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重生汉灵帝》 第一章 重病缠身 汉,中平六年。 雒阳城。 黄帷布幔围绕的寝殿,阵阵骇人的咳嗽声传来。 看过汉灵帝刘宏的病情,一众太医自皇帝寝宫走出, 对寝宫外的太后、皇后和嫔妃摇了摇头。 看着太医的模样,太后忽然昏厥,一旁的宫人赶紧搀扶。 皇后本能地动了一下,但想到两人的关系,倏然停下了动作。 此时,寝宫中传来沉闷的咳嗽声。 皇后上前问太医道:“陛下的病症,当真是无力回天了吗?” 太医再次摇了摇头,寝宫外瞬间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紧接着传来一众嫔妃的哭泣之声。 “我大汉白白养了你们许多人,到头来竟无一用处。” “皇后教训的是。” 众位太医异口同声作答,反倒让皇后更加难过了。 自家皇帝沉迷酒色她是知道的。 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也不能怪别人。 但想想以后自己便要自称哀家,和儿子相依为命,难免有些落寞。 忽然,寝殿传来一声沉闷的叫喊。 “你们,去找蹇硕!” 皇后心忖,皇帝陛下这是要临终托以大事了。 但是皇帝没有要见太后,也没有要见她这个皇后,而是要见一个阉宦。 蹇硕是拥护皇次子刘协的,众人皆知。 近日来都在传言,皇帝陛下想废长立幼,莫非是真的。 皇后本想阻止,但这后宫她并不能一手遮天。 早有黄门听到寝殿中的声音,次第传话。 片刻间,上军校尉蹇硕便持剑步入殿外。 持剑进入后宫,便也是张让、赵忠之流也未有如此恩宠。 蹇硕对着眼前的众位贵人,简单拱手施礼,随后手按长剑,步入寝殿。 皇后使了一个眼色,早有机灵的宫人故意靠近寝殿。 蹇硕伏地叩拜,失声痛哭:“陛下,没想到天不假年,陛下仅仅三十三岁,就到了这般地步,臣愿随陛下一起去了。” 刘宏自龙榻上侧过脸,此时已是双眼乌黑,嘴唇发白,气若游丝。 “蹇硕,附耳过来……” 寝殿外,皇后焦急地看着在殿外偷听的宫人。 那宫人眉头紧蹙,好似也没能听出什么。 皇后想自己上前,但看到宫中嫔妃都在。 尤其是蹇硕的妹子,蹇美人。 一直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忽而,有脚步声自殿中传来,宫人慌忙后退几步。 只见蹇硕按剑在手,立在寝殿门口。 皇后急忙上前询问,“蹇校尉,陛下有什么吩咐。” 蹇硕拱手道:“娘娘,陛下有命,此事关系到汉家存亡,恕臣下不能告知。” 说完,蹇硕便大步走出。 看着哥哥神气的样子,连皇后也不放在眼里,蹇美人更多了几分自信。 皇后心中暗骂:“你这小贱人,你有哥哥,本宫就没有哥哥吗?” 看到皇后面带愠色,宫人会意地点了点头,缓步退出了人群。 …… “汉室倾颓,全因桓、灵昏庸无道。” “你告诉刘禅,亲贤臣,远小人。” “若其不堪为人主,彼可取而代之。” 此刻,汉昭烈皇帝刘备重生了,重生在他最看不上的皇帝身上。 而且重生的时间点是中平六年,四月。 如果他记得不错,这个月他要驾崩。 上一次驾崩还是在白帝城。 他兵败秭归,无颜回蜀地。 在无尽的忧郁中交代了后事。 便撒手人寰。 既然重生了一次,又是皇帝起步。 自然要完成匡扶汉室的夙愿。 不过现在病体沉重,药石无用,便是什么也干不了了。 走一步算一步吧,先把自己的病治好。 刚刚诏蹇硕进宫,便是让他寻找神医华佗。 刘备太清楚东汉的官场了。 卖官鬻爵是常有的事情。 宫中的太医怕是也没有什么本事。 自己的身家性命,绝对不能交到这些人手里。 蹇硕这个人他也有所了解,此人虽然是阉宦,但对汉灵帝却忠心得紧。 亲贤臣,远小人,说得轻松。 但此时他的周围全是十常侍一党,不用也不行。 外戚何进,不过一个屠户,目光短浅,难堪大任。 远不如糜竺、吴懿。 袁逢、王允之流,跟他也未必一条心。 这些人虽位高权重,但才能远远比不上庞士元、诸葛孔明、法孝直。 老师卢植还行,不过他为人刚直,在朝中备受排挤,也是独木难支。 虽然重生后直接成了皇帝,但这个开局不算太好。 三十三岁的年龄也显得大了一些。 毕竟东汉只需要好控制的小皇帝。 咳了几下后,刘备感觉口中咸腥,一旁侍候的宫人拿丝帕擦拭,已经是殷红一片。 这点困境对于刘备来说算不了什么,他早就在无数次的失败中练就了百折不挠的性格。 刘备坚信,既然有了这次重生的机会,他便不会这么容易倒下。 刘备缓缓坐起身,宫人赶忙递上丝绒枕头,垫在他的背后。 “你叫什么名字?” 宫人听到刘备问话,有些震惊,颤颤巍巍道:“奴婢貂蝉。” “哦?”刘备十分震惊,“难怪看你长得这么俊俏,原来是貂蝉啊。” 刘备不敢相信,面前就是号称三国第一美人的貂蝉,可是看她勾魂摄魄的眼睛,又不得不信。 貂蝉的身份十分神秘,她虽然用自己的身体,完成的王允交代的美人计。 但在风评中,大多是对其忠肝义胆、有勇有谋的赞扬之声。 只是没想到,这个第一美人,此刻就在自己身边。 刘备也不是什么柳下惠,见了漂亮的女子一样会动心。 尤其是一个让董卓、吕布争得头破血流的绝美女子。 如果不是身体条件不允许,唉,算了,匡扶汉室要紧。 如果现在保不住自己的命,自然也保不住眼前的美人。 如果他真的死了。 先是十常侍之乱,袁术、袁绍踏破宫门。 其后便是董卓夜宿皇宫,秽乱宫廷。 最后雒阳被焚,迁都长安。 各种苦楚,便会施加在这柔弱的女子身上。 趁着貂蝉给自己收拾床榻,刘备轻轻抚摸了一下貂蝉的粉脸。 “貂蝉,听说你擅长歌舞,能不能给朕跳一支舞。” 貂蝉直接愣住了,柔声道:“陛下从哪里听说的?奴婢从未学过歌舞。” 刘备苦笑道:“都是生活所迫啊,也罢,有朕护着你,你不想学歌舞,便不学吧。” 第二章 病因 中平六年,黄巾之乱早已平定。 这一年。 皇甫嵩平定了西北王国的叛乱。 刘虞又平定了东北张纯、张举的叛乱。 天下重归一统。 大汉王朝从病危之中重新焕发生机。 百姓终于要过上安定的日子了。 就在这个时候,汉灵帝驾崩了。 紧接着一连串的事件导致大汉帝国迅速崩塌。 诸侯林立。 乱世不可挽回的开启。 入夜,貂蝉开始掌灯。 刘备十分奇怪,贴身侍候他的只有这个宫女。 便是张让、赵忠等人,也都是在寝殿外伺候。 虽然能听到殿外有女人的哭泣声。 但皇后、嫔妃却是一个未见。 “貂蝉,你过来,离朕近一些。” 貂蝉刚刚点完最后一个宫灯,听到刘备呼唤,熄灭火折,忙不迭过来。 “陛下,有何吩咐?” 貂蝉跪立在三步开外,神情有些木讷。 “让你过来,你就过来,离朕近一些。” 貂蝉闻言缓缓靠近刘备。 刘备此时力量恢复了一些,一把把貂蝉揽入怀中。 貂蝉没有拒绝,也没有迎合。 还是表情木讷,实在不像是传说中那般风情万种。 刘备有些怀疑,这个宫女是不是仅仅和貂蝉重名。 现在身边没有可用之人。 如果她真的是貂蝉,以其品行,倒是可堪一用。 如果只是普通宫人,也就算了。 “貂蝉,这一整天了,为何只有你一人侍奉?” “陛下,太医们说你患的是瘟疫,宫中姐妹都不敢来侍奉,但总得有人来吧,奴婢就自告奋勇来了。” 是她了。 刘备有很多事情要问貂蝉。 上一世,他虽然是纵横天下的一方诸侯。 但远离权力中心,对宫中的事情不是很了解。 中平六年,他还只是一个县令,连皇帝的面都没见过。 刘备挪出一个身位,让貂蝉坐在自己的身边。 用尽力气朗声道: “张让。” “老奴在。” “今夜朕要貂蝉侍寝,外边哭哭泣泣的,各自回宫去吧。” 寝殿外,张让、赵忠闻言,俱是一惊。 不光是这两个宦官,皇后、蹇美人以及众位嫔妃,也都是一惊。 皇后快步走到寝殿门口,朗声道:“陛下不可,你如今身患重病,还得保重龙体。” 片刻后,寝殿里传来虚弱的声音。 “皇后,你说什么?你要代替貂蝉侍寝?如此甚好。” 皇后踌躇了一下,心忖皇帝可能是临终前想满足一下自己。 先不说他病体沉重。 即便是留下了不该留的东西。 完全可以赐给宫人一杯鸩酒了事。 要不是当时心慈手软,等皇次子刘协生下来,才赐给王美人一杯鸩酒。 如今也不会有皇帝废长立幼的恐慌了。 “陛下,您听错了,臣妾这就回宫,陛下尽兴就好。” 听着殿外脚步声渐行渐远,刘备长叹一口气。 皇后也就这样吧。 无非是怕沾染上瘟疫。 如果自己真的扛不过去,她就是万人之上的皇太后,好日子还在后头。 但是刘备记得,灵思皇后没斗过士族,和汉灵帝同一年死了。 这妇人脑子不好,承担不起皇太后这份尊荣。 虽然此刻重病缠身,刘备却是异常的清醒。 貂蝉说他得了瘟疫。 瘟疫发病速度极快,足以摧垮一个壮年男子。 或者换句话说,灵帝在患上瘟疫之前,身体可能不差。 瘟疫还有一个特点,那便是传染性极强。 这便是最大的疑点。 貂蝉和他在一起一天了。 太医也是进进出出。 寝殿门口又围了一堆人。 也没见有人发病。 这瘟疫就这么巧,偏偏传染到自己身上。 刘备拍了一下貂蝉的大腿。 “你还愣着干什么?没侍过寝吗?” “陛下,貂蝉只是怕你撑不下来。” “少废话,脱。” 听到寝殿里传来这般声音。 张让和赵忠互相对视一眼,一起叹了口气。 陛下的身体撑不了几天。 无非就是多个小主。 用心伺候就是了。 张让一挥手中浮尘,朗声道: “陛下和新夫人安歇,所有宫人侍从,退后五十步伺候。” 此时,寝殿内传来刘备的声音。 “你们两个也滚远点,不要扰了朕的兴致。” 片刻功夫,貂蝉已经脱去了宫衣,摘去了首饰。 她长发披肩,只围了一条粉色薄纱。 白皙的肌肤在烛光的映衬下,好似吹弹可破。 月宫仙子也不过如此。 “你这动作也太快了吧。” “陛下,你在后花园修了一方清池,连通地下温泉,四季温热。” “陛下喜欢和宫人们共浴,常常几十个姐妹一起玩水。” “奴婢们都习惯了,这浴衣都是随身带着的。” “真他娘的是昏君啊。” 刘备原以为汉灵帝酒色声名在外,多少有些夸张。 但此刻貂蝉轻描淡写的话,还是刷新了他的认识。 这不就是传说中的酒池肉林吗? 这是桀纣一类的昏君暴君才该有的。 类似公孙瓒的易京楼,董卓的郿坞,曹贼的铜雀台。 说起来,就让人恨得牙痒痒。 他刘备怎么就这么苦命呢。 起兵以来。 就在南徐城和孙夫人享受了半年的平静时光。 其余时间都在打仗。 不得不说,汉灵帝真的是太会玩了。 刘备长叹一声:“如此沉迷酒色,难怪朕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貂蝉有些蹙眉,细声道:“陛下虽然喜欢和奴婢们共浴,但也是平日里消遣解乏,沉迷算不上吧。” “哦?” “陛下十二岁登基,根基浅薄,却能内平朝政,外扫叛军,已经不易,哪有功夫在男女之事上过分消耗精力。” “蹇美人那样的嫔妃,都还是处子之身,奴婢们就更不敢奢望了。” “是朕的身体不行吗?” 貂蝉摇了摇头:“陛下原本有降龙伏虎的力气,更是善于骑射,也就是患上了恶疾,否则不至于到如今的地步。” 刘备怀抱美人,虽然有些有心无力,但手头也没闲着。 貂蝉的话,倒是暗合了刘备的猜测。 东汉的皇帝常常英年早逝,似乎已经成为了惯例。 以前他没当皇帝时。 听闻汉家皇帝各个沉迷酒色,以至于龙体不支。 等他当过皇帝才知道。 这是放屁。 皇帝的政务千头万绪,整个国家在肩头担着。 酒色这东西就是生活的调剂。 没有这些,死的更快。 喝酒不用说了,刘备向来无酒不欢。 至于色嘛。 刘备见了美人,会立刻展现高祖遗风。 汉代风气开化。 他这样的英雄男儿,也少有美人拒绝。 曹贼也一样。 虽然是死对头。 酒色方面,两人倒是很有共同话题。 两个人一个活到六十六,一个活到六十三。 在汉代已经是高寿了。 究其死亡原因,也不是因为酒色,而是大业未成,郁郁而终。 想到这里。 刘备有个猜测。 汉灵帝不是患病了,而是中毒了。 有人不想让天下重归安定。 当然,他不是医生,无法做出专业的判断。 而且皇帝的饮食,都是有专人查验的。 想下毒也不容易。 现在只有等华佗来了。 之所以这个事情交给蹇硕来办。 也是身边确实无可信任之人。 如果自己真的被下毒。 下毒之人,必定能在皇宫呼风唤雨。 若大张旗鼓去请华佗,怕是华佗进不了宫门。 第三章 孟德何在 刘备从睡梦中醒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 貂蝉在身旁陪伴,睡梦中的美人恬静得很。 此时,刘备腹中隆隆作响。 饿了。 想吃点什么,还是算了吧,如果真的有人下毒就糟了。 蹇硕怎么还没回来,他说过华佗此时就在司隶校尉部,怎么也该找到了。 难不成出了什么事。 刘备现在真正感觉到被孤立。 就如同当年徐州兵败,孤身到袁绍那里一样。 没有兄弟在身边,终是不妥。 关羽、张飞此时在平原县,或许跟着另一个刘备。 赵云在公孙瓒处。 都太远了。 “陛下,要不要奴婢去传膳。” 似乎腹中隆隆之声太大,貂蝉被吵醒了。 “朕不饿。” 貂蝉伸出小手抚摸刘备的中腹,顺势按压下去。 “陛下腹中空空,怎能说不饿?” 刘备其实很扛饿的,三天不吃饭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 现在保命第一位,别说吃饭了,连水都不敢喝。 刘备努力回想了一下,汉灵帝身边有没有机灵一点的,可以帮蹇硕一起找华佗。 想来想去,忽然,想到一个人,心狠手黑又机灵。 “曹贼,哦不,曹操在哪儿?” 貂蝉凝眉问道:“陛下说的是典军校尉曹操吗?” “没错,就是他。” “他是西园八校尉之一,陛下的一部亲军统帅,自然在雒阳城。” “你辛苦一下,去殿外传旨,让曹操速来,还有若是有人问你朕的身体状况,你就说已然大好。” 寝殿门打开。 貂蝉袅袅婷婷的倩影站在门口。 不远处的张让起身急忙走来,距离十步远,躬身道: “贵人,陛下有何吩咐?” 貂蝉被张让这么一喊,身体一怔。 中常侍张让为宦官之首,这个董太后身边的老人,往日正眼都不看她一眼。 没想到现在却是一副阿谀奉承的模样。 “陛下有旨,召典军校尉曹操觐见。” 张让忽然一愣,随即唱了声诺,接着问道: “贵人,老奴多句嘴,陛下身体如何了?” 貂蝉脸上绽放出一抹红晕,羞声道:“不知为何,陛下身体已然大好……” “可曾宠幸贵人了?” 貂蝉轻咬下唇:“宠幸了……” 张让听了,忽然双手击掌,手中浮尘险些掉了,老脸又惊又喜,好似生出了命根子一般。 匆匆拿好浮尘,原地踱步一番,看着貂蝉半晌说不出话。 “贵……贵人……真是陛下的福星啊,自王美人死后,六年了……六年了……” 貂蝉听不懂张让的话,一个劲儿蹙眉。 不远处的赵忠听到,一路小跑过来,凑到张让身边。 “张公公,陛下即将龙驭宾天,我等正愁不知何去何从,你为何发笑啊?” 张让踹了赵忠一脚,沉声道:“糊涂,陛下已经有所好转,万不可再这般说话。” 赵忠赔上笑脸,沉思了一下,把张让拉到一边: “张公公,我知道你与陛下情同父子,但也不要太过高兴,毕竟太医们已经下了定论,兴许是回光反……” “回你娘……” 张让说着,大耳刮子已经开始往赵忠脸上招呼。 刘备一直在听殿外动静。 听到他和张让父子情深,差点没有再吐血。 堂堂天子怎么会和宦官攀亲戚,想想就来气。 “够了,你两个要打去外边打,貂蝉你回来,对了,让曹操速来。” 张让和赵忠听到刘备训斥,即刻正了正衣冠,对寝殿门口躬身一拜,自回廊退出去了。 子时,宫门打开,黄门官骑马疾驰而去,直奔典军校尉府。 …… 大将军府。 大将军何进召集中军亲信。 车骑将军何苗、中军校尉袁绍、典军校尉曹操等诸将齐至。 十几位将军束甲而坐,静待天明。 何进、何苗面色焦急,时不时看一下袁绍。 袁绍则镇定自若,好似胸有成竹。 末座的曹操双目微晗,手按长剑,颇有如临大敌的意思。 终于,何进打破寂静。 “本初,明日我等当真要带兵入宫,拥立太子?” 袁绍闻言,目光凛然,拱手道:“大将军,末将有可靠消息,陛下病体沉重,过不了今日了。” “如今皇次子刘协在董太后处寄养,蹇硕又掌管禁宫兵权,如果两相联手,不得不防啊。” “不管陛下能否扛过今日,我们都当扫除阉党,控制宫闱,先下手为强。” 何进颔首道:“本初所言极是,皇后亦遣人来说,陛下今日召见蹇硕,那蹇美人得意得紧,好似明日她就能做皇后了一般。” 何进如说玩笑话一般说出此事,袁绍闻言确是一震。 “将军,阉宦向来行事诡谲,不得不防,今日蹇硕秘密派人出京,或许已经知道西园亲军被大将军掌控,要调动雒阳周边兵马谋害我等。” 此时,在一旁陪同的何苗已经有些犯困。 何进和袁绍说的话,他实在听不懂。 不过,他倒是一直观察末座的曹操。 每次何进和袁绍提到阉宦,曹操总一凝眉。 这厮是个粗鄙之人,看着看着,竟然笑出声来。 何进正在沉思,听到何苗发笑,怒问:“何苗,你为何发笑?” 顺着何苗的视线,何进看到曹操,随即跟着笑道:“差点忘了,孟德是阉宦之后,与我等合谋诛杀阉宦,真是难为他了。” 随即,厅中众人哄然大笑。 曹操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沉声道:“吾祖父曹腾虽为宦官,但其在宫廷三十余年,奉事四帝,未尝有过,乃大汉忠臣,其人已故,请诸公勿要擅议。” 何进脸色一阴沉。 正说着,大将军府侍从自后门步入,跪坐在何进耳边耳语几句,何进忽然脸色大变。 袁绍急问:“大将军,是何密报?” 何进慌忙道:“本初,你险些误了大事,宫中传信,陛下身体已然好转,刚刚宠幸了一名宫人。” “大将军,传信之人可信否。” “传信之人可信,被宠幸之人是皇后昭阳宫宫人,岂能有假?” 大将军府中顿时一片慌乱,众将顿时惶恐至极。 “大将军,我等是得知陛下病危,才齐聚于此。” “若陛下无恙,我等擅自闯宫,便是谋反。” “差点忘了,某家中妻子待产,某先回去了。” 此时,袁绍拔剑怒斥诸将道:“今日诸将齐聚,都私自调动了手下兵马,此时散去,事情败露,宦官反扑,我等如何抵挡?” 何进长叹一声:“本初,若陛下无事,我乃国舅,岂能带兵入宫?” 此时,侍从来报,宫中黄门官来传旨,何进一听,顿时脸色铁青。 袁绍忙问:“宫中来人所为何事?” 侍从道:“陛下急召典军校尉曹操进宫,黄门官在典军校尉府寻不到,听闻在此处,就来了。” 曹操一听,顿时倒吸一口凉气,霎时间,十几把刀剑对准了他。 第四章 风雨欲来 “陛下当真不需要传膳吗?” 听貂蝉这么问,刘备也不着急回答。 但腹中依旧隆隆作响,这是做不得假的。 想来汉灵帝也是金贵命,这身体不太扛饿。 刘备一天没有饮食。 身体状况反而好了一些。 更加验证了自己的猜想。 谁会毒害皇帝呢? 刘备毕竟当了三年皇帝,知道皇帝的膳食流程。 皇帝的饮食,需要太监先试吃。 这种毒应该是慢性毒药,否则逃不过试毒这一关。 只需要经常更换试毒的太监,就能掩人耳目。 不管是谁下毒,很大可能要在饮食中动手脚。 那么谁催他吃饭,谁就可能是下毒之人,或者参与下毒之人。 当然,现在催得最紧的是貂蝉。 不过刘备也不会乱怀疑。 他看人还是很准的。 “朕不饮食,朕劝你也不要饮食。” 刘备虽然身体虚弱,气若游丝,但眼神犀利无比。 貂蝉啧了啧嘴,没有再说话。 “陪朕聊聊天吧,你是哪里人?” “回禀陛下,奴婢并州人士,姓任,在昭阳宫伺候皇后。” “哦,王允的同乡,难怪。” 貂蝉瞪大眼睛,眼神单纯得有些稚气: “陛下,你怎知是王允大人送奴婢入宫,这貂蝉一名,还是王允大人改的?” “那老小子不老实,你离他远点。” 刘备挺看不上王允这种人的,有把别人搞下去的能力,却没有自己独掌乾坤的本事。 自己没有能力也就罢了,周围的能人不少,他又不会用。 想想这个天下,匹夫太多,英雄太少。 “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尔……” 貂蝉听不懂刘备的话,不过她是真的饿了。 “貂蝉,朕真的六年没有宠幸宫人了吗?” 貂蝉点了点头。 “自从王美人死后,陛下虽然看似性情狂放,但奴婢们都知道,陛下已然心死。” “没想到灵……朕还是个多情之人。” 此时,外边传来了张让的声音。 “陛下,要不要传膳。” 貂蝉一听,正要起身答话,却被刘备捏了一下手腕。 “滚,不要打扰朕的兴致。” “老奴有罪。” 果然要来送饮食了,会是这个阉宦吗? 刘备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张让刚刚知道自己醒了,询问是否饮食,是他的本分,还得再等等。 唉! 这个蹇硕太没用了,请个华佗还请不回来。 “张让,蹇硕在哪里?让他滚过来。” 一刻钟后,蹇硕步入寝殿。 刘备已经能下床走动了,在貂蝉的搀扶下,坐到寝殿龙椅上。 蹇硕看到刘备身体恢复一些,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蹇硕,华佗找到了吗?” 蹇硕伏地叩拜:“陛下,臣已经派出三波人马,至今未有消息。” “接着给朕找,真是没用,要是赵云在……” “陛下,赵云是何人?” “这个你不用管,先把华佗找来是正事。” …… 大将军府。 子夜时分,杀气腾腾。 十几柄刀剑对准曹操。 袁绍道:“曹孟德,你参加今日密会,是否受十常侍委派,探听虚实,速速道来。” 面对凛凛刀光,曹操朗声大笑。 “诸公既然已经发觉,我曹孟德便不再隐瞒,三千禁军就在大将军府外,尔等密谋逼宫,就等着一网成擒吧。” 曹操此话一出,在场众人一齐慌了。 何进急忙起身道:“孟德,有话好说,本将军待你不薄,何必如此。” 众将本来就被吓了一下,一听何进服软,更加没了斗志。 袁绍扶正何进,朗声道:“将军不要怕,禁军在公路手中,休要被曹操骗了。” 曹操冷哼一声道:“本初,你怎知袁公路不会拿你?” 袁绍一听,心中顿时打起鼓来。 袁公路便是袁绍的弟弟袁术。 袁绍是庶子,袁术是嫡子。 近年来袁绍依附何进,风头正盛。 难保袁术不会落井下石。 曹操此时心跳如鼓,突如其来的召令简直是催命符。 只有诈一诈袁绍了。 曹操也是庶出。 自己越是努力,越是遭到父亲打压,袁绍应该也是如此。 何进上前几步,一个踉跄险些摔倒,急道:“孟德,此次密会,诸位将军齐聚,都是为了稳定朝局,无意逼宫。” “至于诛杀阉宦……哦……宦官……那都是本初的提议,我等实在不知啊。” 袁绍闻言,双目欲裂,手握长剑对准何进怒骂:“竖子,不足与谋。” “拿下!” 何进一挥手,左右武士上前,斩掉袁绍手中长剑,按在地上。 “孟德,首恶已经拿下,还请回禀陛下,我等对陛下忠心不二。” 曹操拱手道:“十常侍不知兵,还得仰仗诸位,本就无意与诸位交恶,我当回禀陛下,今日之事都是袁本初之谋,与诸位无关。” “如此,就多谢孟德了。” 何进身后诸将齐声道:“多谢孟德了。” 曹操走出大将军府,后背已经湿透。 真不知道皇帝为何突然召见他。 要不是他机灵,早成了刀下亡魂了。 如今倒好,真成了十常侍一党了。 黄门官上前道: “曹校尉,陛下急召你,小的在校尉府寻不到,就来这里了。” 曹操一拱手:“公公,陛下召我何事?” 小黄门面带难色:“这个小的哪敢问?” 此时,身后有人传话:“曹校尉稍等,大将军有礼物相赠。” 曹操又被吓了一跳,深夜的寒风让他无比清醒。 “公公,陛下召我,不能耽搁,公公在此处等着,大将军备下的礼物就孝敬公公了。” 小黄门笑道:“这怎么好意思呢?” 话音未落,曹操已经骑上黄门官的马跑出五十步。 小黄门立在门口,面朝大将军府等待。 “嗖!” 一支冷箭射出,洞穿了小黄门的胸口。 曹操直奔上西门,骑马立在宫门口大喊:“吾乃典军校尉曹操,陛下召我入宫,速速开门。” 守门的禁卫知道黄门官去召曹操,又看到宫廷御马,正是黄门官坐骑,随即打开宫门。 曹操解下佩剑,在寺人的引领下步入宫道。 “陛下,典军校尉曹操觐见。” “让他进来。” 曹操忽然一惊,沉声问张让:“听闻陛下患有瘟疫,能否相见。” 张让道:“孟德,别怪咱家没提醒你,此时正是你报效陛下的时候,上军校尉蹇硕已经面圣两次了,怎么着,你的命金贵?” 曹操听罢,不再迟疑,自己刚刚骗了何进,才逃出生天,出去就是个死。 “典军校尉曹操,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刘备脸色恢复了一些,渐渐有了血色。 曹操心忖,难道陛下真的恶疾已去。 “阿瞒,你身上有吃的吗?” “一块烙饼,一袋青梅酒。” “朕就知道,你爱随身带吃的,快快呈上来。” 第五章 箭在弦上 大将军府。 何进正在踌躇,厅中众将惶恐不安,袁绍被绑在一旁,不停谩骂。 忽然见到门外走来一人,背着弓箭,乃何进部将王匡。 “大将军,不要被曹操骗了,外边并无禁军,我已经射杀了曹孟德和传旨黄门,请大将军即刻带兵入宫,万勿迟疑。” 何进一听,顿时脸色铁青:“大胆,你怎敢射杀传旨黄门,这是谋反。” 王匡拔出长剑,驱赶袁绍周围武士,砍开绑缚袁绍的绳索。 袁绍拱手道:“大将军,如果迟疑,才是谋反,如果现在带兵入宫,便是拥立,还请决断。” …… 雒阳皇宫。 刘备坐在龙椅上大快朵颐,貂蝉在一旁不住地啧嘴,曹操则跪在对面一脸疑惑。 宫中的东西刘备不敢吃,曹操自宫外带来的,料想不会有毒。 曹操比刘备大六岁,现在来说大一岁。 两个人自讨伐黄巾军时就认识了,那时候两人的关系是真的好。 都是一腔热血,相约上保社稷,下安黎民。 当时同在皇甫嵩帐下效力,讨伐冀州黄巾军主力。 曹操负责谋略,刘备负责招兵,各自发挥自己的专长。 说到两人真正产生隔阂,还是在广宗城破时。 九万黄巾军束手就擒,皇甫嵩下令全部斩杀。 刘备进言,黄巾军都是贫苦百姓,既然投降了,还请皇甫嵩高抬贵手。 此话一出,一片沉寂,就连好友曹操也缄默不语。 最后,皇甫嵩下令,九万黄巾军全部处死。 汉军杀得刀都钝了,剩下的赶进河里淹死了,其惨状至今记忆犹新。 高祖起兵,推翻暴秦,无非是想给百姓一个太平盛世。 可到了最后,他们竟然成了暴秦一样的军队。 如此杀降,并没有吓到黄巾军,反而激起了黄巾军残部的反抗意志。 以至于至今,还有黄巾军活动。 想到这里,刘备心如刀绞。 刘备填了一口酒,勉强压抑心中不满。 这事也不能全怪曹操,他当时和自己一样,人微言轻。 重生一次,多了几十年的经历,思考问题的方式也不同了。 对曹操此人,也不那么恨了。 曹操虽然后来成了曹贼,但年轻时,还是忠于汉室的。 如果刘备能像高祖和武皇帝一样知人善任,曹操未必不能成为治世之能臣。 吃了半饱,刘备把剩了三分之一的烙饼和青梅酒递给貂蝉。 貂蝉早已经饿得发昏,拿上东西,道了声谢,立即躲到屏风后。 曹操的视线跟随貂蝉的身影,挪到了屏风后。 刘备有些不高兴了,他太了解曹贼了:“曹操,你看什么呢?” 曹操听到刘备的呼唤,自屏风挪开视线。 刘备看到曹操,穿着全身铠甲,感觉有些奇怪。 即便是蹇硕那样的亲近之人,也不曾穿甲进宫。 曹操如果在军中,明知道自己召唤,应该解甲来见。 若是在家中,也不会专门穿上一副铠甲来面圣。 “孟德,你从何处来?” 曹操伏地叩拜道:“陛下,你的身体当真好转了吗?” 刘备强忍住咳嗽,正了正身子:“小小风寒,不足挂齿,有劳孟德担忧了。” 曹操立刻多了几分自信,又看了看屏风方向。 “曹孟德,你够了,貂蝉是朕的人,你少惦记。” “陛下误会了,臣有要事相告,只怕此处宫人不可靠。” “孟德不要疑神疑鬼,貂蝉是可信之人,有什么话,尽管说来。” 曹操伏地叩拜道: “陛下救我!” “臣得知大将军何进和一众将官密谋,明日要入宫拥立太子。” “臣冒死打探消息,不料被他们识破,何进正欲杀臣,还好陛下召臣入宫,才幸免于难。” 刘备对曹操的话不敢全信,皇宫里的权谋,他也不太能搞清楚。 “朕还没死,他们怎么就要拥立太子?” 曹操凝眉望着刘备,心忖陛下是在装糊涂吗? 汉灵帝自去年开始,就不断打压何进,抬举支持皇次子的蹇硕一党。 近日还传出了陛下要废长立幼的话。 何进一党一定是要反扑的。 曹操自然觉得何进这边胜算大一些,要不然也不会参与密谋。 眼下,只能试着带领弱势一方翻盘了。 “陛下,皇位更替,向来是大事,即便是太子登基,没有军队护卫,也不能说十拿九稳。” “而且,陛下宫中宿卫,由蹇硕掌管,一旦陛下有恙,蹇硕控制宫闱,拥立皇次子刘协,大将军反而被动。” “因此才有密谋带兵入宫一事。” 此时,蹇硕慌慌忙忙赶来,直接闯进寝殿。 “陛下,大事不好了,臣接到密报,西园各军频繁调动,都没有向上军校尉府报备,南宫被封锁,臣派去的传令兵,都石沉大海。” 回想上一世,汉灵帝驾崩时,何进确实带兵进宫,拥立太子刘辩。 不过他当时远在平原县,几天后才知道消息。 而且以他当时的想法,何进带兵入宫,拥立自己的外甥,没什么不对的。 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了,如果何进明日带兵进宫,发现皇帝没死。 何进会怎么做? 刘备对着殿外朗声道:“传旨。” 片刻后,殿外传来张让的声音:“陛下有何吩咐?” “命令各部禁军,紧守四门,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 “召尚书卢植觐见。” “调平原县别部司马关羽、张飞带五千兵马入京。” 张让心忖,陛下召集的文臣武将都是幽州一派,难道陛下想抬举幽州人,以外制内。 “老奴领命。” 刘备是真的怕死,如果何进明日带兵入宫拥立太子,他肯定是活不了了。 还好平原县有一支五千人的幽州精锐,带兵的是关羽、张飞,不算太远。 曹操朗声道:“陛下,当前第一要务是拿下皇后和太子,拘入德阳殿,何进优柔寡断,必定踌躇不前。 “虎贲中郎将袁术已经从逆,想必南宫已经被控制,当收缩兵力,据守北宫和永安宫。” 刘备对于雒阳皇宫相当陌生,完全不清楚曹操说的这些宫殿是什么意思。 这时候,只有靠曹操了。 “就按爱卿说的办。” “陛下,还请即刻传旨典军校尉府,调夏侯渊、夏侯惇、曹仁、曹洪入宫。” “令蹇硕把守上西门,曹仁把守朱雀门,夏侯惇把守永安宫,曹洪把守谷门。” “令夏侯渊携陛下兵符,带领骑兵杀出雒阳,寻东郡太守张邈,借兵五千,会合幽州兵马,一齐杀回雒阳。” “如此一算,只需坚守十日,皇宫之围自解。” 刘备心头一怔,这曹操还真会安插人手,不过眼下用人之际,只能听曹操的了。 等关羽、张飞带来幽州兵马,到时候就什么都不怕了。 只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体,能不能坚持十天。 “张让,你都听见了吗?” “老奴听到了。” “就按孟德所说,传旨吧。” “诺。” 第六章 叛军入宫 雒阳城东门。 夏侯渊骑着曹操的坐骑爪黄飞电朝城门而去。 此时是四更天,城门紧闭。 夏侯渊持枪指着城门大喊:“我奉陛下圣旨出京,速速开门。” 城门校尉看到有人叫门,立刻下城楼查看,见圣旨无误,遂令开门。 忽然,远处火把燃起,一支骑兵杀到。 “城门校尉,我乃右校尉淳于琼,大将军有令,速速关闭城门,任何人不得出城。” 此时城门刚刚开出一条缝,足够一人一马通行。 “驾!” 夏侯渊一挟马腹,撞开城门校尉,突出城门,踏着吊桥扬长而去。 “追!” 忽然,城门关闭。 淳于琼勒马立在城门校尉身前道: “伍琼,速速打开城门,我要追杀那将。” “将军稍等。” 伍琼后退几步,倏然拔剑正色道:“夏侯渊有圣旨在手,你追杀他,难道是要谋反。” “伍琼,别忘了,是袁家提拔,你才做了这城门校尉。” “少废话,我是汉室臣属,不是袁氏家奴,弓箭准备,敢上前一步者,杀无赦。” 霎时间,城楼上的弓箭手张弓搭箭,齐刷刷对准淳于琼。 淳于琼抬眼看着凛凛箭矢,思忖城外还有伏兵,量夏侯渊也走不远。 “伍琼,你给我等着,我立刻回禀大将军,你死期将至。” 夏侯渊冲出城门不远,忽然听到弓铉颤动之声,暗处射来无数羽箭。 夏侯渊伏在马背上,掏出一侧弓箭。 顺着弓铉之声,连连射箭。 随着一声声沉闷的哀嚎,暗处的射手纷纷倒地。 忽然,几个骑兵在前方路口出现。 夏侯渊收起弓箭,换上长枪,冲杀过去。 …… 雒阳皇宫。 雒阳皇宫分为南宫和北宫。南宫是三公九卿办公之所。北宫是皇帝的理政居住之处。 两宫共有一道城墙。袁术控制了南宫,城墙便形同虚设。 南宫和北宫之间,有一道复道相连。 复道是一个建设在两宫宫墙间的拱形通道,悬于三丈高空。 刘备在貂蝉的搀扶下走上复道,看到南宫的方向火光点点。 原以为,何进天明会带兵入宫,没承想五更不到,何进的大军已经进入南宫。 刘备手下能掌控的,仅有蹇硕手下的三千禁军,典军校尉府的两千步兵,共五千人。 而根据密探探查,何进手中有五万兵马。 “没想到何进还真敢干。” 曹操在一旁沉默不语,心中正在思忖如何以十分之一的兵力守备皇宫。 “陛下,可命善射之人占据复道,以巨石堵上南侧入口,则朱雀门和玄武门之间的宫道尽在掌握。” 刘备俯瞰,南宫和北宫之间有一道狭窄的宫道,复道在宫道上方贯穿,居高临下。 刘备沉声道:“若是叛军攻不下朱雀门,会不会另寻他门进攻?” 曹操又指了指东北方向。 “陛下,那里是永安宫,乃一个单独宫院,两侧宫道直通太仓和武库。” “叛军若攻不下朱雀门,必往此处夺兵器和粮草,我命夏侯惇在永安宫埋伏,到时候突然袭击,定能杀得叛军大败。” “此外,我已命人将太仓和武库清空,放入火油和御酒,若叛军真的攻入,可以火攻杀敌。” 学到了,曹贼就是曹贼,鬼得很。 “陛下,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若是叛军真的势不可挡,我命曹洪把守谷门,我们可自此退入北邙山,再号召兵马勤王。” “妙啊,孟德果然厉害。” 此时,守卫朱雀门的甲士已经开始准备。 曹仁走上复道,抱着假山的大石头,身后甲士拿着宫中的木器摆件,意欲堵塞南侧复道口。 一旁的张让跟着劝阻:“祖宗唉,你们轻点,这都是陛下最喜欢的。” 刘备朗声道:“张让,叛军都杀进皇宫了,你还管这些东西做甚?打起十二分精神来,查查宫中有没有细作,小心叛军来个里应外合。” “诺。” 忽然,一支冷箭自南宫射来。 “陛下小心!” 曹操猛然一拉刘备。 “笃!” 箭矢自刘备眼前划过,钉在复道的廊柱上,尾羽兀自颤抖不已。 刘备看着眼前的箭,突然血气上涌,口中发咸,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南宫。 火光冲天,铁甲辚辚。 王匡射出一箭。 何进心头一惊,险些落马,慌忙道:“王匡,我看那人是陛下。” 王匡正色道:“大将军,大家伙脑袋别在裤腰带上,都是为了你的外甥继承皇位,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不能迟疑。” 此时袁绍带领中军校尉部的兵马来到何进身边,袁术也带领禁军赶来。 加上各校尉部兵马,雒阳大户贡献的私兵,足有六七万人。 袁绍登高而呼:“陛下已经驾崩,董太后和十常侍秘不发丧,欲谋害太子,今日,我等杀入皇宫,解救太子,保太子登基,便可立下不世之功,将来裂土封侯,封妻荫子,不在话下。” 士兵齐声道:“杀入皇宫,解救太子。” 何进看着袁绍,似乎他才是大将军,而自己的身边,包括原本的亲信王匡,都让自己感觉很陌生。 叛军向北进攻,看复道被堵塞,一边派人拆除障碍,一边派人出南宫玄武门,进攻北宫朱雀门。 叛军涌入狭窄的宫道,已经是人挨人人挤人。 忽然,复道上火光大亮,一排射手赫然列阵。 “尔等进攻皇宫,乃是死罪,我曹仁今日奉陛下圣旨讨逆,放箭。” 南宫外杀声震天,何进已经满头大汗,脸色铁青。 袁绍在一旁道:“大将军,蹇硕不过三千禁军,又不知我等进攻,我军半个时辰内,定然能攻破朱雀门。” “报!” 助军左校尉赵融骑马赶来,肩头插了两支羽箭。 “大将军,北宫禁军早有准备,堵塞了复道,我军涌入宫道,禁军居高临下射击,我军伤亡惨重。” 何进慌忙道:“复道居高临下,必须占据,速速清理障碍。” 袁绍伸手阻止道:“大将军,即使我军清理障碍,复道狭窄,我军仍难以强攻,不如自侧面迂回,攻打上东门,顺势占据太仓和武库,截断北宫补给。” 第七章 内鬼 雒阳皇宫。 曹操背着刘备一路小跑,心中不断暗骂。 之前皇帝说自己身体已经好转,他才下决心帮助皇帝的。 如果皇帝只是回光返照,就不妙了。 这把下的赌注有点大,曹家人全用上了。 如果失败,他不仅会死无葬身之地,还得连累曹家人一起殉葬。 如果皇帝真的驾崩,只有心一横,保皇次子刘协了。 刘备被曹操颠了两下,已经醒了。 路过德阳殿,听到有妇人哭泣的声音,拍了拍曹操肩膀道: “爱卿,把朕放下来吧,朕没事了。” 看到一个身穿华服的美妇人和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被士兵看管着,在殿前哭哭泣泣。 “陛下,何进带兵进宫,臣妾实在不知啊。” “父皇,饶命啊。” 刘备大概知道了,眼前的两人就是何皇后和皇太子刘辩。 刘备毕竟是重生的,与皇后没什么感情。 太子更不用说了,没有父子之情不说,现在还是一个重大威胁。 曹操进言道:“不如现在就废了太子和皇后,如果叛军攻入皇宫,必要之时,还请陛下不要受感情牵绊,以大局为重。” 曹操的意思很明确了,让刘备先把这对母子废了,留为人质,如果叛军杀入皇宫,就赐死这对母子。 刘备心忖,如果有幸挫败何进,皇后和太子都是要被废的,下一步自然是要处死的。 如果叛军攻入皇宫,这两人落入叛军之手,叛军便能和他分庭抗礼,撤出皇宫前,也最好处死他们。 但是真要下手,还是很难做到。 刘备不得不承认,他在决断这一方面,确实比不上曹操。 正想着,皇后挣脱守卫,扑到地上,拽住刘备的衣角,抽泣道:“陛下,一日夫妻百日恩,何况臣妾还育有太子,求陛下饶臣妾一命。” 太子也跟着扑到刘备身前,哭道:“父皇,就饶了我吧。” 刘备并非心慈手软之人。 无故杀人,刘备还是做不到的。 “传朕口谕,饬夺太子、皇后封号,暂且幽闭德阳殿。” 折腾了一番,回到寝殿,刘备感觉疲惫至极。 曹操要指挥禁军,只有貂蝉陪在一旁。 现在皇宫被围困,找华佗这件事肯定要耽搁。 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十天。 但是如果让何进得手,何进这个匹夫是无力掌控朝局的,历史很可能按照原有的轨迹发展。 自己重生又有什么意义呢? 如果立皇次子刘协,就目前的形势而言,还是要托孤给曹操。 曹操这个人刘备清楚,叫他曹贼,只不过是个对抗口号。 曹操是想做周文王的,平日里也是自比乐毅、蒙恬,尝言世食汉禄,决不相负。 他最终也没有篡汉。 但是他的儿子曹丕想做周武王啊。 想到这里就头疼,只有搂一下貂蝉,排解心中苦闷了。 貂蝉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喃喃发问:“陛下,你会不会杀了皇后?” 到现在这个地步,皇后死不死,已经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但如此残酷的事实,还是不好说出来。 “如果叛军尽除,朕尽力留她一命,如果叛军杀入皇宫,那便不能留她了。” 刘备说的是实话,如果叛军杀进来,不光皇后要死,太子也要死,这件事就算他不做,也自然有人去做。 此时,寝殿外,有人说话: “陛下刚刚昏迷,太医院送来安神的药汤,请陛下服用。” “进来吧。” 一个眼生的老寺人走入,送来一碗药汤。 刘备沉声道:“放在桌子上吧,朕待会儿喝。” 侍从道:“陛下,太医交代了,一定要让老奴看着陛下喝下去。” 刘备捏了一下貂蝉的手臂:“好,貂蝉把药端来。” 貂蝉起身去端药,刚拿起碗,一个踉跄,汤药全洒了。 刘备连咳几声,怒道:“貂蝉,朕病体沉重,太医院送的药是救朕性命的。” “你打翻药,是要谋害朕吗?” “来人,把这个贱婢拖下去,杖毙。” 护卫的禁军正要拿貂蝉。 貂蝉伏在地上道:“陛下,奴婢知错了,陛下饶命。” 侍从也在一旁劝解:“陛下,何必动怒,这碗药洒了,老奴再吩咐太医院熬一副就是了。” “下去吧。” 见寺人出去,刘备朗声道:“张让,你给我滚进来。”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张让迈着碎步步入寝殿。 “陛下,有何吩咐?” “为什么你不来送药?” “老奴要贴身伺候陛下,也是分身乏术,郭胜是宫中老人,药膳一类,都是他负责的。” 如果刘备没有记错的话,郭胜是何进的同乡。 “张让,你是不是老糊涂了?何进在攻打皇宫,你居然还让郭胜到处跑?” “陛下,老奴有罪,这就去抓郭胜。” “慢,先派人盯着就行,总得有个人传话,让何进知道,他妹妹和外甥现在被我拿住了。” …… 南宫,前殿。 中午时分,浓烟蔽日。 何进手里拿着一支竹简,焦急不已。 郭胜传信,蹇硕矫诏废了皇后和太子,形势危急,请何进速速进兵,解救二人。 何进正在发愁,见远处来了一支兵马。 原来是袁绍铩羽而归。 何进见袁绍一身焦黑,样子狼狈,忙问道:“本初,为何成了这般模样。” 袁绍沉吟不语,他自然知道,曹操逃进了皇宫,并且正在指挥禁军。 只是没想到皇帝如此信任曹操,竟然能把指挥大权交给他。 袁绍一旁的淳于琼答道: “回大将军,原以为蹇硕是个有勇无谋之辈,没想到他竟然诡计多端。” “我等进攻上东门时,分出兵马攻取太仓和武库。” “谁料太仓和武库早已被搬空,留下的全是引火之物,我和本初险些葬身火海。” “回军时,禁军又自永安宫杀出,截断退路,我等也是拼死杀出。” 何进闻言,大为惊骇:“强攻不成,如之奈何?” 袁绍拱手道:“大将军,我军兵马二十倍于敌,只要稍加整顿,下次攻击,定能破门。” 何进急道:“宫中传信,太子和皇后被蹇硕幽闭,如果本初再不能攻入禁宫,不如议和。” 第八章 议和 “卢植大人,陛下有旨,传你速速入宫。” 黄门官自尚书府大门步入,高声叫喊。 卢植持剑自大堂走出。 尚书府就在皇宫旁边,卢植为官清廉,没有在雒阳设置府邸,就在官邸居住。 皇宫的喊杀声早已惊扰了他。 “公公,皇宫中发生了何时?” 黄门官好容易喘匀气:“大将军何进带兵进宫,欲杀陛下,还请卢尚书速速设法解救。” “什么?” 卢植眼眶欲裂,皇帝打压何进他是知道的。 但他不相信皇帝会真的废长立幼,也不相信,皇帝还没有宾天,何进就敢带兵入宫。 “公公,你所言当真?” “当真,我刚出上东门,何进的兵马就杀过去了,若是卢大人跟我进宫,怕是要绕到谷门。” 卢植沉思一阵道:“劳烦公公传旨,我此时入宫,还帮不到陛下,我当召集旧部,袭扰叛军,策应陛下。” 黄门官道:“卢大人,陛下让你进宫,兴许是参谋机宜,还请卢大人随我去吧。” “陛下身边,可有谋士?” “只有典军校尉曹孟德。” “有孟德在,陛下无忧矣。”卢植抱剑一拜:“公公速去,告知陛下,我卢植誓死保驾。” 黄门官听完,点了点头,拱手一拜:“既然如此,我即刻回禀陛下。” …… 雒阳皇宫。 黄昏,曹操再次击退了袁绍,叛军损失惨重,禁军损失也不小。 但叛军人数众多,拼消耗是拼不过的。 曹操将自武库取出的铠甲兵器,分发给所有宫人,补充兵员。 刘备心中依旧忐忑,现在的形势不算太好。 平原县的幽州兵马赶到,还需九天。 此时,殿外传来铿锵之声,一个苗条的倩影步入寝殿。 火红的铠甲,斜插腰间的短剑让人眼前一亮。 “枭姬,孙尚香?” 刘备突然闪出一个念头,但很快打消了,孙尚香这个时候估计还没有断奶。 女将瞪了貂蝉一眼,坐到刘备身边,挽住刘备的臂弯。 “陛下,叛军围攻得紧,我怕有细作策应,危害陛下,特来宿卫。” 刘备没想到,皇宫中还有这种女中豪杰。 不会仅仅是穿个盔甲,搞一下情趣吧。 “你会武艺吗?” “当然,我哥哥可是勇冠三军,我自幼跟哥哥习武,也是不差的。” 刘备一想,汉灵帝身边,可称为勇冠三军的,只有蹇硕了,不用说,这位就是蹇硕的妹妹了。 蹇家立足秦地,在羌胡领地讨生活,武艺应该不算太差。 “美人,如此,多谢了。” 蹇美人拉着刘备的手道:“陛下,你跟妾身客气什么。” 蹇美人说话声音有些粗,仪态也不如貂蝉妩媚,刘备不太喜欢。 说着话,蹇美人的手有些不老实了。 “美人,朕身体不适。” “哼,陛下哪里是身体不行,明明看不上我,还说什么对王美人念念不忘,这不还是没架住貂蝉那个小狐媚。” 貂蝉听蹇美人这么说,脸上有些愠色,但她不敢反驳。 蹇美人有蹇硕支持,自然不是她可以对抗的。 “姐姐,我先出去一下。” “慢,即便你是狐狸,我又不是老虎,你跑什么啊?” 蹇美人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放在桌案上。 “我还想着把这个送给你呢,皇后那毒妇被废了,也用不上了。” 刘备看到桌子上的小瓶,心中十分好奇。 貂蝉拿起瓶子,看了看,凝眉问道:“姐姐,这是何物。” “毒药。” 貂蝉一听,小瓶子险些滑落: “姐姐为何要赠我毒药?” 蹇美人戳了戳刘备:“你跟她说。” 刘备自然不知这是什么,柔声道:“还是你说吧。” 蹇美人呵呵一笑:“你个坏人,你说皇后善妒,你睡谁,她就毒死谁,我就专门弄了这个,解毒的。” “解毒的?” 刘备一下子来了精神。 蹇美人粗粗一笑:“我可是大度得很,听闻你睡了小貂蝉,我就想把这个送给貂蝉,让她防备皇后,没想到皇后被废了。” 刘备被蹇美人惹笑了,这个姑娘可以说粗鄙不堪,但她说的话又带着一股真诚。 被一口一个“小狐媚”叫着,貂蝉一个劲蹙眉。 蹇美人道:“小狐媚,你别不信,王美人就是被何皇后毒杀的,她可是陛下最宠爱之人。” “真的?” 貂蝉在昭阳宫任职,也算是皇后的人,但从没听说过皇后鸩杀王美人一事。 “那还能有假,当时内庭司已经查出来,人证物证俱在。”蹇美人掐了一下刘备,“这个没用的男人,说什么大局为重,就没有处置她。” “嘶!” 皇后毒杀了皇次子刘协的生母,刘备也有所耳闻,只是今日听蹇美人说出来,感觉更真切。 更加没想到,汉灵帝知道心爱之人被毒杀,还能忍耐。 也许是当时黄巾之乱正盛,需要稳定朝局吧。 这一点刘备不能理解,他的性格像一个游侠,快意恩仇,隐忍可以,但绝对不会隐忍这么久。 刘备自貂蝉手中拿过小瓶子,晃了晃,感觉里边就几粒药丸。 “美人,这个药怎么吃?” “中毒之人直接服用就好,若是没中毒,万万不能吃,虽然于性命无碍,但……” 刘备打开瓶塞闻了闻,一股恶臭扑鼻而来,赶紧塞紧品塞:“什么玩意?” “这可是上百种腐败之物提炼而成,吃下一粒,就能吐一天,什么毒药都吐出来。” 刘备大失所望,还以为是什么灵丹妙药,原来不过是催吐丹,对他可能中的慢性毒,应该是没用的。 “蹇美人,女子都爱焚椒兰,佩香囊,怎么能佩戴这种恶臭之物,这个东西,我替貂蝉收下了。” 蹇美人捶了一下刘备的胸口:“陛下,你终于男人了一回,把那个毒妇给废了,要不是御酒都被烧了,我高低得跟你喝两杯。” “咳!” 刘备感觉蹇美人的力气是真大,小拳头锤在胸口,差点把他捶吐血。 眼下关羽、张飞、赵云不在身边,有这个女将护卫,总是不错的。 此时,曹操步入寝殿,拱手道: “陛下,何进派人前来议和,谋反之人和陛下议和,简直岂有此理,臣想杀了使者,但此等大事,还得陛下决断。” 刘备微微一笑:“孟德,使者怎么能杀呢?得让他看看,朕活得好好的。” “张让!” 张让跌跌撞撞进来:“陛下,老奴滚进来了。” 刘备道:“朕好久没泡温泉了,你安排一下,找几个漂亮的宫人陪同,今晚朕亲自接待使者,顺便犒劳一下孟德。” 张让谄媚一笑:“老奴遵命。” 第九章 芳林 皇宫中的喊杀声自凌晨到黄昏,兵马不断向皇宫汇聚,雒阳城人心惶惶。 皇宫虽然被围困,但好在曹操提前把太仓的物资弄出来,粮食可以吃上一段时间。 刘备让曹操负责他的饮食,吃饭也能放心一些,身体状况好了不少。 今晚,刘备要招待何进的使者,地点安排在北宫芳林园温泉。 提前一步到这里,刘备有些失望。 温泉确实有,但也算不上奢华,传闻中的一千间亭台楼阁,一丈高的望舒荷花也不存在。 这里甚至比不上糜竺家的鱼池。 想当年第一次到糜竺家,看到妖童塞栋,美妇绮墙,金银财帛,堆积如山,比这里震撼多了。 碧波荡漾,美人如林。 刘备在温泉中回忆往事,黯然流下了泪水。 貂蝉柔声道:“陛下,为何伤感?” 蹇美人道:“还用说吗?陛下又开始思念王美人了。” 刘备仰天望着茫茫星空,他不认识王美人,自然不会思念她。 但此时确实在思念故人。 糜夫人死于乱军,甘夫人早早病逝,孙夫人生而不能见。 上一世经历的悲伤太多。 貂蝉和蹇美人自然是不会懂得。 曹操在一旁显得拘谨得多,他没想到皇帝请他泡温泉,还让宫人服侍。 此恩宠无以复加,也不知道该如何报答。 曹操此时还没有太高的名望,和皇帝的交情能达到这一步,宛如做梦一般。 “孟德,外边的叛军都是什么人。” 曹操如梦初醒:“回陛下,大将军何进,车骑将军何苗,中军校尉袁绍,宫门校尉袁术,下军校尉鲍鸿,助军左校尉赵融,助……” “好了。”刘备伸手打断曹操:“雒阳城的带兵之人,还有没从逆的吗?” “昨夜密会之时,臣看了,洛阳城掌兵之人,除了城门校尉伍琼,都到了。” 刘备用手舀了一捧水,洗了一下脖子,强装镇定道:“朕就这么招人恨吗?” 曹操心忖,皇帝怎么好意思这么说,西园八校尉虽说是皇帝的亲军,但粮饷一直拖欠,多靠士族接济才不至于饿死。 曹操长叹一声道:“也不尽然,陛下突发恶疾,宫中又传言,说陛下即将宾天,太子即将即位,众将支持何进,无非是支持太子。” 刘备一思忖,曹操说的也是人之常情: “孟德,何进派来的使者是谁?” “下军校尉鲍鸿。” “他找朕议和,是怎么个议和法。” “回陛下,鲍鸿不知陛下尚在人间,以为蹇硕秘不发丧,他提出让蹇硕释放废太子和废后,奉为皇帝,另裁撤宦官,由司徒府选派郎官进宫接替,才能退兵。” 在一旁侍候的张让、赵忠听到要裁撤宦官,立马竖起了耳朵。 刘备问道:“爱卿怎么看?” 曹操拱手道:“恕臣直言,陛下若是同意,则皇权旁落,大汉危矣。” “有这么严重吗?” “自和帝始,宦官与士族之争迁延百年,皇帝居中平衡,大多是支持宦官的,因此多遭士族怨恨。” “若何进借此次叛乱扫灭宦官,则天下士族尽归其心,将来行王莽篡汉之事,也并非不可能。” 张让、赵忠脸上露出了笑意,心忖曹操不愧是曹节的曾孙,果然知道帮宦官们说话。 刘备弯了弯手指,张让赶紧凑了过来。 “陛下,有何吩咐?” “张让,一会儿使者来了,替朕骂他几句。” 片刻,下军校尉鲍鸿步入芳林园。 温泉中一片春色让鲍鸿目不暇接,没想到外有大军围攻,这里却如此惬意。 再一看宫人团簇中,一个熟悉的身影,鲍鸿三魂吓掉了气魄,立即伏地叩拜。 “陛……陛下。” 张让厉声道:“鲍鸿,你一个行伍出身的武将,也没什么根基,陛下把你一步步提拔为下军校尉,你就是这么报答陛下的吗?” “陛下,臣……都是那何进、袁绍,说陛下已经宾天,蹇硕拘禁太子,秘不发丧,我等起兵,只是为了解救太子。” 刘备沉声道:“你回去告诉何进,太子是朕的儿子,朕无意废长立幼,他是国舅又是大将军,朕今后还得依仗他。” “至于裁撤宦官,让他不要操心内政,干好他自己的事情。” “另外,朕已经传旨各州部,四方勤王大军就在路上,让何进好好掂量掂量,他有没有实力和整个大汉相争。” 说完,刘备便开始左拥右抱,和嫔妃嬉戏起来。 张让朗声道:“鲍都尉,请回吧。” …… 入夜,南宫。 鲍鸿匆匆归来,神色慌张,走到一处昏暗的宫道,被一人拦住,正是袁绍。 “本初,险些被你蒙骗,陛下还活着呢?” “哦?”袁绍佯装不知:“陛下身体如何?” “陛下身体无恙,正在芳林园中,和众妃嫔玩水嬉闹。” “什么?” 袁绍猛抓了一下鲍鸿的手腕:“即便陛下活着,他向来胆小懦弱,我六万大军围攻,他怎么能安心和嫔妃嬉闹,鲍校尉,你不要骗我。” “在下亲眼所见,怎么会错,陛下已经调集兵马勤王,才如此胸有成竹。” “皇宫被我围得水泄不通,他如何求援?” “本初休要说大话,我自谷门出来,见北邙山上都是禁军,如何能说四面包围?” “陛下已经同意释放太子,对大将军不再追究,这仗不用打了,我要速速禀报。” 鲍鸿刚走几步,感觉背后一痛,低头一看,一个带血的剑尖自胸口贯出。 “本初,为何杀我?” “你谎报军情,当杀!” …… 南宫前殿。 何进将一封书信交给何苗:“叔达,一会儿西边火起,你趁乱出城,把这封书信交给并州刺史丁原,让他速速带兵入京。” 何苗凝眉问道:“兄长,我军有七万,还愁攻不下皇宫吗?” 何进怒斥道:“你速去就是,袁绍已然不可掌控,王匡也和他沆瀣一气,没有外兵,压不住他。” 此时,袁绍提着鲍鸿首级,步入南宫前殿。 何进看到鲍鸿首级,脸色大变。 “本初?这是鲍校尉?” 袁绍把首级交给卫兵,对何进拱手道:“大将军,在下早说了,不能与阉宦和谈,蹇硕直接把鲍鸿的头颅扔出宫墙,这就是他们的答复。” 何进咬牙道:“蹇硕,欺我太甚!” 袁绍拱手道:“大将军,蹇硕要鱼死网破,不可再动议和的想法。” 何进急道:“可皇后、太子还在宫中。” “大将军不必担心,我在宫中有内应,可保皇后、太子无虞,今夜四更,我们里应外合,定能攻入皇宫。” 忽然,南宫一片嘈杂。 何进和袁绍走出皇宫,见西边火光冲天。 何进失声道:“本初,粮草,中军校尉部的粮草,快去救火。” 第十章 雌雄剑诀 鲍鸿走后,刘备即刻吩咐宫人散去,命宫人拿上武器协助守备。 曹操穿好衣服,在一旁道: “陛下,臣知道,你这番铺排是为了让鲍鸿知道,你现在安好,但恐怕,鲍鸿回不到何进身边。” 刘备感觉曹操说话不怎么好听,自己硬撑着搞这些,就是为了打击何进的斗志,怎么就不行呢? “陛下,何进匹夫,不足挂齿,厉害的是在身旁辅佐的袁绍。” 刘备自然知道袁绍,总感觉其人不过如此。 “陛下,袁绍刚愎自用,认定的事情不会回头,他既然起兵,断然不会同意议和。” 刘备笑道:“朕不过是想拖延一下时间,万一何进同意议和,一来二去,援兵就到了。” 曹操摇了摇头:“我观何进,未必能指挥得了袁绍,今夜还得多加小心,若我是袁绍,必定会趁刚刚开启议和,陛下无防备时,突然进攻。” 刘备还是觉得自己吓鲍鸿这招没错,但他也相信曹操了解袁绍。 “今晚如何安排?请爱卿指点。” “臣怕宫中有袁绍的内应,还得将废皇后和太子秘密迁出德阳殿,防止有人解救,陛下身边也要多安排护卫,谨防有人暗害。” “朕身边有蹇美人护卫,孟德不必担心,皇宫的守备,就有劳孟德了。” …… 四更。 北宫周围响起了喊杀声,叛军开始攻城,各门禁军以弓弩还击。 宫道上,二十来个寺人穿着铠甲,拿着兵器,如鬼魅般出现。 “你们几个去德阳殿,解救皇后和太子,我带人去刺杀皇帝。” 寺人分成两队开始行动。 刘备洗完澡,怀抱貂蝉,倒是睡得透彻,主要还是身体虚弱。 蹇美人穿着盔甲宿卫,一丝不苟。 她虽然没读过书,但深知自己和哥哥都依附于皇帝,除了尽忠,没有其他选择。 此时,外边有一些动静,蹇美人透过窗缝看,见外边黑压压站着十几个寺人。 寝殿周围的禁军已经被杀光了,这些寺人正在往寝殿靠近。 “有刺客!” 蹇美人拔出短剑,躲在屏风后,屏住呼吸。 寺人利落地挑开门闩,蹑手蹑脚进殿。 忽然,殿中屏风呼啸而来,寺人急忙顶住屏风。 锋利的利剑自屏风后刺出,结果了一个寺人。 貂蝉听到有刀兵之声,猛然惊醒,才看到有刺客杀进来,急忙呼喊刘备。 “噗!” 屏风被踹开,蹇美人连同屏风碎屑退后几步,寺人已经鱼贯而入。 “这不是蹇硕的妹子吗?” 蹇美人认出了面前的寺人是中常侍郭胜。 “郭胜,你居然想刺杀陛下。” 郭胜怒道:“蹇美人,你少在这里装糊涂了,你哥哥曾接到密诏,诛杀皇后和太子,是也不是?” “是,但是陛下反悔了。” “要怪只能怪陛下妇人之仁,我们才有机会反败为胜。” 郭胜一挥手,身后寺人一齐冲了上来。 寺人看准在龙榻上的刘备,持剑砍去。 蹇美人一个健步上前,拦住寺人去路,隔开长剑,一脚将寺人踢飞。 寺人互相倾轧,一时乱成一团。 蹇美人看准郭胜,踏步一剑刺来。 郭胜急忙后退,拉住一个手下挡在身前。 “砰!” 蹇美人一剑刺在寺人身上,虽然洞穿,但短剑卡在盔甲缝隙里。 “呼。” 一道冰冷的剑刃自蹇美人面前划过,蹇美人刚一躲闪,小腹中了一脚,连退几步,短剑离手。 郭胜推开身前已经断气的寺人: “蹇美人,好武艺,我郭胜家中娇妻美妾成群,就缺个会武艺的,你早早让开,我兴许能留你一命,收你当个对食。” “死阉宦,休想。” “进酒不吃吃罚酒,给我上。” 蹇美人手无寸铁,双拳难敌四手,很快被两个寺人按在地上。 “不用管她,先把皇帝杀了。” 见寺人冲了上来,貂蝉翻下床,撑开手挡在刘备身前。 “给我杀!” “郭胜,好大的狗胆,朕的女人你也敢杀!” 一只大手搭在貂蝉的肩头,把貂蝉推到一边,刘备的身影显露了出来。 “陛下,休怪老奴,老奴的荣华富贵都在皇后和太子身上系着呢。” “所以,是你下毒害朕?” “不错,谁让你意图废长立幼,皇后和太子如果被废了,还有老奴的好吗?” 蹇美人怒骂道:“郭胜,别忘了你的身份,你是宦官,要忠于陛下。” “老奴没说不忠于陛下啊,只不过是换一个陛下。” 郭胜一挥手,两个寺人冲杀而来。 刘备推开貂蝉,踏步迎了上去。 趁着一剑刺来,一闪身,抓住寺人手腕,自己手腕一沉,将长剑夺在手中。 另一寺人刺来一剑,刘备拿剑轻轻一搅,寺人好似脱力一般,长剑无法掌控。 刘备转动长剑,又夺了一剑。 两个被夺剑的寺人后退几步,看着空空的双手,有些不知所措。 蹇美人被刘备行云流水般的招式惊呆了,这些招式看似绵软无力,却瞬间夺取了两把兵器。 “陛……陛下,何时学得这般厉害的武艺?” 趁着寺人们被刘备震慑,蹇美人挣脱压制,来到刘备身边。 “蹇美人,我把雌雄剑诀舞一遍,你看好了。” 说着,刘备开始原地舞剑,一边念着口诀。 “雌雄剑诀,共五式,乃动静,阴阳,离合,曲申,刚柔。” 郭胜身旁的寺人叫喊:“干爹,陛下好像在教蹇美人习武。” 郭胜怒道:“真是狂妄,给我上。” 寺人一剑刺来,刘备轻出一招,拨开剑尖,阴出一剑,只击咽喉。 那寺人直愣愣站了片刻,随后轰然倒地。 刘备继续原地舞剑,却已经惊呆了在场的众人。 “立如称准,活似车轮,左重左虚,右重右杳,蹇美人,学会了吗?” 蹇美人醒了醒神,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刘备把双剑交到蹇美人手中:“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朕的性命就交给你了,上吧。” 蹇美人再次冲锋而去。 “老奴来领教娘娘高招。” 郭胜持剑上前,蹇美人高高跃起,手持双剑纵劈而下,只听当的一声,郭胜长剑碎裂,一道伤口自额头贯到小腹。 蹇美人自认为学会了精妙剑术,斗志陡然提升,踢开郭胜,冲到寺人阵中,双剑左右翻飞,其悍勇如古之恶来。 霎时间,十几个寺人全部被斩杀。 刘备长叹一声:“这莽女子,完全是瞎打,白瞎了我这么好的剑术。” 第十一章 各怀心思 刘备一屁股坐在龙榻上,感觉脑袋有些发昏,刚刚一直提着劲,这会儿看刺客都被蹇美人杀了,顿时有些虚脱。 貂蝉坐到刘备身边轻抚刘备的胸口,随后起身倒水。 蹇美人则不敢放松,检查还有没有没死透的。 此时,寝殿外闪烁起火光。 “陛下,臣曹操救驾来迟,还请恕罪。” “进来吧。” 刘备略一思忖,就感觉到有些不对。 曹操之前就提到过,有人会趁乱刺杀他,应该是有防备的,怎么就让人摸到自己寝殿来了呢? 况且,现在他的命可关系到曹家的存亡,曹操理应打起十二分精神。不会是曹操故意把刺客放进来的吧? 曹操进殿低头检查了一下尸体: “陛下,这都是废后和废太子的余党,看来废后和废太子留不得。” 貂蝉拽了一下刘备的衣服,这小丫头有些紧张,也难怪,皇后是她的原主。 “爱卿,是什么意见。” “如今叛军势头太盛,当赐死废太子和皇后,立皇次子刘协为太子,昭告天下,则一来可以让叛军出师无名,二来可以让天下人知道,陛下还活着。” 曹操果然在这儿等着呢?曹家人都拉出来了,自己总要给句痛快话,曹家人在前边拼命,自己也不能留后路。 “传旨!” 话音一落,张让踉踉跄跄赶来。 “立刘协为太子,昭告天下,曹操救驾有功,封曹操为中护军,左中郎将,节制司隶校尉部所属兵马。至于废后和废太子,交给蹇硕处置吧。” “老奴领旨。” “打扫一下寝殿,其余人等随我去城外迎敌。” 没想到曹操这么快就露出獠牙了,这个还真是棘手啊。 寝殿里的血腥味犹在。 刘备叹了口气,正好貂蝉递来水杯,刘备一边喝水一边沉思。 蹇美人还在回忆刘备教给她的雌雄剑诀,刘备把他叫了过来。 “美人,你去办件事。” 刘备把蹇美人送给他的催吐丹拿了出来。 “你跟着你哥哥,如果你哥哥鸩杀废后及废太子,你把这个用上,留他们一条性命吧。” 蹇美人接过小瓶子,柳眉紧蹙,沉吟道:“陛下还是割舍不了旧情啊。” “陛下重情义,想必将来也会对臣妾好的,这件事,臣妾去办。” 情义算不上,刘备和这对母子没有什么交集,只是自己身上的毒还没有查清,留着这两人,还有些用。 毕竟自己中毒,最大的获益者,就是这对母子。 刘备没有想到蹇美人能这么爽快答应,突然觉得这个莽女子还有可爱的一面。 “等办好了这件事,朕给你个奖励。” “什么奖励?” “奖励你给我生一个大胖小子。” “坏人!” 曹操走出寝殿,内心备受煎熬,刚刚和皇帝共浴,备受恩宠,这就要逼迫皇帝改立太子。 曹操背后,张让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 “曹将军,恭喜曹将军铲除了郭胜,为陛下立下大功。” “这都是张公公提供的消息,在下升任左中郎将,还得多谢公公提携。” “哪里,我曾与你曾祖曹节、祖父曹腾共事,说到底咱们都是一家人,况且,你这也是为太后她老人家办事,不是吗?” 曹操自然知道张让说的是什么意思,皇次子刘协由董太后抚养,逼皇帝改立太子这件事,就是董太后授意的。 眼下形势危急,他虽然有擅权之嫌,但给皇帝提出的,都是最有利的决策。 董太后答应,让侄子骠骑将军董重调集将军府五千兵马,在外策应。 曹操并不惧怕董太后一家不出力,只是董太后的要求正好暗合自己的心意。 大丈夫处事需当机立断,废后、废太子不除,杀了一个郭胜,还会有十个百个郭胜冒出来。 被皇帝猜忌就猜忌吧,等皇帝处置自己,那也是后话了。 次日清晨,十三名黄门官背负圣旨,出谷门入北邙山,过北邙山到平津渡,分散而走,将陛下改立太子的檄文,传檄天下。 …… 南宫前殿。 何进大军士气低落,加上今日凌晨的突袭,已经攻打了北宫六次,次次无功而返,还损兵折将。 骠骑将军董重,尚书卢植又开始在雒阳城中扰乱,占领街道与何进大军对抗。 城门校尉伍琼将巡防营所有兵马收归东门,和董重、卢植相互呼应。 整个雒阳城一片混乱。 更可气的是,袁绍屯于中军校尉部的粮草被烧了。 眼看众将全无斗志,袁绍起身道:“诸公,诸公,岂不知,我们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 “不要忘了,你们的粮饷平日都是谁接济的,不是皇帝,而是世家大族。” “世家大族所求的,仅仅是诛杀阉宦,一雪百年来的耻辱。” “你们是否想此次逼宫不成,你们回到地方割据一方,甚至落草为寇。袁某试言之,那时便是诸公的死期。” 听袁绍这么说,何进的脸色有些难看,在场的诸将也都面面相觑。 袁家四世三公,门生故吏满天下,其手中掌握的土地,更是数不胜数。 不得不承认,他们袁家比朝廷更有财力,平日里也经常接济将士,但如此这般说出来,就太不合适了。 何进沉声道:“本初,不要操之过急,我们有六万大军,虽然不如禁军精锐,但连日进攻,已经消耗了千余禁军,咱们耗也能耗死禁军。” 现在何进再等并州的外兵增援,反而没那么着急了。 何进那日真真切切在复道上看到了皇帝,也知道王匡那一箭没有射中。 皇帝并没有死。 鲍鸿前去议和,何进也是暗中派人盯着的,袁绍暗杀鲍鸿这些事情,他早一步已经知道了。 这才有他派人烧了袁绍的粮仓,令派何苗向并州刺史丁原调兵一事。 攻进皇宫是何进和袁绍的共同目标,但诛杀阉宦,何进并不认同。 他出身屠户,不像士族那样,和宦官斗了百年,有血海深仇。 何进自知自己已经被袁绍架空,担心袁绍攻下皇宫后,把弑君的罪名推给自己。 并州刺史丁原,现驻扎在司隶校尉部河内郡,旗下三万精兵是何进拿上百亿军费养出来的。 何进承诺拥立太子后,封丁原为执金吾,以换取丁原出兵相助。 丁原来了以后,进可以攻入皇宫拥立太子,退可以勤王保驾扫灭叛军,方可进退有据。 眼下,还得让袁绍多消耗部曲。 何进道:“本初若愿再攻,本将军全力支持,只不过雒阳各处的治安,以及东门的伍琼需要应对,只有王匡、淳于琼及你袁氏本部兵马可由你调配。” 第十二章 马比驴贵 平原县。 整座县城素缟,关羽、张飞悲痛欲绝,大哥刘备不知何故,竟然悄无声息去世。 两人自幼跟随刘备,纵横燕南,不料竟然天人永隔。 刘备的尸身摆在床上,神色安详。 县府的酒已经喝干了,关羽、张飞两个人像失了魂一样,怆然对视,面如枯槁。 忽然有人来报:“二将军,三将军,洛阳有圣旨到。” 关羽、张飞俱是一惊,又是一番悲怆。 张飞醉意正盛,怒斥侍从:“告诉传旨的那厮,我大哥已经亡故,没法接旨了。” 侍从急道:“三将军,那圣旨不是给玄德公的,是给你们二位的。” 关羽起身道:“你休要胡说,我和三弟这别部司马,乃县府设置,并非朝廷命官,即便是有圣旨,也因先给大哥。” 侍从见辩无可辩,指着门外道:“传旨的将军就在廊下,他跑了三天,马都快跑死了。” “竟有此事?三弟,随我来。” 张飞怒骂道:“大哥已经死了,谁接那个什么鸟圣旨,要去你去,俺不去。” 关羽一把拽起张飞道:“三弟,你忘了大哥的教诲了吗?大丈夫处世,当以国事为先,办了朝廷交付的大事,再去寻大哥不迟。” 关羽拽着张飞,拉出房间。 廊下,立着一人,风尘仆仆,一脸疲惫,眼神却坚毅无比。 “二位可是平原县别部司马关羽、张飞?” 关羽一拱手:“正是!” 张飞懒懒拱手道:“是也!” 夏侯渊也顾不上虚礼,朗声道:“既然是二位就好,陛下正被叛军围攻,请二位带上五千骑兵,随我去洛阳救驾。” 关羽一听,直接愣在当场,平原县确实有五千骑兵,但却是幽州刺史刘虞刚刚调来的,而且是秘密调兵,打扮成贩马商贩而来,外人不知。 朝廷怎知平原县有五千幽州骑兵,而且正好调用。 张飞瓮声道:“我哥哥自涿郡起兵,历经大小七十余战,到头来只给了个县令,现在皇帝老儿有难了,想起来哥哥了。” 张飞忽然换成了哭腔:“我哥哥不在了,我要安葬哥哥,不去,不去,哪里都不去。” 夏侯渊冷哼一声:“本以为刘玄德的部曲会以朝廷为重,没想到和东郡太守张邈一样,全是苟安避祸之徒,既如此,我再杀回雒阳就是了。” 夏侯渊就要走,被关羽一把抓住:“上差不要生气,我等是汉家将官,岂有不遵圣旨的道理,我大哥刚刚去世,三弟一时激愤,上差勿怪,我等将大哥后事交付功曹简雍办理,即刻出兵。” 关羽说完,对着房间伏地叩拜:“大哥,某先去了,待完成朝廷嘱托,扫灭叛军,再赴黄泉与大哥相会。” 张飞也回身叩拜:“大哥,大哥!” …… “你们叫的大哥,是在叫我吗?” 忽然,一个身高八尺,面如冠玉的男子立在门口。 关羽、张飞惊抬头,两人纵然看惯了生死,也被惊出一身冷汗。 “大哥!” 两个人像孩子一样,弹地而起,冲到男子身边,不停摇晃。 “大哥,你没死?” “感觉怎么样,没啥不舒服的吧?” 男子被晃得头疼,赶紧打住二人:“你们两个,放开朕。” 关羽、张飞哪里肯放,都快把男子晃散架了。 “朕命令你们,放开朕。” 关羽、张飞沉浸在喜悦中,可男子一口一个朕,夏侯渊可是听得真真切切。 “苍!” 夏侯渊拔出长剑:“大胆刘备,竟敢自称朕。” “刘备?平原县令刘备?” 男子顿时喜出望外:“平原县令刘备在何处?” 这话一出,关羽和张飞都愣住了,两人后退几步,愣愣地凝望男子。 夏侯渊道:“刘备,你不用装死,陛下的旨意里,没有调你,你要怕死,就安心在家里带着。” “我是刘备?” 男子赶紧回到房间,拿铜镜照了一下自己,这张脸,虽然和自己很相似,但还是有细微差别,主要是胡子不对。 关羽跟进屋,沉声问道:“大哥,是不是得了失心疯了。” 张飞也跟了上来:“二哥,大哥能活过来已经是奇迹了,即便是心智有了问题,咱们养着他就是了。” 男子走出房间,问夏侯渊:“这位将军,雒阳的形势如何了?” 夏侯渊收起长剑道:“陛下身患重病,大将军何进突然发难,围攻皇宫,典军校尉曹操正在协助陛下坚守,我奉旨搬请援兵。” “何进这个匹夫,安敢如此?蹇硕呢?西园军呢?” 夏侯渊微微一愣,拱手道:“蹇硕只有三千禁军跟随,西园军除了典军校尉部全部从逆。” “什么?”男子险些晕倒,被关羽扶住。 男子抓住关羽的胳膊:“你是?” 关羽无奈道:“大哥,我是关羽,现任平原县别部司马,那位是三弟张飞,同是别部司马。” “好,刘虞给你们的骑兵到了吗?” “到了。” “速速驰援洛阳。” …… 关羽、张飞乃世所罕见的统兵大才,不到一个时辰,就聚拢了兵马,因为有圣旨在手,可向沿途州郡索要补给,因而轻装急进。 大队骑兵气势如虹,腾起滚滚烟尘。 男子骑马跟着大队,还在思忖,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自己为什么驾崩后,到了平原县。 这个男子,就是汉灵帝刘宏。 这五千骑兵,是给刘虞封太尉时,免了刘虞的贡钱,从刘虞那里换的,就是用来废长立幼后稳定朝局的。 都说幽州铁骑独步天下,没想到和禁军一样都是骑马的。 刘宏还在思索,张让、赵忠明明说过,驴比马厉害,刘虞的骑兵居然骑马不骑驴,想来这个家伙也是在糊弄自己。 皇宫里还有个陛下,不知道是谁。 刘宏清楚地记得,自己驾崩了,临死前还听到皇后和嫔妃们的哭声。 晚间,到了东郡,东郡太守张邈看到平原郡奉了调兵的圣旨,也带着自家兵马来合兵,顺便犒军。 张邈见了刘宏,感觉很熟络:“玄德公,别来无恙。” 刘宏拽着张邈,躲到一个僻静处:“老先生,我感觉他们都在骗我,我看你是个实诚人,你看这股骑兵的坐骑如何?” 张邈捋了捋柳絮道:“玄德公,你是幽州人,能不识得马匹,定是在考我,依老夫之见,这些马匹都是骏马良驹。” 刘宏沉声问道:“就这种马,多少匹能换一匹关中驴?” 张邈愣了一下:“玄德公,你说笑吧,十匹关中驴,也换不了一匹幽州骏马啊。” “什么,这马比驴还贵?” 第十三章 取财之道 雒阳。 何进军又是一天强攻,毫无进展。 袁绍没想到禁军在曹操的统领下如此顽强,这次没准备攻城器械,统领的部曲又被何进抽走一半,越来越难以攻下皇宫。 袁绍心里清楚,此次围攻皇宫,利在速胜,迁延日久,对袁家很不利。 可气的是,除了他和王匡、淳于琼卖力攻打,包括自己的亲弟弟袁术在内,都在保存实力。 袁绍望着北宫的方向。 明日,最多明日,就算堆尸体,也要堆上宫墙。 …… 此时雒阳虽然人心惶惶,但街道上不算混乱。 朝中百官各守府邸,对于这场冲突,大家不愿涉足。 东汉立国不久,宦官和外戚就开始交替专权,无论哪方上台,士族都是要被打压的。 何进和蹇硕对战,这种神仙打架的事情,大家还是少参与。 关上门睡几天,等哪股势力赢了,就跟着哪股势力歌功颂德,那便是最稳妥的了。 当然士族之中也不全是袖手旁观的。 像尚书卢植、伍琼那种异类,也是有的。 此外,汝南袁氏也身涉其中。 袁氏虽为士族,但百年以来,极其擅长周旋于外戚和宦官之间。 其余士族被打压时,汝南袁氏稳坐钓鱼台,不断壮大,到如今成了第一大士族。 这次何进逼宫,形势还不明朗,袁家就非常卖力帮助,也让大家想不透。 大家当然不知道。 袁家早一步掌握了皇帝陛下的身体状况。 而且何进已经许诺袁隗为新朝太傅,共掌尚书台。 袁绍提出了清理朝廷,扫灭宦官的口号,不少士族似乎看到了希望,出钱出人支持,但大多数人还在观望。 一百年了,外戚宦官此消彼长,士族却一直被打压,大家是真的怕。 …… 寝殿。 宫灯闪烁,饭香四溢。 刘备身上的毒虽然没能解除,但有貂蝉悉心照顾,身体恢复了不少,但体虚的情况还是未能改变。 刘备喝完一口米粥,轻拂貂蝉的小手:“貂蝉,这几日辛苦你了。” 随着一阵铿锵声,一道赤红的倩影步入前殿。 “陛下,喂个饭就叫辛苦,我还杀了许多刺客呢。” 见来的人是蹇美人,刘备轻声问道:“昭阳宫的事情都办妥了吗?” 蹇美人一阵蹙眉,跪坐在刘备身边道:“陛下,昨夜郭胜说他给你下了毒,我拷问了废后那个毒妇,问是不是她授意的,她说不知,实在可气。” 刘备知道,郭胜既然暴露,自己中毒的事情,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蹇硕鸩杀废后、废太子的事情,已经传出来了,既然这两人明面上已经死了,就拘押在昭阳宫密室,以后再说吧。 蹇美人轻叹一声:“早知道昨日就留郭胜一条狗命了,万一他有解药呢。” 刘备轻抚蹇美人肩膀:“昨夜郭胜突然行刺,性命攸关,也来不及留他性命。” 蹇美人一下搂住了刘备,连连抽泣:“陛下,实话说,我原本和你没什么感情,但这几日的你像是换了一个人,我现在真心想让你好起来。” 听蹇美人痛哭不止,貂蝉也跟着哭了起来。 “哭什么哭?你们爷们儿还没死呢!” 蹇美人的哭声更大了:“太医们说了,就他们的诊断,陛下不管恶疾或是中毒,横竖是活不了几天了。” “张让!” 张让匆匆进殿:“陛下何事?” “太医院的太医都是怎么进来的,从实说来。” “回陛下,太医院太医进宫行医,每人每年上贡一百万钱,这是陛下钦定的。” “下去吧。” “老奴告退。” 蹇美人一听,瞪大了眼睛:“太医院的人不领俸禄,还要交钱?” 刘备叹了一口气道:“来皇宫做太医,干上一年,回到家乡就能身价百倍。” 汉灵帝卖官鬻爵这个事情,刘备有亲身经历。 自光和元年开始,汉灵帝就在董太后和十常侍的教唆下卖官。 官员上任时,需要向朝廷交纳贡钱,贡钱是官员年奉的一万倍。 刘备当安息县尉时,被督邮索要贡钱,也是大吃一惊,一怒之下打了督邮辞官。 后来历任下密丞、高唐尉、平原令都是要交钱的,只不过是陶谦、公孙瓒他们垫付了。 这一年刘备虽然是平原县令,但实际上代行平原国相一职,之所以没有升官,还是交不起贡钱。 不久前,幽州牧刘虞平定张纯、张举叛乱有功,升任太尉。 太尉年奉两千石(汉末一千钱可换一石粮,一石粮大约三十公斤),按例刘虞要上交两千万钱。 幽州不似中原富庶,刘虞不敢接这个太尉,多次推辞,汉灵帝不许,讨价还价下,汉灵帝让刘虞征五千骑兵给朝廷,才免了贡钱。 刘备的治所平原县,正好在幽州治所蓟县和雒阳之间,他本人是幽州一系,受刘虞节制,刘虞让他中转骑兵,他是知道这件事的。 后来汉灵帝突然驾崩,朝局混乱,刘虞又把骑兵撤回去了。 刘虞自知这事不那么光彩,嘱咐刘备不要对外说,因此外人不知。 蹇美人一拍桌子:“陛下,太医院的这些人都是花钱来沽名钓誉的,你这不是坑自己吗?” 刘备也是一脸委屈,重生而来就接了这么个烂摊子,自己也没办法。 忽然,蹇美人好像想起了什么:“陛下,听闻你正在寻找神医华佗,我哥派出去好多人,都没有音讯,不如我去找吧。” 刘备大概能想到,何进既然决定逼宫,一定会在雒阳周围设置伏兵,蹇硕的人可能都被杀了。 “不行,太危险了。” 听刘备这么一说,蹇美人更加想办成这件事了,她一个宦官的妹子,又没读过书,和宫中良家子比,天生矮人一截,想让自己在宫中立足,只有多出力了。 以前的皇帝也就算了,现在的皇帝,她是一定要救的。 蹇美人莞尔一笑:“臣妾不怕危险,陛下教了臣妾这么精妙的剑术,臣妾不能辱没了师门不是?” 貂蝉在一旁劝道:“姐姐还是不要去了吧,陛下身边还需要姐姐宿卫呢。” “若是陛下的毒解不了,我日夜宿卫也是没用的,既然陛下说华佗能救陛下,我一定设法把他弄来。” 刘备一思忖,身边确实无人可用:“好吧,谷门外的北邙山在曹洪的控制之下,你换上游侠装束,自谷门出去吧。” 突然,刘备的心头噗噗直跳,蹇美人亲吻了一下他的脸颊,他刚反应过来,蹇美人已经低着头走出寝殿。 “美人,多带点钱,求医要有个求医的样子。” “知道了。” 蹇美人走了不久,张让匆匆忙忙进来。 “陛下,得罪了。” 张让说着,就开始熄灭宫灯。 “张让,我饭还没吃完呢。” “陛下,曹将军说了,宫中的灯油要集中起来,任何宫殿房舍不许点灯,违令者斩。” 第十四章 狗官 “狗官?为什么要让我帮你们惩治狗官呢?” 东郡城外,汉军大营,张邈的脸色十分难看。 这次合兵勤王,张邈来犒军,请刘宏、关羽、张飞、夏侯渊饮宴。 正喝着酒,卫兵来报,东郡百姓来请愿,希望玄德公伸张正义,惩治狗官。 这下可把刘宏给逗乐了。 刘宏心忖,狗不是用来夸人的吗?狗官那便是忠于朝廷的好官啊。 张邈怒道:“玄德公有皇命在身,岂能耽搁,让营外的刁民赶紧滚。” “慢,刁民是个什么东西?” 刘宏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关羽尴尬地笑了笑,沉声道:“大哥,张郡守说的是百姓。” “百姓?有趣,有趣,带上来,让我看看。” 刘宏一听可以见到百姓,心中高兴不已。自从十二岁进宫当皇帝,他就再也没出去过。百姓对于他来说很陌生了。 他也曾提出过要出去看看,但张让赵忠说外边太危险,不让出去。 他闹了几次,张让赵忠就在皇宫里修了坊市,让宫女太监假扮百姓,请他与民同乐。 但那毕竟不是真的百姓。 关羽道:“大哥,咱们来到东郡地界,一切由张郡守做主,咱们还是不要参与这里事务了。” 张飞朗声道:“无妨,正好张郡守在,我们也好听听,如果百姓确实有冤情,张郡守当场处理了就是。” 张邈一脸无奈,只好沉声吩咐卫兵:“把营外的百姓带上来吧。” 片刻,十几个百姓鱼贯而入,看见首座的张邈,立刻扣头道:“玄德公,请为小民做主。” 张邈脸色难看,伸手指着刘宏:“那位才是玄德公。” 这些百姓才知拜错了人,赶紧转身去拜刘宏。 刘宏心忖,刘备这么受百姓爱戴吗? 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百姓,和民间有什么不同,想到张邈都叫这些百姓“刁民”,刘宏有了想法。 “刁民们,快快请起。” 跪在地上的百姓们都愣了,“刁民”他们能听懂,“快快请起”他们也能听懂,两者放在一起,他们却怎么也听不懂。 关羽也听出了不对,赶紧走出座位,把百姓们一一扶起来。 “乡亲们,我们来者是客,有什么事情,跟张郡守说就行。” 张邈听关羽这么说,赶紧点了点头,等着百姓诉苦。 百姓带着哭腔道:“我们已经托陈宫大人递了请愿书,郡守大人要是能惩治那狗官,早就惩治了。” 张邈听到百姓提陈宫,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只是没想到陈宫居然想到这一招,让百姓找刘备请愿,也太不给他面子了。 刘宏来了兴趣:“狗官不好吗?为什么要惩治呢?” “大哥,你醉了!” 一旁的关羽已经面红耳赤。 刘宏赶紧闭上了嘴巴,知道自己在他们面前就是个疯子,说的多错的多。 可是狗官是好官这件事,是满朝文武公认的。 去年西园阅兵时,刘宏无意间听到有个士兵说上司是狗官。 刘宏找张让、赵忠问了,两人说称官员为“狗官”,是夸赞官员忠于朝廷。 刘宏当时挺高兴,立即让张让找了一只狗,又让少府给狗做了一身朝服。次日,他牵着狗上朝,称赞满朝文武都是狗官。 想想当时百官都在哭,应该是感动的。 到现在为止,刘宏仍然认为,狗官没什么不好的,只是看这些刁民的意思,好像对狗官不满。 那么这些刁民一定是对朝廷不满了。 看来皇甫嵩、朱隽活干得不好,反对朝廷的百姓没有清理干净。 刘宏懒懒问道:“你们到底状告何人,快快说来。” 百姓们看到玄德公不那么和善,有些疑虑,但既然来了,该说的话一定要说的。 “郡守府属官程昱派兵劫掠州郡,咱们的口粮都被搜刮走了。” 刘宏虽然不认识程昱,但至少知道他是官员,官员怎么能劫掠百姓的,劫掠百姓的,应该是鲜卑、乌桓、羌胡或者黄巾贼啊。 刚刚叫这些人刁民,这些人是不高兴的,听那个叫关羽的武将叫大家乡亲,这个称呼好,显得熟络。 “乡亲们,你们细细说来。” “好了!” 刘宏的问话被张邈打断,他很不高兴,张邈虽然是郡守,在他的眼里,就是个小角色。 张邈此时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如今大汉百废待兴,又赶上陛下调兵,征集粮饷是应该的,你们应当为大局着想,如果不能解朝廷之危,天下陷入动乱,到时候受苦的还是你们。” “张郡守,那个叫程昱的狗官虽然忠于朝廷,但劫掠百姓终是不妥的,何况咱们现在有调兵圣旨,一路上有州郡补给,不如就把口粮还给百姓吧。” 百姓们听到刘宏这么说,连连扣头。 “谢玄德公。” 张邈眉头皱成了一个山字,心忖这个刘玄德是不是记忆停留在了十年前。 若是十年前,黄巾之乱未起,兖州、豫州一带有足够的粮食补给军队。 可是现在,这两地已经是赤地千里。 这次合兵勤王,两部兵马加起来一万多人,而且以骑兵为主。 算上运输,士兵一天要消耗十斤粮(汉一斤约合220克),战马一天消耗三十斤粮。 一万大军一天就是四十万斤粮食。 哪个州郡能供应得起。 今早夏侯渊来调兵时,张邈是想出兵的,但实在出不起。 谋士程昱力主勤王,他才下决心出兵的。 至于程昱强行征粮这件事,他是知道的,但早已默许了。 后来陈宫进言,极力反对,他也没有理会。 劫掠自己治理的地方还好说,要是到了司隶校尉部没粮了可就麻烦了,总不能劫掠京畿吧。 这种事情刘玄德是不会懂的,他走到哪儿都有人箪食壶浆,可其他的汉军走到哪儿,百姓都像见了鬼。 刘宏大手一挥:“张郡守,我知道你是狗官,你手下的那个程昱也是狗官,但是狗官也不能随意欺负百姓,劫掠百姓的粮食赶紧还了,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张邈一咬牙,正要发怒,却看见关羽、张飞都在怒视他,顿时泄了气。 “卫兵,把陈宫叫来。” 片刻,陈宫步入营帐。 “陈宫,带着这些人下去,到库房领粮食,只能还给他们一半。” 虽然只还一半,陈宫已然大喜:“领命。” 陈宫对刘宏一拜,退出营帐,百姓对刘宏再拜了几下,兴高采烈地出去了。 刘宏总感觉自己做了一件大好事,心里十分高兴,看张邈面带愠色,笑道:“张郡守,别不高兴,你毕竟是忠于朝廷的狗官,等到了洛阳,我让司徒袁隗给你升官。” 张邈长叹一声:“你不就认识一个卢植吗?袁隗能理你吗?唉!我跟一个疯子计较什么?” 第十五章 放箭 “陛下,好黑,我好怕。” “怕什么,有我在。” 刘备感觉貂蝉天生就懂男人心,和这种女人相处起来,是真让人舒服。 刘备对貂蝉也算仁至义尽了,没有杀废后,其实也是看她的面子。 这也是刘备的行为准则。 永远别让和自己亲近的人不舒服。 现在自己这个状态,他甚至觉得貂蝉是在可怜他。 此时,一片黑灯瞎火,美人带来的触感更加清晰。 刘备只恨自己的身体不行。 “不知道蹇美人会不会有危险。” “貂蝉也很担心,不过姐姐武艺这么好,可以一个打十个,应该没事的。” “蹇美人的武艺进步很大,只要不遇上那个人,应该没事的。” 两人缠绵一阵,貂蝉也是很努力了,可刘备还是使不上力气。 沉寂片刻,貂蝉问道: “陛下,曹将军为什么不让咱们点灯啊。” “袁绍攻了三天了,咱们能守住,主要是袁绍没有做攻城的准备,接下来袁绍自然要设法攻城了。” “咱们不点灯,他们就不攻城了吗?” “袁绍打仗就三板斧,深沟、高垒、箭楼,他营中的土工都是现成的,三天攻城不下,这家伙该挖地道堆箭楼了。” “陛下,你好厉害,什么都知道。” “对付袁绍,靠曹孟德就行了,他总有办法的。” …… 南宫前殿。 “妹妹,我的妹妹啊!” 何进泪流满面,已经肝胆俱裂。 皇后和太子的死讯传到了他这里,他的斗志被彻底击垮了。 复仇?何进没有这个胆量。 进攻?继续打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他的一切都得益于外戚这个身份,得益于皇后是他的妹妹,皇太子是他的外甥。 何进将所有人赶出前殿,披散头发,持剑肆意挥砍,直至力竭。 惊回头,一个白须老者站在身后。 “大将军,还请节哀。” 何进剑指老者:“老匹夫,你还有脸来,就是你,让我和袁家合作,那袁绍是个志大才疏之徒,进攻皇宫,三日不下,害死了皇后和太子。” 这老者是何进的谋士张津,何进自南阳籍籍无名时,得到此人辅助,才一步步位极人臣。 张津凝眉,伸出一指,拨开何进长剑:“大将军,在下有罪,高看了那袁绍,但大将军不该自暴自弃。” 何进沉声道:“老匹夫,你走吧,趁我还有点职权,给你个交州牧,你一大把年纪了,躲远点。” 张津大喝道:“大将军,大汉十三州又一部,全靠你征辟的人才治理?” “你帐下,文有荀爽、刘表、孔融、王朗、荀攸、蒯越,乃世之大才。” “武有袁绍、袁术、吴匡、毋丘毅、张辽、鲍信、王匡,可独当一面。” “你为大汉奋战十余载,东平乌桓、北击鲜卑、西克羌胡、南平夷越,海内人望。” “以大将军之才,代汉自立未尝不可,难道就因为今日小小挫败,放弃这天下权柄?” 何进顿时有些振作了,他自己都没想到自己这么厉害,片刻后,何进又失落了。 “皇后、太子都不在了,如之奈何?” 张津冷哼一声道:“天下之大,刘氏宗亲何止千万,扫灭了刘宏,就找不到皇帝了吗?” 何进一听,大惊失色,他只想通过控制妹妹和外甥,徐图天下,扫灭皇帝,他还没有想过。 “大将军,刘宏不过是解渎亭侯之子,曾祖、祖父、父亲皆不是皇帝,其血脉实无可考,若非外戚窦武,他哪有机会当天子。” “同是外戚,窦武能立天子,大将军如何不能立天子?” “若大将军登高而呼,择一宗室贤达立为天子,重整汉家河山,则可名正言顺,为皇后太子复仇,还能激浊扬清,名留青史。” 何进闻言,一扫颓态:“子云,速速把袁绍找来,本将军限他明日破北宫,北宫妇寺宫人,鸡犬不留。” 张津拱手道:“那刘宏六年不宠幸嫔妃,也难为宫中娘娘们了。” “这几日在下遍访雒阳城,找当红面首拷问,倒是问出了许多宫中密道。” “在下已经将皇宫密道图整理汇总,交给本初,今夜本初自密道进攻,北宫指日可破。” 何进闻言大喜:“本初之能,不如子云万一,若是早让子云督战,也不会如此损兵折将。” …… 北宫。 月色昏暗,宫殿中传来细微的响动。 是夜,何进军左校尉夏牟亲自带队,沿密道突袭。 “砰!” 花园假山隐秘处,一块木板被掀开。 一个个鬼魅般的身影出现。 夏牟走出密道,立刻陷入一片昏暗,除了天上的点点星光,周围没有任何照明。 “校尉,要不要点火?” “你疯了?我们就几十个人,你点着火把就被人发现了,先等等吧,密道口很多,等我们人多了,再发信号。” 忽然,暗处有人喊话。 “鸡肋。” “什么鸡肋?” 夏牟话音刚落,无数弩箭从暗处袭来,混乱中,夏牟中了一箭。 紧接着无数禁军从四周杀出,禁军胳膊上系着白布条,在黑夜中十分显眼。 “有埋伏,撤!” 等夏牟撤进密道,只听见密道上方惨叫连连,听着同袍的哀嚎,夏牟想杀回去,那密道盖板却怎么也推不开了。 夏牟这一路还算好的,他机警一些,逃出来几个人。 其他几路,要么出了密道口点火被发现,要么在黑暗中迷路,对不上暗号被斩杀。 寝殿中,喊杀声依稀可见,刘备能感受到,怀中的貂蝉不停颤抖。 “貂蝉,没事,有曹孟德在,袁绍讨不到便宜。” 清晨,上西门禁军刚刚登上城楼,就遭到了箭雨的袭击。 不远处的外城墙上,竖立着一个个高台,高台上满是弓箭手。 连日来袁绍之所以久攻不克,正是因为禁军弓弩齐备,箭矢充足。 尤其是弩机,普通宫人也能使用,可精准射杀百战老兵。 袁绍于是在外城墙上建起箭楼压制禁军。 箭楼居高临下,能覆盖宫墙,而宫墙上的禁军弓弩手却射不到箭楼上的弓弩手。 “放箭,放箭!” 袁绍在箭楼上俯瞰宫墙,看着抱头鼠窜的禁军朗声大笑。 一旁淳于琼道:“将军,禁军被压制了,我们赶紧驾梯子攻城吧。” 袁绍冷笑道:“不着急,我要看看,曹孟德如何破我这箭楼。” 淳于琼道:“万一他们用火攻呢?” “火攻?火箭的射程比铁箭要短,他们的铁箭都射不到我,何况火箭,北宫指日可破!区区曹孟德,不足挂齿。” 第十六章 神医华佗 “姑娘,你放了老夫吧,老夫真的当不起太医。” 雒阳皇宫谷门。 穿着赤红劲装的女子,扛着一个青衣老者叫门。 曹洪一看是蹇美人,知道是她把神医华佗找来了,亲自派兵护送两人到寝殿。 “姑娘,何必强人所难呢?老夫是真的当不起太医啊,一年一百万钱啊,老夫得开多少副药,才能凑够这个数?” 华佗还没说完,就被蹇美人推进寝殿。 刘备听到门外吵闹声,已经起身,迎面看到华佗,有些吃惊。 这神医怎么有点像乞丐,一身粗布长袍有些破旧。 刘备一拱手:“想必你就是华佗先生吧?” 华佗虽然不认识皇帝,但看面前之人,虽有病态但气宇不衰,也猜出来是谁了。 “草民华佗,拜见陛下,万岁万万岁。” “先生快快请起。” 华佗还没跪好,已经被刘备搀了起来。 “我说了,进宫给陛下看病不收钱,这老头不信。” 蹇美人端起桌上的水一饮而尽,拿袖子擦了擦嘴。 “貂蝉,再给我倒一杯。” …… 华佗给刘备把脉,眉头紧皱,欲言又止,随后摇了摇头。 这种表情让刘备感觉自己有些大限临头。 一旁的蹇美人和貂蝉也紧张至极。 貂蝉轻声问道:“这位真的是神医华佗吗,姐姐从哪儿找到他的?” 蹇美人出一趟皇宫,身上的匪气还没有散去,粗声道:“我出了北邙山不远,遇到一股汉军,并州口音。” “我不知道是敌是友,就随便编了一个身份,说自己是并州游侠。” “没承想军中文官对我挺客气,还帮我找华佗,不到半天就让他找到了。” 貂蝉小声道:“姐姐,这个华佗不会是假的吧。” 蹇美人蹙眉道:“应该不假吧,我又没有表明身份,只说是家中老父亲病重,华佗也是到了皇宫附近,才知道要进宫。” 刘备刚刚还在担心自己的毒华佗解不了,这会儿却被蹇美人的话吸引了。 “美人,你说雒阳北边有并州兵马活动?” 蹇美人在不远处点了点头。 “张让,把曹操叫来。” 华佗听到曹操要来,顿时松了一口气,眉头舒展开来。 刘备看华佗脸色不那么难看了,心情好了不少。 “先生,朕身上的毒能解吗?” 华佗道:“不知道陛下说的曹操,是不是谯县曹孟德?” “正是。” “不知道曹孟德现居何职务。” “中护军,左中郎将。” “那就好,看病的钱,草民让曹孟德垫付就是了。” 刘备无奈道:“给朕看病不收钱,看好了朕赏给你钱。” “真的?” 不管皇帝的话是真是假,听到有同乡在宫中,华佗淡然多了。 “陛下,你中毒了,如果草民猜的不错,这是南阳一带的邪毒,有些棘手啊。” “先生可有解救之法。” 华佗笑了笑,从袖子里拿出一瓶丹药:“这是草民配制的解毒丹,能压制此毒,但要彻底根治,还得到南阳本地另找贤能。” 刘备拿过小瓶子,倒出来一粒丹药,正要服下。 “陛下且慢!” 刘备定睛一看,门口赫然站着曹操,曹操浑身伤痕,一脸焦急。 “孟德,华佗先生正在给我瞧病呢。” 曹操急声道:“这华佗我知道,实乃庸医一个,在我家乡滥用药物治死了不少人,混不下去才四处游医。” 华佗一听,愤然而起:“曹孟德,你几时见我医死人,不过是当地医霸栽赃陷害。” 刘备劝道:“孟德,华佗的医术还是可信的。” 曹操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陛下,臣自幼经常头痛,找这华佗医治,吃了无数副药,都没见好。” “曹孟德,我说了,你那是风涎,药石无用,必须得用大斧劈开头颅,取出风涎,你非让我开药,我只能开一些安神的药方,自然无用。” 刘备朗声道:“孟德,不要再说了,朕相信华佗的医术。” 说完,刘备吞下手中丹药。 “呃!” 刘备瞬间感觉腹痛如绞,眉头紧皱,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落下。 貂蝉和蹇美人也顿时慌了神,一起过来查看。 “苍!” 曹操拔出长剑,对准华佗:“庸医,我杀了你。” “孟德,且慢动手。”刘备已经痛苦至极,这几个字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华佗倒是不着急:“陛下毒已入骨,抑制毒性自然有剜骨之痛,只要一刻钟,陛下就能好转。” 片刻,刘备已经连吐了三升黑血,脸色苍白。 貂蝉在一旁悉心服侍。 曹操、蹇美人手握长剑,随时准备把华佗剁成肉酱。 华佗则神情自若,气定神闲。 “呼,华佗果然是神医,朕感觉力气恢复了不少。” 刘备握了握拳头,显然力量更充沛了,这才想起来找曹操来有要事。 “孟德,蹇美人探听到,有一支并州兵马自北边而来,详细情况,你听蹇美人说。” 蹇美人正色道:“并州兵马人数有三万,里边不少鲜卑骑兵,有一千重骑兵看似精锐,好像叫什么陷阵营。” 曹操一思忖,很可能是并州丁原的兵马,丁原是何进一手提拔的,这股兵马是敌非友。 而且自北边来,很有可能威胁北邙山,截断北宫众人的退路。 刘备看曹操愁眉不展,感觉事情不妙,说起并州兵马,他大概猜出来是丁原的兵马了。 丁原倒不可怕,可怕的是他帐下第一勇将,吕布。 刘备道:“蹇美人,你说你结识了丁原军中一个文官,可有此事?” 蹇美人点了点头。 “他叫什么名字。” “他没有说,我也没有问。” 曹操一听,有了想法:“并州兵马多盗匪起家,贪恋财货,丁原乃兖州士族,未必同心。” “不如让蹇美人以游侠身份,多带金银珠宝,结好其中豪杰,伺机杀了丁原。” “则并州之兵自退也。” 刘备有些不忍心蹇美人再涉险,沉声道:“她一个女子,不如另派她人吧。” 曹操道:“陛下,女子有女子的好处,有些事,非女子不可。” 听曹操这么说,刘备感觉脸一下子绿了。 这时,华佗又掏出一瓶药:“蹇美人巾帼不让须眉,老夫佩服,我有一瓶药,叫麻沸散。” “这药厉害,别管再厉害之人,一闻就倒,不如送给美人,可保美人无虞。” “老夫实在没钱,孟德又对我厌恶,想必不会借钱给我,老夫就以此当医费了。” 第十七章 火烧箭楼 此时,更重要的是守上西门。 “去上西门,曹操快守不住了,朕要御驾亲征。” 刘备身穿金色战甲,提着宝雕弓、金镝箭,快步往前走。 张让、赵忠一路劝阻哀求不停: “陛下,还得三思啊,你身系社稷安危,万万不能以身涉险啊。” “陛下,前头有蹇硕、有曹孟德,你掺和个什么劲啊。” 刘备推开张让:“你没听曹孟德说吗?袁绍摆了箭楼攻击上西门,咱们的弓弩手上不去,如果叛军趁机攻城,如何抵挡。” “陛下,实在不行,咱们就去北邙山吧。” 刘备怒道:“别想了,北邙山外都是叛军,已经无路可退了。” 张让急道:“北邙山大着呢,咱们周旋几日,兴许能有援军呢?” 刘备踹开张让:“滚,你懂什么,两军交战,最重士气,一直想着跑,怎么能干大事?” 张让、赵忠见劝阻无用,只好跟上。 来到上西门,能看到到处是中箭哀嚎的禁军。 曹操身旁,堆着弓弩和火箭。 “孟德,前边战事如何?” 曹操惊回头,看到是皇帝,急忙拱手道:“陛下,我已经备好了火箭,想等着袁绍攻城时,烧毁其云梯冲车。” “不料袁绍竟然依托外城搭了箭楼,我们的弓弩射不到。” 刘备叹了一口气,他重生过一次,知道袁绍善用箭楼,却忘了告诉曹操了。 刘备拍了一下曹操肩膀道:“孟德,朕让对面箭楼停止放箭一刻钟,你的弓弩手能不能推上去?” 曹操拱手到:“陛下,莫说一刻钟,就是半刻钟,弓弩手上前二十步,一定能射到箭楼。” 刘备朗声道:“朕要亲自登城楼,让他们看看,朕这个大汉天子,无上将军,还活着。” 曹操眼眶欲裂,连连挥手:“陛下万万不可,叛军攻打皇宫三日,自知犯了不赦之罪,绝不会因为见了陛下就停止放箭。” “孟德,你说这话朕信,但现在不是没有办法了吗?” “咱们东边的援军没到,北邙山外又来了劲敌,咱们已经退无可退。” “朕若登上城头,虽然不能阻止叛军,但威慑他们片刻还是可以的。” 张让此时已经满是哭腔:“陛下不可啊,曹将军,你倒是劝劝陛下啊。” 曹操思忖片刻,叹息道:“陛下说的有理。” “盾牌手,保护陛下!” 话音一落,五个盾牌手走到阵前。 “曹昂,你带队,亲自护送陛下登城。” 刘备的目光定在了眼前的小将身上。 这个小将十六七岁的样子,略显稚嫩。 “孟德,这是你的儿子吗。” “回禀陛下,除了犬子曹昂,还有侄子曹安民、曹纯、曹休,就交给陛下了。” “果然是忠义之家。” 张让也拾起来一面盾牌:“陛下,你的性命不能全靠外人,老奴也得上。” 赵忠也捡起来一面盾牌跟了上来: “陛下,我们这副老骨头也能挡箭。” 刘备一脸无奈,看这两个宦官一脸坚毅,可能是他们这辈子最雄起的一次了。 “护送陛下登城,打开宫门,弓弩手准备,箭雨一停,一齐出去。” 曹操话音一落,四个盾牌手已经开始登宫墙。 刘备紧随其后,张让赵忠也贴了上来。 …… “放箭啊,为什么不放箭。” 袁绍发觉弓箭手停止了动作,登上箭楼,赫然看见盾牌手簇拥之中,一个熟悉的身影。 “陛……陛下。” 袁绍得到的情报是,皇帝虽然没被毒死,但也只剩下一口气了,现在宫墙上,身穿铠甲的,明明就是皇帝。 “淳于琼,把王匡找来,快!” 刘备立在宫墙上,厉声高呼:“朕乃大汉天子,无上将军,尔等从逆,是要犯下不赦之罪吗?” 箭楼上,叛军骇然,无一人再敢放箭。 曹操趁机派出弓弩手,出城列阵。 外城墙。 王匡登上箭楼,对袁绍拱手一拜。 袁绍握着王匡的手,沉声道:“公节,那是陛下,我不便出手,这次就靠你了,你若立下大功,我保举你做一郡太守。” “遵命。” 刘备看曹操准备得差不多了,准备撤回去,忽然一支羽箭自暗处袭来。 “陛下小心!” 此刻贴身护卫的是张让。 “笃!” 箭矢穿透张让手中的盾牌,只留下半截箭杆,张让后退几步,倒在地上,口中已经迸出了血浆。 刘备看准射箭那人,张弓搭箭,如满月一般。 “嘤!” 金镝箭划破长空,发出尖锐的哨笛声,正中箭楼上的射手。 箭楼上,王匡低头看着自己的前胸,只能看到三寸的箭矢尾羽随风飘动。 这么远的距离,自己又在高处,皇帝居然能射中自己。 不可思议。 难道是天不绝大汉,不仅让这个昏君起死回生,还给了他桀纣之力。 “非人力也,此天……” 王匡带着满腔的愤恨,自箭楼落下。 宫道上的禁军,备好了火箭。 “呼!” 禁军一轮火箭齐射,箭楼已经燃起大火。 忽然南风骤起,风助火势,一排箭楼全部陷入火海。 雒阳皇宫谷门。 刘备的身体好了一些,领着貂蝉,亲自送蹇美人到北门。 蹇美人要去离间并州军,走之前向刘备索要了奖励。 成了真正的夫妻后,刘备总有一些恋恋不舍。 “陛下,为何伤感,你把我们蹇家兄妹从北地召来,不就是让我们尽忠吗?” “姐姐。” 貂蝉拿出随身佩戴的木牌,递到蹇美人面前: “这是我的名牌,上边写了我的籍贯,并州五原郡。” “姐姐在北地长大,想必是到过五原的。” “我姓任,父母都不在了,家中也没什么人了,也不怕盘问。” “姐姐有了这个,身份就全了,和并州军能熟络些。” 刘备点了点头,心忖貂蝉不愧为一流的间谍,果然心思缜密。 貂蝉虽然是王允送进宫的,但刘备观察了一段时间,她和王允没有什么联络。 她应该是王允的暗棋。 不过刘备相信,王允已经失去这个棋子的控制权了。 这会儿刘备有些心安了,蹇美人手里有麻沸散,掌握雌雄剑诀,又有了身份掩护,应该能平安归来的。 第十八章 飘零半生 洛阳城浓烟滚滚,叛军开始四处劫掠。 今日叛军遇到的事情,足以让他们崩溃了。 亲身经历上西门之战的叛军回来的不多,大多数是在外摇旗呐喊的。 上西门外城墙上,那冲天的火光,凄惨的嚎叫,让城外的叛军顿时大乱。 皇帝没死的消息已经传出来了。 更玄乎的,说皇帝化为一只火凤,飞上九天,喷吐烈焰,把袁绍连夜搭起来的十个箭楼一把火烧了。 这也正应合了皇帝赤帝血脉的传说。 总之,叛军已经乱了。 东门这边有伍琼,稍微还好一点。 西门和南门,已经满是四处掳掠的叛军。 横竖是打不下皇宫,要撤了。 总得多抢一点东西。 叛军一旦乱起来,就不是何进和袁绍可以控制的了。 两人也是趁乱出城,何进准备去老家南阳,割据一方 临走前,何进还是带兵打下了骠骑将军府,斩杀了董重。 同样是外戚,何进绝对不允许别的外戚压他一头。 袁绍逃去冀州。 袁术奔走汝南。 这兄弟俩临走时,没有通知叔叔袁隗,以至于袁隗一家被叛军反噬,屠戮殆尽。 刘备没想到,自己一箭过后,雒阳形势发生如此巨变。 只是张让被王匡射死了,临走时留下遗言,让刘备小心董太后。 虽然叛军要散了,但刘备还是不能出皇宫的。 禁军和典军校尉部兵马剩了不到三分之一,在洛阳城还不算优势。 还得等勤王兵马到来,才能稳定雒阳局势。 “张让。” 片刻后,刘备的面前出现了赵忠。 “赵忠,朕喊错了。” 赵忠一脸落寞,他和张让的关系是极好的。 两人从小黄门开始,辅佐十二岁的汉灵帝。 铲除外戚窦武,打击世族官僚,掌控朝廷权柄。 直到后来两人权倾朝野,渐渐迷失,陪着皇帝一起沉沦。 “赵忠,张让让朕小心太后,是什么意思。” 赵忠闻言,跪在地上道:“陛下,张让其实一直以来都是太后的人,不过他也是真心忠于陛下的。” 刘备觉得这不奇怪,董太后是汉灵帝的母亲,应该不会害汉灵帝。 即便是董太后养育着新太子刘协,也不会对自己怎么样。 “太后有什么需要朕小心的?” “董太后在外扶植着一支兵马,外人不知,那便是给太子准备的。” 刘备回想了一下上一世的记忆。 何进带兵逼宫,保刘辩即位,董太后一直坚持立刘协即位。 最终,何进杀了董太后,不久后,张让杀了何进。 袁绍袁术杀入皇宫,张让带着刘辩刘协出北邙山,被追赶得急迫,投河自尽。 而此时,来保驾勤王,后来拥立刘协的,是…… “董卓?” “原来陛下已经知道了,董卓曾在皇宫当过禁军,那时太后便和董卓认识了,两人都姓董,自然亲近了许多。” “难道说刘协是太后和董卓的儿子?” 赵忠听刘备这么说,有些瞠目结舌,心忖皇帝陛下居然能想到这一层,果然还是那么昏庸。 “那倒不是,太子确实是陛下的骨血,太子出生后,由太后抚养,太后没有什么厉害的兄弟,就暗自认董卓做了外戚。” “这些年,卖官得来的钱,太后那份大多贴补了董卓的西凉军。” “太后还通过原太尉张温,把一部分禁军送到西凉军中,交给董卓指挥。” 刘备一拍桌子:“太后这……她知道董卓是什么人吗?” 赵忠也不知道刘备为什么生气。 以前陛下常常夸赞董卓啊。 董卓舍得往宫里花钱,常侍们都捡好听的说。 即使他打了败仗,损兵折将,常侍们也能给他编出滔天的功劳。 “老奴听张公公说,太后自陛下重病,就发出了书信,请董卓带兵进京,大概是要扶持太子的。” “万万不能让董卓进雒阳啊。” “晚了,陛下,这几日雒阳一片混乱,请兵的书信追不回来了,如果董卓要来,应该快到了。” 刘备顿时感觉头皮有些发麻。 何进的叛军搅得雒阳城大乱,西园亲军已经不复存在,如果董卓来了,靠什么抵挡他呢? 董卓的西凉铁骑可不像何进手下的少爷兵,那是真正的虎狼之师。 即便是关羽张飞带兵来了,刘备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对抗董卓。 而且董卓来的目的是拥立刘协,自己又成了阻碍。 从张让的临终遗言看,他的这个母亲董太后,似乎决定放弃他了。 …… 北邙山。 山岭幽深,鸟鸣阵阵。 蹇美人缓缓靠近并州军军营,忽然听到背后有脚步声。 惊回头,竟然看到那日帮他找大夫的文官。 “兄弟,是你啊。” 这次,文官的脸色没那么好看:“你到底是谁?那日你说找华佗给老父亲看病,我暗中跟随,分明看见你进了皇宫。” 蹇美人心头一震,正好想到她今日就是要假扮貂蝉的,进宫也能说过去。 “我本来就是宫人,老父亲在宫中得病了,太医治不了,才想到请华佗的。” 那文官一听,感觉不对:“皇宫中哪有男人?你父亲怎会在皇宫?” 蹇美人叹了口气道:“兄弟,你是没进过皇宫吧,皇宫里没有男人,但是有宦官啊,宦官没有后人,总想认个干儿子干女儿,我干爹就是宦官,叫……张让。” 那文官一听,顿时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羡慕的表情:“你居然拜了中常侍张让为义父,他可是先帝面前第一红人。” “你可别胡说,陛下活得好好的,哪里来的先帝。” 那文官又是一惊:“可大将军何进说,陛下已死,宦官秘不发丧。” 蹇美人摇了摇头:“亏你还是个读书人,也不用脑子想想,何进举兵叛乱,总得找个理由,要不天下人怎么看他。” 文官叹了一口气,伸开手臂,张开广袖:“妹妹见笑了,我读书不多,原本也是武将的。” “那并州刺史丁原,想夺我兵权,才给我这身黑皮,让我做个主簿。” “你这主公可不算什么好人。” 文官长叹一声:“布,飘零半生,未逢明主,还是妹妹厉害,早早拜了张让为义父。” 第十九章 再见吕布(今日签约,加更,求票,求评论,求追读) 山林静谧,草色深青。 蹇美人和并州军中的文官促膝长谈,才知道那文官是吕布。 吕布十二岁从军,善于弓马骑射,和羌胡、鲜卑、匈奴作战时,每每身先士卒,悍勇无比。 如往日飞将军李广一样威震雁门,因而有了“飞将”这个名号。 自幼在北地长大的蹇美人,自然听过吕布的名字。 “吕布大哥,你是这世上难得一见的勇将,为何现在要做一个文官呢。” “那并州刺史丁原,无甚功勋,全靠国舅提拔,做了骑都尉,统领并州兵马,那些兵马,全都是我招募的,哪里肯听他的?这不,他就让我做了主簿,实乃明升暗降,意图夺我兵权。” 蹇美人冷哼一声:“我当并州刺史丁原是个什么大将,原来不过是个骑都尉,老哥跟着他混,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好前程。” 吕布长叹一声:“我虽生在北地,但也颇知忠义二字,丁原虽然夺了我的兵权,但对我还算不薄,而且他现为我主公,即便一时不察,不能任用于我,我也不该抱怨。” 蹇美人双手击掌,笑道:“好一个忠义之人,那我问问你,你是不是汉军?” 吕布听到这里有些愤怒,正色道:“我自幼从军,为汉家作战,怎能不是汉军?” “老哥不这么说,我还以为老哥是丁原的私兵家将呢。” 吕布沉思一阵,似乎明白了什么。 “布也想报效朝廷,无奈出生寒微,又无进身阶梯,即便有一身武艺,也只能屈居人下。” 蹇美人微微一笑,从腰间掏出貂蝉的名牌:“老哥这不就有了上达天听的机会,我也是并州人士,又是中常侍张让的干女儿,自然可以举荐老哥。” 吕布接过名牌,顿时瞪大了眼睛:“貂蝉?并州五原郡,你我竟然是同乡,此乃上天眷顾吕布。” “老哥不如跟我去投奔朝廷。” 吕布看着名牌,又犹豫了起来:“布现在是个文官,孑然一身,怕会遭到嫌弃。” 蹇美人从腰带上解下一个布袋,递给吕布,吕布打开,竟然是满满的金银珠宝。 “老哥不必担心,现在朝廷正是用人之际,这些钱财给老哥使唤,老哥能带多少人来投奔,就带多少人来投奔。” “老哥尽可告诉士卒,投奔朝廷者,将来的封赏不止十倍。” “典军校尉曹操,老哥可知道,他只带了两千兵马投奔陛下,老哥猜陛下给他封了个什么官?” 吕布急问道:“妹妹不要卖关子了,他得了什么官,速速道来。” “左中郎将!” 吕布已经目瞪口呆,这左中郎将可是昔日汉军统帅皇甫嵩的高位,没想到曹操捷足先登,轻易夺得。 对于吕布来说,打仗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封侯拜将,荣妻荫子。 如今,泼天的富贵就在眼前,不由得吕布不动心。 正说着,丛林沙沙作响,一伙匈奴兵围了上来。 蹇美人在北地长大,自然是认得匈奴兵的,虽然他们穿着汉军军服,但一眼就能看出他们是匈奴人。 吕布把珠宝藏进袖子里,起身道:“於夫罗,你们不在军营待着,来这里干什么?” 匈奴首领於夫罗自一过来,就盯着蹇美人看,听吕布问话,拍了一下胸口:“原来是主簿大人,这次离了河内郡,走得急,也没有带女眷,兄弟们想掳些女子回去。” 这个匈奴首领说得淡然,好像奸淫掳掠就是家常便饭一般。 蹇美人也不奇怪,北地就是这样,汉人领地还好一些。 羌胡、鲜卑、匈奴没有什么法度,谁的拳头硬,谁说得算,掳掠女子对他们来说,再寻常不过了。 吕布按住长剑,挡在蹇美人身前:“这个女子是我的同乡,你们不要心存妄想。” 於夫罗嘴角微扬,朗声大笑:“吕大将军,你不要忘了,你是个文官,怎么能节制我们呢?” 身后的匈奴兵附和。 “首领,这匹夫以前杀了我们许多人,兄弟们都怕他,如果首领抢了他的女人,那首领的声望一定能超过他。” “我看那女子一身贵气,比河内郡那些乡野女子好上不少。” “她腰里还有两把短剑,像是有些武艺的,首领收了她,一定能生出十个八个匈奴勇士。” 於夫罗被手下人一激,更是觉得吕布身后的女子非抢不可。 “吕布,交出你身后女子,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吕布冷笑道:“就你们这些杂碎,也敢跟我叫阵。” “哈哈哈!” 於夫罗朗声大笑:“咱们都是身经百战之人,可不是江湖游侠,谁会跟你争勇斗狠。” 於夫罗一抬手,身后匈奴兵张弓搭箭,对准吕布。 吕布怒道:“於夫罗,我是军中主簿,你敢杀我?” “此处都是我的人马,就算杀了你,能有谁知晓?识相的速速交出身后那女子,我当礼物笑纳,以后咱们还是兄弟。” “苍!” 吕布拔出长剑,蹇美人也跟着拔出双剑。 “哟!还真有点患难侠侣的意思。吕布,你能逞凶,无非靠兵器、铠甲、坐骑,可你现在只披了一件布衣,就像拔了牙的老虎。” 匈奴兵纷纷起哄。 “你是飞将又怎样,现在我们都是汉军,你还能杀我们吗?” “乖乖滚开,不要阻碍我家首领。” 吕布怆然,想当年纵横塞北,无人能敌,没想到今日虎落平阳,竟被匈奴宵小欺凌。 吕布已经咬牙切齿,太阳穴青筋凸起:“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吕布大喝一声,一跃而起,竟然跳起丈余。 “噗!” 匈奴兵根本来不及反映,只一瞬间,吕布已经把於夫罗压在身下,手中汉剑,插在於夫罗耳旁,深深贯入地面。 看着吕布恶煞般的眼神,於夫罗已经说不出话了,顿时裤裆温热,竟然是吓尿了。 “呼。” 尿就尿吧,好在还活着。 於夫罗微微挪了一下身体,见吕布没有要杀他的意思,又往后挪了几步才缓缓起身。 “吕布,你给我等着,你为了一个女子,竟然意图伤害同袍,你就等丁都尉治你的罪吧。” 见於夫罗和匈奴兵仓皇逃窜,吕布收起长剑,回身道:“貂蝉。” 蹇美人愣了一下,才想起她假扮的是貂蝉。 “老哥。” “妹妹受惊了,且速速回去,我先去联络部曲,到时一起投奔朝廷。” …… “奉先,你要联络何人啊?” 不远处,一人骑着高头大马质问,正是并州刺史丁原。 第二十章 重整朝局 “报,城门校尉伍琼收复南宫,尚书卢植携百官恭请陛下还朝。” 困守皇宫几天,这个消息算是一扫阴霾,刘备让貂蝉给自己整理衣装,准备上朝。 貂蝉这个小美人确实不错,生在北地,却有江南女子一样的柔情。 昨夜一夜无话,刘备的骨头到现在还是酥的。 到了门口,刘备看到一人在等待,正是曹操。 刘备此时还沉浸在自己一箭定雒阳的神威之中,春风得意。 “爱卿,随朕一起上朝吧。” 曹操一脸正色,拱手道:“陛下,臣有一言,请陛下先不要出北宫,城门校尉伍琼手下有精兵上万,不得不防。” 刘备有些不高兴了:“孟德,你这疑心病又上来了吧,当日叛军围攻时,那伍琼尚未从逆,今日叛军溃败,伍琼还能威胁到朕吗?” 刘备走了两步,回身看了一下曹操,曹操似乎还有要劝阻的意思。 刘备心忖,曹操是十足的老狐狸,他说有危险,那大概是有危险的。 刘备这人就是听劝。 “赵忠。” “在。” “告诉伍琼和卢植,朕病体尚未痊愈,还不能临朝,命他两人到北宫德阳殿奏报。” …… 曹操把守的北宫依旧严阵以待,伍琼和卢植觐见,是曹仁用绳子拉上来的。 两人也没有太奇怪,毕竟在他们印象中,皇帝胆小懦弱,这次叛军围攻,又吓了一下,紧张是在所难免的。 伍琼和卢植不是空着手来的。 两个人自认为在此次平叛中立下大功,已经把要求列好清单了。 伍琼是袁家门生,这次虽然有功于朝廷,但确实背叛了袁家。 他手里拿的,是给袁家人封官许愿的名册。 一旦陛下准允,那他既是朝廷功臣,又是袁家救星。 卢植拟定了一系列选官制度,并提出由尚书台选拔郎官,代替宦官。 何进虽然走了,现在换上卢植负载士族的期望,裁撤宦官的要求,依然没有停下。 …… 德阳殿。 刘备听完伍琼和卢植的奏报,倒吸了一口凉气,心忖自己幸亏没去南宫上朝,否则这场面不知道该怎么收拾。 北宫是自己的地盘,伍琼和卢植还收敛一些,提出的条件已经有些让他很难接受了。 两人的奏表如果准了,内外两朝、各大州郡会遍布卢植和伍琼的人,他这个天子就不那么舒服了。 若是在南宫。 伍琼手里有兵马,卢植手下有百官,还真不知该如何应对。 伍琼和卢植两个人说话越来越急,刘备已经有些难以招架了。 刘备连咳几声道:“爱卿,朕身体尚未痊愈,你们的奏表先放下,朕稍后批阅,即刻传旨。” 伍琼和卢植急是急,但他们毕竟是臣子,皇帝也没说不同意,只是说缓缓,他们两个也不能逼得太紧。 “既如此,我等在南宫候旨。” 两人走后,刘备看着文字密密麻麻的奏表,感觉脑子不够用了。 刘备在处理内政方面,并不是很擅长。 以前他自己单干的时候,内政一塌糊涂,虽然有贤德之名,但为政不是贤德可以解决的,更需要干才和律令。 后来遇到糜竺,那份富可敌国的家业都让他败光了。 再后来得了诸葛亮,这是个有能力的人,刘备瞬间享受到了足兵足食的快感。 刘备从此开始当甩手掌柜,很少过问内政。 …… 眼前的奏折如何处理,需要一批干才。 宦官虽然忠于自己,但他们的能力不足,士族们有能力,又受家族牵绊,经常因私废公。 真正有能力,又大公无私的人,只见过诸葛亮一个。 刘备掐指一算,诸葛亮此时刚刚十岁,现在把他招来,不合适。 想来想去,刘备想出来一个法子。 就如同以前卖草鞋时,他卖十钱,买家只愿意出五钱,最后讨价还价之下,大概是七八钱就能出手。 还是平衡一下吧。 让卢植做司徒,总领尚书台,作为外朝,十常侍还有八个,就让曹操带着,作为内朝。 外朝智囊多,负责出谋,内朝忠于自己,帮忙定策。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一个人的能力毕竟是有限的,但愿能早些遇到能臣。 “赵忠,把曹操找来,让他看看这两份奏表该如何决断。” …… 殿阁幽深,宫灯摇曳。 刘备以一种很舒服的姿势坐在龙椅上,一边喝茶,一边看曹操处理政务。 想想上一世,自己在曹操手下为官,诚惶诚恐,如今换了位置,总感觉心情大好。 曹操脸上时不时泛起地一抹抹坏笑,让刘备更是得意。 曹操领衔内朝,肯定是要弹压外朝那帮人的。 想到自己被伍琼和卢植逼迫的场景,再想想,曹操马上就要帮他打回去,刘备心中有了一丝欢愉。 也许这就是当皇帝的快乐吧。 曹操看完奏表,拱手道:“陛下,伍琼校尉此次守卫雒阳,立下大功,卢植尚书也一样,最先声援陛下,依臣所见,两人的奏表并无不妥,可以照准。” 刘备一边喝茶一边叹气:“曹孟德,你知道你现在干的是什么官吗?” 曹操闻言,手中奏表险些掉落。 刘备叹了口气:“朕知道,自和帝以来,中闱官员都是宦官担任,爱卿品行高洁,不屑于在内朝效力,朕听说凉州休屠郡太守空缺,那里的匈奴人厉害,非爱卿不能守。” 曹操伏地叩拜道:“臣有罪,有负陛下的重托。” 刘备站起身,扶起来曹操,拍了拍曹操的手。 “爱卿,朕让你领着内朝,就等于把自己的项上人头交给了你。” “我们两个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以后有什么话不要藏着掖着,该说就说。” “如果我们君臣还不能同心,那大汉朝就没有什么指望了。” 刘备毕竟是当了几十年主公的,虽然总的来说是宽仁的,但恩威并施这一招,还是会用的。 曹操也很受用,眼角已经有些湿润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陛下,臣有罪,陛下大恩,臣无以为报,当……” “孟德,客套话就不必说了,有什么计策赶紧讲出来。” 刘备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听听,曹操有什么招,能应付伍琼和卢植。 “陛下,既然话都说开了,臣也就知无不言了,以臣之见,还是照准。” 第二十一章 双日同天 “他们提的这些东西照准,不过陛下要加上一些旨意。” “卢植总领尚书台,提拔一些帮手是没问题的,他为官正直,选拔的人才也大体不差。” “陛下可以让其选拔一番,最后亲自过一遍,年轻精干的充实内朝,年老踏实地留在外朝。” “这样也能平衡宦官势力,和士族们有个交代。” 刘备听着就很感兴趣了,这就好比把一片果园给个能干的果农打理,果子成熟时,自己先挑大的摘了,省心省力。 “至于伍琼,他举荐的韩馥、刘岱、孔伷、张咨、张邈等人都和袁家有些关系,看来他跟袁家人还藕断丝连。” “陛下不如再大方一点,这次叛乱,只计较何进的过失,免了袁家的罪过,把袁绍、袁术、袁遗一起封个官。” “只不过袁家的门生,给州牧一类的大官,袁绍、袁术、袁遗这三个,给个太守一类的小官,让他们主仆身份换一下,自相挞伐。” “至于何进,他逃亡南阳了,那里是荆州所属,陛下可下旨,交上何进首级者,为荆州牧。” 刘备感觉曹操的点子确实有点损,不过这是他的风格。 曹操似乎总能看到人性的弱点。 “孟德,你现在领衔内朝,朕也得给你升一下官,左中郎将这个职位交给伍琼吧,你给朕做个卫将军,这样你出入北宫也算名正言顺。” 曹操愣了一阵,卫将军和车骑将军、骠骑将军同列。 不同的是,卫将军统领南北宫禁军,可自由出入禁宫,参知政事。 谁都知道,卫将军一职,只有皇帝的亲信才可担任。 曹操想破脑袋也想不到,他和皇帝有多大的交情,皇帝能把卫将军一职交给他。 曹操想推辞,想说些客套话,但这个职位就在眼前,近在咫尺。 曹操生怕自己一推辞,这个职位会立即与他失之交臂。 大丈夫处事,当仁不让。 曹操自信自己有能力,能干好卫将军一职。 “谢陛下隆恩,陛下知遇之恩,臣无以为报,臣生当殒首,死当结草,以报陛下大恩。” “孟德不必客气,你护驾有功,这是你应得的,你的兄弟子侄也立下大功,待夏侯渊回来,朕一起封赏。” 刘备自然有自己的想法,他现在虽然是皇帝,但却是两手空空的孤家寡人,曹操这样的人才,必须用高官厚禄稳住。 而且曹操升任卫将军,需在宫廷侍卫,可以趁机把他和他的兄弟子侄们分开,以便控制。 “刚刚臣说的这些,一会儿会同中常侍们一起草拟个旨意,再呈给陛下看看。” …… 汉中平六年,四月二十六日,卫将军曹操制诏,中常侍赵忠宣旨。 免除何进大将军一职,免除何苗车骑将军一职,列为逆党,命各州郡兵马讨伐。 卢植升任司徒,统领百官,选贤任能。 城门校尉伍琼升任北中郎将,统领雒阳兵马,他举荐的官员,也都落了实职。 这些都是大家能想到的,也不太奇怪。 让人奇怪的是,对于袁氏一门,朝廷不予追究,还封袁绍为渤海太守,袁术为南阳太守,袁遗为山阳太守。 对于朝廷这种离奇的旨意,百官们是见怪不怪了。 卢植和伍琼各自都得到了想要的,自然拥护这份决议,其他人也就不说什么了。 对于雒阳的士族们来说,悲剧刚刚开始。 卢植眼里不揉沙子,虽然圣旨说了,不追究袁氏三子了,但支持袁氏的士族,卢植一个不会放过。 除了这些,之前跟着外戚宦官作威作福的士族,卢植也要一并清算。 仅仅三天的时间,雒阳城就被卢植搞得风声鹤唳。 正当士族们联合伍琼,准备反击时,卢植的强力外援来了。 …… 雒阳城东门,一万骑兵浩浩荡荡开来,军威齐整,世所罕见。 雒阳城百姓开始还有些害怕,但却发现这支兵马与民秋毫无犯。 一打听才知道,这是幽州玄德公的兵马。 为首的三个带兵之人,也都英姿不凡。 面如冠玉者,就是闻名遐迩的玄德公,身后的关羽、张飞都是世之虎将。 刘宏骑着高头大马,头前带路,一边给雒阳百姓招手,时不时还拱手作揖。 这就是他梦寐以求的场景——皇帝出巡,万民拥戴。 一时间,他忘了自己顶着刘备的皮囊。 这一路行军,十分辛苦,陈留郡、颍川郡满目疮痍、赤地千里,到了雒阳,总算有些人气了。 雒阳百姓也都涌上街头,看看这个传说中的人物到底如何。 “这位就是玄德公吗?他居然向我作揖,真是一点架子也没有。” “玄德公手下的兵马当真雄壮,比西园军那些兵痞强多了。” “我倒是关心玄德公有没有娶妻,我家女儿要是跟了他,也不枉我悉心调教喽。” 更有老者说起了一些玄幻的事情:“你们有所不知,玄德公生在幽州涿郡,涿郡东南有一村,名曰楼桑村,村中有一个桑树高五六丈,远远看去,如轺车华盖。” 那老者还煞有介事地比划出一个伞盖的样子,好像自己亲眼见过一般。 “相传此树下必出贵人,可上保国家,下安黎民,解百姓于倒悬,扶大厦之将倾。” 百姓中,有年轻气盛的直接说道:“若是玄德公能为天子,肯定比皇城中那个昏庸的匹夫好上不少。” 年轻人话一说完,周围的百姓当真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但不得不说,大家内心里是赞同的。 平原国兵马后,是张邈的东郡兵马。 张邈此时心里那叫一个气。 这个玄德公吃他们东郡的,喝他们东郡的,还时不时把军粮散发给灾民,当真是不把东郡的钱粮当钱粮。 而且明明是两郡国合兵勤王,张邈现在完全是个陪衬。 刘宏之前许诺,到了雒阳找袁隗给张邈封个州牧,中途听到袁隗被叛军杀了,张邈杀了刘宏的心都有。 不想峰回路转,这人的老师卢植当了司徒,统领百官,自己还得紧跟着巴结。 张邈压住心中怒火,问一旁的程昱:“军粮还剩多少。” “两百多万斤吧。” “不是快断粮了吗?你又去劫掠百姓了吗?” 程昱阴阳怪气道:“玄德公名气大,过了虎牢关,沿途都有人送粮,咱们的军粮一时半会儿吃不完了。” 张邈长叹一声:“这人不能留啊,若是都像他这样,倒显得我等太不仁了。” 程昱点了点头:“主公高见,这刘玄德不过是假仁假义,收拢人心而已。” 第二十二章 董卓将至 南宫,尚书台。 卢植握着刘宏的手,一起步入殿阁,其熟络程度,让百官都为之惊叹。 卢植是个什么人,用水至清无鱼来形容他都不为过。 即便是当初和他一起对抗叛军的旧部,他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大家知道卢植不结党,也没人敢巴结。 现在大家才感觉,司徒卢植不是不结党,而是已经有了乡党。 刘备、张飞是卢植的涿郡同乡自不必说,那个关羽虽然是河东人,但自幼就迁入涿郡生活,也算半个同乡。 大家似乎明白了,难怪卢植惩治贪官豪强时这么硬气,原来他也是有爪牙的。 “终于回来了。” 卢植、关羽、张飞包括在场的百官都不知道,眼前的刘备内里其实是汉灵帝刘宏的意识。 刘宏之前已经见过卢植了,关羽和张飞也说了,大哥重病一场,脑子不好了。 但是卢植依然安排三人来到皇宫,再隆重接见一次。 卢植虽然直,但他并不傻,他知道自己想革除积弊、澄清吏治,是要得罪人的。 幽州兵马虽然是来勤王的,但他完全可以借助这股东风,为自己壮声势。 至于他这个弟子疯了也好、傻了也罢,他身旁的猛将以及幽州兵马是实打实的。 黄巾之乱时,刘玄德转战南北,名气不小。 百官知道刘玄德是卢植的门生,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结交的机会。 刘宏很享受现在的状态,换了一个身份和百官接触起来,果然十分有趣。 这些官员他大多都认识,很快便熟络了起来。 关羽、张飞侍卫在刘宏身边,生怕他再犯病,说一些“驴不如马贵”,“狗官是好官”一类的话。 但是今天的大哥显得十分正常,言谈举止都很得体。 眼前这个人,刘宏认识,他叫种劭,是谏议大夫,满朝文武,也只有这个人敢叫他昏君。 “申甫,久仰大名。” “玄德公,久仰久仰。” 刘宏叹了一口气,小声道:“申甫,直臣不好当啊,备听说天子常常被宦官蒙蔽,认为驴比马贵,还让狗入朝为官,这些是不是真的。” 种劭听完,瞬间面红耳赤的点了点头:“陛下总和宦官厮混,即便是大慧之人也会变成中慧之人。” 刘宏满意地点了点头:“没想到在申甫心中,天子还是大慧之人。” 种劭摇了摇头:“陛下也就算得上中慧之人,现在只能说是下慧了。” 刘宏沉声道:“种劭,你世食汉禄,怎能诽谤天子。” 种劭一拱手:“玄德公勿怪,在下怎会刻意诽谤天子,只是知玄德公高义,雒阳城有口皆碑,故而说话不加隐瞒,当今天子确实是个昏君,和周幽王、秦二世相比,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 北宫,芳林园 水雾袅袅,美人如云,一片莺歌燕舞。 刘备正和宫人们在芳林园泡温泉,华佗说了,他身上的毒只是暂时压制,经常泡温泉,能延缓下一次毒发。 只是他想安安静静泡温泉,是不可能的。 困守皇宫这几天,宫人们出的力不小,提供伙食、照顾伤员这些就不必说了,持剑束甲、外出作战的也不少。 如今人人有功,都硬气了许多。 之前宫人们被何皇后压着,不敢接近皇帝,如今何家倒台了,上位的机会来了,大家也都开始各显神通了。 这一群如狼似虎的女子,在禁宫中压抑了六年,一朝爆发,刘备有些招架不住。 为了防止自己死在芳林园,刘备邀请曹操一起来泡温泉。 上次和曹操一起泡温泉,还是接见何进使者的时候。这一次曹操已经不那么拘谨了。 自从当了十常侍的头子,曹操的名声已经传出去了。 不少人说曹操为了进身,主动自宫。也有人说曹操原本就是寺人,胡子都是假的。 当然传这些话的人大多出于嫉妒。 毕竟曹操一下被提拔为卫将军,俨然成了天子身边的第一红人,让谁不眼红呢。 刘备感觉这次把曹操拉来是对的,曹操毕竟是个外人,宫人们能收敛一下性情。 刘备这个人爱聊天,喜欢说话,但这些宫人和他一见面就是一夜无话,着实让人心烦。 此时,刘备仍然忧心这个风雨飘摇的大汉王朝。 作为这个王朝的主心骨,他必须拿出准确的决断,引领王朝渡过难关。 十常侍之所以屹立不倒,是因为他们有一套完善的密探系统,而今这套系统仍然发挥着作用。 密探来报,董卓率领的西凉兵马已经到了河东,距离洛阳只有咫尺之遥。 河东和洛阳之间有一个函谷关,但此处作为内关,已经被废弃了,想据守函谷关抵御董卓,还做不到。 汉灵帝病重之时,董太后请汉灵帝加封董卓为并州牧,命他领兵进京拥立皇次子。 刘备记得,上一世何进拥立皇长子后,派了一个人劝说董卓退兵,暂时解除了兵危,这个人叫什么来着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刘备向曹操招了招手:“孟德,过来一些。” 曹操正和宫人聊得开心,听到皇帝呼唤,有些恋恋不舍,轻抚了一下宫人的臂膀,悻悻而去。 “孟德,董卓的兵马马上要到函谷关了,该如何应对啊?” 曹操平定黄巾军时见过董卓几次,并不是很熟悉。 董卓要进兵雒阳的消息,曹操一早就知道了,但是现在雒阳的周围有不少兵马。 人数过万的有伍琼的雒阳守军,丁原的并州军,以及黄巾余孽白波军、黑山军,反正是虱子多了不怕咬。 “陛下,不要着急,等东郡、平原国的兵马来了以后,把伍琼调任太仆,再把城防军兵权拿来,陛下手中就有了两万兵力,足以稳坐雒阳城了。” 刘备听曹操这么说,瞬间心情大好,一想到关羽、张飞要来,更是开心。 回想上一世,他这个大哥没当好,对两位弟弟太放纵,两人的性格缺陷他也没注意纠正。 两人最终身首异处,他有很大责任。 这一世正好弥补这些遗憾。 “报,东郡太守张邈、平原县令刘备率军一万,已经进入了洛阳,现在南宫候旨。” “刘备怎么来了,朕没有召他啊。” 刘备走出温泉,来到了一处避人耳目处。 赵忠道:“听说刘玄德得了一场大病。”赵忠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儿出问题了,关羽、张飞不放心,就把他带来了。” 刘备一凝眉,缓缓点了点头,具体情况,还得见了那个刘备才知道。 “赵忠,把刘关张三人找来见朕,找一间密室,百步之内不许有人,要是听到你们不该听到的东西……” 赵忠猛一缩脖子道:“老奴遵旨。” 对于赵忠来说,皇帝好似一朝顿悟,不再是以前的蒙童心态了,没了张让以后,皇帝手边的事情都要他安排,他也不敢怠慢。 第二十三章 兄弟相会 南宫,尚书台。 严肃寂静的尚书台今日热闹了起来,司徒卢植也是少有地展现笑容。 幽州兵马虽然人数不多,但清一色的是精锐骑兵。 幽州牧刘虞好面子,又重视朝廷体统。 进贡这批骑兵掏空了他的家底,最后差一百骑兵,还是找辽西太守公孙瓒借的。 热闹异常的尚书台中,两个孤寂的身影显得有些落寞。 这两人是东郡太守张邈和属官程昱。 这次带兵勤王,张邈完全是看在曹操的面子。 曹操担任济北国国相时,两人领地相接,经常交往,关系不错。 张邈虽然下手很黑,经常苦一苦治下的百姓,但本人对名声还是很重视的。 曹操虽然当了卫将军,但曹操领衔内朝,和尚书台对立,张邈也不会自讨没趣提起曹操。 只是有几个认识张邈的,远远拱一拱手,便立即围在刘宏周围攀谈。 “这个曹孟德,要是早知道他投靠了十常侍,我绝对不会带着东郡兵马给他助威。” 张邈此时非常生气,这股气从刘宏这一路沽名钓誉的行为开始,就一点点叠加。 程昱阴沉沉道:“太守大人不必生气,这次咱们勤王有功,这不是可以随意抹杀的,卢植行事酷烈,早晚必被反噬,且让刘玄德得意几日。” 张邈叹了口气:“仲德,也不能一直等着卢植这边,曹操那里你帮我走动一下。” 程昱凝眉道:“太守大人,曹孟德现在领衔内朝,已经成了士族们的眼中钉,太守还要和他结交吗?” “曹操毕竟当了卫将军,职位不算小,而且是陛下的亲信之人,不过和他结交还需隐秘,必要时及时抽身,明白了吗。” 正说着,中常侍赵忠来传旨了。 尚书台重新回归了肃静。 “陛下有旨,召勤王将领刘备、关羽、张飞觐见。” 刘宏长这么大,这是第二次接圣旨,只不过现在皇宫那个是谁,他还不那么清楚。 这几天,他总能听到百姓骂狗皇帝,一开始还挺高兴,当知道狗的真正含义后,他的心情有些沉重。 这个皇帝,他不想再当了。 刘宏也知道,另一个他比自己强,虽然昏君的形象没有扭转,但一箭定洛阳的威名还是传出来了。 现在的天子的名声从周幽王、秦二世,变成了夏桀、商纣,大概是对他武力的一种肯定。 看着刘关张三人被赵忠带进皇宫。 有两个人是愣在当场的,那自然是张邈和程昱了。 陛下召见勤王功臣,好像跟他们两个没有什么关系。 …… 刘宏来到了熟悉的皇宫,一路上也很奇怪。 他感觉这座皇宫充满了肃杀之气。 张让护驾殉国,郭胜从逆被铲除,他是知道的。 何皇后和太子刘辩被废,后被鸩杀,也都昭示朝野了。 虽然此事不得不为,但刘宏与何皇后是患难夫妻,还是免不了心痛。 刘宏跟上赵忠:“陛下现在身体好转了吗?” 赵忠深吸一口气:“你们懂不懂规矩,陛下的身体,也是你们能打听的吗?” “只是陛下身患瘟疫,不会传染给我们吗?” “哼,若真的是瘟疫,咱家每日伺候君前,还能好好地站在这里吗?陛下不是得了瘟疫,是中了毒,何皇后这个毒妇,竟然一点不念夫妻之情。唉,咱家跟你们说这些干什么?” “什么,何皇后毒害陛下?” 刘宏此时震惊不已,他不敢相信何皇后对他动了杀心,废长立幼这件事,他虽然想过,也和太后、蹇硕提过,但一直没有下决心。 看来还是妇人更狠一些。 转眼间,三人来到一处宫殿,赵忠一拱手: “三位将军,陛下就在宫中,你们三个进去就是。” 刘宏回拜一下赵忠,大步上前,走了几步一回头,看到关羽、张飞还待在身后。 “二位,咱们一起去见陛下吧。” 关羽红着脸道:“大哥,咱们是兄弟,平日我们都由着你,但今日见陛下,你万万不能乱说话。” 张飞也跟着道:“大哥,你就听二哥的吧,别闹笑话。” 刘宏的笑容有些凝滞:“陛下问什么,我总得答话吧。” 关羽张飞想到这里,也是有些踌躇,两人这辈子第一次进宫面圣,自己心里还忐忑不已,该怎么顾得上大哥呢。 …… 昏暗的宫殿里,帷幕遮挡玉阶。 刘备坐在龙椅上,静待刘关张三人,随着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宫殿外的天光自三人背后照射而来,映出三个人影。 两个高大的是关羽张飞,中间那个八尺来高的,就是另一个自己了。 “臣。” “刘备。” “关羽。” “张飞。” “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平身。” 刘备现在心里有些紧张,两个自己同时出现会发生什么,他不得而知。 “刘备,朕这次没有召你,你为何前来。” 刘宏此时有些慌神,关羽急忙回道:“回禀陛下,我家大哥身患重病,不能自理,我等曾誓约报国,同生共死,实不忍心将大哥抛下。” “关羽,朕听说你熟读《春秋》,看你君前奏对,确实得体,你护驾有功,朕封你做个城门校尉。” “稍后你去接管伍琼的城防兵马,记住,你虽是朕的人,但表面还受他节制,说话一定要谦逊些。” “记住,若你和伍琼有龃龉,朕要第一个处置你。” 关羽听到皇帝夸赞,心中激荡无比,君前奏对,是他梦寐以求的场景,早已在心中磨炼了无数遍。 今日得了校尉一职,又获得了统兵实权,关羽心情激动,久久不能平静。 “谢陛下隆恩。” 张飞听到二哥被封官,也是由衷地高兴,但等了好一会,也不见皇帝再说话。 “陛下,还有俺老张呢,俺也救驾来了。” 刘备忽然换了一副严厉的音色:“张飞,朕本想给你委以重任,但朕听说你爱饮酒,还爱鞭打士卒,实在不是可托付之人。” 张飞听了,心中惊骇,不知道是谁在皇帝身边嚼舌根,但说的也都是实情。 “陛……陛下,陛下说的是。” 刘备话锋一转:“不过,你若是答应戒酒,朕倒是可以让你做一个期门校尉,帮朕训练一支新军。” “陛下,城门校尉俺知道,但期门校尉是什么东西?” 关羽急忙低声道:“三弟,期门校尉宿卫在陛下身边,与期相约于门下,故曰期门,这是要职,还不快谢恩。” 张飞信服关羽,赶紧伏地叩拜道:“谢陛下隆恩。” 刘备沉声道:“那朕便与你有第一道旨意,以后你禁止饮酒,禁止鞭打士卒,若是犯了,便是欺君之罪,朕不但要灭了你的九族,你的大哥、二哥,朕也要一并处置。” 第二十四章 恢复姓名 刘备重生之后,再次见到关羽张飞,内心已经激动无比,但他还是强忍住没有相认。 关羽和张飞性格缺陷太明显。 关羽轻慢士大夫,体恤百姓,虽有国士之风,但却被士族所不容。 张飞的性格比关羽好些,做事也懂得变通,但也仅限于没喝酒的时候。 刘备不敢想象,如果和他们相认,他俩成了皇亲国戚后,是个什么场面。 至于另一个自己,刘备还没有想好怎么安置。 刘备现在还不知道,另一个自己是刘宏的意识。 “刘备。” “在。” 刘宏一直不敢说话,这会儿刚刚说了这一个字,就看到了关羽张飞关切的目光。 被那种目光看着,好似自己是个萌童一般。 “刘备,你这个名字朕很喜欢,以后朕改名刘备,你换个名字吧。” 刘宏倒没什么意见,反正现在这个情况,他说自己是刘宏也没人信。 而且皇宫对于他来说,就如同牢笼一般,他不想再当皇帝了。 关羽张飞听到皇帝说这话,也有些吃惊。 皇帝老儿十分无理,上来就要大哥的名字,但该当如何,兄弟二人也没有计较。 刘宏朗声道:“陛下喜欢臣的名字,是臣的福分。” “朕也不白拿你的名字,给你个爵位吧,宜城亭侯,赐名……刘琰。” 说出这个名字,刘备已经后悔了。 刘备原本想着,自己是炎汉后裔,取了一个“炎”字,上一世继位汉帝,可化为一个“玉”字。 玉为偏旁,略去一点,正好是个琰字。 刘琰,听着也不错。 但是这里边有大问题。 上一世刘备身边有一个谋士也叫刘琰。 刘琰在他被吕布赶出徐州时加入他的阵营,这人说自己也是汉室宗亲,但其真实身份却很神秘。 两人相貌相似,刘琰常常作为刘备的替身出现,救过刘备性命。 刘备每一次失败时,无论走到哪里,这个刘琰总是不离不弃。 刘备甚至一度怀疑,自己运气不好,是刘琰妨的。 “刘琰?” 刘宏听到这个名字,脑海中瞬间翻腾出无数的记忆碎片。 困居许昌时。 “主公,衣带诏必须得签,不签枉为大汉忠臣。” 据守徐州时。 “主公,大过年的,曹军也得过年,在下就不信曹操能打徐州。” 兵进猇亭时。 “主公,就在此处扎营,此处沿着江水,丛林茂密,士卒也不至于太辛苦。” 刘宏似乎想起了什么,上一世他没有真的驾崩。 负责药监的中常侍高望给他找了个替身,把他救出来了,还给他医好了病。 他在山中苦学兵法谋略,十年后出山。 他看到那时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儿子刘协饱受屈辱。 就毛遂自荐加入了刘备阵营,一齐对抗曹操。 仔细回想,他给刘备出的点子全都是馊主意。 刘备死后,他又接着辅佐诸葛亮。 诸葛亮首次北伐他献了三个计策。 其一,魏延绝不能兵出子午谷; 其二,祁山堡无论如何必须拿下; 其三,马谡守街亭,完全可以胜任。 毕竟那时他已经年近七十了,又是跟着刘备从北到南的老人,诸葛亮还是很信任的。 这些计策全部被诸葛亮采纳了。 诸葛亮死后,也没人庇护他了。 刘禅知道他的事迹,就找个理由把他斩首弃市了。 不过他真的是一心要匡扶汉室的,要怪只能怪自己是下慧之人了。 不,既然重生一次,绝对不能再和上一世一样了。 自己是个下慧之人,自己认了还不行吗? 想到什么计策,直接反着来,那不就是妙计了吗? 此时,刘备突然改口了:“刘琰这个名字不好,朕再想一个。” “陛下,不必再想了,谢陛下赐名,从今往后,臣就是刘琰。” 话说到这里,刘备也不好说什么了,毕竟是自己拿另一个自己的名字在先。 至于另外一个刘琰,他十年之后才会崭露头角,现在还不用担心。 刘备总算拿回了自己的名字,但是还不够,他还要操控幽州的军队。 得先把刘琰和关羽张飞分开,就如同把曹操和曹家人分开一样。 “刘琰,朕封你为左将军,襄助卫将军统领内朝,你先在内朝待一段时间,正好让华佗给你瞧瞧病。” 关羽张飞刚刚心中还有些不忿,感觉皇帝老儿太强势,大哥的名字,说拿走就拿走。 现在听了皇帝给大哥封的官职和爵位,又觉得皇帝老儿是真的大方。 …… 很快,皇帝的旨意传到了内朝,这个旨意可以说十分离奇,皇帝陛下要换名字,还一下给三个幽州系将领封了官。 皇帝陛下要换名字这件事情,也没什么好奇怪,毕竟皇帝不是一般的昏君,干的光怪陆离的事情也不算少。 给幽州系的将领兵权也没什么好说的。 卢植总领尚书台,皇帝也要给他三分薄面。 但皇帝亲自给臣子赐名,这种荣耀,还是让不少士族垂涎三尺。 皇帝变了。 最起码内朝的两个人,一个是足智多谋的曹操,一个是海内人望的刘……应该说是刘琰。 …… 德阳殿。 十几位年轻俊才齐聚一堂,等待皇帝接见。 刘备核准卢植上报的用人名单时,把钟繇、荀攸、陈群、郭嘉等几个眼熟的直接招进了内朝,全部封了黄门侍郎。 这会召集在一起,让内朝官员互相认识一下。 刘备实际上已经完成了裁撤宦官,现在汉朝的中枢,掌握在了一群年轻俊才的手里。 等了一会儿,内朝的两位长官卫将军曹操,左将军刘琰先后到来。 刘备刚刚到来,先躲在殿后,想听听大家伙有什么想说的。 殿中异常安静。 卢植招募的人,和他一样,十分守规矩。 等了一会。 刘备让赵忠传旨,让大家先议一议,如何阻止董卓进京。 曹操主持内朝朝议。 “大家进了内朝,都是陛下的人,内朝不比外朝,乃真正的决策之处。” “咱们齐聚一堂,自然是要为陛下分忧的。” “眼下,就有一件要紧的事情,董卓要进雒阳了,陛下不想让他来,但又怕这人拥兵自重,抗旨不遵。” “今日便要议一议,如何能退董卓大军。” 第二十五章 羌胡之事 北宫,德阳殿。 曹操第一次主持新内朝议事,议事内容,是设法让董卓退兵。 众人正襟而坐,一阵寂静。 曹操扫视一圈,没有人说话,这样可不行,如果皇帝来了,发现大家什么也没议出来,肯定会问他的罪。 曹操指了一下钟繇:“元常,在场众人中,你年龄最长,你先说说。” 钟繇第一次来内朝议政,是有准备的,他的计策是先平定颍川、陈留二郡的黄巾军。 内朝中新来的官员,大多数是颖川郡人士。 颍川地处中原腹地,门阀众多,各大家族不断联姻,形成了盘根错节的利益团体,便是颖川士族。 黄巾之乱时,颍川郡乱兵闹得很凶,士族大多入虎牢关避难,在雒阳一带人数众多。 颖川士族重视家学,族中学风淳厚。 此次卢植选官,不看出身门第,只看学识策略,颖川士族占了很大优势。 内朝新任官员中,颖川士族将近一半。 这次朝议前,颖川士族已经私下联络了。 颍川郡受到黄巾军荼毒最深,到现在还遍布草寇。 对于颖川士族来说,最重要的是鼓动朝廷,派兵马打回颖川郡,恢复颖川士族的地位。 董卓的问题,大家其实不太关心。 大家的印象中,董卓的西凉兵和幽州兵、兖州兵一样,都是来勤王的,为何区别对待,大家不得而知。 钟繇摇了摇头:“在下认为,董卓进京并无不妥,如今幽州兵马气势正盛,引董卓兵马来,正好制衡。” “当务之急,还是应该派出兵马,控制兖州陈留郡和豫州颍川郡。” “二地为粮草富庶之地,却深受黄巾贼涂毒,若控制二地,可以此为根基,扫平四方诸侯。” 这是钟繇一开始就准备好的策略。 自何进之乱后,大汉王朝虽然名为一个整体,实际上各地纷纷自行其是。 诸侯林立的局面已经形成。 朝廷应该把自己当成一个大一点的诸侯,先抢占优势地盘,和诸侯逐步抗衡。 陈留郡地处虎牢关以东,和虎牢关可成掎角之势,两者需要一起守,一旦丢了陈留郡,虎牢关也是守不住的。 至于控制颍川郡,就是颖川士族的私心了。 钟繇此话一出,内朝瞬间热闹了起来。 荀攸跟着说道:“元常说得对,董卓手下不过是一些羌胡兵马,不足为惧,当务之急还是收取陈留郡和颍川郡。” 曹操看到这个场面,脸色难看至极。 皇帝明明下令让大家议论如何让董卓退兵,结果这些人自顾自地议论起了别的事情。 等一会儿皇帝来了问起来,该怎么跟皇帝交待呢。 曹操拍了拍在一旁愣神的刘琰: “玄德,这件事你怎么看?” 刘琰正思索自己该怎样匡扶汉室,被曹操叫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曹将军,你忘了,在下的名字被陛下取走了,现在不能称在下玄德了。” 曹操点了点头:“刘将军,陛下让咱们议一议如何抵御董卓,在座各位的意见是不必抵抗,不知道刘将军是什么意见?” “哦?” 刘琰刚刚没有注意听,既然在场众人都说了不必抵抗,曹操又来询问他,那曹操自然是对众人意见不太满意。 虽然刘琰对曹操没什么好印象,但董卓这个人,他还是知道的。 “董卓乃虎狼之徒,绝对不能让他进京,在下以为,陛下让我们设法阻止董卓进兵,应该是有长远考虑的。” 听到这话,曹操满意地点了点头,刘琰是内朝唯一一个宗亲,皇帝派他进入内朝,应该是要传达自己的意思。 皇帝不想让董卓进京,他身为卫将军,要极力完成皇帝的意思。 在殿阁外边聆听的刘备也点了点头,在他心中,刘琰就是另一个自己,和自己同心同意是正常的。 内朝中,都是士族出身的官员,对于刘琰这种靠军功起家的武人本就反感,听说什么长远考虑,大家更是不满。 如果一个武人能有什么长远考虑,他们这些文人当真是枉费了十年苦读了。 钟繇冷笑一声,拱手道:“愿听刘将军高见。” 刘琰拱手回礼到:“元常,你有所不知,董卓手下的兵马,汉人只有少数,大部分是羌胡人。” “羌胡人可没有什么礼义廉耻,他们以劫掠为生,如果让他们进入雒阳,一定会大肆劫掠,这不是董卓能控制得了的。” 钟繇道:“刘将军不要危言耸听,董卓手下虽然羌胡人居多,但早已编入汉军,他们总要遵守朝廷法度吧。” 刘琰冷哼一声:“元常,你到过西北吗?你知道西北是一个什么样子吗?” 钟繇轻轻摇头,忽然想到,他刘琰也没去过西北,凭什么这样说,刚要说话,又被刘琰拿话堵住。 “你知道董卓是怎样壮大的吗?他就是靠吃你们这些士族,在劫掠中不断壮大自己。” “你们这些士族就是自以为是,就知道兼并土地,岂不知你们苦心经营的庄园,在羌胡、匈奴、鲜卑面前,就是钱库和粮仓。” 刘备在殿后听了,总感觉现在的自己有些不一样,另一个自己为何如此了解董卓。 荀攸拱手道:“刘将军所言不对,士族和羌胡有天壤之别,士族崇文,羌胡尚武。” “如今羌胡居边陲,士族居中原,可见崇文优于尚武。” “刘将军又怎知,羌胡来了雒阳,士族不能以智取胜,操控羌胡。” 刘琰冷哼一声道: “等羌胡的刀架到你的脖子上,我看你还能不能跟他们讨论,崇文和尚武。” “羌胡不敢窥视中原,靠的是武帝之威,卫霍之才,靠的是汉军天阵,横扫边方。” 陈群拱了拱手道:“以文治国,可以教化万民,古人云,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蔽之。” “刘将军怎知四方蛮夷,是畏惧大汉朝的武力,而不是因仰慕我天朝教化,倾心归附。” 刘琰斜眼看了一下陈群:“你小子,胡子还没长齐,说出如此蒙童之语也不奇怪,小辈不足共语,休要再说话了。” 一阵话说完,在场的人都沉默了,陈群毕竟年轻,一着急,把这种自己都不信的话都说了出来。 士族们正想着如何反驳,刘备自殿后走出。 “诸位不必争吵,大家都是忧心国事,依朕来看,董卓的兵马要退,陈留郡、颍川郡也要取,两者不耽搁,今日诸位就把这两件事合在一起议一议,想一个两全之策。” 第二十六章 奇袭武关 刘备心里清楚现在自己手里是个什么烂摊子。 卢植总领尚书台,革除了一些积弊,其中有一条就是卖官鬻爵。 刘备没当家时,感受不到,真正当了家,才知道卖官鬻爵是朝廷一项重要的收入来源。 当下土地兼并严重,税赋已经很难收上来了,各地开启州牧制后,更是如此。 朝廷拿不出钱养官养兵,会有更多的人投奔诸侯,这不是喊几句匡扶汉室能解决的。 卢植惩治豪强,没收的土地田产能暂时充盈国库,但后边的日子怎么过,还是个问题。 颍川、陈留沃野千里,一旦稳定了局势,可以源源不断产出钱粮,供应朝廷。 因此,派兵控制颍川、陈留两地,至关重要。 甚至和劝退董卓同样重要。 钟繇拱手道:“陛下既然如此说,董卓那边,陛下应派一人给他一道旨意,让他带兵回去,先试探一下他的态度。” 钟繇心里清楚,西园亲军散了,雒阳城十分空虚,外兵硬要进来,挡也挡不住,但还是得去试试。 荀攸听见钟繇的提议,瞬间明白了钟繇是什么意思。 “陛下,董卓毕竟打着勤王的名号,陛下还得派个人,带着圣旨让董卓退兵,如果董卓退了,那自然皆大欢喜,如果他不退,陛下将来也有讨伐他的理由。” 陈群看到两个同乡这么说,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刚刚三个人加在一起,都没有说过刘琰,刘琰这么能说,不如让他去董卓阵前传旨。 如此董卓退兵了,是圣旨的功劳,董卓不退兵,也不会轻易放过他。 “陛下,刚刚朝议,臣观左将军刘琰颇善言辞,陛下不如劳烦左将军去传旨,以左将军的口舌之力,定能退董卓数万雄师。” 刘备心里清楚,董卓是奔着接替何进来的,若是一道圣旨能让他安然退兵,也不用启动朝议了。 这次传旨的人,还有一个身份,那便是朝廷和董卓之间的使者,使者总是有危险的,刘琰脑子不好,他还不想让刘琰涉险。 没想到,刘琰居然正色道:“陛下,臣愿去传旨,劝董卓退兵。” 刘备心头一惊,这是当年的我吗? 刘备问道:“刘琰,说说你的想法,你怎么跟董卓说。” 刘琰已经想了很多计策,终于选了一个自己感觉十分不靠谱地说了出来。 没有别的,无数事件证明,他认为靠谱的计策,都是馊主意。 也许他认为不可行的,反而可行。 “董卓的大本营是长安,我们就派兵奇袭武关,切了董卓的后路,这时候再传旨让董卓退兵,不由得董卓不退。”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惊骇不已,这是什么计策?董卓的骑兵很厉害,他后路这么容易被切吗? 忽然,人群中传来了击掌声,大家一看,是郭嘉。 “彩,嘉以为,此计可行。” 紧接着,郭嘉便迎来了众人鄙夷的目光。 郭嘉今年十九岁,没什么资历,甚至还没有弱冠。 此次能入朝为官,是因为参加了卢植的义勇军,得到了卢植的赏识。 所谓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 同样是颍川士族。 其他人通过尚书台层层选拔,靠学识策论做了官,和郭嘉不是一路。 郭嘉这会儿还给刘琰喝彩,真是寒了一帮同乡的心。 刘备听刘琰说话,感觉有些乱七八糟,想到刘琰脑子不好,也就没多想,这会儿听到郭嘉喝彩,反而打起了十二分重视。 郭嘉擅长奇谋,他赞同的计策,也许真的可行。 “奉孝,说说你的看法。” 郭嘉拱手道:“武关在长安和南阳的交界处,陛下派兵奇袭武关,有两个好处。” 钟繇拱手打断道:“奉孝,不要胡说,武关是一道雄关,轻兵奇袭,还想打下来,简直不可能。” 郭嘉摇了摇头:“在下没说非要打下武关,何进割据南阳,朝廷兵马只需一千骑兵,假冒何进的部曲,佯攻武关。” “待董卓增援武关,咱们撤了就是,如此一来,董卓便会忌惮何进。” “朝廷此时再发一道旨意,把南阳之地封给董卓,让他兵出武关,攻打何进,自然祸水东引。” 郭嘉说完,周围一片寂静,大家更多的是对这个十九岁少年的惊叹。 钟繇、荀攸立即拱手道:“此计可行。” 董卓那边有了方案,刘备心里稳了许多:“接着议下一件事吧。” 刘备说的自然是控制陈留郡和颍川郡这两件事情,曹操已经在心里盘算了好一会儿了。 “陛下,可让夏侯渊任陈留郡太守,夏侯惇任颍川郡太守,各领两千兵马,进驻二郡,曹仁领五千兵马把守虎牢关,则洛阳以东无忧也。” 曹操能有这个提议,刘备也不奇怪,夏侯惇、夏侯渊虽然不姓曹,但其实和曹家人没什么两样,曹操想给自家人讨地盘了。 不过刘备并不着急,现在防备曹操还为时过早,虎牢、陈留、颍川的防务是一个整体,应该交给彼此熟知的人。 “诸位有什么异议吗?” “没有。” “就这么办吧。” …… 弘农郡,渑池。 西凉铁骑长途奔袭来到此处,正好断粮,便开始大肆劫掠。 原本祥和的中原腹地瞬间狼烟四起,不管是平民百姓还是城中富户,都免不了遭殃。 西凉军干惯了这种买卖,别管是不是良善之人,被他们盯上的,一律是反贼。 既然是反贼,财产没收自不必说,首级也要拿来充军功。 董卓手下的西凉军不断做大,就是靠着这种手段。 平原辽阔,星垂四野。 董卓披了一件睡衣,从营帐中走出。 雒阳一带的气候,比西北温热不少。 董卓已经须发花白,长途奔袭对他来说是件辛苦的事,但能享受到部下进献的财宝和美人,让他觉得不枉此行。 等到了雒阳城,好日子还在后头。 董卓的身边,闪出一个鬼魅般的身影,便是董卓的谋士李儒。 “主公,是否尽兴?” 董卓点了点头:“雒阳的美人果然不错,也不枉老夫一番驱驰。” 正说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让人一阵心惊。 紧接着,一个背插小旗的骑兵径直来到董卓面前。 骑兵勒住缰绳,整个人被甩了下来,又连滚带爬而起。 “报,何进派兵攻打武关,守将胡轸战死,武关丢了。” 董卓眼眶欲裂,豆大的汗珠顿时布满额头:“武关是长安西南门户,我布了重兵守卫,怎会落入何进手中?” 传信骑兵道:“何进那边,带兵的是个黑面虬髯的大汉,上来就怒骂不止,胡珍将军气不过,下关交战,只一回合,就被那厮透了心窝,守关的将士,投降了。” 第二十七章 情况有变 武关。 董卓的旗帜被扔下城墙,换上了何进的大旗。 城头上出现一个高大威武的将军。 这位将军便是新任的期门校尉张飞,他的身旁是内朝派来监军的侍郎陈群。 两人都没想到,闻名遐迩的武关居然这么轻易就拿下了。 此次长途奔徙一路全是山地,好在南阳郡为帝乡,洛阳和南阳之间,有不少的道路可以通行,骑兵跑起来不难。 刚到武关城下时,张飞被这座雄关给震惊到了,感觉根本不可能攻下。 当然他接到的命令只是佯攻。 可是没想到,守关的将领这么不禁骂,他稍微语言挑衅两句,那将领就下关决斗。 至于决斗,张飞就没怕过谁。 可惜守将太不经打。 “可惜这次只带了一千骑兵,要是再多带些兵马,俺就把长安城打下来,也省得陛下烦恼。” 陈群现在还恍如梦中,他对张飞这个幽州来的将军没有很高期望,却没想到他的武力居然如此恐怖。 武关守将看样子也是十分彪悍的,竟然被张飞一矛刺死。 守将被刺死后,张飞犹豫都没犹豫,直接带兵攻城。 幽州骑兵就这样紧贴着溃退的守军,夺了武关。 “张将军,咱们此行的目的是牵制董卓,进攻长安就没有必要了,而且现在城中许多俘虏,一旦我们大军离开,后方将十分危险。” 张飞笑道:“俺就是说说,只是都说西凉人悍勇,但实际交起手来,也不过如此。” 陈群恭维道:“将军神勇,世所罕见。” 武关并非一堵城墙,而是一座城池,只不过这里没有百姓,只有士兵。 两人绕过城墙上的塔楼,纵观内城,城中两千守军被扒了武器盔甲,正在排队领取饭食。 张飞指着城下俘虏道:“陈侍郎,城中两千俘虏,就是两千张嘴,消耗粮食不说,也不安定,不如这样,你带两百人,把这伙俘虏送回雒阳,如此一来,我身边也少了许多负担。” 陈群摇了摇头:“陛下说了,让在下跟在将军身边,监督将军是否饮酒。” 张飞一听,直接怒了:“陛下莫不是不相信我,每天都派人监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既然答应了不喝酒,又怎会偷喝。” 说完,张飞就啧了啧嘴,皇帝老儿也不知道是不是有病,每天都派人三令五申,简直憋死个人。 …… 弘农郡,渑池。 “何进拥兵谋反,割据南阳,命张济接替袁术为南阳太守,率领本部兵马,进兵南阳,并州牧董卓负责钱粮供应,不得有误。” 张济是董卓的爱将,让张济做南阳太守,便等于把南阳许给了董卓。 刘琰念完圣旨,董卓摇晃肥胖的身躯缓缓起身接旨。 “贵使,营中备下了筵席,请贵使赏光。” 刘琰没有想到,董卓的态度这么好,想来是武关被何进攻击的消息已经传了过来。 既然董卓怕了,那么一切都好说。 胡琴悠扬,角杯交错。 面覆轻纱,袒露腰腹的西域舞女翩翩起舞。 刘琰和副使谏议大夫种劭,受到了董卓隆重地接待。 对于身旁的种劭,刘琰其实并不喜欢,他直来直去,说话难听,实在不适合做使者。 但是刘琰还是那个思路,自己的脑子平庸,总要反其道而行之。 此次赴宴的有董卓的爱将张济、徐荣等,还有董卓的兄弟董旻、董显。 另有一人是董承,此人和董卓没有亲戚关系,而是董太后的侄子,专门替董太后监视这伙兵马的。 刘琰和这些人推杯换盏,静静观察一旁的种劭,这家伙一脸正色,真不像是来赴宴的。 董卓呵呵笑道:“申甫为何不饮酒啊。” 只见种劭起身,端起桌上的酒,直接倒在了地上。 董卓皱眉发怒:“申甫,这是为何。” 种劭朗声道:“这杯酒,是祭奠弘农的士绅百姓的,董大人驻军三天,就杀得方圆三十里,没了人烟,好大的军威呀。” 董卓没想到,他好心设宴,居然还有人不领情,一股杀意,顿时涌上心头。 李儒急忙解释道:“种大夫,你误会了,我们杀的不是士绅百姓,而是逆贼,这些人被诛杀前,都画押认罪了,实乃黄巾余孽。” 种劭冷笑一声:“就你们这个杀法,黄巾余孽,只会越来越多。” 董卓一拍桌子,咬牙道:“种劭,老夫念你是陛下的使者,不愿与你计较,老夫坐镇西北,镇压羌胡,陛下数次嘉奖,岂容你颠倒黑白?” 种劭不甘示弱:“也就是那个昏君能信你的话,我和左将军来传旨,一路上逃亡的百姓都说了,他们都是良善之人,被你诬为反贼。” “你暴虐嗜杀,才是真正的反贼。不要以为有昏君庇护,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刘琰听到种劭骂昏君,沉声道:“种劭,你闭嘴,今日我们是来传旨的,董公好生招待,你却出言不逊,小心我来日禀告陛下。” 种劭虽然一肚子气,但刘琰说话,他还是听的,只是把酒杯放在桌子上,拱手道:“在下不胜酒力,先行告退了。” 种劭一走,宴会的气氛好了不少。 刘琰现在是刘备的形象,董卓对他礼遇有加。 昔日,董卓平定黄巾军时,被黄巾军包围,刘备曾率关羽张飞助他脱难,也算有救命之恩。 只是刘备当时是白身,董卓轻慢于他,不曾与他继续交往。 如今这个旧相识当上了左将军,成了陛下身前的红人,不由得他不巴结。 眼看大家熟络了许多,刘琰试探地问道: “在下现在参与内朝,多少了解点四方的消息,在下听说,割据南阳的何进,意图往西北发展,还得请董公小心为上。” 董卓的样子有些震惊,随即和刘琰坐近一些,轻声到:“将军所言极是,昨日何进破了武关,老夫与他势不两立。” “破了?”刘琰感觉不可思议,武关可是一道雄关,“真的破了吗?” 董卓似乎感觉到自己话多了,忙说:“将军,以后有什么消息及时告诉老夫,老夫也好多加准备,还有弘农郡的事情,将军不要听人胡说,老夫杀的那些人,确实是逆贼。” …… 传旨的队伍高举旗帜,离开董卓大营,董卓送了三十里,方才回去。 种劭看着刘琰,眼神变化了好多。 刘琰牵着一匹董卓赠送的骏马,满载金银珠宝。 “刘将军,你就这么被董卓收买了?” 只见刘琰把金银珠宝从马上取下来,扔给种劭:“现在朝廷举步维艰,这些钱为什么不收。” 说完,刘琰骑上骏马:“武关情况有变,我得即刻回去告知陛下,你带着大队慢慢走吧。” 第二十八章 虎牢陷落 河内郡,平县。 并州军马开始更换军旗,绛红色的汉军军旗被藏好,换上了土黄色的黄巾军旗。 丁原骑上战马,头裹黄巾,背后竖起大旗,上书“黑山伯”。 就这样,一支汉军摇身一变,成了黄巾军。 丁原一声令下,大军开始行进,意图劫掠河内郡,进攻虎牢关。 …… 平县大营。 这里是丁原的后军大营,两千兵马留守此处。 吕布戴着锁链,头发披散,在囚车中一脸沮丧。 忽然营外喊杀声大震,一支百余人的汉军自北邙山方向杀来。 吕布站起身,远远望去,为首两个战将,一男一女。 这两个人他都认识,女的是同乡貂蝉,男的是往日的同僚雁门张文远。 “杀!” 蹇美人骑着一匹枣红马越过营门口的路障,战马落地时,背后双剑挥出,两个并州兵的头颅已经落地。 张辽跃马跟上,挥动长刀,一路砍杀。 守营的并州兵还没有反应过来,营门口的路障已经被禁军拉开,一百来个禁军杀入平县大营。 “敌袭!” 营中吹起了号角,无数并州兵钻出营房,涌向营门。 很快,禁军就被淹没在并州兵中,只有头盔上的长缨不断晃动。 吕布紧紧握着囚车栅栏,这伙禁军显然是奔着救他而来,但看守他的全是丁原的亲信,兵力也不少,哪有那么容易救他脱难。 蹇美人的战马中了几矛,渐渐失去体力,终于轰然倒下。 “是个娘儿们,杀了她!” 话音一落,蹇美人掷出短剑,正中喊话那人咽喉。 “杀啊!” 又一个并州兵冲来,一杆冰冷的长矛正中蹇美人左肋。 并州兵正在得意,只见蹇美人微微一笑,双手抓紧长矛,后退一步身体上仰,直接把那并州兵连人带矛举了起来。 并州兵已经慌了神,在空中紧紧抓住长矛不敢松开。 张辽骑着战马横冲直撞,长刀左右挥砍,一直冲到吕布的囚车前。 “奉先,你真的被丁原囚禁了吗?蹇美人告诉我时,我还不相信。” 吕布怒声道:“文远你怎么来了?快带貂蝉杀出去,这里有两千守军,晚了你们就出不去了。” 张辽猛然一愣,跟他一起杀进来的明明是蹇硕的妹子,吕布为何喊做貂蝉? 管不了这么多了,张辽挥刀砍向牢笼上的铁链,一阵金铁交鸣声中,火花四溅。 张辽正想挥出第二刀,忽然感觉胯下一沉。 两个并州兵拿短戈钩断了马腿。 张辽滚身下马,压住并州兵的短戈,一挥长刀,两个并州兵胸口裂开,齐声仰面倒地。 “吾乃雁门张文远,不怕死的上来一战。” 并州兵持刀冲来,用尽力气砍出一刀,磕在张辽的长刀上,只感觉自己的刀瞬间没了力道。 再反应过来时,咽喉一凉,紧接着是火辣辣的疼痛。 想张嘴叫喊,嘴里却满是血浆,发不出任何声音。 围攻张辽的并州兵被吓了一下,顿时停止的动作。 吕布站在高处,纵观战场,他倒不担心张辽的武艺,只担心远处那个被乱兵包围的女将。 一个女子拿什么刀剑,这战场也是她能上的吗? 过了一阵,吕布有些惊讶,这个女子全然不是他想像的那般柔弱。 “噗!” 蹇美人从并州兵咽喉上拔起长剑,整个人已经浸透在血色之中。 这个女子好像有不死之身一般,在一轮轮围攻中杀出。 不一会儿,并州兵已经从围攻变成了防御,又没多长时间,便从防御变成了溃退。 随着几声清脆的金铁声,囚车的枷锁被砍断,张辽释放了吕布。 囚车牢笼打开那一刻,整个战场忽然安静了下来,所有并州兵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吕布的身上。 终于,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并州兵的军心,并州兵开始放下武器。 吕布捡起一把长矛,站到高处,大喝道:“并州刺史丁原,多年来养寇自重,欺上瞒下,尔等若有悔悟,便与我匡扶汉室,诛杀丁原,否则,这就送尔等去黄泉。” …… 陈留郡。 自黄巾之乱以来,陈留郡饱受摧残。黄巾军知道,自己横竖是打不过虎牢关的,没有哪支黄巾军有割据陈留的想法,总是抢完就走。 陈留郡没有什么割据势力,多是一些士族和流民组织的义勇团体。 曹仁带兵进入虎牢关,夏侯渊带兵进入陈留城后,民心稍稍安定,各方义勇军来投,又增加了五六千兵马。 另一边的夏侯惇可就头疼了,颍川郡的大小黄巾军割据势力数不胜数,他得一个山头一个山头的剿灭,两千兵马完全不够用。 没过几天夏侯惇就招架不住了,写信给曹仁和夏侯渊,请两人支援兵马。 信发出去不久,先是曹仁和夏侯渊派兵马赶来。 没过多久,曹仁和夏侯渊也一起到了。 两人已是丢盔弃甲,神情凝滞,好似都不愿意活了一般。 …… 雒阳东门。 一个背插小旗的骑兵,快马入城,城门校尉关羽,立即呼唤军士,清理街道上的人群,给骑兵让路。 快马绝尘而去,直冲洛阳皇宫。 进了上东门,这个骑兵甚至都没有下马,骑马直接在公道冲刺,当真吓坏了宫道上的侍卫们。 入了朱雀门,这个骑兵方才想到自己坏了规矩,一边跑步,一边扔下佩剑,在皇宫里继续冲刺,直冲德阳殿。 “报……” 骑兵的声音响彻寂静的宫殿,声音由远及近,听得所有人一阵心惊。 到了门口,这骑兵已经用尽力气,才有侍郎接了书信。 这名侍郎不敢怠慢,直接步入宫殿。 曹操正带着一班侍郎审阅尚书台送来的奏表,早被骑兵急促的声音吸引。 只见侍郎将一卷竹简,呈到案头。 周围处理公务的侍郎们,都停下了手头的工作。 这种急件,内朝的官员都有权查看,不过也要等上官先看了。 曹操被众人目光凝视,沉声道:“都各自忙手头的工作,不要大惊小怪。” 侍郎们遭到训斥,只能强压心头的好奇,继续审阅公文。 曹操把竹简放在书案一头,拿小刀取下绳子上的蜡封,缓缓展开。 只见曹操的眉毛瞬间扭成了一团,总有一种要咳却咳不出来的感觉。 和曹操熟络一些的钟繇稍稍靠近曹操,看了一下曹操手里的书简,也惊出了一身冷汗。 其他几个侍郎见两人呆立在原地,也都忍不住过去看。 荀攸惊呼:“此等大事,还得启奏陛下,请他决断。” 钟繇道:“不知道陛下看了这封急奏,能不能承受得住。” 曹操扫视了一下周围官员:“此番罪过,在某一人,某当以死谢罪,陛下只有托付给诸位了。” 钟繇急道:“曹将军,这是哪里话?出兵颍川陈留,是内朝公议,陛下点头的,现在出了祸端,也不能追究你一人的罪过。” 荀攸轻声道:“郭嘉自那日朝议后,得到了陛下的青眼,服侍在陛下一侧,曹将军可找郭嘉,一来问问他,有没有什么计策补上过失,二来也可以请他美言几句。” 曹操点了点头:“也只好如此了。” …… 曹操径直前行,走到芳林园外,方才止住脚步。 再往前走便是后宫,没有陛下允诺,外人不能擅入。 值守寺人见了曹操,询问何事,曹操请赵忠出来相见。 片刻后,赵忠懒洋洋出来,见了曹操,远远一拱手,步出芳林园。 曹操把赵忠拉到一边沉声道:“赵公公,救我!” 赵忠嘴角微扬:“哟,曹将军总领内朝,得意得紧,便是昔日的张公公也不曾比你风光,咱家哪能救您的命啊?” 曹操从袖子里掏出来一枚金饼,塞到赵忠手里。 赵忠顿时一脸怒色,拿了金饼,四下一观望,塞进袖子里:“曹将军,别怪咱家没提醒你,陛下性情大变,最烦这些私相赠予之事,下次可不许了。” 曹操躬身道:“公公说的是,在下想见一见郭嘉,请公公请他出来。” 赵忠拱手一拜,回了方林园,片刻后,郭嘉走了出来。 “奉孝,救我!” 郭嘉接过曹操手中的书简,看过以后,叹息道:“曹将军,虎牢关是天下第一关,楚汉争霸时都没有丢掉,竟然让你曹家人给丢了,你曹家人倒是丢得彻底,不光丢了虎牢关,还丢了陈留郡。” 曹操急道:“奉孝,这事确实怪曹仁、夏侯渊,他们私自调动兵马去颍川郡,导致虎牢关、陈留郡空虚,这才被黑山军趁虚而入。” 郭嘉拱手道:“曹将军,颍川虽为在下的家乡,但收复那里也不急于一时,还是你家那两位将军急功近利。” “奉孝所言极是,眼下还得设法收回虎牢关、陈留郡,还请奉孝想个办法。” “曹将军回德阳殿稍等,待我禀告陛下,想一个万全之策。” …… 芳林园。 刘备拉着蹇美人的手,一阵怜惜,蹇美人此次归来,带来了丁原化身黄巾军,攻击河内、陈留二郡的消息。 “美人受苦了,你看这手上,全是伤,朕真不该让你涉险。” 蹇美人一边哭泣,一边道:“那日我去策反,被丁原发现,好在有华太医给的麻沸散,我撒在了头发上,要不就被那丁原老贼得逞了。” 一旁,张辽全身束甲,单膝跪地,听着蹇美人说话一阵疑惑。 这女子明明是手持双剑,杀穿了平县大营,怎么到了皇帝面前,反而开始卖惨。 刘备问蹇美人,护送她出来的武将是何人。 蹇美人道:“他叫张辽,我哥哥派他暗中跟随我,要不是他接应,臣妾就与陛下天人永隔了。” 刘备有些讶异:“张辽,你什么时候成了蹇硕的部下了。” 张辽拱手道:“回禀陛下,末将去年和同僚张扬一起,被并州刺史丁原举荐入雒阳,编入上军校尉部。” 刘备一凝眉:“你是丁原的人?” 张辽身体一怔,伏地道:“末将……末将……” “文远,不必解释了。”刘备起身扶起来张辽:“你若真的心向丁原,朕的头早就不在了。” 蹇美人道:“陛下,丁原手下的主簿吕布说要投奔朝廷,沿着黄河追杀丁原去了。” 刘备猛一回头:“什么?你说吕布要投奔朝廷?” 紧接着,刘备头皮一麻,好像有什么东西哽在喉咙里,久久不能言语。 “那日臣妾跟你说的文官,叫吕布,你忘了吗?” 刘备承认,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但是想到前世的痛苦记忆,还是久久不能忘怀。 在徐州被吕布背刺那一下,太痛了。 一旁的貂蝉听到吕布的名字,眼神里却满是仰慕: “吕布可是一个大英雄,他号称飞将,威震雁门,戎狄们没有不怕他的,如果吕布来投,当真是陛下的洪福呢。” 刘备尴尬一笑:“是吗?” 正说着,郭嘉走来,手里拿着一份急奏。 刘备接过来一看,叹了一口气:“还好曹仁、夏侯渊、夏侯惇人没事,兵马损失也不多。” 郭嘉问道:“要不要向曹仁、夏侯渊问罪,毕竟是他们擅自调动虎牢关、陈留郡守军,才丢了两地。” 刘备挥了挥手:“丢点地盘就问罪,以后就没人敢打仗了,真是没想到,丁原居然有两张皮,以前还以为他死得冤枉。” 刘备自然是知道虎牢关的地位,但现在问曹家人的罪还不是时候,雒阳城将近一半的兵力被曹家人带出了关,没法问罪。 从蹇美人探查的消息看,丁原手里有三万兵马,他占据虎牢关,就如同一柄利剑悬在雒阳头顶。 郭嘉道:“陛下,叛军虽有三万,但河内郡、陈留郡有三十多个县城,叛军要坚守关隘,还要摊开劫掠,各地没有多少人。” “应当速速出击,沿途收拢郡县兵马,并邀曹仁、夏侯渊、夏侯惇北上夹击。趁着虎牢失陷的消息没有传到雒阳,速速收复失地。” 刘备起身,活动了一下臂膀:“赵忠,把关羽给我找来。” “诺!” “张辽。” 张辽上前一拱手:“在!” “听说你也是弓马娴熟。朕封你为助军校尉,今天朕带着你和关羽一起去打猎,看看咱们谁更厉害一些。” “打猎?猎什么?” “猎狐。” …… 雒阳城东门。 旌旗招展,战马嘶鸣。 刘备骑着幽州骏马,身穿金色铠甲,绛红色的披风随风飘扬。 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刘备身旁,关羽、张辽各领一千骑兵在城外列阵。 眼下最重要的是稳住军心、民心,必须主动出击,迎战丁原。 刘备身旁,骑着战马的赵忠有些惴惴不安:“陛下,你不要骗老奴,这是去狩猎吗?老奴怎么看着像是要御驾亲征啊?” 刘备沉声道:“你说对了,朕就是要御驾亲征,要是不说狩猎,卢植那一帮人指不定要怎么闹呢。” 赵忠顿时脸色铁青:“陛下万万不可啊,你身系社稷安危,万万不可涉险。” 刘备拍了一下赵忠:“你不要废话了,朕出都出来了,还能再回去吗?” 随后,刘备朗声道:“今日皇家狩猎,朕和爱卿各领一千骑兵,见到猎物,只管射杀,不许恋战,要让狐狸们知道,只有忠于大汉这一条路可以走。” 第二十九章 猎狐 浓烟四起,哭声震天。 整个河内郡,霎时间满是黄巾乱军,百姓们也很疑惑,这里明明有三万汉军驻扎,守军都到哪里去了? 河内郡是京畿重地,黄巾军能打到这里来,简直不可思议。 这便是丁原要的效果。 对于丁原来说,何进倒台了,并州牧由董卓接替,如果不趁雒阳兵力空虚,给朝廷制造压力,天下再无他立足之地。 只是没想到,帐下猛将高顺竟然如此勇猛,连取虎牢、陈留。 短短几天,丁原便占据河内、陈留二郡。 攻打雒阳丁原还没有这个胆量,但拥兵要挟雒阳的胆量他有,而且很大。 丁原已经开始考虑,向朝廷要车骑将军还是骠骑将军。 …… 洛阳官道上,在河内郡劫掠完毕的叛军开始汇聚。 叛军赶着一辆辆大车,满载粮食金银布匹,还有年轻的女子。 他们一个个满脸堆笑,好似这些东西都是他们应得的一般。 这些叛军准确来说一开始就不是汉军,他们是一群被称作部曲的存在。 所谓部曲,便是一种半奴隶性质的军队,他们不服从朝廷号令,只服从自己的家主。 这种军队制度,依附于庄园奴隶制,一直以来是朝廷打压的对象。 而如今,这种落后的军队制度,随着土地兼并,庄园奴隶制重启,已然成了主流。 这些士兵不会想这么多,他们没有什么学识。 而士族也不会告诉他们这样不好,因为他们是庄园奴隶制的最大获益者。 这就是东汉末年,社会制度在倒退,整个国家正土崩瓦解。 而挣扎在生死存亡间的百姓,不懂得什么大道理,他们甚至发不出声音,他们总期盼着天降正义,扫除世间一切奸佞邪恶。 远处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抹红色,紧接着,震天动地的马蹄声,响彻天地。 雒阳官道上,无论是叛军,还是被劫掠的百姓,都能感受到,大地在震动。 那声音越来越近,叛军的队伍也开始乱了起来。 那绛红的大旗,嫣红的流苏,雄壮的战马,在告诉所有人,这是一支汉军,一支威武雄壮的汉军。 此时,一阵阵恐惧,伴随着这赤红色的大军,映入了叛军们的眼帘。 这些叛军之中,有不少匈奴鲜卑从骑,汉军给他们带来的恐惧感,深深地刻在他们的骨血里。 这部分人最先动摇,在一阵战马嘶鸣中,疯狂逃窜。 一瞬间,叛军的两翼,被完全暴露。 远处,那只赤红色的队伍缓缓展开,如两条赤红色的飞龙,盘旋着冲向叛军。 穿着金色铠甲的刘备在马上开弓,一闪而过后。 金色的镝箭带着尖锐的响声划破长空,钉在叛军的胸口。 剧烈的战马嘶鸣声,腾起的烟尘,让叛军头晕目眩。 “嗖!嗖!嗖!嗖!” 密集的箭矢,如雨点般倾泻向叛军的队伍。 这些箭矢似长了眼睛一般,精准地贯入每一个叛军的胸口,被劫掠的百姓却丝毫无损。 骑兵如疾风骤雨般席卷过战场,只留下了一地横七竖八的尸体,和惊慌失措的百姓。 此时,一个骑兵自后队脱离队伍,驰骋而来。 “皇帝陛下御驾亲征,讨伐黄巾逆贼,令,所有青壮男女,拿起武器,与陛下一同讨逆,立有军功者,封赏田产,世代传承。” 什么? 每一个百姓眼中都是大大的疑问。 皇城中那个苟安避祸、日夜享乐的皇帝,居然会御驾亲征,大家不敢相信。 河内郡,丰饶富足,但是和百姓没有什么关系。 这里早已被世家大族分割,而这里的百姓早已被士族教化成了顺民。 士族告诉大家伙,天下大乱,都是因为皇帝昏庸无能,在大家伙心中,皇帝也如枯骨朽木一般,不值得尊奉。 皇帝御驾亲征这种事,并不能唤起百姓多高的积极性。 但是,立了战功分配田地这种事,百姓们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往日他们跟着家主作战,立了功无非就是给些粮食和赏钱,至于土地,那是家主们的命根子,想都不要想。 “朝廷真的会分配给我们土地吗?我们没有听错吧。” 骑兵再次解释道:“确实是给你们分配土地,这些土地十五税之,由朝廷提供庇护,你们可安心地耕种。” 这税赋有点高啊,但比跟着家主们混要好多了,跟着他们一年到头忙活,还得借粮吃饭。 正当大家犹豫之时,又听到雷霆般的响声,一辆轺车自官道上赶来,荡起滚滚烟尘。 那轺车绕了一圈方才减速停下。 轺车上站着一位花白胡子的老头,正是司徒卢植。 轺车抵近骑兵,卢植急问道:“陛下呢?” 骑兵指着远处还未散去的红色道:“在那边呢。” 卢植急忙呼唤轺车追赶,嘴里不停念叨:“荒唐,荒唐,陛下居然哄骗老臣。” 看到周围满是刚刚被解救的百姓,卢植拱手道:“诸位,且先去雒阳城暂避,老夫即刻安排官员赈抚。” 卢植话还没说完,骑兵就打断了他的话:“陛下有令,所有青壮必须拿起武器,去扫灭叛军。” 卢植猛拍轺车栏杆:“荒唐,裹挟百姓作战,那是黄巾军的做法,朝廷军队可不是乌合之众。” 骑兵不卑不亢道:“老先生,某再说一遍,陛下有命,所有百姓必须拿起武器,一起扫灭叛军,你是要抗旨吗?” 卢植喝道:“你在这里不许动,我去找陛下说。” “老先生,你尽管去说,可不要耽误百姓们谋富贵。”骑兵一拉缰绳,战马人立而起,顿时引起了百姓的注意:“陛下有令,所有人拿上武器,扫灭叛军,平定河内郡、陈留郡后,按军功赏赐田地。” 卢植的轺车重新起步,去追赶远去的骑兵队伍。 忽然,他的背后迸发出一阵震天动地的叫喊声。 卢植惊回头,看到身后的百姓纷纷拿起武器,跟了上来。 一路走去,还有更多让卢植不可思议的事情。 到处是揭竿而起的民兵,沿着官道杀奔虎牢关。 这些百姓如狼似虎的表情,好似晚去一步,就有什么东西要错失一样。 卢植心中疑惑万分,陛下何时有了这般号召力。 刘备三路骑兵一路狂飙,纵横河内郡,看见黄巾军就杀,不问缘由。 对于真的黄巾军,刘备或许会念他们是贫苦百姓,心生怜悯,而对于这种亦兵亦匪的乱军,刘备丝毫不会怜悯。 第三十章 黄雀在后 虎牢关。 早前溃散的匈奴鲜卑骑兵已经把汉军来袭的消息通知关卡,虎牢关的叛军正严阵以待。 此时已经入夜,守卫将领眼中满是火星。 那关下密密麻麻的火把,已经映红了整片天空。 汉军何时有了数万之众? 刘备立在关下,看到了关上土黄色的军旗上写着“高”字,大概猜出了守关之人。 他应该是高顺,一个出身寒微,靠着死打硬拼名扬天下之人。 上一世吕布派他进攻小沛,他的陷阵营,硬生生打垮了关羽、张飞、夏侯惇三路兵马。 虎牢关可能一时攻不下来。 这一世刘备算是长了记性,绝不能屯兵于坚城之下,打不下的关口要想其他办法。 “关羽、张辽,这虎牢关恐怕一时打不下来,有没有其他办法。” 张辽拱手道:“平县,平津渡口有大量船只,可夺船沿黄河而下,直取延津,便能直达陈留城下,只是……” “只是什么?” “我北方兵马,不习乘船,恐怕有损战力。” 刘备笑了笑道:“你小看我们涿郡兵马了,我们在拒马河长大,乘船不在话下。” “关羽,你领本部兵马,去平津夺船,占领延津。汇合曹仁兵马,先夺了陈留城,斩了丁原。朕就不信高顺一个无主之将,还能据守虎牢。” 关羽先是一愣,心忖皇帝是河间人,几时到过幽州,又如何对涿郡兵马如数家珍。 关羽不及多想,大呼得令,即刻率领五百涿郡兵马分兵北上,去取平津。 …… 关羽来到黄河边,见一支兵马正在岸边驻扎,远远望去,看不清旗帜。 关羽思忖,雒阳兵马已经在虎牢关下集结,其余兵马定是叛军,随即拍马而上,杀向敌营。 敌营中士卒听到马蹄声,已然大乱,不少人欲投河逃命。 此时一个身穿粗布衣的战将,骑马持矛而出,大喝道:“不许后退,违令者斩。” 话音一落,关羽已经来到跟前,关羽俯下身去,手中长柄刀对准敌将,冲刺而去。 “锵!” 敌将轻轻一拨长矛,化解关羽冲锋。 霎时间,两马交错,金铁交鸣,黑暗中火星四溅。 反复十几个回合,关羽已经感觉手臂酸麻,那将却越战越勇。 关羽调转马头,拉开距离:“汝是何人,报上名来,某关羽不杀无名之鬼。” 敌将矛指关羽,朗声道:“吾乃吕布,吕奉先,汝为何杀我?” “你可是丁原部署?” “丁原老贼,吾与之势不两立,正欲斩他。” “哦?” 关羽一愣,呼唤身后士卒拿火把照亮自己。 “某,现任城门校尉,正欲去平津夺船,沿河而下,突袭陈留。” 吕布随即朗声大笑,命士兵拿火把照亮河岸。 河岸边,几十艘大小船只停在河滩。 “将军不许劳烦,平津船只尽皆在此,我二人可合并一处,共击丁原。” 关羽一凝眉,凤眼半睁:“某如何能信你。” 吕布催马上前,掏出来一个木牌:“此木牌乃宫人貂蝉相赠,她是中常侍张让的干女儿,奉命联络布,此为信物。” 关羽伸出长柄刀,吕布将木牌放在刀面上。 “果然是貂蝉的名牌,貂蝉可是陛下最宠爱之人,某信你了。” “什么?” 吕布不知为何,忽然感觉一阵心痛,一股恨意涌上心头。 他自忖从未对一女子如此动情,却未想到此人已嫁做人妇。 既然已为人妇,又何必舍身相救,让他牵肠挂肚。 “吕将军,吕将军。” 听到关羽连声呼喊,吕布方才回过身来,拱手道:“将军有何吩咐?” “事不宜迟,我等即刻登船,杀奔陈留。” 吕布叹息道:“我等不善驾船亦不善乘船,刚刚行至此处,眩晕不已,下船修整时,来前征召的船夫,都趁着夜色跑了,这些船现在是动不了了。” 关羽捋了下胡子,笑道:“无妨,我手下五百校刀手全是驾船好手,我们这就出发。” 吕布拱手道:“奉先手下一千五百将士,尽受将军差遣。” …… 官道上,卢植坐着轺车,一把老骨头都快摇散架了,可气的是,他这轺车怎么追也追不上皇帝。 眼下天色昏暗,轺车也走不快了。 “老师,老师。” 卢植听到有人呼唤他,侧身一看竟然是他的好徒儿,受皇帝赐名的刘琰。 卢植吃了一惊:“好徒儿,你不是去渑池传旨了吗,怎么到这里了。” 刘琰拉了一下缰绳:“董卓赠了徒儿一匹快马,没想到竟能日行千里,这就追到这里了。” 卢植忙问道:“董卓退了吗?” “退了,何进派兵攻占了武关,威胁长安,不由得董卓不退。” 虽然卢植是老师,刘琰仍然不敢把内朝机密完全说出来。 卢植一脸疑惑:“老夫还在担心,何进和丁原互相配合,调出雒阳兵马,再行反攻,没想到何进居然要打长安,不可思议。” “什么?陛下不是去狩猎了吗?老师你都在说什么呢?” 卢植解释道:“老夫也是刚知道,丁原化身黄巾军,攻占了虎牢关、陈留郡,陛下御驾亲征讨伐,并非狩猎。” 刘琰急道:“洛阳还有多少兵马?” “曹家人带走九千,陛下带走三千,还有一千不知道什么时候调走了,现在满打满算也就七千守军,都是老弱。” 刘琰一想,朝廷利用何进的旗号调动董卓兵马,这一步是做到了。 但对何进却没有防备,如果何进真的走山道反攻雒阳,那就危险了。 刘琰立即调转马头,朝向了雒阳方向。 卢植急道:“琰,你何处去,不和为师一起去劝陛下吗?” 刘琰道:“老师,陛下那里交给你了,琰有事,要找内朝郎官商议。” 话音刚落,刘炎已经绝尘而去:“怎么这个陛下和前世那个一样,永远不知道防御背刺。” …… 德阳殿。 内朝书阁中宫灯摇曳,侍郎们加班审阅公文,好像外方并无战事一般。 曹操仍然忐忑不安,总感觉有什么危险要发生一样。 “左将军到。” 随着值守郎官呼喊,刘琰手按佩剑走进书阁。 曹操看到刘琰,有种莫名其妙的心安:“刘将军,你回来了。” 刘琰拱手道:“曹将军,雒阳有危险,请速速调动守军,堵住南边山口,防止何进来袭。” 第三十一章 军屯 “您当真是陛下?小老儿怎么看着不像呢?” 巩县官员、三老、豪杰听说陛下御驾亲征,前来犒军。 其中一位老者一下子把话说了出来,当真是把在场官员吓出一身冷汗。 眼前的这位,无论是相貌和身量,都像前几日进京勤王的刘玄德,只是胡子的差别比较大。 刘玄德这人,巩县的官员也都是见过的,因此一见面,大家似乎明白了什么。 皇帝还是那个皇帝,他怎么敢出雒阳呢,说是御驾亲征,原来是找了一个替身。 原本大家还可以装糊涂,见了皇帝叩拜就是,只是那实诚的老者话说了出来。 一个个都尴尬了起来。 赵忠看到在场诸位的神情,有些疑惑,心忖宫外的官员都这么不懂规矩吗?随即一挥拂尘,朗声道:“见了陛下还不下跪?” 到底是县令机警一些,别管来的是不是皇帝,这人即便是代天子巡狩,现在的身份也是天子。 “臣巩县县令叩见陛下,万岁万万岁。” 跟随县令,平县官员士绅一起下拜。 刘备暂时攻不下虎牢关,后撤三十里,在河南尹巩县城外扎营,修整补给。 刘备让巩县官员供给粮草,打开武库,先让城外的几万民兵吃饱饭,再尽量给他们换些装备。 对于巩县的官员来说,往日有军队驻扎,他们烦得要命,而如今不一样,黄巾军大举入侵,县城周围有几万兵马,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只是…… 刘备没想到,巩县的官员士绅走了不到半个时辰,中军大帐外就围满了人。 一时间火光琳琳,人声鼎沸,不知道的,还以为军队哗变了呢。 张辽走进中军帐,拱手道:“陛下,外边全是人,吵着要见玄德公。” 刘备这下可就犯难了,刘琰去渑池传旨了,离这里四五百里呢。 “告诉他们,玄德公不在。” 张辽持剑走出中军帐,不一会儿又回来了,这次张辽的脸色有些难看,嘴里支支吾吾,似乎有话说不出来一般。 “文远,怎么了?” 张辽沉吟一阵,方才回道:“陛下,帐外那些人,错把陛下认作了玄德公,非要陛下出去一见。” 刘备顿时一脸无奈,自己明明重生了,换了一副躯壳,百姓怎么能认错呢? “走,出去看看。” 张辽掀开帐帘那一刻,刘备就被吓了一跳,听声音知道外边人多,但亲眼看了才知道,外边的人不是一般的多。 刘备走出营帐一拱手:“各位乡亲,各位父老。” 话还没说完,就有人高声叫喊:“是玄德公,就是玄德公,我见过他,没错,就是他。” 张辽急忙去解释,他宿卫宫廷一年,皇帝和刘琰长得很像,但他还是能认得出来的。 “各位,你们认错了,这位是大汉天子。” 张辽自幼习武,中气十足,可这会儿他的声音瞬间被淹没,好似只张嘴没出声一般。 跟在刘备身边的赵忠也很着急,一肚子刘琰海内人望、不得不防之类的话都准备好了。 “各位乡亲误会了,朕……” 刘备想解释点什么,也无济于事。 “玄德公,我就知道,皇帝老儿怎么会出兵救我们呢?” “玄德公,你帐下还招不招人,我实在不想回庄园了。” “玄德公,你带兵打过黄河去吧,河内郡还有好多黄巾军呢。” 刘备想给这些百姓一一答复,可回答完一个问题,第二个问题又紧跟着上来,弄得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刘备举起手:“诸位,先静一静。” 这句话声音不大,周围却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你们有河内郡的,有河南尹的,要么是被劫掠而来的,要么是逃难而来的,但大家都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有命活、吃饱饭。” “这个大家请放心,有朝廷兵马在,大家不用怕黄巾军,今天县太爷管饭,大家伙就在巩县吃了,也不用怕饿肚子。” “至于大家有什么想法,大家伙七嘴八舌的,备也听不清楚,一会儿大家吃饱喝足了,每个县选一个人,就到中军帐。” “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备能给你们办的,一定给你们办,不能给你们办的,想方设法也得给你们办,中不中啊?” “中!” 得了刘备的准话儿,民兵们方才退去。 这下玄德公代替陛下出征的事情,算是彻底坐实了。 百姓们对皇帝失望的观念早已形成,他们宁愿相信出来了一个贤臣,解百姓于倒悬。 巩县城外数万人的民兵营,连营十几里,说是民兵营,其实跟难民营差不多。 民兵都是露天居住,就地埋锅。 百姓大多是不想打仗的,之前有不少人已经想好了,趁夜逃出去。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民兵营中有了玄德公,好似一个主心骨,串联起了大伙儿。 百姓习惯了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往日里天一黑就上下眼皮打架了。 今日却不同,大家伙久久不能入眠,今后何去何从,得等着玄德公给个说法。 …… “打回河内郡是一定的,不过要先打陈留,黄巾军的主力在陈留郡,如果消灭不了这些恶人,他们卷土重来,你们还是没法好好生活。” “你们想参军没问题,但是有言在先,跟我打仗可不那么轻松,现在朝廷还不能让你们当常备兵,你们得屯田。” “陛下不残暴,也不吃人,也掰不弯铁杵,身旁也没有妲己。” 中军帐中集中了十几个老者,刘备一一回答大家提出的问题。 “至于下一步,还是得大家伙齐心协力,打下陈留郡,再北上平定河内。” 正说着,帐外一阵马蹄声混杂着车轮声而来,侍从朗声道:“司徒卢植到!” 听卢植到了,营帐中的老者们一下子慌了神,卢植大家可是知道的,他可是个有名望的大儒。 只见卢植气冲冲掀开门帘,又一下子愣在当场。 看到满营帐里全是陌生的面孔,卢植满腹的牢骚又憋了回去。 刘备绕过桌案,拉住卢植的手,对大家伙道:“这是我的老师,司徒卢植,刚刚答应大伙的军屯地,卢植大人会给你们兑现的。” 众人拱手道:“我等信卢植大人,信玄德公。” 看众人散去,卢植这才反应过来:“陛下,这是怎么回事。” 刘备摊开两手,叹了口气:“朕好不容易御驾亲征一回,这些百姓还不信,非说朕是刘琰,朕也没有办法。” 第三十二章 开门揖盗 卢植怒道:“陛下太过分了,你身系社稷安危,怎能亲身涉险。” 刘备请卢植坐下,让赵忠上茶。 “爱卿所言极是,但是黄巾贼打进河内了,朕总不能继续在皇城里缩着吧。” “那陛下也不该欺骗老臣,要不是司徒府密探告诉老臣丁原谋反,老臣还真想不到,陛下会御驾亲征。” 刘备笑道:“爱卿,朕知道了。” 卢植接着问道:“陛下,外边怎么突然多了五六十营的民兵。” “那些都是百姓,有从叛军手里解救的,有沿途招募的,朕答应他们了,此时从军,战后给他们分配土地,这个事交给曹操去办吧,你就不用管了。” 卢植正色道:“陛下,这事能否向老臣细说?” “就是用这些人军屯,以军营为核心,控制土地,让这些人给朝廷耕田。” 卢植思忖一下,拱手道:“陛下,这项策略是谁想的。” 刘备随口答道:“曹孟德。” “没想到曹孟德居然有如此深谋远虑,老臣真是小看了他,但曹孟德提出这项策略,恐怕……” “恐怕什么?” “恐怕会牵动各方利益,引起朝野反弹,不过陛下放心,有老臣在。” 刘备挥了挥手,打断了卢植:“爱卿,你澄清吏治、惩治豪强,已经得罪了很多人,就不要掺和这件事了。” 忽然,卢植似乎想起了什么事,从袖子里拿出一封帛书。 “此次丁原作乱,是何进指使的,这是丁原的回信,被司徒府密探截获了,老臣担心,何进会趁机反攻雒阳。” 刘备急忙接过信:“没想到何进还有这一手,真是小看他了。” 卢植沉声道:“怕是有高人指点。” …… 雒阳皇宫。 正在点兵的曹操忽然一阵心悸,总感觉有什么危险即将临近。 这种感觉并非已知的危险,而是一种莫名其妙的危机感。 刘琰有些着急:“曹将军,为什么不去堵伊阙山口,南阳如果来兵,最有可能出伊阙。” 曹操挥了挥手:“南阳进攻雒阳,并非只有伊阙可以走,道路有很多,如果再把雒阳有限的兵力外调,更加危险。” 刘琰点了点头,他自知自己的计谋总是不行的,或许曹操说得对。 不过,这一次曹操有些私心,他也知道南阳大军来袭,必走伊阙。 但如果大军驻守伊阙关,南阳军调头折返,也显不出他的功劳。 只有把南阳军放到雒阳城下,让雒阳城全体官民看着他浴血奋战,击退南阳军,才能扭转被动,重新建立威望。 是夜,何苗、吴匡带领南阳军攻破伊阙关,进兵洛阳城下。 鸡鸣三声,天色微白。 雒阳城南,站满了等待进城的贩夫走卒,今日人数多了许多。 这日无风,远处的草木却不停晃动。 雒阳城头上。 曹洪看着远处,嘴角露出了一抹邪魅的笑容。 “城门官,速速开门,早市快开了,我等要进城。” 天色亮了一些,城下的百姓开始呼喊。 曹洪一抬手,城门打开,百姓纷纷涌入城门。 城门口一切如常。 一辆辆满载葛麻布袋的驴车驶入街道,驴车周围,蜂拥着百姓。 “慢!例行查验!” 忽然,一队禁军出现,围住了这些押车的百姓。 “杀!” 驴车周围的百姓立即暴起,从葛麻布袋中拿出兵刃,身上布衣一扯,露出森森铁甲。 曹洪朗声道:“弓弩手准备。” 只一瞬间,南阳兵眼中的斗志骤然消失。 映入他们眼帘的是,大街两侧的屋脊上,全是弓弩手。 曹洪手按长刀,大摇大摆走到一个南阳兵面前,那南阳兵手里拿着兵刃,却丝毫不敢挥砍。 “啪!” 曹洪一巴掌扇在南阳兵的脸上。 “说!你们怎么跟城外兵马联络?” 那南阳兵低下了头,支支吾吾道:“取了城门后,放烟为号。” 曹洪嘴角微扬:“拿下!” …… 雒阳城外密林。 何苗、吴匡远远看到雒阳城门上升起一条烟柱,拍手道:“大事已成!” 何苗对南阳兵朗声道:“大将军有令,攻下雒阳,劫掠三日,所获财物,悉归将士,富贵就在今日,跟我杀!” 两人一声令下,南阳兵如脱缰的野马,一起冲向雒阳城。 这些南阳兵大多是逃散的西园亲军,雒阳城的繁华他们是知道的。 半个月前,他们被何进裹挟逼宫,此后不仅被赶出雒阳,还被尚书台画影图形全国搜捕。 除了继续跟随何进,这大汉十三州又一部,已经没有他们的容身之所了。 如今,他们有机会回到洛阳,昂扬的战意瞬间迸发了出来。 南阳兵狂奔着,发出奇怪的叫喊声,如一群野兽一般。 “嗯?” 最前边的南阳兵似乎感觉到了不对,雒阳城太安静了,安静得有些可怕,他们想停下来,但是停不下来。 南阳兵都疯一样地往雒阳城狂奔,前排的人如果停下来,会瞬间被踩踏成肉泥。 雒阳城越来越近,前排南阳兵的恐惧感越来越重。 十里……五里……三里……马上就到城门了。 “嘎吱!嘎吱!” 城门口,缓缓升起的吊桥终于打消了前排南阳兵最后的希望。 还有不甘心的南阳兵一跃而起,抓住吊桥末端,整个人悬在吊桥上,而更多的南阳兵直接被挤到了护城河里。 “放箭!” 忽然,城头上箭如雨下,南阳兵更是成排倒下。 一瞬间的突变并没有让南阳兵及时退却,他们还似飞蛾扑火一般,聚集在洛阳城下。 “撤!快撤!” 南阳兵终于反映了过来,开始后撤。 此时,只听战鼓齐鸣。 刘琰引一千兵马自东门杀出,张邈引一千兵马自西门杀出,城门吊桥落下,曹仁领着两千兵马从南门杀出。 南阳兵虽多,但已经将无斗志,兵无战心,溃退之势在所难免。 何苗、吴匡很快就被溃退兵马冲散,两人也部分敌我了,骑马持刀杀出一条血路,踩着自家兵马冲出包围。 “呼!” 何苗、吴匡带着几十个亲兵来到伊阙关,庆幸自己终于逃出生天。 忽然,伊阙关上一人朗声大笑,两人惊抬头,竟然是昔日大伙儿最看不上眼的典军校尉曹操。 “何将军、吴将军,孟德在此恭候多时了。” 何苗刚想求饶,忽然感觉后脖颈一凉,顿时天旋地转,落地时,只看到吴匡狰狞的面孔。 吴匡下马道:“孟德,我潜伏在何进身边,忍辱负重,就是为了今天。” 曹操看着关下狼狈不已的吴匡,叹了口气:“此等不忠不义之徒,留之何用?” 话音一落,身旁的曹休点了点头,张弓搭箭,一箭射出。 “曹休,你骑一匹快马,带上两人首级,禀告陛下,沿路高呼,何进军攻击雒阳,卫将军曹操临危不惧,阵斩何进大将何苗、吴匡及南阳军诸逆。” 第三十三章 典农屯田 雒阳城。 今早何进军反攻雒阳,城中稍稍躁动,又瞬间回归了平静。 这一战虽然大获全胜,但雒阳守军也死伤过半。 连日战事后,雒阳大街小巷,已经白幡遍地。 刘备让张辽统领民兵在巩县待命,自领轻骑救援雒阳。 来到东门,便看到了曹洪正在处决战俘。 “住手!” 刘备的吼声震天,曹洪顿时一惊,高高举起的手,再不敢放下。 “末将曹洪,叩见陛下,万岁万万岁。” 曹洪身后,刀斧手一起放下兵器,伏地叩拜。 而东门前被五花大绑的战俘们,似乎看到了希望。 “陛下,我们知错了,饶命啊,陛下。” 刘备停下马:“曹洪,你起来吧,为何杀俘?” 曹洪起身拱手道:“陛下,末将并非杀俘,这些人都是朝廷通缉的要犯,犯了谋反之罪。” 刘备翻身下马,扫视了一下地上的战俘。 “这些都是青壮劳力,杀了可惜,不如留下来,做些苦力。” 战俘们一听不用死了,急忙继续叩拜。 “谢陛下饶我等一命,我等愿做牛做马,侍奉陛下。” 曹洪又拱手道:“陛下,叛逆不除,恐怕今后朝廷威严不在。” 刘备笑道:“子廉,你此战立有大功,朕封你为典农校尉,赏万钱,这些俘虏,就由你调配,杀与不杀,朕就不管了。” 皇帝的话说得很明白,曹洪自然不敢再多嘴,但有句话他一定要问:“陛下,末将从未听说过典农校尉一职,不知……” “子廉,此职位关系重大,不久后你就知道了。” 刘备回京的消息早已通报了内外两朝,但毕竟是大战之后,众官员出城迎接,还是略显仓促。 刘备没有进城,在城外安了大营,只召卫将军曹操来见。 昨日卢植已经告知刘备,刘琰担心雒阳有危险,骑快马回雒阳报信了。 想到雒阳城早有准备,刘备也不那么担心了。 救援雒阳行到半路,见到曹休报信,说曹操率军大破何进军,刘备也不是很奇怪。 毕竟曹操的谋略是一流的,早有准备的情况下,对付何进不算太难。 曹操这次立了大功,刘备心里也高兴,他的计划可以早一步实施了。 “臣,曹操,叩见陛下,万岁万万岁。” 曹操此时衣甲破碎,葛麻绷带上透着殷红的血迹,本想着皇帝会很感动,可看皇帝的表情,却是出奇的平静。 “孟德,你这次立下大功,朕得嘉奖你。” 曹操拱手道:“陛下,臣举荐的曹仁、夏侯渊丢失险关重镇,臣有不赦之罪,但求陛下算臣将功折罪,臣不敢领受陛下嘉奖。” 刘备沉声道:“功是功,过是过,这样吧,你官职不小了,但还没有爵位,朕封你为关内侯,兼任司空。” 霎时间,曹操有种窒息的感觉,皇帝这么封官,让他有种如芒在背的意味。 “陛下,臣万万不敢领受。” “孟德,朕这官职不是白给的,这是让你做事呢,明白吗?” 曹操正色道:“臣明白。” “孟德,朕听说你有一套论述,讲的是屯田法对不对?” 曹操闻言一惊,心忖这是当年辞官赋闲时写的,不知皇帝怎么知道。 曹操急忙答道:“正是。” “大乱需要大治,眼下四方刀兵不断,流民增多,田地荒芜,正是爱卿实现论述之时。” “朕已经和卢植交代了,前阵子没收贪官豪强的田产都交给你,你就用屯田法,给朕弄粮食。” “你的从弟曹洪,朕让他给你当典农校尉,你那些个子侄,都任典农官,你就好好干这个事吧。” 曹操此时已经激动得无法言语,为官最得意之事,莫过于治国之策被君王采纳,为士最大之恩,莫过于知遇之恩。 “陛下,陛下大恩,臣虽肝脑涂地,不能报也。” 南阳,何府。 南风骤起,惊雷阵阵。 何进和谋士张津正等着雒阳军报,忽然听到院子里有铿锵之声,紧接着一队铁甲兵冲入厅堂。 “你们是何人?” 铁甲兵队列分开,当中站着一个人,正是刚刚被撤职的南阳太守袁术。 袁术将一封竹简扔在何进的案头。 何进翻开竹简,看到了今日的战报。 何进的表情中,带着震惊,带着失落,又好似这一切理应发生一般。 “完了,全完了!” 张津已经猜出了袁术的意思: “公路,可否念大将军提拔之恩,留大将军一条性命。” 袁术呵呵一笑:“我袁公路并非忘恩负义之人,大将军提拔之恩,没齿难忘。” “但大将军与我之恩是私情,术奉朝廷诏令,斩杀叛贼是公事,术岂能因私废公?” 张津咬牙道:“袁术!不要说得如此冠冕堂皇,朝廷早有诏令,杀何进者为荆州牧,以为我们不知道吗?” 袁术捧剑一拜:“那就只能拜谢大将军,再提拔术一次了。” 袁术命令手下铁甲兵动手,却听到房外雷声大作,隐约中又有人马嘈杂之声。 “报,骑都尉刘表率军包围了何府。” “什么?” 袁术让铁甲兵按住何进,提剑出了厅堂。 却见刘表骑马冲入院中,身旁站着谋士蒯良、庞季,武将黄祖、蔡帽。 袁术瞬间明白了什么,荆州有四大家族,乃蒯、庞、黄、蔡,而如今,四家都有人站到刘表身边。 真是小看了这个年近半百的老儿。 黄祖怒吼道:“袁公路,你的南阳太守已经被撤了,你不回汝南老家,还赖在这儿干什么?” “你们!” 袁术此时有话说不出,明知道刘表是来抢何进的,但他现在没有官职,兵力又不足,实在无法与之抗衡。 “景升兄,朝廷诏令,让诛杀叛贼何进,某也是奉诏行事,如今既然景升兄来了,诛杀叛逆之事,就有劳景升兄了,术这就回汝南了,还请景升兄让开一条道路。” 刘表没有回话,只是拨马到一旁,身后士卒闪开一条道路。 袁术一拱手,带着铁甲兵,悻悻而去。 刘表身旁蒯良拱手道:“何进已经无路可逃,在下提前恭贺主公升任荆州牧。” 刘表看着阴沉的天空,沉声道:“子柔,吾听闻董卓将至,南阳恐不保也。” “主公,南阳乃四战之地,食之无味,主公应率大军过江,取襄阳、江陵,再平定荆南四郡,方可立于不败之地。” 第三十四章 奇袭延津 延津。 天色微亮。 数十艘船只顺流而下,关羽立在船头,纵观首舰踏浪分波。 晃动的船只,对于关羽来说似乎毫无影响。 吕布已经吐了三次,手里的长矛都拿不稳了。 渡口上遍插黄巾旗帜。 “嗖!” 一支羽箭破空而出。 昏昏欲睡的哨兵猛一睁眼,那羽箭以及贯入了他的喉咙。 “杀!” 涿郡兵纷纷调转船头,那一艘艘大小船只直冲渡口。 随着一阵阵猛烈的撞击声,一张张舢板搭在码头上。 渡口的守军还未反应过来,涿郡兵已经手提短刀鱼贯而入,见敌就杀。 这渡口是丁原留下的退路,驻军不算少,还有两名武将守备。 听到渡口传来喊杀声,渡口外军营开始响应。 丁原手下武将宋宪、魏续各领三千兵马支援渡口。 关羽、吕布刚刚占领渡口,登上了望塔观看,见大路烟尘滚滚,东西两侧都有敌军杀来。 关羽捋了捋颔下美髯道:“奉先,此渡口不宜据守,你且留守此地,待某去杀一阵,若是不能斩将,则乘船而退,如何?” 吕布咽了一下口水道:“关将军,敌军有两路,你一人怎能应对,布愿领一军迎敌。” 关羽看着脸色惨白的吕布,有些心头不忍:“奉先。” “将军不要再劝,布虽有眩晕之症,仍可斩将!” 关羽命校刀手脱一副铠甲给吕布,另赠长戟,幽州骏马。 两人各领二百余骑,相约冲阵三次,无论能否斩将,即刻回还。 此时太阳在东边升起,关羽让吕布攻击西边之敌,自领军东去。 “驾!” 关羽跃马而去,手中长柄刀迎着朝阳绽放出熠熠光辉。 不多时,迎上宋宪,关羽凤眼微晗,长柄刀平出。 关羽身后校刀手紧随其后,晃动手中长柄刀。 霎时间,无数光影在敌阵中闪动。 那宋宪被晃得睁不开眼,惊抬头,关羽已到跟前。 “锵!” 面对阳光关羽也无法瞄准,长柄刀高出一寸,正中宋宪头盔,那头盔直接被挑飞。 那高高扬起的主帅头盔让并州兵一阵胆寒,紧接着是幽州骑兵冲阵。 宋宪的长矛兵手脚发软,无法应对突骑,关羽的二百校刀手如疾风般冲过敌阵。 紧跟着,关羽调转马头,身后的校刀手紧随而上,在大地上划出一道火红的弧线。 关羽横刀而出,在敌军侧翼掠过,横出的长柄刀如割草一般,收割着敌军的头颅。 不只是关羽,其身后的校刀手亦是如此。 霎时间,整个战场变成了狼群对羊群的屠杀。 “这,这……” 宋宪出身行伍,身经百战,但从未见过有如此骁勇的骑兵,他此刻虽未死,但已是肝胆俱裂。 另一边,吕布背对朝阳,跃马而去,他知道关羽让了他,若不是刚刚下船,身体尚未恢复,他断然不会接受。 吕布的骑兵借着阳光冲向魏续的部曲,气势同样不弱。 魏续眼看前方都是骑兵,急忙呼唤盾牌手列盾墙,长矛手列拒马阵。 吕布看到对面阵型不乱,急忙调转马头,手中长戟顺势抛出。 长戟卷着风,发出呼呼震声,将一个盾牌手直接卷飞。 吕布身后的校刀手看准主将动作,也都调转马头,手中长柄刀顺势抛出。 一时间,二百多把长柄刀飞向敌阵,魏续的盾枪阵如纸糊一般,瞬间垮塌。 并州兵失去盾牌阵的庇护,完全暴露。 吕布掏出马上的弓箭,开弓连射。 箭矢破空,发出沉闷的声响,中箭的并州兵连连后退。 校刀手跟随吕布,发箭射击,箭矢借助奔马的速度,穿透力惊人。 “啪哒哒!” 随着急促的马蹄声,校刀手的队列化成了一个圆环,阵型卷动,不断有箭矢射出。 三轮射击后,魏续才看清了带兵之人。 “表兄,是我!” 吕布听到呼喊,刚刚拉满的长弓松了下来,远远看去,敌军阵中那人,确是魏续。 “停止放箭!” 吕布勒住战马,捡起长戟,冲到魏续面前。 “魏续,丁原那老贼呢?” 魏续急道:“表兄,丁原正在陈留城中享乐呢?因我和宋宪是表兄的旧部,让我二人率军屯驻延津。” 吕布回望东边,还是人声鼎沸,战马狂嘶。 “你说那边是宋宪?” “正是。” “你在这里不要动,为兄去收服宋宪。” 吕布让校刀手看好魏续,骑马朝东边而去。 “并州草寇,不过土鸡瓦犬尔。” 关羽正杀得兴起,忽然看到敌军亲兵簇拥中,正是敌方主将。 首次冲锋不曾斩他,如今正好杀他。 “驾!” 关羽骑马撞开敌军,直冲主将宋宪。 “将军快走!” 宋宪的亲兵拿长矛拍了下宋宪的战马,随即迎上关羽。 关羽屏息凝神,目视宋宪,斩开亲兵的长矛,一撩刀结果了那亲兵,继续追击宋宪。 宋宪已经慌不择路,回头看着赤面长须的恶煞不断喘着粗气。 他想勒马求饶,只怕自己求饶的话还未出口,就会被那将斩了。 还好宋宪胯下战马是匈奴良驹,只是逃跑,还不落下风。 关羽也是着急,可无论是拍马还是挟马腹,那战马只能跑这么快,怎么也追不上宋宪。 此时,关羽看到远处有一个高大的身影,骑马迎面而来,正是吕布。 “奉先助我,斩了此将。” 只听吕布高呼:“关将军且慢动手,这是我的旧部宋宪。” 宋宪看到吕布,仿佛见到了救命稻草,但看吕布穿着汉军衣甲,又是一惊,而此时吕布迎面而来,他已经没了退路。 宋宪勒住马,直接滚了下来。 关羽追到宋宪面前,一勒缰绳,战马人立而起,双蹄重重落下,又把宋宪吓得三魂丢了七魄。 见关羽没有要杀他的意思,宋宪连滚带爬跑到吕布马下。 “奉先,你不是被囚禁在平县大营吗?如何脱困来此的?” 吕布将长戟插在地上,下马扶起来宋宪:“那丁原老贼诬陷我投靠朝廷,拘禁于我,莫说某还没投靠朝廷,即便是真的投靠了朝廷,那也是匡扶汉室,何罪之有?” 宋宪把头上黄巾解下来,摔在地上:“我等从军,都是为了报效朝廷,却受了那丁原老贼驱策,行谋反之事,今日见了奉先,我当弃暗投明。” 吕布指着关羽道:“宋宪,关将军是陛下亲封的雒阳城门校尉,特来扫灭丁原,我已和魏续说好,今日我三人就投奔关将军帐下,一起为朝廷效力。” 关羽凝望着吕布,捋了捋颔下长须,心中暗道:“吕奉先,真乃忠义无双之辈。” 第三十五章 强攻虎牢 关羽收了吕布、宋宪、魏续,又收了降兵两千,聚集了四千兵马。 大军行至中牟县,见一水道横贯东西,分开道路。 探马来报,此处名官渡。 这里位于司隶、兖州、豫州三州交界,通南北水陆要津。 而眼前这横贯东西的水道,便是楚汉争霸时开凿的鸿沟。 天下安定后,此处改为一条水渠,名曰鸿沟水,沟通黄河淮河,滋养两岸田亩。 鸿沟水西边是荥阳城,东边则是陈留城。 关羽看着鸿沟水道,已经有了想法。 先去打鸿沟上游的荥阳城,破虎牢关,接引关内汉军顺流而下,再破陈留城。 关羽和众将说了想法,却看见吕布直摇头。 “关将军,我军来到此处,当一鼓作气攻破陈留,何必再去夺荥阳。” 关羽摇了摇头:“奉先此言差矣,此次陛下御驾亲征,只因受阻虎牢关,不能前进,我等当先破虎牢关,接引陛下大军,再共伐陈留。” 吕布心中不满,认为关羽统兵不过如此:“关将军,布愿领一百精兵,佯装延津败兵,混入陈留城,刺杀丁原,若能成事,功劳在将军,若不能成事,将军也没甚损失。” 关羽听完,微微颔首,吕布的悍勇他早已知晓,可以做一支奇兵: “既如此,奉先一路小心。” 关羽送走吕布,大军沿鸿沟水北上,来到荥阳城下。 关羽横刀立马,汉军旗帜招展,战马发出阵阵嘶鸣。 对面,荥阳城上挂着土黄色大旗,上书一个“侯”字。 魏续拱手道:“荥阳城守将侯成乃是吕奉先旧部,某至交好友,某可去劝降。 不多时,城头黄巾旗帜扔下。 魏续领着一将来到关羽面前,正是侯成。 “关将军,听闻奉先已加入将军麾下,某愿追随将军,甘效犬马之劳。” 夺了荥阳城,虎牢关便近在咫尺。 关羽此时志得意满,昂首道:“侯成,虎牢关有多少守军?