繁华的地段看了一圈,然后去了商契中最大的铺面,是个卖粮食的传统米铺。 乔氏办事妥帖,已经命人提前打过招呼,掌柜的和伙计们也都是忠厚老实之人,把账本和行情都一一报给她听。 纪青梧了解情况后,做了个大胆的决定。 第147章 术业有专攻,没人比她强! “米掌柜,我打算把手里头这个几个铺面都卖了,然后买下街头那个三层楼的店面。” 米振川放下手中账本,说道:“五小姐,咱们的铺面大小已经是米行之中数一数二的,换个更大的地方也是浪费,没有那么多生意做。” 纪青梧所说的地方他知道,是城中最大的酒楼。 “谁说要接着开粮食铺子了?”她挑眉道。 米振川惊讶道:“五小姐的意思是?” 纪青梧说出自己的盘算:“我们换个新行当,开家医馆,一层就当做抓药煎药的药房,二层是大夫看诊的医馆。” 临安最大的医馆是庆春堂,诊疗费不菲,生意却一直红火,去看病都要排长长的队。 再开一家医馆,如何能比得过庆春堂。 纪青梧接着道:“这医馆,和别处的都不同。” 米振川不解道:“五小姐,到底是怎么个不同?愿闻其详。” 纪青梧眸底带着光亮,道:“我说的是,专门为育龄女子而开的养身医馆,可以检查身体,医治不孕,还有接生和坐月子疗养。” 米振川半响说不出话。 他已经四十余岁,他的发妻就是难产而亡,连带着腹中胎儿一并去了,自己至今未续娶。 这个行当,以他经商多年的嗅觉来看,绝对有利可图,况且临安城家中执掌中馈的都是夫人们,这些女子的银钱是最容易赚的,这比卖粮食能多赚百倍千倍不止。 他叹道:“这倒是闻所未闻,要是真能开这样的医馆,对于临安城中的女子是幸事,于我们也是一本万利的好生意,只是,难题在于,我们要到何处搜罗这样的能人?” 纪青梧微微一笑。 米振川思索着:“城中的神医乐喜医术高明,可他性格古怪,怕是不愿意来医馆坐堂。” 纪青梧却语气轻松地道:“不用。” 所谓术业有专攻,她有自信,在生子之道上,没有人比她更擅长。 她在南楚就已有名气,回到临安,长姐纪青容又经她手调养后有孕,已有不少夫人知道她的本事想来寻她医治,都被乔氏在暗地里拦下。 现在开家医馆的时机正好,好处也颇多。 想求医的就来这处寻她,赚银钱更容易,况且与这些官宦人家的夫人们打好交道,也可以成为她在临安站稳脚跟的根基。 米振川忧心地道:“若是没有名医镇馆,怕是不行。” 纪青梧有条不紊地道:“米掌柜,这事儿你不用操心,就交给我,麻烦你和伙计们,帮我打听打听城中有名的接生稳婆,还有曾在官宦人家当过乳母有带孩子经验的婆子,改日都请过来,让我见见。” 米振川见她年纪虽轻,甫一看,是个柔弱不经事的女子。 可接触下来,他就发觉她的面容极有欺骗性,她不仅想法大胆,心思细致,还能把事情落在实处。 而且说话时这柔和徐缓的语气,莫名地令人信服。 米振川道:“五小姐,您放心,我们这就着手去办。” 纪青梧笑着站起身:“有劳诸位,事情办好都有赏,我先去找那酒楼老板,商量一下兑铺子的事宜。” 米振川却道:“五小姐,那酒楼的老板已经不在了。” 听他如此说,纪青梧站在原地,回头道:“不在了,这是何意?” “那原来的老板姓刘,他是个好赌成性的,在赌坊输了个倾家荡产,这酒楼已经被赌坊的人接手。” 纪青梧道:“可我来的时候,看到了出兑的告示。” “是,这酒楼经营不善,正打算兑出去。”米振川走上前去,悄声道:“五小姐,你可知这赌坊是何人在管?” 纪青梧摇头,她不知,但见米掌柜这神情,赌坊背后多半是什么不好惹的人。 米振川道:“这赌坊在两年前,被发现恶意出老千坑人钱财,后来也换了掌管之人,现在皇城司的大人在管。” 他提醒道:“五小姐,你回来的时间不久,你可不知道,皇城司的那位大人行事有多狠戾,动不动就要剁人手指头,还用人血沾馒头吃。” 纪青梧已经清楚他说的人是谁:“米掌柜,你说的这个大人可是段鸣风?” 米振川脸上带着明显的畏惧,低声道:“五小姐,可不敢直呼那位大人的名讳。” 段鸣风原来不止外表阴沉,还有着这么多可怕的坊间传闻。 纪青梧弯唇笑道:“是他,就再好不过了。” 而后,她抬脚离开,留给他们一个潇洒的背影。 半炷香的时间过后。 纪青梧坐在酒楼中,打量着店内的格局。 她坐下后,一直没人主动来招呼,店中只有三三两两的食客,小二正靠在柜台前偷懒。 等她唤人来,小二才慢悠悠地晃过来。 “客官,吃什么?” 正好到了中午,纪青梧腹中唱起空城计,她直接道:“把店里的招牌菜,都来上一份吧。” 小二道:“没有。” 纪青梧不满道:“招牌菜都没有,还开什么店?” 早点关门,把店盘给她得了。 小二道:“大厨跟着原先的老板娘跑了,只剩下几个小工,不会做热菜,还剩下酒水和冷食,客官看看要吃什么。” 这个理由,听起来还蛮充分的。 纪青梧直接道:“菜也没有,厨子也跑了,叫你们现在的老板过来。” 小二的眼睛终于睁开,以为她是要找茬,看着她道:“你不要命了,我们的新老板要是过来,你就得被剥皮变成一盘菜。” 段鸣风有这么可怕?一个两个都这么说,这风评可真是血腥又暴力。 一旁的食客忽的站起身,把剑拍在纪青梧面前,大声斥道:“段大人公务繁忙,岂是你可以叫得过来的!” 纪青梧没被吓到,观察着他的打扮,问道:“你也是皇城司的?” 黑袍之人盯着她看了一阵,犹疑地小声道:“烤肉姑娘?” 什么烤肉姑娘,纪青梧看了半天,也没认出他是哪位。 黑袍人赶紧立正站好,这可是那晚上在草原上,跟在皇帝身后,进了营帐的姑娘。 用剑拍桌子时有多横,收剑时就有多狼狈。 段鸣风接到下属的消息时,他正在城中的葳蕤轩,陪着主子办事。 得知纪青梧找他有事,他按下心中惊诧,小心地抬眼看了看面前男子的脸色。 寡淡如云的声音响起。 “去吧。” 第148章 但凭你的心意,抵押什么? 等段鸣风过来之时,纪青梧面前已经摆了满桌子的菜,是店小二亲自去炒的。 味道一般,纪青梧尝了几口就搁下碗筷。 见段鸣风站在桌前,她笑着招呼道:“段大人,好久不见,大人怎么不坐?” 他不愿寒暄,径直问道:“纪小姐,有何要事?” 纪青梧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地道:“我今日偶经此地,见到这间酒楼要寻买家,我想盘下来,做点儿小生意。” 段鸣风闻言,心中大石落下,顿时松了口气,紧绷的后背也稍显松弛。 他来的路上,想了许多这位纪小姐叫他过来的缘由,没料到是因为这个。 他毫不犹豫地道:“酒楼的商契存于司内,我即刻就命人取来。” 见他这么爽快,纪青梧不禁讶异地道:“不谈一谈价格吗?段大人就不怕我占便宜?” 段鸣风道:“价格不必谈,但凭纪小姐的心意。” 站在一旁的店小二和黑袍下属,脸上的表情可谓是精彩纷呈。 这位段大人何时这么好说话过? 此酒楼原属官府收缴之物,理应归为皇家私产,段鸣风未向上禀报便自作主张? 纪青梧也被那句“但凭心意”惊了一下。 她缓缓道:“既然段大人如此诚心,我会按照市场价格给你,只是我现在还没有换现银,目前手里只有几张铺面的商契,要再等些时日出手后,才可以买下酒楼。” 段鸣风觉得就算这位纪小姐想要整条街的铺面,主子爷都会眼都不眨地送出手。 他道:“这个无妨。” 纪青梧想了想,还是道:“段大人,我空说无凭,我这里有一物,可以暂时先抵押给你。” 她从怀中拿出一块玉石,放在桌上。 段鸣风阴郁的眼神,也跟着落在了那块玉上,眼中划过惊异。 这是...... 上回他们在街角碰上那日,纪小姐在茶楼中惹得主子爷不快,而后,主子爷气闷之下,在玉翠楼一掷千金,买下了镇店的那块青玉环。 却不想,这块价值连城的玉环,竟然送到了她手中。 皇帝什么脾性,段鸣风自认还是了解几分,眼前人是主子在盛怒之下还能忍下脾气去哄的女子。 段鸣风皱眉,脸色难看地退后一步,像这块玉石是什么烫手山芋一般。 他正色道:“这块玉,还是请纪小姐收好。” 纪青梧拿起这块玉环,放在细白的手心中,能感受到这玉的质地细腻,晶莹润泽,琢磨精致。 她这个外行看着觉得品相极好,可段大人怎么像是不想再看第二眼的模样。 难不成真是像武肃帝说的那样,是随手在小摊贩那处买的? 见纪青梧收好后,段鸣风才又上前一步。 他道:“纪小姐若是无事,可以随我去一趟司中去取。” 看到这玉环,足以猜想到这女子在主子爷心中的地位,段鸣风瞬间改了想法,这酒楼易主的事情,最好经由他的手去办,以免出什么差池。 纪青梧看了眼外边的天色,日光正盛,还早得很,来得及去接啾啾。 能直接拿到商契更好,她点头道:“那我就与段大人同去。” 他们刚出了酒楼,走出几十米的距离,段鸣风忽然停了脚步。 他的目光落在了巷尾处一座的角楼。 纪青梧也望了过去,这角楼顶层是纵横搭交的歇山顶,多角交错,檐角秀丽,犹如众星拱月。 这楼造型多姿,她多看几眼,嘴角的笑意却淡了下去。 街上人潮如织,可偏偏这角楼门口被几个彪形大汉把守着,百姓们纷纷绕路而过。 她问道:“段大人,这是什么地方?” 段鸣风自然知晓这是何处,只是这处平时都是热闹非凡,从没有这么冷清过,里边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见他不答话,纪青梧偏头,就看到段鸣风眼中一闪而过的忧虑。 他在担心谁? 段鸣风今日给她行了这么多方便,纪青梧自觉也该有所回馈。 她道:“段大人,不若我们进去看看?” 门口大汉起先还拦着他们,凶相毕露,但这位皇城使司的脸色更为阴鸷,有一人认出段鸣风的身份后,他们就不再敢阻拦。 纪青梧走近些后,看清了牌匾用魏碑体书写的三个大字,原来这就是临安大名鼎鼎的两香阁。 她还没有来过这等地方,心内好奇得厉害。 他们进门后,没有人来相迎,只见地铺白玉,内嵌金珠,大堂极尽奢华。 可堂中没有人影,这里安静的有些诡异,只有水晶玉璧的灯还亮着,珍珠帘幕寂静的垂坠着。 直到楼上传来女子的说话声,还有哭声。 段鸣风先冲了上去,几乎是飞上了二楼。 等纪青梧走到二楼,就看到应是唱戏表演的台子上,一众身形婀娜的女子战战兢兢地站在上边,但压抑的哭声是从后边的储藏间传来的。 那扇门,已经被段鸣风闯开。 纪青梧悄悄走到门口,就听见里边传来说话的声音。 男子的声音是段鸣风,还算克制。 “请公主殿下手下留情。” 纪青梧蹙了蹙眉,难怪两香阁这么冷清,是庆云公主过来了。想到公主是来做什么的,她叹了口气。 门内的声音清晰地传出来。 “留情?段使司,你也跟这两香阁的女使有情?她不知羞耻勾搭我的驸马,还怀上了孩子,让我手下留情,不觉得太过分了吗!”庆云公主气愤地道。 段鸣风还未说话,莫凌凌的声音响起。 她婉转动听的嗓子已经变得沙哑。 “公主,我与黎大人是青梅竹马,只怪我家道中落,现在零落成泥,再也配不上他,可你要不是生在皇家,他又何尝会看的上你这个蛮横的女子。” 庆云公主听到她这嘲讽的话,气得捂住胸口,眉毛一拧道:“大胆的娼妓,你还敢挑衅本宫,给我倒进去!” 哗啦哗啦的水声,夹杂着硬物的碰撞声响起。 这声音到底是什么? 纪青梧看着门缝看了过去,心下一紧。 莫凌凌被捆在一个大浴桶中,哪还有粉面桃腮的美人模样,脸色惨白,嘴唇乌青。 两个粗使婆子正抬着一只铁桶...... 第149章 我已有意中人,他是天上星 她们正往里倒入加了冰块的水。 纪青梧站在门口,跟着蹙眉。 在青楼之中,打胎的办法有不少,除了灌虎狼之药,还有用捣衣杵大力捶腰的方法,而这这冰水坐浴也是其中一种。 段鸣风垂在身体两侧的手,已经紧握成拳。 他沉声道:“公主殿下,她肚子里的毕竟是黎大人之子,公主如此不管不顾,就不怕伤了与黎大人的情谊吗?” 庆云公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神中闪烁着不屑。 “段大人想英雄救美的心是好的,但恐怕这青楼女子的心中,并未给你留下半点位置。” 莫凌凌的痛吟声越来越大,段鸣风不再言语,猛地推开一个婆子。 庆云公主指着他,怒道:“本公主行事,何时轮到你指手画脚!来人,将段使司请出去!” 几个站在庆云身后的护卫围了过来,段鸣风的手已经按在了腰间软剑上。 纪青梧的目光始终未曾离开过莫凌凌,见她像是快要撑不住。 她推开门,快步走到浴桶前。 众人见到忽然闯入,像一阵清风般穿过的女子身影,皆是一怔。 纪青梧问道:“你怎么样,还能坚持吗?” 莫凌凌意识有些涣散,纪青梧拍打着她的脸:“你清醒些,不能睡。” 因为心急用力,脸都被她拍红了,莫凌凌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道:“纪五小姐,你来了。” 见纪青梧忽然出现,庆云公主跋扈的气焰减了很多,但是看到她径直跑过去,竟先关心起那低贱的女使。 “五表姐,你过来。” 纪青梧回头道:“庆云,先放了她,她的情况很不好。” 她们之间的恩怨纠缠,纪青梧不愿意管,也管不了,但不能见到这么鲜活的一条人命,就在她面前被折磨死。 纪青梧凝着庆云公主。 那眼神不复柔和,澄澈的双眼深处,一点暗芒卷起,晕生出不可退让的坚定之色。 庆云公主觉得这神色很熟悉。 在围猎时,五表姐不顾危险飞身跃到她的马上,相救她之时,脸上就是这种表情。 庆云固执地抿唇不语,却也没再阻拦。 纪青梧对着段鸣风道:“过来,别杵在那,来搭把手。”他的身形微微一晃,仿佛从梦中惊醒。 两人迅速给浑身发抖的莫凌凌解开了绳索,正要将她从水中拉出来。 只听一声高亢又凄厉的尖叫,莫凌凌看着桶中的水,惊恐地又滑落到水里。 浅棕色木桶中,原本透明的水随之开始弥漫出血色,因为水太冷,这血还未浮上来,有不少已经结块沉积到了下方。冰水降低了人的痛感,莫凌凌起身后才觉察出见了红。 段鸣风拉着莫凌凌胳膊的手开始不自然地颤抖,比泡在冷水里瑟缩的她还要抖得厉害。 纪青梧看他一眼,冷静地道:“把她抱到房间里去,让她平躺着。” 又对一旁的婆子们道:“去准备热水,还有干净的刀剪,再取一坛烈酒。” 那婆子们自然不会听从她的吩咐。 段鸣风抱着莫凌凌先离开,走过的路都沾染上了点点血红。 纪青梧望着庆云公主,急声道:“赵嘉云,让你的人快去!” 庆云公主被她陡然的凌厉眼神吓住,五表姐叫她名字的模样,简直和他皇兄一样可怕。 她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不情不愿地道:“你们按照五表姐的要求照做。” 纪青梧带着两个婆子进了房间。 莫凌凌躺在沉香木阔床,像是没了活人的气息。 段鸣风站在鲛绡宝罗帐旁,手中沾染了血,看着床上的人,阴沉之气灌满整间房。 这房间被衬得像是个阎王殿一般,婆子们都惧怕地不敢上前。 纪青梧走上前,直接就推了段鸣风一把,把他推了个趔趄,也把人推清醒了。 “别在这里傻站着,拿着这个药方去抓药,看着煎好了,就马上送过来。” 段鸣风没见过这位娇柔的纪五小姐如此凶悍的模样,他手里又被塞进了一张纸。 他低头看去,因为时间紧张,这药方上的字迹线条粗细不一,就像断了线的风筝。 纪青梧见他怔愣着,盯着自己写的药方不动,恼火道:“药房的大夫会认得的!” 十万火急的时候,谁还顾得上字好不好看,她本就不擅长书法。 而后,她直接把段鸣风给轰了出去,紧急时刻,容不得他发愣。 半个多时辰过去。 纪青梧再次打开门,屋中还残余着淡淡血腥气。 一推开门,就看到庆云和段鸣风像是两只乌眼鸡一样,互瞪着对方。 见纪青梧露面,段鸣风马上问道:“纪小姐,如何了?” 纪青梧点点头:“她小命没什么大碍了,但是孩子没保住。” 庆云公主跟着长舒一口气。 纪青梧又恢复了柔声细语。 “段大人,把熬好的汤药给她服用,请你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让她喝下去。” 被这位纪五小姐支配的感觉还在。 段鸣风不经思考,连忙点头,正好此时药煎好了,他接过药碗就进了屋内。 纪青梧道:“现在孩子没了,公主回去吧。” 庆云公主道:“你还要留在这儿,照顾她?!” 纪青梧抬眼看着庆云,眼神柔亮。好像之前庆云从她眼中看到的严厉,只是自己的错觉。 “请公主先回去。” “五表姐。” 庆云公主神情委屈地道:“这个莫凌凌是个外人,你不帮我,反而要选择帮她,是她先恬不知耻地勾引我的驸马!” “外人?” 纪青梧觉得好笑,自己何时与这个蛮横的小公主是一伙的了。 “你是我的五表姐,你上次不顾性命救了我,之前的事情是我,我,做错了,我心中一直对你有感激,但你也不能联合外人来欺辱我。” 庆云越说越委屈,盯着纪青梧的眼睛都红了。 好像纪青梧才是那个负心汉...... 纪青梧沉默了一瞬,才道:“公主殿下,你身份贵重,只要有你皇兄在,谁也欺负不了你,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不想掺和,我也只是尽个医者本分。” 庆云公主道:“五表姐,你偏心的厉害,是不是因为你对黎承训还有情,所以想保下他的孩子。” 这离谱的猜测令纪青梧皱紧眉头。 她道:“你爱黎承训爱得要命,不应该爱屋及乌,怎么还要打掉他的孩子?” 庆云被她堵得说不出话来。 纪青梧抿了抿唇,继续道:“这话我只说一遍,我已经有意中人,他是天上星,黎承训就是地上尘,请不要玷污了我的心上人。” “是谁?”庆云追问。 两人都没注意到,二层回廊处,有一道人影伫立在阴影中。 第150章 孟浪之法,看上就去抢 纪青梧抬起脸来,在庆云公主期待的目光下,她气定神闲地吐出几个字。 “我为何要告知与你?” 庆云公主打量着她的神色,狐疑道:“你不说,是不是因为你心尖上站满了人?左一个右一个,还有那个什么李大学士家的三儿子。” 那日在慈宁宫,关于这位五表姐的“战绩”,她可是震惊了好一会儿。 纪青梧颔首,一脸当然地道:“你说的没错,我的心是连绵起伏的山脉,每座山的山峰处都站着人。” 庆云公主再次说不出话来。 说完,纪青梧的视线顺着未关严的门缝,无意地瞥到了屋内的情况,待她看清楚段鸣风是用如何手段,给躺床上昏迷不醒的女子喂药时。 她深吸一口气,立马移开目光,她尴尬地摸着耳朵。 没料到这位段大人竟是个重情之人,如此看重同乡之谊,可真的豁得出去...... 这种口对口的服药方法,虽做法孟浪了些,但有不错的效用。 纪青梧心道,段鸣风看着心狠,实则是个好人。 庆云公主见她的反应怪异,一会儿惊讶,一会儿又感叹,她也好奇地探头想要往里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纪青梧反应很快,单手就把她按了回去,而后迅速把门关上,以隔绝她窥探的目光。 生怕庆云公主再找事儿,她拉着对方往外走,口中苦口婆心地劝道:“你把两香阁的人都放了,然后赶紧离开。” 庆云公主站在原地不动,她并不想离开。 纪青梧只当她还不肯放过莫凌凌。 她道:“你还想找她算账?她失掉了孩子,现在正躺在床上昏睡不醒,不会再对你有任何威胁,你一个公主之尊,在青楼中待了这么久,要是被人传了出去,总归不好。” “我知道。” 庆云公主看着雕花的梨花木门框,以及护在门前的纪青梧。 语气泛酸地道:“这女史可比我聪明多了,能让你怜惜她,一直为她说话。” 纪青梧觉着这个公主好生奇怪,这酸溜溜的语气就像被抢了糖果的孩童。 她松开手道:“那我不说了,我先走了。” 庆云公主却反手拉住她,不满地道:“五表姐就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她明明处于弱势,却敢同我这个公主叫嚣。” 纪青梧没做他想,直接道:“因她性子刚烈。” “性子刚烈的人,能做得了青楼的女使?就算有再锋利的棱角,也在这里被打磨光滑了,五表姐就是心地善良,把所有人都想得很好。” 纪青梧回想着在门口听到的话。 莫凌凌每句话都在戳庆云的心窝子,她是怀着身子的人,委曲求全或是摇尾乞怜也好,她应该先想着的是护住孩子,而不是一再挑衅。 纪青梧皱着眉道:“你的意思是说,她方才故意激怒你,就是想借你的手打掉这个孩子。” 庆云公主欢欣地点头道:“五表姐,你终于看清楚这个狐媚子的真实面目了。” 这几句话说的,纪青梧觉得自己好像成了被迷惑心智的昏君一般。 庆云公主神色带着骄傲道:“五表姐,不管你信不信,我今日来就是想给她个下马威,想让她安分些,不要在城中宣扬自己有孕之事,但她偏要自讨苦吃,我当然不会手软。” 她真没想过要莫凌凌的小命? 纪青梧疑惑地问道:“你不介意她和孩子的存在?” 庆云公主道:“为何要介意,我在成婚前,也会派婢女去试婚,有了她,倒是省了这一事儿。” 公主尚驸马的婚前仪式之一,就是要提前派可靠的贴身婢女为公主试婚,这试的自然是房中事,驸马必须确保能够延续皇室的血脉。 纪青梧轻微摇了摇头,这宫中果然没一个人是心思简单的,就算是娇养长大,性格蛮横的小公主也不例外。 她道:“好,我知道了,这回能走了吗?” 纪青梧在这里耽搁了许久,她估摸着也该到了接啾啾下学的时辰。 庆云公主道:“五表姐以后不要跟她来往了,以后站在我这边,我可以保护你的。” 纪青梧不想理会,只要远离宫中事,她可以自己护着自己。 她抬脚欲离开,可庆云公主仍旧拽着她的胳膊不撒手。 纪青梧视线向下,看她一眼道:“你松不松手?” “不松。”对方坚定回答。 纪青梧的力气是寻常女子比不得的,更别提这个身娇肉贵的小公主。 她稍一用力,庆云公主只得用手扒着身侧的墙面稳住身子,死活不肯走,嘴里道:“你不说,我就不走。” 纪青梧无言良久,道:“到底要我说什么?” “说你的心上人是谁。” 庆云怎么还记得这一茬,纪青梧无奈道:“你觉得我们是能聊这种天的关系吗?” 自己心悦何人,为何要同她讲。 庆云公主理直气壮地道:“我们当然是,你方才还亲密地叫了我的名字,只有我认可的人才可以这般叫我。” 那是亲密地叫她的名字吗?那是情势所逼,迫不得已。 纪青梧坦荡地道:“你也可以叫我名字,这样就扯平了。” 庆云公主气得噘嘴瞪眼,她退让了一步,商量道:“那你不说他是谁,你就告诉我他是什么样的人?” 五表姐越不说,她越是好奇,纪青梧这颗柔软清透之心上,装着的男子会是何种模样。 庆云公主心里像是百爪挠心,她开始猜道:“是文雅俊秀的世家公子?” 纪青梧脸上没什么表情,了了她一眼,反应平平。 庆云公主轻轻皱了皱眉。 近来,她倒是听小太监们在私下议论过,骑射大典过后,光是看上纪青梧恣意飒爽的风姿,想去纪家求娶她的武将之家就不在少数。 难不成在这些人家里,有五表姐看上眼的,只是能和纪家的家世背景匹配上的,怎么着也得是有官职的。 庆云公主继续猜道:“五表姐,你喜欢威武的将军?” 纪青梧眸光闪了闪,神色变得有些不自然。 庆云公主觉得自己猜中了她的心思,心情愉悦地道:“将军很好,不知五表姐看上了哪家的,我帮你去抢!” 第151章 想看就看个够,爷不怕看 “抢?” 这还真是公主任性而为的作风。 纪青梧想了想那场面,发现她想象不出来,何人敢把那人抢到手。 庆云公主改口道:“我可以先帮你见见,替你把把关。” 纪青梧拒绝的干脆:“大可不必,你的眼光我不敢苟同。” 话音一落,庆云公主却忽而背过身去,整个人都贴在墙面上,把脸也藏了起来。 纪青梧没有察觉到危险,嘴角勾起,说道:“你也不必如此羞愧。” 身后传来逐渐清晰的脚步声。 纪青梧转过头,看到廊中逆光走来之人是谁时,唇边的笑容一下子凝滞住。 她的双眸微微睁大,本该在宫里的皇帝,倏地就这么出现在她的眼前。 前一刻,庆云还在纠缠自己,想要探得她的心上人是谁。 这一刻,忽而见到容仪温伟的武肃帝,她心内说不上是什么心情。 在吃惊诧异散去后,似乎还涌现出抑制不住的,雀跃的小欢喜。 起初,纪青梧有应付这个小公主的意思,是不想让对方再将自己与黎承训扯在一块,心上人之说,就这么顺口说了出来。 但当武肃帝突然出现在眼前,朝着她走来时,她的心尖好像有了片刻紧缩。 那大步而来的沉稳步伐,踏在白玉铺就的砖石上,又好似踏在她的心口。 心尖上,还真的站了一个人。 沉甸甸的,坠得慌。 武肃帝见她愣神的模样,先是从头到脚地看了她一遍,而后才开口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这声音又冷又沉。 庆云公主悄悄拉了下纪青梧的袖子,偏着头对她做着口型。 “五表姐,救我。” 没记错的话,就在武肃帝来之前,公主还口口声声说要保护她来着,这么一会儿功夫,就要来寻求她的护佑。 纪青梧见皇帝穿着便服,想着这两香阁中人员混杂,不能暴露他的身份,是以她只行了一礼。 但她也未答话,只抿着唇垂首。 武肃帝看着她低垂的眼睫,乖巧听话的模样,语气柔和了几分。 “我在问话,你们谁来回答?” 纪青梧的袖子又一阵抖动,她微微斜眼看过去,身边的庆云公主正苦着一张脸揪着她的衣衫,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她掀开浓睫,视线正好落在对面男人的领口。 武肃帝穿着联珠翼兽纹织锦翻领袍,不如朝服庄重,领口处有几缕亮色。 她抬眼看了上去,两香阁的灯光更暖,衬得他面容俊俏,少了几分冷肃,多了几分温和之态。 纪青梧心中紧缩的感觉又来了,她眸光发亮地道:“我是路过的。” 庆云公主也小声跟着说道:“我,我也是路过的。” 对着庆云,武肃帝神情转为冷淡。 “你只是路过,这两香阁就被封了,你可知这里是何地方,青楼也是你这个公主能够踏足的,你来这里到底所为何事。” 他没有疾言厉色,却不怒自威,令两人都觉得后背发凉。 庆云公主千算万算,也没想到会被皇兄逮住,她对上次受罚的事,还心有余悸,于是,她下意识地就想躲藏在纪青梧身后。 纪青梧察觉她的意图,赶紧往旁边迈了一步,不愿意为她遮掩,她也是泥菩萨过江。 察觉她的动作,武肃帝不动声色地挡在了她身前,他高大身形的暗影就这么投在了她身上。 纪青梧倍感压力,小声解释道:“我真的只是碰巧路过,这不关我的事。” 武肃帝不知看到了什么,眉毛一挑,对着纪青梧身边的人,佯怒道:“回你的公主府反省去,无召不得出!” 被禁了足,庆云公主却像是得了大赦一般,低着头快步溜了。 怎么把庆云这个惹事的罪魁祸首,先给放跑了? 纪青梧偷看着皇帝的脸色,她觉得自己好生冤枉,她真的只是个无辜进入的路人。 武肃帝见她皱着小脸,清丽的眉目间还有点儿委屈,丝毫没有庆云在场时的冷静和从容。 他低声问:“你为何会跟着庆云在一块?” “我本来是跟着段大人来取商契的。” 纪青梧顿了顿,道:“段大人见这两香阁被人把守着,有不寻常之处,我便随着他一道进来,结果误撞上公主殿下。” 后边的话她没有说下去。 武肃帝并不关心庆云到底做了何事,而是问道:“段鸣风在何处,他就留你一人在这里?” 纪青梧回身,指了指身后的紧闭的房门。 她柔声解释道:“那女史刚失了孩子,身体病弱,段大人因为与她有同乡之谊,正在照顾她喝药。” 武肃帝轻微皱了皱眉。 纪青梧问道:“陛......爷是寻段大人有事?” 想着段鸣风在外,都是唤他主子爷,于是纪青梧也这么跟着叫了。 这个称呼令武肃帝微微一怔,旋即眸底溢出笑意。 他摇头,却道:“爷是寻你有事。” 这个字眼,从他的口中说出,仿佛带上了不同寻常的意味。 “找我有什么事?” 纪青梧轻轻抬起眉眼,便望见他那双清冷的眸子,流转着比琉璃灯还要璀璨的华光。 遭了...... 没有过分的亲密接触,只是目光相接。 她身上被他投下来的暗影笼罩住,但心内却被这奇异的光芒点亮。 这一暗一明,让纪青梧招架不住,她不自觉地抚弄着袖口,神色略显无措。 武肃帝的眼神逐渐变得灼烫,她的目光匆匆逃离,却又忍不住再次抬起那双忽闪忽闪的明眸,偷偷看他。 几次下来,他盯着她泛红的耳尖,勾唇笑道:“想看就看个够,爷不怕看。” 见他直直地盯着自己的胸口,纪青梧的脸颊瞬间变得绯红,急忙退后一步,低声说道:“我怕看,你别看了。” 武肃帝笑意渐浓,揶揄道:“你以为爷在看什么?” 他凑近,低沉的声音烘着她的耳朵:“你一直带着这枚玉环。” 那枚青玉环原本藏在怀中的暗袋里,因刚才给莫凌凌治疗,一通忙活,在衣襟的边处,露出了一点玉色。 纪青梧将它拿了出来,点了点头,话也不过脑子。 “嗯,我是想用它跟段大人买酒楼。” 身前的男人骤然变了脸色。 第152章 一对迫不及待的野鸳鸯 “你要拿它易物?” 见武肃帝语气不善,眸中的光华顷刻变为幽深暗芒。 “不是。” 纪青梧拿着玉环,赶紧解释道:“我只是抵押一下,以后还会赎回来的。” 这青玉她是喜欢的。 只是现下她手中的贵重之物除了那条红莲手串,就只有这枚玉环。 而且当时他说是在路上摊贩处随手买的,她是看着这玉不像凡品,所以想试着拿来应急。 其他的金银首饰,她倒是也有些,归家后,乔氏为她添了不少。但她戴过的饰物要是被人发现抵押了出去,于她,于纪家的名声都不利。 纪青梧见他沉默着,眼风都连带着凌厉了不少,似是对她这等行为很是不爽,皇帝竟这么在意一枚小小玉环。 她怯问道:“不行么?” 既送了她的,不就是她的。 这玉如果只能摆在家里看,就算价值不菲,每天看着也该看腻了,不如发挥点儿实际作用。 不用他开口,纪青梧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又冷了几分。 看来是不行...... 纪青梧晃着手中青玉,赶紧道:“我这不是没有抵押吗?它现在还在我这里。” 武肃帝拿着一双冷透的眼睛瞧她,道:“不是你不想,而是被段鸣风拒绝了。” 这等内情他都能料想到,纪青梧赞叹道:“爷可真是料事如神!” 武肃帝望着她娇憨的神态和半真半假的夸赞,忽而向前逼近一步,纪青梧无处可退,只能后背贴紧墙面。 她仰头看着他,语气婉转地道:“您坐拥四海,财大气粗,自然不能懂我们这种升斗小民的难处,我也是一时捉襟见肘,不得已才想了这么个办法,真的只是暂时抵押出去,我会赎回来的。” 她说得肯定,不像作假。 武肃帝皱了皱眉,道:“你拿它作抵押,是要做什么?” 纪青梧干脆地道:“做生意。”她把自己的计划简单地说了说。 又期待地问道:“爷觉得这个主意如何?” 这个为女子而开的医馆生意,只有纪青梧能做的起来,换了其他的医者都不行,单就这一点,这事就大有可为。 也不知道她从哪儿想到这种新奇的点子。 武肃帝颔首,目光落在她手中的青玉上。 “你想做,就放手去做,只是你缺银子为何不说?” 得了他的肯定,虽只是一个点头,纪青梧的心踏实了下来。 “我不缺,就是暂时没有周转的现银,我又不好跟家中要。” 缺钱没有跟家中要,而是先想到了他送她的玉环。 想到这层,武肃帝面色如云出雨霁,心底舒畅了不少。 纪青梧也不知道哪句话令皇帝陛下高兴了,她想了想,尽挑着可心的话说。 “听闻边关不太平,我爹特地来了信,要家中严控开销,好为军中筹集军饷和粮草的银两。” 她眸清似水地继续道:“朝廷上下正值用银钱之际,我怎好来烦扰。” 武肃帝唇角微勾:“你不是说朕财大气粗,分你一点也无妨。” “回去告诉纪大人,这事情无需他操心,纪府上下不许减半分吃穿用度。” 比起在战场上拼命厮杀的将士们,她们只是少做几件新衣,少吃些名贵菜色。 纪青梧真挚地道:“纪家乐意为朝廷分忧,先忧陛下所忧。” 这话不知听过多少遍,武肃帝能分得出何人是真心,何人是假意。 他摇头道:“朕最大的忧可不是军饷之事,另有更大的忧,只有你能分忧。” 纪青梧呼吸一滞。 他却道:“但朕不想你分忧,而是希望你享乐,朕愿意后阿梧之乐而乐。” 武肃帝将她拘在墙壁和他的手臂之间,低沉地道:“其他事情朕都可以想办法解决,而唯独你,朕头疼的厉害,你知道是何缘由?” 纪青梧脑袋里嗡嗡直响,似有千百只蜜蜂在转,她有些头晕。 但嗡响过后,像是浸了蜜一般。 有点甜。 纪青梧忽而想到,她知道为何啾啾被他用几块糖就轻易地收买倒戈。 武肃帝这人,要想哄着你,就像被蜜糖砸晕一般,被糖丝化成的细细密密的网缠住,根本无处可逃,非得把心交代出去不可。 也不会小丫头定力不足,她也…… 忽然,纪青梧想到什么,身体一震,一把推开倾身压过来的男人。 她惊慌地道:“遭了!” 先是她欲将他送的玉抵押商铺,现在又在他说了堪比剖白心迹的话之后,大胆推开他,武肃帝的眉眼间带上了显而易见的危险神色。 纪青梧把手按在他的胸膛上,认真道:“到了接啾啾下学的时辰,我今日和她说好了要去上书房接她的。” 说完就半蹲下身,然后从他的长臂下,灵活地钻了过去。 见她又要逃,他反手提溜着她的衣领,稍一用力就将她勾了回去。 纪青梧瞪眼道:“见不到我,小家伙可要不高兴,啾啾很难哄的。” 尤其是她昨夜信誓旦旦地说要接她,小丫头别提多兴奋,晚膳都多吃了半碗饭。 听到她这么着急离开,是要接啾啾去,而不是要躲避他,武肃帝的神色才和缓了些。 纪青梧的耳畔传来他的低音。 “你就这么跑了,朕还不高兴,这哄人是不是得有个先后顺序?” “什么顺序?”纪青梧问道。 “朕好哄。”武肃帝勾着她衣领的手指用力,直接将她拉到怀里,另一只手揽过她的细腰,慢条斯理地道:“所以,先哄朕。” 她要如何哄他? 不对,她为何要哄他? 这个背后抱的姿势,她不能看到他是何神情,感觉柔嫩脖颈被男人的气息拂过,痒痒热热。 纪青梧不适地缩了一下肩膀,他的手臂箍得更紧,她整个人嵌在他暖融的怀中动弹不得。 他低低道:“别动,就抱一下。” 语气并不温柔,细听之下,还带着不虞的威胁情绪。 纪青梧的心脏怦怦直跳。 这次与往常不同,就如晴日之中的春雷一般,轰隆作响,心中一片爽朗明媚。 庆云公主被皇帝斥责离开后,两香阁的姑娘和小厮们都被放了出来,有几个小姐妹想上楼来看看莫凌凌的情况。 第153章 我们是什么关系?她移不开眼 “今日来的不知道是哪家的厉害人物,凌凌一向圆滑,这回真是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她最近闹得满城不消停,我猜是她相好家里头的正室夫人教训她来了。” 两人小声议论着,刚一上来,就看到两个人影搂抱在一起。 她们笑着打趣着:“呦,这么迫不及待抱在一块,是哪对野鸳鸯?” 等二人看清了那男子玉质金相的仪容,止不住惊呼。 “这公子可真俊,抱着的可是咱们楼里的姑娘?是谁这么好命?” “看着打扮不像,咱们楼中可没有穿的这么素的。” 两人一边说,还要走近细看。 纪青梧耳朵烧得慌,见皇帝不动步,手臂还搂着她的腰不松手,也不觉被冒犯。 她主动挽着他的大手,握上他修长的指骨。 “我们走。” 纪青梧起了逃跑的念头,没空细思皇帝同不同意,就拽着他开始奔跑。 “呀!那对野鸳鸯跑了......” 身后传来阵阵嬉笑声。 幸好,两香阁的楼上双侧都有阶梯,纪青梧就这么拉着他,一路狂奔至楼外。 一出门,她便急忙把交握的手撒开,像是烫手一般急。 武肃帝怅然若失地看了看自己的手,片刻前,那只如绸缎般温润细腻的女子之手,还紧握在他的掌心。 他说道:“慌什么,怕被她们瞧见?” 纪青梧一路小跑,容色晶莹如玉,就如新月生晕。 她道:“要是她们误会了我们的关系,还得解释,太过麻烦。” 武肃帝盯着她,启唇道:“我们是何关系,不需要对任何人解释,让她们离开便是。” 话里带着被打扰的不悦。 他适才还没有抱够...... 纪青梧猛然醒悟,皇帝行事无须跟任何人解释,这才是真正的但凭心意,随心所欲。 向来都是别人主动避忌,哪有他回避的道理。 日头已然西沉。 纪青梧望着天色,急道:“来不及了,我得赶紧去接啾啾,先走了。” 却又被他扯住了手。 武肃帝好笑道:“一道去。” 她差点又忘了,他与她不仅是同路,她要去的地方,就在他的凤凰宫之内。 * 等纪青梧到了上书房门口时,只见门仍紧闭着,里面传来朗朗读书声,夫子还没有下课。 只是看着天色,她应该是晚到了一阵子,以往这时候,啾啾都已到家。 没过多久,乔老大人手执一卷《四书集注》缓步而出。 纪青梧含笑行礼:“外祖父安好。” 乔勐翰抚着斑白的长髯,目光温和地注视着她:“小五,难得见你亲自来接啾啾。” 纪青梧微微低头,略显惭愧。 她没来过几次,主要是因为这上书房离皇帝处理政事的勤政殿太近。 每次过来,都会被眼尖的李渝宗叫过去,她已有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起初是担心身份暴露,为避开武肃帝,她将接送啾啾的任务交给了李嬷嬷。 但如今,她还有什么好隐藏的。 更何况,啾啾已然和皇帝私下接触了许多次,竟还私相授受“聘礼”,为了防止闺女被同化策反,她得严加盯防。 乔老大人道:“只是啾啾现在还不能走。” 纪青梧讶异地问:“为什么?可是她犯了什么错?” 乔勐翰把手中的书籍展开,道:“那倒是没有。” “皇上关注学子们课业,这几日正是学到儒学经典的关键之处,除了元珩殿下外,其他学子若想下课,要抽背功课合格后才可以归家。” 这上书房的课业真不好做,还要背书考核后才能下学。 纪青梧关心地问道:“那为何要把元珩排除在外?”她担心这种特别对待,会让元珩受到同窗们的排挤。 只见乔勐翰这个太子太傅得意地道:“元珩殿下一年前便会背了,背的滚瓜烂熟,他根本不需要抽查。” 纪青梧放下心来,转而操心另一个,又道:“可是啾啾今日被抽选到了背书?” “这孩子。”乔老大人皱着眉头,叹道:“她签运不好,次次都能抽到她。” 纪青梧心中暗自腹诽,这是什么命中率啊…… 她心中隐隐觉得背后有猫腻。 “外祖父,您就没怀疑过有内幕,为何每次啾啾都会被抽中,不觉得这太过凑巧了吗?” 乔勐翰慢声道:“每日都是御前伺候的李公公亲自过来监督,但抓阄的纸条都是我亲自抓的,每次都偏偏抓中她。” 纪青梧抿了抿唇,已有所猜测,必定是李渝宗暗中动了手脚。 “巧,也是天意使然,谁让你给小丫头起了这么个名字。” “这个名字有何不妥?”纪青梧不解。 乔勐翰神色不满道:“叫什么啾啾,抓阄的时候,把把被揪住。” 纪青梧:......真是名字的原因么。 乔老大人叮嘱道:“你赶紧给孩子起个正经的大名,对了,她爹姓什么,我闲时可以帮你想几个。” 纪青梧:...... 乔老大人:“怎么不说话?” 纪青梧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啾啾已经有大名,就不用劳烦外祖父。” “有大名为何不用?以后让小丫头用大名。” 才高八斗,平日都是旁人求着他赐名,却被外孙女干脆拒绝的乔老大人,板着脸甩着袖子离开。 啾啾从上书房蹦蹦跳跳地出来时,李渝宗也从勤政殿小步快走了过来。 两人同时抵达纪青梧的身前。 啾啾伸出小胳膊,拉着她的手,欢喜地喊道:“阿娘!” 李渝宗笑得像颗发皱的核桃,见到纪青梧,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 “纪小姐,圣上正在殿内,您二位快过去吧。” 纪青梧本想说自己在这处等着就好,但啾啾若是又和皇帝混在一处,她特意来接的功夫不就白费。 勤政殿,朱门大开。 像是在迎这对母女进来。 纪青梧踏进殿内的砖石,就见到换了身衣袍的皇帝,端坐在案前,手执一卷书册在凝神细看。 她定定地看着他。 只见他身着银白绣金龙纹样的圆领长袍,腰间束以竹叶青色的腰带,宛如金龙蜿蜒盘卧于翠竹之下,透出一股清朗不凡之气。 纪青梧只觉得移不开眼。 李渝宗轻咳了几声,才使她回过神来。 纪青梧忙行礼问安,啾啾也有样学样地跟着做。 第154章 阿梧与朕,心意相通 武肃帝像是才察觉她们进来一般,缓缓放下书卷。 “不用拘着,坐下说话。” 李渝宗不知从何处搬来一把黄花梨嵌百宝花鸟纹的小椅子,啾啾迈着一双短腿动作熟稔地坐上去。 这尺寸大小分外合适,看着就像她的专属座椅。 纪青梧则在一旁略带拘谨地坐下。 皇帝的声音从殿上传来,清冽悦耳。 “今日的功课可会背了?” 啾啾自信地昂着小脑袋,答道:“倒背如流。” 紧接着,武肃帝提了几个问题,小姑娘脆生生地流利回答,确无夸大之词。 纪青梧看着他们一问一答,眉眼变得柔和,唇角不禁上扬。 拥有如此聪慧可爱的女儿,实乃她的福气。 不知不觉间,她的目光又黏到了正专注倾听啾啾说话的武肃帝身上。 他不时点头回应,温言几句。 不像高高在上、睥睨天下的帝王,倒像是寻常人家的家主,忙完正事回到家中,正在关切幼子的功课。 这一幕,温情脉脉。 纪青梧心中忽生一念。 如果,她能料想到如今的场景,她在生产过后,是不是可以有第二种选择。 如果,她当时的攻略任务没有出错就好了,一开始就是他,那该有多好。 如果,他不是皇帝...... 纪青梧轻轻叹了口气,可惜造化弄人,事事都没有如果。 他是皇帝。 是有着三宫六院,坐拥天下的帝王。 有他这个身份在,就注定了他不会是她的良人。 纪青梧之前从未肖想过皇帝,就是因为她一直都知晓,对这样的男人动了情,等于饮鸩止渴。 这不是她能高攀得起的,从前不是,现在仍旧。 刚回家没多久,她对黎承训可以轻易允诺许嫁,是因为她知道,她能护好自己。 只要纪家的权势还在,她就有靠山。 就算没有爱,也可以维持表面的相敬如宾,她可以平安顺遂地活到老。 可她现在,竟然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纪青梧叹着气,眸底挣扎的模样,全部被武肃帝不动声色地看在眼中。 等这边的背书考察结束,李渝宗带着一个琉璃盒子上前来。 啾啾兴奋地将盒里的糖果糖糕等甜食,都转移到自己的粉蓝荷包中。 小丫头一抬头,就看到阿娘板着脸在盯着她看。 啾啾奶气地道:“阿娘,今天这是背书的奖励。”小丫头还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道:“不是什么旁的。” 这提醒了纪青梧,昨天是什么旁的,聘礼......喜糖...... 于是,她自以为恼火地瞪了御座之上之人一眼。 可落在了在场人的眼中,这分明是娇嗔一眼,顾盼生辉,眸光流转着柔情绰态。 武肃帝挑眉道:“这位学子的母亲,似乎对朕意见很大。” 李渝宗眼睛转了转,接话道:“圣上,上书房已经对官宦之家开放有一阵子,但还从未与学子的父母沟通了解过授业情况,前几日乔老大人还跟老奴提起过此事,要学子家中一同劝学,才会事半功倍。” 武肃帝颔首,道:“乔大人说的有道理,朕现下也无什么大事。” 李渝宗笑得看不见眼睛,面朝着纪青梧的方向。 “您眼前正好有一位,老奴先带着啾啾小姐去歇息,圣上可以过问纪小姐,家中学子从上书房下学后归家的情况。” 啾啾在离开之前,还不忘拍着鼓溜溜的荷包,鼓励纪青梧。 “阿娘,你好好回答问题,皇上也会给你赏的。” 仅仅三两句话的功夫,纪青梧就成了要被考察的对象,这变化太快。 她站在殿中央,抬眼看着武肃帝,不知他要问什么。 他的手压在大案的书册之上,道:“朕倒是有个问题想要求教你。” 如此正经严肃的神情,还有这句求教,可叫纪青梧心里忐忑了起来。 她惊疑道:“还有陛下不知道的事情?” 武肃帝道:“当然有。” “陛下要问什么?” 他道:“朕想请问这位学子的娘亲,啾啾大名叫什么?” 原是这个问题,确实要问她,才能知晓。 啾啾也是到了两岁半,才有了大名。 倒不是纪青梧不尽心,她绞尽脑汁都没有想到满意的名字,纠结来纠结去,孩子就长大了不少。 最终,她还是翻看地方馆藏里的书籍时,才敲定了名字,但在南楚的那几年,她和啾啾都没有户口文书,是以一直没有用过。 纪青梧望着他,开口道:“啾啾的大名,唤做纪雯璟。” 她的声音又柔和又清脆。 殿中静默了一阵。 武肃帝的反应,先是不可置信地怔住,而后,眉目舒展,神情愉悦地笑出声来。 这还是头回,他笑得如此恣意开怀。 纪青梧不明就里地望着他,啾啾随着她姓纪,他不仅没有不悦,反而如此欢心。 她不解地道:“陛下,为何而笑?” 武肃帝问道:“她的名字可是取自雯华和珺璟?” 纪青梧点点头,被他说准了。 啾啾是她如珠如玉的宝贝,取这两个字作为名字,寓意正合适。 武肃帝从书案前起身,站姿宛如修竹,皎如玉树。 纪青梧与他相视,武肃帝眼底漆黑泛着点光,笑道:“你这名字取得极好。” 他语调微扬道:“君子如珩,羽衣昱耀,珺璟如晔,雯华若锦。” 经他口中说出的这词句,纪青梧即刻捕捉到了其中的某个字,她心头一动。 她忽而理解为何皇帝会如此开怀。 纪青梧也抑制不住地欢喜起来,她笑弯了眼睛,道:“陛下这是也在夸自己取名极好吗?” 君子如珩,应该就是皇帝为元珩起名的由来。 纪青梧只是在古书里随意挑了两个寓意珍贵的词,没想到误打误撞,与武肃帝为元珩起的名字,碰到了一处。 “珩字,代表着珍贵,独一无二,可朕没想过,还有另一个至宝的存在。” 武肃帝悠悠道:“阿梧与朕,算得上心意相通。” 他站在几层台阶之上的御座前,含笑望着她。 纪青梧忍不住上前迈了一步,离他更近了些。 她问道:“陛下,也一直将元珩视作珍宝吗?” 第155章 解除易容,神女之态 可她从太多人口中得知,皇帝和小皇子并不亲近,元珩的小手心,也没少挨戒尺的打。 她也亲眼见到过几回,皇帝在元珩面前,大多都是严肃的训诫之态。 问完后,纪青梧发觉自己好像问了一句傻话。 元珩再怎么说也是皇帝唯一子嗣,当然是凤凰宫中的珍宝。 但其中的珍惜之意,是不同的。 她想问的是,他是不是同她一样,是出自于心爱。 可这两个孩子的诞生,并不是基于爱,从某种角度来说,双方都是被胁迫。 纪青梧从未像现在这般,对系统和自己出的这个大岔子,感到悔恨。 武肃帝敛眸,他懂得她话中的意思。 “元珩刚送到朕身边那些日子,整夜啼哭,白日都是请营中的妇人照看才能安眠。” 听他主动提及旧事,纪青梧咬住唇瓣。 她身子打摆,直想后退,但这故事里有元珩,她很想知道那段时间,他过得到底如何。 “元珩他哭闹的很厉害吗?小孩子都是这样的......” 纪青梧的话音越来越小。 她没法骗自己,因为啾啾不是这样的,小家伙有她身边,几乎能安睡一整晚。 武肃帝像是回想到了什么糗事,皱眉道:“起初的一个月,他的哭声简直比狼嚎还响亮,后来,才慢慢好转。” 纪青梧轻声问:“有请乳母来照顾吗?” 武肃帝似笑非笑地瞥她,道:“那时兵荒马乱,别说请正经人家的乳母,就连找点儿奶水都困难。” 是了,那时候正战事四起。 她忙着带崽跑路,每天灰头土脸地想找地方落脚。 而他,那时还是梁国的定北大将军,不仅要忙着行军打仗,身边还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孩要照顾。 纪青梧问道:“找不到乳娘,元珩是吃什么长大的?” 武肃帝表情凝滞片刻,才道:“狼奶。” “元珩是喝狼奶长大的?”纪青梧处于震惊之中,久久缓不过来。 她想过情势艰难,却不曾想,会这么难。 武肃帝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朕方才说了,元珩哭声震天,他夜里招来了几只带着幼崽的野狼,朕就命人捉了那几只狼,凑合喂了半个月。” 纪青梧嗓子干哑,脑海里想象着这个画面。 他接着道:“元珩吃了半月狼奶,这几匹母狼被放生后,还会时不时地往营帐门口叼些猎物,这母狼都比人都有情。” 纪青梧顿时词钝意虚。 武肃帝瞟她一眼,道:“夜里朕经常在照看他,看着他哭红的小脸,就好像看到另一个人的模样。” 纪青梧默了默,垂头低声问道:“陛下,是不是心里对我有怨恨?” 他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纪青梧点点头,无所谓地道:“易地而处,我也会怨会恨。” 可装作不在乎的话说出口之后,她的心口传来一阵抽痛。 见她黛眉蹙紧,眸中有无尽的痛意。 武肃帝心中止不住的叹息,她还是不能对他敞开心扉。 他想到了什么,时间紧迫,他决定给她下一剂猛药。 “有爱才会有恨,阿梧懂吗?” 她触到他的目光,心头就被烫得一缩。 爱难言,恨难言,他眼中皆是难以割舍的情。 最终,纪青梧还是慌不择路地离开了勤政殿,但尚有丝理智,还记得将啾啾顺回家中。 不能把她的宝贝遗留在宫中。 梧桐苑中。 那棵参天的梧桐树,树冠已经遮住一片天,碧绿油亮的叶片,聚拢在纤纤枝头。 树梢之间,已经可以依稀见到还是嫩绿色的花苞。 纪青梧坐在树下的石桌,盯着远处的屋檐边。 兰芝将晒好的草药收进布袋子中,关心道:“五小姐,您一上午都是这个姿势,而且已经叹了一百多回气了,昨天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纪青梧重重点头:“难,太难了。” 兰芝道:“段大人已经把酒楼商契送了过来,您还在愁什么?”婢女想不到还有什么令小姐如此犯难之事。 纪青梧听到商契,就想到了那枚青玉环,又想到武肃帝说,要后她乐而乐。 可她现在不快乐。 就算她千百次的想逃避,却还是屡次被武肃帝抓住破绽。 啾啾和元珩,就是她的死穴。 纪青梧捂着脸,从指缝中可以看到随风摇曳的枝叶,是那么自由鲜活。 她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他扰得心烦意乱...... 不行,她不能任由自己继续乱下去。 至少不能只有自己一个人乱…… 纪青梧忽而站起身来,直勾勾地看着兰芝。 兰芝被她眼中极盛的光亮吓住:“五小姐,您为何这样看奴婢。” 她扬声道:“兰芝,给我梳妆!” 兰芝有些不解地想,现在已经未时,午饭都已用过,平时不注重打扮的五小姐,为何突然想梳妆打扮。 纪青梧坐在梳妆台前,面前摆着一溜胭脂水粉和各色钗环。 脸上都是兴色的兰芝,拿起扑粉的脂粉盒。 她空有一番好手艺,五小姐却不喜浓妆,这回终于到了她大展身手的时刻。 纪青梧按住了她的手,道:“等一下。” 兰芝撇嘴,急切道:“五小姐,不是说好让我来梳妆。” 纪青梧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找了个理由。 “我在树下坐了太久,出了点儿汗,我想先沐浴净身,你去准备热水。” 兰芝听命下去准备好热水,她知道五小姐的规矩,所以她放下澡豆面、香胰子和长巾帕还有换洗衣物就出去了。 纪青梧解开衣衫,进到浴桶之中。 清澈水面映照着她的模样,她伸出白皙手指,搅乱了水面,也打散了她倒映的面容。 小半个时辰过后。 兰芝在净房外,听到出浴的水声,她走进来伺候。 纪青梧背对着她,正拿起中衣披在身上,兰芝绕到她身前,想为她系上带子。 可刚看到她的脸,兰芝就愣在当场,伸出的胳膊也不会动弹。 “五小姐......” 纪青梧自己系好绳带,笑着问道:“怎么了?” 吐语如珠,动听之极,还是兰芝熟悉的声音。 她咽了咽口水,五小姐的仪容就是画本里说的—— 月色朦胧衣衫薄,娇羞含媚展仙姿的神女之态。 第156章 上妆进宫,不情之请 纪青梧装作看不出兰芝异样的表情。 她淡然地伸手取下搭在屏风衣架处的换洗衣裙。 一套浅碧色密绣湘妃竹云锦上衣,配着月牙白繁绣海纹的下裙。 乍一看没什么特别之处,只有靠近细看,才能看到不凡的绣工。 这是乔氏在她归家不久后,特地请江南的绣娘定做的,与宫装相比,这衣裙不够华丽,但胜在绣工之上的匠心。 之前,纪青梧试穿过一次就收了起来,这套衣裙虽样式简单,但绣纹精美,她怕自己整理药草时不小心刮了蹭了。 她在穿衣时,兰芝偷觑着她,明明还是那张脸,但哪处似乎不一样了。 纪青梧掌握的易容术,绝妙之处就在于,她调整的是骨相,只看五官,看不出和之前有何不同。 真正的美人在骨,并不在皮。 “兰芝?” 纪青梧接连唤了好几声,才把婢女唤回神。 她坐在梳妆台前,兰芝手里举着扑粉的小盒,开始犯难。 心中嘀咕着:怎么办,这张脸哪处都很完美,这妆到底要如何上。 纪青梧看着镜中颜如舜华的女子,也有种熟悉的陌生感。 自打从军营离开,她东躲西藏的日子过了太久,久到她快要忘记她原本的样子。 这几年的时光,她的容貌似乎也盛了几分,眼波脉脉,娇靥晕晕。 她牵动唇角,镜中的人也跟着勾唇,娴静之态犹如花照水。 “兰芝,上妆吧。” 她偏过头,吩咐道:“就敷个粉,然后画个远山眉就好。” 等纪青梧走出梧桐苑,兰芝站在门口,脸色红彤彤地目送自家小姐离开的背影。 兰芝到底没有发挥出自己的功力,五小姐这张脸,用了胭脂水粉,反而污了她的颜色。 只是她不懂,为何五小姐只是要接小小姐下学,还要沐浴后,精致打扮才能前去。 纪青梧路过纪老夫人的院门,正好与逆行而行的人碰了个正着。 “五妹?” 女子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疑惑。 刚服侍完祖母喝完药睡下的纪青媛,叫住正要从眼前飘过的浅碧色身影。 纪青梧站定,回身道:“三姐姐。” 语气既不热络,也不显冷淡,毕竟周围还有下人们在看着,又是在纪老夫人的寿安堂门口。 纪青媛盯着她的脸,心中惊异非常。 她道:“你好像和之前不一样了。” 纪青媛生得美貌,豆蔻年华时就是临安城中有名的美人坯子,她在容色上极有自信,就算与宫中国色天香的卫妃相比,她也不逊色。 她平时养身驻颜的药丸没少用,对这门道有很深的研究,所以,她一打眼就看出了纪青梧这张脸,和以往相比有很大不同。 纪青梧淡淡回道:“今日换了个妆容,四姐姐是不是也觉得很适合我?” 纪青媛看着她这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嫩如凝脂的脸庞。 是什么粉这么细腻贴服,涂上肤光如玉,可这张脸不仅仅是皮肤莹润,五官也变的更加精致协调。 难道最近出了什么新的驻颜方?是她没有寻得的。 纪青梧见她皱眉不知在想什么,道:“四姐姐,还有别的事吗?我现在急着去接啾啾下学。” 纪青媛还想问一问她的养颜方子,但听她时间急,也没敢阻拦她。 上次被那个突然出现的男子折伤的手腕,在阴雨天还会隐隐作痛,她握着右手腕,让开了路。 纪青梧没敢再耽搁时间,坐着马车一路到了宫门口,递了腰牌后,她刚走进气派肃穆的大门。 就被忽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 “五表姐?!” 庆云公主的语气带着惊喜。 “我在宫门口观察你很久了,我就说这人的身形和走路的姿态很像你,但我没敢认。” 若不是这是在皇宫正门,纪青梧差点以为是有刺客冒出来。 她平静了一会儿,才道:“那你现在就认得出了?” 庆云公主道:“刚才宫门口,守卫报过你的名字。” 纪青梧纳闷道:“我记得你还在禁足中,为何出现在这里?” 庆云公主嘴角忍不住扬起:“是母后传召我。” 看到她这一脸荡漾,笑容藏不住的模样,纪青梧就猜到了是什么事情,她道:“恭喜公主殿下。” 庆云公主道:“五表姐,你知道母后传召我是为了什么事?” 纪青梧道:“你这脸上写着大大的喜字。” 太后传召庆云,是为了她和黎承训大婚之事,内务府和光禄寺已经筹备的差不多。太后疼爱她,把婚礼要用的嫁衣和发冠等物都备了好几套,今日要她来亲自挑选心仪之物。 庆云公主看着纪青梧,欲言又止地道:“五表姐的脸......” 她今日打扮简约,应该不会出什么错,且脸上只浅浅上了一层粉。 只是,纪青梧一想到待会儿要去何处,手抚上脸颊,略带紧张地问道:“怎么了?” 庆云公主的眼睛冒光地道:“秀色可餐。” 纪青梧忽而有种被调戏的怪异感。 庆云公主心中也暗暗奇怪,不知是不是救命的恩情比天大,她自打重病痊愈后,就觉得这个表姐不仅人好脾气好,就连样貌,她也越看越顺眼。 昨日,在两香阁时还不觉得,隔了一晚上,她再看纪青梧,觉得她的面容不只是如花似月。 简直就是姿容绝世,让她忍不住一直想盯着瞧。 这份盯视过于热烈,纪青梧道:“公主快去太后宫里,不然娘娘该等急了。” 庆云公主重新坐上了轿撵,但想到了什么,她又下来走到纪青梧面前。 “五表姐。” 庆云公主软软地叫她一声,是跟太后撒娇一模一样的语气。纪青梧从这个小公主脸上看到犹豫又怯怯的神色。 只是啾啾撒娇的功力比庆云高上十层不止,纪青梧仍旧面不改色地看着她。 庆云公主道:“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纪青梧果断摇头:“公主知道是不情之请,那就不要请了。” 庆云公主道:“五表姐,我大婚典仪之时,你来观礼好不好?” 像是怕被她马上拒绝,一鼓作气地道:“我会把请帖送到纪府,我想在大婚之日请你过来,给我描花钿。” 说完,庆云公主就一路小跑上了轿撵,不给她回绝的机会。 纪青梧没办过婚仪,但也见过别人成亲的流程。 貌似有个习俗是,新嫁娘的花钿是要由嫂嫂来给画的,寓意和美顺遂。 第157章 没什么事,就是想你了 只是,不知北黎是如何,她得回家后,再问问乔氏。 上书房在宫门中轴线的右前侧。 纪青梧本来是快步走着,可是快要走到,她的步子反而慢了下来。 她定了定心,目不斜视地奔着上书房的门口而去。 纪青梧这身衣服的袖子做得比一般的宽大,迎风飒飒,显得她气韵生动。 上书房的窗是开着的,她站在台阶下就能看清楚屋中的情况。今日不是乔老大人负责授课,是另一位老夫子正在布置课业。 虽然是站在书房窗下,但纪青梧的视线总是若有似无地看向勤政殿的大门。 此刻,朱门正紧闭着,并不像之前几次都是大敞四开的样子,应该还有大臣在其中议事。 有几个活泼好动的小公子先注意到窗外出现的女子身影,他们眼睛一亮,正交头接耳地说着什么。 坐在靠墙侧的啾啾也看了过来。 看到纪青梧时,她那双乌溜溜的黑眼珠瞬时变得锃亮。 这不就是她梦中阿娘的模样,仙仙阿娘终于变回来了,啾啾激动地坐不住椅子,小屁股挪来挪去。 学堂内的气氛开始变得躁动,皆是因为窗外站着的女子。 而坐在最前排的元珩身板挺直,专注地看着前方,没有受到身边人的影响。 等老夫子宣布下课后,孩子们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窗外,就像追逐着日光的向日葵花一般。 啾啾早就做好了冲刺姿势,她第一个跑了出来,抱住纪青梧的腿,响亮地道:“阿娘!你来接我啦!” 她生怕屋内的人听不到。 这一声阿娘,惹得很多孩子艳羡的惊呼,原来这个大美人,是啾啾的娘亲。 纪青梧轻捏了捏啾啾的小脸,对她炫耀的举动表示不认可。 啾啾又跑回了书房内,对着好几个人热情地介绍着,外头的那个人是她阿娘。 纪青梧扶了扶额头。 武肃帝要策反啾啾,她自然有办法巩固自己的地位。 这个办法,果然极有成效。 而且,她还要攻克另一个小家伙,就是不知他会不会吃这一套。 这时,元珩也整理好东西出来,他就站在台阶上,直直地望着纪青梧。 他眼中有不小的波动,就连垂在身边的小手都紧握起来。 纪青梧见到他这副小模样,柔软地唤道:“元珩小殿下。” 听到她的呼唤,元珩的小脑袋像是失去思考能力,径直地走到她面前。 纪青梧看到他红透的耳根,强压下嘴角的笑意,努力保持着她清韵淡然的姿态。 元珩语气不自然地道:“你叫我过来,有何事?” 说着话,他还偷瞟她好几眼,眼里的喜欢像是要溢出来。 纪青梧却自然地道:“我没什么事,就是想小殿下了,所以就叫了。” 她想他了。 与他一样。 这回,元珩的眼睛也变得亮晶晶,听到她说想自己,他主动地拉上她的手。 小小的手指,有力地攥住她的手。 纪青梧唇角笑意再也忍不住,她笑了起来。 嫣然一笑,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元珩见到这样的她,小脸憋得通红,他转过头,在她看不见的角度,抿嘴偷笑。 纪青梧清润似水的眸光闪动,早知这招数如此有用,她就早用了。 先和小家伙打好关系,再徐徐图之。 现在,还剩下一个...... 啾啾昂着脑袋,像是打胜仗的将军一般归来,就见到纪青梧牵着小殿下的手。 她瞪圆了眼睛。 万万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亲爱的阿娘就被人抢走了。 啾啾正要气鼓鼓地走过来。 伴随一人的说话声,元珩的手不情愿地松开了。 “元珩?” 纪青梧面前,忽而出现一个穿着樱桃红色盛装的女子,在后宫之中,能撑得起这等颜色的,只能是妩媚艳丽的卫妃。 “见过卫妃娘娘。” 卫荔如刚一见到纪青梧,就细细打量了她好一阵。 她发现久日未见,这位纪五小姐的容貌愈发娇妍,嫩得像是能掐出水一般。 今日卫荔如有喜事,心情正佳,她不欲与纪青梧起争执。 她夸赞道:“纪小姐出落得越发楚楚动人,临安城中的武将之家,怕是要把纪府的门槛踏破了吧,不知谁有这个福气能娶得美人回家。” 纪青梧只是淡笑着,没说话。 她和卫妃因着上次射箭比赛的事情,闹得并不愉快,现在是在宫中,她要避着对方的锋芒行事。 卫荔如的视线在她和元珩身上转动。 涂着红色口脂的浓艳双唇张合道:“元珩殿下与纪小姐也亲近,本宫见着也觉得欣慰,从前在本宫的宫中时,元珩还是那么一小点儿,现在都长这么高了,真是令人感慨时间过得太快。” 如果没有出了元珩落水那档子事,小皇子会一直在卫妃宫中长大。 而且,今时今日的卫妃,也会不止于妃位。 元珩早已经恢复冷漠的神色,这种表情足以说明,对卫荔如并不亲近。 纪青梧蹲低身子,对他眨眼道:“殿下的功课应还有很多,下次有机会,我们再说话。” 元珩点头,跟着等候在一旁的内侍一块离开。 “纪小姐,那个小姑娘就是你的女儿吧。” 卫荔如的目光看向站在台阶处的啾啾,道:“你有这么玉雪可爱的孩子,真令本宫羡慕,不知本宫何时能添个一儿半女,也算是在宫中有个慰藉。” 纪青梧本可以说些冠冕堂皇的宽慰卫妃的话,但是她没有说。 因为她知道,武肃帝就是绝嗣命格,卫妃想要怀上孩子,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不管是基于事实,还是情感层面,她缄默着。 卫荔如还想说些什么,这时,李渝宗出现在她们身后。 “卫妃娘娘,纪小姐。”他低声道。 纪青梧和卫荔如同时转头看了过去,见多识广的内务府总管却表情一震。 他一眼就能认出,眼前人就是纪五小姐。 但却也能清晰地感知到,此时的她,有多么的不同寻常。 秀眉如春山,眼颦如秋水,娇媚无骨,容光照人,李渝宗在心中暗自比较,纪青梧甚至把有倾国之貌的卫妃,都压下去了两分。 因为那眸中说不出的风韵,更能吸引人的心神。 李渝宗收起惊讶神情,还没有忘记过来的使命。 第158章 熟人相见,失落?失态? “卫妃娘娘,圣上请您去勤政殿叙话。”李渝宗毕恭毕敬地道。 卫荔如笑得明媚,道:“多谢公公来请,本宫这就去。” 但她人却没有动。 李渝宗提点道:“老奴还要回殿中伺候,请娘娘快些过来。” 等李公公走远,卫荔如移步靠近纪青梧。 她在心中已有猜想,为何元珩会与这位纪家人如此亲近,多半是纪家想假借接触皇子之名,以谋图进宫分宠。 卫荔低声说:“纪小姐,你想靠着和小殿下搞好关系,笼络圣上的心意,这招数可并不高明。” 皇帝不会任由怀揣异心的人接触皇子。 纪青梧坦荡地回望她。 脸颊出现一对笑涡,眼底似有霞光荡漾。 她淡然回应道:“这招数高不高明,可不是娘娘说了算。” 还是要看那被笼络的人,会不会接招。 卫荔如见她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不禁嗤笑一声,勾了勾唇。 满是得意地说:“纪小姐就等着吧,皇上宣我进去呢,本宫不陪纪小姐聊天了。” 话语中的得意,刺着纪青梧的耳朵。 等到那道樱桃粉色的靓丽身影进入勤政殿,纪青梧望着那道再度被关上的朱门。 在卫妃这些外人看来,她与纪家或许还是同气连枝,荣辱与共。 只有她自己清楚,她不愿成为太后手中搬弄权势的棋子,更不愿成为纪老夫人口中那种为了家族而牺牲自我的傀儡。 然而,既然她已经回到了临安城,就难以轻易离开。 只要她还是纪家人,就注定无法逃脱这权力中心涌动的漩涡。 她没有进宫的心思,但只消她出现在宫中,她的任何举动都会被曲解为蓄意逢迎。 就算是为了乔氏和孩子,她行事也要小心,不能透露分毫元珩是她所生的秘密。 见纪青梧望着不远处的殿门,眉心微蹙,啾啾从台阶上蹦下来,扑到她的身上,打断了她的凝思。 小丫头仰着头问道:“阿娘,我们回家吗?” 纪青梧道:“今日不抽查背书?” 啾啾摇头回答:“刚刚夫子说,皇帝陛下有要事要处理,没空抽背,改日再继续。” 改日...... 纪青梧忽而有种心思落空的感觉。 她一直记得,他曾问过她,何时以真容出现。 可现在,她来了,勤政殿的门却不再为她敞开。 她起初还可以用殿中有大事发生,皇帝日理万机,有政务要忙这类的理由,掩盖住自己失落的心。 直到李公公请了卫妃进去后,她发现再也说服不了自己。 就算她给自己找了很多个理由,是为了这一双小家伙,但她其实也从心底盼着能够见他一面。 没人吃了闭门羹,还能高兴的起来。 纪青梧心想,见不到也好,她也觉着自己有些冲动了,这都怪近日被武肃帝的举动扰得心思烦乱,理也理不清。 她牵起啾啾的小手,两人就要往外走。 忽闻一阵吱嘎声响,厚重的殿门被内侍缓缓推开,一道身影悠然走出,驻足门前。 纪青梧回头望了过去。 只一眼,瞬间怔忡,宛若被定身一般。 勤政殿的朱门在他身后洞开,他穿着一身深云锦袍,头戴乌纱高冠,英挺剑眉斜飞入鬓,朱色门扉沦为他的背景。 因着要入殿觐见,除去了随身佩剑,腰间的刀鞘正闪着寒光。 在刚出门时,嘴角还挂着轻松自如的温和笑意,但一与纪青梧的目光相遇,那笑意便如薄雾般消散,脸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风雨欲来的阴郁。 纪青梧不由自主地攥紧双手,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绪。 他回来了。 而且,还是秘密返回临安。 她并没有听到镇北将军已拔营,启程回来的消息,现在外头的风声,都在传卫廷被西缙国派来的刺客刺杀,伤重垂危。 纪青梧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想看看他身上有没有受伤的痕迹,却无从察觉。 匆匆五年,边关苦寒,卫廷的外貌没怎么变,但肤色深了许多,修长高大却不粗犷的身材,气质已然历练得更加内敛沉稳。 卫廷那双狭长的眼眸,仿佛藏着锋利的暗刃,正紧紧盯着她。 “阿娘,痛痛。” 下方传来啾啾小声呼痛的声音。 纪青梧这才发现自己不经意间用力过猛,抓痛了女儿的小手。 她急忙收回视线,轻轻揉着啾啾的小手,抱歉道:“娘给揉一揉,还疼吗?” 啾啾懂事地摇头,似乎察觉到她情绪的波动,道:“阿娘,李嬷嬷肯定把香香饭菜都做好了,我们回家吃饭。” “好,回家。” 纪青梧深吸一口气,准备离去。 “哥哥,你在看什么?” 卫荔如笑着从勤政殿走出,出现在卫廷身后。 她今日得知哥哥已经到了临安的消息,喜不自胜,才会不等皇上传召就来勤政殿门口等着。 卫廷见到卫妃,脸上就不复阴沉。 再次抬眼时,他的神色已如宁静的湖面般波澜不惊。 他道:“没什么。” 卫荔如也注意到了前方的母女两个,原来她们两个还没离开。 她道:“这就是我在信中跟你提到过的,纪家寻回来的那位五小姐。” 卫廷低声重复道:“她就是纪五小姐。” 话中,除了含了一丝意外,再让人分辨不出别的情绪,仿佛他和纪青梧只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一般。 卫荔如见他的目光落在她身边的小人儿上,接着道:“旁边那个女童,就是她的女儿。” 卫廷看了看小姑娘的模样,又转而看向那道亭亭玉立的浅碧色身影。 他微微眯了眯左眸,气息沉了下来,依旧没说话。 纪青梧在听到卫妃的介绍后,原本欲离开的脚步骤然停顿,她虽曾想象过与卫廷会再见,却未曾预料到会是在如此情境之下。 在起初的怔愣过后,她已经恢复如常。 纪青梧与卫廷不算陌生,毕竟相处时日久,她对他的喜好了若指掌,就如他此时沉着下颔的模样,代表着他在克制着某种冲动。 她应该大方地走过去,寒暄几句,但宫中眼线众多,这环境实在不适合。 一阵风起,纪青梧捋了捋鬓边被微风吹散的发丝。 第159章 皇帝发怒,见或不见 她遥遥对着卫廷,施了一礼。 繁绣海纹的月牙白裙摆被风吹得荡起来,纤腰微折,身姿柔美蹁跹,如回风舞雪。 只是这般的仪态万方,本该撩人心怀。 卫廷却直接撇开了脸,眼底的情绪涌动着,像是刮起一阵风暴。 卫荔如讶异地看着哥哥的表情,这神情像是带着几分......厌恶,还有几分她看不明白的情绪。 她很少见到卫廷如此失态。 在别人脸上见到厌恶情绪很常见,可卫廷从不会。 卫荔如这个妹妹的记忆中,卫廷少年得志,见识多谋略深,遇到什么事都能带着春风化雨般的从容不迫。 唯有当她哭鼻子时,他的脸上才会浮现焦急之色。 而且,卫廷与女子相处,一直是风度翩翩,谦和有礼。能让哥哥摆出这样的不喜之色,这个纪五小姐也真是有本事。 难不成是她前阵子的信中,她提到纪青梧故意射穿她的箭和箭靶,令她下不来台的事。 卫廷在替她不平? 卫荔如一想到是这个原因,神采飞扬地笑道:“哥哥,莫要为旁人的事烦心,今日是个好日子,皇上方才还提及要与我们一同去关雎宫用膳,我先回小厨房准备酒菜,哥哥也随我一同过去。” 她许久未见兄长,好不容易等到他回来,心里有满肚子的话想要与他倾诉。 卫家儿女有不少,但卫荔如自小就与卫廷亲厚,总爱黏在他身后,就算这么多年未见,她也不觉得与哥哥变得生疏。 纪青梧没有再留意他们兄妹团聚的温馨场景。 她心中已明了为何勤政殿的朱门始终紧闭,是因为武肃帝正在与秘密回来的卫廷议事。 现在,皇帝要宴请犒劳在边境驻军有功的镇北将军,听卫妃的意思,这宴饮只有他们几人。 自然是无暇顾及她,也没空再要啾啾过去背书。 纪青梧牵着啾啾走了一会儿,身后传来急促的呼唤。 “纪小姐,留步!请留步!” 李渝宗满脸大汗地追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小东子。 纪青梧看着他脸上豆大的汗珠,她没走出多远的距离,回头还能望见勤政殿的影子,李公公也不至于跑的如此累。 她道:“公公可是身体不适?” 李渝宗:“谢谢纪小姐关怀,您跟着老奴去一趟殿内吧。” 纪青梧讶异:“我听卫妃娘娘说,陛下要与他们宴饮,我过去不合适吧。” 李渝宗解释道:“宴会是在关雎宫,娘娘还要准备个把时辰,还不急。” 纪青梧道:“李公公,陛下宴请不着急,可我还着急回家用晚膳。” 不知他来留她是何意,但这场合,她并不想掺和进去。 李渝宗的脸上出现张皇之态,有口难言:“圣上......” 他和身后的小东子对视一眼。 当李公公侧过身,纪青梧这才看清小东子的表情,脸色煞白,嘴唇都没有血色,这是被惊吓过度的模样。 李渝宗把徒弟推出来说话,小东子的表情像是要哭出来。 “纪小姐,您就随我去一趟勤政殿吧,圣上现在大发雷霆,我和师傅想着只有您过去一趟,才能让圣上心情好转。” 纪青梧不解地道:“陛下为何发怒?” 卫妃从殿中出来时,脸上还是带着笑的,那时候皇帝心情定还是好的。怎么突然之间,就生了这么大的怒气,把身边侍候的奴才们吓成这样。 李渝宗道:“纪小姐,老奴求您了,就当是救一救小东子和勤政殿伺候的宫人。” 适才,卫将军和卫妃出去之时,皇帝神情确还如常。 可等到殿门大开,武肃帝看到殿门外遥遥相望的两人,勃然变色,大案上的军情密奏被摔到了地上。 侍候的宫人要上前去奉茶,被皇帝冰冷饱含杀意的视线一瞥,茶盏四散碎了一地,茶水更是溅湿了奏折。 霎时间,殿内众人纷纷跪倒,皆不敢抬头也不敢说话。 李渝宗使了个眼色,犯了错的宫人被拖了出去。 又听皇帝冷声问:“今日是谁合上的殿门?” 小东子颤颤巍巍地向前爬行几步。 武肃帝看了他一眼,没言语,其目光幽长地落在殿外,身上的杀伐之气愈发沉重,压得人喘不过来气。 伺候皇帝的奴才们,未见过圣上如此怒形于色,其视线所及之处,仿佛要将满殿之人杖毙。 李渝宗汗水涔涔而下,就算流进了眼睛里,他也不敢去擦。 他心思多又活泛,偷偷瞟了一眼殿外边,就看到远处的浅碧色身影对着卫将军和卫妃,动作优雅地施了一礼。 本来是曳地生花的美好场面,可生生地把武肃帝看到忿然作色,怒不可遏。 李渝宗退出殿外后,就赶紧追上了纪青梧。 他们师徒二人用着看大救星一般的眼神,盯着纪青梧不放。 她拒绝的话,就有点说不出口。 见她神色动摇,李渝宗忙道:“小东子会亲自送啾啾小姐回纪府的,求纪小姐可怜可怜那些奴才们。” 小东子忙不迭地点头,眼中还有泪花:“纪小姐,求您救救奴才,奴才就是下辈子给您做牛做马,不是,这辈子就做,奴才心甘情愿。” 纪青梧还是决定先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何事。 “你做错了什么事情?要是掉脑袋的大罪,我去求情,也于事无补。” 小东子苦着一张脸道:“奴才也没做什么,就是关了殿门,奴才是按照议事的规矩行事,并没有自作主张。” 纪青梧艰难地问道:“就只是?关了殿门?” 他们求到她跟前,又不是什么大事,纪青梧犹豫片刻还是答应下来。 在路上,纪青梧心里一直腹诽着,武肃帝也太喜怒无常了些。 等快要走到勤政殿的大门口,她发现这回朱门大敞四开,门口的卫氏兄妹已经离开。 只是因着光线和位置的原因,就算敞着门,从外边仍旧看不真切殿内的光景。 她停在方才卫廷所站立的台阶之上,面露犹豫之色。 李渝宗吸了一口气,压低声音劝道:“纪小姐,您快进去吧。” 纪青梧看着面前一片黑洞洞的殿内…… 第160章 姿势不对,咬一口泄愤 越是未知,越代表着危险。 皇帝发火,就连一直陪在左右,分外熟悉他脾气的李渝宗都搞不定。 纪青梧心中犹疑,她能行吗? 她的脚定在台阶处,小声道:“我进去也解决不了什么,要不还是——” 李渝宗生怕她反悔,尖着嗓子高喊道:“启禀圣上,纪家五小姐求见!” 不愧是御前侍候的老人,这反应能力常人不能及。 纪青梧只能等着里头的皇帝发话。 可还没等殿中有什么动静,李渝宗火急火燎地对她道:“圣上宣您觐见呐,纪小姐快进去吧。” 纪青梧:...... 她的耳朵,怎么什么都没听到? 勤政殿内分明安静得像死水一般沉寂。 下一刻,她听见了。 殿中传来四个字。 “关上殿门。” 皇帝的声音磁性喑哑。 纪青梧的心颤了颤,因这语气中蕴藏的火气之大,就算她站在门口,都像是快要被那浓烈的情绪点燃。 她算是明白为何李公公和小东子会如此害怕。 纪青梧心中也是怕的,她火速道:“李公公,陛下的意思是不召见,我还是先回去了。” 说完,就想拔腿跑,李渝宗赶紧拦在她身前。 要是真把纪小姐放走,接下来这几天,他们这些奴才们要对着圣上这幅宛若阎罗的模样,可就难熬了。 纪青梧道:“李公公,不是我不帮你,是陛下要关殿门,不肯见我。” 李渝宗抓耳挠腮,还是决定道出实情。 他用着气声,低低道:“纪小姐,圣上这怒火就是您引的,还是得您来灭。” “我引的?”纪青梧指了指自己,不可置信地道。 她回想了下自己进宫后都做了何事,她甚至连武肃帝的面都没见到,她何曾惹怒过他。 里边传来一声咳嗽。 李渝宗眼睛一转:“纪小姐,多有得罪。” 纪青梧忽然被他推了一把,力气倒是不大,刚刚好把她推进了殿门内。 而后,他动作利索地关上勤政殿的朱门,纪青梧也一道被关在了门内。 厚重的门板差点儿没拍上纪青梧的鼻子,她后退一小步。 这句关上殿门,是这个意思吗? 她还没有转身,后背被人盯住瞄准的感觉愈发明显,令她不敢轻举妄动。 武肃帝冷漠地道:“你不是来求见朕,为何不看着朕,要朕看着你的背影。” 纪青梧僵硬地转过头,鼓足勇气抬眼看向殿上之人。 殿中的宫灯不知为何都熄着,这会儿外边的日头已经西斜,只能借着窗户透进来的光线照明。 武肃帝的脸正浸在一片暗影中。 眸光漆黑,一点光芒也无。 甚至在看清楚她面庞的那一刻,他的脸色与大案上的山水砚台一般黑沉。 纪青梧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错,这和她在梳妆时想象的场景一点儿都不一样。 她以为他会欢喜,会有动容,会像在摘星楼一样,浮现晴日映雪的笑容。 怎么看起来怒火更甚...... 难不成李渝宗没有诓骗她,皇帝动怒,还真的是因为她。 纪青梧轻轻蹙起了眉毛,却想不通他为何会生气,她的表情变化没有逃过皇帝的眼。 武肃帝一脸冷峻地道:“见朕怎么不行礼?” 纪青梧眉毛皱的更紧。 不是因为皇帝要求她行礼。 而是她发觉,不知何时起,她在私下见到武肃帝时,不会行礼,也不会自称臣女。 最近以来,武肃帝在她面前没有摆过帝王的威仪,态度虽然强势,但也不乏柔和的劝慰。 他一直纵容着她的放肆。 现在,被皇帝冷脸一提醒,纪青梧才发觉她早已经逾矩太多。 她望着他的黑眸,也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就算他对她有几分宠爱,也不足以让她在他面前为所欲为。 这份宠爱,一旦皇帝想要收回,她什么都做不了。 纪青梧正要规规矩矩地行叩拜皇帝的大礼,用手撩起裙摆,膝盖刚弯下。 “姿势不对。” 武肃帝语气烦闷地斥道。 纪青梧被他突然出声吓了一跳,扑通一声,直直地跪在了地上。 她嘶了一声。 这地上的金砖可真是货真价实,砸的她膝盖好疼。 她没跪住,身体往前一扑,勉强用双手撑着身体,差点就要变成五体投地的姿势。 面前出现一双带着云龙纹的墨色缎面朝靴,明黄朝服的下摆还在她眼前荡着,可见他行得急切。 纪青梧无言地看着明黄锦缎上的彩云。 他要她跪,她也跪了,还有什么不满意。 见她跪在冰冷砖石上,武肃帝这下气得更厉害,胸膛都在起伏,声音带着不加掩饰的斥责。 “行礼是你这般行的!” 那还要如何行? 她可是挑了一个最挑不出错的稽首拜礼,不是平常的半蹲弯腰礼和拱手作揖礼。 纪青梧开始委屈:“是陛下要臣女行礼的,可又挑三拣四。” 见她还有胆子反驳自己,武肃帝下巴绷紧。 “你这脑袋是榆木做的,心也是石头做的不成?” 被他接连驳斥,纪青梧不仅膝盖疼,这下连心口也像喘不过气那般胀痛。 纪青梧眼圈红红,跪坐在地上,就像一只娇软小兔。 皇帝没什么好气地道:“你先起来。” 她不仅模样像,性格也像极了兔子,一气之下,就要开始咬人。 她倔强地与他对视,道:“臣女不起,陛下要罚便罚,臣女就这一颗脑袋,陛下看不过眼,觉得烦心,就干脆砍了吧。” 武肃帝被她这无所顾忌的样子,气得提了一口长长的气,郁闷在心中难抒。 过了半响。 他才道:“你以为朕不想吗?朕有时候真想劈开看看,里边到底装着谁。” 这话语虽狠厉,但语气皆是无奈。 纪青梧耍赖地坐在地上不起,眼泪倒是倔强地没流下,唇瓣已经被抿得没有血色。 她先移开眼,眨了眨由于盯太久开始泛酸的眼睛。 而后,闷声闷气地道:“陛下问臣女脑袋里装着谁?反正不是喜怒无常之人。” 武肃帝这回怒也不是,气也不是。 女子的眸底水亮,脸颊因为气愤,俏丽得如同三春之桃。 真是令人恨的想咬一口泄愤。 第161章 拆骨入腹,尤嫌不满足 殿中许久没有人说话,龙涎香的味道一直萦绕在她的鼻尖,那道高大身影也一直立在她面前未动。 可纪青梧还是跪着的姿势。 膝盖真的好疼,她有些后悔,方才皇帝叫她起来,她为何没顺势起来,现在骑虎难下。 纪青梧的额头上都渗出了细密的汗,她悄悄抬眼,就看到武肃帝正在凝着她的脸。 她立马偏过脸去,梗着脖子,不想让他瞧。 纪青梧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在她进殿后,他看她的第一眼,就是黑着脸的模样,半分喜色都没有。 武肃帝却屈尊地蹲下身,用单膝跪地的姿势,捏住她的下巴。 “不想让朕看,你想让谁看。” 目光幽深地扫过她颜面上的每一处柔嫩肌肤。 纪青梧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仅仅被他注视着,就觉得肌肤发麻,又刺又痒。 她垂下鸦黑的眼睫,神色仍带着几分固执,不肯看他。 被他指尖捏着的下巴,微微作痛;被他用目光掠过的盈透肌肤,都蹿上了大片的嫣红,小女儿的娇态尽显。 如果纪青梧在此时望过去,定会被他的神情吓住。 因为对方眼中装满了露骨的情.欲,像是把她拆骨入腹,都尤嫌不满足。 今日,也是凑巧。 纪青梧刚解除易容之术,就正好遇到秘密归来的卫廷,两人还在勤政殿门口遇见。 落在殿内的皇帝眼中,就是旧情人相见,隔着几丈远的距离脉脉相望。 纪青梧还主动行了一礼,那轻盈灵动的身姿,要不是在宫中有外人在场,像是要扑到人家面前。 轮到他这处,就噗通跪地,还不情不愿。 武肃帝再热的心也凉了。 他抬高她的脸,改为用掌心托着她的下巴,方便细细打量她的脸,长指抚弄着她软软的耳垂,描摹着她耳廓的形状。 “都说耳根子软的人听话懂事,为何你不是这样?” 皇帝也信这个? 纪青梧掀开眼睫,当触碰到他的眼神时,就立马闪躲开。 他手中的动作温柔至极,仿佛她是他掌心至宝,但那神情......充满了破坏的欲望。 既有珍视之意,又想处处桎梏。 纪青梧心中警铃大作。 这种危险令她想要远离,但偏又带着诱惑。 膝盖处的疼痛还在提醒着她,她不能做一只扑火的飞蛾,为了片刻欢愉,燃烧掉自己。最终,被太后等人利用到底,禁锢在宫中,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武肃帝见她的水眸转动,带起波光,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他敛眸,将适才释放出的阴暗情绪收回眼底,直到再也透不出来。 他道:“之前百般推脱,不肯用真容见朕,怎么今日就肯了,还主动来了勤政殿?” 纪青梧的心跳漏了一拍。 是不是被他察觉到了自己的小心思。 武肃帝垂着眸子,手指还在她的脖颈处肆意地摸动:“都说女为悦己者容,你今日这般是为了什么?” 她是为了什么? 纪青梧听着自己咚咚作响的心跳,已开始明晰心中所想。 她竟为的是这一刻。 人都有劣根性,她也不外乎如此。 她不想招惹他,可他用着强悍的手段,开山扩土一般,驻扎在她心中。 凭什么每次都是她为他乱了心弦,这不公平。 她也想看到高高在上的帝王为她失控沉沦的模样,想看清楚他的喜爱到底有几分。 可纪青梧今日见到了卫妃,就彻底冷静下来,她知道自己和皇帝之间的纠葛越多,最后跌落深渊的人,只会是她。 这偌大的凤凰宫有诸多她看不透的隐匿,眼前之人更是她无法参透,也无法牵制之人。 纪青梧就算再昏头,也无法向坐拥江山和后宫三千的皇帝,讨要一颗真心。 她要想办法隐藏自己的心意。 纪青梧道:“陛下,我是给自己看,不是给什么人看,为了悦己。” 得到她的答案,不是为了别的男人,武肃帝面色才变得没有那么紧绷。 他伸出手臂揽上她的后背,另一只抄起她的膝盖弯,一把将她横抱起来。 纪青梧小小的惊呼一声:“陛下,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 闻言,武肃帝忽然松了搂着她背的手臂,纪青梧感觉自己的身子往下坠,连忙伸手勾住他的肩膀。 等她稳住了身体,发现自己整个人主动地挂在他身上。 “自己走?” 纪青梧:...... “李渝宗。”武肃帝的神情,终于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寡淡。 殿内从门外被人拉开一个小小的缝隙。 带着蓝翎的大总管鬼鬼祟祟地探头进来,小心地观察着殿内的情况。 “老奴在。” “滚进来。” 听到圣上的声音没有愠怒,李渝宗立刻闪身进来。 等看到皇帝抱着纪青梧大步走向里间的模样,他皱着的脸皮都展开了,笑呵呵地凑上前。 心中赞叹,果然还得是纪小姐,这种令无数人闻风丧胆的大场面,都能撑得住。 “去取玉荣膏来。” 武肃帝抱着纪青梧往右侧殿走,那边有一张软榻。 李渝宗一愣。 玉荣膏是活血祛瘀的神药,圣上竟然连纪小姐都给惩治了?! 武肃帝冷眼看他:“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纪青梧也瞪着他,明眸中都是激愤,要不是为着他们,她能受这种罪,这位李公公殿门口可是不顾她的意思,还推了她一把。 李渝宗心虚地低头称是,小跑着退出去取药膏。 纪青梧自以为很凶悍的眼神还没收回,武肃帝瞥到她的表情。 眉头一挑道:“阿梧还没说,为何来求见朕?” 纪青梧多多少少摸清楚一些皇帝的脾气,这时候不能说为了勤政殿伺候的宫人们。 她坐在榻边,月牙白的裙摆垂在金砖之上。 她想到一事,道:“臣女进宫的时候碰见了庆云公主,公主殿下说,她大婚的典仪上想要,哎?!” 纪青梧的尾音一抖,她紧紧盯着皇帝的手,惊诧道:“陛下?” 他忽然撩开了她的裙子。 “你说你的。” 武肃帝坐在她旁边,把裙子卷到她腰上,里边的米白色提花软绸撒脚裤露了出来。 第162章 皇帝陛下卖力伺候,痛也忍着 这时,李渝宗把一只白玉罐子送了进来,还带着一位医女。 纪青梧对他这贴心又及时的举动,眼神带上一分感激。 李渝宗老脸对着她,笑得正欢,武肃帝不耐地看他一眼。 他笑脸瞬收:“老奴告退。” 李公公脚下生风地又出去了,还把医女也带走了。 纪青梧也忽然觉得牙痒痒,想给皇帝也来上一口,可是她只敢想想。 沉重的殿门再次被关上,室内恢复安静。 武肃帝手里拿着药罐,似是正在考虑是将这条软绸撒脚裤扒掉,还是卷上去。 纪青梧连忙拽紧裤腰,往后缩去。 她的表现,活像个被恶棍强抢的柔弱民女。 尤其是皇帝面无表情地压下身来,抓住她的脚腕,把她往外一拖,就更像那么回事。 纪青梧稍一挣动,膝盖就传来热胀的痛感。 她强装着不疼,道:“陛下,我没事儿。” 因为比起膝盖有事,她更不想发生别的事。 武肃帝的脸就像端方的正人君子般,不觉自己在做什么孟浪之事,反而指责紧攥着裤腰不撒手的纪青梧在胡思乱想。 “你脑子里在想什么?别动,让我看看有没有磕伤。” 脚腕处被他握着的皮肤在发烫,纪青梧摇头,不敢信他。 他接着道:“听你刚才跪地的响声,就知道至少得有淤青,要是现在不揉开,这膝盖会肿成像馒头一样,你回去可就走不了路,走十步摔一步,路上还要被宫人们围观。” 脱裤子光屁股,边走边摔成狗啃泥之间,哪个更丢人...... 纪青梧果断做了取舍。 现在丢人,也只是丢给皇帝一人看。 这伤在她身上,宫中的秘药定不是凡品,还是早好早利索。 就这么劝好了自己,纪青梧指着撒脚裤道:“这个裤腿宽,可以拉上来,不用脱的。” 武肃帝没什么反应,纪青梧小心地观察他的神色,自己主动把裤腿撸到膝盖上方的位置。 生怕晚了,裤子就被他扯走。 见她此举,皇帝几不可查地勾了勾唇角,随即又压了下去。 他看着面前横陈的玉色小腿,这双腿光洁细滑,修长又匀称,不是如柳枝那般纤细,而是轻盈又蕴藏着力量感。 不由得令人想起,她在翻身上马时,纤长双腿踩着马镫时在半空中划过的优美弧度。 但美中不足的是,膝盖处本来莹莹如玉石般的皮肤,已经出现不少青红淤血。 纪青梧想伸手取过他手中的药膏,他却抬手,长臂一展,举得更高。 她仰头去看,就知不是她的胳膊能够到的高度。 鉴于上次尊贵的皇帝陛下给她擦脸,像是被暴风刮过一样,她实在不敢让他为自己涂药,以免造成二次伤害。 纪青梧好声好气地商量道:“我是医者,涂药还是会的,陛下难道还不放心吗?” 武肃帝却是铁了心要给她亲自上药。 他的目光专注地看着她的膝盖,指尖挖出一块肉粉色的膏体,放在他的掌心。 男子体温高,这玉荣膏到了他的手心融化极快,草药的清新又甘苦味道先弥漫了出来。 纪青梧的鼻子嗅了嗅。 他问:“闻到了什么?” “三七、川乌、牛膝、白芷、干姜......”纪青梧说到草药,眼神越来越亮。 “还有什么?”武肃帝循循善诱道。 还有吗? 纪青梧觉着已经把这其中的药材都猜中了。 她疑惑地朝他的手心凑了凑,秀挺的鼻子微微抽动,道:“还有点儿甘醇清冽的味道。” 话音刚落,趁她不注意,暖热的大掌带着那清清凉凉的药膏,就直接覆了她的膝盖。 这“奇袭”来得突然,纪青梧立马痛呼一声,五官都揪在一起。 他用的劲儿很大,她的膝盖顿时变得火辣辣,眼底不受控制地氤氲出生理性泪水。 她这才意识到那味道,不是什么药膏,是皇帝身佩戴着的锦囊散发出来的气味。 武肃帝是在分散她的注意力。 他的大手包裹住她的膝头,语气淡淡:“痛也忍着。” 纪青梧咬着唇,眼睛水汪汪地望着他,忍得好不可怜。 武肃帝眼不斜,手不软,力度不减地继续揉按。 这玉荣膏效用奇佳,但是要充分地按揉进肌理才行。 一开始有明显的痛感,少顷后,逐渐变成像是被温水浸泡着的舒适感。 纪青梧有种活过来的感觉,她轻舒一口气。 不得不说,在按摩揉捏这事儿上,武肃帝十分内行,知道哪处的筋骨和穴位按了会舒坦。 被皇帝陛下卖力伺候的纪青梧,一时有些飘飘然。 猎物一时放松,就会被狡猾的猎人全方位地控制住。等她觉察出不对的时候,这手已经朝上走了。 她按住他的手,忙道:“已经好了,就不劳烦陛下。” 他不见外地道:“也不差这么一点。” 那手还在向上探。 纪青梧被他压着肩,后背抵在榻边的横栏处动弹不得。 他还能再厚颜无耻一些吗?这哪里是差一点儿,谁人给膝盖上药,却上到了大腿根。 武肃帝摸到手的肉,怎么会轻易撒手。 尤其是此处的皮肉像嫩豆腐一样的,绵软细滑到不行,只是被绸裤挡着,看不见其间风光。 纪青梧一阵哀叹,她就知道他不会放过自己。 这时,殿门传来轻微声响。 李渝宗再次探了半颗头进来,见到二人的姿势,快速低下头背过身。 低声道:“圣上,卫妃娘娘派宫女来请您去赴宴,说是酒菜已经备好,正和卫将军等着您过去。” 是了,皇帝还要和卫家兄妹宴饮,卫妃和卫廷还在等他过去吃团圆饭。 纪青梧神情一怔,而后把他推开。 她把绸裤放下去,整理好下裙,就逃似的离开勤政殿。 她走的时候还在想,这药果然是神药,行走间不疼了。 就是心口有点泛酸。 回到家中。 啾啾没有自己独睡,而是跑来了梧桐苑。 小丫头已经洗好了澡,小脸干净白嫩地躺在床上,嘀嘀咕咕的自己玩,兰芝在一旁给她摇着扇子。 纪青梧进了门后,兰芝走上前来,就嗅到她身上的特殊味道。 这些时日,她跟着五小姐侍弄药草,也懂了些医理,闻出了药味。 兰芝怕被啾啾听见,低声问:“五小姐,你受伤了?” 纪青梧笑着叫她别担心,没什么大碍。 啾啾许久没有见到仙子阿娘的模样,一见她就眼睛冒光,眼珠子像是粘在她身上一般。 看她像是大英雄一般。 好奇地问:“阿娘,你营救李公公他们成功了吗?” 第163章 当朝求娶,看上的人是她 纪青梧无奈点头。 自己挨了顿揉搓,皇帝的劲头都用在她身上,怎么不算是一种成功。 纪青梧拿了身素色衣衫准备去洗澡,啾啾也迈着小短腿跟着她来到了净室,凑到屏风一旁盯着看。 被小丫头看着,就连沐浴都不能免去,纪青梧的脸上挂上窘迫。 啾啾捧着自己的小脸,笑容天真道:“阿娘就算生气也好看,阿娘以后都这个样子好不好?” 沐浴后,皮肤更加透白的纪青梧,穿好雪白中衣,拿起巾帕擦头发,眸中还带着水汽。 她好笑地问:“娘亲以前的样子不好吗?” 啾啾人小,但却懂得不少。 她歪着脑袋道:“我知道阿娘以前是为了保护啾啾,才要变成别的样子,但是现在大家都喜欢阿娘,我们都会保护阿娘。” 啾啾想了想,认真地承诺道:“阿娘可以做自己。” 现在不一样了,就算她保护不了,还可以搬救兵。 做自己...... 被这三个字击中的纪青梧,心软得一塌糊涂。 她将沉甸甸的小丫头抱在怀里,在啾啾的小脸蛋上亲了又亲。 啾啾在阿娘香香软软的怀中扑腾,别提多开心。 看着女儿可爱的笑颜,纪青梧内心被填满,其他情绪被一扫而空。 * 翌日,清早。 用完早膳后,纪青梧就带着段鸣风送过来的商契,先去了粮食铺子找米振川,交代医馆开业的准备事宜。 米振川看到她手中的商契,惊喜地道:“五小姐,这最难的一步已经完成,之后的事情就交给我。” 纪青梧没什么不放心的,想到一事,道:“米掌柜,上次让你和伙计们去寻些奶娘和生育过的婆子们,可有什么进展?” 米振川点头:“我已经物色了几位可靠的,您今日若是有空,我去请过来,下午就可以见见。” 纪青梧没想到他办事这么麻利,道:“当然好,米掌柜先随我去趟酒楼。” 二人就往酒楼行去,打算先定下改造的装潢和布局,以便早些开工。 这条街是临安最为繁华热闹的,途经一茶楼,就听到百姓们在兴奋地议论着什么事情。 纪青梧路过时,听了一嘴。 街头的百姓们倒是消息灵通,早朝还未结束,他们就得知卫廷将军已经回朝的消息,正在茶摊上议论着卫廷这些年在边关的丰功伟绩。 这些人还不停地夸赞卫将军如何足智多谋,假意受伤,骗过了西缙的暗探,反而将其一网打尽。 想到昨日在宫中再次见到卫廷的场景,纪青梧的脚步略顿了顿。 米振川笑着道:“五小姐也对卫将军的事情感兴趣?您让我找的有伺候生产妇人经验的婆子,有一个就是在城东卫家做了十几年的。” 纪青梧不动声色地道:“卫将军戍守边境辛苦,我也与大家一样,心有感激罢了。” 另一头,金銮殿。 今日的早朝,开得格外的久。 卫廷悄无声息地还朝之事,给了一众臣子很大意外。 高坐在金龙座椅上的武肃帝,隔着冠冕上垂着的玉珠,纵览朝臣们见到卫廷出现时的神情。 有人欢喜,有人忧。 其中,陶阁老还有某位大臣脸色,肉眼可见的青灰。 这朝堂的水开始浑了,大鱼也要藏不住现身了。 武肃帝双目闪过精光,沉声道:“镇北将军在北境驻军辛苦,又缴清了西缙的一支密探组织,你可有想要的赏赐?” 卫廷出列,换上官服后更显气质清朗,低头拱手道:“末将为国效力,是分内之事,不敢居功自傲,没有想要的赏赐,悉听皇上旨意。” 武肃帝道:“卫将军傲骨铮铮,是北黎的有功之臣,就算有些傲气又何妨。” 他的视线落在绵延到殿门口处的朱红地毯。 开口道:“昨夜宴饮过后,卫妃提到想为卫将军寻一位可心之人,还专门拟了几位世家小姐的名单给朕看,朕瞧着不错,与你很相配,卫将军以为何?” 这事儿确是昨夜发生。 近两年,卫荔如见到秀外慧中的女子,便留意着。 因为卫廷离家去边境,一走就是六年,房中并未娶妻,卫荔如一直记挂着哥哥的婚事。 这次好不容易等到他回来,她连夜拟好了名单,给皇上送了过去。起初,卫妃还担忧令皇上不喜,没想到还得了句夸。 武肃帝扬了扬手。 李渝宗接过皇帝手中的纸张,递送到殿中立着的卫廷手中。 初听到卫荔如为他挑选适婚女子,卫廷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等他把这张纸拿到手中,神情已恢复如常。 卫廷扫了一眼这上面的名字,这字迹确实是卫妃所写。 他的嘴角仍旧噙着一抹笑意。 “皇上和卫妃娘娘操心末将的婚事,末将感激不尽,只是末将与卫妃娘娘多年未见,她尚不知,末将心中已经有了意中人。” 听到炙手可热,手握兵权的卫大将军,在朝堂之上,大声宣告自己已有心仪之人。 殿中开始窃窃私语。 武肃帝坐正了身体,神情从漫不经心转为了正色,目光沉沉地看着卫廷。 陆倦察觉皇帝表情不对,立马上前一步。 语气轻松地道:“难得卫将军铁树开花,就是不知卫将军看上了哪家的小姐?” 卫廷对着他一笑。 陆倦和卫廷少年相识,他对这位表面看着温润守礼的笑面虎有几分了解。 卫廷这种皮笑肉不笑的笑法,可能有人要遭殃。 他道:“卫将军笑什么?” 卫廷对他拱手,道:“末将笑是因为觉得巧,我看上的正是陆大人的妻妹。” 此话一出,殿中喧哗声大了很多。 卫廷为何会看上纪氏女子? 宫里的卫妃和慈宁宫太后不睦已久,众人皆知,作为母家的卫家与纪家也是互相看不上眼。 陆倦神情凝住,纪家未出阁的姑娘,就只有纪青媛。 他道:“青媛与卫将军的年纪倒是合适。” 卫廷道:“是谁说,我看上的是纪青媛了?” 陆倦心中一惊:“卫将军说的是......” 卫廷收起嘴角的笑,撩开官袍,跪在地上。 扬声道:“回禀陛下,既然皇上欲给末将赐婚,末将想要求娶的是——” 第164章 请求赐婚,一十八位 卫廷抬起头,直视着龙椅之上的人。 神情坚定道:“末将想要求娶的是纪家五小姐,纪青梧。” 武肃帝的眸底涌动起骇浪,卫廷没有半分闪躲之意。 伴随外头越来越盛的日光,满殿轰然,议论声炸开。 站在前列的永王,僵硬地扭过头,看着殿中跪着的卫廷。 永王最近清瘦了不少,眼神中的邪肆好像也一并去了。 他本来想当个看客,但听到卫廷说要求娶的人是纪青梧,他没忍住发出惊怪的声音。 经过上次之事,永王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个五表妹手法不高明,但是运气极好,王府之中有上千人,她挑中谁不成,偏偏选择了被他刻意冷落的永王妃。 纪青梧准确命中他的死穴,他才会心甘情愿地被算计。 气运好,这何尝不是一种本事。 没想到,纪青梧的本事不止于此。 就连远在北境的卫廷也想要娶她,在回来上朝的第一日,当众提出此事。 想及上次,皇帝在勤政殿召见他,虽未挑明心思,但如此大费周章,永王隐约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武肃帝对纪青梧的感情不一般。 现在,怀有身孕的陶婉音还被拘在宫中的安乐堂,这正是他表现的好时机。 永王心思转了几回,这才迈步出来,走到殿中央,站在卫廷身边。 “皇兄,纪家五小姐是本王表妹,卫廷要想娶纪家女,臣弟认为,也得先问过母后的意思。” 用脚趾头想,太后绝对不会同意纪家女子嫁到卫家去。 武肃帝的眸底像是笼罩着一团幽寂的青色火焰,他沉着脸未说话。 永王说完没多久,左侧文臣之列,穿着一身红袍的黎承训,也走出来。 “卫将军为何要求娶纪五小姐,将军久在北境可能不知道,这位五小姐嫁过人,而且育有一女。” 卫廷含笑看着他们,眼底带着深意。 永王和这位状元郎接连出列,说的话无非都是想要阻拦他,这二人都是太后一党,可以理解。 卫廷无所畏惧地道:“那又如何,太后那处我也会亲自去求。” 越是被人阻拦,他的态度就愈发坚定。 右侧有一位黑衣武将快速出列,却是对着皇帝高声道:“请皇上三思!” 卫廷回头,看清楚他是何人后。 眉心微微皱起,这人曾经是他的部下,二人私交不错,怎么他也出来跟自己唱反调。 更没成想的是,黑衣武将直接跪在卫廷身后。 武肃帝神情开始变得难以捉摸,声音冷寒地道:“吴波,你又要说什么?” 这年轻武将,勇气十足地放声喊道:“末将也想求娶纪家五姑娘!!” 他的母亲就是那日在赛场上拉着纪青梧胳膊不放松的夫人。 闻声,卫廷嘴角的笑意彻底消失。 武肃帝的发冠动了一下,玉珠发出清脆的声响。 更令人“惊喜”的是,有卫廷打头,不少武将纷纷出列,都跪在了他身后。 口中无外乎都是说着要向皇帝求娶纪青梧。 一个人求也是求,索性之前在骑射比赛时,动了心思的全都站出来。 他们的母亲在纪府门口吃了闭门羹,这些人就干脆求到皇上面前,排起了队。 武肃帝冷眼看着殿中一个又一个冒出来的人,很快殿中央就跪了不少臣子。 这种场面,除了上次皇帝惩治贪墨案,还从未有过。 但上次是满殿落针可闻,岌岌可危,现在是乌央乌央地乱了套。 武肃帝眸子深寒地扫过他们一位一位的脸。 很好,一共一十八位。 几位武将本来还梗着脖子较劲,忽而感觉厚重官服像是透风一般,脖颈处阴森森的发冷,后背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们悄然抬头向上望去,发觉皇帝的眼神比卫将军还要慑人。 这场面,任谁也没想到。 饶是卫廷这种处事不惊的人,也没预料到有这么多觊觎纪青梧的男人。 本来,他以为求赐婚这事,只要皇帝点头就可,现在的情况却变得越来越复杂。 卫廷的嘴角再也扬不起来。 这女人在北境使尽浑身解数勾引他,却半途而废,突然消失。 现如今,被纪家认回,回了临安这才几个月的时间,就惹来这么多野男人。 她真是每时每刻都没闲着! 直到有一个六十来岁的老朽也出列,卫廷还能勉强维持的正常表情,终于开始崩裂。 他眼底翻腾的情绪强烈了许多,垂着的手紧紧攥成拳。 这白发老头笑着道:“多年未见卫廷将军了。” 卫廷转头细看一眼,才认出这是李大学士,倒是老了不少。 他语气不善地道:“我未曾听闻李老夫人驾鹤西去的消息,李大人也想娶新妇?也要来同本将争一争?” 李大学士摇头晃脑,语速慢悠悠地道:“卫将军羞煞老臣了,不是老臣,是老臣有一子,心悦纪五小姐,老臣是为了三子李曙明来求......” “够了!” 殿中御座上的皇帝终于发话。 朝堂上重归宁静,沉闷的环境中似乎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武肃帝捏着眉心,似不胜其烦,道:“这位纪五小姐,你们都想求,但是给了哪家,都会伤了你们的情谊,此事不要再提。” 这是哪家都不能求到这位纪小姐嫁的意思。 卫廷狭长的眼睛闪光,他开口道:“皇上,末将与他们不同。” 武肃帝顿了顿:“如何不同?” 卫廷直起腰板,道:“不同之处就在于,纪五小姐一直心悦于我,她的夫婿就该是我。” 武肃帝语气无甚波澜地道:“镇北将军可要想清楚了再回答。” 卫廷听出了皇帝的威胁之意,但他既然开了口,就没有回头的道理。 “末将所言都是事实,五年前,还流落在外的纪小姐用纪五的名字,在北境的军营中做军医,末将营内的将士们都识得她。” 跪地的其他人没想到纪青梧还有这样的过往,只以为她一直流落在乡野。 武肃帝瞳孔紧缩,眸底彻底失去了温度。 卫廷就像得胜之人一般,嘴角笑意再次浮现。 “当时,纪五小姐一心恋慕末将,有不少证人都可以证实此事。” “对了,她曾经为我写过数十封情意绵绵的书信,这信件本将还随身带着一封,可以给诸位看看。” 第165章 情书诉衷肠,陛下息怒 卫廷从怀中拿出一封起了毛边的泛黄纸张,一看就是保存时日已久。 永王第一个抢了过来。 “卫廷将军莫不是在说笑,本王表妹可不是那等轻浮的人。” 说纪青梧心狠手辣他都敢信,可要是说她轻佻放荡,他可不信。 永王看了几眼,起初表情还算正常。 但眼睛不知道扫到了什么,纵情欢场的永王浑身抖了下,像是看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这张四寸余的浣花笺,在想求娶纪青梧的十几人手中开始流转,大家看后表情如出一辙,流露着怪异之色。 这信笺不知为何,也流到了站在一边的陆倦手中。 他低头瞧了一眼,就知道这字是纪青梧所写,他曾见过五妹给青容开的药方,她的字迹很难评。 简单来说,就是令人印象深刻。 他在心内默读:将军临戎马,愿作君旁月,月明千里路,梦中共此生,携手共赏花前月,莫负韶华醉清风。 这是句诉衷肠的情诗,只是这还不足以让众人都面露奇怪反应。 陆倦的视线上移,捏着浣花笺的手顿住。 这纸的顶部,有一颗嫣红饱满的桃心。 虽有些许褪色,但还是能看得出,是女子的唇印叠合而成。 这等耽于情爱的女子巧思,还真是没听过,也没见过。 最后,黎承训接了过来,待看完后,持着笏板的手不自然地收紧。 他心思转得快,想到了什么,皱眉发问:“纪五小姐的孩子,是卫将军的?” 这次轮到卫廷的面容闪过古怪,他绷紧下巴,努力保持风度笑着点头。 “黎大人所料不错,那孩子是我的。” 卫廷补充道:“我们早有情谊,但当时战乱四起,并不是娶妻的好时机。” 在他身后的吴波,皱着眉毛道:“可纪小姐为何说她原先的夫婿已经死了,若是和将军所说一致,你们感情深厚,她为何跑到南楚的小镇上生活?” 卫廷后槽牙紧了紧,道:“这是我二人的私事,本将不想对外人说。” 见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又开始争论。 身着黑色衮服的武肃帝直接站起身,一步一步走下高台,步伐又缓又重,像是踏在众人的心上。 霎时间,帝王威仪震慑住全场,大家都止住话音,低头不敢再言语。 武肃帝走到他们近前,垂眼看着跪在殿中这两排的人。 那森冷的视线对于这些人来说,宛若乌云压顶。 站在左侧的陆倦,在暗中挪了挪位置,想要离皇帝远些,以免被无辜波及到。 