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大的娃重生了》 第1页 [gl百合] 《养大的娃重生了》作者:九皇叔【完结+番外】 文案 花楼出来的小姑娘身子柔软,胆小如鼠,最拿手的把戏就是能把腰对半折起。 长公主夜夜就看着她下腰、对半折起,然后哭得眼睛通红。 她抬手擦掉她的眼泪:「你自己要做的,哭什么。」 明姝累得眼泪往下掉,哭着抓着长公主的襟口:「我、我不敢了。」 长公主无动于衷,明姝跪在榻上哭得睡着了。 后来,人人都道长公主喜欢花楼里的小姑娘,纷纷选身子柔软、巴掌大的小脸、胆小如鼠送进公主府巴结公主。 明姝气得离家出走。 长公主抛开朝政去找人,最后在道观里找到要出家当尼姑的小姑娘。 她哄着哄着,小姑娘就将她拒之门外:「我要出家。」 长公主没有办法,耐心哄着:「给你咬一口,跟我回家。」 小姑娘气得打开门,「昨夜你咬我好几口,一口不成。」 长公主眉眼如画,继续打着诱骗的套路:「今晚给你咬十口。」 小姑娘这才乖乖跟她回家。 ** 赵澜上辈子死在心爱人的手里,重生后变成被家里抛弃的明姝。 没成想刚睁开眼就遇到前任的母亲摄政长公主秦棠溪。 想到前世的遭遇,她果断将自己送给了长公主。 ** 长公主秦棠溪病了,为她养大的小姑娘病的。 梦到她的小姑娘回来,拿她的身体来温暖自己。灼灼火焰下,肆意的火光,勾勒出小姑娘最美好的。 这是一个被前任害死,重生后成了前任后妈的故事。 1、风光霁月(闷骚无比)冰清玉洁(腹黑阴冷)长公主vs乖巧可爱(骗天骗地)花魁。 2,养成文,年龄差12,双洁,女儿是别人家过继来的。 内容标籤:宫廷侯爵重生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秦棠溪、明殊┃配角:┃其它:禁慾系年上 一句话简介:给你咬给你咬。 立意:披荆斩棘,勇往直前。 第1章 明姝 上元佳节是最热闹的日子,长街小巷口里都是热闹的百姓,花灯挂满了整个巷子,小儿手提花灯唱着童歌。 昨日里刚下了一场雨,街面上低洼的地方还有些雨水,不小心走过去就会溅得一身雨水。 永平巷子里也挂满了璀璨的花灯,一路走进去犹如白昼,亮堂的灯火处的尽头就是令人醉生梦死的玉楼春。 整条巷子里都是青楼楚馆,唯独玉楼春的名声最大。 平儿提着灯一路往里走,冷得自己直打哆嗦,跟着她的侍卫也是好奇:「姑娘您说殿下怎地来了这等地方?」 巷子里多是醉鬼,口中絮絮叨叨说着不干净的话,油腻的举止令人作呕,平儿吓得不敢再看,握紧着灯笼快速往里面走着。 靠近玉楼春的时候就被一座楼宅吓到了,大红的灯笼悬挂而下,猩红的灯火让人眼前一亮,就好像是冰天雪地里见到炭火,恨不得跑进去暖上一会儿。 平儿谨慎,绕过正门,在快要走出永平巷的时候敲开了一间后门,门内的人立即引她往里走。 后院里也多是各色的花灯,两相一对比,平儿手里的灯笼就显得很普通。 穿过后院的时候就听到前面的笙箫声,走近廊下的时候,听到些许不堪入耳的声音,很快,那股子声音就像浪潮一般涌来。 听得人手脚发颤,心中发慌不说,脸皮子也跟着发烫,平儿口中念叨:「殿下怎地跑来这里,这么乱也能待吗?」 小丫头絮絮叨叨念了几句后,就进入前厅里,面前豁然见到光亮,犹如桃花源中的主人公一般乍见不一样的景色。 高台之上女子半披着衣襟折腰而舞,腰肢好似面团一样,柔美不说,还任人揉捏。平儿乍见这般景色后,当即就睁不开眼睛来,眨眼的功夫一女子拥着一男子从面前走过,男子的手就那么正大光明地置于她的胸上。 她看得就要吐了,实在待不下去的时候,却见自己的主子淡然坐在一侧看台上,笔直修长身影端坐着,静若秋华。 快速走上看台,旁边走来几名女子,冬日里穿着一袭单薄的纱衣,风尘女子与大家闺秀不同,肌肤袒露也不在乎,反而主动往她家主子身上靠近。 平儿恼了,当即就跑过去将人推开,霸道地叉腰怒视:「可晓得廉耻?」 红装艷丽的女子捂唇偷笑,「来这里的人都是不知廉耻的。」 平儿羞得小脸通红,她们也不在意,反而向她身后看去。 端坐肃然的客人唇红齿白,小巧的耳垂上多了些痕迹,那是女子才有的耳洞,她们对视一眼,立刻察觉出这是女子。 本朝女子可成亲,也是明帝当年娶了皇后,是以,从那以后女子与女子的感情就堂而皇之地摆上了明面。玉楼春是接待女客的,只是价钱更多。 比起粗糙的男子,她们更喜欢同样由水做成的温柔女子。 平儿一人抵不过三人,一下就被推开,眼睁睁地看着她们靠近着自己的主子,急得干跺脚。 客人身上透着股不可睥睨的气质,抬眼时,眸中乍然多了些凌厉,与生俱来的气质让人不敢对视。 她们脑海里只想起一词:霸道。
第2页 玉楼春里的客人多是霸道不讲理的,凭着几个臭钱就会拿着架势不饶人,强装出来的气势都是钱摆出来的,但是眼前人不同。那双阴沉的眸子与姣好的容颜极为不配,把玩着白瓷茶盏的双手更是让人挪不开眼,十指根根如玉,就像是精雕玉琢的白玉,毫无瑕疵。 就在这个时候,隔着一扇梨木屏风的客人掀了桌椅,顿时一阵尖叫声传来,三人都各自提了心,不自觉地抬脚去看。 玉楼春是城内最大的花楼,来这里的客人非富即贵,砸场子的人都会掂量着自己的分量。 尖叫声后就见到花香楼内的管事匆忙赶来,亲自捧了茶去招唿。 平儿探首去看,呀地一声缩回脑袋,悄悄地凑到自家主子耳畔:「殿下,是荣昌侯的公子吴谙。」 荣昌侯是小皇帝的外祖父,他家的公子自然是皇帝的舅舅。 众人屏住唿吸,就听到杯盏落地里噼里啪啦的声音,平儿口中的主子眉心轻蹙,而隔壁传来男子的声音:「等什么等,今日不见明姝,玉楼春关门罢了。」 玉楼春隔三差五就会送进倾城的女子,大多是被卖进来的。明姝便是其中一人,但此人不同,她是管事花了万两银子买进来的。 下了血本,管事就不想轻易见人,毕竟吴谙并非出手阔绰的公子哥儿。 不少人都知吴谙的身家背景,就算是有钱也不敢去买明姝来玩。 吴谙这么一闹,等同于要砸场子,管事急得不行,连忙哄着他:「不满您说,明姝昨日才进来的,性子不大好,要不您等上几日,等我调.教好后再让您见见?」 「不用等,你们调.教后不稀罕……」 红衫女子在这个时候靠近了平儿,轻轻地将她推开,平儿炸毛了,伸开双臂就拦住她:「我家主子不喜欢你。」 「不喜欢我怎地会来这个地方?」红衫女子扫了一眼一侧的两人,她们立即会意地将平儿拉开。 双拳难敌四手,平儿气得小脸通红,眼见着那个女人贴近自己的主子。 秦棠溪漠视女子的讨好,冰冷的目光落在那扇屏风上,红衫女子被她冰冷的态度搅乱了心扉,再见到她深邃的眸子后下意识咽了咽口水,主动给她解惑:「那是荣昌侯家的公子,不知何时这里就有个规矩,新来的姑娘都需给他看看。」 看看的意思就不是看看那么简单了。 屏风压根不能掩盖声音,管事的讨好声清楚地传了过来:「您再等等,要不明日再来,您想想,小丫头性子野,若是得罪了您就不好了。楼里姑娘多,也不缺她一人。」 「玩腻了,就缺她,给看还是不给看?」 男子的声音醇厚中带着嚣张,皇帝的亲舅舅当真让人不敢轻易招惹。 管事费尽心思去劝说,又喊了貌美的姑娘过来说话逗乐,外人瞧得清楚,这些姑娘的相貌都是个顶个的,举手投足,风情万种。旁人见了,都不觉心生羡慕。 红衫女子在秦棠溪身侧坐下,素手执起酒盏,贴心地给她斟酒,口中就说道:「小侯爷近来日日都过来,听说得了些赏赐,荣昌侯更是随了他去。」 