守将何人?” “回禀关将军,虎牢关只有一千守军,守将高顺。” 关羽朗声大笑:“如此险关,丁原竟交给一个无名之辈,看某斩了他。” 侯成急道:“将军不可大意,高顺乃是一名悍将,手下陷阵营各个身披重甲,实力不俗,万不可与之硬拼。” 关羽面露怒色:“我手下五百校刀手乃精锐之师,素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岂惧区区陷阵营。” “某去关下挑战,胜了那高顺再与你说。” …… 颍川。 曹仁、夏侯渊整顿兵马,准备反攻陈留。 大军走到官渡一打听,才知道汉军取延津绕道而来,现下已经夺了荥阳。 二人命令急行军,到荥阳城合兵。 走到荥阳城,已经是黄昏,听说城门校尉关羽在城中,二人急忙拜见。 …… 荥阳城,城门校尉部,灯光昏暗。 关羽统领的汉军大败。 关羽坐在帅位,手拿酒瓶,不停往嘴里灌酒。 右臂袒露,一道长矛撕裂出的伤口十分骇人,军医正在处理。 缝合伤口时,每到痛处,关羽也不叫喊,只是一凝眉,随即再灌一口酒。 关羽身旁,侯成、宋宪、魏续也都挂了彩,一个个垂头丧气。 只是听说高顺厉害,却不知高顺竟然如此厉害。 高顺手下的陷阵营,关羽从未见过,他们一个个手拿一丈八尺的长矛,实在无法抵挡。 若是有张翼德在,不,一个张翼德也不够,非得一百个张翼德才能抵挡。 汉朝骑兵多装备环手刀,关羽手下骑兵给长刀配了加长的刀柄,有八尺来长,再长的兵器如吕布的长戟,不过一丈。 骑兵对冲,关羽手下校刀手,冲不过陷阵营。 更加恐怖的是,高顺手下骑兵一轮冲锋后,立即取下剑盾下马步战,战力同样不弱。 关羽没想到,丁原帐下,竟然有如此勇将。 “高顺究竟是何人?出身哪家?籍贯何处?” 面前三将都面露难色。 魏续拱手道:“高顺这人好似天上掉下来的一般,没有一人对他知根知底,他也从来不与人说他的来历。” 宋宪补充道:“这人深通兵法,又擅长统御重甲步骑,他旗下兵马用的铠甲兵器,都不似中土。” 侯成跟着道:“关将军,虎牢关并没有很多存粮,全靠荥阳城补给,将军拿了荥阳城,倒也不急着再攻虎牢关,高顺再厉害,总是要吃饭的。” 关羽叹了一口气:“可是,陛下正等着通关,我们岂能逡巡不前。” 再看了一下身旁的长柄刀,当真是越看越气,以前还跟张翼德争论谁的兵器更厉害,今日一看,还是一寸长一寸强。 “报,虎牢关都尉曹仁,陈留太守夏侯渊率四千兵马助战。” “哦?” 关羽冷哼一声:“此二人丧师失地,还有脸来。” 关羽一旁亲卫道:“将军,这二人可是卫将军曹操的族兄弟,曹操是陛下眼前的红人。” “卫将军怎么了?不过是个阉宦之后,靠着媚上邀宠,才有了那地位,这种人,关某素来不齿。” 亲卫轻声道:“将军,此话不假,但将军受陛下之命绕袭虎牢关,那二人手里有些兵马,既然来助战,不妨一用。” “让他们进来吧。” 曹仁、夏侯渊步入帅帐,看到关羽胳膊上缠着绷带,周围将领一脸狼狈,已经猜出了大概。 都说玄德公手下二将皆万人敌,今日一见,不过如此。 同样是败军之将,谁也不用看不上谁。 曹仁一拱手:“关将军,我二人听说关将军正强攻虎牢关,特来助阵。” 关羽一抬手:“二位将军请坐,今日关某去攻打虎牢关,未能攻克,明日再攻,一定要斩了那高顺。” 曹仁拱手道:“关将军,那高顺战力不俗,我二人都吃了大亏,既然我等取了荥阳,当先固守。” “先在虎牢关外多挖沟壑,迟滞高顺的陷阵营兵马,再建造云梯冲车,徐徐攻关,如此只需一月,虎牢关可破。” “一个月?陛下御驾亲征,朝野上下都看着呢,能等咱们一个月吗?” 曹仁、夏侯渊闻言俱是一惊:“陛下御驾亲征?” “所以,咱们没有那么多时间,陛下在关那头看着呢,荥阳城聚集了上万兵马,如果攻不下虎牢关,我等都脸上无光。” 第三十六章 落草为寇 雒阳无事,刘备又整军出发,继续领兵打虎牢关。 回想上一世也是这样,带着兵到处打仗,少有停歇的时候。 没想到这一世还是个劳碌命。 赵忠一边给刘备准备马匹,一边尖声道:“老奴真是为陛下不值,陛下为了百姓操劳征战,这声望都记在刘琰身上了。” 刘备笑而不语,在他看来,刘琰也是自己,无所谓。 正说着,远处有人喊话:“左将军刘琰到。” 赵忠一听,赶忙缩到暗处。 刘备朗声道:“让他过来吧。” 片刻,刘琰匆匆赶来:“陛下,那曹孟德为防备南阳军继续来袭,绝了伊阙山道,翼德他们恐怕回不来了。” …… 武关。 山路崎岖,怪木横生。 张飞穿着破烂的战甲,在山路上艰难爬行。 身后,陈群絮絮叨叨不停:“张翼德,你就等着诛九族吧,都说不让你喝酒,你还偷着喝,怎么样,武关丢了吧?” 张飞回身怒骂道:“少废话,你不是也喝了吗?” “我是文士,看那骤雨初歇,晚风清凉,诗兴大发,喝几杯怎么了,再说了,陛下又没禁止我饮酒。” “你还说,都是你这厮,勾起了俺的馋虫,陛下要是问俺的罪,俺先宰了你。” 陈群被吓了一跳,眼下周围都是张飞的兵,他真怕张飞下黑手。 “翼德,咱们的任务是挑起董卓何进争斗,虽然被西凉兵马夜袭夺关,狼狈了些,但好歹是不辱使命,至于喝酒这件事,以后就不提了。” “算你识相。” 张飞和陈群带着几百残兵摸黑赶路,也不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地方。 今日说来也奇怪,两人喝得酩酊大醉,抱在一起睡觉。 听到西凉兵马攻关,仓皇撤退。 临近南阳,说自己是何进兵马,又被杀了一阵。 看周围没了追兵,陈群才喘匀了气。 “翼德,要不是你舍命带在下杀出重围,在下恐怕就交代到这里了,不过下一步咱们往哪走。” “先落草吧,在山上住上一阵,再设法联系陛下。” “落草?” 陈群总感觉脑袋嗡嗡响,他一个文士,怎么能落草呢? “翼德,咱们想想办法,不行就绕点路回雒阳。” “你也说了,周围要么是西凉军,要么是南阳军,都打咱们。” “再一个,咱们可不能被他们俘虏了,到时候怎么说,说咱们是朝廷兵马,专门打武关激起何进、董卓相争?” “咱们好几百人呢,总要吃喝吧,又不能找州郡要补给,不落草怎么办?” 陈群也没有办法,他手无缚鸡之力,现在只能听张飞的。 “也只好如此了,只是可惜了那两千俘虏,还没焐热呢。” “最可惜的是俺的一千匹战马,都在马厩里没牵出来。” 两人想到这里,又是一阵烦躁。 陈群沉声道:“翼德,说起来落草,在下实在不懂。” 说到这里,张飞有些得意了: “以前俺有个山庄,在这江湖上算是有一号的,涿郡的大小山寨如何经营,俺也知道一些。” “这南阳一带重峦叠嶂,俺就不信没有山贼据点。” “咱们就找个据点,若是他们人数多,咱们就去合伙,若是他们人数不济,直接火并了,如此,咱们就有了立足之地。” 陈群饶有兴致地听了起来,见张飞停了言语,忙问:“然后呢?” “然后方圆百里,就归咱们管了,富户乡绅要给咱们供应粮草,否则就抢他们,平民百姓困苦了,咱们接济一下,这叫劫富济贫。” “这些富户能乖乖交粮吗?” “除非他们一直待在邬堡里不出来,但他们总要婚丧嫁娶,走亲访友吧,等他们出来了,直接去绑票,他们还得乖乖拿钱粮赎人。” “就不怕官府围剿吗?” “官府才有多少人,山头这么大,又有受了咱们恩惠的百姓通风报信,累死他们,也不能拿咱们怎么样。” 陈群深深怀疑,张飞以前是落过草的,总有种术业有专攻的感觉。 忽然,树林阴暗处响起了一阵掌声。 一人在暗处朗声大笑:“说得好,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到同道中人。” 张飞骤然一惊,举起长矛朝着暗处大喝:“何方神圣,报上名来。” 只见暗处燃起火把,一个俊朗的少年立在山头。 少年手持双戟,身穿锦缎劲装,腰间佩戴铜铃,走动时发出阵阵清脆声响。 “吾乃甘宁,号锦帆大王,巴郡人士,你们要合伙还是火拼,本大王都奉陪。” 张飞把长矛一插,拱手道:“原来是锦帆大王,久仰久仰,某幽州人,姓张名三,号黑风大王,身旁是军师陈五,颍川人,号小陈平,我们是自洛阳流窜而来的山贼,愿意入伙。” 陈群表情尴尬,也跟着一拱手。 甘宁朗声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你们跟了我锦帆大王,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们一口吃的。” …… 后半夜,锦帆寨中依然灯火不歇。 “好!打得好!” 寨中校场上,甘宁和张飞正比试摔跤。 甘宁接纳张飞入伙,第一件事,便是考校一下张飞的武艺。 一阵缠斗。 校场上好似覆海龙遇上翻江蛟,两人你来我往,不分胜负。 周围的山贼们看得十分兴起,叫喊声此起彼伏。 张飞毕竟身经百战,比甘宁的江湖把式厉害不少。 但打了几十回合后,张飞还是卖了个破绽,输给了甘宁。 “锦帆王,好厉害!” 甘宁伸手拉起来张飞,自己力气即将耗尽,张飞却战意正酣,他心知肚明,若不是张飞有意放水,他是赢不了的。 这人既有本事,又懂得给自己留面子,甘宁喜欢得不行。 “张兄非池中之物,某予你辎重粮草,你在五十里外另起一寨,今后你我二人互为伙伴,共享荣华富贵。” 说罢,甘宁又邀请张飞和陈群饮酒。 席间,张飞也不管皇帝的禁令了,只顾开怀畅饮,陈群急得不行,但也不好意思出言阻止。 不一会儿,张飞就趴在桌子上,鼾声如雷。 甘宁倒了一碗酒,摇摇晃晃地来到陈群身边:“陈先生,某观你是读书人,某最敬重的就是读书人,今日一见,某有事相问。” 陈群起身搀了一下甘宁:“大王请讲。” “某身为强盗,背着一身恶名,虽然靠着武力,做过巴郡丞,但还是被刘焉老儿赶出来了,某也想有个好前程。” “大王若愿弃恶从善,也不是不行。” 甘宁又笑出了声:“某看先生也不是凡人,今后何去何从,还请先生指点。” 第三十七章 水火之灾 “咚!咚!咚!” “全军前进,后退者斩。” 伴随着雄壮的战鼓声,汉军缓缓前进。 昨日一战,关羽大败。 究其原因是其率领的轻骑和收拢的降兵不善攻城。 攻势受挫撤退时,高顺的陷阵营骑马杀出,一直追到荥阳城下。 关羽从军以来,虽说也失败过,但这次战败却是最受打击。 数千兵马,硬是被几百敌军杀退几十里。 “冲啊!” 汉军分开队列,步兵一手扛着盾牌,一手扛着竹梯冲锋。 顶着城头的箭雨,十几架竹梯搭在护城河上。 盾牌兵退回。 第二波汉军,架着更长的竹梯继续前进。 来到城墙下,竹梯仰起,上头的挂钩搭在城墙上。 这次进攻的汉军是曹仁手下的精锐,攻城手法干练利落。 城头上,高顺一边指挥士兵投放滚木雷石,一边命人砍断竹梯。 “放箭。” 曹仁一声令下,夏侯渊率领弓弩手对准城头敌军射击,掩护攻城部队。 士兵顶着盾牌攀爬竹梯,又不断随着滚木雷石落下。 登上城头的士兵,也战不过陷阵营,纷纷被打落城头。 曹仁在下面越看越急,这次攻城战显然有些仓促。 但现在的情况,不容他多做准备。 “继续进攻,后退者斩。” 眼看攻势受挫,曹仁扛了一面盾牌,将战线推近,又斩了两个踌躇不前的士兵,军心才稍稍稳住。 汉军好似不要命一般,蜂拥着冲上虎牢关。 眼看攻上城头的士兵越来越多,曹仁感觉破城就在眼前。 “继续进攻!” 忽然,城头上的敌军加大了反击力度,汉军又被推下了城墙。 紧接着,一个个大罐子倾泻而下。 罐子破碎,里边满是黑色粘稠物。 “不好!” 曹仁心头一惊,想呼唤士卒撤退,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随着城头无数支火把落下,黑色的粘稠物被点燃,整个虎牢关下,满是烟尘和火焰。 虽然隔着很远,但曹仁仍然能听到士卒惨叫的声音,一阵阵焦臭的气息扑面而来。 攻城的竹梯和城下的士兵一起化为了灰烬。 眼看攻势受挫,曹仁急忙呼唤士兵后撤。 此时,关口吊桥放下,陷阵营士兵再次骑马杀出。 幸好曹仁早有准备,攻城时,后队在地上挖了许多陷马坑。 陷阵营折了几匹战马,不敢继续追击,曹仁这才将军队撤出。 这次攻城,又是惨败。 …… 荥阳城。 中军大帐安静无比,关羽、曹仁都没了话。 相比关羽,曹仁还好一些,最起码没有被敌人追上四五十里。 沉默了一阵,曹仁低头道:“我再命人连夜打造云梯,明日继续攻城,高顺手里的火油总有用完的一天,就是拿人堆,我也要把这虎牢关堆下来。” 忽然,帐外有人高声说话:“哪有这么打呆仗的?这些健儿跟着你作战,怎能让他们白白送死。” 此时帐帘被掀开,刘备的身影赫然出现在众将眼前。 “陛下!” 关羽、曹仁见过皇帝,赶忙起身叩拜,其余将领先是一愣,也跟着来叩拜。 “不必多礼,都起来吧。” 刘备说着话,已经来到帅位。 关羽打通了延津,已经和雒阳建立了书信联系,战报每日发出。 刘备得知虎牢关前的情况,自平津乘船而来。 此时已至夏季,黄河上游涨水,刘备乘轻舟顺水而下,又领轻骑来到阵前。 “明日朕领兵攻城。” 关羽和曹仁闻言,吓了一跳。他们两个连续两日都攻不下虎牢关。 即便是陛下亲临,能鼓舞士气,也很难攻下城关。 而且一旦高顺杀出来,他们还得忙着救驾,实在有些束手束脚。 两人想出言阻止,刘备的神情中却充满了自信,直接抬手打断两人说话。 “宋宪、魏续、侯成。” “在。” “你们三人弃暗投明,很好,朕封你们三人为都尉,明日你们三个领兵攻城。” 三将虽然知道虎牢关难以攻下,但陛下亲封官职,说什么也要出把力。 “诺!” “记住,你们明日佯攻,只许败,不许胜,但败也要给朕败得像个样子,否则军法处置。” “遵命!” 刘备挥了挥手:“三位将军下去准备吧。” 三将再次叩拜,拱手而去。 “曹仁。” “在。” “今日你挖的陷马坑不错,晚上再接着挖一些,挖完以后再填上土,表面覆盖干土,明白了吗?” “诺!” “关羽。” “在。” “你点一千兵马,晚上跟我出营。” …… 翌日。 虎牢关前,汉军再次列阵。 随着震天的鼓声,并州降兵一齐攻城。 这些降兵气势很足,攻势也很猛。 但不到半个时辰,眼看攻不下关,就开始有溃退之象。 “轰!” 吊桥落下,高顺领着陷阵营杀出。 并州降兵直接开始丢盔弃甲,相互踩踏。 刘备在远处高台上观阵,不住地叹气。 别人溃退演得不像,这些降兵溃退不像演的。 高顺领兵一路追杀,此次是倾巢而出。 显然,高顺的目的不再是据守,而是要趁势突围。 “哎呦!” 曹仁昨日挖的陷马坑十分隐蔽,一层干土下,全是松软的泥土。 陷阵营的战马纷纷失蹄,顿时七零八落。 这种陷马坑就是专门为重甲步骑设计的。 并州降兵大多未着甲,在这种陷马坑上如履平地。 而陷阵营全是重甲,就不一样了。 高顺开始整军,此时倒不急于追击残敌,更重要的是集中兵力突围。 刘备看到溃退的降兵和陷阵营拉开了距离,命身旁亲卫挥动旗帜。 北边的黄河大堤上,关羽看到旗帜晃动,命士卒取下河堤上的沙包。 “哗啦!” 黄河水倾泻而下。 高顺的陷阵营刚刚把马匹弄好,却看见北边滔滔河水袭来。 一瞬间,黄河水就把陷阵营冲的人仰马翻。 陷阵营脚底下,昨日被曹仁翻过一遍的泥土地顿时泥泞不堪。 高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士兵往下陷,眼神里充满了绝望。 “放下兵器,饶尔等不死。” 关羽架着轻舟顺水而来,身后拉着无数木筏,沿路招降陷阵营士兵。 陷阵营士兵纵使再悍勇,此时也全然没有抵抗的意志,一个个扔下武器,爬到木筏上。 轻舟来到高顺面前,关羽睥睨着眼前的小将。 “高顺,还不投降?” “红脸贼,汝使这般诡计,算什么好汉,若你是真丈夫,就光明正大与我斗上三百回合。” 第三十八章 兵进陈留 虎牢关重归汉军手中,绛红色的旗帜再次飘扬起来。 大门打开,张辽领着五万民兵走出虎牢关。 曹操已经领着内朝弄好了屯田法,接到刘备的旨意,领着一众典农官前来。 五万民兵分成五十营,各自分配好耕地,先沿着鸿沟水两侧建立军屯。 再建设房舍,开挖沟渠,整个虎牢关外,一片繁忙景象。 刘备领着关羽、张辽、夏侯渊,带着精兵,往陈留城前进。 大军到了浚仪县,看到此处已经被焚成一片白地,前方已被坚壁清野,只能暂时停下。 这会儿,刘备在营帐中,盯着正在干饭的高顺思索。 上一世,他就一直想不明白,曹操为什么一定要杀了高顺。 那时,高顺虽是一个勇将,但在吕布手下不受重用,这种人应该是很容易招降的。 曹操劝降了一次,高顺不同意,直接被曹操斩了。 也许当时曹操手下猛将太多,不需要高顺吧。 刘备现在虽然是皇帝,但自知自己现在的实力不算太强。 刘备手里的领地,满打满算也就四个郡,还比不上刘焉、刘虞几个有实力的州牧。 何进作乱后,各州以道路不通为由,断了对朝廷的供奉。 朝廷还要养着大量冗官,刘备身上的担子不算轻。 “你慢点吃,饿死鬼投胎一样。” 高顺端着碗,猛喋疙瘩汤,腮帮子鼓鼓的。 刘备看得一阵蹙眉,高顺已经吃了八碗疙瘩汤了,怪不得曹操要杀了他,养不起啊。 “你们这里的素食就是吃不饱。” 刘备倒是听得有趣:“说得好像你们并州能天天吃肉一样。” 高顺摇了摇头:“陛下,我不是并州人,也不算汉国人。” 这话让刘备有些听不懂了:“你不是汉人吗?” “是汉人不假,可不算汉国人,我家在西域,王莽篡位时,新朝不要我们了,本想着刘秀一统天下,我们能回归,可那刘秀根本不管我们。” 刘备听到高顺直乎光武帝名讳,有些面露怒色,心忖高顺确实没有规矩。 “朝廷有朝廷的难处,那时百废待兴,实在无力掌控西域。” 高顺冷笑一声:“陛下说得是,但西域的汉人们可是恨极了刘秀。” “尤其是西域各邦,一看刘秀不管我们,便对我们连番倾轧,多少汉人被杀,被奴役,刘秀也不放在心上。” 高顺说着话,嘴里的吃食停了,八尺高的汉子满眼泪光,竟然抽泣了起来。 高顺抹了一把泪:“好在汉家皇帝不都是废物,明帝、和帝都算明君,可惜后世之君一代不如一代,现在西域又没人管了。” “记得和帝时,当时西域大定,我的曾祖父跟着汉朝的西征队伍,一直打到了一个叫罗马帝国的地方。” “我曾祖父跟着汉使,在罗马国马其顿,签订了议和盟书,两国从此贸易通商,那是何等荣耀?” 刘备点了点头:“怪不得你手下陷阵营铠甲武器,都不似中土,你们都是西域人吗?” 高顺点了点头:“我曾祖父自罗马带回来一些书籍,记载了西域各国的一些战术战法,和中土不太一样。” “我手下的陷阵营就是按照这些书籍训练,都是重甲枪骑,可惜这里马少,做不到一人两马,有时还得步战。” “别看你们汉地的轻骑兵现在还说得过去,那是重甲枪骑还没有传来,若是你们再固步自封,就坐等倾覆吧。” 刘备已经有些理解曹操了,他现在也有些想杀高顺了。 但是回想起来,高顺说得也不错。 东汉士族力量强大,军队也以士族部曲为主。 士族们只关心经营庄园,塞外那些不好管理的地方,全割让了出去。 中原士族虽然有治学之名,但其实观念封闭得很,也不愿接受什么新鲜事物。 但高顺说得也不全对,重甲枪骑战术其实早就传过来了。 张飞、张辽、赵云、马超算是汉地第一批践行枪骑战术的将领。 但汉军固步自封已久,军制改革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刘备是知道重甲枪骑厉害的,如果地形合适,重甲枪骑可以在战场上纵横来去,无人能挡。 曹操手下的虎豹骑虽然厉害,但也是旧式汉军骑兵穿上重甲,完全不是重甲枪骑的对手。 上一世,刘备手下几个将领擅长枪骑战术,让曹操吃了不少亏。 后来到了南方,没了战马来源,刘备的重甲枪骑也难以维持了,好似断了一臂。 正想着,高顺又开始叹气:“可惜和帝一死,汉朝的皇帝一个不如一个,西域又丢了,汉人又被奴役了。” 刘备叹息道:“高顺,你留下吧,朕答应你,早晚收复西域。” 高顺猛然抬头,眼光里闪烁出一丝希冀,但很快又摇了摇头:“可高顺听说,陛下是个昏君,没有什么雄心壮志,而且现在汉地山河破碎,哪有余力收复西域。” “十年,十年之内,朕当一统天下。” 高顺放下碗筷:“陛下,不要说大话。” 刘备朗声道:“若是十年之内,朕无法一统天下,收复西域,你尽管造朕的反。” …… 陈留城。 丁原已经能看到远处的汉军大营了。 只是没想到,汉军来得这么急。 朝廷刚刚经历了内乱,亲军都散了。 他不知道皇帝又从哪里弄来这么多兵马。 但看朝廷大军来袭,毫不顾及后方,估计何进已经被灭了。 延津被攻占后,丁原北上回河内的路被切断了。 丁原倒是没有太担心,他手里还有上万兵马,陈留城城高池深,粮草充足,还可坚守。 实在不行就和朝廷和谈,车骑将军当不了了,要个河内郡或者上党郡太守,应该不难。 丁原手下,数千部曲投降汉军,好在身边的匈奴、鲜卑、羌胡人还算忠诚。 匈奴首领於夫罗道:“大人,陈留以西五十里,房屋全部烧毁,一个活口都没留下,汉军人数多,而且无法补给粮草,我军只要坚守,待汉军粮草耗尽,必退。” 丁原听了於夫罗的话,稍稍放下了心,在他看来,能迟滞朝廷的兵马,杀点百姓,烧点房屋是无所谓的。 只要朝廷久攻不下,他就有得谈。 实在不行,就弃城而走,他手里有的是匈奴、鲜卑、羌胡骑兵,中原的沃野能不断滋养他们,他深信,只要不断劫掠,朝廷终究有服软的一天。 第三十九章 何惜一女 浚仪。 刘备大军驻扎此地,前方就是陈留郡郡治,陈留城。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余一,念之断人肠。” 眼看浚仪城的断壁残垣,刘备不由感伤,于是想到曹操这首诗。 这首诗是上一世,曹操看到雒阳城被焚毁时写的,那时候曹操还是一腔热血。 眼前,刘备也面临抉择。 陈留城是个大都会,强攻毁城,即便是打下来,虎牢关以东也没了屏障。 只是,丁原这种亦兵亦匪的军阀不除,还会有更多百姓遭殃。 “报,陈留城中来使,求见陛下。” …… “哈哈哈,朝廷还是怕了,皇帝御驾亲征又怎样,这不还是服软了吗。” 陈留城中摆下筵席,丁原将皇帝的回信给众位首领传阅。 “恭贺主公,荣升车骑将军。” “老夫也没想到,朝廷大军气势正盛,想着能给个郡,让老夫立足就行,没想到朝廷居然如此大方。” “朝廷还把常山、赵郡、中山、上党四郡,一并赐给了老夫,老夫也能割据一方了。” 匈奴首领於夫罗凝眉道:“朝廷此举,会不会有诈?” 丁原挥了挥手:“这四郡早已脱离了朝廷控制,都在黄巾贼手中,我们拿了皇帝诏令,就可名正言顺收复四郡。” “皇帝也是想让咱们尽早离开中原腹地,老夫就给他这个面子,三日后,咱们撤出陈留,渡河北去。” 想到能回北地了,戎狄首领们一个个喜不自胜,一阵推杯换盏,酒宴气氛热闹至极。 此时,有一首领高声道:“如此良辰美景,岂能没歌舞助兴,听说於夫罗前几日得到一绝色美人,极其擅长琴曲,不如叫来助兴。” 於夫罗掩了掩脖子上的抓痕:“那小寡妇性子烈得很,我怕让她来,扰了大家的兴致。” 於夫罗越这么说,在场的人越觉得感兴趣。 “於夫罗,此女子是何人?”丁原饶有兴致地问道。 “这女子是圉县蔡氏的,早前嫁到河东卫家,一年便死了丈夫,卫家宗族不容,就把她赶了回来,刚好被我遇上了。” “河东卫家!” 在场的戎狄首领闻言,个个脸色铁青。 “卫青家?” “正是。” 说到卫青,戎狄首领们都不陌生,这些人的祖先,总有几个死在卫青手里。 “於夫罗,卫家的女人,你见了为何不直接处死,还留在身边?” 於夫罗支支吾吾道:“那女子确实别有风情,杀了可惜。” 丁原朗声笑道:“卫青死后,卫家也没什么可怕的,於夫罗,把那女子带上来,让她奏乐献歌。” 於夫罗叹息道:“只怕她不从。” “不从?那便杀了她。” …… 不多时,一个面覆白纱,身穿素色长裙的女子,抱琴而来。 别的不说,单看这身形步态,已经超脱凡俗。 丁原放下酒杯,苍老的心迸发出一丝悸动:“美人,有劳抚琴高歌,给我等助兴。” 女子点了点头,席地而坐,摆上古琴。 “天不仁兮降乱离,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时。” “干戈日寻兮道路危,民卒流亡兮共哀悲。” “烟尘蔽野兮胡虏盛,志意乖兮节义亏。” “对殊俗兮非我宜,遭忍辱兮当告谁?” 这曲悲歌,戎狄首领们也听不太懂,只觉得人好、曲好、歌也好,还跟着打起了节拍。 丁原倒是听出了其中意味,虽然心中不悦,但看这些戎狄人也听不懂,他也不好发作。 只是觉得,这种妙人,让於夫罗霸占了,有些可惜。 “於夫罗,此女甚妙,能否割爱。” 於夫罗面露不悦,思忖一下,手捂胸口道:“此女乃在下心爱之人……” “砰!” 忽然,女子的琴弦断了,发出铿锵之声,弄得在场之人一阵心惊。 “果然是不祥之人,还是杀了吧。” 戎狄人迷信得紧,又看到主公和将领为这女子相争,恐为祸水,一致要求杀了。 那女子似乎全然无惧,好似早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丁原一挥手:“左右,推下去杀了吧。” 见周围没有任何应答。 “左右,为何还不动手?” 丁原忽然感觉背后一凉,猛一回头,却发现他的亲兵早已经换了人。 “奉先,你为何在此?” “专来取你狗命。” 吕布也不多说话,手起剑落,一阵鲜血激溅。 厅堂里一下子乱了起来,戎狄首领们纷纷寻找兵器,可他们的兵器早已被拿走。 “飞将吕奉先在此,尔等作恶多端,今日,就送尔等赴黄泉。” 吕布一声令下,一百亲兵下场动手,不到片刻功夫,就把这些首领屠戮殆尽。 厅堂中央那女子,素色长裙被溅红了半边,看着戎狄首领一个个被斩了首级,又是一阵心惊。 今日做好了激怒群凶坦然赴死的准备,却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这般场景。 正思索着,吕布已经来到跟前,不由分说,扯下来女子的面纱。 “果然是绝色佳人。” “多谢将军相救,妾身愿……” 话还没出口,就被吕布伸手打断:“某有一事相求,不知姑娘能否同意。” “将军请讲。” “某愿将你,连同这些首级,一起献给皇帝陛下,换他身边一人。” …… 浚仪大营。 士兵捧着一个个锦盒,里边赫然是丁原和众贼首的首级,盒子中的血腥味还未消散。 奇怪的是,送这些锦盒来的使者,是一个年轻女子。 刘备本想着安抚一下丁原,让他离开陈留城,趁着他渡河北去时给他致命一击。 关羽的水军,张辽、高顺的骑兵都严阵以待了。 只是没想到,丁原就这么死了。 刘备接过书信,看完以后又是一惊。 “吕布自立为陈留太守,这是什么意思?” 女子柔声道:“吕将军说了,只要陛下送上一人,他便倾心臣服。” “何人?” “陛下身边的美人,貂蝉。” “回去告诉他,他立下大功,朕封他为虎贲中郎将,都亭侯,让他早早献城。” “陛下,吕将军说了,除非貂蝉亲往,否则他绝不献城。” 赵忠在一旁劝道:“陛下欲一统天下,何惜一女子。” 刘备沉声道:“吕布根本没见过貂蝉,蹇美人曾以貂蝉的身份招降过他,他不会是相中蹇美人了吧?” 赵忠立即挥手道:“陛下,万万不可把蹇美人送出去,那吕布大胆,竟敢觊觎陛下身边之人,当兴兵讨伐之。” “你这老家伙倒是变得快,别家女子你就舍得,到了你们阉宦家的女子,你又不舍得了。” “老奴……” “你去传旨吧,朕封吕布为虎贲中郎将,都亭侯,领陈留太守。” “他愿意守陈留,朕就让他守一辈子,朕的女人,他想都不要想。” 第四十章 招安 丹水。 此处在荆州南阳郡,武关以南,山道崎岖,水网纵横,正是落草为寇的好地方。 张飞靠着甘宁的资助在此建了一个山寨,名曰黑风寨。 五十里外是甘宁的锦帆寨,两寨互为犄角,有雄踞丹水之势。 甘宁本部七百山贼,张飞又带来了六百人,算上周围山贼投奔,共聚集了两千多人马。 落草后,张飞总算是过了几天自由自在的生活,每日一坛酒,从未少过。 陈群也乐得自在,来到山里,告别了内朝的繁杂工作,感觉一身轻松。 山中无甲子,岁月不知年,转眼间半个月过去了。 这一日,锦帆寨中来人传信,说甘宁有事要见张飞和陈群。 两人骑马来到锦帆寨,见寨中摆着金银锦缎,军械粮草,还立着十几个美人。 张飞和陈群对视一眼:“长文,难道有人要来招安?” 陈群闻言一愣,低声笑道:“咱们本来就是朝廷的人,如果有人招安,咱们就有望回雒阳了。” 张飞摇了摇头:“万一是董卓的人来招安,你还要跟着吗?” “那自然是不敢,陛下素来忌惮西凉军,如果我俩投了西凉军,以后没法跟陛下交代。” 两人正说着话,甘宁派人来催促,让两人赶紧到聚义堂议事。 张飞和陈群再次对视一眼,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丹水在三州交界,来招安的人,有可能是西凉军,有可能是荆州刘表,还有可能是汉中的张鲁。 西凉军招安,是万万不能同意的,若是另外两方,则可以先行答应。 来不及多想,两人已步入聚义堂。 甘宁急忙向使者介绍:“这两位是洛阳一带来的豪杰。” “高个的这位,名张三,号黑风王,乃是五十里外黑风寨的寨主。” “另一位白衣秀士,乃是黑风王的军师,名陈五,号小陈平,饱读诗书,足智多谋。” 张飞和陈群听完甘宁介绍,赶紧向使者一拱手。 细看了两位使者,正使穿着青色长袍,文质彬彬;副使身穿战甲,背着弓箭,倒是有几分英气。 正使起身一拱手:“在下荆州别家从事,蒯良,奉我主刘荆州之命,特来拜见各位豪杰。” 张飞和陈群闻言,一齐松了口气。 早已听闻,南阳郡骑都尉刘表斩杀了何进,受封荆州牧。 刘表是汉室宗亲,和朝廷亲近许多,若是他来招安,倒也问题不大。 两人一拱手:“蒯先生,久仰久仰。” 甘宁急道:“张三,陈五,赶紧坐下,某就等着二位来,一起听荆州使者,有何话说。” 蒯良道:“我主刘荆州,有意交好诸位,愿保举锦帆大王甘宁,为丹水县令,今日赠些薄礼,了表寸心。” 蒯良一拍手,侍从将院中的礼物一一摆上,美人也都进来见礼。 刘表这次送的礼物不可谓不重,但此时,甘宁的脸上写着大大的失望。 甘宁并非看不上县令一职,只是丹水已经有了县令,是那新任南阳太守张济任命的侄子张绣。 荆州的人打得一手好算盘,只给了些许礼物,就让他和西凉人翻脸。 “蒯先生,不是甘宁不愿意投奔刘荆州帐下,如果刘荆州接纳,某甘愿带着这一山兄弟,前往襄樊,到刘荆州帐前效力。” 蒯良听到这话,已经有些不高兴了,甘宁在他眼里,就是一个草寇。 用他,无非是想给西凉人制造些麻烦,以防西凉人,得陇望蜀,觊觎襄樊。 至于刘表帐前,想效力的多了,轮也轮不到他甘宁。 虽然心中不满,蒯良还是好言相劝。 “大王,西凉人不服水土,在荆州待不长时间的,早晚必退去,到时候这县令一职可是实打实的,还请大王三思。” 甘宁思索一阵,目光转向张飞:“三哥,你是什么意思?” “哦。” 张飞是皇帝亲封的期门校尉,皇帝忌惮西凉军,他自然该了却君王烦心事。 而且西凉军残暴嗜杀,张飞也实在看不上。 加入荆州军,给西凉军添堵,他还是很乐意的。 “兄弟,俺的意思是,这南阳毕竟是荆州地界,刘荆州看得起咱们,愿意给咱们个一官半职,咱们应当领受。” 甘宁叹了口气,还是拿不定主意,又盯上了陈群。 “陈先生,你是读书人,某最信你,何去何从,你来说说。” 陈群一拱手:“大王,在下的意思,只要刘荆州给了咱们官印,咱们便可以名正言顺征粮、招兵、保境安民,那可比啸聚山林好上不少。” 到底是内朝侍郎,此话一出,果然有几分见地。 甘宁沉思一阵,忽然朗声大笑:“如此一来,那岂不是要什么有什么,也不用打家劫舍了。” 话一说完,甘宁觉着自己有些失态。 “保境安民,保境安民,某原来干的也是保境安民的买卖。” 蒯良依旧看不上甘宁,但陈群的一番说辞,却让他十分惊奇。 “这位陈五先生,不知出身何处。” 甘宁介绍道:“陈五是黑风寨军师,读书人,颍川大族子弟。” 蒯良赞许地点了点头。 “锦帆大王,在下的提议,大王是什么意思。” “甚好,某甘宁,就接了丹水县令,让三哥做我的县尉,陈五做我的县丞。” “如此甚好。” 蒯良介绍身旁武将道:“这位是文聘,南乡县令,你们辖区相邻,今后就由他负责联络襄阳和丹水,甘县令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他。” 话已说定,甘宁加入刘表旗下,领丹水县令。 丹水位置重要,扼守南阳和长安的大路,如果能在此地立足,便能给西凉军制造大麻烦。 张飞和陈群也都没甚意见。 酒宴过后。 甘宁、张飞、陈群送蒯良文聘到山下,这才分别。 望着蒯良、文聘远去,陈群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沉甸甸的金锭。 张飞笑道:“没想到这荆州别驾,出手这么阔绰。” 甘宁接过金锭,冷笑一声:“这个荆州别驾,也不简单,居然能想到,在山寨里埋双眼睛。”甘宁将金锭还给陈群:“只是他不知道,陈先生还是和某更亲近一些。” 陈群拱手道:“我二人来此避难,多亏锦帆大王收留,怎能怀有二心。” 甘宁叹了口气:“这些荆州竖子,不足与谋,丹水县令,某先当着,待队伍再雄壮一些,再另投明主。” 陈群颔首:“县公深谋远虑,高瞻远瞩,实乃当世英雄。” 第四十一章 悍妻 “把魏续,推下去斩了。” 今日中军议事,刘备二话不说,就让人斩了魏续。 此话一出,整个中军帐躁动了起来,众将纷纷求情。 魏续现下在关羽帐下听命,关羽自然是要保他的。 张辽和魏续是并州老乡,也出言保他。 整个中军帐,也就高顺愣着不说话。 众将也能猜出来刘备为何要杀魏续。 此次朝廷大军出动,又招募了几万民兵,陈留城早晚能攻下的。 而如今,这份功绩却落到了吕布头上。 更可气的是,吕布还据守陈留,要挟皇帝,索要皇帝宠妃,实在是大逆不道。 皇帝给他封官封侯他也拒不领受,让皇帝脸上无光。 这会儿,皇帝是要拿吕布的表弟魏续撒气了。 “斩了魏续,必须斩了他。” 侍卫拖着魏续往外走,魏续急道: “陛下饶命,我有一计,可让吕布乖乖献城。” 刘备其实没真想杀魏续,只想找个理由打他一顿,再用个反间计,让他入城擒拿吕布。 既然魏续有话要说,刘备觉得不妨一听。 “说说看。” “只需一女子……” “大胆!”赵忠有些着急了,一甩拂尘,伸手指着魏续:“汝何曾见过天子赐嫔妃给臣子,此事关系到天家颜面,没有商量。” 这话说完,赵忠赶紧一躬身,缩了回去,皇帝明令,不让宦官参政了,他其实不该在此时说话。 但是他真的很急啊。 如今宦官势力衰微,也只有曹操和蹇美人和皇帝亲近些。 他们是大家伙翻身的希望,可不能就此折了一只羽翼。 “不需要陛下献上嫔妃,吕布有一妻严氏,他最听妻子的话,只要陛下把她接来,她一定能劝吕布重新归附朝廷。” 众人一听,有些后悔刚刚为吕布求情了。 本以为吕布是个深情之人,没想到他早有了妻室。 刘备嘴角微扬,心忖怎么把严氏那个悍妇,给忘了。 吕布惧内,他是知道的。 这会儿,他已经开始想象,把吕布的妻子送进陈留城,是个什么场景了。 “魏续,这件事就交给你办,办好了,朕自有封赏,办不好,提头来见。” “诺。” …… 陈留郡。 吕布一边欣赏乐舞,一边饮酒,神情抑郁至极,酒杯放下,身旁的女子为他续上一杯。 吕布认出来,这是他那日解救的女子,圉县蔡氏。 “你怎么又回来了,某不是把你献给陛下了吗?陛下不要你吗?” 蔡氏神情有些落寞,沉声道:“将军,妾身感谢将军救命之恩,愿早晚侍奉,请将军不要赶妾身走。” “你是个美人,但某自从见了她,某才知道,某已经看不上其他女子了。” 蔡氏低头沉声道:“她相貌比妾身如何?” 吕布摇了摇头:“不及你。” “那她精通音律,饱读诗书呢?” “非也,她斗大的字不识一筐。” 吕布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她是那种,可在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一般的佳人。” 蔡氏一阵凝眉,她怎么想,也无法在心中描绘吕布喜欢之人的相貌身形。 “将军乃痴情之人,请再饮一杯。” 忽然,乐曲停了,舞女们也都散去。 只见门口立着一个妇人,三十几岁模样,身形魁梧,膀大腰圆,手里拿着一杆枪棒。 “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难道她就是吕将军喜欢之人。” 蔡氏轻轻推了一下吕布,略带妒意道:“将军,怕是陛下把将军倾慕之人送来了。” 吕布已经有些酩酊,抬眼看着门口那妇人:“那不是某仰慕之人。” 吕布伸手在半空中画了两条曲线,描绘女子苗条的身材。 “某倾慕的女子是这样的。” 紧接着,吕布又画了一个圆。 “她是这样的,明白了吗?” 蔡氏还没想明白,只听那妇人翁声道: “小妖精,勾引人家的丈夫好玩吗?还不赶紧滚?” 妇人身后闪出一个武将,三步并做两步上前,把蔡氏拉走。 两人走到妇人身边,那武将道:“表嫂,打轻一点。” 刚刚出了门,就听到房间里传出来杀猪般的声音。 “夫人,别打了,哎呦!” “你不是有万夫不当之勇吗?” “没有,没有。” “你不是力能扛鼎吗?” “没有。” “你不是号称飞将吗?” “那都是别人乱传的。” 蔡氏问那武将:“刚刚那位姐姐是什么人?” 魏续道:“她是我表嫂,严氏。” 蔡氏忽然有些失望:“吕将军成亲了吗?” “女儿都三尺高了。” “那他还求娶陛下的妃子?” 魏续叹了一口气:“我这表兄虽然一身武艺,但忽智忽愚,不知道为什么鬼迷心窍,跟天子叫板,也是该让他清醒一些了。” …… 第二日。 浚仪大营。 吕布光着膀子,背负荆条,跪在大营前,看他浑身伤痕,当真是凄惨无比。 魏续让吕布等着,快步走进大营报信。 “陛下,吕将军来负荆请罪了。” “哦?这么快?” “陛下不知,我那表嫂知道表兄跟陛下抢女人,给他一顿好打,已经把他打醒了。” 刘备记得,昨日才把严氏送进陈留城,没想到今日吕布就臣服了。 “魏续,你立下大功,朕封你为骑都尉。” “谢陛下。” 刘备召集众将,走出大营,一起去看吕布的狼狈像,这番作为,多少有点私人恩怨。 到了跟前,刘备还是做出了一副爱才的样子。 刘备刚刚收到战报,太原郡被黑山军攻占,上党郡被白波军攻占。 并州全境,几乎都入了黄巾贼之手,朝廷北方屏障不在。 也许只有让吕布回并州,才能解燃眉之急。 “奉先,你能幡然醒悟,实乃朝廷幸事,朕得奉先,如得十万雄兵。” “陛下,布飘零半生,未逢明主。” 刘备心头一惊,真怕吕布拜他为义父,赶紧打断。 “奉先一心匡扶汉室,朕是知道的。” “布有一事相求。” “只要不拜朕为义父,一切都好说。” …… 总算平定了陈留郡。 大军在外,刘备倒也不着急回去,相比皇宫,军队里其实舒服多了。 再一个,曹操的屯田法铺开,现在正是紧要之时,需要军队压阵。 曹操的司空行署就在五十里外,没事儿还能把曹操叫来喝两杯。 此次丁原作乱,雒阳周围的诸侯,趁机以剿匪为名强占地盘,让刘备有些头疼。 河内郡丞司马防来报,冀州牧韩馥派名将潘凤带兵进了河内。 颍川太守夏侯惇来报,袁术自立为汝南太守,派名将俞涉攻略颍川。 刘备封张辽为河内太守,高顺为骑都尉,让二人去稳定河内郡局势。 又封夏侯渊为汝南太守,让他和夏侯惇带兵去打袁术。 下一步,刘备计划以雒阳、荥阳为核心,控制河内、弘农、河南、陈留、颍川五个郡,再建立一支重甲枪骑,继续扩大领地。 第四十二章 争利 “这些奏表都是弹劾曹操的吗?” 刘备刚刚还朝,就看到郭嘉抱着一堆奏表前来。 刘备简单翻了翻,大体上是说曹操为官不正、私德有亏的。 “纳歌姬卞氏为妾,冷落原配丁氏,这帮御史管得也太宽了吧?” 刘备大概能猜出来是怎么回事。 曹操正在搞屯田,百姓都去耕种官田。 从庄园中逃亡的百姓有军队保护,抓也抓不回去。 世家豪族的私田缺人耕种,都把矛头指向了曹操。 世家大族的反弹,这是早就想到的。 “奉孝,你怎么看?” “屯田利国利民,但朝野反对的声音也不可不听。” “说说办法。” “陛下,臣不好说。” “算了,就免了曹操的卫将军吧,安抚一下朝野情绪,曹操那边,你去传旨,要好言宽慰。” “诺。” 刘备接了这个烂摊子以来,就一直发愁。 朝廷到处缺钱,实在让他难受。 吕布北征并州,要了一大笔军费。 凉州那边马腾韩遂又反了,董卓也在跟着要钱平乱。 内朝官员也都知道朝廷缺钱,凡是大的开支,都呈给刘备再复核。 刘备看到要钱的奏表,就感觉一个头两个大。 这些内朝官员也不会办事,就不能压一压,好似他复核就能复核出钱粮一样。 …… “陛下,徐州别驾从事糜竺求见。” “他怎么来了?” 赵忠答道:“徐州刺史陶谦派他来朝贡,求朝廷册封徐州牧。” 原来是替陶谦来要官的,朝廷对于各州诸侯来说,恐怕也就只有这点职能了。 只是这种事,内外两朝一合计,跟他说一声就行,不知道糜竺为什么一定要觐见。 “让糜竺进来吧。” 片刻后,糜竺到了门口,望见糜竺,刘备心中还是有些激动。 上一世,刘备被吕布赶出下邳,困守广陵郡海西县。 最潦倒之时,糜竺给了他最大的支持。 半数家资,两千仆从,还有小妹糜芝。 “陛下为何哭泣?” “高兴的。” 赵忠只知道,自从皇帝大难不死后,性情有了很多变化。 最明显的就是总是悲天悯人,动不动就爱掉泪。 赵忠虽然见怪不怪,可每次皇帝落泪,他还是要问一句的。 “臣糜竺叩见陛下,万岁万万岁。” “过来坐。” …… “爱卿,最近一切可好,听说爱卿腿脚不好,用些粗盐热敷,效果不错。” 糜竺没想到,皇帝居然一点架子都没有,待他还显得很熟络,好似肱骨之臣一般。 从进殿开始,他的手就被皇帝抓着,一直未曾松开,这种热情,总让他感觉有些过头。 “陛下,此次进京朝贡,能亲睹天颜,也不枉此行。” “既然来了,就别走了,朕这里缺一个管钱粮的。” 糜竺听完这话,表情讶异至极,钱粮官历来都是君主最亲近之人担任,皇帝怕不是大病还没好。 “赵忠,传旨,糜竺为侍郎,任职内朝,专职审阅钱粮奏表。” “陛下……” …… 一连几日,糜竺仿佛做梦一般。 他这个徐州别驾从事,算是花钱捐的,在徐州没有实权,也就是跑跑腿。 结果现在,一下子就在内朝任了实职。 朝廷每一笔进项,花的每一笔钱,都要有他的签批。 而且皇帝隔三岔五就来嘘寒问暖,弄得他很不自在。 这一日,皇帝又来,话没说几句,就拉上了他的手。 “子仲,你可知朕有何发愁之事?” “当数钱粮。”糜竺赶紧抽回手:“卢植大人主政以来,革除积弊,停止了卖官鬻爵,这是件大好事,但朝廷少了这项收入,一时难以周转。” 刘备又拉上了糜竺的手:“如何解此危难,请子仲教我。” 糜竺又抽回了手。 “陛下,眼下就有一个获取钱粮的好机会。” “请细言之。” “河南种植的宿麦,一个月前已经收获,当时粮价便宜,太仓大量收购。” “再过一个月,河内的粟米也该收获了,可以在一个月后,往河内售卖宿麦。” 刘备有些疑问:“若是现在去卖粮,还能赚一些,等到河内秋收再卖粮,那不是找亏吗?” 糜竺笑了笑:“卖粮是假,打压河内粮价是真,等粮价到了低点,再大量收购。” “如此,最多到明年春日,河内粮价必涨,到时再高价卖出半数存粮,如此,钱粮都有了。” 刘备摇了摇头:“这么一来,河内肯定会闹饥荒,不行不行。” 糜竺点了点头:“陛下,臣还有一法。” “请讲。” “铸新币,虽然有些后患,但却能收一时功效。” 刘备又挥了挥手:“朕想等着军屯有了收获,再铸新币,现在铸新币不是最佳时机。” 糜竺有些面露难色,紧接着又想到一个办法。 “西凉韩遂、马腾一直作乱,西域商路不通,少府有大量丝绸未出手,可以做些文章。” 刘备叹息道:“眼下兵荒马乱,丝绸恐怕不好卖吧。” “并非出售丝绸,这时卖了,也换不了几个钱。” “陛下,个月百官的俸禄,士卒军饷,有功之臣赏赐,陛下都发丝绸。” “他们能同意吗?” “只需暗开粮铺,以粮食换丝绸,再稍加运作,丝绸便可流通起来,堪比新币。” “只是……” “只是什么?” “如果世家大族也开设织坊,织造丝绸,换朝廷的粮食,怎么办?” 糜竺道:“制造丝绸需要生丝,臣现在就让少府收购生丝,到时候有人要生丝,可以先借给他们。” “等这些大户织出来丝绸了,朝廷恢复发放钱粮,暗开的粮铺也不收丝绸了,丝绸必然贬值。” “到时候,臣再派少府官员讨要生丝,拿不出生丝的,就让他们拿粮食、金银、田产顶替。” 刘备愣了一下:“这法子有点毒啊。” “织造丝绸,不是小门小户能做的,陛下不愿伤害百姓,只有动一下这些世家大族了。” “此法还有一个好处,那便是大量流民能进入织坊劳作,丝绸也实实在在增加了,朝廷低价收了丝绸,若是以后能连通西域,出手了又是金银。” 糜竺的策略,先不说以后怎样,下个月的俸禄算是有着落了。 刘备心中大喜,拍着糜竺的手道:“子仲,此计甚妙,尽早实施吧。” 第四十三章 孤臣 “孟德,你憔悴了许多,要注意身体,不要太过操劳。” 中秋佳节,刘备大宴群臣,宴会的气氛有些沉寂,随着屯田法铺开,君臣越来越貌合神离。 宴会过后,刘备又在芳林园中开了小宴,只邀请曹操和刘琰两位近臣相聚。 “陛下,军屯千头万绪,这倒没什么,只是……” 曹操欲言又止,刘琰补充道:“陛下不知,孟德因为屯田一事,已经犯了众怒。前几日他的父亲也给他写信,言他不孝,欲断绝父子关系。” 本朝以孝治天下,这种事情,对曹操打击很大。 刘备知道,曹操虽然出生在费亭侯之家,在外人看来已是高门大户。 但他作为一个庶长子,童年过得十分凄苦。 刘备是自幼丧父,曹操是有父而不得其养,两人也算同病相怜。 尤其是到了中秋佳节,看着别人一家家团聚,自己却收到父亲的决裂信,自然是悲从中来。 刘备让曹操主持屯田,便是想让曹操和士族对抗,如今的效果,也确实达到了。 但想到这一世,到现在为止,曹操还是志虑忠纯之人,看他这幅样子,刘备又有些不忍。 刘备吟唱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曹操跟着刘备喝完这杯酒,不觉赞叹,真是一首好诗,正应和了他心中所感。 借着酒劲,曹操拱手道:“陛下,臣自幼苦读,便是为了上报国家,下安黎庶,十九岁被举为孝廉,入雒阳为郎。” “后任命为洛阳北部尉,不管皇亲贵戚,有犯禁者,皆棒杀之。以至于,京师敛迹,无敢犯者,从那时起,臣便立誓做一名孤臣。” “如今臣主持屯田,又犯了众怒,请陛下答应臣,无论如何,不要让臣死于牢狱之中。” “臣宁可被发配边疆,去做休屠县令,和那匈奴血战,死后在那墓碑上刻上,已故汉征西将军曹侯之墓。” “只愿臣离去之后,陛下能让郭嘉郭奉孝接替臣,继续推行屯田,建立一支不败之师。” “愿陛下,天阵扫边方,复汉室荣光,定一统雄疆,传国祚永长。” 刘琰则有些不明白,他记得,刚刚陛下吟唱的那首诗,明明是曹操写的,不知道皇帝怎么会,不过他也不愿意多想。 现在的皇帝比他强多了,他挺乐意当一个可有可无的宗室的。 “只是现在还没有翼德和长文的消息,也不知道他们两个怎么样了。” 说到这件事情,刘备叹了一口气:“但愿两人,吉人自有天相吧。” …… 朔风萧萧,战马嘶鸣。 雒阳郊外的马场,立了一个木架高台,华盖之下,刘备束甲持剑,观看重装骑兵演练,留守雒阳的重臣和武将一起观阵。 场地中央。 关羽穿着重型铁甲,手持长柄刀,勒着缰绳,长须迎风飘扬。 关羽手中这把长柄刀是重新打造的,刀刃缩短,刀尾配长杆,总长一丈八尺。 高顺在刘备身边介绍:“中土的藤编枪杆要比西方厉害不少,西方的骑枪,冲锋一次就会折断。” 刘备点了点头。 关羽挟了一下马腹,战马开始缓缓加速,战马每前进一步,传来四声清脆的马蹄声。 紧接着,关羽的速度明显加快,那马蹄声快了一倍。 随即马跑起来了,四蹄腾空,马蹄声音也开始杂乱。 关羽距离标靶越来越近,身体微微下倾,长柄刀平出,成冲锋姿态。 “砰!” 随着一声巨响,标靶直接被连根拔起,高高挑飞。 侍从呈上标靶身穿的铁甲,已经被完全贯穿。 刘备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问周围臣工,感觉如何? “陛下,眼下百废待兴,实在不该穷兵黩武。” “臣闻言,重甲骑兵耗费巨大,实在不宜推行。” “若是陛下喜欢,弄几个做天子仪仗就行。” 刘备没想到,身边的文臣这么多话,弄得武将都插不上嘴,真是后悔带他们出来了。 其实文臣们早已联合,不管皇帝有什么要求,哪怕是想挪个砖头,他们也一定要阻止的。 这些文臣要么是士族出来的,要么是士族资助求学后,才成官的,自然要为士族说话。 自从皇帝厉行屯田以来,士族控制的百姓,逃亡屡禁不止。 想镇压一下百姓吧,又有司徒卢植那帮直臣和朝廷的军队盯着。 刘备被这帮文臣吵得难受,朗声呼唤张辽:“文远,你在雁门长大,熟知骑兵,你来说说看。” 张辽拱手道:“陛下,可否让在下也穿上盔甲,拿上骑枪试试。” “去吧。” 刘备让人再立一个标靶,吩咐众臣少说话,继续观看。 “砰!” 张辽和关羽一样挑飞了标靶。 “陛下,末将还想再来一次。” “准了。” “砰!” “舒服,太舒服了,末将请求再来一次。” 张辽用实际行动告诉在场的人,他作为一名武将,喜欢重甲长兵。 “继续。” 看着标靶被一次次挑飞,文臣们一阵心惊,这般无坚不摧的骑兵,庄园私兵显然不是对手,那一杆杆长矛,仿佛插进了他们的心窝一般。 …… 九月。 吕布率领宋宪、魏续、侯成,带领戎狄兵出了河东,一路高歌猛进。 野王一战,斩了白波军首领杨乐,随后进兵上党郡。 杨奉、韩暹、李乐、胡才四将,率领十万白波军开城投降。 消息传到了雒阳,朝野上下一片振奋。 北宫。 德阳殿,刘备翻看着捷报,却有些忧心。 没想到,吕布仅仅带了一万兵马,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收服了白波军。 更让他忌惮的是吕布的威望大大增加。 雒阳以北,吕布节制十二万兵马,真是如鲠在喉。 但现在吕布兵势正盛,有望收复并州全境,还不能拿他怎么样。 “赵忠,传旨,封吕布为九原乡侯,投奔的武将全部封为都尉,让吕布继续领兵北进。” “把刘琰给朕找来。” 自从曹操出去屯田,主持内朝议事的职责,就落到了刘琰身上,内朝值守的宫室也在德阳殿,片刻后,刘琰就到了。 “臣刘琰,叩见陛下,万岁万万岁。” “刘琰,朕命你去北线督军,节制吕布。” 在刘备心中,刘琰还是脑子不好的自己,让他去北境控制吕布,他有些不放心,只是身边也没有可靠的宗室可用。 “陛下,若是吕布不服从臣的节制该当如何?” “朕给你密诏,便宜行事吧。” 第四十四章 大战将至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十月。 糜竺主持财政以来,虽然刘备南北两线开战,国库依旧能支撑。 只是苦了那些世家大族,以往囤积居奇的买卖,干得风生水起,可今年不知怎的,囤什么亏什么。 最近刘备有些不太舒服,他身上的毒还没有解,遇到寒气,总感觉浑身刺痛。 还好有华佗在,能调养一下,但终归不是长久之计。 刘备现在还顾不上自己的身体,朝中的大小事务,他还得管。 因为屯田的事情,不光外朝的官员反对,内朝官员们也深受影响,纷纷告病。 好多政务积压着不处理,需要刘备亲自批阅。 好在有郭嘉、糜竺可以从旁协助。 “曹操要再增加五十个军屯?他管得过来吗?” 看着司空府呈上来的奏表,刘备感觉有些头疼,曹孟德这倔脾气上来了,这是要和士族杠到底了。 五十个军屯,又能吸纳五万百姓,不知道有多少大族的田会荒掉。 “曹孟德愿意做孤臣,朕就愿意做孤君,准了。” 刘备把批阅好的奏表递给身旁的郭嘉,环顾整个内朝,也只有糜竺和郭嘉,还在勤勤恳恳理政了。 糜竺道:“臣这就安排建筑物料和农具,让来投奔的百姓及时安家落户。” 郭嘉有些凝眉,连咳几声。 在他看来,改革之事宜缓不宜急,可现在,屯田法推进得似乎有些太急了。 如果郭嘉没有记错,这已经是朝廷第六次增加军屯了。 除了新平定的河内郡,其余各郡已经是军屯遍地了。 原本以世家为核心的庄园,正在一步步瓦解,换来的是朝廷直领的军屯。 郭嘉也出身士族,他知道士族是怎么评价朝廷这一做法的。 “全民皆兵,好似蛮夷,穷兵黩武,堪比暴秦。” 郭嘉自然知道士族们有私心,但士族的力量太过强大,这种情况继续发展下去,不知道会有个什么结果。 最大的可能,便是士族引外兵进来,逼皇帝废除屯田法。 每每想到这里,郭嘉总是忧心忡忡。 此时,有一人持剑在阴影中出现,是上军校尉蹇硕。 “蹇硕,奉孝和子仲不是外人,有话直说。” “陛下,臣刚刚接到线报,冀州牧韩馥、兖州牧刘岱、汝南袁术、渤海太守袁绍、山阳太守袁遗、济北相鲍信等,私下商议举兵,欲以清君侧之名进攻雒阳。” “清君侧?他们要清谁?” “司空曹操。” 刘备不得不感叹,该来的始终是要来的。 屯田法铺开以后,不光雒阳一带的百姓自庄园逃离进入军屯,四方州郡,也多有百姓来投。 朝廷和地方的矛盾不断增大,终究要通过兵戈解决问题了。 只不过,刘备记得,上一世这些诸侯集中兵力讨伐的是权臣董卓。 没想到,这一世董卓没有进雒阳,诸侯却依然要进兵雒阳。 “咳!” 听到郭嘉连连咳嗽,刘备急道:“奉孝,你没事吧,如果身体不舒服,就去太医院,让华佗给你看看。” “没事,陛下,臣只是偶染风寒,休息一下就好了。” 见郭嘉有种欲言又止的意思,刘备柔声问道:“奉孝,你有何计策?” 郭嘉思忖一阵,拱手道:“陛下,万万不可费了屯田法,也不能处决曹司空。” “奉孝,曹操早就想到有这一天了,他说了,到时候让朕把他流放到凉州,做一个县令,由你接任他,继续屯田。” 郭嘉摇了摇头:“臣之智谋,不如曹司空之万一,陛下万万不可舍璞玉而取顽石,贬谪曹司空,便是自断一臂。” “朕自然不会听曹操的,既然诸侯联军要来战,朕便与他们战。” 郭嘉面露微笑,朗声道:“如此,臣有三策奉上。” “请讲。” “其一,罢兵息民,积蓄力量,召回四处攻略的军队,对于盘踞太原的黑山军,降旨招降即可,自立汝南太守的袁术,让豫州牧黄琬对付他。” “其二,屯兵坚城,制其险要,将大军屯于荥阳,扼守虎牢关,军粮屯于陈留,以免敌军切断粮道,再沿鸿沟水修建一条直道,连通两地。” “其三,交好马腾,牵制董卓,修筑函谷关,使雒阳以西的诸侯,不敢在背后觊觎。” 听郭嘉这么说,刘备长叹一声。 吕布已经围住了太原城,夏侯惇和夏侯渊也把袁术打得丢盔弃甲,这个时候撤军,功亏一篑,不过也没有办法,眼下更重要的是守卫雒阳。 刘备让赵忠传旨,任命曹操为奋武将军,领陈留太守节制荥阳以东所有兵马。 命关羽、张辽领骑兵驻守荥阳,一旦陈留城危急,可朝发夕至,为陈留城解围。 如此一来,便可以和诸侯联军长期消耗。 郭嘉道:“可任命幽州牧刘虞为大将军,徐州牧陶谦为安东将军,豫州牧黄琬为太尉,以示恩宠,此为远交近攻。” “不过还要做好准备,万一陈留城破,陛下也要留好退路。” …… 陈留城。 诸侯联军,意图举兵清君侧的消息传到此处,曹操已经做好被贬官流放的准备了。 此刻,他站在陈留城西门城楼上,看着鸿沟水道两侧,绵延不绝的军屯,心中慨然。 军屯已经落地,土地分配到了军户手中,这不是谁可以轻易夺走的。 如果谁想来试一试,这些刚刚得到土地的流民变会变成百万雄兵,吞噬一切。 作为一个臣子,他该做的都做到了,他也相信皇帝会履行承诺,让他到边疆带兵的。 远远望去,朝廷传旨的队伍已经在官道上出现,该来的还是要来了。 “曹操接旨……” “封曹操为奋武将军,领陈留太守,节制荥阳以东所有兵马。” 曹操跪在地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抬头,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赵忠传完旨,低声道:“曹司空,诸侯联军一旦举兵,陛下会下旨,让这些诸侯讨伐陈留。” “今后,不管陈留发生什么,那也是诸侯和你争地盘,和朝廷没有任何关系,明白了吗?” “臣明白了。” “五十万石军粮,明日起运,足够陈留城四万兵马半年之用,陛下能帮你的,也就这么多了。” 曹操没有想到,皇帝居然下决心要和诸侯联军打一仗。 当然,不是皇帝要和诸侯联军打,而是他这个佞臣,要在陈留城,和诸侯联军打一仗。 第四十五章 决裂 “你要走可以,但曹昂,你不可以带走。” 陈留郡守府后宅,正在吃饭的曹操停下动作,筷子摆在一边,露出严肃的表情。 一旁坐着的妻子丁氏道:“曹孟德,你要疯我不管,但你不能害了曹昂,曹昂是我一手带大的,我把他带回娘家,改姓丁氏,保他一生安稳。” “曹昂是我亡妻刘氏生的,跟你没什么关系,你要和我分离我管不着,但曹昂你不能带走,这事没商量。” “曹孟德,你不要欺人太甚!” 诸侯要清君侧的消息传出来后,曹操的父亲曹嵩正式发出了父子决裂信,妻子丁氏也要回娘家,以示决裂。 这其实算不上什么奇怪的事情,曹家说到底是士族,士族每逢大事,总要把家族中人分散,以免全族倾覆。 但曹操此时不这么想,这次虽然有危机,但也是一场机遇,陈留城守军四万,粮草可供应半年。 虽然皇帝说了不会帮他,但是他确信。只要能拖住诸侯联军,让他们出现疲态,皇帝一定会出手的。 这个皇帝变了,好似一夜之间换了一副心智,皇帝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老练沉稳,而这种沉稳,不是死气沉沉那种,而是如高立枝头的夜枭,看似静止,一旦发现猎物,便会立即出手。 在曹操看来,虽然诸侯联军人数众多,但未必齐心。 守卫陈留胜算很大。 因而曹昂不能走。 不仅曹昂,曹仁、曹洪、曹安民、曹休、夏侯渊、夏侯惇都不能走。 在陈留城一战成名,便是他们曹家真正立足于天下的第一步。 “你走吧,陈留城有坚城重兵,我不会让曹昂出意外的,他跟你出陈留,才更危险。” …… “夫君,莫要烦心,妾身给你弹奏一曲,以解烦闷。” 和丁氏横眉冷对后,曹操步入小妾卞氏的房间,心情才稍稍好一些,都说妻不如妾,此话不虚。 妾永远会挑好听的话说。 相比高门大户出身的丁氏,卞氏出身歌姬,身份低贱,倒是温婉许多。 “玲珑,过来,坐我身边。” 这“玲珑”是卞氏走南闯北时的艺名,曹操十分喜欢,一直未改。 卞氏放下箜篌,挪动莲步,款款走到曹操身前。 怀抱美人,曹操柔声道:“玲珑,自从你跟了我,一直被丁氏欺凌,我都知晓,这些年,辛苦你了。” “明日,丁氏就要离开陈留,去沛国了,她要带走曹昂,我没有同意,以后曹昂就交给你抚养了。” 卞氏听完这话,立即起身,跪在曹操身前:“大人,妾身只是一个侍妾,万万不敢抚养大公子。” 卞氏二十有八,被曹操收纳八年,之前她已经卖艺七年,心智早已成熟无比,她自然知道曹操话中的意思。 曹昂的身份是曹操嫡子,而且已经十五岁了,根本不需要抚养。曹操让她抚养曹昂的意思,便是要将她扶正。 而她作为一个歌姬,一个侍妾,要做司空夫人,这是万万不敢想的。 “快快起身,夫妻当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以后不可行此主仆之礼。” 曹操自为官以来,一直摆脱不开的两个身份,一个是庶子,一个是阉宦之后。即使他高居司空,外人看来,他也不过是个媚上邀宠之人。 “玲珑,不要在意你以前的身份,我曹孟德,就是让你做我的夫人,这是你应得的。” 红阁帐暖,一夜温情。 第二日。 曹操自绣床上醒来,已经是精神抖擞,吩咐卞氏好好打扮一番,戴最名贵的首饰,穿最华丽的衣裙,高高兴兴送丁氏离开。 这一日在城门口聚集的人很多,有不少人都是来看曹司空笑话的。 但来看热闹的人却也奇怪,曹司空和小妾手挽着手,看似十分高兴,只有轺车里的丁夫人一脸愁容。 曹操看着众人的表情,微微一笑。 他正是要效仿武帝,让一个歌姬为正室夫人。 他就是要让人知道,愿意走的,他曹孟德不会留,而愿意留下的,哪怕是个奴隶,他曹孟德也会给足地位。 …… “裁军?” 郡守府大堂,众位武将听到曹操的话后,还是有些惊讶。 “兵不贵多,而贵精,将不贵勇,而贵谋,某就是要把有限的军费,放在精兵身上,放在勇将身上。据可靠消息,诸侯举兵,定在十二月,还有两个月的时间。” “某把二十万石军粮拿出来,你们随意支取,用这些钱贿赂也好、收买也罢,就在四方诸侯那里挖人才,文士武将,来者不拒。” “诺。” …… “在下程昱,拜见曹司空。” 曹操开始招贤后,第一个到的,便是眼前这位,原东郡太守府属官,程昱。 这个年近半百的老头,曹操并不陌生。 他曾跟着张邈入京勤王,后来又帮张邈走动,来他这里求官。 只不过皇帝听了刘琰的奏报,得知张邈、程昱为了勤王劫掠百姓,便对两人不太喜爱。 给他们封官的事情也就搁置了。 “仲德,别来无恙。” 程昱一拱手:“曹司空,张邈回东郡和诸侯一起举兵了,小老儿不愿意跟随,已经无处可去了。” 曹操上前拉住程昱的手:“先生,你的才干,某是知道的,张邈只图虚名,不足与谋。” “司空大人,在下曾多次劫掠家乡,素有恶名,大人敢用在下否?” 曹操冷笑一声:“说起恶名,家父将我逐出家门,某在众人眼中,已经是不忠不孝之人,和发妻决裂,让歌姬卞氏做了妻室后,又添了个无情无义,这恶名不比先生差。” 程昱后退一步,郑重其事地躬身一拜:“主公,程昱程仲德,愿就此侍奉主公,效犬马之劳。” “仲德不必多礼。” “主公,某再举荐一人,可襄助主公。” “何人?” “武阳,陈宫陈公台。” 曹操微微一愣:“听说你二人不和?常常互生龃龉。” “我二人不合都因公事,并没有私怨,而且陈宫此人在兖州人脉通达,得此人便可得兖州士族之心。” “那这件事,就有劳先生了。” 程昱微微一顿:“只是欲得陈宫,需要主公一个承诺。” “什么承诺?” “保住陈留之后,力主废除屯田法。” 曹操摇了摇头,思忖一阵,又挥了挥手:“此为我毕生所求之功业,不可。” 程昱一拱手:“主公只需承诺,先把人骗过来,至于以后怎样,到时再说即可。” 第四十六章 诸侯起兵 渤海郡,南皮县。 朔风呼啸,大雪纷飞。 袁绍看着关东诸侯传来的书信,嘴角微扬,又连连摇头。 帐下谋士逢纪、许攸有些看不明白。 许攸道:“本初,山东诸侯联合举兵,让你来当义军首领,这明明是把你架在火上烤啊,我看此事万万不能答应。” 逢纪摇了摇头:“不答应有什么办法吗?咱们现在寄居冀州,那冀州牧韩馥,是念袁家之前有提拔之恩,可怜我等。” “这渤海郡乃是荒蛮之地,又时常被公孙瓒劫掠,我等军需粮草,一应开支,全靠韩馥供应,如何能不听他的差遣?” “无妨。”袁绍挥了挥手:“我原本除了有点好名声以外,实力还不足,这样也好,我就做这个义军首领,也好借一借袁遗、袁术之势,将来能在冀州反客为主也说不定。” “本初有雄心壮志。”许攸捋了捋山羊短须,已经计上心头:“冀州牧韩馥乃颍川士族,他治理冀州,虽然还说得过去。” “但人人都知道,颍川在朝廷手中,颍川士族也大部投靠朝廷,冀州士族早有防备之心,只需稍加离间,驱逐韩馥不是难事。” 逢纪拱手道:“还需用兵,此次联合讨伐曹操,主公可以道路太远,大军不便前进为由,只身前往,留颜良、文丑、淳于琼等在渤海。” “待前方战事胶着,就让他们在后方攻略诸侯的领地,如此联军讨伐曹操之后,主公便能实力大增。” “元图之言,甚合我意,某的领地在渤海,大老远地去打什么陈留,倒不如踏踏实实,拿下渤海八县。” “许攸。” “在。” “有劳你去一趟易京,告诉公孙瓒,我俩的恩怨先放一放,韩馥要带大军去攻伐陈留,他竟可以穿过我的防区,去劫掠冀州腹地,那里可比我这苦寒之地强多了。” …… 汝南郡,汝阳。 袁术邀请众文武饮宴,阎象、张弘、纪灵、张勋等重臣悉数到场,唯有一末坐空置。 袁术饮了一杯酒,怒骂道:“尔等都是废物,雄兵数万,战将千员,竟然打不过夏侯渊、夏侯惇,多亏阎象出谋划策,联合诸侯给朝廷施压,才解了汝南之危。” “主公过誉了。”阎象急道:“诸侯联军名为清君侧,实为逼迫朝廷,若非孙坚迟迟不来,汝南危在旦夕,在下也不会出此下策。” 袁术讪笑道:“这孙文台也是固执,自以为能在荆州立住脚,那刘表心思深沉,我都着了他的道,被赶出来了,孙文台就长了三头六臂?还能比我厉害?” “在下听闻,孙文台在荆州连战连捷,在荆南一带势头正盛。” 袁术挥了挥手:“那是刘表在利用他处理宗贼,你信不信,不出半个月,孙文台就得乖乖回来。” 阎象朗声道:“如此一来,孙坚必然对荆州士族心怀怨恨,豫州牧黄琬出身荆州士族,可表奏孙坚为豫州刺史,先对付黄琬。” 袁术谓众文武道:“人贵有自知之明,曹孟德确实有经世济民之才,然其推进屯田法,那是跟整个士族作对。” “在座诸位也都看到了,那些分了地的贱民,不但作战勇猛,还视我等为死敌。” “这些人以前都在我等庄园里讨生活,不少还是家生子,现如今一个个忘恩负义,实乃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大事说定,袁术看着刚刚被他数落的文武,朗声大笑道: “各位不要气馁,虽然近日连败数阵,但我袁家底蕴尚在,依然能号令天下,这次诸侯联军二十万,陈留城只有守军两万,二十万对两万,优势在我。” 众文武齐声道:“主公高见。” …… 汉中平六年,十二月。 诸侯表奏天子,以清君侧为名,欲起兵讨伐曹操。 得到天子诏书准奏后。 渤海太守袁绍、汝南太守袁术、冀州牧韩馥、豫州刺史孔伷、兖州刺史刘岱、广陵太守张超、东郡太守张邈、山阳太守袁遗、济北相鲍信,相约会盟。 各路诸侯在陈留郡边界立寨,连接二百余里。 诸侯立袁绍为盟主,合兵二十万。 择一良辰吉日,筑三层高台,遍列五方旗帜,上建白旄黄钺,兵符将印,请袁绍登坛。 袁绍束甲持剑,登台祭天,焚香再拜。 其盟曰:汉室不幸,皇纲失统。贼臣曹操,乘衅纵害,蒙蔽天子,荼毒百姓。绍等惧社稷沦丧,纠合义兵,并赴国难。凡我同盟,齐心戮力,以致臣节,必无二志。有渝此盟,俾坠其命,无克遗育。皇天后土,祖宗明灵,实皆鉴之! 各路诸侯歃血为盟,相约共伐曹操。 盟罢,袁绍召集诸侯在中军大帐议事,各路诸侯依照官职爵位依次坐好。 说到该如何进兵,各位诸侯议论纷纷,都称愿受袁绍调遣。 袁绍道:“曹操控制陈留、颍川二郡,我大军当集结于东郡,正面击敌,另出两路奇兵。” “冀州牧韩馥可领军渡黄河,破延津,切断陈留、颍川二地的联系。” “汝南太守袁术率军沿颖河北上,直取颍川郡治阳翟,则陈留失一臂尔。” 众诸侯听罢,一起拍手叫好,只有韩馥、袁术面露难色。 韩馥拱手道:“盟主此言差矣,颍川虽在曹操制下,但与曹操并无关系,我们讨伐曹操,不该牵连此处,另外我军中没有猛将,如果取延津孤军深入,恐有不妥。” 袁术跟着说道:“诸侯联军之前,我已经和曹军连战数阵,早已损兵折将,无力再战,此次会盟,汝南可多出粮草,出战恐怕不行。” 话音一落,大帐中闪出一将。 “曹军诸将,文台视之如草芥,愿领本部兵马,作为先锋,攻占陈留,斩杀曹贼。” 袁绍闻言一震:“这是谁的部将,竟然如此勇猛?” 袁术介绍道:“此乃小弟的部将,长沙太守孙坚孙文台。” “莫非是号称江东猛虎的孙文台?真勇士也。” 听到袁绍夸赞孙坚,袁术面露怒色,心忖大家都在保存实力,你孙坚起什么劲。 “文台,这里是诸侯会盟,哪有你说话的份,再者,你的兵马远道而来,又和刘表战了数阵,哪有力气再战?” 孙坚没有理会袁术,拱手道:“某麾下程普、韩当、黄盖、祖茂皆勇冠三军,此次带来的三万兵马皆百战老兵,大军会战陈留,孙文台愿为先锋。” 第四十七章 首战 陈留郡,陈留城。 临近年关,陈留城中却没有一丝欢乐之气,城中百姓都知道诸侯联军即将来攻。 陈留城中大部兵力逃散,留守兵力,不足诸侯联军十分之一,这是大家都已经知晓的事情。 而大家不知道的是,曹操派人四处招贤,已经网罗了许多山东豪杰。 曹操曾任职济北相,在任期间,惩治豪强,与民休息,素有人望。程昱来投后,又招募来了陈宫,此后,又有不少豪杰投奔。其中佼佼者,当属卫国乐进,钜野李典。 曹操任命陈宫为司徒府长史、程昱为主簿,乐进、李典都任命典农官。 这一日,郡守府大堂,曹操聚集旧部和新进的认识,好让彼此相熟。 探马来报,诸侯联军集结后,在濮水以北扎营,每日置酒高会,不思进取,曹操在陈留以北布了两军共十营兵马,自然不是很担心。 于是摆下酒席,宴请新投奔而来的诸位豪杰。 觥筹交错间,侍从来报,沛国谯县来了一伙乡勇,要投奔曹操。 曹操听闻是家乡兵马,十分高兴,当即放下酒杯,请诸位豪杰一起观瞧。 众人步出厅堂,只见郡守府大院中,立着一群粗野汉子,一个个衣衫褴褛,好似山贼一般。 众人看了纷纷啧嘴,又跟着摇头,曹操则面露喜色,自己家乡的兵马,天然便有几分亲近感,至于出身,倒在其次。 “你们的首领是谁?” 众人散开,露出一人,身高八尺,膀大腰圆,寒冬腊月依旧袒露臂膀,一活动,健硕的肌肉上,青筋骤起。 “某姓许名褚字仲康,乃司空大人同乡,只因今年夏季淮河泛滥,又被黄巾贼兵围困,乡亲们都没了活路,某劝大家伙,不如就投奔曹司空。” “大伙都说司空大人是个奸臣,某对大伙说,跟着奸臣做个爪牙,总比饿死好些,因而聚集了上千壮丁,又带了些乡亲,扶老携幼,走了两个月才到此处。” 曹操听到许褚这话,总感觉这人有些痴傻,但看他能号令千人,却也不简单,于是朗声道:“仲康,且下去沐浴更衣,与我等一同饮宴,你带来的父老,某自会着人安置。” 半个时辰后,许褚换了一身新衣,腰插短剑,步入厅堂。 “仲康,快快请坐。” 曹操虽然客气,但在场的人看见许褚,还是露出鄙夷的神情。 许褚一拱手:“诸位都是场面人,某不敢同席,刚刚已经在后厨用过酒饭,某在廊下侍卫即可。” 许褚正要退下,忽然传来一声报警。 “报。” 曹操透过许褚的背影,远远看到一个背插小旗的士兵快步跑来。那传信兵跌跌撞撞进来,一个踉跄,若不是许褚眼疾手快扶了一把,险些摔倒。 “报,司空大人,长沙太守孙坚率军三万,连破长垣、平丘,诸侯联军紧随其后,一路烧杀,沿路军屯尽数焚毁,典农官被抓后,大多惨遭虐杀,军户百姓被掳掠屠戮者,不计其数。” “什么?” 诸侯联军沿濮水连营二百里,曹操在濮水南岸的长垣、平丘设置了两个军营,都是深沟高垒,每营五千兵马互为犄角,由曹仁、曹洪把守。 只是没想到,诸侯联军竟然能有这般攻势。 “曹仁、曹洪在干什么?” “那孙坚手下猛将如云,又得到陈留本地豪强的接应,骤然发难,曹仁、曹洪两位将军见不能敌,已经合成一军,在小黄县继续坚守。” “小黄县情形如何?” “孙坚大军正在打造攻城器械,准备攻城。” 曹操回身,拿起兵器架上的长剑:“夏侯渊、夏侯惇、乐进、李典。” “在。” “随我去救援小黄。” 曹操匆匆出厅堂,走到许褚身边,见许褚眼中满是期待的神色:“仲康,随我一起去吧。” 程昱、陈宫虽未被点名,也一起跟上。 …… 陈留城北有条水道,名曰汴渠,乃是鸿沟水的延伸,小黄县在汴渠以北,已经被打造成一处要塞,是陈留城外最后一道屏障。 曹操率领轻骑,北趋四十里,便来到了小黄县,登上城楼,已经能看到西北方向浓烟遍地。 为了应对诸侯联军,曹操已经将濮水以北的百姓南迁,本以为他们能在濮水以南得到保护,可没想到濮水防线这么快就被突破了。 “曹仁、曹洪何在?给我绑来。” 片刻后,曹仁、曹洪二将已经被五花大绑,推上城头。 “你们两个军,一万精兵,为何忽然被敌军破了。” 曹洪沉声道:“我军探马探查到,孙坚围攻长垣,便率军救援,不料中了埋伏,好不容易和曹仁合兵,曹仁却说孙坚对长垣只是佯攻,思忖平丘已失,怕孙坚断了大军后路,便弃了长垣绕道撤回了小黄。” “你们手下还有多少兵马。” “末将折了两千兵马,曹仁这边并无损失。” 曹操一听,感觉曹仁倒是有些谋略,两座大营丢了无所谓,能保住兵力便是不错。 曹操命人给二人松绑,并夸赞曹仁:“幸亏子孝撤退及时,没有被孙坚合围,子孝有大将之才,孙坚刚刚胜了两阵,又来进攻小黄,此乃骄兵,某这就斩他于小黄城下。” 曹操正要提剑下城,曹洪道:“主公,某去迎战孙坚。” 小黄城吊桥放下,随着清脆的马蹄声,曹洪骑马持刀冲出坚城,紧接着,震天的战鼓声高高响起。 “擂鼓助阵。” 联军阵中同样开始摇旗擂鼓,一位手持长刀的银甲将军策马而出,正是江东猛虎孙文台。 两马交错,传来一阵铿锵之声,只见火花四溅,曹洪的头盔被一刀斩下。 曹操看到城下的场景,不觉倒吸一口凉气,那曹洪的兵器,已经被齐整整削断,若非孙坚的刀高出一寸,曹洪早已身首异处。 “主公,夏侯元让愿往。” 话一说完,夏侯惇奔下城楼,骑马而去。 曹洪正被孙坚追赶,却见前方来了接应,急忙驱马而走。 “贼将,休走。” “吃我夏侯元让一矛。” 看到夏侯惇一矛刺来,孙坚急忙勒马,仰身躲过,却看见披头散发的曹洪扬长而去,好不气恼。 “啊!贼将受死。” 孙坚抵近夏侯惇,踩着布马镫,身体高高立起,一刀纵然披下,夏侯惇横矛格挡,那刀划过矛杆,没有丝毫阻滞,一刀劈向夏侯惇的面颊,顿时鲜血激溅。 第四十八章 我会出手 夏侯惇面颊中了一刀,顿时鲜血四溅,这一重伤并没有让夏侯惇退缩,他操着半杆长矛,继续和孙坚缠斗。 两马贴近,孙坚的刀也发挥不出斩劲,只能一个劲招架。 城头上的曹操看得明白,夏侯惇不断流血,定然不能久持:“夏侯渊,放箭,射杀孙坚。” “主公,此为决斗,暗箭伤人不好吧?” “糊涂,你就眼睁睁看着元让被斩杀吗?” “诺!” 夏侯渊张弓搭箭,却看见夏侯惇和孙坚两马纠缠在一起,一时难以瞄准。 曹操沉声道:“这边鸣金,你就发箭。” 随着城头发出一阵急速的金铎之声,夏侯惇猛一勒马,孙坚战马冲出几步,两人方才分开。 “嗖!” 一支羽箭破空而出,只取孙坚,孙坚听到箭矢破空之声,身体猛然后仰,羽箭自面前划过。 “曹贼,鼠辈,竟然发暗箭射我。” 曹操不管孙坚叫喊,命令士兵下城,把夏侯惇接回来,孙坚正要追赶,却见城头箭如雨下,只能退去。 “曹贼,暗箭伤人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出来一战!” 孙坚喊声震天,曹军众将都为之胆寒,曹操已经被气得七窍生烟,没想到诸侯联军中,居然有这般狠角色,决斗战败事小,本来就敌我力量悬殊,若是损了士气,则更加危险。 “江东小儿,休要猖狂,某来战你!” 曹操听到身旁一阵震耳欲聋的喊叫声,侧身一看,新来的许褚已经脱下了外衣,袒胸露腹,一身健硕的肌肉如涂了油脂一般。 “仲康,真猛士也。”曹操拿出手中佩剑,递给许褚:“我看孙坚手中的长刀不是凡品,我有一剑,乃曾祖曹节相传,名曰倚天剑,仲康可拿去,与之一战。” 许褚接过长剑,拔出一寸,顿时寒光熠熠,闪得众人睁不开眼。 “真乃神兵利器也,某今日就为虎作伥,助纣为虐,斩了那江东小儿。” 曹操总感觉许褚用词有些问题,但事态紧急,这些小节倒显得无关紧要了。 “擂鼓助阵。” 小黄城吊桥再次放下,许褚骑着一匹黝黑的战马出了城门,他一手抓着剑柄,一手一拉剑鞘,将长剑整个拔出。 诸侯联军的骂声顿时停了下来,这寒冬腊月,一个赤露上身的八尺汉子让人看着就觉得冷,就连孙坚也不知不觉裹了裹领口的狐裘。 许褚这人孙坚认得,他曾在淮泗一带为官,这厮是当地一个远近闻名的豪强,号“虎痴”,向来不服从官府管理。 他一看就是个粗莽之人,可他手中的长剑,赤穗玉柄,熠熠生辉,感觉不似凡物,这人与这剑极不相称。 “驾!” 战鼓声高高扬起,许褚横剑跃马,腾起来一阵雪花。 “驾!” 孙坚一挟马腹,跃马迎上,两人战马冲锋路径相隔两步,只见两马交错,刀剑相斫,激起一阵火花,两马离开十几步,金属颤音尚未消散。 两人又不约而同调转马头,相顾无言,只有无限的杀气不断升腾,两人一挟马腹,再次冲锋。 “锵!” 伴随着又一次的金铁交鸣声,两人再次分开。 孙坚已经感觉有些虎口发麻,自从获得手中这把古定宝刀以来,还从未遇到如此对手。 “虎儿,你手中这把是什么兵器。” 许褚只知道自己手中是把好剑,至于这把剑叫什么,他早忘了。 “孙儿,你手中这把是什么兵器?” “某手中这把名曰古定宝刀,乃某在西凉从军之时,购买西域镔铁精钢,照着汉刀样式打造。” “巧了,某手中这把名曰古定宝剑,乃某在西凉从军之时,购买西域镔铁精钢,照着汉剑样式打造。” 曹操在城头听了,不觉朗声大笑:“这许褚果然十分有趣。” 孙坚刚刚还觉得惊奇,许褚哪里去过西凉,忽然看到城头曹军众人都在发笑,才知道许褚是出言诓骗。 “虎儿,可敢再战否?” “战就战!” “来战啊!” “来啊!” “汝可敢一战!” “少废话,要战便放马过来。” 孙坚刚刚只是虎口发颤,现在整个臂膀都已经酸痛无比,他自知已经无力再战,但也不能输了气势。 另一边,许褚的虎口早已经裂了,鲜血随着剑柄流下,长剑堪堪能握住。 “某知道你们贫苦之人多有夜盲之症,如今天色已晚,某不占你的便宜,明日清晨,某再战你。” “孙儿,不要走,我让主公点起火把,再与你大战三百回合。” 孙坚没有回应,勒马回到阵中,大军偃旗息鼓而去。 许褚回了小黄城,曹操亲自下城来迎,走近一看,才看见倚天剑上一道血痕顺着剑柄流下。 许褚抱剑,翻身下马:“主公,孙坚真有万夫不当之勇,某才与他拼了两剑,已经无力再战。” “仲康,某看你的勇猛不亚于孙坚,既然挫了他的锐气,某必让他活不过今晚。” …… 亥时,孙坚大营。 营中已然躁动不安,孙坚孤军深入,脱离了大队,军粮补给迟迟未到,已经军心浮动。 听着营中乱糟糟的抱怨声,孙坚心急如焚。 此时,门帘挑开,乃部将祖茂。 “主公,大军连续奔袭,存粮已经耗尽,曹操早已把周边粮库清空,军粮迟迟不到,我军危矣。” 孙坚攥着拳头,猛砸一下桌案:“那袁公路早已扬言,要断某军粮,可袁本初承诺,会让韩馥为我军供应粮草,不想这韩馥也是小人,答应的军粮迟迟不到。” “主公,程普、韩当、黄盖都在各处驻扎,我军前锋不足两千,不如趁夜早早撤退。” “大荣所言极是,此时不撤军,恐有危矣。” 忽然,营帐外传来喊杀之声,只听四处有人叫喊:“活捉孙儿!” 两人走出营帐,却看见周围火光点点,敌军不计其数,营中断粮多时,又遭夜袭,早已开始溃散。 “主公,咱们被曹军包围了,快撤!” 祖茂护送孙坚,两人带了几名亲卫,骑上战马,从营帐后冲出。 “活捉孙儿!活捉孙儿!” 孙坚急忙去召集黄盖、韩当、祖茂,却看见到处是曹军,三将的兵马早已被打散。 刚蒙蒙亮时,终于来到了濮水边,孙坚伏在马背上,已经浑身无力。 昨夜此处遭了曹军突袭,渡船尽数被焚毁,诸侯联军聚集在水边,有些不知所措。 遥望西边,曹军旌旗招展,已经追来。 孙坚奇怪的是,陈留城明明在南边,曹军却从西边杀来。 离近了一看,孙坚更是惊奇,这股曹军一水的铁骑,全都拿着丈八长兵。 不等回过神,惊雷般的马蹄声已经逼近,无尽的威压感,让孙坚喘不过气。 “怎么一夜之间,处处是曹军。” 第四十九章 传书 雒阳皇宫,德阳殿。 “陛下,关羽、张辽按照您的旨意相机而动,趁着诸侯联军进攻时,打曹军旗帜袭其背后。” “关羽将军沿濮水而下,将诸侯联军的渡船尽数烧毁。” “张辽将军带铁骑冲杀诸侯联军,大获全胜,只可惜那先锋主将孙坚,竟然会泅水,被他给跑了。” 刘备听完蹇硕的汇报,嘴角微微扬起:“寒冬腊月泅水而走,真是难为他了。” “陛下暗中协助,曹司空那边知道吗?” “他这么聪明,肯定能想明白,接下来他一定会全力防守的。” 刘备忽然眉头一皱,又连咳了几声。 “陛下身上的毒又发作了吗?” “无妨,朕还得撑上一段时间,即便是传位给太子,朕也要铲除了董卓,否则大汉危矣。” 蹇硕跪在刘备身前:“陛下所言极是,董卓也以清君侧为名上表,要借道雒阳讨伐曹操。” “此乃假道伐虢之计,不得不防,高顺到哪儿了?” “已经到了西凉,按照陛下的旨意,正在接触马腾的庶长子马超。” “嗯,东路那边有曹操顶着,把关羽、张辽调回雒阳吧,也该早日铲除董卓这个祸患了。” “陛下,朝廷给吕布发了三道旨意,吕布以太原新定,民心不稳为由,拒不回雒阳。” “朕写一道密诏,你派人送给左将军刘琰。” …… 太原郡,北军大营。 “这皇宫可不是一般的富丽堂皇,马桶都是镶金的,后宫三千佳丽,美女如云。” “乖乖,三千佳丽,那岂不是一天睡一个,也得睡上十年。” “所以啊,皇帝一天都睡七八十个。” “我的天,真是想都不敢想。” 呼啸的北风被太原郡四周的山脉遮挡,此处算是猫冬的好地方。 暖和的营帐里点着篝火,刘琰一边喝米粥,一边和刚刚投降的将领们吹嘘。 吕布围攻太原不到一个月,朝廷传来旨意,让吕布招降太原郡的黑山军。 刘琰自告奋勇做了招降的使者,黑山军投降后,大家伙自然和刘琰亲近许多。 黑山军的首领张燕道:“左将军,某也是穷苦出身,实在是被官府逼得没了活路才落了草,将军也出身布衣,能替咱们说上话,所以将军来招降,大伙儿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刘琰顿了顿:“皇帝陛下也是被奸臣蒙蔽了,他不知道,大家伙都是义士,官府不公,咱就反他娘的,有什么错?” “对,反他娘的!” 刘琰赶紧按了按手:“诸位,这不是朝廷招降咱们了吗?造反的话不要随意说了。” 张燕挠了挠头:“将军勿怪,咱们都是习惯了,一听要造反,大家伙就来了劲头。” “想当年高祖斩白蛇起义,也是造反,所以说,咱们反贼和朝廷应该是一家,要对付就得对付那些欺压百姓的官吏豪绅。” “左将军说的是。” 此时,门帘被掀开,一个武将按剑立在帐外,身后跟着几位将领。 “左将军,某那边营帐中甚是无趣,听到你这里谈笑风生,可否讨杯酒水?” 刘琰认出来了,眼前这位是白波军首领杨奉:“杨将军,快快有请。” 杨奉含笑一拱手,掸了掸身上的积雪,身后武将跟着进来,手里拿着肥鸡美酒。 “杨将军,你说你人来就行了,拿什么酒食。”刘琰嘴上客气,已经放下手中米粥,去取烧鸡了。 “今日本来想找吕将军饮酒,那人十分无趣,独自在营中射戟,某酒肉都备好了,一思忖,不如找左将军和黑山军的豪杰们一同饮宴。” 霎时间,刘琰就被一群刚刚投降朝廷的黄巾军将领围住了。 这些人以前都是杀官造反的贼人,刘琰身居其中,虽然有些不自在,但也不敢表现出来,生怕这些人一言不合,直接动刀兵。 “左将军,兄弟们都信服你,你又是陛下身边的红人,今后,还得左将军多多关照。” “好说,好说,现在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如果你们立下新功,某保举你们拜将封侯,荣妻荫子。” 几杯酒下肚,外头有人喊话,说宫中来信,请刘琰去看。 “各位先喝着,某去去就来。” 回到自己营帐,刘琰取下蜡封,展开帛书,这是一封密信,信中文章都是些符号。 凑着昏暗的烛光,刘琰拿出竹简对照,看罢将帛书放到烛火上点燃。 “左将军,吕布求见!” 刘琰一边匆匆焚烧帛书,一边请吕布进来。 吕布持戟步入营帐,身后跟了数名亲卫,看似来者不善。 “左将军。”吕布轻轻吸了几口气道:“这是在焚烧何物啊?” “无他,一些杂物而已。” “胡说,刚刚朝廷派人送来书信,误下到我处,我让人送予你,你阅后即焚,莫不是和朝廷有什么阴谋,如实说来。” 刘琰有些震惊,没想到吕布还有这般缜密的心思。 皇帝传来的密诏,只是让自己挑拨吕布和董卓的关系,让吕布发兵河东郡,攻击董卓的领地,但就眼前这般情景,说出来吕布也未必信。 刘琰思索一阵,沉声道:“奉先,这封信某必须烧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吕布凝眉:“莫不是陛下让你诛杀我?” 刘琰叹了口气,起身道:“奉先,你一心匡扶汉室,乃有功之臣,陛下怎么会杀你呢?” “某拥兵三十万,早已让陛下寝食难安了吧?” “陛下倒没有寝食难安,倒是有一人为将军寝食难安啊。” “何人?” 刘琰看了一下吕布身后,吕布回望一下,对亲卫道:“你们下去吧,五十步内,不许有人。” “大胆吕奉先,为何和陛下宠妃密传书信?” 刘琰这一声大喝,倒把吕布吓得有些不知所措。 “左将军,某自从臣服陛下以来,一直守君臣之礼,即便是对貂蝉喜爱,那也是藏在心中,左将军为何污蔑于我?” 刘琰沉声道:“奉先,你可知刚刚的书信是谁传来的?” “谁?” “正是陛下的宠妃,貂蝉。”刘琰压低声音:“某不知貂蝉为何能动用宫中信使,给你写信,但这种信件,你说能留吗?” 吕布一听立刻慌了神:“那自然是留不得,某还以为信使下错了地方,原来如此。” “奉先,你真是糊涂,你在北境,手握三十万大军,陛下不能拿你如何?你可曾想过,貂蝉在宫中,能否自保?” 吕布猛吸了几口气,抱戟拱手道:“好在左将军愿意为我保守秘密,吕奉先谢过了。” 刘琰此时脊背上全是汗,幸亏吕布没什么见识,不知道宫中诏书要审核存档签发,流程极其严格,是轻易动不了手脚的。 “奉先,你先回去,我自会托人告诉貂蝉,万万不可再如此给你传信。” 吕布再拜,方才回去,临走时又问道:“左将军,貂蝉在信中说了什么?” 第五十章 毒后 “陛下,陛下?” 刘备感觉有人呼唤自己,抬起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女子面容。 那女子冰肌玉骨,皮肤好似羊脂璞玉一般。 “甘梅,朕终究还是死了吗?朕终于和你相见了,朕好想你。” 刘备抚摸那女子的脸颊,感觉有些温热,触感也很真实。 “陛下所唤何人?宫中姐妹,没有叫甘梅的。” 刘备这才清醒过来,眼前这个是他新封的任美人,便是那个重生后第一眼见到的女官貂蝉。 定了定神后,眼前的貂蝉,脸上浮现出淡淡的桃红色。 “陛下近日太过操劳了,要注意身体。” 刘备坐起身,才看到自己还在书阁中批阅奏表,背上的狐裘滑落,让他打了个寒战。 虽然门窗紧闭,又燃着火盆,但他身上的毒好似能不断抽走他身上的热量一般,总让他感觉头晕目眩。 “咳!”刘备沉声道:“这毒也是奇怪,朕还从未有过幻觉,今日却幻觉频频。” “砰!” 门窗忽然被打开,窗外的疾风卷着飞雪,进了书阁。 “莽女子,你干什么?冻死个人。” 蹇氏风风火火走了进来:“刚刚我来见陛下,陛下神志不清,一直喊我尚香,我感觉不对,一问华太医才知道,是火盆里散发毒气。” 说完,蹇氏端起来火盆,一把扔出书阁。 刘备身上的寒意更重了,感觉皮肤上有很多针在扎,牙齿上下打战。 “陛下,此处危险,不知道还有没有刺客,先到寝殿里躲一躲吧。” “也好。” 蹇氏架起来刘备,匆匆往外走,走了没几步,迎面遇上了华佗。 “陛下,何处去?” 刘备指着夜色中闪烁赤红光芒的木炭道:“有人在木炭中下毒,欲谋害朕。” 华佗捋了捋胡须:“非也,这木炭在密闭房舍中燃烧,自然会产生毒气,并非有人刻意为之。” 话一说完,华佗就迎上了蹇氏凄厉的目光。 蹇氏咬牙道:“华太医,你刚刚明明说木炭里有毒的。” “老夫没说清楚吗?只需要开半扇窗户,让室内浊气和室外清气互换,毒气自然消散。” 刘备推开两个嫔妃:“既然如此,朕继续去批阅奏表。” “你不要命了?” 蹇氏有些着急了,这三个月皇帝跟发了疯一样,每天都在书阁里待着,如此勤政,当真是苦了她们后宫之人。 刘备挥了挥手:“实在没有办法,临近年关,军屯那里有很多事情要处理,郭嘉、糜竺又在前方巡视,处理这些政务,就只能靠朕了。” “陛下养了那么多官员,都是吃白饭的吗?” “你还真说对了,一朝的冗官,朕还得供着,牵扯军屯的事务,他们看都不看,直接推给朕。” 蹇氏一握拳:“我让我哥把他们全都杀了。” “不可,眼下四方扰攘,朝廷需要安稳,不可大动干戈。” 刘备拍了一下蹇氏和貂蝉:“你们回去吧,等忙完这段时间,朕好好陪你们,华佗留下。” 侍从重新弄了一个火盆,将窗户打开半边。 刘备坐好,让华佗帮忙诊治。 “华太医,朕最近总感觉浑身发冷,这个身体还能支撑多长时间。” 华佗凝眉叹气,又摇了摇头。 “陛下所中之毒,乃南阳一带流传的邪毒,如果没有解药,是无法回转的,现在陛下身体已有枯竭之相,恐怕最多还有半年的时间。” …… “咳!” 时至深夜,宫道上积雪反射的光芒,让道路依旧清晰可见。 刘备披着斗篷,在蹇氏的搀扶下,往永安宫走去。 永安宫是幽禁嫔妃之处,刘备重生后,对嫔妃们也都宽仁,此处一直空置,只有废后何氏被囚禁在地下密室中。 密室通道上,女官手中的油灯不停摇曳,蹇氏搀扶着刘备,缓缓前行。 此处由蹇氏负责管理,只有几个心腹宫人知晓内情。 厚重的门锁打开,刘备站在了密室门口。 密室中坐着一位女子,头发凌乱,面容憔悴,正是废后何氏。 “废后何氏,陛下来看你了。” 听到蹇氏喊话,何氏猛然一惊,看到门口的皇帝后,又赶紧拿袖子盖住了自己的面容:“给本宫拿水来,本宫要梳洗打扮,陛下要接本宫回去了。” 蹇氏绕过刘备走到何氏身前:“何氏,你实话实说,你究竟给陛下施了什么毒。” “毒?本宫从未给陛下下过毒,陛下是本宫最爱之人,本宫怎么会给陛下下毒呢?” “那我问你,王美人、赵宫人、李采女她们,是不是你鸩杀的。” “那都是郭胜操办的,本宫,本宫……” “郭胜已经死了,你不要把一切都推到一个死人身上。” “死了?他死了,谁把我引荐给陛下啊?难道我要在这掖庭宫待上一辈子吗?” 蹇氏摇了摇头:“陛下,何氏已经疯癫了,记忆有些错乱。” 忽然,两人看到何氏站起身,指着墙角道:“高望,不能让陛下死,陛下死了,何进大权独揽,我们孤儿寡母怎么对抗他呢?” “这个高望是谁?” 蹇氏道:“原本也是十常侍之一,负责药监,是何太后及废太子的人,废太子服毒时,他跟着服毒了,没有救回来。” “也许这个高望也是知道朕所中之毒的,没想到他死了,也许是上天要绝朕的生路吧。” 话说着,蹇氏的泪珠已经扑簌簌落下:“陛下,如果你死了,臣妾也不能独活。” “莽女子,不要说傻话,朕早就活够年数了,你还年轻。” “陛下,不要担心,臣妾相信,总有办法的。” 忽然,何氏停下了疯癫言语,站在刘备身前,好似清醒了许多。 “陛下,我兄何进、何苗还在吗?” “何进被荆州牧刘表杀了,何苗被司空曹操杀了,你们何家全族都不在了。” “那,辩儿还活着吗?” “还活着。” “陛下,辩儿自幼愚钝,非帝王之才,但好歹是陛下的孩子,有劳陛下把辩儿送到他的师父史道人那里。” “让他以后跟着师父清修,不要再过问世事了,史道人见了刘辩,便会告诉陛下解毒之法。” “另外,请陛下赐臣妾一杯鸩酒吧,这是臣妾应得的。” 蹇氏急问:“史道人在哪儿?” “南阳。” 第五十一章 兵发河东 太原郡,北军大营。 “左将军,貂蝉在信里说什么,你倒是告诉我啊!” “让我想想……” “你不是刚看过不久吗?” “那是一首诗啊,我能一下子背下来吗?” 编了编,刘琰吟唱道:“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吕布一下子愣住了:“这什么意思?” “就是说牛郎织女,虽然有情,但终日不能相见的意思。” 吕布怅然:“她知道我心意?可是她为什么不明说?要写这种听不懂的诗句。” 刘琰叹了一口气:“奉先,你糊涂啊,这种情义,能明明白白写出来吗,能写出来的,那还叫情义吗?” “那倒是。” 看吕布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刘琰问道:“奉先还有什么事吗?” “这就完了?” 刘琰没想到吕布对貂蝉这么上心,正好皇帝要他撺掇吕布打河东,于是接着说道:“只是后边那几句,奉先还是不知道为好。” “为何?” “不为何。” “左将军,你是要急死我吗?快快道来,不要隐瞒!” “唉!”刘琰叹了一口气道:“后边的诗句是,东头一个汉,西头一个汉,愿君入长安,救妾脱斯难。” “这是何意?” 刘琰摇了摇头:“貂蝉痴心妄想,将军还是不要多想了,这种事情,将军也做不到,若白白损失了身家性命,也是不值得。” “左将军,你我都是带兵之人,何故婆婆妈妈?” “唉!将军何苦为难我,我即刻派人告诉貂蝉,让她断了妄想。” “左将军!” “奉先!” “左将军只需与我说了,这事办得到,办不到,那是我吕布的事情,请不要再如此了。” 刘琰长叹一声道:“长安是大汉旧都,如今被董卓占据,陛下一直想讨回来,想必貂蝉是知道的。” “那貂蝉,那貂蝉的意思是让你打下长安,拿长安城换她,她也不想想,西凉军可是虎狼之师,这不是让奉先去送死吗?” 吕布拿戟猛凿地面,咬牙道:“虎狼之师算什么,吕奉先打的就是虎狼之师。” 忽然又有些犹豫:“只是那董卓领并州牧,鼓动并州之人打他,恐怕不妥。” “董卓无一兵一卒在并州,怎敢窃居并州牧,这并州牧理应是奉先的,如此更要打他。” 吕布先是一愣,紧接着抱着戟思忖一阵,随后缓缓道:“听左将军一言,如拨云见日,茅塞顿开,并州本当属我并州人,怎能让董卓霸占。” “奉先既有大志,某这就表奏天子,让奉先领并州牧,待奉先攻下长安,某再去找陛下说,让他放了貂蝉,成全你们二人。” 吕布望着刘琰,又有些犹豫:“某虽号称三十万大军,但真正能带出并州的,只有一万戎狄骑兵,其余降兵未必齐心啊。” “奉先莫要着急,某去跟他们说。” “那就有劳左将军了。” …… “左将军,陛下来信所谓何事?为何去了这许久?” 刘琰回到众降将聚会的营帐,整个人有些垂头丧气。 “诸位,某实在无颜见诸位啊!” “左将军,有何难处,不如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 刘琰叹了一口气道:“前几日,某表奏天子,让杨奉将军为上党太守,张燕将军为太原太守,被陛下驳回了。” 扬奉叹息道:“多谢左将军厚爱,这太守一职,未免太高了,不如再跟陛下商量一下,能做个骑都尉也是不错了。” “并非陛下不同意,是那并州牧董卓,他知道朝廷收复了并州,便表奏天子让徐荣做太原太守,段煨做上党太守,还要带兵进入并州。” “什么?”张燕怒骂道:“真是岂有此理,董卓残暴嗜杀,让他来并州,大家还有活路吗?” 张燕是和董卓交过手的,自然知道西凉兵军纪涣散,以劫掠为荣。 “那还不反他娘的。” “左将军,不如你来做天子,兄弟们跟你杀回雒阳,把那皇帝老儿拉下王座。” “各位少安毋躁!”刘琰赶紧打断大伙儿的胡言乱语:“陛下也没答应让董卓回来。” “那陛下怎么说?” “陛下说,让咱们到河东,和董卓干一仗,若是咱们赢了,并州就是咱们的,若是董卓赢了,那咱们就服从诏命。” “那还有啥说的,河东太守牛辅就是个草包废物,兄弟们早想打他了,等攻下河东,看陛下怎么说。” …… 吕布睡了一夜,第二日猛然惊醒。 想想有些不对。 貂蝉他是见过的,记得她不通文墨,说话粗莽,怎么会给他写如此晦涩的诗呢。 刚刚穿戴整齐,走出营房,却看到大雪之中,站着满满的人。 有自己的嫡系武将、戎狄首领也有并州降将,大家一齐伫立,神情肃然。 吕布十分惊讶,这些人向来不和,怎会突然一起出现。 忽然,刘琰出现在他的身旁。 “董卓欲攻打并州,此人穷凶极恶,贪暴至极,誓要血洗并州,砍了诸位的脑袋,诸位能答应吗?” “不能!” “吕将军深明大义,愿起义兵讨伐董卓,汝等可愿跟随。” “愿意!” “好,今日吕将军就自领并州牧,号令并州九郡九十八县,起兵三十万,讨伐董卓,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 吕布整个人都愣了,难道是因为今天起得晚?所以有了变故? “左将军,自立州牧,算不算谋反?” “刘焉乃自立州牧第一人,有人说他是谋反吗?只要将军有实力,那便是大汉忠臣,管那许多,况且,某已经表奏天子,朝廷册封诏书十日内必到。” 说完,刘琰使了个眼色,早有侍从将大红披风披在吕布身上,紧接着,一块黄布包裹的石头塞到吕布手里。 刘琰举起吕布的手高呼:“吕将军神勇无双,今日其领并州牧,所有人等,官升一级,即日起兵,兵发河东。” “嗷吼!即日起兵,兵发河东!” …… 雒阳皇宫,上东门。 “美人,你到南阳,先联络刘表,让他出兵牵制张济,再寻找史道人。” 蹇氏已经换上了赤红色的厚布劲装,背插双剑,刘备将密诏塞进她的手里。 “陛下放心,臣妾一定能找到史道人。” “你忘了朕怎么说的了,找史道人倒在其次,联络刘表才是大事,如果得到刘表答复,尽快给雒阳传消息,明白了吗?” “臣妾明白了。” 看蹇氏骑马远去,刘备拖着沉重的身体爬上城楼,正好能再次看到蹇氏。 蹇氏勒转马头,对刘备招了招手,看到刘备回应后,才骑马远去。 第五十二章 王佐之才 陈留郡,封丘。 曹操率军清扫濮水以南的诸侯联军势力,大军所到之处,联军大部投降。 一直打到封丘。 封丘聚集着陈留豪强私兵上万,若非他们协助,诸侯联军也不可能长驱直入。 曹操对于这等宗贼也是恨得咬牙切齿,设立军屯时,这些人就频频暗中破坏,强敌来犯时更是甘为爪牙,这次绝不能再心慈手软了。 “杀入封丘,凡居闾右者,鸡犬不留,所获财物,尽充军资。” 宗贼们屠戮破坏军屯,比诸侯联军还要凶狠。 曹军一路看着军屯百姓被凌虐的惨状,已经对这种吃里扒外的宗贼恨之入骨。 “杀!” 军屯的好处是军户平时训练,随时可招募成兵。 曹操沿途招募民兵,此时手边有数万兵马,也不讲章法了,直接下令四面围攻。 “报,一伙宗贼自北门杀出,欲往河北逃窜。” “夏侯渊,跟我追!” 曹操领着轻骑往北面而去,走了不多远,就看到几辆马车。 这些马车都是双马齐驱,看样子就不是一般富户。 “夏侯渊,看看你的骑射。” 夏侯渊领命,骑马跟了上去,片刻间,就追上了一辆马车。 驾车的仆人看见有人追上来,吃了一惊,还没反应过来,一支羽箭已经自其右眼贯入。 那仆人滚落下车,马车失了驾驭,胡乱奔跑,顿时整个颠覆,只见彩光粼粼,金银珠宝撒了一地。 后边的轻骑看了财宝,追赶的脚步迟滞了不少。 曹操怒喝道:“不要停留,金银珠宝跑不了,给我继续追!” 夏侯渊继续策马,连连射杀御者,很快,逃离的队伍只有最前方的一辆马车。 “夏侯渊,射他。” “噗!” 曹操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只见一件暗器飞出轺车,直接砸在夏侯渊肩膀上,夏侯渊滚落下马。 “给我追!” 眼看轺车走远,曹操发出来竭力地怒吼。 忽见身边一人跃马而去:“主公,某来追他。” 曹操这才看清,这不是许褚还能是谁? 前几日许褚战平孙坚,立了大功后,曹操便让他做了亲卫,掌管倚天剑。 只是许褚受了伤,曹操让他回陈留休养,不知道他为何又到了此处。 “仲康,小心!” 说话间,曹操来到夏侯渊身旁,只见夏侯渊肩上插着一把飞戟,躺在地上喘着粗气。 “妙才,伤情如何。” “没伤到要害,主公快去追杀,不要管我。” 曹操叹了一口气,夏侯惇、夏侯渊先后负伤,好似折断了双臂,还好有许褚在。 “贼人休走!” 许褚追上轺车,看准车轮,把倚天剑连着剑鞘一把掷入。 倚天剑的剑鞘瞬间被绞碎,露出的剑刃也斫断了轮骨,轺车瞬间失了一轮。 “主人小心!” 只见轺车御者斩断马缰,翻身下来,仅凭一人之力,举起了轺车,跟着跑了几步,轺车才停下。 此时,许褚和曹操率领的轻骑已经追了上来。 “军爷莫要动手,要什么尽管拿去即可,不要伤了我等性命。” 轺车上下来个文士,二十来岁模样,看衣着打扮,文雅中带着贵气。 “宗贼,往何处去?” 文士急忙挥手道:“在下并非陈留本地豪强,乃是过路的,刚好到了封丘,就遇到了围城。” 许褚怒喝道:“如今南北正在交战,你往北边去,定然不是好人,汝是何人,报上名来,若是有半句虚言,让你身成两段。” “军爷,在下荀彧荀文若,颍川人,只是去河北探亲,路过封丘。” 曹操骑马上前:“荀文若,可是内朝黄门侍郎荀攸之叔?” “荀攸正是小侄。” 曹操早听荀攸说过,自己有一个小叔叔,虽然年少,但学识渊博,有“王佐之才”的美誉,随即下马,拱手道:“某司空曹操。” 荀彧没想到,曹操会亲自带轻骑追赶他,赶紧回拜。 “曹司空,还请放在下一条生路。” “放你?某还记得,你是那颍川最反对屯田法之人,多次写文章污蔑某,许褚,把他关起来,好生看管。” …… 东郡,燕县。 时至黄昏,车骑将军部灯火通明。 诸侯大军集结后,表奏袁绍为车骑将军,车骑将军部就设立在此处。 连日来,诸侯联军趁着孙坚在前方攻略,抓回了不少百姓。 这也是此战的主要目的,即惩治自庄园中逃离的佃农,打击军屯。 前锋兵马三日连破两座大营,推进一百二十里,算是大胜。 诸侯正置酒高会,庆祝胜利。 “报,长沙太守孙坚归来。” 众人停下酒杯,只见孙坚带着四个部将鱼贯而入,一个个衣甲不全,十分狼狈。 孙坚二话不说,拔刀指向韩馥:“汝为我提供军粮,迟迟不到,以致我军大败,当斩!” 韩馥被吓得猛一后退,有些支支吾吾,望着主位的袁绍不敢说话。 “文台,你不是在进攻小黄县吗?为何回来了,还如此狼狈。”袁绍佯装关切地问道。 孙坚刚刚泅水而来,虽然换了干衣服,但头发已经被冻成一条条,眉毛上的白霜也是进屋后刚刚散去。 “盟主,某孙坚此次参与会盟,未曾惜力,我那江东子弟,也都奋勇当先,盟主答应我的粮草,却迟迟未到,以至于前锋大败,该如何说?” 在场诸侯也都没想到,孙坚居然败得这么快,车骑将军部这边甚至还没有收到消息。 “文台,你那三万兵马,损失多少?” “我部损兵一万八千,协同作战的诸侯军全军覆没。” “什么?”袁绍有些震惊,不光是他,诸侯们也都震惊不已。 这次孙坚带了三万人,诸侯为了面子上过得去,也都出了两三千人,合计五万兵马,兵力比曹操高出两倍。 “曹孟德只有两万兵马,怎能瞬息之间击败我五万大军?” 孙坚道:“曹军突然袭击背后,封锁了濮水,联军无法北归,应该大部降了。” 此时,兖州刺史刘岱拱手道:“盟主,当遣一人与曹孟德和谈,释放百姓,换取被俘的将士。” “是啊!” “当换回将士!” 孙坚思忖,江东子弟大部被困在南岸,也就不在说话了。 …… “报,诸侯联军派来使者,称要用俘获的百姓交换被俘的联军将士。” 曹操正在召集众人议事,商讨如何处理三万战俘,正巧听到了这个消息。 程昱和陈宫先后献上计策。 “这些战俘,应当劝降,不降者杀,决不能放了。” “不可,诸侯此败,乃因军心不齐,若杀战俘,会使诸侯齐心,更加难以战胜。” “可这些战俘要消耗军粮,而且还不安定。” “那也不能滥杀,他们大多是兖州子弟,除非主公不想在兖州立足了。” 曹操举手打断两人争吵:“某在内朝中供职时,曾和左将军刘琰谈论,如何在获胜后瓦解敌军军心,刘琰的高论,至今记忆犹新,正好用这些战俘做一做文章。” 第五十三章 东守西进 “刘琰曾经说过,乱时当用重典,但也要用最简单的刑罚,昔日汉高祖曾约法三章,大获民心,不如效仿之。” 曹操朗声道:“乐进、李典。” 两人一拱手:“在。” “你二人负责核对这些战俘功过,杀人者死,伤人者刑,劫掠者劳役,其余的放了,换回被掳掠的百姓。” “遵命。” 这件事议完,陈宫言道:“听闻主公在封丘一战,俘获了颍川名士荀彧,不知将如何处置?” “先关几天吧。” “宫愿说之,让他加入司空帐下。” 曹操抬眼看了一下陈宫:“某说了,先关他几天,这件事不要再说了。” “主公,苛待名士,有损贤名。” “某有贤名吗?某说了,先关他几天。” 议事过后,曹操按着佩剑,甩着长袖在回廊中疾行,程昱迈着快步堪堪跟上。 “这个陈宫,当初真不应该招他来,整日跟我唱反调。” “主公,你走慢一些,在下半百之人,实在跟不上。” 曹操猛一停脚步,程昱向前冲了几步,险些摔倒。 “主公,当初招陈宫,也是想用他的人脉招募山东豪杰。” 曹操凝眉:“陈宫是反对屯田法的,荀彧也一样,如果让他们接触,再弄出几篇文章,恐怕整个陈留的民心会动摇。” “主公,你也当理解,朝廷屯田,确实损害士族利益。” 曹操指着天空道:“他们都想着自己的利益,何人为国家考虑?” “陈宫、荀彧他们,虽然对屯田法有不满,但毕竟没有到诸侯联军那边,还得仔细拉拢。” 曹操顿了顿:“也罢,荀彧先放了吧,让他做个门下小吏,给陈宫一个面子,请他和诸侯联军和谈,这次和诸侯联军交战,虽然胜了,但咱们损失也不小,无力再战了。” …… 十二月底。 陈宫奔赴燕县,签订盟约,曹军和诸侯联军休战,曹军释放两万战俘,诸侯联军释放掳掠的五万百姓。 司空府承诺停止在兖州扩展军屯,不再接收自兖州、冀州逃离而来的百姓,诸侯退兵。 …… 孙坚部。 营帐透风,灯光摇曳,满是唉声叹气。 诸侯联军将散,对于下一步的去向,孙坚也是忧心不已。 本想着借助此战,脱离袁术的控制,可没想到,还是败了。 帐帘掀开,一人按剑步入营帐,乃其长子孙策孙伯符。 “父亲,咱们回江东自立吧。” “策儿,为父又何尝不想,但我们孙家没有根基,不为世家大族打仗,连粮饷都无法保障,哪有实力自立呢?” “父亲,这段时间孩儿也了解了屯田法,此为富国强兵之策,若割据江东,力行屯田,那时粮饷便能自行补给,不再受制于人。” 孙坚侧过脸看了一眼孙策,眼神中满是赞许和惊讶。 “吾儿长大了。” …… 河东郡。 北风呼啸,天地苍茫。 并州大军在积雪中缓慢前行,骑兵踏出道路后,绵延百里的队伍一眼望不到头。 “左将军,大过年的行军打仗,真是有些难为将士们了。” “奉先,大家伙都奔着建功立业来的,有几个怕累的?” 话虽这么说,如此寒冷的天气,行军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好在太原郡和河东郡之间,有一条汾水,沿路人口密集。 讨伐董卓这个旗号出奇地好用,一路上都有人接应粮草,军队补给不算困难。 大军沿着汾水一直往南,到汾水转折处,继续向南四十里,便是河东郡郡治安邑。 吕布问刘琰,如何攻打安邑,毕竟安邑是战国时魏国国都,现在仍然是一个大都会。 此处,由董卓的女婿牛辅镇守,守军也都是西凉精锐。 “奉先,某觉得,咱们两个不要指挥了,让扬奉和张燕看着来,他们攻城经验比咱们丰富。” “其实,这是某第一次指挥三十万大军作战,某想好好发挥一下。” “某劝你不要!” 两人商量好后,吕布升帐,众将陆续来到中军,等大家站好,吕布看了一眼刘琰,得到刘琰的点头回应后,抽出一个令箭。 “扬奉。” “在。” “命你调动白波军攻城。” 杨奉赶紧上前领命。 “张燕。” “在。” “命你率黑山军骑兵,绕道安邑南侧,截断西凉军退路。” “诺。” “你们二位总督前线各部,可便宜行事,某带领中军压镇,如有紧急情况,速速来报。” 安排完战斗,刘琰补充道:“魏续,准备庆功宴。” 杨奉、张燕听到吕布的指挥,毫无细节,已经有些奇怪,又听到左将军要庆功,更是一头雾水。 刘琰朗声道:“二位将军速速去吧,此战必胜。” “诺!” 看着两位将军远去,刘琰思忖,他和吕布都不算太聪明之人,这次直接放手,如果再不胜,那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吕布还是有些忐忑:“左将军,他们两个行不行?” “咱们一路秘密行军,安邑城没有防备,一定能胜,放心就好。” 忽然,吕布想到了一件事:“对了,你还没说呢,貂蝉怎么会写诗了?” “笑话,貂蝉就不能读书识字了吗?” “那也太快了点吧。” “她可是你吕奉先爱慕之人,自然该有过人之处。” “这倒在理。” …… “大捷!大捷!” 刘琰和吕布正在中军帐午睡,忽然被吵醒,两人走出营帐,看了看日头,还不到黄昏,这么快就打完了吗? “扬奉将军先派人潜入安邑城,待大军围攻时,四处纵火,谣传北门已失。” “河东太守牛辅果然从南门逃窜,出城不到十里遇到张燕的伏兵,死于乱军之中。” “如此,安邑城守军军心溃散,杨将军、张燕将军趁机杀入城中,一直杀到午后,全歼西凉精锐。” 正说着,扬奉和张燕一起走了进来,两人一路走,一路争吵不休。 “杨奉,那牛辅确实是我部斩杀,你不要胡搅蛮缠。” “张燕,你可得凭良心说话,如果不是我的计谋,他能逃跑吗?” “牛辅的首级在我部手中,定然是不能给你的。” “那好,军功一人一半。” “谁跟你一半?” “那咱们就找左将军评评理,看看谁对谁错!” 第五十四章 选官 正月,雒阳城张灯结彩,整个皇宫也一片喜气。 自初一起到正月十五,休朝十五天,所有事情都要延后处理,刘备也难得休息一下。 不过想想开朝后的事情,刘备还是有些烦闷。 雒阳周围五个郡早已被士族瓜分占据,推进屯田,困难重重。 就以典农官来说,算是高危职业了,典农官常常死于各种事故,至于具体原因,便是查无可查。 开朝后,急需补充典农官。 不过,最让刘备高兴的是,刘琰传来的战报,吕布已经攻克了河东郡。 刘备感觉自己的目标越来越近了。 作为一个布衣出身之人,刘备知道,百姓需要什么,那便是属于自己的土地。 而做过皇帝后,他也知道朝廷需要什么,那便是能稳定提供税收的自耕农。 为了恢复自耕农的地位,军屯算是一种必要的过渡。 对于扩展军屯,刘备认为最好的地方,就是长安。 那里人口稠密,水利完善,而世家大族多被董卓劫掠驱赶,推行军屯的阻力要小得多。 刘备为此一直在筹谋,无论是韩遂、马腾,还是吕布、刘表,只要能在一个点给董卓足够的压力,迫使董卓将主力调出长安,就可以夺取长安,给董卓致命一击。 这次,刘琰这活干得漂亮,阵斩了董卓的女婿牛辅,董卓必定要起兵反击了。 正想着,崇德殿中来人:“陛下,太后有请。” 刘备嘴角微扬,不出意外,太后要帮董卓拉偏架了。 这个太后,刘备没怎么见过,但也知道她是个不太聪明的妇人。 上一世,董太后和车骑将军董重密谋,要杀了何进,这个妇人和何皇后吵架时,直接说出来了。 结果何进先下手为强,逼死了董重。 有时候可能觉得不可思议,但有的人就是这么蠢。 …… 刘备裹上厚厚的棉衣,走出德阳殿,上了步撵,不多时便来到了崇德殿。 其实德阳殿和崇德殿只隔着一条宫道,但刘备和太后没什么感情,太后也不怎么管他,两人很少来往。 “儿,见过母后。” “皇儿,别来无恙。” 这声母后叫得尴尬,但现在的状态,又不得不叫出来,太后对他也是客气,又添了几分生疏。 “见过父皇。” “不必多礼。” 太后身边,坐着一个七岁的孩童,是太子刘协,刘协一直由董太后抚养,和刘备也不算多亲昵。 以董太后的个人能力,刘备大概能猜出来,刘协多半是养废了。 “母后,今日召见,不知何事?” “这几日董卓来信,说北中郎将吕布谋反,自领并州牧,攻占了河东郡。” “母后,你也知道,现在诸侯自行其是,能跨州连郡者,一个个都自立太守州牧,朝廷除了追加册封,也没什么好办法。” “可是董卓是支持朝廷的,皇儿身边除了董卓,也没有什么可信任的掌兵之人。” 刘备心中对董太后满是鄙夷,心忖这妇人八成还在做着垂帘听政,独揽大权的美梦呢。 “母后,这样吧,河东太守还没有任命,如果董卓能带兵收复河东,朕就下旨,任命董卓的部将为河东太守,可否?” “此法可行,但吕布拥兵三十万,董卓未必能胜他。” “不如这样,儿再派遣一些禁军,帮一帮董卓。” 董太后有些喜出望外:“如此甚好。” 刘备心中暗喜,正愁关羽、张辽的骑兵不知如何过潼关,这算是正中下怀了。 “母后,儿,告退了。” 和董太后这种蠢人多说一句话,刘备都觉得难受,只可惜曹操和刘琰都在外边,身边也无可说话之人。 …… “陛下,陈留城那边传来消息,曹司空和诸侯联军休战,还有,荀彧加入了曹操帐下。” “告诉那个人,这件事办得不错。” “陛下,荀彧可是号称‘王佐之才’,陛下为何不招入内朝,让他辅佐朝廷?” “还招他们进内朝呢?你看看内朝都是些什么人,还不如你们这些阉宦呢,这人有能力,放出去威胁太大,不如放在曹操身边,也只有曹操能对付他。” 蹇硕听到皇帝这话,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想到补充典农官的事情,刘备想了一个办法: “你告诉卢植,让他选官时形成个惯例,所有官员,不再考核经学,没有典农履历的,一律不能任用升迁。” “这……” “别说朕不给你们阉宦机会,还不快通知你那些党人,赶紧学农学,卢植选官可是很严格的。” 蹇硕急道:“诺,多谢陛下厚爱。” …… 临近正月十五,一连几日,陈留城和雒阳城之间的车马络绎不绝。 只因宫中放出风声,以后朝廷选官,需要看典农履历,而推举典农官,是司空府的职责。 曹操的住处被踏破了门槛,甚至有人不惜捐赠千金,只求典农官一职。 “送,尚书丁宫。” 看着眼前的官员走出曹府,荀彧拿笔在竹简册子上记录了一下。 荀彧被曹操抓住后,虽然收入了帐下,但只给做了一个门下小吏。 他本是性情高洁之人,却被迫在曹府迎来送往,实在郁闷至极。 这几日看着来来往往的宦官党人,荀彧也是着急,宦官势力似乎要死灰复燃了。 “百年之功,毁于一旦啊!” 荀彧正在感慨,忽然看到远处站着一人,正是他的妻子唐氏。 “夫君,妾身终于找到你了。” 荀彧赶紧和同僚交代了一下,走出曹府,想拉妻子的手,又看了看自己一身小吏的装束,再看看妻子一身华装,总感觉自惭形秽。 “这兵荒马乱的,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你往北边投奔荀湛,妾一直没接到回信,后来听说你在封丘被曹司空抓了,就赶紧来救你了。” “还好,有陈公台保举,为夫没什么事,只是被迫做个门下小吏。” “夫君,在司空府做个门下小吏也算不错了,妾身再走动走动,给夫君谋个典农官,那不比去河北强。” “不可,曹操是宦官党人,我怎能屈身侍奉?” “你装什么酸腐,你岳父我爹爹不也是宦官吗?这事说定了,我设法和卞夫人见一面。”唐氏给荀彧整理了一下衣领:“给你谋了官,你就好好干,别整天写那些没用的文章,诽谤朝廷。” 第五十五章 深山访道 南郡,武当县。 山谷幽静,白雪皑皑。 蹇氏牵着马在山道上缓缓前行,史道人作为皇长子刘辩的师父,据说在此处隐居避难。 空荡的山谷中偶尔传来几声钟磬之声,但放眼望去,却看不到有道家居所。 正走着,蹇氏听到身后有嘈杂声,回头一看,见一群道人急急忙忙行路。 蹇氏急忙让开道路,待道人们走到身前,蹇氏急问:“各位仙长,你们往何处去?” 为首的道人打了个剑指:“汉中太守苏固驾临武当县,举办道门聚会,我等前去论道。” 这些道门中的事情蹇氏并不关心,只是看这几位都是道人,便问他们认不认识史子眇。 道人们回道:“史子眇曾任废太子师父,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但史子眇究竟在哪儿,我等却不知晓。” “姑娘不妨去武当县城,那里聚集各路道门中人,也许有人知道史道人在何处。” 蹇氏于是跟上了道人的队伍,一打听才知道,这伙儿道人是左慈、葛洪主导的灵宝道,和张鲁主导的五斗米道都属道门大派。 两派交汇处,便是这南阳武当县。 正说着话,众人听到有哭泣之声,赶紧快步上前。 却发现有一伙山贼,围住了一辆华丽的轺车,轺车周围横七竖八躺的,全是西凉兵的尸体。 轺车上有一名绝美妇人,正在哭泣。 蹇氏身旁,道人们直接拔出了背上的长剑,和山贼对峙了起来。 “你们是哪里来的毛贼,竟然敢在武当县撒野?” 话音一落,山贼中闪出一人,年少英俊,头上插着鸟羽,身穿华丽锦缎,一走路,腰间的铃铛哗哗作响。 “山野之人真是没见识,吾乃丹水县令,身边这些全都是官差。” 道人们一愣,他们确实知道北边的丹水县有两个县令,一个是南阳太守张济任命的侄子张绣,另一个是荆州这边任命的锦帆贼甘宁。 “你们竟然是官差,为何要劫掠良家妇女。” “此乃我主荆州牧刘表给的密令,不需要知会你们,识相地赶紧给我滚。” 道人们看到甘宁嚣张的样子,心中也是气愤,但他们毕竟是江湖中人,实在不敢跟官府争斗。 只是那轺车上的女子不断地哭泣,让人隐隐心痛。 “放了那个女子!” 只听一声大喝,道人们闪开,蹇氏已经拔出双剑,立在当前。 甘宁看到是个女子,心生鄙夷:“女子?也想尝尝我双戟的厉害吗?” “你与我公平决斗,若是你胜了,人你尽管带走,若是你败了,尽早滚蛋!” 甘宁素来嚣张惯了,哪里受过这等辱骂,当即从腰后抽出双戟。 两人找了不远处的空地,摆开架势。 轺车上的女子看到这般杀气,也不敢出声了。 “吃我一戟!” 甘宁转动双戟,加速跑了几步,一跃而起,朝着蹇氏一道斫击。 蹇氏只是轻轻一闪躲,灵巧躲过。 甘宁挥动双戟横扫,蹇氏只一收腹,又躲了过去。 “好身法!”观战的道人们不由赞叹。 “可恶!”甘宁感觉被戏耍了,又拿双戟横切而来。 “锵。” 那双戟打在蹇氏的剑上,汹涌的力道仿佛石沉大海,甘宁只感觉自己的双戟不受控制地转动。 “砰!” 随着一声沉闷声响,两把戟齐刷刷地飞了出去,还没等他想明白怎么回事,蹇氏的剑已经抵在他的喉咙。 甘宁持双戟作战,擅长夺人兵器,自己兵器被人打落,还是第一次。 “好剑法,不知女侠师出何门?” “说,为何劫持那女子?” “乃奉皇帝密诏。” 蹇氏听完一愣,难道眼前的这个,是自己人? “有何证据?” “证据就在我的手中……” 甘宁把手伸进怀里,摸了一把,随即眼神一变,将手中的东西猛然掷出,化作一阵烟尘。 蹇氏赶紧后撤,掩住口鼻,随即单膝跪地。 “你这是什么东西?” “巴蜀的毒粉,没见识过吧?” 甘宁有些得意,捡起双戟,缓步走来,蹲在蹇氏身前。 “小姑娘,某承认你剑术不赖,但你的江湖经验不足,这不还是着了我的道,如果你答应做我的压寨夫人,我就给你解药,好不好?” 蹇氏表情痛苦:“好,我答应你,快快给我解药。” 甘宁一听,更加高兴了,伸手托住蹇氏的下巴,仔细端详。 “还挺俊俏。” “噗!” 蹇氏鼓起腮帮,吐出一阵粉末,直接喷在甘宁的脸上。 甘宁往后猛退了几步,想持戟反击,但总感觉力不从心,脚步摇摇晃晃,不多时,就躺在地上不能动弹。 甘宁身旁的亲兵看了,急忙围了上来,周围的道人们也不再退缩了,围在蹇氏身旁,和亲兵们对峙。 甘宁被手下架起来,面部有些抽搐,缓缓问道:“你这是什么毒?快给我解药!” “这毒没有解药,你就等死吧!还要抢我做压寨夫人,不看看你那德性,我夫君翻一下手,就能把你打成齑粉。” “你给我解药,我给你解药,咱们换好不好?” 蹇氏朝甘宁吐了吐舌头:“就凭你那毒粉,能伤得了我?” 说完从腰间拿出来一个小瓶,打开瓶塞,深深吸了一口气,紧接着一阵咳嗽,吐了一口黑色唾沫。 “催吐法?你还真是不简单。” 蹇氏从轺车上接下来那妇人,问周围的道人可有藏身之处。 “姑娘,跟我们走吧。” 眼看蹇氏把人带走,甘宁挣扎着想站起身,却怎么也站不起来。 “甘述。” “在。” “你去通知三哥,让他赶紧带人接应!” …… “多谢女侠相救,我是南阳太守张济之妻,只因丈夫病重,想去那武当县,找五斗米道的高人,求点符水。” 一旁道人急道:“真是愚昧,看病怎么能用符水呢?得吃丹药!” “行了,都是些骗人的玩意儿。” “姑娘,你怎么能这样说话?” 跟着道人们,来到一处清修的山洞,听了被救女子的身份,蹇氏才知道自己救错了人。 前几日她刚刚传密诏,让刘表攻打张济,现在想想,那甘宁是刘表的人,便是自己人,还好甘宁只是中了麻沸散,不会伤及性命。 第五十六章 西凉猛将 “三哥,我哥被人下毒了,命在旦夕,请三哥速去。” “什么?一个女子都拿不下?” 张飞和文聘合兵,正在攻打丹水县,听到甘宁弟弟甘述的汇报,一时心乱不已。 前几日接到刘表的命令,要不惜一切代价拿下丹水县。 丹水县是占据南阳的西凉兵北归的退路。 张飞猜测,刘表还没这个魄力一口吃掉南阳的西凉军,但不管怎样,只要对付西凉军他就来劲头。 可是丹水县令张绣也不是省油的灯,武力不俗不说,还特别擅长夜间偷袭。 弄得张飞和文聘白天攻城受阻,晚上还要担惊受怕,眼看丹水城很难攻下来了。 正巧甘宁得到线报,南阳太守张济重病,他的妻子外出求药。 张济这妻子是南阳本地豪族邹家的女儿,张济对她宠爱有加。 如果能抓住她,一来可以胁迫张济让出丹水,二来可以瓦解南阳邹家对张济的支持,甘宁就带着一队亲兵去了。 “甘县令是中了埋伏吗?” “非也,甘县令遇到一伙侠客,侠客以为他是打家劫舍的贼人,这才出手救助邹氏。” 张飞一思忖,他们这伙人虽然名为郡国兵,但武器装备,穿着装束,没有一点郡国兵的样子,难怪被人怀疑。 张飞找到一起督战的文聘和陈群:“仲业,老五,甘县令那里遇到了点麻烦,我去去就来。” …… 张飞这边还在赶路,甘宁已经感觉呼吸沉重,天旋地转。 亲兵把他拉到路边的树林,给他喂水。 甘宁推开水袋:“弟兄们,哥没用,哥把你们从巴郡带出来,一直让你们亡命天涯,你们别怨我。” 亲兵一起擦了擦泪:“哥,兄弟们都是苦出身,能跟着哥纵横江湖,吃香喝辣,放以前,竟是想都不敢想喽,哪敢怨哥。” “不许哭,这人哪有不死的?”甘宁用尽力气呵斥道:“我死了以后,你们想办法把我送回巴郡葬了吧,多陪葬些锦缎,哥爱这个。” “另外,我的女子和孩子,你们分了就行了,肥水不流外人田。”甘宁望着远处,呼呼喘着气,眼神有点空洞:“你们若是想回家,就散了,若是想继续打拼,那就跟着三哥,三哥最讲义气,一定不会亏待你们的。” “哥,你莫要这样说,等县尉来了,一起想办法,你一定不会死嘞。” 此时,树林沙沙作响,隐约中有盔甲铿锵之声。 “莫不是张县尉来了?” “莫要胡说,丹水县远着嘞,咋会这么快,咱们先躲躲吧。” 亲兵背着甘宁一路往密林里钻。 “嗖!” 一支羽箭飞来,掠过甘宁的头顶,钉在眼前的大树上,甘宁知道来者不善,但浑身无力,只能跟着亲兵逃窜。 “贼人休走,我家夫人在何处,速速道来!” “是个讨债的,快走,快走!” 甘宁手下这些亲兵,也都算翻山越岭的好手,但不知怎么的,总也甩不开后边的追兵。 “弟兄们,你们放下某吧,某是个将死之人,不能拖累大家伙了。” “哥,莫要再说喽,咱们往丹水走就是喽。” “糊涂,你想让大伙儿一起死吗?” 甘宁想挣脱,但浑身无力,丝毫没有办法。 走了几个时辰,后边的追兵还是紧追不舍,甘宁回想,以往西凉兵不善于山地行军,很少追击,看来这次劫持邹氏,真的是捅了马蜂窝了,可气的是,还没有得手。 “嗖!” 趁着上坡,西凉军又射来一箭,正中背负甘宁的亲兵的小腿,亲兵一个踉跄,将甘宁摔在地上。 众人围住甘宁,拔出短戟,成防御队形。 西凉军提着弯刀围了上来。 “前方贼将,莫不是伪丹水县令甘宁?” 甘宁扶着亲兵的肩膀站起来,淬了一口:“某是荆州牧刘表亲封的丹水县令,不比你们这些西凉杂碎正宗吗?” 来将朗声笑道:“甘贼,可识得我胡车儿否?你一个山贼竟沐猴而冠,窃居县令,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大伙儿,前边就是郡守大人最恨的贼人甘宁,大家一起上,拿下他的首级。” “杀!” 胡车儿一声令下,西凉兵一拥而上,甘宁的亲兵也不甘示弱,反冲而去。 可是,西凉兵一个个人高马大,甘宁手下的亲兵的个头有些不够看,而且他们是山贼出身,战斗技巧远远不如西凉兵,更重要的是,他们没有着甲。 战场的形势一边倒,甘宁也没有什么想法了,感觉就要交代到此处了。 不到一刻钟,甘宁的亲兵死的死,伤的伤,剩下四个一起押在甘宁身前。 “甘贼,我家夫人在哪里,速速道来。” 甘宁冷声道:“你家夫人跑喽。” “噗!” 胡车儿手中的弯刀自一名亲兵颈后滑过,激起一阵鲜血。 “说不说。” “某说了,你家夫人跑喽。” “噗!” 胡车儿又是一刀,又一个亲兵在甘宁面前倒下。 “某交代,莫要再杀喽。” 纵使甘宁这种杀人不眨眼的主,也被胡车儿的凶狠残暴震慑住了。 “快说,说出来,老子给你留个全尸。” 甘宁指着远处的山坳:“就在那里,某把她藏在那里了,某带你去。” “带路不需要这么多人吧?” 胡车儿又连着两刀,把甘宁的亲兵杀尽了。 “我*你仙人!” 话音一落,胡车儿的弯刀又落到了甘宁脖颈。 甘宁深深吸了口气:“你把他们都杀了,谁来背我啊?” “怎么着?你不能走?” “要不是某中毒了,就你们这些杂碎!” “还嘴硬!你就一光杆儿了,早些带我找夫人去,不要废话。” 甘宁摆出一副无赖的表情:“你背我!” 胡车儿给身旁的西凉军使了一个眼色。 甘宁挥了挥手,指着胡车儿:“某说了,让你背我,否则你就别想见到你家夫人喽。” “要当以亭刃,我曹不活汝!” 胡车儿被甘宁气的,直接用西凉方言开骂,甘宁不甘示弱,操着巴郡方言骂到: “仙人板板,你莫要在那里鬼叫,官话不会说吗?” “你还敢嘴硬,带路不需要舌头吧,老子先割了你的舌头下酒。” “有本事就来啊!老子皱一下眉头就不是好汉。” 第五十七章 甘四 “你们放开那个叫甘宁的!” 胡车儿拔出腰间短刀,正要去割甘宁的舌头,却听到身后有人叫喊,回头一看,竟然是个背插双剑的女子。 胡车儿立刻被这女子吸引了:“哪来的小姑娘,学着别人行走江湖呢?” 蹇氏虽然穿着棉衣长裙,但为了固定双剑,在胸前勒了几道带子,窈窕的身材自然凸显。 那一身绛红色的劲装,点亮了茫然的雪地,让人眼前一亮。 “这个甘宁,是荆州牧刘表封的县令,确实不假,还请你们不要为难。” 胡车儿听完,收起短刀:“你是哪里来的碎女子,也敢多管闲事,你可知我们是谁?” “不就是西凉军吗?” “既然听过咱们西凉军的名头,还敢来叫板,兄弟们给我上,让她尝尝咱们西凉人的厉害。” 西凉兵向来欺男霸女惯了,看见漂亮姑娘就走不动道,更不要说蹇氏这种,从宫中出来,天然带着几分贵气的。 “妹子,来吧,跟哥哥做个一夜夫妻!” 说着俏皮的话,一个西凉兵刀都没拔,直接上手去抓蹇氏。 “噗噗噗!” 蹇氏拔剑一阵挥砍,后边的西凉兵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只见那个西凉兵转过身,呆呆地看着大家伙。 “噗!” 这西凉兵一口鲜血喷出,胸前忽地裂出几道骇人的伤口,顿时鲜血四溅。 西凉兵这才知道是轻敌了,赶紧拔出弯刀冲了上去。 “这就让你们领教一下本姑娘的雌雄剑诀!” 一个西凉兵一刀刺来,蹇氏一剑格挡,另出一剑刺中西凉兵侧面脖颈,长剑瞬间拔出,西凉兵应声倒地。 “锵!” 又一西凉兵凌空劈来一刀,这一刀力道很足,蹇氏拿双剑架住。 西凉兵正要抽刀,只见蹇氏双剑好似一把钳子,绞住弯刀一转,便夺了他的兵刃。 紧接着,蹇氏一个上步,刺剑封了那西凉兵的喉咙。 这种以巧取胜的剑招反而让西凉兵心中不忿,他们一起上前,要以力取胜。 蹇氏且战且退,如跳舞一般,不断化解西凉兵的猛烈攻势,长剑又如蜻蜓点水一般,总能穿过盔甲缝隙,刺中西凉兵的要害。 眼看手下人不是对手,胡车儿怒吼一声,用盔甲护住身子,朝着蹇氏猛冲过来。 “砰!” 刚刚击杀一个西凉兵的蹇氏来不及反应,就被胡车儿巨熊般的身体撞飞。 蹇氏急忙调整身形,自空中翩然落下,后退几步才泄去力道。 “呼!” 胡车儿捡起一个头盔,原地转了几卷,朝蹇氏投掷而来,蹇氏一闪身,胡车儿已经到了跟前。 蹇氏来不及挥剑,就被胡车儿抓住了双手。 那胡车儿一头撞来,蹇氏赶紧侧头闪开。 胡车儿使劲一捏,蹇氏吃痛,双剑落地。 “妹子,没了双剑,我看你还能怎样。” 蹇氏一凝眉,猛地一甩头发,头发早沾了麻沸散,划过胡车儿的面颊。 趁着胡车儿被干扰,蹇氏双手向下一抄,将胡车儿的手引到一处,随即两臂相斫,让胡车儿的两只手自相碰撞。 胡车儿双手吃痛松开,只见蹇氏一个靠身,胡车儿飞出十几步。 正要起身反击,胡车儿也不知怎么回事,忽然感觉浑身无力,手下赶忙扶起了他。 “你这妖女,使了什么妖术?” 蹇氏慢悠悠拔起地上的双剑,凝眉怒视胡车儿和西凉兵:“还不快滚?” 胡车儿是张济军中第一勇士,他都打不过眼前的女子,其他西凉兵再也不敢动手了,也不管胡车儿的催促,搀起了胡车儿就往宛城方向去了。 “你没事吧?” “你到底是什么人?” 甘宁还是弄不明白,眼前这个女子为什么刚刚和他敌对,这会儿又来救他。 “咱们有些误会,我是朝廷的人,传诏调动荆州军攻击南阳西凉军的就是我。” 蹇氏伸手去拉甘宁,甘宁本能地往后退了退:“你先把解药拿出来。” “没有解药,你中的毒叫麻沸散,只能麻痹人几个时辰,到时间就好了。” 甘宁握了握自己的拳头,感觉力量恢复了一些,再尝试起身,果然能自由行动了。 “没想到上官是宫里来的,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多多得罪。” 正说着,山道上来了一标人马,为首的是黑面大汉张飞。 “甘县令,你没事吧?” 张飞走近,看到一地的尸体,已经知道此处刚刚有一番鏖战。 “三哥,某去抓邹氏没有抓到,还被西凉兵给缠住了,多亏这位宫里来的,才得以活命。” “宫里来的?”张飞一听皇宫来人了,顿时兴奋至极。 蹇氏看见张飞时,想到皇帝的期门校尉在南阳失去了消息,皇帝时常念叨,那身形样貌和这位极其相似。 “你可是期门校尉张飞?” 张飞抱矛拱手道:“正是!” 甘宁此时表情有些讶异,他和张飞相处了半年之久,从未听说过他是什么期门校尉。 而且校尉一职,仅次于将军和中郎将,算是职位比较高的武官了。 “三哥,你一直对我隐瞒身份?” 张飞面露愧意:“宁弟,某有皇命在身,必须隐藏身份,还请见谅。” “那陈五呢?他是谁?” “内朝黄门侍郎陈群。” 甘宁猛吸了一口凉气,这两个都是皇帝身边的大官啊。 想到自己一直巴结刘表,还被刘表看不上,早知道身边有两棵大树,何苦呢? “三哥,不管怎样,你永远是某的三哥,某以后就是你的四弟。” “那感情好,等俺见了大哥、二哥,带上陈群老弟,咱们五个一起结拜。” “你还有大哥、二哥?” “不然呢?” “这两位也在朝为官吗?” 蹇氏介绍道:“张飞将军的大哥是左将军,宜城亭侯,天子亲自赐名,刘琰;二哥是城门校尉,领弘农太守,关羽。” 甘宁感觉自己已经喘不过气了,不知道是不是麻沸散的毒还没消散。 “三哥,你这,我这。” 这一刻,甘宁总感觉脑袋嗡嗡响。 “宁弟,只要你能原谅俺欺瞒你,你说要什么,俺尽量补偿。” 甘宁挥了挥手:“三哥,小弟得缓缓,今天险象环生,一时回不过来神。” 第五十八章 倾城之貌 “文聘,丹水这边战事如何了?” 文聘和陈群正在商量怎么打丹水,中军帐中突然进来了甘宁。 这甘宁的样子,总让人感觉不正常,又一时说不出哪里不对。 仔细想想,要说不对的地方,那就是甘宁竟然直呼文聘名讳。 文聘好歹是刘表的嫡系武将,往日里甘宁对他十分客气,今日却不知为何如此无礼。 文聘强压怒火:“甘县令,丹水县山路崎岖易守难攻,我和陈五军师,还没想到什么办法。” “带进来!” 只见几个卫兵,押来了一个妇人,那妇人虽然被吓得脸色铁青,但依旧不失美貌。 “这位就是南阳太守张济的夫人邹氏吗?还真让你给抓到了。” “我甘宁最善奇袭,有我出马,没有办不成的事。” “将军们饶命,有什么要求,小妇人尽量去办。” 这个妇人果然倾国倾城,她这一开口说话,文聘感觉骨头都酥透了,赶紧正了正神色: “夫人,我们都是当兵的,皇帝和长官让我们打谁,我们就得打谁,也不是和你家夫君有仇,你能明白吗?” 邹氏柔声道:“小妇人能明白。” “你去丹水城下,让你那侄儿让出丹水,我们自然放了你,绝不食言。” 邹氏点了点头:“遵命!” 这一声“遵命”,叫得文聘想扇自己两个耳光,两军交战,竟然要用一个女子去逼迫敌军献城,真是有辱他一身武艺: “夫人放心,只要能说动张绣献城,某保夫人安然无恙。” …… “敌袭!敌袭!” 丹水城头,响起了呼喊声,士兵拿起弓箭准备御敌,却看见敌军阵中开出一辆轺车。 轺车上那一袭白色狐裘包裹的绝色妇人,正是南阳太守张济新续弦的小夫人邹氏。 “报,县公,城下,城下是你的婶娘!” 张绣正和衣休息,听到士兵叫喊,猛一惊醒。 “胡说!我婶娘在宛城呢!” “小的没有胡说,县公的婶娘被荆州兵给绑了。” “什么?” 张绣一听,顿时慌了神,提起长枪走出县府。 仔细看那城下,美貌无双,倾国倾城的,不是邹氏还能是谁。 “城上的人听着,你们郡守夫人就在这里,快快开城,让出丹水,这就放了你们的郡守夫人。” 张绣丝毫没有犹豫,丹水县城是西凉军连通长安的必经之路,如果丢了这座城,西凉军会被困在南阳。 想了想,张绣抽出弓箭,拉满了弓,对准城下的邹氏。 “县公,她可是郡守最爱之人,县公且慢动手。” “不能为了这个妇人,使我西凉军丢了丹水!” “若是将军射杀了郡守夫人,该怎样和郡守交代。” “这就是交代。” 张绣松了弓铉,箭矢破空而出,只听笃的一声,箭矢一下子钉在轺车的栏杆上。 张绣,终究还是手软了。 邹氏被突然而来的箭矢吓了一跳,一下子蹲在轺车上,哭得梨花带雨。 “郡守有令,开城,换夫人!” 远处山道上,一个信使拿着书信骑马赶来。 张绣看着远处的信使,猛砸了一下城头的墙砖:“真是红颜祸水啊!” …… 丹水城下。 “世上竟有如此痴情之人,愿为一女子舍弃一座坚城!” 张绣撤出了丹水县,此处由甘宁接管,蹇氏交代,需坚守丹水一个月,让西凉军和长安断绝消息,再等待朝廷的下一步指示。 随后,蹇氏再回武当县,寻找史道人。 蹇氏来到武当县,果然看到这里道人云集,可是四处打听,也没有史道人的消息。 正踌躇间,听到有人呼喊:“女侠,咱们又见面了。” 蹇氏一回头,看到了几个道人,一个个手臂上缠着绷带,正是前几日遇到那几个。 “各位仙长,这是怎么了?” “这次资助咱们道门聚会的是汉中太守苏固,咱们本来是准备来论道的,可那苏固偏偏要咱们比剑,这不就落了下风了。” “没想到那五斗米道,只不过是巴蜀一带的道门小派,可一个个剑术了得,我等乃中原大宗,竟然落败,损了本门威望,实在心有不甘啊。” 蹇氏对他们这种门派争斗丝毫不感兴趣,只是急着打听史道人的下落,这几人不知道,蹇氏也不愿与他们多说了。 “剑术非一朝一夕可成,各位好好养伤,来日再战就是了。” 这几个道人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女侠,不知你的剑术师出何门,练了多久。” 蹇氏一拱手:“小女剑术是夫君教的,只教了一天。” “什么?一天?” “女侠,你这剑诀叫什么名字?” “此剑诀叫雌雄剑诀,有五法,乃动静,阴阳,离合,曲申,刚柔。” “动静,阴阳,离合,曲申,刚柔。”为首的道人复述一遍:“这剑术暗合道门原理,真乃天无绝人之路!” “女侠!”道人一脸正色,拱手道:“请女侠代表咱们灵宝道和那五斗米道一战。” 蹇氏挥了挥手:“小女子不是道门中人,不想掺和这等事。” “女侠,若是能为我灵宝道一雪前耻,在下告知左慈祖师,让灵宝道旗下所有道人出动,为女侠打探史子眇的下落。” “哦?”蹇氏思忖一下,她在南阳一直没打探到史道人的消息,这些道人走南闯北,如果有他们帮助,自然事半功倍。 “既然如此,小女子就为灵宝道一战。” “如此,就拜托了。” …… 武当县,演武场。 演武场上各色锦旗招展,有黑白两色旗帜为主流,黑色的龙纹虎纹交织乃五斗米道的旗帜,白色的星斗列图乃灵宝道的旗帜。 旗帜包围的演武场上,刀光剑影交错,各路道人纷纷拿出看家本领。 高台上观战的那位,正是汉中太守苏固。 汉中一带,已经遍布五斗米道的信徒,张鲁一呼百应,苏固这个朝廷任命的太守感受到危机了。 苏固举办此次聚会,弘扬道法倒在其次,主要是招贤,希望能引入其他道宗对抗本地的五斗米道。 眼看着各路来的道门豪杰斗不过五斗米道的剑士,苏固的眉头已经拧作一团。 道门之争,放到地方,还是要靠武力说话,如果引入的道门,没有足够的剑士自保,在汉中是待不住的。 本以为灵宝道名声在外,能有不少英杰,没想到大多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丹士,实在让人失望。 第五十九章 溃败 “将军,听说您喜欢善舞剑的美人,你看这几位如何?” 安邑城郡守府后堂,乐声悠扬,四名歌姬身穿长裙,舞动长剑,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 不得不说安邑城的豪绅们很能投其所好,竟然打听到了吕布喜欢擅长舞剑的女子,而且一下子送来了四个。 “不错,不错,诸位有心了。” 吕布斜着身子坐在郡守座位上,脚搭在案头,一边端着酒杯饮酒,一边欣赏美人的剑舞。 一杯酒饮罢,又有婢女往他嘴里塞入蜜枣,吕布一嚼,甜蜜,沁人心脾,好不自在。 自从吕布打下安邑后,整个人就是这样一种飘飘然的样子,又得到了朝廷的正式册封,成了并州牧,更是春风得意。 这安邑城可不比并州的边镇,那是实实在在的都会,豪绅富贾云集。 自攻占安邑以来,豪绅送给吕布的金银财帛、美女佳人,已经不计其数,吕布也自得其乐,沉湎其中。 正所谓上行下效,吕布手下的兵马也不外如是,每日沉浸在了温柔乡中,醉生梦死。 现在并州军中还算清醒的,也只有刘琰和张燕了。 刘琰在经历过两次感情创伤后,对女人已经不感兴趣了,金银财帛、山珍海味他更是看不上眼,这些东西他都是吃过见过的,不稀罕。 张燕,是一个不太一样的黄巾军将领,出奇的自律和清醒。 询问吕布几次,见吕布没有再进取长安的想法了。 此时,刘琰接到皇帝密诏,让他以稳定粮道为名,调出二十万军队,在安邑和太原之间,沿着汾水布置,削减安邑城防。 刘琰和张燕遂领兵离去。 …… “西凉人杀来了!” 正月十五日夜,吕布在睡梦中猛然起身,听到隐约的喊杀声,他还有些愣神。 两侧的歌姬搂住吕布的脖颈道:“将军,再睡一会儿吧,天明还早着呢。” 外头的叫喊声越来越清晰,声音也越来越近。 “不对劲!” 吕布简单穿了一下衣服,拿起佩剑,走出房间,迎面一看,都是些神情慌乱的士兵。 “将军,西凉人杀进来了!” 吕布心忖,安邑城里里外外有十万大军,西凉军竟然能杀进来,城中恐怕早有西凉内应。 “安邑守不住了,跟我从北门杀出去。” “诺!” 吕布正要走,忽听身后卧房中,四个歌姬急声道:“将军,不要丢下我们!” “将军,带着她们,都是累赘!” “可是,她们服侍过某,西凉军定然不会放过她们,把她们带上吧。某已经对不起貂蝉了,不能再对不起她们了。” 吕布也不管其他人了,聚集了几十名亲卫骑兵,拉着一辆轺车,载着美人,从北门杀出。 走了不多远,见了一百来个骑兵,举着火把追了上来。 “将军慢走!” 吕布定睛一看,来将是白波军降将郝萌。 “郝将军,快快助我!” 话音一落,只听“嗖”的一声,一支羽箭飞来,吕布拿戟挡在胸前,那羽箭直愣愣地钉在戟杆上。 “杀了吕布,拿他首级,去董公那里领赏!” 吕布被惊出一身冷汗,没想到郝萌居然叛了。 吕布恨不得立即手刃这逆贼,但仔细一想,逃命要紧,也不敢多纠缠。 “快走,往太原去。” 吕布一番催促,亲卫跃马跟上,很快,承载歌姬的轺车就被落在身后,轺车上的歌姬们又叫喊起来:“将军,别丢弃我们,我们不想死!” “吕布来也!” 吕布持戟反冲而去,绕过轺车,连斩十几个追兵,一直杀到郝萌面前。 郝萌自知不敌,勒马而退,吕布也不敢再追,调转马头,追上大队。 …… “吕布就在前面,斩了吕布!” 还没等吕布喘息,又有骑兵追了上来。 亲卫道:“将军,把这几个女子扔了吧,要不然兄弟们全都得死这儿!” “将军,不要啊!” 吕布怒斥亲卫道:“若是连身边的女人都不能保护,那还算是个人吗?把你们身上带的箭都交给我!” 轻骑解下箭壶,交给吕布。 吕布立住战马,长戟插在地上,张弓搭箭,随着一声声弓弦响动,迎面而来的西凉轻骑接连落马。 眼看,吕布箭无虚发,一连射杀了几十个同袍,西凉军一时不敢再向前了。 吕布调转马头,带着亲卫走小路继续逃命。 “吕布在那里,杀啊!” 刚走了不多远,火光又再一次亮起,远处的西凉骑兵又黏了上来,这次数量更多。 吕布不明白,这种黑灯瞎火的情况下,西凉兵为什么总能追上他,一侧身,凶狠的目光落到身旁的轺车上。 “说,你们是不是细作?”吕布拿戟指着轺车上的四个歌姬。 “将军,我们不是,我们还指望着将军带我们活命呢,怎么会通风报信呢?” 吕布一思忖,这些歌姬这么漂亮,心地也一定良善,定然不会骗他。 “你们快走,我来断后!” 吕布大吼一声,操着长戟冲向西凉军,闷着头一阵冲杀,回头一看,自己已经被西凉骑兵重重包围。 “难道我吕奉先今日就要命丧于此了吗?” “杀!” 只见远处一只骑兵冲了过来,冲出一道缺口,一直杀到吕布身边。 仔细一看,来将是黑山军首领张燕,吕布刚刚经历了郝萌的背叛,还心有余悸。 “张燕,你是敌是友?” “吕将军,左将军命我来接应你,快跟我走。” 吕布一听是刘琰派来的,顿时放下了心,跟着张燕冲出包围,说来也奇怪,和那些歌姬分开后,果然不见西凉军的追兵了。 吕布沉声道:“难道她们真的是细作?” 张燕道:“那还有假?她们一路撒下米粒,将军没有发现吗?这些珍珠米粒只有南方才有,在下也是看着奇怪,一路追寻果然遇到了将军。” 吕布叹息道:“都怪某三心二意,若是对貂蝉始终如一,断不会有此败。” …… 天微微亮时,张燕护送吕布进了临汾县界。 吕布看到一座营寨横在路口,上面插着汉军大旗,营寨前全是溃退的士兵。 “快快开门,放我等进去,西凉军杀来了。” 城寨上的士兵回道:“谁知尔等之中有没有细作,你们只管回头作战,否则一律按细作处置。” 吕布指着寨子问道:“这是何意?” 张燕答道:“吕将军,这是左将军的意思,汾水河谷一马平川,如果我军全面溃退,将一发不可收拾。只有用这种方法,才能逼迫胆小之人不能一路逃命。” 吕布赞叹道:“真是好办法,并州兵马中,胆小之人太多,就知道逃命,是该让他们拼命,快去叫门,让某进营寨里躲一躲!” 张燕拱手道:“西凉军将至,还请将军带头冲锋!” 第六十章 入主长安 雒阳皇宫,德阳殿。 摇曳的灯光勾勒出一个帝王的轮廓,他正值壮年的身体显得有些苍老憔悴。 刘备坐在龙椅上,穿着金色的铠甲,手握两把长剑,目视着深邃的殿堂。 不久后,他将迎来自己重生后的关键一战,那就是拿下长安,进而控制整个陇西。 几十年前,羌族叛乱,为了平定陇西,大汉朝早已被拖垮。 董卓虽然能稳定羌胡,但他和羌人眉来眼去,养寇自重,陇西依旧处于战乱。 上一世,关羽败亡后,刘备和诸葛亮推演了无数次,得出了方案。 即攻下长安,占据陇右,沟通西域,以关中之力,夺取天下。 曹丕篡位时,本是最佳的出兵时机,但刘备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选择了带领精锐攻打东吴,为义弟关羽报仇。 兵败夷陵后,刘备非常后悔,无颜再回蜀地,直至在白帝城走完了人生最后一程。 其后,也不知诸葛亮守没守住汉家基业,会不会和以前推演的那样,出兵攻打长安和陇右。 刘备知道,对于诸葛亮来说,这太难了,蜀地的精锐已经被自己葬送了大半,诸葛亮即使想完成平陇策略,也会陷入有兵无将的困境。 不过这一世,距离实现诸葛亮提出的平陇策略算是非常近了,而且手边有关羽、张辽这种一流武将,取长安、平陇右在此一举。 “陛下,解毒丹虽然能压制毒性,但对身体损害极大,陛下身体完全枯竭的时间可能提前。” “华佗,你不懂,此为关键之战,朕必须亲自指挥,即便是少活三个月,朕也不能假手于人。” 服下了解毒丹,刘备暂时不会被身上的毒折磨,这让他能有足够的精力和体力指挥这场关键之战。 对于他来说,平定陇西的人,必须是他这个大汉天子,这样他才能建立足够的威望,如此哪怕只有三个月的最后时光,他也能为大汉铺垫一个更好的未来。 这一次,他有足够的准备,高顺已经鼓动马腾、韩遂出兵南安郡,攻击董卓的领地;河东的吕布军也已经和董卓开始交战;蹇氏传来消息,刘表军攻占了丹水,切断了张济部和董卓的联系。 现在的长安,就是一座虚弱的孤城。 随着一阵脚步声,郭嘉、糜竺、关羽、张辽来到德阳殿中。 “这一次,朕还要御驾亲征,正月十五,兵发长安,夺回旧都!” …… 潼关。 远处的大路上旌旗招展,关羽、张辽带领六千重装骑兵,浩浩荡荡而来,铠甲闪金,长矛如林,如此雄壮的队伍,让人不觉心生寒意。 潼关守将看到远处的军队,心中大喜,董卓之弟董旻在雒阳为官,前几日传来书信,言朝廷要派遣御林兵马帮西凉军扫除叛逆,这应该就是了。 随着关门打开,铁骑毫无阻滞地通过了潼关,紧接着,关上响起了沉闷的喊杀声。 关上大旗摇晃,远处又一支兵马堪堪而来,这是刘备所率领的后军,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刘备沿路招募军屯中的民兵,凑足了三万多人。 相比铁骑,这些民兵算不上精锐,着甲的不足二十分之一,但长安很大,不能全靠铁骑控制。 前锋兵马解决了潼关守军后,长安就在眼前,刘备率领轻骑跟上,终于看到了这座巍峨的城市。 这是西汉王朝的都城,经历了十二帝,虽然已经有些没落,但城市的轮廓仍在,雄浑的气势不减。 长安守将徐荣出城迎接援军,总感觉援军有些杀气腾腾。 张辽、关羽的骑兵分开两列,一个身穿金色盔甲的人骑马而来,那人背后的阳光让徐荣睁不开眼,虽然徐荣没有见过天子,但这种气势告诉他,面前的就是天子。 刘备的身旁,赵忠尖声道:“董卓呢?让他出来接驾?” 徐荣一听,赶紧翻身下马,伏地叩拜道:“董公去河东督战去了。” 刘备感觉有些可惜,根据情报,董卓是在长安的,如果能就此拿下董卓,对付西凉军能容易很多,只是没想到,董卓临时出了长安。 “徐荣,长安现在有多少守军?” “回禀陛下,长安城共有一万三千守军,其中一万在郿坞那边。”徐荣不知道皇帝为何要来长安,但作为一个武将,他也能大概猜出来,皇帝是想夺董卓的兵权。 徐荣手里只有三千兵马,皇帝要占据长安,他无法阻止。 但郿坞中都是董卓的精锐私兵,由董卓的亲弟弟董显掌管,得知长安被控制,郿坞那边肯定要有动作的。 两地相距很近,骑兵瞬息可至,到时候皇帝未必能守得住长安。 至于郿坞中的兵力。 向皇帝交代长安的兵力配置是他的本分,如果对皇帝隐瞒郿坞的兵力,郿坞兵马突然来袭,皇帝肯定不会放过他,这种事,想都不用想。 “郿坞那边一万兵马,战力如何?” “都是董公亲自选拔的西凉精锐铁骑,对董公忠心耿耿。” “精锐的铁骑都留做自己的私兵,董卓就是这么保卫朕的西陲吗?” 徐荣听到皇帝嗔怒的声音,也不敢多说话了,心忖董卓的所作所为,朝廷不知道吗?天子不知道吗?问他有什么用? “陛下,郿坞那边在长安布置了无数眼线,陛下驾临长安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出去,到时郿坞的兵马来袭,恐怕陛下顶不住。” “是吗?朕还怕他们不来呢,你与我去城头观战,看看我手下的骑兵能不能对付西凉铁骑。” 刘备翻身下马,走到徐荣身边,手抄到徐荣腋下,一把把他拉了起来。 这种感觉,仿佛徐荣不是董卓的部将,就是他的亲卫一般。 徐荣一下子被镇住了,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徐荣,你还愣着干什么,随朕一起到城头观战。” 徐荣使劲晃了晃脑袋,这才回过了身,一路小跑堪堪跟上。 “陛下,郿坞在长安以西,若是陛下想和郿坞守军一战,西门观战的位置最佳,但不知陛下是否还有援军?有没有想好退路?” 刘备呵呵一笑:“朕相中长安这个地方了,且得在这儿待一段时间呢,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卿可以给朕推荐一下。” “陛下,打仗可不是儿戏。” “朕当然知道,朕的五十万大军已经过了潼关,卿不用担心。” 第六十一章 牵制战术 河东郡,临汾。 汾水沿着太原郡与河东郡冲刷出一条河谷,西凉军的战马奔雷般的声音,响彻整个谷地,让人不寒而栗。 河谷狭窄处,立着汉军的第一道城寨,阻挡了西凉骑兵,但同样阻挡了吕布的败军。 随着远处漆黑的线条渐渐变粗,溃散的士兵眼中充满了恐惧,一边是一夜之间击溃十万大军的西凉骑兵,另一边是拒绝他们进寨的汉军。 “大伙儿,跟着州牧,冲杀敌军!” 张燕大喝一声,战马人立而起,刚刚溃散而来的并州兵一下子来了精神,他们用眼睛搜索着前方,果然看见人马簇拥中,那个身材高大之人,不是新任的并州牧吕奉先,还能是谁? 这一刻,并州兵们感觉到,他们不是弃子,至少州牧还和他们并肩作战。 凝聚起斗志的并州兵攥紧了武器,这些并州兵虽然人数众多,但大多是投降的黄巾军,穿盔甲的几乎没有,手中的兵器,仅仅是简陋的长矛,有的还没有配金属枪头。 这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他们打仗就靠着一拥而上,没什么战术。 遇到优势战局时,这些人能靠着人数优势,产生压倒性的效果,遇到劣势,那就只恨爹妈少生两条腿。 唯一能让他们勇敢作战的方法,就是断了他们的退路,给他们一个方向,让他们一拥而上。 而现在,城寨拒绝他们进入,他们没了退路,州牧就在前方,他们有了方向,虽然西凉军来势汹汹,但有个州牧带头冲锋,谁还会退缩。 一旁的张燕催促道:“将军,冲吧!” 吕布心头那叫一个气,自己刚刚虎口脱险,又要上场搏命,但现在他没有一点办法,亲卫全都跑散了,身边都是黑山军,他就算是州牧,也得乖乖听话。 “杀啊!” 吕布举起长戟,大喝一声,冲向西凉军。 西凉军也迎面冲杀而来。 越靠近西凉军,吕布心中越不安,他现在是一州之牧,还要这样拼命吗? “并州牧吕奉先在此,有本事的杀过来啊!” 张燕在吕布身后的一声叫喊,着实又把吕布吓出一身冷汗。 “吕布在那里,杀了吕布!为牛辅将军报仇!”西凉兵明显集中了冲锋方向,目标就是吕布。 现在跑已经来不及了,吕布知道,骑兵作战,气势最重要,与其逃跑,不如迎面冲锋上去。 “吕奉先在此,尔等受死!” 和西凉骑兵越来越近,吕布似乎感觉到,西凉骑兵的冲锋速度在减缓,西凉骑兵们好像怕了,难道是震慑于自己的神威? 吕布自然是想多了。 西凉军不是怕吕布,吕布的名声还不是很响亮,西凉兵是认出来了,吕布身后的骑兵不一般。 张燕的黑山骑兵,手持丈八点钢矛,是正统的燕南突骑。 虽然着甲率不高,装备十分简陋,但他们把最好的精钢用在了三寸矛尖之上,和高顺的重甲枪骑不一样,他们属于轻甲枪骑,突袭更快更迅猛。 西凉军刚刚追杀而来的也是轻骑,但他们主要的武器是弯刀。 当他们看到迎面而来的黑山骑兵,一阵痛苦的记忆,在脑海中猛烈翻腾。 “这,这是黑山军?怎么在这里遇到他们了?” 西凉骑兵还记得,曾经不可一世的他们,在河北剿灭黄巾时,被这股黑山骑兵打得丢盔弃甲,他们的主公董卓甚至因此被免官。 没错,这次又是他们,老冤家了。 “摘下头巾,蒙住马眼,给我冲!” 黑山骑兵的动作整齐划一,大伙儿从头上解下绛红色的头巾,蒙在战马头上。 西凉骑兵虽然在烧杀抢掠中不断磨炼自己的战意,靠着灭绝人性的残暴横行一方,但一旦遇到真正的勇士,他们的斗志会瞬间崩溃。 马通人性,不知不觉中,西凉军的战马也开始慌乱。 他们怕了,虽然他们的数量,远超过黑山骑兵,但他们还是怕了。 “砰!” 黑山骑兵以不要命的冲锋姿态,对上了西凉骑兵,他们的长矛,远远长出西凉骑兵的马刀,一瞬间,前排的西凉骑兵就被穿了个透心凉,即便能抵住长矛穿刺,也会因为冲击力,被打下马背。 而落地之后,迎接他们的是马蹄的践踏。 “不要乱,不要慌,他们只有千余骑兵,咱们的人多着呢!” 西凉骑兵的指挥李傕,横刀立马,发出竭力的怒吼。 吕布跟着骑兵冲了上来,还沉浸在他神威无敌的自信之中,看到远处的李傕在指挥战斗。 “驾!” 吕布一阵冲杀,来到李傕面前:“吕奉先在此,贼将受死。” 借助战马的冲击,吕布一戟砸来,李傕慌忙招架,虽然接住长戟,但长戟的小枝已经贯入李傕的肩膀,激起了一道血红。 “嘿!” 李傕用尽力气,推开吕布的长戟,急忙调转马头,趁着亲兵来护卫,拖着受伤的肩膀,离阵而去。 “贼将,哪里走?” 吕布正要上前追赶,忽然马失前蹄,翻身落马,这个战马已经跟他跑了一夜,冲锋了无数次,显然是支撑不住了。 随着李傕退去,西凉骑兵也跟着风卷而去,并州兵跟了上来,他们两条腿也追不上马蹄,只能看着西凉军离去。 吕布站起身,看着溃去的李傕,恨得一阵咬牙。 “胜利了!我们胜利了!” 这次好歹是胜了,并州兵举起长矛,一阵欢呼,身后的城寨大门也打开了,“大伙儿,现在可以证明,你们不是细作,快快进来。” “吕将军,左将军有令,命你指挥前线作战,某和旗下一千突骑还另有要事。” 吕布听到张燕给他传来刘琰的命令,心中有些气恼,刘琰是督军不假,可他不曾干涉过他的指挥大权,而现在,刘琰居然把他当马前卒一样指挥。 也罢! 带兵之人按实力说话,自己这边的兵马,都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刘琰手里控制着二十万大军,黑山军、白波军首领又对他言听计从,必须得听他的。 “左将军人呢?” “正在平阳城恭候将军。”张燕拱手道:“在下先告辞了。” …… “董公,属下没用,先锋败阵,请董公责罚!” 李傕远远看见董卓的大旗,这才知道董卓前来督战,赶紧捂着受伤的肩膀,上前领罪。 董卓翁声道:“稚然不必言罪,汝领轻骑奔袭河东,一夜之间夺回安邑,已经立了大功,如今我手握三万铁骑,神鬼莫挡,早晚定诛杀吕布!” “可是前方有一道城寨。” “一道城寨有什么好怕的,老夫这边一人一包土,就能垒上城墙。” …… 吕布进了营寨,换了一匹马,和败兵们一起刚吃了个半饱,就听到城寨外传来了号角声。 吕布爬上城寨,看那远处,无数的西凉兵纷沓而来。 “敌袭!弓箭手登城!” 弓箭手刚刚立到寨上,只见西凉军盘旋成环形,箭矢不断飞来,城寨上的弓箭手被压制得抬不起头。 紧接着,西凉骑兵将背后的土包卸下,一个个堆在城寨下。 霎时间,城寨前堆起来一道缓坡,西凉骑兵跃马而上,挥动弯刀,一瞬间几个汉军人头落地。 看着西凉骑兵占据了城头,吕布只好弃寨,领着败兵,往平阳去。 走了不远,又是汉军城寨,再回头,西凉骑兵又追了上来,吕布过去叫门,又得到了熟悉的答复。 “不知尔等是不是细作,西凉兵来了,尔等需背城一战证明身份,方可放尔等过关!” 吕布喝道:“我等刚刚已经和西凉军血战,汝不知吗?” “不知!” “某是并州牧,你们认得吗?” “不认得。” 吕布想杀刘琰的心都有了,怎么能这样呢?还让他接着打? “啊呀!”吕布大吼道:“快快开门,否则我攻上营寨,鸡犬不留!” 吕布话音一落,只听城寨上响起了嘎吱嘎吱声,抬头一看,守军的弓弦已经拉满:“左将军交代了,败退的兵马不和西凉军血战,一律不能放行,如再敢上前,休怪我等无情!” “城上同袍,且慢动手!” 吕布心里明白,背城一战,未必会输,但若城上万箭齐发,他一定会死。 “所有长矛兵,沿汾水河谷列阵,任何人不得后退,后退者斩!” 吕布这边刚刚列好阵,西凉骑兵已经冲杀而来,这次西凉军气势汹汹,似乎没有了任何恐惧感。 “吕布在此!” 这声威慑也起不到任何作用,没有人害怕吕布,吕布也是疑惑,难道刚刚的西凉兵马怕的不是他,而是黑山骑兵?不可能啊! 等到西凉军再靠近时,好多士兵的矛都拿不稳了,但是没有办法,后面城寨上的汉军,拿着弓箭逼着他们作战。 “砰啪!”最前面一排西凉铁骑,人马皆穿着重铠,冲入并州兵阵中,直接撞开了前面的长矛阵,随后挥动马刀,如砍瓜切菜一般,往并州兵头上招呼。 并州兵中也不乏勇武者,可他们手里那简陋的武器,根本砍不透西凉铁骑的铠甲,而他们单薄的衣衫,也无法抵挡西凉铁骑锋利的兵刃。 “杀了吕布!”好在西凉军对并州兵不太感兴趣,他们还是集中力量对付吕布。 “嗯!” 迎着冲锋,吕布一戟砸在一名西凉铁骑的脖颈上,随后猛地往下一拽,将西凉铁骑拽翻下马。 但紧接着,吕布又被几名西凉铁骑围了上来,纵使他武艺再高强,面对如此多的重甲骑兵,也有些束手无策。 “杀!” 退无可退的并州兵开始聚集成组,或三人或五人,拿着长矛对付西凉铁骑,长矛即使穿不透铠甲,也能把西凉骑兵推下战马。 眼看西凉铁骑受挫,吕布挥动长戟,连续打翻几个铁骑,西凉铁骑为了避免缠斗,只好退去,准备下一次冲锋。 吕布正要带队反击,身后寨门打开:“大伙都是好样的,快快进城寨躲避!” 并州兵总算松了一口气,朝着营寨蜂拥而去,营寨中已经有民夫接应,为溃退的士兵更换武器,包扎伤口,将重伤的士兵抬走。 “呜——呜——” 城寨外的号角声再次响起,不出意外,西凉铁骑又要攻城了,见识过西凉铁骑攻城技巧的吕布不愿意多想,拿起长戟直接撤退。 大军刚刚离开城寨,西凉骑兵,紧跟而上,吕布心头一惊,忽然山体一侧无数滚石落下,堵住了西凉军。 “呼!”吕布这才松了一口气:“原来刘琰早有准备。” 带着残余的兵马,抬着伤兵,吕布继续前行,走着走着,他又看到了一堵寨墙。 一股绝望顿时感涌上吕布心头,这个刘琰有完没完?真是要把他耗死吗?磨坊里的驴都没有这么使唤的! 还没等他多想,西凉军已经清理了落石,顺着河谷追了上来,吕布无奈,只能回头再战。 西凉军连破一城两寨,势头正盛,并州兵经历了两次背城而战,无奈只能再次列阵,有了前两次的经验,大家知道,只要能扛住西凉军的一波冲锋,后方的城寨就会打开。 管不了这么多了,要是一波冲锋都扛不住,他们也就白长两个肩膀,一个脑袋了。 “列阵!” 不等吕布发话,并州兵就自发地在河谷再次列阵。 “把伤兵送到这边。”汾水上出现几道木筏,民夫呼喊着并州兵把伤兵送去,虽然这些木筏能逃命,但没有一个并州兵想借助木筏逃脱,反而很有秩序地送上伤兵。 看着木筏远去,吕布心里也是一个急,他多想乘坐木筏离去,但大家都要死战,他实在不好意思后退。 吕布身后的城寨上,出现两个身影,一个是左将军刘琰,另一个是骑都尉杨奉。 “差不多了吧?陛下是有多恨吕将军啊?” 刘琰缓声道:“这个我也说不清楚,陛下的密诏说得很明白,让咱们节节抵抗,让西凉军既不断受阻,又能不断摧城拔寨,吸引他们一直进攻。” “至于带兵抵抗者,陛下点名了,一定得是吕将军。” “对了,黑山军的骑兵挺厉害,你们白波军的骑兵怎么样?” 杨奉神色傲然:“全是匈奴骑兵,都是擅长骑射的好手,那可一点不必黑山骑兵差。” “好,一旦西凉军有退意,你们就黏上他们,让他们不能从容撤退。” “遵命!” 第六十二章 相会 关中沃野,茫茫雪原。 两侧白茫茫的雪地上,一条笔直的道路凸显出来,这条大路直通陇右,已经被来来往往的车辆印成深黑色。 远处的雪花腾起,随后传来轰轰隆隆的声音,驻守郿坞的一万铁骑沿着大路奔腾而来。 郿县是关中第一大县,也是关中西边的一道屏障,董卓经营长安时,在此建立坞堡,名曰郿坞。 不同的是,此时的郿坞还是一个军事要塞,并非纵情声色之所。 刘备站在长安城西门城头,看着远处的西凉骑兵,心中一痒,这些西凉骑兵,马是好马,甲是好甲,刀是好刀,如果在这次战斗中损伤了,真是有些不忍心。 “张辽、关羽。” “在!” “你们二人各带百人冲锋,斩杀主将,能不能做到。” “能!” “去吧。” 看着关羽、张辽走下城楼,徐荣整个人都愣了,他感觉自己的耳朵有些嗡嗡声。 什么?一人带一百骑兵,充其量只有两百人,对付对面一万人,还要斩杀主将,这是在儿戏吗? “徐荣?徐荣?” 听到皇帝叫自己,徐荣赶紧点了点头:“末将在!” “你跟这些西凉兵熟络吗?” 徐荣一凝眉,心忖现在套关系有些晚了吧?这些西凉骑兵可是只认董卓,不认天子的,一会儿冲进长安,可不管三七二十一。 徐荣一直在犹豫,他要做大汉忠臣,护送陛下逃出长安;还是报答董卓知遇之恩,手刃皇帝;至于托关系让西凉军放皇帝一马,这个他没想过,感觉也做不到。 徐荣低着头,斜眼看着前边的皇帝,皱了皱眉头,又摇了摇头。 “徐荣,回朕的话!” “陛下,这些西凉骑兵,末将大多认得,但……” “那就好。”刘备指着冲出城门的关羽、张辽,一会儿他们斩了董显,你去招降,都是汉军,朕不想过多杀戮。 什么?开玩笑吧! 徐荣感觉胸口一闷,好似能吐出血来,这皇帝一定是疯了,而且疯得不轻,要不然怎么能狂妄地认为这两个将军带领的两百骑兵能在对面一万铁骑中斩将。 轰隆隆的战鼓声响起,徐荣的思绪已经完全被扰乱了,今天遇到的事情太奇怪,皇帝亲自来长安,又对着他一通胡言乱语,这种情形做梦都做不出来。 “嗷!” 忽然,城头上传来一阵欢呼声,徐荣攀上女墙,看见有一百多骑兵回还,为首那赤面长须大将马颈下,赫然拴着一颗首级。 徐荣揉了揉眼,仔细一看,那首级正是董卓弟弟董显的。 这皇帝都是带了什么天兵天将,竟然如此神勇? 还没等徐荣多想,皇帝的声音再次贯入了他的耳朵:“徐荣,你看董显明知朕在长安,还举兵来犯,实乃罪不可赦,现下主将董显已经被斩,余者无罪,你去劝降吧!” “遵,遵命!” 徐荣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走下城楼,骑马到了城门口,又仔细分辨了一下,被斩的那人是董显,不假。 徐荣向关羽一拜:“将军神勇!” 关羽回拜道:“某听闻徐将军出身行伍,勇冠三军,某甚是敬佩。” 徐荣匆匆回拜一下,骑马出了长安。 不多时,城外的西凉骑兵放倒旌旗,扔下兵器,卸去铠甲,俯首投降。 …… 长安城,未央宫。 如今的长安城,是防卫西方羌胡的边城,曾经的皇宫年久失修,已经有些破旧。 为了不扰民,刘备率领大军驻扎于此,拿下长安城,有些取巧,至于下一步的战略,还得细细谋划。 此时,刘备召集了关羽、张辽、徐荣三将。 “徐荣,董卓这边还有多少兵马?” “回禀陛下,董卓领着三万铁骑攻打河东,段煨领着两万铁骑驻扎在汉阳郡,张济有两万铁骑驻守在南阳,其余的都是散兵了。” 刘备一盘算,董卓一直在隐瞒兵力,这么一算,他的兵力真不算少,虽然暂时拿下了长安,收降了一万铁骑,但这些人不可靠,一旦董卓全力反扑,长安还是危险。 “徐荣,对付董卓这些铁骑,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陛下,可趁张济不知长安已失,拿着兵符印信接管武关,则张济被阻于南阳,无法回援。” 刘备回想,蹇氏传来消息,丹水已经在朝廷的控制之中,如果再控制了武关,以一关一城阻挡张济,张济不足为虑。 “段煨的领地在华阴,他的宗族家人都居住在此,此人看重家人,可拘捕其妻子,迫使他投降朝廷。” 刘备过潼关时途经华阴,那里到处是大大小小的军屯,一打听才知道段煨是个有想法的人,知道朝廷在发展军屯,也跟着效仿。 他的目的是让西凉军有稳定补给,不再劫掠,是个不错的人。 虽然控制他的家人,有点不上台面,但如果能不战而屈人之兵,也不是不可以。 “最后是河东的三万铁骑,末将就没有什么计策了,那里的兵马由董卓亲自统领,身旁的李儒、李傕、郭汜,都是忠心耿耿之人。” “看来得跟他们打一场硬仗了。” 刘备思忖一下:“关羽!” “在!” “你领一千骑兵,拿着兵符印信取武关。” “诺!” “张辽!” “在!” “你率领一千骑兵去华阴,将段煨的家人抓到长安。” “诺!” 两人接了命令,突然愣了一下,张辽拱手道:“陛下,我二人都出了长安,陛下身边何人护卫?” “爱卿只管去,朕这里有徐荣保护就够了。” “什么?”关羽、张辽齐声说出了这句话:“陛下,徐荣刚刚……” 两人欲言又止,徐荣刚刚归降,皇帝应该是知道的,这话由他们说出来,会寒了徐荣的心,但如果留徐荣在皇帝身边,万一危害皇帝,后果不堪设想。 “爱卿不必多言,徐荣对朝廷忠心耿耿,朕待他如两位爱卿一样。” “陛下!”徐荣听完这话,难掩心中激荡,顿时泪流满面:“陛下大恩,末将肝脑涂地,不能报也。” 刘备听到熟悉的话语,记得上一世,子龙也说过,他自然不会像信任赵云一样信任徐荣。 但徐荣是个实在人,虽然在董卓这里,董卓对他不错,但他毕竟是辽东人,和董卓的西凉嫡系是不一样的。 如果给他的条件相同,他更愿意效忠朝廷,这便是可以拉拢的对象,不光是他,段煨也一样。 西凉军不是一股势力,而是长安以西各路军阀的纠合,朝廷不可能一下灭掉他们,只能逐步分化瓦解。 刘备自然也不怕身边无将,因为他自己本身就是一名战将,即使关羽、张辽不在身边,靠着四千铁骑和三万民兵,他依旧能稳定长安局势。 刘备有足够的自信,关羽、张辽却没有足够的信心,还在犹豫着要不要服从命令。 “报,太原郡骑都尉张燕到。” “张燕?” 这个人突然到来,刘备还是有些意外的。 张燕是黑山军的首领,正月伊始跟着吕布攻打河东,如今董卓在河东和吕布交战,他怎么忽然出现在长安了呢? 张燕这个人虽然是黄巾军,但很看重朝廷的认同,朝廷册封他为骑都尉,应该是友非敌。 “快快有请!” 片刻后,张燕风尘仆仆走进未央宫,他身材精瘦,好似猿猴,散乱的头发和胡须略显狼狈。 “爱卿请坐,赵忠,奉茶!” 张燕未及落座,端起茶一饮而尽,粗粗喘了几口气:“陛下,左将军收到陛下密诏,已经引诱董卓大军进了汾水河谷,他知道陛下要进攻长安,怕陛下兵力不足,让我带一千轻骑支援,没想到陛下竟然兵不血刃打下了长安。” “左将军现在怎么样了?” “按照陛下旨意,在汾水河谷设置了十座城寨,等着董卓一寨一寨攻打呢,又在平阳城聚集了白波军游骑迎战董卓。” “刘琰那边能对付的了董卓吗?” “依末将看,有些困难,一旦董卓发现长安被占领,一定会快马回援,并州兵以步兵为主,是追不上董卓的,白波军中虽然有匈奴游骑,但并州匈奴归化已久,远远比不上塞北匈奴人,他们是缠不住西凉骑兵的。” 刘备刚刚控制长安,如果刘琰牵制不住董卓的三万铁骑,还是有些危险。 张燕拱手道:“陛下,依末将之见,可以乘董卓回攻长安,半渡而击,末将来长安时,途经蒲阪,乘坐木筏而来,董卓如果归来,可以趁着他渡河时攻杀他。” 刘备差点忘了,河东郡和长安之间还有一条黄河:“此计可行。” 徐荣拱手道:“陛下,依末将之见,董卓未必会从蒲阪渡河。” “哦?” 徐荣长期在关中带兵,和董卓共事。 刘备相信,他或许更了解董卓:“爱卿,请讲。” “东阳。”徐荣指了一下北边:“东阳在蒲阪以北二百里,虽然有些绕远,但那里气候寒冷,河道冰封,骑兵可踏冰而过,若我是董卓,会在蒲阪做出渡河假象,领着骑兵从东阳渡河。” “那该如何抵挡?” “可先行凿开冰面,等黄河再次冻结,那冰面便不能再走马。” 刘备一凝眉,眼下是初春时间,天气寒冷,河道冰面不知道有多厚,冰面也不知有多宽,派人凿冰,不知道得需要多少人,肯定要征发百姓。 让百姓去凿冰,寒冷不说,还会让百姓面临危险,可是如果让董卓的骑兵长驱而入,又会失去制胜的先机。 关键时刻,该如何抉择? 如果是曹操,曹操肯定不会犹豫的,但他不是曹操! 三万铁骑,三万铁骑,即将到来的三万铁骑该如何应对? “陛下,末将愿连夜征发百姓,去东阳凿冰。” “朕手里有三万民兵、四千铁骑,够不够?” “恐怕不够!” “那需要多少?” “十万,沿河的百姓都要调集,包括男女老少!” “这!”刘备叹息道:“朕初入长安,无寸功于百姓,安能让如此多的百姓冒着严寒去凿冰,容朕再想想。” 一想到百姓,刘备再也没有指挥军队作战时的杀伐果断,那不争气的妇人之仁又上来了,明知最佳的选择是什么,却又难以做出决断。 如果手边再多些武将,再多些兵马,如果经营长安的时间再长一点,和百姓的关系再深厚一些,他断然不会如此难以抉择。 “陛下,事不宜迟!” “朕说了,容朕再想想!” 这一声怒吼之后,整个殿堂陷入了寂静,刘备知道,在场的将领们可能对他失望极了,但是他就是做不到!做不到!做不到! “报!期门校尉张飞率领三千铁骑到来!” “什么?他怎么会来?还有三千铁骑,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啊!”刘备此时的心情有些难以言喻,感觉是激动,但更多的是不可思议。 “三弟,三弟来了!”关羽也跟着叫出声来,张飞上次奇袭武关后再也没了音讯,怎么会在此时归来? “快请翼德进来!” …… “哈哈哈哈哈哈!”张飞大笑着进入宫殿,见了陛下伏地叩拜道:“陛下,俺就知道,陛下要打长安了,俺就夺了武关,一路拿下商县、洛县,这就到陛下面前了。” “翼德,此乃机密,你是如何知晓的?”刘备说着话,已经起身去扶张飞了。 “陛下,这还不简单,你传诏让刘表打丹水,俺就在刘表那里潜伏,就跟着去打了,打完丹水,俺越想越不对劲,总想着陛下为什么要打丹水呢?” “想来想去,那陛下一定是要隔开张济和董卓啦,后来俺又想了,既然要隔开他们,那为什么不打武关呢?可能是陛下觉着难打?” “可是,俺一千匹马丢在武关,一直想夺回来呢,为这事俺都渗透了小半年了,拿下武关不难啊,等俺打下武关,俺又想了,为啥不打商县呢?结果俺就带着兵去打商县了。” “打下商县,您猜怎么着,俺找到了两千苦力,那两千苦力都是俺之前的俘虏,因为被俺夺了武关受了罪罚,俺跟他们说,董卓老儿不仗义,就把他们卷进来了。” “在商县待了几天,俺又想了……” “翼德,别再想了。”刘备打趣道:“朕真怕你想着想着,就一统天下了。” 第六十一章 断陇 河东郡,安邑。 “老夫一心为国,在西陲浴血奋战,这个昏君就是这么对待老夫的吗?” 郡守府大堂中弥漫着肃杀的气息,董卓坐在正位,手按长剑,喘气声沉闷。 一旁的李儒则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脸上露出一股坏笑。 “文优,你就一点不着急吗?老夫的弟弟董显被杀,老夫的女儿,你的夫人都在长安呢,还有老夫积攒的钱粮军械,也都在那里。” 长安被皇帝接管的消息董卓已经知道了,攻打平阳的大军已经撤回来了,比起收复河东郡,长安显然重要得多。 李儒捏了捏横须,拱手道:“恭喜董公,贺喜董公。” 董卓凝眉发怒:“何喜之有?” “董公一直想入主雒阳,却找不到理由,这一次皇帝骤然发难,更有意思的是,他还御驾亲至。” “若不是太后一直以来支持咱们西凉军,这次还派遣御林军助战,咱们没有防备,陛下也控制不了长安。” “不过董公不用太担心,根据线报,长安城只有精兵一万,再加上一万降兵和三万民兵。” “咱们西凉军有精骑七万,又能寻求羌胡协助,夺回长安并不难。” 董卓沉声道:“不管用何方法,能夺回长安就好。” “董公何必执着于夺回长安呢?” 李儒微微一笑:“当派出轻骑夺取华阴,切断关中和雒阳的联系,让咱们的天子成为一支孤军。” “彼时雒阳无主,必然乱作一团,董公再和太后里应外合,进兵雒阳,拥立太子,则天下可定也。” “啊?”董卓感觉,李儒的想法有些冒险,但仔细想想,也不无道理。 如果强攻长安,朝廷的兵马据城坚守,以逸待劳,胜负不好说。 相比之下,夺取华阴还是很容易的。 华阴在潼关以西,扼守长安和雒阳之间的大路,而且此处是段煨的领地,民心归附。 “老夫今夜就带兵去蒲阪,准备渡河。” 李儒挥了挥手:“不可。” “为何?” “如果朝廷兵马早有准备,半渡而击,我军危矣。” “可过了蒲阪渡,华阴近在咫尺啊!” 李儒手指沾了茶水,在董卓身前的桌案上画下了左冯翊与河东郡的地图。 “昔日韩信攻魏,魏王豹屯兵于蒲阪,韩信一边做渡河的准备,一边绕道上郡,从东阳渡河。” “如今攻守双方换了位置,董公可兵分两路,一部在蒲阪渡河,一部绕道东阳做出奇袭长安的假象。” “如果皇帝在蒲阪对岸埋伏,发现长安被袭,一定会把兵力调回,那么董公可从容渡河夺取华阴。” 董卓看了一下简图,问道:“如果皇帝不调兵回援长安呢?” “那就在蒲阪对岸击溃他们,朝廷兵马本来就少,战力更是不如西凉兵马。” 董卓对李儒的战略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是李傕负伤,郭汜要留守安邑,不知何人可领另一部兵马?” “董公,依在下之见,华雄可堪大任。” “华雄不行,此人有勇无谋。” “在下再举荐一人,乃张济、段煨的同乡贾诩,可辅助华雄。” “哦?”董卓微微一愣:“这个贾诩是何人?” 李儒一拱手:“此乃奇才,早早识破了吕布的诱敌之策,而且攻打华阴也是此人献的计策。” “段煨的家人都在华阴,攻占此地便可以控制段煨。” 董卓一拍大腿,朗声笑道:“这个贾诩用计狠辣,自己老乡都算计,甚好,由他辅助华雄,一定没问题。” …… 长安。 “报,陛下,董卓夺取了华阴,张辽晚到了一步,没有拿到段煨家人,已经退守临晋。” “什么?” 刘备放弃了依靠黄河阻击董卓的战法,将兵力集中在长安,准备在长安城下和董卓决战。 刘备手边有一万精锐骑兵,还有关羽、张辽、张飞、张燕、徐荣等猛将,不怕董卓。 刚刚还接到探报,董卓大军渡过了东阳,目标长安。 却没想到,董卓大军打长安是佯攻,目的是夺取华阴。 华阴有大量军屯,董卓可以长期坚守,而且可以通过华阴,控制安定郡的段煨,对长安形成左右夹击之势。 更要命的是,董卓切断了长安和雒阳的联系。 一旦时间久了,雒阳必定会乱,那样一来,自己的基业都保不住了。 上一世,刘备没有真正和董卓交过手,这么一看,还真是小看了董卓。 如果现在带兵攻打华阴,董卓以逸待劳,也没有那么容易取胜,该怎么办呢? “报,段煨大军返回,接近郿县。” 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这边董卓刚刚拿了华阴,那边段煨就来了。 前线一个个让人不知所措的战报传来,刘备忽然感到一阵绝望,难道他真的注定要再失败吗? “报……” 眼看又一个传信兵到来,刘备伸手示意这位传信兵不要说话。 他需要平复一下心情,在听这一道讯息。 “董卓又有援军了吗?是张济还是羌胡。” 传信兵摇了摇头:“都不是,是刘琰将军带着南匈奴骑兵来了。” “是吗?”刘备总算听到了一个好消息,心中的阴霾散去了一些:“他带来多少人?” “一万。” “不少了,不少了,快快有请。” …… “陛下,臣刘琰来了。” 刘备看到另一个自己,心中激动万分:“琰,你为何来此?” “臣奉命诱敌,见西凉军退了,就率领南匈奴骑兵尾随掩杀,一直跟着西凉军过了东阳,看他们目标是长安,就跟上来了。” “但是没想到,西凉军已经暗中分兵,我们只剿灭了千余偏师,西凉军主力不知去向了,臣一时没了目标,听说陛下就在长安,就先来拜见了。” 刘备握住刘琰的手:“爱卿来的好,董卓的主力确实没有打长安,他攻取了华阴。” “断陇?” “差不多,连长安也一并断了。” 刘琰上一世跟过诸葛亮,知道诸葛亮一直渴望实现断陇。 虽然每次都功亏一篑,但并不意味着这一策略不可行。 最起码每次诸葛亮断陇,曹魏那边都紧张得不行。 董卓那边,也是有高人的。 ps:作者爆更两天,今天有点头疼,先发一章吧,历史文难写,大家见谅,作者头发都累白了(虽然是少白头)。 第六十二章 五丈原 “郿县西南有一个地方名曰五丈原,陛下可以派兵驻守那里。” 刘琰听刘备讲完战场的大体情况,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那是一个什么地方?” 刘备不明白,另一个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个地名。 “那里是渭水以南的一块台地,高五十丈,南北长约十里,东西宽约五里,原上有水源,能大量驻军,且易守难攻,或者说一旦守住,根本没法攻。” 这话让刘备更加奇怪了,刘琰说出的那个地方,好像是他自己真的去过一样。 “据守那里,就能抵挡段煨吗?” “主力大军还是要坚守郿县,陛下占据了五丈原,就可以和郿县成掎角之势,使段煨不敢强攻,待段煨兵疲将乏,可一举破之。” 刘备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五丈原这个地名一直在他脑中萦绕。 真的有这样的天赐要塞吗? 记得上一世,刘备最后一次统兵作战,犹豫过北伐还是东征。 北伐曹魏占据公理,进取陇右更是立足长远,昔日韩信也是出汉中,还定三秦。 但是有件事情,是诸葛亮隆中定策时没有考虑到的。 那就是吕后二年,武都大地震,汉水在地震后被截断,汇入嘉陵江,韩信暗渡陈仓时,给大军运粮的水路已经没有了。 如果大军出陈仓,要面对一座坚城,再往西出祁山,道路更远,运粮更加困难。 刘备也考虑过另寻出路,其中一个选择就是兵出斜谷,攻打长安。 但是大军出了斜谷之后,紧接着就要面对郿县的重兵,如果没有立足之地,后果不堪设想。 最后,刘备还是选择了伐吴。 如果真的知道有五丈原这个地方,刘备或许会考虑北伐曹魏。 可是他没到过关中,军中也没有熟悉关中的将领,他不可能知道五丈原。 刘备也奇怪,为什么另一个自己知道这个地方。 …… 南郡,武当县。 “此真乃奇女子,若是能娶她为妻,不枉此生啊。” 长安的战事并没有影响到此处,武当县比武场中,蹇氏一战成名,道门各派高手在剑术上都不能敌。 在台下观战的年轻道人不由赞叹,此人乃是张鲁的长子张富。 张富身旁,同样是道人打扮的谋士杨松道:“大公子,你还考虑儿女私情,苏固欲引入其他道门对抗咱们五斗米教,您没看出来吗?” “这个我当然知道,只是这女子长得漂亮,剑术又深谙道家法门,我是真的喜欢。” “那也不行,她是灵宝道的人,你们绝不能在一起,而且,如果我道中人再无人能胜她,就得暗中下手灭了他。” 张富叹了一口气:“可惜了。” 忽然,身后有人说话:“没想到某刚到武当县,就见到两个不法之徒,给某拿下。” 张富和杨松还没有反应过来,一群剑士已经围上了他们。 “你们是哪门哪派?” 为首的剑士拿出一道令牌,“雒阳,期门校尉部”。 杨松拱手道:“各位,我们都是行走江湖的道人,不知道犯了什么法,要劳烦宫中的差人补拿。” 说完赶紧从袖口掏出一枚金锭,塞到剑士首领的手中。 剑士推开金锭:“某刚刚听见你们议论,要暗中谋害台上那女剑士,是也不是?” 杨松急忙挥手道:“没有,没有。” “别以为某不知道,你们这些江湖门派,比武打不过别人时,总爱下黑手,你们是何身份,从实招来。” 张富正要说话,被杨松拦住:“我们是游方的散道,不入流的。” 话还没说完,已经有五斗米道的弟子围了上来:“你们是哪里来的剑士,敢为难张鲁掌教的大公子!” 杨松气得差点没有背过气去,这次来是暗中探查消息,但身旁的大公子也不是低调的人,到处显摆自己的身份,现在麻烦了。 “哦?没想到还是条大鱼。” 五斗米道的道人们看到大公子被包围,纷纷往这边聚集,其他门派的也跟着来看热闹。 “怎么?你们想谋反吗?”剑士首领大喝一声,再次向众人展示期门校尉部的令牌。 “你就算是朝廷的人,也不能随意逮捕道人!” 无论何门何派的道人,看到这种情形都是义愤填膺。 这些年来,朝廷不断清剿太平清道,和道门各派关系都不算好。 如今道门聚会,朝廷又来拿人,实在是太不把道人们放在眼里了。 在高台上观战的苏固看到远处有些躁动,叫停了比武,领着亲卫走下高台。 走到比武台下,苏固向蹇氏招了招手,蹇氏跳下比武台,来到苏固的面前。 在苏固眼里,蹇氏可是对抗五斗米道的一个希望,苏固已经准备这次道门聚会后,就收蹇氏为义女,在汉中全面引入灵宝道。 两人见面一拱手。 “苏大人。” “蹇道长,前方不知发生何事,跟我一起去瞧瞧。” 来到人群边缘,道人们向苏固说了一下大体情形,言有朝廷官差干扰聚会。 苏固点了点头,领着蹇氏步入人群,道人们对他敬重,自然分开道路,如此两人就来到了剑士首领面前。 “甘宁?”蹇氏失声叫了出来,那抓人的剑士首领,正是丹水县令甘宁。 苏固闻言,吃了一惊,甘宁他知道,那是刘焉的死敌,刘表的丹水县令,怎么成了朝廷的人了。 “原来是甘县令,有失远迎。” 武当县是荆州地界,苏固虽然是汉中太守,但来到此地,还得对当地官员礼貌一些。 甘宁拱手道:“某虽然是丹水县令,但前几日加入期门校尉部,也为朝廷效力。” “原来如此,失敬失敬。”苏固伸手指向张富和杨松:“不知甘县令为何为难这两位道人。” “此二人密谋,要暗中谋害蹇氏,在下不得不出手。” “什么?你们五斗米道也是名门正派,为何行如此下作之事!” 苏固听到这话,也不管真假,赶紧帮腔,有脏水泼到五斗米道身上,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这五斗米道为何这般行事!” 其他门派的道人们也跟着议论起来,他们是江湖中人,自然知道江湖中事,比武打不过,用点阴招很正常。 任何道门都是如此,五斗米道也不例外。 但被人抓住,放到明面上,那一定要口诛笔伐的。 张富也是气恼,在场的五斗米道弟子有上千人,他还能怕朝廷的人。 “朝廷来的,就算明明白白告诉你,我五斗米道要杀这个灵宝道的道人,这是江湖争斗,你能奈我何?” “你可知道你要杀的这人,是天子的宠妃!这是谋反!” ps:睡了一觉,心情大好,补上一章。 第六十三章 皇妃 “这?天子的宠妃居然是灵宝道的道人?这不可能啊!” 蹇氏比武时,换了一身乾坤道袍,一副道人的打扮,除了几个知晓内情的灵宝道人,其他人还真以为她只是个精通剑术的女道士。 而其他灵宝道人们,先是吃惊,紧接着则是有些兴奋,作为一方道门,能傍上大人物,那是一件好事,能傍上皇家,那是好的不能再好的好事。 天子的宠妃是灵宝道人,那就代表着皇帝支持灵宝道,这对他们来说,意义重大。 “你们五斗米道,居然想危害天子爱妃,到底是何居心?说!” “这五斗米道,号称以符水治病,本就是妖言惑众之辈!” 霎时间,道人们从刚刚的反对朝廷,开始一边倒的,对五斗米道指责。 在场的五斗米道人虽多,但在这武当县也称不上一家独大,尤其是得知他们大公子欲害皇帝的妃子,也顿时没了嚣张气焰。 “好了!”张富大喝一声:“某无意伤害天子宠妃,这位官爷怕是误会了!蹇贵人剑术高超,我们五斗米道甘拜下风!” 杨松没想到,一向嚣张跋扈的张大公子,居然也有服软的时候。 也对,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里毕竟是荆州地界,甘宁又是本地官员,该服软还得服软。 杨松跟道:“甘县令,你也听到了,我们五斗米道是名门正道,比武打不过就是打不过,光明磊落认输即可,哪能暗中谋害呢?” 甘宁这次来,就是专门来保护蹇氏的,对于五斗米道的事情,他没有实证,也不想牵扯过多。 “既然你们如此说,本官也不想与你们为难,你们要记住,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不管你们是哪门哪派,任何时候,不要滥行不法之事!” 杨松急道:“那是自然,我道门中人,一心清修,都是严于律己之人,哪能有意触犯国法?” 这边说完,众人们才想起来,这里还有个皇妃,这会儿注意力又集中到蹇氏身上。 “这位道友,您当真是陛下的妃子?” 甘宁朗声道:“那还有假!” 这下,灵宝道人更兴奋了,尤其是之前请蹇氏帮忙的那些道人,一脸得意的表情,仿佛自己延寿十年一般。 别管天子的名声好不好,那也是天子!而且,皇妃的武艺有目共睹,那是做不得假的。 如此,灵宝道算是面子里子都有了。 “贫道,拜见贵人。” 先是有几个道人躬身一拜,紧接着,其余道人也跟上,随后在场道人一起下拜,到最后,就连五斗米道的,也不得不跟从。 蹇氏有些不知所措,一下被这么多人一起施礼,还是第一次。 “各位道友,不必多礼。” 这会儿,道人们又想到一件事情,这位皇妃曾说过,她的剑术是夫君教的,那岂不是天子亲传。 没想到天子也是剑术高手,一时间大家伙对天子的敬重感油然而生。 “今日是道门聚会,见各位道法高深,剑术修为也都不凡,小女子十分佩服。” 蹇氏有求于这些道人们,还指望他们帮忙找史子眇,不管哪门哪派,她都不想得罪。 “贵人宽宏雅量,剑术天下无双,我等敬服!” 而此时,最高兴的莫过于苏固,这蹇氏不仅剑术高超,而且是皇帝爱妃,有她给灵宝道做支撑,应该足以对抗五斗米道了。 “灵宝道的剑术,本官是见识到了,本官要在南郑建一座灵宝道馆,希望灵宝道的道人们入汉中传授道法和剑术。” 此话一出,灵宝道的道人们尴尬了,他们自己还没学会这雌雄剑诀呢。 不过,剑术可以慢慢修炼,汉中太守出资建设的道馆可得先占上,吃官粮总比行走江湖要好很多。 “多谢苏大人。” …… 聚会之后,苏固在武当县驿馆设宴,款待蹇氏。 汉中和雒阳消息断绝半年多,今日终于见到了皇帝身边之人,苏固可以诉说自己的忠君之情了。 这次宴会,苏固身边带了心腹从事陈调、赵嵩,蹇氏这边,甘宁也跟着参加。 蹇氏为尊,坐在主位,各位官员分席而坐。 歌舞散去,苏固拱手道:“贵人,这汉中地域偏狭,消息闭塞,朝廷的消息久久未至,不知是个什么情形。” 蹇氏回道:“陛下去年四月大病初愈,像是换了个人,不但扫灭了何进、丁原,还裁撤宦官,励精图治,对于朝政,也亲力亲为,终日不怠。” 苏固听完,眼眶有些湿润:“此真乃天不绝炎汉!连陛下那种昏……呃……真好比齐威王,不飞则已,一飞冲天啊!” 酒过三巡,蹇氏又问道:“听闻五斗米道在汉中也是广施仁义,太守却对其抱有成见,不知为何?” 一旁,苏固的从事陈调道:“五斗米道依附于益州牧刘焉,掌教张鲁的母亲和刘焉关系非同一般。” “刘焉此人,早有不臣之心,一直在利用五斗米道蚕食汉中,苏大人想为朝廷守住汉中,因而防备五斗米道。” 甘宁笑道:“还好陛下已经控制了长安,和汉中近在咫尺,量那五斗米道也翻不出多大浪头。” 蹇氏一听,顿时又惊又喜:“什么?陛下控制了长安?” “某也是刚知道,陛下御驾西征讨伐董卓,我那三哥张飞,领兵破了武关,取了商县、洛县策应陛下,某想着,要来通知一下蹇美人,这才来了武当县。” 苏固一拍桌案:“太好了,某这就去长安,拜见天子。” 蹇氏刚刚听到甘宁说的话,已经迫不及待到长安了,没想到这个苏大人比她还急切。 从事陈调道:“见天子是大事,如果天子肯出兵帮助,那刘焉定然不敢小觑汉中。” 从事赵嵩跟道:“苏大人和陈兄尽管去面见天子,汉中有嵩在,可保万无一失。” 甘宁这下高兴极了,张飞去长安没有带他,他一直很烦闷。 说是让他守丹水、武关,防备张绣,可那种坚城,牵条狗都能守住,何况还有陈群、文聘。 他早就迫不及待要去长安了。 甘宁朗声道:“可以走武关去长安,这一路畅通无阻,某这就护送诸位去朝见天子!” 苏固拱手道:“既然如此,就有劳甘县令了。” 第六十四章 归来 郿县。 渭水南岸,连营数里。 段煨领着一万骑兵赶到郿县外,开始打造器械,准备攻城。 董卓已经传信给他,告诉他自己占据了华阴,段煨的家人尽在他的掌握。 这一日,段煨大军攻城,战斗正酣时,忽有一军从背后杀出。 那支军队是驻扎在五丈原上的民兵,段煨经过五丈原时,没有注意。 眼看段煨攻势受挫,关羽领着郿县大军杀出,一时杀得段煨大败。 段煨突破后方民兵包围后,带着三千人往西逃离。 刘备、刘琰擅长骑射,率领轻骑追击。 路过五丈原时,刘备方才一睹五丈原的真容。 此处真乃天赐要塞,控制这里,可以控制渭水以南大片区域,屯田自守,能维持至少五万大军的军粮供应。 如果再向西拿下陈仓,获得汉中的补给,平定陇右也不是难事。 诸葛亮擅长兴办织造,拿下陇右后,可以和西域贸易,获得西方源源不断的钱粮。 如此,天下可定也。 只是上一世,一直到他驾崩之时,诸葛亮也不知五丈原这个地方。 若是自己临死前能告诉诸葛亮……当然,这不可能。 “段煨就在前边,抓活的!” 对于段煨,刘备有种爱才之心,毕竟他设置的军屯有模有样,是个这方面的人才。 轻骑一路追杀,一路射击,刘备、刘琰都是善射之人,各自带了两个箭壶,连连发箭,西凉骑兵应声落马。 “琰,你射中多少人?” “十五个。” “真是挺厉害,朕才中十二个。” “陛下,臣记错了,是十个,十个。” 刘备觉得另一个自己还挺有意思,很懂君臣之道,就是有些太圆滑了。 “琰,你放手射杀就行,最后算到朕的头上就是了。” “那是自然。” 战马腾起一阵雪花,刘备和刘琰疾驰而去,两人大红色的披风尤为醒目。 匈奴游骑也紧跟上去,他们终于知道,他们的祖先为什么败给大汉朝了,大汉朝的皇帝太厉害了,骑射技术一点不比匈奴人差。 段煨的西凉骑兵被追得一路狂奔,这么被人追杀的情况为数不多,飞掠的箭矢,让他们头也不敢回。 …… “段公,你看那边是什么?” 段煨疯狂逃命,从未如此狼狈。 而远处雪地上一道隐隐约约的黑线,让他看到了希望。 依稀可见的战马嘶鸣声告诉他,那是一支骑兵。 应该是他驻守汉阳郡的兵马,或许是知道他战事受阻,来增援他了。 “走!过去汇合!” 段煨手边还有三千骑兵,留守汉阳郡的骑兵有一万,哪怕只来一半人接应他,就足以反击追兵了。 打匈奴游骑,他向来以一敌五,按着打。 纵然这支匈奴游骑强一些,他也有把握以八千西凉铁骑战胜他们。 “呜——呜——” 前方响起了号角声,不知道为什么,这股号角声让段煨有种不详的预感。 “呼啦!” 忽然,前方的骑兵,一丈八尺的长矛立起,段煨霎时间感觉到,这不是西凉骑兵。 “呜——” 一声号角后,对面骑兵迈着缓慢的步伐,整齐地缓缓前进。 “呜呜——” 两声连续号角后,骑兵开始加快速度,马蹄声快了一倍。 “呜呜呜——” 三声连续号角之后,如林的长矛已经看不到了,段煨知道,对面骑兵是长矛平出,准备袭步冲锋了。 这种冲锋方式,是西域重骑兵的战法! 段煨想叫停部曲,但已经来不及了,迎面而来的,是如惊涛骇浪一般的重骑冲锋。 “来的是敌军,迎击!” “呼!” 重骑荡过西凉骑兵的军阵,足有千人,一波冲锋,三千西凉骑兵已经被击杀了大半。 这仅仅是一次冲锋。 堪堪躲过冲锋的段煨,望着一地的人马尸骸,以及冲锋而去的重骑兵,心中骇然,精锐的西凉铁骑甚至扛不了一次冲锋。 刘备看到段煨的骑兵被冲得七零八落。 远远来了两个将领,一个是高顺,另一个虽然有些稚嫩,但刘备认得,他是神威天将军,锦马超。 算了算,他现在只有十四岁,现在的他,意气风发,全然不像投奔西蜀时,那样满腹抑郁。 高顺在马超耳边耳语几句,马超提枪上前,拱手道:“马超拜见陛下,万岁万万岁。” “孟起,不愧是伏波将军马援之后,真是一表人才。” 马超祖母是羌胡人,他也融合了汉人和羌胡人的特点,秀美的黑发下,是高耸的鼻梁,幽深的眼窝,以及如削凿而出的冷峻面容。 马超现在的身份还是叛军,经过高顺劝说,在董卓招降韩遂、马腾的关键时期,马超领着羌胡人大举攻击汉阳郡,牵制了段煨的兵马。 “马超,朕封你为伏波校尉,你去擒拿段煨,要活的。” 马超作为庶长子,母亲早早亡故,他不像两个嫡出弟弟那样受父亲宠爱,自幼被扔进军队里磨炼。 皇帝封他为伏波校尉,是对他身份的一种莫大认同,那是把他看作伏波将军的传人了。 “臣,马超领命!” 看着马超策马而去,刘备深深叹了一口气,上一世,马超和他的境遇差不多,或者比他更惨。 跟随韩遂起兵反曹后,马超的发妻杨氏在冀城被杀,后来到了汉中,续弦的董氏被曹操擒拿后,赏赐给了部下。 刘备还记得,一连串的打击,让他早早郁郁而终。 马超提枪追击,不多时,就围上了段煨。 “段煨,陛下有令,让你投降。” 段煨对朝廷还是敬畏的,如果不是家人在董卓手中,他未必会下决心反抗朝廷,不过,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大势已去了,段煨把马刀掷在地上:“汉阳太守段煨,愿降!” …… 郿县。 刘备降服段煨,大军凯旋,来到郿县附近,突发奇想,想登上五丈原看一下。 正要带着人登山,忽然看到远处路口有位丽人,穿着一袭乾坤道袍,骑着灰白色战马。 “陛下!” 随着熟悉的叫喊声,丽人骑马而来,围着刘备盘旋几圈,刘备这才看清,这是蹇氏。 “莽女子,你怎么来了?” “陛下。”蹇氏笑颜如花:“臣妾想你了,所以就来了。” 刘备上前拉住蹇氏的手:“莽女子,你这是出家了?” “没有,只是帮道人们打个擂,没有来得及换衣服,臣妾哪里舍得出家啊。” “正好我要在此处游览一番,你跟我去登五丈原好不好?” “可是汉中太守苏固,还有灵宝道的道长们在长安等着见陛下呢!” ps:作者之前有个错误,将凉州汉阳郡写成了南安郡,南安郡是汉献帝时期从汉阳郡分离出来的,修改一下。 第六十五章 汉中闲子 中平七年二月,司隶校尉部,长安。 郿县一战,刘备靠着五丈原的伏兵,以及突然到来的马超助战,大获全胜。 刘备收降了段煨,整个长安的局势开朗了许多。 马超属于偷跑出来的,仅仅带了一千骑兵,并不能让韩遂、马腾就此听命于朝廷。 但西线的马腾、韩遂的战略都是割据,一时间也不会强攻长安,长安西线能暂时安稳一些。 最让刘备高兴的是,在破局的一刻,蹇氏突然到来,虽然她没有找到史子眇,但这不重要。 来到长安后,刘备要处理千头万绪的事情,如整顿吏治、安抚民心、安置降将、配置军功。 重要的战役,刘备都是要亲自指挥的,因为他需要指挥的不仅仅是军队,还有很多和军队相关的人。 其实,但凡能成事的君主,都要亲自指挥几场决定性的战斗,这是毫无例外的。 事实也证明,他到了长安,能牵动很多人投奔,也能干扰董卓的军事部署,这一步是没错的。 千头万绪,心乱如麻时,有一个心爱的女子陪伴在身边,对心情的慰藉,是其他人代替不了的。 这一日,刘备有了个放松的机会,他要举办宴会迎接汉中太守苏固。 蹇氏能把他招来,刘备有些意外,跟准确的说是惊喜。 苏固是扶风人,宗族就在长安一带,笼络他对稳定长安的人心至关重要。 下一步来说,刘备肯定要进取汉中的,有苏固这个内应,也能顺利很多。 长安虽然不如雒阳繁华,但董卓聚敛能力强,城中的府库比雒阳那边还要殷实许多。 此次宴会,也算有些铺张。 毕竟召集了有功之臣和降将、降官,以稳定人心为主,总不能太过寒酸。 现在长安城的文武分成三派,一是刘备从雒阳带来的人,二是董卓旧部,三是本地豪族。 这三方人士,宴会上都有。 另外,为了拉拢更多势力,灵宝道的几位道长也受邀参加。 众人在自己的席位坐好后,刘备拉着一身红色华装的蹇氏步入正厅。 这两日,久别胜新婚,两人如胶似漆,正好宴会需要个皇妃做伴,刘备就把她拉来了。 “臣苏固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爱卿平身。” 蹇氏说苏固是个心向汉室的忠臣,这个刘备是愿意相信的,苏固的官是朝廷册封的,他在汉中又是个外人,他没有不做大汉忠臣的机会。 但是活了一世的刘备也不会单单听信口号,更要考虑利益分配问题。 另外,苏固属于本地豪族那一派,他们被董卓压制得厉害,急需利用皇帝的力量翻身。 刘备也大概能猜出来苏固的心思,他大老远自汉中赶来拜会,应该是希望自己出手帮他摆平汉中的张鲁。 但刘备现在兵力不足,出兵还做不到。 不过刘备也想到了一个办法,苏固想利用灵宝道对付五斗米道,这个想法很好,刘备这边只需要以朝廷的名义支持灵宝道,以道制道,就可以对付张鲁。 张鲁这个人也是有些手腕的,但他对百姓还不错,这一点刘备很喜欢。 灵宝道到了汉中,也不用有什么别的动作,只需要和五斗米道比着宠百姓就行了。 五斗米道赈济灾民,灵宝道也赈济灾民,五斗米道惩治奸恶,灵宝道也惩治奸恶。 有长安的财力支撑,再派些禁军化身剑士稳定局势。 刘备相信,灵宝道和五斗米道分庭抗礼,没什么问题的。 “爱卿,请坐,听说爱卿有意向汉中引入灵宝道,朕全力支持,灵宝道祖师左慈乃世外高人,朕未曾见过,但知道他是忠于汉室之人。” 刘备还是知道左慈的,这人性情狂放,以变戏法,戏弄诸侯为乐,恰恰说明了他对于割据势力的厌恶。 说到这里,末座的几个道人来了精神,皇帝居然夸赞他们的祖师,看样子是支持他们灵宝道的。 这次跟着蹇氏来长安,本是想把雌雄剑诀学去,增加道门武学底蕴。 只是没想到,今日能受邀参加皇帝的宴会,这番见识,足以让他们在同行之间吹嘘一辈子了。 “多谢陛下。” 刘备朝着苏固和道人们点了点头,目光又落到了苏固和道人之间的一个少年身上,这个少年虽然有些痞气,但样貌也是挺英俊,衣着更是华丽无比。 “这位是?” 蹇氏在刘备身旁小声道:“这是甘宁,张飞新认的小弟,在他们兄弟几个中行四。” 刘备闻言,脸上是大大的尴尬,刘关张三兄弟情比金坚,即便是后来加入的赵云也不能并称兄弟,这个甘宁是怎么混到老四的呢? “陛下!”甘宁拱手,有些激动:“末将在刘表帐下任丹水县令,有幸结实期门校尉张飞,半年来一直对抗董卓,半个月前,奉陛下诏命拿下丹水、武关,这次护送皇妃来见陛下。” 蹇氏跟着说道:“甘宁这人可好了,一路护送臣妾到长安,路上安排得妥妥当当,十分细心。” 以前只知道甘宁是个猛将,没想到居然爬到了自己身边,看来钻营工夫也不一般啊,刘备正愁苏固守不住汉中,甘宁是益州人,正好可以让甘宁从旁协助。 “甘宁,朕封你为汉中骑都尉,掌管汉中所有兵马,你就暂且辅助苏固,守卫南郑。” 甘宁一听,皇帝要用他镇守一方,总感觉此行不虚,汉中骑都尉这官职不算小了,掌握汉中一郡兵权,比丹水县令好上不少。 “谢陛下厚恩!” 交代完一些要务,宴会开始。 酒过三巡后,宴会的气氛不那么拘谨了,各席的文武开始互相敬酒。 甘宁举着酒杯挪到苏固身旁,两人以后就是守望相助的同僚了,还得多亲近些:“苏太守,咱们汉中郡有多少兵马?” “郡国兵共五百人。” “哦?” 甘宁突然有些后悔了,这汉中郡的郡国兵也就是丹水县兵的零头,这点兵力还要面对刘焉和张鲁,怎么玩? 但同僚都功勋卓着,自己不干出点事业又不太好,况且越难办的事情,越能显出本事。 “没事,苏太守,我那一山有万把弟兄,到了汉中我把他们全拉下来。” 苏固啧了一下嘴,早知道甘宁是山贼出身,真怕他把南郑给祸患了: “甘将军,不如这样,我把上庸划给你,你驻守那里。” 第六十六章 坚壁清野 长安,未央宫。 “爱妃,你还要走吗?” 刘备看蹇氏又换上了劲装,知道她还要继续寻找史子眇,但总感觉有些恋恋不舍。 “陛下,你这几日身体虽然有好转,但臣妾还是担心。” “臣妾找遍了南阳,也没有找到史子眇,想着他会不会去汉中避难了。” “正巧灵宝道的道人们让臣妾教习剑术,臣妾就去汉中继续打探。” 刘备叹了一口气,真是没想到,蹇氏这么用心。 但是没有办法,刘备的身体状况是机密,关系到朝局安稳,再委托别人也不太好。 只好再辛苦一下蹇氏了。 这几日,刘备闲来无事,会和蹇氏切磋剑术。 让他没想到的是,蹇氏的悟性极高,雌雄剑诀已经练到化境。 刘备的雌雄剑诀经过了一世的参悟与精进,又经过实战检验,堪称一流绝技。 蹇氏是北地女子,十岁就能“荷矛载戟,衔弓负矢。” 学会雌雄剑诀后,又融入了北地的剑术,更加凌厉凶狠。 她的剑术兼具力量和技巧,估计这天下,没人能奈何得了她。 “爱妃,我给你一百禁军,你带去汉中,让他们化身灵宝道剑士,在你身旁护卫。” “多谢陛下。” …… 接下来,刘备要谋划如何消灭董卓残军,夺取华阴了。 长安和雒阳消息断绝十天了,长此以往,肯定不行。 “报,陛下,董卓攻取郑县,正在周边坚壁清野。” 未央宫中,正在谋划进攻华阴的刘备,听到了这些消息,顿时眉头一皱。 坚壁清野是一种战略,诸侯之间作战常常使用。 上一世,曹操就是这方面的行家,屠淮泗,屠邺城,屠宛城,劣迹斑斑。 坚壁清野。 虽然只有短短四个字,却饱含百姓的血泪。 董卓虽然占据了华阴,但一直没能打下潼关,主力大军还蜗居在此。 他估计也是怕朝廷军队以华阴以西的郑县为跳板,攻击华阴,所以先下手为强。 所谓坚壁清野,就是要屠戮郑县的百姓,搜刮粮食,污染水源,烧毁树木,以迟滞朝廷军队的攻势。 打!必须出手,狠狠地打! 刘备自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他和诸葛亮都是一个理念,百姓是国家的根本,而不是消耗品,这也是他们能走到一起的理由。 “赵忠,把军中善于骑射的武将都给我叫来,通知所有能骑射的骑兵,换上轻装,拿上弓箭,东门集结。” …… 长安城东门,聚集了一万多善骑射的骑兵。 领兵的将领有刘琰、关羽、张飞、马超、高顺、张燕、徐荣等。 各位将领轻装上阵,挎着弓箭,配着两壶箭矢。 刘备骑着枣红马,身穿金色战甲,拿着弓箭出现在阵前。 张飞问一旁的关羽:“二哥,陛下这是要干什么?” 关羽捋了捋颔下长须:“陛下这是要狩猎。” “这大冬天的猎什么?” “猎狐。” 张飞有些听不懂关羽说的话,他没有经历过讨伐丁原的战斗,不知道皇帝陛下现在变了。 皇帝变得疾恶如仇。 对于劫掠残害百姓之人,一定要给以颜色。 关羽还知道,不光是残害百姓之人,有屠城、杀降行为的将领们,皇帝一律雪藏。 即使大名鼎鼎的皇甫嵩和朱隽也不例外。 甚至连曹操那样的近臣,屠了封丘之后,也被降旨申斥。 曹操吓得连夜上了请罪奏表,说明只是惩办了勾结诸侯联军的宗贼,这才作罢。 陛下攻丁原时,关羽跟随作战,击杀这些兵匪,很符合他的脾性,那一战杀得挺过瘾。 这次是换了个人,但猎物还是那一类,关羽已经开始摩拳擦掌了。 刘备在阵前朗声道。 “你们之中有朕从雒阳带来的,有黄巾军投诚的,有西凉降将,平日里都说朕厚此薄彼,今日,朕就来个论功行赏。” “今日,咱们会猎于郑县,你们每人领一部骑射手,射杀参与劫掠的西凉骑兵,今后你们能否在朕这里得到重用,就看看你们今日的战果。” “别的不看,只看甲首,谁拿的甲首多,朕就给他兵权,让他镇守一方,给他更多立功的机会。” “为了公平公正,朕亲自督战,给你们记录军功,你们只管射杀就行。” “开始吧!” 刘备话音一落,只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张飞已经领着本部骑兵疾驰而去。 大家不得不感叹,还是张飞机灵。 不等多想,张飞已经走出了一里开外。 来不及犹豫了。 各路将领开始点兵,上万骑射手跟着动了起来。 一时间,长安东门奔腾的马蹄声不绝于耳。 “大伙儿,随我来,让他们看看并州游骑的厉害!” “快,给我跟上,西凉人可不能输了!” “咱们幽州人,打猎是看家本领,给我上!” …… 郑县。 华雄和贾诩站在城头,看着四起的硝烟,纵横劫掠的兵马,露出满意的笑容。 贾诩沉声道:“听说当今陛下大病初愈后,有了妇人之仁,咱们就在长安前屠戮百姓,看他救还是不救。” “若是他敢来,就有劳华将军大显神威了,让他们看看西凉铁骑的厉害!” 华雄嘴角微扬:“若是朝廷兵马敢来,定叫他有来无回。” 贾诩还沉浸在西凉铁骑天下无敌的感觉之中。 毕竟河东一战,三万西凉铁骑,打得三十万并州兵连连后退。 但是,虽然贾诩是顶级谋士,但有些事情他还无法左右。 比如潼关,守将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将,但却领着几千民兵一直坚守,三万铁骑久攻不下。 不久前,段煨战败的消息传来,贾诩猜测,皇帝一定要来进攻华阴。 张辽带兵控制了临晋,威慑蒲阪一线,回河东的路断了。 西凉军唯一的出路,就是破潼关。 而破潼关之后,西凉军就可以在弘农郡和河东郡的大片区域纵横劫掠,维持战力,继续和朝廷周旋。 而在这之前,得把郑县屠戮个一干二净,防止朝廷以此为根据,攻击华阴,为攻取潼关争取时间。 如果皇帝想救援郑县,那就对不起了,正好来一招围点打援。 “报,长安那边来了兵马,似乎要夺回郑县。” 华雄和贾诩听到这声汇报,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长安城的守军,不龟缩防守,出来和西凉军打,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华雄手边的一万西凉铁骑,那是精锐中的精锐,可不是段煨那种屯田兵能比的。 贾诩拱手冷笑道:“朝廷军队自寻死路,有劳华将军,斩了来将!” 第六十九章 驰援郑县 郑县是华阴和长安之间的一座县城,北靠渭水,南依华山山脉,地势平坦,人口密集。 这里在两个重镇的包夹之中,算是一处腹地,百姓生活安稳,六年间未经战火。 可是今日,战火还是降临在了他们的头上。 驻守在华阴的西凉军几乎全军出动,在郑县大肆劫掠,董卓已经决定要放弃长安了,绝不会把这个人口密集的县城留给朝廷。 为了防止朝廷兵马干扰劫掠,除了分散劫掠的一万五千骑兵外,华雄的一万精锐铁骑一直整装待命。 这些精锐铁骑人马具铠的超过两千,还有一千精锐是双层铠甲,几乎是移动城堡。 而长安和华阴这个区域,是一马平川的狭长地带,西凉铁骑一旦冲锋起来,可以横贯东西,摧枯拉朽。 得知朝廷兵马来援,华雄把骑兵开出郑县迎击。 贾诩坐镇郑县,就等着华雄胜利的消息传来,如果能一战击溃朝廷兵马,说不定就能重回长安,这当然比在河东、弘农游荡要好很多。 …… 长安官道上,张飞领着轻骑一路狂飙,远远看见西凉铁骑气势汹汹列阵,这些西凉铁骑全身重甲,马刀熠熠生辉,张飞自知轻骑胜不了这些西凉骑兵。 “停!布环形阵后撤!” 张飞声音洪亮,透过纷乱的马蹄声,指令准确地传达到身后骑兵耳中,紧接着调转马头,一千骑兵摆出一个环形,如长蛇盘身一般向反方向前进。 这种撤退方式,可以保持骑兵的机动性,又能随时射击突进而来的敌军。 张飞放缓马蹄,落在队伍最后,眼看西凉铁骑被甩开,便开始沿渭水寻找渡口。 渭水在此处九曲八弯,水流平缓,渡口不少。 张飞派出轻骑,通知后续兵马,说前方有西凉铁骑,让众人小心,命其余兵马寻找关羽合兵一处,听从关羽指挥。 随后,张飞领着百余骑兵渡过渭水,来到北岸。 刚刚走了一路,张飞看了这地形,南边是山北边是水,轻骑没有回旋余地,又看那西凉骑兵阵型齐整,恐怕早有准备,怕是迎面遇上,弓箭不能破甲,反造他们攻灭。 