但这次,武肃帝的怒火甚大,声音也高了不少。 “你们当金銮殿是什么!是月老的香火殿吗!” 面对皇帝震怒,满殿的臣工皆跪了下来。 众人高呼:“求陛下息怒!” 武肃帝瞥见被卫廷捏在手中的信笺,挺拔身影似有片刻摇晃。 “求娶纪小姐,都来求朕做什么,去求她。” 留下这句话后,皇帝就一脸怒容,甩着袍袖大步离开。 李渝宗小跑着跟在皇帝身后,路过陆倦的时候,还对他甩了个眼神。 陆倦缓缓起身,当做未看到,还是明哲保身要紧。 卫廷他劝不动,皇帝他更不敢惹。 但是得赶紧给五妹放个消息...... 在一旁当看客的朝臣,等武肃帝的身影彻底消失,才小心地拍着胸口站起来。 心中纳闷,皇上不是会无故发脾气的人,为何方才皇上比被截胡的卫将军还要气愤? * 早朝散了有一阵子。 一无所知的纪青梧,还坐在酒楼中的包房中,见米振川请来的几个婆子。 有一个姓孙的婆子她很满意,正是曾在卫家做过活的那位。 纪青梧把手中的牌子递给她,道:“孙嬷嬷,按照进度安排,下个月就可以来医馆做事,你先把家中的事情安顿好。” 她刚说完,就见到乔氏身边的小厮出现在门口。 “五小姐,你快回家一趟,大夫人找您。” 乔氏急急地把她唤回家中,是为了什么?纪青梧不敢耽搁,把剩下的事情交待给米掌柜,就跟着小厮离开。 纪青梧刚到安居苑门口,乔氏正好要出来,一见她的面,就把她拉进门。 乔氏急切道:“你再不回来,我就要去大街上寻你了。” 纪青梧很少看到乔氏这般慌张的神情。 她搀扶着乔氏的手回到屋内,柔声问道:“怎么了?娘你慢慢说,别着急。” “你这孩子,真是......” 乔氏坐下后,拧着眉毛道:“你怎么不对娘说实话,你都回到家中多久了,还是把我们当做外人。” 纪青梧很少受到乔氏的数落,她讨好地卖笑。 可乔氏今日却不吃她这套。 看着她这张光彩照人,比之前容貌娇艳增色不少的脸庞。 乔氏严肃道:“你会易容之事,你大哥当初回家时就对为娘提起过,娘只当你,初回家之时心存戒心,这几日,你好不容易解了易容,娘还以为你彻底安心下来了。” 纪青梧呐呐地道:“娘,我没有对你们有戒心。” 乔氏从她手中抽出自己的胳膊,道:“谁知你竟还隐藏个天大的秘密!” 天大的秘密...... 纪青梧笑容僵住,难不成乔氏已经知晓内情。 乔氏道:“啾啾的父亲是谁,你告诉娘。” 她看着乔氏带着责备的眼神,低下头喉咙发紧地问道:“娘是如何知道的?” “我是如何知道的,是卫廷今天当众说的。” 纪青梧猛地抬头,卫廷知道了? 乔氏道:“他说与你两情相悦,还认下啾啾是他的女儿。” 纪青梧哑然良久,眸光闪烁个不停。 这和她所想的相差太大,并不是她以为的那般,被人发现她与皇帝的关系,反而是卫廷先冒出头来。 此时此刻,纪青梧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卫廷疯了! 五年之前,他宛若天边高洁的月,她就算使尽全身解数,也没有令他敞开心扉,接受自己。 况且,这孩子和他有什么关系,他竟肯认了下来。 这一切的不合常理,唯有他神志不清,或者另有所求才能解释。 纪青梧急切地问:“娘,你可知道卫廷是何时何地说的?” 第166章 深受震撼,逼婚意欲何为 乔氏是从忠武侯府派来的随从处得到的消息。 此事暂时还没有惊动有孕的纪青容,是陆倦暗中派人来告知。 乔氏道:“就是在今日的早朝上,卫廷向皇上请求赐婚,亲口说他想要娶你。” 纪青梧心中的惊异还没散去,又来了个晴天霹雳。 卫廷竟然在早朝上当着满殿的人,求到了皇帝跟前。 而且还是当着武肃帝,认下孩子是他的。 纪青梧深受震撼。 当着孩子亲爹面前,给自己扣带颜色的帽子,她不得不怀疑,卫廷这么多年,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精神不太好。 只是在宫中见到他时,看他的样貌,还是那副风光霁月的模样。 现在行事风格却大变,从四平八稳,变为撑霆裂月。 纪青梧对于卫廷求娶自己之事,还是惊讶的情绪居多。 其实,卫廷说了什么不要紧,关键是要看那位掌控大局的人,是如何决断。 卫廷虽返回临安,但在边境驻扎多年,手握北境二十万大军的兵权,军威深重。 不知面对权臣这样的请求,武肃帝会作何反应,他是否会答应? 纪青梧沉下心来,问道:“娘,皇上他是什么反应?” 乔氏摇摇头,道:“听说场面乱成一团,把皇上吵得头疼,先退朝了。” 那就是还未有定论,纪青梧稍松一口气。 乔氏一直在观察着她的反应,见她不像如卫廷所言,一门心思想嫁给他,听到他求娶之事,面上震惊大过喜悦。 她问道:“你和卫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卫廷说你一直恋慕于他。” 纪青梧本不想隐瞒乔氏,只是这生子系统一事,说出来太过匪夷所思。 但只要说了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话去圆。 说出真相,啾啾和元珩的身世少不得要曝光。还有,被乔氏知道这事的内情,对她来说并不是好事。 何不将错就错,让事情过去。 纪青梧掩饰道:“娘,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谁还没个......少女怀春的无知岁月。” 乔氏眉心皱着道:“你一个人说过去了可不行,卫廷还拿出了你曾经给他写的信。” 他竟然还保留着她的“罪证”? 一想到那些书信的内容,纪青梧尴尬地摸了摸脸。 老实说,她没有什么追求人的经验,为了攻略卫廷,她专门寻了几个时兴的话本子,照着上边的追求之法原样复刻。 是谁说的女追男隔层纱。 她与他之间,分明就是隔着砂纸。 硬生生地把纪青梧的脸皮都磨厚了,还没法突破。 后来,纪青梧开始自己琢磨着传统的方法,搞些老掉牙的诸如山盟海誓、天荒地老的情话。 她说不出口的,就全部写在纸上,用书信代为传达。 只是卫廷收到后,并未给过任何回应,当着她的面拆开后,也是淡笑了之。 纪青梧蹙起眉头,其中有一张比较特别,卫廷不会正好拿出的就是那张吧。 不会就这么巧吧...... 那张浣花笺是旁人给她的,纪青梧自然是想不出这等“风月妙招”。 军营里的女子除了军医,还有一类别的,就是军妓。 这世道,有几个女子想一点朱唇万人尝,大都是身不由己,才沦落风尘。 其中有一个被人牙子倒卖的美艳胡姬,她初入军中就生了场大病,纪青梧曾救治过她。 这胡姬是个飒爽大方的性格,笑她追男人的方法笨拙,要示爱就要大胆些。还告诉她男人都是假正经,推倒按在床上都一个德行。 又不吝啬地教给她许多法子,有文戏和武戏。 这个戏,是调戏的戏。 武戏,被脸比篝火还要红,还不知情事滋味的纪青梧,义正言辞地拒绝。 什么西施浣纱,什么菩提坐莲,不过最终还是用到了,没用到卫廷身上罢了。 文戏,有一个是在信纸上用嫣红唇印堆积成桃心的法子。 纪青梧勉强可以接受,那胡姬亲自指导,后来嫌她慢吞吞,唇印还是胡姬代印上去的。 想到这事儿,纪青梧眨眼问道:“娘,你知道卫廷拿出的信是哪封吗?” 乔氏与她对视,道:“小五,你真的给他写过信?!” 纪青梧老实地点头:“写过。” 这个无从抵赖,卫廷拿出来的书信应是她写的没错。 得到肯定的答案,乔氏眼角皱纹都愁得深了些,长叹一声,看来卫廷说的是实情。 纪青梧又道:“还不止一封。” 乔氏的叹息止住,转为怅惘。 原来小五和卫廷真的存在这么一段过往。 当时小女儿归家后,自己担忧她想起在外流落的伤心事,就没有仔细盘问,只当啾啾的父亲是什么小兵小卒。 乔氏心中还夸大地想,只要不是皇亲国戚,纪家和乔家可以护住小五。 倒是忘了还有卫廷这个深受皇恩的权臣。 若小五要嫁到卫氏去...... 这卫家家大业大,有百十来口人,卫老夫人不是个好相与的。 少时的卫廷就是城中出类拔萃的人物,现在有了兵权更不得了。怎么看,都不是她家这个纯良的小五能制得住的人。 真嫁过去,可有委屈要受了。 乔氏想得长远,眉心沟壑愈发深刻。 被亲娘的情绪传染,纪青梧也有点儿发愁。 她纳闷道:“可是从前,他没答应要同我在一起,也没说过想娶我,为何现今态度大变?” 乔氏眼角一抽,迅速转过头去。 看纪青梧如花的娇颜和水亮的眸子,她伸出两根手指,恨铁不成钢地点着她的额头。 “你主动追求他,写了这么多封情书,当年竟还没追到?!” 纪青梧用手搓弄着衣角,不太好意思地道:“没追到。” 乔氏也明白过来,为何小五会流落到南楚的小镇上,敢情还是受尽委屈后,揣着孩子跑的。 顿时,对卫廷的印象差上几分。 纪青梧的唇瓣抿了抿,母女二人各想各的。 自己对卫廷并不是毫无感情。 她来到军营的目的不单纯,是为了活命。 她把卫廷当做系统给她筛选的相亲对象来看待,一心以二人成婚生子,阖家欢乐的目标而努力。 只怪,卫廷的心理防线太高。 第167章 再续前缘?我选第三条路 纪青梧一开始的小伎俩都被卫廷识破,后来只能用自己的笨拙方法一点一点去撬动。 终于稍见起色,得到了能自由进出他大帐的资格,就发现搞错了人…… 这样想来,卫廷刚还朝那天,经过卫妃之口得知了她的身份。翌日,就如此迫切,又大张旗鼓地把他们二人曾经的“亲密”关系宣之于众。 意欲何为? 纪青梧虽不懂,但也能觉察出其中有很大的不对劲儿。 见小五眉间带着一缕忧色,乔氏就败下阵来,千错万错都是卫廷的错,都是他没有好好对待她的小五。 乔氏拉过纪青梧的手,放柔了语气问道:“小五,你就跟娘说一句交底的话,你到底想不想和卫廷再续前缘?” 纪青梧早就没有了刀架在脖子上的危机感,她回握住乔氏的手,不假思索地道:“不想。” 当初她像个“负心人”一般,直接消失跑路,焉知卫廷不是为了报复自己。 只是这事情,她不想嫁,能由得她不嫁吗? 若是不想嫁,就只有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纪青梧在心中默默比较了进宫,和嫁给卫廷这两个选项。 一个深渊,一个无底洞,还真是各有各的苦。 见小五垂着脑袋,脖颈弯出秀美的弧度,乔氏的眼中带着不忍,她抬起手抚着纪青梧的后背。 令人安心的皂荚香气传了过来,纪青梧朝着乔氏的方向轻靠了过去。 她心中嫁人的心思越来越淡了,其中有一个原因…… 纪青梧这个当人娘亲的,想想都觉得羞。 因她好不容易得到母亲的宠爱和关怀,她想多享受几年这种在乔氏膝头承欢的美好日子。 乔氏摸着她乌黑亮丽的头发,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温暖祥和。 一颗慈母之心,忧心的都是长远之事。 “小五,我知道你定然是被伤透了心,才不愿意嫁,只是卫家势大,卫廷又是个有实权的,宫中还有个正得宠的卫妃。” 听着乔氏语气沉稳地分析局势,纪青梧的心也跟着安定下来。 “在皇上那里还没定论之前,娘有个办法,但还得要你同意。” 听到还有第三条路,纪青梧一下就来了劲头,她坐直身体,眼睛亮闪闪的。 “我听娘的。” * 华昌长公主返回临安城中已经有了些日子。 追上尉迟连平的大军部队后,为了能留嗣,她硬是又随他行军几日。 路上颠簸就算了,这没有那也没有,华昌长公主把这辈子没吃过的苦头,都在这几日中尝了个遍。 当然,更糟心的另有其人。 因为长公主夜里一句怕蚊虫,尉迟连平在马车周围燃上艾草,就像一缕游魂般,举着一把蒲扇,在马车边上晃荡。 还有,长公主爱干净,要寻洗澡的地方,这黄土漫天的地方去何处找?尉迟连平连白头发都愁得长出来几根。 白日里要被华昌长公主各种挑剔,夜里还要像个小倌一样伺候。 尉迟大将军生平第一次,生出了想和亲爱的长公主短暂分离一个时辰的想法。 待华昌长公主回来临安后,神色倦懒地休养许久,房门都有两天未出。 要不是早朝的风声传到她的耳朵里,华昌长公主还准备再躺些时日。 御花园一角的亭中。 穿着白底绣兰花绸衫的华昌长公主坐在亭中,侍女站在她的身后,为她摇着扇子。 她不知为何,这些时日更加怕热了。 武肃帝立在亭中一角,望着太液湖面,目光所及是被微风吹皱的水面。 两人赏着潋滟湖光,就这么过了半盏茶的时间,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华昌长公主坐得乏了,站起身,语气冷淡地道:“皇上,我回了。” 武肃帝只是低低嗯了一声,也没回头望她一眼。 仿佛已经是两人相处的常态。 华昌长公主走出几步,听到身后之人沉声唤道:“皇姐。” 她停住脚步,转身凝着他,等皇帝开口。 武肃帝身形未动,依旧背对着她,目光落在湖中,他的背影高大挺拔,从不曾为何事折过腰。 华昌长公主眼神微动,因为他的背影透着沉郁,像是藏着一只要冲破牢笼的兽,被尚存的理智禁锢着。 她就没见过这个胞弟,仅是一个背影,就透露出这般难忍之态。 可下一瞬,忽然听到皇帝轻笑一声。 她顺着皇帝的视线看过去,一朵娇粉莲花在连连荷叶的映衬下,嫩生生地展开花瓣。 这时,碧水不再平静,一条金色鲤鱼从湖里突然跃起,破开水面啃噬了一口莲花瓣,又潜入水中,畅快地游远。 这鱼戏莲花的场景,清雅灵动。 华昌长公主轻挑眉毛,也赞道:“倒是有趣。” 武肃帝的心情好转,转过身后,眉宇间不见焦躁。 “皇姐,早些回去歇息。” 华昌长公主颔首离开,拐角处意外碰到了永王。 永王神情阴郁,更甚皇帝,他垂头丧气地道:“见过皇姐。” 这一个一个的都是怎么了? 华昌长公主虽有疑,但不愿多管闲事,淡声回应后,就打算离开。 永王又在她身后唤住了她:“皇姐。”这场景和方才有些类似。 华昌长公主视线落在这拐角的宫室,应是处置犯错之人的安乐堂。 虽叫做安乐,却只能在梦中求个安乐,白日里有做不完的活计。 永王上前几步,声音带着祈求道:“皇姐可不可以帮帮我?” 华昌长公主已经很少见到玩世不恭的永王,出现这种近乎脆弱的神情。 “发生了何事?” 华昌长公主去追驸马爷时,宫内发生的事情,她并不知道,回来后也没有打听过,她还不知道永王妃被关进了安乐堂的消息。 “皇姐,你帮我与皇兄说说情,放婉音出来吧。” 她不解:“永王妃?” 永王苦涩地道:“皇姐,我听里边的粗使婆子说,婉音吃不好也睡不好,她怀着孕,万一出了什么事情,该如何是好。” 华昌长公主听完他诉说原委后,淡淡道:“活该。” 武肃帝一直都是知道该怎么治永王的,还有什么比把永王妃关在宫中,更能令永王抓肝挠心。 谁让他们要招惹不该招惹之人。 在回程的马车上。 华昌长公主想到了皇帝的幼年之事。 第168章 想你的,另有其人 永安侯的原配崔氏,在生下明琰后,没多久就因病过世。 继母纪氏进门后,很快有孕生了明弘。 她们纪氏一族的女子,貌美是出了名的,纪芳敏仅凭着好皮相就将永安侯迷得昏了头。 他们姐弟在永安侯府的地位尴尬,原配留下的子女,自然没有掌管中馈的新妇生下的嫡子,更受人关怀和倾目。 但他们从未挨过欺负,是因为明琰小时候是个乖张霸道的性子。 任何人欺辱于他,他都会加倍还以颜色。 就算明琰知道父亲宠爱幼子无度,但是只要明弘胆敢挑衅他,或是动了他的东西,被他发现后,就会把这臭小子按住,往死里揍。 可明弘也是个胡作非为又抗揍皮实的,被兄长打服后,他下次还敢。 等到明琰年岁渐长,到了军中后,性格变化极大,变得会藏锋,变得对人对事更加冷淡,像是没有什么能激起他的兴致。 作为看着他长大的亲姐,华昌长公主无比清楚,这种冷淡,只是表象。 真正没有欲望的人,不会屡屡在险境中突出重围,坐上帝王的至尊宝座。 在这个位置上的人,皆是重欲之人。 杀戮之欲,权柄之欲,男女之欲...... 今日,武肃刻意忍耐的情绪很明显,就像是在爆发的边缘,却因那鱼戏莲花的一幕,瞬时淡了脾气。 这也许就是相生相克。 华昌长公主坐在马车内,掀开车帘,看了眼行到何处,再转个弯就到了长公主府。 但她对着车夫道:“先不回去,改道去纪府。” 纪青梧接到长公主来访的消息,她还在和乔氏“密谋”中。 听完乔氏的安排,她还有几分游移不定,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得到。 乔氏起身点燃一支安神的香料,嘱咐道:“小五,别让长公主等你,你先过去,此事我们待会儿再说。” 纪青梧下了决心,道:“娘,就按照你说的办,有什么要我提前准备的,尽管说。” 乔氏温声道:“好,这法子我们试试看,快去吧。” 纪青梧赶到前厅,在门口一望,忽然知道了什么叫做蓬荜生辉之感。 华昌长公主坐在带着月牙扶手的梅花榆木椅上,神色闲散,用手拄着头。 家中的婢女来上茶,她目光浅浅地扫过。 婢女未见过长公主这样的仙人之姿,一时看呆。 在那杯茶水将要溢出来的时候,纪青梧走上前去,及时扶住婢女的胳膊。 她提醒道:“小心些。” 那婢女是个新来不久的小丫头,被派在前厅伺候,平日里甚少见到五小姐,更别提见到过解了易容术后的纪青梧。 小婢女看了看眼前仙姿玉色的长公主,又回头看了看扶着她的姑娘,倒吸了一口气。 这般霞姿月韵的人,好像在哪里见过。 被两个姿容各有千秋的女子夹在中间,香儿的脑袋甩的像拨浪鼓一般,一会看这个,一会看那个。 感到身后女子身体馨香软绵,半靠在纪青梧怀中的小婢女,幸福得快要晕过去。 路过的李嬷嬷见到这一幕,哎呦一声快步上前。 低声斥了一句:“香儿,不得对长公主和五小姐无礼。” 而后,李嬷嬷弯腰将一旁的茶桶提走,低声恭敬地道:“请长公主恕罪,是老奴没有调教好丫头,才会失了礼数,这就给您重新换茶来。” 华昌长公主的目光却直直地落在纪青梧的脸上。 声音冷淡地道:“无事,你们下去吧。” 李嬷嬷拧着眉头把香儿领下去,纪青梧在长公主身旁的椅子坐下。 她道:“长公主有事直接唤我去公主府就好,怎么还特意跑来一趟?” 华昌长公主盯着她的脸,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一般。 “青梧,你离我近一点儿。” 闻言,纪青梧乖巧地倾身过去。 华昌长公主伸出宛若玉葱般的纤长手指,忽然捏住她的下巴。 纪青梧的眸子忽然睁大,不理解这是要做什么。 长公主的指尖划过她的脸颊,带着清清凉凉的柔感。 “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吗?” 纪青梧像小蒲扇的睫毛眨了眨。 不是每日生活在一起的人,通常不会注意到她骨相的微调,只会觉得她容光更盛几分,华昌长公主只一眼就看了出来。 纪青梧神情微讶地点头。 这么近的距离,华昌长公主看着那双润泽闪光的眸子,像是世间最纯澈无瑕的宝玉。 看上一眼,就觉得心润了,更甜了。 华昌长公主不由得多看几眼,觉得心情舒适很多。 “我见犹怜。”她轻叹着点头:“怪不得......” 这话却没有说全。 纪青梧好奇地问道:“怪不得什么?” 华昌长公主收回手,凝着她的脸,没回答。 纪青梧想了想,长公主不是爱做客,与人联络感情的性子,多半是知道今日发生的轰动朝野的那件事情。 她先问道:“长公主也得知了今日早朝上的事儿?” 华昌长公主道:“是,我刚从宫中出来,本来是想直接回公主府的,可忽然想来你这里看看。” 她的话不作假,自己只是临时起了意。 纪青梧眉眼弯弯地笑着打趣道:“长公主许久不见我,是想我了不成?” 见她明媚的笑眼,华昌长公主也想跟着笑,但她压住了嘴角。 心内暗暗称奇,见纪青梧的次数越多,就越觉得这姑娘顺眼又耐看。 华昌长公主这才回过味来,今日自己甚至主动伸出手去碰触她的脸。 想到方才在太液湖边见到的情景,她忽而理解了皇帝为何心情陡然转好。 这朵小青莲,着实有令人心情愉悦的能力。 华昌长公主淡笑着轻叹一口气,似是在叹自己,更像是在叹另一人。 她回道:“想你的,不是我。” 说着,华昌长公主的脑海中,浮现出幼年放纵恣意的胞弟的影子,与如今隐忍不发的皇帝身影缓缓重叠。 本来不欲管闲事的她,还是启唇道:“皇帝正因为你的事,郁郁寡欢。” 纪青梧笑成月牙似的眼眸,瞬间变成满月的形状,里边含着浓浓的讶色。 但不只是惊讶。 只有她知晓,还有一股从心底溢出的微甜。 第169章 恭喜恭喜!意外相见 因为怕被华昌长公主看出端倪,纪青梧慌忙地垂下眸子。 原来武肃帝也在为这事儿头疼。 是不是,代表自己在他心里的位置,可以勉强与卫廷手中的兵权相较,令他无法取舍,所以他才会郁结。 只是这婚事,要她自己去拒绝。 于他,于己,都好。 纪青梧道:“长公主是为了卫廷在朝中求娶我的事情而来的吗?” 华昌长公主见她说得如此坦然,好像并不像外边的传闻那般,纪家五小姐对卫廷情根深种。 她摇头,直白地道:“情之一字最难解,连我自己都看不透,哪有心思来管你的事。” 华昌长公主凝眸,语速慢了些:“我来是为了别的事情。” 纪青梧对她的前半句话,近来已有感触,止不住地点头,但听到华昌长公主是为了其他事情,来专门寻自己。 她疑惑道:“长公主有什么事情,是我能做的?” 只见面前伸过来一段白皙的皓碗,墨绿色的血管就像生在玉雪上的枝干。 华昌长公主语气随意地道:“替本宫瞧一瞧,身体可有什么不对。” 在纪青梧进门时,就先打量过长公主的脸色,见她的颜面肌肤比平时还要红润亮堂些。 她招来门口的婢女取来香帕,而后把手轻轻搭上,她细细探了一会儿,眼底情绪几经变换,先是不解,而后转为惊异。 纪青梧之前给长公主请了多次平安脉,对她的脉象极为熟悉。 以往她的脉象都是不浮不沉,不快不慢。 可现在,手指下跳动的感觉,圆滑有力而回旋。 血海内盛,有胎元逐渐充实之感。 华昌长公主的呼吸轻了许多。 纪青梧抬眼,对上她那双灿若琉璃的眸子,轻抿着唇。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驸马爷一直在用避子汤药,长公主之后愤怒去追,也不知殿下是何时回来的。 是以,纪青梧不敢露出欢喜的表情,装作淡定地道:“殿下有了身孕。” 听到这个诊断,华昌长公主动作如常,优雅地撤回手,也平淡地道:“是吗。” 纪青梧经手诊治过,求子的妇人没有上千也有几百位,她们得知自己有孕后的反应,无外乎是欣喜若狂,或是喜极而泣,再者还有茫然失措,就如同她长姐纪青容一般。 以上种种才是正常的反应,可华昌长公主如此冷静,像是不太期待这孩子的到来,倒让纪青梧心中不安。 于是,她试探道:“那我给殿下开一些安神养胎的药,可好?” 华昌长公主移开目光,望着对面架子上摆着的石榴纹梅瓶。 点头道:“也好。” 对于这微弱的喜脉,纪青梧虽有九成把握,但毕竟有孕的时间太短。 “殿下有孕的时间尚浅,就算是我,也不敢把话说死,我过几日再去给殿下请脉。” 华昌长公主安静颔首,话越来越少。 纪青梧连忙吩咐外边的婢女拿来纸笔,在纸上写着药方。 在她奋笔疾书的时候,华昌长公主好像才有了实感,她略显僵硬地牵起唇角,手也忍不住抚上了小腹。 纪青梧正在思虑其中的一味药材,毛笔的笔杆杵着下巴,稍稍抬头,就和长公主的眼神相撞。 两人不约而同地回忆起之前次次诊脉的场景,现如今,终于开花结果。 对方的嘴角同时上翘,眼中闪烁着光芒。 纪青梧这下可以确定长公主的心意,她敞开嗓子,喜滋滋地道:“恭喜殿下!” 又笑着眨眼:“也恭喜驸马爷!” 华昌长公主见她这种娇憨灵动的神情,终于没忍住,笑了出来。 没过多久,纪青梧亲自送了华昌长公主上马车,又扒在马车的窗口处,抬着脸认真地说了许多注意事项。 纪青梧叮嘱的十分细致。 “殿下月份尚浅,应该还不会出现害喜征兆,趁现在可以吃些想吃的,只要不是寒凉之物都可。” 华昌长公主无奈忍笑道:“我晓得了,你快回去吧。” 她忽而觉得,与人有了牵绊的感觉,很不错。 不管是肚子里有血缘关系的这个,还是站在纪府大门口,神情真挚地望着自己的那个。 送别华昌长公主后,纪青梧先去了安居苑,却没找见乔氏。 问了婢女春华才知道,乔氏到老夫人的院子侍候用膳去了。 纪青梧先返回了梧桐苑,打算待会儿再过去。 垂柳依依,女子的身影也纤细若柳,她走在林荫下的石子路上,步态轻盈。 近来,纪老夫人的身子有所好转,离不开乔氏的尽心伺候。 纪青梧发现自己之前把婚嫁之事想的太简单,她迫不及待想从一个樊笼逃出,不想受到纪老夫人和太后的制约。 但忘记了,女子成婚后的日子,可一点都不轻松,嫁人后就要伺候公婆长辈,照料全家,她自问没有乔氏的利落手段和本事。 想到此处,纪青梧更加坚定了,乔氏给她出的主意,她要好好发挥。 她推开梧桐苑的大门,顺着主路往屋中走。 走了没几步,她的身体一顿,余光好像看到有一人,站在门口的那棵梧桐树下。 她又倒了回来。 纪青梧唰得一下,转过头。 淡青银线如意锦缎长袍的男子,站在梧桐树下,狭长眼眸闪光。 “五大夫。”是她旧时的称呼。 纪青梧站在不远处,望着他道:“......卫将军。” 那立在树下,用眼神扫过她全身的男子,不是卫廷,还能是谁。 昨日在勤政殿门口见到他,她的心境尚且能保持平静,时隔一日,纪青梧却不得不生出几分警惕心来。 就算卫廷从前有多么高节清风,但他在早朝做出当众求娶自己,又认下孩子的古怪事情。 就代表,他已经不是曾经的他。 纪青梧环顾四周。 卫廷突然出现在纪家,还进得了深宅内院,很明显,他这是不请自来。 还好现在是青天白日,她的院子周边清净,也没什么人来。 只是,兰芝和几个小丫头却不见踪影。 纪青梧先开口,语气尽量保持如常地问道:“卫将军,敢问我家中的那几个小丫鬟在何处?” 卫廷嘴角勾着笑,但笑意却不达眼底。 “五大夫不关心我为何而来,而是先关心你那几个婢女?” 第170章 除了变心外,什么都没变 纪青梧又问了一遍:“她们到底在何处?” 卫廷知道这女子的固执劲儿,有时候比黄牛还要一根筋。 他伸出手,指了指屋内,给了她答案。 纪青梧回头望了一眼,屋门紧闭,也没有声音传出来,不知道卫廷用了什么办法,但她们应该性命无碍。 她道:“卫将军直接闯到我的院中,此举不妥吧。” 卫廷反问道:“如果我递名帖,你会见吗?” 纪青梧没回答,沉默的态度代表一切。 卫廷道:“我过来没什么不妥的,我一直在这处等着你,并未耽误你与长公主商量要事。” 他并不是刚刚来到,他在纪府外恰好碰到华昌长公主的车驾,就在这梧桐苑中等了她一阵子。 纪青梧知道不能责怪护院,因为以卫廷这个镇北将军的功夫,潜入纪府简直易如反掌。 她微恼地道:“这里是纪家的内宅,卫将军直接擅闯女子闺阁,是不是辱没了君子之风?” 卫廷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笑容肉眼可见的扩大,但仍不走心。 他摇头道:“五大夫难不成一直认为我是个正人君子?” 纪青梧不想再提及旧事。 就像与乔氏说的那般,过去了,就让它过去。 她自认在攻略出错这事中,对卫廷没有什么亏欠之处,顶多给他造成些烦扰。 现如今,不管卫廷出于什么理由想要娶她,纪青梧决定还是要把话说个明白。 “卫将军,你今日在早朝上所请的事情。” 她眸光奕奕有神地道:“我不会应。” 卫廷虽心有准备她会拒绝,但真的听到她吐字如珠,说出不会答应嫁他的话来。 他还是面色一沉,讽刺道:“五大夫之前对我穷追不舍,为何现在避如蛇蝎,女人的心思真是难懂,我只是想成全了你五年前的心意,为何要拒绝我?” 纪青梧挑高眉毛道:“卫将军也说了,是五年前,人心最容易变,更何况这么多个日日夜夜已经过去。” 卫廷很少见她在自己面前牙尖嘴利的模样,以往都是百般顺从的温柔小意。 在军中多年,他早就养成了震慑敌军的杀伐之气。 他提步走来,气势没有丝毫收敛。 纪青梧后背寒凉,轻咬下唇,但她没有退却,而是直直地回望他。 卫廷走到她身前,神色凉薄地问:“五大夫说人心易变,你变心了?看上谁了?” 纪青梧明眸微闪:“什么都没有,嫁娶之事,要随当事者的心意而为,我不愿,将军又何必为难。” 卫廷嗤笑一声,身体朝她逼近少许。 “五大夫,你还是没怎么变,还是一如既往的......好懂。” 纪青梧觉得这不是什么好话,启唇不客气地道:“卫将军倒是变了很多,心思还是那么令人难以捉摸。” 卫廷的声音沉了下来:“你在说谎。” “你当初口口声声说爱我,是在说谎。” 纪青梧先调开目光,原来卫廷一直知道她不是出自真心。 可扮演假意扮得多了,谁又能说得准,里边有没有掺杂过半分真心。 卫廷盯着她线条柔和的侧脸,低沉道:“你现在说自己没有心仪之人,还是在说谎。” 纪青梧的眼睫颤了颤,方才她确实在他说出变心二字时,心中出现另一人的模样。 可心事越想藏,就越掩不住。 纪青梧的眼神闪烁得更厉害,甚至比不远处的小池塘中的水面的波光还要闪。 卫廷这次是真的笑了。 语气带着嘲弄,不知在嘲谁:“你当真是除了变心以外,什么都没变。” 他低下头,凑得更近,见她的面庞更胜往昔,如花间晨露,剔透晶莹,美得不似人间所有。 “这张脸还是那么有迷惑性。” 这个距离,远超安全范围,纪青梧不适应地退了一步,语气含着威胁。 “这里是在纪家,卫将军行事,也要看太后的面子。” 可就算她搬出太后来,卫廷也不在意。 “你怎么不大点声音?最好喊出声,让纪家的人都过来看看,再让全城的人都知道,我出现在你的院子。” 他完全不顾及纪家和太后的颜面,也不在意她是否愿意嫁他。 纪青梧垂下目光,瞥了眼脚边围栏里的花草,长条枝叶的草已经长得有半人高,在她的后腰处摇晃着。 她再次重申:“卫将军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若是想要问我的意思,我已经清楚地告知将军,我不愿嫁。” 卫廷道:“我不是要过问你的意思,我来,是想确认两件事。” “第一件,已经确认过了。” 他确认了什么? 纪青梧神情略带迷惑,但左手却悄然地背过身去,抓紧了什么东西。 “现在,还剩下第二件。”卫廷的话语再次响起。 “是什么?” 卫廷忽然伸出手想要揽过她的肩膀。 纪青梧察觉到他的意图,反而往他的怀里靠近了些。 她话中对他排斥,可身体却主动贴近,卫廷面露讶异,一时之间,神情怔松地看着她。 纪青梧仰起头,像是要配合他这般亲昵的行为,还抬起素白的左手,轻轻探向他的颈侧。 感觉到她的微凉指尖碰触到他的皮肤,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轻点着他动脉处的位置。 卫廷的手臂本是虚揽,此刻却下意识地想揽这香软入怀。 就在这时,他们身后的那棵遮天蔽日的梧桐树上,发出哗啦一声响动。 一个黑衣劲装,蒙着面容的男子从树上跳了下来。 手中的短剑迅捷出手,就将卫廷与纪青梧隔开。 纪青梧只看一眼,就知道,这人是四海。 与三川不同,四海的眼神带着少年特有的意气风发,锋利得仿佛一把刚磨好的剑。 见他出现,卫廷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 这黑衣人隐藏气息的本事极高明,就连他都没有察觉对方在何位置,但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纪青梧也没料到,皇帝派给她的暗卫会在此时出手。 若是要真和卫廷打起来,四海还是太稚嫩,她走到四海身旁。 卫廷的眼底已隐掉所有情绪,嘴角的笑意再度浮现。 “早朝上,光是要求娶你的男人就排上了长队,怎么,你在家中还养了一个?” 纪青梧没有反驳,而是顺着他的话,轻轻一笑。 第171章 下药成功,夜袭香闺*3 “卫将军说的没错,他就是我家养的,你还不走?” 四海不满地瞪她一眼,谁是她养的。 纪青梧弯弯唇角,道:“待会儿花丛里跳出来一个,池塘里又钻出来一个,石头缝里再蹦出一个,卫将军就算武艺高强,被围攻可吃不消。” 在她说话间,卫廷的身体在衣衫下悄然绷紧。 最终,他神色变得复杂难辨,转过身离开时,笑意顿时消失。 他当然不会相信纪青梧的玩笑话。 他走得这么痛快,一是,他想要确认的事情,已经得到了结果。 二是,他的身体状况不对,从脖颈处传来麻意。 卫廷的左半边胳膊正在失去知觉。 他心中升起怒意。 她竟然趁着他分神时,给自己下了麻药,西缙暗探都未曾得手,倒被她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办到了。 与其说是被她惹怒,倒不如说是,对自己在她面前缺少警惕的恼火。 纪青梧看着卫廷飞檐走壁,几下就翻离了院子。 终于把这尊大神送走,她的手心都微微汗湿,左手的指尖还残存着绿色的汁液。 就见四海还站在原地,一双眼睛瞪得像铜铃,尽管他戴着面罩,但她能想象到,下边会是何种愤怒的神情。 纪青梧熟络地道:“四海你下来干什么?最近一直都是你在吗?我记得是我有生命危险时,你才会出现。” 四海冷哼一声,仍瞪着她不语。 纪青梧继续道:“下次别这么轻易出现,会吓到别人的,我可以自己处理。” 四海的拳头握紧,愤慨道:“你能如何处理?我刚刚都看见了,你不能对不起主子!” 从四海的角度,纪青梧被卫廷的身影遮住大半,只能看到她倾身向前,伸出纤细的手指,亲密地摸过他的脖子。 他跳下来,不是为了保护她,是为了捉奸。 纪青梧:...... 她懒得和这个激愤少年解释。 纪青梧走到院子中接雨水的水缸旁,舀了一瓢水,清洗干净左手指尖沾上的药汁。 她这院子里的花草看着普通,但每一株都有它的特别药效,除了她,别人基本分不清是何物,只当做是一般的花草。 方才,在卫廷靠近时,纪青梧就背过手,捻出了叶片的汁液,这药有麻痹肌理的作用。 她因为常年采药制药,对这等药量不敏感。 但这麻药要是涂抹到人的动脉处,尤其是习武之人内力运行流转很快的人身上,药效会翻倍。 在她的院中,卫廷行事如此没有顾忌,她当然也要还他几分颜色。 又想到什么,纪青梧赶紧推开屋门。 果不其然,就看到躺倒一地的丫鬟们。 她蹲下身,先替她们摸了摸脉,还好她们只昏睡过去了,但今晚多半醒不过来。 纪青梧朝着还站在屋外当门神的四海招招手,扬声道:“四海,过来帮帮忙,你把她们送到下人的房里去。” 四海不情不愿地迈步过来。 纪青梧先扶起兰芝,把她拖到外间的小塌上,有时候兰芝会在此处守夜,让她在这儿歇息正好。 回头一看,发现四海还在傻站着。 纪青梧没好气地嗔他一眼,催促道:“快过来干活!” 猝不及防被纪青梧凶了一下的四海,愣了愣,他今年十六,平时在暗卫营中接触的也都是些小伙子,他不擅长与姑娘相处。 他耳根红红地扶起昏睡过去的洒扫小丫头。 过了小半个时辰。 在两个人的合力之下,梧桐苑终于恢复了正常,就是太过安静。 纪青梧又出去了一趟,打算去寻乔氏商量对策。 一进到屋内就闻到了诱人的饭香,见到了被李嬷嬷接回来的啾啾。 雕花木桌上早已摆上了几道菜肴,有清蒸鲈鱼,酱爆虾仁等家常菜,春华小心翼翼地端来一锅红烧狮子头,一看就鲜香可口。 几人坐在桌子上用晚膳。 小姑娘的嘴撅的老高:“阿娘说话不算话,今天没有来接我。” 纪青梧得知长公主过来的消息,就提前和乔氏说了请人过去,替她接孩子下学。 她摸着啾啾的脑袋,轻声问:“啾啾今天有被抽背吗?” 乔氏只当是夫子考察功课,给外孙女添了一碗汤。 啾啾想到这里就更不高兴,气呼呼地道:“抽背取消了。” 小姑娘一想到没有奖励可以兑换,整个下午都垂头丧气。啾啾本打算下学的第一时间,就扑到亲爱的阿娘怀中求安慰。 结果一出门,见到的是李嬷嬷,差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纪青梧问道:“为何要取消?” 啾啾用着短一截的小筷子,往嘴里塞了五块虾仁,心情差,但没有影响食欲。 口齿不太清楚地道:“夫子说,之前都是为了培养我们今日课,今日毕的习惯,以后就不用了。” 纪青梧顷刻就联想到华昌长公主说皇帝下了早朝后,郁郁寡欢,会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连女儿都不想见了。 啾啾想到自己损失的糖果和糖糕,化不高兴的情绪为丰盛的食欲,连吃了两个比她拳头还大的狮子头。 用完晚膳后,李嬷嬷带着啾啾消食玩耍了一阵。 她们母女俩坐在炕桌边,又轻声说了些旁的话。 聊着聊着,外边的天色就暗沉下来。 等纪青梧打算回去之时,乔氏道:“怎么没让兰芝陪你一块过来?” “兰芝,她在帮我理药材。”纪青梧笑道:“就这么几步路,还是在家中,我自己回去就行。” 乔氏想到上次小五在家中,还被纪长彦迷晕带走的事情,至今仍心有余悸。 “让春华陪你一道回去。” 纪青梧想说什么,但在乔氏不赞同的眼神下,她只能点头同意。 两个院子离得不远,走了一会儿,就到了梧桐苑门口。 纪青梧停了下来,对着身后的婢女道:“春华,你先回去,母亲那边还需要你伺候。” 春华道:“我陪着五小姐进门,这样大夫人也好放心。” 纪青梧挡在她面前,故意严肃地道:“有什么不放心的,我都在自己院子门口,还能被人掳走不成,我记得娘每晚都要喝安神汤,你快回去备下。” 等春华离开,纪青梧看着黑咕隆咚的院内。 心想还是百密一疏,走之前忘记把屋内的灯火点亮。 推开大门,她踩着砖石,朝内走去。 再次路过那棵枝繁叶茂的梧桐树。 夜黑风高,树叶发出飒飒摩擦的声音。 纪青梧停住脚步,心有所感。 第172章 他就这般好?不许嫁! 纪青梧缓慢地转头望过去。 皎洁月色下,浓重的树影几乎将男子的身形完全笼罩住,她看不清楚他的面目。 但她知道那人是谁。 凉风牵动着她的发丝,面前的身影勾动着她的心。 黑夜中,会让一切感官变得敏感,纪青梧站在原地,耳边有风吹树叶的响动,胸腔内还有怦动不止的心跳声。 她定定地看着他。 月牙落寞,独自映照在暗夜中,他也像融于夜色那般,无声无息地立着,透着一股孤寂。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竟然生出一种对方是被遗弃在这处的可怜人之感。 纪青梧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天下谁会觉得帝王可怜。 夜色阑珊,隔着数步远的距离,纪青梧不知他有没有看着自己,更不知待会儿,她要面对什么。 以之前数次的经验,武肃帝这会儿很危险。 她在心中告诫自己:别过去,要离他更远一些,最好现在就跑掉。 可这双脚,根本不随脑袋而动,生出了自己的意志,不听使唤地朝他走过去。 纪青梧行至近前,抬头望着武肃帝那双比夜空中悬挂的月,还要沁凉的眼睛。 他不知在这处站了多久,身上沾染上深夜的凉气,肩膀处还多了一片梧桐叶。 纪青梧盯着那片落在月白锦袍上的叶子看了一会儿后,她提了一口气,小心地问道:“陛下,怎么不进去?” 前两次,他都是不客气地直接进了屋内,今日却在屋外。 “屋中没有你。” 他目光沉沉的望着她,声音喑哑。 语气却是她从未听到过的温柔。 没有预想的诘问,或是气急的凶相。 纪青梧的心中像是有人在弹棉花,漫天飞絮,轻飘飘一句的“屋中无她”,就几近要把她堵的窒息。 他的脸藏在暗影中,道:“你去了何处,那么久才回。” 纪青梧不加思索地开始交代行踪,完全忘却有暗卫在,他怎会不知道自己去了哪里。 “我陪着啾啾用了晚膳,然后就在娘的安居苑,陪着她聊天,哦,对,啾啾吃了两个红烧狮子头,半条清蒸鲈鱼,还有三块桂花米糕。” 这话说得没什么逻辑。 内容也像是交代流水账一般,干巴巴地毫无意趣。 纪青梧停顿了一会儿,许是他面上意料之外的温和之态,给了她些鼓励。 她定了定心,又柔声道:“啾啾今日不太高兴,因为没有被抽查功课,但她只是生了一会儿闷气,吃了些爱吃的东西就好了,现在已经睡着。” 说完,她才发觉自己一直在絮絮叨叨的说,还有点儿口干舌燥。 她请示皇帝的意见:“要不还是进屋内去说吧?” 纪青梧静静地等了片刻,皇帝未动。 只听他开口道:“朕今日极为不悦。” 果然,她想的还是来了,还是先礼后兵的路数。 皇帝不高兴,等于有人要遭殃,他特地前来,那个要遭殃的人,舍她其谁。 纪青梧心中一坠,紧张地攥紧手指,她出主意道:“要不陛下也像啾啾那样,吃点好吃的缓解一下?” 武肃帝不为所动地道:“卫廷来找过你。” 他的语气没有疑问,是平静地陈述。 纪青梧没有犹豫,点头承认。 “他下午过来了一趟,我也不知道他会来,也不知道他今天在早朝上会那么说。” 武肃帝抬眼,看着她在夜色里依旧明亮的眼眸,眸底像深潭。 “你现在高兴吗?” 纪青梧直觉这个问题要好好回答,她犹豫道:“还,还可以吧。” 她的心情确实还不错。 确切地说,是在见到他出现在梧桐苑时,就有一瞬的欢喜雀跃,如果他不过问卫廷之事,她的心情还可以更好。 听到她的回答,武肃帝眼中最后一丝光亮也灭了。 适才在他身上出现的落寞,就像被一阵风吹走的微尘,彻底消失不见。 他擒住她的手腕,将她扯到树下。 纪青梧的后背靠在粗糙的树皮上,身前被他强硬地抵过来,进退不得。 她苦中作乐地勾起唇,果然是她看错了,武肃帝怎么可能有脆弱的一面,这样的强势做派才像他。 看到她嘴角嘲讽的笑,他不再掩饰已然达到顶峰的独占欲。 目光所至,像是要把她擢筋割骨。 纪青梧看着他黑的纯粹的瞳仁,像是要把她吸进去似的摄人心魄。 尽管她手腕被捏得疼,后背也磕得痛,完完全全属于弱势,但她还是硬气地道:“陛下是看不得别人心情好吗?” 下一刻,武肃帝一掌拍在她耳边的树干上,顷刻震落了满地的梧桐叶,还有许多未盛开的花苞。 青筋暴起的手掌就在纪青梧的耳侧。 要是拍歪了,她的脑袋就和地上的花苞一个下场。 她从未见到他这么暴戾的一面,不由得小脸煞白,嘴唇也有些抖,被吓得说不出来话。 武肃帝彻底撕开假面,狠厉地道:“他就这般好,让你心心念念到现在!” 纪青梧蹙紧眉头,还在惊吓中。 “他手里拿着这么多封你写的书信,皆是情意绵绵,大诉衷肠,真是好一个痴情女子。” “他过生辰,你去沙漠之中寻异色千岁兰,祝他千岁无忧。” “他爱丝竹之音,你就苦练箜篌,几根手指头磨破,只为博他欢心。” ...... 纪青梧的脑袋嗡嗡直响,以至于之后他还说了什么话,她都没听清楚。 等她好不容易回神时,又听到他无比凶狠地在她耳边道:“不许嫁!” 纪青梧唇瓣微张,想说些什么,却被他攫取。 属于他的气息,张牙舞爪地灌进她的身体,蚕食着她所剩不多的理智。 地上的花苞散发着微甜的味道,因为还没有到自然开放的时节,被强行碾压开,味道带着一缕青涩。 纪青梧的手无意识地攀上他的衣袍,正巧把那枚落在他肩膀上的梧桐叶,一同抓进了手心。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变成这颗梧桐树下的花肥时,终于,被放开稍许。 他的唇依旧抵着她的,眸底浓烈的暗色令她生惧。 在武肃帝还要压下来的时候,纪青梧用手捂住他的唇。 “我没答应要嫁卫廷。” 第173章 再说一遍,尝试回应 纪青梧的手心被他滚烫的唇擦过,刚想收回手。 就听到他闷声道:“再说一遍。” 纪青梧的气息还不稳,带着微喘,道:“我不想嫁给卫廷。” 她的指尖泛着凉意,以及这话中的坦诚,成功逼退了他心头的所有浊气。 武肃帝抓紧她的手,收拢在自己的掌心。 纪青梧眼湿唇润的接着道:“我不知道卫廷为何突然会提起求娶之事,我也很意外,卫廷今日来,我当面拒绝了。” 武肃帝的脸色变了变。 四海传回来的暗报,只说了他们二人有亲近的行为举止,但没有说她竟然亲口拒了这门亲事。 “当真?” 他又问了一遍。 语气虽淡淡,但眼神已经由暗色,幻化出压不住的光华。 纪青梧明白了他为何郁结,原来最大的症结出现在自己身上。 之前她为了攻略卫廷所做的糗事,他都看在眼中? 只是那箜篌,她是特意躲到一面僻静湖泊前偷偷练习的,可她实在没有乐理天赋,弹的和鬼哭狼嚎差不多。 纪青梧不忍心摧残卫廷的耳朵,担心万一因此扣她的印象分数怎么办,所以,她根本没给卫廷弹过。 武肃帝又是如何知晓的?是不是他听到了她的绕耳魔音? “怎么不说话?”他见她想事情入神,眼珠转来转去,神情灵动。 纪青梧望着他道:“千真万确,陛下难道还不相信我吗?” 他揉着她的手道:“你就是个小骗子。” “我骗什么了?” 话音落下,一阵凉风起,卷起地上被震落的树叶和花苞,在他们脚下飞旋着。 武肃帝把她柔嫩的手按在了胸口处。 可纪青梧忽而觉得鼻子痒痒,煞风景地打了一个喷嚏。 二人转至屋内。 纪青梧正惴惴不安地坐在榻上,双手撑在榻边上,身子坐得笔直,不像是在自家中。 武肃帝拉了把椅子,在靠近榻边的位置坐下。 纪青梧拘谨地坐在主位,而皇帝坐在她的下首,但上位者的威仪根本不需要靠位置来体现。 皇帝正对着她而坐,长腿分开,比她的姿势还要闲适和随意。 他从容地问道:“白日里,你是如何说的?” 武肃帝对她拒绝卫廷的过程,有着浓厚的兴趣。 纪青梧直白地道:“就是说我不愿意嫁给他。” 但是,卫廷并不在意她的意愿,就算她说了不愿,他也不打算放过她。 想到此处,纪青梧不知为何冒出了个念头。 若是皇帝也不顾她的想法,逼她进宫为妃,她可还有应对之策? 这个念头真可怕。 纪青梧晃了晃脑袋,想把这个想法晃出去。 武肃帝见她一晚上,三番四次地在他面前走神。 他用敞开的双腿,将她的膝盖夹住,纪青梧瞬间感受到那双结实修长的腿,传来属于男子充沛的力量感。 她立马清醒过来,发觉自己想得太远了。 别说武肃帝要逼她入宫,就是他现在想要对她做点什么,她根本逃不开,也躲不过。 纪青梧抿着嘴唇,看着他。 今夜的武肃帝对这个问题分外执着:“不想嫁给卫廷,那你想嫁给谁?” 纪青梧早就有了答案。 他在她耳边的带着沉怒的“不许嫁”,还深深印刻在她的脑中。 她想嫁给别人,皇帝岂会同意? 她现在严重怀疑,早先庆云公主会横插一杠子她和黎承训的事情,里边说不准就有武肃帝的手笔。 纪青梧轻声道:“就不能不嫁吗?” 闻言,武肃帝皱了皱眉,和预想的答案相差十万八千里。 她谁都不想嫁,对谁的待遇都是一致的,甚至他们还比不上黎承训,至少他还曾经让她动了成婚的心思。 皇帝呛声道:“你不是见一个,就想嫁一个吗?” 这是要翻旧账的意思,纪青梧被他激起了脾气,气鼓鼓地道:“要是这样说的话,我见陛下的面最多,我就不想嫁给陛下。” 蛇打七寸,纪青梧准确击中要害。 武肃帝神情一凝,目光深长地落在她的脸上,她才觉得后怕。 猛拍了下老虎的屁股后,纪青梧才想着捋顺毛,她忙不迭地解释了几句。 “我的意思是,不想嫁给卫廷,也不代表我想嫁给其他人。” 又弱弱地补充:“最起码,现在不想。” 被划入其他人行列的武肃帝,心中止不住叹息。 此刻,她正环抱着自己的胳膊,看他的眼神也多了份畏缩之意,这是没有安全感的表现。 虽然没有更大收获,但能从她口中听到不想嫁卫廷,已足够令他心底的阴霾消散大半。 无论如何,这代表卫廷在她心中,并没有他以为的那般重要。 见武肃帝沉默不言。 纪青梧的小心思又开始活泛起来。 灯火摇曳,她从来没觉得自己屋内的灯光,有这么璀璨华丽过。 她的眸光落在他的长袍上,不知是什么布料,像是带着细碎的闪光,闪得她的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处看才好。 纪青梧的坐姿本还算端正,现在开始七扭八歪,她好像不知道手该往哪摆,想放在膝头,可旁边就是他的大腿。 她只能一会儿摸摸耳垂,一会儿又撩拨头发。 与武肃帝同处一室,就连呼吸的频率好像都错乱了。 纪青梧坐立难安的样子落到了对方眼中。 “你......” 皇帝忽然蹙眉看她。 他扯过她正在摸耳朵的手,关切地问道:“是不是过敏了?” 纪青梧愣住:“没有吧,我没有吃会过敏之物。” 武肃帝眼底带上笑意,道:“不然你为什么脸红扑扑的,还一直抓耳挠腮?” 纪青梧想拿回自己的手,却被他借力反拉,他稍稍起身,长腿垫在她的膝盖下,直接把她扯到了他身上。 “让朕仔细看看,到底是不是过敏?” 纪青梧脸色羞窘,她好想把脸埋起来,但眼前只有他坚实的胸膛。 像是察觉了她的想法,他抬手抚过她的长发,大掌压着她的后颈,把她按进怀里。 “阿梧。” 纪青梧想自他怀中抬头,却被他按住脖子,不肯让她动。 他又低低地唤了一声:“阿梧。” 纪青梧鼻尖嗅着沾着他体温的龙涎香,逐渐安心下来,她尝试着回应。 第174章 他渴求的,他想要的 “我在。” 纪青梧的声音又绵又软。 武肃帝身体的热度在攀升,也把她烘的脸热心跳。 灯火将两人搂抱的影子,投在乳白窗纸上。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男子眼底的情绪这才猛烈地迸发出来,比纪青梧之前见过的,要浓厚千倍百倍。 如若纪青梧今日不拒绝卫廷...... 他们也不可能成婚。 他渴求的,他想要的,绝不会再拱手让人。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纪青梧的眼皮都发沉,昏昏欲睡。 她睁开迷离的眼睛一看,桌上灯罩里的烛火都燃了一大半。 武肃帝的姿势动都没动过。 就算是她抱着啾啾,时间久了胳膊和大腿都会发麻,更别提他抱着她这么大个人。 纪青梧推了推他,轻声道:“陛下。” 武肃帝阖着的眸子突然掀开,语气带着被打扰的烦躁。 “你要去哪儿?” 四目相对,纪青梧的困顿瞬间消散。 他的眼神,好像她是什么要严加看管的“罪犯”,搂着她腰间的手臂又箍紧,要谨防她逃跑的模样。 短暂休息过后,纪青梧眼眸恢复熠熠神采。 她眨眼道:“天色太晚了,该安寝了。” 言下之意,是陛下该回宫了,她要睡觉。 武肃帝见她的脸颊印上了他衣袍上绣着的云纹,俏皮得紧,他的手指捏上她的脸。 “要赶朕走?” 纪青梧道:“明日陛下还要上朝,太晚回宫会影响休息。” 他摇头:“朕就在这里休息。” “陛下,是在开玩笑吧?” 他有那么大的昭阳殿不住,来抢她的一亩三分地。 武肃帝却自说自话地抱着她往里间走:“上次你不是借了朕的菡萏馆中的阁楼住了一晚,现在该还朕一晚了。” 是她想要留宿的吗? 她是被李渝宗硬请去的,不过,皇帝确实帮她善后了永王之事,可她上次还了的。 纪青梧一被放到床上,就往里跑,她缩在床脚处,警惕地望着站在床前的他。 武肃帝抬起手,捏着眉心,就算被手遮挡住,也能让人看清楚,皱起的眉头正带着显而易见的疲倦。 因为伺候的小丫鬟们都在昏睡,她进门后就只点燃了外间的灯火。 纪青梧靠在床脚,借着外边透进来的光,觉得好像他眼下好似都有了青黑。 刚才在梧桐树下,他身上透出的落寞和虚弱感,又被他释放了出来。 想到平素皇帝是如何勤勉处理朝政,经常挑灯熬夜批折子,近些时日北境军中也不太平...... 他定然是心力交瘁,纪青梧心中也跟着一紧。 临安城中如今繁花似锦,北黎不用受战火波及,都是因为有他在。 深明大义的纪青梧心想,让身心疲惫的皇帝在这处休息一晚,又能怎么样? 武肃帝悄然抬眼看她一眼,这回不捏眉心了,改为叹息着揉额头。 语气低落地道:“阿梧如此不情愿,朕就不勉强了。” 说着,还咳嗽了好几声。 纪青梧身体往前挪了些,不再缩在角落,想伸手替他把脉,看看有没有大碍。 夜间天凉,皇帝在外边等了她那么久,更深露重,还要冒夜回去。 理智告诉她,不能让皇帝在她的屋中留宿,但纪青梧被他疲乏的样子,心中生出不忍来。 正在犹豫不决之际。 外间传来有人翻身坐起,向这边走来的声音。 纪青梧反应过来,急忙伸出手把武肃帝拉到床上,用力推搡到里边去,又手忙脚乱地放下了床帐。 这动作一气呵成,自然少不了皇帝的大力配合。 “小姐,你睡下了吗?”是兰芝迷迷糊糊的声音。 纪青梧没想到婢女会这么快就清醒过来,看来这些时日,她跟着自己学医理,把体质也调养的不错。 兰芝走到里屋,好像看到床上有人影在动,不解地道:“五小姐,我怎么在外间睡着了?” 纪青梧糊弄着:“兰芝你肯定是最近太辛苦,多睡会儿也没什么的,快去接着睡吧。” 她扯过手边堆叠的粉蓝色锦被,将武肃帝全部罩住,又害怕他跑出来,还伸手按住他的身体。 隔着一层薄纱床帐,兰芝看见纪青梧半倚靠在床边,仿佛她刚才看的交错人影是幻觉。 兰芝脑子沉沉的,以为自己看错了,奇怪道:“五小姐,你怎么没有点灯?” “不用!” 感到她的语气太激烈,纪青梧努力用平静的语气道:“不用点灯,我要睡下了,你也快去休息。” 兰芝的头昏昏沉沉,也想不清楚自己怎么到外间榻上来的。 她点点头道:“好,五小姐,我就在外边守夜,你有事就叫我。” 等兰芝的脚步声远了,纪青梧盯着床帐的目光收回,落在了床里侧隆起的被子。 纪青梧忽然感觉腰被人拉住,他向下一拽,她也滑入到锦被之下。 武肃帝的身体正半压在她身上。 两个人都蒙在被子里,呼吸相闻。 纪青梧才想起自己对皇帝陛下做了什么好事,她扯出一抹笑来,也不管在乌漆嘛黑的被窝中,对方能不能看得见。 她小声地道:“陛下,等兰芝睡熟,你就悄悄出去,我给你放风。” 武肃帝准确地伸手探上她的脸,骨节分明的手指揉着她的耳垂。 “为何要悄悄出去?朕就这么见不得人?” 他并未压低音量。 纪青梧连忙抬手把被子盖实,一丝缝隙都没有,这也导致了两人贴的更紧。 兰芝是乔氏指给她的,要是被她发现,乔氏多半也要知晓自己和皇帝的关系。 她讨好地用脸颊蹭着他的手心,轻声说着:“不是陛下见不得人,是我害怕。” 他感受着手心的细滑,语气也跟着轻了下来。 “你怕什么?” 蒙在一个被子下,和他如此贴近,纪青梧觉着和身边人的心也靠近不少。 她实话实说道:“怕被我娘知道,我怕给她惹来麻烦。” “朕是麻烦?” 纪青梧纠正道:“是陛下手中的权利会惹来大麻烦。” 武肃帝的眸光闪了闪,没预料到她会说出这种话,孺子还是可教也。 纪青梧被闷得快要喘不过气来,她想钻出被子透透气,刚爬出一点儿。 就又被他扯着腰拉了回去。 第175章 被窝叙话,回忆初见 因为怕被兰芝听到声响,纪青梧并不敢大幅度挣扎。 武肃帝的手按在她的后腰,轻而易举就将她重新捞了回来。 她就像一只在案板上的鱼。 再多的挣扎都是徒劳无功,至于何时会被人大快朵颐,全看他心情如何。 他声音哑了许多,语气纵容又宠溺地道:“朕看你什么都懂,每次都是揣着明白,跟朕装糊涂。” 从她方才的那一句话,武肃帝就敏锐地察觉到她的不同。 此刻的她,并不排斥和他做亲密之事,而是担忧被家中人知晓与他的关系,最后被有心之人利用。 乔氏若是知晓她是皇子生母,知道啾啾是皇女,是否还会待她们如往昔?就算乔氏不受影响,若是被乔家和纪家知道,焉知会惹出多少麻烦。 人一旦尝到了权势带来的滋味,就会产生不受控制的微妙变化,为了紧紧抓住权利不放手,就会变成另外一人,正如宫中的太后。 这普天之下,能把权利看成是麻烦的人,能有几个。 纪青梧在旁的事情上迷迷糊糊,在这事儿上,却想得极其明白。 他唇角扬起,心情舒爽。 纪青梧被他按在松软的被褥里,脸也压在床上,心也像是被他抓住了一般。 见他半响都没动静,她悄悄歪着头看他一眼,就见到他笑意正浓的眼。 她道:“陛下心情好了不少。” 把她按在身下,就这般愉悦? 虽不懂皇帝在兴高采烈个什么劲儿,但纪青梧不动了,安静乖巧地继续趴着。 也许有些人的癖好就是比较特殊。 隔着薄薄的衣裳,武肃帝抓揉了一把手下的软腰,音色清朗地道:“是阿梧跟朕说,不高兴就要吃些爱吃之物,来舒缓心情。” 纪青梧正想逃离他的魔爪,用手撑着身子想坐起来。 “陛下想吃什么,我这就去——” 下一瞬,柳枝般的腰又被压回原有的弧度。 沉甸甸又踏实的重量,以及急切又密实的亲吻,从后方袭来。 她感觉整个人都陷入松软的褥子里,不得不侧头承受这一切。 她心口发烫,带着一股不明所以。 武肃帝不知道被什么刺激到,简直亢.奋过了头。 纪青梧鬓发上的玉簪,不知道什么时候滑落,如云的秀发散在天青色的褥单上,锦被早就不知道滑到哪个角落去了。 身体软绵绵地使不出力,他还在埋头在她的颈窝处。 纪青梧受不了地推他一下,可这等力气,落在他身上更像是挠痒。 ...... 武肃帝吃过自己爱吃之物,此刻的心情简直就是正午高照的艳阳。 他垂眸望着她,每当这种时候,她才会格外得乖,水蒙蒙的眼中只会映照出他的模样,再也看不见旁人。 但这柔顺的姿态,只保持了半刻。 因为纪青梧察觉到皇帝陛下正龙精虎猛,他哪里就疲了倦了,眉宇间都是松快。 她才发觉自己中了圈套,趁武肃帝不察,她蹬着腿卷起被子,动作比兔子还快,又缩到了角落处。 这次,真不怪她想逃,他是真的想吃了自己。 皇帝侧躺着支着头,姿态慵懒,目光温和地道:“过来,阿梧,就让朕抱抱。” 刚才可不止于抱抱,纪青梧怎么会再信他,她低头拢了拢自己的衣衫,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又不乖。” 他也跟着她转移到了床角,但是起码两人现在还是衣衫齐整地坐着。 纪青梧知道自己这张嘴,要是不说点什么,就得被“征用”去做其他的事。 她眼眸湿亮地道:“陛下,我们说会儿话。” 可武肃帝像是不动手不动脚,就不会说话,又在她红肿湿亮的唇上啄了一口,才大发慈悲地道:“你说。” 纪青梧摩挲着小手指,问道:“刚才在院子里,陛下说了很多话,为何会得知我弹过箜篌?这箜篌我并未在人前弹过。” 不止她心中藏着秘密,他也隐瞒了不少。 纪青梧回想起二人初见,应该是在她得知攻略任务出错后,在军营门口处守着他回营地。 那时高坐马上的他,面容冷峻,连一个眼神都不屑于分给自己。 与现如今,坐在她的床榻上,眸底深深,唇角扬起,神情柔软的男人仿佛是两个人。 见他不回答,只盯着自己瞧,纪青梧板起脸来,语气严肃地催促道:“陛下怎么不说话?” 她抿紧唇瓣,心底忍不住偷笑,这次终于轮到她来说这话了! 武肃帝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练箜篌的地方,朕也去过。” 纪青梧想了想:“我专门挑一个僻静之处去练习,不想打扰大家,陛下在那里见过我?” 那是距离北境军营三四里地的一个湖泊,湖水清澈如镜,所以叫做名镜湖。 她道:“要是我知道陛下也在此处躲清静,我肯定会换个地方练习的。” 武肃帝的嘴角微微向下:“你倒是贴心,难道不是应该说你就不练习那破箜篌了。” 看来皇帝对这箜篌怨念很大。 她好奇地道:“陛下在此处做什么?” 武肃帝却脸色带上了古怪,没说话。 “在湖边能做什么......”纪青梧眉毛一挑,道:“陛下是不是在——” 倏地被他的大掌捂住嘴,她眨巴着明亮的眼眸,翘着唇瓣,不满地直哼哼。 武肃帝指了指外间。 想到兰芝还在外边睡着,纪青梧做贼心虚地收回声音。 怪不得他不出声驱赶自己,是没办法从湖中走出来,只能忍受她制造出来的“天籁”乐音。 想到这个画面,纪青梧的眉眼弯了起来,她拉下他的手掌,如玫瑰花瓣般红艳的唇,笑意正盎然。 纪青梧开了一窍,简直就是进步神速,后边又连开几窍。 她想到了什么,双眸带上期待地问道:“陛下第一次见我,就是在名镜湖?” 武肃帝这回不说话,直接摇了摇头。 不是在名镜湖?那会是在哪里? 纪青梧左思右想,确认自己记忆中头回见到武肃帝,就是在军营门口那次。 被勾起了兴趣却不能知晓答案。 她脸颊肉鼓了鼓,暗暗咬牙,已经开始在生闷气了。 武肃帝道:“让你也体会一下朕当初的心情。” 第176章 君子动手,也动口 纪青梧唇瓣不满地嘟起,这副神态,简直和啾啾发脾气的模样如出一辙。 她娇声道:“陛下就这般吊人胃口,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武肃帝笑道:“朕可比阿梧要好说话多了,只要阿梧问,朕就会回答。” “非要说朕和阿梧第一次见面......” 听他起了话茬,纪青梧眼睛都瞪圆了不少,焦心地等着他的答案。 “那时,朕还抱过你。” “啊?”纪青梧惊异非常。 她的记性还不至于差到与人拥抱过后,会忘记对方。更何况,单论武肃帝这张俊脸,就足以令她印象深刻。 见她的乌黑眼珠又开始咕噜咕噜的乱转,秀气的眉毛也像打了结一般,明显处于百思不得其解的状态。 他的手从她的腰慢慢滑上脊背,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膝盖弯,稍一用力,又把她抱进了怀中。 因为有求于他,纪青梧老老实实地任他动作。 武肃帝低声道:“就是这么抱着你的。” 纪青梧一下子就知道他是何意思,这不就是哄孩子的专用姿势。 她道:“陛下说的第一次见我,难不成是在我小时候?” 那就怪不得,她记不得。 “当时,阿梧还是个刚学会走路的小娃娃。” 武肃帝甚少回忆起幼年之事,但是看着面前女子娇艳若桃的脸庞,霎时就勾起了尘封在心中的记忆。 纪老夫人带着家中的小辈们来永安侯府做客,纪青梧不知为何误闯进他的院子。 他晨起去冰雪林练武,回来就发现院中多了个小姑娘,正蹲在一个大缸前。 那缸中,养着几只赤红色的莲花,是他前阵子去寒山寺,被当时还没有成为了然大师的沈威所赠。 编着双髻的小姑娘,就那么安静又专注地看着面前之物,不吵也不闹。 等他走近后,她扭头发现身边多了一个冷脸的哥哥,登时被吓得摔了个屁股蹲。 他最厌烦孩子哭闹,家中的明弘就是个闹腾的性格,一点磕了碰了就嚎哭不止。 但这个小姑娘年纪虽小,察言观色的本事却一等一的厉害,看他面色不善,就扁着嘴不敢哭,眼里包着一汪晶亮的泪水。 她自己爬了起来,还用手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小心翼翼地凑到他身边。 见她的脑袋上还沾了个枯树的叶子,他皱了皱眉,很想给她取下来。 他刚伸出手,她就以为是要抱她,眼睛亮晶晶地拽住他的一只胳膊,一下子就蹭蹭地爬了上来,挂在了他的身上。 顺杆爬的能力,他还没见过如此厉害的,令他叹为观止。 她小时候可比现在要自来熟,小嘴叭叭地说个不停,声音又清又脆。 在她的描述中,他才得知,是赵明弘把她诓骗进来的。 等把小姑娘送到前院门口,交给纪芳敏的贴身婆子,他回来后,才注意到,水缸地上有淋漓的水渍,缸中少了一只红莲。 他以为是用她与赵明弘合谋,要偷他的东西。 第二日,他晨练的沙包变成了赵明弘。 说来奇怪,从永安侯府离开后,纪家五丫头就在那个月底意外走失。 纪青梧见他神色变得肉眼可见的温柔,心中有些吃味儿。 因为幼年的“她”,可不是她。 纪青梧没有了方才的兴奋劲儿,总结道:“这么说来,在北境中,陛下第一次见我,就是在名镜湖。” 武肃帝但笑不语,嘴角的弧度让她看不透。 到底是,还是不是? 她还想再问,武肃帝又笑着吻上她的脸蛋,手还拍了拍她的屁股。 不知是不是因为幼年之事,想要给她迟来的安慰。 但这安慰,很快就变了味道,成功地令她失语,又丧失了思考能力。 在纪青梧恢复容貌后,武肃帝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她明显感觉到,这次,落在她脸上的吻尤其多。 君子动手,又动口。 这种柔情蜜意实在让人承受不起。 * 武肃帝走的时候已经天色还黑着。 等纪青梧醒来,身边的床榻早已经失去了暖热的温度。 天色大亮,兰芝从门外进来,站在外间,先是小声唤道:“五小姐。” “进来。” 兰芝听到她的声音,小跑着进来。 紧张地道:“五小姐,你昨晚上有没有见过我?” 纪青梧的瞌睡瞬间清醒,问道:“怎么了?” 兰芝脸色不好地道:“奴婢昨夜分明记得,我是在外间榻上睡的,我还与小姐说了话。” 纪青梧这才发现,兰芝是从屋外进来的,可作为主子,她也搞不懂,兰芝是何时从外间悄无声息地被转移回了下人房中。 但她能确定是何人做的。 她心虚地道:“许是你最近太累了,鬼压床也说不准。” 兰芝摸了摸还有点昏沉的脑袋,只能接受这个说法。 她挽起床帐,见纪青梧正低头看着身上的粉蓝锦被。 看清楚她的脸,兰芝惊讶道:“五小姐,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着凉发烧了?” 纪青梧抬头,双手捧着脸,也感受到了那股热意,她遮掩道:“没有,就是可能睡热了,一会儿就好。” 夜晚的亲密,在天光大亮时想起,她的脸就止不住发烫。 她昨夜是伴随着细密的亲吻睡熟的。 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皇帝何时走的,她更不晓得。 兰芝将信将疑地把洗漱要用到的东西备好,还仔细地看了眼那套被褥,是往常用的没错。 就是今日格外地皱皱巴巴,她心想要给五小姐换套更薄些的。 纪青梧刚从净室走出来,门口就传来说话声。 兰芝道:“五小姐,大夫人院子的春华姐姐来送东西。” 春华进门,身后还跟着四个小丫鬟,手里举着用红绸布挡着物件的托盘。 纪青梧略略扫了一眼,就猜到了是何物。 她道:“春华,你回去跟娘说,我今日就会出去,让她放心。” 小丫鬟们把东西摆了满桌子,兰芝道:“五小姐,这些都是什么?” 纪青梧抬头看着她道:“兰芝,到了该你出手的时候。” 兰芝先是迷惑,待到掀开红绸,见到里边的东西后,眼睛放光地点头。 第177章 执行计划,妖艳的她 纪青梧坐在铜镜前,神态悠然,随便兰芝如何摆弄,大方地给了她主导权。 兰芝的脑袋一下子就不昏沉了。 她从教坊专门跟着负责梳妆的教习学过一阵儿,她一直苦于没有施展才华的机会。 这时,纪青梧拄着下巴,轻声唤道:“兰芝。” 兰芝顿时紧张起来,手握着木梳道:“五小姐,你说过要让奴婢自由发挥的。” 纪青梧对她笑笑:“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妆要浓艳一些。” 兰芝放下心来,可又生了疑惑,平日里,五小姐就不爱施妆弄粉,今天这么反常。 但好不容易有这么个随她装扮的机会,兰芝欢快地应道:“大夫人送来的这些首饰,确实需要妆容与之艳丽相配,才好看。” “最好打扮成妖艳又狐媚的女子。”纪青梧偏头问道:“能做到吗?” “当然可以。”兰芝毫不犹豫,一点不觉得有挑战,眼中还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五小姐,我早就有这个想法了,您这底子,无论什么装扮都适合。” 纪青梧百无聊赖地坐在妆匣前,就像一个被摆弄的人偶,配合着婢女的所有要求。 足足两个时辰,才把妆容完成。 兰芝拿起乔氏送过来的头面,挑了一只鎏金掐丝点翠转珠凤凰步摇为她插上。 又加了一条镶金珠碧色的眉心坠,配着红珊瑚滴珠嵌赤金流苏耳铛。 纪青梧轻轻晃了晃头,叮叮当当,发出脆响。 这插了满头的珠翠,比之前乔氏给她装扮的还要夸张。 妖不妖艳,她尚且不知。 但她知道的是,脖子的承重已经到达了极限。 兰芝又忙前忙后地服侍她,为她换上那身海棠红束腰压金丝瑶光锻长裙。 等她穿好后,长裙如流水般滑落在身侧。 兰芝激动得顾不上礼数,直接拉着纪青梧,到屏风附近的长条铜镜面前站定。 全身映入眼帘,纪青梧看着面前陌生的女子,她眨了眨眼,美目跟着流盼,带着勾魂摄魄之态。 她想要抬手摸摸脸颊,却立刻被兰芝凶巴巴拦下。 “别动,妆会花掉!” 纪青梧只能放下手,用目光打量身上的这套裙子。 她从未穿过如此鲜亮的颜色,裹胸宽袖,明艳又妖娆。 只是,她吸了口气,有些犹豫道:“兰芝,这个束腰是不是太紧了?” “五小姐,你转身。” 闻言,纪青梧轻飘飘转了半个圈。 收束腰身的玉带挂着银流苏,她的身子稍稍一动,流苏就跟着摆动,将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那婀娜的腰身上去。 兰芝笑得像个痴儿,对自己的技艺深感骄傲。 “不紧不紧,正好,好极了。” 纪青梧被婢女的反应逗笑,看来她的计划应会顺利达成。 * 正午的阳光热烈而耀眼。 街道两旁的行人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一辆豪华装饰的马车缓缓停靠在众人眼前,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隔着几步远,街上路过的人还能闻到这辆马车中飘散出来的诱人香气。 “也不知道这是哪家的小姐出门,这么大的阵仗。”一个好奇的声音传来。 “这马车看着熟悉,好像是城南纪家的?”另一人附和道。 “也不知道是纪家的四姑娘,还是那个五姑娘?我听说,那四姑娘可是美艳动人,曾与宫里的卫妃齐名,被称为临安双姝,都是姐妹,五姑娘也不会差的。” 他们议论时,马车上就下来一个女子,她穿着秋香绿的锦衣,气质尚可,是小家碧玉之感,但远远没有达到美人的程度。 那人失望道:“这是五姑娘?也不过如此,我看还不如那个街角卖胡饼的玉娘。” 另一位调侃道:“你家的婆娘都被你气得抱着孩子回了娘家,你这几天还去玉娘那吃饼,不怕她再不跟你过日子?” 那男人道:“玉娘长得实在太美,就算是纪家的小姐都比不上。” 兰芝先下马车,摆好了车凳。 她恭敬地站在车厢边上,恭敬地道:“五小姐。” 只见一只纤纤玉手掀开帘布,半截皓碗先露了出来,围观的人群的声音瞬时消了下去。 轻纱很快就将白皙手腕遮住,马车内的女子动作轻缓地走下马车,每一步都像是曳地生出妖冶的莲。 阵阵惊叹声在热闹喧哗的街上,都显得格外明显。 纪青梧扶住兰芝的胳膊,接受着众人的打量,一颦一笑,都令人心神为之一荡。 适才说她比不得玉娘的人,早已经神情呆滞,等她离开后,被身旁的人笑话半天。 纪青梧高调地在街上走了一个来回。 街上的店面,凡是有卖女子用品的,都被她和兰芝光顾过。 她什么东西都没有买,可铺子老板见她都是热情相迎。 因为,但凡她进了那间店铺,总会有不少打着其他心思的人,进到店来,意图与她搭讪,其中不乏有钱的公子哥。 纪青梧从街边的脂粉铺子走出后,还被店主硬塞了一盒玫瑰花汁做的口脂。 兰芝道:“五小姐,那老板也不认识你,为何会主动送你东西?” 纪青梧眸光闪动,道:“他赠我这一盒,后边进来的客人,他就可以说是我用过的,这款口脂就会更好卖。” “五小姐,那你为何要收,我们纪府也不差这一盒口脂的银钱。” 纪青梧道:“兰芝,你是不是觉着我贪图了这小便宜,会得了不庄重的名声。” 兰芝觉得她此举不妥,但没敢说得这么直白。 她呐呐道:“五小姐,你都知道,为何还要这么做?” 兰芝说着说着,她便领悟到了什么:“小姐今日打扮专门打扮成这样,也是为了......” 纪青梧伸出食指,嘘了一声。 点头笑着说道:“我正是为了这不庄重。” “明日我们还要去个地方。” * 城北卫府。 卫老夫人坐在堂上,面容瘦削,满头银发,但发髻盘得极为规整,饰以几朵精致的金色花簪,流露出一种高贵气质。 早上,媳妇们和孙辈们陆续前来请安,满屋的人刚散,这屋中才安静了些一会儿。 空气中弥漫着恬淡的香料气味,卫老夫人正在闭眼休息。 门口的嬷嬷轻步上前,在她耳边低声道:“老太太,将军回来了。” 卫老夫人睁开眼,夹杂着怒气。 第178章 抬进来做妾?鬼鬼祟祟 卫老夫人眼窝深邃。 因为上了年纪,那双眼看着平静,但难以掩饰锐利,似乎一眼就能看透人心。 卫廷进门后,昂首阔步走过来,嘴角还挂着微笑。 “祖母,孙儿来给您请安。” 卫老夫人见到卫廷,脸上反而更加紧绷,还在因他昨日在早朝公然求娶纪氏女一事,心有不满。 卫廷不怕她的冷脸,哄着老太太道:“祖母,是谁惹您生气?孙儿这就把他绑过来,毒打一顿,让他再不敢这么放肆。” “除了你,这个家谁还敢这么放肆。” 看着一表人才,军功赫赫的孙儿,卫老夫人的声音如同寒风掠过古木,不带丝毫温度。 “你到底看上纪五什么?” 卫廷想都没想,干脆道:“看上她知书达理,处事得体,又温柔可人。” “处事得体?” 卫老夫人冷笑一声:“处事得体会在军中追着你不放,还会在没有成婚时就生下孩子!” 卫廷之所以会认下孩子是他的,还在朝堂之上求娶,除了借此能够在求娶纪青梧一事上减少阻碍之外。 还有一个原因,正是卫老夫人。 老太太古板守旧,立了一辈子规矩,要是知晓孩子是旁人的,定然不会同意纪青梧进卫家的门。 他脸上的神情温和:“祖母不相信孙儿的眼光?您没见过纪青梧,您要真见到了,一定会满意的。” 卫老夫人的口气坚决:“纪五要想进卫家的门,除非是抬进来做妾,否则我不会同意她嫁进来。” 听到这话,卫廷心中叹气,面上不显,道:“祖母,纪家怎么会同意家中的姑娘到我们卫氏做妾,宫中太后更不会同意。” “你还知道她纪家与太后同气连枝?” 卫老夫人责怪道:“你若是真心为宫中的荔如着想,就不该和纪氏一族的女子有牵扯。” 卫廷沉默了半响,低声道:“孙儿怎会不替妹妹着想。” 卫老夫人提到卫妃,见他垂下眉眼,心中就有些后悔。 卫廷语气低落地恳求道:“孙儿好不容易有了想要娶的人,祖母就成全我一回。” 卫老夫人见他执拗,自知他的脾性,看着如清风明月般潇洒,其实打小就固执己见又念旧。 想及当年旧事,卫老夫人也忍不住长叹一口气,还是松了口,道:“改日引我见见这位大名鼎鼎的纪五。” 卫廷垂下的眼中,倏然露出了光芒,嘴角重新拉起弧度。 卫老夫人与孙子多年未见,内心涌起几分疼惜。 “你从北境回来,一路奔波劳苦,在家还没睡个囫囵觉,快回去歇息。” 嬷嬷再次走进来,在卫老夫人耳边说了什么。 卫廷刚走到门边,就察觉卫老夫人的气息沉了许多,一双老眼像是要把他的后背盯穿。 “你给我回来!” 卫老夫人语气严厉道:“潘嬷嬷,你把这话对着他再说一遍。” “是,老夫人。” 潘嬷嬷提高了音量:“纪家的五姑娘,今日打扮得花枝招展出门去街上逛,身边围着不少主动献媚的公子哥。” “光是她逛过的脂粉铺子里的香膏和口脂盒子,现在标榜着是纪小姐用过之物,已经卖上了天价。” 想到此景,卫廷就皱起眉毛,也沉下了脸。 他知道她行事大胆,可她回到临安后,还行此举,被这么多人明目张胆地垂涎。 卫廷道:“待她嫁入卫家,我会管束好她。” 卫老夫人的失望浮现在脸上:“你确定想要这样的女子为妻?” 卫廷脸色凝重,但还是点了头。 待他离开了院子,卫老夫人的身形顿时像老了几岁。 自言自语般说道:“难道真的是之前那些事情伤害他太深,他就寻了这么个庸俗狐媚的,故意来气我。” 潘嬷嬷道:“老夫人别多心,将军多年在军中,见过的姑娘十个指头都数得过来,说不准是被五姑娘的美色一时蒙了心。” 卫老夫人叹息道:“你不必宽慰我,我之所以会同意,就是因为看清了他眼底的决心,他做了决定的事情,已经不是我这个祖母能劝得动的了。” 随后,卫老夫人摘下头上的抹额,由着潘嬷嬷扶她去床上休息。 缓慢行走间,她又问道:“明日去寒山寺供奉菩萨的经书和念珠,还有还愿的贡品可有备好?” “早就备下了,请老夫人放心。” * 纪青梧出街一趟,最后还不忘去正在改造的医馆,盯盯进度。 米振川见到她的面,初时还没敢认,在她说了几句话后,才认出她来。 “五小姐,今日可真是.....”能言善道的米掌柜一时也有些词穷。 只觉得她美艳得令人不敢直视,看了一眼就会生出歪邪的心思。 米振川刻意回避着,偏着头道:“五小姐,根据您的吩咐,除了三楼,其余地方已全部打通。” 纪青梧早已习惯了众人投来的各色目光,她神色如常地说道:“米掌柜,所用到的柜子能用金属的,就不用木质的,木质易受潮霉变,不利于药材存放。” 米振川心中佩服这位五小姐心思细腻。 就在这时,两名男子突然推门闯入。 走在前边的年轻男子未说话,负手而立,身后之人上前一步,看样子像是一主一仆。 “这里不是酒楼?怎么乱七八糟的。”年纪大些的男子道。 他们看打扮像是临安本地的,但说起话来,这口音并不像。 米振川道:“这酒楼已经歇业,若是想吃饭,请另寻他处。” 年轻男子和纪青梧的视线有片刻相撞,那人的眼睛,银灰中带了缕幽蓝。 见到如此打扮的她,眼神平静,没有激起任何遐思。 纪青梧迅速移开目光,二人很快就离开。 若是在城中常住的人,怎会不知这临安最大的酒楼已经倒闭?有这样的样貌特征,纪青梧心中推测,应该是西缙的人。 就是不知他们来临安是为了何事,近来也没有听说有西缙使臣来访,边关战事正紧张...... 纪青梧又叮嘱了几句,打算带着兰芝回家。 刚出了门口,见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一见到她,就缩回了头。 第179章 求她收留,等她降落 纪青梧又返回了酒楼。 米振川正拿着算盘,对着账本,抬头见到她,意外地道:“五小姐,可还是有什么要吩咐的?” 纪青梧摇了摇头,道:“无事,你忙你的,我们先去三楼。” 见到她身后还跟着一人,米振川不再多话。 身边的伙计道:“掌柜的,那个人看着好像是两香阁的莫女使。” 米振川继续拨着算盘珠子,头也不抬地呵斥道:“不是你该知道的事情,就别瞎打听。” 到了三楼,纪青梧随意推开了一间包间的门,她找了个地儿先坐下。 今日游街少说走了二里地,还是穿着这么一身行头,她早就脚酸。 莫凌凌咣当一声就跪在她面前。 纪青梧使了个眼色,兰芝就过去扶她起来:“这位小姐,快起来说话。” 莫凌凌推开婢女的手,眼神执拗地盯着她看。 纪青梧挥了挥手,道:“兰芝,你先去门口等。” 包厢剩下她们两人,莫凌凌却还是垂着头不说话,就这么跪着。 纪青梧问道:“你是特地来寻我的,为何不说话。” 听到她的问话,莫凌凌抬起头来。 这位纪家五小姐今日搞出很大的动静,大半个临安城的男人都出来看她,本来进门资格一票难求的两香阁,都因着她,变得冷冷清清。 莫凌凌得知纪五小姐在街上的消息,就欣喜地立马从阁中出来。 纪青梧见她神色,像是有什么很难开口之事。 想到她才小产不久,刚从命悬一线的鬼门关救回来,本就身子亏空。 她今日一身白色,鬓边只有一朵白绢花,不知是不是在为失去的孩子服丧。 “别跪着了,起来说话。” 结果,莫凌凌又咣当几声,磕了三个响头。 这房间久未有人至,地面上都有了一层积灰,这灰都被她震起来不少。 莫凌凌的额头挂着灰,再次抬起头看她,还是不说话。 纪青梧站起身,看着外边的天色道:“你不说话,我就走了,我还有事情要去做。” 莫凌凌其实有一肚子的话要说,但是看到纪青梧这张浓妆艳抹的脸,就说不出来话。 不是不好看,而是惊艳。 并不像胭脂俗粉那般的俗气,而是大红里带着大雅,她才知什么是柳媚花娇百般红的绝世佳人。 而且这幅妆容下的纪青梧,人靠衣装,气势也极盛,让她都生了胆怯之意。 莫凌凌呆呆地道:“纪小姐若是在两香阁,定是艳压群芳的头牌。” 纪青梧垂眼瞧她,额间的眉心坠跟着微微一荡,语气泛凉。 “怎么,你是来给你们阁中招揽姑娘的?” 莫凌凌的话并没有贬义,她慌忙解释:“纪小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怕纪青梧真的离开,下次再想见到她,就不知是什么时候。 赶紧道:“我是来谢谢纪小姐的救命之恩。” 纪青梧道:“你已经谢过了,这件事不用再提,我还有其他事。” 莫凌凌忽然冲过来抱着她的腿,还没说话,两行热泪就流了下来。 纪青梧唤她:“莫姑娘。” 她的声音依旧柔和,但语气却冷淡。 “我不是你们阁中的恩客,眼泪对我并不管用,如果你只是想要谢谢我,这份谢意我已经收到,要是还有旁的事情,不妨直说。” 莫凌凌泪眼朦胧地抬眼望她,凄凄切切地道:“求纪小姐收留。” 她失了孩子,身子虚弱,女子的大好年华就这么几瞬,她在两香阁中的地位大不如前。 这青楼就是个捧高踩低的地方,人要是失势,阿猫阿狗都能来踩一脚。 莫凌凌这几日品尝了各种酸苦,已经起了要离开的心思。 她手里还有不少银两,赎身出去没什么问题,她之前一直等着黎承训帮她一家沉冤得雪,她能以清白之身,堂堂正正地走出两香阁。 但现在,全都是大梦一场,她早就醒了。 她如今是官妓,找个落脚之处谈何容易,在整个临安,她想来想去,只有纪青梧可以帮她。 纪青梧问道:“莫姑娘,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帮你?” 莫凌凌小心地回答:“纪小姐,是,是个好人。” 纪青梧勾唇笑了,笑语嫣然地道:“可我不是滥好人。” “其实莫姑娘心里清楚,你还可以去找另外一个人,你把泪水落在他面前,他说不定会给你一条生路。” 莫凌凌恐惧地摇头:“他才不会帮我,他恨我恨得要死。” 那日,莫凌凌悠悠转醒,发现嘴里发苦,应该是有人正在给她灌药。 她眼睛掀开一条缝,就和那人宛若死了婆娘的脸对上,他手抖掐住她的脖子,差点没把她捏断气。 想到段鸣风,莫凌凌更怕了。 这次眼中的恐惧是实打实的。 她带着哭腔道:“求求纪小姐,我什么都能做的,我可以自己赎身,不劳烦您,只要给我个地方,让我活下来。” 纪青梧眉心微皱。 倒不是被莫凌凌的哭求,哭的心软,而是她这医馆中,倒是还缺一位心思灵巧,长袖善舞的能人。 她冷静道:“让我带你回纪家,这不可能。” 莫凌凌身体一颤,颓唐地坐在地上。 她又接着道:“月底,这处会作为一家医馆开业,如你有意......” 莫凌凌立马支棱起来,忙道:“有!我有意!” “其余的,我让米掌柜跟你说,我还有事,就先不与你多说了。” 纪青梧下楼和米振川交代了几句,就带着兰芝离开。 回到家中,纪青梧赶紧把钗环去了一大半,让兰芝打温水来洗脸。 等她收拾的差不多,一看时辰,这衣衫是没法换了,她又急匆匆地进宫去接啾啾。 若是她今日再缺席,小姑娘就得一路哭回家,晚上有她受的。 纪青梧紧赶慢赶进到宫中,来到上书房门口,刚好碰上下学,她松了口气。 啾啾早就第一个冲了出来,她没见到阿娘的身影,站在台阶下方,扁嘴就要哭。 纪青梧小跑几步,海棠红的瑶光锻裙摆一飘一荡,出现在小丫头面前。 也像是要降落到朱门大开的勤政殿中。 第180章 被夺舍了?我后悔了 日头西沉,洒下柔和的金辉。 一身海棠红的女子,面庞比霞光还要夺目。 啾啾怔愣着,见亲亲阿娘大变活人般,还是大变活美人般,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小丫头立马转哭为笑,眼泪是憋回去了,但由于表情切换的太快,还冒出来两个炫彩的鼻涕泡。 这就是美得冒泡吗?纪青梧忍不住笑了出声。 她从怀中掏出香帕,给爱护自身形象的啾啾擦了擦。 啾啾第一次见阿娘穿这么隆重又华美的衣裙,移不开眼。 一会儿用小手摸着她的裙子,一会儿又抬眼看阿娘的脸,觉得这裙子跟阿娘的脸一样好看,啾啾都不知该看什么好。 小丫头根本忍不住想要与旁人炫耀的心思,她牵起纪青梧的手后,挺起小小胸口,拉着她在门口走了几步。 小脸上满是得意,就像得了什么奖赏一般。 元珩刚走出上书房的门口,瞥见台阶下有一道绯红身影。 本来沉稳的步伐忽然一顿,差点没被门槛绊倒。 小顺子哎呦了一声:“奴才金贵的小殿下,您看着点儿路呀。” 元珩瞪了聒噪吵闹的内侍一眼。 闻声,纪青梧望了过去。 见到是穿着宝蓝色锦袍的元珩,她眉眼温柔地对他笑了起来。 只是,小家伙的反应很奇怪,和啾啾堪称是南辕北辙。 元珩的小脸皱起,眸底神色复杂,面露遗憾,站在门口望她好几眼。 一眼,还胜一眼的纠结。 纪青梧主动牵着啾啾朝他走过去,元珩黑眸中的挣扎更明显了,还没等她们走到门口,小家伙就迈开腿就跑了。 那张玉色的小脸上,满是笃定,像是做了什么重要决定一般。 纪青梧站在原地,有点摸不着头脑,她回家后净过面,妖艳的妆容已经卸掉,应不会吓着他才对。 会不会是,小家伙还没有见过她解除易容后的模样,把她认错成另一人? 所以一见到她,就跑了? 纪青梧心中也难掩失落,好不容易和元珩亲近起来,就受到了他的排斥。 元珩第一次跑的这般急切,小顺子在后边使劲儿地追。 边追边喊:“小殿下,您慢着点!” 想到这是在什么地界,正是在皇上处理政事的勤政殿附近。 他不敢大声喧哗,只能焦急地用小声道:“小殿下,可切莫跑了,要是摔伤了,皇上知道可要生气的。” 小顺子一抬眼,就瞅见了深蓝色太监总管服饰的李渝宗。 “混账东西!睁开你的眼睛看看。”李大总管啐他一口。 小顺子再一细看,小皇子竟跑到了勤政殿的门口。 元珩小小的身影,站在门口,定了定神。 而后,跪地扬声道:“启禀父皇,元珩求见!” 纪青梧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元珩身上,见他站在门口,忽然跪了下来。 这孩子是怎么了?发生了何事? 怎么看起来像是去请罪一般...... 纪青梧蹲下身来,心急地询问道:“啾啾,小殿下今日在上书房可有犯了什么错?” 啾啾正在玩她束腰上的银流苏,听到问话,小丫头果断地摇摇头。 “小殿下怎么会犯错。” 门门功课都是第一名,是乔老大人最得意的弟子,就算除去他的皇子身份,在这一众孩子中,他也是天资最为聪颖的。 啾啾心想,她勉强愿意承认,他与她不相上下。 纪青梧略带忧心地看着元珩走进勤政殿。 不知他到底是为了何事而去。 想到元珩挨过的戒尺和责罚,她再也站不住...... * 殿内。 武肃帝没在批折子,而是闲逸地饮茶,手里正执着一卷书卷,翻看典籍。 大案上的奏章,往常都是分为两列,如今都叠落在已做好朱批的一侧。 几个时辰,就把堆了有一人高的奏折批阅完成。 李渝宗对武肃帝今晨到现在的行为举止,背地里称奇。 昨晚,李渝宗要在宫中把持内务府事宜,没有跟着皇上出宫。 天蒙蒙亮时,到了该上朝的时辰,武肃帝就出现在昭阳殿。 皇上准时回宫,这并不奇怪。 奇怪的是,皇上唇角微弯,眼底还带着温和之态。 要知道,哪一回武肃帝私服出宫,回来都是满脸郁结,像是随时要爆发,阎王殿的罗刹也不过如此。 等圣上摆驾金銮殿,上朝后,就更为诡异。 满殿朝臣们见到皇上的脸色,觉着比昨日发火,黑沉着脸相比,更令人心惊胆颤。 武肃帝的神情如春风般和煦,端坐在御座之上。 是个人就能看出来,皇上带着神清气爽的劲头。 卫廷站在武官之首的位置,觉察到皇上的视线屡屡扫过他。 他本以为会因昨日的贸然求娶,引得朝堂大乱,受两句训斥。 但帝心难测,武肃帝看向他的目光竟带着愉悦,好似还有一分快意。 议事的流程还如往昔,皇上的吐露之语还是一针见血,语不容情。 还是那位英明又铁面的帝王,众朝臣战战兢兢的心,这才放下心来。 不然都快以为皇上被妖邪之物夺舍了。 虽不知皇上因何事开怀,百官们下了朝后都在祈祷,希望每日都能见到这般温和的陛下。 李渝宗引着小皇子进殿。 心内打鼓,元珩小殿下的性子和圣上最像,小小年纪就有了极深的城府,若没有大事,绝对不会在殿门口跪着求见。 元珩行至殿中央,撩开宝蓝锦袍,有模有样地跪下。 “儿臣参见父皇。” 武肃帝并未放下书卷,淡淡道:“你们都退下吧。” 没有叫他起来,元珩的小身体跪得笔直。 “有何事要求朕?” 一如既往的淡漠声音从殿上传至元珩的耳边。 “儿臣后悔了。”他虽说着有悔意,可语气分外坚定。 武肃帝这才把手中之物放下,凝眸看着元珩,问道:“朕教过你什么?” “父皇教导儿臣,落子不悔,但人生和棋局不同。” 武肃帝问道:“如何不同?” “人心有温度,而棋局只是冰冷的物件,当然不同,儿臣觉得,后悔与自省,是同一个意思。” 武肃帝对稚子的这番理论起了兴趣:“说说吧,你自省了什么了。” 元珩的手按在膝盖上,抓紧了手下的锦袍衣料。 “父皇曾在宫宴上问过儿臣......” 第181章 想要她,做儿臣的母后 “父皇曾在宫宴中问过儿臣,是否有中意的人选作儿臣的母后。” 武肃帝道:“是有这么一回事。” 小家伙眸底黑的纯粹,脆生生地道:“儿臣有悔。” 武肃帝听懂了他是何意,眉毛一扬,刚要问话。 门口传来两人的说话声。 皇帝的目光转向殿门口,元珩也忍不住回头看过去。 在殿门口的纪青梧,看见元珩小小的身体跪在冰冷的砖石上,武肃帝高高在上地坐在龙椅上。 她心急地道:“李公公,元珩可是犯了什么错?” 李渝宗知道皇帝心情不错,应该不会惩治小皇子,但也说不好。 他含糊地道:“纪小姐,老奴也不清楚,要不您亲自进去问问?” 纪青梧本就有心护着元珩,她赶忙道:“麻烦李公公代为通传一声。” 李渝宗笑着称是,但还不等他拔步,殿中就传来男子清冽之声。 “进来,杵在门口做什么。” 纪青梧把跟前的啾啾扔给了李渝宗,就快步走进殿中。 小丫头和李公公早就混熟了,也不怕他,大眼睛闪着期待,凑到他身边,两个人蹲在一处,不知道在密谋什么。 两人的姿势,把一旁刚被像能吃人的李渝宗训斥过,唯唯诺诺缩在一边的小顺子看傻了眼。 纪青梧先是径直地走到元珩身侧,越看越觉着跪在地上的小人儿可怜。 她的一双明眸憋着火气,直直地看向武肃帝。 但这是在勤政殿中,她甫一看到那几根气势凛然的盘龙金柱,还有穿着明黄龙袍,通身极具威仪,坐在大殿之上的皇帝。 与昨夜温声软语,在她耳边说话之人相差太大。 纪青梧急急地转开眼,又缩了回来。 方才的满腔孤勇,顷刻间化成了烟云,四散而去。 见到小家伙在地上跪得板正,她也提起裙摆。 她这个当娘的虽然还是没胆子和皇帝硬碰硬,但她可以陪着元珩一块受罚。 那双素白的手,捏着裙裾,刚提起一点儿。 武肃帝的眉头就皱了皱,语气不耐地道:“都起来。” 一大一小都在紫檀雕云龙纹的椅子上坐好。 武肃帝瞥了眼纪青梧,视线自上至下,眼神有若实质地划过她的抹胸和宽袖,再到束腰上,看得她全身绷紧。 这微黯的神情,纪青梧通过这几次“交手”,已然很熟悉。 因着在元珩面前,她不敢透露半分不适,咬了咬牙,耳根有些热。 等武肃帝的视线流连够了,他才慢悠悠地开口:“适才,朕与吾儿元珩说到何处了?” “吾儿”被父皇由冷淡转为和蔼可亲的语气,弄得开始不安,他的手指蜷缩着紧了紧。 元珩看了看身边的纪青梧,见她正用温软的眼神看着自己,他再次定下心来。 “启禀父皇,儿臣发现自己上次想岔了,近些日子已在反省。” 武肃帝道:“反省了什么,有何见地?” 元珩流利地说道:“真心喜爱一人,就该放在身边时时刻刻看着,为她欢喜为她忧愁,不应该心生恐惧,反而望而远之。” 说完,观察着皇帝的脸色。 武肃帝若有所思地颔首,语气寡淡地道:“继续。” 元珩又道:“也要问过她的意思,是否愿意有苦同甘。” 什么喜爱和有苦同甘...... 纪青梧神色迷茫,不知他们之前说了什么,但元珩这话,怎么听起来不太对劲儿。 这孩子开蒙早,懂得也多,难不成是小小年纪萌生情愫,被皇帝抓住,所以才来罚跪? 还是头小猪,就会拱白菜了? 纪青梧悄悄探过手,捏了捏他的小手,示意他不要继续说了。 元珩又望了她一眼,语气更为笃定,黑眸溢出光彩。 “儿臣想要她。” 见元珩指着身边的自己,纪青梧的心立马跳到了嗓子眼。 又听他掷地有声地道:“做儿臣的母后!” 等他把这句话说完整,纪青梧的心才落回来,旋即就变得异常酸涩又饱涨。 武肃帝故作深沉地思考了一阵子,才道:“吾儿此话说得很有道理。” 元珩很明事理,体贴地为武肃帝分析:“父皇,儿臣只是提出自己的想法,如果父皇考虑立后之事,可以优先考虑她。” 说完,眸光闪烁着,看着纪青梧的脸庞。 作为被元珩积极推举的后位人选。 元珩喜欢自己,想让她做他的母后。 纪青梧心底一甜,没什么比受到小家伙的认可更高兴的事情。 只是...... 元珩紧张又期待地问:“父皇的意思是?” 武肃帝清了清嗓子,道:“不知这位纪小姐作何想法?” 纪青梧最大的想法,就是不敢有想法。 被这父子俩请君入瓮,好像被架到了火上烤一般。 但她确实舍不得拒绝小家伙的请求。 元珩想尽办法,蛊惑她道:“宫中生活绝对不会是像一潭死水,每天起来都会有新挑战,很有意思。” 可不是“有意思”,若是没有手段,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纪青梧犹还记得,之前的元珩还一脸正色地说,宫中不是个好地方,不想看她嫁进来受苦。 短短几月,他就变了想法。 元珩也心有羞愧,但是看着纪家的小丫头,可以每天见到她,拉着她的手,元珩就在心中嫉妒得发狂。 隔了这么多天,他夜夜都能梦见她入梦来抱抱他。 元珩年纪小,但霸道的脾性已加身。 他想要的,就要得到,无论用何种方法。 元珩期待地望着她道:“日日与我相见,好不好?”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元珩要给自己选妃,这话说的那叫一个深情厚谊。 在一旁想着坐享其成的武肃帝,听了一会儿,抬手止住了他。 沉声道:“容朕考虑考虑。” 元珩不情不愿地起身:“儿臣告退。”临走时,又依依不舍地看着纪青梧。 她好想站起身,跟着他一块离开。 但武肃帝的眼神好似带着钉子,要是她敢走一步,就要把她钉在当场。 见元珩一步一回头,完全没了平日的皇子仪态,像个粘人精。 皇帝沉着脸催促道:“赶紧回你的乾元殿做功课去!” 等元珩的身影消失在殿外,纪青梧的脑袋才不舍地转回。 鼻尖却擦蹭着柔软的明黄绸缎而过。 第182章 令姿瑰逸,说不如做 纪青梧的心间一缩。 看着蓦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俊朗脸庞。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武肃帝的双臂就搂上她的柔软腰身,她束腰上的银色流苏也跟着晃。 他的目光侵略性极强的将她全身巡察个遍,最后才回到她的脸上。 被他这么一看,纪青梧难免心虚,想来他还不知道自己今日做过什么。 武肃帝确实还不知。 四海的密报是一日一送,因着没有什么紧急之事,今日的还没有上报到他这处。 他先是问道:“你甚少穿这么明艳的颜色,今日为何打扮得如此撩人?” 纪青梧的衣裳都是素色和碧色居多,从未这么打扮过。 她今日听到了很多夸赞,但从他口中听到,就觉得格外不同。 心里像是有一汪清泉,正在咕嘟咕嘟地冒泡。 纪青梧眼波流转,转而又低眉敛目地道:“就是普通的打扮,也没什么特别的。” 武肃帝笑着赞叹道:“令姿瑰逸,旷世秀群。” 得了皇帝陛下的盛赞,纪青梧心中的清泉,好像装满的是甜滋滋的泉水。 如桃瓣般娇艳的朱唇,唇角正噙着微微笑意,看着十足地娇羞动人。 纪青梧原来打算隐藏心意的计划,现在看来,根本就藏不住半点。 武肃帝更是藏不住他的心思。 他发现这细腰单掌可握住,另一只手就转移到了别处。 “这胸口是不是太低了些?” 话虽这样说着,但手却向下拉扯了下。 纪青梧眸子圆睁,有点失语道:“青天白日,陛下就,就这么......” 武肃帝反问道:“阿梧的意思,只得月黑风高才行?” 纪青梧捂住勾着金线的抹胸,道:“这处是陛下处理公事的地方,还是不要打扰陛下的清净。” “清净?” 武肃帝居高临下地眯了眯眸子:“你穿成这样进来这殿中,哪里还能给朕留下清净。” 她穿成哪样了?再说这衣衫又不是不能避体,也不是会透光的薄纱。 纪青梧道:“这如何能怪我穿衣的问题,全都是陛下定力不足。” 听她还一本正经地反驳自己,皇帝用食指勾住她遮挡的手指,轻轻拉了拉。 “你既然知晓朕定力不够,还穿这身来勾朕,你意欲何为?” 纪青梧百口莫辩,反正怎么都是她有错。 她左右是争辩不过他,她只能不满地努起唇,以示她的冤屈。 武肃帝顷刻间就压了过来。 纪青梧连忙往后躲,柔韧纤腰轻易向后弯去。 武肃帝没能一亲芳泽,沉声道:“躲什么,还想躲到哪里去。” 身后的殿门还大敞四开着,纪青梧咬唇道:“陛下,外边有人看见了该怎么办?” 武肃帝不以为意:“谁敢看?” 旁人连拜见皇帝,都要听到允起的声音方可抬头,更别论,谁敢在路过时偷窥一眼。 他的手掌从她的腰上,一寸一寸地摸到后背上。 纪青梧感受到那只有力又炙热的手托着她,整个人都被困在他的控制范围内。 她连呼吸都减缓了几分,眼见这蛮横强势的吻就要压下来。 皇帝这话说得太为自信,门口还真有敢看的。 不仅于此,她还直接闯了进来。 啾啾迈过高高的门槛,直接走了进来。 小嘴还急切地呼喊道:“阿娘!” 李渝宗在后边垂头耷脑地跟着,这位小主子只能用糖糕哄住了一会儿。 没过多久,就口中喊着要找阿娘,他是使尽了浑身解数,也阻拦不住。 只怪,今日的纪青梧格外美丽,啾啾惦记得很,就想和阿娘贴在一处。 武肃帝也忘了这一茬,还有这么个磨人的小丫头在,差点被撞见,他脸上的表情可谓精彩纷呈。 纪青梧难得见他这般憋闷的神情,忍笑招呼道:“啾啾,来阿娘这里。” 真是她的好闺女。 这时,小东子在门口出现,师徒小声地说了几句,李渝宗接过他递上来的信封。 他进殿中时还瞟了一眼纪青梧,而后就快步退了出去,就像是有什么在追赶他一般。 啾啾还在缠着纪青梧不放,抱着她的大腿,嫩生生的小脸抬起,晃着小脑袋就冲着她甜甜的笑。 武肃帝彻底沦为边缘人,他无事可做,拿起李渝宗呈上来的信件。 他拆开信封,展开纸张,略看了几眼。 殿内的气氛登时变得冷沉下来。 小孩子对环境变化的感知很敏感,笑脸收了回去,表情变得紧张起来。 小东子探头探脑地出现在门口,举着一叠花花绿绿的糖糕。 啾啾犹豫地看了看阿娘,又看了眼糖糕,再看了眼脸色很差的皇上。 纪青梧与她对上眼,她有预感地道:“啾啾,你不会......”抛弃阿娘的,对吗? 下一瞬,啾啾迈着小短腿,飞快冲向殿门口。 纪青梧望着小丫头的背影,长叹一口气:好闺女真是好眼色,就这么把她扔这儿了。 身后紧跟着传来一句:“掩了朱门。” 吱嘎一声,殿门就合上了,屋内的光线瞬时变暗。 李渝宗在送完信件后,一早就在门后准备着,就等着这句话。 纪青梧的脖子又传来熟悉的感觉,凉凉的,但这一回,倒是没有那种会令身子颤抖的忐忑。 就只是,心肝微微颤了颤。 在这紧要关头,她还有空欣慰地想,自己这是练出来了,怎么不算是一种进步。 武肃帝又恢复了那道冷漠矜贵的声线。 “过来。” 纪青梧忽然想起自己头几次来勤政殿的场景来,好似没有一回皇帝是高兴的。 她步伐沉重地靠近殿上。 武肃帝坐在龙椅上,继续发号施令:“上来近前。” 纪青梧抬脚迈上台阶,迤逦几步行到他的身旁,她瞥见大案上的书信,正是她今日所言所行的记录。 武肃帝冷眼看她:“怎么不说话,无话可说?” 纪青梧轻声道:“有话说。” 皇帝给她机会,道:“快说。” 看着他沉怒的样子,纪青梧就觉着刺眼,虽然方才他调笑的模样有些可恶,但总比现在的模样要好的多。 纪青梧眸底闪过一抹光,深吸一口气,似是在给自己鼓劲儿。 就在武肃帝终于以为要等到她开口解释。 哪成想...... 体态华美丰茂的女子,身姿轻盈宛转,直直栽进他的怀里。 第183章 想让陛下高兴,再去寒山寺 武肃帝着实愣了神。 怀中抱着娇软的女子身体,他的呼吸凝滞,缓慢地垂下眸子,盯着纪青梧的脸庞。 这一刻的沉默,令纪青梧心中紧张,他会喜欢吗? 她想着,每回武肃帝都喜欢对着自己动手动脚,这是对她的身体喜爱得紧的反应。 不然,最初她也不会误会,皇帝只是对她的身体有渴求,仅因为她是为他孕育子嗣的女子,才对她百般撩拨。 可之后,纪青梧渐渐明晰他的心意,但她却无法给与他对等的回应。 尽管不知未来到底会如何,但现在,纪青梧想在每次见到他之时,都可以见到俊颜之上带着轻松快意。 就是不知道,这种方式,是否可以令他消了气,别再露出那副沉闷之色。 武肃帝的手没有如方才一样,搂住她的腰,就这么反应平平的端坐着。 是她做的还不够吗? 纪青梧忍住心中的羞怯,鸦黑的眼睫轻轻颤抖,就像海棠花上,一只振翅欲飞的黑闪蝴蝶。 这蝴蝶扑向了耀目的明黄,找到了它的归处。 纪青梧环上了他的肩膀,吐息如兰。 华贵的瑶光锦缎都没有她的肌肤俏丽莹润,明明已经卸掉了妩媚的妆容,但在此时,流露出最天然的妖娆和勾魂之感。 终于,他有了动作。 那段凝霜赛雪的皓碗,被人大力攥住,而后硬是从他身上扯了下来。 武肃帝不想被她碰触。 纪青梧意识到这一点,心中又羞又窘,急忙想要站起身来退到一旁,眼里的委屈和无措显而易见。 目光交错之际,她就看到他的眉眼堆积的阴郁逐渐淡去,直至彻底消失不见。 黑沉的眸底,翻涌上来的是另外一种深色。 纪青梧到底没能退出他的怀中,被他单手按住后脖颈,他不让她逃跑,但也没有下一步行动。 武肃帝的声音像是含了沙子一般的哑。 “阿梧,想做什么?” 纪青梧伸出另一只没有被他攥住的手,轻轻抬手抚上他浓黑如戟的眉。 她柔柔地道:“想让陛下高兴。” 话音未落,武肃帝像是触电般似的,身体震了一下,手也松了下来。 纪青梧说完就埋下了脑袋,就垂在他的胸口。 很快,温热的大掌托住她的臀,直接将她抱了起来。 他站起身,纪青梧慌张地搂紧他的脖子,不知要带她到何处去。 纪青梧马上就知道了。 她被压在了那张大案之上,一侧堆满了奏折,她抬头就又见到殿中横梁之上的狰狞龙首。 这次,竟觉出有几分憨态可掬来。 武肃帝见她唇角有笑意。 长指绕过她的一缕发丝,问道:“阿梧,在笑什么。” 纪青梧仰面躺在乌黑色的大案上,显得她肌肤白透,美眸炯炯放光。 她伸出手,指了指上头。 声音悦耳地道:“这龙首很好看。” 武肃帝没有顺着她的指尖去看,反而自空中抓住她的手,恶狠狠地咬上她的食指。 威胁道:“再好看也不许看。” 十指连心,这感觉直接传到她的心头。 这啃.咬逐渐变了味道,从指尖,手心,到了手腕。 纪青梧身上穿着的长裙是宽袖,她一抬手,大半截玉藕似的胳膊就露了出来。 武肃帝只要一想到她今日穿着这身衣裙,化着艳丽的妆在街上乱窜,不知吸引多少人注目。 他手掌运力,这衣裙就直接在他的掌心下,四分五裂。 身上的华贵衣裙变成了破布条子,纪青梧简直不知道该捂哪处才好。 呆滞了半响,还是决定以双手捂脸。 她的声音从指缝中传来,欲哭无泪地道:“陛下不是,不是不生气了吗?为何还要毁了这裙子?” 武肃帝道:“一码归一码,不高兴之事还是要处置,但阿梧做了令朕高兴之事,朕待会儿也会赏。” “陛下不必分得这般清楚,啊!”纪青梧的声音忽然颤了颤。 “旁人都见过的,朕不愿再见到。” 武肃帝音色冷静,但做着的事情可不冷静。 裙摆下的风光,是多少人垂涎却不可得的,此刻的武肃帝,却一览无余,又触手可及。 低沉喘息声,响在耳边。 纪青梧似乎能感觉到游走的掌心之上的纹路,他按的那么重,像是要在她的身体上打下烙印。 过了少顷,低低的啜泣声又在空旷的大殿中响起。 纪青梧随手抓住了什么东西。 武肃帝余光见到她将桌上的信纸揉的皱皱巴巴:“敢毁灭证据,罪加一等。” 罪加一等的后果,就是轻微的啜泣,变成了婉转哭音。 她不敢再抓旁的东西,生怕又被他找着借口惩治她,只能揪紧了他身前的衣料。 却被他的掌心,包裹住手,按在了明黄龙袍上的金龙。 这龙的刺绣工艺精湛,将这神物的凶猛刚硬形态,展现得栩栩如生。 古语有云,这龙长似蛇,但有鳞爪,能幽能明,能巨能细,能飞天潜水,亦能兴雨布云。 纪青梧被皇帝亲自教导,学习了很多之前不曾亲身体验过的知识。 待到结束之时,她早就脱力。 武肃帝给她揉着手腕,本来白嫩的手心都已经被磨蹭的宛如红玉。 纪青梧领着啾啾回家的路上,犹在浑浑噩噩。 等到晚间,她躺在梧桐苑的床上昏昏欲睡,才想起了一事。 上回在草原的营帐之中,那晚上她做的梦,还有醒来时的手心触感。 不就和今日一模一样! 因着明日还有要事,纪青梧带着恼火入睡,倒也一夜安眠,幸好那龙不曾在梦中再打扰她。 * 翌日清晨,阳光透过窗棂洒下光。 纪青梧坐在雕花的梳妆台前,目光如水。 “兰芝,今日还给我照昨日那般打扮。” 她补充着:“要更妖艳!” 兰芝不明白五小姐这气闷的情绪从何而来,以为是昨日的妆容还不够令她满意。 于是,今日就更加用心地为纪青梧打扮。 待到妆成,换好衣衫,主仆二人看着铜镜之中的女子。 真是好一个令人心醉神迷的狐狸精。 纪青梧微微一笑:“我交代给你的事情都办好了吗?” 兰芝赶忙道:“五小姐,我都办好了。” 纪青梧满意地勾勾唇:“走吧,我们这就出发去寒山寺。” 第184章 初次交锋,理解了卫廷 寒山寺前。 古木参天,苍松翠柏交相掩映。 纪青梧从马车之中下来,就受到了不少香客的瞩目。 那套海棠红的长裙被武肃帝给彻底毁了,她又换了套艳赤色牡丹霓虹锦纹纱衣。 这身比昨日那套还要撩人,她站在那处,纱裙似雾气一般缥缈。 纪青梧的装扮明艳妖娆,偏生她的神情并不轻浮,一步一步如脚踏着绵密红云,走进寺庙中。 比起昨日街头,这边来供奉香火的,大多是女眷,她们穿着素雅。 人群中忽然出现这一抹亮色,大家的视线都集中了过去。其中,清贵人家的夫人们和小姐都看不上纪青梧这做派。 