话音刚停,就听到一侧的男子酒后醉言:「荣昌侯得了权势也好意思出来显摆,想当初信国公征战沙场,到头来竟错信了他,落得家破人亡……」 「您啊还是多喝些酒,少说些话罢了。」一旁伺候他的姑娘将酒壶的壶口对着他的嘴巴直接将酒灌了进去,这才堵住了那张险些惹祸的嘴巴。 而吴谙渐渐被管事哄得安静下来了,片刻后只见他踉踉跄跄地从屏风后走了出来,身侧并无人陪同。 红纱女子的目光紧紧跟了过去,直到那抹身影在走廊尽头消失,她这才回过神来,却见酒盏中的酒还是满的。 这位客人太过与众不同了,来花楼不喝酒就这么干坐着,还是头一次见到。光是她这副矜持的样子,比起花楼里的姑娘还要勾人。 弥珍开始后悔选上这位客人,早知这么没有风情就不过来了。 秦棠溪的目光也从徐徐落在高台上,灯火通明下,女子妖娆的舞姿将堂内的气氛点燃到高.潮,不少人都专注着衣衫半解的女子,早就将方才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笙箫声将花楼内的靡靡之音掩盖了去,灯红酒绿下的人生肆意快然,不少人酒醉搂着姑娘离开, 弥珍也坐不住了,可对方的长相太过惊艷,目光落在她袖口上繁复的云锦暗纹后开始猜测这位贵人的身份。 云锦并非是寻常人家能用起的,商人不敢用,寻常士族用不起,只是吴谙那样的身份才会用。 狠狠心,她主动攀上贵人的双臂,笑颜添上几分媚色,声音也是掐得柔媚若水:「您可要去休息?」 秦棠溪转过身子,就见到眼前莹白饱满的肌肤,不着痕迹地推开她,神色陡添两分不耐。 就这两分不耐,足以让弥珍不敢再靠近,咽了咽口中的唾沫,全身神经都崩得紧紧的。 平儿终于解决两个麻烦后小跑着过来,喘着粗气就将弥珍推走,「走开走开,长得那么难看也配和我们殿、和我家主子说话。」 话音刚落,里间陡然传来砰地一声巨响,秦棠溪漠然抬眸,走廊尽头跌跌撞撞地跑来一人。 身影跑得很快,就像是逃命一样,粉色的衣襟上染着红色的痕迹,跑不出几步就被人抓了回去。
第3页 楼梯在走廊中间,秦棠溪缓步向楼梯走去,弥珍不愿错过就紧步跟着。 刚到楼梯口就见那抹身影再度沖了过来,只不过脑门上多了一块血迹,弥珍不吃一惊:「明姝……」 秦棠溪抬了眸子就见到吴谙跟在后面,窃笑的样子透露着油腻,她无端皱了眉,却见那抹染血的身影扑在她的脚下。 莹白纤细的小手抓着她的裙摆,那道血痕将眼睛染红,而吴谙伸手就要将人逮回去,小姑娘拼命地抱着她的腿:「救我、救我、救我……」 断断续续的哭泣声听得她顿住脚步,抬首眄视对面的人:「吴谙。」 吴谙勐地一颤,眼珠子几乎就要掉了出来,「长、长公主、殿下……」 第2章 木箱游戏 秦棠溪是被人骗进玉楼春的,好友江知宜本是浪荡不安的性子,不想竟打起了她的注意。 吴谙是出了名的风流人物,人虽风流,但脑子格外地好使,比如一举扳倒对家信国公府,获得皇帝的赏识,得了户部侍郎的位置。 在玉楼春里更是横着走,没成想,今日就在阴沟里翻了船。 京兆府尹江知宜靠在栏杆上看了整出好戏后,慢吞吞地离开玉楼春,而楼里早就翻天覆地变样了。 弥珍几乎是震惊地凝视这位天神般的女子,只见她微微俯身将明姝搀扶起来,目光冷若冰山,一眼都不瞧吴谙,带着人就离开玉楼春。 吴谙衣衫不整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迫不及待地追赶着长公主的脚步,而管事这个时候迅速将明姝搀进屋里。 弥珍这个时候恍然大悟,咬咬牙跟上吴谙。 长公主府的马车早就停在楼外,秦棠溪径直登上马车,吴谙望而止步,也不敢回楼再行快乐的事情,打马回了荣昌侯府。 荣昌侯本搂着妾室快活,冷不丁地被人踹开房门,怒气沖沖地就要骂人,抬头却见儿子站在门口,满头的怒火硬生生地忍了下去,披衣走出了屋子。 吴谙脸色阴沉,「今日我在玉楼春撞见了长公主。」 「长公主?」荣昌侯愣了愣,「她去玉楼春作甚?」 「我怎么知道……」吴谙咬牙,眸子里崩出一缕憎恨,「信国公一事本就惹得她不快,这个时候儿子担心她以此事作要挟。」 本朝虽然没有律例不准朝臣去花楼,但是秦棠溪就不是一个正常人,把持着朝政不归还政权,往日里行事甚是狠辣。若在这个时候因小失大,损失可就大了。 「你怕什么,皇帝都已及笄了,再过不久就会亲政,谅她这个时候不敢轻举妄动,我可是皇帝外祖父。」荣昌侯满不在乎道,夜里冷风灌进身体里冻得瑟瑟发抖,实在忍受不知就将儿子推开,自己转头进屋。 吴谙心中放不下,翌日朝后就找皇帝去商议。 **** 街面上的花灯少了很多,永平巷子里的灯笼也拆了些,走进去的时候还是能感到那股热闹的气氛。 平儿再度跨进玉楼春的时候,嘴巴里嘀嘀咕咕:「殿下这是怎么了,这里的人个个那么不正经,怎地就往这里跑。」 而在后院的一间屋子里管事正在给明姝上药,口中劝说道:「昨日救你的那位贵人又来了,你不想去伺候小侯爷,就去见见她。」 铜镜里的女子额头上一块猩红的疤痕,巴掌大的小脸更是毫无血色,泛着纸白的唇角微微抿着,脑海里闪过的不是吴谙油腻的脸,而是长公主淡漠睥睨的眼神。 镇国长公主秦棠溪是本朝最显赫的女子,就连皇帝都要礼让三分。皇帝五岁登基,十年来都是长公主代为摄政,这样的女子风华与才情都是上天赐予的。 明姝忍着全身颤慄咬牙不肯说话,落在骯脏的地方,她就不再是清雅高贵的信国公府的嫡女。 管事劝说了几句,见她还是一副不识趣的样子,当即就冷了脸色说狠话:「我买你花了万两银子,有的是办法让这些银子回来,你最好识趣些。昨夜的荣昌侯府的小侯爷可是出名的狠辣,我可提醒你,不听话的后果可是很多的。」 明姝缓缓闭上眼睛,任由两行泪滑过眼角。 外间的秦棠溪照旧坐在自己昨日的位置上,隔壁的雅间却换了人,时不时传来嘤嘤的女子声,平儿听得脸红心跳,甚至捂住了耳朵。 躲在暗处盯了许久的弥珍在见到无人靠近她后,端着一盏酒徐徐走近。 秦棠溪的目光落在看高台上的女子身上,昨日是妖娆的舞姿,今日却是抚琴,琴声过于中规中矩,没有太多的灵力。 平儿见到有人走过来,老鹰护小鸡般挡着弥珍靠近:「走开,长得那么丑,不配和我家主子喝酒。」 「平儿。」秦棠溪轻声呵斥。 平儿挤眉弄眼地退了下去。 弥珍窃喜,摄于长公主的威严,到底没敢贴过去,照旧给她斟酒,盈盈笑说:「殿下是喜欢这里了?」 玉楼春的花魁隔三差五就会换,新人换旧人,美名在外。就连吴谙都会沉浸在这里,她相信,长公主也会喜欢。 秦棠溪远远地凝视高台上,琴声刺耳,难听得很。 弥珍说得嘴巴都快干了,却没有得来长公主一句回话,心中沮丧,长公主靠坐在椅子上,目光凝视着高台上的纱幔。 红色的纱幔此起彼伏,琴声陡然一转,她蓦地回首,抚琴的人换了。