但是他还要看看,西凉军是不是真的要围点打援,撤退也要撤得明白。 张飞在渭水北岸勒马遥望,见西凉大军旌旗相连,每一部千人的骑兵相隔三里,远远一看,足足十部,有一万人。 如果按照原来的战法,轻骑突进沿路射杀,过了一部敌军后,会接上下一部敌军,很快就会被包夹在渭水南岸,失去机动性。 若是如此,此战必败无疑。 “嘿嘿!此战首功当属俺张翼德。” 张飞命令所有骑兵砍伐灌木,挂在马尾,看准西凉军的中军大旗,张飞领着一百骑兵,贴着渭水北岸,奔驰而过。 骑兵身后的灌木在雪地上拖动,雪花扬起几丈高。 …… 渭水南岸,华雄听到隐约传来的马蹄声,又看到高高扬起的雪花,心头猛然一震。 有骑兵在渭水北岸活动,应该不是他的兵马,华雄的大军没有渡河的能力,吩咐探马找些渡船过河打探。 等了一阵,探马如石沉大海一般有去无回,华雄只能眼睁睁看着对岸的骑兵往自己身后穿插。 “呼律律!” 张飞领着骑兵走了十几里,命令骑兵绕个圈,继续在渭水北岸疾驰,刚刚扬起的雪花堪堪落地,再一次飘扬而起。 “将军,你看,又一支汉军骑兵。” 华雄此时心里已经有些着急了,也看不清对岸有多少骑兵,只是听到马蹄声连绵不绝。 “将军,又来了!” “你去找贾诩先生,把前线的军情告诉他,问他该怎么办。” 华雄的中军离郑县不到十里,传信兵很快就到了贾诩面前,贾诩也注意到了北岸的动静,但他在郑县县城,登上城楼也只能看见白茫茫一片,渭水北岸有人马晃动。 以贾诩判断,汉军应该是要穿插到背后,攻击华阴,临近城在汉军手中,洛水经过临晋汇入渭水,汉军如果在临晋登船可以直抵华阴腹地。 “报,临晋汉军出动,乘船顺洛水而下,攻击华阴。” “什么?” 这个消息一下子印证了贾诩的猜想,只是汉军行动这么快吗?或许是汉军早就行动了,也许是临晋那边开始攻击了,所以不再隐蔽行军了。 贾诩不相信汉军那边能做出这样的谋划,但如果自己这边有了叛徒,将西凉军的兵力配置告诉了汉军,那就不一定了? 华阴毕竟是段煨的领地,段煨已经投靠了朝廷,华阴那边也许会有人泄露军机。 “告诉华将军,让他速速撤退,汉军绕道攻打华阴了。” 对于贾诩来说,虽然华阴还有几千兵马,又有地利,汉军攻打华阴未必得手,但如果他和华雄不回援,董卓绝对不会放过他们俩。 郑县城外,华雄早就心乱如麻了,听到副将贾诩撤退的建议,立即通知所有骑兵,后队变前队,撤离郑县。 传信兵依次传令,上万西凉铁骑行动起来,此时,最前方的一部铁骑已经和汉军开始交战。 消息传来,华雄更加相信贾诩的判断,汉军这是要缠住他们,不让他们回援华阴,华雄命令前锋留下断后,其余骑兵尽快返回。 “冲啊!” 关羽得到张飞的通知早早有了准备,知道面对重装西凉铁骑,先派出小股部队袭扰,见西凉铁骑丝毫不恋战,只是一味且战且退,关羽深感疑惑,急忙派出轻骑通知刘备。 刘备领着两千重骑兵在后方压阵,心中一直惴惴不安,心忖如果西凉骑兵围点打援,自己一时怒起,把轻骑撒出去,是不是有些莽撞,毕竟西凉铁骑的战力不是丁原可以比的。 “报,陛下,西凉骑兵在前方列阵堵住大路,关羽将军派出部队袭扰,西凉骑兵且战且退,不予还击。” 听闻这个消息,刘备也深感疑惑,怕西凉军有埋伏,但是大军来救援郑县,逡巡不前又不行。 “命令各部轻骑原地待命,让马超回来,带领一千重骑开道。” 第七十章 袭扰华阴 “杀,给我杀!” 华阴,一排渡船靠岸,舢板架好,一百多骑兵自渡船杀出,汉军大旗展开,上书一个大大的“张”字。 带兵之人,正是驻守临晋城的张辽。 张辽就是这么个性格,让他安安稳稳守一个地方是不可能的,有机会他一定要出来打一把。 近日,张辽打探到董卓大军离开华阴往西边去,就带了一百骑兵自洛水而来。 张辽命令渡船顺水而下,在下游等待,随即领兵出发。 这次,张辽的骑兵全部轻装,拿着长矛和环首刀,每人又带了十几个羊脂火把,誓要把华阴搅个天翻地覆。 华阴地形平坦,道路四通八达,张辽的骑兵如入无人之境,很多西凉军听到马蹄声,不知道怎么回事,刚刚出了营房,就被穿了个透心凉。 华阴原本是个如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段煨在此处治理时,利用洛水和渭水兴修水利,百姓殷实富裕。 自董卓来了之后,便开始横征暴敛,段煨投降后,他更是肆意杀戮段煨的亲属,弄得华阴人人自危。 听到街上有马蹄声和喊杀声,百姓们也不奇怪,这种声响最近见多了,好好在家里待着就行。 这么一来,华阴的街道一下子空旷了起来,张辽领着骑兵穿街而过,见了挂着西凉军旗帜的建筑就扔上几个火把,趁着西凉军被浓烟熏出来时,再回军掩杀。 如此不到半天,华阴南部就乱成了一锅粥。 “报,有一百汉军冲进华阴,正在纵横烧杀。” 此时已经是午后,华阴大营中,董卓刚刚喝了几杯,正要和爱妾安歇,忽然听到汉军兵马来袭,顿时一阵大怒。 最近董卓心烦意乱,为了躲清净,大营设置在华山下。 下属们都知道董卓脾气不好,想着一百汉军不足为虑,一直未予上报,眼看收拾不了局面了,这才报告给董卓。 往日都是董卓在别人的地盘烧杀,今日竟然被人打上门来,董卓气急至极,亲自上阵,领着留守兵马冲出大营,沿着西凉守军的尸首一路追击。 来到临近潼关的地方,张辽已经乘船而去。 洛水汇入华阴,形成丁字形的河道,华阴也被两条河流分成了三个部分。 张辽刚刚在华阴南部烧杀,过了渭水,人还在华阴。 没等董卓多想,对岸又升起了滚滚烟尘,喊杀声不绝于耳。 “竖子,欺人太甚!” 董卓急忙派人搜集渡船,准备渡河追击,华阴只有几千守军,有三千还是董卓的亲卫,剩余的守军分散在二十多个营地之中,完全无法对抗张辽。 董卓下令,召华雄、贾诩速速回援。 …… 郑县。 数十个传令兵骑马离去,贾诩和华雄通知四处劫掠的西凉兵马,往郑县以西集结,速速回援华阴。 贾诩感觉,整个战场是混乱的,不知道有多少朝廷兵马奔袭了华阴,也不知道有多少朝廷兵马在攻击郑县。 “报,两千殿后的重骑被汉军包围了。” 听到这声汇报,贾诩差点咳出血来,根据他的情报,朝廷骑兵不足两万,精锐重骑不过七千,战力更是比不上西凉骑兵,是怎么做到又奔袭华阴,又猛攻郑县的呢? “撤!” 来不及多想了,救援董卓是大事。 “贾诩,我那两千骑兵是精锐,双层战甲,人马全铠。” 华雄自然是不愿意放弃这支精锐骑兵,如果不是李傕受伤了,他也没有机会接手。 这支骑兵是他安身立命的本钱,也是西凉军翻身的本钱,一旦丢了,他不知道怎么向董卓交代。 贾诩凛然道:“华将军,你去救援董公,我带一千骑兵回去接应,不要再迟疑了!” 华雄犹豫了一阵,看到贾诩义正词严的样子,微微叹了口气,拱手道:“如此,就有劳文和了。” “将军快走,救援董公要紧。” 郑县城外。 “呜呜呜呜——” 四阵号角声后,马超率领的重骑兵完成加速,组成锥形阵,直突敌阵。 随着一阵猛烈的金铁交鸣声,重骑兵穿过西凉铁骑的军阵,往前狂奔数里后,堪堪停下。 稍稍停顿后,马超又重新列阵,堵在渭水南岸的道路上。 眼前,是负责殿后的西凉铁骑精锐,大约两千人,刚刚被马超一波冲锋,死伤了数百。 西凉骑兵们知道,他们遇上大麻烦了。 马超的骑兵全部装备着接近二丈的长矛,西凉骑兵手中的长戟、马叉、环首刀完全无法与之抗衡。 眼看前方的森森长矛,熊熊战马,西凉骑兵的士气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他们甚至没有勇气再组织一次冲锋。 这些西凉铁骑大多曾跟着董卓在冀州参与剿灭黄巾,枪骑兵是他们脑中萦绕不去的梦魇。 现在他们面对的,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重甲枪骑,比幽州突骑装备还要精良。 西凉骑兵知道,他们就是穿着军服的马贼,遇到真正训练有素的骑兵,他们不可能赢。 “西凉军的弟兄们,可认得我马超否?” 战马轻轻踏着雪地,马超勒住缰绳,横枪发问,这声音不大,但极富穿透性。 这些西凉骑兵,大多是认得马超的,马超一直在武威郡一带活动,虽然年龄不大,但好似天生的骑兵统帅,骑兵到了他的手中,如臂使指。 更加让西凉骑兵难以置信的是,马超和羌胡人似乎有着天然的亲近感,西凉军中的羌胡人,往往被马超几句话煽动,就会立即倒戈。 此刻,西凉军中已经弥漫起了肃杀之气,汉人和羌胡人之间不断交流着眼神,他们的眼神中,是对彼此的不信任。 “不管你们是汉人还是羌胡人,你们都是汉军,本将军也刚刚加入汉军,放下你们的武器,皇帝陛下给你们一条生路。” 西凉骑兵正在犹豫时,刘备带领诸将和轻骑从另一侧围了上来。 “降吧!” “可是,这样对不起董公啊!” 是战是降,这些西凉骑兵还在犹豫,他们和一般的西凉骑兵不同,大多是董卓从伍长、什长、百人将中选拔出来的,享受最优渥的待遇,不可能说投降就投降。 刘备看着前方的西凉骑兵,也是一阵心急,这些西凉骑兵的装备太好了,单单是双层铠甲,很多禁军都配不上,如果能劝降他们,扒下这些铁甲,足以让高顺再训练两营重骑兵了。 “快快投降!” “快快投降!” 马超加大了嗓门,身后骑兵也跟着叫喊,西凉骑兵越来越慌乱了。 忽然,远处传来惊雷般的马蹄声,马超军阵之后,扬起无数旌旗。 贾诩率领的援军到了。 第七十一章 跃马渭南 张辽在华阴东部杀了一阵,又寻了个渡口,乘船过了洛水,来到了华阴西部。 正要动手,却发现这里到处都是西凉骑兵,旌旗铺天盖地。 西凉骑兵的主力这么快就回来了吗? 张辽来不及多想,通知船夫们弃了渡船,就近躲避,领着骑兵往北边的临晋去了。 华雄领着骑兵归来,远远看到了张辽的百余骑兵,呼唤轻骑追赶。 一直追到临晋城下,见张辽入城,吊桥升起,方才作罢。 华雄又领军往华阴方向搜捕,一直会合了董卓,才知道来敌只有区区百人。 “糟了,中计了!”华雄叹了口气,对董卓拱手道:“董公,今日在攻击郑县时,见朝廷兵马援救,本欲击之,却见朝廷兵马在渭水北岸穿插,加上董公这边求援。” “末将以为汉军大举入侵华阴,便集结了所有兵马而来,不想汉军只有区区百人。” 董卓闻言,冷哼一声,顿时心中不悦,听华雄这话,好像自己很无能一样。 “华雄,你来得很及时,汉军虽然只有百人,但狡诈无比,又勇猛难敌,华阴五千守军竟然不能奈何。” “既然董公这边无恙,我还得回郑县救援贾诩,他留下断后,生死未卜。” 华雄统领的两千精锐铁骑被困在郑县的事情,他没有向董卓如实交代,只想着赶紧回去救援。 董卓看西凉军已经大部回了华阴,顿时感觉安全了几分。 “去吧,快去快回。” 华雄刚走,一个鬼魅般的身影在董卓身边出现。 “董公,华阴不宜久留,汉军一来,此处百姓毫无示警,我军鏖战时,各军屯民兵都隔岸观火,民心已不可用。” 董卓望着身旁的李儒,长叹一声:“老夫待华阴百姓不薄,数年来,几乎秋毫无犯,他们如此对老夫,实在令人心寒!” “董公,不如召集此处官员、屯长、三老、豪杰,以宴会为名,聚而杀之,抄掠府库、军屯,焚烧房舍,裹挟百姓往北边去。” “你的意思是,还去河东?” “正是,上次突袭安邑,并州十万大军半数归降,又有郭汜留守,河东尚可栖身。” “那该如何过蒲阪呢?” 李儒捏了捏横须,皇帝妇人之仁,我等就推着百姓到临晋城下,阻挡汉军,看汉军是要百姓,还是要堵截。 董卓朗声道:“此计甚妙,今晚就宴请华阴的官吏豪绅。” …… 渭水北岸。 “呼!” 张飞和骑兵们跑了五六圈,人马都累得不行了。 远远望去,西凉骑兵在往东撤退,张飞感觉他的目的达到了。 张飞只是想制造一种穿插的错觉,扰乱西凉骑兵的部署,助朝廷大军夺取郑县。 他自然不知道,张辽已经把华阴搅翻了。 而西凉军的撤退规模,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将军,咱们得休整一下了,马已经累得不行了。”骑兵翻身下马,抚着马背道。 张飞听到身旁骑兵建议,也有了几分疲惫感。 “这里有些荒凉,附近可有村落?” 渭水以北和渭水以南几乎是两个光景。 渭水南岸城镇相连,村舍绵延,渭水北岸却不见什么村居。 放眼望去,只有白茫茫的旷野。 渭水以北没有山川河流保护,常年遭到土匪乱兵肆虐。 百姓大多迁徙到更安全一些的渭水以南。 “将军,北边有莲勺、重泉二县,本是董卓领地,朝廷还未接管,东边是临晋县,在朝廷控制之下。” “临晋是不是离华阴很近。” “沿着洛水乘船,一个时辰就到了,骑马更快。” 张飞似乎明白了什么,董卓大军不要命地往华阴去,怕是临晋那里的汉军有什么动作。 “咱们去临晋县,俺倒要看看,董卓的大军不要命地往回走,究竟在怕什么?” …… “报,又有西凉骑兵出阵,马超的骑兵被西凉铁骑反包围。” 刘备在阵前指挥,闻言心头一惊,刚刚就怕西凉军有埋伏,没想到果然如此。 马超的重骑兵一旦被包夹,失去机动性,非常危险。 “命高顺率领一千重骑突袭西凉军军阵,命张燕、徐荣各领一千轻骑两翼包抄,一定要把马超救回来。” 刘备又思索一阵:“立即寻找渡船,命关羽驾船沿河而下,就算重骑兵接不回来,也要把马超带回来。” 刘备感觉,西凉骑兵是采取了梯次阻击的战术。 先用一部骑兵抵挡马超的冲锋,趁着马超冲锋结束后,另一部骑兵紧接着上来包夹。 这确实是华雄原本的战术。 但刘备不知道的是,西凉军早已被张飞搅乱了。 而马超,一轮冲锋穿过西凉骑兵后,并没有被包夹。 马超只是利用劝降的方式和西凉军对峙。 马超知道西凉军的战术,大体上就是利用机动性接近敌人,不断地用马刀劈砍。 马超人数不占优势,一轮冲锋后,如果西凉铁骑追上来贴身砍杀,还有些难办。 不如和西凉骑兵聊聊天。 能不能劝降成功不重要,主要是为己方战马恢复体力争取时间。 “弟兄们,看看你们周围,全是汉军骑兵,你们以为你们能跑得了吗?” 正说着话,马超忽然听到身后有惊雷般的马蹄声,再看身后,西凉军旌旗招展。 “你们站在原地不许动,等我解决了你们的援军,再来决战!” 马超如同下命令一样,恫吓眼前的西凉铁骑。 奇怪的是,西凉铁骑竟然没有要反驳的意思。 援军来了,和援军一起打开一个缺口,这是最起码的战术,但这些西凉铁骑就是不敢动。 因为另一边,朝廷的一千重骑已经压了上来,另外,还有数不清的轻骑兵正在向他们两翼包抄。 更让他们害怕的是,渭水之上飘着成排的汉军船只。 如果他们袭击马超的后背,他们的后背也会暴露。 还是等马超和援军先战一阵,再趁乱杀出,才是最稳妥的。 “回身迎敌!” 马超回身,凝望着远处奔驰而来的董卓援军,猛然一挟马腹,来到战阵的最前方。 面对刚刚杀到的贾诩援军,马超依旧保持着昂扬的斗志。 这就是年轻人特有的锐气,十四岁的马超,似乎不知道什么叫害怕。 “目标敌军将领,冲锋!” 第七十二章 力擒贾诩 整个战场一片混乱,关羽驾船绕到西凉军的后方,准备接应马超,却发现马超又冲锋而去。 关羽继续率领船队跟上。 穿插过去的张燕和徐荣没有看到马超,但看到关羽在渭水上突进,也跟了上去。 西凉前军正在伺机突围,却被高顺的重骑压上,于是被迫朝东边突围。 而在贾诩这面看却是,一部重骑向他突进而来,两部轻骑在迂回,还有一部水军沿河抄后。 这种情况,就不是谋略可以解决的了。 “给我顶住!” 贾诩一边叫喊着,一边放缓马步,悄悄撤到阵后,随后头也不回地奔向郑县。 “那个头戴赤帻的是敌军统领,给我杀!” 贾诩刚刚跑了不远,就看到身后有骑兵追来,领头的是个小将,银盔白甲。 贾诩虽然是个谋士,但此时是华雄的副将,身穿战甲,头盔上有个显眼的赤帻。 眼看小将追来,贾诩也管不了这么多了,扔了头盔,狠狠一挟马腹,朝着郑县奔去。 “没戴头盔的是敌军统领,给我杀。” 贾诩摸了摸头,心里一阵着急,赶紧解下脖子上的黑色汗巾,裹在头上。 “裹黑色头巾的是敌军统领,追上他!” 眼看郑县就在眼前,贾诩一边呼喊城上之人升起吊桥,一边朝着大门狂奔。 临近城门,吊桥刚刚升起一尺,贾诩一拽缰绳,随着一阵马踏木板的剧烈声响,战马跃上吊桥。 贾诩刚刚放下了心,忽听身后又是一阵马踏木板之声,惊回头,那银甲小将已经杀到身前。 “砰!” 马超借助战马冲锋之速,投掷出长矛,正好卡在城门框吊桥的转轴上,随后拔出腰间短刀,只取贾诩。 “慢!” 贾诩这声叫喊来得及时,马超的刀离他的脖颈还差一寸。 紧接着,马超的亲兵已经冲上吊桥,见马超微微一点头,立刻鱼贯而入,去夺城门。 “慢!” 贾诩低头看着冰冷的刀刃,咽了一口口水,又呼呼地喘了两口气: “将军饶命!” 马超朗声道:“少废话,我还要拿你的首级去号令西凉兵马。” “嘶!” 贾诩倒吸一口凉气,两军交战,阵斩敌军统帅后,将首级挂在马首,迫使敌军投降,算是一种常规做法。 但贾诩还不想死。 “将军,吾头在颈上,依然可以号令西凉兵马,让他们投降。” 马超凝眉看着贾诩,一思忖:“你说的也对,但还是首级带着方便些。” “人带着也方便,在下能骑马,跟着将军就行。” “谁知道你会不会骑马跑了。”马超不愿意多说话,只想把贾诩斩了,西凉兵马和朝廷兵马正在交战,多迟疑一分就会多死很多兵马。 马超出身军阀世家,自然知道兵马的作用,只想着能多保住西凉兵马,为己所用。 马超一皱眉,伸手拽来贾诩挟在马背上,马刀高高举起,一旁的亲兵翻身下马,扯开衣摆,准备接贾诩的首级。 “慢!将军!我要见段煨!”贾诩几乎快哭喊了起来,心忖今天怎么遇上了这么个魔头呢。 马超刚刚击败了段煨,收拢了段煨不少兵马,听到段煨的名字,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你跟段煨什么关系?” “在下姓贾名诩,字文和,武威郡姑臧人。” 马超闻言把刀挪开一寸:“你是段煨的同乡?” “正是,敢问段煨何在?” “在长安,陛下让他做长安令,他拒不领受,现在赋闲。” 贾诩一拱手:“小将军,劳烦你告诉段煨,他的妻子儿女被我藏起来了,不曾被董卓杀害。” 马超闻言,微微一笑:“看来你还知道给自己留条后路,告诉你我的大名,我是马超马孟起。”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马孟起,久仰久仰,在下甘愿效力,鞍前马后,任凭驱策。” 马超放开贾诩,扔在地上。 “你去劝降西凉兵马,如果敢耍花样。”马超伸手指了指城门上的吊桥转轴,刚刚掷出的长枪还插在上面。 贾诩咽了一下口水,躬身一拜:“将军神威,远超于董卓,在下不敢有二心。” 战马冲过吊桥,落在地上,腿脚微微打战,贾诩回身一看,马超也骑着马冲下吊桥。 “走!” 贾诩被马超押着,心中一阵抑郁,皇帝究竟从哪里找到了这等猛将,简直不像个人。 纵使他满腹奇谋,直面这种猛将也是没有办法。 还好护住了段煨的妻子,也算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 “西凉军的弟兄们,你们的统领已经被我马超擒拿,速速投降。” 贾诩听着马超喊话,心里很不是滋味,到现在,他大概猜出来了,朝廷兵马攻击华阴是偏师,攻打郑县的是主力。 被围困的两千西凉骑兵,加上他前来接应的西凉骑兵,满打满算只有四千,朝廷的兵力有着绝对优势。 这一战肯定是要败了。 董卓最恨当俘虏的部下,贾诩在董卓那里,也算是到头了。 马超的呼喊声让正在交战的西凉骑兵瞬间安静了下来,看到马超身边的贾诩,西凉兵瞬间丧失了斗志。 贾诩朗声道:“弟兄们,郑县丢了,咱们被包围了,降了吧!” “放下武器!不降者斩!” “我等愿降。” …… “报,马超将军擒拿西凉军统领贾诩,三千西凉军放下武器,降了,现前部兵马已经进驻郑县。” “传令各部,清剿郑县周围的乱兵,安抚百姓。” “贾诩?”刘备没想到,马超竟然擒拿了这么个谋士,刘备把安抚百姓的事情安排了,又想到了贾诩:“把他给朕押过来。” 此时天色已晚,大军在郑县以西安营,不多时,贾诩被马超带到中军大帐。 “罪臣贾诩,叩见陛下,万岁万万岁。” 看着伏在地上的贾诩,刘备嘴角微扬:“贾诩,如果朕猜得不错,给董卓出谋划策,让他占据华阴截断长安雒阳的就是你吧。” 贾诩一听,额头顿时布满汗珠,他之前在董卓这里,只是个小军官,这才刚刚提拔,一共出了没几条计策,皇帝怎么会知道他提出了断陇之策。 “回禀陛下,董卓的第一谋士是李儒,罪臣在董卓军中名不见经传,哪有机会参赞军务啊。” 刘备听完,一挥手:“来人,贾诩欺君,拖下去斩了!” “陛下,诩知错了!”贾诩感觉,董卓那边肯定有皇帝的奸细,什么都瞒不过皇帝,连连叩首道:“董卓的计谋确实是诩出的。” “就是嘛,李儒的智谋,怎么能比得上你贾诩呢?贾诩,你来说说,董卓下一步该如何打算?” “郑县已入陛下之手,潼关又在朝廷手中,华阴已是死地,董卓或从蒲阪冒险突围。” 第七十三章 内斗 “撤,快撤,郑县丢了,汉军杀来了!” 华雄撤退得匆忙,很多西凉游骑还在村聚劫掠,对于撤退的命令不以为然。 这些西凉游骑大多是羌胡人,听到汉军袭来,感觉有些不可思议,准确地说是很不在意。 他们大多参与过安邑一战,还清楚地记着,来自并州的三十万汉军一夜被击垮,连退百里。 自郑县战场归来的西凉军,传来的报警声,对这些西凉游骑丝毫不起作用。 “敌袭。” 乱兵肆虐,到处是火光。 这是郑县以南的一个村聚,西凉游骑在村聚中劫掠了一天,男子杀得差不多了,女人和钱粮装上大车,正要返回。 听到汉军来袭,这些西凉游骑一阵懊恼。 战利品还没来得及享用,就有人来找麻烦,实在可恨。 “汉军不堪一击,兄弟们,迎击。” 村聚中熊熊的火光映红了夜空,西凉游骑留下少量人运送女人和钱粮,纷纷提刀上马。 “杀!” 游骑驱动战马,阵型虽然散乱,但气势凶狠。 西凉兵对面,举着火把的汉军展开阵型,这支骑兵是张燕率领的黑山突骑。 “陛下有令,击杀兵匪,解救百姓,杀!” 刘备占据郑县后,继续执行原本的战略,让汉军按照狩猎的方式,攻击散落的西凉兵。 张燕的本部兵马是黑山突骑,他手下的突骑大多出身平民和奴隶,没有很多机会训练射术。 这次刘备召集善于骑射的轻骑,主要是白波军的南匈奴游骑和西凉降军,张燕的兵马属于滥竽充数的那部分。 西凉游骑善于骑射,对于张燕的轻甲枪骑来说是相当致命的,还好有夜色掩护,西凉游骑的射程会大打折扣。 “驾!” 随着战马开始加速,张燕将身体尽量压低,伏在马背上,长枪平出,对准眼前的西凉游骑。 “放箭!” 随着箭矢掠过头顶,张燕感到一阵阵心惊,他的战马没有铠甲,一旦中箭就麻烦了。 “咴聿聿!” 张燕用余光扫视了一下侧后方,不少黑山骑兵中箭落马。 张燕来不及犹豫,只能盯住前方的西凉游骑猛冲。 “噗!” 忽然肩膀一阵剧痛,张燕咬牙一看,一支羽箭穿过了他的肩膀。 这是张燕的右肩,箭矢让他的胳膊无法活动了。 “呃!” 一发狠咬住箭矢,张燕猛一摆头,将箭矢带着血肉拔了出来。 跟随张燕,黑山突骑不要命一样的冲锋,距离越来越近。 “布环形阵!” 西凉骑兵首领马头向右,往侧方转移。 这些西凉游骑想着一拨射击后,直接冲到汉军阵中劈砍。 但是现在,眼看黑山突骑极速冲锋,他们怕了。 西凉骑兵转换阵型,前头转弯,变成了一个半环形,但这些西凉兵没有想到,汉军的突袭速度居然这么快。 “噗!” 黑山突骑如一把尖刀,插入了西凉游骑的军阵。 西凉游骑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黑山突骑疾驰而过,骑兵穿过一里,立即调转马头。 这些黑山突骑都是轻装,一次冲锋,战马体力消耗不大,简单整合了一下阵型,再次冲去。 西凉游骑阵型已经散乱,自相践踏者不计其数。 “杀!” 对于这些西凉游骑,张燕不像马超一样,有着什么收降的想法。 张燕是起义军出身,对这种兵匪有着彻骨的仇恨,恨不得持枪杀尽才好。 随着他一声令下,黑山骑兵再一次冲锋。 这次冲锋之后,西凉游骑的士气已经崩溃,开始疯狂逃窜。 看着一地的西凉游骑尸体和上百匹无主的战马,张燕一阵欣喜,忽然胳膊一阵剧痛。 侧脸一看,刚刚拔箭匆忙,箭创崩裂,肩头流出的血已经弄湿了半个肩膀。 张燕强撑着握住长枪,指挥部下:“速速取下西凉军的首级。” 此时,张燕听到远处有女子叫喊声,寻着亮光带领亲卫策马而去,走到近前,看到几个西凉军骑着马,载着女子狂奔。 “哪里逃?” 见汉军来追,几个西凉军扔下女子,往西边疾驰而去。 “追!” 张燕指挥黑山骑兵追上西凉骑兵,又斩了几个甲首,这才停下了马。 “呃!” 张燕咬牙吸气,空气穿过牙缝,发出嘶嘶声,他终于坚持不住,跳下战马,以枪拄地,立住身子。 “将军,多谢搭救。” 听到一声布帛撕裂之声,张燕回身一看,一个年轻女子撕开了裙摆,上前为他包扎。 “多谢姑娘。” 那女子一边为张燕包扎,一边抽泣:“不知道将军是哪路人马?” “我们是黑……汉军。” “哪一路的汉军?” “朝廷的。” 女子微微抬眼:“你们是朝廷的禁军吗?你们不是来支援董卓来了吗?” 这个女子的信息还停留在一个月前,朝廷有一支禁军去长安支援董卓,经过郑县。 郑县是往日最安稳的地方,西凉兵马忽然来屠杀劫掠,百姓们根本想不到。 张燕长叹一口气,他从女子的眼神中看出了无奈。 这种无奈又何尝不是他曾遇到过的。 就像这郑县,董卓仅仅是不愿意让这里的人为朝廷所用,就大开杀戒。 “姑娘,我们和董卓不是一伙的,董卓拥兵自重,欺压百姓,陛下派我们来征讨董卓来了。” “真的吗?”那女子眼神中闪烁着感激之情:“将军,还有很多姐妹被西凉军拘押,请将军解救。” “好!” 此刻,一股正义感在张燕的胸中涌动,张燕也不觉得肩膀痛了,翻身上马,伸手把女子拉到马上。 “姑娘,给我指路!” …… 按这女子的指引,张燕领兵来到一处山坳,却见此处火光琳琳,已经有兵马驻扎。 看前方旗帜是汉军旗帜,张燕策马上前,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大吃一惊。 这部汉军提前一步到达这里,安下营寨,整个营寨里弥漫着女子们凄惨的叫喊声。 张燕持枪大喝一声:“放开那些女子!” 话音一落,从营房中跑出来一个汉军统领,上身的领口还敞开着。 “要当以亭刃,我曹不活汝!哪里来的杂碎,打扰爷爷的好事。” 出来的统领看到是另一部汉军,这才收了骂声:“你是何人?” “你又是何人?” 那统领扬起大拇指,指着自己道:“听好了,老子是马超部下的百人将,杨五。” “为何淫辱女子?” “马超将军说了,这些都是战利品,钱粮充军,女子赏赐部下。” “陛下有令,安抚百姓,把她们放了!” “老子不是正在安抚吗?你算哪根葱?管得还挺宽。” 张燕挺枪指着眼前的百人将:“记住,老子是陛下亲封的平难中郎将张燕,你们这些西凉兵匪,都该死!” 第七十四章 何错之有 “将军,张燕部袭击了我们的营地,百人将杨五被他斩杀。” “什么?” 马超正在追击西凉军,迎面遇上了回援郑县的华雄,正要迎战,忽然听到背后大营被袭击,一时气急。 那杨五是他妻子的族兄,也是他的亲信,不然也不会让他留守大营。 “西凉军先锋就在眼前,我不能撤,你去禀告陛下,让陛下处置张燕。” “诺!” 前线各部推进,刘备的大营进入了郑县,贾诩分析董卓会从蒲阪突围,刘备感觉事不宜迟,应当尽快抵达临晋,堵住蒲阪的道路,完成对华阴的合围。 刚刚进了郑县,就看到一个身穿银甲的骑兵飞奔而来。 刘备认得,这种亮银铁甲是马超部特有的。 “陛下,平难中郎将张燕叛乱,袭击了我部大营。” “这不可能!” 刘备还没说话,身旁的左将军刘琰直接叫了出来。 刘琰不在意军功,更担心另一个自己的安全,所以没有参与猎杀西凉军,一直在刘备身旁护卫。 刘备侧身问道:“琰,为何这样说?” 刘琰拱手道:“陛下,张燕虽是黄巾军出身,但此人为人正直,不会无故叛变。” 刘备认为刘琰就是自己,内心中本就亲近,对刘琰的看法,天然就信上三分。 但张燕曾经投靠朝廷,担任平难中郎将,管理河北数郡,去年丁原打着“黑山伯”的旗号劫掠京畿。 他担心朝廷讨伐他,反叛朝廷,攻下了太原。 朝廷再次招降,他又归附了朝廷,总让人感觉有些反复无常。 “可是马超控诉他反叛。” “那是一面之词!” 刘备思忖一下道:“琰,朕给你写道手书,你带领一百天轻骑打探,如果他确实反叛,你尽早回报,若是误会,你先解除他的兵权,把他押回来,朕再细细盘问。” “遵命!” 看刘琰远去,刘备安抚马超的骑兵道:“你去告诉孟起,让他安心作战,张燕这边,朕自会处置。” …… “将军,多谢搭救。” 刚刚经历了一场搏杀,救了几百个女子,张燕心中激荡未散,此时又有些忐忑不安。 马超留守大营的一百个士兵,被张燕的黑山军杀了大半,黑夜中跑了不少,消息是瞒不住了。 张燕对众女子道:“你们去营中拿些粮食,速速逃命去吧。” 一女子带着哭腔道:“将军,我们家的男人都死了,家也被烧了,该往何处去?” 张燕深吸一口气,这次虽然出于道义,但确实是攻杀了友军,而且马超风头正盛,张燕感觉,皇帝不会轻易放过他。 望着远处的华山,张燕叹息道:“各位,你们要是不嫌我们这几百黑山军粗糙,就跟着咱们去华山落草。” “将军,我们愿跟将军上山。” 忽然,远处亮起火把,听着声音,是一支大约百人的轻骑赶到。 “准备迎敌。” 张燕拖着沉重的胳膊提枪上马,黑山军也跟着攀上马背,女子们一阵惊恐,急忙往山坳里躲避。 “张燕!你要干什么?” 听到熟悉的声音,张燕眯着眼遥望远处,火光映衬下,是一个熟悉的面容,左将军刘琰。 “左将军!”张燕急忙下令:“所有人不可妄动!” 随着急促的马蹄声,刘琰骑马来到张燕阵前,猛然一勒缰绳,战马整个横了过来,四蹄立住,方才止住脚步。 “张燕,为何谋反?” 听着刘琰呵斥,张燕满脸委屈,一行眼泪顺着胡须杂乱的脸颊落下:“左将军,在下有苦衷。” “哭什么哭,有话直说!” “上官,张燕将军确实有苦衷。”一个女子冲过张燕的阵列,来到刘琰面前。 “你是何人?” “小女子是这渭南的百姓,今日西凉军忽然来袭,将我等掳掠,一个时辰前,我等被汉军解救。” “谁知刚出狼窝,又入虎口,那些汉军和西凉军无异,要凌辱我等,多亏张燕将军解救,我等才幸免于难。” 刘琰一听,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了,马超手下的兵马也是羌胡人居多,向来军纪涣散,这女子说的应该不假。 黄巾之乱时,西凉军在冀州征讨黄巾,说起来,这黑山军和西凉军是有血仇的。 “张燕,纵然你有道理,但你无权惩治别部的犯事士卒,陛下有令,命你交出兵权,回去接受问询。” 张燕思忖一阵,挺起长枪:“左将军,你不要逼我,让我交出兵权是不可能的。” “渭南已尽入朝廷控制,你此时反叛,往何处去?” “这个不要你管。”张燕怒道:“我张燕虽然敬畏朝廷,但也不会束手就擒。” 刘琰叹息道:“张燕,你得罪了马超,陛下也不好袒护,这样吧,你先进华山躲一段时间,我去跟陛下说。” 张燕拱手道:“多谢左将军了,我本无意反叛,还请陛下主持公道。” …… 郑县。 刘备听完刘琰的汇报,沉声道:“张燕做得没错。” 刘琰拱手:“可是,就怕马超那边不这么想。” 刘备沉默了一下:“马超这个人很能打,手下的西凉兵也是虎狼之师,但朕要的不是虎狼之师,而是仁义之师。” “但张燕确实动手杀了几十个西凉兵,这些人可都立过功。” “立功又怎样?立功就可以欺凌百姓了吗?” 刘琰看着眼前的皇帝,感觉他是那么地不像当年的自己。 倒是很像那个人。 “派人查实马超部下欺凌百姓的实情,治马超一个治军不严之罪,晓瑜全军,引以为戒!” 刘琰急道:“陛下请三思,西凉军军纪涣散,不是一下子可以解决的,陛下还得用西凉人征战呢。” 刘琰知道,不光是西凉军,各地割据势力的军队都差不多。 劫掠百姓,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上一世,有且只有那么一支军队,军中断粮,宁可自相啖食,也不肯劫掠百姓。 但结果怎样,这支军队总是一败再败。 汉朝是世家大族的汉朝,而不是百姓的汉朝,百姓还太弱小,想依靠百姓一统十三州,太难了。 “不行,这件事情没有商量,朕有言在先,要安抚百姓,马超明知故犯,必须就此止住马超部作乱的势头,否则各部效仿,更加难以遏制。” “陛下,先不要着急,待臣去前线,告知马超,晓以利害,让他自行认罪。” …… 郑县东,两军鸣金。 马超领着重骑正面迎击华雄,两次冲锋后,已经是强弩之末。 华雄这边的骑兵往返于郑县和华阴,早已人困马乏,无力再战。 马超领军后退,离郑县不远,看到有一支轻骑奔来。 看到是朝廷兵马,马超勒住缰绳,抱枪拜见。 “来者何人?” 忽然,那股骑兵围住了马超。 马超怒道:“你们为何如此?不认得我马孟起吗?” 对面,刘琰朗声道:“马超,陛下命令各部清剿兵匪,安抚百姓,你是如何做的?为何将刚刚解救的女子分送部下。” 马超一皱眉:“那些女子都死了男人,让她们为我部生儿育女,壮大部曲,何错之有?” 第七十五章 驯马 “孟起,陛下的旨意是清剿叛军,安抚百姓,你就是这么安抚的吗?” “左将军,我的部曲为陛下作战,出生入死,处置几个女子而已,陛下何必计较?” “孟起,你还不知错?” “我哪里有错?” “孟起,你这是抗旨,你可知,你是陛下亲封的伏波校尉!” 刘琰这句话戳中了马超的内心,马超就以自己是伏波将军马援的后人而骄傲。 长大一些才知道宗族有嫡庶之分。 将来继承父亲家业的,是两个弟弟马休、马铁,家族的未来和他没什么关系。 就在他安心当一个百人将时,高顺带着皇帝的诏书找到了他,并给了他一笔丰厚的资助。 靠着这笔自主,他训练出了一营能征善战的兵马。 战胜段煨后,皇帝又亲封他为伏波校尉。 除了给出两千石的俸禄外,还赐了不少金银绢帛。 更让马超感动的是,来到长安后,皇帝按照他的身量,送了四季常服几十件。 待他的这份恩情,比他父亲更深。 纵使马超曾是个叛逆的性子,也不能无动于衷。 马超一拱手:“我愿意领罪,劳烦左将军带我见陛下,但是,张燕杀我部署,这事陛下也要给个说法。” “张燕私自惩处犯事士卒,陛下自然会处置他,孟起随我来。” …… “陛下,马超知错了。” 马超摘下头盔,单膝跪地,头发散乱,脸颊上还有一些刮伤,身上的亮银铠甲挂着的血迹,已经变成深黑色的斑驳。 刘备坐在帅位,沉声问道:“马儿,你知道你错在哪儿了吗?” 马超有些支支吾吾:“臣,没听陛下的旨意,解救女子后,把女子分配给了部曲。” “说说,你为何这样做?” 马超抬头道:“往日作战中,得到的女子向来都是分配给部曲?” 刘备啧了一下嘴,马超每日与羌胡人为伍,羌胡的观念根深蒂固,不是能轻易扭转的。 羌胡和匈奴、鲜卑一样,还保留着奴隶制的社会形态。 宗族中的慕强心理,形成了强者对弱者绝对的权威。 女子作为弱者,在他们眼中,如同物品一般,不过是衡量财富和身份的一种工具。 仔细想一下,这种观念,在中土那种士大夫那里又何尝不是。 高祖斩白蛇起义,证明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汉家四百年统治后,士族通过不断兼并土地,蓄奴隐口,又回归到了,士族为尊,百姓如草芥的状态。 如果放任这种状态下去,那么有一天,羌胡、鲜卑、匈奴人入主中原也不无可能。 同样是蓄奴,士族可不如羌胡、匈奴、鲜卑专业。 “马儿,你起来,坐到一边。” 随着一阵铿锵声,马超起身,对刘备躬身一拜,整理了一下铠甲,坐到一旁的胡床上。 “马儿,你可知衣食何来?” 刘备以一种平视的状态看着马超,说话娓娓道来。 马超说话也自然了许多。 “回禀陛下,以前靠抢,现在靠朝廷发放。” “是抢着舒服呢?还是领取俸禄舒服呢?” “自然是领取俸禄。” 在马超看来,皇帝待自己算是不薄了,这可比往日马上马下,刀口舔血强多了。 “朝廷的俸禄从哪儿来?” 马超沉默了一下,“抢”这个字还是没能说出口。 在他的眼里,朝廷不过是大一点的军阀,兵多将广,抢钱抢粮抢女人更顺手。 见马超没有说话,刘备道:“朝廷的钱,来自百姓缴纳的税赋,所以,是百姓养着朝廷。” 马超还以为皇帝有什么高论,这不是换个法子抢吗? 就像他,打服了羌胡部落,羌胡人就得给他乖乖上贡。 不仅要上贡钱粮,还要上贡青壮和女子。 马超冷哼一声:“刀俎加身,百姓自然乖乖交钱。” 刘备听出了马超的不屑,顿时有些怒气。 “马儿,你知不知道,夫济大事者,必以人为本。” 马超接上话:“陛下,臣只知道,要抓人来养兵,有了兵,再控制更多的人,募更多的兵。” 刘备叹了一口气,感觉跟马超说不通,稼穑之难,百姓之苦,非得让马超亲身经历不可。 “来人!” 话音一落,赵忠捧着拂尘走了进了。 “马超罔顾军令,暂停军职,让他去屯田,耕地开渠,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回来。” 赵忠微微一笑,立在马超身旁,尖声道:“马将军,请吧!” 马超一急,拱手道:“陛下,臣是个武将,还要上阵杀敌。” “不急,朕身边猛将如云,不差你一个,屯不好田,你就不用回来了。” “陛下,臣知罪了!” 刘备又问道:“说,你何罪之有?” 马超想了半天,感觉终于想明白了:“陛下,臣知错了,缴获了女子,该送给陛下。” 刘备一挥手:“拉下去!” 马超感觉气愤不已,觉得皇帝太偏心:“张燕那边,陛下如何处置?”。 “既然你问了,朕就告诉你,张燕那边,朕也停了他的军职,也让他屯田。” “你们本部损失都不小,大概各有六百人,朕给你们各两千亩荒田,你们各自耕种,谁种得好,谁官复原职!” 马超急道:“张燕是个农夫出身,这不公平。” “打仗的时候,如果对面兵多将广,你说一句‘不公平’,对方就不打你了吗?少废话,再多一句,让你屯一辈子田。” 马超虽然骄横,但还是横不过皇帝。 他偷偷带兵来投靠朝廷,已经和父亲决裂,没什么退路了。 “陛下,董卓的西凉骑兵勇猛难当,先锋华雄有万夫不当之勇,臣不上阵,陛下如何应对?” 刘备呵呵一笑:“马儿,你不要太高看自己,朕有一百种方法斩杀华雄,好好屯田去吧!” …… 华山脚下。 耕牛遍地,一片春耕农忙的景象。 马超扛着锄头,翻了两下地,那叫一个气,张燕也从华山上下来了,军屯就在他对面。 看样子,皇帝这是故意让他们两个较劲呢。 “来,将军擦把汗吧!” 远处的张燕刚刚放下锄头,就有两个年轻女子上前,一个给他擦汗,一个给他送水。 越看越气,马超狠狠一推锄头,木柄砰得一下砸在地上:“小爷不干了!” 一旁亲卫道:“将军先歇歇,小的帮你干。” 马超怒道:“说好每家六百人一起耕种,张燕那边忽得冒出来一群女子,端茶倒水,洗衣做饭,你看他们干得多起劲儿,这也太欺负人了?” 第七十六章 制辖长安 春日和煦,积雪消融。 这本是个风和日丽的日子,但此时的临晋城下却满是哀戚之声,目之所及,全是被麻绳绑住的百姓。 不远处,董卓的西凉铁骑正在往蒲阪渡口移动。 临晋城头上,张飞和张辽看着远处的西凉铁骑,心中焦急万分,但如果出兵拦截,又恐伤了百姓。 “这个董卓,竟然想到了这一招。”张飞解下腰间水袋,偷偷灌了一口酒,瓮声道。 “这种情况早该想到的。”张辽叹息道。 “陛下的大军正在赶来的路上,如果能拖住西凉军一时半刻就好了。”张飞凝眉,思索计策。 “别想了,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来日到河东追击董卓了。” 半日后,刘备大军来到临晋,见了张飞和张辽,知道两个人这几日的战术,大加称赞。 两人用的兵不多,却实实在在扰乱了西凉军,给正面战场减小了不少压力。 得知董卓用百姓堵路,阻止张辽截击,董卓大军连夜渡河,已经回了河东,刘备也没有多说什么。 张辽算是很能领会他的意思了,如果是他自己在临晋城,应该也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让刘备发愁的是,华阴被董卓劫掠一空,此地的数万百姓马上要面临饥馑,董卓算是给他甩了一个大包袱。 不过好在长安到雒阳的道路打通了,可以往长安运些粮食。 “陛下,司空曹操求见。” 听到侍从汇报,刘备吃了一惊,他记得曹操在陈留,怎么忽然到长安了。 “让他在潼关等着,朕一会儿就到。” 一个月来在长安鏖战,潼关没有丢失确实起了大作用,潼关守将是个不出名的小将军,名字叫胡班,是关羽驻守荥阳时提拔的。 过潼关时,刘备思索让谁留守,关羽言此人忠诚可靠,可据守潼关,没想到果然如此。 刘备带领诸将驾临潼关,看到旌旗招展处,曹操在关下等待。 远远看见皇帝,曹操躬身,等皇帝近前,拱手道:“陛下巡狩关西,久无音讯,臣担心陛下安危,随带了五千兵马前来助战。” “多谢孟德挂念,好在有惊无险,朝中怎么样了?”刘备此次出征长安,只通知了郭嘉、糜竺、卢植、曹操几个近臣,太后那边都还瞒着,只是没想到控制长安这么困难。 “雒阳那边还好,只是大臣们轮流在皇宫前求见陛下,其它的倒没什么。” 刘备一边往前走,一边侧身问曹操:“这帮大臣不是不愿意见朕吗?怎么又轮流求见呢?” “陛下,还是因为选官的事情,我朝以经学修习如何,作为选官的条件,陛下忽然搞了个典农选官,臣子们有些不满。” 刘备指了指身后:“孟德,你看看,朕在长安打完一仗,一下子多出来十几万饥民,靠着经学能让他们吃饱肚子吗?” “陛下说的是。” 刘备嘿嘿一笑:“反正朕是个昏君,这样,你去把请愿的大臣记录下来,拟一个名单,都送到长安,让他们当典农官,三年后,按照政绩再行录用。” “陛下,这样不妥吧。” “不愿意来长安的可以啊,让他们交钱赎罪,整天堵着皇宫,打扰朕的清净,这就是罪。” 刘备回望了一下长安,叹息道:“关中之地,沃野千里,得之可得天下,孟德,若是朕不在了,你坐拥关中和雒阳,能否一匡天下?” “陛下身体康健,必将福寿万年。” 刘备握着曹操的手,小声道:“孟德,你总不能让朕带兵征战天下吧,朕就是问问你,让你做大将军,坐拥关中和雒阳,你能否扫灭诸侯,一匡天下。” 曹操拱手道:“若坐拥关中、河雒,以敖仓之天下粟,虎牢之天下险,扫灭诸侯不难。” “那就好,那就好啊,朕先不回雒阳,雒阳那边的事情,你和卢植商量着办,朕要在长安总督屯田事宜,给你打好根基。” 曹操有点听不懂皇帝说的话,总感觉皇帝是在交待后事,但究竟如何,他不敢多问。 “陛下,臣遵旨,这就回雒阳选拔精干典农官员,送到长安,供陛下差遣。” 说着话,两人已经来到了潼关城中,赵忠已经安排好了房间,刘备和曹操进屋说话,诸将在外护卫。 “孟德,陈留那边情况如何?” “回禀陛下,诸侯联军一直在东郡驻扎,恐怕不久后,兖州就要大乱。” “你如何得知?” “兖州受黄巾荼毒不浅,如何能供养二十万诸侯联军,而且诸侯联军军纪涣散,常常滋扰百姓,百姓多有怨言,依臣所见,必不能持久。” 赵忠让人奉茶,刘备端起茶碗,饮下一杯:“诸侯联军散后,关东局势如何?” “诸侯联军本就松散,联盟散后,必互相攻伐,诸侯互相吞并后,豫州、冀州也将有大诸侯崛起,跨州连郡,依臣所见,袁绍、袁术有雄才,士族归心,应是此二人无疑。” “卿如何应对?” “当收降兖州一带的黄巾军,趁势攻取兖州,再攻徐州陶谦,切断二袁的联系。” “如何切断二袁的联系呢?” 刘备问道了关键处,曹操心中一怔,咽了一口唾沫:“迁徙徐州的百姓,造数百里无人之地。” “若是百姓不想走呢?” “当用……政令。” “卿是想屠戮徐州吧!”刘备猛然沉声道。 “陛下!”曹操头上顿时冒出一阵冷汗,身子后退,伏在坐席上:“臣不敢!” “敢不敢,朕不知道,但是曹孟德,朕把话放在这儿,徐州的子民是大汉的子民,你不要心存妄念,若是你敢举屠刀,朕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曹操也十分奇怪,自己心中这战略只是一番推演,自己也觉得太过酷烈,不曾对人讲过,皇帝怎么心如明镜一般,对他如此了解。 “陛下,若二袁攻取徐州,则天下半入其手,大汉危矣。” “这个朕不管,那是你这个大将军该管的事情。” “陛下?”听到皇帝这话,曹操忽然有些激动,又感觉不那么真实:“大将军之职臣不敢当。” 刘备笑道:“卿不用着急,你当大将军,资历还不够,先拿下兖州吧,到时,朕给你加封兖州牧。” “多谢陛下!” 刘备想到长安这边需要钱粮投入军屯,问曹操道:“雒阳的民生如何?” “去年七月,朝廷以丝绸代替俸禄,分发官员,雒阳一时间兴起以帛代币之风,不少大户向少府借了生丝,开设织坊,制造丝绸。” “可今年年后,朝廷改发钱粮,丝绸价格一落千丈,少府向大户讨要生丝,大户拿不出来,多以房屋、土地抵押,不少大户因此破产。” “幸好,少府又出资低价收购了大户手里的丝绸,这些大户们才不至于冻饿而死。” 刘备心中一喜,糜竺的法子不错,这次朝廷赚翻了,这些大户还要谢朝廷,不过,事情也不能做得太过,毕竟很多大户也是勤劳致富的。 “孟德,朕给你手书一封,你回去找糜竺,让他把少府的丝绸都运往长安。” “另外,通知破产的大户,朕控制长安了,关中有大片的无主荒田。” “他们如果带着族人来耕种,朕给他们耕牛,农具,能鼓动千人迁徙来的,朕给他们封典农官。” 第七十七章 教子 第77章 教子 “好男儿当凭借无双的勇武,裂土封疆,成一州之牧,岂能困厄于田垄之间。” 马超撸起袖子,把锄头扔到一边,气愤不已。 眼看对面张燕的军屯已经耕得有模有样,自己这边还是杂乱无章,照这种情况下去,不知何时才能官复原职。 “将军。”身旁亲卫建议道:“咱们都不太会种田,不如这样,去渭河以北买些农奴,让他们干活。” 马超沉思了片刻:“陛下说了,让咱们这六百人耕种这两千亩田,如果买农奴,那不是增加人了吗?” “将军,农奴不算人,这不算坏规矩,再说了,张燕那边不还有很多女人帮忙吗?” “也只好这么办了,陛下给我的赏赐都拿出来,不要吝啬花钱,买一些能干活的。” “遵命!” 忽然,对面军屯传来了欢呼声,马超让亲卫打探一下。 亲卫一路小跑过去,片刻后,亲卫返回:“将军,张燕那边开了一支沟渠,刚刚开闸放水,所以有欢呼声。” “开个渠有什么好高兴的,莫名其妙。” “谁知道呢,对面那帮贱民,捡个粪球都能高兴半天。” “别废话了,赶紧去买农奴,这活小爷是一天也不想干了。” 刚刚打发走了亲卫,马超找了一个太阳地,靠着树桩,舒舒服服躺下,春天容易困,干完活就更困。 “哈!” 马超刚刚打了个盹,忽然,不知道哪儿来了个不长眼的,遮住了他头顶的太阳。 马超正要开骂,却看见眼前站着一群人,是皇帝带着众文武来了。 “马儿,挺舒服啊。” “陛下!” 马超一个翻身起来,赶紧叩头:“不知陛下驾到,罪臣有失远迎。” “平身吧!” 刘备看了看马超的军屯,深深叹了口气,他军屯的耕地完全没有阡陌分割,也没有沟渠,看起来乱七八糟。 “马儿,你就是这么屯田的吗?” 马超躬身:“陛下,你就别折磨罪臣了,罪臣宁可提枪上马,战死疆场,也不愿意困死在这军屯。” 刘备没有说话,捡起来一旁的锄头:“马儿,朕今天教教你,怎么耕种。” 刘备身旁,常侍赵忠道:“陛下,您哪儿会耕种呢?不要伤了龙体。” “老家伙,你懂什么,躬耕陇亩那是老刘家的看家本领,一学就会。” 一旁的文武听见这话,都有些惊讶,但是想想,皇帝没准真的练过,这会儿想显摆一下。 众文武退后,等着看皇帝教马超耕种。 人群中的左将军刘琰有些疑惑,耕地这种事情,他从来没干过。 要不是祭祀时,有五谷的植株让他摆放,五谷长什么样他都不知道,这个自己怎么会耕田呢。 只见皇帝熟练地翻开耕地,将石块剥出。 赵忠看了一会儿,把拂尘插在腰带上,撸起袖子帮忙捡石头。 赵忠也是出身贫寒,许久未下地了,但耕地的门道他还是懂得。 华山下的荒地掺杂了不少石块,如果直接上耕牛犁地,耕犁会损坏,确实应该先挑出来大的石块。 “陛下果然聪慧无比,居然懂得耕种之法。” “朕说了,耕种一学就会。” “陛下不愧是天之骄子,炎汉正朔,实乃千古一帝,堪称……” “老家伙,少废话,去张燕那边牵一副耕犁过来。” 刘备一边锄地,一边告诉马超:“马儿,看好了,先把石头挑出来,保证一尺三寸之内没有大的石块,再用耕牛犁地,等土质松软了一些,再犁一遍,种上麦种,然后浇水、施肥。” 马超有些似懂非懂:“然后呢?” “然后就没别的了,小麦浇三次水,平时除除草就行了。” “这么简单?” “马儿,你去拿个锄头,一起来。” 于是,马超在众目睽睽之下,跟着刘备一板一眼学起了耕作,这时候,他的心中再也没有一丝的反感。 这种情形,多么像两个弟弟还没有出生时,父亲马腾手把手教他骑马使枪。 刘备就这样一干就是一个时辰,还是那么认真。 渐渐地,刘备身边围满了屯田的士兵和百姓,大家听说皇帝亲自下地耕种,都来一睹天颜。 其实这次来,刘备也想通过皇帝亲耕的方式劝农,只是顺路,来到了马超这里。 “马儿,怎么样,累不累?”刘备擦了一下额头的汗珠,眼下虽然是初春,但晴空万里,到了中午已经有些热了。 “不累,不累!”马超刚刚学会了一些门道,兴趣盎然,发现耕地也不错。 眼看到了午时,赵忠命人设立营帐,摆下桌案请刘备和众文武用膳。 刘备请周围士卒百姓散去,领着马超和众文武走进营帐,畅叙兴农之意。 长安这边确实比雒阳的情况好很多。 董卓旧部碍于身份不敢多说话,当地士族刚翻身,还得依仗皇权,对刘备唯命是从。 刘备要求长安三辅力行屯田,没有什么反对的声音。 正说着话,忽然听到了帐外交织着催促打骂之声和哭泣之声。 马超心中一震,别是买农奴的亲卫回来了吧。 此时,一个侍从走进营帐:“陛下,马超部掳掠了几百流民,刚刚押来。” “哪里是掳掠,明明是购买!” 马超此话一出,四座震惊,更惊讶的是主位的皇帝。 “马儿?” “陛下,罪臣错了。”马超一个踉跄起身,跪在刘备面前。 “跟我出去看看!” 刘备一拂袖,怒气冲冲走出营帐,众文武紧随其后,马超深吸几口气,也匆匆跟上。 一出营帐,刘备看到了几个穿亮银甲的士卒,押着几百个衣衫褴褛的流民。 看到刘备玄黑扬红,镌绣龙纹的服装,头上的玉冠,大家似乎才知道,眼前的是皇帝。 都说皇帝驾临了长安,没想到就在眼前,顿时呼呼啦啦跪倒一片。 “马超,你过来,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陛下,罪臣不会耕种,才想到买些农奴,帮忙耕种。” “陛下不是那么回事!” 刘备听到人群中有人反驳,叫那人起来说话。 “陛下,我们都是华阴的百姓,刚刚被董卓毁了家园,朝廷说要发粮赈济,我们是去华阴县城领粮食的,就被这些西凉兵给抓来了。” “马超,你太令朕失望了!” 第七十八章 情诗 第78章 情诗 “陛下!罪臣知错了,陛下。” 刘备的营帐外,马超背负荆条,痛哭流涕,他是真的心痛。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胜似父亲的主公,他却干了这么件事。 虽说抓流民不是他的本意,但他确实吩咐亲卫去买农奴。 没想到亲卫路过华阴县,遇到流民就直接抓来了。 亲卫说了,只是为了帮他省点钱,好来日东山再起时,能多招募点私兵。 马超明白,抓奴隶这件事情,只是让问题更严重,根儿上的问题是,他辜负了皇帝的旨意。 这是欺君。 “陛下,罪臣知错了。” 过了一会儿,刘备领着众文武出了营帐,看都没看马超,直奔张燕的军屯去了。 马超在刘备营帐前跪着等候,一直等到天黑,见刘备和众人归来,刘备的身旁站着张燕。 而此时,张燕已经脱去了农人的装束,换上了衣甲。 马超继续叩首, 刘备拉着张燕从马超身旁经过,朗声道:“张燕,你这军屯弄得好,阡陌交通,水网纵横,当记上一功。” “从今日起,恢复你平难中郎将的职务,朕再加封你为安国亭侯,给你增兵两万,你今后在左将军麾下听命。” “谢陛下!” 直到太阳落下,星月高挂,刘备带着文武离去,赵忠也命人收了营帐。 又过了一会儿。 张燕的军屯还忙碌起来,黑山军带着妻子们撤出军屯,将这座军屯交给雒阳来的百姓管理。 马超的部曲也被刘备收走了。 到了子时,整个荒野,只剩下马超跪着。 马超自言自语:“陛下,马儿知错了。” 天气有些阴冷,但马超顾不上,更让他觉得冷的是皇帝的冷漠。 前几日还称赞他勇冠三军,今日就如同陌路之人。 当然,这事怨不得别人,要怨只能怨他自己,马超此时真心希望能在皇帝面前好好认个错。 伴随着凄冷的晚风,马超又累又饿,终于沉沉睡去。 睡梦中,马超感觉背后一阵刺痛,有人抽走了他身后的荆条。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只听呼的一声,荆条抽打在他健硕的胳膊上。 顿时,一道殷红的伤痕浮现出来。 “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 随着这一声怒骂,荆条接二连三地抽打在马超的肩膀上。 马超睁开睡眼,这才看清了,打他的人正是皇帝陛下。 “陛下,马儿知错了。” 不知道为什么,马超这边挨了打,心里反而痛快多了。 “知错了,知错了,你说了多少次知错了,你真的知错吗?” 打断一根荆条,刘备又抽了一根,继续打。 荆条一下一下抽打在马超身上,马超一边咬着牙,一边嘿嘿发笑。 “笑?”刘备有些讶异:“笑什么笑?” “陛下打得好,好久没人这么打过马儿了,马儿心里高兴。” “呼!” 刘备深深喘了几口气,他身上的毒还未解,又连日操劳,几根荆条打断,已经有些虚脱了。 马超看皇帝有些摇晃,赶紧上前搀扶。 “你这马儿,怎么就这么经打呢?” “陛下,马儿虽然年龄不大,但早已身经百战了,这皮糙肉厚的不怕打。” 刘备看着马超略显稚嫩的面容,感觉刚刚下手确实有些重了。 虽说像马超这种顽劣之人,不打又不行,但鞭挞属下这种事,他早已明令禁止,自己也算是违例了。 毕竟上一世,张飞因鞭挞士族被杀,让他心痛不已。 “马儿,朕不该打你,你犯了错,有军法,朕早就下令不准鞭挞下属了。” “陛下,你就当我是你的孩儿呗,长辈打孩儿,有什么错?” “那也不行,朕说过,军中不能动私刑。这样吧,明日,朕给你挑一千个屯丁,都是种田的好手,你好好耕种吧,要是再弄不好,别怪朕无情!” “是!” 马超搀扶着皇帝到一旁的树桩上坐下,回望四周,竟然没看到皇帝的亲卫。 趁着半夜过来打他,皇帝这是给他留了面子了。 马超伏地叩拜三下,跪立拱手道:“陛下,马儿真心知错了,今后,马儿将视陛下为父,甘心效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马儿。” “陛下,马儿愿效仿吕布吕奉先,为陛下平定叛乱、镇守一方。” 刘备刚夸完一句,忽然眉头一皱。 “你学谁不好,学吕布?” 马超不解,他只知道,吕布是朝廷新封的并州牧,出身寒微,却功勋卓着。 “吕布,不好吗?” 刘备一凝眉:“马儿,看一个人不要看他的一时风头,而要看他的一世沉浮,谁都有年轻的时候,朕也一样。” “年轻人好勇斗狠、仰慕强者,这很正常,古人云四十不惑,五十而知天命,但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活到知天命的年纪。” “就像那项羽,年轻气盛,起兵江东,诛灭暴秦,当时的天下有谁比他更出风头,可他性情乖戾,垓下一败,仅仅止步于三十岁。” 马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些道理也算浅显易懂了,只是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跟他说。 两人正说着话,有一人骑马赶来,远远看去,这人穿着常侍服装,披着黑色斗篷,到了刘备面前,马匹堪堪停下,刘备才看清来人是蹇硕。 “陛下!” “蹇硕,大老远从雒阳来,何事?” 蹇硕见到有外人在,只是下马,没有说话。 马超也很知趣:“陛下,马儿告退了。” 看马超走远,蹇硕从袖口抽出一封帛书:“陛下,有外臣暗通陛下内宫,送进宫一封书信,被臣截获了。” “哦?” 刘备不在雒阳,最担心的就是太后和太子弄权。 因此留下蹇硕负责宿卫,貂蝉监视后宫。 有外臣和宫中嫔妃通信,这事可大可小,刘备接过书信,翻开一看,是六行诗句。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 “这是何意?” “这是一首情诗,没有署名,这首诗不全,还有四句没有写上。” “哪四句?” “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盈盈一水间,牵牛、织女、河汉,情诗?” “臣斗胆猜测,此诗有暗语,河汉是天河,指代黄河,织女是天宫之人,指代雒阳皇宫,牵牛指代执天下之牛耳,控制雒阳,牵牛星是指黄河对岸的……” “并州?吕布?” 第七十九章 相思 第79章 相思 长安,未央宫。 宫灯摇曳,偶尔传出几声轻咳。 看着并州的地图,刘备开始谋划下一步的战略。 根据蹇硕提供的分析,吕布似乎和雒阳皇宫有联络。 刘备在雒阳皇宫中,布置了两组眼线。 一组是蹇硕领导的宦官组成,主要监控朝局。 另一组由曾参与守卫皇宫的宫人组成,由貂蝉统领,主要监控后宫。 吕布如果要联络宫人,最有可能联络的就是他的这个同乡貂蝉。 “蹇硕,貂蝉那边有没有什么动作?” “陛下,任美人那边一切如常。” “你即刻返回雒阳,接管禁宫所有防卫,隔绝一切通信,另外,让貂蝉来长安伴驾。” 刘备心忖,把貂蝉叫来问一下,一来可以让吕布联络不到宫人,不敢轻举妄动,二来可以当面问问她。 她和吕布是不是有书信往来。 蹇硕顿了顿,貂蝉和自己的妹妹最得宠,两人都未有身孕。 让貂蝉来伴驾,万一她提前一步怀上龙种,就麻烦了。 貂蝉是并州人,近期,并州系的吕布、张辽、王允、张扬风头正盛,都能给貂蝉提供支持。 “陛下,听说臣的小妹在长安,能否一见?” “你来的不巧,她去汉中了。” “汉中?” 蹇硕暗暗叹息,自家妹子从来不知道孰轻孰重,老是乱跑,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对了,朕让你找的那个人,你找到了吗?” “找到了,这人与臣同来,臣把他安置在潼关了。” “明日让他到长安见朕。” “遵命。” …… 中平七年,二月末。 河东郡,平阳城。 群星璀璨,月如勾。 吕布坐在坐席上,透过窗户,望着一弯残月,满腹抑郁。 此刻,身边响起悠扬的琴声,吕布却越听越悲伤。 “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对面,一位女子勾动纤纤细指,轻抚琴弦,和着吕布吟唱的诗句。 “将军,用情至深,乃古今罕见。” 吕布叹了一口气:“若是某真的一心念着貂蝉,恐怕早就破了长安了。” “都怪某起了贪念,迷恋上了那几个歌姬,以至于不思进取,不仅丢了安邑,还损兵折将。” “将军,英雄爱慕美人乃人之常情,将军不必自责。” 吕布望着夜空中的明月,又叹息道:“不知道我的信,貂蝉有没有收到,没想到,半年不见,貂蝉竟然能写出诗句。” “要不是你帮某写回信,某还不知道怎么回她。” 吕布面前的女子停下抚琴:“将军,前几日你把小女从匈奴人手中救出来,又救了小女一命,小女还得感谢你。” 说到这里,吕布感觉有些奇怪:“你不好好在陈留待着,怎么跑到北地来了。” 女子轻咬下唇,呢喃道:“小女亡夫的坟冢在平阳,特来祭奠。” “你夫家不是把你赶出去了吗?” “将军。”女子柳眉紧蹙,柔声道:“为何又提起小女的伤心事?” “这里是前线,一百里外就是董卓驻军的安邑,太不安稳,明日,某找一些可靠的人,把你送回陈留。” “将军!”女子急道:“你就这么着急赶小女走吗?” “这是北地,你没事在这儿待着干嘛?你这细皮嫩肉的,谁看了不惦记。” “要不是前几日我去探查敌情,从匈奴人手里解救了你,你恐怕就要给匈奴人生娃娃了。” “那么,妾这样的女子,将军惦记吗?” 女子这么一问,吕布的脸猛然一红,支支吾吾道:“某说了,你这种柔柔弱弱的,某看不上眼。” 女子拨了一下琴弦:“真不知道小女哪一点不如貂蝉。” 吕布知道,惹面前的女子生气了,他也明白,这女子分明就是来找他的。 但是,吕布对她是真的没有感情,但这个女子大老远来平阳找他,他也不能无动于衷。 “姑娘,以前知道你叫蔡氏,你有名字吗?” “小女子单名一个‘琰’字。” “叫什么不好,叫‘琰’!” 看到吕布一脸烦闷,蔡琰有些不知所措,难道这个名字得罪他了。 “将军?” “没什么,某就是讨厌这个‘琰’字,跟你没什么关系。” 吕布一想起刘琰就来气,上次战斗,刘琰逼他不断和西凉军决战,险些害他丧命。 要不是刘琰官职比他高,他早就一戟灭了刘琰了。 “将军,小女看将军帐下多武将,少谋士,小女自幼熟读兵书,愿伴将军左右,为将军出谋划策。” “哦?”吕布早知道蔡琰不一般,满腹经纶,出口成章,比男人还强,却没想到她居然熟读兵书。 “你说说,某该怎么样对付安邑的董卓呢?” “兵法云,十则围之,倍则攻之,将军手握二十万雄兵,当出汾水河谷,与董卓决战。” “此言差矣,董卓善用铁骑,汾水河谷有营寨,可以阻滞西凉铁骑的攻势。” “出了河谷,是河东平原,我这二十万步卒,根本没法和西凉铁骑打。” 蔡琰听完,瞪大了眼睛:“二十万步卒,打不过三万铁骑吗?” 说到这里,吕布大概猜出来了,这个蔡琰就是个纸上谈兵的主。 “没事早点睡吧,你要实在想干点什么,军中的文书你可以处理一下,参赞军务,就免了吧。” “将军,我真的熟读兵书,不信你听,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 “好了,我考考你。” “考吧。” “二十万大军,一天吃多少粮食,喝多少水?” “呃……” “扎营的话,大营要立几座,每营相差多远,连营多少里?” “这个……” “多少人前军,多少人中军,多少人后军,三军开拔,一天能行多少里?” “这个兵书上没写啊。” “要是听你的,安邑城下又得多二十几万座坟冢。” 蔡琰听完这话,眼泪扑簌簌落下:“小女实在是无用之人。” “你就不该来北地,你在中原,哪怕卖个唱,多少有人欣赏,在北地,你就是个废物。” “你看看北地女子,白天能种地,晚上能织布,既能生儿育女,又能上阵杀敌,这才是好女子。” “生儿育女,小女可以的。” “就你这弱不禁风的,生出来也是个文弱的,能在北地活下来吗?” “那要看孩子的父亲怎样了。” “你们这些文人就是想当然,子女虽然性格上随父亲,体质上大多是随母亲的,就像我家玲绮......” “将军不要再说了,将军的意思,小女明白了,今后小女就在将军府中管理文书,你我两人泾渭分明就好。” 吕布最怕老婆,想着纳个妾也得纳个能打的,要不然不知道妾室该怎么活。 “你明白就好,某也是为你好。” 说完,吕布踱步来到院子里,在月光下徜徉。 “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怪不得文人们总爱吟唱诗词,果然能排解心中苦闷。” “貂蝉,都说相爱之人心有灵犀,想必这时候你也很苦闷吧!” “放心,我吕布当重新振作,攻灭董卓,成北地一方诸侯,让皇帝不敢小觑,乖乖把你送来。” 第八十章 练兵 第80章 练兵 “草民陈到,叩见陛下,万岁万万岁。” “抬起头来。” 长安城,未央宫。 刘备眼前的青年一身布衣,面容俊朗,身形矫健,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刚毅之气。 这个青年叫陈到,是豫州汝南的一介平民,刚刚被蹇硕带到长安。 陈到是刘备上一世的亲卫将军,勇武异常,而且老实稳重。 和赵云一样,属于刘备的左膀右臂。 “陈到,你知道朕找你来干什么吗?” 陈到面露难色:“陛下,让草民进宫。” “进宫?”刘备轻声一笑道:“蹇硕怎么跟你说的。” “蹇公公说了,陛下会选一些平民或奴隶进宫,担任黄门,做陛下的心腹……” “咳!” 刘备呵呵一笑,真不知道蹇硕跟他说了什么。 “朕确实需要一个心腹,但现在是用人之际,你的那玩意儿,先留着吧。” 陈到一听,愣了半天才缓过神来,赶紧伏地叩拜。 “谢陛下厚恩。” 刘备清了一下嗓子:“陈到,你倒是提醒了朕,你把胡子刮了,在朕身边充当常侍。” “朕想让你带兵,你又没什么资历,常侍一职能提升你的威信。” 皇帝这话让陈到一头雾水,他本以为自己会和蹇硕一样,成为一个宦官,没想到皇帝直接让他带兵。 “陛下,草民只放过羊,没带过兵。” “带兵、放羊都是一个道理,能放出去,能收回来就行,你带带就知道了。” “好了,你先去找赵忠,让他安排你沐浴更衣,明日跟朕去接管军队。” 这段时间,最让刘备头疼的事情就是长安南大营关押的三千西凉降兵,这其中还有马超部犯事的部曲。 这些西凉兵和关东兵不同。 他们大多是羌胡贵族阶层,即便是最落魄的,家中也有一方草场,十几个奴隶。 他们出征,自备马匹、装备和扈从,和董卓的关系,更像是合伙人。 董卓对他们也没有什么掌控力,打仗时,也只是放任他们劫掠。 被收降后,他们不去屯田,不服从管教,还三天两头闹事。 刘备最近一直为这事发愁。 把他们交给关东的将领肯定不行。 关东的士兵大多出身平民或奴隶。 将领们习惯了对士兵呼来喝去,这些羌胡贵族肯定是接受不了。 把他们交给西凉降将或者长安士族更是不行,那等于给自己埋下一个隐患。 回想上一世,马超归降时,带来的羌胡贵族也是狂傲不羁,为害一方。 无奈之下,刘备把这些羌胡贵族交给陈到,这些羌胡贵族才最终被驯服。 于是,刘备就让蹇硕把陈到找来了。 …… 长安城,南大营。 这里关押着三千西凉降兵,日上三竿,大营还没有什么动静。 伴随着轺车的吱呀声,旌旗的猎猎招展之音,刘备领着亲兵来到大营。 走下轺车,见守卫叩拜,刘备沉声问道:“起来吧,这个时候,这些降兵还在睡觉吗?” 守卫有些紧张,起身拱手道:“回陛下,这些降兵说了,陛下要么杀了他们,要么放了他们,否则他们天天睡觉,什么也不干。” 刘备问一旁的陈到:“这种情况,你怎么办。” “回陛下,羊儿不出栏,还是吃得太饱,断几天粮就行了。” 守卫急道:“这些人平日里养尊处优,断了他们的粮,他们不得反了?” “也不能直接断粮,只是把粮草放到一百里外,让他们跑去吃。” “若是他们不愿意去呢?” “这个简单,给这三千人准备五百分肉食,一千份细粮,一千五百份粗粮。” “告诉他们,跑得快的可以挑食物,跑得慢的只有自求多福了。” 守卫一拍手:“这倒是个好办法,俺早被这些西凉兵弄得没主意了,也好摆弄一下他们。” 忽然,守卫似乎想到了什么:“要是他们中途逃跑怎么办?” 陈到微微一笑:“这也不难,除了肉食,粗粮、细粮要做到量大管饱,让这些西凉兵没有饿肚子的忧愁。” “另外每次配发食物给他们规划一条新路线,让他们永远猜不到第二天的路线。” “如此,不出半月,给这些西凉兵指一个地方,他们就能瞬息而至,让他们回营,他们会当即而返。” 刘备对守卫道:“这是常事陈到,朕从雒阳调来的心腹,以后这三营兵马,还有你们这五百守卫,就由陈到统领,见他如见朕。” 刘备拍了一下陈到的肩膀,朕再给你点支持:“每日给这三千人,一千份肉食,两千份细粮。” “这规格有些太高了吧。” 陈到知道这帮降兵都是贵族,但毕竟是降兵,感觉给他们的待遇已经不低了,没想到皇帝又给他们加码。 “虽然朕讨厌羌胡人,但不可否认,他们战力强悍,堪比猛虎,饲虎当用肥牛,该给的待遇还是得给到。” “是,陛下。” “陈到,一个月内,你要把这群虎狼训练成一支义兵,不仅要能征善战,还要让他们知道礼义廉耻,懂得忠孝节悌。” 陈到挠了挠头:“这个有些难办,不过倒是有一个办法。” “说。” “把他们家眷抓来一些,让他们和家眷一起抢食,担心家人,他们慢慢就会扶老携幼,照顾旁人了。” “事急从权,只要不弄出人命,随你吧。” “遵命。” 说完这些话,刘备把陈到拉到一边:“陈到,郿县西南有座高台,名曰五丈原,那里连接陇西,地势平坦,人烟稀少。” “你把这三千人带上五丈原,粮草给养朕会设法秘密给你调运,让他们与世隔绝一段时间。” “你务必完全掌控这支兵马,如果天下有变,左将军刘琰需要调用这支兵马,无论有没有兵符、印信,你都要听他调遣,明白吗?” “末将明白。” 刘备心忖,如果能驯服这三千羌胡贵族,也许能对整个羌胡势力产生深远的影响,他也希望羌胡能够尽早归化。 …… 近来,刘备的身体越来越差,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支撑不住。 虽然蹇氏一直在寻找史子眇,但未必能找得到。 必须得多做些准备。 接下来的事情还有很多,但主要是给刘琰留下足够多的本钱。 关羽、张飞、张辽、徐荣、张燕、杨奉这些手握兵权的大将都要交给他。 大管家糜竺,智囊郭嘉,也得给他准备好。 还有这沃野千里的关中,钱粮如山的长安。 虽然外戚势力已经被打压得差不多了,但皇太子刘协暗弱。 曹操那边需要有人制衡。 但愿刘琰能不负重托吧。 第八十一章 暗流 第81章 暗流 汉中平七年,三月。 东郡,燕县。 时至春荒,果然如曹操所料,二十万诸侯联军断粮。 兖州太守刘岱找东郡太守乔瑁借粮,乔瑁不肯相借,被刘岱攻灭。 诸侯联军互相争夺粮草,各自离散。 刘岱回郡治昌邑途中,遇上了自青州流窜而来的三十万黄巾军,死于乱军之中,兖州一时大乱。 和诸侯联军对峙三月以来,曹操一直积攒粮草,屠灭封丘士族后,更是获得了大笔钱粮。 得知刘岱身亡,曹操领军出战。 此时,朝廷已经将清剿黄巾的策略改为招抚,曹操派人联络青州黄巾军,许诺军屯,三十万青州黄巾军投降。 曹操选拔其中五万人为精兵,号青州兵,其余青壮划入军屯务农。 随后,曹操以青州兵为前驱,一个月内,攻下了东郡、泰山、山阳、济阴、济北、任城,东平八郡国,将整个兖州收入囊中。 山东诸侯张邈、张超、鲍信、袁遗等皆死于乱军之中,曹操查抄诸侯财产,又收拢精兵数万。 朝廷册封曹操为兖州牧,曹操仍然兼任司空,有举荐典农官之权。 因皇帝陛下的一道旨意,尚书台选用官员再也不看经学,而是考察农学,及典农履历。 士族想入朝为官,曹操这一关是绕不开的,于是各方士族竞相投奔。 曹操除了已经纳入麾下的陈宫、程昱、荀彧,又收拢了刘晔、满宠、吕虔、毛玠、于禁等贤才。 要说最引人瞩目的,还是夏侯渊举荐的一位大汉。 这人身高十尺,个头拔群。 夏侯渊言,此大汉乃是那日在封丘追杀荀彧时,为荀彧驾车的御者。 夏侯渊中了这大汉一飞戟,印象深刻,伤势刚刚痊愈,就去战俘营中寻他,果然寻到了。 曹操还记得,当日追杀荀彧时,许褚用倚天剑断了荀彧的轺车车轮,这大汉单手提起的轺车,实乃天生神力,一问才知,这大汉姓典名韦,陈留本地人。 一番考察,典韦人品实在,武艺出众,但不通文墨、武略,曹操于是让典韦跟着许褚,试着做亲卫。 自此,曹操坐拥十万精兵,钱粮充足,威震山东。 …… 四月春暖花开,万物复苏。 一个月来,因战事耽误了春耕,急需补种作物,曹操将所辖文武官员下放各地建设军屯,恢复农田。 这日,陈留军屯,荀彧安排完各项事宜,已经是深夜,自典农所出来时,天上飘下蒙蒙细雨。 “春雨贵如油,今年必是一个丰收年景。” 正走着,一辆带车棚的轺车停在荀彧身边,窗帘掀开,是司空府长史陈宫。 荀彧被曹操俘获时,曾得到陈宫的相助,这会儿见了,荀彧赶紧一拱手。 “不知陈长使驾临,有失远迎。” “文若,正巧此时有雨,不如到车上一叙。” 荀彧知道陈宫找他有要事商谈,选择在马车上交谈,一定使为了掩人耳目,随后再一拱手,登上轺车。 “文若,你这典农官干得如何?” 荀彧拱手道:“回禀陈长使,刚入职时,管理十个军屯还好一些,如今军屯扩建太快,典农官不够,在下需要管理二十个军屯,说实话,在下有些疲惫。” “文若,为何对我如此生分?你可知这军屯是在动摇咱们士族的根基,各庄园农奴只要逃进军屯,不仅能分到田地,还有了军队庇护。” “如今,兖州农奴纷纷逃入军屯,眼下春耕正急,兖州各大家族竟无人可用,如此,士族危矣。” “而你,荀文若,年轻有为,早早便领衔颍川士族,一直致力废除屯田法,怎么?当了典农官以后,你忘了自己当初的夙愿了吗?” 面对陈宫的质问,荀彧叹息道:“公台,你刚刚已经说了,农奴为何逃跑,无非是为了土地和庇护,世家大族给不了农奴这些,他们逃跑不是很正常吗?” “可是,如果没有军屯,他们便无处可去!” “此言差矣,他们可以进山为贼,可以落草为寇,可以加入黄巾军!” “文若……” 荀彧再一拱手:“陈长使,在下以前想不明白,为什么颍川富庶无比,治学之风淳厚,而黄巾军却在颍川闹得最凶,就是咱们这些士族,逼得百姓没了活路,他们不造反就得饿死。” 陈宫一拂袖:“荀文若,某真后悔救了你,你竟然为黄巾贼寇说话,你可知曹孟德用的那些青州兵是怎么对付世家大族的吗?” “某在前线亲眼看着,世家大族积攒的钱粮被洗劫一空,妻妾女婢被肆意凌虐,如此丧尽天良,人神共愤!”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吧。” “荀文若,你……” “如今屯田法是大势所趋,还请长使大人看清现实,长使大人,在下告辞了。” …… 望着陈宫的轺车远去,荀彧冷冷一笑,原以为陈宫是个有智谋的人,没想到他连基本的策略都没有。 自以为靠着私下串联,就能毁了屯田法,实在可笑。 “韩非子云,舜为匹夫不能治三人,桀为天子可以乱天下。” 要毁了屯田法,就要踏踏实实干好屯田官,在了解屯田法的同时,一步步干出政绩。 待到将来,既了解了屯田法,又身居高位,只需动动手指,就能毁了屯田法。 如此私下串联,无非是给曹操白白送上几个人头。 荀彧穿过小巷,来到自己的住所,看到有一队护卫列在自家门口。 细雨中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乃是典韦。 “文若先生,曹公请你一见。” 荀彧望着典韦,点了点头,跟随典韦,来到院中,远远听到正屋里有男女谈话,不时传出爽朗的笑声。 进屋一看,曹操坐在正位,一旁是夫人卞氏,首座坐的是自己的夫人唐氏,三人正在畅谈。 “下官荀彧,拜见曹公。” 曹操捋了捋短须,笑道:“文若不必多礼,某父亲和你岳丈曾同朝为官,你家夫人和某是小时玩伴,某今日来,只是和你家夫人叙旧。” 唐氏见荀彧来了,赶紧让出首座,请荀彧坐下。 看荀彧身上有些淋湿,唐氏疑惑道:“夫君,妾看这天色不好,正要给你送雨具,正巧曹公驾临,说你有马车相送,怎么还淋湿了身子?” 荀彧心头一惊,看来陈宫已经被曹操盯上了,曹操也已经知道了自己和陈宫同乘一车,幸亏自己没有多说什么。 “夫人,有马车相送不假,但那位同僚和为夫并不同路,中途分开后,为夫又自己走了一段。” “这什么人啊?送人还不送到地方!” 第八十二章 宿卫 第82章 宿卫 “玲珑,听说近日荀夫人寻得一方古琴,音色甚是优美,你自幼喜好音律,不如一起去研究下。” 卞夫人听罢,看出曹操是有话要跟荀彧说,起身告退。 唐氏心头一乐,如果猜得不错,曹操是要提拔自家夫君了。 这也不奇怪,自己三天两头和卞夫人见面,好话说尽,两家的关系也不疏远,提拔自家夫君是早晚的事情。 二位夫人行过侧颦礼,齐身告退,正厅中只留下了曹操和荀彧二人。 “文若,近来掌管典农事宜,感觉如何?” 荀彧赶紧拱手:“下官自从担任典农官以来,方知此法乃利国利民之计,谋划屯田法之人,必是雄才伟略,堪比管仲、商鞅。” “是吗?”曹操满意地点了点头:“没想到文若竟然如此支持屯田法,只是这朝野上下一直有些杂音,甚是扰人。” “这也难怪,军屯和庄园争抢人力,确实是和世家大族的利益相违背。” 曹操一思忖,确实是这么回事,沉声道:“都言荀文若有‘王佐之才’,不知有何计策,能平衡军屯和世家大族的关系。” “依在下之间,曹公不必理会这些士族,曹公刚刚平定兖州,士族的私兵被剿灭殆尽,他们手中无兵,翻不起来什么浪头。” “可是就怕他们联结二袁,引外兵进兖州。” 荀彧想了一下道:“下官虽然是颍川士族,但经常在兖州游历,在本地士族这里也能说上些话。下官愿意在士族中多多奔走,晓以利害,让他们放弃抵触,支持屯田。” 曹操有些不明白:“文若,你刚刚说了,士族庄园和军屯有利益之争,岂是三言两语能说动的?” “这个不难,下官只需要游说这些士族扶助农户、减免地租、禁止对农奴私刑,曹公再承诺给庄园提供庇护,正所谓‘人离乡贱’,百姓大多是不愿迁徙的。” “庄园待遇和军屯差别不大时,百姓就会减少逃亡,如此庄园和军屯的矛盾自解开。” “说得好。”曹操朗声夸赞:“只是让这些士族减租有些难办。” “曹公掌握典农官的举荐,可以官职笼络士族,让他们自愿减免地租。” “文若,某升你为司空府从事,典农官的事情你先放一放,专心安抚士族,今年春耕晚了一个月,眼下各项事务千头万绪,某不想底下再出什么乱子了。” “遵命。” 正事说完,曹操抬头看了看荀彧的住所,这里可以说是雕梁画栋,精致异常。 “文若,你家夫人一来到陈留,就买下了最大的宅院,当真出尽了风头。” “曹公,拙荆自幼被下官的岳丈奉为掌上明珠,大手大脚惯了。” 曹操呵呵一笑:“还记得你去河北投奔荀湛时,金银珠宝带了五车,某本想还给你,但你夫人说,这不过是给你零花的,当真如此吗?” “那自然不是,拙荆的意思是,这些钱财既然被曹公收缴了,那便是曹公的了。” “文若,你是个实在人,某甚是喜欢,眼下处处在用钱,这些钱财算是某借你们荀家的,来日定当十倍奉还。” 荀彧拱手朗声道:“这个在下相信,曹公若成就大业,莫说十倍的金银,就是百倍的金银,在曹公眼中也如同瓦砾一般随手拈来。” “说得好!” “曹公今日来的匆忙,在下来不及准备,雒阳城的当红歌姬怕是请不到了,但下官的夫人喜好乐舞,家中有些歌舞姬,如果曹公不嫌弃鄙陋,在下这就去安排。” 曹操顿了顿,顿时喜上眉梢:“如此,有劳了。” 荀彧起身走到厅中,对曹操躬身一拜,退步出了厅堂,来到廊下时,一人为他支起了纸伞。 回望那人,正是典韦。 荀彧微微凝眉,和典韦交换了一下眼神,两人一起走到后院。 “文若先生,曹公身边护卫太多,尤其是背剑官许褚,日夜宿卫,在下实在无从下手。” “典韦,你糊涂吧,某只让你接近曹公,何时让你下手了。” “嗯。” “眼下的乱局,岂是杀一个曹操能破解的,长安那边还有一个刘琰,也在实行屯田法,曹操一死,他会立即接管。” 典韦挠了挠头:“文若先生,长安啥情况,在下不懂,总之你让在下下手,在下便下手,你不让在下下手,在下便不下手。” “好典韦。”荀彧的手高高扬起,才能够到典韦的肩膀,只是轻轻拍了两下,就感觉有些费力了。 “许褚这人为人正派,曹公有很多事不方便带他,这是你的机会,趁机让曹公信任你,懂吗?” 典韦有些不明白:“什么事不方便带许褚?” 荀彧示意典韦俯下身子,自己踮起脚尖才堪堪对上典韦的耳根,小声叮咛了几句。 典韦的大脸顿时一红,一句话脱口而出:“曹公好人妻?” “你这么大声干什么?” 典韦像个十尺高的孩子一样,眼神里充满了懵懂。 “所以,这种事情上不了台面,但终是需要人把风的,只要你够稳重,嘴巴严,总有出头之日。” 典韦点头:“在下明白了。” 荀彧摆了摆手:“回去吧。” …… 荀宅正厅。 两厢乐师就位,悠扬的乐声响起,一群舞姬伴随着乐声翩然近来,宛如天仙一般。 侍从早早把酒菜摆上。 卞夫人坐在曹操身旁,荀彧携妻子唐氏陪同,曹操一边欣赏乐舞,一边品味荀府的美酒佳肴,感觉心情大好。 酒过三巡,荀彧还在不停劝酒,曹操已经有些醉了。 一旁护卫的许褚急道:“司徒大人酒量不佳,不宜再饮了。” 曹操顿时一凝眉,一脸怒气:“许褚,你不要多说话,某的酒量如何,某自己心中有数。” 卞氏跟着说道:“夫君,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唐氏为此次晚宴准备了很多,看曹操要走,急忙离开座席,借着给曹操倒酒,小声道:“曹公,家中还有西域舞女,不知曹公是否感兴趣?” “哦?西域舞女?舞技如何?” “舞技自然没的说,只是这西域舞女跳舞时有个习惯,她爱袒露小腹、大腿和臂膀,有些不雅。” “哎!此言差矣,我等虽为上邦之人,但也不能以势压人,当尊重西域人的风俗。” 正说着,许褚瓮声道:“主公,不可沉迷酒色。” 曹操冷哼一声:“许褚,丕儿还小,需要有人陪伴,你先护送夫人回府吧。” “主公,你何时回还?” “不用你管,某身旁有护卫百余人,还能被人伤了不成?” 第八十三章 汉中之变 第83章 汉中之变 乐舞到了深夜,曹操和西域舞女共乘轺车而还。 次日,曹操自绣床起身,感觉有些疲惫,透过窗纸看,天色已然大亮。 又听到屋外有急促的踱步声。 “谁在外边。” 屋外传来侍从的声音:“司空大人,程主簿有要事求见。” “为何不早早叫醒我?” “司空大人新得一美人,程主簿不敢打扰。” 回想起刚刚程昱的踱步之声,曹操料定必有大事发生,心中顿时焦急了起来。 正要起身,却被身后舞女搂住腰杆,一阵亲昵。 曹操一抖肩膀,弹开身后美人,沉声道:“为一女子,险些误我大事,来人!” 房门打开,进来几个侍从。 曹操整理一下衣服,站起身,指着绣床上的西域女子道:“将此女关起来,今后再不相见。” 刚走到门口,曹操回身,眯着眼睛看着一众侍从。 “刚刚是谁不让程昱叫醒我的?” 看曹操面带杀气,一侍从轰然跪下。 “司空大人,小的知错了。” 曹操指着那侍从:“此乃谄媚之徒,给我赶出司空行署,尔等切记不可效仿。” “遵命。” 曹操走出房门,程昱急忙走来,拱手道:“主公,河北、淮南都有大事发生。” “有何大事,仲德速速道来。” “冀州牧韩馥将州牧一职,让予了袁绍,袁绍已尽得冀州九郡一百县城。” “什么?”曹操怒道:“朝廷册封的官职,怎么能私相授予。” “陈留和邺城隔河相望,又属敌对关系,因而消息不通,其中缘由,也不得而知。” “据说是公孙瓒大兵压境,韩馥自知不能抵御,因而求助于袁绍。” “袁绍到邺城后,韩馥帐下众文武都拥戴袁绍,袁绍推辞不受,韩馥以死相逼,袁绍才不得不接受了冀州牧一职。” 曹操冷冷一笑:“袁绍果然有些手段,某早猜到袁绍能领衔冀州,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思忖一阵,曹操又问道:“淮南那边又有什么大事发生。” “袁术起兵攻伐豫州牧黄琬,黄琬大败,率领残部投奔朝廷,近日,袁术又攻下扬州治所寿春,扬州刺史刘繇逃亡江东。” “嗯?”曹操急道:“那袁术岂不是坐拥两州之地?” 程昱粗粗喘了几口气,那倒不是:“袁术的前锋孙坚追刘繇至庐江,遇到了回乡省亲的洛阳令周异。” “这周异和庐江太守陆康是至交好友,在周异的撮合下,陆康、周异、孙坚结为兄弟之盟。” “孙坚得到庐江士族的支持,趁机脱离了袁术,在庐江一带割据。” “因孙坚在黄巾之乱时,担任过下邳丞,和徐州士族关系不错,徐州牧陶谦遣使结盟,相约共据袁术。” 曹操听完,朗声大笑,袁绍、袁术虽然势头正盛,但也有人牵制,不足为虑。 “仲德,咱们也遣使,和公孙瓒、陶谦、孙坚结盟。” “主公高见,这也是在下心中所想。” 曹操打了个哈欠,活动了一下筋骨:“让他们互相攻伐吧,咱们继续在兖州广积钱粮,到时一战而定。” 说完,曹操挥了挥手,示意程昱下去。 忽然,听到了哭泣之声。 曹操回身看,是昨日那西域舞女,想出门却被侍从恫吓,看不能出去,正悲切不已。 曹操上前,喝退侍从:“你们干什么?” “回司空大人,您刚刚下令,将此女禁足。” 曹操上前迈了几步,揽住舞女的腰肢:“自古多称美女是红颜祸水,依某看,那些都是无能之辈给自己找的借口。” “若那人当真是英雄,岂会受女子牵绊。”说完,曹操对众侍从凛然道:“此女某甚是喜爱,尔等今后不要为难。” “尊命!” …… 长安,未央宫。 一骑飞马而至,刘备接到帛书,得知了山东诸侯的变动。 曹操、袁绍、袁术、陶谦、公孙瓒、孙坚群雄并起。 朝廷的势力影响不到山东诸侯,历史的走向不会有太大变化。 只是在孙坚这一步,稍稍用了点心思。 刘备让洛阳令周异劝他在庐江自立。 孙坚早年在徐州起兵讨伐黄巾,手下兵将有很多是徐州人。 他在徐州附近,可以防备曹操屠戮徐州。 对于曹操,刘备始终放心不下。 曹操出生自高门大户,并不了解民间疾苦,自然也不会从百姓的角度考虑问题。 上一世的经历也证明,曹操的屯田法是要百姓于陇亩效其力,于战场效其死。 本质上是一种愚民策略。 这和刘备还田于民的计划南辕北辙。 而且,士族们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他们工于心计,能屈能伸,有无数种办法破坏屯田法。 曹操虽然善于谋略,也不能事事防备。 想到这里,刘备又有些难受,如果上天再给他一些时间,就好了。 可是自他出征长安以来,已经过去了两个半月。 无论从他自己的感知,还是华佗的推断,他都感觉,自己时日无多了。 能不能活得过四月,很难说。 正想着,一盏红漆茶碗摆在了刘备的面前。 刘备抬眼看,送茶的是貂蝉。 “貂蝉,这些事情,让宫人做就行了。” “陛下,臣妾也是宫人。” 一个月前,刘备把貂蝉召入长安,原因是蹇硕截获一封情诗,告发吕布和貂蝉暗通。 刘备当时也有些疑虑,但仔细想想,感觉还是有些多虑,执天下之牛耳,吕布还没有这个魄力。 不过貂蝉来了,身边有个人照顾也好,毕竟刘备不想让自己的身体状况被太多人知道。 望着年轻的貂蝉,刘备还是问出了那句自己都感觉无趣的话。 “貂蝉,朕恐怕命不久矣,你是否想过,以后何去何从?” 或许这是男人的私心吧,总希望自己死去后,生前的女人能为自己守节。 貂蝉的表情并没有太吃惊,她似乎早知道皇帝会问到这些话。 “臣妾愿为陛下守灵。” 刘备心中叹息,想下一道旨意,让貂蝉和宫人们各自返家,但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陛下,不好了,益州牧刘焉派张鲁、张修进攻汉中,南郑被围数日了。” 看赵忠焦急的样子,刘备心中也急切无比,蹇氏还在南郑,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 “为何不早些来报?” “汉中骑都尉甘宁得知消息后立即上报长安,但汉中道路崎岖,消息今日才到。” 第八十四章 君可自取 第84章 君可自取 河东,夏阳。 此时为枯水期,黄河水流不多,大片河床裸露。 河面上架起来数十座浮桥,一支十万人组成的汉军堪堪而行。 这支汉军统帅为左将军刘琰。 刘琰还是第一次带领这么多军队出征。 此次的目标是河东郡安邑城,董卓最后的据点。 刘琰军中有贾诩为参赞,关羽、张飞、张辽、张燕、扬奉、徐荣都带上了。 他基本上不用管什么。 无数事实也证明,他不管要比管更好。 刘琰感觉,皇帝有意提升他的威望,才让他打这场必胜之仗,不知道皇帝有什么深意。 他这个汉室宗亲和皇帝的血缘有些远,皇帝这么照顾他,有些不可思议。 “大哥,前军已经在对岸扎营,咱们过河吧。” “好。” 听到关羽催促,刘琰点了点头。 上一世刘琰可没少遭受关羽的白眼。 关羽傲上,尤其看不上刘琰这种志大才疏之辈。 这会儿看到关羽毕恭毕敬的样子,还有些不适应。 刘琰上一世做过刘备的替身,学刘备言谈举止,能学个七七八八。 跃马檀溪那一回,他和刘备一个在山上,一个在山下,把蔡帽唬得大惊,以为刘备能飞。 但面对关羽、张飞这种亲近之人,刘琰还是有些担心,怕被他们看穿。 因此刘琰很少跟二人私下接触。 刘琰很喜欢现在这个身份,他可以做一个好人,做什么事情,都能受人真心称赞。 而不是向上一世那样,前半生身边之人摄于皇帝淫威,说一些言不由衷的话。 后半生大家把他当成一个失败者,懒得跟他说话。 忽然,一匹快马自长安方向飞奔而来,径直来到刘琰的面前。 “陛下有令,召左将军刘琰回长安,大军交由关羽指挥。” 这骑兵声音高亢,惊得在场将官翘首注视。 刘琰不知道皇帝召他有什么事情,但看骑兵着急的样子,知道事态紧迫。 “云长,剿灭董卓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凡事多听贾诩的意见,务必一战而定。” 关羽拱手:“放心吧,大哥。” 说完,刘琰策马而去,忽然他心中忐忑不已,总感觉有大事发生。 不知不觉间,刘琰不停催促战马,战马四蹄奋起,如风驰电掣一般。 很快,刘琰的亲卫骑兵就被甩得没了人影。 刘琰顾不了这么多了,只是一味催促战马。 披星戴月间,刘琰骑马穿过合阳、重泉、莲勺、万年、高陵五个县城。 胯下坐骑也是争气,登山踏水如履平地。 “吁!” 不知跑了多长时间,刘琰冲过渭桥,进入长安城。 远远看到了宫门,刘琰赶紧勒马停下。 战马不停减速,到了宫门才堪堪停住。 值守的黄门看见刘琰,有些吃惊。 “左将军不是在夏阳吗?” “陛下急召,我就回来了。” 那黄门掰着手指一算:“不对啊,按照路程,左将军该明日早晨返回。” “陛下专门让小人等候,这还不到亥时,将军就回来了,实在不可思议。” “多亏我的这匹良驹,比寻常马匹快上一倍。” 黄门听了,觉得惊奇,伸手去摸刘琰的战马,感觉湿哒哒的,再一看自己的手,已经是血啦啦的了。 “这马流血了?” 刘琰也是惊奇,往日没注意过,今日快马加鞭,战马竟然成了暗红色,上手一摸,自己手上也是血糊糊的。 “这难道是失传已久的汗血马。” 回想起来,这匹马还是在渑池相会时,董卓送给自己的。 一直觉得这马速度快,耐力也不一般,却没想到竟然是汗血马。 刘琰顾不得这么多了,皇帝早早安排人等待,一定是有大事要交代,随即把战马缰绳扔给黄门,径直入宫。 …… “陛下,唤臣何事?” 刘备有些迷糊,趴在桌案上睡了一会儿,一睁眼,刘琰就在眼前。 “琰,有件事,朕想问问你。” 刘备想了很久,才想到这么个计策。 自己时日无多,刘协年幼,很可能沦为傀儡,不如找一个年长一点的人代替自己。 在刘备的意识里,刘琰就是另一个自己,他出身贫寒,能了解百姓之想,也许比曹操更能完成自己的构想。 只是自己年轻的时候,智谋一般,不知道能不能担当大任。 “陛下,有事尽管问吧。” “你如何看待屯田法。” 刘琰思忖一下,缓声道:“汉室衰微,朝纲不振,究其原因是税收遭受了破坏。” “世家大族兼并土地,蓄奴隐口,以至于自耕农无田可耕,朝廷无税赋来源。” “昔日,朝廷曾想通过卖官鬻爵稳定财政,但无异于饮鸩止渴,士族花费的钱财,必会百倍千倍自百姓身上剥削。” “因此,琰看来,朝廷设置军屯,本意是削弱世家,还田于民。” “如果能施行下去,自耕农增加,朝廷税收恢复,再整顿吏治,恢复武备,汉室必能再兴。” “说得好!” 此刻,刘备心中高兴至极,感觉重生以来,从未这么高兴过。 刘琰知道汉室衰微的原因,上一世也试图改变,但汉室已经烂透了,不彻底重塑不行。 而他上一世作为皇帝,自身利益牵扯太多,不敢大刀阔斧实施变革。 而现在不同了,他只是普通的宗室,想说什么,想做什么,完全可以由着自己的心意。 对于屯田法,刘琰也是经历之后才想明白的,尤其是跟张燕、杨奉这些平民将领交流,才理解得更透彻。 “琰,你代替朕做皇帝吧。” “陛下!”刘琰听完,立即伏地叩拜道:“臣惶恐,不敢有僭越之想。” 此时,刘琰对于皇帝之位,真的是一点想法都没有了,让他再做皇帝,感觉比杀了他还难受。 “咳!” 刘备连咳几声,他原本只是想自己去救援蹇氏,让刘琰代替自己干几天皇帝。 看刘琰对屯田法理解得那么透彻,突然有了要传位给刘琰的想法。 “琰,朕没有说笑,朕实话实说吧,去年四月,朕被下毒,至今未愈,毒性还在加深,估计活不过半月了。” “陛下,你身边不是有华佗吗?” “这毒华佗也束手无策,琰,你也知道,现在是复兴大汉的关键时刻,刘协暗弱,难堪大任,朕有意……” “陛下,臣愿尽心尽力辅助太子。” 说完,刘琰不知道为什么,眼泪止不住落下。 刘备扶起来刘琰,握住他手:“琰,这样行不行?你先假借朕的形貌,代朕治国,不要让朝野动荡,等太子弱冠,你再还政于他。” “若太子可辅,你便辅之,若太子不可辅,君可自取。” 第八十五章 抉择 第85章 抉择 “琰,这是朕的遗诏,你可以此号令诸将,如有不从者,卿可便宜行事。” “另外,五丈原驻扎着一支精锐骑兵,形势危急时,你可以调用,他们会无条件服从你。” “貂蝉熟悉宫务,可以辅助你,尽量让你的身份晚些暴露。” 刘备将事先写好的遗诏加上了“嗣子不贤,琰可自取”八个字,交给刘琰。 看着这份诏书,刘琰抽泣几声,扬起袖子抹了一把眼泪,急道: “陛下,其实你身上的毒有解救之法。” 刘琰不知道谁占据了皇帝的身体,他能确定,这个皇帝一定不是原来的自己。 这个皇帝比自己贤明多了。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不管这个皇帝是不是原来的自己,刘琰都想让这个皇帝活下去。 “琰,这毒华佗都解不了,朕必死无疑了。” “也许以华佗的医道,不能理解此毒的原理。” 刘备露出了尴尬的笑容:“琰,你不要说笑,华佗可是神医。” “华佗是神医不假,但当世神医,不止他一位。” “哦?”这话倒是让刘备惊奇了一些:“琰,你不会说左慈、张鲁之流是神医吧,丹药、符水之说,朕可不信。” “非也,非也!”刘琰急忙摇头,有些着急:“臣举荐一人,名张机,南阳郡涅阳县人。” 刘琰记得,自己上一世被中常侍高望救出来后,就是这位张机给自己解的毒。 “此人是医者吗?。” 刘琰摇了摇头:“张机现任鲁国国相府属官,并非医者,只是偶尔行医。” 刘备仔细回想了一下,上一世确实听说过这么个人。 刘备投奔刘表时,此人为长沙太守,但未及交往,此人就辞官隐居了。 刘备对此人了解不多,也没有听过其过多的事迹,刘琰称他为神医,有些匪夷所思。 “朕没听说过此人。” 刘琰拱手道:“张机此人,虽然举孝廉出身,但和士族格格不入,虽有高超医术,却只救治平民。” “如今的天下,士族掌控舆论,士族子弟哪怕给父亲扇扇凉席,给兄弟们让个梨都能广为流传。” “而张机专门救治平民百姓,自然没人传唱他的事迹。” 刘备点了点头,刘琰这话说得在理,官员以进入平民百姓住宅为耻,更不要说给平民百姓治病了。 这个张机的行为,一定被士族视为异类。 忽然,刘备感觉有些不对的地方,自己和刘琰应该有着同样的经历。 怎么可能在这个时间,刘琰认识的人,自己却不认识。 “琰,你如何认识张机的?” 刘琰编道: “回禀陛下,臣曾在南阳一带剿灭黄巾,此番在长安驻军,有南阳来的客商认出了臣,交谈中提到了张机。” “原来如此。” 刘备一思忖,上一世,自己确实跟随皇甫嵩在南阳作战,还射杀了黄巾军将领孙仲,有不少南阳人知道自己。 自己重生后,历史已经变了,此后另一个自己的经历,自己也说不准了。 “张机真的能解朕身上的毒吗?” 刘琰拱手:“陛下,如果臣猜得不错,下毒之人乃是郭胜,此人用的是南阳邪毒,正所谓解药伴毒而生,解此毒的也必定是南阳医者。” “臣愿用性命担保,那张机一定能解陛下身上的邪毒!” 刘琰上一世被张机治好过,自然相信张机的医术。 刘备一凝眉,啧声道:“可是张机在鲁国,朕本来打算救蹇美人的?” 刘备已经有了计划,召蹇氏回来,立她为后,代替董太后抚养刘协,感觉也只有蹇氏能让自己放心。 只是没想到南郑突然被围,真后悔让蹇氏去汉中。 “还请陛下以大局为重,先保重龙体,臣听闻蹇美人武艺高强,又有一百禁军护卫,汉中那边还有甘宁掌兵,应无大碍。” 刘备深深叹了口气。 “张机能不能解朕的毒,尚且不知,但蹇美人就在汉中,近在咫尺,朕可以救她。” 刘琰正色道:“陛下要以大局为重,大汉江山危如累卵,由不得陛下恣意妄为!” 这话说到了刘备的心头上。 刘备记得上一世,他肩负众人复兴汉室的期望,却在最后一战选择了伐吴。 这固然有荆州士族们的怂恿,但更多的是自己,咽不下云长之死这口气。 此举取了义,却失了忠。 现在自己再次重生,又和大汉江山命运与共,只要自己能延续生命,大汉江山就能多一份安稳。 纵使再担心蹇氏,那都是儿女私情。 这个选择不难,却也不简单,或者说别无选择。 “琰!” “陛下!”刘琰急道:“鲁国距此地虽有千里之遥,但臣有一马,乃世之良骏,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登山踏水如履平地,陛下可以骑此马去鲁国,找张机为陛下治疗。” 刘备原地踱步一周,沉声道:“琰,还得多派禁军接回蹇氏,让她不必找史子眇了,速速回长安。” “诺!” …… 南郑,汉王宫。 此宫位于南郑城以东的成固县,是刘邦当年封汉王时建设的行宫。 因此宫是汉王朝第一座宫殿,朝廷一直出资修缮,作为皇室行宫。 蹇氏携灵宝道众位道人来汉中传道。 因其为皇妃,汉中太守苏固将蹇氏安置在此。 灵宝道人也纷纷投奔,此地俨然成了道门圣地。 灵宝道此次进入汉中,有皇妃引领,又有长安的财力支持,极为强势。 更令人向往的是其精妙的剑诀。 蹇氏有教无类,对众人教授剑诀时,毫无保留,被尊称为“师尊”。 汉中五斗米教徒多转投灵宝道,不到一个月,灵宝道众就增加了万余人。 汉中是成都的门户。 朝廷已经控制了长安,和汉中近在咫尺,这引起了益州牧刘焉的忌惮。 刘焉本想靠着五斗米教一步步蚕食汉中,如今眼看五斗米教被遏制,只能诉诸武力了。 围城十天后,张鲁、张修攻陷南郑,斩杀汉中太守苏固。 刘焉和朝廷彻底决裂。 随后,苏固的亲信赵嵩、陈调率领苏固旧部进入汉王宫躲避。 汉王宫成了对抗叛乱的重要据点。 张修又进入成固县,将汉王宫重重包围。 “报,张将军,张将军有令,对汉王宫围而不攻,他自有计较。” 张修一皱眉:“若是没有我,他张鲁算什么,这会儿来号令我了?” “你回去告诉张鲁,既然已经反了,就索性一反到底,某这就攻下汉王宫,将苏固残部和灵宝道众一并铲除。” 第八十六章 围攻 第86章 围攻 “师尊,米贼已经将这里包围,徒儿们护送师尊撤离!” “说了不要叫我师尊。” “是,师尊。” 蹇氏站在汉王宫的门楼上,望着山下密密麻麻的兵马,一时柳眉紧蹙。 身旁,一众灵宝道的道人簇拥着她,这些道人有不少已经须发皆白。 他们一口一个“师尊”的叫,蹇氏很不自在。 “五斗米道不是道门弟子吗?为何摇身一变成了甲士?” “回禀师尊,米贼和黄巾贼都源于天师道,私藏甲兵,暗怀谋逆之心也不奇怪。” 蹇氏握了一下拳头:“实在可恨,要不是咱们盔甲少,我是真不怕他们。” “师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汉中本来就是五斗米道的地盘,苏固又死了,咱们撤吧。” 蹇氏摇了摇头:“宫中还有不少避难的士族和百姓,我跑了,他们怎么办?” “可就算加上新投奔的剑士,咱们只有区区五百人,怎么跟叛军打呢?” 蹇氏回望了一下身后的殿堂,汉王宫依山而建,层层叠叠,十分适合防守,自灵宝道迁入后,各方信徒又贡献了许多粮草,可以坚守一段时间。 “先防守一下吧,骑都尉甘宁屯兵于上庸,一定会来救援的。” “师尊!” “你们想跑就各自逃命,我不走!” “师尊,徒儿们不敢。” 蹇氏走下门楼,来到宫院,这里已经挤满了避难之人。 众人见了蹇氏早早躬身一拜,蹇氏一一回礼。 走到正殿,看见一众兵将,个个衣甲破败,浑身伤痕。 身中数剑,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乃是汉中郡守府从事赵嵩,正在照顾赵嵩的是同僚陈调和赵嵩妻子张氏。 “贵人。” 赵嵩拼着力气要起身,蹇氏上前道:“伯高,不必多礼,你安心养伤,米贼一时攻不进来。” “贵人,嵩有罪。”赵嵩粗粗喘了几口气:“陛下派甘宁将军协防南郑,苏大人将其放在上庸,嵩未能劝阻,倘若甘宁将军在,断然不会有如此惨败。” 陈调赶忙帮赵嵩顺气:“伯高,不必自责,某也有责任,某跟随苏大人多年,却一直未能压制米贼。” 赵嵩吐着气,脸色惨白:“贵人。” 蹇氏听到赵嵩叫他,急忙答道:“伯高何事?” “贵人,苏大人的遗愿,是想让我等为朝廷守住汉中,不使汉中落入米贼之手,还请贵人协助。” “你有何计策?” “贵人当以皇妃之尊,登高而呼,号召汉中各方势力,顺应朝廷,诛灭叛贼。” 蹇氏正要回答,一旁的道人急道:“米贼声势浩大,汉王宫难以坚守,如果再折了陛下的妃子,我等罪莫大焉!” “不要再说了。”蹇氏举手制止道人:“汉王宫能守住,陛下不会不管我们的,援军就在路上,三日后就到。” “此话当真?”身后的道人忽然面露惊喜之色。 “当真,本尊还能骗你们吗?” 此时,蹇氏终于端起了师尊的架子,虽然援军还不知道在何处,但她必须提振众人的信心。 “师尊,米贼开始攻山了!” 蹇氏双手向后一举,握住双剑,猛然拔出。 “灵宝道剑士、汉中郡兵们,凡是能喘气的,能握剑的,跟着本尊杀出去。” 说完,蹇氏气势汹汹地走出正殿,紧接着亲卫剑士跟上,接下来所有的剑士一起提剑而出。 “杀!” 一条宽阔的山道直通汉王宫,米贼手持刀盾、长矛一拥而上。 汉王宫大门打开,蹇氏穿着赤红色的战甲杀出王宫。 身后,无数剑士紧随其后。 “哗!” 十几个米贼攒枪刺向蹇氏,蹇氏仰身躲过,转身一挥剑,如割草一般,将米贼的长枪全部削断。 米贼虽然训练过战术,但汉中承平已久,他们没有经历过战阵。 围攻南郑时,他们一拥而上,南郑的郡兵掉头就跑。 这次不一样,上来就遇到了反击,反击而来的女将还如此凶悍。 这些米贼还没反应过来,横扫而来的双剑就封住了他们的脖颈。 “杀!” 在山下督战的张修眼看着部曲攻到一半,攻势受挫,被几百名剑士打得连连后退。 “放箭!” “将军,我们的人和他们战在一起了,不能放箭啊!” 张修挥剑斩了劝阻自己的士兵:“如有怯战者,这就是下场。” 张修指挥弓箭手对半山腰放箭,箭雨嗖嗖落下,顿时有无数米贼和剑士倒地。 蹇氏知道,游侠剑士最怕弓箭,赶紧呼唤大伙儿撤退。 米贼正要追赶,蹇氏立在半山腰,只一凝视,众米贼立刻止住脚步。 “给我上啊!” 张修在山下观战,竭力怒吼,焦急万分,自己手下的这些士兵也太不争气了,不知道当初杀官造反的勇气,都哪儿去了。 忽然,张修远远对上了蹇氏的眼神,顿时后背一阵发凉。 山腰上,蹇氏也看到了张修,这个人她认识,乃五斗米道的副掌教。 擒贼先擒王,一个念头在蹇氏的心头升起。 “杀回去!” 蹇氏大喝一声,往前猛冲了几步一跃而起,双剑砍向一个米贼百人将。 这百人将横刀格挡,只听锵得一声,竟是连人带刀成了两段。 众米贼骇然,蹇氏身后的剑士又反杀而来。 张修眼看着前方的战阵被撕开一条口子,部曲正在溃逃。 “放箭!” 张修回身一看,身后的弓箭手莫名其妙的不见了。 再一回头,只见前方断剑、断矛高高飞起,凄惨的喊叫声不绝于耳。 张修不知不觉往后退了几步,忽然几个后排的部曲被打飞,一个女将浴血而来。 “这,这还是人吗?” 张修来不及反应,只见一道剑光袭来,急忙抽剑格挡,长剑又被齐整整削断。 “啊?” 张修一甩披风,扫开蹇氏,连滚带爬,匆匆而去。 “贼将休走!” 蹇氏又一剑劈来。 只听嗖的一声,一支箭矢顺着张修的头顶划过。 蹇氏翻身躲避,一看对面山头上,站着一个人,又一次拉开弓箭。 此时,张修已然远遁,追不上了。 蹇氏向后一阵翻滚,隐入战阵。 “完了,全完了!” 张修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数千部曲在痛苦中哀嚎,却无能为力。 刚刚要转身撤离,突然被一箭封住喉咙。 “某这箭法也太次了,射了两箭才射中。” 山头上,张鲁的弓弦还在颤抖,暗道:“修,不要怪我,你擅自攻打汉王宫乃是与整个大汉为敌,必须得承担这个后果。” 张鲁对身旁的杨松道:“松,有劳你告知朝廷,汉中太守苏固携灵宝道众,无故杀我副掌教张修,我发兵攻打南郑并非要与朝廷为敌,实属无奈。” “我愿为朝廷镇守汉中,防备刘焉,请皇帝赐我为汉中太守,并撤回灵宝道众,否则,皇帝就别想再见他的爱妃了。” 第八十七章 兵谏 第87章 兵谏 汉王宫,前殿。 昏暗的灯光中,众禁卫和弟子神情肃然,一天的激战后,杀气未散。 蹇氏坐在正位上,一条胳膊裸露,赵嵩妻子张氏,正为她包扎伤口。 “报,师尊,米贼遣使来见。” “刚打完仗就派使者,这是什么意思?” “回禀师尊,使者奉上了五斗米道副掌教张修的首级,还送来许多钱粮。” “哦?” “使者言道,攻打汉王宫,是张修自作主张,非五斗米道本意,掌教张鲁因此处斩了他。” “这次遣使而来,就是想告诉师尊,张鲁只求汉中之地,无异与朝廷为敌。” “嘶!” 蹇氏感觉胳膊一疼,侧身一看,是身旁的张氏包扎的力道重了一下。 “贵人,对不起。” “无碍。” 蹇氏心忖,不管张鲁意欲何为,她都可以先答应使者,拖延时间,等甘宁来救援。 “好好款待使者,让他回去告诉张鲁,只要张鲁能醒悟,不再反叛朝廷,朝廷会好好安置他的。” “遵命。” …… “咳!你说什么?” 汉王宫正殿,赵嵩握着妻子的手,恨得咬牙切齿。 “皇妃这是什么意思?只要张鲁醒悟,朝廷会好好安置他?那苏大人的死,谁来管?” “苏大人来汉中,无非是为了帮朝廷守好这块地。现在他尸骨未寒,朝廷就如此对待他,这世道着实不公!不公啊!” 张氏望着赵嵩,双眼朦胧:“夫君,你消消气,你身负重伤,实在不宜动怒。” “爱妻,你帮为夫一个忙好不好?” “夫君请讲。” 赵嵩指着一旁兵器架上的长剑。 “你杀了为夫吧,苏固大人带我有知遇之恩,我一不能为他守其地,二不能为他复其仇,留此命何用?” “杀了我!” 张氏俯身抱住赵嵩:“夫君,妾错了,妾不该把这件事情告诉你。” “杀了我,杀了我!” 赵嵩眼眶欲裂,竭力怒吼,声音响彻了整个大殿。 赵聪居住的地方是一个临时搭起的卧房,和大殿中的众人,只隔了一道帷幕。 他的吼声很大,殿中的苏固旧部都被惊醒。 大家不知道赵嵩那里发生了什么,都要去帷幕后查看。 此时,陈调起身拦住众人:“你们好好休息就行,我去看看。” 陈调掀开帷幕,却看见赵嵩和张氏两人泪流满面。 “赵兄,嫂嫂,为何流泪?” 赵嵩已经气得口不能言,张氏一边为赵嵩顺气,一边将自己听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陈调。 陈调眉头一皱,眼神里布满了杀机,猛得一按佩剑:“这个简单,我去杀了使者,让皇妃无路可退,一心对抗张鲁。” 听完这话,赵嵩终于松了一口气:“如此甚好,如此甚好!那就有劳元化了。” 赵嵩强撑着要起身,被陈调一把按住。 “伯高兄好好养伤,苏大人待我恩重如山,我必为其复仇!” …… 汉王宫,前殿。 坐在正位上睡觉的蹇氏听到外边有嘈杂声,又见火光闪动,匆匆起身,走出殿门。 眼前,数百士卒立在阶下,前排的士卒举着火把,神情肃然。 为首的一人,单膝跪地,手按长剑,身前摆着一个首级。 蹇氏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场景,有些吃惊。 紧接着,值守的禁卫和灵宝道剑士涌到蹇氏的身后,和苏固旧部对峙了起来。 蹇氏问一旁的禁卫:“这是什么意思?” 禁卫小声道:“如果小人猜得不错,他们这是要兵谏。” “兵谏?” “就是将领们带兵表达自己的诉求,如果君主同意,他们就撤军,如果君主不同意,他们就造反。” 禁卫们都是良家子出身,史书还是读过一些的,对于这种情况也有些了解。 蹇氏则没有听说过这种事,感觉有些不可思议,自己对待苏固旧部也算好的了。 要吃给吃,要喝给喝,还给他们庇护,他们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现在该怎么办?” “贵人,不如先问问他们的诉求,不管合不合理,先答应下来,让为首的那个将领进殿单独和你谈。” “到时候咱们一拥而上,拿下将领,再缴了这些乱兵的械,则大事可定也。” 蹇氏摇了摇头:“不可,如今敌众我寡,我们当团结一致,不能使用阴谋勾当。” 随后,蹇氏朗声道:“陈调,你带兵前来,所为何事?” 陈调一拱手:“听闻贵人要和张鲁和谈,献出一郡之地给那贼人,这汉中之地乃是朝廷的土地,怎能擅自授予,还请皇妃收回成命。” 陈调说完,身后士卒齐声到:“请皇妃收回成命!请皇妃收回成命!请皇妃收回成命!” 蹇氏感觉委屈,强忍住泪水:“谁说要把汉中之地给张鲁了,我只不过是想稳住张鲁,等甘宁的大军到来,这何错之有?” 陈调望着蹇氏,一阵愕然,“贵人,您的心意为何不早说?” “你也没问啊!” “呃……” 陈调低头凝眉,望着身旁的使者首级,忽然感觉自己已经铸成大错,直接一拔剑,架在脖子上。 “陈调,你要干什么?” 陈调含泪道:“张鲁的使者已经被我杀了,我不知贵人心意,犯下大错,愿以死谢罪!” “把剑放下!” 蹇氏感觉,苏固身边这些人,有忠有义,就是没脑子。 “陈调,你要是真有本事,就不会丢了南郑,现在在这里跟本宫耍什么横!” 蹇氏吩咐一旁的亲卫:“带上使者首级,告诉张鲁,这个使者出言不逊,本宫斩了他!” “至于他能不能做汉中太守,这件事本宫做不了主,全凭皇帝陛下决断!” “他要是敢攻山,本宫就和他鱼死网破,要是本宫有什么意外,陛下的铁骑一定会踏平汉中,让他自己掂量吧!” “诺。” 这话一说完,蹇氏转身进殿,丝毫没有拖沓。 在场众人,都被蹇氏极具威慑力的言语震惊。 陈调也哑然失声,黯然收起佩剑,带领士卒退去。 蹇氏回到前殿,粗粗喘了几口气,轻咬下唇,忽然一行眼泪落下,轻轻抽泣几声后,才平复了情绪。 “陛下,你是否知道臣妾被叛贼围攻,又被乱兵胁迫,臣妾真的好怕。” 第八十八章 求医 第88章 求医 “小民求见张机大人。” 这一日,刘备身穿暗红斗篷,领着一位高个侍从,立在鲁国国相府门口。 门吏望着这两人,没好气道:“滚,也不看看,这是郡国官府,也是你这种贱民能进的吗?” “听闻张机医术高明,小民是求医来了。” 门吏掐指算了算日子:“张大人每逢初一、十五,去闾左给你们诊治,今日刚刚初八,你回去等着吧。” 刘备连咳几声:“小民病重,怕是等不到十五了。” “等不到就去死,少他娘的废话!” 刘备身旁的大汉瓮声道:“你再说一句试试!你可认识兖州牧曹操?” “哼!”门吏道:“原来是曹屠夫手下的人,难怪这么嚣张,先不说我鲁国是豫州的,不在你兖州治下,再者鲁国是礼仪之邦,不欢迎曹家人,赶紧滚!” 吃了闭门羹,刘备沉声问身旁的大汉:“仲康,曹操的名声这么差吗?” “回禀陛下,曹公攻略兖州时,用了青州兵,对世家大族屠戮较多,名声确实不太好。” “那朕就放心了。” 许褚急道:“陛下,你找张机是来求医的?你的身体没什么大碍吧。” “无妨,只是偶染风寒,太医们没什么办法,听说张机善于医治伤寒,所以特来拜见。” “陛下也不带个亲卫,要不是我正好在昌邑巡察,遇到了陛下,陛下身边连个护卫的人都没有。” 刘备看了一下街角,刚好有个茶摊:“仲康,咱们去喝杯茶,顺便盯着国相府,张机总要回府的,一会儿截住他。” 两人踱步来到街角,在蒲席上坐下。 许褚吩咐店家上茶。 “仲康,你不是在曹操身边护卫吗?怎么到了昌邑?” “陛下。”许褚面露愧色:“最近不知为何,曹公做什么事情都避着我,前几日以昌邑有贼人作乱为由,把我派过来了。” 刘备一凝眉:“你暴露了吗?” “应该没有吧。” 刘备从背后接下一个包裹,展开黑色封布,露出两把长剑。 “朕路过陈留时没有寻到你,如今见了,正好把这个交给你。” “甚好,曹公不知道丢了这两把剑,褚一直紧张不已,陛下仿造好了吗?” “仿造好了。” 许褚把腰间的倚天、青釭两把剑解下,放在案头,又把桌子上的两把剑挂在腰上。 “终于不用提心吊胆了。” “仲康,这两把也是假的,只是比你身上那两把真一些。” “啊?” 刘备拍了拍许褚的手:“仲康,不要怕,这两把也是镔铁打造,对付一般的兵器是没问题的,这次朕找了能工巧匠,手艺精巧,而且剑柄剑阁都是原装的,曹操自己都未必能认出来。” “陛下要曹公的兵器,一句话就行了,何必麻烦?” “仲康,这两把是曹操祖传的宝剑,朕怕他不舍得。” 许褚痴痴地点了点头。 “陛下,只是现在曹公有意疏远我,他那边的消息,褚打听不到了。” 刘备凝眉:“没理由啊,你能战平孙坚,已是曹军中第一猛将。” “曹公现在换了护卫,乃是典韦,比我的武艺高出不少。” “那就不奇怪了。”眼看时间还早,刘备问道:“曹操有没有什么异动?” “自从曹公得了兖州,渐渐有些狂傲,每日沉迷酒色,性情也越来越难以猜度,尤其是近日,得了一个西域舞女,更是夜夜笙歌,不理政务。” “荀彧呢?” “升任了兖州别驾从事,总览兖州政务,已经成了曹公身边第一红人。” “今日,荀彧以积攒钱粮为由,提出要把军屯的分成升高到官六民四,百姓怨声载道。” 刘备微微一笑,士族的反击总算要开始了。 “曹操怎么说?” “曹公的意思是,官五民五是当初陛下许诺过的,不能随意更改,不过这是五天前的事情了,现在陈留那边什么样,褚也不知道了。” 刘备喝了一口茶,简单一思索,曹操这人善机变,这是优点也是缺点,优点是能随机应变,缺点是没有底线。 这一点自然逃不过士族们的眼睛。 劝曹操将军屯分成提高到官六民四,表面上是帮曹操积攒粮草,实际上是要摧毁朝廷的信誉。 刘备已经有了应对之策,这倒不难。 正想着,国相府放班,不少官员自国相府中走出,刘备盯着门口,他并不认识张机,只是听刘琰说过,此人四十来岁,面相儒雅,留着三缕长须。 但放眼望去,眼前的官员几乎都符合刘琰的描述。 刘备接着观察,这些官员三五成群,都在畅谈说笑,只有一人匆匆赶路,没人与他说话。 “这人应该就是张机,仲康,咱们跟上。” 看这人从身旁走过,刘备紧了紧斗篷,起身跟上,许褚扔下十枚铜钱,紧跟而去。 天色渐渐昏暗了下来,两人看官员走进一个小巷,悄悄跟了上去。 这个小巷有些荒凉,怎么看也不像是官员居住的地方。 “吱呀!” 那官员推开门,往后一看。 刘备和许褚本能退身躲开,再看时,街巷上已经空空如也。 “他是张机吗?来这里干什么?” “去问问就知道了。” 两人来到院门口,看大门紧闭,再往里看也看不到什么东西。 “咚咚咚!” 许褚敲了一下门。 “谁?”院子里发出一声警觉之声。 “请问,张机先生是否在此?” 过了一会儿,大门打开,出来一位老者,仔细打量了一下刘备和许褚。 “二位,你们说的这人老朽不认识。” 许褚上前拽住老者的衣领:“胡说,我们明明看见有个官员进了这里,速速带我们进去找他,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这位壮士不要闹事,这里没有官员,你说的人老朽真的不认识,请速速离去吧。” 刘备摘下兜帽,拱手道:“这位老翁,我是幽州来的客商,听说张机先生能妙手回春,特来寻求诊治,请老翁代为引见。” 老者仔细打量了一下刘备:“这位还算有些仪表,不像那个,长得跟黄巾贼一样。” “你说谁像黄巾贼?” “仲康,不得无礼!” 刘备猛咳一阵,脸色有些惨白,忽然吐出一口黑血,许褚赶紧搀住了他。 “这位真是病人?” “那还有假?” “快快进来!” 第八十九章 救治 第89章 救治 “二位,且随我来。” 许褚背起了刘备,跟上老者,进入一个院落,老者将二人引入后门。 穿过后门,又来到了一道小巷,再过一道门,又进了另一户人家。 如此这般,过了三五户,才来到一个比较大的院落。 此时屋里灯火透明,外面长凳上坐着的,都是些衣衫褴褛的百姓。 一个个面色憔悴不已,看样子是来瞧病的。 老者对着众人道:“大家伙儿,这边来了个急症,老朽先领他进去了。” 众病患道:“我等还能撑一会儿,先看急症要紧。” 老者对大伙儿一拱手,示意许褚跟上。 片刻间,刘备已经被摆到一张床上,此时,他已经不能动弹,只是看着一个穿官服者,蒙着面纱而来。 “这位可是张机先生?” “非也,在下姓景。” 刘备记得,刘琰曾经说过,张机字仲景,这位应该就是张机了。 奇怪的是,张机为什么给人治个病还隐姓埋名,连真面目也不愿意示人。 不过这些不是关键,关键的是张机能不能解他身上的毒? 张机仔细检视了一下刘备,眉头越皱越紧。 病人最怕医生这个表情,刘备心中,忐忑不已。 “这个毒,怎么会用在你的身上?你到底是谁?” “在下幽州来的客商。” 回答完这个问题,刘备感觉有些不对,听张机的意思,他似乎知道这个毒,张机关心的是,这个毒为何用在了他的身上? 难道说张机和郭胜本来就有勾结? 一种不好的念头,在刘备心中涌起。 “景先生,在下也不知道为何病重至此?张机先生不说,在下甚至不知道自己中毒了。” “无妨,此毒并不难解,我给你医治。” 说完,张机呼喊了一声,老者进门道:“景先生有何吩咐?” “先把这位患者送到偏房,一会儿我给你安排一些汤药,好生给他调养。” “是。” 老者转身出门,叫来了许褚,许褚背起来刘备,来到一间房屋。 老者正要离去,刘备给许褚使了一个眼色,许褚从怀里掏出一个金饼,递给那老者。 那老者接过来,仔细观察了一番:“这可是贵重物件,不知道能换上多少药物,多谢了。” 刘备笑道:“老翁,我向你打听个事情,景先生给大伙看病,为何偷偷摸摸的?” 老者叹了一口气:“还不是怨这世道,医者乃是贱业,但凡读过书有见识的,都不愿接触此行。” “即便是学出了一些本领,在民间行医,也容易被暗害。” “先不说那些黄巾贼,到处散布符水,攻讦医者,还有那曾经在太医院中买官的医霸,横行街市,对寻常医者也是无情打压。” “倒不如偷偷给人看病,也能落个清静。” 刘备听完,不觉有些感伤。 这老者说得不错,大汉重视经学,将医者和百工视为贱业。 这些从业者,大多和歌舞姬一样,被士族作为奴仆豢养。 张极身为一名官员,能潜心研究医术,还能给平民百姓治疗,绝对是贤者。 而此等贤者,却没有贤名,实在是可惜。 “这位先生先休息一下,老朽去给你取药,景先生医术精湛,他说能治好的就一定能治好。” “多谢老翁。” 刘备听完这话,虽然未及服药,但感觉身体已经好了许多。 待老者出去,许褚小声道:“陛下,你到底身患何病?为何吐血?” 去年十月,刘备接到消息,诸侯联军,要联合讨伐曹操。 刘备担心曹操这边没有压阵的武将,就派人自谯县招募了许褚。 上一世,许褚是曹操的武卫将军,相当于自己身边的赵云,武艺精湛。 他又是曹操的老乡,刘备感觉,把他安插在曹操身边最合适不过。 一开始还担心,难以掌控许褚,没想到许褚还挺实诚。 刘备让他把曹操的倚天、青釭剑偷出来,许褚二话不说完成了任务。 时至今日,刘备感觉,许褚可以作为自己的心腹了。 “仲康,朕其实是中了毒,一直未解,迁延至今。” “谁给陛下下了毒。” “中常侍郭胜。” 两人正说着话,听到外边有脚步声,赶紧止住了言语。 门吱呀一声打开,刚刚见过面的老者推门走进来,端着一方案盘,上面是一碗药汤。 “先生,先喝了这碗药。” 许褚立刻机警了起来,起身接过暗盘:“老翁,多谢了,我家主人一会儿就喝。” “景先生说了,这毒不能再等了,必须尽快服药。” 见许褚有些犹豫,刘备招了招手:“仲康,把药端来吧。” 刘备知道,许褚是担心这碗药有问题,但自己不喝这碗药,早晚也会死,无所谓了。 端起药,刘备又感觉不对,这碗冰冰凉凉的,药汤不像是熬制出来的。 见老者一直等待,刘备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老者要回药碗,吩咐许褚去烧水,说一会儿有用。 ...... 刘备服下药,感觉身体也没什么变化,在床上躺了一阵,忽然感觉有些尿意。 正好许褚归来,刘备让许褚架着自己去如厕。 回来后,感觉口渴,吩咐许褚端水。 …… “仲康,这水太热了,你去看看有没有水缸,取些凉水来。” “陛下,那老头交代了,只能喝烧开的水,冷一会儿就好了。” 如此一晚,刘备不停如厕。 听着鸡鸣三声,刘备醒来,感觉精神好了许多。 老者又送上饭食,是一筐熟鸡蛋。 “景先生交代了,先生身上的毒已经解了大半,但这种毒可以于体内再生,需要多吃蛋清。” 刘备不解:“蛋清可以解毒吗?” “景先生说过,这是邪毒,毒量不大时,人的血脉里就能生出抗毒的东西。” “这个抗毒的东西呢,需要吃蛋清、鱼糜、瘦肉、豆浆一类食物补充。” “所以医治之法就是先排出部分毒素,再以蛋清补养身体。” 刘备感觉张机的救治方法十分奇特,但听老翁这么一讲,确实有些道理,也就不多想了。 “多谢老翁。” 这一筐鸡蛋刘备实在吃不下,只是勉强吃完了蛋清。 许褚看着半筐蛋黄,嘿嘿一笑,瞬间一扫而空。 刚刚吃过饭,刘备感觉尿意又上来了。 “仲康,扶我去如厕。” “好嘞。” 许褚答应着,一张嘴,满口牙齿都是蛋黄色,刚一起身,眼珠一瞪,直接仰面晕了过去。 “仲康,你怎么了仲康,你醒醒啊!快来人啊!” 第九十章 邪毒 第90章 邪毒 “景先生,我这仆人不会有什么事情吧。” 张机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 “仲康!” 刘备推搡着床上的许褚,使劲呼喊。 “不必担忧,你家仆人并无大碍,只是一下子吃的蛋黄太多,油脂堵塞了血脉,只要稍微施针救治就好。” 张机说完,取出银针,给许褚施针。 刘备急问道:“景先生,这仆人真的没事吗?” 张机的话语沉稳:“没事。” 张机身旁的老者道:“这人真是能给景先生添麻烦,景先生擅离职守,又要受责难。” 张机对老者道:“张伯,不必多言,这位仆人的病症可大可小,要是拖延了诊治,恐怕会落下残疾。我这次出来得匆忙,你去帮我告个假。” 老者一拱手,退身离去。 张机给许褚施针,几针下去,许褚的呼吸均匀了一些。 刘备看许褚脸色越来越好,顿时放心了一些:“景先生昨日救了在下,今日又出手救这仆人,多谢景先生。” “陛下,不必言谢,你身上的毒跟我也有些关系,我理应救治。” 张机的表情显得十分淡然,好像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刘备却有些吃惊: “你知道了朕的身份?” “早闻华佗当了太医,能用华佗如此多青囊丹续命的,不是当今天子,还能是谁?” 刘备叹息道:“可惜华佗的医术不如先生。” “非也。”张机说着话,手上的施针动作却未停下,真如信手拈来一般: “臣主攻伤寒杂病,和华太医的医道,还是有差别的,也不能说谁高谁低。” “可是这南阳邪毒,华佗治不好啊。” 张机摇了摇头:“华太医只是不知道其中病理,这邪毒可以在人体内不断再生。” “用青囊丹补养,虽然能激发身体活力,但也会增加邪毒的活力,因此青囊丹吃得越多,毒越重。” “但若是不吃青囊丹,也是不行,陛下的身体也无法对抗邪毒,这种疗法虽然不能彻底解毒,但也算一种饮鸩止渴的续命之法。” 刘备沉思一会,感觉张机说得在理,此刻,他心中又有了疑问:“先生说,这毒跟先生有关,此话怎讲?” 张机淡然道:“中平元年,黄巾之乱,贼兵攻陷南阳郡治宛城,大肆屠戮,那都会宛城,瞬间成了一片尸山血海。” “时至夏日,尸体腐败,随后便是疫病横行,南阳一郡,得疫病死者不计其数,我张家有二百余口,也死于疫病。” 张机一边施针,一边徐徐道来,仿佛在说和自己有关的事,又好似在叙述他人的经历。 “从此,臣便立志学医,研究破解疫病之法。” “臣发现,得过疫病之人,一般不会再次患上,于是臣设法收集了一些致病的邪毒。” “这些邪毒经过处置后,便不会传染,制成药物,寻常人服下,邪毒能在人体中生生不息,人体不断与之缠斗,逐渐强健,不再畏惧此类邪毒。” 刘备听完,感觉十分震惊,中平元年,大汉有人口五千六百余万,到了中平六年,只剩下了两千余万。 人口锐减,除了饥荒和战乱,疫病也是一项重要原因。 张机知道了对抗疫病的方法,意义重大。 “卿之能事,有功于社稷。” 张机挥了挥手:“陛下先别忙着高兴,臣也发现,处置后的邪毒不能大量服用,否则会反复滋生,人体不能承受。” “臣曾将此邪毒献给中常侍郭胜,希望能造福万民,不想郭胜竟然用此邪毒来谋害陛下,臣昨日看陛下病情,就已经猜出来了,臣有不赦之罪。” “卿不必言罪,此邪毒如一柄利剑,既可杀人,也可救人,是杀是救,全在执剑之人。” 张机没有看皇帝,只是微微一笑:“都传陛下是昏君,没想到竟然有此高论。” 刘备摊开两手:“你看朕,也不像桀纣之君吧,先生不会也相信那些迂腐士族的传言吧。” 张机挥了挥手:“臣自然不信,邪毒害的是人身,言毒害的是人心。” “陛下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这一年来,陛下任用卢植、曹操、刘琰等贤臣,励精图治,清剿兵匪,扶住百姓,大汉复兴在望。” 张机又摇了摇头,叹息道:“只是有很多人,更希望这大汉有一个昏庸的天子,这世道,也是离奇。” 刘备感觉,张机不止医道高深,心性修为也是极高的:“先生大才,朕相见恨晚。” 张机施完针,起身,伏地叩拜道:“臣张机,叩见陛下,万岁万万岁,病患当前,不及拜见,请陛下恕臣之罪。” “爱卿平身。”刘备扶起来张机:“不知爱卿可愿入太医院?” 张机挥了挥手:“太医院只医治公卿贵胄,病患数量有限,很难提升医技,臣当深入闾左,多接触病患,不断磨炼医道。” “如此,朕不便强求,今后,朕当设置官营医馆,面向闾左之人,并置医官,仔细考核,选拔实干之才,提升医者地位。” 这句话倒是让张机的表情有了细微的变化,张机拱手道:“如此,臣代医者和百姓,多谢陛下。” “砰!” 忽然,院门被推开,张机和刘备一齐走出房门查看,见门外站着一群地痞,一个个凶神恶煞。 刘备凝眉问道:“你们是何人?” 为首的地痞挥了挥手:“闲人回避。” 又对张机拱了拱手:“张大人,咱们定好的规矩,你只能初一、十五外出行医,怎么?你要出尔反尔?” 张机冷声道:“今天有人患了急症。” “大人,你有皇粮吃着,总得赏百姓们一口饭食吧,如此与民争利,实在不是官员的品行。” “今日,小人们,就让大人长长记性,看看这鲁国的天,是谁的天。” 说完,这些地痞就要来拿张机,张机也不闪躲,对于这伙地痞,满眼蔑视。 “本官是国相府属官,你们还敢动粗不成。” “国相府属官又怎样,这豫州已经被袁公拿下,我们老太爷做了袁公的贴身医官,这鲁国的医药,合该由我家掌控,莫说打你一顿,就是杀了你,也没人管!” “住手!”刘备朗声大喝:“袁术一个自立州牧之辈,本属叛逆,你们是要为反贼张目,参与谋反吗?” 第九十一章 恶斗 第91章 恶斗 “如今天下英杰,都以袁公马首是瞻,坊间小儿都知道。汉祚之后,天命必归于袁公。” 这地痞首领的一番言论,让刘备哑然失声。 刘备想知道,袁术到底干了什么,居然这么得民心。 眼前的几个地痞看到刘备一直没有答话,一个个面露讪笑: “这人鄙陋,竟不知天命,速速离开?” 看他们的样子,好似袁术马上就能开国一般。 有一点必须得承认,目前为止,袁术的地盘最大,而且其领地多鱼米富庶之乡,钱粮十分充沛。 从袁术能轻易地驱逐豫州黄琬、扬州刘繇这一点,也可以看出来,他得到了士族的拥护。 刘备还是了解这些士族的,他们大多对朝廷没有什么忠诚度可言,谁能给他们利益,他们就拥戴谁。 袁术怀揣自立之心,对豫州、扬州的士族大加笼络。 这些士族也必将动用自己的家族力量,传扬袁术的事迹,提升袁术的名望。 刘备重生以来,还是第一次深入山东,没想到这里已经成了这番景象。 袁术的成长比预想中要快。 或许是自己那边推行屯田法的动作,引起了士族们的警觉。 他们也急速向大士族靠拢,以防朝廷将他们各个击破。 兖州的例子就在眼前。 世家大族的力量很强,但黄巾军的力量也不差。 一旦朝廷和黄巾军联合,这股洪流是士族不可抵挡的。 现下,解决眼前的地痞是大事,刘备伸手拦在张机的身前。 “要对付张先生,先过我这一关!” “陛……” 说了一个字,张机止住了话语,仔细一思忖,现在还不宜暴露皇帝的身份。 就算说出来,这些地痞也未必相信,只会徒增危险。 张机虽然有着傲上的性子,但最起码的君臣纲常还是懂的。 遇到危险时,理应臣子挡在前面,哪有让皇帝上前的道理。 “这位病患,此事跟你无关,你先进屋,我来和这些人理论。” “理论?”刘备冷哼一声:“这些人可听不懂理论。” 几个地痞攥了攥拳头,咬牙道:“真有管闲事的,揍一个也是揍,揍两个也是揍,大伙儿,上!” 为首的地痞一个箭步上前,抄起拳头直冲刘备面门。 只见刘备一矮身,那地痞停下了动作。 后边的地痞匆匆跟上,才看到刘备伸出剑指,点在了那地痞的腋下。 “呃……” 那地痞的胳膊已经不能动弹,慌忙后退。 又一个地痞向刘备扑来。 这地痞一埋身子,直接一个熊抱抱住刘备的腰肢,要将刘备拔起。 刘备扭了两下,见不能挣脱,又见两个地痞抄拳袭来。 “嘶!” 看皇帝两边有人围攻,张机也不觉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刘备向前一扑,整个人趴下,两侧的地痞直接扑了个空。 身下的地痞一下没了平衡,整个人被刘备压住,两条胳膊也抱不住刘备了。 刘备一滚身,把一个地痞带倒。 又见一地痞袭来,急忙腾地抽身而起。 朝那地痞面门伸出手掌,一下扣住那地痞的眼珠。 “啊!” 那地痞捂住双眼,一阵惨叫。 又有地痞冲上来,一下箍住刘备的肩膀。 刘备上前一个贴身,膝盖猛提,正中这地痞的命根,疼得这地痞嗷嗷直叫。 为首的地痞见刘备的技击术颇有江湖路数,急忙止住同伴,拖着抬不起的胳膊问道: “你是何方神圣?” 刘备思忖,还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于是拍了拍手上的碎土:“告诉你,听好了,吾乃涿郡东南楼桑村刘玄德,天子赐名刘琰。” “你们一个个的,看着都不到二十,学什么不好,学人当地痞。” “老子出来跑江湖的时候,你们还在吃奶呢!” 地痞首领急道:“原来是玄德公,小人有眼不识泰山!” “你认识我?” “当然认识,世上之人都知道,有两人年少任侠,后来成了朝廷栋梁,一是谯县曹孟德,二是涿郡玄德公。” “才排第二?” 刘备见地痞首领没了恶意,上前抓住地痞首领的胳膊。 地痞首领本想后退,却见刘备帮他活动了一下臂膀,猛然一拉,一阵剧痛后,胳膊又能活动自如了。 地痞首领拱手道:“多谢玄德公。” “这位张机先生,是当世贤者,扶危济困,造福一方,你们为何为难他?” “回玄德公,小的们也是混口饭吃。” “什么饭不能吃?吃这种饭?” 地痞首领叹息道:“只恨遇上了灾年,小的们都被卖为了奴仆,主家让小的们这么干,小的们哪敢不从?” 正说着,一群官差冲了进来。 “这里有人私下斗殴,给本官拿下。” 张机认识带兵那人,乃是袁术的部将,新任鲁国骑都尉陈兰。 “陈将军,并非私下斗殴,是这伙地痞滋扰民宅,我等属于自卫。” 陈兰问一旁的地痞:“是这样吗?” 见几个地痞沉默不语,陈兰对张机急道:“张大人,你擅离职守,来到这闾左之地,意欲何为?” 张机拱手道:“有个病患,急需诊治。” “病患?是黄巾贼吧!”陈兰拔出剑,指着张机:“本将军已经查实,你暗中帮黄巾贼寇诊治,跟我回去领罪!” “这位将军。”刘备拱手道:“你说你查实了,可有人证物证?” 陈兰这才注意到一生灰尘的刘备:“有人证物证,也不需要给你这个贱民看。” “没有证据就乱抓人,岂不可笑?” 陈兰怒道:“我看你就是黄巾贼,拿下你,人证就有了。” 地痞见陈兰和刘备起了冲突,急忙过去解释:“这位是玄德公。” “玄德公?” 陈兰是庐江一带的贼寇,靠着手下有一标人马,被袁术提拔为将军。 出任鲁国骑都尉时,还是第一次出庐江,并不十分了解北方的风云人物。 地痞头领急忙解释道:“他就是左将军,宜城亭侯,皇帝赐名刘琰的那位。” “那不是正好!” 陈兰高兴不已,都知道袁术和朝廷不对付。 如果擒了朝廷大官,献给袁术,一定能得到袁术的褒奖。 “把这人给我拿下!” 张机已经按捺不住了,不能眼睁睁看着皇帝身陷囹圄啊。 “陈兰,你要好好想想你今日的行为,不要铸成大错!” “张机,你不好好为官,偏要行下作之事,整日混迹于闾左,实在有辱官员的身份。” “近日鲁国士族联名上书,说你品行不端,让本将军处置你,你自身难保,还敢庇护他人?” 第九十二章 降服 第92章 降服 “陈将军,左将军的声望很高,还是不要和他纠缠了。” 刚刚来闹事的地痞,这会儿开始劝陈兰了。 陈兰倒是不以为然:“声望能有多高?还能比袁公高吗?” “那不一样,玄德公少合众于乡里,就开始行侠仗义。” “黄巾之乱后,更是南征北战,一刀一枪打出来了。” “尤其是他治理平原时,百姓殷富,盗贼潜踪,贤明远播。” 鲁国虽然在豫州,但其地理位置靠北,和青州平原县距离不远。 这一带最有声望的两个官员就是曹操和刘备了。 刘备治理平原国时施行仁政,与民休息。 曹操治理济南国时,废除淫祀,砸毁祭坛,减轻百姓负担。 两人的做法都深得百姓称赞。 当然,在世家大族的眼中,这两人都算异类。 刘备只顾自己的名声,无端的提高官员道德标准,只会让其他人显得卑微。 曹操破坏祭祀规则,更是让世家大族少了一项盘剥百姓的手段。 不过在寻常百姓眼中,哪怕是流氓地痞,对二人也是十分敬佩的。 对于陈兰来说,他收了当地医霸的钱,答应盯着张机。 原本和张机约定好,每月只能出诊两天。 张机晚上偷偷行医,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如今张机大白天的不在国相府,出来给人诊治。 医霸的眼线告知了他,他必须得管。 本想让医霸家的地痞先打张机一顿,自己再装装样子维护秩序,让张机吃个哑巴亏。 没想到这些地痞这么没用,陈兰只有亲自上了。 只是没想到遇到了朝廷的左将军,真是意外收获。 “把这人给我拿下!” 陈兰一声令下,官差们一拥而上。 这些官差都是陈兰从庐江带来的亲信,只服从陈兰一人的命令。 他们可不认什么左将军、天子赐名,陈兰让他们干什么,他们只管照做。 “陈兰!这可是当今天子……” 张机话没出口,被刘备出言打断。 “我就是当今天子亲封的左将军刘琰,没想到今日来鲁城,遇上了你们这些混帐。” 刘备刚刚就观察到了,陈兰这次只带了四名官差,并不难对付。 只是小小的院落里挤满了人,有些不好回旋。 “嘴硬,一起上,抓不住活的,拿首级也行。” 官差们听到这话,也不犹疑了,纷纷拔出腰间长刀。 一时间,四刃刀锋对准了刘备。 刘备手无寸铁,对身后张机道:“仲景,去屋里将我的佩剑取出来。” “看刀!” 官差一刀劈来,刘备一闪身躲过。 “噌!” 又一刀从另一个方向刺来,刘备摆腿打偏刀锋,顺势一推张机,把张机推进偏房。 “剑,剑!” 张机急忙进屋,看到墙角有两把长剑,赶紧抱了起来。 出门一看,刘备正挥舞宽袍大袖,在官差面前虚晃。 “左将军接剑!” 张机握住剑鞘一推,两把长剑倒飞出去,掠过刘备的头顶。 刘备轻轻一跃,接住长剑。 官差们见刘备有了武器,心中也不害怕。 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况且他们还有四把长刀。 “杀啊!” 官差们再一起蜂拥上前,之间一阵刀光剑影交错。 “啊!呃!” 不一会儿,官差们一个个手腕被刺穿,咬着牙退到陈兰身后。 陈兰一下慌了,未及拔刀,只感觉下颌一阵冰冷。 刘备的剑已经点在陈兰的喉头。 “左将军饶命,小人知错了。” 陈兰这人倒是很识时务,认起错来丝毫没有犹豫,刚刚的嚣张劲也全然不在了。 “陈兰,为什么跟随袁术?” 刘备猜测,陈兰在袁术那里绝对算不上心腹。 鲁国这地方虽然属于豫州,但被兖州三面包夹。 周围都是曹操的领地,鲁国早晚被曹操侵吞。 因此袁术应该是在这里布了一个闲子。 陈兰这人属于可有可无的。 “小人是庐江人。” “是何出身。” “山贼。” 刘备冷然:“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一个在庐江混不下去的破落山贼。” 庐江现在是孙坚、周异、陆康联合控制的领地。 以孙坚的武力,山贼肯定是无法抗衡的,定是被赶出来了。 “左将军说的是,小人就是个破落山贼。” 刘备收起来剑:“陈兰,你知不知道,这鲁国马上就要被朝廷收复了。” “鲁国东边的山阳郡、东平国,北边的济北国,西边的泰山郡,都已经被朝廷控制,你以为鲁国能存留多久?” 陈兰望了望周围:“朝廷敢打袁公的领地吗?袁公可是四世三公,门生故吏满天下。” “敢不敢?”刘备冷哼道:“上次袁术自立汝南太守,朝廷征讨大军直抵汝阳,斩首袁军万余级。” “若不是诸侯联军围攻陈留,朝廷军队早就荡平了汝阳。” “你说敢不敢?” 刘备的语气越来越具威胁性。 陈兰的颔下虽然没了长剑胁迫,但依然心惊胆战。 “看来你这位陈将军也不过如此,袁术知道鲁国保不住。” “故意在这里放个可有可无之人,如果曹操来攻,丢失了鲁城,正好拿你来问责。” 陈兰急道:“你胡说,袁公待我有知遇之恩。” 刘备一阵讪笑:“袁术怎么会看上你这么个山贼,还是个丢了地盘,被赶出来的山贼。” “你以为让你镇守鲁国,就对你有大恩了?他怎么不让你镇守汝阳呢?” “你信不信,曹操打来,鲁国的士族,一定先把你抓起来献给曹操!” “当然,你也可以弃城逃跑,但你到了袁术那里,袁术一样杀了你!” 霎时间,陈兰的眼神里写满了无助。 此时,偏房的房门推开,一个八尺高的汉子走出房门,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 那汉子正是许褚,许褚刚刚醒来,看到满院子的陌生人,憨声问道:“你们是何人?” 陈兰看许褚身材健硕,面向凶恶,不免心中胆寒。 “你又是何人?” 刘备冷声道:“这位就是司空、兖州牧曹操的贴身侍卫,背剑官许褚,曹操的大军已经开拔,许褚就是内应。” 许褚睡眼惺忪,一时没听明白刘备的话,脸上写满了惊讶。 “有何凭证?” 刘备举起手中的两把剑:“这是两把绝世名剑,一把是倚天,一把是青釭,都是曹司空家传之宝,岂能有假?” “陈兰,本将军劝你,识相的早早献城,归附朝廷,本将军保你不失封侯之位,若你在执拗下去,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第九十三章 起事 第93章 起事 “左将军,末将陈兰愿归附朝廷。” 陈兰单膝跪地,身后的四个亲信,也拖着受伤的胳膊,紧跟着跪下。 紧接着,院落里的地痞也在地上伏了一片。 “愿追随左将军。” “你们能弃恶从善,很好,以后你们就在我麾下效力。” “陈兰,你做本将军的副将,你的这四个亲信都擢升都尉。” 刘备又指着地上的地痞:“还有你们几个,从今往后,做我的亲卫,不再是奴仆的身份了。” “谢左将军。” 刘备现在身体恢复了,也不想在鲁国停留太久。 但既然来了,顺手收复鲁国也是可以的。 “陈兰!” “在!” “集合你的部曲,跟我去国相府,先把袁术任命的国相拿下。” 陈兰拱手道:“现任鲁国相是雷簿,我们是刎颈之交,我去劝说他投奔朝廷就是了。” “如此甚好!” 到了这时,陈兰心中还有疑虑,曹操真的要大军压境了吗?鲁城中有多少汉军内应。 忽然,陈兰注意到四周房顶上有人影闪动,余光一扫,果然有人在埋伏,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幸亏自己投降得早,要不然,就不知道头上吃饭的家伙,能不能保得住了。 刘备自然不会孤身来鲁城。 只是刘琰的坐骑速度太快,长安那边的亲卫跟不上。 到雒阳后,又让蹇硕点了一些暗卫跟上。 在昌邑见了许褚后。 许褚也带了一些人暗中保护。 刘备早知道,自己身边的暗卫一定不少,所以一开始就不太担心。 本以为自己要死了,幸好这次遇到了张机,峰回路转。 自己能活下去,大汉就多一份安稳。 “走,去国相府,先找雷簿。” 刘备呼喊大伙儿跟上,一行人堪堪来到街道上。 陈兰吩咐亲信,调集部曲,包围国相府。 许褚也调集暗卫,在街道两侧护卫。 “这是要干什么?” 鲁城街道上。 百姓看到眼前的场景,一个个疑惑不已。 只见好多人在大街上气势汹汹行走。 领头的是个陌生人。 后边跟着的张机,大家都认识,是个专门医治穷苦人的好官。 新任的骑都尉陈兰大家也熟悉,此人惯于和世家大族勾结,在鲁城没干过几件好事。 再往后,是往日里作威作福的官差和地痞。 这些人聚集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眼看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刘备止住脚步,拱手道: “各位乡亲,各位父老,我乃左将军,宜城亭侯,天子赐名刘琰,也就是你们熟知的刘玄德。” “我奉天子诏命,接管鲁城,布告乡里,咸使闻之。” “鲁国国相雷簿、骑都尉陈兰,已经脱离袁术,归附朝廷。” “今日,鲁城释放无辜囚犯,开府库粮仓,赏赐有功之人。” 刘玄德的名号十分响亮,百姓们纷纷驻足聆听。 听到这里,有百姓急问道: “左将军,何为有功之人?” “本将军正在招募义勇,不论出身,凡加入本将军麾下,协助朝廷占据鲁城者,都是有功之人。” “有功之人,不仅给你们赏赐,还给你们分配土地,让你们在军屯过上安定的生活。” 此话一出,百姓们开始躁动了。 街道上虽然有豪绅富户,但大多是贩夫走卒,贫民奴隶。 如今有个大好的机会,直接加入左将军麾下,能立时领到赏赐,还能分到土地。 任谁都不会犹豫吧! “左将军,小民愿加入你麾下!” “小民也愿意!” 刘备朗声道:“好,一起去国相府。” “好!” 百姓一下子兴奋了起来。 担夫放下货物,抄起来扁担,樵夫扔下柴火,提起了柴刀。 大家伙,都把原本的活计先放了一放。 一起跟随刘备,朝国相府奔去。 甚至有不少老弱妇孺,也紧随其后。 “李伯,你都一大把年纪了,也去参加义勇军?” “你一个女子都能去,老夫为什么不能去?” “义勇军总需要个洗衣做饭的吧,你能干什么?” “你懂什么,打仗得用脑子,老夫熟读兵书。” 眼看街面上的人越聚越多,后来加入的百姓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紧随其后。 这个场景,像极了当年的黄巾起义。 只不过这次不是去杀官造反,也不是去逼官造反。 而是顺应朝廷的意思,接管官府。 不管怎么样,对于被压迫许久的流民和奴隶来说,这都是一次机会。 令大伙儿奇怪的是,这次起事出奇的有秩序。 没错,就是有秩序。 街道上人虽然多,但丝毫不混乱。 也没有人趁乱抢夺杀戮。 这和黄巾起义时,又大不相同。 而对于驱逐袁术的势力,大家伙是一点意见也没有。 以前听世家大族传颂,都以为袁术是个什么贤君。 结果怎么样? 袁术控制鲁城前,他们受世家大族压迫。 袁术控制鲁城后,他们还是受世家大族压迫。 而大家伙都知道,朝廷那边厉行屯田,流民都分发了土地。 大家伙巴不得朝廷接管鲁城呢。 “你们要干什么?” 鲁国国相府大门打开,雷簿领着一众官差走出大门。 放眼望去,眼前满是乌压压的百姓,雷簿知道,大事不妙。 再一看台阶下,有一人领头,这人带着一股王霸之气,让人不寒而栗。 旁边,是自己的好友陈兰,他也从逆了吗? 雷簿身旁的门吏道:“大人,带头的那个人昨日来过,他找属官张机求医,被小人打发走了。” “求医不成,也不至于造反吧!”雷簿凝眉问道:“陈兰,这是怎么回事?” 陈兰一拱手:“雷兄,袁术不仁,置你我于险地,如今朝廷大军已经开拔,要攻下鲁城。” “幸好左将军刘琰提前一步到来,劝我归顺朝廷,我业已归顺,就看雷兄的意思了。” “这?你为何不与我商量。” “雷兄,事出紧急,你我是刎颈之交,即便你不同意,只要交出官印和兵马,我必力劝左将军,放你回袁术那里。” 雷簿叹了一口气,眼前的形势,他没有过多的选择。 但他毕竟是割据一方的豪杰,让他早早交出兵权是不可能的。 “陈兰,既然你这么说,也只好如此了!” “噌!” 雷簿拔出长剑。 “雷兄,你这是要逼左将军杀了你吗?” 只见雷簿一手端着剑柄,一手端着剑锋。 将长剑平举而起,高过头顶。 快步走下台阶。 来到刘备身前。 扑通跪下。 “末将雷簿,愿脱离袁术,归顺朝廷,在左将军麾下效力。” 第九十四章 归去 第94章 归去 “奉左将军刘琰之命,抄家!” 黄昏时分,鲁城郊外的一家高门大户涌进来一群士卒。 这户人家的管家认出来,带兵的正是自家的奴仆吴敦。 “吴敦,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说的不清楚吗?奉左将军之命,抄家!” “你个贱奴,发什么疯?要不是老夫把你捡回来,你早就饿死了。” 吴敦顿了顿,朗声道:“王伯,你对我有恩,我吴敦记得,但家主多年来横行乡里,左将军要治罪,我也是奉命行事。” 说完,吴敦一挥手,几个手下人按住了管家。 紧接着,几十个士卒鱼贯而入,这家大户瞬间鸡飞狗跳。 管家呼呼喘了几口气,忙问吴敦:“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王家是当地医霸,家主跟着袁术去寿春了。 这个管家还记得,今早收到眼线的消息,张机出国相府,给贱民治病。 于是便吩咐吴敦带领家仆去教训张机。 可没想到,等来这么个结果。 “大灾之年,我从泰山郡逃难至此,王伯能赏我们弟兄一口饭吃,我很感激。” “但这些年,我也给你们王家干了不少腌臜事,该还的也还了。” “今日,朝廷接管了鲁城,我有幸投靠了左将军,可以重新做人,今后,我当以左将军之命是从,躬行仁义。” 管家怒道:“你可是签了卖身契约的,岂能无信无义?” “左将军说了,参军之后,奴约一律作废,如今,我已是自由之身了。” “这!这个什么左将军,简直是倒行逆施,天理不容!等袁公带兵来了!你们就等死吧!” “袁术要是来了,老子就和他拼了,押下去!” 王家光院落就占地百亩,吴敦这点人撒出去,根本不够用。 好在奴仆们听说,加入左将军的义兵,可以废除奴约,将来还能分到军屯土地,纷纷前来帮忙。 纵使庄园里有百余私兵,听说朝廷大军要来了,也不敢抵抗。 除了少数私兵护送宗族子弟出逃,其余大部降了。 即便是这样,一直到了深夜,吴敦才把王家查抄干净。 只见火把照射下,金银珠宝、绫罗绸缎摆了一地,妖童美妇更是数不胜数,还有无数田契、房契等。 “大哥,这下咱们发了,咱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的财宝和美人。” 听手下人这么说,吴敦怒道:“发什么财?咱们现在是义兵,这些都是身外之物,当交由左将军处置。” “可是,咱们自幼穷苦,好不容易……” “知道这样,就更该守住自己的心性,我们跟随左将军,走上了正道,再不是这些豪绅的爪牙了,凡事要先看看是非对错,再想想该不该做。” 吴敦说完,手下们跟着点了点头。 “把这些美人和财宝都押送到国相府,交给左将军。” “遵命。” …… 这一夜,刘备带领雷簿、陈兰的兵马,清扫鲁城的士族。 这些士族大多支持过袁术,趁机清剿他们名正言顺。 刘备一边清剿宗贼,一边收拢降兵和民兵,一夜之间扩军三万人。 第二日,刘备领兵回到国相府,见国相府中堆满了财物,廊下挤满了美人。 刘备收拢的民兵还没有经过整训,就是一群乌合之众,进了大户家中,大多一番哄抢。 能把美人和财物交到国相府的,刘备还是第一次看到。 “这些美人和财物是谁上交的?” 话音一落,一人来到刘备身前,正是昨日袭击他的地痞首领。 “左将军,小人吴敦,奉左将军之命,抄了此地医霸王家,这些财物和美人,就交给左将军处置。” 刘备点了点头,凝眉道:“吴敦,本将军让你查抄你原来的家主,你不会有怨言吧?” “回左将军,小人虽然是王家奴仆,但也知道是非对错。” “以前没得选,如今跟随左将军,弃暗投明,王家作恶多端,抄家也是理所应当,在下没有怨言。” “只求左将军,依法处置王家有罪之人,善待王家的无辜妇孺。” “好,吴敦,本将军封你为鲁县县尉,赏百金,你的部下,各有封赏。” 刘备知道,雷簿、陈兰那种贼寇,成不了什么大事,而吴敦这种,倒是有着做郡守的潜质,可以好好提拔。 刘备让吴敦随行,进了国相府大堂。 …… 刘备坐在正位,张机、雷簿、陈兰、吴敦及国相府官员分列两侧。 “如今鲁国大事已定,各位皆有功劳。” “本将军将表奏天子,封雷簿为偏将军,嵩山侯,陈兰为偏将军,汝阳侯,二人即日起兵发汝南,扫平袁术。” 雷簿、陈兰有些愕然,汝南可是中原第一大郡,他们只有两千人马,攻打汝南,这不是找死吗? 但是偏将军一职,比他们现在的职位大了不知道多少,而且还有侯爵。 建功立业的机会来之不易,只能拼了! “张机暂代鲁国相,待本将军表奏朝廷后,给你实封。” “谢左将军。” “吴敦为鲁县县尉,统摄鲁国大小军务。” “遵命。” “其余大小官员,各有封赏。” “谢左将军。” 刘备安排的人事任命,无非是想把雷簿、陈兰调出鲁城。 这两个人还是盗贼的心性,放在袁术的地盘里,更加有用。 接下来。 鲁城经过一番短暂混乱,要稳定民心,及时安置流民和奴隶,恢复平稳。 “张机、吴敦。” “在。” “你二人协作,将新招募的民兵,计算男女青壮,以千人为一营,设立军屯。” “每营分配耕地两千亩,另配发耕牛、农具等。” 吴敦一听,拱手道:“这次招募的民兵有三万多人,要建三十个军屯,到哪里去找如此多的土地?” “其一,没收宗贼的土地,划入军屯;其二,以此时市价赎买大户手中耕地;其三,鼓励军屯开垦荒田,凡自愿开垦荒田的军屯,免地租三年。” “诺!” “张机!” “在。” “你在鲁城颇有声望,当速速安排百姓接管土地,不要失了农时。” “遵命。” …… 鲁城外。 刘备牵着汗血马伫立,张机、吴敦,携官员百姓在西门相送。 “本将军还另有要事,此地就拜托二位了。” 张机道:“多谢左将军恩泽鲁城。” 张机身后的百姓也跟着杂声道: “多谢左将军。” “谢左将军。” 刘备再一拱手:“还得谢谢仲景先生给我治好邪毒,多谢了,先生医德无双,乃当时贤者。” “哪里,臣治的是人,左将军治的是国,您才是真的大贤。” 刘备指着许褚道:“许褚就在昌邑,如果鲁国有人进犯,尽管找他。” 许褚对张机、吴敦一拱手,二人回礼。 刘备骑上汗血马,再次拱手告辞。 “驾!” 这一走不要紧,百姓立刻躁动起来。 “左将军,慢走!” “左将军,你还回来吗?” “左将军,你一定要回来啊!” 第九十五章 噩耗 第95章 噩耗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长安,未央宫。 刘琰拽着赵忠的衣领,不停地摇晃。 “左将军,汉中传来的消息,确实如此。” “老奴也不想蹇美人出事。” “可消息称,张鲁确实杀了蹇美人!” 此时,赵忠已是老泪纵横。 蹇美人作为蹇硕的妹妹,和宦官们的关系又近,赵忠也是十分看中她。 他打心眼里不希望蹇美人出事。 可是甘宁那边传来消息,他的大军到成固时,张鲁已经攻破了汉王宫。 甘宁收复汉王宫后,才知道皇妃蹇氏力战一天,身中数十刀而亡。 而汉王宫已经化为了一片焦土。 甘宁无力再攻南郑,又无法在成固获得补给,无奈退回了西城县。 “这该如何向陛下交代啊?” 此时,刘琰假扮皇帝,统摄朝政。 他的身份,长安这边只有赵忠、貂蝉知晓。 遇上了这件大事,两人都来到刘琰身边。 “汉中道路闭塞,消息也未必确切,左将军不要着急。” 对于这件事,貂蝉不太相信。 她知道,张鲁那边几天前派来了使者。 使者说,张鲁包围了皇妃蹇氏,只要朝廷承认他为汉中之主,他就释放皇妃。 而当时,刘琰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使者。 这也没什么好说的。 以朝廷目前的兵力,控制汉中还十分困难,倒不如就交给张鲁。 张鲁为汉中之主后,必然脱离刘焉,成为朝廷的屏藩。 这个局面对朝廷十分有利。 貂蝉怎么也想不到,张鲁会对皇妃痛下杀手。 “这件事疑点重重,还得多派人调查。” 此时,刘琰还在犹豫该如何处理此事。 刘琰知道,张机一定能解皇帝身上的邪毒,皇帝一定能回来。 现在必须考虑的问题是,如何面对皇帝。 当初他一力劝阻,让皇帝先治病,并夸口说蹇美人一定没事。 如今却得到这么个消息。 …… 子夜时分,马蹄声高高扬起,一骑飞马而来,直奔长安城未央宫。 宫门外,小黄门朗声道:“恭迎陛下回宫!” “不必多礼,召左将军、赵常侍、任美人觐见。” “回禀陛下,三人正在正殿商讨国事。” “哦?” 未央宫中的三人听到黄门喊话,早早出迎。 赵忠看着风尘仆仆归来的皇帝,心中暗暗叹息。 犹豫了一下,退到一边:“陛下,老奴去煮茶。” 赵忠心忖,一会儿让左将军和任美人给皇帝说这个噩耗吧。 他实在不忍心看到皇帝伤心的样子。 摇曳的宫灯光芒中,刘备沉沉坐稳,刘琰和貂蝉立在阶下。 “这几日,长安可有大事发生。” 刘琰拱手:“关中的春耕进展顺利,新增的七百余军屯全部完成春耕。” “如果一切顺利,今秋朝廷可得粮二百万石。” “不错!” 刘备又把目光转向了貂蝉。 “陛下,河东大军进展顺利,前锋出夏阳后遭遇董卓军主力。” “关羽将军阵斩董卓先锋华雄,击溃西凉铁骑,现已推进至安邑城下。” “吕布也率军出汾水南下策应,堵住了董卓的退路,董卓的败亡不远了。” “很好。” 刘备看了貂蝉一阵,似乎在等待什么,见貂蝉没有继续说,急问道: “汉中那边情形如何?” “汉中……” 貂蝉抿了抿嘴,看了一眼身旁的刘琰,刘琰凝眉,双眼微闭。 “汉中那边怎么样了?为什么不说啊?” 刘琰见貂蝉说不出口,猛吸了一口气,拱手道:“陛下,张鲁叛乱后,将蹇美人围困于汉王宫。” “他派使者来,称只要朝廷册封他为汉中太守,他就放了蹇美人。” “臣已经答应了张鲁的使者,可是不知为何,张鲁还是放火焚烧宫殿,率军杀入,蹇美人力战而亡。” “什么?” 刘备身体刚刚恢复,听到这话,顿时感到胸口拥塞,忽然口中发咸,吐出一口鲜血。 “陛下,你的毒还没解吗?” 刘备捂着胸口,挥了挥手道:“无妨,只是鞍马劳顿。” “无妨。” 刘备说着,缓缓站起身。 连说了十几次“无妨”,刘备缓缓走到兵器架旁,寻了一把长剑,握紧剑柄,猛然拔出。 “噌!” 剑刃发出一声尖锐的颤音,久久未能散去。 此时,刘备的表情被昏暗的灯光衬托得狰狞无比。 “刘琰,把河东的大军给朕调回来,朕要踏平汉中!” “陛下,河东鏖战正急,万不能功亏一篑。” “张鲁欺人太甚,朕要将其挫骨扬灰。” “陛下,请节哀,不要因怒起兵。” 这会儿来劝说的是貂蝉。 貂蝉来到长安后,刘备让她协助自己处理情报。 朝廷的兵力配置,她还是清楚的,此外,她也大体知道长安一带的存粮情况。 就算没有统过兵,也知道此时打汉中,朝廷有心无力。 “妇人之见,这张鲁气焰嚣张,不可不除!” 显然,刘备根本听不进去貂蝉的话。 貂蝉不卑不亢,急问道:“无兵无将怎么打?” “谁说无兵无将,朕所到之处,万民所仰,皆是兵将!” …… “这水真好啊!” “是啊。” 华阴军屯。 马超穿着一身短裾,裤腿高高卷起,光着脚丫,手拿铁铲伫立。 眼前,新开凿的沟渠开闸放水,自渭水引来的涓涓细流涌入田间地头。 马超终于知道农人为什么重视沟渠了。 这就好比农田的血脉。 灌溉充足的耕地,粮食产出能翻倍。 周围挤满了屯田的农人,新渠开闸是大事,大家伙都来参加仪式。 “没想到马将军不但带兵厉害,开挖沟渠也如此在行。” 马超洋洋自得地吹嘘起来。 “你有所不知,开渠是羌人的看家本领。” “相传,人皇大禹就出生在羌地。” “当时黄河之水汹涌湍急,时常泛滥下游。” “人皇舜没有办法,这才求助于大禹。” “结果大禹直接把黄河上游挖成了一个‘几’字形,黄河的水这才平稳了一些。” 大家伙听了马超这么一说,顿时心生敬意。 “伏波校尉马超何在?” 忽然,一匹快马出现在路口,马上是一个黄门官。 马超远远看见这个黄门官,心中顿时激动无比。 应该是,皇帝终于要重新起用他了。 “马超在此!” “接旨!” 马超扔下铁铲,兴奋得两脚扬起,踩着田埂飞奔上了大路。 “今闻汉中叛乱,逆贼张鲁焚烧汉王宫,藐视朝廷,又欲据汉中而自立。” “特加封马超为伏波中郎将,领兵七万,讨伐张鲁。” “臣马超领命!” 马超接诏,再拜黄门官。 “马将军速速准备,大军即日开拔。” “诺!” 黄门回礼后,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将军,你终于可以重新掌兵了。” 这会儿,农人们一齐围了上来。 最近一个月,马超和这些农人同吃同住,也算有了感情。 看马超这就要走,农人们还有些依依不舍。 “各位乡亲,马超躬耕陇亩,才知稼穑之难,各位好好耕作,我马超一定奋力杀敌,保边境安稳!” “多谢将军。” 马超回到农舍,打开柜子,房间虽然昏暗,但挡不住亮银甲的光辉。 马超穿上戎装,提起长枪,又到马厩里牵出白马。 提枪上马,驰骋于街道之上,飒爽英姿无与伦比。 街口,村民折柳相送,高歌扬起。 “彼尔维何,维常之华。” “彼路斯何,君子之车。” “戎车既驾,四牡业业。” “岂敢定居,一月三捷!” 第九十六章 天子一怒 第96章 天子一怒 “陛下,马超已经召回,河东那边鏖战正急,大军实在无法回还。” “无法回还,就让马超就地招羌胡人,速速兵发汉中。” “陛下,万万不可,羌胡人热衷劫掠,必然荼毒汉中百姓。” “大刑用甲兵,张鲁焚烧汉王宫,是与我大汉为敌,其罪堪比黄巾首恶张角,踏平汉中,势在必行。” “陛下,三思!” 刘琰担心这个愤怒的皇帝会走向一条残暴不仁的道路。 本来就被传作桀纣之君,如果纵兵屠戮汉中,一定会引起天下诸侯的震怒。 当然,汉中百姓的死活,诸侯们并不关心。 但他们巴不得皇帝做傻事,给他们一个吊民伐罪的理由。 刘琰的印象中,皇帝一直以来算是老谋深算的。 皇帝的施政策略是,让诸侯互相攻伐,矛头始终不能指向朝廷。 再一步步做大。 如果真的屠戮了汉中,诸侯一定人人自危,很可能抱团针对朝廷。 如此,大好的形势不再。 兴复汉室,不知要等到何时。 “琰,你不要再劝,明日朕御驾亲征,扫平汉中。” “这。” 刘琰感觉,现在的皇帝太像那个人了,不会真的被他附体了吧。 汉中形势复杂,南有刘焉、东有张绣,皇帝怎么能如此弄险呢。 “报,马超将军已经来到未央宫。” “琰,你领着马超去五丈原,调出朕秘密训练的三千精兵。” “马超见了这三千人,立刻能变出数万大军。” 刘琰将信将疑退出宫殿,来到殿前,见到了马超。 “末将马超,拜见左将军。” 眼前的马超黑瘦了一些,但不知为何,显得有些儒雅,和当初那个骁将相比,变化不少。 “孟起,陛下有令,命我统领你,到五丈原调出精兵。” “诺!” 听刘琰细说,马超才知道,长安兵力有限,圣旨中说的七万大军只是壮声威。 实际只有常备军三千可以调动。 马超知道,此行凶险,但若是不凶险,皇帝也不会紧急启用自己。 二人策马来到郿县西南的五丈原。 到了郿县西南,马超看到一个数十丈的山岭。 此处山势陡峭。 若不是看到上面有盘旋而起的道路,马超真不相信山上有人。 “左将军,我先上去看看。” 想到能重新掌兵,马超兴奋不已,骑马顺路而上,登到顶端,顿时感觉豁然开朗。 五丈原的台面平整广阔,战马纵横驰骋也不难。 远处有五色旌旗猎猎招展,马超催马而去。 “是马超将军!” 霎时间,百余骑驰骋而来,向马超见礼。 马超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见到了自己的部曲。 马超细细观察,自己的部曲威武雄壮,装备精良,盔缨上的白毦迎风飘扬,尤为醒目。 “各位,汉中叛乱,跟我去杀敌。” “将军,我们现在属于左将军麾下,需要亲见左将军,或左将军的手书印鉴,方可行动。” 马超一凝眉,往日只要自己一声呼喊,这些部曲就会随自己而去。 没想到一月不见,自己的部曲变成了这样。 “白毦兵?” 刘琰紧随马超,登上五丈原,看到这里的士兵,三个字脱口而出。 这是上一世,刘备身边的精锐骑兵,由羌人骑兵组建的白毦兵。 这支精锐在汉中之战大放异彩,年迈后守卫永安,也使东吴不敢小觑。 刘琰奇怪的是,白毦兵为什么出现在了这里。 难道真如他所想,自己侍奉的皇帝,是他曾经的主公——刘备。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这真的是白毦兵吗?” “何人,怎敢擅闯军事重地,速速报上名来!” 刘琰听到哨兵喊话,急忙回道:“吾乃左将军刘琰。” “是左将军到了,稍等!待小人前去禀报!” 马超听到身旁哨兵喊话,又见这哨兵骑马疾驰入军营。 片刻后,营中鼓号齐鸣,寨门打开,数百骑兵冲出营帐摆开欢迎阵势。 一人策马而出,银盔白甲,手提长枪,白毦高高飘扬,直冲刘琰而来。 “末将陈到,拜见左将军。” “这就是陛下在五丈原训练的精兵,白毦兵吗?” “正是。” 刘琰叹息一声,皇帝不是刘备还好,若真的是刘备,伐汉中,他怕是劝不住了。 …… “琰,让马超把三千白毦兵放出去,令他们招募自己的扈从,再招募军屯民兵,发兵七万,攻灭汉中。” “诺!” 自五丈原调出白毦兵后,再回到皇宫,已经入夜。 听皇帝交代完出兵事宜后,刘琰走出宫院,心中烦闷不已。 总感觉自己很没用,无法劝阻皇帝。 不过想想也正常,上一世诸葛亮这么能说,也无法劝阻他,何况自己这么笨嘴拙舌。 “左将军,这么晚,还没休息吗?” 宫道上迎面走来两人,高个的刘琰认得,他是新任的长安令,叫法衍,扶风郡郿县人。 小个子的好似年龄不大,看着面熟,却一时想不起来。 “季谋,怎么这时候进宫?” 法衍回礼道:“正好见到左将军,陛下紧急召见,说要问粮草的事,下官正发愁呢。” “怎么了?” “如今河东急需粮草,实在难以供应,不知该怎么办。” 刘琰叹息道:“陛下又要调集七万大军伐汉中,还请季谋,多劝劝陛下。” “什么?再发兵七万,粮草怎么能供应得上呢?” 刘琰长叹一声:“某已经劝过陛下,陛下以汉王宫被焚为由,一定要伐汉中。” 刘琰知道皇帝为什么要法汉中,但明面上不能说皇帝为了一个嫔妃要兴兵。 “事分轻重缓急,就算要伐汉中,也不急于一时吧。” “某劝陛下了,没用。” 一番交谈后,三人互相施礼,擦肩而过。 刘琰走了不远,听到有人说话。 “父亲,放心,凭孩儿的三寸不烂之舌,一定能劝陛下罢兵息民。” 刘琰听着像是法衍身旁的少年在说话,觉得很有意思,随即转身叫住法衍。 “季谋,你身边是何人?” 法衍回身道:“回左将军,犬子法正,略通文墨,因近来公务繁忙,特让他来协助。” “法孝直?” 法衍凝眉道:“左将军,犬子还未取字,但加冠后,下官确实想给犬子取字孝直,不知左将军从何知晓?” 刘琰一阵惊喜:“此天赐法孝直于陛下,有法孝直在,一定能劝陛下回心转意。” 第九十七章 劝谏 第97章 劝谏 “左将军,犬子无官无职,怎能见陛下?” “季谋,某看未必,陛下喜欢有朝气的年少儿郎。” “那凉州来的马儿,陛下一路提拔到伏波中郎将。” 刘琰望着法正,点了点头。 “正儿年少气盛,没准正对陛下的脾气,一旦陛下赏识,正儿的仕途能平坦许多。” “是吗?” 法衍听到刘琰这么说,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法家是扶风郡的世家大族,法衍的祖父法雄官至南郡太守。 但法雄之后,父亲法真虽然在治学方面颇有造诣,但仕途一直不顺。 归根结底是关西长时间混乱,朝廷难以控制。 在武人的统治下,世家大族只能花钱买个平安,再无财力打通官场。 眼看家族没落,忽然朝廷重新控制长安,起用本地士族。 既然有了机会能翻身,法衍自然希望家族能够更进一步。 他自知智谋有限,其希望就落在了儿子法正的身上。 法正自幼聪慧,观点言论不同寻常。 法衍领着儿子处理公务,也发现他是个干才。 如今皇帝用人不拘一格,如果真的被皇帝看中,做个黄门侍郎。 那当真是前途无量。 “多谢左将军。” 法衍一拱手,刘琰回礼,转身离去。 对于刘琰来说,提前一步知道了刘备重生为现在的皇帝,算是对自己有利的。 但自己一定要继续演好现在的角色。 毕竟自己上一世出了太多的馊主意。 不知道刘备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会不会记恨自己。 既然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兴复汉室,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了。 …… “臣法衍叩见陛下,万岁万万岁。” “法衍,你身旁之人可是法正?” 听到皇帝问话,法正抬起头,跪立拱手道:“陛下,正是法正。” 法衍急道:“竖子,不要无礼,你还不是人臣,不要多话。” 刘备挥了挥手:“无妨,你们二人平身吧。” 刘备早知道法正在郿县,征辟法衍为官,就是为了将来能用法正,却没想到今日相见了。 不过,现在还有要事要问法衍。 “季谋,现下粮草征调得如何了?” 法衍拱手:“回禀陛下,关中的世家大族臣都找了个遍,预计能征集粮草二十万石。可供应河东十万大军一月之用。” “一个月?”刘备凝眉:“早闻关中世家大族富庶,不能再征集一些吗?” “这……” “回陛下!” 法正突然抢话,把法衍吓了一跳,真后悔带了这个竖子。 平日里挺稳重的一个孩子,怎么见了皇帝成了这个样子。 “正儿请讲。” “关中的世家大族被董卓盘剥久已,以郿县士族为例,多年来供养西凉铁骑,早已入不敷出。” “渭北之地本是千里沃野,百姓殷富,但董卓纵容西凉兵劫掠,弄得十室九空。” “剩下段煨治理的华阴县情况稍好一些,但也刚刚被董卓洗劫一空。” “今年四月,朝廷大军又兵发河东,眼下的关中,正是最虚弱的时候。” 刘备沉声道:“正儿,你可知道,汉中张鲁焚毁汉王宫,那可是高祖龙兴之处,朕不能坐视。” 法正拱手道:“陛下,如今已经是五月,不如再等一个月。” “到了六月,长安一带的宿麦成熟,朝廷收购新粮,可得粮一百万石。” “彼时河东战事也差不多结束了,可以调集精兵悍将,攻伐汉中。” 刘备站起身,凝眉踱步,又摇了摇头:“汉王宫被焚,此事不同寻常,必将引起朝野动荡,朕不能等一个月再发兵。” “陛下,汉中那边有甘宁占据上庸、西城,陛下可再发几千兵为先锋,与甘宁合兵一处。” “一来可以对外宣称,朝廷已经兵发汉中,二来待到六月,大军出兵攻伐汉中,也更加顺利。” 刘备其实也非常担心粮草的问题。 雒阳那边调来的粮草只能保证关中不饿死人,再调集粮草,雒阳那边也支撑不住。 长安的府库里,有不少金银和丝绸,但市场上没有粮食流通的情况下,这些东西也填不饱肚子。 蹇美人被杀,纵然自己很生气,也只能暂时忍耐了。 “正儿,朕就听你的,让张鲁的头先寄存一个月。” “陛下圣明。” “正儿,朕决定派马超领兵去汉中,此人有勇无谋,需要人辅佐,你敢不敢去?” “陛下有命,正儿责无旁贷。” “好,朕封你为黄门侍郎,行督军事,随马超一起入汉中。” “谢陛下。” 法衍此时如梦初醒,法正忽然一下成了皇帝身边的近臣,还成了一部督军。 一直出了未央宫,法衍还感觉恍恍惚惚。 “父亲,你想什么呢?” “正儿,陛下看中你,你一定要好好辅佐马超将军,谨慎用兵。” “放心吧父亲。”法正顿了顿:“这次孩儿出征汉中,还得请父亲帮忙。” “正儿,为父能帮你什么忙?” 法正一拱手:“请父亲拿出家中存粮,并劝说法家叔伯,一起给正儿捐献粮草。” “这倒不难,正儿督军,是要拿出点积蓄,否则你在军中也说不上话。” 法正点了点头,沉声道:“此外,请父亲将以前得罪过法家的士族论罪,查抄他们的家产,给孩儿用。” 法衍摇了摇头:“正儿,这不太好吧,你刚成了督军,就要得罪其他士族吗?” “父亲!”法正淡然道:“一来儿子需要钱粮,二来儿子既然跟了陛下,就必须和其他士族割裂。” 法衍感觉,现在越来越看不懂自己的儿子了。 “正儿,你自幼聪慧,为父也自叹不如,但你还年轻,要好自为之,行事不能太过酷烈,否则易遭反噬。” “酷烈?不酷烈,能叫年轻人吗?人生短短数十载,与其庸庸碌碌,不如在青春年少时,辅佐君王,成就一番功业。” “孩儿可不想像祖父一样,只会寻章摘句,专攻笔墨文章,孩儿要在沙场建功立业,在朝堂革故鼎新。” 法衍心中长叹一声,陛下用人也太大胆了,这次进兵汉中,主将马超、督军法正加起来不到三十岁,这能行吗? “父亲,法家的复兴在此一举,就等着孩儿凯旋的消息吧。” 此时,法衍深深怀疑,法正劝说皇帝不调用大军,不是怕粮草不济。 而是这个竖子,想凭借三千人平定汉中,提升自己的名望。 现在没有办法,儿子睚眦必报的性格他是知道的。 如果自己不全力支持儿子,等到儿子翻脸,他这个亲爹都未必压得住。 “正儿,你放心,为父一定全力帮你筹措粮草,让你此战无忧。” 第九十八章 求亲 第98章 求亲 汉中,南郑。 郡守府中弥漫着低沉的气息。 官员兵将似乎能听到,自长安而来的铁蹄挞伐之声。 郡守府大堂,张鲁坐在正位,召集众亲信议事。 此次虽说打下了汉中郡治南郑,但只掌控了汉中西部,东边还有甘宁虎视眈眈。 还因为皇妃一事,和朝廷结了仇。 对于汉王宫被焚烧一事,张鲁也大惑不解。 汉王宫有上千兵力,钱粮也都充足,不知为何无端起火。 皇妃还亲率部曲攻击自己的本阵,如飞蛾扑火一般。 因场面过于混乱,皇妃战死于自己的阵前。 这下算是没有退路了。 “主公,看来现在想自立已经很困难了,还得请刘焉大人支援汉中,抵御朝廷大军。” “此外,还得交好凉州武都郡的羌人,防止他们被朝廷鼓动,从背后袭击。” “另遣使者求助于南阳张济,将上庸之地许给他,请他夹击甘宁部。” 这会儿说话的是张鲁的谋士阎圃,是张鲁最为倚重之人。 张鲁叹息道:“子茂所言极是,但朝廷兵多将广,某得罪了朝廷,恐汉中不能久守。” 阎圃拱手道:“汉中树高林密,道路狭窄,十分利于埋伏。” “主公治理汉中,以符水广施恩惠,深得民心。” “只要咱们能坚守汉中数月,打退朝廷几次进攻,再重修汉王宫,与朝廷议和即可。” 张鲁摇了摇头,叹息道:“汉王宫可以重修,但人死不能复生。” 阎圃笑道:“纵使这人是皇妃,也不过是一女子。” “如果皇帝执意为一女子攻伐汉中,则天下侧目,于国不利。” “皇帝应该知道孰重孰轻吧。” …… 长安,伏波中郎将部。 “末将马超,参见督军大人。” “孟起,不必多礼,你我年纪相仿,叫我孝直就好。” 此次,马超统兵攻打汉中,手里只有三千白毦兵。 这些兵马还由副将陈到统领。 这一点已经让马超不自在了,没想到皇帝又派来一个胡子没长齐的督军。 不过听这小督军说话,倒是感觉亲近,顿时少了许多隔阂。 “孟起,听说你祖上是扶风郡的,我也是扶风人,咱们算是老乡。” “是吗?” 马超自幼在武威郡长大,对扶风郡已经不是很熟悉了。 没想到今日遇到了老乡。 正好陈到不在,马超拉着法正来到中军帐,摆酒招待。 “孝直,我两次违背陛下的旨意,这次统兵对我来说意义重大,还请孝直全力协助。” 马超举杯,法正也举杯相迎。 “孟起放心,家父正为此战筹措粮草,此战我二人一定要打出名堂。” “只可惜三千兵马有些少,听说甘宁那边有万余人,但装备很差,不知道能不能顶用。” 法正邪魅一笑:“装备的事情,就得靠孟起了。” “此话何意?” “陛下控制长安后,囚禁了董卓的家眷,查抄了董家,但我探听到,董家有几处秘密武库没有交代。” 马超凝眉问道:“你是让我求助董卓的家人?” “不错,在下听闻董卓儿子早丧,留下一个孙女,名曰董白,孟起可以求娶之。” “若董家以秘密武库的地点为嫁妆,我们不仅可以装备甘宁的部曲,还能再招募更多精兵。” 马超摇了摇头:“我手下三千白毦兵都是羌胡贵族,孝直肯提供粮草,让他们招募扈从即可。” “孟起,你忘了你为何被陛下冷落了,羌胡人桀骜难驯,并不能做到像白毦兵一样令行禁止。” “况且此次攻打汉中,危险重重,需要斗志坚毅的部众,羌胡人不善于攻坚,此时招募羌胡人,还不是时候。” 马超思忖一下,又看了看法正,沉声问道:“孝直为何不求娶董白,偏要让我去。” “因为我还没娶妻啊。” 这句话马超有些听不明白了。 “孝直,你说笑吧,你没有娶妻,不去求娶董白,我娶妻了,你却让我去。” 法正给马超倒了一杯酒:“孟起,董家现在地位卑微,那董白实在不适合做你我的妻子,让她做个妾室正好。” “现在孟起为伏波中郎将,乃陛下器重之人,又在西凉颇有威望,纳董白为妾,董家高兴还来不及呢。” “真的?” “孟起,只要你点头,这事就包在我的身上,你就等着抱得美人归吧。” 法正知道,长安士族和董卓旧部是两个派系。 自己是长安士族子弟,和董家结亲。 不光父亲会极力反对,皇帝也不会允许这种姻亲存在。 马超是叛军降将,本身没有派系。 倒不如便宜马超了。 马超一思忖,妻子杨氏是个平民女子。 父亲安排这门婚事,就是为了防止自己通过姻亲得到助力。 眼下董家虽然式微,但他们毕竟是西凉豪族,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如果能得到董家的助力,自己的处境应该能好一些。 倒不如让法正去试一试。 “如此,就有劳孝直了。” “孟起,咱们拿到粮草军械,一定要在陛下亲征之前攻破汉中,让这些大人,再也不敢小觑我等。” “可陛下只是让我稳固西城的防御,等待大军到来。” 法正顿时面带愠色:“孟起,你若是如此畏首畏尾,我何必费心费力,给你准备军械粮草。” 马超笑道:“孝直,不要生气,你是督军,我只不过是个统兵将领,唯孝直之命是从就好。” “孟起,果然是世之英雄,来,你我满饮此杯。” …… 长安城,董府。 自皇帝控制长安以来,董卓的家眷都被软禁于此,被长安守军严加看管。 傍晚时分,一辆轺车停下,御者摆好小凳,法正身穿大红华服步下轺车。 “诸位,请打开董府大门,我要进去。” “你是何人?” 一名守卫刚刚问出话,另一名守卫轻轻拽了那守卫一下。 “你有眼不识泰山,这位是长安令的公子。” “哦?” 长安守军也受长安令统辖,自然不敢得罪长安令的公子。 “此处是关押犯妇之处,不知公子为何驾临此地?” “某是新任的伏波中郎将部督军,军机要事,尔等不要多打听,开门就是。” “遵命。” 守卫打开大门,闪开道路,法正领着御者,步入董府。 听到大门开启,董府中大大小小的女眷都被吸引。 自从被软禁以来。 往日送给养都是从后门进入,这大门竟是许久未开了。 法正来到第二重院落,只见周围回廊下满是妇人,一个个眼神幽怨。 厅堂前,出来两位气质出尘的夫人。 一位身穿素衣,还在守节,应该是牛辅之妻。 另一位年轻一些的,想必是李儒之妻。 “牛夫人好,李夫人好,在下法正法孝直。” 两位夫人许久未见生人,看法正容貌清秀,彬彬有礼,顿时多了几分好感。 “不知小先生为何来此。” “回二位夫人,法孝直专为说媒而来。” 第九十九章 董家武库 第99章 董家武库 “小先生,今日驾临董府,蓬荜生辉,但小妇人正在守节,无心再嫁。” 法正刚喝了一杯茶水,差点喷出来。 “夫人,你误会了,在下不是给夫人说媒的。” “哦?” 董氏的眼神里透出一丝失望,尴尬地笑了笑:“董府现在除了我守寡,其余女眷都是我父的小妾,我无权处置。” 法正放下茶杯,拱手道:“听闻贵府上还有一个未嫁的女儿,乃是你侄女董白。” “董白还未及笄,况且她是我亡兄的女儿,我无权主掌其婚配。” 法正微微一笑:“夫人,现在朝廷供养你们,乃是为了稳住你父董卓旧部的人心,现下,你父被围困于安邑,败亡是早晚的事情。” “你父败亡后,朝廷也就不需要供养你们了,你父残暴弑杀,得罪了不少人。想想你们董家今后的处境,夫人就不忧心吗?” “这。” 董氏柳眉紧蹙,轻咬下唇,又看了看坐在一旁的妹妹。 “妹妹,你怎么看?” “姐姐,我一个妇道人家,不懂得这许多,全凭姐姐做主就好,只是妹妹多一句嘴,董白还小,不该受家族牵连,如果能托以良人,这倒是个机会。” “唉!” 董氏长叹一声,忽然鼻头一酸,朝廷这次突袭来得突然,短短数月间,她丈夫被斩杀,父亲又被围困。 她也从长安城中的显贵,沦为了阶下囚。 镇守长安的叔叔董显被阵斩,在雒阳探查消息的叔叔董旻也被捕杀,如果父亲过不了此劫,董家这一府的女眷前景堪忧。 如果能给董白择一良配,不管能不能救董家人,最起码能助董白脱困。 “小先生,请问你这是要为何人做媒?” “伏波中郎将,马超。” 董氏看了看妹妹,两人面面相觑,这个叫马超的,她们还真没听说过。 “就是西凉马腾的儿子。” 一说马腾,两个人是知道的,但是在她们的印象中,马腾是个反贼,眼前这位长安令之子,怎么给反贼说媒来了。 “二位夫人可能不知道,陛下接管长安后,马超率部归顺了朝廷,又在郿县、郑县大破西凉军,因此受封伏波中郎将。” 董氏的妹妹急问道:“你说的这位将军年岁多大。” “一十有五。” “好年轻,此人人品如何?” “抛开人品不谈,此人身高八尺,面容俊秀,乃陛下最为倚重的年轻将领。” 董氏和妹妹互换了一下眼神,一起点了点头,董白能嫁给一个年轻将领,对董家也能有些助力。 “如此,我们姐妹真得谢谢你这个大媒人了。” 法正猛一凝眉,叹了一口气:“只可惜马超已经娶妻,董白小姐嫁过去,只能做妾室。” “这!”董氏顿时满脸怒意:“我家董白是个未出阁的姑娘,怎能与人为妾。” 法正嘴角微扬,冷哼道:“夫人,你好好想想,往日董公攻破敌对势力时,都是怎么处理对方的女眷的,夫人不想董白小姐有一日,也沦为那种下场吧。” “呃!”董氏一时哽咽,这一府的女眷大多是董卓抢来的,这些人还算好的,大多数女子被董卓凌辱后随意赏赐部下,生死未知。 如果董家往后没了依靠,仇家反扑,她真的不敢想象会是个什么情形。 “不过,在下倒是有一策,最少能让董白小姐做个平妻。” 董氏姐妹还沉浸在艰难的抉择中,听到法正这话,顿时瞪大了眼睛,齐声道:“小先生请讲。” 法正看了看周围,低头继续饮茶。 董氏心中了然,给妹妹使了个眼色,妹妹立即招呼周围侍奉的女眷下去。 见左右都已屏退,法正沉声道:“听闻董家还私藏着一些兵器铠甲,不知是否如此?” “哪有?”董氏忽然支支吾吾起来:“私藏兵器铠甲可是谋反的大罪,我们怎么敢?” “夫人,你要明白,你父不可能再杀回长安了,这些军械不仅不会帮助你们董家,还会害了你们董家。” 董氏的妹妹也跟着道:“小先生不要胡说,我们从未私藏兵器。” 法正摇了摇头,从袖口抽出一封帛书,摇晃了一下。 “中平二年,韩遂叛乱,朝廷派遣六路大军讨伐,其中五路大军被韩遂攻灭,只有你父亲这一路全身而退,你父因此功拜前将军,羽翼渐丰。” “现有人揭发检举,你父当年把朝廷的行军路线通知了韩遂,以至于朝廷大军惨败,并献上韩遂回信一封为证。” “叛国通敌,不管你们是否私藏兵器铠甲,你们董家夷三族的罪名是摆脱不了的,在下劝两位夫人好好和马超将军合作,交出兵器铠甲。” “否则,在下只需把这封信上交朝廷……” “慢!” 董氏伸手阻止,急道:“小先生不要着急,这些兵器铠甲,我们这些妇道人家确实无用,我们姐妹也是怕小先生诈我们,故此隐瞒。” “我这就告知小先生,董家武库的位置,请马超将军速速接管,让这些不祥之物和我们董家撇清关系就好。” 法正一拱手:“那就多谢夫人了。” “那,你手中那封书信。” “等在下接收了董家武库,自然将其焚毁。” “这?” “夫人,你们董家嫁了女儿,又贡献了兵器铠甲,以后和马超将军就是一家人了,在下和马超将军是至交好友,总不能害你们吧。” 董氏微微点了点头:“就依先生吧。” 法正把帛书塞入袖口,又抽出一副长安城的地图:“请夫人标注一下董家武库的位置。” 待董氏标注了武库的位置,法正含笑点了点头,收好地图:“多谢夫人。” “马超将军何时迎娶我家董白。” “不急。” 法正没想到连哄带骗,这么快就知道了武库的位置,马超的婚事,在他心里倒是其次了。 “小先生,你不要糊弄我们这些妇道人家,要是将来马超将军不来娶我们家董白,小妇人不会放过你!” “夫人放心,马超将军绝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法正拿好地图,再次拜谢董氏姐妹,高高兴兴走出院落,一直走到大门,御者才在背后堪堪跟上。 法正坐在摇晃的轺车上,看着地图洋洋自得,不停催促御者速速赶往伏波中郎将部。 忽然,轺车猛一转向,驶入一个小巷,戛然停止,法正差点没有被甩下去。 “你会不会驾车?” 此时,御者回头,霎时间,一把小弯刀架在了法正的脖颈上。 法正看到,持刀的竟然是个女扮男装的年轻女孩。 第一百章 献图 第100章 献图 “姑娘,有话好好说,不要动刀兵。” “把韩遂给我爷爷写的信交出来。” “什么信?” “少废话。” 法正虽然平时挺能说,但被利刃顶住脖子,一时也没了思绪,想了想,从袖口颤颤巍巍拿出一封帛书。 劫持法正的女孩甩开帛书一看,竟然是空白的。 “你!”女孩蹙眉道:“你居然拿一封空白书信诓骗我姑姑。” 法正定了定神,大概猜出来劫持她的女孩是董白。 “这位是董白小姐吧,在下只是马超将军的一个谋士,完全是奉命行事,此事与我无关啊。” 董白轻咬嘴唇,眼眶有些湿润:“你为何要用一封假的书信来污蔑我爷爷的清白。” “清白?”法正解释道:“我说了,我就是个跑腿传话的。” “你们都是坏人,我爷爷为朝廷镇守边境,出生入死,你们还要陷害他。” 法正轻咳了一下:“你爷爷是个什么人,你爷爷的侍妾们最清楚,不需要我多说吧。” 董白凝媒道:“爷爷的侍妾都不会说话。” “她们是不敢说话,说错一句话就会被你爷爷杀掉!” “我爷爷杀的都是坏人!” 法正看董白的样子单纯无比,应该是未经世事,心中不免叹息。 “那我问你,如果一个农夫早上还在耕作,下午就被杀了,农夫的妻子前一晚还在家中织布,下一晚就被抢走,要侍奉一个不认识的人,你觉得这合理吗?” 董白一脸懵懂地摇了摇头。 “我说的农夫,也许就是你爷爷杀的‘坏人’,我说的农家织娘,也许就是你爷爷身旁的一位侍妾。” “你知道你爷爷在渭南、渭北、华阴杀了多少人吗?” “他们都是无辜的百姓!” “这些人恨不得食你爷爷的肉,寝你爷爷的皮!” 董白慢慢抽回了刀刃,呢喃道:“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你到大街上,随便拽一个人问问,听听他们是怎么评价你爷爷的。” 董白扶着车栏杆,一阵沉寂。 “好了?不闹了?你把我的御者弄哪儿去了?” “打晕关柴房了。” “嘶!” 法正不觉倒吸一口凉气:“快回去,把他救出来。” 董白噘嘴道:“他能有什么危险,我们董家的女眷又不吃人。” 法正想起来董府那一群怨妇,不觉背后一阵发凉:“你懂什么?你们董府很凶险的。” “我不管,被囚禁三个月了,好不容易逃出来,我才不回去呢。” 法正叹了口气,只能请御者自求多福了。 “不回去就不回去吧,反正要嫁人了,驾车,去伏波中郎将部。” “谁要给你驾车?” “你不驾车,你坐好吧,我来驾车。” “算了,我现在是逃犯,你衣着这么华丽,给我驾车,还不够惹人注目的呢。” …… 天色渐渐昏暗。 轺车一路行驶,来到城南的伏波中郎将部。 董白洋洋洒洒跳下轺车,见法正还在安坐,急问道:“小骗子,你怎么不下车。” “法正指了指车前的小凳子,你不摆下车凳,我怎么下。” 董白一跃跳上轺车,拽起来法正,一把推了下去:“最讨厌你这种腐儒,矫揉造作!” “你!”法正一边起身,一边拍打泥土:“粗鲁,太粗鲁了。” 正说着话,周围燃起火把,马超过来迎接。 “孝直,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法正把董白拽到马超面前,摘下董白的帽子,露出她的发辫:“看看,董家小姐,长相还不错吧,择日成婚吧。” 马超也没细看董白,急忙问法正:“孝直,我说的不是这件事。” “我知道!” 法正在袖口里掏了掏,扯出来一张地图:“这是董家武库的位置,你趁夜带人去把武器装备取回来吧。” “太好了!”马超接过来地图,急忙呼喊白毦兵分头去取军械,自己也领了一队人,往其中的一个武库去了。 “嘶!” 法正看着马超远去,忽然感觉胳膊一疼:“你为何掐我!” 只见董白一脸怒气:“这就是你给我保的大媒?看都不看我一眼。” “这才是真的好男儿,好男儿志在四方,怎能眷恋于温柔之乡。” “小骗子,你嘴里到底有没有实话?” “不许你再叫我小骗子了,我这是话术,你懂不懂?” 董白轻哼一声:“小骗子!小骗子!小骗子!” “嗖!” 两人正在说话,忽然一支羽箭袭来,董白急忙拉着法正躲避,只听“哒”的一声,羽箭落在两人身前。 这支羽箭没有箭头,上边绑着一封帛书。 法正捡起羽箭,解下来帛书,凑着火把光芒查看,竟然是汉中地形图,还有张鲁的兵力配置。 图下有一行小字。 “吾乃汉中太守苏固旧部,今闻朝廷欲发兵攻打汉中,特献上此图,以助朝廷。” 法正看到这个地图,心中充满疑惑,如果真的是有人要助力朝廷还好,若是张鲁那边故意放假消息欺瞒朝廷,也是很麻烦的。 “这是什么?让我看看!” 还没等法正想清楚,董白就抢走了地图。 “画的什么玩意?” “这是地图。” 董白看了一眼小字:“你们要打汉中?” “你一个小女孩,懂什么军机大事,把地图还给我。” 法正正要抢夺,董白一下把地图塞进自己的胸衣,法正无奈收回了手。 “带我去汉中,要不然我不给你。” 法正咬牙道:“你不要添乱好不好。” “我不管,你不带我去,说什么我也不会给你。” …… 远处的山岗上。 陈调收起来弓箭,回到密林之中。 昏暗的月光下,一驾竹轿上坐着一个人,乃是赵嵩。 “伯高兄,地图射过去了。” 赵嵩连咳几声,嘴角露出笑容:“很好,能引得朝廷大军攻伐汉中,咱们终于可以为主公报仇了。” 陈调沉声道:“只可惜嫂夫人划花容颜,假扮皇妃,死于张鲁阵前……” 赵嵩挥了挥手:“不必伤心,你嫂嫂也是侠客出身,最看重忠义,再者,主公一心忠于朝廷,咱们也不能为了给他复仇,行大逆不道之事。” 陈调凝眉道:“也好,皇妃现在怀有身孕,她在我们手中,如果朝廷大军逡巡不前,正好以此威胁皇帝。” “元起,不要总把这种事情挂在嘴边上,如此行事,我等罪莫大焉,等到张鲁死的那一天,我等也要以死谢罪。” “是,赵兄!” 第一百零一章 争风 第101章 争风 “哈哈哈,没想到董卓老儿存了这么多军械,这次发兵汉中,一定能大获全胜。” 伏波中郎将部。 火把光亮照射下,兵器铠甲堆积如山。 汉家五兵,弓、刀、剑、戟、铠一应俱全。 马超和法正望着这些军械,心中一阵暗喜。 忽然,法正想起来一件事:“孟起,刚刚有人送来一副汉中地图,上面标注了张鲁的兵力配置。” “竟有这等事?快拿来于我看看。” 法正指着不远处的营帐,小声道:“就在那个营帐里,你去取吧。” “不跟我一起去看看吗?” 法正猛然摇了摇头:“不合适,不合适,这个只能孟起你去看。” 马超有些疑惑不解,往法正所指的营帐走去。 “谁?” 营帐中,灯光昏暗。 马超看到一个女孩,身穿玄色御者长袍,正襟危坐。 仔细一看,正是法正给自己求娶的小妾董白。 马超心忖,法正让他进来看地图,不会是要牵线搭桥吧。 但现在战事在即,他可没有心情儿女情长。 “董白小姐。” “滚出去!” 退出了营帐,马超一头雾水,董白怎么是这么个态度。 一个小妾而已,也太嚣张了吧。 不过,刚刚拿了董家的军械,所谓拿人手短,也不能多和她计较。 无奈,马超回到法正身旁。 “孟起,地图呢?” 马超顿时脸颊羞红。 “孝直,那营帐里是董白小姐,你不知道吗?” “知道啊。” “那你。”马超粗粗哼了几声:“不早跟我说。” “孟起,你不知道,今天我拿到地图后,被那刁蛮女孩抢走了,藏在她的胸衣里。” “我和董白男女授受不亲,她是你的小妾,你去取不是正好吗。” “哦!”马超正要转身回去,又停住了脚步:“还是算了吧,她对我似乎有成见。” “怎么能算了呢,汉中之地,地形复杂,地图极其珍贵,如果是真的,对我军大有助益。” “可……” “孟起,快去取来吧,不要耽搁了。” “好吧。” 马超叹息一声,按着长剑再次前往董白的营帐。 “啪!” 片刻后,马超回到法正面前。 法正正清点军械,拿着书简记录,抬眼一看,马超脸颊上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巴掌印。 “孟起,你这是?” 马超长叹一声:“这女子性子太烈,我降服不了。” “孟起,你一个大男人,不会连一个女孩都对付不了吧。” 马超猛摇头:“不行就是不行,正因为她是个女子,我不好用强,才难对付呢。” “你真没用。” “就跟你多厉害一样,这图在你手中被生生抢去,但凡你有点用,也不至于让我作难!” “算了,也不急于一时,今晚还要清点军械,明早再说吧。” …… 四更时分。 清点完军械,法正吩咐大家休息,自己也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营帐。 “呼!” 法正刚一进营帐,就被一人抱住,弄得他喘不过气来。 营帐中虽然没什么光亮,但法正凭借触觉也知道,抱着他的是个女孩。 根据皇帝新设定的军规,常备军中禁止有女子出现。 而营中只有一个意外到来的女子,就是董白,这女孩的身手也太好了吧,居然能神不知鬼不觉来到自己这里。 “董白小姐,有话好说。” “孝直,我不喜欢马超。” “董白小姐,你松开我。” “我不松开。” “你到底想怎样?” “我要跟着你。” 法正一凝眉,心中思忖,自己到底哪一点被董白喜欢上了,自己改还不行吗? “你先松开我,我快被你勒死了。” 董白这才放开法正:“孝直,昨日在府中,我偷听你说话,还以为你是个巧言令色之人。” “可是,昨日你与我讲了许多道理,说了许多真话,我爷爷干的事情,其实我也听说过,只是不敢相信罢了。” “现在我爷爷被朝廷追剿,败亡在即,我以后再也无依靠了,你是扶风大族子弟,我们在一起吧。” 法正愁坏了,他的事业刚刚起步,可不想因为感情问题节外生枝。 “马超就是可依靠之人。” “不,我不喜欢他。” “你个小女孩,懂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所谓日久生情,你懂不懂啊。” “我更相信一见钟情。” 忽然,营帐外传来急促而杂乱的马蹄声。 透过营帐的葛麻布能看到,外边有无数火把闪烁。 法正急忙让董白藏好,转身出了营帐。 “吾皇万岁。” 法正看到是天子的仪仗到来了,禁卫簇拥中,一位身穿金色铠甲者,正是皇帝。 早前,刘备听陈到汇报,法正不知用什么方法弄了许多军械。 特地来看看,果然如此。 “孝直,你好大的本事,弄了这么多军械铠甲。” 法正愣了一下:“这都有赖陛下的洪福,臣只是无意间发现了几处荒废的武库。” “孝直,这里一共有多少军械。” “回陛下,刀剑两万三千柄,戟一万六千柄,弓三千把,箭矢十万,盾牌五千具,铠甲三千具。” “下一步,你准备如何做?” 法正顿了顿:“臣想,到了西城,就地招募乡勇,组建四个军,希望能在陛下大军开到之前,多取得些战果。” “很好,愿你和马超早日建功。” “谢陛下!” 刘备知道法家为了此次出征,筹措粮草,几乎掏空家底,又看到法正凭空变出来这许多军械,心中高兴至极。 忽然余光一扫,见法正的营帐门帘打开,有一个女子探头。 “孝直,那是何人?” “她是……” “常备军中,不能收容女眷,你不知道吗?” 此时,诸侯的部队,往往沿用春秋战国军制,军中一般有女眷随行。 刘备控制长安后,收纳了不少西凉兵,为了严肃军队纪律,采用严格的秦制。 常备军军营,禁绝女子出现。 法正是督军,应该知道军规的,怎敢私藏女子。 法正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董白跟他进军营,完全是个意外。 “陛下。” 随着一阵铿锵声,马超着甲走来,在刘备身前跪下:“不知陛下驾临,臣有失远迎,还请陛下恕罪。” 刘备指着法正的营帐: “马超,法正私藏女眷,你是统帅,该如何处置?” “私藏女眷?” 马超只知道董白在军中,只是天色已晚,想着明日把她送走,不知道法正还藏了谁,于是小声问一旁的法正:“你私藏的谁?” “董白。” 马超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怒道:“孝直,你这是什么意思,她不是我的小妾吗?怎会在你的营帐?” “孟起,你误会了,我也不知道,她怎么摸到我的营帐的。” 刘备听到两人争执,怒道:“大战在即,你们二人,竟然为一女子争风吃醋?” 第一百零二章 困顿 第102章 困顿 “你们二人不必争执,朕看这董白并非良人,不如斩了。” 董白被禁卫抓出来,跪在刘备身前。 刘备听到这女子叫董白,是董卓的孙女,大为惊讶。 至于董白。 刘备向来是反对连坐诛族的。 在他看来,董卓虽然罪不可赦,但董家的妇孺如果没有作恶,也不必论罪。 另外,如果能通过婚姻弥补战争的撕裂,也不是一件坏事。 这会儿,刘备只是想看看,马超和法正谁更喜欢董白一些,谁给董白求情,就赐婚给谁。 “陛下所言极是,董白不是良配,必须斩了。” 马超这会儿正在气头上,董白出现在法正的营帐中,营中尽人皆知。 留下董白,他会沦为笑柄。 “臣附议。” 对于法正而言,现在的董白已经毫无价值。 不管董白心意如何,留下她,只会引起马超的记恨,于战不利。 “你们都同意杀了她吗?” “同意。” 对于这两个人,刘备忽然感觉有些失望。 或许这两个人不愿意和董家有牵扯。 “来人!” 话音一落,董白一身瘫软,跪在地上。 董白感觉,这一天经历的事情太多了。 完全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董白不喜欢马超,从第一眼见到,就已经确定了。 而对于法正,刚刚萌发的感情,又被泼了一头凉水。 这两人根本不关心她的死活,已经伤透了她的心。 “把董白送回董府。” 不用死了吗? 听到皇帝说话,董白猛一愣,抬头看了一下骑着高头大马的皇帝,顿时感觉亲切许多。 “陛下,小女不想回董府,陛下能不能给小女找个道观,小女情愿去修道。” “修道?” 听到这话,一旁侍候的赵忠开始观察皇帝的表情。 皇帝此时满脸阴郁,似乎又想到蹇美人了。 “陛下,老奴看这董白也十分可爱,不如接入皇宫,让她陪陛下说说话。” “这不太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董卓旧部多次谏言,请陛下纳一位董家女子,这不正好?” 赵忠说得不错,董卓旧部不停上书,请刘备纳一位董家女儿为妃,保证他们的地位。 他们给出的选择,就是董卓的孙女董白。 刘备只是得知董白未及笄,一直没有允诺。 今日见了董白,倒是感觉她有些未染尘垢的样子,清纯许多。 更让刘备心动的是,董白有一种边塞女子的气质,十分像蹇氏。 刘备沉声道:“赵忠,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办吧。” …… 长安,未央宫。 “你怎么这么笨?当初不是一学就会吗?” 刘备在花园教授董白雌雄剑诀。 一上午过去了,董白还没有学会第一式。 董白有些委屈:“陛下,这剑术太深奥了,臣妾学不会。” “哪里难了?当初朕只演示了一遍,你就学会了。” 董白穿了一身大红色劲装,手持双剑,刘备手把手教她,还是教不明白。 董白总感觉皇帝奇奇怪怪的,好像在跟她说话,又好像在和另一个人说话。 “陛下,练了一晌也累了,喝点茶吧。” 不远处,貂蝉款款而来,送上新煮的茶。 刘备招呼董白:“歇一会儿吧,先去喝茶。” 董白收起双剑,跟上刘备。 看貂蝉跪坐在一旁,董白也紧跟着跪坐一侧。 “你不用这么坐。” “嗯?” 董白也算知书达理,感觉自己的坐姿没问题。 只见刘备坐在桌案旁,一条腿伸直,一条腿蜷缩,姿势十分舒服。 刘备又提醒道:“你不必和貂蝉一样,这么跪坐多累啊,怎么舒服怎么来就行。” 董白想学刘备的坐姿,却越学越不像。 “陛下,臣妾还是跪坐着吧。” 刘备凝望着董白,摇了摇头。 “对了。” 董白想到一件事情,从怀中掏出来一副地图:“陛下,前日有人送来汉中地图,我拿在手里,没有来得及还给马将军。” “是吗?” 刘备接过来地图,仔细看过,这地图十分详尽,和他印象中的大体不差。 只是图中标注的张鲁军的大营,都安置在道路上,刘备感觉不对。 如果自己是张鲁,兵力劣势且防御作战,绝对不会在大路上比拼兵力,应该会在大路两侧密林埋伏。 “貂蝉。” “在。” “你让赵忠跑一趟,把这幅地图交给法正,告诉他,此图无误,但兵力配置有待商榷,让法正小心张鲁在大路设置虚营,大军在密林中埋伏。” “诺。” …… “呼!” “师尊,你没事吧。” “没事,只是做了个梦。” 汉王宫地下密室。 蹇氏和二百余弟子被囚禁于此。 蹇氏居住的是个单独的囚室。 上方有一个小窗,可以和隔壁的弟子们说话。 “师尊,你做了什么梦?” “没什么,只是梦到仰吞北斗,故而被惊醒。” 隔壁,传来一阵道人们的议论之声,随后有人说话。 “孕妇梦见仰吞北斗,乃大吉之兆,师尊所怀之子将来必为天子。” 蹇氏轻抚自己的小腹,长叹一声,自己实在不敢奢望什么,只求能早日摆脱囹圄。 “这赵嵩、陈调实在可恨,我好心收留他们,他们居然暗中谋害。” “师尊,都怪师门中出了败类,在咱们饮食里下了毒,否则咱们也不会被一网成擒。” 蹇氏想活动一下,但手脚上沉重的铁链制约着,她什么也做不了。 “都是同门弟子,他们为何谋害我等。” “师尊,灵宝道重视丹元之道,而师尊只推崇剑道,不重视丹道,因而引起不少门人的反对。” “可丹药之说,确实不足信,从古至今从未见服用丹药得长生者。” “师尊,若是能脱困,咱们不如脱离灵宝道,另立宗门,专修剑术。” 蹇氏不知道这些道人脑袋里都在想什么,这时候还想着另立宗门。 这个道门,蹇氏是一天也不想待了,现在她只想安安稳稳把孩子生下来。 “恰巧,师尊梦到仰吞北斗,不如就叫七星道吧。” “不行,不行,这名字太土了。” “那叫天衍宗。” “这跟北斗有关系吗?” “叫星宿派吧。” “星宿太宽泛了,不好,不好。” 蹇氏感觉,隔壁的道人们太烦了,吵得自己头疼。 “你们能不能静一静,让本尊休息一会儿。” 隔壁又传来声音。 “是啊,孕期是应该有个安静的环境,师尊要以安胎为重。” “这点我赞同,如果有太多的杂音,孕妇容易狂躁,对孩子很不好。” “那我们就自觉一些,能不出声尽量不出声,如果非出声不可,也要少出声。” “给本尊闭嘴!” 第一百零三章 董卓败亡 第103章 董卓败亡 “长生,请念在中平元年,老夫放你出河东逃亡,放老夫一条生路吧。” 河东郡,闻喜县。 董卓被朝廷大军围困,自知不敌,率领铁骑往北突围。 意图借道北地郡,转回临洮老家。 大军激战一夜,只有数十亲随跟上。 通往闻喜县的大路上,一支骑兵拦住道路。 为首的战将赤面长须,扬红重甲,身后绛红旌旗猎猎招展。 “董公,当年大恩,关某不敢相忘,但关某受大哥所托,在此拦截,断然不能放汝北去。” “云长!”李儒抱拳道:“我素知你忠义,故而在中平元年,力劝董公放你离去,你岂能忘恩负义?” 关羽看着衣甲破败、疲惫不堪的董卓,顿时眉头紧皱。 身旁的小将胡班道:“将军,这董卓和将军有旧吗?” “胡班,你有所不知,某名羽,本字长生,取羽化长生之意。” “少年时,某被公孙瓒谋士关靖举荐,入涿郡加入左将军麾下,成为其徒众。” “中平元年,某回乡省亲,恰逢太平道马元义谋反,朝廷大肆捕杀道门信徒。” “某因名字中暗含羽化长生之意,被仇家检举,险些被杀,当时复核案件的正是河东太守董卓。” 胡班听完,点了点头:“那定是董卓放了你了。” 关羽捋了捋颔下长须:“不错,董卓游侠出身,某也是游侠,故而相救,若不是董卓,某早就和大哥天人永隔了。” “将军,左将军知晓此事吗?” “当然知晓,此事之后,大哥特意为我改字云长。” 胡班有些想不明白,左将军明明知道关将军最看重恩义,却让他在此拦截董卓。 这不是有意让关将军为难吗? …… 安邑,郡守府。 刘琰身穿赤红战甲,手按长剑,步入府门。 身后谋士贾诩,张飞、张辽、张燕、徐荣、杨奉诸将相随。 皇帝返回长安后,刘琰继续回北线统兵。 刚来到前线不久,董卓率部突围。 刘琰趁势攻入安邑城,为朝廷收复了司隶校尉部最后一个被割据的郡。 郡守府大门至大堂的道路两侧,满是匍匐在地的降官降将。 可以预见到的是。 覆灭董卓后,刘琰麾下共有雄兵十五万,战将上千员,朝野威望无出其右。 “主公。” 刘琰在大堂坐下,贾诩略显谄媚地叫道。 看了一眼贾诩,刘琰沉声道: “文和,某是陛下亲封的左将军,不必更换称呼。” 贾诩顿了顿:“主公,这是大家伙的意愿。” 贾诩使了个眼色,张辽、张燕、杨奉、徐荣一起拱手,齐声道:“末将参见主公。” 张飞也跟着道:“参见大哥。” “诸位免礼,你们都是朝廷的文臣武将,某何德何能,能做你们的主公。” 贾诩拱手道:“我等愿追随主公,成就大业。” 话音一落,众将齐声道:“愿追随主公,成就大业!” 刘琰此时觉得有些尴尬,成就什么大业?帝王之业吗? 这贾诩真会把他架到火上烤。 “诸位知道,某一心匡扶汉室。” 张飞笑道:“是要匡扶汉室,大哥是汉室宗亲,咱们自家的汉室,理应匡扶。” 张飞话里有话,也不知道是谁教他的。 紧接着,众将齐声道:“愿追随主公匡扶汉室。” 刘琰也不愿意和这些人多理论:“好,诸位请坐,此次河东一战,大获全胜,全赖诸位舍生忘死,奋力杀敌,某当表奏天子,论功行赏。” “主公,这倒不急。”贾诩拱手道:“可曾想过下一步战略。” “下一步,不应该班师回朝吗?” “主公,你手握十五万大军,众心归附,当出兵攻击羌胡,夺取河东周围的上郡、朔方郡、北地郡。” 刘琰一凝眉,贾诩这是要劝自己割据一方了,可他对割据没兴趣。 “这十五万大军是朝廷的兵马,得奉陛下指挥,陛下有意攻伐汉中,我等要及时班师。” “主公。” “文和,不必多言。” 刘琰看到,两侧的部下脸上写满了失望。 感觉这年头,想做个忠臣,也是十分困难的。 正在发愁,侍从来报,关羽归来。 只见关羽走进大堂,一脸忧愁,比刘琰更胜十倍。 张飞起身相迎,笑道:“恭喜二哥立下大功,定是斩了那董卓。” 关羽长叹一声,轰然单膝下跪,盔甲一阵铿锵作响。 “二哥,你这是怎么了?” “三弟不要说话。” 只见关羽低头拱手:“大哥,羽有负重托,没有斩杀董卓。” “二哥,可是董卓没有走闻喜县?” “非也。” “那一定是董卓手下的李傕、郭汜悍勇,二哥不敌。” “非也。” “那是为何?” 张飞已经着急无比,瓮声道:“二哥,你快说,到底是为何啊?” 关羽继续拱手:“大哥,羽有负大哥重托,但求一死。” “二哥!” 张飞急忙在关羽一旁跪下:“大哥,你可不能杀了二哥啊!” 看到这个场景,众文武一起来到厅堂中央,齐刷刷下拜。 “主公,请饶关将军一命!” 此时,刘琰一头雾水,让关羽去拦截董卓,还能出问题,没理由啊! “大哥,你是知道的,董卓对羽有救命之恩,羽实在不能下手。” 刘琰顿时目瞪口呆,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董卓什么时候救过关羽? 而且这件事刘备知道,自己不知道,为了隐藏身份,刘琰只能硬着头皮答话: “云长,为兄知道,这次就是给你个机会,报答董卓的救命之恩,你不必谢罪。” 关羽闻言,愣了一阵,顿时泣如雨下,伏地再拜: “多谢大哥不杀之恩。” 贾诩听完,一凝眉:“关将军,董卓何时救过你?” 刘琰正好也想听听:“云长,起来说话。” 关羽站起身,对贾诩一拱手,将中平元年被董卓搭救一事,一五一十告知。 贾诩听完,摇头发笑。 刘琰觉得奇怪:“文和,为何发笑?” “在下只是感叹,主公高瞻远瞩,智谋深远,让人叹服。” 刘琰被贾诩的话惊到了。 “文和,某有何打算,竟然被你猜到了,请试言之。” 贾诩清了清嗓子,徐徐道来:“过了闻喜县,就是并州牧吕布的领地,董卓要是死在那里,那是再好不过了。” 话说一半,张飞急道:“这么大的功劳,白白给了吕布,有什么好?” 贾诩笑道:“翼德有所不知,董卓虽然残暴嗜杀,但在西凉一代颇有威望,长安也有不少旧部。” “如果董卓死在主公手里,关西诸侯必将记恨主公,若董卓死在吕布手里,则可以祸水东引。” “此事,不但对主公有利,想必也是陛下最想看到的结果,主公就等着陛下大加褒奖吧!” 贾诩分析完,众将才恍然大悟。 “主公果然深谋远虑,我等自叹不如!” 第一百零四章 妒火 第104章 妒火 “你说什么,刘琰领豫州牧,加封安邑侯,食邑万户?” 陈留郡。 曹操听完程昱的汇报,眼神里满是妒火。 说到治世能臣,朝野上下往往将他和刘琰比肩。 曹操位列三公,现为关内侯,食邑千户,算是高过刘琰一头。 而如今,刘琰凭借平定董卓一战,领一州牧,加封万户侯。 这下感觉还比他高出一些。 “程昱,你说,那刘琰如何?” “回禀主公,吾观刘琰有雄才而甚得众心,乃世之英杰。” 曹操一拍桌子:“他不过是个织席贩履之徒。” “主公,刘琰此人不可小觑,此次刘琰率军收复河东,最为点睛之笔的,是其放董卓到了吕布的领地,最终,董卓被吕布斩杀。” “刘琰此举看似有纵敌之嫌,但却能帮助朝廷祸水东引,让董卓旧部的仇恨转移到吕布身上,实在是高明。” “而且上个月,刘琰突然来到鲁国,三言两语就策反了袁术的陈兰、雷簿两位大将,为朝廷收复了鲁城。” “那是因为我!”曹操做了一个凭空搂抱的动作:“已经把鲁城三面包围。” “可不管怎样,刘琰不但不费一兵一卒拿下鲁城,还鼓动陈兰、雷簿攻击汝南。” “如果在下猜得不错,此人将来必是和主公在朝堂争锋之人。” 曹操听程昱说话,越听越气。 “我收复了整个兖州,不比他刘琰功绩大吗?” “是啊,但朝廷已经加封主公为兖州牧了啊。” 曹操站起身,掐着腰来回踱步。 “程昱,我要再立新功,提升威望,哪里可以打?” 程昱思忖一下,缓声道:“现在二袁势头正盛,不宜去战,徐州陶谦明面臣服朝廷,不宜攻伐,兖州北、西、南,皆不可进兵,唯有……” 程昱顿了顿。 曹操急道:“仲德快说!” “唯有西边的南阳,被董卓旧部张济割据,又与颍川接壤,可图之。” “好,就打南阳!” 程昱道:“青州兵多日无仗可打,常常滋事,正好驱动他们。” “如此甚好!” “只是听闻,南阳有一悍将,名曰胡车儿,勇冠三军。” “我的护卫典韦天下无敌,不怕那胡车儿。” 程昱犹豫了一下道:“主公,典韦只是护卫,不善骑战,还是调仲康来吧。” “别提那个吃里爬外的东西了,他居然协助刘琰夺鲁城,实在气人。” 程昱笑道:“主公,这怪不得仲康,您和刘琰明面上可是至交好友。” “而且,仲康是主公的同乡,这种情义,不是武艺好可以替代的。” 曹操叹息道:“若论骑战,军中除了许褚,也没有谁让我更放心了。” “你速速准备去吧,令许褚为先锋,率一万骑兵先行,我携夏侯渊、夏侯惇、乐进、李典、于禁领兵五万跟上。” “遵命。” 见程昱走了,曹操伸了一下懒腰,往后院走去。 时值夏日,蝉鸣阵阵。 花园中绿树参天,小池水波荡漾,景色宜人。 “爹爹!” 远远看见曹丕过来,曹操一把抱起。 “你娘呢?” “在回廊下和姨母们说话呢。” 曹操抱着曹丕来到后园回廊下。 见卞氏正和自己的妻妾们闲聊。 此时,卞氏怀了身孕,小腹已经有些隆起。 卞氏身旁,金发碧眼的西域舞女也怀上了孩子。 两位美人都在安胎。 至于其余妻妾,姿色不及二位美人,看久了,也有些生厌。 曹操叹了口气,也没有和妻妾们打招呼,放下曹丕转身离去。 …… 南阳。 太守张济已是弥留之际,此时眼圈深黑,形容枯槁,奄奄一息。 病榻一侧,夫人邹氏携嫡子张根跪立。 再往后,是南阳郡众文武。 “夫人,为夫结识你,此生无憾,吾儿张根,其母早丧,还请夫人悉心抚养。” “夫君,你放心吧。” 邹氏此时哭得梨花带雨,不得不让人心生怜惜。 “佑维。” 听到叔叔喊话,张绣跪着挪到叔叔跟前。 “叔叔。” “佑维,我死之后,你就接替南阳太守一职,一定好好照顾你的婶婶和侄儿。” “放心吧叔叔。” “胡车儿、张先、雷叙。” “在。” “你们当用心辅佐佑维,守好南阳。” 看叔叔即将撒手人寰,张绣急问:“叔叔,下一步,我该何去何从?” 张济气若游丝地说道:“我西凉兵马能凭借武力占据南阳,全凭董公的威慑,董公败亡后,已经成了无根之木。” “南阳四战之地,一旦有外敌进犯,难以坚守,叔叔有一策,绣儿姑且听之。” “叔叔请讲。” “若是朝廷来打南阳,你就去依附刘表,若刘表来打南阳,你就去依附朝廷,周旋其中,方可进退自如。” “如此,某可安心去了。” 众人听完,一阵号哭,张济挥了挥手:“其余人离开,绣儿留下。” 文武开始退出,邹氏也牵着张根,一步一回头离去。 “绣儿,你看你婶娘如何?” 张绣恨道:“乃红颜祸水。” 张济连咳几声:“绣儿,你糊涂,邹家乃南阳豪族,若这邹家女儿被他人所娶,岂不平白为自己树敌?” 南阳邹氏家主邹靖曾任雒阳北军中侯,在任期间,提拔了一批将领,其中佼佼者有刘琰、公孙瓒等。 后邹靖因涉张纯、张举叛乱案被解职,在南阳隐居。 但如今刘琰任左将军,乃皇帝近臣,公孙瓒任辽东蜀国相,镇守一方,邹家在南阳,余威尚存。 “绣儿,叔叔之后,你就娶了邹氏,继续和邹家合作。” “叔叔!”张绣哭道:“侄儿怎能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绣儿,岂不闻,天予不取,反受其咎,若是有强兵到来,邹家倒戈,悔之晚矣!” “叔叔,无论如何,侄儿也做不到。” 张济叹息一声:“好侄儿,你婶婶年轻,你要时时警惕,若是有人接近你婶婶,即刻杀之,以防他人借助邹家的力量,动摇你的统治。” “侄儿,切记,切记!” 张济说完最后一句话,终于撒手人寰。 “叔叔!” …… 安葬过张济,张绣身穿素袍,依旧悲痛不已。 此刻,在布满素缟的南阳郡守府,南阳文臣武将齐聚。 刚刚当上主公,张绣还有些不适。 “报,曹操统兵六万,自颍川来袭,先锋大将许褚率军一万,已至昆阳。” 张绣一凝眉,顿时有些心慌,叔叔刚刚去世,就有外敌来犯,实在难办。 “张先、雷叙。” “在。” “你二人率军一万前去抵挡,某整合重兵,随后就到。” “遵命!” 第一百零五章 兵进南阳 第105章 兵进南阳 “报,主公,曹军先锋许褚阵斩雷叙、张先,已经攻破了叶县。” 南阳郡守府。 张绣刚刚接掌南阳不到三天,就折了两员大将,还被破了叶县,已经心慌意乱。 “难道是天欲亡我?” 张绣不知道曹操为什么要突然来袭。 或许这个乱世,本就是弱肉强食。 曹操攻打他,根本不需要理由。 张绣召集南阳众文武议事,商讨应对之策。 南阳是帝乡,世家大族林立,人口众多,共有县城三十七座。 此地虽然是一郡之名,其整体实力,相当于寻常四个郡。 张绣作为西凉军阀的一支,虽名为南阳之主,但其实不能独掌乾坤。 南阳具体何去何从,还得听当地世家大族的。 南阳形势危急,张绣着急各县文官商议。 “明公,曹操位列三公,又为奋武将军,奉天子以讨不臣,名正言顺,我等怎能相抗?” 说话的文官张绣也不认得,但从其称自己为“明公”,而非“主公”看,这文官根本不把他当南阳之主。 “曹操手下的青州兵,可是杀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即便西凉兵悍勇,也未必能敌。” “是啊,明公若是心怀南阳,怎忍心陷百姓于战火,以南阳之众抗衡曹操,不如早降。” 郡守府大堂,文官几乎一边倒地劝张绣投降。 “可这南阳,乃是吾叔张济的基业。” “明公,你叔张济是朝廷册封的南阳太守不假,可太守一职不能世袭罔替,明公之位,有待商榷。” “嘶!” 张绣深吸一口气,眼神里满是杀意,这文官直接说出这种话,是在说他得位不正。 张绣攥了攥拳头,屏息凝神,想动手杀了那文官。 可仔细一思忖,这南阳,一片投降之声,岂是杀一个人能解决的。 正在这时,有一人姗姗来迟,立在门口时,大家纷纷转头凝望,这才认出来,此人乃是隐居已久的邹靖。 “邹将军!” 张绣匆匆起身,走下正位迎接。 虽然此时邹靖无官无职,但张绣还得给他这声尊称。 “佑维,听闻曹操来袭,郡守府议事,老夫虽无官职,也想倾听一二,不知可否?” “叔叔哪里话,南阳一带,谁不以叔叔马首是瞻。” 邹氏是邹靖的族妹,因此张济算是邹靖的妹夫。 张绣此时独木难支,赶紧认邹靖为叔叔,请他助力。 “邹将军,曹军来袭,我等正在商议,如何应对。” 听到文官们这么说,张绣一阵气恼,他们哪是商议应对之策,分明是商议如何投降。 邹靖对大伙一拱手,请张绣回正位坐好,持剑走上台阶,坐在张绣一侧。 “佑维初领南阳,还得仰仗诸位支持。” 张绣看到邹靖这么坐在自己身旁,心中不悦,又听见邹靖劝说大伙儿支持他,顿时心安了许多。 显然,邹靖是来给他撑场面的。 “不知眼下局势,邹将军有何高见。” “高见不敢当,某也觉得咱们该投降。” “邹将军高见!” 听到这话,张绣好似吞了一块冰疙瘩,浑身上下透凉。 如果邹靖也不帮他,南阳就真的守不住了。 “不过,咱们不能投降曹操,而要投降另一人。” “何人?” 众文官纷纷相问,张绣也想知道邹靖有什么高论。 “左将军,刘琰。” “哦!” 这些文臣顿时恍然大悟,他们只盯着眼前的曹操,却忘了,过了武关,就是长安。 至于邹靖这个提议,大家伙儿也都明白,刘琰早年是邹靖一路提拔上来的,自然亲近许多。 “我们投降左将军后,南阳就是朝廷的领地,曹操虽然位列三公,但不过是阉宦之后,说到底是天子的家奴,他有何胆量攻略朝廷领地?” 文官们纷纷点头,认为邹靖说得有理。 …… “主公,不好了。” 曹操的大军刚刚抵达南阳郡博望县,却看到程昱慌慌张张赶来。 半个月前,程昱辅助许褚。 抓住张先、雷叙立功心切的心思,以诈败之策诱敌,连斩二将。 随后一路势如破竹,连下叶县、堵阳、博望三城,直抵南阳郡治宛县边界。 曹操感觉,这次出征极其顺利,却不知程昱此时为何慌张。 “仲德,不要着急,有话慢慢说。” 程昱年事已高,好容易才喘匀了气:“张绣通过左将军上表臣服,已经得到朝廷册封,为南阳太守。” “什么?”曹操怒道:“竟然被抢先一步,我这六万大军,岂不是白跑一趟?” 程昱请曹操下马,拉着曹操来到一处僻静之地。 “昱有一计,可使南阳大乱,到时主公带兵平乱,便是大功一件。” “快快说来。” 程昱四处张望了一下,确定周围没人,小声说道:“听闻汉中张鲁焚毁汉王宫,斩杀王妃蹇氏,主公可兴兵讨伐。” 曹操一凝眉,这件事他是知道的,但汉中太远,中间还隔着南阳,他想惩治张鲁,也鞭长莫及。 “仲德,汉中乃是绝地,你难道不知晓吗?” 程昱坏笑道:“此乃假道伐虢之计,主公先以惩戒张鲁之名,借道南阳。” “南阳既然臣服了朝廷,没有理由不让我大军通行。” “等大军到了宛城,先暗杀张绣,嫁祸给南阳士族。” “待张绣一死,主公就可以为朝廷官员复仇之名,再向南阳士族挥刀,名正言顺平乱。” 曹操一思忖,这个计策完全是一个阴谋。 但是自己劳师远征,却被刘琰摘了桃子,他心中实在不忿。 正在犹豫时,长安那边传来诏书。 “司空曹操接诏,南阳诸县已经归附朝廷,命曹操速速撤军,不可停留。” 接了诏书,曹操心中更是懊恼无比,若不是他率军攻略南阳,张绣怎能投降。 这道诏书一来,倒显得他的出兵行动一文不值。 “算了,撤军吧。” 曹操的大军也不是说撤就能撤的,当晚还在博望驻扎。 时至夏日,南阳燥热无比。 曹操本就心烦,听着阵阵蝉鸣,更是感觉聒噪。 “典韦。” 曹操呼喊完,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营帐门口。 典韦把身子蜷缩三分,才堪堪穿过门帘。 “这周围可有歌姬?” “回禀主公,末将今日送朝廷使者,路过宛城,见一妇人,乘坐轺车,前呼后拥,好似当红歌姬,着实美艳无比。” “哦?” 曹操顿时来了精神:“比卞夫人如何?” “十倍不止。” “甚好,甚好,无论用什么手段,速速将她请来!” 第一百零六章 冲冠一怒 第106章 冲冠一怒 “陛下,为何心神不宁?” “朕还是有些担心曹操的安危。” “可是陛下已经下了旨意,命司空大人班师,他应该不会逗留吧。” “但愿如此吧。” 听貂蝉汇报完南阳的情报,刘备点了点头。 记得上一世,曹操差点死在宛城,好像是曹操玷污了张绣的婶娘,遭到了张绣的报复。 这一世,刘备还需要曹操稳固东线的防御,实在不想曹操出事。 半个月前,得知曹操忽然要打南阳,刘备心中一惊。 本就想好要拟诏,招降张绣,将南阳划为朝廷领地,让曹操撤军。 正好赶上刘琰归来,传达张绣的降表。 刘备立时就批复了。 “报,陛下,暗卫传信,曹司空已经下令撤军。” 得到许褚的消息,刘备就彻底放心了。 马超和法正的大军已经进入汉中,自己这边还要指挥粮草调运。 另外,兖州那边士族正蓄意破坏军屯,也要应对。 朝政千头万绪,让人身心俱疲。 未央宫中,宫灯闪烁。 刘备着手给郭嘉、糜竺写信,让他们应对好关东军屯的事务。 貂蝉在一旁伺候,不知不觉到了深夜。 此时,传来依稀可见的哭泣之声。 “陛下,定是董白妹妹又在哭泣。” 刘备叹息道:“董卓虽然残暴,但对这个孙女疼爱有加,她伤心也不奇怪。” “陛下要不要去安慰她几句。” 刘备摇了摇头:“朕政务繁忙,哪有功夫照顾她的情绪,随她去吧。” 刘备动手写了几个字,又听见了哭声。 “算了,把她叫过来吧,让她伺候笔墨,你去休息吧。” 貂蝉听完,微微点头:“陛下也不要过于操劳。” 片刻后,董白进入书阁,给刘备研墨。 董白一身素衣,双眼略微红肿,满面愁容。 “董白,明日朕解除董府的软禁,你若是想回去探亲,也可以回去。” “谢陛下。” “你爷爷的事情,还要节哀。” “臣妾该哭的也哭过了,爷爷的事情,怨不得别人。” “你能这么想,很好。” 这会儿,董白才感觉到,皇帝真的在和她说话,而不是把她当做别人的替代品。 却不知怎么的,皇帝明明只有三十岁,说话却像自己爷爷辈的人。 也许这就是成熟男子的魅力吧。 刘备写好书信,用蜡封好,交给黄门。 问了问时辰,已经是丑时。 “陛下,臣妾伺候陛下就寝吧。” 刘备看了看董白,他还沉浸在失去蹇氏的痛苦之中,实在没有什么兴致。 “你回去吧,不要胡思乱想了。” …… 博望,曹军大营。 曹操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这一夜太漫长了,又热又燥,根本无法安眠。 不知道典韦那边怎么样了。 “主公,你心念之人,末将请来了。” 曹操听到典韦喊话,一个挺身坐起,高高兴兴走出营帐。 “人呢?” 眼前只有一队身穿便装的兵丁举着火把,却不见歌姬。 “主公。” 典韦指了指地上的麻袋,这女子就在此处。 “这!” 曹操急忙蹲下身子,解开麻袋。 这麻袋里睡着一位女子,是曹操从未见过的绝色。 女子面容恬静娇艳,如同夏日粉荷,一身素衣,又好似天仙一般。 “典韦,某让你去请,你怎么把她绑来了?” “主公不是说一定要见到她吗?她不肯来,末将只好把她绑来了。” “你真是,我们是朝廷官军,岂能掳掠妇女?” “末将知错了。” 曹操不知,这女子正是张济的遗孀邹氏。 邹氏被典韦绑架后,塞入了麻袋,被闷了一阵,不知不觉昏迷了。 这会能呼吸到新鲜空气,又听到有人说话,微微睁开了双眼。 “各位好汉,请饶命,要钱要粮,都好说。” 邹氏对于被绑架这事,已经不奇怪了。 上次就被甘宁绑架,索要了丹水城。 “娘子莫怕,我等不是贼人,乃是朝廷官军。” 邹氏听完,连连颔首:“小妇人知道,各位好汉都是官军,小妇人立即休书一封,请我那侄儿奉上钱粮。” 邹氏也不奇怪,甘宁就是正经八百的官军。 眼下朝廷负担不起地方官军的军费,官军一般和驻地士族合作。 士族提供钱粮,官军提供庇护。 而邻郡的甘宁则不一样,他虽然是汉中骑都尉,但还是山贼作风,动不动就绑票世家大族子弟,索要赎金。 “不知这位夫人是谁家的妻子?” 曹操看邹氏年轻,以为她是个未出阁的娘子,听到邹氏自称妇人,才知道邹氏已经嫁为人妇。 “你们不是锦帆大王的部众?” 曹操凝眉摇了摇头。 “某不认识什么锦帆大王。” “你们是哪一路的?” “曹军。” 邹氏柳眉紧蹙:“不管你们是哪一路的,只要放了我,你们要什么,我侄儿都会给你们。” …… “什么?你再说一次?” 南阳郡守府后宅。 已经睡下的张绣,听到侍从说有大事发生,披着衣服出来询问。 “此事千真万确,夫人被曹军掳走了。” “曹军不是在博望吗?何时来的宛城。” “今夜,一伙儿贼人买通城门监,混入了宛城,径直绑走了夫人。” “夫人的护卫冒死跟随那伙贼人,真真切切见他们进入了曹营。” 张绣此时心中气愤不已,婶娘邹氏美艳无双。 而曹操,乃是出了名的好色之徒。 坊间传言,曹操年少时就惯爱采花,常常抢夺新婚少妇。 如今婶娘落在他的手里,怕是凶多吉少。 更让张绣担心的是,叔叔曾留下遗言,说凡对婶娘图谋不轨者,必杀之。 看来曹操还是贼心不死,一是觊觎婶娘美色,二是意图借婶娘拉拢邹家。 邹家是张绣最后支撑,万不能被曹操夺去。 “把胡车儿给我叫来。” 一刻钟后,一位体壮如熊的武将赶来,正是胡车儿。 “胡车儿,家叔临死前,请你辅佐某,你还记得吗?” “老主公大恩,胡车儿没齿难忘,定当全力辅佐少主。” “好!曹贼占据博望,迟迟不退兵,又派人掳走了婶娘,意图玷污,该如何做?” 胡车儿想都没想:“夫人是老主公最宠爱之人,怎能被曹贼玷污,末将立即召集西凉铁骑,今夜突袭,踏平曹营!” 第一百零七章 夜袭 第107章 夜袭 “夫人莫怕,某不是歹人,某那护卫绑了夫人,完全是个误会,明日某就送夫人回去。” 邹氏站起身,望了一下周围,这是一处汉军军营。 营帐布局规整,士兵衣甲齐备,确实不像甘宁的山贼兵。 而眼前这位将军,身高七尺,双目微晗,颔下一尺长须,英气十足,倒也不让人生厌。 “多谢将军。” 邹氏站起身,麻袋自然落到脚边,随后微微撩起裙摆,轻抬小腿,挪到一边。 曹操此时已经有些心神荡漾,望着邹氏隐隐发呆。 “不知将军姓甚名谁?” 曹操拱手:“司空,兖州牧,奋武将军,曹孟德。” 邹氏一蹙眉:“不知将军为何犯我南阳?” 曹操顿了顿:“某此次带兵前来,非是要攻伐南阳,而是想借道攻伐汉中。” “夫人有所不知,汉中张鲁焚烧汉王宫,杀害皇妃蹇氏,人神共愤,某纠合义兵讨伐之。” “只是张绣不通事理,擅自阻拦,因而兵戈相见。” 幸亏刚刚程昱献上了假道伐虢之计,曹操在心里记下了,要不然不知道该怎么和这美妇解释。 曹操猜出来了,眼前这个美妇并非歌姬,不知是哪个大户家的妻妾。 只是想到这美妇一直提自家侄儿,于是问道: “夫人,你家夫君呢?” 话音一落,只见几滴眼泪在这美妇眼中打转,又听见几声抽泣,曹操的心已经融化了大半。 “小妇人的夫君,三日前已经去了。” 曹操听了,轻声叹息。 “夫人节哀。” 不知不觉间,曹操的手臂已经搭在邹氏的肩头。 典韦看了,急忙招呼众人离去。 “将军,你干什么?” “夫人,你年轻貌美,独自孀居岂不可惜?不知今宵,愿与我同席共枕否?” 曹操一手扣住邹氏的脖颈,一手托住她的膝窝,将她抱起。 “你放开我!” 邹氏拼命捶打曹操,曹操却越发兴奋。 “将军,小妇人还在守节,请将军不要如此!” “守什么节?你甘心为了那桎梏的礼法,荒废自己的一生吗?” “我……” 见邹氏心生犹豫,曹操邪魅一笑,将邹氏抱回营帐。 “将军,放了小妇人吧!” 曹操将邹氏轻轻放在床榻上,细细观察这花容失色的美妇,心中更是得意。 邹氏紧紧裹着衣襟,不敢说话。 邹氏是个逆来顺受的性子,自觉她一个女子,也反抗不了什么。 只是不停落泪。 曹操站在床榻前,柔声道:“夫人不要怕,我曹孟德身旁女子无数,却从未对谁用强,是否从我曹孟德,全凭夫人心意。” “将军,请放了小妇人吧!” 曹操微微一笑:“放你去哪里?去为一个死人守节吗?若是夫人真心要去,某不拦着。” “但我曹孟德话说到这儿,如果夫人肯从了我曹孟德,我保证夫人享受无上殊荣,一生无忧。” “将军……” 曹操见邹氏有些踌躇,坐到床榻一边,轻轻牵来邹氏的手。 “夫人可是有牵挂?” 邹氏微微点头:“亡夫留下一幼子。” “此子是夫人亲生的吗?” “非也,小妇人出嫁时,此子已经三岁。” 曹操看邹氏也不像是生过孩子的。 “关系如何?” “相处一年,情同母子。” 曹操一手拖着邹氏的小手,一手轻轻抚摸:“夫人,此子某当视如己出,悉心培养。” 邹氏没想到,曹司空能说出这样的话,这是把婚后打算都说出来了。 邹氏年轻,和张济虽然恩爱有加,但故人已去,她也不想一辈子就这么过去。 眼前,承诺供养她一生的人雄姿英伟,位列三公,不由得她不心动。 再者,儿子张根如果能有这么个继父,当真是对他大有助益。 曹操观察到邹氏表情的变化,心中了然,对付这种孀妇,曹操从未失过手。 只见曹操站起身,立在营帐中央,张开双臂,大红色睡袍广袖展开。 “夫人,为某宽衣。” …… “踏平曹营,斩杀曹贼!” 营帐中。 曹操猛然惊醒,听到周围满是喊杀声和狂乱的马蹄声。 “夫人,有敌袭,随我出去!” 曹操叫醒身旁的邹氏,急忙去兵器架上取剑,眼看要拿到长剑,忽然腿一软,瘫跪在地。 “将军,没事吧。” 曹操赶紧挥了挥手:“没事!” 曹操缓了缓,站起身,拿起长剑。 邹氏也草草穿好衣裙。 “随我来!” 曹操一手握剑,一手抓着邹氏。 “将军,妾身的鞋子!” “别穿了!” 拉着赤脚的邹氏,曹操出了营帐,一个西凉铁骑望见他,迎面冲来。 曹操推开邹氏,自己往另一个方向一闪躲,骑兵自两人身前冲过。 “将军!” “夫人别动!” 曹操拔出长剑,反手抓握,对准西凉铁骑一抖手腕。 “嗖!” 长剑飞出,打在西凉铁骑的后背护甲上,激起一道火花。 那西凉铁骑竟然毫发无损,又策马向曹操冲来。 曹操翻滚闪过,急忙奔逃。 西凉铁骑,抽出弓箭,瞄准曹操。 “嗖!” 冰冷的箭矢破空而来,曹操一阵心惊,只见一人挡在他身前,用身躯硬生生接住箭矢。 “典韦!” “主公快走!” 典韦举起手戟,对着西凉铁骑猛然掷出。 “碰!” 手戟打在西凉铁骑的脖颈上,一阵鲜血激溅。 看西凉铁骑落马,典韦飞步上前,抓住战马缰绳。 “主公,快上马!” 曹操正要翻身上马,忽然听到邹氏叫喊:“将军!” “快过来。” 曹操托着邹氏上了战马,自己想一起上去,忽然听到一阵马蹄声。 “婶娘!” 只见一个小将,身穿黑漆重甲,挺枪刺来。 曹操来不及上马,一个翻身,堪堪躲过长枪,再一转头,刚刚的马匹受惊,已经驮着邹氏远去。 眼看一大队西凉铁骑袭来。 “休伤我主公!” 典韦大喝一声,持手戟冲入敌阵。 这一刻,他似乎忘却了,自己是荀彧安插再曹操身旁的细作。 “典韦!” 曹操来不及顾及典韦,只顾仓皇逃窜。 寻了一个西凉兵的死尸,匆匆脱了长袍,换上黑色军装。 又跑了几十步,只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一把长枪搭在他的肩头。 “老兵,有没有看到曹贼?” 曹操不敢回头,指着远处:“回禀将军,曹贼往东边去了。” “大伙儿,随我去追曹贼,救婶娘!” 第一百零八章 全军覆没 第108章 全军覆没 清晨。 密林中鸟鸣阵阵,阳光透过树林,洒出一道道光柱。 曹操在密林里躲了一夜,想到昨日发生的事情,还是心有余悸。 只是昨日,见邹氏貌美,只顾鱼水之欢,忘了打听她的家世。 竟没想到,她是张绣的婶娘。 此时,曹操困饿交加,此地又是张绣的领地,他也不敢出密林。 忽然,丛林中传来一阵沙沙的脚步声。 曹操躲在暗处观察,只见一个面容娇好,身姿曼妙,粗布长裙的妇人出现。 这妇人挎着一个竹篮,正在林中采摘菌菇。 曹操拔出随身短剑,悄悄摸到夫人身后。 “噌!” 冰冷的剑刃绕过妇人的脖颈。 “娘子,不要叫喊,我不求财,不害命!” 那妇人顿了顿:“壮士,我夫早丧,家中还有吃奶的孩子,壮士饶命!” “哦?” “只要壮士能饶小妇人一命,小妇人情愿做任何事情。” 曹操此时还是贤者状态,虽然对这妇人有好感,但不至于多要求什么。 “夫人,某只求一碗饭食,吃完便走。” …… 博望县,山中草庐。 这天清晨。 曹操自床榻起身,伸了一下懒腰,身旁的妇人给他披上外衣。 曹操起身走到一旁的小床边,看了看安睡的孩子。 这个孩子眉眼齐整,十分像他的母亲。 “夫君,晏儿还好吗?” “很好,某得了这么好的一个儿子,实乃一大幸事。” “夫君,没想到,我们母子今生还能找到依靠。” 曹操转身,握住妇人的手:“尹儿,你我在一起旬日有余,共享天伦,某还不知夫人家世。” “夫君,咱们不是说好了,对过往的事情,互不相问吗?” 正在两人温存时,草庐外响起战马嘶鸣及盔甲铿锵之声。 “主公!主公!” 曹操透过窗户观瞧,是自家的兵马来了,领兵的正是先锋许褚,顿时松了口气。 “仲康,某在这里!” “主公!总算找到你了!” 许褚急忙下马,快步来到草庐前,参见主公。 只见曹操穿着农家衣装,胡须杂乱,完全没了以往的雄伟之气。 许褚急忙脱下衣甲:“主公,如此着装有损主公威严,请换上末将的衣甲吧。” 曹操点了点头。 “仲康,危难之时,还是要靠仲康!” 曹操换上许褚的战甲披风,一转身,顿时雄姿英发。 这时,曹操注意到,这几日陪伴自己的妇人尹氏已是满眼恐惧,倚在小床前,护住自己的孩子。 “尹儿不必害怕,吾乃司空,兖州牧,奋武将军,关内侯,曹操。” 此话一出,尹氏更惊讶了,原本以为这位只是个逃兵,没想到竟然是朝廷高官。 尹氏急忙抱起孩子:“曹司空,小女竟然不识尊驾,实在有罪。” 曹操看尹氏举止奇怪,几天相处下来,也知道她知书达理,不像寻常妇人。 不知她们母子为何在此隐居,想来应该是得罪了恶人。 “夫人,不必害怕,不管你是何出身,有何仇家,你已经是某的女人,某当护你周全。” 尹氏含泪道:“曹司空,我要你发誓,绝对不能伤害我们母子。” 曹操有些吃惊,不过他也不觉得,这对母子对他有什么威胁。 “某发誓,绝不伤害你们母子,否则某的子孙被人当街斩杀!” 又安抚了尹氏几句,曹操命令士族帮这对母子搬家。 “走,咱们回陈留吧。” 许褚在一旁沉声道:“主公,几天前,陈宫联合兖州士族,趁主公出兵南阳,夺了陈留。” “什么?” 曹操不敢相信许褚的话,留守陈留的曹仁、曹洪都是自己的亲信,还有一万精兵,陈宫是怎么做到的呢?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许褚瓮声道:“主公,末将听说,是曹洪将军贪污了军屯物资,导致军屯民兵随陈宫反叛,曹洪、曹仁将军不敌,已经退守荥阳。” “贪污?” “是啊。” 曹操知道,曹洪素来贪财,许褚所说,也许确实如此。 “某的妻儿呢?” “全都落入敌手。” 曹操一凝眉,怒道:“仲康,集结兵马,随我夺回陈留。” “主公,你哪里还有兵马?” “你说什么?” “你失去消息后,陈宫勾结泰山诸寇,趁乱突袭你的本部兵马和青州兵,大肆屠戮,众军溃散,青州兵退到河北去了。” “夏侯渊、夏侯惇呢?” “都走散了,典韦将军死无全尸,很多谯县子弟都战死了。” “轰!” 曹操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乱作一团。 十日前,形势还一片大好,不知今日为何成了这般情形。 难道真的是那邹氏,乃红颜祸水。 “仲康,容某好好想一想。” 许褚扶着曹操坐下,命令士卒摆上酒食。 曹操填饱了肚子,思路渐渐清晰了起来。 陈留的民变,应该是有预谋的。 之前皇帝设立军屯时,承诺百姓五五税之。 一个月前,荀彧提出将军屯税赋提到官六民四。 当时百姓一片怨言。 后来陈宫提议,下发一批农具、耕牛补偿百姓,民怨稍解。 现在又知道,曹洪贪污了这批补偿物资。 那么兖州百姓的愤怒,自然会指向曹家。 只是能策动这些百姓反叛,还得有一个让百姓不得不反的理由。 此时,曹操感觉,许褚对情报的把握非同一般。 不知道他是不是有这方面的天赋。 “仲康,你可知,兖州的百姓为何谋反?” 许褚拱手:“据末将所知,主公此次出征,招募了大量随军女眷。” 曹操有些疑惑:“某是下过命令,招募寡妇,服务军旅,这也符合春秋军制,百姓怎能有怨言?” “主公,你可知,你属下官员招募的,都是生人妇,而且是强行征召!” 所谓生人妇,就是人妻。 无端给百姓施加夺妻之恨,难怪百姓反叛。 而此时曹操也明白了,这是士族故意改变他的意思,挑起百姓的怒意。 这番布局,士族们当真了得。 “恕末将直言,主公的耳目早已被蒙蔽了,早不是当初那个执法公正的洛阳北部卫,为民请命的济南相了。” 曹操听许褚这么说,心中一阵懊恼。 仔细想想,忠言逆耳,或许从把许褚扔到昌邑时,就注定了今日的失败。 “仲康,咱们去荥阳,汇合曹仁、曹洪,再向陛下借兵,稳定兖州局势。” …… 长安,未央宫。 兖州的局势,完全超出了刘备的想象。 刘备看到曹操的借兵奏报,猛然一捶桌案。 “这个曹操,还是管不住自己。十万大军覆没,兖州的大好局势不再,他还好意思找朕借兵,有脸没脸?” 第一百零九章 往事 第109章 往事 长安城,未央宫。 时至七月,三辅农忙结束,刘备连征带买,筹粮一百万石。 攻下河东郡后,刘琰领大军回还,正要一举灭了汉中张鲁。 此时,却接到了兖州陈宫自立的消息。 曹操写上奏表,说自己妻子都被困在陈留,希望朝廷借助兵马,反攻兖州。 刘备一下犯了难。 难道要放着自己这边的杀妻之仇不报,把兵借给曹操吗? 但相比而言,自己攻伐汉中,更多的是泄愤。 而兖州牵动中原的大局,陈留郡又是军屯重地,不能不夺回来。 如果陈宫和二袁联合,让整个关东连成一片。 纵使有虎牢关在,也未必能抵挡。 “赵忠,把刘琰叫来!” 一刻钟后,刘琰来到未央宫书阁。 “臣,刘琰,叩见陛下,吾皇万岁。” “琰,坐下说话。” “谢陛下。” 刘备细细观察刘琰,刘琰此时的威望提升不少,但整个人倒是内敛许多。 刘备也觉得很奇怪,自己当年的品性修为这么高吗? “琰,曹操把兖州丢了,你带兵十万,帮他夺回来吧。” 曹操丢了兖州,已经引起了朝野震动。 长安这边人尽皆知。 只是,刘琰感觉曹操这个人很迷。 闲着没事去打南阳干嘛? 不过,刘琰认为,现在朝廷兴兵攻打汉中还不是时候。 大军东出,稳定一下中原局势,也不是坏事。 “陛下,琰即日调遣诸将,率军东出。” 商量完大体战略,刘琰正要告辞,却被刘备叫住。 “琰,你可有心仪的女子?” 刘琰闻言一愣,不知皇帝为何平白无故要关心自己的婚事。 “回禀陛下,还没有。” 刘备让刘琰坐下:“琰,你也老大不小了,这件事情你还得多上心。” “内朝侍郎糜竺有一个小妹唤作糜芝,容貌端庄,性情温婉,不如朕给你赐婚。” “陛下!” 刘琰赶紧一拱手,他已经知道,眼前的皇帝是重生的刘备,只是皇帝不知道他也重生了。 刘琰知道皇帝的意思,皇帝想尽量弥补上一世对糜芝的亏欠,让自己和糜芝早日成家。 但是,这又何尝不是皇帝忍痛割爱呢。 而且,自己确实不是原来的刘备了,即使演得再像,不是就是不是,他自然也不会对糜芝有什么感情。 不光糜芝,因为感情生活太不顺,刘琰对任何女子都没什么感觉了。 只是,该怎么拒绝皇帝,才能不着痕迹呢? “陛下,糜竺手握财政大权,乃是陛下最亲近之人。但糜竺又是个商人,地位低贱,需要陛下扶持。” “如此来说,糜竺的小妹只能入宫,成为陛下身边之人,这样才能笼络糜竺,顺势提升糜竺的地位。” “是吗?” 听到刘琰这么说,刘备心中止不住高兴。 在刘备心中,还是心念糜夫人的,只是感觉和另一个自己抢女人不太好。 刘备回了回神,这才想到,今日是来催婚的。 只是希望刘琰早日安家,生活能舒心一些。 “刘琰,说说看,你大概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朕帮你物色一下。” 刘琰看,今日是躲不过去了。 “性情好,人品好就行,其他的不太重要。” “朕知道了,你安心作战,这件事包在朕的身上。” 刘琰告辞,出了未央宫。 在宫道上迎面看见一个人,细看之下,原来是邹靖。 “邹将军,别来无恙。” 刘琰拱手见礼,邹靖挺身领受。 邹靖是刘备早年的贵人。 刘备少年在涿郡合徒众。 黄巾之乱时,邹靖正好在幽州统兵,公孙瓒任涿县县令。 邹靖和公孙瓒关系匪浅,他通过公孙瓒,招募刘备随军征讨黄巾。 在记录军功时,也对刘备大加照顾。 后来,也是邹靖举荐刘备做了中山国安喜县尉,让刘备第一次有了官身。 但是刘琰知道,这个邹靖不是个有大局观的人,大汉今日群雄割据的局面和他脱不了关系。 “左将军,老夫现在无官无职,哪里敢受将军的尊称。” 邹靖的话语虽然是自谦,但此时丝毫没有自谦之意。 汉朝官员对举荐者十分尊重,这是官场的规矩。 哪怕邹靖无官无职,他当年举荐了刘备,即使刘琰位极人臣,也要对他礼遇有加。 除非刘琰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官声和风评。 “邹将军对琰有举荐之恩,没齿难忘,无论何时,在琰心中,邹将军永远是邹将军。” “左将军,多谢了。” 刘琰觉得奇怪,邹靖早在两年前就被免职了,还是自己亲自下的旨。 原因是中平四年,韩遂叛乱,朝廷有意调遣幽州兵马平叛。 当时有两个将领供朝廷选择。 一是中山国相张纯,二是涿郡涿县令公孙瓒。 国相是一郡国之主,自然比县令大上一些,张纯本以为胜算在握。 可时任太尉张温,却选择了公孙瓒。 结果张纯直接反叛,又联合乌桓丘力居,泰山郡守张举大举进攻青、幽、冀三州。 东线的兵马一时忙着平叛,无力支援西线,以至于韩遂直接攻入三辅,兵临长安。 刘琰一边组建西园军,准备御敌,一边调遣皇甫嵩、董卓攻击韩遂。 虽然一年后,平定了全部的叛乱,但大汉朝的国力也彻底被拖垮。 朝廷无力负担地方军费,士族乘虚而入,渗透掌控,朝廷军队迅速沦为门阀私兵,群雄割据在所难免。 事后查明,张纯反叛的原因是,公孙瓒通过邹靖私下运作,夺了他的领兵之权。 但此事不宜公开,刘琰只是罢免了邹靖,免了公孙瓒的县令,让他去边塞小城镇守。 并命令中山郡、涿郡派出督邮,清理邹靖、公孙瓒余党。 想想刘备鞭打督邮辞官,还和这件事有些关系。 邹靖被刘琰下旨永不录用,但不知为何,他又出现在了未央宫。 “不知邹将军,所来何事?” “某前几日劝说南阳张绣归顺朝廷,虽然中间横生了枝节,但大事已定,因为此功,陛下召我还朝。” 邹靖的脸上写满了得意,刘琰却微微凝眉。 应该是皇帝念在邹靖的举荐之恩,这次得知邹靖在南阳,因而把他召回。 但邹靖这个人,刘琰还是很清楚的,他城府颇深,又惯拉拢党羽。 一旦利用皇帝的信任,再弄出个什么事情,后果不堪设想。 得赶紧想个办法,让他远离皇帝。 “邹将军,琰军务在身,不便久留,这就告辞了。” “左将军,再会!” 第一百一十章 练兵 第110章 练兵 汉中郡。 重山密林环绕,一座孤城耸立。 一个月前,甘宁领兵救助皇妃,一直打到成固县,距离南郑只有一步之遥。 虽然一路进攻顺利,但甘宁很快就领教到了米贼的厉害。 米贼让开大路,潜伏在两厢密林,不断袭扰甘宁的粮道。 甘宁派兵清剿,又找不到他们的主力。 终于,在万般疲惫之下,甘宁撤回了西城县。 上万兵马,回来了不到三分之一。 到了西城县,米贼紧跟着迂回而来,占领了周围的密林,截断了斜谷道和上庸道。 得不到补给,甘宁也准备弃守西城了。 幸好关键时刻,朝廷派来精锐兵马,援助西城县。 甘宁记得,自己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精锐的部队。 这部兵马身穿双层亮银甲,装备长枪、长刀、弓箭,最亮眼的是盔上白毦。 这部精兵硬生生顶着伏击,击溃了米贼,打通了斜谷道。 随后,长安的物资源源不断送往西城。 更让甘宁想不到的是,领兵的,是比他年龄还小的三个少年。 甘宁作为地方守将,在西城县摆酒设宴,款待三位少年,商议下一步战略。 此次宴会,马超为名义上最高统帅,坐在主位。 法正作为督军,坐在首座,往后依次是甘宁、陈到、甘述诸将。 酒过三巡,马超道:“甘将军,此次出征某只管统兵,一应军务战略,都由督军法正负责。” 汉末三国时期,诸侯往往要采纳谋士的意见。 不是因为谋士多高明,而是谋士往往是诸侯的金主。 如今,法正就是先锋军的金主,不由马超不服从。 法正问道:“甘将军,你这边还有多少兵马。” 甘宁面露惭色:“大约五千。” “粮草军械如何?” “有盔甲三百具,每个士卒,大约能分到一把长短兵器,粮草还能支撑三个月。” 甘宁看到对面的法正隐隐发笑,顿了顿:“还能支撑一个月。” 法正笑道:“甘将军,为何不从实说来?” 甘宁支支吾吾道:“是照实说了。” 法正给甘宁敬了一杯酒:“某是督军,来到西城县已经审查了你军中大小事务。” “你现在还有兵马三千,两个人都分不到一把铁制兵器,粮草还能供应十日,是也不是?” “这……” 甘宁没想到,这个小文官还挺贼,竟然把自己这边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 “西城的围困解了,某明日带兵,再去上庸、房陵劫掠一些。” 法正一番讪笑:“官军能干成甘将军这样,也是没谁了。” 甘宁一凝眉,心忖自己好生招待,这人是故意找茬来了吧。 当初,朝廷让甘宁来汉中,只给了一个汉中骑都尉的官职,钱粮兵卒装备一样没有。 苏固也有意思,让他镇守上庸,可上庸早已被士族控制,甘宁连城门都进不去。 甘宁在上庸,只能驻扎在山上,和山贼差不多。 自己辛辛苦苦拉了上万人,不劫掠,吃什么喝什么。 而且他还是有节制的,只劫掠世家大族,没怎么伤过百姓。 原本还能维持。 要不是为了救皇帝的宠妃,也不至于到今日这步田地。 “甘将军,今后你不必劫掠了,你的钱粮军械,我法孝直包了。” 听了这话,甘宁刚刚升起的怒气顿时消散了,但心中还有疑虑。 “小督军,不要说大话。” 只听法正拍了两下手,几个白毦兵抬着一堆军械摆放在厅堂中央。 “甘将军,看看某带来的军械怎么样?” 甘宁起身,对法正一拱手,上前去查看军械。 毕竟是百战老兵,甘宁一搭手,就知道这些军械不一般。 不由长叹一声,自己如果有这种军械,也不至于被米贼打得这么惨。 “这些军械太好了,咱们立即反击,灭了米贼!” 法正挥了挥手:“不急,还得招兵练兵。” 甘宁没想到,这小文官竟然出奇的稳重:“这件事交给某来,汉中的世家大族贪婪残暴,只要有粮草军械,有的是穷苦百姓从军。” 法正朗声道:“如此甚好,那就给甘将军十天时间,招募新兵一万五千人。” “十天?” “办不到吗?” “办得到!” …… 为了彰显自己的能力,甘宁也是使出浑身解数。 带领自己新换装备的锦帆兵,把上庸、房陵的山贼水寇清剿一遍。 又破了不少涉五斗米道的士族豪强,将私兵奴隶全部拉来从军。 总算拉来了一万五千人。 接下来,便要练兵了。 这一日,马超升帐,诸位将军一齐来到中军大帐。 只见此处摆了一个沙盘,上边是一群陶俑组成的军阵。 大家看着这个军阵,觉着很有意思,听闻这是督军法正摆下的。 等了一会儿,法正到来,穿着玄色官服,手持一把赤羽扇。 “诸位好!” “法正先生好。” 现在军队的粮草军械,全靠法正筹集,大家对法正也都敬重。 “汝等可识得此阵?” 众将纷纷摇头。 法正指着陶俑一一介绍。 “此阵乃秦军横扫六合时的军阵,此次攻略汉中,以步战为主,正好实用。” 甘宁觉得奇怪,前排陶俑看似手持长剑,穿着布衣,难不成要让他们冲锋陷阵。 法正介绍道:“前排为轻兵,选行动迅捷,身形矫健者,负责探路突袭。” “如果遇到敌情,能战则战,不能战则退,隐入大军。” 甘宁听完,感觉这军阵确实有点东西。 “盾兵,负责稳固阵线,抵御箭矢。” “戟兵,负责保护两翼。” “枪兵,负责杀伤敌军。” “弓兵,掩护前排,压制敌军射手。” “火兵,负责供应伙食,记录军功。” “两人为行,三人为列,行列为伍,设伍长。” “两伍为什,设什长。十什为将,设百人将,十将为部,设部司马。” “五部为军,分别由马超、陈到、甘宁、甘述统领。” 四位将军听完,一拱手:“遵命!” “每部独立作战,各位将军指挥部司马,不得身先士卒。” “这……” 马超和甘宁听了,有些不乐意了。 “汉中之地道路崎岖,米贼善于埋伏,诸位不要随意弄险。” “遵命!” 接下来,法正指着陶俑介绍军队具体布置。 “将是基础作战部队,每将百人,有轻兵十人,盾兵二十人,戟兵二十人,枪兵二十人,弓兵二十人,火兵十人。” “作战时,每将保持间隙,相互留出通道,防止自相踩踏,同时让轻兵可以自由穿梭。” “现有新兵老兵,共计两万一千,你们每人选五千兵马,组建一军,我亲率一千白毦兵为督军武卫,明日点卯,不到者斩!” “诺!” …… 西城县,汉军大营。 法正宣读军令: “今奉陛下之命,组建汉中四军。” “前军五千,由伏波中郎将马超统领。” “左军五千,由汉中骑都尉甘宁统领。 “右军五千,由都尉陈到统领。” “后军五千,由都尉甘述统领。” “现颁布军令,点卯不到者斩、闻调不至者斩、闻鼓不进者斩、闻金不退者斩,旗举不起者斩,旗按不伏者斩,悍勇擅进者斩,怯懦擅退者斩……劫掠百姓者斩、淫辱妇女者斩。” 法正宣读军令,光是涉及斩刑的罪名,就有五十余项之多。 今早,法正一口气杀了百十个点卯不到者。 这种严格的治军作风,就连马超、甘宁这种杀人不眨眼的都觉着胆寒。 法正最后说道:“作战中,每取一甲首,赏赐金银财帛或耕地田宅,亦可用甲首来抵死罪,杀戮百姓,淫辱妇女者,不可免死。” 这下大伙儿才放松一些,这意思很明确,只要勇于杀敌,就什么也不用怕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大破米贼 第111章 大破米贼 汉中郡,西城县。 天微微发亮,清晨的密林还有些潮湿。 南风吹过,树叶哗哗作响。 这些细微的声响,并未吵醒在密林中安营的米贼。 守了一夜,米贼的哨兵有些昏昏欲睡。 看到远处有灌木晃动,这哨兵有些警觉,但观察一会儿,也没有其它的动静。 “哈!” 哨兵张大嘴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嘴巴刚刚合上,忽然被一个粗糙的手掌捂住。 “嗯?” 紧接着,一道利刃划破了哨兵的脖颈,手法干脆利落。 几乎在同时,五十步外的另一个哨兵也被杀死。 紧接着,上百个汉军轻兵,衔枚疾走,潜入米贼的营地。 营地中的几堆篝火刚刚熄灭,米贼兵卒蜷缩着,围绕着冒烟的灰烬。 靠着篝火堆的余温抵挡清晨的清冷。 轻兵身穿便服,与寻常米贼无异,接近营地中央。 营地中央,有几个营帐,住着军官和精兵。 轻兵留下三人把风,其余人分头挑开门帘,冲入营帐。 紧接着,营帐中出现几声沉闷的惨叫声。 中间稍大的营帐应是敌将的居所,执行斩首行动的是轻兵队的什长和伍长。 一进营帐,这些轻兵惊呆了。 营帐外的米贼一个个衣衫褴褛,但将领营帐可是不差。 布置摆设十分考究,还有不少金银玉器。 营帐中一股酒香袭来,往里看,桌案上酒具散乱狼藉。 一张狐裘铺成的大床上,米贼将领怀抱两个赤身的美人,沉沉安睡。 “杀!” 随着什长沉声的命令,两个伍长冲向床榻。 快要动手时,两个人顿住了。 “你们干什么?快动手啊!” 这两个伍长停手的原因很简单。 法正督军记录军功看甲首。 所谓甲首,乃是穿着盔甲的精兵或将官的头颅。 为了防止杀良冒功。 法正核对军功十分严格。 取敌军首级时,要连同头盔一起摘取。 如果没有头盔,则要通过发髻来识别。 而眼前的米贼将领,既没有头盔,又没梳发髻。 营帐里又没看到头盔。 杀了等于白杀。 什长见两个伍长犹豫,也猜出了大概。 这个米贼统领应该是个文官,因而没有头盔,也不知道算不算甲首。 但大伙儿秘密潜入,形势千钧一发,由不得手软。 什长跳上床榻,一挥剑,结果了敌将。 这下出手仓促,激溅的鲜血打在两侧的女子身上。 “啊!” 高亢的女子喊叫声打破了营地沉寂。 轻兵什长想制止女子,已经来不及了。 “不要叫了,我们是汉军,只杀米贼,不杀妇孺。” 床榻上的女子被什长大声呵斥,这才含泪止住声音。 “什长,米贼围上来了!” “随我杀出去。” 什长匆匆取了敌将首级,揪起长发,系在自己腰带上。 和几个伍长冲出营帐,看到米贼手持刀枪围来,一个个虎视眈眈。 其余轻兵也都冲出营帐,不少干练的轻兵,腰间悬挂着一两个甲首。 “兄弟们,斩获不错啊!” “不知道能不能杀出去,拿这些甲首换军功。”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杀!” 这些轻兵不知道,他们现在这副模样,在米贼眼里,已经如同恶鬼一般。 而且,米贼们实实在在看到了,军官和精兵已经全部被斩首。 只是不知,这些军官和精兵号称有符水加持,刀枪不入,怎么会被轻易杀害。 一时间数百米贼,围着这百十个轻兵,竟然踌躇不前。 忽然,米贼后阵中飘起一股烟尘。 众米贼闪开。 原来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米贼,点燃了一个黄纸符咒。 小米贼念念有词,将烧了一半的黄纸塞入口中。 一闭嘴,烟尘从鼻孔里飘出。 随后,这个小米贼瞪大双眼,大喝道:“天师赐福,刀枪不入!” 听了这个小米贼叫喊,米贼们顿时兴奋起来,齐声高喊: “天师赐福,刀枪不入!” 又有几个米贼烧了黄纸,塞入口中,瞬间变得斗志昂扬。 “杀!” 十几个米贼手持利刃,冲向轻兵。 “这什么玩意儿?” 轻兵什长是白毦兵,一直生活在关西一带,并不了解这种仪式。 “什长,他们这是请天师上身,能刀枪不入。” “这些人就爱搞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 见身旁轻兵有些恐惧,什长提剑冲向敌阵。 “天师赐……” 为首的米贼一边冲锋一边喊着口号,刚刚接近那什长,就被什长一剑挥来,摘了首级。 什长举起米贼首级:“大伙儿请看,这些米贼没有什么刀枪不入的神功。” 轻兵们看到这些米贼的请神把戏丝毫没有作用,有几个大胆的已经一跃上前。 米贼原本只是普通农户,一身庄稼把式,哪里是轻兵的对手。 不到一刻钟,这十几个请神的米贼已经被杀得精光。 只剩刚刚那个吞符的十五岁少年了,在原地目瞪口呆。 什长将长剑搭在少年的肩头:“小伙子,你还信不信你那一套?” “你杀了我吧!” “请了神都打不赢,你还有何话说?” “那是我平日不够虔诚,因而得不到天师赐福,并非天师之过!” “不值得同情!” 什长正要挥手斩杀这小米贼,忽然看到远处旌旗升起。 这是部司马发来的信号,示意轻兵,本部已经完成了对这几百米贼的包围。 什长看这小米贼年幼,也不忍再添杀戮,一脚踹翻了,踩在脚下。 随后,什长举起来米贼将官的首级。 “米贼们,你们看身后,我部已经包围了你们的营地,缴械不杀,再有顽抗者,这就是下场。” …… “报,飞熊部于西城县以南三十里密林破贼,取甲首一百七十二,俘虏敌九百五十一,另有军械粮草未算。” 伏波中郎将部。 马超听完传信兵报信,心中大喜,这是跟随法正训练新军以来,第一次大捷。 “我军损伤多少?” “未伤一兵一卒?” “什么?” 马超不敢相信,飞熊部他是知道的,那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除了几十个白毦兵外,其他的士兵是山贼、水寇,外加一些奴隶。 居然能取得今日这种战果。 “此次大胜,有些取巧,十个轻兵队潜入敌营,斩杀了所有敌军将官。” 这个传信兵还没说完,又有传信兵进来。 “报,飞鹰部于西城县东二十里密林破贼,斩甲首三十五,俘敌二百二十一,另缴获军械粮草未算。” “报,飞象部于西城西北五十里破贼,斩甲首五十二,俘敌四百七十一,另缴获军械粮草未算。” 马超忽然有种感觉,法正练兵后,他的部队好像被注入了什么东西。 就像他手中皇帝督造的制式镔铁长剑,每一把都一样的坚韧,一样的锋利。 “法正,真乃世之奇才也!” 第一百一十二章 和议 第112章 和议 “孝直,你这练兵之法当真厉害,这些新老混编的杂兵,被你一番训练,竟然成了战无不胜的精锐。” 西城县,伏波中郎将部。 法正练兵一个月后,马超、甘宁率领两军,清剿西城县周围的米贼,大获全胜。 马超摆酒,与诸将庆功。 马超、甘宁军中虽说老兵多一些,但这种几乎无损的战果,还是让二人震惊。 纵然有靠着突袭胜利的战斗,但也有不少是正面遭遇作战,一样碾压米贼。 “二位将军有所不知,此军阵聚集了秦地数百年的精华,当年秦军凭借此阵横扫天下。” “此阵的好处是,能让军队迅速提升战力,达到可堪一战的水准。” “秦二世时,陈胜、吴广于大泽乡起义,诸侯趁机复国,主力秦军在南北两线作战,无法及时回援。” “秦将章邯释放了三十万骊山奴隶,以此阵训练,迅速成军,随后出三川,横扫诸侯联军,斩杀联军盟主项梁。” “当然,此阵也就能打一打乌合之众,对付真正的精锐敌军,还得靠精兵悍将,这不,咱们正好拿米贼练练手。” 马超、甘宁诸将听完,不由感叹,还是法正有学问,谈笑风生,气度不凡。 几人推杯换盏,一夜欢畅。 …… 第二天清晨。 自长安而来的传旨仪仗来到伏波中郎将部。 “皇诏到!众将接诏。” 中军大帐中,睡得东倒西歪的马超、甘宁诸将赶紧爬起来,整理一下头发衣装去接旨。 法正昨夜未醉,一直在巡查岗哨,听闻皇诏到了,也匆匆来接诏。 营中马超为首,法正甘宁、甘述、陈到随后,二十位军司马紧跟着伏地叩拜。 “大汉皇帝制诏,伏波中郎将部稳固西城有功,特加封马超为伏波将军,汉中太守,假节钺。” “甘宁为偏将军,领巴郡太守。” “法正为军师祭酒,继续行督军事。” “其余将官,官升一级,论功行赏。” “谢皇帝陛下。” 众将起身,黄门官送上符节和斧钺,交给马超。 这意味着,马超可以任命汉中大小官员,并拥有先斩后奏之权。 但是马超很清楚,法正还是督军,陈到还是他的副将,陛下的眼睛始终还盯着他。 不过马超懒得考虑这些,感觉皇帝对他又没什么坏心思,只要有仗打,一切都好说。 黄门官传完旨意,又清了清嗓子:“陛下还有几句口谕,让下官告知马将军、甘将军、法正军师。” 众人散去。 马超命令卫兵收拾中军帐,请黄门官传口谕。 黄门官面南站好,三人跪下聆听。 “陛下口谕,曹操把兖州丢了,需要朕救援,朕的大军一时来不了汉中了,你们三个要同心协力,守好西城。” “遵命!” “诸位不要急,陛下的口谕还没说完。” 黄门官顿了顿:“朕给马儿和甘宁选了四本书,乃《汉书》,《礼记》,《六韬》,《商君书》。” “马儿,甘宁,你们两个还年轻,不要只顾着打仗,有空多看看书,前两本比较通俗,可以先读,后两本难一些,可以循序渐进。” “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就请教法孝直,孝直虽然年轻,但学识渊博,定然能帮助你俩。” “你们两个别把朕交代的事情当成耳旁风,朕见了你们,要考校你们的学识,如果朕不满意,军屯缺人力,你们就给朕种地去!” “遵命!” 不知不觉,马超和甘宁眼睛有些酸,赶紧轻轻擦拭了一下。 “二位将军别急,还没完。” “马儿,你虽然比法孝直大上一些,但你的心智远不如他成熟,凡事要多听法孝直的。” “甘宁,朕把你扔在汉中,一下就是小半年,真是苦了你了,听说你拜了刘琰为大哥,很好。” “你都已经当将军了,不能没有字,朕给你取一个字,兴霸,你可满意否?” “满意,满意!” 甘宁不知不觉抽泣了几声。 法正总感觉皇帝有些不对劲。 明明正值壮年,怎么跟老者一样絮絮叨叨。 “好了,这就结束了,三位请起吧。” 三人起身后,马超和甘宁齐刷刷背过身。 黄门官急问道:“二位将军怎么了?” “没事,沙子迷了眼睛。” …… 汉中郡,南郑。 进攻西城县的米贼被清剿殆尽,消息传到南郑,郡守府一片惊恐之声。 郡守府书阁,张鲁急召谋士阎圃商议。 “子茂,汉军的攻势为何如此迅猛?” 听张鲁问话,阎圃也有些紧张,他的谋略,要建立在仗能打赢的情况下,如此节节败退,如何要挟朝廷。 “主公,这个在下也不清楚,也许汉军那边有高人。” “如今该怎么做?” “不如立即遣使,承诺修复汉王宫,并斩杀刘焉的使者,首级送往长安,将之前种种推给刘焉,并向朝廷纳贡称臣。” “可杀了皇妃这件事,该如何处置?” 阎圃一思忖:“听闻张修有一养女,生得貌美,如今张修已死,不如将她进献给皇帝。” 张鲁面露难色:“张修女儿和我有杀父之仇,把她献给皇帝,岂不是自找麻烦?” “主公杀张修,只有几个亲信知道,张修死后,主公待他女儿不薄,如今汉中有难,送她进宫,她应该不会有怨言。” …… 西城县,伏波将军部。 得知皇帝的军队去支援东线了,法正开始思索下一步战略。 本来想着往南郑快速推进,最少在成固县建立稳定的营寨。 等皇帝大军到来,合兵一处,攻下南郑。 如今长安那边不会有援军了,自己这边孤军深入也很危险。 “报,张鲁派使者来见,马超将军请军师前去商议。” “哦?” 法正思忖,张鲁这个时候来,应该是他在西城损兵折将,经受不住了。 这次是来乞降来了。 法正自觉,以自己目前的实力,还吃不下张鲁。 但若是听凭张鲁投降,自己这边要班师,则也无法凭借战争提升威望。 “你先回去,某随后就到。” …… 伏波将军部,中军帐。 “马将军,我乃汉中郡守府从事杨松。” 杨松拱手立在营帐中央,这人是个矮胖身材,鼻下留着两片长须,相貌十分讨喜。 但此时,马超看见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你主公自立的汉中太守,本将军可不认。” 这个时期,一个官职由多个人担任也不奇怪。 地方长官,有朝廷册封的,诸侯表奏的,还有豪强自立的。 究竟谁是正主,那只能说全凭实力了。 马超是朝廷册封的汉中太守,跟张鲁这个自立的汉中太守同在一郡,就属于一山不容二虎。 “马将军此言差矣,是不是自立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给朝廷带来好处。” 第一百一十三章 纳降 第113章 纳降 杨松拍了两下手,几个侍从走进营帐。 为首的侍从捧着一个锦盒,其余侍从搬着十几个大箱,一起摆在中军帐中。 杨松命人打开锦盒: “这是益州牧刘焉使者的首级。” “我家主公是刘焉的部将,凡事只是听命行事。” “之前焚烧汉王宫,杀害皇妃的事情,都是刘焉指使。” “刘焉尝怀自立之心,我主公不齿与之为伍。” “如今我主愿和刘焉决裂,做朝廷西南的屏藩。” “并重修汉王宫,弥补之前的过失。” 杨松说完,命侍从打开其他箱子,霎时间,玲琅金光洒满整个中军帐。 这箱子里满是金银珠宝、蜀锦绸缎。 “这些都是给将军的谢礼,还请将军,为我家主公,在皇帝陛下面前美言。” 马超沉声道:“你家主公是不是不知道,他杀害皇妃,已经犯了不赦之罪,岂是告罪可以饶恕的。” 杨松笑了笑,紧接着又拍了两下手。 侍从掀开中军帐门帘,一个面覆轻纱,身穿杏黄色纱裙的女子缓缓走入。 “将军,这位便是我家主公给皇帝陛下的补偿,我家主公误杀了皇妃,特将自己的亲生女儿送给皇帝陛下,这算是有诚意了吧?” 在杨松口中,张修的养女,成了张鲁的女儿。 这是事先说好的,张氏以张鲁女儿的身份,进献给皇帝。 张鲁这边,并不知道蹇氏和皇帝情深,只是以为皇帝喜欢道门中的女子。 既然如此,倒不如把五斗米道的女子送到皇帝身边,早晚服侍。 短期而言,可以保住汉中。 长期而言,可以影响皇帝对五斗米道的看法。 “你先下去休息,待本将军和众人商议过后,再给你答复。” 马超吩咐卫兵,安排杨松和张氏住下,随后命人通知法正、甘宁、甘述、陈到来议事。 过了一会儿。 甘宁和甘述一起步入营帐。 甘述看到满满几箱子蜀锦,已经两眼放光,在后边轻轻拽了甘宁两下。 甘宁也不由得多看两眼,但还是强忍住视线。 “不知将军急召,所谓何事?” “甘将军,今日张鲁派遣使者请降,这些礼物是送给某打通关系的。” 现在马超对皇帝十分畏惧,凡事谨慎小心。 本来就不想将这些财物据为己有,也不愿对人隐瞒。 甘宁问道:“不知张鲁如何请降?” “张鲁称愿与刘焉决裂,为朝廷镇守汉中。” “将军如何答复?” “这不是等你们商议吗?” 甘宁朗声道:“我军连战连捷,张鲁定然是怕了,但将军绝不能为了区区金银财帛放过张鲁,当一鼓作气,攻而灭之。” 甘宁最近一直攻读《汉书》,自觉脑袋灵光了一些。 张鲁的领地是汉中郡西部和巴郡。 皇帝既然封马超为汉中太守,封自己为巴郡太守。 这意思很明确,就是希望自己和马超对张鲁保持敌对态度。 如果马超接受张鲁投降,难免有养寇自重的嫌疑。 “将军,末将近日观《汉书》有感,高祖七年冬十二月,匈奴冒顿单于困高祖于平城。” “陈平以金银财帛贿赂匈奴阏氏,使匈奴单于让开一角,高祖这才脱险。” “后来我大汉日益兴盛,终于击败匈奴,如果冒顿知道子孙后代会被汉军杀戮,当初还会放了高祖吗?” “正所谓一日纵虎,贻害无穷,现在我军气势正盛,正好继续攻略张鲁,岂能接受其投降。” “若是张鲁在汉中得到喘息,卷土重来,将军悔之晚矣。” 马超听完,大为惊讶,自己看《汉书》,一看就困,非得骑一圈马,才能好一些。 却没想到,甘宁能看下去。 如今听甘宁的谈吐,和之前判若两人,自己这边也要加紧用功了。 营帐外。 法正早已到来,隔着帐帘听着甘宁的高论,含笑点了点头。 这甘宁读书确实有了心得。 但引用得不是很恰当。 张鲁可不是什么匈奴人,没有那么强的进攻性。 他的目的还是据守汉中,打造自己的小王国。 甘宁想一举攻灭张鲁,还是有些困难的。 中平元年以来,因为中原战乱,不少中原的世家大族通过汉中,迁徙入成都避难。 张鲁在巴郡、汉中一带活动,雁过拔毛,积累了不少财富。 张鲁用这些财富兴盛五斗米道,赈济贫民,广施恩惠,笼络了不少信徒。 朝廷军队贸然进入汉中西部和巴郡,很容易陷入五斗米道信徒的包围。 这也是法正最为担心的事情。 没有绝对优势的兵力,不能贸然进攻张鲁。 想了想,马超在汉中假节钺,张鲁请降,必须得经过马超,倒是可以设法先稳住张鲁。 “军师,为何不进去啊。” 正想着,法正听到有人叫他,回头一看,是陈到来了。 “陈到,你来得正好,进营帐,一起说。” 法正此时心中已经有了想法,马超这边可以先接受张鲁投降,顺势索要一些钱粮。 等控制了上庸县和房陵县后,连通南阳。 把张鲁给的供奉,到南阳转手,换取人才、兵马、军械。 等自己这边积蓄了一定的力量后,再反手灭了张鲁。 只是这么一来,有损道义。 法正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在他看来,攻略巴蜀要比东出中原重要一些。 毕竟中原诸侯林立,巴蜀这边只有刘焉一家。 皇帝非要急着攻击中原,他没有办法。 只能用手中有限的本钱,尽力攻略巴蜀了。 法正和陈到一起步入中军帐。 “马将军,甘将军。” “军师,陈将军。” 打完招呼,马超直接步入正题,将张鲁请降的事情一五一十告知。 “甘将军的意思,不能接受张鲁投降,不知军师是何意见。” 法正对甘宁一拱手:“兴霸所言极是,张鲁不得不除,但我们一时还吃不下他。” 甘宁急问:“那该如何做?” “不如先假意受降。” 法正看了看营帐中的财物:“这些不够,让张鲁再加百倍奉上。” “百倍?” 马超惊声叫了出来:“张鲁拿得出这么多钱吗?” 法正笑了笑:“这点钱对于张鲁来说,算不了什么。” “咱们把这些钱财作为军费,继续扩军,等有了足够的兵力,再一战灭了张鲁。” 第一百一十四章 兵临城下 第114章 兵临城下 “对了,忘了一件大事,张鲁把女儿送来了,要进献给陛下。” 马超把这件事告诉了众人。 “哦?” 法正有些惊讶,没想到张鲁这次乞降,下了这么大本钱。 马超叹息道:“这些金银我们可以收下充作军费,那女子总不能扣下吧?” 法正沉思一阵,忽然一拍手:“妙啊!” 众将很少看到法正如此喜形于色,纷纷相问。 “军师为何高兴?” “这女子既然是张鲁的女儿,应该也是五斗米道的教众。” “我这就修书一封,连同此女一起交给陛下,让陛下纳她为妃。” “咱们再稍加运作,把这女子宣扬成五斗米道的圣女。” “倒时,咱们攻伐汉中、巴郡,完全可以以圣女的名义,和张鲁平分秋色。” 马超刚刚还在犯愁,听法正这么一说,觉得还挺有道理。 张鲁可能也不会想到,汉室这边有法正这样的奇才,可以化腐朽为神奇。 忽然,甘述发问:“陛下会不会沉迷女色,喜欢上了这女米贼,放过张鲁?” 甘述这话说完,立即迎上了甘宁犀利的目光。 “张鲁杀了蹇贵人,陛下怎能放过他?” 甘宁还是坚信,皇帝不会放过张鲁。 细细商议后,马超让诸将落座,命守卫请杨松来。 少倾。 见杨松步入中军帐,马超沉声道:“某与众人商议,决定接受你家主公的降表,朝廷和你家主公于西城外一百里划界,互不侵犯。” “本将军在汉中假节钺,可以与你家主公签订盟约。” 杨松闻言,顿时喜上眉梢:“如此甚好,咱们这就签订盟约吧。” 一旁。 法正挥了挥赤羽扇:“贵使,不着急,还有事要商议。” 杨松知道,眼前的小文官一定是督军法正。 早就听说,伏波将军部诸事,咸诀于正,杨松赶紧点头陪笑。 “想必这就是法正先生吧。” “贵使,你家主公也太小气了,给陛下献女儿,居然让女儿孑然一身,连个陪嫁的物什都没有,难道说这女儿不是他亲生的吗?” “怎么能不是呢?” 听法正这么说话,杨松吓出了一身冷汗。 难道说,张氏的身份被这个小督军识破了,不应该啊。 “既然是亲生女儿,当有陪嫁之物。” 法正指着营帐中的金银珠宝:“照这个分量,来个一百份,不过分吧?” “啊?” 杨松没想到,法正直接狮子大开口。 “督军大人,汉中贫瘠,这些财宝已经是我家主公掏空家底才凑出来的,实在没有了。” 法正笑了笑:“贵使先不要急着回答,不如这样,你去劝说你家主公,如果能让张鲁破财,这一份财物,就是贵使的了,可否?” “这,怎么好意思呢?” 法正轻咳一声。 马超接着道:“贵使,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如果贵使肯帮忙,上庸县令一职,虚位以待。” 杨松想了想,谄媚道:“感谢将军厚恩,松愿效犬马之劳。” …… “少主,伏波将军已经同意议和,少主进宫的日子不远了。” 伏波将军部,客帐。 张修的养女张氏跪坐案前,双目微闭,听完侍女汇报,微微点了点头。 “这里不限制你走动,你继续去打探情报,关于狗皇帝的一切,我全都要知道。” “是,少主。” …… 西城县。 民宅中,一灯如豆。 苏固旧部赵嵩躺在一个藤编床榻上,还在养伤。 忽然,一个黑影掩门而入。 “伯高兄,不好了!” 苏固听到来的人是陈调,急忙坐起身子:“可是朝廷那边的态度有了变化?” “伯高兄所言不错,朝廷和张鲁议和了,还结了姻亲。” “咳!” 赵嵩猛咳一阵,陈调赶紧为他顺气。 “元起,是时候了,你拿着皇妃的兵器,亲自去一趟长安,务必见到陛下。” “告诉陛下,他的皇妃还活着,现在怀胎四月,就在我们手中,让他拿张鲁的人头来换。” …… 荥阳。 兖州的叛军在陈宫的带领下,迅速得到袁绍的支持。 袁绍表奏陈宫为兖州牧,暗中援助兵马,命他进攻虎牢关。 陈宫率领大军围困住曹操驻守的荥阳城。 准备和曹操决战。 此次出兵的名义,是请朝廷处置贪官曹洪。 荥阳城下,喊声震天。 “交出曹洪!交出曹洪!” 城内。 曹操聚集众文武。 南阳大败后,散兵往荥阳聚集,程昱、荀彧等投奔而来。 兖州士族几乎全部倒戈。 这次陈宫突然起事,虽说和荀彧有些关系,但这种局面是荀彧也没有想到的。 荀彧虽然反对屯田,但归根结底是反对朝廷借助屯田策略集中权力。 荀彧的理想,是建立一个士族王朝。 即降低皇权对国家的影响,让士族共同决议朝政。 这样就不会因为一两个昏君,葬送整个国家。 而士族想要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就必须掌握国家的经济命脉,即土地。 军屯的出现,就是朝廷和士族争夺国家经济命脉的策略,他必须反对。 荀彧只是打算一步步提升军屯的税赋。 不断逼迫百姓妥协。 当军屯税赋达到一个高点。 军屯优势不再,百姓们自然乖乖回士族庄园耕种。 只是没想到,陈宫居然利用了他的策略,激起了民变。 荀彧不想参与杀官造反,于是又来到曹操这边。 听着外边喊声震天,曹操一脸愁容。 曹洪轰然跪下:“兄长,洪有罪,贪图了军屯物资,但洪只拿了一点,绝不是陈宫所说的全部侵吞。” 曹操还是想护曹洪的,现在身边也没几个人了,不能仅仅因为贪污杀了曹洪。 曹操看了一眼众文武,程昱、荀彧对上了眼神,一起出列: “司空大人,现在还在用人之际,还是放过曹洪将军,请他戴罪立功吧。” 曹操正好有个台阶,要宽恕曹洪,忽然看到一个传信兵匆匆而来。 “司空大人,不好了!” “不就是敌军围城吗?荥阳城高池深,粮草足备,又有虎牢关依托,还能怕他们吗?” “大人,你去看看吧,陈宫他居然出了这么个毒计,实在是……” 曹操手握长剑,领着众文武来到荥阳城头。 看着城下的景象,曹操的脑袋猛然一震,感觉头痛欲裂。 城下,敌军阵中。 横摆着两面大鼓,两个身怀六甲的女子,穿着轻薄的纱裙,在鼓上跳舞。 周围的叛军一阵嬉笑。 曹操望见城下轺车上的陈宫,怒吼道:“陈宫,你无耻,竟然让我的夫人当众跳舞,我誓杀汝!” 陈宫在城下吼道:“曹贼,汝弟曹洪,爱看鼓上舞,欺男霸女,无恶不作。” “他以征战为名征召生人妇,供自己赏玩,某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曹洪急道:“陈宫胡说,那些官员进献女子时说了,她们都是寡妇或歌姬。” 曹操头痛难忍,思维逐渐混乱。 曹操知道,陈宫是个正人君子,用这毒记,完全是为了吸引自己出城。 他也相信,陈宫不会杀害自己妻儿。 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忍住。 “交出曹洪!交出曹洪!” 听着城下叫喊,曹洪拔出剑,搭在脖颈:“兄长,洪愿一死谢罪!” “子廉!” 第一百一十五章 头风 第115章 头风 曹洪一拉脖颈上的长剑,一阵鲜血激溅。 “子廉,你糊涂!” 曹操想伸手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曹洪立在原地,手中长剑滑落,打在城楼的青砖地面上,发出一阵铿锵声。 “子廉兄!” 曹仁抱住仰面倒下的曹洪,撕开长袍,给曹洪包扎。 可此时,曹洪脖颈上鲜血如注,已经为之晚矣。 曹洪用最后力气,气若游丝道:“兄长,你要相信洪,洪贪污的军屯物资真的不多,而且强征生人妇的事情,洪真的不知情。” …… 曹操蹲在曹洪身前,看着已经咽气的曹洪:“子廉,你好糊涂啊,你以为你自尽了,他陈宫就会退兵吗?” 曹仁含泪道:“也许子廉兄认为,他自尽了,陈宫就没有进攻兄长的理由了。” 曹操晃了晃脑袋,感觉头痛越来越重,怒道:“陈宫反叛,明显是蓄谋已久,怎么会找不到理由呢?” “啊!” 曹操忽然捂着头仰天大叫一声,把文武众人吓了一跳。 曹仁关切地问道:“兄长,你的头风又犯了吗?” 曹操瞪大眼睛,头上汗珠滚落,扶着城墙缓缓起身,咬着牙粗粗喘气。 “主公,你没事吧!” 众文武看见曹操突然犯病,一起来观瞧。 曹操挥了挥手,气若游丝道:“某还好。” 听着城下敌军的辱骂声,曹仁伫立在城头大喝道:“曹洪已经自尽,你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城外沉寂了一阵,不多时,又叫喊了起来。 “贼臣曹操,蒙蔽天子,残害百姓,出来受死!” 曹仁整个人都惊呆了,这帮叛军,人之无耻不过如此。 “子孝,你还不明白吗?当初鼓动诸侯联军清君侧的士族,和引导此次民变的士族,本来就是一群人,他们的目标一直没变,就是杀了我,废了屯田法!” 曹操的呼吸开始均匀起来,眼神变得深邃坚毅,还笑出了声。 “哈哈哈!” 这笑声自城墙上传出,让喧嚣的敌阵瞬间安静了下来。 在敌阵前献舞的两位夫人听到曹操的笑声,也停止了动作,凝望城头上那身穿赤红战甲的夫君。 曹操朗声道:“公台,某这对妻妾的舞姿,举世无双,可不是轻易能欣赏到的,正好公台今日以战鼓为舞台,让大伙儿一饱眼福!” 荥阳城下,陈宫听着曹操的语气,心中疑惑。 如果刚刚城头上的喊话属实,曹操失了从弟,还能如此镇定自若,有些不可思议。 “曹贼,你这两位夫人身怀六甲,你就不担心吗?” 曹操朗声笑道:“公台,你有所不知,某的妻妾多着呢,孩子更是数不胜数。” “公台还不知道吧,某最近刚刚得了两个儿子,一个叫曹根,一个叫曹晏。” “可惜公台反叛朝廷,否则某一定请公台喝满月酒。” 一个月前,曹操进攻南阳,虽然大败一场,却意外结识了两位女子。 这两位女子都带着现成的儿子,正好给曹家添丁加口。 陈宫指着鼓上的两位夫人,怒道:“曹贼,你真的忍心你这两位夫人受辱吗?” “她们本来就是歌姬舞女,哪有什么辱不辱的?”曹操呵呵一笑:“公台愿意让她们献舞,某也愿意陪公台一起观看。” 曹操知道,自己对两位夫人表现得越在意,陈宫越会以此要挟自己。 此刻,曹操身旁的众文武能清晰地看到。 曹操身前,城墙的青砖,已经被硬生生抓出几道血痕。 “人之无情,莫过于此。” 陈宫不明白,这种羞辱,曹操都不放在心上,他究竟是个什么心态? 此时,几驾轺车并在陈宫车旁,乃是支持陈宫起兵的兖州士族。 “明公,荥阳城易守难攻,不如将曹贼的两位夫人在阵前斩杀!再刨开她们的肚肠,把曹贼未成型的孽种揪出来,以激怒曹贼出战!” “不可!”陈宫呵斥道:“这种灭绝人性的做法,怎能施加于孕妇之上。” “明公,你既然已经和曹贼决裂,万万不能心慈手软,当拿出手段,报效袁公。” 这些谋士是兖州本地士族,曹操平定兖州时,对他们大肆杀戮。 他们便带着私兵往豫州、冀州逃难,加入了二袁的阵营。 曹操控制兖州期间,吸纳了三十万青州黄巾军和上百万流民。 在兖州各地开办军屯,士族的生存空间被进一步压缩。 陈宫作为兖州士族的代表,本身就对曹操有怨言,又赶上曹操出征离开兖州,便利用曹洪的施政不当,策划了民变。 但是,返回兖州支持他的士族为了要回土地,报复性地残杀典农官和军屯百姓,兖州再次民怨四起。 曹操回到荥阳后。 原本跟随陈宫造反的百姓又开始倒戈,占据县城声援曹操。 仅仅半个月的时间,已经有二十座县城脱离兖州州府的控制。 陈宫策动民变,又接受了袁绍封官,做了兖州牧,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如果不和曹操死战到底,他随时会被身后的士族势力反噬。 “把曹贼这两个妻妾带下去,连夜打造攻城器械,明日攻城。” 陈宫军偃旗息鼓,曹操的两位夫人也消失在军阵中。 看着远处渐行渐远的敌军,曹操终于支撑不住,脚下一软,瘫倒在地。 …… 荥阳城。 城守府灯火通明,曹操的卧房外,文臣武将都在焦急等待。 少顷。 一位医师走出房间,见了大伙儿,无奈地摇了摇头。 曹仁上前急问:“我兄长的病到底怎样了?” 医师叹息道:“司空大人本来就有头风旧疾,又怒火攻心,恐怕时日不多了。” “什么?” 曹仁揪住医师的衣领:“你不要胡说,我兄长乃当世英杰,怎么能死于病榻之上?” 医师又摇了摇头:“生老病死,乃自然常理,非老夫能左右。” 众文武听了,开始议论纷纷,商讨下一步打算。 曹操此时虽然落魄,但还有一万投奔而来的精锐兵马及颍川一郡的领地。 一旦有事,得有人继承他的领地和兵马。 这时,曹操的嗣子曹昂下落不明,次子曹丕就在对面的陈宫军营。 看医师远去。 荀彧对众文武道:“眼下主公有性命之忧,我等得设法为主公延续大业。昂公子随主公征战南阳,兵败之后杳无音讯,怕是不能保也。” “眼下,只知道丕公子被拘押在陈宫的大营,离荥阳近在咫尺。不知哪位将军敢夜袭敌营,救回丕公子,以延续主公大业。” 荀彧和颍川士族们对上眼神,几人心照不宣。 曹昂是丁氏抚养大的,背后是谯县丁氏这个世家大族,而且曹昂年龄也大,不好控制。 相比之下,小公子曹丕只有三岁,母亲卞氏只是一个歌姬,更加易于掌控。 如果能救出曹丕公子,并拥立其上位,便能掌控曹军,助力颍川士族。 正想着,卧房里走出来一个人。 “夫人和孩儿,还得某自己救。” 众人一惊,来人正是曹操,只见曹操气定神闲,完全看不出刚刚还在病危。 曹仁顿时又惊又喜。 “兄长,你不是快不行了吗?” “你才不行了,某好得很,头风一次过后,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第一百一十六章 虎豹骑 第116章 虎豹骑 “曹仁,你去挑选军中百人将,把他们全部召集起来,给他们配备战马、轻铠、环首刀、火把。” “诺。” “曹纯、曹休。” “在。” “你们二人准备一下,随某杀出荥阳,解救妻儿!” “诺!” “许褚。” “在。” “你在我身旁护卫。” “诺。” 刚刚从卧房走出来的曹操下达的命令准确清晰。 众人看到曹操的样子,心中也都疑惑,总感觉有些不对,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荥阳城是一座军事要塞,城中央有广阔的校场。 曹操更衣,束甲持剑,步入校场,立于高台之上。 百人将们陆续在校场汇聚。 半个时辰后,曹仁来见。 “兄长,所有百人将已经全部召集而来,共七百余人,马匹装备已经备齐。” 曹操的军队经历了一次大败,普通士卒走散不少,但百人将损失不大。 驻守荥阳城的曹军只有一万人,百人将却有七百人之多。 “子孝,干得不错,某今夜领兵突袭陈宫大营,你负责守城。” 曹仁一拱手:“遵命。” 此刻,七百骑兵手持火把在校场上伫立,火光映红了整片天空。 曹操穿着一身赤红色战甲,身旁许褚伫立护卫。 曹纯、曹休在高台下统兵。 曹操问许褚要来倚天剑,噌然拔出,高高举起。 “诸位,你们可识得此剑?” 校场中,众百人将神情肃然。 “此剑名曰倚天,镔铁打造,无坚不摧。” “价比黄金的镔铁,当用在剑锋之上,精兵悍将也是如此。” “你们都是百战老兵,有从谯县就跟随某的,也有后来加入的。” “今日,某将你们召集起来,就是为了成立一支无坚不摧的骑兵。” “愿你们如同倚天剑的剑锋一样,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记住,你们叫做虎豹骑,从今日起,你们就是我曹孟德的一把利剑。” “现在,我曹孟德要用你们这把剑,你们愿不愿意随我杀敌?” 今日,陈宫逼迫两位夫人阵前献舞,这些百人将也都知晓,心中早已燃起了怒火。 这些百人将能在曹操危难时前来投奔,本身就对曹操忠诚无比,如今听了曹操的鼓动,更加心潮澎湃。 曹操大半夜召集他们,他们也都能猜出来,所为何事。 “主公,末将愿随主公杀出荥阳,救回夫人和小公子!” 曹操抱着倚天剑一拱手:“多谢诸位了。” …… 陈宫大营。 一骑飞马而至,传信兵急匆匆赶来。 “报,曹军开始自西门突围。” 陈宫披着衣服,趴在桌案上睡觉,被这一声报信骤然惊醒。 此次,陈宫率领八万大军,自东往西进攻荥阳,本阵在荥阳以东。 听闻曹操向西突围,本能地猜到曹操想放弃荥阳,经虎牢关逃往雒阳。 陈宫早已在荥阳以西布置三万重兵,意在切断荥阳城和虎牢关的联系。 阻止雒阳的兵马救援荥阳,同时防止曹操自虎牢关退入关内。 此时陈宫还不放心。 “传令,围困南北两门的部曲,支援西门,万万不能让曹操逃脱。” 传信兵正要走,却被陈宫叫住。 “慢!” 陈宫改了主意,他知道曹操善于用兵,只怕曹操是声西击东。 陈宫知道,自己这边的兵力虽说是曹操的八倍,但战力远远不及曹操,夜战,也不是士族私兵的强项。 自己这边的将领,大多是看家护院出身,没有什么战场经验。 而自己这边的谋士,也都养尊处优,晚间摆酒设宴,欣赏完歌舞,早早去睡了。 完全没有兵临沙场,枕戈待旦的意思。 一旦曹操假意进攻西边,吸引自己的大军往西走,轻骑自东门杀来,自己这边根本无法抵挡。 “报,曹军继续出西门猛攻。” 陈宫笑了笑:“提醒西门外的部曲,曹贼这是佯攻,不必怕他,仔细坚守就好。” “诺!” 看传信兵走远,陈宫自言自语道:“曹操用兵,不过如此。” 这会儿也睡不着了,陈宫凑着灯光,翻开书简,一边看书,一边等待军报。 “报,曹军猛攻我军西边部曲,西边马上就要支撑不住了。” 听完传信兵报信,陈宫摇了摇头,神情淡然,继续看书: “三万人挡不住一万人吗?传令西门外部曲,坚守即可,告诉他们,曹军兵少,不必害怕。” 荥阳城东门,曹操的虎豹骑,正静静等待进攻机会。 曹仁走下城楼,有些着急:“兄长,陈宫的围城布置依旧稳固,你的声西击东策略不怎么奏效。” 曹操还没有和陈宫交过手,但看陈宫的指挥能力,确实不一般。 能在夜战中保持这样的定力,不容易。 “子孝,不必着急,你得想想陈宫此战的目的。” “我和陈宫同为兖州牧,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 “我扫灭豪强,力行屯田,兖州百姓支持的是我不是他。” “只要我活着,时时刻刻都是陈宫的威胁。” “那陈宫是一定要杀了我的。” “这就是陈宫重兵合围荥阳的目的所在。” “知道了他的战略目的,就会知道,他绝不会放我入虎牢关。” “我们只需猛攻西边,陈宫的阵线早晚会动摇。” 曹仁叹息道:“兄长,我们佯攻西门的士兵只有五千,而且缺乏将官指挥。” “陈宫在西门布置了三万大军,重重封锁,咱们这么进攻,陈宫会被牵动吗?” 曹操沉声道:“子孝,我算了算路程,陛下的援军今夜必到,放心,西门打起来,自然有人相助。” …… “报。” 陈宫看见传信兵,已经有些怒意了:“若是西门那边的战事,就不必报了。” “诺。” 见传信兵迟迟不走,陈宫摇了摇头:“算了,你大老远跑来了,有什么消息,速速说吧。” “虎牢关那边有兵马杀出,攻击我军后背,似乎要接应曹贼。” “嗯?” 陈宫之前探查过,皇帝正在西征,雒阳大部兵马被调出,虎牢关和雒阳守军加起来不过五千人。 就算皇帝大军回还,此时最多只能回来少数轻骑,而且一定疲惫不堪。 想救援曹操,也很难做到。 “不必管他们,让西边部曲分兵据守即可。” “可,虎牢关那边的援军有万余人,而且攻势非常猛。” 陈宫一凝眉:“这不可能,雒阳兵力空虚,这是从哪里调来的兵马。” “是私兵。” “私兵怎会助朝廷?” “这个小的也不知道,只知道是跟随陛下西征的胡班回来了。” “胡班是前朝议郎胡华之子,他调动了胡家的私兵,又在汜水城镇国寺借了不少僧兵,援助荥阳城。” 陈宫思忖一阵:“传令,南北两门的部曲支援西门,先打退虎牢关的援军再说。” “诺!” 传信兵一走,陈宫立即呼唤亲兵进来。 “传令,中军立即转移,防备曹操突袭。” 第一百一十七章 营救 第117章 营救 “兄长,从火把光亮来看,南北二门的敌军都在往西门移动,西门那边的佯攻诱敌,成了!” 城墙上传来了曹仁兴奋的叫喊声。 曹操点了点头,翻身上马。 “打开城门,大伙儿随我来,杀入陈宫本阵。” 城门打开,吊桥落下。 许褚翻身上马,急道:“主公,要不你还是在城中留守吧,末将带兵冲杀,也是一样的。” 曹操摇了摇头:“仲康,不必多说,此次作战,某必须亲自带队。” 曹操知道,陈宫的军队中,有很多自己的旧部。 这些人被陈宫裹挟,本无意反叛朝廷。 曹操相信,自己带队冲锋,能争取这部分人相助。 即使让他们暂时保持中立,也是好的。 否则以自己这区区七百人,如何能撼动陈宫两万兵马的本阵。 “兄长,陈宫的本阵未动,但中军在向东转移,怕是已经有了察觉。” 曹仁在城楼上再次喊话。 曹操身旁的百人将都有敏锐的战场感知力,作战谨慎小心。 听到曹仁的传信,大家伙心生疑虑,如果陈宫早有准备,设下埋伏。 那么此次突袭,将是十分危险的。 曹操看到百人将们有些踌躇,微微一凝眉。 这些百人将能身经百战而不死,最主要的还是他们作战灵活。 自己如果不亲自带队,这些百人将很可能攻击受挫后,就立即转移,改强攻为袭扰。 这样别说救自己的妻儿了,对陈宫的杀伤也有限。 “随我来!” 话音一落,曹操从许褚手里夺了一盏火把,跃马冲出城门。 “主公!” 许褚大吼道:“大伙儿,跟上主公!” 看曹操走远。 荥阳城东门,七百虎豹骑杂声道:“跟上主公!” 一时间人马声鼎沸。 七百虎豹骑,手持火把冲出荥阳,如一条火龙翻腾而出。 …… “明公,你也太大惊小怪了,今日那般羞辱曹贼,他都不敢出战,难不成到了晚间,他的胆子就大了,敢出战了?” 陈宫率领中军并五千兵马向东撤退,车马大队紧随其后。 一辆轺车和陈宫的车驾并排,车上的谋士困得不行,满口牢骚。 “某也是为了以防万一,怕曹操突然来袭营。” 那谋士笑道:“明公,这不是用兵之道,如果预见了曹贼来袭营,当在营垒处设下埋伏,就地伏击,如今连夜撤退算怎么回事?” 陈宫拱手道:“诸位勿虑,某在东门以十五营兵马设置了三道埋伏,只是担心诸位的安全,才退避三舍。” 应对夜袭,坚守本阵,设置伏击是最佳选择。 陈宫率领中军后撤,无非是给自己加一重防备。 曹操要突破伏击进攻中军,阻碍重重,只怕到天亮都未必能杀来。 火把光亮下,陈宫的中军大队缓缓而行。 后排的大车上,是一些财物和随军的女眷。 伴随着牛车的吱呀声响,曹丕在卞氏怀中静静安眠。 “呕!” 卞氏身旁,怀胎三月的西域舞女,不断干呕。 这女子也是可怜,昨日在荥阳城下被迫献舞,也许被吓到了,面容憔悴无比。 “妹妹,你怎么样?”卞氏关切地问道。 舞女摇了摇头,轻轻抚摸自己的小腹。 “姐姐,奴婢被卖到中原后,一直被达官贵人当做玩物,送来送去。” “那些贵人为了让奴婢能时时侍寝,一直给奴婢服用避子药物。” “幸而遇到了曹司空,给奴婢停了那药物,奴婢才能有自己的孩子,姐姐放心,奴婢一定撑住,把孩子生下来。” 卞氏轻抚着舞女的臂膀,心中暗自叹息,这世上无耻之徒太多,倒显得自家夫君还不错了。 陈留被叛军攻破后,曹府便成了叛军的泄愤之所。 不但财物被洗劫一空,曹操无所出的妻妾也被叛军瓜分。 只有卞氏和这个怀胎的舞女得到了陈宫的庇护。 两人也算相依为命了。 卞氏虽然是个歌姬,但也熟读经史。 她也知道,自古变法之臣,很少有得善终的。 曹操推行屯田,得罪了很多人,早晚会有这么一天。 想到这里,心中慨然许多。 乱世,活下来本就不易,能撑一天算一天吧。 忽然一支火把凑近卞氏和舞女,一阵灼痛感让两人猛然后退。 “这不是曹贼的两位妻妾吗?” 眼前,说话的是一个贼眉鼠眼的骑将。 “二位夫人昨日献舞,真的是如天仙一般,没想到这会儿能这么近距离看到二位。” 舞女看这人猥琐的表情,心中惊骇,不觉蜷缩在卞氏身后。 骑将看着舞女楚楚可怜的样子,表情愈发兴奋。 “曹司空真是艳福不浅,连这种稀罕的西域女子都能收纳在身边,真是羡煞我等。” 骑将正要上手调戏,被卞氏呵斥:“你这无耻之徒,滚开!” “夫人,你生气的样子还挺好看,你不让我调戏这小舞女,我偏要调戏,你能拿我怎么样?” 骑将翻身下马,一把把驾车的车夫拽下来,跳上大车。 “你要干什么?放开她,你这个畜牲。” 周围士兵听到女子的叫喊声,纷纷围了上来。 那骑将气焰嚣张:“看什么看,赶紧散了,打扰爷爷的好事,小心爷爷一会儿割了你们的脑袋。” 士兵们被吓了一跳,不过这些庄园私兵,习惯了被人呼来喝去,看这骑将脾气不好,也不愿多管闲事。 见周围人走远了,骑将贴近舞女,卞氏过来推搡也不起什么作用。 “你这畜牲,快走开!” 骑将沉声道:“二位夫人不要怕,小人是司空帐下百人将,司空命我前来解救二位。” “嗯?” 卞氏急问道:“司空在何处?” 骑将指着远处漆黑的夜空。 “主公破了一座敌营后,换了敌军军装,已经贴了上来,就在不远处。” “二位夫人能脱险,主公的大军便会杀来,坐稳了!” 话音一落,骑将拔出匕首,对准拉车耕牛的屁股猛然一戳。 “哞!” 耕牛惊叫一声,拉着大车夺路而逃。 一阵颠簸,卞氏和舞女险些被甩下来。 幸好刚刚那骑将提醒,两人紧紧抓住车梆才堪堪稳住。 “哇!” 被大车颠簸惊醒的曹丕哇哇大哭,一下子引起了叛军的注意。 “曹贼的妻子逃了,快去追。” 骑将顺手掏出一把竹笛,鼓起腮帮一吹。 “呜——” 一阵尖锐的声响划破夜空。 远处,出现琳琳火光,隐隐传来战马嘶鸣之声。 第一百一十八章 突袭 第118章 突袭 “哐,哐,哐!” 曹操妻子乘坐的牛车窜出直道,穿过田野,一路狂奔。 叛军看曹操妻子逃脱,急忙追赶。 大车颠簸得厉害,卞氏俯下身子,护住曹丕,舞女也蜷缩身体护住自己的小腹。 “二位夫人,没事吧。” “你只管驾车就行,我们没事!” “诺!” …… 陈宫的轺车在大队前方,听到后边有一阵骚动,急忙命人打听是怎么回事。 得知是曹操的妻子逃跑后,陈宫赶紧让御者调头,驾轺车追赶。 谋士们看到州牧的轺车调头,也命令御者驾车,紧随其后。 “明公,不用着急,两个孕妇,一个孺子,能跑到哪儿去?” 士族的车队从前军斜插向后,很快便看到,自家兵马拿着火把追赶着一辆狂奔的牛车。 紧接着,大伙儿又看到远处,一支骑兵举着火把快速突进。 一位谋士抓住轺车上的旗杆,攀上护栏,远远观望,见这支骑兵穿着土黄色的军装,打着土黄色大旗,顿时放松了一些。 “曹操的妻子跑不了了,咱们的兵马在前边拦截呢,这次明公不要手软了,明日攻城,把那两个妇人和一个孺子杀了祭旗。” 汉朝崇信五德之说,炎汉属火德,火生土,寓意代汉者为土德。 土德的代表色是黄色,因此叛军多选择黄色作为军装和旗帜的基色。 而汉军,穿着显眼的赤红军装,即便夜晚视线不清,也能看出差别来。 “不对,这是骑兵,听声音有千人,我们哪里有千人的骑兵部队!” 陈宫一阵惊呼。 陈宫起兵后,得到了二袁的支持,军械、粮草、私兵都不缺,唯独缺战马。 原因很简单,袁术的领地缺战马,多次向袁绍索要。 而袁绍怕袁术坐大,一直以自己战马不足为由,拒不给予。 袁绍坐拥天下第一大州冀州,紧邻战马出产地幽州和并州,不可能缺战马。 但袁绍和袁术毕竟是兄弟,总要找个理由应付。 既然说了自己这边没有马,袁绍自然也不可能支援陈宫战马。 袁术本就缺战马,也不会支援陈宫。 陈宫这边,仅有的战马要负责驾车、传信、探查,并没有组建骑兵部队。 而陈宫身边的谋士,大多是混日子的,不知道陈宫的具体兵力配置。 陈宫这边轺车有十几架,谋士们也都富裕,不缺灯火,一时间成了旷野上最明亮的存在。 陈宫眼睁睁看着远处的骑兵部队正对着自己这边冲锋而来。 不出意外的话,兖州的头部士族,要被一锅烩了。 很快,陈宫便做出了决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陈宫决定先去延津,再召回部曲到延津集结,如果战事不利,可以先撤往河北袁绍的领地,再作打算。 “诸位,这队骑兵怕是曹贼假扮的。” “啥?” 这些谋士,顿时一惊。 “明公,这怎么可能,你不是设置了三道伏击吗?” 没有回话。 谋士回身一看,陈宫的轺车上已经没人了。 再看远处,陈宫穿着宽袍大袖,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匹战马,骑着往北边去了。 “明公,为何舍弃我等?” 谋士们一阵捶胸顿足,却听马蹄声渐渐靠近。 虎豹骑如疾风骤雨一般,转瞬而至。 骑兵亮出长刀,一阵掠杀,这些谋士的卫队瞬间被清扫一空。 骑兵围住轺车队伍,阵中闪出来一人,土黄色的军装绽开了一角,里面是绛红色的汉军衣甲。 那人双目微晗,睥睨着众谋士:“吾乃司空,兖州牧,奋武将军,曹孟德,你们的主公呢?” 谋士们下了轺车,跪了一地,磕头如捣蒜。 “明公,我等是兖州士人,明公是兖州州牧,我们的主公不就是您吗?” 曹操嘴角微扬,冷哼一声:“你们随陈宫谋反时,怎么不记得某是你们的主公啊。” “明公,请饶恕我等,我等将率领兖州百姓,倾心归附。” “笑话,没有你们,兖州百姓就不会归附我曹孟德了吗?” 曹操给许褚使了一个眼神,许褚一挥剑,一个谋士脖颈被挑开,仰面倒地。 “曹贼,你如此对待士人,不怕天下人侧目吗?” “你以为靠着杀戮,就能使我们士人臣服吗?你这是做梦!” 谋士们看求饶没用,纷纷跪立起身子怒骂,一股大义凛然之气。 “仲康,继续!” 许褚嘿嘿一笑,手起剑落,又带走了两人。 “曹贼,我等在兖州德高望重,你擅自杀害,就不怕兖州传扬你的恶名吗?” 曹操盯着谋士们,朗声一笑,问周围的虎豹骑:“大伙儿,某今天杀的是什么人?” 虎豹骑朗声道:“宗贼!” 所谓宗贼,指的是以同族和乡里关系组成的强盗团伙。 军阀想处置士族时,为了找个正当的理由,往往会把士族定为宗贼,剥夺其一切权利。 曹操点了点头:“既然是宗贼,那就该杀,仲康,继续吧。” “主公,两位夫人和小公子救回来了,两位夫人一切安好,小公子安好。” “是吗?” 曹操正要去看妻子,曹纯拱手道:“主公,咱们不追击陈宫了吗?” “曹纯,你喝多了吧!咱们只有七百人,能打掉陈宫的中军纯属侥幸,速速杀回荥阳吧。” “诺!” …… 陈宫领着十几个亲卫一路向北,接近延津时,陈宫勒住战马。 “你们去通知围攻荥阳的兵马,速速撤回延津,再做打算!” “诺!” 来到延津,陈宫见到袁绍军的旗帜遍布港口。 港口前的营门上,有两个箭楼,陈宫靠近营门时,箭楼上哨兵喊话:“你是何人?” “吾乃兖州牧陈宫,听闻袁公大军到来,特来拜见。” “立在原地,等我通报。” 少顷,袁绍军营鼓号齐鸣,营门打开,摆出欢迎仪仗。 数十精兵手持长戟分出一条道路。 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武将走出,对陈宫一拱手:“明公,末将鞠义,奉主公袁绍之命,加入兖州义军,受明公调遣,征讨曹操。” “鞠将军,这次带来了多少兵马?” “步军一万五千人,另有八百先登死士。” 第一百一十九章 劝农崇学 第119章 劝农崇学 “季谋先生,你和苏固先生是扶风同乡,又是好友,劳烦你引荐在下见一见皇帝。” “侠士,有话好说,你先把剑挪开。” 这一日,长安令法衍刚刚回府,步入后宅厅堂,脖颈上就架上来一把利刃。 法衍被游侠挟持了。 听这游侠说话,应该是已故汉中太守苏固的门客。 他要见皇帝,那一定是要给苏固伸冤的。 苏固死在任上,法衍也十分惋惜。 但引荐一位游侠见皇帝,总感觉不太放心。 “侠士,苏太守的事情陛下也很清楚,你有什么话,我帮你传达好不好。” “不行,我要亲见陛下,伴其左右,看着他扫灭张鲁。” “嘶!” 法衍感觉,身旁这游侠简直就是个疯子。 他当自己是谁,敢要挟皇帝陛下? “砰!” 游侠自腰间解下一把长剑,递在法衍面前。 这把长剑形制狭长,赤红剑柄,黑漆扬红剑鞘,显得秀美俏丽。 “季谋先生,我不为难你,你把这件兵器呈给陛下,见不见我全凭陛下决定。” 法衍接过长剑,再一看身后,只见那游侠隐于阴影之中,已经消失不见了。 “侠士,如果陛下要见你,该如何通知你呢?” “我会再来找你的。” 法衍见暗处没了动静,蹑手蹑脚走过去,掀开帘布,绕过柱子,也不见有人。 如果不是手里有这把长剑,法衍真感觉,刚刚是出现了幻觉。 ...... 长安,未央宫。 刘备这段时间非常繁忙,朝廷新收复了渭北、河东。 要趁势厘定土地,分配军屯。 此外。 夏忙之后,朝廷军屯收获颇丰,各郡县粮仓堆得满满当当。 糜竺上书建议,朝廷的钱粮待在仓库里是一种浪费。 得让这些钱粮动起来。 说白了就是,朝廷要花钱。 汉朝,北方的粮食作物以小麦、粟米、高粱、大豆为主。 这些作物,只能做到一年一熟。 因此无论是冬种夏收,还是春种秋收。 百姓一年用于耕作的时间,只有六七个月。 剩下小半年的时间,官府也不肯让百姓闲着,会照例摊派无偿徭役。 刘备认为,徭役看似给朝廷省钱,实际上不是什么好事。 百姓无偿劳动有怨言,朝廷的钱粮也无法合理使用。 曾经的陈胜、吴广大泽乡起义,高祖芒砀起义,都和征发徭役有关。 正好朝廷要花钱。 不如给服徭役的百姓发钱粮,减轻百姓的负担。 于是,刘备下令司隶校尉部各州府,按照劳力的市价,支付给参于徭役的百姓钱粮。 这项政策一颁布,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 以往征发徭役,是各地官员最头疼的事情。 百姓看到征徭役的官差,如同见了恶鬼一般。 可是今年不同。 司隶校尉部各州郡登记徭役的百姓数不胜数。 以往都是白干活,这次还有钱粮发,百姓用脚想也知道该怎么做。 随后,刘备就陷入了自己给自己找来的“麻烦”之中。 参与徭役的人多了,该如何分配人力成了一件难事。 开挖沟渠,疏通河道,建设直道,修筑城墙等,都算是抢手活了。 各种工程都算上,徭役还有盈余。 此时,关羽献上一项帮朝廷花钱的策略。 安邑会战时,关羽私放董卓,虽然对大局有利,但他毕竟犯了军法。 刘备指示刘琰,判关羽死罪减一等,削官削爵,贬为庶民。 关羽于是回到河东解良老家,结庐而居,招纳寒门士子,读书论政。 近日,关羽向朝廷献上劝农崇学策。 大体策略是,请朝廷出资建设学堂,教授百姓读书识字和农学。 对于这项政策,刘备十分重视。 上一世,关羽在荆州推行此策,百姓大为赞颂,算是一项德政。 最重要的是,兴建学堂能合理地帮朝廷花钱。 反正比给未央宫贴瓷砖要靠谱一些。 刘备认为,劝农崇学策,需要在所有的领地铺开。 建设学堂后。 朝廷花钱请各行各业人才,免费传授百姓经学、农学、医学、匠学、兵学、史学、道学、法学等。 但这项决策,无异于又在给士族们上眼药。 士族向来推崇愚民策略,专注研究深奥难懂的经学,并将他们不擅长的百家杂学,列为奇技淫巧。 意在垄断学识,强化自身地位。 关羽的劝农崇学策,就是在挑战士族,打破士族对学识的垄断。 当然,关羽自己都未必知道。 刘备想了想,这种得罪士族的事情还得让曹操来办。 于是亲自操刀,忙着把劝农崇学策细化,准备以司空府的名义推行。 正写着策略,刘备的胳膊被人挽住。 一转眼,便迎上了董白的清澈明眸。 “陛下,教臣妾舞剑吧!” 刘备没好气道:“你太笨,朕懒得教你。” 蹇美人离开两个月了,刘备的思念情绪也不那么重了,便把更多的精力用在朝政之上。 至于后宫那边,自然冷落了一些。 董卓死后,刘备为了安抚董白的情绪,允许她不必拘礼,可在皇宫随意走动。 这会儿,她又跑出来了。 刘备策略写到关键处,不愿被董白打扰,董白还是不依不饶,要刘备陪她玩。 “陛下,董美人。” 赵忠迈着碎步进来,看见皇帝和董美人在一起,暗自躲在一旁。 刘备一看赵忠的样子,就猜到这老家伙可能有事要禀报。 而自己身旁又是董白这么个没眼力劲的,丝毫没有要回避的意思。 董白的性格天真浪漫,刘备也不想毁了她这份心性。 “董白,你去后花园等一会儿,朕忙完这一阵,就去陪你练剑。” “好!” 董白站起身,两眼眯成一条缝,一蹦一跳离开了。 “赵忠,何事?” “回禀陛下,是陈到那边传来消息,马超、法正和张鲁议和了。” “张鲁同意向朝廷称臣,以杨平关和西城县为界,不再进犯。” “并承诺重修汉王宫,还凑了一千箱蜀锦作为赔款。” “哦?” 陈到上次传信,称法正用兵如神,到了汉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练成新军,击溃了张鲁的主力。 只是没想到,张鲁这么快就求和了。 朝廷这边的兵力投入东线,支援曹操去了。 现在无力征伐汉中,就让张鲁再多活几天吧。 “法正他们下一步准备怎么打算?” “法正准备夺取上庸、房陵二县,积蓄力量,再征张鲁。” “嗯?” 刘备感觉,法正那边刚刚接受了张鲁的赔款,还想着再征张鲁。 果然和自己对脾气。 对于割据势力,就应该这样,不用讲什么仁义道德。 赵忠自袖口抽出一封帛书:“陛下,法正有信传来,还送来一个女子。” 刘备叹息一声:“这个法正,年级轻轻,怎么不学好,居然给朕搜罗女子!” 自赵忠手里接过帛书,刘备看了法正的书信,才知道法正的用意。 这女子是张鲁的女儿。 法正在信中,请皇帝陛下立张鲁之女为妃,以设法分裂五斗米道。 刘备点了点头。 原来法正另有打算。 “赵忠,你去把法正送来的那女子带过来,给朕瞧瞧。” 第一百二十章 黄巾圣女 第120章 黄巾圣女 “小女张宁,拜见陛下,吾皇万岁。” “抬起头来。” 张宁一进大殿,刘备就感觉她的样貌十分眼熟。 张宁抬起头来,刘备更加确定了,此人确实是相熟之人。 这位应该是黄巾军领袖张角的亲生女儿。 不知道现在为什么,竟然化身成了张鲁的女儿。 “张宁,靠近一些。” 张宁听到皇帝的轻声呼唤,心忖自己的容貌应该是让皇帝满意的。 张宁缓步起身,面带微笑,款款走到刘备身前。 “再近一些。” 张宁微微一愣,又往前挪了两步。 “坐到朕的身边来。” 赵忠在一旁看得都着急了,赶紧上前小声提醒: “新夫人,进了宫你就是陛下的人了,陛下让你过去,你还不赶紧的,拘谨个什么劲?” 皇帝之前跟赵忠提过,要按照美人的待遇对待新来的张氏。 宫中宫人分为四等,即贵人、美人、宫人、采女。 而只有到了美人这个等级,才算得上是皇妃。 现在,宫中也只有任美人和董美人两位皇妃。 张氏一来,虽未册封,但直接享受美人待遇。 赵忠心中明白,这女子还得仔细伺候。 张宁跪坐在皇帝身旁,一脸茫然,虽然她一直在研究如何杀了皇帝。 但真的到了跟前,还是有些不知所措。 “陛下,您和新夫人先说话,老奴在外边伺候。” “去吧。” 赵忠使了个眼色,殿中伺候的众人全部撤出,只留下皇帝和张宁二人。 张宁微微低头,凝眉思索。 皇宫戒备森严,毒药、匕首、绳索之类的物品也无法带进来。 自己虽然有些武艺,但不知道皇帝身手如何,自己能不能徒手杀死他。 正想着,张宁的手被皇帝拉住。 皇帝的手掌一下子窜入了张宁的袖口,触摸到了张宁小臂上的一道疤痕。 “嘶!” 张宁赶紧抽回手:“陛下,你干什么?” “没事,朕给你看看手相。” 刘备轻声安抚,又把张宁的手拉起。 张宁手被抬起一些,广袖自然滑落,露出了细嫩的小臂。 小臂上,一道火焰灼烧后留下的疤痕十分显眼。 果然是她。 刘备还记得,中平元年,黄巾之乱。 刘备跟随师父卢植,加入了征讨军。 卢植将黄巾军主力围困在广宗后,对于黄巾军的态度怀柔,围而不攻。 刘备也顺应师父卢植的观点,认为黄巾军都是贫苦百姓,应以劝降为上。 汉灵帝得知卢植的态度后,一怒之下罢免了卢植,换董卓征讨。 董卓是袁隗一手提拔的,袁隗是大儒马融的女婿,和卢植是师兄弟。 董卓知道卢植的主张后,不敢轻易改弦更张,对黄巾军依旧暧昧。 汉灵帝见董卓也阳奉阴违,于是换上了作风狠辣的皇甫嵩。 此时,黄巾军早已疲惫不堪。 刘备认为招降时机已到,建议皇甫嵩招降黄巾军。 却被皇甫嵩当场否决。 皇甫嵩择一日拂晓,突袭广宗城。 黄巾军主将张梁被杀后,全线动摇。 此时,黄巾军投降者不计其数。 而皇甫嵩下令,拒绝投降,全部斩杀。 广宗城一时成了人间炼狱。 三万黄巾军惨死城中,五万黄巾军被驱赶入漳水,浮尸塞满河道,漳水为之断流。 刘备做为后军,带兵进入广宗城。 此时,广宗城四面火起,街道上弥漫着浓烟,让人喘不过气来。 地上满是横七竖八的死尸,不光有黄巾军,还有广宗城的百姓。 忽然,刘备听到一间民宅中有哭喊声。 这座民宅已经被大火堵住大门。 “大哥,似乎有人被困在火中。”张飞急道。 “某进去看看。”关羽也要往里闯。 “二位兄弟,你们身手不如我,为兄进去探查。” 关羽、张飞膀大腰圆,其灵活程度不如刘备。 刘备没等二人劝阻,卷起披风,滚入院落。 “咳!” 整个院落到处是火焰,很明显是有人故意纵火。 哭喊之声是从正屋传来的。 刘备冲进正屋,在熊熊火光中,一个约莫十岁的女孩坐在地上嚎哭。 女孩身旁,十几个黄巾抹额的护卫自刎而死,看血迹是刚自尽不久。 官军进入广宗城后,挨家挨户洗劫,随后纵火。 而这座民宅,器物摆件都在,不像被洗劫过。 很明显,是黄巾军护卫在内部纵火。 而这个女孩,应该是这十几个护卫保护之人。 护卫也许是见突围无望,于是全部自尽,将这女孩留在火场,自生自灭。 这一战,死的人太多了,刘备不想让这个女孩再陷入杀戮。 “姑娘,随我来。” 刘备去抓那女孩,女孩见刘备是官军,一阵抓挠踢蹬。 刘备反手抓住女孩的手臂一拧,才制服了她。 此时,刘备看到,女孩露出的小臂上,赫然纹有两行字。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你是谁?” “放开我!” 两人被呛得难受,这女孩性子烈,还在不停挣扎。 “大哥,你没事吧。” 门外传来关羽、张飞急切的叫喊。 刘备一手挟着女孩,把她抱出院落。 “别乱动了,我救你出去。” “恶贼,谁要你救?” 来到门口附近,刘备四下观望,捡到一根烧了一半的木棍。 女孩被刘备死死按住,趴在地上。 刘备晃了晃木棍,驱散上面的火焰。 “姑娘,得罪了。” “啊!” 刘备把烧红的木棍按在女孩的小臂上,随着呲啦一声,一股白烟升起,伴随着一阵焦臭。 女孩小臂上的字迹被抹除,整个人也疼得昏了过去。 刘备用披风裹着女孩,冲出火场。 “轰!” 身后,民宅的大门轰然倒塌。 关羽、张飞都吓出了一身冷汗。 张飞掀开披风,看到里面裹着一个满脸灰尘的小女孩。 “大哥,这是谁,值得你舍命相救。” “只不过是一个平民家的女孩。” 张飞怒道:“大哥是汉室宗亲,怎能为一介平民舍身犯险。” 关羽在一旁劝道:“三弟,平民百姓也是一条人命,值得搭救。” “二哥,你又来说教,俺也是担心大哥嘛!” …… 刘备将这女孩藏进军营,给她饭食,这女孩才放下了戒心。 “小女张宁,家父天公将军张角,多谢将军搭救。” 刘备听见这女孩的身份,骤然一惊。 没想到,自己竟然无意中救了张角的女儿。 这要是被人发觉,自己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刘备也不敢告诉张宁自己的身份。 “姑娘接下来往何处去?” 张宁啃着面饼,鼓着腮帮道: “听闻家叔张宝在曲阳抗敌,我去投奔。” “好,姑娘今夜就走吧。” 张宁点了点头,问道:“将军这里有黄纸吗?” 刘备疑惑:“你要黄纸做什么?” “我给将军写几道符咒,烧一半,剩下的拌着清水喝了,能延年益寿。” …… 往事随风而去,不知不觉,刘备已经拉着张宁的手度过了一刻钟。 张宁细看一下,眼前的皇帝十分像自己的救命恩人,也陷入了回忆之中。 “陛下!” “美人,老奴说了陛下有要事!” 眼前,董白气冲冲进来,看到皇帝和新夫人手拉手四目相对,气得直跳脚。 赵忠捧着拂尘,躬身拱手道:“陛下,董美人非要见你,老奴实在没拦住。” 第一百二十一章 昏君 第121章 昏君? “陛下,这位姐姐是谁?” 董白年龄小,心智还不成熟,此时脸上流露出肉眼可见的怒火。 看到刘备和张宁手牵着手,四目相对。 一股妒意止不住的翻腾。 董白已经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有了女性的敏锐感知。 她一眼就看出来,这个新入宫的女子和皇帝有故事。 “董美人,这是汉中张鲁进献的女儿。”赵忠手捧拂尘,在一旁拱手介绍。 董家虽然没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董卓被诛灭后,朝廷为了安抚董家,归还了董家不少田产财物。 董白的两位姑姑更是抱紧了董白,为了让赵忠在宫中照顾董白,往赵忠手里塞了不少钱。 而蹇美人不在后,赵忠也认准了要帮助董白。 毕竟貂蝉是尚书王允的干女儿,有一群并州系的文臣武将支持。 董家式微,更需要扶助。 只要稍微动点心思,不光自己能发点小财,保持朝局平衡,对皇帝陛下也是有好处的。 “陛下,董美人的意思是,刚刚陛下答应和董美人一起练剑,董美人就是来问问,陛下忙完了吗?” 董白此时一直专注于张宁这个新面孔。 本能地将自己和张宁对比。 张宁看样子有十六七岁,比自己要成熟一些。 相貌清秀,有着一种高贵气质。 身材方面,更是大桃压细枝,看着就馋人。 董白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胸脯,微微一蹙眉。 这个女子是个劲敌! “陛下,不着急,你先忙着,臣妾去北阙花园等着。” 董白行过侧颦礼,缓缓退出殿阁,一溜小跑消失不见了。 赵忠也是惊讶,本以为董白要惹点什么事情,结果没想到,这小妮子还挺有定力。 刘备身边,张宁刚刚看见董白闯进来,早已收回了手。 回想起刚刚董白的样子,心忖皇帝难道喜欢这种类型的吗? 张宁专门打听过,皇帝喜欢成熟妩媚型的女子。 曾经的废后何氏,就是这种类型的,皇帝专宠其近二十年。 自己为了接近皇帝,也是往成熟的方向打扮了一下。 可刚刚那个,看样子还没有及笄,有点奇怪。 “赵忠,你找人把常宁殿收拾出来,给张宁居住吧。” 皇帝轻抚了一下张宁的臂膀。 “张宁,朕还有几条策略没有写完,你先让赵忠带你熟悉一下宫里的环境。” 看赵忠上前几步,张宁赶紧说话:“陛下,臣妾还想多和陛下相处一会儿。” “这样也好,你给朕研墨吧。” 赵忠看了,感觉这女子不一般,很会给自己争取机会,怕是很快就能得到圣心眷顾。 张宁没有过多的想法,自己的两位叔叔,数十万黄巾军兄弟,还有养父张修,都死于汉军之手,她就是来复仇的。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接近并了解皇帝。 就今日的见闻,外界的传言未必属实,还得自己亲自来探查。 “摊派徭役还支付钱粮?这是什么意思?” 张宁无意间看到了一张已经批阅过的奏表。 这是关于支付徭役劳工钱粮的。 张宁在黄巾起义失败后,来到巴郡投奔五斗米道张修,做了张修的养女。 在巴郡时,她就帮张修管理道门事务,内政问题,她一看也能知道个大概。 张修和张鲁合伙后,建立了一套政教合一的行政体系。 就徭役而言,也是有的。 张鲁那边和其他官府一样,也是无偿征发徭役。 但并不是强制征发。 而是用一种类似于赎罪的言论控制百姓,让他们自愿给官府出工出力。 张宁暗自叹息,如果当年朝廷有这项策略,也许就不会有黄巾起义了。 张宁一凝眉,心忖自己在想什么呢?这个昏君怎么会想到照顾百姓? 紧接着,张宁的眼神又移动到皇帝正在写的策略上。 “劝农崇学策。” 张宁能看懂,这项政令是要求司隶校尉部各郡县开设学堂,教百姓学识的。 天呐! 张宁不敢相信,这皇帝莫不是换了脑子吧! 刚刚看到给徭役发钱,张宁就感觉不可思议,这会儿看到劝农崇学策,更是感觉有些窒息。 张宁很想和皇帝讨论一下这些策略,但又怕打草惊蛇,只好暗暗忍住。 …… “姐姐,大事不好了。” 未央宫后宫,共有十四处殿阁,大多破败不堪。 刘备入驻长安后,一直忙着作战,只翻修了其中两座宫殿。 这两座宫殿分别是披香殿和茝若殿。 披香殿给貂蝉居住,茝若殿则分配给董白。 这会儿,董白急匆匆来到披香殿见貂蝉。 宫中新来了一个嫔妃,董白自知自己不足以应对,赶紧通知貂蝉。 “什么事?” “陛下新纳了一个妃子,据说是五斗米道出身,妖里妖气的。” 貂蝉瞥了董白一眼,心忖这董白也有意思。 以往总是看不上自己出身低微,说话趾高气昂。 今日居然这么急着拜访,看来确实遇上劲敌了。 “怕不是张鲁那边撑不住了,送了个女儿过来吧。” “姐姐,你真神了,这都能猜到。” 貂蝉微微一笑,这也不算完全是猜的,自己协助皇帝收集情报,多少是知道一些内情的。 貂蝉清楚,皇帝不会放弃给蹇美人报仇,也绝不会因为张鲁献上女儿,就对他网开一面。 所以,张鲁女儿的命运应该是注定的。 就像董白一样,亲人被皇帝灭掉,自己还要屈身侍奉。 想想董白这种没心没肺的人也是很不错的,似乎感受不到什么痛苦。 “妹妹,听姐姐一句劝,人家大老远从汉中来了,举目无亲,你要多照顾她。” 董白撅着小嘴:“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陛下纳我入宫,非要等到及笄,才……这会儿又横来一个。” 貂蝉打趣道:“我当是怎么了,原来是董家妹子着急了。” “哪有?” 董白看着貂蝉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有些讶异:“姐姐,你就不着急吗?” “我着什么急?我一个农家女子出身,能在后宫有一席之地,已经很满足了。” 两人正说着话,只听殿外,赵忠朗声道:“陛下驾到!” 两人出迎,见皇帝换了一身劲装,赵忠捧着两把长剑跟随。 再往后看,新来的嫔妃张宁也跟着。 此时张宁也换了一身杏黄色劲装,英姿飒爽。 “董白,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出来练剑!” 刘备看了一眼貂蝉,微微一点头:“貂蝉,要不要一起练?” 貂蝉摇了摇头:“臣妾手无缚鸡之力,学不会的,陛下和董美人一起练就好。” 刘备不忘介绍:“这是张宁,刚刚入宫,今后居住在常宁殿,貂蝉你以后要多多照顾她。” “遵命。” 第一百二十二章 剑 第122章 剑 张宁仔细看了一下貂蝉,心忖这位应该才是皇帝真正宠爱之人。 这妃子身姿妖娆,妩媚多情,也符合皇帝的喜好。 不过,现在也不用考虑这么多了。 皇帝要教授董美人练剑,自己也自告奋勇跟上,没准就有机会直接动手。 为了在广宗、曲阳、长社被屠戮,首级被筑成京观的数十万黄巾军。 为了自己的两位叔叔, 为了养父。 复仇! …… “来,再来!” 北阙花园的空地上,刘备手拿一把长剑,让董白随意进攻自己。 董白挥剑而上,越打越恼,却根本不是皇帝的对手。 皇帝许久不来后宫了,这次又是和后妃比武,后宫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未央宫许久未修缮,花园中建筑不多。 空地前有一道回廊,摆了几个坐席,貂蝉跪坐在一边,给皇帝准备茶水。 张宁坐在另一边,仔细观察着皇帝的一招一式。 其余的侍从和宫人三五成群,立在远处,静静观看。 静是一定要静的。 即便是皇帝和董美人打得再精彩。 人家毕竟是夫妻,给谁叫好都不是。 董白粗粗喘了几口气:“陛下,今日为何不教臣妾练双剑了?” “双剑太依赖步法,你悟性太差,不如学单剑,只学进退一式足以。” 董白上前一步,双手握剑一劈。 “呵!” 刘备向后只退了一步,足以让董白这一剑劈空。 “丫头,记住,剑随身动,你的步子太死了。” 董白一听,几步快跑贴上刘备,刘备一闪身脚下轻轻一绊,董白一个踉跄。 刘备揽住董白的腰,一推董白小腹,董白连连后退十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周围的宫人和侍女们猛吸一口气,似乎自己的屁股也跟着痛。 “光贴身不挥剑,你贴个什么劲?” “再来!” “好了,休息一下吧,你们西凉人体力太好,朕可耗不过。” 刘备和董白过了十几招,已经有些乏了。 刘备身上的毒才解了不久,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 这两个月忧思过度,食欲不振。 活动量大了,明显有些气短。 而董白年轻,好似有用不完的力气。 继续打下去,刘备怕自己的反应会跟不上。 张宁在一旁细细观察,看董白的样子不像是在放水,难道皇帝真的有这么高超的武艺? “陛下,臣妾可以和你比试一下吗?” 刘备转身道:“朕确实有些累了,你可以和董白练一会儿。” “噌!” 见刘备被张宁吸引,董白瞅准时机翻身而起,一剑刺来。 刘备后退一步,正好接住董白这剑,轻轻一搅,拨开董白的长剑,自己剑面一转,抽打在董白的手上。 “嘶!” 周围的侍从宫人也都不自觉甩了甩手,这得亏是皇帝让着董美人,要是剑刃打过去,这手怕是要断了。 董白手背吃痛,长剑落地,一阵气恼。 “这都能被你防住!气死我了!” “丫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懂不懂?” 董白捡起长剑,想到新来的张宁要和自己比拼剑术,又是一阵蹙眉。 “新来的,咱们两个打!” 刘备知道,董白虽然在雌雄剑诀上悟性较差,但自幼学习西凉武艺,力道还是不差的。 至于张宁的具体实力,刘备也不清楚,怕董白下手没有轻重。 “赵忠,拿木剑来。” “遵命。” 张宁一怔,不知皇帝为何让换木剑,难道是对自己有了防备。 张宁确定,皇帝是有武艺的,如果拿不到铁剑,便无法保证对皇帝一击必杀。 片刻后,赵忠呈上两把木剑。 董白把铁剑交给一旁的侍从,去取木剑。 来到赵忠身前,赵忠一阵挤眉弄眼。 “赵公公,你眼睛有毛病吗?” “呃。” 赵忠毕竟收了董家钱的,自然想照顾董白。 此时手里捧着的两把木剑,有一把是被动过手脚的,脆一些。 赵忠想让董白好好表现一下,但董白显然没有看出来,准准的挑了那把有问题的。 张宁走来,拿了另一把剑,缓缓踱步,立在空地中央。 两人抱剑躬身,先后摆开架势。 张宁长剑平出,另一手打了剑指,身法显得轻盈灵活。 这种平剑势为游侠常用的招式,刘备也不陌生。 长剑平出,对准敌人的喉咙,讲究一击必杀,也能看出来,张宁是个擅长伺机而动之人。 董白身子一侧,亮出木剑,另一手落在腰间,身体微微下沉。 董白这种起势叫击剑势,所谓击剑势,就是利用稳固的身形,沉着的腕力,优先对付敌方兵器。 军旅剑术不似游侠剑术,并不以毕其功于一役为目标。 这点很简单,负责近战的士兵大多穿盔甲,想一击必杀也十分困难。 董白这种剑术就很简单明了,一看就是军中武人教授的。 貂蝉将一杯八成温的茶水捧在刘备面前。 刘备接过茶杯:“貂蝉,你猜猜,她们两个谁能赢。” 皇帝问话的声音不大,却立即引起了张宁和董白的注意。 貂蝉笑道:“臣妾是不懂剑术的,只是感觉董白妹妹不必拘泥于招式,发挥力道就好。” 刘备点了点头:“确实,她悟性太差,与其学高难的招式,不如用蛮力。”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董白此时已经气恼无比,小脸涨得通红。 “看剑!” 见董白分神,张宁平刺一剑,正对董白的咽喉。 董白后退一步,刚好躲过,紧接着上步横削出一剑。 张宁顺势迈了一个歇步,身子斜向下,躲过董白横削,低扫董白的脚腕。 董白抬脚躲过,收腿一个横蹬腿踹去。 张宁竖起剑接住,被董白踩住,猛一发力推开董白,自己整个人后退了几步。 刚刚站稳,只见董白跃身而来,双手持剑纵身劈击。 “碰!” 董白的长剑打在张宁横出的剑刃上,直接断成了两截。 半截木剑旋转飞出,插在空地之上。 赵忠看见了,一阵凝眉,把头转过一边:“美人,不要怪老奴啊。” “好了,丫头,停手吧!” 两人交手虽然招式多,但在旁观者看,一瞬间就结束了。 很明显,董白的剑术是碾压张宁的。 听到皇帝叫停,张宁睁开眼睛,手腕还颤抖得厉害,没想到董白这么厉害。 回想之前,皇帝打董白像是打小孩子,这皇帝的武艺到底有多高,简直不敢想象。 “张宁,你没事吧?” 迎着阳光,张宁看到笑容和煦的皇帝正伸手要拉起自己。 恍惚间,张宁居然想起了七年前,自己的救命恩人。 但仔细看,确实不是那人。 张宁手搭在皇帝手心,顺势起身。 “陛下的后宫嫔妃太厉害了,臣妾受教了。” “你是没见过蹇美人,她更厉害,跟她交手,你出不了第二招。” 皇帝难得来一回,董白又缠着皇帝游园。 未央宫的后宫确实没有什么好游的,一地的荒草。 现在朝廷虽然有钱了,但修缮皇宫的事情,刘备还是决定放一放。 赵忠一听皇帝要游园,急忙安排宫人去割草开道。 刘备正要起行,忽然有一黄门匆匆赶来,黄门手里捧着一物,来到刘备身前。 “陛下,长安令法衍送上一把长剑,让小人呈给陛下,宫中不让私自携带兵刃,小人只把剑鞘拿来了。” 刘备一看黄门手中的剑鞘,就认出了这是蹇氏佩剑所用。 “法衍在哪儿?” “还在前殿等候。” 第一百二十三章 她还活着 第123章 她还活着 “陛下,这把剑是一名游侠交给臣的,让臣转呈给陛下。” 未央宫,前殿。 刘备手持长剑,细细观察剑身的纹路。 不错,确实是蹇氏的佩剑。 这是刘备亲自督造的镔铁长剑,出自高顺之手。 刘备对于镔铁武器有着特殊的感情。 记得,自己十五岁在涿郡称霸一方。 涿郡地面上的事情,只要他一句话,没有办不成的。 涿郡连接幽州和冀州,有不少南来北往的商人。 彼时西凉一片混乱,河西走廊不通。 西域的货物需要通过幽州输入中原。 当时最贵重的货物,当属镔铁武器。 镔铁武器强固、坚韧、削铁如泥,凡是镔铁打造的刀剑,都可称为神兵。 一件镔铁武器的价格在百万钱上下。 这是什么概念? 当时大约花费二十钱,就可以吃到一顿不错的饭食。 一把镔铁神兵,足够一个五口之家吃半辈子。 当然对于有钱人来说,这点钱还不算什么。 曹操的爹曹嵩就花了一亿钱买了一个太尉。 他们这些士族也是收藏镔铁武器的大户。 当时中山国有两个大商人,一个叫苏双,一个叫张世平。 两个人都经营镔铁生意,赚取暴利。 这两人往返于涿郡,自然不能不交好当地的豪杰刘备。 那时,吏治混乱,又有不少山贼土匪拦路,生意不好做。 刘备手下的徒众,有市井之人、亡命之徒、乌桓杂胡,他在涿郡黑白两道上都能说上话。 苏双、张世平寻求刘备庇护,每成一单生意,都给刘备一些分成。 刘备认识这两个人后,着实潇洒了一段时间。 立马从织席贩履之徒,摇身一变成了贵公子。 每天绫罗绸缎穿着,骏马猎犬牵着,丝竹管弦听着,小日子过得不知道多舒服。 再后来,黄巾之乱,刘备自涿郡起兵。 自此,他从一个纨绔少年变成了乡勇统领。 刘备将其余的爱好都放在一边,专注于兵事。 此时,刘备手里积攒了苏双、张世平送来的不少金银,直接问二人换了一千斤镔铁,请名匠打造镔铁武器。 随后又找叔父刘元起“借”了一些钱粮,购置铠甲,装备给三百乡勇。 这三百乡勇成了精兵,所向披靡。 靠这三百乡勇,刘备才一步步做大做强。 因而刘备对镔铁可以说情有独钟。 刘备入驻长安后,通过许褚弄来了曹操的倚天、青釭二剑。 又通过羌胡人,秘密联系西域商旅,用丝绸换了一批镔铁。 将这两把神兵和镔铁交给高顺仿造,装备白毦兵。 期间,高顺专门为蹇氏打造了两把镔铁长剑。 刘备手中的,就是其中的一把。 “季谋,献上这把剑的游侠是谁,在哪里?” 法衍摇了摇头:“这人来无影去无踪,臣也没有看清其面目。” “不过听他说话的意思,他应该是苏固的旧部。” “他的意思是,要亲见陛下,让陛下加紧用兵,扫灭张鲁。” 张鲁那边投降朝廷的事情,法衍还不知道。 但他督运粮草,知道朝廷大军,大部开往了东线。 朝廷想扫灭张鲁,力量还是不足的。 先不说汉中、巴郡一带地势崎岖,粮草难以转运。 即使打下了张鲁,紧接着还要面对成都的刘焉。 所以朝廷要平定汉中,非得有足够的兵力不可。 “他在哪里,朕要立即见他。” “这人没有明确说如何去找他,只是说臣见了陛下,奉上兵器,陛下自然会见他。” “你们如何联络。” “他说,他会来臣府上见臣。” 刘备略一思忖:“季谋,朕去你府上,等候这位侠士。” …… 长安令府邸。 时至深夜,刘备独坐在厅堂主位,静静等待。 府邸外的车马仪仗及皇宫卫队告诉外人。 皇帝就在府中。 而以厅堂为中心,五十步内,没有其他人。 刘备急切地等待那位神秘侠士的出现。 他手中有蹇氏的兵器,不知要给自己传达什么信息。 现在,只要有一丝关于蹇氏的事情,哪怕是尸首安葬在何处,刘备都想知道。 “噗!” 正门口,一个身穿夜行衣的游侠倏然落下,手中拿着一把长剑。 侠士举起长剑,横在身前,给刘备展示。 “陛下,可认得此剑。” “当然认得,这是朕已故爱妃的佩剑,一雌一雄。” 游侠转了一下长剑,纵然一掷,带着剑鞘朝刘备扔去。 “啪!” 刘备侧身抬手,一把抓住飞来的长剑。 “陛下果然身手不凡,佩服佩服。” 刘备沉声道:“这位侠士费尽心思见朕,不会是来还剑的吧?” 游侠上前几步,来到厅堂中央,拱手一拜:“在下是汉中一游侠,五月,张鲁攻袭南郑、成固,焚毁汉王宫。” “在下在乱军之中解救了一位女子,那女子伤重,在下一直帮忙调养。” “近日,那女子苏醒,说自己是皇帝宠妃,并让在下拿着雌雄双剑,来见陛下。” “她还活着吗?” 刘备此时对蹇氏是否真的还活着,有了一丝希冀。 但是根据前线战报,蹇氏最后一战,持双剑冲入敌阵,力战而亡。 如果战报没问题,蹇氏的尸首应该被张鲁收敛,佩剑也应该在张鲁手中。 难不成这人是张鲁故意派来,试探朝廷态度的。 “回禀陛下,皇妃确实还活着,只是皇妃痛恨张鲁,希望陛下出兵扫灭。” 果然还是问这件事了。 刘备沉声道:“朝廷已经接受了张鲁的降表,现在张鲁是朝廷藩蜀,何谈扫灭?” 这游侠沉默了一阵,又从腰后拔出一把短剑,指着刘备。 “昏君,怪不得人人都说你是夏桀商纣、厉幽胡亥,你果然昏庸!” “我主苏固惨死汉中,你这昏君竟然不思为其复仇,真是罔坐这江山。” 刘备不慌不忙,淡然道:“朝廷大事,岂是你一个游侠知晓的,苏固死于任上,自有朝廷抚恤。” “张鲁既已投降,岂能再动干戈,你且速速离去。” “啊!” 游侠已经恼怒无比:“昏君,我这就杀了你,为我主申冤。” 说完,游侠一抖腕,三把飞刀倏然飞出。 “砰砰砰!” 刘备一闪身,这三把飞刀精准地打在自己脑后的墙壁上。 刘备未及反应,那游侠已经跳上桌案,拿剑直刺。 一滚身,刘备退到一边,躲到厅堂一侧梁柱之后。 慌忙间,刘备急忙拔自己的佩剑。 “噌!” 游侠一剑刺来,刘备没来得及拔剑,急忙绕柱而走。 “昏君,哪里逃。” 游侠侧身一滚,来到刘备面前,又是一抖手腕,三把飞刀袭来。 “砰砰砰!” 刘备贴柱转身,这游侠的飞刀再一次打空。 游侠往柱子后边一窜,却发现柱子后边空空如也,皇帝已经不见了踪影。 “噌!” 游侠感觉脖颈旁边一凉,一把长剑已经搭在他的肩头。 “你真的是苏固旧部吗?” 第一百二十四章 胁迫 第124章 胁迫 “陛下,在下已故汉中太守苏固门客陈调,陛下的武艺竟然如此高超,在下心服口服。” “皇妃还活着,并且已经怀胎四月,此时被赵嵩看押。” “今日在下无意弑君,只是想擒拿陛下,签订盟约,请陛下扫灭张鲁。” 刘备凝眉问道:“你说蹇美人还没有死,可有凭证?” “当然有。” 陈调看到皇帝着急,嘴角微微上扬,心忖皇帝还是在意皇妃生死的,这就好办。 “长安城城中有座玄天观,观中扣押着几名道人,这些道人应该是陛下的禁军化身的,他们曾见过皇妃,足以证明。” 刘备看着陈调得意的样子,总感觉有些不舒服。 这人忠义是好的,但总感觉太极端。 他口中的同伙赵嵩,想必也是一类人。 蹇氏如果真的还活着,落到他们手中,恐怕不达到他们的目的,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不过,知道蹇美人可能还活着,总是好的。 “赵忠!” 刘备朗声叫喊,厅堂外立即躁动了起来。 赵忠手持长剑,领着一众护卫进来。 见厅堂一侧,刘备控制住了一名刺客。 赵忠身体耸直,两眼瞪大,捏着兰花指,尖声道:“大胆刺客,竟敢行刺陛下,拿下!” 赵忠奉命,领着禁卫在五十步外警戒。 知道皇帝要见一名游侠,赵忠担心得不行。 但是皇帝有指示,没有命令,任何人不能靠近。 刚刚听到打斗之声,这可把赵忠紧张坏了。 还好皇帝没事。 “赵忠。” “陛下。” “这里你不必管了,留下禁卫看押这刺客就行了。” “你立即带人,到长安城内的玄天观,找被拘押的道人,带到朕的面前。” “遵命。” ...... “臣等叩见陛下,吾皇万岁!” 刘备坐在长安令府邸厅堂主位,身前齐刷刷跪着四位道人。 赵忠验明身份,这四位道人都是当初朝廷派遣出的禁卫。 “诸位起来说话。” “谢陛下。” 刘备看这些禁卫一个个衣衫褴褛,须发散乱,样子狼狈不堪,叹息道: “诸位受苦了,远到汉中,历尽磨难。” 禁卫们听到皇帝安慰,一个个凝眉抽泣,泪水止不住落下。 “陛下,臣等世受皇恩,愿以死以报陛下。” 刘备看到禁卫们一个个悲痛不已,感觉此时问蹇氏的事情有些不太妥,但他心里又很着急,想知道蹇氏的情况。 刘备长叹一声:“诸位,这都是朕的过错,为了保护一女子,险些损了诸位的性命。” “陛下哪里话,皇妃贤德,视我等为兄弟,我等只恨,没有保护好皇妃,哪里敢有怨言?” 刘备借机急问:“皇妃现在情况如何?” “皇妃已经怀胎四月,一切安好。” 刘备听完,顿时放下了心。 “汉王宫被焚时,你们是如何逃脱的?” 一位禁卫拱手道: “回禀陛下,汉王宫被焚时,一切匆忙,不知火起自何处。” “我等被告知,有密道可以逃离,谁知刚进了密道,就被人缴了械。” “随后,我等就被拘押,直到来长安前,我等才见到了皇妃,知道她没事。” 刘备听完,感觉汉王宫这场火起的确实蹊跷。 以赵嵩、陈调这种狂热的愚忠性格,不排除他们策划焚烧汉王宫,拘押蹇美人的可能。 不过现在,这两人确实拿捏住了自己的软肋。 蹇氏为自己走南闯北,寻求解药,虽然没有找到,但这份情义不是假的。 况且蹇氏又怀了孩子。 这是刘备重生后,和真心喜爱之人孕育的生命。 刘备一定要保全这对母子。 “赵忠,这四位禁卫护卫皇妃有功,全部升任都尉,赏百金,安排他们下去休息吧。” 听到皇帝这话,四位护卫齐刷刷跪下:“谢陛下!” “另外,把刚刚那位刺客带上来,朕要单独跟他说话。” …… “陈调,你回去告诉赵嵩,朕一定会扫平张鲁的,但要给朕时间。” 陈调跪在地上,昂头望着皇帝:“陛下,还请给个确切日期。” “半年。” 陈调摇了摇头:“半年太久,万一陛下的龙子出生时,我等照顾不周,弄个一尸两命,那就得不偿失了。” “你!” 刘备感觉,这陈调说话确实恶毒,但是蹇氏在他们手中,又不得不妥协。 “三个月,你给朕三个月的时间,朕一定扫平张鲁。” 陈调不等皇帝喊话,倏然站起身,拱手道:“陛下,君无戏言,三个月内,陛下扫灭张鲁,拿他的首级换皇妃,若是陛下做不到,就等着给皇妃收尸吧!” 陈调说完,迈着大步走出厅堂,消失在暗影之中。 “啪!” 刘备一拍桌案,没想到自己竟然被一个游侠这么威胁,实在是气人。 可是现在朝廷兵力不足,三个月扫灭张鲁,谈何容易? 想了想,只有辛苦一下法正了,看他能不能想到办法。 …… 汉中郡,西城县。 法正刚刚平地了上庸、房陵二县,扫灭了两地的宗贼。 朝廷使者又来传旨。 “大汉皇帝陛下制诏,伏波将军部平定汉中有功,特加封马超为前将军,甘宁为折冲将军,法正为前军师,命尔等三个月内扫灭张鲁,不得有误。” 听完这道诏书,马超、法正、甘宁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各位,为何还不接诏?” “哦!” 马超赶紧起身,接过使者手中的诏书:“来人,安排酒饭,好生招待朝廷使者。” 使者一拱手:“恭贺将军高升,下官谢过将军了。” 马超感觉,自己这一路升官,升得有点快,就自己的功绩而言,完全是达不到的。 就算他不怎么懂权谋,也知道皇帝这是让他在阵前效命,奋力作战。 可是自己这边刚刚平定了汉中西部,部队还没有喘息,三个月内要扫灭张鲁,是不是有些太急了。 “孝直,你怎么看?” 法正凝眉,叹息道:“还能怎么办,我等是陛下的臣子,陛下有命,我等该想的不是难不难办,而是如何去办。” “陛下的命令是扫灭张鲁,这点不难,但今后要平定汉中,恐怕就更难了。” 法正这话,马超有些听不懂,但法正用兵如神,只要听法正的,就是了。 “孝直,我和兴霸只管冲锋陷阵,奇谋就靠孝直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两虎相争 第125章 两虎相争 “军师,陛下让我们三个月内扫灭张鲁,可是咱们攻打张鲁,属于背盟,不算名正言顺。” “而且,如果咱们进攻得太急,张鲁和刘焉联合,咱们恐怕啃不下。” 汉中,上庸县,前将军部。 众人一起商议军情,甘宁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法正凝望甘宁,赞许地点了点头,皇帝让马超和甘宁多读书。 马超没什么大的进步,甘宁的脑袋倒是灵光了不少。 分析起局势来,也头头是道。 “兴霸所言不错,刘焉的益州牧本就是自立的,和朝廷一直有隔阂。” “正所谓唇亡齿寒,如果朝廷大军打到汉中,刘焉一定会联合张鲁的。” 甘宁叹息一声:“军师,你说说,咱们该如何做?” 法正摇晃赤羽扇,微微一笑:“兴霸,这次不需要冲锋陷阵,你和孟起安心在西城、房陵、上庸屯田就好。” 甘宁凝眉发问:“军师,你莫不是说笑吧,现在屯田,到明年六月才有收成。” “一年以后,纵然咱们有兵有粮,能十拿九稳攻下汉中。” “在陛下那里,也是没法交代的。” 法正起身,来到横置的汉中地图前,众将紧随其后,跟着一起观瞧。 只见法正拿赤羽扇指着南郑:“正只需一计,便可让张鲁灰飞烟灭。” “哦?” 马超听完,拱手急问:“孝直有何计策,请速速道来。” 法正摇晃羽扇道:“中平五年,刘焉上任交州刺史,交州地方偏远,刘焉于是献上废史立牧策,请朝廷改刺史为州牧。” “陛下允诺后,他自然成为了交州牧。” “而刘焉别有图谋,在上任途中转道益州,自立为益州牧。” “此举,是擅改朝廷任命,与造反无异。” “将军只需表奏张鲁为益州牧,命其讨伐刘焉即可。” 甘宁听完法正的话,感觉有些不妥:“军师,如果张鲁不敢攻伐刘焉呢?” 法正呵呵一笑:“那刘焉不会攻伐张鲁吗?” 甘宁听完,这才明白,这是一道无解的阳谋。 即使张鲁不敢打刘焉,刘焉统领益州本来就名不正言不顺,门口再有这么一个益州牧,刘焉也是必须要打张鲁的。 马超这会儿又想起了法正之前的话:“孝直,你说如果用这项计策,咱们平定汉中会更难,不知何意?” 法正叹息道:“如果咱们平定了张鲁,获得了其土地和民众,可整合入军,进而吞并蜀地。” “但如果刘焉平定了张鲁,张鲁的土地民众,便会并入刘焉麾下。” “彼时刘焉坐大,连结巴蜀汉中,就不是那么容易平定的了。” 马超想了想:“孝直,你还是有远见的,某这就上书陛下,让他收回成命。” “不必!” 法正挥了挥手:“凡是有其利必有其弊,还是那句话,我等是陛下的臣子,要尽力为陛下分忧。” “孝直说的是。” …… 河南尹,荥阳。 雒阳官道上旌旗招展,车马辚辚,行人塞道。 刘琰奉命,率领十万大军,东出虎牢,协助曹操收复兖州八郡五十六县。 大军来到荥阳,曹操心里也有底了,兖州已经有二十座县城脱离陈宫的控制,属于半独立状态。 如果手里有足够的兵力,大军所到之处,各郡县望风而降,收复兖州不难。 城守府。 曹操设宴,为刘琰一行接风。 曹操位列三公,坐在主位,而此时,他看着上座的刘琰,心中却不太有底气。 刘琰现在手下精兵满布,猛将如云。 而自己这边弃南阳,走颍川,败博望,奔荥阳,只能借司隶校尉部暂且安身。 曹操强装喜悦,捧起酒杯道:“左将军,你能来协助操,操万分感激,先干为敬。” 刘琰举杯迎上曹操,紧跟着喝下一杯酒。 曹操这个人,刘琰是知道的,想想上一世他的所作所为,刘琰就气得牙痒痒。 不过,他现在要演好另外一人。 在匡扶汉室方面,要在和曹操合作的同时,尽力限制曹操。 “曹司空,哪里话,我二人一同辅佐陛下,理应守望相助。” 曹操点了点头,朗声道:“准备歌舞。” “慢!” 刘琰伸手制止:“曹司空,陛下有令,军中禁绝女子,荥阳是要塞,理应守这项军令。” 皇帝的这项军令只在左将军部中执行,曹操这边还没有执行。 刘琰就是要给曹操一个下马威。 让曹操服从左将军部的规矩。 “嘶!” 曹操一咬牙,他也知道这项军令,是因为左将军部招降纳叛,军纪涣散,皇帝特地给左将军部制定的。 刘琰到了这里,就让他服从左将军部的军令,这是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 这种气! 当忍则忍! 曹操含笑朗声道:“某也是为了好好招待左将军和众位将军,既然左将军不许,那便不许吧。” 厅堂中,奋武将军部和左将军部的文武立即感受到了一种剑拔弩张的气氛。 相传司空和左将军是至交好友,不知为何这样。 酒过三巡,文武开始互相敬酒。 大家看风向,也都开始注意自己的言行。 左将军部的文武只和左将军部的人推杯换盏,奋武将军部的则只和奋武将军部的人谈天说地。 荀彧在奋武将军部这边,远远看到一个熟人。 出身颍川士族的陈群。 陈群曾经出雒阳执行秘密军务,从此杳无音讯,不知为何在左将军部出现。 荀彧起身,挪了几步,看没人注意自己,倏然坐到陈群身边。 “长文,别来无恙。” 陈群往一侧挪了几下,有意和荀彧保持距离,对荀彧一拱手:“文若,好久不见。” 荀彧觉得尴尬,但左将军部大多是关西人,他也不认识,想打听消息,只能找陈群。 “不知长文现居何职。” “左将军部赞军校尉,比一千石。” 荀彧深吸一口气,自己现任兖州别驾从事,只有一百石俸禄。 这陈群的官为何升得这么快。 荀彧自认不是贪恋官职之人,但两人年纪相仿,学识也相差无几。 自己这边的官职俸禄低了,总是感觉有些羞于见人。 “长文,你立下何等功劳,竟然得了如此高官。” “功劳谈不上,只是镇守武关,治理商洛,有了点政绩。” 陈群当然不好意思说,他稀里糊涂地成了左将军的五弟,这官职都是左将军特别照顾的。 自己毕竟是个文人的形象,靠着巴结上官谋求官职,还是有辱斯文。 还没等荀彧继续问话,陈群礼貌地点了点头,端着酒杯混入了关西众文武之列。 荀彧摇了摇头,叹息道:“人心散了!颍川士族该何去何从啊?” 第一百二十六章 求贤 第126章 求贤 “大哥,你还是写封信劝劝二哥吧,他那脾气一上来,说走就走,眼前就有戴罪立功的机会,可不能错过啊。” 席间,张飞多喝了几杯,提着酒坛子坐到刘琰身边,瓮声瓮气发牢骚。 “翼德,你!” 刘琰这才想起来,皇帝禁止张飞喝酒,他和关羽都有连坐之责,刚刚竟然忘了。 刘琰赶紧吩咐亲卫,将张飞送到外边去醒酒。 “大哥,我不走!你就写一封信,劝二哥回来吧。” 曹操看到张飞和刘琰纠缠,招呼来程昱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程昱一拱手,轻声道:“据说是刘琰明知二弟关羽和董卓有旧恩,还让二弟关羽拦截董卓。” “关羽重恩,放了董卓一马。” “后来,刘琰按照军法判了关羽死罪减一等,削官削爵,贬为了庶民。” “这还不算完,左将军部传言,刘琰让关羽拦截董卓是有意为之。” “刘琰结义兄弟都算计,关羽一怒之下,回河东老家隐居去了。” 曹操曾听程昱说过这事,也知道关羽西征董卓,斩董显、华雄,勇猛难当。 南阳一败后,曹操手下将领损失了大半,夏侯渊、夏侯惇至今不知所踪,最近刚刚折了曹洪。 如果能招募来关羽,那就再好不过了。 “程昱,你派人到河东请关羽,告诉他,如果他能来我麾下效力,兖州八郡的太守,他随便挑,做我的副将也是没问题的,朝廷这边,我去斡旋。” “遵命!” 刘琰刚刚让人把喝得半醉的张飞弄走,一看曹操那边,这人正在对着自己隐隐发笑。 刘琰感觉心头一冷,总感觉曹操在算计自己。 曹操举杯,向刘琰点了点头,刘琰也举杯跟上,回敬一杯。 程昱离开曹操身边,就开始寻找左将军部的人,看看有没有相熟的。 扫了一眼,看到有一个年轻小将。 程昱认得,这位是关羽的部将胡班,前几日作为先锋,救援荥阳城。 如果能让关羽重新掌兵,这位应该是最乐意的。 程昱满上一杯酒,坐到胡班身边。 胡班年龄小,职位不高,坐在末座,眼看有一位衣着华丽的文官来敬酒,赶紧举杯相迎。 “胡将军,在下司空府主簿程昱,这厢有礼了。” 胡班一听,更是惶恐,手中酒杯险些没拿稳:“程主簿,在下先干为敬。” 说完,胡班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程昱紧随其后,喝完了杯中酒,随即长叹一声。 “遥想去年,关将军镇守荥阳,施政以德,与民休息,荥阳周围的百姓还都念着他呢。” 胡班跟着感叹:“可不是吗?只是关将军回老家隐居了,还说今后再不为官了。” “那真是可惜,如今群雄并起,正是大丈夫建功立业之时,关将军却困居乡里,岂不可惜?” “在下也是为关将军惋惜,我投奔关将军帐下,发誓追随,等明日交接完兵马,我就去河东郡寻关将军。” 程昱有些不明白:“胡将军,你是前朝议郎之子,又履历战功,前途一片光明,为何要辞官?” 胡班小声说道:“关将军的妻子也姓胡,去年关将军驻守荥阳时,关将军和家父相交甚厚。” “将军时常在前线作战,家眷交给家父照顾,为了避免他人闲话,家父收胡氏为义女,在下便多了个姐姐。” “今日,我这姐姐诞下一子,家父让我要送她们母子去寻关将军,又舍不得姐姐受苦,就让我跟随了照顾了。” 程昱点了点头。 汉朝士族为了扩大家族影响力,家主经常有收义子、义女的行为。 而收取的义子、义女往往和亲生孩子一样,享有各项权利。 胡家家主这招也是高明,不仅得了个女儿,还得了关羽这么个女婿。 难怪上次解救荥阳,胡家能调动上万私兵,看来胡家靠着关羽的名望,在汜水一带确实壮大了。 此刻,程昱的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想争取关羽,胡家也许是个突破口。 侍从给程昱、胡班添酒,两人又饮一杯。 “此去河东,道路险阻,汝姐刚刚生育,身体还没恢复,何不请关将军前来?” “写信请了,关将军回信,说他要老死在河东,家姐担心将军想不开,非要去相见,家父也拦不住。” 程昱心中暗自一喜,哪有真心不愿意当官的人,这关羽明显就是在和左将军赌气。 如果派一个善于言辞之人游说关羽,说中其心中痛处,不怕关羽不倾心来投。 “胡将军,听某一句劝,明日你不必辞官了。” “为何?” “某不是夸口,半个月内,关将军必然重回荥阳。” “真的?” “半个月又不久,将军只要耐心等待即可。” 胡班看着程昱自信的样子,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如此,在下去禀告家父,半个月后再起行。” 程昱招呼侍从再添酒,继续和胡班添酒:“不知胡将军,可愿来兖州坐一方太守?” 胡班一愣,赶紧挥手:“在下何德何能,怎能做一方太守。” 程昱笑道:“眼下兖州一片混乱,各郡国官长死伤不少,正是用人之际。” “将军出身名门,又有军功,何愁不能服众?” “如果将军有意,某这就禀告司空大人,表奏汝为济南国相。” 程昱拍了拍胡班的手:“那里可是有名的膏腴之地,司空大人之前治理过,民心也归附。” 胡班一听,心中止不住的高兴,但是想了想,接受了程昱的举荐,属于改换门庭。 自己是关羽的部将,不能因为关羽此时无官无职,就趁机脱离。 “感谢程主簿厚恩,在下已经立誓效忠关将军,无意改换门庭。” 程昱摇了摇头:“将军此言差矣,我等都是陛下的臣属,何来改换门庭一说?” “不瞒将军说,司空大人有意招募关将军为上将,分领兖州兵马,倒是将军还是关将军的部下。” “真的?” “绝无虚言。” 曹操坐在主位,一直暗中观察程昱,却不知程昱为何到末坐和一小将攀谈。 程昱迎上曹操的眼神,和胡班话别,回到曹操身旁,小声将关羽的事情一一汇报。 曹操也感觉,此时是招募关羽的最佳时机。 “事不宜迟,仲德速速派人前往河东,务必将关羽请来。” “吾得关羽,如得十万雄兵。” 第一百二十七章 愤恨 第127章 愤恨 河东郡,解县。 县城南郊,数十间草庐相接,传出朗朗读书之声。 关羽一手捧着书简,一手端着酒杯,享受赋闲的时光。 草庐中,聚集了无数士子。 关羽的父亲关毅以孝顺闻名,远近皆知。 关羽进入河东郡后,扫灭西凉军,稳定一方,更是让人敬仰。 对于关羽被削去官爵一事,大家也都觉着惋惜。 得知关羽回乡结庐隐居,不少寒门士子来投。 对于这些寒门士子们来说,高门大户出身的主公也看不上他们。 关羽这人,通晓大义,体恤寒门,又是在落魄之时,倒是值得投奔。 而且,这些寒门士人不相信关羽会一辈子隐居。 相信跟着关羽,总有出头之日。 远离了刀光剑影,关羽有了一些想法。 天下之乱,乱的是人心。 人心为何而乱,不外乎是两个原因。 一是腹中饥瑾,二是不通学问。 百姓吃不饱饭,自然心生怨恨,有一点不满,就很容易激起民变。 不通学问,百姓就会心性不稳,容易被裹挟蒙蔽。 解决这两个问题。 一是请朝廷尽快恢复农耕,让百姓吃饱饭。 二是开设学堂,有教无类,丰富百姓的学识。 关羽心中便有了劝农崇学的想法。 在士子们的助力下,最终形成了劝农崇学策。 十天前,关羽将策论通过河东郡守上交给皇帝。 这会儿就等着皇帝的回音了。 关羽喝了一口酒,感觉有些苦涩。 大哥的作为,让他有些寒心。 哪怕大哥装一装,说是哪个谋士出的主意,他也不会那么生气。 “将军,朝廷开始推行劝农崇学策了。” 一位侍从走进草庐,朗声道。 “是吗?” 关羽顿时喜上眉梢,凤眼微启,捋了捋颔下长须。 “某就知道,此乃德政,陛下一定会推行的。” 自己主持策划的策略,被皇帝采用,是一大幸事。 关羽猛灌了一口酒,朗声大笑。 擦了擦嘴上的酒渍,关羽的目光落到了侍从身上。 看他的样子,却有些不太高兴。 “君义,你为何不高兴呢?我等辛辛苦苦写成的策略被陛下采用,这是件大快人心之事啊。” 这侍从姓士名仁字君义,幽州广阳郡人,是关羽的铁杆旧部。 两人自刘备合徒众时期就已相识,关系十分亲密。 “将军,劝农崇学策是发布了,但是是以司空府的名义发布的,告示上写明了,献策者是曹操。” “什么?” 关羽凤眼怒睁,脸颊涨红,一抬手,连着竹简一下子拍到桌案上,发出一声巨响。 “真是岂有此理,陛下怎会把某献的策略说是曹孟德的?” 士仁叹息道:“将军不要生气,这算是士族们常用的路数了,看到好的策略,就冠上自己的名字,献给朝廷。” 关羽不知,刘备将劝农崇学策安到曹操身上,算是对关羽的一种保护。 “曹孟德,匹夫,竟敢欺负到某的头上!” 关羽自然知道士仁所说的路数。 若是寒门士子,被当朝重臣以这种方式采纳了策略,还算件荣耀的事情。 但关羽曾官至弘农太守,是做过府君的人,也被如此夺策,心中的愤怒,再也难以压制。 关羽粗粗喘了几口气:“某明明是把这策略献给了陛下,曹孟德是如何拦截的?” 士仁啧了一下嘴,叹息道:“将军献策,无论走何种途径,总是要过宦官之手的。” “这些宦官们也不都是无能之辈,自然能看出来策略好坏。” “曹孟德是阉宦之后,和这些宦官本就是一党。” “他们耍些阴谋,给陛下看策略时,说是曹孟德献的策,也是有可能的。” 关羽听完士仁的分析,微微点了点头。 关羽献策,一是为了给百姓造福,二是为了能得到皇帝的注意。 如今,策略能推行,是一件好事。 只是没想到,被别有用心之人摘了桃子。 “将军,不如将此事告知左将军,让他为将军说句话。” “不可!” 关羽伸手阻止,他正在和大哥赌气。 大哥增援兖州,让他随军,他没有去。 这时,怎好再求大哥为自己出头。 “士仁,曹孟德现在何处?” “近闻兖州民变,曹孟德被赶出了兖州,现在困守荥阳。” 关羽站起身,整理了一下青色长袍,到一旁兵器架上拿来佩剑。 “士仁,随我去荥阳,我要亲自找曹孟德理论。” 士仁知道关羽的脾气又上来了,急忙拱手劝阻:“将军现在是一介白身,曹孟德位列三公,将军如何与他理论?” “就凭某手中这三尺长剑!某要让曹孟德知道,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士仁急道:“左将军东出虎牢,和曹孟德在一处,将军这不是故意让左将军为难吗?” 关羽一愣,刚刚还真没想到这一层。 如果能让大哥为难。 那就太好了! “士仁不要劝阻,某就是要去荥阳,格杀曹孟德。” 两人正说着话,门外躁动了起来。 关羽感觉有些不对。 草庐这边多是慕名而来,结庐读书之人,向来清幽祥和,很少有这种嘈杂之声。 关羽放下佩剑,缓步走出草庐,立在檐下。 “朝廷这么做,也太不公平了!” 草庐前,无数士子聚集,一位士子拿着一张告示,朗声为关羽鸣不平。 “这策略明明是关将军献的,竟然被朝廷写作司空曹操献策。” “我等不如直接去长安,到宫前请愿,让陛下明察。” 不少士子参与了制定劝农崇学策,也都倾注了心血。 眼看劝农崇学策被冠上了曹司空的名字,大家心里都带着怨气。 看到大家伙都来给自己鸣不平,关羽心中感激至极。 但是想想,领着一众士子去叩天子门,有些欠妥。 关羽拱手道:“诸位,陛下能推行劝农崇学策,可见其贤德,我等不当惊扰圣驾。” “此次劝农崇学策被截夺,应是曹司空和宦官一党内外勾结,某要到荥阳,亲见曹司空,问他讨个说法!” 众人一听,纷纷点头应承。 “将军,且等在下一日,在下安排好家中事务,随将军一同去荥阳。” “在下也愿意同往,某就不信了,朝中有贤君圣主,忠臣良将,他曹司空还能一手遮天?” 第一百二十八章 出河东 第128章 出河东 这日清晨,关羽收拾好行装,准备前往荥阳。 因有不少士人说要跟随,天还没亮就听到人马嘈杂之声,关羽也没有太奇怪。 一出草庐,关羽还是吃了一惊。 一辆华丽的轺车停在草庐前。 轺车旁,是河东郡的文武官员,三老豪杰。 为首的是新任河东郡太守段煨。 关羽要去荥阳,昨日知会了段煨。 只是没有说是去找曹孟德理论,而是随意说,要到荥阳办事。 “关将军,听说关将军要奔赴荥阳前线,河东士绅集资,购买一辆轺车,赠予将军。” 关羽细看这轺车,鎏金挂件装点精致,驾车的两匹马都是西域骏马。 关羽认得,这种西域马,每一匹价值应该在两百万钱上下。 这辆轺车的价值,应该在五六百万钱左右。 绝对的豪车! 关羽走下木台阶,拱手道:“段府君,关某白身一个,无寸功于河东,怎敢接受如此厚赠?” “哪里,关将军入关西以来,礼贤下士,布恩义于四方,河东百姓十分感念。” 关羽和刘备一样,和百姓同席而坐,同簋而食,门下聚集了一群士人豪侠。 而且经常插手本地事务,这让太守段煨十分忌惮。 段煨是董卓旧部,又是降将,本就矮人三分。 关羽是左将军的结义兄弟,又是本地人,段煨只能迁就。 听说关羽要走,段煨心中不知道有多高兴。 段煨身后,河东士绅拱手: “关将军的威名,河东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河东以是关将军的故里为荣。” “此马车是众位士绅一起赠送,还望关将军不要推辞。” 河东本地的世家大族对关羽也是十分畏惧。 有关羽在,下层士人百姓硬气许多,世家大族也不敢横行乡里。 听说关羽要走,河东的世家大族也都喜出望外。 士绅急忙凑钱,买了一辆华丽的马车送给关羽,希望他能走多远走多远。 …… 众人一同送别,车队出了解县,往南堪堪而行。 关羽坐在轺车上,一边看书,一边捋着长须,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出了解县一百里,郡守的轺车才停下。 段煨走下轺车,来到关羽车前,再次拱手相送。 关羽也走下,和段煨依依惜别。 河东士族们跟上,又是奉酒,又是折柳,一个个面子上悲痛不已。 关羽看到家乡的官员士绅对自己这么不舍,心中不免有些愧疚。 往日自己经常为百姓打抱不平,没少得罪了他们,没想到他们还念着自己。 “诸位,不劳相送,关某到荥阳问一件事情,去去就回。” 段煨急道:“关将军如飞鹏展翅,遨游九天,荥阳正在鏖战,关将军去了,一定会被委以重任!” 士绅们跟着道:“关将军此去,当东山再起,建功立业,裂土封侯也不在话下!” “关将军,放心前行,家乡的父老永远支持将军!” 关羽一凝眉,沉声对众士绅道:“关某走后,你们要继续检点言行,不可欺凌百姓。” “关将军请放心,我们一定遵纪守法,与民和善。” 关羽再一拱手:“好了,就送到这里吧,关某去了。” 说罢,关羽上车,最后一拱手,和段煨及众人告别。 “诸位,告辞!” “关将军,慢走!” “驾!” 士仁一拽缰绳,往下一收,随着啪的一声,缰绳打在两匹骏马的后臀。 “灰律律——” 骏马嘶鸣一声,迈着轻盈的步伐,拉着轺车离去。 …… 大队南行,关羽轺车之后,除了士人,还有不少百姓相随。 大伙儿或骑马,或驾车,或徒步,足有千人。 有车驾的大多是士子,家里不缺钱,也都愿意出去游历,正好跟随关羽闯荡。 骑马的大多是游侠和杂胡,他们有着慕强的性子,都是仰慕关羽的武力而来的。 至于平民百姓,河东郡刚收了宿麦,百姓们闲着也是闲着。 无非就是耽误徭役,少挣些钱,哪有追随关羽重要。 时至八月,河东郡有些炎热,但依然挡不住大伙儿的热情。 车马大队每到一处,总是会引起轰动。 百姓们也都爱凑热闹,看关羽有这么多人追随,都来观瞧。 关羽身高八尺,美髯洒脱,稳坐轺车,时时不忘观书,人人见了,无不赞叹。 关羽身旁的追随者,也不忘宣扬劝农崇学策,为关羽正名。 百姓听说关羽的遭遇,无不惋惜。 大伙儿纷纷请命,前往荥阳找曹司空理论,为关羽壮声势。 关羽本来就是闹事的心态,对于投奔而来的士人百姓,来者不拒。 大队南下入陕县,追随的士人百姓,已经有三千多人。 士仁驾车前行,关羽坐在轺车上喝酒读书,身后追随者挤满了官道。 忽然,官道上烟尘滚滚,一支马队迎面而来。 “我等有要事,快快闪开!” 前来的马队是文官带队,后边的都是汉军骑兵。 关羽此时是白身,按照朝廷法度,百姓在官道见了公差必须让路。 关羽正想催促士仁驾车闪躲,突然一想,他来这里就是为了闹事的。 闪什么闪? “士仁,继续驾车前行,不必管他们。” “将军,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某就是要拦他们的路,看他们能怎样?” 马队疾驰而来。 带队文官见关羽的轺车不闪躲,自己这边反而吓了一跳。 “吁!” 文官急忙勒住缰绳,战马整个横了过来,四蹄蹬直才堪堪稳住。 “大胆刁民,竟敢阻挡奋武将军部的马队。” 文官拿马鞭指着关羽,关羽依旧淡然地坐在马车上,丝毫不理会。 文官正要再骂。 有不少游侠已经骑马上前,手按刀剑,虎视眈眈。 文官一阵心惊,又仔细观瞧一阵,看关羽像是曹司空要招募之人。 文官找随从拿来画像,对照一下,果然是关羽。 文官一下子表情变得有了几分谄媚,捧着马鞭道:“来者可是关将军?” 关羽放下书简,沉声道:“正是。” 文官急道:“在下正要去河东寻找关将军,不料在这里遇到了。” 关羽一听,扶着车栏杆前倾上身,急问:“可是我家哥哥……哦……可是左将军派你来的?” 文官摇了摇头:“非也,在下是奉曹司空之命,专程迎奉关将军。” 关羽得知不是大哥找他,顿时有些失望,听到是曹操请他,又有些气恼。 “曹司空请我,所谓何事?” “曹司空有意请关将军出山,分领部曲,共图大事。” 第一百二十九章 噩梦 第129章 噩梦 荥阳城守府。 曹操、刘琰率领众将讨论战略。 曹操这边只有许褚、曹仁、曹纯、曹休几人,其余将领分散出去策反郡县,显得有些寥落。 刘琰这边则是有张飞、张辽、张燕、徐荣、杨奉几员大将。 几员大将身后,各自部将也是黑压压一片。 军中以实力说话,两部联军自然要以刘琰马首是瞻。 但这时,刘琰出奇的大度,让曹操制定战略,各部遵照执行。 刘琰还是很清醒的,纵然自己兵多将广,战场谋略机变,他应该是不如曹操的。 曹操双目微晗,不知刘琰为何这么大度。 但眼下最重要的是收复兖州,管不了那许多了。 在横置的地图前,曹操摆着各式各样的陶俑,指代军队。 曹操让众将来到地图周围,看他推演。 “诸位,前几日陈宫围攻荥阳,没有攻下,他及时撤退,损伤也不大。” “现陈宫军大部撤往了延津,此处北连冀州,陈宫在此处集结,应该是要接受袁绍的补给。” “陈宫军的兵力在十万左右,如果袁绍暗中增援他,更有可能支援军官和装备。” “陈宫军的部曲本是庄园私兵汇聚,都是些乌合之众,如果获得了装备和指挥,实力不可小觑。” 曹操将代表己方兵力的陶俑摆在延津周围。 “为今之计,应当趁陈宫军在延津集结,派出兵马截断其和兖州各地的联系,尽快收复兖州。” 刘琰听曹操的分析,感觉很有道理: “孟德,具体战略,就听你的了。” 曹操扫视诸将:“现有两部联军共有一十二万,步兵四万,骑兵八万。” “当将四万步兵拉到封丘,将陈宫的十万大军困在延津。” “同时令各部将领,率领骑兵,攻击兖州纵深,收取有意脱离陈宫的郡县。” “兖州的济北、东平、泰山、山阳四郡国。” “某已经派乐进、李典、满宠、于禁渗透,骑兵一到,自然有人接应。” “如此,便可收复半个兖州,再控制兖州全境,亦是不难。” “等夺取了兖州,再集中兵力,扫灭陈宫。” 刘琰听完,感觉整个战略十分明了,此战应该无忧。 “孟德的战略大气磅礴,某似乎能看到兖州已入囊中,请孟德下令吧。” 曹操点了点头,到帅案拿来令箭,朗声下令。 “杨奉、曹仁。” “在。” “你二人率领步军四万,进驻封丘,堵截延津叛军。” “诺。” “张辽。” “在。” “你率领一万骑兵,沿鸿沟水道前进,取浚仪、小黄、陈留,控制陈留郡。” “诺!” “张燕。” “在。” “你率领一万骑兵,随张辽之后,到陈留折往东北,取外黄、冤句、定陶,控制济阴郡。” “诺。” “张飞。” “在。” “你率领一万轻骑,随张燕之后,取兖州州治,山阳郡昌邑城。” “诺。” “徐荣。” “在。” “你率领一万骑兵,在张飞取昌邑后,继续突进取东平国都宁阳。” “诺。” “曹纯、曹休。” “在。” “你二人率领两万骑兵,在张飞夺去昌邑后,继续攻取泰山郡治奉高,汇合于禁,控制泰山郡。” “诺。” 曹操分配完任务,最后说道:“我与左将军各领一万骑兵,策应各方,诸将务必用命,一战建功。” “诺!” …… “呼!” 长安城,未央宫。 刘备猛然坐起,浑身已经被汗水浸透。 原来是做了一个噩梦。 “赵忠!” 片刻后,赵忠睡眼惺忪地走来:“陛下,何事?” “刚刚朕做了一个噩梦,梦见到处都是大火……” “陛下乃炎汉正朔,火德圣主,梦见大火,乃是吉兆。” “是吗?” “当然了。” 刘备缓了几口气,赵忠递上葛麻布帕,让刘备擦拭额头。 “赵忠,东线的战事怎么样了。” “陛下,你有什么不放心的,曹司空和左将军都在东线,又有十万精锐,扫灭陈宫不是难事。” 刘备凝眉,挥了挥手:“赵忠,陈宫只是一个马前卒,他的背后,是二袁。” “如果二袁源源不断给陈宫支持,兖州这一仗,没那么容易打。” 刘备这会儿也睡不着了,来到桌案前,翻阅起了地图。 赵忠命人拿来一件干净的睡袍给刘备换上,又命人增加宫灯。 陪了皇帝一会儿,赵忠哈欠一个接一个,皇帝一直不睡,他倒有些撑不住了。 “陛下,你是不是失眠了,要不要去后宫转一转?” “朕没心情,总感觉心事重重。” 赵忠摇了摇头,皇帝变得如此勤政,有一年多了。 如果再这么干下去,他这把老骨头早晚熬不住。 正想着,有个小黄门迈着碎步走来,立在门口。 赵忠见了,急忙出去问话。 那黄门见了赵忠,递上军报,一脸谄媚道:“干爹,前线军报。” 赵忠接过军报,责难道:“怎么这时候送来了。” “这军报哪分时候,本想着天明交给陛下的,看到陛下寝宫灯火通明,想着陛下还没睡,于是就先送来了。” “你这小东西,还挺能熬,陛下半夜醒了,也能被你察觉到。” “干爹,小的奉命值守,不敢怠慢。” “行了,你有心了,回去吧。” 赵忠赶走小黄门,拿着军报走到皇帝身前。 “陛下,前线军报,刚刚送到,值守的小黄门看到陛下这里灯火通明,猜度陛下醒了,急忙送来了。” 刘备接过军报,一看标签是左将军部发来的,急忙打开。 “这!” 刘备看到这军报,倒吸了一口凉气。 “刘琰为什么要听曹孟德的?” 赵忠一听,感觉应该是刘琰的援军被曹操调度了,皇帝有些不满。 赵忠心里是向着曹操的:“曹司空用兵如神,想是左将军认识到了,于是将大军交给曹司空指挥。” 刘备怒道:“曹操虽然善用奇谋,但只在他实力弱时,能保持清醒。” “一旦他兵力上占优,就开始飘了。” “他的战略看起来倒是气势磅礴,但陈宫又不是傻子。” “如此分兵,不是给人各个击破的机会吗?” 赵忠听到这里,也有些着急了,如果曹操再败一次,那就离倒台不远了。 “陛下,该如何做?” “你去传旨,命法正、马超回到长安,镇守关中。” “命陈到率领三千白毦兵,到南阳宛城会合张绣。” “命张绣率领三千西凉铁骑跟随陈到,一起到阳翟集结。” “另调五千禁军,轻装简从,随朕出征,朕要亲往前线指挥。” 第一百三十章 暗箭 第130章 暗箭 “报,陈宫大军正在封丘以西移动,似乎要攻打陈留。” 封丘,县府。 杨奉、曹仁率领四万步军,奉命守卫封丘。 杨奉听闻陈宫率军通过,立即警觉了起来。 “陈宫的兵马有多少?” “陈宫的兵马大约六万,部曲前后相接,一眼望不到头。” 杨奉召集手下一班武将,在县府聚集,会同曹仁,一起商议对策。 按照曹操的战略,张辽部已经袭取了陈留。 陈宫军南下,意图很明显,便是要夺回陈留。 曹仁拱手道:“曹司空命令我等在封丘拦截陈宫,不能放他们过去。” 杨奉沉思一阵:“我们当派出一支精兵,趁着陈宫军南下,拦腰攻击,吸引他来围攻封丘。” 杨奉朗声道:“谁敢出战?” “末将愿往。” 厅堂中央闪出一人,抱拳拱手,乃是杨奉的部将韩暹。 “好!韩将军,待陈宫军前军过了封丘,你领兵一万,腰击陈宫中军,务必重创敌军。” “诺!” 杨奉举起令箭,悬到半空。 “韩暹,切记,敌众我寡,不可恋战。” 韩暹上前接过令箭:“将军放心。” …… 封丘城头战鼓齐鸣。 吊桥放下。 韩暹率领一万兵马杀出。 陈宫的兵马被拦腰攻击,一时大乱。 “追上去,给我杀!” 韩暹骑在马上观望,陈宫的兵马几乎未着甲,顿时多了几分自信。 韩暹这边是汉军精锐,人人披甲,战场上,有甲打无甲,完全没难度。 韩暹骑着高头大马指挥作战,看着叛军溃逃,已经喜不自胜。 “嗖!” 只听一声箭矢破空之音。 “砰!” 韩暹感觉胸口一闷,巨大的冲击力让他险些落马。 韩暹紧紧拽住缰绳,低头一看,自己的胸口插上了一支羽箭。 这支羽箭有两片平整的尾羽,是弩箭。 韩暹遥望战场,旌旗交织,戈矛混乱,也看不清射手在何处。 韩暹感觉胸口的伤痛开始扩散,呼吸越来越困难,耳边响起了嗡嗡声,顿时大脑一片混乱。 一张嘴,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锵!” 韩暹一头栽到马下,仰面朝天,口中鲜血不断涌出,胸口的弩箭尾羽还在随风晃动。 “将军!” 韩暹的副将徐晃看到韩暹落马,慌忙中催马过去查看。 “嗖!” “噗!” 徐晃感觉身体一倾倒,直接从马上摔了下来。 一看肩头,一支弩箭透过了他的右披膊,钉在披膊上的铁甲片上。 还好偏了一寸,没有伤及皮肉。 如果不是自己刚刚转了一下身,胸口怕是也要被弩箭洞穿了。 “将军!” 徐晃连滚带爬走到韩暹身旁,只见韩暹双目圆睁,眼神暗淡。 徐晃推了推韩暹,没动静。 再看韩暹胸口的弩箭,那弩箭穿过铁甲片,深深贯入。 不知是什么弩,力量居然如此之大。 徐晃呼唤亲卫,将韩暹的尸体放上战马。 就在这片刻间,原本还在优势的汉军开始溃退。 “撤,快撤!” 徐晃看到周围士卒慌忙撤退,急忙拦住一人。 “谁让你们撤的?” “官长,咱们的百人将,部司马,都尉全都死了,不撤没办法啊。” “什么?” 徐晃感觉,陈宫军中有精通弩机的高手,精准射杀军官。 他们这支步军,军官都骑着战马,而且身后立着旗帜,很容易成为目标。 “大家伙不要乱!” 徐晃大声呼喊,却依旧转变不了大军败退的局势。 …… “报,韩暹将军阵亡,我军溃败,陈宫军正在掩杀,大军急需接应!” “你再说一遍!” 杨奉听到这话,倏然起身,怒喝道:“韩暹骁勇,身经百战,怎会阵亡?” 白波军是黄巾军二次起义组建的兵马。 杨奉、韩暹都是起义军元老。 杨奉和韩暹一路拼杀而来,感情深厚,不想在这里生死两别。 “将军,末将愿领兵接应。” “末将也愿往。” 起身的两位武将是李乐和胡才,两人也都是白波军的元老。 “好!” “你们二人各领五千兵马接应败军。” “诺。” 二位将军正要走,杨奉喊住二人。 “切记,保住身家性命,不可冲锋陷阵。” “诺!” 两位武将接过令箭,转身离开。 杨奉此时已经是满头大汗,一屁股坐在帅位上,神情凝滞。 曹仁看了,急忙起身劝解:“杨将军节哀。” 杨奉急问:“曹将军,你们和陈宫交过手,陈宫阵中可有猛将?” 曹仁摇了摇头:“左将军来之前,曹司空率领轻骑趁夜突袭,剿灭了陈宫的中军五千余人,并没有遇到什么猛将。” 杨奉叹息道:“可是,能一交战就阵斩我军大将,陈宫那边的战力着实不一般。” “咱们的兵力守住封丘不难,只是放陈宫过去,陈留那边就危险了。” 曹仁拱手道:“将军勿虑,等把出城的兵马接应回来,咱们先坚守封丘,伺机袭扰,截断陈宫军的粮道就好。” 杨奉抬手急道:“还得及时通知陈留守将张辽,让他防备陈宫军。” “将军所言极是。” …… “报,李乐,胡才二位将军阵亡。 “什么?” 杨奉刚刚就心神不宁,一听传信兵急报,再次猛然起身。 “呃!” 忽然,杨奉瞪大眼睛,身体绷直。 曹仁眼看不对,一个箭步冲上帅位,一把接住杨奉。 杨奉此时浑身颤抖,已经口不能言。 “杨将军!杨将军!” 曹仁感觉,杨奉的手死死掐在他的臂弯,一阵剧痛传来。 “报仇!报仇!” 杨奉此时已经有些口齿不清,嘴里勉强吐出“报仇”二字。 杨奉帐下武将急道:“曹将军,杨将军怕是急火攻心了。” “来人,把杨将军送去休息。” 曹仁好言宽慰,送走杨奉,拔出佩剑。 “诸位,不管陈宫那边来了何等猛将,咱们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随我杀出去,为三位将军报仇!” “报仇!” 曹仁率领众将走出县府,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街道上,一位战将骑马飞奔而来,身后奔着一人。 曹仁仔细一看,后边的战将正是韩暹。 徐晃停下战马,将韩暹的尸体放下,跪地拱手道: “各位将军,不可再出城了!” 曹仁拿剑指着徐晃:“你可是要乱我军心?” “非也。” 徐晃从腰甲中抽出一支弩箭,双手捧着举过头顶。 “将军,叛军之中有善使弩机者,藏在暗处,专门射杀我军将领。” 曹仁拿起弩箭,又看了一下韩暹的伤口。 这弩箭穿过铁甲,箭头依然锋利。 应该是镔铁铸造的。 曹仁立即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第一百三十一章 铁塔 第131章 铁塔 “诸位请看!” 曹仁回身,举起徐晃带回的弩箭。 “这弩箭是镔铁箭头,镔铁箭头价格昂贵,操弩者必然箭矢有限,因而只在暗处射杀将官。” “命令所有将官摘下头上赤帻翎羽,解下披风,降下旗帜随我接应败军!” 曹仁年龄不大,但此时的命令,却立即得到了大家的响应。 毕竟已经连续折了三位大将和无数将官,大家想想还是难免心生恐惧。 城外的喊杀声不断传来,可想而知,失去将官指挥的两万军队是何等惨状。 众将拱手道:“我军将官不打旗帜,士兵如何能服从指挥?” 曹仁挺直身体:“某来指挥,某穿三层铠甲,再加铁片,全军以我为中心就好。” “曹将军勇武,我等敬服!” 韩暹的副将徐晃起身拱手道:“将军,末将愿追随将军,为将军擎旗。” 曹仁看了一下徐晃,这人虽然是白波军出身,面相倒是儒雅。 “好,你我二人就来指挥这四万大军!” 曹仁吩咐亲卫:“来人,为我加铠甲!” 曹仁的亲卫取来铠甲,为曹仁装备。 身穿三层铠甲的曹仁已经无法自由行动了,被众人抬着才勉强上马。 曹仁的战马也是挑了匹最壮的,披了两层马铠。 曹仁骑在马上,手握缰绳,如铁塔一般。 曹仁转身问徐晃:“你要不要加铠甲。” 徐晃此时已经穿了两层铠甲,拱手道:“末将还要举旗指挥,背后再背一面大盾,足以!” “好,壮哉!我们杀出城去。” 曹仁只留两千人守城,领着一万八千人,从封丘东、北、南三门一起杀出。 “看,援军来了。” 汉军正在溃逃,远远看到援军的旗帜,心中的恐惧稍稍减退。 高扬的汉军旗帜逆风而动,殷红的流苏在火热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此时,不少将官进入溃逃的汉军,朗声号令:“援军已到,杀回去!” 这股汉军几乎都是老兵。眼看援军一到,阵线稍稳,他们能立即反击。 “砰!” “砰砰!” 曹仁骑在战马上,感受着一次又一次的弩箭重击。 为了应对弩箭的冲击,曹仁命人将自己绑在战马身上。 曹仁头上戴了面甲,看不清前方道路,只能迎着弩箭,逆向冲锋。 不到半刻钟,曹仁身上已经钉上了无数羽箭,整个人被扎成了刺猬一样。 “将军!你没事吧?” 身后传来徐晃关切的问候。 “某没事,就像淋了一场雨,哈哈哈!” 曹仁故作镇定,其实他身上的三层铠甲也不能完全阻挡镔铁箭矢,只是让箭矢的穿透力不那么强。 不少箭矢透过铠甲,箭头已经接触到了他的皮肉,一活动起来好似被千刀万剐。 “呃!” 曹仁忍着疼痛继续冲锋,徐晃躲在曹仁身后,奋力为曹仁擎旗。 “汉军反攻了,稳住阵型!” 陈宫的军队武器装备都不行,刚刚靠着气势还能掩杀,如今汉军的气势恢复,陈宫军占不到什么便宜了。 陈宫军后阵,袁绍暗中派遣来的大将鞠义,看到远处汉军不倒的旗帜,心中开始忧虑。 陈宫指着远处的汉军旗帜问道:“鞠将军,你的先登死士擅用重弩,射杀了无数将官,为何一直无法射杀那位。” 鞠义一咬牙:“他应该是穿了什么宝甲,弩箭不能破之。” 陈宫有些着急了:“曹军正在反攻,咱们的目的是穿过封丘,截断曹军的粮道,现大部兵马已经过了封丘,无需恋战。” 鞠义点了点头。 这是陈宫一早定下的计策,并且告知了鞠义。 曹操的骑兵分散而出,意图占领兖州全境,但究其进兵路线,如大树发枝,根在陈留。 如果进兵陈留,切断曹操骑兵的补给,这些骑兵就如无根浮萍,与流寇无异。 兖州的局势复杂,但世家大族都有共同的心思,即兖州是兖州人的。 曹操的骑兵大多是外来兵马,如果没有来自雒阳、陈留一线的补给,在兖州筹粮都是问题。 如果这些骑兵纵兵抢粮,那么正好,能让兖州人同仇敌忾。 “陈公,咱们起行吧,你命令大军后撤,我让先登死士掩护。” “好,我二人暂时分兵,你去取济阳、冤句,我自领兵去东昏,外黄,我二人收集四县钱粮,再到外黄集结。” “遵命。” …… “将军,叛军撤了。” 曹仁听到身后徐晃朗声叫喊,摘下面甲,遥望远处,陈宫军的旗帜已经渐行渐远。 “将军,要不要追?” 曹仁摇了摇头:“你看叛军虽然撤退,但旗帜有序,步伐整齐,我军追赶,恐有埋伏,此战损失太大,还是尽快回封丘休整吧。” 徐晃持旗帜后退,城头鸣金,汉军开始撤退。 来到县府,曹仁的亲兵开始帮忙卸甲。 “噗!” 一位亲兵拔下来曹仁身上的箭矢,曹仁猛一凝眉,发出嘶的一声。 徐晃接过弩箭一看,箭头上带着血,已经透入铠甲。 “将军!” 曹仁伸展双臂,咬了咬牙:“无妨,继续为我卸甲!” 徐晃和曹仁的亲兵含着泪将曹仁身上的弩箭一一拔下来,最后卸下铠甲,看曹仁的身上满是鲜血,长袍已经贴在身上。 揭下长袍时,目之所及,到处是骇人的箭疮。 “将军!” 徐晃此时已经是泪流满面,他从未见过有如此坚毅之人。 曹仁嘿嘿一笑:“某身上插的箭簇有多少斤。” 徐晃大概看了看,地上的都是重型弩箭。 “大约百十斤吧。” “哈哈,这次赚到了,镔铁价值千金,可是稀罕物,某得用这镔铁打造一副盔甲,刀枪不入那种。” 曹仁看着徐晃,依旧谈笑风生。 “这些镔铁某打造铠甲也用不了,你喜欢什么兵器,某给你打造一把。” 徐晃看曹仁如此豁达,也不客气了:“末将善用大斧。” “大斧?” 曹仁凝眉,转身走了几步,抹了抹下巴,小声嘀咕:“大斧,得他么的用多少镔铁啊?这小子狮子大开口啊。” 曹仁一旁的亲卫小声提醒:“将军,不需要纯镔铁造大斧,只在斧刃上加一些镔铁就好。” 曹仁微微一笑,转身对徐晃道:“好,你以后做我的副将,我送给你镔铁战斧一把,如何?” 徐晃拱手道:“多谢将军厚爱,末将愿誓死追随将军。” 第一百三十二章 断粮 第132章 断粮 陈留郡,外黄。 鞠义取了济阳、冤句,收集城中辎重粮草,到外黄和陈宫会合。 陈宫开始筹备外黄的防御,准备在此地坚守。 虽然陈宫这边没有骑兵,但有擅长克制骑兵的武将鞠义,此时陈宫和鞠义成了坚实的盟友。 “鞠将军,你我满饮此杯。” 外黄县府,陈宫摆酒,宴请鞠义。 “谢陈公!” 两人饮完一杯酒,陈宫抬眼看了一下鞠义,这人有着一股英豪之气。 似乎是长期在凉州生活的原因,眼睛被细沙打磨,眼圈晕出淡紫色,显得深邃诡谲。 有一种鹰顾狼视之相。 鞠义是边将,在陈宫这种中原士族的眼中,边将都是反复无常的。 事实确实如此,鞠义原本是韩馥的部将,袁绍夺取冀州时,鞠义直接反叛,还逼迫韩馥交权。 其实,在士族眼中,鞠义这人已经死了。 为何如此说呢。 士族们现在仍然把忠孝节义作为行为准则。 虽然士族也会有背主的行为,但他们可以拿出“君事臣以礼,臣事君以忠”的说辞,为自己开脱。 说到底是因为,士族掌握大量耕地和私兵,和主公大多是合作关系,没有必要一定忠诚。 而鞠义这种武将,本是凉州人,和韩馥属于主仆关系,是不应该背叛的。 说到底,其实还是双标。 但士族掌握话语权,鞠义这种背主之人,不会有谁敢真心用他。 包括袁绍,也不敢违逆士族的意思,对鞠义委以重任。 陈宫现在在兖州还有人望,至少半个兖州还归附于他。 唯一缺的,是一位能独当一面的大将。 鞠义的战力,陈宫很满意。 侍从给二人续酒。 “来,我二人再饮一杯。” 陈宫喝完酒,心中有了盘算。 他想招揽鞠义,又怕鞠义反复无常,不如这样,直接让鞠义做兖州之主。 那样就不怕鞠义背叛了。 至于兖州,不会脱离自己的掌控。 “鞠将军,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鞠义看陈宫热情,便朗声道:“陈公,有什么话尽管讲,只要是鞠义能办到的,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陈宫心中暗暗一笑,他自然不相信边将的话,他更相信利益捆绑勾连。 陈宫长叹一声:“宫自领兖州牧以来,夙夜忧患,只恨实力不济,无力统领兖州。” “今日见将军勇猛,一战连杀百余位战将,乃世之英杰。” “陈宫愿将兖州八郡国献给将军,请将军统领兖州。” 鞠义一愣,脸上的表情凝滞,看不出是喜悦还是讶异。 过了好一会,鞠义才回过神来:“陈公,不要说笑,在下不过是袁公帐下一部将,怎敢统领一州?” “将军,宫绝非戏言,若是将军愿统领兖州,宫当号令本地士族,共奉将军为兖州之主。” 鞠义看着陈宫诚恳的样子,手里的酒杯越攥越紧,凉州人有着与生俱来的野心,他的心中已经奇痒无比。 鞠义想再说两句客套话,但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兖州,鞠义想要,鞠义太想要了。 自己靠着背主投靠袁绍,纵然袁绍能重用自己,也免不了同僚侧目。 如果能在兖州立足,成一方诸侯,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陈公。” “还请将军不要推辞。” “既然如此,某可以试试,暂代兖州牧。” 陈宫退到一旁,躬身下拜:“宫代表兖州士族百姓,感谢明公垂怜!” 鞠义急忙扶起陈宫:“陈公,鞠义漂泊半生,未逢知己,今日愿与陈公歃血,结兄弟盟,今后鞠义当竭尽全力,和陈公一起共举大义。” ...... 陈留城东,奋武将军部大营。 “明公,陈宫军忽然南下,绕过封丘,攻占东昏、外黄、济阴、冤句四县,我东出骑兵的粮道被截断了。” 曹操正在和新纳的小妾尹氏私会,忽然被程昱叫出来,心情本就烦闷,听到这军报,不觉啧了一下嘴。 “陈宫刚刚战败,这么快就卷土重来了吗?封丘那边,杨奉和曹仁没有拦截吗?” 程昱一拱手:“主公,陈宫军的战力陡然增加,又不知从何处请来许多劲弩手,专门射杀我军将领。” “杨奉、曹仁出兵拦截,折了三员大将,各级军官损失百余位,只好放陈宫军过去了。” 曹操急问:“曹仁没事吧?” “中了二百余箭。” “嗯?” 曹操的头猛然一痛,想哭的心都有了,自己这边战将损耗如此之快,难道是天不助他曹操吗? “还好曹仁将军早有准备,穿了三层铠甲,仅仅受了轻伤。” 曹操怒道:“仲德,你以后有话说完,不要只说一半。” 曹操对兖州的地理还是很清楚的,陈宫占领的四个县城在粮道的关键节点,兖州东部五万骑兵的给养全靠这条粮道运送。 如果不走这条粮道,运粮需要从南边的梁国绕行。 梁国受袁术渗透严重,有不少袁术支持的盗匪,运粮困难重重。 如果不能打通粮道,五万骑兵的补给就难了。 “程昱,通知五路骑兵,劫掠州郡,补充粮草,让曹纯和曹休先回来,攻击陈宫,打通粮道。” 程昱拱手:“主公,陛下三令五申,不许劫掠,平日里咱们利用青州兵偷偷干一些也就算了,这次用的都是朝廷兵马,怎么敢?” 曹操笑了笑:“仲德,你不懂,陛下也许是常常和左将军在一起,受了他的影响,才变得妇人之仁。” “如今是乱世,你死我活,靠着虚无的仁义办不了大事,纪律好的士兵,未必是战无不胜的虎狼之师。” 程昱听完,点了点头,感觉曹操说得很有道理。 “主公,在下即刻去传令。” “命令虎豹骑集结,某要带兵,会一会陈宫的劲弩手。” “主公,这太危险了。” 曹操摇了摇头:“陈宫不过如此,他出兵截取我军粮道,看似扼住我军的咽喉。” “岂不知我军兵力占优,随时可对其形成反包围。” “某要趁夜突袭,让陈宫的劲弩手无法发挥。” 曹操面带微笑,轻轻挥了挥手:“陈宫之死,不远矣!” “遵命。” 程昱刚刚离去,一双柔若无骨的纤纤细手从腰后伸来,搂住曹操的腰杆。 “尹儿,某今晚要领兵出战,咱们两个的事情,先等等吧。” 尹氏偷偷入军营,穿着一身轻甲,显得尤为俏丽,此时脸贴曹操后背,小声呢喃:“夫君真是扫兴,人家好不容易才混入军营的。” 曹操拍了拍尹氏的小手:“尹儿,你现在营中等待,陈宫匹夫,不足为虑,今夜某斩了他,再来与你相会。” 第一百三十三章 冲撞 第133章 冲撞 “闪开,不要挡路!” 雒阳官道。 自长安出发的五千禁军轻装急进。 刚刚过了函谷关,见到官道被堵塞,前方几千人正缓慢移动。 最前边的轺车上,伴随清脆的马蹄声和轺车的吱呀声,关羽正悠闲地看书。 游侠看到有官军到来,急忙绕过大队找关羽。 “报,将军,后边来了一队兵马,让咱们让路呢!” 关羽微微起身,看了看身后,能隐约看到汉军旗帜。 “这是哪路人马?” “待小人再去打听。” 见游侠远去,关羽慢悠悠地坐回去,捋了捋长须。 不久前,路过陕县,遇到曹操派人请自己出山,关羽虽然没有明确表示同不同意,但心中还是得意的。 感觉自己的价值,还是有人认可的。 “将军,后边的兵马没有通报他们是谁的部曲,只说让咱们让开,否则军法处置。” “什么?” 关羽一捏手中书简,凤眼中有了一丝杀气。 “某倒要看看,谁的兵马如此嚣张,敢拿军法压某?” “调头!” 士仁听到关羽的命令,急忙驾车调头。 “诸位,给关将军让开一条道路。” 关羽身后的追随者一听,迅速闪到道路两侧。 “驾!” 士仁一拉缰绳,缰绳打在马背上,发出清脆啪声,骏马嘶鸣,不断加速,轺车也发出雷霆般的声响。 关羽乘着轺车,仿佛回到了自己最向往的春秋时期。 大丈夫本该如此,驾长车,驰骋天下。 霎时间,一股豪迈之气在关羽胸中激荡。 随着轺车加速,颠簸也越来越重,关羽放下书简,起身抓住栏杆,感受迎面而来的劲风。 眼前的汉军队伍越来越近。 关羽似乎能想到,某个带兵的小将,看到他后,不仅不敢责难,反而唯唯诺诺跟他说话。 这种感觉,关羽很受用。 对面的汉军也闪开阵型,露出主将。 远远望去,汉军主将头戴玉冠,身穿金色铠甲,赤红战袍内衬,腰挎玉柄长剑。 关羽凤眼微晗,凝望这主将,忽然感觉背后一阵发凉。 关羽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要惹祸了。 “士仁,快停车。” “什么?” 士仁这几日,一直跟着关羽享受别人奉承,整个人也变得趾高气昂了起来。 这还没到官军阵前,关羽就喊着要停车,而且语气中有服软的意思,士仁有些不理解。 “将军,不要怕,你是左将军的结义兄弟,我看谁敢为难你!” 士仁丝毫没有要减速的意思,照这种车速下去,如果对面汉军不闪躲,怕是要被撞飞一片。 “士仁,你他么的疯了,某让你停车,你听不见啊?” 关羽此时焦急万分,也顾不上春秋之风,儒雅随和了,直接对着士仁开骂。 “将军,咋了?” 士仁还是没有要停车的意思,反而质问起了关羽。 “呼!” 关羽开始大口喘息,好让自己保持镇定,思索该怎么收场。 “准备放箭!” 禁军阵中,刘备看到冲击而来的轺车,有些疑惑,本能地下令禁军射杀。 前排的十几个禁军看轺车越来越近,急忙张弓搭箭。 随着一阵嘎嘎声,禁军短弓拉满,完成了蓄力。 “这?” 后队的游侠和百姓看到这幅架势,一个个脸色铁青。 这伙儿官军厉害,竟然不怕关羽,万一放箭,恐怕会殃及池鱼。 关羽远远听见弓背弯曲发出的声响,定睛一看,十几个骑射手已经对准了他。 关羽前倾身体,往士仁后脑勺上猛一拍:“君义,你他么的不要命了?” 士仁也看到对面官军在拉弓,但他坚信,自己只要呼喊一声,官军会立即收了弓箭。 “对面的官军,你们听着,这辆马车上坐的,乃是左将军的结义兄弟,关羽关云长。” 士仁的高声呼喊,又让关羽的心凉了半截,关羽一泄气,一屁股坐在轺车上。 此刻的关羽也顾不上轺车颠簸了,整个就是一面无表情,万念俱灰。 “不要放箭,闪开!” 听到是关羽的车,刘备立马调转马头,闪开道路,禁军紧随其后,军阵分开,任由关羽的轺车穿行而过。 关羽坐在轺车上,和刘备擦肩而过,这下他彻底确认了,他冲撞的是圣驾,今天估计难逃一死了。 “吁!” 士仁停住马车,果然如他所料,这些官军还是服软了。 不管是哪部兵马,还能不给左将军面子? “将军。” 士仁回头,呼喊坐在轺车上一脸落寞的关羽,却怎么喊也喊不应。 “哒哒哒!” 伴随着一阵清脆的马蹄声,一人骑着战马,绕到轺车前,凝望着关羽。 “云长,你为何在此?” 关羽此时如梦方醒,抬头看着俯视自己的皇帝,已经有些说不出话了。 纵然关羽目空一切,世上还是有其敬畏之人的。 除了大哥,便是这面前的皇帝了。 关羽翻身下车,跪在一旁:“羽,不知陛下到此,无意间冲撞圣驾,还请陛下恕罪。” “陛下?” 士仁听关羽这么说,感觉脊背一股凉气乱窜,急忙走下轺车,忽然双腿一软,噗的跪在地上。 刘备认出来,这个御者是士仁,幽州老乡。 “云长,为何驾车,冲撞官军?” “这……这……” 关羽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自己现在是白身,驾车冲撞官军,乃是死罪。 如果是其他官军,还可以压一压,但偏偏冲撞的是皇帝的禁军,还是当着皇帝的面。 “回禀陛下,是小人驾车不稳,马受惊了。” 士仁倒是机灵,急忙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又说是无心之失,好为自己和关羽开脱。 刘备正好想处置士仁,冷哼一声:“你胡说,你们大队往东行,就算马受惊了,也不该往西边走,我看你是想谋逆!” “来人!” “陛下!” 关羽伏地急道:“陛下,是羽,是羽下的命令,让御者调头的。” 士仁抢话道:“陛下,冲撞官军,是小人的主意,和关将军无关。” 刘备看这两人感情还挺深厚,不觉叹了一口气。 如果人生一直停留在岁月静好,也算一件幸事。 也不知上一世士仁为何走到背叛关羽,投降东吴那一步。 “来人!这御者明知前方是官军,还驾车冲撞,按军法处置。” “诺!” 两名禁卫下马,拿出士仁,士仁起身,望了一眼关羽。 “士仁去了,将军保重。” “陛下!” 关羽跪立拱手道:“士仁自涿郡而来,随某出生入死,立下不少军功。” “某被削官,结庐隐居,他甘愿辞官相随,此乃忠义之人,还望陛下留他一条性命。” 刘备叹息一声,士仁是涿郡合徒众时的老相识,自己也有些心软。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拉下去,打一百军棍!” “诺!” 关羽一听,急道:“陛下,一百军棍恐要了御者性命,羽愿意代为领受。” 士仁回首道:“将军!仁甘愿受罚!” 刘备呵斥道:“不要多言!否则你二人一人一百军棍!” 第一百三十四章 篡位 第134章 篡位 “坐车果然比骑马舒服,你挺会享受啊!” 刘备此时坐在关羽的豪车之上,连日赶路鞍马劳顿,正好歇一歇。 “陛下,羽觉得,还是骑马舒服。” 轺车一旁,刘备将自己的御马让给关羽骑乘。 关羽高大的身材配合西域汗血马,显得更加雄壮。 “放心,云长,朕已经安排了,不会打死你那御者的。” “打完他之后,朕派两个禁军送他去雁门戍边,你少和这人接触。” “谢陛下!” 关羽暗自叹息,他知道士仁是替自己顶罪,只能等皇帝气消了,再想办法把他接回来了。 “灰律律。” 关羽胯下的战马发出一声低鸣。 关羽俯身摸着马鬃,感觉这马和自己有着莫名其妙的亲近感。 “陛下,这马好像是我大哥的坐骑。” “正是刘琰所赠,这马可是绝世良骏,汗血宝马,别看他现在是黑色的,跑起来会变成暗红色。” 这匹御马刘备十分喜爱,只是自己长期身居禁宫,这马很少骑乘。 “陛下,羽能否试骑一下,跑一圈。” “去吧。” 刘备对关羽,内心里还是有些溺爱的,刚刚给了关羽一个下马威,这下想安抚一下了。 关羽许久未骑马,听到皇帝允诺,一挟马腹,疾驰而去。 “驾!” 关羽感觉,这马果然不一般。 关羽身高八尺,体型健壮,整个人四百多斤重(汉朝一斤,约等于现在的半斤)。 寻常马匹驮着关羽,十分吃力,这匹却不一样,依旧行动自如。 “驾!” 关羽尝试加速,一阵急奔之后,这匹马果然变成了暗红色。 在笔直的官道上,战马如一团火焰疾驰而过,又如一片红云,和天边的晚霞交相辉映。 关羽骑在这战马上,感觉自己再次踏足沙场,在烽烟烈火中穿行。 对于一名战将,最宝贵的无非是三样东西。 武器、铠甲、战马。 关羽有镔铁打造的长杆刀和环首刀各一把,又有一副不错的铁甲,唯独缺一匹好坐骑。 而胯下这匹战马,正是关羽期待已久的。 关羽心中有了盘算,这次就算冒着触犯天颜,也得把皇帝这马求来。 哪怕拿自己的豪车换。 不知不觉,关羽似乎能看到远处的雒阳城,这马的速度竟然如此之快。 关羽调转马头,开始往回走。 越是快要见到皇帝,关羽心中越是不舍,不知道皇帝会不会把马赠给自己。 如果皇帝不舍得,自己还不如骑慢一点,也好多骑一会儿。 “吁!” 关羽停在刘备车前,勒住缰绳。 “陛下,此马神速,果然世之罕见。” “好,你骑也骑了,朕也休息得差不多了,朕还要带兵急行,你该忙什么忙什么吧。” 刘备从轺车上站起身,伸了一下懒腰,命令御者停下。 “陛下!” 关羽拱手道:“陛下带兵急进,不知往何处去,羽可否为陛下分忧。” 刘备叹息道:“兖州战事焦灼,朕带兵前往支援。” “陛下!” “如果陛下信得过羽,羽愿领禁军前行,为陛下先锋。” 刘备呵呵一笑:“可是朕听说,你曾言再不为将,怎么,又想打仗了?” 关羽的脸顿时羞得通红:“陛下,你怎知晓?” 刘备淡然道:“你在河东结庐读书,还弄个什么劝农崇学策,动静这么大,朕怎么能不知道?” 关羽急问:“陛下,您知道劝农崇学策是羽献上的?” “当然知道。” 关羽愤然:“那陛下为何布告说,劝农崇学策是曹司空献上的。” “云长,你不明白,劝农崇学策牵扯各方利益,你把握不住,曹操胸有城府,行事诡谲,不如让他来顶住压力。” “原来如此。” “云长心中可有怨怼?” 关羽急拱手:“不敢。” 关羽献策,除了自己真的想造福百姓,还有一点小心思,就是希望皇帝关注自己。 如今皇帝已经十分关注自己了,虽然是以冲撞圣驾的方式做到的。 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赶紧从皇帝这里获得领兵之权,顺带着把皇帝的马骑走。 “关羽听令!” “在!” “命你暂代羽林校尉,随朕出征,支援兖州。” “诺!” “你的兵器铠甲还带着吗?” “兵器还有,铠甲上交了。” “那好,你去雒阳,找蹇硕,取一副上等铠甲。” “谢陛下。” 关羽骑马走出不远,刘备在身后叫喊:“云长,马还给我。” “驾!” 关羽假装没听见,头也不回地骑马远去。 “云长!” 刘备暗骂道:“这小子还挺贼,跟在涿郡时一样,刚刚就感觉他脸色不对,原来是盯上我的马了。” 眼看天色已晚,刘备命令大军疾行,今夜务必进入雒阳。 …… 雒阳,黄龙观。 这里曾是一处太平道道观,七年前因朝廷取缔太平道,而被迫关闭,多年来无人问津,如今已经是杂草丛生。 入夜,冷风袭来,伴随着孤寂的蝉鸣,更显得落寞。 漆黑的夜空中点亮几支火把,一个身穿道袍的清瘦身影出现。 随后,几名道人护送来一人。 这人身穿黑色斗篷,却依旧遮不住其傲人的身材,斗篷下露出的樱桃小嘴,更是秀丽可人。 “史先生,多谢相救。” 道人对穿斗篷的女子打了一个剑指:“得知有人四处打听贫道的下落,贫道猜想,皇后还活着,接到皇后传书,就立即着人相救了。” 摘下头蓬,何氏留出面容,虽然素面朝天,何氏依旧堪称绝色。 何氏冷声道:“这一年来,我装疯卖傻,博取刘宏的同情,才保住一条性命。” “如果不是蹇氏那贱人死于汉中,她的心腹没了依靠,我也不可能策反她们,逃脱囹圄。” “也不知那蹇氏有什么好,竟然让刘宏为之神魂颠倒,我那么爱他,他为什么又要移情别恋。” 史子眇微微凝眉,他不明白,何氏为什么总执着于情爱。 史子眇拱手:“在下探查到,陛下今夜要回雒阳,在下已经布置好了人手,于西门内截杀。” “等陛下一死,在下立即驱动皇宫中的内应,伏杀蹇硕、太后、董侯,控制禁宫。” “在下已经联络袁绍,他听说史侯未死,涕零半日,称愿奉史侯为君。” “袁绍为天下诸侯表率,到时天下诸侯一起拥立史侯,大事可定也。” 何氏柳眉紧蹙,嘴唇微启,轻声问道:“史先生,可否留陛下一条性命,先将他囚禁?” “这?” 史子眇此时真切的感受到,什么叫妇人之仁了。 皇后是不是不明白,这是在谋朝篡位。 成百上千人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可不是陪着她过家家的。 “皇后放心,在下尽量办到,此处简陋,还请皇后暂且安歇。” 何氏冷声道:“史先生,不要骗我,如果见不到陛下,我不会告诉你刘辩关押在何处!” “到时候,你可别怨自己白忙活一场!在袁绍那里没法交待!” 史子眇深吸一口气:“遵命!” 火把光亮映衬下,史子眇走出道观,身后数十位道人聚集。 “皇帝今夜自西门进入洛阳,尔等即刻设法进入西门两侧民居,务必……务必擒拿之。” 众道人面面相觑,原本说好是刺杀,换成擒拿的话,难度要高很多。 “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黄天之裔 第135章 黄天之裔 陈留,奋武将军部。 “夫君,先不着急去打仗,有一件比打仗更重要的事情。” 曹操回身,捏着尹氏的下巴轻轻抬起,细细观赏尹氏的俊俏容颜。 “尹儿,你不想为夫到了战场上,连刀都举不起来吧。” “你坏!” 尹氏嘤咛一声,抓住曹操的手。 “夫君,妾是来传信的,有人要见你一面。” “谁?” “一位道人,叫史子眇。” “史子眇。” 曹操猛一皱眉,这史子眇是废太子刘辩的师父,何进倒台后便杳无音讯了。 不知道他是怎么认识尹氏的,又为何通过尹氏来联络自己。 “史子眇乃是逆党,某为何要见他?” 尹氏抓紧曹操的手:“夫君,这可关系到夫君的前程,而且史道人和夫君见面,还有夫君相熟之人作陪。” “谁?” “夫君的老师蔡邕。” 曹操忽然想到,老师蔡邕去年自江南回京,在雒阳为官,只是自己这边一直作战,没有拜访过。 蔡邕主修黄老之学,虽然学识渊博,但在独尊儒术的当朝,并不是主流。 他早年也混迹官场,但因为不属于经学一派,备受打压,曾获罪被流放于朔北,后在江南避难十余年。 直到现在卢植主政,用人不拘派系,才再次征辟蔡邕为官。 至于道人史子眇。 在黄巾之乱前,太平道是道门主流,也是信奉黄天之说的,和蔡邕的主张相同。 那么史子眇和蔡邕混在一起,也就不奇怪了。 “尹儿,蔡先生也是奇怪,想见我直接来军营不就行了,我一定好好招待,何必让我去见他呢。” 尹氏拽着曹操的手:“史道人和蔡先生想是认为,军营有刀兵,是不祥之处吧。” “哦?” 尹氏拽曹操的力道稍微重了一些,表情有些焦急,曹操越看越觉着可疑。 “尹儿,改日吧,改日我去见蔡先生。” “夫君。” 尹氏的眼角闪烁着一丝泪光。 “怎么了?” 尹氏抽泣几声道:“晏儿,被史子眇抓走了,他让我务必请你和他相见,否则就把你和晏儿的关系公之于众,让你身败名裂!” “晏儿?” 曹操越想越不对,要说史子眇作为一个道人,通过自己的小妾求见自己,谋求个门客之位也不奇怪。 可为何要挟持自己的养子呢。 而且公布自己和养子的身份,就能让自己身败名裂,有些不可思议。 曹操凝视着尹氏,尹氏还未透露过自己的身份,曹操这会儿,总感觉她的身份不一般。 “尹儿,某答应过你,要保你们母子周全,今天你必须告诉我你的身份。” 尹氏低头,沉默一阵,轻声说道:“晏儿,他姓何。” “姓何有什么大不了的。”曹操一凝眉:“哪个何?” “何进的何。” “呃?” 曹操感觉脑袋一炸。 刘表清剿何进一家后,曾上报朝廷,何进的儿媳和孙子不知去向。 没想到,何家余孽就在自己身边。 何进的儿媳成了自己的小妾,何进的孙子做了自己的养子。 这种情况,一旦有人上表弹劾,自己恐怕百口莫辩。 曹操双目微晗,眼神里透露着杀意。 难道是尹氏这妇人故意陷害于他? 但仔细回想,自己兵败南阳,和尹氏结识,纯属偶然,应该不是有预谋的。 要怪只怪自己太心善,看见孤儿寡母总是心生怜爱。 曹操长叹一声:“尹儿,你不要怕,蔡先生是正人君子,一定不会伤晏儿,某这就去会一会史子眇,看他有何话说。” 尹氏听到曹操宽慰,眼泪扑簌簌落下:“夫君,史道人和蔡先生让你去雒阳城郊黄龙观相见,你要多带护卫,一定小心。” 曹操思忖,如果快马回雒阳,今夜想突袭陈宫,说什么也来不及了。 但是如果史子眇将自己收纳何进儿媳和孙子的事情公布出来,自己这边就麻烦了。 陈宫兵力不少,击败陈宫不急于一时,不如先去雒阳看看。 “知道了。” …… 雒阳城郊,黄龙观。 虽然是夏季,这一夜北风骤起,天空阴云密布,偶尔伴随几声惊雷。 一片漆黑的天地中,黄龙观显出隐隐火光,更显得神秘诡谲。 净室中,灯光昏暗,不时传出清脆的啪哒声。 史子眇和蔡邕对坐,正在弈棋。 史子眇手捧拂尘,头上发髻插着枯枝,一身乾坤道袍,显得仙气十足。 蔡邕身穿浅黄色长袍,须发花白,浑身上下透着儒雅的气质。 此时,一位道人走近净室,拱手道:“师尊,西门那边已经得手,皇帝被咱们控制了。” 蔡邕心头一惊,手中棋子差点掉落,勉强稳住,才落下一子:“史兄,最近陛下一直重用黄巾军将领,还纳了黄巾圣女为妃,你说,陛下是不是有所转变?” 史子眇微微一笑,跟着落下一子:“蔡兄,咱们这位陛下是个什么人,蔡兄还不清楚吗?” “陛下对那些士族毫无办法,纵使现在有所打压,将来遇到难处,也必然妥协。” 蔡邕接着问道:“那皇长子如何?” 史子眇面色凛然:“皇长子四岁就开始跟着贫道修习道门经典,谙熟黄老学说,精通自然之法。” “如果他主政,一定能光大黄天之道,到时朝廷依靠黄巾军打击豪强,再轻徭薄赋,与民休息,大汉国祚必能再续。” 太平道人数众多,自然也不是铁板一块,有立志反抗朝廷的,也有愿意依附朝廷,推行改革的。 史子眇就是后者。 一直在雒阳潜藏的史子眇,得到何氏的传信,知道皇长子刘辩还活着,便开始运筹协助皇长子夺位。 这次张宁给他提供了皇帝的行踪,请他召集门徒刺杀皇帝,正好让他用计。 不同的是张宁那边要诛杀天子,推翻汉朝,而史子眇要趁机拥立自己的弟子刘辩。 蔡邕此时并不知道史子眇的全盘计划,只是知道皇帝已经被史子眇擒拿。 史子眇想通过他招降曹操。 蔡邕缓缓落下一子,还是心怀疑虑:“只是不知道,曹孟德会不会帮助咱们。” 史子眇微微叹息:“我太平道有管亥、龚都、刘辟、何仪等部,兵马虽多,但远水解不了近渴。” “袁公虽然能牵制朝廷兵马,但他的大军在冀州,一时来不了雒阳。” “眼下,雒阳附近,手握重兵,又可策反之人,只有曹孟德了。” 蔡邕摇了摇头:“曹孟德此人,老夫至今也看不懂,不知他能否为我所用。” 史子眇捏了捏长须: “眼下天道不存,朝庭官员,地方豪强,盘剥无度,无法无天。” “敢执法如山,杖杀权贵的,只有曹孟德一人。” “天下苦儒术久矣,各类繁琐祭祀,更是让百姓苦不堪言。” “普天之下,敢于砸毁神坛,杜绝祭祀的,也只有曹孟德一人。” “曹孟德此人为官清正,德行远播,能继承黄天之道,辅佐明君圣主的,非曹孟德莫属。” “贫道是化外之人,对朝政并不熟悉,若曹孟德倾心归附,贫道愿让刘辩拜他为相父,让他总领军政。” 第一百三十六章 夺武库 第136章 夺武库 “噗!” 刘琰被一众黑衣人五花大绑,放在一间密室,嘴也被堵住,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弹。 房间里只有一盏油灯,提供少许的光亮。 刘琰不知道,是谁擒拿了自己,为什么要擒拿自己。 此时他心中还焦急万分。 今日黄昏,刘备的旧日好友牵诏突然来找自己。 告知何进余党意图在西门内刺杀皇帝。 牵诏和刘备是旧日刎颈之交,刘琰没有怀疑。 得知情况后,刘琰带领几个亲卫去西门探查,不料刚到西门就被绑了。 此时,不知皇帝有没有危险。 密室上打开一个小窗,刚好能露出一双眼睛。 史子眇透过小窗观瞧,感觉皇帝的容貌有些许变化,但大体不差。 “你们干的不错。” 史子眇满意地点了点头,身后的黑衣人们一拱手。 “多谢师尊夸奖。” 这几个黑衣人是史子眇的徒众。 今日在西门埋伏,忽然见一队轻骑绝尘而去。 大伙儿都担心皇帝在这伙儿轻骑中,已经入宫。 不想过了一会儿,轻骑又折返,带头那人正是画像中的皇帝。 史子眇身旁的蔡邕,也透过小窗观察,感觉这人应该就是皇帝,没想到史子眇出手这么利落。 “史兄,接下来该如何做?” 史子眇捋了捋柳须:“贫道即刻通知宫中内应,袭杀蹇硕,控制禁宫。” 蔡邕一啧嘴:“蹇硕勇武难当,这么容易杀吗?” 史子眇邪魅一笑:“蔡兄有所不知,蹇硕自从死了妹妹,伤心过度,贫道设法为他提供了一些丹药,助他摆脱忧郁,此时蹇硕已经不足为虑了。” …… 雒阳皇宫,北宫。 禁宫中灯火通明,传来郎朗笑声。 蹇硕穿着宽袍大袖,在自己的房间中一阵狂奔。 在他的眼前,是北地郡一望无际的荒漠,一阵春雨过后,荒漠上立即冒出花草。 蹇硕拿着绳箍,拉着一只飞燕纸鸢在前方奔跑。 而小妹还在蹒跚学步,正在后边追赶他。 “哥哥,你走慢一点。” “好,哥哥等你,快来!” 蹇硕面带和煦的笑容,张开双臂,等着妹妹往自己这边来。 忽然,蹇硕感觉身后有一阵压迫感,一个巨大的影子遮蔽了他,让他一阵心惊。 蹇硕惊回头,见一塑高大的金刚站在自己身后。 这金刚足有二丈高,面容凶恶,只是不像白马寺里那种穿了一身铠甲,而是穿了一身布衣。 “蹇公公,陛下让某找你,请你给我找些铠甲。” “嗯?” 蹇硕摇了摇头:“尊者,你找错地方了吧,咱家手中哪有你能穿的铠甲。” 蹇硕说完,看金刚已经怒目圆睁,两双磨盘一样大的手左右挥来。 蹇硕想躲,可自己身体虚耗严重,根本躲不开。 “砰!” 金刚合掌,把蹇硕挤在中间,蹇硕身体一绷,心脏噗噗直跳。 过了一会儿,蹇硕才发现,金刚并没有把他碾成齑粉,反而手掌温热,和正常人一样。 随后,那金刚便开始摇晃起蹇硕,蹇硕被晃得难受,赶紧求饶:“尊者,别晃了,你要什么铠甲,宫中只要有的,咱家全给你,好不好?” “多谢公公。” 蹇硕吃了史子眇暗中献上的丹药,有了幻觉。 眼前哪有什么金刚,只有奉命来索要盔甲的关羽。 关羽的身后,跟着一群杂胡和游侠,都是追随关羽从军的。 “公公,不仅仅是我一人,我身后这几十号扈从,也需要盔甲。” 蹇硕绕过金刚一看,金刚的身后,有夜叉、罗刹、阿修罗,一个个一样的凶神恶煞。 “给给给!各位尊者,你们去库房里随便拿,所有的兵器铠甲,捡好的挑。” “谢公公。” 关羽和身后的追随者一阵欣喜,在蹇硕殿外值守的小黄门却一脸尴尬。 蹇硕最近迷上了丹药,一直稀里糊涂的。 他这时候下的命令,谁敢执行? 还没等小黄门反应过来,忽然感觉胳膊一疼,关羽已经拿住了他的小臂。 “小公公,带路吧。” “疼!” 关羽天生神力,刚刚一高兴,抓小黄门的力道重了一些,赶紧松开,退到一边。 “小公公,得罪了,还请带路。” 这小黄门认得,这是左将军的结义兄弟关羽,曾经担任过雒阳城门校尉,也算皇帝亲信之人。 既然蹇硕已经答应了他,一时又不好分辩清楚,几十个人也穿不了几副铠甲。 小黄门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将军,请随我来。” 众人随小黄门走入东边宫道,往武库去。 关羽身后,这些随从就像叫花子进城,一个个感觉十双眼睛都不够用。 皇宫的别样景致,富丽堂皇,完全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尤其是宫道上来来往往穿行的宫人,一个个如仙女下凡一般,让人直流口水。 “你们注意一点,你们将来都是汉军,别管不住自己。” 听到关羽沉声提醒,随从们一个个低下头,紧跟关羽的脚步前行。 不多时,到了武库。 黄门交待守将,让守将开武库,挑几件兵器盔甲。 步入武库,守将命令守卫举起火把照亮,关羽身后的随从们又惊呆了。 这武库是一间通透的库房,足有五十间房子那么大。 刀枪剑戟,强弓劲弩,战袍铠甲,不计其数。 杂胡游侠们随身的兵器也都常伴左右。 但此时看到汉军制式兵器,都感觉手里的家伙不香了。 更让人高兴的是,这里的铠甲可以让他们随便挑选。 这次投奔关羽,真是值了。 “大伙儿,赶紧换上铠甲兵刃吧,一会儿陛下归来,也好让他看看咱们河东人的雄伟英姿。” “是!” 关羽一声令下,这些杂胡和游侠如同猴崽子一般,冲进了武库。 争盔甲的争盔甲,抢戈矛的抢戈矛。 虽然武器铠甲很多,但大家好不容易来一次,都想挑最好的。 看守武库的守卫不觉啧了啧嘴。 这都是哪里来的乡人,感觉完全没见过世面。 “奉蹇校尉之命,开启武库,取些兵器。” 守将听到外边有人喊话,觉得奇怪,蹇硕派人来武库取装备,也没有必要前后连派两拨啊。 守将让同僚先看着,别让关羽一伙儿人把武库拆了,自己举着火把走出武库。 关羽身旁的小黄门也觉着不对劲,快步跟上守将。 “你们说奉了蹇校尉之命,可有手书,或者蹇校尉的心腹跟随?” 守将看到来的人不少,骤然发问。 禁军首领道:“我有手书,请将军上前查看。” 守将正要上前,却被小黄门拉住:“将军,这些人都不是蹇校尉身边之人,看着面生,还是得小心为上。” 守将点了点头,指着禁卫首领道:“你,来我身边,把蹇校尉的手书拿出来,给我看看。” 禁卫首领一愣,眼神里荡起了一丝杀意。 “也好。” 禁卫首领举着火把,按着佩刀,对周围亲卫使了个眼色,几个亲卫紧随其后,一起上前。 小黄门捏着手指,尖声道:“大胆!让你自己来,你领这么多亲卫干什么?” 禁卫首领一凝眉,大喝道:“黄天佑我!大事必成!皇帝已经被擒拿,大伙儿一起上,杀了武库守将,占领武库!” 第一百三十七章 单刀破敌(8.1上架求首订 顿首) 第137章 单刀破敌(8.1上架求首订 顿首) 雒阳皇宫,武库。 门外响起了一阵喊杀之声,守卫急忙出去迎敌。 关羽刚换上一副铠甲,听到外边的喊杀声,立即来到门口。 到现在关羽还有些发懵,皇宫戒备森严,竟然有人袭击武库? 此时,蹇硕的心腹小黄门跌跌撞撞进来。 “关将军,外边是黄巾军,他们假扮禁军混入皇宫,要来夺武库,守将已经被他们乱刀砍死了!” “嘶!” 关羽深深吸了一口气,没想到黄巾军能杀进皇宫。 “将军,出什么事了?” 关羽带来的扈从,也都是江湖上的亡命之徒,听到外面有喊杀声,本能地警觉了起来。 大家伙也不争抢了,急忙穿好铠甲,来关羽身旁汇聚。 “是黄巾军杀进来了,恐怕要有一场恶战,快去拿些趁手兵器!” “诺!” 小黄门一听兵器,忽然想到一件事情,急忙提醒:“对了,关将军,小人记得,这武库中有将军曾经的兵器。” “哦?” “将军,随我来。” 小黄门领着关羽来到武库中一个角落。 这里齐齐整整地摆着几十把长柄刀。 这是关羽和校刀手之前用过的兵器。 这些长柄刀显然被妥善地保养过,看样子依旧锋利无比。 长柄刀是关羽自己设计的兵器,参考了秦制兵器铍。 不同的是,铍的前端是一把双刃短剑,而长柄刀的前端是单刃短刀。 这些长柄刀说到底还是短兵,在骑战时不如长兵好用。 骑战战法革新后,关羽的部下全部换装了长兵。 这部分长柄刀也都上交了朝廷。 本以为他们会被回炉重造,没想到皇帝还保留了一些。 关羽拿出一把长柄刀,猛然一攥,感觉一股力量不断涌动。 这长柄刀虽然在骑兵对冲时优势不如长兵,但十分适合步战。 关羽年少时,纵横江湖,全靠这种兵器。 “将军,这种兵器好用吗?” 铍在秦军中是主流制式兵器,但在汉代,逐渐淡出大家的视野。 汉家五兵,刀、剑、弓、戟、铠中,没有铍的位置。 关羽手中的长柄刀和铍是一类兵器,在扈从们的眼中,有些冷门。 “好用,太好用了,某使用这种兵器,颇有心得,待会儿你们随我掠阵,看我破敌!” …… 武库外。 经过一阵拼杀,守卫几乎死伤殆尽。 余下的几人也都身受重伤,躲进武库时,连关闭大门的力气都没有了。 “黄天佑我!大事必成!” 此时,假扮禁军的太平道人一个个双眼通红。 他们服用了特制丹药,能在短时间内激发力量,并且能降低疼痛感。 这使他们,能敌得过训练有素的禁军。 “进去,清除所有守卫。” 听着武库外的呼喊,身体重伤艰难挪动的守卫,满脸恐惧。 “把他们抬到后边。” 关羽手提长柄刀,大步流星前进,吩咐扈从安置重伤的守卫。 “将军,这些叛军像是被鬼神附体了,一个个力大无穷,不畏生死,将军一定要小心啊。” 听到守卫提醒,关羽冷哼一声:“鬼神附体?某杀的就是鬼神附体的妖人。” 伴随着盔甲的铿锵声,关羽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武库门口,透着武库内的火光,形成一个雄伟的剪影。 “砰!” 关羽的长柄刀拄在青石砖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杀!” 一个道人大吼一声,持刀冲杀而来。 关羽斜捋长须,凤眼半睁,对前方道人极尽蔑视,看那道人冲锋而来,自己丝毫不慌。 待那道人来到跟前,关羽一踢刀柄,长柄刀斜向后,刀尾自然落到关羽手中。 “喝!” 关羽双手握刀,身体一沉,纵然劈下,刀刃斜向下披在道人的脖颈上。 “噗!” 纵然这道人有丹药激发潜力,也是血肉之躯。 关羽反手一压刀柄,道人已经首级落地。 武库门口,关羽的扈从们目露惊讶,关羽的神勇,已经深深印刻在他们眼中。 而武库外,道人们人数占优,并不十分害怕。 “大家一起上,乱刀砍死他。” 听到首领呼喊,道人们一拥而上。 关羽看这些道人气势汹涌,自己也不敢硬碰。 余光一瞥,武库外有两座一人来高的石制灯幢。 “喝!” 关羽迎着道人对冲而去,忽然晃了一下身形,借着速度攀上灯幢。 “砍死他!” 关羽见道人追来,自灯幢上一个翻身,持长柄刀纵然凌空劈下,又斩杀一名道人。 “杀!” 道人们乱刀砍来,关羽贴着灯幢一转身,几把长刀劈在灯幢上,伴随着金石碰撞声,一阵火光迸发。 道人见关羽逃脱,急忙绕过灯幢追赶。 关羽稍稍后撤,看准时机,翻身劈出一刀,又格杀了一个道人。 借着劈砍的力道未散,关羽再次翻身,长柄刀画出一道斜竖的满月,发出呼的一声,再次劈向道人。 如此反复十多次。 关羽如绞肉一般,冲入道人阵中,一阵劈砍。 “这,黄天也不助我们了吗?” 看关羽如战神下凡一般,道人首领忽然有了疑虑,心中的信仰开始崩塌。 “上,给我上!” 道人首领发出声嘶力竭的怒吼,剩余的道人勉强压抑心中的恐惧,开始最后一搏。 “杀!” 关羽见道人们再次集中力量冲杀而来,急忙后撤。 武库外聚集的扈从见关羽后撤,也跟着着急起来。 “将军刚刚还在猛攻,忽然后撤,也不知是不是受了什么暗伤。” “哗啦啦!” 只见关羽往武库方向疾走,长柄刀拖地,划出一道火花。 “追上去!” 道人们紧跟着贴了上来。 “咱们去接应将军吧!” “好!” “你们快看!” 一位扈从提醒大伙儿看关羽。 只见关羽骤然停住脚步,长柄刀甩到前方,又顺势后甩,连着在头顶甩了几圈。 长柄刀画出一个圆环,在关羽头顶反复盘旋,无情地收割道人们的首级。 道人们在这一阵猛攻下,大部丢了首级,身躯还在直立,喷发出一阵血雾后,才先后倒下。 “关将军之刀,何其快也!” “噌!” 解决了道人杂兵,关羽长柄刀平出,架在道人首领的脖颈上。 “黄天,真的抛弃我们了吗?” 道人的眼睛愈发深红,面容狰狞无比,一把抓住关羽的刀柄。 “嗯?” 纵然关羽天生神力,此时竟然无法抽回长柄刀。 道人首领冷笑道:“渺小的凡人,竟然敢对抗黄天的意志,真是自不量力。” “噌!” 关羽拔出腰间佩刀,再次抵住道人首领的喉咙。 “你话真多!” 忽然,道人首领脸上的表情柔和了起来。 “这位将军,有话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 第一百三十八章 清理(8.1上架求首订 顿首) 第138章 清理(8.1上架求首订 顿首) “回禀将军,小人名叫唐周,出身颍川唐氏,并非黄巾贼。” 道人首领跪在关羽身前,肩膀上还扛着关羽的长柄刀刃。 “你为何要夺武库?” 此时,关羽的扈从已经将反叛的道人全部拿下,不曾走脱一个。 “夺武库当然是为了里边的兵器铠甲啊。” 唐周说完这话,感觉肩头一沉,关羽猛一压刀,斜眼睥睨。 “少废话,你知道某问的是什么?” 唐周急拱手:“不敢瞒将军,皇帝陛下刚刚在雒阳西门被伏杀,我等是来助皇长子登基的,我等都是大汉忠臣啊!” “什么?” 关羽顿时脸颊涨红,表情极其骇人。 不久前关羽还和皇帝同行,昧了皇帝的汗血马。 他不愿意相信唐周的话。 关羽身后的扈从听到皇帝被伏杀,也都一个个面露惊讶。 “将军,有句古话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皇长子和颍川唐氏早有婚约,他登基后,唐氏就是后族,将军此时投奔,还来得及!” 唐周此时还不忘劝说关羽归降。 关羽记得,这唐周是张角的亲传弟子。 中平元年,黄巾起义前,唐周向朝廷告密,检举了张角在雒阳的内应。 朝廷得知黄巾军要造反,开始大肆捕杀。 以至于黄巾军只能在准备不足的情况下仓促起事,最终惨败。 要说朝廷能平定黄巾军第一次起义,这唐周功不可没。 可关羽就是看不上这种背主之人。 “陛下路上孤单,就拿你的人头祭奠吧!” “将军,慢动手。” 唐周喉结一动,咽了一下口水。 “其实皇帝陛下还没死,只是被囚禁了,将军要是愿意救陛下,小人可以带路。” 唐周是史子眇手下的核心要员,自然知道史子眇只是擒拿,并没有杀害皇帝。 刚刚只是诈关羽,想让关羽投降,眼看自己性命不保,唐周也不隐瞒了。 “陛下身在何处?” “雒阳东郊,黄龙观。” 关羽眉头一皱,心忖皇宫中的太平道内应,应该不止唐周这一伙人。 “小公公。” 关羽身后,小黄门应声。 “在”。 “劳烦小公公通知蹇校尉,集结禁军,加强皇宫守备,另派人给某指挥,营救陛下。” 小黄门面露难色:“将军,恐怕不行,蹇校尉他……” “他怎么了。” “蹇校尉他最近沉迷丹药,每日恍恍惚惚,恐怕已经不能指挥禁军平叛了。” “那该如何是好?” 小黄门瞧了一眼关羽,躬身道:“不知将军现在身居何职?” 关羽私放董卓,被贬为庶人的事情不是什么秘密,这小黄门怕关羽还是白身,指挥不动禁军。 关羽抱刀拱手,目视右上:“承蒙陛下大恩,重新启用关某,关某现任代羽林校尉。” 羽林校尉,这小黄门有些陌生,不过前朝长安禁军就叫羽林军。 想是陛下西征时,组建了新的禁军,还叫羽林军。 小黄门一思忖,不管是羽林军,还是虎贲军,都是禁军。 关羽就是名正言顺的禁军统领。 “关将军,还请将军统领禁军,稳固宫中防卫。” 关羽捋了捋长须,眼下最重要的是清除皇宫中逆党。 “唐周!” “在!” “宫中还有多少逆党?” 唐周支支吾吾起来,感觉自己如果把实情说出来,恐怕又要遭人唾弃了。 “说不说?” 关羽再次把刀架在唐周的脖子上。 “将军,我要说了,你可得保我一命。” “关某一言,驷马难追。” 唐周指着胳膊道:“具体有多少内应,在下也不知道,只是今日相约起事,过了子时,内应会在左臂上绑上黄布条。” 关羽一凝眉,四处观瞧,武库外插有五色旗帜,刚好有一面黄旗。 关羽指着黄旗,吩咐扈从:“把那黄旗取来,切成布条。” 片刻后,两面黄旗被分成了数百个黄布条。 关羽问小黄门:“子时还有多久。” 小黄门一掐指:“大约还有一刻钟。” “好。” 关羽命人将其余逆党全部斩杀,只留唐周一人。 “诸位将黄布条系在颈下,随某出去,铲除逆党。” “将军,为何要系于颈下。” 众人不解关羽为何这样做。 “出去便知!” …… 众人押着唐周,自武库出去,步入宫道,几十人颈下的黄巾布条十分醒目。 宫道上,走来两队巡夜的禁卫,举着火把,迎面撞上关羽的几十人。 “来者何人?为何将黄巾悬于颈下。” 关羽命众人停下脚步,让小黄门拿着黄巾布条交给禁军,说是蹇硕的命令,所有禁军将黄布条系于颈下。 禁军认识这小黄门,得知此人是蹇硕心腹,又听说前边是新任禁军统领关羽。 禁军们大概听说过关羽的形象,眼前这人能对得上。 禁军们也不多怀疑,纷纷照做。 “你们去把守武库,但凡有靠近者,格杀勿论。” “诺!” 关羽继续领兵前行,众人更加疑惑。 行到一处宫巷,关羽看到里边有不少人,立刻停住了脚步。 宫巷里是一群宦官,正在发放黄布条。 关羽伸手示意扈从噤声,领人进入宫巷。 “动作快些,子时要到了。” 宦官们往胳膊上系黄布条,忽然看到一队禁军走来。 这伙儿宦官也不慌忙,领头的老宦官还挺热情。 “这帮成事不足的东西,命令传达得乱七八糟。” “左右胳膊带反的就不说了,还有系在脖子下边的。” 宦官们弄好自己这边的,赶忙帮着关羽他们重新系黄巾。 关羽身后,扈从们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 只见关羽目光一冷,沉声道:“动手。” 扈从们毫不犹豫,一个个手起刀落,解决了各自身旁的宦官。 人群中,唐周也被溅了一脸血。 唐周叹息,因为自己的告密,又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不过对于他来说,这都无所谓。 颍川唐氏中,唐衡曾担任中常侍,在宫中有些旧人。 禁军经过何进之乱,早已被清洗一遍,大多是忠于皇帝之人,从乱的不多。 拿不下武库,内应无法对抗禁军,今夜的起事注定要失败了。 唐周感觉,自己及时转向,也不是什么坏事。 不到一个时辰,关羽用诱骗之法,将宫中可疑的宦官清理了一遍,随后开始接管禁宫防卫。 此时,上西门大开,值守黄门朗声道:“陛下驾到!” 关羽听到喊声,急忙往上西门走。 只见禁军轻骑列阵,分开道路,一辆华丽的马车沿着宫道驶入。 “陛下!” 关羽急忙带人冲到皇帝车驾前,持刀下拜。 刘备坐在轺车上,看关羽众人一身是血,大为吃惊。 “云长,宫中发生了什么事?” 关羽命人带来唐周,扔在刘备车前。 “陛下,这人谎称陛下被擒,勾结内应,欲攻占皇宫,已经被某拿下,内应大部被清除。” 唐周磕头如捣蒜:“陛下,主谋是何进余党,小人只是从犯,而且主动检举揭发,请陛下明察。” 第一百三十九章 禁宫之乱(8.1上架 求首订 顿首) 第139章 禁宫之乱(8.1上架 求首订 顿首) 雒阳北宫。 刘备进入上西门,看到宫中禁军都悬黄巾于颈下,感觉很奇怪。 又听见关羽押来的唐周,说着奇奇怪怪的话,更加疑惑了。 “云长,宫中禁卫为何悬黄巾于颈下。” 关羽拱手道:“陛下,宫中有太平道内应,今夜相约起事,以黄巾缚于左臂互相识别,夺取皇宫。” “羽命宫中禁卫以黄巾悬于颈下,是为了诱骗起事之人,以杀之。” “此外,羽担心宫外有强兵接应,这样也可麻痹宫外之人。” 对于关羽的话,刘备不怀疑,只是自己刚刚回到雒阳,就遇到禁宫之乱,还是有些意外。 自己的行踪可能被人提前知晓了,这些人意图夺取皇宫,控制自己。 这也不奇怪,太平道的圣女就在自己身边,想知道自己行踪不难。 想到这里,刘备有些不满,蹇硕干什么去了,宫中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却不见蹇硕。 想想最近也是,蹇硕提供的情报越来越少,越来越让人不放心。 “驾车,去上军校尉部。” 车马转道,关羽和一众禁卫跟上,不多时,就来到了上军校尉部。 上军校尉部设置在德阳殿前,朱雀门宫道东侧的宫院,此时大门紧闭。 关羽上前推门,发现大门上了门闩。 “快开门!陛下回宫了!” 关羽见无人回应,回身禀告:“陛下,羽刚刚回宫时,还想蹇校尉讨了盔甲兵器,却不知此时,为何大门紧闭。” 刘备见有一个小黄门在车驾旁,像是蹇硕的亲信,急问道:“蹇硕在干什么?” 小黄门猛然跪下:“小人不敢说。” “有什么不敢的?说!” “回禀陛下,蹇校尉因为蹇美人过世,伤心过度,有谄媚之人送上一些仙家丹药,说能排解苦闷。” “蹇校尉服用这些丹药后,每日昏昏沉沉,已经很久不能处理宫务了。” 刘备一怒:“这是什么丹药,明知有副作用,为何还一直服用?” “回陛下,那些丹药似乎能使人成瘾,而且蹇校尉说了,只有吃了丹药,他才能见到他的妹妹。” “什么乱七八糟的,敲门!” 众禁卫听了,先是敲了一阵门,却一直敲不应。 关羽拱手道:“陛下,不如派人翻墙进去吧。” 刘备点了点头。 关羽一声令下,扈从搭起来人梯,两个精干的扈从脱下盔甲,沿人梯攀上宫墙。 片刻后,宫门内侧的门闩打开,两名扈从推开宫门。 上军校尉部此时静悄悄地,里边一片黑暗。 刘备手按佩剑走下轺车。 关羽命禁卫头前开路,拿火把照亮上军校尉部。 上军校尉部院内,满是血腥味,守卫和宦官横七竖八倾倒一地。 很明显,这里遭遇了袭击。 “云长,进去看看。” 关羽一拱手,走到正殿门口。 一个守卫尸体倚着柱子坐下,中腹插了一把钢刀。 关羽绕过守卫尸体,一脚踹开正门,身后扈从跟上,鱼贯而入。 火把照亮了整个正殿。 刘备看到,一具尸体坐在殿中,穿着白色丝织长袍,此时已经没了首级。 “干爹!” 小黄门哭喊着冲了过去,跪在尸体旁,拽着丝袍一阵号啕。 刘备紧跟着走进上军校尉部正屋。 眼前的尸体虽然没了首级,但看其身量,应该就是蹇硕。 刘备这次回来,想告诉蹇硕,蹇美人还活着。 希望蹇硕派遣精干密探,设法营救。 没想到蹇硕竟然被人暗杀了。 刘备在蹇硕尸体前伫立良久,一股悲伤感涌上心头。 “报,崇德殿那边……” 刘备回头,看到有禁卫急匆匆赶来。 “崇德殿那边怎么了?” “太后、太子都被暗杀了,被人取了首级。” “什么?” 刘备怒道:“这是禁宫,谁人敢如此无法无天!” 关羽提醒道:“陛下,刚刚捕获的唐周说了,他们是要助皇长子登基的。” “羽也觉得奇怪,皇长子不是早就被陛下赐死了吗?” “而且这唐周信誓旦旦说,他们已经擒拿了陛下,可陛下并未被擒拿啊!” “不好!” 刘备神色焦急,额头上瞬间蒙上一层豆大的汗珠。 “云长,随我去永安宫。” …… “驾!” 关羽亲自驾车,轺车穿过宫道,发出雷霆般的声响。 刘备一手按着佩剑,一手扶着轺车栏杆,不断催促关羽加速。 “吁!” 轺车停在永安宫门口,刘备顺势翻身下车,关羽在后边跟上。 “陛下,为何如此着急,禁卫都没跟上呢。” 永安宫是冷宫,本来禁卫就少,关羽为了稳固北宫的防御,将禁卫全部调走了。 “云长,随我来!” 关羽取下轺车上的火把,跟在刘备身后。 刘备推开宫门,快步往后殿走去。 永安宫中一片寂静,除了轻微的蝉鸣,没有其他动静。 来到后殿,刘备在殿一侧的墙壁上敲了几下。 没有任何反应。 刘备往后退了几步,又往右侧挪了几步,踩了踩地砖。 “咚咚!” 地砖发出空腔之声,刘备打开地砖,里边是一个系着绳子的铜环。 刘备拿起铜环,向上一拉。 “轰!” 后殿的墙壁落下一半,露出一道向下的阶梯。 刘备快步走下阶梯,来到后殿下的密道。 关羽跟上,神经紧绷。 “有人在吗?” 刘备的声音在密室的回廊中环绕,没任何人答复。 刘备记得,这里曾经由蹇美人负责,守卫都是蹇美人的心腹女官。 如今这里空空如也。 不仅守卫密室的女官都不见了踪影,连囚禁在此的废后和废太子也不见了踪影。 这段时间一直忙着西征,刘备早已把这座密室抛之脑后了。 没想到,废后和废太子竟然逃脱了。 至于守卫密室的女官,估计已经被他们母子策反了。 否则这二人也不会走得如此无声无息。 如此一来,刘备似乎明白了,在禁宫中作乱之人为何要杀害蹇硕、太后和太子。 策划这次禁宫之乱的,不是什么黄巾军,而是拥立皇长子的士族。 “云长,咱们走吧,这里已经没人了。” “诺。” 刘备和关羽一起走出永安宫,禁卫们也都跟了上来。 刘备还在思索,皇长子旧部策划政变,是否有些儿戏,在雒阳附近,没有统兵大将支持他们,他们哪来的底气。 此时,蹇硕的心腹小黄门快步赶来。 “报,陛下,有密信传来,刚刚送到。” 刘备接过密信,展开一看,顿时瞪大了双眼。 关羽察觉到皇帝表情的异样:“陛下,何事?” “密探来报,司空曹操今夜于雒阳东郊黄龙观,和皇长子的师父史子眇,议郎蔡邕,密会!” 第一百四十章 逼反(8.1上架 求首订 顿首) 第140章 逼反(8.1上架 求首订 顿首) 雒阳东郊,黄龙观。 漆黑的夜空中出现琳琳的火把光亮,紧接着传来一阵马蹄声。 “吁!” 曹操勒住缰绳,停在黄龙观前,此时坐骑有些躁动不安。 黄龙观大门敞开,有道人看到曹操到来,立即过来牵马。 曹操此时带了十几个亲卫,另有许褚作伴。 “这位道长,请问史子眇先生和蔡邕先生,是否在此?” “已经恭候多时。” 曹操手按佩剑,缓缓登上青石台阶,此时心中忐忑不已。 许褚在一侧问道:“主公,为何半夜来此?” “有故人相见。” 道人举着火把引领,曹操领着众亲卫步入大殿。 这座大殿曾经遭遇过查抄,此时空荡荡的,墙壁上的字迹和壁画都被涂鸦,一片狼藉。 “司空稍等,家师一会儿就来。” 道人退出大殿,关上了殿门。 此时,众亲卫都举着火把,照亮了整个大殿。 曹操无聊,看起了周围的壁画。 虽然有些模糊不清,曹操还是能隐隐约约看出来。 这些壁画大多是关于黄帝和老子的故事。 从黄龙观这个名字也能看出来,这原本是推行黄天学说的场所。 此时,悠扬的歌声响起,这是众男子的合唱,声音在大殿中环绕,久久不散。 “大道废,有仁义。” “智慧出,有大伪。” “六亲不和,有孝慈。” “国家昏乱,有忠臣。” 曹操听得浑身发毛,他知道,这是老子五千言中的话。 不知道这些道人要弄什么玄虚。 忽然,曹操闻到一股奇香,感觉一阵头晕目眩。 眼看周围的护卫,火把一个个落地,随后东倒西歪。 “不好!有迷烟!” 曹操赶紧掩住口鼻,但为时已晚,自己身体止不住下沉,逐渐昏昏睡去。 “嗯?” 曹操惊醒,发现自己已经卸了铠甲,没了兵器,穿着一身杏黄长袍,坐在一间大殿之中。 曹操的位置是大殿正中,一处讲道的高台,能居高临下,俯视整座大殿。 这间大殿仿佛就是刚刚那间,但周围干净整洁,壁画文字也都完整。 曹操感觉自己头上有些紧,一摸额头,不知何时多了一块抹额,再顺着抹额往下摸,拉出布条看,是杏黄色的。 黄巾抹额,我是黄巾贼吗? 曹操通过窗户能看到,此时外边已经天明,不时传来鸟儿婉转的鸣叫声。 清晨? 随着一阵钟磬之声,殿门打开。 无数穿着杏黄长袍的道人,从三座殿门一齐涌入,塞满了整座大殿。 “你们是什么人。” 曹操的话,这些道人似乎根本听不见,只是自顾自地在曹操面前叩拜。 “拜见相父!” 曹操站起身,想脱掉自己身上的道袍,可这道袍像是黏在自己身上一样,怎么也脱不掉。 “啊——啊!” …… “拜见相父!” 曹操再一次醒来,发现自己在一间大殿之中,周围归满了人。 有一人正在自己身前叩拜。 这人身后,有不少官员和将领,其中就有蔡邕。 曹操知道,刚刚自己是在做梦,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梦境中还没有出来。 曹操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铠甲还在,再摸腰间,佩剑也还在。 “你是谁?” 曹操看着眼前跪拜之人有些面熟,但一时想不起来。 眼前男子抬头,曹操仔细看,他十六七岁模样,面容清秀,和当今天子有几分神似。 “刘辩!” 曹操感觉,自己还在做梦,在他的印象中,刘辩早已被鸩杀了。 “相父,正是刘辩。” 曹操拍了拍脑袋,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中了毒,总是产生幻觉。 “相父,汉室不幸,父皇今日回雒阳,在西门外遇刺,眼下雒阳一片混乱,还请相父带兵进入雒阳,稳定朝局。” “皇帝?遇刺?” 曹操觉得可笑,感觉反正是在做梦,也就不拘谨了,朗声笑道:“皇帝远在长安,怎么会在雒阳遇刺,简直是天方夜谭。” 此时,刘辩身旁的蔡邕接着说道:“丞相,先帝今日秘密回雒阳,被别有用心之人探听了行踪,于雒阳西门伏杀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皇帝亲卫如此之多,何人能杀他?” 此时,另一文官说话,曹操认得,乃是颍川唐瑁。 唐瑁曾任会稽太守,女儿早早许配给了皇长子刘辩,他算是刘辩的准岳父。 颍川唐氏实力不弱,并且早早投资皇长子刘辩,并大力支持何进。 如果当初,何进顺利拥立了刘辩,唐氏会成为新的外戚。 何进倒台,唐氏的损失不可谓不大。 “不管丞相信不信,皇帝已崩,乃是事实,如今我等寻到皇长子,正欲保皇长子登基。” “丞相若是带兵拥立皇长子,我等保证,新帝将朝政托于丞相,并允诺丞相,永不失相位。” 曹操凝眉:“皇帝驾崩,朝中有太子,这个什么皇长子,纵然还活着,已经被废,如何能继承大统。” 唐瑁一拍手,三个侍从步入静室,手里捧着三个锦盒。 锦盒打开,里边赫然是三个首级。 唐瑁起身一一介绍:“丞相,太后,太子,以及扶保太子的蹇硕,首级皆在此,如今陛下只有刘辩一子。” 曹操一阵心惊:“你们!” “带上来!” 唐瑁话音一落,十个身材高大的卫士走进来,推上来五个人。 “孟德!” “主公!” “叔父!” “父亲!” 这五人被五花大绑,还在不停挣扎。 曹操认得,这五人分别是他的长子曹昂,侄子曹安民,两位族兄夏侯惇、夏侯渊,以及护卫许褚。 “你们快放了他们!” “只要丞相起兵,拥立皇长子,这些都是猛将,自然要释放出来,效力疆场。” “主公,不可,现在形势不明,不可妄动啊!” 许褚高声叫喊。 “匹夫,不识时务,押下去!” 众将被推到外边,唐瑁对侍从使了个眼色。 一个跪在后边的侍从,端上来一方案盘,上边有一封空的帛书,还有笔墨。 “请丞相写信用印,调曹仁、曹纯、曹休带兵进京吧,朝廷兵马自有陈宫堵截,丞相不必担心。” 曹操感觉这梦有些不对劲,要素过多,还和东线的局势能对上。 曹操拿起笔,悬在半空,犹豫了一阵,在帛书上画了一个大圆。 这个圆很圆,笔力也很苍劲,不像是梦中可以画出来的。 唐瑁拿起帛书,仔细看了看曹操画的圆,面目逐渐狰狞起来。 “曹孟德,我敬重你是个忠直之人,故以大事相托,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第一百四十一章 意乱(8.1上架 求首订 顿首) 第141章 意乱(8.1上架 求首订 顿首) “你这贼人,竟然毁了我的清白,我杀了你!” 黄龙观,地下密室。 刘琰半躺在床榻上一脸吃惊,眼前之人,竟然是废皇后何氏,此时正拿着短剑指向自己。 “思思?你没死?” “思思也是你能叫的吗?” 何氏拿着短剑正要一剑刺下。 “为何要杀我?” “你玷污我身躯!” “可明明是你主动投怀送抱的啊?” “是你假扮皇帝陛下在前!” “谁假扮皇帝陛下了?” 何氏此时大脑一片混乱,刚刚确实是她,穿了一身宫女的衣服,来见皇帝。 她还专程拿了一把短剑,希望皇帝能想起故剑情深的典故,回想两人共患难的往事,与她和解。 谁知进了密室,密室中的油灯灯油耗尽,刚好熄灭。 何氏慌乱中摸到了刘琰,后边就一切顺理成章了。 何氏的女官也很识趣,耐心等两人睡着了才进来,重新点上灯。 何氏伏在刘琰胸口,不知睡了多久,醒来仔细看了看刘琰。 他虽然和皇帝长得很像,但皮肤要白一些,耳垂也大许多,很明显不是。 何氏突然意识到,史子眇抓错人了! 何氏拿短剑指着刘琰:“真的陛下在哪儿?” 刘琰不知道谁抓的他,但想了想,估计对方是把自己当作皇帝了。 至于为何抓了不杀,刘琰一时也想不明白。 只是没想到废皇后竟然假扮宫女服侍自己,紧接着又是刀兵相见。 “皇后,你怎么还活着呢?你不是早在一年前,就被鸩杀了吗?” 刘琰这边稍微一动弹,身上的锁链就开始哗哗作响。 刘琰的手脚被锁链固定在墙壁上,只能作小范围的动作。 刘琰晃了晃双手。 “皇后,你看我这样也知道了,我是无心的,如果你不主动,我也没法把你怎样。” “你还说!” 何氏的眼神里充满了愤恨,自从王美人死后,皇帝再也未宠幸过他,算算已经有十年了。 刚刚沉浸在久违的愉悦之中,竟然没想到皇帝是假的。 皇帝并非先帝之子,十二岁便被大将军窦武接进宫登基。 后来虽然在宦官支持下,杀了窦武,但还是一个半傀儡的身份。 十五岁时,何氏在掖庭宫结识了皇帝,两人在一起,也算经历过患难的。 后来何氏怀有身孕,当时皇后宋氏无所出,后宫嫔妃生子也多夭折,原因不明。 何氏诞下皇子刘辩后,本以为皇帝会将刘辩交给皇后抚养,谁知皇帝一直设法保全她们母子。 最终,皇帝废了皇后宋氏,立何氏为后。 此后,皇帝专宠于何氏,对何家人更是委以重任。 何氏不知道什么是平衡权术,就一个女人而言,皇帝对她的情义,算是无可挑剔了。 后来,皇帝移情别恋,爱上了新进宫的王美人。 不久后,王美人怀了身孕。 何氏担心,皇帝会为了新欢废了自己,就像当年废了宋氏一样,于是动了杀心。 权力达到高位时就是这样,只要自己动一点念头,手下人就会揣摩,会张罗,会帮她设法办成心中所想,都不需要她亲自下令。 中常侍郭胜很快便领会到了她的意思。 王美人生下皇次子刘协后不久,就被宫人下毒鸩杀了。 当时所有的证据都指向自己,但皇帝最终还是选择不予追究。 上次见面,自己装疯卖傻,又一次得到了皇帝的同情,活了下来。 女人毕竟是心软的,皇帝放过她,她不可能无动于衷。 何氏得知史子眇要刺杀皇帝时,也以皇长子的下落为要挟,逼迫史子眇将刺杀改为擒拿,想留皇帝一命。 何氏知道,何家一家人已经被族灭,即使皇长子登基,自己也不可能有什么声音了。 史子眇接来了刘辩,正在联络旧臣,拥立刘辩。 她不想过多参与史子眇那边的事情,便偷偷来寻皇帝了,只是久别胜新婚,一时被欲望冲昏了头脑。 女人感知敏锐,何氏此时已经意识到了危险。 史子眇的全盘计划,是建立在擒拿了皇帝这一基础之上的。 而此时,真正的皇帝应该还在外边,也许正在调动军队,准备平叛。 她和儿子刘辩,有危险! “你叫什么名字?” “天子赐名刘琰。” “一个替身还赐名?” “谁知道陛下怎么想的?” 何氏轻咬下唇,收起短剑,凑到刘琰身旁。 “和你一起被抓的亲卫,武艺如何?” “还可以吧,都是老卒。” “你答应保护我和皇长子离开这里,我就放了你和你的亲卫,怎么样?” “这?” 刘琰感觉,如果听从何氏的请求,自己也能摆脱囹圄,总是一项不错的选择。 “好,我答应你。” “来人!” 何氏话音一落,一名持剑束甲的女官走进来。 何氏小声耳语几句,女官领命而出。 随后,密室外传来几声沉闷的哀嚎声,片刻后,女官拿着一串带血的钥匙返回,给刘琰打开锁链。 刘琰出了密室,女官紧接着打开其余密室,刘琰的十几名亲卫也被放了出来。 众人拱手:“左将军!” “诸位,幸而有人相救,咱们出去再说。” 刘琰往前走了几步,侧脸一看,密室守卫已经全部被杀。 没想到,何氏还是如此狠毒,出手干脆利落。 “拿上他们的兵器!” 刘琰带着亲卫走出密室,何氏带了四名女官在后跟上。 一出密室,刘琰感觉眼睛一痛,外边已经是清晨,虽然光亮不大,但还是有些刺眼。 亲卫三下五除二,解决了密室门口的守卫,藏好尸体,众人继续伏在草丛里缓慢前行。 这座道观林木茂密,不时有人影闪动。 “左将军稍等,待我等去解决周围的明哨暗哨。” 刘琰的亲卫都是沙场老兵。 在雒阳西门,如果不是刘琰大意,上来就被控制了,这些亲卫也不会那么轻易被捉。 看亲卫们散开,何氏在刘琰身旁问道: “听他们都叫你左将军,你一个替身,皇帝这么信任你吗?” “我说了,我不是替身,我是皇帝亲封的左将军,安邑侯,统兵十五万。” 在何氏面前,刘琰还是想说出自己现在的官职爵位。 尤其是这个安邑侯,那是自己实实在在凭借军功得来的,在他心中,含金量比皇位要高。 “这样也好,你有实力,可以庇护我们母子。” 过了一会儿,何氏突然发问: “刘琰,你手握十五万雄兵,不如反了吧,你给我儿刘辩做大将军好不好?” “皇后,刘辩就是个废物,我劝你认清现实。” 何氏使劲掐了一下刘琰:“皇帝的女人你都敢碰,你还有退路吗?” “妾的身子都被你骗去了,你可别耍赖!” 刘琰此时有些怒不可遏,沉声骂道: “贱人!休要胡言!我刘琰誓死不反!” 何氏被骂了一句,整个人老实了许多,突然搂住刘琰的臂弯。 “好了!不反就不反,今后何去何从,妾都听将军的。” 刘琰一拍大腿:“造孽啊!” 第一百四十二章 解救(8.1上架 求首订 顿首) 第142章 解救(8.1上架 求首订 顿首) “公子,能在此见到你,实在是太好了。” 黄龙观偏殿,曹操的将领、子侄、亲卫,都被关押于此。 许褚见了曹昂,止不住地高兴,这后生很实在,和曹操差别很大,但许褚喜欢。 曹昂此时面露愧色,有些不愿意说话。 许褚还在不停追问:“公子,张绣他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只是留在宛城劳工营,干了几天苦力。” 曹昂身旁,夏侯渊、夏侯惇也都不愿意说话。 他们知道张绣为何突然发难,这事说出去,总不那么光彩。 张绣已经投降朝廷了,曹操还偷偷掳走他的婶娘。 因为当时都属官军,张绣突袭大营时,自家这边完全没有准备,睡梦中就被张绣擒了。 还好张绣念在同为官军,没有下死手,要不然大伙儿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许褚长叹一声:“只是可惜了典韦。” 曹昂咬牙道:“可惜什么?他还在劳工营里待着呢,抓张绣婶娘就是他动的手。” “张绣要让他在劳工营里干一辈子,谁劝都没用,张绣说的!” 虽然许褚有些讨厌典韦,毕竟都是护卫,同行是冤家,但知道人还活着,心中还是高兴的。 “只是不知道,主公会不会听从这些人的提议,拥立皇长子登基。” 说到这里,曹昂又有些愤怒,沉声道:“皇长子已经被鸩杀了,这个未必是真的,这些人就是要借机谋反,父亲要是从逆,我与他再不相认。” 曹安民叹息道:“你们家也真有意思,动不动就父子决裂。” “那不一样!” 曹昂的脸涨的通红:“我爷爷是出了名的大贪官,和他决裂是好事。” 曹安民撇嘴:“你爷爷不贪,你爹能当将军吗?你能当少将军吗?” 曹安民还是有意维护曹家底蕴的。 许褚感觉曹昂这人,实在得有些过头,狠起来连自己爷爷都骂。 不过许褚此时也在纠结,皇帝曾交待过,一旦曹操有反心,立即格杀之。 许褚跟着曹操做了半年多护卫,也是有感情的,只是不知道,能不能下得去手。 “哈哈哈!” 偏殿大门打开,曹操被一把推了进来。 曹操双手扣着枷锁,大家似乎能猜到,曹操没有从逆。 “父亲!” 曹昂被五花大绑,想起身相迎,自己却摔了个踉跄。 “吾儿,你没有死,真的太好了,南阳兵败,为父一直很愧疚。” “主公!” “叔父!” “好好好,你们都在,太好了。” 曹操坐到众人中间,依旧神情自若。 大家伙儿看曹操这样子,应该是拒绝拥立皇长子,被囚禁了,这个行事风格,让人有些意外。 “叔父,陛下都被他们刺杀了,你还效忠谁?” 曹操双目微晗,盯着曹安民:“他们说刺杀了陛下,你亲眼见到了吗?” 曹安民摇了摇头。 曹操往后坐了坐,摆出一副蔑视一切的姿态: “某看了,支持皇长子的都是颍川唐氏和南阳的一些士族。” “当初何进逼宫,就是要拥立皇长子,那时某带兵守卫皇宫,与何进为敌。” “南阳士族大多依附何进,颍川唐氏更是和何进关系匪浅。” “当初某把他们都得罪透了,现在他们迎我为新朝相国,无非是看中我有一万兵马,离雒阳最近。” “一旦和他们勾结的袁绍带兵进京,某会被立刻弃如敝履。” “如此,某还不如做一个大汉忠臣。” 曹安民在一旁叹息道:“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顺从他们,恐我等不能保也。” 曹操笑道:“谁是刀俎,谁是鱼肉,还不一定呢,刘琰也手握重兵,知道陛下被刺杀,不可能不为其复仇。” 曹安民急道:“叔父好糊涂啊,竟然把自家性命托于他人,这些士族能想到擒拿叔父,就不会想到对付刘琰吗?” 曹操歪了歪头:“那就赌一赌吧。” “叔父。” 曹安民还要说话,却被曹昂打断:“曹安民,你够了,一直劝父亲从逆,你是何居心?” “曹昂!你别脑子一根筋,你真要看着叔父死于此地吗?” “大丈夫为国而死,有何惧哉?” “我好感动啊!你为国而死?国知道吗?” 许褚在一旁劝说:“好了,两位公子,你们都是为了主公好,就不要吵了。” 知道这里不是吵嘴的地方,曹昂和曹安民停了斗嘴,两人气得面红耳赤。 曹操坐在人群中开始分析,如果这些士族劝说不动自己,他们还会有什么动作。 离雒阳近的兵马还有陈宫、张绣、吕布。 陈宫和张绣如果要进兵雒阳,需要破虎牢关,虎牢关有关羽部将胡班把守,不那么轻易攻取。 但是吕布在并州,只要渡过黄河,就能进入雒阳,还是让人很担心的。 “杀!” 忽然,外边传来了喊杀之声。 曹操急忙起身,躲在门后。 “砰!” 偏殿大门被踹开,进来一伙道人。 “朝廷兵马杀来了,这里的人格杀勿论!” 为首的道人扫视一圈,却不见曹操。 “啊!” 曹操从门后窜出来,纵然一挥双手上的枷锁,直接扣在道人的后脑勺上。 道人顿时头颅崩裂,手中长剑哐当落地。 “许褚!” 许褚看准时机,猛一翻滚,一口咬住剑柄,其余的道人追砍许褚,许褚一跃进了人群,开始为众将松绑。 “快,杀了他们。” 道人趁着曹操的将领和亲卫没有完全脱困,开始大肆砍杀。 曹操感觉一阵剑风袭来,自己猛一矮身,长剑自头顶掠过。 又一道人持剑刺来,曹操本能后退,忽然背后一阻,应该是碰到殿柱了。 道人继续冲来,那剑离曹操还有一寸。 “呃!” 曹操猛一吸气,感觉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啪!” 只见许褚冲来,一下抓住道人的手臂。 那道人进退不得,一时气极。 “嘎吱,嘎吱!” 许褚还在不断加力,一阵骨头断裂之声传来。 “啊!” 许褚接过道人落下的长剑,一招反手剑,抹了道人的脖子,拦在曹操身前。 道人们见曹操一伙儿开始占了上风,又听见外边有喊杀之声,也管不了这么多了,赶紧撤退。 “主公,你没事吧?” “还好。” 忽然,外边又传来了人声。 “往这边搜!” 曹操的亲卫有好多没有来得及松绑就惨死剑下,能战斗的,算上曹家人也不到十个。 而且十个人只有三把长剑,众人围在一起,把曹操围在中间,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 “哐!” 一把长柄刀拄地,显出关羽高大的身影。 “云长!” “司空!” 第一百四十三章 脱困 第144章 脱困(求首订) “司空,你为何被囚禁于此?” 黄龙观,偏殿。 禁军杀入黄龙观,正四处捕拿太平道人和皇长子余党。 关羽从皇帝那里得知,曹操参与了此次密会,杀到偏殿,却看见曹操手上带着枷锁。 “云长,你来得正好,皇长子党徒骗我前来,欲策反于我,我不从,因而被拘押。” “原来如此。” 关羽对身后禁军道:“保护好司空大人,某去清剿乱党。” “云长,陛下还健在吗?” “陛下已经返回洛阳,现在德阳殿主政。” 曹操听完,松了一口气,感觉这次赌对了。 前几日曹操派人招募关羽,来人回报关羽正在进京,这会儿在这里看到关羽,也不是很奇怪。 关羽能这么快找到皇长子党徒聚众的窝点,并且能带领禁军杀来。 说明禁军的指挥系统正常,这也可以印证皇帝还在世的说法。 可是仔细想想,皇长子的党徒信誓旦旦,说刺杀了皇帝,不知他们的信心从何而来。 难道皇帝陛下有替身? 不管怎么样,自己的选择是没问题的。 …… “报,师尊,禁军杀来了。” 史子眇正在打坐,听到徒儿汇报,微微一凝眉。 “咱们从皇宫到黄龙观,一路设有眼线,为何此时才来相报?” “师尊,想是咱们之中出了叛徒,向禁军暴露了眼线的位置,禁军先一步解决了眼线。” 史子眇缓缓站起身,听着外边的喊杀声,长长叹了口气。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贫道已经尽力了,你去把皇长子找来。” …… 此时,黄龙观中已经一片混乱。 黄龙观虽然建立在平原之上,却是一座垒土高台。 道观共有三层。 最前面一层是前殿,和一大片房舍,此时荒草丛生,破败不堪,用来掩人耳目。 中殿就是刚刚皇长子余党聚集之处,平时是讲课传道之所。 后殿地势最高,是高阶道人的生活区域,奢华程度不亚于豪门庭院。 关羽一路击杀士族私兵,攻上中殿。 士族开始往上层奔逃。 过了中殿,整座建筑陡然而生,仅青石台阶就有两百余阶。 士族私兵严阵以待。 越往上打,士族私兵跃精干。 禁军长途奔袭而来,体力疲惫,一时占不了什么上风。 进攻不顺,关羽只好退守中殿,等待援军。 “将军,刚刚弟兄们抓来一伙儿人,鬼鬼祟祟的。” 关羽见攻不下后殿,心中焦急,沉声道:“带上来,某亲自审问,如果是逆党,即刻格杀!” “诺。” 中殿外的台阶上,禁军押送刘琰、何氏和一众护卫上中殿。 刘琰看周围禁军都是长安那边的新军,应该不认识何氏,赶紧小声提醒:“这是长安禁军,应该不认识你,千万不要让他们知道了你的身份。” “将军,妾知道了。” 刘琰和何氏还是有夫妻之情的,对何氏也是真心喜爱,否则也不会一味纵容。 有时候明知是错,却无法控制自己。 这女人,确实如蜜糖调制的鸩酒一般,明知有毒,却又难以放下。 何氏是跟着刘琰来找刘辩的,没想到禁军突然杀来,竟被一网成擒了。 此时心中着急,也不知道刘辩会不会出什么事。 “云长,怎么是你?” 刘琰步入中殿,看到坐在帅位的关羽,大吃一惊。 “大哥!” 关羽看到刘琰,急忙起身走到跟前,单膝下拜。 刘琰扶起来关羽:“没想到是云长来了,有你在,为兄就放心了。” 关羽起身,打量了一下刘琰身后的众人,见一位宫人打扮的女子,长相出众。 “这位是?” 刘琰赶紧介绍:“一位宫人,昨日我在雒阳西门探查消息,被这里的道人抓了,若非她相救,为兄怕是危险了。” 关羽急拱手:“多谢!” 紧接着,关羽开始打量四位束甲的女官。 “这几位?” “她们都是被恶道擒来的良家女子,供此处士族享乐的。” “为何着甲。” “兴许是寻常女子腻了,换换风格吧。” 关羽咬牙道:“这些逆党,真是可恶!” 忽然,关羽一凝眉:“大哥,你说你昨日去雒阳西门探查,探查什么呢?” “牵诏昨日给为兄报信,说有人要在雒阳西门刺杀陛下,为兄才去探查消息。” “牵诏?” 关羽有印象,牵诏和大哥是刎颈之交。 “只是不知道,他是如何得知,有人要刺杀皇帝的?” 忽然殿外传来声音。 “这不奇怪,雒阳周边有两万骑兵,分别由某和左将军掌管。” “他们骗我来到这黄龙观,一定也会设法控制左将军。” “牵诏是原车骑将军何苗的部将,何进余党。” “史子眇派他见左将军,要么是为了策反,要么是为了刺杀。” “只是他们忽略了牵诏和左将军情义之深厚。” “司空。” “孟德。” 中殿外,一边说话,一边走来的正是曹操。 刘琰、关羽拱手相拜,曹操拱手回拜。 曹操这话其实也是曹安民提醒后,自己刚刚想到的。 原本他还寄希望刘琰能救自己,仔细看刘琰,也是刚从牢房里出来的样子,头发蓬乱,一身杂草。 总的来说,两人还是不相上下。 “孟德,你为何在此?” 刘琰觉得曹操在这里很奇怪。 曹操曾参与守卫皇宫,何氏的样貌,曹孟德怕是认得。 刘琰一时紧张了起来。 “琰,你也知道,某少时师承蔡邕,修习黄老学说,和蔡邕情谊深厚。” “昨日家师蔡邕送信,邀某前来论道,某一时大意,就被擒了。” 刘琰总感觉曹操说话不可信,但想到何氏就在自己的身后,也不敢过多纠缠,赶紧告辞。 “云长,能否让为兄到前殿,找些房舍休息一下。” “大哥,观中房舍很多,羽要指挥作战,大哥请自便。” 曹操跟着说道:“云长,你尽管安心准备,某陪你兄长去找住处。” 曹操拱手告辞,引着刘琰走出中殿。 走了不多远,曹操扣住刘琰的小臂,小声说道:“琰,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刘琰一证:“不知孟德此话何意?” 曹操轻轻使了个眼色,往身后一瞥:“如果某没有看错,那是废皇后何氏!” 看刘琰面色紧张,曹操拍了拍刘琰的臂膀,一阵坏笑。 “没想到,琰也有此等爱好,此等美人,乃人间尤物,冒些险也是值得。” 刘琰听到这话,反而心中没那么紧张了,曹操没有当场揭穿何氏,应该是别有打算。 “孟德,你需要我做什么,说吧!” “琰,你这话就见外了,你我同朝为官,理应互相扶持,况且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某完全能理解。” “某有一西域小妾,见外人总是以轻纱覆面,不如让你心仪那位,效仿之,编个西域女子的身份,掩人耳目,也好带在身边。” 第一百四十四章 潜逃 第145章 潜逃 “师父,徒儿辩前来拜见。” “徒儿不必拘礼,快快请起。” 刘辩步入后殿静室,来见师父史子眇,脸上满是沮丧。 史子眇扶起来刘辩,让刘辩在自己对面坐下。 一股清幽的香气袭来,桌子上摆着的是刘辩最爱吃的绿豆酥,最爱喝的蜂蜜菊花茶。 “师父,禁军已经围住了黄龙观,徒儿该何去何从啊?” 史子眇手捧拂尘,微微叹了口气:“都怪师父,师父乃化外之人,久不问世事,计谋不周,用人不当。” “为师已经查到,是我那师弟唐周叛变,引朝廷兵马来攻,你父皇已经被他们营救了。” “来救助皇帝的是左将军的义弟关羽,牵诏那边可能也叛变了。” 刘辩一愣:“父皇不是被刺杀了吗?” 史子眇摇了摇头:“为师确实要行此大逆之举,可你母亲一力劝阻,又以你的下落威胁,为师一时心软,只是擒拿了你父皇。” “师父,父皇当初也不忍杀辩儿和母亲,也许母亲是念在旧情。” 史子眇连咳几声,语气无力:“可是为师万万没想到,你母亲居然临阵倒戈,把你父皇放了,为师真的不懂妇人!唉!” 刘辩劝解道:“师父,这不怪你,去年我舅父挟数万兵马拥立徒儿,也是不成,看来天命不该归徒儿。” 刘辩此时对权力没什么欲望,皇长子这个身份反而让他有些战战兢兢。 刘辩端起菊花茶,抿了一口,还是熟悉的味道,仿佛回到了四岁那年。 在幽静的园林中,和师父一起修道。 白天听师父讲道,晚间听师父抚琴,半夜梦中惊醒时,师父总在身边陪伴。 “徒儿,你不用怕,黄龙观中有密道,四通八达,你性命无忧。” 刘辩放下茶杯,微微点了点头,他知道师父对他还有期望。 “只是这天下,还有徒儿的立足之地吗?” “有三处地方徒儿可以去。” “请师父细言之。” 史子眇面西而坐,打了一个剑指,指着侧后西南方。 “淮南袁术,四世三公,名誉着于四海,且跨有豫州、扬州,为最有实力之诸侯。” “徒儿投奔袁术,可获得淮南龚都、刘辟、何仪、何曼的支持,与袁术合兵,在淮南称霸。” 刘辩摇了摇头:“早闻袁术此人偏狭,不足与谋。” 史子眇又指了指南方。 “交州牧张津,是你舅父的旧部,此人远在南海,地域遥远,朝廷无法管辖,可保你性命无忧。” 刘辩淡淡一笑:“徒儿不想让师父失望。” 史子眇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河北袁绍,坐拥冀州,此人急公好义,礼贤下士,深得人望,又是你舅父旧部。” “吾观袁绍非等闲之辈,徒儿去了冀州,也许能得到袁绍的助力,成就帝王之业。” “河北乃黄天初降之处,冀北四郡至今仍有不少黄巾军盘踞,可为你所用。” “你的家乡在河间,可以在此地招募义士,以为徒众。” “待你将来有了实力,必然能掌握汉家河山。” 刘辩知道,师父是有理想和抱负的人,只是因为不是门阀子弟,走不了仕途,所以才选择修道。 刘辩和士族们接触了一天,就了解到了父皇施行的所谓恶政。 一是推行屯田法,二是改革选官体系。 师父史子眇畅想的黄天之下的盛世,正是均田减赋,兵出于田,废黜经学,官起于民,和父皇所谓的恶政殊途同归。 师父早已隐居,即使他什么都不做,父皇也能达成他心中的盛世。 可师父为了拥立自己登基,为自己寻求一个活路,又不得不和士族合作,免不了在治国策略上向士族妥协。 师父内心的纠结,刘辩能真真切切感受到。 师父是修道之人,行事仁慈,见一蝼蚁,尚且愿为其截取一道生机。 同道张角叛乱时,师父就极力反对,不想道门中人多造杀戮。 如此深陷权利之争,要夺取无数人的性命,想必师父也是不忍心的。 刘辩也不愿意多要了,自己从小就是按照别人的希望的样子塑造,能活一天算一天吧。 “事不宜迟,徒儿尽快起行吧。” 史子眇站起身,向后走了几步,来到香案之前,一手打剑指,一手挥拂尘,向一副画着黄色祥云的壁画拜了一下。 随后上前两步,捧着香炉,转了一圈。 “轰隆隆!” 静室中,一块一人多高的壁挂落下,露出密道口。 刘辩起身走到师父身前,仔细观察密道口。 这密道口十分奇怪,更像一个箱子,只能容纳一人。 “徒儿,这是一道机关,名叫通天梯,你进去吧。” “你岳父唐瑁,议郎蔡邕,带领亲卫在下边等待,他们会送你去河北。” “师父,你呢?” “徒儿,这里是朝廷的势力范围,到处都是朝廷守军,为了让你安全到河北,师父还要坚守黄龙观一段时间。” “师父,你什么时候来河北和徒儿会合。” “最迟一个月,徒儿去吧。” 史子眇一推刘辩,刘辩撞入箱体,箱体吃重,微微下沉。 “砰!” 一道木门从上而下封住箱口。 木箱顿时一片漆黑,刘辩在木箱中一阵拍打,木箱纹丝不动。 此木箱是一种逃生机关,连动顶上的滑轮和绳索,另一端是一个不到一人重的巨石。 有人进了箱子,箱子会缓缓落下,到了下边,人离开后,箱子会再次升起到顶端。 刘辩在木箱中,已经感觉自己有些失重,赶紧用手撑住木箱的内壁。 “轰!” 木箱落在柔软的细沙上,上方的木门再次升起。 刘辩来到了黄龙观地下的一处密室。 这里有燃着火把,地形宽敞,内藏兵器铠甲,有营房、仓库、演武场等设施,能容纳百人。 看来师父早就准备起事了,只是棋差一着。 “君侯,你终于来了。” 眼前,唐瑁和蔡邕换上了平民的衣服,护卫们也都身穿短裾。 唐瑁急问:“史先生说了吗?让史侯往何处去?” 刘辩虽然和师父说定,但也想听听两位长者的看法。 “两位先生有何高见。” 唐瑁拱手:“河北袁绍那里,有不少颍川士族,都是某的旧识,可保君侯成就大业。” 蔡邕道:“淮南袁术也不错,某旧日避祸江南时,常常得到他的资助,且江淮富庶,民生安稳,君侯可去。” 刘辩沉思一下:“还是听岳父大人的,去河北。” 刘辩虽然没有接触过政事,但天然有些帝王权谋。 他知道蔡邕此人没什么实力,而唐瑁不同,既有实力,又和自己有姻亲。 此话一出,唐瑁果然十分满意。 “君侯,咱们启程吧,即刻前往河北。” 第一百四十五章 分庭抗礼(酒醒 补上加更) 第146章 分庭抗礼(酒醒 补上加更) 汉中平七年,九月。 长乐宫,嘉德殿。 皇帝召见群臣,通知京中六百石以上官员都要到场。 皇帝秘密西征,扫灭董卓,收复三辅、河东的事情已经朝野皆知。 众臣对皇帝有了一些不一样的看法。 众臣印象中,皇帝是不知兵的,没想到一出征竟然能击败盘踞西凉已久的董卓。 伴随着皇家礼乐,众臣开始在外集合。 汉朝时期虽然大臣大多全能,但还是分文职和武职的。 众臣在嘉德殿前汇聚,文官站在东侧,武官立于西侧。 文官身穿黑袍,头戴乌纱进贤冠,由司徒卢植,司空曹操领衔。 五官身穿红袍,头戴武冠,装饰两枚斗雉长尾,由太尉黄琬,左将军刘琰领衔。 前段时间,太平道秘密起事,意图攻占皇宫的事情,众臣都已知晓,有不少人还秘密参与了此事。 只是没想到,皇帝回到雒阳,不仅奇迹般地躲过了刺杀,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扫平了雒阳的太平道势力。 关羽攻下了太平道据点黄龙观,擒拿了皇长子的一众党徒。 只是皇长子逃亡了河北,众臣也都知道了皇长子没死,而且意图和袁绍一起盘踞河北。 如今,皇帝是最强大的一股势力,天下诸侯开始畏惧。 皇帝推行的屯田法和崇学策,正在一步步摧垮士族的根基。 皇帝和士族为敌的意味越来越明显。 河北那边,策动一众文人,不断写文章攻讦屯田法和崇学策,争取天下士族的支持。 雒阳这边,朝廷的局势已经十分明朗。 朝中重臣,除了黄琬是南阳士族,其余三人,都是皇帝的心腹。 而朝中实权,无非是人事和财政。 此时,人事权由卢植和曹操掌握。 财政权由皇帝的内朝心腹郭嘉、糜竺掌控。 汉军军权,主要交由宗室刘琰,宦官之后曹操和皇帝如同义子的马超掌控。 以往的老将皇甫嵩、朱隽,早已被束之高阁。 太尉黄琬,也没有什么实权。 士族们再一次感到一种无力感。 无休止地享受特权,是人类的天性,皇权强了,士族的权力就会削弱,此消彼长不可避免。 现在官员大概分成两派。 一派准备顺应大势,依附皇权,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多做些事情,以求在朝中地位更加稳固。 另一派则尝试和二袁沟通,希望二袁强兵施压,迫使朝廷改弦更张,废黜屯田法和崇学策,确保士族的利益。 现在皇帝虽然控制了司隶、南阳和半个汉中。 但关东的广大区域还都在诸侯的手中。 近来,自立兖州牧的陈宫让贤给袁绍部将鞠义,由鞠义担任兖州牧。 鞠义名义上是叛军,其实明眼人都知道,兖州已经成了袁绍的藩属。 鞠义占据外黄,朝廷兵马久攻不下,各路骑兵绕路撤回,兖州的朝廷势力再次受到打压。 朝廷已经很难控制关东了。 “上朝!” 随着黄门官一声高呼,重臣开始解剑脱履,按照黄门官通报的姓名官职,一一上殿。 大约半个时辰,众臣在玉阶下立好。 “皇帝驾到!” 刘备自王座一侧步入,坐在皇位之上。 刘备头戴皇帝十二旒冠冕,上衣玄色、下裳朱色。 上一世,刘备穿上这身衣装时,已经垂垂老矣,现在则正值壮年,英姿勃发。 只是如今的局势,依旧十分严峻。 “臣等叩见陛下,吾皇万岁。” “众卿平身。” 自从上次何进逼宫,皇帝就深居简出,不太与外臣相见,众臣和皇帝显得生分许多。 刘备见众臣沉默不语,只好先开口:“今日朝会,诸位爱卿不必拘礼,对于朝政和总体战略,可畅所欲言。” 这话说完,阶下略微有些躁动。 文臣这边大多在窃窃私语,说完以后,又不断摇头。 刘备大概知道,他们是想对屯田法和崇学策发表看法,但又不敢说话。 武官这边,也有些议论,不多时,站出一人,乃护匈奴中郎将邹靖。 “陛下,臣对朝廷东线的战略有些看法。” 邹靖因策动南阳张绣归附朝廷,被调回雒阳,任护匈奴中郎将。 邹靖手里没有兵马,防区在吕布的领地,这个官职属于可有可无的闲差。 “爱卿,有何策略?” 邹靖对刘备有知遇之恩,刘备一直记得。 至于邹靖和公孙瓒暗中操作,逼反张纯,把汉朝引入整体崩溃的事情,刘备知道得不多。 而邹靖一说话,立即引起了刘琰的警觉。 当初韩遂进攻长安三辅,如果幽州兵马能支援关中。 则乱局很快会平定。 而张纯叛乱后,朝廷反而要两线作战。 这一次叛乱,掏空了国库,使朝廷对凉州、青州、幽州、冀州大部郡县失去了实际控制,和黄巾之乱对朝廷的危害不相上下。 不知道邹靖,又要出什么主意。 “臣探查到,伪皇长子到了冀州,在河间招募徒众,宣扬黄天学说,不少黄巾余党,闻风而投。” “冀北四郡的黄巾军已经南下归附,青州黄巾军三十万,也欲北渡黄河,投奔伪皇长子,陛下不得不防啊。” 邹靖说话刻意斟酌用词,在皇长子前加了“伪”字,意在提示皇帝,自己在立场上支持朝廷。 此话一出,朝堂上躁动起来。 青州远离雒阳,朝廷控制力薄弱,向来民风彪悍。 这三十万青州黄巾军,曾归附曹操。 曹操丢失兖州之后,兖州士族再次对他们打压,以至于他们又回了青州。 袁绍收留皇长子后,在蔡邕的宣扬下,各地黄巾军纷纷归附袁绍。 这次,这股黄巾军往河北去,估计是要和袁绍、皇长子合流。 邹靖看到自己探查的情报引起了一阵躁动,脸上露出了得意的表情。 “臣有一策,可限制袁绍。” “爱卿请讲。” “袁绍此人优柔寡断,在名义上还不敢挑战朝廷,朝廷可以调兵进入冀州,对其打压。” “调何处兵马?” “幽州牧刘虞现任大将军,理应出兵讨伐黄巾,朝廷可下诏。” “命刘虞、公孙瓒出兵穿过袁绍的领地渤海、河间二郡,与平原国相陈纪合兵。” “在黄河北岸清剿青州黄巾军,此举一方面可以威慑袁绍,另一方面可以阻止青州黄巾军北上与袁绍合流。” 青州一地,只有平原国作为刘琰的领地,还在朝廷控制下。 此时的平原国相,是刘琰五弟陈群的父亲陈纪,也算可靠。 朝堂一侧,刘琰大概能猜出来,邹靖为了提升自己的地位,还是要举荐他的老熟人公孙瓒。 挂上刘虞的名字,无非是显得不那么刻意。 但就眼下的局势而言,邹靖的提议也并非不可取。 刘备要应对兖州的陈宫,正愁自己兵力不足,听到邹靖举荐自己的老长官和老同学,觉得是个办法。 袁绍得了兖州,已经有和朝廷分庭抗礼的趋势了,必须打压。 “很好,朕即刻下诏,命此二人出兵,穿过渤海、河间二郡,攻打青州黄巾军。” 第一百四十六章 吕布 第147章 吕布 雒阳南宫,嘉德殿。 众臣朝会时,邹靖提出调用幽州兵马,攻击欲渡河北上会和袁绍的青州黄巾军,刘备当场允诺。 现在兖州战乱,冀州又在袁绍的控制之下,要通知刘虞,只能走并州一路,再转道幽州。 算下来,旨意到刘虞那里,最快也要半个月。 这件事,先不着急,对付兖州的鞠义和陈宫是件大事。 兖州有大量新开设的军屯,种植粟米,九月份,粟米要收获了。 如果不能在九月击溃鞠义、陈宫,让这二人补充了粮草,以后想进攻他们,就更难了。 “诸位,鞠义、陈宫二人盘踞兖州,威胁雒阳,朕欲出兵讨伐,不知谁愿领兵出征。” 这话说完,曹操出列:“陛下,兖州丢失,臣有不可推卸之责,臣愿再次领兵出征,讨伐鞠义、陈宫。” 还没等刘备说话,曹操一旁的太尉黄琬出列:“陛下,曹司空空有奇谋之名,却屡战屡败,令朝廷损兵折将,丧师失地,不可再领兵出战。” 曹操瞥了一眼黄琬,感觉这人脸皮也厚,他的豫州不是也丢了吗,好像只有别人打了败仗一样。 “臣举荐一人,可带兵平定兖州的叛乱。” 刘备坐在高位,看着黄琬略有所思。 黄琬是南阳士族,会推举南阳将领吗? 如果是他的同族黄忠,也还不错。 “爱卿,请讲。” “臣举荐并州牧吕布,此人勇武强悍,天下无双,手下都是精兵悍将,可命其领并州之兵,出虎牢关,痛击鞠义、陈宫。” 黄琬这话还是让刘备有些吃惊的,他居然举荐并州的吕布。 紧接着,出列一个文官,乃是尚书王允。 “臣附议!” 刘备一下子明白了,南阳士族和并州士族应该早就通了气。 “臣附议!” “臣附议!” 文官那边呼呼啦啦出来一片,几乎全都支持调吕布攻打兖州。 刘备有些后悔在朝堂上议论此事了,眼下这种情况,也不好收场。 武官这边,倒是没有什么动静。 带兵打仗这种事情,可以提升武官的威望,还能赚取军功,没有哪个武官愿意推荐他人。 但就官职和兵力而言,只有左将军刘琰能和吕布有一拼。 但左将军和曹操在兖州协同作战,十二万大军出征一个月,只收回了半个陈留郡,徒耗钱粮,和战败差不多。 眼下,刘琰也没有什么话好说。 曹操双眼一晗,微微一笑,感觉这些文臣是不知道鞠义的厉害。 封丘一战,白波军被鞠义打得阵亡百余名战将,中上层军官几乎死伤殆尽。 曹操不认为吕布能有什么战果。 “陛下,如果让吕布统兵攻打兖州,臣愿副之。” “诸位意见如何?” 对于这些文臣们来说,只要达成主要目的,其余的可以妥协。 吕布能带兵进入雒阳,是第一位的。 吕布来了,皇帝肯定也是要派一位心腹,在吕布身旁的,这都不奇怪,一切慢慢来。 黄琬朗声道:“陛下,吕布勇武,曹司空足智,依臣所见,二人协同,甚善。” “臣附议!” “臣附议!” 刘备是真的不愿意见吕布,恨不得他老死在并州,但看这种情况,又不得不召吕布前来。 “就这样吧!封吕布为荡寇将军,曹操为副将,领兵十万,再攻兖州。” …… 并州,上党郡。 九月天高气爽,吕布领着众将在上党郡跑马狩猎。 吕布在并州修整的时间够长了,并州的各路兵马被他精简消化,大多成了精骑劲旅。 前段时间王允送信,说雒阳可能有大事发生,让吕布带兵南下。 吕布带了三万精骑来到上党郡,等了一个月,也没见雒阳有什么大事发生。 闲来无事,吕布每日带着将领们到山中狩猎消遣。 “报!” 吕布领着众将,斜跨弓箭,骑马在山道上游走,马上是刚刚捕获的山鸡和野兔。 正要回去烧烤,忽然见一传信兵骑马而来。 吕布思忖,应该是雒阳有大事发生了,也许是王允有什么事交待。 “将军,雒阳那边来了使者,向将军传皇帝陛下诏,郡守知道将军在上党,派小人来通知。” “哦?” 果然有大事发生。 “驾!” 吕布一马当先,往上党郡守府走去。 “驾!” 吕布身后宋宪、魏续、成廉等将紧随其后,一路绝尘而去。 上党郡郡守张扬是个实诚人,对朝廷的政令没什么抵触,上党郡的屯田法铺开的也顺利。 九月接近秋收,田野里一片金黄色,有不少农户在农田驻守,防火防盗,准备秋收。 吕布一行人在官道上疾驰而过,引来不少农户驻足观望。 “飞将吕布,果然名不虚传!” 自从吕布统领并州,匈奴、鲜卑、羌胡都老实了许多,不敢南下劫掠,百姓的生活安稳许多,对吕布也十分敬仰。 不多时,吕布来到上党郡守府,张扬在郡守府门前早早等待。 吕布下马,提着猎物给张扬展示:“雅叔,看看,今天猎物不少,晚上咱们一醉方休。” “奉先,你赶紧的吧,朝廷使者都等着急了。” “他们着什么急,某在上党,没让他们去太原相见,已经很不错了。” 吕布和张扬是并州老乡,吕布家在九原郡,张扬家在云中郡,但两人都在雁门郡从军,所以早就认识。 算上雁门张辽,三人算是至交好友。 只是张辽是世家大族出身,和两人还有些隔阂,故此吕布和张扬的关系更加亲密一些。 虽然现在吕布是张扬的长官,但两人还是以表字相称,不分尊卑。 “奉先,是大喜事,朝廷要起用你了。” “真的?” 吕布一听这话,瞬间兴奋了起来,自从上次丢了安邑,朝廷似乎把他忘了。 即便后来配合刘琰作战,斩杀了董卓、李傕、郭汜等西凉将领,朝廷也没有对他嘉奖,反而让他让出汾水河谷,还给河东郡。 “真的,多亏王允大人运作,朝廷封你为荡寇将军,领兵十万,攻击盘踞兖州的鞠义、陈宫。” “太好了!终于到了我吕布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吕布此时脸上满是憧憬。 “到了雒阳,没准能见到那个人。” “行了,你还想着她呢?” 说到这里,张扬眼神一动,王允已经告诉他,吕布喜欢的貂蝉,并非任氏,而是皇帝的另一位妃子蹇氏。 蹇氏在汉中被杀的消息,张扬知道,却一直没有告诉吕布。 吕布忽智忽愚,遇事容易上头,张扬生怕他得知心爱之人死去,有什么异动。 吕布此去雒阳,是领兵作战,不可能见到貂蝉,对此张扬也不太担心。 张扬接过吕布手里的猎物,交给身后侍从:“奉先,别耽搁了,赶紧沐浴更衣,接诏去。” 第一百四十七章 醉酒当歌 第148章 醉酒当歌 “大汉皇帝陛下制诏,加封并州牧吕布为荡寇将军,统兵十万,攻击兖州叛贼鞠义、陈宫。” “臣吕布,接诏!” 吕布起身,接过诏书,拿在手中,立即和使者攀谈了起来。 “贵使,某现在手中兵马精简,还要防守雁门,只有精骑三万可以调动,不知另外七万兵马,从何而来?” “将军放心,陛下自有安排,不足的兵马,朝廷会给将军补齐,粮草也会优先供应将军。” “另外,还有谋臣曹操、郭嘉、贾诩、陈群辅佐将军。” “但只有一条,一个月内,必须打下兖州。” “一个月?” 吕布算了算,感觉时间有些紧张,但他喜欢有挑战的任务。 “贵使,某向贵使打听一人,不知贵使可知道近况?” “将军,你的妻子和女儿在雒阳居住,一切安好,将军不必担心。” “不是,某是想问……” 话没说完,张扬在一旁打断:“贵使,你今日来的正好,吕将军进山狩猎,打了不少野味,正好招待贵使。” 这使者是宫中黄门,正想着出了皇宫,代皇帝传诏,能享受一下地方的供奉,顿时喜上眉梢。 “既然如此,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贵使先去到偏厅用茶,酒宴摆好后,某去通知贵使。” 使者一拱手,领着宫中禁卫走出郡守府大堂。 吕布看到使者走了,有些着急,对张扬说话的语气略显责备:“雅叔,某还想向使者打听一下貂蝉的近况呢。” 吕布说话粗声粗气,大堂中的将领听见了,纷纷看天瞅地,故作没听见。 “奉先,这种事情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相问呢,一会儿酒宴时,我来帮你打听。” 吕布笑了笑:“还是雅叔做事稳重,就有劳雅叔了。” 吕布站在大堂中央,朗声道:“众将听令!” 众将拱手:“在!” “即刻整备兵马,明日出征!” “诺!” …… 郡守府后堂。 歌声婉转,舞曲动人。 上党郡富庶,张扬布置的酒宴也不算寒酸,侍从侍女伺候使者也都用心,弄的使者喜笑颜开。 更让使者高兴的是,吕布答应明日就起兵南下,皇帝交待的任务,他完成得不错。 觥筹交错间,宴会气氛融洽,只是吕布有些着急,一直给张扬使眼色。 张扬无奈摇了摇头,端着酒杯来到首座,在使者身旁坐下。 “贵使,在下在地方为官,不能见天子,贵使回到皇帝身边,如果皇帝问到上党郡的治理情况,还望多多美言。” 使者举杯相迎:“那是自然,在下一路走来,见上党郡军屯相连,田野广阔,百姓富足,实乃州郡治理之典范。” “来,你我二人,满饮此杯。” 两人饮完酒,张扬小声说道:“贵使,我有并州乡人在朝中为官,乃尚书王允,贵使知道吧。” “那自然是知道的。” 张扬给侍从使了一个眼色,侍从端上来两个锦盒。 使者打开锦盒,锦盒共有两层,摆开一看,是十株上等人参。 “上党有些特产,在下准备了两份,一份送给贵使,一份有劳贵使带给王尚书,还望使者不嫌弃。” 使者双目圆睁,已经有些激动,拿起一株人参观赏了好一阵,才开口说道:“府君,礼重了,礼重了。” 张杨想通过送礼,提醒使者,他和吕布以及王允是同乡,也是希望这使者能多多照顾吕布。 “贵使,你可能也听说过,我家将军因为一个嫔妃,和皇帝陛下闹过一些不愉快。” 使者点了点头:“府君让我如何做?” “希望贵使能盯着些,别让陛下的任美人和我家将军见面。” 张扬知道,吕布一根筋,尤其痴情,总怕他到了雒阳犯傻。 而吕布一旦见了任美人,也很可能知道,他真正喜欢的是已故的蹇氏。 吕布是个有仇必报的性子,张扬真怕吕布会带兵打汉中去。 “这个府君放心,任美人在长安未央宫,不在雒阳,即便是回来了,在下多盯着就是了。” “那我就放心了。” 张扬和使者再饮一杯,起身告辞,来到主位吕布身边。 “奉先,刚刚我打听了,貂蝉在长安呢,不在雒阳,你这次南下,安心打仗就行,不用想着见她了。” 吕布一凝眉,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长叹一声道:“河岸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默默不得语。” 张扬虽然不太懂诗词,但从中能感受到吕布的悲切。 张扬感觉,吕布当了州牧,确实进步不小,居然能出口成章。 东汉士族把控学堂,平民子弟没有什么学习文化的机会,大多目不识丁。 而军队,是为数不多的能教平民子弟读书识字的地方。 张扬和吕布在军中也都好学,能识文断字,但和世家文人那样,有感而发,朗诵诗篇,还是做不到的。 没等张扬多想,吕布倏然起身:“拿某的长戟来。” “奉先,你要干什么?” “舞戟助兴!” 片刻后,两个侍从扛来吕布的长戟,吕布革新骑兵了战术,将长戟加长到一丈八尺有余,横在厅堂中,有些局促。 “出去舞!” 吕布拿了长戟,快步走出,众将也都放下酒杯,紧紧跟上。 使者很少见到武将的战舞,觉着稀奇,也起身跟去。 郡守府后院燃起火把,众将击鼓奏乐,给吕布打节拍。 吕布长戟指天,吟唱道:“披铁甲兮,挎长刀!” 这是汉军军歌燕然曲,众将都会唱和:“披铁甲兮,挎长刀!” 吕布在头顶转动长戟,传来呼呼风声,随后一停,长戟拄地,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 吕布身体有些摇晃:“与子征战兮,路漫长!” “与子征战兮,路漫长!” 吕布朗声大笑:“今日贵使驾临,让贵使看看某的绝技!” 吕布把长戟扔给侍从,侍从扛着戟来到后院南端,放在兵器架上。 又有一个侍从拿来弓箭交给吕布。 使者不知吕布要干什么,只是觉得新奇,在一旁静静驻足观看。 只见吕布来到后院北端,郡守府后堂门口,和南端的长戟大约有百步之遥(汉代一步约1.5米)。 “同敌忾兮,共死生!” “同敌忾兮,共死生!” 吕布张弓搭箭,对准长戟射出一箭,羽箭划破长空,发出尖锐的声响。 “当!” 羽箭稳稳打在长戟的小枝上,发出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声。 “嗡!” 这声音久久不散,如仙家乐器发出的声响,让人双耳一震。 “与子征战兮,心不怠!” “与子征战兮,心不怠!” 吕布收起弓箭,朗声道:“我吕布立志匡扶汉室,鞠义陈宫,布视之如草芥,明日出征,当尽斩之,悬于都门,以报陛下!” “将军威武!” 使者记得,这燕然曲还有一句:“踏燕然兮,逐胡儿。与子征战兮,歌无畏。” 但是看看吕布身边,有不少胡人将领,吕布应该是有意去掉了这句歌词。 此时,这使者眼中满是崇拜之情:“吕奉先果然有勇有谋,真乃世之英雄!” 第一百四十八章 飞将来朝 第149章 飞将来朝 秋风虽起,暑气未消。 雒阳城东门外旌旗招展。 战马汇聚,戟矛如林,三万并州精骑在雒阳城外集结。 汉家最强的骑兵出自北部三州,即幽州、并州、凉州。 不过这三州骑兵,因为经常劫掠百姓,名声都不太好。 自从去年,皇帝对军队大加整治,朝廷的兵马纪律大有改观。 雒阳附近的百姓,见过了幽州、凉州骑兵,这两部骑兵与民秋毫无犯。 这次见到并州骑兵,看他们队伍雄壮,军阵严整,也有王师风范。 其实,吕布在并州领兵,经常出雁门劫掠戎狄,掠夺牛羊马匹,人口奴隶,以此壮大自己的势力。 不过这次南下,张扬特地嘱咐吕布,说中原习俗和并州不同,一定要严格约束部下。 粮草不够时,上党郡会全力供应,千万不能劫掠。 吕布也知道,在中原劫掠,不会长久。 如果粮草供应充足,他也不愿做一只饿狼。 朝廷迎接的仪仗在东门外摆开。 吕布骑着高头大马,手持长戟穿过军阵。 吕布身穿赤红铠甲,头戴钢盔,装饰长尾斗雉翎羽,威风凛凛。 吕布自并州来,衣甲中是毛皮厚装,更显得气质粗犷。 东门外,太尉黄琬带领皇家仪仗相迎。 吕布下马,来到黄琬身前,躬身下拜。 张扬曾交代,黄琬是这次朝廷让他带兵的举荐人,见了面一定要道谢。 “太尉,多谢举荐之恩。” 吕布这次来雒阳,心态有了些许变化。 一年前,吕布更愿意在并州待着。 那时吕布和皇帝刚刚闹了不愉快,生怕回到雒阳,皇帝会谋害自己。 而这半年以来,皇帝好像忘了并州有他吕布这号人,反而让吕布感觉有些寂寞。 黄琬和吕布还是第一次相见,眼前的吕布高出他一头,身材魁梧。 黄琬十分惊奇:“早闻奉先勇猛无敌,有飞将之称,今日见到,果然名不虚传。” 吕布今年三十五岁,正值壮年,脸上留着精修的短须,俊秀异常。 黄琬也算有见识的人,但从来没见过此等人物,顿时生了爱才之心,心忖自己当初如果有吕布,也不至于丢了豫州。 “奉先,你先进宫见陛下,某今晚在府中设宴,款待奉先和诸位将领。” 吕布是布衣出身,小时候,像黄琬这种世家大族人士,看都不会看他一眼。 如今看黄琬如此客气,吕布心中十分得意。 “多谢太尉。” “先进宫吧,陛下久等了。” …… 雒阳北宫,德阳殿。 初秋还有些暑气,刘备穿着丝制长袍,在宫中休息。 自从糜竺当家以来,皇宫里的用度改善了不少。 刘备的案头摆着新采摘的石榴,籽粒饱满。 去年冬天,糜竺存了不少冰,放在石榴下,将石榴冰镇,正好解暑。 刘备一边品尝水果,一边享受侍女扇来的凉风,舒服至极。 要不是今天要见吕布,刘备的心情能更好一些。 “陛下,您是不知道,那吕布把戟插在门口,足有一百步,他张弓搭箭,对准长戟,你猜怎么着?” 刘备眼前的小黄门是蹇硕的干儿子穆顺。 赵忠最近身体越来越差,一直告病,蹇硕不在了,刘备只能用他。 穆顺作为使者传旨,刚刚自并州归来,嘴里一个劲儿说吕布好,听得刘备耳朵都起茧了。 “还能怎么着,他射中了戟上的小枝呗。” 刘备淡淡然说完,穆顺猛然一愣。 穆顺心忖,皇帝陛下连这种细节都能知道,莫不是在自己身边安插了眼线。 可是穆顺自己就是眼线啊,难道皇帝还用眼线盯眼线。 穆顺咽了一口口水,感觉皇帝也太多疑了,不知道自己收了张扬重礼的事情,皇帝知不知道。 “对了,陛下,张扬太守送了奴才一盒人参,小的知道陛下不喜欢私相授受,但张太守盛情难却,奴才也不好当面拒绝。” 穆顺想着,收礼这事,还是自己交代了吧,省得皇帝问起来,显得尴尬。 刘备指着穆顺,冷笑道:“你这奴才,怪不得一直说吕布好,原来是收了吕布的礼,你个阉宦,要人参做什么?” 穆顺听了,尴尬一笑:“奴才用不上,陛下能用上啊,明日我就交给华太医。” “算你懂事。” 刘备听到穆顺收了吕布的礼,心中反而高兴了一些。 虽然隔了一世,刘备对吕布还是余怒未消。 他是真的不愿意听见有人真心夸赞吕布的勇武。 刘备生在幽州,虽然也是边镇,但风气要比并州凉州好很多。 并州和凉州这两个地方,和戎狄混居得久了,兵将几乎没有道义可言。 军队中,兵强则夺将,将骄而驱帅,只看武力,不论对错。 世家大族子杀父,父杀子,兄弟相杀都是家常便饭。 上一世,吕布的所作所为,在他自己的认识里,都是没有错的。 虽然吕布在并州半年,也算老实,但刘备感觉,不能让吕布再坐大了,否则总有一天管不住他。 刘备抓起来一把石榴籽,放进嘴里嚼了嚼,一直嚼到粉碎才吐了出来。 这次刘备催得急,一是因为兖州秋收在即,需要急攻,二是想让吕布和鞠义碰一下,最好两败俱伤。 “报,并州牧吕布觐见,正在殿外等候。” 穆顺急道:“陛下,需要更衣吗?” “不必,让他进来吧。” 少顷,吕布进入宫殿,见到皇帝,伏地叩拜。 “臣吕布叩见陛下,吾皇万岁。” “吕布,朕大老远把你请来,攻略兖州,真是难为你了。” “回禀陛下,臣在并州,一直渴望为陛下效力,此次陛下召臣前来,臣感激万分。” “吕布,朕只给你一个月的时间,现在还有二十多天,没问题吧?” “陛下,兖州是开阔平原,并州铁骑可纵横驰骋,所向披靡,请陛下放心。” 刘备笑道:“军中无戏言,你可敢立军令状?” 吕布朗声道:“军令状自然敢立,只是如果臣能如期打下兖州,臣有一事相求!” 刘备猛一皱眉,感觉吕布还是那样,永远要先讲条件。 “说吧,只要不违背纲常伦理,朕尽量给你办。” 吕布一听,皇帝这是拿话堵死了自己,想问皇帝要貂蝉,也不好开口了。 吕布一思忖,妻子严氏多次来信,希望自己设法,把女儿送进皇宫,眼下正好是个机会。 吕布出身寒微,只有这么个女儿,他希望女儿能飞上枝头,自己也能沾光,得个皇亲国戚的身份。 “陛下,小女玲绮快要及笄了,臣想把他送入皇宫,早晚侍奉陛下。” 刘备不想跟吕布多说话,更不想跟他做亲戚,阴阳怪气地说道:“吕布,你与朕年岁相仿,你竟然想当朕的岳父?” 吕布跪立身体,正色拱手道:“布承诺,二十天内,布为陛下攻下兖州八郡国,否则提头来见,但若是布攻下了兖州,还请陛下纳小女为妃。” 第一百四十九章 问计 第150章 问计 雒阳皇宫,开阳门。 吕布自皇宫大门走出,脸上时而喜悦,时而发愁。 高兴的是,皇帝让他签军令状时承诺: 如果他能在十月前,打下兖州八郡国的所有郡治,皇帝就同意封吕玲绮为美人。 发愁的是,现在距离期限只有二十天,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攻克兖州。 “将军,在下太尉之子黄权,特在此恭候将军。” 吕布抬眼一看,眼前站着一位年轻人。 年轻人身后,一辆华丽的马车在等候。 吕布进宫前,黄琬曾说过,晚上要宴请他,没想到自己这么大面子,居然由黄琬的儿子亲自来接。 黄家是有名的世家大族,在朝野很有人望。 吕布感觉,自己接下来要面临恶战,有人给自己助力的话,再好不过了。 “公子,有劳了。” “将军,请上车。” 吕布登上黄家的马车,又被惊到了。 这马车四周封闭,留着小窗,整个用丝绸围了起来,里边十分宽敞,坐垫也是丝绸包裹,柔软舒适。 一动起来,马车四周装饰的金玉环佩叮当作响,悦耳动听。 马车走了不远,吕布的亲卫也骑马跟上,沿路护送。 黄权和吕布对坐,开始介绍今晚宴会相陪之人。 “除了王允、邹靖等朝廷重臣,南阳、并州在京的士族都会派人来。” “杨奉来不来?” 听到吕布问话,黄权一愣,杨奉虽然是算并州将领,但他不是士族,而是黄巾降将,宴会自然不会请他。 黄权知道,吕布也出身寒微,并非士族,没请杨奉的原因,他也不好说出口。 略一思忖,黄权想到了,杨奉在封丘指挥作战时,因战事不利,急火攻心,此时还在休养。 “杨奉将军身体不适,在家中卧床,因而没有请他。” 吕布听完,微微一皱眉,他正想向杨奉打听鞠义的实力,这对今后的作战很关键。 “公子,先不急着赴宴,你让御者转道,去东市,某要买些礼物,先去看杨奉将军。” “这……” “有劳公子了。” “将军哪里话?在下自当从命。” 黄权出来时,父亲特地交代了,对待吕布,务必拿出十二分的诚意。 转道看一下杨奉,也不是什么难事。 …… “咚咚咚!” 马车在杨奉的住处停下,黄权的御者跳下马车,去敲门。 “吱!” 大门打开,走出来一位老者,老者看到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门口。 台阶下站着一位将军和一位贵公子,又有十多位骑兵护卫,脸上满是讶异。 封丘一战后,白波军主要将领和骨干死伤殆尽,主力被分散整编,已经没有了。 杨奉急火攻心后,一直卧病在床,一开始还有人看望,现在已经很少有人登门了。 “你们是?” 吕布走上台阶,拱手道:“某并州牧吕奉先,曾是杨奉的长官,今日来雒阳,特来见一见杨奉。” “哦,是吕将军,请随我来。” 这是一处三进的大宅,吕布来到第二进时,已经能听到重重的咳嗽声。 黄权说的不错,杨奉的身体确实是不太好。 “将军,你看谁来了?” 老仆也是有心,想给杨奉一个惊喜,缓解一下他抑郁的心情,因而没有通报,直接将吕布引入厅堂。 “吕将军。” 杨奉看见吕布,挣扎着要从胡床上起身,吕布赶紧按住他。 “杨将军,不必多礼,你好好安歇。” 去年吕布北伐,收服了白波军,杨奉在吕布手下效力过一段时间。 杨奉知道吕布要来雒阳,进而攻打兖州,只是没想到吕布能来看自己。 见到了吕布,杨奉心中有了想法,希望吕布能为白波军复仇。 “将军,白波军最初是跟随将军,才加入了汉军的,将军还记得吗?” 吕布握着杨奉的手,点了点头:“自然记得。” “可是现在,白波军人才凋零,被分散整编,在下也成了个残废之人,但白波军这仇,不能不报啊!” 吕布攥紧杨奉的手:“杨将军,某这次来,就是想向你打听鞠义的战力,以求破鞠义之法。” 杨奉看了看老仆,老仆驱散侍从,随后关上了房门。 杨奉指了指不远处的桌案:“将军请看!” 吕布起身走到桌案前,见到几个箭簇和一些甲片。 吕布拿起箭簇,感觉这箭簇致密沉重,似乎是寻常箭簇的三倍之重。 而那些铁片,和寻常的铁片大有不同。 一端轻薄坚固,另一端厚重柔软,厚薄差距在三分之二左右。 “这些是镔铁吗?” 吕布脑中闪出一个念头,难道鞠义军用的是镔铁箭头。 但是想想也不可能,镔铁昂贵无比,羽箭消耗极快,谁会用镔铁做箭簇呢。 “将军,这不是镔铁,而是普通生铁,不经淬火,反复捶打后,打磨而成的。” “还有这种锻造法吗?” 吕布惊问。 “这是鞠义军的独门绝技,在下用了许多细作探查,才探查到的。” “这种方法锻炼的铁器,强度和镔铁相差无几,而成本却不到百分之一。” “鞠义军用这种方法,可以批量生产类似镔铁的箭簇,使他的弩手发挥最大的威力。” 强度类似镔铁,成本不到百分之一。 吕布知道,这项重大发现有可能改变战争规则,心中已经兴奋无比。 “杨将军,告诉我,这种铁片如何锻造。” 杨奉招手,问吕布要了一块铁片。 “很简单,将生铁片反复捶打,锤打到原本厚度的三分之一,即可。” “这些铁片甚至可以分发给寻常百姓,等捶打好之后,看两端厚薄,给百姓工钱。” “如此一来,就如同有了千万铁工坊。” “上次封丘一战,曹仁将军穿三层铠甲,抵御箭矢,才反败为胜。” “将军以此铁片做铠甲片,以鱼鳞状排布,内衬丝绸和葛麻布,以为阻滞,必能抵御鞠义的劲弩。” 吕布看着手中的铁片,已经能想到新式铠甲的样子。 此时,吕布心中有了底,自己军中士兵有很多会打铁的,照此法锻造铁片,赶制盔甲,十天内做出一二百副不成问题。 这就够了。 根据情报,鞠义的劲弩手也不是很多,如果正面相遇,破鞠义,应该不难。 只是想要大胜,还是要出其不意,需要好好盘算。 “杨将军,请放心,某一定斩了鞠义,将其首级悬于东门,为白波军复仇。” 第一百五十章 不请自来 第151章 不请自来 雒阳东郭,黄府。 马车缓缓停下,悠扬的乐曲声自宅邸中传来。 吕布现在满脑子都是新式盔甲,以及如何打鞠义,对于参加宴会这件事情,完全提不起兴趣。 吕布在杨奉那里耽搁了一些时间,晚间赴宴的宾客已经到齐。 黄权领着吕布走进大门,命侍从先走一步,告知黄琬。 吕布来到第二进宅院时,黄琬领着众人走出厅堂,前来相迎。 “奉先,快快进来吧。” 宴会分席而坐,黄琬坐在面南的正位,吕布坐在首座。 其余官员按照官职爵位,一一坐好。 吕布的对面,坐着一个半百的老者,还算精神。 黄琬介绍道,这人就是王允。 吕布在并州时,张扬总提起这人,说这次能带兵出征,也少不了王允运作。 不过,吕布还是第一次面对面见到这人。 王允是太原郡人,和吕布属于并州老乡。 这个时代,非常讲乡土情怀,老乡见老乡,自然亲上三分。 即便是并州那种打打杀杀不断的地方,大家就算是有世仇,出了并州,还是亲近的。 朝堂如战场,也需要合纵连横。 如今,皇帝十分重用幽州的官员,其余各州官员,不得不联合起来。 中平五年,朝廷开启废使立牧,给各州刺史更大的权力。 州牧需要以汉室宗亲和朝廷重臣担任。 而黄琬是第一批被立为州牧的人,可见其威望之高。 可惜被袁术夺了豫州。 丧师失地,最损威望。 但黄琬的威望,依然足以领衔众士族。 如今见到吕布,黄琬雄心再起,希望能结好吕布,提升自己在朝中的地位。 “奉先此次出征,我等要全力支持。” 黄琬举杯,众人一齐相迎,正要喝下第一杯酒,忽然有人高声唱报。 南阳太守张绣,护匈奴中郎将邹靖到。 黄琬一听,表情凝滞了一些。 这二人,黄琬并未邀请,属于不请自来。 邹靖本来就和左将军有旧,在朝堂上又举荐幽州将领,已经被南阳士族视为异党。 张绣更不用说了,一个西凉的边将,占据南阳,南阳的士族本就不服。 黄琬本想拒绝,但他探知到,张绣是配合吕布作战的一阵兵马,现在还不好得罪。 “来人,添加桌案,快快有请。” 片刻后,邹靖和张绣先后步入厅堂。 邹靖拱手道:“在下邹靖携小侄张绣,拜见太尉,将军,尚书。” 张绣在邹靖身后,跟着一拱手。 南阳人都知道,邹靖的族妹是张绣的婶娘,两人以叔侄相称,关系亲密。 其实还有一层关系。 张绣的婶娘被司空曹操掳走,纳为了妾室,张绣的侄子张根给曹操做了养子。 两家之前有龃龉,后来和解。 曹操为了平息张绣的愤怒,又在曹氏族中找了一个婶娘辈的女子,许配给张绣。 这么一来,邹靖和曹操又成了姻亲。 邹靖是左将军知遇之人,曹操和左将军是至交好友。 这种关系,很容易让人想到,邹靖和曹操、刘琰都是一党,甚至还有可能是皇帝陛下的人。 其实对于邹靖来说,他谁的人也不是,他就是他自己。 扶持张绣,扶持公孙瓒,无非是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 邹靖想要左右逢源,不管是幽州的人脉还是南阳的资源,他都不想放过。 这次赴宴,就是领着张绣见一下黄琬,表明一下自己愿意支持黄琬。 “太尉,此次攻打兖州,由太尉举荐主将,乃是南阳人的荣耀,我们叔侄二人一定全力支持。” “张绣手中有三千西凉铁骑,皆为虎狼,陛下又拨七千从骑,合为两军,我与侄儿各领一军,为吕将军掠阵。” 黄琬虽然不喜欢邹靖,但一听邹靖是来相助的,顿时心中大喜。 这一战对于黄琬提升威望至关重要,他也希望吕布能作战顺利。 西凉铁骑悍勇异常,有他们助力,再好不过了。 “邹将军,张府君,快快请坐。” 众人正要举杯,外边又有人唱道:“左将军、豫州牧刘琰,羽林校尉关羽,期门校尉张飞,豫州别驾陈群到。” 黄琬这下有些坐不住了,自己搞个宴会,怎么净是一些不请自来的。 而且刘琰这个人,接任了自己的豫州牧,那是妥妥的眼中钉。 关羽、张飞这两位,不仅和刘琰亲如兄弟,更是掌控着皇帝的两部禁军。 陈群作为颍川士族,拜刘琰这个幽州人为大哥,谋求上位,让人侧目。 黄琬感觉,这四个人就是来砸场子的。 攥了攥酒杯,黄琬又担心,这四人是皇帝派来探听虚实的,又不敢怠慢。 “来者是客,继续加桌案。” 宴会开始半个时辰了,大家伙一杯酒没喝上,光顾着挪座位了。 还好黄家的厅堂够大,否则真的坐不下。 少顷,刘琰兄弟四人步入厅堂。 刘琰拱手:“陛下命左将军部领兵三万,协同吕将军作战。” “今日我四人去荡寇将军部商议军情,得知吕将军在黄府赴宴。” “正好我兄弟四人还未用饭,想着一起过过饭时,不请自来,还望太尉勿怪。” 刘琰说着这话,脸上表情尴尬,他自然知道这种不请自来的行为很不妥。 可是皇帝交代了,让他们兄弟必须时时盯着吕布,寸步不离。 刘琰知道皇帝对吕布的恨意,只好硬着头皮来了。 “哪里哪里,左将军能来,老夫这里蓬荜生辉。” 黄琬皮笑肉不笑,请刘琰兄弟落座。 有了许多外人在,黄琬也不好再出言拉拢吕布,只想着赶紧结束宴会,再设小宴单独宴请吕布。 吕布看见刘琰,瞬间不开心了,上次被刘琰坑得够惨,现在还余怒未消。 但是现在,作战是第一位的,刘琰兄弟负责协同作战,一时还不好得罪。 侍从又摆了几张桌案,刘琰和兄弟们坐好。 黄琬再次举杯,悬到半空,又望了望门外,随后吩咐侍从关上大门,别再让人进来了。 定了定神,黄琬举起酒杯:“今日我大汉众位名将齐聚寒舍,共商讨贼大计,乃难得一见的盛举。” “我等满饮此杯,某提前恭祝诸位,明日东出虎牢,一战功成。” “谢太尉!” 众人正要饮下这杯酒,忽然有一侍从踉踉跄跄进来。 “主人,司空曹操,颍川太守夏侯惇,陈留太守夏侯渊,兖州别驾荀彧,治中程昱,前来赴宴。” “砰!” 黄琬也是有脾气的,宴会眼看被搅得乱七八糟,黄琬把酒杯震在桌案上,酒水洒得到处都是。 其他人都好说,邹靖是南阳士族,张绣是家乡长官,刘琰的师祖是马融,也算经学传人。 而曹操,在黄琬眼中,他是阉党一派,学识又是黄老一脉的,又主持屯田法和崇学策,和主流士族完全对立。 更让黄琬不满的是,黄琬当豫州牧时,境遇和张绣差不多,豫州士族都反对他,最挑头的就是曹家、夏侯家。 中平五年,曹操为了竞争典军校尉,和刘琰到豫州治所谯县招兵,把黄琬手下的精兵悍将全挖走了,弄得黄琬在豫州几乎成了光杆儿。 “曹操来凑什么热闹?” “曹司空说了,听说太尉请吕将军帮他讨回兖州,特来相谢。” 第一百五十一章 同车而返 第152章 同车而返 黄府,正厅。 “砰!” 随着黄琬摔杯,两厢的乐师停止了奏乐,整个厅堂沉寂了下来。 黄琬脸色难看,实在是不想见曹操。 但曹操毕竟位列三公,地位尊崇,真的要将他拒之门外吗? 黄琬深深舒了一口气,以他现在的实力,在朝堂之上还无法对付曹操,不如忍一忍。 “年纪大了就是不行了,杯子都拿不稳了。” 王允拱手笑道:“黄公,那曹孟德惯爱不请自来,参与世家宴会,实则是附庸风雅,京中世家无人不知,黄公久在地方,也许不太了解。” 王允的话外之意,还是拿曹操是阉党后人这一节说事,说曹操总想设法融入世家大族,语气里满是轻贱之意。 事实上曹操也是如此,尤其年轻的时候,对自己阉宦之后这个身份很不认同。 因而总和袁绍、袁术一类的贵公子做朋友,希望世人对自己的看法改观。 不请自到,参加宴会这种事情,曹操经常干,确实是想让士族多接纳他。 不过这种行为,在士族的眼中,与倡优无异。 士族们听到王允说起曹孟德的旧事,一个个止不住的嬉笑起来。 作为高高在上的士族,看着圈外人拼命附庸自己这边,自己这边再适时嘲讽一下,是他们的一件乐事。 “曹孟德,阉宦遗丑耳!” 黄琬冷冷一笑,心中的怒意消了大半。 “权儿!” 黄琬朗声高呼,坐在首排末坐的黄权起身答话。 “父亲!” “去门外,请曹司空和他的从属们,进来赴宴吧。” “遵命!” 黄琬看了看坐下的诸位,微微叹息,又要再挪座位了。 今天这顿饭,吃得真是糟心。 …… “主公,咱们不请自来,会不会不太好。” “怎么会不好?京城的世家大族开宴会,谁不给我曹孟德留位置?” 曹操除了带了四个文臣武将,还带了护卫许褚。 许褚早早向黄家通报了曹操姓名,黄家人迟迟不来接引,许褚有些着急了。 其实曹操也不太想来这里,毕竟自己已经三十五岁了,又不是小孩子了,不请自来参加宴会,面子上总有些挂不住。 而且黄琬和自己还有点过节。 黄琬在谯县为官时,曹操和袁家人还是一党,当时他听从袁家人的指示,专门为难黄琬,不断给黄琬拆台。 最终的结果就是,袁术攻打黄琬时,黄琬人心尽失,几乎没有反抗之力,很快就丢了豫州。 现在袁家人和朝廷关系不睦,黄琬回到雒阳,代表荆州士族支持朝廷。 曹操也早已和袁家人决裂,成为皇帝的重臣。 虽然同朝为官,分属同僚,但往日的仇怨也不是能一笔勾销的。 “司空,让你久等了,家父正在等候,快快请进。” 黄府的大门口来了四个举火把的侍从,侍从中央站着一个年轻人,衣着华贵,和黄琬相貌神似。 “公子,有劳了。” 几人跟随黄权进入黄府。 黄家的宅院非常大,第一进院落是一个园林,有假山小池,亭台楼阁。 走过长约五百步的回廊,才是主人家生活的内宅。 “主公的面子果然大,黄琬老儿让他儿子来接。” 曹操不愿意说话,刚刚自己在家准备吃饭,酒肉都摆上了,忽然听到刘琰来这里赴宴,曹操就马不停蹄赶来了。 曹操多疑,如果遇到他想不明白的事,要是得不到一个结果,他会几天睡不好觉。 印象中,黄琬和刘琰的关系也不太好。 两年前,曹操回家乡谯县招兵时,刘琰就在他的身边。 黄琬身边的文臣武将,大部被刘琰几句话煽动,跟着曹操去了典军校尉部。 刘琰和黄琬有旧怨,却能去赴黄琬的宴会,曹操感觉可疑,太可疑了,自己不亲眼看看,始终无法放心。 步入厅堂,曹操拱手:“黄公,听闻黄府高朋汇聚,共商讨贼义举,在下恬为此次攻略兖州的副将,不请自来,还望黄公勿怪。” “孟德,都怪老夫处事不周,我儿黄权制作请柬时,遗漏了司空,实在有罪,还望孟德勿怪。” “原来如此,我说怎么没请我家主公呢,原来是忘了!” 士族们喜欢客套,见面互相认错是一种常见语境,这样能显示自己处事谦卑的美德。 结果许褚一句话,一下子把这种和谐的场面打破了。 曹操真想一脚踹飞许褚,啧了一下嘴,沉声道:“哪有你说话的份?还不去廊下护卫?” “诺!” 许褚一出门,融洽的气氛立刻又回来了。 黄琬笑道:“孟德快快请坐。” “多谢黄公。” 曹操一拱手,来到次座。 这次宴会说明了是为吕布接风,首座一定是吕布的。 其余宾客中,曹操官职最高,坐到了刚刚王允的位置。 曹操趁着上座位的机会扫视一圈,这次宴会熟人不少,京中有名望的士族代表几乎都在,看来黄琬的号召力还是不能小觑。 曹操坐下,立即迎上了吕布和煦的笑容,见吕布拱手相迎,曹操赶紧拱手回敬。 上次攻打兖州,曹操轻敌,来了一次大手笔的骑兵纵深穿插,眼看要收复兖州八郡国,结果被陈宫断了粮道,功亏一篑。 此次再攻兖州,曹操还想领兵,却被黄琬举荐的吕布代替了主将之位。 曹操感觉吕布是来者不善,但吕布对他的态度好像还不错。 这太可疑了。 “布此次出征兖州,幸得司空大人相助,实乃幸事。” “将军自并州而来,为曹孟德报仇雪耻,重夺兖州,曹孟德感激不尽!” 黄琬看到吕布对曹操态度这么好,心中也很疑惑,感觉这两人没怎么来往过,怎么感觉如此亲密? 这种情形,黄琬也看不太懂。 或许是吕布这人十分有大局观,对协同作战的诸将都很敬重。 但同为协同作战,仔细观察吕布对刘琰的态度,却是天差地别。 …… 宾客不是一路人,虽然也是同样的觥筹交错,但总体气氛明显不那么愉快。 众位宾客大多自斟自饮,不怎么说话交流,只有吕布和曹操,不断对饮,让人越看越奇怪。 “将军,一会宴会过后,家父再设小宴,请将军务必赏光。” 眼看酒宴要结束,黄权来到吕布身旁小声提醒。 吕布挥了挥手:“多谢太尉美意,某还有军务在身,不便再饮,一会儿某就回雒阳城外,荡寇将军部了。” …… 酒宴散去。 黄琬回到书房,眉头紧皱,这顿饭让他吃得一头雾水。 难道自己真的不得人心吗?想拉拢吕布还被驳了面子。 “吱呀。” 房门打开,黄琬进来躬身一拜。 “父亲。” “权儿,你把吕将军送回去了吗?” 黄权叹了一口气:“吕将军没有坐咱们的车,而是和曹孟德同车而返了。” 黄琬一脸惊讶:“啊?” 第一百五十二章 同榻而眠 第153章 同榻而眠 “来,奉先,你我二人再饮一杯!” 荡寇将军部。 曹操和吕布喝得有些酩酊。 两人在轺车上聊了一路。 吕布告知,曹操的师妹蔡琰现在太原郡,给自己当门下书左,吕布已经认蔡琰为义妹。 这次进京,蔡琰专门交代,如果遇到什么难事,尽可以找曹操解决。 这么一说起来,曹操和吕布也算是兄弟了。 二人年龄相仿,脾气相投,也很聊得来。 曹操送吕布来到荡寇将军部,自己的营房也在不远处,还没等告辞,吕布又要拉着曹操喝酒。 刘琰奉命盯着吕布,也跟着一起赴宴。 “彩!” 这次宴会明显比在黄府热闹许多。 大家围成一圈,一旁架着烤肉,众人分食。 中间的空地上,两个健儿赤膊比武,拳拳到肉,精彩异常。 一阵欢宴过后,吕布一时兴起,想给曹操表演自己的拿手绝活。 “拿戟来!” 营地广阔,这一次吕布让士兵把长戟插在五百步外。 天色昏暗,五百步外,已经看不清长戟在何处了。 只见士兵晃了晃火把,长戟反光,才能看见。 “取弓箭来。” 吕布接过短弓,这弓弓背反曲,中间裹着貂绒,两端装饰牛角。 士兵又递上来一支羽箭,这支羽箭感觉比一般的羽箭粗一些,箭羽是名贵的雕翎。 这是吕布命人刚刚制作的箭矢,箭簇用的是类似镔铁的冷锻钢材。 吕布也想试试,这种箭矢的威力究竟有多大。 荡寇将军部名将云集。 关羽、张飞、夏侯惇、夏侯渊、张绣、张燕、徐荣等都精通射术。 众人知道吕布勇武,但勇武也该有个限度。 弓箭的射程大约一百三十步,但保证精准的话,有效射程也就七十步。 这世间,能做到百步穿杨的也没有几人,射五百步外的长戟,简直是狂妄。 吕布朗声道:“诸位,某是此次进攻兖州的主帅,未来二十天,某要调度诸位,攻伐兖州。” “诸位也许觉得,某是一个边将,不该高居主将,统领诸位,是也不是?” 吕布这话说到了众将的心头上,大家伙确实不服他吕布。 “我们并州人,看重武力,某不想说这么多,今日某以箭射戟,若是射中了,来日作战,诸位但听号令,不可违逆,可否?” 吕布此时意气风发,脸上写满了自信,众将则纷纷冷笑,感觉吕布狂妄至极。 五百步外射戟,根本不可能做到! 张飞瓮声道:“你这人好生狂傲,你要是能射中了,俺张飞就认你号令,但若你射不中,又当如何?” “那本将军明日请辞,请你做主将。”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 “三弟,不得无礼!” 刘琰赶紧打断张飞的话,向吕布拱手。 “吕将军,我家三弟粗莽,将军不要和他一般见识,将军出征是陛下钦定,我等不敢觊觎帅位。” 吕布冷冷一笑:“看好了。” “嘎吱吱!” 吕布带上玉韘,活动了一下臂膀,随后将角弓拉满,角弓形似满月,箭头直指斜上方。 “砰!” 吕布一松手,弓弦绷直,羽箭弹出。 “嗖!” 随着一声尖锐声响,箭矢消失在夜空中。 “当!” 片刻后,辕门外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声传开。 竟然射中了。 曹操被吕布的射术惊呆了。 昔日楚霸王项羽和刘邦在广武对峙,两方军阵之间有五百步鸿沟。 当时项羽急于决战,要当众烹了刘邦的父亲,以激怒刘邦。 刘邦隔着鸿沟高喊,说自己和项羽是结义兄弟,他的父亲就是项羽的父亲,如果要烹饪父亲,不要忘了分给他一杯羹。 项羽没想到世间还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项羽气急,于是张弓搭箭,隔着五百步鸿沟,一箭射中了刘邦。 汉朝一箭之地大约一百三十步,算是应对敌方射手的安全距离。 当时五百步的距离,任谁都不能想到,项羽能一箭射中刘邦。 不过,曹操今天算是见识到了,这世间真的有人可以做到箭发五百步。 张飞此时已经目瞪口呆,在他的印象中,大哥的射术已经少见,没想到吕布的射术比大哥还厉害。 其余众将也被惊到了,一阵沉默后,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叹息声,众将感叹,吕布为何如此优秀。 吕布心中欣喜,冷锻箭矢致密沉重,能大幅提高弓箭的射程,配合快速抛射,应该能压制鞠义的弩手。 “不好了,断了!” 忽然,远处传来一声紧张的叫喊。 “什么断了?” 吕布惊问,只见一个士卒快步跑来,扛着吕布的长戟。 吕布长戟上的小枝,竟然被一箭射断了。 并州一带,受戎狄影响,更加迷信一些。 旗杆、兵器一类的军事器械折断,被视为不祥之兆。 吕布生怕这件事会影响士气,赶紧拿回来兵器。 长戟没了小枝,就如同长矛一般,握在手中,轻盈了许多。 吕布上次和张燕协同作战,见识到了马上长枪的威力,也加长了自己的长戟。 长戟加长后,前端过于沉重,已经不那么趁手,而现在这把长矛在手中的感觉,刚刚好。 吕布挥舞了一下长矛,左右拦拿,猛然刺出后又骤然收回。 “嗡!” 藤编矛杆上余力未消,兀自颤抖不已,枪头还在不停发出颤音。 “长戟已经不适用了,某早就想换成长矛了,这样正好。” 吕布是真的喜欢现在的兵器,这么一说,又能把戟枝断裂的事情轻描淡写带过去,以防影响军心。 长矛并非汉军骑兵制式武器,但最近半年以来,汉军骑兵一直在换装骑战长矛。 主要原因是,皇帝西征董卓。 朝廷的新式枪骑兵和西凉骑兵对冲时,长兵占有很大优势。 西凉铁骑即便穿双层铠甲,武器短了,对冲时被打落下马,也免不了成为蹄下肉泥。 军队内的变革干脆利落一些,武器好不好用,关系到将士的生死,谁变得快,谁占据先机。 现在朝廷的主力骑兵,如西凉骑兵、燕幽骑兵,大多是重甲长兵。 吕布的并州骑兵没有跟上第一波骑兵变革,不过吕布不是因循守旧之人,此时已经有了盘算。 他要对自己骑兵,在弓、刀、矛、甲各方面全面革新。 就在兖州这个战场,边打边练,打造一支无双劲旅。 “吕将军威武,我等敬服。” 眼看快到子时了,众将陆续向吕布告辞,一一散去。 曹操也摇摇晃晃来到吕布身边。 “奉先,时候不早了,明日还要点卯,这就告辞了。” “孟德,某与你一见如故,实在不忍片刻相离,今夜某愿邀你同榻而眠,不知可否?” 第一百五十三章 不足为虑 第154章 不足为虑 “同车而返,同榻而眠?这吕布和曹操的关系未免有些过头了吧。” 这日清晨,刘备早早起床,侍女递上铜盆布帕,新任常侍穆顺忙不迭地汇报昨晚的情况。 “此事千真万确,左将军那边,黄公子那里,还有曹操身边的细作都回报了,说得大体不差。” 穆顺早就开始协助蹇硕打理情报工作了,现在正式接手,干得也很有条理。 刘备强压着心中的疑惑,继续洗漱,仔细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这二人都鬼得很,应该是做做样子,不足为虑。” 更衣过后,刘备让穆顺摆驾,去皇宫西苑。 西苑原本是皇家军营,自从八校尉部解散后,外人很少来,雒阳城中之人只知道西苑每日烟尘蔽日,不知在做些什么。 刘备的车驾在西苑宫道上行驶,四处飘起的烟尘呛得他喘不过气来。 宫道两侧,到处是来往穿梭的工匠,叮当打铁声此起彼伏。 “咳!” 车驾停住,刘备透过烟雾,依稀看到几个工匠跪在路口。 这些工匠上身只穿了厚皮围裙,宽大的臂膀,健硕的肌肉完全展露。 “臣高顺叩见陛下,吾皇万岁。” 工匠中,为首那人是高顺,现任工官长,负责为朝廷兵马打造兵器铠甲。 虽然高顺是可以驰骋沙场的猛将,但打造兵器铠甲,重要性丝毫不亚于冲锋陷阵。 刘备走下车驾。 “高顺,不必拘礼,咱们去工坊里看看。” 高顺起身,领着刘备步入冶炼工坊。 一进房门,一股热浪迎面而来,紧接着是随处可见的赤红火光。 高顺领着刘备逛了一圈,对工坊的各个区域一一介绍。 这座工坊汇聚了天下知名的工匠,锻造兵器的流派十分庞杂。 刘备在铸造兵器方面了解一些,但知道的不多,看高顺这边无一例外都是热锻,他更想了解一下冷锻法。 “高顺,细作探查到,吕布军正在制造一种金属,叫做冷锻钢,据说性能堪比镔铁,你知道吗?” 高顺拱手道:“陛下,冷锻钢臣有所了解,冷锻钢虽然致密坚实,但还是不如镔铁,而且锻造起来十分消耗人力。” “能差多少?” “两三分吧。” 刘备一听,心里有了想法,这高顺是站在工匠的角度考虑,想打造一等一的兵器。 这一点没错,可是镔铁太贵了。 为了支撑西征董卓,刘备自西域大量收购镔铁,将府库中的丝绸几乎用尽了。 如果能用性能稍差的冷锻钢代替镔铁,也不是不可以。 至于人力,大汉朝最不缺的就是人力,有了军屯后,朝廷有钱粮了,要多少人力都能办到。 “高顺,你找些高阶工匠,组个班子,专门研究冷锻钢,写个制作章程出来,镔铁虽好,但实在太贵了。” “诺。” 刘备喘了几口气,感觉工坊的烟气太呛人了,这种环境,工匠恐怕撑不了多久。 “用了冷锻法后,少用些炭火吧,这么呛,你们也能受得了?” 高顺叹息一声:“陛下,冷锻法只是把生铁强化,冶炼生铁还是要起炉子的,少不了烧炭火。” “可是这也太呛了。” 高顺摇了摇头,工坊排烟,全靠大风天,这几天无风,烟尘就沉了下来。 “还有其他办法吗?朕可不想让工匠们早早被呛死。” “陛下,河北常山郡有一种矿产,名曰乌金石,其性如炭火,但燃烧时间是普通炭火的数倍,而且少烟少尘,精练钢铁效果更佳。” “常山?” 刘备小声说道:“原来常山不仅有赵子龙,还有乌金石。” “什么赵子龙?” “没什么。” 刘备望了望北方,河北在袁绍的手中,常山郡在河北最北端,和并州之间隔着太行山脉,想获取所谓的乌金石,还是不容易。 至于赵云,刘备曾经派人到常山郡找过他,但是没有找到,也不知赵云身在何处。 “乌金石也不好弄,朕再想想办法,先这么着吧,西苑这里注意通风,工匠的上工时间控制一下。” “遵命。” …… 雒阳东郊,荡寇将军部。 清晨,一个文士靠近军营,士卒前来盘问,文士拿出一袋铜钱打点,士卒放他进营。 文士一路打听,来到荀彧的营帐。 荀彧刚刚起床,洗漱完毕后,换上干净衣服,照例点燃熏香,准备给自己熏染香气。 看到营外有人影闪动,荀彧走到营帐门口,挑开门帘,竟然是小弟荀衍。 “休若!” “兄长。” 早前韩馥在冀州任州牧,颍川士族竞相投奔,荀彧的弟弟荀谌、荀衍先一步去了。 荀彧也准备投奔,路过陈留郡封丘时,正好遇到诸侯联军和曹操对战。 荀彧想先立个大功,于是策动封丘士族反抗曹操。 只是叛乱被曹操迅速平定了,荀彧也成了曹操的俘虏。 荀彧被曹操释放后,辟为属官。 那时正好赶上袁绍和曹操议和,荀彧就干脆在曹操身边待着了。 韩馥被袁绍取代后,颍川士族震动,荀彧暂时打消了去河北的想法。 只是没想到,袁绍比韩馥更重视颍川士族。 颍川人荀谌、荀衍、郭图、辛评、辛毗、淳于琼等,都受到了重用。 颍川士族现在大多心向袁绍。 荀衍此次渡河而来,应该是为了兖州战事。 “兄长,袁公让我来,要一份朝廷出兵的将领名单,和兵力配置。” “早就备好了,你去老地方取就行了。” “知道了。” 荀彧悄悄走到营帐门口,掀开门帘看了看,又返回了坐席。 荀彧沉声问道:“休若,你现在是袁绍帐下谋士,别总冒险来见我了。” 荀衍摊开两手:“袁公现在还是朝廷册封的车骑将军,又没有明着和朝廷为敌,小弟为何不能回家见兄长?” 见荀彧有怒色,荀衍凑近说道:“主要是嫂嫂担心你,让我务必见到你。” “你嫂嫂没事吧?” “兄长放心,嫂嫂在邺城待得好好的,那边有二哥照看着,很安稳。” 荀彧叹息,昔日陈留被陈宫攻破,自己的妻子唐氏被陈宫掳走,送到河北,现在已经成了袁绍的人质了。 “可惜为兄智谋浅短,上次策反曹操,功亏一篑,实在无颜见袁公啊。” 南阳战败后,荀彧负责打探曹军走失武将的下落。 得知曹昂、曹安民、夏侯渊、夏侯惇在张绣的劳工营里做苦力。 正好妻子的族兄唐瑁要发动政变,策反曹操,拥立皇长子。 荀彧便暗中提醒唐瑁赎回了这四人,用来要挟曹操,希望曹操投奔袁绍。 只是没想到,唐家出了叛徒唐周,政变最终失败了。 “都怪曹孟德太无情,兄弟子侄的性命都威胁不到他,不过兄长的苦劳,袁公都知道。” “那就好,休若回去禀告袁公,此战朝廷派出了各路猛将,尤其吕布的武力,天下无双,袁公那里一定不能大意。” “知道了,兄长放心,吕布不足为虑,袁公那里自有猛将应对。” 第一百五十四章 兵出虎牢 第155章 兵出虎牢 雒阳东郊,荡寇将军部。 清晨北风骤起,添了几分寒意。 伴随着有序的鼓点,雄壮的号声响彻整个营区。 吕布擂鼓聚将,升帐议事。 昨夜射戟,吕布展现了自身绝对的实力,已经获得了众将的认可。 卯时一到,众将全部到齐,无一人落后。 昨日射戟时,吕布心里也没底,把箭矢射到五百步外已经很难,精准射中更是难上加难。 只是和曹操同车而返时,曹操给了计策。 夜晚中距离远,众将都看不清,别管射没射中,都让负责验靶的士兵说射中了。 以此用诈术震慑众将。 只是曹操也没有想到,吕布真的射中了。 这样,吕布也更有底气了。 此次吕布为主将,统兵十万,共二十个军。 而这二十个军并非聚集在一处。 吕布本部有来自并州的六个军,昨日已经进抵虎牢关,在关内集结。 曹操这边,曹纯、曹休统领两个骑兵军驻扎在小黄。 曹仁统领两个步兵军驻扎在封丘。 刘琰这边,有六个骑兵军,分别驻扎在平原、鲁国各县城。 上次夺兖州时,这三万骑兵被断了粮道。 曹操传令各部劫掠郡县,刘琰的军队拒绝执行,只好到平原和鲁国这两块领地寻求补给。 就在此处驻扎。 这一点吕布见皇帝时,皇帝已经向他交代了。 这也是吕布敢签军令状的底气。 鲁国和平原国靠近兖州的纵深,一旦正面战场牵制住鞠义、陈宫的主力。 驻扎在两郡国的骑兵可快速出击,攻击兖州后方各郡治。 另外,还有两个骑兵军由张辽统领,在陈留驻扎,负责策应各方。 鼓声稍止,吕布的中军帐已经挤满了人。 吕布束甲佩剑,坐在帅位,一旁的桌案上摆着令箭和斧钺。 左右两侧,众将身穿重甲,坐在胡床之上。 众将之后还有各军部将站立其后。 除了镇守虎牢的胡班和镇守封丘的曹仁,其余参战将领悉数到场。 另外,朝廷派来参赞军务的郭嘉、陈群、贾诩、荀彧、程昱等谋士也在此列。 这几位顶级智囊都知道,朝廷拿出这种阵容,想要对付的绝对不仅仅是鞠义、陈宫。 现在的天下大势是朝廷和二袁之争。 袁术占据豫州、扬州,自立后将军,在领地内大肆封官许愿,不受朝廷节制。 袁绍在联军讨曹时,被诸侯表奏为车骑将军,实际上和自立官职差不多,占据冀州后,士族归附,也有不臣之心。 二袁虽然在名义上没有和朝廷直接撕破脸,但实际反抗朝廷的动作不断。 陈宫能一举驱逐曹操,占据兖州,少不了二袁的背后支持。 朝廷这次出兵攻打鞠义、陈宫,正是要打掉二袁的马前卒。 对于朝廷的军事动作,二袁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军械粮草的支援就不必说了,暗中直接派遣军队加入叛军,也属于正常操作。 就如同鞠义,本身是袁绍的部将,带着袁绍的三个军突然加入了叛军。 镇守封丘的白波军不知,被鞠义一战打到灭了军。 二袁想要利用兖州,不断消耗朝廷的实力。 而朝廷这边,必须拿出绝对的实力,一战而定。 此时,伴随着盔甲铿锵声,坐在帅位的吕布倏然起身。 “诸位,某奉命出征,陛下有命,二十天内,攻下兖州,否则,某要受军法处置。” “二十天?” 众将中立即传来了讶异之声,霎时间窃窃私语不止。 骤然间,吕布阴冷的目光扫视诸将,诸将骇然,中军帐立即安静了下来。 “可能有人觉得,二十天而已,拖一拖就过去了,打不下兖州,皇帝杀的是吕奉先,不用怕。” 吕布这话点中了许多武将的心思,众人一惊。 “诸位放心,吕奉先就是个亡命之徒,二十天打不下兖州,自己都要死了,也不用顾及许多。” “凡是某看不上眼的,不用命作战的,某见一个,杀一个!” “总之,即使皇帝陛下要某的人头,某临死前也得拉足了垫背!” “明白了吗!” “明白!” 将领中,位卑职小的已经吓出一身冷汗,赶紧拱手应和。 关羽、张飞、夏侯渊、夏侯惇等猛将不是很在意,还在原地愣着。 曹操、刘琰见了,赶紧跟着拱手。 “明白!” 这些猛将见主公都应和了,也懒懒地跟着拱手。 “明白!” “好!” 昨夜,吕布和曹操商议如何攻略兖州,一夜未眠,此时已经有了大体战略。 首先攻打外黄,寻求和鞠义、陈宫主力决战。 牵制陈宫主力时,令各部攻略兖州郡县,打乱陈宫的秋收部署。 陈宫军拿不到当季的粮草,无以开支,军队自然不攻自破。 吕布抱起来令箭,站在帅位之上,开始发号施令。 “关羽!张飞!” “在。” “你二人到平原,会同平原国尉田豫,统领三个骑兵军,攻占东郡郡治濮阳!” “诺!” “张燕!徐荣!” “在!” “你二人到鲁国,会同鲁国国尉吴敦,统领三个骑兵军,攻击兖州州治昌邑。” “诺!” “夏侯渊!夏侯惇!” “在!” “你二人统领我部下两个骑兵军,进驻封丘,游走于封丘东郡一线,截断陈宫军北线的补给。” “诺!” “曹纯、曹休!” “在!” “你二人率领骑兵,绕过外黄,游击于东平、泰山诸郡县,配合满宠、乐进、李典、于禁等将,搅乱陈宫后方。” “诺!” “曹操!” “在!” “你负责统领谋士,参赞军务,调运粮草。” “诺。” “刘琰!” “在!” “你独领一军,进驻淮南,联络陈兰、雷簿、龚都、刘辟,袭取汝南郡郡治汝阳。” “啊?” 刚刚吕布那几步棋走得都没什么问题,这一步铺排有些让刘琰看不懂。 而且刘琰四兄弟是皇帝派来监视吕布的,就这样被调离,皇帝的任务怎么办? “嗯?” 吕布一凝眉,凝视刘琰。 刘琰浑身一冷,众将答复都很利落,没有理由到他这里不接受军令。 “诺!” 刘琰出列,来到中军帐正中拱手唱诺,再次上前几步,来到吕布身前再一拱手,接过令箭。 两位兄弟都被吕布支走了,看来监视吕布的事情,只能交给五弟陈群了。 吕布看着刘琰无所适从的样子,心中甚是得意。 “左将军,朝廷攻打兖州,袁术不会坐视,某必须出兵牵制袁术,左将军懂某的用意吧。” 刘琰拱手:“明白!” 吕布不觉嘴角上扬,汝南是袁术的大本营,凶险无比,正好让刘琰去攻打,也让刘琰试试身陷险地的感觉,以报汾水河谷之仇。 “好!” “某亲自领部下四军骑兵进驻陈留,和外黄的鞠义、陈宫军决战!” “即日发兵,东出虎牢,各位务必用命,一战功成。” “诺!” 第一百五十五章 决战前夕 第156章 决战前夕 虎牢关。 三万铁骑,开出关隘,旌旗招展,军威雄壮。 荡寇将军部出虎牢关后,各部将领率领轻骑护卫分散而走,前去指挥各地兵马。 曹操和荀彧站在城头,远远望去,有一位陌生的文士往北折往延津。 曹操看着这文士,冷冷一笑。 “文若,某真是羡慕你,兄弟情深,荀衍也是有心,大老远来看望你,不像某的小弟曹德,见了某跟见了仇人一样。” “司空。” 荀彧一拱手,脸色有些难看。 “文若,不必担心,你小弟来这里,无非是来刺探军情的。” “而你,无非是把朝廷的出兵路线和兵力配置透露了出去。” “仅此而已!” 荀彧此时脑门上满是汗珠,不见了往日里镇定自若的状态。 曹操遥望着远处骑马北去的荀衍,眼神里满是杀意。 忽然,一支轻骑往荀衍的方向追去,领头的是曹操的亲卫许褚。 荀彧知道,许褚痴傻粗莽,曹操屠戮士族的脏活都交给他干。 一瞬间,荀彧的心冷到了极点。 “司空,彧有负司空信任,愿意领死,还望留在下的小弟一条性命。” 曹操斜眼看着荀彧:“文弱,你看某像残暴嗜杀之人吗?” 荀彧不知该如何回答,支支吾吾道:“不像。” “那你就看错了,某最讨厌属下背叛,谁要背叛某,某就杀了他全家,鸡犬不留!” 曹操阴冷的目光一下击穿了荀彧的内心,荀彧后背一凉,顿时双腿发颤,扶着城墙才勉强站立。 荀彧虽然有“王佐之才”的美称,在年青一辈士族中,有着极高的威望。 但荀彧知道,这些威望,在曹操眼里算不上什么。 士族掌控舆论,这也许能限制其他人,但限制不了曹操。 曹操根本不在乎世人的评判,只做他想做的事情。 曹操想杀自己,甚至灭了荀家,都根本不用顾及什么。 何况曹操已经察觉到,他暗中沟通袁绍。 荀彧躬身下拜,纵然他看不上曹操,也不得不屈服。 “司空,所有过错,错在彧一人,彧甘愿领死。” 曹操扶着荀彧的手,让他直立起身体:“文若,现在还不是你该死的时候,某还要用你,等哪天你不中用了,再杀不迟。” 曹操这话虽然难听,但荀彧感觉,相比士族们习惯的,当面客套,背后捅刀,曹操显得光明磊落许多。 曹操拉着荀彧重新立在城头,荀彧看到,许褚率领的轻骑并没有继续追击荀衍,而是转了方向。 “荀彧,不要怕,许褚是去封丘给曹仁传军令的,不是去杀荀衍的。” 荀彧擦了一下汗,急道:“主公,您让彧做什么,彧但凭差遣。” “很好。” 曹操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近日,曹操和张绣和解,赎回了典韦,典韦感激曹操,将荀彧当年在封丘策动反叛的事情供了出来。 曹操暗中探查了一番,知道了荀彧一直暗通袁绍。 荀彧做的事情,杀一百次都不嫌多,不过,曹操还是想收服荀彧。 曹操纵然与士族为敌,也不能把士族全得罪,该拉拢还是需要拉拢。 眼下就是拉拢荀彧的好机会。 “文若,你说说,咱们的兵力配置和行军路线都暴露了,二袁那边会怎么做?” 荀彧拱手:“凡事有其弊,必有其利,陛下的意图是和陈宫、鞠义快速决战,情报泄露后,对方会更大胆一些,更敢于决战,如此正中下怀。” “是吗?” “应该是的,主公的这次战略和上次差不多,还是分兵,如果我是陈宫,就集中兵力,攻其一点。” “那陈宫会先破哪一部。” 荀彧指了指陈留方向:“吕布军的两万主力骑兵。” “何以见得?” 荀彧淡淡一笑:“陈宫军没有骑兵,因而无法长途奔袭,在中原战场极为不利。” “而陈宫军的鞠义,长期在西凉统兵,对付骑兵经验丰富。” “如果我是陈宫,不会大老远攻击其余各部骑兵,而是集中在外黄的兵力,正面和吕布决战。” “一旦吃掉吕布,则战场形势又回到了上次作战的形势,朝廷在兖州东部占领的城池再多,一样是无根之木。” 曹操一拍城墙:“说得好!” 如果曹操上次制定战略是大意轻敌,这次制定战略则是有意为之。 他的目的,就是和鞠义决战。 而为了对付鞠义的劲弩手,曹操已经有了想法。 曹仁曾穿着三层铠甲作战,使劲弩手不能伤他。 曹操已经命令虎豹骑身穿重甲训练,准备以骑兵重甲突进的方式破鞠义的劲弩手。 曹仁上次送来一些弩箭,说鞠义用镔铁做了箭簇。 曹操仔细观察过了,并不是。 曹操也在研究鞠义使用的钢材,昨夜和吕布交流时,得知鞠义使用的是冷锻钢。 曹操心中大喜,冷锻钢致密坚实,制作铠甲,在保证防御力的同时,可使铠甲不那么笨重。 决战时,新训练的重甲铁骑必将给鞠义以迎头痛击。 “文若,用你的号召力,让士族私存的生铁全部拿出,交给荡寇将军部。” “这一战,如果朝廷军胜了,某拿回了兖州,某保证,你荀家的地位依旧尊崇。” “至于你的妻子唐氏,某会设法营救,她没有参与唐瑁的反叛,某会设法保全。” “多谢主公!” …… 封丘,县府。 “报,陈宫军自延津出动,增援外黄,足有三万。” 曹仁统领封丘的两个步兵军,任务还是切断延津和外黄的联系。 封丘原有守军四万,上次拦截作战时被鞠义击败,伤亡近半。 奇怪的是,朝廷不但没有补充封丘守军,反而调走了一万人。 如今封丘的守军兵力薄弱,不要说拦截叛军了,自保尚且不足。 “将军,听闻吕布军已经进入陈留,准备到外黄和叛军决战,这股叛军应该是南下增援外黄的。” 说话地是曹仁的副将徐晃,白波军被撤销后,将官士卒分散整编。 徐晃早早申明,愿跟随曹仁,曹仁就把他留在身边了。 “叛军南下,增援外黄,再明显不过了,可是我军兵力不足,该如何拦截呢?” 徐晃拱手:“末将愿领一军,让开大路,放叛军过去,再尾随掩杀,袭其辎重,以迟滞叛军!” “好!” 曹仁思忖,封丘的士族都被杀尽了,百姓淳朴,没这么多歪心思,不用怕有人和叛军里应外合,只需民兵守城就好。 曹仁取来佩剑,交给徐晃:“公明,你把两个军都带出去,我这边只需民兵守城。” 曹仁是怕徐晃出身白波军,指挥不动曹军,故而将佩剑交给他。 徐晃知道曹仁的用意,双手接过佩剑:“将军!多谢信任!晃一定不负所望!” 徐晃正要去点兵,忽然听到门外高呼。 “报,许褚将军到,传主公军令。” 县府大堂外,许褚已经拿着令箭走来。 徐晃急忙退到一边,曹仁也走下主位,上前迎接许褚。 “主公有令,封丘守军按兵不动,放叛军过去,亦不可追击掩杀!” “这?” 第一百五十六章 援军 第157章 援军 陈留郡,外黄。 旌旗似海,长矛如林。 自延津增援而来的兵马铠甲光亮,步伐齐整,土黄色的旗帜迎风飘扬。 鞠义、陈宫出外黄城北门相迎,一齐躬身下拜。 “鞠义!” “陈宫!” “见过将军!” 伴随着清脆的马蹄声和盔甲铿锵声,领兵的将领骑着高头战马出阵。 将领勒住缰绳,睥睨二人。 “鞠义兄,公台兄,有礼了。” 这将军嘴上说着客套话,举止却依旧傲慢无礼。 而马前的鞠义、陈宫,丝毫不敢表现出一丝不满。 这位将军便是袁绍帐下文武兼备的大谋士,郭图。 这次郭图前来,带来冀州精兵三万,暗中加入叛军,并负责指挥兖州的战事。 …… 外黄,县府。 郭图领着一众文武步入大堂,占据主位席地而坐。 其余文武在两侧座位依次坐好,只留了两个末坐给鞠义、陈宫。 鞠义、陈宫站在厅堂中央,一时表情凝滞。 “二位,请坐吧。” 郭图示意二人坐在末坐,这便是对二人的一种轻视。 鞠义此时是兖州牧,一州之长,而郭图不过是冀州牧袁绍帐下一属官,鞠义已经恨得咬牙切齿。 陈宫眼看鞠义要动杀心,赶紧拉住鞠义坐向末坐。 落座后,陈宫拱手道:“宫自起兵以来,全赖袁公扶助,今日朝廷兵马来攻,袁公又派将军前来,宫感激不尽。” 陈宫这话,也是说给鞠义听的。 二人虽然占据了兖州,但只有不到一半郡县归附,手中十万兵马补给困难,必须依靠二袁的扶助。 鞠义也知道,郭图这是专门要给自己难堪。 郭图这种士族向来看不上他这种平民出身的武人。 而且鞠义曾经带兵反叛,逼主公韩馥让位给袁绍。 韩馥是颍川人,乃是郭图的同乡加上司,郭图对鞠义更加不满。 现在鞠义又转投陈宫这里,自立州牧,虽然名义上还服从袁绍,实际上又是一种背叛。 郭图丝毫没有要理会鞠义的意思,只顾着和陈宫说话。 “公台兄,袁公此次派某前来,意在借公台兄之手,攻破朝廷兵马。” “明日,我将亲率大军,到陈留城下搦战,定要斩杀那个什么吕布。” 陈宫知道吕布,吕布曾是丁原的部将,因丁原改旗易帜,自立为黄巾军,而斩杀丁原。 后来并州大乱,白波军、黑山军并起,吕布带一万兵马过河击贼,收服两军。 再后来又参与皇帝西征,最终斩杀了董卓。 吕布在并州镇守时,又多次出雁门攻击戎狄,使戎狄不敢南下劫掠。 其武力和战功,都堪称天下无双。 陈宫感觉,郭图有些傲慢过头了,也不知道他有什么猛将,可以对抗吕布。 陈宫扫视一圈,忽见两人身形魁梧,目光如炬。 也许这就是郭图傲慢的底气? “将军,吕布勇猛,不知何人能敌?” 郭图笑了笑:“世人都言吕布天下无双,岂不知某帐下也有两位无双上将。” 只见陈宫刚刚察觉到的两人微微正身,应该就是郭图所说的二人。 “潘凤!” “在!” “方悦!” “在!” 郭图朗声喊出姓名,两人一拱手。 “潘凤是我旧主韩馥手下第一猛将,手持一柄开山斧,有万夫不当之勇。” “方悦乃河内名将,自幼习武,善使长戟,幼年成名,威震中原。” 陈宫拱手赞叹:“二位将军英武不凡,果然世之罕见。” 随后,陈宫叹息道:“将军,只是北军刚刚来到,离开外黄坚城,到陈留与朝廷兵马决战,似有不妥。” 郭图阴阳怪气说道:“这多亏鞠义大将军,一战把朝廷兵马打怕了,某路过封丘之时,只看到一城的缩头乌龟。” “某是怕朝廷军不敢出战,我军长期驻扎,徒耗钱粮,不如主动出击,攻打陈留,逼朝廷军决战!” 随后,郭图将目光引向鞠义。 “鞠将军,袁公有令,你手下的八百先登死士,交给某指挥,尽快交接吧。” 鞠义一听,实在坐不住了,一拍桌案起身:“郭图,你欺人太甚!” 郭图冷笑一声,淡然道:“鞠义,某早就知道你对袁公有不臣之心,今日见了,果然如此。” 鞠义走到厅堂中央,倏然拔出长剑:“郭图,受死吧!” “嗖!” 忽然,鞠义身体立正,一丝鲜血自嘴角流出,低头一看,一支箭簇已经透过自己的胸口。 县府堂外,一个射手持弓站立,弓弦还在颤动。 “郭图,你?” 鞠义一脸愤恨,手中长剑哐当落地,向前走了两步,一下跌倒,整个人趴在地上,背后的箭羽仍在微微颤抖。 郭图冷然道:“三姓家奴,竟敢拿剑指着某,实在死不足惜。” “来人!把他拖下去喂狗!” 陈宫此时已经一脸铁青,没想到郭图竟然变成了这般模样。 年轻游学时,郭图还温文儒雅。 现在其心狠手辣,做事果决的程度,完全就是一个军阀。 “公台兄?” “嗯?” 听到郭图呼唤,陈宫舒了一口气,向郭图拱手。 “公台兄,你这州牧是袁公认定的,怎能轻易赠予他人。” 陈宫本以为郭图会对鞠义取而代之,没想到郭图还要让自己做州牧。 “将军,宫有罪。” 陈宫明白郭图的意思,郭图在提醒自己,要做袁绍的藩属,就要老实听话,不要有什么小动作。 他陈宫对于兖州牧这个官职,没有任何处置权。 郭图朗声大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公台兄迷途知返,依旧是兖州之主。” 话音一落,郭图手下文官让出首座,请陈宫上座。 陈宫此时心情低落,现在局势的发展越来越不受自己掌控了。 陈宫的本意是驱逐外兵,恢复兖州士族的庄园和地位,让兖州重归太平。 可二袁不断在兖州加码,势要把兖州拖入无尽的战争。 陈宫也不愿意再劝郭图了,只想让郭图早早和朝廷决战,不管谁输谁赢,有个结果就好。 “报,袁公的兵马到了城南。” 一个传信兵快步走来,正好迎上了几名士兵拖走鞠义,顿时一脸惊恐。 郭图脸色一沉,低声问道:“哪个袁公?” 传信兵有些慌张:“汝南袁公。” 郭图继续问道:“哪个汝南袁公?” “还有哪个汝南袁公,汝南不就一个袁公吗?后将军袁公路啊。” 郭图一凝眉,责问陈宫:“公台兄?这是怎么回事。” 陈宫呼呼喘了口气,拱手急道:“在下只知道,二位袁公是一家人,这次朝廷兵马来势汹涌,求救信,在下两边都发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蜜水来喽 第158章 蜜水来喽 “公台兄,你说得没错,二袁本是一家,理应不分彼此。” 听到袁术也派兵马前来,郭图脸上有些怒意,但瞬间又变回和颜悦色。 袁术虽然和袁绍存在竞争关系,但那是主公们的事情。 袁术也是袁家人,郭图没有理由不给好脸色。 郭图问传信兵:“袁公那边派来的将领是谁?” “沛国相,刘勋。” 郭图没听说过此人,微微一凝眉。 陈宫听说此人的姓名,顿时心中一惊。 刘勋是徐州琅琊国开阳人士。 开阳城富庶,商旅云集,曹操父亲曹嵩居住在此,曹洪曾依靠曹嵩的势力在那里经商。 刘勋也在开阳城经商,和曹洪是至交好友。 后来曹洪为官,举荐刘勋到沛国谯县为官,两人关系更进一步。 为了夺取兖州。 陈宫曾利用曹洪贪财好色的习性,设计陷害曹洪,又举兵逼迫,以至于曹洪在荥阳城头愤然自尽。 刚来个郭图,又来个刘勋,陈宫感觉,自己在兖州待不下去了。 “公台兄,随某一起迎接公路公的兵马。” 陈宫一愣,定了定神,赶紧起身跟上。 …… “子台兄,久闻大名,如雷贯耳。” 外黄城南门,郭图领着文武走出,拜见刘勋。 子台是刘勋的表字,还是郭图刚刚在陈宫那里打听到的。 袁术军旌旗下,立着一将,因军阵靠南,阳光自刘勋背后洒来,让郭图有些睁不开眼。 “给某牵马!” 刘勋的样子,比郭图来时还傲慢,郭图一下子愣住了。 郭图身后,潘凤、方悦已经气急,上前一步,要拿刘勋。 郭图伸手,拦住两人。 随后,郭图微微眯了一下眼,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装,上前牵住刘勋的马缰。 刘勋的战马步入城门,他仔细打量着前方那人。 刘勋不知道郭图早一步来了外黄,以为牵马之人是陈宫。 曹洪之死,刘勋久久不能忘怀,这次增援,刘勋是带着仇怨来的。 “公台先生,听说你这里有个武将鞠义,在你的扶持下自立州牧,不知在哪里?” 郭图一边牵马,一边淡然说道:“鞠义无礼,刚刚被某杀了喂狗了。” “呃……” 刘勋觉着,自己应该能在气势上压陈宫一头,没想到陈宫言语清冷犀利,反而让他有些胆寒。 “鞠义,被你杀了?” “杀了,一个平民出身的人,居然当一州之牧,该杀!” 刘勋忽然感觉,陈宫和自己很对脾气,自己也是看不得平民翻身上位。 主公袁术也一样,一直对平民出身的州牧吕布很有成见。 刘勋本是沛国谯县一小吏,得袁术知遇之恩,升任一国之相,自然要为主公解烦。 听说要打吕布,便自告奋勇来了。 “杀得好,今日杀鞠义,明日杀吕布,哈哈哈!” 郭图不慌不忙,一直牵马到县府,才堪堪停下。 刘勋翻身下马,望了望县府,这座县府有些陈旧,门框的红漆已经起皮,牌匾裂了几道大缝。 “兖州是个穷地方,县府竟然如此寒酸。” 刘勋步入县府,身后仆从立即跟上,开始洒扫院落和厅堂。 紧接着又有仆人抬来箱子,打开一看,全是精致的金银玉器摆件。 刘勋步入大堂,坐上主位,邀请众文武落座。 仆从开始布置厅堂,点燃熏香,又用丝绸装点周围,整个厅堂焕然一新。 郭图静静坐在首座,观察刘勋,依旧没有表明身份。 郭图感觉,这刘勋就是个草包废物,不知道袁术为什么用这种人。 “呸!” 陈宫命人奉茶,茶水放在刘勋的桌案上,刘勋只喝了一口,就全部吐回了杯子里。 陈宫正要询问原因,被郭图抢先问道: “将军,这茶水不好吗?” “这茶水苦不拉叽,实在下品,某不喝茶水,某只喝蜜水。” 郭图一皱眉。 “现在是战时,城中物资紧张,哪里去找蜂蜜啊。” 刘勋笑了笑:“就知道你们穷乡僻壤的,没见过大世面。” “啪啪!” “蜜水来喽!” 刘勋一拍手,十几位貌美如花的侍女从门外走来,每人端着一个红漆茶杯,放在文武官员的案头。 茶杯放下,一股浓郁的蜂蜜香气飘来,让人陶醉。 刘勋端起来漆杯:“这蜜水是袁公最爱,今天某请诸位同饮,诸位不要客气。” 刘勋说完,将杯中蜜水一饮而尽,却看见兖州文武没有动作。 “喝啊,你们怎么不喝啊?” 其实大家伙儿也都馋了,只是被刘勋惊到了,一时不知所措。 刘勋这人不像是来打仗的,更像是来游玩的。 “喝!快喝!” 众位文武听到刘勋催促,纷纷端起水杯,品尝蜜水。 “啧!” 众人饮罢,纷纷赞叹,这蜜水不仅加了蜂蜜,还加了爽口药料,入口甘甜,清冽无比,又让人回味无穷。 刘勋看众人都喝了,只有郭图没喝,顿时有些脸色难看。 “你怎么不喝?” 郭图是袁绍军主将,自然要矜持一些,看刘勋又来催促,微微一笑,端起来水杯。 “噗!” 郭图这杯蜜水似乎和大家的不同,入口甘甜,但回味又苦又涩,还有一些尿骚味。 “呸!这是什么东西?” 刘勋看到郭图一脸难受的表情,得意至极,拍着大腿哈哈直笑。 “一州之牧竟然分不清蜜水和尿水,实在可笑!” “你!” 郭图怒不可遏,噌地一下拔出佩剑,直指刘勋。 潘凤、方悦也都拔出长剑,对准刘勋。 “陈宫,你竟然拿剑指着某,你这是在忤逆袁公,你该死!” 郭图一愣,这场景似曾相识。 郭图看了一下水杯,感觉胃里一疼,嘴里一时发咸,竟然吐出来一口黑血。 郭图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本想假扮陈宫,捉弄一下刘勋,这刘勋居然下手这么黑,要除掉陈宫。 刘勋看到郭图的武将拿剑指着自己,依旧面不改色。 只见他身后闪出一个武将,身高八尺,体壮如牛,噌然拔出长剑护卫刘勋。 “汝南上将俞涉在此,我看谁敢放肆!” 郭图吐着血,长剑插在案头,勉强支撑身体,沉声问道:“刘将军,为何杀我?” 刘勋站起身,走到郭图身前:“你这贼人,陷害子廉,以至于他自尽于荥阳城头,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郭图急道:“某是袁本初帐下谋士郭图,刚刚带兵来此,何时害死过什么子廉?” “什么?” 刘勋听到郭图自报家门,整个人都傻了。 “你不是兖州牧陈宫吗?” “某几时说过自己是陈宫?” 第一百五十八章 叛军来袭 第159章 叛军来袭 “快,把郭兄拉下去,门外备好粪水了!” 外黄,县府。 刘勋吩咐俞涉扶郭图出去催吐。 潘凤、方悦两人也知道喝粪水催吐是用来解毒的,赶紧去帮忙。 刘勋也跟在后边招呼,一起把郭图拉到大堂外边。 “呕!” 县府前院。 刘勋一边拍郭图的后背,一边道歉:“郭兄,这都是某不好,完全是误会,这样吧,某的侍女你看上哪个了,某送给你。” 郭图挥了挥手:“某哪敢再要刘兄的馈赠?” 刘勋是个刚有些羽翼的小军阀,没有什么名气,但郭图的名气可是如雷贯耳。 刘勋也没想着杀陈宫,只是想捉弄一下,给曹洪报仇。 虽然在蜜水里下了毒,但催吐的粪水一早备好了。 只是没想到毒到了郭图。 对于郭图来说,虽然对刘勋的所作所为很生气。 但按照世家大族的身份规则。 袁术的地位比袁绍高很多。 袁术是袁逢的嫡次子,袁绍只是一个侍婢所生。 由此而推,刘勋作为袁术的部下,也比自己高上一头。 况且,下毒是误会。 陈宫在远处观察,看着郭图一脸痛苦的表情,暗自捏了一把冷汗。 和二袁合作,也不是那么轻松的。 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二袁支持自己,也是靠帐下的世家大族出钱。 纵然二袁能对自己以礼相待。 在他们帐下这些世家大族眼中,自己就是个要饭的,谈不上什么地位不地位的。 郭图和刘勋展现出这种傲慢的态度,也不奇怪。 “没事了吧?” “没事了。” 郭图直立起身体,脸色依旧惨白,刘勋赶紧让人拿真的蜜水给郭图漱口。 两人回到大堂,又客套起来。 “郭兄,你的大名四海皆知,理应坐在主位,指挥全盘。” “刘兄,你是公路公的下属,理应坐在主位,图愿听从号令。” 两人推诿一番,又把目光投向了陈宫,这两人似乎忘了,还有一位兖州之主在这里。 郭图脸色依旧惨白,强忍着笑道:“刘兄,我二人都是来援助公台兄的,理应听公台兄号令。” “是啊!” 陈宫又糊里糊涂地上了主位,此时的陈宫更加如坐针毡。 郭图和刘勋对坐,拱手道:“刘兄,不知你和公台兄有什么过节。” 刘勋拱手道:“郭兄有所不知,在下至交好友曹洪曹子廉死于陈宫之手,得知此事后,在下痛哭三日,久久不能忘怀。” 郭图回想,陈宫确实设计逼死了曹洪,但曹洪是曹操的部将,属于敌对关系。 刘勋此时出手对付陈宫,看来也没什么智慧。 “刘兄,公台兄为人正直,彼时公台兄和曹操为敌,出手陷害曹洪只是一项计谋而已。” 刘勋叹息道:“可是曹洪是某的至交,某实在气不过!” 郭图笑道:“不如这样,刘兄也用手段了,虽然惩治在了某的身上,就当是某代替公台兄领受了。” “还请刘兄看在某的面子上,以大局为重,不要再找公台兄的麻烦了。” 刘勋望了望陈宫,拱手道:“陈公,今日是某失礼了,某本来也没想把你怎样,只是给子廉出口恶气,还请见谅。” 陈宫急道:“将军大老远来援助兖州,对兖州有大恩,而且将军有情有义,不忘已故好友,实乃真性情,宫哪里敢有责备之心。” 郭图感觉陈宫还是有大局观的,眼下最重要的是对付吕布,还得同心协力。 “刘兄,不知你带来多少兵马?” 说到这里,刘勋的脸色微微有些愠色。 “咱这边只能称兵,哪里敢称兵,马?” 郭图一听就明白了,刘勋这话是在暗骂袁绍,袁术缺马,多次找袁绍要马,袁绍一直不给。 “想要马匹倒也不难,陈留城有三万并州骑兵,全是好马,等打下了陈留,就不缺马了。” 根据荀衍给出的兵力配置,吕布亲领两万骑兵进驻陈留,陈留城张辽,带领一万骑兵守城,陈留一地,共有朝廷兵马三万。 刘勋一听,顿时来了精神:“某这次来,带来六个军,后续兵马已经进入梁国,稍后就到。” 郭图计算了一下,外黄原本有六万驻军,加上六万援军,共有兵马十二万,比朝廷投入的总兵力还要多。 而且自己这边大军主力集结于外黄,朝廷兵马却是四处攻略,分散在兖州八郡国。 此时和吕布军决战,局部优势更大,兵力上十二万打三万,想输都难。 刘勋还是有些忐忑:“只是我们都是步兵,对付骑兵有些困难。” “刘兄,有所不知,某帐下有一支精锐兵马,乃先登死士。先登死士,手持重弩,最善对付骑兵。” 刘勋也是统兵将领,此时有些疑问:“劲弩手虽然厉害,但遭遇骑兵突进,该当如何?” 郭图伸出两手,作抱木状,只需持长枪的杂兵在周围列阵,让骑兵不能靠近,弩手可从容射击。 “原来如此。” 刘勋知道这种战术,还是佯装惊奇。 这种战术也是诸侯们常用的,用长枪杂兵列阵,保护弓弩手射击。 这种战术能稳定提升射手的作战经验。 只是每次作战,长枪杂兵损耗巨大。 不过长枪杂兵不值钱,训练容易,死了也好补充,让兖州兵上就行。 冀州、豫州都出钱粮了,兖州出些人力,也不过分。 陈宫听到这两人讨论的战术一阵心痛。 之前鞠义就是用这种战术,对付朝廷骑兵。 弩手依托长枪阵和骑兵对射。 虽然每次都能射胜骑兵。 但算上伤亡的枪兵,战损比完全没法看。 骑兵来去如风,又能骑射,损失不了多少,弩手藏于暗处,也损失不了多少。 而负责列枪阵的兖州兵,每战都伤亡巨大。 郭图朗声道:“刘兄,事不宜迟,当立刻调动兵马,围攻陈留!” 话音一落,潘凤、方悦起身:“某愿为先锋,率先破敌。” 刘勋一听,对身旁俞涉道:“你也领兵一万,先行一步,为二位将军掠阵。” …… 陈留城。 随着密集的鼓号声,三万叛军率先来到陈留城下。 吕布和众文武站在城头,遥望远处,看远处土黄的旌旗上,没写名号,也不知是哪路兵马。 吕布问曹操:“这是哪部兵马?” 曹操看了一下曹昂。 曹昂拱手:“待末将前去打探。” 吊桥落下,曹昂冲出陈留城,横枪立马。 “来将何人?” “毛头小儿,我等姓名,不需要你来相问,让吕布出来受死!” 第一百五十九章 三英战吕布 第160章 三英战吕布 “将军,叛军三位将军皆不通报姓名,只说让吕将军前去受死!” 曹昂回到城楼上,持枪拱手回报。 吕布怒道:“岂有此理!” 曹操笑道:“奉先,不必气恼,定是二袁的将领前来助战,因而不敢通报姓名。” “此话有理!拿某的长矛来!” 曹操急道:“将军,意欲何为?” “某去斩了来将!” “将军,你统领三军,责任重大,怎能亲身犯险?” “他们挑战我吕奉先,我不去应战,以后如何在军中立足?” “那也不行!哪有主将去单挑的?” “休要多言。” 吕布要下城楼,曹操拦在他身前:“将军,叛军中有劲弩手,将军不怕吗?” “他们有劲弩,某有寒铁甲,不怕!” 吕布所说的寒铁甲就是他刚刚督造的新式铠甲。 寒铁甲以冷锻铁片编制成鱼鳞状,铁片层层相叠,叠出三层,内衬三层葛麻,三层丝绸。 因为制造难度高,只造出了三四副。 “那也太危险了。” “某要亲自试试寒铁甲的威力,此甲好用与否,关系到千万将士的性命,交给别人试,某不放心。” 说完,吕布走下城楼,侍从开始为吕布穿甲。 寒铁甲穿好后,吕布翻身上马,接过长矛。 “擂鼓!” 随着激昂的鼓声响起,吕布策马冲出陈留城,执旗官在吕布身后跟上,两马扬起一阵烟尘。 …… 叛军那边,远远看到有人出城应战,殷红的汉军旗帜上书写着“吕”字。 “没想到吕布亲自出战,待某去斩了他。” 说话的是河内名将方悦,方悦也使长戟,因而经常有人拿他和吕布对比。 这次遇到,正好一决高下。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方悦已经骑马而去。 吕布见敌阵中冲出一将,随即埋身策马,平出长矛。 叛军将领不愿通报姓名,吕布也懒得多和他废话。 方悦舞动长戟,左右挥舞,长戟传出呼呼风声。 叛军看方悦招式华丽,纷纷叫好。 反观吕布那边,整个人埋在马背上,也不见有什么动作。 “两人未战,胜负已分,阵斩主将,这泼天的战功要给方悦了!” 潘凤、俞涉感叹,不如方悦懂得把握时机。 两马越来越近,方悦忽然看到,吕布手里拿的不是一把戟,而是一把长矛。 方悦使用长戟颇有心得,本想在长戟上和吕布一较高下,没想到吕布竟然换了武器。 方悦一时气急,誓要斩杀吕布。 “吕布,受死吧!” 吕布越来越近,长矛上寒光闪烁,方悦这才察觉到,吕布手里的长矛有二丈长。 自己手里的长戟,只有一丈多,无论是招式多华丽,都无法弥补距离差距。 方悦急忙去掏后腰的弓箭。 “噌!” 一道寒光袭来,方悦感觉胸口一沉,霎时间整个人已经离开了马鞍。 呼呼的劲风从脑后传来,方悦整个人悬在了空中。 “砰!” 吕布减速,长矛向下,方悦一屁股坐在地上,看到地上的青草不断后退,石子沙砾摩擦着自己的大腿,疼痛无比。 “呃!” 方悦仰面倒地,大脑轰轰作响,随着胸口发出噗嗤一声,吕布抽出长矛,马蹄声远去。 一种无力感在方悦身体周围蔓延,方悦感觉胸口湿热,而手脚冰凉至极。 他想喘气,一张嘴鲜血止不住流出。 方悦感觉天空越来越昏暗,此时,马蹄声由远及近。 先是一声战马嘶鸣声,紧接着是沉稳的步履声。 方悦看到吕布在观察自己,他想问问,吕布为什么不用长戟了。 “噌!” 是环首刀出鞘的声音。 方悦感觉自己的头盔被摘下,发髻被揪起。 “将军髻,不错!” 这是方悦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随后便是一片黑暗。 吕布手起刀落,取了方悦的首级,挂在战马颈下。 “方悦,竟然被斩了?” 潘凤的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潘将军,我去斩吕布!” 俞涉感觉,方悦也许是吹嘘武力,实际不过如此,说完便策马而出。 潘凤想拦俞涉,却没有拦住。 潘凤熟知方悦,知道其武力堪比袁绍主将颜良、文丑。 吕布斩杀方悦,只用了一回合,其实力太恐怖了! “先登死士!” “在!” 潘凤身后,一百位先登死士列阵,手持劲弩。 先登死士随鞠义自凉州而来,本质上是雇佣军,谁给钱粮就效忠于谁。 这也是郭图敢于除掉鞠义的原因。 鞠义死后,郭图便收服了先登死士,并拨了一百给潘凤。 “准备放箭!” “诺!” 俞涉冲向吕布时,手里拿着环首刀,实际已经暗暗取出弓箭。 两人一接近,俞涉偏转马头,张弓搭箭,一箭射向吕布。 “锵!” 俞涉看见,箭矢打在吕布的护甲上,激起一道火花,瞬间被弹飞。 “这?” “贼将,竟然发暗箭!” 吕布大吼一声,骑马追了上来。 俞涉大惊,以往单挑,用这一招从来没输过,这次居然失手了。 听着吕布战马靠近,俞涉一埋身,暗中又搭上一箭,回身射击。 “锵!” 这次一样,箭矢依旧被弹飞。 俞涉疑惑,抽了一支羽箭仔细观看,羽箭没有问题,怎么就射不透吕布的铠甲呢。 俞涉感觉不对,扔下一把铁痢疾,往本阵奔去。 吕布知道俞涉阴损,看俞涉手上有异常动作,急忙拍马闪开。 再一看,俞涉已经跑出百步之遥。 俞涉怕吕布放箭,骑马反复转弯,看出了一箭之地,军阵就在眼前,于是放直了路线。 “嗖!” 一支羽箭自俞涉背后袭来。 俞涉感觉后背一沉,一阵钻心的疼痛透着心尖,忽地一下从战马上摔落。 “砰!” 俞涉重重摔在地上,感觉浑身疼痛无比,已经不能动弹了。 俞涉侧脸一看,不远处,潘凤挥下手臂,大喊一声:“放箭!” “嗡!” 吕布刚刚收了弓箭,只见天空黑压压一片,如飞蝗袭来。 “铿铿铿锵!” “灰律律!” 一阵箭雨落下,吕布的战马中箭倒地,吕布身上也插满了弩箭。 在城头观战的曹操深吸一口气。 “恶贼,无耻!” 只见吕布站起身,手臂一扫,身上的弩箭一齐落下。 “他穿了什么盔甲?” “将军,该怎么办?” 先登死士们也是震惊,上次遇到硬抗弩箭之人是曹仁。 但那时曹仁穿了三层铠甲,臃肿不堪,而吕布穿的铠甲并不厚。 潘凤喝道:“不管什么铠甲,大斧皆可破之,待某前去破甲,你们再发弩箭射杀!” ps:157,159章节序号写错了,顺序没错,不好意思啊。 第一百六十章 破甲 第161章 破甲 “曹昂,你和许褚穿上寒铁甲,去救援主将!” “诺!” 陈留城外。 吕布被先登死士一阵齐射,损了战马,堪堪立在地上。 而敌阵之中,又杀出来一将,骑着战马,向吕布猛冲而来。 武将一旦少了战马,战斗力将大打折扣。 曹操担心吕布的安危。 现在这种情况,即使派骑兵接应,也容易被箭雨阻滞。 许褚和曹昂正在穿甲,曹操心急如焚,希望吕布能多坚持一会儿。 “吕布,受死!” 潘凤骑马疾驰而来,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提着大斧。 此时大斧垂落,准备撩击。 这是骑兵对付步兵的惯用招式。 沉重的大斧,配合战马的速度,能产生巨大的切割力,可以瞬间将敌人撕碎。 空地上,落下的弩箭,形成了一个蒿草丛,吕布就站在其中。 吕布回望了一下陈留城,大约还有两百步。 吕布身穿的寒铁甲,虽然轻薄灵活,但其重量,却是普通铠甲的三倍。 一旦失去了战马,步行移动,十分困难。 潘凤越来越近,回城是不可能了,只有原地应战。 吕布身体下蹲,长矛斜向上挑起,对准疾驰而来的潘凤。 潘凤看到吕布坚毅的身影,自己这边反倒有些害怕了。 潘凤在河北长期和山贼、土匪、黄巾军作战。 印象中,骑兵冲击步兵,主要靠气势。 呼啸而来的骑兵,卷起滚滚烟尘,如雷般的马蹄声,能让步兵瞬间胆寒。 但如果步兵胆量够足,能用长枪结死阵,骑兵正面冲锋,那就是找死。 而眼前这位吕布,似乎就是胆量充沛之人。 那么如果自己还是正面冲锋,战马会先触碰到吕布的长矛,自己的大斧,也不能砍伤吕布。 潘凤决定改变战术,改冲击为投掷,将蓄满力的大斧,投掷而出。 此次进攻的目的,是破吕布的甲。 只要能破甲,靠先登死士,射杀吕布就行。 心里有了主意,潘凤便一挟马腹,加快了速度。 “砰,砰!” 吕布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在跳动。 同样是人,吕布也不能做到不畏生死。 吕布知道,一个骑兵,在旷野上失去战马,意味着什么。 就好比一只羊遇到了一只饿狼,而且这个羊,腿还受伤了。 “将军!我们来了!” 吕布忽然听到,后边有人喊话,战鼓声再次激昂了起来。 应该是曹操那边派人来接应自己了,但听声音,援军刚刚过了吊桥,而潘凤已经近在咫尺了。 吕布让自己的身体再次下沉,稳住身形,准备迎击潘凤的冲锋。 看潘凤的速度,如果他硬要冲来,自己这边即便有长矛拒马,疾驰的战马,依旧会靠惯性冲击自己。 自己能不能活下来,犹未可知。 “呼!” 只见,潘凤的战马忽然转向,正在吕布疑惑之际,一柄大斧旋转着飞来。 “呼!” “砰!” 吕布来不及躲避,大斧正中自己的胸口。 吕布整个人被大斧的力量掀飞,悬浮在空中。 他清清楚楚地看见,自己胸前的甲片,向四周散开。 “砰!” 吕布重重摔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起身时,见潘凤骑马而来,要践踏自己。 “啊!匹夫!受死!” 吕布抓起长矛,再次恢复了拒马式,长矛对准潘凤。 潘凤没想到,吕布在受了如此重击之后,能快速恢复战斗状态。 “噗嗤!” 吕布手中的长矛,贯穿了潘凤战马的前胸,潘凤在马上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疾驰的马蹄声,和盔甲铿锵声,从陈留的方向传来。 潘凤刚刚就注意到,陈留城那边,来了两个骑将接应吕布。 现在战场的形势变了。 潘凤成了孤立无援的那一方。 潘凤目光一冷,望着自己的军阵,猛一咬牙。 “呼!” 一阵疾驰奔跑,潘凤将吕布扑倒,两人扭打在一团。 吕布翻身,把潘凤压在身下,摘下头盔,往他头上猛砸。 一连砸了十几下,潘凤已经血肉模糊。 吕布拔出佩刀纵然刺下,直穿潘凤的心脏。 “呼!” 吕布站起身,朝着曹昂和许褚招了招手。 曹昂额外牵了一匹战马,放开缰绳,送给吕布。 忽然,吕布身后站起一个满是鲜血的身影。 一双大手自吕布腋下穿出,向上扣住吕布的肩膀。 吕布猝不及防,被身后那人猛然一甩,忽然面朝了叛军军阵。 “你要干什么?” “吕布,你没想到吧,某的心脏长在右边。” 身后,是潘凤恶狠狠的话语。 潘凤朝着己方军阵喊话:“吕布铠甲已破,射死他!” “可恶!” 吕布想挣脱,但潘凤的双手如铁钩一样扣住自己,做出要同归于尽的姿态。 “嗖!” 远处一支弩箭袭来,钉在了吕布的心窝上,潘凤看见这支弩箭,微微一笑,松开双手,整个人仰面倒地。 吕布回身看着地上的潘凤,也跟着冷冷一笑,跪倒在地。 “将军!” …… “报,先锋大将潘凤、方悦、俞涉,都被吕布斩了!” 郭图和刘勋正在行军,听到这话,差点落马。 “你再说一遍!” “三位先锋都被斩了!” 郭图感觉大脑一阵眩晕,大战未开,先锋被斩,于战不利啊。 “还有好消息!” 郭图一听,这才稳住。 “说!” “朝廷军主将吕布中箭,伤重不治,命在旦夕。” 郭图张了一会儿嘴,过了一会儿才笑了出来。 “应该是先登死士立功了。” “再去探查,吕布是生是死,早早告知!” “诺!” 忽然,又一快马疾驰而至。 “报,朝廷军主将中箭身亡,陈留城一片混乱。” 传信兵将情报递给郭图,郭图翻开一看,是荀家的记号。 之前几次作战,全靠荀彧通风报信,郭图深信不疑。 “传令各军,加快脚步,围住陈留城。” 刘勋在一旁,看郭图如此自信,也不知道郭图在朝廷那边有什么可靠的眼线。 如果自己知道了,没准能把这情报卖个好价钱。 “郭兄,兵者,诡道也,怕不是有诈吧?” “不可能,传信之人绝对可靠。” “某不信,三位先锋都死了,某要撤军!” 郭图一听,有些着急了。 陈留城有三万敌军,为保全歼,各门围困的兵力都不能少于三万,否则敌军很容易突围。 大军正好十二万,此时刘勋如果撤军,似断一臂。 “刘兄,某可以告知,传递情报之人是某的同乡,也是至交好友,他的兄弟妻子都在北边。” “哦,在下知道了。” “刘兄,不撤了吧?” “郭兄,此战刘子台但奉号令,再无犹疑。” 第一百六十一章 汝南偏师 第162章 汝南偏师 雒阳皇宫,德阳殿。 “陛下,吕将军在陈留城和叛军挑战,以一敌三,中了一支弩箭。” 刘备坐在坐席上,听穆顺这么一说,顿时眉毛上扬。 “是吗?死了吗?” “没有。” 穆顺指了指自己胸口:“箭就射在这里了,可是吕将军的铠甲厉害,防护住了。” “曹司空将计就计,正给吕将军办丧事呢,想是要麻痹叛军。” 听到吕布大难不死,刘备忽然有些失望,又有些惊喜。 “细说一下。” “今早,叛军来挑战,派出三位上将,奴才查了,是二袁秘密支援的。” 刘备沉声道:“以后不要称奴才了,听着不舒服。” “呃……” “你可以像蹇硕一样称臣。” “谢陛下。” 穆顺躬身一拜,继续讲述。 “这三人乃河内名将方悦、冀州名将潘凤、汝南名将俞涉。” “哦?” “这三人勇冠三军,有万夫不当之勇,谁知咱吕将军更厉害。” “一交战,吕将军一矛刺死一个,又发弓箭射杀了一个,最后剩了一个潘凤。” “要说那潘凤,真是勇武,拼了命用大斧砍开了吕将军的护甲。” “随后扣住吕将军,让弩手暗中射杀!” “结果,吕将军却只是受了点轻伤。” “哎?” 刘备有些疑惑。 “你不说吕布的护甲被砍破了?怎么防的弩箭。” 穆顺扯了一下自己的袖子。 “吕布的护甲里用了葛麻布和丝绸复合的内衬,弩箭被阻滞,虽然穿透了内衬,但威力大减。” 刘备抬眼看了一下穆顺:“吕布怎么有这么好的护甲?” “臣打听了,是杨奉,他现在卧病在家,没事就研究护甲。” 刘备知道杨奉因封丘战事急火攻心,瘫痪在床,朝廷赏赐了他一大笔金钱,让他养伤。 也许杨奉是用这些钱,研制护甲。 “没想到,杨奉还是个人才,你把华佗叫来,朕去拜访他。” 想想上一世,刘备对杨奉有些狠辣。 当年,刘备被吕布夺了徐州,在小沛驻军。 杨奉投奔了吕布,在其帐下效力。 吕布担心刘备东山再起,让杨奉攻打刘备。 刘备先示弱,请杨奉进城赴宴,在宴会上诛杀了杨奉。 这一世,杨奉的人生轨迹大不相同,他不是那个野心勃勃的前车骑将军了,只是一个兵败力孤的没落军阀。 …… “咚咚咚!” 皇帝车驾来到杨奉的宅院,穆顺上前敲门。 “吱!” 大门打开,杨奉的老仆出来迎接。 此时已经入夜。 穆顺告知老仆:“陛下驾到。” 老仆闻言愣了一阵,随后急忙下拜。 “不知陛下驾到,小人这就去通知杨将军。” “不必了。” 刘备走下车驾,领着禁卫就要往里进。 老仆显然有些神色慌张,想要相阻,但欲言又止。 刘备观察到老仆神色异常,沉声问道:“家中还有别人吗?” 老仆跟上皇帝的脚步:“都尉唐周前来拜访,正在后宅叙话。” “哦?” 刘备记得,这唐周是太平道人,反复无常。 这人先是叛了张角,后来又叛了史子眇。 只是平定皇长子叛乱,唐周有功,被封了一个都尉闲职。 唐周来拜见杨奉,让刘备不得不联想到,杨奉出身黄巾军,也是信仰太平道的,这二人不知道要密谋些什么。 刘备加快了脚步,径直往前走,穆顺立即察觉到了不对,命令禁卫上前控制庭院,让所有仆从侍女噤声。 …… “圣女有令,命杨将军将所有私藏的铠甲拿出来,交给左将军。” “圣女怎知某私藏了铠甲?” “圣女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休要多言,你尊不尊教令吧!” “杨奉,谨遵教令!” “砰!” 刘备听到唐周和杨奉交谈,一把推开房门,厉声问道:“杨奉,你要谨遵谁的教令啊?” 杨奉半卧在床榻上,看见皇帝进来,急忙下来拜见,一下跌倒,勉强跪下。 唐周也赶紧跪在一旁。 “不知陛下驾到,有失远迎,还请陛下恕罪。” 刘备看杨奉的病不轻,心中顿生怜悯之情。 “杨奉,朕听闻你身体有恙,特地带太医华佗来给你诊治。” 随后,华佗自刘备身后进来,领着侍从把杨奉扶回床榻,给他诊脉。 “多谢陛下!” 刘备趁机相问:“杨奉,你还念着太平道吗?” “陛下,臣加入朝廷军以来,确实和太平道断了,可是听闻皇帝陛下娶了大贤良师之女,因此又重新信奉了起来。” 刘备奇怪,张宁公开的身份是五斗米道张修的养女,不知道杨奉怎么知道了张宁的身份。 “谁告诉你,张宁是张角的女儿的?” “是,是唐周说的。” 刘备看向了唐周,感觉这个人还真是闲不住,居然和张宁还有来往。 “陛下,张美人是大贤良师女儿这件事,太平道上层都知晓,杨将军是太平道贤达,在下自然要告知。” 唐周拱手谏言:“陛下,如今伪皇长子公开支持太平道,河北黄巾旧部竞相归附。” “就连关东、淮南的黄巾军也都有意奔赴河北,青州黄巾军已经渡河北上。” “臣以为,陛下可以公布圣女的身份,以求各部黄巾军归附朝廷。” 此时,黄巾军的势力依旧强大,而且大部分黄巾军已经有了厌战的情绪,不在寻求对抗。 上一世,这个时候,李傕主政,朝廷一片混乱。 黄巾军大多投靠军阀,朝廷失去了和黄巾军合作的最佳机会。 而如今,朝廷的主要敌人已经由黄巾军转为了割据军阀。 和黄巾军和解,也许正是时候。 不过,刘备现在想弄清楚另外一件事。 “杨奉,刚刚朕听闻你私藏铠甲,是怎么回事?” “臣并非私藏,只是研制,有些样衣。” “张宁为何让你把铠甲给左将军?” “臣也不知。” 刘备望向唐周:“唐周,你来说说。” 唐周拱手:“陛下,左将军刘琰领一军攻伐汝阳,身陷险境,圣女让臣送些铠甲,援助左将军。” 刘备知道,这是吕布的战略,已经报知了朝廷。 吕布命刘琰带一支偏师,出颍川攻击汝阳,以牵制袁术。 刘琰是朝廷册封的豫州牧,出兵汝南名正言顺。 刘备感觉刘琰是佯攻,以牵制为主,没什么危险,也就没太在意。 “左将军有何危险?” 唐周道:“陛下难道不知,吕布对外宣称,左将军提兵五万,要踏平汝阳。” “袁术得知后,也调集了五万兵马迎战。 刘备凝眉:“可左将军只有五千兵马。” “正是,圣女说,左将军对她有救命之恩,因而命龚都、刘辟、何仪、何曼援助左将军,并令臣筹集兵器铠甲,送给左将军。” 第一百六十二章 聚兵 第163章 聚兵 汝南郡,定颍县。 城门打开,县令手托案盘走出,上面摆着官印、佩剑。 这次出战,刘琰只带了五千兵马,目的是牵制袁术,以策应兖州战场。 只是没想到,自己这边刚刚擂鼓,定颍县令就开城投降了。 县令牵马,旌旗开道,刘琰骑马步入城门,道路两侧百姓伏地叩拜,接引王师。 进了县府,刘琰坐上主位。 县令、县丞、县尉一起拜见,上交定颍县的户籍名册,汇报定颍县人口、府库、兵丁详情。 刘琰身边,赞军校尉陈群,领着一些关羽招募的寒门士子,开始接管县府。 刘琰本想让陈群盯着吕布,结果吕布更绝,让陈群也跟着自己来汝南了。 汝南郡是天下第一大郡,共有县城三十七座,按照中平元年的统计,有人口两百余万。 定颍县靠近颍川南部重镇郾县,袁术重点打造此地,积攒兵力钱粮,以抵御颍川的曹军。 刘琰没想到,这么一座重镇,城高池深,粮草足备,竟然能轻易投降。 如果每座县城都能这么轻易攻下,那这仗也太容易打了。 “县公,你们这里共有多少兵马?” “回左将军,定颍县有兵马三千。” “你有三千兵马,为何投降?” 刘琰感觉此事可疑,定颍县的守军和自己兵马相差不多,又是防守,没有理由不战而降。 “左将军提兵五万来攻,而且一早放出话来,听到汉军擂鼓而不降者,破城之日,鸡犬不留。” “是吗?” 陈群坐在刘琰一旁,小声提醒道:“兄长,小弟也是刚刚得知,这是吕将军放出的话。” 刘琰一惊,问陈群:“我哪来的五万兵马?” “兄长,你此次是佯攻,夸大兵力也正常。” 刘琰想了想,又笑出声来:“这样也不错,夸大兵马数量,可震慑一下敌军,这不,定颍县不战而降了。” “只怕袁术听说兄长兵多将广,会调主力来攻。” “无妨,袁术主力来了,咱们撤退就是了。” 这次刘琰的进攻目标是汝阳,汝南地域广阔,大约是颍川的四倍。 如此大的郡按理说应该拆分,至于为什么没拆分,这里是袁家的老巢,懂的都懂。 因为地域广阔,汝南郡也形成了三个较大的都会。 北部是汝阳城,中部是郡治平舆城,东部是汝阴城。 刘琰此次进攻的目标是汝阳,之所以先打定颍,还是陈群出的主意。 刘琰兵马少,直接强攻大城,五千兵马不可能攻下,甚至造不成什么压力。 自然也就达不到牵制袁术的目的。 因而陈群给出建议,先打下靠近郾县的定颍,依托郾县的物资供应,在定颍站住脚。 再收拢一些当地的散兵游勇,扩充兵力,同时尝试切断平舆和汝阳的联系。 等时机成熟,再折向东北,攻击大城汝阳。 第一步很顺利,定颍县不战而降。 陈群对定颍县令道:“县公,有劳你草拟告示,布告周围县城,咸使闻之。” “左将军豫州牧刘琰进驻豫州,行使豫州牧职权,统一调度豫州人事、兵马、钱粮。” “命各县县令带领兵马来定颍集结,接到传信而不前来者,视为叛逆,来日破城,一律诛杀!” “另外,所有山贼草寇,绿林豪杰,都可带兵前来,加入汉军,兵马一到,皆有封赏!” 县令接到命令,躬身一拜:“下官这就去准备。” …… 定颍县,豫州临时州府。 “报,陈兰,雷簿,带领兵马前来相助。” “快快有请!” 刘琰将定颍县设为临时州治,建立州府,招募各方豪杰加入。 最先前来的是陈兰、雷簿二将。 片刻后,二人步入州府厅堂,向坐在正位的刘琰和坐在首座的陈群躬身一拜。 “左将军,陈先生。” “请坐!” 刘琰记得,陈兰和雷簿在鲁国被皇帝收服,封了偏将军,乡侯,此后便带兵在汝南一带游击。 这两人和皇帝应该有一面之缘。 后来数月不见。 现在,这两人似乎分不清自己和皇帝的相貌不同。 刘琰看二人,似乎在汝南的日子过得并不好,他们又黑又瘦,须发杂乱,衣着打扮像山贼一样。 汝南是袁术的领地,朝廷的物资不好进来,陈兰、雷簿又一直流窜,居无定所,因而得不到朝廷的补给。 也许,二人在汝南和山贼没什么两样。 此时正好到了中午,一位侍女走进厅堂,行了侧颦礼,柔声道:“将军,夫人自雒阳送来的水煮鹿肉,正好到了,将军要用吗?” 临时州府简陋,没有前后堂,刘琰办公用餐都在一个地方。 “拿上来吧。” “呼哧!呼哧!” 两个侍从喘着粗气,抬着一个巨大的铜簋,随着砰的一声,铜簋放在厅堂中央。 侍女拿了一根长箸,插在铜簋盖子上的小孔中,将盖子挑开。 “啧!” 浓郁的肉香飘来,陈兰、雷簿忍不住吸了一口气,唾液已经灌满口腔。 “二位将军,正好一起用餐。” 陈兰拱手道:“将军好福气,夫人这般贴心。” 刘琰微微一笑:“某还没有娶妻,只不过是最近新纳了一个舞女妾室。” 侍女给陈兰上了餐具,开始分肉。 陈兰盯着鹿肉,啧了一下嘴:“有这般贴心的人儿,就不要在乎是不是舞女了,早早娶了吧。” 雷簿在一旁看了,结结巴巴说道:“左……左将军的家事,你……不要乱说,吃……你的肉吧。” “无妨,无妨,某无正妻,也没有把这舞女当妾室看待。” 刘琰心中暗暗发笑,自从纳了何氏,别的不说,衣食住行被安排得妥妥当当。 刘琰和何氏本来就是夫妻,各自生活习惯也都熟知,互相之间没有什么隔阂。 何氏对刘琰十分关切,刘琰在外行军,何氏总是送衣物和饮食。 “饭时已到,二位将军不必客气,赶紧吃吧。” “谢左将军。” 陈兰、雷簿捧起来鹿肉,大快朵颐,把刘琰都看馋了。 陈群笑道:“二位将军不要急,簋里还有。” 陈兰一边啃肉,一边嘟囔着说道:“左将军,你总算来了,要是你再不来,我们兄弟二人就快饿死了。” 刘琰有些不解:“汝南富庶,你们二人不会弄不到粮草吧?” 陈兰叹息一声:“汝南虽然富庶,但架不住吃饭的嘴多。” “汝南大大小小的贼寇有二十多家,大的人数上万,小的人数数千。” “我和雷簿只有两千人马,又是外来的,不光抢不过世家大族,还总被同行打劫。” 陈兰这话一出口,雷簿猛然呛了一下。 “什……什么同行?你会……不会说话?咱们……是朝廷册封的列侯,怎么能和山……山贼草寇是同行?” 刘琰听到这话,差点笑出来,想了想,又有些心酸。 汝南是天下膏腴之地,又有累世名望的袁氏治理,贼寇却如此密集。 陈兰大言不惭:“雷兄,跟左将军不必隐瞒,咱俩虽然是列侯,但在豫州也没人认,他们都当咱俩是草寇。” “那咱们……也是……列侯!” “好了。” 陈群安抚道:“左将军是朝廷册封的豫州牧,此次出兵,要夺取汝南郡北部诸县,你们来投,正是时候,以后归入汉军,再不用游荡了。” “太好了!” …… 时至午后,众人用完饭食,一簋的鹿肉还剩一半。 “两位将军,不再吃一点了吗?” 听到刘琰客气,陈兰挥了挥手:“实在吃不下了,将军的夫人对将军也太好了,这不是把整只鹿送过来了吧?” 雷簿也跟着说道:“多……谢将军和夫人。” 陈群笑了笑:“二位将军,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左将军正是用人之际。” “现在左将军部有兵马两万,你们二人各领一军,抓紧训练,来日进攻汝阳,还有大用!” “诺!” 二将正要告退,忽然有一侍从急匆匆赶来。 “报,汝南黄巾军首领龚都、刘辟到来,正在县府外等候。” 陈兰一听,顿时兴奋了起来:“左将军的威名果然不虚传,龚都、刘辟可是汝南大贼,兵马过万。” “此次两人来投,左将军部必然声威大震!” 刘琰也很高兴,急忙吩咐侍从:“快请二位首领进来。” 少顷,龚都、刘辟进入厅堂。 只见二人头发蓬乱,衣甲破败,比陈兰、雷簿还落魄。 刘琰感觉这二人有些不对劲。 “二位首领,你们这是?” 刘辟拱手道:“左将军,小人刘辟,这位是龚都。” “听闻左将军来到豫州,我们二人与何曼、何仪会盟,相约共助将军。” “谁知这二人早已暗投袁术,在席间骤然发难,要斩杀我二人。” “幸而亲卫死战,我二人侥幸得脱,听说左将军在定颍,就来投奔了。” 陈兰急道:“二位首领还有多少兵马。” 刘辟摇了摇头,叹息道:“我二人兵马加起来,已不足两千。” 上一世,刘辟、龚都在汝南一带割据,官渡之战时,刘备奉袁绍之命,到汝南招兵,袭扰曹操后方。 刘辟、龚都成了刘备的部将。 后来,曹操带兵攻打汝阳,这二人为掩护刘备撤退,被曹军斩杀。 这二人也算忠义之人,虽然武力堪忧,但人品在汝南众贼寇中还算不错了。 “人没事就好,兵马没了可以再招,二位将军快快请坐。” 刘辟、龚都看到刘琰言语宽厚,气质豁达,不觉眼眶一湿。 “将军,我二人从此跟随将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两人落座,刘琰看二人死死盯着铜簋,猜测二人一路逃难而来,应该是困饿交加。 “来人,给二位将军分些肉食。” 侍女得令,急忙给龚都、刘辟上餐具,二人见了鹿肉,不断啧嘴。 “二位将军不必客气,请用吧。” 吃起肉来,这二人的样子和陈兰、雷簿刚刚的样子差不多,刘琰感觉,他俩也十分有意思。 刘辟吃了几口,忽然想起了什么事,拱手道:“左将军,我二人来时得知,袁术大将纪灵提兵五万,又招募了汝南诸寇,总兵力不下十万,正杀奔定颍。” “十万?” 没等刘琰有所反映,陈兰、雷簿已经慌了神。 刘琰紧接着一凝眉,陈群之前就说过,袁术可能调集大军来攻,只是没想到,一下子来这么多。 “各位放心,某的兵马也不少,正在路上,足以应对纪灵。” 眼下,以稳定军心为主,不管手里有多少兵马,刘琰都得表现得自信一些。 一旁的陈群也在发愁,朝廷主力正在兖州会战,猛将都在北边,左将军部这边,没有能独当一面的大将。 “报,西平县令李通带兵前来相助。” “李通?” 刘琰听到这人,顿时眉毛一挑,朗声道:“有李通在,此战无忧也!某要亲自出城相迎!” 听到这话,陈兰、雷簿、龚都、刘辟四人有些妒意,但四人也都没什么好说的。 李通的勇猛,汝南一带的贼寇们没有不知道的。 李通出身游侠,幼年成名于江夏汝南一带,后来聚集人马,在汝南所向无敌。 李通和前豫州牧黄琬是江夏同乡,因而黄琬提拔他为西平县令,镇守一方。 然而黄琬被袁术驱逐后,李通的地位就很尴尬了。 他现在割据县城,对抗袁术,在袁术眼中,和贼寇差不多。 刘琰知道李通,这人以刚猛着称,冲锋陷阵不畏生死,而且武艺不错。 刘琰身边没有猛将,正好能用上此人。 定颍城外,旌旗招展。 人群中一人骑马而立,正是李通。 李通头上盔缨赤红,身上铠甲光亮,胯下雪色白马,手中一杆银枪。 这种派头,和陈兰他们就是不一样,看着就让人放心。 刘琰走到城门口,抬了一下脚,把鞋子往路边一扔,踩着布袜快步出门。 众将在身后跟随,不知何意。 陈群微微一笑,赶紧让侍从把鞋藏好。 “万亿,听闻你来,某欣喜至极啊!” 李通看到城中出来一人,身穿红色宽袍,眉清目秀,面容俊朗,有一股英雄之气,便猜到了是左将军刘琰。 只是李通没有想到,刘琰竟然直呼自己的小名。 李通翻身下马,上前拜见:“左将军,末将李通前来相助。” 刘琰扶起李通,朗声道:“吾得万亿,如得千军万马!” 李通桀骜,还未如此感动过,想想应该是刘琰出身游侠,和自己对脾气一些。 低头一看,李通看见刘琰赤着双脚。 “左将军,为何不着履?” 刘琰佯装不知,跟着一低头,惊道:“哎呀,听闻万亿来投,某光顾着出门了,竟然忘了穿鞋袜,真是失礼。” 李通听到这话,顿时双眼朦胧,后退一步,拱手道:“士为知己者死,李通和帐下一军兵马,必将粉身碎骨,以报将军!” 陈群忽然感觉,大哥刘琰还是有些路数的,收买人心的手段不错。 刘琰握住李通的手:“万亿,你跟着某,当建功立业,同享富贵,粉身碎骨的话,万万不能再说了。” “遵命!” 第一百六十三章 求援 第164章 求援 汝南郡,定颍县,临时州府。 时至深夜,临时州府一灯如豆,两个人影晃动。 “兄长,你且坚守五日,小弟到颍川借兵,如果借不到,兄长再撤回郾县不迟。” 刘琰虽然得了五位将军相助,但仔细想了想,手里只有一万多人,怎么也不是纪灵的对手。 感觉还是撤回郾县比较好,等纪灵大军回去了,再打定颍就是了。 但是跟陈群一说想法,陈群的意思,还是得搏一搏。 “兄长,上次你将麾下十万兵马交给曹司空指挥,陛下似乎有些不满。” “这次兖州会战,兄长的兵马都被调走,兄长只被安排领一偏师佯攻汝阳,可见一斑。” “如果兄长未战先退,恐怕今后朝野对兄长非议不断,陛下不再信任兄长,兄长再难执掌大军。” 其实刘琰感觉,执不执掌大军无所谓,纳了何氏以后,他的进取心大减,想早早交出职权,做个闲散宗室。 可是几位兄弟、将领和谋士对自己期望太高了,容不得他有丝毫懈怠。 “长文,众所周知,你现在紧靠幽州派系,颍川士族对你多有不满,你去颍川求援,能行吗?” “兄长不必担心,颍川士族向来会看风向,不会执着一端,小弟凭三寸不烂之舌,一定能劝颍川士族相助兄长。” “好,长文,你趁夜去吧。” 刘琰说完,又展现出一片愁容:“只是定颍这边的战事,没有你出谋划策,该如何应对啊?” 陈群一拱手:“兄长,你要相信自己,兄长甚是聪慧,一定能想到办法。” “是吗?” 刘琰没想到,陈群这么聪明的人会夸自己聪慧。 不过,眼下唯一的谋士要去求援,定颍这边只能靠自己了。 还好五天的时间不长。 “兄长,小弟这就告辞了。” “长文,一路小心。” “放心吧。” 陈群到门口,拿了披风,披在身上,对刘琰躬身一拜,出门而去。 刘琰坐在桌案边,还在沉思,如何对付纪灵。 根据刘辟的情报,纪灵已经自平舆出发,汝南地势开阔,行军速度不会太慢。 “战马。” 刘琰想到,袁术军缺少战马。 即便如此,纪灵作为袁术的大将,应该是有骑兵部队的。 那么纪灵行军时,先锋骑兵和中军之间应该很容易拉开距离,也许这就是机会。 “来人!” “将军,何事?” “把龚都、刘辟找来。” “诺!” 侍从离开,片刻后,龚都、刘辟来到州府厅堂。 看两人的样子,应该还没睡。 “将军。” “二位为何不休息?” 刘辟叹息一声,拱手道:“我等被何仪、何曼突袭,兄弟离散,实在忧心,难以入眠。” 龚都跟着拱手:“正是。” “二位首领,某已经发了告示,让你们离散的兄弟来定颍集结,二位不用太担心。” “多谢将军。” 刘琰起身,来到一侧的汝南地图前:“二位,某有一事相托。” “将军请讲。” 刘琰在定颍和平舆之间画了一条线:“你二人熟悉汝南地形,且带一些精干士卒,骑快马打探纪灵的行军路线和兵力配置,速速来报。” “遵命!” 刘琰又吩咐侍从,找李通、陈兰、雷簿三人前来。 少顷,三人来到。 大敌当前,三人都是和衣而眠,虽然被半夜叫醒,但一个个精神抖擞。 刘琰坐在正位,沉声道:“汝南是袁术的领地,他的军队会很快到来,但是某的大军还需几日才能到达,你们三人要设法守住定颍。” “愿听左将军号令。” 刘琰心中已经有了盘算,定颍县原本归于袁术,刚刚归附朝廷,军心民心都不稳,这对于守城极其不利。 “雷簿!” “在!” “你会同定颍县令、县丞,让定颍县的百姓星夜启程,迁往郾城。” “诺!” “县令、县丞开城投降,自知袁术不会放过他们,他们肯定是愿意走的。” “如果百姓不愿意走,你就宣称,袁术那边攻下定颍,要屠城,让百姓赶紧出城避祸。” “遵命!” 刘琰起身,走近雷簿,小声安排道:“定颍县降兵的家眷一定要迁走,好生看管。” “明白!” 刘琰转身看向陈兰。 “将军有何吩咐?” “你带人在定颍城外多挖陷马坑,里边摆上竹木刺,记住,设上记号,以防友军误踩。” “诺。” “李通。” “在!” “你手下有多少骑兵?” “一百。” “够了!你先准备,明日你来诱敌。” “诺!” …… “将军,纪灵亲自领着三千骑兵突袭而来,已经离定颍不足五十里,龚都正在前面盯着。” 第二日清晨,刘辟归来,见了刘琰,喝了一大碗水,随后汇报。 刘琰此时召集了李通、雷簿、陈兰,正在州府商议军情。 刘琰急问:“纪灵的后军在何处?” “后军刚刚出了平舆。” 果然猜得不错,袁术的军队马匹少,先锋骑兵只有三千,而且和后军拉开了距离。 “李通!” “在!” “你领一百骑兵,前去挑战纪灵,只许败不许胜,将纪灵引入定颍城下。” “诺!” 李通正要走,刘琰提醒:“万亿,今早朝廷刚刚送来一批布甲,防御箭矢效果不错,你要不要换上?” 李通哈哈大笑:“没听说过用布做护甲的,我和手下一百骑兵,都穿铁甲,不必了!” 定颍城吊桥放下,劲风吹动旌旗,一阵烟尘荡起,伴随急促的马蹄声,李通领兵而出。 定颍城外三十里,大路烟尘滚滚,纪灵的骑兵也卷着烟尘杀来。 定颍县是汝南郡的西北门户,过了定颍,汝南郡一马平川。 曹军每次来劫掠,一旦突破定颍,就势不可挡。 袁术的领地里,每座县城的守备兵力大约一千人,因为定颍县位置紧要,袁术在定颍县放置了寻常县城三倍的兵力。 可是没想到,定颍县县令居然不战而降。 更让人忧心的是,这次定颍县县令投降,在豫州造成了不小的震动,周边多个县城也都开始动摇。 因此,袁术命令纪灵,务必以最快的速度兵临定颍城下,以震慑诸县城。 “杀!” 纪灵听到前方有雷震般的声响,一支骑兵杀来。 为首的将领,纪灵认得,是西平县县令李通,这人本就不服自家主公,没想到已经投到了刘琰帐下。 刘琰是朝廷册封的豫州牧,如果其余县令也效仿李通,后果不堪设想。 “诸位,谁能斩杀李通,赏千金!” “末将愿往!” 话音一落,纪灵身旁一个亲卫挟马上前,挥舞长刀冲锋而去。 李通也持枪上前。 两马一交锋,李通一枪刺中亲卫的脖子,亲卫耷拉半个脑袋,摔落下马。 李通看准纪灵将旗,拍马而来。 “纪灵,受死!” 第一百六十四章 布甲 第165章 布甲 “快,保护将军!” 亲卫看见李通要突袭纪灵,急忙去拦截。 “锵!” 那亲卫持刀向李通劈来,李通一转枪头,荡开长刀,枪头一压,顺势刺出,直透那亲卫的心窝。 忽听身后呼呼风声,李通率领的骑兵跟着冲了上来。 李通的骑兵持枪冲锋,一下击穿了纪灵前排的骑兵。 纪灵急忙闪躲,看着李通的骑兵在自己的阵型中穿插而过。 纪灵的骑兵是旧式骑兵,以环首刀为近战兵器,一下子遭遇枪骑,有些猝不及防。 李通手下的枪骑兵也是刚刚训练成的。 西平县靠近南阳,南阳太守张绣善用长枪,李通往南阳劫掠时,曾遭遇过张绣的西凉骑兵。 原本西凉骑兵也是旧式骑兵,但张绣突然革新战法,训练枪骑。 李通的骑兵原本和西凉骑兵实力打得有来有回,后来眼看着西凉骑兵革新战术后强于自己,自己这边也开始革新骑兵战法了。 这次冲锋,李通真真实实感受到战术革新的好处了。 枪骑兵突进冲锋,相比旧式骑兵,确实厉害了不少。 纪灵被李通突如其来的冲锋打得阵型大乱,刚刚稳住阵型,又听到了喊杀之声。 李通带领骑兵再次在纪灵的军阵中穿插而过,纪灵的骑兵倒了一地,顿时多了许多无主的战马。 “给我放箭!射死他。” 旧式骑兵并非无用,而是作战目的不同,他们的主要敌人是戎狄。 戎狄以游骑兵为主,一般不正面冲锋,近战兵器过长没什么作用,反而轻刀快马,短弓骑射更加适用。 袁术的骑兵大多是孙坚训练出来的,孙坚长期在边疆作战,最熟知的也是旧式骑兵的战术。 这种骑兵战术在对付黄巾军以及山贼草寇时也十分管用。 但真正遇上骑兵对冲,旧式骑兵的缺点会立即暴露出来。 纪灵这边的骑兵慌忙张弓搭箭,但李通的骑兵已经绝尘而去。 纪灵气恼至极:“追上去!” 骑兵疾驰而上,前排的骑兵张弓搭箭,一挟马腹,加快速度,靠近李通的骑兵时,发箭射击。 “嗖!” “砰!” 李通的骑兵接连倒地。 一撤退,李通骑兵的缺陷则暴露了出来,李通的骑兵大多出身山贼草寇,骑射能力差,为了强化突击,干脆放弃了弓箭。 骑兵应对追击时,向后发箭射击是一种重要的阻敌战术。 “撒铁痢疾!” 李通的骑兵不善骑射,只能用这种方法应对追击。 李通的骑兵分散成雁形阵,这种阵型以李通为中心,两翼斜向后舒展。 李通拔出佩刀,对准马后的一个包袱一挑。 包袱裂开,十几个铁痢疾洒出。 两翼的骑兵依法而行,顿时,铁痢疾滚滚而来。 铁痢疾中间是一个木球,周围有四根倒刺铁钉,无论如何放置,总会有一根铁钉朝上。 “灰律律。” 李通身后,立即传来了无数战马的哀嚎声。 “绕路截击!” 纪灵下令,身后旗兵挥舞旗帜,三千骑兵向右侧转向,绕过铁痢疾,紧随李通而去。 之所以转向右侧,是因为骑兵大多以左手持弓,右手控弦,攻击左侧的敌军更加方便。 纪灵的战马快一些,很快就贴上了李通。 骑兵找到最佳的射击位置,只需几轮射击,李通的一百骑兵就会所剩无几。 “放箭!” 纪灵话音一落,忽然看到己方军阵似乎塌陷了。 纪灵赶紧勒住缰绳,战马忽然停下,只见前边的一个骑兵连人带马落入陷坑,已经被木刺刺穿。 纪灵心中大骇,急忙呼唤士兵撤退,但为时已晚,骑兵已经慌乱了起来,开始互相践踏。 有的骑兵本来能躲过陷坑,却被后来跟上的骑兵撞了下去。 “哈哈哈,这纪灵,不过如此!” 这里已经距离定颍城很近了。 刘琰和定颍城众文武看到纪灵的狼狈相,一阵拍手大笑。 刘琰熟知骑射战法,早就想到纪灵追击李通时,会往右侧偏移阵型,因而让李通回来时,贴着陷马坑左侧移动。 李通带兵穿过吊桥,持枪走上城楼:“将军奇谋,纪灵果然中计了。” “还不够,某要继续追杀他。” 刘琰拿出短弓,走下城墙,李通、陈兰紧随其后。 “将军,你要亲自上阵吗?” “当然!” 李通看着刘琰一脸茫然,陈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左将军武力不弱,不一定比你差。” 刘琰骑上战马,身后一千游骑兵已经列阵。 朝廷将新式骑兵都投往了兖州战场,刘琰手中,只有一千杂胡游骑。 “扑哧!扑哧!” 一只雄鹰落在游骑兵的胳膊上,杂胡游骑的目光和雄鹰一样凌厉凶悍。 游骑的角弓上包裹着狐裘,腰边弯刀上,鎏金的手柄散发着恐怖的光芒。 “呜呼呼!” 刘琰大吼一声,游骑兵也跟着响应。 “呜呼呼!” 这些游骑是刘琰从并州带出来的,一直跟随刘琰南征北战。 这些游骑以南匈奴为主,也是刘氏,自称汉室宗亲。 杂胡游骑还保持着慕强的性格,以及奴隶制的社会意识。 他们视刘琰为主人,只要酒肉和女人管够,他们能保证绝对的忠诚。 “将军,纪灵的骑兵也许克制游骑。” 李通大概知道,旧式汉军骑兵在塞外作战,一汉当五胡,即使戎狄游骑足够强壮,也未必能胜过纪灵的骑兵。 刘琰笑了笑,拍了拍自己的护甲:“万亿不知,我等的铠甲另有玄机!” 今早,刘琰收到了雒阳加急送来的马甲,此马甲以葛麻和丝绸复合叠加,衬在寻常护甲中,可防御箭矢。 刘琰已经试过,确实管用,只是送给李通时,这小子还挺顽固,不信布甲有用。 “大伙儿,跟我上!” 刘琰骑马冲出定颍县城,身后一千游骑紧随而上。 出了城门,游骑放飞雄鹰。 霎时间。 雄鹰高亢的鸣叫声惊空遏云,纪灵的骑兵刚刚收拢阵型,又被这些鹰唳吓出一身冷汗。 “嗖!嗖!” 紧接着,一千游骑兵自侧面穿过纪灵的军阵,无尽的箭雨掠空而来。 纪灵的骑兵急忙还射,一时间箭矢交错。 可奇怪的是,纪灵这边骑兵不断倒下,而刘琰的骑兵好像射不死一样,一个个身中数箭而不倒。 纪灵感觉,这次自己有些冒进了,没想到以仁义着称的刘琰,居然有这么多阴招。 “撤!快撤!” 进军容易撤军难,尤其是射箭无用之时,骑兵的撤退更显得困难。 刘琰在队伍前头,不断发箭射击,弦响之时,总有纪灵的骑兵应声落马。 刘琰不知不觉,已经射空了两壶箭。 “谁还有箭?” “没有了!” “我也没有了!” “将军,雄鹰盘旋处,就是纪灵的位置,咱们还继续追吗?” “算了,撤吧!” “呼!” 纪灵仓皇撤退,回头一看,自己这边只有十几个骑兵了,幸好刘琰的骑兵没有继续追。 纪灵抓起来一支箭矢,一下掰成两段,咬牙切齿道: “刘琰,诡计多端,我誓杀汝!” 第一百六十五章 掎角之势 第166章 掎角之势 “将军,纪灵的大军开始三面合围,此时撤出定颍还来得及。” 龚都回到定颍县,报告了城外的军情,陈兰、刘辟顿时生了退意。 二人包括龚都,都是流寇习气,遇到强敌,惯用的路数就是脚底抹油。 实力不济,打不过就跑,不寒颤! 刘琰一开始也是这么个想法,但是想到陈群说了要去求援,纪灵上次兵败,到现在又过了两天。 只需再坚守三天,也许陈群就能借兵归来。 刘琰开始思索战术战法,困守孤城该如何做。 此时,刘琰的脑海中想到一个战术,犄角之势。 上一世,吕布困守下邳,陈宫建议吕布将兵力一分为二,带骑兵出城。 让骑兵以机动灵活的战术,在外牵制曹军。 可是吕布以妻子不同意为由,拒绝了陈宫这一战法。 吕布最终穷途末路,开城投降后,被曹操诛杀。 刘琰自知自己不是吕布,他可以带骑兵出去,只是需要一个可靠的守城之人。 龚都、刘辟、陈兰都不是将才,很难承担守城重任。 “李通。” “在。” “某想将兵力一分为二,步兵守城,骑兵出去袭扰纪灵大军,刘辟、陈兰跟我出去,龚都跟你守城,你可愿意?” 龚都实在,拱手道:“遵命!” “这?” 李通有些犹豫,感觉虽然刘琰对自己表面亲热。 但这个乱世,知人知面难知心,想装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样子,太简单了。 如果刘琰要撤离定颍,只是让自己留下断后,那就不太妙了。 李通和普通军阀一样,投奔刘琰,是觉得自己武艺不错,又有一标人马,想有一番作为。 自然不想就此成为弃子。 “要是万亿不放心,某来守城,万亿带骑兵出去游击?” 李通眉头一皱:“不必,末将守城就好!” 李通上次作战后,自己的骑兵只剩下几十人了,即便出城游击,数千步军还要留守城中。 一旦定颍失陷,自己的兵马也跑不出来。 没有兵马,别说割据一方,恐怕以后也没人看得起自己了。 自己死也要和自己的兵马死在一起。 “李通,城中一万兵马交给你指挥,只需守城三天,如果援军不到,你可率军突围。” “到时不管战果如何,某都当表奏天子,给你封侯。” “谢左将军!” 李通感觉,刘琰要是早这么说,自己就不会犹豫了。 哪怕是个亭侯,别人见了也得尊称一声侯爷。 李通早就听闻,陈兰、雷簿归顺左将军后,随随便便就被封了乡侯。 自己来投奔左将军,也是奔着封侯来的。 刘琰此次攻打汝阳,带了一千骑兵,陈兰、雷簿、龚都、刘辟手下有些亲卫骑兵,加上定颍城的降兵,共有骑兵两千余人。 两千余骑兵,对付纪灵的十万大军,完全是以卵击石。 但只要把自己当成蚊子,不断袭扰,让纪灵不能全力攻城,等陈群回来就好。 话一说定,刘琰命令城中文官撤退,到郾城,自己带骑兵护送一段路程,绕路再回定颍。 定颍城西门打开。 骑兵和车马一起出城,刘琰过了吊桥,对城楼上的李通一拱手,骑马远去。 走了不多远,又遇上了雷簿归来。 “将军,这是要……要撤离了吗?” “非也,某要带领骑兵,袭扰纪灵。” “末将,愿追……追随将军。” …… “擂鼓!攻城!” 伴随着雄壮的战鼓声,纪灵大军开始攻城。 “呼!呼!” 随着一阵阵呼呼风声,巨大的石块被投石机抛起,砸向定颍城楼。 李通命令士兵藏在城墙侧后,躲避投石攻击。 “轰!” 一块石头落下,定颍城的城墙垛被砸出一个缺口。 攻城部队看准缺口,驱动巨大的井栏紧跟而上。 井栏高三丈,下有木轮,由几十个士兵一起推动。 井栏上有一个平台,上有射手,后边有梯子,已经攀爬好了士兵。 投石结束,守军冲上城墙,以弓弩拒敌。 井栏靠近城墙,射手开始发射弓箭。 井栏将攻城一方的射手位置抬高,其射程和守军相当,射击时不落下风。 “砰!” 井栏和城墙隔护城河相望,在井栏后攀爬的士兵冲上平台,用木板搭桥,接通井栏和城墙。 士兵手持刀盾,冲上城墙。 “敌军上城墙了!” 手持长枪的守军从城墙两侧围了上来,对准刚刚冲上来的士兵一阵突刺。 “杀!” 守军一鼓作气,推进到井栏的平台上。 还有士兵顺着井栏后边的梯子爬上来。 “滋溜!” 一个士兵抓住梯子,忽然感觉一滑,整个人落了下去。 这士兵下方,另一个士兵看到上边的人忽然落下,感觉有些不妙。 “哗啦啦!” 士兵感觉后背一凉,又湿又滑,抬头一看,定颍守军正拿着一个罐子往下浇油。 “不好!” “呼!” 没等这士兵做出什么反应,一个点燃的火把自井栏上方落下。 倏然间,火焰已经蔓延开来,这士兵后背传来一阵剧烈的灼痛,升腾的烟尘熏得他双眼睁不开。 终于支撑不住了,这士兵仰面落下,掉入熊熊燃烧的烈火之中。 井拦木制空心,火焰很快窜了上来,守军赶紧撤回城墙。 指挥攻城的纪灵看到几个推上城头的井栏先后着火。 攻城的士兵已经心生胆寒,开始溃退,不觉心中一恼。 定颍城成高池深,守将很明显不是泛泛之辈,实在不好攻下。 “鸣金收兵!” …… 入夜,刘琰领着骑兵来到纪灵的后军位置。 刘辟领着轻骑探查,不多时折返。 “将军,纪灵后军粮草辎重还未卸车,没有什么防备。” “好,发火箭,一把火给他烧了。” 刘辟开始给骑兵分发火箭,每人一支。 寻常箭矢,在箭头位置裹上葛麻布,粘上火油,便是火箭。 “呼。” 纪灵的辎重营外,点起几堆篝火。 刘琰骑马上前,在篝火上引燃箭矢,随即挟马冲锋。 身后的骑兵紧随其后,点燃箭矢。 骑兵来到营地前,向右转向疾驰而过,一人发一箭。 漫天火矢飞过夜空。 辎重营中的粮草瞬间陷入火海。 骑兵放完火,疾驰而去,守军想要追击,但没有战马,根本追不上。 …… “报,将军,辎重营被袭,三万石粮草被焚烧殆尽。” 纪灵在中军帐中和衣而眠,一直派人盯着城门,严守阵线,防止守军趁夜袭营突围。 “城门未开,何处来的敌军?” “天黑看不清,想是敌军早在我军合围之前,就已经派骑兵出来。” “集结兵马,给我灭了这股骑兵!” “将军,咱们没骑兵,根本追不上啊!” 纪灵沉思一阵,粮草被烧,只有速战速决了。 “传令,各营行动起来,挖掘垒土,明日拂晓,全军攻城,填平沟壑,直上城头!” 第一百六十六章 水淹袁军 第167章 水淹袁军 定颍城,西南。 这一夜北风骤起,到处是火把光亮,纪灵军四处挖土,忙得热火朝天。 定颍城的东侧是汝水,形成一道天然的护城河。 北侧是汇入汝水的舞水,水量也不小。 定颍城西南两侧的护城河连通两道河流,形成一道整体的防御。 这种坚城,如果不是主动投降,足以对抗数万军队。 现在,由纪灵攻击定颍,也十分头疼。 定颍北侧、东侧的护城河是两道河流,宽十余丈,根本无法展开兵力进攻。 唯有从西南两侧发起强攻。 “报,纪灵军正在挖土。” “哦!” 刘琰的骑兵在树林里休息,刘辟打听到消息后,回来报告。 刘琰心想,纪灵可能吃了骑兵的亏,想挖陷马坑,自己这边骑兵少,不容大意。 “多少人在挖土,在什么位置?” “定颍城西南,到处都是火把光亮,挖土的少说得有上万人吧。” “是吗?” 刘琰心忖,纪灵不会想挖一条长沟,阻止骑兵机动吧。 “咱们得赶紧走。” “去哪儿。” “向西,往西平县去,那里是李通的领地,先弄些补给再说。” 刘琰感觉事不宜迟,万一纪灵挖好长沟,骑兵就无法机动了。 “上马!” 黑暗中一阵躁动,骑兵上马钻出树林,来到大路上。 一上大路,果然看见到处是火把光亮,四处传来乒乒乓乓的铲土声。 不远处有个哨岗,刘琰给手下游骑一个眼色,游骑疾驰而去。 随着几声弓弦响动和沉闷的惨叫声,哨岗火把晃动。 刘琰带领骑兵急进,游骑用套马绳拉开鹿角,骑兵疾驰而过。 走了不多远,纪灵军反应过来了,虽有些躁动,但并没有来追赶。 刘琰留下断后,过了一会儿,看纪灵军还在挖土。 这就奇怪了,自己这边明明已经突围了,纪灵还要挖沟阻止骑兵吗。 “刘辟,抓几个舌头去。” “遵命!” 刘辟领着几个轻骑,不一会儿抓来几个纪灵军,扔在刘琰面前。 “将军饶命!” “我不爱杀人,问你们话,从实招来!” “小人知无不言。” 刘琰下马,蹲在士兵面前:“你们挖土干什么?” “纪将军有令,挖掘垒土,明日填沟筑坡,攻城!” “嘶!垒土攻城!” 刘琰记得,这招攻城法他见过,当年在汾水河谷,董卓攻打吕布时就用过。 垒土筑坡攻城,在攻城方兵力优势的情况下,特别好用。 不知道李通能不能防得住。 刘琰有些发愁,该如何援助李通呢? 如果顶级谋士在,他们会怎么做。 “有了!” “把这些纪灵军衣服扒了,捆起来扔沟里。” “诺!” 不一会儿,刘琰换上了袁术军的军装。 天下诸侯,袁术军最富,除了战马差一些,军装和盔甲还是不错的。 “刘辟,你说纪灵招降纳叛,聚拢了很多贼寇,你知道他们的营地吗?” 刘辟咬牙道:“当然知道。” “找一处山贼的营地,咱们去耍耍威风。” “耍什么威风?” “去了你就知道了。” 刘辟懵懵懂懂,赶紧给刘琰领路,二人带着亲卫来到一处山贼的营地。 营地灯火通明。 这些山贼一路劫掠而来,正左拥右抱,喝酒赌钱。 守营的哨兵看见刘琰一行,急忙去通报。 “报,首领,袁公那边派人来了。” 山贼首领一听,赶紧让兄弟们把赌钱用的葛麻布收起来,铺上地图。 顺便把酒肉、骰子、女人都藏起来。 “快快有请。” 少顷,刘琰领着刘辟步入军帐。 刘琰拿了一块丝帕,半掩口鼻,一脸嫌弃的表情。 “你们在这里弄啥嘞!怎么这么臭?” 刘琰皱眉埋怨,一张嘴,一口地道的汝阳口音。 朝中官员,有不少汝南士族,刘琰学几句汝南话,信手拈来。 “不知将军是?” 刘琰推了一下刘辟:“你跟他们说。” “有眼不识泰山,这位可是袁公的族弟,袁胤。” “原来是袁将军。” 听说是袁家人,山贼们顿时谄媚了起来。 在汝南,袁家的一条狗的命,比普通百姓的命还贵上十倍,傍上袁家人,富贵就不远了。 “不知将军有何吩咐?” 刘琰一脸嫌弃:“这周围的人都在挖土,你们怎么在这儿闲着啊?” 山贼统领支支吾吾道: “回将军,我们没有接到军令啊。” 其实,这些山贼早就接到军令了,只是大家伙打家劫舍习惯了,不愿意干这种体力活。 “胡说,大家都在挖,你们不挖,你们这是找死!” 话音一落,刘辟铁刀拔出一半,恶狠狠看着众山贼。 “将军饶命!” 山贼首领一边求饶,一边手掌下落到腰间,去摸自己的佩刀。 “啪!” 刘琰一巴掌扇在山贼首领的脸上。 “你!” 还没等山贼首领说话,刘琰已经退到一边。 “眼下有个泼天的功劳摆在你们面前,就看你接不接了。” 山贼首领握了握刀柄,又松开了,拱手道:“将军请讲。” “现在去挖土,把舞水堵上。” “啥?” “这是纪灵将军的奇谋,堵上舞水,定颍的护城河就断流了,明日垒土攻城时,下了土,不怕被冲走。” 山贼一思忖,袁家人还是让自己带人去挖土,顿时一皱眉。 刘琰沉声道:“定颍县攻下后,县令一职,某要举荐个心腹之人,不知道首领愿不愿意做某的心腹?” “定颍县令?” 山贼首领听了,一拱手。 “小人领命。” 舞水是汝水的支流,上游河面不算宽。 首领一声令下,数千山贼忙活了起来,一连干了两个时辰,到了四更天,终于把舞水堵上了。 拂晓,定颍城下。 激昂的鼓声响起,纪灵军冒着城头的箭雨,开始垒土攻城。 不知为何,护城河水位下降,河水流速减缓,垒土速度快了许多。 不一会儿,纪灵军筑好了几个斜坡,大军列阵,开始沿着斜坡向上进攻。 纪灵站在指挥塔楼上,望着军队齐整整开上城墙,一时心潮澎湃。 这一战,也许能击败名扬天下的左将军,一战成名。 “滴答!” 纪灵听到头盔上传来一声声响,顿时心头一震。 抬头一看,天空忽然阴沉了起来,第一场秋雨要来临了。 昨夜北风骤起,可能要下雨,自己已经想到了,但还是想赌一赌。 一旦下雨,垒土斜坡撑不了多长时间。 “滴答!滴答!” 雨水顺着纪灵的脸流下,划过嘴角,咸咸的,不知是混杂了泪水还是汗水。 纪灵大声吼道:“继续擂鼓,加紧攻城!” 雨越下越大,斜坡有些湿滑,不少士兵从一侧跌落,掉进浑浊的护城河中。 大军有了退意。 “督战队,上!” “后退者,斩!” 秋雨连绵,现在不一鼓作气,不知何时能打下定颍。 粮草不足,大军随时可能崩溃,纪灵已经没有退路了。 舞水上游,刘琰听到定颍方向喊杀声顺着河道传来。 此时,又赶上天降大雨,天助我也。 刘琰朗声道:“来人,决堰! 第一百六十七章 劫粮 第168章 劫粮 “将军,如果此时决堰,河水灌进护城河,纪将军筑起的垒土坡会瞬间垮塌!” 山贼首领感觉到不对,质问刘琰。 刘辟拔出刀,对准这山贼首领。 “袁将军的命令你敢不服从?” 刘琰按住刘辟,走到山贼统领身旁,小声安抚道:“你不是想做某的心腹吗?为何质疑某?” “为何决堰,还请将军告知。” 刘琰沉声道:“这很简单,某要水淹定颍城,现在正是时候。” “水淹定颖城?” 山贼统领瞪大了眼睛:“这可是要折寿的啊!” “管不了这么多了,定颍城中有守军五万,全是精锐兵马。” “纪灵将军即使筑坡,也未必能拿下定颍城,况且此时下雨,土坡早晚垮塌。” 刘琰已经暗暗握紧佩剑,就看这山贼首领上不上道了。 “这?” 山贼统领还是有些犹豫。 “冤有头,债有主,水淹定颍要折也是折我袁胤的寿,跟你没有关系!” “你干不干吧!” “干!” 雨越下越大,刘琰和山贼统领已经浑身湿透。 周围的溪流开始往舞水汇聚,舞水上游水量暴涨。 就算山贼统领不决堰,河水也会很快漫过来,冲垮土堰。 如今大功就在眼前,折也是折袁家人的寿,山贼首领不再犹豫了。 随着首领一声令下,十几个山贼拿着铁铲开始决堰。 筑堰难,决堰却十分容易。 只需在整个土堰上挖出一道沟槽,让河水顺着沟槽往下流。 新筑的土堰没有夯实,河水一冲刷,瞬间开始动摇。 伴随着激烈的水流声,山贼们跳下土堰。 “砰!” 土堰瞬间垮塌,滚滚河水顺流而下。 …… “洪水,是洪水!” 定颍城。 在土坡上进攻的纪灵军远远看到西边的舞水上滚来一个巨大洪峰。 “撤!快撤!” 纪灵军顾不上这么多了,这些土坡被大雨冲刷,已经开始动摇,根本无法抵御洪水。 “噗!” 洪峰朝着土坡席卷而来,几个土坡瞬间被冲成了泥浆。 身穿铁甲的纪灵军陷入泥浆,身体不断下沉,越挣扎,下沉越快。 士兵想要逃脱,但根本不可能,汹涌而来的洪水淹没了周围,到处都是泥沼。 随着下雨,汝水也开始暴涨,积水无法排出,全部淤积在定颍城下。 李通站在城头,看着城下在泥浆中挣扎的士兵,心中也是不忍。 “放下绳索和门板,能救上来多少,算多少吧。” 定颍城头开始扔下防御箭矢的门板。 门板落在泥沼中,立即成了纪灵军争抢的目标,纪灵军为了这些门板,甚至抢夺厮杀起来。 大家都在止不住地下沉,谁能得到一个门板,谁就能活下来。 杀戮已经止不住了。 “放下吊桥,让他们进来。” “可是,将军。” “赶紧地,他们已经穷途末路,给他们一条活路吧!” 士兵听令。 西门和南门吊桥放下,纪灵军开始往吊桥方向移动,他们再也没有进攻的想法了,只想着活命。 远处的塔楼上。 纪灵看着定颍城下一片泽国,猛然一捶栏杆,纵然自己兵力占优,但输了天时地利,还是功亏一篑了。 “鸣金!” “轰!” 旗兵还未传令,纪灵忽然看到定颖城西南的城墙垮塌了,一个巨大的缺口出现。 这不奇怪,袁家上下腐朽不堪,修筑城墙时一定是偷工减料了。 纪灵作为袁术家臣,不好说什么,但对这种事情打心眼里深恶痛绝。 只是没想到,袁家的腐朽此刻帮了自己。 “传令,命令士兵采伐树木,搭建木桥,从豁口攻进去。” “诺!” 纪灵军再次擂鼓,士兵开始铺设浮桥,朝着城墙豁口进攻而来。 “收起吊桥,守住缺口!” 李通走下城楼,命令士兵在缺口处集结,严阵以待,一路走过去,满是泥猴子一般的纪灵军。 “给他们干净衣物还有热水。” “多谢将军。” 李通也顾不上继续安抚降兵,城墙突然垮塌,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包括这场突如其来的洪水。 接下来,在城墙豁口处,还有一场血战。 …… “寻找渡口,过舞水和汝水。” 刘琰、刘辟找了个借口,脱离了山贼军,向西会合骑兵。 “将军,咱们还要作战吗?” 机动一夜,骑兵还没有得到休整,有些人困马乏。 “兵贵神速,军情可不等人。” “诺!” 陈兰、雷簿领命,带人去寻找渡口。 虽然不知道刘琰的用意,但看刘琰的行军路线,走的是定颍县西北,那里是纪灵军兵力最薄弱的地方。 只要不是正面作战就好。 寻到渡口后,刘琰命骑兵只带随身口粮,其余物品在渡口存放,随即开始渡河。 过了舞水,绕过纪灵军,又往东渡过汝水。 这会儿大家看明白了,刘琰的行军路线,是往汝阳而去。 “不会凭借两千兵马,要打汝阳吧?” “你管这么多?左将军足智多谋,跟着他百战百胜。” 此时,骑兵又连续行军一天一夜,秋雨连绵,道路泥泞,大伙儿饱受行军之苦。 还好大伙儿坚信,跟着刘琰,一定能打胜仗。 大军行到官道一侧,刘琰命人进树林休整,所有人只能吃干粮,不能生火。 这个大伙都能明白,现在大家进了袁术领地,自然要懂得藏匿行踪。 “刘辟,你再辛苦一下,乔装百姓沿官道探查,发现袁军,立即汇报。” “遵命!” 刘琰找了一块地方,一屁股坐下,雨后树林潮湿,衣服湿湿哒哒,寒风一吹,有些阴冷。 行囊中的烙饼被雨水打湿,塞在嘴里,味同嚼蜡。 刘琰原本锦衣玉食,即使西征董卓时,也享受最优渥的待遇,还是第一次受这种苦。 “将军,我这里有肉干,你先吃些吧。” 看着匈奴人递来的肉干,刘琰笑了笑,紧接着挥了挥手。 “你吃就行,你们习惯吃肉,不吃没力气。” “将军,你那烙饼被水泡了,还能吃吗?” “不,这不是水泡烙饼,这明明是水煮鹿肉。” 刘琰说完,猛咬了几口。 刘琰一直以刘备的作风要求自己,麾下的士兵,几乎都和他一起分享过夫人送来的鹿肉。 听到水煮鹿肉,大家伙儿顿时想起了同簋而食的欢乐时光,感觉嘴里的烙饼也不那么难吃了。 “报,将军,袁术的运粮队自汝阳出发,正要支援纪灵。” 刘辟归来,报告了最新军情。 “太好了,果然猜得不错。” 刘辟不解:“将军,你怎么猜到汝阳这边会送粮给纪灵,时间也能掌握得差不多。” “大军运粮,水路最佳,纪灵最好的运粮路线,是走汝水、澺水逆流而上。” “但大雨后汝水、澺水水流加速,军粮运不上来,只能从汝阳走陆路调粮了。” 刘辟一拍双手:“将军果然神机妙算!” “呸!” 刘琰把嚼了一半的烙饼吐了出来。 “赶紧带路,去劫粮,这水泡饼是真吃不下去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大破纪灵 第169章 大破纪灵 汝阳至定颍官道。 几百辆大车燃起熊熊大火,刘琰的骑兵凑着火焰,稍稍暖了暖衣服。 劫下袁军军粮时,袁军正在做早饭,正好取来火种,烧尽粮草。 负责押送粮草的运粮官被刘辟斩了,已经身首两段,被俘的袁军跪在路边瑟瑟发抖。 刘琰和部下吃完袁军的早饭,又杀了几头拉车的牛,煮了一些牛肉带在身上,准备离开。 “将军,这些人,要不要杀了?” 听到刘辟说话,刘琰望了望一地的俘虏。 “陛下禁止杀俘杀降,放了吧!” 刘辟一皱眉:“这些人放了以后,还是袁家的走狗,不如杀了。” “将军,放了我们吧,我们再不为袁家效力了。” 袁军听到刘琰和刘辟的对话,纷纷求饶。 “放了。” 刘辟一脸不情愿,给俘虏们松绑,这些俘虏的铠甲兵器都被烧了,也没什么威胁。 “谢将军!” 刘琰微微一笑,朗声道:“某要攻打汝阳了,你们如果不想再陷入战乱,赶紧有多远跑多远。” “是!” …… “报,汝阳送来的军粮,又被刘琰一把火烧了。” “什么?” 在塔楼指挥作战的纪灵闻言,脑袋一懵,差点跌下塔楼。 “刘琰明明被某围困在定颍城,只有一支游荡的骑兵往西平县逃走,哪里又来的刘琰军?” “将军,如果刘琰的兵马不是全在定颍,而是把定颖作成诱饵,可就麻烦了。” 纪灵一旁的谋士道。 “不可能,定颍守军顽强,一定是刘琰的主力。” 传信兵紧接着汇报。 “将军,归来的运粮兵说,刘琰的大军要去攻打汝阳。” 纪灵一凝眉:“难道刘琰真的秘密分兵了?” “运粮兵在哪里,某要亲自审问。” 纪灵走下塔楼,来到营地中央,亲卫将运粮兵拉了过来。 “你说刘琰要进攻汝阳,是真是假?” “将军,小的亲眼见到了刘琰,他烧了军粮就往汝阳去了。” 纪灵正在思索,忽然听见不远处有躁动之声。 军中已经断粮,难免有怨言。 纪灵领着亲卫过去,想安抚一下。 “你们竟然不给我们粮食,你看不起我们出身绿林吗?” “告诉你们,要不是我们阻水淹城,哪能冲开这么大一个缺口。” “来日攻下定颍城,我们首领功不可没,而且我们首领已经成了袁胤的亲信,你们这些人,不要狗眼看人低!” 纪灵看到是山贼兵在撒泼,嘴里满是奇奇怪怪的言语,但袁胤的大名,他确实听得真真切切。 “什么袁胤,你们在说什么?” 山贼显然没认出纪灵:“这位将军,袁胤你不知道吗?他可是袁公的族弟,水淹定颍的计谋,就是出自他的手笔?” “什么?” “不可能!” 纪灵身后的士兵惊呼:“袁胤将军一直在汝阳,此次担任运粮官,今早刚刚被斩了。” 山贼大惊:“死了?放水淹城,报应这么快吗?” 纪灵感觉大脑一片混乱:“来人,把这几个闹事的贼人斩了,首级悬在粮仓上,再有闹事者,一律斩首。” 几个山贼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纪灵的亲卫拿下。 “报应这么快吗?” 亲卫手起刀落,山贼已经身首异处。 “传令全军,放弃定颍,转向汝阳。” “将军,定颖指日可破。” “来不及了!” 汝阳是袁术的老家,知道汝阳被袭,手握大军而不救,纪灵担不起这个责任。 而且这边已经断粮,大军支援汝阳,能就地获得补给。 多一分迟疑,就多一分危险。 “大军后退,转进汝阳!” …… 刘琰大军北去,和李通约定好的时间还有一天,明日援军不到,李通就要突围了。 刘琰准备到定颖和郾城之间的官道等待,接应李通。 骑兵刚刚渡过汝水,忽然看到北边旌旗招展,援军提前一天到了。 “兄长!” 陈群望见刘琰,策马疾驰而来。 “长文!” 刘琰招手,两人战马靠近,逡巡盘旋,顿时相顾无言。 “兄长,这四天时间,小弟感觉长过数年,还好兄长没事。” “长文,为兄又何尝不想念你啊。” 陈群看刘琰一身泥泞,狼狈不堪:“兄长,定颍丢了吗?” “没有,定颖还在朝廷手中,为兄说好等你五天,不会食言。” “好,此次小弟带来三万兵马,全是精锐,这就去加强定颍的防备。” 刘琰没想到,颍川士族居然有这么多私兵,短短数天就集结了三万兵马。 早闻颍川士族阴养死士,果然不假。 “左将军,颍川郡丞司马防,携犬子司马朗来援助将军。” 两人束甲佩剑,来到刘琰面前,在马上行礼。 司马防面容消瘦,肩膀高耸,有鹰顾狼视之相,司马朗则显得敦厚许多。 司马氏是河内士族,没想到在颍川的威望这么高,居然能带出来颍川私兵。 刘琰一拱手:“司马氏不愧为朝廷栋梁,此次相助,琰感恩至极。” 司马防急道:“不敢当,左将军海内人望,今日有难,司马氏敢不相救?” 大军开进,往定颍进发。 司马朗率军突进,很快就扫平了舞水北岸的纪灵军。 大军渡过舞水,开进定颍城。 “将军,援军怎么提前到了?” 李通在城中迎接,看见援军,心中大喜。 刘琰看到残破不堪的定颖城,一地的伤兵,猛一皱眉。 “万亿辛苦了。” “将军,纪灵军正在撤退,渡汝水往东走,末将想追击,只恨兵力不足。” “正好将军带着援军来了,当追击纪灵军,大破之。” “好!” 刘琰放话要攻打汝阳,是想牵制纪灵。 纪灵断粮,为了表忠心或自保,得知有人攻打汝阳,不管是不是真的,奔汝阳而去总是没错的。 原本只想减轻定颍的压力,没想到援军提前来了。 “司马朗!” “在!” “你领两万兵马,自定颍东门而出,过护城河,到大路安营,拦截纪灵大军。” “诺!” “其余诸将,带领剩余兵马倾巢而出,随我出南门,攻击纪灵的后军。” “诺!” …… 扬州州治,寿春。 寿春城新建的庭院中,袁术大宴群臣。 此刻,袁术一手端着蜜水,一手拿着橘子,一脸愁容。 “新到的橘子确实好吃,只是喝了蜜水,橘子就不甜了,吃了橘子,蜜水就不甜了,总是难以两全。” 张弘拱手道:“主公高见,孟子曰,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主公此番言论,不输亚圣。” “是吗?” “诚然。” 众臣听了,一起拱手:“主公乃当世圣人也。” 袁术满意地点了点头。 “报,西征大军全军覆没,纪灵、袁胤等诸将被斩。” “汝阳已经被刘琰攻下,袁氏宗族尽入刘琰之手,袁家的房产地产,金银财帛,都被刘琰分给百姓了。” “噗!” 袁术一听传信兵汇报,一口蜜水喷了出来。 “五万,那可是五万精锐啊!” 第一百六十九章 美人来兮 第170章 美人来兮 汝南郡。 刘琰一路追击纪灵,纪灵大军兵粮耗尽,未到汝阳便已溃散,各路贼寇伺机反叛。 纪灵死于乱军之中。 刘琰带领颍川增援而来的生力军,加上龚都、刘辟招募的黄巾军旧部,一举攻克汝阳城。 汝南以北的召陵、西华、征羌、南顿等诸县城皆归附朝廷。 刘琰再次拥兵数万,雄距汝南北部。 …… 陈留城。 郭图率领十二万大军围攻陈留城,已经连续攻击五天,还没有进展。 陈留城是一座坚城,又有北侧的小黄城互为犄角,一时不好攻下。 更让郭图难受的是,雒阳、颍川的物资,顺着鸿沟水道不断运往陈留城。 而且朝廷有水军战船,一直控制着鸿沟水道,自己这边无法切断。 郭图此次围攻陈留,意在速战速决,己方补给路线上满是朝廷骑兵,无法获得补给。 照这种情况下去,此战必败。 陈留城东,叛军大营。 “陈留为何如此难以攻下,吕布明明已经死了啊!” 郭图有些着急,陈宫在一旁劝解。 “将军,吕布死了,还有副将曹操,朝廷兵多将广,不是那么容易击败的。” “咱们的粮草还能支撑几日?” “最多十日。” 此时,刘勋急匆匆来到中军帐,对郭图一拱手:“郭兄,汝阳城被刘琰攻下了,主公命我速速回援,在下这就告辞了。” 郭图急问:“你说哪儿丢了?” “汝阳。” “哪个汝阳?” “还能是哪个汝阳,就是你我主公的老家,汝阳。” “啊?” 郭图一下愣住了,脸色顿时铁青。 “郭兄,主公催促紧急,实在不能久留,这就告辞了。” 郭图慌忙一拱手:“刘兄一路慢走。” 刘勋一走,郭图整个人都瘫软了,刘勋说到底和自己是合作关系,是去是留自己也无法节制。 况且刘勋要求夺回袁家的根基汝阳,自己就更没有理由阻止了。 “看来这兖州,是要弃了!” 郭图长叹一声,一脸落寞。 “将军不必担心,战局或许还有转机。” 陈宫心生一计,在郭图身旁拱手。 郭图急道:“公台兄,教我!” 陈宫指了指地图上一个要塞:“将军,在下撤离陈留之时,已经将陈留的府库清空。陈留城兵民所需的物资需要时时补给。” “这里有座要塞叫官渡,乃鸿沟水道的枢纽,雒阳、颍川的物资都在这里集结。” “将军攻下这里,便可以切断陈留城的补给,没有补给,陈留城不攻自破。” 郭图一凝眉:“刘勋一走,兵力本来就不多,又要围攻陈留,哪有兵力打官渡啊?” “将军可以求袁公增兵。” “这样不好吧,袁公已经派出四万五千兵力,投入已然不小了。” 陈宫一拱手:“袁公自从庇护皇长子,各方黄巾军投奔,实力大增,再拿出十万兵力增援兖州,应该不难。” “如今汝阳被攻下,将军可速报袁公,顺带请袁公出兵攻取官渡,至于答不答应,全凭袁公裁决就好。” 郭图叹息道:“只好这样了。” …… 雒阳皇宫,德阳殿。 “陛下,前线军报。” “念。” “左将军刘琰斩杀袁术部将纪灵、袁胤,斩首一万,俘敌两万,已攻克汝阳。” “袁术命刘勋、桥蕤、李丰、梁纲、乐就、张勋、吴景起七路大军,合兵十五万,反击汝阳。” “刘琰这动静弄得有点大。” 刘备看着地图,正在布置兖州的决战,准备一口吃掉陈留外围的叛军,听到穆顺汇报,啧了一下嘴。 “刘勋走了,盘子里少了三万兵马,有些可惜啊。” 刘备其实也没有想到,刘琰仅仅带了五千兵马,靠着地方势力的配合,就攻下了袁家的老巢汝阳。 不过想想,这应该就是当年自己的实力。 如果不是曹贼总是在自己快要起飞时迎头一击,自己也不会困顿半生。 “曹操那边怎么样了?” “陈留城固若金汤,陛下不必着急。” 忽然,殿外传来一声女子的声音:“陈留城怎么就固若金汤了?要是袁绍军打下了官渡,陈留城还能守得住吗?” 刘备一看殿门口,一个身穿深紫色长裙的倩影出现。 “董白。” 董白一蹦一跳来到刘备身边,挽住刘备胳膊:“陛下,你来雒阳享福了,不管我们了?” “没有,朕来这里是指挥前线战事呢。” “对了,你说袁绍要进攻官渡,是怎么回事。” “看那儿。” 刘备看了看门口,又出现了两道倩影,一个穿着淡黄色裙子,一个穿着桃色裙子。 “貂蝉,张宁,你们也来了。” 这两位倒是矜持得多,没有像董白那样活跃。 行了侧礼,两人跪坐到一旁,穆顺见了赶紧知趣儿地退出去了。 “陛下,我们和董白想你了,就自作主张来雒阳了,陛下不会怪我们吧。” “不会,你们能来太好了。” 刘备其实也想这两位了,只是兖州军情紧急,一直没顾得上接她们。 至于张宁,刘备心中还有芥蒂,总感觉这女子太复杂,和很多人都有牵扯,不知道要筹谋什么。 貂蝉柔声道:“陛下,张宁妹妹那边得到消息,袁绍起兵十万,要攻取官渡。” “可是,袁绍现在还没有明反,他敢公开对抗朝廷吗。” 刘备知道,袁绍这人十分重视名声,不把他逼急了,他不会公开对抗朝廷。 袁绍虽然一直支持兖州叛军,但也都是暗中支持。 “此事千真万确,袁绍以讨伐刘琰,夺回祖宗宅院田产为由起兵,名义上是攻打汝阳,实际上是要假道伐虢。” 貂蝉表情焦急,美人大老远来传信,不管消息是不是确切,刘备都很感动。 “好,我再派人去探查。” 一转眼,董白又吵闹了起来:“陛下,咱们泡温泉去,貂蝉姐姐说你有一个大温泉。” 董白是第一次来雒阳,对雒阳皇宫满是憧憬。 雒阳皇宫的规模比长安皇宫大上数倍,也显得富丽堂皇许多。 “泡温泉这事不着急吧。” “陛下,走吧,臣妾在长安待得时间长了,也想念芳林园了。” 貂蝉也开始催促。 一旁的张宁羞红了脸,低头不语。 刘备感觉,张宁已经封了美人,虽然两人没有夫妻之实,总要问一句的。 “张宁,要不要一起。” “不必了。” 刘备也没有太在意,忽见张宁俯身叩拜:“陛下,臣妾幼年时遭遇大难,幸得一位恩人搭救。” “臣妾早立志以身相许,还望陛下成全!” “你说的不会是左将军刘琰吧。” 张宁猛一抬头:“陛下怎么知道?” 第一百七十章 美人心计 第171章 美人心计 雒阳皇宫,德阳殿。 此时,整个殿阁陷入一片沉寂。 刘备站在殿阁中央,张宁伏地叩拜,貂蝉一脸吃惊,董白也紧紧挽住貂蝉的臂弯,满是惊讶。 刘备是活过一世的人,见识过无数人不同的人生选择,什么都能看得开。 毕竟张宁只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迷恋英雄也正常。 话说自己年轻时行侠仗义,救人危难,哪个姑娘不喜欢呢。 貂蝉和董白则是无法接受。 张宁已经册封了美人,那就是皇帝的妻子了,妻子当着丈夫面,说要再嫁旁人。 这也太违背道德了。 “无妨,改日刘琰还朝了,朕安排你们两个见一面,如果你们真的情投意合,朕不反对。” 此话一出,貂蝉和董白更是吃惊,总感觉皇帝怕不是有什么大病吧。 “谢陛下。” 张宁再次抬起头时,已经泪流满面。 “你哭什么啊,敢于追求自己喜欢的人是好事,皇宫这么大,朕也不差你这么个女人。” “穆顺!” 片刻后,穆顺跌跌撞撞走了进来。 这小宦官刚刚一直在殿外偷听。 皇帝最宠爱的任美人回来了,一起回来的还有另外两个美人。 穆顺想知道皇帝更喜欢谁,今后好多巴结。 结果刚刚那一幕,把这个小宦官也吓得不轻。 “陛下,有何吩咐。” “在永安宫收拾一座殿阁,让张宁居住。” 皇帝这么一说,穆顺明白了,永安宫是冷宫,皇帝果然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要惩治这个不懂事的嫔妃了。 这才对嘛。 穆顺嘴角一挑:“遵命。” “记住,张宁一切供奉照常,不可怠慢。” 穆顺邪魅一笑:“放心吧,陛下,绝对不怠慢。” 说完,穆顺站到张宁身边,尖声道:“美人,请吧。” 张宁站起身,又向刘备施了一个侧礼。 “陛下,张宁告退了。” 穆顺领着张宁离开好一会儿,殿阁中还是无人说话。 “走,去芳林苑,泡温泉去。” 刘备开始招呼两位美人。 貂蝉和董白又是一惊,不知道皇帝是真的大度,还是喜怒不形于色。 …… 雒阳皇宫,芳林苑。 幽深的皇家园林中,满是女子们的嬉笑声。 秋夜微凉,芳林苑温泉升腾雾气,仿佛仙境一般。 宫人们一个个身穿薄纱,在水中嬉笑玩耍。 皇帝变得勤政以来,这温泉已经许久未有人来了。 今日宫人们还是沾了任美人和董美人的光。 皇帝给两人接风洗尘,领着大家一起游玩。 刘备坐在面南的座位上,身穿丝质长袍,半个身子埋在水里,享受这难得的惬意时光。 一阵嬉闹声传来。 刘备感觉,如果董白不来的话,那就太好了。 每次泡温泉时,虽然人多,但大家都守宫规礼仪,安静有序。 这董白一来,把所有的宫人情绪都调动起来了,一群女子在这里打起了水仗。 还好貂蝉算是安静一些,知道伺候些茶水。 水玩够了,宫人们又张罗着摆宴席。 大家知道皇帝喜欢剑舞,都在暗自练习,正好展示。 宫人们换上最得意的纱裙,持剑漫舞,展示武艺和身姿,一直到了深夜。 …… “报,袁绍上了奏表,称祖宗坟茔被左将军破坏了,为了孝道,他要出兵攻打汝阳。” 刘备惊坐起,急忙翻身下床去看奏表。 奏表上写得清清楚楚,袁绍起兵十万,攻击汝阳,向朝廷借道。 行军路线是,延津、封丘、官渡、汝阳。 如果让袁绍这么进军,东线各军的补给都会被切断。 但是袁绍以孝为名,如果不批准这个奏表,袁绍一定会再做文章。 貂蝉睡眼蒙眬,感觉可能有急事,赶紧起来伺候皇帝更衣。 “貂蝉,张宁的情报果然不错,袁绍是要进军官渡了。” “陛下,该如何应对呢?” 刘备想了想,兖州决战在即,一定要派兵堵截袁绍,只是不知道派谁比较好。 “陛下,袁绍以孝道为名出兵,陛下不好驳回,但左将军也是有兄弟的,他们就不能为了保护大哥出兵吗?” 刘备被貂蝉这么一提醒,忽然有了想法。 关羽、张飞已经占据了东郡,他们手里有一万五千骑兵。 可以让他俩出兵拦截。 此外,延津还有两万叛军驻守,应该先击溃叛军,防止他们和袁绍合流。 “穆顺。” “在。” “传令曹仁、夏侯渊、夏侯惇,即刻出兵攻占延津,待袁绍渡河时,让他们撤出渡口。” “密令东郡关羽、张飞,以保护兄长为名,率军拦截袁绍的兵马。” “遵命。” 刘备传完命令,回头看了一下貂蝉,感觉她确实聪慧,幸好此时回到自己身边了。 …… 雒阳北宫,迎春殿。 宫殿中鼾声如雷,董白四仰八叉躺在床上,骤然惊醒。 一个宫人悄悄走进来,喊了好一会儿,才把董白叫醒。 董白揉了揉眼睛:“什么事?” “美人,你现在安享富贵,竟然忘了董公了吗?” 董白看着这陌生的宫人,内心受到一丝触动,但又很快恢复了傻傻的样子。 “此间乐,不思董公也。” 宫人叹息一声,自袖口掏出来一个墨色玉佩,上边镂空刻着董字。 “你何时偷了我的玉佩?” 董白急忙一捂胸口,发现自己的玉佩还在,拿出来对比,竟然一模一样。 “这?” “这是已故太子的玉佩。” “什么?” 董白又比对了一番。 “难道我和已故太子是兄妹,天呐,那我和陛下是什么关系?” “美人,你想什么呢?不是你想的那样。” 这宫人感觉和董白交流有些困难。 “这玉佩本就有两块,董公一块给了美人,一块赠予了董侯,也就是已故太子,你们除了都姓董,其他的没什么关系。” “那就好。” 宫人感觉,董白确实不算太精明,不过董家人里,地位最高的,也只有她了。 “美人,太子没有死,之前宫中叛乱,死的只是他的替身。” “是吗?那他为什么不来见陛下?” 宫人小声说道:“太子怀疑,陛下不是他的亲父,因而不敢相见,正好借着此次叛乱,送出替身,自己在暗处潜伏,等待时机。” “什么时机?” “当然是重掌大权的时机啊!” “哦。” 宫人看董白并没有显得很兴奋,越发焦急了起来。 “美人,一旦太子掌权,就册封美人为长公主,让美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董白不屑一顾,自己现在已经贵为美人了,和这帮人一起篡权,对付自己的夫君,是不是有大病? 