兰芝被这群人轻蔑的眼光看得心里不适。 小婢女担心纪青梧受不住这等眼神,低声宽慰她:“五小姐,她们肯定是见小姐容色出众,才会如此不敬。” 纪青梧眸光转动,看了一圈打量着自己的人,脸上反而浮现一抹大方自然的笑容。 她道:“没关系,她们想如何看便如何看,我又不会缺了少了什么。” 纪青梧行至门口威武的石狮子旁,望着山下的蜿蜒小路:“况且,这正是我想要的效果,我还怕她们不看。” 这路上,正好可以看见有几辆绛紫色的马车,往这边来。 纪青梧勾了勾唇,道:“兰芝,我们先进去。” 二人来到大雄宝殿,兰芝为她铺好了蒲团,看着满殿的神佛,纪青梧跪了下去,双掌合十。 她心中默念:保佑她此行顺利,达成所愿。 没过多久,住持僧人亲自迎着一群人进门,为首的是一位玄紫华服的老夫人,年近古稀,却依旧后背挺拔,威势十足。 身后还跟着家中女眷和婆子丫头们,大概有二十余人。 卫老夫人进到宝殿中,就见到了这道艳色身影,眉心不适地皱起。 老太太眼光毒辣得很,仅看到背影,就知这姑娘通身气蕴不俗,不像是勾栏院中的风尘女子。 但心中不喜,也不知是谁家的姑娘,穿着如此妖艳,这般没规矩,不尊神佛。 若是闲时,卫老夫人说不准还会训导几句,但她被那作孽的孙子搞得焦头烂额,没了管闲事的心思。 殿中,听到这女子轻声念叨着。 “求佛祖保佑,保佑我与情郎能早日成婚,他家中的长辈能早些同意。” 原来是个求姻缘的。 但这不庄重的装扮,哪个清正人家会愿意娶这样的媳妇进门。 卫老夫人后边跟着的年轻妇人,与身边的人嚼舌根:“正经的姑娘哪会有情郎?说不准就是个想攀高枝,心思不正的。” 卫老夫人权当听不见,静下心来。 潘嬷嬷早就把一应的蒲团和贡品摆好,正要将手中的香递给卫老夫人。 就在这时,纪青梧缓缓起身,将手中的香插入炉中,弯腰抬手,动作优雅,那细长的烟雾随之袅袅升起。 她回身后,正好与卫老夫人的视线对上。 纪青梧勾唇对着老太太浅笑,对方宁静的脸上,在看清楚她的脸后,浮现出不悦。 乔氏跟她说过,这卫老夫人规矩极多。 这些年,卫廷久不在临安,家中的大事小情都得交由老夫人拿主意。 卫老夫人平生最不喜的就是妖妖娆娆,轻浮放浪的女子。 纪青梧昨日特地在街上造势,就是为的此时此刻,与这位卫老夫人相见。 卫廷可以不顾她的意愿。 但是他那位七十多岁,说一不二的老祖母的话,他还敢不听? 纪青梧眸底闪过暗色,笑容更明艳,隔着袅袅香烟,眉眼鲜妍的像画中的花妖。 她勾起妖冶的红唇,故意夹着嗓子,声音甜腻地道:“见过卫老夫人。” 卫老夫人身边的潘嬷嬷走上前:“这位姑娘,我家老夫人还要礼佛,你若是无事,就请让开。” 这话说的还算给她面子,意思就是指她碍眼,又碍事。 纪青梧往旁边让了让,并没有过多纠缠。 她看了眼身边的婢女,兰芝对着她点点头。 纪青梧勾了勾手指,主仆二人传递着无声的信号。 兰芝先出了殿外,纪青梧在她身后慢慢地走着,腰肢款款,简直就要扭成一条美艳又魅惑的水蛇。 卫氏未出阁的姑娘们,看她这种做派,都羞红了脸,在心中暗骂她不检点。 再者说,哪有丫鬟先于主子出门的?看来也不是什么有规矩人家的小姐。 纪青梧刚走到门口,就迎面跑过来几个男子。 这几人,各有千秋。 有手捧着寺庙门口的野花的桃花眼公子,有举着爱心石头的乡野村夫。 还有个看着文弱的书生,手里拿着一捧酸腐情诗的,对着她之乎者也...... “纪小姐,这花你喜不喜欢,都是本少爷亲手采摘,保准新鲜,就是这样的鲜嫩,才能配得上你的美艳。” 皮肤黑的油亮的村夫:“纪小姐,你看看我!我这块石头来头可大了,是我的传家之宝,心形正好代表我的心。” 桃花眼公子呸了一口:“你这石头什么酸酸臭臭的味儿,别把小姐熏坏了,拿远点儿!” 村夫不情愿地把刚从腌菜缸里掏出来的石头,拿远了些。 白面书生深情脉脉地看着她。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自从昨日初见你,我就对你情根深种。” ...... 纪青梧赶紧招手让兰芝过来。 兰芝在一旁看得正兴起,过来问道:“怎么了?五小姐,是他们演得不好吗?” 纪青梧低声吩咐道:“待会儿给那边举着石头的大黑个儿,扣些钱,谁允许他自由发挥的。” 她被那块石头熏的眼睛酸,腹中想呕。 兰芝憋笑着退到一旁。 殿门外,热闹得不像话。 大雄宝殿内,无人敢吭声。 卫老夫人像是没有听见外头的喧哗,她合着眼皮,面容安宁,将心中所求之事,说给神佛听。 而后,潘嬷嬷小心地扶起她,卫老夫人理了理衣裳上的褶皱,才不紧不慢地走到殿门口。 纪青梧双手捧着一束野花,听着书生在吟诵不知从哪儿摘抄的诗句,嘴角抽搐。 她心中有一刻是理解了卫廷的...... 纪青梧的身后传来卫老夫人的问话声。 第185章 再也不见,危害皇嗣 “你就是纪五?” 背对着卫老夫人的纪青梧,唇边扬起了笑。 等到她转过身,脸上的笑意就全部收起。 她抚弄着鬓边垂下来的发丝,扭捏地道:“晚辈见过老夫人。” 卫老夫人眼中划过一丝异样。 这样年轻鲜艳的脸,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不怪乎孙儿会想求娶。 老太太本以为,无人能比得上她们家中荔如的容貌,看来还是人外有人。 但娶妻娶贤,卫廷是家里孙辈中的老大,娶回家的媳妇就是孙长媳,更是将军夫人,岂能如此草率。 卫老夫人本来还相信孙儿的眼光。 就算她是纪家的姑娘,嫁进卫氏,就是卫家的人,以后慢慢调教便是。 只是百闻不如一见,纪五往那一站,就是勾引男人的狐媚相,还真叫她失望至极。 纪青梧恍若没有察觉到她的不满。 热情地道:“老夫人已经礼完佛了?可是要回家,不如我们一道。” 说着话,还不知天高地厚,想要挽上老太太的胳膊。 潘嬷嬷立马隔开了纪青梧。 卫老夫人看着她无辜的表情,心中更为嫌恶。 但再怎么说,纪青梧也是纪家的女儿,轮不到她来管束。 既然从今往后,这姑娘和卫家不会有关系,她也不想浪费太多口舌,没有理会她的出格举动。 潘嬷嬷冷着脸道:“纪姑娘,请让让路,我们家老夫人要回府。” 纪青梧没从老太太口中得到一句准话,她还是不放心。 目光微动地道:“好,老夫人慢走,有空可以来纪家坐坐。” 卫氏之人听到她这句话,脸色都不太好。 纪家与卫家从未来往过,除了皇家的宴请推脱不开,此外的宴会,两家的老夫人绝不会出现在同一场席面。 纪青梧这话,听在她们耳中,就成了一种明晃晃的挑衅。 卫老夫人陷下去的眼窝深邃,眼神锐利地道:“我与纪五姑娘是头一次相见,但老身希望,也是最后一次见面。” 纪青梧听后,抿了抿唇,面上出现哀伤之色,几欲掉下眼泪来。 兰芝贴心地递上一条帕子,她接过来后,表情顿了顿,但很快就泪水涟涟,眼圈红透,看着甚为可怜。 纪青梧悲伤道:“老夫人说得可不算数,我和您一定还可以再见的,卫将军他说过要娶我的!” 卫氏一族的年轻姑娘沉不住气,愤愤不平地道:“大哥就是一时被迷了心窍,他才不会娶你这种人当我的嫂子,你就死了这个心吧!” 很想“死心”的纪青梧,期期艾艾地望向卫老夫人。 “老身在卫家,还没有说了不算的时候,只要卫廷认我这个祖母,就不会娶你。” 纪青梧双目红肿,但是眸光像水洗过一样,越来越亮。 她和兰芝,站在原地,看着她们一家老老少少离开寒山寺。 过了一会儿,纪青梧转头,两根手指捏住帕子,嫌弃地把它丢到兰芝怀中。 她一言难尽地问道:“怎么连你都开始自由发挥上了?” 适才,兰芝递给自己的帕子上,加了刺目的香料,她一拿在手中,眼睛就立刻被辣的自动流泪。 婢女怯怯地道:“五小姐,我就是担心你哭不出来,或者哭得太假,最后被她们识破。” 纪青梧的眸子还红着,她道:“怀疑什么也不用怀疑这个,你家小姐,有两大擅长之事,医术是其一,另一个专长,就是哭。” 各种哭法,任她选择,就没有过失手之时。 * 寒山寺热闹过一阵儿。 金銮殿上的早朝,同样热闹着。 龙椅之上的武肃帝延续着昨日的好心情,神情更为放松,长腿分开,坐姿随意。 司天监的官员站出列,表情凝重:“启奏陛下,微臣近日夜观星象,发现异常之处。” 星象异常,可牵扯国运,是重要之事。 武肃帝沉声问道:“有何异常?” 司天监的高敏达恭敬道:“皇上,出现荧惑守心之象,据微臣推演,此天象将不利于皇嗣。” 众臣开始小声的议论。 皇上的子嗣只有一个独苗,若是天象不利于皇嗣,岂不就要绝嗣了? 爱躲闲的陆倦主动站了出来,目不斜视地道:“这星象竟如此严重?高大人莫不是危言耸听。” 面对陆倦的质疑,高敏达大声答道:“这几日,荧惑留在二十八星宿中的心宿区域徘徊不去,绝非吉兆。” 陆倦沉吟片刻:“如真有此天象,确实该注意,圣上当今只得了一位皇子,在皇嗣之事上绝不能出问题。” 他斜了一眼与他并肩的高敏达:“请问高大人,该如何化解?” 站在前排的卫廷,对这星象之说并不感兴趣。 他旁观着陆倦和高敏达一唱一和,不知这两人今天要唱什么戏。 武肃帝也一直未说话,面无表情地听着他们在殿中言语。 高敏达继续道:“天地日月星辰等万物皆是气,轻清者上升为天,重浊者下沉为地,微臣结合天象,还发现了出现异常的根本原因。” 武肃帝开口道:“是何原因?” 高敏达言辞切切地道:“地动阴有余,天裂阳不足,城南方向阳气太盛,结合最近发生的事情,臣认为,是众武将求娶之事,对皇室子息造成了危害。” 此话一出,满殿哗然。 卫廷微微低着头,终于抬了起来。 原来这么一大堆铺垫,正是为了前日之事。 本以为昨日皇帝没有提起,这事情就这么揭过去。 全临安都知晓纪家五小姐对自己有情,且还育有一女,只要磨得纪家同意,这婚事便能继续。 没料到,却在天象一事上,被有心人大做文章。 陆倦道:“微臣以为,高大人所言很有道理,城南角落最大的官邸就是纪家,十多余人求娶纪氏女,且皆为武将,可谓是阳气极盛的表现。” 他语重心长地道:“还请各位大人,切莫因着求娶之事,危害皇嗣,令北黎江山社稷不稳,当臣子的,必当以国事为重,儿女私情且放下。” 谁要是还执着求娶纪青梧,就是动摇北黎根基。 任何人都不能承担此等大罪,包括镇北将军卫廷。 武肃帝轻叹道:“既是如此,天象所归,各位爱卿,还请割爱吧。” 第186章 她,唯有一人可嫁 散朝后。 李渝宗陪侍在皇帝身侧。 他给批完折子的皇帝添了茶,见圣上神色尚算和悦。 便多话地道:“陛下,今日高大人提出的天象之说,甚为玄妙。” 但他心中也有疑惑:“只是,要是以后纪小姐还想嫁人,岂不是嫁不出去了?” 担着嫁人就会危害皇嗣的名声,何人还敢冒此大不韪? 武肃帝语气淡淡,却意味深长。 “她,唯有一人可嫁。” 可就算入了宫,被人指摘不利皇嗣,这该如何是好。 初时,李渝宗的脑袋还转不过弯来,自己琢磨了一会儿,终于明白过来。 纪五小姐本诞育过皇嗣,是元珩殿下生母,一旦此事昭告天下,何来危害之说。 能为天子孕育子息,就是有福之女,合该天子享有,若她另嫁他人,为别人延续香火,那才是真正的有损皇嗣之举。 李渝宗想明白其中关窍,老脸笑的皱巴巴。 “圣上高瞻远瞩,实在高明。” 武肃帝斜睨他一眼,李渝宗便自知聒噪,连忙收起笑容,悄声退到殿门外守着。 站在勤政殿门口,李渝宗看着不远处的上书房,心中跟着着急。 就是不知道皇帝为何迟迟未动。 纪五小姐回了临安,这小半年都快过去了,圣上发一道旨意,直接纳进后宫不就得了。 何苦要作出那夜中私会之事? 现如今,情势更加复杂,卫廷将军也要求娶,若是为此再伤了君臣情谊。 皇帝不着急,他这个太监总管都急坏了! 原因无他,这位纪五小姐要是能早些进宫,他在御前伺候的压力也能小些。 * 卫廷下朝后就归了家,他被星象之说困住,心中烦闷。 想回到书房,思虑应对之法,就被等在门口的婢女,请到了卫老夫人的院子。 卫廷问道:“祖母有何事?这般急切?” 婢女摇头:“大公子,奴婢不知。” 但她不想得罪这未来的家主,还是给他透露了些消息。 “老夫人晨起去了寒山寺礼佛后,回家就在屋中,连七小姐她们来请安都被拦在了院外。” 进门后,卫廷藏起情绪,嘴角挂起温和笑意。 “孙儿给祖母请安,祖母一会儿不见我,就这么惦念,还派小桃在门口等着我,孙儿心中温暖至极。” 整个卫家,敢同威严的老太太说笑的,也就数卫廷和小幺。 屋内异常的安静,卫老夫人看着屋中的佛像,已经盘腿对坐了一个时辰。 听到他的说话声,她也没有转过头。 潘嬷嬷对着卫廷挤了挤眼睛,示意他不要插科打诨,老太太心情正不好。 卫廷到了她身边,也盘腿坐下,问道:“祖母怎么一脸不高兴,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卫老夫人这才开口道:“我哪有难事,难事都是你给我找回来的。” 卫廷不明所以,潘嬷嬷在老太太身后,用口型做着“纪五”两个字。 卫廷看懂后,心中一沉,纪青梧竟然跑到祖母跟前露面。 这见面的结果,他看了老太太的神情便知晓。 卫老夫人对她,甚为不满。 卫廷笑着求证道:“祖母,您见过纪青梧了,觉着她如何?” “处事得体?温柔小意?”卫老夫人道:“你在边境六年,眼睛被风沙吹瞎了不成,这等妖女也想娶回家。” 卫廷觉着自己并未夸大,纪青梧的性格确实如此。 早年,不管是真的,还是装出来的,她脾性确实柔和又纯善。 卫廷想到在他秘密回来那日,她勤政殿门口出现,遥遥对着他行礼,那一刻的姿容,柔情绰约又淑质大方。 怎的她在老太太眼里,就成了妖女。 卫廷道:“祖母是不是和她有什么误会。” 卫老夫人道:“误会?我们今日在寒山寺的大雄宝殿见过,你家中的姊妹都见到了,她不仅长相狐媚,性子也轻浮,这样的姑娘,我不会同意进卫家的门。” 不知哪里出了差错,他坚持道:“祖母,是孙儿要娶妻,又不是娶给旁人的,我看的顺眼,能接受就行了。” 卫老夫人脑海里一想起纪五那妖娆的样子,就觉着糟心。 不欲与他继续争辩,直接道:“有她没我,有我没她,你这不肖子孙自己选!” 卫廷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道:“祖母,您放心,我不会娶了媳妇忘了祖母的。” 卫老夫人招了招手,叫潘嬷嬷取来一物件。 没过多久,卫廷就出来了。 就算他是威风赫赫的镇北将军,被家中年迈的祖母,拿着拐杖赶出院子的时候,也还是得捂着脑袋窜逃。 卫廷回到书房,将小厮和侍女都清了出去。 他在早朝上被星象之说,堵住口不能言。 回到家中,卫老夫人的态度也从松动变为坚决反对,原来纪青梧不想嫁他,还专门跑到老夫人面前,做了些惹祖母生厌之事。 卫廷不得不承认,他确实低估了纪青梧的胆识。 但也重新认识了这个曾在他面前予取予求的女子,如今是有多么不愿屈从于他的心意。 凭什么她在招惹了自己后,便能瞬间消失,全身而退,甚至怀上了他人之子? 尤其在见到宫中的卫妃后,得知临安和宫中近来发生的事情,一夜之间,他就定下心来,要娶纪青梧。 卫廷嘴角的温和笑意,被蚀骨的冷酷代替。 就算成为一对怨偶又何妨。 书房的桌面上,摆着文房四宝,还有一个红色锦盒。 他打开来,里边装着纪青梧给他写过的书信,厚厚一叠,在盒子的底部,还有一片早已经干枯的千岁兰花瓣。 卫廷将那片保存不易的花瓣,拿在指尖,看了一眼。 而后,手中用力,将其碾碎。 破碎的花瓣渣,掉在他的锦袍上,又被他弹去。 * 纪青梧在回家后,没敢去接啾啾下学。 她先是嘱咐兰芝去乔氏那处,请李嬷嬷过去接,顺便给乔氏带个话,她晚些就过去与她详说今日发生的事情。 她走回梧桐苑中,就发现了怪异之处。 院中的那棵梧桐树,掉落了很多枝叶,今日无风无雨的,这满地的凌乱透露着古怪。 第187章 宁可错杀,不能放过 纪青梧缓步走近,蹲下身来。 细细查看,发现有些枝桠是被锐利兵器粗暴切断的,断裂面很平整。 不知是何人来过。 纪青梧站在原地,心有余悸,想要后退。 这时,院外传来清晰的打斗声音,还有兵器相接发出的铮鸣声。 纪青梧又仔细地查看了院子各处,发现连她辛辛苦苦种的草药也未能幸免,倒伏了一大片。 她深吸一口气。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打斗扬起的灰尘。 纪青梧呛咳了好几声。 这下,她实在是忍不了! 纪青梧面无表情地走回屋内,去到里间,衣柜中有一个上锁的红漆梨花木盒子,她开了锁后,取出一只淡雅蓝色的小瓶。 而后,她想了想,觉得不足,又拿出两只。 纪青梧返回院中,外边的打斗声音更加激烈。 她看着有她两人高的红砖墙,用手比量了一下,又回库房翻出一张木梯。 墙外的三人缠斗正酣。 其中一人,正是卫廷。 他碾碎了干花瓣后,就觉得心浮气躁,做什么都无法投入。 想着出门散心,却不经意地来到纪府墙外。 望着高墙,他心中一动,就翻了进来。 刚落地,就见到那日隐藏在树上的少年,手里持着短刃,招式狠绝地向他扑过来。 卫廷本来没打算与之动手。 他虽隐藏气息的功夫不如四海,但比起拳脚功夫和其他,四海远远不及自己这个在战场用真刀真枪厮杀过的将军。 他心情烦躁,正好缺个练手发泄的,就陪着他练了几招。 四海年轻气盛,被他挑弄的急躁,手中短刃,刀刀朝着他的要害奔去。 他这种搏命的刀法,卫廷不想和他继续缠斗下去,万一有闪失,他可就得不偿失。 挑准空挡,卫廷把四海压制住,夺下他手中的短刃,直指他的咽喉。 此时,树上忽然又跳出一人。 这人隐藏气息的心法更加厉害,卫廷竟然一直没有察觉出他在此处。 趁着卫廷不注意,那人直接一掌拍上他的后背。 要不是卫廷躲闪及时,半条命就得交代在这处。 那人也是黑衣打扮,武功路数和四海一样,但是内力更加深厚,应该是师承一脉。 也不知道,纪青梧从何处,翻腾出这么多好手,卫廷恨得咬紧后槽牙。 几人从院内,缠斗到院外。 纪青梧在他们打斗的最激烈之时,踩着梯子,爬了上来。 三人武艺高强,在出招拆招的时候,又能眼观六路。 是以,当纪青梧的脑袋在刚露出墙头时,这样一抹亮色,瞬间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几人都望了过去。 她还是晨时的瑰丽装扮,明眸善睐,绯红的纱袖被微风吹得轻摆。 卫廷以为他们又来了帮手,手中的飞镖差点儿没甩过去,见到她的面容后,急急刹住撤回。 还把掌心划了个口子。 四海他们见到纪青梧,也连忙停了手。 纪青梧扶着梯子,站在墙头盯着这三个人,要不是她不会武功,她都想跳下去加入战局。 她的一双眼眸亮的惊人,语气愤恨地高声道:“你们都在我的院子里干什么了!” 四海身边的人,正是三川。 因着上次发生被卫廷潜入院子中的事情,皇帝把在执行别的任务的三川,也派了过来。 并做了指示,只要见到卫廷出现在梧桐苑,见一次,打一次,不必客气。 所以刚才他们才会毫不犹豫地对着卫廷将军出手。 三川不知她为何生气,正在思考,四海更是摸不着头脑。 卫廷则是看着她这副模样,不知在想什么,狭长的眸子眯起。 纪青梧见他们没人答话,想到院子中枉死的花花草草,还有零落一地的树枝和花苞。 她登时更气愤了。 既然不说,那就不用问了。 罪魁祸首必然是他们几个之中的谁,或者是全部都有份。 宁可错杀,不能放过。 她从袖口里掏出三个瓷瓶,细嫩的手指灵活地一动。 只见宽大的纱袖飘扬,纪青梧甩着手腕,用着巧劲儿一挥手,就把几个瓷瓶中的东西洒向下方。 这动作优雅地宛若观音在轻洒玉净瓶中的仙露。 墙下的几人也不知是何物。 三川和四海根本没有料想到纪青梧会突然出手,毫无防备地傻站着。 纷纷扬扬的各色粉末,在阳光下还带着细碎的闪光。 见药粉飘落下来,他们忙屏住呼吸,但这粉末还是沾到了身上。 卫廷因着上次被纪青梧下了麻药,这次反应迅速,且离得更远,身上没有沾上太多。 最惨的当属四海,他离得近,药粉几乎是兜头扬下来的。 做完此举,纪青梧冲着他们挥了挥拳头。 怒道:“你们当我这里是什么!是你们家的后花园,还是演武场?!” 纪青梧从前没有家的概念。 但现如今,她已然把梧桐苑当做自己的小家,每一处都是她精心设计和养护的。 尤其是这些药草,不仅种子难得,能在北黎的土地上,培育长大更是不易,有几株更是千金难买。 现在都被他们毁了大半,这和糟蹋她的孩子没有分别,她如何能不气。 纪青梧恶狠狠地威胁:“你们再敢在我的梧桐苑里打架,我就拿你们做花肥,用头盖骨养花!” “听到了没有?!” 看起来柔柔弱弱的纪小姐,凶起来还挺渗人的。 三川和四海,呆若木鸡地点头。 卫廷更没见到过纪青梧如此张牙舞爪的模样,一时之间有点反应不及。 纪青梧纤细手指着他,怒音道:“那边站着的那个!” 卫廷:“.....听到了。” 纪青梧发泄完,心情好转不少。 她正打算想爬下梯子,回去看看还有哪几株药草还能挽救一二。 余光向下一瞟。 一看吓一跳,她的身子打摆,差点儿就要从梯子上摔下来。 卫廷听到她惊呼一声,想要过去看看情况,刚动一步,三川和四海立马挡住他。 这时,卫廷忽然觉着自己身体发热,就像要被火燎着一般。 再看对面二人,他们面罩外的皮肤也开始泛红,应是和他出现了同样的反应。 一墙之隔。 也有两个人在对峙。 第188章 真是不乖,一点也不听朕的话 卫廷暗自运行内力,发现竟然被封阻了。 高墙上的纪青梧,已经消失不见。 他嗤笑一声,自己每来一次,都要中点什么药回去。 真是,越来越有意思。 三川和四海看着这位声名显赫的镇北将军,唇角带着笑,大步远去的背影。 二人对视一眼,松了一口气。 他们也不知自己到底中了何药。 四海觉得身体的力气在被抽走,内力也在流失,他惊恐道:“三川,我全身都在发热,不会是中了什么丧失内力的药吧,我们得赶紧去找纪小姐要解药。” 三川运了运气,冷静道:“内力还在,只是暂时被封住。” 四海放下了心,他把地上的短刃捡起,用衣角擦了擦,又宝贝地揣进怀里。 “纪小姐怎么突然发火了?看着真可怕,怪不得前辈们都说,女人和小人难养也。” 三川道:“不怪纪小姐,是我刚才一时忘记,这院子中有些珍贵草药,都被我们毁掉了。” 平日,他们隐藏在暗中,经常见到纪五小姐和小丫鬟们,一同侍弄花草,对这些植物呵护得紧。 他本该记挂着的。只是他们兄弟二人,在暗卫中就属天赋很高的奇才,遇到武力高强的卫廷,激起了与高手战斗的兴奋,忘却自己身在何处。 四海想翻墙回去,三川一把拉住他的胳膊。 阻止道:“你别过去。” 四海不理解:“为什么不能去?纪小姐在里边设下了什么陷阱?” 想到纪青梧发火的样子,他害怕得后退一步。 三川看着墙面,神情严肃地低声道:“主子爷来了。” 四海立马噤声。 红墙之内。 纪青梧正想从墙头上下来。 她低头想看着脚下的梯子,以防脚踩空,这一看不要紧,就看到了一道人影,正在离她几步远的碎石子小路上站着。 她看了一眼,就能轻松认出是武肃帝阔挺的身影。 纪青梧身形一晃,好在她腰软,平衡也不错,她又借力晃了回来。 也不知道皇帝在那处,无声地站了多久。 纪青梧赶紧从梯子上爬下来,她站在墙根处,目光闪动地看着他。 乍一见到武肃帝,她不知该如何开口。 她抓着手指,先说点什么好呢。 与方才在那三人面前的发狠模样一点儿都不同。 此时的她,就像一头咆哮的小老虎,收起了爪子,装成羞涩的小猫。 纪青梧想都不用想,适才她那凶狠的话,肯定都被他听了去。 这个时候才想到要顾及形象,是不是太晚了。 她的脸庞一下子就红透,变得与她身上的赤色牡丹霓虹锦纹纱衣,一样的红艳。 纪青梧抿了抿唇后,语气轻柔地先开口。 “陛下,是来寻我的吗?” 武肃帝穿着一身常服,冷哼一声道:“不是来寻你,朕是来赏花赏草的。” 遍地的狼藉,哪还有可赏的。 纪青梧看出他是在说气话,主动上前走了几步。 走动之间,裙下的红纱在摆动。 纪青梧低下头,瞳孔震动。 没有镜子,她看不到自己的模样,她还当着是和平时一样,不觉着有什么不对。 她回来后没有既没有换衣裳,也没有洗净艳丽的妆容。 纪青梧心中在哭泣,隔了一夜,她就又这么犯到了皇帝跟前。 她好不容易走了两步,这下又倒退了三步,整个人都贴在墙面上,立正站好的姿势很端正。 武肃帝就这么望着她,眼神深暗,一步一步逼近她。 语气算不上恼火,但也不算和气:“阿梧,你真是不乖,一点儿也不听朕的话。” 昨日,武肃帝没有见到纪青梧这幅浓妆艳抹的模样,今日没成想,还能得见一回。 比他看过四海呈过来的信后,在脑海中想象的画面,还要粉腻酥融,妖冶娴都,绝殊离俗。 眼看皇帝马上就要走到她面前,纪青梧的手扶着身后的墙壁。 “陛下,我这两日是有事情要去做,所以才会做这样的打扮。” 武肃帝问道:“何事要阿梧打扮成这样,才能去做?” 纪青梧解释道:“我去见了卫老夫人。” 皇帝今日的密报还没看,因为三川和四海还在忙着同卫廷打架。 闻言,他的脸色沉了下来:“你这么迫不及待地去见他的祖母。” 纪青梧瞪大眼睛,说道:“我是听说卫老夫人最不喜欢妖艳的女子,才会想着去她面前晃一晃。” 他眼中带上诧异,挑眉道:“你是想借老夫人的手,绝了这门婚事?” 见武肃帝终于有了丝笑模样。 纪青梧忙点头:“陛下,正是如此,我为这事儿,可是前前后后准备了许久。” 又看到他的唇角弧度,有扩大的趋势。 纪青梧觉得自己才找到了与皇帝的正确相处方式。 她摸了摸头顶的钗环,娇声道:“这发饰和金钗,坠的我好头疼。” 说完,她仔细地观察着他的唇角。 她又娇滴滴地继续道:“今晨我起得可早了,天没亮就开始梳妆,一直忙活到现在才回来,现在腰酸,腿也疼。” 日日起的比鸡还早的皇帝,听她语气婉转地说着早起不易。 他心中竟也能生出几分怜惜。 眸底的冷淡早就不见,取而代之是满目光华。 纪青梧再接再厉地道:“陛下,我只是不想嫁给卫廷,才会这样的,我真不是故意的。” 原来她不是不知道他喜欢听什么话。 纪青梧把事儿都办完了,才与他说出实情,她是个有主意的。 武肃帝心中却深觉欣慰。 她为着拒婚之事,没有依靠别人,而是自己在默默地想着解决之法,如此努力的付诸行动。 况且这法子也想的不错,卫老夫人是为数不多的能制止住卫廷之人。 今日,也算是与他双管齐下。 经过此事,武肃帝觉着自己一直将她想的太过柔弱。 他早该知道的。 他早该意识到这一点,她不该是被他养在温室里的娇花。 她也不会是他豢养在皇宫这个牢笼中的金丝雀。 她一如从前,柔中带韧,只要她想做的,就会不惜一切。 除去幼年,他们的第一次相见,不是名镜湖,也不是在军营。 第189章 表现好不好?求陛下赏赐 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见面。 是在距离军营外有十多里路的宁河镇上。 昔日繁华之地,今已满目疮痍。 那镇上先是起了肆虐的洪灾,第二年又遭大旱蝗灾,百姓饥不果腹,苦不堪言,易婴而食的事,已不是罕事。 大梁朝的国君荒淫无道,两年了,竟没有派一兵一卒前来赈灾救济。 入夜时分,他从北境军营出发,为了防止被灾民认出,以面罩遮面,带着几个部下来到宁河镇。 街上冷清的没什么人,一片死寂,他们朝着巷子里走去。 发现不远处一个破败的茶棚里,有不少以白布简单裹好的尸首。 里边有微弱的痛苦呻吟声,还有瓶瓶罐罐被人碰倒的声音传过来。 他们在茶棚对面拐角的位置停下。 月光如水,洒在地上。 有一女子,穿着青灰色衣衫,正在跪地为面前的老者施针。 地上散落着各式各样的小东西,有布条、银针和灸焫,还有各种颜色鲜亮的小药瓶。 她的额发被汗水浸湿,鼻尖处也结出细密的汗珠,可见已忙碌了许久。 但她根本无暇顾及,跪在冰冷的地面上。 即便她这般努力,老者的情况却愈发糟糕,最终,那微弱呼吸戛然而止。 女子的泪水,就好像断线的珍珠,砸在了已逝之人的脏污衣服上。 也许是流泪太多次,她的鼻子和眼眶通红,脸上出现红肿,看起来是要被冻伤的预兆。 但她也只是消沉了一瞬,仿佛刚才出现的软弱是幻象,紧接着就移着身子,转到旁边。 她的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泪水,但手下依旧不停地在救治着伤患。 他站在她不见的暗处。 他每日都会见到死人,在战场上,在军营中,有时候行军简陋,昔日的部下只能用草垫子一卷,就草率地下了葬。 他手下亦亡魂无数,说是杀人如麻也不为过。 但若死的不是敌军,凄惨死状的,便是他守护的国土之民。 他以为自己早就对此景麻木,不会再因人命的消殒而心绪不平。 但看着她的泪珠一颗接着一颗地坠地,像是这世间最为无瑕的水晶坠入了尘埃。 忽而,他明白了自己最想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梁王昏庸,直接或间接死在他手的本朝百姓,就得有数十万。 眼前的医女,正在不顾一切地治病救人。 宁河镇死伤这么多人,归根结底,梁王就是那腐烂发臭的肉,大梁早就病到沉疴。 这样的国君,梁王早就不配当。 月夜下,她救了多久,他就看了多久...... 第二日,他暗中命人送来了冬衣棉被,还有粮食和药材。 与此同时,开始图谋“救国”一事。 为将领,为帝者,有一点都是相同的,就是要守护家国,保护百姓不再受征战之苦。 他再也不想见到,她跪地救人时的悲苦愁容,他还没有见过她笑的样子,不知是何种神态。 只是,再见到她,令他失望...... 纪青梧见皇帝的目光幽深,看着她不言语。 她自觉方才表现的不错,武肃帝此刻的神情,更像是陷入了什么回忆。 她猜测这记忆多半与她有关。 是不是她提起卫廷,又令他想起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纪青梧她自己都快记不得了,他还记这么清楚做什么。 她打断他的回忆,主动开口道:“陛下,今日我表现的好不好?” 说着,明亮的眼睛还对着他眨呀眨,蕴含着期待。 武肃帝从旧事中抽离,专注地看着眼前人,点头道:“很好。” 只是很好两个字就没了? 纪青梧心中不满,但脸上笑得更加明媚,问道:“陛下,考不考虑给我点儿什么赏赐?” 她真是长进不少,敢跟他讨要赏赐。 武肃帝看着她弯着唇角,眸中带着神采的样子,心中也跟着一亮。 还好,现在对着他笑了。 他声音清冽,心情不错地道:“阿梧,想要什么?” 大有天上星也要为她摘来之感。 纪青梧听到他开口,眸光转动,立马用手指了指地上萎靡的花草,还有另一头掉了不少枝叶的梧桐树。 “陛下神通广大,定能办得到的,我想要这院子恢复原样。” 她的小院因为这几人受到无妄之灾,何其无辜。 武肃帝的面色一紧,道:“你们俩进来。” 三川和四海没有像往常一般,飞快地闪身进来。 武肃帝皱了皱眉,不知他们遇到了何事。 纪青梧把袖中的小瓷瓶拿了出来,提醒道:“陛下,他们用不了轻功。” 武肃帝盯着她手中的瓶子,目光顿了顿。 纪青梧摊着掌心,略有得色地道:“陛下,也喜欢这小转心瓶吗?这可是我请人专门打了套模具烧制的,一共有十二个颜色。” 这和在宁河镇的茶棚地上,散落在地上的亮色小瓶一样。 纪青梧像是想起了什么,叹了口气道:“可惜了,这套小瓶子本有十二只,还有一只天青色的,被我丢在哪儿给忘记了。” 闻言,武肃帝眼底闪过一丝不自然,轻咳一声,道:“三川他们为何用不了轻功,你做了什么?” 纪青梧晃了晃手中的小瓶子道:“他们竟然在我的院中打架,还伤害了我的宝贝药草,我方才就给他们撒了点儿药粉。” 把下药,说的就像做饭,撒调料一样简单。 武肃帝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纪青梧解释着:“这药粉倒是对身体没什么伤害,只会暂时将身体的内力化成热意消散,过了两个时辰就会好了。” 说来也奇怪,武肃帝有时候真想撬开这小脑袋瓜,看看里边都装的什么。 问道:“你都是在哪儿寻来这么多奇奇怪怪的药?” 问及这个,纪青梧掩饰道:“陛下,别管这个了,再晚些,我的药草就要死光了。” 毕竟方才纪青梧亲口求了赏赐。 武肃帝看了几眼一旁蔫蔫的药草,道:“朕看有几株像是南楚那边的,朕再帮你寻一些来,过几日就种在你的梧桐苑中。” 纪青梧已经小跑着去取了铲子耙子和剪刀来。 她把浇水的壶塞到了他手中。 “既然三川和四海是陛下的人,陛下也有监管不力的责任。” 武肃帝:...... 第190章 诛你九族,家中出事 纪青梧到底还是考虑到,面前的人是贵不可言的皇帝。 因而,她只是把日常用来侍弄花草的铜水壶给了他,就让他在一旁风雅地浇浇水。 这些挖土刨根的粗活,还是她来做好了。 武肃帝也是头回见到有人跟他讨赏赐,不为名不为利,是让他陪着干活的,真是稀奇。 这会儿,纪青梧冲着他挥舞着小铲子,说道:“陛下,这些倒伏的,它们的根茎还未断裂,都还可以抢救。” 她对着药草,也用上了抢救一词。 她不曾轻视每个生命,连植物也不例外。 纪青梧蹲在了花花绿绿的药草丛中,小铲子灵活又小心地挖出草根,重新为它挖了个新家,请它住下。 而后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向武肃帝。 他望着她蹲在绿叶丛中的娇嫩脸庞,正怔忡着,眸底的光变幻莫测。 他在想,自己应在御花园里,也种上这么一棵小药草。 为了防止出现今日这般,被某人破坏的情况,他得尽快移栽过来。 但是,在此之前,还有些棘手的事情,他要小心地处理掉。 武肃帝心中已开始盘算,没有回应她的眼神。 等到纪青梧蹲的脚都酸了,她忍不住出声唤道:“陛下。” 语气里多有怨念,武肃帝这才恍然回神,朗声问道:“嗯?怎么了?” 纪青梧不想说话,用手比着一个浇水的动作。 武肃帝这才走过来,铜壶握在他的大手中,仿佛就成了儿童的小玩具一般,浇水的姿势更像是斟酒。 细细的水流分股洒下来,原来她还在这壶嘴处做了改造。 见他开始浇水,纪青梧就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她蹲在刚扶起重新栽种的药草前,嘴里碎碎念着。 “能让皇帝陛下亲自给浇水,你也是草中的贵族了,你一定要好好长大,早点结成种子来报答我。” 听清楚她在说什么,武肃帝的唇角根本压不住。 怎么对着药草,还要催着它生子和报答。 纪青梧的话还没说完,她继续道:“每日好好喝水,多晒晒太阳,别动不动就寻死觅活的,坚强一些。” 还要给药草鼓励,皇帝的神情越来越柔软。 纪青梧认真地指着身边的男子,语气半真半假地道:“看见了吗?我旁边这位可是皇帝,可以诛了你的九族,你们同属同科的亲戚,都跑不掉。” 武肃帝直接笑出了声音。 纪青梧转头望着他,一本正经地道:“陛下笑什么?这些植物也可以听得懂说话声的,你夸夸它,它的叶片会格外地翠绿有生机。” 武肃帝察觉到她认真的语气,就收起了笑,问道:“阿梧刚才还要拿朕的身份来威胁它,那它岂不是要萎靡不振了。” 纪青梧摇头道:“不会的,这一株极为特别,你若是夸的多了,它猛长好几天就会偷懒不长,所以我还需要经常督促它。” 不管是再珍贵的药草,它也只是一棵小草,武肃帝没听过有这样的植株。 但是,一个敢说,一个也敢信。 他顺着纪青梧的话道:“好好长大,下次朕会来看你,长得不好,满院子的药草都得给你陪葬。” 纪青梧朝着他,投以肯定的目光。 其实,她没说的是,这一株植物是外来物种,正是她之前在系统中,用了不少积分兑换的。 至于效用,也是极为特别,但自她来到此后,还没有用过,她希望可以一直不要用。 纪青梧看着皇帝陛下的俊朗面容,看着他浇水的英姿,倏尔发现,那铜壶还在洒水中。 她忙按住皇帝的手:“陛下,它快溺水而亡了,不用浇了。” 武肃帝根本没管铜壶有没有在洒水,他早就心猿意马,浇花草之时,也一直在看着身旁之人。 纪青梧涂了正红色的口脂,更显齿如含贝,且离得近了,还能嗅到一股花蜜的甜香。 “不用浇水了?”他确认道。 纪青梧点头,这个活也交给她来做,四体不勤的皇帝还是在一旁看着就好。 武肃帝果断地放下铜壶。 最后,忙活了一通,他就浇了这么一株药草。 但也不止这么一株。 去乔氏安居苑的兰芝,把今日之事简单交代后就回来,看到自家小姐正盯着面前的药草,脸色红彤彤的。 兰芝对自己上了什么妆,记得清清楚楚,五小姐没有涂那么红艳的胭脂啊。 而且,纪青梧唇上的嫣红口脂没了,露出的原有的唇色,饱满鲜嫩如同熟透的粉桃。 兰芝再往旁边一看,惊吓道:“五小姐,咱们院子是来了土匪了吗?” 已经变成了含羞草的纪青梧,点了点头,又摇摇头。 等她和兰芝整理好满院子的狼藉,她换了身清净的打扮,就去寻乔氏。 打算把今日发生的事情,细细跟乔氏复盘一下,顺便也想听到乔氏夸她几句。 乔氏刚理好了账本,让管家分好给各院的例银,就拄着头,让春华给她揉按着太阳穴。 纪青梧进门后,就见到她分外头疼的模样。 也顾不上说自己的事情,急忙问道:“娘,发生了何事,甚少见您这样焦虑。” 乔氏本不想把这事儿同别人说,打算自己找应对之法。 但现在身边,大女儿青容已经出嫁,现在又有孕在身,此事提都不能提。 纪长霖远在南楚出使,帮不上忙,况且来回书信时间太长,说的太多,也徒增他担忧。 乔氏看着面前的小女儿,小五是个眼亮心明的,一眼就看出她的不对劲儿之处。 小五今日拒婚之事,乔氏已经从兰芝那听到了她是如何出色地完成了计划。 纪青梧佯怒道:“娘快说,您跟我还藏着掖着,娘之前还说我对你们不信任,现在看来,是娘没有跟我交心。” 话音落下,她的表情似是带上了几缕伤心。 乔氏叹了一口气,道:“娘怎么会把你当外人,”而后紧皱眉头:“还不是因为你爹。” 纪青梧回家之后还没有见过她的亲爹。 只是在乔氏和兄姐的口中听到过。 纪伯连在外为官,家中全靠乔氏撑着,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能令乔氏如此心忧。 第191章 慈宁宫议事,皇上不愿见你 纪青梧问道:“爹他出了什么事情?” 她心中涌现诸多猜测。 乔氏与纪父多年分居而住,会不会是感情出现了什么问题。 她前日在街上,还听到了旁人议论在乌水巷里的谢家家主,外放做官几年,前阵子回来,还带回来一个外室,领着两个孩子,直接就把正室夫人给气病了。 纪青梧仔细地打量乔氏的脸色。 小心地道:“爹是不是要回来了?” “回来?回来把我气病吗!” 乔氏一提起纪父,就头昏脑涨。 纪青梧走到她身后,为她揉按着颈部耳后的风池穴。 “娘,你先别急,万一再把身体急病了,如何是好。” 她温热指尖的按压力度正合适,对穴道掌握的更准,比春华揉按的还要舒坦。 乔氏拍了拍她的胳膊,道:“你爹他又得罪人了。” 又?纪青梧敏锐地察觉到,他爹看来经常做得罪人之事。 乔氏继续道:“人家外放出去的官员,天高皇帝远的,不说中饱私囊,最起码也有好吃好喝的供着,尤其他还是负责盐运这么个肥差。” “可他不仅两袖清风,这两个袖子都快漏风了!还到处管闲事,现在倒好,得罪了大官,直接被拘押起来了。” 纪青梧手指微顿,惊异地道:“我爹到底得罪了谁?” 纪伯连的官职虽不是位极人臣,但也是正三品,在产盐的南方一带,任盐运使的要职,盐和粮食一样重要,是民生之基。 再者,纪伯连是当朝太后的亲哥哥,谁人胆子这么大,敢拘押皇亲。 纪青梧见乔氏这般烦恼的模样,就知道,幕后下手的应该是个大人物。 乔氏正要说话,李嬷嬷从外间进来,语气急躁地道:“大夫人,老夫人请您一块随她去慈宁宫。” 纪青梧回握住她的手,坚定道:“娘,我陪您一道过去。” * 马车上,纪老夫人见到纪青梧上来,眼神含着不喜。 今日朝中关于天象一说的事情,她已经知晓。 因着荧惑守心,没人敢再来求娶纪青梧,李家的婚事不仅要告吹,这回,连带着纪青媛的婚事也受到了妨碍。 纪老夫人闭上了眼,像是看到她就心烦。 纪青梧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惹到了老太太,耸了耸肩,乖乖地坐在乔氏身边,离纪老夫人远远的。 到了慈宁宫。 芳华姑姑在宫门口等着她们。 她稳重地道:“老夫人,大夫人,五小姐,太后在主殿中等着,请随奴婢来。” 进了殿门,就算再着急也不能忘记规矩,几人先给太后娘娘见礼。 太后见到纪青梧也跟着来了,神色复杂,显然也听说了近日朝中的风波。 不懂这么个看起来柔弱的姑娘,怎么就能时不时地惹出大事来,从后宫闹到了前朝。 但她没说什么,因为眼下,更重要的是纪伯连之事。 太后的手搭在鸾座的扶手上,看着众人道:“哀家传召你们过来所为何事,你们应该也已经知晓了。” 纪老夫人和乔氏满脸凝重地点头。 太后继续道:“兄长他在外任着要职,这么多年一直没有错漏,可那两江总督曹鸿涛竟然带人拘押,真是胆大包天。” 乔氏道:“回禀娘娘,曹鸿涛现在连正经的拘捕的罪名都没有拿出来一个,这其中必有蹊跷,说不准是他触碰到某些官员的利益,才会遭此横祸。” 太后也正有此想。 纪老夫人愁容满面:“老身也经常和伯连说,让他在官场中圆滑些,不要这样较真,刚过易折,可他本性难移,就是不听劝。” 太后眼神闪过一丝厉色:“哀家觉着,这不能全怪大哥,背后定是有人指使。” 在最后方坐着的纪青梧低下头,眼观鼻,而鼻子,在嗅闻着太后宫中的香料,和每次闻到的都不同,清香中带着沉甘,回味无穷。 太后的视线划过纪青梧,见她低着头不言语。 开口道:“青梧说一说,你对这事儿有什么看法?” 猝不及防被点名,纪老夫人和乔氏都望着她。 纪青梧抬眼回视着太后,大方地道:“娘娘,父亲是什么性格我不知道,但父亲这么多年一直任盐运使司,不曾升迁,也不曾被贬,娘娘可知道这是为什么?” 太后不曾想过这么深入,讶异地看了纪青梧一眼。 盐运使司这个品级是由丞相亲自任命,但这官职特殊,不管是罢免还是升迁,都需要经由皇帝审批才可以通过。 纪伯连在这个位置做了这么久,行事未曾出过差池,虽性格激进了些,但在本职上深受皇帝信任。 撬不动他成为同党,就只能连根把他挖走。 太后沉吟了片刻:“你的意思是,是有人想要盐运使司这个位置,眼红心急,才会这么急的出手。” 纪青梧回道:“不然,他们没理由对父亲下手。” 她神情安宁地道:“只是他们为何这么心急,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就要拘押父亲,我还想不通。” 太后点了点头,觉得她分析得十分在理。 被她镇静的情绪感染,殿中的气氛也和缓了不少。 这时,石溪急匆匆地从殿外进来,在太后身边耳语几句。 太后眉心挤出川字纹,确认道:“真的找到了证据?!” 石溪道:“是,太后娘娘,线人刚刚快马传来消息,说是纪大人已经被下到大牢中。” 众人本还以为只是暂时拘押,没有证据第二日就会释放,可现在真的收押到大牢中了。 而且,纪伯连不在临安,她们也没办法第一时间得知消息。 乔氏面上看着还算冷静,嘴角紧绷着。 纪青梧握住她的手,却感觉娘的手心都是汗湿,娘心中定然是担心和慌乱的。 纪老夫人的眼前发黑,缓了半天才好。 哀声道:“伯连千万不能再出事了!娘娘,你一定要想办法,救救你大哥!” 太后何尝不想救,只是相隔得太远,她的手还伸不到淮南去。 她做了决定,站起身来:“哀家去寻皇上。” 纪老夫人和乔氏都站了起来:“我们随娘娘一道前去。” 纪青梧也跟着起身。 太后皱眉看她:“青梧就别跟着去了,皇上肯定不愿意见你。” 第192章 吃闭门羹,她嫉妒了 太后心急之下,觉着自己话说的重了。 纪家现在正无人可用,这个侄女儿还算是个遇事冷静从容的。 太后临走之前,还特意解释了一句。 “今日早朝上,钦天司的大人刚说你有害皇嗣,为了避忌,皇上说不准不愿见你,你就在慈宁宫等着消息。” 纪青梧丝毫不觉被太后的话伤到,她微笑着点头,恭送太后离开。 等她们出门后,她又坐了下来。 外边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正是临近用晚膳的时间。 这一下午,纪青梧又是挖土,又是埋药的辛苦劳作,肚子早早地就唱起了空城计。 她只能多喝几杯茶水,勉强凑个水饱。 石溪陪着太后她们一道前去,殿中还剩下几个宫女,还有站在殿门附近的芳华姑姑。 纪青梧刚刚抬头向她的方向望过去,芳华就似感知到了一般,朝她走了过来。 轻声道:“奴婢给五小姐准备了些点心,天色已晚,娘娘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您用些可好?” 这等体察上意的心思,不愧是在宫中多年,教习过许多娘娘小主的姑姑。 可芳华毕竟是太后宫中的掌事姑姑,纪青梧怎好使唤。 她婉拒道:“不劳烦姑姑了,太后她们为了父亲之事,正奔波着,我也不好意思在这处享乐吃独食。” 芳华侧头看了看周围的宫女,从怀中掏出一块东西放到她的手中。 纪青梧惊讶地垂头一看,这不就是啾啾曾经带回来过的糖糕,还是那个熟悉的包装纸。 这...... 芳华姑姑是...... 芳华的表情没有表露任何异常,扬声道:“五小姐,您要更衣的话,请随我来。” 纪青梧配合地随她走到偏殿之中的净房,看着芳华合上门。 她站定后,问道:“姑姑专门引我到这处来,可是那位有话要交代与我?” 芳华福了福身,道:“五小姐聪慧,主子吩咐过,若是您跟着来了慈宁宫,要我给您带个话。” 纪青梧已经有所感:“是关于我父亲的?” 芳华道:“正是,请您放心,纪大人无碍。” 皇帝在太后身边安插了人,她不意外,可这眼线居然是在永安侯府起,就一直伺候着太后的心腹姑姑。 纪青梧目光闪动,武肃帝把他在太后这处的底牌都透漏给了她,就不怕她告诉太后吗? 她可是纪家的姑娘。 在她第一次进宫时,从皇帝的言行中就体察到了,他不喜纪氏女,更不想让纪氏女入宫为妃,才会有那道口谕。 纪青梧从此事上,真正地感知到了皇帝对她的信任。 终于不只是言语上的撩拨,而是实实在在地用行动告知于她——他的秘密可以与她分享。 令她开始有几分确定,自己在皇帝心目中的分量不小。 纪青梧将掌心打开,轻轻拨开糖糕的纸,举在唇边,小口小口地品尝。 入口甜软,味道似乎比往常还多了丝不同。 纪青梧虽然吃得慢,但这糖糕只有一小块,一会儿就吃光了。 她垂下眸,舌尖还残留着微微的甜。 她舔了舔唇瓣,第一次有点儿嫉妒啾啾,能得到那么多糖糕。 * 太后先去了昭阳殿,门口的宫人们道圣上还没有回寝宫。 她们又风风火火地去到了勤政殿。 勤政殿灯火通明,里边来了数位朝廷重臣,正在殿中议事,武肃帝无暇接见。 李渝宗正在殿中伺候,小东子负责守在门口。 他先是瞥了她们身后一眼,太后以为小东子是在看纪老夫人和乔氏,威严地道:“哀家有要事要见皇上。” 小太监陪着笑脸,在门口劝着太后。 “娘娘,还是请回吧,皇上在与诸位大人商议政事,少说还得一两个时辰,天色已晚,夜里风凉,娘娘小心凤体。” 太后也不好在这处停留太久。 后宫不得干政,就算她是太后,没有召见就出现在前朝议事的殿内,少不得会被御史台的言官抓到把柄,谏言几句。 太后等了半刻钟,没了耐心,道:“等皇上处理完事情,告诉皇上,哀家来过。” 小东子毕恭毕敬地道:“奴才一定将话带到,恭送太后娘娘。” 小东子望着她们离开的身影,轻微地摇了摇头,太后要是带上纪五小姐过来,说不定皇上就破例,肯见了。 纪青梧没等多大一会儿,太后一行人就回到了慈宁宫。 她心中微讶,这么快就被打发回来了?武肃帝到底是如何说的? 太后不发话,纪青梧就静静地等着。 见乔氏的神情挂着明显的忧虑,她就知道事情不太好,许是连皇帝的面都没见到。 屋中沉默了很久,太后才道:“母亲和大夫人今夜就在宫中暂时住一晚,等明日皇上下朝,哀家再亲自去一趟。” 纪老夫人也正有此意,她们回去也休息不好,若是半夜来了消息,她们也能早些知晓。 太后折腾这一遭也觉得疲累,道:“芳华,你先带老夫人她们先去歇着,有消息就来主殿商议。” 安排住处,自然是要按照长幼次序,以老夫人为先,纪青梧为最后。 芳华领着纪青梧到了宫殿最僻静角落处的房间,两人拐了好几个弯才到。 “五小姐,您今夜就在这处休息,一应的东西马上就有宫人送进来,您留个门。” “多谢芳华姑姑。” 纪青梧走到透雕灵芝的圆桌前坐下,既然皇帝特地派人来传话说纪父无事,他就必定能保下纪伯连。 她也没什么好烦扰的。 这时传来推门的声音,纪青梧心中一动。 抬眼望过去,是两个穿着宫女服饰的侍女,手中拿着安寝要用的东西,后边的太监还抬着沐浴的热水。 纪青梧温声道:“你们放好就出去吧,我不需要人伺候。” 等宫人们关上门离开后,纪青梧的眸中才现出一丝失落的情绪。 但这情绪很快就消散了。 她拿起桌上的换洗衣裙走到屏风处,边走边取掉头上的白玉簪,长发飘逸地散在身后,发梢在轻灵地飞舞。 解开衣裙,一件一件地搭在旁边的木质衣架。 脱得只剩下小衣后,忽然觉着背后有一股风,吹得她后背发凉。 第193章 你,我娶定了! 纪青梧以为自己是骤然脱掉衣衫发冷,连忙快步走进盛着香汤的浴桶中。 玲珑有致的长腿刚迈进一只。 什么东西,发出咯吱一声。 她狐疑地回头,可什么也没看见,门窗还是紧闭的状态,也许是路过的狸猫或者小雀弄出的动静。 纪青梧把身体都沉入到热汤中,喉咙处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宫中沐浴的汤也不一般,上面铺满了一层花瓣,里边的水也不是清澈见底的,而是浓浓的乳白色。 她用手撩起一捧水,再放松手指,任其从指缝中流淌下去。 这浴汤的香气,甚是好闻,怡神又放松。 纪青梧又撩了一捧暖热的水,微微抬起头,就看到浴桶前站了一人。 她惊得把手中的水都扬了过去。 被猝不及防泼了个满脸的男人,抹了一把脸。 露出那张丰神俊朗的面容来。 纪青梧真的想尖叫,但思及这是在宫中,她忍住了。 她压低声音,冷怒道:“你是如何闯进来的?” 穿着靛蓝官袍的男子,身前绣有麒麟,顶冠戴着珊瑚红珠,正是朝中一品武将的打扮。 卫廷摸了摸鼻子,也没想到会见到这么香艳的场面。 他笑道:“这水可真香。” 要不起纪青梧人还在浴桶中,她都想把整桶水都泼过去。 纪青梧的身体又往下沉了沉,幸好水面可以被花瓣遮挡住,漏在外边的,只剩下一颗圆圆的脑袋。 她尽量保持冷静地道:“你来做什么?” 卫廷弯唇轻笑道:“我听说纪伯父出了事情,我担心你,就来看看你。” 他也知道纪伯连出了事?看他打扮,应该被召进宫,刚才在勤政殿议事的朝臣,也有他在。 他语气很奇怪,还说担心她。 但纪青梧并不领情。 这消息,如何传递给她不好,偏要大半夜闯进她所在的房间。 纪青梧蹙眉道:“卫将军是不是吃错了药,还有,你叫什么伯父,这事情是我纪家的事,与你没有关系。” 被她斥责,见她气得要冒火的眼眸,卫廷却心情不错地道:“没有吃错药,我吃的什么药,你还不知道,这几日都是你给我下的药。” 纪青梧白嫩的脸庞,立马晕上了一片红。 不是害羞,而是又气又急导致的。 卫廷接着道:“只要与你有关系的事情,就与我有关系。” 纪青梧道:“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这里是太后娘娘的慈宁宫,你一个外男出现在此,可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卫廷道:“不管是什么后果,我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又在沐浴,这事就说不清楚,就算太后知道了震怒,要打我一顿板子,亦或是革除了我镇北将军的职位。” 他笑的碍眼道:“只要太后能点头把你许给我,其他的,我都无所谓。” 纪青梧的眼睛因为激愤,气得发亮。 她发觉自己就没有看清过卫廷。 他哪里是什么宛如明月清风的君子,这人分明就是个披着正人君子外皮的流氓无赖。 但这个时候,她不能与卫廷硬碰硬,不然吃亏的肯定是她自己。 见纪青梧垂下眸子,装作委委屈屈的样子不吭声。 卫廷弯下腰,调笑道:“你怎么不拿出今天吼我的劲头来了?” 在墙头上,他看见她发怒的神情,就不由得怔住,从前他只觉得她是脾性绵软的笨美人,这样的姑娘,临安一抓一大把,没什么可值得他喜欢的。 自从这次回来,纪青梧给了他不少惊喜。 卫廷也没有看清过她。 纪青梧再抬眼,眼圈红红的,水面蒸腾着雾气,她的眼中也氤氲出水雾。 卫廷的呼吸滞住,她就像一朵沾了水的海棠花,生长着湿漉漉又毛绒绒的花瓣。 让人忍不住想捏在手中,佩在胸口。 纪青梧是故意为之,她声音也带着倔强道:“你就是欺负我纪家无人,我大哥在南楚出使,久久未归家中,你自己也有妹妹,若是有人这般欺负卫妃娘娘,你可还会笑得出来?” 此话,令卫廷的笑容僵住。 他的逆鳞,就是卫妃。 若是有人胆敢对卫荔如做出此等事情,他定会把那人撕个粉碎。 他笑得森然道:“五大夫还真是牙尖嘴利。”显然被纪青梧抓到了痛脚。 她没有任何恐惧,明眸直视着他,似乎能看到他心底的秘密。 “人在做,天在看,卫将军如此行事,说不准哪天就会被反噬。” 反噬什么,反噬到他的妹妹身上吗? 卫廷的面具彻底被这句话撕开一角,他眯着眼,冷寒地道:“你不必故意激怒我,我再说一遍,你,我娶定了!” 纪青梧听到这句恶狠狠的话,心中愈发冷静。 她问出了一直想知道的事情:“卫将军,你又不是真的心爱我,为何要娶我?” 听她提到心爱两个字,卫廷神情一变,又转成深情款款的模样。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真的心属于你。” 纪青梧嗤笑出声:“在我离开北境军中前,你就不曾爱上我,只是隔了五年,卫将军就爱我爱到非我不娶,这话连三岁的黄口小儿都不会信。” 卫廷道:“不管你作何想法,你只能嫁给我。” 说完,他就转身离开。 纪青梧刚呼出一口气。 再一抬眼,卫廷又折返了回来。 他差点被纪青梧激得忘记他深夜来寻她,所为何事。 纪青梧赶紧把整个人都沉进了水中,只有一双眼睛还露在外头,正戒备地看着他。 卫廷抱着胳膊,盯了一会儿后,才沉声提醒道:“岳父的事情,你不要插手,他会没事的。” 纪青梧说了句什么,忘记自己的下巴还在水中,浴桶中出现了几个泡泡。 卫廷不用听,就知道她肯定没说什么好话。 但她的模样实在可爱。 他又恢复了那副温润如玉公子的模样,笑着道:“好了,美人鱼别吐泡泡了,泡久了可是会染风寒着凉的,我走了。” 说完,人就消失了。 纪青梧在水中,小心地观察了四周,确认没有什么响动后,才从水中慢慢浮了起来。 卫廷特地前来,就是为了提醒她关于她父亲的事情?他有这么好心? 岳父两个字,他就这么轻松地叫出了口。 纪青梧的脚趾都在浴桶中蜷缩了起来。 第194章 做了美梦,梦中有谁 卫廷告诉自己她父亲会没事,重点是想让她安心? 还是不想让她插手? 纪青梧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卫廷就是个大尾巴狼,不会安好心! 但她相信皇帝传过来的消息,她爹不会有事。 出浴后,纪青梧躺在馨香松软的床上。 同样都是宫中之地,她觉察出不同。 她睡过昭阳殿的床榻,也睡过菡萏馆的阁楼,但在慈宁宫中,她就睡不踏实,翻来覆去,就是无法入睡。 她心中恼火,定然是被卫廷突然出现,受到惊吓。 随后,她在心中把卫廷骂了个狗血喷头后,果然好了不少。 在她好不容易睡着,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在捏她的脸。 她的眼睛睁开一条缝隙,面前的男子和梦中的人开始重叠。 纪青梧觉着自己好像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她伸出胳膊,环上那人的肩膀。 他也俯下身子,配合着她的动作,神态柔和,没有半分冷冽。 纪青梧立马把脸蹭在他的颈侧,口中还发出黏糊的小声哼唧声音。 不难听出其中有彷徨,有委屈,还有几分思念来。 武肃帝那边的朝会刚散场,本来卫廷先头参与的那场已经结束,但是苏相等人又过来求见。 一直到夜半,他才得空,就立马赶了过来。 明日的早朝,会异常精彩。 他的手摸上她的脸颊,就感觉到她的脸又追着靠过来,触手是满掌心的柔软滑腻。 他很少见到她这般放松又依赖的姿态,也就是在睡梦中初醒时才能得见。 武肃帝的手又流连到她的耳垂处,低声说道:“芳华给你传的消息......” 耳边的呼吸,清浅又均匀。 他的手顿住,偏过头看了看,果不其然,靠着他的纪青梧,已经睡熟了。 长睫卷翘,面色恬静,神情比方才他来时还要安宁很多,甚至嘴角还微微勾了起来,不知正在做什么美梦。 梦中有谁。 翌日,纪青梧醒过来,神思清明,虽然前半夜辗转反侧,但是后半夜睡的出奇的好。 她伸个懒腰,被子向下滑落,身上凉飕飕的。 纪青梧僵着脖子低头一看,全身上下,脱得只剩下小衣。 她昨晚上明明全副武装,中衣外边还穿好了外裙,腰带也系得死紧。 再仔细一看,纪青梧的手微微颤抖着摸上胸前的皮肤,那里有可疑的红痕。 她立刻开始回想昨夜,卫廷走后,何人来过? 她好像梦到了皇帝,但究竟是不是他,她还真不能确定。 但若是卫廷,他都敢在自己沐浴时出现,要做什么早就做了,应不会在她睡着时还来偷袭。 如果是武肃帝的话,他为何没有叫醒自己? 纪青梧拉起被子,眸光闪了闪,不知道今天能不能找个时机,去求证一下。 她起来的时辰有些迟,匆忙收拾好后,宫人们引着她去主殿,太后还没有过来。 这一晚上,纪老夫人和乔氏都没有休息好,眼底都是乌青。 纪青梧走上前去,握上了乔氏的手,察觉她手心是凉的,把一旁的热茶递给了她。 柔声安慰道:“娘,父亲会没事的,若是他见到你这样憔悴,会更伤心的。” 她像在家中一般,给乔氏揉按着穴位,让她放松下来。 身边有个人陪伴着,乔氏心里安稳了些,道:“今日早朝,应该会议你爹的案子,就是不知会有个什么结果。” 闻言,纪青梧一脸高深地道:“娘,我昨夜卜过一卦,卦象显示,爹绝对可以全身而退。” 乔氏讶异地看着她。 她还不知小五何时学了这个本领,但此刻只能信其有,被小五这么一说,乔氏心里像是无形多了一层底。 纪青梧想让乔氏放心,只能以这种方式将消息传达。 她停下来,指尖摩挲几下,语气坚定地道:“这三日就会被释放出大牢。” 乔氏眼底带着希冀地道:“但愿如此。” 在一旁坐着的纪老夫人,看到她们母女亲密的模样,心有不适。 她绷着老脸道:“青梧,你不要乱说话,这是朝廷大事,自然由皇上定夺,岂是你自己随手算个卦,就能有定论的。” 纪青梧反倒扬起了笑容,道:“祖母要是不信,我们就等着结果。” 太后穿着深紫凤袍走了进来,凤冠上的朝珠熠熠生辉。 因着在宫中留宿,纪青梧第一次得见后宫的嫔妃觐见的场面。 宫中没有皇后这个正经的主子,只得日日来太后宫中立规矩。 凤凰宫的这些娘娘们,她只见过卫妃。 一共进来了二十多位,将主殿的座位都填满了,宫人们忙碌有序地上着茶水和糕点。 石溪轻声道:“凝雪堂的小主告病,说是腹痛难忍,安华堂的娘娘还是老样子,不出门。” 太后颔首:“哀家知道了。” 卫妃坐在左侧下首的位置,见到纪家的人也在,并不觉得讶异,显然也已经听说了纪伯连出事的消息。 她笑道:“太后娘娘,本宫许久未见到纪五小姐,今日一见,觉着容貌更盛。” 太后这才细细打量纪青梧,确实哪里不太一样,心中又忍不住可惜,这样的女子不能进宫,是纪家的损失。 纪青梧站起身,施了一礼后,就坐下了,并不想多言。 卫荔如还想说什么,就被太后的话岔了过去。 “卫妃,近日的事情,你可听说了?” 卫妃表情顿了顿,疑惑地反问道:“不知娘娘说的是何事?”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但无一例外都是朝堂发生的大事,也是她们这些后宫女子,不能随意提及之事。 太后道:“卫妃竟然连皇上的事情都不关心,是不是太失职了。” 卫荔如道:“皇上忙于朝政和北地战事,臣妾愚钝,帮不上别的忙,只能炖些汤水送过去,也算是略尽绵力。” 太后又道:“哀家记得,皇上久未去你的宫中,你不知道近来发生哪些事情,也不奇怪。” 卫荔如摸着腕上的如意金镯,道:“太后娘娘说笑了,前几日,臣妾哥哥回朝,皇上亲自到了关雎宫,陪我们兄妹二人畅饮。” 太后忘了这茬,一时脸色有些难看。 在无人在意的角落,纪青梧默默拿起一块金黄的蟹粉酥,小口吃了起来。 第195章 武肃帝的宫妃们 纪青梧因为睡得太香,晨起迟了,只能现在补一补肚子中的亏空。 用着精致可口的小点心,她的目光也落在其他妃嫔身上。 她心中觉得奇怪。 因为除了卫妃,其他人自打进殿后,朝着太后请安之时说过一两句话,之后就未再开口,一直安静地坐在一旁。 难道是看着太后和卫妃,夹枪带棒地说话,不敢出声言语? 还有一点,最令她吃惊。 纪青梧曾经以为,皇帝的凤凰宫都是卫妃这样的绝色女子。 前朝梁王的后宫都是燕瘦环肥,各尽其美的女子,而武肃帝的这一众宫妃...... 只能用高矮胖瘦,各有不同来形容。 从面相上来看,无不都是老实端庄,进退有度的类型,倒是也有几个长相清丽的。 古往今来,选妃的标准无不是既有内秀之才,又有花容月貌。 显然,武肃帝只看中前者。 集齐了这么多“参差”,他还真是不挑剔。 而且,这些娘娘小主的仪态端正,不像是来太后这处请安喝茶,比在早朝开会的朝臣还要严肃认真。 倒衬着吃点心喝茶的纪青梧,有些散漫和另类。 她加快速度把手中的蟹粉酥吃完,这点心酥脆,掉下了碎渣子到她的衣裙上,她低头拿着帕子去捡。 门口传来太监的吆喝声。 “皇上驾到!” 太后心中一喜,和卫妃呛声的不快也消失殆尽,她自鸾座上站起身。 下面的宫妃也随着站起,准备恭迎皇帝。 纪青梧站起来的时候,绣着八宝莲花的丝帕也滑了下去,被门口的一阵风给吹到过道处。 但她也只能先随着众人一道行礼。 轻快的脚步声响起。 看到一双黑色朝靴在自己面前驻足,纪青梧就一阵脸热。 太后也瞧见了那枚帕子,皱着眉看向纪青梧。 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当着皇上的面,掉了女子随身的帕子,这等媚上惑主的行径...... 怎么能当着一众宫妃的面去做。 要做也得私底下才行,蠢笨! 在皇帝身后的李渝宗,有眼色地拾了起来,归还给纪青梧。 恭敬地笑着道:“纪小姐,您收好。” 纪青梧接过来,低声道谢。 太后见此,觉得哪处不对,但又说不出来。 武肃帝就站在纪青梧前,道:“起来吧。” 众人随着叫起的声音起来,皇帝还未动步。 话中带着调侃:“以后早膳多用些,省的连帕子都拿不住。” 纪青梧捏着丝帕的手紧了紧,抬眼看他,就发现他已经走远。 太后瞧着武肃帝的神色并没有不快,开口道:“皇上忙于国事,哀家昨日过去,见皇上还在忙着与大臣们议事,勤政是好事,但也要多多注意身体才是。” 借着关心之名,提了她昨日去寻之事。 武肃帝寡淡道:“太后也要顾惜身体,多往御花园和太液湖边散散心。” 太后笑着的唇角绷住,这是叫她少去勤政殿的意思。 面上却还维持着体面的笑容:“哀家得了皇上关心,身体定会康健,只是这后宫,皇上也要多走动走动。” 武肃帝抬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太后。 “方才卫妃还在哀家这处抱怨。”太后像是说错话一般,改口道:“不是抱怨,是哀家口误,除了上次卫妃兄长回来后,皇上还未去过她宫中。” 卫妃本要辩解几句,但太后着实说中了她的心思,她也想知道,陛下何时能再到她宫中来。 “太后娘娘莫要打趣臣妾了,这后宫之中的姐妹,谁不盼着皇上来坐一坐。” 说着,看向众人。 结果,一众妃嫔不仅无人应声,反而正襟危坐着,比方才的神情更严肃,不敢和殿前的皇上和太后,有任何眼神交流。 纪青梧的眼珠来回乱转,这些妃嫔们的反应,很像啾啾在上书房上课,被太傅点名回答问题时的场景。 卫荔如像是习以为常,也不觉得尴尬,自说自话地往下接。 “臣妾前阵子酿的酒已经可以揭坛饮用,皇上何时有空,可以来尝尝。” 武肃帝道:“朕记得你兄长爱喝,把朕的份都给他吧。” 卫荔如失落地称是,皇帝又主动说起了话:“昨夜,朕还与你兄长一同议事。” “哥哥能为皇上分忧,是卫家的幸事。”卫荔如面上带着骄矜。 武肃帝的视线落在殿后方:“但朕听闻,卫廷昨夜在宫中逗留了半个时辰。” 纪青梧的脑袋顿时正了,身板也直了。 就算她坐得离皇帝很远,可却莫名地感觉后背有寒光。 卫妃神色变了变,解释道:“哥哥,是来寻臣妾,说了些家中事,祖母最近身子不大好。” 武肃帝嘴角扯出弧度,冷淡道:“替朕转告你兄长,家中老夫人身体不适,他更应该在身边尽心照顾,不要到处乱跑。” 卫妃低下头称是,心中惊诧万分,卫廷为何不遵宫中宵禁制度,他到底去了何处? 皇上说话向来喜欢说一半,留一半。 他未必不知道哥哥去了何处,只是借着此事,在敲打卫家。 卫老夫人因何身体不适,殿中的不少人都明白。 无非就是因为前几日,卫廷公然在朝堂上求娶纪家五姑娘的事情。 卫廷不在,可另一个当事人纪青梧在场。 这些妃嫔们就算坐的再端正,也守不住一颗想要八卦的心思。 纪青梧的身上一下子就多了不少窥探的目光。 她颇有气势地逐一回视了回去,眸光坚定,直到把对方看得不好意思再看她。 乔氏也难得见到小五这般硬气的模样,纪老夫人和卫老夫人本就不对付,见纪青梧大方坦然,也微微点了点头。 纪青梧挨个扫视,扫到一双上挑泛凉的黑眸,气势一下子就散了。 她弯下脖颈,心内犹疑,皇帝知不知道昨晚上卫廷来过? 后半夜来的人,到底是不是他? 若是知道卫廷来寻的人是自己,按照武肃帝的反应,早该掐着脖子把她摇晃醒才对. 想着想着,发现一众妃嫔们已经开始起身。 恭声道:“臣妾告退。” 卫妃是宫妃中品阶最高的,她走在众人前头,路过纪青梧的时候,深深看了她一眼。 殿上传来声音...... 第196章 有她,是太后和纪家的福气 “皇上” 太后见武肃帝也站起身来,讶异道。 早朝散后,武肃帝就出现在慈宁宫,难道不是为了同她说纪伯连的案件 为何卫妃和一众妃嫔走了,他也要离开。 这下,太后心中也摸不准,皇帝到底是干嘛来的。 太后坐不住,也随之站起身,语气焦急地主动开口:“皇上,你过来是不是还有什么 尕娃一路没命的往前跑,他总是觉得有马蹄声回响在耳畔,仿佛离自己近在咫天。然而回头却又看不到人,等他到家后,锦卿正坐在门口晒太阳,看他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吓了一跳。 果然不出所料,虽然第二天上学时,那个叫胡飞的男生确实过来搭过几句话,但没多久,就不怎么搭理自己了。 从红云中冲出来的七号机甲,竟然被一层淡淡的能量护盾笼罩在内!虽然在冲出红晕后护盾便消失了,但是就算这样,也已经够震惊了。 从名门长大的孩子,突然被告知那样的残酷真相,应该不容易从自己的身世中解脱吧 “倒也是,我去查查。”林笑笑一咕噜就要爬下床去看日历,苏清宇只好拉了她一把,然后抱住了她。 “原来暗龙是你们的人,你们怎么搞的,怎么‘弄’出来这么一个疯子!”萧明怒气冲冲的说道。 苏络蔓本能的,感觉到了有一道骇人的寒气,正迎面袭来。于是,她隔着车帘,果断的对李风吩咐道。 不成想,刚灌了几口下去的士兵突然猛地拿开水壶,剧烈地咳嗽起来,整张脸上霎时布满了红晕,青筋毕‘露’。 “事到如今,只能报告龙首了。”李双叹了一口气,希望龙首有办法解决这个事情。 杨辰当然会说多种外国语了,会说外国语是当特种兵的基本功,因为,他们要到外国去执行任务。 所以上一次换宝大会上,各门各派都来了代表前来,虽然打着换宝的旗号,但最终目的只有一个,便是会一会秦王嬴政。 可是他没想到,他的前来竟导致原本如兄弟一般的三人就此决裂。 几具尸体紧紧的躺在深林边缘,躺在李二牛的眼前,这些都是牺牲的弟兄,这次战斗让美军的这股特种兵全部被灭。 “精辟。”听完夏东海的一番话,戴明明对夏东海是越来越佩服了。 林天这个时候便回到了那天宝圣宗,回到了天宝圣宗之后,就把发生的事情全部都告诉了那地明圣祖。 莫邪这是第二次坐头等舱了,之前那次还是和三叔一起坐的。想到三叔,莫邪不禁有些担心起来,他们已经提前出发了一周了,也不知道现在再去还能不能找到线索。 椿盯着牧尘好奇的想要问些什么,不过在那之前被理智的团长芬恩给阻止了下来。 杨辰把李金玉扛出,一直扛到几里外,他回过头一看,没有任何人跟踪自己。他把李金玉轻轻放下来,对着她的脸轻轻吹了一口气。 虽然最后依旧决定救下了洛璃,也决定走和原着一样的路线就是了。 黄天再次将拐杖掷出,向古钱击去,一阵阵刺耳的声响后,拐杖冲破古钱的屏障,直接击向特警队员。 “不用,五十两就够了。”林俏可不敢多要,敢多要魏允心里估计会多想。 而前方的两侧山崖像是被人削掉一般,硬生生的扩宽了几千丈的距离,崖壁光滑,在这充满生机的山谷里倒是显得格格不入。 第197章 后边一句,是朕说的 皇帝的嘴角漫出了一丝笑。 他好脾气地道:“纪小姐担心父亲的安危,是人之常情,纪大人既是无罪,释放是早晚的事,只是这案子要按照流程来走,应该还需......” 这时,纪青梧忽然轻声咳嗽了三声。 武肃帝的话停顿了少许,在考量着什么。 见纪青梧那双柔情似水的眸子,对着他狂眨不止。 这些人,全部是这座宅子主人的亲族,要么也是故旧,或是家生子的奴才。 这样一来,江渔渔担心的问题就解决了,这个妖孽虽然无良,可似乎很重承诺,无论是她这些日子来的观察,还是大家的风评,都说他向来言出必行。 “皇上已经下旨了么”见贺萱有如泥塑一般,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廖庸自己便开口问道。 可是现在竟然出了这种情况,不仅仅是她,所有得人都呆住了,因为他们绝对不想像不到,有一天兰妃竟然会出手教训太子妃。 “表哥,我会跟紧外祖母的。”魏薇面色一慌,连忙欠身行礼之后,再次进了大殿。 当日刘峰五万大军进入汉中,当即留下三万人在此镇守,随即率领另外两万人打算返回凉州。 血狼死的不明不白,但是通过战斗记录,还是可以知道自己是被谁给杀了。 杨氏哭得是一树梨花春带雨,一副摇摇欲坠,恨不得死过去的样子,就好像她是真个被杨继昌欺骗蒙蔽了,今日之事是真个与她无关,她从头至尾都是无辜的一般。 翌日,太阳从东方徐徐升起时,整个斗法场就已经坐满了修士,练气期的弟子占了大多数,在云岚宗每年都有内室弟子大选,为什么被叫成三年大选的原因,是因为这样的大选,满三年的外事弟子必需参加。 看到这东西后,叶子浩的表情变得相当的震惊,仿佛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众人都傻眼了,不过眼看着更多的魔族人冲出来,他们也没有再继续发愣,而是立刻全部加入战争。 “本尊若不答应呢”黑衣男子冷哼道,身上绽放着若有若无的气息。 首座豪华龙椅上,坐着一名身穿金龙大袍的老者,他眼窝深陷,双目微闭,俨然就是一副披着人皮的骷髅模样,令人见之生寒。 燕王主动置身于险地,并且摆出一副去意已决的态度,令整个气氛变得紧张而凝重。这些心腹将领更是感觉到了身上的责任重大,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想到这里,洛尘终于明白盘古神为什么急着寻找自身,帮助自身强大起来。 “还敢装死你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北辰望古又踹了北辰星魂好几脚。 这种时候肯定也不能再去偷圣火令了,现在自己出手,那不是摆明了此地无银三百两嘛。 “怎么什么人都放入宫中,这成何体统”贾南风的步履甚急,一路急匆匆的来带后宫,心中郁结之气明显,口中不客气的训斥道。 几秒钟后,鸣人全部被消灭,被消灭的鸣人竟然都是影分身,而鸣人的真身不知躲在何处。 王金童不知道我哭了多长时间,但是当他抬头那一刻,王金童突然发现自己和孟子凡骑的马早就已经也停在了街边上。 况且自己还有大事没有完成,自己现在绝不会考虑喜欢谁的事还有成婚之事她和沈云澈之间,必将有场恶战,所以当初自己离开,才会那么决绝,不给自己留丝毫退路。 第198章 假山石内,我好想你 纪青梧慢慢地抬起双臂,按在了他的肩膀处。 武肃帝的手,如同铁箍般愈发收紧,将她紧紧嵌在自己怀中。 他再也不愿给她任何推开自己的余地。 前朝的棋局已经在因着她在动...... 昨日,他在梧桐苑看着她蹲在药草前专心侍弄的模样,就暗自做了决定。 若纪青梧入宫,以后就少不得会被 一旦下定决心,这五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开始拼命了。接着除了这高大壮汉和那个已经损失了神分身以外的三名队员将自己其他的神分身都放了出来。 没得说,她们才不虚呢,还有安娜作为后盾,韩国娱乐圈里,还没有安娜干不过的人,不管是什么样的大前辈。 全力出手的昆科身体膨胀了两倍,尽管比不上王棋与骨龙合体后的身躯,但也有他一半多的体积。 黄峰显然不可能实话实说,他们这次清理行动之所以完成的如此迅速,是因为下半夜的时候,王棋带着一大般生力军及时杀回。 “嘿嘿,先来一个猜成语的,跑到梁山,找鲁智深了解倒拔垂杨柳的事。打一成语”胡跃嘿嘿笑着说。 龙血城堡这边,风系神分身和本尊分别向伊娜和贝梦娜解释了一番刚才痛苦的理由。 我心中的这些规划和蓝图,自然是越想越有可行性,想起秦婉和苏蓉对我的百依百顺,对我各种的温存,真的是羞愧难当,但是精虫上脑的那一刻,什么忠贞不渝都顾不上了,我太依赖自己的感性,毫无逻辑可言。 “有吗我有吗我这是尊敬师长……”胡跃得意洋洋地耸了耸肩,扮了扮鬼脸。 鬼望山的军士们纷纷出马,而臧目仁青根本眼皮也不眨一下,他哼了一声,从背后拖出了自己的加特林。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那个残影便被一道黑风撕成了碎片,而尸苍的惨嚎声也随即传来。 “好,要是减轻不了,我就扣光你工资。”颜夕半信半疑地说道。 好容易爬起来了,重明鸟也没在继续攻击,重明鸟虽然脑袋不大,但很聪明,知道再攻击过去结果还是被摔回来,还不如老实呆着。 刘建听后是哭笑不得,他现在终于知道自己在萧狂的心中到底处于一个什么位置,那就是一个可以尽情释放的人型r靶。 温清夜和楚步凡都是心中有些疑惑,不明白白恨水召见他们两个干什么,随后跟着白恨水向着轩云殿外走去了。 “金虎,这个家伙竟然用头挡住额头,必然是外族人,而且看你出手这么大方,身上定然还有不少的钱财,不如咱们”另外一名血将之境的人在脖子上化了一下,对那之前询问萧狂的那名血将之境的人悄声说道。 炼气期六层巅峰,没想到竟然被凌宇一招轰了出去,没有了任何战斗力。 萧狂听后这才想起来距离岳云山返回极北冰寒之地只有二十三天的时间。 “好,我也不欺负你,你不是力大无比吗我们就比力气如何”轻舞眼珠一转,缓缓说道。 虽然他们心里都相信宋清漪,不会做出损害大家身体健康的事情,但是这边人说的有理可循,一时间他们不知道该相信谁才好。 蒙煜知道这件事情是他误会了,看到这一桌冷掉的菜肴,他心里满满的愧疚以及心疼。 面对这么多指责,孩子母亲冷笑一声,刻薄的回应了一句,根本没有当回事。 第199章 偷偷摸摸,别有情趣 纪青梧捂着胸口,被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 永王怎么也没有想到,与皇帝在里头厮混的人会是纪青梧。 他假意离开,随后又折返,就是想知道胆敢咬他皇兄一口的人,到底是谁。 两人面面相觑。 永王的眼神由震惊变为了然,但又染上浓浓的不解。 既然皇兄喜欢五表妹,为何不直接纳进后宫来。 扎尔泰也想观察出离开营地之后几个头领的各自表现,好判断内奸是否出在这五人之内。这个代价却是太大了,可是为了全族的生死存亡,自己却不得不付出。 他一直认为侦探是很聪明的,他们能破解各种各样的迷题,解开类型复杂的密室,成功在一堆碎片中找寻痕迹锁定凶手。 我也打够了,将那柄匕首拿起直接远远的甩了出去,他的幻术以及这匕首都没有用的话,对于我来说就没有什么威胁了。 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即使你明知不对,却无可奈何,对于柯南来说劝说自家老妈开车慢点就是一件终其一生都不能完成的任务。 琪琪乖巧的点了点头,把手递给楚云霆,楚云霆拉着琪琪,又把陆青衣拉起来,去帐篷那边。 “今天算了吧,我们今天是想演示一下魔法技能让你帮我们看一下哪里需要纠正。”妮可说道。 “兰不远,你确定能瞒天过海天道宗要灭大庆,灭大庆,灭、大、庆,你要不要先回去翻翻字典再决定是不是就这样回去交差了”良辰一脸苦相。 许云柔藏在袖中的手心里暗暗凝出一片漆黑的毒汁,故意分散武红牧的注意力,准备伺机而动。 “这就是他的空间能力之一,能够开辟新的空间藏身”斛律光心底暗道,为了对付慕毅,他已经派人在荡阴山中观察慕毅的招数,这一招他也非常熟悉。 “掉转方向,全速冲向长平王子!”幕毅顿时下令道,那幽蓝之光瞬间加速,所有幽帝猝不及防,他们心底顿时腾起一阵恐慌之色。 薛岳听说齐锐在岳阳附近抓住了鬼子杀手那是非常高兴,但听说要在长沙摆擂台比武,很是不理解。 该做的,他都已经做了,总不能为了他们,而牺牲掉自己,接下来就看他们的命了。 虽然现在跟江七玄争辩的是他的侄子,但是他们终究还是一家人,相对于外人,他更不可能胳膊肘往外拐,这是必然的,而且他跟谭无尽的父亲那可是亲兄弟,这一点无论是他们谁,他们都无法改变这个事情真相。 之前那个阴魂,虽然强大,但也是圣者之内,如果拼了性命,它也有抵抗之力。 董博士看到他指向空中说出未完的遗言,身子倒下再也没有动静了。 总的来说藤原英明是铁了心要消灭齐锐,他打算那里跌倒还在那里爬起来。 在吕烈离开这座宇宙之前,永生者的末日也即将到来。人类派出了代表团,询问吕烈是否要去看一看这一场最后的歼灭战。看一看,那个传说中的永生者究竟长着什么样。 慕容嫣然并没找他谈,慕容嫣然也不擅长做别人的思想工作,如果她下决心找某人,那人基本上就会彻底消失掉。 但是让他失望的是,自己大概搜寻了一天,愣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罗卓英带着人看着齐锐他们抢回来的鬼子战机乐的合不拢嘴,立即让士兵去给战机重新刷漆,主要就是把膏药旗换成青天白日。 第200章 初进安乐堂,心中有愧 “安乐堂在何处” 永王起身,拍拍袍子上的土,面上都是喜色。 “我这就带你过去。” 纪青梧连忙道:“王爷找个可靠的小太监带我过去,我可不想同你在一处待着。” 永王宝蓝华服下的胸膛急速起伏,鼻孔喘着粗气,咬牙点头。 由太监引路,纪青梧来到了安华堂门口。 这座宫殿从外 跟熊格劳分开后,时安把去江洐公司上班的事情暂时抛到了脑后,专心的去了两家公司面试。 “第四魂技,凤凰啸天击!”马红俊的第四魂技亮起,半圆形的扭曲光环对准地穴魔蛛,接着灼热的岩浆把它冲起来。 江洐和时安配合着往外划,旺仔则在两边来回跑,一会给时安递吃的,一会给江洐递水,一会又来抢时安手上的划船柄。 “那就香香来吧,你在我们中自己挑选一个对手,比速度,不能让你摸到如何”唐三建议道。 林穗穗一边奋力的往这边跑,一边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这边有人一般一连声叫得凄厉无比,活像一只被野狼追逐得无路可退的兔子。 林穗穗转身,外面等候着的宿乐也早就领着人迎了上来,护送着林穗穗下楼出茶坊进了马车内。 但贫瘠苦寒的五原郡,来了这么一个大人物,那是大大的谈资,自然会惹来许多人讨论。 齐博远看到这个阵仗终于是慌了,本以为宋骁只是一个叛离的保镖,最多身手好点,哪里知道宋骁在这混乱的老城区不但没有被排挤,反而还一呼百应。 推掉所有外酬,吕布一心一意在王越的剑馆修炼剑法,体会和自己以往风格完全不一样的武学韵味。 赵嘉宝一直跟在薛长东的身边,薛长东虽然说得轻松,不时冒出一两句的玩笑话,可是,赵嘉宝看出来了,他给她介绍的,都是政商界的要人,有些还是频频出现在本省财经频道上的人物。 “很简单,既然要玩,咱们就玩个大的。”林毅冷冷一笑,笑容中隐隐闪现一丝森寒之意。 伍威这些人自从来到了彼岸城便没少惹祸,花想容并没有给伍威多少好脸色看。 对方姑娘性格刚烈,面对陈奇的强迫嫁娶直接给了他一句尸体,把对方给逼死了。 澹台子衿尽管心里头有所准备,但是亲眼看着底下员工的反应,还是免不了有些紧张和惶恐,微微色变。 我的确是向看看你想要干什么,但是你要是不够给力,那可就别怪我不给你机会了。 没过多久,陈翠莲就睡着了,她嘴角挂笑,眉眼舒展,显然做了个好梦。 儒修一直都位置很尴尬,所以,又有儒修乃是一家人的说法,不管是什么派系的儒修,都是一家人,对方问起来,自然要答复,要不然,就算是慢待对方。 这地方虽然隶属于中海市郊区,但其实早已荒废,若不是因为拆迁包赔一直谈不拢,早就不知道翻盖成什么了。 曾经亲密无间的好友,多年以后再次相见,变成自己的敌人,成为一堵耸立在前行路上必须面对、无法逾越的墙,究竟是该回头往回走,还是拿锤子砸倒它 澹台余年兜兜转转一大圈,絮絮叨叨一箩筐,总算是把想说的话给说出来了,也总算是让智商优越感带来自以为是并发症的澹台子衿认真的听了进去。 城里城外到处都是死人,有家有口的还有人收尸,即使如此还有大批无名尸体散落在地,杨旭让县衙仅存的主簿组织人手收拾,不然一旦腐烂特别容易引发瘟疫。 第201章 自食恶果的,不止你一个 贴身婢女不想陪她在安乐堂里吃苦。 这种情况下,陶婉音可以理解,也能接受吟香寻个更好的主子。 但那男人一开口,陶婉音就发现自己之前都错得离谱。 吟香是永王的人。 从身到心,都是。 吟香去打听回来的消息,都是永王想要她知道的。 她中了谁的计,又成为了谁的棋子。 再说了,月初没有摆摊,而且现在专心做起了卤煮的生意,那这麻辣烫不做岂不就是浪费了这手艺吗 果然,走到院子外面的时候原本守在门口的两个将士已经不在了,尹晓雪这才真的是感觉到松了一口气。 对于牛魔王的疑惑,李亚林也没解释什么,只是笑着点头,随即是突然展开了一双翅膀,直接飞上了天空之中。 那就是分为多个势力,所以出现弱肉强食,弱者被当成奴隶也就不稀奇了。 宁宝祺抱着肚腹哀哀地哭了起来,她曾经爬上云端,现在却被踩了下来,今后只能仰视别人。 不是担心那两只sss级的进化动物,会被其它国家的超能力者出手解决掉。 “我也不想出去租房住,我也知道不安全,但是,不租房我住哪我现在已经是无家可归了。”苏婉琪冷笑着道。 如果不能在第一时间解决这个问题,那特情局和裁决局的威信就会大大降低。 慕容峥见瑾妃态度没有任何的松动,只能几步上前,想从慕容恺身上下手,毕竟阿蛮刚走,房间内嘈杂声不断,他应该没睡过去。 墨霜点了点头,心知龙飞接下来要去做的事情关系到国家安危,所以她会尽自己所有的力量帮助龙飞打点一切。 “你敢骗我,我发誓会再杀你一次。”千夜梵音将昏迷的镜像放下,一边警告着,一边将手向速水广和伸去。 这个有着军方背景的老者,利用加入这个组织的契机,获取更多先进技术,却首先考虑的,是用来造福子孙后代,解决人口膨胀的问题。 “将这个混蛋丢到辎重队里看守大车!”临走前,佛拉维奥上尉丢下一句话。若非加利西亚将军交代的试探任务已差不多完成,否则,他一定会送士兵蒂亚斯上军事法庭。 方大军守着水泥、楼板,背靠公社的好处也终于体现了出来,身兼多职的辛苦也终于有了价值。 10月,当和平的曙光重新降临欧洲大陆时,伊比利斯半岛上的无情战火依然在燃烧。 瘦猴也被他叫回去了,因为司机那边随时可能会联系,况且铺面有了,不光是蜂窝煤,水泥都已经在开始放这边出货了,瘦猴也得去安排。 打人不打脸,对于这场拿破仑当众给予自己的奇耻大辱,塔列朗永远不能原谅。 两人跟着一起下了楼,然后直接开着三轮车去了王英的住所,还没等他把门关好,王英就扑进了他的怀里,抱着他猛亲。 然而,不等众人为这奇迹般的一幕而惊呼起来,莱茵哈鲁特那道白色的身影便突然出现在了苏牧的面前。 陈明还在退,这时忍不住骂道:“你找死……”没骂完,巨狒就像印证他的话一样一棒子砸下,直接将凛的血条砸掉了一半。 凛点到即止,擦着头发坐到了床上。摸着手机,他停顿了几秒,还是挪开了,转而拿起一本经济学,翻着看了起来。 第202章 与永王密谋,睡个安稳觉 永王眼中的光亮一下子就消失。 看到无精打采,眼中没有邪狞之色的他,纪青梧倒开始觉出几分顺眼来。 不过,她归咎于赵明弘与武肃帝是兄弟,在外貌上还是能看出三分相似。 亏有这三分相像,纪青梧的语气才好了些。 “王妃的身子亏空的厉害,胎像虽然不稳,但是还可以补救。” 永王的目中 “哼,公平你认为你现在还有什么资格和我提要求”如云不屑一顾的冷哼一声,笑道。 百毒门中最危险的人物当属百毒老祖,于是乎,冯薇和真乙子等元神真人各自身形一闪,将他团团围了起来。 “杀!”就算是外围的雷诺,就是心神大震,操控起了九霄天雷大阵的力量,朝着炎魔不断劈去。 “这个家伙竟然真的打下了金钱豹的基地,莱斯那个家伙也太辣鸡了!”媚蛇愤愤不平的嘀咕道。 陈进就感觉自己的脑袋就要爆炸了,身体的肌肉也都要分离一般,疼到极致的陈进已经感觉不到身体的痛觉,只能感受到脑海里膨胀的精神识海。 耷拉着脑袋的杀生丸跪在地板上大气都不敢出,面对自己的老爹,他实在是没有为自己分辨的勇气。 虽然,向日葵田并没有用出所有字符,可陈进基本肯定后两个字所代表的能力。 “上!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王少的三角眼中露出凶光,这也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老仆古云也都是费尽了浑身解数,发出了自己的杀招,狠狠打向了造化之门。 以张天生现在的实力,他自己逃走那是没有问题的,毕竟身体有着龟甲符的掩护,再怎么不济自保那是没有问题的。 有了这么个垫底,高远心里就清楚了,“你和陈天明都做些什么生意”高远这才开口问道。 “主人,这丹河里面,有一条可怕的东西,我感到他的气息。”天魔圣虎对唐焱说。 “看到没有就是这么简单,天火会吸收石晶里面的神能,就像我们修炼者一样,吸收天晶里面的神能。”寻珊看到唐焱这一朵九色火花在炼化晶石,一点一滴能量渗进天火里,天火温度慢慢升高,进阶中说。 他怎么会和一个皮包公司合作呢,虽然说投入8000万并不多,但是这等于告诉业内的人说,我天杭现在也要在食品这一块分上一杯羹了。 再者,这景娄氏嫁于皇系,又生育有功,平时都是温柔和顺,便是在宫内亦得人心,倒是个面相人品都不错的,而身为少宗主生母,确实要提一提身分。 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李尘从陨石中心走了出来,看向了头顶的灰色云层。 “说,你们是不是过来滋事的,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滚回去,不然把你们砸死在这里!”拿着军刀指着这些村民,同时也把上身衣服脱下来,露着青龙白虎纹身,有的骷髅头骨什么的。 “这个很难说,你看过世界杯吗进入世界决赛都是强者的强者,不过我也很看好这个老头子,你不妨压注一下他!”唐焱给他指点一下说。 “我还想办了你!”景晏瞧着她一脸羞涩难耐的神色,潋潋滟滟地媚眸紧紧地盯着他看。让他全身涌起一股火气,直往下身充血。他一手环抱着她的腰肢往下压,让她明明白白他话里的意思。 可这次回来,他闻到那股残留在战场上的海鲜味,立马就想起当年那只象拔蚌精,味道太相似了。 第203章 打成一团,谁是伪君子? 翌日,早朝。 因着陶阁老之事,清查出党羽二十余位。 皇帝神色未变,启唇道:“陶昌海敛赈灾之财,朘民脂膏,欺上瞒下,胡作非为,此等佞臣一日不除,则朝堂纲纪一日不肃,不立除元恶,无以肃清庶政,整饬官方。” 满殿噤声,落针可闻。 他声音寡淡地继续道:“现今证据确凿,立即处斩,琢赐连 段郎准备在地宫里自由自在地混,以为自己的轻功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哪里想到现代科技不允许段郎浑水摸鱼,警报声起,人们按照平时训练好的反恐演习步骤,迅速进入相对安全的预定位置。 阿振跟其他几人都是哈哈大笑,其中阿振的手更是不老实的在苏雅琴的身上不断摩梭,惹得苏雅琴一阵恶寒,却又无计可施。 说完不由分说拉着聂志远要走,蓝璟在一旁看得一脸黑线,这人是不是瞎没见到已经有人来接了吗就算要走也要交代一番吧。 秦泽不无得意的看了赵明一眼,对方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赵明也没想到秦泽这个看上去貌不惊人的少年竟然肚子里还真有些货色。 话说到这儿,白薇扭头看向陈国生、老四我们三人,眼光突然变得凌厉凶狠,吓得我们三个浑身不由地一哆嗦,只觉得后脊梁骨一阵发寒。 大妈一脸尴尬,转过身找了半天才找到大门,直接夺门狂奔而走,今天这脸算是丢大发了。 看着脸红的她,蓝锦感觉自己又想……算了,她怀着孕,他还是什么都不要想的好。 ”艹,我最恨这样的人渣了,等一会抓到他,我非好好教训他不可,替你出这口恶气!“孟达拍拍胸口,表示一定要为聂青青出头。 之前都没有发现,现在仔细观察一下,紫竹那张脸,上面的肉可比以前多了不少。 这一晚上,萧齐睡得安稳极了,外面北风呼呼,雪花飘飘,屋里边暖和的很。 现在这种情况,他们也不好直接把贾张氏转移到秦淮茹的屋子里头。 除了有些难为情之外,谢姐内心更多的是喜悦,还得有一丝丝期盼。 时宛溪看着搪瓷杯子边沿的泥垢,感觉自己似乎也没那么口渴了。 尴尬归尴尬,时宛溪毕竟是专业演员,胡鲁峰一喊:“各部门准备,三、二、一,开始!”时宛溪立刻进入了状态。 大院里仅有的两个盗贼,可都在李国强手中吃过亏,都长记性了。 被那几乎侵入识海深处的连绵不绝的“呵呵呵”声折磨的,兰锦没有回答龚朝潜的话,也没有注意到他不动声色的远离。 他完全可以再接下来,慢慢的让价格回升,然后每天在饭店之中抽取一名幸运观众。 “做错了事情,当然是要接受惩罚,所以不管是什么惩罚你都接受吗”九星神兽淡淡的说道。 然而对于所有的这样的一种最为不一样的一种情意也是最为能够更好的做到最为不一样的一种时刻了。 不过青灵妖王看到林逍有这么多的法宝神器,心中贪欲大起,恨不得立马把这些宝物都抢到自己的手中。 林逍远远就看到了阿珍,坐在贵宾区的沙发上,面前桌子上摆着一杯饮料,看起来舒适惬意,但脸上的愁容很明显的显示出她现在很焦躁。 通道左右就是厕所,虽然火车上的厕所有点简陋,有点狭窄,但好歹也是封闭的地方,做那种事情……空间足够了。 第204章 皇上震怒,谁敢求情 纪青梧讶异地道:“你与他也结仇了” 莫凌凌四处看了看,走到门口处把大门关上。 做完后,又看了看米振川和小伙计。 米掌柜心领神会地道:“五小姐,楼上有几个账本还没有对完,我先去忙。”说着,又招呼小伙计陪他一起过去。 屋中只剩下她们二人。 莫凌凌在纪青梧面前拉了张椅子,请 也许,云子压根就没打算采取潜入的方式,因为,她认识封天,而这一次就是专门为了封天而来。 “我家如今就我一人,唯一的老母前年刚去世。”魏家强说起这个不免有些心虚。 他们脸色雪白,任谁都没想到离王的大墓旁会出现这么多的尸体,有眼尖的望到其中几具都长有异骨,也过于高大了,踉踉跄跄绕了一圈,发现这处山头上居然到处都是,横陈在顶峰的林石间。 “好,那我多要一些。”黄语颇为兴奋,韩月娇与黄强对视一笑,也颇为高兴。 凯特刚想朝爆炸地过去,就见翎狼狈的从出现在‘空间隧道’中出来。 “多谢童掌门,在下出一千零一。”姓齐的年轻人加了一块灵石,童姓掌门微微一笑,坐了下来。 无疑,关东军司令官南次郎大将的决定是正确的,避免了关东军损失更多的军队,让北地义勇军进一步消灭关东军的愿望落空。 “离开那几位估计要悔得肠子都青了。”另一人哂笑道,引起了一片笑声。 回到司令部,石原莞尔把带来的酒和罐头摆在桌子上,打算一边喝酒一边与司令官板恒征四郎展开一番长谈,向说服司令官接受北地义勇军的劝降。 清水月看着走进来的昆月,依旧坐在那里,这几天她总是从自已这探师尊的行踪,起了疑心。 而在焖煮的同时,宋希又抓了一把做汤用的裙带菜用水泡发,又将豆腐切片,枸杞、虾米清洗干净。 重活一世,重新看到了还活着的院长,夏晚只觉自己眼眶里热泪滚滚,已是哭成了一个泪人。 朝中大臣纷纷上表,希望赵霖修要以天下学子为重,莫要最后学子们寒心。 谢尔顿将自己昨晚和猪人三兄弟详略得当地同佩曼说了,并且加上自己的猜测,佩曼只是一个劲地叹气,表示事态刻不容缓。 最后,宋希都不知道身上的水是怎么擦的,也不知道衣服是怎么穿的,听到闹钟响了,她才知道,原来已经到加工螃蟹的时间了。 因为泡子苗浑身上下全是刺,种在外围能有效的预防一些偷鸡摸狗之人,哪个村子里没有那么几个偷鸡摸狗之人呢 反正叶春妮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村姑,即使消失了,除了家人,也没什么人会兴师动众来找她的。 了解她的都知道,她的这一种表情,只有在说明着她对某一种事情达到了一种高度的重视,甚至是困惑才会表现出来的。 那惊慌失措的表情,真的很容易让外人相信她是清白的,但是平安村的人都了解她,自然没有人上当受骗。 在送完基克之后,福特立刻把先前和阴沟说话的那一段录音发给了塔克詹姆斯,也就是詹姆斯弟弟,在听完录音后的第二天晚上,对方也给他通话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混沌邪力终会彻底侵蚀宁渊的肉身,将他化为这黑暗之渊的一部分。 君青衣微笑依旧,宁渊却是笑不出来,虽然这姐姐妹妹的听来十分和善,但不知为何,他总是有些不妙的感觉。 第205章 彻底清醒,成婚之夜 这些人之中为首的。 正是上次把医馆当做酒楼,误闯入的那个从西缙而来的男子。 那双银灰泛蓝的眼睛,眼神空荡纯净,令人一见难忘。 纪青梧先下了楼。 那人推开窗,看着她的背影很久,才带着人身后的走出。 再次来到安乐堂门口。 小太监敲开门后,就递给曹婆子比昨日更大包的银两 检查完战场“确认”没有了未死透的鬼子后,一连长朝后方打了安全的手势,示意可以过来后,才开始处理刚刚阵亡的弟兄。 前面两个都没什么发现,向前进走在第三位,进入峡谷好几百米了,他忽然发现右前方灌木草丛里黑魆魆的一个洞口张着,在白雾中很显眼。 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位吴纤云居然在极短的时间内,自己就看出了这一点,不得不说,这真是一个妖孽级别的人物。 马克西米兰皇子和精钢统领对轰的时候,把全身真气全都集中到了手掌附近,当他的大手掌瞬间迎风暴长的时候,也是他护体罡气最薄弱的时候,也就是这时候,唐逍再次出手了。 向前进虽然疲惫不堪,但一时间还睡不着。刚跟这个排长打听得明白,侦察兵分队大部在前面山下一个村庄里休整,等他们明天下去汇合。 昨天晚上一直折腾到夜里两…钟才睡觉,现在觉也没睡够,饭也不给吃,就被魏薇轰出来了,可想而知肖楚有多郁闷。 原来是一大片的乌云遮盖住了天上的月亮,使得原本沐浴在月亮银辉下的秦淮河,一下子变得双目难以视物起来。 如今的天上人间,依然还披着它华贵的外衣,一般人尚且不知道这里面究竟是一副什么样子,再加上它属于公私合营的娱乐场所,一般人想要揭露其中的肮脏更是难以做到。 “好,这个暂且不提,再来看这个……”杨改革没有多说,又开始在更多的圣贤图上抹黑。 陈玄武听着整个房间都在回响着一个凌厉的声音,不同于平日里的娇俏与甜蜜,此时的声音中充斥着肃杀与暴虐,大有将天地都付之一炬的疯狂狠戾。 阿梨闻言睁大了眼睛,每一个生灵都会有属于自己的生气,没有生气就是死灵,而知知的生气,不是她自己的?! 这次所去的是一次交流会,说是交流,只是真正的内容还需要比斗,由各国派出自己的国家前往,而这次的举办地点就在西方。 元凩之看着她乖巧的模样,甚是愉悦,连带着对旁边的三个电灯泡都比之前和颜悦色。 看到夏轩的表情,夏姝也就觉得自己说的一点都没错,心里很是得意。 耿焱本身心里也是没底的,只是将他的怒火也给激发出来,刚刚的那一幕也顾不了那么多。 天知道当他开着车像往日那样去接人时,却陡然看到被抬在担架上脸色苍白无比的人时,他心里有多慌! 不知道怎么的,夏轩感觉这一幕很熟悉,仿佛是在什么地方看到过一样。 不过陈凡怎么都没想到,缥缈子居然会为了自己的后背,毁掉自己的这处秘境。 转过身,张天易把从玄通哪儿借来的木鱼拿了出来,这木鱼在无山寺的年头有数百年的时间,每一任的无山寺住持都用的是这个木鱼,而无山寺的住持,基本上都是的道的高僧,他们的念力非常的强大。 第206章 废就废了,狠狠地罚 大婚那夜,本该是恩爱两不疑。 可元帕上没有落红,对着永王赤红的双眼,陶婉音抱着被子遮挡自己的身体。 脑海里回想到之前的种种,她才知晓,之前被陶昌海送到一个大院子里的那晚,代表着什么。 永王怒气冲冲地把她身上的被子扯下。 她瑟瑟发抖地盯着他,永王却只是发狠地拎着被子,在地上躺下 没过一会,从地底钻出一条蛇,大蛇丸从蛇嘴里一阵顾涌顾涌的爬了出来。 怎奈自从皇后的孩子胎死腹中后,她的身体就每况愈下,太医都说了,即便好生养着,也就这一两年的事了,两家微妙的平衡便被打破了。 连带其他秘地,正在潜修中的火灵苍炎,三头石狮等,第一时间也都被惊醒了。 两人本想打车,但刚走出这片社区,就看见一辆保时捷跑车停在那里。 戚锦当时晕过去,戚云亭便是跟着下人们一道把戚锦给送了回去的。 希望姐姐帮忙吹枕边风,给他在山寨里安排肥差,吃香的喝辣的。 “对了叶公子,我听说你是京城叶家的少爷”沈悦突然开口问道。 六位嘉宾也是笑闹着,大喊着上节目组的当了——就昨天下午嘛,六位嘉宾吃完晚饭后,导演让六位嘉宾截一些甜蜜的聊天图片交给节目组。 轰隆一声巨响,巨大石蛋内,便有着一道混沌光束冲出,古代皇者之气澎湃,极尽可怕。 迈开脚步,使出武神腿,眨眼间就接近了还飞在半空中的李青执。 在弥陀猖狂的大笑中,那震荡不已的时空轮盘一点点转动了起来。 众人的回应,声音不大,但是中气十足,这些冀州兵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显然,都迫不及待了。 苏妙婧没有心情管他失不失落,她望着苏疾风,苍白的脸带了丝丝笑意,“三哥,你抱我,好不好”苏疾风点点头,他求之不得。 “赵江给你哥解开绳子,扶着走,我把钱给各位大哥!”杨旭道。 蚩尤看着般若眼中的倔强,愣了半晌,最终还是无奈的点头答应了般若的请求。他不知道为什么一向听话懂事的般若这次这么坚决的要坚持留在前线。但是刑天和夸父还在等他商量事情,他也无暇多想其他。 这一刻,那一掌无法再向前一步,也就无法阻止魔血树对洛远的击杀。 “没事,大哥两口子不是那种讲究人。”说完搂着张月菀继续睡了起来。 这话听的姚楚汐脸蛋一红,落雨也适时的蹲了下去给皇上整理了一下腰带,装作没听见的样子。 黑石可不喜欢这种冷笑话,生硬转了一下手腕,看向这个可疑蜘蛛人的脸。 这种幸福是失去之后又意外得到的惊喜与欢悦,是简单纯粹的天伦之乐。 赵子弦的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只想到,扇子已经到了手里,说什么也不能再交出去,如果老头要动手,就算拼死,也要拼一把了,想着便暗暗运起厨神真气。 苏寅政一看她这样,就知道是喝醉了,早知道就不让她喝酒了,“你还知道下雨了,怎么没把自己个儿给淹死。”,他把她爆出来,从架子上抽出一条白色的毛巾给她擦了擦头发上的水渍。 可是一扭头,就看到丁满杀气腾腾的看着自己,那架势好像要直接把自己生吃活剥了一样。刚才对丁满的那点同情一点立刻就消失了,虽然不是生死决斗,但这比生死决斗还要更恐怖。 第207章 下个猛药,求皇上开恩 这个时候去安乐堂...... 李渝宗问道:“圣上是想见永王妃” 武肃帝道:“带两人一块过来。” 两人李渝宗来不及细想,就吩咐小东子仔细伺候着,他带着人就去了安乐堂。 纪青梧正打算在隔间换衣裳,就听门口一阵骚动。 戴罪的宫女们停了手里的活计,站成了几排,几个 不过诡界貌似没有动物的存在,至少我们此行没有看到哪怕是一只蝴蝶,或是本应穿梭于林间的松鼠。 “那行吧!我过去一趟!”李耳想了想就答应了,毕竟他也有事情找石青璇说,所以很是干脆的回应道。 曹军本来还在观战的,但兄弟们的狠劲也让他热血沸腾了。他正想着什么时候参与进去,就看到了一个碍眼人物的出现。 天宗想到要推动那尊沾满屎尿的神像才能开启机关就有些头疼,好在司空神在没有让他动手,搬山的手段一经使出,那尊几千斤重的神像便徐徐往后飘退。 不用周朝先呼叫,许多有些名气的混沌猎人,直接来到了花会约定的聚集场地上。 说什么这是大学生在校历练的一次机会,接着又说起他大学时代的生活。 毕竟,宋南夕作为富二代,高傲、自负、眼高于顶,生平最喜欢的就是炫耀。 “胡说什么,又不是没见过男人,干嘛这么花痴”菲菲瞪了说话的人一眼,眼睛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往那个离开的身影上瞟。 “几位道友在这里可是为新进入神游界的修士指路的”洛灵均几个见元宏毅和四个修士扯皮了半天,现下才正式进入主题。 南唐王没有想到的是,对方比他先动手,等他反应过来,王府已经被查封,他暗卫护送下逃离出去,后面沈平,带着人紧追不放。 “等死了吗我还要看你挣扎呢!”妖王不满大声叫喊着,但是剑泉根本听不见。 姜少游在广场上,惬意地笑着,想起前几天梁浩说宗主有一项计划,没想到是这样的好事情。 恍若突降暴雨,旅店里经历了短暂的寂静后瞬间炸开了锅,全场沸腾,纷纷为剑泉狂呼鼓掌……一时间,剑泉成为万人瞩目的焦点,所有的赞美和惊叹都集于他一身。 什……么!二十巴掌高婷婷惊恐的白了脸,瑟瑟发抖,而高婉婉手上打着石膏,身形憔悴脸瘦的都要皮包骨了。 讨论了片刻之后,才有人恍然大悟,想起了无双城,已经是上一代的天骄里,有过这么一号人物。 一旁的凌箫神色严肃的不能再严肃,伸出手,十分想要去拿那颗丹药。 “二哥,真的不用了,我有喜儿就够了,再说了我时常也不出门,出门也就是玩玩而已,再说了我也有武功的,还怕我丢了 而且,对于离开天城,白麟也是感觉到一阵的轻松,那是一种灵魂和思维的放松,不需要想那么多,也不需要说那么多的话,恢复真我,感觉就是一阵的舒坦。 这一番往事,听得人不胜唏嘘,想必眬沢那时为了用纨绔无能,风流成性这样的表象迷惑世人,这才造了许多的孽。 毕竟,他们几个怎样也没有想到,龙腾居然直接就找到了这里,甚至还直呼他们,要他们出来见面。显然,龙腾是有所依仗了。 这时,甘宇似乎冷静了下来,随着他情绪的平复,他双臂的异样也开始渐渐恢复,变成了正常。 第208章 仗着朕宠你,愈发横行无忌 纪青梧想打量一下武肃帝的神色如何,早做打算,结果就被他抓了个正着。 见他盯着她的脑袋瞧,她不明所以地伸手摸了摸头上的布包。 没散开,包裹的很严密,仪容没问题。 可武肃帝的眉心皱得更加厉害,面上都是不满之态。 陶婉音跪在地面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纪青梧柔声道:“陛下,永王妃还怀着 尽管在当初设计建造的时候,叶穹就有想过,让石料防线能够同时抵御两边的威胁,不过没有想到的是,反面的第一次进攻,是为了应付雷电狂人王。 