第4页 高山流水的琴音,多了股空灵。 秦棠溪微微眯住眼睛,帘后的人影瞧不真切,比起方才的琴声不止高了多少。花楼楚馆里的琴多以讨好人为主,而这人的琴音造诣远胜寻常人。 但她听出了几分不同寻常熟悉感,好似那人就在帘后,她出声轻唤:「平儿。」 平儿努努嘴巴,从袖袋里掏了些银子出来,大步向高台走去。 弥珍听不出琴音的差别,好奇长公主怎地突然就赏了,细观她的容颜,波澜不惊,与方才无异。 不久后,平儿就回来了,俯在秦棠溪耳畔低语说了几句,秦棠溪的眉头微微皱了皱,瞬息后又平展开来。 琴声一停,她便离开了。 管事玉娘亲自送了人出门,转头就乐滋滋地找上明姝。 弥珍半道上拦住她:「玉娘可知方才抚琴的人是谁?」 玉娘年过三十了,眉眼间还有几分当年的风情在,举手投足也是稳当了些,「是明姝,方才那位贵人还给了银子。」 又是明姝。弥珍默然嘆息,玉娘喜得不行,「早就知她不同寻常了,没成想琴也弹得这么好。」 寻常穷苦人家把女儿卖进来,楼里都会请人教授琴棋书画,明姝却是不同,不仅会弹琴,还弹得这么好。 一时间,明姝成了玉楼春最吃香的人。 接连几日,秦棠溪都会来玉楼春坐上半个时辰,听完一曲就离开。 就连皇帝都听出些许风声,朝会后留了吴谙下来,「朕听闻阿姐这几日都会去花楼听曲?」 今上是位刚及笄的女子,在位十年,跟着秦棠溪学了不少治国之道,明黄色的裙裳穿在身上,多了女子的明媚。 吴谙就比皇帝大了六岁,明姝的事情耿耿在怀,闻言便回道:「听说是这么回事,长公主行事古怪,臣也不明她的意思。」 皇帝托腮思索须臾,「阿姐听的曲是不是都来自一人?」 吴谙记恨的就是这件事,昨日去玉楼春想见明姝,管事玉凉竟以秦棠溪的名义拒绝了。 「好像是一人,是叫明姝。」 皇帝又道:「是何底细?」 「底细干净,是家中贫困,父母为给她弟弟娶妻就将人卖了,听说得了不少银子。」 「那也甚是寻常。」皇帝旋即就放心了。 吴谙趁机又道:「长公主是女子,又是皇室中的人,频繁流连烟花之地怕是会引人胡言。」 「本朝无律法约束,朕也耐她不得。」皇帝没有办法,若是亲政也就是罢了,偏偏斩杀了她的臂膀信国公也没有使她乱了方寸。 吴谙小步上前,低声说话:「臣有一计。」 皇帝眼光湛亮:「快、快说来朕听听。」 **** 二月初这日下了大雨,玉楼春的客人没有因此而减少,反而扎堆般挤在厅堂内。 明姝换了华服,杏黄色的裙裳上以丝线绣制了大朵大朵的牡丹花,玉娘嘆息道:「若是官宦人家,定将这普通的丝线换作金丝,必然大放光彩。」 明姝低头看了自己身上的裙裳,金丝? 她也曾用过,前世作为信国公独女赵澜的时候,何曾是金丝,就算是雀羽也是常用。 玉娘瞧着铜镜里美若神女的明姝眼中放了光彩,朝着婢女扬了扬下颚,亲自给明姝描眉上妆,笑吟吟告诉她:「女为悦己者容,只要你听话,我保管你衣食无缺。」 明姝听得麻木了,这具身体的父母将女儿以万两银子卖了,回去置办田地添置屋舍,骨肉亲情竟比不上身外之物。 婢女这时端了热汤过来,玉娘接过来递给明姝:「喝碗汤热热身子。」 明姝半日里没有喝水,上了台不知何时才回来,没有迟疑地接过喝了下去。 热汤入腹,整个人都暖和不少,僵硬的四肢也变得灵活了些,她朝玉娘行礼就往高台走去。 玉娘在心里默默数了三,就见明姝的身体倒了下来,她忙让人准备木箱。 迷晕的明姝被装进了木箱,辗转抬上了马车。 **** 淅淅沥沥的雨从屋檐上落了下来,平儿捧着参茶进屋,却见郡主秦见晗走进屋。 秦棠溪有位好友,多年前惨死,留下一女,被她接回府里以郡主的爵位待之。 秦见晗小心翼翼地走进去,朝着案后的人行礼,「姨母,陛下令人送了礼来。」 秦棠溪抬了抬眼眸,「什么礼?」 「不知,儿只见一只半人高的木箱送入府里,可要搬来?」秦见晗摇首不知。 秦棠溪望着案牍上的奏疏后,许久未曾开言。 第3章 胡闹 皇帝是嫡出,本朝立储以嫡为先,因此,庶出的秦棠溪就落了下风。 皇帝隔三差五就会送些有趣的东西过来,公主府里的人都习以为常,像今日的木箱也曾有过。 秦见晗耐不住性子,见到木箱上的封条后略微好奇,又见姨母未曾动容就主动替皇帝说话:「陛下年岁小,性子活泼,这个时候还想着姨母您,对您还是有心的,外间那些传言多是故意离间您与陛下的感情。」 秦棠溪淡漠,手中不停地翻阅奏疏,目光落在手畔的砚台的澜字上,脑海里流出赵澜娇俏的明媚容颜,心口忽而涌起一股难受。 秦见晗再度劝说:「姨母,儿替您打开看看了?」
第5页 屋内通明的烛火下涌动着几分寂然,秦棠溪修长白净的指尖摸着砚台上的澜字,她陡然问道:「澜儿近日如何了?」 木箱旁的秦见晗身子勐地一颤,伸出的双手就像碰到烙铁般收了回来,装出寻常的笑色:「她很好,前几日还写信来了,姨母放心就好。」 秦棠溪也不多问了,「你先退下。」 「姨母,那这?」秦见晗手指着木箱,意思很明显。 秦棠溪从案后主动走了出来,伸手撕开封条,皇帝的礼若是不收,明日又会引起不和的传言。 木箱是檀木制成的,触手摸上去有些冰冷,封条撕开后就隐约听到里面些许响动。 秦棠溪去掀开箱盖的手在半空中顿住,皇帝这是闹的哪一出? 停顿须臾后,她还是选择去掀开箱盖,眼前乍然出现一人。 「这……」秦见晗也是大吃一惊,皇帝这是从哪里搜罗来的女子? 木箱里赫然躺着一个女子,手脚皆用绳索捆着,就连嘴巴里也塞了布条,一双星眸里漾着无尽的恐慌。 秦棠溪先是一怔,见到那张苍白的小脸后,脑海里略有了些印象,「明姝?」 木箱子里的人勐地点头。 「胡闹。」秦棠溪怒斥。 明姝整个人一颤,目光所及不仅是长公主,还是她前世的青梅竹马秦见晗,眼中止不住涌起仇恨。 秦棠溪俯身解开明姝的手上的绳索,好生哄慰道:「不用害怕,我令人送你回去。」 秦见晗闻言阻拦道:「姨母,这是陛下送来的,您若不领情,她会不高兴的。」 秦棠溪不顾她的劝阻,亲自去扶着人从狭小的木箱子里走出来,不忘吩咐人去准备热水。 明姝整个人发颤,被动地站起身,立在箱子里就见到长公主往日所见的温和眸子里黑沉如水,冷若寒水透彻。 光色清朗下,那双眼里看不见光明。 明姝身子都是冰冷的,颤悠悠地被秦棠溪扶坐在一侧的椅子上,她未曾想到与秦见晗这么快就见面了。 秦棠溪紧紧皱眉,见好端端的姑娘就被害成这般凄楚的模样,皇帝所为与吴谙并无区别了。忍着怒气吩咐人去打水,眸光扫到一侧的秦见晗:「出去。」 秦见晗眼皮子一跳,忙解释:「姨母,我并不知此事。」 「出去。」秦棠溪照旧怒声呵斥。 秦见晗无法,瞪了一眼明姝后俯身退了出去。出屋后就唤来心腹,吩咐道:「告诉陛下,长公主大怒,让她想想如何安抚。」 婢女鱼贯而入,捧着热水送进屋里。 明姝身上的衣裳早就被雨水打湿了,紧紧地贴在身上,秦棠溪令人去取干净的衣裳。 婢女为难道:「取郡主的衣裳吗?」 明姝浑身一颤,下意识就摇首拒绝:「不、不用了。」 秦棠溪随即道:「去我屋里取昨日刚送来的新衣。」 明姝抬眼觑着长公主,浑身被雨打湿后一股冷气往骨子里钻去,就像是灌入冬日里的冰雪,冷得让人浑身发抖,「殿下,那日多谢您的救命恩。」 「我未曾救你,你在这里用热水洗干净再回玉楼春。」秦棠溪并不多言,连看都不看一眼就令人将奏疏搬走,自己径直往书房走去。 望着坚韧的背影后,明姝松懈下来,脱下衣裳将自己融入热水中,热意从肌肤里渗透入心口,光风霁月的长公主殿下一如既往,脑海里涌起前世里秦见晗最后狠毒的面孔。 未曾想,死后竟会重生,煳里煳涂地被人卖进玉楼春。 信国公府的仇恨、秦见晗的背弃和利用,就像是一根刺悬在喉咙里,让她难以下咽。 书房里的秦棠溪一入屋就见到案牍上摆放着一张画像,十五岁的赵澜坐在河畔,娇俏的模样灵动又可爱。 她坐在案后不久,秦见晗就跟着来了,「姨母,那名女子您认识吗?」 掀开木箱后女子见她的眼神有些奇怪,恐惧中带着憎恨。她并不认识女子,不足以得来这般仇恨的眼神。 「前几日令你去查粮的事如何了?」