但是这宫人直接告诉自己,已故太子还活着这种秘密,估计自己不许诺她什么,自己会有性命之危。 董白把玉佩还给宫人:“他既然是我爷爷看中之人,我自当相助。” “谢美人,主上一旦有命,奴婢会立即通知美人。” 第一百七十一章 归心似箭 第172章 归心似箭 “你说什么?陛下要给左将军赐婚?” “夫人,千真万确,奴婢也是刚刚打听到的。” 雒阳,左将军府。 何氏早早起床,正在房中准备秋季衣物,想一早送到汝阳去。 听到侍女报信,顿时花容失色。 这侍女原本是蹇美人的属下,现在跟随自己,何氏相信她的情报不会有错。 何氏眼眶一湿,继续在床榻边整理衣物。 “我的身份不能公开,注定是做不了妻室的,也不能耽误将军。” 何氏现在隐姓埋名,醉心于陪伴刘琰,儿子远在河北,她也懒得管。 刘琰位高权重,又是宗室,很多场合需要正妻出席,这就注定了何氏只能做妾室。 侍女一蹙眉,感觉何氏有些不对劲,传言中她善妒,凡是被皇帝宠幸过的嫔妃,都被她鸩杀了。 “夫人,府中上上下下都受你恩惠,可不想就此换了主人。” “你还是写一封信给左将军吧,让他婉拒陛下的赐婚。” 何氏摇了摇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我不能这么做,左将军早晚要娶妻的,挡了这一次,还有下一次。” 何氏说着话,眼泪又扑簌簌落下。 “夫人,奴婢知道了。” 余光一扫,何氏瞥见侍女眼神里荡起一丝杀意,这种眼神特别像往日的郭胜。 “我警告你,不准用什么暗杀的手段!” 侍女被何氏这么一说,额头上霎时间冒出一丝汗珠。 “夫人,奴婢也是为了夫人着想。” “你不懂,用这些手段,只会让左将军恨我,我已经失去一个爱我的人了,不想再失去左将军了。” “如果你敢擅自行动,那就再也不要回来见我了。” 侍女垂头,眼神中的杀意收起,轻声道:“遵命。” 此时,院子外传来了嘈杂之声,何氏带上面纱,急忙出去查看。 院子里,一人穿着长袍,挂着披风大步往里走,正是左将军刘琰。 “将军!” 何氏提起裙子,快步走下台阶,又快跑了几步,一下子扑在刘琰的身上。 “夫人,为夫想死你了!” 两人挽手回到房间,侍女赶紧关上房门。 何氏摘下面纱。 刘琰看床榻上,摆着一叠秋装,顿时心中一暖。 走到床榻边,刘琰拿起一件长袍,这长袍清净素雅。 “夫人,好贴心,这正是我喜欢的颜色。” “是吗?别人都传言将军喜欢华服,妾感觉不对,将军明明喜欢素雅的。” 刘琰听完,一凝眉,自己假扮刘备,总是有些细节难以把握。 刘备喜欢穿华丽衣服,这一点和自己大不相同。 “其实为夫也喜欢华服,只是现在身处高位,要显得谦逊一些,平日里不敢穿而已。” “那这样,我吩咐人再做几件华服,将军只在家里穿就好。” “这事先不着急。” 刘琰揽住何氏的纤纤细腰:“我来汇报军情,明日就走,咱们还有正事要办!” 何氏一脸羞红:“你坏!” 两人正要亲热,忽然有人敲门。 “将军,陛下听说你到雒阳了,催促你速速进宫,使者和车驾在门外等着呢。” “这。” 刘琰一阵懊恼。 “将军,快去吧,你明日才走,不急于这一时。” 刘琰在何氏嘴上猛亲了一口:“夫人稍等,为夫去去就回。” 何氏看刘琰脸上满是胭脂,莞尔一笑,赶紧拿丝帕给刘琰擦嘴。 “瞅你这样,跟没见过女人一样。” 刘琰又抱了何氏一阵,才依依不舍离去。 何氏看着刘琰的背影,一颗心怦怦直跳,一来是小别重逢带来的兴奋,二来是担心皇帝要给刘琰赐婚。 不知道刘琰会如何答复。 ...... “左将军刘琰到!” 黄门官唱完姓名,刘琰步入德阳殿,伏地叩拜:“臣,刘琰,叩见陛下,吾皇万岁。” “刘琰,这次出兵汝南,你干得不错,想要什么赏赐?” “臣为陛下作战,乃应尽之责,不敢求赏赐。” “很好,起来吧,赐座!” “谢陛下。” 这是一处偏殿,不算太大,皇帝的着装也不算太正式,刘琰感觉,皇帝对他还是亲近的。 皇帝不知道自己换了心,应该还是把自己当成另一个他。 这样很好。 君臣之间有充足的信任,比什么都重要。 “琰,你这次打得太快,不到十天就攻克了汝阳。” 刘琰一拱手:“陛下,非臣之功,实在是袁家在汝南横征暴敛,百姓都活不下去了,臣才能一呼百应,攻克汝阳。” 刘琰也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汝南百姓生活不易,汝南已经被袁氏完全掌控,袁氏就是汝南的天。 百姓要为袁家种田,还要负担州郡的赋税,平日里要为袁家作战,长相好看的女儿还要送到袁家为婢。 这种暗无天日的生活,难怪汝南贼寇遍地。 以往自己坐在高位,没有接触过百姓,听到的全是对袁氏的赞颂,还以为袁家是国之栋梁。 刘备叹息道:“只是治重病须用猛药,百姓还要受些苦。” “陛下何意?” “朕得到情报,袁术起兵十五万,袁绍起兵十万,都杀奔汝阳而来。” “朕想迁汝南郡北部诸县城百姓到江夏郡,放弃汝阳。” 刘琰一拱手:“陛下,所言极是,汝阳纵然是一大城,也挡不住二十五万兵马。” “汝南北部十二县,百姓归附朝廷,二袁大军一到,必然报复,不如尽早迁徙。” 刘备将一道王诏递给刘琰:“黄家是江夏大族,这件事朕派黄权协助你,明早你回了汝阳,就去办理吧。” 刘琰接过王诏:“臣奉诏。” 刘备继续交待:“迁徙百姓最容易出问题,百姓容易被官吏盘剥,豪强欺辱,只有你负责,朕才放心。” “谢陛下信任。” “要搬家就搬干净,什么东西都不要给二袁留下。” “这是自然,百姓搬了新家,总要有安家费的,袁家积攒的钱粮,朝廷一分都不要,全都分发给百姓。” “你明白就好。” 刘备感觉,有一个和自己心意相通之人就是好。 侍从上茶,放在刘琰案头。 刘琰此时归心似箭,屁股都坐不住了,根本不想喝茶。 “陛下,如果没有什么事,臣告退了。” 刘备抿了一口茶:“琰,不着急,有人要见你。” 刘琰眉毛皱成一团,哪有心思在这儿虚耗。 “什么人?” “你还记得广宗城的张宁吗?她一直念着你呢,朕派人去请了,这就过来。” “啊?” 第一百七十二章 和皇妃相亲 第173章 和皇妃相亲 雒阳皇宫,德阳殿。 此时大约是巳时,阳光透过门窗,照进偏殿,偏殿茶香弥漫。 刘琰却无心喝茶。 家中有娇妻等待不说,这个张宁,好像是张鲁的什么女儿,皇帝的嫔妃。 为什么要见自己,刘琰想不明白。 “张美人到!” 随着侍从唱和,张宁身穿一身素色长裙,头发垂落,未着首饰脂粉,赤着脚,就这么进来了。 刘备差点没有被茶水呛到,自己要安排相亲,张宁怎么这幅打扮。 “来人,把张美人带下去,好好梳洗打扮一番。” 这下,刘琰更着急了,见了面说几句话,耽误不了多长时间,他哪有闲心再等张宁梳洗打扮。 “陛下,有什么事情,让张美人跟我说就是了,不用特意打扮。” “不行,这样没法说话,快去。” 侍女又把张宁领了出去。 “琰,你稍等,朕出去一下。” 刘备气冲冲出去,穆顺在后边跟随,走出一段路,刘备脱下鞋,一下子扔了过去。 穆顺赶紧闪躲:“陛下,为何生气?” “张美人怎么这幅打扮?” “陛下让她去冷宫,就该这样啊。” “朕是怕别人说闲话,才让她去别的宫殿的,朕安排她相亲,你就让她这样上来了?” 穆顺一脸讶异:“陛下,这张美人大逆不道,你还要安排她相亲?” “她以后没准就是左将军夫人了,你这么对待她,你找死啊!” 穆顺小声嘟囔:“臣也是想给陛下出口气啊。” “你看朕像是小肚鸡肠之人吗?” “可是陛下,吕将军之前跟你求嫔妃,你可是不答应的。” “那是吕布,这是刘琰,能一样吗?” 穆顺这下明白了,皇帝亲近左将军,标准自然不一样。 “陛下,臣知错了,臣亲自去张罗,一定把张美人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说完,穆顺一路快跑,离开了刘备的视线。 …… 刘琰在殿中越等越急,实在不知道皇帝要弄什么。 想着想着,刘琰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来人,添茶!” 不一会儿,一位侍女走来,跪坐在一旁倒茶。 刘琰从袖子里掏出一颗金豆子,塞给侍女。 “将军,有何吩咐。” 给大臣提供消息,换取酬劳,是侍从宫人的一项重要收入来源,这侍女知道刘琰的意思。 “皇帝这次召我来,是干什么来了?” “将军,你还不知道,大喜事。” “张美人向皇帝说,你对她有救命之恩,非要嫁给你不可,皇帝已经答应赐婚了。” “救命之恩?” 刘琰一边喝茶,一边思索。 “广宗城,张宁,救命之恩,难道广宗之战时,张宁在城中。” 不多时,皇帝回来了,也没有坐下,只是吩咐:“琰,张美人和朕没有夫妻之实,朕想把她赐婚给你,一会儿你们见见。” 对于刘备来说,早早将张宁的身份公开,以求黄巾军归附是一件大事。 至于这个女子,是嫁给自己,还是嫁给宗室重臣,没有什么区别。 自己已经活过一世,不想再多阻止什么了。 刘琰来到厅堂中央,伏地叩拜。 “请陛下收回成命!” “琰,你无正妻,为何不愿娶张宁?” “臣不喜欢他。” “琰,你也许不知道,张宁是张角之女,迎娶张宁,能赢得黄巾旧部之心。” “而且,你对她有救命之恩。” 刘琰朗声道:“陛下,臣救的女子多了,若是每个女子以身相许,臣都要接受,少说也得有上万个妻妾了” 刘备知道刘琰的心思了,他对张宁没有什么想法,只是随便找了一个理由。 “琰,你最近喜欢上了一个舞女,别以为朕不知道。” 刘琰生怕皇帝知道何氏的身份,低头不敢说话。 “一个找歌姬做夫人,一个找舞女管家事,你和曹孟德还真有一拼!” 刘琰松了一口气:“陛下,臣不争气,只喜欢长得俊俏的。” 刘备暗自叹息,谁不是呢? 刘备走到刘琰身前:“你真的不娶张宁吗?” “不娶,夫人之位,臣宁愿空着。” 刘备一甩长袖:“滚吧!去江夏屯田,带上你喜欢的那舞女。” “谢陛下!” 刘琰起身,躬身退出偏殿,一路小跑不见了。 刘备一皱眉,自己当年是这个样子吗? 刘备自后门走出,见到了一身盛装的张宁。 此时,张宁的妆容已经哭花了。 “张宁,爱而不得,很正常,不必伤心。” “陛下,我错了,我知道左将军是我的救命恩人时,真想报恩的。” “你不是让汝南黄巾军帮助他了吗?如果朕猜得不错,定颖县令也是你们太平道的吧。” 张宁一愣,微微点了点头:“只是没想到何仪、何曼叛教,险象环生。” “行了,你是个好女子,刘琰不娶你,你还跟着朕就行,明日你搬进永宁殿。” “朕要昭告天下,黄巾军领袖张角的女儿现在是朕的嫔妃。” “朕大赦所有黄巾旧部,他们可来司州、并州、南阳、颍川、陈留、江夏定居。” “编为军户,领取土地,安稳耕种。” 张宁擦了擦泪水:“陛下,臣妾最后一点对尘世的向往,也破灭了。” “以后臣妾就好好在永宁殿待着,做皇帝的嫔妃。” “但愿陛下是真心和太平道化干戈为玉帛。” 刘备一撸张宁的鼻子:“一个小姑娘,被人拒绝了就心灰意冷,感觉跟看透了一切一样,真是可笑!” 张宁抽泣道:“臣妾真的好伤心啊!” 刘备张开双手:“伤心就抱一抱!” “砰!” 张宁抱住刘备,哭声更大了。 自从黄巾起义开始,张宁一直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 复兴太平道的重任一直压在她的身上。 她似乎一直为了复仇和推翻朝廷而活着。 而现在的皇帝,正在为天下百姓谋求生机,不应该是太平道的敌人了。 张宁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她曾经立志要杀死的人,现在却成了自己的依靠。 “陛下,你怨臣妾吗?” “不怨。” “那你为何让臣妾在冷宫住了三天?” “那都是穆顺擅自揣测朕的意思,朕已经揍了他一顿了,你要觉得不解气,还可以再揍他一顿。” …… 上东门。 刘琰走出皇宫,急忙往东郭去,忽然有一人跟上他。 “左将军。” “黄权?” 刘琰认识这个年轻人,太尉黄琬的长子。 刘琰匆匆赶路:“什么事?” “陛下无处安置汝阳百姓,在江夏借了一块土地,在下负责协助将军迁徙,想跟将军商议一下细节。” 刘琰指了指南边的大路。 “将军何意?” “哪凉快哪儿呆着去,某还有大事要办。” 第一百七十三章 如愿以偿 第174章 如愿以偿 雒阳皇宫,上东门。 时至正午,天朗气清。 刘琰想赶紧回家和何氏相会,黄权却一个劲纠缠,这家伙好像是第一次给皇帝办事,格外的认真。 “时候也不早了,到我府上吃饭去,咱们边吃边聊。” 左将军府的车驾在等候了,刘琰不愿意耽误时间。 黄权跟着刘琰上车,还在喋喋不休。 忽然,大街上一阵欢呼,人群分开,一人领着亲卫,骑马疾驰而来。 刘琰站在轺车上一看,是吕布。 只见吕布手里提着八个官印,马首悬着七个首级,正在耀武扬威。 “兖州八郡国,本将军已经全部攻下,七个叛军郡守首级在此,这就是反叛朝廷的下场!” “反叛朝廷,该杀!” 百姓们显然很喜欢有血性、有勇武的吕布。 刘琰一凝眉:“吕布竟然如此残暴。” 吕布骑着马来到刘琰的车驾前,一拱手:“原来是左将军,听说左将军刚刚破了汝阳,实在是大功一件啊。” “多谢吕将军调度,某才有了这功劳,不过吕将军更厉害,竟然收复了兖州八郡国。” 吕布昂头道:“也不全是某斩的,关羽、张飞、张燕、徐荣、张绣、陈到都有斩获,某是主将,就一起帮着领功了。” “那也是吕将军指挥有方。” 吕布拱手:“不说了,陛下召某商议军情,某先走一步了。” “将军慢走。” 看吕布远去,刘琰感叹:“吕布真是勇武,不到二十天,就收复了兖州八郡国。” 黄权跟着感叹道:“据说是吕将军和陛下有军令状,二十天内要打下兖州八郡国的郡治。” “吕将军以假死之计,麻痹叛军,吸引叛军主力攻打陈留,自己出城攻略县城。” “最强的是吕将军的新式骑兵,身穿宝甲,刀枪不入,虽然数量只有三百,但所向披靡。” 刘琰感觉,吕布和曹操在一起,果然厉害。 这次皇帝召见吕布,估计是为了兖州的决战,毕竟敌军主力还没有歼灭。 刘琰的车架行驶过大街,刚刚聚集的百姓认出来车驾,又跟着一阵欢呼。 百姓眼中,刘琰也是如战神一般的存在,率领五千兵马,竟然灭了袁术五万主力,还打下了汝阳。 这年头,谁能打仗、会打仗,百姓就拥护谁。 刘琰在车上回礼,过了闹市,来到了东郭。 东郭是公卿贵胄居住的区域,不允许有人从事经营,相比闹市清静一些。 一旁的黄权一直喋喋不休。 “黄巾之乱时,南阳的黄巾贼闹得最凶,甚至攻克了郡治宛城。” “好在新任南阳太守秦颉善于分化瓦解,让黄巾贼自相攻伐。” “正好赶上皇甫嵩、朱隽的大军到来,一举击溃了南阳的黄巾贼。” 刘琰听得有些不耐烦了:“咱们去江夏,你扯什么南阳?” “将军先不着急,听在下慢慢道来。” “后来,南阳黄巾军流窜到了江夏,但彼时皇甫嵩、朱隽率领主力北上和张角决战。” “秦颉公担心贼兵卷土重来,率领南阳之众,攻打江夏黄巾军,结果贼军势大,秦颉也被斩杀了。” “于是,江夏西部七县城,就脱离了朝廷的控制。” “多年以来,那里战乱不止,百姓离散,竟然成了无主的荒地。” “这次汝阳百姓迁徙,就是去那里,相信左将军一定能恢复那里的民生。” 刘琰大概能猜出来。 凡是世家大族集中的地方,土地兼并都严重,黄巾军闹得也凶。 他们黄家控制的江夏也不会有差别。 刘琰此刻明白了皇帝的良苦用心。 战乱中迁徙的百姓,很容易沦为世家大族的农奴。 和汝南相邻的颍川郡士族遍地,皇帝不敢把百姓迁徙到那里。 附近只有江夏有这么一块没人管的荒地。 这块地周围的四个郡,南阳、颍川、汝南、江夏,世家大族势力强大。 皇帝让自己带领百姓在江夏屯田,是想让自己当成一颗钉子,楔入世家大族领地的心窝。 乱世之中,不可不言兵,想在江夏立足,不得不对付当地的军阀。 刘琰凝眉问道:“江夏太守是黄祖吗?” “是。” “某记得,黄祖是个猛将。” 黄权拱手:“将军所言不错,黄祖是我黄氏少有的悍将,家父已经知会黄祖,让他庇护将军。” 刘琰冷然一笑,他不相信一个军阀会真心保护百姓。 “其实你们黄家还有一个猛将,你知道吗?” 黄权想了想:“有吗?” “南阳黄忠。” 黄权又思索了一番,感觉好像是个寒门,有点印象,但是不多。 “这人好像是刘表帐下的部司马,不算太出众。” “你去把黄忠招来,在某帐下做个偏将军。” “偏将军?” “告诉黄忠,虽然是个偏将军,但俸禄某给到两千石,比光禄勋。” 刘琰好歹是个万户侯,安邑富庶,供奉源源不断,出手也十分阔绰。 黄权倒是不在意俸禄,只是感叹被左将军看中的人,简直是平步青云。 黄权虽然是太尉之子,但因为没有典农履历,无法做官,至今还是白身。 “将军,不知你帐下还缺不缺门下书左,权可以效力。” 刘琰想了想:“这么一说,我部只有陈群这么一个熟悉政务的文官,他每天处理案牍事务忙得要死。” “你做我的主簿吧,处理左将军部一切政务,让陈群专心辅佐我谋划军事。” “谢将军。” 不知不觉,车驾已经到了左将军府,刘琰看到,何氏站在门口翘首以盼,赶紧起身招手。 刘琰吩咐侍从,好好招待黄公子,跳下车,挽着何氏的手就往里跑。 过了第一重院落,刘琰干脆把何氏一把抱入怀中,一路快跑。 “将军,为何去了这许久?” “陛下安排我相亲去了。” 何氏蹙眉:“将军如何答复?” “你猜?” 何氏戴着面纱,看不清其表情,但眼眶内已经开始闪烁点点泪光。 “妾不敢猜。” “我告诉陛下,夫人之位宁愿空置,也不能委屈了我那妾室。” “真的?” “那还有假?” 刘琰抱着何氏冲进卧房,顺手带上房门。 “夫君,你还没吃饭呢?” “你不懂,越饿越有力气。” …… 两个时辰后。 刘琰躺在床上,搂着何氏,回味刚刚的激情。 这两个时辰,仿佛回到了掖庭宫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 刘琰的肚子已经开始咕咕作响。 “将军,赶紧用些饭食吧。” 刘琰起身,有些虚弱,但也无妨,毕竟自己的身体久经沙场,千锤百炼,区区两个时辰,完全小意思。 何氏也心满意足了,又显得温婉了许多。 “夫君,妾新学了一段西域舞,晚上给你跳,好不好。” “不必着急,陛下让你跟我一起去江夏,正好京城人多眼杂,不适合你居住。” “真的吗?太好了!” 何氏刚刚给刘琰披上衣服,这会儿又开始给刘琰宽衣了。 “你干什么?” “再奖励你一次。” …… 左将军府,正厅。 黄权一直等着左将军出来商议事情,茶都喝了几十杯了,眼看太阳要落山,还不见人。 “还不出来?这都几个时辰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禁宫寻貂蝉 第175章 禁宫寻貂蝉 雒阳皇宫。 在黄门官的引领下,吕布自上东门步入皇宫。 宫中侍从急忙来帮忙,将七位郡守的首级从马上解下,一一放入锦盒。 一位侍从上来接吕布手中的官印,被吕布推了一把。 “某要亲自献给陛下。” 吕布昂首挺胸,一手按刀,一手提着七个官印走上宫道。 玉制的方印被红绳系着,在吕布手中叮当作响。 宫中的老人看到吕布这步态,纷纷啧嘴。 上一个在宫中这么走路的还是大将军何进,如今坟头的草都有二尺高了。 人就是这样,谦逊一点能避免很多麻烦,过分嚣张了准没好下场。 吕布似乎看不出侍从们异样的眼光,或者说他现在是在拿鼻孔看人,谁也看不上。 来到德阳殿前,侍从开始为吕布解剑脱履,整理衣装。 准备妥当后,侍从唱道:“并州牧,荡寇将军,九原乡侯,吕布,觐见。” “将军请吧。” 吕布哼了一声,懒得跟这些下人施礼,直接步入大殿。 身后,七个侍从捧着锦盒跟上。 吕布立在大殿中央,将官印交给皇帝身旁的穆顺,随后伏地叩拜。 “臣吕布叩见陛下,吾皇万岁!” 穆顺将官印摆在刘备的案头,刘备拿起一方官印,仔细观看了一番。 吕布这次攻打兖州,战略和曹操上次一样,但结果却大不相同。 根本原因还是,吕布研制出了寒铁甲,让并州骑兵所向披靡。 接下来,要部署对陈留九万叛军的合围,还少不了吕布的寒甲骑兵。 “奉先,起来吧,这次你干的不错,兖州八郡国,真的让你收复了。” 其实,刘备随便使点什么手段,让一部骑兵不配合吕布,吕布就不能一举成功。 但是刘备没这么做,他对暗地里算计自己的臣子,不感兴趣。 吕布跪立拱手道:“陛下,布早说过,陈宫之流,布视之如草芥,只要有人背叛陛下,布皆可斩其首,悬于东门。” “很好!” 刘备接着说道:“陈留郡还有九万叛军主力,需要歼灭。” “袁绍又起兵十万来接应,南边的袁术起兵十五万攻打汝阳,随时可能北上。” “关东一地很可能出现三十多万敌军,吕将军有信心应对吗?” 吕布朗声道:“陛下,某不是针对陈宫,在某的眼里,关东诸侯都是草芥,来多少,杀多少!” “壮哉!” 刘备朗声道:“朕封你为右将军,继续指挥关东十万兵马,先破陈宫,再抵御二袁。” “臣领命!” “来人,让吕将军再偏殿等候,朕要宴请吕将军。” “谢陛下。” 看吕布走了,刘备长叹一声。 其实这次作战,刘琰的动作有些大了。 让他佯攻汝阳,他真的把汝阳打下来了。 如今二袁都动了起来。 以朝廷现有的力量,对付其中一家尚且困难,何况两家合力。 只有多给吕布一些恩惠,让他速破陈留叛军。 否则叛军与二袁合兵,后果不堪设想。 …… 吕布来到偏殿,侍女过来奉茶。 吕布拉住侍女:“妹子,跟你打听点事。” 侍女跪坐在一旁,静静等着。 “听说貂蝉回宫了,她在哪儿住?” 过了一会儿,那侍女没有答话,似乎再等待什么。 “某问你话呢,你会不会说话?跟木头一样!” 其实在这宫人眼中,吕布才奇怪,宫中的消息是可以白打听的吗? 侍女一蹙眉,起身离去,半句话都没有多说。 吕布虽然当了州牧,但宫中人怎么索取人事,他一概不知。 喝了一口茶,吕布暗骂那侍女:“这人有病吧!” 吕布起身,走到门口,又被侍从拦住了。 “将军,禁宫不可随意走动。” “什么破地方?规矩真多!” 吕布开始后悔要把女儿送进皇宫了。 “公公,某要如厕。” “随我来。” 人有三急,侍从当不住,只好领着吕布出来。 走了几步,忽然听见背后没了脚步声,再一看,吕布不见了。 “将军,吕将军,你在哪儿?” 侍从急忙到宫道旁寻找,前前后后找遍了,也不见人影。 正在着急时,忽然被人从背后扣住喉咙。 “有刺……” “别叫,是我!” 侍从听出是吕布的声音:“将军,不要戏弄咱家了,您想如厕就去如厕,如完厕赶紧回去吧。” “不要叫喊,否则,某掐断你的喉咙。” 侍从冷哼一声:“将军,你要在禁宫杀人,陛下不会放过你!” “要不试试?” “别!将军你让咱家干什么,尽管吩咐就是了!” 吕布在侍从耳边冷声问道:“貂蝉的宫殿在哪儿,你领我去。” “将军,你要冷静!” 这侍从也知道吕布和陛下争貂蝉的事情,自己如果带着吕布见貂蝉,估计一百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某不为难你,到了宫殿附近,你远远指认就行。” “这!” “呃……” 吕布手头一发力,直接捏住了侍从的气管。 侍从急忙猛抓吕布的手,不停的点头。 不多时,侍从领着吕布来到一处宫殿,给吕布指道:“这里是披香殿,任美人就在此处居住。” “什么任美人,某要找蹇美人!” 侍从回头看着吕布,脸上满是讶异:“将军,蹇美人你怕是见不到了。” 正巧,有一队禁卫在宫道上巡逻,越来越近。 侍从看到禁卫,仿佛见到了救命稻草,急忙呼唤禁卫解救。 “救……” “砰!” 吕布一个手刀打在侍从的后颈,侍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吕布躲在假山后,见禁卫远去,扒了侍从的衣服穿在身上,走上了宫道。 吕布管不了这么多了,他与貂蝉好久不见,今日一定是要见见的。 披香殿有一个配套的院落,吕布刚刚走进去,就有侍女前来盘问。 这也难怪,吕布身高九尺,那侍从也就七尺来高,一身衣服穿在吕布身上有些滑稽。 他的衣着太古怪了。 吕布躬身,待侍女走近,一把扣住侍女的脖颈,提膝猛击侍女小腹,将侍女打晕。 蹇美人武艺超群,身边的侍女武艺也应该不差,吕布不敢放松。 吕布一路清理侍女,来到殿中,见正殿无人。 忽然,一阵剑刃破空的声响传来。 吕布来到偏殿,透过门缝偷偷观察。 殿中有一女子,正在舞剑,剑招伶俐凶狠,武艺不凡。 吕布心中大喜,看这武艺,应该就是蹇美人了。 “谁?” 忽然,一道冷光袭来,吕布一闪身,几个飞刀自殿中飞出,透过窗纸,飞了好远才落下。 吕布躲到暗处,见殿门打开,一女子持剑走出,竟然不是蹇氏。 “除了蹇氏,还有人有这么好的武艺,她是谁?” 第一百七十五章 死亡威胁 第176章 死亡威胁 “有刺客!” 随着一阵叫喊,到处是盔甲铿锵声,禁卫包围了披香殿。 刚刚,禁卫发现一个被扒光的侍从倒在假山后,身旁是绛红色的朝服和武冠。 禁卫叫醒侍从,侍从说吕布要对貂蝉图谋不轨。 禁卫立即来到披香殿门前,一番叫喊没人回应,禁卫感觉情况不对。 冲进披香殿,发现殿中侍女都被打晕扔在一边。 “美人,你这边没有事吧?” 禁卫来到偏殿,刚好见到一身劲装,手提长剑的貂蝉。 貂蝉一直是个柔柔弱弱的样子,今日这打扮,有些异样。 “我刚刚在房中练习剑舞,听到门外有人偷看,急忙出来,却不见人。” 貂蝉依旧是轻声细语,显得柔柔弱弱。 陛下喜欢劲装美人和剑舞,宫中无人不知。 貂蝉此番说辞,禁卫们也不奇怪。 此时,吕布早已爬上了屋脊,在暗处观察貂蝉。 刚刚貂蝉展露了武艺,吕布感觉,其身法和力道都属一流。 吕布现在心中满是疑惑。 他让侍从领他找貂蝉,为什么侍从领他来了这位嫔妃的宫殿。 蹇美人究竟在哪儿? “谁在那儿?” 忽然,吕布迎上了貂蝉的目光,他的位置暴露了。 吕布一凝眉,这位嫔妃不仅武艺超群,洞察力也十分敏锐,皇帝身边真是藏龙卧虎。 禁卫的目光全都投到了屋脊上,吕布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吕将军,你为何在此?” 吕布一翻身,顺着黛瓦一滑,如蜻蜓点水一般落到地上。 “没什么,某就是想看看,皇帝身边的防卫如何,结果这禁宫,竟然让某纵横来去,太可笑了。” 禁卫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纷纷冷笑。 感觉这吕布也是大言不惭,明明是来窃玉偷香的,还在给自己找理由。 吕布喜欢貂蝉,宫中尽人皆知。 听说吕布要来,披香殿专门加强了防卫,就是应对他吕布的。 “将军,赶紧换上你的朝服吧,回德阳殿,有人在等着你呢。” 禁卫们一脸坏笑,吕布也看不懂。 不一会儿,吕布换回了原来的朝服,禁卫们半护送半押送,把吕布送回德阳殿。 一进德阳殿,就看到正位上,皇帝在等候,身旁坐着一位美貌的嫔妃。 而另一侧,坐着一个胖女人和一个可爱的女孩。 “夫人,玲绮,你们怎么来了?” 没等吕布多说话,身后禁卫拱手道:“陛下,刚刚吕将军闯入披香殿,要私自见任美人,被我等拿获了。” 这禁卫是一点也不给吕布面子,吕布低着头,偷偷看了看妻子严氏。 严氏一脸横肉,一副要杀人的样子,弄得吕布心头一冷。 上次向皇帝索要貂蝉,吕布被严氏打了个半死,想想还心有余悸。 “你说错了,吕将军是想试一试朕身边的防卫如何,你们干得很好,下去领赏吧。” “谢陛下!” “吕将军请坐。” 吕布擦了一把汗,往右边一看,严氏身旁,已经给自己留好了位子。 吕布跪坐,一颗心还在怦怦直跳。 战场杀敌,都没有这么紧张过。 “嘶!” 严氏在吕布胳膊上使劲拧了一下,狠声道:“回家再跟你算账!” 一旁的吕玲绮看到父亲这个样子,也感觉羞愧。 母亲早就交代了,父亲拼了命帮自己谋求进宫的机会,今日来,算是和陛下见第一面。 没想到父亲来了这么一出。 吕布也是没有想到,皇帝会把他的妻子女儿一起请来,早知道自己就老实一点了。 吕布一看正位,皇帝身边坐着的嫔妃,姿容也是绝伦。 吕布气不过,皇帝有这么多美人在身边,为何还要霸占貂蝉。 “陛下,我家将军虽然有一身武艺,但脑子不太好,还请陛下不要见怪。” 眼看气氛尴尬,严氏赶忙道歉。 刘备笑道:“夫人哪里话,吕将军是国之栋梁,朕还要多加倚重。” “啪!” 吕布一拍桌案,满脸的怒意。 刘备一皱眉,吕布的情绪实在难以掌控,居然在自己面前如此放肆。 “呵呵呵!” 正位上忽然传来了女子的笑声,是张宁在发笑。 刘备有三位嫔妃,貂蝉不适合见吕布,董白和吕布有仇,只好带张宁陪同。 刘备不解:“美人,你笑什么?” “陛下,臣妾想起一人。” “何人?” 吕布本想质问皇帝,蹇美人究竟在哪儿,却被皇帝和张宁云淡风轻般的对话压了过去。 “梁王彭越。” 刘备冷然一笑:“美人,为何想起此人了。” “此人是汉初三杰,立下不世之功,楚汉决战时,他袭扰楚军后方,曾一战夺了十七个郡县官印。” 吕布听嫔妃这么一说,自己今日也是送上八个官印,倒是和彭越差不多。 “不过彭越脾气不好,经常拍桌子,在高帝面前也不例外。” “高帝爱才,放任他,结果他愈发狂妄,最后还参与造反,落了个贬为庶人的下场。” 吕布沉声道:“那高帝也算仁至义尽了。” 张宁忽然冷笑一声,表情变得有些恐怖。 “高帝仁至义尽,但他身边的人可是记仇的,自然有人暗中对彭越下手。” “怎么个下手法。” “据说是把彭越杀了以后,肉分割成一块一块的,送给诸侯王,让大家看看狂妄不羁的下场。” “高帝不管吗?” “高帝默许。” 张宁顿了顿,笑着说道:“当然,这只是传言,不可尽信。” 刘备听到张宁讲的事情,心中有些不悦,这种杀功臣的事情,史书记载很隐晦,也不知道张宁怎么知道的。 但是这时候点一点吕布,倒也正好。 想到这里,刘备对张宁的好感又增添了几分。 恰巧,一只烤熟的整羊被抬了上来。 “陛下,现在分肉吗?” “分吧。” 须臾,一碟肉分好,侍从端给刘备。 “先给吕将军,这是吕将军的家乡美食,朕特地给吕将军准备的。” “不!” 吕布此时已经浑身大汗,确实被张宁的几句言语吓到了。 “还是请陛下和皇妃先用。” 侍从点了点头,将第一碟肉摆上了刘备的案头。 吕布坐正,看到身旁妻子严氏投来赞许的目光。 “奉先,你终于开窍了,挺不容易啊!” 吕布沉声道:“咱们女儿还是不要送进宫了,宫里的水太深,我怕女儿把握不住。” “你少废话,女儿这机会是你拼了命换来的,怎么能轻易放弃?” 也不知道是张宁提点还是严氏在的缘故,吕布忽然变得谦虚有礼起来。 刘备举起酒杯,朗声道:“奉先,你明日安心出征,玲绮在宫中,你不必担心。” 吕布举杯相迎:“陛下,臣还有一事相问。” “请讲。” “听闻陛下最宠爱蹇美人,为何此次宴会,不让蹇美人相陪。” 严氏顿时一脸惊讶,在吕布身旁吼道:“要死啊你,蹇美人早已亡故,你不知道啊!” 第一百七十六章 冲冠一怒 第177章 冲冠一怒 “亡故了?” 吕布有些不敢相信严氏说的话。 “蹇美人武艺这么高强,怎么会亡故呢?” 吕布上次见到蹇氏之时,蹇氏在千军之中杀出一条血路,救了自己。 蹇氏的武艺,他是亲眼见过的。 分别一年有余,吕布一直念念不忘。 吕布镇守雁门,和中原消息闭塞,主要靠张扬打探貂蝉的消息。 期间也听说过皇帝一位嫔妃被张鲁杀了。 但张扬说了,那不过是汉王行宫中的一个寻常妃子。 在陈留指挥作战时,吕布见了张辽,张辽对貂蝉的事情也是讳莫如深。 吕布趁着请张辽喝酒,才打听到,那日在平县和张辽一起救自己的是皇帝的妃子蹇美人。 蹇美人当日见自己时,自称是自己的同郡同乡,名叫貂蝉。 后来听说,貂蝉是尚书王允的干女儿,算是并州人在后宫的靠山。 吕布便在意识里,把蹇美人和貂蝉融为一人了。 如今听说蹇美人已死,回想起刚刚见到的那位貂蝉。 这明明是两个人。 吕布心里有些接受不了。 吕布一怒,狠声问道:“陛下,蹇美人如何亡故的?” 蹇氏没死的消息,刘备没有对外公布。 赵嵩、陈调要求自己拿张鲁的人头换自己的妃子。 而张鲁已经投降朝廷,并送来了女儿。 如果刘备明着杀张鲁,换嫔妃,有些说不过去。 但同样,不处置张鲁,像苏固那样的朝廷命官,性命得不到保障,也会寒心。 作为皇帝,要权衡利弊,处置张鲁,要掌握时机和方式。 刘备的首选,还是暗中派人寻找蹇氏的下落,在赵嵩、陈调动手之前,把蹇氏救出来。 至于张鲁,法正已经说了,会设法处置。 刘备相信法正,一定能处置妥当。 “当时朕身体不好,蹇美人为朕寻找药方到了汉中,遇上张鲁叛乱,死于汉中了。” 吕布质问道:“那陛下为何不讨伐汉中,灭了张鲁。” 刘备叹息道:“彼时军粮不济,后来兖州告急,一直没有腾出手来。” “陛下为何不召臣?张扬在并州屯田,兵粮足备,臣训练新军,又有所成,足以荡平汉中。” 吕布这么一说,刘备一凝眉。 自己从内心里讨厌、忌惮吕布,自然也不会在危难的时候想到让吕布帮忙。 可是自己和吕布的仇怨是上一世的,真的要带到这一世吗。 “朕派兵讨伐张鲁了,占据了半个汉中,最后张鲁求和。” 吕布拱手道:“杀妻之仇,岂能议和?” 这次吕布显得义正词严,刘备竟然无法反驳。 严氏在吕布身旁戳了戳。 “奉先,你冷静一些,现在不是说这话的时候。” “为何?” 严氏小声说道:“陛下身旁那位,是张鲁的女儿。” 吕布一愣,随后冷然一笑。 “我说陛下怎么能放下杀妻之恨,原来是喜新厌旧,迷上了这个妖女!” 吕布只恨手边没有长剑,否则一定要杀了张鲁的女儿,再灭了张鲁。 “吕将军,你错了,我不是张鲁亲生女儿,我只是张鲁送来和亲的。” “张鲁叛乱,杀死朝廷命官,他的罪过,陛下公事公办就好。” 张宁早已经探查到,养父张修死于张鲁之手。 五斗米教原本是太平道的分支,在巴蜀传道时,主导之人便是张修。 张鲁虽然是掌教,但教务实际由张修掌控,张鲁早就暗怀夺教之心。 对于张修的死,张宁为了保住性命,只能假装不知。 张修死后,五斗米道教务由张宁继续处置。 张宁早就猜到,张鲁要么暗杀自己,要么将自己送出汉中。 只是没想到,张鲁把自己送进皇宫。 还好传言中昏庸无道的皇帝,居然精通政务,关爱百姓,对自己也很迁就。 算是因祸得福。 “陛下,张鲁罪大恶极,自己女儿都不向着他,不需陛下用兵,布自带本部兵马粮草,去杀了张鲁!” 严氏看到吕布又血气上头,猛捶吕布的肩膀。 “你要死啊,陛下刚给你升了官,兖州这边仗还没打完,你去打汉中?” “你不要管我!” 这会儿严氏也压不住吕布了。 “蹇美人跟着陛下,只要日子过得好,我吕布没有怨言。” “可是陛下没有保护好她,让她客死异乡,我要讨伐张鲁,灭他全家!” 刘备一拍桌子,怒喝道:“吕布!你这是怪朕了?” “你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枉为人君!” “你放肆!” “你昏庸!” 刘备一恼,拿起酒杯朝着吕布摔了过去,吕布灵巧闪过,抓去杯子要反击,被刘备一个怒目,没敢撒手。 “够了!” “父亲,你够了!” 这会儿说话的是吕玲绮,吕玲绮知道今日来见皇帝,精心梳妆打扮了一番。 没想到自己的父亲如此失态,居然和皇帝吵了起来。 如果自己再不制止,父亲这一酒杯砸过去,估计吕家一门都要葬送了。 “父亲,你常年在外作战,我们母亲每日提心吊胆,你可曾在意过?” “这次你出战兖州,母亲说你签了军令状,要给女儿谋一个好归宿,女儿真的很感动。” “可是你看看,你今天都干了些什么?你面前既是当今天子,又是女儿未来的夫君。” “女儿和未来夫君第一次见面,你要弄出这种场面,让女儿何以自处?” 吕布愣在了原地,印象中女儿寡言少语,还是第一次说这么多话。 纵然吕布嗜血好杀,女儿永远占据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奉先,你先坐下,咱们都冷静一下。” “陛下,臣知错了。” 刘备和吕布坐好,侍从侍女赶紧来收拾殿阁。 张宁在一旁劝解:“玲绮妹妹说的对,今日是家宴,大家以后都是一家人,家人吵吵闹闹也都正常。” 随后张宁站起身,对侍从侍女朗声道:“你们都听着,今日之事,要是哪个人敢多半句嘴,舌头割下来喂狗!” 霎时间,殿阁中的侍从侍女跪了一地。 “奴婢不敢!” 刘备挥了挥手:“你们都下去吧,我和奉先单独聊一聊。” 张宁行了侧礼,走到严氏和吕玲绮面前。 “夫人,妹妹,让他们男人说句话,咱们去游园。” 片刻后,殿阁清空,刘备身旁只有穆顺伺候。 “奉先,其实蹇美人没有死,而是被原汉中太守的旧部囚禁了。” “蹇氏已经怀有身孕,他们威胁朕,让朕拿张鲁的首级来换。” 吕布一听,愣了好一会儿,拱手道:“臣愿杀了张鲁,取他首级,换回蹇美人。” “但兖州战事紧急,不可临阵换将。” “陛下,给我三天时间,我取了陈宫首级,献给陛下,到时再救蹇美人不迟!” 刘备略一思忖:“也不是不行。” “陛下,吕布有一事相求。” 刘备又一凝眉,吕布干什么事,总是提要求,似乎成了惯例。 不过这样也好,直来直去。 “说!” “蹇氏的孩子出生了,某要做孩子的义父。” “这?” “陛下,臣知道陛下心中在意蹇美人,臣以后和蹇美人兄妹相称,不跟陛下抢了,这点要求陛下不会拒绝吧?” 第一百七十七章 大破叛军 第178章 大破叛军 陈留城。 漆黑的夜色中,出现点点火光,鸿沟水道上一支船队出现。 驻守在陈留城以西的叛军猜想,这是雒阳那边又来给陈留城送补给了。 船队靠近,无数支箭矢从船上袭来,叛军赶忙支起大盾来抵挡。 按照惯例,陈留城的守军看到船队来,会派出骑兵来接应。 叛军面朝陈留城方向,支好长矛,严阵以待。 忽然,雷霆般的马蹄声袭来。 但是马蹄声来的方向不是陈留城,而是在他们的身后。 叛军来不及反应,身穿寒铁甲的骑兵已经冲过了他们的营地,留下一片狼藉。 此时,鸿沟水道上的船队也消失不见了。 一场突如其来的声东击西,又让叛军人心惶惶。 “我是吕布,快开城门!” 陈留城守军报告张辽,张辽站到城头,认准了吕布。 “放下吊桥!” 随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吕布率领亲卫骑兵冲进了陈留城。 “是吕将军来了!” 听闻吕布到来,士兵纷纷驻足观望。 十几天前,吕布连斩三将,事迹早就传开了。 在这些士兵眼中,吕布已然是万中无一的英雄。 这些士兵还不知道,吕布已经收复了兖州八郡国,否则他们的景仰之情更甚。 “奉先!” 来到郡守府,曹操已经出门迎接。 今日虎豹骑抓了几个叛军的舌头,吕布收复兖州的事情,曹操已经知道了。 兖州失而复得,最高兴的就是曹操这个兖州牧了。 “司空。” 两人往郡守府里走,曹操开始说出自己的战略想法。 “奉先,兖州八郡国已经拿下,当集中兵力合围叛军。” “合围叛军需要多长时间?” “十日足以。” “等不及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进郡守府正厅。 曹操有些不明白:“奉先,你为何说等不及了?” 吕布沉声道:“刘琰攻破了汝阳,二袁大军来袭,形势危急。” “汝阳。” 曹操赶紧来到地图边,寻找汝阳的位置。 汝阳是二袁的老家,曹操曾经去过。 那里可以说是天上人间般的存在。 袁家将四处聚敛的财富聚集于此,广造庭院楼阁,聚拢天下美人。 此间之逍遥,让人流连忘返。 这样一座都会,竟然被刘琰打下了。 想想,刘琰出身布衣,这里的财富和美人,足以让刘琰忘乎所以。 一旦刘琰沉醉于金钱和美人,侵占袁家财产。 二袁掌握舆论,刘琰必然遭千夫所指。 曹操嘴角一挑,天下的英雄怕是要少了一个。 听到曹操叹息,吕布问道:“司空有何事烦忧?” “没什么,只是觉得刘琰立此大功,不知道他是否忘乎所以了。” “这倒没有,刘琰将袁家的府库清空,金银全部分给了百姓,男女奴隶都遣散了。” 听吕布这么一说,曹操心头一震,刘琰居然视金钱如粪土…… 不对,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这种人。 他一定是在邀买人心,一定是这样的。 吕布指了指地图:“袁术召集七路大军,共计十五万,开赴汝阳,袁绍也起兵十万,跟着南下而来。” “两人已经表奏朝廷,言刘琰破坏袁家祖宗坟茔,二人起义兵讨伐。” 曹操冷笑道:“讨伐汝阳城,需要二十五万大军吗?只怕这是二袁的假道伐虢之计吧。” “袁绍的目标应该还是控制兖州,至于袁术……” 曹操的脑门上忽然蒙上了一层汗珠。 “他不会继续攻打颍川吧?” “司空的分析和陛下一样,这也是陛下所担心的。” 说到这里,曹操开始紧张了起来。 虽然收复了兖州八郡国,但是曹操知道,他的根基还在颍川。 “司空不必担心,陛下已经调张绣、邹靖动员南阳兵力,协防颍川,咱们当务之急,是破陈留之敌。” 曹操点了点头。 “司空,寒铁甲造了多少了。” “又造了七百余件,陈留城能动用的劳力全都动用了。” “够了!” 吕布点了一下地图上,各个叛军营地的位置。 “明日拂晓,我领寒甲铁骑出阵,一营一营破阵。” “你率领轻骑在后边跟随,每人拿十支火把。” “等我破营以后,你们跟着,放火烧!” 曹操提醒道:“叛军有十二万,陈留的骑兵大部被你带了出去,现在不足一万,能行吗?” “没问题,敌军虽多,但都是步军,一打起来,他们各部无法互相支援。” “每一营兵马不过千人,我们攻打每一座营寨时,兵力都是优势。” 曹操拱手:“某这就去准备。” “告诉所有士兵,咱们要放弃陈留城了,明日自西门突围。” 曹操望了一眼吕布,不知道吕布为何变得如此心思缜密了。 居然还能想到防备细作。 …… 拂晓。 叛军开始往陈留以西集结,设置鹿角。 此时,陈留城东门吊桥落下。 吕布率领张辽、宋宪、成廉、魏续,带领一千寒甲骑兵分散而出。 叛军哨探观察到东门出来大量骑兵,急忙吹响号角。 留守东边的叛军开始列阵。 枪兵站在前方,组成如林的枪阵,弩兵站在后边,准备射击。 此时,叛军的士气有些低落。 最近,一支寒甲铁骑异军突起,虽然只有三百人,但弩箭对他们无法造成伤害。 支援兖州八郡国的先登死士死伤殆尽,兖州八郡国很快被朝廷拿下了。 这些先登死士原本是骑兵的克星,现在竟然完全无用。 但愿陈留的守军中,没有那恐怖的寒甲铁骑。 “放箭!” 叛军弩手开始齐射,一轮齐射过后,骑兵还在冲锋。 清晨的阳光照射在骑兵的身上。 反射出熠熠寒光。 是寒甲铁骑。 这些寒甲铁骑,不仅是人有寒甲,战马也身穿寒甲。 “稳住阵型。” 枪兵听令,下沉身体,对准前方的骑兵。 “马头铁甲,冲锋!” 吕布大吼一声,骑兵将马头的铁甲放下,蒙住马眼。 吕布加快速度,骑兵随后,组成锥形阵,长矛平出,千余骑兵快速冲锋,好似一把尖刀。 将军身先士卒,没有人害怕。 骑兵奔腾的马蹄声如同雷震。 叛军那边,顶在最前边送死的都是兖州兵。 他们的家乡已经被朝廷军攻占,妻子全都被控制。 “砰!” 已经有枪兵扔下长矛夺路而逃。 吕布看到叛军动摇,知道自己这次赌对了,即刻调转自己的马头,朝着叛军阵型最松动的地方冲了过去。 “锵!” 一根长矛顶在吕布坐骑的马铠上,一下折断,与此同时,吕布的长矛已经透过了叛军枪兵的胸膛。 那叛军仰面倒地,看着无数战马踏过自己上方,缓缓闭上了双眼。 本以为自己在反抗暴政,谁知又陷入了袁家人新一轮的奴役。 这一刻,一切都结束了。 …… 陈宫军,中军大营。 陈留城外四面火起,所有的营寨都烧了起来。 郭图和陈宫慌乱不已,急忙呼唤亲卫。 “砰!” 营门打开,进来的是满脸愤怒的兖州兵。 “陈宫,你让我们在阵前送死,把我们的命不当命,我们是人,不是袁家的狗!” 陈宫拱手:“各位统领,你们冷静,咱们可以撤到河北,以图东山再起!” “撤到河北,继续给袁家人当狗吗?” “你们听我说。” “各位,不要听他们废话,朝廷优待降兵,杀了这些狗官,一起投奔朝廷。” 第一百七十八章 插标卖首 第179章 插标卖首 “放下武器,不降者斩!” 吕布突入叛军中军大营,斩了几个顽抗的冀州将领。 叛军大部降了。 “陈宫呢?” “陈宫在这里!” 几十个叛军走来,手提着葛麻布包裹的首级。 首级下透着血迹,还在滴嗒作响。 “将军,陈宫勾结袁绍,让我们对付朝廷,我们决定弃暗投明,就连着陈宫和袁绍派来支援的将官一起斩了,首级都在这里。” “干得好!” 吕布让亲卫收齐首级,又让曹操派来的兖州士卒看,验明确实是陈宫。 “你们有功,某一定表奏陛下,为你们请赏。” 为首的降将一拱手:“末将谋杀官长,实属大罪,不敢受赏,只求在将军帐下效力。” 吕布看那降将十分懂进退,顿时有了几分兴趣:“某,右将军,并州牧,吕布吕奉先。你叫什么?报上名来。” “小人孙观,字仲台,兖州泰山郡人士。” “仲台,你为何从逆?” “我本是泰山贼寇,曾和青州兵合流,效忠曹公,随曹军斩杀了原泰山郡守鲍信。” “后来大家入了军屯,有了土地,此后便想着安心种田。” “谁知道典农校尉曹洪忽然加税,又强征生人妇从军,还贪墨军屯物资,我们索性反了。” 吕布心忖,怪不得青州兵都北上而走,原来是受了冤屈。 不过,吕布一听这帮人是贼兵,就一个头两个大。 以前在并州收降了几十万贼兵,自己完全掌控不了。 精锐被刘琰带走后,剩下一堆老弱病残,还整天闹事。 要不是张扬劝着,他早就大开杀戒了。 “算了,你们还是继续跟着曹公吧,我吕奉先还要远征汉中,你们跟不上。” “孙观,你杀了陈宫,大功一件,我去跟曹公说,你就等着封官吧。” 说完,吕布调转马头,领着亲卫带走首级,留下孙观一行在原地呆立。 …… 陈留城。 大军凯旋,百姓夹道欢迎。 昨夜传言陈留守军要撤。 百姓们本以为朝廷要抛弃他们。 谁知道竟然是吕将军的声东击西之策。 进了郡守府庭院。 吕布将首级扔在地上,请曹操辨认,看是不是陈宫他们。 曹操和一众文武都来观瞧。 “果然是陈宫,没想到陈公台竟然死于今日。” “这位是……郭图。” 荀彧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急忙拉着郭嘉来辨认。 “奉孝,你看看,这是不是公则。” 郭嘉捧起来郭图的首级,仔细看了看,确实是。 郭图和郭嘉是同族,郭图乃颍川郭氏中最有名望之人。 谋士们纷纷感叹:“郭图竟然在指挥叛军,那袁绍岂不是幕后主使。” 其实这帮人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颍川士族有名望的一大半在河北,互相书信来往不断。 他们早知道袁绍在暗中相助陈宫,只是不愿意说破。 郭嘉轻轻擦了擦泪水:“将军、司空,能否找到公则的身体,来日好一起安葬?” 吕布一凝眉:“这恐怕不好找,这首级是一位降将送来的。” 吕布转向曹操:“司空,那降将叫孙观,是泰山贼,曾在军屯效力。” “你们曹家人对军屯加税、强征生人妇、贪墨军屯物资,他们气不过才反的。” “这次他率领部曲临阵倒戈,斩杀了陈宫、郭图,他原本就是你的人,你妥善安置吧。” 曹操斜眼看了一下吕布,这人平日里装作一副傻头傻脑的样子,跟皇帝争宠妃,闹得人尽皆知。 处理起来事情倒也不算傻。 孙观谋杀官长,虽然有功,但实属大逆不道。 这种人杀了会凉降将的心,用着又不放心。 吕布让自己妥善安置他,明显是在甩包袱。 合着好人都让你做了,麻烦全让我担着是吧? 曹操拱手道:“孙观大功一件,某举荐他,让他去青州效力,做个太守。” 吕布看着曹操,会心一笑。 “不说了,兖州叛军已破,明日某就带兵回去了,以后兖州就托付给你曹孟德了。” 吕布说完,走出郡守府,亲卫牵了一匹马等候。 吕布上马一拱手,没等文武官员挽留,便骑马离去。 曹操立在原地,一阵凝眉。 吕布此次来援,本以为他会要求点什么,谁知道他竟然来去如风。 吕布如此光明磊落,再加上那个视钱财如粪土的刘琰。 现在做臣子的,道德水平都这么高了吗? “司空,兖州百废待兴,还要应对河北的袁绍,一旦各路兵马撤走,恐难以支撑。” 见吕布走了,荀彧立刻向曹操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无妨,有关羽在,足以对付袁绍。” “关羽可是左将军的人。” 曹操一脸自信:“某只需写一封信给刘琰,自然可以借关羽到某的帐下。” 荀彧拱手道:“在下差点忘了,左将军和主公是至交好友。” “确实是至交好友,刘琰欠了我一个大人情,正好借他二弟一用。” …… 延津。 夏侯渊、夏侯惇清理了延津的叛军,占据了渡口。 这一日,无数战船自河北而来。 为首的楼船旌旗招展,上书一个“颜”字。 临近渡口,船上人高声叫喊。 “车骑将军,冀州牧袁绍,以忠孝闻名天下,刘琰破坏袁家祖宗坟茔,有违天道。” “袁公表奏天子,起义兵讨伐刘琰,收复汝阳,沿路诸侯不可阻拦,否则格杀勿论。” 夏侯渊、夏侯惇早有军令在身,见了冀州兵马,立即撤退。 冀州战船靠岸,军队开始登陆。 颜良骑马下船,领着轻骑探路,见四下无人,又赶上正午,天气有些热。 颜良命亲卫支起来华盖,好遮蔽阳光。 此时,一支骑兵缓缓靠近颜良的轻骑队。 为首的将领看颜良一身金甲,骑马立于华盖之下,凤眼微晗,捋了捋颔下长须。 “如今礼崩乐坏,袁绍手下一部将,竟然身穿金甲,以华盖弊日,一副天子做派,实在大逆不道。” 一旁的黑脸大将瓮声说道:“二哥所言极是,某这就去斩了他。” “不劳三弟动手,吾观颜良,乃插标卖首尔,某去去就来。” 第一百七十九章 界桥之战 第180章 界桥之战 陈留郡,延津。 关羽正要指挥骑兵冲锋,忽然听到袁绍军鸣金。 颜良收拢兵马开始撤退,不多时已经退入延津城。 关羽急令探马查看。 半个时辰后,探马回报,袁绍大军已放弃延津,渡河北去。 关羽和张飞领兵进入延津,见这里四处弥漫着烟火。 颜良撤退匆忙,没能带走的物资全部烧了。 张飞巡视一圈,一个袁军都没有找见,随后回到关羽身边。 “二哥,这颜良军撤退得蹊跷。” 关羽捋了捋颔下长须:“一定是河北有大事发生,才让袁绍军不战而退。” 正在此时,一快马自东边赶来。 骑兵停在关羽身边,送上一封书信。 “何人送信?” “平原国尉田豫!” 田豫今年十五岁,跟随刘琰自幽州而来,算是可信任之人。 关羽接过书信,展开查看,张飞也凑过去看。 张飞看到书信内容,忍不住叫喊起来。 “公孙大哥这人真讲义气,说打就打啊。” 平原国尉田豫快马传信。 公孙瓒攻破了青州黄巾军后,听说袁绍要讨伐昔日同窗,直接调转兵锋攻打冀州去了。 田豫知道袁绍的主力骑兵要南下兖州,希望关羽、张飞出兵断其后路,防止他们回援冀州。 “可惜,袁绍那边应该是早一步得到了情报,颜良的大军已经返回了。” 张飞瓮声急道:“得赶紧通知公孙大哥,让他早做防备。” “正是!” 关羽让人带平原国的传信兵下去休息,又选了一个自己这边的传信兵。 “你去告诉田豫,颜良已经撤回冀州,让公孙瓒好生防备。” “诺。” …… 清河国与巨鹿郡间。 界桥。 朔风萧萧,旌旗晃动。 公孙瓒率领十万兵马在界桥以东列阵,早一步到达的袁绍军占据了界桥,正在组织防御。 …… 一个月前,幽州牧刘虞接到朝廷诏书,命刘虞出兵,攻击渡河北上的青州黄巾军。 听说青州黄巾军有三十余万,刘虞即刻派遣公孙瓒率军两万,南下作战。 在刘虞的眼里,公孙瓒是幽州的大麻烦。 刘虞奉行怀柔政策,对戎狄亲善,并解散了幽州的大部兵马。 而公孙瓒对他阳奉阴违,总是暗自劫掠商队,破坏通商。 通过戎狄和西域通商,是一条巨大的利益链,不光幽州官员,冀州官员也参与。 双方一拍即合,借道给公孙瓒,让他去打青州黄巾军。 两万对战三十万,公孙瓒不可能活着回来。 可让人没想到的是。 公孙瓒率军到了平原国西平昌县,黄巾军正在渡河。 公孙瓒半渡而击,一番决战下来,斩首两万,俘敌六万,缴获辎重粮草无数。 青州黄巾军又退了回去。 公孙瓒被刘虞排挤,暂时不想回幽州,索性就在平原国驻扎了下来。 平原国是刘琰的领地,两人是同窗好友,公孙瓒担任涿县县令时,刘备是义勇军统领。 讨伐黄巾军,张纯、张举时,两人并肩作战,经历生死,感情深厚。 平原国相陈纪是陈群的父亲,刘琰算是他的义侄。 公孙瓒和刘备亲如兄弟,自然就认下了陈纪这个叔叔。 平原国是四战之地,陈纪、田豫本就拥兵两万,加上公孙瓒的兵马,共有十万大军。 按照东汉军制,官军不从事生产,军费开销巨大。 临近的兖州,以一州之力,才能供养十万兵马,青州贫瘠,一州总共才有五万兵马。 这十万大军在平原国,平原国是养不起的。 陈纪、田豫、公孙瓒于是决定,以平原国为根基,向周围扩张。 公孙瓒便率军攻占了冀州清河国和渤海郡,打通了幽州道路,又招募乌桓骑兵南下,准备攻取冀州郡治邺城。 听说公孙瓒来袭,袁绍命沮授统摄内外军事,号令三军,率领兵马迎战公孙瓒。 双方在界桥遭遇。 冀州有一条南北走向的大河,名曰清河,如一道天堑立在广阔的平原之上。 汉代造桥技术不发达,河流上大多没有桥梁,需要渡口渡河。 而清河国和巨鹿郡之间,这座界桥自然成了要害之处。 公孙瓒的兵马以骑兵为主,过了界桥,便可以在冀州平原纵横驰骋,再不受羁绊。 沮授曾侍奉三任州牧,为冀州最有名望的士族,对冀州地理熟知,自然也知道界桥的重要性。 守不住界桥,冀州再无险可守。 …… “白马义从何在!” “将军,我等在此。” 公孙瓒身后,四千精锐骑兵骑马而立,各个手挽长弓,清一色的银盔银甲白袍白马。 公孙瓒拿马鞭指着界桥方向。 “所有白马义从,以环形阵,冲到界桥之前,轮番射击袁绍军。” “诺!” “灰律律!” 伴随着一阵战马嘶鸣,骑兵汹涌而去,阵型向西南偏转。 到了西南方向,骑兵又折向西北,来到界桥敌阵之前时,又折向正北方向行进。 此时,骑兵拥有了最有利的射击条件,开始借着战马速度,向左开弓。 无数箭矢如飞蝗一般布满天空,随后落入袁军阵中。 袁军纵然有大盾抵挡,依旧死伤惨重。 “给我补上去,重新支起大盾,阻挡箭矢。” 沮授一声令下,旗兵发令,后备兵马立即过桥,补上了阵型残缺的部分。 公孙瓒的白马义从一轮进攻后返回,袁军依旧阵型严整。 “继续给我进攻,我看袁绍军有多少兵马可以补?” 白马义从来去如风,袁绍军根本无法反击,公孙瓒的进攻如同快刀割肉,不断消耗袁绍军。 沮授站在指挥塔楼上,看着白马义从一轮轮进攻,心中大恼。 若是鞠义的先登死士在,只需一轮反击,就能重创白马义从。 可是这部精兵连同鞠义,都死在了颍川人郭图之手。 “将军,咱们这边损伤惨重,界桥怕是守不住了。” 听到身旁谋士建言,沮授拔剑,搭在那谋士的脖颈边。 “要是丢了界桥,整个冀州都要葬送,到时,可不是损失兵马这么简单了。” “如有再言弃守界桥者,如同此人。” 沮授一挥剑,鲜血激溅,谋士应声倒下。 建言献策,本来不该受责备,只能怪这谋士是颍川人,沮授杀他,也算公私兼顾了。 沮授大喝一声:“传令全军,援军即日就到,无论如何要守住界桥!” …… “将军,界桥久攻不下,不如渡河奇袭。” 一直打到黄昏,袁军不管死多少人,依旧死守界桥不退,白马义从的箭矢已经射空了。 公孙瓒正在气恼,一个白马义从拱手相告,请求奇袭。 公孙瓒凝望那人:“你是何人?” “百人将,常山赵云赵子龙。” 公孙瓒冷笑一声:“冀州人?你是看进攻不顺,想带兵投降袁绍吧?” “非也。” “那好,我军没有箭矢了,明日你带队冲锋,是忠是奸,一看便知。” 第一百八十章 赵云的踪迹 第181章 赵云的踪迹 界桥。 拂晓未至,东方微白。 公孙瓒围攻界桥一日不下,在界桥东安营,准备来日再攻。 赵云看出来,界桥以东无险可守,大军屯于此处十分危险。 但昨日谏言,被公孙瓒驳回,不敢再多说。 今日自己要领兵攻击界桥,赵云决定探查一下地形。 拂晓未到,赵云领着轻骑出营,顿时感觉有些不对。 周围太安静了,甚至都没有鸟鸣声。 “你们在这里等待,我去南边巡视一下。” 赵云骑马巡视,来到界桥以南十里,只听嗖的一声,一支羽箭自暗处袭来,差点将赵云射落马下。 赵云假装中箭,伏于马背之上,催促战马缓缓前进。 见白马靠近。 袁绍军几个人按耐不住,过来抢马。 赵云骤起,一枪挑飞数人,骑马继续冲锋。 冲入敌阵,仔细一看,数千袁军骑兵未起锅灶,正在吃肉脯干粮,很明显是要准备突袭。 袁军被赵云一惊,一下子乱了起来。 暗处潜藏的射手见周围全是友军,也不敢发箭。 “快拿下这个游骑!” 几个袁军赶紧拿起长戟,准备合围赵云。 赵云趁包围圈未成,又挑杀了几个袁军,策马冲出袁军营寨。 袁军发箭射击,但赵云骑术精湛,战马不断偏转方向,箭矢全部射空。 随后,袁军轻骑急追。 赵云把长枪收在战马一侧,拿出弓箭。 一边驱马,一边向后射击。 弓弦每响动一次,总有一轻骑跌落马下。 军中缺箭矢,赵云只有五支箭,不多时,箭囊已空。 眼看袁军骑兵跟了上来,赵云拉开长弓,连续空射三次。 袁军轻骑犹如惊弓之鸟,纷纷偏转躲避。 再看时,赵云已经远去,只有远处一个白点晃动。 “有敌袭,速速让我见将军!” 赵云冲回营地,策马来到公孙瓒营帐前。 公孙瓒常年在边境领兵,逢战之时,每每和衣而眠。 听到帐外有马蹄声,公孙瓒急忙拔剑,冲出营帐。 营帐外,是赵云和二十个轻骑,亲卫正拔剑对峙。 常山出了名的盛产突骑,骑兵手持一丈八尺的长枪,和寻常白马义从有些不同。 公孙瓒认出来,这小将就是赵云,其身旁便是常山卒的兵马。 赵云昨日提出要渡河奇袭,被自己驳回。今日安排他去阵前冲锋,想是他心怀不满,特来兵谏。 公孙瓒厉声问道:“赵云,你这是要谋反吗?” 赵云来不及下马,急道:“将军,袁绍军的骑兵在南边集结,将军速速撤退。” 公孙瓒冷哼道:“袁绍军不会是你引来的吧?” 赵云一凝眉,一张脸气得通红。 “将军,我本是冀州官军,要是愿意跟着袁绍,自有前程,何必投奔您的帐下呢。” “不就是看在你是左将军的同窗,认为你也是讲仁义的,才跟随于你,你为何如此辱我?” 公孙瓒依旧将信将疑,生怕赵云是袁绍派来的细作。 如果自己跟随赵云逃命,反而会中了袁绍的埋伏。 “左右!” “在!” “把赵云拿下!你们再去查看,看有没有袁军。” “将军!” 亲卫上前,夺了赵云的长枪,将赵云拉下马,按在地上。 以赵云的实力,想要脱困不难,但清者自清,他无意反抗。 不多时,赵云和常山卒二十人被五花大绑,跪在公孙瓒身前。 “等探马回来,若探明没有袁军来突袭,就以扰乱军心之罪,杀了你们!” 赵云低头,眼泪扑簌簌落下,自己当初认为袁绍非可成大事之人,不顾兄长反对,带领族人投奔公孙瓒。 本以为找到了仁义所在,不料竟然被这般对待。 “兄长,不如告诉公孙瓒,赵家守护的赵国宝藏赠予他,请求公孙瓒饶咱们一命。” “不可,大哥曾言,此宝藏非贤君不可识得,公孙瓒识人尚且不能,何况识宝,给了他,他也会弃如敝履。” “敌袭!敌袭!” 军中吹起了号角声,士卒来报,袁绍数万骑兵已经自南面杀来。 “将军,放了我们,我们护送你杀出去。” 公孙瓒瞥了赵云一眼,有些不屑一顾。 这次显然是自己错了,但把赵云留在身边,每次看到他,都会感觉自己很蠢。 “全军突围,撤往甘陵。” “将军,这些常山卒该如何处置。” “绑在这里,让他们自生自灭吧。” “诺!” 公孙瓒上马,率领士兵向东突围,往甘陵而去。 “哒哒哒!” 袁军骑兵冲入公孙瓒的中军帐,领头的将军绣袍金甲,气宇不凡。 赵云和常山卒二十人被绑在营地中央,一下子引起了这将军的注意。 “这不就是马踏我军营,又全身而退的小将吗?” “没想到在这里又见到你了,为何被绑在这里啊?” 赵云身旁,一位族兄见这位将军质问,答道:“我这族弟冒死打探情报,急报公孙瓒。” “公孙瓒说我们是冀州人,不相信我们,还把我们绑在这里了。” 这将军冷笑道:“你们是冀州人,非要去当幽州人的爪牙,落得此下场,也不奇怪。” 赵云身旁另一位族兄道:“当兵吃粮,无非是混口饭吃,我们也没想这么多。” 这将军又笑了一声:“公孙瓒不信你们,我颜良信,咱们都是冀州人,你们以后跟着某,保管你们能吃饱饭。” “多谢将军!” 赵云此时沉默不语,他还深陷在被公孙瓒抛弃的痛苦之中,又不愿意再投他人。 “颜将军,我兄长近日亡故,我要回去办理丧事,等事情一办完,我即刻返回。” “这?” 颜良有些犹豫。 “常山卒二十人都在将军这里,将军还有忧虑吗?” “没有,常山郡不远,我给你路费,你去吧!” 颜良让人给赵云松绑,送给他一袋金银,让他上路。 “多谢将军厚恩!” …… 常山郡,真定县,赵家庄。 “阿嚏!” 族长赵风今日不知为什么,一直在打喷嚏。 “不会是我弟弟又想我了吧?” “族长,有人要见你。” “哪里来的?” “听声音,看仪态,像是宫中的宦官,来过好几次了。” “哦?” 赵风不敢耽搁,整理了一下衣服,前去拜见。 “诸位,让你们久等了。” 几个官差坐在厅堂中,正在用茶。 见了赵风,厉声问道:“赵子虎,你弟弟到底在哪儿,还不老实交代?” “上官,小民哪有弟弟啊?” “还敢胡说,你和你弟弟出生时,找道人赐名,道人取易经乾卦九五爻卦辞。” “云从龙,风从虎,圣人作而万物睹。” “你赵风,字子虎,而你孪生弟弟赵云,字子龙,是也不是?” 赵风一下子愣住了:“这你们都能查出来?” 官差捏着兰花指,尖声道:“真当我们上军校尉部是吃干饭的?你弟弟在何处,老实交代!” 赵风伏地叩拜,朗声道:“我弟弟还未成婚,我已经有了儿女,愿代替弟弟入宫为宦!请诸位放过我弟弟!” 第一百八十一章 代汉者当涂高 第182章 代汉者当涂高 冀州,巨鹿郡。 秋收之后,田野一片空旷,到处是堆在一起的秸秆。 赵云骑着马在官道上缓缓前行,忽然听到身后有马蹄声。 “子龙,我们来了。” 赵云回头,看到是常山卒,心中大喜。 “你们怎么都跑出来了?” “颜良手里十万兵马,哪有闲工夫管我们,找个机会就溜出来了。” 赵云笑道:“反正袁绍那里我是不去的,你们出来也好,省得颜良问责你们。” 赵云的族兄赵平道:“子龙,要是把你弄丢了,族长不会放过我们,比起颜良,族长可厉害多了。” 另一位族兄赵安道:“子龙,下次你再想离开,可别说族长亡故了,这样不吉利。” “知道了。” 赵平提枪,和赵云并排骑马。 “子龙,你听说过一句谶语吗?” “六七四十二代汉者,当涂高也。” 赵云冷笑一声:“当然知道了,这谶语在武皇帝时就有了。” 赵平道:“六七四十二,加起来是二十九,意为汉朝传到二十九帝时,气数将尽。” “如今已经是二十七帝,看来汉家的气数将尽了。” 赵云长叹一声:“即便汉家气数将近,某也是汉家的臣子。” “这种谶语近来在冀州广为流传,看来袁绍有篡位之心,这也是某不愿辅佐他的原因。” 赵云知道,现在士族对“代汉者,当涂高”有两种解释。 第一种解释,“涂高”是高大的意思,代指魏将接替大汉,意为下一个天子在魏郡邺城,指的是袁绍。 第二种解释,“涂”通“途”,意为道路,涂高指的是袁术袁公路。 谶语深奥难懂,但解释谶语的人,目的却很清晰。 现在皇权强势,皇帝不断攻城略地,推行屯田法和崇学策,士族的利益被不断压缩。 士族联合起兵,对抗皇权,在所难免。 天下还会有大战。 “子龙,你接下来往何处去?” “先回常山吧,好久没见大哥了,我去见见他。” …… 常山郡,真定县,赵家庄。 “赵族长,你别紧张,咱家也不是第一次来赵家庄了,咱们也都熟络了。” 主位的老宦官品了一口茶,态度和善了许多。 “咱家跟你交个底,这次咱们上军校尉部来找赵云,是陛下的意思。” “你明白了吗?” 赵风心忖这帮阉宦,干什么都说是陛下的意思,谁知是真是假。 赵风小声嘟囔:“陛下远在雒阳,怎么会认识我小弟呢?” “你说什么呢?” “没什么,公公们,你们一路鞍马劳顿,挺不容易的,如果需要报销车马费,小民可以效劳。” 一个小宦官上前一步,尖声道:“哟,瞧不起谁呢,我们给陛下办差,自然有经费,能在乎你那仨瓜俩枣的吗?” “识相的赶紧把赵云交出来,否则咱家就要亮兵刃了。” “放肆!咱家和赵族长说话呢?哪有你插嘴的份儿?” 刚刚说话的宦官,被老宦官一声呵斥,赶紧退了回去。 老宦官笑嘻嘻道:“赵族长,就别跪着了,赶紧起来说话。” “咱家就是个办差的,赵族长就不要为难咱家了。” 赵风起身,立在厅堂中央。 “小弟在哪里,小民也不知。” “赵族长,你也别跟咱家打马虎眼了,咱家告诉你,陛下要让你小弟当禁军,不是做宦官。” “公公说笑了,自光武帝中兴汉室以来,哪有从平民子弟中选禁军的?” “呦,你还挺明白,陛下说了,要恢复前朝都试制度,让你家小弟,赶紧准备应试。” “恢复都试?” 听到这话,赵风的眼里闪烁着一丝光芒。 西汉时期,施行兵役制,所有成年男子要服役两年。 服役期间,士兵可参与都试,进入禁军。 如果在禁军中表现不错,则可以留任,甚至升官。 这算是平民子弟一条不错的进身之路。 东汉,朝廷改兵役制为募兵制,取消了都试。 禁军只从世家大族子弟中选拔,这条上升渠道也就断了。 地方军没了前途,便招不到什么人才,只能招募囚徒、逃犯、侠客、游商。 地方军军纪涣散,当兵也被看作是一件耻辱的事情。 赵风一直反对赵云参军,在赵家庄当个族兵统领,虽然没有什么前途,但好歹自由自在。 可是赵云太不听话。 此时,赵风听到皇帝要重启都试,这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通过了都试,可加入禁军,这足以让赵家光宗耀祖了。 只是现在是乱世,这些宦官可信吗? “公公,我小弟没什么本事,想来也通不过都试的,还是算了吧。” “你这人,好不通情理,陛下说了,赵云知道都试重启,一定会赶赴雒阳的。” 宦官自袖口抽出来一封手书:“这是陛下的亲笔信,写给赵云的,上面盖着玉印,你本没资格看,为了打消你的疑虑,给你看吧。” 赵风接过书信,他怎么也想不到,皇帝会如此看重自家小弟。 仔细看皇帝手书,言辞恳切,感情真挚,再看玉印,自己也没见过,则无法分辨。 “陛下要重启都试,不会只让我小弟去吧。” 宦官撇了一下嘴:“都试制早已昭告天下,只是你们冀州士族联名反对,没有推行。” “你可以派人到相邻的并州打听,并州子弟们报考骑士的,已经上路了。” 按照前朝都试制度,报考禁军时,可选择步士、骑士、车士、船士。 北方边镇子弟善于骑射,大多报考骑士。 “参加都试,需要有州牧的举荐信,冀州牧的举荐信不可能有了。” “不过,陛下已经让并州牧吕布开好了举荐信。” 老宦官递来一个木牌,赵风接过来看,竟然是并州牧吕布的亲笔。 赵风猛然吸了一口气,别管赵云能不能考上,这两封信,都足以供在赵家祠堂最高处了。 “公公,小民这就派人到并州打听,看公公所言是否属实。” “你还不放心?” “不是,小弟外出游历,小民派人出去找,也是需要一些时间的。” “你答应就好。” 老宦官喝了一口茶,对周围宦官道:“你们都出去,五十步内不准有人,咱家还有事要对赵族长说。” “诺!” 宦官们一起告退,只留下主位的老宦官。 “公公还有事要吩咐?” “有件事,陛下让咱家问问你。” “公公请讲。” “你们赵家世代守护的宝藏,在何处啊?” “这……” 第一百八十二章 乌金石 第183章 乌金石 “赵族长,你也别想隐瞒,陛下什么都知道,咱家这次来,一是找赵云,二是要找你们赵家守护的宝藏。” 赵风依旧在装糊涂:“什么宝藏?” 老宦官自袖口拿出一个白丝帕包裹的东西,放在掌心,展开丝帕。 丝帕中央,一个石头棱角杂乱,黝黑反光。 “就是这种东西,叫什么乌金石。” 赵风拱手道:“公公,这不算什么宝藏,只是一种矿石,可以代替木炭。” “这石头,太行山中到处都是,只是深埋地下,开采起来十分麻烦。” “真的用起来,还不如木炭便宜。” 老宦官道:“陛下说了,孟子云,斧斤以时入山林,材木不可盛用也。” “而百姓聚居之处,木炭消耗巨大,好多山林早就砍秃了。” “木炭都是用树木造的,虽然采伐方便,但树木生长缓慢。” “没了山林,各项灾害就接踵而至,最后遭灾的还是百姓。” “因此陛下宁可多花人力,取这种乌金石,来代替木炭。” “陛下的良苦用心,你可明白?” 赵风转身,对着南边躬身一拜。 “赵族长,这是何意?” 赵风回身道:“公公,幸哉大汉,得陛下这位明君。” “以乌金石代替木炭,乃造福众生之良谋也。” “只是可惜,这乌金石在冀州,陛下无法开采。” 老宦官笑道:“陛下说了,只要想做事,总是能找到办法的。” “什么办法?” “陛下已经联系匈奴屠各部落,他们会出面收购乌金石。” “乌金石出了冀州,在草原上走一圈,送到太原,就可以走汾水河谷,再送到雒阳和长安。” “雒阳和长安不缺有钱人,缺的就是稀罕物件,乌金石到了都会,价格能翻几倍。” 赵风沉声道:“这样运输,乌金石就太贵了,用量上不来,怎么代替木炭呢?” “一切慢慢来嘛,先开采一部分,让朝廷能赚到钱,再开路购置牛马,继续增量。” “不管怎么说,这货要从赵族长这里出,赵族长一定能稳赚不赔。” 赵风拱手:“感谢陛下看重,公公提携,子虎所获之资,一定给公公留一大份。” 老宦官的脸顿时笑成一朵花:“赵族长,你真是懂事,难怪年纪轻轻,就能管理一族。” “放心,咱家不会亏了你,你的钱进了咱家这里多少,保管让你赚个双倍。” “谢公公大恩。” 老宦官起身道:“好了,咱家这茶也喝了,就不打扰了,明日屠各部落会把定金交上,赵族长就招募人手,着手开采吧。” “遵命!” …… “赵族长,这是定金,你收下吧。” “诸位,十日后来取货。” 赵宅。 今早来了几个匈奴人,送来一车金银,交付给赵风。 这就要开始了。 有了这些钱,赵风立即招募了两千青壮,说干就干。 一行人往西来到太行山下,先建造一座石城,用来居住和存放货物。 随后便进入太行山,挖掘乌金石。 朝廷这次收购,给的价格非常高,跟白捡钱一样,大伙儿忙得不亦乐乎。 此时正好农闲,农户算下来,挖乌金石一个月,能顶得上种地一年的收入。 这种横财,没有人会拒绝。 乌金石虽然满太行山都是,但挖乌金石挣钱,不是谁都能干的。 屠各部落只从赵风这里收购,别人就算挖出来,没销路,还是没用。 …… “大哥,我回来了,听说你……” 赵云回到真定,听说大哥去了西边百里外的太行山,急忙来寻找。 一见大哥,赵云吓了一跳。 大哥浑身漆黑,见面一笑,只能看出一排白牙。 “子龙,你回来了,大哥现在忙着呢,你让你嫂子照顾你吃喝就行。” 大哥亲自上手,往牛车上搬运一块块的乌金石。 “大哥,这宝藏,你就这么卖了?” “这东西放着也是放着,正好朝廷收购,价格也不错,卖了就卖了吧。” 赵风嘿嘿一笑:“朝廷不知道,这太行山下全是乌金石,几百年也挖不完。” “大哥,你不是视金钱如粪土吗?如今怎么那么市侩。” 赵风擦了一把汗道:“得不到的金钱是粪土,能得到的金钱是香饽饽。” 赵云伸手道:“大哥,吕将军的举荐信我看到了,上京赶考需要盘缠。” 赵风冷哼一声:“从小到大,就知道伸手要钱,你嫌大哥市侩,有本事别花哥的钱啊。” 赵云站在一边,半天没有说话。 “我的傻弟弟,说你两句你就生气了?哥早就给你准备好了,一千万钱,穷家富路,不用节省。” 去年,赵云从军前,大哥领着自己买马,赵云相中了一匹白马,一问价格,两百万钱。 大哥说马是士兵的半条命,二话不说就买了。 从此背上了一身债务。 如今有了赚钱的机会,又是为朝廷效力,没什么不好的。 赵云一拱手:“谢谢大哥。” “并州牧的举荐信有点贵,哥又买了十个,你先带十个族人一起去考试,等哥赚够了钱,来年再多送些后生。” 赵云抹了抹眼泪:“并州人只要通过州府测试,就发放举荐信,冀州人想参加都试,还要高价买举荐信,这太不公平了。” “子龙,世间哪有那么多公平?陛下给了咱平民子弟一个机会,你一定要好好表现!知道吗?” “是!” …… “这是乌金石!” 雒阳皇宫,西苑。 刘备的车驾进来,身后是二十大车的乌金石。 高顺一眼就认了出来。 刘备朗声道:“你们以后再不用受烟尘之苦了。” 高顺接着道:“还能打造更好的兵器。” 工匠们都围了上来,一个个拿起乌金石,反复查看。 高顺早就说过,这种矿石比木炭的好处,多得不是一星半点。 “陛下,这么多乌金石,朝廷一定花了不少钱吧?” “多亏了糜竺,朝廷不仅没花多少钱,还狠狠赚了一笔。” …… 雒阳东市,乌金石铺。 时至深秋,清晨十分寒冷。 各府的侍从侍女已经排起了长队,大家伙儿一边哈气暖手,一边聊天。 “你们家起暖阁了吗?” “起了。” “我家主人去曹司空、黄太尉家做客,他们家都起了暖阁。” “别看外边冷,暖阁里却舒服至极,侍女们在暖阁穿薄纱伺候,犹如仙境一般。” “你们家暖阁也烧乌金石吗?” “当然。” “就是这乌金石太贵。” “嫌贵可以烧木炭啊。” “不行,我家主人点名要烧乌金石。” “烧乌金石也好,十斤乌金石就能烧一天,比木炭强多了。” “是啊,主人家舍得花钱,咱们又省心省力,何乐而不为呢。” 随着开市号令,店铺打开,伙计走出店铺。 “今日乌金石一斤五万钱,每人限购十斤,售完为止。” 排在最前头的侍从急问:“怎么又涨价了?” 伙计没好气道:“不想买可以走,给后边的人腾个位置。” “谁说不买了?十斤,要足斤足两啊。” “放心吧。” 此时街道上喧闹了起来,一路敲锣打鼓,几百个年轻人骑马而来。 一个俏丽的侍女问道:“这是干什么呢?这些人好俊俏,好威武啊!” 身旁另一侍女道:“这是各地前来参加都试的子弟,通过考试一跃龙门,就可以成为天子亲兵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都试 第184章 都试 “此次都试,共有报考者三百九十一人。 “报考人员中,步士,一百六十三人;骑士,一百一十九人;车士,五十五人;船士,五十四人。” 雒阳北宫,德阳殿。 这一天,秋雨夹杂着小雪,有些凄冷。 黄琬裹着厚厚的披风来回报都试情况。 最近几年,冬天来的越来越早,夏天时间变短,粮食产量也不断下降。 刘备记得,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上一世他驾崩。 不断降低的气温,让农业、畜牧业大受影响,百姓饥不果腹,胡人蠢蠢欲动。 刘备甚至怀疑,真的是汉家气数已尽了吗? 不过刘备不信这些,只要有一丝可能,他就要与命运抗争。 这一世,一定要早一些一统天下,想办法让百姓多些活路。 “各州郡都送来应试子弟了吗?” 黄琬低声道:“益州、冀州、扬州以战乱未息为由,没有送来子弟。” “青州、幽州、荆州、凉州、徐州道路遥远,来的不多。” “应试子弟大多还是兖州、并州、豫州、司隶来的。” “按照陛下的意思,支胡、鲜卑、匈奴、羌胡都照顾了一下,他们也送来了一些子弟。” 刘备点了点头:“都试乃前朝祖制,此时恢复,不可不重视,你是主考官,更要持中守正,为朝廷选拔有用之才。” “臣明白。” 黄琬丢了地盘后,来朝廷效力,虽然贵为太尉,但在朝中地位,比不了司徒卢植、司空曹操。 此次朝廷恢复都试,让他担任主考官,着实风光了一把。 都试是一件大事,他作为主考官,对于这些子弟算是有举荐之恩。 这些子弟将来风光了,也能反哺黄家。 “名单给我看一下。” 黄琬将名单交给穆顺,转承皇帝。 刘备在名单中找到了赵云,感觉很满意。 “爱卿,回去准备吧。” “遵命。” …… 雒阳南宫,太尉府。 “太尉到。” 属官听到太尉归来,纷纷离开案牍,前来拜见。 黄琬坐到主位,请大家落座,开始商讨都试事宜。 会议一直开了几个时辰,已经到了深夜。 “有些关节,某回去再想想,明日再议。” “遵命。” 会议结束,属官们一一告退。 黄琬收拾了一下书简,准备离开,忽然看到一位属官蹑手蹑脚走来。 “太尉,这是荆州牧刘景升的一点小意思。” 这属官从袖子里掏出一颗夜明珠,昏暗的房间顿时一亮。 “本官主持都试,身负重任,岂能收受贿赂?” “太尉,您在朝中为官,刘使君可是一直很支持的。” “刘使君这是给谁求官?” “从子刘磐。” “我知道了,刘磐我自会照顾,夜明珠你拿回去。” 这属官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盒子,将夜明珠放了进去,摆在黄琬的桌案上。 “太尉,周围无人,请笑纳。” 属官躬身告退。 黄琬叹了一口气,刘表是他家乡的长官,自己不能不照顾。 黄琬打开锦盒,一道白光映到了他的脸上。 夜明珠谁不喜欢呢,照顾下刘磐,举手之劳而已。 听到脚步声,黄琬赶紧合上锦盒,收起夜明珠。 门口,又一个属官左右观瞧,见四下无人,便笑眯眯走了进来。 “太尉,尚书丁宫,有事相求。” 黄琬一思忖,沉声道:“丁家没人参与都试啊。” 世家大族子弟依旧可以通过举荐加入禁军,很少有人愿意走都试这条路。 属官掏出一张契约:“这是东郭一处豪宅的契约。” “请太尉,照顾一下曹司空的儿子曹昂。” “曹昂?” 黄琬翻了一下名单,确实有曹昂的名字。 这名字之前见过,只是没想到,这位曹昂竟然真的是曹操的儿子。 “曹操就能举荐官员,他来凑什么热闹。” 属官笑道:“太尉,举荐为官和都试进身,可不一样?” “都试进身,说明有真本事,举荐为官嘛,懂的都懂。” 黄琬一愣,忽然感觉很有道理。 “去年犬子应征典农官,被曹操驳回了,某为什么要照顾他的儿子?” 属官拱手提醒:“曹昂不仅是曹司空的儿子,还是丁尚书的外甥呢。” 丁家是沛国谯县大族,黄琬当豫州牧时,受过不少帮助。 这人情,又不能不还。 黄琬只好点头答应。 属官留下房契,躬身告退。 黄琬感觉自己不能再待在太尉府了,这么弄,早晚得出事。 走出太尉府,黄琬正要上篷车,看到里边摆了个箱子。 黄琬急忙去问御者:“这些都是什么东西?” 御者下车道:“主人,你的老乡黄祖派人自江夏而来,给你送了些咸鱼。” “是吗?好久没尝家乡风味了。” 黄琬走上篷车,打开箱子,不出意外,一箱金银珠宝。 黄祖的儿子黄射也来了,看来自己也要照顾。 到了黄府,黄琬赶紧走下车,让御者把金银珠宝送回密室。 “主人,侍郎糜竺在等着你呢。” “哦?” 糜竺最近一直给黄琬送乌金石,黄琬感觉,他一定是有求于自己。 糜竺的小弟糜芳自徐州而来,参加都试。 黄琬见过此人,他骑射精熟,通过都试不难。 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有权不用,过期作废。 “太尉。” “子仲。” 黄琬坐好,侍女奉茶。 “子仲,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有一笔生意,要跟太尉商讨一下。” “是为你小弟吗?” “非也。” 黄琬有些疑惑:“那子仲前来,所为何事啊?” “太尉不知,北边已经下雪了,在下最近得到消息,因为大雪,道路不通,有一批乌金石,积压在太原。” “现在这批乌金石的价格是市价的十分之一,不过要买家自己去太原提货。” “在下想做这笔生意,无奈手中本钱不够,正好与太尉相熟,就来问问太尉,愿不愿合股。” 黄琬知道,乌金石昂贵无比,如果不是糜竺一直暗中供应,自己也不可能随意使用。 “怎么个合股法?” “太尉只需拿钱给我,其余不用操心,要是赚了钱,我给太尉分成。” 黄琬笑了笑,自己又不是三岁小孩,怎么可能随意把钱拿出来。 “太尉,运输乌金石需要大量人力,黄家可以派奴仆参与,买了多少,运了多少,赚了多少,都瞒不过太尉。” “需要投多少?” “一亿万起。” “能赚多少?” “五千万保底。” 黄琬捋了捋花白胡须:“这件事,陛下知道吗?” “这种事情自然要瞒着陛下,否则他调动军队运输,哪还有咱们的赚头?” 黄琬主持都试,最近手里会有很多来路不明的钱,在糜竺那里过一过也好。 自己在朝中势力不强,糜竺则深受皇帝宠信,以此机会结交糜竺,也是不错。 “这买卖,我投了!另外,我再投四千奴仆,协助运输。” 第一百八十四章 赵公子 第185章 赵公子 雒阳,胡姬酒肆。 酒肆中,异域乐曲响起,西域舞女扭动腰肢,身上金色流苏哗哗作响。 舞台之下,满是喝彩之声。 酒肆仆从拿着一个案盘,上面摆着绚丽的锦帕,在人群中穿梭。 “谁要是愿意打赏云露姑娘,只需拿了锦帕,将金银裹在其中,扔上舞台即可。” 但凡有人打赏,仆从便会朗声喊出那人的姓名和打赏数量。 雒阳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这一日,打赏更是不断。 朝廷开启都试,全国各地的应试子弟聚集而来。 最近天公不作美,连续阴雨,考试时间延后,这些应试子弟便闲了下来。 汉朝市井娱乐场所较少,酒肆算是闲散人士常常聚集之处。 所谓闲散人士,便是一些纨绔子弟、游侠、商人、地痞、无赖。 这些人好声色,酒肆为了招揽生意,会请歌姬舞女,献歌献舞。 今日,此处聚集的,倒不是什么闲散人士,而是各地的应试子弟。 “这胡姬舞得真好,子龙,快打赏!” 赵云被族兄赵平拉来见世面,看着台上衣裙轻薄的西域舞女,一脸通红。 这胡姬的衣着,感觉有些不合礼法,但又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至于打赏,赵云不想随意挥霍钱财。 “不行,这钱是我哥辛辛苦苦挣来的。” “得了把,不来雒阳,不知道乌金石多贵,你家里有乌金石矿,还在乎这点钱?” 赵平把手伸进赵云的怀里,掏出来一锭金子。 这金子是五金的分量,价值五万钱。 “赵平,你干什么?” “打赏!” “这是五万钱啊!” “急什么,你有一千万呢,别以为我不知道。” 赵平自仆从那里扯了一方锦帕,包裹了一下金子,扔到舞台上。 “公子,能否告知姓名?” “常山赵云。” 仆从听罢,朗声唱道:“常山赵云,赏云露姑娘,五万钱!” 这日来的世家子弟多,五万钱没引起多少躁动。 赵云一拍赵平的肩膀:“哪有你这么白花钱的?” 赵平一皱眉:“少了,给少了!” 赵平拉住仆从:“给多少能和这舞女睡一觉?” 仆从笑道:“这云露姑娘可是清白女子。” “得了吧,你说多少钱吧?” 仆从伸出一个手掌:“只要公子肯出五百万钱,公子想干什么都随意。” “好,一言为定!” 赵云听赵平说话,猛捶了一下赵平。 “你有完没完,五百万都能买三匹西域骏马了,花在舞女身上,太不值了。” “嘶!” 赵平猛揉肩膀:“你知不知道你手劲很大?” “子龙,我看出来了,你对那舞女有意思,你眼光高,看不上庸脂俗粉,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可不能错过。” “咱们是来考试的。” “这不耽误。” 忽然,仆从朗声道:“江夏黄射黄公子打赏云露姑娘五百万钱,云露姑娘今晚陪侍黄公子。” 霎时间,众人的目光集中到了黄射的身上。 赵平叹息到:“子龙,你看看,想出钱也晚了,美人今晚要跟别人了。” “我出六百万!” “什么?” 赵云重复了一遍:“我出六百万!” 赵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赵云的转变也太快了。 “算了吧,子龙,一个舞女,哪里值六百万?” “让仆从唱吧,我出六百万!” 赵平这次虽然也是来应试的,但说白了就是赵云的扈从,赵云发话,他不敢不听。 赵平立即去找酒肆仆从。 “常山赵云,打赏六百万!” 一瞬间,众人的目光又转向了赵云。 舞台上的胡姬也看向赵云,更加卖力地舞动。 “这是哪里来的北蛮,竟然敢跟本公子抢风头。” 酒肆一角,黄射一脸愤恨。 常山在冀州最北边,属于边镇,而江夏在中原腹地。 在黄射眼里,赵云和戎狄无异。 黄射叫来酒肆仆从。 “这赵云什么来头?” “回公子,好像是个平民子弟。” “原来是一介贱民,竟然敢跟本公子抢风头。” 黄射生怕赵云是哪个京城世家的子侄。 自己虽然是江夏太守之子,父亲是两千石高官。 但两千石的高官,雒阳到处都是,黄射也不想惹麻烦。 “我加钱,这西域舞女我要定了!” “加多少?” “两百万!” 仆从顿时满脸堆笑,高声唱道:“江夏黄公子追加两百万赏钱!” 这会儿,大家的目光又回到了黄射这边。 “赵公子追加三百万!” 赵平看赵云一脸焦急,又不好意思再加钱,心中不忍,直接喊了出来。 这次带了一千万出来,十个人衣食住行花不了多少,剩下一百万也够了。 “黄公子追加四百万!” 听到黄射再次加价,赵平也惊出了一身汗。 赵云看着舞台上的舞女,暗自叹息。 这女子确实让他心动了,只恨自己财力不足,只能看着他人抱得美人归了。 “赵公子追加一千万!” “你疯了?” 赵云对赵平低吼道。 “不是我加的。” 赵平也一脸茫然。 赵云一回头,见不远处有一人身穿华贵狐裘,向他示意。 “黄公子追加两千万!” 那人举起手,向仆从比了个三。 “赵公子追加三千万!” 赵云邀舞女陪侍一夜,竟然出价四千九百万,酒肆中众人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赵云知道是不远处那人相助,点头回应。 那人来到赵云身前:“想必你就是赵家矿场的二东家吧,小弟糜芳,特来交个朋友。” 赵平小声道:“拿四千万交朋友,这人有病吧?” 赵云白了赵平一眼,拱手问糜芳:“兄台为何相助?” 糜芳拱手道:“乌金石价格不菲,今日有幸见到赵家矿场二东家,自然是想做生意了。” 此时,歌舞停了,仆从牵着舞女来到赵云面前。 “赵公子,这舞女今晚便是你的了。” 糜芳微微一笑,给侍从耳语几句。 侍从点了点头,走到一边,朗声道:“今晚所有的酒水,赵公子包了,各位尽管开怀畅饮!” “谢赵公子。” 酒肆中,众人一阵欢呼。 赵云一时间风光无限。 赵云看着舞女,自己倒显得羞涩无比。 “云露。” “公子好!” 忽然,人群被分开,黄射领着护卫来到赵云身前。 “赵云,别以为你有钱就了不起,你不过是一届贱民。” “这次主考官是我的族叔,得罪了我,你就等着卷铺盖回家吧!” 第一百八十五章 曹家逆子 第186章 曹家逆子 “雒阳城乃天子脚下,都试应当公平公正,岂容你胡言乱语!” 人群中,有一人说话,众人看去,是个年轻俊朗的少年,少年身旁是一个背剑护卫。 “怎么又来了个多嘴的?” 黄射的护卫围上了少年,少年的护卫也起身对峙。 “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少年的护卫朗声道:“说出来怕吓到你!” “笑话,我族叔可是太尉,还能怕了你们不成。” 少年起身道:“黄太尉德高望重,主持都试,一定能持中守正,岂容你扰乱人心。” “又来了个不信邪的,有本事报上你的名字,都试结束后,你便知道厉害了。” 那少年没有理会,叫上护卫一起离去了。 “原来是个胆小鬼,连名字都不敢报。” 黄射对赵云啐了一口。 “贱民!” 赵平要上前理论,被赵云拦住。 “兄长,不要多生事端了。” 黄射冷笑一声,扬长而去。 赵云被黄射这么一威胁,心中忐忑无比。 赵云曾经在常山做过官军,官场的黑暗他是知道的。 得罪了黄射,不知道能不能安稳通过都试。 …… 糜芳来到赵云身边。 “这云露姑娘以后就是您的侍妾了,你可以随意处置她。” “赵兄,这便是芳送给你的一件礼物,你今日出资的九百万钱,芳也一并付了。” “这……” “赵兄,你得了美人,领去馆驿也不合适,芳在东郭有一小院,正好赠予赵兄。” “你误会了。” 赵云急道:“云只是听说这姑娘是清白之身,不想让她被人玷污,本无意纳她为妾。” “无妨,赵兄即便是要给这姑娘赎身,也是做善事,在下只管安置这姑娘,将来见与不见,全在赵兄。” “如此,多谢糜兄了。” 糜芳见自己和赵云熟络了一些,急忙邀赵云到雅间说事。 这次,自己投入了这么多钱,一定要加倍赚回来。 “赵兄,你们赵家矿场的矿石为何要走太原啊?翻越太行山,得费多少成本啊?” 赵云摇头:“生意上的事情我知道的不多。” 糜芳指了指东边:“这矿石如果走冀州平原南下,过了延津,便是中原腹地,可供应各大都会。” 赵云道:“冀州有袁绍割据,路不好走。” 糜芳笑道:“只要有钱,没有走不通的路。” “只要赵兄愿意帮忙,芳一定能打通道路。” …… 黄府。 “太尉,我们的意思是,不能让平民子弟通过都试,否则对我们世家不利!” 这晚,十几位朝臣来见黄琬,一起陈述想法。 这些人干预都试,黄琬心中不悦,但自己在朝堂式微,还得这些人支持,黄琬也不好直接拒绝。 “陛下重启都试,就是想不拘一格降人才,一个平民子弟没有,说不过去啊。” “禁军都让平民当了,我们的子弟以后如何安置啊?” 黄琬叹息道:“陛下并没有说录取多少,如何控制数量?” “那就将平民子弟的排名尽量靠后!” 黄琬凝眉:“也只好这样了。” …… 趁夜。 黄琬连夜翻看账簿,按照送来礼物的价值将应试子弟排好。 皇帝没有说录取多少,他只需给个排名,让皇帝看着办就行。 …… 雒阳皇宫,北阙。 都试开始,各地子弟开始完成各项考试内容。 这次都是些常规项目,不难完成。 来应试的没有太差的,世家子弟混吃等死的不会来,平民子弟也是优中选优。 本来就不难的科目,大家都能顺利完成。 黄琬暗自高兴,幸亏自己早弄好了排名,要不然一时还难以下手。 不多时,榜单在校场边贴了出来。 “赵云,倒数第一,哈哈哈!” 榜单下,黄射指着榜单朗声大笑。 赵云一脸无奈。 刚刚骑射时,自己连发两箭,一箭射穿了靶心,另一箭透过靶心,落在地上。 考官说靶上没有箭,判定为脱靶。 “你,竟然敢干扰都市!你给我等着。” 黄射的衣领被一人揪了起来,正是那日在酒肆未报姓名的少年。 “怎么了,你还想动手?你是没报名字,你要是报了,倒第一就是你。” 黄射一脸嚣张,他自然没有胆量干扰都试,这几天也没见过黄琬。 只是刚刚看见赵云倒数第一,趁机奚落一下。 “干扰都试,你们黄家就等着满门抄斩吧!” 这少年撂下狠话,转身离去。 “这是谁?” “曹司空的公子。” 黄射一看榜单,这人排名第九。 此时,一位太尉府属官走来:“诸位要是没什么异议,这份榜单就交给陛下御览了。” 见没人说话,属官拱手离去了。 …… 雒阳皇宫,德阳殿。 刘备翻开书简,看都试的榜单。 世家大族子弟都排在前面,平民子弟都在后边,赵云排在最后。 刘备哼了一声,缓缓收起书简。 “陛下,有什么不对吗?” 黄琬心中忐忑,皇帝显然不太满意。 但自己既是皇帝的臣子,又是世家的领衔,不可能面面俱到。 “这榜单有问题啊。” “成绩都是各位考官公议而出的,不会有问题。” 黄琬言之凿凿,殊不知他已经被皇帝完全看穿了。 “黄琬,朕问你一句,此次都试,你是否持中守正了?” “回禀陛下,臣已经力求公正了。” “好,你下去吧。” 皇帝的表情已经可以说是厌恶了,黄琬吃了一惊。 “报!大事不好了!” 见有侍从急匆匆进来,刘备沉声问道:“何事?” 侍从见黄琬在,走到刘备身边,小声道:“曹司空的儿子曹昂,领着一众应试子弟,在上东门焚烧应试服装,求陛下处置太尉。” “为何处置太尉?” “他们说太尉收受贿赂,按照贿赂钱财的数量,给士子排名。” 刘备一皱眉:“大声点!” 侍从顿了顿,朗声道:“他们说太尉收受贿赂,按照贿赂钱财的数量,给士子排名。” “陛下,冤枉啊!” 黄琬伏地叩拜道。 侍从接着道:“曹公子派人潜入黄府,拿到了太尉收受贿赂的账策。” “拿来给朕看看。” 侍从抽出来一份帛书,交给皇帝。 “陛下,这是重新誊抄的,曹公子怕陛下徇私,毁坏证据。 于是将太尉受贿的账策誊抄了一千份,分发到大街小巷,现在雒阳已经人尽皆知了。” 黄琬一听,立刻瘫软在地,脑门上的汗珠哗哗落下。 以权谋私,收受贿赂,士族之间都是互相掩护的,曹家怎么出来这么个逆子。 “陛下,臣有罪!” 第一百八十六章 谣言 第187章 谣言 “黄琬,都试这么大的事情,朕交给你办,你就弄成这样?” “你还有脸做这个太尉吗?” 黄琬急拱手:“臣愿辞官。” “这不是辞官可以解决的,你这是在毁朝廷的信誉,挖朝廷的根基,你该死!” 黄琬脸色惨白,跪立在地上一直说不出话。 印象中,皇帝虽然有昏庸残暴之名,但实际上是很和善的。 黄琬从未见过皇帝如此震怒。 刘备俯视着玉阶下的黄琬,正发愁该如何处置他。 黄琬在荆州一带威望极高。 太尉一职让黄琬担任,也是为了稳住荆州士族,一旦此时拿下黄琬,整个荆州恐怕会动摇。 “黄琬,你做的事,雒阳尽人皆知,你以权谋私,置朝廷信誉于不顾,乃是死罪。” “陛下,饶命。” 面对死亡,任何人都一样,黄琬也不例外。 “念在你儿子黄权还在前线作战,朕可以宽恕你一次。” “我朝有以金免死的旧例,你上交一万金免死。” “太尉你不用干了,回去当一个庶人吧。” “你关内侯的爵位,由你儿子黄权继承。” 这个接过,黄琬可以接受,拱手道:“谢陛下。” “穆顺!” “在!” 刘备吩咐道:“告诉宫门外的应试子弟,此次参加测试的子弟全部通过,榜单排名不分先后。” “至于太尉黄琬收受贿赂一事,现流出的账册是有人刻意杜撰,朝廷着廷尉署查处。” “如有再传谣言者,交有司论罪。” “遵命!” …… “各位应试子弟,陛下说了,此次参加都试的子弟,都是各州府精心选拔的。” “都试只是看看各位武艺是否过关,榜单排名不分先后。” “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所有应试子弟全部留用。” 穆顺说完,禁军扑灭了篝火,稍稍稳定了一下秩序。 在场围观的百姓非常多,三百多位应试子弟几乎都在场。 皇帝这么说,意思很明确了,就是要息事宁人。 “散了吧!都散了吧!” “不行。” 大家伙儿刚刚要散,人群中站出来一人,乃是曹操的长子曹昂。 “黄琬收受贿赂一事,如何处置?” 穆顺道:“此乃谣言,陛下已令廷尉署查处造谣之人。” 曹昂一脸愤恨道:“我有证据,这不是谣言!” “证据何在?” 曹昂问身旁护卫许褚:“仲康,原始账册呢?” “在身上呢。” 许褚上下翻找,忽然一愣:“刚刚还在身上呢,应该是被偷了。” “这!” 曹昂又在许褚身上翻找了一遍,确实没有了。 “仲康,你怎么搞的,这种重要的东西也能弄丢?” 穆顺催促道:“这位士子,你有证据吗?没有证据的话,咱家可就回去了。” “你别急,我再找找。” 曹昂推开人群,开始在地上寻找。 “子修,你涉嫌散布谣言,跟我走一趟。” 上东门南侧,走来一个官员,头戴獬豸帽,身穿法官袍,乃是廷尉钟繇。 “我没有散布谣言。” “来人,拿下!” “噌!” 曹昂拔出佩剑:“我看你们谁敢上,黄琬是个贪官,理应处置。” 钟繇怒道:“子修,你可知对抗廷尉署的下场?” 不远处,黄射朗声道:“曹子修,你是阉宦之后,你祖父曹嵩,历任大鸿胪、大司农,是有了名的大贪官。” “你族叔曹洪,身为典农校尉,贪墨军屯物资,自尽于荥阳城头。” “怎么?你们一家子奸臣,竟然出了你这么个叛逆?实在可笑!” “你!” 曹昂回身,拿剑指着黄射,呼唤许褚:“仲康,你愣着干什么,有人辱我曹家了,你要看着吗?” 许褚红着脸道:“少主,他说的也没错。” “你赶紧放下兵器,去廷尉署,我回去报告主公,尽早把你弄出来。” 廷尉署官差要来拿曹昂,曹昂一挥剑,扫开了官差。 “诸位,你们信不信我曹昂。” 周围的人一片沉默。 曹昂看准赵云:“赵兄,三百九十位士子中,你最冤屈,你来说!” 赵云急道:“曹兄,某还是相信陛下,你束手就擒吧,陛下查明真相,一定会秉公处置的。” “糊涂,你常言以匡扶汉室为己任,贪官不除,何谈匡扶汉室!” 曹昂看着阴沉沉的天空。 “苍天无道,皇帝昏庸,我曹昂今日就血溅上东门,以血谏苍天。” 说完,曹昂把剑横在脖颈之上。 “好了!曹昂,你不要再闹了!” 人群分开,曹操领着司空府属官到来。 司空府就在南宫内,曹操听说曹昂闹事,也赶来了。 曹操身旁,主簿程昱快步上前,一把夺过了曹昂手里的长剑,扔在地上。 “父亲,你也不相信孩儿吗?” 曹操凝眉:“你非有意散布谣言,一定是被小人蒙蔽,陛下自会查明,赶紧去廷尉署吧。” “没有小人蒙蔽我,证据是我和许褚亲自去黄府偷出来的。” 曹操厉声道:“你有线索,应该向官府举报,由官府搜查罪证。” “私入民宅,你又多了一项罪过,赶紧去廷尉署自首。” “父亲。” “把他的嘴堵上,押下去!” 曹昂被廷尉署官堵了嘴,锁了起来,在众目睽睽下押走。 曹操对钟繇道:“有劳廷尉,许褚涉嫌同谋,也将许褚拿下,与曹昂关在一处。” “好。” 官差又拿了许褚,一起带走。 “元常,犬子桀骜,元常多担待。” “司空,放心吧,陛下已经交代了。” 钟繇对曹操一拱手,曹操会意,拱手回礼。 “活该!” 黄射见曹昂被拿下,心中高兴无比。 “你还有心思笑?” 黄射一看,身旁是荆州同乡刘磐,此次测试,刘磐排第一名。 刘磐道:“此事都因你而起,若不是你在酒肆胡言乱语,哪有这等事?” 黄射笑道:“刘磐,就你那破武艺,能排第一位,刘使君一定出了大血吧。” “胡说!” 看赵云要走,黄射朗声道:“北蛮,你还真有意思,舍得花钱玩女人,不舍得花钱买官。” “你家不是有矿吗,随便拿一百斤乌金石,也不至于倒数第一吧。” 赵云怒目回应。 “真当我赵子龙没脾气吗?再敢多话,一剑斩了你。” 赵云的眼神里满是杀意,黄射被吓了一跳,不敢再说话了。 黄射没有上过战场,赵云已经杀敌无数,就气场而言,他和赵云完全无法比拟。 只能认怂了。 “啪!” 一个手掌搭在黄射的肩头,回身一看,是廷尉署官差。 “黄射,你涉嫌散布谣言,跟我们走一趟。” “你们可知我族叔是谁?” 官差冷道:“黄琬收受贿赂,亵渎都试,已经被贬为庶人,你识相一点,不要让我等动粗。” “收受贿赂,不是谣言吗?” “是不是谣言你心里没数吗?你们干腌臜事,朝廷可不想跟着一起丢人,少废话!跟我们走!” 第一百八十七章 弃试 第188章 弃试 “陛下,士子们都安抚好了,明日就编入禁军。” “很好。” 雒阳北宫,德阳殿,暖阁。 寒风呼呼作响,暖阁中则温热舒适。 暖阁一侧摆着精致的乌金石炉,烟道直通房顶,可以为整个房间供暖。 已经到了要就寝的时间,刘备换上睡袍,听穆顺汇报都试的情况。 “曹昂、黄射这两人怎么样了。” “二人都认罪了,承认是捕风捉影,传播谣言,已经按照陛下的意思,判了个留军察看。” “曹昂那边有些难劝说,曹司空亲自出面,好歹说通了。” 刘备赞许道:“曹昂这孩子,朕十分喜欢,大汉朝就缺这样的忠直之人。” 这一刻,刘备回想到了十五岁那年。 自己带着族叔刘元起资助的学费,来到雒阳缑氏山求学。 当时二十一岁的曹孟德担任洛阳北部卫,执法严明,不避亲贵。 蹇硕的叔叔犯禁,被他杖毙,一时传为佳话。 曹昂非常像年轻时的曹操。 曹昂心思单纯,他这次检举贿赂,对付的不仅仅是黄琬,而是整个腐朽的官场。 刚而易折。 刘备得好好保护这把利剑,不能让他过早展露锋芒。 好在现在朝廷有了新鲜血液,哪怕这次招募的三百多位士子只有一半是寒门或平民子弟,那也够了。 刘备慨然道:“这次都试招募三百九十一人,都是好后生,以后必成中流砥柱。” 穆顺听到刘备说出的人数,又看了看手中的名单。 “陛下,新晋士子一共三百九十人。” “什么?” 刘备伸手要来名单,仔细看了看:“我记得黄琬跟我汇报的是三百九十一人啊。” 穆顺低声道:“陛下,有一人弃考了。” “弃考了?” 听到这话,刘备脸上顿时有些不悦。 “都试是朝廷大事,谁敢弃考?” “侍郎糜竺的弟弟糜芳。” “糜芳。” 听到糜芳的名字,刘备感觉有些牙痒。 上一世,关羽北伐之时,吕蒙偷袭荆州,糜芳投降东吴,献了江陵城。 关羽大军听说江陵失陷,瞬间溃散。 关羽之死,糜芳脱不了干系。 当时,糜芳是刘备从徐州带来的元老,他的投降完全出乎意料。 刘备叹息道:“算了,弃考就弃考吧,他不适合做官。” 说完,刘备准备休息了。 “陛下,今晚让哪位宫人侍寝?” “让张美人来吧” 刘备想到,这次能找到赵云,多亏张宁提醒。 张宁得知自己在寻找赵云赵子龙,说出这个名字可能出自易经。 云从龙,风从虎,圣人作而万物睹。 上一世,刘备曾在公孙瓒手下领兵,赵云为其从属。 刘备进入徐州发展时,赵云以兄长亡故为由,离开了刘备。 这一走就是六年。 刘备知道赵云是有兄长的,只是赵云一直没再说过兄长的事情。 前段时间,上军校尉部到常山寻找乌金石矿脉,锁定了一位知情人,赵国后裔赵风赵子虎。 刘备猜想这人也许是赵云的哥哥,上军校尉部一打听,果然是。 张宁精通周易六十四卦,和她聊天,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片刻后,穆顺返回:“陛下,张美人让您稍等,她正在推演卦象,刚好到了关键处。” “等多久?” “半个时辰。” “那好,让她推演吧。” 忽然,刘备一凝眉:“穆顺,把糜竺找来。” 刘备还是想问问,糜芳为何弃考。 虽然刘备讨厌糜芳,不愿意用他,但他公然弃考,还是挺驳朝廷颜面的。 糜竺是内朝侍郎,今日正好当值,在北宫居住,不一会儿便来了。 进了暖阁,糜竺伏地叩拜道:“陛下,臣有罪。” 刘备一看这架势,糜竺应该知道了糜芳弃考的事情了。 “起来吧。” “陛下,臣的小弟自幼娇生惯养,不知礼法,小弟有什么罪过,臣愿担着。” “子仲,你是你,你弟弟是你弟弟,他的罪过不该你来担。” “而且,朕无意治他的罪,只是想知道,糜芳究竟为何弃考。” 刘备让糜竺落座,糜竺有些战战兢兢。 “陛下,糜芳爱四处游历,野惯了,想是受不了禁宫的规矩吧。” “如果不愿意来,为何接受州府举荐,既然来了,又为何弃考,还有,糜芳到哪儿去了?” 糜竺拱手:“不敢欺瞒陛下,糜芳去河北了。” “河北?投袁绍了?” “那倒没有,糜芳说他去河北做买卖去了。” “什么买卖。” “臣也不知,看样子挺急的。” “算了,他喜欢经商,让他好好干就行,也许禁宫不适合他。” “谢陛下。” 听着暖阁外北风呼啸,刘备紧接着问道:“听说并州已经降下大雪,乌金石的运输,不会有问题吧。” 糜竺拱手:“回禀陛下,单凭朝廷的运力自然是不够的。” “那该当如何?” “臣直接将乌金石在太原卖了,不少豪绅富户自己出钱出人运输。” “单单黄琬一家,就出钱一亿万,仆从四千人。” 刘备朗声笑道:“真有你的,这些豪绅富户一个个蓄奴隐口,朝廷征兵都征不到,竟然让你调动了。” 糜竺笑了笑:“只能说世人趋利,在下只是稍稍利用。” 刘备叹息:“听说这乌金石在太行山下储量极大,世人只是一时新奇,今后不知还能不能牢牢站稳市场。” “一定能。” “为何这样说?” “其一,木炭需要烧制,多一道工序,乌金石挖出来就能用。” “其二,乌金石燃烧时间比木炭持久,热量更足。” “其三,便是更重要的一点,乌金石不怕受潮,存放起来也更加方便。” “至于其成本高昂,是在运输之上,只需开直道,改进车辆,便可以不断压缩成本。” “当然,还要辅以政令。” “陛下可以保护山林为由,禁止百姓在雒阳、长安、阳翟、陈留等都会大城周围采樵。” “这些大城豪绅富户多,需要柴火而得不到,自然会用乌金石。” 刘备一凝眉:“不让采樵,平民百姓如何过活。” “可以让百姓按户免费领取乌金石,满足五口之家用度。” “大户人家人口多,才需要购买,小门小户则完全不用担心。” “妙啊。” 糜竺笑道:“陛下,等乌金石价格降下来,最少要两三年,这事以后再说就行。” 此时,穆顺走来,在刘备耳边小声耳语几句,刘备看了一下糜竺。 糜竺起身:“时候不早了,臣告退了。” “爱卿慢走。” 看糜竺走了,刘备问穆顺:“张宁为什么还不来?她真的要修仙?” 穆顺凝眉道:“张美人第一次侍寝,起了一卦,为坤卦。” “卦曰:元亨,利牝马之贞。君子有攸往,先迷后得主,利;西南得朋,东北丧朋,安贞吉。” “什么意思?” “张美人说这卦象的意思是利永贞。” “告诉她不该移情别恋,否则将有大凶临头。” 第一百八十八章 龙战于野 第189章 龙战于野 雒阳北宫,永宁殿,暖阁。 宫灯摇曳,阁中传来几声抽泣。 张宁看着桌子上的三个铜钱和长短木筹,眼泪不断流下。 张宁虽然对皇帝爱意更盛。 但这卦象似乎在预示着,自己应坚守本心,不该见异思迁。 “陛下驾到!” 张宁心中又惊又喜,赶紧擦拭了一下眼泪,到门口相迎。 房门打开,皇帝步入暖阁,侍女帮忙脱去厚重的衣物。 暖阁温热,张宁面色红润,只是眼眶微微泛红。 “陛下,你怎么来了?” “你哭了?” 张宁又擦了一下眼睛:“陛下,臣妾有罪。” 刘备柔声道:“你不用多想,情爱之事,本来就该是你情我愿,朕不想强求。” “只是想来问问,你是因为卦象的原因,不愿意侍寝,还是出自于自己的心意。” 张宁又忍不住落泪:“臣妾自然是爱慕陛下的,但卦辞里说,‘西南得朋,东北丧朋’。” “陛下知道,臣妾来自西南,左将军来自东北。” “左将军正在前线作战,和袁术周旋,臣妾担心卦象应验,左将军有危险。” 刘备摇了摇头:“你们太平道就喜欢弄这些东西,朕不信刘琰会有危险。” “还说我们太平道,你们推崇的儒道,不也有天人感应一说吗。” 刘备一咬牙:“天人感应,说起来这个朕就生气,二袁掌控舆论,天下这么大,哪里遭灾了,都说是朕的罪过。” “最近北地雪灾,居然有人让朕自焚谢罪,实在可气!” 张宁捂着嘴一笑:“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陛下称天子,靠着苍天之威加强皇权。” “想取代陛下之人,自然可以以大地上出现的灾祸诋毁陛下。” 刘备冷然一笑:“就像你爹一样。” “陛下……” 张宁有些支支吾吾,呢喃道:“这都是以前的事了,陛下还提这些干什么?” 黄巾起义前,汉朝连续出现了几次水灾、旱灾、地震、海啸。 张角就以天人感应为依据,宣扬皇帝无道,才至使上天降下灾祸,裹挟了无数百姓造反。 刘备拉着张宁的手在桌案前坐下,郑重其事地说道:“天下风调雨顺,或是降下灾祸,都属自然现象,跟神灵或是君主仁德与否都没有关系。” “只不过,仁德的君主懂得带领臣民对抗灾祸,昏庸的君主不能妥善处置,会使灾祸扩大。” “中平元年时,朕确实在几次灾祸中处理不当,以至于百姓揭竿而起。今后,朕当躬身自省,以天下和百姓为重,不使百姓再受倒悬之苦。” 刘备看着桌子上一堆推演卦象的工具。 “张宁,你是大贤良师的女儿,又执掌过五斗米教。” “你该知道,所谓的天人感应说,或者是黄天之说,都是凡人杜撰,用于蛊惑人心的,当权者必须跳出其中,不该被其左右?” 张宁跪坐在一旁:“臣妾还是有心结,担心左将军,才选择问卦的。” 刘备握着张宁的手:“你能不忘刘琰的救命之恩,很好。” 张宁赶紧收回了手。 “怎么了?” “臣妾,真怕和陛下再相处,哪怕超过一刻,自己会把持不住。” 刘备又拉住张宁的手:“不用怕,易经只是揭示自然规律的,往怪力乱神上扯没有任何意义。” “陛下,臣妾还是担心。” “张宁,子曰,善易者不卦,君子随机应变,方可无往而不利,你放心,朕派遣得力禁卫护卫刘琰,保他性命无忧。” 张宁蹙眉:“坤卦终相,龙战于野,其血玄黄,乃大凶之兆啊。” 刘备一愣,自己字玄德,皇帝,代表玄。 张宁是黄天圣女,曾经的反贼,代表黄。 两人本来应该是死对头,谁也不会想到两人会成为夫妻吧。 “龙战于野,其血玄黄,有意思。” 刘备凝望张宁,这位黄天圣女,有着独特的气质。 淡黄色睡裙宽松,薄纱透光,能隐约看见其纤纤细腰,又让人忍不住心动。 此时长发厚梳,未着脂粉,更有返璞归真之相。 刘备看着这位美人,已然心旷神怡。 “张宁,朕好战,是否大凶,一战便知。” 刘备起身,伸出手掌,一股王者之气瞬间征服了张宁。 张宁白嫩的手指搭在皇帝手心,也跟着站了起来。 两人来到红罗帐围起的绣床前。 七年前,刘备救张宁时,她还不到四尺,如今已经生的窈窕可人。 张宁精通道法,又有处理政务的能力,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内助。 两人来到床边,张宁停下脚步。 “陛下,你说你会派禁军保护左将军,派谁去呢。” 刘备拉着张宁往前走:“到床上说。” “不行,我父亲说了,男人在床上说的话都不可信!” 刘备一愣,心忖大贤良师果然是大贤良师,对男人居然如此了解。 “朕派都试第一名刘磐去,他是荆州人,没问题吧?” “不行,刘磐的第一名是买的。” “这是谣言!” 张宁瞪大眼睛看着刘备,嘟起了小嘴。 “陛下不要骗我,传播谣言,太平道是行家,官场腐朽,黄琬不可能不借机敛财。” “陛下对外宣称是谣言,一是想维护朝廷颜面,二是想稳定官场。” 刘备笑道:“丫头,朕能骗你吗?刘表虽然贿赂了黄琬,但刘磐这个人还是不弱的。” “臣妾不管,你让都试最后一名赵云去。” 刘备一皱眉:“为何要让赵云去。” “陛下寻赵云寻了一年多,臣妾不信他没本事!” “小丫头还挺聪明。” 刘备轻抚了一下张宁的秀发:“好,朕答应你。” 张宁笑了笑:“陛下,刘磐也派去吧。” 刘备惊道:“你不是不相信他吗?” 张宁莞尔一笑:“陛下如伯乐,特别能识人,刚刚陛下说他厉害,他一定不差。” 刘备揽住张宁的腰肢:“你也太贪心了吧,一下子要了朕两员猛将。” “臣妾可没有强求,答不答应全在陛下。” “那就看你今晚表现如何了。” …… 雒阳东郭,别苑。 这日清晨,清脆的敲门声响起。 侍女打开门,门外是一位威武俊秀的青年。 “赵公子。” “云露姑娘起身了吗?” “姑娘正在梳妆,赵公子请。” 赵云站在门外:“云露姑娘未出阁,男女有别,我就不进去了。” 赵云从怀里拿出一根珠钗,一袋金银。 “陛下有命,让我去汝南前线护卫左将军,不知何时返回,这些礼物,劳烦你交给云露姑娘。” 交完东西,赵云一拱手,转身离去。 侍女拿着礼物,有些不解,走到房间里,跪坐在了云露身旁。 铜镜中,有些异域风情的云露俏丽可人,弯弯的美貌下,眼睛深邃明亮。 “谁来了?” “是赵公子。” 云露一撅嘴:“木头!” 侍女走到云露身边:“幸亏是这木头买了姑娘,要是别人买去了,姑娘可就麻烦了。” “谁知道雒阳人这么有钱,我以为五百万没人出得起。” “姑娘,你就不是干细作的料,非要来雒阳,连物价都不知道。” “还不是我那爹,非让我嫁给羌人首领,结好羌人,我宁愿听韩叔叔的,来雒阳当细作。” 第一百八十九章 火雷 第190章 火雷 益州,西城郡。 汉中郡上庸、西城、房陵三县在朝廷控制之下。 张鲁名义上是朝廷藩属,汉中郡守。 为了防止张鲁治辖东三县,朝廷将东三县合并为西城郡,由折冲将军甘宁担任太守。 这一日,一支兵马出斜谷道,来到西城郡。 甘宁一早得到消息,朝廷派遣右将军吕布,来营救皇妃蹇氏。 得知兵马到来,甘宁领着弟弟甘述一起相迎。 吕布没想到,斜谷道居然那么难走,从长安走了将近一个月才到西城。 汉中道路狭窄,不利于骑兵作战,吕布急着赶路,只带了一百亲卫。 “吕将军,西城太守甘宁拜见。” 吕布看到有兵马相迎,领头的是个年轻将军,身穿华丽锦袍。 “甘将军,久仰。” “吕将军,请。” 两人骑马并行,一起进入西城。 一路攀谈,吕布问道:“蹇美人的消息,甘将军有吗?” 甘宁叹息:“在下已经派人找遍了汉中、西城二郡,毫无下落。” 两人来到郡守府,吕布坐上主位,甘宁在首座听令。 吕布命甘宁屏退左右。 “甘将军,陛下的意思是,让某尽力营救蹇美人。” “如果救不到,就进入南郑暗杀张鲁,取他首级,找苏固旧部换回蹇美人。” “谁知道路上耽搁时间太久,如今已经到了十一月,离陛下和苏固旧部约定的期限不足一月。” “某感觉,还是杀了张鲁,拿他的首级换回蹇美人更容易办到。” 甘宁皱眉:“吕将军,张鲁此人谨慎多疑,又有不少教众护卫,可不是那么容易刺杀的。” “这个某已经想好了,某假扮商人,以购买蜀锦为由进入南郑,再设法渗透入五斗米道,见到张鲁,就杀了他。” 甘宁有些疑虑:“吕将军,你是州牧,又是大将,干这种游侠之事,未免有些大材小用。” 吕布叹息道:“甘将军,你可曾有爱慕之人。” 甘宁一愣,忽然说不出话了。 甘宁有妻妾二十多个,对他来说,这只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就像他身上的锦袍一样。 要说爱慕之人,甘宁还记得,那日他要蹇美人做自己的压寨夫人,蹇美人吐出毒药,让他不能动弹。 想到这里,甘宁自嘲地笑了笑。 吕布凛然道:“不瞒甘将军,某爱慕蹇美人,虽然她是皇妃,某依然爱慕。” “就是搭上这条性命,某也要将她救出来。” 甘宁吃了一惊,吕布竟然公然说出自己爱慕皇帝宠妃,这一点确实让他自叹不如。 “吕将军,你看这个!” 甘宁从腰间解下来一个小罐子,离开座位,放在吕布案头。 “这是什么?” 吕布拿起小罐子,闻到一股鱼腥味。 甘宁道:“这是鱼油参杂硫磺制成的火雷,刺杀张鲁,就用这个。” 吕布拿着小罐子看了看:“威力如何?” 甘宁得意道:“去后院校场,一看便知。” 吕布跟随甘宁来到校场。 校场上,甘宁军正在训练。 和北方兵马不同,这些士兵不是在排兵布阵,只是在训练行军。 校场模拟了林地、沼泽、山地、栈道等多种地形,供士兵训练。 士兵穿着藤甲,佩戴短刀和轻弩,每人腰间挂着两个甘宁所说的火雷。 “这是什么兵。” “吕将军,这是轻兵死士,专门挑选矫健灵活,武艺高强之人担任,我曾号锦帆,这部兵马就叫锦帆兵。” 吕布感觉,汉中的地形和北方大不相同,道路狭窄崎岖,适合这类士兵发挥作用。 甘宁叫来百人将,命他挑选十个轻兵,展示火雷的威力。 士兵立好十个标靶,一个标靶立在中央,其余标靶围在周围。 这便是模拟张鲁立在众位护卫中间,被重重保护。 不远处,十个轻兵站立,准备投掷火雷。 火雷上有浸油的葛麻布,士兵拿火把点燃火雷,猛然投掷而出,十个火雷一齐飞到了标靶之处。 “轰!” 一阵剧烈的爆燃,标靶立即陷入了火焰的包围之中。 这种进攻之下,别说张鲁了,任谁也无法保全性命。 “甘宁,你的锦帆兵借给我。” “将军要多少。” “一百足矣,某带人假扮商旅,轻装简行,进入南郑,只要见了张鲁,就让他葬身火海。” 甘宁拱手:“在下即刻准备兵马,一旦张鲁亡故,汉中必然大乱,倒时在下以平乱为由,带兵进入汉中,为朝廷掌控此地。” …… 汉中郡,南郑。 南郑是西南贸易枢纽,西南盛产的蜀锦和井盐都通过这里外销。 吕布假扮商人带着骡马队伍,进入此地。 商队有二百余人,一半是并州大汉,身材高大,一半是益州本地人,矫健机灵。 南来北往的人聚集,这也很符合商队的特征。 来到市场之上,吕布就开始展示他的财力了。 收复兖州之时,搜掠不少世家大族的财物,这次进入汉中,本就做了假扮商人的打算,因而带了许多金银。 吕布命令扈从,名贵蜀锦随意买,不必吝啬花钱。 很快,这个商队便引起了官员的注意。 “诸位,请问你们主家何在?” “这位便是。” 官员根据扈从的指引找到吕布。 “这位客商,你是从哪儿来的。” 吕布一拱手:“我叫李布,匈奴自次王部的,我家右贤王要大婚,特来此地采购蜀锦。” 吕布身材魁梧,一说话又带着并州北部的口音,这官员对他的身份并不怀疑。 “这位客商,你要是想大量购买蜀锦,不必在这里,有更好的去处,货量足,而且价格更便宜些。” “是吗?” 吕布佯装很感兴趣:“你可以领着我去看看吗?” “没问题,请随我来。” “这位官长,请问,我能见见你们的郡守吗?” 官员和吕布并排走,问道:“为何想见我们郡守大人。” “听说郡守大人的符水特别厉害,能包治百病,我想带回草原,进献给右贤王。” 官员立即得意了起来:“没想到五斗米道的仙术,草原上也尽人皆知,放心,你一定能见到郡守的。” 说话间,一行人来到一个庭院。 “你们的货物呢?” 官员笑了笑,后退了几步:“这位客商,汉中最近有大事发生,所有人员只进不出,委屈你们在这里小住几日。” “什么意思。” 霎时间,周围的院墙上出现许多弓弩手,紧接着一群士兵冲进来,把商队的兵器缴了。 “远来的客商,周围都是弓弩手,各位不要想着逃跑,只要好好待着,你们不会有危险。” “汉中的商贸很快便恢复,稍后太守大人亲自来给诸位道歉,解释缘由。” ps:这章重写了,火雷改成《赤壁》电影里,甘霸投掷那种,鱼油和硫磺制成的火攻投掷武器。 第一百九十章 烽烟又起 第191章 烽烟又起 汉中郡,南郑。 夜幕深沉,天气有些阴冷。 吕布走出房间,看了一下周围,黑暗中不知潜藏了多少弓弩手。 没想到自己假扮商人,刚刚进入南郑,就被软禁了起来。 回到房间,士兵们正等候着命令。 “都休息吧,看来张鲁今日不会来了。” “表兄,刚刚那官员明明说了,太守会来给客商道歉解释,到现在也不见人。 “咱们的身份会不会被发现了。” 兖州平定后,吕布命宋宪、成廉带领兵马返回并州,只带了魏续跟随自己。 “应该不会,如果身份暴露,张鲁知道咱们是朝廷的人,要么来见,要么派人审问,不会凉着咱们。” “那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应该是要谋反。” “谋反?” 吕布沉声道:“没错,他们要谋反,封锁消息,一定是要突然袭击。” 魏续问道:“袭击何处?西边是西城,那是一座要塞,甘宁一直有防备,突然袭击也未必管用吧。” 吕布看了一下天空,漫天星斗,星罗棋布。 当局者迷。 自己被软禁于方寸之地,无法纵观全局,也猜不透张鲁的用意。 吕布回到房间,和众人挤了挤,坐在干草堆上。 张鲁软禁众人,只是收取了兵器,大家身上的金银和货物都没有拿走,暗藏的十几枚火雷还在。 看来张鲁不是求财。 或者说,张鲁不想得罪外来的商人。 官员说商贸很快会恢复,说明他们的计划是速战速决。 他们究竟要进攻哪里呢? 吕布猛然一瞪眼,忽然想到了长安。 长安守将是前将军马超,西凉反贼马腾的儿子。 张鲁不会要联合马腾进攻长安吧。 如果这样,那就太危险了。 边将反复无常,马超一旦叛变,整个关中会很快落入叛军之手。 此时,院子外边出现了一些火光。 片刻后,大门打开,护卫簇拥中,进来一位胖胖的官员。 吕布领着没睡的亲卫们前来相迎。 “诸位,在下功曹杨松,特来代张府君和诸位道歉,最近有战事,为了诸位的安全,恐怕要耽搁诸位几天时间。” 吕布知道张鲁不想杀商人,便大声吼道:“你凭什么把我们关在这里,耽误了右贤王的大婚,你们担待得起吗?” 杨松道:“诸位,实在不好意思,这几日过后,所有蜀锦打七折,还送井盐,这总行了吧。” 吕布比划出一个八,怒道:“不能打七折,要打就打八折。” 杨松和卫兵们一起疑惑了起来,随后相视一笑。 卫兵嘲笑道:“你这北蛮好生有趣,七折比八折便宜,你不知道吗?” “草原上做生意,说多少就是多少,哪里知道这些?” 杨松一拱手:“客商早些休息吧,我们还要去另一家商号安抚。” 杨松领着卫兵出了庭院。 吕布低头一看,地上有一个竹简片,急忙捡起来,放在袖子里。 吕布经过长安时,见到了法正,法正交代汉中有朝廷细作,并告知了吕布接头暗号。 刚刚吕布看似胡言乱语,便是在对暗号。 白天,市场上的官员说有便宜的蜀锦,吕布以为他就是接头之人,谁知这位才是。 回到房间,吕布拿出竹简片,对着月光一看。 “张鲁已投刘焉,十一月望日,联合韩马攻长安。” 望日在十五,为月圆之夜,吕布看了看月亮,大概七天后叛军就要发兵长安。 想通知朝廷,无论如何也来不及了。 …… 南郑,郡守府。 众将齐聚。 准备七日后起兵,与韩遂、马腾共伐长安。 张鲁之所以要反叛,原因很简单。 投降朝廷以后,张鲁虽然被封为汉中太守,但汉中东三县继续由朝廷控制,甘宁对南郑虎视眈眈。 朝廷后来又册封张鲁为益州牧,张鲁看出是驱虎吞狼之计,拒不领受。 还有张宁。 她原本以张鲁女儿的身份入宫,如今身份公布,乃是张角的女儿,张鲁和汉室联姻的这层关系,也就没有了。 据说张宁在皇帝身边很受宠。 张鲁的军队曾经杀了一位皇帝的宠妃,张鲁又亲自动手,杀了张宁的养父张修,便每日惴惴不安。 今年,凉州遭遇雪灾,羌人大批牲畜被冻死,无法生存,已经在武都郡蠢蠢欲动,欲攻击汉中。 放眼望去,张鲁的领地南有刘焉、北有韩遂、东有甘宁、西有羌胡,形势极其危急。 此时,刘焉遣使而来,称只要张鲁重归麾下,便可尽释前嫌。 张鲁的母亲就在刘焉身边,他也有所顾忌。 张鲁又得知,刘焉欲联合韩遂、马腾、羌胡,起兵攻打长安。 张鲁想都没想直接选择加入。 道理很简单。 如果自己不同意,随时可能被吃掉,如果自己同意了,四面的敌人有三面会成为友军,形势会好很多。 郡守府厅堂中,阎圃介绍军情。 “韩遂、马腾裹挟羌人,聚集叛军二十余万,在汉阳郡冀城集结。” “刘益州遣兵马五万,由其子刘诞、刘瑁率领,已经到了白水关。” “汉中出兵三万协同,由张任、杨柏率领,已经到达阳平关。” “董卓旧部董承,刘益州长子刘范,在长安为内应。” “朝廷大军正在东线作战,长安只有三万守军,联军兵力十倍于敌,大事必成!” “攻下长安后,刘益州将在成都称帝,以号令天下,马腾、韩遂二人答应效力新朝,为新朝大将军、车骑将军。” “刘益州承诺,称帝后,主公将在新朝担任国师,五斗米道将成为新朝国教。” 张鲁长叹一声:“某还是担心,长安有马超、法正镇守,这二人咱们交过手,都是狠角色。” 阎圃笑了笑:“主公不必担心,韩遂早已有了除马超之计。” “刘益州已经在成都造华车千辆,以天子仪仗出行,并开始准备登基大典。” …… 凉州,汉阳郡,冀城。 韩遂、马腾率领联军在此处集结。 韩遂、马腾和大多数军阀一样,长于军事,而不善于治理。 今冬大雪来得早,羌胡部落遭灾,无以过活。 二人又没有积攒什么钱粮,无法赈灾。 与其看着羌胡因饥瑾反叛,韩遂、马腾决定选择往常的做法,带领羌胡劫掠长安三辅。 这次和以往不同,有刘焉加入,联军得到了不少凉州士族的支持。 起兵时间临近,韩遂升帐。 韩遂为西凉军阀最大的一支,为此次联军统帅。 凉州各路军阀和羌胡首领参与联军,马腾部悍勇,为此战先锋。 西南兵马虽然还未到达,但刘琰长子刘诞,张鲁胞弟张任已经到帐前听令。 韩遂朗声道:“即日起兵,攻打长安,请列位各抒己见。” 此时,帐中站出一小将,乃是韩遂的部将阎行。 “我有上中下三策,可取长安。” 这小将籍籍无名,竟然先声夺人,众人见了,无不惊奇。 韩遂朗声道:“请讲!” “上策,大军绕过郿县,奇袭长安,出其不意,攻其无备。” “中策,大军占领陈仓后,由马腾将军出面邀马超和谈,于席间擒拿之,要挟其献出长安。” “下策,围攻郿县,徐徐图之。” 韩遂看了一下马腾:“我军此次聚兵三十万,粮草消耗巨大,利在速战。” “阎行所言上策太急,下策太缓,中策正好。” “大军即刻突袭陈仓,占据陇西之地,到时有劳寿成兄邀请马儿前来和谈。” 马腾看着韩遂,心忖这个老狐狸应该是一开始就定好了计策,只是借阎行之口说出来而已。 马超现在贵为前将军,马腾早就想去依附儿子了。 只是韩遂势大,之前和韩遂内战输了,马腾之妻被韩遂杀了,儿女都在金城为质,现在不得不听韩遂的。 但是想想,如果能劝说马超投降也好,马超回归,自己势力增加,就可以对抗韩遂了。 “文约兄,腾,领命。” ps:上一章重写了,改了火雷设定,加了一些剧情,感觉剧情跳的读者大大们,可以回看下。 第一百九十一章 千盛游城 第192章 千盛游城 益州,成都。 虽然到了冬季,此处依旧不算太冷。 蹇氏靠在窗边,吃着红糖糍粑,看着街道上华丽的马车一辆辆经过,随后舔了舔手指,轻抚了一下大肚子,感觉有些无聊。 来了成都已经有小半年了,蹇氏怀有身孕,也懒得动弹。 赵嵩这人也不算太可恶,没有让自己在地牢里呆太长时间,为了躲避朝廷的眼线,自己被他送到了成都。 据说张鲁一死,他们就会放了自己。 只是,张鲁怎么还不死啊? 休息了一会儿,蹇氏继续吃起了糍粑。 “美人,这种糕点不好消化,跟你说多少遍你才能听?” 赵嵩顺着楼梯走了上来。 蹇氏的弟子不知道被这人弄到什么地方了,伺候自己的都是聋哑之人,只有他能和自己说几句话。 “不是我喜欢吃,是我肚子里的孩子喜欢吃,我以前不喜欢吃甜食的,现在一会儿不吃,他就踢呀踢,踢呀踢。” 赵嵩本来想拿走甜品,但看蹇氏一脸幸福的表情,心中不忍。 听着窗外的车马声,蹇氏又忍不住往外看了看,这些马车鎏金闪光,环佩作响,每辆马车前两匹西域良驹。 这种马车一辆要五百万钱左右,从今天早上到现在,一直游街,绵延不绝,看样子足有千辆。 蹇氏感觉,五十万亿钱,就这么砸出去,刘焉是真的有钱。 益州沃野千里,本来就富庶,中平元年以来,又有不少中原士族携带家资迁入,成都已经成了颇有规模的大都会。 赵嵩叹息道:“五斗米道推演出,十二月,益州将出现新天子,刘焉正在准备登基呢。” 蹇氏噗嗤一笑:“这种事情也有人信,我们玄元道也推演出了,即便是益州出现新天子,那新天子也不是刘焉。” 蹇氏所说的玄元道,便是她和弟子们商议成立的新道派。 玄,取自老子五千言,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是谓玄德。 玄德也是皇帝新改的字,玄元道的创建根基,是皇帝所传的剑术,因而取了这个字。 元,取自易经,大哉乾元,有初生之意。 不过相比五斗米道徒众遍布,玄元道只有蹇氏这么一个师尊,其余弟子生死未卜。 “美人,玄元道是你自创的,没人知道,你自己开心就好。” 赵嵩看到地上有些灰尘,也不呼唤仆人,拿着扫把就打扫了起来,扫了两下,鼻子突然有些酸。 他的妻子张氏假扮蹇美人,死在张鲁阵前,自己已然是孤身一人,感觉只有复仇支撑着自己。 回头看了一下蹇氏,想到接下来要迎接一个小生命,赵嵩感觉心头一暖。 此时,蹇氏眼睛一亮,一个清纯可人的女子乘坐轺车经过,周围有无数兵马护卫。 “这位是谁?” 赵嵩凑到窗边一看:“这是益州第一美人吴氏,五斗米道推演出,她将来要嫁给天子。” 蹇氏叹息一声:“可惜了,看来,她要嫁给刘焉那个老匹夫了。” “五斗米道不过是妖言惑众,这吴氏的哥哥是吴懿,吴懿是东州士族之首。” “刘焉也是借着五斗米道的谶语,要强娶这女子,其实刘焉还是看重吴懿的势力。” 蹇氏问道:“这吴懿就不反抗吗?” “吴懿提出两人年龄差距太大,不愿意把妹妹嫁给刘焉,说要让妹妹嫁给刘焉的儿子。” “刘焉称天子,他的儿子自然要继任天子,吴懿把妹妹嫁给他的儿子,也不算违背谶语。” “他妹妹嫁了吗?” “没有,就僵在这儿了,刘焉有四个儿子,他最喜欢三儿子刘瑁,有意传位。” “但是如果让刘瑁娶吴氏,那便是明着把继承人说出来,其他三个儿子怎么想?” 蹇氏呵呵一笑:“这吴懿还挺有办法。” “吴氏也有一个好哥哥。” 说完这话,蹇氏眼睛一酸,蹇硕被暗杀的消息她已经知道了。 哥哥一死,成都百姓奔走相告,街上的酒肆都在欢庆,蹇氏不知道这些人和哥哥有什么仇。 总之在成都这里,到处传扬的都是皇帝的恶名。 幸亏自己在外人看来已经亡故,要不然一定会和貂蝉一样,被人传为褒姒、妲己之类的妖妃。 “赵伯高。” “在!” “你带人把吴氏救出来,送出成都,交给皇帝陛下,我相信,你能做到。” 赵嵩一愣,蹇氏以一种命令的语气就这么对他颐指气使,又让他难以反驳。 “美人这是何意?” “没什么,我就是不想看这么可爱的女子嫁进刘焉家,不行吗?” “行,美人说的是,把这女子抓走,送到陛下身边,既能应了五斗米道的谶语,又能离间吴家。” 赵嵩一拱手:“在下这就去办。” 蹇氏继续看着窗外的马车,继续吃着甜品,不出意外的话,十二月刘焉就要称帝了,也不知道皇帝该怎么应对。 此时,蹇氏的肚子一动,放在肚子上的盘子险些被掀翻,蹇氏轻轻捶了一下肚子,娇嗔道:“别捣蛋啊,踢翻了盘子,咱娘俩都没得吃。” 正巧,车队堵在路上了,蹇氏能在二楼仔细观察吴氏。 这女子面容姣好,气质出众,透着一股贵气,不像自己,总是感觉有些土。 忽然,无数弩箭自暗处袭来,射杀了吴氏周围的卫兵,紧接着,一队游侠冲上大街。 游侠都蒙着面,为首那个,看身形是陈调。 蹇氏急忙站起身,挺着大肚子,端着甜品,在窗边饶有兴致地观看。 只见陈调跳上马车,一剑砍了御者,拿着一个葛麻布袋套在吴氏身上,抓起来扔了出去。 不远处,另一个游侠也站在马车上,接了葛麻布袋,顺手一抛,给下一个游侠,游侠们递来递去,吴氏很快就没了身影。 陈调站在马车上朗声道:“吴氏要嫁给天子,那必然是要嫁给当今陛下,而非篡逆之辈。” “我等今日出手,将吴氏送给当今天子,就是要告诉各位,刘焉绝非真龙。” “干得好!” 蹇氏一边嚼着嘴里的糍粑,一边喝彩。 话一说完,立即有无数菜叶子扔到陈调的身上,百姓对着陈调一阵谩骂。 “你们这些贼人,竟然助纣为虐,雒阳天子昏庸无道,早该有人取代他!” “快把吴氏放了,吴氏要嫁给天子,刘益州称帝后,让她嫁给刘益州!” 也难怪,刘焉来之前,主政益州的刺史郤俭是个大贪官,益州百姓深受其苦。 刘焉治理益州算不上出众,但比郤俭好上不少,此时民心归附。 至于称帝。 王莽之后,汉帝为更始帝,刘秀也是在天子在位时登基称帝,都是汉室宗亲,有德者居之。 对于百姓来说,刘焉称帝,不算什么。 陈调忍不了谩骂,攀爬上附近的房顶,消失不见了。 蹇氏咽了嘴里的糍粑,又塞了一个。 “死刘焉,哪天一把火把你的马车全烧了,让你再想着称帝。” 第一百九十二章 父子相杀 第193章 父子相杀 汉中平七年,十一月,陈仓城外。 连续几日的大雪停下。 此时,刘韩联军还未正式向朝廷宣战,马腾攻其不备,攻下了陈仓城。 长安城兵力有限,主要兵力收缩在郿县以西,陈仓城只有一千守军,攻下来并不困难。 只是法正早已将陇西的钱粮运往了长安,马腾只占据了一座空城。 陇西士族骄横,仗着天高皇帝远,一直对抗朝廷的屯田法。 为了获取土地,百姓大部逃离到渭南、渭北。 马腾的军队劫掠不到百姓,也得不到什么补给。 今年冬天来得早,凉州的大雪连续下了二十多天,河里的水冻成坚冰。 凉州缺少树木,没有足够柴火取暖,连烧水都困难。 如果这次作战抢不来物资,等到来年春荒,不用别人打,马腾的部曲会自己散掉。 不光是马腾,凉州大小军阀大多如此。 陇西之地属于司隶校尉部,是关中的重要部分,马超镇守关中,有守土之责。 马腾已经派人告知马超,这次来只是为了借粮过冬,顺便见一见儿子,没什么过分的要求。 约定时间到了,马腾领着骑兵出城三十里。 远处,绛红色的旌旗出现,一支骑兵踏雪而来。 为首一将骑着白马,手持符节,盔甲上闪着寒光,头盔上的白毦迎风飘扬。 一年不见,马儿愈发英俊了。 片刻后,战马停在一箭之地以外,马超单手高举符节,给马腾展示皇帝留给他的信物。 “反贼马腾,为何侵犯我司隶领地,识相的早早退回,免得生灵涂炭。” 马腾脸色一阴沉,身后都是自己的部曲,自己的儿子这么说话,让他颜面扫地。 北风呼啸了起来,卷起的积雪遮挡了二人的视线,马腾极目远眺,感觉这儿子太陌生了。 “马儿,近前来,让为父好好看看你。” 此刻,马腾决定执行下一步计划,擒拿马超。 马超假节钺,治辖关中和汉中东三县,父子联合,别说区区韩遂,就是整个汉朝西部,也无人能当。 马蹄声逐渐靠近,马超领着为数不多的亲卫穿过风雪,出现在马腾的面前。 “马腾,你且退兵,某自会表奏天子,赐予你过冬的物资。” 话音一落,忽然四周喊杀声骤起,马超一看,到处都是土黄色的叛军旗帜。 “马腾,你这个小人,受死!” 马超将符节扔给亲卫,从战马一侧抽出长枪,一挟马腹向马腾冲锋而来。 马超的速度极快,马腾甚至来不及躲闪,眼看就要迎上儿子的长枪了。 “马儿,你听为父说!” 马腾顿时方寸大乱,这些伏兵只是为了震慑马超,没想到马超竟然要杀了自己。 “马将军,不必害怕,我来战你那逆子!” 马腾感觉身后一阵劲风,一人从自己背后骑马窜出,迎着马超冲锋而去。 两马一交锋,马超被一马叉刺中肩膀,滚落马下。 马腾看清刺中马超的人是阎行,阎行是韩遂派给自己的副将,实际上在履行监军之责。 阎行勒马,看准躺在地上的马超,反手握着马叉,纵然刺下,一时鲜血激溅。 “阎行,你为何下此毒手!” “马将军,马儿桀骜,韩将军怕一时说不通,不如杀了,让人假扮他也是一样的。” 阎行昂起头:“你看我的相貌,和马儿有几分相像吧,从今往后,我就是马儿了。” “来日我一定像对待父亲一样,对待将军。” 马腾一下子愣住了,韩遂每次都比自己多想一步,他这是怕自己和马超联合,直接下了杀手。 现在马超已经死了,马腾只能继续隐忍,等待机会。 马腾笑道:“行儿,吾失一子,又得一子,实乃幸事。” 阎行冷冷一笑,命人斩了马超首级,插在马叉之上,对着远处白毦兵朗声道:“你们的主人被杀了,快快投降吧!” 在凉州,杀死部曲的主人非但不会被记恨,反而能获取失主部曲的支持,这就是凉州的法则。 “都言虎毒不食子,人心之险恶,更胜猛虎!” 不远处的白毦兵阵中,传来朗声的叫喊,响彻天地。 刚刚护卫马超的亲卫带着符节回到汉军军阵之中。 不远处,白毦兵巍然不动,如林的长矛依旧齐整。 “我的好父亲,你太小看马儿了吧,你以为马儿还是你那条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狼狗吗?” 马腾和韩遂惊望远处,还有一个和刚刚那位马超长相差不多的将领。 看到儿子没死,马腾心里说不出的高兴,但阎行下手太快,儿子的替身死士已经被阎行杀死。 纵然自己没有杀子之心,已经很难解释清楚了。 “可恶,马儿何时懂得用计谋了?” 阎行发号施令,命令士兵合围马超。 “撤。” 马超身边只有千余白毦兵,无心恋战,随即勒住缰绳,战马回头,朝着长安方向离去。 阎行收起马叉,拔出佩刀,左右交叉一下,身后旗兵挥动旗帜。 埋伏在马超退路的伏兵自雪地中暴起,骑兵冲向道路,拦截而来。 几天的积雪,有一人多厚,官道有人打扫,可以通行,两侧则无法通行,马超的退路已经被堵死。 “马儿,这里就是你的死地!” 马超回望阎行,这人是韩遂手下第一猛将,武艺在自己之上,今日算是遇上劲敌了。 法正怎么还不来? “轰!轰!轰!轰!” 震天的战鼓声响起,节奏清晰,远处整齐的旗帜出现,沿着大路缓缓移动而来。 背箭兵一阵急奔后,将一个个放满弩箭的箭架摆好,随后队伍左右收缩,留出通道。 手持弩机的射手跑步而来,背箭兵后退,队伍整齐交叉后,弩手列成前中后三队。 “前队预备!” 前队弩手举起弩机,对准叛军伏骑,弩机微微抬高,以望山瞄准。 “放箭!” “砰!嗡!” 随着整齐的弩铉响动,一阵箭雨抛射而出,精准的落入伏骑阵中。 “骑兵冲锋!先破弩阵!” 伏骑顾不上拦截马超了,击溃身后弩兵是当务之急。 “中队预备!” 第一队弩手踏弩后蹲下装箭。 第二队弩手对准叛军骑兵。 “放箭!” “砰!嗡!” 又一阵箭雨射击而去。 “呃!” “灰律律。” 叛军伏骑已经损失了一多半,现在没有退路了,只有冲锋。 “后队预备!” 第二队弩兵踏弩后蹲下装箭。 第三队弩兵继续准备射击。 “放箭!” “砰!嗡!” 叛军也是奇怪,弩兵他们也见过,作为骑兵他们不怕,弩机虽然威力大,但装填缓慢,只要硬着冲锋,很容易击溃。 而这部弩兵,纪律严整,面对骑兵的冲锋丝毫不畏惧,还能轮番射击。 “冲过去!” 马超跟着伏兵掩杀,一路来到弩阵之前。 弩兵站立,左右收缩队伍,留出通道,马超率领白毦兵疾驰而过。 身后,阎行一阵气恼,领着剩余骑兵呼啸而来。 “迎战!” 弩兵恢复阵型,继续列阵,对准大路上汹涌而来的骑兵,举起弩机。 “前队预备!” “放箭!” 第一百九十三章 复活的军团 第194章 复活的军团 “孝直!” 马超领兵后退,见到了在中军指挥作战的法正。 “孟起。” 法正身穿红色长袍,披着厚皮大衣,拱手时,手中赤羽扇被北风吹得呼呼作响。 马超回望西边,喊杀声不断传来,胸中的郁结之气让他忍不住咳嗽了几下。 “孝直,幸亏听你的提醒,某派了替身死士和马腾谈判,没想到他真的痛下杀手!” 法正叹息道:“孟起,这是战场,若你是马腾,你会怎么做?” 马超一时语塞。 “孟起不必多想,如果战前有机会擒拿或击杀主将,任谁都忍不住会出手的。” 马超长叹一声,马腾现在带兵反叛,而自己是朝廷派驻长安的守将,已经成为敌人,没有什么好说的。 身后不断传来喊杀之声。 法正一拱手:“孟起,你非要来谈判,我担心你的安全又不得不来。” “长安有我父法衍镇守,应该没什么问题。” “你再带领兵马在郿县阻挡叛军。” 马超急问:“孝直,你不跟我一起回去吗?” 法正笑了笑:“陇西之地虽然守不住,但也不能如此轻易让开。” “我领兵去陇道以北的雍县,那里大雪围城,只有一条向南的官道可以通行。” “若是叛军攻我,则可以减轻郿县的压力,若叛军攻郿县,我可以出兵断其后路。” 陇西的直道沿着渭水修建,东西走向。 这条直道方便朝廷管理陇西之地,同时,也是叛军进攻长安的最佳路线。 尤其这个时候,积雪覆盖大地,周围无法通行,骑兵只能通过直道进军。 因此争夺直道的控制权,便是此次战争的重点。 “放箭!” 陈仓城外。 叛军骑兵前赴后继,不断向前冲锋。 而汉军的弩手有节奏的一轮轮放箭,熟练地射杀迎面而来的骑兵。 直道虽然宽阔,能容纳二十匹马并排而走。 但不断倒下的骑兵还是拥堵了道路,让后队骑兵无法继续进攻。 阎行命令骑兵下马,清理道路,将已经僵硬的士兵和战马推到直道两侧。 “嗡!” 箭雨不断袭来,下马清理直道的叛军又倒下一片。 阎行没想到,自己的兵马竟然被几队弩手阻滞,完全发挥不出冲击力。 这次设计擒杀马超,被马超逃脱,速战速决已经很难做到。 整个战局不容乐观。 此时,弩箭停下,汉军开始后撤。 阎行站在冻僵的尸体堆上极目远眺,汉军全是步兵,此时后撤想必是弩箭已尽。 此时不追,更待何时? “速速清理道路,给我追上去!” “阎行,不可再追了,恐怕有埋伏!” 马腾骑马而来,提醒阎行。 阎行指挥作战时大手一挥,阵亡的都是马腾部的兵将。 马腾刚刚选了一些老弱兵马听从阎行的命令。 军中粮食不够,消耗一些老弱兵马也没问题。 但如果继续进攻,只能拿出精锐骑兵了,那就太不值了。 “将军不必担心,我率领本部兵马追击!” 阎行心中也明白,关键时刻,还得带着自己的人上。 “这是哪里话?某怎么能让你单独追击,你先带兵上,某亲自带领骑兵跟随。” 阎行立功心切,马腾看得明白。 这次马腾为联军先锋,先锋军除了他本部兵马,还有韩遂支援的兵马。 韩遂势力很大,支援的兵马数量和马腾本部差不多。 西凉军中,谁的兵马多,谁说话硬气。 兵强而夺将,将强而夺帅,这是凉州的法则。 阎行的兵力不比马腾少,他说要追击,马腾也没有否决权。 马腾怕折了阎行,在韩遂那里没法交代,自己也带兵跟上,倒也不会落下怯战的口实。 阎行一马当先,汉军的军阵越来越近。 马腾稍稍加快速度,来到阎行身旁。 “彦明,汉军队伍齐整,显然是有序撤退,不可再追击了。” 阎行冷笑道:“将军,莫非认为我阎行不知兵法?朝廷军是法正统兵,足智多谋。” “他撤退时若是旗帜散乱,士兵丢盔弃甲,必为诱敌,我倒是不敢追。” “看他撤退时,队伍齐整,必然是为了示强于我,我反而敢放心追赶。” 马腾恍然大悟,感慨有阎行这等贤才,有勇有谋,将来必成韩遂军中流砥柱。 反观自己这边,长子反派,两个小儿子年幼,在韩遂身边为人质,不知何时能有对抗韩遂的能力。 说话间,骑兵已经靠近汉军。 阎行张弓搭箭,准备射杀。 骑兵追击步兵,用骑射之法掩杀,步兵便会如同待宰的羔羊一般。 中平二年,汉军六路伐羌。 羌人早早得知汉军进军路线,避其锋芒,待汉军后撤时,沿路追击,灭其五路,这次情况类似,阎行心中暗喜。 “停止前进!” 齐步撤退的汉军突然停下,整个方阵齐整整立在道路中央。 “长枪兵列阵!” 汉军突然调头,以长枪列阵。 “拒马!” 枪兵危坐,好似单膝跪地,其实后脚垫在臀下,随时可以起身。 枪兵将长枪举在身体右侧,长枪斜向上三十度,组成拒马阵。 阎行并不害怕,自己这边冲锋时伴随骑射,长枪兵来不及拒马就会被射杀。 一道路障横亘在大路之上。 枪兵下蹲,露出了身后的弩手,弩手已经踏弩上弦,锐利的箭矢对准前方。 下蹲的枪兵给弩兵留出充足的视线。 只不过这次叛军骑兵的距离更近了一些,不容弩兵从容轮番射击。 “弩兵预备!” “放箭。” “砰!” 一阵弩弦绷直的响声震耳欲聋,弩箭飞出,一排战马齐整整倒下。 弩兵放完一箭,将弩机扔到后边。 背箭兵接过弩机,将一把装填好的弩机送来。 “弩兵预备!” “放箭!” 弩兵瞄准放箭的同时,背箭兵将弩机放下,一脚踩着弩身上的脚踏,双手拉弦,将弩机上弦。 一阵箭雨发出后,弩兵接来上好弦的弩机,继续对准叛军骑兵。 弓箭相比弩机,长处是射速。 正常情况下,弓箭的射速是弩机的五倍。 可是这部汉军弩兵,无论是射程、威力还是综合射速,都不比弓箭手差。 究其原因,还是这部汉军训练有素。 西凉军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如此纪律严明的对手了。 叛军骑兵来不及骑射,就被弩箭射散。 冲上来的零星骑兵看到如林的长枪,只能勒停战马,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射成了刺猬。 阎行冲到阵前时,又看到一地的人马尸体,汉军已经撤退,旗帜依稀可见。 马腾追上来道:“彦明,你不听我劝,中了埋伏了吧。” 阎行沉声道:“不必怕,继续追击。” 马腾急道:“这是为何?” “朝廷军伏击成功,必然认为我们不敢继续追击了,我们偏偏要继续追击,他们一定没有防备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伏击 第195章 伏击 “追击,给我继续追击。” 阎行追击汉军,每次快要追上时,就被汉军调头打退。 此刻,他已经如赌徒一般。 马腾想劝也劝不住,干脆不劝了。 等他把手下的兵马折腾完,应该能清醒一些了。 现在的汉军,和之前的已经完全不同。 原本的汉军纪律涣散,西凉骑兵一冲锋,汉军就会溃散。 马腾原本也是汉军,正是看到了汉军上下腐败,才选择了投奔叛军。 自从加入了叛军,马腾才感受到了真正的力量。 在西凉这片大地上,西凉军对于汉军完全是碾压。 只有中平五年那次,皇甫嵩瞒着董卓秘密进军,将西凉军击溃。 但那又能怎样? 汉军无力坚守凉州,打了胜仗还是要退回去。 凉州还是西凉军的。 韩遂、马腾一直是一种割据的想法,只想在凉州做土皇帝。 只是今年冬天雪灾,实在活不下去了。 又有益州牧刘焉遣使,相约共伐长安,建立新朝,两人还是心动了。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奋而一搏。 正想着,马腾看到。 汉军离开关陇直道,向北行军,往雍城方向移动。 随后,身旁传来阎行的朗声大笑。 “彦明,你为何发笑?” “我笑法正毕竟是个小儿,不晓得野战之法。” “我们连续追击虽然没有战果,但这部朝廷军只有那么多弩箭。” “在我军的不断消耗之下,朝廷军的弩箭一定已经用尽。” “咱们继续追击,只要咬住朝廷军,这些朝廷军便会成为咱们的猎物。” 马腾一皱眉:“彦明,你一直在赌朝廷军弩箭将尽,可是每次贴上去,朝廷军的弩箭都如飞蝗一般。” 阎行拿着马鞭指着汉军的队列。 “雍城只有一条进出道路,乃是死地,这部朝廷军不去郿县,反而去雍城,将军可知为何?” 马腾摇头,这次战役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阎行对兵法的理解更是让他捉摸不透。 “彦明,请你拆解一二。” “我军每次追击,朝廷军都要消耗弩箭,朝廷军一定是没箭了,感觉回不到郿县了,才转去路程较近的雍城。” “咱们继续追击,一定能在朝廷军到雍城之前,击溃他们,到时咱们的损失全都能找补回来。” 说完,阎行骑马离开,率领骑兵继续追击。 汉军开始丢弃旗帜和铠甲,堆在路上点燃,轻装往雍城前进。 叛军骑兵被大火阻滞,一时无法上前。 “蒙上马眼,冲过火墙,继续追击!” 阎行刚刚下令,马腾又贴上来。 “彦明,朝廷军开始丢盔弃甲了,应该是有埋伏了吧?” 阎行笑了笑:“朝廷军的撤退路线不可能是雍城,转道雍城,只能说他们慌不择路。” “此时丢盔弃甲,更能说明朝廷军已经军心溃散,急着到雍城躲避。” “若是咱们现在不追击,等这部朝廷军进了雍城,攻打雍城困难不说。” “若是打不下雍城,来日大军再攻郿县,还要担心雍城的朝廷军袭击后路。” “为了来日安心劫掠三辅,还是要努努力,消除这个隐患。” 阎行和马腾解释战术时,骑兵已经冲过火墙而去。 只是没想到,一过火墙,迎接他们的又是一阵弩箭,紧接着长枪兵冲了上来,开始刺杀战马。 后边冲上的叛军被前边的叛军阻滞,窝在了一起。 弩箭和长枪不断穿刺,一阵阵哀嚎声响彻天空。 窝在一起的叛军被长枪兵一路推进,全部进了火墙中。 紧接着,更加剧烈的哀嚎声传来。 “灰律律!” 一匹战马,马鞍上燃烧着火焰从火墙中冲出。 紧接着,几个骑兵浑身燃着大火,哀嚎着从火墙中跑出,跑了几步,先后跌倒。 后边的叛军看到这种惨状,实在不敢继续追击了。 “你们竟然如此胆怯,受死!” 阎行带领亲卫,斩了几个骑兵。 “冲过去!” 一声令下,阎行骑马冲过火墙,亲卫紧随而上。 汉军已经退出很远,长枪和弩机都扔在路边。 自幼在西凉长大的阎行知道,作战就是拼一口气,谁能支撑到最后,谁就是赢家。 “大伙儿,雍城是陇西大城,里面满是金银、女人和粮食,追击汉军,攻入雍城,大军劫掠三日,所获之资,全归士卒!” 连续几次受挫,叛军的士气已经有些低落,阎行说出这些,是为了激励全军。 “嗷呜!” 一听说劫掠,叛军立刻兴奋了起来。 攻下城镇后,纵情劫掠是这些西凉兵最喜欢的。 劫掠之时,士兵没有任何约束。 他们不仅能虐杀平民百姓,还能肆意凌辱妇人,满足各项兽性的欲望。 陈仓城是座要塞,虽然杀了一千降兵,但叛军积压的欲望并未被满足。 雍城是陇西大城,足以勾起叛军的兴致。 这一刻,不需要阎行催促,叛军已经越过火墙,玩了命地追击而去。 甚至马腾的兵马,听到要劫掠,也跟着阎行一拥而上。 西凉就是这样,士兵没有什么道德可言。 劫掠比生产收益高,造就了整个西凉丛林般的法则。 此时西凉的状况,有种夸张的说法。 一百个西凉成年男子中,有九十九个从军,只有一个农夫。 一百个西凉成年女子,有九十九个在服侍军人,只有一个在织布。 大小军阀互相仇杀,互相劫掠,为了活下去,还要继续仇杀劫掠。 “嗖!” 一支镝箭射向天空,发出雄鹰鸣叫一般的声响。 阎行一惊,自己孤注一掷,不会又遇到伏兵了吧。 “呼!” 周围无数旌旗举起,如林的长矛布满了整个旷野。 汉军扯下身上的白麻布披风,露出火红色的军装。 “在雪地里伏击,穿一身素,跟披麻戴孝一样,真他娘的晦气。” 一个汉军略显戏谑的说出了心中的想法,引来一阵哄然大笑。 此时,一位百人将朗声大喊。 “兄弟们,咱们分了土地,有了活路,这些叛军要夺走,咱们该怎么办?” “杀!” “今日凡建功者,可获得明年参加都试的举荐信,一跃龙门,如何?” “好!” 这些汉军的士兵,不再是囚徒、游侠、地痞的集合体。 他们是军屯民兵,自六月收获宿麦后开始训练,已经精熟战术战法。 因为朝廷恢复了都试,还有很多有志之士加入新军,寻求建功,获得都试机会,军队整体素质今非昔比。 此次作战虽然是首战,但有法正指挥,将官鼓舞士气,没有人害怕。 更重要的是,这次参与伏击的士兵足足有数万人,兵力是叛军先锋的十倍。 这就是屯田法的威力,百姓的土地由朝廷赋予,受朝廷庇护,为朝廷作战,理所应当。 法正带着几千人从长安出发,只是沿路招兵,随随便便就聚集起数万兵马。 此时,法正已经登上雍城城楼,纵观整个战场。 法正知道,这些士兵毕竟是初战,得让他们见见血。 “军师,我军占领了丁字路口,截断了叛军的后路,叛军已经被完全包围。” 法正一挥赤羽扇:“传令全军,叛军不宣而战,朝廷不接受投降,所有叛军,格杀无论,首级插在长矛之上,立在关陇直道两侧,以震慑宵小。” 第一百九十五章 羊的愤怒 第196章 羊的愤怒 “军师,你怎知这叛军会不断追击,又能提前想到在雍城外埋伏。” 雍城守将问道。 法正笑了笑:“我也没有什么神机妙算,只是按照常规的做法断后。” 法正其实也很疑惑,自己本就是不希望被叛军骑兵缠住,可这部叛军骑兵也是顽强。 若不是自己沿路设置弩箭补给点,并在雍城外设置伏兵,还真有可能被叛军击溃。 法正此时还不知道凉州和益州各路军阀已经联合,只是把马腾当做小股叛军来打,自己这边显得自信从容许多。 伏兵一拥而上,叛军接连倒下,法正能清晰地看到,叛军的将领们被团团包围。 “报,军师,阵中那将自称是前将军父亲,请求投降!” 法正一凝眉,没想到马腾被自己反包围了。 自己已经下令不受降。 到底该不该留马腾一条性命呢? 要是自己不知道,杀了也就杀了,可传信兵已经告知了自己。 再下杀手,以后马超追究起来,也不好交代。 毕竟他们是父子。 “传令,叛军将领先不要杀掉,某要留着他们探听凉州军情。” 法正最后还是心软了,自己和马超也选相熟了,感觉凡事不能只看利弊,也要考虑情义。 …… 雍城,县府。 这座县府的规模要比其他县府大许多。 雍城是秦人崛起的根基,昔日秦国君主登基、祭祀,都要在此举行典礼。 县府是旧时的秦宫改造的。 法正来到这里,登上阶梯,回望广阔的院落。 秦帝国勇猛无敌的军队似乎就在眼前。 或者说,这支军队已经复活了。 秦国奖励耕战,军民上下一体,以至于他们能横扫六合,一统天下。 如今的朝廷虽然风雨飘摇,但皇帝明显正常了不少,施政的路子也对。 而且这个皇帝不知为何,没有其他贵族那种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习性。 反而十分亲近百姓。 现在朝廷的潜力,不亚于当时困居关中的秦国。 法正也相信,皇帝会逐步一统天下。 法正凝望天空:“祖父,你号玄德先生,皇帝陛下也改字玄德,孙儿如今辅佐贤君,难道是你的意思吗?” 来到雍城这个对于秦人来说神圣无比的地方,法正也难免回想起祖父。 法正的祖父法真道号玄德,和刘备的字相同。 不多时,兵马凯旋,马腾、阎行和一众将官被五花大绑,押上雍城大街。 “叛贼!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马腾、阎行第一次以战俘的角度看见平民百姓。 无数的菜叶子和碎瓦块朝他们扔了过来。 要知道,这些百姓往日在他们的屠刀下恭顺得很。 “乡党们,不要为难我们,我们也想杀了这些叛贼,但军师不让。” 押送俘虏的将官急忙和百姓解释。 “你还我的丈夫,还我的儿子!” 士兵没看紧,还是有一个老妇人冲了过来,抓住马腾的衣领一阵摇晃。 士兵赶紧把老妇人架走,老妇人临走时往马腾脸上一抓,抓出几道血痕。 “你这疯婆子,这人可是前将军的亲爹,赶紧滚开。” 听到这话,百姓开始议论起来:“前将军镇守一方,使羌人不敢进犯,这如神灵一般的人物,怎么会有这么个爹?” “其实,前将军和陛下恩同父子,陛下亲自教前将军读书、种田,他这反贼爹能教吗?” 马腾听着周围百姓的议论,有种心如刀绞的感觉。 自己对待马超不好,确实有原因。 马超的母亲是羌人。 羌人有习俗,女子不怀孕不能成亲。 这样是为了确定女子有生育能力。 羌人女子怀上孩子后,才开始选择心仪之人。 结合为夫妻后,女子的第一胎孩子大多不是丈夫的血脉。 因此,羌人还有一个习俗。 杀首子而食之。 此后妻子只和丈夫一人在一起,生育的孩子能保证血统。 马超的母亲在婚前和马腾是情侣,马腾也相信马超是自己的血脉。 但马腾最多能做到不吃掉马超。 让他做自己的合法继承人,是绝对做不到的。 因此,马腾让马超四处作战,希望让他早日独当一面,可以带领一支兵马,做自己的藩属。 马腾毕竟是马超的爹,百姓稍稍手软了一些,对于其他的将领,大家伙可就不客气了。 “军师不让杀,没说不让惩治吧,把他们的鞋脱了!” 士兵拗不过百姓,只好将十几个降将按倒,脱掉鞋子。 此时正是寒冬,大雪过后,气温更低,滴水成冰。 街道上的积雪被踩硬,上边还有不少百姓扔下的瓦砾。 降将赤脚踩在地上,一股钻心的疼痛传来,鲜血流出来和地面的积雪冻在一起,一抬脚,又留下一片血肉。 没走几步,这些降将就坚持不了了,纷纷跪地求饶。 “你们劫掠百姓的劲头哪儿去了。” “你们凌辱我家姐姐后,将她扔进雪地里冻死时,可曾想过自己有今天。” 雍城中,也有不少来避难的百姓,他们几乎年年都要被西凉兵劫掠。 羊儿有一天也会站起来反抗恶狼。 这种违背丛林法则的事情深深震撼了这些西凉将领。 “好了,快快带领他们去见军师吧。” …… 县府。 铠甲琳琳,刀斧手位列两厢。 法正坐在主位,凝视着一地降将。 降将们已经被吓破了胆,还在瑟瑟发抖。 “马腾可在?” “在。” 马腾跪在地上,朗声道。 法正一挥赤羽扇:“马腾留下,其余的杀掉。” “饶命啊,我等有重要军情汇报。” 降将们开始求饶,包括阎行。 法正冷声问道:“这些军情你们都知道吗?” “都知道。” “那就留下一个汇报军情的,其余的杀掉。” 刀斧手听完,把降将一个个往外拖。 “饶命啊!” 声音渐行渐远,随后便是一阵惨叫,只留下一个降将跪在地上。 阎行很幸运。 “你有什么军情,速速报来,若查明属实,可免你一死。” 阎行和所有的军阀一样,嗜血好杀,视人命如草芥,但却对自己的性命爱惜得紧。 “军师,韩遂聚集西凉各路叛军和羌胡叛军共计二十二万,益州牧刘焉联合张鲁出兵八万,欲攻占长安。” 法正一凝眉:“张鲁是朝廷藩属,为何又降了刘焉?” “刘焉要称帝,号令天下,西北诸军响应,张鲁本就是他的藩属。” “如果他不从逆,叛军若出武都、绵竹攻击张鲁,旦夕可破。” 马腾一听阎行这话,阎行的话语中,一口一个叛军,仿佛他已经成了汉军,这人比自己无耻多了。 法正听完,猛吸了一口气,今冬雪灾,羌人来劫掠是一早猜想到的,但若阎行所言不虚,西部的情况比自己想像的要严重许多。 “马腾,阎行说的属实吗?” 马腾伏地道:“属实。” 法正冷然一笑:“送这两人下去饮食,给他们两匹快马,放他们回去吧。” 第一百九十六章 西征 第197章 西征 雒阳城,西门。 城门刚刚打开,一个背插小旗子的骑兵骑马而来。 急促的马蹄声惊扰了雒阳的百姓。 西边又有战事了吗? 朝廷刚刚收复了兖州,看来又要继续作战了。 现在的雒阳百姓,尤其关心战事。 朝廷的战略,成了百姓们热衷的饭后谈资。 今年军屯步入正轨,百姓收入大幅增加。 入城参与徭役后,又得了不少钱。 雒阳城的市面比以往热闹了许多。 寻常百姓也能到酒肆温一壶酒,吃点小菜,和游侠、地痞扯东拉西。 有些口才好的,会把“天子一箭平何进”、“吕布陈留斩三英”、“左将军奇计破纪灵”的事迹,编成故事讲述,以博取大家的喝彩。 疾驰的传信骑兵从酒肆旁经过,立即就有好事之人来酒肆宣扬。 “西边来骑兵报警了,恐怕长安那边有战事。” 这一番话语立即引起了酒肆众人的注意。 大家伙的眼中不是惊恐,而是满满的兴奋。 仿佛有人告诉大家,大街上撒了一箱子钱没人捡一样。 西边来报警对于雒阳百姓来说并不奇怪。 两年前,韩遂、马腾就打进了长安三辅,皇帝紧急组建西园八校尉部。 只是那个时候,皇帝被奸臣蒙蔽,招募的都是些没用的世家子弟。 最终,西园校尉部沦为士族私兵,因参与何进叛乱而被解散。 如今皇帝变化不小,重用贤能,励精图治,又恢复了都试制度,增加了士兵的晋升渠道。 大家伙参军的欲望高涨。 只是前段时间二袁起兵闹的轰轰烈烈。 结果袁绍遭到了公孙瓒的突然袭击。 孙坚又开始攻打袁术江南的领地。 二袁草草撤兵,东线安稳了。 大家想战场建功,也没有什么机会了。 如今听说西边有战事,大伙儿自然兴奋了起来。 “就是不知道韩遂、马腾来了多少兵马,用不用咱们上?” “要是让我去,得赶紧去买匹马,西凉的骑兵可是不赖,没马可不行。” 众人议论起了西凉战事,舞台上舞女的轻歌曼舞淡出了大家的视线。 舞女走下舞台,开始为众人斟酒,众人纷纷施礼,表现的十分谦逊。 赵云这小妾云露也是奇怪,已经被赎身而走了,还是每天来酒肆跳一支舞。 兴许是爱好吧。 具体原因,大家伙也不好相问。 赵云自都试考入禁军后,到汝南护卫左将军,作战中连斩袁术战将五十余员,一时名声大振。 “赵夫人,多谢。” 刚刚还在吹牛的游侠收了狂傲的性子,见云露倒酒,赶紧道谢。 云露的脸上盖着面纱,此时已经羞红无比。 “客官,您说笑了,小女身份低贱,怎能称夫人。” “这可不是说笑,曹司空和左将军的夫人一个是歌姬,一个是舞女。” “想必云露姑娘将来也会成为赵将军的夫人。” 云露也懒得多解释,有赵云小妾这层身份掩护,更有利于她打探情报。 “听说西边又要打仗了,是韩遂吗?” “朝廷还没有布告,咱们也不知道,都是随便猜的。” 这时一人凑过来道:“夫人,汝南战事一停,赵将军也该回来了,只是恐怕你们相聚不了多长时间,赵将军又要西征。” 云露礼貌地笑了笑。 “对了,你们猜一猜,这次西征谁是主将?” 一人骤然发问,整个酒肆瞬间安静了下来。 “左将军要抵御袁术,吕将军要抵御匈奴,恐怕只有曹司空可以担任主将了。” 一个游侠摇头朗声道:“曹司空内政还行,就是不知兵,屡战屡败。” “依我看,皇帝要么调吕将军或左将军回来,要么御驾亲征。” 酒肆二楼围栏边,一人听到众人的议论正要起身,面前那人挥了挥手,示意稍安勿躁。 二楼坐着的便是司空曹操和族兄夏侯渊、夏侯惇。 赵云最近名声大噪。 一是他赵家矿场二东家的身份,二是他连斩五十将威震汝南。 三人听说赵云有一个小妾在这里卖艺,心生好奇,一起做了游侠打扮,前来观瞧。 “孟德,这些人竟然说你不知兵。” 曹操喝了一口热酒,缓缓道:“何必与这些人一般见识。” 夏侯渊笑道:“孟德果然心胸豁达。” 曹操微微一笑:“明日我给陛下上表,以节约粮食为由,勒令司隶校尉部禁酒。” “省得这些人喝二两马尿在这里胡言乱语。” 夏侯惇道:“孟德不必生气,即便是陛下不派你西征,也应该是觉得朝政离不开你,绝对不会是不相信你的统兵能力。” 曹操斜眼看了一下夏侯惇:“元让,你不会也觉得陛下不会起用我吧?” 夏侯惇给曹操倒了一杯酒:“孟德,凡事看开一些,不带兵也没什么不好的。” 自从兖州之战结束后,曹操被调回尚书台,部曲由曹仁统领。 虽然现在有兖州牧的职位,但曹操已经离开兖州许久了。 至于奋武将军一职,被皇帝收回,赐予辽东国相公孙瓒了。 曹操本就是个文官,不带兵也正常。 但曹操就是不舒服。 “我即刻进宫面见陛下,若是西北真的有战事,我一定力求主将之位。” 曹操看了看夏侯渊和夏侯惇。 “孟德放心,若是需要我们兄弟,我们即刻请命,带领部曲随你出征。” “孟德,你的虎豹骑我养的很好,你如果需要,我立刻交给你。” “好兄弟。” 曹操握了握夏侯渊、夏侯惇的手,心中慨然。 …… “报,四百里加急!” 雒阳北宫,德阳殿。 东线战事稍歇,刘备正领着众嫔妃赏雪。 吕玲绮和董白先后表演了枪舞和刀舞,该刘备上场了。 穆顺刚刚递来双剑,刘备就听到了急报。 刘备接过奏报,顿时脸色一阴沉。 这是法正的传信,凉州、益州一起反叛,刘焉、韩遂纠合大军三十万,已经起兵攻打长安。 更加让人想不到的是,刘焉竟然要在成都称帝。 “报,荆州牧刘表送来检举信一封。” 没想到奏报接踵而至。 刘备翻开一看,这是刘表检举揭发刘焉的书信。 刘表信中说,五斗米道传言,益州有天子之相,下一任天子将在十二月出现在益州。 刘焉造华车一千辆,出入以天子仪仗,已经准备下个月登基称帝。 刘表称愿意承认当今天子为正统,但要求把南阳之地划给他。 刘备一凝眉,刘表真会挑时候伸手。 只是满足了刘表,就怕其他诸侯有样学样,以承认正统为条件,向朝廷所求无度。 “穆顺,即刻传诏,雒阳征兵,进发关中。” “遵命。” “雒阳有谁可以统兵西征?” 穆顺低头不语,这种选择主将的问题,他不敢多话。 “报,司空曹操求见!” 第一百九十七章 请战 第198章 请战 “孟德,朕也相信你能带兵西征,只是朝政实在离不开你。” “陛下,隆冬时节所有工程和农事都要停止,臣无政务可处理。” 雒阳北宫,德阳殿。 刘备坐在龙椅上俯视玉阶下的曹操。 曹操一来就询问起了西边的战事。 这种事情也不是什么秘密,刘备就告诉他了。 曹操即刻请命,领兵西征。 曹操此时头戴进贤冠,一身黑色官服衬出洁白的圆领,表情不卑不亢,言辞铿锵有力。 这次西征,朝廷预计要投入兵力二十万以上。 曹操带兵,五万一下,天下无敌,五万以上,那就不好说了。 这种大兵团作战,刘备对曹操有些不放心。 “陛下,当年何进反叛之时,臣与陛下并肩作战,最危难之时也不曾后退。” “还有屯田法、崇学策,臣一直顶着朝野压力为陛下分忧。” “陛下难道是信不过臣吗?” 曹操一拱手,手中玉笏举到身前,一副质问的语气。 “孟德,你容朕再考虑一下。” 曹操将玉笏摆在一侧,昂头道:“陛下,臣立志匡扶汉室,也相信有能力扫平西凉、巴蜀群贼,若陛下不信任臣,臣可立军令状。” 刘备起身,踱步一周。 现在朝中虽然猛将很多,但能指挥十万人以上的将领却非常少。 刘琰经历了几次战争的磨练,已经具备了统领十万兵马的能力。 但是他要应对东线的袁术,实在分身乏术。 至于吕布、马超、关羽、张飞等,虽然勇猛,但带兵三万都有些吃力。 上一世,大军作战,兵力优势明显的一方,因指挥不当而失败的例子太多了。 比如袁绍、曹操、孙权,都曾在兵力优势的情况下,被人击溃。 现在朝廷的状况虽然比两年前好上不少,但还是经历不起大战之败。 “孟德,你先回去,朕还要考虑。” “陛下,你若是不让臣领兵,臣宁愿辞官。” 刘备也不知道曹操受了什么刺激,非要领兵西征,不过辞官这种事情,曹操确实也干过。 现在屯田、崇学两项重大的国策需要曹操运筹,他也挺会挑时候。 “孟德,朕可以答应你,让你领兵出征,但主将一职,朕还要考虑。” “陛下,臣愿领先锋一职,带领曹家子侄,率先破敌。” 刘备感觉,先锋以精锐兵马组成,兵力数量不多,又需要领兵之人有勇有谋,曹操很适合。 “好,朕答应你,你去准备吧。” “谢陛下。” 曹操躬身告退。 刘备坐在龙椅上看着空荡荡的大殿。 大战在即,需要即刻确定主将,实在不行,还是要御驾亲征。 “穆顺,把郭嘉、贾诩、糜竺、荀彧、程昱都叫来,朕要问西征之策。” 军情紧急,众人不敢耽搁,不到半个时辰都已经聚集而来。 “咳!” 殿外传来郭嘉沉闷的咳嗽声,郭嘉有些脸色惨白。 “奉孝,你没事吧。” “老毛病了。” 荀彧和郭嘉刚刚攀谈了几句,穆顺便走了出来,请诸位到殿中商议军情。 众位谋士落座,刘备让穆顺将法正汇报的军情传阅。 刘备看向贾诩。 “文和是凉州人,叛军主力来自凉州,你先说说。” 贾诩拱手道:“今冬凉州雪灾,羌人无以过活,所以反叛,韩遂无力压制羌人,只好裹挟他们劫掠三辅。” “依臣所见,除了坚守郿县,让叛军不得入三辅外,还要防止叛军攻下陈仓、雍县后,向北绕道漆县、云阳,进入长安。” 郭嘉轻咳一声:“看来,防守关中的兵马要分为两路了。” 贾诩道:“正是,叛军仅仅西凉军就有二十二万,不可能全部淤积在郿县。” 程昱接着道:“而且冬季作战,不利于长时间消耗,叛军一定力求速战速决,绕道的可能性更大。” 荀彧道:“那就先坚守南北两线,待西凉军军粮不济,定能一战破敌。” 糜竺道:“在下即刻筹措粮草和乌金石,让前线士兵吃饱穿暖,好好和叛军消耗。” 刘备听完众位谋士议论,心情好了不少,有这些人出谋划策,确实省心。 “此次作战,朝廷欲投入兵力二十万,主将一职,谁可以担任。” “这?” 说到这里,谋士们该咳嗽的咳嗽,该捋胡子的捋胡子,一个个凝眉叹息,没了主意。 这些谋士也都明白,朝廷里猛将虽多,但能带领大兵团作战的却寥寥无几。 皇甫嵩、朱隽,已经久不掌兵,两人剿灭黄巾时,屠戮过多,朝廷和黄巾军和解后,二人更不可能被启用。 “左将军刘琰,或许可堪大任。” 郭嘉咳了一声道。 “对啊。” “是。” 几位谋士一起点头。 郭嘉拱手:“左将军在汝南作战,兵马已经扩充到二十万,这些兵马,他指挥起来,如臂使指。” “依臣所见,左将军,有统领二十万大军的才能。” “是吗?” 刘备有些得意。 刘琰带领五千兵马进入汝南后,就在袁术眼皮子底下招兵,把汝南弄得天翻地覆。 如今汝南只有几个大城镇在袁术手中,大部分县城、村聚都已经被刘琰控制了。 但是此时召回刘琰,汝南的局势就不好掌控了。 毕竟那二十万山贼草寇、黄巾旧部也不是谁都能压住的。 “好,诸位请回吧,各自准备,来日还需要诸位参赞军务。” “遵命。” …… “陛下,您忙完了吗?” 刘备在暖阁思索长安战事,忽然看到董白在门口探头探脑。 “还没呢,有什么事,说吧。” 董白凑过来问道:“西边有战事了吗?” 刘备感觉董白是要打探军情,董白是凉州人,不想着避嫌,反而来打探,这多少显得有些没脑子。 “是的,凉州叛乱了。” “陛下,你知道,臣妾也是凉州人,你可不要迁怒臣妾啊。” “你这是说什么话呢,你已经和凉州没什么关系了。” 董白嘟了嘟小嘴:“陛下,我们董家人已经臣服了,你是知道的。” “知道。” “若是有姓董的叛乱,陛下得分清,是临洮董家的还是河间董家的。” 刘备感觉董白的话越说越奇怪。 “陛下,太子之死,为何一直秘不发丧?” “秘不发丧,是为了稳定朝局。” “他真的死了吗?” 刘备猛然一愣。 太子刘协虽然明面上死于上次叛乱,但头颅并未找到…… 董白咬住刘备耳朵,小声道:“陛下,太子可能还没死,在你女儿那里……” “女儿?” 看皇帝似乎不记得自己还有个女儿。 董白瞪大眼睛看着刘备:“陛下,你是真的陛下吗?” 第一百九十八章 亲征 第199章 亲征 “女儿,朕当然知道了,万年嘛。” 刘备想到了,汉灵帝有一个女儿,十年前册封为万年公主。 万年公主性情乖戾,不喜欢宫中生活,汉灵帝对她又十分宠爱,早早给她封了公主,让她就藩去了。 上一世,刘备听说过,万年公主十分好战。 到了封地就厉兵秣马,开始带着县兵进山剿匪,最终成了万年县一带最大的割据势力。 后来长安一片混乱,各军阀互相攻伐,万年也没了下落。 万年的封地就在司隶校尉部万年县,距离长安一百多里。 刘备在长安待了大半年时间,居然没有想到要见这个女儿,甚至连一封书信都没给她。 这一点确实做得不好。 “万年说陛下不是她爹,一定是得病时,被人用替身换了,是不是啊?” 刘备佯装愤怒:“朕是堂堂大汉天子,岂能有假?” 董白一撅嘴,还是不依不饶。 “你发誓。” “好,朕发誓,朕是大汉天子,否则万箭穿心,五雷轰顶,总行了吧。” 董白又仔细端详了一下皇帝,那股帝王之气做不得假。 “牟!” 忽然,董白一探身,往刘备嘴上亲了一口。 “你干什么?” 董白脸颊粉红:“陛下好英俊,臣妾忍不住。” “行了。” 刘备沉声道:“刘协怎么跑到万年那里了。” “万年感觉陛下不对头,就派遣细作进宫探查,正好遇到太平道叛乱,细作留下一个替身,救了太子。” “不过,太后是真的死了,万年还挺伤心的。” 上次太平道起事,刘备得知刘协被杀时,说不上高兴,也说不上烦忧,总之就是没有什么感觉。 “他没死也好,朕没想过要杀他,他要是不相信,就在万年县好好呆着吧。” 董白有些不解:“陛下就这么一个儿子,不着急吗?” “急什么?有什么好着急的。” 对付董白这种小姑娘,刘备很有经验,自己越紧张,她越来劲。 但如果自己表现的不在乎,就该轮到她着急了。 “陛下,太子可是你唯一的儿子,他如果有事,你的皇位……” 刘备若无其事道:“朕也不是先帝的儿子,不是一样得了皇位吗?” “哎呀,你到底是不是太子的亲爹啊。” “算是吧。” 刘备也不确定,自己和刘协的关系该怎么处置。 当初自己病危时,确实想过将皇位传给刘协。 但如果自己有别的选择,是不会考虑刘协的。 “陛下,告诉你一件大事。” “什么事?” “万年公主召集了董家人,要拥立刘协为天子!” “是吗?刘协和董承勾结在一起了?” 董白瞪大了眼睛:“这你都知道?” 刘协的母族已经被何进铲除了,他一直被董太后攥在手心里,生怕被人夺了去。 朝内朝外的士族想见他一面都难,更不要说有谁是他的羽翼了。 刘协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董太后这个侄子董承了。 “刘协性格懦弱,注定不会有什么大作为。” 刘备长叹一声,有些人是缺乏机会。 而有些人,就算给他一万次机会,他还是会失败,就像刘协。 董白搂住皇帝的脖颈,叹息道:“陛下,万年派人联络臣妾,让臣妾做内应。” “臣妾想了想,当细作太累了,还不如举报他们来的轻松。” 刘备微微一笑:“董白,你举报的很及时,朕差点忘了董承在长安,如今叛军大举来袭,如果董承里应外合,还真是麻烦。” “穆顺!” “在!” “把曹昂叫来。” “遵命。” 刘备拉了一下董白的胳膊,这小丫头搂得更紧了。 “你干什么?” “陛下,那日臣妾一个人睡,万年的细作就那么悄悄地出现在了臣妾的床边,臣妾好怕。” “朕给你多加护卫。” “不行,再多的护卫都没有在陛下身边安稳,陛下武艺高强,让人放心。” 刘备定了定神:“好吧,你在这里待几天,等朕抓回来太子和万年,就没什么问题了。” “臣妾去铺床!” 片刻后,曹昂来到暖阁,单膝跪拜:“臣,禁军骑士曹昂叩见陛下,吾皇万岁!” 刘备沉声道:“曹昂,交代你一件事情,你挑选精干禁军,到长安擒拿董承。” “顺便到长安以北的万年县,抓住万年公主和太子,一并带回皇宫。” “太子?” 曹昂的印象中,太子已经死了,只是皇帝要求秘不发丧,这件事只有少数禁卫和曹家人知道。 “太子没有死,逃到了长安,不知道在那里干什么,如今大战在即,朕不想出岔子。” “诺!” “朕的女儿万年过不惯宫里的生活,早早去了封地,最近有些不安分。” “你擒拿她时,如果相中了,就让她做你的夫人。” 曹昂闻言,脸颊猛地一红:“陛下,臣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年轻后生中,朕最看重你,你难道不想做朕的女婿吗?” “想!臣立刻前往长安!” 董白正整理床铺。 刘备起身,来到董白身后:“丫头,你运气好,明日朕下诏册封你为贵人。” 董白身体一怔,后宫之中还没有贵人,自己作为董卓的孙女,总是被人看不上,被封贵人真是想都不敢想。 “丫头,朕给你说清楚,长安要有大战,朕需要册封你,稳定凉州的人心。” 董白点了点头:“陛下行事磊落,臣妾明白。” 董白向后伸手,拉住皇帝的手绕到自己身前,身体后倾贴住皇帝的胸膛:“陛下,臣妾喜欢你身上的味道。” 刘备深吸一口气:“朕也一样。” 两个人正在温存,忽然听到穆顺在外叫喊。 “报!汝南急件。” 刘备放开董白,快步走到门口,接过来信件。 “袁术又派兵攻打刘琰?他不是带兵过江打孙坚去了吗?” “陛下,袁术向来朝令夕改,像个没头苍蝇一样乱打,谁知道呢?” 打发走穆顺,刘备回到桌案前,眉头紧锁:“刚刚还想着让刘琰做西征主将,这下刘琰恐怕分身乏术了。” 董白已经换好了睡袍,跪坐在皇帝身旁:“陛下,你又要御驾亲征吗?” 刘备望了一下董白:“你猜到了?” 董白靠在刘备的肩头:“臣妾已经及笄,不可能一直是呆呆傻傻的小女孩。” 董白加重了“及笄”的语气,这意味再明显不过了。 “陛下,你自己设的军令,军中禁绝女子,恐陛下征途寂寞,出征之前,就让臣妾陪伴陛下吧。” 第一百九十九章 错过 第200章 错过 “朝廷已经发了告示,陛下御驾亲征,起兵二十万,抵御韩遂。” 一位游侠走进酒肆,将一份刚从城墙上揭下来的告示在酒肆传阅。 酒肆立刻热闹了起来。 “朝廷按照秦制,恢复二十等爵位制,杀敌建功,最高可封县侯。” “你以为杀敌那么容易。” “管不了这许多了,喝完这碗酒,某就去从军,我家祖上八辈平民,封侯一辈子不敢想,舍了命也要搏一搏。” 云露听到众人议论,凑到一旁倒酒。 “怎么只说了韩遂起兵,马腾呢?” 云露的话也引起了其他人的疑惑。 “对啊,以往都是韩遂、马腾一起,这次怎么不见马腾啊?” 这时,一个马商站起身。 “诸位,这事你们得问我。” 一瞬间,这个马商成为了众人的焦点。 马商喝了一口酒:“话说半个月前,马腾提前出兵,占据了陈仓,要前将军马超出面和谈,索要粮草过冬。” 一位听众急道:“这马腾可是前将军马超的爹,马超不会拿着朝廷的钱粮资敌吧。” 马商道:“你先别着急,听我来讲。” “西北雪灾,羌人无法过活,这些羌人说到底也是大汉子民,而且前将军也是半个羌人。” “表奏天子后,拿出一些物资,让羌人过去这个寒冬,也没什么错。” “那倒是。” 这马商忽然脸色一沉:“谁知道,这马腾阴险狡诈,连自己的儿子都算计,他明着是要物资,实际上是要杀了他儿子,进而攻取长安。” 听众们一下子愣住了。 毕竟中原百姓久沾王化,讲究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父子相残这种事情是很少见的。 “前将军来到和谈地点,看四周大雪漫天,他老爹就骑马站在一箭开外。” “马腾道,马儿,一年不见,你长高了,也更英俊了,近前来,让为父好好看看你。” 马商语气温和,听众们一下子沉浸到了父子久别重逢的场景中。 “忽然!” 马商抬高声音,众人吓了一跳。 “马腾大喝一声,诛杀马儿。” “紧接着是旌旗招展,鼓号齐鸣,马腾已然调集了数万兵马,将马超团团围住。” “该死!” “快说,前将军该如何脱困。” 马商晃着头道:“马腾歹毒,下定决心要杀了儿子,前将军岂能坐以待毙?” “只见前将军亮出银枪,一挟马腹,朝着马腾就刺了过去。” 一位听众摇头:“前将军这就不对了,纵使父亲有过错,也不该拿枪刺父亲。” “糊涂,马腾是叛贼,前将军是长安守将,大义灭亲理所应当。” “你俩能不能别说话,好好听讲!” 马商又开始吹嘘起来,说马超使的什么枪,骑的什么马,披的什么衣,穿的什么甲。 不一会儿把听众们都听急了。 “快点说,前将军到底如何脱困的。” 马商呵呵一笑:“前将军早有准备,他爹是何等阴险狡诈之人,他能不知道吗?” “那派去和谈的,本就是他的替身死士,马腾扑了个空,还被前将军调集兵马来了个反包围。” “据说那仗极为惨烈,马腾与其上下大小战将一百余员,连同五万兵马,被前将军给杀尽了。” “从此西凉军中,再也没有马腾这一部了。” “该!” “哐当!” 忽然一个酒杯落地,引起众人回看。 只见云露立在酒肆中央,听那马商讲述,眉头紧锁。 …… 朝廷诏命早已发出,参与西征将领陆续回到雒阳。 “赵将军归来。” 忽然,街上响起了叫喊声。 酒肆中的众人听说是赵子龙归来,一起出去观瞧。 “云露姑娘,你不去瞧瞧?” 听到有人呼喊,云露擦了擦眼泪,跟着众人走上大街。 之间赵云骑着白马,领着常山卒穿过大街,引来无数喝彩声。 禁军之后,是一个车队,一辆篷车装扮雅致。 篷车帘子掀开,是一位相貌可人的女子。 “这位就是赵云的新夫人,长相真的不错。” “家世也好,听说是西平县县令李通的妹妹,小字玉莲。” “郎才女貌,实属良配。” 云露听到这话,拽住路人的衣领。 “你说什么,赵云怎么可能娶妻?” “你这舞女为何如此狂躁?赵将军娶不娶妻,关你什么事?” 这时,有人小声提醒那路人:“这位是赵将军的小妾。” 路人一听,赶紧低头退到了一边。 云露此时也顾不上自己是细作了,快跑了几步拦在赵云的马队前。 “哪里来的舞女,快闪开。” 一个常山卒上前,拿枪指着云露。 “砰!” 云露一手接过长枪,借力用力,三下五除二夺过长枪,拄在地上。 “赵云,你为何移情别恋。” 赵云睥睨着云露,懒得和她多说。 “你我本就没有关系,何谈移情别恋。” 云露拔下来头上的珠钗,长发飘然散落:“这是什么?” “什么也不是。” “赵云,你……” 此时,赵云身旁的赵平道:“你这舞女,不知廉耻,赵将军将你赎身,希望你能自重,可你还是每日抛头露面,寡廉鲜耻。” 云露一下子愣住了,没想到赵云一直关注着自己,还将礼法看得这么重。 云露忽然一愣,她这舞女的身份是假的,抛头露面只是为了打探情报。 “赵云,我错了,我以后不做舞女了。” “一天是舞女,一辈子都是舞女习性,当街勾引人家夫君,你还要不要脸?” 赵云的新夫人李玉莲不知何时骑上一匹马,持剑冲了上来。 李玉莲手中长剑熠熠生辉,闪得众人睁不开眼。 有人看清剑上铭文。 “这柄剑莫非是……曹司空的青釭剑。” 李玉莲对众人道:“这柄青釭剑,正是曹司空赠予我家夫君的,我夫君又转赠于我。” 街上众人一听,立刻知道谁是正经夫人了。 “你这舞女还不快离开。” 赵安刚刚被夺了长枪,急道:“妇人,还我长枪!” “妇人?” 云露一恼,往后跑了两步,硬着赵安的战马回身一扫,将赵安连人带马扫倒在地。 云露来到战马旁,跨上马鞍,一拉缰绳,倾倒的战马站起身,将云露驮了起来。 云露横枪立马:“碎女子,可敢与我大战三百回合?” 李玉莲冷哼道:“用青釭剑算我欺负你。” “赵平!你的长枪给我!” 第二百章 街亭 第201章 街亭 “这舞女竟然有如此精湛的枪法,不可思议!” “这夫人的武艺也是不赖,两人不分伯仲啊。” 雒阳大街上,云露和李玉莲枪锋交错,已经战了十几个回合。 云露是马腾女儿马云禄化名,自幼在凉州长大,精通枪术。 李玉莲自幼习武,枪术也是不差。 战了十几个回合,两人面红耳赤,气喘吁吁。 赵云和常山卒都愣住了,完全没想到会有这种场面。 “你们不要再打了!” 赵云的制止完全不起作用,两女子又骑马对冲而来。 “锵!” 枪锋一撞,迸发出一阵火花。 百姓们看热闹不嫌事大,只是稍稍退后,还是把道路围得水泄不通。 街道另一头,曹操领着许褚骑马赶来,正要见赵云。 近来,曹操为了交好赵云下了血本,连续送了寒铁甲、白龙驹、青釭剑等宝物。 这次曹操率领先锋作战,下决心要将赵云带在身边。 “前方为何拥堵。” “待末将前去打探。” 许褚骑马过去,找人询问,不多时折返。 “主公,是赵将军的两个妻妾当街决斗。” “哦?” 曹操面带喜色:“有意思。” “驾!” 曹操骑马上前,许褚急忙驱赶路人。 “曹司空在此,众人避让!” 人群闪开,曹操寻着兵器交错声来到街道中央,果然见两个女子正在比拼枪术。 “停手!” 两女子勒马,回望街口,一人身穿战甲骑马而立。 马云禄持枪道:“你是何人?” 曹操抬头,双目微晗:“司空曹操。” 赵云看二女停手,急忙骑马穿过两人,对曹操拱手道:“禁卫骑士赵云,拜见司空。” 对于赵云来说,曹操来得及时,否则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曹操笑道:“赵将军不但自己勇武异常,连妻妾都有这么好的武艺,实在让人惊叹。” “让司空见笑了。” 赵云用低沉的声音命令李玉莲和马云禄。 “还嫌不够丢人吗?快把兵器放下!” 两女子也感觉当街拼枪不妥,赶紧收起了兵器。 “子龙,你何时娶了夫人?” “回司空,拙荆李氏乃左将军做媒,在汝南成婚。” 曹操一听是刘琰做媒,忽然气恼了起来。 眼光一闪,曹操看到了李玉莲腰间的玉柄长剑。 赵云看到曹操看剑,拱手道:“这是司空赠予的宝剑,在下送给拙荆定情了。” 曹操笑道:“子龙,难怪你妻妾不和,不管是妻是妾,都是用青春伴你左右,一碗水要端平!” “许褚!” “在!” “将我的倚天剑赠予子龙的小妾。” 许褚急忙解下腰间的倚天剑,送给马云禄。 “司空,子龙收到的馈赠已然不少,怎能再收礼物?” “子龙不必客气,某还给子龙准备了一处大宅,男女仆从百人,请子龙笑纳。” “这……” 曹操看了一下周围,催马来到赵云身旁,小声道:“子龙,此时众人观看,当让众人知道,战场建功,该有此殊荣。” “这样才会有更多将士效仿子龙,勇猛杀敌,为大汉建功。请子龙以大局为重,万勿推辞!” 赵云看了一下周围之人,拱手道:“既如此,在下暂且领受。” 曹操握住赵云的手:“子龙,陛下正在长乐宫聚将,你我二人同行入宫中,拜见陛下。” “云不过是一小小骑士,怎敢与司空同行?” 曹操笑道:“此次西征,某为先锋,某要表奏子龙为偏将军,愿子龙和我共领兵马,率先破贼。” “不知子龙意下如何?” 赵云对官爵不感兴趣,只是听说可领先锋,顿时兴致大起。 “谢司空举荐。” …… “曹操。” “在!” “朕封你为讨羌将军,你领骑兵三万,前往漆县拒敌,朕招募兵马随后前往长安,作为后援。” 长乐宫中众将齐聚,刘备身穿金甲,立于玉阶之上发号施令。 “陛下,臣可点将随军否。” “自然可以。” 曹操拱手:“臣要带夏侯渊、夏侯惇、关羽、张辽、赵云。” 刘备一顿,曹操还真不客气,点的都是猛将。 不过先锋好似一把尖刀,带些猛将确实理所应当。 “好,朕答应你,速速点兵出发吧。” 曹操得令,带领五个将军走出大殿。 走了不多远,程昱跟了上来。 “主公,你可知你领的是一支偏师。” “不要胡说,陛下明明让我做先锋。” 程昱小声道:“主公,漆县在长安以北三百里,道路崎岖,陛下担心韩遂绕道,让主公前去堵截。” “若是韩遂不绕道,主公无敌可杀,若是韩遂大军绕道,这三万人恐怕不足以堵截。” 曹操回望了一下大殿:“陛下还是不信任我,我要请命去郿县破敌。” “郿县有马超在,哪会让主公再去。” 曹操一凝眉:“不管如何,兵马在我手中,若是韩遂攻漆县,某当死守,若是韩遂不攻漆县,某就主动出击,攻击西凉腹地,此次作战,无论如何,定要建功!” …… 马蹄声震,火把琳琳。 曹操率领三万骑兵冲出雒阳,直奔函谷关。 此次作战除了向皇帝要了五位将军,还有曹纯、曹休、于禁、乐进、李典等将参战。 到了函谷关,兵马稍歇,曹操凝望西方,心情激昂。 “都言某不知兵,某偏要让朝野看看,某不比那织席贩履之徒差!” 忽然,关东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人裹着厚披风骑马而来。 “报,司空,左将军部赞军校尉陈群来见。” “哦?” “刘琰的谋士为何来此?” “快快有请。” 曹操来到关下,陈群拱手:“拜见司空。” “陈群先生,为何来此啊?” “左将军有书信一封。” 陈群递上来一封帛书。 曹操看完,脸色一沉:“请陈群先生下去饮食。” “谢司空。” 曹操身后,谋士荀彧、程昱上前,先后看了书信。 曹操冷哼道:“刘琰身在东南,还不忘对西北战事指手画脚。” 荀彧复述道:“左将军说韩遂进兵的路线有两条,一是关陇大道,二是北边的番须道。” “韩遂若是攻不下郿县,必会放弃关陇大道,走陇城,绕道漆县、云阳,进攻长安。” “左将军让主公到了漆县,寻陇城东北六十里,一处叫街亭的地方,当路下寨,防备韩遂。” 程昱不由叹息:“左将军竟然如此熟悉关陇地形,简直不可思议,难怪他百战百胜。” 曹操有些牙痒,冷笑道:“关陇之地的地形典籍上都有,刘琰不过是寻章摘句,不足为奇,我军到了漆县,那里有没有街亭,是否适合坚守,一看便知。” 第二百零一章 女猎户 第202章 女猎户 凉州,番须道。 朔风萧萧,卷起千堆雪。 曹操领着骑兵在寒风中艰难前行,番须道两侧是丘陵,中间山坳积雪有一人多高。 大军一边除雪开道,一边行进。 曹操经过长安时,见到了一队禁军押送囚车往雒阳去。 禁军押送之人是董承、刘范等人。 禁军言,奉命查出叛军内应,擒拿一众人等。 曹操略略审问,得知韩遂攻打郿县连日不下,已经开始向北绕道。 留给曹操的时间不多了。 “锵!” 曹操翻身下马,拿了一把铁铲来到队伍最前端,开始铲雪。 许褚脱下铠甲上衣,赤裸上身拿着铁铲和曹操并排铲雪。 众将看了,纷纷下马,一起忙活。 虽然是隆冬腊月,曹操依旧出了一身汗。 忙了一天,眼看天黑了,曹操只好命令士兵扎营。 这次出兵,骑兵带了乌金石取暖。 中军帐中,曹操和众将围着乌金石堆烤火。 火堆上悬着行军釜,士兵将成堆的雪丢进行军釜中融化烧开。 营帐昏暗,火光映红了曹操的脸颊。 曹操往手上哈了一口气,来回搓了搓。 “这里太冷了,某还是第一次如此行军。” 程昱拱手道:“司空,今日咱们仅仅行军二十里,不知何时才能到达漆县。” “二十里?” 曹操没想到,一天累死累活,只走了这么一点路,如此行军,何时到达漆县。 长安以北的番须道虽然崎岖,但两侧多丘陵,也是可以通行的。 如果和韩遂在番须道遭遇。 韩遂可以依靠兵力优势,在正面进攻的同时,绕道两侧丘陵包抄。 先锋军无险可守,必然遭遇溃败。 必须尽快到达漆县,据城而守,才有胜算。 “按照这种行军速度,再过十天也到不了漆县,这可不行。” 夏侯惇叹息道:“如此行军,已经是我军的极限,光是铲雪开道,就已经耗尽体力,别说行军了。” 说起如何行军,众将一筹莫展。 在中原,骑兵一日一夜可行军两百里,若是轻骑快马,一日可急行军四百里。 可是到了这积雪的番须道,众人也是没有办法。 “咕嘟咕嘟!” 此时,行军釜中的雪水开始沸腾。 众将拿出腰间竹筒准备取水。 许褚舀了一竹筒水交给曹操:“主公,请用。” 许褚的地位还是曹操的家将,没有官职,依旧称曹操为主公。 “诸位先暖暖身子,某去外边走走。” 曹操端着水走出中军帐,一股寒风迎面袭来,划在脸上,如同小刀切割。 竹筒内的热气飘来,曹操低头抿了一口热水。 “呼!” 许褚将一件巨大的熊皮氅披在曹操身上。 “仲康,你武艺不差,又有统兵之能,在某身边做亲卫,太委屈你了。” “主公,士为知己者死,仲康不觉得委屈。” 曹操凝望许褚,心中慨然。 “可惜陛下改了军规,不让带歌姬随军,军中实在无趣。” 许褚啧了一下嘴:“主公,你就收一下你那嗜好吧,上次找歌姬,几乎全军覆没。” 曹操挥了挥手:“那都是巧合,非寻找歌姬之过。” “你知道昔日楚汉争霸,楚霸王为何打不过高帝吗?” “为何?” “就是因为楚霸王不好色。” 许褚摇头:“主公,褚听不明白。” 曹操笑道:“高帝每到一处,便开始寻花问柳。” “岂不知,他寻的不是美色,而是地方势力的支持。” “这些美人都有父母兄弟,一旦高帝娶了美人,便会多了许多岳父舅兄,这些都是助力啊!” 许褚此时已经有些瞠目结舌。 “反观项羽,专宠虞姬一人,别人想跟他联姻都没机会,所以最后他孤立无援,自刎乌江。” 许褚一拱手:“主公高论。” 此时,远处闪烁着隐隐火光。 “仲康,你看那里似乎有村落。” “主公,你要干什么?” “走,咱们去看看,可有年轻女子。” 许褚急道:“主公,陛下最讨厌兵将骚扰妇人,你不知道吗?” “问个路都不行吗?” 曹操不愿意和许褚多说,盖上竹筒盖子,将竹筒挂在腰间,踩着雪堆,朝着火光走去。 许褚看火光晃动处不远,也没多叫护卫,赶紧跟上曹操。 两人走了一会儿,见到一堆篝火,上面放着一只烤鸡,周围却不见人。 “主公,可能是山中猎户正在做饭。” 曹操有些失望:“可惜了,还以为是村聚呢。” “呜呼呼!” 忽然,一群人冲了出来,一个个身披狼皮,手拿长矛。 许褚急忙拔佩剑,护卫在曹操身前。 “仲康,不要着急,咱们是王师,这里的百姓不会拿咱们怎样。” 许褚一分神,一根长矛飞来,许褚挥剑扫开,刹那间猎户们一拥而上,把许褚按在地下。 “诸位……” 曹操还没等说话,又被几个人按倒。 “今天运气好,抓了两个人种,带给头人看看去。” 曹操一听,抓自己的猎户都是女子的声音,顿时心中放松了不少。 “仲康,不必担心,凉州雪灾,这些女子定然是无以过活,肯定需要咱们帮助。” 曹操和许褚瞬间被绑了起来。 一边六个女猎户拿肩膀扛着,往山里走去。 “头人,抓住两个人种。” 山洞中火把琳琳,曹操和许褚被按着跪在地上。 两人往周围一看,全是女子。 这些女猎户穿着狼皮大衣,敞着怀,胸前拿葛麻布条缠了几圈,透着野性之美。 这种女子曹操还是第一次见。 山洞的宝座上,坐着一个女头人,和众位猎户一样的打扮,但皮肤白皙得多,更像是中原女子。 女头人穿着狼皮短裙,跷着二郎腿,一双赤脚无比诱人,曹操忍不住多看两眼。 “呜!” 宝座两侧,趴着五匹灰狼,正对着曹操龇牙咧嘴。 “头人,某是官军将领,误入领地,实在抱歉。” 女头人冷冷一笑:“曹司空,你以为某不识得你吗?” 女猎户们听完,一个个对着曹操投来贪婪的目光。 “头人,我求人种。” “我也求人种。” 曹操一凝眉:“这是什么意思?” 许褚小声道:“这些女子怕是要给你生娃娃吧。” “好,这两人由你们处置,但不能害他们性命,我还要留着他,跟皇帝谈条件。” 女猎户们急忙给曹操松绑。 曹操活动了一下身体,对女头人拱手道:“头人,你竟然识得我曹孟德,某就有话直说了。” “某看中你了,若你愿意从了某,你这一洞的女子某都带回中原,让你们不再受冻馁之苦。” 女头人冷哼一声:“就凭你,一个阉宦之后,也配?” 第二百零二章 公主 第203章 公主 “你这人好无理!你究竟是何许人也?” 曹操最恨别人称他为阉宦之后。 但这女子能一眼认出自己,想必也不是普通的猎户。 “懒得和你废话,带下去!” 曹操和许褚被女猎户们推走。 女头人座位后,虎皮屏风一动,走出来一个十岁模样的男孩。 “姐姐,没想到你一出手就抓到了曹司空。” 女头人沉声道:“朝廷北线兵马没了指挥,肯定挡不住韩遂,到时韩遂攻下长安,就拥立你称帝。” “可是,韩遂不是要拥立刘焉吗?” “我的傻弟弟,韩遂如果打下长安,岂有拱手送给刘焉的道理。” “到时你在长安登基,有凉州兵马支持,来日攻进雒阳,逼伪帝退位,便可号令天下。” 男孩拱手:“如此,便辛苦姐姐了。” “这是哪里话?我娘也是被何皇后那个贱人害死的,咱们两个同病相怜,更应守望相助。” …… “呼!” 深夜。 山洞中羊脂火把闪烁。 曹操睁开眼睛,推开身旁女子,披上衣服就要往外走。 回头一看,兽皮铺成的通铺上,满是光洁的胴体。 就当做了一场梦吧。 温柔乡,英雄冢,此地不宜久留。 隔壁洞窟中,许褚鼾声如雷,正好能掩盖曹操的脚步声。 走了几步,曹操感觉,还是得叫醒许褚。 “仲康!” “嗯?” “嘘!” 曹操帮许褚拿着衣服,拉着许褚往外走。 两人来到山洞通道。 “主公,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要有事也是那帮女子有事。” “啊呜呜!” 忽然,洞外传来了嚎叫声。 “人种呢?” “别让他们跑了。” 女猎户们披上狼皮就冲了出来。 曹操和许褚被死死堵在通道里。 “主公,快走!” “往哪儿走?” 许褚怒道:“主公,你也真是的,好好营地不待着,非要出来寻花问柳,又出事了吧!” “这绝对是巧合,谁能猜到这儿还有野人!” “敌袭!” 女猎户们原以为报警声是因为人种逃了,没想到外边有敌袭。 “拿起兵器,迎战。” …… “进攻!” 狭窄的山洞里涌进来一群禁军。 女猎户竖起长矛迎战。 禁军手持大盾和木棒,顶着长枪冲进来,拿木棒对着女猎户们一顿乱打。 “砰!” 盾牌手后边,还有拿着矛杆的禁军,透过盾牌缝隙,刺击而来。 女猎户们被这种枪盾配合的战术打蒙了。 长矛纷纷被打落,投掷的飞刀也被盾牌挡住。 洞外雪地。 积雪忽然凹陷,露出一个洞口,女头人领着男孩钻了出来。 “姐,咱们去哪儿?” “先逃命。” “一定是父皇派人来抓咱们了,父皇很厉害的,咱们还是投降吧。” “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跟我走!” 女头人领着男孩走进雪地,身后几个女猎户护卫。 两人走了没多远,男孩就撑不住了。 “姐,太冷了。” 男孩衣物单薄,冻得脸色铁青。 “穿姐的衣服。” 女头人脱下来狼皮大衣,披在男孩身上。 月光下,女头人肩膀裸露,上身只有葛麻布条裹胸,反射着惨白的光芒。 对于阿姐,男孩丝毫没有怜悯之意,只是不断裹紧身上的大衣。 “头人,穿我的衣服吧。” “不行,你会被冻死的。” 一个女猎户脱下身上的衣物扔给女头人,又被女头人扔了回去。 “头人,你要不穿,我宁愿扔了!” “别扔!” 男孩急道:“你要实在不想穿,就给我!” 正说着话,远处出现几个火把,正在朝这边移动。 女头人赶紧按住弟弟,藏在雪地里。 “汪!汪!” “猎犬有动静,去那边看看!” 火把越靠越近。 女头人屏住了呼吸,众人赶紧继续藏了藏。 “那边是太子吗?陛下有命,让我们请太子回宫。” 女头人冷笑,这种伎俩骗骗三岁小孩子还行。 “你们是我父皇派来的吗?” 男孩的问话,让女头人的心跟着凉了半截。 “太子在那里,快!” “太子,臣等救驾来迟,还请恕罪!” “免礼!” 禁卫围住女猎户们,看一女子光着上身,急问道:“你是何人?” “小女子是山中猎户。” “猎户?” “姐姐,你是公主,为何不与众人说了?” “你这竖子,不足与谋!” “咱们回去找父皇认个错,总比冻死在这冰天雪地强。” 为首的禁军解开身上的毛皮披风,给公主披上,顺便看了一下公主的相貌。 “果然是绝代佳人。” “你无理!” 禁卫一愣,急忙道歉:“公主,在下禁军骑士曹昂,不敢冒犯。” 刘协一听,笑道:“曹昂,是你啊,你父亲在洞中被拘禁,快去救他吧。” “什么?” “千真万确。” 曹昂吩咐禁卫们好好照顾公主和太子,赶紧去山洞里寻找父亲。 万年看着刘协,真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怪不得父皇要废长立幼,把皇位传给你。” “父皇说了,我最像他。” “你确实很像他,一样的昏庸无能!” …… “父亲,你为何在此?” 曹昂来到山洞,看见曹操正指挥禁卫擒拿洞中女猎户。 “曹昂,你为何在此?” “陛下命我来此……” 曹昂话说一半,忽然想到此事涉及机密,不能同父亲讲。 “听说此处有些野人,聚众闹事,孩儿正好在此地公干,就来剿灭了。” “啊!” “你们轻点!” 曹操看到禁卫们把女猎户捆得有些紧,女猎户们不舒服,赶紧上前制止。 “山野之民,不通王化,不要对她们太苛刻。” “父亲,她们可不是野人,算了……你不是先锋吗,孩儿送你回军中……” 曹昂叹息,这些女猎户包括万年公主本就不是野人。 她们不过是万年阴养的死士,专门尾随干扰先锋军的。 公主、太子参与谋反的事,不好公开。 况且公主将来还是自己的夫人,这种事少些人知道最好。 曹操挥了挥手道:“子修,不必送为父,如果可以的话,把她们送到雒阳好好安顿,她们太可怜了。” “孩儿知道了。” …… “大梦一场,如痴如醉,美人绕膝,似醒非醒。” 曹操和许褚朝营地走去。 “主公,你不累吗?还吟诗?” “某现在只觉得神清气爽。” 曹操忽然有了尿意,站在雪地上,解开腰带就地解决。 “主公,你的尿冻上了。” “滴水成冰,不足为奇。” 曹操忽然瞪大了眼睛:“仲康我有了。” “有什么了?” “有行军的计策了,咱们只需将融化的雪水倒在雪地上,使路面坚固,便可踏雪行军了。” “主公,你先别忙着高兴,我得找根木棍把你身前的冰柱敲掉,你忍着点。” 第二百零三章 当路下寨 第204章 当路下寨 凉州,安定郡,漆县。 曹操领兵三万,以乌金石融化积雪,沿番须道铺了一条冰道,直通漆县。 又以乌金石渣铺撒路面,使冰面粗糙,骑兵可以通行。 大军行了三日,便到达了漆县。 大军驻扎县城后,曹操领兵继续前出,来到一条狭窄的山道,当地山民告知,此处便是街亭。 此处北山险峻,南山稍稍平缓。 曹操领着众将登上街亭南侧的山岭。 不得不说,这里果然是天然的险要之处。 街亭中,有一条东西走向的道路,宽约一里,十分适合下寨。 西北十几条河流汇聚而来,东南十几条河流分散而去。 虽然大雪覆盖地面,看不清河流,但河流冲刷出的大小河谷却清晰可见。 坚守街亭则可阻挡数万敌军, 一旦敌军过了街亭,则可选择多条进兵路线,或声东击西,或齐头并进,便很难再阻挡。 韩遂领兵二十二万,即使要分出一部分攻打郿县,走番需道的兵力也不会太少。 曹操身旁,众将齐聚,赵云看着茫茫雪原道:“这里还没有敌军的痕迹,看来咱们先到了一步。” 曹操此时已经占据了地利,只怕韩遂不来。 忽然,远处出现一道黑线,开始缓缓移动。 “哞!” 黑线处传来牛叫声。 夏侯渊视力好,极目远眺。 西南方向,二十头牛拉着碾盘缓缓前行,积雪被压实。 再往后,骑兵继续踩踏积雪,将积雪踩硬。 韩遂主力兵马虽然未到,但前锋已经开始整理道路了。 夏侯惇惊叹道:“远处是韩遂用牛拉碾盘开路,这些西凉人竟然能想到这种方法。” 曹操双目微寒:“韩遂割据凉州多年,不仅吞并了北宫伯玉、王国等叛将。” “还曾击败过傅燮、张温、董卓、孙坚、皇甫嵩等名将。” “他自然不是泛泛之辈。” 程昱拱手道:“司空,左将军神机妙算,又谙熟此处地理,咱们立刻当路下寨吧。” 曹操笑了笑。 “司空为何发笑。” 曹操摇头道:“我笑左将军还是不甚知兵。” “当路下寨,虽然能阻敌。” “但若韩遂见无力攻下,掉头而走。” “我们还如何斩获建功?” 程昱急道:“司空,你莫非想在这南山上设伏,放韩遂过去,再腰击之?” “知我者,仲德也。” “司空万万不可,如此弄险,是置长安的安危于不顾啊!” 曹操笑道:“众将随我来远度关山,爬冰卧雪,都是为了杀敌,仲德可以问问,众将是愿意在南山伏击,还是愿意当路下寨。” 程昱看向众将,众将都沉默不语。 赵云拱手:“司空,依云之见,还得以拒敌为上,即便我军没有斩获,能阻挡韩遂大军,便是大功一件。” “子龙,你还年轻,听听众将的想法。” 赵云看向众将。 “某同意在南山伏击!” “某也同意。” 除了曹操的亲信,关羽、张辽也都同意在南山设伏。 赵云不是先锋主将,看曹操和众将都同意伏击,只好拱手道:“子龙谨遵司空号令。” “好!” “传令,大军即刻登南山设伏。” …… 陇城。 县府中站立着森森守卫,韩遂在城中指挥。 韩遂坐在主位,八位军阀分席而坐。 乃侯选、程银、李堪、张横、梁兴、成宜、马玩、杨秋。 “报,街亭似乎有兵马调动之声。” “嘤!” 厅堂中传来一声雄鹰的鸣叫。 韩遂拿出环首短刀,将桌案前的羊肉割下来一条,拿铁锥挑了,递给身旁的雄鹰。 “曹操率领先锋,在积雪山道,三日急行军三百里,果然厉害。” 梁兴拱手道:“将军,如果曹操在街亭立下营寨,咱们恐怕难以攻下。” 韩遂轻轻抚摸身旁雄鹰:“诸位,你们要知道,咱们打的不是兵马,而是人。” “曹操此人,和某的父亲是年宜,某在雒阳时,经常和他一起飞鹰走狗。” 韩遂的父亲虽然是曹操叔叔辈的,但和曹操同在熹平三年举孝廉。 父亲在雒阳为官时,和曹操是忘年交,韩遂和曹操也相熟。 此次曹操作为先锋主将,进兵番须道,韩遂早早打探到了消息。 “曹操此人,并非无谋,但有时过于聪明。” “有道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在街亭当路下寨,纵然能堵截我军,但如果我军见进攻无望,必然改道。” “曹操可就一点斩获也没有了。” “因此,我料定,曹操必然会让开大路,在南山伏击。” 梁兴问道:“曹操先一步到达街亭,即便是在南山伏击,我军也很难通行。” 韩遂目光一冷:“凉州雪灾,咱们没有退路了,就是踏着尸体,也要穿过街亭!” “曹操不知道,攻击郿县的是刘诞、刘瑁的益州兵。” “某所有的兵马都出了岐山,绕番须道进攻长安。” “咱们只需将伏兵困在南山,大军大摇大摆通过即可。” “过了街亭,山道纵横交错,我们大军再不受羁绊。” “而到了长安三辅,那里有的是村聚和粮仓,又有士族接应。” “金银、粮食、女人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大伙再努努力,我们就在三辅,好好过个丰年。” 众将齐声道:“打入三辅,过个丰年!” …… 第二日清晨。 韩遂大军正常烧火做饭。 晨时以牛拉碾盘开道,整理道路。 韩遂在县府中指挥街亭之战。 “梁兴!” “在!” “你领一万兵马,以正常行军速度通过街亭,行军二十里后,即刻返回。” “遵命!” “侯选。” “在。” “你领一万老弱,押送辎重在梁兴身后通行,车上多放干草硫磺。” “遇到曹军进攻,立即放弃辎重和兵马,只领亲卫撤回。” “遵命!” “程银。” “在!” “你领游骑,多带火箭,待曹军下山抢夺粮草辎重时,向街亭道抛射火箭。” “遵命!” “其余诸将,各领本部兵马,攻下街亭道后,陆续开进番须道。” “曹军能急行军,必然已经开出了道路,我们抛弃重装,急行军一日一夜,就能进入三辅腹地。” “咱们劫掠三辅,积攒粮草,再释放庄园奴隶充当兵员,攻破长安,指日可待!” “遵命!” …… “哞!” 二十头牛继续开道,梁兴领着兵马紧随其后。 街亭方向,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走到近前,梁兴忽然看到。 街亭有一座城墙,依山而建,高约十丈。 巍峨的城墙令人胆寒。 这是哪里来的城墙,连城门都没有? 梁兴正在疑惑,忽然看到城上站出一个红袍大将。 “凉州小儿,昨日天上掉下来一堵城墙,你们还是改道吧!” 梁兴见无力攻城,只好后退。 曹操看着撤退的西凉军,长叹一声:“竖子,我已经按照陛下的意思做了,这道城墙乃雪水浇筑,坚固无比,这总行了吧。” 曹昂收起搭在曹操肩头的长剑。 “父亲,得罪了,左将军连给陛下上了三道奏表,请陛下勒令父亲在街亭当路下寨。” “陛下有命,命父亲当道下寨,否则就斩了父亲。” “孩儿也是奉命行事!” 第二百零四章 双重城墙 第205章 双重城墙 “什么,你再说一遍!” 陇城,县府。 此时县府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韩遂身旁的雄鹰以犀利的目光凝视着众人。 “将军,街亭忽然出现一堵城墙,足有八九丈高。” 一阵沉默后,韩遂沉声道:“将昨日探查军情的探马叫来。” 片刻后,一个士兵被押入县府厅堂。 士兵虽然不知道韩遂有什么事情要问他,但看到梁兴匍匐在地,各路军阀低头不语。 感觉有些不对。 “某问你,昨日你探查军情,说街亭大路上没有营寨,是也不是?” 士兵拱手:“回将军,确实如此。” “来人!此人谎报军情,拉下去斩了!” 士兵一听,磕头如捣蒜。 “将军,小人昨日看得千真万确,大路空空如也,将军饶命啊!” “斩了!” 韩遂和凉州军阀的关系是合作,各路军阀之所以认他为统领,是因为他足智多谋,跟着他胜多败少。 这次对于曹操的战术,韩遂显然是误判了。 因此,韩遂必须杀人立威,以防诸军阀指责,至于杀谁,则不那么重要。 “将军,咱们一路疾行军,还是晚了一步,曹操占据了地利,恐怕咱们难以攻下。” 韩遂听到梁兴说话,眉头一皱,一时没了主意。 韩遂对阵过汉朝各路名将,这些人都是差不多的,好大喜功,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妄动,完全不顾大局。 印象中,曹操和之前对阵过的汉将没什么区别,此时怎么不同了。 行军速度落后一步,本来就影响士气,如今曹操据城坚守,更是让人进退维谷。 忽然,门口房檐上一个冰锥落下,掉在青石砖上散成一片。 清脆的声响引起了韩遂的注意。 韩遂一伸手,身旁的雄鹰扑闪翅膀,落在他的腕甲之上。 韩遂托着雄鹰,轻轻抚摸,起身踱步走出厅堂。 梁兴起身,众将紧随其后,一起来到屋檐下。 “冰!” 韩遂单膝跪下,抓起一些冰锥碎屑,碎屑在韩遂手中,不一会儿就化成了水。 “隆冬时节,根本无法筑城,曹操在街亭打造的一定是冰城。” “难怪曹操行军如此之快,用冰强化路面,我怎么没想到。” 韩遂自言自语,身旁的将领听得清楚。 “将军,既然是冰城,咱们就放火烧城,城墙一化,咱们就能攻进去了。” “不错!” 韩遂起身看向了侯选。 “侯选,你准备的假辎重还在吗?” “当然。” “事不宜迟,即刻进军,将辎重车辆推到城下,以火箭点燃。” “遵命!” 韩遂手按弯刀,眼神中闪过一丝冷意。 “我挑选两百精锐骑兵,你们各部挑选最精锐的一百骑兵,组成一个千人队。” “某亲自领兵,待城墙垮塌,千人队即刻冲锋,突入街亭,你们率领兵马紧随其后。” 听完这话,梁兴急道:“将军统率大军,怎能亲身涉险,某愿带领千人队冲锋。” “梁兴,你的勇气和忠心,某很赞许,好吧,这个大功就由你来立!” “来日建立新朝,某保举你位列三公。” “谢将军!” 此时,成宜拱手道:“马腾、阎行二人还被拘押,二人武艺高超,不如编入千人队。” 梁兴怒道:“二人有勇无谋,前番作战损兵折将,还被法正小儿俘虏,乃我西凉军中耻辱,岂能再用?” 韩遂微微一笑,马腾、阎行虽然有罪,但这两个人是自己的左膀右臂,还要用来压制众军阀。 正好成宜建议,不如让二人戴罪立功。 “诸位,二人被俘虏后,能找机会跑回来,可见其不愿归附朝廷,冲锋陷阵不需要谋略,多一个人多一分助力,就让他们跟随吧。” …… “父亲,陛下这会儿兴许到长安了,孩儿要去伴驾,这就告退了。” “子修,慢走!” 街亭东十里,曹操领着众将送曹昂离去。 看着曹昂的背影,曹操恨得咬牙切齿。 这个儿子算是白养了。 “主公,冰城临时搭建,不算安稳,还得建设营寨。” 程昱在曹操一旁小声提醒。 “仲德,你老糊涂了吧,韩遂看见坚城,已经撤兵,得赶紧拆了城墙,追击韩遂。” “拆了?不好拆吧?” 曹操冷笑一声:“某早已吩咐许褚,铸城时留下机关,稍稍动下机关,城墙就能垮塌。” “主公,你这是抗旨。” “某抗旨了吗?陛下让当路下寨,某下了啊。” “这!” 曹操小声道:“仲德,拆城墙的事情你亲自去办,一定要伪装成意外,明白了吗!” “遵命。” “到时候城墙一塌,城外又有现成的道路,某亲自带领虎豹骑追击,其余悍将,必然跟随。” “大破韩遂,就在今日!” 