也许,这一次进京,她会能够离阿娘与爹爹被害的真相,更近一些吧 最大的那个孩子,从背篓里抱出一个瓦罐,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几块淡黄色的蜂蜜块。 径直入内,盘膝而坐,陈玉楼并未急着服丹,而是先简单打坐了一个周天,直到周身气机被调整到最好状态时。 等经过旁边人一解释,立马也认定对方是个疯子,疯言疯语的在这发癫。 叶天的心中对周帝无比鄙视,但是他非常清楚,这个时候还不能翻脸。 周帝的人,已经来到周帝面前,并且,将崔家那边的情况,仔仔细细复述了一遍。 虽说还有五六年陪伴外公左右,但是,她自私得希望外公还能再活一百岁不止。 几个兄弟到时候都会是诸侯王、封疆大吏,必须有能力独挡一面。 她身上一直冷汗直流,李谷雨用手擦着汗,继续坚持的往家里走去。 “干脆让阿泰拜到兴哥门下好了。”扁担威在旁边接口说了一句。 最奇葩的是吃完以后,整个舌头都会变成绿色,是非常奇葩!如果背着爸妈偷吃这个冰糕,绝对百分百会暴露。 “红色银针一百八十一枚!”当费利佩说出这个数字时,众皆哗然。 现在的身份只是龙圣师,是一个假身份,所以他一点都没放在心上。 “乔夏,你已经跟我结婚了,我不允许你想别的人!”迟轩一下下撞着身下的人儿。 窦慧没答,委屈不已道:“徐哥,你怎么才回来”闷头就往他怀里冲。 近海渔船驾驶很简单,不考虑导航的前提下,就一个方向舵和一只艹纵杆,甚至方向舵都不用管,反正海上空荡荡,不必担心撞船。 陈立淡淡一笑,并没有多说什么,他知道自己的未来可不是单单用嘴巴说出来的,真正要看的还是实力。 此时于世亭则坐在望海楼里喝着茶水,摇头晃脑的哼着空城计,兴致颇高,如果不是额头有处伤,倒颇有些老夫聊发少年狂的气势。 看到王洛洛落泪,江明的心中也是一拧,但是时间不等人,李枫已经开始准备下一次攻击了,那逸散出的一丝丝气息,甚至让他说话都有些困难,如果让这道攻击落下来,那王洛洛恐怕就真的走不了了。 李儒轻笑:“曜卿,主公的志向大概就是吃的好,睡的好,没事不要烦他,有事更不要烦他。”对于刘璋这一点,李儒却是看的清楚。如果不是刘璋怕别人来打他,估计刘璋天天舒舒服服的过日子都有可能。 血,如一朵朵妖冶诡异的妖花,一瞬间四处绽放,一瞬间又纷纷坠落。 在德国飞机离去后,原本凄厉的防空警报也随之戛然而止,人们又重新回到了地面上,但他们没有看见想象中的火光冲天,只是看见了满地的纸和一些拿着纸陷入沉思的人。 第209章 咣当咣当,扑通扑通 沉沉的声音震动着纪青梧的耳膜。 “但朕没有说,你可以去几次。” 加上昨日,纪青梧统共就去了两次。 他正言厉色地道:“陶氏那个泥菩萨,你管她作甚。” 纪青梧声如蚊哼地道:“那不是泥菩萨,是个金菩萨。” 既然武肃帝知晓她昨天就去过安乐堂,她为何要去,因谁而去,想必皇帝也知道 熊奇从地上爬起,一脸警惕地盯着梁善道。从刚才的交手看,即便不知对方的力量有多强,但修为显然不在自己之下,他也收起了轻视的心思。 刚刚那一瞬间惊讶归惊讶,可蓝月或多或少还是有那么一点惊喜的,当亚考兰说出要提亲的时候,蓝月以为亚考兰说的是自己,这说明什么 徐渭嘿嘿直笑,含含糊糊应付了一句,心底却又想起了下午给洪青青吸奶的一幕,看来这十八般武艺样样都有学问,样样都得练习,下回找洪青青再练练。 而这一幕正巧就被走出房门的越祁看到,顿时醋意爆发,心中的不服和委屈在扩大。为什么,为什么都是美男,受到的待遇如此不同呢 徐渭才明白,恐怕陈四水早就找过来一次了,只是没人鸟他,他就用这种想要套住红唇的举动刷存在感吧。 “呵呵,宝贝,和妈咪解释一下发生什么事情了”她皮笑肉不笑的走近两人,压迫感十足的坐在桌子上,微微撑着身子低头问。 间不容发之际,无暇多想,男子猛然跺脚身体向后急退,同时右手带着一团耀眼红芒迎了上去。 关心瞳猛然一震,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为什么他这一句看似平常的话却让她感觉到了深深的无奈和痛苦。 同时,一股神秘的能量波动,如惊涛骇浪一般,朝着四周席卷开来。 一番试探,萧林总算明白这位新的超级英雄的能力,最主要的还是对能量的控制,不管是魔法还是特殊能量都在她的控制之下。 这些奖品中,除了鲨鱼战袍是出自牧羊人之心外,其余全部都是来自于洛奇英雄传,虽说奖品不少而且都很实用,但怎么说呢,没能再抽到魔物娘什么的,果然还是让人有些残念。 温西就是太喜欢将自己的感情藏在心里面了,不让别人知道。虽然他清楚,但是,如果温西说出来,他会更加开心。 讲道理,李亚林现在完全可以感受到,纲手的情况绝对不太妙,这个时候招惹她,肯定会给自己惹麻烦。 纲手是李亚林选定的未来团员,所以有些东西,他也没必要敷衍的太多。 再之后,王旭东就直接去了第五个工作间,每个工作间里面都有全套的生产设备和器械,然后进来两个学徒给王旭东打下手,然后蒋伟把分配给王旭东的三个单拿了过来,王旭东又开始制作起来。 他驱车则是直接去了商场里面,顾宝儿在里面试穿衣服,沈青池则是也来试穿衣服,顾宝儿从镜子里看到了沈青池浑身也是顿时一绷,沈青池也同样是望着顾宝儿。 这楚宗平,林萧倒也没见过,那一日他进入楚家,也并不是楚家所有武圣都在总部。 “好像是不同,这个建筑看起来更像是……更像是一个工厂。”张晓芸仔细地看着,虽然看不很清楚,但是还是能大致看出建筑物的轮廓来。 第210章 心跳如鼓,连累罚跪 纪青梧的呼吸彻底乱了节拍。 她睁开眸子,往殿门口的方向看。 未关严的隙缝,外边的光透进来,那一溜的砖石被照到闪着金光。 随时有人可以闯进来,纪青梧不安地挣扎起来。 可却被他吻的更加密实,连呼吸都要被夺走。 纪青梧的后脑仰在他的掌心,被他牢牢掌控着。 为了惩罚她的不 纪青梧的呼吸彻底乱了节拍。 她睁开眸子,往殿门口的方向看。 未关严的隙缝,外边的光透进来,那一溜的砖石被照到闪着金光。 随时有人可以闯进来,纪青梧不安地挣扎起来。 可却被他吻的更加密实,连呼吸都要被夺走。 纪青梧的后脑仰在他的掌心,被他牢牢掌控着。 为了惩罚她的不 施云刚刚跟着太监走了大约半个时辰,杨明和雷鸣就已经回了冥王府,当然带回来的几十人全部都乔装住进了各家客栈内,如果这么多人一起进来冥王府,很有可能会让有心人盯上。 周辉的声音都提高了八度,他似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口子,声音越来越大,越说越过分。 谛听老祖眸子阴沉到了极致,也无话可说,冷哼了一声,转身走远。 “你好,你是不是没看见我贴在门外的歇业公告”唐涛挤出一个笑容说道。 而一队队的英军陆战队士兵,正源源不断地从运输船的船仓里站到甲板上待命。大家都很兴奋,因为,终于轮到他们出战了,大海上,是英国海军的天下,而在陆地上,才是他们表演的舞台。 最近一段时间打黄扫黑王泽瑞又猖狂了起来,他不敢直接对付菜菜却三番五次的为难菜菜,针对菜菜的朋友下手有意恶心菜菜,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王泽瑞就开除了菜菜数个好友,公司的资源分配菜菜的比重也越来越低。 仿佛是因为陆三郎没有透露自己的真实心意,四皇子很明显地舒了一口气,可他这一口气根本还没来得及出完,就只见张寿对着他微微一笑,随即迅疾无伦地一把拎住了他的领子。 那两个男子顿时不敢在惨叫出声,只能逼着嘴巴,身躯不断的哆嗦着,额头上大汗淋漓,那看向叶辰的目光就如同看见恶魔了一般。 韦正得到了足以重建世界的天道之力,重建了一个属于他的世界。 “不可能,玉算子长老的卜算之术从来没有失灵过,他老人家算出了凌天云与叶吟风一定藏在虔州,我等细细的查找一定会找出那两人的下落。”第三道声音响起,接着一阵凌乱的脚步在那河岸上响起。 “师祖,我……”张建峰捂着头,脸红脖子粗的站在原地,一脸尴尬的看着老李。 在这之前,他并不知道,开元境中期的两名武者对决,竟然能够碰撞出如此激烈的火花。 他拥有圣躯境界的不死之身,且身穿至尊铠甲,还掌握着十系大道法则天地,加上一些没有施展出来的底牌,可谓手段众多,这天机峰,却是显得多余,正好大哥缺一柄好兵器。 倘若不是看到桌子下那臭气熏天的粪坑,我还真以为这里是人间天堂了。 “最好考虑清楚之后再和我动手。”吕布长身而起,反手一抓。邻戴手腕好像被铁夹子给夹住,挣脱不得,骨头上剧烈疼痛,再也拿不住佩刀。 一方是宇都十大公子的叶枫,天赋逆天,年纪轻轻便已经是大至尊,而且能够挤进十大公子之列,显然,年轻之辈,他的实力已然是前十强,假以时日,成就域主也是必然的事情。 是的,他的六成,一共分到了五十八件至尊宝,这让他不禁一阵感概,以前拥有一件至尊宝都已经是逆天气运了,谨慎的当着杀手锏来用,如今却一下子拥有了五十八件 第211章 独得偏宠,握错了人 武肃帝的语气并没有怒意。 清冽的声音之中,含了丝不易察觉的哑。 “北黎尚武,是希求在乱世之中威慑别国,而不是让你们比武斗殴。” 这回,没等赵明弘说话,卫廷却先开口。 “末将有罪,请皇上处置。” 永王心中暗骂这人是个老狐狸,慢了半拍地道:“臣弟知错,请皇兄发落。” 付思哲的电脑在两个月前被格式化过一次,没有留下可疑的纪录。 可人家握着主动权,手里面拿着菜刀,磨刀霍霍的等着他这头肥猪送上门被宰。 马青青幽幽的话传来,顿时让方山虎躯一震,眼中带着庆幸,看向赵翔的眼中也更多了一丝感激。 “是么我以前都没怎么看过,怎么不按套路呀”冯题默可爱地眨着大眼睛问道。 回到更衣室,李哲让球员们先休息,随即开始和教练组进行复盘。 语音那头沉默了一会。过了半晌,又传来一个同样不冷不热的声音。 吕留良这番话让张鸿钧的脸彻底黑了,众剑侠也是满头的雾水。这柳鹰风什么来历能让吕留良和他亲妹妹作对。 游戏对他而言只是插曲,无论心底真正的想法如何,他还是没有办法耗费太多时间在其中。 这是贺瑾看杜晏不顺眼的又一个理由,他是个随心所欲的人,自然是和杜晏这种一板一眼万事都要按计划来的人相性不合。 鞋印颇为散乱,但由于三人穿的鞋子都不同,还是能够大致辨认出来。 本来这种会流的荒神对于新人而言要讨伐是有一定的压力,但是在白森三人的配合之下,根本就没什么难度,当然这得要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得要有一个能像白森这般独自抗住金刚压力的新人神机使。 但如果真那样做的话,他们的结果也不会好到哪里去,这两个家伙之间,虽然彼此不对付,却并不傻。 匕首宛如切豆腐般划开后者体表金罩,一下没入后心,将其击毙,做完这一切,张元昊扭头,见着另一人已然逃离开混乱的沙尘地带,冷哼一声,迅速清扫了一遍战场,飞也似的逃离了此处。 只见向南行惨然一笑,气势大震,一股蓬勃血气自其体内激发而出,宛如一团血色琉璃之火熊熊燃烧,将其笼罩成了一个火人。 侯爵说道:“我之前也没有想到,苍云大哥,现在既然外面没事了,那我们先去山上看了一下吧!我想看看雨娘出关了吗”苍云点了点头,带着侯爵就往山上走去。 “我刚刚不是说了吗,碰巧杀了几个废物。”叶晨回道,将杀字与废物咬得很紧。 此人是完颜蒙刮,在刚刚的大战中身披数创依旧血战到了最后,因此被带到了阿骨打面前。 劝说孙康开玩笑,以臧霸的作风能动手的话,绝不动嘴。 而且楚神还亲自将她扶了起来,在这一瞬间,她感觉自己的心都要化了。 说到这里会有人有这样的想法,在这个时空当中还有人刚结婚就挂了的呢 这股黑气将追来的玉兔喷个正着,当即让这些玉兔头晕目眩,不少玉兔开始狂吐。 三尊足以横扫整个黑锁界的可怕尸皇,此刻发出让他们自己都不相信的颤抖声音。 察木狼他们见状,赶紧跟上,这里满地的骷髅骨,像是地狱般的景象,他们早就迫不及待想要离开这里了。 第212章 近乎明示的暗示,她懂得了 李渝宗道:“若是王爷以后再犯错,王妃就要永居安乐堂。” 赵明弘神情难以言喻地问道:“任何错都不能犯” 李渝宗微笑着点头。 赵明弘从小就不是个安分守己的性子,他商量道:“本王犯错,一人做事一人当,本王自己去住安乐堂不行吗” 李渝宗微笑着摇头。 陶婉音上前一步,福了一礼 公共租界南京路渣打银行大楼的顶层办公室中,几个衣冠楚楚、西装革履的西方人,正笑盈盈的看着窗外,似乎是在欣赏上海滩美好的风景。 卡修哈哈一笑,又喝了一口杯中猩红色的液体,可以说是实话实说到。身为猎魔人的他当然不怕鬼了,严格意义上、并且准确的说,不少鬼怪都应该害怕现在的他才对。 剑侠之所以是剑侠,就是即使人生失意得垂头丧气,也会侠行天下。 楼破军一下子就怒了,满脸杀意盯着陈飞,没想到陈飞这只蝼蚁竟敢如此胆大包天,非要和他楼破军过不去 薛鈅望着飞碟离开的方向,怔怔出神,片刻后才转头望向虚空丘壑兽一族。 借助神风的力量,剑圣一瞬间来到两人面前,展开了防御。然而这一剑只是虚有其表,一碰到防御之壁便爆开,发出白炽如昼的强烈光芒。 “在下侥幸逃脱!”金大通尴尬万分,那是他生平最耻辱的战斗,金通精据济洲岛,招兵买马,那时候竟然聚集了五万兵马,兵强马壮之下金通精意气风发的袭向高丽腹地,忽必烈派遣史枢率三万汉军前来镇压。 第二天,方华带着杨志赶往公共租界,打算到租界中的外国洋行采买一批物品。 此时此刻,恐蚌身上不断流着鲜血,血液凝成了一个粗壮的血绳,将它和薛鈅牢牢连接在一起。 双方交手数十回合,终于岛津忠宗技胜一筹,将三浦义今斩杀,岛津忠宗取得首级后心满意足回到阵中。 “咳咳……这位家长,我觉得你儿子应该是得了暴食症,应该去看看心理医生,你儿子这应该是一种饮食行为障碍的疾病。”阮彬开口道。 白成菊怒吼,她愤怒地看向吴素萍,两只眼睛像是要从眼眶里瞪出来。 贺琴瞪大眼睛:“这么大人还靠家长”她把“家长”一词咬的很重。 “那是,我不是吹牛,凭我的厨艺,开个饭馆也绰绰有余。”苏晴自豪地说道。看见萧雨狼吞虎咽,她感觉非常有成就感,第一次对自己的厨艺产生了极大的信心。 东西搬完,大块头跟进门,一进门就反手“卡塔”一声反锁了门,没过场也没开场白什么的,就从后腰拔出一把锋利的刀子,前面,房主也面露凶相,拉开面前的屉子,一把尺来长的杀猪刀掂在手上。 他入赘过去之后对方不但把他债务全部还清,同时还让他在服装公司当总经理。他这些年也是凭借自己的才能把公司弄得蒸蒸日上。 要不是电话里唐果的口气迫切,他真怀疑又是几个丫头故意用这种方法,把自己骗回来了。 可是,白鹭洲这儿身无长物,连存款也没有,一定是江自流在逗她。为了梦想可真是太伟大了呢。 美目居然如此的羞涩,就连脸色都变得通红了起来,就差没有冒烟了。 屋子里显然一直有人居住,干干净净,只是东西甩得乱七八糟,不用仔细闻,章鸣就知道是罗琼住在这儿,屋里没有别人的气味儿。 第213章 转了性子,吹枕头风 “朕也给阿梧试一回茶。” 武肃帝又倒了一杯茶水。 纪青梧被迫用着他饮茶的杯子,被皇帝亲自喂了一杯茶。 女子脸颊鼓鼓吞咽的模样,使得武肃帝觉醒了喂食的兴趣,又连连喂她吃了四五块糕点,还有三杯茶水。 纪青梧不敢拒绝,只能顺着他的意。 但眼见武肃帝有要把整碟的吃食都喂给她的架 唐公子展现的才华,让人心服口服,一根琴弦演奏,不用任何乐器也能成曲天下奇谈,闻所未闻,狠狠的打了杨老狗的脸,拂了他的面子,却不退缩,敢作敢当,是个汉子。 曲终人未散,反而沸腾了起来,在唐歌的指示下,一首完整的歌曲诞生了,一气呵成,甚至没有第二遍,屋子里静了下来,这歌,太好听了,配着曲子,如同天籁。 石头岭也是和龙盘山的相连的,但是这一段山林寸草不生,全都是石头,所以得名石头岭。 唐歌沉默了,手指又开始规律的敲击着桌子,像是一个自然地曲子,柳如是看着他,心里总是没来由的乱跳。 商量完之后,姚德圣跟唐老爷子就开始准备起来,准备明天出发,前往李宝珍的墓地。 沈如歌并不是真的想要帮何默生找回那段感情,她和庄诗诗在某一点上还是有共识的,比如感情都已经过去了,就很难继续了,不管爱或不爱,心中已经有了裂痕,那样的裂痕是不容易弥补的。 “弟弟不是坏人,只要将军愿意说出真相,弟弟真的不会继续追究的。”魔雪琴收起手,哭求道。 抢来的这部手机是冷川千香派去山本游艇上的那个西服男的手机,他也是黑龙会中比较高级一些的会员,他的朋友圈有一大半以上都是天南地北的黑龙会的成员,他们都会看到,都会感到无地自容的。 在偷偷给士兵们服食灵液的时候,应佳佳都是偷偷的夹在饮水当中。 把身上的银针包取了出来,放在了旁边,拿出一枚银针拿在手里,向着大婶望了过去。 不过徐靳相信赵铁柱不会无缘无故着急,肯定是有什么计划,帮助k国人解决这个问题。之前徐靳就一直弄不明白移动板房为什么不让人进去,现在他有些明白了,只是还不确定里面究竟是什么。 紫家、战家、林家、萧家、李家,是天域十大家族当中的五大家族。 “我才不会紧张。”顾安星说完,把切好的东西下锅,就差这一个菜了。 在喂药的同时,赵铁柱还仔细感受着病人的状态。可是病人的胃蠕动太慢,药力很难被吸收。 被李家富这么一说赵铁柱心里反而更痒了,不过看李家富认真的样子,赵铁柱也没坚持,把这包东西包好贴身放着。 关锦璘倒地时的情景很悲壮,很英雄;跟舞台上英雄人物临终前做出豪迈造型别无二致。 祝灵说的对。我脑子确实短路了,在孤岛上生存,信任非常重要,别说越南人了,连汪凝眉都不信任我,就足以说明问题了。 “我这边我自会做好。”宗启一语的,虞恒刚刚还犹豫不定的心顿时定了下来,他自问自己不是良善之辈,更不想一辈人们提到他的时候,冠上的名号是洛东王幺或是长公主驸马。 “什么!哪里来的射击是迅雷高达吗”亚堤司难以置信地说道。虽然刚才决定了撤退,但是防空炮火却是没有停止。按道理来说潜伏在一边的迅雷高达并不能冲进来才对。那么,攻击是从何而来 第214章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面对这般和善的老太太,纪青梧从头到脚都写满了不适之感。 前几日在去宫中的马车上,纪老夫人连个正眼都不乐意瞧她,今早就眼巴巴地来梧桐苑,还等着她起床。 事出反常,不是老太太被夺了舍,就是有了不得的大事儿要找她。 纪青梧没有坐在纪老夫人身边,而是走到下方的座椅坐下。 开口道:“祖 暴龙王巴卡尔万万没想到,冒险家们竟然能攻破安图恩厚重的外壳,并能够进入其体内,对其肌肉脂肪,神经脉络进行破坏。 惊天动地的龙吟声,透过镜面,回荡在白家广场的上空,所有人的脸色,都是变得呆滞起来,这是,返祖 “好了,不讨论这些问题了,还有一件问题,我需要问问你,看看你有没有办法解决一下!”林薇薇说道。 鱼丸街的商铺卷帘门一个一个的被人拉开,埋伏在此的兄弟们冲出来了,同一时间,另外三条街道的卷帘门都哗啦啦的升上去,尖东社团的兄弟们从房间里冲了出来,沙蛇社团的兄弟们顿时溃败。 在欧德大陆之上,教会有教徽,佣兵团有团徽,其中教徽和团徽有一处很明显的不同可以进行辨别,那就是教徽为圆形,团徽为方形。 “你这傻孙子这么看着我干嘛”单老眼睛一瞪,不满的哼了一声。 然而这章心怡达到这种情况还是在新世界发展了好多年的情况下。 “我会尽我力所能及的能力去帮助你,毕竟帮助你就是帮助我不是吗”天道说道。 等到幽魂经过豆子和玉米棒之时,生机凋敝,最后的植物也凋零了。 跑远了,这里还是争霸大明的张强,不是后世那个苦逼的打工仔了。 周舟坐在某家名牌店的门口休息沙发,百般无聊下,跟邻座同样无聊的男生侃起来。 但是,水已经泼出去了,他只期望别出现吕晓斌说的那个现象,毕竟,公司里中高层这些宝贝蛋,是他们这几年苦心经营的宝贵财富,一个黄海一个池涟他都舍不得放走,哪里能够承受更多的人离开 大部分人脸色苍白,脸上布满了惊恐与畏惧,注视着散发出滔天凶焰的乔楚晴。 “抓住剩下的人,一个都不许跑!”伴随着杨阳一句话喊出,人已经跑到了十米开外,开玩笑,让这个家伙跑了可不是一件好事。 吴晶见她不说话。她心里也有了想法。且无论现在沈寒勋是雷云扬。还是他就是沈寒勋。他眼眸里闪烁着对韩妙妙的爱意是绝对不会假。 “老二,我带安妮回来了,我还没谢谢你将安妮介绍给我认识呢,你都还没听我讲怎么追到安妮的呢,你不能走,你不能走……”金多贵死死地抓住了安妮的手,在石棺面前扬着,流着泪拼命地大声喊道。 不经意的谈笑声中,一阵与众不同的乐声响了起来,那是由乌得琴,扬琴,二胡,手鼓和笛子鸣奏出来的曲子,充满了古老神秘的感觉。一下子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你……你怎么来了”晏双飞是想说“见过大皇子”的,可是不知为什么,这句大不敬的话已经从她口中溜了出来。 实际上,就在他们到这里前几分钟,朱灵琪带着队伍刚刚离开,然而以大地精骑士那得到了三才阵加成的速度,却已经足够在这点时间里完全脱出戈得温他们的视野。 第215章 强扭的瓜,也能解渴 纪老夫人上火地道:“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吧!” 等老太太和冯嬷嬷长吁短叹地离开梧桐苑,纪青梧立马收起委屈之色。 她哼着小调,拿起铜壶给院子中的药草浇水去了。 刚下早朝。 武肃帝这头就得到了四海传回来的密报。 李渝宗看着圣上越皱越紧的眉头,心中忐忑。 还是说那并非幌子,真的是意外被人发现,才干脆将错就错,不得已而为之 白使者后退两步,躬身一鞠,叹息一声,道:“罢了,罢了,四尊主,我先回月宫等你。若你不回,我就下黄泉陪你去。”纵身几个跳跃,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直到近些日子,北方传来无数东林党官员被抄家和晋商也被连根拔除的消息,钱谦益才意识到原来陛下从来就没有要大量重新启用东林党的意思。 她说的是明月天提前打伤燕天南的事,虽那是师姐私下之举,但也一窝揽到了自己身上。 张贤不知道自己属于哪一种,或许是中间灰色地带里的人,两者都有,下手狠却又不喜欢往上爬,金字塔的巅峰是很让人羡慕的,但到了那个位置也许就会失去心智,最终结果也只有死。 但灌注真气的效果再弱,终究也还是有效果的,杜蘅的身体还离不开这种调理,偏偏花如来若要炼丹便分身乏术,于是,又酌情给杜蘅开了一副药,一日两服,可在闭关期间暂为她压住病情。 那一刻,张贤没有了声音,内心深处那倒被尘封的大门正在被撞击,打开后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这种来自长辈的关心,家庭的温暖,他再一次感受到了。 “这次宴会我请的都是为东方好莱坞做出贡献的演艺圈人士,既然要来华夏发展,就想着和大家相互认识一下,你们中间很多人的电影我喜欢看,唱的歌我喜欢听,未来希望有机会能够合作!谢谢!”吴宸再次鞠躬。 相对于江景,风策也不知道跟悠悠说了什么话,竟然让悠悠答应和他去喝茶,这下子江景更是起的要吐血的模样,这简直就是不要太好玩了。 黄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震惊的后退几步,眼睛直愣愣的看着了尘。这个消息太突然了,她不愿意相信是自己的母亲杀死了自己的父亲,就像她不相信自己的爹爹是个杀人狂魔一样。 此时此刻,只要是尚有余力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之人,都看见了白胜被击飞的一幕,同时听见了白胜的提醒,当然不敢靠近过去。 总之他料定赵楷要求他带上的这八百人绝对不敢在金营里乱来,既然如此,那就带他们出去呗,至于出去以后这八百人去哪里去干什么,那就不是我张邦昌需要关心的事了。 “有!而且我的底牌,不止一张!”马丁无比笃定,更是瞥了自己的【王之财宝】当中那串扭成一团的锁链一眼。 “走吧,现在你的安全是最重要的!”雪月花拉住了欧阳菲菲的手,准备带着欧阳菲菲继续远走,这里还不是安全的地方。 陆湛端起茶杯喝茶。他倒是带了一些标本出来,还带了一些花草种子。 刘莽只是很正常的一个晚辈进入国家队的表现,在前辈们看来,好感爆棚。 而万青现在却打上了,帝释天这千年以来所收集的功法的主意。他相信帝释天这千年以来所收集的高级功法的数量是绝对不会让自己失望的。 第216章 老鼠见猫,你怕什么? “米掌柜和伙计们都去城外的库房中取货了,我就留在这儿负责看店。” “这几日医馆已布置得差不多了,就等老板你来验收,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改动的。” 待到莫凌凌看到纪青梧的后边跟着的男子,欢快的笑容就彻底僵在脸上。 她结结巴巴地道:“纪,纪小姐,新来的药材还没理好,我,我先去理一理。” 别的大国还都在学着模样,跑着追赶米国海军呢,咱们这直接就是飞着去越的! “没错,昆仑法度一旦被重新掌控,一旦天眼有所松动,的确是我们的机会。”图厉也是两眼如同放光。 要说让他炼制第五境界的丹药,那可是轻轻松松的,但是要说他能炼制成第六境界的丹药,这不是在开玩笑吗 他其实并不是那么容易愤怒的人,之所以生气,也是因为这一次王佳木他们趁自己不在的时候,对那些支持自己的人痛下打手。这让他觉得很愧对他们,而安抚他们的方法,也只有把这些人痛打一顿了。 他知道,自己被当成家暴了,而且是特别惨的那种甚至这个早餐摊的老板看到他的时候,还诧异地盯着他看了许久。 傅魂奕的脸色苍白,指尖溢出猩红色的鲜血。而血祖的眼神当中,也是浮现出一股凶戾之色。 这种感觉,他没办法去解释,因为他也不知道他那血脉到底是什么鬼,更别说知道为什么血脉会对秦妍产生保护欲了。 情急之下,他向后猛地一缩脖子,同时迅速一脚踢起脚下的凳子,凳子被踢上来的刹那,瞬间银光闪过,凳子断为两截。 “江凯然!!”林雨涵瞬间炸毛了,一声吼了出来,顿时把热闹的班里吓得寂静不已。 反潜攻击机一升空,随即调整了方位,五发反潜鱼雷当即落入海中,径直穿入驱逐舰下部。 李跃现在很好,身体恢复的不错,只是人的性子有些冷,即便是对他的父亲。 唐倩也没有办法,因为她感觉得出来每个扫过她房间的神识实力都强过她,而且还是突破到十阶异能的她,给她一种压迫感。 “就是你看到的,你去有沙子那里,然后再走来我这。”唐倩说。 而贵族等本身,是不太在乎国家的长治久安的。因为上升通道的阻塞,必然会导致国家根基的腐烂。 太子开开心心的吃完喜酒,临走长安一句让她的好心情断了个干净。 这石口村的风水其实刚刚进村的时候他们就略略看过了,现在夕阳西下,除了光线昏黄了一点,别的也并无什么不同。 “龙舌弓自然是不在这个客栈里的,但会不会在半月湖就不一定了。”白霜也跳下牛车,熟门熟路同守门的虾将打招呼。 唐倩和莫芯贝出现的时候,郝汉和钱途还在针锋相对,两人怒目而视。 “你知道”马涛挑眉,觉得唐倩既然知道,那就不敢把他怎么样。 悟道茶叶一进入口中,一股清凉的气息就直冲脑海,让老朱瞬间入静,多年的修行感悟点点滴滴全部汇聚起来,不断推进他对时序法则的感悟。 几位堂主看完折扇上的信息后,互相望了望,眼中闪过一抹奇怪的神色。 一声龙吟随之咆哮而出,如九天神雷炸响,震动九霄云外,空间仿佛随时坑能崩溃一样,同时,一股罡风犹如惊天巨浪,向周席卷而去。除叶晨所在的浮空岛屿,浮空在龙影四周的岛屿皆被这声龙吟所震得四分五裂。 第217章 未了心事,他答应过我 医馆地段极好,外边行人络绎不绝。 纪青梧刚出门,就差点儿被人撞到,好在她闪避及时,朝后退了两步。 “姑娘,你没事儿吧,我看不清楚路。” 那浓眉大眼的小厮,手中捧着半人高的食盒,他被东西遮挡住了视线,才没看见她。 纪青梧的眼睛却被小厮身后的人吸引。 这不就是方才与段鸣风提 比起cm朋克,约翰塞纳风评虽然同样不好,但也不会在后台这样嚣张,塞纳风评差是爱在背后偷偷打压,只要不方面得罪他,基本不会被针对。 将虫子用火焰烧尽,筱玉一闪身进了空间,等她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了一件衣服,这是她在中世纪的时候收集的,平时根本没机会穿。 在哼唱了几句天下无双之后,张安安越看这首歌曲越是对它爱不释手,仿佛这首歌曲就是为了她量身打造一般。 “我还想着你去哪儿找你呢,你就出现了。”顾星凉麻利的坐上副驾驶座,大魔王习惯性的探过身来,给她系安全带。 她刚离开,霍峥带着伴郎团从另外一侧走了过来,顾星驰放下了酒杯,松了口气。 “你并没有失忆,所以,别再装下去了。”顾若初双臂环胸,心底的苦涩溢于言表。 基地长不在,副基地长马天琪正坐在会客厅里和几个异能者交谈,有人敲门进去,和他耳边耳语了几句,他和那几个异能者说了几句话,就让他们先回去了。 “你身上也很脏,该洗洗了!”哥哥的药比预想的要有效,狼崽子身上的伤也都好的差不多了,就是被烧掉的毛还没长出来,看上去有点可笑。 就在大家都准备呐喊的时候,韦斯顿射门的脚踩住了足球,他还是没有射门。 顾若初意识到不妙,正准备拔腿就跑,却不想被三个男人拦住了去路。 秦纮没说阿菀主动要去营州,“营州那边清苦,我舍不得让她陪我受苦,她可以待在怀荒陪母亲。”秦纮也舍不得她去营州,正在说服谢知,奈何秦纮还没说服谢知,他感觉自己要被谢知说服了。 “爸,那陈医生真有这么厉害连你也……”黄枫也是一脸震撼,不相信的样子。 三人闻声,不禁面色大变,难道山谷内还有更为恐怖的高阶灵兽,洛寒的伤口就是拜它所赐 “我没有乱说,反抗卡多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他的目光垂下,有些心灰意冷的说道。 “父亲!”郭弘磊心惊胆寒,抢步搀住,家下人慌忙凑近,七手八脚地把人抬进屋。 面前之人身形魁梧,脸挂着半边面罩,他名为叶鬼马基。漩涡鸣人曾在木叶的忍考试之时见过一面,也是担当着我爱罗三人指导老师的那位。 赵瑶儿黯然道:“可惜我不能去。”江湖中草莽可能不能认出赵瑶儿的真实身份,可能够拥有一只暹罗猫的人就有很多机会认出她来,她去了没准会惹出无数麻烦来。 他自然知道龙影不是随口一说,像他们这种江湖人将自己的名声看的比性命还重,何况是以这天下第一剑发誓。 真要只有一匹马,让战马背负着重甲骑手赶路,到了前线就得累成马干,根本不可能立刻投入战斗。 她只能专注于眼下,至少能庇护一个暗夜精灵是一个,至少在她仅剩的200年寿命里,她想尽可能多的保护暗夜精灵,让王国里的暗夜精灵可以生活在阳光下。 第218章 不吉之兆,黑心肝的 纪青梧望着他道:“治病可以,寻人我可做不到,公子还是另请高明,去请隔壁算卦的张大仙,比找我这个医者,要更灵验些。” 宇文天擎道:“五神医,你还是先听我讲完,再做定论。” 纪青梧道:“我理解你关心幼妹的心情,但是我如何能帮你寻人” 宇文天擎道:“我派出去的人,查到她曾出现在南楚,五 “今天这次会议除了姜伟和毛大斧他们加入尊社修炼的事,还有一件事!”李云脸色渐渐严肃起来,声音清冷道。 果然,听了这番话,八人之中有两人面上闪过一丝心动之色,或许其他人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但万清平敢肯定,这绝非不心动,只是没有表现出来罢了,毕竟这可是元婴修士的积蓄。 南晋天仍是穿着一件普通衣衫,就算他是监国之人,可也没有的得权之后变得骄纵。 闫肃脸色凝重看着大家“你们也没有听到吗”众人看着闫肃凝重的脸色摇摇头,抬手捏捏眉心叹了口气,对看着他询问的严宽摇摇头,他也不清楚为什么刚刚脑海里好像听到了七少的声音,而且还有一份路线图。 更让大家吃惊的是,王爷竟是半点不生气,甚至还继续安抚道,“相信我,他不会有事的。”随后便按照方才军师所说的,唤了一队人与她出门去寻人。 她是个知恩图报,不然先前她也不会帮助楚阔,就是因为楚阔曾经救过她,如今骆含烟同样救了她。 被两位师姐这么一问,月娥不知如何回答,心思再稠密此时也是落了把柄在人手上。思索之后,这才将事情经过全盘托出。 一块极品灵石相当于天地元底层的人一个月的收入,而那些有门派的长老给弟子分配的极品灵石,也是要看名次的,有些天赋好的弟子可以多一些极品灵石,但如若资质尚浅的人得到的极品灵石会很少。 这时,【月影】的效果完全消失,被凌尘牢牢抓住的招财猫开始剧烈的挣扎起来,伴随着“喵喵”的惊慌叫声。凌尘刚要说话,便忽然感觉到身上一松,紧箍着招财猫的手臂忽然走空,直接撞到身上。 “清扬。你还乱说。既然如此。你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蓝毓萱此刻相信清扬说的这件事肯定是有发生过。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很有可能就是在自己刚才伤心难过。只顾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的时候。 说完,胡有志跑去门口瞥了一眼门外没啥人,立即关上办公室的门,走到黄荣身旁,伸手扶住了她的肩膀,用心的给她捏了捏肩。 只是走回到家里的时候,推门就看到了裸着上半身下半身正裹着浴巾的沈宴西从浴室里走出来。 毕竟卡师都有所侧重,全防等于全不防,在幻境还无法转成大量真实伤害的超凡时代,就连陆承也不会觉得幻境牌厉害,虽然他征战至今,屡次深陷幻境牌就是了。 他做任务时碰到了其他武大的队伍,然后单杀二品及多位一品的战绩被知道了,那些人回去之后把这个消息上报了学校。 颜沐虽然不知道为何大伯欠债五万块钱的事情提前了,但她敢肯定,这一次奶奶就是装病骗钱,肯定没有生病。 板报评比是周子扬和顾雅负责,放假的七天里,顾雅一直缠着周子扬,给周子扬发了好多种风格的板报问周子扬喜欢哪一种。 第219章 正经主子,戳心窝子 杜育芳不满地道:“我是王府的侧妃,怎能给她一个普通的官家小姐行礼。” 陶婉音正要说什么,纪青梧就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她也不喜这动不动就要行礼的规矩,没放在心上。 “纪小姐,您快坐。” 永王派来给她引路的小太监也跟着一道进了门。 “奴才这就去请人来给您奉茶。” 杜育 但毕竟行动不便,不多时便被希蓝一刀,砍掉了头颅,鲜血飞溅到希蓝的胸前,沾过神来望着凤七七,只见凤七七也同样笑着望着自己,而手中竟然拿着与她交战侍卫的头颅。 眼珠子一转,司徒易笑了,身形消失在楼角上,瞬息之间,来到了赵氏大门之前,给自己换了一身劲装,头发扎起,走到门前,轻咳一声。抓起门上的铜环,用力的敲了敲。 龙心在门外听得真真的,她眯了眯双眸,刚刚转身的时候,却倏地瞧见了一道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在了其中。 原本以为这样可以窃取刘氏江山,没有想到刘氏,还有这么强大的军队。 思及此,楚璃雪白了叶无双一眼,禁卫军不是傻子,他们即便是听出来叶无双是在骂他们,也不敢上前去,萧统领武功那么好都被人一剑毙命,那他们还有必要冲上去送死吗回答当然是否定的。 幽灵点了点头,随即伸手朝着洞穴中指了指,当即手舞足蹈起来。 经过街上,看着萧条的大街,司徒易心中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想来点黄焖鸡米盖浇饭 风万里挑了挑嘴唇,提起铁剑,便挖掘起了黄金圣果的根部,却是想要将其带走。 这时,他才觉得周身无处不是炸裂般的疼痛,按世俗的眼光来看,这具躯体已然失去了生命特征,除了脑髓完好,所有部位无不一片稀烂。 神话!绝对的神话!就算是以前哪一高手,哪一位能人的元神,重新修炼也不可能在百年内连着突破七阶中位,七阶巅峰,达到八阶。 看着这座校园,李穆轻吸了口气,再压下心中的那一抹震动之后,跨步向其走去。 中年人和那个跟他一块来的长着马脸的人都被蓝正河留了下来,就是为了守株待兔,等着凌云找上门来报仇,直接用蛊术把凌云给废了,这样也就一劳永逸。 张宏声现在也没了章法,再次陷入进退两难的地步。执法没用,就怎么走了,更是不行,横竖都没法将眼下的事情解决。 还不知道自己是“祸兮福所倚”的倒霉蛋总督黎元洪,看到李翊东替他在布告上代署了“黎”字,浑身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顿时瘫作一团。 诺坦冷眼看着他们表演,也不说话,只是朝着自己“霸王轰天雷狮”队的成员摊了摊手,霸王轰天雷狮队的成员脸上都有不忿,却并没有说什么。 林枫不想将自己的岩浆进入二手地带,觉得发射到雷珊儿的水帘洞比较合适,战斗完毕了,对着琼斯点点头,林枫就将其收进了永恒天轮。 哈里奇不说话了,也不吼叫了,因为哈里奇知道只要不追上对手,自己再说什么也是没用的,是自取其辱。 “这样的话,你就给我做老婆!怎么样”罗本眨眨眼,故意调笑道。 “你们看,这里有根针。”一个眼尖的士兵找到了魏通身上的银针,他犹豫一下,伸手就拔了出来,这一下,魏通立刻有了反应,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嚎叫,听得众士兵心里一阵发毛。 第220章 陛下亲言,只给一人 “杜侧妃,青梧说的没错,太后岂能是你可以妄议的,这要是被宫中人听了去,也要连带着永王受责备,你可知错” 陶婉音的气场一下子就变了。 到底是高门大户教养出来的嫡长女。 出身名门又饱读诗书,坐在主位上,那份清贵又冷然的气质,就不是寻常人家的小姐能比得上的。 杜育芳是个反应快的, 慕枭九这才注意到她满头的细汗,伸手从床头柜上取了一块湿巾,给她轻轻擦拭起来。 感觉瞬间从红包跳到灵异频道了。这种神经病的男人到底是怎样在这个男主大人金手指逆天的情况下存活下来的 她好心好意送他去停车场,让他免受辣手摧花。他倒好,不感恩也就罢了,居然对她辣手摧花。那下面难堪的疼痛,她养了整整一周才下得了床。 胡翠翠心情大好,伸手招了阿金阿银给她更衣,在阿金为她扎腰带的时候,便忍不住摸了摸阿金白暂修长的手指,又揉了揉阿银光滑的脸颊。 这人也就是心黑,苏眉可从来没在楚诫眼里看到对她的一点点爱意。 萧棣元于她就好像天上的月亮,她已经很清楚自己采摘不到,但一想到两人从此再也各不相关,她还是难过几乎无法承受。 知道他们父子肯定要在这里睡的,所以他先把客房给收拾好,孩子睡着也会舒服点。 南宫铭又连续联系了几家之前发邮件,让陆哲去试镜的公司,却都碰了一鼻子的灰不说,还被冷嘲热讽了。 他们口中的霜炀将军,此时。明明内心是厌恶的,却无论如何对苏眉发动不了攻击,还只能匍匐在她的面前,邀请她骑上自己的身上。 不过如今,她开始感受剑了,或许有朝一日,等到剑心共鸣的时候,菲奥娜之名,将会响彻整个瓦洛兰。 王二婶这么一番操作下来,别说村长了,就是孟三娘也不敢说话了。 紫面鬼第一眼就看到那破碎凹陷的石板,他还来不及多想,因为他感知到身后非常多人直冲而来。 封西此刻感觉他好像拥抱了整个世界,很充实,听见怀中有些呜呜的声音,这个笨蛋应该是哭了,揉揉他的头,对着她的额头轻轻吻了一下。 厚厚的雪地上,被他脚上穿的露出棉絮的大棉窝,来回踩出了清脆的“咯吱”声。 再呆了一会儿,秦淮茹红着脸走出屋门。许大茂在她身后关门,心里又是来了气:一大爷易中海正好从门口走过。 轻描淡写的轻轻一划,便把雄霸的护体真气尽数轰碎,雄霸心知这两根手指绝不可硬抗,脚步一点,以风神腿的“捕风捉影”一式退避。 毕竟,如果她真的够恶毒,早就把这些祸害给处理了,哪里还留的到今天 兰陵王脸色冷漠,不以为然只是静静的看着也不作声,存在感低。 说罢,喻莘莘转头出了房间,打算去湖边找找孟淮,结果刚走两步就看到孟淮和孟西风一起迎面走来。 杨浩天无奈地叹了一声,反正就算他现在回去收集灵液,弄好也晚上了,明天早晨才能把灵液送进厂里去。 “不知道,学院战进行的地方,是学院自己挑选的,事前不会告诉学生。不过,这里应该是这片区域较为安全的地方。”温雅探了探周围,在未发现有危险后说道。 “我得罪了大哥,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吴用神情黯然地道。 第221章 大婚典仪,仙姿玉貌 这几日,太后在忙着公主大婚的事情,分身乏术。 暂时没空召见她,纪青梧也乐得清闲几天。 庆云公主亲自写了请柬,托人送到纪府,又重提了为其梳妆之事。 送信的侍女道:“五小姐,别家的请柬都是由鸿胪寺代笔,只有您的这份,是公主亲笔所写。” 庆云公主也不是个经常执笔写字的,足足写废十几 钟志凌一念及此,只觉脑子里一片眩晕,靠……这样的大公司是什么概念 徐风阴阳神瞳开启,一下便认出她们跟古力娜娜一样是太古生灵。 只是扶苏刚为顾明曦解释了上一个疑惑,只有来了一个新的疑惑。 没跟他们无谓的言语争吵浪费时间,那没有任何意义。还是内句话,顾佳生日,他不想整事儿。 她果然又只能乖乖将头埋进他的大衣里,再堵上耳朵,自欺欺人。 陈凡笑了笑,这白水蛟龙倒是个性情中蛟,说话一直都是这么坦率直白。 陈凡明显没有侵犯她的意思,但又说要她的肉身,这种即将被安排的未知状况,让她心里极度恐惧。 他觉得按照柳源春藏那惫懒性格,或许当时只是为了节省道馆用人开支,骗个从乡下来的廉价劳动力。 “既然陈二少答应了,那你们三大家族,就在此签订一份契约吧,免得日后再生争执。”滕飞扬淡淡道,并且招了招手。 徐风也是不由眉头一皱,又是这股威压,看来今晚城里又要发生大事了。 镜头一转,九十九、玄奈、芬里尔三人,已经来到了城西的雪原上。 在最后一丝光线消失之际,石头村猛的刮起一阵大风,将白雾吹散,整个村子再次出现在山谷中。 十方鼓的话语让庚龙重拾信心,庚龙看了看自己的身体,这一路走来的艰辛浮现在脑海中。庚龙拳头紧握,心里暗暗发誓,自己的命一定要自己来主宰,他绝对不允许其他人来染指,为了自己,也为了跟着自己的兄弟们。 看他这意思,的确是想让梅雪凌进宫给太后诊病,因他说的很详细,包括太后一日三餐都用些什么,都说的很详细,梅雪凌问到什么,他都一一作答,很用心的样子。 说完,九十九用右手搭在左臂上,左手向两人一摊,一副你们试试看的样子。‘她’重拾演员天职,眯着眼睛,胸有成竹微笑着。 好不容易知道自己有一强大的武脉,她才刚崭露头角,便遇到了夏浩轩,被夏浩轩斩杀了,她感觉她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不知不觉伊斯坎达尔已经不顾御主的阻拦,打开了第三瓶酒……这一次是一种名为【伏特加】的透明度很高的酒饮。 而大家在知道星刻的真实形象之后,星刻就失去了原本神明所需要的【神秘感】,所以【信仰之力】的光团得不到新的补充,时间久了也就消散了。 “是,师父。”安雪凌还真挺紧张的,就怕自己炼不好,让师父失望。 “阿姨,你别着急,乔乔身边这两人是她早就认识的,应该不会有大问题的。”弯弯说道。 夜一左手托住更木剑八握剑的手,后者想要继续用力下压,但是手却无法往下移动一分一毫。 “这帮狡猾可恶的汉人。宁愿当缩头乌龟,也不愿出来交战!本首领非要活剐了他们不可。”卡拉蒂怒不可遏,双眼怒火欲张。 第222章 饮合卺酒,所托非人 纪青梧挽住长姐的胳膊,明眸亮闪闪。 “太夫人请把心放在肚子里,大姐姐在我的医馆生产,根本不会发生难产的情况。” 纪青容宠溺地笑道:“就知你有本事,有你在我才安心。” 崔氏正想问纪青梧哪来的自信。 一下子就想到自己做过何种好事,纪五就连女子伤了根基的身体都能挽救,说不准还真能做 夏国南部,李木在接到兵部下达的命令后,立刻组织军队向着那片野人生活的地方前进。 艾尼路脸色难看的盯着黄猿,他引以为傲的速度在黄猿面前根本没有一点优势,同时体术也没有优势,甚至连果实能力的运用都没有黄猿老辣,可以说黄猿在各个完全碾压艾尼路。 野人见这两名疑似头颈的人在交谈,好像把自己忘了,不由得有些心急起来,叽里咕噜的对着两人叫嚷着。 周九说着,星雷剑便朝着下方射去,之前已经没有动用星雷剑,是因为光是夜雷兽已经足够了,但现在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动用了星雷剑。 噌噌噌,鼯鼠的身影在米尔斯四周开始出现,他并没有贸然攻击,他看出了米尔斯状态,只需要稍给压力,敌人将不攻自破。 叶枫看着大家在俱乐部里其乐融融的样子,不仅回忆起了从前杀戮盛宴的好兄弟们在一起的时光。之前在阳光球馆见到黑豹的时候,他还说要回宁省盘一个网吧当老板,也不知道现在这生意进行的怎么样了。 戚若山顿了一下,全然没想到,在他已经将报酬设置到如此高的地步的时候,叶枫居然还能这么淡定的反问他!雷暴tv的哪个主播,平时不都是巧言令色的巴结着他要推荐的奖金的 “真的,而且绝对能够离开。”米尔斯解释道,他既然知道剧情当然知道不久后艾斯会被抓进来,而路飞也会为救艾斯来这里越狱。 在她的心中,已经是元尊之下无敌存在的九子玄冥,竟然诡异的出现在了两个磨盘之间,现在映入她眼中的,只剩下九子玄冥的一个头颅。 见所有人都离开了,周九右手一挥,便设下了一道禁制,以他现在的修为,这道禁制已经足够屏蔽大乘期的神识。 不过等到和西蒙斯布罗的合作结束,安玄哪怕是和西蒙斯布罗的关系培养得还不错,他也会派人监视西蒙斯布罗。 段飞现在的这具身体,综合战斗力数值是39,和藏在暗中的这个家伙差不多在伯仲之间,但是段飞的身体素质和力量要强一些,而躲起来的这个家伙则是精神力点数极高,可见双方各有所长。 虽然安娜塔西娅被君士坦丁囚禁,可是安娜塔西娅在东罗马拜占庭帝国之中还是有一些话语权的。 虽然这样说,但不论怎样,陈涯必须在周边物产,还算丰富的时候,尽可能的多收集食物与燃料,如果雪山的另外一边,真是戈壁滩、沙漠的话,那么‘求生’也会变得更加困难。 因为他们没有选择承受不公平的待遇,没有在自己的生活被摧毁后还抱着拯救天下苍生的觉悟,没有将其他人的生命供奉于自己之上,他们不是那种舍身取义的圣者。 叶知秋点点头,调匀呼吸,然后施展身法,遁起身形,直冲天宇而去。 等到走的时候,零号他们不放心,非要跟着一起。林微想了一下,也就同意了,并且让司机大哥不用来了。 第223章 天生一对,匕首防身 庆云已经从喜床上起来,她正坐在铜镜前,由着身后的侍女在给她拆卸珠冠。 见纪青梧进来,她红唇上翘道:“五表姐不给我梳妆就算了,观完礼就要走。” 纪青梧站在铜镜旁,道:“这礼都成了,难不成殿下还要我留下来,接着看你们洞房不成。” 庆云公主脸上的红晕更深,道:“五表姐怎么连这种玩笑都要开 蒲陶侧头朝他眨了眨眼,又把目光放到了屏幕上,她一路往下看去,在最后那里总算看到了熟悉的数字。 在这片天空当中,远处还有不少目光盯着这里的战场,众人将目光看向被十方魔狱侵蚀的荒天塔,皆是忍不住摇了摇头,黑煞的能耐太过强悍,区区狠人萧凌,虽说惊才惊艳,可惜也要陨落在此地。 岳巧莲像疯了一样的嚎啕大哭,无论谁来劝慰,都无法制止她的痛哭落泪。 毕竟,这么几年来,在贺欣的世界里,她早已经把颜雅真当成是妈妈了。 贺明汐在钟健这家伙离开之后不久便传来了短信,是一条银行打款信息,原来是邓允这个家伙竟然打来了每月的“车贷”款,看着这条信息,贺明汐心下也不是滋味,没想到邓允就是如此的讲信用。 这意味着什么,赵欣雪的心里再清楚不过了,而且,沈子墨看她的眼神,依旧还是和以前一样,那般地炽热。 “连巧,把门关好。”蒲陶吩咐了这么一句,径直转过身走进里间。 江黎辰也不在家,他去城隍那去了。还是去打听那些黑影鬼差的事情。那些鬼差曾经受城隍管辖,那总能查出点什么。我还是更希望,他去找王凡看看那手指背。看着都让人觉得痛。 “现在的忘忧泉并非一汪死水。”而应该是温泉水,所以在冬季才会有仙气环绕的现象。 颜若依走了神,也没有注意到秦劭宇回来,知道他坐在了她的身边,将她搂进了怀里。 现在已经拿了人家的好处,退是肯定不可能的,但也不能不帮人做事,光拿好处不做事,这名声可就臭了,将来谁肯再找他帮忙 苏夜再度为资源感到发愁,可此时此刻,他已经不可能再有任何办法得到资源了。 “看来,你们雪天家簇,还是很不错嘛”鬼簇长老,邪邪一笑道。 那就索性放弃大道搏杀,直接以本源存在压制本源存在,就不相信蛮炎烈堂堂黄级的本质还压制不了天金级。 使得紫天骄拥有了羽化仙体的体质。而叶欢体内聚灵体根本就是仙源被夺后无上仙体退化的体质。 城堡里面,一间房间里面,一名年纪大概六七十岁,头发都开始有些花白的老者,在看了一眼电脑上面,有关于香刚今天的重大新闻,特别是有关黑色天堂被迫退出香刚市场这则消息的时候,老者更是脸色有些阴沉。 苏夜微笑着看着这些雪岛玉宫弟子如同一只只飞舞的蝴蝶飘进雪岛玉宫。 如今有一份完整的声音之道的先天地仙传承,恰恰也是能够印证这方面设想能否成功的机会之一,岂能错过 法国修运河时花了一千多万英镑,这里面就是法国修运河花的钱。 仵作对于这种药也很陌生,所以吴宣仪不在纠结他们的死因,这些人如果就是平民百姓或者商户也就罢了,可他们单单服药而亡,这就说明他们绝对是有预谋的,不然也不会提前吃了这些毒药。 第224章 皇帝撞见,谁的匕首 李渝宗尖声道:“皇上驾到。” 前厅的众人,纷纷停下推杯换盏的手,起身恭迎圣驾。 武肃帝穿着一身蓝色绣金龙海水云崖纹缂丝长袍,此行并没有带着皇帝的仪仗,身后紧跟着段鸣风。 皇帝特地微服来参加公主的婚宴,他入场后就随意地道:“起身吧,朕也是凑凑热闹,都别拘束。” 毕竟武肃帝在场, 现在苏萌每次想到,自己不能怀孕了,就是会想到明梓涵,就恨透了当年她怎么就和宁旭去拜访明嘉。 一个黑影冲了过来,尖锐的爪子啪的就抓在她的肩膀上,扑扇着翅膀带着她飞走了。 李沐然的楹联刚一回答完毕,那陆仁贾听后,一只手指着李沐然,另一只却是捂着自己的胸口,不住的起伏,看起来胸口憋着一股闷气般。 “嘭!”的一声闷响,紫影狠狠的砸中了张天赐,巨大的力量竟然直接将张天赐抽到了洞底,砸起了一片尘埃。 闵子阳有些郁闷,本来是想让华少坐到一号席位的,可是现在这个最尊贵的客人居然做到了那个不怎么好的位置。 “老大爷,那你能不能不要把我在这里的事说出去”阿真不答反笑问。 “只要前辈能放过我,你让我做什么都行!”见张天赐有些松口,蔷薇花妖连忙磕头求饶。 “这么厉害怪不得之前在我的识海中瞬间就能灭杀噬魂兽和池尤的真身!”张天赐兴奋的说道,南宫渺渺的话已经将他的担忧一扫而空。 “怎么样,你的想法我都知道,况且我的实力还要高于你,你以为……”守护者荆堂笑看着荆堂,似乎很是得意。可就在这句话尚未说完时,一股极为隐晦的精神波动便是从其体内呼啸而出,最终将守护者的体内完成了重创。 没想到石大力竟然崩坏了,难道在天十那里的几个月,没人提醒他不要把身体弄得太高防吗双姬王没空去考虑这种事,他可不想自己被崩坏的独魔王打死,会被其它boss笑死的。 至于为什么变了面容,胡无双也有自己的猜测——大概是因为某个事件被认为已死,后来侥幸活了下来,回到宁城发现胡家大变,便改变了样貌暗中行事。 助理久久等不到回话,不免有些担心,一直在电话那端唤他,那声音有些慌乱焦灼的侵入他的耳膜中去,可他却一个字都听不清楚。 落云挡着花瓣。脸色露出几分凝重。不能这样了,再继续下去他迟早会血流尽死的。落云就地一滚,手中的寒冰剑发出刺眼的光芒。 只是大米现在不在她的身边,她也不知道大米平日里,都是将鳞片放在哪儿的。 洛天晴身形一闪,避开与自己擦脸而过的利爪,那双吗阴寒的气息。明显带着剧毒。 叶秀荷见二夫人离去,她转眸,狠狠剜了叶锦素一眼,拂袖随着二夫人离开。 华婉瑶自然知晓今夜她不是主角,宫中的十几年,已经将她身上高傲的刺磨圆,如今,她能够忍受所有的一切,却独独忍受不了有人从她的身边将上官敬和她来之不易的身份夺走。 不会笑,不会哭,不会闹,像是根本没有任何喜怒哀乐,泥雕木塑的一樽雕像一般,再怎样热的心也该冷了。 没一会,便见佳肴上了来,凌语柔二话不说的便吃了起来,谁叫现在时间紧逼。 第225章 输和赢,就在这一眼间 纪青梧在犹豫要不要接过匕首。 这时,新房的门被人推开。 两个侍女被轰了出来,庆云公主含怒的声音传到外边。 “你们的眼睛都长哪里去了,那两只耳坠就放在台面上,为何会凭空消失......” 庆云好不容易等到黎承训回来,已经换好了就寝的大红里衣,两人话还没说上几句,就得知皇帝过来了 这落魄古战场,就是天地两门,玄黄两宗汇聚之地,今日也是他们门下弟子比试的日子。 她叫荀婳萱,从6岁开始就认识他,并从那后的整个儿童时期的记忆,装满的全都是他的影子。她乖巧,她不哭,不闹。她温顺,听话。她从来没有一天忘掉过他。 我猜雷蕾并不知道蝈蝈现在的一举一动,但我别看隔着门,却能听的很清楚,客厅里一直传来脚步声,蝈蝈一定在原地徘徊。 胡子松开蝈蝈棒子的一刹那,蝈蝈彻底松了口气,而且这一刻,他脸色很阴,贼眉鼠眼的打量着四周。 就这样浪齐干脆地承受了魔法之雷的直击,这次真的抽搐着倒下了。 潮留的大型博物馆灯火通明,无数的警卫与警察紧张的围在博物馆周围,数架直升机在博物馆上空嗡嗡的呃盘旋着,加上四周几乎将博物馆围成一片的人潮,居然看起来比白天还热闹几分。 方皓钰又急忙催促,那意思,既然同意了,那就有点表示,赶紧帮他把约束衣脱了。 就在浪齐感到困惑的时候,炼狱再次挥动了巨剑。与刚才那种剑光漫天飞舞的感觉不同,此时巨剑仅仅只是横斩,同时真红也挥出了自己那不朽的钢拳,两者的交击发出了如同天崩地裂般的响声。 “这次人都来齐了既然来了,都留下!”叶尘枫冷漠一声,身上强大的杀气瞬间笼罩住大厅里所有人。 我看了看时间,把精力又放在冯豆豆的同学身上。现在经济学院还在上课。我记得上课地点,又不停歇的直奔过去。 翌日清晨,朝阳升起时,何无恨与李婉儿两人,便联袂前往云台。 “多给点东西给你。”之前他们背的包不过是掩人耳目,里面塞的大多是轻便的东西,反正大部有用的都在她的空间里,现在要分开,自然是要给好他东西的。 但是她没有想到潘意如竟然这么亲切可爱,就跟普通的大学生一样充满活力,没有什么架子。 虚空螳皇沙哑低沉的声音透出无尽残忍,大吼连连,利爪化作一片残影,疯狂斩击、撕裂。 那龙焚化肉散调配而成的粘稠物,几乎每碰到他的肌肤一次,都会冒出一些烟雾,随着刮动,皮肤都会掀起一大片,到了后面,他身上的皮肤已经没有一处完整,包括面部也是。 后方强敌穷追,百里冷荷看着他这幅样子,心头有些担忧,但又有些满足。 清漓用一只食指划拉着那些碎渣,心里衡量了一下,又跟凌渊交换了个眼色,决定应了凌云峰。 控制住这一批人后,早已暗中隐藏等待的执法堂高手,迅速涌了出来,将这些人秘密押走囚禁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件东西怎么会在这里”闵子逸的脸色发黑,闵老将军则低头看着桌上的东西,长长地叹了口气。 不过,这种境况在开始上中午课时结束了,因为开学考的成绩出来了,一高高一的学生们现在也都顾不上补眠了,俱都心神忐忑的等待起成绩来。 第226章 一换一,皇帝拼酒 纪青梧也没看明白具体是何物。 但总归不是大头梨就对了。 莫凌凌盯着匕首:“可在那个时候能来救我的人,就只有黎承训了,莫家亲族死的死,流放的流放,根本无人会管我的死活。” 纪青梧再度提醒她这个事实。 “现在黎承训已经否认救过你,你不如有空的时候,再好好回忆一番。” 她把一 青年惨叫一声,倒飞出去,“咔嚓”一声,那张偌大的床榻被直接砸踏。 长孙顺德根本就没把他们看在眼里,“哼,既如此,本将军就亲自兵发恶阳岭,我倒要看看,能让苏先锋闻风丧胆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说着,他把手中马鞭一指,就要下令进军。 去年,我打听到一个确切的消息,齐州府衙正暗中在各地募银,但凡有向齐州府捐钱的,他们可以依据所捐数额给予捐赠人相应的官职和土地,当时我就心动了。 “这些事情既然已经尘埃落定,就不要再掀波澜了,烧了吧。”桃夭夭叹了一声,吩咐道。 形势十分严峻,可就在众人拼死奋战之时,吴老三却在觉班钻出来的地洞里遇到了一个怪人,那人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突厥大汗颉利,因被人攻击,受了重伤,要求吴老三将他解救出去。 “带了带了。”那矮子听了,从怀里掏出一更香来,点燃后,在桃夭夭鼻下晃了晃。 老人眼里更加赞赏,不愧为长生王爷都欣赏的人,有那位庇佑提携,此人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只是……他这性子得改一些,眼里不揉沙子,不见得是好事。 就在这时候,让所有人惊爆眼珠的,叶初一的身上,一座黄金世界出现在半空当中,带着叶初一席卷而出的狂暴之势,宛若一颗流星陨石一样,以一种浩荡迅疾的速度,直接撞在了那青年的身体之上。 至于交汇点之处,为了避免外院和内院修为之间的差距,院方也给了一些帮助,外院的学员到达汇合点之后会得到一枚令牌,这令牌可以抵消一次淘汰的危机,而自己所在的位置也会变换到别的地方。 赌场某包房内,“大刚,这100多万准成吗别整茬子上赌场老板双腿搭在麻将机上,抽着烟问道坐在他对面的赫然就是刚刚和二林子玩牌的耳钉青年和那个中年人。 “想听你说心里话的人多了,萧少何必来找我……”我半倚靠在门框上,转脸看向门外不去看萧泽。 尽管这个男人有着跟他一模一样的脸,但是我不相信是他,我不能相信。 一旁的四姐妹虽然很想知道银合欢的下场,但见苏生在恢复伤势,也就没有多问。 也是基于这样的策略,所以在第一枪击敌人的脑袋后,又利用枯枝析断的声音引诱敌人暴露加以狙杀。而现在敌人居然选择了撤离,绕过去找张晴,留赖斯对付自己,是以唐天赐等不起。 那一脚很重,地上那个叫林跃的男人直接吐出一口血来,这下,连声音都没有了。 因为是偷拍,所以照片拍得很模糊,看不清两人的面貌,但乔微凉可以肯定的是,照片里的男人是季臻无疑。 她的人和她的名字一样,是柔婉的,可她的性子却极为刚硬,好像从骨子里透出让一般男人都自叹不如的硬气来。 苏生这时也感应到了,外面确实有几人朝铸造坊走来,苏生也将眼光投向了门口。 第227章 深藏不漏,快乐晕眩 有率先去敬酒的,后边就开始热闹起来。 今夜,武肃帝不仅开了酒戒,而且还温和地与这些人谈笑,卫廷反而受到冷落,独自斟自酌。 可不知敬了几轮之后,这群敬酒的都倒下了。 还端坐在这桌上的,就只剩下武肃帝和卫廷。 卫廷先提起酒杯,嘴边的笑容不达眼底。 “皇上好雅兴,与我的副将们 “真的不用,只要你亲亲我,我就好了。”苏洛见缝插针,语气软软的撒着娇。 “别人”裴俊扬起的嘴角满是不屑,在这种时候,谁会干娶老婆这种不长心的事老婆娶回来,能干什么,除了吃掉家里的粮食,一无是处好吗 秦楚楚浑身神经一紧,没有听太清楚萧牧尘说的什么,但是她笃定这厮说的一定跟她有关。 只是红豆现在基本上喜怒不行于色,就算心软了,从面上也是看不出来的。 “不麻烦。”孟非漫不经心地答了一句,眉眼之间好像他吃了大亏一样,不情不愿的。 她根本就没怀孕,不过就是为了煽动民愤,引起新闻热度,故意摔倒然后把脏水泼到秦楚楚身上罢了。 什么都备好了,他们好像就是在专门等着挨饿开始一样,真的会有那么一天吗冯嫣然和孟非确定不了,但她们愿意听她们男人的,这样心底踏实。 “所以,我们还是不要和她交恶比较好。”丽丽到底年长二人几岁,心中有些思量。 韩白蕊几乎抓狂,怀孕本来就敏感,好不容易忍了一路的恶心感被勾起,这时也不管不顾地把胃里的东西全吐了出来。 可是当他从暗处走向明处时,却处处受钳制,完全没有了在暗处时的运筹帷幄。 “如果八阶妖兽没那么容易死的话,那它发现它的蛋不见了,肯定会来寻找吧!”凌菲道。 只要姜炎感悟了整个无极锏诀第二式,自身的实力,都能上升一大截。 乔暖暖脑海放空,不断地回放着蕴儿的一字一句,和宝宝长的很像,一样的习惯按压眉尾,是他,不会错的。 从仅有的信息看,阿杰也想不明白,佣人死了,怎么会跟夏雨沫扯上关系。 姜炎手中的赤血灵锏,散发出淡淡的血色光芒,已经起身是杀到了炎月的面前。 可是却也是正因为那面上那毫不掩饰的不耐和厌烦破坏掉了这时尚和美感。 车子一个加速,很是灵活的超越了前面那台想要夹击的私家车,司机直接给了对方一个中指然后扬长而去。这运输车是经过改装的,一脚油门轰下去,后面的私家车只能吃灰。 关于阴阳师就先不提了,毕竟游戏还没开发完呢,所以这个等后续再说。 主要是因为,这孩子大概是知道,在这里,千璃姐姐说了算,所以不停的喊着姐姐。 之后,程雪给程门飞了道传讯符,打算让他带着付巍去见千月老祖。 “过段时间有个期中考试,你记得提醒大家复习。”顾辰想了想,提醒道。 梁明月正在胡思乱想着,忽然觉得手腕一紧,人就向前飞去。还没等梁明月采取措施稳定身形,就闯入了一个冷冽的怀抱,那熟悉的清香,立刻围绕在梁明月的周围。 “您在上面久了,不知道我们这些老百姓们平时都在经历什么,您说我不学,说我没出息,可天天在生死线上挣扎,谁还有余力去讲究什么规矩 第228章 真的累了?真的醉了 不再是纪青梧在上的姿势。 两人的视线恰好可以平视。 被他的眸子盯视,纪青梧无形翘起来的尾巴,顿时耷拉下来。 脸热的说不出话。 她的气息,变得比他还要烫。 武肃帝的声线一向偏沉,此时在静夜中听来,像馥郁的浓酒一般浑厚。 “求你。” 每个字的咬音都极为清晰。 反正那点人气花掉,想要赚回来也不算太难,至少现在来将还是相对容易的。 所以为了增加获胜的几率,加强铠甲的防御力是非常重要的是一件事。 一家人围坐吃饭,是最适合谈事情的时间,可是,池月好几次想张嘴,都说不出口。最后,一直憋到吃完饭,于凤去厨房洗碗,她才跟着进去,一边帮忙,一边硬着头皮说了这事。 在场所有人都被这暴力的场面,完全的震慑了一个瘦弱,还有像是未成年的孩子,却能够将他们这样的成年人打的哭爹喊娘 果不其然,在电话里面何英杰告诉袁方国,英皇那边需要缴纳培训费,一共是20万港币。 为何他的身体是混沌之体,身体外环绕的却是七彩霞光,而非混沌之气 榻榻米上已经铺上了厚厚的褥子,孩子们欢叫着脱了鞋,在上面玩得不亦乐乎。 就连李国东跟张军都一脸茫然了一分钟,亏得李国东久经沙场,这才察觉出来。 有多少曾经鄙夷过,瞧不起的眼神,有了一个亿就能让他们跪舔。 他之前就挨了几枪了,骨头疼得厉害,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恢复,这才好了七七八八,可是哪儿想到现在却又惨遭敌人打击。 苏无恙不想辩驳,苏雅皖已然认定,即便她再怎么辩驳,她也未必会相信。 之后我很少和他见面,他也几乎没怎么在家,不是在外学习,就是在酒店厨房。 “不要,不要这样。”我再也没有办法装淡然,用力的推打他,可能是他没有非要强行我,见我太过激烈,他顺势就放开了我。 “他妈的,敢和老子提条件。”男人气愤的吼了一声,举起手中的铁棒朝两位帅哥其中一位挥了过去。 李玉靖一身粗麻孝服,光着脚,披散着头发,跪灵前,不停以头跄地,几天不咽水米,直哭数次晕厥。 既然林肯离开了,王凯也不会去追杀林肯,而是看着贾盈拿出来的方尖碑,这是给王凯实验的,看看王凯能不能够拿起方尖碑。 抓住两符将纠缠在一起的时候,我突然从袖子中伸出一把绣剑对着朱清冲了过去。 在王凯他们开始经营的时候,托尼再次出现在这里,毫不客气的点餐,而且还不付钱,王凯露出笑容,托尼的这种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至少前期谈判很顺利,托尼带来了好消息,才会如此嚣张。 望着龙脉脊柱中的金色能量,任凭夏阳心神如何坚定,都忍不住有些失神起来。 而在玄武圣兽回归之后,远在东南西三方,重新复生的青龙圣兽,朱雀圣兽,白虎圣兽也轻轻长吼了一声,身形分别消失不见,回到了自身所在的极地洞天之中。 冷柒柒也知他们走不掉,她也没那个能力救得他们,只能一手撑着结界,一手捏诀,顿时天空响起一道龙呤,青色的巨龙朝着雷云豹俯冲撕咬。 “这天玄山脉毕竟是我南宫家族……”南宫苍云脸色苍白,看着面前的君陌尘满是忌惮,但是,还是开口欲要说些什么。 第229章 装疯卖傻,各回各家 卫老夫人一直在门外的马车上等着孙儿,担心他与皇帝起了争执。 结果等了几个时辰,也不见卫廷出来。 托人去问才知道他醉在酒桌上,谁都请不出来。 空空的酒桌上,卫廷伤感地自斟一杯,对着那株他认为不漂亮的千岁兰,一饮而尽。 酒还没流入愁肠。 后背就挨了一闷棍。 “嘶!” 有人能认同自己的观点,慕贞还是十分开心的。而且,她没有告诉他们的是,别说是鸡圈猪圈,前世她所生活的时代,十几层高的房子,都是用砖盖的。 沈银秋吩咐的事,千栆没有拒绝的,她沉默着带着林泽下去净手。期间林泽说什么,千栆都冷漠脸不回答。 好家伙,为了不让万隆商盟的人摸到驻地,燕云军团新来的人竟然驻扎在离隆山市十公里之外的青羊镇。 只是越明白,心绪越是说不好的不平稳,即便明白眼下的状况,其实不该有这种不平稳。 李学通真不愧二愣子的称呼,到了这种地步,明知无力回天却不知逃命,反而想报恩,居然生出了拼死之心。 倒是秦芳体贴,一见罗定坤有些尴尬的四处看,就知道问题所在。 他知道过去亏欠过她,所以他能做的都做了,除了一个妻子的名分,他还有什么不能给她 宣王的声音很轻,可是他身旁的宣王妃却是听到了,转头看向还在不断向龙座走去的端木汐,漂亮的眼眸中闪过一抹疑惑。 端木汐见状,把体内的玄气集中到右手的匕首上,那把泛着寒光的匕首顿时就现出深蓝色的光晕。 等男子悄然来到了一重天的登记处,却发现整个登记处的人都是喜气洋洋。 虽然只有千米,不过洛天却是如同感觉身处浩瀚的星空之中,与金月大陆隔绝的感觉。 说来也是奇怪,等洛天下誓言,这些海底浮尸,一个个的又闭上了眼睛,又和刚才一样,似乎认可了洛天。 龙无垢见到辛气节躺在水池之底,想来被凶兽可怕的气势,震碎心脉死去了吧。先前他还想试试,看是否可以离开,哪知道辛气节打了头阵,哪怕辛气节懂阵法,还有不少法宝,他都没能避开,自己只怕也无法避开吧。 只要阿鑫能够拿到介绍信,重新靠近紫禁学院,就会又一次可能,进入到那个地方。 眼看玄苦眼睛越来血红,面容更是有些扭曲起来,抬起的一只手臂不知何时多出一团血色圆球。 地牢之中的响动,并没有惊动星玄宗任何人。辛气节来的时候,就用阵法将其笼罩,不可能有半点声音传出去。 用力一扯,郑鑫的衣衫被他扯开,只见他抓起桌子上的一瓶酒,狠狠的喝了几口,一脸冷笑的看着李思雨。 他见到这事也很高兴,总算能有一桩幸事,修为进阶可让阿红、阿蓝雏形多一分自保之力。 令人牙酸的声音响了起来,随即就是一声痛入骨髓的惨叫,血腥弥漫中,一道浑身鲜血淋漓的身影,顿时落在了地上。 他的脑子浑然乱哄哄想了半晌,这才想起一事,从储物戒里掏出那只劳力士金表,还没有看清日历,又想到储物戒里当是静止空间,这只自动腕表早就停摆,看也没用。 周王妃这才叫人来处置奶娘:没看好含芷,罚她一个月月钱,如有再犯,定不饶恕。 第230章 再不许了,你松开我 陶婉音哭笑不得:“王爷喝醉了。” 什么心上人,又比翼双飞的,他是从哪里看来的戏文,安在了她身上。 公主府的下人们都在旁边看着,他们虽然都低着头,但陶婉音还是觉着从头到脚都带着不适感。 跟喝醉的人,不能讲道理。 陶婉音挽上他的胳膊,轻声道:“王爷,天色太晚了,我们回王府歇息。” 被考官这么紧盯着,再加上千岛姬子的衣着十分暴露,上面领口的两颗扣子都没扣,露出一大片白皙和深深的沟壑。 米饭此时还没有凉,可是饱吸肉汁、蒜香、荷叶香、酱油香的米饭仿佛被施放了魅惑诅咒一般。 “指力化为剑气,路数又是一阳指,难道这是六脉神剑!”段正淳心中一颤,想到天龙寺之劫。 老王一听,顿时惊喜万分,为了表示谢意,连忙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看到这个岛已经按照自己的要求步入正轨,墨辰为了让这些r国人更死心塌地的为他干活,直接当着他们的面,将掠云舟取了出来。 不幸中的大幸,汤山留下的后遗症不算太严重,左腿略短,平常看不出来,剧烈跑步时有点摇摇晃晃,速度怎么也提不上去。 这边是vip的贵宾区,高级病房之中的摆设,比起来星级酒店之中也都是不过如此的。 夫易边跑边回头,发现那只嬴鱼和他的距离越来越远,若不是他已达到先天境巅峰,眼力远超常人,恐怕已经看不到了那只该死的鱼了。 两人的招式都很流畅没错,但是却不像她以前看过的情景一样壮观,而他们的战斗方式也很简单,仅仅是重复拉开距离放魔法这一单纯的过程罢了。 乐灵儿听了顺手捶了大师兄一下,令狐远笑嘻嘻的受了那一拳,二人心意相通,那份情意无需多言,已隐藏在了他们的言谈举止中。 发展成为修真世界之后,这个黑山村的地方只能是自己的地盘,外界的人到底要做什么他不用去管,在这个地方,王家必须是一个最大的家族。 “吼!”二阶切割者黑色的身躯崩坏一般扑倒在地不停的挣扎着。 在连续战胜忍界众多高手,特别是在斩杀辉夜山久之后,秦易在宇智波一族的威望达到任何人都难以望其项背的地步。 夜枭笑笑,要不是对方拈灵者的实力,冬宪宗恐怕直接就是对方被冯冕南骗得什么都招呼出来了。 林休见房遗爱踟蹰,也不催赶,在一旁坐定,老神在在的等着房遗爱做出决定。 大概十几分钟后,门打开了,白瞳却是抱着李弋出来的,她已经陷入昏迷。 乔南道被钳制,话也说不了,只能怒目而视明棠,嘴里唔唔唔个不停。 现在自行车的销售虽然没有了开始时那么火爆,还是又销售了一千万辆出去,剩下的就只有一千来万辆了。 想到这里,他收手了,任凭那恐怖的一爪落在自己的身前,然后自己消散。 明棠被傅知风的“脑洞”气笑了,喵的一下就扑过去,对着傅知风来了个喵氏“九阴白骨爪”。 就算是大部队跨位面或跨游戏进行传送也会比其他方式来的简单。 张亮应了一声,随后打开门来,发现果真是相貌粗豪,待人温和的法善站在门外。 这位秃顶大汉正是仓管部的老大杨震山,为人豪爽义气也特别认可有实力的人,在听到钟大石的汇报之后他亲自出来见赵龙骁。 第231章 陛下不会舍得我哭 陶婉音被永王一路拖拽,她小心翼翼地护着肚子,几次都差点儿摔倒。 愤怒爆冲的男人,终于停了下来。 “本王差点忘记了,王妃是个爱脸面的人。” 赵明弘望着她,神情阴森得可怖。 “前厅有这么多人看着,王妃不肯说实话,现在这处没有旁人在了,你就在这里说,那个野男人到底是谁!” 陶 “我。”我呆呆地摇了摇头,转头向法坛边的杨戬看去,他依旧咬牙掐着剑指,正在和另外一个端公斗法。 “哪个不开眼的敢偷听我们说话”宋锐面色一沉,循着声音望去,当他看清来人顿时愣住了,并且立马换了一副面孔。 几个主演主动来找两人道歉,自我反省,还保证回去一定会好好研究剧本,认真对戏。 虽然已经有很多次处理这种问题的经验,但是当自己又一次面对这种未知恐惧的时刻,我却依旧感到十分的紧张。 趁着各大仙宗的金丹修士们率大军攻打魔窟,和魔煞盟绿袍老怪等一众修士正斗的难解难分之际,他们却是悄然从战场上脱身,迅速来到了魔窟深处。 之间师叔将大拇指伸进嘴里咬破,用力地往拷鬼杖上面一抹,嘴里大声地念起咒来。 良久他才叹了口气,握住了苏立信的手,脸上重新露出了一丝笑意。 不知走了多久,我开始觉得双腿越来越重了,每一步自己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迈出去,相对的,我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战士们听到了没你们面前的野蛮兽人妄图挑战西格玛之子,想要玷污你们心中的神圣!!我们该怎么办”沃克玛见两位老大隔空喊话,立马趁机鼓舞士气。 迪米特里点了点头后开始解自己的盔甲,如果穿着盔甲上去,只要有一个金属法师,那么在场的人恐怕连走两步都做不到。 波尔兄弟也是鲍勃他们的乐队成员,这几天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了没有来,不过赵牧还记得曾经在迷笛音乐节上简单的认识波尔兄弟给自己流下的映像。 说到这里,以那刚刚自称王某的家伙的附近,顿时陷入了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显然名动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了。 身后苗钰儿跟渌骷神方的攻击已经打在了逄绿沁跟邛青莲身上,两人不敌,顿时被打飞了出去,力量侵入体内,昏迷了过去生死不知。 盏茶后,两个青年走了进来,一个膀大腰圆,虎背熊腰,一看就是力量型的武者。 泰式奶茶与港式奶茶完全不同,用的是深度烘焙的红茶制造而成,在制造过程中加入八角、罗望子等多种香料,加上炼乳之后,为鲜亮的橙色,浓香扑鼻,如果添加冰块,更是香甜可口。 “逐鹿纵横,超奥圣法,凤凰真火!”冲天火焰化作火鸟,向着那位将领冲了过去。 走到路边上车,赖斯一直在不远处看着他,现在也坐到驾驶座发动汽车。 “我这不是来了吗,刚刚在收服恶灵,我看的都不知道怎么反应了,所以忘了还在直播呢。”这是实话,感觉有点不好意思。 神力将军不禁眼帘一缩,瞬间秒掉一位超化神,这人绝对有资格挑战自己,甚至杀死自己。 陈海律师怔了怔,对她的评价挺高,出了这种事情,居然不慌不忙,面色平静,心理素质极为强大。 第232章 我心悦你,只想要你 武肃帝问道:“果真” 纪青梧点头:“真,比真金白银还真。” 此刻,远在北境军中的尉迟大将军,刚夜巡完军营,回到营帐内就打了个喷嚏。 尉迟连平心道,华昌长公主终于惦念自己了,于是,他心满意足地睡了个好觉。 纪青梧说完,就有点儿不好意思,扭捏地抿了抿唇。武肃帝对她口中的说的那人 瞧着大家面面相觑的模样,黎嘉妍就知道这第一步,唐墨谨已经挺过来了。 陈守拙前往英武坊市,到了这里,就知道此地肯定是万相宗前十坊市。 此刻,高羽一边说着‘木叶死神’的故事,一边想着自己这段时间所做的事情带来的影响。 成年人已经掌握了如何利用可利用的关系,薛乔拿分手去和明淮谈,也是看准了明淮还想纠缠她。 异香弥漫,白府内的蛇鼠虫蚁都被召唤出来,聚集到了黎嘉妍附近。 当然每次要交十块钱的报名费,他直到第6期才通过了初选,进入半决赛。在半决赛中他很有点兴奋,但还是有惊无险的闯过了这一关。 他还抽空打了个哈欠,一副大战与我何干,斩神关我屁事的模样。 上百万的礼服只穿了这一次,便直接被傅司珩扯得没办法再上身。 阿根廷在4月2日占领了马岛,从而拉开了这场持续74天的马岛之战的序幕。 那种火山倾泻的感觉让她很羞耻地夹紧了腿,他太懂怎么撩她了。 “你忙着找抽”龙天目不斜视,淡淡的声音让得前者差点当场暴走。 面前是他真正面对的第一个格纱。而仅仅只是刚刚进门的十几秒,他便已经发现了对方一个致命的弱点。 “火烈长老,多谢!”龙千寻这是真心的感谢,火烈见状也是将龙千寻给扶起。 “土之根源”白子铭知道姚贝贝已经收复了水之根源、火之根源、金之根源和木之根源,也知道姚贝贝是五行灵基,想到这土之根源对姚贝贝非常重要,但是他害怕他短短时间里找不到土之根源,会让姚贝贝中毒再次加深。 巨大沙盘周围,狼牙军团一干高层以及异兽五族族长围绕,也是被突然的变化打断了思路,相视摇头苦笑不已。 确实,如果没有姚贝贝的生机注入和灵泉水,白子铭却是抗不过燕苍海种在他那三个手下体内的毒素,可是姚贝贝能眼睁睁地看着白子铭在她面前死去吗 “对了,既然说到这件事情,我有一事想要说,前些时日有仙宫弟子传回消息说西仙地白骨之地出现了异动,我想这件事情应该和清逸有关。”赤炎说道。 看到他们拔得差不多了还没有停的意思,钟山赶紧制止,照他们这么破坏下去,巫炎他们辛苦种下的点东西还不得呗糟蹋光了,一会再把几头鹿给吓跑了。 “我这里可不是奥运会赛场,用不着升国旗,还是其他国家的国旗!”熊筱白做出阻拦的架式。 一晚上的时间,他只是睡了一觉,就轻轻松松又提升了一倍的身体素质。 唐峰知道自己现在的实力,根本不是君无邪的对手,所以唐峰只能激怒君无邪,等对方发怒的时候,再从中找到破绽,这样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恰在此时,云飞扬猛然挥剑,暴躁剑意瞬间凝聚在一起,化作强势无比的剑气,直接迎向那落下的四道雷劫。 第233章 咱们一起回去看闺女 “青梧,你怎么会在这里......” 纪青梧拉着呆滞的陶婉音起身。 又给她的嘴中塞进一颗黑漆漆的保胎丸子。 “一会儿就好了,王妃别怕。” 从见到纪青梧那刻起,陶婉音的小腹就觉得没那么痛了。 陶婉音的脸上还挂着泪珠,她像个迷茫找不到回家之路的孩童。 “王爷说,要和我 在这座巨大的石桥前,矗立着两座巨大的异兽石象,这两座巨大的石象被雕刻着栩栩如生,而这两座石象到底是什么,王元便是根本不知道。 萧藏枫接过她递过来的木盒子,疑惑的打开,却见一片火红的枫叶静静的躺在盒底,在灯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中间刻着的那个枫字更加的夺目辉煌。 一时间,看着直播的民众们不知为何这嗜血者忽然停止了攻击,纷纷发出了疑问。 听叶笙歌这么说,老爷子才没有继续开口,不过这态度已经是很明显的了。 陈安年在储物戒里找了一圈,终于找到了一块比刚刚还要大一圈的土行悟道石。 一旁的床榻上,黑衣男子仍是昏迷不醒,他的身上扎满了银针,面色灰白惨败,额头之上还残留着几缕若有似无的黑气,在灯光的映射下形成了一个诡异的魔纹印记。 洛天成急的团团转,疯狂喊叫着,直到他脚踝被握住,他下意思收脚,却看到一支血淋淋的手从尸鬼身躯下探出,紧紧攥住他的脚脖子。 “等你们家主过来再说,现在全都闪一边去。”林震平来到白鸟山,立刻把所有人赶了出去。 看来这个何万林,是赚了不少昧良心的钱,害了不少人,才成了清谷县的首富的。 进入太岳神庭,这是一个身份象征,没有这个玉简,想要进入就麻烦了。 “不问就是对的。”林放笑了笑,他也知道龙少云的实力,想要追踪他,那么对方起码要派个近乎圣境的高手才行,想来以燕京城现在的局势,没谁舍得让这样一位高手,去干跟踪人的活计。 而且这个血魔帝,已经达到了魔帝的修为,甚至已经超越了魔帝的境界。 毕竟赵宇脸上虽有惊讶,但却并没有谎言被戳破时的惊慌,而这个惊讶刚好与被冤枉时的所表现出的不敢置信是相符合的,只要心里有了准备,这就一定是正常反应,没有任何漏洞。 这战斗不可避免,甚至会接二连三,争夺宝藏,必将是无数尸骨,才可堆积而成。 这片深陷在树林中心处的沙漠可说是凭空出现的,在植被丰富的布尔吉斯从来没有荒漠化的地形,更不可能出现沙漠,有沼泽还差不多。 “嗷”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狼叫响彻了整个出云圣山,甚至连山下那些个出云城中的普通人都能够听的清清楚楚,当这狼叫之声过后。一团黑云从远处飘然而来。 “除非军情要务,否则不得开城门,违者不分贵贱,以间谍罪论处。”梁敖说。 “要不我们先等几天,如果柳婷还没来信,就先去星域吧。”柳婷帮忙除了一个主意。 这情况曾在代达罗斯陵墓当中发生在我的身上,但可惜他们三人现在没有那本“法师手札”来救命。 郑清痕猜的没错,此刻坐在郑西源对面的这个俊秀青年,正是巴菲帝国的大皇子雷姆斯。说起来郑西源和雷姆斯还在阿尔加保卫战之后,在巴菲帝国皇宫见过几面。却没怎么交流过就对了。 第234章 朕要的东西,很贵重 武肃帝道:“朕要的,不是你进宫。” “如果只是要你进宫这么简单,你以为你还能在临安逍遥着,还可以开医馆。” 纪青梧的心坠了坠。 近些时日,她做了什么,皇帝都看在眼中,却任由她为之。 这份放纵和自如,早就让她忘了自己的处境,皇帝若非要她进宫,她别无选择。 纪青梧眸光微变, “!!!”,守在船舷那里的人只来得及看到一个残影,还没扭动看向敌人的方向眼角便撇到了出现在自己附近的带着闪电的利爪。 保安们面面相觑,然后又看看队长,见他没什么表示,于是就老实呆在原地了。 周嫂这才慌了神,想要去夺手机,叶织星却早已将手机递到了她爸手里,周嫂不敢造次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叶织星一看到战君遇,就想到机关里的那条头绳,她心头忽而一刺。 林佳丽心领神会,拿着蜂刺剑走到王振的面前,在王振的脑袋上左右比划了几下。 袁英冷笑一声,加入了屠杀之中。这次可是提升修为的好机会。这些天兵天将各个并非大能,修为低的也就金丹修为。 凛第一次见她,即使知道是假的,不可能的,仍然感到窒息。如果有,那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真正的‘国色天香’。 大约15分钟后,拉拉队长回来了,她们果然不负社长所望,带回了6名新成员,都是娇美可爱型的,拉拉队的成员一下子变成了15人。 凛闻声一怔,但校道的路灯并不是很明亮,定睛看了几秒才意外地发现,来的竟是柳月纱。而在她身后,俨然跟着藏雪。 “说!”杨紫一身白色的西装,短裙齐及大腿根部。她的脸色冰冷。 见我眼睛直勾勾的看得出神,李嫣嫣气呼呼地用手里的白色毛巾来扔我,我这才从植物变成活物。 符纸烧完,那黑洞已经能容一人通过。只是里面漆黑,看不到底,让人有些害怕。 一心为法,一法为阵。叶青的双手只见出现一道阵法,拍在锁妖塔上面,阵法随即变大,一分为三,锁妖塔上、中、下,给一道。 虽然大家对于这件事情很着急,很担心,但是对于李华菲郡主的喜欢,不言而喻,就连寇大人也十分欣赏那位年纪不过十七岁的李华菲郡主。 聂云见不得沈淖这幅窝囊的样子,让我跟他回去,我没走,怕沈淖过不了心理上那道坎,选择跟他回家。 “我亲自下厨给你做你最爱吃的拨丝山药,怎么样”老爸笑眯眯的说。 我发现今天有个很奇怪的现象,那就是皮衣大哥和宋诗月的其他手下,都只是全程旁观,几乎不参与我们之间的争端。 “好说好说,指教别人这种事,我做的太多了,真的不差你一个。”花极天也是简单抱了一个剑拳。 自从布尔古德进门,那位韩真子就一直坐在那里打量这位布尔古德。 与此同时,血杀位面所有人都停止了自己手头上的工作,就算还在做不可描述之事,又或是做违法之事,又或是某个研究到了紧要关头。不管在做什么,他们都停止了,他们共同做一件事情——呼喊。 上官翎儿双手凝气,那浑厚的赤炎气息而滔滔升腾空中的火山,轰砸而去,被赤炎之气所击中身体的血兵升腾起熊熊烈火,在烈火中灼烧,焦臭的味道迎空而起,袅袅荡荡。 第235章 还有你,不想离开你 陶婉音道:“我也怀着孕,侧妃却几次派婢女来扰我,就不担心我身子不舒坦。” 杜育芳屁股坐的稳当,想不通陶婉音为何变得这般不好惹。 陶婉音道:“我请大夫来看过,你这胎没什么大碍,跪下行礼吧,侧妃。” 这时,婢女在门口处,对着自家侧妃使了眼色。 杜育芳立马顺从下来,似弱柳般跪坐在地 刘嘉俊坐在河岸边,脑海里想的都是昨天夜里和伍武对决中他所使用的招数,这个中年男人大部分时候看似都在见招拆招,但是此刻静下来细想之后,刘嘉俊就有了不一样的发现。 况且在龙城还有一个可以凌驾所有人之上的“龙魂院”。真出现什么矛盾,只要“雨哥”出面谁也不敢“炸毛”。就好像抢先进入冰川时候一样。虽然“雨哥”平时什么也不管,可真出大事他绝对会出面。 可是凌风的想法是,侵不侵犯倒无所谓,只愿和自己最爱的人在一起足矣了。 而跪在远处的墨述,也是察觉到了许墨的不对劲,急忙爬起身子向着虚空用出他好久没有使用过的遁术,一道水门急速的凝聚而出,然后他在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冲了进去,水门化为水珠四溅开来。 “雪儿,要不跟哥哥回去吧,哥哥不忍心。”火麟毅握着妹妹的手,很是心疼,这么多年来,一直欺负着自己的妹妹,却不知,她所爱的人,是往往绝对不能觊觎的。 瑾辰慌忙的离开,因为听说火麟雪的病又开始复发了,刚苏醒,她又开始疯了。 一声惊雷将陷入痴呆的我震醒,看着已经倒在地上的老头,我双腿一软跪在地上“不”撕心裂肺的叫喊后,我四只齐用爬到老头身前。抱起老头的头部,将老头的脸贴在胸口处,此时老头已经气绝身亡了。 赵勇身上的伤口有点深,不少地方虽然包扎着,但是又有血水渗透出来,染红了浅蓝色的床单碎布。 宋雨羞涩的满脸通红,被杨明一松开的时候,还想要扑上来动手,却被身后的一声呵斥声给阻止了。 杨明的目光首先被眼前的一团惹火的红色给占据了,当然最扎眼的还是那饱满的丰挺,还有两座雪白的山峰中间那条深邃无比的沟壑。 说完之后,聂天目光瞟向不远处,只见那里有好几人驾驭着妖兽在朝这边飞来。 “慢一点,还要再慢一点,行云流水什么的,根本不存在。”徐青墨对最后一个武者指点道。 短裤衩男生实验了好几次,也发现怎么也赶不上徐青墨的速度,那细微的差距,就好像是天堑一样横亘在他的面前。 “对!我们一直坐在这,怎么可能去拿你的会员卡!”张凤硕也是立马道。 一阵疾风骤起,安诺立即侧身闪躲,看来对方根本没打算给他机会拒绝。 看着穆英离开,黄浩林客套地说了一句便转头带着秦龙去了高三年级实验五班。 冉斯年一直很认真地听饶佩儿的讲述,可饶佩儿讲到关键却停了下来。冉斯年转头去看饶佩儿,竟然发现她在瑟瑟发抖,像是极为恐惧。 元宝醒来时,周围一片昏暗,一丁点光线都没有,她揉了揉眼睛。喊了两声岑老师。 这三年之后,这个世界会变化成什么样,谁也无法预见,斯坦福博士绝对会是一个最大的异数之一。 第236章 朕的衣裳坏了,你赔 安居苑。 纪青梧回到自己家,像做贼一样溜进乔氏的院子。 啾啾住在东院的卧房,李嬷嬷在稍间过道的另一间房睡着。 纪青梧过来的时候,还顺路在小厨房取了火折子,小心地推开房门,点燃一根烛火。 她走到窗前,看见小丫头睡得正香甜,手里抓着她最喜欢的布条,小嘴吧唧吧唧,一看就知道做了什么 “太好了,终于可以去洛阳看花花世界了、、、、”张飞一听便一跳三尺高的呼叫道。 “在开打之前,我有个问题要问。”棕发青年没有理会欧康诺一家,或者说,对于他来说,亚历克斯已经不重要了。 两者相撞产生了极大的震动,整片大地都为之颤抖不已,墨晨他们身后原本已经摇摇欲坠的摘星宫在这一击之下,就好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般,当即便轰然倒塌,一阵烟尘缓缓的从地面上弥漫了起来。 亮晶晶的泪珠在她是眼睛里滚动,然后,大大的、圆圆的、一颗颗闪闪发亮的泪珠顺着她的脸颊滚下来,滴在脸颊上、嘴角上、地上,心撕裂般的痛着。 如果说,以上猜测有可能的话,那么,主神真的可信吗张杰的遭遇,是否根本就是主神,或者说天道的算计复制体楚轩又算什么借尸还魂的天道吗 听到飞升二字之后,风曙与血钻天的表情均是一变,要知道,飞升之后,那可就真的是成为了与天同寿与地同疆的仙人了。不在这五行之中,不用担心生老病死,从此天大地大任你飞,可以过那无拘无束的生活。 前前后后数十号人的同时退役就像是气势高涨的声援,形成了一条又一条震撼人心的消息,一时间人才济济的中国区荡然无存,原本被看好的高手纷纷退出了这个舞台。 “事实上,你应该的确没有见过我。我初中是4班的。”初中时期校园活动还处于萌芽状态,初一初二异层,初三异楼,承诺作为一个10班生不认识凌茗也是理所当然。 从地上捡起爆出的金币,看着眼前这硕大场地上密密麻麻的骷髅,我不由的笑了,感觉这一次我发财了。 鸵鸟蛋的蛋白质,钙、铁等含量均高于其他蛋类,而且营养丰富,无胆固醇,一个鸵鸟蛋顶25个鸡蛋。 第二天,刘思甜去医院的时候就发现那些人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了。 张哲学跟在琼思了的身后,走到了大殿前,突然感觉到一个无形的壁障将自己挡在了大殿之外,而琼思了却是穿过那个壁障进入到里面。 知道苏夏夏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房门,牛哥的视线才恋恋不舍的收回。 压制住内心的狂喜,夜枫眼睛也不敢眨眼一下,死死地盯着魂珠的变化。 厂房里,皮肤能感觉到空气的流动,鼻子能闻到泡面在空气中逸散的味道,混合这血腥的味道。 这一次,莫修可要和蒙多丧尸拉开距离,手中的长弓不管能不能击中,大量而又密集的射击,爆炸将巨量的泥土掀飞,而且更多的树木被轰成了木屑,和那些泥土一样飞到了半空当中,像是下了一场泥雨一般。 肖遥点点头便讲述起了那天在迪士尼乐园的经过,以及那场战斗。 郑凯轻轻松松的接杀抽斜线,李永浩跳杀落地之后重心不稳,仓促接球质量不高,反而被郑凯瞄准空档一拍杀死。 第237章 他是皇帝,可以宠你,但不会爱你 卫廷闻声顿足。 卫老夫人的拐杖拄地,发出声音。 中气十足地道:“你现在是要去找娘娘你也不看看,这都什么时辰了!” 卫廷看了眼悬挂在天上的月亮。 不以为意地道:“年轻人这个时辰还精神着,祖母你老人家就快去歇息吧。” 门口小厮恭敬地传话道:“卫妃娘娘已经先歇下了,说是明日 陈静听闻,借口还算合理,毕竟墨白拥有能够跨越空间的能力,为他节省一些体力,便可以迅速赶回静兰街捉妖会总部。 田野对胖虎有点无语,很好奇怎么胖虎这么希望自己带他出去,是历练么还是希望别的事情 其实他此刻的心里还是很疑惑的,因为这人的实力并不算太强,只有炼气八重,最多九重不到。 所以他的衰老被延缓了,从外表上看,他就好似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啪嗒!咔擦!”叶天微微皱了皱眉头,听这声音,外面的护卫似乎真的把门踹坏了。 田野冷笑,在王者荣耀英雄池当中有很多冷门英雄,那些英雄虽然上场率极低,但在单挑的情况下基本是无解的存在。 “不,不,不是的,”露茜连忙摆手说道,脸瞬间如熟透了的苹果一般。 见被我戳穿了心思金灿讪讪的一笑,说她也没有多想,就是觉得事情很怪异而已。我说别说你觉得怪异,就是我有的时候半夜尿急醒来都会觉得这件事情是不是真实的,可是我就是特么这么倒霉,什么事都能被我给碰上。 “出拳力度怎么突然变大了呢”佐藤喃喃的说着,虽然每一掌自己接到的力度刚刚好,但老了身体也不比以前。 哥哥一直都很疼爱她,但是如今的哥哥似乎并不想面对她的话语,所以他只能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哭一场,然后重新振作精神,争取不要在陈倾灵面前落于下风,即使陈倾灵很优秀,但是她从来不会承认,自己会不优秀。 顾名思义,能让人的身体变轻,这样此消彼长,就算水气浓度不够,也能完成虚空行走。 自己还能有什么打算自己倒是很乐意和徐梦琪天天在一起。可是现在的形式,蒋辰不得不如此去做。因为自己毫无把握回到家族之后还会全身而退。 “叶先生,你说的,都是真的吗”安妮嘴角掠过一个非常好看的弧度,看起来像是要笑,却又像是有些瞧不起。 只是在火光中,有四道光芒还很炽盛,那是他那修成的四大脏腑,此刻有光华笼罩住,不受业火侵蚀。 只是,传统终归是传统,若说随意打破,很可能杨家之人很多都会出面否定。 杨奇自然也是全胜,因此杨奇只要击败管无双,也会是古树城大比的第一,但是他们二人都很强大,因此谁都不敢说谁就有一定的把握能够击败对方,所以他们的支持者基本上是持平的。 众人催促,眼神冒着神光的直盯着晶石,几大商贾神色紧张消失,满是兴奋。 树叶随风摆动着,在一棵粗壮大树下,一袭灰色长袍的钟馗正盘膝静坐着,眼眸凝视身前。他身正悬浮着一柄气剑,这气剑不断地变幻闪动着,一种种攻击不断演示。 叶白还真是不知道燕惊天有个这么厉害的闺蜜,他看得出来,宁采臣不是个喜欢撒谎的孩子,他还非常的单纯。 第238章 寤寐思服,啾大学士 卫荔如再抬头时,眼中写满了不甘。 她摇头道:“不是的,哥哥,你没有见过皇上目光落在她身上的样子。” 卫荔如对武肃帝的一举一动都放在心上,她早就看出了不同。 “我只是不服气,我陪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我一路从贵人之位到后宫最得势的宠妃。” “如果纪青梧没有出现,我离后位,就差那么 “鬼龙,这次的对决,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准出手!”萧狂感受到两大魔熊的气息,就知道鬼龙绝对会担心自己的安慰,准备出手,直接大声的喊道。 熬过这半月,我就能重获自由,我非常配合大家。每天都会有一位相公陪我身边,难道这事情不是我每天翻牌子决定的么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排的,啧啧啧,井然有序。 次日清晨,武十三坐在白冷兔别墅的花园里,然后就发现不少豪车开了过来。 据说,巨峰鼎源自无尽的宇宙混沌,经天地岁月,日月精华,自然形成的顶级法器。 这一次,cup派往沙城的精英队竟然整整九支,超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就连张伟都没有想到。 “是他”叶天辰微微一愣,他还真没有想到,孙泉要他击杀的人,竟然是先前张恬思告诉他,会在排名战中对他不利的人。 所有大能,所有天骄,所有强者,全都在斩杀阴魂厉鬼的同时,分离出一丝神识,关注着魂族看台上的林毅。 七天之后,血界独密空间,神城中一股恐怖的力量猛然爆发了出来,紧接着,血界掌控者就飞出了神殿。 灰太狼听完萧狂的话后,知道还要等到晚上,眼中流露出了一丝幽怨的神色。 如果他先前重视叶天辰,那么也不会那么轻易,就让叶天辰虚晃一招后,去追杀仇峰。 现在李子圣作为参赛的主力军之一,即便是李子圣刚刚已然是许下了豪言壮语,此刻反悔也是尚且在理解之中,这也是一件实在正常的事情。 而他这个‘奇异的世界’,也是他在三月前的夜晚突然获得,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只见一只高约五米的白狼正在低着头看他,那白狼咧着嘴,露出锋利的牙齿和猩红的舌头,眼中泛着淡蓝色的光,它的呼吸间没有腥臭味,但是热气逼人。 他亦是陷入了自己的练功世界,好似院外的孩童嬉戏,以及夜时乘凉打牌的村中居民,都和自己再无联系。 媞娜拿着香烟的手顿了顿,双眼看着手中正在燃烧的香烟,露出一丝挣扎的神色,最后还是把只吸了一口的香烟扔在地上,用脚踩灭。 其实,事情很容易理解,像观察者这种隐藏在暗处的终极武器,一旦曝光,除了展现出最灿烂的死亡,貌似也没有任何用处了。基本上就属于见光死的结局。 “李莫杰被逼到角落了,怎么说”巴克威廉姆斯眼睛一睁,大喊道。 李烨将包裹放回房间之后,再度回到院落之中,练习着自己的劈砍。 “有何不敢”云虚立马回神,然后按照青山所说,两人把灵气注入符上,同时一一念出两人的约定。 李子圣登上了二楼,并没有自己想象之中的那般,激烈讨论,反而在二楼之中坐着六位男子,其中四位脸戴面具,只有两位看见的了真实容颜。至于李子圣想要看见的大掌柜更是不在其中。 第239章 扔去喂鱼,去趟纪府 永王府的书房中有一张镶玉的罗汉床。 清晨的光洒进来,这只供小憩之用的床榻上,却躺了两个人。 陶婉音很早就醒了。 她还像以往一样,身体蜷缩成婴孩安睡的模样。 只是,这一次后背正窝在一个暖热又厚实的男子怀中。 昨夜永王坐在书桌前继续看书,她就守在书房中,只是怀孕后嗜睡,又到 见到两只粉拳带着风声在眼前扩大,狼牙向后一仰,轻松躲开,嘴里仍然没停:“。。。 听古音绕来绕去,李殉真想拂袖便走,可是耳边缭绕的嗓音似乎有某种魔力,勾魂摄魄,将他定在座位上。 此时数百里外的火云似乎也收敛了一些,只是这并不意味着激战有所缓和。 怀中的蓝子闭着双眼,晒着难得的冬日暖阳,许是闻到熟悉气息和海『浪』声,她显得特别『精』神,静静地聆听。 山本艇长听到副官的话。大声淫笑道:“哈哈!潜水艇立刻上浮,准备俘虏支那游艇,到时候我们地好好地享用支那花姑娘!”说着他就和身边的副官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六魔山每一座山峰都由一位地狱使者镇守,六座魔山彼此连同,正中央这一座关押着所有的囚犯和被训练的杀手。 表面虽可以掩饰一但是作为一生的知己张翔可以轻易便看透叶枫的整个内心。 此外,八周年推出新活动,旧号到口号期间,也就是今天到后天。每打赏毖鳃币那么赠送一张月票,大赏一万币则赠勋张月票。看看有没有那个兄弟支持一下。 众所周知,恶魔是一种凶残的生物,而恶魔贵族更是身兼凶残与狡猾两大特性,以罗尼奥这种较为简单的智商怎么可能玩得过安卡拉男爵 清澈透明的金字塔表面,忽然闪过凌乱的电弧,并且由实转虚的浮现出一道道裂纹。 “海琪也只穿了一件。”见到林艾的表情,莱德森犹豫了一下还是解释道,海琪也是非常赞同地点头,希望她不要打自己衣服的注意。。 这根刚刚点燃的香烟,仿佛遭到飓风过境般,瞬间燃烧殆尽,一截齐齐整整的烟灰,还泛着火红微芒,向下掉落,化作飘飘洒洒的纷乱烟灰。 “就是!!你们连游戏都做不出来,自己没本事,别在这里装可怜虫。”qc公司的手越优太也受不了这样的指责。 香儿松了口气,素手轻扬,将一点水泼洒在砚台之中,纤细如同新剥幼笋般的手指轻轻捏了一根墨条,动作轻缓的磨起了墨来。 而霸控辰河帝国的六大势力,则看重韩东的光速崛起,甚至为此产生一些争论。 从冰层最底处迸发出的,是圣洁的纯色白光,清澄明亮,在一瞬间凝聚为洪流。席卷向了四面八方,自海沟深处呼啸而起,冲向上方的海面。 当然,也就是不再紧罢了,大鱼大肉还是没有。毕竟儒家的圣人教育本就不是什么大鱼大肉的日子,孔圣人都可以三月不知肉味,他的徒子徒孙们自然是要学习,并发扬光大的。 在企业工作,还有什么比一个理智并且善恶分明的上司来得重要 他们白家是西山省首富不假,但一个白家算什么,就算倾家荡产也培养不出一名如是凌昊这般的强者。 随着龙傲那不可置疑的话语落下,下面的议论声戛然而止,一个个满脸凝重的看着龙傲,对于这位他们心中明白,绝对不会轻易做出一些决定,只好静静等待龙傲的解释。 第240章 你质疑我?不要胡闹! 纪青梧被请到永王府的时候,以为永王妃出了什么大事。 小太监语气焦急地催着她,她在进王府的路上行色匆匆,正走到积微居的门口,就和杜育芳碰上。 她身边还跟着一个婆子,手里牵着一个走路还不稳当的男孩,应该就是永王的庶长子赵云轩。 纪青梧担心永王妃的身体,直接越过杜育芳就往里边走。 杨逸没想这么多,关上车窗,打开车门下车,直接向凌星寒的布加迪走去。 而今,为了参悟孔雀翎道痕,姜云从头开始学习这一种法则。发现妙用无穷,特殊的法则的确令人防不胜防,而且比较稀有,少有人会,所以可以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梅杰最近已经晋升到了皇家密探几名副统领之一的位置上,自然是能够直接面见国王的角色了,只不过在受命离开的时候却被麦克雷一把拦住了去路。 叶晨犹豫了一下,自己现在的确已经恢复了,以自己的自制力,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金圣哲本以为车里载有不寻常的物品,才会引来这么多人围观。没想到竟然是食物,于是就想离开。 “嘿嘿,你是跟我无仇,但是你长的又胖又丑,哥看你不顺眼,就是要打你,咋着不服气吗”叶龙有些蛮横的说道。 在寻找郭雨的一千多个日夜里,方通从来没有一刻忘记过郭雨,他也从来没有打算放弃过寻找,他想过无数次自己自己找到郭雨时的心情和场景,但却从来没想过会是这样的。 “这是——玄黄泣血石,这可是圣祖级别材料当中的极品,而且是两块。”姜云惊呼一声,直接飞到草原,将离得最近的那一块拳头大的玄黄泣血石给收入圣图。 “好是好,但可以更好一点嘛,哥是一个很不满足的人,所以很不满足,要更好一点儿!”叶龙说道。 钟南山野心凶相毕露,以他的为人德行,只要得占了便宜立马赶尽杀绝不留后患。 寒傲霖看到许晴还想说什么,他朝着尚律师歉意的点了点头,就直接拉着许晴走了。 “唰!”地一声,一只上好的端砚便险险擦着他头顶飞过去,落到他身后的毯子上。 贺寒川手指在桌子上点了点,扯下领带,扔到了一旁,你给你那个私生子要股份之前,怎么不先查查那是不是你的种 玉萝仙子点点头,方才的温婉柔和从她脸上消失了,重新变回高傲的仙尊。 “看来设计这扇门的人也不简单,竟然还设计了专门的武技来作为开门之法。”赵辰低声喃呢道。 不知火舞会意,转身往自己家蓝buff的位置走了过去,穿墙而过。 志诚感受不到自己的长剑,顿时气急攻心,猛地张开口,喷出了一大口鲜血,一脸怒意的看向罗钰。 从鱼嘴进去后,像是豁然开朗了一样,几人眨了几次眼睛才适应里面的景色。 任石心里苦,吴雪这分明就是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架势,不过还是那一句话,现在他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现在就算是真的打脸都得忍下去。 “这个不靠谱的家伙!”斩天戟的态度让赵辰忍不住破口大骂,这次他真的被斩天戟坑了。 王长兴和蒋玲的事传开后,虽然各说纷纭,但现在蒋玲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大家自然而然把过错都归到王长兴身上。 第241章 不需要证据,这就是规矩! 纪青梧给杜育芳把脉时,眼睛一直盯着她看。 这次的脉,把的时间非常久,久到杜育芳的手指都开始不自然地抖,像是担心被她发现什么。 纪青梧抽回手道:“侧妃娘娘确实是真的不舒服,昨天庆春堂的大夫说没事儿,是他病症见得太少。” 杜育芳满腹狐疑,不知为何纪青梧会帮她,眼神楚楚可怜地望向永王。 “哼,冥顽不灵!”魂帝脸色阴沉,他早就知道这几个家伙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货色,只要得到一点优势就会得意忘形。 可惜对方已经是父亲级的人物,若是年轻天才,那么这场战斗会有意思多。 还没等张参将反应过来,就被陈永福的几个亲兵给抓住了。他的几个亲兵也被抓了起来。 春秋蝶母目光一变,以诛天在劫天教的地位,他说出的话就代表着楚暮和整个劫天教的意志。破灭蛛母出尔反尔,惹得两家联盟破裂,就算虫族夺回南疆日后也难以立足。 