秦棠溪不回答反提起其他的事,面色冷漠。 秦见晗委屈道:「姨母因信国公府的事情已不理我多日了,通敌的信是赵澜给陛下的,着实与我无关的,况且您也看到了,是信国公的亲笔书信。赵澜大义灭亲,也是正确的选择。」 「赵澜?」秦棠溪掀了掀眼皮望她:「你何时与她这么生分了?还有你与她预备何日成亲?」 「成亲?」秦见晗为微微一怔,「我为何与她成亲,她是逆贼之后。」 秦棠溪冷了眼色:「之前你说她喜欢你,你对她有意。我可以赦免她连带的罪,令你二人正大光明地在一起。」 秦见晗脸色苍白,慌张道:「姨母正直,怎可因她而毁了了自己的名声。再者、再者、我、不喜欢她了。」 「不喜欢?」秦棠溪陡然提高了声音,似乎想到了什么事情,「你将她安置在何处了?」 「她、她不告而别了。」秦见晗屈于姨母的气势害怕地低下脑袋。 「秦见晗。」秦棠溪怒了,漆黑如墨的眸子里涌动着怒火与心疼,「她对你一片心意,你怎可如此糟蹋。」 秦见晗涨得脸色通红,面对姨母的斥责,她满不在意道:「您是我的姨母、是养大我的母亲,您怎地为旁人说话。从小您就喜欢赵澜胜过于我,怎地、她喜欢我、我就该回应她的喜欢吗?」
第6页 秦棠溪怒到极致,面色冷酷,「是你自己亲口告诉我,你喜欢赵澜,希望我给你二人机会。如今赵家落难,你便弃她而去,秦见晗,你太令我失望了。」 「姨母,你该想想,是她背弃自己的家族、背弃自己的父亲,这样的女子不足以让我去喜欢,有朝一日,她还会背弃我。」 「所以,你就背弃了她?」 书房内的二人针锋对峙,卧房里的明姝穿着一声崭新的裙裳后几乎不敢抬头,目光落在自己袖口上以金线绣制的牡丹花蕊。熟悉的料子摸在手中很是柔软,就像置于云层里。 收拾妥当后,婢女来请她离开:「府外备好马车,立刻送您回去。」 明姝没有留恋,秦见晗欠她的,终究有一日会还的。 **** 镇国长公主府的马车停留在玉楼春的门口,玉娘立即迎了上来。 明姝搭着她的手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几日来的相处早就明白玉娘攀权贪财的心思,将她送给长公主无非是想要钱财,背靠着大树好做事。 「你可别怨我,长公主是光风霁月般的人物,你若得到她的青睐也不会吃亏。这几日她日日来听你的琴就足以见得她喜欢你的。」玉娘迎着明姝往楼里走。 一路人不少人都在看着,弥珍更是一早就注意到明姝不在楼里了,又见玉娘满脸笑意就知明姝有了好去处。 玉娘这笔买卖赚大了。 「嗯,长公主殿下很好。」明姝模稜两可道,想起玉娘让她接客的话后就一阵作呕,这个时候必须要让玉娘以为她长公主殿下的人了,如此,她才能有自由身。 玉娘欢天喜地,进入屋内就见到她身上与众不同的衣裳后,惊讶地去摸摸她袖口上的金线。明姝厌恶地闪身避开,冷硬道:「这是长公主的衣裳,过几日还要还给她呢。」 一句话就令人浮想联翩。 「好,这自然是最好的。」玉娘就差将眼前的人捧上天了,立即让她好好休息,明日不必见客了。 闻言,明姝几乎瘫软在榻上,整个人累得就像被车轧过一般,累归累,却还是将身上的衣裳脱了下来,仔细地整理好。 这是她与长公主之间唯一可联繫的东西了。 翌日,玉娘没有出现,让人送了不少好的补品过来,美容养颜的不少,就连平日里用的首饰也多了不少。比起从前在信国公府里差了很多,眼前没有可挑剔的,只能将就着用了。 接下来几日里,长公主都没有再来玉楼春,玉娘开始对那夜的事有所怀疑。 明姝不动声色地照常过自己的日子,脑海里回顾着长公主的喜好。秦棠溪今年二十七岁,洁身自好多年,忙于政事而不会贪玩。 四五日下来后,她将长公主的喜好记录在册,一样一样来攻破。 不想没有等来秦棠溪,反而见到陪皇帝来玩的秦见晗。 第4章 包了 女帝年少掌不得权,婷婷少女跨入玉楼春后就引得玉娘的关注,推了楼里的姑娘王嫣去伺候。 前堂后院有所不同,少女被引入后院,她却不肯,反要留在前堂听曲,点名要听明姝的琴。 王嫣心中不乐意,少女通身气派,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不同寻常的气质,将心底的不满压了下来,「明姝被人包了,早就已经不见客了。」 「包了?」皇帝不乐意了,普天之下还敢有人同她阿姐抢女人。 王嫣在风流场地里从小长到大,来这里的客人惯会攀比,她顺势就道:「听说是位了不得的客人,就连荣昌侯的小侯爷都不敢去找明姝,您想见,人家也不会见的。」 皇帝挑了眉梢,「喊你们管事来,朕、真的想见见明姝,多少银子都成。」 秦见晗向外间扫了一眼,立即有人去找玉娘。 堂下的客人来了不少,数张桌子都已坐满,抬眸看去,皆是富贵人家的儿郎,鲜亮的衣饰在明灯下尤为夺目。 玉娘来得很快,听闻贵人要见明姝也没反对,就道:「明姝不见客,贵客想听琴倒也可。」 皇帝不过十五岁,好奇地打量着堂内的客人,发现许多世家子弟都爱来这里,不觉奇怪:「阿晗,这里就令人如此嚮往吗?」 懵懂的年纪青涩无知,不知风流韵事。 秦见晗来过此地多次,悄悄地告诉她:「这里美人多。」 皇帝觉得不对:「朕宫里的美人也是不少的。」 秦见晗脸色不大好,也不知皇帝为何会来此,嘲讽道:「这里的美人会勾.引。」 「阿姐就是被明姝勾.引了魂魄吗?」皇帝抿着嫣红的唇瓣,端起酒盏就悄悄地抿了口,再见到堂内敞胸露骨的女子后不觉皱眉,道:「她们都不好看。」 「确实不好看,明姝尤为好看,不然姨母怎地日日过来。」秦见晗冷笑道。 话音方落,隔间传来取乐之声,污言秽语,听得人脸红心跳。 皇帝登时就红了脸,「阿姐也是这样吗?」 「那倒不是,姨母不过听曲罢了,至于那位明姝也是从未私下里见过。」 声声媚笑传了过来,酥软入骨,皇帝就道:「噁心人,朕将明姝带进宫不就成了。」 「不成。」秦见晗急了,床榻之侧岂容她人酣睡,她立即俯在皇帝耳畔道:「如今您未亲政,抢了姨母看中的女子不大好。」
第7页 皇帝沉默下来了,一侧的王嫣不知二人说什么悄悄话,故意靠近着皇帝,双手攀上她的肩膀,轻纱抚过她的耳畔,声音掐得就像水一般:「您喜欢喝什么酒,这里可是什么好酒都有。」 不得已进入玉楼春的女子都是穷家破落户,敢来这里寻找快活的却是非富即贵。 皇帝转眸就见到大片丰腴的肌肤,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将她推开,秦见晗自信地笑了。 半晌后就有悠扬的琴声传来,似悲带哀,闻之感伤。 秦见晗拧眉,皇帝在这个时候露出惊讶的声音:「这琴声有些耳熟。」 她也有这个感觉。 被冷落的王嫣嗤笑道:「这就是明姝的琴声,过于普通就会令人觉得熟悉。」 秦见晗越听越觉得诡魅,下意识就朝着高台走去,此起彼伏的纱幔后坐着一人。 高台外有人把守着,并非寻常人想靠近就能靠近的。一见秦见晗走过来,就有婢女将她拦住:「这里不能靠近。」 秦见晗是何等人物,岂会怕了这等小丫头,当即伸手就将人推开,脑海里闪过赵澜在亭中抚琴的画面。 听过赵澜这么多年的琴声后,几乎是一听弦音就知道是她。 婢女被蛮狠地推倒在地后,就开始大声喊人:「来人啊、来人啊……」 帘后琴声戛然而止,秦见晗一把掀开纱幔,露出明姝惊恐未定的苍白小脸,那双星眸尤为明亮澄澈,顿时充满了惶恐与不安。 摔倒的婢女沖了进来,一把护住明姝,对着她就骂道:「请你出去,明姑娘不见客,像你这种没有银子还来装贵客的人太多了。」 