曹操以商议军情为由,拖住众将,程昱先走一步,到街亭拆城。 程昱骑马走到街亭,忽然又见了一座城墙,不同的是,这城墙有大门。 “何时又多了一堵城墙?” 城上将领看到程昱,快步走下城墙,程昱一看,是许褚。 “仲康,司空有令,把城墙拆了。” “遵命!” 许褚正要走,被程昱喊住。 “仲康,为何又造了一座城墙?” “回主簿,昨日建城匆忙,没留城门,想来只是吓唬一下韩遂军,早晚得拆了。” “但是没有城墙,褚又感觉不踏实,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再造了一座有大门的城墙。” “这样也好,事不宜迟,走,拆城墙去!” 两人领着工兵穿过大门,走了一里来到外城墙下。 “司空有命,拆了这堵城墙。” “诺!” 曹操主管工程营建,积攒了一批忠诚可靠的工兵。 这些人早已在城墙上留下机关,听到命令,立即开始拆城。 “敌袭!” 忽然,城墙上的士兵叫喊起来。 程昱叫停工兵,领着许褚来到城头。 只见远处韩遂军正在集结,准备攻城。 “仲康,大事不妙了,韩遂没有撤军,快去通知司空!” “诺!” 许褚脱下铠甲,吹了一个口哨,一匹战马跑来。 许褚纵身一跃,跳下城墙,在雪地上翻滚两圈,翻身上马,朝东边而去。 程昱回身,低头看,见韩遂军推着小车往前冲锋,小车上放着葛麻布袋。 看速度和车辙,小车轻盈,上面应该是引火的干草。 “放箭!别让他们冲上来!” 第二百零五章 街亭之战 第206章 街亭之战 “报,韩遂大军调头,正朝街亭杀来。” 街亭东十里,临时营寨。 正和众将议事的曹操听到许褚报警,头上立即蒙上了一层汗珠。 曹操对面,关羽捋了捋颔下长须:“仲康不必着急,我们有冰筑城墙,有何惧哉。” 曹操倏然起身,感觉背后一冷,冷汗已经浸湿了后背。 曹操对皇帝的诏命阳奉阴违,筑造城墙时留下了缝隙。 城墙本就松散,刚刚还命程昱拆城墙去了,一旦韩遂大军冲来,后果不堪设想。 “仲康,备马,某先去看看军情。” “诺!” 曹操冲出营帐,许褚牵来一匹马,没等停下脚步,曹操就夺马而走。 “主公,等我!” 许褚也找来一匹马,急忙跟上。 曹操心中焦急,希望韩遂的进攻没那么快,更希望程昱的动作能慢一些。 “灰律律!” 忽然,曹操看到前方有一座城墙。 “这?” “主公,许褚闲着没事,又造了一座城墙,没事吧?” “没事!好仲康!你真是某的福将!” 曹操穿过城墙大门,顿时心中慨然,有了后备城墙,即使前方城墙垮塌,自己也有回旋的余地。 “仲康,这座城墙没有机关和缝隙吧?” “没有,实实在在的坚城。” “仲康!” “在!” “你传某的将领,命令所有擅长射箭的登上城头和南山。” “诺!” “命令各位大将带领亲卫骑兵,在城墙后聚集,随时准备反冲锋。” “诺!” 许褚领命而去,曹操继续前行,去寻程昱。 “放箭!放箭!” “咳!” 街亭第一道城墙外浓烟滚滚,硫磺烟尘让人无法正常呼吸,视线完全被遮挡,程昱只能命令弓箭手乱射。 “砰!” 忽然感觉脚下一陷,程昱向后一倒,险些落下城墙。 “仲德!” “司空!” 程昱往后一看,曹操身穿红袍银甲骑马而来。 “司空,韩遂正在放火烧城!” “快快下来,所有人,撤!” 弓箭手们听了,急忙架着程昱走下城墙。 “司空,韩遂大军来攻,兵马不计其数!” “知道了,快走!” “咔嚓!” 忽然,程昱身后的城墙开始落下冰块。 程昱回头一看,城墙已经出现一道巨大的裂缝,隐隐火光自缝隙中露了出来。 “快走!” 曹操一手拉住程昱,按在马上,拍马疾走,身后弓箭手紧随其后。 “轰!” 整座城墙轰然倒塌,来不及逃跑的弓箭手已经葬身城下。 “冲过去!诛杀曹操!” “呼!” 倏然间,无数西凉骑兵穿过火墙和冰城碎屑,疾驰而来。 程昱趴在曹操战马上,能清楚地看着西凉骑兵身上燃着火焰,向这边突进。 弓箭手们徒步逃命,西凉骑兵挥舞弯刀,顺势劈砍,弓箭手一个个倒下。 “司空!主公!一马驮两人,咱们谁也跑不了!快把我放下来!” 曹操回头看,骑兵已经冲了上来,为首那将拿着马叉速度极快。 曹操抓紧程昱后背的衣裳,犹豫要不要抛下程昱。 要么两个人一起死,要么活下来一个。 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 不仅是曹操,天下诸侯皆是如此。 曹操尽可以和其他诸侯比拼谁更冷血,谁更无情。 但是,曹操转念一想,天下诸侯皆是草芥,真正和他称得上对手,对他有威胁的,只有刘琰。 如果是刘琰,他会怎么做? 想到这里,曹操自逃跑的士兵那里夺了一把长矛,纵然下马! “我是司空曹操,不要再跑了,援军即刻就到,给我列拒马阵迎敌!” 曹操危坐,举起长矛,周围士兵见了,在曹操身旁聚集,以长矛和盾牌列阵,迎击冲锋。 “主公!” 程昱趴在马背上,万万没想到,曹操竟然会把马让给自己。 这还是曹孟德吗? 程昱调整身姿,骑好战马,再回头时,曹操和士兵已经淹没在了叛军骑兵之中。 “主公,昱已经是半百之人,主公何必如此?” 程昱抹了一把眼泪,继续逃跑。 “轰!” 忽然,第二道城墙城门打开,一将跃马而出,乃是常山赵子龙。 “主簿!司空何在?” “已经陷入敌阵!” 赵云听完,领着常山卒骑马而去。 程昱回到城墙后,见到众位将军都骑马而来。 “仲德,司空呢?” 夏侯惇一脸焦急,满是质问的语气,他的脸上有一道孙坚砍出的疤痕,毁了一只眼睛,此时表情极为恐怖。 “元让,主公把马让给了我。” 程昱的话语越来越轻,到后边直接没了声音,他现在恨不得立即自刎而死,也不愿忍受众将责备的目光。 “仲德,你怎能将司空抛下!” 关羽急忙劝说:“元让,你不要着急,我即刻带兵去救援。” 程昱挥了挥手:“赵云已经带兵出去了,你们先等等,韩遂的兵马太多了,我怕再有损伤。” 许褚急道:“各位,司空命诸位即刻调集弓箭手登上城墙和南山,射击韩遂军!” 夏侯渊大吼一声:“能射箭的跟我上,除了留守城墙的,其余的去南山!” 众将登上城头,看街亭道烟尘滚滚,喊杀声顺着道路传来,却什么也看不清。 “孟德!” 夏侯惇一咬牙,猛捶了一下城墙。 “快看!那里!” 听到有人高声呼喊,众将一看,二十一匹白马穿过烟尘朝城墙这边而来。 为首的是赵云,身后坐着一个红袍大将,周围是常山卒护卫。 “是赵将军!是司空!” 夏侯惇一抬手:“快开城门。” 城门打开一条缝,赵云带着曹操率先突入,常山卒紧随其后。 “轰!” 待最后一个常山卒进来,士兵立即关上城门,几个士兵架着门闩,将门闩横置。 众将快步走下城墙,曹操已经翻身下马,此时头发散乱,一身血迹。 “孟德,你没事吧?” 夏侯惇急忙去看曹操的状况。 “没事,多亏了子龙,否则,吾命休矣!” 程昱急拱手:“司空将战马让给昱,实在羞煞我也!” “昱半百之人,一条贱命,主公今后万万不可如此。” 曹操挥了挥手:“仲德不必多言,我乃战将,岂能让谋士断后。” “灰律律!” 阎行领着千人队骑兵,一路突进,来到第二道城墙下,猛一勒马。 惊抬头,不知为何,这里又多了一座坚城。 “放箭!” 忽然间,无数箭矢自城墙和南山上袭来,骑兵顿时倒了一片。 “此莫菲天助曹操,又让他有了一座坚城?” 刚刚差一点就能杀了曹操,只可惜来了一个白袍将军,武艺高强,将曹操救出。 这会儿,又有城墙阻挡。 阎行猛一咬牙:“撤!” 第二百零六章 诈降 第207章 诈降 “将军,末将率领千人队突进一里,发现还有一堵城墙,只好折返。” 梁兴领着阎行、马腾,回到阵前,向韩遂报告军情。 韩遂骑马而立,雄鹰立在小臂,凝望着远处烟尘滚滚的街亭道。 “曹操那边,冰筑城墙瞬间可以构建,我军不知何时能通过街亭。” 众将凝望着韩遂,希望他能想到办法。 “将军,我们粮草不多,利在速战速决,打不到三辅,如之奈何?” 韩遂看了看天空,长叹一声。 “不如,投降!” “投降?” “没错,咱们投降,做朝廷的藩属,只要朝廷提供过冬的粮草,咱们就回凉州。” “也只好如此了。” 对于投降这种事,西凉的军阀们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他们总是降了叛,叛了降。 “马腾。” “在!” “你去请降。” “这……” 韩遂摆弄了一下臂弯上的雄鹰:“你的女儿、儿子、儿媳,都在金城,你不会抗命吧?” “腾,领命。” 韩遂呼唤亲卫,护送马腾前去请降。 见马腾远去,韩遂呼喊梁兴。 “梁兴,你再去准备硫磺干草,卷成小包,放在马后,用披风遮挡。” 梁兴一听,愣了一下:“将军,你是要诈降?” “诚然!快去准备吧。” “遵命。” …… “不要放箭!不要放箭!我们是来请降的!” 街亭道烟火散去,一队骑兵打着白旗走来。 这是要投降的意思。 白旗投降起源于秦朝,秦朝国色为黑色,黑色代表胜利,白色代表失败。 刘邦入关中时,秦王子婴打白旗投降,从此形成惯例。 城头上的守军看到白旗,急忙通报。 曹操领着众将登上城头,呼喊道。 “城下乃是何人?” 马腾拱手:“在下马腾,奉韩遂之命,特来请降。” 曹操听到马腾的名字,心中一喜,这人已经被法正策反,实为朝廷细作。 同样被策反的还有阎行,早前作战,要不是阎行放了自己一马,自己早就魂归太虚了。 “开门,放他进来。” 曹操引马腾来到一个营帐,隔绝开马腾的亲卫。 “寿成兄,别来无恙。” “司空,腾有罪。” “以前的事情不说了,寿成兄有意弃暗投明,仍然是国之栋梁。” 马腾原本就是西凉官军。 五年前,韩遂叛乱,将马腾围困在武威郡郡治姑臧城。 朝廷调公孙瓒救援,又遇上张纯叛乱。 援军迟迟不到,马腾粮草耗尽,只好投降。 马腾拱手:“我在西凉,每日与群贼为伍,实在生不如死,有幸韩遂愿意投降,凉州终于可以幽而复明。” 曹操冷然一笑:“寿成兄,韩遂这次带了多少兵马?” “这个。” “你不知道?” 马腾摇了摇头:“某自从被法正放了,一直被韩遂拘禁,具体军情,实在无从知晓。” 曹操笑道:“韩遂不管带多少兵,兵力一定数倍于我,怎能轻易投降。” 马腾急拱手:“韩遂让我来请降,千真万确。” 曹操拍了拍马腾的手:“寿成兄,这个某相信,有劳寿成兄回去告诉韩遂,某可以接受投降,让他的兵马上交武器以示诚意。” “好。” 送走马腾,曹操目光凄冷,凝望着东边道路。 不一会儿,民夫扛着一根根梁柱缓缓而来,后边的大车上,是四处收集而来得储水罐。 荀彧在一旁跟上。 “司空,漆县的房屋拆了大半,木材全都运来了。” “好,好生安抚县民,给他们提供钱粮和乌金石,让他们过冬,告诉他们,打赢了这一仗,某给他们建大房子。” “司空,你没得风寒吧。” 要不是怕失礼,荀彧真想摸一摸曹操的额头,看看他是不是发烧了。 以往作战,拆房子,征粮食,从未手软,哪里想过安抚百姓。 “让你做,你就好好做,咱们粮道安稳,不缺物资,何必对百姓吝啬。” “诺。” 曹操命令工兵领着民夫上山。 民夫经过时,曹操朗声道:“所有参与运送的民夫,干完活去钱粮官那里领三斤肉脯。” “谢司空!” 荀彧凝望着曹操,微微摇头。 “文若,怎么了?” “没什么。” 曹操没和荀彧多说话,起身登上南山。 南山上,叮当之声回荡。 工兵们正在忙着打造投石机。 不远处,到处是乌金石火堆,上面摆着大锅,正在烧水。 “主公,这是在干什么?” 荀彧问道。 “给韩遂准备一份大礼。” …… 不多时,叛军骑兵开入街亭道, 骑兵打着白旗,身后是马拉大车,车上都是铠甲兵器。 马腾站在队列前,朗声道:“这是第一批五千人的铠甲兵器,请曹司空接收。” “近前来。” 听见南山上的哨兵喊话,韩遂军骑兵堪堪前进。 来到城墙下,城上士兵高声喊话:“兵器铠甲留下,你们先退出街亭道。” “遵命。” 叛军阵中,梁兴假扮士兵看准城头上的汉军,张弓搭箭,一箭射去。 城上的汉军没有防备,只听嗖的一声,低头时,一支羽箭扎在胸前。 汉军后退几步,拔出胸前羽箭,幸亏有布甲内衬,羽箭被丝绸包裹,没有致命。 “嗖!嗖!” 叛军不断射击城上守军,一时间形成了压制。 梁兴解下来马后的干草包,干草包上有一根绳索,梁兴抓住绳索甩了两下,将干草包扔在城墙下。 其余骑兵如法炮制,往城墙下扔干草包。 南山上的弓箭手看到叛军异动,张弓搭箭准备射击。 “嘤!” 一个雄鹰从天而降,扑入弓箭手阵中,弓箭手一时躁动起来,无法专心瞄准。 不多时,叛军已经在城下堆了一个干草斜坡。 “撤。” 此时,一队骑兵举着羊脂火把,沿着街亭道来接应。 “放箭!” 城头和南山上的弓箭手恢复秩序,开始压制叛军骑兵。 拿着火把的骑兵被弓箭阻滞,一时无法前进。 “给我点火。” 梁兴抽出来一支火箭,在火把上点燃,回身抛射而去。 火箭在天空中化作一道弧线,落在干草堆上,霎时间,几丈高的火焰蹿了起来。 梁兴看着窜起的火焰正在高兴,忽然间听到呼呼风声。 抬头一看,一个个大罐子从天而降,罐子落地时碎裂,激溅出无数水花,一大片士兵被打湿衣服。 凄冷的寒风吹来,士兵们挣扎了一阵便冻僵在原地。 梁兴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城墙下的大火那里。 可是,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火焰越来越小。 最后才看清,城墙上,无数士兵和民夫正在往下抛雪球。 积雪渐渐覆盖了火焰。 …… “嘤!” 雄鹰落在韩遂的手腕上,韩遂看着街亭道方向的滚滚烟尘,又看到丢盔弃甲而来的梁兴和马腾,心中一恼。 梁兴拱手:“将军,又失败了。” “无妨,咱们即刻撤军,回金城。” “回金城?咱们这冬天还过不过了?” 韩遂看了梁兴一眼,随后冷冷地说到:“大军南下武都郡,直抵汉中。” 梁兴似乎明白了:“刘焉的主力兵马都在郿县,咱们以同盟身份掩护,暗中突袭,便可攻入巴蜀。” 韩遂仰望彤云密布的天空:“巴蜀虽然不如长安富庶,但足以支撑咱们过这个寒冬了,来年草黄马肥之时,咱们出祁山,再征长安。” 第二百零七章 父皇何在 第208章 父皇何在 “公主,怎么样?这里还住得惯吗?” “马马虎虎吧。” 长安城,馆驿。 一处新建的暖阁,传来潺潺水声。 万年坐在床榻上,正在沐足。 曹昂单膝跪地,亲自下手,给万年洗脚。 万年时不时故意弄出水花,洒得曹昂一脸都是,曹昂也不气恼,还在一个劲儿傻笑。 “公主,这些年苦了你了,你是千金之躯,以后回了雒阳,我给你盖一座大宅院,让你好好享福。” “算了吧,我要是想过那种笼中鸟一般的生活,当初就不会闹着就番了。” “那。” “曹昂,你别做禁军了,你的性格不适合在朝廷待着,咱们一起进山吧,图个逍遥自在。” “这。” “这那,那这,你这人真是无趣,滚出去吧!” 万年收起双脚,轻轻一摆,搭在床尾,薄纱裙垂落,一双秀丽的长腿展露无遗。 “呃。” 曹昂看着万年妖娆的身躯,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口水。 “看什么看,你别以为父皇赐婚,本公主就是你的人了?” “我是公主,没我的命令,你休想近前。” “是。” 曹昂赶紧低头,跪到一边,一脸沮丧。 万年瞥了一眼曹昂,这家伙直得过头,真怕自己逼得太急,给他弄出什么病来。 这个夫君,万年挺喜欢,让他远离朝堂,也是出于好心。 “给本公主捏捏脚。” “好!” 听到公主吩咐,曹昂如获至宝,急忙坐到床尾。 “曹昂。” “公主请讲。” “你说我父皇,是不是原来的父皇了?” “公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父皇变化大吗?” 曹昂摇了摇头:“我第一次见陛下时,他就是这样。” “那时候,何进领着叛军围攻皇宫,叛军有数万,我们只有几千人。” “陛下登上城头,面对无数叛军,一箭射杀了叛军将领。” “叛军一时大乱,雒阳城才最终平定了下来。” 万年冷笑一声,呢喃道:“这也太奇怪了,我那个胆小如鼠的父皇,到哪儿去了?” 忽然,万年猛踹了一下曹昂。 “让你给我捏脚,你捏我小腿干什么?” 曹昂正色道:“小腿的经络和脚都是连在一起的,要一块捏才好。” “真的?” “我骗你干什么?” 曹昂手法熟练,继续给万年揉捏小腿。 到吃力处,万年会忍不住轻哼一声,又让曹昂不由脸颊一红。 “你在哪儿学的这些手法,是不是给别的女孩也按过?” “没有,我这是无师自通。” 按了一会儿,曹昂感觉和万年亲近了一些。 “万年,我问个事。” “问吧。” “你之前有没有男人。” 万年又踹了曹昂一脚:“真是没趣,你们男人都一个样,总是疑神疑鬼。” 曹昂低声道:“你假扮野人,借人种的事情,我还是挺惊讶的。” “我的那些死士抛家舍业,不与人成亲,我又不用一辈子孤身,怎么能随随便便找男人?” 曹昂一听这话,好似吃了三斤蜜糖,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笑什么笑?臭小子!” 此时,馆驿外传来朗声唱和。 “陛下驾到!” “陛下来了!” 曹昂立即警觉了起来,起身四处寻找藏身之处,可是暖阁地方狭小,根本无处藏身。 “你躲什么?” “公主,我是偷偷来见你的,陛下不知道。” “你不是说父皇赐婚了吗?” “那是口头许诺,还没有定呢。” “你!竟然骗我!身子都被你看了大半!” 门外传来宦官的尖声问话:“公主,陛下驾到,你方便出来吗?” “不方便,我要更衣。” “曹昂!陛下让你出来!” 曹昂听到是皇帝近侍穆顺的声音,也不敢躲藏了。 曹昂赶紧来到门口,整理了一下衣服,把房门打开一些,侧身走出暖阁,顺手关上房门。 暖阁连着正厅,茶香四溢,皇帝坐在主位等待。 “臣曹昂叩见陛下,吾皇万岁。” 皇帝身边,穆顺尖声道:“曹昂,公主千金之躯,她的闺阁,你也敢进?” “臣有罪。” 刘备沉声道:“穆顺,曹昂,你们去外边护卫,五十步内,不许有人。” 厅堂被清空。 不一会儿,万年穿着红色华服来到皇帝面前,跪在地上,但没有说话。 “万年,为何不说话?” 万年抬起头,凝望着皇帝,反复观察,虽然多年不见,皇帝的样貌未改。 但万年确信,他不是自己的父亲。 “上座那位,万年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你很厉害,英明神武,万民敬仰,但是万年想知道。” “万年的父皇究竟在哪儿?” 刘备一下子愣住了,对于万年的话,他不知该如何回答。 “朕就在这里。” 万年缓缓起身:“不对,你不是我的父皇,我的父皇,自私、懦弱、吝啬、好色,你不是!” 刘备叹息道:“这些都是缺陷,朕已经改了。” “岂不闻,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即使能改,也不会改得如此彻底。” “你根本就不是我的父皇。” 刘备沉声道:“这就是你谋反的理由吗?你真的认为刘协比朕更好吗?” 万年摇了摇头:“刘协继承了父皇所有的缺陷,我和他接触后才明白,他终难为人主。” “万年,朕不想跟你多解释,朕就是朕,大汉十三州又一部真正的帝王。” 万年走到刘备身旁,轰然跪下,抓住刘备的胳膊,哭道:“万年承认,你比我父皇合适,比我那两个皇弟合适。” “万年可以继续尊你为父皇。” “但是请你告诉我,我的那昏庸无道的父皇,究竟在哪儿?” 刘备冷声道:“不管你信不信,朕一年前重病,醒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了。” “或许是祖宗庇佑,改变了朕的性格。” “至于朕之前的记忆,已经忘记的差不多了。” “万年,尽可以怀疑朕不是你的父亲。” “但你可以想想,如果朕是假皇帝,这么长时间,难道就没人能看得出来吗?” 万年忍住抽泣,再次细细看皇帝,每一个自己知道的细节都一一对照,他确实是原来的父皇。 看着看着。 万年又在皇帝身上看到一种隐约的气质。 这气质之前在太庙看到过,看高帝的画像时,这种气质就迸发而来,温和又不失威严。 高帝!是高帝! 万年思忖,难道是高帝下凡,来帮助自己的父皇来了吗? “真的是天不绝炎汉?” “万年?” 万年纵然跪下:“父皇,万年今后一定竭尽全力辅佐父皇,共保大汉江山。” “很好。” “来,到父皇身边坐。” 对于万年这个女儿,刘备十分喜欢,她身上那种桀骜的性子和自己对脾气。 此刻,万年跪坐在一旁。 “万年,曹昂那小子,你们见了不止一次了,朕有意将你许配给他,还没问你的意思。” 万年脸颊一红:“全凭父皇做主。” 第二百零八章 东州吴氏 第209章 东州吴氏 “陛下,司空送来四百里加急军报。” 长安城,馆驿。 时值腊月,天空飘着小雪。 刘备设了家宴,在馆驿宴请万年公主。 军报直接送到了馆驿。 刘备翻开一看,曹操守住了北线,韩遂损兵五千后,大军撤回。 韩遂北线的兵马撤了,刘备担心,郿县那边的压力会更重一些。 正好马超、法正都在前线指挥,好久不见,可以带领兵马支援郿县,顺便见见二位。 “穆顺,传令徐荣、张燕、陈到、张绣准备,明日出征。” 精锐武将都被曹操带走了,刘备只带了一些稍稍平庸的。 此次朝廷起兵二十万,主力是在长安本地征召的十四万屯田兵。 雒阳那边要防备东线,只征召了六万骑兵参战。 步兵已经开赴郿县,刘备身边这些骑兵,是支援北线的后备兵力,北线战事结束,也可以开赴郿县了。 万年听到,拱手道:“父皇,你要继续出征了吗?” “是啊,父皇也不喜欢打仗,但是不把这些野心勃勃之人灭掉,天下不可能重归太平。” 万年正色道:“万年请求随军出征。” 刘备挥了挥手:“你是女子,还是算了吧。” “父皇看不上女子?” 刘备摇头:“非也,只是为了严肃军纪,军中禁绝女子。” “这个万年知道,但万年陪伴在父皇左右,别人也不会多说什么。” “你就让万年去吧,也好看看万年的武艺。” 父女刚刚重逢,刘备也不想驳了万年的请求,万年就在自己身边,两人是父女,别人自然不会有什么闲话。 “好吧,就依你。” “谢谢父皇。” 刘备起身:“朕先回宫,明日出征,朕派人来接你。” “万年送父皇。” 两人穿了厚重衣物,走出馆驿厅堂,一直来到院中。 曹昂在门外侍卫,看万年出来,总是忍不住多看两眼。 “曹昂,准备一下,明日随朕出征。” “陛下。” 曹昂拱手,支支吾吾道:“长安不安稳,董承、刘范虽然被抓了,但难免有同党,臣请求留守长安。” 刘备看了一眼万年,随后问道:“曹昂,确定要留在长安。” “确定。” 万年噗嗤一笑:“你在长安等着吧,我和父皇去郿县了。” “什么?” “你没听明白?我随父皇出征。” 曹昂愣了一会儿,急拱手:“陛下,臣请求伴驾。” 刘备沉声道:“曹昂,你说得很对,长安不太安稳,需要可靠之人留守,你还是留守长安吧。” “这。” 曹昂有些着急了,脸颊憋得通红,本想着留守长安,多和万年接触一下,这下倒好,万年要离开。 刘备余光看到曹昂的表情,心中一喜,更想逗逗他了。 “万年,马儿和法正也都不错,马儿有个原配夫人,但落入敌手将近一年了,生死未卜,法正还未娶妻,你可以看看,两个人谁合适。” “陛下。” 曹昂追了上来。 刘备停下脚步:“什么事?” “没什么?只是公主的夫婿,陛下已经许诺了。” “朕只是问你同不同意,还得看公主的意思。” 万年莞尔一笑:“父皇,你说女儿也不能放着前将军马超,军师祭酒法正,看也不看,直接嫁给一个小小的禁军骑士吧?” “是该多看看,货比三家嘛。” 说话间,刘备出了馆驿,上了车驾,曹昂赶紧跟上,就算软磨硬泡,也要跟着皇帝去郿县。 …… “探查清楚了,郿县外,共有敌军八万,而且是巴蜀兵。” 郿县,前将军部。 马超升帐,众将齐聚。 听完传信兵汇报,马超心中一痒。 自己手里有十二万兵马,虽然新兵多,但对面的巴蜀兵却大多没有经历过大战。 “军师,你怎么看?” 法正聪慧,马超和他交流起来没什么障碍,索性直接问了。 “依在下之见,可战!” 马超立即兴奋了起来:“军师,说说,如何战?” “择一部兵马渡过渭水,沿北原山道秘密进军,绕到敌军后方,断其粮道。” “待敌军军心涣散时,咱们一鼓作气,一定能破敌。” 马超倏然起身:“我愿带兵,去断粮道。” 众将一听,急忙拱手:“将军,太危险了。” 法正挥了挥赤羽扇,思索一阵。 “诸位不用多说,断粮道这种事情,非猛将不可,而且以骑兵最佳,带兵之人,马将军最好。” 马超手按长剑,朗声道:“某即刻出发,军师看准敌军动静,伺机而动!” “诺!” 法正稍稍顿了顿:“只是,将军,切记不可恋战。” “放心吧,要是见了敌军主力,我只管脚底抹油就是了。” 最近马超看兵书颇有心得,原来打仗不是靠着拼杀就能赢的,要懂得避其锋芒,攻其薄弱。 巴蜀军队远道而来,其薄弱点就是粮道。 马超点了一千白毦兵,两千从骑,自郿县西门出去,踏冰过渭水,来到北原。 长安三辅不像凉州和陇西,没有那么多积雪,骑兵可以踏雪而行。 白毦兵一身白色装束,从骑披着白色葛麻布,和积雪融为一体,趁着夜色绕过了益州兵的防区。 次日,来到郿县西五十里外,关陇大道附近。 马超带领亲卫探查敌情,听到大路上有马蹄声。 几个游侠骑马而来,为首的游侠马上放着一个麻袋。 游侠后边,是益州官军在骑马追赶。 马超幼年时,父亲还未叛变,自己也有官军子弟的优越感,喜欢打抱不平。 往日看到官军抓游侠,马超兴许会拦截这些游侠。 但是现在,益州兵是敌人。 “冲过去,把这股益州兵灭了。” 马超一声令下,几十名白毦兵冲锋而去。 益州兵从未见识过白毦兵,立刻就被银枪银甲闪了眼。 一阵横切冲锋过后,大路上只留下十几匹无主的战马。 马超催马来到大路上,吩咐士兵处理尸体,不要留下什么痕迹。 刚刚逃跑的游侠打马而回,见了马超拱手道:“在下原汉中太守苏固旧部,多谢将军相救。” 马超知道,苏固是扶风人,自己的同乡,在太守任上被张鲁杀害。 “某也是扶风人,既然是苏固旧部,也不是外人,可以去郿县暂歇,来人,送这几位去郿县。” 陈调拱手:“将军是朝廷官军吗?” “正是。”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一点,陈调还是清楚的。 “多谢将军搭救,某正要去见陛下。” 马超骑马来到陈调身边:“你马上的麻袋里,放的是什么?” 陈调拱手:“听闻陛下亲征,驾临关中,这是送给陛下的礼物。” 马超骑马过去:“打开看看。” 陈调微微一笑,解开麻袋,露出一个女子的面容,女子嘴上缠着布条,正在安睡,虽然未着脂粉、头发散乱,但依旧不失美貌。 “女子?” “这是东州名士吴懿的妹妹。” “益州传言,这女子将来会嫁给天子。” “刘焉想娶她,给自己称帝提供助力。” “我们看不下去,就给劫夺了。” “既然要嫁给天子,那一定要嫁给真正的天子。” 第二百零九章 阿斗来了 第210章 阿斗来了 过了渭水。 马超将陈调一行送上小路,命从骑护卫他们去郿县。 “诸位,你们身手好,送完这个女子,能不能帮在下一个忙?” “将军请讲。” “某的几位亲人,困在金城,你们能救出来吗?” 陈调凝眉:“金城我们不熟悉,不容易办到。” 马超顿时有些失望。 陈调笑了笑:“要救人,得联络金城的游侠,需要花钱。” “只要能救出人,钱不是问题。” 陈调和周围游侠对视了一下。 “将军要救什么人?” “某的妻子,小妹,还有两个弟弟。” “四个人。” “办不到吗?” “办是能办到,但从韩遂手里救人,又一下子救四个,少不了前后打点,得加钱!” “某说了,钱不是问题。” 陈调拱手:“一言为定,某干完手头上的活,立即联络将军。” “好。” “不知该如何联络将军。” 马超回礼:“你们去前将军部就好,我让手下提前安排,给各位准备好金银。” “一人三百金,共一千二百金,将军先预付四百金作为定钱,救了人我们再收尾款,但有言在先,救得出人,救不出人,定钱都是不退的。” 马超一思忖,这些游侠真敢狮子大开口,但他们敢要价,或许有真本事。 “一下要四百金定钱,你们可有名号。” 陈调愣了一下,心忖赵嵩一直说,以后加入蹇美人创建的玄元道,于是朗声道:“我们是玄元道的。” 马超抱枪拱手:“玄元道,某知道了,某的身份暂时不便透露,你去前将军部取金银时,某的手下自会告诉你该救何人。” “一言为定。” …… “陛下,苏固旧部那边来人了,正在营外求见。” 刘备在郿县东十里扎下营寨,正等着法正和马超来见,穆顺来通报。 没想到先等到了苏固旧部。 算了算时间,已经到了苏固旧部上次通牒的期限。 吕布那边一直没有消息,张鲁还活得好好的,真不知道这些游侠会如何处置蹇氏。 “快让他进来。” 片刻后,陈调走了进来,还推着一个女子,女子穿着青色衣裙,长发垂落,嘴里封着布条。 刘备失声喊了出来:“吴笕。” 真是想不到,自己居然能在这里遇到上一世的皇后吴笕。 “陛下,你认识她?” 陈调觉得奇怪,皇帝应该不认识吴氏,即使认识,也不会叫出名字。 刘备摇了摇头:“只是听说过陈留有这么个绝美女子,见过画像而已。” 陈调点了点头,皇帝素来有好色之名,陈留也不远,吴氏中平五年才来的巴蜀,皇帝认识她也不奇怪。 不过,现在还顾不上吴笕,刘备让人将吴笕送下去安置,屏退左右后,质问陈调:“蹇氏何在?” “回禀陛下,蹇美人在成都,在下到陈仓时,接到飞鸽传书,蹇美人刚刚为陛下诞下一位皇子,生辰十二月初一。” 刘备低语道:“难怪到处都找不到她,原来被你们藏到成都了。” “她们母子怎么样?” 陈调拱手:“母子平安,赵嵩说,陛下的皇子可爱至极,因蹇美人怀孕之时,梦见仰吞北斗,先取了小名,叫阿斗。” “阿斗?刘禅?” 刘备一下子喊了出来。 “这是陛下给皇子赐名吗?” 刘备凝眉思索,阿斗怎么会在蹇氏腹中孕育? “陛下?” 刘备一怔:“什么事?” “刘禅是小皇子的名字吗?” “应该是吧。” “谢陛下为小皇子赐名。” 这是刘备重生后和心爱女子孕育的第一个生命,刘备心中惊喜,又忽然间紧张了起来。 “扫灭张鲁的事情,朕一时还办不到,你们宽限几日,一定不要伤害蹇氏母子。” 陈调笑道:“陛下不必着急,我们怎么会真的行大逆不道之时,张鲁降而复叛,又拥立刘焉称帝,早晚必死,也不急于一时。” 刘备知道,这些游侠绝不会轻易放过要挟自己的机会。 “你们还有什么要求?” “苏固太守之死,虽然下手的是张鲁,但其根源在刘焉那里,刘焉自立益州牧,占据益州郡之后,又贪心不足,命张鲁北进,才导致苏太守亡故。” “现在刘焉又要称帝,更是陷大汉江山于不顾,天下刘氏宗亲这么多,人人学他,乱世还有尽头吗?” “因此无论是为了大汉江山,为了陛下,还是为了苏固太守,刘焉不能不除。” 刘备沉声:“你们不会要求朕打进成都吧。” 陈调拱手,缓缓道:“那就看蹇美人和小皇子在陛下心中的份量了。” 刘备叹息道:“益州险要,我这二十万兵马也未必够用。” “不着急,我们可以等,陛下三年攻下巴蜀,我们就等陛下三年,陛下十年攻下巴蜀,我们就等陛下十年。” 陈调要走,忽然拱手道:“对了,陛下,蹇美人创立了一个宗门,以道家学说为根基,不奉鬼神,只以阴阳二气为世间万物之本原,称玄元道。” “灵宝道、五斗米道修士,陛下之前派遣的禁军,以及我苏固旧部,共五百余人将来都要加入。” “蹇美人竟然能创立宗门?” 刘备忽然感觉,自己有些不如蹇氏了,自己和蹇氏一样年龄的时候,还是一个像陈调一样的游侠。 …… 打发走陈调,刘备眉头紧锁,去军中营帐寻找吴笕。 军中禁绝女眷,已经属于破例,吴笕还得送走。 今日让刘备吃惊的事情太多,蹇美人的孩子叫刘禅,或许是个巧合,但吴笕又被陈调自千里之外带来,又让人不可思议。 “啪!” 刚到营帐门口,一个红漆杯透过门帘砸了过来,刘备一闪身,躲了过去。 印象中,吴笕的脾气很温和。 但是想想,上一世,两人结亲时,吴笕已经年过四旬,又守寡多年,自然脾气温和。 此时吴笕应该还是大小姐脾气。 “姑娘,不要再砸了。” 刘备进门,吩咐侍女们退下。 “吴笕,为何如此生气。” “陛下,你身为帝王,就可以随意强抢民女吗?” 刘备挥了挥手:“朕不知情,这都是手下人自作主张。” 吴笕冷嘲热讽道:“陛下可以说自己不知情,民女也相信,但是如果你不是荒淫无道的君主,你手下人会想到为你搜罗女子,媚上邀宠吗?” 第二百一十章 纵深作战 第211章 纵深作战 “报,军师祭酒法正到了,正在营中等候。” “让他去中军帐等我。” 此时,刘备正在吴笕的营帐中,这小丫头不停辱骂自己。 也不知道在哪儿学的词,一套一套的。 “你这个昏君,就算死,我也不会从了你,你要杀就赶紧杀了我。” 刘备叹息道:“好,我派人把你送回去。” “回哪儿?” “回巴蜀。” 吴笕沉默了一阵,自己纵然不想沦为皇帝的玩物,也不愿意嫁给刘焉那个老头子。 “怎么?不想回去吗?” 吴笕柳眉紧蹙,小嘴绷紧,表情显得窘迫至极,轻轻喘息了几声,也没有说什么。 “要不这样吧,军中禁绝女子,你在这里不方便,朕派人送你到长安未央宫。” 吴笕思索了一阵,摇头道:“进了宫不就是你的女人了吗?以后还怎么嫁人啊。” 这小丫头就是麻烦,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郿县现在是军事要塞,女子也是不允许存留的。 把吴笕送到附近村聚,又不放心。 但如果把吴笕留在军中,只怕上行下效,军规荡然无存。 尤其是曹孟德,自己今日收留一个女眷,他明日就敢收留十个百个。 “这样吧,朕的女儿以战将的身份从军,你去给她做书左,这样既能保你周全,又不至于让你名节受污。” “啊?” 吴笕有些惊讶,总感觉这皇帝和自己印象中差别很大。 整个巴蜀,包括自己的哥哥,都说皇帝是个昏君。 自己当初被游侠抓了,献给皇帝时,已经想到了无数种局面,但唯独没有想到这种。 “朕还有要事,你先休息吧。” 没等吴笕多想,刘备已经掀开门帘走出营帐。 吴笕紧了紧自己的衣襟,心忖这个好色的昏君怎么一点也看不出荒淫无道来。 刚刚还说,早就看过自己的画像,对自己有意思的,说走就走。 …… “孝直,你来了。” 回到中军帐,刘备看到法正在等待,这个十五岁的孩子显得十分成熟稳重。 见了刘备,法正急忙起身,抱着赤羽扇拜见:“陛下。” “孝直不必多礼,请坐。” 刘备坐上主位,看了看法正左右两边,急问道:“马超呢?” 法正回到自己位子坐好:“回禀陛下,前将军亲自领兵三千,去断敌军的粮道了。” 刘备有些疑问:“他是主将,怎能亲身犯险?” 法阵一边挥扇,一边笑道:“陛下不必着急,我这边已经打探到韩遂的动向,他已经撤往金城,准备攻击汉中,此时断巴蜀军粮道,没什么危险。” “汉中?张鲁那里,他们不是盟友吗?” 法正将扇子收在胸前,笑道:“是盟友没错,但韩遂之前和北宫伯玉、王国、马腾都曾结盟,但这不影响他背信弃义,背后突袭。” “韩遂久在羌地,一身蛮夷习性,和他结盟,比和他为敌更加危险。” “细作告知,韩遂攻击漆县不成,南下奇袭汉中,正丝毫不怀疑。” 刘备沉默了一下,喝了一口茶,虽然作为大汉天子,要对治下的子民一视同仁,但自己不得不承认,蛮夷和华夏还是有区别的。 但是,自己上一世的经历。 华夏人也开始逐渐放弃高尚的品格,行事作风逐渐蛮夷化,为了利益而背信弃义,司空见惯。 就比如孙权小儿。 差点忘了,孙权本就是西域舞女所生,紫须碧眼,非华夏之人。 “孝直,你接下来有什么想法?” 法正抱扇拱手:“眼下最重要的是,集中兵力,吃掉眼前的巴蜀兵,陛下亲征,统兵二十万,总该要有些战果。” “正无权指挥大军,才想到让马超断巴蜀兵粮道,想先动摇巴蜀兵军心,靠着十四万屯田兵击败八万巴蜀兵。” “既然见到了陛下,正建议,请陛下下旨,调漆县骑兵,夺回雍城、陈仓,彻底断绝巴蜀兵的退路。” “这样便不必再等前将军断粮道了,陛下亲自领骑兵正面冲击,十四万屯田兵协同,一鼓作气击溃巴蜀兵。” 不得不说,法正的战略目的很明确,以纵深包围的方式,攻击敌军主力。 纵观各路名将,大多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传统思维。 这种歼灭战打法,还是少有的。 上一世,刘备记得,法正曾用这种战略,助自己斩了夏侯渊。 吕蒙也曾用这种战略,一战灭了自己的荆州军团。 刘备原本担心法正年龄太小,现在看看,法正比自己更有统率大兵团作战的能力。 “很好,孝直,朕就按照你的意思办,立即下令各军准备合围巴蜀兵。” 两人正说着话,有传信兵前来报信。 “报,巴蜀兵兵临郿县,正在城下挑战。” 刘备凝眉:“巴蜀兵兵力不如郿县驻军,怎么敢主动挑战?” 法正笑道:“必然是韩遂那边逼迫巴蜀兵佯攻郿县,以掩护自己的兵力调动,我们去迎战就好。” …… 旌旗招展,戈矛如林。 为了麻痹巴蜀军,韩遂派遣阎行领兵两万到郿县助战,谎称自己正在全力攻打漆县,让巴蜀军加急佯攻郿县,牵制朝廷兵力。 韩遂为联军主将,刘诞奉命率领巴蜀兵在郿县列阵。 阎行出阵挑战。 刘备领着众将来到城头。 “阎行的武艺不输马超,不知谁敢出战?” “末将愿往!” 说话的是万年,这声女子的声音立即引起了将士们的注意。 “女子?” “军中不是禁绝女子吗?” 曹昂在城头,听到有将士议论,急忙解释。 “这位不是女眷,而是一位女将,还是陛下的公主,万年。” “公主?” “那不也是女子。” 众人正议论,徐荣拱手道:“不劳公主大驾,我去战那阎行。” 城上擂鼓,吊桥放下。 徐荣手持长矛踏过吊桥,直取阎行。 阎行催马上前,拿马叉接住,两人战在一起。 兵器一搭,阎行就知道徐荣不是自己的对手,此刻拿捏起分寸来。 前次被法正俘虏,阎行答应给法正当细作。 但阎行并不会因为对法正有承诺,而完全服从。 自己最担心的是,因为被俘虏过,在西凉军中地位得不到保障,才想到多留条后路。 但如果能立功提高自己的威望,被俘的事情就算不上什么了。 之前在漆县看到曹操,阎行虽然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动了杀心,只是来救援曹操的赵云,他战不过。 想到这里,阎行一搅马叉,将徐荣的长矛打飞,马叉横扫,将徐荣打下马。 亲卫看到,立即拿了绳索,将徐荣绑了。 巴蜀军朗声欢呼道:“阎行擒大将徐荣!” 第二百一十一章 二擒阎行 第212章 二擒阎行 “二哥,阎行擒拿了大将徐荣,咱们或许有望救兄长了。” 郿县西十里。 巴蜀军指挥塔楼。 刘诞束甲佩剑,立在塔楼上方,一旁是副将,三弟刘瑁。 听到刘瑁这么说,刘诞的表情微微起了变化,轻轻点了点头。 “三弟说得有理,只是徐荣本是董卓旧部,恐怕在雒阳地位不高,不足以换回兄长。” “还得督促阎行再擒大将,给雒阳施加压力。” 刘诞握了握剑柄,父亲即将称帝,他已经年过六旬,太子之位要尽早确立。 按照宗法,太子之位是刘范的。 而依照父亲的喜爱,刘瑁的希望更大。 自己作为嫡次子,则完全没有机会。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 刘范在长安潜伏被擒。 如果能斩杀朝廷将领,或许能激怒朝廷,杀了刘范。 等自己带兵拿下长安,威望又能压制三弟,太子之位非自己莫属。 刘诞叹息一声。 只可惜阎行没有对徐荣下杀手,让自己有些被动了。 “二哥,再擒一个大将,一定要换回大哥。” “一定。” 刘诞斜眼看了一下刘瑁,感觉自己这个三弟也不简单。 他力求用俘虏换回兄长,自己不用出什么力气就能博取美名。 而大哥被俘,威望大减,父亲会更钟爱于他。 好三弟! 刘瑁自然没有那么多心思,只想早日救回刘范。 他不知,此时自己已经让刘诞如鲠在喉。 “报,阎行再次得胜,擒大将张燕。” 刘瑁一拍栏杆,朗声道:“太好了,徐荣、张燕都是大将,这下大哥有救了。” “嗯!” 刘诞有些皮笑肉不笑:“三弟,你在这里等着,我去跟阎行说,请他用俘虏换回大哥。” “好!” 刘诞走下塔楼,亲卫牵来一匹战马,刘诞翻身上马,来到阵前。 阎行回阵中休息,正好遇上刘诞。 “刘将军。” 刘诞拱手:“阎将军好武艺,一出战就擒了两员大将。” 阎行拱手回礼,冷笑道:“这些人武艺不精,还敢出战,也是十分可笑。” 刘诞小声道:“不知将军要如何处置这二位将军?” 阎行虽然是来助战的,但刘诞无权指挥他,只能相问。 “凉州雪灾,今冬无以过活,抓了朝廷将领,自然想要换些钱粮。” 阎行怕事情做得太绝,法正将自己留下的字据公布,自己的细作身份暴露。 按照他的想法,自己这边早晚要取代韩遂,但羽翼未丰,就被韩遂猜忌除去,就不妙了。 刘诞目光一冷:“将军,能不能将这二将处死?” “为何?” 刘诞支支吾吾道:“自然是为了震慑敌军。” 阎行冷声道:“擒拿了不是一样能震慑敌军,为何一定要杀了?” 刘诞正愁不知如何回答,只听郿县方向再次响起战鼓。 “报,南阳太守张绣在阵前挑战。” 阎行知道张绣,他是凉州武威郡姑臧人,一杆黑缨枪使得出神入化,号称北地枪王。 如果自己能在阵前胜过张绣,那么自己在凉州的威望一定能大幅提升。 “取我的马叉来!” 没等刘诞继续说话,阎行已经起身离开。 来到阵前,见前方敌将身穿火漆甲,手拿黑缨枪,相貌俊秀,威风凛凛。 “这才是像样的对手!” 阎行一挟马腹,直取张绣,张绣催马上前,迎住一击。 “砰!” 两马一交错,兵器交锋,阎行感觉张绣武力不弱。 骑兵对冲,胜负只在刹那间,阎行心中有了想法,再次冲锋而来。 张绣刚刚和阎行对了一枪,只感觉阎行力道沉稳,自己手臂有些酸麻。 还没等休息好,阎行再次杀奔而来。 “砰!” 张绣急忙迎战。 阎行荡开张绣的长枪,冲着张绣的喉咙刺去。 张绣侧身闪躲阎行刺击。 阎行的马叉突出小枝,划过张绣脖颈,留下一道浅浅的伤口。 张绣停下马,拿手一摸脖颈,满是黑血。 “你的兵器淬毒了?” 阎行勒马,嘴角微扬:“正是!” “受死吧!” 阎行再次骑马冲来。 张绣只感觉大脑有些眩晕,豆大的汗珠布满了额头,明明看着阎行冲来,只感觉视线恍惚,连长枪都无法举起了。 “锵!” 阎行眼看就要刺中张绣,忽然远处飞来一支长标,荡开了自己的兵器。 “万年!” 城头上,刘备正在发愁,身边将领战不过阎行,张绣出战也落于下风,没想到万年偷偷跑了出去。 “曹昂!你干什么吃的?万年何时跑下去了?” 曹昂刚刚看单挑激烈,一直观战,也没有注意到万年不见了。 “陛下,臣去接应!” 万年身穿铁扎战甲,外套狼皮,骑乘披着虎皮的战马,五匹灰狼紧随其后。 阎行从未见过这种战将。 “来将,报上名来!” “报你妈!” 万年骑马飞掠而来,连发五把飞刀。 阎行左右闪躲,还是中了三把。 万年如一道疾风般飞驰而过,一俯身取回自己的长标,紧接着,灰狼一拥而上,围住阎行。 阎行的战马虽然有铠甲,但关节处有不少缝隙。 灰狼看准缝隙,扯开盔甲,一阵撕咬,扯出许多新鲜马肉。 阎行战马体力不支,轰然倒下,灰狼又扑到阎行身上。 阎行护住咽喉,身上盔甲已经被扯得残破不堪。 “噌!” 阎行拔出腰间短刀驱散群狼,刚刚站起身,万年的长标已经抵在了他的喉咙上。 “你这战将,不讲武德!” “兵器淬毒,你就讲武德了吗?” 此时,曹昂领禁军骑马冲来,救回张绣,擒了阎行,卷旗而去。 “万年,你怎么出去了,太危险了!” “要你管?” …… 郿县,县府。 阎行被禁卫押入厅堂,按在地上。 一抬头,主位坐着一位金甲将军,他不认得。 金甲将军一旁,就是擒他的战将,没想到是个女子。 首座上坐着法正,他倒是不陌生。 法正起身,踱步来到阎行身旁。 “彦明,为何欺我?” 阎行急忙叩首:“军师,我是您的细作,一直都是。” “那你还在阵前擒我两员大将?” 阎行拱手道:“那都是做做样子,我也不曾下杀手,张绣那一马叉我还偏了一寸。” 万年急问:“你马叉上的毒,怎么说?” 阎行赶紧解释:“那是蛇毒,只麻痹,不致命!” 法正挥了挥赤羽扇,缓声道:“阎行,且放你回去,换回徐荣、张燕二将。” “你继续做我军细作,若是你敢有二心,某能擒你两次,就能擒你第三次,明白了吗?” 阎行再次叩首:“末将明白。” 第二百一十三章 真正的敌人 第213章 真正的敌人 “孝直,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厉害,阎行竟然被你策反了。” “陛下过誉了,今日阎行来搦战,臣本以为他会做做样子,没想到他竟然生擒二将。” “幸亏万年公主勇猛难当,反败为胜,擒了阎行,否则臣真的无颜再见陛下。” 万年听到法正夸奖,顿时有些得意洋洋,法正文质彬彬,谈吐文雅,有一种迷人的气质。 感觉这小子也挺有趣的。 “法正,大冬天的,你老挥扇子,不冷吗?” 法正听到公主问话,急忙拱手:“在下习惯了,不挥赤羽扇,就想不出主意。” 刚刚见阎行时,屏退了左右,周围也没什么人,万年自皇帝身边走下来,来到法正身前。 “把你的扇子给我,看看是不是没了扇子你就出不了主意了。” “万年不要胡闹!” 刘备赶紧制止。 法正笑了笑:“无妨,公主喜欢,这把扇子就送给公主了。” 万年自法正手中接过赤羽扇,这扇子应该是鸿鹄长羽编织,染成了赤红色,下边有一个鸡血石吊坠,也十分相配。 “真是漂亮!” 法正拱手:“公主,我喜欢收集羽扇,家中多得是,这不过是最普通的一把。” “真的?改天我一定去看看。” 此时,曹昂自厅堂外走了进来,看万年和法正隔着桌案相坐,有说有笑,顿时醋意大起。 “咳!” 曹昂清了清嗓子:“陛下,有军情。” 万年回到次座坐好,法正的赤羽扇被她拿了去,摆在案头。 曹昂看见这赤羽扇,咬了咬牙,恨不得立即把扇子上的羽毛全部揪掉。 “曹昂,有什么军情。” 听到皇帝问话,曹昂急拱手:“陛下,传信兵已经出发,四百里加急,三日能到达漆县,漆县如果按时出兵,先锋再过五日可到达雍城和陈仓。” 刘备有意培养曹昂,朗声道:“曹昂,你找地方坐下,听听法正的战略。” 法正一抬手,发现自己手中没了赤羽扇,顿时有一些不适应,拱手道:“陛下,为了应对叛军,臣已将陈仓、雍城的百姓迁入渭南,清空了府库钱粮。” “漆县骑兵到来后,应该能攻下二城,但稳妥起见,还得多派遣兵马绕过巴蜀军,增援攻城兵马。” 刘备有些不解:“陈仓、雍城的百姓不是已经内迁了吗,没有百姓协助,二城应该不难攻下的。” “陛下,陇右是士族聚集之处,除了平民百姓,还有无数庄园农奴,他们会帮助巴蜀兵守城的。” 刘备凝眉:“你说陇右的士族已经投靠了刘焉。” “应是如此,朝廷施行的屯田、崇学、都试三策触及士族利益,陇右士族一直反对,如今有外兵来,他们不可能不联合。” 所谓陇右之地,是陈仓和雍城为中心的区域。 这里虽然在司隶校尉部,实际上和凉州陇西诸郡连为一体,朝廷很难控制。 相比陇西诸郡,陇右平原广阔,水网纵横,富庶许多。 陇西的人才大多往陇右聚集,再加上此地朝廷难以管辖,因而出现了不少扎根本地的世家大族。 世家大族自然更乐意当土皇帝,不喜欢被朝廷约束。 屯田法断他们的财源,崇学策断他们的知识垄断,都试制度是在攫取他们的人才。 这些,陇右士族们很清楚。 刘备沉声道:“正好趁此机会,清理陇右士族。” 法正拱手:“陛下,您可曾想过,陇右士族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会有更多的士族反对你。” “朝廷进攻兖州时,虽然清剿了不少兖州士族,但大多士族逃到了周边州郡。” “南阳虽然投靠了朝廷,但士族大多逃离到了荆南。” “并州也是如此,屯田法一铺开,士族就开始往冀州逃离。” “陛下每多打下一块领地,士族就会迁徙而走,总有一天,陛下要面对天下的士族。” 刘备沉默了一阵:“孝直的意思,是让朕放弃现行国策,向士族妥协吗?” 法正凝视刘备:“昔日,光武帝和士族联合,瞬间获取了无数钱粮兵马的支持,才得以击败王莽。” 刘备抬手:“孝直,不要再说了,朕做不到,和士族联合,继续鱼肉百姓,纵使朕能一统天下,大汉的国祚也不会延续太久。” 法正继续问道:“陛下可愿意稍稍妥协,换取部分士族的支持。” 刘备正色道:“不可,寻求士族的支持,虽然能有助于一统天下,但这些士族不会白白支持朕,总是要还的。” “到时候朕拿什么还,还不是要继续给士族赋予特权?到时候受苦的还是百姓。” 话说到这里,法正开始面露喜色:“陛下,臣看对了,陛下果然有雄才大略。” “不过陛下不用担心,士族并不会全部站出来反对陛下,何为士族,他们都是国之贤良,只不过,他们被家族利益蒙蔽了心智。” “屯田、崇学、都试都是利国利民的好国策,士族们自然也明白。” “自此,陛下可以将士族分成三派,即进取派,中立派,保守派,陛下需要做的是,团结进取派,拉拢中立派,打击保守派。” “如此便可将士族分化瓦解。” “孝直所言极是。” 刘备和法正的交流,让曹昂和万年有些瞠目结舌。 两人好像听懂了什么,又好像没听懂。 “法正,你真厉害,什么都懂!”万年赞许道。 曹昂冷哼一声:“这有什么好稀奇的,我也能说出一二三来。” 万年撇嘴:“你一个小小的骑士,哪能和军师祭酒比见识,净会吹牛。” 曹昂急道:“公主,你听我说,就拿我们家来说吧。” “我和父亲就是进取派,支持陛下的国策,一直为之努力。” “我的那些叔伯就是中间派,他们虽然也是士族,但能暂时抛开家族羁绊,跟着我和父亲走。” “而我祖父,就是保守派,他兼并土地,蓄奴隐口,结党营私,对抗朝廷,就该打压。” 万年笑道:“你还真有意思,这么说自己的祖父。” 曹昂正色道:“世间万物虽然纷繁复杂,但最根本的是非还是能看清楚的,为了个人或家族利益颠倒黑白,我曹昂做不到!” 万年看着稚气未脱又满怀热忱的曹昂,不觉有些触动。 这臭小子,真的好可爱! 法正笑道:“我怎么感觉,司空顶多算个中间派!” 曹昂怒道:“你胡说!” 第二百一十四章 郿县大捷 第214章 郿县大捷 汉中平七年,十二月。 汉讨羌将军曹操领出漆县,连破陇城、岐山、雍城、陈仓,切断了陈仓道。 阎行率领两万西凉兵早早逃脱。 八万巴蜀军被围困于郿县至陈仓间的关陇大道。 曹操站在陈仓城头,众将紧随其后。 曹操以三万兵马,阻挡韩遂二十二万大军,又出奇兵,切断巴蜀军后路,完成合围。 此战首功,非曹操莫属。 曹操此时已经志得意满,遥望关陇大道,顿时诗兴大发。 “关东有义士,兴兵讨诸羌。” “兵出番须道,漆水踏冰芒。” “龙骧怀壮志,虎豹气昂扬。” “群贼皆束手,不日破陈仓。” “蜀君欲称帝,刻玺于南方。” “千盛游锦城,不知其将亡。” “厉兵秣骐骥,同袍如棣棠。” “来日下阳关,提兵破夜郎。” 众将听完,一起赞许:“司空好文采!” 曹操志得意满:“天下英雄,除了当今天子,吾只认为豫州牧刘琰可与某比肩,某用兵或许不如刘琰,但诗词绝对胜他数倍。” “正是!” 众将忙着逢迎。 有一人面露怒色,拱手道:“司空此言差矣,我家大哥也善于诗词。” 曹操一看,原来是关羽在说话。 曹操笑道:“云长,不要欺我,你家兄长十五岁时我就认得,他跟随卢司徒学习时,就不爱读书,哪里会做诗。”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几日某常与子龙谈论大哥,子龙说,大哥在汝南、江夏游击时,也写过几篇名作。” 曹操有些不屑:“云长能否背诵一二?” 关羽顿了顿:“某背不下来,子龙记性好,让他来背诵。”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落到了赵云的身上。 赵云虽然武艺精湛,力压群雄,但性格内敛,凡事不爱出头,被关羽一架,顿时有些尴尬。 “司空,左将军的诗词略显平实,不如司空的诗词大气磅礴,此情此景,实在不宜吟诵。” 赵云这么一说,曹操反而对刘琰的诗词更加感兴趣了。 关羽也有些着急了:“子龙,你只管吟唱就是,某也没说大哥的诗词能胜过司空,只是说不相伯仲。” 曹操眉毛一挑,深吸一口气,心忖自己的诗词向来出彩,刘琰一个织席贩履之徒,能写出什么样的诗篇? “子龙,吟唱诗词乃是雅事,子龙吟唱就是。” 赵云拱手,拔出佩剑,放在城墙上,手指轻敲剑阁,发出清脆响声,打着节拍吟唱道: “凉风起兮夜微凉。” “广袖翩翩兮舞裙裳。” “轻歌曼舞兮乐无尽。” “丝竹管弦兮绕栋梁。” “美人常伴兮良宵短。” “满堂华彩兮椒兰香。” 子龙一曲唱罢,无数征人落泪。 临近年关,众人远征千里,无人不挂念家中娇妻美妾,军中禁绝女子,更让众将士寂寞难堪。 反观左将军,带着一群散兵游勇和袁术周旋,倒是过得有声有色。 “同在军中,差别如此之大,左将军可以携带女眷,我们却不行!” 众将一时怨言四起。 赵云急忙解释:“左将军出征时,也没有将夫人带在身边,只是江夏也不远,左将军随时可以和夫人相见。” “那也比我们好,在这冰天雪地,见不到家人,还要严守这军规!” 曹操此时的注意力不在众将身上,还在回味刘琰的诗词。 这一首是楚辞。 汉室起源于楚地,汉室宗亲写楚辞也不奇怪。 但这首楚辞过于婉转,不像是刘琰这么一个边塞之人能写出来的。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刘琰本来就十分聪慧,以往是没在诗词方向下功夫,真要想写诗,便能无师自通。 就比如高帝刘邦,原本并无诗作,晚年一首《大风歌》四海传唱。 曹操看众将仇怨,朗声道:“诸位不要烦忧,咱们攻占陈仓、雍城时,不少陇右士族协助守城。” “等这边战事结束,咱们就去劫掠这些士族的坞堡,钱粮、宝物、女人,咱们众将士分了,也不枉此行。” 众将拱手:“谢司空!” 众将中,只有关羽和赵云互相对视了一眼,一起摇了摇头。 …… 关陇大道,巴蜀军大营。 北边马超占据北原,西边曹操占据陈仓,东边法正领兵出郿县,南边是茫茫秦岭。 巴蜀军已经被完全包围。 中军帐中,刘诞坐在主位,神情落寞,座下众将一个个低头不语。 刘瑁起身怒道:“韩遂不是领兵攻打漆县吗?为何雒阳军从漆县出来,断了咱们的后路?” “张任、杨柏镇守陈仓,仅仅抵抗一天,就撤回了阳平关,将我们的后背完全露了出来。” “还有,阎行的两万骑兵,竟然偷偷逃跑了,如此背信弃义,实在可恨!” 刘诞深吸一口气,继续紧了紧眉头,没有说话。 “二哥,咱们突围吧,这些精兵是父亲的家底,如果丢在这儿,父亲再想南面称孤,便再也不可能了。” 刘诞仰望帐顶的天井,沉声道:“三弟,陈仓道被夺了,咱们就算插翅也难逃了。” “看来雒阳朝廷气数未尽,咱们的父亲没有机会了。” 刘诞解下佩剑,放在案头:“大军断粮三日,士卒每日以雪充饥,再过几日,怕是要自相啖食了。” “战事不利,罪在主将,我愿向朝廷请降,求天子杀了我,而释放诸位。” 众将听着,开始落泪:“将军,咱们尽早投降,天子或许能网开一面,释放将军。” “不行!” 刘瑁急道:“我军可拼死一搏,突破陈仓,到了陇西,那里是朝廷势力范围之外,沿祁山道,返回巴蜀。” “众位战将,谁愿跟我突围?” 刘瑁的直言,换来的是众将的沉默。 “三弟所说不无道理。” 刘诞起身,我给你兵马三万,你领兵攻击陈仓,我带领后军随后跟上,咱们一起突围。 “好!” 刘瑁拱手。 “来人,赐酒。” 少顷,一个士卒端来一方案盘,上面摆着一杯热酒。 众将纷纷凝望刘瑁,一个个凝眉不语,投降这种事情,刘诞已经事先和众人通了气,大家都同意。 也许,这杯酒是毒酒。 “扑通!” 刘瑁喝完酒,正要出营帐,只感觉腹中一痛,轰然跪下。 “三弟!” 刘诞追了上去,抱住已经断气的刘瑁,顿时泣如雨下。 “三弟,将士们思归,你这一号令,不知道有多少将士跟你赴死,祁山道一路都是饥民,咱们能回得去吗?为了数万将士性命,二哥也是没办法!” “噌!” 刘诞拔出佩剑,起身回望众将:“诸位,为了少些伤亡,我不得以鸩杀贤弟,今日我自刎谢罪,你们投降就是了!” 刘诞一挥剑,切入脖颈,幸好有战将抢走长剑,只留下一道伤口。 众将拱手:“将军舍小节而取大义,实乃仁人君子,万万不可自戕,我等愿随将军投奔朝廷!” 第二百一十五章 凯旋 第215章 凯旋 呼啸的北风中,汉军在巴蜀军周围设置了十几个受降点。 巴蜀军排队上交兵器和铠甲,同时能领到面饼和热汤。 八万人一起投降,场面十分壮观。 刘备站在城头,看着浩浩荡荡的俘虏队伍,一战俘敌八万,这种大胜仗,上辈子都没有打过。 忽然感觉身体一旁有一阵凉风,侧身一看,是法正来了。 “孝直,你还有扇子?” 法正挥着赤羽扇道:“陛下,臣喜欢收集扇子,肯定不止一把。” “这些俘虏该如何处置?” 法正的行事风格刘备是知道的,他年龄不大,处死的人却已经数以千计了。 上次战胜马腾之后,法正将西凉兵的首级拿长矛顶着,插在关陇大道两侧。 如此酷烈的做法,即使杀人如麻的西凉兵,也未曾做过。 想想巴蜀兵能这么痛快的投降,应该也是对法正心生胆寒。 “陛下,对于主动投降之人,应该以怀柔之心,毕竟这些人都是大汉子民。” “可朕听说,前番马腾被你包围,提出投降后,还是被你杀尽。” 法正缓缓道:“那不一样,马腾上次作战属于偷袭,险些擒杀前将军,这些巴蜀兵却是传檄起兵,正面作战,理应网开一面。” “但是他们毕竟是反贼,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依臣所见,不如判他们三年劳役。” “渭北之地还有很多地方荒芜,就让他们去开荒,承诺他们,将土地整理好之后,可以放他们回巴蜀。” 刘备点了点头,法正的想法还是稳妥的,这八万人不去屯田,吃喝用度也不是小数目。 “报,陛下,巴蜀军主将刘诞正在等候陛下召见。” 刘备一凝眉,对法正道:“听闻刘诞为了统一军中意见,将反对投降的亲弟弟鸩杀,这种人着实可耻。” 法正挥了挥扇子:“陛下,这种人更应该善待。” “为何?” “芸芸众生,多是有善恶两面的,真正品性高洁之人,乃是凤毛麟角,大多数诸侯都如刘诞一般。” “刘诞这种人不能不除,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可以给他优渥待遇,以安巴蜀人心,待平定了巴蜀,再杀不迟。” 法正目光冷然,让刘备也感觉到森森寒意。 上一世,刘备之所以喜欢法正,就是因为法正善于做“恶人”,能让自己不那么优柔寡断。 “既然如此,就让刘诞做益州牧,分化瓦解益州。” 法正冷声道:“拘押在雒阳的刘范也不必留了,否则有嫡长子在,刘诞这个嫡次子显得名不正,言不顺。” “就依孝直所言。” …… “大汉皇帝陛下制诏,益州牧刘焉反叛朝廷,实属罪不可赦,幸而其子刘诞幡然醒悟,带兵投降,现封刘诞为益州牧,万户侯,其余诸将各有封赏。” “谢陛下!” 郿县县府。 刘诞以及巴蜀众将领伏地叩拜。 刘备坐在主位,看着刘诞,总感觉有些不悦,实在不愿意多说话。 穆顺看到,尖声道:“刘使君,诸位将军,都起来吧。” “谢陛下。” 刘诞拱手:“陛下,臣愿继续领兵,为陛下前驱,进攻巴蜀。” “不必了!” 穆顺朗声道:“如此寒冬,不宜继续作战,陛下即将班师,你们随驾到雒阳封官赐爵。” “这!” 刘诞和众将自然还想统领本部兵马。 “陛下,巴蜀兵刚刚投降,如果我等离开,恐怕他们心中不安。” 穆顺在一旁劝道:“诸位放心,去不了多长时间,到雒阳封了官,陛下就派人送你们回军中。” 刘诞和众将对视一眼。 “既如此,臣等领命!” 穆顺笑了笑:“还有,刘范在长安密谋起事被捕,陛下判了斩首示众,由刘使君来监斩。” 刘诞立在原地,顿时如临万丈深渊,此刻他忽然发觉,当降将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但只要能活下来,保留荣华富贵,总还是好的。 “臣,领命。” …… 长安城。 寒冬不宜久战,又临近年关,将士思念故乡,朝廷大军凯旋班师。 皇帝的车驾驶入长安街道,万年公主的车驾紧随其后。 篷车轻轻摇晃,里边的乌金石炉散发着热气,让篷车温暖舒适。 万年坐在篷车里,身穿狼皮战甲,翘着二郎腿,斜着身子,显得有些百无聊赖。 “公主,班师回朝了,你为何烦闷?” 吴笕作为公主的门下书佐,一直跟随万年,此时穿着一身黑色官服,有点像个俊俏的小宦官。 “你不懂,我向往的是大山密林,这皇宫我待着难受。” “公主,陛下是个什么样的人。” 万年瞥了吴笕一眼:“这种问题不要问我,以后你们在一起了,自己感受就好。” 吴笕脸颊微红:“公主,你说什么呢?” “我还不了解你吗?我也是女孩子,女孩子嫁人,肯定是要挑好的嫁,就身份地位而言,谁能比得上我父皇?” “公主,你误会了,我不是那样想的。” 万年坐正,身体微微前倾,盯着吴笕道:“小丫头,你不是不愿意入宫,只是接受不了被强抢,如果以良家子身份入宫,你不会拒绝,对不对?” 吴笕猛然一愣,感觉被万年戳中了内心,此时还嘴硬:“哪有?我没这样的想法?” “真的?” 万年和吴笕靠得越来越近,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坏。 “真的!” “我能听心声,一听便知,来,让我听听!” “不要!” “让我听听!” “不行!” 随着两个女子撕闹,万年的篷车剧烈摇晃起来。 曹昂回望万年的车驾,感觉到异样,呼唤禁军围了上来。 “扑通!” 忽然,万年和吴笕从篷车里滚了下来,两人头发散乱,衣衫不整。 “公主,你们这是?” 万年急忙整理头发和衣甲:“没事!” 吴笕看到众人都在凝视自己,感觉有些无地自容,急忙爬上篷车。 “咳!” 片刻后,吴笕又从篷车上跳了下来,捂着嘴道:“乌金石洒了,快救火!” 顿时,一股浓烟自车驾中散出来。 “灰律律!” 浓烟熏到拉车的马,四匹马一阵嘶鸣,夺路而走,禁军队伍一下子被冲散了。 御者急忙喊停,但无济于事,长安街道一时大乱。 刘备掀开自己篷车的窗帘,看到不远处,四匹马拉的篷车在街道上横冲直撞,百姓惶恐不已。 “穆顺,公主的车驾受惊了,你驾车过去,拦住公主的车驾。” “陛下,这不妥吧。” “有什么不妥?伤了百姓就不好了!” 说话间,刘备起身跳下了篷车。 穆顺看准公主的篷车,驾着六马车驾疾驰而去。 “砰!” 两车撞在一起,不一会儿便燃起熊熊大火。 穆顺早一步跳下马车,大声呼喊:“快救火!” 第二百一十六章 孟德归来 第216章 孟德归来 “皇帝的马车着火了,这是不祥之兆啊!” 长安街头,百姓纷纷开始议论。 刘备站在街头,被禁卫簇拥,穆顺忙着指挥禁卫扑灭大火,救助马匹。 不一会儿,穆顺返回:“陛下,陛下的车驾着火,百姓议论纷纷啊。” “议论什么?” “都说是不祥之兆!” 曹昂急道:“定然是刘焉的细作在妖言惑众,待臣去擒拿闹事之人。” 刘备伸手制止:“曹昂,不要冲动,这次马车着火纯属意外,百姓惊恐也不奇怪,好好安抚就好。” 刘备看着万年的车驾,忽然紧张起来。 “对了,万年没在车上吧?” “陛下,没有!” “那就好,人没事就好。” 刘备起身去寻万年,见侍卫簇拥中,万年翘首而立,饶有兴致地看大火。 “万年。” “父皇。” “你的车驾怎么忽然冲出了街道?” “还不是因为她。” 万年把吴笕推了出来。 “陛下!” 吴笕指着万年道:“是公主殿下在车上对我动手动脚,我才打翻了乌金石炉!” 刘备低声道:“万年!到底怎么回事?” “父皇,你不相信儿臣吗?都是女子,我怎么会对这小丫头动手动脚,明明是她不老实。” “陛下,没有,是公主殿下!” 吴笕已经快要哭了出来。 刘备问曹昂:“曹昂,你有没有看到,是怎么回事?” 曹昂拱手道:“刚刚臣在禁军中护卫,见万年公主和吴氏一起滚落了车驾,后来吴氏回到车里,紧接着就着火了。” 吴笕知道,曹昂叙述的是事实,但自己刚刚回到车上,只是因为害羞,而且到车上之时,乌金石炉已经倾倒了。 “陛下,不是我。” 吴笕快要哭了出来。 此时,一位禁军拱手道:“陛下,吴氏从巴蜀而来,是不是刘焉细作,专门来烧车的?” “陛下,民女真的没有要故意烧车!” 万年听到刚刚禁卫说的话,还想戏弄一下吴笕。 “别管是不是,细作之事,疑罪从有,这吴氏,杀了就是了!” “公主,我未曾得罪过你,你为何落井下石?” 曹昂也感觉,万年刁蛮了一些,不过眼下刘焉还是反贼,万年所说,细作之事,疑罪从有,倒是符合常理,自己也不好多说什么。 万年朗声道:“来人,把这小丫头拿下!” “陛下!” 吴笕带着哭腔,逃到了皇帝的怀里:“陛下救我!” “万年!你不要闹了!还嫌事情不够大吗?” 万年走到吴笕身边,带着威胁的语气道:“小丫头,别以为父皇能保你周全,哪天父皇不在,我就把你拉去喂狼!” “不要啊!” 吴笕在刘备的怀里紧紧依偎。 “万年!” “父皇,你先回宫,仔细甄别这小丫头是不是细作,我和曹昂在这里灭火。” 万年拱手,瞅了瞅吴笕,给刘备使了个眼色。 刘备顿时明白了万年的用意,会意的点了点头,感觉万年真是孝顺,而且还有些急智。 “好吧,朕先回宫。” 穆顺又找来一辆篷车,迎皇帝和吴氏回宫。 万年看着车驾远去,面露喜色。 “公主,你为何如此恫吓吴氏?” 听到曹昂问话,万年掐着腰道:“本公主这是在做善事,你懂不懂?” 曹昂摇了摇头,一低头,看见万年身上装饰了一些赤色羽毛。 “这些羽毛是?” “法正羽扇上拆的,他同意了!” “法正?” “何人唤我?” 曹昂听到身后有人说话,回头一看,是法正徒步走来,不远处停着一辆篷车。 “公主,刚刚听说公主车驾着火了,正为公主准备了一副车驾,希望公主不要嫌弃。” “法正,你有心了。” 万年正要上车,被曹昂拦住。 “法正,你这是什么意思?” 法正拱手:“没什么意思,只是想送公主回宫。” “护送公主,自有禁军,不需要你费心!” 法正挥了挥赤羽扇:“在下倾慕万年公主,想尽些绵薄之力,还望将军行个方便。” “不方便!” “曹昂,你个小小禁军骑士,怎么敢如此和军师祭酒说话?” 万年绕过曹昂,继续往法正车驾走去。 法正在一旁道:“公主,正此次作战有功,陛下赏我十五顷土地,我索性换了一片山林,就送给公主,饲养飞禽走兽,专门给公主打猎消遣。” “是吗?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狩猎?” “对于倾慕之人,理应用心。” 曹昂已经怒不可遏:“法正,我要和你单挑,你敢不敢接!” 霎时间,大家伙儿的注意力全集中到了曹昂身上。 法正佯装无辜:“将军,正哪里得罪了你吗?为何如此啊?” 曹昂一把拉住万年,扯到自己身后。 “法正,你刚刚说你用心打听了公主的消息,你怎会不知,我也倾慕公主。” “适才你佯装不知,是在有意激怒于我,好让我在人前出丑,更加遭公主厌恶,是也不是?” 万年蹙眉道:“曹昂,你想多了吧!” “公主,昂愚钝,给不了公主什么惊喜,但公主可知,善于布置惊喜之人,必然胸有城府,这样的人,公主敢放心相处吗?” 法正笑了笑:“曹昂,岂不闻,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公主又没有下嫁给你,正为何不能追求?” “再说了,在下胸有城府,难道有错吗?我本身就是动脑子的啊。” “少废话,单挑你敢不敢接吧。” 法正一摊手:“在下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能和你单挑?” “少来,你们秦地之人向来尚武,我不信你不通武艺。” “你隐藏武艺,又故意接近公主,我怀疑你另有图谋!” 万年怒斥道:“曹昂,你何时变得如此多疑?” …… 长安城西门。 先锋军凯旋,为首那人穿着红袍银甲,正是曹操。 “许褚。” “在!” “你先化装成平民,侦查一下,我怕城中有细作暗箭伤我。” “诺!” “夏侯惇。” “在!” “你带人好好看看街道房脊,看看有没有伏兵。” “诺!” 关羽和赵云在队伍后边跟着。 赵云有些不解:“司空为何如此紧张?” 关羽捋了捋长须:“子龙,你早早回了长安,还不知道,司空在陇右屠戮坞堡,杀了不少士族,这些士族的旧部怀恨在心,已经暗杀他数次了。” 曹操骑马走上大街,看到远处烟尘升腾,又疑虑起来,正好看到曹昂,便骑马过去。 “子修,前边发生了什么事情。” 曹昂看到父亲,急忙拱手:“陛下的车驾着火了,正在处理。” 曹操看到曹昂身后的万年,立刻高兴了起来,当初自己就看上了这个女子,没想到还能再见到。 “子修,你真是孝顺,居然把这女头人弄来了!” 曹操翻身下马,来到万年身前:“女头人,今宵愿……” “父亲!” “子修,不要着急,容我和女头人说句话。” “女头人,今宵愿……” “父亲,你够了,你不是喜欢寡妇吗?城里多的是!” “胡说八道,为父哪有这癖好!” 曹操清了清嗓子:“女头人,今宵愿……” “父亲,他是陛下的公主。” 曹操凝眉:“什么公主?” “她是陛下的女儿,万年公主!千真万确!根本就不是猎户头人!” 曹操看了看曹昂,又看了看公主,笑了笑:“原来是公主,真是有意思啊。” 万年问道:“司空,你说今宵怎么了?” 曹操捂着头道:“公主,臣想说,吾头风犯了,今宵的庆功宴,不知道能不能参加。” 第二百一十七章 世仇 第217章 世仇 “吴笕,朕一直没有全面修缮长安皇宫,仅有的几个宫殿都已经分配给嫔妃了,你就在未央宫偏殿暂住吧。” 长安皇宫,未央宫。 夕阳的余晖洒在宫殿之上,整个宫殿显得有些陈旧。 “陛下,这就是您的住所吗?” 吴笕抬头观看,这座宫殿虽然高大雄伟,但显得不那么富丽堂皇。 “是啊。” “陛下为何如此节俭,此处有些简陋。” 吴笕今日入长安时,见长安到处是新修的道路和房舍,整个都会焕然一新,气势恢宏。 只是没想到,皇帝自己的宫殿竟然如此破旧。 “长安长期被董卓占据,城墙道路破旧不堪,朕能收回长安,自然想着好好营建,至于皇宫,只不过是一个住所,况且朕还有雒阳宫,这里就不必多修缮了。” 吴笕感觉,和皇帝相处,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令人生畏,皇帝语气随和,也不像传言中的那样凶神恶煞。 “陛下,你真的想让我入宫吗?” 刘备柔声道:“这个全凭你的意愿,朕早就说了,你若是愿意回巴蜀,朕可以送你回去。” 上一世,刘备和吴笕属于政治联姻,两人匆匆成亲,也没有什么过多感情。 后来刘备一直作战,两人更是聚少离多。 这一世,虽然两人相识在吴笕年轻时,但刘备并没有什么占有欲。 吴笕愿意留下,自己不反对,愿意走,自己也不会强留。 “陛下,我父已故,长兄如父,我的婚事得兄长做主,我入宫这件事,家兄可能不会同意。” “为何?” 吴笕抿嘴,轻轻低下了头,支支吾吾道:“我叔父吴匡,死于陛下手中,兄长一直耿耿于怀。” “哦?” 刘备突然想到,之前何进派兵反攻雒阳,副将就是吴匡,吴匡被曹操斩杀于伊阙,首级悬于东门。 没想到自己和吴家多了这份仇怨。 “吴匡谋反,死于阵前,这个朕也无法左右,吴懿要恨就恨吧。” “至于你,还是那句话,你愿意留下就留下,不愿意留下随时可以走,朕不强求。” 此时外边传来呼呼风声,高大的宫殿透风,显得有些凄冷,吴笕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吴笕此时还穿着文官的黑衣,有些单薄。 刘备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披在吴笕身上。 “你先休息一下,朕晚上要办庆功宴。” 吴笕紧了紧披风,紧接着搓了搓手,此时的寒意,让她想起了不久前发生的事情。 万年威胁过,皇帝离开她,就要把她拉去喂狼。 “陛下,乌金石炉倾倒,真的是个意外,我不是细作。” 刘备拍了一下吴笕的肩膀:“丫头,朕相信你,偏殿中有暖阁,好好休息吧,这次可不要再打翻乌金石炉了,你要把未央宫烧了,朕非要去太庙谢罪不可。” 吴笕抬头看着皇帝,眼神里略显恐惧:“万年公主,不会真的把我拉去喂狼吧?” “这个你放心,她是在打趣你。” “可是我还是怕。” “那怎么办?” 吴笕轻轻咬了一下嘴唇,柔声道:“我想跟陛下在一起。” “听话,先去休息吧。” 刘备呼唤穆顺,一起走出宫殿。 今日庆功宴,是为了庆祝扫灭巴蜀军的,带着吴笕不是很合适。 而且,曹操也是要参加庆功宴的,吴笕的叔父被曹操斩了,两人最好不要见面。 …… 吴笕来到偏殿暖阁,解下身上的披风,仔细叠好,放在桌案上。 忽然有人敲门。 吴笕打开门,是四位侍女,侍女们进屋跪坐,捧着四个案盘,上面摆着女子的衣服和首饰。 先是首饰。 吴笕拿起来一个珠钗,感觉着样式正是自己最喜欢的,其余首饰也是自己的最爱。 接下来。 青色的衣裙,是她最喜欢的颜色。 仔细闻闻,衣裙散发着竹子的香味,这是吴笕非常喜欢的一种香料,在青竹中提取。 然后是胭脂水粉,也都是自己常用的。 最后是一些金银玉器,这些闪闪发光的东西,实在让女子难以抗拒。 “姑娘,我们伺候你更衣吧。” 吴笕此时完全听不到侍女的呼喊,自己的大脑沉浸在一片欢愉之中。 皇帝真的对自己那么用心吗?不但看过自己的画像,知道自己的名字,连自己的各种喜好都无一不知。 “姑娘,是否要更衣?” 侍女喊了几次,吴笕终于醒过神来了。 “更衣。” 女为悦己者容,皇帝对自己如此用心,投桃报李也是应该的。 吴笕对着梳妆镜打扮了两个时辰,终于对自己的衣裙和妆容都满意了。 “陛下什么时候回来?” “姑娘,这个我们可不知道,庆功宴通宵达旦也是有的。” 听到侍女说话,吴笕微微叹了口气,等待真是一件折磨人的事情。 想了想,以后跟随皇帝,少不了等待。 皇帝日理万机,这是改变不了的,自己只能适应,适应这种等待。 想到这里,吴笕脸颊一红,感觉有些发热,吴笕赶紧拿手拍了拍脸颊,冰凉的小手和滚烫的脸颊一接触,让吴笕瞬间清醒了一些。 “我在想什么呢?矜持,矜持,兄长说了,女孩子自己不矜持,只会让男人看轻。” “哈!” 吴笕身旁,侍女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姑娘,你睡吧,陛下今晚可能回来得不会太早。” “你先睡吧,我再等等。” 侍女们告退,暖阁中只留下吴笕一人。 “嗷呜!” 忽然,外边传来一声狼叫,吴笕吓了一跳,急忙找东西,想抵住房门。 “砰!” 房门一下子被推开了,一阵凉风袭来,门口赫然站着万年公主。 “啊!” 吴笕惊叫一声,急忙往后闪躲。 “小丫头,你怕什么?” “公主饶命!” “别怕,我是来跟你道歉的。” “为何道歉?” “白日里说要把你喂狼,是吓唬你的,父皇说了,让我跟你道歉。” 万年提了一壶热酒,一只烤鸡,大步走了进来,一下坐在暖阁中央的桌案便。 “砰!” 酒壶重重地放在桌案上。 “来,这是庆功宴上的好酒,现烤的肥鸡,我请你喝。” 吴笕先关上房门,赶紧跪坐在万年一侧。 “公主,我没有喝过酒。” 万年在桌案上翻了两个红漆杯,开始倒酒:“凡事总要有第一次的。” “来,你我满饮此杯。” 吴笕跟着万年,喝下一杯酒,呛得连咳嗽一阵。 “吴笕,你是我的门下书佐,理应给我出谋划策,我有事要问你。” “公主请讲。” “有两个人一起追求我,一个曹昂,一个法正,不知该如何选?” 吴笕给公主倒了一杯酒:“这何必纠结,肯定选法正啊!” 第二百一十八章 法正的战略 第218章 法正的战略 未央宫,前殿。 歌舞散去,灯火通明。 庆功宴早已结束。 宴席撤下,除了几位重臣和谋士,其余文武都已告退。 刘备坐在主位,各文武依照官爵依次而坐。 曹操对面,有一张新面孔,穿着绛红官服,头戴双羽武冠,乃是新任太尉法衍。 法衍此次镇守长安,督运粮草,又协助破获了刘范、董承的谋反案,立下大功,升为太尉。 曹操此战有功,被封了曹侯,终于完成了万户侯的夙愿,但兵符被收回了,现在还在烦闷中。 随着一阵脚步声,几个侍从将一张大地图摆在大殿中央。 刘备起身,走下玉阶,来到地图之前。 众位文武也离开座位,一起跟上。 此图是大汉疆域的地图。 “今日,众位齐聚,朕还是想问问诸位下一步的战略。” 刘备对着宫门外朗声道:“曹昂,你过来,一起听听。” 话音一落,曹昂穿着盔甲走进大殿,他在殿外守卫半宿,身上携带寒气让人忍不住退避三舍。 “刘焉和韩遂起兵攻打长安,无功而返,刘焉的三个儿子,一降二死,朕猜测,他不会再有什么称帝的想法了。” “不过,眼下国乱岁凶,四方扰攘,戎狄对华夏虎视眈眈,各地诸侯割据,朕要重新一统天下,下一步战略,想听听诸位的想法。” 曹操看了看地图,嘴角一扬,微微一笑,要说自己在战术上可能不行,但就战略而言,没有谁能比得过自己。 汉承秦制,统治华夏之地四百年,成熟的经验就在明面上摆着。 “依臣所见,依仗天子之威和一支精兵,便足以一统天下。” 刘备正色道:“爱卿,请细言之。” “很简单,秦汉两朝,用的策略都是由朝廷指派地方官员,以强大的朝廷军给这些官员提供保障。” “官员到任之后,一旦地方不服从或出现叛乱,朝廷军可走直道朝发夕至。” “如今,朝廷的实力已然不弱,可以向周边州郡派遣官员,一步步试探诸侯。” “顺从朝廷的,官员可逐步控制区域,不顺从朝廷的立即出兵剿灭,这样便可以有限的兵力,控制广阔的疆域。” 刘备点了点头,这是上一世曹操的主要战略,用了二十多年时间,统一了北方,成为了诸侯中的最强者。 如果没有什么更好的战略,按曹操所说的战略,也并无不可。 “你们有什么看法。” 程昱、荀彧先后拱手:“依臣所见,司空之策略,可行。” 刘备继续点头,这两人同意,也不奇怪。 上一世,这两人就是曹操的谋士,战略思维大体一致。 “臣有不同的看法!” 这会儿有人说话,众人看去,是法正。 曹操冷笑。 法正虽然出谋划策,降服了巴蜀军,但毕竟年轻,曹操也不太把他放在眼里。 刘备也想听听法正的想法。 “孝直,说说看。” 法正拱手,自穆顺手中要来一根细木棍,指着地图。 “现在朝廷属于四面作战,大军东奔西跑实在辛苦,此时刘焉和韩遂新败,应该一鼓作气,攻取凉州和益州,建立稳定的后方,才能更快的一统天下。” “司空的战略,虽然不失良谋,但朝廷依然要派兵四处征讨,士卒和百姓依旧困苦,而且这种战略,越往后越难打。” 曹操一皱眉:“为何越往后越难打?” “诸侯不是傻子,明知道朝廷派遣官员是要收回他们的权力,他们不会不做抵抗。” “中原一带,朝廷军可以做到朝发夕至,但荆州、扬州、益州山脉横亘,水网纵横,朝廷兵马还能做到吗?” “昔日项梁抗秦,于会稽郡杀郡守而自立,因为山川阻隔,秦朝的军队根本就过不去。” “依照司空的做法,统一北方后,割据江南的诸侯会和朝廷彻底对立,到时朝廷想控制南方,便会难上加难。” “呵呵呵!” 曹操朗声笑道:“你这孺子,异想天开吧,江南蛮荒之地,怎能出现什么大的割据势力。” 法正挥了挥赤羽扇:“我祖父法真善于推演气象,他曾言,此后三百年,北方会越来越冷,不适宜生存,今冬雪灾就是例子。” “而江南、巴蜀一带,气温稍稍下降后,蛮荒密林中的荆棘和瘴气会逐步散去,露出大片可耕之地,此天时也。” “江南和巴蜀本就险阻,此地利也。” “北方战乱,而南方稍稍安定,士族百姓大多南迁,此人和也。” “有此天时、地利、人和,怎能说南方不会有人割据?” “如果不及时控制南方,恐怕陛下有生之年,也很难一统大汉十三州又一部。” 曹操继续笑道:“黄口小儿,竟然靠着虚无缥缈的推演,臆断未来之事,实在可笑。” 刘备此时却一点也笑不出来,他比常人多了三十年的经历,法正所说的天象,和自己所知的大体不差。 “孟德,你现在是文官,战略之事,还得听孝直的。” 听到皇帝这么说,曹操的笑容一下子凝滞了。 “孝直,你继续说,先打凉州,还是先打益州。” 法正向皇帝拱手,挥着赤羽扇道:“凉州兵马在益州盘踞,益州不好打,如果攻打凉州,即使打下了,凉州兵马回来,还是很凶险。” 曹操一摊手:“这意思哪儿也打不了?” 法正没有管曹操,继续说道:“不如佯攻凉州,调出凉州主力兵马,以骑兵于路途之间消灭之,再图巴蜀。” “到时陛下坐拥凉州、益州、并州、兖州、司隶五州之地,即使其余诸侯全部联合反叛,陛下也不必再怕。” “孝直,何时发兵。” “过了年关,即刻发兵,对付西凉兵马,应当秋守春战,春季马匹产仔,正是西凉军最虚弱的时候。” 曹操还是不服,冷声道:“你这孺子,春季凉州战马产仔,我们也要春耕,耽误春耕,这一年吃什么?” 法正拱手:“在下自镇守关中以来,就已经想到了这一点,关中之地全部改种了宿麦,咱们的军屯是秋季耕种,夏季收割,就是专门应对凉州兵马。” 曹操顿时感觉胸中一闷,脑袋嗡嗡作响。 心忖这是哪里来的竖子,竟然比自己的智谋高出这么多。 刘备回想上一世,法正有很多好战略自己没有采纳。 自己占领益州时,本应该即刻攻略汉中,那时孙权带兵攻打荆州,法正劝阻可以放弃荆州,集中兵力,减少防御压力,全力拿下汉中,再进取关陇。 当时刘备还是占地盘的军阀思维,自然没有同意。 自己领着五万兵马返回荆州和孙权对峙时,曹操先一步拿下汉中,迁徙了百姓。 等自己再夺取汉中时,汉中已经成了一片白地。 后来荆州遭遇曹操、孙权夹击,关羽军团全军覆没。 刘备又带兵去夺荆州,又是遭遇大败。 弥留之际,刘备才有些醒悟,地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人! 若是早听法正的,或许情况能有所不同。 “很好,孝直,朕斋戒沐浴三日,随后筑台拜将,拜孝直为征西将军,总领关中军事,朕将手里的六万骑兵全部交给你指挥,命你攻略凉州、益州。” 第一百一十九章 生而不有 第219章 生而不有 未央宫,偏殿,暖阁。 “吴笕,你为何觉得法正更好一些。” 万年端着酒杯,眼神迷离。 吴笕心忖,还能因为什么,自己的叔叔被曹操杀了,自己总不能帮曹家人说话吧。 “法正更有雄才大略,他的父亲是长安令,祖父是治学大家。” “曹昂虽然是司空之子,但毕竟是阉宦之后,难登大雅之堂。” 吴笕受哥哥吴懿影响,对宦官深恶痛绝,曹昂既是仇人之子,又是宦官之后,于公于私吴笕都不希望曹家和汉室联姻。 万年沉默了一阵。 “吴笕,你知道吗?法正追求我,是想通过我强化权势,而曹昂是真的喜欢我。” 吴笕一愣,按照自己的想法,无论法正还是曹昂,追求公主的目的应该都是相同的。 那便是通过联姻,提高自己和自己家族的地位。 毕竟士族联姻,利益是第一位,感情算是备选项。 就如同自己,还好兄长疼爱自己,若是兄长趋炎附势,把自己嫁给刘焉做妾室,也不无可能。 如果真的是那样,那自己也要乖乖接受,毕竟自己从一出生就已经定下的命运,家族将自己从小培养到大,就是为了自己能为家族联姻。 “公主地位尊崇,不管他们是不是喜欢真心公主,想必他们将来对公主都不会太差。” “给我倒酒!” 万年又喝下一杯,眼睛有些发红。 “父皇说了,遵从我的心意,但是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能总考虑自己的意愿。” “就能力和家世而言,法正是我父亲的智囊,又是关中大族子弟,曹昂的能力着实平庸了一些。” “如果我的婚姻能帮助父皇笼络人心,我也会选择法正。” 万年说着话,眼泪已经流了下来。 吴笕急忙帮万年擦拭眼泪,没想到万年看似洒脱,却和自己一样,受家族利益牵绊。 皇帝给了万年选择,但万年还是要选择以大局为重。 “咚咚!” 暖阁的门轻轻响动。 吴笕起身,来到门前。 “谁?” “姑娘,陛下回来了,看姑娘这边灯火通明,问姑娘为何还不睡?” “我说姑娘在等陛下呢,陛下就往这边来了。” “啊?” 吴笕一下子慌乱了起来,不知道自己刚刚喝酒,身上有没有什么酒气,妆容有没有乱。 回头一看,万年还在桌案边自斟自饮。 “公主,你回去吧,陛下要来了。” 听到吴笕催促,万年没好气道:“父皇来了,就来了呗,咱们拜见就是,你紧张个什么?” 吴笕准备了几个时辰,就是为了和皇帝见面时,给皇帝留下个好印象,万年在这里大吃大喝,气氛全都破坏了。 这会儿,吴笕心急如焚,但万年赖着不走,她也没有办法。 “陛下驾到!” 吴笕赶紧跪在门口。 不一会儿,房门被侍女打开,刘备带着一身寒气走来。 “吴笕,听说你一直在等朕,有什么事吗?” 刘备看到有人背对着自己吃喝,能在皇宫如此随意的,也只有自己的宝贝女儿了。 “万年也在。” 万年已经有些意识模糊,向一侧挪了挪,给刘备一拱手:“父皇,庆功宴散得早,万年没喝够,就来找吴娘子继续喝了。” “好啊,朕也没喝过瘾,正好一起。” 刘备脱下厚棉衣,坐在万年的对面。 吴笕在原地愣了半天,自己的精心打扮,皇帝都没看几眼。 侍女问道:“姑娘,这里需要伺候吗?” “暖阁狭小,我来伺候就好,你们再弄些酒菜来吧。” “遵命。” 刘备抓起酒壶正要倒酒,忽然感觉酒壶一轻,原来是被吴笕托住了。 吴笕温声细语道:“陛下,我来给你倒酒吧。” “也好。” 刘备细细看了一下吴笕,她换了一身衣裙,化了精致妆容,确实美貌。 “这里住得还习惯吗?” “习惯。” 吴笕刚要和皇帝说几句话,又听到万年嘟囔了起来。 “父皇,我喜欢曹昂,真的好喜欢,但是法正也在追求我,我想了想,法正是父皇的肱骨,我真的好难啊!” 刘备笑了笑:“女儿,你的孝心父皇知道,莫说父皇没有尽心抚养你,就算用心把你养大,也不会为了自己或皇室的利益牺牲你的幸福。” 吴笕听完,感觉自己的思维已经出现了混乱,这都是些什么言论,完全和世家的思维方式相违背。 “可是,女儿的婚事,还想帮助父皇。” “这个你不用担心,只有朕能实现法正的理想和抱负,法正对朕的忠心不会动摇,无需靠联姻维系。” “真的吗?” 刘备笑道:“法正追求你,求的是势,希望自己多一层皇亲国戚的身份,好方便自己指挥军队。” “朕已经封他父亲为太尉,所有军队的物资配给,都由他父亲说的算,没有哪支部队敢不听他的号令,这一点他不用再担心了。” 万年瞬间清醒了一些:“父皇,你如此放权,女儿还是嫁给法正吧,也好帮你盯着。” 刘备摇了摇头:“算了吧,就你那点智谋,哪里能盯得住法正,你还是准备准备,看看什么时候嫁给曹昂吧。” 万年的脸颊瞬间红了:“谁要嫁给那个臭小子了。” 刘备正色道:“万年,其实曹昂是可造之材,其将来的成就,未必不如法正。” “只是朕不确定,他会不会年轻时一腔热血,随着权力地位提升,逐渐改变心性。” “你要好好和他相处,让他多感受至爱真情,明白吗?” 万年攥了攥拳头:“我就是相中了他的心性,他要是敢改变心性,看我不打死他!” 侍女又送上来一些酒菜,万年心情大好,和父皇又喝了一阵。 “好了,公主,时候不早了,你喝完这杯酒就赶紧回去吧。” 万年端起酒杯,听到吴笕在一旁催促。 “吴娘子,今晚有些醉了,我就不走了,咱们一起睡!” 刘备放下酒杯,站起身道:“如此,就有劳吴娘子照顾一下万年了,明日要回雒阳主持今年最后一场大朝,朕先回去了。” “陛下!” 吴笕送走皇帝,柳眉紧蹙,轻轻叹了一口气。 和侍女一起收拾完桌案,吴笕转头一看,万年已经上了自己的床榻。 “吴娘子,过来,你搂我睡。” 吴笕小声呢喃:“谁要和你睡,一身的酒气!” “打扮了四个时辰,全被你搅了!” 第一百二十章 天火 第220章 天火 “报,陛下,刘焉那边出大事了。” 长安,未央宫。 今早要启程回雒阳,五更天,刘备已经开始更衣。 穆顺一路小跑走了过来,看他步伐轻盈,面露喜色,刘备猜测,应该是有好事。 “什么事?快说!” “着了,刘焉的一千辆马车全着了,一把火烧了个精光。” “现在巴蜀人心惶惶,都认为刘焉没有称帝的资格,非要称帝。” “上天不仅收走了他的三个儿子和五万兵马,还降下天火,烧了他的车驾。” 这个时代,人们大多非常迷信,车驾着火,被认为是不祥之兆,上一次刘备的车驾着火,就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那次只有两辆车。 而这一次,刘焉的一千辆车一起着火,就算他掌控着五斗米教,也无法拿出合理的解释了。 “陛下,你知道这件事是谁干的吗?” 刘备已经想到,这件事不是意外,当知道蹇美人在巴蜀之后,刘备命令穆顺,往巴蜀增加细作,想必穆顺有第一手消息。 “谁干的?” “右将军吕布潜入了成都,准备刺杀刘焉,虽然没有得手,但顺手用火雷把刘焉的车烧了。” “吕布?” 刘备想了想,吕布有一段时间没有消息了,没想到他摸进了成都。 “他怎么在成都?” “吕将军化名李布,自称是匈奴自次王部的,到汉中采购蜀锦,给右贤王婚礼用。” “结果正好遇上张鲁叛乱,张鲁为了封锁消息,就把吕将军扣押了。” “咱们那边的细作,在张鲁那儿能说上话,好说歹说,张鲁同意把吕将军放了。” “谁知吕将军还没有出关,又被刘焉派驻在汉中的使者给堵住了,使者听说吕将军是匈奴王室的,非要请他参加刘焉的登基大典。” 刘备笑了笑:“刘焉还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只是这下不巧,贴出来祸患了。” “正是。” “这样也好,刘焉损兵折将,又遭遇了这场大火,他就更不可能称帝了,朕也少了许多麻烦。” “据说那场大火后,刘焉已经一病不起,现在由其子刘璋代为理政。” 刘备沉声道:“刘焉这人真是可恶至极,身为汉室宗亲,不仅自立州牧,还想让儿子承袭官爵,若是各州郡官员都学他,国将不国。” “陛下说的极是。” “对了,吕布没事吧?” “没事,有玄元道接应,已经全身而退了,据说已经出了永安,现正自刘表的领地返回雒阳。” “玄元道。” “就是蹇美人创建的新宗门,蹇公公的名声不太好,而西城郡太守甘宁曾经劫富济贫,在巴蜀一带很有人望,蹇美人便假称甘宁的妹妹,号甘夫人,以号令群雄。” “甘梅?” “只是假称姓氏,名字不知道。” “名字一样就太巧了,不过也好,阿斗有个将军舅舅,比有个宦官舅舅要好。” “传诏,加封甘宁为益州刺史,临江乡侯,让他策应玄元道。” “遵命。” 穆顺紧接着说道:“陛下,刘焉称帝这件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怎么了?” “咱们的细作在成都发现了二袁的人,他们也暗中派人支持刘焉成帝。” “难怪刘焉有这么大的胆子。” 穆顺拱手道:“陛下可记得武帝时就流传的谶语?” “六七四十二,代汉者当涂高?” “正是!” “咱们这边的细作打探到,二袁那边推演出,汉家还有两代帝王的气运,因此他们谋划请刘氏宗亲称帝,耗尽这两代帝王的气运。” 刘备摇了摇头:“看来这次刘焉称帝不成,二袁不会罢手,还会怂恿其他刘姓诸侯王称帝。” “陛下所言极是,荆州牧刘表,幽州牧刘虞,扬州刺史刘繇,还有皇长子,都是有可能的。” 说到这里,刘备想到了刘协,他之前也在准备称帝,应该也是二袁计划的一部分。 “太子现在怎么样了?” “已经送回雒阳,禁卫严加看管。” “他还安稳吗?” “没问题,只要给太子吃好喝好,再安排几个侍从侍女陪着玩,他就很开心了。” “让他继续享乐吧,懒得管他。” 说着话,刘备已经换好了衣服。 “你去叫万年还有吴氏,朕要回雒阳了,问她们要不要一起去。” “遵命。” …… 暖阁。 “咚咚咚!” 听到有人敲门,吴笕睁开眼睛,想起身,却根本动不了,万年还在死死搂着自己。 “娘,别走!” 吴笕哭笑不得,不知道自己为何有这气运,得了这么个好女儿。 “公主,有人敲门,我去看看。” 万年睡得迷糊:“娘,别走!万年不想让你走!” “乖,听话。” 吴笕挪开万年的大腿,顿时感觉轻松许多。 “姑娘,陛下要启程回雒阳了,问你和万年公主要不要一起。” “这……” 吴笕想要回答,又怕显得不矜持,赶紧来到窗边。 “公主,陛下让咱们回雒阳了。” 万年猛一皱眉,一脸烦闷:“不回雒阳,万年的娘死在皇宫里,万年怕!” “没事,有娘在,咱们一起回去好不好。” “好,娘去哪儿,万年就去哪儿。” 吴笕微微一笑,起身到门前,告诉侍女:“公主说要回去,我和她一起吧。” …… 皇帝车驾出了长安,走上直道。 后边的篷车里,万年一脸烦闷。 “吴笕,你说是我一直吵着闹着要回雒阳?” 吴笕一脸无辜:“是啊!” “不对啊,我不可能想回雒阳啊!” 万年拍了拍脑袋:“都怪昨晚喝多了!” “公主,何皇后已经不在了,再没人欺负公主了,公主不必怕。” 万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昨晚我梦到我娘了,好真实的感觉,软糯丝滑。” 吴笕的脸刷一下红了,赶紧紧了紧衣襟,支支吾吾道:“公主现在一切安好,想必你母亲在天有灵,也很欣慰吧。” 万年靠近吴笕:“吴娘子,我能躺在你的腿上,再睡一会儿吗?” “好吧!” 万年躺在吴笕的身上,一副很享受的表情。 “吴娘子,我感觉我离不开你了,我不想到雒阳皇宫居住,想让曹昂给我找个宅院,你陪我一起住几天,好不好?” “不行!” 万年笑道:“吴娘子,你就这么急着入宫啊?我还想和你多睡几晚,你搂着我的时候,像我娘一样。” 吴笕没好气道:“你知不知道你很讨厌!” 第一百二十一章 张飞,你走吧! 第221章 张飞,你走吧! “诸位,袁术各部开始撤退了,咱们也该动手了。” “得告诉袁术,汝南这个地方已经变天了,不是他想来就能来,想走就能走的。” 江夏郡,西阳县。 各路义军首领围坐在县府厅堂,手里捧着大碗,正在一起喝汤。 刘琰猛喋了几口,把碗放在一旁。 “各位将军,赶紧吃,吃完一起商议军情。” “遵命!” 霎时间,整个厅堂里满是喝汤的声响,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家猪圈投食了呢。 众人喝完汤,何氏领着众位侍女收拾汤碗。 “多谢嫂夫人。” “嫂夫人不但人美,厨艺也好。” 何时身穿葛麻厚衣,内充芦花,整个形象有些臃肿。 不过到了江夏北部山区,不用每日戴着面纱遮掩面容了,倒也轻松不少。 虽然年过三旬,但何氏依然肌如凝脂,丰腴秀丽,更多了成熟女子的魅力。 “叔叔们继续聊军情吧,妇道人家告退了。” 何氏行了侧礼,众人一拱手。 西平县县府简陋,厅堂透风,今冬尤其寒冷,但整个县府厅堂倒是其乐融融。 刘琰和众将之间没有过多的礼节,也让这些义军首领倍感亲切。 “诸位,今冬袁术大举来袭,没少祸害百姓,各位的损失也都不小吧。” 刘辟一拱手:“将军,咱们这边早就通知了各村聚,让他们进山躲避,可乡民们不听,被袁术抓走了不少。” 刘琰挥了挥手:“这事怨不得乡民,你看看你们一个个,长得跟土匪一样,乡民能信你们就怪了。” 刘辟摸了摸胡须:“兄弟们就长这样,有什么办法,要是都如同将军一般俊美,也不怕乡民不听招呼了。” 刘琰叹息道:“诸位,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你们都是苦出身,一定要记住,咱们碗中一饮一食,身上一丝一缕都来自百姓,态度一定要和善些。” 雷簿拱手:“将军拿……我们……当兄弟,我们就能拿……百姓……当兄弟。” 陈兰道:“要我说,陛下还是偏心,袁术这边有十五万精兵,实力也不弱,陛下却把精兵悍将都拉去西征了。” 刘琰劝道:“陈兰,不必多说,袁术不过是家贼,韩遂确是虎狼,陛下做得没错。” 这时,县府外,一战将骑马而来,黑面虬髯,手提丈八矛,身穿火漆甲,一身酒气。 “大哥议事,为何不通知俺?” 守卫认出来,这人乃是左将军结义的三弟张飞。 守卫也不知道左将军议事为何不叫张飞,拱手道:“小人不知,兴许是忘了吧。” “忘了?大哥怎么会忘了俺张翼德,还是你们这些下人办事不力!” 说完,张飞一马鞭甩在守卫脸上,马鞭上有倒刺,守卫的脸顿时血肉模糊。 “啊!” 守卫跪在地上,捂着脸,痛苦哀嚎。 “叫什么叫,再叫唤,把你的舌头割了!” 声音传到县府厅堂,刘琰问道:“是谁在外边喧哗?” 刘辟起身:“我去看看。” 过了一会儿,刘辟返回:“是三将军,在门外鞭打士卒。” 话音一落,张飞紧跟着进来。 “大哥!” 此话一出声如雷震。 “三弟。” “三将军。” 众人忙着接兵器,解披风,请张飞坐下。 刘琰看见张飞,显得很不高兴。 “三弟,所来何事?” “听闻大哥召集众将议事,不知大哥为何不叫俺,俺就不请自来了。” 刘琰没有多理他,吩咐刘辟把被鞭打的守卫请进来。 片刻后,守卫进来,捂着脸跪在地上。 “左将军,小人有罪。” 刘琰柔声道:“你有什么罪?陛下早就定了军规,不准鞭打士卒,犯禁的是张飞,某自会处置。” “左将军,所有罪责都在小人身上,与三将军无关。” “行了,你先去找军医医治,再到库房领十斤肉脯,当作补偿。” “谢左将军。” 守卫告退。 张飞此时表情略显羞愧,知道自己做错了事。 “大哥,这肉脯俺来出,药费俺给,不用军中破费。” 刘琰沉声道:“翼德,前日就说让你回雒阳了,为何还不走?” “大哥。” 张飞坐到刘琰身边,拉着刘琰的衣袖。 “俺是专门来援助你的,这才打了没几仗,你就让俺回去,这也太丢人了,俺不回去!” 刘琰一把拉走袖子:“你还好意思说,每次打完仗,你就喝酒闹事,鞭打士卒,越发无法无天,今日又无故鞭打士卒!” 众将听到刘琰训斥,也都低头不语。 鞭打士卒这种事,谁都干过,只是干得多和干得少的区别。 不少首领当马前卒时,也是挨打挨出来的,自己当了官长,也觉得打人理所应当。 这一点,刘琰倒是很反常,只见过他鞭打贪官污吏,豪强恶霸,确实没见过他打士兵或百姓。 “主要是这些士卒太蠢,不打,他们不长记性啊!” 众将附和:“是啊!” 刘琰一拍桌子:“是什么是,你们刚刚还说把乡民当兄弟的,不认识的人你们都能以礼相待,和你们朝夕相伴的同袍,就不能好好对待吗?” “这些士卒也都出身穷苦,他们本来就活得低贱,处处受人欺凌,加入咱们义军,就是为了能翻身,不是让你们继续欺负的。” “翼德,今天大家伙儿都在,你公然欺凌士卒,毁了人家的容,斩了你都不过分,你走吧,要是再敢迟疑,我们兄弟割袍断义!” 张飞一听,顿了半天,随后来到厅堂中央,轰然下跪,拱手道:“大哥,俺十二岁就从西乡县投奔你了,纵然有错,大哥教训就是,何必赶俺走呢?” “我教训你听吗?赶紧走,少废话!” 张飞眼泪止不住落下:“大哥,你就再给俺一次机会吧,俺改过自新还不行吗?” “我给过你几次机会了?” 众将看了,一起跪拜:“将军,就饶了三将军这一次吧。” “不行!乱法之人不除,纵然咱们有千军万马,早晚败亡!” 张飞哭道:“大哥,二哥嘱咐我一定要保护好你,你可不能赶走我啊?” “我需要你保护吗?李通、刘辟也都有武艺,不需要你。” 张飞朗声道:“他们的武艺和俺比谁高谁低,大哥心里自然清楚,只怕没有俺张翼德,大哥胜不了那袁术!” 刘琰起身,指着大门:“某若是败了,自然会向陛下和豫州百姓谢罪,不需要你操心,你给我滚!” “左将军,不要着急。” “陈群先生呢?” “去清点军粮了。” “还不快去找!” 看着刘琰和张飞剑拔弩张,众将也慌乱了起来。 “诸位,不必找什么陈群了,他就不是我大哥,我以后也不是他三弟了,我们从此恩断义绝。” 张飞起身,拿起兵器架上的长矛。 “这柄长矛,是大哥送给俺的,今日俺就折矛为誓,再不见大哥了!” 半个时辰后。 张飞还在县府大院折长矛。 “这矛怎么折不断?” “三哥,这矛杆是采集山中青藤,用油炸出纤维,编成长杆后,再用油反复浸泡晾晒,三年后,涂上胶漆,缠上葛麻布才做成的,不是那么容易折断的。” 张飞回头看到是陈群,顿时泪如雨下。 “长文,大哥要赶我走,你说该怎么办啊?” 第一百二十二章 佯攻寿春 第222章 佯攻寿春 “诸位听明白了吗?总之,咱们的战术就是,想尽各种办法,不断袭击袁术的士兵,注意集中兵力,尽量做到十个打一个。” “明白了。” 西阳县县府厅堂。 刘琰交代完战略,众将拱手。 此时,陈群走了进来。 “陈群先生。” 陈群拱手:“诸位,左将军的战术,你们都清楚了吧。” “都清楚了。” “好,要让袁术知道,汝南已经不是他能控制的了,这里是咱们左将军部的天下!” “是!” “诸位,你们各自领兵出击吧。” “遵命。” 众将离去,陈群来到刘琰身旁坐好。 “长文,军粮筹集得怎么样了。” “大哥放心,有黄权在,在江夏筹集粮草不算难,等打下了平舆,咱们就再也不缺粮食了。” 刘琰笑了笑:“长文,就这群乌合之众,你敢说打平舆,那可是汝南郡治。” “别说平舆,要是陛下给我五万精兵,我敢打寿春。” 陈群自从开始参赞军务,斗志越来越强,完全不像以前那么唯唯诺诺了。 刘琰笑道:“陛下也不会想到,汝南的形势这么好吧,来时咱们只有五千兵马,现在咱们有各路兵马二十万。” 江夏北部是一大片山区,居住着许多躲避追剿的黄巾军和逃离战乱而来的百姓。 这些人成军后,是刘琰军队的主力,大约十万。 此外,还有不少自汝阳迁徙而来的百姓,不过这些百姓在迁徙过程中路过颍川和南阳。 当地士卒收拢农奴,开出了和军屯相当的条件,不少百姓直接进入了士族庄园。 对于大多数百姓来说,吃饱饭,有个安稳的生活最重要,只是换个地方当农奴而已。 跟着刘琰迁徙到江夏的百姓不足十万,能参军的有一万左右。 其余的士兵都是李通、刘辟、龚都、雷簿、陈兰的本部兵马,以及陈群、黄权的家奴私兵。 着全甲的士兵不到五千,着半甲的士兵有一万多,总的来说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好在自己这边的地理位置还不错。 西阳县在江夏的最北部,南边是陵阳山,山脉连绵不断,即便是二十万人,钻进大山,也能瞬间消失。 上次刘琰攻占汝阳后,袁术起兵十五万,先锋军由刘勋统领,自兖州前线撤回,经陈国进攻汝阳。 幸亏刘琰跑得快,要不然就被刘勋缠住了。 后来孙坚派兵攻打豫章、会稽二郡,袁术又撤兵回去打庐江。 刘琰好不容易又打回了汝阳,袁术又派了十万精兵,继续由刘勋率领,来收复失地。 刘琰还是不和他正面打,周旋一阵就钻进了大山。 这次袁术来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抓人。 袁术把寿春作为自己新的统治核心,需要大量的人力营建新城。 对于袁术来说,汝南无险可守,只能人为制造无人区,清理平舆、新蔡、汝阴周边的百姓,防止刘琰继续做大。 至于百姓,只能苦一苦了。 而刘勋作为统兵将领,很乐意干这种事情。 汝南本就不是他的地盘。 他带兵来,抓到的百姓可以向袁术交差,百姓的财物可以直接没收,长相好看的年轻女子还能供自己和将士享乐。 这就是个发财的机会。 刘琰也曾动员汝南百姓逃离,但百姓大多还是认可袁家的名声,不相信刘琰。 以至于汝南哀鸿遍野。 袁术钱粮足备,军队装备精良,来时势不可当,撤退之时,需要携带大量百姓,还有掠夺而来的钱粮物资,正是最虚弱的时候。 “兄长,我看三哥又被你训斥了。” 刘琰知道陈群又来和稀泥了,没好气道:“他又犯浑,随意鞭挞士卒,我那守卫,十七八岁的小伙子,被他一鞭子毁了容,你说我能容他吗?” 陈群凝眉:“兄长做得对,三哥这毛病不改早晚得出大事。” “所以我让他远离左将军部,省得把风气都带坏了。” “不如这样,三哥擅长率领偏师独力作战,就让他带领本部三千骑兵攻打寿春去。” 刘琰挥了挥手:“我虽然气他,但也不至于让他去送死吧,三千人去打袁术的本部,恐怕有去无回。” 陈群笑道:“三哥看似鲁莽,实际上粗中有细,几次和袁术主力交战,他都能看准时机,既有斩获,又能全身而退。” “我想着,让三哥多带孙坚部的旌旗出战,造成孙坚大军突袭寿春的架势,袁术必调刘勋火速回援,咱们这边沿途掩杀,必然能大获全胜。” “好办法!” 刘琰击掌道:“孙坚雄踞庐江,又占据了江表的丹阳郡和吴郡,截断了袁术和江南领地的联系,袁术向来忌惮他,假扮孙坚兵马进攻寿春,袁术必然恐惧。” “只是张飞本就不服从管教,如果再让他立功,以后恐怕更加难以约束了。” 陈群笑道:“且把三哥叫来,待我与他说。” 刘琰让人叫来张飞,张飞跪在地上一脸怨气。 “大哥,莫不是哪里需要打仗了,想到俺张翼德了。” “告诉你啊,咱俩现在什么关系都没有,要打仗你让你那守卫去打,你这么爱护他,看他能斩几个首级。” “你!” 陈群使了个眼色,示意刘琰不要动怒。 “三哥,刚刚我和兄长商议了,你的性格不适合带兵,你先回雒阳,兄长再表奏天子,给你一个西乡亭侯,让你告老还乡。” 张飞怒道:“我才二十六,你们让我告老还乡?” “不是我和兄长狠心,只是你脾气暴虐,不适合军旅。” “你们!” 张飞瓮声道:“你们看看这天下,有哪个将军不鞭打士卒,不就是教训个看门的守卫,你们至于如此对待我吗?” 刘琰咬牙道:“这厮不知悔改,赶紧让他滚!” 陈群笑道:“三哥,你说将军都打士兵,你做士兵时,左将军打过你吗?” “他是没打过。” “这就对了。” “他让二哥打,每次都往死里打。” “这……” 陈群一时语塞。 刘琰吼道:“打你怎么了,就该狠狠打,你想想,这些守卫都是干什么的?” “没有这些守卫拼死护卫,你大哥的项上人头不知道让袁术摘了几回了。” “你随意鞭打他们,若是他们怀恨在心,和袁术里应外合,你大哥有可能怎么死的不知道。” “你这哪里是鞭打守卫,你这是往大哥身上捅刀子,你这厮就该打,云长怎么没打死你呢。” 张飞被刘琰这么一说,愣了半天,渐渐低下了头。 “好了,兄长,别生气了,三哥要回乡了,好聚好散,不要多说了。” 张飞磕头如捣蒜:“大哥,我错了,你别赶我走!” 陈群一边帮刘琰顺气,一边缓缓道:“兄长,不如再给三哥一次机会,让他带一支偏师出战,如果他败了,就让他走,如果他胜了,就当将功补过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水则载舟 第223章 水则载舟 “三哥,西阳县往东三十里,便到了庐江郡,走官道途径雩娄、六安,一直往西,是九江郡重镇合肥。” 江夏郡,西阳县,县府。 张飞拄枪听命,陈群在地图上指出了进兵路线。 “先要穿过孙坚的领地,又要进攻袁术的重镇,得带多少兵马?” 陈群伸出三个手指。 张飞问道:“三万?” 陈群笑道:“三千。” 张飞一瞪眼:“三千兵马打合肥,这是喝了多少?” 陈群看了一下刘琰:“兄长,三哥说他办不到,不如这样,还是去西平县请李通吧。” 刘琰点了点头:“我这就修书一封。” “大哥且慢!” 张飞急拱手:“谁说俺不行,这三千兵马只需要打孙坚的旗帜,经过庐江时,沿途招募乡勇壮大力量,趁着年关突袭,打下合肥不难。” 陈群和刘琰对视一眼,一起满意地点了点头。 张飞也算足智多谋,他的计策和陈群不谋而合。 刘琰起身道:“翼德,深入袁术腹地作战,要注意和百姓好好相处,明白吗?” “明白!百姓是咱们的衣食父母,眼睛耳朵。” 陈群笑道:“兄长不必多说,咱们现行的军规和对百姓的策略,都是三哥教给我的。” “哦?” 刘琰有些惊奇,来到汝南时,陈群就献上计策。 如分发豪族财产和土地给百姓;严肃军纪,不准骚扰百姓;公平买卖,各项征用按照市价补偿等。 只是没想到,这些策略居然是张飞教的。 “兄长,我和三哥在丹水占山为王时,就是用的这种策略,在没有朝廷的支援下,对付西凉军的围剿,坚持了一年多。” “小弟也是在那个时候,知道了庶人的力量。” “《荀子·王制》载,传曰: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此之谓也。” 陈群离开朝堂和士族的熏染后,思维开始有了转变,更加重视和庶人合作,与其他士族有了很大的区别。 刘琰沉声道:“长文所言极是,袁术只知享乐,不知体恤百姓,治下民怨沸腾,他的败亡不远了。” “这一次,先把他的十万主力覆灭在汝南,再围攻平舆和汝阴,彻底断了袁术的根基。” 张飞拱手:“俺明白了,大哥让我打合肥是佯攻,真实目的是调动袁术主力,于野战中消灭之,俺只管把声势做足就好。” 刘琰凝眉看了一眼张飞,三弟确实聪慧,是个带兵打仗的好材料,但醉酒鞭打士卒这件事不改正,还是很危险。 “长文,让雷簿跟着翼德,给雷簿一道军令,翼德每日饮酒不得超过一升,否则先斩后奏。” 张飞嘟囔道:“大哥,战场艰苦……” “好吧,长文,告诉雷簿,翼德每日饮酒不得超过半升。” 张飞急忙拱手:“大哥,说好了一升,就一升,一言为定。” 刘琰叮嘱道:“记住,是每日一升,即使你这日不喝,过了就过了,也不能攒着,喝一次大的。” “还有,要是再有鞭打士卒的情况发生,你也不用回来了,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兄弟。” 张飞一皱眉,继续拱手:“知道了。” “翼德,你回去准备,明日出征,多带金银,沿途招募乡勇时,不要吝啬。” “诺。” 送走张飞,陈群拱手道:“兄长,小弟已经定好计划,请司马防领兵五万出郾城,攻打汝阳。” “李通领兵五万,出西平,攻打平舆。” “陈兰领兵五万,出西阳,攻打新蔡。” “兄长亲自领兵二十万,攻打汝阴。” “刘勋劫掠的人口和物资都需要从汝阴中转,这里才是此战的关键。” 刘琰算了算:“不对啊,参战兵力三十五万,就算刨去协同作战的颍川郡兵,还多出了十万兵马。” “兄长,你还不知,各位统领都在扩军,现在兄长手中已经有了六十个军,三十万人马了。” 刘琰笑道:“这些人,还真有本事,但是要注意整顿军纪,不要泥沙俱下,弄得跟黄巾军一样,最终成了乱兵。” “放心吧,兄长!军队纪律这件事,小弟亲自负责,每军都设置了军令司马以及各级属官。” “凡是有违反军纪的,有杖责、拘禁、劳役、斩首等多种刑法惩治。” 刘琰坐在主位上,沉思了一下:“加上一条,犯军规到劳役以上的,三年内不得参加都试。” 陈群坐到一旁:“这是个好办法,好多人都是冲着都试参军的,不让参加都试,比杀了他们都难受。” “长文,你善于书写政令,把军规好好弄一下,弄一份详尽的,减少争议,再弄一份简略的,让每个士兵都能看懂。” “兄长,我总结了三条,不知道合不合用。” “说说看。” “第一,听从号令。” 刘琰点头:“这是士兵的职责,很好。” “第二,禁止劫掠百姓,淫辱妇女。” 刘琰沉声道:“百姓困苦,不应欺凌,淫辱妇女的,见一个杀一个,一定不能手软。” “但也要告诉将士,喜欢哪家姑娘,及时告诉各自长官,如果真的合适,由各自长官上门提亲,军中出聘礼,让他们好好结亲过日子。” 陈群赞道:“兄长所言极是,我一开始还真没想到这一点,过几天我专门弄个章程。” 陈群接着说道:“第三,攻打支持袁术的世家豪族时,只没收金银,不准掠取其他财物。” 刘琰笑道:“这样也好,省得咱们的士兵跟土匪一样,什么都抢。” “前几天攻打原鹿县豪族时,刘辟他们抢了一张檀木床,非要拉回山里。” “十几人抬着,把山道堵得死死的,实在可笑!” 陈群笑道:“毕竟这些人不久前还是土匪,很多习气一时间改不了。” “不过也该及时纠正了,否则等咱们将来打进平舆、汝阴,这种情况更加难以约束。” 两人正说着话,侍从来通报。 “将军,司空那边派人来了,说他们西征凯旋而归,特来跟将军说一声。” “哦?” 刘琰接过拜帖,是曹操的亲笔。 侍从道:“使者叫荀彧,正在外边等候。” 陈群一听,顿时来了精神。 “文若来了,真是好久不见!” 刘琰合上拜帖:“曹操这人,向来是无事不来,不知道又要干什么?” 侍从道:“听说是司空封了曹侯,食邑万户,特来告知将军一声。” 刘琰冷笑道:“不就是封了个万户侯吗?有必要专门派人来告诉我吗?” 第一百二十四章 司空府来客 第224章 司空府来客 “司空府长史荀彧,拜见左将军。” “文若,不必多礼,西征归来,感觉如何?” 江夏郡,西阳县,县府。 寒冬腊月,山风呼啸,荀彧披着厚狐裘自雒阳而来。 “西征是幸苦,但在下只是都运粮草,未亲临前线,不算太凶险。” 西阳县县府的厅堂不大,一圈能摆下五张桌案,刚刚众将齐聚,都是挤着座,这会儿显得宽敞了一些。 刘琰坐在主位,陈群领荀彧坐上次座后,来到主位。 侍女奉茶。 荀彧看了一下周围,微微叹了口气:“这里确实简陋了一些,将军辛苦了。” 陈群叹息道:“往日在都会生活,在下也是不知,这中原腹地还有如此穷苦之地,这县府简陋不说,百姓也是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荀彧一拱手:“在下一路上一直听百姓说,左将军来后,这里稍稍好了一些。” “还有民谣传唱,贤臣子,豫州牧,自到此,民丰足。” 刘琰挥了挥手:“那都是百姓随便编的。” 江夏北部山区耕地少,四处逃难的百姓一多,肯定无法生存,过得贫苦也都正常。 之所以现在不那么穷了,还是因为,这里往北不远就是袁术的运输线,缺吃少穿了直接去抢就好了。 “这次岁末大朝,因为东南战事,左将军没有参加,司空十分想念,特让彧来拜见,等左将军凯旋了,再一起饮宴。” 刘琰淡然道:“听说司空被封为了曹侯。” “正是,封地在山阳郡曹县,离兖州郡治昌邑不算太远。” “不错。” 荀彧端起茶杯,用袖子掩住面容,轻轻抿了一口茶,放下茶杯时,用余光看了一眼刘琰。 这是曹操特意交代的,把曹操被封为万户侯的事情告诉刘琰,看看刘琰的反应。 荀彧细细观察,刘琰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荀彧也觉得奇怪,现在朝中只有三个食邑超过万户的县侯,刚刚投降的刘诞是虚封,不能算。 真正有封邑的只有两个,刘琰和曹操。 多了一个和自己爵位相同之人,刘琰不应该一点反应也没有,难道他真的视名利为无物。 这件事办完,剩下的便是第二件事情,曹操听说刘琰用兵厉害,让荀彧跟刘琰一段时间,看看刘琰的用兵之法,有什么可取之处。 “左将军,这次来,在下受司空所托,想留在左将军部一段时间,协助左将军参赞军务,还望左将军不要嫌弃。” “哦?” 刘琰还没有回复,陈群已经高兴地喊道:“真的吗?文若号称有王佐之才,能帮助左将军,真的太好了。” “咳。” 刘琰清了清嗓子:“正好我们在准备和袁术军决战,事情千头万绪,文若留下来,帮帮长文也好。” 荀彧拱手:“谢左将军。” 刘琰起身,对荀彧一拱手:“文若,某有些乏了,先去休息一下,让长文陪你了解一下军情。” “好。” 来到后门门口,刘琰摆手,示意陈群:“长文,过来一下,我还有些事要给你安排。” 陈群起身,向荀彧行礼,追了出去。 两人走了几步,离县府大堂有了一些距离。 “兄长,有何事要吩咐?” 刘琰小声道:“文长,咱们自从进入汝南,处处依靠百姓,没少剿灭世家大族。” “你要知道,荀彧在士族中威望极高,终究不会成为咱们的同道中人。” 陈群思索一阵,自己自从跟随刘琰以来,受兄长影响,凡事先考虑是非对错,后考虑利益得失。 这和士族的行为准则相违背。 但自己只是个例,绝大多数士族还是和荀彧一样,首先要考虑自身和家族的利益。 汝南和颍川相邻,两地士族互相联姻,利益深厚。 而眼前的决战,敌人就是汝南士族,真怕荀彧会和汝南士族沟通。 “兄长,小弟明白了,咱们这边先不露声色,自今日起,严查荀彧的通信,等打完这场决战再说。” 刘琰点头:“为兄并不是心胸狭隘之人,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荀彧也未必就是细作,只是大战在即,一切要小心为上。” “遵命!” 刘琰继续往后院走去,陈群看着兄长的背影,满意地点了点头。 原以为兄长仁德有余,手腕不足,今日才感觉兄长待人接物自有其道理。 能辅佐此等明主,陈群心中慨然。 回到县府厅堂,陈群对荀彧躬身一拜:“文若,让你久等了,兄长安排了一些事情。” “无妨。” 荀彧起身道:“既然要留下参赞军务,还得先看看部曲,有劳长文了。” “部曲?” 陈群刚刚反应过来,这是士族对军队的称呼,自己竟然有些陌生了。 “咱们现在叫义军,不称部曲了,称呼也变了,自左将军以下,大家伙都以兄弟相称。” 荀彧笑了笑:“长文休要欺我,军队向来讲究等级有序,尊卑有别,怎能都以兄弟相称。” 陈群解释道:“文若,这都是群的主意,现在军中主力是旧黄巾军,他们若是服从等级制度,当初也不会造反了。” “再一个,群也考虑到,以往的士族私兵,只认领主而不认天子。” “现在没了部曲隔阂,人人都是左将军部的从属,士卒的权利更大了些。” “不仅可以要求更换队伍,甚至可以对官长的违规行为检举揭发。” “大家参军,也能更舒服些。” “如果继续沿用旧制,将士兵划为某人的部曲从属,一人反叛,从属跟随。” “这三十万大军,不知该如何掌控。” 陈群说的制度,以荀彧的能力,理解起来不难,但这种做法还是有些让他震惊。 士族之所以能保持地位,靠的就是兼并土地,豢养私兵,如果士卒不听领主的,随时可以走,还能检举领主,那就太可怕了。 不过更让荀彧震惊的是,陈群说,左将军部有三十万军队。 “你们竟然有三十万军队?” 陈群察觉到了荀彧表情的异样,兄长说的不错,荀彧终究不会是同道中人。 陈群笑道:“都是些乌合之众,其实也算不得军队,半农半兵吧。” 荀彧倒吸了一口凉气,感觉刘琰拉部曲的速度也太快了,当时带了五千人,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扩充到三十万。 “可以看看左将军部的部曲,哦,义军吗?” 荀彧对刘琰的义军更加好奇了。 陈群一凝眉:“军队都撒出去了,西阳县没有义军。” 荀彧笑道:“不可能吧?你们不怕袁术来攻打吗?” “怕什么?南边就是陵阳山,袁术来了,咱们跑就是了。” “文若,你一路鞍马劳顿,赶紧去休息吧,改日,哪部兵马回来了,我一定告诉你。” …… 入夜。 西阳县府,厢房一灯如豆,陈群对着案牍,思索决战的细节,查缺补漏。 “吱呀!” 房门推开,一个侍从走了进来。 “何事?” “别驾,荀彧先生送出书信一封,被我们拦截了。” 陈群微微一笑:“拿来吧。” 第二百二十五章 为何而来 第225章 为何而来 “荀彧这封信是什么意思?” 西阳县,县府后宅。 厅堂中灯光昏暗。 刘琰披着芦花棉衣走出卧房,手里拿着陈群送来的书信。 陈群指着信道:“这封信是写给司空的,交代两件事,先是说兄长对司空封万户侯不以为然,其次是说兄长拥兵三十万。” “这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信息。” “兄长,重要的信息自然不会写在信上。” 陈群看了一下里间。 刘琰顺着陈群的视线看去:“长文,有话直说,若是思思不可靠,为兄也活不到今天。” 陈群接着说道:“我审问了送信之人,送信之人说,还有口信,告知司空,西阳县兵力薄弱,左将军部有危险。” “就这些?” “送信之人只说了这些。” 刘琰一皱眉:“荀彧怎么会认为西阳县兵力薄弱呢,西阳县周边有刘磐的一个军,还有匈奴游骑护卫。” “兄长,你说了要防备荀彧,我记在心里,今日荀彧要看咱们的军队,我借口说咱们周边没有军队,没让他看。” 刘琰想了想:“别管怎么样,荀彧的信件一律不许送出,送信之人全部扣押。” “遵命。” 刘琰一抬手:“荀彧毕竟是司空府派来帮助咱们的,长文不要过于严防死守,倒显得咱们失礼。” “明日刘磐那边有行动,就让荀彧跟着,咱们怎么行军,怎么打仗,都可以给他看。” 陈群笑了笑:“小弟明白了,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荀彧要看军队,就让他到前线看,这样,咱们的具体战略反而更安全些。” “正是。” 陈群拱手,起身告退。 刘琰送走陈群,回到厅堂。 里间传来脚步声,何氏披着芦花棉衣款款走来。 “夫人,真是苦了你了,此地苦寒,不似京城舒适。” 何氏柔声道:“只要和夫君在一起,一切都好。” 对于何氏来说,在江夏的日子虽然清苦一些,但却有着不一样的感受。 这里可以远离尔虞我诈,你争我夺,能独享夫君的宠爱,和将士、百姓相处,也能得到真正的尊重。 或者说,自己原本只是兄长实现利益的工具。 从进入掖庭宫,到结识皇帝,随后在宫斗中胜过宋皇后,又一步步铲除竞争者。 虽然自己没有亲自动手,但自己和兄长的晋升之路,确实是无数人命堆积而成的。 如果自己再有一次选择的机会,自己宁愿嫁给一个庶人。 当然现在的情况,比自己想象的要好很多。 说着暖心的话,何氏搂住刘琰的腰杆,轻轻抬头,微微闭上双眼。 刘琰会意,看着何氏饱满红润的双唇,一阵悸动,缓缓附下身去,正要亲吻。 “呕!” 何氏猛然推开刘琰,拉开房门,在屋檐下一阵干呕。 “夫人没事吧?” 刘琰赶紧追了上去,轻轻拍打何氏的后背。 “没事。” 刘琰忽然一愣,感觉脊背有些发凉。 “你不会是?” 何氏立正身体,一脸娇媚,轻轻点了点头。 刘琰忽然感觉大脑有些发蒙,自己和何氏一直沉浸在男女之情中,此刻才回味过来。 何氏是废皇后! 自己不仅和废皇后有私情,还让她怀上了身孕。 事情越来越复杂,越来越难以收拾。 以后该如何办? 天下人会怎么看待自己? 自己要用刘备的身躯,以刘备的行为方式,替刘备走过这一生,如此污点,该如何洗刷? “夫君,你不高兴吗?” 刘琰苦笑道:“高兴,为夫怎么能不高兴呢,为夫年过三旬,数丧嫡妻,现在有机会做父亲了,自然是高兴的。” 何氏凝望刘琰,女人的感知细腻而敏锐,刘琰虽然在外人面前喜怒不形于色,但在自己面前,从未遮掩过情绪。 这不是正常男人该有的反应。 “夫君为何凝眉?” “只是觉得眼下战乱,时常搬迁,夫人怀上身孕,十分危险。” “夫君不必担心,当年妾怀辩儿时,宋皇后用了各种方法害妾,妾还生了下来,妾身子骨可强健着呢。” 何氏轻轻抚摸小腹,脸上洋溢着幸福的表情,自从王美人死后,自己和皇帝的爱情也走到了尽头。 如今有了新的可托付之人,何氏真心想为刘琰生儿育女。 说着话,何氏的眼眶有些湿润,在刘琰脸上看不到高兴的表情,何氏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好,顿时感觉委屈无比。 刘琰宽慰道:“思思,现如今兵荒马乱,为夫只是担心你们母子的安危,这孩子自然是能生下最好。” 何氏抽泣一声:“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为夫答应你,这孩子如果是男孩,为夫就让他做嫡子,如果是女孩,为夫就给她订一门好亲事,一定不让咱们的孩子受委屈。” “谢夫君!” 何氏破泣为笑,紧紧搂住刘琰。 “夫君,妾是逃犯,做不了正妻,不敢奢求什么,也不想让咱们的孩子卷入权利纷争,做不做嫡子无所谓,让他安安稳稳过完一生就好。” 刘琰笑道:“思思,我数丧嫡妻,已经心灰意冷,若不是遇到了你,我不会再碰女人,就是我的唯一。” 两人紧紧相拥,尽管北风不断呼啸,二人也不觉得寒冷。 刘琰想了,自己接替了刘备,总要给刘家传承香火,除了何氏,自己又对其他女子提不起兴趣,何氏想生,就让她生吧。 至于自己的欺君之罪,以后再说。 “夫君,妾近期恐怕不能伺候你了,妾的侍女,你有看上的吗?妾可以安排。” 刘琰捏了一下何氏的鸭蛋脸:“你说的是真心话吗?” 何氏低头:“自然是真心话。” “那好,你的侍女我都喜欢,你安排她们一起侍候。” “啊?” “啊什么啊?你都说是真心话了。” 何氏捶打刘琰的胸口:“讨厌,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你说你到底看上谁了。” 刘琰抓住何氏的手,笑道:“行了,你好不容易怀上身孕,不让为夫好好歇几天吗?” “正好最近要指挥决战,精力不能分散,你好好安胎,为夫好好作战。” 何氏抱住刘琰:“想起来要打仗,妾就害怕。” “上次在汝阳,袁术大军围困夫君,若不是子龙保护,夫君险些丧命,若是夫君再身先士卒,妾可不依。” 何氏说得是袁术七路大军围攻那次,那时刘琰为了掩护百姓撤退,被袁术军包围,确实凶险。 “放心,为夫心中多了牵挂,自然要好好爱惜自己的性命,冲锋陷阵,伏敌断后的事,为夫不做就是了。” …… 西阳县,县府,清晨。 “文若,你昨日说要看看左将军部的军队,正好有一支兵马回了西阳县,我派人送你过去。” “你不去吗?” 荀彧早早来到县府,陈群便安排他去参观军队。 陈群指着一桌子的竹简:“这些公文都需要处理,我实在走不开,军队已经安排好了,你去就是了。” 荀彧拱手:“也好。” 第二百二十六章 亲临战阵 第226章 亲临战阵 “在下司空府长使荀彧,拜见将军。” “荀彧先生,有礼了。” 西阳县,刘磐部。 北风呼啸,大地一片苍茫。 荀彧在刘琰亲卫的护送下,来到了西阳县北三十里的刘磐部。 刘磐部共有一个军五千人,下属五营兵马,营寨依山而建,藏于山岭之中。 “不知将军高姓大名?” “在下校尉刘磐,身后是副将黄忠,以及部司马、军令司马、书佐等。” 众人听完介绍,向荀彧一拱手。 荀彧回礼。 “看将军不像是中原人。” 荀彧看刘磐皮肤黝黑,眼神深邃,刚刚行礼时,低头直视自己,露出一圈眼白,仿佛恶狼一般。 “某是江表人,荆州牧刘表从子,乃是今年都试新晋士子。” “失敬失敬。” 难怪这个将军虽有蛮族之相,但举止有礼,原来是新晋士子,荀彧内心中多了几分敬重。 荀彧跟随刘磐一起步入军营。 刘磐带着荀彧参观中军帐、营房、仓库,最后来到演武场。 荀彧不禁赞叹,这处营寨设置很有章法,不输朝廷精兵。 荀彧顺手拿了一把弓箭,上好弦,轻轻弹了一下。 “当!” 弓弦发出清脆的响声。 “好弓。” “荀彧先生识得弓箭?” 荀彧拿起长弓,笑道:“弓箭乃六艺之一,彧自幼习练,颇有心得。” 荀彧知道,军人慕强,自己也是有备而来,要展示实力。 荀彧自腰间小包拿出玉韘,扣在大拇指上。 到一旁箭架上抽了一支雁翎羽箭,张弓搭箭,对准五十步外的箭靶。 “嗖!” “砰!” 箭矢破空而出,正中靶心。 本以为会赢的一番赞叹,但场面出奇的安静。 “将军,我这箭术如何?” 刘磐笑道:“不错。” 荀彧又拔出一支箭,对准靶心放出。 “嗖!” “砰!” 两箭几乎射在一处。 “嗖!” “砰!” 荀彧再发箭,依旧精准射中靶心。 五十步外,连续命中三次靶心,荀彧感觉,这种射术已经很可以了,自己还是谦虚地说道。 “好久不练了,有些生疏了。” 刘磐拱手道:“左将军有令,命我军今日开拔,攻占新息县,由先生随军参赞,先生箭术高超,兴许能用上。” “新息县?” 荀彧回想了一下,新息县是汝南南部的县城,紧邻西阳。 “距离西阳县如此近的县城,居然还在袁术手中,你们左将军部,真是挺大胆的。” 忽然间,军营中响起号声,整个军营动了起来,到处是来往穿梭的士兵。 “先生可会骑马?” “自然会。” “给先生穿铠甲,咱们出征。” 几个士兵将荀彧引入一个营帐,不一会儿就给荀彧穿上了丝麻内衬,铁扎甲,挂上水桶、佩剑、地图等所有装备。 “这是让我上前线吗?” “先生,到了袁术的领地,到处都是前线,还是穿好铠甲安稳些。” …… 新息县,北三十里。 骑兵马蹄声如同雷震,马队后雪花扬起,形成一道道团雾。 再往后,一队空置的骡马大车紧随而来。 刘磐停下战马,命令士兵竖起袁军大旗。 不一会儿,远处传来牛车铃声,一支运输队在茫茫雪地中,自北而南走来。 “将军,补给在此,这就交接吧。” “有劳了。” 不到半个时辰,运输队就和刘磐完成了交接,运粮官得了一袋金银,呼唤运输队拉着空车返回。 “这运粮官不知道你们是朝廷军吗?” 刘磐答道:“他知道,只不过他手下人不知道。” 荀彧有些瞠目结舌:“袁术军的运粮官,居然如此资敌?” 刘磐笑道:“他也没有办法,他的一家老小全在我的手中,如果不合作,我不仅要杀他,还要杀他全家。” “啧!” 荀彧感觉自己的心脏咯噔一下,这左将军部都是些什么人?真是和土匪一样? “你们就是靠着这种方法养了三十万大军吗?” 刘磐笑道:“荀彧先生,这些粮草不过是供应新息县两千守军的,我这五千人根本不够用。” “这些粮草我们也不要,都是安安稳稳送到新息县,这样便于和守军们熟络一些。” “新息县厉害的不是袁术的守军,而是帮助协防的两万汝南士族私兵。” “驾!” 刘磐命令士兵拉走一半大车,剩余的大车上插上箭矢。 还有士兵拿出随身带的碳灰往身上脸上一阵涂抹。 “荀彧先生,得罪了。” 几个士兵围住荀彧,往他身上一阵涂抹,还在他胳膊上缠了一圈葛麻绷带。 荀彧有些洁癖,但是没有办法,身上已经被涂满了碳灰。 “这是要诈城吗?” 刘磐笑而不语。 很快车队恢复行进,往新息县走去,荀彧紧随其后,行进两个时辰,便来到新息城下。 此时已经是午后。 “补给到了,快开城门。” 城上守军看见运输队的狼狈像,一脸震惊,赶紧开城接应。 “运粮官,这是怎么了。” “别说了,刘琰的兵马前来突袭,粮草被劫了一半。” 众人进城,县令前来迎接,两人一起来到县府厅堂。 县令屏退左右。 “刘先生,你不是说你和刘琰部有交情,他们不会劫掠你的运输队吗?” 对于新息县令来说,他驻守在最前线,打的不是仗,而是人情世故。 刘磐化名刘全,作为县令熟知的运粮官,每每向他索要金银,说是贿赂刘琰军的,他也照付,运输线还算安稳,不知为何,今日变了。 刘磐小声说道:“县公,刘琰军还是手下留情了,只是拿走了一半粮草,给县公名下商社运送的生铁、粗盐等商品都还在。” 县令顿时面露喜色。 “那就好。” 刘磐面露难色:“县公,实不相瞒,我今日被刘琰军擒了,刘琰军放我回来,让我给县公带句话。” 县令凝眉:“什么话?” “刘琰那边说了,朝廷这次要起兵五十万,攻略汝南,希望县公早日投降,只要县公投降,朝廷那边保县公不失官位,不损家财。” “五十万大军来袭?” “正是!” 县令叹息道:“即使我有意投降,但袁术的兵马和城中豪族,定然不会同意?” 县令说的是实情,自己从袁术那里买了新息县令,虽然身为一县之尊,但当地豪族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刘琰军经常攻略豪族,均分其财产、土地,这些豪族和刘琰军是死敌,自己出面劝降,也十分不妥。 “请县公下令,把城中守将和私兵首领都召集起来,在下好好跟他们说说,还是以止息兵戈为上,不然县公的生意就不好做了,在下的财路也要断了。” 忽然,城外响起战鼓声。 传信兵疾跑而来,不顾守卫阻拦,径直闯入县府。 “报,县公,刘琰军进攻县城,两百步外,有人将书信射上城头。” “言,三通鼓后,有不降者,破城之日,鸡犬不留。” “刚刚已经是第一通鼓了!” 县令顿时慌了,自己花钱从袁术手里买个流官,目的就是挣钱,可不想把性命搭在这里。 既然有机会,不如投靠朝廷。 “快快传令,众将、众谋士到县府议事。” 第二百二十七章 血溅县府 第227章 血溅县府 豫州,汝南郡,新息县。 申时,雷震般的鼓声从城外传来,这已经是第二通鼓了。 县府厅堂中,县令坐在主位,刘磐陪同县令坐在首座,荀彧在刘磐身后侍卫。 县令看着荀彧问道:“这位有些面生。” 刘磐拱手:“这是某新收的马弓手。” 县令皱眉:“可惜他左臂有伤,不能开弓。” “无妨,我的运输队中有善射之人,已经占据了县府要害处,保你我二人周全不难。” 县令点头:“如此甚好。” 荀彧还是第一次深入敌营,此时紧张无比,只感觉双腿有些发软,但他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还能稳得住。 新息县的各军统领、谋士陆续来到县府,他们有的面容坚毅,有的神色慌张。 “县公!” “诸位,请坐。” 县令召集大家,其目的很明确,便是要应对刘琰军的进攻。 大家落座,县令开言:“刘琰大军压境,请诸位各抒己见。” 此时,一位私兵统领拱手道:“刘琰对待世家豪族手段酷烈,我等只有拼死一战,何必再议?” 县令顿了顿,指向首座的刘磐。 “这是袁公派来的运粮官,由他说一下城外的情况。” 众人看向刘磐,这人多次到新息县押送粮草,和大家也都熟络。 “不瞒诸位,在下有可靠情报,刘琰起兵五十万,要彻底吞并汝南,现在咱们城外足有十万大军。” “啊?” 众人听完,一脸惊恐。 “刘将军,不要说笑,刘琰哪里来的五十万大军?” 刘磐正色道:“在下绝无虚言,朝廷大军西征归来,天子增益了刘琰的兵马。” “在下往返于汝阴和新息,走最远的运输线,自然得和刘琰军搞好关系,这是刘琰军那边熟人告知的。” 众人都担心刘磐是刘琰军的细作,专门来诈城的,刘磐主动挑明了自己和刘琰军有联络,反而让众人更相信他的话了。 众人沉默一阵,有一个略显精明的谋士问道:“刘将军,在下有一事不解,你若是知道刘琰那边有五十万大军,为何不早早逃离,反而来了这新息县。” “是啊。” “请刘将军解释一下。” 面对众人的质问,荀彧也跟着紧张了起来,手不知不觉地摸了摸身后的短弓。 刘磐叹息一声:“某也不想来的,只可惜被刘琰军袭击,扣押了某半数士卒,非要某来送信。” 众人看着刘磐和荀彧,两人形象狼狈,荀彧的胳膊上还系着绷带,确实像被刚刚袭击过。 “某深受家主厚恩,答应为他守备新息县城,绝不投降。” 私兵首领话语凛然。 一旁谋士道:“可是他们有十万大军。” “十万大军又如何?都是些贱民组成的乌合之众,咱们只需在城头多设强弓硬弩,定能退敌。” “退敌之后呢,刘琰大军来袭,四处都有战事,不会有哪个城来救援咱们,咱们还是要被围困。” “噌!” 私兵统领起身,拔出佩剑,插在案头。 “如再有言降者,休怪某的长剑无情。” 县令抬手道:“这位统领不要着急,是战是和,还得大家公议。” “公议你个鳖孙!一个买官的县令,乞丐一样的人物,你算个什么东西。” 被这私兵统领一骂,县令一脸尴尬,自己作为流官,确实被世家豪族瞧不起。 但是一个私兵统领也敢当堂辱骂,着实有点气人。 县令一推官印:“是,我什么也不算,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新息县令,指挥作战全靠你了。” “早该如此!” 私兵统领自桌案拔下佩剑,插在剑鞘里,去取县令面前的官印。 荀彧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场景,统兵将领直接夺长官的大印,这些私兵确实无法无天。 “放肆!” 刘磐一拍桌子,大喝道。 县令听到有人帮忙说话,一时高兴了起来。 “你一个看门护院的家奴,猪狗一样的人物,县令的大印,也是你能拿的吗?” 私兵统领一转身:“刘将军,我敬你是袁公的人,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刘磐起身:“你也知道,我是袁公的人,县令是袁公亲封的官员,你也敢对他无礼。” 私兵统领冷笑道:“你可知新息县是谁的地盘?” “我不管新息县是谁的地盘,县令的俸禄,都靠自己做生意获取,没有拿你们一分钱。两千守军,袁公千里迢迢运送补给,没有吃你们一粒粟。” 刘磐手按长剑:“我们凭什么忍受你的辱骂?” “是啊!凭什么受你的辱骂?” 这会儿说话的是新息县的守军统领,这些守军统领帮袁术征税,本来就和当地私兵有矛盾,看县令被欺辱,更加剧了愤怒。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这是要投降?” 私兵统领回身,睥睨着守军统领们。 刘磐正色道:“我们不是要投降,只是要撤离新息县,兵力悬殊,军队转进保存实力,有什么错。” 守军统领们接着说道:“你们坚守,我们撤离,谁也不要妨碍谁。” 私兵统领一时没了主意,县令交权,即使自己当了县令,守军是袁术派来的,自己也无权指挥。 “你们走吧!” “县公,诸位,咱们即刻突围。” 刘磐拉上县令,呼唤各守军统领召唤士兵撤离。 私兵统领道:“大军围城,你如何突围。” “这个不需要你操心,某进得来自然能出得去,你留下与新息县共存亡吧。” “走,咱们走!” 刘磐拉着县令径直往外走,守军统领跟上,荀彧也赶紧跟了上去。 “刘将军,你那门路靠谱吗?” “当然。” 走到县府院子里,几位谋士追了上来,向刘磐打听:“能不能带上我们一起突围?” 刘磐看着这些人,顿了顿道:“有一个算一个,一个人一万钱,不能少了这个数。” “我们照付就是!” “慢!” 私兵统领提着弓箭追了上来,大声吼道:“县令和守军可以走,你们不能走。” “为何?” “你们都是家主的门客,全靠家主供养,你们要与新息县共存亡。” “得了吧!家主早跑了,让我们与他的家业共存亡,凭什么?” “嗖!” 这谋士刚说完话,一支羽箭便穿过了他的胸口。 私兵统领拿着弓箭:“记住,你们都是家奴,敢逃跑,这就是下场。” 要逃跑的众位谋士肃然,刘磐没有管他们,拉着县令继续往外走。 荀彧跟上刘磐,突然听到身后有嘎嘎声。 这是拉弓的声音。 荀彧急忙拿出腰后的短弓,一转身,张弓搭箭,对准后边的私兵统领。 “你要干什么?” 私兵统领一惊:“你不是胳膊上有伤吗?为何能拉弓。” 私兵统领感觉不对,急忙开弓,一箭射出,荀彧松开弓弦,还射一箭。 “噗!” 私兵统领的箭穿过荀彧的臂膀直透肩胛,荀彧的箭被私兵统领一闪躲,钉在了门框上。 “嗖!” 不知何处又飞来一支羽箭,穿过私兵统领的喉咙。 “嗖!” 又一支箭飞来,射到了一位守军统领身上。 “呃!” “荀先生,你没事吗。” “没事。” 刘磐大声吼道:“新息县私兵要铲除我们,快跑啊。” 只听嗖嗖破空声不断,无数箭矢飞出。 新息县的守军将领和私兵统领都以为是对方要下黑手,各自开始逃命。 刘磐拉着荀彧来到廊下躲避。 荀彧抬头一看,县府屋脊上站着的,都是运输队的士卒,正在肆意射杀。 “我还以为私兵统领要下黑手,没想到竟然是你……” 荀彧说完,便昏迷了过去。 弓箭手一阵射杀,县府霎时间一片尸体。 侥幸逃亡的守军将领和私兵统领们又回去召唤部曲,再次互相拼杀起来。 杀完袁术的守军,私兵中有想突围的,有想坚守的,意见不合,又杀了起来,喊杀声一夜不断。 第二百二十八章 士族之殇 第228章 士族之殇 “荀先生,你没有事吧?你突然发弓箭,我是真没想到啊。” 新息县,县府后宅。 火炉上的陶罐咕咕作响,整个卧房弥漫着药香。 军医正在收拾工具,一旁的案盘上,是带血的箭杆,和一个被剪断的箭头。 “将军,请放心,还好箭头没有留在体内,只是些皮外伤,休息几天就好了。” “有劳医师。” 军医拱手告退。 荀彧看房间里灯光摇曳,气若游丝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刘磐答道:“亥时。” “这是什么地方。” “新息县县府。” 荀彧惊到:“新息县被你们拿下来了?” 刘磐点头:“先生,你昏迷了一天一夜,守军和私兵们自相残杀,死了数千,剩下的一万多投降了,我那副将黄忠已经缴了私兵们的械,接管了县城。” 荀彧挣扎着起身,刘磐知道荀彧有话要说,拿了一卷芦花被放在荀彧的身后,让他半卧。 荀彧自嘲道:“本以为自己箭术熟练,没想到实战和打靶是两码事。” 刘磐笑道:“先生在士族子弟中算不错了,实战射击,要懂得突袭和预判,和打靶自然不同。” 荀彧凝眉问道:“刘将军,你怎知这新息县的守军和私兵有矛盾,并能加以利用。” 刘磐笑道:“很简单,袁术派了两千守军来新息县,对于一个县城来说,供给两千人并不难,袁术却要不断运粮,先生可知这是为何?” “为何?” 刘磐笑道:“很简单,端谁的碗,服谁的管,如果让县府供给粮草,县府肯定求助当地士族。” “如果这些士兵靠士族供给粮草,那袁术就再也控制不了这些士兵了。” 荀彧恍然大悟,他也是士族一员,自己的家族也是这么干的。 士族通过兼并土地,不断使自耕农破产,这样便可以减少州郡能征收的税负,州郡无钱养兵,士兵就会离开官军,跟随士族,成为士族私兵武装。 袁术也是士族出身,自然知道其中道理。 作为豫州、扬州之主,袁术要保证自己有一支听命的部曲,如果自己的部曲得不到供给,士兵便会离开他,加入其他士族势力。 袁术号称自己的部曲永不断粮,原来也有着这种无奈。 “这些道理,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这都是左将军说的,现如今,这些道理,军中人人都知道。” 荀彧还有疑问:“这里的县令,为什么如此配合你?” “县令是买来的流官,左将军说了,买官之人都是贪官污吏,只要诱以重利,一定能控制他。” “咳!” “先生没事吧。” 荀彧感觉,刘琰对事物的认知,已经完全超越了自己。 “时候不早了,先生好好休息吧。” “慢!” 荀彧叫住刘磐:“你们的部曲,靠谁供养?是左将军吗?” 刘磐笑道:“我们靠百姓供养。” “百姓?” “左将军部覆灭世家豪族,将土地分给百姓,百姓有了活路,自然生机勃发,继续支持我们,我们就能有源源不断的粮食和兵员。” “咳!” 荀彧连咳一阵。 世家大族打击自耕农,破坏税收,强化自身的地位。 而刘琰却反其道而行,均分土地。 长此以往,世家大族的力量会不断削弱,庶人便可以掌握士族的生杀,士族再无尊严可言。 刘琰此人,不能不除! “荀先生,还有问题吗?” “这大汉的天下,还是士族更强大,你们确定,你们能对抗士族吗?” 刘磐叹息道:“左将军说了,只要能认清是非对错,事情再难,总还是有人要做的。”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所以天地循环,万亿年运行如一。” “人之道,损不足而补有余,所以才有王朝不断兴衰更迭。” “如果放任世家豪族鱼肉百姓,纵使国家强盛,早晚必亡!” 荀彧急道:“世家豪族也不都是鱼肉百姓之人,只要以圣人之言教化,让为上者仁,为下者恭,未必不能打造永世太平。” 刘磐笑了笑,不置可否。 荀彧从刘磐眼中看到了蔑视,一种深深的蔑视。 刘琰军中不知有多少像刘磐一样的将领,他们打心眼里蔑视士族定下的法则。 “刘将军,我累了!” “告辞。” 荀彧躺好,仰面朝天,心忖该如何覆灭左将军部,将这些心怀异志之人通通杀尽。 如果这些人成势,士族将面临灭顶之灾。 自己建立士族王朝的理想,也将成为泡影。 想着想着,荀彧已经泪如雨下。 为何凡事总是不遂自己的心意。 士族为何做不到足够的仁慈,百姓为何做不到足够的恭顺。 为何如此! 忽然,荀彧瞪大了眼睛。 部曲,必须有一支属于自己的部曲。 士族不仁慈,就杀到他们仁慈。 百姓不恭顺,就杀到他们恭顺。 与其辅佐他人,暗中谋划,蝇营狗苟,不如强大自身,打造一支不败的部曲,靠实力说话。 …… “文若,你竟然受伤了,我该如何向司空交代啊!” 数日后清晨,刘琰和陈群早早来看望荀彧,刘磐在一旁陪同。 “有劳左将军挂念,只是些皮外伤,不碍事的。” “刘磐,你怎么回事,不知道照顾好荀先生吗?” 刘磐拱手:“左将军,末将只是听从吩咐,让荀先生在自己身边寸步不离。” 刘琰叹息道:“某也不知道,你作为一军之长,竟然亲身犯险。” 刘琰坐到床边,握着荀彧的手道:“文若你好好休息,新息县现在很安稳。” 荀彧咳了一声:“这里不是前线吗?” 刘磐道:“荀先生,这几天,咱们的大军推进百里,攻下县城七座,直抵汝阴,这里已经成了后方了。” 刘琰拍着荀彧的手道:“新息县万余守军投降,汝南士族全线动摇,文若和磐儿功不可没。” 荀彧拱手:“没有,我只是跟随,没有什么实际行动。” 刘琰面带愧意道:“文若,为了减少汝南士族抵抗,某宣称,你加入了左将军部,新息县守军是被你劝降的。” 荀彧急忙挥手:“不是,不是这样的。” 刘琰自顾自说道:“汝南士族看在你这个王佐之才的面子上,纷纷倒戈。” “这!” “文若,你好好养伤,此战你是首功,我当表奏天子,给你封侯。” “左将军!” 刘琰起身拱手:“文若,前线战情紧急,某告辞了。” “左将军,我……” “告辞!” 刘琰起身离去,陈群和刘磐一拱手,跟着走了出去。 “左将军!” 荀彧要起身,一下子跌落下床,箭疮崩裂,昏了过去,临昏迷前,吐出一句话。 “士族将亡,荀彧,罪莫大焉!” 第二百二十九章 释放农奴 第229章 释放农奴 汉中平七年,十二月末。 庐江郡,六安县。 茫茫雪原上旌旗晃动,一支兵马押送着农奴堪堪前进。 军队旗帜是绣金的孙字,以猛虎面像为底纹。 萧瑟的寒风中,青壮农奴一个挨着一个,由绳索捆绑右手,连成一串。 农奴们衣衫褴褛,面色惨白,脚下踩着草鞋,脚趾外露,已经冻得红肿。 “啪!” 江东士卒挥舞着皮鞭,发出一声巨响,催促农奴前进。 农奴大约五百人,被五十个士兵押送,队伍拉出三百多步。 “长官,麻烦帮我解一下绳子,我要小解。” “真是麻烦,老实点啊!” 士兵来到青年的面前,帮他解开手上的绳索。 “谢谢长官。” “快去快回!” 青年溜到道路一侧,观察周围,前边是一片开阔地,最近的树林有一百步。 进了树林,就能躲避孙坚军的弓弩,或许能逃出生天。 但是一百步的距离,少说也得数三十个数才能跑到。 青年向后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士兵正在紧紧盯着自己,士兵手持弩机,已经上弦。 青年不知不觉打了个寒颤,根本没有逃跑的可能。 青年提上裤子,回到队列中。 此时,一位卒长骑马巡视而来。 “大家都老实点,不要为难我们,孙将军有令,尽量不出人命,但你们要是不配合,我们也就不客气了。” 卒长翻身下马,亲自动手,一边给青年捆绑,一边说道:“你们在这里做农奴有什么前景,不如去江左开垦土地,到时候开垦的新地都归你们,再娶个山越娘子,岂不美哉!” “长官,道理我都懂,但你们好歹等我们过完年啊。” 卒长冷笑道:“我们不抓你们,袁术也要抓你们,这个年你们横竖是过不了了。”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一支骑兵卷着雪花呼啸而来。 卒长远远望去,来的兵马打着韩家旗帜。 不一会儿,兵马来到近前。 卒长一看,为首的将领身高八尺,黑面虬髯,体壮如牛,顿时一惊。 江东将士秀气,很少见这等人物。 “来将何人?” “自家人。” 黑面大将一说话,震耳欲聋,一口中气十足的幽州口音。 “莫不是孙将军自北边带回来的将领?” 孙坚曾在各处边镇统兵,军中有不少北方将士一直追随。 四大部将中,有两个幽州人,程普是幽州右北平人,韩当是幽州辽西人。 “没错。” 卒长拱手:“将军意欲何往?” “攻打合肥!” “孙将军让咱们迁徙庐江百姓,坚壁清野,防止袁术来袭,怎么会攻打合肥?” “这就叫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袁术以为咱们要坚壁清野,咱们偏偏要攻打合肥。” 卒长问道:“这等战略,我为何不知。” “你个小卒长,此等战略怎么能告诉你,若是泄露了风声,你担待的起吗?” “将军说的是。” 卒长拱手:“不知将军高姓大名。” “韩翼。” “莫不是韩当将军的家人?” “韩当是我族兄。” “失敬,失敬!” 孙坚军卒长不知,和他交谈的乃是左将军部偏将军,张飞。 孙坚那里,张飞只认识韩当,这人是公孙瓒的同乡,有过一面之缘,自己就假称韩当的部曲了。 “你们将这些农奴全部释放,编为乡勇,一起去打合肥。” “这?” 张飞看卒长犹豫,举起长矛朗声道:“不仅这些农奴,包括你们,也要跟着俺去打合肥,敢有迟疑,军法从事!” 张飞的声音浑厚有力,一说话,感觉周围的山川草木都跟着晃动。 卒长颤颤巍巍道:“遵命。” “解开绳索!” 孙坚军给农奴松绑。 农奴们一时慌乱了起来。 让他们迁徙,顶多是背井离乡,受点罪,让他们参战,就有点太为难他们了。 农奴们长期营养不良,瘦弱无比,根本不是士兵的对手。 忽然,一个农奴伏地叩拜道:“将军,求你了,别让我们作战,我们不想死!” 霎时间,几百农奴呼呼啦啦跪下一片。 “跪什么跪,都起来,有没有个男人样?” 张飞怒喝,一抖手,马鞭落下,又想打人了。 “噌!” 身后,雷簿把长剑拔出一半。 “干什么,你还真想斩了我?” “左……将军,有……有令。” “行了,说话都不利索,我不打人!” “那……那就好!” 雷簿收起长剑。 张飞一皱眉,这雷簿可比陈群狠多了,以往陈群监管自己,自己犯了禁,陈群顶多发两句牢骚,这个雷簿,直接拔剑…… “咳!” 张飞清了清嗓子。 “不需要你们作战,你们只需要跟着摇旗呐喊就行。” 张飞从马后掏出一包面饼,扔在地下。 “跟着我打仗,面饼随便吃,到了六安县城,让你们每人都能喝上肉汤。” 农奴们已经饥饿难耐,隔着葛麻布袋,都能闻到面饼的香气。 农奴们的口粮以筛糠和未脱壳的粟米为主,有时候家主还会掺些沙土。 不夸张的说,他们的口粮都不如家主的狗。 面饼在他们眼中已经是绝佳的美味了。 “不用客气,打开吃就行!” 张飞身后,燕幽骑兵纷纷解下布袋,扔到农奴们身前。 农奴们还在瑟瑟发抖,不敢动弹。 刚刚盘算逃跑的青年农奴胆子大一些,爬到布袋前,解开一看,满满一布袋细面饼。 青年一抬头,迎上了张飞和煦的笑容。 “吃吧!管够!” “谢将军。” 青年拿出两个面饼,一手一个,左一口,右一口,一边吃,一边对着张飞傻笑。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吃,天黑前,得到六安县,延误了军情,老子可不饶你们!” 农奴们一咬牙。 吃一口细面饼不容易,死就死了! “啊呜,啊呜!” 农奴们一拥而上,开始分食面饼。 “呃!” 青年吃得快了,好像噎住了,一脸黑紫。 张飞翻身下马,解开腰间水桶,打开盖子,递到青年面前。 “赶紧冲一下!” 青年捧着水桶,一仰脖子,喝了一大口,嘴里的面饼才咽了下去。 “嗝!” 青年打了一声饱嗝,满满的酒气。 “这是酒?” 张飞一皱眉:“小声点!” 没等张飞要回水桶,忽然有一人夺走了水桶,拿在鼻子下闻了闻。 “你……竟然……竟然藏酒,今天的酒量……给你……扣除,剩下的……没收!” 张飞怒目:“你有完没完?” 雷簿没有多说话,将水桶悬在自己腰间,手握长剑。 “噌!” “行了,拿着鸡毛当令箭,俺不喝就是了!” 第二百三十章 公瑾奇谋 第230章 公瑾奇谋 “公瑾,多亏你的奇谋,袁术大军外出,咱们才有望攻下寿春。” “主公,奇谋有我,冲锋陷阵还得靠伯符。” 庐江郡,六安县府。 城中北风阵阵,县府中满是束甲持剑的武将。 虽然天寒地冻,但武将们一个个精神抖擞。 孙坚坐在县府厅堂主位,首座是副将孙策,次座是赞军校尉周瑜。 扬州州治寿春虽然被袁术占据,但朝廷册封的扬州刺史刘繇,还在扬州境内抵抗袁术。 庐江太守陆康心向汉室,依旧服从刘繇的号令。 孙坚部投靠陆康后,隶属于扬州刺史部,成了朝廷官军。 刘繇表奏孙坚为破虏将军,统领江东各路兵马,对抗袁术。 今冬,袁术起兵攻打豫州汝南郡,和刘琰交战,周瑜看准时机,请孙坚领兵出征,奇袭寿春。 孙坚本是袁术部将,袁术手下的张勋、吴景是他的姻亲,很多人是他的至交好友,一旦斩首袁术,便可以直接吞并袁术军。 “此乃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咱们一定要攻下寿春,扫灭袁术。” 众将拱手。 “诺!” 早前,孙坚攻打袁术江南的领地时,袁术大举攻击庐江。 孙坚不得不自江南撤回,和袁术对峙。 随后,孙坚听从周瑜建议,开始在六安县坚壁清野,深沟高垒,制造一种防御的态势。 同时贿赂袁术的谋士,请袁术的谋士们建议袁术去打刘琰。 计策开展得很成功,袁术果然派遣大军西征。 如今,只要击败镇守合肥的袁术军,寿春再无力抵抗。 周瑜拱手道:“主公,我大军还在路上,还得一切小心为上,万万不可声张。” 孙策笑道:“这还不简单?只需严守四门,隔绝通信,便能神不知鬼不觉。” “不行!” 周瑜急道:“如今临近年关,六安城紧闭四门,反而显得诡异,还是一切如常,咱们的将士扮做商队,小心一点就好。” 孙坚点头:“公瑾所言极是。” “伯符!” “在!” “传令各部,按照公瑾所说,继续秘密调动,不得走漏风声。” “诺。” 忽然,县府外响起了震天动地的吼声。 一群人齐整整地叫喊。 “踏平寿春!生擒袁术!” “砰!” 孙坚一拍桌案。 “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在叫喊。” 祖茂起身:“待末将前去打探!” 少顷,祖茂返回。 孙坚急问:“大荣,是谁的部将在朗声高呼?” 祖茂拱手,支支吾吾道:“是韩将军的部曲。” 韩当猛然起身:“祖茂,你不要乱说,我的部曲都还没到。” 祖茂凝眉:“韩将军,这支兵马打着韩家旗号,突然进城,肆意挥霍金银,采购粮草军械。” 韩当朗声道:“领兵之人是谁?” “他们说,是一个叫韩翼的,你的族弟。” “韩翼,没听说过。” 孙坚起身道:“咱们一起去看看!” 孙坚领着众将出了县府,直接感受到了什么是水泄不通。 小小的县城里一下子涌进来数万人,街道完全堵住了。 新来的农奴兵挨家挨户敲门,采购余粮,直接给金银,城中百姓纷纷出来交易,整条街道熙熙攘攘。 孙坚拉住一个农奴兵。 “你们是谁的部曲?” 农奴兵朗声道:“我们是江东猛虎孙文台的部曲,正要采购粮草,攻打合肥!” 忽然,又冲上来一个农奴兵,对着孙坚问道。 “你是六安县的县尉吧,赶紧打开县府武库,给我们兵器,延误了军情,休怪我们不客气。” “你们!” 孙坚正要拔剑,被周瑜按住。 “主公,稍安勿躁,咱们的部曲还没有到六安,一旦发生冲突,后果不堪设想!” 孙坚舒了一口气:“你们的将军呢?” “将军没有进城,已经带兵出发打合肥了,我们采购了粮草,也要跟上。” “县尉,快开武库!” 孙坚笑了笑,领着众将回到县府。 农奴兵要跟着取兵器,只听砰的一声,大门紧闭,自己碰了一鼻子灰。 “狗县官脾气还挺大,兄弟们,跟我上,砸了县府大门。” 张飞沿途扫灭豪强,释放农奴,瞬间聚集了数万农奴兵,声势浩大。 农奴兵一朝翻身,脾气硬气了许多。 同袍劝阻道:“算了,六安是孙将军的领地,都是友军,砸了县府不好说话。” 农奴兵如蝗虫过境,不到一天的时间,将六安县的物资采购一空。 人群离开后,孙坚和众将走出县府,看着一片狼藉的街道,一脸落寞。 “这是哪里来的兵马?奇袭寿春的计划全被他们搅了。” 周瑜拱手道:“主公,我猜测,这必然是刘琰的兵马,刘琰派兵佯攻寿春,意在调袁术的主力回援,以减轻汝南的压力。” 孙坚凝眉思索,微微点头:“有道理!” 孙策指着寿春方向:“刘琰佯攻合肥,咱们正好可以绕过合肥,突袭寿春。” 孙坚叹息:“可咱们的兵马还在路上。” 孙策一咬牙:“父亲,儿手中有三千骑兵,就在城外大营,可领兵突袭寿春。” “三千骑兵打寿春,不可!” 周瑜急拱手:“主公,袁术得知合肥被围攻,必调寿春守军增援,寿春空虚之时,也许有可乘之机。” “寿春城正在营建,城墙防御薄弱,伯符趁机突入寿春,纵火烧杀,搅乱袁术军。” “主公率领大军跟上,会合刘琰军,于合肥击败袁术军主力,便能夺取寿春!” 孙坚问道:“刘琰军会配合咱们吗?” 周瑜拱手:“一定会的,刘琰军和我军都属于朝廷藩属,本来就是友军。” “我愿亲自去合肥前线,说服刘琰军将领,配合我军,击败袁术!” 孙坚拍了一下周瑜的臂膀:“如此,就有劳公瑾了!” “主公,瑜这就启程。” 孙策拱手:“父亲,儿也去了。” 孙坚同样拍了一下孙策的肩膀:“伯符,程普、韩当善骑战,陪你一起去,一定要小心!” “放心吧!父亲。” …… 寿春,后将军府。 “当!” 袁术蒙着眼睛,投出一支羽箭。 侍从急忙将一支早已准备的羽箭投入铜壶,顺手捡起地上那支。 袁术拉下布条。 “竟然投中了。” 袁术身旁,十几位美人一齐拍手。 “主公好厉害!” 这个厅堂是一个超大的暖阁,十个乌金石炉围着暖阁供暖,美人们身穿轻薄纱裙,妖娆的身形若隐若现。 袁术笑道:“你们几个刚刚跟我打赌,我要是能投中了,你们嘴对嘴喂我喝蜜水,谁先来啊?” “主公,你得抓到我们才算。” 美人们轰然散去,和袁术捉迷藏,袁术乐在其中,喜不自胜。 “报,主公,大事不好了!” 袁术从美人堆里爬出来,脸上满是胭脂唇印。 “什么事?” “孙坚起兵五万,正在攻打合肥。” “什么?” 第二百三十一章 刻玺 第231章 刻玺 “孙坚一介匹夫,怎敢打我重兵驻守的合肥?” “主公,合肥城下全是孙坚军的旗帜,兵马不计其数。” 寿春,后将军府暖阁。 袁术坐正身子,周围的美人又依偎了上来。 “主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打仗的事情有兵将,你紧张什么啊?” 袁术安抚美人们道:“宝贝儿们,你们先安静一会儿,合肥被进攻非同小可,我得召集众文武商议。” “主公,众文武都回家过年了,找谁商议,快来妾怀里,妾喂你喝蜜水。” “你们先等等!” …… 袁术甩着宽袍大袖走出暖阁,穿过雕梁画栋的长廊。 “这个孙坚真是可恶,若没有我们袁家提携,他算个什么东西?” “大过年的,不好好猫冬,非要出来折腾!” 传信兵在袁术身后跟着,等待命令。 袁术沉声问道:“孙坚不是将庐江北部的百姓都迁往江表了吗?哪来的五万兵马?” 九江郡是袁术的统治核心,袁术依靠豫州诸郡县供养此地,意图向南发展。 孙坚控制的庐江郡在九江郡南侧,堵住了袁术向南发展的关键道路。 袁术多次进攻庐江郡,没有打下,便决定采取步步蚕食的方式,压迫庐江郡。 于是,袁术在寿春以南,建造了合肥城,合肥城在扬州直道枢纽的核心。 向南通往庐江郡郡治舒县,向东通往芜湖县,向西通往雩娄县。 袁术在合肥驻军两万,士兵可以通过直道左右出击,孙坚控制的丹阳郡和庐江郡北部,时时在合肥城的威胁之下。 合肥对于孙坚,如鲠在喉。 孙坚要进攻合肥,袁术也不觉得奇怪。 只是近一个月来,孙坚一直在迁徙庐江郡、丹阳郡北部的百姓,似乎要放弃北部的领地。 没想到孙坚暗度陈仓,突然调头打了回来。 “把阎象找来。” “诺!” 阎象字大同,是袁术的主簿,自幼陪同袁术长大,也是袁术身边唯一不会阿谀奉承之人。 袁术来到将军府正厅,看见阎象正在等待。 “主公。” “大同,你没回家过年吗?” 阎象拱手:“后将军府就是在下的家,年节文武回乡,将军府空虚,象更应寸步不离。” 袁术一笑,显得儒雅而有风度:“危难之时,方见忠良,坐!” 袁术一甩袖,坐在主位。 “大同,孙坚兵临城下,该如何应对?” 阎象拱手:“主公,孙坚骁勇,我军主力都在豫州,远水解不了近渴,不如放弃寿春,转进豫州,保存实力。” “大同,你不是在说笑吧?寿春如此富饶,怎能轻言放弃呢?” “寿春无险可守,主公难道不知吗?” “汝南不是一样无险可守?” “主公,你虽名为豫州、扬州之主,其实你的领地,已经被孙坚和刘琰打得七零八碎。” “现在,不如向北发展,向袁绍公服个软,请他派兵接应。” 袁术凝眉叹息:“大同,你难道不知道某的心意吗?” “寿春是楚国旧都,有王者之气,东北一百里外,还有当涂县……” 阎象有些着急了:“主公,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迷信谶语,妄想当什么天子。” 袁术一收衣袖,露出小臂,指着房顶道:“天数有变,神器更易,而归有德之人,此乃自然之理。” “自中平元年以来,黄巾猖獗,天下纷争,如今群雄割据,朝廷名存实亡。” “我袁氏四世三公,信义着于四海,万姓倾心,四方仰德,实乃天命所归也!” 阎象感觉胸中发闷,一股郁结之气凝滞于胸,拱手急道:“主公,我早说了,你少和儒生们交往,他们只会阿谀奉承。” “如今的大势,你还看不清吗?” “自从平定何进叛乱以来,天子愈发励精图治,东征西讨连战连捷,此天不绝炎汉。” “主公世代受汉室重恩,更应该在此关键之时,罢兵息民,归顺朝廷。” “即使主公不愿归顺,也可割据一方,屈身守分,保境安民,以待天时。” “刘焉篡逆,三子丧而万军亡,败亡的例子就在眼前。” “公然窃取神器,实乃取死之道,主公难道不知道引以为戒吗?” “够了!” 袁术呵斥道:“大同,我向来视你为心腹,你怎么能如此说话?” “主公,正是因为象受主公厚恩,才不忍看着主公走向万劫不复。” 一阵沉默后,袁术笑道:“好了,六七四十二,代汉者当涂高,这个谶语是全天下人都知道的。” “大汉已经传二十七帝,气数将尽了。” “大同,某不想放弃寿春,梁纲率军两万,正在守备合肥,让那边先顶一阵。” “寿春这边有一万守军,由陈纪统领,随时可增援合肥。” “某再调刘勋、李丰、乐就、张勋、吴景率军回援,保住寿春不难。” 阎象长叹一声,凝眉道:“难!” 袁术怒道:“精锐兵马可以一当十,我手中十五万精锐,打不赢孙坚吗?” 阎象摇头:“孙坚突然袭击合肥,只怕他和刘琰早有联络,是在帮助刘琰围点打援。” “主公急调豫州的主力来支援寿春,恐怕会中伏兵之计。” 袁术有些不解:“大同,你怎么知道这是围点打援?” “主公夜夜笙歌,难道没有察觉到,汝阴的文书信件,已经断绝三日了吗?” 袁术半坐而起:“你是说,汝阴被刘琰攻下了?” “即使没有被攻下,也应该已经被刘琰包围,主公调大军归来,要经过汝阴,岂不是正中下怀。” 袁术一屁股坐下,双目无神:“那该如何做?” “弈棋之道,宁失一子,莫失一先,不如撤出寿春,投往汝南郡北部的城父县。” “城父位于汝南东北,刘琰军鞭长莫及,主公让各路兵马往城父集结,避开围点打援。” “到时主公大军在握,或攻打刘琰,或夺回寿春,都可游刃有余。” 袁术一直没有说话。 “主公,你在等什么?” 袁术挥了挥手:“某花了这么大力气打造寿春,某的家业都在这里,某不能走。” “主公!” “不要再说了,传令吧,让刘勋、李丰、乐就、张勋、吴景调动兵马,不惜一切代价,救援寿春。” “主公!” 袁术一脸落寞,有气无力道:“大同,某有些累了,赶紧传令!” 阎象加大了声量:“主公!” 袁术语气几近哀求:“大同,咱们先顶一下,合肥丢了,再走,好不好。” 阎象沉默一阵,拱手道:“好吧!” 阎象一走,厅堂更显得空旷。 “蜜水!给我蜜水!” 侍从端上来蜜水。 “你们在这里等着,五十步内,不准有人。” 袁术端着蜜水,来到后堂。 袁术打开一个檀木柜子,推动柜子门,一个密室出现。 袁术拿着水杯,走进密室。 密室宽敞,透着天光,有一张墨玉龙椅,立在玉阶之上,两侧是白毦黄钺,天子礼器。 龙椅前的桌案上,摆着一个未成形的玉玺。 袁术换上龙袍,坐上龙椅,将蜜水摆在一旁,拿起刻刀,一丝不苟地雕刻起来。 一边雕刻,袁术一边念叨着:“天数有变,神器更易,而归有德之人,此乃自然之理。” “我袁氏四世三公,信义着于四海,万姓倾心,四方仰德,实乃天命所归也!” 第二百三十二章 兵临城下 第232章 兵临城下 “将军,咱们都喊了一天了,合肥城尽是一些缩头乌龟,要不咱们进攻一下试试。” “试你个头!” 合肥城外。 农奴兵们摇晃大旗,连番辱骂。 刚刚建议进攻的是张飞刚收的农奴兵,叫雷绪。 雷绪前几天吃饼时差点噎死,靠着张飞喂了口酒才得以活命。 雷绪感激张飞,非要给张飞牵马扛兵器。 “你仔细看看,城头都是些强弓硬弩,你们这些小身子骨,靠近城池,立马就成箭下亡魂了。” 张飞瓮声说完,往身后看了一圈,雷绪赶紧支起来一张胡床,请张飞坐下。 “算你小子有眼力,比我从涿郡带出来的范强、张达强多了,你以后跟着我做亲卫。” “谢将军提携。” 雷绪问道:“将军,咱们为何不包围合肥?” 张飞指着合肥城道:“合肥北边是寿春,其间有直道相连。” “咱们包围合肥,要防备合肥守军反攻,还要防备寿春守军支援。” “一旦腹背受敌,就你们这些农奴兵,肯定瞬间溃散。” 雷绪若有所思,抱着长矛问道:“将军,咱们在城南搦战,如果合肥守军出城强攻,咱们一样顶不住啊。” 张飞指了指身后:“合肥城外是施水,横贯东西,只有逍遥津的一座木桥可以通行。” “眼下寒冬腊月,河水冰冷刺骨,若是合肥出兵反攻,农奴兵逃跑也是个死,只有背水一战。” “呃……” 雷绪咽了一口口水。 “若是背水一战,也打不过呢?” 忽然,身后有一人说话。 “不可能打不过,敌将要是敢出来,燕幽骑兵定教他有来无回。” 张飞感觉有些不对,这声音稚嫩中带着一种沉稳,好陌生。 张飞起身回头,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将站在身后。 小将面容清秀,头戴斗雉长羽盔,身穿连环铁扎甲,外边套了一件赤红色的锦袍,裹住半个身子。 “你是?” “在下破虏将军部,赞军校尉,周瑜。” 张飞对周瑜还是了解的,周家和袁家一样,也是四世三公的世家。 “原来是周公瑾,失敬失敬。” “翼德将军,别来无恙。” 张飞环眼一瞪:“你认出俺来了?” “早闻左将军部,偏将军,张翼德,有万夫不当之勇,即使没见过,在下也应该不会认错。” 张飞笑道:“俺的名气这么大吗?” 周瑜微微一笑,张飞名气确实有,但更出名的是这张黑脸,很容易识别。 “张将军,为何来此啊?” 张飞挠了挠头:“在下奉左将军之命,佯攻寿春。” 周瑜扯了一面旗子,在张飞面前展开:“你们左将军部佯攻寿春,在我们庐江借道,不说一声也就算了,竟然还打我军的旗帜,这是什么意思?” 纵然张飞大大咧咧惯了,此时也被周瑜问得没了脾气。 “这。” 周瑜正色道:“我们破虏将军部从不抗拒朝廷号令,咱们同为友军,要我们配合佯攻,说一声就行。” “但是你们一路袭击庄园,释放农奴,把庐江北部搞得天翻地覆,还裹挟我们押送农奴的士兵,这又是什么意思?” 张飞一脸愧意道:“周校尉,你看看,不来庐江,不知道庐江的世家豪族有多可恶,他们不把农奴当人看,我一时气愤,就放了。” 周瑜其实心中高兴,庐江北部诸县,破虏将军部也控制不了。 周瑜也是世家出身,世家豪族蓄养农奴,他也知道。 农奴生活困苦,对未来没有希望,以至于耕作懈怠,和自耕农的耕作效率,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周瑜也想释放农奴,建立军屯。 但庐江太守陆康是士族代表,一力反对释放农奴,周瑜人微言轻,也没有办法。 释放农奴,周瑜主要靠赎买,几乎耗尽了自己的私财。 周瑜挥了挥手:“张将军,我也不怨你,我率军配合你,咱们合兵一处,化佯攻为主攻,一举攻下寿春,如何?” “真的?” “只是,等打完这仗,这五万农奴你交给我,好不好。” “这些农奴本就是你们庐江郡的,自然该还给你。” “多谢张将军。”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听到一阵奔雷般的马蹄声,张飞远远望去,一个赤甲小将领兵北去。 “这位是?” “此乃江东第一猛将孙伯符,他率领精锐骑兵,绕过合肥,突袭寿春去了。” 张飞看着骑兵威武雄壮,一个个手持丈八长枪,颇有燕幽突骑的章法。 张飞不由赞叹:“没想到江南还有这等骑兵。” 周瑜拱手:“张将军,破虏将军部的兵马和攻城器械正在调动,三日内必到,你这边一定要稳住阵脚!” “放心吧。” …… 入夜。 合肥城南,张飞大营中灯火通明,农奴兵在营中大吃大喝,一片欢歌。 大营一侧,漆黑的夜空中,隐隐传来战马吐舌之声。 “将军,合肥守军敢趁夜袭营吗?” “很简单,守军来突袭,咱们就打,守军不来突袭,就让大家伙好好放松一下,反正俺也不指望你们能打仗。” 今夜月光暗淡,张飞的脸本来就黑,又穿了一身火漆甲,皂罗袍,要是不听声音,雷绪根本无法分辨张飞的位置。 张飞啧了啧嘴,拿起水桶喝了一口。 “这白水真是寡淡。” “雷绪,你可得……盯紧……他,别让他……喝酒。” 虽然看不见人,但听声音就知道说话的是雷簿。 “雷将军,小人知……知道了。” 张飞没好气道:“雷绪,你少和雷簿说话,都给他带结巴了。” 雷簿继续道:“雷绪,你也……姓雷,你以后做……做……我的义子,好不好?” “雷簿,你有完没完,这小子是我的亲卫。” 雷簿自顾自道:“我没儿子,我要是……哪天阵亡了,你给我……披麻戴孝,继承……我的家业。” “雷簿,不要欺人太甚!” “将军,莫……要生气,人还是你……你的人,我就是认……认个亲戚。” “好让他监视我是吧?” “没……没有。” 忽然,传来几声抽泣。 “你小子哭什么?” 雷绪道:“将军们不把雷绪当外人,绪感激不尽。” “行了,俺最讨厌男人哭哭啼啼。” 雷绪收了哭声,小声道:“张将军,这一仗打完了,你真的要把我们这五万人送给周瑜吗?” “怎么了?去江表军屯,不好吗?” 雷绪小声道:“将军,周瑜那边说得虽然好听,但是我听说,江表根本没有军屯,到了江表,他们还是让我们当农奴。” “为何如此说?” “孙策、周瑜虽然有锐气,有意建设军屯,均分土地,但在江淮士族中,这二人根本说不上话。” “江表早已被豪族瓜分,军屯就是个幌子,还说什么能娶到山越娘子,都是骗人的。” “江北人去了,立即就会被豪族控制起来,终身为奴,再也回不来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 夜袭 第233章 夜袭 “雷绪,你们若是不愿意去江表,就跟随俺大哥去。” “俺乃燕人张飞张翼德,俺大哥是左将军。” “左将军?” “正是!” 雷绪忽然激动不已,好一会儿说不出话。 “如何?” “将军,不止是我雷绪,庐江北部七县早闻左将军大名,我愿联络乡里,聚众投奔左将军。” “甚好。” 合肥城,西南。 子时已过,夜色如墨。 张飞部大营中,农奴兵胡吃海喝后,围着篝火睡得东倒西歪,整个营地鼾声如雷。 农奴们的主要工作就是耕种。 到了冬季,没有什么活干,家主们往往将农奴的口粮减半,保证他们饿不死就行。 对于这些农奴来说,为奴的生活和现在一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这些农奴由于营养不良,一到晚上,看什么东西都是模模糊糊的。 晚上家主为了节省灯火,不允许他们有什么娱乐活动。 长期的生活习惯,让他们在夜间十分容易困。 就算是哨兵也不例外,已经在营门口抱着长矛呼呼大睡了。 四更过后,营地里的篝火也开始渐渐熄灭,这座营地营帐很少,农奴兵们露天而睡,依偎在一起互相取暖。 纵然四周北风呼啸,也无法吵醒他们。 …… 合肥西南,伏兵阵中。 “好冷。” “来,绪儿,喝……口酒。” 雷绪冻得两个牙齿打战,雷簿将一壶酒递到雷绪面前。 “谢……义父。” 张飞闻到酒香:“雷簿,我也冷!” “你冷……什么冷,你家在……幽州,还能……怕冷,你偷……喝酒,罚你……三天不能喝,之……之前,说……说好了的。” 雷簿说完,把身后的披风解了下来,披在雷绪的身上。 张飞叹了一口气,扬州虽然不像幽州那样天寒地冻,但不知为何,扬州冬日的寒风比幽州更加刺骨。 “有动静!” 张飞突然低吟了一声,仿佛一位老练的猎手发现了猎物一般。 “有什么动静?” 雷绪四处张望,只看到自家营地方向有些隐隐火光。 张飞动了动耳朵:“俺能听到十里外的马蹄声,虽然马蹄被葛麻布裹上了,但俺一样能听得清。” “东门开了,三百骑兵开道,后边还有许多兵马,袁术要来袭营了!” 张飞的话语中透着兴奋,骑上战马,低声道:“燕幽的好儿郎,敌人要来袭营,一会儿听我号令,冲将过去,杀他个片甲不留。” 众士兵低声回应:“诺!” …… “杀!” 张飞部大营外,传来一阵喊杀之声,紧接着是急促的马蹄声,三百骑兵疾驰而来。 营门口的哨兵猛然惊醒,倏然站起身,只感觉一阵急风呼啸而过,顿时脖颈一凉。 一抬头,脖颈下伤口崩开,喷发出一阵血雾。 哨兵还未来得及反应,已经被战马撞飞,仰面倒地。 紧接着,哨兵身上,汹涌而来的马蹄不断践踏,不一会儿,哨兵已经被踩得尸骨无存。 营地中留出一条道路,袁术的骑兵沿着道路向前突击,直取中军大帐。 “快!拦住他们。” 农奴兵茫然无措,一时混乱不堪,但被裹挟而来的江东兵却是百战老兵,急忙呼唤农奴兵,组织抵抗。 这些农奴兵刚刚惊醒,只能看到周围一片模糊,听到周围一片嘈杂,完全听不清号令。 江东兵指挥不了农奴兵,只能眼睁睁看着着急。 “突袭中军,斩杀敌将!” 梁纲骑马疾驰而来,身后三百兵马一起跟上。 这座营地营帐不多,中军大帐十分显眼。 一阵突进,梁纲踏入中军帐,看见中军帐中有一人佩剑束甲,背对自己而坐,梁纲一挥刀,斩下首级。 “咣当!” 营帐中那人首级滚落,发出清脆的响声,顿时四分五裂。 梁纲凑着火光一看,那人的身躯是用干草扎成的,首级竟然是一个用帻巾包裹的瓦罐。 “不好,中计了!” 梁纲急忙勒马,退出中军大帐,忽然间,一阵箭雨袭来,梁纲来不及闪躲,肩膀上中了一箭。 农奴兵中,三个百人队解下身上破旧衣衫,露出森森铁甲。 为首的将领胡须花白,手持强弩,身后的士兵也都持弩而立,正在踏弩上弦,准备第二轮射杀。 “梁纲小儿,可认得我零陵黄公覆?” “黄盖!” 黄盖受周瑜所托,率领三百劲弩手协助张飞,顺便接管被张飞裹挟而走的江东兵。 张飞命黄盖假扮农奴兵,伏击袭营之人。 “黄盖,匹夫!” “走!到人群中去!” 梁纲急忙命令骑兵,冲入农奴兵人群。 黄盖的弩手第二次上弦,正要射击。 “慢!休要伤了百姓!” “将军,他们只不过是农奴!” 黄盖呵斥道:“农奴也是人,已经有不少人为诱敌而死,怎能再随意杀戮?” 黄盖扔下弩机,寻了一把长矛。 “冲上去,先刺马,再刺人。” 弩手们扔下弩机,换上长矛,朝着轻骑冲锋而去。 梁纲的骑兵在农奴兵人群中穿梭,虽然能躲避箭矢,但行动受到阻滞。 农奴兵毫无章法的逃窜,弄得不少马匹东倒西歪。 不远处,长矛如林,黄盖已经率军杀来。 “杀!冲出去!” 梁纲纵马横冲直撞,领兵往营地门口突进。 “列拒马阵,拦住他们!” 营地门口,早有一百江东兵列阵,竖起森森长矛。 “不必管他们,继续冲!” 梁刚呼唤骑兵往外冲击。 “顶住!” 营地门口的指挥官话音一落,忽然感觉背后一阵嗖嗖风声,转眼一看,列阵的枪兵已经倒了一片。 “不好,后边还有敌军!” 梁纲看到拒马阵混乱,高声叫道:“咱们的兵马来接应了,冲过去!” 梁纲用兵谨慎,自己带骑兵突袭时,已经安排了一万步兵接应。 “噗!” 梁纲一刀斩杀了拒马阵中百人将,踏着战将的尸体,突出重围。 勒住战马,回头一看,黄盖领着江东兵追了上来。 “匹夫,竟然放冷箭!” 梁纲回到阵中,步兵已经列好阵型,前排枪盾,后排弓弩。 “这次换我了!放箭!” 一阵齐射后,江东兵和农奴兵死伤无数。 “将军,敌军是我军数倍,撤吧!” 梁纲身旁,副将提醒道。 梁纲笑了笑:“敌军虽然声势浩大,但我刚刚踏营,才知道他们是乌合之众。” 副将拱手:“将军,他们背水列阵,不得不防,当年韩信背水列阵,战胜了数倍于自己的赵军,咱们不可轻敌。” 梁纲笑道:“岂不闻,兵法云,兵者,以正合,以奇胜。” “韩信之所以敢背水列阵,是因为他早已派了精锐兵马断了赵军的后路。” 梁纲冷哼一声:“孙坚不会用兵,仅有的三千骑兵,已经大张旗鼓突袭寿春去了,他拿什么来断我的后路?” “背水列阵,黄盖真当他是韩信吗?把他们赶进施水,喂鱼去!” “继续放箭,击溃他们!” 袁军用一阵阵剑雨,攻击农奴兵和江东兵,杀戮正酣。 忽然,梁刚听到身后传来雷鸣般的马蹄声,转头一看,一片火把光亮映红了天空。 第二百三十四章 一攻合肥 第234章 一攻合肥 “啊,呀呀呀!” 合肥城南。 梁纲正指挥军队射杀江东兵和农奴兵。 忽然听到背后隆隆作响,一支骑兵举着火把杀来。 领兵突袭袁军的是汉左将军部,偏将军,张飞。 张飞一声断喝,平举长矛冲来,连刺带撞,梁纲的兵马被卷飞了一片。 燕幽骑兵,各个骑着黑色骏马,手持黑缨长矛,身穿火漆甲,如黑夜中的苍狼一般,汹涌而来。 张飞的骑兵都是幽州老兵,经历过南征北战,又在朝廷获得了精良装备。 前锋三百人,盔甲武器,全部是镔铁打造,武装到牙齿。 袁术的兵马装备虽然精良,但本质上是脱胎于庄园私兵的部曲武装,哪里是新式骑兵的对手。 燕幽骑兵如一把出鞘的利刃,在梁纲军阵中横切而过,一瞬间,梁纲军的阵型就被撕开。 紧跟着突骑,是五百燕幽杂胡游骑,他们轻刀快马,精通骑射。 杂胡游骑最出彩的地方,是左右可开弓,而且射击速度极快。 “灰律律!” 一个杂胡游骑自后背拔出三支弓箭,嘴里衔一支,一支搭在弓上,一支握在手里。 一支箭射出时,另一支箭已经搭上弓,这一箭射出,下一箭又已经上弦。 两壶二十四支箭,不到六十个数的时间就能全部射出。 梁纲军的弓箭手,习惯了在阵型的保护下从容射击,面对突然之背后袭来的杂胡游骑,完全没有抵抗之力。 一轮弓箭压制之后,梁刚军已经慌乱不堪。 再往后便是从骑。 从骑是骑兵的侍从,平时服务主骑,混战时,也可趁乱杀伤敌军。 三千骑兵杀过,梁纲军的万余兵马,已经死伤三分之一。 还没等梁纲调整阵型,张飞的三百重骑已经再次准备好,冲杀而来。 梁纲急问副将:“这是哪里来的兵马?” 副将顺着火光观察一阵:“看样子是燕幽骑兵。” “韩当的,还是程普的?” 副将摇头:“不像啊,韩当和程普虽然善于使用骑兵,但是咱们和他们交过手,他们马匹羸弱,根本没有这种重骑。” “难道说是左将军部的骑兵来了。” “应该是了。” 梁纲急忙呼唤轻骑,拍马撤离,步兵移动缓慢,即使离合肥不远,也很难撤回了。 黑暗中,梁纲的三百轻骑很快消失,失去了指挥,步兵更加混乱了,随着江东兵自大营杀来,完成合围,袁军纷纷开始投降。 …… 三日后,周瑜率领大军赶来。 庐江、丹阳、吴郡各豪族联军,共五万精锐,渡过施水,兵临合肥城下。 “咔!咔!咔!” 在盾牌兵的掩护下,巨大的冲车由二十个士兵一起推着前进。 冲车两侧,是八台巨大的井栏。 黄盖亲自登上井栏,指挥弓弩手,压制合肥守军。 合肥守军本来有两万,被张飞歼灭一万,剩下的兵马防守起来十分困难。 “快去告知主公,合肥危急,请主公速速派兵来援!” “将军小心。” 一旁的副将扑倒梁纲。 “轰!” 一块巨石,落在了城头,顿时瓦砾四溅。 “噗!” 梁纲吐出嘴里的尘土,起身回看,那块巨石就落在自己刚刚站的地方。 “好险!” “轰!” 紧接着一块块巨石落下,城头的弓箭手被砸得七零八落。 “放箭!” 不远处,井栏已经冲了上来。 江东弓弩手一阵乱射,步兵搭起木桥,跳上城头。 一阵冲锋,江东兵杀到了城楼上,打开机关,放下吊桥。 随着一阵轰轰隆隆声,冲车碾压着吊桥的木板,来到城楼下。 “嘿!” 士兵一起发力,推动冲车上的巨木,撞击城门。 “顶住!” 几百袁军在里侧,使劲顶着大门。 每次冲车撞击,总有几个袁军肝胆俱裂,吐血而亡。 “噗!” 梁纲挥出一刀,撩过一个江东兵的前胸,这一刀力大,江东兵被整个掀翻,自城头飞落下去。 “把这些江东鼠辈给我赶下去!” 随着江东兵冲上城头,孙坚军的弓箭和投石机只能停止攻击,合肥守军再次冲了上来。 相比江东兵,合肥守军铠甲厚重,兵器锋利,可以以一抵五。 纵然江东兵中有骁勇之人,也无法弥补盔甲和武器的差距。 很快梁纲重新占据了城头,江东兵开始退后。 “贴上他们!” 袁军紧随孙坚军,一直保持缠斗状态,孙坚军的强弓硬弩发挥不了作用。 不一会儿,一架井栏开始起火。 与此同时,无数滚木雷石自城头扔下,几乎淹没了冲车。 “嘎吱,嘎吱!” 袁军控制了机关,吊桥再次升起,孙坚军无法再支援前方的冲车,开始后退。 …… “你们这仗打的真窝囊!” 联军大帐。 周瑜、黄盖代表孙坚军,和张飞联合指挥攻城部队。 张飞呼呼喘着粗气,指责周瑜。 “两万守军,我已经灭了一万,剩下一万守军,你们打成这个鬼样子!” 周瑜叹息一声。 江东兵战力并非不强,若是有人侵犯江东,他们对抗来敌时,骁勇无比。 但若是出境作战,他们的实力会下降很多。 首先,江东富足,这些士兵在江东过得很舒服,不愿意出境作战。 再者,这些士兵都是各大豪族的私人部曲。 家主们早就交代士兵,战事不利时就设法撤离。 而且孙坚和豪族有约定,借来多少人,要还回去多少人。 孙坚对周瑜也有安排,打仗尽量少死人,否则只能拿孙家部曲还账。 攻城战最消耗士卒,攻城一天,已经损失了三千人,周瑜也有些承受不了了。 “我们左将军部攻城,前赴后继,不畏生死,你们倒好,都攻上城头了,眼看势头不对,掉头就撤,还被人反攻回来。” “你行,你上啊!” 黄盖刚刚自前线撤下,灰头土脸,没好气道。 张飞手按长剑,朗声道:“咱们话说在前头,我若进攻,打下了合肥,算谁的?” “这……” 周瑜和黄盖对视,两人都没有权力许诺什么。 但是想想,张飞手里只有五万农奴兵,又不会使用攻城器械,如何能攻下合肥这座坚城。 “张将军,再让我军攻打三日,若是三日之后还攻不下,合肥就让给将军来攻,至于合肥的归属……” 张飞看周瑜有些支支吾吾,朗声道:“不需要三日,不如这样,明日俺率军进攻合肥。” “若是俺攻下了合肥,坚城还给你,之前答应交付给你的五万农奴,跟俺回豫州。” 张飞身后,雷绪听完这话,鼻子一酸,险些落泪。 周瑜凝眉,看了看黄盖。 黄盖捋了捋胡须,微微点了点头。 “好,一言为定,明日张将军来攻合肥,我们来掠阵。” 第二百三十五章 四面乡音 第235章 四面乡音 “坏陂水者谁?相国翟子威,饭豆食芋魁,其苦当告谁?” 合肥城。 大军四面围城,悠扬的豫州歌谣响起。 “呜呜呜!” 合肥守军听到熟悉的乡音,纷纷掩面抽泣。 苦战一天都不曾让这些士兵踌躇,听到这些豫州歌谣后,却瞬间支撑不住了。 合肥守军以豫州兵为主,为了守城,他们的假期延后一个月,临近年关,思乡之情更重。 合肥城守府。 灯光昏暗,刀破皮肉之声哗哗作响。 军医为梁纲处理左臂的伤口,这是昨日袭营时,被黄盖射伤的。 听到周围的豫州歌谣,梁纲猛一皱眉。 梁纲是汝南人,对于这首民谣十分熟悉。 “嘶!” “将军,不要乱动,这支箭透入了骨头,还得小心处理,否则后患无穷。” 梁纲并非因为箭伤而皱眉,而是听到了这豫州的歌谣。 “医者,你听过这首歌谣吗?” 医者知道,和病患聊天能缓解疼痛:“这陂水应该是豫州的吧。” 梁纲点头:“不错,陂水是一条古河流,滋养了豫州无数田亩,对于豫州人来说,如同黄河和淮水一样。” “黄河?淮水?” 医者笑着摇了摇头:“如果这条河这么有名,我怎么没听说过?” 这医者是扬州人,自知不是太通豫州水文,但如果陂水真的这么重要,不应该一点名气都没有。 梁纲喝了一口水。 “先生有所不知,这陂水也和黄河与淮水一样,虽然能滋养田亩,但也会泛滥成灾。” “成帝时,陂水泛滥,当时的相国翟方进献策,将陂水两侧的堤坝全部破坏。” 医者有些不解:“历来治理黄河、淮水,都是加固堤坝,这翟方进倒是反其道而行,不知收效如何?” 梁纲叹息:“医者,你这‘历来’两个字说得好,比如我受了箭创,历来都得饮食清淡,方可加速伤情恢复,我若专吃辛辣荤腥,反其道而行,如何?” 医者开始缝合伤口,有意无意说道:“那自然是不行的。” 梁纲放下水杯:“历来都做的事情,自然有其成法可效仿,忽然反其道而行,当然不行。” “翟方进决了陂水之后,河水泛滥加剧,两岸都成了淤地,无法生长庄稼。” “两岸的百姓只能种植芋头、豆子作为口粮,豆子产量低,芋头不易保存,百姓饿死无数。” 医者缝好最后一针,擦了擦汗:“这翟方进好歹是相国,难道就想不到这种结果吗?” 梁纲起身:“他当然能想到,大水淹田后,淮南豪族联合,以十分之一的价格大肆收购汝南的土地。” 医者叹息一声,开始收拾工具,他现在效力于汝南士族领袖袁家,也不好说什么,但是憋了一阵,还是没忍住。 “善恶到头终有报!” “是啊,翟方进后来被成帝赐死了,但是这陂水,再也回不来了,死伤的百姓,也活不过来了。” 治病救人是医者的本分,但是干完了手上的事情,这医者不愿意再和梁纲多说一句话。 穷苦人看不起病,医者只能效力于世家大族,若不是为了生存,也不想给这些人医治。 “医者,你知道我的伤情,帮我穿上盔甲。” 医者扛着药箱,急拱手:“将军,你伤情未愈,不可乱动。” 梁纲无奈道:“我再不登城头,怕是这军心要散了。” ...... 周瑜营帐。 北风呼呼作响,吹动营帐的门帘,众人齐唱的河南民谣让周瑜来了精神。 要说对音律的精通,周瑜在当世数一数二,这种民谣周瑜却从来没有听过。 不过听起音律特色,应该是豫州民谣无疑。 其曲婉转悲切,让周瑜也不忍落泪。 忽然,周瑜一咬牙,冷声道:“张翼德莫非要效仿韩信,以四面楚歌之计,动摇合肥守军军心?” “合肥守军都是豫州人,眼下临近年关,必然思乡心切,如果让他们军心浮动,何愁明日攻不下城池。” “让降兵唱故乡歌曲,我怎么没想到!” 此时,通过营地火光,周瑜看到帐外有一个人影晃动。 “谁?” “公瑾,你还没睡吗?” 周瑜听出是黄盖的声音,急忙掀开被子,披上衣物,一边穿鞋,一边对着营帐外喊道。 “黄将军,快进来吧。” 黄盖持剑束甲,走进营帐,一拱手:“公瑾。” “将军请坐!” 周瑜请黄盖座主位,黄盖躬身道:“破虏将军部,出谋划策全靠公瑾,还请公瑾坐在主位。” 黄盖到上座胡床坐下,周瑜也不再推辞,坐上主位。 “公瑾,你可听到外边到处在唱豫州歌曲?” 周瑜点了点头:“自然能听到。” “公瑾,日前与张翼德打赌,他明日攻城,若攻破合肥,城池给咱们,农奴给他。” “看今天这势头,明日守军未必能全力作战,张翼德真的可能攻下合肥。” 周瑜起身,看了看兵器架上的长剑,回身道:“五万农奴事小,若是让张翼德攻下合肥,我破虏将军部颜面无存。” 黄盖拱手道:“正是!” 黄盖跟着起身,来到周瑜身旁:“公瑾,你向来办法最多,得想个办法。” 周瑜沉思一阵,眉头一直紧锁。 “咱们已经答应了张飞,明日让他攻城,若是不给他攻城器械,非君子所为。” 黄盖手按长剑,长叹一声:“是啊,得拿出一个面子上说得过去,又经得起质疑的方法。” 周瑜在营帐中踱步一圈,忽然眉头舒展:“有了!” “公瑾,你想到办法了?” 周瑜看着被寒风吹动的门帘,朗声大笑。 黄盖急道:“公瑾,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吧!” 周瑜指着门帘道:“大鹏乘风而起,非双翼之力,我们就借左将军部的风,行我们破虏将军部的船?” 黄盖一脸疑惑:“公瑾,某听不懂。” 周瑜朗声道:“且让豫州降兵唱一夜,明日我去劝降,到时合肥守军必弃甲倒戈,以礼来降,就不用他张飞攻城了。” 黄盖一脸愧意道:“此法确实是妙计,只是不知道左将军部追究起来,咱们如何说?” 周瑜挥了挥手:“将军不要烦忧,咱们为了避免生灵涂炭,战前劝降,有什么错?” “真要不行,拿下合肥后,五万农奴依旧给左将军部,咱们无非是要个面子。” 黄盖捋了捋胡须,满意地看着周瑜:“公瑾之妙计,面面俱到,实在难得!” 第二百三十六章 二攻合肥 第236章 二攻合肥 “全军听我号令,擂鼓攻城!” “慢!” 合肥城外。 清晨第一缕阳光洒下,六万大军已经列好阵势。 大军后方,一个三层高台立起,遍列五方旗帜。 张飞站在高台之上,准备指挥攻城,正要发令,却看见黄盖骑马而来,举手阻止。 张飞走下指挥台,手按佩剑,朗声道:“为何阻止攻城?” 黄盖拱手:“周校尉昨夜沉思一宿,感觉临近年关,攻城战杀戮过重,不吉,他想去劝降。” 张飞指着合肥城道:“合肥城是要塞,只有士兵,没有百姓,士兵死于疆场,不能算杀戮!” “而且这里面都是袁术最忠诚的部下,不到绝境,他们不会投降。” 黄盖看到张飞着急,忽然有些得意,依旧正色拱手道:“将军,周校尉有意劝降,试一试无妨,将军何必着急。” 张飞瓮声道:“岂不闻,兵法云,朝气锐,昼气惰,暮气归,不趁着早晨一鼓作气拿下合肥,还等什么?” 黄盖凛然道:“张将军,你们左将军部和我破虏将军部联合进攻合肥,不能只听你一家之言吧!” 张飞身后,雷绪急道:“今日我军攻城,是昨日说好的。” “若是周校尉劝降不成,张将军尽管进攻就好?” 张飞怒道:“既然如此,今日你们来攻城,若是攻不下,明日我来攻!” 黄盖一听,感觉正中下怀:“我江东兵马严阵以待,随时可战!” 雷绪拉了一下张飞的衣袖,小声道:“将军,让他们攻下了合肥,五万农奴还能跟随左将军吗?我都和乡里乡亲们说好了,今日奋力攻城,打下合肥,我们就是左将军部的兵马了。” 张飞对黄盖一拱手:“俺再给你们一天时间,明日俺再攻城,还请你们不要妄加阻拦。” 黄盖笑道:“将军这话说得有点早,明日这合肥在谁的手里,还不一定呢。” 黄盖走后,雷绪一脸愁容,仿佛天塌了下来一般。 “雷绪,不用着急,再给他一天时间,他也打不下合肥。” ...... “张飞那边怎么说?” “公瑾,张飞答应得痛快,已经同意再给我军一天时间,让我军攻城。” 合肥城南。 周瑜穿戴整齐,骑在战马上,听到黄盖说话,猛一拍手:“好!” 说完,周瑜一拍马,径直往前走。 “公瑾,你往何处去?” “我要亲自进城去劝降梁纲。” 黄盖拦住周瑜:“不可,公瑾是我军智囊,怎能亲身犯险,着一精干的使者去劝降即可。” 黄盖下马,拉住周瑜的缰绳:“公瑾,回中军帐调动兵马吧,如果劝降不成,我们还有时间继续攻城。” “也好。” ...... “瑜顿首梁将军足下,无恙。” “将军勇冠三军,才为世出,应弃燕雀之小志,慕鸿鹄以高翔!” “昔因机变化,遭遇明主,立功立事。” “袁术不能内审诸己,外受流言,沈迷猖蹶,以至于此。” “当今皇帝盛明,天下安乐。” “破虏将军孙公,明德茂亲,揔兹戎重,吊民吴楚,伐罪江淮。” “将军弃甲倒戈,以礼来降,尚不失州郡之官位......” 合肥城下,周瑜的使者朗声宣读周瑜写下的劝降书。 读到一半,城上吊桥缓缓放下,城门打开一条缝隙。 城上守军高声喊道:“南来的使者,快快进来,将军有话要对你说。” 使者面露喜色,对着城头一拱手,呼唤亲卫,催马进城。 城上守军接着喊道:“使者一人来就好,亲卫在此等着,梁将军还有礼物要劳烦你们带给周校尉。” 使者吩咐亲卫等待,收好周瑜的书信,骑马进城。 吊桥再次升起,随着轰的一声,城门重重关闭。 “砰!” 一刻钟后,使者的首级自城头落下,砸在城下亲卫中间。 “啊?” 亲卫一个个面露惊恐,没想到刚刚还在宣读招降书的使者,已经身首异处。 “江东小儿们,带上你们这使者的首级,告诉周瑜,我们合肥守军将战至最后一兵一卒,决不投降。” “汝南贼子,你们等着!” 一个亲卫解下披风,包裹使者首级,呼唤同袍骑马离去。 梁纲站在城头,看着骑兵渐行渐远,深深舒了一口气。 幸亏周瑜这封劝降信深奥难懂,若是如昨日那般,把民谣唱进士兵的心坎儿里,军心真的会动摇。 ...... 联军,中军帐。 桌案上摆着一颗带血的首级。 周瑜看着这首级,心中郁结无比,没想到梁纲居然如此冥顽,竟然要抵抗到底。 “公瑾,幸亏劝降的不是你,要不然......” 周瑜笑道:“无妨!” “昨夜一夜豫州民谣,已经动摇了合肥守军的军心,使者被杀,不过是梁纲顽固。” “今日咱们再次领兵攻城,守军必然不如昨日那般骁勇了。” 主位桌案上的这颗首级,已经让周瑜威望大减,黄盖赶紧帮忙撑住场面:“校尉所言极是,今日攻城,必然能一举克敌!” 黄盖是孙坚的老将,有他帮周瑜说话,众将不敢再说什么。 “黄将军,准备攻城!” “诺!” ...... 时间还剩半天,破虏将军部仓促攻城,果然没能攻下。 周瑜和黄盖回到营地,看见张飞早早在营门口骑马等待。 “周校尉,黄将军,今日攻城,又不顺利吗?” 周瑜虽然战败,依旧保持风度,在马上拱手:“合肥守军顽强,实在惭愧。” “无妨,周校尉还年轻,多打几仗自然就能好些了。” 周瑜笑道:“张将军说的是。” 黄盖冷声道:“张翼德,你只知道说风凉话,我们五万精锐兵马都攻不下合肥。” “就你那些降兵和农奴兵,能攻下合肥吗?” 张飞笑道:“战场上凭借的不是口舌之利,能不能攻下合肥,明日一看便知。” 败军堪堪回营,张飞骑马立到一边。 雷绪看着回营的败兵,小声道:“将军,已经打听清楚了,昨日咱们营中唱豫州民谣,破虏将军部以为咱们要用四面楚歌之计劝降袁军,所以急着抢功。” “哦?” 张飞笑道:“周瑜想多了吧,这首民谣是俺大哥专门搜集的,意思是,世家大族往往考量自身利益,做的事情未必对,盲目相信他们,受苦的还是平民百姓,这是用来教导士卒的,谁用来劝降了?” 雷绪缓缓道:“是啊,这事情虽然有一百多年了,但当时好多豫州百姓被翟方进弄得丢了土地,卖儿卖女。” “后来王莽之乱,翟方进的儿子翟立起兵,百姓皆不响应,以至于翟立兵败,被王莽诛杀。” “这件事化作民谣,豫州百姓都能听得懂,也都知道怎么回事。” “今日周瑜写了一封劝降信,文采斐然,语句考究,但也只有军官能听懂,没什么用。” 张飞看着雷绪:“周瑜倒是提醒俺了,今晚俺也写一封劝降信,明日你去劝降。” “诺!” 张飞佯装恫吓:“今日周瑜的使者被斩了,你不怕?” 雷绪笑道:“不怕,我这三寸不烂之舌可不是吹的,五万农奴兵都被我劝说得,愿意投奔左将军,何况数千合肥守军。” 第二百三十七章 劝降 第237章 劝降 “汉左将军部,使者,雷绪,受豫州牧,左将军之命,请宗贼首领梁纲出来说话!” 合肥城下。 晨时。 左将军部的使者队伍来到合肥城下,使者举着大旗,上书“汉”字。 昨日梁纲杀了一位使者,今日又有使者前来,合肥守军十分惊奇,纷纷到城头观看。 副将被雷绪的话语惊了一下。 “我们是后将军袁术的部曲,怎么能说我们是宗贼呢?” “这人实在狂妄,射死他!” 梁纲迟迟未来。 守城的副将命令士兵张弓搭箭,射杀雷绪。 雷绪望着城头,朗声道:“我知道,你们现在已经用弓箭对准了我。” “但是你们要知道,我是左将军的使者,代表的是朝廷亲封的豫州牧,左将军刘琰,你们家乡的父母官!” “今年腊月,左将军部起兵五十万,横扫豫州,你们的妻子儿女,可都在豫州!” 雷绪展开双手,露出胸膛:“你们要是真的泯灭人性,不顾家人,就尽管射杀我!” “放箭!” 副将下令,却没有士卒响应。 副将抢过一副弓箭,踹倒不敢放箭的士卒。 “将军,且慢!咱们的家人可是都在豫州啊!” 城下。 雷绪此时心脏怦怦直跳,生怕哪个不长脑子的射杀自己,可是查了十个数后,自己很安全。 雷绪微微一笑:“城头上的诸位,你们听我一言。” “你知道你们在这里苦战时,你们的主公袁术在干什么吗?” “他正住在华丽的府邸中,观赏别致的园林,喝着热气腾腾的蜜水,享受美人的服侍。” 听到雷绪说话,守城的士兵不知不觉啧了啧嘴。 “你们尽可以在前线卖力打仗,拿命守城,可是你们越卖命,你们家主公就越享福。” 此时,城头的袁军已经恨得咬牙切齿,但又不知道这股气该朝谁发。 “你们可记得汝南士族是如何发迹的?” “一百多年前,汝南士族贿赂相国翟方进,掘了陂水,致使水漫汝南。” “你们祖上的良田成了淤地,被汝南士族大肆收购,你们的祖上没有了土地,只能跟随士族为奴。” “你们现在已经忘却了祖上的仇恨,甘心为你们的仇人作战。” “临近年关,你们有什么脸回宗祠?” “我要是你们的祖宗,我就算从坟墓里出来,也要骂你们这些不孝子孙,诅咒你们一辈子只能吃豆子和芋头。” 副将感觉不能让雷绪继续说下去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嘎,嘎!” 副将拉满弓箭,对准雷绪。 “嗖!” 箭矢破空而出,钉在雷绪的胸口。 “啊?” 城上的守军顿时一惊,昨日杀使者时,他们感觉很痛快,而今日副将射杀使者,他们感觉副将违背了大伙儿的心意。 “呃……” 雷绪感觉胸口一沉,箭矢力量很大,但好在自己外边穿了火漆甲,内衬丝麻护衣。 箭矢虽然透入皮肉,但没有伤到筋骨内脏。 雷绪拔出箭,高高举过头顶。 “城上的士兵听着,你们的祖宗显灵了,又给了你们一次机会,这箭没有射死我。” “是谁射的箭,你们心里清楚,你们将他乱刀砍死,推下城头,我就当没发生过。” “嗯?” 合肥城头。 副将额头上,豆大的汗珠蒙了一层,回头时,十几个士卒已经凶神恶煞地看着他了。 “你为什么放冷箭!” “我……” “弟兄们,将他乱刀砍死,扔下城头!” “饶命……” 副将还未来得及说话,已经连中数十刀,气绝身亡。 士兵抬起副将的尸体,自城头推下。 城上守军高呼。 “使者,这人擅自放冷箭,已经被处置,我们有一事相问。” 雷绪抬头,朗声道:“问吧!” “我们若投降,左将军部要如何安置我等。” 昨日,张飞已经和雷绪交代了招降的条件。 “第一,你们此时开城,不算投降,算归附。” “第二,你们可自愿留军,不愿留军的,可分发耕地,免税三年。” “第三,你们将来若是在战场建功,按二十等军功爵位兑现。” 守军一听,感觉这个使者靠谱多了,守城的虽然有将官,但还是普通士兵多一些。 昨日的使者只和将官谈条件,士兵们自然不买账。 …… 合肥城守府。 “嘶!” “将军,没事吧。” “没事,有你们在,战场也不那么辛苦了。” 早晨起来,梁刚感觉神清气爽,两位侍女给他穿衣甲。 “将军,副将催促你赶紧上城头。” 门外又来催促,梁纲有些不耐烦。 昨日大胜江东兵,今日使者又来,说明江东兵服软了,冷落一下使者正好。 “急什么!” 梁纲一把揽过侍女的纤纤细腰。 “将军,你刚穿好衣甲,不会又要来吧。” “怎么?不行吗?昨日你不是很开心吗?” “将军,你坏!” 另一个侍女嘟着嘴道:“将军的虎威,岂是我们的小身子能承受的,还请将军怜惜。” 袁术的军队沿用春秋旧制,军队出征,有女眷随军陪同,服务将官,虽然战场残酷,但美人的温柔乡足以洗去一身的疲乏。 梁纲整理了一下衣甲,按剑走出房门。 忽然,梁纲感觉有些不对。 “你们是谁!” 房门外,全都是生面孔,而且身穿火漆战甲。 周围,一股血腥味弥漫而来。 “我们是左将军部的燕幽铁骑!” 合肥守军已经开城投降,雷绪率领燕幽铁骑突入城守府,解决了梁纲的亲卫。 “梁纲,你们合肥守军已经开城投降,我再问你一句,投降不投降?” “痴人说梦!” “杀了他!” 雷绪一声令下,燕幽骑兵拔刀冲了上去。 梁纲急忙拔剑迎敌,往房间里撤退,顺手拉来侍女,挡在自己身前。 “梁纲,你已经穷途末路,躲在女人身后算什么本事?” 梁纲杀了一个侍女,拿刀劫持另一个。 “你们左将军部不是号称不杀妇孺吗?再敢上前,我就杀了这女子。” 侍女含泪道:“将军!你怎么可以这样。” “少废话,让你为本将军挡刀,是看得起你!” 梁纲威胁道:“给我一匹快马!送我出城,否则我就杀了她!” …… “报,张飞劝降了合肥守军,已经带兵进了合肥,梁纲单骑出逃。” “什么?” 联军大帐。 周瑜听到传信兵回报,心头一颤,顿时郁结无比。 “公瑾,你没事吧。” 黄盖看周瑜脸色有些难看,急忙相问。 周瑜勉强稳住心神:“没事,得赶紧告知主公,合肥城已经,攻下来了,让主公即刻带后军北上,攻击寿春。” “遵命。” 轻轻喘了几口气,周瑜面色清冷,心中暗道:“今后若要助伯符成就霸业,张飞不可不除!” 第二百三十八章 直取寿春 第238章 直取寿春 梁纲劫持侍女,骑马冲出合肥北门,沿着直道疾驰而去。 走了约么三里,梁纲扣住侍女脖子。 “将军,不要杀我。” “不行,一马驮两人,太慢!” “将军,放了我吧!” “放了你?留着给那些贱民玷污吗?” 梁纲手一发力,捏断侍女气管,顺手扔掉。 侍女在地上翻滚几圈,没了动静,只剩下空洞的眼神瞪着天空。 一个时辰后,左将军部大军堪堪前进。 “那是什么?” 探马疾驰而去,看见直道上已经僵硬的侍女尸体,一时说不出话。 大军紧随其后。 合肥降兵和农奴兵看到地上的侍女尸体,纷纷围了上来。 侍女凄惨的死相让众人忍不住啧嘴。 “你们在干什么?为何堵住道路!” 雷绪领兵驱散士卒,走到直道中央,顿时哑然失声。 “雷绪,怎么了?” 张飞骑马而来,看到眼前的景象,不由得环眼一瞪,猛一咬牙。 “将军,这梁纲实在心狠手毒。” 张飞叹息道:“一日纵虎,贻害无穷。” 张飞解下身后披风,盖住侍女的身体。 降兵和农奴兵纷纷叫嚷起来。 “这些官长,从来不把下人当人看!” “他们经常鞭打士卒,稍有不如意就被他们打个半死。” “他们都该死!” “咱们动手,军中扣押的降将,全都杀了,祭奠这女子。” “好!” 整个军阵忽然乱了起来。 士兵冲入后军,将不愿投降的袁术军将官一并格杀。 这些将官不管是真心效忠袁术,还是假装不屈,待价而沽,已经在士兵汹涌的愤怒中成了刀下亡魂。 直到杀尽了袁军的将官,士兵们才一起收手,将侍女埋葬,摆上几十个首级作为祭品。 张飞全程没有多说话,只是在一旁默默观瞧。 这种场景,张飞也大为惊骇。 将官虽然高高在上,平时可以肆意鞭打士卒,但他们做的每一件事,都在士兵心中有烙印。 自己平时能控制,不伤士卒,但醉酒之时,往往把控不住自己,对士兵痛下鞭笞。 想一想,张飞不知不觉感觉脖颈一凉。 “自今日起,戒酒!” …… 寿春城。 后将军府正厅。 “主公,合肥丢了。” 袁术抱着一个锦盒,坐在主位上,看着阶下丢盔弃甲而来的梁纲。 孙策纵兵袭扰寿春周边,九江太守陈纪领兵应对,一直无法支援合肥。 袁术虽然早有不祥的预感,但此时听到合肥丢了,还是有些惊讶。 “这么快就丢了吗?” “主公,刘琰和孙坚军联军十万,围攻合肥,合肥守不住了,末将只能单骑杀出。” “没事,人回来就好,你收拾一下,跟我撤往城父。” “遵命。” 正说着话,阎象走了进来,看见梁纲后,一拱手。 “梁将军,你来这里,是不是告知主公,合肥已经丢了。” “正是。” 阎象对袁术躬身一拜:“主公,寿春所有钱粮已经于三日前送往城父,在外征讨的三路大军,也已经向城父集结。” 袁术一皱眉:“大同,某不是让五路大军回援寿春吗?怎么有三路大军去了城父?” 阎象叹息:“主公,现在只有刘勋、乐就、李丰三路兵马听你的号令。” “吴景、张勋按兵不动,应该是收到了孙坚的知会,要脱离咱们的阵营了。” “还有,在下更改了主公的命令,没有让仅有的三路兵马回援寿春,而是直接让他们去城父集结。” “啪!” 袁术一拍桌案,阎象、梁纲赶紧一起躬身拱手。 “做得好!” 袁术将锦盒摆在桌案上,起身沉思一阵。 “阎象。” “在!” “你派出两波使者。” “首先,派使者到河北联络袁绍,希望他能派兵支援。” “随后,派使者到雒阳,说我袁术愿归附朝廷,请朝廷划一块地,给我栖身。” “主公高见。” 梁纲拱手道:“主公,咱们撤离寿春,要不要一把火烧了这里。” “不可!” 袁术挥了挥手:“寿春这座都会,就留给孙坚吧,也算我这老主公给他的一件礼物。” “这府中的一切珍玩宝物,后宅的侍妾美人。” 袁术又指了指桌案上的锦盒,“还有这个物件,都留给孙坚。” 梁纲拱手:“攻打咱们的不只有孙坚,还有左将军刘琰。” 袁术淡然一笑:“不管是谁,统统留给他,这些东西是催命符,看他们能不能承受得住。” “遵命。” …… “轰!” 后将军府,厅堂大门再一次打开。 一缕天光自大门射入,映照在高位上。 孙坚身披重甲,手按长刀,牵着小儿子孙权,步入厅堂。 孙策、周瑜、程普、韩当、黄盖、祖茂以及江东诸将紧随其后。 “主公,请上座。” 众将一齐喊话。 袁术不战而退,联军攻下寿春。 张飞将寿春城让出,换取了袁术军投降的一万降兵,领着五万农奴回豫州去了。 这寿春城,由孙坚独享。 孙坚抱起来孙权,叫上孙策,迈着雄壮的步伐走上高位。 “恭贺主公攻下寿春,成为四郡之主。” 孙坚原本寄居于庐江太守陆康之下,凭借武力夺取了丹阳郡和吴郡,如今又拿下了九江郡,其威望早已碾压陆康。 “众位免礼。” “咦?” 孙权刚刚八岁,一下子被桌案上的锦盒吸引住了,伸手要打开。 “弟弟,小心,别乱动。” 孙策拦住孙权,将锦盒推到一边,小心翼翼打开。 霎时间,温润的玉光,灌满了整个厅堂。 这是一方玉玺,其方圆四寸,上钮交五龙。 孙坚拿起玉玺,看正面刻着八个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玉玺旁边缺失一角,用黄金镶补。 “这是?” 孙权惊呼:“父亲,这是传国玉玺。” “什么?” 孙坚一惊,玉玺险些落地,众文武也都跟着捏了一把冷汗。 此刻,大家也顾不上什么礼节了,纷纷上前观看。 “没错,是传国玉玺!” 孙权以稚嫩的语气讲述:“相传前朝末年,外戚王莽篡权,时孺子刘婴年幼,玺藏于长乐宫太后处。” “王莽遣其堂弟王舜来索,太后怒而詈之,并掷玺于地,破其一角。王莽令工匠以黄金补之。” 孙权伸出小手,指着玉玺缺失的一角。 “应该就是此处。” 孙坚仔细观察了一会儿玉玺,小心翼翼将玉玺放好,此时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孙坚凝眉道:“只是这玉玺虽然做工精良,用料考究,成色上却有些新,有些可疑。” 孙坚顺了几口气,缓缓说道:“玉玺乃是神物,历久弥新也正常,袁术曾执掌宫禁,私自盗出玉玺,也不无可能……” 第二百三十九章 使君召见 第239章 使君召见 庐江郡,舒城。 旌旗招展,鼓乐齐鸣。 庐江太守陆康,郡丞周异身穿正式官服,率领庐江郡文武和百姓,迎接刘繇的车驾。 远处人影晃动,刘繇的车驾缓缓而来。 百姓立在道路两侧,随着车驾的行进躬身下拜。 刘繇身穿重甲,一手手按佩剑,伸出一手向周围人群致意。 来到舒城城下,刘繇走下轺车。 陆康躬身一拜,拱手道:“属下庐江太守陆康,恭迎刘使君返回寿春。” 