而村长经营自己村子的同时,也不耽误自己实力的提升。不会有那种,变成经营类玩家就无法提升实力的设定。 那名魔族将军倒是有些本事,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了这一剑,挥舞手中的长柄大刀,展开了反攻,刀气横扫八荒,威力非凡。 “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难道你不知道么”巨剑天尊紧握着这把巨剑,如同握着一根木棍般轻松,淡淡的话语,却是化为一波气势,往易天云这边卷过来。 可是他这里骂娘也没有用。陈永福手里的火炮可不少,都是从开封带出去的。虽然型号各异,可是数十门大炮的轰击,那是足够震撼。 低沉的风声吹起,黄沙卷起,不过仔细听就可以发现,其实是黄沙带出了风声。 安逸菌他们很明白,这是因为游戏还没开服的原因,所以现在还不能玩。 那头传来独居标识性的钢琴声。肖邦的葬礼进行曲。之前曾听到的时候,兰黎川并没有过多的注意,可是在知道冷亦枫的身份之后,再次听到这个来电铃声,却让听的人有了别样的想法。 看着地球在自己的视野中逐渐消失,叶远叹了口气,离开了控制室回到高塔内给自己准备的房间,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儿行千里母担忧,儿子出征在外,做母亲的必然也是担心的。一见她去,就拉着她说话,问长问短,完全心神不宁的样子。 轻轻松了口气,又觉得有点好笑,他摇了摇头,等两个徒儿和观止策马赶上来,便一起往练兵场而去。 星野真冬颤抖着手将手机塞到上衣口袋里,然后做了几次深呼吸,这才让自己显得正常一点。 “别太大声,这可是可全网直播呢!”李昊严肃的说道,跟着却是爆笑而起。 不过,尽管已经几百年没有爆发过,但是,现在的大熊火山,仍然还在从山坡上一些深不可测的喷气孔中不断喷出高温气体,也就是说,这是一座仍然在活动着的休眠火山。 “什么时候最温柔”他勾过她的下巴,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嘴角带着几分揶揄。 他的腿显然是好多了,可是他此刻脚步匆匆,面色焦急,是要去哪儿 凌霄看都没有看背后的朱楠一眼,收回冰之怒,冷漠地对着常蛇的尸体说了一句。 “超人强怎么这么烦人,什么时候也少不了他!”王诗语有些愤恨的说道。 第242章 医馆异常,抓着她不放 永王语气低落地道:“本王倒是觉得,擦擦还能用。” 等了许久。 陶婉音轻声道:“王爷擦干净了再还我。” 赵明弘的眼睛亮了亮。 纪青梧刚进医馆的门,就惊讶地后退,差点以为自己进错了地方。 她退至门外,抬头看了看,是她的医馆没错。 纪青梧重新进门,满屋的绿色和 轻轻的关上门,来到洗手间,将浴缸里的水放掉,冲了个冷水澡这才才从背包里拿出被子铺在地板上,准备休息。 解铃还须系铃人,可是这是冒着失去她的危险,所以顾微然不敢赌。 而麒钺又是因为在藏青云创出这套秘术时,早已过了最佳实验阶段,而无法在配合藏青云进行这番实验。 鸣人一愣,没有想到拉蒂兹这么没有骨气。他本来还打算杀掉拉蒂兹,然后让神树吸收了拉蒂兹,对方直接投降就不太好办了。 各种攻击的光晕骤然间就攻到了他的附近,颜色各异的光团一起爆裂而起,声势惊人之极!仿佛下一刻,就要将这个空间,连同孙丰照等人,一起撕裂个粉碎。 说着林萧怪笑着,盯住毒岛冴子不放,想要知道这其中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九月十八日,正在上公开课的苏慕白接到了一个未知号码的电话,至此,他短暂的大学生活被迫终止了。 虽然饭菜弄的不好,但起码打扫卫生洗碗之类的事还是会自己做,不像以前的希罗娜、米雪儿和圣代,洗碗都洗不干净。 然后它进来后也有些傻眼了,盖因以它的锐利眼神和敏锐的听觉,看到也是空荡荡的房间一个。 刚心中默念道的孙丰照,忽然,孙丰照面色骤然一白,双目骤然一睁的跳了起来。 罗志强转身往外走,他的身影从画面中消失,两秒钟之后,又传来一声巨大的摔门声。 他当时还狐疑,难不成大家不是都要去大愚堂吗,为什么方向不同,原来是去帝主磁场。 众人的议论让薛明河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难道今天要偷鸡不成蚀把米难道薛家要成为花谷的笑柄 现在,只是要试探,试探自己的黑客知识究竟处于什么样的水平。 张浩笑笑,起身来到酒架前,四下看看,眼神直直盯着杜天南脸上不言语。 王可儿也不由得惊叹,以前她也曾经见过夜天出手,但是却从未见到像今天这样的身手。 越是反抗,越是不愿意斩杀,那么这种吞噬和恶心就会不断弥漫。 只见夜天的面色凝重,他的双眼紧闭,正在突破体内的玄关,在这样的时刻,是最不能够分心的,因为一旦分心,就会使体内的气息混乱,以至于造成更加严重的内伤。 郁闷的不行的程胜只能来到紫山山庄来放松一下,顺便也能躲避一下秦宇,免得在京城和秦宇不期而遇。 在山下走了一会,三人便回头往酒店走去,只有张浩不时皱眉,偶尔指着四处的风光大声夸赞,像个没见过好风景的土包子似的。 海兰珠扑哧笑了出来。她杏眼娥眉,桃脸玉腮,脸上泛着淡淡的羞涩,实在是惹人遐想。不仅腾格尔等一众蒙古人被迷倒,多尔衮也有些呆了。 两人一见面,鳌拜就放了心。朱由检让人准备上等的茶叶,糕点,进客厅聊了起来,对他的友情丝毫未减。 第243章 留住他的心,要靠我的本事 看着满屋的翠绿之中,立着的卫廷。 他的手指无意地拨弄着手中的玉箫的穗子,眼底闪烁着紧张又笃定的光。 纪青梧直截了当地道:“凭什么你说,我就要信。” 卫廷仔细观察她的反应,没有窥见她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你可以不信,我管不了你的想法,但你也干涉不了我想要做什么。” 见纪青 随即,看着周遭都是阴森水槽环境的万丈数一,即刻接着畏惧说道。 “满意,太满意了,这些妖兽内丹品质还不错。”林主管一脸兴奋。 “这是哪里……我为什么在这里”棠儿这才想起这个问题,因为,在她昏睡之前,她并不是在这里的。 “这么说,我被你一分心,就不帅气喽”我听她说完,忍不住一把把她搂在怀里,挤眉弄眼地调侃她道。 曹明亮话一出口,七八个保镖心领神会,拿起开锁工具就打算强行破开康大运家的大门。 说着,向前引路而行的地行甲乙,开始偏过头来望向着铃屋什造,继续说道。 “你在哪里”秉还是回到了他往常能够找到那个声音的地方,他看不见那个声音的主人,但是,他可以听到。 后来,这入了魔的妖人无意中又发现,炼化过的胎光命魂,如果注入命魂已逝,涂有残魂执念的躯体时,竟能融合出听命施术者差遣的灵肉傀儡。 洪福生鲜超市虽然是私人企业,可员工的工资高得离谱,这在整个康城已经不是秘密。 “秉!”朔突然张口。“我们明白你的意思,至少,我是不会走的,我的实力是通神境一层。你们不必担忧。 一般的商人听到这个词应该都会很亲切才对,怎么金豪会有这么明显的抵触情绪 我赶紧提起水壶,“咕嘟咕嘟”猛喝几口解酒,结果这么一喝,膀胱就受不了了,想找个地方方便一下。 而演技……自己上一世刚出道的时候,演技也是辣眼睛的很,演出来的戏份尴尬到让她现在都不敢想象,那简直就是自己的黑料。 但最让我惊喜的,还不是凤凰,而是凤凰脚下栖息的那块玉石——透明晶莹的白色玉石。 “没事,年轻人,血气旺盛,放点血,去去邪气,对身体反而有好处。”张天生嘴上开着玩笑,身体却谨慎了起来,他知道这些怪物的特性。 莫弈月的身上也冒出了徐徐轻烟,露出水面的上半身更是布满了豆大的汗珠。而他此刻的表情十分难受,喉间似有卡住什么东西。 “景吾呢。”伊恩随便抓住了一个佣人,想知道迹部的下落,他已经一天没见过迹部了。 “我娘说我没有爹。”只是她娘说她没有爹而已,却不代表她没有爹,否则她是从哪里蹦出来的呢 可是,下一秒钟,当灰色元神之力包裹住这缕苍白气息之后,云昊发现自己错了。 在憧憬着美好的未来并为残酷的现实叹一口气后,伊诚翻身起来,蹑手蹑脚拉开房门,打算到外间客厅的冰箱里弄点水来喝。 聂然立刻将视线不动声色地收了回来,然后才抬头看向了徐明韬。 敲门,进入,201端坐在她的办公桌后面,依旧穿着那身青花瓷色的旗袍,跟周围环境显得有些不搭。 在吐槽的同时,我转过身来作势要钻进车里,却不想那辆宝马飞似的冲到我面前,一个急刹车,车门被推开,有个男人从车上钻了出来。 第244章 宣召进宫,太急了些 纪青梧直视着莫凌凌的眼睛。 “什么都没有你的小命重要,就算医馆不在了,你也不能不在,听懂了吗” 莫凌凌的兴奋戛然而止。 她的眼底控制不住地冒出泪花,自从莫家中出事,就再没人与她说过,她的性命最重要的话。 莫凌凌狂眨着眼,想要把眼泪逼退。 她不想流露出脆弱的模样,纪青梧 震惊中蓦然回神,元沁无意识地咬了下唇瓣,脸色又青白了几分,未及开口,简封侯已经越过她,走向了沙发。 “还不可以,我们一会儿要上筋斗云。你也知道猫仙人下的诅咒,你永远登不上筋斗云。”安吉莉娅强颜欢笑,她的精神状态似乎并不是特别好。 这会儿罗恩回来了,老人们的猫狗都兴奋地吠叫,想要挣脱狗绳和老人抱着的手,好好跟着老大,一起溜达一圈。 我听到这句先生后,回头去看,穆镜迟竟然正站在我们身后,目光含笑的瞧着我们。 苏浅浅松开碧儿的嘴,确认碧儿真的不会再叫了,才放下心来。迫不及待的打开食盒,饭香扑鼻,苏浅浅再顾不得其他,下手便抓了起来。 闻言,顾念凉凉的瞥了顾梁栋一眼,原来,是有贵客上门,否则刚刚杨氏怎么会是那样的态度 “的确冒险,但我觉得淮南王说的没错。”一道声音从外面传来,耶律晗似乎不知道的样子,但姬无欢的耳力如此好,如何不知。 姜瑜最近不知道忙什么,时常是入夜才回府,姜璇想让人将她叫过来问,又怕打扰他休息。 玩了大半天,午饭是在山上野炊,等到几人玩得尽兴下山后回到别墅。 听着对方这么一说,恒彦林顿时微微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恒彦林还是有几分担心,对方万一是弄出什么事情出来的。 到也不是不信恒彦林的医术,只是对于恒彦林的谦虚有些不相信而已。 她的笃定,她的心乱,她的崩溃,都一览无余地留在了上面,别人看得到,却无法干涉。 眨眼的工夫,太乙殿的侥幸活下来的人都纷纷逃离了,就连被玉虚子重伤的长老也都逃跑了,整个太乙殿空无一人。 “什么排斥聂大哥的力量这是怎么回事”冷瞳疑惑问道,不都是力量吗为何会排斥聂天行的力量 皇帝是金口玉言他的话当然有分量,说完算数的,林柯连忙跪地叩谢,当一切沉淀下来,梁宇淮询问了儿子身体状况以示关怀又吩咐宫里奴才好好照料便离开了,毕竟一国之君没那么多闲暇。 王大师痛呼一声,随后就是连忙捂着自己的头皮,而后脸色难看无比。 听着这话,顾永辞也没有犹豫什么,连忙将自己的地址留给恒彦林留下来,然后见着无事之后,这才与冷余青转身离开。 祁睿泽的脸色有些发黑,本来脾气暴躁,被她这么一说,胸口的火气噌噌的。 “那也不少了。”长安城那阿姊食铺生意多好,开在外地的铺子虽然不会像长安城这般红火,但是对于阿姊食铺这个牌子,她们还是信得过的。 尤菲米娅一直没有说话,因为她在思来想去后得到了一个结果:里士满公爵不允许她嫁给威廉爵士的缘故,是出于对她的爱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事。趁着三人谈话的间隙,对她的姐姐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第245章 他喜欢乖巧伶俐,比如我这样的 乔氏屏退了下人们,拉着小五坐下。 纪青梧坐在她身边,神情安稳地道:“娘,我知道你在忧心什么。” 乔氏的手握在椅子扶手上,摇头道:“小五,你怕是想得太简单。” “这回,太后的意思是想让你在宫中久住,虽说等到皇上的万寿节过后就放你回来,可难保届时,又会找什么借口,不肯放你回家。” 三年前,一场旱灾席卷整个大荣朝,田里颗粒无收,百姓饿死的不知有多少。 这就是那嗜血元婴诡术的解除之物,给他们三个分别服下,一会便就无碍了。”洛天依说着,也是从袖口里取出一红色纸包,顺手就丢给了杨晔。 紧接着,那毒雾之中,又是响起了一阵轻盈的哼歌声,随之杨晔也是看清了那毒雾之中伸出的一条腿。 “哼,算你识相,兄弟们,这事就这么算了吧”领头官差得意洋洋的说道。 这次也是朱家家主感念朱建强竟然有此仗义之心,才帮朱建强订下了这间上房。 王乐再次感觉到了那龙卷的威力,黑色的风铺盖地席卷而来,卷起地上的沙子好似一张又一张的幕落下。 “都十五岁了,还敢冒充十四岁,就算你十四岁,不过才武徒四品,你也配来我青炎上院,赶紧走吧,走吧。”一个中年人不耐烦的挥挥手。 王乐感觉到自己的天劫应该也不太遥远了,所以需得提前做好准备。 那边许香如他们还没有走,不过许香如还是和楚月芳之间更有话说,她在那边也没什么用。 换好衣服,戴好口罩,去到酒店咖啡厅,点了一壶牛奶和两份糕点做早餐。 当然不是人人都会去想那么多的,有的人只在乎入口能否开启,最好的宝物是什么,谁是最后的归属。有的人权当是一场历练,物资在他们面前不过是身外物,当然有之更好。 此时的谢府应该也着急的一团乱了吧,顾锦枝有些愧疚,不该一时冲动就出来的。 虽然那令人头晕目眩的臭味已经没了,但她的脸上却依旧阴沉如水。 掌柜的看到视线里满是黑压压的人头,就不由得觉得一阵的头皮发麻。 哮天犬浑身肌肉紧绷,面部抽搐不止,前爪牢牢的抠进地面,明显是紧张到了极点。 可这种恐惧毕竟只是暂时性的,等它们的渴望超过了恐惧,便会一拥而上。 “不着急,三日就好!”说着顾锦枝看了看摆在外面的鞋子,伸手摸了摸,做工不错,样式也不算老旧,周围也有不少人在买鞋。 “我想你现在可以说了吧,到底怎么回事。”吉纳维芙已经做到了椅子上,刚刚慌乱的管家正领着仆人收拾这片狼藉。 不过恰巧他也不喜欢秃驴,沉默片刻,干脆的指着月亮,向李杜二位先生借了几句佳作。 “什么!”原本打算闭嘴再也不说话的曾马涛差点崩溃,脱口大喝一声。 “不用担心,如果有人跟踪我,我还是能够察觉出来的!”酒井美黛一眼就看出了千幻蓝沁心中的想法,立即出声道。 当然,我没傻到继续问燕北寻,他现在不肯说,我继续问,他依然不会说。 “难道司马懿没有告诉过你,我是不怕任何毒药的吗难道司马懿没有告诉过你,我辽东的锦衣卫究竟有多么的强大吗!”说罢,赵风直接拍了拍手。 “应该是五星吧,六星就太勉强了!”太史慈想了想有些骄傲地道。 第246章 住在何处?君臣对峙 太后简单说了几句,就让芳华带着纪青媛,先去准备好的宫殿安顿下来。 为何还不给她安排宫室 纪青梧问道:“太后娘娘,我住在何处呢” 太后道:“青梧,你先坐下来,住在何处待会儿再说,哀家想和你唠唠家常。” 观察太后神色的石溪,领着侍女们退了出去。 纪青梧直觉这个待会儿,里 “老公,来尝尝车厘子的味道。”柳茹茵也不甘人后,拈起一颗车厘子给林峰送去。 司徒刑见两人反悔,眼睛中陡然升起一丝煞气,有些不悦的说道。 只见一道残影,瞬间来到了江枫面前,手中一把雪白的长剑,更是直接向着江枫刺来。 宁秋吃饭的时候也在思考着,要不要带上一位治愈系的觉醒者,以防万一 这些从战场上存活下来,不知什么是恐惧的人,好似遇到了命运中的王者,竟然不敢和他对视。 清晨鸟语花香,天高云淡有些湿润的空气,呼吸一口让人不免精神一振。 这时那名酋长更是心急如焚,心里暗暗懊悔自己闲着没事出来瞎得瑟啥,自己那点家底子恐怕要全部交给那些英国佬了。想到这里更是后悔自己为啥以前不选择不听那些英国佬的话了。现在英国人失去耐心对自己动手了。 随着安普杜勒尼的宣布,广场上刚停休的掌声再一次次响起,这一次,掌声前所未有的强烈,甚至左右两侧观礼台上、中央主席台都传来了热烈无比的掌声。 凛与云筠都沉默了。虽然很隐晦,但俩人的心里已经隐约知道了一些什么。 凛有点乱了,刚好韩炳又催,只好暂时搁下了这个问题。西市……抬头辨认方向的时候,他不自禁地又失了一下神。 店里的人很多,虽然林雪她早已想到,但是她没想到会这么多,就在她分神的时候,突然有个声音进入到了她的耳朵里。 一直高高在上的苏特先生,态度突然来了三百六十度大转弯,对着王卫东毕恭毕敬的表达了歉意。 听到了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这么说了之后,见到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现在的这个样子,感觉到面前的这个男人现在也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面前的这个男人现在在跟自己说这些话的时候。 之后林海南进办公室之后他们会把机器一分为二,一份放在林海南身上,进入林家,另一个留在林海南办公室,总能找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只是他并不想打开那道石门,不是他没有足够的勇气,而是他极力想参透结界中的种种谜团。 只见大堂内左侧,正燃着一堆篝火,在火堆旁,则坐着一个白袍少年。 “什么意思,难道你想说你知道怎么进化成为神明”蓝染神色开始变的凝重。 空气中突然宁静了起来,赫连泽手里拿着地电话响了,他看了看她,才接了。 秦泽阴沉着脸,浑身不时散发着一股阴冷的气息,凶神恶煞的瞪着肖天羽。 唐明煦看着那边,眼里闪过一抹怨恨,他为什么醒来了,不是说他醒不过来,不是说他现在情况毫无好转吗 纵观整个剧情,发生过许多次针对高层的阴谋事件,接下来要发生的就不用说了,就队长身上都出现过几次险情,由此可见出对方的阴谋。 在几年前,这座山还上过电视剧。那是一年发生过地震,而在地震过后,却发现了这座棺山上竟然全部都是棺材。棺材就摆放在山的侧面,哪里被挖出了一个凹槽出,只要能够放下棺材就行。 第247章 朕劝你,别白费功夫 卫廷满脸傲气,不服地跟在皇上身后,大步走出金銮殿外。 武肃帝的脸色令人胆寒,走路带风,过路的宫人们皆垂首屏声,转身退避着。 待到了勤政殿中,李渝宗即刻领人退到殿外守着。 殿中的君臣相视一眼。 卫廷撩袍跪地道:“末将多有冒犯,还请圣上恕罪。” 武肃帝行至阶梯上的龙椅坐下, 会面之后,浪上九重天也不墨迹,直接将两种装备物品的属性告诉了他。 简短的下达完命令,陈玄武便带着严正等人朝着枪响的地方狂奔而去。 蓝色鸢尾和我胖故我在十分准时的发来了消息,询问林权,为什么没有在广场看到他。 天亮了后,大家的警惕性略为放松了些。按照经验,特工们都是白天潜伏,晚上活动,那么等了一夜,现在他们得撤了回去休息,晚上再出来潜伏守株待兔。 他这是要干嘛区寿年完全懵了,他弄不懂孙玉民是作的什么打算,两个连攻进去尚且嫌不够,他还只带一个连,难道真的想去送死吗 只是,守门者老头不愿意说罢了。或许,我们真的还没有资格知道这些事情吧。 然而还没好好享受几天舒心的,天又阴了。日子不好过,大家在洞里面都沉默着,看着外面的天色不出声。 王有财再次被按在了椅子上,家里这个管家的精明他心知肚明,说不定以后还有很多地方需要他的帮助,所以王有财虽然很厌烦,但是他却没有表露在脸上。 年轻的警察闻言,忙和那个胖警察耳语了几句,那个胖警察越听越惊,不住的点头,脸色都有些惨白了。 林娃娃倒是没有郁闷,开启秘法虽然现在是没有用,但是可是帮助开窍的,之所以她没开窍,是因为她没有基础,基础这个东西对别人来说不算什么,对她林娃娃那就是太难了。 这次,不光是儒,鬼子,就是儒的同伙,我想也该要一起收拾。但是我不用说后面的安排了,上头不动手则已,一动手,那可是真正的雷霆之怒,没有哪个混蛋可以真正的和一个国家对抗。 赵森要找到邱倩紫第二次出轨的证据,只要抓住邱倩紫的把柄,他就能和她离婚,让邱倩紫一分都捞不着。 因为邱倩紫和那个他害怕的男人没关系了,他的胆子又壮了起来,邱倩紫自然不会说孩子是别人的,但是赵森根本就不相信,因为他都知道他自己造不出孩子。 狭长的凤眸里其意深远,不可妄断,勾起的唇角隐含讥诮,朝着黑影离去的方向凝视片刻。下一瞬,人已不见其踪。 高胜男抓起菜刀,横刀立马,一只脚踩在了椅子上,气势骇人的大声吼道。 毫无防备的蛮族军队顷刻之间被蜂拥而至的战马撞飞,惨叫着坠入河水当中。 严格意义上说,如果坟墓过多的聚集在一起,是容易改变那个地方的风水的,会造成死气聚集,身体弱的人去了,那就是会得病的,当然,上头是绝对不会承认这个的。 没有丝毫排除炸弹的成就感,有的只是一股说不出来的疲倦,想要就此昏厥过去。 在失去临沂之后,辽在山东就只剩下兖州了,而清国的胶州,也随之变成了前线,考虑到海军战场距离和陆军的差异,半岛尽头作为高丽海军驻扎的东莱港城,也算是前线了。 第248章 大厨阿梧,朕不吃拿走 卫廷那如霜打茄子般的脸色,以及灰暗的眼神。 见到的人,都以为他又挨了顿训斥,彻底对皇上失望。 这对君臣,已走到末路穷途。 下了早朝,离晌午还有一会儿。 武肃帝批着折子,时不时就要抬头看一眼殿中右边摆着的漏刻。 漏壶中的浮箭半天都不动,武肃帝心浮气躁地道:“李渝宗,你去看 宁修直是一脸懵逼,三叔被衙门的人抓走了好端端的怎么会被抓走 李日知从柱子后面偷偷地溜了出来,躲到了郑刚令的身后,把头伸到桌子上,也想去看那状子。 事情一下想得很远了,江萧干笑一下看着被其它火焰填满的区域,他将朱雀之力收起转身就走,当他来到当年与关羽灵分手的地方,他意外的看到关羽灵居然还在大阵之内。 但待看到那些虎峰并未理会他们这些突然出现的人时,一行人心中也有着疑惑,望着它们前行的方向,心中也猜测个不停。 所有修行者都是需要灵气的,就连聂廷练刀也是要让刀道与世界产生共鸣,最终灵气灌注己身。 在她的冥想状态中,世界是一片灿烂的、明亮的、众多的、密集的光点组成的无尽大海。无穷无尽的光点闪烁着,震荡着,如潮汐一般的起起伏伏,潮涨潮落。 在树林中布置了不过片刻,江萧在关羽灵耳边嘀咕了几声,关羽灵抿嘴笑着将自身气息散发出去一丝传向神羽城某处特定的区域,没过多一会,一个长相奇丑的驼背男子便冲入树林之中。 如果那通铺店的掌柜吞下了四十几两白银,那他可赚大发了,用这些银子再开一家通铺店都足够了。 很多人有了好东西都会自己留着,但吕树一次就给了自己这么多。 所有人当中,只有四大家族的人没有起身,毕竟他们本来就在第一排。 麦克唐纳这一犹豫,不仅仅显示出这个英冠后腰的球商确实差一些,也让白叶出现了绝佳的传球空间。 但两边什么时候过来,倒是没有说具体时间。而杂志社的社长和报社的领导很多都是认识的,其实两个单位性质是差不多的,甚至很多杂志社的人员可能以前都在报社干过的。 弗里德里希是带着任务的,甚至球队主教练瓜迪奥拉亲自给他吩咐了许多细节。 “放屁!优待有加,你也不看看,这人都脏成什么样子你们管了吗”贾公公破口大骂道。 马超就是出了名的品行不端,放在身边做个斗将倒也罢了,若是放回西凉到时候起兵反朝廷怎么办 他自是不知,眼前的白衣青年,多年来镇守边疆,闯过无数次鬼门关,从不会认怂求饶。 罗燕把赵倩到到罗成他们住的宾馆这边,时隔十三年多,终于再次见面了。 “我们现在需要衡量一下,直接把他扣押下来,逼迫他交出青霉素配方,其中利弊。”包令爵士道。 吕布知道林木一点技巧没有,能够驰骋疆场完全靠的就是力量,但也没有想到林木竟然有这么强大的力量。 “爹,我们总算是出来了!”罗田的声音颤动的发抖,罗莽和罗田两人此时一身衣衫褴褛,满身狼狈不堪,睁开朦胧的双眼,两人看到对面的明城三圣,却是同时一愣。 “来者是花族之友,还是花族之敌”金辇和古老的五品飞船同时发出询问声,声音浩荡在山谷上空,久久不散。 第249章 陛下想要的,是什么? 众人瞩目之下,武肃帝先尝了一口。 太后对纪青梧所做的东西不抱信心。 宫中膳食哪样不是精心烹制,还是头回有这样的大锅烩,直接摆在皇上的眼前。 纪青梧不错眼珠地望着武肃帝的脸。 虽说对自己的厨艺不太自信,但还是想从他口中得一句夸。 可等了半天,也没听到他说一个字。 李 只见其右半边脸颊明显比左半边白了许多,皱皱巴巴的,颜值这个词仿佛跟带土同学没什么关系,不过眼眶里,一双猩红的写轮眼散发着极其妖异的光芒,仿佛有勾魂摄魄之能,端的诡异。 感情饱满,积极向上,就是用词近于俚俗,也不合辙压韵,既不似词曲也不是山歌,听得两旁押车的兵士都有些诧异:三元及第的才子怎么不唱些词藻精丽的词曲,倒唱起这山歌不似山歌的曲子难不成这是福建流传的新曲 张大侠既然做好事不留名,咱就成全他了,做出高锰酸钾他才能安心。 也就是过了三五分钟,就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响……密室里的隔音不是特别好,屋里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梁师长心里有底了,总算对云家父子有个交代了……轻松的点燃了一只烟,享受的吸了起来。 赵青和韩跟在两家人身后,见着不远处亲密无间的几人,都是忍不住有些沉默。 幸好墨君御提前吩咐了,基地给她配的是1,一架可以载人的战机。 现如今,这世上知道辟邪剑法的仅有三人,一个是他本人,一个是躲在黑木崖绣花的东方姐姐,还有一个便是四处被人追杀的余沧海。 看着再次在光影中,将银针抓在手中的人,在场的人心底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嘶嘶。”五彩斑斓蛇察觉到有人进来,立刻扭动身子游过去吐着蛇信子。 三皇子看着真身喃喃自语道,这不就是天狼部落图腾圣兽啸月天狼。 等仓耀祖回到酒店,先舒舒服服洗了个澡,纽约还真既是天堂,又是地狱的存在,这个地方确实很魔性。 然后,两只纯洁无辜的眼睛,看着慕婉,心想,妈妈怎么不穿衣服呢 灵符和玉佩飘浮了起来在空中转了几圈,而后,玉佩落下,灵符则拍打着那两只纸翅膀要朝外飞。 苏晓格外笃定的说,他虽爱美人入骨,但从来没有这般的忐忑激动,那时他才与无名简历害一面。 于是徐掌柜拱了拱手,先行退回柜台里,拼命地竖起耳朵,听着苏沁那边的动静。 那本支配的恐怖记忆,油然而生,令水麒麟不由得浑身颤抖,咻地一声重新钻回水中。 “你知不知道这一去多危险,可不是看病那么简单。”端木祁阴着一张脸,希望她可以在好好想想。 族长瞪了程周氏一眼,他昨天才因程家的事情被县令给训斥了,现在自然不敢再和稀泥。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苏家不是好惹的主儿,人家这趟来,为的就是给苏沁娘撑腰,他们要是敢不公正,苏家就敢立刻闹上县衙去。 后来他便去喝了酒,伶仃大醉的回到了家里,他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愤怒。和吕不古大吵了一架。于是那买好的玉镯子。自然也就没有机会送出去了。 除了给家里打了电话,若绯还给乔祎打了一通电话,乔祎在汉市上大专,已经是最后一年了,上完这个学期就要开始找工作了。 第250章 只要我能给的,我都可以给! 而后,一步一步走到武肃帝身前站定。 纪青梧的肩膀沉下,双手紧握成拳,嘴唇翕张几下。 她回望着他的眼,乌黑的眼珠没有一丝一毫偏斜。 “陛下想要的——” 纪青梧眸底的两簇光亮越来越盛,声音清脆如滚珠落玉盘。 “只要我能给的,我都可以给。” 纪青梧的意思是...... “喂老头子能不能不要这么为老不尊好不好。”袁帅同样有些窘迫的开口道。 早上九点半,我去了王子的广告公司,洽谈下一期的广告合作计划和近期的车展策划。 这份礼可真是大了,得到这些帮手,恐怕就算父兄倒台,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这异界的生活,她可以无所惧。 “三个的话,七成,两个的话,九成,如果是一个,呵呵,绝对手到擒来!”,秦龙笑得十分自信,他向来都是如此,除了那一段不堪回首的迷茫期。 暂且将周萍的冤魂收进镇妖塔里然后又给夏沫蕾简单的嘱咐了几句,原本她想要跟随着袁帅一起前往警局,但这次袁帅说什么也没有同意。有些狠心的抛下泪眼斑驳的夏沫蕾袁帅一把钻进出租车里向市局的法医部驶去。 观战半响的沙加终于发现了局势的不对,为了防止自己多年积累起来的手下死伤殆尽,急忙叫回了剩下的水族。而那些水族听到撤退的号角,也是如逢大赦,蜂拥向后退去,李白也趁机又杀了几只倒霉落在后面的精怪才罢手。 就在袁帅和夏沫蕾戚戚我我胜似一团蜂蜜的时候,一个操着生涩中国话的中年男人来到了袁帅他们的身后。 莫晨海起身离开,抓了手机头也不回的向外走,苏叶背对着他抓起碗筷往嘴里扒拉着饭菜。 同时,乐清也意识到,这项生意想要做大,重点还是在于人才的培养上。只要有技术好的大匠师和放心的掌事,多少酒坊她也能开的起来。为此,她又开始着力于培养人才上。 好在袁帅使用了仙风云体术减缓了下降速度这才得以将全部心思用在寻找失踪的秦老汉身上,不过裂缝中的深度一直向下延伸毫无尽头,尽管袁帅已经将自己的听力发挥到了极限可是秦老汉的呼救声却再也没有想起来。 “不知道,看看左师傅要做什么吧。”袁正风也不明白,直言不讳的说道。 不同的是,那时候的股份计量单位是成,一项买卖算十成,一成也就是现代所讲的百分之十。 怪物的胴体就像褶皱的桶,它浑身长满凸起的眼球,身体中部一根根细细的触肢像车轮上的辐条水平伸出。 吴驰拿着蛇段,蘸了下掌心中的盐巴,这么一尝,果然好吃多了。 应柯丽的要求,莫游偷袭丽颖,把她杀了。等到莫游回到一楼的时候,却没有再见到柯丽,也不知道这丫头跑哪儿去了。没办法,她也只好先回去。 平时您可以含一粒,有的时候您若是觉得不太舒服,可以含上两粒。 一次两次之后,左非白与玄明也能够下完一整盘了,不过下过之后,都觉得颇耗心力和脑力。 一圈下来,沐星觉得自己都有点口干舌燥了,她赶紧切了些水果,给老爸老妈还有沐昱准备上。 为了能够让自己在异界安全无忧,畅通无阻,现在做的这些都是很有必要的。 第251章 忍功炉火纯青,别逞强 “依照卫廷现在的品级,应该不能来万寿节赴宴,我倒是可以做主,给卫老夫人添个位置。” 纪青梧晃了晃手中的名簿,朝外走着。 若是要想她去御前求情,这是万万不可能的。 卫廷敢与皇帝屡次叫板,就说明他做好了承受这一切的准备。 卫荔如拦住她在身前,眼圈都急红了。 “不说现在你和哥 于是在陆元舞上楼的间隙,独孤潇进入到了她的识海里,窥探到了她来此的目的。 而在场看到这他们最为开心的就是血荆棘了,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两个狼人的到来局势瞬间发生改变。 恰在他们谈笑间,一个熟悉的身影朝他们走了过来。放眼看去,只见此人强悍刚毅,眉宇之间更是透露着一股无形的霸气。 黄尚此刻看到,只要是骨炸走过的地方,各国强者都如避蛇蝎,仓皇躲避。 这听得旁边的干将、莫邪一愣一愣的,有那么一瞬间,他们都觉得,他们好像就是那么过来的。 从外面看是世外桃源,然而所有绿色植物被烧掉之后,确实一副人间地狱的景象,入眼一片密密麻麻的都是骨头,几乎能够排成一片。 第二天,他们正在吃早餐,欧阳非凡拎着医药箱进来了,这是例行检查,之前一直是顾槐之,自从欧阳非凡回国之后,就是欧阳非凡来了。 好多时候回想起来,我觉得这就像是一个梦,一个似幻似真的梦!就像现在在我们眼前的花爷李,我根本就无从去下手解释。 这里,竟然是一片古老的荒凉坟地,之所以说它荒凉,是因为这片坟地中满是枯萎的杂草,因为是冬季,所以大部分草都枯死了,可就算这样,这些枯草也大约有一腿深。 林婶儿连声说好,面条生意好,这个她也听说了,面条都不够卖的,这生意能不好吗 旁人自然不知道,看到李大龙一直都是一模一样的态度,难免就会觉得他看不起李一,李一本人倒还好,大致理解李大龙是一个什么样的性格,所以没有在意,但是对于那些世家子弟来说,李大龙这幅态度就有些难以接受了。 希勒的脸阴沉起来,准确来说是在忍耐,因为他的手掌冒出一股青烟,显然是因为那股白色电花触碰肌肤被电流击中产生火花灼烧到了手掌。 甚至就好像徐景鸳昨日坚持出门一样,没准永乐帝会有这样的心思,也是受到了身边人的潜移默化 我挠了挠头,目光转向其它的方向,如果有斜坡或者遮蔽物的话,能够借助这些地形慢慢靠近过去,将哥布林的基础信息获得。 祁先生是真的佩服这三位,真的,面对着三个“怪物”一样的人,这三位还能吵吵无关紧要的事,这是一点都不着急吗 沈鱼不由急急忙忙的打断了陈高月后面的话语,她不好意思的看了看沈馨,最终低下了头不说话。这个话题,她不想去想,心头的忐忑让她不想去打破自己内心的安宁。 黄埔瑞冷哼一声,转身,走人。他才不想要继续饱受着自己哥哥的打击。虽说,他心底也有那么那么一丝后悔,怎么就没有能够坚持下去。一块美玉放在自己的面前,发现了却没有能够坚持住,就这样失之交臂。 周大人急道:“难道不是”你们还真要搞干活宗吃饱了没事干吗 第252章 别再出现在朕面前! 站在门口处的李渝宗,遥遥地看到从路的尽头,走过来的倩影。 笑眯眯地快步进殿中:“圣上,纪小姐过来了。”李渝宗欣喜地道。 武肃帝抬起脸,眸色沉沉地望向殿门口。 纪青梧走在前边,身后的侍女拎着食盒,她刚进昭阳殿的门,就见到皇帝阴沉的脸色。 她的脚步迟疑着,在来的路上,心中那份雀跃 “月棠,你看到什么了吗”我望着浓黑如绸的黑色,尽力去寻找丫头们说的那一点光亮。 如果是一发三百吨载荷的火箭,那上面这些参数至少得翻好几倍吧 可是,她能够感觉到他的恨意。那恨意浸入到了他的骨子里,让他体内的鲜血和外面的天气一样的寒冷。 众多灵位旁,有一把拂尘,放在离自己师父的灵位最近的位置,那是山隐院历代掌门人的象征,每一位山隐院的掌门,都将有握住它的权力。 君莫笑也是习惯使然,然后搜索了一下淬体丹,紧接着一个恐怖的丹药名称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 自此以后,杭州城顾刘两家富商,彻底翻脸,开始了在商业和江湖上的角逐。 只看名字,就知道莫行长是一个红色背景浓郁的人,连名字都是西北二字,在这种氛围之中成长起来的领导,实际上是想胸怀报复居多。 人在半空之中,李牧羊再次狂喷出大口鲜血,这才觉得胸腔舒服了许多。 这一天的半下午,临近放学时,高静怡来到班里,笑脸怡人的站在台上,看上去心情很不错。 对于渔猎民族和游牧民族来说,抢掠是本性。只是熊黎不知道萧村的力量,不敢轻举妄动。神秘的事物总是会令人从心底畏惧的。而且眼前这个萧村的村长做事很公平,博得了熊黎的好感。 张帆转头看去,说话的人大约三十多岁,眉清目秀,面如冠玉,一脸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正是后将军,南阳太守袁术,坐在他左侧的就是袁绍。 张孝瞟了眼地面,就看到不少从树木阴影中冲出来的怪物,那些应该就是刚刚从卵里孵化出的怪物,这些怪物体型庞大,不过数量远比他以为的少,而且就如他之前想的那样,大多数怪物根本不能飞,追不上他。 在她出现之后,便让人不自绝地忽略掉背景,目光只专注于她一人。好似这天地宇宙,都只是为了她的存在而配上的背景。 连续猜错剧情的张扬郁闷地摸了摸鼻子,好吧,果然电影什么都是骗人的。 而莫斯人在狱罗白河这一撤间,朝着相反方向疯狂逃去:“策!策!救我!”莫斯人身形已然有些踉跄。 刚刚路飞在喊话的时候,可是把罗伯茨d三宝给吓得不轻,让他差一点就干出来杀人灭口的事情。不过还好路飞被威廉他们给踹下海里去了,从罗伯茨d三宝隐藏在附近的时候,他的见闻色霸气就已经展开到最大。 “战争”的要求某种程度上已经妨碍了“饥荒”的工作,“饥荒”没有立刻翻脸,已经是尊重“战争”智慧的表现了。 每一个亲卫军的军饷是每月五十银两,这可以算是萧村最昂贵的一支军队了。好在萧漠组建的亲卫军数量不多,所以暂时还不虞破产。 现在的她玉面粉红,双目紧闭,衣衫一片凌乱被他扯下到腰间,露出两团粉嫩的ru房,以及在充满弹性的高耸中央两点粉红色的樱桃。 第253章 太子监国,父皇危了 纪青梧仰面倒在草丛里,怀中抱着一个沉甸甸的小家伙。 她轻呼道:“元珩小殿下。” 赵元珩老成地嗯了一声,回道:“是我。” 他今日才从小太监们口中听到消息,纪青梧来了宫中。 近些日子,她经常出现在父皇周围。 元珩白日里在勤政殿的门口张望半天,也没见到半个人影,晚些时候特意来 陈铁捕对面这人年纪方轻,貌不奇特,但是自有令人感到一种谦和、开朗、从容的气度,身穿黑衣,举止悠闲淡雅,给人一种身居高位的感觉。 ??清静再抬头一看,这两人居然是用手臂硬生生的接下了清静三式重阳剑法,清静的三剑在他们的手上留下了深深的三条血痕。 那些死去的人身上只有一道细微的血痕,这不起眼的伤口应该算不了什么,毕竟他们过去身上的伤痕,更为触目惊心。 没人注意到一旁孟离身上散发出的荧光,若不是去定定看,根本发觉不了。 只是这种力量的影响力未免太大了,而且还在逐步增大中,将在场所有人都带入到那种无喜无悲、无欲无求的心境中去。 因为赵云川的缘故,楚安全部一套下来,也就花了350万,套上临时牌,这辆崭新的梅赛德斯,就属于他的了。 一位穿着白色战甲的中年将军冷笑一声,他用热切的眼神看着秦宫,眼中闪过奇异之芒。 此时余援军等人已经准备上车,而余援军则将剩余的手雷全部都拿了出来,在周围布置了一些诡雷之后,猛的踩下油门,开始撤退,至于身后的比利时警察,希望他们的运气好一点吧。 楚安渐渐苏醒,他睡眼朦胧,下意识摸了摸大腿侧的军刀,扑了个空,陡然一惊,双眸瞬间睁开。 清静见状左手一剑化三清,三式独孤九剑用出,右手揽雀尾一挽,全力防守。 克鲁姆从墓碑后面转了出去,伏地魔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来,形成一道红色的缝隙,他仿佛是在确认,自己并不认识眼前这个让他看着就犯恶心的家伙。 矮油,早知道师父这么好说话,学道还能有这么好玩的法术,这些日子积郁在心中的郁闷之情一扫而空,我喜滋滋的跟着师父出了屋子来到了院子里。 赛车描述:蓝色的车身,妖冶的前照灯,就像一条蛇一样,静静的等待猎物的到来。 八意永琳倒是直接,只不过看着眼前的大包裹,安逸觉得这应该是扫地出门吧绝对是扫地出门吧。 “帮我个忙可以吗。”出乎意料的请求,萨曼莎松了一口气,不知为何,刚才的一瞬间,他有种时间凝滞的不顺畅感觉,仿佛呼吸都被卡在嗓子眼里了。 “怎么办呢”风无痕看向前方的赛车,目光不停的在寻找空隙,破绽,想要突破对方的防守,取得领先。 臻名看着这次游戏更新的内容,鼠标往下拉,下面一排都是玩家对于这次更新的看法和吐槽。 并非别个,却是在悦来客栈打过数次交道的那位“卫三爷”卫中亭。 “以后除过本王,不许与别的男子说话,记住了吗”妖王给我梳着头,给我绾着发,细致又温柔,全然没有了霸气。 方珏突然想起,丑狼还在箱子里,这么久了,居然把他给忘记了,丑狼一定在箱子里憋得慌,所以才开始挣扎。 第254章 放我出宫,我要回家 被元珩的反应逗笑,纪青梧唇边终于带了丝弧度。 “有根草叶。” 她可不是会无能迁怒别人之人,冤有头,债有主,该找谁她清楚得很。 只是现在时辰不早了,她还是要早些回慈宁宫才是。 但望着周边的景物,她想回去却不认得路,只能寄希望于元珩。 “小殿下,你知不知道回慈宁宫的路怎么走 “呀,它,它在发光!”叶晓兰连忙放开手中的莲花青灯,青灯顺势要飞走,却被一只大手抓在了手里。 法卷自动缓缓打开,由暗及明,在篇目上,闪现“太乙诀”三个金银相交的大字。 到现在,他还心疼不已,那坛酒他原是打算等琴做好之后,再好好的犒劳自己的,现在倒好,全进了子衿肚子里了。 短短片刻,已经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夏雨冷着眼睛,缓步上前,看一眼在眼前已经形成一般传送阵的阵眼,抬手,一道灵力注入进去。 “哈哈!瞧瞧你这样,我们英明高贵的皇上竟然也成了妻奴……”蓝正轩笑得合不拢嘴。 “前段时间,不知怎么回事儿,那绣坊里住进去了好多姑娘!”李翯神神秘秘的关上房门,打发走屋里伺候的姑娘们,兴高采烈的和信息不通畅的顾瑜霖分享着最近发生的事情。 叶晓兰看了一眼被一片狼藉的废院后,也转身离开。在她转身走了之后,身后的梁老爷子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离去的叶晓兰背影,脸上显出贪婪的表情。 “哎!你可别握着太长时间!达到c级别的武器可都有着强大的神圣之气的,这些气息可以改善人类的体质!”神父出现了略微肉痛的表情,显然这种待遇他自己也没有。 看到他的天人之姿,凌辰也忍不住心思微动,这便是世人仰望莫及的西灵上神,他的师父,每次看到他,都会觉得世间万物在他身边,永远只是陪衬。这世上再也找不出一人能与之并肩了吧,他的风姿无人能及。 古凡程拿到了解药的清单之后,马上就穿上了外套,说道“好了,那我先走了,楚先生你就放心吧,我会在省卫生局那边盯着做这件事,一天之内保证给你制作完。”说完还没等楚昊然说话,古凡程就匆匆忙忙的离开了薛家。 樱一微怔,对于这个问题感觉有些诡异,而就是在怔楞的这么一瞬间,九个球便从她的身边呼啸而过,后到的追尾风掀起她的衣服哗哗作响。 然而,在屡试不中者的心目中,亲人的殷切期望与关心爱护,沉甸甸,一年比一年沉,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 宫明跟着叶盈笙进了她的房间,叶盈笙关上房门前,她对门的门开了,走出来的是叶盈芝。 “听说北岛桑的力量很大,”华村轻撩了一下头,如果可以,她真的一点儿都不想问龙崎堇,但为了解惑还是不得不问,“非职业运动员重力扣的负重一般都是1kg5kg,还要看体力。 司礼监掌印太监万昌德与宫妃斐氏狼狈为奸,妄图刺杀皇上一事,震惊朝野,皇帝赐万昌德绞刑。 这时,网球被北岛抛了出去,右手执拍举到与肩膀平齐处,双腿微曲下盘渐沉稳住自己的身体,橘红色的瞳孔倒映着逐渐变大的网球。 “藤原。”完全没注意身旁两个少年的不对劲,迹部直接来到了藤原的身边,张了张嘴,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 第255章 送上妃位?立后大典 得了太后的话,纪青梧顷刻就止了哭。 眼底湿亮地道:“太后娘娘有没有发现不对的地方,自从我进了宫,皇上才过了两天新鲜劲儿,就厌烦我了。” 太后细细琢磨着她的话,自己每日命纪青梧去皇帝跟前露脸,反而适得其反。 “你的意思是说,哀家太心急了” 纪青梧道:“这事儿急不得,我们要徐徐 综合格斗术的最高境界有多强,他具体还不清楚。目前唯一知道的一点,就是灵魂甲胄所化的青眼光龙,正在被自己的灵魂意志慢慢吸收……换句话来说——不朽级别的青眼光龙,被宇宙之力塑造的不灭之身完克。 宫中当差,如果连什么不能说,知道也要装不知道,那么最好停了自己的差事,不然死都不知道为什么。 尸夔牛身体也是退了出去,鼻孔中喷出怒气,金怒闪烁,再次冲撞而来。 四周是悬崖峭壁,头顶一片灰茫茫,迷雾翻腾,眼睛望不到头,就连神识都看不到尽头。 就在这时候,叶天身影从黑云中冲了出来,浑身闪烁着雷电,十分拉风。 “我虽然是虚洞级,但这辈子还没有去过殿堂。”众人忍不住议论纷纷。 无数剑气劈在大象魔物身上,紧接着又是一道恐怖的剑气劈在大象魔物后背。 伴随着接连不断的破裂巨响,一道璀璨燃烧的光圈从邪动王的头顶绽开,就像是剧烈旋转的钢铁齿轮旋转,与空气碰撞摩擦出了飞迸的火花。 只是,世界上又岂有十全十美的选择。与裹足不前相比,她宁可冒着风险赌一把。但愿在她被迫等待的这段时间中,贺熠不会被问罪。 一个空头承诺,放在别人身上或许她韩叶霜不相信,但放在凌昊身上她不会怀疑。 听到这声请安,安国公主连瞥都没有瞥一眼林知染,继续看着令月。 随后,赵南意坐入了车内,飞哥朝着欢颜挥了挥手,驾驶着车辆驶离江边。 大好的机会,五夫人可不能错过,傅谦才向太夫人请了安,刚转身,瑜真正好进来,上前施礼,心无鬼,便无任何尴尬。 黎轩愣了下,慢吞吞的走过来拿起手柄坐到了他身边,盯着他看了一眼。 韦将军正在与新来的一些士兵练习射击,只听身后传来一道马蹄声。 这一瞬间,他忽然很庆幸自己这一路走来都坦坦荡荡。所以才可以在儿子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可以这般坦然豪气的回答。是的,你的爸爸,你的父亲是一个正义的人。 闻言,傅恒满怀期待着和好的心顿凉,他,不是她的荣幸,那么谁才是想的到,他却不敢再问。生怕多问一句,又惹她动怒,可是这一句,轻易就浇灭了他的热情,若然不是热情,那便是束缚罢 没有办法,万海和乌灿联手对抗域境血树,无暇他顾,他们只能期待乌灵公主伸出援助之手。 按照约定,干掉林枫以后,他有权利分到不朽神兵,假以时日,冲击神王没有压力,运气好,甚至能得到不朽强者传承。 “明教……”两个武者相互看了看,像是在相互询问,谁都没有听过明教的名号。 就在叶枫下车的时候,迎面扑来一个男子,紧紧抓着叶枫的手臂:“叶枫老弟,你们总算是到了!”一看,原来是陈良抓着自己的手臂,高兴的说道,叶枫可是有些紧张了,自己不搞基的。 第256章 撩完就跑,折断这腰 李渝宗耳尖,早就听到了外头的声音。 但武肃帝没发话,他就安静地站在盘龙柱旁。 这鼓点的节奏时快时慢,听起来不像是寻常的击鼓,倒像是鼓乐,但还有特别之处,在勤政殿之内,听不太清楚。 武肃帝低头批着折子,冷声问道:“外边在做什么,这般吵闹” 李渝宗上前一步道:“回圣上,正是纪五 “那他是什么底细,为什么没有人敢动手将他斩草除根。”沈锋略显不解的道。 可是如今看来,自已太高估了在他心目中的位置了。轻叹了一声,杜漫宁将筷子放下来道:“不用了,被老妈看到了不好,我就是有些……想晨晨和可儿了。”还有些想南宫寒了,只是这一句被杜漫宁放在了心底里。 回头望了一眼皇宫,也不知道那边是个什么情况,聂如兰没有回去,他们应该已经得手了吧 他指的自然是昨夜杜月笙一对六的那件事,此时他这么公然说出来,立刻让陈世昌脸面无光。杜月笙心中也恨得牙痒痒:这俩货,是来砸场子的吧 就这样战斗在一边倒的局势下继续进行,不过却并没有在出现什么伤亡,战斗很激烈,可是因为陆风等人的超强的防御,以及良好的心理素质,对方想要击溃他们,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她当时正在做着针线活,听到这个消息,全身一颤,银针刺进了手指,一颗豆大的血珠便挤了出来。 赵妈的力度和声音,让南宫寒猛然一怔,似乎是突的清醒过来,立刻松开了自已的手。 苏沫沫得到了她想要的平静的生活,只是她比以前更加的沉默,更加努力学习。 沈云悠之所以会在这,是因为司徒睿把她叫来的。现在又说不想见她,岂不是有些自相矛盾了 芊芊一怔,抬眸静静的望着他。过了好一会,她才默默点头,转过身沉默的去收拾外婆的遗物,从头到物她都很安静,没有哭,也没有说话。这样的她让南宫晨有些心疼,有些不安。 南嘉腾虽然也觉得白青魅说的有些匪夷所思,但是他知道是有根据的。 说完转过身和云朵陈氏姐妹一起离开。陈是姐妹临走前回过头看了沈元丰一眼,目光中的复杂神色让沈元丰疑惑不解。 这情况让王伶韵有些慌了。这么长的时间,奶奶一直都是温和、慈爱的样子。 只不过白嫚薇多生了一个心眼,继续用神念查探着温世心的动向。 这太奇怪了,他从哪儿学来的说话腔调他用这种方式和莫离交谈么 “只是不知道关家那边的意思……”以郑淑君的性子而言,怕是不会轻易让随喜嫁给顾衡这么好家世的人。 “阿杏,我会很温柔的,你不要怕……”他在她嘴边呢喃着,嘶哑声音透出浓浓的性感。 尤其是那鼓鼓的地方,最是让人止渴解馋,一个捂一个追,这么拉扯之间,衣衫半开,酥月匈半露,入目一片白皙。 夏君子浩用手捂了下自己的头,真的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能感觉到他的身体,瞬间紧绷,像是要下意识将她推开似得,乔恋就立马收紧了手臂,加深了这个吻。 在这种情况下,反倒是让三方都在急迫的藏兵备战,至少先解除内部隐患。 但是易弱水对于这个消息暂时没有任何反应,毕竟一个在他掌握之外的意外突然发生了。 第257章 一物降一物,出宫祭祖 纪青梧是故意挑在晚上,故意跳玉幕影舞,故意在他面前消失。 武肃帝面前的帘布被一股霸道的内力震成碎布,落在地上。 跟在皇帝身后的李渝宗,低下头去。 真是一物降一物。 还以为这位纪小姐会伤心离开宫中,结果想了这么个招子。 这成效,看武肃帝憋闷却不得纾解的脸色,就知道了。 “你这么了”秦风见他如此神色,不由开口问道,他刚才一时激动便用了一把子力气,但是以卓义峰现在的修为那不过是饶痒痒罢了,怎么会叫痛呢 说到这里,他笑道:“你不知道,胡哥,我在韩国时更累,每天有跑不完的行程,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还不如这里呢,对我来说,至少每天还能睡个安稳觉,第二天起来,又是精神满满的。 黄袍老者射出的这一箭和之前的几箭又有不同,居然在李木斩出的刀罡之前,直接化为了一面巨大的土黄色盾牌,将李木斩出的黑色刀罡,给挡了下来。 清灵眸子水汪汪的,像是犹豫了下,才在床边坐下,一抬手,将杯子送到他的唇边……o网。 林在南表面风平浪静,内心却已惊骇不已,这王家的少年果然像传闻中所说的是个百年难遇的炼药奇才。 “你是想直接递交给其他两家电视剧部门的主管领导”金英善沉吟了一下,立马明白过来。 夜斗,真实姓名夜卜,身为神明,的确是对付存在x最好的人选。 “那你怎么哭了。”白津衍紧张的看着南璃笙眼睛中的那层雾气,轻声的质问道。 万年冰心,又称寒髓,半流体,通体冰蓝,晶莹剔透,形如果冻,冰凉如玉、软滑如水,只在终年酷寒地带才有可能出现。 望着沙发上一脸灰色的李副局长,周市长叹了口气,不过他已经尽力,问心无愧。 说不定那怪物还拥有干扰人认知的手段,之前那些异常不过是他的幻觉而已。 哥,我看这太阳能安装很简单嘛,就垫一些砖头在下面安全吗?这是楼顶也没人会上来,平时装满水就会变重也不用担心风吹,应该没事。 玩家中并没人有闲心安慰她,皆是如临大敌的保护着自己的白蜡烛。 “泡泡,帮酷子哥哥放哨,我要把这家伙塞到车里去!”李平安贼兮兮的说道。 熊玲玲一双冒火的眼睛盯着蜻蜓,她自然是清楚自己换考卷的事,败露了。 可柳先生却在被偷袭的情况下随手弹出一粒瓜子,便做到他王峰全力一击才能做到的事情。 一道暗金色类“金属”的物质化成墙壁,将那些鬼怪困在其中,取代了锁链的位置。 天下宗师谱,仅仅只收录百位,皆是当世顶尖宗师,放眼整个寒北,能登上天下宗师谱的,如今也不超过两手之数,且寒北已多年不曾有人登上前十了。 徐太平急忙躲闪却又故意慢了一瞬间,让飞剑从肩膀头子上掠过,带走一大片血肉。 “你好,我是华顔的经纪人何术,这是我的名片。”何术闻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名片,递给了夏婉。 百丈高的七窍玲珑树此时已经连根拔起,一大半已被净瓶收纳,还剩下无数的根须露在外面,净瓶陡然震动了一下,随后整棵树被收入其内,原地只留下一个方圆三十里的深坑,坑洞黑黝黝的,深不见底。 第258章 生病喝药,解除误会 “小殿下” 纪青梧见到元珩,先是惊喜,之后才觉讶异。 “你不跟着一块去祭祖” 满宫上下去了那么多人,最该跟去的皇子却没去。 元珩身上穿着芥黄底滚边金红丝小袍子,道:“本皇子不巧昨夜染了风寒,身体不舒服,就和父皇请示了留在宫中歇息。” 听到他这样说,纪青梧立马蹲下身来 这一刻,他完全没有了一位大亨的风采,更像是一个普通的老人。 我们正说着话,家里的大门就被人给打开了,一个靓丽的身影急匆匆的走了进来。看到饭桌上有人,便立刻走过来,瞬间就定格在顾灵鱼的身上,表情有些奇怪。 “部主,到旁边的卧室内,上面有一个天窗,从那里上去,到时候我会让人撕开一个口子,您带着人从那里冲出去。”不多一会儿,耳机再次响起,但是那耳机内的人称呼凌天为部主,这称呼也太奇怪了吧 看到张正直接中了两弹,齐英的脸上也出现了挣扎,但是他还是恢复了自己的狠劲儿,吼道:“你挡住我也没有用,你们输了,你们输了!”说着,就要继续开枪。 “什么!”凌天听到,脸色变得呆楞了,之前的液体就让他已经摸不着头脑了,这怎么还进化了简直扯淡。 “雨欣,辛苦你了。把这东西拿去吃了。”江流石递过一枚进化结晶。 阿萨为杨波在这里站稳脚跟帮助了很多,杨波很感激,因而公司在业务上,和阿萨的矿场有不少的合作,杨波笑着朝阿萨点头,直接坐到了阿萨旁边。 各大洞天实力各有强弱,一般而言,道门洞天势力要强于佛门势力,峨眉洞天属于实力相对较弱的。 那男子此刻又原路返回,但是他没有进去,而是在晚上的时候,才潜入进去,可是他将整个庄园里里外外找了一遍,都没有找到凌天的人。 长剑一划,天梯之上立刻出现一道裂痕,但维伦却是不紧不慢的闪避了过去。 “恩公,谢谢您的救父之恩,这是我向您承诺的三株灵草,请恩公收好。”摊主将三株灵草献给云河。 染仙见王彦回来,夺过食盒,狠狠的白了王彦一眼,就把他推出了屋,关门时还重重的哼了一声。 听到这两人的谈话内容,坐在不远处的云河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赛程上规定,五十人选出十个种子选手作为擂主,接受余下四十人的挑战。 他虽然年轻,但是并不笨。金豆管家的意思,他大概是听得懂的。不管修为高低,不管工作的性质如何,在飞狐谷,大家是平等的。 她口吐黑血,全身猛挛了会,就突然四肢一瘫,死得僵直。虽然生命气息已经消失,但是她犹瞪着眼睛,望向黯川的衣冠冢,直到死,她依然对黯川念念不忘。 又过了三十招,便只见林音剑光如雾,李猪儿全已被笼罩其中,若不是林音顾念旧情未下杀手,李猪儿只怕已然不敌。 “燕坚,我是不会怕你的。咱放眼瞧瞧,看谁赢到最后。”云河毫无惧色地自言自语。 “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罢,我都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了。”王彦的话很强硬,语气很坚决。 “你联系下他,问他愿不愿意道杭城工作!”一咬牙,慕白瞬间下了决定。 平淡没持续多长的时间,他忽然仰头一声大喝,再低下头时,他的双眼刹那之间完全血红,那两只眼睛此刻就如同血红色宝石一般,散发出妖异的血茫,让人发自内心的恐惧。 而现在就不同了,至少慕白提供了一份相当不错的证据,虽然这份证据似乎不太可信,但是和日志一对照,就可以完全解开。 实际上,于不正远没有他表现出来的牛逼,知道的人早就摸清楚了这家伙的底细,一个喜欢吹牛逼的s逼罢了。 “既然如此,那还请你通报下姨奶奶,要是你觉得麻烦,我可自行去。”说着,做出抬脚就要往内室走的姿势。 身体累是一回事,精神上的累才是最折磨人的,这样的折磨可不是开玩笑的,非常容易出现问题的,有些时候球员就是因为这些问题,而出现了很多的意外,毕竟他们作为职业球员了对于自己的保护肯定不会跟普通人一样的。 见到秦天奇走了来,莫扎特等人“哗啦”一下子就从摩托车上跳了下来,接着往秦天奇这边冲了来。 他已经到了极限,如果自己献上祭品天魔不救他,他一定含恨死在这里。 “是因为我能够通过神族开辟的通道,离开神界吗”许阳似乎明白了什么。 怎能不让慕白心动!更何况,慕白早就准备把总部修建成大厦,之前对程局长的沉默,仅仅只是伺机所要好处而已。没想程局长竟是如此大方。 看着自家爹爹远去的身影,姜名韶深深吐了一口浊气,来讨好自家爹爹的事情,真是太为难自己了。 整个云城被云雾笼罩,一米内不见人影。天气预报发出大雾橙色预警,各大学校紧急放假,飞机暂停航班,道路上每十米一个交警指挥交通,反光的荧光警戒路标在道路一米一个,为过往的车辆行人,指引道路的方向。 他摸上叶尔若的手,叶尔若顿时心里发毛,就像是一条蛇爬在她手上一样,她强装镇定。 他起身大步向外走去,顿时,房间里的人紧跟上莫江夜,留下叶尔若一人在房间里。 第259章 陷入昏死,有大危险! 这汤药的气味...... 元珩已经端起药碗,正打算在纪青梧面前好好表现。 纪青梧抬起手,按在他的小胳膊上。 “等一下。” 她接过这汤碗,问道:“这汤药是哪来的” 在一旁的小顺子见她有疑问,回道:“这是奴才早上从太医院取回来的,还是按照纪小姐昨日开的那个方子。” 老者手臂掐住林峰的脖子,将林峰从山体中取出,宛如取出一个物件一般,很是容易。 京玉子知道他这是拒绝了,不知何故的微叹了口气,方才抬脚离开。 林峰向监考老师点了点头,示意他已经准备好了。而此时,监考老师也已经示意,林峰只需要直接去测试就可以了。 果然叶轻寒脸色铁青地再次弯下腰,再次把他举起来,怒吼一声,又是狠狠甩到墙上。 再一想到上一次自己昏迷的原因,不由得有点难堪起来,毕竟不是多么光彩的事。 而凌晓露因为想陪着叶轻寒也没有走,不过因为太晚已经躺病房里,一张另一张病床上睡着了。 冷冬霜无比气恼,粉拳荡起风暴,不住的捶向叶轻寒,她简直气得发疯。不过好在冷冬霜刚刚经过了一场‘大战’没有太大的力气,不然叶轻寒还真是受不了。 相对来说叶轻寒这次来柳家还是挺顺利的,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唯一让叶轻寒遗憾的就是那个刚认识的空姐苏玲的不辞而别。 当然啦,他们池家的钱……那是没办法数的,只不过池原夏把那些没当成自己的。 那时,北斗星已经跃上了围墙。忽听围墙外的一棵树上有人叫道:“老头,看剑!”随即,嗖嗖嗖的破空声不断,几点寒光分别射向白英烈和云南天。 叶风肋下出现了三道长长的血痕,差点就被人从中撕裂开来,血肉绽裂,凄惨无比。 在一别墅前停下来,郑昊企图看一下别墅区的门牌号,可根本就看不清楚。他又仔细看了一下车牌,果然做了遮挡处理。 方卿微是什么人,自然看得出叶嫣然是什么样的人,纵然告诉她,也不会出什么事情。 就算是在校内大名鼎鼎的格斗社和拳击社,他们的社长大人——王耀和石叶竹,都不止一次的邀请边彼岸,邀请他加入自己的社团,都没有得到边彼岸一个肯定的答复。 那一株株参天古木,也被这股惊天动静给波及,纷纷被点燃,就好像是一株株在燃烧的火树。 猫丝花满脸羞怒,猫爪子在风四沙脑袋上抓了一大把,将他的头发揉得乱糟糟的宛如鸟窝一样。 想想也是很讽刺呀,明明墙上写着准备战争,可所有人都去‘喜迎皿煮’了。 在今天早上,我们包围了灵武市,指挥官已经下达了攻击命令。我们现在要去攻击灵武,应该说,是去解放灵武的。 其他人看到这一幕,不管身体疲惫与否,都忍不住站起身来,纷纷围了上去,一脸忧心的模样。 “那他们”红玉声音有些颤抖。眼前再一次现那日在列车上所见的一幕。 也曾经买过铸铁盘来烤肉,可惜一个没注意忘了抹油保养,就坏了。 姬非墨看在眼中怒不可遏,却也没有办法对这个死孩子怎么样,毕竟他现在还要靠着这个死孩子才能够离开这里。 “两位师父你们说什么呢这么想我们,就冲这个都该罚几杯。”慕圣不高兴的嚷道,说着从储物戒中取出一路上收藏的美酒,逐一摆放在两人眼前。 第260章 给他传信,跑进狼窝 怀中的小家伙一僵。 纪青梧道:“但你不要怕,我会和你在一块儿。” 她在他耳边又低语了几句。 整个凤凰宫中守卫最森严的,是皇帝所在的勤政殿。 就算武肃帝不在,但殿中有着北黎国事相关的机密,平日也有重兵把守。 这些刺客是偷偷潜入宫中的,他们还没那个实力从明面上攻进来。 “这个赵元,绝对不能留,否则将会是我最大的隐患!可是怎样才能杀死它呢难道要请妈妈出手么”张天赐在心中不住的盘算着,不过对于是否请南宫渺渺出手却十分犹豫。 这一切的反应,竟是和凡夫俗子一般无二。自己如此强悍的肉身,居然也有冷热之感,委实是奇怪无比。 任务指导方针确定,另外两人并无意见,非常懂事的扮演着打工者的角色,一个口令一个动作,乖乖的抓着npc就去执行任务去了。 孟含蕊的实力许绍言是清楚的,他一点都不担心在王雨泽闹了场之后孟含蕊会进不了前三。 等他冲进来,林萧立刻对他发动技能攻击,把仇恨控制在自己身上,这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不过,巨人攻击易峰,巨人自己也无法吸收本源之光,如此僵持下去,对谁都不利。易峰已经吸收了不少本源之光,可以加持天宫,使天宫不至于受到燃烧本源之光的太大冲击与影响。 七杀血精发出了嗡嗡的声响,似乎是在提醒着荆堂,应该休息了。 疯狂,绝对的疯狂,喻泽琛看着许绍言,许绍言的笑容很轻松,好像是拍死一个蚊子一般的表情。 荆堂全身都放松下来,体内霸道的七杀之力迅速涌入皮肤的每一处毛孔,开始不断地将灵气转化吸收。当灵气转化到一定程度时,不动如山的修炼方法开始在荆堂的脑海中缓缓浮现。 王大东觉得,贝尔芬格肯定是装出来的,可是转念一想,贝尔芬格的实力比他强太多了,别说是他,恐怕就是三个他也未必是对方的对手。 尹若君的脸顿时沉了下去,看着彭遇的目光很是阴冷,一副想要把彭遇生吞活剥的表情。 听着他冰冷无情的话语,千万观众心中突兀地生出这个念头,旋即就被吓了一跳,脊背发凉。 “这么大,你背得动吗”国风看看那包,心里很是疑惑。那包若竖起来,比楚明秋还高,鼓鼓囊囊的,看着便挺沉。 间,巨大的菜刀已经将整个‘灵魂纷舞’伪领域吸收,使这把刀充斥着蓝色的狂暴能量。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陈尹点了一下之后,才发现这竟然是空间对于阵营归属者的奖励技能,只能在本世界发生作用,可以有一定几率将杀死的生物转化为骷髅兵…不过比率不高,最多只能将战死生物的10%转换为骷髅战士。 “朝廷,朝廷怎么突然要修建这么多铁路,还都在一个地方”蒋志清有些结巴的问道。 “那,那他们打斗又是怎么一回事”莫溪指着混战的几个地区,懵逼的问尹若君。 又过了一会,毕婉也出来了,接了些水端到厨房里,从厨房出来后,朝上面看了看,也没言声便进去了,古震背着手在下面散步,上面黑黢黢的,从下面看不清,可姐弟俩都觉着毕婉看见他们了,俩人不约而同起身准备回家。 第261章 北黎龙脉,不留后患 “对吧,宇文公子” 当纪青梧的唇中吐出他的姓氏之时,领头人就握紧手里剑,朝着她挥过去。 “你知道的太多了!” 高挑的男子从身后按住领头人的大臂。 宇文天擎承认自己的身份,道:“纪姑娘还记得在下,真让我感动。” 他头上戴着黑底红纹的面具,上边有黑金曼陀罗蛇头浮雕,配着他 “你们疯了吗,那是岩浆,别说进去,稍微靠近一点就会被烧成灰烬了!”这时拉住林峰的雷洪也是向他呵斥道,在他看来林峰怎么也算是军区的一个精英战士,怎么此刻会说出如此幼稚的话。 不管李杰愿不愿意承认,但是有一个事实摆在所有人的眼前。那就是他的老婆岚真的比他强大太多了。不要说和李杰比了,上次在土卫二不也把某条阿拉斯加打得满地找牙吗 沃德吉他们没跟那些大势力去抢吃的,反而跟在大军身后,想要去看看那两位大人的战斗。 厨房里,吴斌和裴佳敏被一条精力十足的鲫鱼搞的手忙脚乱,一把刀在手里握了半天也没下去手。 还有那正在渡劫的帝辛,后土也根本无法忽视,虽然她一心为了重振巫族,又不想让巫族卷入洪荒争斗之中而伤及好不容易恢复了一些的元气,但看到帝辛即将证道混元,她心中还是有些忍不住想要出手。 在吴斌给蔡国平写题时,蔡师母端着一盘茄汁鲳鱼走了出来,放上桌,看了看认真论题的两人,笑了笑,就又回厨房去了。 狂三手腕一转,雪霞狼轻松展开,将自身模拟成雪菜的血脉,嘴中吟唱咒术,雪霞狼枪头上绽放出咒术阵图,枪支如同游龙,眨眼间便点击在那把钥匙上。 “龙睛鬼花藤”威力强横,克制“红花奎狼”不成问题。但它见不得光,若被其他修士发现,难免有人会起觊觎之心。 第一掌,帝俊尝试了一下刚刚掌握的太阴真火,没想到效果确实不错,虽然不如太阴真火运用的熟练,但借助太阴真火,他直接泯灭了天狮老祖留在天狮斧中的印记,轻伤天狮老祖。 这是一个死循环,帝俊已经不记得自己经历过多少次这样的过程了,百亿次千亿次他真的已经完全不记得,他对这样的过程早已麻木了,这过程之中的痛苦已经无法惊起帝俊心中的任何波澜,他早已习以为常了。 “我们这边只剩下两样东西了,而且都知道路径。”飞行之,萧问道。 这是一处李夸父从未踏足过的空间,山清水秀,鸟叫虫鸣,好一处安逸的仙境。 所以,依依不后悔自己的行为,她只是一个喜欢跟着自己感觉走的单纯丫头,用她爷爷的话说就是,因为值得,所以要拥有。 这规定当初建立之前就是为了确保这里的安全性,避免看守真人与别人串通。同时也为了确保这类徒弟不致因为其性格被埋没,对于门派徒弟众多的仙门而言,这种徒弟是最容易被忽略和无法察觉优异资质的类别。 对于他们来说,他们一点儿也不希望看到这样的一个情况,所以在此时,对于圣安东尼奥马刺队而言。他们现在自然就是需要竭尽所能的了。 好家伙,若是烛九阴真得被他给扑中,那乐子可就大发了,谁也不知道鸿钧道祖心里怎么想,若是鸿钧道祖一狠心自爆了这尊混沌的分身,那被扑中的烛九阴那不死也得脱一层皮,只怕真得是难逃鸿钧道祖的毒手了。 第262章 大计已成,怒极痛极 后边一开始还打得难舍难分。 但这些刺客们应该经过特殊的抗毒训练,三川四海已逐渐落了下风。 适才,领头人从身后正要偷袭卫廷。 却反被暗器刺进左肩胛骨的骨缝中,痛吟不止。 卫廷拍了拍手,感慨道:“不愧是西缙的刺客,就喜欢玩些脏的,可惜了,我见过更脏的。” 宇文天擎道:“镇北 后边一开始还打得难舍难分。 但这些刺客们应该经过特殊的抗毒训练,三川四海已逐渐落了下风。 适才,领头人从身后正要偷袭卫廷。 却反被暗器刺进左肩胛骨的骨缝中,痛吟不止。 卫廷拍了拍手,感慨道:“不愧是西缙的刺客,就喜欢玩些脏的,可惜了,我见过更脏的。” 宇文天擎道:“镇北 所以的人都表示,会鼎力支持古丽娜,协助她管理好古国的事情,老国王和凯丽王妃很是开心,然后分别给大家敬了一杯酒。 所谓帝基,指的就是他们是天帝军队的根基,既然是根基,那么他们肯定就算不上强者,最多只能说是有潜力成为强者。 “好的,主人。”紫寻看见兰薇薰的神色,在心中默默地对她道了一个歉。 韩枫现在是六品炼药师,在这黑角域来说已经算是顶级,他的号召力之下,来的清一色全都是斗皇斗宗级别的高手,这样一来迦南学院这边的压力就非常大了。 周靖宇自己也很争气,高中大学都得到了全额奖学金,课余还去打工,赚了钱就接济叔叔婶婶和两个不争气的堂弟堂妹。 这家伙也还算是硬气,看到刘宇又来到了他的身边,牛哥依然没有感到害怕,他双眼射出了仇恨的光芒,用另外一条腿,使劲力量踢向了刘宇。 “看来对我的印象挺深的嘛,一下子就认出来了!”谭维笑眯眯地看着离阳,拢了一下眼角的落发。 足有两米翼展的蝙蝠一样的怪物也随之即到,张口叼住那块碎屑。 兰薇薰试图叫紫魄出来帮忙,但她却发现,兰界的连接居然与她的神识暂时切断了。 “家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两了,我和灵凤去去就回……”卓南临走之前向雷天和疯猴又交待了一遍。 卓南嘴角露出一丝嘲讽,指着上官灵凤说道:“我说错话了,我以为她会杀掉两个,没想到只弄死一个。”卓南丝毫没有将布鲁斯的话当一回事。 看着陈飞离开自己的办公室罗凤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看到他那自信的样子让罗凤一下子十分的安心,仿佛什么事都难不倒他一样。 按下回播键,电话响了一下就被露西接了起来。这到是不出我的所料。 在隐形魔法的作用下,瞬间,精灵们肩膀上的白色羽翼就消失无踪,酒馆里的人们也松了口气。 德古拉斯的心其实一点儿也不狠毒。一直以来,他只是在伪装,只是为了保护自己而做出假象,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坚强而已。 曾有一个纵使如此,也并未载入史册的种族——暗夜之族,吸血鬼。传闻,记录此册之时,该族已灭。 加西亚公国是挨着呼哈克国家的一个大型公国,整个国家完全是教廷扶持起来了的,教廷以这个公国的所有权为代价拿走了圣剑,布拉德利也没有说什么,给谁都是给只要拿出足够的价值就行了。 此时的国安局就好比一台开足马力的机器一样,全速的运转着,卓南别墅方圆五公里的范围内已经被国安局全盘监控了起来,说句毫不夸张的话,就是一只鸟它也很难飞到卓南的别墅附近来。 因此,普罗修也是会稍微偏向于萌神教这边,再说这事萌神教这边也的确是做的滴水不露,首先这事是千目魔神教会与奴役之神教会挑起的,其次,顶级强者不允许在黄昏之城中出手,这条规则也是有漏洞的。 第263章 缘何遇刺?女人和江山 斜阳余晖,将天边染成了血红色。 纪青梧从乾元殿一路跑到宫门口,她遥遥望见了车马回来的影子。 没有离开之时,那般浩浩荡荡,而是先遣回来一支少数人的队伍。 纪青梧的双手握成拳,唇微微抖着,本来急于想见到武肃帝的心情,却在看着帝王的车架愈行愈进时,双脚宛若定在地面上,动弹不得。 她 “由于叔叔的问题,很多亲戚都请假来到了老家,想要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规则铭纹乃是修者的核心,这样子封禁,等于彻底剥夺他们的实力。 论起心性,三世为人,经历多少风雨,体悟了灵体,人族,再种人生。 “真是卑鄙,没想到这事情,居然是蔡坤一手策划的!”赵冰气愤道。 后来的长老,听见林志安的话也是吃惊不已,那是姜璇玟他不是一年级的第一人吗看方回的境界也是武师九品,这姜璇玟怎么被打成了这个样子 可是林天脚步不停,不仅朝她走来伸出手,就连脸上挣扎痛苦的神色,也被淫邪所取代。 “可不是嘛,我一看到那姑娘,就知道她以后一定会成为我们杨家的人,老爷有福了,能早点抱孙子了。”另外一位老守卫说道。 说着做出了两个印诀,然后一阵‘阴’风吹过,一缕黑‘色’的雾气凭空生了出来,紧接着陈嘉豪的身体慢慢地在众人的眼前慢慢地显‘露’了出来。 此话一出,清天华瞬间一惊,他并没有再去劝说叶昊然,反而变得沉默不语起来。 双方火花四溅,势均力敌,暂时还分不出一个胜负,下路中间躺着的银色斧子也跟上路的时钟一样,并未归属任何一方。 说话间,山羊胡子从打开的包裹中取出一两银,然后将剩余的东西推到子墨面前。 黑老甲力大无穷,口中能喷出黑色的毒水,两把玄阴镰刀也是难以对付。 手中嗜血刃不断划动,空中浮现一道道残影,无数的影子在空中晃动。 此话一出,众人当即祝贺,风月蓉也忽然羞红了脸,默默的低下了头。 对于他这种天道反噬的情况,能产生一点点作用,就已经是不得了的事情。 背后被划开一道口子,殷红的血液流出来,庄凡的一脚踹到他的胸口,体内气血翻腾,脸上满是煞气。 听着憨驴儿不停的埋怨,左君心中本就烦躁,现在更是一团乱麻,用脚拨弄着地上的柴火,叹了口气。 理藩院士汪扒淡夫人刚刚叫出半声,就被胡子上沾满饭粒,沾满油腻的粗鄙汉子一个大口直接堵上。 看到这一幕,团藏脸上闪过一抹得意,身为木叶之人,就必须为木叶付出,乃至于一切。现在就是你奉献的时候了。 无论宛缨说什么,柳辰阳始终背对着她没有一点反应。如果说宛缨身上仅有一个优点的话,那就一定是脸皮比城墙厚!见柳辰阳对自己不理不应,宛缨索性跑到他面前。管他面子不面子,只要面对面,你还能不客套一下 洛菲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艾谷,一阵气急,伸手就去拉扯艾谷。 杨猛听后赶紧举手投降:“鹏哥,你是我亲哥!这话当我没说,话说咱们去哪里登陆”他赶紧转移了话题。 “就你鬼聪明,不过我还是劝你两句,今后别瞎投资了。你这样投资,多少钱也不够你败的。”萧鹏道。 倪烟南骨节分明的大手一挥,身影立刻诡异之极地穿梭在他们之间,陡然一个后空翻,稳稳地落在一米开外。 这些人身上的衣服都非常的干净,脸色也非常的红润,一看就知道是不缺吃喝的人。 看着低头的李娟,听她说话声音颤抖,音量微弱,柳辰阳抬了抬眼,死死盯着她。 甚至他们现在的心情都有一些激动,要知道火夕和那个暗黑系异能者交手留下的场景,那绝对堪比重武器交锋后的场景。 若说把她骗去别墅区时,慕容凌桑还有点良知的话,现在的慕容凌桑,是彻彻底底疯掉了。 董事长这个时候脸上的肌肉猛然的抽搐了几下,带着一种别扭,更带着一种真灵,让人看起来非常的害怕,似乎已经在聚集着一种狂风暴雨,随时随地的就可以无情的打压下来。 “别问我,不知道,不想说话!”老九的语气满是怒气,刚刚,金莲生出了第三条根,把他的空间又占了一部分。 对于这一点,林星辰是没有什么好怕的,反正她说的都是大实话。 桥的彼岸,隐约能看见一方石头砌成的平台,仿佛一座孤岛,悬于四周的诡异的河水之中。 少年的声音带着哭腔,不少家属、护士纷纷这边看来,陈元连忙装着不认识这两人,正要转身离开,没想到丁紫怡猛的一挣扎,一下把少年甩翻在地,头重重的撞在地板上。 车康对这美婢的大胆行径颇感意外,心境都难以保持清明。草草饮尽三杯好茶,也品不出个茶水滋味。满脑子都是将这主婢二人一同压在床榻的旖旎念头。 虽然他们是一路过来的,但是到了这个集市上后,宁长渊如鱼得水,转眼就没了人影。 不管是对的他们对方还是另外一方,这一点都没有办法去避免的,因为时间成本实在太重要了,如果在这个过程之中失掉这个时间机会。 海洋一般的噩梦生物大军,瞬间分流,涌出一道向桑若和阿塞扎扑去。 李雪琪转过头来,露出了一张姣好精致的容颜,若不是脸色太过苍白,丝毫不逊于一些影视明星。 “哎,这倒是个好想法,不过我们这么多人,总不可能次次人数正好吧。”诚胖子提出新的问题。 不知是吃了多少,络腮胡子上布满了油渍,而且这个家伙的肚皮上还纹了一个不知是什么东西的纹身,可能是瘦弱的时候纹上,如今已经严重变形。 那些年轻的同学们惊讶的轻呼,引来旁人的目光,以至于安哲带着楪祈走动时,就像是在走红毯一样,备受瞩目。 唯有腐朽,随着符印值释放,一瞬间一股令人骇然、强悍波动已经到达两百的符印波动竟然席卷压制住了其余四人。 其他的也都是一些兽人帝国的常见种族,不必多说,不过剩下的两个就有些少见了。 之前瓦莱乔曾经说,勒布朗在防守中总是受到优待,可以让其他人回访,自己防守最容易防守的球员。 第264章 圣上心中一直想着您 纪青梧提着一个有半人高的大包裹,走进富丽堂皇的昭阳殿。 几人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她头上的翠簪早就不知所踪,发丝靠着挽带束着,碧墨素绫大袖衣裳看不出来脏,但深一块浅一块的,仔细看脚上还有泥土。 这么狼狈,纪青梧反倒更像是陪着武肃帝遭了大难的人。 元珩朝她迈了一小步,又退了回去, 张天霖虽然没当过和尚,也没有去过现实世界的少林寺,可是他也知道和尚在诵经的时候最好不要去打扰。 为了一些不必要的情感麻烦,还不如成求一个真正喜欢她的人,奥斯卡和她才是真正的cp。 一道惨叫声从尼奥嘴中发出,身形狼狈的倒飞出去,捂着那满是鲜血的左肩,吓的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面色骇然的看着莫羽,如果刚才不是拜尔及时赶到的话,恐怕现在已经成了剑下亡魂了。 吴迪却一反常态的没有多嘴,而是摸出一根烟点燃,烟雾腾起,吴迪的眼神渐渐锐利起来,不过却没有回话。 虽然他大概率能确认就算警方的无人机看见了他们也不一定就能马上找到这里来,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还是不要去冒这个险了,他们身上穿的衣服颜色太深沉,在雪地里就是行走的靶子,无人机在很远的地方就能锁定他们。 每人手中都出现了一根黝黑镔铁棍!这一根根镔铁棍在他们的手中挥动自如好似无物一般,可是张天霖可不认为这些镔铁棍真的轻如鸿毛,呼啸在自己周围的劲风就能说明一切。 一想到以后,自家男人还会招来各种桃花,陆梓嘉忽而双手叉腰,没好气地瞪向了自家男人。 一听到姚乐菲这个名字,林可东只觉得心情烦躁,一股憋闷堵在他心里,让他很是不好受。 “想去那你没发现这里已经被高人封锁了吗”唐昊从来都不敢称之为封号最强,那是因为有些前辈归隐不在管世俗之事,如今这个领域就是一位封号斗罗所布。 在这处异域战场之中,不知道埋藏了多少的强者,甚至连仙帝强者,都有着不少陨落在此地。 看到这种情况,窦唯就有些索然无味,毕竟自己再色狼,再饥渴,也不可能当着人家导师的面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 “你家都能开动物园了,这么多的畜禽。看来你家挺有钱的呀!不然哪有那么多的粮食养它们。”奇点说道。 司雪衣看着那个消瘦的身影,虽然强行提醒自己,但是一双眼还是猛地一热,忍不住要哭出来。 方士心中更加惊异,却被那守仁道长展露的这一手段吓得不轻,两腿略微有些哆嗦。 童谣倒是不好意思了,这首歌明明不难唱,至少想要会唱是绝对不难的,至于唱好那根本就是一种奢侈了。 东方云阳则是前往医疗部,下午他打算去看看姐姐南宫琉璃,上午离开的时候他也答应过姐姐南宫琉璃。 不过就在清水才刚踏出死亡森林不久,迎面撞见了正在寻找他身影的止水。 所谓自信,毕竟是建立在某种基础之上的,一旦基础崩塌了,那么就很难再硬气的起来。 冥皇脸色愈加泛青了,眉心凝成一团,俯下就把她所有的话语堵塞在唇内。 一声大喊突然传来,跟着天空一震,空间仿佛被人强行破开一般,接着魔煞的身影急速而来,跟着手掌一挥那些持剑的黑影瞬间消散,而锁链也被她抓在手里。 第265章 撕破脸皮,弑君之罪 纪青梧其实很想远离这里的纷争。 但她走不得。 纪青梧先是望向躺在明黄龙床上,了无生机的模糊男子身影,目光又转回了站在华昌长公主旁边,黑眸戒备地望着身边每个人的元珩。 她的眸底也渐渐生出暗色,她得护好元珩。 太后正色道:“李公公,皇上之前可有拟过立储的圣旨” 李渝宗道: 赵欣迷糊了,迷糊之下,手便忍不住伸出去,想要确认这到底是不是真的,还是这只是一幅画。 “你好。”陶然实在不知道这个场合应该说什么好,只好点头道。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的缘故,在走上二楼的那一刻,一下就冷了下来。 托雷基亚巨大化与亲兵卫凝聚的怪兽缠斗在了一起,佐助跟伽古拉到是还没有动手,他们似乎都在等一个契机。 闪电平时拽得跟大将军似的,但在奶油面前,软得不行,叼来自己最爱吃的食物,玩具给它玩。 这就是她选择六甲符的原因,如果当时能选一张火元符或者冰元符,也许能真正伤到龙乾钰。 而千寻虽然曾经身为奴隶被贩卖,但自从跟了仓洛尘也几乎从没受过什么重话,仓洛尘代价极为宽和,在将军府中也从没有人这般对他呵斥,想起已故的主子,千寻紧紧握着拳头。 不过君子这次可是说错了,李云并不是不舍得说,这次不就是他扎黑豆再引发出来的吗 白雪低下头,不好意思再看他的,她实在是为自己今天的表现感到可耻,但是自己实在是太喜欢对面那个帅气的男人了。她对高远的无理要求根本说不出半个不字。 泽纳闭眼,再次睁开的时候,他眼里闪烁着淡淡的七彩银光,而他的胸口出现了一团金色的光芒。 馨雅轩内,琬媛坐在贵妃椅上,手里拿着点心认真听着叶嬷嬷的讲述。 贵妃娘娘知道孙子弘晖身子骨弱,便让乌拉那拉氏带着弘晖进宫,放在承乾宫由自己亲自抚养两个月。 香脆而又咸鲜的掌中宝上还挂着少许的鸡肉,一口咬下去便是嘎吱作响的脆声。 虽然他的语言天赋相当的高,但他当时还处在能听懂联邦语,却无法看懂的一知半解状态。 看起来两人就像丧家犬一样,佝偻着身子在大口大口的喘气,他们已经耗尽了体力没有再像对方进攻。 张扬收到了虚拟宇宙的通讯,得知了自己需要镇守的具体位置,跟狂狮尊者点了点头,直接在宇宙中不断的瞬移朝着指定的地点赶去。 大家都是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吃着东西聊着天,相当于一次宴会。 她看看陆飞,又看看苏剑微,陆飞是自己学生,又是男生或许出于义愤,但苏剑微呢 食腐火蜥在地上痛苦地嚎叫着,利牙龙一只后肢踩在它的身上,将它死死地按在地上。 她不敢去学校,越来越厌学,现在唯一能拯救她的,就只有动漫和游戏,将自己关在家里。 “哇喔,听得这个消息,大家都会很高兴的,这是你第一次对外公布你的新计划吗”奥普拉问道。 一道白光从转盘中心射出,直接将一步江山的使用方法松紧林锋的脑中。 凯琳端上咖啡,放到了办工桌上。“对了,把公司的人都召集到这里,我们一起开个会。”格林接着吩咐道。 骑士一路驰进无边的营寨,最后直到中营那座巨大的金色大帐之前停了下来。 第266章 第一权臣,皇帝谁来当 还是与之前一样,弱的像是下一瞬就要停歇。 偏殿议事的声音极为嘈杂,像是要把房顶掀翻。 纪青梧蹙起眉心,轻轻地把被子拉高,把他的大手放回锦被中。 她不敢再用指尖去碰触他,用目光描摹着他的轮廓。 看了好一会儿,纪青梧抿抿唇,走出了昭阳殿。 小东子在门口守着,眼底都是红血丝, 包括在她身边,正跟她打得火热的李铭,此刻都望向了龚冷月,一副色迷迷的样子,差点流口水。 接下来就是关于冯庄蒙学的老师招聘,只要学科学业有专攻,就能当老师,待遇从优。还有各行各业的手工业者,六联需要大量专业型人才。 用自己所长建功立业青史留名的机会到了。大烟袋两眼放光,郑重承诺。而栾廷芳却听得惊心动魄,又不由自主浮想联翩。 跺抬起手,正准备出击,却看到一道身影突兀的出现高空,当即笑了,放下了手臂。 也许下一刻,他就将倒在风沙中,不消片刻的功夫便被黄沙掩埋,连个凸起的沙包都不会留下,成为无尽黄沙吞噬的可怜生命中的一员。 不等李落答话,背上当关中的鸣鸿刀忽然跳了一跳,李落脸色微变,鸣鸿示警,凶险便是不远了。 所以王砉对唯一的儿子寄予厚望,提这一段就是想引儿子有所作为,至少要儿子少耍二虎少败家气死父母。 “咳咳,时间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叶玄府干咳一声,掩去尴尬。 想来,就算是元素领主们心中也清楚,在面对真神的时候,他们的进攻是毫无意义的。 在场的操着土造家伙的村汉其实都是杨进多年搞走私的心腹部下,都是追随杨进犯法走私时敢行凶杀官府人的亡命之徒。他们咆哮着也凶狠杀了上去。 这些年来,老板除了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越来越精练外,毫无变化。 立政殿是长孙皇后的寝宫,此时,李世民正斜躺在胡床上,四十五度角仰望房梁,表情忧郁而惆怅,有点‘贞观网抑云’的感觉,长孙皇后在其背后给他按着脑袋。 在云中高塔的法师们眼中,永恒领拥有这么高超的炼金术就是原罪。 “老周,你们四个跟着我也有12年了吧”,李舟看着公司早已经已是大型的军事基地,满是感慨的问道。 紧接着,他走上前,顺其自然地拿过了李如烟手中的“百年人参王”。 崔均连连点头,也顾不上许多,闪身离开正堂,朝着崔府后门而去。 他法力驱动向上飞行,雾气很重根本看不清四周,又飞了一会,才算冲出雾气包围,天空豁然开朗,露出白色的云层,却看不到太阳。 面对王狗蛋的怒火,张阳光脸上没有丝毫畏惧之色,倒是显得有几分好笑。 指定开放了十个通道,有些病人被搀扶着上来,有些病人坐在轮椅上。 “蝎王这话可难为老夫了,我又不知是什么事,只能等猴王来才好一探究竟了。”山羊王苦笑着道。 一瞬间空气都凝固了,一些闭上眼的人们只在等待着一声暴震,和其余人的叫好声,可是就在这时,远处的楚子枫一个背转右手直接拉在左背的露出的涅元枪之上,果断甩出。 虽然有好几次,都拉开了屁股下巴大汉不少距离,但没有一会对方总是能再次追上来。 第267章 元珩是我生的,是双生子 “但若是为了你,我愿意只当个辅佐年幼新帝,俯首听命的臣子。” 纪青梧淡淡地问:“什么时候” 卫廷站在她身侧,沉声道:“我很着急,但是明日就成婚,也太仓促,什么都准备不及。” 纪青梧眸光转动,拖得越久,事情的转机就越大。 卫廷并没有给她缓冲的时间,笑道:“我觉得,后日,刚刚好 “很好,很高兴看见第一舰队的将士们都是地球的脊梁。那么我们出发吧,让外星人看看地球的保卫者们是怎样慷慨赴死的!”萧蔚远充满激情地洪声道。 而此时的双翼飞鸿和秀林显然不是那种任人揉捏的软柿子,二人都不约而同的身体泛起了土黄色的晕圈,将那利刃隔开,而即使如此二者的身上都是响起了好似刀剑交缠般的“铿锵”之声。 辰逸凭借他霸月拳法的身形,每每都能在惊险之中闪避过去,而每次闪避,他必定在青鳞蟒的身上抚摸一下,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了,青鳞蟒硕大的蛇神几乎被辰逸完全抚摸了一遍。 “好,起枪,我们和他们拚了!”他的话得到了一大帮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的士兵热烈的响应,纷纷吼道。 “工程进展顺利,马蹄湾水下的暗礁已经进行了爆破处理,萨司令已经安排潜艇试航过,没有任何障碍”杨德胜汇报道。 今日的婚礼,金修宸广邀全京都的名门贵族,富商贵胄,只是敢来的却只有极少数的人。 思妍面容冷峻:“城门的告示栏上张贴的是平安的通缉令!”平安是魏英然的心腹,现在他被通缉,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有人对魏英然出手了!莫不是他的真实身份泄露了 11月23日,准备到西南上任西南总督的载洵,被陈宁派出去的孔兵护送到烟台。 “我就是。”史炎终于说道。看到雪灵那样急切的找自己,他实在没有八法再隐藏下去了。 彭墨眉头轻蹙。“三哥什么意思”怎么觉得三哥的话里有另一层意思是她会错意了吗 想必,今天过后,京城又会少掉一个黑帮,也算是为老百姓除害了。 魔都艺术高中校风一向开明,你别把一切摆到明面上来,老师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且他们俩夫妻其实也是高三毕业后在一起的,上了同一所大学,然后又一起进了魔都艺术高中执教。 柳青牵着我的手回到大伯家。我和柳青坐在饭桌旁的同一条凳上。爸、妈、大伯和月红坐在饭桌的另外几条凳子上。 无疑汤姆斯的这一句话,听起来没有太多的火药味,也看不到挑衅似的销烟雾雨,却无疑深深刺痛了萧逸的心。 “好吧,那我明天就不去给她家拆屋搬家总该可以了吧。我现在就想去看看戏。妈,放手呀!”柳青好像挣脱了他妈的手,朝院子门口走来。 只一瞬间,属于二层武者独有的气势,猛地笼罩住李唯,恍如山峰倒立,直插而下。 原来这块三角鳞片之上记载的是一份名为龙腾九斩的战技,上面有着详细的修炼方法,一看便是威力极大,极为狂暴的战技。不过上面没有标注等级,古云也是不知自己是否能够修炼。 听到风冷月的话,司马长恨心中一阵气恼,这是什么意思随后向着风冷月继续攻击而去,画戟之上,已经带着一阵阵的愤怒之意。 第268章 现在离开,再回来就难了 华昌长公主去寝殿里探视了一眼武肃帝,就去了别宫暂时住下。 昭阳殿的烛火彻夜点燃着。 翌日清晨。 太医院的陈院正来请脉,他捋着花白的胡子,半天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纪青梧知晓武肃帝的状况。 她昨夜蜷缩在椅子上,熬了一夜,每隔一个时辰就去探过脉。 武肃帝的情况依旧如前 “是,大明大皇帝陛下,我一定会将您的话,原告马哈木汗的。”瓦剌使者憋屈道。 手中的纸条在那里握着握着,慢慢的揉成一个团的时候,他心中便也如同这个纸条一样乱成了一锅粥。 几首歌唱完,稀稀拉拉的掌声中黄博退场了,他似乎已经见怪不怪,很平静的带着组合的成员走了下去。 若不是当初兰罗然的那一番话,林子寒也不会甘愿进入北荒,甘愿和北境成为盟友,看着兰罗然下完这盘棋。 接过筷子,徐卿很随意地从碗里面捞出了几条方便面,看着这波浪卷一样奇怪的面条,犹豫了一下,便张嘴滋溜一下咬了下去。 这一刻,对于她而言,她就像是失足的落水者,看见了最后能够挽救自己性命的稻草!她看着慧觉,目光之中是何等的哀怜。 若是记得不错,再有两个月,便是院试的日子了,若是考上,便可参加乡试,会试,开启仕途。 常静正闭着眼睛感受着星光月光洒落在身上的那种感觉,却没想到陡然之间便被人抓住了手臂,自然是狠狠吓了一跳。 只是没想到,下午贺云来了,贺兰宝心想怎么说贺云也是在京城有名的公子,他肯定知晓何处有对外出租的房子,于是便请他帮忙。贺云向来是个热心肠的人,贺兰宝开口,他便答应下来。 白鸦理解格式塔为什么会这样,因为格式塔把他视为半个怪物来看待的。他打断格式塔的话,展开影子。 亚尔林愣了一下,好像这句话倒是没问题,从被这个家伙打劫开始,倒是真的没有听他说过什么假话。 郑氏拉着胡媒人进了屋,韩大松兄弟几个非常识相的从屋中退出。 “顾倾城,你什么意思你到底什么意思”只是,秦宇凡却突然冲了过来,直接拦在了顾倾城的面前。 “老大,我明早7点来接你。”方夜停稳车后,将后备箱的东西递给韩煜沉。 男人的嘴角处胡忽地扬起一抹讽刺的弧度,浑身散发着凌厉的气息。 打破规矩,就意味着不得善终,这是当年教他的老师曾经几代人用生命总结出来的经验。 就这一碗,明显感觉到气息浑厚,力量变大了,一口气打死两头牛也不是问题了。 白鸦在一旁低着头,玩腕表,上面显示的是他们要乘坐的飞行器的信息,格式塔这段时间弄出来不少东西,这3个飞行器上的黑科技很多。 这吕家跟萧家本就是一墙之隔,并且,吕虎趴那墙刚好接近灶房,因此姐弟俩人的对话,百合跟程氏都听见了。 人心都是自私的,一听到三嫂遇到这样的凶险意外,她第一个想到的,肯定是自家三嫂有没有被伤到。 何家贤才知道这位便是方家二房,方二老爷通过科举做了官,一家人外放七八年,赶着回来给陈氏祝寿。 有些像很多年前她想要脱鞋下河去濯足,他不肯,她便借故恼了他半晚上一样,竟然是那种恃宠生骄般的生气。 第269章 睡醒了,又变天了 走出乔氏屋子,隔着窗子,纪青梧望见偏房屋中的情景。 李嬷嬷正带着啾啾在玩毽子。 十来天的日子未见小丫头,总觉得她好像又长高了。 啾啾偶然看见纪青梧,就像小燕子一般从屋中飞了出来。 纪青梧接住她的飞扑,将她抱了起来。 啾啾欢快地问道:“阿娘,你走之前说,要去为啾啾找大房子 见玄阴真水没有再多说,陈潇也并未继续追问,而是微微颔首,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地球众人身上。 波吕克西斯的话里没提戴弗斯,但任谁都听得出这话明显是在针对戴弗斯,大议事堂内突然变得很安静。 一旦解决了百里登风,冷寒便可以将这所有的一切据为己有,到时候他的寒门也可以瞬间跻身门派实力排行榜的前列,也再不用看那几个大派的脸色了。 陈潇不为所动,虚空体爆发,又是一拳轰来,将另一尊铜人粉碎。 他们第十学宫,时隔十五年,终于又诞生了一个新生前十的高手,而且还拿了第一名,打破了学院有史以来的记录。 话毕,叶正风身上的气势便如同火山爆发一般的喷涌而出,气势形成了一道肉眼可见的气柱,直冲天际,如同要捅破这天空一般,杀意狂暴的朝着外面爆发而去,整座红尘城都如同被笼罩在一片杀戮海洋当中。 随着陈潇又一击轰来,常百玄跌入空间通道,唯有歇斯底里的声音还在传来。 特种兵的装备要优异于普通士兵,不管是在地球上还是在这里都是如此。 谢正毅伸手接过,脸色瞬间变得精彩起来,先是疑惑,而后变成凝重,最后同样是满脸的惊骇,似乎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天生还是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就算那只老鸟出了妖界,但也不可能危及到人界安危吧 “这是两码事,你要跟谁斗,那是你的事,今天看在老和尚的面子,不对你动武,你必须跟我们回去。”卫无极说道,语气好像没什么商量的余地。 说也奇怪,妖魔二族却似形成了默契,每当各自领地内的人类数量增长到某个数值,他们总能找到借口启衅开战,而每次大战下来,两族本身的战士损耗有限,人族仆从军却总是在惨烈的厮杀中伤亡惨重。 于是,老师干脆把他调到了最后一排,以免他再影响到其他的同学。 清虚道德真君的问题太乙真人也想过,但是广成子没有提起,他也不好主动问。想来,应该也是师尊的蜜喻。 来者是客,这种情况下自然不可能把别人赶出顶层,所以顶层甲板上的人也越来越多。 “说吧,你是不是龙历院的”沙莉亚死死盯着路西,在她的概念中,这些强大装备,也就是龙历院有可能研究出来了。 “嗓子好就会红这种话别人说也就算了,你也这样说”路希失笑,娱乐圈又哪是这么好混的 是俄罗斯的节目组有顾忌,还是想要跟国内的节目组斗法提前两天布置没人知道具体情况,两国选手就这样一头撞到了一起,一个是潜入异国他乡的外国队,一个是懵懂的撞了上来,却一直没落下风的国内团队。 上了山,三人就留意地上,一开始没有看见有冻僵的麻雀,往里走,唐晓兰在枯草地上发现第一只冻僵的麻雀,不禁兴奋地大叫:“麻雀!”立刻蹲下来捡起。 第270章 新婚之夜,可以逃吗? 大红的绸缎如瀑布般,从床帐顶上垂落在两侧。 纪青梧被满入目的红色晃了眼,她眯着眸子,望着面前的一切。 自己这一睡,再一醒来,就直接睡到了婚床之上。 她是如何来到卫家的,中间发生了什么,她全然没有记忆。 床帐上还倒映出暖黄色的光影,床边案几上摆放着两盏高脚红烛,此时火苗摇曳。 林向宇吃痛甩开她,巴掌也随之而至,恰巧林向宇停车的地方有一个被撬开三分之一的井盖,她踉跄的时候,十分倒霉的将一只脚踩了进去,脚脖子被卡住,疼的她全身一阵冷汗。 醒来时曲韦恩没在,她还只能将事情当成已发生,而不知道过程,也想不起,可这一张张照片就像是一把利刃划破了那张自欺欺人的纱布,将丑陋的真相摊在她面前。 房间里,沈牧谦躺在床上,深邃眼眸看着天花板,一幅生无可恋样。 金睛马此刻眼中金光一闪而过。而后,就看到它的身影,直接消失在原地,然后竟然突兀的出现在魏东身后。 在她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时,林向宇已经抓住她的手,将她往路边早就停好的车方向拽。 吴六接到赵香主的密信之后,也十分惊讶,暗忖道:竟然当真被万大哥给猜中了,那个洪氏果然不是一个省油的灯,竟然不知天高地厚的想要参和到这件事里,她自己找死也就罢了,可不能由着她将洪门给连累了。 更有些人,心中受到太大的刺激,再加上赵仁凡的气势威压,竟是直接的吐出了鲜血来。 雒妃甚为满意自己身边人的表现,她扬起下颌,鄙薄地夹了他一眼。 她突然觉得自己的血液凝固不通了般,呼吸一下浑身上下都觉得疼。 早晨醒来,他看着凝儿抱着被子躲在角落,哭肿了眼睛的楚楚可怜样子,至今想起,他都忍不住心底犯抽。 。北野很自豪他舔了舔自己的脸,问道:“菊花是什么”它是一朵美丽的花吗 他们杀过人,甚至杀过很多人,但从来没有这么直观而且深刻的将一个杀戮的全管过,通过视觉和音效令他们亲眼所见。 数十分钟的功夫过去,眼下天魔先遣部队里还站着的便只有那位和巫严苦苦对抗的二皇子。其余诸如亲卫,还有副将、军师等全部已经倒地,他们最终还是马革裹尸,死在战场之中。 发现对面的傻孩子已经被自己卓越演技给蒙蔽,陷入了深深的自我臆测当中,陈然无奈的摇了摇头,不再多言。 真的很不一样。当然,如果他三年前见过他,当他第一次遇见他时,他一定会给东方带来灾难,为自己制造一片沙漠。 兴奋的接下任务,陈然马不停蹄的赶往了自己的老家衢城,并且联系了夏清灵。 坐在车座上叶玄机侃侃而谈,表示丰家在上古时期就是有名的大家族。 “若丹,你别担心,我保证,肯定不会叫李家被踢出四大家族的行列当中。”楚天见李若丹一脸的愁容和感伤,想也不想的便冲口而出道。 大军出行,一共是一千骑兵,两千步兵,浩浩荡荡开拔高唐州,虽然这个时候出兵很容易让人想到通达大车行和桃花山勾结,但是毕竟强过通达大车行自行出兵。 司马峰是血淋淋的,灵魂受伤了,但他不知道灵魂的珠子就在他手中,而他用这些珠子仔细琢磨的这几年的灵魂是如此之大,以至于他被司马峰袭击了,虽然这是一个严重的伤口,不是致命的。 第271章 帝心如渊,遇刺真假 “当然不可以,卫夫人。” 他的余光看见床下的桂圆壳和红枣核,脸上的笑意更加浓厚。 卫廷走到屋中红雕漆酸枝木圆桌旁坐下,伸出手邀她坐下。 “桌上有这么多吃食,你过来吃一点儿,先填饱肚子,不然待会儿哪有力气。” 他话中的调笑之意,纪青梧哪会不明白。 她问道:“兰芝在何处” 铺床单换被套这种事情曾雅倩从来没做过,在家里有家人,就算在学校的时候也是关悦帮忙,忙活了好半天才把床单铺平整。接下来换被套就麻烦了,尝试了各种方法始终不得要领,棉絮在被套里乱成一团,怎么都无法铺平。 谢宫宝在庙外摘了两个果子给颜仙儿充饥,而后便驾羽来到白驼山庄,两人藏在屋檐之上,暂不现身。——屋下是个大院子,院子里摆有五张桌椅,白鹿寒是东道主,自然端坐主位。 不过性命保了下来,姜邪却感知到了有一股熟悉的强大气息,如此没有猜错应该是九尾妖狐,已经被释放出来了……。 “什么!”兰慌乱地转过头看向后方。只见蛮牛已经跳到了自己身前。 燕云城满脸和煦温情,伸手拭去楚钰眼角的泪水,楚钰双颊顿时升起红霞,又意识到身后还有一众人,霎时羞的抬不起头来。 想当初历经三世劫难,才铸就了这一颗向道之心,连枫老那等人物都不禁羡慕,对此赞不绝口,只可惜从北封界到地妖国,夜阳却丝毫没有感受到道心的好处,如今已差不多忽略了其存在。 现在他们四人从大门进来,堵住楼梯,楼上的人基本上就是瓮中之鳖。 以这个老家伙排名第一的实力强度,足够这名排名第二的沉沦者虚心接受对方的意见。 两人俯伏在地,任风吹树摇也不动弹。隔了一会儿,有人推着几辆车从黑处过来,那些岗哨一窝哄的凑到车边,抢酒抢肉,而后蹬在一旁吃喝起来。 既然战天行坚持要他说,燕云城也不再犹豫,彻底的将自己所猜测到的东西,一股脑的全部说了出来。 薛轻云见这白光入体,心下疑惑害怕,道:“哥哥,那是”再开囗时已发觉自已走路也能控制得住,不在踉踉跄跄了。 “一个组织,根子上可远了,能追寻到十五六世纪去,总部在国外,各国都有分部和内线,流窜着找寻一些神秘事物。”何保国这次倒是说了实话,不过语焉不详的话跟没说也差不多。 “怎么了”何建国看到妻子的眉头紧锁,不禁奇怪的问了一句,她是担心他们带的资本不够 三岔河子屯里所以的马车、驴车、爬犁都走了,剩下一些人都回家了,一些人去埋尸体,还有一些人等着帮忙,毕竟有好几个受伤的人。大嫂刘玉也在,张大妞也在,拉着玳瑁非得要先给自己男人治伤。 这次的事就这样结束了,虽然不能去参加什么国际大赛,那接下来就是要准备找到王迪更多的证据了。 她以为今天是结婚大典,必然是浓妆艳抹,可化妆师竟然给她画的是裸妆。 这一道道金光便是烈焰用灵识造成的穿刺之力,可以让契约魔灵从头到脚陷入非人的痛苦状态。 皇甫夜的神情还是那么的淡定,冷冷的,指尖慢慢的敲在桌面上,也看不出他的心思。 第272章 给皇上冲喜?怒急攻心 药效发挥的速度很快。 约莫半炷香的时间过去,躺在明黄锦被之下的男人就睁开了眼。 李渝宗扑在龙床前的地上,哭丧着脸,眼含热泪地道:“圣上,您终于醒过来了!老奴等的好辛苦.......” 武肃帝眼风凌厉地瞥了这个聒噪的老仆一眼。 段鸣风赶紧把李渝宗拉走。 武肃帝坐起身,双掌 “谁”楚枫感到诧异,听雨馨的语气,很有可能是见到他熟识的人了,而且应该还是关系不错的人。 “唉!我真的没和她打过交道,就算接触过,充其量是一面之交,但愿她别老缠着我,烦死了。”我一想起那条血红的长舌头,胃里就翻江倒海地想呕吐。 李如诗端着饭走到年轻男子的旁边,不过就在这时年轻男子的手正好摸到李如诗那高翘的臀部,李如诗感觉浑身一颤,手里的饭不由自主的泼到年轻男子的头上。 “别问了,以后你们就知道了。”屁屁谷有点别扭的扭过头去,不看我们。 我刚想睡觉,突然想起来,我帮无头男尸刘坚的母亲盖好了新房,这件喜事竟然忘记告诉刘坚了。 李如诗听到之后眉头紧皱,她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不过还是对着自己的父亲说道,“爸,我来端吧”说着就端起麻辣烫往年轻男子走去。 虽然与蓝心若认识多年,但在一起相触的时间却非常的少,因为她曾多次出手相助,楚枫对她深有好感,将她当做朋友来看待,可也仅仅只是朋友而已。 “好吧。”我应允道。心想:三年后再说吧,即使苗丝雨仍未借尸还魂,我也不会跟苗丝雪结婚的。到那个时候再想个点子,把她甩了。 很显然,他虽然也跟着船长走南闯北多年,但是这样的事情还是第一次遇见,所以大副也有些害怕了。 这绝对是一只强大的boss,强不强大,只是白金阶这一个品阶,就能代表它的实力。 柳天在万众瞩目的目光中走了进来,顿时,坐在第一排的人神轩辕嘴角轻轻上扬。 然而,不等对方将价格完全说出,夜锋眼中突然有冷芒出现,一拍身下座椅,一缕剑气散发出来,直接穿出所在隔间,直指气灵宗所在隔间,剑气锐利,使下方众修士心神震颤。 苏子墨点点头,但是却没有解释的意思,无他,现在解释起来很是麻烦,还是等以后再说吧。 萧茗像是看出了柳天想要离去,于是问了一句,但是柳天的回答只会有一个,那就是修炼。 “别!丁老您还是饶了我吧,刺激的事我已经经历了不少了,所以还想多过几天普通人自由自在的日子,哪怕您给我个少将我都不干”,政纪笑着摆摆手道。 而人间不一样,皇帝是非常忌讳别人对自己位置哪怕一丁点的觊觎的。 心意几个翻转的空档,温润手掌之上,饱满血肉再覆,光洁莹莹如玉。 一边说着,凯蒂一边捡起一块抹茶酥,大大的咬了一口,然后眼睛蓦然亮了。 如果不是能同时到每名烈阳晓骑兵的怪物只有那么几只,其他龙蝇和毒蝇完全不懂越过烈阳晓骑兵,攻击身后几米外烈阳射手部队的话,可能防线早撑不住了。 这时,大汉中忽然有人抽出匕首向他胸口猛刺几刀,无赖惨叫一声,当即气绝身亡。 第273章 想朕早点死?