明姝泪眼朦胧,眸子周遭都跟着泛了红,忍着心口的恨意才让自己坦然面对前世的仇人,「请你出去。」 小姑娘又惊又惧,就像是受惊的小鹿啼哭不止,秦见晗从未见过这么弱小的小姑娘,声声道歉地退了出去。 堂内的客人早就吵翻了天,「这是什么人,怎地那么不守规矩。」 「听就听,动手动脚就不好了。」 「那是珑安郡主。」 「长公主的养女……」 堂内沸腾之际,长公主踏进与玉楼春,平儿一眼就瞧清了高台的人,咦了一声便道:「郡主这是看上明姝姑娘了?」 秦棠溪抬眸,高台上确实站着两人。 平儿嗤笑:「您喜欢的人她都来插一脚。」 「多嘴。」秦棠溪轻声呵斥。 不少人都紧紧凝视着高台上明姝瘦弱的身影,情绪激动的人拿起手中的酒盏就朝着不速之客秦见晗砸了过去。 雅间内的皇帝见到这么多人情绪失控后弯唇笑了笑,「将那明姝唤来,朕见见是什么样子,阿舅可是说她容貌惊艷。」 侍卫找来玉娘,立即要见明姝。玉娘搪塞不肯,侍卫塞了一把银票后,她喜出望外又换了一副嘴脸,立即将明姝请了来。 堂内抚琴之人换了,众人叫喊着不肯,玉娘也不搭理这些穷鬼,喜滋滋地将明姝推进少女的雅间。 站在走廊里就数着银票,越数越开心的时候,眼前多了一抹人影。 抬头一看,长公主就这么站在她的面前。 「明姝,听一曲。」 玉娘头疼炸了,「今晚明姝好像身子不大好。」 「孤瞧见她了,听曲。」秦棠溪重复道。 面对气势强的贵人,玉娘屈服了,扭动着身子请她进入后院,又小声解释道:「您容明姝梳妆打扮下再来见您。」 后院的雅间比起前堂更为雅致,后院专为女客所留,摆设都以女子喜好为主,花瓶的插花散着芳香,就连墙壁上的画都是女子扑蝶。 秦棠溪淡然地坐了下来,「一刻钟。」 「这、这太少了……」玉娘慌张了起来,「少说得要半个时辰。」 秦棠溪转眸望着她,气势大盛,「一刻钟。」 玉娘倒吸一口冷气,皇帝都要听之任之的人,她实在不敢得罪,咬牙道:「好,一刻钟后明姝来见您。」 平儿朝着她吐了吐舌头,转头跟长公主说道:「殿下,我刚刚打听过了,明姝被皇帝叫走了。您说她怎么也来凑一脚?」 秦棠溪阖眸不语。 进入前堂的玉娘抽了自己一耳光,见钱眼开,得罪谁不好,得罪长公主这间楼就别开了。 雅间内的皇帝端详着明姝的相貌,瞧见那张惨白的小脸后,目光落在她咬得通红的唇瓣就觉得口干舌燥,下意识就伸手,耳畔传来秦见晗的声音:「时辰不早该回去了。」 皇帝睨她一眼,「出去。」 秦见晗不肯,反怒视着梨花带雨的明姝:「低贱的人装作凄楚就只能博得同情?」 明姝陡然一惊,皇帝眼中染上几许笑意,似是嘲讽,「阿晗,你气什么。」 秦见晗握拳,「您不该来这等骯脏的地方。」 「你出去。」皇帝疾言厉色,面对秦见晗的强势也是恼恨在心,「别忘了你的身份。」 「哎呦,这是说着话呢。」玉娘推门而入,瞧见屋里人的神色不对后,下意识就止住脚步,想起长公主在等着后就咬牙道:「明姝伺候不好,不如给您换一位可心的,她可是出名的野性子。」 皇帝再无心思留下,狠狠地看了一眼后拂袖离开。 秦见晗追了过去。 玉娘欢天喜地地冲着人影高唿慢走,转身就掏出帕子给明姝擦干眼泪:「长公主来了,赶紧去招唿,别耍小性子,不然吃亏的可是你自己。」
第8页 明姝止住哭泣,袖口中的手暗自用力,未曾想碰巧下见到一番有趣的场面,秦见晗与皇帝之间只怕早就背着长公主在一起了。 玉娘亲自牵着她的手,给她擦脸换了衣裳,仔细吩咐她:「该说的就说,长公主身边可是很干净的,你如果能跟着她,以后的富贵是不缺的,皇帝都得高看一眼,不用说你今后的日子是泼天的富贵了。」 明姝心中冷笑,长公主身边哪里是干净,分明是一尘不染。 人来后,平儿磨磨后槽牙,掏出半袋子金叶子递给玉娘:「明姝是我家殿下喜欢的,你不许让她出去。」 玉娘立即接了过来,好笑道:「明白、明白,不耽误她们,姑娘去我屋里喝茶。」 「不喝、不喝,我就站在这里。」平儿砰地一声将门关上,叉腰守着门口。 屋内光景要安静些许,秦棠溪闻声睁开眼睛就瞧见小姑娘怯弱地站在门口,十指紧扣着托盘,那双亮盈盈的琉璃眸子里涌着水泽,晶莹剔透。 徐徐坐直身子后,她朝着明姝招手:「过来。」 见到熟悉的人后,明姝几乎哭了出来,贝齿咬着唇瓣,心中滔天的恨意在这个时候平静下来。 秦棠溪皱眉,联想起平儿说的话心中明白些许,眉眼柔和些许:「她们对你做了不好的事?」 第5章 求娶 玉楼春内充斥着不同的声音,放浪形骸,倚红偎翠。 后院里的雅间内寂静宁和,秦棠溪好奇地打量眼前出淤泥而不染的少女,从那双澄澈的眼中看出些许柔弱,不过就像平儿说的那样:「这里的女子都属于攀权附势,装模作样,我一下子瞧见很多柔弱的女子。」 明姝紧张扣托盘的手就像是软玉般白净,闻言更是觉得从所未有过的难堪,出身官家,名声自然是最紧要的,身在此地就像是一巴掌将她彻底打醒了。 半晌,她将盘子里的酒放置在长公主的面前,竭力稳住自己的声音:「殿下。」 秦棠溪搭着眼帘就看向那双染了丹寇的手,十指颜色不同,就像是雨过天晴的彩虹,让人眼前一亮。 「你这丹寇倒是与众不同。」她蓦地想起赵澜,曾几何时也是这么喜欢染着这样的彩虹,后来不知因什么原因就再也没见过。她抬起少女的双手,细细打量圆润的指甲,「多大了。」 明姝拿不定长公主的意思,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忍着自己想哭的冲动紧紧抿住唇角,「十五。」 玉楼春的姑娘都在及笄徘徊,年岁小了太过青涩,大了又不会让人怜惜,明姝的年龄是最好的,也是最令人动心的。 秦棠溪知晓这里的规矩,明姝的过去也查了不少,家世很干净,也很青涩,不懂那些伺候人的规矩。 放开那双纤细手后,她直接吩咐道:「弹些你拿手的。」 长公主的性子总是让人捉摸不透,对于不了解的人就会觉得她过于冷硬,可明姝很久前就感觉到她一片柔情。 屋里雅致,秦棠溪对面十步外放着一张琴,偏于普通,并无出彩的地方。 明姝紧张得双手发颤,以至于刚碰上琴弦就抖了起来,秦棠溪微微皱眉,「紧张做甚,我只听曲。」 直白的话听得明姝脸红心跳加快,双手不受控制地按在琴弦上,下意识就小声辩驳:「我没有想的。」 秦棠溪觉得少女有些意思,挑了眉梢:「没有想什么。」 明姝脸蛋通红,低着头不肯说话,专心于手上的琴,轻轻裊裊的琴声就传了出来。 屋内光色尤为明亮,两人隔得不远,秦棠溪能够清楚地见到少女的举止乃至神态。听了半曲后,熟悉感愈发厚重,她忍不住问道:「你师出何人?」 明姝一怔,她师出长公主。 可是这些话说了也没有人相信,旁人会认为她想攀权附势,嘴角翘了翘,「自己学的,脏了殿下的耳朵。」 听这话的人紧紧握着手中的茶盏,骨节分明的手案暗自用力,冷笑连连:「嘲讽客人是你这里的规矩吗?」 明姝理屈,从琴凳上站了起来,学着其他人的样子亲自斟酒自饮了,红着小脸道:「我给殿下赔罪。」 秦棠溪不理会,小姑娘不知分寸以后有的是苦头吃,烦躁之余陡然得了几分乐趣,「不够。」 明姝咬牙又喝了两杯,小声嘀咕道:「不能喝了,会醉。」 绵软的声音听来就像踩在云层里,让人浮想联翩。 秦棠溪紧凝她那张泛着粉妍的脸蛋,唇角勾了抹笑:「晓得错了?」 明姝耷拉着脑袋,点点头之余拿眼觑着她,想起秦见晗与皇帝的事,小心翼翼道:「您有女儿吗?」 秦棠溪对外是收养了一个孩子,被皇帝封了珑安郡主,可私下里都知她是孑然一身,并不曾有孩子。不知情的人就会认为她是有女儿的,比如装作不知情的明姝。 「你想说什么?」秦棠溪低垂的目光搂在那只被明姝饮过的酒杯上,白玉般的杯沿染着口脂。 明姝内心甚是煎熬,长公主并非是耳根子软的人,更不会听之任之,初见就这么直白的开口会不会引起她的怀疑。 「方才有人买我去弹曲,听人说屋里就有您的女儿,不过……」 秦棠溪微微抬眸,语气凌冽:「不过什么?」 「她、她吃醋了。」明姝小心翼翼道,长公主太过强势,在她面前说谎还得掂量几分。