刘繇为齐王刘肥之后,此时三十六岁,正是意气风发之时,也是汉室宗亲中,少有的贤才。 前番虽然因为兵力不济,被袁术赶出寿春,但刘繇一直在江表领兵对抗袁术,在江淮一带依旧有威望。 “此番能夺回寿春,季宁、平孙功不可没,更有赖孙坚部,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某一定表奏天子,给列位封侯。” “谢使君!” 刘繇上了轺车,令陆康、周异同乘一车,一起进城。 来到郡守府。 文武和刘繇会面。 会面后,刘繇单独留下陆康,沉声问道。 “听说孙坚在寿春击败袁术时,寻到了被袁术偷窃而出的传国玉玺,可有此事啊?” “确有此事。” 陆康拱手,那日孙坚率军进入袁术的府邸,找到玉玺的事情,已经被传得人尽皆知,不是什么秘密了。 “玉玺在何处啊?” 陆康摇了摇头:“玉玺之事,属下只是听说,却还未见过,想是还在孙坚手中。” “孙坚没回庐江吗?” “他传信说,偶染疫病,正在寿春城休养。” 刘繇冷哼一声:“我看,他得的是传国玉玺之病吧。” “传令,让孙坚携带玉玺,来庐江见我。” “这……” 陆康有些犹豫:“遵命!” 刘繇喝了一口茶:“季宁,你方才犹犹豫豫,是担心孙坚拥兵自重,不听号令吧。” “使君明见。” 刘繇自袖口取出一枚玉佩,放在案头。 “让使者拿这个去,就挂在旗帜下,大张旗鼓进城,不由得孙坚不来。” 陆康上前几步,盯着桌案上的玉佩看了一阵。 “这是?” “想当年,孙坚还是吴郡一小小司马,招募了些乡勇称霸一方。” “彼时丹阳郡太守吴辉有一女儿吴氏,生得貌美。” “孙坚以兵力威胁,要求娶吴氏,吴辉知道孙坚阴险狡诈,不舍得女儿。” “但吴氏为了保全家族,还是嫁给了孙坚,这玉佩便是孙坚给她的定情之物。” 陆康拿起玉佩:“难道说,吴氏现在在使君手中。” “正是,孙坚是一头猛虎,不得不防。” 陆康叹息道:“可孙坚素来有大志,怎会留恋妻子?” “季宁,你错了,孙坚娶吴氏本就不是什么爱情,他要的是丹阳郡的支持。” “如今吴家在丹阳郡依旧威望很高,吴氏的亲弟吴景,表弟张勋依然手握重兵,孙坚不得不顾及。” 陆康将玉佩握在手心,拱手道:“属下这就去请孙坚。” …… 寿春城。 今日天空中飘起了小雪,天气有些阴冷,暖阁中却春光无限。 孙坚肆意放纵,尽情享用袁术留下的美人。 一阵嬉闹过后,孙坚躺在柔软舒适的大床上。 美人围了上来,又是揉肩捶背,又是奉茶送水。 人间至乐,莫过如此。 “将军,你总算来了,妾等侍奉袁术这贼子,实在恶心!” 孙坚捏了一下美人粉嘟嘟的小脸,忍不住亲了一口。 “这两年苦了你们了,不过多亏有你们,袁术的动向,某尽在掌握。” “妾们都是将军的人,自然要一心向着将军了,只是妾们身子已污,还望将军不要嫌弃。” 孙坚正色道:“你们为了某的大业,甘愿牺牲色相,某感激还来不及呢,怎会嫌弃。” 忽然,有位美人抽泣了几声。 “只可惜,有的姐妹永远等不到将军成就大业那一天了。” 孙坚拉来那美人,搂在怀里:“不必哭泣,你们若是怕了,告诉我一声,我安排你们嫁人。” “将军哪里话,我们是将军的死士,怎会害怕?” “咚咚咚!” 暖阁外响起敲门声。 “何事?” “主公,扬州刺史刘繇今日到了庐江郡治舒城,命你携带传国玉玺火速去见。” 听声音是祖茂,孙坚一皱眉:“大荣,派人告诉刘繇,传国玉玺一事是讹传,某根本没有见过。” “寿春城新定,混乱不堪,刘使君不宜前来,而且某现在身染疫病,不宜见人,也无法到舒城见他。” 祖茂急道:“将军,刘繇劫持了夫人,让主公速速去见。” “什么。” 孙坚穿好衣服,打开暖阁大门。 一阵寒风袭来,孙坚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低头一看,祖茂手中的玉佩,正是夫人吴氏的。 “这……” “将军,吴景、张勋,还有少将军都已经知道此事,正在正厅等候。” “知道了。” 孙坚走出暖阁,迎着寒风穿过回廊,一刻钟后走进厅堂。 “父亲,快想办法救一救母亲吧。” “将军,请设法救我家姐姐回来!” 孙策在哀求,吴景、张勋更多的是一种质问的口吻。 三人都知道,孙坚杀伐果断,和吴氏关系平平,未必会在意吴氏的生死。 “你们不要着急,不就是一方玉玺吗?我给刘繇就是了,某即刻启程,到舒城献玉玺。” “谢父亲。” “谢将军。” 孙坚走出厅堂,呼唤祖茂。 “将军有何吩咐?” “大荣,你点五百名亲卫,跟我去舒城,记住,要忠实可靠的。” “遵命!” “将军,要动手了吗?” 孙坚叹息道:“是啊,刘繇这人狡诈,攻下寿春这么大的胜利,他还能清醒,本想在寿春解决他,看来要劳烦一下,去舒城动手了。” 祖茂拱手:“将军,刘繇毕竟是扬州刺史,咱们诛杀他,不太好吧。” 孙坚瞥了一眼祖茂,目光冷然,吓了祖茂一跳。 “大荣,你从我吴郡起兵时就跟随我了,我的志向你还不清楚吗?” “我们南征北战,历尽艰辛,是为了什么?” “难道是为了庸庸碌碌之辈继续当朝,狼心狗行之徒继续秉政?” “大汉朝已经腐朽不堪,早晚必亡,虽然重建新朝很艰难,但为了天下苍生,总还是要有人走这一步的。” 孙坚一番话,让祖茂的心意又坚定了几分。 “主公,茂,都清楚了。” 孙坚拍了一下祖茂的肩膀:“大荣,这也就是你,我知道你谏言是为我好,换做别人,我早就杀了他了。” “你跟随我多年,一直忠心耿耿,等我成就大业后,你是第一功臣,我一定给你封侯,让你名书竹帛,流芳百世。” 弟二百四十章 血溅舒城 第240章 弟二百四十章 血溅舒城 “破虏将军孙坚,前来拜见扬州刺史。” 入夜,舒城大门打开。 兵马仪仗出门接引,孙坚部的五百兵马开入舒城。 孙坚和祖茂商议计策,让祖茂易容,假扮自己,探听刘瑶意图。 因为怕人识别出来,故而选择夜间进城。 街道一片寂静,祖茂跟随仪仗队伍,往郡守府方向,缓缓前进。 祖茂身后的队伍中,两个小卒私下交谈起来。 “这刘繇太无理了,竟然不出面接见父亲。” “这街道也诡异,纵使到了夜间,也该有百姓点灯,为何如此死气沉沉。” 这两人是孙策和周瑜。 孙策得知父亲回舒城,只带了五百亲卫,总感觉有些危险,便叫上周瑜,混入了亲卫队伍。 两人在破虏将军部身份尊贵,自然没有人敢拆穿。 就这样一路来到舒城。 忽然,仪仗队伍停下掉头,街道两侧民房屋脊上,站起来数百弓箭手。 孙策再一回头,街道另一侧,退路也被堵上了。 祖茂手按长剑,大喝道:“刘繇,出来说话,这是什么意思?” 仪仗分开,火把光亮中,一辆轺车缓缓而来。 轺车上站着刘繇、陆康。 刘繇束甲持剑,睥睨着祖茂。 “孙将军,传国玉玺何在?” “什么传国玉玺。” 刘繇大笑:“文台,你缴获了袁术自皇宫盗窃的传国玉玺,乃是大功一件,速速交上来,我要献给朝廷。” “那方玉玺乃是袁术私刻的,已经摧毁。” “文台,你是某的部将,某历来信任你,但此事关系到皇权传承,恕某不能因私废公。” “拿下。” 刘繇一声令下,麾下兵马亮出兵刃,民房上的弓箭手也拉满弓弦。 “公瑾,刘繇竟然设下埋伏,要擒拿父亲,该如何是好?” 此刻,周瑜翘首以望,父亲周异参与庐江郡机宜,不仅没有将刘繇伏击孙坚的消息传出,到现在也没有露面,不知道情况如何。 孙坚和刘繇翻脸,周瑜也不觉得奇怪。 孙坚为将以来,多次杀戮地方长官,前几年孙坚在江南剿匪,就顺手杀了荆州刺史,长沙太守。 自己是刘繇,也要防着孙坚。 周瑜效忠的也不是孙坚,而是至交好友孙策。 孙坚和刘繇的矛盾自己本不想卷入,但还是碰上了。 祖茂依计行事,朗声道:“请使君放末将回去,末将回寿春看一看,若是假玉玺还没有损毁,定当奉上。” 刘繇朗声大笑:“孙坚,你当我是三岁小儿吗,今日能擒拿于你,某怎会放虎归山?” “噌!” 刘繇拔出长剑。 “所有人听令,擒拿孙坚,若有敢反抗者,格杀勿论!” 孙坚的亲卫立即警惕了起来,纷纷拔刀相迎。 此时,伏击的弓箭手开始放箭,很多亲卫刚刚拔刀,就被箭矢贯穿。 “嗖!嗖!” 整个街道一片混乱。 孙策拉着周瑜,避开箭矢,躲到一处屋檐下。 “公瑾,你快走,你是郡丞之子,他们不会伤害你的。” “伯符,要走一起走!” “不行,我还要救父亲。” 两人正说着话,孙策忽然听到身后有动静,赶紧推开周瑜。 “噗!” 两杆长枪自两人身后的窗户刺出。 孙策一脚踹开民房,滚身进去,一阵砍杀。 “公瑾,房中敌军已被杀尽,快进来躲避。” 周瑜跟着躲进民房。 两人登上二楼,打开窗户,看见整个街道已经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伯符,该如何是好?” “公瑾,我们换上庐江守军的衣服,趁乱混进守军,以图后计。” “好!” 不到一个时辰,孙坚的五百亲卫已经死伤殆尽。 假扮孙坚的祖茂也被生擒,押到刘繇身前。 庐江守军开始打扫战场,孙策和周瑜趁乱混入其中。 刘繇站在轺车上,睥睨着祖茂:“孙坚,今夜死去的,都是江东的好儿郎,你若是早早束手,也能少些杀戮,你真是罪该万死!” “呸!” “刘繇,你这个小人,某力战数日,打下寿春,你竟然兔死狗烹。” “错了!” 刘繇冷声道:“某给过你机会,若是你交上玉玺,某可以留你一条性命,让你交出兵权,回富春老家,安享富贵。” “如今,这机会还在,老老实实交上玉玺,某还会放你一条生路。” 祖茂咬牙道:“某已经说了,玉玺是假的,已经被摧毁,你还要玉玺,某上哪儿去找?” “胡说!” 刘繇怒道:“假玉玺会缺失一角,以黄金镶补吗?” “这……” “带上来!” 话音一落,刘繇的亲卫押上来一人,已经被打得血肉模糊。 “你部赞军校尉周瑜,给他父亲周异的书信中,写明了玉玺不假,周异已经招认。” 刘繇自袖口扯出书信。 “现有书信在此,你还想狡辩吗?” “父亲!” 庐江守军阵中,周瑜含泪小声道。 “公瑾,你怎么将玉玺之事,以书信告知你父了?” “伯符,玉玺是否该留下,我也想听听父亲的意见,所以书信告知。” 街道一头,刘繇继续质问祖茂:“孙坚,你的结义兄弟都招认了,你还有何话说?” “随你如何污蔑,玉玺之事,某不知道,要杀便杀,休要废话。” 刘繇叹息一声:“孙坚,你本是朝廷官军,后投靠袁术,又通过陆康拜于某的麾下,虽然某爱才,但你反复无常,不可不除。” “今日,你就和你那结义兄弟周异,一齐奔赴黄泉吧!” 刀斧手手起刀落,斩杀了祖茂和周异。 “父亲!” 孙策和周瑜一起失声。 刘繇转头看向孙策和周瑜。 “这二人是谁?” 陆康急道:“是孙伯符和周公瑾。” 刘繇一阵惊恐。 “这二人何时混进来的,杀了他们!” 刘繇大喝,守军一拥而上,冲向孙策和周瑜。 孙策和周瑜脊背相依,持刀应对来敌。 只见孙策刀若疾风,身如流云,连战数十阵,只见他杀人,不见人杀他。 不一会儿,孙策已经斩杀百人。 周瑜持剑在孙策一旁护卫,两人武艺契合,相得益彰,更显得滴水不漏。 不一会儿,两人离刘繇的车驾越来越近。 “放箭,射死这二人!” 此时,街道另一头,一人朗声叫喊:“刘繇贼子,设计杀我不成,还要伤我的儿子和义侄吗?” 刘繇定睛一看,街巷另一头骑马而立的,不是孙坚还能是谁。 要说孙坚复活了,刘繇一定不信。 刘繇低头看祖茂的尸首,顿时恍然大悟。 玉玺之事,人尽皆知,孙坚执意私藏,无非是给自己一个诛杀他的借口。 刚刚假孙坚还一直出言激怒自己。 如今自己杀了假孙坚,暴露了兔死狗烹的意图,反而被孙坚找到了攻灭自己的理由。 霎时间,四周响起了喊杀声。 孙坚一勒缰绳,战马人立而起:“刘繇忌惮我等军功,兔死狗烹,杀害某的结义兄弟周异,亲卫将军祖茂,大伙儿跟我一起上,驱逐刘繇,还扬州以太平!” 第二百四十一章 东南诡局 第241章 东南诡局 舒城。 兵马嘈杂,火光晃动。 孙坚率领兵马自北门杀来,刘繇在亲卫的护卫下,乘轺车冲出西门,沿着官道一路狂奔。 刘繇身后,孙坚的兵马紧追不舍。 走了几个时辰,御者提醒:“使君,再往前走就是阳陵山了。” “那里是谁的领地。” “豫州牧刘琰的领地。” 刘瑶闻言大喜:“刘琰是个厚道人,咱们去投奔他。” “遵命。” …… 舒城,郡守府。 孙坚率军突袭,攻占了舒城。 陆康被士兵押入郡守府厅堂。 周瑜对陆康怒目而视,恨不得生啖其肉。 “陆康,你和我父亲相交甚厚,为何助刘繇杀害我父亲!” 陆康没想到,一瞬间自己已经成了阶下囚,此时依旧硬骨,挣扎着起身。 “你父亲竟然劝孙坚贼子,诛杀使君刘繇,携带玉玺,割据江东,以图帝业,他该死!” “胡说!” 周瑜怒道:“我周家四世三公,父亲受天子委派,来庐江协助地方,怎会背叛朝廷。” “四世三公?袁家不是一样四世三公吗,一样对朝廷阳奉阴违,有什么好自夸的?” 孙坚此时坐在主位,沉声问道:“陆康,你说周异劝我诛杀刘繇,可有凭证。” 陆康咬牙道:“周异写了书信,被我截获,我将他交给了刘繇。周异的笔迹我认得,书信的内容我也看得清清楚楚!” “不可能!” 周瑜怒道:“我不相信父亲会行此悖逆之事。” “好了,公瑾。” 孙坚挥了挥手:“不管有没有这封信,刘繇、陆康都忌惮我等军功,一定要除之而后快的。” “来人!” 孙坚部士卒上前。 “在!” “将陆康带下去,枭首示众,陆家男子凡超过十岁者,一律格杀,女子籍末为奴,充军。” “遵命!” 陆康抓起身上镣铐,指着孙坚骂道:“孙坚贼子,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看你能得意到何时?” “拉下去!” 周瑜看着被拉下的陆康,依旧愤怒不已。 “伯符,公瑾。” “在!” “从今日气,陆家被列为宗贼,清剿宗贼的事情,就交给你们来办。” 周瑜顿时感觉心中的郁结可以释放。 孙策看到周瑜眉头舒展,心情也好了不少。 “遵命!” 陆家是庐江大族,孙策和周瑜连续杀了三天,才清剿了陆家,斩首男子上千,收拢农奴上万。 陆家宗族男子中,只剩下了八岁的陆逊,三岁的陆绩幸免于难。 …… 雒阳皇宫,德阳殿。 “报,陛下,四百里加急军报。” 这夜是大年夜,刘备虽然身处皇宫,还算安稳,但前线战事扣人心弦,让刘备坐立不安。 穆顺呈上军报。 左将军刘琰大获全胜,攻占了汝阳、平舆、汝阴三座都会。 豫州各郡国望风而降。 孙坚率军北上,攻破寿春,驱逐袁术。 袁术的领地被压缩在汝南东北部和沛国一带。 翻到后边的书简,刘备一愣。 “周异死了?” “是,陛下,听说孙坚得到了袁术盗窃的传国玉玺,周异劝孙坚自立称帝,被扬州刺史刘繇斩杀。” 刘备听得一头雾水。 “传国玉玺被盗了吗?” 穆顺急道:“没有啊,听说了这件事,臣当即去司印官那里查看了,玉玺还在。” “也就是说,孙坚手里的玉玺是假的。” “那必然是啊!” 刘备起身,凝眉摇头。 “周异是朕的人,是朕亲自委派到庐江担任郡丞的,怎么会劝孙坚自立,此事必有蹊跷。” “刘繇杀了周异,又要杀孙坚,还被孙坚反手赶出了扬州,这也太奇怪了。” 穆顺跟着凝眉:“谁说不是呢?” 刘备一甩衣袖,坐在案头:“穆顺!” “在!” “你速速派人将刘繇接回来,朕要当面问他!” “遵命!” …… 江夏,西阳县。 厅堂中,乐声悠扬。 刘琰坐在主位,招待投奔而来的刘繇。 “正礼,西阳贫瘠,宴席寒酸,还请使君不要嫌弃。” “左将军,这是哪里话,繇在危难之时,得到将军收留,十分感激,你我同是高帝血脉,更显亲切。” 自王莽篡汉之后,光武帝刘秀再复河山。 刘氏宗亲,也分成了高帝血脉和光武血脉两支。 刘琰和刘繇都是高帝血脉,这样显得更近一层。 “正礼,江东一带,向来是庙小妖风大,池浅……” 刘琰顿了顿,后边半句池浅王八多还是没有说出口,要不然就把刘繇一起骂了。 “你离开那个是非之地,也是好事。” “放心,你若是想继续带兵,某给你划几个县,你若是想回朝襄助陛下,某也可以举荐。” 刘繇拱手,顿时感激涕零。 “正礼,为何哭泣?” 刘繇一边擦泪,一边缓声道:“江东一带,尔虞我诈,某在那里如坐针毡,今日见到宗亲,才感觉心情舒展,如沐春风,一时激动,难以自抑……” 此时,有一传信兵匆匆赶来,给刘琰送上一封书信。 刘琰看完,看了一眼刘繇,眉头一皱。 “将军,这封书信,和繇有关吗?” 刘琰点了点头,命侍从将书信转呈刘繇。 “正礼,周瑜小儿怪我收留你,竟然问责我,让我把你交给他。” 刘繇看完书信,急忙自自己袖口抽出一封信。 “将军,繇杀周异,确实有原因,请将军看这封书信。” 侍从接过书信,递给刘琰。 “正礼,你中了孙坚的借刀杀人之计了!” 刘繇半起身:“将军为何这样说。” “周异又不是三岁小儿,即使密谋篡逆,怎会写在书信之上,这定然是孙坚让人模仿周异笔迹,伪造的。” “陆康看过,这笔迹确实是周异的。” 刘琰笑道:“笔迹也许很像,但疑点就在,这封书信太工整了。” “谋反是灭族大罪,周异即使有心谋反,写信之时也不会如此镇定。” “这种细节,正礼竟然没有察觉,还枉杀忠良,正礼之刀,何其快也!” “这……” 刘繇顿时懊恼无比。 看着刘瑶的样子,刘琰回想道。 上一世,刘琰参与了衣带诏,当时董承拿出的血书就是这样,刘协的笔迹,但字迹工整无比。 但是大家出于激愤,都没有怀疑,刘琰还怂恿刘备签字。 后来才知道,刘协当时想韬光养晦,董承擅自弄了衣带诏,急着夺权。 这场权力争夺,让无数人白白丧命,也让刘协彻底失去了禁宫的控制权。 刘瑶虽然行事酷烈。 不过仔细想想,自己做皇帝时,如果有人被告发谋反,那也是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掌控权力之人,多是如此。 “正礼,周异是陛下亲自派往扬州的,必然是陛下亲信之人,你已经铸成大错。” 刘繇急拱手:“请左将军帮忙破解危局。” 刘琰笑道:“正礼不必担心,你也是被蒙蔽,陛下自会明断。” “可是陛下素来昏庸……” 第二百四十二章 西阳大治 第242章 西阳大治 江夏郡,西阳县。 县城张灯结彩,爆竹声声。 城中四处燃起篝火,百姓用草木扎成各种邪魔猛兽,扔进火里焚烧,以驱邪祈福。 刘琰和刘繇正推杯换盏,听到县府外热闹了起来。 “将军,西阳县的百姓来到县府,要给你拜年。” “也好,正好刘使君来了,我们一起去见百姓。” 刘琰起身,请刘繇一同出去。 刘繇劫后余生,有些心悸,但看见刘琰盛情相邀,也不好推辞。 “将军,百姓们说,想请夫人一同出去,夫人服侍将军细心,又经常扶助孤寡,百姓们感念。” “还有,听闻夫人怀上了左将军的孩子,城中的妇人们也想一起沾沾喜气。” 刘琰笑了笑,对身后的侍女道:“你去请夫人。” 刘繇和刘琰还是第一次见面,以往没有什么交往,不知道刘琰的夫人在江夏,顿生好奇。 将领带兵出征,家眷往往要留在主城作为人质,刘琰能把夫人带在身边,足见皇帝对他的恩宠。 想到这里,刘繇不免有些嫉妒。 但今日相见,言语交谈间,刘繇已经知道刘琰的智谋和心胸在自己之上,自己只能自叹不如。 片刻后,何氏自后门进入厅堂,此时身穿华丽衣装,戴着面纱。 虽然看不清面貌,但仅仅观察眉眼和身姿,刘繇就断定左将军夫人是一位绝色佳人。 “夫人,在下扬州刺史刘繇,有礼了。” “早闻刘使君前来,我因怀有身孕,在后宅养胎,未及拜见,还请刘使君不要介意。” “夫人,繇孤身投奔,幸蒙左将军收留,感激不尽,怎会有什么怨言。” 刘繇感觉刘琰的夫人贵气十足,大方得体。 “不知夫人出身于哪家?” 何氏听到这话,不觉一皱眉。 刘琰赶紧帮忙解释:“她并非出自名门,而是塞北来的舞女,屠氏。” 刘繇一惊,没想到左将军刘琰竟然让一名舞女做夫人。 想想也是,曹司空的夫人还是个歌姬。 这二位都是皇帝的近臣,已经位极人臣,可以凭借喜好,选择自己的夫人。 与大族联姻,不但不能助力自己,反而会遭到皇帝猜忌。 面纱之下,何氏撅着小嘴。 何氏此时还在气恼,刘琰信口胡诌说自己是屠氏,分明是在笑话她出身屠户之家。 这刘琰不就是个织席贩履之徒吗?还不如自己。 忽然间,刘琰温热的大手握住何氏玉雕一般的小手。 这种安全感让何氏顿时心花怒放,愁云消散,忽然又感觉心里痒痒的,好想亲刘琰一口。 只是周围人太多。 刘琰拉着何氏的手,呼唤刘繇。 “刘使君,咱们一起出去吧。” “好。” 县府大院,张飞、陈群、雷簿、陈兰、刘辟、龚都、李通、刘磐、黄忠诸将都在等候。 “将军!” “夫人!” “今日是年夜,大伙儿不必拘礼,咱们一起去见百姓。” “好!” 刘琰拉着何氏走上大街,百姓纷纷前来拜见。 “左将军好!夫人好!” 刘繇跟在刘琰身后,看西阳县的百姓精神饱满,喜气洋洋,也跟着高兴起来。 走了一路,一行人被百姓送的礼物,塞了满怀。 “左将军,这些粟米你一定要收下,对夫人有好处。” “左将军,这些鸡蛋我攒了一个月了,你一定要收下。” 刘琰停住脚步:“翼德,你按照市价,将这些礼物折成钱支付给百姓。” “左将军,我们不收钱。” 刘琰拱手,正色道:“诸位乡亲也都不容易,一定要收下回礼,否则这些礼物,你们就拿回去。” 场面忽然一阵尴尬。 一位老者圆场:“礼尚往来,也是个道理,咱们就依左将军的。” 百姓齐声道:“依左将军的。” 大家伙都忙了起来,刘繇也帮忙收取礼物,支付钱币。 刘繇和一个妇人攀谈起来, “大娘,你们家余粮这么多吗?都送出去了,你们吃什么?” 刘繇回想起自己治理的扬州。 扬州不像中原,除了有些小块的平原,其他地方山岳绵延、水网纵横。 虽然养活不了太多人,但即使年景不好,还有山上的野果,江河里的鱼虾可以果腹,一般不会出现饥荒。 即便是这样,因为战乱,扬州也大多十室九空,民有菜色。 刘琰这边守着贫瘠的阳陵山,一直在作战,百姓还有余粮送礼,有些不可思议。 “多亏左将军来,赶走了恶霸,免了我家几十年也还不完的高利贷,家中自然有余粮。” “恶霸?” “就是西阳县的豪族。” “豪族?” 刘繇最怕的就是豪族,自己虽然是朝廷命官,但强龙难压地头蛇,自己只能和豪族合作,哪里敢驱逐豪族。 “赶走算好的,不少豪族被鞭打致死呢。” 刘繇一啧嘴:“左将军不是以仁义着称吗,为何对豪族下如此毒手?” “这些豪族专门欺负百姓,我们恨不得天上掉下雷,劈死他们,盼星星,盼月亮,没想到盼来了左将军。” 刘繇接过妇人递来的芋头,付了一把铜钱。 “先生,给多了,十枚铜钱就能买一筐了。” 妇人留下十枚铜钱,剩下的还给刘繇。 “这……” 刘繇感觉,这西阳县,简直就是自己理想中的大同世界。 自己不会是在做梦吧。 “刘使君,咱们该回去了。” 刘繇听到刘琰喊话,回了回神,如梦初醒,但又能真切地感受到,自己不是在做梦。 原本自己还是朝廷的拥趸,坚持对乱臣贼子无条件杀戮。 此刻,刘繇突然有了一种要辅佐刘琰更进一步的想法。 刘繇感觉,自己一定是疯了。 刘繇还是忍不住说出了一句。 “左将军,如果可以的话,我愿留在左将军部。” 刘琰笑道:“那自然是可以,不过,估计过不了几日,朝廷会派人来问责你杀周异的事情。” “那该如何是好?” “不如这样,我派人护送你,明日一早启程,主动到雒阳面见陛下,说出你杀周异的理由。” “陛下能放过我吗?” 刘琰微微一笑:“放心,陛下早已不是以前那个昏庸的君王。” “他能明断是非,合理处置一切问题。” “你是受人蒙蔽,陛下一定从轻发落。” “过了年,我要进入平舆治理豫州,我在平舆等你归来。” 刘繇拱手:“谢左将军。” 第二百四十三章 权谋家 第243章 权谋家 “臣扬州刺史刘繇,叩见陛下,吾皇万岁。” 雒阳北宫,德阳殿。 刘繇自初一启程,中途遇上禁军,至初五来到皇帝面前。 此刻,刘繇匍匐在玉阶之下,皇座之上,乃是九五至尊的皇帝。 在刘繇的印象中,皇帝十二岁就能血洗禁宫,铲除外戚,是个杀伐果断之人。 高位之上,两封书信摆在皇帝的案头。 周瑜书信中所写,言获得了袁术盗窃而来的传国玉玺,问父亲此玉玺该不该留下。 周异的回信是,孙坚已经占据四郡,又得到了传国玉玺,实乃天命所归,可以先诛杀刘繇,进而全面控制扬州,以图帝业。 刘备合上书信。 “刘繇。” “臣在。” “你经过了刘琰的领地,周异这封书信你给他看了吗?” “回禀陛下,看了。” “刘琰怎么说。” 刘繇依旧伏地叩拜,始终不敢抬头:“左将军说,这封书信应该是伪造的,周异即使有异心,也不会写在书信上,而且谋反之人,必然心情忐忑,字迹不可能太过工整。” 刘备点头道:“刘琰说的不错,朕也看出来这书信不对劲,你是一州刺史,怎么就看不出来呢?” “陛下,臣有罪,求陛下赐臣一死。” 刘备叹了一口气:“刘繇,你在扬州给朕办事,也算尽心竭力,这件事你也是被人蒙蔽,先免了你的刺史,听候发落吧!” “谢陛下!” 刘繇终于松了一口气,皇帝语气柔和,虽然是降旨免官,但刘瑶感觉这是对自己的一种保护。 “退下吧。” “臣,告退。” 刘备坐在空荡荡的大殿中,越想越觉得不对,朝廷在东南的眼线不足,也无法知道确切消息。 刘备想找个人参谋一下。 过完年,要休朝十五日,各方战事告一段落,文武大多回乡省亲,自己身边也没什么人。 “穆顺。” “在。” “众文武中,还有谁在雒阳。” 穆顺想了想,眉毛一挑:“对了,曹司空还在雒阳。” “他没有回去省亲吗?” “陛下,您忘了,曹司空和他父亲断绝父子关系了,他省哪门子的亲啊。” “哦,朕倒把这事忘了,你去把曹司空召来。” “遵命。” …… 雒阳东郭,曹府。 舞袖翩翩,乐声悠扬。 曹操正在举办家宴。 曹操坐在主位,身旁是夫人卞氏。 曹昂位列首座,照顾弟弟曹丕。 往后依次是邹氏、尹氏,分别带着曹操的养子张根、何晏,最后是西域舞女月氏。 这些妻妾个顶个漂亮,孩子们也都可爱无比,曹操高兴至极。 “弟弟们,来,一起给父亲敬酒。” 曹昂话音一落,一群弟弟,各自端着酒杯,来到厅堂中央。 何晏刚刚学会走路,步履蹒跚,一个踉跄,酒水洒了满怀,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曹操急忙起身,抱起来何晏一阵安抚,脸上的笑容一直没断。 “报,主公,陛下传旨,请主公速速进宫,有要事商议。” “哦?” 曹操看着一众妻子,犹豫了一下。 卞氏挺着大肚子,手搭在侍女胳膊上,缓缓起身。 “夫君,朝廷大事要紧,不要耽搁了。” “是啊,夫君,这里有吃有喝,不必担心我们。” “也好。” …… 雒阳北宫,上东门。 年节之后,寒气未消。 曹操头戴进贤冠,身穿黑色官服,手按佩剑步入宫道。 此刻,曹操心情依旧忐忑,不知皇帝今日召他,所为何事。 一路上,宫人见到曹操,纷纷停下脚步,躬身下拜。 宫人消息最灵通,看到宫人对自己依旧恭敬,曹操感觉皇帝召见自己,应该不是什么坏事。 也许是要商量曹昂和万年公主的婚事,也说不定。 曹操总感觉皇帝更信任刘琰,自己比刘琰差,就差在刘琰是汉室宗亲。 但如果曹昂和公主喜结连理,那自己也是皇亲国戚了。 想到这里,曹操不由得喜上眉梢。 不知不觉,已经来到德阳殿。 侍从看见曹操,唱道:“司空曹操,觐见!” 曹操交上佩剑,脱去步履,整理了一下衣装,走进大殿。 “臣,司空,曹操,叩见陛下,吾皇万岁!” “爱卿平身。” 曹操站起身,仔细观察皇帝,见皇帝脸色并不好,自己也跟着一凝眉。 “孟德,休朝期间,召你前来,你不会怨朕吧。” “臣不敢,不知陛下召臣前来,所为何事。” “赐座。” 侍从摆上桌案和坐席,请曹操坐下。 “穆顺,将原扬州刺史刘繇呈上的书信,给司空看看。” 穆顺听完,拿着书信来到曹操身前,在桌案上一一展开。 “孟德,最近扬州发生了大事,扬州刺史刘繇的部将孙坚,攻破了寿春城,寻到了一方假传国玉玺。” “孙坚属下周瑜将此事告知庐江郡丞周异,周异劝孙坚诛杀刘繇,自立称帝,书信被庐江太守陆康截获,交给刘繇。” “刘繇以两份书信为据,斩杀了周异,又要继续对付孙坚,反而被孙坚赶出扬州。” “此事有些纷繁复杂,朕一时感觉云山雾绕,不知孟德对此事有什么看法。” 曹操反复看了两遍书信,双目微晗,捋了捋颔下长须,微微一笑。 “陛下,此事不难分辨。” “哦?” “扬州刺史刘繇代陛下制辖扬州,发现有人谋反,又有书信为据,即便是杀了,也在情理之中。” “孙坚作为刘繇的部将,无论如何,也没有理由将朝廷的刺史驱逐出扬州。” 刘备凝眉:“可他就这么做了。” 曹操笑道:“此计妙就妙在,杀了周异。” “哦?” “周家四世三公,在庐江威望无出其右,但周异还有一个身份,就是陛下派往庐江协助地方的使者。” “现如今,因为屯田、崇学二策,地方士族和朝廷势同水火,想必周异在庐江的处境不会太好。” “刘繇一个刺史,怎敢杀周异,必然是得到了庐江士族的支持,而支持刘繇杀周异的,应该就是陆康。” 刘备感觉,曹操好像已经明白了什么,而自己却听着有些迷糊。 “陆康为何要杀周异?” “很简单,谁都想独掌乾坤!” “大胆!” 穆顺大喝一声。 曹操吓了一跳,赶紧拱手:“陛下,臣失言了。” 刘备一啧嘴:“穆顺,不要一惊一乍的,今日朕请孟德分析局势,言之无罪。” 第二百四十四章 上任扬州 第244章 上任扬州 “这封书信是陆康伪造的吗?” “非也。” 洛阳北宫,德阳殿。 刘备让侍女奉茶,请曹操慢慢说。 “陛下,若是陆康伪造书信,该驱逐的是孙坚,而不是刘繇。” “刘繇是朝廷刺史不假,在扬州并没有根基,需要和当地豪族合作。” “而孙坚不一样,他手握重兵,本身又是扬州豪族,即使陆康除掉了周异,依旧不能掌控扬州。” 刘备点了点头:“那伪造书信之人是……” “陛下,依臣所见,孙坚是此事最大获利者,应该是伪造书信之人。” “如果臣猜得不错,孙坚此刻便要利用周家清除陆家。” “此后,周家感恩,必然依附于他,他手握重兵,又收拢了周家,扬州再无人能与他匹敌。” “接下来,扬州六郡八十一县,会很快纳入孙坚囊中。” “汉家东南,又会多出一个小霸。” 曹操对于孙坚的所作所为,八分是猜测,其主要目的还是想让皇帝忌惮孙坚。 好让自己再次领兵,征讨东南。 没有办法,自己刚刚西征建功,刘琰就以五千兵马拿下了大半个豫州。 就威望而言,自己距离刘琰,总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东南那边,还得先放一放,法正定下的战略是,先平定凉州、益州,再挥师东指,平定关东,此计不可费。” 曹操听皇帝这么说,微微叹息,没丈打的日子,真是浑身难受,如果继续这样下去,自己身边的武将也都留不住了。 自己不得劲,也不能让刘琰太舒服了,想到这里,曹操心生一计。 “陛下,如果朝廷抽不出兵力对付东南,臣还有一计。” “孟德请讲。” “孙坚是扬州人,按照《三互法》,他不能做扬州牧,这就是机会。” “陛下可以派遣一位亲信之人担任扬州牧,这位亲信之人最好是陛下的亲近之人,而且最好在军中有一定威望。” 说完这话,曹操心中一喜,就差报出刘琰的名字了。 扬州那种是非之地,刘琰去了,估计九死一生。 正得意间,皇帝开口道。 “孟德,没想到你竟然愿意前往扬州,为朕分忧。” 曹操一瞪眼:“陛下!臣和陛下虽然共度患难,但还不算太亲近……” 刘备笑道:“孟德,你倒是提醒朕了,万年和曹昂这两个孩子互相爱慕。” “你出发前,朕就给这两个孩子赐婚,这样你便又多了一层皇亲国戚的身份。” “和朕也算是亲近之人了。” 曹操急道:“可是司空一职,责任重大。” 刘备抬手道:“孟德放心,你依旧位列三公,只是将兖州牧一职,改为扬州牧。” “司空府的事情,你不要操心,朕派人给你顶上,司空之位还给你留着。” “陛下……” “孟德,你和家人告别一下,三日后启程吧,也只有你可以制衡孙坚。” 曹操感觉脑袋嗡嗡响,一个劲儿捂头。 “孟德,怎么了?” “陛下,想是那头风又犯了。” 刘备急忙呼唤穆顺。 “快传华佗,让他跟随孟德去扬州,一路上好生照应。” 曹操一想,华佗动不动就要给自己开颅,太吓人了,急忙拱手:“不必了,臣回去休息一下就好了,不会耽误行程。” “好,朕加封你为镇南将军,领扬州牧,假节钺。” 曹操听完,急忙问道:“臣能调动豫州和徐州的兵马吗。” 刘备点头:“自然可以!” “谢陛下。” 曹操顿时感觉还不错,自己口衔天宪,巡视东南,又能调动兵马相助,这样危险就不算太大了。 刘备踱步,沉声道:“朝廷对东南的控制,太薄弱了,孟德此去东南,可以顺便清查田亩,厘定赋税。” “咳!” 曹操差点一口血喷出来,清查田亩,厘定赋税这种事,自从后汉开始,谁碰谁死。 上一次清查田亩的是和帝,和帝刚刚清查完田亩,不久就身患重病,暴毙于宫中,享年二十七岁。 曹操虽然对自己的能力很自信,清查田亩也是自己的职责,但如果自己真的去东南这么干,估计是吃不上明年的年夜饭了。 “陛下,这些事臣都可以办,但包括假节钺还有清查田亩的事情,还请陛下不要明旨,给臣密诏就好。” 刘备略一思忖,感觉自己在权谋方面确实不如曹操,点头道:“好,还是孟德想的周到,一切听你的。” …… “恭迎司空回府!” 东郭,曹府。 曹操一进家门,便看到妻妾和孩子在院中等候。 妻妾翘首以盼,都想知道皇帝有何安排。 见曹操表情凝重,卞氏急忙上前相问。 “夫君,陛下召见,有什么要事?” 曹操叹息道:“陛下说,三日内要给曹昂、万年公主赐婚。” 曹昂一听,高兴得差点要跳起来。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妻妾们也都跟着高兴。 “皇帝将公主下嫁曹家,说明对夫君信任,大家伙儿脸上都有光。” 卞氏察觉到不对劲:“夫君,这是好事,你为何愁眉不展啊?” 曹操叹息一声:“陛下还说,让我改任扬州牧,去寿春上任。” “啊?” 卞氏急道:“夫君位列三公,乃朝廷重臣,扬州这么远,又是蛮荒之地,陛下怎会让夫君去那里?” 曹操无奈道:“东南危局,是我主动请缨要去的。” 曹操本想坑刘琰一把,也不知道是皇帝会错了意,还是有意让他去扬州。 自己主动提出让朝廷委派扬州牧牵制孙坚,上任的又是自己,只好认下来,还能保留个忠直的好名声。 “呜呜呜!” 妻妾们围着曹操哭了起来。 “夫君,你去这么远的地方,怎么能行,妾陪你一起去。” “胡闹,东南那地方何等凶险,你们不怕死,我还不舍得呢!” 曹操身体出奇的好,几个妻妾都怀上了身孕。 卞氏擦了擦泪:“夫君何时走?” “三日后。” 霎时间,众妻妾又开始抽泣。 卞氏抹了抹眼泪:“妹妹们,都别哭哭凄凄了,赶紧帮夫君收拾细软,看看别忘记了什么。” 卞氏又呼唤侍从:“你去找十辆大车。” “夫人,为夫是去上任,又不是搬家,哪里用得了十辆大车。” “扬州蛮荒,夫君还是多带些东西,以免想要的时候买不到。” “还有,路过谯县时,把许褚叫上。” 邹氏上前急道:“夫君,我趁着省亲,到南阳见张绣,让他务必放了典韦,给你作护卫。” “好!” 尹氏跟着道:“我何家的家将牵诏和豫州牧刘琰是刎颈之交,夫君带上他,有什么危险,也好找刘琰借兵。” “好!” 月氏走来,低头道:“夫君,我孑然一身,不像姐姐们有兵将可以调遣。” 曹操轻轻抚摸月氏金黄色的秀发:“你好好安胎就行,我到是盼着你给我生一个金色胡须的儿子。到时候我将一身武艺传授给他,你不就有兵将可以调遣了吗?” 第二百四十五章 蛮女 雒阳城,东门。 骑士开道,车马相随。 鎏金的乌金石炉将锦绣包裹的篷车烘得热气腾腾。 曹操坐在篷车之中,离开雒阳。 出城十里,公主的仪仗在等候。 皇帝办事十分效率,前日升曹昂为驸马都尉,为曹昂和公主举办了大婚。 曹操快步上前,躬身一拜:“臣,司空曹操,拜见公主,拜见驸马都尉。” “司空,免礼。” 公主身旁,曹昂对曹操躬身一拜。 “父亲。” 曹操看公主和曹昂十分般配,心中高兴。 公主头戴凤钗,一身华丽宫装,褪去了野性之美,更显得雍容华贵。 当初在万年县第一次见公主,曹操就一眼相中了万年。 只是没想到,美人竟然成了自己的儿媳。 罢了! 肥水没流外人田。 “曹昂,你以后要好好对待公主,你们夫妻和睦,为父就心满意足了。” “是!” “公主。” “司空。” “子修虽然没有什么大才,但为人忠厚老实,一定能对公主恭敬,如果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还请公主海涵。” 万年含羞一笑:“司空,曹昂对我很好,司空放心。” 万年拍了拍手,两个女婢束甲持剑,手拿盾牌和长标,走上前来。 “司空,这是儿媳送给你的礼物,司空一定要带上,可保你周全。” 曹操微微抬眼,这两个婢女十分眼熟,好像在山洞里和自己有过一夜之缘。 只是不知道,万年让自己带上这两位婢女,是不是皇帝的意思。 为了免受猜忌,曹操只好答应。 “多谢公主。” 侍从端上酒水。 曹昂和万年为曹操敬酒,曹操和儿子、儿媳寒暄几句,乘车离去。 摇晃的车驾中,又多了两位美人。 曹操此刻心情不错,妻妾们给自己准备的东西不少,唯独没安排侍女相随。 万年倒是挺有孝心,给自己补上了。 “二位,有赖你们贴身保护,一路辛苦。” “司空,放心,我姐妹二人一定以命相护。” “二位不必拘谨,又不是外人,来,坐近一些。” 曹操的篷车宽敞,围着乌金石炉有三排坐席,两个侍女坐在车尾,有些距离。 听到曹操呼唤,侍女稍稍挪了一些。 “二位,你们那些姐妹呢?” “回司空,她们在安胎,我们二人不争气。” “啊?” 曹操没想到,自己又意外多了许多孩子,急问道:“你们那些姐妹,在何处安胎?” “这是秘密。” 曹操急道:“那都是我的孩子!” 两位侍女拱手:“我们是西戎,孩子只认母,不认父。” “我!” 曹操轻轻喘了几口气,平复一下情绪,至少知道这两个侍女不是皇帝派来监视自己的。 有些事情急不得,孩子们的下落,慢慢打听吧。 “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 “祝丹。” “祝青。” 祝姓有两支,一支是居住在秦地的黄帝后人,一支是楚国的芈氏分支。 二女虽然生在秦地,但自春秋战国开始,秦楚世代联姻,秦地有楚人也不奇怪。 曹操问道:“你们是秦人还是楚人?” “不知道。” 两女子摇了摇头:“我们是西戎,一直住在山里,其他的不知道。” 曹操和两女子聊天,越聊越尴尬,过了一会儿,曹操问道:“你们识字吗?” 两女子摇了摇头。 “琴棋书画呢?” 两女子瞪着大眼睛问道:“能吃吗?” 此刻,曹操感觉有些胸闷,真是被两个女子气到了。 “也罢,戎狄最少能歌善舞。” 祝丹摇头:“我们不会。” 曹操质疑:“不会吗?” 祝青握了握拳头:“唱歌跳舞为了求偶,我们不需要,我们直接抓人种。” 曹操凝眉:“要你们何用?” 祝青揭开腰下的狼皮,露出暗藏的飞刀:“我们擅长投掷长标和飞刀,百发百中。” 祝丹也掀开狼皮:“我也有。” 曹操感觉有些头晕目眩,太阳穴突突直跳,闭上双眼,开始慢慢顺气。 万年哪里是送了两名贴身侍女,简直是送了两个女罗刹。 曹操真的担心,一旦和这两位侍女产生龃龉,半夜睡觉,被这二位扭断脖子。 必须抓紧时间教育一下。 “祝青、祝丹。” “在。” “你们来了汉地,就不能再和以前一样了,得遵从汉地的风俗,明白吗?” 祝青、祝丹面面相觑。 “从明日开始,你们脱去一身戎装,穿上汉家衣裙,扮作我的侍妾。” 两人点了点头。 “你们今后叫我夫君。” “夫君。” “好,再叫一声。” “夫君。” 曹操开始给祝青、祝丹灌输儒家思想。 “在汉地,讲究三纲五常,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 “何为夫为妻纲呢?” “就是今后,你们要听我的,唯我之命是从,不能有任何反对意见。” 祝青摇头。 “不行,我们是蛮夷。” 祝丹补充道:“之所以保护你,是看好你这个人种,要是有了孩子,我们就走了。” 曹操又开始捂头。 祝丹关切问道:“夫君,你没事吧。” “为夫不想听你们两个说话,你们静一静好吗。” 马车轻轻晃动,曹操不知不觉睡着了。 “呼!呼!” 曹操听到惊雷般的响声。 一睁眼,才看到是祝丹、祝青睡着了,此刻鼾声如雷。 曹操双眼满是血丝,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 这样的侍女,不要也罢! 此时,夜幕初降。 牵诏勒马,停在曹操篷车旁,提醒曹操。 “司空,到巩县驿馆了,在这里休息一下,明日过虎牢关。” “醒醒!” 曹操披上狐裘,叫醒二位侍女,走下篷车。 二位侍女紧随其后,拿上长标和盾牌。 “牵诏。” “司空。” “你去买几件女子衣物,给我这两位侍女换上。” 牵诏打量了一下祝青、祝丹。 “司空,他们不穿盔甲,如何保护你呢?” 曹操沉声道:“牵诏,兵法云,能而示之不能,不能而示之能。” “这两个侍女武艺好,所以才要让她们假装柔弱,明白了吗?” 牵诏拱手:“明白了。” 走进驿馆,驿丞急忙来拜见。 “司空大驾光临,此处蓬荜生辉。” “好。” 曹操走了几步,驿丞凑了过来。 驿丞知道曹操喜好,早就预备好了歌姬,正要答话,忽然迎上了曹操身后两个侍女凶狠的目光。 驿丞支支吾吾道:“司空,都说您喜欢歌姬,但这里是虎牢要塞,周围所有坊市都禁止女子逗留,实在找不到歌姬。” 曹操笑道。 “很好,也不知道谁传的,说某喜爱歌姬,每到一处,总有媚上邀宠之人擅自准备,某岂是贪恋美色之人?” 驿丞赶紧奉承:“司空大人品性高洁,整个大汉朝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第二百四十六章 英雄相会 “司空,我们换好衣服了。” 巩县,驿馆。 祝丹、祝青换上汉家女子的衣裙,手牵着手来到正厅。 “来,不必拘礼,坐下吃饭。” 正厅里有三方桌案,已经摆上了酒菜。 今日赶路,午餐吃的干粮,晚宴稍稍丰盛一些。 曹操左手边摆了两张桌案,桌案上摆着烧鸡、烧鱼、烧肉各一份,点心果品,精致面食,青梅酒。 二女坐下,看着一桌子美食,不由得咽了一口口水。 “你们都饿了吧,赶紧吃吧。” “谢司空。” “还叫司空,又忘了?” “谢谢夫君。” 曹操细细观察这两位侍女,二人虽然皮肤稍稍黯淡一些,但身形气质却也独树一帜,举手投足间,倒也不似中原女子那般迎风摆柳,充满野性之美。 “你们两位,不是一直生活在山里吗?是怎么跟了万年的?” 祝丹放下鸡腿,擦了擦嘴。 “夫君,我们在万年县以北的山中居住,以狩猎为生,打不到猎物时,就去劫掠农家。” “后来公主来了万年县,就把我们抓了,让我们给她做亲兵。” 曹操笑道:“在山中狩猎多好,无忧无虑,自由自在,非要给人卖命。” “夫君喜欢狩猎吗?” “你们不喜欢狩猎吗?” 二十几岁时,曹操任东郡太守,曾经因官场失意,辞官回乡,春夏耕读,秋冬狩猎,感觉还挺自在的。 祝青插话:“谁喜欢狩猎?吃了上顿没下顿,有时候一连饿七天。” 曹操喝了一口酒,点头道:“单靠狩猎,确实不太稳定。关中沃野千里,你们为什么不去耕种?” 祝丹叹息道:“我们小时候,关中虽然大,但没有一寸土地是可以随意耕种的。” “耕种土地,要么给世家大族为奴,要么承担州郡的沉重赋税。” “种地的农人经常饿死,谁还愿意种地。” “多亏陛下,平定了关中,驱逐了西凉兵。” “还有夫君,推行屯田法,打击世家豪族,关中已经大不相同了。” “公主也把我们的姐妹放回去,让我们……” 祝青猛然一拉祝丹的衣角。 曹操还是听出的端倪:“也就是说,那些怀了我孩子得女子,又回到了万年县?” 两女子一阵沉默,曹操已经猜出了大概。 “夫君,你还是不要去找了。” 曹操怒道:“凭什么?” 祝青心直口快:“你们汉人,动不动就夷灭三族,万一夫君哪天犯了错,连个骨血都没有。” “我……” 曹操感觉,今天受的女人气,比他半辈子受得都多。 这两个女子,除了长相还过得去,什么也不会,说话也不好听。 “这个不用你们管,我曹孟德的孩子,我一定要找到。” 曹操猛灌了一口酒。 祝丹、祝青也不会察言观色,感觉曹操话问完了,各自吃喝起来。 一刻钟后,曹操微醺,走到两个女子面前。 “我告诉你们,你们既然跟着我曹孟德了,万万不能再学你们那些姐妹。” “以后,不管你们能不能怀上我的孩子,绝对不能一声不吭,消失不见了。” 祝青不屑道:“脚长在我们身上,你能管得住我们吗?” “别以为你是司空就了不起,给你三分颜色,你就要开染坊?” 曹操从未见过这么霸道的侍女。 “你们!” 祝丹一拍桌子道:“怎的?不服单挑!” 祝青接着道:“让你一只手。” “啊!你们两个欺人太甚!” 只听砰的一声,曹操一摔酒杯,站起身,到身后兵器架上拔出长剑。 “看剑!” 祝青、祝丹不慌不忙,稍稍危坐,掀开裙摆,露出固定在大腿上的飞刀。 “夫君,我们的飞刀可是百发百中,要不要试一试。” 曹操顿了顿,笑道:“喝酒无趣,为夫想给二位夫人舞剑助兴。” 此时,房门被推开。 牵诏走了进来:“司空,末将听到屋里有响动,没事吧?” 曹操凝眉:“我和两位夫人在一起,能有什么事?” 牵诏一看这架势:“司空,你要是有什么危险,及时说。” “下去!” “遵命。” 喝退走了牵诏,曹操本想就坡下驴,把长剑插回去。 “夫君,你不是要舞剑吗?” “接着舞啊!” …… “呃……” 清晨的阳光洒入驿馆卧房。 曹操想起身,感觉腰疼得厉害。 昨夜舞剑,舞得时间太久了。 二位侍女已经收拾好了,正在一旁等候。 “夫君,快起床吧。” 曹操略显娇气道:“二位夫人,昨夜,可把我累着了。” 二女扑哧一笑:“亏你还是个久经沙场的将军。” 曹操挥手:“那也不行,舞剑舞两个时辰,谁受得了。” “你真是没用。” 曹操起身下床,伸了一个懒腰,搂住二位夫人的腰肢。 “说真的,你们不要走了,好不好。” “看你表现了。” “我曹孟德妻妾虽多,但向来一碗水端平,你们跟着我,不算妾室,和夫人一样待遇。” 祝青嘟着嘴道:“你都一大把年纪了,谁要跟你。” 人过七十古来稀,曹操此时三十六岁,按照当时的寿命,已经算是中年人了。 “这个你们不用担心,你们给我生了孩子,我百年以后,就给你们母子一份家业,让你们别院而居。” 祝丹蹙眉道:“要是生不出呢?” 曹操拍了一下祝丹的手:“过继一个也行。” 祝丹抽回手:“你这花心之人,见一个,爱一个,谁要跟你?” …… 过了虎牢关,曹操一行向南进入颍川,接下来要经过汝南,再到沛国谯县招些兵马,随后进入扬州。 走了五天,曹操的车驾来到了汝南郡平舆县。 “司空,左将军出城迎接。” “哦?” 曹操掀开篷车前帘,透过御者,果然看到一队仪仗。 仔细看,在路口迎接自己的正是刘琰。 曹操急忙下车。 “左将军,好久不见。” “司空,别来无恙。” 曹操身旁,牵诏拱手:“玄……左将军。” 刘琰拉住牵诏的手:“上次匆匆一别,你去哪儿了。” 牵诏不敢说自己还效力于何家,支支吾吾道:“继续做游侠。” “做什么游侠,你哥哥我现在是左将军,统领一州,你给我做个偏将。” “咳。” 曹操清了一下嗓子:“琰,牵诏是我的贴身护卫。” 刘琰笑道:“你不是有许褚吗?牵诏跟我吧。” “不行,牵诏是我的护卫。” “牵诏有大才,做护卫太屈才了。” 曹操笑道:“谁说牵诏要一辈子干护卫了,牵诏是新任的九江太守,某已经定下了。” 牵诏一听,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自己只是一个私兵家将,要一下子升任太守吗? 刘琰叹息道:“既然这样,我也不好让司空再割爱了。” 曹操忽然想到一件事情:“荀彧在这里吗?” 刘琰一脸愧意道:“司空,都怪我,荀彧中了一箭,虽然医者全力相救,但箭创又崩裂了,唉!” 曹操顿时一惊:“荀彧不在了吗?” 刘琰挥了挥手:“还在,只是还等静养一段时间,不能再行动了。” 曹操喝道:“你说话能不能不要大喘气!” ps:445章发布时,发成以前版本了,已经修改完成。 第二百四十七章 救治 “主公!” 平舆,州府,官员住房。 曹操来看望荀彧。 荀彧身受箭创,本该好好静养,但是每日思虑不断,以至于身体越来越差。 这会儿见到曹操,荀彧脸上展现出少有的笑容,但惨白的脸色和唇色,还是让他显得格外憔悴。 现在的荀彧,完全不像一个二十多岁意气风发的青年,反而有些暮气。 侍从摆了一个胡床,曹操坐到床榻边,握紧荀彧冰凉的手。 “文若,最近身体如何?” “好多了。” “汝南和雒阳遥远,书信不通,某竟然不知,文若受了重伤。” “嗯?” 荀彧虽然身患重病,但是一直给曹操写信,每日一封,不知道这些书信为何没到曹操手中。 仔细想想,左将军部跟防贼一样防着自己,想来书信也被扣留了。 荀彧不知不觉泪如雨下。 “主公,你带我走吧,这里我是一刻也不想待下去了。” 曹操叹息到:“我刚刚问了医者,你的箭创崩了一次,如果再乱动,箭创再崩裂,你有性命之忧。” 荀彧满脸委屈,抽泣一声,两行眼泪落下,曹操赶紧帮忙擦拭。 荀彧看了看门外,曹操会意,拍着荀彧的手道:“文若放心,外边都是某的亲卫,有话尽管说。” “主公,你可知左将军有多少兵马?” 曹操想了想:“早闻左将军部招降纳叛,恐怕得有十几万吧。” 荀彧比了一个三。 “左将军部足足有三十万兵马。” 曹操笑道:“都是些乌合之众,不足为虑。” “乌合之众?能打下大半个豫州的,是乌合之众?” “主公不早日防备,日后必为祸患!” 刘琰以荀彧的名义招降了很多汝南士族,反手就开始没收土地,释放农奴。 荀彧心里,那叫一个恨啊。 荀彧现在都不敢出门,生怕被士族的唾沫星子淹死。 荀彧真想让自己的箭创永远好不了,这样可以一直待在州府里养病。 “文若,你多虑了,刘琰是英雄而非枭雄,纵然兵多将广,也不会行悖逆之事。” “你在这里好好养伤,等你伤好了,来扬州寿春城找我。” 荀彧忽然瞪大眼睛,随后猛咳了几声。 “主公,你去寿春干什么?” “奉陛下之命,上任扬州牧。” 荀彧握紧曹操的手:“主公,那扬州可是龙潭虎穴,孙坚贼子,阴险狡诈,主公此去,九死一生啊。” 曹操正色道:“文若,扬州的凶险,某何尝不知,但陛下有命,为人臣子的,怎可推脱?” “主公,我陪你一起去,还有仲德,一定要叫上他。” 曹操安抚道:“仲德回兖州供奉祠堂去了,某已经派人去请了,文若身体不好,就不要多想了。” “不,主公,这平舆城,彧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主公带上彧吧,就是死,彧也要死在主公身边。” “可是,你的伤情……” 荀彧急道:“主公,鲁国相张机回乡省亲,路过平舆,正在此处逗留,他医术高超,主公可派人去请。” 张机刚过年就来了平舆了,大战之后伤兵多,张机帮忙救治,只派了仆人回南阳供奉宗祠。 刘琰也曾经派人询问过荀彧,问荀彧要不要张机帮忙医治。 荀彧担心自己身体好得快,没法在州府继续躲了,于是拒绝了刘琰的好意。 这会儿听说曹操要去扬州,便忙不迭的要跟曹操一起去。 扬州那个地方人生地不熟,正好不怕有人骂他。 “牵诏!” “在!” “速速去寻鲁国相张机,请他医治文若。” “遵命!” 少顷,张机携带药箱赶来,见了曹操拱手而拜。 “司空。” “先生,快快帮忙救治文若吧。” 张机急忙放下药箱,解开荀彧臂膀上的绷带。 一股恶臭扑面而来。 张机猛一皱眉,拿出一把小刀挑开伤口,见伤口溃烂得厉害,随后叹了一口气,又摇了摇头。 曹操急问:“先生,文若没救了吗?” “非也,叹息摇头只是某的习惯,与病人伤情无关。” “请先生快快医治。” 张机一凝眉:“荀参军执意不接受救治,伤口已经化脓,需要吸出脓血。” 曹操一咬牙:“我来!” 荀彧急忙抬手:“主公,万万不可!” “少废话!” 张机拱手道:“司空,医帐中有医徒,可以做这些事情。” 曹操一愣,感觉自己话说早了,但如果此时打退堂鼓,应该会让荀彧心存芥蒂。 “先生不必多说,荀彧是某的属下,昔日有吴起为伤兵吮痈,今日某愿效仿古人。” 曹操说完,趴在荀彧肩头,猛吸了一口。 侍从赶紧拿来铜盆,接住脓血。 “呕!” 曹操还是没忍住,一阵干呕。 “司空,人的唾液可以消毒,还得继续吮吸,让唾液融入伤口。” 荀彧哭喊道:“主公,可以了,找医徒吧。” 曹操抬手:“不必,不就是几口脓血吗,没问题。” “主公,主公大恩,彧肝脑涂地,不能报也。” 一刻钟后,张机给荀彧重新包扎了伤口。 “先生,我能不能乘车?” “没问题,你若是不拖延诊治,早就好了。” 荀彧气若游丝道:“主公,彧可以跟你去扬州了。” “好。” 张机整理好药箱,拱手道:“司空,一会儿我让医徒送来金创药,一半内服,一半外敷,连用七天,伤口就能恢复如初了。” “多谢先生。” 荀彧急忙问道:“先生,不知道能不能治疗头风?” “谁有头风?” “我家主公?” 张机转身,看了一下曹操,立即上手,按压曹操头顶的几处穴道,询问痛点。 “司空,这种情况几年了?” “十几年了。” 荀彧凝眉问道:“先生,情况如何?” “司空的头风应该不会致命,只不过疼痛起来,难以忍受。” 荀彧急道:“是啊。” 张机道:“应该是脑中有一枚风涎,这种事情非我所长,可询问太医华佗。” 曹操凝眉:“华佗要劈了我的头颅。” 张机摇头:“劈颅取风涎,也许能治好,也许能要命,依在下所见,这风涎不必管他。” “是否有药物可以治愈?” “药物难达病灶。” 曹操问道:“疼得厉害了,该怎么办?” 张机拱手:“每次疼痛应该不会太长时间,忍忍就过去了。” 曹操无奈,只能叹息。 这时,牵诏进门拱手:“司空,左将军已经摆好了宴席,请你赴宴呢。” “好,张先生陪我一起去。” 张机拱手:“司空不必客气,伤兵营里还有很多伤员没有救治,我已经和左将军说了,不参与任何宴席。” 曹操送走张机,回身问道:“文若,你没事了吧。” “主公,赶紧赴宴去吧,我还得好好静养,以免耽误明日行程。” 第二百四十八章 虎穴龙潭 “司空,你我好久不见,先满饮此杯。” “来,大家一起。” 平舆,州府后堂。 华灯齐明,觥筹交错。 刘琰率领左将军部众文武,宴请曹操。 曹操看到刘琰的众位文武,已经有些吃惊了。 刘琰旗下,可以说是猛将如云。 关羽和赵云已经向自己告别,十五过后,便会返回左将军部,如此一来,左将军部的实力就更强了。 反观自己这边,文臣武将分任各地太守郡丞,自己又要远赴扬州,恐怕今后很难压制刘琰了。 回想起荀彧的话,一旦刘琰有自立的想法,谁能防备他呢。 皇帝也不管管。 “听闻司空的公子,迎娶了万年公主,实在可喜可贺。” “蒙天子眷顾,曹家一门,必当以死相报。” 万年嫁人,刘琰心中也高兴。 上一世,时局混乱,曹昂死于乱军之中,万年下落不明。 这一世,两人能有个美满的婚姻,真是再好不过了。 相比自己,刘琰感觉刘备这个父亲做得更好。 一个时辰后,宴会结束。 “孟德,去后宅,继续饮宴。” 曹操虽然看不上刘琰,但心里还是把刘琰当作知己。 两人聚会,按照惯例,大宴之后,要开小宴谈天说地,这次也不例外。 大宴过后,曹操和刘琰执手,一起来到后宅。 刘琰早已吩咐侍女,摆好宴席。 离老远,曹操就闻到了青梅酒的香气,虽然不是春日的新酒,但已然不错了。 来到后宅厅堂。 两人坐好,侍女帮忙倒酒。 曹操顺着侍女的纤纤细指,观瞧到一副俊俏的面容,不由问道。 “娘子芳龄几何?” “二十。” “你是哪儿人?” “并州,北地郡。” “家中有无亲人。” “没有。” 刘琰给侍女使了个眼色:“下去吧,关上门,我和孟德谈话,五十步内,不准有人。” 曹操顺着侍女的款款莲步,柳腰细臀,不由得心驰神往。 “琰,你家中的侍女,还真是有点意思?” 刘琰给曹操端起酒:“孟德,不必多想了,侍女陪客,乃是沉疴陋习,豫州境内,已经明令废止了。” “啊?” 曹操叹息,这么好的传统,怎么说废就废了呢? “琰,这侍女是不是你的女人。” “非也,我和孟德不一样,孟德心胸广阔,兼济天下,某独善其身,只钟情一人。” 曹操笑了笑:“琰,你若是不喜欢这侍女,可以放出来,给我。” 曹操心想,这侍女一直在刘琰身边服侍,如果讨来,不仅可以饱餐秀色,还能探听到不少秘密。 “这是我夫人的侍女,是否外嫁,得问夫人。” 曹操一听,才知道这女子是废皇后的人,看她身形步态,有几分宫人的影子,也难怪。 曹操急忙挥手:“说笑而已。” 宫人,说到底都是皇帝的女人。 曹操感觉自己没有刘琰头铁,想想还是算了吧。 两人喝下一杯酒。 曹操尝了一口桌子上黑乎乎的小菜。 “不错。” “这是夫人腌制的野菜,加上肉糜和糯米一起蒸熟。” “你家夫人好手艺。” 刘琰又给曹操倒了一杯酒。 “孟德此去扬州,没有带妻妾吗?” “有两个,不说也罢。” 刘琰笑道:“孟德,丑话说在前头,豫州明令,官员不得寻花问柳,你不要四处寻找歌姬,败坏本地的法纪。” 曹操怒道:“怎么是人都传我爱找歌姬?我是那样的人吗?” “只是善意提醒,孟德不要介意。” 曹操急着转移话题。 “刘琰,你说说看,天下诸侯,谁能称得上英雄。” “天下英雄,唯使君与琰尔。” 曹操一愣,刘琰直接说出自己心中的答案,这就没法聊下去了。 刘琰小声道:“孟德,说正事,此去东南,你准备从何处入手,掌控局面。” 曹操凝眉:“还没想好,江东是龙潭虎穴,我去了那里,一定成为孙坚的眼中钉,不好办啊。” 刘琰小声道:“我送孟德一个字。” “什么字。” “拖。” “此字何意。” 刘琰正色道:“孟德,朝廷早晚要扫灭各路诸侯,只是现在陛下有意先攻取凉州、益州。” “东南这边,只要不出什么大问题,或者说,只要孙坚不明着反叛朝廷。” “拖下去,孟德就是大功一件。” 曹操问道:“如果孙坚不甘于手握四郡,还要继续扩张呢?” “那就让他继续扩张。” 曹操一时没想明白,仔细思忖一下,看着刘琰会心一笑。 “琰,你说的不错,扬州离雒阳远着呢,孙坚扩张,先要动刘表,陶谦、袁术……” 刘琰吃了一口菜,嚼了嚼:“还有我。” 曹操笑道:“如此我到了扬州,便每日享乐,不理政事,给孙坚扩张大开方便之门。” 刘琰微微一笑:“待时机成熟,我组织陶谦、袁术、刘表四路联军,孤立孙坚。” 曹操拍手:“妙,实在是妙。” 此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刘琰给曹操使了一个眼色,朗声道:“再妙也不行,侍女陪侍已经废止,你休想。” 此时,房门打开,侍女送上新菜。 “水煮白肉,沾蒜醋汁食用,请品尝。” 刘琰问侍女:“玉荷,曹司空相中你了,让你给他做妾,你意下如何。” 曹操急忙抬手:“娘子,你别听你家将军胡说。” 侍女脸颊微微泛红,退出厅堂,带上房门。 曹操看刘琰刚刚表情不对,小声问道:“这女子是细作吗?” “应该是。” “那你还把她留在身边。” “不把她留在身边,我这边的消息怎么能让她主人更快知道呢。” “她是哪边的。” “八成是孙坚那边的。” 刘琰和曹操推杯换盏,喝了一杯酒:“之前打袁术,孙坚一直配合我,要不然我也不可能那么顺利。” “现在只要我不与孙坚为敌,这细作依旧会继续潜伏下去,不会惹什么麻烦。” 曹操凝眉:“孙坚这么厉害吗?能把人塞到你的卧榻之侧。” 刘琰小声道:“当年,孙武子辅佐吴王阖闾,将楚国的盟友唐国、蔡国拉入己方阵营,又一举攻破楚国国都,靠的就是用间。” “孙武子的细作,选用的是吴国后宫宫人,宫人本来就擅长打听消息,稍加训练,便是优良的细作。” “孙坚是孙武子的后人,训练女细作,是他们家的老本行。” 曹操笑道:“我原来只知道孙武子帮助吴王阖闾训练宫人,还斩了两个嫔妃,以此彰显治军之严,不想还有这般说道。” 刘琰附耳道:“所以,司空一定要注意故意接近你的女子,否则,你极有可能丧于妇人之手。” 曹操拱手:“受教了。” 第二百四十九章 治世能臣 沛国,谯县,许家庄。 庄园中,宴席摆了一百多桌,乡亲们挤着坐,一副欢腾景象。 许褚抱着大酒坛子,给众位乡亲们敬酒。 许家庄没出过什么大人物,许褚做到司空府武卫将军,已经算是光宗耀祖了。 明日许褚要启程回雒阳,今日摆下宴席,宴请众位乡亲。 敬完一圈酒,许褚来到兄长那里,放下酒坛子,跪下磕了一个头。 “兄长,储明日要回去,这一庄乡亲,就有赖兄长照应了。” 中平六年,许褚带领族中千余人逃荒,投奔曹操,如今大部归来。 过了年,大部乡亲要留在谯县,只有两百人跟着许褚,继续回司空府效力。 许褚的哥哥叫许耕,字伯建。 “仲康,快起来,你放心就好,豫州已经和以前大不相同,再也不用担心乱兵贼寇了。” 许耕摸了摸许褚的胡子。 “前年,宫中来人找你,我还以为他们让你做宦官呢,还好。” 许褚赶紧嘘了一声。 “兄长,这件事绝对不能说出去,否则就麻烦了。” 两年前,许家庄刚刚遭遇了水灾,又被贼寇连续攻击,正在困厄之际。 皇帝派人来到许家庄,送上了救命的粮食。 都说天高皇帝远,没想到皇帝会派人来,许耕、许褚当时也被震惊到了。 听说皇帝会选择穷苦且有勇力的青年,加入上军校尉部做宦官,专门为皇帝办事。 许耕本想替许褚,可宫中来的人点名让许褚去。 许耕小声道:“仲康,你现在还给皇帝办事吗?” “兄长,你别再提这个事情了,心里知道就好。” 许耕点头:“好,为兄不说了。” 正说着话,乡亲们唱起歌谣。 “贤臣子,豫州牧,自到此,民丰足。” 乡亲们正唱得起劲,忽听庄外传来一阵马蹄声,乡亲们停下歌唱,一起看向庄口。 刘琰进入平舆后,接管了谯县,驱逐了袁术的势力和乱兵贼寇。 许褚带领乡民回到家乡后,为了防备乱兵贼寇反扑,在许家庄四面建设围墙,设置大门塔楼。 外边有马蹄声,但哨兵没有鸣锣,应该不是敌军。 “兄长,我去看看。” 许褚挂上佩剑,带领庄兵来到庄口。 “仲康,好久不见啊。” 门口有二十来个骑兵,骑兵簇拥中,身穿红袍,骑马而立的,正是司空曹操。 “主公。” 许褚急拱手,请曹操进庄。 众位乡亲看许褚对待来人恭敬,想必是来了大官,纷纷过去拜见。 “司空为何来此。” “奉陛下之命,到扬州出任州牧,正好路过谯县,带上你一起去赴任。” “好!” 乡间的酒宴有些杂乱,每个桌案围着一群人,倒也显得十分热闹。 乡亲们上前拱手。 曹操缓步前行,一一回礼。 有腿脚快的,已经来到了许耕面前。 “族长,还不快去拜见使君。” “哪里的使君?” 乡民想了想:“咱们豫州还能有别的使君吗?应该是豫州牧,刘使君。” 许耕急忙让出主位,命人重新摆酒,上新碗筷。 “看看我这帻巾衣装没问题吧?” “没问题。” 许耕又整理了一下衣帽,迎了过去。 “小民许耕,拜见使君!” 许耕在曹操面前躬身一拜,许褚急忙介绍:“主公,这是储的兄长,许耕许伯健。” 曹操回礼:“原来是族长,有礼了。” 许耕看曹操,此人面露奸诈之相,和传言中面相随和的豫州牧相去甚远。 不过,人不可貌相。 许耕一抬手,自己早已安排好的乡亲们,一起唱了起来。 “贤臣子,豫州牧,自到此,民丰足!” 许褚一听,急出一头汗。 “兄长,你搞什么?这位是司空。” 许耕一听,身体一怔,赶忙回身叫停乡亲们。 曹操笑道:“族长认错人了,某虽然也是使君,但是扬州牧,而非豫州牧。” 曹操依旧保持笑容,只是心里有些酸。 曹操感觉,若论州郡治理,自己也不比刘琰差,为什么没有百姓给自己编歌谣。 许褚帮忙解释:“兄长,这就是之前我们逃荒时,收留了乡亲们的曹司空。” 许耕笑道:“司空,原来你是许褚的主公啊,小民知道,你也是个好官。” 曹操顿时喜上眉梢:“有没有唱我的民谣。” 许耕想了想:“好像没有。” 曹操面带怒色,到主位坐下。 “我曹孟德少举孝廉,为官清正,杀贪官,绝淫祀,至司空任上,又兴修水利,开起军屯,兴办学堂,教导百姓读书识字,百姓就不念着我的好吗?” 许耕一脸懵懂。 曹操才想到,谯县刚刚被朝廷接管,屯田、崇学二策,还没有普及。 只是不知道,刘琰为何能快速打造官声,这么快就笼络了豫州的人心。 “族长,不必客气,许褚是我的武卫将军,咱们不是外人,快请坐。” 许耕和许褚并为一桌,在首座坐下。 曹操笑问:“豫州牧刘使君接管了谯县,不到一个月,谯县怎么就民丰足了?” 许耕拱手:“刘使君一来,乱兵贼寇尽皆束手,以往欺压百姓的豪强也都搬走了,大片土地给我们耕种。” “为了应对春荒,刘使君发了粮食,每户一百斤。” “这些粮食都是未脱壳的麦子,刘使君让我们将麦子脱壳,弄成精粮,再研磨成面粉。 “随后上交五十斤面粉,剩下的五十斤面粉加麸糠,就给我们留下。” “大伙们利用年关,出些力气,就能保住春荒有粮可吃。” “这里还有大片无主的桑园,妇人们养蚕缫丝,织造锦帛,可以换钱。” “刘使君说,过了年给咱们发放些猪仔,平时用剩菜剩饭喂养,一头猪养肥了,可抵得上一年耕种的收入。” “还有,刘使君发放生铁片,我们用小锤敲打至三分之一厚度,还给左将军部,也可换钱。” 曹操心头一惊,刘琰是把整个军队的供应体系和百姓民生深深结合了。 如此一来,别说养三十万军队,即使养百万大军,也不算什么难事。 曹操点头,捋了捋胡须:“五十者衣帛食肉,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刘使君果然是治世能臣。” 曹操不知道,刘琰上一世跟过诸葛亮,专门学习过军民融合之策。 曹操急问:“族长,这里可有刀笔。” “宗祠里有。” “劳烦族长取来,刘使君的治理之策,某要好好记录下来,多多借鉴。” 第二百五十章 初到扬州 寿春城,西门。 清晨南风骤起,寿春城外,猛虎底纹的旌旗猎猎招展。 破虏将军孙坚,副将孙策,赞军校尉周瑜,率领孙贲、吴景、张勋、程普、韩当、黄盖,以及扬州各府官员,在城外迎候。 曹操的车队沿着直道缓缓而来。 华丽的篷车停下,御者跳下马车,摆上玉凳。 曹操缓缓走下篷车,来到寿春城下。 “破虏将军孙坚,拜见司空。” “孙将军,有礼了。” 曹操此行只带了一百虎豹骑,四百步兵,由牵诏、许褚分别统领,谋士只有一个卧病的荀彧。 “司空,州府已经打扫完毕,请司空入府主政。” 曹操打了个哈欠,挥了挥手。 “一路车马劳顿,某得先休息一下。” 孙坚笑道:“这也是应该的。” 曹操一拱手,转身上了篷车。 孙坚骑上马,领着曹操的车队踏上寿春城的东西大道。 曹操的车驾兵马紧随其后。 曹操掀开篷车窗帘,见寿春城到处是木架,应该是在扩建。 一行人来到州府。 这是袁术以前的后将军府改建的,门楼高六丈,十分气派,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雒阳皇宫呢。 穿过前院,来到后宅,这里亭台楼阁林立,高低错落的房舍之间,精心布置了一处园林,景色宜人。 进了后宅正厅,看到这里的装饰摆件十分精致,家仆侍女一应俱全。 孙坚微微一笑:“司空,可还满意。” 曹操点头:“甚好。” 孙坚拱手:“司空先休息,破虏将军部在城外驻扎,晚间某设宴,请司空相会。” 到了住宅,曹操对孙坚换了称呼。 “对了,文台,袁术私刻的玉玺在何处啊?” 曹操和孙坚同庚,剿灭黄巾军时,两人曾并肩作战,因而相熟。 孙坚依旧恭敬:“回司空,假玉玺在破虏将军部严加看管,稍后给司空送来。” 正说着话,孙坚看见两位女子从不远处走来,站到曹操身后。 孙坚得到的情报,曹操只身前来,未带妻妾,不知道竟然有人相陪。 “这两位是?” 曹操答道:“这两位是某的如夫人,公主所赐。” 孙坚顿了顿,拱手道:“夫人好。” 两位夫人回拱手。 孙坚一惊,这不是女子该有的礼仪。 “文台不要见怪,这两位都是山中蛮夷,不通教化。” 孙坚点头,微微一笑,早闻万年公主在秦地训练了一些女蛮兵,这两个想必就是。 孙坚感觉,这两个女子粗鄙,未必合曹操的胃口,自己还是有机会往曹操身边安插细作的。 “司空,先休息一会儿,晚上,末将在破虏将军部设宴接风,恭候大驾。” 孙坚躬身,退出厅堂,转身离去。 祝丹看着孙坚消失在视野中:“夫君,这人还挺客气,不像传言中的猛虎。” 曹操冷声道:“那是你没看到他亮出爪牙。” 曹操转身问道:“夫人,都说孙坚是猛虎,你看我像什么?” “夫君阴险狡诈,伺机而动,像狼。” “会不会说话?” 祝青拉着曹操的手:“走,睡觉去。” 曹操挥了挥手:“不行,这几天不舒服。” 祝青威胁道:“识相点,别逼我用强啊!” 曹操怕这两位夫人怀上孩子,离自己而去,因而一直拖延同房。 “夫人,这一路车马劳顿,吃不好也睡不好,就算是强行同房,也生不出健壮的孩子。” 祝丹拉了一下祝青:“妹妹,夫君此话有理,反正咱们到了地方了,可以好好休养,也不差这几天。” 此时,有侍女上前道:“司空,暖阁已经备好,请司空和夫人进去暖暖身子。” 曹操一阵惊喜:“这里还有暖阁?你们从哪儿弄的乌金石?” 侍女答道:“自徐州购买的。” 曹操跟随侍女往暖阁走。 “徐州有乌金石吗?” “有,徐州别驾从事糜芳专营乌金石,听说发了大财,半个东海郡都被他买下来了。” 曹操知道,乌金石是朝廷的一项重要财源,一直由糜竺管理,不知道糜芳是不是在帮糜竺办事。 徐州的事情,他管不着,也不想管。 来到暖阁门口。 侍女打开房门,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曹操脱下步履,走进暖阁,一下子被惊呆了。 雒阳的暖阁大多是小房间,地方局促,只能放下一张床榻,一组桌案坐席。 而这座暖阁十分宽敞,足有寻常暖阁的十倍。 除了桌案坐席,和一张红纱帐围着的大绣床外,还有花园。 要说享受,还得是袁术。 “哇!这里也太美了吧!” 不光曹操惊讶,两位夫人也很开心,一会儿摸摸玉器摆件,一会儿摆弄摆弄花草。 曹操看着两位夫人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脸上满是得意的笑容。 也好让她们见识见识什么是荣华富贵,别老想着借了种,转头就回山里。 “夫人们,这里如何?” 祝青转了一圈,笑道:“这里是个好地方,夫君赶紧休养,我要生个好女儿。” 曹操凝眉:“为什么老想着生女儿呢?” 祝青笑道:“我们的部族以女子为尊,要是生了男孩子,直接扔掉。” “扔掉?” 祝丹道:“汉人喜欢男孩子,我们就扔给他们抚养。” “我们部族的女子有使命,要不断寻找强者作为人种,强化部族的血脉。” 曹操并没有因为自己被两位夫人选中而高兴,只是担心,万一其他的蛮女给自己生了儿子,随手扔了,就不好找了。 暖阁温热,两位夫人解开衣裙,褪后几分,露出坚实而柔美的肩背。 还一个劲擦汗。 “噗!” 曹操顿时感觉胸口一闷,鼻头一凉,喷出两行血来。 “夫君,你没事吧。” 夫人们拿出葛麻布帕,给曹操擦拭。 曹操急忙抢过布帕,自顾自擦拭。 “夫人,这里太热了,不适合你们居住。” 祝丹伸手扇了扇脸颊上的汗:“没事,夫君,习惯了就好了,我去给你铺床。” 曹操提议:“咱们还是分房睡,好一些。” “为何?” 曹操拍了一下佩剑:“吾好梦中杀人!恐伤了夫人们!” 祝青笑道:“夫君你看那里!” 曹操往远处看,见有一个玉环饰品挂在暖阁墙壁上。 “嗖!” “砰!” 祝青射出飞刀,正中玉环中心。 祝丹单单听到声音,也射出一把飞刀,和祝青的飞刀插在一处。 “好飞刀!” 祝青恐吓道:“夫君,我们也有个毛病,不管是睡是醒,听到兵器声,会自动射出飞刀,百发百中。” “夫君还好梦中杀人吗?” 曹操赶紧摇头。 祝丹正色道:“夫君是个好色之徒,喜欢寻歌姬,我们可得看紧点。” “夫君身体不舒服,我们就另设小塌分床睡,夫君要分房睡,绝对不行!” 第二百五十一章 游园 雒阳北宫,芳林苑。 过了二月二,连着几个南风天,天气逐渐转暖。 芳林苑中一片春机盎然。 今日,刘备邀请众位嫔妃一起赏花游玩。 这也是答应众嫔妃许久的,因事务繁忙,一直未兑现。 对于刘备来说,和众位嫔妃实际上都算是爷孙恋,总感觉她们年龄太小,有些吵闹。 刘备来到一处赏景的亭台,坐下一边喝茶,一边静静看远处嫔妃们摘花捕蝶。 嫔妃们都在天真烂漫的年纪,似乎没有什么忧愁,这也让刘备羡慕不已。 刘备突然发起愁来。 作为农耕为主的王朝,春季是一年中最缺粮的时期。 对于朝廷来说,通过屯田,积攒了不少粮草。 但就整个大汉而言,能安稳推进屯田的州郡,不足十分之一。 九成的州郡,要么被贼寇袭扰严重,要么被军阀乱兵荼毒,要么受困于蛮族劫掠,收不抵支,百姓困苦。 此时,天空阴郁起来,弥漫着烟尘的气味。 刚刚过去的冬天冷得厉害,连续几个南风天不同寻常,有些寒潮来临的预兆。 典农官动员各军屯将去年的秸秆放在麦田间点燃,制造温热的烟雾,抵御寒潮。 因而天空中多了许多烟尘。 治理好国家,填饱百姓的肚子是第一步。 只要军屯能正常运转,朝廷控制的领地就能安稳下去。 这还不够,为了天下苍生重归太平,要尽快扫灭各州郡的割据势力。 刘备品了一口茶,问在一旁侍候的穆顺:“寿春那边情况如何?” 穆顺手捧拂尘,躬身道:“主要还是缺钱缺粮,袁术撤离的时候,将寿春城的钱粮全都搬空了。” 刘备点头:“让糜竺给曹操拨一笔钱粮。” “遵命!” “曹操在孙坚那边,怎样?” “回禀陛下,司空进入寿春城后,除了到破虏将军部赴宴一次,一直深居简出,政务依旧由寿春城原来的属官处置,他很少过问。” “很好。” 刘备感觉,曹操这段时间真是出奇得沉稳,当初自己还担心曹操急着在扬州做出什么政绩,弄得东南不稳。 “孙坚那边的动向呢?” “孙坚已经平定了扬州六郡,根据现在的情报,孙坚有意攻取徐州下邳郡,荆州江夏郡。” “很好。” 自从孙坚控制扬州,刘备就加大了对东南的情报网建设,如今确实有了效果,孙坚的动向,尽在掌握。 孙坚和董卓、公孙瓒之类的军阀相似,他们要不断掠夺、扩张,以强大自身。 与之相邻的荆州牧刘表、徐州牧陶谦主要依靠当地士族保境安民。 孙坚是猛虎,刘表、陶谦更像是牛羊。 就战力而言,刘表、陶谦,完全不是孙坚的对手。 下一步,孙坚应该是要吞并徐州或者荆州。 这一点,刘备并不担心。 曹操和刘琰都在东南,足以压制他。 此时,刘备一侧身,看见远处的树林中有人影晃动。 “那边是谁?” 穆顺微微一笑:“陛下,是万年公主来了,正拉着吴娘子聊天呢。” 刘备顿时有些醋意:“是吗?这丫头进宫,也不先来见我!” 刘备起身,往树林方向走去,穆顺正要喊话,被刘备拦住。 此时依旧有些春寒。 万年穿着狐裘,正和吴氏聊天。 “吴娘子,我想死你了。” “万年,我真羡慕你,婚姻圆满。” 万年柳眉轻蹙:“吴娘子,父皇还没有宠幸你吗?” 吴笕叹息:“我算什么?我哥哥效力于反贼,我只不过是陛下掳掠而来的人质。陛下又怎么会把我看在眼里呢?” “你错了!” “为何这样说?” “父皇其实是很尊重你的,就是怕你心存芥蒂,才一直没有宠幸。” “真的吗?” “一定是的。” 刘备听到这话,感觉万年挺了解自己心思的,吴笕的到来,有些意外。 刘备相信,如果自己想要吴笕,她不会反对,但总感觉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刘备是多活一世的人,深知对于年轻女子,第一份爱情十分重要,往往能决定她们今后的性格。 还得小心对待。 万年拉着吴笕的手:“吴娘子,自从上次重病,父皇真的性情大变,我都快不认得他了,他现在重情重义,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吴笕脸颊微红:“我知道。” 万年叹息:“小时候,我记得父亲只专宠一人,其他嫔妃更像是过客,至于我的母亲,父亲都未必记得她是谁了。” 吴笕有些好奇:“你母亲是?” 万年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娘是谁,只知道母亲是已故宋皇后的侍女。” “宋皇后不能生育,就安排我娘接受皇帝宠幸,帮她孕育皇子。” “可是我娘不争气,生下了我。” 万年流下眼泪:“至于我娘是怎么死的,我也不知道。” 吴笕扬起衣袖,帮万年擦了一下泪水。 刘备小声问穆顺:“万年的生母是谁?” 穆顺沉思一阵:“是个侍女,宫中没有记载,玉碟上记录,万年的生母是废皇后,宋氏。” 刘备没有再问,这种帮助嫡夫人孕育子嗣的侍女,比比皆是。 曹昂和万年一样,母亲刘氏,是曹操原配丁夫人的贴身侍女,生下曹昂后,也莫名其妙的去世了。 这一点,万年和曹昂倒是有些命运相似,或许他们今后能互相扶持吧。 不远处,万年小声问道:“吴娘子,你手头可还宽裕?” 吴笕摇头:“我哥哥远在巴蜀,也帮不上我,自然不如其他嫔妃宽裕些。” 万年自手上摘下一个金镯子。 “这个你拿着,送给穆顺,他自然会设法引我父皇来见你。” 刘备听到这话,凝眉瞥了一眼穆顺。 穆顺低头道:“陛下,臣有罪,但贵人们以礼相赠,臣不敢不受。” 听到有人说话,万年警觉地看着刘备藏身的方向,吴笕则像一只受惊的小鹿,躲在万年身后。 “万年、吴娘子,不必紧张,是朕。” 刘备拨开树枝,走到二人身前。 吴笕急忙行侧礼:“陛下!” 万年一拱手:“父皇!” “臭丫头,都嫁人了,还像山大王一样行礼,成何体统?” 万年急忙挽住刘备的胳膊。 “父皇,女儿习惯了嘛!” “你这没良心的,来宫里不说先来看朕!” 万年撒娇道:“父皇,我想吴娘子了,就先来见她了。” 刘备柔声道:“吴娘子,朕和万年有话要说。” 吴笕礼貌地行了侧礼,退到一边。 刘备领着万年转了几圈,让穆顺确定周围没人。 “万年,曹操那边情况如何?” “父皇放心,两个蛮女跟着,帮他挡桃花,他清醒着呢。” 第二百五十二章 蹇氏归来 “万年,你还想再上战场吗?” “当然想了。” “本月,朕要再度西征,带你一起吧!” “太好了!” 雒阳北宫,芳林苑。 春意盎然,鸟语花香。 刘备和万年一起散步,享受父女相处的悠闲时光。 刘备知道,万年性子野,受不了深宅大院的生活,于是提议,让万年伴驾,一同西征。 法正的战略是,利用春荒,先平定凉州,消灭韩遂的主力,进而攻取益州。 一场决战,正在准备之中。 最近几个月,刘琰风头极盛,朝野威望不断提升。 虽然刘备觉得没有什么。 但朝局依旧需要平衡。 这次万年公主的婚事,还有一个用意,就是提升曹家的地位。 这次西征,刘备已经有了主要将领的人选,曹昂、夏侯渊、夏侯惇、曹纯、曹休。 趁着曹操在东南,让曹家人建立功勋,这样既能笼络曹家人,又能让曹家人知道,这是皇帝的恩惠,不至于让曹操过于做大。 “这次西征,估计要三个月,你和曹昂要分离一段时间,回去和他告别一下吧。” “啊?” 万年拉着刘备的手,甩来甩去,不停撒娇。 “父皇,你让曹昂一起去呗。” “曹昂作为我的护军,是要跟随的,但是你们要严守军纪,禁绝男女之事,做军中表率。” 万年一噘嘴:“我就知道父皇没安好心,原来在这里算计你女儿和女婿呢。” 刘备沉声道:“父皇想一统天下,长治久安,就必须有一支纪律严明的铁军。” “万年在关中待了很多年,见识过董卓的西凉兵,总不想让父皇的军队也成为专爱烧杀抢掠的乱兵吧。” 万年一拱手:“女儿知道了。” “你这礼仪,真该好好练练了。” “陛下,你怎么又跑没影了,说好陪我们玩的。” 不远处,董白穿着一袭深紫色的长裙,蹦蹦跳跳走来。 “是万年公主……” 董白看见万年,吓了一跳,急忙转身。 “啪。” 万年追了过去,一把抓住董白的肩膀。 董白一抖肩,震开万年的手,撒丫子就跑。 “呦?还想跑?” 万年看准董白的逃跑方向,飞一般地穿过树林,正好在宫道转弯处截住董白,一个飞扑,将董白扑翻在地。 “公主,饶命!” “你个小丫头,竟然告密,看我能饶了你?” 前段时间,万年公主有意拥立太子刘协,曾经派人策反董白,董白表面答应,背地里向皇帝告密了。 皇帝知道后,派曹昂追捕万年,万年被曹昂生擒。 “万年,她是你的庶母,你怎么能这么对待她?” “陛下,救命啊!” “父皇,这是私人恩怨,你不要管!” 此时,只听嗖的一声,一支竹竿自远处飞来。 万年急忙翻身,竹竿自自己身前飞过。 “谁敢暗算我!” 只见不远处,一个身穿火红色衣裙的女子悄然站立,手拿一根竹竿,一副目空一切的样子。 “你是哪来的蛮女子?竟然敢在皇宫动武,还不放了董贵人?” “放肆!” 万年一翻身,拿起不远处的竹竿,起身快步冲锋,高高跃起,劈向红衣女子。 红衣女子稍稍退后,以手中的竹竿拦拿,轻松化解万年的攻势,随后一招低扫,将万年扫翻在地。 万年不服,再次翻身而起,随手捡起身边石子,一抖手腕,石子连发。 红衣女子一招燕子翻身,轻松躲过,紧接着一记华丽的腾挪,来到万年侧面,竹竿插在万年腋下,一转一压,死死按住万年。 “要当以亭刃,我曹不活汝!” “蛮女子,嘴巴放干净点。” 董白这才回过神来,起身拱手道:“女侠,多谢相救!” 万年公主骂道:“碎女子,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竟敢对我动粗?” 红衣女子一压竹竿。 “哎呦!疼!” “你也知道疼啊?老实点!” 此刻,刘备已经激动的说不出话了,按住万年的红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阔别已久的蹇氏。 一别经年,蹇氏依旧像离别时那样,英气十足,如今的气质,更显得大方出众。 “你到底是谁!” “姐姐!” 蹇氏还未回话,听到打斗声赶来的貂蝉已经惊呼了出来,一旁跟随的张宁和吕玲绮,不认识蹇氏,则是一脸懵懂。 刘备赶紧上前:“丫头,你怎么回来了?” “陛下,我己经在巴蜀掌控了局面,来去自由,千里回宫,本想给你个惊喜,不想有这蛮女子扰乱宫禁。” “快放了她,他是公主。” 蹇氏一惊,抽出竹竿,万年起身,松了松肩膀,一脸委屈地站在刘备身后。 万年自认为能力压群雄、生擒阎行,算得上武艺超群、勇冠三军,没想到今日却被这位女子轻松拿捏。 不远处,吕玲绮甚至怀疑,这位女子的武艺,是不是和自己的父亲不相伯仲。 万年指着蹇氏,吼道:“父皇,她是谁,怎敢擅闯禁宫,这些禁卫也不管管。” 蹇氏笑道:“蛮女子,能管我的禁卫还没生出来呢!” “放肆!” “万年,你放肆!” 刘备上前接过蹇氏手中竹竿,扔在一边,拉着蹇氏的手深情相望。 “万年,这是蹇美人,你的庶母,还不快来拜见。” 万年瞪大眼睛:“我何时有这么个庶母?” 刘备朗声道:“少废话,蹇美人的武艺你也看到了,她要再教训你,父皇可不管了。” 万年上前,不情不愿拱手道:“母妃安康,万年有礼了。” “原来是公主,刚刚冒犯了。” 万年潇洒甩手:“什么也不用说,你的武艺强,揍我一顿也是我活该。” 蹇美人轻轻抚摸刘备的脸颊。 “陛下,你身上的毒解了吗?” “解了。” 蹇美人忽然不能自已,抱住刘备,呜咽起来:“臣妾没用,没寻到解药,还以为要和夫君阴阳两隔了。” “丫头,去年知道你去世的消息,朕也哀若心死,没想到咱们还有重逢的一天。” 在场众人,除了貂蝉,没人能听懂这两个人的对话,但是众位嫔妃似乎猜出来了,她们在皇帝心中的地位,恐怕远远比不上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子。 刘备似乎想到了什么。 “听说你育有一子。” 蹇氏指着远处,一位侍女怀中抱着一个襁褓。 刘备又喜又气:“阿斗才刚刚两个月,你就把他带来了,你怎么这么大胆!” 蹇氏莞尔一笑。 “算命先生说了,这孩子命硬,轻易死不了,臣妾思夫心切,又舍不得这孺子,索性一起带来了。” 第二百五十三章 甘贵人 第253章 甘贵人 “陛下,你还挺会抱孩子的,阿斗跟着你,也不哭闹了。” 雒阳北宫,芳林苑。 宫苑今日格外热闹,所有人的焦点,都集中在这个两月大的孺子身上。 刘备抱着孩子,喜不自胜。 这个孩子就是阿斗。 长相都一模一样。 刘备不知道这是为何,但也不愿意多想,自己都能重生,阿斗一起来,也不奇怪。 众位嫔妃也都觉得新奇,大家都还没有生育过,看见这孩子,都觉得可爱。 “父皇,我小时候,你也这样抱过我吗?” 万年忽然有些嫉妒这个小弟弟了,总感觉父皇对这个孩子太喜爱了。 “父皇当然抱过你,你小时候和你弟弟一般模样,也十分可爱。”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万年顿时一脸幸福的表情。 刘备偷偷瞥了一眼万年,暗自一笑,心忖女儿反正不知道小时候的事情,不如说点好听的,让女儿高兴一些。 刘备抱着阿斗,恍如隔世,忽然冒出一句话:“甘梅,辛苦你了。” “不辛苦!” 蹇氏答完这句话,忽然一愣,一脸疑惑地看着刘备。 “陛下,甘梅是谁?” 刘备跟着愣住了,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 穆顺躬身道:“贵人,陛下听说你在巴蜀传道时,号甘夫人,就信口给你取了个名字,叫甘梅。” “甘梅?” 蹇氏略微思索一下,忽然眉头舒展:“这个名字好,臣妾喜欢。” 蹇氏没有名字,入宫之前一直在北地郡生活,家中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孩,于是就直呼她为丫头。 后来她作为蹇硕的妹妹,匆匆入宫,又多了美人这么一个称谓。 再后来跟着皇帝,皇帝不是叫她丫头,就是叫她莽女子。 听到皇帝给自己取了这么个名字,蹇氏也很喜欢。 这次回雒阳,蹇氏选择的路线是沿长江而下,出永安到荆州,再转道江夏、颍川。 一路上,蹇氏得知自己生了孩子后,甘宁立即得到了皇帝的封赏。 蹇氏有一种感觉,皇帝有可能在为两人的儿子铺路。 直觉告诉她,自己要和哥哥蹇硕,以及蹇家划清关系了。 “陛下,以后臣妾就叫甘梅了。” 蹇氏对穆顺道:“穆顺,改个称呼吧,以后叫我甘美人。” “遵命。” 穆顺算是蹇氏的义兄,两人早就认识了。 刘备抱着阿斗,提醒道:“不该叫甘美人,应该叫甘贵人。” 穆顺急问道:“陛下,是要提升蹇……甘美人的等级吗?” 刘备笑道:“甘美人为朕诞下皇子,实乃大功一件,理应提升等级。” “这……” 刘备这么一说,嫔妃们一个个都着急起来。 大家都年轻,心里没有这根弦,现在才有些后悔,感叹跟皇帝相处时,没有把握好机会。 “穆顺。” “在。” “把昭阳宫收拾出来,给甘氏居住。” “遵命。” 昭阳宫是废皇后曾经的居所,蹇氏搬入昭阳宫,意义非同小可。 想到这里,嫔妃们的忌妒之心,油然而生。 皇帝这么一说,嫔妃们心中逐渐有了一些念头,这位忽然出现的甘贵人,也许就是未来的皇后了。 蹇氏,或者说甘氏,何德何能,皇帝竟让她做皇后。 蹇氏忽然想到了什么,提醒道:“陛下,吕将军在德阳殿等候,你去见见他吧。” “吕布?” “正是。” 蹇氏缓缓道:“我们玄元道和吕将军一起,烧了刘焉的千辆车驾,此后便遭遇刘焉的追杀,吕将军一路护送我们母子,才得以脱险。” 吕玲绮惊呼:“我爹爹来了吗?” 吕玲绮只知道,父亲外出公干,一直没有消息,过年时,母亲来探望,也说不知道父亲的下落。 吕玲绮虽然还未及笄,没有被皇帝宠幸过,但也知道男女之事,知道吃醋嫉妒。 后宫美女如云,吕玲绮感觉自己要得到皇帝的垂青,已经很难了。 没想到几个月不见,父亲竟然给自己送来这么个对手。 真的是亲爹! “吕玲绮,你父亲回来了,你还不快去见见。” 吕玲绮被皇帝点名,赶紧应声。 “好。” “你们父女先说着话,朕一会儿就到。” 刘备只是想和蹇氏多相处一会儿,又怕冷落了吕布,才想到让吕玲绮先去接待。 刘备将阿斗交给侍女照顾。 “你可得看仔细了。” 侍女点头:“遵命。” 万年高兴道:“我陪弟弟完去。” 几人离开。 蹇氏拉着刘备的手:“陛下,这孩子特别好养活,不用担心。” 刘备笑道:“不要听什么算命先生的话,孩子这么小,一定要小心。” 蹇氏笑道:“陛下,你不知道,我们一路逃亡,有一次翻越巫峡时滚了沟,这孩子在吕将军怀里,愣是没死。” “后来,江水急,船翻了,这孩子掉入水中,呛了几口水,也活过来了。” 蹇氏说起阿斗命大这件事,显得十分兴奋。 刘备啧了一下嘴,感觉蹇氏自己就是个孩子,完全不像个母亲。 “行了,你这母亲当的。” 蹇氏一吐舌头:“我这母亲不行,孩子全靠陛下这位父亲多疼爱了。” …… 雒阳北宫,德阳殿。 大殿之中,一位高个男子伫立。 此人乃是九原乡侯,右将军,并州牧吕布。 吕布虽然换上了绛红色的官服,头戴双羽武冠,但满脸碎胡须,尽是沧桑之感。 “父亲!” “玲绮!” 吕玲绮拉着裙摆,匆匆跑到大殿门口,有些气喘吁吁,看到父亲,使出最后力气,扑到吕布怀里。 “父亲竟然如此憔悴。” 吕布摸了摸自己的胡子。 “赶路匆忙,一直没顾得上打理。” 吕玲绮嘟嘴道:“父亲,你好讨厌,竟然给陛下送来这么个心上人,陛下想立她为后呢。” 吕布摸着吕玲绮的头:“你这碎女子,还挺有心气,她做她的皇后,关你什么事。” 吕玲绮正色道:“父亲常说,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女儿虽不是大丈夫,也不甘为人后。” 吕布无奈道:“傻孩子,咱们姓吕的,不能当皇后。” “为何?” “早就让你多读书,你不听,一天天就知道舞枪弄棒?” 吕布虽然读的书不多,但也知道前汉的吕后名声不太好,自然也没那份心气,让女儿做什么皇后,触那个霉头。 更重要的是,这一路护送蹇氏而来,眼看自己的心上人为别人生下孩子,一路的煎熬让他心力憔悴。 没想到自己天不怕、地不怕,到头来为情所困,不能自拔。 吕玲绮有些不解:“姓吕也有错?” 吕布语气略显沧桑:“行了,女儿,就你这智谋和见识,你也别想着当皇后了,你能当上个贵人,为父就心满意足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 丹药 第254章 丹药 “诸位,今日游园很不错,不如各自散了吧。” “不要!” 雒阳北宫,芳林苑。 皇帝想和蹇氏多说几句话,吩咐大家散了,众嫔妃正要散去,张宁站了出来。 “陛下今日答应游园,一共才陪了我们一个时辰,这就要结束了吗?” 貂蝉和董白没有多说什么。 “陛下,确实有些乏了,臣妾告退。” “陛下,我也累了!” 张宁拦住貂蝉和董白:“都别走,今天来了新姐妹,正好一起认识认识。” 蹇氏还不认识张宁。 “陛下,这位是?” “这位是太平道大贤良师张角的女儿,张宁。” 蹇氏打了一个剑指。 “原来是太平道的,有礼了。” 张宁认出来,蹇氏打出的是道门专用的礼仪。 “不知甘贵人是哪个道门的?” “玄元道。” “没听说过。” “你当然没听说过,这个宗门刚刚成立不久。” “掌教是谁?” “就是我,玄元道师尊,甘梅!” “你?” 张宁一开始是质疑,随后直接笑出声来:“就你一个人,也敢创立道门,真是可笑。” 蹇氏笑道:“有道,便有门,为何不能立道门?” 张宁冷然道:“你们传什么道?” “剑道!” “实在可笑!” “不服单挑。” 张宁一蹙眉,自己的剑术还比不上董白,董白能被万年轻松拿下,而万年又能被甘贵人瞬间制服。 甘贵人的武艺,自己自然是比不上的。 “专门修习剑道,只能算是江湖帮派,算不上什么道门!” 蹇氏问道:“依你所见,什么是道门?” 张宁昂首道:“我们太平道,阐道法,扬黄天之正教,施符水,除人间之妖氛,你们玄元道又能干什么?” 蹇氏淡然道:“我们悉心教授剑术,使徒众内可强身,外可御侮。” “你们还是江湖帮派。” “我们求实不求虚,你不是擅长弄符水吗,你可以喝符水加持一下,我们再来比试。” “你!” 蹇氏笑道:“怎么了?符水不灵了?那说明你心不诚,哈哈!” “哼!” 张宁脸颊通红,粗粗喘气,却只能蹙眉。 太平道擅长蛊惑人心,而眼前这位,已经把太平道看透了。 “陛下!她欺负我!” 果然,最让刘备头疼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张宁斗不过蹇氏,来找自己撒娇来了。 这种官司太难断了,帮谁都不是。 张宁的亲人已经全部亡故,在后宫无依无靠,刘备对张宁十分照顾。 张宁有管理能力,平日负责管理后宫事务,皇帝和她也最亲密。 蹇氏的到来,让张宁倍感失落。 “张宁,这没有办法,道门之争,朕是外行,但就江湖帮派而言,谁的拳头硬,谁说的算。” “除非你能在剑术上压制甘贵人一些,否则单靠口舌之利,是无法分清是非的。” 张宁拉着刘备:“陛下,教我练剑去,我一定好好练。” “这……” 刘备想和蹇氏多说些话,但又被张宁缠住不放。 蹇氏深吸一口气。 皇帝心里说着思念自己,纳嫔妃的步子却一点没拉下。 原本只知道有个貂蝉。 一年不见,又多了四位嫔妃。 “陛下,臣妾有事相问,让这小丫头一边玩去!” 张宁一掐腰:“你也比我大不了多少吧?” “最起码我有儿子了。” 一句话又把张宁给噎住了。 张宁气得跺脚:“陛下,你看她!” 刘备急忙安抚:“张宁,你不知道甘梅经历了什么,她能归来,已是大幸,不要吵闹了,以和为贵。” 张宁哭喊道:“陛下,你就看她这样欺负我吗?” 蹇氏睥睨着张宁:“别在那儿装可怜,我与你们太平道的恩怨,还没了结呢!” “什么恩怨?” “我哥哥是怎么死的?” “你哥哥是?” “蹇硕!” 刘备沉声道:“甘梅,这件事你知道了?” 蹇氏轻轻抽泣:“陛下,我哥哥名声是不好,但他一直为陛下办事,忠心耿耿,总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死去吧。” 刘备柔声道:“甘梅,蹇硕死于太平道叛乱,但策划者是史子眇,非张宁之过。” 蹇氏质问:“动手杀我哥哥的唐周呢?为何没有处置他。” 刘备叹息一声:“他临阵倒戈,也算有功。” 蹇氏抹了一下泪水:“好一个无过,好一个有功,合着就我哥哥该死是吧?” 穆顺急道:“贵人,话不能这么说,蹇校尉死了,陛下也很伤心。” “陛下,把唐周叫来,臣妾有事要问他。” “不是要杀他吧?” “不是!” 刘备急忙吩咐:“穆顺,快去找!” 穆顺踌躇了一阵。 “陛下,唐周已经于两个月前亡故了。” 刘备记得,上一次见唐周时,他正劝说杨奉交出私藏的盔甲,支援豫州前线,怎么说死就死了。 “亡故了?” 穆顺躬身:“唐周只是一个闲散都尉,突发狂病去世,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因而未上报陛下。” “狂病?” “是狂病,洛阳令已经查明,唐周暴毙而亡,不像是他杀。” 蹇氏点了点头:“果然猜得不错。” 刘备问蹇氏:“丫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陛下,灵宝道有秘制丹药,名为铸金丹,服用之后可以使力量大增,其副作用便是服用者在几个月后会突发狂病。” “我哥哥武艺高强,这唐周定是用了这种丹药,功力大增,才得以斩杀了我的哥哥。” 刘备摇了摇头:“当时关羽在宫中护卫,生擒了唐周,若是唐周真的气力大增,为何胜不了关羽?” 蹇氏笑道:“关将军之勇,臣妾早有耳闻,唐周即便是使用丹药,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就像臣妾,如果不是被灵宝道的人下毒暗算,凭借这身武艺,也不怕别人靠丹药助力。” 此时,穆顺似乎想到了什么,补充道:“还有一事也是奇怪,蹇校尉遇袭之前,一直在服用一种丹药,服用之后整个人兴奋不已,仿佛处于幻觉之中。” 蹇氏点头:“这便是灵宝道另一种丹药,叫五色丹,能使人上瘾,陷入幻觉无法自拔。” 张宁急问:“史子眇是太平道的人,怎么会使用这些丹药?” 蹇氏对张宁一脸不屑:“显然,史子眇和灵宝道也有交往。” 张宁叹道:“史子眇是太平道元老,真的没想到他还会炼丹。” 蹇氏冷哼一声:“灵宝道可比你们太平道厉害多了,不像你们,只会画符骗人。” “太平道只知道用诈术,史子眇改换门庭,学些真本事,也在情理之中。” 张宁已经气急:“你有完没完?一直贬低我们太平道。” 蹇氏冷声道:“太平道,和五斗米道一样,都是妖言惑众之辈,难道不该贬低吗?” 第二百五十五章 重塑身份 “朕差点忘了,吕布还在德阳殿等候,朕要去见。” 雒阳北宫,芳林苑。 刘备看张宁和蹇氏争论不休,赶紧抽身。 此时临近午时,春日和煦。 刘备和穆顺如逃命一般快步走出芳林苑,走得快了,出了一身汗,后背有些黏,春风一吹,又有些凉。 “呼!” 来到德阳殿后厅,刘备脱下闲时穿戴的长冠和红色长袍,换上黑色扬红的龙袍和玉冠。 临上殿时,穆顺唱道:“陛下驾到!” 大殿中,正在谈话的吕布父女听到声音,赶紧跪拜,侍从、侍卫也都跟着跪拜。 刘备自后门进来,登上皇座。 穆顺紧随其后,立在皇帝右侧,手捧拂尘。 “臣,九原乡侯,右将军,并州牧吕布,叩见陛下,吾皇万岁!” “爱卿平身。” 随着吕布起身,众人跟着一起站了起来。 穆顺一低头,看到吕布身旁,吕玲绮还穿着鞋,臣子穿鞋进殿是大不敬之罪。 吕玲绮还小,可能急着见父亲,一时忘了。 穆顺有意帮忙遮掩。 “吕美人,陛下有事要和吕将军商议,你先请回吧。” “陛下,臣妾告退!” 吕玲绮转身离开,走到殿门口刚刚抬脚,身后穆顺提醒道。 “美人,小心门槛。” 吕玲绮一低头,看见自己的绣鞋还穿在脚上,心头噗噗跳了一阵。 回头看了一眼穆顺,点头感谢他的好心提醒,赶紧快步离去。 还好这件事情,没有其他人察觉。 皇帝朗声道:“赐座!” 侍从听完,在大殿一侧摆上桌案坐席,请吕布坐下。 吕布躬身一拜,坐在席上,此时依旧面容憔悴,眼神空洞无比。 “奉先。” “奉先?” 刘备叫了两次,吕布才反应过来,赶紧应声。 “陛下!” “奉先一路辛苦,将朕的爱妃和皇子护送而来,实乃大功一件。” 吕布面向皇帝,躬身拱手:“这都有赖陛下的洪福,臣不敢居功。” “还有,你烧了刘焉的千辆车驾,让刘焉不敢称帝,又立了一大功。” “此事多亏甘宁的锦帆兵和玄元道修士配合,臣亦不敢居功。” 此时的吕布恭顺无比,但总感觉少了一些英雄气。 “奉先,朕要御驾西征,攻取凉州,西凉诸侯善用骑兵,正好请奉先助阵。” 吕布顿了顿,伏地叩拜道:“陛下,臣最近身体不适,想休养一段时间,还请陛下恩准。” 飞将吕布竟然不想打仗,刘备感觉十分奇怪。 “也好,你刚刚回来,先休息一下,如果战事实在焦灼,朕再搬请你。” “陛下。” 吕布跪立拱手:“臣今后不想带兵了,愿留在雒阳,专心读书。” “咳!” 刘备猛咳了一声:“奉先,你一个武人,怎么想到要读书了?” 吕布叹息道:“陛下也知道,我是武人出身,我读书少,总是被人看不起,纵然当了州牧,也免不了遭人侧目。” “以前无所谓,现在不是有了阿斗吗?将来孩子大了,肯定嫌弃我。” “等等!” 刘备心头一闷,一股莫名其妙的怒意直冲脑门,粗粗喘了几口气,才平复了一下情绪。 明明是自己得了皇子,听吕布这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吕布有儿子了呢。 刘备眯着眼睛看了看吕布,这家伙莫不是奔着太子太傅来的吧? 如果是这样,自己倒还放心一些。 毕竟无欲无求的吕布,太可怕了! 此时,刘备有三个皇子。 长子正在袁绍那边,跟自己对着干。 次子不用说,前不久还在策划自立。 这两个皇子,都不算是继承皇位的好人选。 至于小皇子阿斗,现在还是个孺子。 上一世刘备去世时,阿斗十七岁。 刘备的印象中,阿斗虽然没有什么大才,但为人敦厚,性格沉稳,又有一些权谋。 有贤臣辅佐时,做个仁君不难。 如果小皇子还能和以前的阿斗一样,倒是不错的储君人选。 先培养一下看看吧。 “奉先,既然你有意多读书,朕就让你待在皇城。” “雒阳皇宫里的藏书,你随意翻阅,看看朕能不能培养出一个大学者来。” 吕布再次叩拜:“多谢陛下。” 说出这话,刘备立刻后悔了,此时恰好赶上自己要西征,皇城空虚。 把吕布留在皇城,万一吕布再背刺自己,就麻烦了。 但是君无戏言,此时收回成命又不太好。 刘备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只能安排穆顺。 “多找些人看管吕布,密切注视他的动向。” …… “穆顺,蹇氏改名叫甘梅,你知道朕的用意吗?” 见过吕布,刘备走出德阳殿,随意漫步,走到一处高台,背着手欣赏芳林园的美景,走着走着,突然发问。 “陛下,臣不敢多说。” “言之无罪。” 穆顺躬身道:“依臣所见,陛下是想重新给甘贵人编一个身份,让她成为甘宁的妹妹,这样,小皇子的出身便能好一些。” “说的不错。” 刘备沿着高台的栏杆走了几步:“穆顺,你是宦官,应该知道党锢之乱吧。” 自和帝开始,宦官参与朝政,此后宦官和士族相争不断,矛盾最激烈时,便是桓、灵二帝时的党锢之乱。 这两次大规模纷争,以宦官的胜利而告终,无数士族被罢官免职,其家人也不能再度为官。 因此,宦官和士族之间便有了深仇大恨。 宦官待在禁宫而士族广布天下。 在舆论场上,宦官完全不是士族的对手。 因而在百姓的眼中,宦官总是阴险狡诈,欺上瞒下,无恶不作,的形象。 蹇氏作为蹇硕的妹妹,难免受到宦官负面形象的影响,这对小皇子十分不利。 穆顺点头:“臣知道。” “朕有话直说了。” “你们宦官说到底都是给皇帝办事的,皇权要兼顾天下,士族要维护家族,两者难免有矛盾。” “你们帮助皇帝,平衡士族,免不了被记恨。” 穆顺听着这话,鼻子和眼睛都是酸的,不知不觉涕泪齐流。 “百姓对你们有成见,这是一时无法改变的。” 穆顺抽泣道:“陛下说的是,但臣为陛下办事,无怨无悔。” “好了,你是蹇硕一手提携的,蹇硕已经亡故,朕还要让她的妹妹改姓,实在有愧于他们兄妹。” “朕希望你跟蹇氏去说,让她接受这一安排。” 穆顺躬身:“陛下放心,臣这就去说。” 第二百五十六章 入主朝阳 雒阳北宫,披香殿。 窗明几净,椒兰之香弥漫。 貂蝉刚刚劝架,让蹇氏和张宁分开,拉着蹇氏来披香殿。 蹇氏跟随貂蝉步入宫殿,瞬间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离开皇宫一年多,要么风餐露宿,要么身陷囹圄,每日过得提心吊胆,如今,终于回家了。 “姐姐,请坐,我去给你煮茶。” 蹇氏找了一个丝绒坐垫,随意坐下,感觉自己的坐姿不太优雅,又调整为跪坐的姿势。 “妹子,先不忙,咱俩说说话。” “好。” 一年不见,貂蝉依旧美艳动人,举手投足间,满是娇弱之美,让人不由心生怜爱。 蹇氏一蹙眉,九原郡那种蛮荒之地,竟然能生出如此水润的妙人,不由让人赞叹。 “没想到,陛下的桃花运挺足的,一年没见,又多了这么多女人。” “不过依我看,都比不上你。” 貂蝉莞尔一笑:“姐姐过奖了。” “反正是没有你的礼仪出众,我也就不装了。” 蹇氏伸开腿,恢复了自由散漫的坐姿,顺手拿了一块桌案上的点心,大口吃起来。 “姐姐饿了吗?” “你是不知道,阿斗太能吃了,我现在得吃四个人的饭量,要不然供不上他。” “一会儿见了陛下,我得请他多给阿斗找几个奶妈。” 蹇氏说话没遮拦,貂蝉听得脸颊微微泛红。 蹇氏观察了一下貂蝉的小腹:“貂蝉,你肚子还没动静吗?” 貂蝉的脸更红了:“妹妹没有姐姐的好福气,至今还没有动静。” “不应该啊!手拿来!” 貂蝉不明就里,一抬手被蹇氏拉住,蹇氏按住貂蝉脉搏,微微蹙眉。 “姐姐,还会医道。” 蹇氏虽然不懂医道,但知道脉搏气力,自己一摸,貂蝉的脉搏强劲有力,倒不像她外表那么柔弱。 “脉象没问题,没有体虚的症状,不应该啊!” “是吗?”貂蝉赶紧抽回了手。 “你怕什么?我还没看完呢。” 蹇氏又去捞貂蝉的手,却听到门外有脚步声。 穆顺出现在殿门口,躬身一拜:“甘贵人,任美人。” “穆顺,什么事?” “昭阳宫已经收拾好了,请甘贵人去看看。” “这么快。” 蹇氏起身,又要拉貂蝉:“妹子,走,一起去看看宫殿。” 貂蝉急忙退后一步:“姐姐,你先去吧,一会儿我和众姐妹一起去拜见。” “你呀!规矩真多,告辞!” 蹇氏一拱手,潇洒离去。 貂蝉行了个侧礼,眉头紧蹙,顿时感觉有些心慌,不知道蹇氏是否真的懂医术。 …… “贵人,你走慢点。” 蹇氏在宫道穿梭,疾步如风,穆顺在后边紧赶慢赶。 “穆顺,我记得你武艺不错,这种步速,以你的脚力,要跟上不难吧。” 穆顺捧着拂尘,绕到蹇氏身前,躬身道:“贵人,谁给你比脚力了,你都天下无敌了。” “有话快说。” “哎。” 穆顺一愣:“贵人怎么知道我有话要说?” “穆顺,我可是一门师尊,手下几百人,就你那点心思,能瞒得过我吗?” 穆顺嘿嘿一笑:“贵人,你明白事理,这话就好说了。” “陛下的意思是,让你换个身份,对外宣称是甘宁的妹妹。” 蹇氏笑道:“我当什么事儿呢,这件事,你们商量着办就好了。” “我一个女子,又不用传宗接代,换个姓氏,无所谓。” “好。” 穆顺答完话,一转眼,蹇氏已经走出了三十步开外。 “贵人,你着什么急啊。” “懒得跟你废话,该干嘛干嘛去!” …… “呜啊!呜啊!” 雒阳北宫,昭阳宫。 婴儿的哭声响彻这座宫殿,让整个皇城都为之震动。 万年抱着弟弟,一脸茫然,孩子刚刚还好好的,不知为何,啼哭不止。 “吴娘子,你看看,该怎么办。” 吴笕刚刚看孩子可爱,又觉得万年大大咧咧的不一定能看好孩子,就过来帮忙招呼,此刻也是束手无策。 “你别问我啊,我一个姑娘,怎么知道如何哄孩子啊。” 正在两人苦恼时,一抹红色出现在殿门口。 “万年,孩子给我吧。” 来人正是蹇氏,蹇氏抱过孩子,一边解衣襟,一边坐上床榻。 阿斗有了吃食,立马安静下来,开始拼命吮吸。 “这孩子没别的毛病,就是不扛饿。” 万年和吴笕这才松了一口气,还以为孩子有什么不舒服,原来是饿了。 出于母亲的敏锐感知,蹇氏出了披香殿就听到阿斗的哭声了,急匆匆跑了一路,这会儿坐下,头上的汗才发了出来。 吴笕自袖口拿出一方布帕,给蹇氏擦拭。 蹇氏一抬头,仔细一看,才看出这是当日被她“救”下的吴氏。 “吴氏?” “甘贵人认识我?” “当然认识,那日千盛游城,听说你要嫁给刘焉那个糟老头子,我就让人把你劫了。” 吴笕愣了一下:“不是陛下派人把我劫来的吗?” “陛下?” 蹇氏摇了摇头:“我和陛下相隔千里,他怎么会知道我会劫你。” “劫掠你,纯属我一时起意,实在抱歉。” 吴笕此时说不上心里什么滋味,得知皇帝没有专门派人劫掠自己,不知为何,心里倒有些不太高兴。 “吴氏,你怎么有些不高兴啊,你不会真的想嫁给刘焉那个糟老头子吧?” “没有!” 吴笕赶紧行礼:“多谢贵人相救,我确实不想给刘焉做妾。” “好,你不怨我就行。” 吴笕忽然想到了什么,急问:“贵人从巴蜀来,知不知道我哥哥吴懿怎么样了?” “不太好。” 吴笕急道:“我哥哥怎么了,贵人快说吧。” “刘焉现在重病,整天疑神疑鬼,他以为当日劫掠你的游侠是你哥哥雇佣的,一直猜忌你哥哥。” “最近更是将你哥哥下了狱。” “啊?” 吴笕顿时花容失色。 蹇氏缓声道:“你也不要着急,刘焉现在病情严重,估计命不久矣了。” “你哥哥是东州士族的领袖,刘焉杀你哥哥的可能不大。” “更有可能是,先把你哥哥关起来,等刘璋继任州牧,到时候再释放你哥哥。” 吴笕有些不理解:“为什么又抓又放?” “这都是笼络人心的帝王之术。” 蹇氏话音一落,阿斗哭了起来,奶也不吃了。 这种情况倒是少见,这个没心没肺的孺子平时只知道吃,也能听懂人话吗? “好了,我们阿斗不听这些,这些低劣的招数换不来臣子的真心,是不是啊?小阿斗?” 阿斗呜了两声,又埋头继续吃奶。 大家伙儿看着阿斗胖嘟嘟的可爱样,一起笑了出来。 没过一会儿,吴笕又皱起了眉头。 蹇氏关切的问道:“妹子,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怕我哥哥真的被笼络了,给刘焉父子效死命,到时还要和陛下兵戎相见。” 万年问道:“你哥哥和陛下打仗,你帮谁?” 吴笕一咬牙,真想捶万年一顿。 问她这话,就像女孩子问男孩子,“我和你妈一起掉水里了,你救谁”一样。 根本就没法回答嘛! 第二百五十七章 书阁魅影 雒阳南宫,宣明殿。 雒阳皇宫藏书一十三万卷,分别放置于东观、兰台、石室、仁寿阁、宣明殿。 这些皇宫藏书,非重臣不得随意借阅。 藏书阁不能见明火,夜间不准借阅书籍,吕布吃过午饭,趁着午后来到其中的一处藏书阁,正是宣明殿。 “将军。” 负责管理书阁的文官早早接到旨意,所有藏书阁对吕布开放。 听说吕布想读书,藏书阁的官吏都认为不可思议。 吕布出身行伍,充其量就是在军队中识过字,能看懂文书,算不得有学问。 皇室藏书阁是什么地方? 这里面的典籍,怕不是吕布这种粗莽之人能看得懂的。 文官拱手道:“不知将军要借阅什么书籍?” “太史公书第一百零九卷。” 文官一愣,太史公书是皇家禁书,非皇帝亲自下令,臣工不得借阅。 文官仔细想想,皇帝已经下旨,所有书籍,对吕布开放。 “将军稍等。” 文官没有安排其他小吏,亲自去取。 来到书阁密室,找到太史公书第一百零九卷,将几卷书简放在案盘上,拿红布盖上,仔细端出殿阁。 “多谢。” “将军,按照规矩,这卷书不能拿走,只能在藏书阁观看,还得有专人在一旁值守。” 吕布拱手道:“按规矩来就行,最好有个懂得多些的,我也好相问。” 文官瞅着不远处一个小阁。 “将军,那里四面通风,光线充足,正好读书。” “您先过去,下官给你找值守官吏。” “有劳了。” 文官叫来一个侍从,将案盘递过去。 “你带吕将军过去。” 吕布跟随侍从,来到读书的小阁,这里三面环水,娴静雅致,让吕布抑郁的心情得以排解。 侍从送上茶点。 “将军,请慢用。” 这一个月,吕布一路护送蹇氏来到雒阳,越靠近雒阳,心里越不舒服,一直到了皇宫,这心情糟糕到了极点。 回想这一路。 最让他生气的还是,路过荆州襄阳城时,被一个小女孩嘲笑。 当时吕布依旧化身商人,自称是匈奴自次王部人士李布。 吕布曾用这个化名,混入成都,烧了刘焉的车驾,毁了刘焉的登基大典,因而一到襄阳,便受到了刘表的隆重接待。 席间,吕布自称是李广的后人,大家都夸赞,吕布身姿不凡,有李广之勇。 正在吕布享受奉承之时。 就被一个八岁的小女孩泼了一盆冷水。 那女孩问,李广一个一辈子没怎么打过胜仗的人,有什么好吹嘘的? 吕布游走于边关,其称号就是飞将。 听到这小女孩贬低李广,吕布当然很生气。 吕布对那女孩说,朝野上下,谁不知道飞将军李广的威名。 谁知那女孩说了一句,你难道没看过太史公书,第一百零九卷吗? 因为太史公书是禁书,这女孩当即就被侍从带下去玩耍了。 这个小插曲,刘表也没有当回事,饮宴继续,但吕布却记在了心里。 这次来到雒阳,就是要看看太史公书第一百零九卷讲了什么。 …… “快,今日轮到你伴读了。” “怎么又轮到我了,你们太欺负人了?” “你一个走后门进来的,这么多事,说到你了,就是到你了,少废话。” 吕布听到门外有人吵闹,正要去看,却看到一个人被推了进来。 “将军,此人名叫李有才,陇西人,今日由他伴读。” 吕布和这个叫李有才的人对视一眼,立即被震惊了。 只见李有才一头大汗,眉毛皱成一团。 吕布沉声道:“好,李有才留下,你先回去吧。” 送李有才来的官吏躬身一拜。 “将军,下官告退。” 见官吏走了,李有才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吕将军,咱们又见面了。” 吕布不慌不忙展开书简。 “文优,你还挺大胆,竟然躲进雒阳皇宫藏书阁来了。” “吕将军,在下被通缉,老是在外边晃悠,被人发现了,对将军不利。” “呦!照你这么说,本将军还得谢谢你了。” “不敢。” 去年,安邑会战,董卓被左将军刘琰击溃,率领数十骑逃往平阳。 当时吕布驻守平阳,得知董卓逃亡来此,领兵追击,亲手射杀了董卓、李傕、郭汜等将领,函其首,送往长安。 唯有董卓的军师李儒,被吕布生擒了。 当时李儒磕头如捣蒜,说自己是陇西李氏,飞将军李广的后人,说吕布称号飞将,不该杀飞将军后人,吕布于是饶了李儒一命。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俗话说,灯下黑。” “你藏于皇宫之中,不会有什么见不得光的计划吧?” 李儒赶紧挥手:“没有,在下现在隐姓埋名,苟图衣食,别无所求。” 吕布沉声道:“你这厮毒计百出,害了不少人,真后悔当日没杀了你。” 李儒顿首:“做谋士的也是看主公心性出计策,那些毒计都在董卓心中,就算在下不出,董卓也能想到。” “你还敢狡辩?” “在下没有狡辩,在下已经痛改前非,这半年来一直兢兢业业做事,从未出藏书阁一步。” 吕布清了清嗓子:“好了,我不杀你,也不举报你,留着你还有用。” 李儒拱手:“如果将军需要在下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在下愿效犬马之劳。” 吕布摇头:“算了吧,董卓都被你辅佐死了,哪个还敢用你,你老老实实陪着我读书就行。” 李儒脸色有些难看,但也没什么好反驳的。 “将军,你在看哪一部书。” “太史公书,第一百零九卷。” “李将军列传啊。” “你知道这卷书吗?” “将军,你忘了,我是陇西李氏,这卷是太史公写我家祖上的,我能不知道吗?” 吕布开始阅读,一边看,一边问道:“飞将军李广真的一辈子打仗没赢过吗?” 李儒笑道:“那是瞎话,匈奴都怕李将军,怎么可能没赢过呢?好多匈奴将领,都死于李将军之手。” “哦?” 吕布又问道:“那李将军为什么到最后都没有封侯呢?” 李儒一啧嘴,挠了挠头。 “这个不能只看斩获,得看战损,李将军虽然每次自己都能斩获,但手下士兵大多全军覆没。” “是吗?” 吕布继续看。 “士兵都夸李将军,说跟着李将军很舒服,大家都愿意跟随李将军。” 李儒叹了一口气:“其实吧,这里我也想不明白,李将军的兵马经常全军覆没,回来不了几个,这些好评是谁给的呢?” 第二百五十八章 北地烽烟 “太史公书,果然有趣,难怪被列为禁书。” 雒阳南宫,宣明殿。 此时已经接近黄昏,周围的窗户透出的光线变成了淡黄色。 吕布知道,自己该离开了。 看完这卷书,吕布觉得酣畅淋漓,比战场杀敌还要爽快,心中郁结之气也消散了不少。 “李儒,书收起来吧。” “遵命。” 李儒一边收拾书卷,一边问吕布:“将军,可有心得。” 吕布叹息:“都说我是天下无双飞将军。” “‘飞将’这个称号还是张辽给我取的,这家伙竟然暗讽我,回头找他算账。” 李将军列传载:李广徙为上谷太守,匈奴日以合战。典属国公孙昆邪为上泣曰:“李广才气,天下无双,自负其能,数与虏敌战,恐亡之。” 说的是李广觉得自己很厉害,每天带兵和匈奴打仗,同僚怕他战死,请求把他调走。 这句话乍一看很奇怪。 吕布却能明白。 李广作为上谷郡太守,每天都出击匈奴,并且身先士卒作战。 这其实并不是什么好事,一旦李广有失,整个上谷郡都将面临危险。 吕布在九原就是这样,经常和匈奴、鲜卑、羌胡打仗,身上战伤无数。 张辽说吕布是飞将,另有深意。 还有,书中多次描写李广擅射,可又写李广喜欢在几十步内射击,士族因为他的这个习惯,经常伤亡,他本人打猎时,也因此被猛兽所伤。 这叫擅射? 书中还写李广的部下不设置刁斗这种报警装置,只是远远放出斥候。 在吕布看来,这就是白给。 草原地形平坦,没有什么遮挡物,很难设置暗哨。 斥候哨兵设置远了,很容易被敌军敲掉。 即便是斥候发现了敌军,没有刁斗,如何报警? 难怪李广经常全军覆没。 至于其他的细节,在吕布看来,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李广曾经在七国之乱时,作为中央军将领,接受了梁王的封印。 出任右北平太守时,因为和霸陵尉有龃龉,故意公报私仇,杀了霸陵尉。 和卫青一起打漠北之战时,独领一军,卫青漠北之战打完了,到处寻不到李广,最后在漠南遇到了李广。 代入自己,吕布深深吸了一口气。 如果自己是李广。 梁王的印绶,自己会接。 得罪自己的人,自己会杀。 至于让自己配合主将。 对不起。 我吕奉先要么当主将,要么在旁边看戏,服从别人的命令,那是不可能的。 太史公书记载,李广在漠北之战后自杀了,给出的理由是迷失道路,很好,也算体面。 吕布摸了摸自己的脖颈,感觉如果自己不改变做事方式,早晚免不了横死。 “李广都这样了,还能活这么久,景帝、武帝也算大度了。” 李儒微微一笑:“皇帝也没有办法,李家是陇西士族,皇帝也不敢轻易动。” “李将军的孙子即便是投降了匈奴,那也是右校王,匈奴单于的女婿。” “只是可惜太史公,为了给李陵求情,得罪了武帝,受了宫刑。” 吕布有些不解:“太史公和李家关系很好吗?” 李儒帮忙整理书卷:“都是士族,互相扶持。” 吕布又翻开没来得及整理的书卷看了看。 “太史公对于李家,也不全是赞颂,字里行间中能看出来,李将军并非一个合格的将军。” 李儒要过书卷,卷在一起:“写史书受很多条件制约,但是也不能昧着良心,这种前后矛盾的描写在史书中很常见,需要后来人仔细体会。” 吕布感觉,今天的书没有白看,以后一定老实做人,一心匡扶汉室。 初春日头还短,天说黑就黑。 忽然藏书阁传来嘈杂之声。 “拿火把的不能进来,快出去。” “我们是禁军,奉陛下之命,来请吕将军的,你们快去通报。” 宣明殿外,来了一队禁卫,寻找吕布,被看管藏书阁的官吏拦在门外。 吕布自宣明殿走出,拱手道:“诸位,陛下有何事要找某?” “吕将军,袁绍部将高干,联合匈奴、鲜卑、羌胡攻破了太原城,陛下请将军速速北上御敌。” “太原城?” “不好!蔡琰还在城中!” 吕布迈开步子,急着去见皇帝。 “张扬呢?他在上党屯兵,可以领兵解太原之围。” “回禀将军,张扬将军的部将被袁绍买通,已经将他杀害。” “什么?你再说一遍?” 禁军被吕布揪住领巾,看到吕布头上青筋暴跳,怒目圆睁,咳了一声道。 “将军,此事千真万确。” “啊!” 吕布大吼一声,周围禁军被震得耳膜欲裂。 “将军,还请节哀。” 吕布松开禁军。 “宋宪、魏续、成廉他们呢,他们手里有五万精骑,难道守不住太原吗?” “将军,宋宪、魏续、成廉都被袁绍的大将颜良阵斩了,五万精骑也散了。” 吕布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随后双目未晗,咬牙道:“我吕布,要把乱国贼子杀尽,以安天下!” …… 雒阳北宫,德阳殿。 整个大殿弥漫着凝重的气氛。 刘备坐在皇位上,静待吕布的到来。 西征的作战计划又被打乱了。 雪灾影响的不只是凉州,还有整个北方草原。 今春,草原各部落大肆南下劫掠。 公孙瓒撤离青州,北上迎击南下的乌桓。 失去制衡的袁绍,联合戎狄,攻击并州,以策应凉州。 刘备还是小看韩遂了。 韩遂似乎早已知道朝廷会西征凉州,于是向袁绍求援。 各方诸侯的联系越来越密切,朝廷的孤立感也越来越重。 “臣,吕布叩见陛下,吾皇万岁。” “奉先,并州有危险,只能请你平定叛乱了。” “臣,义不容辞!” 此时,殿外侍从唱道。 “河内太守,张辽,到!” “河东太守,关羽,到!” “偏将军,赵云,到!” “偏将军,高顺,到!” 吕布身后,四位将军伏地叩拜。 “臣!” “张辽。” “关羽。” “赵云。” “高顺。” “叩见陛下。” 刘备抬手:“诸位平身。” “谢陛下。” “奉先,这四位将军朕派遣给你,你们各领一万骑兵,北击戎狄。” 吕布拱手:“陛下放心,我等一定沙场建功,以报陛下。” 吕布身后,众将拱手齐声道:“沙场建功,以报陛下!” …… 宣明殿。 今日北风又起,乌云遮蔽星月,四下一片漆黑。 李儒摸着黑,将李将军列传放回书架。 出门之时,忽然看到书阁外有一人影,吓了一跳。 “谁?” “李有才,是我。” “吕将军?” “你罪孽深重,让你在这里混日子,我还是不放心。” 李儒急忙跪下叩头:“将军饶命!” “饶你一命可以,跟我到北地参赞军务去,用犯我疆界的戎狄之血,洗刷你的罪孽!” 第二百五十九章 寒潮 河内郡,平津渡口。 初春黄河水流平缓,宽阔的河面上搭起上百座浮桥。 旌旗招展,人马之声嘈杂,五万骑兵浩浩荡荡过河。 吕布骑马来到一处高坡,看着远方阴沉的天空,心情沉重无比。 吕布的至交好友张扬,被部将杀害,整个并州陷入一片战火。 作为并州牧,吕布感受到了锥心之痛。 寒风自北面吹来,吕布不觉颤抖。 “灰律律!” 山坡下腾起烟尘,一人骑马而来,手里挽着一领披风。 “将军,寒潮要来,还是多穿些衣物吧。” 李儒递上披风。 “文优,你怎么知道接下来会有寒潮。” “春季,寒热交汇之时,如果连续遇到几个南风天,气温快速回升,接下来大概会有一场寒潮。” 吕布点头:“文优果然博学。” 渡河的军队堪堪而行。 “文优,此时无事,你给我讲一段书吧。” “主公想听什么?” “随便。” 李儒解下腰间水桶,喝了一口水,缓缓道:“最寒冷的冬季之后,气温要回升,但气温往往不是平缓上升的,中间大多要经历几次寒潮。” “今天这寒潮,让我想到了封国制和郡县制。” “东周以封国制为主,秦朝一统天下后,废除封国制,改为郡县制。” “后来,六国旧贵族势力联合灭秦,又恢复封国制。” “再后来,高帝扫灭了项羽和一众外姓诸侯,建立了郡县制和封国制并存的前汉。” “景帝时,七国之乱,半个大汉朝的封国举旗而反。” “平定七国之乱后,景帝继续打压封国制。” “至武帝时,以推恩令削减封国,封国名存实亡,郡县制终于彻底铺开。” “这些变革,少不了革新,复辟,再革新,总是逡巡而进的。” 李儒叹息一声:“眼下的屯田制也是如此。” “屯田制给百姓活路,增加了国家的税赋,却动了世家豪族的利益。” “世家豪族自然不愿意坐以待毙,正好有外敌入侵,他们便联合外敌,清除州内的变革力量。” “屯田制如春风,反对势力如寒潮,此时正在角力。” 吕布沉声道:“我不管士族这些蝇营狗苟的算计。” “张扬是我的至交好友!” “他们敢杀张扬,不管他们是公卿贵胄,还是世家豪族,我要尽斩其首,悬于都门!” “灰律律。” 山下,关羽、赵云、张辽、高顺率领骑兵而来,骑兵停下,四将下马登上高坡。 “将军!” 吕布和李儒下马。 “诸位不必多礼。” 关羽看见吕布身后的谋士,有些眼熟。 “李儒?” 李儒躲在吕布身后,探出半个脑袋,拱手道:“关将军。” 关羽看清楚李儒的面容。 “李儒,真的是你?” 吕布解释道:“云长,这位确实是董卓的谋士李儒,这次北征,某带着他参赞军务,让他戴罪立功。” 关羽指着李儒道:“这厮辅佐董卓时,屡献毒计,害死了多少人?怎能放过他?” 李儒支支吾吾道:“关将军,你少年时在河东郡被错当反贼,还是我劝说董卓放了你的,你忘了吗?” 关羽怒道:“我不是也放过你一次吗?” “不对,你放的是董卓,我是跟着走的。” “你这厮,还敢饶舌?” 吕布抬手道:“云长,不要再多说了,李儒博学,满腹经纶,某还要他参赞军务,今后让他改过自新就是了。” 李儒拱手颤颤巍巍道:“关将军,我已经痛改前非,以后我要再行恶事,你杀了我便是。” 吕布是关羽的主将,关羽见吕布求情,也不好多说什么。 “且看你今后如何,若是再行恶事,别怪关某的刀不留情。” “多谢关将军。” 吕布顿了顿,远望并州的重重关山。 “并州狼烟四起,百姓在倒悬之中,我等为汉家将领,救民于水火,义不容辞。” 关羽拱手:“将军,末将愿为先锋,为张、宋、魏、成四将复仇。” “好!” 吕布伸手,李儒自腰包里掏出令箭,放在吕布手心。 “关羽。” “在!” “你率领一万骑兵,先行出发,沿丹水北上,进驻上党郡郡治长子城。” “诺。” 关羽上前,接过令箭。 “赵云。” “在。” “你率领一万骑兵,紧随关羽,至凿台分兵,向东取上艾、井陉,攻击冀州北四郡。” “诺!” “张辽、高顺。” “在。” “你们随我,带领主力骑兵三万,到了晋城后,走小路前往河东郡平阳,在汾水河谷设伏。” “诺!” 众将依次接了令箭。 关羽拱手道:“将军,你怎知高干会进兵汾水河谷。” 吕布闪身:“李儒,你来说。” 李儒一拱手:“这次高干说动了草原各部落戎狄一起出兵,戎狄参战,为的是劫掠人口和物资。” “太原是边城,物资本就匮乏,满足不了高干他们的胃口。” “他们也可以南下雒阳,攻略京城重地,但我大军北上迎击,他们不敢南下。” “对于他们来说,最好的选择,是暂避我军锋芒,沿汾水河谷南下,到弘农郡和长安三辅劫掠。” “我军秘密进驻汾水河谷,如果抓住合适机会,必能击溃敌军。” 李儒捏了一下自己的山羊短须,眉毛一挑:“当然,此战的关键,还是要隐蔽我军的进攻路线。” “大军大张旗鼓北进,每次分兵之时,各部的旌旗交给关羽部,仍然造成五万大军前往太原之象。” “各部严查细作,凡有可疑之人,宁可杀错,不可放过,务必让高干相信我们大军全力北上,让他主动放弃太原。” 关羽点头。 “我明白了,此次进攻太原,我部一定造足声势。” 吕布笑道:“云长,你看看,留着李儒还是有点用的吧。” 关羽脸颊一红:“且看战果,若是李儒之计,真能助我军建功,某以后再也不提杀李儒之事。” 众将告辞,各自准备。 吕布和李儒并马而行,准备过河。 “文优,张扬因为推行屯田法而死,我想继续走他没走完的路。” 李儒叹息道:“将军可知道,历来凡力行变法者,无不死于非命,吴起死于乱箭之下,商鞅死于车裂之刑……” 吕布笑道:“曹操、刘琰,他们也在力行屯田,他们就不怕死吗?” 李儒小声道:“正道艰难,虽然布满荆棘,但总有人会坚持。” 吕布微微一笑:“文优,你也觉得屯田法是正道吗?” “儒觉得是。” “文优,你愿意帮我走下去吗?” 李儒有些踌躇,想了想,一咬牙:“将军,儒孑然一身,只有将军这么一个依靠,只要将军不嫌弃,儒愿效犬马之劳。” 吕布轻笑道:“你怎么就孑然一身了,我记得你是董卓的女婿,你妻子呢?” 李儒脸色凝重:“将军,别提那个妇人了,她已经改嫁了,嫁给了一个御者。” “不过也怨不得她,我是待罪之身,不想牵连她,她找到了喜欢的人,就成全她吧” “再说了,她对我还是很不错的,要不是她出钱、托人情,我还没法在藏书阁藏身呢。” 吕布长叹一声:“难怪你我如此投缘,原来都是天涯沦落之人!” 李儒惊问:“将军,你夫人也跟人跑了吗?” 吕布苦笑道:“那倒没有,只是我那心上人,心中另有所属,我一心爱慕她,她却只把我当兄长,一想到此事,我便心如刀绞!” 第二百六十章 鲜卑入侵 “继续放火,将军屯全部烧尽!” 并州,太原郡。 晋阳城外,烟尘四起。 冀州兵和戎狄兵正大肆屠戮。 “杀!给我杀!” 太原郡至上党郡的官道上。 颜良带领骑兵纵马驰骋,持矛追击往南逃跑的百姓。 文丑搜罗了无数金银珠宝,身上、马上全部挂满,琳琅夺目。 “贼将,拿命来!” 忽然间,一支骑兵自官道一侧的山岭中杀了出来。 “找死!” 颜良策马迎上,对准骑兵队长一矛刺去。 骑兵队长眼神中丝毫没有畏惧,对冲而来。 两马对撞,电光石火间,骑兵队长被高高挑飞,重重摔在地上。 颜良身后的骑兵一拥而上,很快就将突袭自己的几十个骑兵全部斩杀。 文丑挑起来一个死去骑兵的披风,擦了擦自己枪头的血迹。 “吕布的兵就是没脑子,总是意气用事,就这几十个人,妄想救助百姓,真是自不量力。” 颜良冷哼一声:“继续杀!看看吕布的兵还敢龟缩?” 颜良话音一落,身旁的并州将领杨丑道:“将军,既然已经占据了太原郡,不宜过多杀戮。” 杨丑被袁绍收买,毒杀了张扬,并迎接袁绍大军入主并州。 袁绍大军一来,杨丑便后悔了,袁军并不是什么善类,此次入侵还联合了草原诸戎狄,一路烧杀抢掠。 颜良冷声道:“杨将军,非是我想杀戮,只是并州骑兵化整为零,藏于太行山脉,不杀人,他们不出来。” 杨丑知道自己已经铸成大错,但自己背主在先,引狼入室在后,已经势成骑虎,再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你们为什么还要践踏青苗,焚毁军屯啊?” “杨将军,咱们的钱粮,都是靠士族供应的,他们要求,必须毁掉所有军屯。” “咱们得办好,你说是不是?” 此时,一个骑兵匆匆赶来。 “报,将军,白家营、于家营、王家营刚刚被我军攻下,斩首五百,俘敌两千五。” 传信兵口中的营地并不是军事设施,全部是军屯。 军屯每营有青壮男女一千人,平时为农,战时为兵。 “男子斩首,女子送到冀州为奴,屯长、典农官一律就地执行火刑。” “遵命!” 杨丑急道:“火刑什么意思?” 颜良冷声道:“就是字面意思。” “将军,此法是否过于残暴。” 颜良笑道:“杨将军,士族要求,必须用火刑,以震慑这些心向朝廷之人。” 杨丑瞪大眼睛:“你们要反?” 颜良对天拱手:“君事臣以礼,臣事君以忠,雒阳的昏君一意孤行,执意要搞均田制,把士族往死路上逼,是他不想坐这皇位,倒也怪不得我们。” 正说着话,一支穿着厚重皮毛装束的骑兵呼啸而来,沿着官道追击逃亡的百姓。 一位年轻的鲜卑部族首领拉住战马,靠近颜良,手捂胸口。 “颜将军,你是我们鲜卑族最忠实的朋友,感谢你带我们来到这里,享受上天的馈赠。” 鲜卑族是继匈奴之后,在北方草原崛起的新兴游牧民族。 几十年间,鲜卑族首领檀石槐统一鲜卑各部落,建立统一的法度。 随后的时间,檀石槐逐步占据匈奴旧地,连续击败汉朝、丁零国、夫馀国、乌孙国。 鲜卑族的领地,东西一万四千余里,南北七千余里,已经代替匈奴,成为了草原的主宰。 是年前,檀石槐去世,鲜卑族一分为三。 西部鲜卑首领步度根,中部鲜卑首领轲比能,东部鲜卑首领素利。 其中,最具有雄才大略的,便是中部鲜卑首领轲比能。 这次率领鲜卑骑兵南下的,是轲必能的弟弟苴罗侯,也就是颜良眼前这位。 “大人,不要再往前走了,前边不远就是上党郡了,朝廷已经派兵北上,十分危险。” 鲜卑部族首领的尊称是大人,颜良如此称呼苴罗侯,以示尊敬。 苴罗侯在战马上昂首而立,眼神里满是傲慢。 “我们鲜卑人是草原上的苍狼,你们汉人,是弱小的绵羊,这片大地,终将臣服在鲜卑族脚下。” 颜良听了苴罗侯的话,心中不快,这鲜卑戎狄太狂妄了。 但是苴罗侯此次带领骑兵二十万,乃是联军之中的绝对主力,颜良也不敢多说什么。 “鲜卑儿郎们,这片土地上的钱粮和女人,都是上天赐予我们的,咱们要尽情的享用,不负上天的恩赐。” 苴罗侯身后的鲜卑骑兵高声呼喊。 “嗷呜!” “嗷呜!” 苴罗侯一勒缰绳,战马人立而起,随后一挟马腹,率领骑兵绝尘而去。 颜良怕苴罗侯轻敌冒进,出什么意外,赶紧追了上去。 顺着烟尘一路追赶,颜良追到了一处军屯。 这里到处是身首异处的民兵尸体。 苴罗侯已经攻破了这里,正在捕拿军屯民兵。 军屯路口,立着一个车轮。 被捕拿的男子站到车轮边,鲜卑兵稍稍一比,个头超过车轮的男子,直接杀掉。 鲜卑人抓奴隶,只抓女子和幼童。 按照他们的想法,女子慕强,很容易奴役,幼子懵懂,可以及早驯化。 至于有独立思想的成年男子,对于奴隶主时时刻刻都是威胁,不如杀了省心。 看到这种场景,颜良不免有些心痛,毕竟被杀的都是自己的同族,动手杀人的都是戎狄。 但是颜良知道。 朝廷的实力太强了,前段时间朝廷攻打兖州,冀州数万兵马加上十万兖州从属兵马一战而灭。 朝廷实力强大,如果不联合鲜卑,自家主公没有什么胜算。 与鲜卑人合作的虽然是高干,但高干是袁绍的女婿,这其实就是袁绍的意思。 和鲜卑人合作,会发生什么,袁绍自然是知道的。 颜良作为袁绍的部将,只想忠实的执行命令,其他的懒得多想。 要怪就只能怪这些人加入了军屯。 军屯百姓,知道了均田的好处,便不会再甘于为奴,对于士族来说,这些人心怀异志,不如早些杀尽。 “轰!轰!轰!” 忽然,战鼓声响起。 而此时的军屯。 血腥之气弥漫,鲜卑人放纵野性,到处是女子的哭喊声。 苴罗侯听到战鼓声,拔刀杀死正在侵犯的女子,穿好衣甲,出门翻身上马。 鲜卑骑兵也都陆续冲出营房,手里的弯刀,还滴着血。 苴罗侯朗声道:“鲜卑族的儿郎们,停止你们的欢愉,战斗即将来临!” 鲜卑骑兵驻足聆听苴罗侯的演讲。 “腐朽的汉王朝早已不堪一击,号称北方壁垒的并州,已经被我们踏在脚下。” “他们崇敬的士族,为我们开道,给我们提供钱粮,这样的国家,有什么能力对抗鲜卑?” “让我们给汉军迎头痛击,让他们溺毙在鲜血之中,面对死亡的恐惧吧!” 苴罗侯一举战刀,鲜卑骑兵跟着举刀欢呼。 “嗷呜!” “嗷呜!” 军屯不远处,一道火红色的线条出现在苍茫的大地之上。 线条慢慢变粗,逐渐清晰。 火红色的军装,齐整的步伐,殷红的旗帜,伴随着雄壮的鼓号之声。 汉军,来了! 第二百六十一章 天赐口袋阵 上党郡,榆社县。 殷红的旌旗随着呼啸的北风猎猎招展,自朝廷增援而来的汉军骑兵,来到上党郡榆社县。 汉军阵中,赤面长须,身披重甲,外罩青绿色长袍的,乃是河东太守关羽。 关羽此次率领一万骑兵,精骑两千,从骑八千,由自己和副将胡班统领。 此时,先锋精骑,只有千人。 太原到上党之间,地形以山地居多,在重山之间,修建有直道。 过了两郡交界,有一处平原,整个地形豁然开朗。 有万户人口聚居,便是榆社县。 颜良和苴罗侯一路追杀逃亡的百姓,已经来到此处。 颜良和苴罗侯攻击并州的目的虽然是劫掠,但他们需要世家大族的支持,因而只能劫掠平民百姓。 即便是偶尔能劫掠几个军屯,那也不够塞牙缝的。 而上党郡,经过张扬的屯田治理,军屯遍地,百姓殷实富裕,让乱兵垂涎不已。 苴罗侯刚刚劫掠了一个军屯,就遇上了汉军。 面对在南边列阵的汉军,苴罗侯并不害怕,汉军和鲜卑交战,向来败多胜少。 鲜卑人都知道。 汉朝的边将最拿手的,是杀些平民冒充一下斩获,再将数字乘以十,上报吹嘘一下战功,实际上不堪一击。 自东汉以来,汉朝的边将大多如此。 汉光武帝将兵役制改为了募兵制,渐渐的,兵将从为国打仗,变成了为钱打仗。 在兵役制下,边境可以源源不断补充年轻兵将,年长的兵将则需要回家务农。 而在募兵制下,由于熟悉战术战法,年长的兵将更有竞争力。 刚开始时,确实能保证军队的战斗力,但长此以往,边境军队便开始青黄不接。 年轻的兵将不再去边关,年长的兵则大多要在边境干到满头白发。 兵将长期混迹于边塞,并不是什么好事,艰苦的生存环境和随时可能到来的死亡,会让他们的兽性逐渐压制理性。 军纪涣散,不可避免。 而在汉朝,“老兵”这个称呼,并非对一个士兵的尊称,而是一种骂人的话。 到汉朝末年,募兵制带来的负面影响越来越重,边军早已和百姓离心离德。 这些情况,皇帝看不到,但是士族能看到。 那么,士族们为什么不提出革新意见呢。 士族其实是很聪明的,他们有他们的考量。 兵役制,需要统计人口数量。 如此一来,士族则无法安心蓄奴隐口? 百姓经过兵役制训练后,掌握一定的技战术,还有可能学会读书写字。 最可怕的是百姓之间会建立同袍关系,彼此协作,便可以抗衡士族。 所以,士族在朝堂统一口径,兵役制劳命伤财,募兵制很好。 士族只管自己舒服,哪管边境洪水滔天。 边境多少年来积攒的弊端,已经让边防腐朽不堪。 苴罗侯和汉朝边军交战多次,已经非常熟悉边军。 平日里只要躲着吕布,其他边军不在话下。 苴罗侯问探马:“汉军是那一部?” “打的旗帜是吕字。” “真的是吕布?” “应该是。” 刚刚还意气娇狂的苴罗侯心头一惊,眉头猛然一皱。 自己不会这么倒霉吧? 刚刚打了没几仗,就遇到了吕布。 苴罗侯有些犹豫,但刚刚演讲时,慷慨激昂,此时撤退,感觉面子上挂不住。 正想着,一阵马蹄声和盔甲铿锵声萦绕而来。 颜良、文丑率领冀州骑兵跟了上来。 苴罗侯急道:“颜将军、文将军,探马回报,飞将吕布来了。” 颜良望着远处的汉军。 “苴罗侯大人,我的探马也探查了,敌军不过一千人,我军骑兵足有一万,不必怕他。” 苴罗支支吾吾道:“飞将吕布,勇猛难当,我们见到吕布时,未交战,先怯三分,不如避其锋芒。” 颜良笑道:“两军作战,不能只看匹夫之勇,纵然吕布再强悍,他一千人,怎敌我一万精锐。” 颜良话音一落,身后义弟文丑抱枪拱手道:“兄长,我愿出战,斩杀吕布。” “好!” 颜良和苴罗侯议定战术,一万骑兵一分为三,左右两军迂回包抄,文丑率领中军突袭。 …… 榆社,汉军军阵。 “将军,敌军足有万人,已经开始向我们两翼包抄。” 关羽听完探马回报,凤眼微晗,眼睛里充满杀意。 “胡班。” “在。” “你速速南下,督促后续九千骑兵加快行军速度,跟上来。” “诺!” 胡班此次是关羽的副将,唱完诺,忽然一愣。 “将军,敌军正在包抄,将军不随我一起南下吗?” 关羽捋了捋长须,微微一笑。 “他们迂回包抄,我正面突袭,怕他作甚?” “一千打一万吗?” 马通人性,胡班说完自己的担忧,胯下战马便四蹄乱动,灰律律嘶鸣。 胡班赶紧抚摸战马鬃毛,安抚战马情绪。 关羽凤眼藐视前方:“崇礼,敌军已经进了我的口袋阵,此时不突袭,更待何时?” 胡班望着北边,除了滚滚上升的烟尘,什么也看不到。 “哪里有口袋?” 关羽指着北边。 “榆社以北,是通往晋阳的直道,两侧山路崎岖,不利于骑兵通行,这不就是口袋吗?” “我直接突袭,穿过敌阵,占据直道上的关隘,便是扎上了口袋。” 胡班拱手:“将军,这太危险了,不如我带兵突袭,将军去搬援兵。” “少废话,执行军令!” “诺!” 胡班的父亲胡华收了关羽的妻子胡氏为女儿,胡班算是关羽的小舅子,平日里关羽十分照顾胡班,此时却显现出来罕见的威严。 “将军,多加小心,胡班去了!” 关羽召集部司马、百人将,聚于身前。 前锋聚集精英,有部司马四名,百人将七十名。 “诸位,你们都是汉家好儿郎,你们之中,有幽州人、并州人、凉州人、兖州人、豫州人。” 众将听到关羽报出自己家乡名字,一一拱手。 “你们之中也有匈奴、支胡、羌人。” 关羽的百人将中,有不少浓眉大眼,鼻梁高悬的,听到关羽说话,一一拱手。 “咱们有可能并肩作战过,也有可能兵戎相见过。” 众将点头,有些降将面露羞色。 “但是不要忘了,咱们都有一个共同的身份。” 众人肃然。 关羽提高声量:“咱们都是大汉子民。” “鲜卑人犯我疆界,屠戮各族百姓,为了我大汉朝的长治久安,我们该怎么办?” “杀!” “杀!” “杀!” 军官的眼神中,满是怒火,汉朝对待戎狄的政策总体怀柔,汉军之中的戎狄大多内迁至汉地,生活两百年以上,即便是戎狄,对大汉子民这个身份,也是认同的。 这些军官,大多自都试选拔而出,他们自信,自己的军职是靠着实力得来的,而非某人的举荐或者某家的施舍。 他们只需遵从本心,服从军令。 而他们的本心,也是一个军人最纯朴,最本真的心意,那便是保家卫国。 “所有人,上马,跟我冲过去,突破敌阵,占领敌军背后的关隘,我们的大军随后就到。” “诺!” 第二百六十二章 斩颜良诛文丑 上党郡,榆社县。 随着鼓号声齐鸣,一千汉军骑兵在平原上展开,排布成一字长蛇阵。 “驾!” 关羽手提长杆刀,轻轻一挟马腹,战马缓缓而行,清脆的马蹄声依稀可见。 两侧骑兵并排跟上,马蹄声依旧清晰。 “驾!” 关羽再次一挟马腹,战马加速,马蹄声开始混乱,混上两侧骑兵的马蹄声,如大海上扬起的惊涛一般,轰轰作响。 “驾!” 关羽继续加速,骑兵阵型开始逐渐变化,两翼收缩集中,由一字长蛇阵,变成了锥形阵。 “驾!” 四次加速后,骑兵四蹄奋起,已经看不清马蹄,战马如飞一般,在平原上急速狂奔。 雷鸣般的马蹄声如惊涛拍岸,天地也为之震动。 “报,汉军杀来了。” “什么?” 袁军大营。 颜良刚刚分配了任务,命令左右两军各四千骑兵,迂回包抄汉军,文丑率领中军两千骑兵,伺机突袭。 文丑这边还在准备,没想到汉军竟然已经杀来。 “兄长莫怕,吕布一莽夫尔,待我去生擒他。” 说话的是文丑。 文丑有万夫莫当之勇,在冀州剿灭黄巾,对抗宗贼时,几乎未尝败绩,自认为天下无敌。 吕布是个行伍出身的边将老兵,文丑根本不放在眼里。 文丑此时还不知道,关羽打着吕布的旗帜。 吕布他尚且不怕,如果知道是关羽,那就更不怕了。 “贤弟勇猛,且去战那吕布,让他知道知道厉害!” “拿我兵器来!” 士兵送上文丑的丈八长枪,文丑接过长枪,对颜良一拱手,翻身上马。 此时,马蹄声渐渐靠近,军中刁斗当当作响。 文丑朗声道:“告诉大伙儿,不必慌乱,汉军距离我们,尚且有三十里之遥,不必害怕!” “将军,汉军已经杀来了,据此不足五里。” “什么?” 文丑赶紧上马,怒斥身旁探马。 “不要谎报军情,汉军据此三十里,他们的马怎么可能这么快。” 说着话,刁斗声响更加剧烈,紧接着是雷鸣般的马蹄声响。 “汉军杀来了,快放箭!” 袁军想放箭,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汹涌的汉军骑兵已经冲破了营寨,营地的鹿角被直接踏碎,寨门和栅栏被战马冲撞,连根拔起。 箭塔上的弓箭手要放箭,却看见四处都是汉军铁骑,不知道该往哪儿射。 “呼!” 十几道抓钩抛了上来,拉住箭塔的木架,汉军铁骑回马发力,箭楼轰然倒塌。 弓箭手脚下一悬,已经落在废墟之中。 “呼。” 弓箭手还能喘气,赶紧起身,高高举起弓箭,却发现一群赤红色战袍的汉军正在睥睨着自己。 “协助鲜卑人,杀自己的同族,你们怎么这么没有骨头呢?” 汉军百人将呵斥道。 弓箭手一抹脸上的灰尘,张弓搭箭,对准百人将。 “都是当兵吃粮,咱们各为其主,谁也不比谁高明。” 百人将身旁的什长正要射杀这弓箭手,却被百人将伸手阻止。 “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想想,缴械不杀!” 弓箭手愣了一下,回望四周,到处都是汉军骑兵,自己已经无路可逃,随后缓缓放下弓箭,扔在地上。 “关将军,斩杀敌将!” 倏然间,一片欢腾之声响彻整个军阵。 原来是那文丑,还没出营门,就被关羽冲进大营,一刀刺死。 随后,军令下达。 “关将军有令,继续北进,不要恋战,俘虏的袁军只问一次,不降者斩。” 刚刚投降的弓箭手听完,感叹一声,幸亏自己投降得早,省得再犹豫。 当然,也没什么好犹豫的。 “灰律律!” 颜良带领几十个骑兵自营地后边冲出,此时心脏还在突突直跳。 汉军说来就来,着实有些突然。 自己这边,左右两军骑兵都放出去包抄汉军去了,中军有些薄弱,只好暂时撤离,避其锋芒。 “将军,文丑将军,被斩了。” 探马追上来,颜良一听,心头一跳,双眼顿时朦胧了起来。 “贤弟!” “撤!去晋阳!” “贼将,哪里逃?” 紧随着探马,关羽已经单骑追了上来。 “将军,快走!” 亲卫们大喝一声,举起长枪,回马迎敌。 关羽掩身,长柄刀平出,向着颜良的亲卫猛冲而去。 颜良回身,看身后烟尘滚滚,也不敢多考虑,继续催马北逃。 “贼将,受死。” 颜良听到身后有人说话,心头一惊,战马稍稍减速,只感觉脊背一凉,胸口一闷,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忽然,颜良身体悬空,面朝天空被整个举了起来。 “呃!” 长柄刀的刀格顶着颜良后背,巨大的压力让颜良疼痛不已。 颜良体重二百斤,又穿了几十斤的盔甲。 终于,关羽承受不住颜良的重量,手一松,长柄刀拄地,插在地上。 颜良此时还没有断气,但口中不断涌出的鲜血,已经让他不能说话。 颜良含含糊糊说道:“你的马怎么这么快。” 关羽根本听不清颜良在说什么,自己急着抢关,懒得跟颜良废话。 “砰!” 关羽摘下颜良的金盔,扔在地上,一手抓着颜良的发髻,拔出腰间环手刀,猛然劈下。 只听噗的一声,一阵鲜血激溅,关羽收了首级,系在马首下。 “将军!” 颜良的亲卫被关羽冲散,此时救援而来,却看见颜良的首级已经悬在关羽马颈之下。 关羽睥睨颜良的亲卫:“你们的将军已死,还不快快投降。” “少废话,受死吧!” 亲卫眼含热泪,冲向关羽。 关羽的长柄刀还支撑着颜良的尸体,只好挥舞环首刀迎战。 颜良的亲卫围住关羽,接连冲锋,不断消耗关羽的力量。 还有亲卫拔出弓箭,放暗箭射击。 “锵!锵!” 关羽身上和马上接连中了几十箭,如果不是有寒铁甲,根本承受不住。 此时,远处殷红色的旌旗晃动。 “将军在那里,快去护卫。” 汉军追来,将颜良的亲卫全部斩杀。 汉军正要斩首。 关羽朗声道:“这些都是忠义之士,留他们个全尸吧,只摘头盔记录军功就好。” “诺!” 有降兵骑兵看见关羽马下的两个首级,下马轰然跪下。 “颜将军,文将军!” 听见降兵哭喊,关羽问道。 “这是谁?” “那个首级是大将文丑,这个首级是大将颜良。” 关羽翻身下马,仔细看了看颜良的首级,此时自己还不相信,竟然立下了如此大功。 关羽的部将接连下马,拱手道:“将军神勇,一战斩杀袁绍大将颜良、文丑。” 关羽此刻还在疑惑,李儒推测,袁军和鲜卑军主力会沿汾水河谷南下,太原会留下部分军队断后。 如果李儒推测的没错,袁绍派遣颜良、文丑断后,也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了。 “继续抢关,占领隘口,先吃掉榆社的一万骑兵再说。” 第二百六十三章 王子失陷 汉中平八年,二月。 北境狼烟四起,鲜卑族大举入侵,并州州治太原城,已经成为了人间炼狱。 鲜卑骑兵四处纵火,屠杀汉朝百姓,太原郡烟尘蔽日,血腥气弥漫。 此刻,并州州府之中,却是一番欢快景象。 州府大堂灯火通明,乐曲悠扬。 胡汉舞女接连上场,绝美的舞蹈一场接着一场。 “诸位,满饮此杯!” 新任并州牧高干,正在和众位将领以及鲜卑首领举行晚宴。 四处劫掠而来的金银摆满了桌案,掳掠而来的女子在一旁斟酒。 鲜卑首领时不时调戏身边的女子,见女子害怕躲避,便肆意地放声大笑。 高干是袁绍的外甥,袁绍已经表奏天子,让其代替吕布,担任并州牧。 对于有实力的诸侯来说,表奏只是走过场,给百姓看的,至于皇帝同不同意,并不重要。 如果新上任的官员对百姓仁德,那是举荐者的功劳,如果这官员对百姓暴虐,那便是皇帝昏庸。 高干此时心情不错,当初高干参与劝谏,请韩馥让出冀州给袁绍,如今袁绍投桃报李,让他做了州牧。 一直以来,并州存在一个问题。 吕布当初自立为州牧,后来才得到朝廷册封。 根据三互法的要求,吕布作为并州人,是不可以做并州牧的。 半个月前,高干矫诏接任并州牧,并州的文武官员以为真的是朝廷诏命,大部倒戈,甚至百姓也没有太多的怀疑。 随后,高干买通杨丑,毒杀了张扬。 又以州牧之名,调吕布的嫡系将领宋宪、魏续、成廉回太原。 待三将进城时,让早已埋伏好的颜良、文丑,将三人杀害。 占据州府后,高干便展露了獠牙,大开雁门关,放鲜卑进来,大肆劫掠屠戮。 原因很简单。 高干身边,只有袁绍派来支援自己的颜良、文丑,以及五千兵马。 虽然设计杀了并州四将,但吕布的兵马还分散在各郡国。 矫诏称州牧的事情瞒不了多久,引鲜卑人进来,趁着吕布军群龙无首,各个击破,是上上之策。 至于百姓的困苦,根本就不在高干这种世家子弟的考虑范围之内。 毕竟百姓对于他们来说,仅仅是一串串数字,死就死了,没什么好可惜的。 整个乱世,要不断抓住机会,将自己的盘子做大,否则就只能坐等别人吞并。 至于是暗杀,还是劫掠,只不过是通往胜利道路上的手段。 等到袁绍一统天下,他高干便是开国功臣,依旧世卿世禄,安享荣华。 到时会有无数的门客给他编纂一些侠义的行为,以及亲民爱民的小故事。 至于太原城的累累白骨,历史只会对胜利者歌功颂德,这些人永远闭上了嘴,什么也不会说。 饮宴一个时辰,高干微醺。 “嗝!” 高干打了一个饱嗝,脸颊赤红,面带坏笑看着两侧服侍自己的女子。 “你们今日谁来侍寝?你?你?还是你们一起?” 看着女子们含羞惊恐的表情,高干心中高兴不已。 这些女子昨日还是他人的妻子,今日便成为了自己的侍妾。 这种豪夺,最让男人兴奋。 忽然,一支琴曲自州府后宅传来,琴曲中满是忧愤之意,高干刚刚提起的兴致,一下子被惊扰了。 “又是她!这个贱人!” 高干一拍桌子,恨得咬牙切齿。 看见高干一脸不快,鲜卑首领笑道:“高大人,是谁在弹琴。” 高干冷笑:“弹琴的是个再樵的寡妇,吕布的女人。” 鲜卑首领一听,顿时来了兴趣。 “既然是吕布的女人,为何不让她奏乐献舞,给大伙儿助兴?” 鲜卑首领们一听,一齐笑了起来,众人浓密的胡须中,还能看见未吃净的烤肉。 “先让咱们尝尝鲜,再将她赏赐给兵将,以羞辱吕布。” 鲜卑首领们一听这个提议,纷纷拍手喝彩。 侵略他国,放大了鲜卑人的兽性,忽然间暴涨的财富,唾手可得的美人,更是让他们忘乎所以。 高干放下酒杯,一甩衣袖。 “诸位,这件事你们就不要想了,这女子是学者蔡邕的女儿,蔡邕是我家主公的座上宾,于情于理,我都要庇护她。” 其实对于蔡邕,高干根本不放在眼里。 蔡邕虽然博学,但却属黄老学派,而高干是正统的儒家经学传人,本就不是一脉。 现在,袁绍只不过是利用蔡邕名望,收拢黄巾势力,等消化完黄巾军,自然不会再重用蔡邕。 高干真正在乎的是,自己是兖州圉县人,蔡邕、蔡琰也是兖州圉县人。 现在圉县在朝廷的控制之下,自己实在不想落个戕害同乡的名声,被人拆了家庙祖坟。 “报!” 正饮宴时,一个传信兵踉踉跄跄赶来。 到了州府大堂轰然跪下。 传信兵抬头,高干看清这人浑身伤痕,一脸狼狈,朗声道:“你是哪里来的传信兵,有话快说。” 传信兵抹了一把眼泪,拱手道:“将军,大事不好了,吕布已经率军北上,颜良、文丑将军都被斩杀,一万先锋全军覆没。” “什么?” 高干攥紧手中的酒杯,凝眉怒目。 席间的鲜卑首领倏然起身,快步上前抓住传信兵的衣领,一把拎了起来。 “苴罗侯大人呢?” 其他鲜卑首领也都起身,围了上来。 “小人不知。” 这传信兵确实不知。 那一日,胡班搬请援兵,除了通知了本部兵马,还派人通知了自凿台分兵的赵云回援。 赵云率领偏师,准备前去袭扰冀州北部,干扰袁绍的部署。得知胡班求援,自然能分清轻重缓急,立即领兵杀来。 如此一来,袁军和鲜卑军已经不足九千的兵马,被三万大军合围。 死伤了有三分之一,大部降了。 汉军通过审问,降兵中有杀害百姓、淫辱妇女行为者,直接处死。 自身未犯罪,且有检举接发行为者,编入汉军,协助作战。 其余的判劳役,为百姓重建军屯。 苴罗侯被俘后,被袁军揭发罪行,关羽盛怒之下,下令处斩,首级送往了雒阳。 鲜卑首领一推传信兵,传信兵重重摔在地上,又恢复伏地叩拜的姿势。 鲜卑首领回身拱手:“高大人,我们要去救援苴罗侯大人。” “可是,咱们不是说好了,要沿汾水河谷,攻击长安三辅,支援凉州的韩遂吗?” 高干此次出任并州牧,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引鲜卑兵马,帮助韩遂盘活凉州,好让韩遂继续在西凉活动,不断给朝廷放血。 鲜卑首领们手捂胸口。 “高大人,找不回苴罗侯大人,轲比能大人不会放过我们,我们一定要南下救援。” 高干离开冀州时,只有五千兵马,到了并州,又招募了一万新兵。 但这次覆没的,恰恰是高干自冀州带来的老兵。 并州新兵本就不可信,再加上颜良、文丑被杀,高干身边已经没有可用之人。 鲜卑族兵马,足足有二十万,他们的意见,高干不能不听。 高干按手:“诸位,都坐下,一起商议如何应对吕布,解救苴罗侯大人。” 第二百六十四章 自投罗网 “传信兵,你且说说,颜良、文丑是如何被斩的?我们和鲜卑的一万先锋联军,又是如何没的。” 太原城,州府。 关羽出击时,打的是吕布的旗帜,高干到现在还认为,攻灭自家先锋的是飞将吕布。 “回禀将军,我们先锋兵马,按照您的指示,佯攻上党,做出南下雒阳的动作。” 高干点头。 这是高干一早安排好的战术,一万兵马吸引汉军主力,其余兵马经汾水河谷,攻打河东郡,奇袭长安三辅。 “继续说。” “遵命。” “我们的先锋兵马,到了榆社,在平原之上,遇到了吕布的一千骑兵。” 高干喝了一口酒,有些发呛,咳了一声,凝眉问道:“颜良、文丑的一万骑兵,不会在平原之上,被吕布的一千骑兵给灭了吧?” 骑兵在平原上遭遇,没什么别的战术,就是看谁的兵马多,谁的兵器锋利,铠甲坚实。 高干知道,朝廷的铁骑十分精锐,装备镔铁武器和寒铁甲。 对于这些装备,高干并不十分害怕。 寒铁甲这种装备,鲜卑族早就开始应用了,至于镔铁,鲜卑族控制着丝绸之路,很容易能从西域得到,也不缺。 而骑兵,鲜卑人从马背上长大,本身就精通骑射,这次遭遇战,骑兵数量更是有优势。 “怎么可能会败?” 高干想不明白。 “莫不是吕布以一千人诱敌,还有大军埋伏?” 高干想了想,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吕布这人打仗,向来横冲直撞,只有敌人埋伏他,从来没见他埋伏过敌人。 高干的印象里,吕布只是一介莽夫,根本不懂得兵法,全靠武力取胜。 “将军,颜将军派出兵马,准备合围吕布军,却没想到,吕布提前发起突袭,打穿了我军。” “随后,吕布一路狂飙猛进,直接夺取了我军背后的隘口,截断了我军的退路。” “接下来,汉军两万骑兵来援,将咱们的一万骑兵屠戮殆尽。” “小人为了报信,翻山越岭走小路,才来到这里。” 高干感觉有些不可思议:“吕布一千人,如何能把守住隘口,截断我军退路?” 传信兵拱手:“吕布占据了榆社县以北的隘口,封住了直道。” “逃亡山中的百姓和并州散兵前来投奔,在隘口搭建营寨。” “吕布瞬间增兵万人,牢牢把住隘口。” 此时,又有传信兵急匆匆赶来。 “报,汉军已经打到了阳邑。” “阳邑?” 高干听完新的报信,顿时一头大汗,阳邑距离太原已经不足百里,轻骑一晌便能到达。 参加宴会之人听到传信兵回报,都开始躁动不安。 鲜卑首领惊呼:“吕布,果然是飞将军,我们就算有再多的人,也打不过他!” 吕布是个不安分的人。 镇守并州时,有事没事就带兵打一圈,劫掠鲜卑各部落。 鲜卑人觉得自己已经算得上是恶狼了,但吕布,比草原上最凶恶的狼,还要恶上三分。 鲜卑人都知道,若招惹了吕布,即使到了北海,吕布也能追上他们。 这次,是得知了吕布不在并州,鲜卑人才敢于入侵,如今吕布带兵回来,鲜卑族中,没有人敢再战。 “咱们快跑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有年轻的鲜卑小将,初生牛犊不怕虎,朗声道:“诸位大人,不要怕,吕布只有两万兵马,怕他做什么?” 传信兵道:“谁说吕布只有两万兵马?” 鲜卑小将笑道:“并州全境已经被我们占领,吕布只有一个上党郡,还能从天上请下来天兵天将不成?” 忽然,天空一声惊雷,轰隆隆的声响震耳欲聋。 此时的鲜卑,受道家神学影响,对闪电十分敬畏。 相传商朝闻太师远征北海,留下一道闪电,能将作奸犯科之人劈为灰烬。 鲜卑人过了雁门关,多行不义,本就心虚,听到这声惊雷,更是吓得哆嗦。 鲜卑首领朗声道:“吕布现在已经有了十万兵马,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高干一皱眉:“他哪里来的十万兵马?” “吕布此次北上,带了五万骑兵,过了上党,接管了一万郡兵,又招募了三万民兵,到了太原,又收拢了两万散兵,武装了两万百姓。” 传信兵没好气道:“吕布现在少说有十三万大军,我说十万,是怕吓着大人们。” 鲜卑首领们更加吃惊。 “啊?这可如何是好!” “高大人,不如咱们撤军吧。” 高干看鲜卑人怕了,心生一计,反问道:“撤?往哪里撤?回草原上吗?雪灾过后,牛羊冻死无数,你们吃什么?喝什么?” “再一个,苴罗侯下落不明,估计是凶多吉少,你们该如何向轲比能交代?” 鲜卑首领手捂胸口:“高大人,请为我等指点迷津。” 高干眼看鲜卑人方寸已乱,心中一喜,嘴角微扬。 “诸位,咱们按照原计策,沿着汾水河谷往西南去,先攻取河东郡治安邑,再去劫掠长安三辅。” 鲜卑首领有些疑虑:“高大人,放弃了太原,我军便没有退路了。” 高干朗声道:“兵法云,攻其所不趋,趋其所不意。” “我们应该发挥骑兵的优势,不要留恋一城一地。” “咱们进攻长安三辅,一来可以避开汉军锋芒,二来可以劫掠沿路州郡,补充军备物资。” “至于退路,大汉朝北境绵延万里,都是我们的退路,何愁不能全身而退?” 鲜卑首领听完,手捂胸口道:“苴罗侯大人不在,我们听高大人的。” 鲜卑各部首领丢了苴罗侯,没法和轲比能交代,想了想,还是不敢回去。 高干也知道,自己折了颜良、文丑,袁绍一定震怒。 只能抓住机会,完成袁绍联合西凉的大计,将功折罪,以求袁绍宽恕。 “我派遣手中的一万兵马增援阳邑,阻止朝廷军,诸位各自回去准备,一个时辰后,全军拔营,进兵汾水河谷。” 鲜卑首领急问:“俘虏的降兵和百姓该怎么办?” 高干冷哼一声,眼神凄厉:“当然是杀掉,难道留给吕布吗?” “好!就这么办!” 忽然,只听咔嚓一声,天空又是一声惊雷。 又听呼呼风声,过堂的疾风将烛火吹灭了一半,众人被吓得脸色铁青。 “报,将军,阳邑县令开城投降,吕布反攻的消息传来,新招募的并州兵哗变了,正在趁夜色攻击咱们的营地。” “啊?撤!不!转进!转进汾水河谷!” 第二百六十五章 南匈奴,奉诏讨贼! “快!除了金银,什么也不要带,快走!” 并州,太原。 随着一阵阵惊雷,一场春雨不期而至。 太原城内喊杀声四起,各部兵马已经分不清敌我,互相砍杀践踏。 高干领着鲜卑各部首领杀出太原城,命令鲜卑首领,集结分散在各地劫掠的部曲,一起往西南转进。 太原郡西南,有一处广阔的平原,平原之中有一大泽名曰昭余泽。 此地有水泽沃野,自然少不了百姓聚居。 昭余泽周围有大陵、平陶、祁县、京陵、中都、邬县、界休七座人口过万户的大县城,总人口数量在五十万左右。 失去了险关的庇护,这里成了鲜卑劫掠肆虐的重灾区。 在世家大族的配合下,各县县令、典农官、军司马要么被拘押、要么被处死,军队离散,鲜卑人可肆意屠杀军屯百姓和自耕农。 对于拥有庄园的世家来说,这些百姓都是天生反骨,难以驯化之辈,正好借鲜卑人的刀,清理他们。 高干率领鲜卑骑兵来到中都县,通知四处劫掠的鲜卑人赶紧收手,尽快撤离此处。 高干知道。 昭余泽周围是平原沃野,无险可守,吕布军的兵马距离此处已经不足百里。 加上自己是矫诏担任并州牧,又对百姓施以酷烈的手段,早已尽失民心,吕布反攻而来,一路郡县百姓纷纷倒戈。 吕布带了五万兵马北上,到了阳邑兵马翻了一倍多,恐怕吕布追到昭余泽,兵马还得再翻一倍。 绵绵细雨中,浩浩荡荡的鲜卑大军开始穿越汾水河谷。 “大人,汾水河谷地形狭窄,万一有埋伏怎么办?” 高干身旁,一位鲜卑小将看着两侧的崇山峻岭,不由发问。 高干朗声大笑:“你是鲜卑人,不知道此处地形,咱们所在的河谷两侧都是山地,不利于大军行进。” “即便是有小股兵马埋伏,我们有二十万大军,还能怕他不成?” 汾水河谷两侧虽然多高山,但河谷内地形宽阔平坦,十分适合骑兵通行。 汾水河谷中,原本有吕布设置的关隘。 高干已经提前沟通当地官员,以通行不便为由,全部拆除。 汾水河谷连接太原郡、河东郡,是重要的商贸通道,又在腹地,拆除关隘合情合理。 袁家四世三公,门生故吏满天下,做到这件事更是不难。 “大人,咱们后边有追兵,若是前边河谷口被堵了,那就麻烦了。” 高干微微一笑,此时正是展现他的魅力之时,必须拿出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气势,震慑鲜卑人。 “不用担心,汾水河谷的另一头是平阳,南匈奴王庭,我已经联络了他们的单于呼厨泉。” “呼厨泉的兄长于夫罗,早年跟随丁原南下,劫掠兖州,当时还是丁原部下的吕布忽然倒戈。” “不仅杀了丁原,还将于夫罗在内的二十多个匈奴首领一起杀害。” “此人和吕布有深仇大恨,已经答应叛变,随我们一起,劫掠汉朝。” 鲜卑小将点头:“匈奴和大汉打了四百年,彼此熟悉,有匈奴人帮忙,我军定能长驱直入。” …… 司隶校尉部,河东郡,平阳。 寒风呼啸,战马嘶鸣。 南匈奴单于呼厨泉将各部落的兵马召集起来,集结了五万骑兵。 经历了和汉朝的多次大战,匈奴早已不如往日气象。 想当年,冒顿单于在时,匈奴拥有精锐骑兵四十万,从骑百万。 如今,呼厨泉将家底捞净,也就只有五万骑兵。 此时,鼓号声齐鸣。 随着一阵铿锵之声,一支银甲铁骑自南而来。 “灰律律!” 战马停下,一位手持白毦节杖的战将翻身下马。 这战将留着文气的将军须,中原人士打扮,除了其手中的白毦节杖十分显眼,其盔缨上的白毦也十分醒目。 在匈奴护卫的引领下。 战将手持白毦节杖,按剑,走进呼厨泉营帐。 呼厨泉见了节杖,郑重走下王座,手捂胸口,躬身一拜。 见节杖如见天子。 “臣,匈奴单于刘泉,拜见陛下,吾皇万岁。” “免礼。” 呼厨泉自称刘泉是有原因的,匈奴王庭世代和汉朝联姻,王室子弟大多是汉朝公主的后人。 南匈奴自归附汉朝后,逐渐汉化,使用汉族姓氏,匈奴王室大多以刘作为自己的姓氏。 呼厨泉此时自称刘泉,便是表示其对大汉朝绝对忠诚。 之前,高干欲救援凉州,协助韩遂的消息,就是呼厨泉通知朝廷的。 呼厨泉在河东腹地,知道大汉朝内部的各项变革动作,他心里清楚,汉朝的未来依旧可期。 南匈奴已经融入了汉朝。 北匈奴受雪灾影响,困苦不堪时,南匈奴随随便便出手一些战马,就能过得富贵滋润。 运往长安的乌金石在平阳经过,价格便宜,买一些给存放牛羊的帐篷加热,就可以度过寒冬。 如今春季,正是牲畜产崽,部族兴旺之时,跟随高干叛乱,怕不是有什么大病。 “贵使,快快请坐,来人,上奶茶!” “多谢!” 来传达皇帝命令的,是新任上军校尉陈到。 陈到坐上首座,侍女奉上奶茶、奶酪、炸糕。 匈奴王帐中,摆着精致的金银玉器,富丽堂皇。 随着悠扬的胡琴声响起,三位月氏舞女走进大帐,扭动腰肢,身上金银流苏哗哗作响。 “春寒料峭,请贵使先喝杯奶茶,暖暖身子。” 陈到点头,端起那茶细细一看。 奶品本就有解毒功效,又以银杯盛放,应该无毒,感觉没有异常,陈到细细品了一口。 陈到是豫州人,陈群的同族,只不过是寒门,自幼放羊为生。 在中原长大的他,早就听说匈奴反复无常,因而还是小心为上。 “单于,陛下让我问问,咱们这边聚集了多少兵马?” 呼厨泉伸出一只手,张开五指。 “精骑五万。” “五万?” 陈到还是有些吃惊的。 根据自己这边的情报,南匈奴可征召的骑兵确实差不多有五万。 只是没想到,呼厨泉毫无保留,全部召集了起来。 陈到一时心情激动,不知该说什么好,拱手道:“单于高义!” 呼厨泉朗声道:“贵使,这是哪里话,泉乃是汉室宗亲,理应匡扶汉室,鲜卑贼子,入侵我大汉,泉奉天子诏命,驱除外寇,义不容辞!” 第二百六十六章 河谷困鲜卑 冀州,魏郡,邺城。 今日议事,文武官员熙熙攘攘而来。 众人在州府院中聚集,准备见主公袁绍。 忽然,喧闹的人群肃静。 一个身穿绛红色官服,头戴双羽武冠的大将骑马按剑而来,百官纷纷给其让道。 这位大将,便是冀州三军统帅,沮授。 数月前,公孙瓒入侵冀州。 沮授坚守界桥,大败公孙瓒。 今春,沮授策动乌桓叛乱,迫使公孙瓒北上御敌,又趁机收复了冀州全境,威望无出其右。 袁绍手下,有两派主要势力。 一是自河南投奔而来的河南士族,二是河北本地的河北士族。 河南士族郭图带兵援助藩属陈宫,兵败身死。 河北士族沮授却屡立战功。 高下立判。 河北士族官员见沮授到来,纷纷上前,围着沮授阿谀奉承。 河南士族官员只能避让。 河南士族官员之中,有荀谌、荀衍二兄弟,连连后退,已经到了最不起眼处。 沮授还是一眼看见的荀谌、荀衍。 沮授骑马上前,身旁簇拥者开始驱散官员,荀谌、荀衍被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之下。 “哟,这不是荀家子弟吗?怎么?还有脸见主公?” 沮授阴阳怪气,弄得荀谌、荀衍脸颊羞红。 荀谌躬身拱手:“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主公召见,我们兄弟二人不敢不来。” 沮授按剑,伸出剑指指着二人:“袁术公手下的官员,大部被你们兄长劝降,以至于袁术公丢了豫、扬二州,龟缩于小沛。” “你们二人不说立即自尽,以死谢罪,竟然还有脸来见主公,你们也是读书人,可知道羞耻二字如何写?” 沮授并非为袁术鸣不平,袁术败亡,他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呢,毕竟天下之大,有一个袁公就够了。 沮授只不过是借此事羞辱一下荀家兄弟,实际上,还是在针对河南士族官员。 河南士族官员自然羞愤不已,但沮授说的是实情,他们也无从反驳。 荀谌、荀衍只知道,荀彧身在朝廷,心在袁公,他们相信,兄长如此做,一定是为了更好的隐藏自己。 当然,兄长的身份,他们不能说。 “主公有令,请诸文武上殿。” 沮授听到侍从唱和,冷哼一声,骑马扬长而去。 荀谌、荀衍要跟着上殿,被沮授的亲卫拦住。 “二位,你们身患疫病,不宜见主公,沮将军已经给二位告病了,你们回府就是了。” 荀衍终于忍不住了,上前一步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身患疫病了。” 荀谌拉住弟弟的臂弯,使劲一捏。 “主公现在不想见我们,沮授将军也是为我们好,我们回去吧。” 荀谌拱手。 “我们二人这就回家。” 荀衍依旧气愤不已,呼呼喘了几口气,随意拱手道:“告辞!” 两人走出州府。 荀衍咬牙小声道:“二哥,大哥潜伏在朝廷,为主公打探了多少情报,我二人又对主公忠心耿耿,今日,竟然被赶出了州府,实在可气!” 荀谌小声道:“三弟,不要难过,现在离开州府是好事,之前咱们河南人占上风时,也没少压制他们河北人。” “河北人现在占上风,一定要对付咱们河南人,咱们早早退出,也不是什么坏事。” 忽然,两人见一传信兵匆匆骑马而来,这人是河南人,荀衍一眼便认了出来。 “兄弟,先停一下。” 荀衍是袁绍的门下书佐,掌管书信情报,算是这传信兵的上司,传信兵还不知道荀衍已经被赶出州府,勒住战马,停下说话。 “荀先生。” “你这么着急,要送什么信?” 传信兵翻身下马,小声道:“高干那边出事了,吕布带兵北上,斩了颜良、文丑,还有鲜卑王子苴罗侯。” “哦?” 荀衍急问:“高干在何处?” “高干领着二十万鲜卑兵马,被吕布堵在了汾水河谷,请主公速速发兵救援。” 荀衍有些不解:“高干不是有南匈奴接应吗?怎么被堵了?” “南匈奴单于阳奉阴违,临阵倒戈了。” 荀衍顿时一头雾水:“呼厨泉不是和吕布有仇吗?” “这个小人不知,只知道呼厨泉率领五万精骑,全力配合吕布,丝毫没有怠慢。” 荀衍此时目瞪口呆,心忖匈奴人果然反复无常。 “先生,没有别的事,我去见主公了。” “去吧。” 荀衍看着远去的传信兵,一阵叹息。 “颜良、文丑也死了,咱们河南人又断一臂。” 荀谌看着荀衍,微微一笑。 “二哥,你笑什么?” “我笑的是,河北人的好日子,过不了几天了。” 荀谌瞪大眼睛。 “二哥,此话何意。” “三弟,不要忘了,主公是河南人,怎会看着河北人继续作大?” …… 冀州州府。 袁绍坐在主位,俯视大殿。 大殿中,文武官员稀稀拉拉。 满是河北人面孔,河南人少了很多。 “荀谌,荀衍呢?” 袁绍身旁,侍从答道:“回禀主公,这二人身患疫病,告病休养了。” 袁绍一听,觉得奇怪。 荀谌、荀衍二十出头,正是青壮,要病也不会一起病。 再看看大殿之中,沮授一副目空一切的样子,袁绍猜出了怎么回事。 “今日召诸位前来,是想商议一下下一步战略。” “如今,高干正引领鲜卑,大举入侵,朝廷要投入兵力,应对鲜卑。” “此时正是我们大展宏图之时,我有意让袁谭带兵攻打青州,袁熙带兵攻打幽州,一统河北。” “主公高见!” 众人一起拱手。 此时,河北士族官员还没有反应过来,袁绍要分沮授的兵权。 “沮授,你继续作为三军统帅,负责指挥全盘,所有军中事务,都由你裁断。” 沮授拱手:“谢主公信任。” 袁绍满意地点了点头,趁着沮授对自己还有点愚忠,得赶紧下手,限制沮授的权力。 沮授已经功高震主,不少士族依附于他。 袁绍出身士族,知道士族最喜欢在权臣身边做文章,鼓动如簧之舌,劝权臣自立或独揽大权。 还好沮授虽然善于带兵,但在权谋上差一些。 军队分散而出,沮授就算再厉害,也不能分身指挥,这样总有一部兵马会脱离沮授的掌控。 “报,主公,四百里加急军报。” “快呈上来。” 袁绍刚刚还在为自己的计谋得意,接过军报一看,顿时脸色一沉。 沮授看袁绍脸色不对,急问:“主公,何事?” 袁绍笑着挥了挥手:“没什么,前线进展顺利,高干已经打到了安邑,我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河南士族官员一听,一扫颓废之气,一起拱手,朗声道:“高将军神勇,此乃主公之福。” 河北士族官员听到河南人建功,心中不快,但高干毕竟是袁绍的外甥,河北士族官员也不好说什么,跟着拱手。 “高将军神勇,乃主公之福。” 袁绍合上书信,对身旁侍从小声道:“让这个传信兵闭嘴,你亲自去办。” 第二百六十七章 汉鲜全面战争 “休若,你足智多谋,高干率领二十万骑兵,被困于汾水河谷,该如何解救?请你献上一计。” 邺城,冀州州府。 夜幕笼罩着重重殿阁,忽影忽现的灯光中,袁绍独坐。 荀衍站在袁绍对面,躬身拱手。 “主公,依衍所见,应该先封锁苴罗侯已死的消息。” 袁绍微微一笑:“把苴罗侯被杀的消息告诉轲比能,请他增兵,岂不是更好。” 荀衍摇了摇头:“依衍看,鲜卑蛮夷的兄弟情谊未必深厚,即使苴罗侯死了,轲比能也未必兴兵为其复仇。” 并州的战况急转直下,匈奴单于呼厨泉和吕布联合作战。 吕布曾经杀了呼厨泉的哥哥,呼厨泉竟然能不计前嫌,和吕布协同。 无情最是帝王家,兄弟虽然是亲人,但又是王位的继承者,所以关系未必就一定好。 当年老单于还没有死,于夫罗和呼厨泉都是王子,如果吕布没有杀于夫罗,呼厨泉也做不了单于。 这么一想,吕布还是呼厨泉的贵人。 “休若,某想让轲比能增兵,继续给朝廷施压,该如何做?” 从袁绍问出第一句话,荀衍已经有了计策。 “主公,可告知轲比能,苴罗侯被朝廷俘虏了,朝廷有意封苴罗侯为鲜卑之主……” 袁绍嘴角微扬,荀衍果然和自己心意相通,自己已经派人杀了传信兵,封锁了消息,就是为了实行这一步计划。 苴罗侯死了,轲比能未必兴兵复仇,但苴罗侯若是叛了,轲比能一定会出兵灭了他。 就如同自己,知道袁术被刘琰攻击,日日夜夜盼着袁术败亡,但又怕袁术扛不住压力,归附朝廷。 袁术被朝廷杀了,袁绍未必会兴兵复仇,但如果袁术归附了朝廷,他袁绍说什么也要除掉袁术。 “休若,你这办法很好,就按你说的办。” 荀衍拱手:“多谢主公信任,家兄最近虽然有些奇怪的动作,但其实还是心向主公的。” “休若不必多说,某心里明白。” 袁绍和袁术都是袁逢之子,袁绍是侍婢所生,早早过继给了伯父袁成。 如今袁家的同辈继承人中,最出众的就是袁绍和袁术。 袁绍认为,袁成是袁家长子,自己过继之后又是袁成的长子,袁家基业理应由自己这个长子长孙继承。 但袁术总是拿袁绍的出身说事,不承认袁绍是袁家家主。 以至于现在袁家一分为二。 若不是袁术搞分裂,袁家早就一统天下了。 袁绍知道兄弟分裂会让自身势力大减,便也确信,轲比能一旦知道苴罗侯叛变,一定会增兵攻打朝廷。 如果鲜卑和朝廷能两败俱伤,那么天下还是他袁家的。 “休若,你先回去吧,沮授故意刁难你的事情,某都知晓了,等到时机成熟,某替你做主。” “管理书信的事情你先放一放,沮授想管,就让他管,还有,告诉你二哥,让他不必介怀,某以后还要重用他。” 荀衍今日一直在生气,回到家连喝了一斗酒,听到袁绍这话,忽然鼻子一酸,眼眶湿润。 “谢主公,衍告辞。” …… 弹汗山,鲜卑王庭。 时至二月,这里依旧冰天雪地。 轲比能正巡视难民营地,视察灾情。 目之所及,到处是来王庭避难的鲜卑人,饥寒交迫下,难民瘦骨嶙峋,咳嗽之声不断。 此时,南方天雷阵阵。 轲比能急忙走出难民营地,对着雷声到来的方向伏地叩拜。 轲比能的亲卫,部落的族人也跟着一起叩拜。 “天神,请指引我们,渡过眼前的危难吧。” 众人一起高呼。 “天神,指引我们吧!” 鲜卑部族对于雷电,有着深深的敬畏。 首位统一各部的大人檀石槐相传就是天神的儿子。 相传,檀石槐的父亲投鹿侯出征三年,回到家时,檀石槐刚刚出生。 父亲怀疑檀石槐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妻子对自己不忠。 但妻子义正辞严,说有一日电闪雷鸣,天上掉下冰雹,刚好落到自己嘴里,于是自己便怀了身孕,生下了檀石槐。 投鹿侯不信,还是想杀檀石槐,妻子只好将檀石槐交给娘家抚养长大。 至于檀石槐是天神之子还是母亲偷情所生,仔细想想就知道了。 不过,檀石槐一统鲜卑后,自然不愿意承认自己是母亲偷情生下的孩子,便继续了母亲的说辞,自称天神之子。 檀石槐在任期间,尤其重视建立鲜卑族的法度,其依法治族的风格更是如雷电一般。 鲜卑人也都相信了天神的存在。 轲比能自称是檀石槐的继承者,自然要对雷电表示尊崇。 而他确实有求于天神。 鲜卑族遭受雪灾,危在旦夕,弟弟南下劫掠,杳无音讯,轲比能从未感到过如此迷茫和无助。 忽然,远处传来了马蹄声。 轲比能抬头,一支骑兵疾驰而来。 “冀州牧袁绍使者,拜见轲比能大人。” 轲比能站起身,手按鎏金手柄的弯刀,恢复了王者的威严。 “南来的使者,袁公有什么消息要告诉我?” 使者拱手一拜。 “轲比能大人,苴罗侯大人叛逃朝廷,被册封为鲜卑之主,二十万鲜卑骑兵不愿投降,被困在并州,请求大人救援。” “什么?” 此时,天空再次传来一声惊雷。 鲜卑雪灾,已经有不少族人和奴隶逃亡到汉地。 如果苴罗侯在汉地另立旗帜。 鲜卑的再次分裂将不可避免。 檀石槐死后,鲜卑已经分成三部。 分裂的鲜卑对汉朝的威胁大大减少。 轲比能一直致力于鲜卑族再次联合,绝不允许汉朝利用自己的弟弟,再次分裂部族。 此时,天空再次响起惊雷。 轲比能看着南方的天空。 “感谢天神的指引。” “汉人有句名言,塞翁失去了马儿,未必是坏事。” “汉朝另立鲜卑之主,倒是给了我们各部族联合的机会。” 随后,轲比能召集各部大人商议,进攻汉朝。 雪灾后便是春荒,牲畜活不下来,来年又是一个灾年。 鲜卑人急需谷物。 檀石槐立下规矩,不接受汉朝的联盟与和亲,以免鲜卑部族像匈奴一样,逐渐被汉人同化。 鲜卑想度过春荒,只有战争这一条路可以走。 中部鲜卑各部大人同意,跟随轲比能出兵,攻打汉朝。 随后,轲比能快马通知西部鲜卑大人步度根,东部鲜卑大人素利,以汉朝另立鲜卑之主,欲分裂鲜卑为由,向汉朝全面开战。 …… 雒阳北宫,德阳殿。 “报,鲜卑族轲比能部、素利部、步度根部发兵八十万,攻击我缘边九郡和辽东属国,万里边境,处处皆是狼烟战火。” 第二百六十八章 韩遂归附 雒阳北宫,芳林苑。 时值三月。 寒潮过后,接着又是几个南风天,春雨淅淅沥沥,似乎在预示着一个好年景。 此时,刘备坐在亭台之中,心情却是格外抑郁。 刘备感慨,自己重生以来,一直致力于恢复太平盛世,可总感觉自己遇到的困难越来越多。 还好刘备是个善于排解负面情绪的人,要不早就被压垮了。 今年开春,自己还计划着平定凉州,可是没想到,鲜卑又打来了。 鲜卑无论是领土还是军事实力,和汉朝都有一拼,这是实实在在的国战。 而此时的汉朝,内部四分五裂,该如何应对这股强敌呢。 刘备盘算了一下。 中部鲜卑有吕布可以对抗,东部鲜卑由公孙瓒对付,西部鲜卑可以让马超应对。 面对鲜卑之时,内部有两个隐患让自己不得不防。 河北袁绍和西凉韩遂。 刘备手中,还有十万骑兵,必须先解决其中一家。 打袁绍还是打韩遂,这是一个问题。 “报,陛下,韩遂那边派使者来了。” “哦?” 刘备正想着解决韩遂,这老小子就派人来了,不知道要干些什么。 刘备问来报信的侍从。 “韩遂有什么要说的。” “韩遂的意思是,请陛下把西凉的金城郡册封给他,让他韩家世代驻守,他立即归顺朝廷。” “这老小子,真会挑时候。” 侍从拱手:“韩遂那边说了,现在是外敌入侵,羌人虽然和朝廷有龃龉,但毕竟还是华夏人,应当以大局为重。” 汉朝之时,还没有汉族这个概念,汉人只是指代在汉地生活的人。 四方的夷蛮戎狄,大多认为自己属于炎黄子孙。 尤其是羌人,更是以夏人后裔自居,自认为华夏血统比汉人还要纯正。 不管韩遂是什么目的,此时能归顺朝廷,马超对付西部鲜卑步度根,倒是能轻松不少。 随后侍从小声说道:“韩遂的长子韩进已经到来,在宫外等候,还给陛下送上来一份大礼。” “是吗?” 刘备呼喊。 “穆顺!” “在!” “摆驾德阳殿,朕亲自接见韩进。” “遵命。” 刘备往德阳殿走着,又有侍从迎了上来。 “报,陛下,征西将军法正,送来四百里加急军报。” 刘备接过书信,翻开一看。 韩遂将十万骑兵送到长安,交给马超指挥,请求朝廷供给粮草,帮助凉州度过春荒。 上次叛乱后,韩遂龟缩在汉中。 为了吸引韩遂出来,法正一直在对西凉用兵。 韩遂估计是预感到了,自己不回凉州,凉州早晚被法正攻下,自己回了凉州,朝廷大军又张网以待。 索性投降了。 此次派长子前来,又献出十万骑兵,韩遂的诚意,算是摆足了。 刘备换上正装步入德阳殿。 殿中二人伏地叩拜。 “罪臣韩进,叩见陛下,吾皇万岁。” “免礼。” 刘备看韩进身旁,一人披着黑色斗篷神神秘秘的。 “韩进,你身旁是谁?” 韩进身体一怔,立马站到那人身旁,揭开斗篷。 刘备眼睛一亮。 这是一个略带西域特征的女子,眼睛深褐色,鼻梁高挺,皮肤如羊脂白玉,莹莹散发着珠光宝气。 “这是我的妹妹,韩香,特来献给陛下。” “亲妹妹吗?” 刘备看这女子,和韩进有些神似,但差别还是有的。 “同父异母,但其母早亡,家母一直留在身旁抚养,视为嫡出。” 如此肤白之人,倒是让刘备想到了上一世的挚爱甘梅,甘梅也是这样,肤如凝脂。 上一世,刘备驻军小沛时,困厄交加,心情郁闷。 不知不觉间,迷上了一个玉雕美人。 每日搂着睡觉,不离不弃。 还好简雍寻到了甘梅,这女子肌白似雪,比玉雕美人还美上三分,刘备于是纳甘梅为妾,一夜温情后,第二天就砸了玉雕美人。 想起自己以前干的荒唐事,刘备脸色一红,赶紧清了清嗓子。 “穆顺!” “在。” “好好安置一下。” “遵命。” 穆顺手捧拂尘,走下玉阶,来到韩香身旁。 “娘子,请吧。” 韩香微微点头。 穆顺观察到,韩香眼睛里还有一丝泪痕,好似不太情愿。 穆顺也没太放在心上,穆顺确信,陛下这么好的人,相处久了,没有哪个女子不动心的。 “韩进,你父亲可是朕的老对头了。” 韩进拱手:“陛下,父亲也有苦衷。” “有什么苦衷?” 韩进含泪道:“数十年来,凉州贪官污吏横行,欺压羌人,羌人上不达天听,无处申冤,稍有反抗,便论以谋反大罪。” “羌人这边反了,朝廷就派遣军队镇压,这些军队更是和贪官污吏沆瀣一气,不管诉求,只管杀戮。” “我父也怕百姓生灵涂炭,数次投降朝廷,但换来的却是朝廷认为羌人软弱,再次欺凌,于是父亲又不得不反。” 刘备感觉,韩进所说,仅仅是一面之词,韩遂反复无常,是其军阀本性。 不过,现在韩遂来降,却是时候。 “朕封韩遂为金城侯,食邑八千户,世袭罔替。” “谢陛下。” “韩进,你父亲让你来京,是什么意思,你明白吗?” 韩进知道,父亲是让自己做人质来的。 “臣明白,臣愿在京中为官,为陛下效力。” “很好。” “陛下可派遣官员接管武都、陇西、汉阳、安定、北地、武威、张掖、张掖属国、张掖居延属国、酒泉、敦煌十一郡国,推行屯田、崇学二策,我韩家全力支持。” 刘备有些吃惊,诸侯都因为屯田、崇学二策反对自己,韩遂这边倒是求着推行新政。 “你们支持屯田、崇学?” 韩进拱手:“凉州挨着长安三辅,眼看长安百姓靠着新政丰衣足食,我们凉州却一片寥落。” “凉州四十七万在籍百姓,却养着二十万军队,早已不堪重负,士卒百姓纷纷逃亡。” “父亲想着能扛过春天,拖到秋季看看,但法正连连用兵,不断攻打凉州,凉州恐怕挺不到秋天了。” “父亲虽然时叛时降,但每次都是尊崇百姓的意愿,从来没有私心,这次来降,也是顺应民意,还请陛下明鉴。” 韩进说的话倒也中肯。 既然韩遂已经归附,刘备打定主意,集中兵力,先灭袁绍。 送走韩进,刘备来到后宫,正好遇到穆顺迎面而来。 “陛下!” “韩遂的女儿安顿好了吗?” 穆顺嘿嘿一笑:“小娘子正闹脾气呢,陛下不去看看。” “闹什么脾气?” “臣打听了,这娘子以前有个青梅竹马的相好,许配了婚姻,被韩遂硬生生拆散,给送来了。” 刘备眉头一皱:“韩遂干的都是什么事儿?” “陛下,小女孩对爱情懵懂,分不清好坏,她不是还没结亲吗?进了宫就是陛下的人了,好好对待她,她会回心转意的。” 刘备顿时哭笑不得:“你这小阉宦,这方面心思倒是挺多。” “陛下过誉了。” “穆顺!” “在!” “召郭嘉、糜竺、曹昂、夏侯渊、夏侯惇、曹纯、曹休前来,朕要议事。” “遵命。” 第二百六十九章 征冀州 雒阳北宫,德阳殿。 春雷阵阵,烟雨萧萧。 随着侍从唱名,侍郎郭嘉、糜竺,驸马都尉曹昂,颍川太守夏侯惇,陈留太守夏侯渊,山阳太守曹纯,东平国相曹休陆续到场。 “臣等,叩见陛下,吾皇万岁!” “众卿平身。” “谢陛下!” 众文武起身。 “朕召诸位前来,所为何事,你们可知晓。” 文武左右顾盼,这殿上七人,有智囊郭嘉,总管糜竺,皇婿曹昂,以及四位将军,众人大概猜出了什么意思。 夏侯渊上前一步道:“陛下,若有战事,臣等愿效死命!” 随后,众人一起拱手:“若有战事,臣等愿效死命。” 刘备抬手:“奉孝,你说说,朕要打哪儿?” 郭嘉略一思忖,拱手:“陛下,莫不是要发兵河北,攻打袁绍?” “攻打袁绍?” 众文武听完,觉得不可思议。 “哦?” “你如何知晓?” 刘备虽然故作吃惊,但郭嘉智谋无双,刘备不觉得自己能强过他,找他来,只是印证一下自己的想法。 “陛下,臣在中枢,阅览了奏表,缘边九郡和辽东属国告急,鲜卑大举入侵。” “臣以为,鲜卑忽然大举来袭,必有内应。” “南方诸侯和鲜卑消息不通,鲜卑的内应,不外乎是西凉韩遂、河北袁绍。” “陛下若是要打韩遂,必然要请贾诩、张绣等一众西凉文武,如今召集我们这班人,定是要攻打河北袁绍。” 刘备微微一笑,郭嘉喜欢卖弄智谋,从来不知道藏拙。 郭嘉说得对,也不全对。 刘备如果攻打韩遂,虽然会用贾诩,但也会带上曹家将领,曹操在东南为官,此时正是让曹家将领和曹操剥离的好机会。 就目前来看,曹操还很忠诚,但刘备不知道,曹操会不会变,还是多提防点好一些。 对于曹操,官职、爵位、富贵,刘备都不吝啬。 唯独兵权,必须多限制。 更重要的是,曹操不擅长打仗,还总自以为是,认为自己天下无敌。 夏侯渊拱手:“陛下,并州叛乱的是高干,不是袁绍,在士族百姓眼中,袁绍依旧威望十足。” “而且,袁绍是车骑将军,统领冀州,兵马数十万,如今大敌当前,攻打袁绍,恐怕不妥。” 刘备沉声道:“妙才不要着急。” “穆顺,让韩进上殿。” 穆顺朗声道:“召,金城侯韩遂世子,韩进上殿。” 韩进步入大殿,伏地叩拜。 “臣,韩进,叩见陛下,吾皇万岁。” “爱卿平身。” 韩进起身,立即迎来了众人吃惊的目光。 “韩进?韩遂之子。” 刘备高声道:“韩进,说说你知道的情况。” 韩进向众人拱手。 “诸位,去年刘焉欲称帝,袁绍派出使者,表示支持刘焉,刘焉才有了底气,联合我父攻打长安。” “后来,我父败于街亭,隐入汉中,袁绍又派使者,请我父回凉州,继续和朝廷作战。” “今春,朝廷欲攻略凉州,袁绍便联络南匈奴、羌人,准备再次策动叛乱,让朝廷西境不稳。” 夏侯渊朗声质问:“韩进,你父韩遂是不是答应袁绍叛乱了,如果他没有答应,袁绍怎么敢引鲜卑支援你父?” 韩进一皱眉,拱手道:“父亲确实答应了,不过父亲已经打定主意归附朝廷,只不过是想趁着高干作乱,抬高身价。” 夏侯渊顿时哑口无言,照韩进这么说,韩遂虽然有些厚颜无耻,但所做的事情也都实在。 “如今,高干被困汾水河谷,你父自抬身价的计策实现不了了,你怎么又归附了。” 韩进道:“刘焉闭关息民,不供应我们粮草,法正连连用兵,不断攻击凉州,袁绍都帮不了我们了,我们还怎么和朝廷对抗。” “春季战马产崽,如果继续打仗,明年还是个灾年,此时不归附,更待何时?” 夏侯渊还要发问,被刘备打断。 “妙才,韩遂已经将半数兵力交给朝廷,又让其子韩进、其女韩香入朝为质,不必再怀疑。” 韩进听完,对皇帝躬身拱手。 “谢陛下信任。” 自中平六年以来,皇帝一反常态,对诸侯不再放任。 连连用兵之下,董卓败亡,袁术丢失扬州、豫州,如今韩遂归附。 北方诸侯中,有实力且公开对抗朝廷屯田、崇学二策的,只有冀州袁绍了。 但是袁绍接纳了无数投奔而去的士族私兵武装,又得到了许多黄巾军的归附,坐拥数十万兵马,不可小觑。 不知道皇帝准备用多少兵马,攻打袁绍。 眼下要对抗鲜卑。 兵马多了,朝廷拿不出来。 兵马少了,一击不中,袁绍彻底和朝廷翻脸,朝廷要同时面对袁绍和鲜卑。 此时攻打袁绍,无疑于是在冒险。 刘备起身,走下玉阶在众臣之间踱步,众人肃然。 “诸位,朕也想做一个仁君,对诸侯宽容一些,凡事讲道理。” “可是有些事情,不是讲道理能解决的。” “朕要一统天下,就要扫灭各方割据势力,所有佣兵自重,对抗朝廷者,都是朕的敌人。” “不管他是不是四世三公,门生故里满天下的望族。” 上一世,刘备过于优柔寡断,尤其是在和诸侯相处时,总是想做到仁至义尽,以至于错失了很多机会。 如今,国乱岁凶,四方扰攘,正是他拿出决断之时。 “朕知道,朝野上下,都说朕是昏君、暴君,穷兵黩武,堪比暴秦,是不是啊?” 众文武拱手:“臣等没听说过。” 刘备挥了挥手:“你们都是朕的肱骨之臣,要对朕说实话。” 糜竺拱手:“士族掌控舆论,屯田、崇学二策对他们不利,所以多有不敬之语。” 刘备笑了笑:“朕就再昏庸一次。” “明日,朕前往陈留春猎,十万骑兵护卫,大军到了延津,你们搭建浮桥,过河攻打邺城。” 郭嘉猛然一惊:“偷袭吗?” 刘备一甩衣袖:“说的不错,朕狩猎的就是袁绍这个老狐狸。” 曹昂还是实诚一些,拱手道:“如此不宣而战,是不是有些不妥啊?” 刘备拍了一下曹昂的肩膀:“子修,朕也知道不妥,这样,战功给你们,骂名朕来担!” 第二百七十章 三月春猎 洛阳北宫,书阁。 入夜,书阁之中一灯如豆,一位头戴獬豸帽,身穿黑色官服的官员手提毛笔,看着几封书信,在帛书之上仔细临摹。 此时,房门打开,刘备和郭嘉走了进来。 官员起身,正要叩拜。 “元常,免礼。” 刘备扶起来的这官员,乃是廷尉钟繇。 刘备拿起来桌案上的帛书,在郭嘉面前展示。 郭嘉看完,不觉啧啧称奇。 “这笔迹,和文若的一般无二。” “奉孝过奖了。” 刘备点了点头:“上次,有人伪造周异的书信,诱导刘繇杀了周异,朕便想到了,伪造书信迷惑袁绍。” 郭嘉一攥帛书:“臣真的没有想到,文若居然和袁绍还有往来。” 刘备淡然道:“和袁绍书信往来的,何止荀彧?” 郭嘉、钟繇一听,赶紧躬身拱手。 “二位不要害怕,朝野士族都不喜欢朕,和袁绍沟通也是情有可原。” 上一世,官渡之战后,曹操收缴了大批手下众文武和袁绍私下的通信。 曹操当时表现得很大度,看过这些书信之后,一把火烧了,表示不予追究。 曹操不是个心胸宽广之人,事后凡是和袁绍通信的,全都没有好下场。 刘备记得,荀彧作为曹操的肱骨重臣,最后被曹操逼死了,于是猜测荀彧可能和袁绍有通信,被曹操秋后算账了。 随后,刘备找到了精通书法的钟繇,又找了几封荀彧的手稿,以荀彧的笔迹,试着和袁绍通信。 没想到竟然真的有回信。 刘备也知道了,荀彧一直潜伏在曹操身边,和他联络的便是袁绍的近臣荀衍。 刘备让钟繇写信问荀衍袁绍那边的情况,荀衍也是知无不言。 从荀衍那里,刘备知道袁绍近期的战略,高干扰乱并州是在掩人耳目。 袁绍真正的计划是,趁着朝廷无暇东顾,出重兵攻略幽州和青州,确保自己拿下三州之地,以便和朝廷抗衡。 根据荀衍的最新情报。 袁谭进军顺利,已经攻下了青州所有郡国,青州的孔融已经归附袁绍了。 袁熙那边虽然遭遇了公孙瓒的阻击,但公孙瓒要同时面对袁军和乌桓军,败亡是早晚的事。 此时,袁绍的治所邺城,恰恰是最虚弱的。 刘备将这些情报告诉郭嘉,郭嘉心中又坚定了几分。 和钟繇告别,两人步出书阁。 此时春雨已歇,南风吹散乌云,一轮明月高挂天空。 刘备和郭嘉更像是在散步。 郭嘉满脸抑郁,刘备知道,他的压力也很大。 自周朝以来,周公制定了周礼,士大夫集团应运而生。 春秋有云,法不加于尊,于是便有了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的规则。 秦国变法,打破了这一规则,士大夫犯法与庶民同罪,庶民耕战有功,也可赐爵封侯。 由此,始皇帝便站在了士大夫集团的对立面,饱受口诛笔伐。 如今也是一样,皇帝要扭转土地兼并、蓄奴隐口的弊端,同样是站在了士族的对立面。 现在选择效忠皇帝,无疑是士族之中的叛徒。 因此,郭嘉这样的皇帝近臣,也被冠以“佞臣”的称呼。 “奉孝,听说朝野上下对你的批评声不少。” “臣已经习惯了。” “他们都怎么说你?” 郭嘉嘿嘿一笑:“无非是说臣好色。” 刘备摇了摇头。 “奉孝,不必放在心上。” “陛下,臣没有放在心上,他们说的都是实情,臣确实好色。” 刘备猛咳一阵,这郭嘉倒是光明磊落,把好色这事挂在嘴边上。 “那他们都是如何评价朕的?” “和臣差不多。” “咳!” 刘备感觉有些发噎。 “陛下没事吧?” 刘备挥了挥手:“没事,百姓不知朕的辛苦,朕日理万机,就算喜欢美人,也没什么空闲的时间陪伴。” 正说着,穆顺迎面走来,感觉挺着急的。 “穆顺,什么事?” 穆顺掰着手指,急道:“甘贵人说,小皇子不舒服,请陛下去看看;董贵人请陛下一起泡温泉;任美人请陛下去喝茶;张美人请陛下教她练剑;吴娘子说有话要对陛下说;韩美人一直哭泣,吵着要回凉州去。” 穆顺又掰了一遍手指,想了想,各位嫔妃的请托都说完了,没有什么遗漏。 刘备一咬牙,恨不得踹穆顺一脚,这阉宦平时挺有眼力的,不知今天,为何这么不给自己面子。 郭嘉微微一笑,拱手道:“陛下先忙,臣告退了,进兵的细节,臣还要和曹将军商议。” “奉孝,慢走。” 见郭嘉走远了,穆顺急问:“陛下,先去哪位贵人那里?” “滚!” 刘备走了两步,穆顺又跟了上来:“陛下,你明天要去春猎,一走少说十天半个月,贵人们都想跟陛下告个别。” “真是麻烦。” 穆顺小声道:“臣还想有这麻烦呢,但身体不允许。” “你说什么呢?” “没什么?” 刘备停下脚步:“摆驾昭阳殿,先去看看阿斗。” 刘备是六十岁的心智,自然没有那么多的儿女情长,但年纪大了,总免不了心软,也不忍心让后妃们久等。 于是便如走马灯一样,各宫转了一圈,和嫔妃们说说话。 刘备也知道女孩儿们的小心思,无非是想和自己多相处一会儿。 “阿斗没事就好。” “抱一抱可以,泡温泉来不及了。” “茶很好喝。” “先教你几招,你自己练着。” “侍寝这件事,不着急,让钦天监算一个黄道吉日。” “收工!” 最后,刘备来到了韩美人居住的宫殿,大老远就听到了哭泣之声。 “皇帝驾到!” 宫人听到穆顺呼喊,纷纷前来拜见,却不见韩美人。 穆顺高声道:“你们,快把韩美人请出来,陛下驾到,她不来接见,实在大胆!” 刘备抬手:“无妨,韩美人刚来宫中,不懂规矩也正常,朕去见她。” 刘备刚进殿。 只见坐在绣床上的韩香倏然起身,拿着发簪抵住自己的脖颈。 “不要过来,你敢上前一步,我就自尽。” “好,朕正好没工夫搭理你,你不愿见朕,朕走就是了。” 刘备说完,转身离开了玉堂殿。 韩香愣了一阵,这样都没引起皇帝的注意,自己的演技这么差吗? 韩香摸了摸自己的脸,不是说皇帝好色吗?自己的样貌也不差啊。 韩香认为,父兄归附朝廷,一定是在卧薪尝胆。 自己也愿意放下婚约,前去魅惑君王。 可是自己刚用了第一招,皇帝扭头就走,这还怎么魅惑君王啊? 穆顺竖起兰花指,指着韩香:“你呀你!都已经进宫了,还不死心?宫外那人就那么好?” 韩香往穆顺手里塞了一个金饼:“公公,我错了,早该听你的。” 穆顺收好金饼,小声道:“咱家伺候过多少贵人了,后宫的手段我还不清楚吗?” “什么有心上人,旧情不忘,骗骗别人还行,陛下能吃你这一套吗? “自作聪明!” 韩香确实有婚约,那个人是西凉第一勇士阎行。 但韩香总感觉他是个小人,如果不是父亲看中他,自己绝不会答应。 对于韩香来说,自己的婚姻感情,要服从于父兄的大业。 既然进了宫,就要尽快得到皇帝的宠爱,随后拼命唆使皇帝大兴土木,让国库空虚。 什么烽火戏诸侯之类的统统来一遍。 皇帝众叛亲离,父兄就有机会再次崛起。 “公公,韩香无知,拜托你了。” 穆顺一思忖:“既然你想装忧郁,就继续装,寻死觅活,陛下心软,明日春猎时,八成会带上你。” 第二百七十一章 破邺城 “父皇,你不是说出征不能带妻妾吗?她是谁?” 雒阳官道。 皇家仪仗堪堪前行,旌旗蔽日。 六马前驱的篷车中,坐着刘备、万年和韩香。 万年束甲持剑,给刘备做护卫,本以为是军中唯一的女子,谁知道对面还坐着个玉雕一般的小娘子。 “万年,说了多少次了,朕是去春猎,不是去出征的。” 万年一挑眉毛:“所以,带着这小娘子是为了掩人耳目,而不是为了享乐。” 刘备一抄手,正色道:“万年,不要胡说,我们二人清清白白,现在是,将来也是。” 刘备的话斩钉截铁,倒是让韩香为之一惊。 韩香柳眉紧促,心忖今日不会真的遇上个正人君子吧,这皇帝与传言不符啊。 在刘备看来,自己堂堂天子,岂能横刀夺爱。 既然知道了韩香有婚约,还信念着旧人,纵使自己再喜欢,也只能放一放。 况且后宫美女如云,也不差这一个。 要不是这韩香寻死觅活,自己不放心,也不会带在身边。 队列前方,曹昂骑着高头大马,时不时回头看一看,自己和万年还是新婚燕尔,没想到今日一起出征。 可惜是自己不是出来游玩的,要拿出姿态,和万年少接触,以做士卒表率。 曹昂一旁,是副将韩进,韩进随军出征,也是释放一个信号,西方安稳,朝廷可以全力对付袁绍。 韩进今年三十岁,比曹昂大得多,看曹昂魂不守舍的样子,小声问道:“将军,怎么了,有什么心事吗?” “没什么。” 曹昂昂起头:“陛下此次春猎,带了韩将军的妹妹,可见陛下对韩家的信任。” “陛下厚恩,韩家没齿难忘。” 韩进回望了一下车驾,心中暗暗给妹妹鼓气,希望妹妹抓住机会,得到陛下的恩宠,这样韩家的地位也能更稳固些。 至于什么父兄卧薪尝胆,什么魅惑君王。 完全是韩香自己胡思乱想,韩进和韩遂压根就不知道。 韩遂能封侯,韩进能侍驾,韩家女儿能进皇宫,父子二人像吃了蜜枣,哪有什么卧薪尝胆的心思。 皇家仪仗过了虎牢关,来到酸枣县。 酸枣县外,设立了巨大的围场,闲人禁止靠近,隐隐有战马之声传出,骑兵不断在此处聚集。 围场入口,有不少百姓围观, 仪仗进入围场,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百姓之中,各方势力的细作看清了车驾,离开人群,到树林里牵了快马,疾驰而去。 ----------------- 冀州,邺城。 密探骑着快马冲入南门,直奔州府。 “报,四百里加急。” 袁绍正在和众位文武商议军情,接过书信,猛然一皱眉。 酸枣县在虎牢关外,紧邻黄河渡口延津。 延津虽然在自己的控制之下,但那里是河南的渡口,皇帝想拿下来不难。 过了延津,便是南边的重镇黎阳,随后便是一马平川,无险可守。 皇帝突然调动十万军队,在酸枣围猎,恐怕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恰巧现在正是邺城最空虚之时,必须赶紧拿出应对之策。 袁绍周围,沮授、田丰、审配、逢纪、许攸、辛评都在参赞军务,袁绍手中的密信吸引了大伙儿的目光。 袁绍将密信交给众位谋士传阅。 许攸挑动短须,冷冷一笑:“朝廷这是要攻打我们冀州啊,诸位不得不防。” 许攸是河南人,他一说话,沮授、田丰、审配立即面露不悦。 别管许攸说的对不对,河南人支持的,河北人必须反对。 审配拱手道:“三月春猎,是依据祖制,天子依例出行,我等何必在意?” 逢纪拱手:“咱们策动鲜卑南下,万一朝廷那边有细作,知晓了此事,朝廷有动作也有可能。” 田丰冷哼一声:“你不要在这里胡言乱语,策动鲜卑南下的是高干,与主公无关。” 辛评冷笑:“元皓,莫不是认为当今天子是三岁小孩?” 审配指着辛评:“辛评,早知道你心向朝廷,你弟弟和朝廷书信频频,交往不断,你莫不是想到雒阳效忠天子?” “审配,你休要胡说,忠臣不事二主,某既然已经效命袁公,怎会背主再投朝廷?” “那你为什么夸赞天子聪慧?” “我何时夸赞天子聪慧了?” “你说天子聪慧,众人都听到了,还想狡辩?” “何人狡辩,某只是说,天子不会相信鲜卑入侵是高干所为,可能会猜想到是主公。” 田丰冷哼:“你还说你没有告密,你不告密,天子怎么会知道。” “我何时告密了?” “不是你,就是你弟弟!” “够了!” 袁绍感觉有些头疼,这些谋士在一起除了吵架还是吵架,完全拿不出什么可行之策。 “报,有密信。” 又有一封密信送来,袁绍展开密信,微微点了点头。 “沮授。” “在!” “调集邺城兵马,守备黎阳,严防朝廷兵马渡河。” 沮授有些犹豫:“朝廷真的要攻打邺城?” 袁绍收起信件,放入自己的袖口:“这是某最可靠的细作,千真万确。” 沮授想看袁绍手中的信件,但袁绍根本没有给他机会。 在袁绍看来,这封信件是荀彧亲笔所写,正好印证了自己心中所想,皇帝确实要渡河攻打邺城。 “遵命!” ----------------- 司隶校尉部,河内郡,荡阴县。 一支兵马偃旗息鼓,悄悄行进。 刘备弃了车驾,在山地中徒步行军,一旁的万年倒是开心,她喜欢大山。 曹昂、韩进在一旁护卫,到现在还不知道皇帝要干什么。 最可怜的是韩香,精心打扮了一番,现在灰头土脸。 来到一处山中的营地,夏侯渊、夏侯惇在等待。 “陛下。” “都准备好了吗?” “一万精锐骑兵,已经准备好了。” “下山!” “诺!” 万年急问:“陛下,山下是什么地方?” “邺城啊!” 万年急忙跑了一段,爬上山顶,极目远眺,山下城镇相连,绵延不绝,正是冀州的都会,邺城。 身后,汉军展开旗帜,刀出鞘,箭上弦。 “冲过去,占领邺城,建功立业,就在此时!” “杀!” 霎时间,上万汉军骑兵,如山呼海啸一般,自山头冲锋而去,。 万年这才知道,父皇的十万大军,九万都是用来佯攻的,这一万才是剔骨的尖刀。 “父皇,你怎么知道这里有条山路,骑兵可以通行?” 刘备自然不会告诉万年,上一世自己走私马匹时,经常走这条路,旁人不知。 勘探小路,是刘备的爱好,这个爱好不仅让刘备年轻时赚了不少钱,还让刘备多次在危难中逃出生天。 “这是斥候探出的道路,朕也是刚知道。” ----------------- 邺城。 兵马横行,硝烟四起。 袁绍率领谋士和不足百人的亲卫队伍逃离邺城。 走了不多远,沮授率领残兵走来。 “主公,听说邺城危难,末将来救援。” “你的兵呢?” “听说邺城丢了,已经散了。” 诸侯一般会将兵将的家眷放在主城为人质,因而主城一丢,士卒一般不敢反攻,而会就地解散。 袁绍回望邺城,咬牙道:“堂堂天子,靠骗,靠偷袭,我袁绍和你势不两立!” 许攸拱手:“主公,咱们是去投奔大公子,还是去投奔二公子?” 第二百七十二章 疫病横行 “伟大的邪神,请帮助我们,走出困境吧!” 汾水河谷,鲜卑营地。 河畔篝火冲天而起。 围绕着一团篝火,带着邪神面具的鲜卑祭祀,跪地高歌。 祭祀双手朝天,张开十指,左右摇晃,手腕上的铃铛哗哗作响。 这场祭祀活动,显得极其阴森恐怖。 围观祭祀的每一个鲜卑人,表情都凝重无比。 鲜卑人正在祭祀一位邪神。 据说这位邪神是一位效忠于殷商王朝的修道之人,殷商灭亡后,这位邪神被发配到北海,沉于北海海底。 在草原居民的信仰中,这是一位掌管瘟疫的邪神。 早在匈奴统治草原时,就有人暗中祭祀这位邪神。 祭祀这位邪神,主要是源于草原居民对于瘟疫的恐惧。 在草原之上,不管你多么富有,一场瘟疫足以让你倾家荡产。 但是,凡事都有两面性。 瘟疫既是天灾,也是武器。 相传,匈奴当年被霍去病穷追不舍,匈奴人求助邪神祭祀,得到祭祀的指引。 祭祀告诉匈奴人。 将死去的牛羊丢入水源,让牛羊腐烂,可散发疫病,阻滞汉军的攻势。 果不其然,匈奴人依法而行。 瘟疫在汉军之中大规模蔓延,阻滞了汉军的进攻,相传一代名将霍去病,也死于瘟疫。 在绝境之时,鲜卑又想到了这种办法。 仪式过后,鲜卑人开始斩杀战马,将战马放入汾水下游浸泡,以期待疫病顺流而下,让汉军不攻自破。 …… 司隶校尉部,河东郡,永安县。 永安县位于汾水河谷的南出口。 汉匈联军在这里设置了重重鹿角,其后是强弓硬弩。 鲜卑骑兵稍稍有突围的意思,便是铺天的箭雨。 河谷两侧,东侧为界山,西侧为通天山,道路崎岖难行。 高山之上,处处是汉军营地,鲜卑人想攻山,迎面而来的是滚木礌石。 河谷北边,关羽的兵马夺回了太原城,控制了昭余泽。 汾水河谷的北出口界休县,也尽在汉军掌握。 如此,鲜卑骑兵已经陷入了绝境。 不过,局势还要僵持一段时间。 吕布军团利用地形围困鲜卑骑兵,但其总体兵力和鲜卑相当,一时吃不掉。 汾水河谷不缺水源,鲜卑骑兵每人携带一到两匹战马,可以杀马做口粮,支撑一两个月,问题不大。 一场持久战,在所难免。 永安县,匈奴王帐。 “吕将军,请。” “单于,请。” 既然要做好持久作战的准备,就不得不调整好生活。 吕布和呼厨泉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每天过得也快活。 这一日,呼厨泉又宴请吕布。 吕布也不客气,带着李儒、高顺,来赴宴了。 呼厨泉和吕布确实有仇。 吕布曾经杀了呼厨泉的哥哥于夫罗,但呼厨泉早已言明,于夫罗参与谋反被杀,匈奴各部不再追究。 当然,呼厨泉还有自己的考量。 南匈奴已经内迁至河东郡,这里远离塞外草原,在汉朝各州郡的包夹之中。 以前,河东郡在董卓的统治之下,世家大族欺凌百姓,贪官污吏横行。 南匈奴若是想策动叛乱,有无数的农奴参与。 而如今。 河东太守段煨治理河东,力行屯田、崇学二策,河东郡百姓人人有田,户户有产。 匈奴想折腾也折腾不起来,不如安安心心和汉人做生意。 至于于夫罗,于夫罗的儿子刘豹就在刘琰的军中效力,给刘琰做亲卫。 亲儿子都已经忘却了旧怨,呼厨泉这个做弟弟的,也没有理由咬着不放。 毕竟呼厨泉现在是匈奴的单于,这个身份决定了他要考虑大局。 推杯换盏后,呼厨泉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吕将军,二十万鲜卑人困于汾水河谷,恐怕一时之间不好拿下,得小心让们派兵支援。” 呼厨泉知道,鲜卑现在实力强大,不亚于当年的匈奴,崇山峻岭虽然可以困住鲜卑的大部兵马,但挡不住翻山越岭的传信斥候。 鲜卑二十万骑兵被围困了十几天,这消息鲜卑王庭恐怕已经知道了。 “单于放心,我已经派张辽把守雁门,赵云把守井陉山道,无论是鲜卑兵马,还是袁绍的兵马,都会被阻挡。” …… “呕!” 汉军营地。 哨兵拿着长矛站岗,忽然感觉头晕目眩,紧接着呕吐不止。 “兄弟,怎么了?” 一旁的巡营军官上前查看。 这哨兵眼圈发黑,嘴唇发白,已经憔悴不已。 “你没事吧?” “官长,我……呕……” 士兵话没说完,又到营地一侧呕吐起来,长矛都拿不稳了。 “来几个人,把他抬进医帐。” 军官说完,几个巡逻兵将哨兵抬了下去。 “呕!” 不远处,又传来了呕吐之声。 “去那边看看。” …… 医帐。 不断有呕吐不止的士兵被抬来。 军医以葛麻布围着口鼻,左右观瞧,已经累的气喘吁吁。 巡营军官又送来一个士兵,见了军医急问。 “医者,这是什么情况?” 军医找了一块葛麻布,递给军官。 “官长,怕是有疫病。” “疫病?” “快用葛麻布围住口鼻,疫病会传染。” 军官赶紧按照军医的说法,围住了自己的口鼻。 “医者,该如何做?” “得赶紧上报将军,请他调度处置,疫病已经开始扩散,最好解散军队,防止聚集。” 军官拽住军医衣领,怒道:“我大军围困鲜卑,正是紧要之时,你居然提议解散军队,莫不是敌军细作。” “你这莽夫,不知道这疫病的厉害吗?” “呕!” 一旁,躺在地上的士兵面容痛苦,挣扎一阵,忽然没有了动静。 军官定睛一看,那士兵胸前的衣服已经被撕碎,胸口满是血痕。 军官去探士兵的鼻息,士兵已经咽气。 军官赶紧收回手,瞪大眼睛,一脸震惊。 “这是什么疫病?为何发作如此之快?” 军医叹息道:“发作快是好事。” 军官今日听到军医不少逆耳之言了,此时已经愤怒无比,倏然起身质问。 “这是我的兵,他死了我悲痛万分,你这医者,居然说死得快是好事,你此话何意?” 军医不卑不亢道:“你好好想想,这疫病发作得快,咱们发现得也早,这不是好事吗?疫病潜伏,大量传染后突然发作,那才是最可怕的。” 军官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这是好事,得赶紧将死去的弟兄烧了。” 军医急道:“快去通知将军,就怕疾病混合,有急有缓,倒是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军官拱手:“这里交给先生了,我这就去。” “注意和将军保持距离。” 军官一瞪眼,看了一下自己双手:“我不会也被传染了吧?” “你接触了病患,很有可能,见了将军,速速回来,这座军营也要就此封闭,只能进不能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