热的活的 卫廷顺着她的胳膊,看向她的手。 纪青梧拿起被面上的一颗圆溜溜的桂圆,道:“吃点儿桂圆,补补气血。” 水红的锦被上的干果排列有序,间隔整齐。 卫廷道:“净房已经收拾好了,你去吧。” 纪青梧充耳不闻,又拿起了一颗桂圆,慢慢地剥壳。 卫廷挑眉道:“难不成夫人想吃完所有东西,才 秦天甩动右臂,赤色的火焰笼罩着,任由血液挥洒。以火焰祭炼血液,催动右臂,恶狠打出凌厉一招。 以慕容家族在西城的势力,还不至于对刘仁顺有所畏惧,无数的保镖闻讯而动,开着十几辆车子急急的赶来现场。 章老余的实力不必说,连乔狼都给他三分薄面的人自然有属于他的底气,但偏偏在这个节骨点他却不愿出手了,这让雪花衣老者别提多窝火了。 然而,当徐帆冰冷的目光缓缓扫视四周之时,所有人的声音都是不约而同的消失了,唯有一道道吞咽口水的声音在场内回响。 徐帆的年纪和关诗梦相仿,二十不到,这些天他们见过的神医,那都是七老八十的老头,一个个道骨仙风的,和那些相比,徐帆可没半点像神医的。 “沈大人。”孙世宁睁开眼,见着他,笑起来,笑容如纯白馥郁的花朵,微有清馨香气。 刘飞漫天的无差别攻击,在徐帆黄金右眼下,根本就是无所遁形,而徐帆又是拥有着速度上的绝对优势,一眨眼的功夫,漫天攻击,形同虚设般,徐帆直接突破到了刘飞的面前,拳头直接砸在了刘飞胸口的弱点之上。 “霜儿,你现在告诉我,爷爷的话你是听还是不听”墨锋镝没有给南柯睿反驳的时间,直接转向还愣愣的墨冰霜,一脸严肃的盯着她问道。 安静的大房间里,楚名扬得到了她梦寐以求的一切,却又突然觉得,自己弄丢了,她本该拥有的,最宝贵的东西。 韦氏略显失望,但想到儿子有出息,能够帮大人的忙,又有些欣喜。虽然想念儿子,在家引颈以盼,可也不能连两天都等不及了。 看着他的背影,苏菡云一阵懊悔,这么好的机会,她居然错过了。 花意如也冲了过来,拉住了花潋滟的手腕,想要拉着她往荧幕后面躲。 猛然间看见沙发上躺着的那个巨型的身躯的时候,一夏因为太过惊讶,差一点被陈方平绊倒,看着那人就算是不舒服,却还是依旧坚持窝在自己的沙发里,一夏心中不知道怎么的就有一种很心酸的感觉。 许沫然抬手挣开自己的父亲,冷声嘲讽道:“该说的话我已经说完了,放手吧,既然每次见面都这般剑拔弩张,以后还是别见了。”话落后她转身离开了。 “弟子刚刚说过,在清霜城中,弟子第一次遇到了血和尚不怒。那时的他正身中悟道大师的困魔锁心之术,既不能杀生也不能动杀意。 即便他不爱她,可这是她靠自己辛苦陪笑陪睡拿到的广告,他怎么能做得这般无情呢 “我没想到你便是林荒。”楚非道的眼眸中,陡然爆发惊人战意。 炼制御雷丹的药材,可都非常珍贵,一份需要五千块中品灵石,也就是五万块下品灵石。 夸奖了一下大蛇之后,这才出了乾坤珠,开始静下心来,修炼自己的真元。 李更新没有讲话,只是低着头继续赶路,脚底踩在掉落地上的树叶上,发出了咯咯吱吱声响。 不过好在他还有着三台的护卫和他自身的特殊兵种在,虽然他那特殊兵种混沌军团里面的术士很大一部分已经渐渐的开始向辅助兵种转化了。 “不过,这也算是工作,毕竟是演员,这样的事情在所难免的。”画外音笑着安慰道。 听着好友真诚的劝告,沈妍再次感觉年轻真好,一切都还是那么美好。 看着燕父的背影,燕泽揉了揉自己有些发热的脸颊,转身回屋里穿衣服。 苏莫琳见丹丹睁着一双纯净无邪的眼睛看自己,觉得有些狼狈,忙借口要带她出去转转,告退了。 方希震惊不已,许久之后他才猛然间回过神来,惊魂未定的目光死死的锁定在了沈炎萧的身上。 玖玖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将屋子看完之后,玖玖直接跳到床上,趴在一张兽皮上呼噜呼噜的睡起来。 现在,他们跪在这,被来往的人像看猴一样,只得骂一声晦气,灰溜溜的爬起来跑了。 “那是你的事,就算你开战斗机去我也不管,我只要结婚报告,滚!”苏一辰松开他的衣脸,转身又进了急诊室。 “大人饮酒,下官自当作陪!”温彻赶忙也举起酒杯,他此时才感觉到背后一片冰凉,原来是已经被汗水浸湿了。 沧桑老者又扫视了一眼水池中的陈汐,似极为不甘心,可最终还是一咬牙,转身蹒跚而去。 当尼禄把衣服脱完之后李林才好像恍然大悟似得叫道,只是他的这句话说完后却引来了一阵微妙的沉默。一瞬间李林都感到是不是自己说出来什么话似得而不敢开口。 冯奕枫还是回到家中,洗了澡,换了衣服。正好佣人为翁美玲煲好了粥,冯奕枫也顺便拿过去。 古风目光四下扫视了一眼,最终落在斩龙学院参赛席其他九位学员身上,令那些紧盯着他的观众们心头一紧,旋即心中嗷嗷大叫,激动兴奋地难以言表。 “这个——”孟迟犹豫了起来,他看了狄奥克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没有直接的回答,但是不论是娜美还是李林都清楚的知道这个对不起所表达的意思,然而与罗宾相同的是娜美同样的没有想过要去阻止李林,她只是紧紧的抱着他,想要在多感受一会这个男人的温度。 听到黄向东的威胁,孟爽娇躯一颤,身子僵在那里,心里又急又怒,除非扳倒这个混蛋,否则他们隔三差五到方夏检查,公司就没有办法正常经营。 第274章 朕在问你,生吗? 满屋都是刺目的红,龙凤烛已经烧了一半。 武肃帝双眸也染上了赤红,是纪青梧没见过的狠厉之态。 她的身体,是惧怕他这般模样的,被他强硬拽着的手臂还在颤抖着。 但藏在胸口的一颗心,却意外地没有慌乱,而是愈发热胀。 纪青梧的视线牢牢锁住武肃帝盛怒的脸,贪心地盯了许久,才想起什么似的, 当这一切来得太过迅猛之时,【舔狗三人组】反而没有之前那般激动,居然离奇的淡定了下来。 这事,平时他本来是半点都不关注的,可宋欣跟他妹妹霍雨,关系比较好。 他之所以答应这个院长的职位,是因为他需要一个很体面的工作,走向这个社会,也可以说是为了光宗耀祖吧。 见杭敬仍是满脸的问号,周秦川近前附耳,把自己刚才冒出来的那个念头说了出来,随后又详细解释了一番,重点是如何操作,才能名正言顺地收取银钱。 她也不生气,黑溜溜的眼珠一直在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上,咕噜咕噜的转个不停。 红衣丁雪的可怕他们可都知道,尤其是在b区一直战斗过来的人,更为清晰红衣丁雪的可怕。 其中自然不缺乏许多能够称得上是锦集的精彩镜头,以及他看出了她的缺点。 君娴成功的骑着自行车出了庄园,身后却跟着零零散散的佣人,表情急切。 “桃糕,桃花瓣做的糕点。”她把买来的桃花瓣放进一个容器里捣碎,传统的桃糕是桃花瓣跟藕粉,做出来没什么味道,为了让口感变得更好吃,吴知枝加入了牛奶和冰糖。 而联盟在12月份逐渐趋于结束之际,另一个热点已然出现,那就是全明星票选陆续开始。 “没什么呢。”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总不能真的说我怀疑你们两个在里面进行造人运动,我要捣乱搞破坏吧。 原本在对敌娜美的时候,卡莉法就是用的六式,后来才用上的泡泡果实。 “妈,这话的从头说起,我们先进屋吧,等把话说清楚了在做饭不迟。”明雪想一次性解决完了得了,省得自己还得解释第二遍。于是两个厨师直接进了屋里。 靳峰在这场比赛中大发神威,砍下大号三双数据,也是再一次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很显然,靳峰的表现随着赛季的深入在不断的变得更出色。 伏泉的话里意思其实透露两个意思,第一不希望有人贪污军费,第二就是打仗之时,不希望有人畏死怯战。这两点,在伏泉看来,是此番征讨凉州的重中之重。 这对陆离来说当然是一件求之不得的好事情了,看船山老头都不禁顺眼多了。 所以对于他们来说,这个问题没有什么好纠结的,他们也没有什么无所谓的古仁人之心,他们也不需要对突厥人有任何的怜悯和爱护。 城上已经有几个垛口出现坍塌,若是再这样下去,保不齐真的会有什么意外。 巨浪拍打下,舰船七零八落四散开来。运气好的被冲了出去,运气不好的……那直接就是船毁人亡。所幸海军都不是旱鸭子,一个个游着泳朝最近的舰船冲去。 就算是不识数的新汉人,拿手指粗略算了一下,也能惊喜地发现,其实大隋秦王制定的草原税赋一点也不高,不由又惊又喜,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正在袁绍踌躇不定的时候,忽然有人来报袁熙率兵两万,从梁国郡而来;袁谭率领两万军队,从陈郡而来;外甥高干也率兵一万五千人马,从安丰郡而来:各到豫州颍川来助战。袁绍十分的高兴,再整顿人马提防曹操南下。 第275章 臣妇,帝王史书的劣迹 绣着金龙的玉带就扔在纪青梧的脚边。 武肃帝理所当然地回道:“所以这次,是朕出现在你面前。” 对他的歪理,纪青梧心中不忿。 不让她出现在他眼前,可他却来去自如,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哪还有什么王法。 可谁让人家是皇帝。 那日,在昭阳殿中,他当着众人的面,对她说出那般绝情的话语 这个名字听起来好像有一点纨绔子弟的意味,但他们二人却是百分百的实力派,明明可以靠颜值和后台吃饭,但他们却硬要用实力讲话。 一个充满温馨的房间里,一对情侣躺在床上,当男子睁开眼睛,总会在第一眼就看到属于自己的伴侣。 前后两排座椅,在听到两位团队大佬的话之后,全都安静了下来。 尽管言辞中带了点嫌弃,可语气中却是满满的自得和自足,王春爱一听便深有体会,因为她也是一位母亲。 否则,帝都这边的老太太也不会看不上他们,说到底,还不是嫌他们出手不够大方,这些年也没好好孝敬她一次,还得她一个做长辈的来拉扯他们。 彼此间结成阵形将中央位置的巨大白影封锁而住,狂猛的斗气犹如不要钱一般,狠狠地喷薄而出,各种威力强横的斗技,也是在低喝之中,带起凌厉劲风,重重地击在雪魔天猿身上,带起一阵四散的冰屑以及白色毛发。 刘子夏皱了皱眉头,他现在的工作重心已经渐渐朝着家庭倾斜了,这也是为什么他再来三桠之前,就说只能在这边呆两天的原因。 而现在,黑无常叛出冥界之后,人间灵气复苏,寿元大涨,两者又会不会有联系是不是滋润大地的结果 场面突然在某一瞬沉寂了下来,陆慕鸿、猫爷还有老白和云十三,几乎是同时抬头,看向青玄山的方向。 龙风继续的按了几下,发现这石壁都是软的,然后他又继续触碰了别的地方,同样如此,都是软的。 带着的水大部分都已经被加热,王胜不得不冲出了岩浆湖,沿着自己凿出来的通道回到暗河这边,换了一批凉水。同时一边等待履带冷却,一边重新思索琢磨。 方清雪竟然不理会所谓的神族天才,以及那些神族老者,转身便想离开造化仙门。 一剑出,方骏眉身后的虚空乱流涌动,脚下大地,更是腾空飞起,仿佛夹带着一片天地一样,朝前电射而来。 她上次确实出了很大的风头,整个摸金界也都流传着她的事迹,当然这也要得益于石天的帮忙了。 下了飞机之后,还是我拎着她们几个的行李,然后她们三个有说有笑的,完全不管我的死活。 陆擎天已经大概的猜到了这个结果,不一会儿,陆擎天的手机便响了一声,是短信息的声音。 只是那模样,怎么看都像是被人欺负了的样子,看的冷宝儿心冷笑。 她的确是有这个意思的,顾惜苒能够得到的一切她通通都要抢过来。 这样天赐的徒弟,他怎能错过就是这么简单,又收一个徒弟入门。 稍稍准备了一下,阿七看到身后出来的三个高手,全都不是宋家人,而且全都一副惊讶的面孔,心中冷笑了起来。 “我不是答复过他了吗”李智皱了皱眉头,这个赫拉森简直是在催债似的,死灵军团伏诛之时,赫拉森来信要将决战押后,就开始催他,安达利尔和诸地狱领主被肃清之后,赫拉森又是来过一封信,再催。 第276章 赵明琰!!! 纪青梧无比清醒地认识到这一点,但她偏偏又无计可施。 见武肃帝低头垂眼,身体轻轻发抖,似是在忍痛的模样。 纪青梧皱起了眉。 难道刚才真的太大力气了她的心口也跟着酸胀起来。 很快,纪青梧就发现自己大错特错,且错得离谱。 武肃帝再抬头,眸底都是笑意。 不仅是眼睛在笑, 往事将他一把推搡入回忆,空气中弥漫着的温暖与清冷间隔的气流,静静地流经他的身边,辗转起欲说还休的缱绻。过去的时光纵有太多唏嘘感喟,也抵不过一次错过带来的藩篱。 周铭老师似乎很满意当下的状况,学生们安安静静的坐着,等待着她的到来。 脚下一滑,本就瑟瑟发抖的身子陡地一个踉跄,与脚下的泥泞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半天爬不起来。 和贵妃不算天姿国色,甚至没有什么受宠的资本。她无法吟诗作对,让人有什么眼前一亮的感觉。她应该和之前的容贵妃娘娘一样,学会如何做一个宠妃。 苏立确实很容易感受到冷的温度,收收肩上的外套,立马感受到了温暖。 可可觉得这海豚像是人工养殖的,太通人性了,可千允澈告诉她,这海豚还真不是养殖的,是纯天然的大海自然的产物。 花飞雪听了眼中露出一丝尴尬,将脸扭到一边,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我呆呆地坐在飞雨的面前,大脑一片空白,发佛周围的一切都于我无关,我不知道该何去何从,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凌宸”千羽洛瞬间叫出声,那张倾世容颜,那黑曜石般深邃的眼睛,那修长的身形,那冷漠的气场,不是夜凌宸又是谁 要不是有高大的莫易守学长在身旁守护,苏立恐怕早就被挤扁了。 就在那个音节发出之时,沈天羽立刻感觉到脑际有一道清流涌现,随即头脑无比清明,看到王建章的动作时便有一种玄妙的感觉涌上心头,不过这感觉实在玄妙,让他捉摸不清那到底是什么。 “非也非也,这位自称陈澈的笑祖无非是玩心大起,不把联军放在眼中罢了。”孔丘异议,否定了刑天的论断。 只有陈澈和乐轻语不太开心,既为乐轻蝶高兴,又为见不到她感到有些失落。 “当然不怕,就怕你不敢。听你满口‘玄门中人’,我怕我会引你身犯清规戒律嘛,毕竟,红颜祸水……”盈盈笑意荡漾在她惊美的容颜上,伴随着她极富磁性的银铃嗓音,只觉得空中清风拂荡,醍醐灌顶。 “殿主,不知道虚无神尊现在何处”我问道,来到神界了,还没有见过那老家伙,有点对不起他。 前台一见她问,本来想指一指右边的侧门上就挂着一个电子板,不知道看那吗 最重要的,叶天跟他印象中的人类不同,而其展现出来的勇武更是赢得了他的认可。 莫非,真的有鬼鬼也到了医院来看病、给的钱看似百元大钞,但仔细一看却是冥币一切扑朔迷离。微微让人头皮发麻、鸡皮疙瘩阵阵。 也不怪烟霞真人吃惊,阳神功法在修真界流传的本就不多,而且修炼的过程也不容易。沈天羽是太真门的弟子,他怎么可能学到阳神功法呢而且居然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就修炼到了显形境界,这也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而崔昱与系统的契合度达到了百分百后,他就能完全掌控住这个深渊梦境空间,他在里面就是主宰,就是上帝。 “那……那你有没有看到你自己后,想到要自杀”沈冰满脸惊愕的问。 前些日子肖强的确有些属于训练,不过这次回来之后,他依然现自己的整体实力要比以往强大得多,也稳固得多。 难道她要告知全世界,所谓宫霖口中的她不受剑圣待见,是由那夜她险些当着百里风间的面被凌|辱之事而起 呵,她南穹可不养这些不知道哪里捡来的公主病,百里风间能担待得起,她禹问薇未必能。 屁屁宝哭的太伤心了,我知道这时候说什么都安慰不了她,只能抱着她陪着她,任由她哭出来发泄难过的情绪。 占据主动后,叶成反倒不急了,将亢、氐、房、箕四张星图残片依次排列在世界树周围,并欣赏了一会儿后,他才慢腾腾地打开论坛。 海上寻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相信西门阿尔梅达也会为此做好充分的准备,一晃两个多月过去了,仍旧没有任何蛛丝马迹。 “看来,你不想和我死在一块都不行了。”冽焱这个变态,这时候不但不紧张,还一脸的笑容。 这一刻,肖强心中升起了莫名的愤怒,同时也感受到了莫名的压力。 水蓝色的拳劲有如惊涛骇浪在汹涌翻腾无可阻挡无可匹敌。面对南宫楚如此惊天动地的一拳武老头震惊得无以复加。 秦阳冷笑连连,飞龙无影抓一把抓在血雾上,将隐入其中的尹天扬抓了了出来。 “不知太子殿下可否让弦悠亲自审问”八皇子看着枫熙耶,眼中的神情有着迫切,也有期盼。 整个队伍顿时停了下来,亲卫们以李栋为圆心散开,一脸警戒的看着四周。 “没有找到那两个叛徒,我们收到的可能是假情报。”默音真人回应道。 “颜珠怎么说怎么好吧,你手巧!”她把碧绿簪子拿下来,绿荷化成烟尘,慢慢地出来了,颜珠见过几次,现在已经不再害怕,反而成了好朋友。 “那还是算了。”商凤德摇了摇头,一脸我怕的样子,随即便是两个老头哈哈的笑声。 “想以前在临海市,萧楚与我们便是合作的关系,虽然过了三年,想必我们的这层关系还没变。”龙在天摸了摸下巴,淡然的说道。 秦甫已是玄河的傀儡,自然一切都是玄河自己在掌控,这些人连半点都看不出来。 图奇棠许久没有看到刘烨,跑去问师中,师中也有数个时辰没见到清灵了,原以为她们上山采摘草药,没想到一等就等到了傍晚。图奇棠和师中再也坐不住,两人分头上山去找,生怕她们发生了意外。 傅瑾辰走近的时候,看到的便是林星歆一副……不怎么待见他的模样。 第277章 大补之药,剖心之语 “陛下身体刚刚恢复,就算是根骨强健,也需要调理养息,现在正是虚弱的时候。” “吃那种药只会更加损伤身体,欲速则不达,掏空了身体以后再补回来就难了。” 纪青梧口干舌燥地解释着,却发觉得自己越说越乱。 赵明琰额头上的血管偾张,胸前肌肉的起伏迟缓,正在压制着体内乱走的真气。 耳朵里 这种维修,更是巨大的收益,不过,这种电池寿命质保三年,三年之内,要是出现了损坏,叶子电子产品总公司,负责免费更换,但是,人为破坏,叶子电子产品公司,绝不负责更换。 那是谁也无法改变的结果,强如执掌天道的太苍也无能为力,更何况最低级世界的修真者 “这是我妹妹苏天月,以后与你们就是室友了,希望你们以后多照顾一下!”许立笑着拉过天月为大家介绍道。 洛琪珊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庆幸自己的病终于是有了好转,想必今后也不会再犯了。 肖红点点头,果然,念头进入了这个永恒挂坠之中,果然,更是感觉奇妙了,一股木灵力,更是环绕着她,令她青春永驻一样。 “王刚!你他妈的看什么看认不出老子了”钟国龙冷眼瞪着那个家伙。 中国城也就是唐人街了,陈夕想在这种地方,自己就算英语很烂,都没有多大关系了,一定也能找到一份糊口的工作。 看了眼璀璨星空、高悬明月,白绮歌轻轻点头,迟疑片刻后将手交到宁惜醉掌心,才一碰触,柔和温度立刻从指尖传递到心里,一如他长久以来表现出的温柔体贴。 “生什么事了吗”乔昀熙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身边,目光茫然的看着眼前的大火。 而在旁边,这丫丫和蜜蜜也彼此交流起来。两人说的都是一些圈内的事情,说什么拍戏辛苦,又有了什么代言之内的。还说以前的经纪公司太黑了,不知道这一个公司怎么样之类的话。 “谁是谁非,到了皇上面前自有公断,带走。”话音刚落,两名侍卫上前欲抓了钟晴。 不免的,他们也是一阵骚动,变得左顾右盼起来,甚至许多的士兵已经是在期盼着哪个好汉带头逃跑,那样的话,自己也可以顺着大流一起跑。 钟晴脸色暗淡下来,这样也好,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接过修罗剑,沉甸甸的,像是有千斤之重,深深地压在她的心上。 本来萧让已经身受重伤,是不可能有能力形成如此猛烈的一个能量漩涡的,可是此人确实是让人不得不佩服,他竟然是顺着背后那七把仙剑的冲击力发力,这才一举奏效,创造了奇迹。 那男孩见了,痛哭流涕,一面大声呼喊着“姐姐”,一面冲到了雪妮的身旁。 刚才一下子冒出来非常多的敌人,所以他们都被打散了,根本不是这些敌人的对手。 易水涧炽热依旧,钟晴一向浑然不觉。楚泠风常年在云雾山巅经受寒冷,已可以自如的得运用内力保护自己。只是沧淼脸上已经明显浮现一层细密的汗珠。 勇士一号是这支部队的先锋军团,负责在前方探路,所以在查探到前方的情况之后,立即就会通知指挥车这边。 “醒了,醒了……终于醒了……”郑国锋浑身颤抖,被黎阳搀扶着喃喃自语,饶是他心硬如铁此时也老泪纵横。 第278章 其道反制,皇帝不安 这话中的讽刺,令武肃帝的身体有片刻僵直。 纪青梧继续说着,依旧还是和缓的语气。 “陛下说不在乎史书如何写,是因为外人并不会指着陛下的脊梁骨戳,因为他们不敢。” 她眸光清澈见底,没有怨气,也没有怒容,平静地望着他。 “但他们岂会放过我我会面对什么,陛下可有想过” 赵明 肖锋看了眼自从他回来后都没给过她好脸色的妻子,对着夏夏点了点头。 若李衍发生危险,或与人战斗,鹰隼便可第一时间示警,让其他人进行支援。 苏宇背着手接着逛,心说这苏家的二老虽然人品不咋样,但对原身却是极好极好的。就冲着这一点,自己也要适当的孝敬他们一下。 “电话在连长办公室,想必你应该知道在哪里。”季凌阳仿佛看出了他的窘迫,出言提醒了一句。 可惜的是,对方不会武法,他有些招数不能放开使,只能口头上请教。 林清泉略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羊妖的事他还没告诉夏云松,也不打算告诉了。 但强如杨善,也只在声音响起的前一瞬间,察觉到了那么一丝波动。 能诞生木魅的树木,无一不是成百上千年,历经风雨雷火,早已化为天灵地宝,会自我隐藏。 不过虽然不能耍八极,但陈行甲却会来事,一通电话直接把陈栽秧叫来。 他第一时间查看身前的屏幕,此时的能源只剩下百分之五十,在他的预期之内。 第一次见到这个幽冥部落的首领,他愈发肯定了,幽冥部落就是先前跟随先知离去的那些族人组建而成的,他说不出具体的原因,但是直觉告诉他,事实的真相就是如此。 半空中的两枚失却了白虎幻象的白虎方印,这个时候才重重跌落地面,地面上的鲜血被溅起,血水溅的我满身满脸。 不过下一刻众人,发现了这些血柱,竟然汇集到了一个玉瓶之中。这个玉瓶,通体白皙如玉,比起巴掌大了一些,悬浮在了半空之中。 区别在于,神祭是不加掩饰的疯狂,不在乎一切,随时都可以疯。 第四道天雷再聚,雷云压在深渊上空,声势惊人,仅仅只是说话的这个功夫,第四道天雷就已经聚成,且威势比之前那一道还要强。 就在此时,翼族修士所在的那道古剑虚影,则是霞光万道,汇聚成了一道璀璨的剑芒,带着绝灭一切的气息,直接撕裂苍穹,朝着那尊无上法身而去。 知春路手掌光芒涌动,挥动之间,一道道巨大的手掌印,浮现在了半空之中。密密麻麻的,宛如汪洋大海一般,朝着帝天席卷了过来。 这里显然不可能有人,而如果不是人的话,必然是鲛所说的死灰复燃的怪兽了。 在上一次进攻再次失利之后,查士丁尼丝毫没有感到任何的沮丧,他发现了幽冥部落提供的软甲的强大,族中的战士在拥有那样的战甲之后,第一次造成了要塞中精灵士兵的大量伤亡。 “李九真,你把人救回来了真是太好了!”杨胜楠上前,佩服地说道。 一时间,百花谷众人脸色肃然。数百年前两谷实力相当时,正是因为百花谷掌有人魔剑,而风神谷并没有现世的准仙兵。不知何时风神谷竟然拥有了这件准仙兵,这样对比之下,风神谷的势力就要强大太多了。 第279章 舍不得,给朕带进宫来! 武肃帝今日没有临朝,并没有把他已醒来的消息放出去。 他回到昭阳殿中,就沉着脸坐在榻上打坐。 李渝宗一句话都不敢多嘴,在一旁站成木头人,尽其所能地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赵明琰调息了许久。 因纪青梧所说的那些话,他无法真正静心。 她掩盖自己真心的方式漏洞百出,强装不在意地诉诸 八手帕沙特就像大喘气一样,一个猛烈的哆嗦,然后便停在了路中,一动不动。 菲德点了点头,他心里面清楚,这时候只需要简单直接回答对方提出的问题,而不需要添蛇画足去思考太多或者说太多——反正自己也不爱说话。 由于手机处在免提状态,陈最的声音被两位组长听的清清楚楚,顾大海急忙冲江菲使眼色。 传送口内粼光扭曲波动,随着一道道年轻的身影昂首进入之后,那光洁的虚空境面立刻又恢复如初。 夏浩宇这人,浑身上下透露着一些痞子的味道,他的眼神,他的步伐,还有他的言语,可是每一种痞子的味道夹在一起,却让他有种与生俱来的不同,他只要一句话,我便要跟他乖乖去前面的酒吧内。 “未婚妻”杨雨柔脸色登时变得苍白了起来,而后连连退后了几步,而后看着苏易,眼睛却开始不争气的湿润了起来。 更有甚者,则是传言这胆大包天的“杀生之神”其实什么地方也没去,反而是安逸的呆在城主府内,明目张胆的在城主府内吃吃喝喝。 而就在他即将出门之际,欧阳澈却是陡然反应了过来,然后果断的降胖子喊住,然后亲自走过去将两坛酒拿了过来。 几人看见,都明白了这人不过是筑基五层实力,只是不知道为何可以得到这传承。 被一头狮子这样看着,虽然它看的并不是自己,但是苏易还是感觉到了些许的不安和局促。 能成为塔罗斯家族守卫的人,不仅实力远超常人,战斗素养都是经过专门培训的,因此在战斗爆发的第一时间就有人发出了求救信号弹。 本来就恨刘雪连累了他们了,现在又有顾青和池劲的要求,可想而知的,这四人后面对付刘雪,绝对是会不遗余力的。 如果这两个吸血鬼遇见的是没有能量塑造天赋的唐纳德,确实有机会制服他,毕竟作为一个巫师,唐纳德近战能力是实实在在的短板,真要是被两个吸血鬼偷袭,还真就不一定赶得及结印或是使用恶魔之力。 “那我赶紧出去,等你好了!”萧错急得往外冲,这时从身后传来一声尖叫。 等这些人从秘境出来,肯定是该拿的都到手了,到时候就算发现了他们,唐纳德也是去捡点人剩下的。 无法抑制的大喘气,连续的碰撞与位置转换,又被逼进一栋房屋,精神力的余量不足2。 ”今天直播咱们一共收入了4万8!给唐唐之后就只有2万4了!“米洛看以一下后台简单的计算起来。 曹云霄这话听起来十分诱惑,但仔细一想,其实没有任何可能,这倒不是他的缓兵之计,而是我知道,这个时候的他,绝对绝对不会放弃我。 渊岳堂三杰东方靖、燕凌平、胡泽,与蒋老四、甘不二、周仲泰。三正对三邪,谁能取胜呢 但是也正如同陈兮兮所说的,如果去了警察局那以后自己的身上就会有污点了。 第280章 爱屋及乌,你谁啊你 来自亲闺女的爱,可真是沉甸甸的,压得纪青梧呼吸一滞。 纪青梧捧着啾啾的小屁股,搂紧了小丫头,一颗心才落在了实处。 啾啾的小脸挨在她的颈侧。 问道:“阿娘,我们以后都要在这里生活吗” 纪青梧感受到她的依赖,对着两个奴婢道:“你们先下去吧。” 而后柔声道:“啾啾不喜欢这里 宫野志保倒是没有收到过多的惩罚,让琴酒把她押回研究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从天空中俯瞰着整个府宅,广云子的眉宇间透露出深深的凝重,这两天他总是有一种感觉,似乎冥冥之中有一双眼睛在监视自己。 “杨总,不知道贵公司是做什么的”林风突然问道,全然没把刚才杨鹏的问话当一回事儿。 叶凡感受到自己身上的一道无形的枷锁断了,而且无论是自己的元神还是感知,都迈入了一个全新的境界。 玉葭连忙漱口,又连着吃了好几颗酸甜的山楂,才勉强算是将这股子苦味给遮掩过去了。 娘的,连通天榜前五百的怪物都出现了,这次要是抽不到大宝贝,他就死定了。 “都走吧,你们不配伺候我大哥!”梅人性大大咧咧的挥舞着手臂。 这颗大树苍翠,挺拔,虽然有很多树杆像是被岁月蚀刻出一道道刀疤似的伤痕,但依然迸发出蓬勃的生机。 “师门长辈可不是这么给我说的,莫非过去了这么多年起了变化”北霜心中暗暗疑惑。 以前最多也只是让她坐在她腿上,这种行为倒是很少见,没想到羽沙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男人最脆弱的地方,却被她踹上一脚。他并没有说谎,这个地方,确实能够让他断子绝孙。 看着哈基姆斯丹这样瞪着自己,弗朗辛当然明白哈基姆苏丹内心所想。 刘青青红着脸,垂首望着自己的鞋尖,轻声叫道:“糟啦!要迟到了。黎先生,再见。”说完匆匆奔上车。 伏尔德拉特波耶看见马尔塔斯已经同意了自己的计划,就满意的离开了,但是他所不知道的事马尔塔斯正在策划着一场针对他的阴谋。 明六与明七上前将马车里的“君玄夜”给搀扶而出马车,放置在一旁早已备好的轮椅上。 在大学的饭堂里也有免费的午餐,但是苏若雯说要吃“华人罗渣”,那么只好出外面吃了。 “阿简,你中午前把木子带过来吧,中午在家吃饭。我明天让阿姨给收拾一个房间出来,可以让她休息的。”禾平对着沈之简交待。 但龙武真正想要做的,自然是想窥探清楚邪灵界的本源到底是什么,又在何方。而要想知道这些秘密,他只能接近这些可能掌握这些秘密的高层,比如符道宗。 “不知道公子悦可抵达了”罗天对那带着自己过来的侍卫问道。 “别误会,我真的没有恶意。我要是想做什么,之前就已经做了。”罗天心中无奈。 顶层是露天的,这个时候不少的人在那聚集着,有吃东西的,也有看表演的。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身影出现在她的面前,她一抬头,就看见是刚才那个男人,吕纲。 霍柔的事儿我一嘴没提。还没和霍柔商量好呢,我怕要是让大哥知道了,又得怒。 “呵呵,那好吧。你是叫做……富……”龙易辰便是直接转过了头来,看向了那富嘉诚然后直接是笑着说道。 第281章 谁更厉害?你就是阿梧啊 纪青梧让米掌柜先带着啾啾进去。 黄治堂悄声在宋维耳边提醒道:“她就是纪五。” 宋维怀疑地问:“你确定没看错” 毕竟纪青梧昨日刚嫁人,怎么一早上就在十几日未曾出现过的医馆露面,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黄治堂坚定点头道:“就是她。” 放眼临安城,有几个这样姿容的,他不会认错。 “行了,我要去接我妹妹了,你们先走吧。”林宇打断两个疯丫头的嬉闹说道。 又一个大嘴巴子扇到了萧山那英俊的脸颊,林可歆恼羞成怒,双眸委屈的竟流下眼泪,委屈的看向了萧山,充满了娇羞的愤怒,恨恨的看了一眼萧山,竟轻声哭泣着跑着离开了。 只见王亚樵怀中抱月,浑身青雷迸发,青丝在湛湛雷光之中飘逸飞扬,双拳犹如冲天的大炮,顶天立地冲天炮,交杂着雷霆般的双拳,拳影绰绰,汇聚成一方雷印,狠狠与那出水的青龙碰撞在一起。 看看美专的参赛稿,风格统一,创意十足,老师让怎么来就怎么来,反而学生毕业后供不应求,人才辈出,因为他们在学校就明白了一个道理:暂时的妥协和让步是为了更好的生存和发展!这种学生哪个企业公司不喜欢 黎莉莉听着潘岳的话,微微一笑,似乎有些别的意见,阿贵也淡然的看了一眼潘岳,无奈地摇摇头道。 这次纪隆君长了心眼,他操控铁剑避开八戴老祖铁拳,专门从刁钻角度飞来飞去。 刘药自然不可能答应他,他稍加调查了一番之后,自然也知道白花花和初念之间的关系。 南通的家纺企业基本都是私企,而上海的家纺企业基本是国企、集体企业改制或领导层mbo而来,虽然表面上是私企,但是根子上还是带着浓厚的国企风格。 这些人能将自己修炼的神识放出体外,探查周围方圆数十里甚至数百里的情形,神识扫过的地方甚至比肉眼看的还清楚得多。 “到时候看情况吧。如果霍大哥还有什么需要的话,只要不必亲身冒险咱们该帮还是要帮的。”纪隆君幽幽说道。 云儿答道:“噢,雅薇姐,走我带你去洗澡去。”说着拉着雅薇出了房间。 顺便,陈芯楠也想要看看庄园里的种子种在外面能否成活,有何区别。 此刻,驾驶舱的门开了,因为门已经残缺不全了,里面的人只需要稍微动一下,门就可以被打开。 “大姐,说重点行吗。”方艺晨很无奈,及时挡住她即将出口的长篇大论。 好在,办公室房间除了正厅办公处外,还有着多出来的两间卧室,江流选了一间,华氏双胞胎姐妹则居住在另外一间。 “啧,你还没结婚的就啥都听对象的了,以后肯定就是个妻管严。”袁哲涵无奈的摇了摇头,对这样的兄弟失望不已。 一路上,三人有说有笑的。没一会功夫,便来到了,三水城上空。 陈芯楠想要追上去,但身子一瞬间空虚感,让她咳嗽了几声,吐出来血在那一片血红的河面上。 只要不触碰机关,将阵眼破了,此阵自然就破了。看到此处,瑜佳分身便放下心来。 猎虎就像是个财迷一般地将六颗能量核拾起,擦了擦上面落得灰尘,拿衣服兜着这几个能量核直乐,就像是隔壁家二傻子一般,让薛云不禁冷汗直出,看来还是那句话说得好,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对于景墨轩来说,韩水儿越是抵抗,他心中的欲望越是被调动起来。 这种味道很难说出其具体的形态,但王鹏觉得,土地问题会在未来政策中一步步突显出来,就像他当初与陈东江提及的一般,迟早这会成为决策都普遍重视的一项政策杠杆。 当玉麒麟的双脚踩上大阵四周的阶梯上之时,不知道怎么搞的,玉麒麟居然从后脊梁处,窜上来一阵酸热刺痛的感觉。 流火那里知道,其实在白日梦刚刚到达沛水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写他的传记了,一本是流火的,一本当然是他自己的了。 “冰巧在卧室里,你先进去吧,我去泡咖啡。”夏风用手指了指里面的卧室,轻车熟路地向厨房走去。 这是老者现如今在想要知道的,主子这一次出的谜题根本就有太大的难度了。 “是有点。”莫北轩说,但是在这里,天气变化不定似乎没什么毛病,果然是经受太多摧残了吗 即便是薛云也觉得有些渗渗的感觉,四处看了看却也没有现乌鸦的身影。 尽管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当这一天真的来到时,瑞萱还是紧张得心里“砰砰”乱跳。 抬头看去,就见不远处的陈胖子以及剧组的工作人员所有人都在目瞪口呆的看着李少君和张梓韵。 余光注视两位前辈的端木湘灵,殊不知两位关注,窥天仙境的两位前辈,也各自分出一缕余光,默默注视她的一举一动。 却在这时,一道对李星澜而言,极为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昊方上国那名王爷身侧,只听一身黑袍,不露丝毫痕迹的大黎国师声音嘶哑的道。 如果今天叶母没有带她上门,恐怕陆轻澜还只会是怀疑,可现在,才刚刚分开才不到半天,凌微又能若无其事的跟自己讲着叶庭深的喜好,或许她是好心,也或许是故意的。 几不可见的蹙了蹙眉,叶庭深把她挡在身后,自己不带任何声响的如闪电般走了进去。 听完后,无论是苏颖儿还是陈胖子和慕容剑,都张大了嘴巴,满脸的不敢置信。 说着韩枫和两人极速向,宫殿下方赶去,骤热接近宫殿三十里内,体内的一些能量消失了 第282章 栽赃嫁祸,真实身份 听到这个称呼,纪青梧双眸微微睁大。 怎么,叫的这般亲近...... 还跟某人唤她的叫法一样...... 纪青梧乖乖点头:“晚辈正是。” 乐喜满意地道:“后生可畏,你这姑娘能看出其中的错漏,本事不小。” 他站在人群中央,中气十足地道:“我来之前,你们在说什么,不妨也让我断 在这里萧林在地上看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东西,他捡了起来发现这是一个审判者头盔,而且上面有着他的记号,这明显是属于他的头盔,他无法理解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亮亮的再三坚持,让三人不知如何是好,花子犹豫了一下,这便开口说到,“西门,要不,我给你上上药”花子也知道,如果再不上,指不定等下这亮亮又能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语来。 箭塔上一支支羽箭向着萧漠等人藏身处射来,好在萧漠将刚刚收缴的那批罗马方盾统统都分给手下的士兵,挡住了那些箭矢。只有几个比较倒霉的家伙被从方盾间隙遗漏的箭矢伤到。 那火红的影子无情被毁,只剩下一道道火光坠落,而这个时候,身体里飘飞出一道冰雪岩石,落在他的手里。 只是那些士兵不知道的是,安定国已经没钱了,若非这一次事关生死存亡,想必安定国也不敢许下这种承诺。安定国看士兵们的士气振作了起来,知道这也是暂时的,速战速决才是最好的办法,所以便决定主动出击。 这座平房和城中村附近的房子没什么区别,外表也看不出来什么,为了能多了解一些情况,我干脆围着这座平房转悠了起来,叼着一支烟,装作漫无目的的闲逛。 萧林可不想他们再继续打下去,死亡能量锁住了他们的喉咙,让他们无法发出攻击,又一个死亡之握抓住了他们的身体,把他们拖了过来。 而此时,老人又要他对薇薇安做一番评价,再回想起老人先前的态度与种种行为举止,他有些明白了老人心中所想。 叶飞拿出银针,给他扎了几个止痛的穴位,然后找了几根树杈,用之前撕碎的被子,把劫匪骨折的部分捆绑固定。 “嘿嘿,不好意思,这次我不需要蛋炒饭,而是需要你!”说着,我一把横抱起梁依然,向着旁边的办公室走去。 起先沐并不为所动,在盯着诸葛看了一会儿之后突然肯定的说道。 只是不知道这样欢乐的氛围,在新赛季开始之后,又能保持多久呢有的人是越相处关系越好,但有的人,却恰恰相反。 建立在最高处的别墅区域,户型极少。季家豪宅视野宽阔,连着绿化风景占地面积几十亩,堪比人间天堂。 可是……现在这帮猴子已经都跪倒在地上了。而且,花果山的猴子们虽然从刚刚的行为上看来算得上是心地善良,不过现在看来,好像也都是比较执拗。一旦认准了一件事情,好像就不是那么容易更改了。 苏鸯听着这话,心中猛然刺痛,放在台面下的手,狠狠地攥紧了裙摆。 “那钟没什么问题,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心情有些激荡。”狄莱迩望着夜空,如紫水晶般纯净的眸子蒙上了一层迷茫。 “音波功!”三人非常震惊,几乎同时喊道。江东尤甚,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音波功的可怕,所以掌握此种功法的人少之又少,这是四年来他第一次遇到除他之外还掌握有如此纯正的音波功的人。 像什么臭不要脸,什么同为大能还要别的大能保护,什么驴这玩意儿就是废,又没能力又没胆量,这些话他们都没少说。即便金驴脸皮再厚,最终也受不了钻了出来。 江氏苦涩一笑,一个不留神,脚下一扭,险些摔下舞台,苏鸯见状,忙伸手将她拉了回来。 而带着斗笠的戎族人,不时抬手冲着石壁比划几下,一副旁无外物的样子。 抬起头来,头顶有一个巨大的铜质的吊灯,但是魔法师的视觉超凡,一眼就看到了上面落下的厚厚灰尘。 说着,徐洛将那团异火,从身上取出,火焰鲜红如血,熊熊燃烧着,但却完全不会对徐洛造成任何伤害。 炼丹这种事情,并非言传声教可以领悟的了的,如果不知道材料的药性,如果不能掌握火候取舍影响,是无法炼制出自己所需要的丹药。 光头灵族男子背后艳丽光霞一闪,现出一尊丈许高四臂佛像,浑身晶莹夺目,合手捧着一面七色令牌,往地下处猛然一晃。 风浩打开了房门,见的一直看着自己呆的中年胖子,眉头微微皱了皱,不是很客气的说道。 除非是打定主意吃软饭,否则……这样的事情,一般也就只存在于传说而已。 “你们早晚也会成为阶下囚!”一道红色身影突然冲了过来,抓住旋风往空中一掷,那身影已窜了出去,手臂上的横刀瞬间劈下,正中旋风,砍得他高呼着跌出,正是暴龙。 到最后,隋岩也彻底看出来了,这两个家伙之间,几乎不存在合作的可能性,也就放下心来,干脆坐在那里看热闹,一边吃着灵参,一边指指点点。 这时候,后方传来一阵说话的声音,同时伴随着的,还有车马行在路上发出的声音。 “我没有说是你的错,只是如果江总这么不喜欢等人的话,那么下次请你踩着时间进来,我没有意见。”米佳也不甘示弱,那看着她的眼神也稍显得有些凌冽,没有任何温度。 至于第二个大慈恩寺的建筑图纸,这个就很棘手,不过秋诺说她可以想想办法。 我没有耽误,和千面对了个眼色后,千面从怀中拿出了还魂丹塞到了唐宠乾的嘴里。 “这不是人间炼狱吗很不巧,我便是勾魂使者。”她笑语呢喃,“你们拿人活人试药,简直罪大恶极。若是把你们公诸于众,只怕天下的老百姓,都要将你们分而食之。又或者,剁成肉泥喂猪喂狗。”宏冬找圾。 出于这样的考虑,克尔苏加德离开了卡拉赞,启程前往紫罗兰城堡。 第283章 你有个女儿,他碰巧有个儿子 这位神医刚才帮了自己,而且性格看上去也是洒脱不羁的类型。 纪青梧对他是尊敬中又有几分好奇,她跟了过去。 乐喜的右手中藏着一物,笑道:“你伸出手来。” 纪青梧不明所以,但还是伸出在光下如玉笋般白净的手。 忽而,食指被套上了一枚指环。 这指环的材质非金非玉,纯黑之色,是用磨 我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再看那几个加班的员工都在打量我夸我,顿时羞得想钻地缝。 她是想把夜离殇请来,但是等她到了益草堂时却改变了主意,她没有主动去见夜离殇,而是请了别的大夫。 甚至连佣人,我也不敢找回来,要是他们嘴巴不牢,把宋城的事泄漏出去,那就完了。 之前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再来看,胳膊上密密麻麻的牙印也让我吓了一跳,更恐怖的是,有些牙印中间带着血痕,几乎可以想见当初咬的时候,确实下了大力气。 “抱歉慕先生,真的很忙。”她转过身,如所有人一般恭敬的朝他行了个屈膝礼,比从前疏离更甚。 战君遇走到另一边去研究机关了,这里处处都是机关,也可能处处都是陷阱。 成凯带我来吃的这家餐厅自然是高档的与他身份相匹配,但是却并不是我喜欢的。 刚开机,他还来不及调出傅雪号码打过去,就被好几通短信的滴滴声打断。 当头完全仰起,看清顶上那个巨大的头颅时,只觉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反正呆着也是无聊,凌夜枫不在,陶奶奶在后堂写符,吴叔某道观帮着陶奶奶取东西。 很多人都不明白洛伦佐美第奇究竟想做什么,他也不从对他人透露自己的目的,沉默着,无人知晓他的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迄今为止没有提及的话,就说明她本人并不想提起吧。”所长说。 陈长老,酒长老,包括王执事在内,都对残破铜鼎流口水,他们知道好的法宝难得,更知道宗主幻月的威力,虽铜鼎是残破的,但还是很眼热。 苍老的声音平静,但却隐藏着愤怒,青色的血管在干瘪的皮肤下凸起,一瞬间眼前的老人仿佛是变成了某种邪异的怪物。 没有什么悲伤,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情绪,劳伦斯只是有些感慨,那样可怕的家伙还是落得了一个这样的结局。 可是八贝勒如何也不会想到,如今呈现在他眼前的,却是关于那件龙袍和凤袍的来历。 【临别之礼】符咒,之前在科特布斯的时候,在阿德里亚诺最终战给巴西人使用过,那场比赛他最终上演了帽子戏法,帮助科特布斯捧得了德国杯冠军。这张符咒可以看看给谁使用。 我要如何拒绝云盛,才显得更加合理一些呢要不然先拖一拖他 木兰看着就安抚的伸手摸了摸它的头,换来了辛巴狂摇尾巴热情的回应,倒是弄得她一手的口水。 曾国藩两眼含泪来到床头,轻轻地掀开曾国潢的衣服,但见后背已与衣服粘在一起,血乎乎一片。 刘范说出这番话后,给宴会上的所有人的感觉,就跟之前于夫罗提出惊人的高价给人的感受是一模一样,都是十分的语不惊人死不休。不同的是,于夫罗是超高价,刘范的则是超低价。这一下,该轮到于夫罗感到气愤不已了。 “哈哈,我与清正申交手尚打了这么久,孤落却早早就将青余击败了,如此变态的实力,还有什么好打的。”青诃无奈一笑,坦诚道。 第284章 国丧,比谁更冷漠 昨晚,武肃帝伤口崩裂又吐了血,该不会真的出了什么事。 她心急地快步走,一只穿着麻布料子的胳膊拦住了她。 乐喜语气不慌不忙地道:“丫头别着急,要是有国丧,天下皆知,现在还没这个消息传出来,说明皇帝还有一条命吊着。” 他不说还好,这样一说...... 国丧...... 纪青 有了先进的工事器具,过去需要征集十万民夫服劳役,而现在只需要征集一万人就能做下来。这样子,能替朝廷节省多少民夫的食宿银两而那些不用服劳役的百姓在乡间从事农耕、手工业及商业,又能创造多少财物流通 长顺看看亲妈,田野的心思,长顺还是知道的:“没有他的事。”果断的变节了。 唐夏斜眼慕容睿,慕容睿就看着她笑笑,又看向他自己面前的碟子表示:如果唐夏不给他也夹一筷子,他就不吃了。 “现在,你觉得你们能打得过我吗”霸神还是没有看吾明和比狼他们。 沈总这话说得好贴心,怎么从前对她就总是冷言冷语,更从前的时候就是视而不见呢 顾晓筱看得很开心,跟着大家一起笑,全部电影没有什么虐点,所以没有哭什么的。 大头还是数学,升级为8级的精英级,投资额度高达25万学霸积分。 说出来多没有意思呀田,出门家产都带着,为的是什么呀,还想忽悠孩子呢。说出来不嫌弃丢人呀。 皇帝待朝臣倒也不算刻薄,只要不是犯了错,来这里的大臣都有一个座位。当然,除了闹事的叶欣颜。 而且看起来现在白玉仙的模样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了,眼看着就要活不长的样子。 他不仅没有流露出一丝惊诧的表情,就连眼神也没有任何的鄙夷她是疯子的神色,他只是……用那种清冷又温和目光的看着自己,嘴角漾着如水轻柔的微笑。 冰棍nv不愧为商场中的nv中豪杰,措词不卑不亢,的确是个难缠对手,此时俨然不象上几回盛气凌人,变得端庄、委婉而冷静。 静静河面上不时飞来一只海鸥,抑或被河上悠闲而过一只孤舟打破沉寂,划破倒映在水中的岸边古城的倒影。 吴凯笑了笑,说道:“那好!晚上吃饭你们就不用等我。到时候我会比较迟才回来,因为我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说完吴凯当着母亲的面分别在三人的脸上亲了一口,笑着走出家门。 雨夜的街道有些冷清,可有个地方灯光正灿烂,宁市东区的酒吧一条街。 “识时务者为俊杰”,阿布在叶利钦退休后立即向新总统普京表示愿意效力,并赞扬普京是俄最需要的领导人。有报道说,他与俄高层关系很“铁”。 但随即多罗又痛心疾首起来,自己好不容易才进去星界一次,就这么被砸了出来,难道就这么白辛苦了就连那团蓝‘色’星界巨鲸粪便也不见了踪影。 卫风面对着自己的人形模具,按照孟虎大校的说法,他每成功的往上修炼一层,那么人形模具的强度、坚硬度、柔韧度都会相应的提升。 卫风顺着丽达所说转眼看去,蛇姬的全身已经龟裂裂开,因此整个。人看上去显得狰狞恐怖之极,而这一切都是卫风爆发出来的高阶强化力量所造成的结果。 来人一身藏青长袍,身形微胖,背上负剑,其剑柄上嵌着一颗紫色圆珠,十分醒目;面白无须,眸光转动中,颇有几分世故。 第285章 阿梧阿梧,小阿梧 身为大内总管的李渝宗,已经很久没听到这称呼。 他神色尴尬地道:“圣上服了您给的解药后,身体出现很大的异常,不仅是体内真气暴走,还......” 听到出现了意外反应,乐喜终于来了点儿精神,脸上不再带着玩笑的表情。 而是严肃地问道:“还如何?这药效虽然会导致真气混乱,但以他的功夫,只要调理几日就能好。” 所以,他就没把皇帝的伤放在心上。 乐喜这人看诊有个古怪的规矩,不是疑难杂症他不看,因为普通病症太没有挑战性,勾不起他的兴趣。 要不是武肃帝派人硬是把他拉过来,他还不愿意从青山绿水的林间院子出来。 李渝宗为难地道:“您去看看就知道了。” 乐喜的腿脚一下子就利落了,脚下生风地就往里边去。 * 殿内。 片刻前,纪青梧按在皇帝胸口处的手刚要收回,就被他扯了回去。 赵明琰垂眸,漫不经心地问道:“你想来就来,想摸就摸,摸完就走?” 纪青梧被他扯住手腕,老实地道:“没有,不走。” 皇帝有些意外:“不走?” 他的眸光变暗,她既是来了,想走,可就没那么容易。 纪青梧抬头确认皇帝的神情,唇色依旧苍白,额头上的青筋清晰可见,黑色瞳仁里映着她的模样。 看着她,不知在思虑什么。 趁他走神,纪青梧一把甩开他的手。 武肃帝反手就要来拉她,下一瞬,他的身体明显震了一下,眼尾都挑出惊讶的弧度。 他的眸光缓缓下移,看着寝衣下的起伏。 纪青梧的手直往皇帝衣领深处探去,感觉到他的肌肉瞬间绷紧。 她轻轻柔柔地回他之前的问话:“还没摸完,摸完就走,陛下不必着急催着我。” 赵明琰扯了扯嘴角。 纪青梧的手指划过男人胸膛上的整片皮肤,没有碰到预想的绷带和药布,她皱了皱眉。 他从卫家回宫后,竟然没有上药,就任凭伤口这么发炎。 接着,纪青梧触碰到左胸的伤处边缘。 女子的指腹柔软,圆润的指甲擦过他胸口一点,赵明琰的喉结滚动了几下,压抑着什么。 她蹙眉道:“陛下为什么不好好敷药?” 这语气有几分医者的责问。 赵明琰的心神都在那只手上,回答她的是变得更深的眸色。 纪青梧看不见伤口的长势,想到昨晚见其崩裂时,渗出绷带的鲜红。 她动作变得急切,白嫩手捏住寝衣的暗纹领边,用力一拉,直接皇帝的寝衣扯开。 赵明琰的神情,一下子变得难以琢磨。 衣衫将脱未脱地挂在他的臂弯,露出半副精壮劲瘦的身躯。 纪青梧利落地扒了皇帝的衣服,脑海中一点遐思都没有。 她仔细查探着箭伤之处,新鲜泛粉的皮肉红肿,还没有结疤,但创口已经不再流血。 她之前给昏迷不醒的武肃帝用的,都是上好的止血和止疼药,还有促进伤口愈合的神药。 只要不再受外力刺激,这皮肉之伤,应该会很快恢复。 箭伤没那么严重,也远远未到小东子所说的快要不行的地步。那他现在身体异常的原因是什么? 两人靠得足够近后,纪青梧的鼻尖闻到他身上的味道,是沐浴后的冷幽香气。 这才明白过来他皮肤上的冷寒,是来自于冰水。 但此刻,已经没有最初触碰时感到的冷意,武肃帝身上的热度节节攀升。 她手下的皮肤开始变得温热,大有发烫的趋势。 纪青梧意识到自己要撤开时,已经晚了。 赵明琰躬身向前,她整个身体已完全被男人高大又极具威压的身影罩住。 一直被火气焚身,纪青梧出现在他面前,那只柔若无骨的小手还在他身上来回摸索。 虽知她是为了查探伤口,但于他来说,是几欲灭顶的煎熬。 赵明琰的眉间浮现出暴躁之色。 他的声音冷沉,又饱含怒气,张牙舞爪地往她的耳朵里钻。 “这回摸够了吗?” 纪青梧白净的面庞向下点了点头,而后又摇头。 虽然她还没有弄清楚他如此状态的真实原因,但见他现在,与昨夜的反应相同。 她满脸坦诚地道:“我昨晚冤枉陛下了,陛下这症状应不是吃那种药造成的。” 赵明琰听见她这话,本就因为真气爆冲而头疼,额上的青筋都突突直跳。 门口传来一声响亮的喷嚏声。 纪青梧转身,就见到乐喜躲在殿中的黑柱子后,探出个脑袋,抱着胳膊,看着他们俩个。 满脸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深奥表情。 纪青梧火速将衣衫不整的武肃帝推到一边,快步到殿中央,拉着乐喜上前。 “乐大夫,您快过来看看,陛下的身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乐喜被她拽着往前走,意外地道:“你这姑娘看着娇滴滴的,怎的手劲儿这般大。” 武肃帝的视线锁定纪青梧拉着乐喜的手,然后转移到他的脸上。 “你是来给朕收尸的?” 乐喜笑眯眯地道:“皇上在说什么丧气话,多叫我这个做小叔公的伤心。” 仿佛和半刻钟前在宫门口说出国丧的人,不是他一般。 赵明琰眯眸道:“朕还以为你忘了自己的身份,要不是知道你的底细,朕真怀疑你是西缙派过来的奸细,你也是暗杀朕的其中一个环。” 乐喜被这话说得难得心虚,摸了摸鼻子,道:“你这张嘴,从小就冷,做了皇帝以后,倒是能说得很。” 纪青梧望着乐喜,怪不得她觉得有些熟悉的感觉,他所说的侄孙就是皇帝。 乐喜见到她的眼珠滴溜溜的转,就在他和赵明琰身上打转。 对着她介绍道:“小阿梧,鄙人姓赵,大名赵玏羲,江湖花名叫乐喜。” 纪青梧从未听说过还有这位赵姓皇亲。 “赵氏一族,早就把你除名了,别来沾边。”皇帝冷冷瞥乐喜一眼:“还有,你唤她什么?” 乐喜挑衅地道:“阿梧阿梧,小阿梧。” 纪青梧没敢应声。 武肃帝的气息沉闷粗重了很多,眼中像是有火刀子嗖嗖地扎向对方。 第286章 什么情,让你这么着急? 乐喜不怕他,不仅不怕,反而变本加厉。 “你要是有本事,我也可以叫她个别的什么称呼。” 乐喜接着道:“不过老朽看呐,你还是本事不够,不然还能让她嫁给卫家那个小狐狸?” 纪青梧抿紧唇,立马往后撤了半步。 但怎奈战火已经波及到了她,眼见武肃帝眼中的火苗就要着到她的身上。 纪青梧赶忙道:“乐大夫,还是先看病要紧。” 别还没治病,就把皇帝再给气倒了。 李渝宗搬来几把紫檀木椅子,乐喜坐下,为皇帝诊脉。纪青梧没有坐,就站在两人身边看着。 乐喜刚把手指搭上去,脸上就惊起几条抬头纹。 问道:“你们俩刚才在做什么?血气怎会翻涌的这般厉害?” 刚才两人的样子,是容易引起误会,纪青梧解释道:“您还没来,我在给陛下验伤。” 乐喜一边咋舌年轻人就是血气方刚,一边道:“验伤需要这么你看我,我看你,还要扒了半边衣服?” 被长辈这般说,纪青梧很想找个地缝钻一钻。 赵明琰看了她一眼,神色未变,启唇道:“你就看个病,这般多话。” 乐喜道:“寻医问药,讲究望闻问切,不问怎么能知道,不跟你这个外行人说了。” 扭脸对着身侧女子问道:“你这么紧张他的伤势做什么?” 纪青梧道:“......一时情急。” 乐喜的手指按得更加用力,表情依旧轻松。 像讲故事般地道:“你这姑娘,可真是性子急,在宫门口听见小太监说皇上的情况不好,差点儿就摔下马车。” “下车后急得满头是汗,跑的时候鞋子都快要跑掉了。” 乐喜好奇问道:“小阿梧,是什么情,能让你这么着急?” 这回,皇帝没有再对他叫纪青梧的称呼有意见,搁在桌上的手指微动。 目光深长地望着已经低下头,连耳根都泛起红潮的女子。 纪青梧也不全然都是不好意思,眸中也有些许迷惑,她有这样么...... 她明明动若脱兔,下了马车,跑得又稳又快。 没过多久。 乐喜就不再开口说话,眉毛越皱越深,专注地望着昭阳殿中的砖石,脸色也越来越严肃。 他不说话,殿内的气氛就凝滞下来。 纪青梧虽不在诊脉,也感受到了那种遇到疑难病症的心情。 银发白须的乐喜,不语的安静模样,极有神医风范,但也足够令人心慌。 他把完皇帝右手脉象,又示意其换左手。左右手交换切脉,这是遇到了难题。 同为医者,纪青梧眉目间也染上忧色。 殿中之人,赵明琰神情最为放松,视线与对面的她碰上,还对她轻挑下眉头。 惹来纪青梧嗔怒的一眼。 乐喜终于收回了手,也不管眼前之人是不是皇帝,劈头盖脸就骂。 “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我早就跟你说过,你体质特殊,身体各处皆强盛,是千年难得一遇的练武奇才,但只要一旦身体出现一处薄弱,就容易出危险。” “我给你的解药,已添了平衡之物,不该出现真气下走,宣泄不出的反应。” 纪青梧听得一知半解,轻声问道:“乐大夫,到底是何处出了问题?” 乐喜满身怒气地站起来:“你是不是背着我,还请了别的大夫?!” “太医院那群庸医,根本看不出你服食过避息丸,你找的那个大夫,给你用的药有两味已经破了避息丸的效用!” “你是不是仗着有个儿子,后继有人,就不管不顾了,想爆体而亡!” 赵明琰皱眉,目光浅浅带过纪青梧,否认道:“没有。” 他沉声问道:“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如何治。” 乐喜脸上一点儿笑模样都没有,闷声道:“你就另请高明吧。” 但一双眼睛却盯着纪青梧看。 听了这么多,纪青梧一下子就明白过来,是自己给武肃帝用的药出了问题。 心里猜测与亲耳听到是两回事,原来,遇刺受伤真的是皇帝筹谋的一环。 纪青梧心底有百般滋味。 但现在最要紧的是什么,她还是拎的清楚的。 她开口道:“乐大夫,您说的那药,应该是我给皇上用的。” 乐喜难怪地道:“是你这姑娘......”又叹道:“你也真舍得,就这么把举世难得的药材都给他用了。” 纪青梧想到自己光秃秃的梧桐苑,也有些心痛。 但既已付出这么多,就定要把武肃帝的身体调养好。 她询问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乐喜的老眼里闪过一丝光,故意沉吟片刻。 “办法倒是有的。” “是什么?” 乐喜道:“虽然你事先不知情,但他现在这样子,也和你脱不开关系。” 纪青梧明知里边有诈,还是跳了进去。 “......要我做什么。” * 殿中人,全部都退了出去。 朱门合上,李渝宗把乐喜送到门口,犹豫地道:“乐神医,您老说的法子,真的行吗?” 乐喜点头道:“行,没有比这更行的了。” 他想到了什么似的,吩咐道:“你去准备点儿温补的汤药,还有那个药膏来。” 李渝宗没反应过来:“什么药膏?” 乐喜道:“什么药膏,还要我来说,小宗子,你行不行啊,温存后,给娘娘们要备下的。” “你们皇上那般龙精虎猛,现在身体里还有极冲的药性,那姑娘细皮嫩肉的,能受得住?” 李渝宗的老脸头一回臊得慌:“可昭阳殿没有留宿过别的娘娘小主们。” 在旁的事情都能举一反三的李大总管,在这事儿上还是个生手。 这也不能怪他,他跟在武肃帝身边这般久,何曾见过这阵仗,宫里的绿头牌都生了锈。 李渝宗哪里晓得事后要备下何物。 乐喜道:“娘娘们没留宿过?” 李渝宗重重点头。 乐喜默然良久,心有不忍地道:“这姑娘是个可怜的,还是我亲自写张药膏的方子,你们按照这个去备下。” 外边还是青天白日,殿内一片昏暗。 殿门关得紧紧的,外头都是层层的黑甲卫在看守,连一丝风声都透不进来,殿中静的出奇。 第287章 要朕等到何时?拿出杀手锏 纪青梧选择留了下来。 既然答应了乐喜,之后要发生何事,她心中已经有了准备。 纪青梧与在御座上的人相视一眼,她极有气势地走上前去。 眼眸不带羞怯,更像是带着为国献身的豪气千云。 赵明琰眉梢扬起,启唇欲语。 只见一只白嫩的手猛地拍在他面前的大案上,声响不大,但是威力不小,震 长时间的胜利不但能大大的提高球员们的自信也能在无形中让一些球员们放松比赛中应有的警惕!这在一些本来应该稳赢的比赛中篮网依然会输给对方。原因就在于球员甚至和教练们的放松有关。 就在魔界被两魔打理得还不错,生活自在又闲适的时候,魔界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听到‘大黑虎’三个字,黑猫下意识抬了抬脖子,试图表现的更威严一点。但‘猫果树’三个字又立刻让它的努力前功尽弃。 但与老姚直白的劝退方式不同,蒙特利亚教授隐隐透露出一丝让他知难而退的味道。 今天陈用上了比赛前他和教练们经过一定时间讨论后得出的战术打法。不过现在来看都没有多大的效果。 夜慕中让兄妹俩把夙夜潋带到后堂的药房,二话不说便从从药房一处暗格里掏出一颗浑圆饱满的白色药丹,药丹一出现,所散发出纯净至极的香味瞬间弥漫整个药房。 如果说现在就结束这个赛季的话对于陈来说不免有些遗憾。连骑士队都打败了的球队就这样结束这个赛季了吗。在最近和球队的沟通中也说到目前的话就上一个对手赢下后球队应该是一种自信的状态。 “啪!”恶魔铁匠像拍蚊子一样把他拍飞了出去,野蛮人呈“大”字形贴在了墙上。 作为第一大学两大学生组织之一,血友会无论从规模还是会员人数,都远远超过成立不足三年的祥祺会——更不用提血友会庞大的校外‘会友’,以及天量的赞助资金。 而且徐淼淼也不确定西卡心里边是否已经清楚了,他们部落里边有徐淼淼安插的人。 这句话说到了点子上了,徐淼淼做了这么多,不就是为了能够和他们和平相处然后合并部落吗 星壁城分为十二大殿,每大殿均住有一名执事大巫,以十殿围绕,中间北大殿为辰殿,系各大殿大巫会议之所,南大殿为司空巫咸住殿。 十几个穿着同样东南服装的人,手中拿着长刀,从气息上来看,全都是七级强化者,带头的那个已经到了七级强化者的巅峰,他们眼神之中充满了狰狞味道,尤其是看向萨玛娜,更是难以抑制那一种火焰。 大徽王朝人分五等,在严格的等级制度下,南蜀国的平民都以子为姓。一些对主子忠诚的家奴被主子赐以姓氏,则与主子同姓。为了以示区别,便在主子的姓与自己的名之间加上“之”字。 作为一国之君,要是自己能够亲临赈灾现场,必定能最大程度的鼓舞士气。 “叶天已经让我给那个独臂龙下了蛊虫,到时候我们去找他就行了。”武雅岚却是笑着说道,这话一出,众人顿时明白过来,叶天的目的了。 “这是”看着这些飞机春和皱眉,这似乎不是和安生产装备的飞机。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格枝奕绿的眼眶着滚落,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胸部起伏,双手手指弯曲又伸开,嘴唇剧烈地颤动。 第288章 气运之女,我哪来的孩子? 【如果您拒绝,系统会将任务派发给其他气运之女】 纪青梧一想到在勤政殿中,元珩经历的艰险,西缙的宇文天擎先是买通下毒,又是派人刺杀。 就因为小家伙是北黎皇帝唯一的皇子。 这还是她亲眼所见,在她看不见的时候,元珩从小到大不知要经历过多少这样的事。 以及,武肃帝几乎舍出命来与西缙暗 “不早,太后回宫之前,朕要将此事尘埃落定。”皇帝看着皇后神色坚定。 “是秦王,而眼下只需要秦国派遣一支强军,迎合我齐国,燕国南部可定,随后我齐国大军直接将宋国吞并,大事可成”薛公之言,昭襄王有几分不开心了。 傅元令一个商户长得大,在宫里没有人脉,谁都不认识,有什么本事能坐下这样的大事。 旁边的人一看就知道,发微信给陈一发的人,应该是一个大人物了吧。 若是这次错过了,想要再等到救援就不是猴年马月了,程艺馨心急如焚,首次觉着自己不该继续坐以待毙。 穆嫣嫣全力应战,却是力有未逮,已战至披头散发,手忙脚乱之境,但仍是半步不退,宁死不退。 “谢武安君!,这次让我父子前来帐前,不知有何指示”李冰问道。 我很欢迎就情节的认真讨论,但是情节没有发展完的,只看片面的就喷,我是不会接受的。 根据记述,林俐被封印了原有的记忆,顶替着原主的身份进行生活。 “轰轰轰……”战防炮喷出了怒火,数之不尽的炸弹飞射而出,呈环状落在了兽潮外围,瞬间,就清理出一条百米宽的血肉长廊。 随后他们走进了城堡,但是除了一些低级恶魔,他们并没有看到什么。 要制作这样的神器不仅需要大量制作神器的材料,还得需要现代的手机作为参考才行。 杨怀仁一行人为了掩饰身份和行踪,一路上七拐八拐,走到永乐港永乐整整半个月的时间。 李静洵拿过宣纸一看,上面列有五百个问题,各种关于练功、炼器、道术的刁钻问题,几乎将仙道方方面面都包罗进去。 杨兄弟口中所说的天时地利人和,为兄懂一些,可并没有身临其境,又不能完全听得明白,不过那个意思,我是知道的。 所以萧老倌儿心里犯嘀咕,这样的条件,要配李黑牛,还真是有点配不上。 别人都不是很理解你的行为,比如在某个时刻你竟然无缘无故的傻笑出了声音。 这时,许梦腰间的金红色玉带翘起一端,渐渐拟化成威严的龙首。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就在这时,忽然他感觉一只大手揽住了她的腰,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两人在迅速地拉开距离的时候同时开始调集自身的‘精’神之力。不同的是,关越是防御,而玉公子是攻击。 不过他们在r国混了这么久,很多事情肯定比李发财清楚太多了。 刘叔糟心的擦挡风玻璃,心里担心得很,这雨加上山道,太难开了,天就跟裂了个口子疯狂漏大水似的。 老鼠的声音直接汇聚在一起,简直是堪比超声波,众人的耳朵中全部都是这种声音,甚至连精神都变得有些恍惚。 陆淮深应该是不能了解这些感受的,江偌匆促一眼后就低下头,不再去看他,怕被他发现,也怕招人笑话。 第289章 加盖帝王金印,你能受得住 卫廷神情复杂地看着尉迟连平的背影。 他低下头,眉头皱起来,自己手背上渐渐浮现出青紫的手指印子。 看来尉迟连平还未成年时,就能单手举鼎的传闻不作假。 副将冯翔在军帐门口徘徊,忧心两位将军打起来,结果见到尉迟连平满脸兴奋之色地走出来。 冯翔上前道:“将军。” 尉迟连平本打算 右肩上的心花层层绽开,而蛇妮儿缓缓从花心之中钻了出来,蛇妮儿的眼睛猛地变成了鲜红色。 说罢,刘一尺转而将铁尺对准自己。那铁尺薄薄的边缘闪着寒光,看来是不像测量尺寸的,更像是一段铁剑。 在场的众人之间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而他失态至此,早就不是一句相识可以搪塞过去。 张俪虽然怕自己徒弟吃醋,但也非常享受和我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富贵,明天开始我们王府准备送礼,去年都送谁了”李慎问道。 她在村子里一言九鼎,无人敢反驳,这才是她‘顽固’背后的真正原因。 听到他们暴露踪迹的时候,谢淮初心中一紧,暗暗责备自己成了季雨棠的累赘,若不是要保护自己,以季雨棠的灵巧和她手里的银针,肯定能安全逃出去。 母树收回了手,她明白了,不是这片土地自己生出了意识,是万域上所有留下人的执念,变成了这片土地的‘意识’。 结合这两人一口气灭杀十洞洞主的结果来看,谁都不会觉得这两人是在吹牛的。 不知是陶公公的祈祷起了作用,还是我和蛟龙的对视震慑到它了。 “看看,恼羞成怒了吧,你说如果是那个绿色大块头,他会被我挑衅吗”身体突然绽放出一阵金色的光芒,随后避开巨大的能量球,笑着对林一峰道。 他以为轩辕弘至少会问问俞梦蝶在哪里,但轩辕弘却偏偏没有问。 “还不是你将那些过分的人给杀掉了,长老团被你杀的心疼,才停止完全监视我们的行为。”纲手插口道。静音一惊。 至于浩明能不能满足自己的心愿,至少眼下浩明好像还舍不得杀自己,几个虚神在浩明眼中也只是蝼蚁,凭浩明现在想利用他,他认为浩明应该会满足自己一些微不足道的要求,因此他才敢这么说。 “你来啦。”叶筱容微笑,笑容里掩不住激动的情绪,脚步情不自禁的走出座位,却又在投身到男人怀中之前下意识的停住。这里是公开场合,她最后的一点理智控制住自己,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扑进男人的怀中。 远远的隔着一条宽阔的主干道,夏琦疑惑的坐在车里看着马路对面,在前排的驾驶位上是一个面带笑容的男人,正是眼下帮着夏琦主持福德公司大局的万子通万三哥。 “新来的,你马上就知道我有没有这实力了!”曹赢远步步逼近而来。 怎么办王俊杰四处一扫,脑子里慌乱成一片,一个逃字浮现脑海。 一块神秘物质的出现,彻底改变了二者的命运,拉开了中华民族的复兴序幕。 海底下,两条黑色的触手如同长了眼睛一般朝着莫天所在的方向电掣而来。 “嗷!疼死了!麻痹的野猫!我弄死你!”男人又疼又气,想要抓住格鲁特,但反而把自己弄得手忙脚乱,又被抓了两下。 不过好在大家都不是普通人,只需要注意一下不要被激流冲进其他的坑道迷失就可以。在海妖洞窟的深处迷失方向,就等于判处了死刑。即便是吉尔日甘祭祀对于海妖洞窟的了解,也不敢保证在迷失后走出来。 第290章 连本带利,真正开始 鬓发如云般散乱,像在明黄锦缎上织就出缕缕情丝。 纪青梧轻缓地眨了眨眼,恢复了神志,一双被泪冲洗过的眸子,望向皇帝。 却没有等来事后的亲昵与温存,武肃帝披着寝衣,径直下了床。 自己准备好的一招一式都没用武之地,就像被冰雨打透的娇花一般,没有任何招架之力。 纪青梧揉了揉酸疼的眼睛 这次与三派联盟冲突,归根结底,便是仙石惹的祸,能让三大宗门眼红,此物的价值可想而知了。 当然了,也不可能是三十多块,其中有大部分的学员,是没有那黑色牌子的。 王级英雄这是什么意思,英雄的等级最高不就是18级么,怎么还分什么王级。 就连队伍中秋道一族的人,吃的都是最平常的便当,只是肉干较多,毕竟秋道一族的超强能力和他们自身的脂肪有关。 还没等众人开口询问,鹿晗就抢先一步说出口,“这盏夜灯有安眠的功效,月璃不是跟我们说她经常失眠吗这个应该可以帮到她,我可是找了很久呢。 林飞突然想起来,游戏中的烬腿似乎就有问题,一瘸一拐的,难不成还是自己造成的 他虽然清醒了过来,可是也受到了极大的伤势,若是不休养一两月,是不可能完全的治愈的。 他们之间有着一段必须了断的因果,叶星辰点了点头,并没有阻止他们。 另外一边,北哲圣、屠三千和羽‘玉’真也都看着,他们要探探古灵宗的实力如何 狼族城堡第一层,也就是他们现在待的位置,是大殿,一般有什么国家级的会议都在这里开。十二位殿下们回城的时候也都要先来这里。狼王一般都会在大殿内待着。 “我就是心情不好,你能怎么样”赵慧额头微微上扬,有点嚣张地对高毅说。 苏十七很聪明,从头到尾,只办事,对于周九要拍卖什么东西,要干什么用,一句话也没问,对于她的干脆和信任,周九在心中暗暗点了点头。 上清宗还有一年才满封宗思过二十年,一年对于林天来说便够了。 你若能将我抹杀,老子也认了,如若你灭不了我,那老子便灭了你。 “我希望,这件事,你不要再插手,由他们自己去做,是成是败,看他们自己,顺便请战无极你卖给我一个面子,让我好还了人情,你应该知道,这世间人情债最难还。”山羊胡须道士呵呵一笑,抚摸他鄂下胡须。 城主府,庆贺之后,距离大夏国的青龙榜之争,还有半个月,时间已经比较紧迫了。 院子中一下子又出现了很多个气团,柳梦璃知道又有来人也没觉得有什么,可一旁的柳世封这会儿已经被吓的腿都在打颤,要不是身旁有柳梦璃搀扶着,肯定早就吓瘫在地上了。 移宫不用李微亲自动手,再有昭阳殿自李微搬出后,这一年多来也一直有人细心维护,依旧维持着李微在时的样子。这次再搬回去,只用带一些随身的东西过去就行了。 代青青愕然,想着,枫哥哥该不会是在开玩笑的吧说来,这警务处长那么高高在上的位置,怕是有些难接触的吧 翻天功当中沈从所需要的,终于彻底的吸收,特别是与覆地诀的结合,也让沈从极为的满意。新融合的功法不但拥有两者的特性,甚至还多出了许多的其他变化,这是沈从之前没有料到的。 第291章 移位了?龙之本性 深渊之下,看似沉谧,却有黑暗摄魂。 纪青梧定睛细看,发现自己竟然生长在玄龙的寝殿上方。 玄龙只是随意地摆摆尾巴,水流就被搅乱,不停上涌。 就连她浮于上方,圆盘似的莲叶都不能幸免,盛了满满的潭水,几欲被压垮。 莲花的根茎横生,节间有纵行通气的孔道,节部被迫缢缩,纪青梧觉得呼吸变 “你不理我,我也不能带你出去,你可知道外面有多危险”史炎接着说道。 “如果林鹏是真心的喜欢我,不在意我的一切呢”爱丽丝旋风般回过身,大声道。 仿佛是打开了一层潘多拉的枷锁,一股强盛无比的能量气息席卷而来,整个天牢内都弥漫着一股紫色的淡淡雾气,而这紫色雾气,却让整个天牢都为之颤动。 “哈哈,怎么搞得这么僵呢以后你二人就与兄妹相称吧。”那老者打断着说道。 “好吧,我原谅你了”王婷轻声细语道。随后二人开始探讨起人生和理想来。 听了他的话,史炎与韩雪灵一愣。史炎回过神来,说道:“呵呵,不用了,你给我们准备两间普通的客房就行了。”史炎可不想以后都过着风餐露宿的生活。 望着那好似岩浆,不断沸腾的血池,他的脸色也是狠狠的抽动了一下。 二人这样说着,那猛虎就不乐意了,只听它大声咆哮一声,就径直的向着二人扑来。“吼!”一声巨咆,右爪就向着史炎的身上拍去,看那架势,是想一爪把史炎拍成肉泥。见着这猛地的一爪,王涛也暗暗心惊。 费良言没想到刘灵珊会突然造访,自己怎么会稀里糊涂的和师意搞在一起了。 “你这该死的贱奴,还敢反抗看爷爷我不打死你!”狂妄嚣张的怒骂。 “那你是要找我们总裁,还是总裁夫人呢”有些没好气的问道,一会要找总裁一会要找总裁夫人的,这个男人现在在的眼里是怎么看怎么奇怪。 “哥哥,求您先放过哪条大蛇,它现在属于你了!”杨飞飞不忘记为自己那条巨蛇求情。 “你可不要说笑……”坐在中间的都护从表情的僵硬的脸上拼命挤出了一丝笑容说道。 看到此人,展修惊讶得瞪大了眼睛,一时间张口结舌再也说不出话来。 一阵风忽然吹来,火把上的火苗摇晃了两下,那弟子又打了个哆嗦,闭上嘴不说话了。 天空中的光芒散去,一道身影从半空中飘落下来,正是面色苍白的浣灵月,她朝前走了几步,仿佛力量耗尽,身体微微前倾,古凡急忙上前,扶住了她,从怀里取出刚才摸来的丹药,倒出两三颗,放在手心,递给浣灵月服下。 “你去哪里了”一道冰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童乖乖回头,先被‘乖乖’扑了个满怀,接着看见的就是腹黑大爷的一张臭脸。 四头狼人,全部都是暗夜猎杀者成员,在张嘉铭的指令下早已经秘密潜入了这个地方。 胡顺唐在凉席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不断地回忆起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还有盐爷讲的胡家往事,突然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岚灵水蓝汪汪的美眸,别有深意望向了洛弈,听得出他的语气,对灵气时代的地球有着不屑。 她黑的发亮的黑肤色让她光明正大的在他眼皮子底下晃动,一脸天真的要大价钱。 第292章 该死的,不合时宜的人性化 乱动的人可不是她。 纪青梧翻滚的动作间,觉得身上酸痛,难受地直哼哼。 赵明琰见她这情态,佯装严肃地道:“都叫你别乱动。” 而后,纪青梧的臀上挨了一掌。 声音脆响,但不疼。 纪青梧双手背过去,捂着屁股,忍着痛躲得更远了。 此人用心,极其险恶,就是借故想打她一下。 浅野信繁好奇地找了一面镜子,只见镜子里出现了一个栩栩如生的工藤新一。 最后江研溪喝的伶仃大醉,手里还拿着一瓶啤酒,眼睛放空的看着上方。 邓佳佳的语气有些不满,让言律和也不高兴了。他在品牌商面前说了多少好话,人家才给了这个机会,到头来还被埋怨。 和后世遇见一个男的,就叫“靓仔”、“老板”差不多:虽然对方明明知道自己不是靓仔,更不是老板。 太上老君慢悠悠的说道:“先设法把此子调到天庭,此举必须隐秘,不能让人生疑。 地府给出的理由是:千百年来,我地府收了僵尸,也是封存在某处禁地里面,经年累月的往里面收,如今禁地里,早已尸满为患。 若是他这个海天派的掌教开始撤退的话,这些人无疑会一个接一个的溃逃。 他已经在这边待腻了,太久没有活动过筋骨了,也太久没有看过万界的风景了。 周鸿宇此时在期待,就剩8人了,接下来的比赛,他很有可能会碰到,王鑫。 停在空中的李永,脸色一阵涨红,气血上涌,他将要应喷出的鲜血,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这并不是一件让人意外的事情,因为罗珊已经提前告诉过我。”克莱恩微笑回应。 陈凯之大手一挥,差役们旋即撤走,陈凯之也出了中门,这一次抓捕,比之前几次要轻松。 教皇脸色微变,却不言语,仰头看了看天堂之门,已经打开一尺宽度,只要再坚持一会儿,就能打开到足够天使出来的地步,他心下所想,确实如欧静妍所说。 要知道全世界对于钢材的使用,一年下来也不到20亿吨。就算梦幻岛的钢铁混凝土只是抢占一半的钢材市场10亿吨,也只是需要消耗1公斤黑金元素,再加上那些根本不值钱的地底岩石,就能够满足这个市场需求了。 弗兰克随即浮起,表情愕然地在半空翻了个滚,头下脚上地就栽进了那堆泥土里。 这时,帝俊突然从顶层出来,正好听到太一和伏羲的谈话,于是便直接开口说话了。 我从程勇和思慧两个方面来分析一下。尤其是对程勇来说,这场戏,他最后做出了一个真正男人应该的举动,心路是如何转变的。 这忽如其来的连串咳嗽让燕飞脸色潮红,到了最后,他嘴里甚至咳出了一块血痰。不过这口血痰的位置非常隐秘,而且马上被燕飞的脚踩在地上,没有被其他人发现。 真气流转,双脚在树枝上轻点,欧阳飞飞纵而前,数里距离转瞬即逝,树林尽头,距离兰若寺大门已然不远,欧阳飞落下地去,随即抬步往兰若寺行去。 等到房间里面尘埃落定之后,燕飞就发现大胡子已经消失不见了。房间里面除了他自己之外,就是那些被燕飞杀死的阿萨辛派的高手的尸体了。 通过原主记忆查看,据说龙族首领的行踪一向神鬼莫测,莽撞的前往龙巢,她不一定能见到对方。 第293章 巴掌风云,回门日 纪青梧想起段鸣风脸上的巴掌印来。 莫凌凌气愤地道:“我刚把小小姐哄睡,谁知道忽然掉进来一个采花贼。” 纪青梧走多了路,腿还是有点儿打飘,她尽力不露出异样,扶着椅子靠背坐下。 说道:“你怎么认定对方就是采花贼,万一是客人,万一是找你有事的人呢?” 万一是段鸣风呢。 莫凌凌 这些疑问充斥着阿九的脑袋,让她头疼不已,这整件事越来越像是个计划精妙的阴谋,从绝命蛊开始便是一个局,把阿爹卷入,把江湖搅乱,只是不知道目的是什么。。。 浮云山庄,因为少庄主夫人产下一子,庄主喜得孙儿,这一日热闹非凡。 其实除去了倾城的沈云飞,冕城的佘迁胜,就是飞鹤城的这个安向‘春’的名号最大了,也是威望最大了。 和平时一样,刘铭宇做完工作回家,一推开儿童房,他总会看见姚希坐在铺满了五彩泡沫方块的地板上。 阿九不客气地把头枕在罗妈妈腿上,不多时便发出均匀酣畅的呼吸声。 对于这种现象她虽然对于她这位好友更加的好奇,但是却不会贸然的去探究,这样做很容易会让二者之间还没有完全成熟出来的友情产生间隙。 连日赶路,好不容易沾上了一回高床软枕,饶是心里再不舒服,没过多久阿九也进入了深深的梦乡。 九染惊恐的看着银甲尸,那只手上的寒意直让她手脚冰冷。银甲尸一放开手,她便捂着自己的脖子,喘起气儿来。 慕云倾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她到底想要知道自己的夫君在想什么,这次她竟然有点猜不到了。 也就答应了何云初的提议,四人来到了何云初的办公室,乔羽风和楚娜借口有事出去了,把空间留给了两人。 秋杳是因为一早心里有数,所以有目的而来,观察的细致,边边角角的位置都看了,所以这才发现那一道浅浅的,几乎不存在的折痕。 何云初在手术室门外徘徊了几步,见电子显示牌上浮现手术进行中等字样后,才笑着离开。 “易卜同学,饭要一口一口地吃”徐月琴明显有些生气了,认为杨易卜在捣蛋。 这种香驱赶蚊虫效果极好,一经点燃,周围数丈都不会有蚊虫出现,就是价钱有些贵,十两银子一支,不过在忠卓庄那边仍是卖的很好。 何云初想了想,开车去了酒吧,在酒吧发现楚娜的时候,楚娜已经喝的烂醉,还有几个不怀好意的男人围在她的周围,如果不是何云初来的及时,后果不堪设想。 伤好之后,杨易卜隐隐感到了从金丹期二级巅峰突破到了金丹期三级的契机,杨易卜想一鼓作气突破到金丹期三级。 当守夜的西斯里族汉子感觉到他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回身张望时,借着星空朦胧的光线看到那个黑乎乎的,不知是什么东西的肉球时,想叫出声来的他才发觉自己竟然说不出话了,也动弹不得了。 说话的是罗马里奥大叔。他此时正举着一杯香槟向所有人倡议。大家当然也都配合地举起了手中地酒杯,一起朝满脸微笑的叶枫致意。 她没有告诉魏柔父母的是,冷洲夸奖的方面,只限于王鹏鉴定那一块的本事,反正他们没问,自己也不算是在撒谎。 “哎,不会。雷总说你特能吃,尽量点没关系。”林明月大咧咧地说。 第294章 不再是纪家人,圆房了吗? 纪青梧松开了手,蹲下身道:“啾啾,你先去找外祖母,她一定想你想得紧。” 啾啾拉着她的衣角不撒手。 小孩子对情绪变化敏感,感觉到纪青媛眼中的不善。 奶声奶气地道:“阿娘,你和我一块去,外祖母在等着我们。” 纪青梧拍拍她的小身子,柔声道:“阿娘有些话要与她们说,你先去,我马上就过 秘境中的传承,大多数是不可假以他人的,很多传承,都是只能传承者本身能获知传承信息。 孟启轩如今正跪在地上,父皇大怒,想来如今能劝阻的只有九王叔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又静止了,夜南山的这两次杀招,真的让人太过触不及防,越级战斗不是没见过,越级杀人也不是没见过,但是,连着两次,这般轻松,仅用一招,便能越级杀人的,还真没见过。 穹隆挥手,将牢笼中终年弥漫的混沌之气拨开,里面一眼望不到边际,密密麻麻虚浮于半空的牢笼,便呈现在眼前,里面或昏睡,或惨嚎的,或挣扎的,关押着无数妖魔鬼怪,神域罪孽,又或者,空空荡荡。 人们紧密的进行着行动,大家都紧张到屏息,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赵俊生感觉旁边有人正看着他,扭头一看,却是一个脸色有些憔悴的中年道士,这人一脸的风霜之色,显然刚从城外进来,身上的衣裳还算干净,他朝对方点点头。 “夫人高义。”一个粗犷的声音传来,叶一几乎是反射性的挡在了楚楚的身前,看到叶奕枭跟齐王一起走了过来,这才放心。 “儿媳听说这辛家乃是最神秘的家族,一直戍守西北,这上百年来,都不曾入京,怎会突然”沐夫人也觉得诧异。 “哟,几位客官里面请!”一个驿员迎上来显得很热情,赵俊生等人还以为是走进了客栈。 几分钟后,吉普车吱嘎一声停下,卜旭匆忙下车,只看了一眼飞檐翘角的大门和写着“五云观”三个字的横匾,就立刻跑了进去。 夜莫星停下脚步,先对夏云彤说道:“雨雨,你先进去。”然后转回身,走到到萧翊辰跟前。 白焱起激动,芕儿比去年、愈发的、让他心动,好像上辈子情缘。 大殿之外,终于勉强起身的万承宇见此情形,面色瞬间难看无比。 迟御听到满长安那句话了,还稍微挑了一下眉,但没能理清楚其中的深层含义,因为他跟自己的太太承诺过,不经允许,不会随便打探她的隐私。 淮真从柜子里取出一套九针,放到煎药炉子上烤,西泽就在一边一直看着。 这样的三年,是她跟卫骁最好的三年,两人从陌生到熟悉,从青涩到成熟,从冷漠到深爱。 乙元芕、长庆公主、都是淡然看着,可不就是这样都想往皇家钻。 这话一出来,夜千宠差点被水果呛到,可想而知,节目效果爆炸,录影棚里就能感觉到,外围现场观众沸腾,工作人员也是。 她仿佛看到洪凉生在白人诧异的眼神里,逐渐长出绿油油的头发。 中生代是它的国,鸟类是它疆域下的民。民尚能苟且,君主以死国为荣。 所以说有时候无知也是一种幸福,就比如现在,暂时还没有想到这一的徐存光心里就大松了一口气。 无情真尊今番已不再如方才那么错愕,心想莫非丰物和黄予难道又来了不成 烛九阴的这番话一落,后土祖巫、玄冥祖巫还有一众祖巫则是松了一口气,对他们来说烛九阴可是巫族的支柱,只要烛九阴没有事情,那巫族就不会有大的危险。 顿时,远在中立城的人们,都看到西南外头远方的天空,血色红云汇聚旋转,红色能量冲天而起,便是隔着老远,修炼中人都能感觉到那让人惊惧的暴戾。 在烛九阴正式转世轮回之时,地星的人间则是发生了强烈的战争,那西岐所建立起的周朝早已经毁灭,现在已经进入到了战国时期,各方诸候王皆是大在出手,人间则是一片血醒,无尽的杀戮在这里不断地上演着。 颂银低下头说不敢,心里嘀咕,这不是没话找话嘛。他要是不拿正眼瞧她,她也不必想这套说辞了。 “哈哈,理解,耽误不了你几分钟。”马里笑着和艾克走到了一旁。剧组的成员都在忙着收拾设备。 当看到自己的神心出现这样的变化之时,烛九阴突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就好象自己仿佛是在那里看到了这样的情况一样,这让烛九阴不由自主地沉思起来,自己究竟是在那里见到过这样相似的情况。 转眼间到了训练季的最后一天,这天也就是大会的最后一项比赛开始的日子,在完成了这项比赛之后。大会就会决出本次训练季的最后名次了,警察局的各个部门可以说是摩拳擦掌地,厉兵秣马。 魔宫同时排除三批魔卫围剿剑,第一批二十七人,第二批五十八人,第三批五百八十人。 她们并没有着急的去找厉青,而是欢声笑语的来到了那间有着水池的房间。 “先回城一趟,买点儿药。”含云嘀咕着朝青藤城的方向跑了过去。 “晶晶,你看来还蛮了解我的嘛。”钱如怀看着邢晶晶好笑的说道。 刚开始还是各喊各的,但是到最后几乎是整齐划一喊出来的,让黑一他们心中为之震撼,他们没想到有一天会成为百姓心中的英雄,同时也是第一次意识到他们的重要性。 托德低下头,在玛丽的额头上轻轻一吻,眼角的余光瞥见卧室墙角处,放置着一个盖着白布的模型人偶。 第295章 拿钱打发,强硬手段 屋外阳光明媚。 纪青梧坐在背对门口的逆光之处,娇憨情态淡了去,眼眸里流淌着醉人的柔媚。 “娘,你要问什么” 乔氏眉心皱痕深刻起来,她生育了两女一子,不是那等无知的人。 小五身上的变化。 不是被人狠狠疼爱过后留下的余韵,还能是什么。 纪青梧见母亲不说话,像是气得狠 但如果让青雅和东皇白芷知道,到现在叶华还在骗她们,肯定得崩。 作为正主的杨易此时微微眯缝着眼眸,直到天御宗宗主身影闪动到了自己的面前,他这才‘懒洋洋’的打出了一拳。 还没听完的封墨琛嘴巴已经张成了o型,听完后彻底惊得合不拢嘴。 十八匹骏马,同时疾驰而出,马蹄如雷,声势浩荡。这一轮,已是最后的比试。没有人再珍惜体力,俱都全力策马。 宫月的胆子还是蛮大的,当然这么做也是为了打造成贤妻的人设。 运气好的被砸中一个两个,运气不好的七个八个都是正常。关键这玩意还是有叠加效果的,最多叠加到十个。 言希猝不及防,脸接了个正着。看他狼狈了,阿衡也开始呵呵笑。 “后来通过你的记忆,我看到了过去的我。”看到了过去喜欢着白未央的自己。 那是一个御兰帝国的人,看起来与霍羽冲的关系很不错,第一时间就找上了霍羽冲。在他的讲解下,他也了解了事情的全部,并且当即决定加入了他们的团队。 不论苏锦音能不能治好,若得不到这治疗的机会,那她李云筠就从中捞不到好处了。 因为,县城门口之内,现在完全就是地狱,只要是他们走进去,那等待他们的,就是死亡。 因为看到真相的生灵毕竟是少数,所以绝大部分的生灵都因为那名大罗境生灵的通过,纷纷冲进了百花之路。 听到两个圣子悲愤的怒吼声后所有人都出清醒反应过来,随后大多数人都倒吸一口凉气,都感觉后背一阵冷汗。 这时候前面的那些活尸都已经被清的差不多了。虽然还有一些,但是最近的地方不多了。 钱丰收说干了舌头,磨破了嘴皮子,也没能让杜飞杰改变主意,钱丰收有些急眼了:“我用仙石买,一千块,不,一万块仙石行了吧!”仙石是一种蕴含精纯仙气的石头,是仙界通用的货币。 他看着一个黑衣人左手手臂上的一个莲花一样的印迹,像极了胎记。 而整个洪荒世界又分为天上、地下、星空、瀚海、浩土、诸天六个部分,浩土只是其中之一,由此也就可以知道洪荒是何等之广阔了,说是无限大都不为过。 雷战再次怒吼一声,直接就将镐头在这家伙的肚子里面,给狠狠的拽了出来。 也正是因为明白这点,所以叶雏在感觉自己已经消除了杀戮带来的负面影响之后,就迫不及待的来到了修炼之塔闭关。 男人的表情是她说不出来的感觉,一种想要深究,但又皱着眉头抿着嘴巴什么都不说。 张丽华眉眼间笑意更甚,身子向上挺了挺,一对双峰呼之欲出,嫣红隐隐,欲露还羞,让人遐想无比。陈叔宝虽然早就将张丽华每一寸肌肤把玩过无数次,但还是艰难的咽了口口水。 远远的看见了张亮身边的那个将领,程咬金本来高兴的心情立刻变得糟糕起来。张亮本来就是个变态了,他身边那个叫罗士信的家伙却更不像是人生父母养的。 第296章 受宠若惊,要见到爹了 “皇上,还请进来说话。” 乔氏引着武肃帝穿过门口的小花厅,进到正屋之内。 纪青梧本在等着乔氏回来对她进行“教导”。 小脸上的神情别提多乖巧温顺了,一抬眼就见到皇帝阔步走了进来。 身上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纪青梧指着他,眸底的水光都要晃了出来。 “赵......你.. 夏繁星暂跃到空中,一挥剑,深吸一口气。不为人见的右肋之上,二十多处水孔发出淡淡的蓝光。丹田处静静伫立在丹室空间外的七座灵鼎,进行了一次难以观察到的移动。 唐澜澜像条件反射似的,猛的弹坐起来,张了张嘴,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开场白才好。 与实力等级相对应的,那是世界等级,根据世界天道的强弱,世界也有强弱之分。 查看,还真是一件大事。灵鹤来自掌门元旭真君,内容是让她赶紧的去青峰大殿,她的师尊一渡真君来了。 “说过,他同意了。”张和峰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说起来这是办的虽然有些趁人之危,但毕竟是你情我愿的。 挂断电话后,林凡将这个消息直接告诉了奚乐瑶,由奚乐瑶来转达。 据说这花瓣是千年难得一遇的上好的药材,可以洗经伐髓延年益寿,其功效仅次于佛骨。 “我可以打开那个空间,但是那里距离漩涡太近了,他完全可以逃进漩涡中自杀。或许这就是他的考虑也说不一定。”王霖不甘心的传音道。 “你……”沈丘还没说完,他们就感觉地下有一股力量在游走着。从监狱外面一路而来,就像一条蛇在地下游动一样。终于那股波动传到牢房里,再传递到密道里面。 时间长了,联盟里的球星们反而不会再对火龙产生怨言,因为他们清楚了一点,这个来自华夏的高大帅哥真的就是这个性格,他就是不懂得委婉和低调。 陈淮安看着此时的白墨,只感觉仿佛是在面对着一头被惹怒的凶兽一般。那冷冽的眼神中透出的杀意,让陈淮安有一种想要跪下求饶的冲动。 看着眼前两个仍然不服气一脸嚣张的家伙,凌宁心中的气不打一处来,面色也变得更加阴冷。 球棒破空的声响巨大无比,代表着这一击的力量恐怖如斯。但是再有力的挥棒要是连球都碰不到的话那么就毫无意义。 所有这些科技发明,极大地缓解了恶魔谷的压力。使得恶魔谷有时间抽身做一些其他的事情。 至于以后……米诺肯定会使用更好的粮种,那时候血精米也差不多就淘汰了。 只有血统等级足够高的行动专员才能够驾驶专门的潜水器去靠近白王的胚胎。 二者虽然都可算为鬼物,但阴灵身上是有力量的,有能量波动,是可以对许多人与物造成一定伤害的。 “一枚五个方的储物戒指需要五百下品晶石,公子可以接受吗”青儿继续问道。 平日里那些叫人匪夷所思的死法,在此刻纷纷涌现,乍一看死样愚昧好笑,但细想之下,众人都明白了常识被扭曲的恐怖。 梁锦柔清晰规划了一切,希望接下来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可以按照她的节奏进行。 刚才在那空间中,感受到凤凰的气息,是一种非常可怕的境界,以他的实力,根本猜测不出这是什么级别。 老太太是真没想到她会这么绝情,在她转身离开的那一刻,浑浊的眼泪还是掉了下来。 第297章 和离谕旨,再等一等 纪青梧望着他,挑眉笑盈盈地道:“娘,屋中有真龙天子在镇着,什么邪气来了我都不怕,我不会有事儿的。” 听到她的话,真龙天子本人身上的冷冽感,褪去不少。 乔氏观察到这些变化,在心中叹了口气,就行礼告退。 纪青梧特地送了乔氏出去,到了门口,她用着气声低低地道:“娘,你不用担心我,你先去陪 他们也挺可悲的,只知道乱天城有一个排名第八的杀手,但是却没有人见过他,只是传言,但凡和他战斗过的人,无一例外全部死亡,死法蹊跷,让人难以琢磨。 而费顾鹏每年在商厦之中贪污的几百万元,也都会分六成给这个替他撑腰的总经理!”皱着眉头,颜语秋缓缓说道。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哗然,的确如此,点香请神说不过去,神仙虽有,可谁又见过?况且人家可是天上的神灵,莫非真以为会下凡相助? “那是,主要是后半截,徐明怼青泽那截,逗死我哈哈哈。”廖鸳阀喝了一口茶,接着笑。 这一刻,他又急又怕,心道我天虎一生杀人无数,莫非今日又要步三位师兄弟的后尘了 可是石南叶却不接受:“我看你和电话那头的人倒是聊得很投机。”话里话外都都透着一股子的酸醋味,白芷有些哭笑不得。 “今天晚上上晚自修的时候才发现他生病的,最近同安给自己的压力太大,而且要追赶之前留下的课程。而且听他的室友说他每天晚上都要学习到两三点。 牧常狂笑,他深知有了猛极二兽,他无法获得果子,此刻他也有了放弃的念头! 卿子汀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蓉慧带走了童昱晴。他们前脚刚出大门,卿子汀后脚就跑去了白府,刚巧碰到正要出门去督军府的白乔煊。 对于这点郑先早就知道了,他在意的是,这东西有没有什么用处。 她的耳鼓依然还因为挨打而轰鸣,听得不太清楚,但是不知为何,她却觉得那声音有几分温暖与熟悉。 众人也都不说话了,但却又实是想不通,萧尘与这无天帝究竟有何交情,现在且不说身在天冢,光是这一个无天帝,他们当中便没有人是其对手,慢说没人是其对手,哪怕一起上也未必敌得过。 史虚白,原本此时应该离开金陵,从此过上隐居生涯,再也不问世事,哪怕是在周世宗出兵江淮、中主李璟数次前往问计的情况下,也始终不肯言及一句国事。 后面的那三个御使听令,立即身形一动,分别阻了萧尘左右和后方的道路,“铮!铮!铮!”一阵疾响,暗香浮动十二人也都祭出了兵刃,在太阳底下,越发显得寒芒森森。 就见八歧大蛇身形摆动,其中一个巨大的头颅大嘴一张,猛地朝着蚌娘一吸,蚌娘逃逸的身形立时被巨大的洪流扯住,蚌壳本就不擅长在水底急行,此时又被摄住,行进的速度更慢。 常凯申暗暗大赞,不愧是夺舍重生的燕丹上师,江湖经验就是老道。瞧瞧这反应,瞧瞧这演技。其实宗珩哪里是在配合他唱双簧,宗珩是真的真的气血攻心了。 一般来说,红鸾煞很少会被拿来对付明镜大开的修真者。因为这个大招有一锤子买卖的属性,不成功便成仁。所以最适合它的目标,还是那些灵智不高却实力强劲的妖兽。 第298章 双生子,是我与皇帝所生 而且,卫廷是难得的将才,她不能赌他会不会因此与皇帝君臣真的离心。 纪青梧的心思绕来绕去,最后抽出来一根不能算解决办法的办法。 她探出双手,轻轻地抱住他劲瘦的腰,又仰着脑袋望向他,眼神专注又热烈,下颔搭在他肩下半寸之处。 在这个角度下,女子眼眸弯曲如新月,细长带着向上倾斜的弧度,娇媚 对于这个诱惑无疑是非常具有杀伤力的,尤其是对于一生都在为了房子而奋斗的国人来说,那简直就是一个温柔的天坑,有些人做梦或者到死都想拥有那么一块属于自己的二亩三分地。 7号他在想,为什么10号会给自己一张杀,怎么就能精准点到自己头上。 看到林婉柔这架势,李成天也是没有办法,从口袋拿出手机拨通李成天的电话。 只要东野秀一一日不将世弥婆娑取下,那么他就一日不用像平子真子他们那样,承受虚化的痛苦代价。 希望4,7里面有一匪,如果4,7都是好人,大概率应该是平民,2号出局开枪从外置位带一个民走,那场上只剩一民,那好人就难打了。 广场街无论是会所还是赌场或者是就地以及其他的商铺店铺都吃住都是自理,因为他们的自身条件都十分具有优势所以都有自己的食堂。 蓝染向浦原喜助微微抬手,无数光线汇聚成一道凌厉的激光,裹挟着蓝染那恐怖的灵压,直扑浦原喜助而去。 京乐春水看出了狛村左阵如此束手束脚的原因,因此好言提醒道。 那么多年以来几大长老仗着身份胡作非为,打压年轻一辈的力量,现在更加无法无天起来了,居然要干涉她的决策。 现在,她只有两条路可选。一,让幻树将千碧山收了,这里面的妖兽和木晶都完好地保存下来。二。让上清宫和其他宗门发现木晶,然后元婴修士来到。将这里的化形妖兽杀光。 虚空狩猎者具有远攻近击地全方面战斗能力,可以适应任何情况之下的战斗环境,历来都是阿瑟星人的王牌战斗兵种之一,也是少数能够对美索布达亚星人星人的强殖装甲战士造成威胁的生化兽。 都说修道人善恶莫思量,那管人欲天理一切如镜之光无镜,来则应之而已。 附近几个战士见状,连忙将枪口对准了这只凶残的生化兽,急速喷射出的子弹击在这只生化兽的坚甲上,竟然出了嘣”的金属声,没有办法对它造成伤害。 等大家听明白她的计划后,地族是真心实意的笑开了颜,华宛丝和胖子却恶狠狠的白了她一眼,不过想想可以进灵兽袋和乾坤袋后,他们就奸诈的笑了笑,马上同意下来。 水兽幻树伸出枝桠碰了一下它,与它嘀嘀咕咕起来,似乎在劝它不要再针对楚云惜。 隔日是平阳卫的庙会,自来到平阳卫以来,整顿军务屯田,再加上已经接到东奴蠢蠢欲动南下的消息,城防更加要紧,大家一直绷紧弦,卢岩便借着这次庙会的机会,给官军们放假一日,且请了戏班子来唱戏。 她的皮肉迅速衰老,眨眼间就变得满是褶皱,而且原本乌黑的青丝也在一瞬间就变得苍老无比;不但如此,楚云惜想要运转灵力来抵抗这种法能,却是骇然发现,自己丹田内的灵力竟然被禁锢,根本无法运转一丝一毫。 第299章 倒反天罡,她不安分 “你是什么人,可有请帖” 纪青梧戴着淡蓝色的面纱,遮挡住了面容。 卫家守门的护院看样子并不认得她。 纪青梧没多想,道:“我是你们卫将军前几日新迎娶回来的夫人,劳烦让让。” 护院上下打量她,见她身边牵着一个幼童。 挺胸叉着腰,不客气地道:“还请摘下面纱。” 纪青梧 要知道在古萧然的主观意识中,他认为这灵王是她娘,若不是他娘,那就是一个丑陋的巫婆! “你们先等一下,我给我叔叔打个电话。”说完李美熙就拨通了市局局长李德旺的手机。 相比起来,尤塔斯就暴力的多了,朝天一声怒吼,恐怖的音波朝四面八方辐射蔓延,将正在进行酒会的所有人都震的吐血趴在地上。 墓室里面很宽敞,有长明灯在映照,昏黄的灯光下,一条石阶蜿蜒曲折延伸开去,通往了地下深处,一行人疾步前行,直到数万丈之后,他们看到了一座地下湖泊,湖水清澈,水面很平静,但是却有浓郁的生命气息在流淌。 相比起柳易那一分钟吃上两三个的速度来说,陶月琴可谓是细嚼慢咽了。 “信仰一个连肉身都没有的孤魂野鬼,居然是你的信仰”叶枫仿佛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但他考虑到莎莎木的激动情绪,最终没有笑出声,指使无语摇头。 不得不说,叶枫本尊的大帅逼容貌很吃香,尤其在地球很有市场,俊朗的轮廓,刀削般的面颊,很适合当下时代的审美观。 “老奶奶放心,吃不完可以打包带走的。”服务员马上解释道。老太太不再言语,只是想笑的样子,如果服务员不在场,故意要笑出声来。 可以说白珊珊今天是最高兴的一天了,自己日盼夜盼终于盼来了今天,终于见到自己的儿子了,终于可以和自己的儿子堂堂正正的相认了,而且还有这么一个漂亮聪明的儿媳,她真的非常高兴。 室内烟雾缭绕,许多赌徒正在疯狂地赌博着,都想一夜致富,然而他们却没有去想,一夜也会倾家荡产,妻离子散。 无极魔宗的长老想要上门要个说法,钱穆无奈下,也制止了双方的冲突。 沈淮之哪里不知道他肯定去找老爷子帮自己了,不然哪里有这么大的底气敢这样。 在路上的时候甚至还遇到了一台正嗷嗷叫着准备前往目标地点的敕印战车。 前世我是活活被婆家气出的乳腺癌,让贺祈年陪我去做个手术,他还跑去跟纪言姈看极光了。 贺祈年忙为她亲妈求情,还顺带着给我甩脸子,要我也来说好话。 萧尘明显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一味的防御只会不断被烈焰吞噬,四周的温度越来越高,倒是有几分跟欧阳兰若战斗的味道。 男人愣是把自己有可能犯的错全都说了一遍,但好像完全是没有猜到点子上。 崔岁欢只得点头退下,在走过他身旁的时候,他还是没有看她一样。 人参果做法器的那些年,可从来没有见过云染有这么晦气的时候。 戈馥却是歪了歪脑袋,这个艾德蒙王子是在通过这种方式讨好她 膀大腰圆凶神恶煞的人这么一吼,刘爱玲吓得就是一哆嗦,直接躲安志宏后面去了。 酸枣仁味甘、酸,性平、温,入心、肝经,具有养心益肝、安神以及敛汗的功效。 第300章 泼妇撒野,沉得住气 卫家,心远堂。 大婚的喜庆布置还未完全撤走,纪青梧见到那张铺着喜被的大床,目光有些不自然。 几天前的新婚夜,这屋中前后进过两个男子。 关于卫廷这个男主人的记忆已变得模糊,但另一人的影像,或喜或怒的神情,都牢牢印刻在她脑中。 纪青梧锁骨上的咬痕似在发热。 她避开啾啾,把脸 赵广东本身也说过,他要是拔了桃木剑,真的能杀出去,布置阵法,但是现在摆这个阵桃木剑是必须的,所以就没办法了,其实说到根本还是为了照顾我们这几个废柴,要不然赵广东的修为着实很高,这些喽啰挡不住他的。 几年的时间里,我一直都好好呵护她,从来不敢让她干重活,唯一的严厉也是在督促她的时候才会出现,可是那时候我为了尊重他,我强制压下了自己的法术,更不敢用他心通窥探她的心事,到现在我都觉得那时候很蠢。 自身修为的突破,与四神组的强大,让的东方鹤信心十足,面对昔日的这些需要他们谨慎对待的古武隐门众人,再也没有了顾忌,可以大声的说出自己想法,强势的镇压一切反对的声音。 “我知道动物是抽象的,可为何抽象了好看呢”旷梭进一步询问。 只见他的鼻孔插着两根手指,而下面则是一阵阵剧痛传来,锋利的爪子已经刺穿了皮肉。 “这样一想,我还真是没啥用呢!”程立耸耸肩说道,艾丝三人都是奇怪的看向程立,“没事了,就是感慨一下!”程立回应道。 虽然她不知道周韵现在究竟和包十一怎么样的,但是看见周韵脸上的笑容,还有那经常盯着手机,发短信,这很明显都是因为包十一。 “坚持住,这也许就是契约的过程。”鹰眼叮嘱道,一双眼睛骤然间施展出“凝”的技巧。 “且,明明可以用道眼看到的,你还不知道我过得怎么样吗”刘易还是很不满,转过身不搭理他了。 看着邹占强,我慢慢点了点头。这件事我必须要参与,我的目的很简单,就是直面迟东方。不过,这些我并不想告诉邹占强。 这下伍美也扛不住了,虽然针对的目标是曲思瑶,可是曲思瑶却派出这么一个妖孽大将军,这种话都敢在饭桌上说。 叶云耸了耸肩,正眼都不看他一下,朝着远处走去,于馨走了,他自然不会跟百阳宗的人一起。 林蔓说着,又好死不死的故意将放在余振霆喉结上的指尖用力的搓了搓,余振霆一张脸更黑了。 安然盯着前方,一双玉手慢慢的划动着方向盘。