第9页 说完后,屋内就陷入长久的寂静里,令人甚为不安。 明姝不免有些后悔,可是错过这次机会,就不知何日才会见面。 「她为何吃醋?」秦棠溪淡漠地抬眸,直直地望着少女。 明姝心中敲着锣鼓,她几乎是长公主看着长大的,对于她爱护养女秦见晗的心思是了如指掌,只要秦见晗想的就会想办法得来。 接下来她应该怎么说秦见晗背弃了她。 就算成功提醒了,长公主能信她吗? 「那位好看的姑娘望着我的手,她就不高兴了,我猜测她应该是喜欢那位姑娘的。」 说到喜欢,少女白净的脸上泛着几缕红晕,语气里更是满是憧憬。秦棠溪冷漠的神色缓和了不少,道:「琴不错,话太多了。你们管事没有教过你谨言慎行吗?」 明姝心口一惊,从语气里猜出她着恼了,皱眉打岔道:「我再罚酒三杯?」 「那样,你就醉了。」秦棠溪语气冷了很多,余光扫到她通红的耳垂,不似寻常女子般媚意撩人,反倒青涩得让人不知如何是好。 或许是刚来几日,不懂这里的规矩。 秦棠溪觉得少女有些奇怪,弹琴的指法更像赵澜。一首完整的曲子能看到不少与赵澜相似的小动作,她下意识看向少女白净的脸蛋,容貌差之甚远。 熟悉感让她几乎看到赵澜。 秦棠溪疲惫地揉了揉自己的眉眼,按住明姝斟酒的手:「你的琴是谁所授?」 「不瞒殿下,家里贫困,偷偷同隔壁家的姑娘学的。」明姝双手被按住后,清晰地感觉到长公主双手的温度。 很暖,就像握着暖玉一般。 她扬首,对上长公主深渊的眸子,恐她去查,又扯谎:「那位姑娘后来嫁人了。」 琉璃般澄澈的眸子就像灵动的小兽,用爪子不断攀扯着秦棠溪的心口。 秦棠溪觉得这种感觉似曾相识,脑海里再度想到了赵澜。 最近有些魔怔了。 明姝方才紧张的一幕提醒她一件事,就是少女胆子小,不会随意说谎。况且皇帝的身份隐秘,她断然不会知晓的。 「谨言慎行,忘了方才的事情,不然我也保不住你。」 秦棠溪提点一句后就离开了,明姝这个时候恍然松了一口气,秦棠溪明显有些松动。 在人跨过门槛后,她陡然想起一件最要命的事情,「殿下,你还会来吗?」 秦棠溪脚步一顿,没有回话就直接离开了。 明姝不管不顾地追着她的身影走出后院,没成想,被其他客人拦住,她想当然就怒斥他们:「放肆。」 语气虽弱,还带着几分娇憨。 秦棠溪回眸就看见她大怒的样子,明明是不同的样貌,却看出了几分赵澜的神韵,她下意识就出口呵斥:「退下。」 这个时候玉娘赶了过来,将醉酒闹事的人赶走,谄媚地走过去拍着马屁:「您要离开吗?不知今日明姝伺候、您这就走了。」 明姝皱眉,她怎样才能将自己摘出这间骯脏的地方。 玉娘亲自目送长公主离开,回头就去同明姝说话,「殿下喜欢你是真的,有没有说何时赎你出去?」 「赎我?」明姝登时一惊,不觉睁大了眼睛。 玉娘拍着她的脑袋:「难不成你想一辈子待在这里吗?你应该想想只要你开口,她就定然会帮你赎身。」 明姝明白她的意思了,玉娘这是想通过她攀上长公主府这棵大树。然而长公主并不是人人都能靠近的大树,秦棠溪三字可是令许多朝臣都不敢仰视的女子。 「傻不傻,长公主喜欢你,你就该努力下,真是什么都不懂。明日我让人教教你,长公主一看就是最好勾.引的人。」 听到『勾.引』两个字的明姝心中一颤,她怎么能做出这么不知廉耻的事情。 **** 镇国公主府门口侍卫林立,手执长戟,威武惶惶。 马车停下后,秦见晗就从屋里沖了出来,亲自去迎长公主回府,「姨母。」 秦棠溪见到那只手后就想起明姝的话,越过她自己直接下车,进府后想起一事,吩咐平儿道:「去库房里挑选些好的首饰给明姝送去。」 平儿撇撇小嘴:「您怎地有开始送东西了,给赵姑娘的都被她卖了,当心被人骗。」 秦棠溪漆黑的眸子涌着寒意:「多嘴。」 「晓得了,您莫恼,平儿听话。我瞧着明姝的手好看,您说是送赤金镯子还是黄田玉的。不如就赤金的,黄田玉可是难得的宝贝。」 「黄田玉。」 平儿苦着一张脸:「您真捨得,走了赵姑娘,又来个明姝,家都给送没了。」 唠唠叨叨了片刻后,她才磨蹭地往库房走去。 秦见晗听到一番话后,也是冷着一张脸,跟着姨母的脚步进屋。 一进屋她便提醒道:「姨母莫要被风尘女子骗了,她们惯会骗人。」 「那也不如你会骗人。」秦棠溪回身凝望着自己养大的孩子,不动声色道:「昨日侍中来寻我,想为家中长子求娶你。」 第6章 侄女 秦见晗年岁到了,求娶的人家不在少数,长公主一直没有点头罢了。 之前与信国公之间有了口头约定,因此,长公主就一直以为赵澜会嫁入公主府。信国公府荡然无存,而赵澜远走,口头约定就不存在了。
第10页 「赵澜走了便走了,我已令人去找。至于你,还是嫁出去为好,成亲生子,我对你母亲也有所交代。」 秦见晗慌了,「姨母说笑了,信国公府刚出事我就成亲,外人听了只当是我背地里对不起他们。不如再等些时日,等事情过去了再说不迟。」 秦棠溪的心沉了些许,回身不想再见她,目光渐渐淡漠下来,「清者自清,何必在意旁人的话。至于赵澜,你就别想了。」 「姨母可是还因赵澜的事情生气,人各有命,她的性子本就骄纵,出卖国公府换得保命的机会,本就是她自己的意愿,我们旁人如何做得了她的主。」秦见晗陡然感觉到几分害怕,这个时候万万不能因为赵澜而惹得姨母背弃。 「出去吧,我累了。」秦棠溪徐徐阖上眸子,无情的话听得太多后心早就麻木了些许,可秦见晗的话听来更觉蚀骨,纵与赵澜没有男女般的感情在,青梅竹马的友谊仍旧在,不该说出嘲讽的话。 由此可见,赵澜出走多半是伤心。 姨母下了赶客令,秦见晗不敢多留,揖礼道:「姨母早些安歇。」 耳听着脚步声消失在廊下后,秦棠溪才唤了心腹左蔺。 「去将郡主所有的私宅都查一遍,找寻赵澜的痕迹,另外再派人出京去找赵澜。若见到她人,便告诉她,镇国公主府是她余生的家宅,以及我对信国公府的案子有怀疑,让她回来翻案,还赵家清白。」 风平浪静的一番话后让左蔺摸不着头脑,「赵姑娘同郡主离开天牢,您怎地要去她的踪迹?信国公府的案子是陛下亲定,若是您要翻案,等同于打她的耳光,于您不妥。」 信国公府的证据都是赵姑娘自己找到的,翻案是不可能的事情。 秦棠溪清冷的话中染着莫名的意味:「信国公府的案子原本就有内情,是陛下趁我不在京赐罪的。找到赵澜就会明白内情。」 左蔺为难道:「臣有句不当之言。」 秦棠溪不耐:「那就别说了,退下吧。」 左蔺凝噎,听从吩咐地退下。 秦棠溪洗漱后躺在榻上,屋内陡然变作漆黑,黑暗里忽而传来少女银铃般的声音:「殿下,你怕黑吗?」 「不怕,澜儿怕黑?」 「本是不怕,可是阿晗告诉我,黑暗里有只鬼紧紧盯着你,趁你背过身子就会突然咬你一口。」 「阿晗骗你,世间本无鬼神。」 「阿晗为何要骗我。」 「或许见你傻罢了。」 「您有女儿吗?」 「她、她吃醋了。」 黑暗中的人勐地睁开眼睛,想到明姝弹琴的指法与小动作就披衣而起,唤了心腹过来:「去将玉楼春明姝的过往再仔细查一遍,再将她家隔壁的人家也都查清楚。」 半夜兴师动众就为了查一女子的底细,跟着起来的婢女们都觉得匪夷所思。 公主府闹了半夜后,到了后半夜才歇下,而秦棠溪整夜未眠,次日朝会后就独自留了下来。 皇帝不知她的意思,打起精神听着话。 「前几日侍中大人寻我,想结两姓之好。珑安郡主年岁也不小了,到了成亲的时候,想求陛下赐婚。」 「赐婚?」皇帝震惊地睁大了眼睛,旋即后又觉得哪里不对,阿姐怎地突然想起阿晗的亲事,「阿晗同意吗?」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需同她说的。」 皇帝靠坐在龙椅上,托腮望着自己的长姐,「阿姐,你行事何时这般武断了。」 「阿晗为我所养大,自然听我的,她若不想嫁也可,搬出公主府就成。」秦棠溪语气薄凉,凝视皇帝的眸子显得薄凉无情。 皇帝不敢求情了,想到昨夜阿晗对她的禁锢,陡然觉得阿晗确实该嫁人了。她不需要这么蛮狠的人来管着她,「阿姐说要赐婚,朕就赐婚。」 秦棠溪淡淡地笑了,「陛下好意,阿晗会明白的。」 皇帝心虚,不敢对上长姐的视线,错开她带笑的黑色眸子,低头摸着自己的袖口:「阿姐的女儿,自然阿姐自己做主。」 「劳陛下写下旨意。」 「好,阿姐稍候。」皇帝唤了内侍来研墨,落笔的时候想到秦见晗深情的眼神后手中的毫笔抖了抖,瞬息就脏了圣旨。 秦棠溪瞧清后,眼中的深意更浓了几分,就连声音也更加冷了:「陛下慌什么,是不是捨不得你这位侄女?」 侄女?皇帝一愣。 「姐姐养大的女儿,可不就是您的侄女。」 「阿姐说小了,朕与阿晗年岁相差无几,侄女就谈不上了。」皇帝顶着那道凛冽的视线硬着头皮说道,阿晗先说喜欢她的,不关她的事情。 秦棠溪不为所动,「陛下还需换一道圣旨,您手中的笔可要拿稳了,再抖下去可就再浪费一道圣旨。」 皇帝虚笑,羊毫笔握得更紧了些,阿姐定然是发现了什么事。 秦棠溪盯着皇帝将赐婚的圣旨写了出来,随后取来玉玺盖上,她亲自收起来:「谢陛下恩典。」 皇帝一声都不敢应。 秦棠溪得到想要的东西后就径直出宫,而永平巷子里的明姝遇到棘手的事情。 青涩的果子看着就成,吃上一口就会酸得牙齿疼,所以,玉娘想将青果催熟,便找来同样从这里嫁出去的姑娘文兰。 文兰是跟着一位富家姑娘走了,如今在洛阳街面上卖这绸缎,两人日子尚算和睦。
第11页 明姝这几日声名远播,无非是人捧出来的,贵人砸了些银子就将人捧至高位。 尤其是那位身份不明的贵人包了明姝,可见权势与银子都是有的,无端让玉楼春的其他姑娘羡慕。 文兰见到明姝的那刻后就想到了人人追捧的牡丹花,花好、娇艷,一眼过去,肌肤白嫩不说,就连她那双眼睛也会说话,灵动的琉璃眸子,直勾勾地看着你,心口都酥了。 「你与旁的女子不同,花楼女子因媚而对人有吸引力,而你不同。若是陡然添了媚感,只怕会得不偿失。」 明姝懵懂不知这番话的意思,努力回想长公主的态度,「她好像喜欢听我弹琴,甚至问我师出何人。」 文兰惊讶:「没碰过你?」 明姝娇嫩的脸蛋上浮现一抹红霞:「没有。」 「这倒是少见了,学那些姑娘不如多打探她的爱好……」 「明姝,有人来了。」外间玉娘的声音传过来打断了文兰的话。 话音刚停,就见玉娘引着一位十八九岁的姑娘进来,俏丽的面容透着一股令人不敢小觑的犀利。 平儿捧着一只填漆檀木盒子走进来,扬起眉梢望着明姝:「我家主子送你的。」 说完余光扫了一眼玉娘,重复一遍:「我家主子是送你的,莫要被旁人骗了去。」 玉娘踮脚想去看盒子里的名堂,平儿转头就瞪着她:「别乱看你,好东西也给旁人的,与你没有一文钱关系。你若抢了,我家主子能剁了你的手。」 「姑娘开玩笑了,我抢它作甚。」玉娘讪笑,往门旁挪了挪身子。 文兰推了明姝一把:「问贵人喜好。」 明姝不得已去接过檀木盒子,上面有镇国公主府的徽记,打开来看,里面赫然摆着一只黄田玉的镯子。 长公主出手阔绰,有价无市的玩意竟然送给她这么一个花楼女子。 平儿在她面上没有找到欣喜的神色,不免失落,不客气道:「你得了这么好的玩意,不感激我家主子吗?」 明姝心口百感交集,长公主待她确实很好,可惜她到底是错付了。 眼见着她不肯说话,文兰只好自己出面,拉着平儿去一侧说话:「不知你家主子喜欢些什么,到时也好做准备。」 平儿眨了眨圆乎乎的大眼睛,想了半晌才道:「主子喜欢清淡味的点心,不要花蜜的,加些牛乳的。」 赵姑娘做的牛乳味道的点心最好吃,殿下吃了几回很高兴,可见还是很喜欢的。 文兰旋即明白过来,转头就告诉明姝,又道:「会做吗?」 明姝觉得奇怪,长公主什么时候喜欢这类的糕点,她颔首道:「我会做,不难,只是牛乳难寻罢了。」 「这倒也是,就是不知她可捨得。」文兰知晓玉楼春的规矩,管事玉娘又是吝啬的性子,高价买牛乳是件难事,「不如明日你自己去买,做好后试试送去贵人府上,她若收了就成,不收也不打紧。」 在她认为的难事,明姝觉得很寻常,在一日天气晴朗的时候自己前往公主府。 公主府正门是断然不给进的,若想行事必须从侧门,当年偷熘进去找秦见晗的时候每次都走的侧门。 侧门有位婆子十分贪财,给了银子就给你办事。 好在那位婆子还未曾离开,明姝塞了些银子给她:「烦请您将食盒送给平儿姑娘,就说是明姝送来的。」 拿钱办事,婆子没有拒绝,平儿是一婢女,送些东西也是常有的事。 食盒递出去后,明姝就在外间候着,侧门没有避风的地方,风颳在脸上就像刀割般的疼。 婆子托人将食盒往内院送去,等平儿打开食盒后,点心都已经凉了,她偷偷吃了一块。 牛乳香气浓郁,入口即化,甜味很淡。 再吃第二块的时候,长公主回府了。 她犹豫着要不要将点心递过去,万一有毒怎么办? 第7章 皇帝又来了。 平儿掂量一番后,老老实实地将点心送进屋里。 屋内不仅有长公主,还有枢密使秦捠,宾客谈论皇帝大婚的事情。 秦捠端坐在案后,余光扫及长公主淡漠的面色,踌躇须臾才道:「臣见陛下同珑安郡主相谈甚欢。」 前朝有立后先例,小皇帝明显是喜欢女子为多,既然这样,不如顺水推舟,卖给长公主一个人情。 点心在这时被平儿送上了案牍,她悄悄地告诉长公主:「这是明姝送来的,奴婢试过两块了。」 秦棠溪懒懒地掀了掀眼帘,「贪嘴。」 平儿撇嘴:「奴婢给您试毒。」 「下去。」秦棠溪语气冰冷,目光落在精緻的糕点上,白雪般的乳糕上铺就一层花生碎,她轻轻拿起一块送入口中,熟悉的味道令她浑身一震。 秦捠等不到回话后忐忑不安,卖力道:「殿下觉得不妥?珑安郡主与殿下是一同长大,也算青梅竹马,比起旁人再何合适不过了。」 他大胆地抬眸去看,长公主微微皱眉,愁绪凝结于面上,可见心中踌躇,他立即抓紧机会道:「殿下若有愿,臣甘当先锋。」 「不必,珑安郡主已然婚配,再者姨侄之间有违伦理。」 长公主的声线波澜不惊,语气中夹带着些许厌恶,听的秦捠一时分不清她的意思,「珑安郡主并非是您亲生,并无血脉关系。」