她开车的姿势优雅而又帅气。 萧菁菁开口,这些他们早说过,早就知道,只是事到临头还是不由。 “蓝总,在这个振奋人心的时刻,我们干脆来做一点事情,向蓝氏集团的员工们表个态吧”笑过之后,他径直走到蓝芸的身边,准备做一件无耻之事。 而暖美人无依无靠,唯一有价值的地方就是显嘉帝很喜欢她的陪伴,皇后肯收她到麾下也是为了这一点——如果显嘉帝死了,她对皇后来说有什么用处呢所以哪怕她投靠了皇后,却也不希望皇帝出事儿。 出租车离开之后,张落更是加大了力度,我试着挪了几下脚,根本不起半点作用,鞋跟还是死死的粘在我的脚背上。她平时就喜欢穿特别细的高跟鞋,今天更是一双12厘米的超细根,踩在后背上像是要扎进肉里一样的疼。 第301章 混乱?以她心情为先 纪青梧曾经给小丫头讲过睡美人的故事,没想到她还记得。 她扭头撩开床帐,刺眼的光线就射了进来。 纪青梧撑着床褥坐起身,道:“你这糖糕从哪儿来的” 按说上回皇帝给啾啾的糖糕也就一个荷包的量,怎么到现在还有。 啾啾献宝一样拍着自己的粉蓝小包。 “阿娘,这是一个聚糖包,每天我 舞阳君眼见何苗离去,也自跟刘天浩糜竺打了个招呼,呼喝着丫鬟牵进内室去了。 “这就是你们修炼的灵剑决,带你们明白剑法的精髓,自然而然能做到我这般,现在你们要做的就是不要拘泥于剑招,而是去思考如何在最短的动作中,将剑招的威力完全发挥出来。”秦尘道。 “噗——”“哈哈哈……”全车的人集体捧腹大笑起来,就连开车的人都没忍住,车子走了几十米的蛇形,这才稳下来。幸亏路上车辆少。 “任苒姐,不能怪佳琪,那人实在是太恶心了!我忍不了!”吴若琳边哭边说,一副全世界我最干净最纯洁,你们都脏的样子。 这段路程,有好几个弯道,而且还有好几个上坡,那坡十分陡峭,几乎是已经成了90度,但也只有这样的坡度,才能激起赛车手的激情。 秦尘沉默的看了对方一眼,对方本就是抱着死志展开的这次行动,如若仅仅只有她一人被追杀的话,那么青娟也不至于如此。 四虎和五虎本想再次偷袭,可是距离大虎本来就很远,二人身有重伤,行动还不方便,刚刚装好袖箭,大虎衣襟包扎完毕,正冷笑看着二人的一举一动。 此话从姜康嘴中说出,倒是让楚天和楚瑜震惊不已,毕竟姜康代表的是昆羽帝国的态度,也就是说从此后张钧的背后站着昆羽帝国这个庞然大物。 老孙隐隐有些担心陈深,这么多天来,他一直都是精神奕奕的,自从上次地下室被发现之后,他的精神状况就好像有点不对劲了。 这个主播长得挺帅的,说话好听也幽默,直播风格不算特别突出。 同时,3元一张的昂贵价格超过了大家的心理底线,且必须是当地市民才能购买,门槛高了,自然又吓退了许多人。 看到她一袭玫红色方领吊带裙,黑发慵懒的散在肩头,耳垂上带着透明缎带款式耳环,陆砚辞心头一紧。 公输般拿起月石,沉默了好一会儿,神情既有惊讶,又有些羡慕。 鬼子一个第四骑兵旅团,至少得需要皇协军旅、伪军师配合执行任务,照张岚清这八字没一撇的伪军团,区区800号人,能干什么 有了这段录像,就能在法庭上证明,贾彬确实存在对感情不忠的行为。 吃完饭,是固定的遛狗时间,待姜明心牵着无敌下楼,邢昊东又给江斌打了个电话。 所幸的是,如今虎牢关依然在大稷左师三千兵马的掌控之中,兵圣吴起坐镇于虎牢关上。 “收!”林羽手指一挥,这邪龙神药就化作了一道光芒,被收入到了储物戒里面。 况且,这内务府并没有准备帝门修士服,稷下学宫过去百年里,就没有帝门子在此求学过。 “认识。”尹子夜不知道涂宝宝打的什么主意,不过他倒也如实回答了,他虽然和南宫宇寒并不是经常见面,可是对于南宫宇寒尹子夜自问还是比较熟悉的。 我刚刚冒出这种想法,就被一阵猛烈喷出的热空气顶上了天空,大量的白烟遮挡住了视线,下面还传来轰轰的声音,施展神眸透过大量的烟雾,我看到下面,是一座真在喷发的火山。 正在这时,也就在展修刚刚冲出大门之时,妲己眼前忽然一黑,紧接着天旋地转,尚未等她发出惊呼,身子忽降,“噗”的一声砸到一堆不知道什么东西上面,四周漆黑一片。 “不,我也没有,大首领。”冷冷的鞠了一躬,阎万山低垂着头不再吭声。 联想到今天下午时,古云下令整肃军队,杀气腾腾地带着执法队,一个部一个部抓人的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众人心中就不寒而栗,越发觉得古云是下定决心要放弃这数万的伤员了。 “白痴永远都是白痴。”夜叉王回头看了一眼合上棺盖的镇魂棺,笑道。 白思瑶看完之后,即便她已是星魄阶极限,两条星云之力的强者,如今看到古凡的惊天身世,也是大惊失色。甚至连那封信都抓不住了。 十七年了,整整十七年了,为何这么长的时间还是隐退不了对你的爱恋 苏瑾看到十人,满意的点了点头“去吧!等着你们的好消息”苏瑾话落,十人立马回到自己的队伍,带着自己的队伍,运起轻功离开,不会儿一千人全部消失不见。 “白灵呢,怎么没和你一起过来,还有苏轲也不在。”郁风见只有白雅一人在此,便左右打量了一下。 “将军!按照您的说法,无论是谁去看押日本战俘,无论怎么做工作,特勒斯都会鸡蛋里挑骨头”鲁雪华突然看到了一丝希望。 得到九凰肯定的回答,琴绝心中有些释然,却也有着些许的失落,如果是云梦真人,那么知道迷踪幻境的破解之法,也就说的过去了。 李南奔进办公室里,正见得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被五花大绑,按在地上。 流火现在百无聊赖的在城中闲逛,看看市井百态,也同时感悟一下这座有生命的城市。 即使隔着厚厚的烟雾,王鹏也能感觉到章达开此刻犀利的目光,心里不禁喟叹,有这个时间对他这个新分来的学生费尽心机,为什么就不能多花点时间去关心一下石泉人的生存环境 是的。复活了,但是就在他满脸充满震惊之色时,一把匕首割破了他的咽喉,顿时学冒三丈,如同泉涌般不断喷溅出。 只见那被砍断的藤蔓,就好像有生命一般,左摇右摆,似乎吃痛非常。 树林里根本看不出有路,而景墨轩却带着她左拐右拐的,‘弄’得她都‘迷’了方向。 第302章 门口争端,挟恩图报 周围的百姓见到是何人,立马让出一条路来,目光带着崇敬望着他。 这人一身绛紫官袍,站在台阶下,带着经年处于高位,不可一世的凌人盛气。 听见这声音,卫老夫人离去的脚步停顿,曹嬷嬷先回头望见来人是谁,表情突然沉重下来。 “老夫人,是苏相。” 卫老夫人的脸愈发严肃。 近来皇上昏 所以,只能用另外一个更残忍的办法——羽氏的心头血。经过代代繁衍,普通的血和人类没什么两样,唯有饱含精气的心头之血,其气息才能勉强比得上一根凤凰羽毛。 “不用疑似了,会出现在那种地方,而且你遇到他会遇上认知障,本王可以保证,毫无疑问就是那个家伙!”吉尔伽美什嗤之以鼻。 黑色骑士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驱动拉姆瑞走进,然后将藤丸立花带上马。 不过司徒明朗并不打算将秘境据为己有,跟噬魂天甲虫老祖打了个招呼,便要离去。 “这个声音……玛修,你立刻过去救人吧,这里没有骷髅兵在,很安全,万一有突发状况,我会用令咒把你召回来的。”藤丸立花当机立断,举起手向玛修亮了亮手背上的三划令咒。 “无夜,皇兄对不住你。”良久之后,天子起身进入内殿,一旁的内侍如获大赦般匆忙退出大殿。 叶舟在屏风外立了会儿,后知后觉地想明白了。她的意思是——我知道你感叹一句并没有错,但是我不高兴。你认错了,是觉得我还黑白不分,我更不高兴。 想到此处,梵天苦笑一声,一时不慎,入了俗套,险些被卷入苍茫大海之中随波逐流!山之俊秀挺拔,因心怀大好河山水之惊险难渡,因心无铁索大桥。 毕竟当日实在是危险至极,谁也没有料想到东陵的那位锦绣郡主竟然是趁着沈芝兰离京之际,暗中弄进了那么多的东陵将士入了帝都,后来更是与楚晏宁一道轻而易举的攻入了皇宫。 “我看谁敢退!”欧胤在流星霜的匕首威胁下仍旧不惧,发出了狮子般雄浑的怒吼。 她几乎是得到这天珠就想到这男人,所以掏出一根虹梅把这天珠窜进去,而后垂头认真替面前男人带在手腕上。 洪承畴甘心当走狗,但清廷上下,一直对其持异样眼光,虽被封为大学士,也多立大功,但一直很尴尬地没什么赏赐,临到退休,本该荣耀一下,结果清廷,也只是象征性地给了个三等轻车都尉,简直就是在打脸。 谢智明疯了,巨大的愤怒淹没了他的理智。损毁了一幢客栈,他红着眼准备继续追。 “还是不能留手了。咱们速战速决除去他,直接稳定胜局吧。”枯木隆嘶哑着嗓音说道。他须发雪白,好似个得道高人一般。可他的心肠并非慈爱善良正直,早已是黑透了的冷硬心肠。 据说是皇上的意思,请了神殿的大人物为百姓祈福,还特意将守在边疆的翟将军调回都城,维护现场秩序。 林清越踩着步子向前,镇元珠的光华灼灼,眼前不再黑暗,洞里面的场景反倒越发的清晰。 出现在半空的那只手,僵硬了会,一时都不知道该缩爪回去,还是继续等待。 她在床上养伤,除了偶尔坐在轮椅上,到院子里吹吹风,大部分时间都在床上度过。 她的目的只有一个,敢伤害她的人,那么,不管眼前这个孩子是什么身份,都不可饶恕。 第303章 宋家不计较?我要计较! 纪青梧百思不得其解。 “你抱着这东西来做什么” 麻婆子的吊梢眼扬起,道:“这是我们还未成形的小少爷,这可怜的孩子......” 纪青梧道:“据我所知,人好端端地是不能生出动物来的,到底是你家老爷和夫人不是人,还是你疯癫了” 宝盒中血肉模糊之物,这气味她一闻便知,是鹿的胎盘 怎么想了想不通,最后干脆不想了,芊芊回到酒店大堂里,偶尔跟酒店里的员工套下近乎,就像她以前在尊爵做得一样,其实她蛮喜欢在酒店工作的,那种看着客人满脸笑容离开,她就会感到很满足了。 师父……同学……朋友……以及一个个不认识,却有着同样身份的华国同胞们,都死了,只留方成自己,还有什么意思。 “我想我之前已经跟你说清楚了。”叶之渊有些不耐烦了,正想揽过旁边的周轩,这才发现周轩不知道什么时候退后了好几步,站在他们一米开外的地方,低垂着头,手上还紧紧握着他刚刚拿给他的甜点。 某个不请自来的家伙正在厨房里做着饭,他瞄了一眼那人挺直的背影,撇了撇嘴。 “什么意思”李世民根本没听过这个典故,柳木这才想起来,这个典故是出自宋朝的。 只是苍茫山脉内,所有能力封禁,萧莫然如此大大咧咧追入,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难道他就不担心,自己二人以少胜多反而将他擒下吗 晓雾朝后退了几步,要不是雷克已适时的伸手扶住她,估计要摔倒了。 “晚安,裴彧哥哥。”她慌张地丢下一句晚安,逃一般地冲回房间了去。 “你是故意的”蓝南靠在墙上,看了他一眼,懒洋洋的丢了一瓶牛‘奶’给他。这还是从某天周轩胃痛晕了过去之后养成的习惯。蓝南看着他那副屡教不改的没心没肺模样,不禁叹了口气。 为了最后的那个理由与便利,明诗韵虽然对这个身份感觉颇为不满,但也还是不情不愿地应承了下来,乖乖配合着萧英喆与华贵妃演戏,将自己的身份掩盖得更加天衣无缝一些。 现在自己是彻底的无法洗脱自己身上的冤屈,甚至是无法摆脱这越国,摆脱这个阴差阳错的劫数了。 叶秋儿看苏秦迟迟不出,而且几番叫阵都无人应敌,叶秋儿知道这去一定是在拖延时间好找机会逃走。 “姐姐放心吧,我会勇往直前的向前走的。姐姐也要照顾好自己。”流岚看着莫九卿认真又缓慢的开口说道。 落尘也暂时放下心中的疑惑,倒持花草在手,绕着“螃蟹”前后通路又再验看了一番。 几乎就在老头子的身子刚一被乐正容休的内力碰上,便给直直弹飞了出去,下一刻便看到他的身子落在了一道紫樱缤纷当中。 “乐正容休,你凭什么看不起我!我告诉你,我最讨厌的就是你!”容庚咬着牙一声怒喝。 君琰宸是沉得住气,一直没有说话就好整以暇又带点戏谑的看着莫翎琅和叶钧筕。 “所以!我们老大给了我这样的能力!就是为了对付你的花剑!是不是觉得很意外吧!很惊奇吧!尸毒之花的种子还有花雨天刺!都废了!所以你这个花剑圣也就废了!”摧花恶人恶狠狠说道。 海盗也算是与水打了一辈子的交道,从不曾见过水居然还能这样子自动爬到了人的身上去。 第304章 怪异父女,狠心夫君 纪青梧克制心中的诧异,对着走在她前头的苏峰岳道:“苏相的女婿家中,真是大富大贵,连王府都比不得这处。” 苏峰岳道:“宋维祖上是商贾,家中金银最多,都是正当来路的。” 纪青梧路过金丝楠木雕刻的爬藤架子,上头枝叶繁茂,眸光微闪。 苏峰岳大步超前走着,似是看穿她在想什么。 开口道: 因为彩晶的能量太过浓郁,蕴藏了极多神性,否则不会成了制造神器,和让神器进化的超级神物,生命体想吸收这样的神性能量要经过多次的提纯、调整成一股温和的能量才能吸收。 吕滔看着裴东来走过校场,步伐神情都没有丝毫变化,和平日里一般无二。他心中疑huo,却也不好去问。 特昆的不断变强不仅没有让周御龙有任何担忧,反而令他微微兴奋了起来。处于瓶颈状态的他,就是需要强敌不断刺激自己的潜能。因为只有那样,他才有可能在短时间内突破此刻困扰他的瓶颈,从而实力再度飙升。 外边天色已经大亮,朝阳从车厢口照进来,将他的身影瞬间拉得老长。这一刹那,他是个包裹着万道鎏金的巨人。 “德方不要急,有话慢慢说。你认为是有人冒充了窦建德,从背后给薛将军下了黑手”李旭听时德方分析的情况和自己心里原来的推测差不多,心中一喜,和颜悦色地安慰道。 想着江南不要命的战斗方式,火棘子是一点战斗意志都没有了,只想找到宋贺然与铃儿,一杀一jian就可以了。 “若我等他日不得意时去汴梁寻求庇护,赵官人是否也会被国主说两句硬话就把我们绑送回来”杨应麒心中黯然,知道这种可能性极大。 “到底怎么回事是谁出事了吗梦璃还是……”诸葛不亮心中思忖,他首先想到的就是殷梦璃和麟儿以及庞馨儿她们。 与此同时,五号改造战士也冲了过来,双拳之上带着璀璨光芒,狠狠砸向了周御龙。 想了下,陈军祥将自己的衣服脱了下来,撕成了两半,将衣服贴在了两个翅膀的中间,将‘洞’给暂时补上,同时拔了一些草将三个翅膀绑住,将这三个翅膀穿在了身上。 但这些在她眼里不值一提的事情,他却远远办不到,想到这里,李天启不禁一阵苦笑,来日方长,也只有看以后的造化了,他现在还是要将宋伯暗中教授的心法勤加苦练。 并规定,除了十一大种族拥有九个名额,其他的种族最多只能有三人,可就是这三个名额,还是有很多种族完全用不到。 机缘向来都是伴随着危机而来,就在林语梦休息时,已经有人与兽闯进了战场,整个战场内部如同一块染血的瓶子,天上地下到处都是血红一片,在血海中孕育着强大的血魔。 黑龙一见险些要了自己性命,十分恼怒,骤变龙形,张开血口直扑共工。 他心里明白,昔日有兄弟诸人、玉面狐狸、九雉鸡精、金灵道人以及青蛇等诸精怪相助,从未把炎黄及天下诸侯放在眼里,而今剩下自己孤身一人,只有殊死搏击才会有一线生机。 杰克的团队看着就有点野狐禅了。吉姆其实就是一个狗腿子,他对杰克给不出什么合适的建议,那两个白人不过是给林梅吹牛,混带薪假而已,也别指望他们能给出什么好建议来。 第305章 死去的外室,别唤我卫夫人 苏代月道:“但我没想到他竟然一直记恨于我。” “我自幼身子骨弱,有孕本就不易,好不容易怀上孩子,他竟然也想让我尝尝失了孩子的痛苦!” 苏代月眼中的死水激起了波涛,痛恨地道:“可这也是他的骨肉!他怎么狠心......” 纪青梧一把捂住她的嘴,将对方尖利的声音盖住。 然后,在她耳 在如此动荡时节,老百姓的日子也不太好过,官员变动导致行贿之事多了起来,搜刮的民脂民膏也比往年多出许多,思岳国境西部,两个猎户正为家里揭不开的锅发愁。 “无论什么样的地方都有人伎的,这附近一定也有人家,“柳青青说得好像很有把握,其实心里连一点把握都没有。 骂声漫天恨意滔滔,李彤彤成了万人唾骂的罪人,在骂声中,李彤彤接过华侨佣人怀里的孩子。 她和她的同伴至今还留在这里,只是为了确认茵蒂克丝是否真的在那人的帮助下脱离了危险。 看着面前这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肉身,姬凌生有些啼笑皆非,同时也确定了自己现在只是灵魂之身,肉身五年来应该一直被放在洞里温养,也难怪有这么多不对劲的地方。 公鸡正要开口,突然翅膀一抖,再次飞走,随后它躲避的地方,直接被一颗子弹射穿。 姬凌生握紧手中一捧细腻,沉默了一会突然开口道:“你有过不该生于世的念头吗”,雪玉秀眉微皱,有些怔怔出神,最后摇头说了个有字。 到底是学园都市的科技水平在不知不觉超过了她的理解范围,还是应该对那位主治医生抱有‘他究竟是何方神圣的疑问,就在这位前研究员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的时候。 窗子居然没有关紧,冷雾中忽然出现了一条人影,眼睛里充满了怨毒和嫉恨。 估摸着这两吃货是在说‘你真是好人’的意思,看到他们这吃相的露西眼角止不住的抽搐着。 韩风额上立即见汗,这棋阵的厉害他可是晓得,自己只看了一会儿,险些被绞杀的神魂。看对方痴迷的样子,一定是陷入棋阵之中。 韩风答应反手一卸,将谢云婷双脚放在地上,单手一拢半拥其腰使之立而不倒。 清漳水、浊漳水自西而来,分从邺城北、南流过。这两条河流就像天然的护城河般,卫护住邺城南北西三面。 “什么,跳进水里为什么不早说!”白凤大吼一声,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抓剑而起,急急向水边奔去。 “哼,多说无益!我来了!”御坂美琴冷哼一声,身上的闪电突然发动,向着安培拓哉涌现而来。 “干嘛,神父”杨波有些奇怪的看毕方济把一卷地图扔在他面前。 “你,你是什么人看你长的这么恐怖,你可是那妖族中人你竟然无故攻击我青萍洞天,是什么意思” 所以,林天和乐诗彤只能靠着直觉看搜查贝悠然的下落,不到万不得已,是绝对不会动用意一丝真气的。 剑幕戛然而止,四条怪龙冲起,两阴两阳,阴者周身煞气,青角青鳞,阳者光芒万丈,长须金爪。四龙两者一对,阴阳组合,明暗交融,混合双元之力,气势陡然间竟是提升了数倍。 兄嫂也回来了,就站在君父身边,他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如果真的是这样,他希望永远都不要醒。 第306章 烂透了!不是良善之辈 “你与卫将军.....” 苏代月没把话说完,眼里就划过理解和感慨。 “咱们这些人家的女子,哪有嫁娶随心的。”她像是透过纪青梧在看之前的自己。 “我真想来世做个男儿,不活在这后宅中,我想去外边的天地看看。” 纪青梧也算是从外边的天地回来的,自由翱翔是好,但也有数不清的危险。 “不洗澡,身体好难受,感觉全身都痒痒的,睡不着。”苏绵绵是个非常的爱干净主儿,如果晚上不洗澡的话,她压根睡不着。 “才……才不要呢。”苏绵绵说着,生怕他真的要看,他连忙从她的身上起来,坐到了一边去,远离离瑾夜这个男人。 白凤娇自从认识司马宣起,就一直处于被胁迫的角色,大概是一直被压制久了,当逆反的时刻到了时,突然间好似无所畏惧起来,自然的,也就对司马宣最后脱口而出的威胁,好像也没什么触动。 大概是太兴奋,也对徐子靳太没有防备,她连毛巾都没有裹,就冲了过来。 但是她却不会转头去喜欢一个比张成胜还要大的人,不管她有多大的野心。 两姐妹总算是化解了彼此的误会,并且,凤卿也是头一次说出了自己的秘密。 那样温柔似水的笑容,是沈七七竟然渴望见到的,可惜她现在却在睡眠之中,注定错过。 这话让齐澈眉头一怔,他都怀疑,齐清到底是不是阴阳城的人了。 可第二天,得知皇上回宫的慈贵人,满心欢喜的等着皇上来看有了身孕的自己,却迟迟没见人来。 东阳郡主在第一狱的审讯时限是三天,如果冤枉了她,让她受了三天的苦,她愿意用三个月作为补偿。 这个风雪祈祷仪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很可能就是电脑上放个音乐投影个什么片子,大家一齐低个头或者朗诵什么,然后就结束了。 流浪狗流浪猫能够有一个着落,周游就非常开心了。这一高兴,就会失去往日里的警觉。 被他几次重创的黑色护甲魂魄,最终还是扭曲成一团,附身到了杨紫身上。 既然决定,郝宇就即刻给飞行器下了指令,飞行器的速度,降的很慢,因为他需要仔细的找寻,郝宇也试着联络不灭,可惜未能得到对方的回应,看起来,强大的人工智能不灭,是真的回不来了。 走弯路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年轻人的时间还很长,走点弯路,也能够多看点风景。可错路,碰不得,一步错,步步错,最后通往的地方和初衷自然就背道而驰。 其实,一开始的安排,边远航只需要写其中的四个话题,就可以了。 等烟尘散去一些,郭蕙桐和郝宇两个,都瞪大了眼睛,目露惊奇,他们看到,郭蕙桐握在手中的钢铲,已经缺掉一大块,想来是在之前的铲土作业中,和地面撞击时破损的。 第三种就是和琉球敌对的势力,这一种没什么可说的,直接消灭,然后转化成奴隶,用于开矿修路挖河等事情,这种就完全是当苦力用。 “香寒,为父不愿你有多大能耐,只要你一生安好就可。父亲不愿你历经血雨腥风,人生高起又大落,只望你平淡安然无恙就好。”苏诚远正色道。 陈逸找了一棵大树下面休息,顺便从背包里,把屠天道从钱包里拿了出来,这把剑从上次之后,就没有主动找陈逸说过话了,仿佛失去了灵性。 第307章 狼狗窝,老虎屁股 银钗掉在地上的白玉砖石,发出铛的一声。 血液也飞溅在四周,就像还没来及绽放的梅花。 随后,苏代月像是失去了所有气力,喘息着倒在榻上。 纪青梧轻叹了口气,上前检查麻婆子的身体,探她的鼻息,道:“她死了。” 苏代月的眼角缓缓流下一滴泪:“你觉得我心狠吗” 对于她们之间的争 他也没料到今天他们会发生这些事情,他总不能随时揣着个套套跑吧 向晴看着他一副格外辛苦的模样,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匆忙将自己的裙衫整理好,洗完了手之后,红着脸儿就出了洗手间去。 但尽管如此,由于修为之间的巨大差距,我虽然能够游刃有余地避开灵儿的攻击,但同时自己一时之间也根本奈她不得。这场博弈,逐渐变得胶着起来。 九转轮回之秘,就仿佛在我的成长旅途中不经意间打开了一道通往光明之门的康庄大道,令我顿时豁然开朗,就仿佛那灵魂得到了新生一般。 洞窟中干尸好似受着什么指引一般,不仅洞窟外层的干尸向古辰这里涌来,连洞窟底部的干尸也向他这里如潮水一般涌来。 至于一些神级的强者,则可能会暗中出手,守在大荒林区的外围。一旦有修饰得到了真凰,那么便会立即出手抢夺。而由此,也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哪怕是大荒林区的种族得到了真凰,也会被五大族攻击,施压。 江城策看了看洪承宣伸出的右手,却并没和他握手,只是挑了挑眉。 要知道,她浑身上上下下的,可没哪一处地方,是他景向阳没见过的。 一夜没吃东西的他,也只得在随意摘了几颗又涩又苦的果子,随便充了下饥。 “嘿嘿!”见到其他人举起枪,袁专员得意的冷笑着,以为自己一下子是得到了其他人的支持。 头和脚虽然被鬼魂尸体抓住了,但这些猫头鹰并不甘心受缚,死挣扎之间,很多鬼魂尸的身上,立即被抓出了道道深深的抓伤。 伪军们进村给村民们带来了极大的惊吓和骚扰,好好一个村落就被搅地不得安宁,自视为村里还算说得上话的保长又惧又怒。 有哪一个喜欢听到这种事情如果是沈家主子们自己发现了什么,那自然是另当别论;而且沈大姑娘梦喜曾经为了那个男子到红袖面前来讨过人情,红袖虽然没有明说,不过却没有追查此时,也算是给了沈大姑娘的面子。 龙辰翻开第四页原页,抬起头有些疑惑的看了戴离一眼,他实在有些不明白这家伙怎么一个劲叫自己翻禁典,这有什么特殊意义么 虽是新败,秦军却是一点不见战败之象,反而士气高昂,斗志昂扬,发誓要报仇。 二营地战士们依旧没动。保持着冲锋前的蓄力姿势,对于鬼子的冲锋视若无睹。 然而,除了龙辰父亲龙林远这一代,龙家历代家主一脉后代的取名,都是依照先祖留下的家谱取名。 龙辰心里很是感慨的叹了一句,虽很不愿意承认,但妹妹的!质,确实要远远过了自己,照这么展下去,妹妹就算没有旁人的帮助,最终应该也能够跨入宗级之列。 孙巍几人心中悲叹,他们现在已经毫无还手之力,今天只有为帝国牺牲了。 涂宝宝很了解的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南宫宇寒本来就是一个喜怒无常的男人。做出这样的要求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即使喝醉了,涂宝宝也还深刻的记得南宫宇寒的喜怒无常。 第308章 赔礼谢罪,突生意外 早先,在武肃帝清醒后,得知纪青梧嫁人消息后,怒而吐血的样子,着实把他们几人都惊到了。 当时,李渝宗和陆段三人退出殿外,几人聚在一块,就纪青梧一事上达成共识。 武肃帝咳血之态令他们开始反思,是不是作为臣下做的不够。 皇上可只有这一个,若是被气坏了,他们到何处再寻这样的明君。 于 众人一起朝拜金乌帝君,这可是名正言顺的鬼帝,天道承认,虽然不是他们的直属上司,但地位比阎王高上一级,礼数还是要讲的。 “嘿嘿,三个乖徒孙,你们祖师爷爷的尿可好喝吗。”孙悟空身形一闪金箍棒在手直接杀向了中间的虎力大仙。 对于度厄真人,这个金蜈长老没有任何犹豫,一个独自散修,太乙金仙境界的神圣,根本不会是他们对手。 此时又经男子提起,顿时感到浑身不自在,总觉得体内有某种东西蠢蠢欲动,仿佛时刻就会苏醒。 萧意心将最后一口鱿鱼吞入腹内,面前咽了口茶水,摸摸肚子对萧明说道。 当景发二人口出同言的时候,他们又相互对视了一眼,眼中满是鄙夷的神情。 景发冷笑一声,心想着你们堵在门口正合我意,随即握紧断剑,催动真气,断剑似乎受到感应,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飞向窗户。 刘秀右手之上,五彩光芒闪动,阴阳二气流转,时空之力汇聚,化为大五行灭绝神刀,一刀斩杀而来。 “别人都是提前穿好过来的。”苏陌说,其实他也是建议董断瑶提前穿好cos装,不过她不太好意思光天化日之下穿“那种”衣服,觉得太惹眼。 大家清晰地看见无地喇嘛每出一指,四周的空气便仿佛出现扭曲,可见指力是何其的霸道。 “能感应到水源的存在吗”徐元兴扭头看向了肩膀上坐着的猴子。 随着乐进这声吼,一面黑底白字的大纛高高的飘扬了起来。大纛上面绣的不是乐进的姓氏,也不是上面别的,而是大大的一个死字!这是先登营独有的死字旗,除了他们谁也不敢打出这样一面旗帜来。 卓颖妍似乎演绎的非常逼真,但是再逼真也不过是假的,还好卓一帆知道卓颖妍是个什么样的人,对方越是这样那更是说明有大问题。 “你可是在我的饭菜里用了药”丁太夫人的眼睛马上竖了起来,事关自己的xing命当然不能等回头再说:而且等到朱紫萱这个外人走了,想逼得彩羽说出实话更不可能。 她知道紫萱心动了,主要不是她以后要任凭紫萱处置,而是她能到金殿上向皇上说明一切:还有一点不太重要的是,她以后也会对付丁家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嘛。 说完,不等徐元兴有所反应,就一下子从他的肩膀上窜了出去,几下就闯出了真元护罩,向着前方扬起的沙尘中急速而去。 听到对方的话,我也是冷笑了一声,管你什么尊者,你们禅宗最强的禅那尊者,都败在了我的手里,我还会在乎你这个婆也舍尊者 司马无为耗费无数精力和先天真元开凿出来的洞府,早在之前,那第一道降临的“灵气漩涡”逐渐成形的时候,就已经被摧枯拉朽地毁灭成了一片废墟,里面所有的东西,无一幸免,全被掩埋在了石碎土崩的瓦砾堆里。 时间静静地走过,我也慢慢地平静,那种平静是进入了一种颓废状态里的平静,我染上了酒瘾,一天不喝酒都是不行的。 那混元之剑本就是天下至灵之物,如今感受到这般强大的能量,竟是猛然抖动起来。 突然,一大堆的篝火在靠北面的城墙上燃起,熊熊的火焰照亮了夜空。堡垒内部鼓噪着,锣鼓声响成了一片。 丹妮卡摆了摆手,说道:“生意是生意,政治是政治,这是两码事。”这又是一句睁着眼说的瞎话,实际上丹妮卡经手的所有生意都是政治的延续。 “去哪你别管,我有重要事情去办!你对外就说我偶感风寒,需要坐在马车里静养,做出我还在商队的假象。到达通州后,大少爷便会和你们会合,到时商队之事一切便有大少爷做主。”范天宇吩咐道,管事犹豫着答应了。 这种事确实不常见,职业者强大的身体素质让他们几乎可以免疫所有的疾病,职业者一般只会出现伤,但很少出现病,也没有专门针对职业者病情的医治方法。 顾冬雪留了绿蔓吃午饭,下午绿蔓又和孟江一起出门了,自然又去寻铺子去了。 “楚飞扬,你捣的什么乱你这点修为去只会跟着添乱!”楚忠言虽然挺不喜欢楚飞扬的,但是听闻他要跟着去,立马就担心起来。 说到这里,钱枫林观看着李彦直的神色反应,因为李彦直有着举人的身份,本来就是属于不缴赋税的特权阶级。 自从秦叙坐进马车之后,顾冬雪就笑盈盈的看着他,秦叙有些疑惑。 他摸了摸她的额头,感觉到温度正常,又就着屋里朦胧的月光,看了看她的脸,见她神色安宁恬静,这才放了心,伸臂将她揽进了怀里。 “马府尊放心,有本侯的数万大军在,扬州两淮乱不起来!”陈越拍着胸脯,两眼冒出烁烁精光。 团藏可不会错过这么好得机会,杀伐果断得老背锅侠,也要正面刚一次。 他喜欢喜欢的不得了,但是他有个前风,他有私生子,人家不能跟他冲动的惩罚惩罚,没有别人替你擦字碎屑都不可能,惩罚把这些未来的麻烦他得担起来,这也叫负责。 而这一行三人一魔兽,也只有哈德利心中比较平静。毕竟,哈德利在去做魔法测试之前,已经对自己有了大概的认识。要激动也早在魔法测试结束的时候激动过了。 曾记得,每次欧阳靖宇在向她撒娇装可怜之后,便会这般笑起来。 “放心,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我娘那么好的人都英年早逝了,你这个祸害还没那么容易死!”苏瑾玥一脸无所谓的说道。 简杨颤颤巍巍的接过了肉虫,眼睛尽量不去看它,而是去看摩尔手上的动作。 这一次黑光头随着雷纳斯,可是疯狂地收刮了一把。9级魔兽的精血直接就收了几百滴,而那些在兽潮中蹦跶得最欢的人,更是被他洗劫了一番。之前很多隐藏的古老势力这次都从一些偏僻地方冒了出来。 第309章 国运加成,事情明朗 纪青梧心道,完了。 用脑过度,这下脑子失灵了。 她眼前视物仍是正常的,就是脑中起了白茫茫的雾,这种感觉很奇妙,思绪一下子凝滞。 忽然,弹出一个金框。 几乎同时,脑中响起冰冷的机械音。 【恭喜宿主,国运加成任务已蓄力完成,即将在您所在的地点进行刷新,随即释放】 纪青梧差点以为自己生了什么怪病。 她努力平复心情克制住想骂人的冲动,道:“花生......这是不是太突然了。” 系统不觉得突然,语音就像加了倍速。 【请宿主查收上次亲密任务完成后的奖励——f等级的国运加成】 这句话后,一道白光闪过,系统消失在脑海中,纪青梧又恢复了正常。 她还没空对系统一惊一乍的作风表达不满,现在的她更想知道,f级别的国运是什么样的? 而且,这国运释放的时机和地点......是不是有点儿不对? 纪青梧站在街巷的转弯处,狐疑地望着周边过路的人。 难道在她身边有别国的探子,难道.......西缙的四皇子就在这里! 就在纪青梧百般猜测时,身后的一辆马车像是突然失心疯一样往前冲。 纪青梧想要躲到一旁,却像是被定了身,双脚粘在地面动弹不得。 眼睁睁地...... 看着马车的车轱辘擦着她的鞋边而过。 马车紫金色的帘布被吹起,里边坐着的人被暴走的马车晃倒,抬手扶着车厢壁。 黑色马儿突然尥起前蹄,车夫怎么也控制不住,车厢中的人在里边东倒西歪。 这时,一样东西从里边飞了出来。 正好飞到纪青梧的眼前,几乎要砸到她的脸上,她下意识伸手抓住。 硬硬的物件,硌在柔软的手心。 马车继续飞奔而去,很快就消失在巷尾。 纪青梧不露痕迹地将手掌心之物收回袖袋,快步回了卫家。 她进到心远堂的院门。 雪梅迎上来道:“夫人,您回来了。” 纪青梧点头:“怎么只有你在?兰芝去哪儿了?” 雪梅道:“兰芝在厢房陪着小姐。” 纪青梧走到屋门前,回头道:“你不用跟着我,有事我会叫你。” 雪梅低头称是,为她打开了门。 纪青梧神态自然地昂头迈进门槛,她的目光落在右袖口的袖袋,装在里边的东西,与北黎国运相关。 这一路上,她忍着想要把它拿出来好好瞧上一瞧的冲动。 雪梅正要将屋门合上,纪青梧的手指即刻摸上袖袋。 “你回来了!” 纪青梧的五根手指攥紧,垂落在身侧,她抬头看向来人。 卫彤悠从门房那处得了夫人平安归家的消息,就急匆匆地赶过来。 她绕着纪青梧转了一圈,从头到脚地确认对方的完好程度。 “你没事吧?”卫彤悠问道。 纪青梧能分辨出她是好意,不亲近也不冷淡地回道:“我没事。” 见她虽压抑,但眸底仍克制不住的盎然神采,卫彤悠怔了怔。 卫廷出征在外,将新婚妻子留在府中,要是被人欺辱了去,想必大哥也会担心。 卫彤悠纯粹是出于爱屋及乌的心思,不想纪青梧真的出了什么事,不然之后不好交代。 但是,纪青梧压根不像被带去被问罪的模样,更像是得到了什么奖励,浑身上下都透着喜气。 纪青梧走到茶桌边坐下,倒了一杯茶水饮下。 这一下午,她在宋家连口水都没喝上。 倒不是宋家待客不周,而是就算给她倒了水,她也不敢喝。 卫彤悠见纪青梧执起紫砂壶,给自己添了满满一杯浓茶,不像普通世家女子,守着茶要倒七分满的规矩。 而且,也不在乎那茶是冷的,整个人随意又舒服。 纪青梧仰头小口喝水,见卫彤悠一直盯着她吞咽的喉咙。 问道:“你也渴了?” 卫彤悠本来不渴,但是看到她湿亮的唇瓣,也舔了舔唇。 纪青梧晃了晃手中的茶壶,发现茶水空了,她道:“我这没水了,渴了就回你屋中去喝水。” 什么渴不渴的,卫彤悠差点儿就要忘记来意。 她追问道:“宋家的人有没有对你做什么?宋夫人流产之事查清楚了吗?” 纪青梧将茶杯放下,不答反问道:“你这么关心我做什么?” 卫彤悠抬起下巴,道:“我不是关心你,我只是对这件事好奇,你是如何证明自己的清白的?” 纪青梧又咦了一声,笑着问道:“你又是如何知道我是清白的?” 卫彤悠道:“我一看就知道,是宋家故意惹事,说不定还是苏峰岳授意的。” 纪青梧倒是没有往这方面想过,她眸光一转,故意说道:“苏相毕竟是一国丞相,德行出众,我又与他没有仇怨,苏相不会这样做的。” 卫彤悠道:“你不知道,在宫里那位受伤昏迷的那晚,苏峰岳带着相印出现,要不是我大哥拦着,恐怕如今苏峰岳就不只是辅政,而是直接摄政了。” 她很关心政事和军情,接着道:“西缙来犯,朝廷本该发足额的粮饷,但他却以国库空虚为由,拖了许久,边境的战士要打仗,吃不饱穿不暖怎么行。” 卫彤悠满脸激愤。 “那苏老头就是故意的,以权谋私,不想我大哥回来和他争权臣的位置。” 纪青梧点点头,而后垂眸看着衣袖,不知在思考什么。 卫彤悠的话匣子打开,就不会轻易停下。 她有理有据地分析道:“我觉得这事儿很明显了,就是苏峰岳叫女婿陷害你,想让你当替罪羊,进而想用你的事情影响我大哥。” 纪青梧的左眼皮微微跳起,事情开始明朗化。 卫彤悠别的猜测都是胡说,但有句话,她说对了。 苏峰岳与卫廷不睦,甚至乐意见得卫廷出事,这不是当朝宰相该有的气度和思量....... 卫彤悠伸手在她面前晃着,着急地问道:“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 纪青梧的睫毛缓慢地眨了下,点头慢声道:“你这么大声,我当然听见了。” 见她仍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急脾气的卫彤悠跺了下脚。 第310章 羡慕她命好,只字不提她 同在一屋中,纪青梧的脚面也跟着一震。 纪青梧的手肘拄在桌上,托着腮,觉得这姑娘的性格可真暴躁。 卫彤悠凶巴巴地道:“你要记得你的身份,下次再有这种事,你不要再去。” 纪青梧问:“我什么身份?” 卫彤悠扭过脸道:“你别想我承认你,我就是这么一说。” 就算这纪五她看着稍微顺眼了些,但还不够资格,能成为匹配她大哥的女子。 纪青梧的指尖相碰,作出鼓掌的样子,喜悦道:“那太好了。” 难得有个不同意自己与卫廷婚事的人,这才是要团结起来的力量。 卫彤悠语塞地道:“你,你怎么这样......” 纪青梧不紧不慢地道:“能够成为你认可的大嫂,我想,另有其人,无论如何都不会是我。” 她和卫廷只是差一个说清楚的时机罢了。 拜堂礼没有行过,就连新妇的茶都没有敬过,关键是卫廷新婚夜就被叫走,连房都没有圆过。 卫彤悠惊慌地道:“你是什么意思,你不想当我大嫂?” 她的手捏成拳头:“我大哥可是为你顶住了家中亲族的巨大压力,只为了娶你回家。” 这事儿在卫家长辈眼中,是不孝忤逆,但落在卫家小辈的心里,尤其是情窦初开的姑娘,或多或少对卫廷排除万难也要娶纪青梧的行为,带着丝丝羡慕。 谁不想临风玉树般的男子对自己倾心,不顾家族反对,也坚定要娶自己为妻。 很多人,都在明里暗里羡慕纪青梧命好,卫彤悠也是其中一个。 卫彤悠道:“你不能这么消沉,我也不是真的不喜欢你,我发现你与传闻并不一样。” 下晌,卫彤悠见纪青梧挑起那血淋淋的鹿胎盘,就对她改观不少,她只是长成娇滴滴妩媚惑人的模样。 外貌是天生的,也不能怪纪青梧。 卫彤悠接着道:“过些日子,祖母和卫家的人也会解除成见。” 她苦口婆心地劝说:“你该努力得到大家的认同才对,等到大哥得胜回家,我们一家团团圆圆的,这样多好?” 纪青梧抬起眸望她,一双眼载满柔情,卫彤悠也期待地看着她。 纪青梧启唇道:“雪梅,送客!” 卫彤悠气鼓鼓地被请出屋中。 门再度被合上,纪青梧解开里间的纱帐,走到榻边坐下,从袖袋中拿出那辆马车上甩出的东西。 她摊开掌心,是一个月牙形状的紫铜物件,看光亮程度,应该是主人心爱之物,带在身边经常把玩。 纪青梧将它举在光下,发现内侧有不平整的凹凸锯齿,她用手仔细摸着这些不平之处。 如果她没有判断错误,这东西是钥匙。 系统随机释放的国运加成,就是这枚钥匙! 紫金帘布的马车是苏家的,也就是说,国运加成与苏峰岳有关......这把钥匙能打开什么...... 纪青梧忽而站起身,转了一个圈又坐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苏家的秘密实在太多。 但她能肯定的是,武肃帝之前在菡萏馆同她提到的大鱼,就是苏峰岳。 纪青梧将钥匙重新放回袖袋中。 她不能打草惊蛇,正确的做法应该是把这东西送进宫里去。 外边传来滴答的声响。 纪青梧转头一看,斜雨已经将窗打湿。 雨势骤然转大,本来还泛着光亮的天边已经彻底转为黑色的天幕。 陆倦得了宫里的消息,在夜色初临时就悄然进宫来。 进了昭阳殿中时,全身已经被大雨浇透,深蓝色的便服贴在身上,进殿后,头发还在往下滴水。 武肃帝正在闭眼调息,李渝宗命宫人拿来巾帕为陆倦擦脸上的雨水。 陆倦剜了李渝宗一眼。 李渝宗没见过陆世子这般仪容不整的落魄样子,嘴角的笑用力抿都抿不下去。 他命身边的宫人将托盘上的茶碗递过去,道:“陆大人,这是姜茶,您喝上一碗。” 陆倦道:“李公公知道提前准备姜汤,就不知道给我送把伞?” 李渝宗道:“这可是大人冤枉老奴了,上回您冒雨来觐见,披着雨披,举着油纸伞,除了鞋面,身上可一点儿雨珠都没沾上。” 李渝宗扬了扬手中的拂尘,语气可惜地道:“老奴也没想到,陆大人这回什么都没带,就这么从家中出来了。” 说到这事,陆倦后槽牙就咬得死紧,脸色变得和外头的天一样阴。 要不是段鸣风非推他出去,在中书省和苏相周旋,他岂会连着几日有家归不得。 苏峰岳是个夜里能熬的,一大把年纪了,精神头却足,陆倦跟熬鹰似的,与他同待了几晚。 陆倦好不容易抽空回忠勇侯府时,都是后半夜,他怕吵醒纪青容,都是在书房歇下的。 之前,都是纪青容替他将一切打点得当。 陆倦想到妻子,叹了口气,看着还在静坐的皇帝,不知这位打算何时“醒来”。 但陆倦也知晓,他们筹谋了这般久,此时是最该沉住气之时。 皇帝把自己置之死地,定是要后生的,而且要与西缙一生一死。 外头的雨势没有任何收敛的意思。 在宛若一道锐利刀片的闪电中,武肃帝缓缓睁眼。 “朕听说你忙得连回趟侯府都没功夫,白天倒是能抽得出空来去宋家。” 陆倦在滚滚雷声中,福至心灵。 合着李渝宗是故意命下人不给他送伞,这场大雨,他到现在才淋了个明白。 陆倦躬身低头道:“回皇上,盯紧苏相的行踪,是臣的职责所在,臣是听说苏相出现在宋家,所以才跟着过去。” 只字不提纪青梧。 李渝宗看热闹的嘴角向下拉下,这陆大人太精明,三言两语就察觉苗头不对,他可是猜了半天,才猜中圣上的心意。 赵明琰淡声问道:“可朕怎么听说,你没有在宋家露面,就躲在门边看着。” 陆倦湿透的官靴轻微动了动,皇上连这个都知道,不知是派人盯着苏峰岳还是纪青梧。 “皇上,据微臣了解,只是卫家与宋家起了小纠纷,已经解决掉了。”陆倦答道。 “卫家?” 皇帝从御座上站起身来,一道耀眼的电光将殿中照得通亮。 第311章 云厚雨急,朕来躲雨 “卫家的何人在?” 陆倦的头不敢抬起,也没敢回答,因这回答要命。 一时失察,没提纪青梧,但是他提到了卫家。 赵明琰冷睨着他,大有他要回答纪青梧是卫家之人,就犯了逆天大罪之感。 陆倦解释道:“臣说的是,宋家去卫家门口闹事,两家有了点纠纷,就连卫老太君都惊动了。” 半响,赵明琰才道:“赐座吧。” 陆倦坐下来,轻扫一眼皇帝的脸色。 自己只是提了一嘴,把五妹算作卫家人,武肃帝就如此不悦,他在心中也为卫廷捏了把汗。 卫廷可是趁着乱子,强娶了五妹。 虽然他心知武肃帝不是那等糊涂暴虐的帝王,但异地处之,谁要是将青容强娶了回去,他难保不会发疯。 陆倦端起方桌上的茶碗,喝了一口姜茶。 不知卫廷再回临安,又要面对如何光景,天子一怒,他可受得起。 赵明琰重新落座,问道:“事情是如何解决的?” 面前的威压感少了一半,陆倦道:“臣过去之时,纠纷已经解决,臣恰巧碰见了宋维免冠徒跣,给青梧赔罪的模样。” 在他小心回答之际,又得了皇帝一个斜眼。 陆倦意识到不对,改口道:“......给纪五小姐赔罪的模样。” “皇上是没见到,当时宋维怒不敢言的窝囊样子,完全没有之前带人在医馆面前闹事的嚣张,被五小姐制得死死的。” 说到此事,陆倦心中也有欣慰。 “臣倒是觉得,五小姐比起之前,更强硬了些。” 纪青容总是担心五妹性格柔弱容易被人欺负,没少同陆倦念叨,现在看来,无须担心。 赵明琰的眉心微动,唇角轻勾。 其实皇帝早就从四海那处得了密报,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但还是想从陆倦口中再听一遍。 赵明琰将大案上的一份折子扔给李渝宗。 语气平稳地道:“宇文天擎还藏身在郊外的老宅,段鸣风已派人盯牢住,苏峰岳通敌叛国的罪证还差最关键的一样。” 最关键的......必然是与西缙来往的书信。 陆倦接过李渝宗递过来的折子,大致地看了一遍,问道:“皇上可有派暗卫去搜过苏家?” “搜查过了,但没什么收获。” “苏峰岳那只老狐狸藏得很深,要不是这次他也亲见皇上受了重伤,又得到西缙的可靠消息,他必不会露出这么大的马脚。” 陆倦道:“要不要让段大人夜里再去相府查一查?段大人的轻功了得,而且段家擅长追踪术。” 段鸣风的功夫厉害,但临安城中知晓他这套绝学的也不在少数,很容易被人认出身份。 赵明琰道:“不用,朕亲自去一趟相府。” 陆倦惊讶道:“还请皇上三思,皇上此时不宜露面。” 明知不可为还要去做,万一被苏府中的人发现,皇帝不是又要将自己置于险情当中。 赵明琰道:“明日入夜后,你在宫中拖住苏峰岳,朕去趟苏家探探虚实。” “皇上还是......”陆倦没说完,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不仅是纪青梧在变,武肃帝的行事风格也在变。 赵明琰道:“朕会安排一千精兵在相府外潜伏,若是抓到实证,会传信于你,你直接将苏峰岳扣留羁押。” 陆倦不再劝说,低头拱手道:“是,微臣领命。” 能让擅隐忍的皇帝变得急不可耐,又要再度以身涉险。 陆倦想不到别的理由。 他离开昭阳殿,外头的雨势小了很多,李渝宗命人送来一把伞。 斜斜的雨丝,被风吹着从伞下飘进来。 陆倦行至宫门,半干的袍子又被雨水打湿,他本想要回侯府,但转道又回去了。 既然武肃帝决定要出手,明晚极有可能要有一场大风暴,他也要合力把苏相这把保护伞下的势力连根拔除。 一想到要整理的名单和罪证,陆倦忽然热血沸腾起来。 宫门口的侍卫见到陆大人一把扔掉了伞,顶着雨又朝宫内走去,还带着如虹气势。 * 夜雨寒凉。 屋内门窗紧闭,却还是有潮湿的凉风透进来。 纪青梧不知为何忽然醒来,她觉得脚底透风,才发现右脚连带着小腿都搁在锦被外头。 奇怪的是,右脚不冷,反而是在被窝中的左脚更凉。 纪青梧心觉不对,连忙将自己缩进被窝里,把脚底和身侧的被子边角都压好。 兰芝带着啾啾在偏房睡着,她很想把热乎乎的小丫头抱回来,塞进自己的被子里暖一暖。 想到不如行动,纪青梧刚要翻身坐起,倏地就被人压了下来。 她眨巴着大眼睛,不懂为何突生变故。 什么东西压着自己,她手脚都动弹不了。 这沉重如山石般的压力,压得她急喘一声,自己到底清没清醒,怎么好像被鬼压床一般。 沉香泛着湿潮的气息,萦绕在纪青梧的鼻尖,她的鼻子微动,眼睛亮了亮。 她轻声唤道:“陛下?” 清甜气息扑在赵明琰的耳畔,就算在夜里,他也能看见她眸中一闪而过的亮光。 他低低地道:“怎么不乖乖睡觉。” 纪青梧挣动了下,把胳膊抽出来,道:“这句话该问陛下才对,大半夜还下着雨,不睡觉来卫家做什么。” 一只暖热的掌心摸上她的右脸。 赵明琰问道:“疼吗?” 纪青梧轻缓地眨了眨眼,睫毛掀起又落下,明白他在问什么。 “不疼。” 赵明琰道:“胡说。” 床头的烛台被一阵风吹亮,纪青梧的目光瞬时被吸引过去。 赵明琰捏住她的下颔,细致地检查起来。 纪青梧的唇角不知为何就扬了起来,眸底更加亮了些。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只是不小心剐蹭到了,现在都好利索了,一点儿不疼。” 武肃帝当然知道她脸上的伤,是被乔氏无意用衣袖刮到,不然乔氏也不会还安好地待在纪家。 纪青梧的眸子转了转,道:“陛下不是说,在痕迹消失之前再见面,现在还不到时候。” “朕检查一下。” 武肃帝煞有介事地要拨开她的衣领。 纪青梧拢住中衣,急急道:“还在的,还在的,我睡前还看见了的。” 怕他真的要检查,她又问道:“陛下到底是来做什么?” “云厚雨急,朕来躲雨。” 第312章 想在你身边,睡个好觉 话音刚落,赵明琰就翻了个身,掀开她的被子钻了进来。 纪青梧瞪圆了眼睛。 皇帝放着华贵的宫殿不住,专门跑到卫家来躲雨,这合理吗? 不仅不合理,他还不肯费心思找个像样点儿的理由。 纪青梧往床铺里侧滚了滚,道:“就连三岁小儿也不会信陛下这副说辞的。” 赵明琰将她整个人拉向怀里,圈住她的手脚,贴近了她。 “阿梧,信吗?” 纪青梧坦率地摇头:“我当然不信。” “阿梧不信。”赵明琰拖着尾音道:“难道你也是三岁不成?” 纪青梧从鼻子里发出不满的哼哼声,想要离他远点儿,他的身体虽热,但这热度令她发慌。 赵明琰不再闹她,手臂松开随她去,深深地叹了口气,仿佛所有的疲惫和无奈都凝聚在这一声叹息中。 “外边的雨那般大,朕只是借住一晚。” 若是武肃帝姿态一如既往的强势,纪青梧还可以想办法抵挡一二。 可他忽而示弱,显然不在纪青梧的抵御范围内。 纪青梧被他突然转变的态度弄得措手不及,她没再远离他,两人隔着半臂距离。 她侧身支着脑袋望着他。 赵明琰眸底划过暗光,攥着她的手按在左胸口处。 “这两日朕都没有睡好。” 纪青梧抬眸望他的面色,睫毛投下的暗影,看起来很像皮肤透出来的乌黑,俊颜上也都是倦色。 赵明琰道:“朕今夜本不打算过来的,可忽然下起大雨,这处的皮肉就钻心的疼。” 纪青梧按在他胸口的手指僵了僵,抬起指节,不想压到他的伤处。 她轻声道:“长伤口的时候就是这样,会痒会痛,你忍一忍,不要用手去碰。” 但这和下雨天,没什么关系,纪青梧没有戳破他。 赵明琰道:“可朕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宽大手掌包裹住她的手指,轻轻地揉搓把玩。 纪青梧被他手中的茧子磨得心跳加速,头皮发麻,被这只大手抚遍全身的记忆,一下子就涌上心头。 她嗓子发紧地道:“不踏实是心病,不是外头皮肉的病,陛下身体没什么大碍。” 说完,纪青梧用力拉下他的手掌,但想甩又甩不开,又没合适的地方放。 这只手掌立马从善如流地寻找到适合搁手之处,搭在了她曲线玲珑的腰上。 “我......”纪青梧的唇瓣刚吐出一个字。 赵明琰低哑地道:“朕明日还有大事要去做,不能出现任何纰漏,只想在你身边睡个好觉。” 他阖上双眼,手掌从她的腰移到后背,一下又一下轻拍着她,嘴角也牵起安宁惬意的笑意。 纪青梧想说的话就咽回腹中。 她还没想好要如何与武肃帝交代这枚钥匙的由来。 她直接说在路上捡到苏相的秘密钥匙,是不是太过匪夷所思?就堪比皇帝说他来卫家躲雨,借宿一晚。 纪青梧被人温柔有节奏地拍着后背,困倦来袭,她撑着沉重的眼皮,看着他的脸。 这些日子,皇帝过得也不易,他说的明日不能出现纰漏的大事会是什么? 他专门来自己身边,就是为了睡个好觉。 想到此处,纪青梧的心中有点儿酸涩。 都说为官不易,她却一直都觉得,为君不易,做一个好皇帝难上加难。 每天要处理那么多的烦心事儿,纪青梧光是想想,脑袋就觉得要爆炸。 身边之人的手逐渐停下,他的呼吸绵长又均匀,已经熟睡。 纪青梧再也撑不住,也合上了迷离犯困的眼。 管它的呢,先睡觉再说...... 等到纪青梧睡醒后,身边已经没有了皇帝的影子。 只有微微塌陷的被褥,留下有人住过的痕迹。 纪青梧总觉得被褥被染上了那人的气味,等雪梅来整理床褥之时,她坐在梳妆台前不自然地瞟了几眼。 雪梅道:“夫人,昨个儿夜里下了场大雨,比下午那会儿还要大,您睡得还好吗?” 纪青梧点头:“睡得很好。” 雪梅道:“老夫人身边的嬷嬷一早派人来传话,要请夫人过去一趟逸养斋。” 纪青梧问道:“可有说是什么事?” 雪梅道:“嬷嬷没说,奴婢也没敢问。” 纪青梧放下手中的梳子,道:“我知道了,待会儿我就过去。” 因着皇帝重伤,全皇宫戒严,上书房的课业也暂停。 纪青梧与啾啾一道用了早膳,将孩子交给兰芝看顾着,她就往卫老夫人所在的逸养斋去。 昨夜下了一场雨,路面坑洼之地还有着水坑。 纪青梧小心避过水洼,但是鞋面上还是溅上了点儿泥水。 曹嬷嬷在门口立着,等她走到前来:“夫人,老夫人在房中,您随我来。” 纪青梧跟在曹嬷嬷身后,走到了西侧的房间。 刚进门就被满室的燃香气味熏到,她噤着鼻子,忍住打喷嚏的冲动。 卫老夫人跪坐在蒲团上,手中光泽温润的佛珠缓缓转动,眉心紧皱,不知为何难事在祈祷。 曹嬷嬷脚步放轻,靠近老太太身边:“老夫人,人已经到了。” 卫老夫人双手恭敬地合十,又拜了一拜,才扶着曹嬷嬷的手起身。 她没看纪青梧,道:“去隔壁的茶室。” 一张整齐的茶席摆着紫砂茶罐,角落里还摆放着一张古琴。 琴身古朴,琴弦却有些松弛,看着像是许久未有人弹奏过。 曹嬷嬷添了两杯茶后就退了下去。 卫老夫人在摆着古琴的一侧落座,道:“你知道我叫你来是为了什么吗?” 纪青梧在她的对侧缓缓坐下。 “晚辈不知。” 听到纪青梧的自称,卫老夫人嘴边皱纹加深,昂首道:“我知道你不情愿嫁给廷儿,到现在也不曾将自己看作是他的娘子,也不打算在卫家长住。” 这两句话真是说到她的心坎里了。 纪青梧面色如常地道:“老夫人怎么知道我不愿意?” 卫老夫人道:“你嫁到卫家来,带过来的嫁妆箱子至今还在库房中未清点,不就是打算原样抬回去。” 纪青梧倒没想这么深,只是还没腾出空来。 卫老夫人见她神色沉静,没有被自己说中心思的惊慌。 开口道:“你不愿嫁,我也不愿你进门,你我互相看不上眼。” 纪青梧眉眼染上喜色。 “那不如......” 第313章 你也去北境,怕贼惦记 “不如你也去北境。” 纪青梧怎么也没想到,卫老夫人会这么说。 卫廷去北境是出征打仗,她去军营做什么?难不成要做回老本行,重新当军医去? 当初,纪青梧出现在边境,是为了生子系统的攻略任务,如今在系统的“威逼利诱”之下,又有了新任务加身。 她怎么也不会回到北境的。 但纪青梧还是想问清楚缘由,道:“老夫人为何要我也去边境?” 卫老夫人面容严肃地道:“廷儿放心不下你,我也不愿意因为你,与其他大家族起了冲突。” 昨日,麻婆子来闹事,苏相现身在卫家门前,还是令老太太心神不稳了。 纪青梧轻描淡写地说:“这次的事情与我无关,是宋家咄咄逼人,自家的事情捋不清,非要将我和医馆拖下水。” 卫老夫人面色严肃,道:“我不想听事情的来龙去脉,老身又不是判官,我只希望不要因为你的事情,扰乱卫家来之不易的平静。” 纪青梧轻笑道:“卫家一切照旧,何来不安宁之说?” 卫老夫人看着面前如霞韵初露般的女子,眸底湿润含水,让人看上一眼就难忘。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卫老夫人意味深长地道。 纪青梧摩挲着小手指,不知是不是卫老夫人发现了什么。 老太太继续道:“昨日,你从宋家完好无损地回来,真的以为全靠你自己的能耐吗?” 纪青梧道:“不然呢?老夫人您是觉得那是看在卫家的情面上吗?” 卫老夫人的嘴角紧抿,显得脸更长了。 “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苏峰岳那个老家伙面前。” 纪青梧道:“您的意思是,苏相不满他的女婿当众对我赔礼道歉,失了面子,可能会报复回来。” 要是这个理由,还算说得过去。 卫老夫人忍不住说道:“纪老妖婆怎么会养出你这个单纯过头的孙女。” 纪青梧的右侧眉毛先挑起,她被训斥了。 随后,左边眉毛也挑起,意识到她祖母也跟着挨骂了。 看来纪卫两家积怨很深不是假的,祖母在卫老夫人这处还得了个老妖婆的称呼,倒是有点贴切。 纪青梧眼底泄出一丝笑意,又被她憋了回去。 卫老夫人也自觉失言,轻咳一声以掩饰尴尬。 “我的意思是,你离苏峰岳远些,就算他年事已高,他也是个男人。” 纪青梧:“......” 卫老夫人点到为止,纪青梧还是听懂了,她的脸色由桃粉色变成如玉的白。 见到年轻姑娘的脸蛋顷刻间就褪去了血色,像是吓到失语。 卫老夫人的脸色柔和下来。 “我知道这事不怪你,但谁让你生得这般好颜色,才惹人惦记。” 纪青梧她不是惊吓到失语,而是恶心到不想说话。 那半截身子都入土,全身带着老人气的男人,对她起了那种歪心思。之前的种种不适感,都找到了原因。 见她的情态,卫老夫人慢慢饮了一口茶。 “我不是要赶你走,我也知道你的情况,嫁给了廷儿后,就被你的太后姑母厌弃,前日回门还戴着面罩,估计也被你母亲教训了一顿。” “现在我给你指的,是条明路。” 纪青梧稍稍平静下来的心情,又因为卫老太太的话起了波澜。 她以为卫老太太这些日子没有找自己的麻烦,她们可以相安无事。 原来卫老夫人早就将她的情况掌握得差不离,今日特地在这处等着她。 如果昨日她察觉到了苏峰岳的意图,或是那老头子真的对她做了什么,身处卫老夫人所说的“处境”的自己,可不就只能走她说的那条“明路”了。 纪青梧的嘴角扯出没感情的弧度。 卫老夫人道:“你就随军去吧,你之前也在那里待过,不会出现不适应的情况,廷儿在军营多个人照顾,我们彼此都安心。” “可我现在待在这儿也很安心。” 纪青梧保持着淡笑,说道:“您可能误会了,我与卫廷之间的关系。” 卫老夫人的碰茶杯的手停住,凌厉的眼睛回望着她。 纪青梧一字一句地道:“老夫人,我与您的孙儿成婚之事本就草率,只两天就完成婚仪,还是在我昏迷的情况下,等卫廷回来,我会与他说个明白。” 之前她太过无助,武肃帝性命垂危,为了元珩她只能求助于卫廷。 可现在局面已经翻转。 边境战事不可预测,但皇城中的乱子马上就要结束。 她手中还压着皇帝用御笔写的和离书,她本想等到边境的战事缓和一些,减少无辜伤亡。 但现在有了系统强买强卖的国运加成在手......许是可以尽快解决两国纷争。 要不是老夫人想把她“打包”发到边境去,她还不想这么快就和卫家摊牌。 卫老太太气势很足地质问道:“听你的口气,是要反悔了?那你当初为何要答应卫廷!” 纪青梧依旧平和地道:“老夫人为何不问问您的孙儿,他为何一定要娶我呢?” 不是她想嫁,而是他非要娶。 卫老夫人怒其不争,愤然地道:“他为了你,连旁人的孩子都可以认下,你还不知珍惜,做将军夫人难道委屈你了吗?” 说实在,纪青梧是委屈的。 她在皇帝那处都没有受过被逼嫁的委屈,但卫廷这个见缝就插针的,根本没有留给她第二个选择。 纪青梧反而责问老太太道:“您既然知道孩子不是卫廷的,就该阻拦得更加彻底。” “你以为我没有阻拦吗?他和他爹一样是个傻透的。”卫老夫人眼角皱纹因激动情绪而更深刻。 那女娃她见过,看一眼就知道不是卫廷的种,眼鼻轮廓没有一处像的。 而且,估摸这孩子的年岁,那时候的卫廷心中定然是没有其他女人的,再加上...... 卫老夫人眉头紧锁地道:“要是可以,我也不想你进卫家的大门,还不如当初就......” 话说一半,纪青梧问:“当初就如何?” 卫老夫人被她气狠了,说了太多不该说的话,转过脸道:“你不愿意当卫家人,就不要瞎打听。” 第314章 叫她来的,到底是谁? 纪青梧无辜地垂下眼,看向茶桌角落的古琴。 思索着老太太刚才的话,卫廷与他爹相像?哪里像? 当初如何?有什么事是卫老太太现在觉得遗憾的? 茶室中,安静半响。 “这是廷儿母亲的琴。” 卫老夫人已整理好情绪,声音变得古井无波。 纪青梧早就将这把琴看了个仔细。 只是琴弦有点松,但琴身保存很好,漆亮有光泽,不染纤尘,经常被擦拭也没有留下水痕,一看就是被人精心养护着。 卫廷的母亲在世时,应该如这把琴一样,受人爱护。 卫老夫人道:“之前廷儿就算在外行军打仗,也要将它带在身边的。” 纪青梧也回忆起来,卫廷确实喜欢音律,不然之前的她,也不会投其所好,磨破手指学那劳什子箜篌。 纪青梧低头看了看手指,连指缝都检查了下,一点儿印子都没留下。 她有点儿走神地想,自己不通音律,更喜在旷野之中挽弓射箭的自在感觉。 刚入军营时,她缠着卫廷几回,想让他教自己射箭,但总是被他找客气的理由推脱掉。 那之后,她开始追随着他的喜好,才逐渐得到些回应,能进入他的大帐。 但这把琴,她从未见过。 卫廷的心,还有他的心爱之物,她自始至终都没有见到过。 纪青梧眸光移到右手虎口,这里还残存着薄薄的茧子,是临安后,她练骑射时留下的印记。 自己行医是为了糊口,什么事情变为营生的手段,就没有了那份纯粹喜欢的心情。 但射箭不是。 她的心,也许就是在集英殿时,从得到武肃帝亲自指点她射箭那一刻开始,就有了比较和偏倚。而后,逐步脱离了自己的控制...... 卫老夫人因着孙子之事,露出苍老神态,又想到儿子儿媳的旧事,脊背也弯了不少。 老太太低叹:“可廷儿这次,却留下了它。” 纪青梧收回落在古琴上的视线,道:“在外行军打仗带着这东西,多有不便,不如留在家中。” “不便?” 卫老夫人痛心地道:“他用牛皮袋子连土带泥的,装了一棵千岁兰走。” 临行前卫廷薅了一棵花草走,还不如背一把琴走,起码风雅。 纪青梧语塞,这属实是她没有想到的。 卫老夫人怅然地道:“要不是这军情来得紧急,廷儿肯定会想办法也带上你一起走。” 纪青梧头一回感谢这军情足够紧急...... 她忽而问道:“老夫人,卫廷之前心有所属对吗?” 老太太未能说出口的话,纪青梧有了几分猜测,要是卫廷与那人还能再续前缘,这不是皆大欢喜。 卫老夫人嘴角微抽,没回答,而是道:“我和你说了这么半天,敢情都白说了。” 纪青梧道:“老夫人,晚辈觉得您比我祖母要讲道理的多,所以我跟您也说句实话。” 得了这句话,卫家老太太的心情稍稍舒服些。 她拿起桌上的佛珠捻动,那纪老婆子确实不讲理,年轻时就专门与她做对。 “你说吧。” 纪青梧神色认真地道:“我答应嫁您孙儿,是权宜之法,等战事稳定后,我定是要和离的。” 卫老夫人盯了她好一阵子,拿着珠子的手微微颤抖,在纪青梧以为这珠子要崩到自己脸上时。 “也罢,也罢。” “世间一切皆有缘法,不怪你们,怪就怪我上辈子做了孽,才生养了这些个冤家.......” 卫老夫人闭上眼,接连念了好几句冤孽。 在纪青梧以为老太太已经借着佛法开解了自己时。 她就不留在此处了,低声道:“晚辈先出去。” 那双带着褶皱的眼皮又睁开,卫老夫人怒气冲冲地道:“你凭什么看不上我孙儿!” “你纪五是什么仙女儿吗?以为离了你,我孙儿就找不到可心的人了吗?” 卫老夫人一气之下,将佛珠扔到了茶桶里,噗通溅出不少水花,把古琴都浇湿了。 “这佛谁爱念,谁就去念吧!” 纪青梧正要起身,又坐了回来。 这老太太平时的庄重老练都是装出来的? 卫老夫人年轻时是个暴烈的脾气,眼睛里一点儿沙子都容不得,在卫父卫母双双故去后,才在屋中设了禅房,静心养神。 茶室与禅房只用了屏风做隔断,曹嬷嬷的影子出现在屏风后。 “老夫人。” 卫老夫人面不改色,熟练地将茶桶的盖子盖上,像是不止一次这么做过。 “什么事?” 曹嬷嬷犹豫道:“宋家的人又来了.......是来找夫人。” 卫老夫人没好气地道:“找她,那你跟我说做什么?” 曹嬷嬷甚少见到老太太像个小孩子一样发脾气,上回还是被卫廷气成这样。 “是宋夫人情况不好了,说是想要见咱们夫人一面。” 得到这个消息,纪青梧的眉心皱起。 苏代月身体里的毒素已游走到内脏,虽药石罔效,但也不至于这么快就毒发。 纪青梧站起身,道:“我过去一趟。” 卫老夫人抬起头,沉着脸道:“我刚才说了什么,你都不记得了?” 纪青梧挑眉道:“我为何要怕他,他非要上赶着来恶心我,我该吐到他身上才是。” 卫老夫人想反驳,却发现这话有点儿对自己的胃口。 “等等。” 纪青梧刚走到屏风处,又被老太太叫住。 “叫上彤悠跟你一起去。” 卫彤悠剑法不错,胆子也大。 纪青梧眸光闪了闪,点头道:“好。” * 她们二人坐着马车赶到宋府时,府中的下人已经将厚实的棺材摆在了堂中,就连丧幡都已经备好了。 在去宋夫人的院子时,卫彤悠随手抓了一个婢女,问道:“宋夫人已经去了?” 婢女道:“还......还未。” 卫彤悠一言难尽地道:“人还没死,你们就将这些东西都抬了出来,是盼着人早点死吗!” “这些都是大人吩咐的。”婢女说完,就捧着白布快步走了。 纪青梧推开房门,屋中的药味熏人。 苏代月躺在床上,看上去比昨日的情形更加不好,脸色青黄。 听到人的脚步声,她强撑着睁开眼。 看清是纪青梧后,惊讶道:“你怎么来了......是来送我一程的吗......” 第315章 叫你来的,不是我 纪青梧几步走到床边,床头置物的方桌上摆了各色药碗。 她端起来闻了闻,补气、解毒和吊命的药皆有,但是药三分毒,何况是混在一起服用,简直就是病急乱投医。 纪青梧站在床边道:“你叫我来,是想让我为你治病?” 她放下药碗道:“可我在解毒一道上,并不擅长,你该去请更厉害的大夫才是。” 苏代月面露迷茫地道:“叫你来的......不是我。” 但来卫府传话的,说的是宋夫人临死前,想见她一面,有话要对她讲。 纪青梧与卫彤悠相视一眼。 苏代月撑着褥面,想要坐起身,但胳膊没什么力气,身体又滑了下去。 纪青梧搭了把手,将她扶起来,视线定在一处。 苏代月全身都散发着苦味,见纪青梧盯着她的衣襟看,那里有大片的褐黄色。 因着坐姿,她的气顺了些。 “让你见笑了,人之将死,就连干净整洁也做不到了。” 纪青梧脸色凝重地问:“何人给你灌药?” 苏代月的衣领浸了不少药汁,仔细看喉咙处还有青白的掐痕,一看就不是正常服药所致,而是被人捏着下巴,硬灌下了药物。 纪青梧眸光波动,问道:“还是宋维?” 不等苏代月回答,门被人一把推开。 有人步伐凌乱地走进来,手里还举着一碗滚烫冒热气的汤药。 这人的右手都沾上不少摇晃出来的药汁,可见一路过来有多匆忙。 纪青梧赶紧拉着卫彤悠让到一边。 宋维沉着脸道:“喝掉它。” 苏代月扭头看着床里,露出耳后瘦得凸起的骨骼。 “你这样做,有意义吗?” 宋维直接将汤碗怼到她惨白的嘴边,动作幅度很大,灰褐色的药汁飞溅到苏代月的侧脸。 卫彤悠想上前拦住他粗暴的行为,纪青梧扯了下她的袖子。 “别去。” 卫彤悠道:“他要给她灌毒药,我不能看着不管。” 纪青梧冷静地轻声道:“没毒,虽不是毒药,但也救不了宋夫人的命了。”卫彤悠听后没再上前。 宋维捏着苏代月的下巴,硬往里倒。 “我说让你喝下去,你听不到吗?” 但是苏代月咬紧牙关,与他抵抗,大半药汁都顺着她的脖子流下去。 碗倒空了,进到她口中的药却约等于无,宋维捏着碗边的手青筋凸起。 苏代月用手背擦掉嘴角的汤药,虽然气若游丝,但眼含不屑。 “我活.......不了多久.......你这样折,折磨我.......你就是个畜生......还不如的东西.......” 宋维牙齿磨得咯吱咯吱作响。 “我就算再畜生,也比不得你心狠手辣!你这样恶毒的女人不配去死!死就是便宜了你!” 苏代月要说什么,突然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嘴角的苦味被血腥味占据。 她咳出一大口污血,但在她对面的宋维没有躲,他抹了把脸,发现手掌心都是她的血。 宋维直愣愣地看了片刻,又脚步踉跄地走出屋门。 苏代月的脸颊因咳嗽浮上不自然的潮红,整个人看起来比方才还要有精神。 “我有话想单独与夫人说。” 卫彤悠看着纪青梧,在对方点头后才走到门外。 纪青梧拉过一把凳子,在她的床边坐下,语气从容平和地道:“你有什么话要与我说。” 苏代月从枕头底下拿出昨日戴在头上的银簪,眼神也恢复了神采。 纪青梧知道,这不是代表她有所好转,而是病入膏肓,最后的回光返照罢了。 苏代月留恋地摸着手中之物,道:“这簪子,是我母亲的东西,你帮我还给她好不好。” 纪青梧看清了簪子上的花纹,道:“你为什么要托我转交?我们只见了一面。” 苏代月道:“因为我一见你,就知道你是个好人。” “我姨娘是个比我还可怜的人,如果你见到她的话,帮我和她说一声,女儿不孝,我能做的事情,只有这些了。” 纪青梧没有接,而是道:“得知你的情况,想必苏相也会过来,你把这簪子交给你父亲,让他带给你的姨娘更适合。” 苏代月的肩膀瑟缩,哀求道:“我不想再见他,不想这副样子见任何人,你就帮帮我好不好?” 纪青梧拿过她手中的银簪,苏代月眼底划过暗流。 “你将这簪子给我,叫我转交给你的生母。”纪青梧用手指轻轻磕着簪身尖头,拆穿她道:“不是想留给她个念想。” 之前听麻婆子提起过,苏代月的生母疯疯癫癫被关在后院,她幼时还被关进过柴房,想来她们母女在苏府的生活艰难。 苏代月唯一舍不下的人,就是她了。 纪青梧用手指将簪子调转了方向,簪头雕刻着一枚月牙,还镶嵌了淡黄色的玉石。 “你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自己清楚。” 苏代月全身绷紧,被她说中了心中所想,眼睛不敢看她:“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不愿意就算了。” 纪青梧勾唇笑了起来:“其实,你是想把我送到苏峰岳面前,让他记得你的好,在你死后,还能善待你的生母。” 在来宋家的马车上,纪青梧就在揣测苏代月叫她来的可能原因,她们二人没什么交情。 纪青梧本以为是宋维继续迫害苏代月,她想活命,所以想让自己救她。 但就在刚才,她否定了这个想法。 不管叫她来的人,是不是苏代月,纪青梧从宋维的反应可以判断出,他对于苏代月病情突如其来的恶化,也很慌张。 苏代月之所以会这么快毒发,是因为她自己不想活下去了。 纪青梧稍一联想,就知道了原委。 她淡漠地道:“你这么快毒发,是又摄入了成倍的毒素,只是这次的下毒之人,是你自己。” 苏代月的手指抓紧褥面,这个面若娇花一样的女子比她想象的还要聪慧。 纪青梧道:“昨日见到苏相,你极力忍住想要呕吐的感觉,是因为你回忆起了旧事,你不想再见到你父亲,打算想一死了之,但又放心不下还在苏府那个疯癫需要人照顾的娘。” “于是,你就想起了我。” 第316章 高洁的天上月,交易下的傀儡 纪青梧掰过她的脸,垂下眸子,眼底的湿冷看得苏代月身体一抖。 “你父亲究竟用这种眼神,看过多少女子?” 苏代月的瞳孔猛地收缩。 纪青梧的唇瓣张合:“他也这样看过你吗?” 苏代月哗得一声就吐了出来,腹中没有食物,都是黄澄的汤药,还有胆汁。 纪青梧退开来,屋中角落架子上的铜盆有清水,她慢条斯理地清洗自己的手指。 苏代月的喉咙被呕吐物腐蚀,变得啁哳难听。 “我知道你是好人,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回答她的是洗手的水声,苏代月语调古怪地道:“你那双纯净又悲天悯人的眼睛,让我看见了,就觉得自己好可怜。” 苏代月的眼睛上翻,盯着床帐顶上的花纹。 “但父亲他会喜欢的,他就喜欢高洁的像天上月一样的姑娘,就像当初喜欢我一样。” 苏代月说着话,就笑了起来,但笑容比哭还难看。 她的眼底明明热热的,却一滴泪也没有,这种无法宣泄出来的感觉,令苏代月有强烈的窒息之感。 她拼命地睁大双眼,抓着床帐的手松开,转而使劲儿捶着自己的胸口。 “卫彤悠。” 纪青梧撩起眼皮,见到她的动作,对着门外喊了一声。 卫彤悠很快就闪身进来,瞪着纪青梧,似是对她连名带姓的叫法感到不满。 “你找根绳子把她绑起来。” 卫彤悠这才见到苏代月把胸前的衣服都抓开,被她抓挠的皮肤都渗着血。 她硬着头皮上前,但嘴里不依不饶道:“为何你不自己去,要叫我来?” 纪青梧倚靠在床对面的窗户边上:“自然是没有你的本事厉害,也没有你的力气大。” 卫彤悠哼了一声,心里不满但不耽误干活,手脚麻利地将人捆住。 纪青梧从袖袋里拿出一个天蓝色的瓷瓶,倒出花花绿绿的药丸,挑出一颗绿色的。 “把这个,给她吃了。” 卫彤悠看着这颗翠绿的圆球,皱眉道:“你就算跟她不对付,也不能给她下毒。” 纪青梧挑眉道:“她都快死了,哪还用得着我给她下毒。” 苏代月的状态像陷入混沌,四肢被结实地捆在床上,脑门上都是汗水,脖子绷出的筋条很明显。 纪青梧将药递到卫彤悠手上,解释道:“这哪里是毒药,是暂时让她失去痛感的麻药。” 听见是麻药,卫彤悠的眼睛亮起。 这药丸要是在战场上给战士们用,岂不会发挥很大作用。 纪青梧催促道:“你快喂她吃掉。” 卫彤悠嘀咕着:“既然她都快死了,你还给她吃这个药做什么,不都是浪费。”但还是把药塞进了苏代月的嘴里。 纪青梧道:“她受过的折磨已经够多了,在她死之前,再给她留点儿体面。” 药见效速度很快,苏代月的身体放松下来,呼吸也恢复正常节奏。 纪青梧走过去,收起搁在床边的那枚簪子。 “我会去苏府一趟。” 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验证她的想法,如若是真的,苏峰岳万死难辞其罪孽。 似是听见了纪青梧说的话,苏代月干涩的眼眶生出泪水,但就算有水覆盖着,她的眼睛开始泛灰,已不能聚焦。 纪青梧的声音轻飘飘的,散在她的耳边。 “你还有什么话,想要我带给谁的吗?” 苏代月的脸没有血色,躺在床上毫无生气。 “不必了,我这一生,就是权色交易之下的傀儡。” 纪青梧安静地注视着她。 苏代月眼前灰蒙蒙的,但是脑中却像是有走马灯一般。 “我的姨娘曾经是家中最受宠的妾室,但生了我没两年,就得了失心疯,可我没有因此受到苛待,父亲对子女们都很好,我是被奶娘带大的。” 卫彤悠抱着双臂,这在世家大族中也算平常事。 不管有没有人在听,苏代月继续说着。 “等我年岁渐长,我和姨娘越长越像,发现父亲看我的眼神变了,像是珍爱,像是狂热,对我也不同以往的照顾,父亲外出去郊外的私宅宴饮,也会带我在身边,家中的姐姐们都羡慕我。” 苏代月嗤笑一声:“直到有一天,父亲喝的酩酊大醉,被人扶着去房间休息,我因为头回来癸水想要回府,不知所措地去找父亲,却意外在房间里撞见了本该醉到不省人事的人,清醒地压着与我差不多年岁的姑娘,在......” 她难以启齿地道:“他口中还叫着月儿......” 说这话时,苏代月的牙齿都在抖。 卫彤悠的双手捏成拳,对着空气就来了两勾拳。 纪青梧蹙了蹙眉,心口也发闷。 不仅是对苏代月的描述感同身受,还想到了,有位女子也承受了这样的遭遇。 不同于苏代月在窗外旁观,她是实实在在受到了伤害。 “自那以后,我就装病避开与父亲接触,但每次他看着我,都会让我想到那时的画面,后来我才知道姨娘是如何疯的,她被父亲带出去赴宴,却是去伺候别的大官。” “你知道人不是人,是件随时可以送出去的货物的感觉吗?” “我很怕自己也成为第二个姨娘.....我以为离开苏家,嫁人以后就可以掌握自己的命运,都是痴人说梦。” “以前父亲让我往东,我不敢朝西,如今我能决定自己的生死,我真高兴......” 苏代月笑着合上双眼,眼泪顺着眼尾淌到耳中。 “你想死,没那么容易!” 宋维打破了屋中的这份宁静,他不知道从哪儿冲了回来,脚下靴子都跑丢了一只,他的手里举着一个小坛子。 他将人从床上揪起来:“你吃下去就会好了的。” 卫彤悠看了这坛子一眼,就惊恐地往纪青梧身后躲。 难得有这姑娘害怕的东西,纪青梧转头看着对方。 “你怕什么?” 卫彤悠小声地道:“这宋维看着像个正常人,怎么行为这么疯癫。” 纪青梧问:“你发现了什么?坛子里装了什么?” 卫彤悠道:“是死人的骨灰。” “不能吧,看上去只是一个泥坛子。” 卫彤悠道:“义庄的骨灰坛子都是这个样式的,我见得多了,保准错不了。” 纪青梧蹙眉道:“可我看着里边还有红红的......” 第317章 天气放晴,闯入寝宫 在她们还在讨论是何物时,宋维忽地厉声一喝。 “快喝!” “张嘴!” 苏代月已经看不清楚宋维的脸,但能通过他的声音感受到他的愤怒。 她的内心好不容易才安宁下来,之前的事,她不想再计较。 苏代月气喘吁吁,眼皮沉重如山,恳求道:“我是真的不行了,你就让我清静一会儿......就一会儿......我想睡一会儿了......” “你不能睡!你给我醒过来!” 宋维手中的坛子在颤抖,红色的液体沿着他的衣袍缓缓滴落,流淌在白玉砖石上,形成一滩触目惊心的血迹。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 “这是麻嬷嬷的骨灰,里边还有我的血。” 纪青梧吸了一口气,卫彤悠还真说对了,她也没有看错。 宋维脚底的血水越来越多,那血不是从他手中的坛子撒出来的,而是来自于他身上。 然而,他却似浑然不觉。 “是麻嬷嬷在安胎药里给你下的毒,那碗药是我亲手端过来的,是我们俩个合谋害了你,你该恨我们,麻嬷嬷死了,但我还活着,你得看着我不得好死才对。” 宋维哀求道:“月月,你喝下去就会好的。” 但不管宋维怎么说,苏代月都没有回应,她睁着失焦的眼睛,脸上写满了痛苦。 宋维面容顷刻变得扭曲:“你张口喝下去,快喝!” 苏代月道:“纪小姐,纪小姐......” “请你帮帮我,你帮我把他拉走好不好,我不想和他待在一块儿,他又拿了药来是不是,我不想吃药,我不要打掉孩子.......” 听到苏代月的话,纪青梧叹了口气。 孩子早就没了,是面前这个男人亲手喂给自己的妻子。苏代月在弥留之际,对那碗安胎药阴影和恐惧,挥之不散。 听见苏代月的话,宋维的手臂僵直,他极慢地低下头,坛子中有水滴落进去的波纹。 他忽然冲着纪青梧冲过来,卫彤悠躲在她身后,还来不及护她。 但宋维在离她半丈远的地方就跪了下来。 这个姿势,也露出他大腿上狰狞翻烈的刀口,纪青梧把即将要扬出去的药粉瓶收在袖子中。 宋维双目赤红,跪着向前蹭了半步,狼狈地道:“求您救救她,救救我夫人。” “之前是我的错,都是我,是我被恨意蒙蔽了心智,被麻嬷嬷的花言巧语所蛊惑。” 床上的人已经油尽灯枯,疲惫地闭着眼,不知还能不能听到他说的话。 纪青梧道:“可那药是你端过去的,世上买不到后悔药,我也没办法救你夫人。” 听见她说救不了,宋维的身体打了个摆子。 他抱着自己的脑袋,痛苦道:“她杀了我的孩子,我只是想让她体会一下我的感觉,我不想她死,就只是想惩罚她,让她不要仗着有个当宰相的爹,就为所欲为,将我踩在脚下。” 直到昨日,宋维还以为,苏代月的身子可以养好。 二人夫妻多年,只要她不再颐指气使地使唤自己,只要她高看自己一眼,他们还是可以过下去的,宋维如是想。 但没想到,今日早晨,苏代月的身子就衰败地厉害,开始陷入昏迷,还是他去库房找到私藏的野山参给她吊命,她才恢复了意识。 听说早点儿准备棺材寿衣可以冲喜,全府上下都忙活了起来....... 纪青梧道:“麻婆子是你那外室的亲娘,她怎么会对你说实话。” 宋维摇头否认:“我查过,那毒不会致命。” 纪青梧道:“你那一碗不会致命,但麻婆子给她喝的养身子的汤,你可有再验过?她小产本就虚弱,毒素累积到一块,发作得更快。” “她不会死的,我们说过,要生个儿子,她说不想要女儿,我......” 宋维再也说不下去,涕泗横流的模样,惨不忍睹。 彻底瘫坐在地上,无法接受她真的要离他而去的结果。 旁听这两夫妻爱恨情仇的卫彤悠,眉毛皱得像打了结。 纪青梧也没有碰见过这种爱恨交织,感情复杂的夫妻。 她低声道:“宋大人,你与其折腾这些罔效的法子,不如好好陪她走完最后一程,有些该说的话,现在都说个清楚。” “我们先出去了。” 他们夫妻俩要如何告别,是他们的事。 两人离开正屋,卫彤悠就将纪青梧拉到一边,问起刚才没问出口的话。 “你真的要去苏家?” 纪青梧点头。 卫彤悠纠结了半天,道:“毕竟是宋夫人的临终嘱托,还是得去一趟。现在去也可以,青天白日的,那个老变态不在家,你把簪子转交给她娘,我们就一块儿回卫家。” 纪青梧摇了摇食指,道:“我现在不去,晚上再去。” 卫彤悠道:“你晚上去?万一被那老变态碰个正着,不就太危险了。” 她防范意识很强地道:“你知道的,我比你年纪小,他就喜欢年轻的小姑娘,我可比你还危险,我去就是羊入虎口。” 纪青梧靠近了卫彤悠,托起她的下巴,左右看了看。 “苏峰岳喜好长得像月亮一样高洁的女子,而你嘛......” 卫彤悠瞪着她道:“我如何?” 纪青梧道:“你可不是小绵羊,你就是浑身是劲儿的小太阳。” 卫彤悠抿了抿嘴唇,抑制嘴角上翘的冲动。 纪青梧松开手,对着她眨了下眼。 “你以为我要大摇大摆从正门进去,在他面前到处乱晃,你觉得我有傻到那种程度?” 卫彤悠憨憨地摇摇头,而后用手不自在地摸着后脑勺。 这时,宋维悲恸的嘶嚎声从屋内传到外边来。 纪青梧跟着长叹了口气,抬眼望向湛蓝的天空。 雨后天气放晴,但有人再也见不到这样好的天色了。 也有人终其一生都要生活在阴霾之下。 * 碧空如洗,衬着皇宫处处都金灿灿的。 在宫中最为华贵的宫室门前,赵明弘已经站了小半个时辰。 他这几日来探望皇兄,总是被皇城司的黑衣卫拦在门口,一次两次也就算了,这已经是第五回。 赵明弘垂着头,趁所有人不备,就往殿中闯。 第318章 真假皇兄,夜探苏府 李渝宗早早就在殿内的窗户缝处,盯着永王。 他也算是亲眼见着赵明弘长大的,对他的脾气也甚是了解。 顽皮爱蹦跶的孩子要是突然变得安静,过于消停,就是在憋坏,待会儿定要搞个大事。 果不其然,永王闷着头就往昭阳殿的大门冲过来。 李渝宗甩着拂尘,身手矫健,一溜儿烟就出现在赵明弘面前。 嘴里喊着:“哎呦!王爷,这可使不得,这是圣上的寝宫,您擅自闯入是死罪。” 赵明弘看着不知从哪儿窜到他眼前的总管太监,打断了他的计划。 他眼神阴暗,阴阳怪气地道:“皇兄在寝宫生死未卜,李公公倒是精神头十足,一点儿没有萎靡不振的样子。” 李渝宗笑脸迎人,像是没听出他口中的讥讽。 “老奴为了能更好地照顾圣上的龙体,这几日都有锻炼,当值的路上都是用跑的呢。” 赵明弘磨着牙道:“你这把老骨头是真结实!” 换做平日,他不会对御前总管这般不客气,但现在......他已经将李渝宗视为叛徒。 就是他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拦着自己去探视武肃帝,这背后不用想,一定有什么猫腻。 说不定皇兄已经被他串通外人给...... 赵明弘不敢往更深想,一想到此处,他就眼底通红,克制不住脾气,怒骂道:“你这个吃里扒外的阉狗!” 李渝宗给了身后的黑衣卫一个眼神,立马有人上前来拉永王。 赵明弘拔了侍卫的剑,胡乱挥动着:“我看谁敢拦本王!你们这群逆臣贼子!” 李渝宗怕这剑伤到永王自己,老脸一皱。 赵明弘就趁着这时机,威风凛凛地往昭阳殿的门口冲。 他一脚踹开殿门,高声喊道:“臣弟来——” 救驾二字,被永王咽回腹中。 武肃帝高大挺拔的身影,正坐在殿中央的书案后,他将笔搁在案上,捋了捋袍袖。 音色冷淡地道:“来做什么?为何不说下去了。” 赵明弘神情呆滞,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像是要分辨眼前的男人到底是不是他的亲皇兄本人。 武肃帝的目光落在永王执剑的右手上,语气没有波澜。 “你带着兵器闯入朕的寝宫,乱臣贼子,说的是你自己吧。” 说话这么没有人情味....... 加上冷睨着他的神色....... 应该是他皇兄,没错。 赵明弘的手指松开,从侍卫那夺来的剑掉落到金砖上,他快步走到殿前的台阶下。 他眼巴巴地唤道:“皇兄。” 听得武肃帝眉头皱起,斥道:“你这什么语气?” 要不是皇兄冷着脸,赵明弘早就想扑上去来个兄弟间的拥抱。 他左看右看,发现皇兄只是清瘦了些,其余没什么变化,也不像带着病气的样子。 赵明弘担心地问道:“皇兄,你是何时好的,会不会是回光返照,要不要找御医再看看?” 武肃帝的手探向砚台,永王拍掌道:“对了,御医不可靠,臣弟去叫纪青梧过来。” 他刚想动身,又停下了。 “皇兄。” 武肃帝受不了他黏黏糊糊的尾音,厉色道:“有话就说,没话就滚出去。” 赵明弘被皇帝这样一骂,心底彻底踏实了。 “皇兄,我有话说,我要跟你说的是一件大事,你一定要做好心理准备。” 眼见武肃帝失去耐心,要拿砚台砸他,赵明弘低头快速道:“纪青梧已经嫁了卫廷为妻。” 他偷偷抬眼瞧皇兄的反应,却见武肃帝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不应该啊? 赵明弘又开始怀疑起眼前的人是不是皇帝本人。 他试探地道:“皇兄,你还记得你上一次动手揍我,是什么时候吗?” 赵明琰被他的问话气笑了,抬眼看着他。 “朕不介意现在用原模原样的招式打你一顿,让你全都回想起来。” 见皇帝站起身,还抽出一把戒尺,赵明弘眼里有了光。 他连连摆手道:“不必了,不必了,臣弟都想起来了。” 赵明弘长舒一口气,道:“皇兄身体没有大碍,臣弟就不打扰皇兄休息。” 他躬身退去,脚步雀跃,像是心里的重担终于卸下了。 武肃帝望着永王的背影,起身走下台阶。 “明弘。” 听到皇兄冷沉的声音,赵明弘转身,眼睛泛酸,立马大步朝回走。 “皇兄,我就知道你舍不得臣弟......” 赵明琰眉心微皱地道:“你站在原地,别再靠近朕。” 不知道皇帝交代给永王什么事情,赵明弘眉飞色舞地离开了昭阳殿。 走出殿门,见到李渝宗,就激动地握过他的手,与之前怒发冲冠的样子,判若两人。 赵明弘道:“本王误会你了,你是忠心耿耿的......” “......好人。” 李渝宗皮笑肉不笑地送走永王,总觉得他想说的两个字不是好人。 真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李大总管甩了甩拂尘,回到殿中伺候。 * 入夜。 更深月色浓。 宰相府邸,高墙耸立,威严庄重,院内古木参天,青砖铺地。 两个白衣婢女来到厨房,道:“老爷的炖汤好了没有?” 厨娘戴着头巾,正在低头揉着面团。 身量矮一点的婢女斥责道:“含章姐姐在跟你问话,你怎么不回答!” “弄影,我看这厨娘是新来的,不懂规矩,你叫——” 含章的话没说完,弄影就听见身后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 高个儿的婢女已经被人用手刀利落地劈晕,弄影一回头,也挨了一掌,倒了下去。 见状,纪青梧把面团扔在一边,去厨房门口关上了门。 她蹲下身检查两个婢女的情况,又喂了她们两颗药丸。 卫彤悠站在锅灶前,道:“你在做什么?” 纪青梧道:“让她们多睡会儿。”说着,就开始剥下她们的衣裳:“换上她们的衣服。” 苏府婢女都是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衣,两人换上后,行为举止自动受到约束,哪里都不敢碰,生怕沾上锅灰。 卫彤悠摸着下巴道:“可就算换上了衣服,还是会被熟悉她们两个的人认出来,我们不是府中的人。” 纪青梧不作声,安静地低头鼓弄了一会儿。 再抬起头时...... 第319章 易容相见,稀客来了 纪青梧直接换了张陌生的脸。 卫彤悠被吓得后退一步,指着她的脸,哆哆嗦嗦地道:“你,你怎么做到的?” 纪青梧现在的面容,和角落躺着的个子高的婢女的脸,几乎看不出什么差别。 “你过来。” 纪青梧对着她招手。 卫彤悠停顿了下,小心又含着期待地凑过去。 两只柔软的手在她的脸颊来回揉捏,这回花的功夫,比纪青梧为自己易容的时间要长。 纪青梧的手指点了点她的脸蛋:“好了。” 卫彤悠对着一旁的水缸照了照影子,自己的容貌变得同和那个矮个子的婢女一样。 她来回确认几遍,瞠目结舌地看着纪青梧素净白皙的手。 “你手里什么都没有,就这么捏一捏就好了?” 纪青梧露出一脸高深莫测的神情。 她不会告诉卫彤悠,其实连捏都不需要捏,只要做个手势就可以。 但话不多说,保持神秘,才是不暴露自己的最好方式。 纪青梧指着炉火上炖着的汤水道:“弄影,你端着汤罐,我们回老爷的院子去。” 弄影是谁?卫彤悠还没适应自己的新身份,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是在叫她。 她提出疑问:“我们不应该先去宋夫人姨娘的住处?”她们来此,不就是为了把遗物交还给苏代月的生母。 纪青梧挑眉问道:“你知道在哪儿?” 卫彤悠摇头。 “不知道就跟我走。” 纪青梧推开厨房的门,又细心地将门落了锁,以免被人发现厨房的两个婢女。 她的袖袋里还装着那枚月牙形状的钥匙,今夜希望能派上用场。 深夜里。 苏府内一片寂静,只能听到风摇动树叶,草丛中的虫鸣,还有偶尔鸟儿翅膀的扑棱之声。 相府的格局与寻常人家不同,前后院分隔得很远。 只有苏峰岳的院子在前边,女眷还有下人们的居所统统都住在后院。 纪青梧她们一路上什么人都没有碰到,异常顺利地走到前院。 夜晚树影浓厚,后院与前厅相隔的一道墙壁之下,两道身影从树上,轻飘飘地落在一人身前。 三川和四海恭敬地跪地,低声道:“主子。” 男人穿着府上长工的粗布灰衣,面容也变了,浓眉小眼,面部平阔,看上去就是十足的憨厚路人相。 但声音还是带着一如既往的冷感。 “你们何时来的?” 三川四海知道这是特制的人皮面具,他们在白日下做事,也会戴上此物。 面对皇帝的问话,四海不敢吭声,三川道:“亥时三刻,纪小姐带着卫家的十四姑娘一起来的。” 亥时三刻,也没比他晚多久。 赵明琰道:“她来做什么?” “苏大人的女儿逝世,临终前交托给纪小姐一枚簪子,想要转交给她的姨娘,但实际上......” 三川难得有几分吞吞吐吐。 四海脸部紧绷地道:“是想把纪小姐送到苏相面前。” 话音一落,面前的男子指骨发出弹响声,听得两个暗卫喉咙发紧。 空气沉默了半响,赵明琰问道:“她在何处?” 三川道:“往苏大人的院子去了。” 苏峰岳幼女逝世,下午宋维就把消息递进了宫中,告知岳父,但苏相为了彰显自己舍小家为国家的忠臣之心,他老眼垂着泪,长吁短叹地把手中的政事处理完。 直把同在屋中的陆倦,看得浑身不舒坦,路过苏峰岳背后的拳头都握紧了。 在众位大臣的劝说下,苏峰岳才在晚间去了宋家,现在还未回到府中。 也刚好给皇帝夜探行了方便。 适才,赵明琰已在苏峰岳的屋中还有书房翻找了一遍,但都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物。 苏峰岳这个老狐狸,与西缙通敌的罪证不知藏在了何处。 赵明琰正要去后院查探,就意外发现了隐匿在树上的两个暗卫。 见到了他们,他自然就知晓,纪青梧也正在此处。 不能再耽搁时间,赵明琰吩咐道:“你们俩去后院探一探,有没有可疑的书信。” 四海没转过弯来:“那,那纪小姐......”他们的本职任务,是保护纪青梧。 “属下告退。” 三川拽着四海的胳膊把人拉走,两人飞上屋檐,在瓦片上轻脚行走。 “纪小姐自然有主子护着,不需要你操心。” 四海小声地道:“可怎么好让主子去保护她,主子是万金之躯。” 三川脚下不停,道:“你还没看明白吗?主子做的决定,你以后少置喙,也不要在背后议论。” 四海追问:“看明白什么?” 三川叹了口气,道:“算了,你年纪小,跟你说不清楚。” 四海道:“你就清楚了,你说,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情况......” * 宋府。 宋维宛若一具行尸走肉,跪在灵堂中,身边是厚重的实木棺材。 在苏峰岳没来前,都是管家在主事。 苏峰岳站在灵堂门口,眼角低垂,旁边有不少官员围着他。 劝慰道:“苏相爷节哀。” 有一个白胡子的官员,泪眼朦胧地道:“苏相节哀顺变,下官还记得,代月是您最受宠的女儿,没想到物是人非,要您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苏峰岳嘴角颤了颤,道:“多谢刘大人还记得小女。” “苏大人还是要保重身体,不要太过伤心了。” 前来吊唁的人不少。 有很多是看在苏峰岳的面子上过来的,现场并没有预想的哀戚氛围,反而成为了有些官员联络感情的场所。 几人成堆聚在一起商讨着什么。 但也有稀客。 比如,在得知武肃帝重伤昏迷后,就在府中闭门谢客的永王。 众人见到赵明弘牵着一人大步走进来,皆止住声音。 赵明弘走进灵堂,宋维还呆坐在棺材旁。 苏峰岳见到来人,眼里划过诧异,拱手行礼道:“老臣参见王爷。” 赵明弘道:“各位大人免礼,本王携王妃过来,就是为了吊唁苏相的爱女。” 永王与苏峰岳向来没什么往来。 而永王妃陶婉音是陶昌海之女,在朝堂上,陶阁老与苏相的政见相左,人人都知道他们两人关系不睦。 众人在猜测,今天,永王夫妻过来,是何意..... 第320章 惜取眼前人,猪腰补身汤 赵明弘道:“王妃幼年与宋夫人还有些交情在,只是后来宋夫人身子不好,二人就少了来往,本王过来,也是为了全两人相识之意。” 陶婉音穿着素净得体,点头道:“正是。” 苏峰岳的视线落在陶婉音身上,浑浊的眼球在她的小腹处转动,叹息着道:“多谢王妃还记得月儿。” 听到他说话的声音,还有“月儿”两个字。 陶婉音整个人都愣了下。 这些日子,永王妃在王府过得清闲,有了杜侧妃的先例,没人敢在她面前犯糊涂。 纪青梧为她备好的养身丸子,她日日都在用,身上也长了几两肉,脸颊的气血充盈。 永王每每看到她,因着皇帝重病而沉郁的心情,就会好转几分。 现在,陶婉音的脸色煞白,堪比灵堂中的白幡。 赵明弘注意到她的不对之处,问道:“王妃?” 陶婉音一动不动,在衣袖下的手微微颤抖。 “婉音?” 赵明弘皱了皱眉,碰了下她的手腕,她才回过神。 他低声问道:“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陶婉音望向面前的牌位,没有看向苏相那头,也许是自己听错了,毕竟过去了那么多年......她也分辨不清...... 她轻声道:“我没事。” 但脸色还是肉眼可见的苍白,永王当下就起了意,想带陶婉音回去,但一想到自己此行而来的任务,还是忍下,走向门口处。 陶婉音上前去,在灵台上放了一朵白花。 苏代月病倒的事情她早就听说。 前几日,宋维还带人去医馆闹事,她本来想出面帮纪青梧一把,但被永王知晓,怎么不肯放她出府,永王还找人看住她,不许她出去。 一是怕她胎像不稳,二是,说纪青梧是卫家之人,不许她为外人操心。 两人正争执着,华昌长公主到场的消息,就传回了王府。 他们因为这事儿冷战了好几日。 今日,永王从宫中回来,就一脸严肃地说要带她出府一趟,却不想,是来了宋家吊唁。 此刻,看到宋维失魂落魄依靠在棺木的样子,陶婉音心中一酸,还有什么比惜取眼前人更重要的。 想到这处,陶婉音忽觉自己前几日是不是太无理取闹了些。 她往门口看了一眼,发现赵明弘已经走到了苏峰岳身旁,两人不知在聊什么,她找了个僻静地儿,安静地站着。 灵堂门口。 赵明弘背过手,道:“苏相,本王有事要事与你相商。” 苏峰岳不动声色地回道:“王爷有何事,但说无妨。” 赵明弘望着周围,皱眉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好地方,不如去我府上如何?” 苏峰岳道:“王爷该知道,老臣此时不宜与您过多接触,以免有结党营私之嫌。” 听到他义正言辞的拒绝,永王的脸色变得难看。 但与永王摆着的一张臭脸相比,他口中说出的话却是示好。 “苏相说笑了,谁不知现在是您在朝中主持大局,满朝上下,还有谁能比得上您。” 苏峰岳眼底有笑,却用惶恐的语气说道:“王爷,可不敢如此说,皇上还在宫中坐镇,皇上吉人自有天相,说不定哪日就清醒过来。” 赵明弘低声道:“本王今日去了昭阳殿,其实......” 苏峰岳的眼珠斜向下,显然在注意听他在说什么。 赵明弘道:“其实皇兄已经归西,应该明后日就会放出消息,苏相要早做准备。” “小皇子还年幼,本王思索过后,还是觉得我这个皇叔该为他做点儿什么。” 苏峰岳听后,摇头转身离开,赵明弘背着的手改为垂落在身侧。 但却在要与永王擦身而过时,用两人才可以听见的音量,说道:“王爷,丑时来我府上一叙。” 永王轻微颔首,再抬眼道:“王妃,我们回府吧。” 陶婉音应声过来,路过门口,难免要从苏峰岳面前经过,一走到他面前,她就一阵心慌气短,喘不过气来,脑袋也跟着发晕,就要平地摔。 赵明弘大步过来,接住了她,扶稳她的腰。 他似斥似劝道:“急什么,有身子的人还不当心些。” 永王夫妻离开了宋府。 之前的白胡子官员就小步上前,问道:“相爷,可是永王要来找你麻烦?” 他在边上看着,永王可是摆着一张臭脸。 “找我麻烦?”不同于在永王面前保持的谦恭之态,苏峰岳嗤之以鼻地道:“他不敢。” 那官员勾眼狞笑:“什么王爷,不过就是个酒囊饭袋的花架子,娶得王妃不也是个残花败柳。” 苏峰岳瞪了他一眼:“别乱说话。” 但脸上的神情已经出卖了他心底的想法,眼底满是洋洋自得。 再是什么天潢贵胄,现在不都要匍匐在他脚下,求到他跟前。 想他一介布衣到了如今高位,一路的辛酸难受,遭受多少白眼,他最看不上这种生来富贵命的人。 他的“好兄弟”卫正则也是如此,要不是他是卫家之人,哪里会有那么多高升的机会。 但就算他得到了那么多,却还是有求而不得的东西。 苏峰岳走到灵位面前,刚想用手触碰灵牌,就被宋维冲过来抢走,严严实实地抱在怀里。 这么多人看着,苏峰岳不愿与这个行事疯癫乖张的女婿计较。 他看着天边的月色,道:“老刘,你在这边再盯一会儿,我要回府一趟。” “相爷,您放心,有我在这儿,不会出什么乱子的。” * 纪青梧进到苏峰岳的院子,没遇到什么阻碍。 含章应该是前院最得力的奴婢,一路上见到她的下人们都低头避开。 纪青梧昂着头,那股骄傲神气的劲儿拿捏地十分到位。 两人进屋后。 卫彤悠一脸嫌弃地将汤罐放下:“这里边是什么汤,熏了我一路了,味道真难闻。” 纪青梧噤了噤鼻子,道:“杜仲巴戟补身汤。” 卫彤悠根本没听说这道汤,怀疑地道:“这么腥的汤能补身?喝了不会连晚饭都吐出来吗?” 纪青梧分析道:“腥是因为里边有猪腰,与其说补身,不如说补肾。” 卫彤悠满脸苦色,赶紧到里边的净室洗手去了。 纪青梧正四处观察着屋中陈设,猜想何处会有暗格。 此时,门被人敲响。 第321章 被人撞见?我好想你 “是谁?” 纪青梧沿着四面雕空的紫檀板壁走到门边,压着嗓子问。 外边却只有呼呼的风声,没有人应答。 她屏气凝神,耳朵贴近门板,分辨杂音。 门口的人察觉她的谨慎,说道:“我是后院的长工,老爷房中的卷缸有了裂纹,有些书卷受潮,要拿出去晾晒。” 这声音听起来是个年轻男人,但说话时喉咙沙沙的,干哑得厉害。 要来取卷缸里的书卷? 纪青梧记得刚刚在屋内看见过,有一个画着蟾宫折桂图案的卷缸,右侧边确实有道明显的裂痕。 她的眸底划过一道光芒,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门。 她的手腕扶住门边,在那人刚露头时,藏宽袖下的银白色粉末就一股脑扬了出去。 大晚上的来取书卷晾书?在月光下晒吗? 这话错漏百出,一听就有诈。 药粉还在屋中的灯火下闪着光之时,纪青梧抬眸望向进来之人。 粗略一眼看去,这男人个子高大,但长相平平。 这时,忽而来了阵奇怪的大风,把这粉末都吹向了门外,完美地避开那人,药粉丝毫没有沾上那人的身。 这风久久不息,吹得她的白色袖子和裙摆也跟着摆动,但那人的灰布衫纹丝未动。 见药粉没发挥作用,纪青梧欲往里跑,启唇叫卫彤悠出来帮忙,却被他眼疾手快地用大手捂住口鼻。 被人挟持,纪青梧的眼珠来回乱转,自己这易容之术,怎么转瞬就被人识破了? 屋门被他用长腿一踢,就轻而易举地合上。 纪青梧冷静地思索应对之法。 见她安静不挣扎,他松开了手。 男人的目光黏在她的脸上,逡巡许久后,在她耳边低声道:“含章姑娘,你我这才几天没见,就这么陌生了。” 纪青梧的眸光震动,这男人难不成是含章的相好? 这一路上,没碰到别人,偏偏进屋后,碰到了最熟悉这婢女之人。 里间净手的声音也渐小,卫彤悠应该就要出来,她们两个人合力能不能把这干粗活的长工制住? 但这男人身材健壮,看着就不像是能轻易打倒的...... 纪青梧打定主意,还是要稳住面前的人,先别暴露自己。 男人得寸进尺地离她更近,热情地将她按在花厅与正屋隔断的木架子处。 “你都不想我吗?” 过近的距离令纪青梧心中警觉,她偏过头,不愿与其对视。 他声音刻意压低地道:“我很想你。” 很快,纪青梧的一双秀眉揪在一块,倒不是因为话中的亲昵暧昧令她不适。 而是,她突然觉得这人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 纪青梧扬起下巴,轻轻嗅了几下,眉毛展开又旋即皱紧。 他身上没有自己熟悉的气味,只有一股木头屑的潮湿气味,像是在外头做久了木工。 不是贵不可攀的龙涎香味道。 纪青梧抿了抿唇,懊恼自己怎么在危急的时刻,想起他来了。 赵明琰见她的鼻翼翕动着,在嗅闻他身上的气味,眼底满是笑意。 他今日特地掩盖了气息,不可能在这种细节处,暴露自己的身份。 但观她的举动,想通过辨别气味确认他的身份,说明已经开始怀疑他。 仅凭这么一会儿的相处,就隐隐能猜出他的身份,与其说观察力很敏锐,不如说已然对他足够熟悉。 赵明琰垂眸,视线从她的头顶落在她垂在身侧的手上。 有什么亮闪闪的东西一闪而过。 提防戒备的意识也很不错。 纪青梧发现眼前男人微微分神,她灵活地从他撑在木架的大臂下方的空隙钻了出来。 而后,转过身背对着他,夹着嗓子,试图模仿在厨房听到含章说话的声音。 “老爷待会儿就要回来了,你赶紧出去,要是被人撞见了怎么办呀。” 不仅语气娇嗔,纪青梧还跺了下脚。 但她是为了掩饰手部的动作。 她的手按在腰间,指尖的针闪着银光。 赵明琰站在她身后,嘴角扬起,粗犷的浓眉也跟着泛起柔和的弧度。 他陪着她演戏,道:“老爷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还在宋家办丧仪,我们难得有时间见面,我就是想和你再多待一会。” 他的声音还是含着沙子般的哑,语气却带着柔绵入耳的情愫。 纪青梧不知为何,听得心脏也跟着扑通扑通的。 她道:“我们明晚再见,好不好?” “不好。”他拒绝得干脆。 纪青梧指尖银针也干脆地多了两根,这登徒子好难缠,还是用她的方式先解决掉。 又听那人犹豫地开口道:“除非......” 纪青梧的耳朵竖起来,把银针暂时隐回袖口。 问道:“除非什么?” “除非你明晚和我待一整晚,解一解我的相思之苦。” 纪青梧立马道:“没问题!” 反正明晚她也不在苏家,现在随口答应下来,把这人劝走才是正理。 她转过身,眉眼带笑地道:“我们明晚再见面,你先回房睡觉,忙了一天也辛苦了。” 说着,她走到门框边上,用眼神示意他赶紧离开。 又催促道:“怎么还不走?” 赵明琰沉静地看了她一会儿,道:“过来。” 纪青梧忽然有种后背发凉之感。 一个人的容貌会变,声音会变,但这发号施令的语气,还有不容置疑的威严气场不会变。 要是换成别的话,她尚不能认出眼前人的身份。 但这两个字,她听过太多次。 在勤政殿,在梧桐苑,在昭阳殿...... 纪青梧磨蹭着脚步,朝他身前走,越走头皮越麻,这人绝对就是皇帝没错了。 她相信自己的直觉,心刚放下,就又提了起来。 武肃帝大半夜出现在苏家,还特地乔装易容,是因何而来? 这时,竹帘子掀开的声音吸引两人的注意。 卫彤悠搓着手从里间出来,隔着镂空的木板,看到花厅多了一个男人,愣了一愣。 纪青梧的眼神与她对视上,对着她挑了挑左眉,而后又轻轻摇头,要她别轻举妄动。 卫彤悠也不知道懂了没有,郑重地点了点头。 有第三人在场,纪青梧就更不能暴露武肃帝的身份...... 第322章 好哥哥,先躲一会儿 以免出现难以预想的乱子。 她唤道:“弄影。” 卫彤悠走到纪青梧的身边,偷偷用眼神扫描站在对面的男子,看着其貌不扬,衣着打扮就是下人的模样。 但莫名令卫彤悠全身紧张,她咽了咽口水。 她在纪青梧耳边问道:“这人是谁?” 纪青梧露出一抹大方又坦荡的笑容。 “弄影,你忘记了吗?” 她伸手介绍道:“这就是姐姐之前和你提到过的——” 赵明琰眉心一跳,她与卫廷的妹妹还提到过他? 纪青梧想了想,在脑中挑了个朴实无华的称呼。 “阿牛哥。” 就算隔着一张人皮面具,也能看出“阿牛哥”的脸色几经变幻。 卫彤悠哪知道什么阿牛哥,她悄声问:“他是来做什么的?” 大半夜,一个下人打扮的男子出现在主人屋中,十分可疑。 纪青梧眨了眨眼,道:“阿牛哥恋慕我已久,就算我定了娃娃亲,还是对我穷追不舍,他为了我专门来到苏家做工。” “就为了和我多见几次面,总是来前院找我,我都说了好多次,他还是不听,这不,趁着老爷不在,他又过来寻我了。” 纪青梧抿紧唇瓣,才没有露出笑意。 赵明琰挑了挑眉,她这算是把他刚才所说之语,又填补了些内容进来。 卫彤悠越听,脸色越凝重。 她是练武的人,比纪青梧更能直观地感受到对面之人的强大气场。 这人绝对不是什么乡野村夫。 纪青梧见她的身体出现紧绷之态,暗示道:“他是来找我的,你不用担心。” 而卫彤悠心中在天人交战,一听纪青梧的话,就认为她被这男人忽悠住了。 面前之人,功力深不可测,分明是可以在江湖行走的宗师级别的大人物。 她到底要不要抽出软剑与他搏一搏? 只是,有时候在比武前,只需相望一眼,就能知晓胜负。 卫彤悠清晰地认识到,她没有赢的胜算,但有必输的把握。 纪青梧发现卫彤悠的手在抖,她拉过对方的手,轻拍了拍。 “夜里凉,你冷的话,就去里边待着。” 卫彤悠的手颤颤巍巍地探向自己的腰间,这么温柔的嫂嫂,她得保护好。 她想去寻软剑,做好搏斗的准备。 赵明琰冷然道:“我有话与你含章姐姐说。” 只是淡淡的一句,就令卫彤悠立马放弃与其一战的想法,她同手同脚,推开门就往外走。 多活一阵儿,是一阵儿。 门口的花厅又重归安静。 纪青梧轻声道:“你别吓唬她。” 卫彤悠毕竟年岁还小,还没见识过帝王之威,且是随着她一道过来帮忙的。 赵明琰也不再遮掩自己的身份,不悦地道:“你现在都知道要护着卫廷的妹妹了。” 这才几日,卫家的十四姑娘就与她这般要好,连闯进苏府这样惊险的事情,也要跟着她来做。 纪青梧乌黑的睫毛上下翻飞,眸光闪烁地道:“什么卫廷?” 赵明琰偏头朝她逼近一步。 纪青梧装傻地退后半步,道:“阿牛哥,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赵明琰伸出手臂,用手指勾了勾她的下巴。 “听不懂可以,但是得说几句我爱听的,你什么时候把娃娃亲退了?” 纪青梧晃了晃脑袋,被他勾的痒痒,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她扭头望着里间,用手挡住半张脸,小声地道:“我们先忙正事儿好不好,等会儿再说。” 苏峰岳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回来了,到时候再行动可就难了。 赵明琰抱着双臂,慢条斯理地道:“叫声好听的。” 阿牛哥不好听吗? 纪青梧心中腹诽皇帝做事真悠闲,偷偷潜入别人的家中,还像是逛自家园子般。 她思忖片刻,抬头凑到他耳边。 清甜的气息萦绕在他身侧,赵明琰呼吸都顺畅了几分,眉眼微抬,等着她开口。 “阿牛哥哥。” 捏着嗓子的女声,格外娇甜,像是冰糖葫芦外头结出的糖霜,脆甜又粘牙。 要是能吃进嘴里,就更好不过了。 说完,纪青梧作势就要跑,赵明琰单手拉住她的衣领,稍一用力,就将人拖了回来。 “让你走了吗?” 她的后背撞上他的胸膛,就听耳边传来一句话。 “叫的不满意,重新叫。” 纪青梧一脸为难,语气真诚地道:“你现在这张脸,只能配得上这个称呼。” 脸阔小眼,怎么看怎么像是一个人能种十亩地,憨厚老实的庄稼汉。 叫阿牛哥恰如其分。 “对着这张脸叫不出?”赵明琰似是哼笑一声:“我可比你大方多了。” 他的手指顺着她的衣领,捏上她的后脖颈。 “苏代月姨娘的房间在后院东南角的雅居,倒数第二间厢房。” 纪青梧眼眸亮了亮。 有了这个信息,就能省了不少事儿。 纪青梧本来还忐忑,武肃帝会阻止自己,现在看来他不仅知道自己为何而来,还打算帮她个小忙。 但她来此的目的可不止这一个。 见纪青梧没离开,反而期期艾艾地回头望着自己。 赵明琰掀唇道:“怎么不叫上你的好妹妹一块走?” 皇帝连苏峰岳屋中的卷缸有裂痕都知晓,显然已经来过屋中搜查。 纪青梧认为自己还是要问上一问,以免做了无用功。 而且,既然他出现了,就算是为了安全考虑,她也不想和他分开。 她轻声问:“这屋中可有发现什么不对劲儿之处?” “没有。”赵明琰道:“你想找什么?” 纪青梧道:“我从宋夫人处得知,苏相他行为不端,我也想来找找有没有他作恶的实证。” 她说了一半,留了一半。 那枚钥匙,她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交给他。 赵明琰道:“这屋中没有,还是要到别处看看。” 纪青梧点头道:“那我们先去后院找苏代月的姨娘。”他没有异议。 在门外的卫彤悠,忽然大声道:“老爷,您回来了!” 这卫家的姑娘还不傻,知道放哨。 赵明琰看了门口一眼,叮嘱道:“找个由头出去,别和他纠缠。” 纪青梧却没管他说什么,直接把准备闪身从后窗出去的皇帝,推进了花厅侧边的储物柜子里。 “好哥哥,先躲一会儿。” 第323章 见不得人,心爱之物 赵明琰本可以抽身而去,但还是因为这软绵的三个字停住脚步,顺了她的意。 他还是头回这般见不得人,要躲进柜子里。 这柜子还算整洁,就是矮了些,以他的身量,必须要低头弯腰,才能站得住。 苏相的脚步声就在门口处,纪青梧暂时没想到更好的办法,她合拢手掌对着他拜了拜,只能先委屈了这尊大佛。 赵明琰眸底划过暗流。 在她要合上柜门之际,一只手臂探出门外,将她也拉了进来。 纪青梧见到柜门在自己的眼前,轻巧地合上,周身陷入昏暗。 此时,房门也被人推开。 卫彤悠回想那矮个婢女的言行,应该是活泼爱叫喳的,就高声问安,而后学着家中丫鬟的做派,低头为苏峰岳打开房门。 屋门敞开着,苏峰岳站在门口,停住脚步,似乎察觉到什么异样。 卫彤悠心中一紧。 苏峰岳道:“含章怎么不在?” 卫彤悠抬头顺着门往里头看,纪青梧果真不在里头。 被人带走了?她低头遮掩眼中的慌乱。 “......老爷的炖汤少了一味食材,含章姐姐去后院厨房盯着厨娘重做去了。” 苏峰岳沉脸颔首,没空多问婢子们的去向。 他从下了马车,迈进府门开始,就一脸心事重重的模样,没有在外人面前那般平和之态。 不知是因为爱女早亡,还是别的原因。 苏峰岳身后还跟着一个穿藏青衣服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看了卫彤悠一眼,苏峰岳扬手道:“弄影,你先下去。” 这种场面,卫彤悠在卫家见得多,这人打扮还有眼神中透露出的精明市侩,应该是府中的管家。 两人要议论什么隐秘之事,所有下人都要退避三舍。 卫彤悠低头称是,就快步离开,走到院子门外。 中年男子看了看外边,将屋门关上,随着苏峰岳一道走到屋中正厅。 穿过花厅时,侧边的储物柜没有任何异常,也没人会猜到,这里边还藏了两个人。 苏峰岳从卷缸中拿出一个卷轴,没有打开,就放在手边。 问道:“尚荣,交代给你的事情,办的怎么样?” 中年男人的身份和卫彤悠所想不错,正是府中管家,名叫尚荣。 因为这差事没办好,他的眼睛不敢直视苏峰岳。 他低着脖颈道:“老爷,属下在全府上下,还有您走动的地方,都派了人手去搜查过,但都没有找到。” 苏峰岳阴沉地道:“那东西我一直随身带着,我回想过很多遍,那天唯一的意外,就是当时我坐着的马车马匹突然受惊。” 尚荣道:“属下去调查过,是那马儿在宋家门口等待之时,碰巧被路边的流浪野狗咬了一口,在回府的路上跑着跑着狂犬症突然发作,才会发疯狂奔,差点误伤了大人,那马已经处置掉了。” 苏峰岳的手将卷轴捏的变形,道:“这么巧合的事情,我不会信,定是有人在背后要害我。” 在官场沉浮这么多年,苏峰岳不相信无端巧合,只相信事在人为。 “你再派人去查,一定要查出幕后主使者。” 尚荣为难地低下头,他已经盘问了附近的居民,确实没有可疑的人出现。 苏峰岳接着道:“那东西对我有多重要,你是知道的,要是三日内还找不回来......” 尚荣吓得面如土色,应承道:“属下知道,属下定会为老爷找回心爱之物。” 苏峰岳又问道:“这几日有可疑的人去柴房吗?” 尚荣立马道:“没有,没有人靠近过柴房,您放心,那地方隐蔽,不会被人发现。” 苏峰岳长长吐息一口,而后将手上抓到变形的卷轴打开,展开来是女子的画像。 这卷缸里的画像都是苏峰岳亲自执笔画成。 但这幅画像,是他最近绘制而成,女子戴着青色面纱,身穿同色薄纱,身段妖冶。 看不清楚其面部神情,只有一双含情脉脉的双眸。 尚荣低声说道:“前几日,刘大人听说您又有了心头好,所以按照那位的模样,送来了新货色,大人要不要享用,也好解解乏?” 苏峰岳盯着这画像上的眼睛,浑浊的眼里释放出精光。 “他倒是个懂事的,先不急,再过一会儿,永王要过来。” 尚荣惊讶地道:“永王这是要向您投诚?” 他想到了什么,说道:“可您不是与西缙的四皇子说好,等皇上死后,小皇子登位,到时再趁机制造出大乱子,和西缙里应外合,让西缙军马入城,将皇室血洗个干净。” 苏峰岳道:“这鸡蛋焉有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 这只是他们先前的计划,或者说是宇文天擎一厢情愿的计划。 如今,在苏峰岳的位置上,趋炎附势想来讨好他的人多得很。 苏峰岳要让宇文天擎明白,除了他,自己还有大把的选择。 尚荣道:“老爷说的对,宇文天擎这些日子躲在旧宅中,吃用都是我们苏家的,可他却不知感恩,还敢威胁老爷您快点儿动手,不知您夜以继日在朝中的辛劳不易,他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苏峰岳听见管家说宇文天擎的不好,灰白眉毛皱着,脸色阴沉地斥责。 “就算他再不好,也是她的儿子,不要让我再听到你说这些话。” 尚荣嗫嚅着嘴唇,心知但凡挨上宇文天擎的母亲之事,老爷就会像变了个人般,就没再多言。 苏峰岳道:“寻物之事,你要当头等大事来做,三日之内找不回来,我唯你是问,你先下去吧。” 尚荣从屋中走出,也没有发现门口的柜子有什么不对。 可在柜子中的纪青梧,有大大的不对。 这柜子中存放了些花盆瓶罐之类的杂物,下脚的地方不多。 纪青梧被扯进来后,就已经是重心不稳朝前扑的状态,她只能双手扶住皇帝的胸口站稳。 她怕挪动碰到东西发出声音,是以一直保持这个姿势。 这柜子的高度倒是正合适她的身量,不需要低头弯腰。 在柜门关上后,苏峰岳两人就进了门,纪青梧更是紧张地不敢动弹。 第324章 他今日必须死! 赵明琰低着头,正好把下巴搁在她的右肩,热热的喘息就喷薄在她的耳边和脖颈。 纪青梧右边的耳垂红透了。 一边耳朵听着他沉沉的呼吸,另一边耳朵还要打起精神,听着外头的谈话声。 她努力凝神,但怎奈何,身前却有一个捣乱的。 赵明琰的手摸上她的脸,拨弄了两下耳垂。 就算柜子里视线昏暗,他看不见白玉似的耳垂染上什么颜色,但也能通过指尖的热度感受到,它此时的可爱形态。 纪青梧就当他手闲,没事儿干,有喜欢磋磨人家的耳朵的坏毛病。 她吸了一口气,忍下了。 只是,这手指又开始在她的耳廓打转,纪青梧被有一下没一下的碰触,撩得起了心火。 加上,纪青梧正听到关键处。 那死老头竟然想要制造大乱子,想血洗北黎皇室,想让她的元珩惨死。 她握上他作乱的大手,眼眸因为胸中有怒火,而烧得亮晶晶的。 纪青梧凶巴巴地低声道:“你不要闹。” 这声威胁起了效果,赵明琰止住了动作。 他收回手去,望着她的眼眸,在幽暗光线下唯一的两道亮点,凶狠地像是要扑上来咬他一口。 这光,直射到了他心里去。 赵明琰勾起唇角,双臂环紧她的腰,将她箍得更紧,搁在她肩膀的脑袋还蹭了蹭她的颈窝。 “好,不闹。” 这劲头儿过后,纪青梧其实是有点儿紧张的,毕竟刚才语气有些凶,冲撞了皇帝,万一被秋后算账就不好了。 毕竟这位的脾气,是“小气记仇”出了名的。 纪青梧的担心不无道理,转瞬,就被人算了账。 趁着她腰身放松下来,赵明琰偏头,在她柔软温热的耳垂上含咬了一口。 还咬在齿尖恶意地磨了磨。 这突然而来的“变故”,纪青梧极力去克制,连手心都被指甲掐出了印子,还是没能忍住。 嗓子发出一声弱弱的娇哼。 纪青梧连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唇。 也不知道这门板够不够厚实,纪青梧心中祈祷苏峰岳年事已高,听力下降,听不见自己这点儿动静。 但上天没有听见纪青梧的祷告,她听见衣料摩擦的声音,苏峰岳已经起身了。 靴子踩在砖石上的声音越来越清晰,离他们两个的藏身之地越来越近。 赵明琰不慌不忙地拉过她的手,在黑暗中准确无误地寻到她的唇,啄了一口。 纪青梧的眼眸瞪到最大,乌溜溜的眼珠泛起水光。 等他退开稍许,她咬上赵明琰的肩膀,是结结实实地一口。 但没给他带来什么伤害,却绷得她牙根酸。 赵明琰的胸膛在震动,显然是在笑她。 没让他也溢出点儿声音,反而把他逗得忍俊不禁,纪青梧心想,姑且也算殊途同归了。 脚步声消失,隔着柜门窄窄的细缝,纪青梧可以窥见有人停在了屋门口,就在他们前边。 苏峰岳不知在凝思什么。 这下,她要准备大招来迎接苏相了。 纪青梧手中几下动作,将五光十色的药粉准备好,却被人按住了手。 他的掌心包住她的手,还捏了两下她泛着凉意的指尖。 一阵热热的气流顺着两人相触的部分,传入她的皮肤肌理,令她放松了手臂。 丝丝缕缕的暖也绕在她的心口。 就算现在马上要被人发现藏身之处,可纪青梧的心却无比踏实。 背后有人的感觉,还不错。 苏峰岳在门前站住,扫视花厅中的每样摆设,视线定格在柜子。 “老爷,永王来了。”尚荣在外头道。 苏峰岳嘴角划过诡异的笑,道:“请王爷到前厅。”他推门出去。 等到屋中没了声音,纪青梧打开柜门从里边出来透透气。 初见通亮的灯火,纪青梧不适应地眯了眯眼。 赵明琰跟在她后边出来,道:“你的脸......” “蹭到哪里了吗?”纪青梧挡着眼睛的手,又揉了揉脸,以为粘了柜子里的灰尘。 赵明琰目光一转,道:“就像你手边的珊瑚。” 纪青梧看过去,手边确实有一座多杈珊瑚的摆件,底下是镂雕山石状的紫檀木座。 红珊瑚的光泽艳丽,又温润可人。 纪青梧的脸色红扑扑的,与珊瑚可以一较高下。 思及因何变成现在这样的,她绕开罪魁祸首,朝外走去。 “我们先去后院。” 她走出屋外,却发现身后没人跟上,疑惑地转头,才见到他从屋中走出。 脸色难看至极。 是纪青梧从未见到过的那种阴沉颜色,黑的浓郁。 赵明琰在触及她的眼眸时,眉眼间的风暴隐匿下去,只剩下密布的阴云还在笼罩着。 纪青梧不敢说话,他在屋中到底见到了什么东西,会如此神色。 她有几分好奇,也想回去看看,却被他扯住了手腕。 “走。” “去哪儿?” 纪青梧看方向,不像是要去后院,更像是要去前厅。 她追问道:“我们去前头干什么?” 他们应该去后院,去方才他们提到的柴房,那里一定有古怪。 赵明琰面无表情,淡漠地道:“杀个人。” 纪青梧腿脚瞬间定住,但他的脚步反而更加匆忙,自己几乎是在被他拖着向前走。 杀人,去杀谁? 她顾不上语调高低,连忙急切道:“等等,等等!” 方才,苏峰岳与管家提到了永王,难不成是永王投诚,令皇帝寒心盛怒。 纵观皇帝受伤后,赵明弘的一系列表现,并不像会背叛他的样子。 纪青梧道:“陛下息怒,永王也许只是上门来,试探一下苏相,他没有不臣之心。” 赵明琰回头望她一眼,眸底结满寒霜。 一字一顿地道:“苏峰岳今日必须死。” 原来是那个死老头,纪青梧心中稍安。 纪青梧忽然有感,皇帝看到了何物会令他如此震怒失态。 那画像上的人,是她。 多半不是什么正经的画。 武肃帝深夜来此就是为了寻罪证,要是没有理由地杀了苏峰岳,不仅是名不正言不顺的问题,更大的问题在于,不能将其同党连根拔起,还会留下无穷的后患。 这等同于给元珩埋下隐患。 纪青梧紧紧抱着他的手臂...... 第325章 生杀予夺,顺逆由心 “要取苏峰岳的命很容易,杀人不过头点地。” 纪青梧抬头盯着他道:“但不能就这么轻易地杀了他,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需要拿出切实可靠的证据来。” 赵明琰唇角绷紧,他不是不知道罪证的重要性,不然也不会冒险来此。 但有时,于皇帝来说,证据不过就是锦上添花之物。 手握罪证,名正言顺地杀之,固然好,但若找不到,强杀也在他思量的范围内。 见他眸底涌动不止的杀意,纪青梧又贴近一步,道:“若是御史们问责该怎么办?” “问责?” 赵明琰寡淡地道:“世人只会知道,苏相得知爱女死讯,回府后心伤不已,突发心疾而亡。” “而永王,就是见证之人。” 纪青梧抱着他手臂的手,僵了一下,她望着他冷硬的侧脸。 在这短瞬之间,武肃帝连由头都想好了。 她差点忘记,眼前人的身份与她不同,为帝者,生杀予夺,顺逆由心。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就算没有证据,苏峰岳的死也能被掩盖过去。 但是,纪青梧不想苏峰岳这么草率地死去,他身上该背负的骂名,一个都不能少。 她松开他的胳膊,立在他的身侧,语气轻柔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量。 “陛下,可苏相做过太多恶事,让他死,是便宜了他,苏相通敌叛国的证据,我想,我可以拿到。” 赵明琰那颗犯了杀虐的心,还是在纪青梧清亮如水的眼神中冷静下来。 纪青梧再度拉着他的衣袖,一路朝后院去。 这回,他没有拒绝。 * 后院,柴房门口。 门口本来还有守卫的人,但都被三川四海解决掉了。 他们已经在屋中搜查过,见纪青梧和武肃帝一道过来,两人都垂下头。 纪青梧先走了进去,屋中已经点燃了两根烛火。 木材和草料都有序地堆叠在一旁,右边的墙面出现一道暗门,已经被暗卫们识破玄机。 纪青梧举着烛台,照亮脚下的路,刚进入暗室,入口就有一个铁质的笼子。 她将烛台拉近细看,发现这笼子已有年头,锈迹斑斑,皮质链铐混乱地摊在栏杆角落。 再往里走,是一张黑紫色的大床,床边还有一个金丝楠木的架子。 上边的东西,纪青梧刚扫了一眼,就定住脚步,没有再上前。 门口的三川道:“主子,属下已经在屋中搜查过,发现暗室,却没有发现藏匿书信之地,但是里边有些奇怪的东西......” 四海的眉毛一直紧皱着,听到奇怪两个字,就捂住腹部干呕一声。 没等恶心的劲儿过去,他就忙跪地道:“属下失仪。” 赵明琰抬脚进去,一路走到暗室,一眼就看到在西侧,举着烛台站着的背影。 纪青梧熟悉他的脚步声,她低低地道:“这么多年,到底有多少女子......” 架子的最上层,挂着各式各样的耳坠,只有单只,无不是金玉之石,可想见所佩戴之人的身份。 在下方,是一张张款式各异的帕子。 有的年久已失了色,但不难看出都是绣工精致的良品,无不带着闺阁女儿的巧思。 但帕子上都沾着血迹。 是什么血,根本不需要做他想。 纪青梧本以为这里是苏峰岳藏匿通敌谋反书信的地方,却没想到,这里是记载他的奸淫取乐行迹的地方。 苏峰岳一定对自己的“战绩”很自满骄傲,才会将这些东西都收着。 视线划到最下方....... 都是些供人凌虐取乐的器具,做得栩栩如生,又极其冰冷。 只是看着,纪青梧就觉得遍体生寒。 一只大手扶住了她的肩膀。 另一只手遮住了她的眼,将她转过来,按在怀中,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宽慰。 赵明琰的手臂收紧,并不想她看到太多的污秽东西。 他将一切收入眼底,道:“我们出去。” 但纪青梧并不觉得害怕,她想看清面前的一切,甚至想通过这些东西,看破苏峰岳做过的所有恶行。 她从武肃帝的怀里转过头,道:“我没事。” 纪青梧靠近这架子,蹲下身来,逐一看过最底层的东西,每一件上头都刻着月牙图案。 与她捡到的那枚钥匙的形状相同。 但这些东西的空间,还不足以储藏信件。 此时,四海进来跪地道:“主子,前厅传来暗卫消息,王爷与苏相打起来了。” 纪青梧眸光忽闪。 永王难道不是来和苏相示好的,而是来找茬的? 只是,这是在苏峰岳的府上,永王岂会讨得了好处。 “现在情况如何?” 四海道:“王爷气急败坏地打了苏相几拳,将苏相打倒在地,但是很快就被府中的小厮按住了。” 这事情也超出了武肃帝的预料,永王虽性格不羁,但也不是冲动不顾后果的人。 在这个时候激怒苏峰岳,显然发生了令他难以忍受的事。 赵明琰问道:“发生了何事?” 四海回道:“听说苏相拿出了一件饰物,王爷他就突然情绪激动。” 纪青梧目光划过架子上的那些耳饰,看来除了眼前的这些,苏峰岳还有私藏。 苏相当着永王的面,拿出的应该是属于永王妃之物。 纪青梧咬了咬牙。 她就不该拦着武肃帝,苏峰岳实在该死,这种人多活一刻,都是对被他欺辱过的姑娘的侮辱。 纪青梧虽情绪激动,但头脑还是冷静的。 苏相敢让府中下人羁押亲王,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她回眸道:“此事,只能陛下过去了。” 赵明琰早有此意,道:“他们两个留在此地守着你,有事情即刻通传与我。” 纪青梧点点头。 武肃帝走后,三川在外边盯梢,四海在纪青梧身边护着。 四海现在的脸色还是白的,他见过血腥的,但没见识过这般污遭的。 他本以为娇柔的纪青梧会受不住,可她却表现得比所有人都沉着冷静。 她还在继续打量这间屋子。 纪青梧不信手中的钥匙只是个摆设,她方才偷听苏相与管家的谈话,就知晓这东西对于他来说重要至极。 只是,尚不知在何处能派上用场。 纪青梧摸着墙壁,用手指轻敲,视线所及的每一寸都没有放过。 第326章 拿到证据,泼墨流云 纪青梧心神专注,将三面墙壁都敲了个遍,指关节都磨出了红印子,也没有收获。 她站在原地,叹了口气,这老东西可真够狡猾的。 但既然这东西落在了自己手中,系统也明确地告知她,与北黎国运有关,她确信,一定与苏峰岳的罪证有关联。 纪青梧边思索着,边往角落里走。 在她身后的四海提醒道:“纪小姐,再往前走,就要磕到墙壁了。” 纪青梧缓缓停下脚步,随手把胳膊搭在边角的一个铜像处。 这东西发出铛的一声。 纪青梧抬眼看去,这是一只铜马,马耳鼻均有彩绘,看着像是一件工艺品。 但她的手放上去,就觉察出异样来。 这材质过于轻薄,指甲搭在上边只是轻轻磕碰,就响起不绝的回音。 而且,马背上有怪异的凸起,还盖着一块红绸。 纪青梧与四海相视一眼,四海进来搜查过,知道这东西没盖绸布的样子。 他耳根红红地扭开脸。 纪青梧做好心理准备,伸手拉开,见到这东西的全貌,她没什么震惊的情绪。 因为依照先前对苏峰岳藏品的了解,眼前的东西与纪青梧心中所想,没有太大差别。 是用于惩罚女罪犯的马刑。 纪青梧将绸布扔在地上,凑近去看,发现这铜马身上没有任何图案,与之前的东西都不一样。 月牙的图腾,为什么它身上没有? 这么久没有声响,四海想转头看看纪青梧在做什么,就见到她伸手,摸上了马的身子,他发出吸气声。 难得磕巴地道:“你,你怎么还伸手去摸。” 纪青梧道:“不然你来替我摸?” 四海脸色又白了几个度,他是真恶心这些东西,他可不想碰,干脆转过身,视线彻底避开。 纪青梧的手指仔仔细细地摸索着烛光照不到的地方,没过多大一会儿,她的一双秀眉高挑。 她的手停在马腹的位置。 这里的纹路恰好是月牙,并不是普通的浮雕纹,而是凹进去的。 纪青梧扯了扯嘴角,原来在此。 她从袖口中悄悄取出钥匙,托在手心中,贴着马腹向上一按。 月牙形状的钥匙严丝合缝地卡进去,发出清脆的咔哒一声。 四海闻声转身,就见到铜马的侧身翘起,铰链的声音传出,铜片逐渐展开,这马原来是有机关的! 马腹打开后,里边出现用白布包起来的画轴,还有一小叠书信和印鉴。 纪青梧将书信拿起,里边的内容不止有苏峰岳与西缙互通往来的信件,还掺杂着其他的,像是家书一般的东西,但信上没有落款。 但苏峰岳全家都在临安,这些问候的家书是写给谁的? 纪青梧打开那个卷轴,见到画中的异族女子,还有那月牙形状的落款盖印。 望着那双蓝灰色的眼睛,她就明白了一切。 * 前厅已经恢复了安静。 一刻钟之前,这里还乱成一团。 丑时,赵明弘来到苏府,本来是为了方便皇帝夜探,拖住苏峰岳。 按照预想,永王该把苏峰岳请到王府才是,但这老狐狸奸猾,反邀他到自己府上。 左右是拖延时间,也没什么分别。 赵明弘落座后,两人还虚与委蛇地喝了杯茶,见苏峰岳丝毫没有失了女儿的悲伤之态,便也没多余说节哀之类的话。 他搁下茶盏道:“苏相,本王与你所说之事,您意下如何?” 苏峰岳气定神闲地道:“王爷所言有理,只是老夫全了王爷的想法,王爷是不是也要帮老夫一个小忙?” 赵明弘道:“苏相客气了,若有需要本王帮忙的地方,尽管说来,本王能办到的,自会做到。” 见他不问自己想要什么,就大方地应承下,苏峰岳说道:“老夫想要的,比起王爷想要的皇位,可是要简单的多。” 赵明弘道:“苏相直接说来便是。” 苏峰岳道:“王爷想要江山,老夫想要的是红颜知己陪伴在侧。” 永王倒是没想到,这看着满身正气的老头子,到了这般年纪,还有这等兴致。 但落在皇城的这些大官身上,也不算新鲜,有人追逐权利,也有人乐意于牡丹花下死。 但既然与他提起,定然不是烟花巷子中的卑贱女子,是身份不一般的。 他问:“何家的女子?” 赵明弘还在想,不知是哪家的如此倒霉,被这老头子看中意淫。 苏峰岳笑着说道:“王爷也认得,而且很熟悉。” 赵明弘皱起眉毛,道:“本王熟悉的......” 苏峰岳的脸上丝毫没有愧色,道:“就是王爷的表妹,前阵子嫁了卫家的那个。” 赵明弘突地站起身,一口回绝道:“这绝对不行!” 就算是假模假式的应付,他都不屑于去做。 这对话要是传进武肃帝耳朵里,永王自己都够吃上一壶的。 苏峰岳的脸色立马变得阴沉,道:“老夫本以为王爷是有几分诚心在的,现在看来,就是糊弄我。” 他讥笑道:“还是说,王爷对你那个表妹也是余情未了,打算以后登临大位后,也收到后宫之中。” 赵明弘被这话气到头顶都要冒烟。 “苏相所说之事,本王不能应承,本王与王妃鹣鲽情深,可没有对其他女人有余情。” 苏峰岳被永王一再拒绝,怒色也挂上了脸。 听到他提起永王妃,苏峰岳从怀中拿出一枚系着绸带的玉珠子,不像是完整的首饰,更像是从项圈上拆下来的。 “王爷,不如看看,这东西你可认得?” 赵明弘初时还没认出来这珠子是何物,但目光上移,落在那缠绕在松弛褶皱手指上的绸带。 上头绣着的,不是寻常姑娘家喜欢的花鸟。 而是泼墨流云般的山水。 苏峰岳道:“王爷是不是觉得,此物也十分的风雅,老夫当时也觉得甚美,尤其是它坠在胸口晃荡的样子,所以一直保存至今。” 赵明弘忽然笑了起来。 笑声起初是空荡荡的,很快就如同刺破黑夜的刀锋一般。 只是,这刀锋先扎向了自己,而后才对准了别人。 赵明弘抄起身边的实木太师椅就砸了过去。 很大的砰响,在寂静的夜色中炸开。 第327章 怒发冲冠为红颜 苏府的管家尚荣在门口守着,听到可怖的笑声时,就立马带人进来。 但他们扑过来的时候,还是晚了半步,只能见到那张厚重的太师椅被抡出去的残影。 苏峰岳看那椅子直奔自己而来,眼睛惊恐地瞪大,起身往边上躲。 到底年纪大了,腿脚反应不及,还是被椅背砸到了眉骨往上的部位,整个人也被这股力量带着摔倒在地上。 尚荣跑到前头,焦急地问:“老爷,您怎么样?” 苏峰岳捂着右边眉毛,脑袋都是晕的,有深红的血从他的指缝中流出,沿着手背流进官服的袍袖中。 苏家的家仆,将永王团团围住。 “滚开!” 赵明弘大喝一声。 家仆们围上来,盛怒之下的赵明弘,将身边先凑过来的小厮一拳打倒。 随后上来的一个又一个,都被永王用狠厉的拳头砸翻在地。 赵明弘拳拳到肉,丝毫不惜力,是不要命的拳法,这些小厮们根本不是对手。 起初,苏峰岳还以为永王是个养尊处优的花架子,并未将其看在眼里。 没想到他此时完全变成了一头暴虐嗜血的雄狮,接近他的人都要被撕咬成碎片。 永王有两拳打空了,击中有半人高的花瓶,手背被锋利的碎瓷片划伤,还在往下滴血。 赵明弘心痛得麻木,压根感觉不到身体上的疼痛,继续对着敢拦他的人下死手。 苏峰岳被尚荣扶到一边,声音终于有了丝颤抖。 “赶紧拦住他!再叫别的人手来!快去!” 机灵的小厮从地上爬起来,去叫护院打手过来。 赵明弘冲着苏峰岳所在的东南角而去,眼底猩红,一看便知已经失去了理智,要和他拼个你死我活。 挡在苏峰岳前头的尚荣,见到永王如此神态,他全身上下都在冒冷汗。 此时,赵明弘脚下不知踩到了什么东西,略微打滑。 他低头看了一眼,脚步登时顿住,身体绷得死死的,脸上的肌肉控制不住得在抖。 赵明弘动作僵硬地弯下腰,拾起那条被扔在地上的绸带和玉珠。 专门避开他手上的血污,怕弄脏了它。 用亲王袍袖的金边,仔细地擦了擦玉珠上的尘土,又小心翼翼地收进了怀中。 赵明弘低着头,声音宛若来自阴曹地府的罗刹。 “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因着捡珠子耽搁了点儿时间,苏家的护卫们腿脚很快,冲进屋中,他们一拥而上。 赵明弘打五个不是问题,但十几个练家子一起上,很快就招架不住,被几人拿着兵器压在地上。 苏峰岳的嘴唇因为惊惧,还有失血,一片惨白。 尚荣手脚麻利地扯开布条想要给他止血,却被他抬手推到一边。 苏峰岳摇摇晃晃地扶着桌椅站起身,走到永王身前,嗤笑一声。 “王爷说今天是谁的忌日?” 苏峰岳很多年没有体会过疼痛见血的滋味,他接过下人递过来擦拭血污的巾帕,慢慢道:“依老夫看,该是你的。” 尚荣道:“老爷,这位毕竟是王爷......” 苏峰岳的右眼因为眉骨的伤半闭着,但左眼却睁得极大。 “王爷?王爷算得上是什么大人物吗?” “皇上殡天,北黎的皇室就没有存在的意义,早就该改朝换代了。” “要不是老夫没有儿子,这赵氏的江山说不定早就要换人来坐。” 苏峰岳现在说这谋反之语,已经完全不背着人。 “王爷怒发冲冠为红颜,老夫本来是可以理解你的。” 苏峰岳将擦过血的帕子扔到赵明弘的眼前。 “但王爷偏偏不知好歹,就该跟陶婉音一样,夹起尾巴做人,当做无事发生,这样才好苟活下去。” 赵明弘听见他提起陶婉音,目眦欲裂,抬起头恨恨地盯着他,从喉咙中挤出声音。 “你不配提到她的名字!” 见永王要生吞活剥了他的眼神,苏峰岳心情反而好了些。 他笑了几声,道:“年轻人气性大,把情爱看的比天还大,老夫也有过这样的时候。” “其实这也怪不得老夫,毕竟我也不知陶昌海会再搭上你,会把自己不受宠的大女儿嫁给你做王妃。” 苏峰岳站久了头晕,走到太师椅边坐下。 尚荣道:“老爷,您小心,还是别跟他废话了,您先医治伤口。” 苏峰岳道:“先不急,难得老夫有兴致,找到个可以倾诉陈年往事的对象。” “王爷一定很想知道,当年是如何发生这事儿的吧。” 赵明弘的鼻孔喘着粗气,额上的青筋凸起,还在一突一突得跳。 不管永王想不想听,苏峰岳都要说。 杀人,要先诛心。 这比用棍棒打在永王身上,还会令他疼。 苏峰岳回忆道:“小陶那时候可真鲜嫩,小小年纪就一副大人的做派,书读的也好,腹有诗书气自华,一看以后就是个宜室宜家的正房夫人的模样。” “只是,到底还是个孩子,看到生人,眼里会露着怯,就像害羞地躲在云后的月亮,让人越看越喜欢。” 赵明弘嘶吼道:“禽兽不如的东西!” “王爷这话不如送给陶昌海更合适。”苏峰岳笑得古怪:“把亲生女儿蒙着眼,往同僚的府上送,要老夫说,还是他陶昌海做得够绝够狠。” 被冷铁兵器压着的赵明弘浑身抖了一下,他的齿关也在震。 是陶阁老把婉音送到苏峰岳的床上。 这群寡廉鲜耻,狗彘不如的老东西! 苏峰岳坐在太师椅上,翘起腿晃悠着。 “不过老夫看,小陶的反应像是还没认出我,老夫今日在灵堂见到她,还在想,这么多年她是如何过来的。” “正常女子婚前失贞,该去跳河自尽,看来小陶也不是那么守礼重道的人。” “还有一事,老夫也很好奇,王爷能确保她腹中的孩子是你的吗?” 说着,苏峰岳仰头大笑起来,身边的尚荣脸上也堆满了不怀好意的笑。 被几人用叉戟压着,永王突然暴起,挣扎着起身。 他全身颤动,如同愤怒的狮子被逼入绝境。 永王再次朝着苏峰岳扑来,看其神情像是要生啖其肉。 第328章 苏相要以何罪名抓朕 那些握着叉戟的护卫们,见到永王疯狂反抗的神色,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尚荣恐惧地呼喊道:“快!快拉住他!” 没想到都这时候了,永王还有这样的力气。 八个人合力才勉强将赵明弘压住,他头上的金冠早已歪斜,发丝凌乱。 脸被人用力按在冰凉的砖石上,他眼中火焰已烧到鼎沸。 确认永王的四肢重新被牢牢地压制在地上。 苏峰岳冷笑一声后起身,绕着永王走了一圈,抬脚踩上他的肩背。 将这天潢贵胄真正踩在脚下的感觉,实在太美妙,苏峰岳觉得头上的伤口都不再作痛。 “王爷,你在我府上对我动手,真是愚蠢至极,难道现在还不明白吗?别说是女人,就连你的尊严,你的地位,你的权力,马上都要变得一文不值。” 苏峰岳嘴角挂着嘲讽的笑。 “老夫还要感谢你,告诉我皇上已经殡天的消息,怪不得这阵子昭阳殿的消息什么都打探不出来,原来赵明琰已经死了。” 段鸣风是皇帝的亲信,有他在把守着,寝宫中什么风都透不出来。 据西缙的消息,皇帝伤势凶险命不久矣,按理来说,拖不了这么多天。 原来,竟早就死了,密而不发。 永王露出比苏峰岳更为嘲弄的笑,笑得他开始大声地呛咳。 咳嗽声打断了苏峰岳对未来之事的想象和勾画。 苏峰岳不满地问:“你在笑什么?” 赵明弘不吭声,斜眼觑他,而后笑得愈发张狂。 苏峰岳把脚踩到永王的头上,怒不可遏地道:“我问你,你在笑什么,马上就要成为丧家之犬的可怜虫,你有什么好笑的!” 赵明弘嘶哑地道:“笑你,死期将至,还沾沾自喜。” 苏峰岳道:“我看你是死到临头,嘴还硬着,把他拉去柴房关起来,没我的命令,不得允许人接近他。” 护卫们将赵明弘从地上拖起来,尚荣正打算亲自带人下去。 “柴房的暗室,已经被人发现了。” 远处传来一人的说话声,平淡中带着冷漠。 众人看过去,才发现不知何时,门口站着一个高大的人影,他的脸沉浸在灯光打下的暗影中。 苏峰岳的右眼已经肿了起来,他眯着左眼去看,相隔几丈远,他看不清楚。 “是谁?” 尚荣看了几眼,才确认了这人的身份,道:“老爷,是府中后院的长工。” 苏峰岳对这人说的话半信半疑。 “他说柴房中的暗室被人发现了?为何没人来禀报于我。” 他看向管家,尚荣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情,并没有收到消息。 苏峰岳道:“为何只有你自己过来,柴房看守的人在何处?” 长工道:“死了。” 苏峰岳坐不住,站起来走近几步,盯着他的脸。 “究竟是什么人干的,你可有看清?” 长工笔直的身影立在门口,道:“没看清楚,像是宫里来的人。” 苏峰岳额角抽疼,道:“你进门来回话。” 长工步伐沉稳地走进来,站在屋中,目光浅浅掠过被几人架起来的永王,没有停留。 苏峰岳道:“我看你行事稳健,是可用之才,以后就转你做前院的护卫,你把看到的细细说给我听。” 长工道:“我过去之时,柴房的门大开,暗室也已经被人闯进去了,门口还有两个黑衣人在守着。” 苏峰岳思索片刻后,又问:“你如何判断,他们是宫中派来的人?” 长工道:“是他们口中说着,要来搜查证据。” 苏峰岳脸色大变,牵动了右边眉毛的伤处,疼得嘶了一声。 他面容稍显扭曲地问:“什么证据?” 长工逐字逐句地道:“与西缙通敌叛国的罪证。” 苏峰岳的眼神一下子变得犀利起来,忽然下命令道:“把他抓住!” 除了架着永王的护卫,其余八人将其围住。 那长工不见慌张,轻笑一声。 “苏相要以何罪名抓朕?” 他抬手摸上耳侧,揭下人皮面具,露出俊朗若神的一张脸来。 府中的下人们没有见过天颜,不知眼前之人就是被传“死了”的皇帝,但因他猝然释放的凛然气势,不敢轻举妄动。 苏峰岳灰白的眉毛和胡子都控制不住地抖动。 “你.......” “没错,是朕。”武肃帝淡声道。 君臣对面而站,不同以往上朝的规矩,今夜苏峰岳站在上首,而赵明琰站在下方。 但气势从来不是靠站位决定的。 武肃帝负手而立,周身的光华像是都被他吸走一般。 “朕专程来府上寻苏相,为何苏相不欢迎,还要命手下的人来抓朕?” 说着,他走到被护卫们压着的永王身边。 “羁押亲王,是何罪名,苏相可知?” 赵明弘一见到皇帝现出真容,眼眶顿时艰涩难忍,眼中的红血丝催生出一大片。 他偏过头去,不想被皇兄见到他此时的难堪模样。 “尔等,不想活了?” 武肃帝漫不经心地一句话,架着永王的四人额头上冒汗,手刚要松开。 尚荣高喊道:“一块都抓起来!” 管家对着苏峰岳道:“老爷,别管他是谁,到底是皇帝还是长工,既然来了我们府中,就让他有命来,没命走!” 苏峰岳却像呆立的木鸡一般,没有太大反应。 从武肃帝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一刻,就知道,他输了。 满盘皆输。 从出宫祭祖开始,到重伤回宫的种种假象,包括今日永王抛出的橄榄枝,都是为了迷惑他,令他放松警惕,以为北黎的江山已经掌控在他的手心。 眼前这位,从不打没有准备之仗。 既然敢大喇喇地出现在他面前,必然给自己留好了退路,又封死了他的路。 苏峰岳的吐息都是一节一节的,一口气好长时间才吐完。 “不如让老臣猜猜皇上为何有兴致,深夜来苏家的前厅与老臣叙旧。” 他的头脑还算是清醒:“是因为在暗室里,皇上并没有发现老臣的罪证。” 苏峰岳双手交叠在腹部,与平日上朝的姿势相同。 “暗室里不过就是些老臣见不得光的爱好罢了,老臣不知道触犯了北黎的哪条律法?” 第329章 皇帝肯放过他?罪证来了 赵明琰道:“苏相的意思,是认为自己没有过错,不知你府上之人是否全然认同?” 他神态自若地道:“不知到了皇城司,是否还能保持心口如一?” 苏峰岳眼神不由飘向身边的管家。 他与西缙联络,都是靠着经手人,自己没有愚蠢地露过面,但他的心腹能不能经受得住皇城司的审问...... 苏峰岳这边的经手人,就是尚荣。 尚荣对着他点点头。 关于西缙之事,尚荣处理的向来小心,用的是府中多年的家生子,都是可信之人,而且都有把柄捏在他的手心里,就算被严刑拷打,也不会问出什么来的。 将这一切收于眼底,赵明琰眸光沉了些。 尚荣护主心切,直接道:“我家老爷不曾做过谋逆之事,府中的下人们都知道老爷的忠肝义胆。” 赵明琰道:“在京郊旧宅的西缙四皇子,是该赞叹北黎的宰相忠肝义胆。” 后边四个字被他咬的极重。 苏峰岳的身体打了个摆子,脸上浮现颓败之色,再也站不稳,被尚荣一脸紧张地扶住。 武肃帝连宇文天擎在何处都知晓,说不定现下已经带人将其擒拿了。 尚荣道:“我家老爷为北黎辛劳这么多年,身体病痛不断,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要是没有罪证,这就空口污蔑!” 没等武肃帝说话,永王挣脱身边人的束缚。 “哪来的狗东西在乱吠!你这个贱皮子,真是不知道自己的骨头几斤几两重了,看清楚你面前的人是谁再说话,哪里有你插话的份!” 以往在朝堂中,哪有人胆敢对着武肃帝大呼小叫。 赵明弘克制着想把这对主仆打死的冲动。 在武肃帝面前,他也跟着恢复理智,与其逞一时之勇,不如想想如何令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让苏峰岳承受成百上千倍的痛苦。 尚荣被永王呵斥,气焰弱了点儿,但脸上还透着不服气。 苏峰岳比下人更早看清局势,一切负隅顽抗都是徒劳,但只要他咬定否认通敌叛国,这种大罪名没有实证不会轻易判处。 朝臣之中,自会有人为他上书,他就不信,武肃帝会不顾这么多人的请愿。 苏峰岳低头道:“是老臣管束下人不力。” 赵明琰道:“你的忠仆有句话说的对,苏相这么多年不仅有功劳,也有苦劳,朕该感念才对。” 苏峰岳的神色发生微妙变化,皇帝肯放过他? 赵明琰扫他一眼,道:“不如就赏劳苦功高的苏相,去诏狱大牢,体会一把什么是真正的炼狱,什么是真正的疾苦。” 苏峰岳装出来的从容终于被打破,他盯着皇帝,道:“有罪证才可以下诏狱,老臣是正一品官员,更要遵照律法行事才能服众。” 武肃帝勾唇,带出一抹没有温度的笑。 赵明弘呼吸沉重,苏相的这番话有些道理,没有证据贸然处置怕是会失掉民心。 他悄然抬眼看着武肃帝的神情,又放心地转过头。 皇兄绝对不会轻易放过苏峰岳。 以前自己也不服这个长兄,后来被硬生生打服气了。 武肃帝从前就是个霸道的性子,登上帝位更甚,从来不是一个有耐心讲道理之人。 胆敢与他叫板的人,坟头草都有三米高了。 苏峰岳再怎么说也伴驾多年,熟悉皇帝这副表情。 代表皇帝心中已经有决断,他对着何人笑,何人就要遭大殃。 苏峰岳的心绪彻底翻腾,失掉了冷静,激动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皇权之下,老臣没有别的选择,就算受过刑部的百种刑罚,老臣都不会认罪!” 赵明琰笑得愈发和煦,苏峰岳肝胆俱颤,灰白染血的眉毛也开始抖动。 “认什么?” 屋内气氛正紧张,一道清越悠扬的女声传进来。 苏峰岳见到自己的婢女含章出现时,脸上装满震惊,但很快反应过来。 他立即道:“你不是含章!” 纪青梧同样震惊,是谁把苏峰岳打成这样,右眼像个乌眼鸡,睁都睁不开,眉毛上边还鼓了老大一个包。 转头一看,永王身上的衣裳都也凌乱着,金冠歪歪斜斜,肩头还有黑脚印。 纪青梧猜到了发生了什么事,永王应该得知了永王妃的旧事,冲动之下,要和苏峰岳那老家伙拼命。 在她出现之前,两拨人应正在对峙。 纪青梧想都没想,直奔武肃帝而去,自认还是待在他身边更加安全。 但刚接近,就觉得他身上的气场不太对劲儿,头发丝里都冒着寒气。 纪青梧赶紧止住脚步,还往后挪了一步,她还是离门口近些更好。 苏峰岳的视线落在她手中拿着的东西,眼皮明显地跳了跳。 “你不是含章,你到底是谁。” 纪青梧扬唇笑了笑:“对,我不是含章,我是来让苏相含笑九泉,死得其所的人。” 她没打算在众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毕竟自己明面上还是卫家新娶的夫人,牵扯到这事儿里来,总归不好。 借着易容术,更好办事儿。 赵明琰先是从头到脚将她打量个遍,确认她全须全尾地完好无损,才看向她手中令人难以忽视的东西。 其实,纪青梧进来的姿态,看上去不是很潇洒。 她的胳膊夹着一个卷轴,两手抱着一叠书信,上边还堆叠了五个印章。 本来,路上是有三川四海帮她拿着的,但是到了门口,两人把东西齐齐地往她手中一堆,唰得一下子又隐藏进树影中。 纪青梧蹲下来,把这摊东西放在地上,像是摆摊一样。 她仰头问道:“相爷刚才是说,少什么罪证?” 纪青梧将厚厚的书信分成几沓,道:“是你奸淫很多无辜姑娘,德行败坏的罪吗?” 永王听到这几个字,脸色又变得铁青,一双眼紧紧盯着她,想听到又怕听到什么。 纪青梧可惜地道:“这个,确实暂时证据不足。” 她把这些书信仔细捋过,苏峰岳还没有变态到有把对这些人做过什么事都记录下来的习惯。 仅凭那些饰物,也没办法证明什么。 “怎么会证据不足!”赵明弘磨着牙恨声道。 第330章 尘埃落定,嘴淬了毒 纪青梧深深看了永王一眼,到底是高枕无忧的王爷,怎么会知道这世道女子的苦楚和无奈。 她垂眸,这些事还是需要暗中调查为宜,以免对一些姑娘造成第二次的伤害。 纪青梧随手拿起一叠,扬了扬道:“相爷定然知道这里都有什么,你与宇文天擎的往来书信,都在此处,你可还有话要说?” 苏峰岳难以掩盖脸上的苍凉,没有再做无用的辩解。 “老夫既然敢兵行险招,就做过会暴露的准备,自古以来,成王败寇,我没什么好说的。” 到最后,苏峰岳想全了自己最后的脸面,打算坦然面对生死。 纪青梧觉得他的反应过于平静无畏了,她不太满意。 她将一旁的卷轴拿起,拆掉那根月白的丝带。 “我刚好找到了点儿有趣的东西,来请各位一同看看。” 苏峰岳知道那是什么,他的胡子在抽动,垂握在身边的手也在颤动,在极力忍耐着。 卷轴打开,纪青梧手持着顶端的红木轴头,众人看清了这幅画。 画像中的女子,样貌清雅,眉眼如月。 但难得的是那双眼睛,不是湖水的碧蓝,而是灰蓝之色,看样子极为忧郁伤怀,令人一见难忘。 纪青梧曾经见过这样的眼眸。 当她的手指就要碰到画像上的眼睛时,苏峰岳的脸瞬间变成阴狠之色。 他再也装不了无畏无惧,怒音道:“你放下这幅画!你没资格碰她!” 赵明琰朝着屋中央走了一步,将纪青梧的身影遮挡住,正好隔绝了苏峰岳像是要吃人的视线。 皇帝的眼神寒冷彻骨,苏峰岳看着这样一双眸子,不敢轻举妄动。 画中的这眼睛实在太有标志性,永王问道:“这女人是西缙的人?” 纪青梧点头,道:“她就是宇文天擎的母亲,郜昭月。” 话到此处,关于苏峰岳为何会通敌谋反,背后的原因大家都已经心知肚明。 纪青梧看到画像后就明白过来,一切月牙的图腾都是根据这人的名字而来,就连苏相女儿的名字,代月,也是郜昭月的替代品之意。 苏峰岳所写的那些家书,其实都没有寄出去过。 因为没有了收信之人。 郜昭月十几年前就已不在人世。 但苏峰岳还是为了这个女人残存世上的骨血,把多年的苦苦钻营都放弃,就为了支持她的儿子宇文天擎登位。 纪青梧觉得此事甚为讽刺。 苏峰岳对宇文天擎的母亲有着病态的喜爱,同时对其他女子肆意践踏。 永王轻嗤了一声,道:“宇文天擎的母妃在西缙并不受宠,很早就因病死了,不知何时与苏相有过交集,也不知道她愿不愿意,被你这样的人一直惦念着。” 赵明弘的嘴就像淬了毒一样。 “要是郜昭月知道你一直收着她的画像,她在地下都要恶心地吐出来,后悔在人间的时候多看了一眼你这连鬼都不如的老东西。” 苏峰岳被这话刺激到,就像疯癫了一般,不管不顾地朝着纪青梧冲过来,连他身边的尚荣都反应不及。 他吼叫着:“把画给我!” 但他连纪青梧的衣角都没有碰到,被赵明琰一脚踢翻在地。 苏峰岳重重地摔倒在地,他痛苦地弓着身子,咳出一口血,他仍盯着纪青梧的手。 “把画还给我.......” 纪青梧利索地将画像收起,也没抬头去看他此时的凄惨模样。 “相爷,这人这画,你这辈子都见不到了。” * 府门外,一千精兵已经将其团团包围。 段鸣风收到发来的信号,连夜领着黑衣卫从昭阳殿撤出,赶来相府。 夜里全城宵禁,一路畅行无阻,却在临近苏府的路口处遇到了永王妃的车马。 黑衣卫截停了车马,段鸣风驭马上前,语气还算恭敬地道:“王妃,还请您回王府去,夜里不要再出来。” 这阴冷的声音,让坐在轿子中的陶婉音也觉得浑身发冷,她掀开车帘。 “段大人,王爷去了苏相那处,我就在门口等他,我什么都不做。” 从宋家回来后,陶婉音也不知怎么了,不管做何事心中都不安宁。 这段时日,她与永王依旧分居而睡,她有了身孕睡得沉,但今晚在锦墨居的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夜半时分,她坐起身还念了段佛经,但还是无法安宁,她打定主意,去前院寻永王,却被常路告知他一人出府去了,去的还是相府。 陶婉音的心坠得厉害,突然就来了一阵心悸。 越想越慌,她立即就让常路安排车马出府一趟,没想快要到相府门前,就被人拦住。 借着月色,陶婉音探头朝马车前边的路望了一望,就见到黑衣卫已经将相府围成个铁桶。 她音色带着点儿颤抖:“段大人,是不是王爷出了什么事?” 段鸣风也不知道里边发生何事,说不准有一场恶战。 他阴沉着一张脸,道:“还是请王妃的车马尽快回府,不要影响皇城司办事。” 两个黑衣卫听命,拦住马车,他们不能再往前进。 一道短促的笛音响起,段鸣风细细分辨,嘴角终于浮出轻松的笑纹,他轻舒一口气,这段时日的辛劳没有白费。 陶婉音想都没想,直接下了车,拎着裙角就往里边跑。 这道笛音,她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听在她耳边,却像是催命符一般。 段鸣风没有下令,黑衣卫就没有再拦截永王妃。 陶婉音不敢跑太快,护着小腹小跑着,额头和鼻尖上都渗出了紧张和害怕的汗。 她一路顺利地进到了苏府。 精兵已经入了府,满院子都亮起了灯。 陶婉音抓了一个人,焦急地问道:“你有没有见到永王?” 那人不知道她的身份,摇着头就跑开了。 陶婉音脚步不停地往里边走,快到前厅,就见到有人从屋中被拖了出来。 看那人的模样,她分辨不出是谁,但那身绛紫色的官袍,后背刺绣的仙鹤图样....... 是苏相。 她站在台阶下,见一只镶着金边带着蟠龙的朝靴,对着那只仙鹤狠狠踹了一脚。 第331章 哪来的妖女?眉目传情 待那人被门框挡住的身形,完整地出现在陶婉音面前。 她眼前的其他东西都变得灰暗起来,就连她身边的光,好像都被这个男人吸走了。 赵明弘站在光下,面上的怒意还没收回,就这么与在台阶之下,愣愣地抬头望着他的人四目相接。 陶婉音还在急促地喘息着,再也看不见旁的东西。 她的一颗心脏这才落回实处,不再虚空地悬浮着。 屋中的皇帝和纪青梧,见到本来追着苏峰岳拳打脚踢的永王,忽然老实下来,手脚像没处放一般,还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后脑。 纪青梧正好站在门的对侧,不知永王见到了何人,毕竟连皇帝在场,都没镇住他。 她好奇地露出脑袋往外边看了看,就立马缩了回来。 原是永王妃过来了。 怪不得永王刚才好似一头张狂又暴躁的雄狮,现在彻底安静下来,但也不完全老实,像身上有跳蚤一样,左抓抓右抓抓。 赵明弘往后退了一步,在永王妃看不见的暗处,紧忙扶正头顶的金冠,又急忙拍了拍肩膀上的鞋印,见衣襟不整齐,他还想解开腰带,正一正衣领。 武肃帝冷冷瞥了永王一眼。 赵明弘身体一僵,恢复了点儿王爷的威仪。 纪青梧唇角的笑,忍不住一再扩大。 永王还没认出眼前的陌生侍女是谁,还以为是皇帝在苏相身边埋下的暗桩。 他背着手咳嗽一声,对着她正色道:“本王问你,有什么可笑的?” 纪青梧这才稍有收敛,微微一笑。 大声地道:“回王爷,可笑,自然是因为好笑。” 赵明弘佯怒道:“你笑得好看吗,你就笑!” 转瞬间,一个茶杯就朝着永王飞了过来,不偏不倚地砸中他刚束好的发冠上。 青瓷怎能有金冠的硬度大,一下子就在他的头顶碎开,碎瓷片四溅。 赵明弘这下彻底笑不出,眼珠震颤地看着武肃帝揽过那侍女的腰身。 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她唇角的笑意立刻收了回去,还抿紧了唇瓣。 这又是哪来的妖女! 赵明弘百感交集,虽然他心中希望皇兄能忘记已经嫁做卫家妇的五表妹。 可这才多久,就又冒出一个侍女来。 他正感慨着皇兄这算是万年的铁树开了花,这一朵,那一朵,连成片了。 门外的陶婉音听到瓷片碎掉的声音,就慌张地提着裙摆跑了进来。 走到近处,她终于看清永王此时的模样。 衣裳脏乱,皱巴巴的沾着灰,金冠歪斜,还有几缕头发散着,不知和谁打斗过,手上好像还受了不轻的伤。 但陶婉音觉得,他这副凌乱不羁的模样让她移不开眼。 那双看着她的眼,明亮又温暖,照到她心底去。 赵明弘猝然见到走到身前的陶婉音,表情瞬间切换为深沉,那深邃含情的眼神,简直要溺毙谁。 纪青梧的眼眸忍不住瞟过去,轻嘶了一口气。 赵明弘在王妃面前的做派,可真是深情款款的模板。 她的走神,顷刻就被人抓住,一只大掌压着她细嫩的脖颈,稍一用力就强行压着她转了回去。 纪青梧失去了围观永王夫妇眉目传情的权利,她小声嘀咕着。 “看看又不会少块肉。” 赵明琰的手指,转为捏上她柔软的脸颊肉,晃了晃。 纪青梧立马改口:“不看了。” 但是她右脸的这块软肉,还是短暂地丧失了主权。 赵明弘自打永王妃跑到自己身前,就再也注意不到周遭发生了什么。 还未说话,他的眼眶就先红了,声音也发哑,喉咙紧涩,像是灌了沙子一般。 苏峰岳的话像重锤一般,锤在他心底。 就算那老东西已经被抓走,等待他的是死亡,但永王还是觉得不够解恨。 他的婉音那时才多少岁,还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还什么都不懂得,还不知道以后会遇见他...... 赵明弘想到从前之事,想到大婚之夜。 他该更温柔的,他不该拂袖而去,不该让这张脸挂满泪痕,他不该做的事情有太多...... 永王很想捧上陶婉音的脸,但又想起这只手碰过苏峰岳那个老东西。 他把右手背到身后,很怕被她发觉自己的异常。 这个时候,赵明弘才理解了,为何那婢女会说指控苏峰岳的证据不足。 本来愈合的伤疤,再次掀开,只会是血淋淋的一片。 这样的证据,要付出撕裂伤口的代价。 赵明弘把千言万语都堵在喉咙里,心酸疼得要命。 他挤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话。 “你......你怎么过来了?” 陶婉音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举止有些出格。 大半夜的,不顾宵禁的规矩,闯进被黑衣卫围堵的相府中。 她垂下头道:“我就是担心王爷......我是不是耽误王爷办正事了,是我冒失了。” 赵明弘道:“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他的胳膊僵硬地伸出去,将人圈住,心跳如擂鼓一般。 陶婉音的身体也跟着一震。 他的手在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的意味很浓,与她记忆中母亲拍她睡觉的感觉相同,甚至更为轻柔。 陶婉音半合着眼,突然又睁大。 她没记错的话,自己跑进来之时,屋中另一侧还站着两个人,只是看他们的打扮像是下人,她就没有多留意。 当着外人的面亲昵,陶婉音的面皮薄,耳朵后染上薄红,她轻轻挣了挣。 赵明弘察觉到她的不愿意,就立马放开她,生怕令她觉得不适。 他撤开手的动作太快,快到令陶婉音头脑发蒙,那种被人珍惜着的感觉一下子就消失。 她的心中还涌上一种难以言喻的不舍。 赵明弘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陶婉音看了一眼就低下头去,此刻的空气过于沉默。 那边的两人不知在做什么,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过了一会儿,陶婉音柔柔地问。 “王爷,什么时候回府?” 赵明弘望向对面,轻咳一声,想要征得武肃帝的同意。 直到此时,纪青梧的脸颊肉才得以解救下来。 刚才像是被皇帝当成什么好玩的解压玩具,捏捏弹弹,玩得不亦乐乎。 第332章 好到不能再好! 陶婉音也顺势看了过去,脸上顿时浮现恐慌之色。 这灰布衣裳的男子,怎么和受了重伤还在宫中昏迷不醒的武肃帝,长得并无二致。 但她很快就明白过来事情原委,陶婉音弯腰行礼道:“妾身叩见皇上。” “起吧。” 得了淡淡的两个字,陶婉音才敢抬起头来。 武肃帝身边还站着一个年轻姑娘,看这白衣打扮是府中的婢女。 两人姿态是不避人的亲昵,且身体挨得极近,已经不是正常接触的距离。 那婢女还活泼地对着陶婉音笑了笑,她立马偏过头去,不愿与其相视。 帝王薄幸,没过几天就可以再宠爱他人,果然天下男子都是一般黑。 永王妃再转头看向永王,就想到了王府后院的那群莺莺燕燕。 陶婉音心中第一次生出了赤裸裸的嫉妒之意,她咬着下唇,垂下眼。 “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赵明弘握住她的手,低声问。 陶婉音推开他的手,平静地道:“我没事儿,王爷若是还有事,我就先回府中去了。” 见到永王没什么大事,她的心也就安稳了。 但是小情绪却像雨后的笋子,一茬又一茬地冒出来,戳得她心窝子酸酸的。 “妾身先告退了。” 陶婉音对着武肃帝行了一礼,赵明琰自然没什么意见,轻微颔首。 永王妃闷头就离开了屋中。 永王见她走了,也语气急促地道:“皇兄,这里应该也不需要臣弟——” 武肃帝却启唇道:“你先留下。” 赵明弘只能干瞪着眼睛,看着陶婉音从他眼前走掉。 他合理怀疑皇兄就是见不得他们夫妻可以一块回家,故意要拆散他们。 永王追问:“皇兄,到底是什么事情?” 赵明琰道:“今日天亮后,刑部、御史台还有大理寺会一同查办苏峰岳一案。” “但朕想,安排一个人负责整桩案子。” 永王的眼底瞬间亮了起来,高声道:“臣弟愿意接手此案,秉公办理,绝不偏私!” 赵明琰听到他说绝不会偏私,淡笑一声。 给出了自己的底线,道:“明弘,留他一口气在。” 听到这话,永王就清楚了,武肃帝也想让苏相这把老骨头,吃一吃没受过的苦头。 赵明弘得了差事儿,立马脚底抹油走了。 出了相府大门,却不见王府的马车。 段鸣风正领着一队人走过,赵明弘上前拦住他道:“段大人,可有见过王妃?” 对着永王,段鸣风冷冷地道:“没看到。”说完,就要继续走。 赵明弘语气急躁地道:“她应该刚出门没走多久,你一直在门口守卫,你没看到?你那双眼睛白长的?” 段鸣风冷漠地道:“王妃不愿意等王爷,干我何事?”他自下而上打量着永王,直视着他道:“王爷这双眼睛不白长,连自己的王妃都看不住。” 永王与这位皇城使司打交道少,只知道他性格阴沉,没想到嘴还这么不饶人。 但武肃帝还在里头,他不欲多生事,直接截了黑衣卫的一匹马骑走了。 陶婉音离开苏府,就快步回到马车上,催促车夫快点儿回王府。 她靠着车厢壁,回想在相府的那一幕。 皇上现身,明显永王有要事在身,自己冒冒失失地就去了,真是莽撞。 但她心中也更安定了,这阵子因为皇上重伤,不说宫中,就论街上的百姓们,都有惶惶不可终日的情形。 也是到如今,陶婉音才看清楚永王是何种人。 她原以为,他娶自己是为了借陶家的势力,在朝堂稳固自己的地位。 武肃帝祭祖受了严重的箭伤,这天子至尊的位置的诱惑之大,世人有几个能经受住诱惑的。 太后将他推到风口浪尖处,永王却丝毫没有动摇过,对皇位没有任何企图之心。 永王之前对她说的话....... 是真心的。 耳边传来一阵哒哒的马蹄声,由快转慢,渐渐地与马车同频。 夜里无人,只有他们一驾马车,陶婉音悄无声息地掀开帘布一角。 行进的马车周围一个人影都没有。 她心底发寒,再扫一遍,终于看见一匹通体纯黑的大马被留在街边,正晃悠着马尾。 陶婉音的脸一下子就失去血色,马在她附近,证明她没有听错,那驭马的人呢? 几乎在同时,马车的帘布就被人掀开。 陶婉音见到赵明弘出现在眼前,敢怒不敢言地瞪了他一眼。 先说句话,唤她一声会怎样。 陶婉音缩在马车一角,倒是没有像以往那般客套的问安,就那么安静地待着。 观察着她的神色,赵明弘更加不敢轻举妄动,直接坐下,身上还带着夜里的凉气。 他们的座位之间,甚至还可以再坐下两个人,在这样的沉默中,马车平稳地驶到王府。 赵明弘先大步下了马车,陶婉音轻呼一口气。 不知怎么的,与他同处一个狭窄的空间,她紧张得手心都是汗。 只是这次不是冷汗,是热的。 陶婉音走出马车,弯着腰正要用脚去踩马镫,忽然天旋地转起来,被人拦腰抱下了马车。 她小小的惊呼在寂静的夜色中十分明显。 “王爷,放我下来。” 赵明弘却趁势颠了颠,幅度不大,但也足够让陶婉音害怕。 不是怕摔了,而是怕被人看见。 她急急地道:“王爷快放我下去。” 赵明弘了解她古板克礼的脾性,不以为意地道:“这里又没有旁的人在,你怕什么?” 陶婉音用双手将脸埋了起来。 身后那么大个活人,还有匹活马,两个喘气的,永王权当看不见一样。 赵明弘才察觉到还有第三人还有第四匹马在场,不满道:“你怎么还在这儿?” 还停在原地的马车夫赶紧驾着马车,从后院的门回了府。 王府正门。 树影掩映,皎洁月光笼罩在两人身上,永王抱着她走上七级青石台阶。 陶婉音轻声道:“这样不好。” 永王道:“哪里不好?这是本王的王府,抱着的是自己的王妃,本王觉得好到不能再好了。” 好到有点儿不像是真的。 陶婉音没有再推拒,偷偷把脸靠在他的胸口,她听见了怦然如鼓的心跳。 第333章 陛下想听?真说了你又不高兴 相府。 在永王离开后,纪青梧也想着快些走人。 但她还剩下一件事没有办。 纪青梧悄悄抬眸,望了身边的男子一眼。 正好撞进他黑沉的眸底,赵明琰道:“又要走了?” 纪青梧道:“我还有点儿事情要去办,陛下也是知情的。” 赵明琰重复道:“朕知情?” 纪青梧琢磨着,之前在苏峰岳的院子遇到他时,他是同意自己过去的,还告诉了自己方位,现在要反悔? 她手中还有苏代月的遗物,要交还给她的姨娘,她应下的事情,要做到。 她提醒道:“陛下方才还给我指路了。” 武肃帝不置可否,目光落在她的易容后的脸上,这幅容貌与她本人相去甚远。 唯有那双眼睛还是水洗般的发亮。 她说他知情,确实不错,只不过他知情的方式,都是要通过暗卫,才知晓她做了何事。 纪青梧向来是先斩后奏,看着胆子小,实际上什么事情都敢做,见到什么都不害怕。 这姑娘办事,有她的一套章法,那就是看着弱不禁风,实则能刮起狂风。 今夜,她带着卫家的小丫头就敢闯入苏家豺狼窝,这已经是寻常女子没有的胆色。 苏峰岳暗室中的那些东西,连四海看到后都受不住地吐了好几遭,纪青梧却只是为那些女子惋惜,没有因为污秽之物而起太大的反应。 最不可忽视的是,暗卫都没有搜查到的证据,竟然被纪青梧找到了。 今日,真正立大功,扳倒苏峰岳的人是她。 直接帮他搬去了一座大山,但他还有一事存疑。 赵明琰走到一旁的太师椅旁落座。 “朕还有别的事情不知情,好比说,你是如何拿到那些通敌的书信的?” 看这样子,是打算与她详谈。 纪青梧乖乖在他面前站好,捏着自己的小手指,她将双手搭在小腹前,尽量保持神色如常。 “暗室里有一个铜马,马的腹部有机关,我碰巧触发了开关,就把它打开了,发现了里边的书信和印鉴。” 赵明琰似是对这东西很感兴趣,挑眉问道:“铜马?什么样子的?朕去看看。”说着,作势就要站起身。 要是真被武肃帝看到那件铜马,岂不很容易就露馅了,她到时要如何解释那枚钥匙的由来...... 天上掉的?地上捡的? 纪青梧上前去,按着他的手臂,重新将人压回椅子上坐下,神情透出着急之色。 若是武肃帝不愿意,谁能把他轻易地按回去,他分明就是发现了不对之处,起了逗弄她的意思。 纪青梧道:“就是牢狱里会用在女刑犯身上的那种铜马,没什么好看的。” “没什么好看的.......” 赵明琰抬手,轻勾了下食指,纪青梧离他更近了些,白裙摆都贴在了他的粗布衣料上。 他揽过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横抱在大腿上。 “不如阿梧说说,是如何不好看?” 纪青梧窝在他怀中,想着自己形容地越仔细,他就不会想费功夫去看。 她回想道:“比正常的马匹小一些,材质是中空的,铜皮很薄,应该只是摆设,承受不住了一人坐上去的重量。” “还有吗?” 他的手就搁在她胯骨的位置,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碰着。 纪青梧忍着这股痒意,接着说:“还有,就是铜马本来是用一块绸布盖着的。” 赵明琰像是在用手掌丈量她的腰身一般,比划了几次,随口问道:“没别的了?” 还想听别的? 纪青梧有了几分犹豫,她偷瞟了一眼武肃帝的面色,见他唇角微勾,带着轻松笑意。 她在心内来来回回做了比较,虽说有点儿不相上下,但还是能分出大小。 她无比诚实地道:“比你的大。” 四个字脱口而出后,屋中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纪青梧想要从他身上跳下去,就被他死死地按住后腰。 她毫不怀疑,要是没有这层衣服的阻挡,这手指就会用力地掐进她的肉里。 纪青梧按着他的腕骨,道:“陛下想听,可是我说了,又不高兴。”尾音越来越弱,散在空气中。 赵明琰极力克制着没有把掐在她腰的手,移到掐她的后脖颈上。 纪青梧颤颤巍巍地解释着。 “那是给刑犯用的东西,自然要更夸张些的,才会叫犯人疼痛难忍,才能起到惩罚的作用。” 但不管她怎么解释,他都满脸阴云。 这话,是个男人都高兴不起来。 纪青梧道:“不过......” 她又犹豫了起来,不知要不要说。 “不过什么?” 纪青梧声若蚊吟地道:“陛下的也不遑多让,和刑具也没什么太大区别。” 要不是她体质特殊,又有生子系统傍身,那日,纪青梧都怀疑自己要活不下来了。 这番话字字真心,武肃帝一看她清亮的眼眸就知她没有半分扯谎。 赵明琰的额角狠狠抽了一抽,脑中也有一根神经突突的直跳。 他很想再问,真就半分欢愉也没有?但着实问不出口。 他深呼吸几次,才松开了手臂。 纪青梧如蒙大赦地起身,刚才屁股都坐麻了,一点儿都不敢挪地,她已不是昨日阿蒙,碰到不该碰的,遭殃的还是她自己。 她又期期艾艾地抬眸,望了他一眼。 “别看朕。” 赵明琰说话的语气多了几分气愤和恼火,少了平时的冷静。 纪青梧却没有听话地收回视线,转而盯着他绷紧的下巴,神情专注,反而看得有些入迷。 因为她难得见到武肃帝这副气闷发不出的模样。 纪青梧心中在偷笑,眼眸亮晶晶的。 赵明琰看了眼外边的天色,留给他的时间不多,现在苏府还是一片混乱,他要趁天亮之前离开,陆倦那处还有一堆事情等着他去处理。 在苏峰岳被捕的消息散出去之前,苏相的同党也要一块羁押归案,他不能再久留。 赵明琰转身后,已经整理好表情。 “边境的军情,朕会想办法尽快稳住。” 闻言,纪青梧的眸子微微睁大,问道:“那卫廷是不是可以很快回来了?” 武肃帝刚好转半分的脸色,瞬间又夹杂着雷暴。 第334章 必须和离,验明正身 一说到军情,她就立马想到卫廷。 他声音深寒地问道:“想他了?” 纪青梧使劲儿摇头,她可没有这个意思:“我是想等他回来后,与他尽早解释清楚。” 得到这个答案,赵明琰还算满意地轻颔首。 “然后你打算如何?” 纪青梧往后退了一小步,道:“我也没想好。” 有时候,赵明琰真想撬开她的脑袋瓜看看。 他冷声道:“那就从现在开始想,想得明明白白的,不然不许走。” 纪青梧垂下脑袋,苦思了一会儿后。 慢吞吞地道:“现在想也是白想,若是卫廷不同意,想再多也没用。” 只能先走一步,再看一步。 但武肃帝显然不想摸着石头过河,边走边看,他道:“卫廷必须同意。” 纪青梧道:“可万一.......” 赵明琰一想到卫廷趁自己昏迷,钻了这个空子,脸色阴郁地道:“此事之上,不会再有万一,你们必须和离。” 一连两个必须,纪青梧试探出了皇帝的强硬姿态。 她没再说什么,因为她也想借着他的手,离开卫家。 但在此之后,纪青梧心中另有盘算。 见她默不作声,以为她应承下来,赵明琰的掌心摸上她的后脑,走之前还叮嘱着。 “朕先回宫,有事就让暗卫送信进来,不要再莽撞行事,顾惜自己。” 等武肃帝离开后,纪青梧就朝着后院东南角的雅居走去。 只是,刚走出前院没几步,就见到岔路口那边有喧闹声,似是正在打架。 一黑一白,两道影子缠斗在一块。 纪青梧站在原地眯眸看着,这两人剑招过得很快,都是高手。 她看了半响,才认出这两人是谁。 “段大人。”纪青梧先唤道,打断了那男子的出招。 果然,那道黑色影子先停了下来,他拆挡几下,白衣的卫彤悠也跟着停了手。 段鸣风听见有点耳熟的声音,转头望去却见到一张陌生的面孔。 看这婢女打扮的姑娘,是从前厅的方向而来,目露诧异。 他将软剑藏到腰上,质问道:“你是何人?” 纪青梧与卫彤悠还都是易容的状态,段鸣风认不出也正常。 但段鸣风可不如永王那般好糊弄,她们要想顺利出府,离不开他的点头。左右他是武肃帝的心腹,没什么好隐瞒的。 卫彤悠也听见了纪青梧的声音,将路上捡到的剑扔到地上,气呼呼地道:“你姓段?!” 段鸣风没有搭理她。 纪青梧走近一步,低声道:“段大人,我是纪五,那位是我带来的人。” 段鸣风道:“你如何验证你就是纪小姐?” 纪青梧还没有遇到过这种需要验明正身的环节。 她摆摆手,把他叫到一边的树影下。 段鸣风跟着她走过去,用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她全身,像是想要从中发现什么破绽。 纪青梧托着下巴,略一思索,开口道:“你们段家的秘术是追踪术。” 段鸣风的脸色没有变化,在临安中,这不是什么秘密。 纪青梧继续道:“你救过莫凌凌的命。” 抱着胳膊的段鸣风,在听到这名字之时,眼皮微跳,随后压下。 但这知道这事儿的也不只有纪青梧。 纪青梧想了想,道:“凌凌前些天同我说起过,她在和米掌柜商量事情的时候,在她房中见到一个采花贼。” 段鸣风的胳膊抱不住了,眼睛紧紧盯着她。 纪青梧笑着道:“凌凌还打了那采花贼一巴掌,那个被凌凌误认成贼人的,应该就是奉皇上命而来的段大人。” 段鸣风的左脸抽动了一下,拱手道:“纪小姐请便。” 纪青梧点头,指着不远处鬼鬼祟祟看着她的人。 “那位,我也一块带走了。” “当然。”段鸣风没什么异议。 纪青梧从树下走出,刚露出了个影子,卫彤悠就对着她急切地招手。 “你快过来,那个死人脸的侍卫,看着就不像好人,而且武功也不赖,要是对你动手,我可没把握救下你。” 卫彤悠刚才与他过了几招,其实已经落了下风,要是纪青梧再晚点出现,她说不准就要被他手中的软剑刺中。 纪青梧道:“他是皇城使司的段大人,不是侍卫。” 卫彤悠顿时瞪大眼,又接连朝着他的方向看了好几眼。 嘴巴惊成了鹅蛋:“他就是段鸣风?” 纪青梧问道:“你听说过他?” 卫彤悠果断地摇头,睁着眼睛说瞎话:“没有,完全没有听说过。” 小姑娘正处于心事藏不住的年纪,都不用她细看,一听这语气就有猫腻。 但纪青梧对于别人的私事不感兴趣,对方不说,她也不会自讨没趣,非要去问。 两人走了半盏茶的时间,到了后院雅间的倒数第二间厢房。 这里应该是整座府邸最荒凉的地方。 天色还沉着,就连前厅那么大的动静,都没有惊动这边。 纪青梧站在门前,还没敲响,这门就被人从里边打开。 来开门的人,举着烛台,温暖的烛光打在她的脸上,显得她面容恬静,没有半分疯癫的模样。 只是头发几乎全白了,用一根黄丝带挽起。 见到这妇人的样貌,纪青梧明白了为何从前苏代月的姨娘会是府中最得宠的,她和画像中西缙四皇子的母妃很像,但就是那双眼睛不像。 也许就是因为样貌太像,才导致了她的不幸。 见到纪青梧的脸,妇人起初还害怕地后缩一下,但是很快她就分辨出来。 “你不是含章那个贱婢。” 妇人装出的恐惧开始消散,她大笑起来。 “我半夜起来,就看见前院的光亮了,是不是老畜生被抓了?就要死了?!” 她激动地道:“我苟活到现在,就是在盼这一天!柴房的暗室,你们去过了吗?里边有很多很多他的秘密!” 妇人的双手胡乱挥舞着,袖子垂到胳膊肘处,露出手臂上的长条形刀疤,粗略看去也有二十几条。 这伤口的切面和角度,不像是自残。 纪青梧蹙了蹙眉,没说什么,只是从怀中拿出那枚银簪子,放到了她手上。 第335章 血有异色,现在不好说.... 妇人这么多年的忍气吞声,终于等到了苏峰岳被抓的消息,她大笑着怎么也止不住。 现在的模样倒是真有几分癫狂。 妇人手中被纪青梧塞进来一件物事,她还是晃神一阵,才认出是什么东西。 她的笑容还挂在嘴边,转瞬就变成了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大喘着气,艰难地道:“小月.......小月......她不在了是不是.......” 这枚簪子,好像是母女两个关于存活的暗号。 纪青梧道:“这是宋夫人临终前,托我带过来的遗物,请您节哀。” 妇人紧紧握住这簪子,整个人都在抖,她扶着门框才勉强站住。 自言自语地道:“是娘害了你,娘早该去死的,不然也不会让你这么多年受制于他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与她之前放肆大笑不同,她的眼泪无声地流了满脸。 “该死!都该死!郜昭月才最该去死!为什么最该去死的人都还活着,只有我的小月死了。” 纪青梧站在一旁,听着神志不清的妇人在不停地咒骂。 听永王所说,郜昭月应该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死了,为何苏代月的姨娘要如此说。 卫彤悠见她癫狂的样子,拉着纪青梧的胳膊,道:“东西已经转交到了,我们还是走吧。” 纪青梧点头,两人刚转身,就听见重物倒地的声音。 妇人倒在地上,簪子戳进了自己的心口,她睁着眼睛,看着天上的月,眼神还带着浓浓的恨意。 很快,她的血水将簪子上的月牙纹理浸透。 “姑娘。”她对着纪青梧道。 “小月相信你,我也信你,这簪子你收好,沾过了我的血,会有用处的。” 说完,她不带任何留恋,一把拔出胸口处的银簪,掷到纪青梧的脚边。 血涌而出,妇人的眼神彻底失去焦点,瞳孔也散了。 纪青梧轻叹一口气,上前为她合上双目。 再过些日子,苏峰岳的大案了结,苏家是否会被株连九族,她还不知,但作为苏相的妾室,她总归难逃一死。 卫彤悠皱眉道:“她的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 纪青梧思及妇人的话,细细看去,发现这人的血在月光下,泛着幽幽的蓝。 宇文天擎的血液也是异常的颜色。 苏代月的姨娘会不会和西缙也有牵扯,甚至与郜昭月也有着什么关系...... 这遗物还是没有送出去,最后又回到了纪青梧的手中。 她找了个水缸清洗干净,用布包好收了起来,才与卫彤悠一块出了苏府。 * 在天光大亮之前,纪青梧她们一块儿回到了卫家。 正门还紧闭着,卫彤悠领着她悄悄地从后墙的侧门进去。 纪青梧站在门边道:“看样子你经常偷溜出去?” 卫彤悠轻手轻脚地合上小门,又把钥匙重新放回围墙底下的一块砖石下盖好。 “家里规矩多,出去回来都要报备,这样能省不少功夫。” 卫彤悠看了她一眼,又转过头,装作不在意的模样。 “你以后要想出去,也可以用这里的钥匙。”大有把她看成了自己人的意思。 纪青梧道:“我又不需要跟谁报备,从大门出去也没有人会拦着我。” 卫老夫人的规矩,放在她这处,并不顶用。 卫彤悠语塞,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 纪青梧沿着石子小路往里走,卫彤悠几步追了上来叫住她。 “喂!” 纪青梧的脚步没有停顿。 熬了一晚上,现在精神松懈下来,整个人都困顿着,只想回到软和的床上躺上一躺。 卫彤悠直接跑到她的身前,拦住她的去路。 “你既然已经嫁到了卫家来,为什么不想着和祖母和家中的亲戚搞好关系,还是这么特立独行。” 放眼满临安,都找不出来这样做人家新妇的。 卫彤悠少有向人释放出讨好的信号,却还被人忽略甚至推拒的。 纪青梧抬眸扫她一眼:“你说呢?” 卫彤悠道:“你是不是因为我大哥去了军营,把你一个人扔在家中,所以你对卫家有怨恨。” 所以,连带着她也被纪青梧忽视。 不然卫彤悠想不出还能有别的什么理由。 纪青梧打了个哈欠,道:“我和你大哥之间的事情很复杂,我们俩自己会解决,没必要和其他人交代,你这个小姑娘就不要操心了。” 卫彤悠道:“我大哥他......他其实也很难,他虽然以前也有喜欢的女子,但从来没有这么固执过,非要娶到手不可。” 正在她说话的空档,纪青梧的手摸上了她的脸,又捏了捏她的脸颊肉,卫彤悠耳尖红了。 纪青梧收回手,道:“好了,现在易容解了。”而后继续朝前走着。 卫彤悠跟在她身后,像只一小尾巴一样,锲而不舍地说着。 “大哥喜欢你,心里有你,卫家上上下下都清楚,所以在你嫁进来后,也没有人为难你。” 纪青梧突然刹住脚步,似笑非笑地道:“先不说你怎么知道卫廷的心思,就单说一点,有人喜欢我,我就要喜欢他吗?” “如果有这样的规矩的话,纪家的门槛早就被人踏破了,你大哥连排队都排不上热乎的。” 卫彤悠听见她说自家大哥排不上号,脸颊一下子就气得鼓了起来。 纪青梧道:“改天我找几个话本子给你看看,你就懂了一厢情愿和两心相悦的区别。” 卫彤悠停了下来,下三白眼有点凶地问道:“你有了两心相悦的人了?” 纪青梧的身影消失在去往心远堂的拐角之前,声音传了过来。 “以前姑且算,现在,不好说。” * 回到房中,雪梅在门厅小橱中坐靠着睡,纪青梧没有叫醒她。 去了偏房的屋中,看了一眼撅着屁股睡得香甜的啾啾,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里。 纪青梧以为自己可以沾床就睡。 结果脑袋酸痛又昏昏沉沉。 她睁开眼,看着她还没有完全熟悉的环境,想到这里是卫廷的卧房。 纪青梧把被子拉高,将整个人都埋了起来。 长期居无定所,可以让她很快地适应环境变化,但也因此更加渴求家的温暖感觉。 第336章 好想阿娘,也想糖糕 之前在梧桐苑的生活太舒坦,而从皇帝遇刺开始算起,到现在一连数日,纪青梧的心一直揪着悬着。 直到今夜苏峰岳被捕,她的心才算真正安稳一些。 纪青梧拥着被子翻了个身,目光没有焦点地盯着床头的梨木雕花。 苏峰岳一案证据确凿,只剩下收尾,朝堂中的大鱼被揪出,搅乱的池水还要再浑浊一会儿,才会重归澄清。 接下来,武肃帝就要开始清算了。 太后的所作所为,没有令皇帝失望,卫廷更是给了他“大惊喜”。 纪青梧嫁进了卫家,又姓纪,怎么想也不像是能置身于事外的样子。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但知道自己是被人拱醒的。 一个香软的团子在她的被子里拱来拱去,成功把被子的四角都拱得漏风。 不是说,女儿是娘的小棉袄吗? 纪青梧揉了揉酸疼的眼睛,抱紧了这个在自己被子里试图掀起风浪的小丫头。 “啾啾,再睡会儿......” 她的声音还迷迷糊糊的,有很重的鼻音,听起来不太对。 啾啾清脆地道:“阿娘,已经晌午了,再睡就该天黑了。” 纪青梧不信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隙,手腕从床帐中探出去,撩开一点儿。 刺眼的光线从细缝中穿进来,那只皓白的手腕顷刻就又收了回去。 啾啾趴在她身上,小脸贴在她的耳边,声音绵软地唤道:“阿娘。” 纪青梧双手抱住她,眼皮像是有千斤重,又合上了。 她问道:“怎么了?” 啾啾蹭了蹭她,道:“阿娘可不可以陪我一整天?” 纪青梧的瞌睡一下子就被赶跑,啾啾很少这么粘人,她张大眼睛,惊疑不定地问。 “是不是在卫家有人欺负你?” 啾啾摇头道:“没有人欺负我,我就是想阿娘了,还想......” 小姑娘委屈地扁着嘴巴,乌黑的瞳仁望着她。 纪青梧立马心疼地搂紧了她,答应道:“还想什么?阿娘今天都陪着你去做。” 啾啾道:“想吃街上卖的糖葫芦,想吃李嬷嬷做的酥酪,最想吃的是宫里的糖糕。” 纪青梧看着眼巴巴的小丫头,原来是想吃好吃的东西。 行,吃就吃! 小姑娘正在长身体的阶段,食欲好,也代表着身体健康。 纪青梧叫来雪梅,吩咐她去街上买两串葫芦回来,又把兰芝派回了纪家,请李嬷嬷做一份酥酪。 最后,还差宫中御膳房做的糖糕。 纪青梧走到院子中,她还不知平时三川四海都隐藏在何处。 她先是在院中绕了一圈,勘察了一遍可以藏身的方位。 负责洒扫的寒枝走上来道:“夫人,您要找什么?奴婢帮您。” 纪青梧道:“不必,你先下去,我在院子里走走,不想有人来打扰。” 等下人们都离开后,纪青梧走到院中山水布景的假山石边。 轻声道:“三川。” 果然,头顶上立刻蹿出来一道黑色身影,却是四海。 他早就在纪青梧出现在院子中,就一直跟着她在动了。 四海道:“你有何事?” 纪青梧道:“四海,你能不能去宫中取块糖糕回来?” 四海没想到是为了这事儿,还以为是要给皇帝传话。 他犹豫道:“御膳这类的吃食都是内务府总管负责的,我只能去问问。” “你先去问。” 纪青梧还把准备好的粉蓝荷包给了四海,心想依照之前,李渝宗定然会把荷包塞满再送回来。 四海很快就回来复命,比兰芝和雪梅都要迅速。 窗户被人敲了敲。 坐在榻上的母女两个,眼睛都亮了起来。 纪青梧推开窗,四海见到两双充满渴望的眼睛,羞愧地低下头去。 他双手把瘪瘪的荷包还了回去。 啾啾的小脸垮了下来,纪青梧讶异道:“为何没取到?” 四海耷拉着脑袋道:“李公公说宫中的东西,不能代领,要本人到了才行。” 四海也没说清楚是谁要吃糖糕,李渝宗就默认是纪青梧。 武肃帝从夜半回到勤政殿,早会开了一场又一场,来来去去的官员都换了五六批。 李渝宗也忙得脚不沾地,想劝皇帝歇歇,注意龙体,但又实在没那个胆子。 恰好四海来寻他,就自作主张地想了这个招子。 李渝宗在勤政殿门口朝着对面张望,似乎在急切地等什么人。 小东子道:“师傅,都这个时辰了,皇上还没用午膳,就是铁打的人也不行,更何况前阵子还受了那么严重的伤。” 李渝宗愁着一张脸,道:“你当我不知道?可现在这时候,谁敢去劝。” 皇帝这是用命博来的这一刻,当然要将朝中的余孽残党一举收拾个干净,之前的种种隐忍都是为了等待现在。 就是因为理解武肃帝的不易,李渝宗才矛盾。 但伺候武肃帝用膳就寝,是他这个内务府总管的职责所在。 李渝宗去劝过一回,但一见到武肃帝的凌厉眼神,就满后背是汗地被“杀”了回来。 他心中期待,盼着那位祖宗赶紧过来。 哪成想,盼来的是另一位小祖宗。 当四海把挎着干瘪的粉蓝荷包的小姑娘,放到李渝宗面前的时候,他的老眼略显呆滞。 “这,这,这.......”一向顺溜的口舌也打了结。 没等来救命的,来了个催命的,眼下哪里还有哄孩子带娃的时间呐。 李渝宗不死心地问:“......纪小姐没来?” 四海道:“纪小姐原话是这么说的,要让她闺女吃饱了,玩高兴了,再送回去。” “纪小姐另有要事。” 李渝宗追问:“什么要事?” 到底是什么要紧事,把孩子都送到宫中来了。 四海挠挠头,道:“补眠。” 李渝宗两眼发黑,道:“纪小姐难道不知道,皇上现在忙到连口水都喝不上?” “纪小姐也说了,要是觉得带孩子太辛苦,也可以——” 李渝宗眼前又亮了,急忙问道:“可以什么?你快说!” 四海道:“也可以把元珩小殿下送到她那里去,她准备好了糖葫芦和桂花糕,管饱管够。” 勤政殿,又走出来一批流动的官员们。 里边是铁打不动的武肃帝,陆倦以及段鸣风。 第337章 谁欺负她了?爬上大腿 勤政殿紧闭的大门打开后。 殿中的两位臣子,短暂地喘了口气,小东子立马带着宫人们进去添茶倒水。 坐在右下首的陆倦,满脸疲惫,眉心的皱痕根本松不开,眼下还带着浓浓的黑眼圈,足以见得这些时日的辛劳。 他抬眼瞧了身边的段鸣风一眼。 发现这位皇城使司的精神头倒是不错,只是段鸣风本来就肤色深,整日摆着张阴森的臭脸,也看不出来什么。 陆倦的视线又转到殿上的皇帝身上,武肃帝正低头详看手中的奏折。 从夜探相府回来就一直没歇息过,但眉宇间不见疲惫之色。 今日没来得及临朝,就在勤政殿召见朝臣。 陆倦忍不住心中感慨,有些人生来就是要称帝为王的,单论这份体力和精力,已是常人所不能及。 “把前几年有关苏峰岳任命的官员的卷宗拿过来。” 武肃帝的音色疏冷。 陆倦收起思绪,将手边的一大捧卷宗抱了过去,放在御前书案上。 “皇上,有问题之处,我都做了标记,用垫纸相隔。” 赵明琰颔首:“你们先去偏殿用膳。” 陆倦道:“陛下也该吃些东西才是。” “不必,朕不饿。” 赵明琰已经翻看到这卷宗的关键之处,沉声道:“除了凌洲,还有西北的陇洲,官员大部分都是苏峰岳提拔上来的,要从朝臣中寻一批新人过去。” 陆倦道:“正是,这两洲的地方知府和都督几乎都是苏峰岳的门客门徒。” 陆倦明白皇帝之所以这么大规模地召见大臣的原因,也是想借此机会,看看有几人还有报国之志,愿意外放到地方做官。 若不是青容有孕,他不能离开她和孩子,他倒是愿意为武肃帝解决这个燃眉之急。 赵明琰挥了下袍袖,道:“子攸,你和鸣风先下去用膳。”他又抬眸看了下漏刻,说道:“给你们两刻钟休息时间,未时再回来,去吧。” 按照目前的进度,应该要至少要忙碌到晚上。 陆倦确实也觉得乏累了,他手中都是钻营用人和调派的活,极为耗费脑力,正需要去外边放个风。 他躬身低首道:“微臣告退。” 段鸣风听到皇帝唤了自己名字,赶紧上前道:“皇上,属下还不饿,手中的布防图也还没做好,属下就在殿中陪着皇上。” 武肃帝略微点头,神情专注地看着手中之物。 陆倦僵在原地,这双打算后撤的腿,却怎么也挪不动了。 本来困倦的眼睛睁得极大,他瞪着段鸣风的背影,像是要把他后背的软甲盯出一个大洞。 现在是表忠心,比谁更抗饿的时候吗! 这令陆倦很难做,他走也不是,不走估摸扛不住这么高强度的连轴转。 武肃帝体力强大,非比寻常人,段鸣风有家族秘术,他是吃苦长大的,几天不吃不喝都没什么问题。 但他可是肉体凡胎,打小过得是养尊处优的日子。 在三人中,只有他屋里头是有正头夫人的,想到已很久未在白天见到过青容了,陆倦长叹一口气,胸腔中闷着数不尽的哀愁。 “饿饿!” 殿门口,传来一道奶里奶气的声音。 陆倦离门口更近,转头看了过去,眼中划过一丝惊讶,这小姑娘有点儿眼熟。 再仔细一看,他快觉得自己快饿出幻觉来了。 不然,五妹家的孩子为何会出现在皇宫,还是在这个紧迫的关节。 与陆倦的惊讶不同,段鸣风不动声色地朝门口望了一眼,就当做没看见一般转过头,继续整理手中的图纸。 因为段鸣风上次被皇帝派去保护这位小主子,已经知晓了这个小姑娘的真实身份。 他心中也有诧异,为何只有小主子自己过来,却没有见到纪青梧的影子。 高坐在御座的武肃帝,正看着手中的卷宗入神,姿势未曾变过,垂着的眼睫在脸上投下暗影。 显然在心中谋划着什么,没有注意到门口的动静。 啾啾见没人搭理自己,乌黑的眼珠看向殿中站着的两个大人。 她迈着小短腿跑了进来,李渝宗也不敢拦她。 殿中两个男人的面容都很英俊,啾啾看了两眼,先跑到自己更熟悉的那人面前,仰着小脸看着陆倦。 还不等啾啾说话,陆倦回身看了眼皇帝,压低声音道:“我们先出去,此处大人办正事的地方,姨夫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正好,他也有了理由出去透透气。 啾啾听陆倦开口就是要撵自己出去,眨巴着大眼睛,灵活地从他身前跑开。 来到了右后方,桌前有一摊图纸的段鸣风跟前。 当啾啾走近了,才发现这人的脸好凶,看起来脾气差很难惹的样子。 小丫头心中有点忐忑,他该不会打小孩儿吧? 四目对视,小姑娘的眼睛水灵浑圆,透着一股娇憨,段鸣风愣了愣,先避开了视线,并谦卑地低下头去。 面前的这位再怎么说也是小主子,直视是无礼的反应。 啾啾以为他不愿意看自己,伤心地努了努嘴,还吸了吸小鼻子,扭头就跑开了。 这次,直接冲着几层台阶之上的男人而去。 武肃帝拿起御笔,取了一本折子,正要勾画,明黄袍袖的下摆就被人拉住,还往下扯了扯。 紫金狼毫笔尖的墨汁,也跟着往下一抖,将折子上的字迹弄成一片污浊。 赵明琰偏过头,冷厉的眼风顿时收住。 眸光瞬时变得比春日正午的阳光还要和煦。 啾啾扁着嘴,抓着他袍袖的小手更加用力。 见到她泫然欲泣的可怜小模样,赵明琰抬起头,扫过屋中的两人。 问道:“你们欺负她了?” 陆倦起初还担心这小丫头的行为惹怒处理政事的皇帝,现在看来..... 还是考虑自己的安危吧。 武肃帝的视线落在了殿门口,却没有看到自己想见的那道身影。 啾啾看人脸色,顺杆子爬的能力不容小觑,见有人为她撑腰,她手脚并用地爬上皇帝的大腿,还在明黄的龙袍上留下自己的脚印。 赵明琰被她的动作吸引了注意力,右手扔了御笔,连同折子都推到一边。 第338章 真的只能嫁一个吗? 门口的李渝宗瞧见了,提了一口气,默默地垂下头。 赵明琰挑眉笑着问道:“你是何时过来的?” 啾啾现在才想起规矩,脆生生地道:“见过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但小家伙是坐在武肃帝怀中的,行礼也是假模假样的。 赵明琰看着她粉嫩可爱的小脸蛋,忍住了想掐一掐的冲动。 说道:“之前不是说好了,我们之间不需要这些礼数。” 啾啾仰着小脑袋,又低了下来:“是这样说过,可是......” 赵明琰问:“可是什么?” 啾啾难为情地道:“阿娘嫁给别人了,我们之间的约定,就不能再算数了。” 武肃帝嘴角的笑意僵住。 啾啾掰着手指头说:“娶了我阿娘的人,才能成为我爹爹,才能和我们成为一家人。” 赵明琰的胸膛起伏几次,才道:“这是你娘说的?” 啾啾摇头道:“不是,是我说的。” 小丫头仰着脑袋,看着比卫家大出十倍不止,金碧辉煌的大宫殿。 啾啾的小身体软软地靠在他胸口,期待地唤了一声。 “皇帝陛下。” 赵明琰嗯了一声,抬眸示意,殿中正支着耳朵听着他们谈话的两人赶紧离开。 陆倦和段鸣风忙起身,躬身退殿,就听到稚嫩的童音响起。 两人的后背齐齐僵住。 “阿娘可以多嫁几个人吗?真的只能嫁一个吗?” 陆倦双手握成拳,努力克制才没笑出声音,段鸣风被惊得咳嗽一声。 李渝宗在门口挥着拂尘,催促他们赶紧离开。 站在他的角度,可是能看清楚武肃帝的神情有多渗人。 殿中恢复安静,赵明琰神色变幻莫测,最终还是叹了几口气,揉了揉小姑娘的头发。 啾啾也学着他的模样,叹息着道:“真的不行吗?” 赵明琰低沉道:“有违律例。” 啾啾在上书房学了不少律法,其中有几条就是关于嫁娶之事的。 她早就对此有疑问,小眉毛皱紧地问。 “这条律法不合理,不可以废除吗?” 武肃帝道:“哪里不合理?” 啾啾不满地道:“为什么女子嫁人,只能嫁一个,而男子就可以娶很多个?” “皇帝陛下的后宫有那么多个娘娘,我阿娘只是嫁了一个,这样算起来,还是她亏了。” 武肃帝眸色变深,有些事并不是像小孩子想得那么简单。 啾啾拍着小胸脯道:“我以后,一定要嫁十个八个,这里住腻了就换下一家,想谁了,就去谁那里住。” 这次,轮到赵明琰的眉心皱得死紧。 他凝眸看着小丫头,小脸上还满是单纯可爱,就想着要嫁人之事。 他得抽空问一问,在上书房有没有什么混小子接近啾啾。 咕噜咕噜。 一阵声响从啾啾的肚子中发出,在空荡的勤政殿中回响着。 “李渝宗,摆膳!” 门口守着的李大总管连忙领着宫人们进来,笑眯眯地道:“皇上,老奴都等了多时了,御膳房新做了几道菜品,您尝尝。” 啾啾不错眼珠地紧紧盯着宫人们捧着的食盒,小身子也前倾,就差要把小脸黏在上面了。 见小姑娘都要化身小饿狼,饿得厉害,皇帝好笑之余,又觉得心疼。 赵明琰睨了一眼,道:“你办差越发惫懒了。” 李渝宗赶紧低下头:“都是老奴的错。” 开膳后,啾啾就展示了自己惊人的食量,风卷残云地喝了一碗菱白清羹,嘴里塞着樱桃肉,眼睛盯着桂花鱼翅。 赵明琰执筷子的手停下,心中有疑地问道:“这般大的孩子,每餐都要吃多少?” 李渝宗表情踌躇,这他也不知道啊,自己也没有照顾过这么小的孩子,但能吃,应该是福气吧。 “不如老奴派人去问问伺候小殿下的宫人?” 赵明琰直接道:“去乾元殿,把元珩带过来。” 李渝宗领命退下。 赵明琰拿过巾帕擦了擦啾啾嘴角染上的酱汁,眉心微皱地道:“你在卫家,吃不饱饭?” 啾啾将口中的樱桃肉咽了下去,舔了舔唇,道:“阿娘和兰芝都不许我多吃。” 她伸出两根手指头比划着,道:“最多只能吃这么多。” 赵明琰将小丫头爱吃的菜色都换到了她手边。 他自己只用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只是这么看着啾啾吃东西,就像是一种享受。 当元珩进来之时,黑眸划过浓浓的惊讶。 一是啾啾出现在皇宫,还是在勤政殿。二是一向待人冷漠的父皇,神情如此温和地看着她。 他跪地问安道:“儿臣见过父皇。” 赵明琰道:“起来吧,坐下。” 啾啾见到元珩来了,把还剩下两块的樱桃肉推到他眼前,大眼睛讨好地一眨一眨。 “小殿下,吃。” 这是满桌子的膳食中,这是她最喜爱的一道,外酥里嫩,鲜甜可口。 而元珩一动未动。 因为,这还是武肃帝“清醒”后,父子两人第一次见面。 元珩板板正正地坐在椅子上,下巴微抬,没有乱瞟乱看,对于啾啾的话,也没有任何反应。 李渝宗把碗筷摆好,又退到了后边。 赵明琰看了元珩一眼,手指点了点桌面,道:“先用膳,话之后再说。” 他这才动了筷子,眼神略带渴望地划过面前红彤彤的樱桃肉,但还是夹了一筷子清汤越鸡。 啾啾直接端起盘子,将一块肉放进他的碗中,剩下的最后一块送进了自己的嘴里。 没什么端着的仪态,吃得又香又甜。 元珩垂眸看了一会儿,还是将那块樱桃肉吃进了口中,黑眸瞬间添了不少光彩。 父子两个用膳的仪态和姿势很像,一样的寡淡。 身边多了个对食物充满渴望的小姑娘,餐桌上的气氛也活泛了起来。 啾啾摸着鼓溜溜的肚皮,扭过头对着皇帝扬起小脸。 赵明琰立刻会意,勾唇拿过巾帕为她擦了擦嘴边沾上的油汁。 这番动作,看得元珩神情微愣,父皇何时这般温柔过....... 啾啾的眼睛转了转,又拿起一张干净的巾帕,扯过元珩的胳膊,举着莲藕似的小胳膊,递到他嘴边。 元珩拦下了巾帕,往后躲了躲。 啾啾就像个女霸王一样,站在了椅子上。 第339章 为何黏着他?好看爱看 担心小殿下再闪躲,啾啾轻轻掰正他的下巴。 元珩的身体彻底僵住,啾啾在他本就没什么油渍的嘴上,细致地来回擦拭。 最后,满意地点点小脑袋。 “殿下,干净了。” 元珩欲言又止。 啾啾左看右看,乐淘淘地补充着:“和我一样干净。” 方才,她见小殿下的神情,以为他也想要有人帮他擦擦嘴唇,就直接上手了。 啾啾松开手,从椅子上爬下来,武肃帝的手掌一直在后边虚扶着她。 元珩的黑眸微动,趁着她不注意,转过头拿起自己手边的巾帕,把下巴上被她捏出来油印子蹭掉,还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 赵明琰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李渝宗心中也在称奇。 他命人把脏掉的巾帕撤走,换了新的上来。 李渝宗的眼睛看着坐在小姑娘一左一右的父子俩。 宫中都传,武肃帝与唯一的小皇子不亲近,传言非虚,但其实也不能全怪皇帝的性子太淡漠,抚育的方式太冷硬。 因为这小皇子的脾气,更是万中挑不出来一个的孤傲冷清。 元珩小殿下平日不喜看见不洁之物,也不喜别人触碰他的脸,更何论啾啾用自己的小油手,按在了他的脸上。 对她的容忍度也太高了些。 啾啾的肚子吃饱了,垂着脑袋拍了拍小肚子,但是挎着的粉蓝荷包还没饱。 于是,她用小手拍着身上瘪瘪的小荷包,弄出不小的声响。 身旁的两人都望了过去,赵明琰忍俊不禁。 啾啾的眼珠滴溜溜地在武肃帝和李渝宗两人之间来回打转,一双眼睛像是会说话。 赵明琰挑眉道:“还不快去。” 李渝宗哎了一声,就去门口嘱咐御膳房把糖糕快点儿送过来。 小东子办事伶俐,没多大一会儿就小跑着回来,把东西呈上来。 满满一大盒子的糖糕,堆成了小山,把啾啾的脑袋都掩住了。 小丫头没有着急吃,而是先猛吸一口这香甜的气息,小表情别提多惬意舒服。 啾啾靠在宽大的椅背上,眼眸弯成月牙。 糖糕在宫中,应该算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了,就算面前垒了这么多,也没有盛着菜肴的金玉碗碟的一个边角珍贵。 元珩很少见到人能因为吃食露出如此满足的神态。 让他也开始好奇这糖糕的味道来了。 啾啾小手一挥,拿起一块糖糕,拨开外边的油纸,扑鼻的香气冒出来,勾得坐在她左右之人的目光都聚在了她的小胖手上。 啾啾捏着糖糕,左看看,又右看看,小脑袋晃成了一个拨浪鼓。 像是在思考,要先给谁吃的好。 赵明琰与自己的“竞争对手”相视一眼,元珩道:“儿臣不爱吃甜食。” 只是这糖糕举在啾啾的手上,分外地诱人罢了。 啾啾举起手,朝着武肃帝的方向抬高,在赵明琰微低下头,要配合她的动作去吃时。 小丫头却扭过身子,出其不意地把糕点一把塞进元珩的嘴中。 赵明琰的眉头挑高。 甜甜的滋味在唇舌之间化开,元珩眼眸中的光晕成倍的扩大。 “吃甜食,心情好,阿娘说了,小孩子不能挑食,什么都要吃才对。” 听到是纪青梧说的,元珩点点头,此话很有道理。 啾啾一边将桌上的糖糕往自己和小殿下的方向推,还留意着面露不快的皇帝。 粉嘟嘟的小嘴张合,解释道:“阿娘还说了,大人就不能吃甜了,吃多了容易生病。” 赵明琰冷哼一声,什么歪理。 * 用膳的时间过得很快,快到武肃帝觉得刻漏又坏了,半个时辰转瞬即逝。 勤政殿的门口就又聚集了十多个臣工,还差几个没至,武肃帝叫他们在门外候着。 小孩子的情感升温,有自己独有的方式。 啾啾迅速向小殿下靠拢,偏心的举动越来越明显,整个人都快挤到元珩的椅子上了。 赵明琰长臂一捞将她拉回身边:“你为何一直黏着他?” 元珩偏着头看了过去,也在等啾啾的回答。 小姑娘干脆地道:“因为好看,就想凑近了看看,看久了还觉得......” 她想了想那种感觉,道:“和阿娘有点儿像。” 暖暖的香香的,不由自主地就想靠过去。 听到她的话,元珩皱着眉头,先去看武肃帝的反应,却没看出什么来。 他转回头,小手捏的紧紧的,越想越觉得某条线索通了。 小心脏扑通扑通直跳,自己见到纪青梧,见到啾啾的奇怪感觉,突然间找到了合理的解释。 李渝宗从殿外进来,小心地问道:“圣上,要来觐见的大人们已经都到了,要不要现在宣进来?” 赵明琰看了看两个小家伙,启唇欲说什么。 啾啾蔫蔫地道:“我想睡觉了。” 小姑娘的眼皮有千斤重,困得皱成了好几层。 * 等朝臣们进来时,武肃帝已经在御座上坐好,龙袍玉冠,还是一如既往的威严之态。 钦天监的老臣进来就泪洒金砖,跪在地上哭的不能自已。 “皇上......您终于醒了.......北黎有救了.......” 后边也跟着跪倒一片,哀戚还有激动之声,一时之间,殿内的声音纷杂地好比晨间的闹市。 这场面,武肃帝今日已经见了不知多少回了,其中有真情的,也有假意的。 视线划过人群中站在边角的黎承训,赵明琰倒是有几分意外。 自己将遇刺的消息刻意传出去,也是想试探众人的反应。 黎承训作为庆云的驸马,没有向着太后倒戈,还敢在朝堂上与卫廷和苏峰岳呛声,是难得的中立之臣,还连带着把陆倦拱出来,有几分胆色和见识。 老臣们的哭声愈发聒噪了,像是要当场把皇帝送走。 赵明琰不耐烦地摆摆手,李渝宗立马上前将这些老大人们挨个扶起来。 劝说道:“快别哭了,圣上如今龙体康健,今日事务繁忙,还是说正事要紧。” 殿中站成两列,陆倦和段鸣风分列在左右,他们在进殿之时就发现了不对。 因为皇帝御案的右边,又多摆了一个小桌,元珩小殿下正端正地坐在桌后,玉色的小脸上满是皇家威仪。 但没见到啾啾的影子。 第340章 先发制人,网开一面 满殿的朝臣们,对于小皇子出现在处理政事的勤政殿,没有什么异议。 他们皆以为是武肃帝经历过遇刺一事,意识到皇储需要尽早培养,所以要带在身边一块听政。 赵明琰没有与这些臣子寒暄的功夫,直接扔出一本折子。 “你们看看,陇洲又出了匪患,现在朝廷正值用人之际,何人愿去?” 陇洲因为位置偏僻,又与西缙相近,地势易守难攻,不如北境艰险重要。 这处的匪寇一直没有断过,也不是什么紧急的事,可却在这时候提了出来。 之前哭诉的老臣大多没了声音。 这些老滑头心里门清,今晨皇帝突然转醒,还以雷霆之势处置了苏相,一切都在皇帝的谋划之内。 为了能揪出乱臣贼子,走了好险一步棋。 苏相被收押在诏狱,同党还在肃清之中。 现在,武肃帝的意思并不单单是想派人过去剿匪,而是想将苏峰岳之前扎在陇洲的势力全都剿清。 没人站出来回应武肃帝的话,殿中寂静的可怕。 元珩坐在几级台阶之上,能将众人的反应收在眼中。 大家低头默不作声的样子,和之前进殿悲泣的模样形成反差。 为君者的难处,元珩在此刻充分体会到,坐在这个位置上,无人可靠,陪着帝王的是无边的孤寂。 所以,心中不得不冷,不得不硬。 元珩微微转头,去看身侧父皇的反应,却见武肃帝面色未改,看不出喜怒,像是早已料想到底下的臣子,会做出如今畏缩的反应。 此时,站在左侧文臣行列中,一人穿着绯红官袍出列。 高声道:“微臣愿领命前去陇洲!” 殿内凝滞的气氛被打破。 陆倦舒了一口气,看了一眼站在殿中的黎承训的背影。 本以为他是个软骨头,尚公主为的是后半生的富贵荣华,现在看来也不全是如此。 黎承训道:“微臣老家在显阳,与陇洲相隔不过五百里,对此地的风土更能适应,微臣前去更为合适。” 武肃帝沉声道:“可你和庆云新婚才不久。” 正如黎承训所说,他确实是个好人选,但庆云这么喜爱自己的驸马,少不得要来找皇帝闹上一闹。 黎承训道:“微臣以为要先国后家,先是臣子,后是驸马,庆云公主若是知晓,也定会赞成微臣的选择。” 此事落定,后边之事就顺畅了很多。 一炷香的时间后,诸事安排的差不多,众朝臣正要退殿,忽而听到了一声不大不小的哼唧。 是属于女娃娃的娇甜软糯的声音。 众人都顿住了脚步,眼睛四处瞄着,在寻找这声音的来源。 陆倦和段鸣风自然知道,这是何人发出的声音,怪不得刚才进殿的时候没见到啾啾。 段鸣风听声辨位的耳力极佳,原来小主子就在皇上的御座上。 只见武肃帝的御案边上,冒出来一只白嫩的小胳膊,但很快又放了下去。 大家的视线聚集在大案上。 没过多久,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忽然出现,双眸还带着刚睡醒的迷糊,还用手揉了揉眼睛。 黎承训一眼就认出了这孩子是谁,眼神也变得温和起来。 啾啾稍稍清醒,发现这么有多双眼睛都在看着自己。 她没有任何胆怯,反而瞪大了眼睛,先发制人。 “你们是谁?” 满殿朝臣:......他们也想问。 小姑娘刚睡醒,声音软绵绵的,下巴搭在紫黑发亮的案面上,看着面前的这群人。 “你们是来帮皇帝陛下办差事的吗?都办好了吗?现在打算要走了?” 面对小女娃的三连问,有不少人心虚地低下头。 陆倦没忍住,低头掩饰嘴边的笑容。 赵明琰的面容依旧冷肃,也没出声制止啾啾的童言童语,任其自由发挥。 小姑娘又朝着桌上摞得老高的奏折,努了努小嘴。 认真地道:“夫子讲过,食君俸禄,该为君解忧。” 啾啾道:“你们是来做什么的?没看见皇帝陛下还有这么多事情没做完?你们应该每人带一本再走。” 大臣们面面相觑,被啾啾的话,说得神情尴尬。 把政务责任分包制...... 陆倦仔细思考着这事情的可行程度。 黎承训的身形顿时更为挺拔了,原因无他,只有他手中接过了陇洲剿匪的折子。 啾啾也注意到了,明亮的眼睛在他身上停留,满意地点点头,黎承训对着她笑了笑。 小丫头的呼吸声明显变急促了,眸中也没有迷茫了,清凌凌地看着穿着红袍,美貌惊人的黎承训。 赵明琰即刻把小丫头抱到腿上,干扰两人对视的目光。 “还不走?” 皇帝的声音泛起不悦,板着脸道:“不走就排着队来朕这处领差事。” * 太后从早上得知武肃帝已经醒来的消息,就称病不出,在慈宁宫中心慌地几乎坐不住。 芳华静静地站在一边,石溪安慰道:“太后娘娘,您别慌,皇上没有降任何旨意,说不定不会对慈宁宫动手。” 屋外的阳光照在殿中的鸾座上,闪着金光,坐在上头的太后,心中一片荒凉。 太后双目无神地道:“那是他还没抽出空来,料理完苏相,就要轮到哀家了。” 石溪忙道:“不会的,太后还有王爷和公主,皇上不会这么狠心对您怎么样的,奴婢听说,夜里去抓苏相之时,王爷还出了份力。” 太后的脸上终于有了丝活气儿,问道:“果真?永王在何处?” “王爷还在诏狱。” 太后皱眉道:“明弘去那里做什么?” 石溪道:“皇上把审问苏相的差事交给王爷了,足以见得对王爷的信任。” 太后眼底的慌乱这才平息了一点。 她起身去了佛堂,希望能因着这一双好儿女,在武肃帝“重伤”之时没有半分逾矩,说不定能让皇帝网开一面。 同一时刻的诏狱之中。 赵明弘坐在监刑的位置,将手中薄薄的刀片推给典狱司的人。 连典狱长都没用过这么残酷的刑:“王爷,这,这,这不好吧。” 对于男子来说,这刑罚的侮辱意味,远超疼痛。 “就按照本王说的。” 永王冷眼瞥着在监牢之中的人。 “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