第12页 「她如今养在我的名下,便是长公主府的人,便要唤一声皇帝姨母,世间哪里有侄女嫁给姨娘的道理,秦相替人说话也需睁大眼睛才好。」秦棠溪静静地看着案牍的乳糕,明姝的指法、点心都与赵澜相似,是有心还是无意? 亦或者背后有什么惊天的秘密。 秦捠被最后那句话惊得如坐针毡,立即起身请罪:「殿下说得极是,臣唐突了。」 「皇帝喜欢什么人,就让她自己去选,我们若强行去选择,只怕会惹她不高兴。」秦棠溪心思杂乱,再无同这厮理论的心思,站起身道:「珑安郡主今后所为与长公主府无甚关系。」 「这……」秦捠讶然。 前两日珑安郡主亲自找他,说长公主有意令她嫁给皇帝,就缺一说话人。 他这才找长公主说道,原来都是郡主一人所为。 心中涌起无尽的懊恼,几乎将他笼罩起来,他不敢多加逗留,灰熘熘地离开长公主府。 屋内的秦棠溪心绪环绕在天际,想到单纯的赵澜后眸中乍现戾气,对外唤道:「平儿。」 「来了。」平儿立即沖了进来。 「明姝在哪里?」 「好像回玉楼春了。」 「回去了。」秦棠溪略有失望,目光痴痴地黏在那道乳糕上,失魂落魄般捻起一块糕点送入口中,浓郁的奶香味扑进了嘴中,熟悉的味道让她陷入往日的回忆中。 平儿瞧着殿下心不在焉的样子,「殿下喜欢点心吗?」 秦棠溪没有回答,素白的指尖夹起点心,几近贪婪般吞咽下。 平儿明白过来了,殿下喜欢明姝做的糕点,她悄悄地退下,唤了侍卫去玉楼春传话:殿下喜欢明姝做的点心。 话传到明姝耳中的时候,她正被玉娘胁迫着学舞。 玉楼春的姑娘都会起舞,好与坏都需看天分,弥珍在一侧巴巴地看着明姝弯下腰肢,纤细的腰细若杨柳,几乎可以瞬间弯了来,柔若无骨。 这样的女子,无疑是讨人喜欢的。 明姝累得大汗淋漓,丝毫不敢抗拒,这几日来看尽了玉娘的招数,在自己没有得到长公主的支持前一点都不能得罪她。 一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 玉娘听了消息后也没多少高兴,毕竟厨艺而已,又不是来买人。 但是她拉着明姝回屋说话:「长公主是皇帝都要礼让三分的人,你跟着她绝对是有前程的,我买你一万两银子,长公主那里出个双倍就成。」 见钱眼开。明姝装作乖巧的样子,连连点头:「管事放心,我若得公主青睐,定不会忘了您的。」 玉娘高兴得就让人去给她置办首饰,再瞧着她手上的黄田玉更是羡慕,明姝却将袖口往下挪了挪,盖主镯子。 玉娘讪讪地离开了。 白日里的玉楼春冷清,到了黄昏时分就开始热闹起来了,明姝站在二楼的雅间内,低眸望着大堂内挥金如土的人,灯红酒绿,靡靡之音,令人脸红心跳快。 纵使进来多日,也无法适应这里的生活。 算算日子,长公主好几日都没来过了,胡思乱想的时候门口出现一锦衣少年,眉眼隐着不用寻常的气质。 皇帝又来了。 玉娘喜滋滋地将人引向二楼雅间,皇帝目不斜视地跟着她上楼,一旁醉酒的男子抱着一根柱子喊娇娇:「我喜欢你,等我回家去拿银子我就赎你,到时候我给你买间宅子。」 皇帝眼梢轻动,对着玉娘就道:「明姝多少银子?」 玉娘脚步一颤,差点就摔了下去,明姝是长公主看中的人,日后指不定就会跟着她回府,有了这层助力,玉楼春更上一层楼。 她扫了一眼小少年,伸出五根手指头:「五万两。」 吓也能将你吓走。 皇帝听到这句话后也没有觉得什么不对,银子在她的脑海里没有实质性,想到是就是同阿姐抢女子好像不大好。 再者明姝长得虽漂亮,却也是风尘中的女子,并非出身世家,到时又会惹得那些老顽固耍嘴皮子。 思路了会儿,就到了雅间,她召唤玉娘:「让明姝过来。」 玉娘又是一阵为难,长公主时不时地过来一趟,今夜若是过来见不到明姝,她肯定是吃不了兜着走。 「明姝在见客,怕是不成了。」 皇帝也不是好煳弄的傻子,一眼就看透她的心思,不想得罪阿姐,「我就见一面,随时可以让她走。」 玉娘还是一阵犹豫,皇帝从荷包里取出一枚玉璜递给她:「如何?」 皇帝的东西价值连城,都是少见的珍品,玉娘识货,迫不及待地接了过来:「好,就一刻钟。」 「嗯。」皇帝颔首,脑子里盘算着要不要将明姝买进宫,做个婢女也好。 乱想的功夫,明姝推门而进,她抬眼去看,少女今日一身春日海棠的衣襟,眉间花钿清丽明媚,樱唇皓齿。 目光落在纤细的腰肢上,很细很软。 这样的女子,柔软白腻,由内而外透着一股软劲,阿姐就喜欢这种的? 明姝初次被皇帝这么打量后,脸色瞬间涨得通红,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更是咬紧牙关不敢吭声。 「明姝。」皇帝轻启红唇,示意她抬首。 明姝与皇帝并不陌生,上辈子见过数次面,对皇帝的秉性也知晓些许,长公主常说皇帝年岁小,性子和善,但骨子里有一股狠劲,让她莫要去靠近。
第13页 简而言之,皇帝就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 信国公府手握重兵,在朝多年,在皇帝眼中就是长公主的臂膀。皇帝未曾亲政就将开始要剪除长公主的人脉,可想而知,她并非是『性子和善』。 雅间外总是时不时地传来污言秽语,就像是深处淤泥中,拼命地想要往上爬。 皇帝倒是不意外这种声音,上次早就领教过了,污秽之地都是这样,在人靠近后,她拽着明姝的手,目光凝结于掌心上,「我赎你出去,怎么样?」 明姝震惊,皇帝赎她? 「不瞒您,明姝的赎银不同寻常,您倒是不必的。」 「你不希望我赎你?」皇帝也是意外,这里的女子就像货物一样被人买卖,并无自由,她提出来,明姝不应该叩首感谢吗? 明姝面前浅笑,樱唇微抿,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不瞒您说,明姝有主了。」 她轻轻揪住袖口,露出玉腕上的一截肌肤,黄田玉的镯子登时就展现在皇帝面前。 皇帝认识那只镯子,当年是她为感激阿姐辅助辛劳,特地从贡品中取出送她的。 未曾想,竟送给明姝。 她倒吸一口冷气,起身就离开。 明姝勐地唿出一口气,皇帝同样是她的仇人,但她不会在这个时候就暴露自己。 皇帝去过玉楼春的事被告知于长公主,秦见晗在侧听得面色阴冷,暗中握住双手,心中的恨陡然表现出来。 秦棠溪余光扫过后,道:「皇帝心□□玩,想必是喜欢哪个女子,你去看看是谁,家世身子可清白,若是可以,就将人赎出来送进宫。」 「姨母,污秽之地的女子怎可近陛下的身子。」秦见晗惊唿。 秦棠溪冷道:「皇帝的事岂容你多嘴,莫要忘了你是被赐婚的人,你不喜赵澜就好好嫁人。」 「姨母。」秦见晗气得咬牙,丝毫不加掩饰自己的恨意,「您是为赵澜的事迁怒于我?」 「出去。」秦棠溪陡然改了脸色,冷眸凝视她:「我在找她,信国公府的案子是你查清楚的,我不在的时候是你动用人脉去查找证据,其中怎样,你比我更清楚。赵澜何时回来,我便何时将你当作公主府的人。」 秦见晗被激得脸色通红,对养母的恨意几乎将她吞噬,口不择言道「她若回不来呢?」 一个死人怎么回来。 第8章 死了 秦见晗的母亲陈红妆当年是为秦棠溪死的。 先帝驾崩那年,秦棠溪初摄政,小皇帝年岁小,勛贵世家虎视眈眈,姐妹二人举步维艰。 恰逢西夏来犯,秦见晗的父亲出征,陈红妆领着秦棠溪入宫小住,秦棠溪命人好生照料。 边境不宁,新帝幼小,秦棠溪又是一女子,皇帝的叔父在此时攻入宫门,陈红妆当时穿了秦棠溪的衣裳假装她留在宫内,不料叛军攻进宫内,将她当作秦棠溪杀了。 等秦棠溪领着救援兵回来后,陈红妆的尸首被挂于宫门口示众。 恰好此时,秦见晗的父亲战死,秦棠这才收养秦见晗,封号珑安。 秦棠溪听到最后一句气话后,更是冷笑连连:「你若能自己曾经深爱的女子都能害都能杀,迟早有一日我也会成为你的刀下亡魂。」 「姨母。」秦见晗吓得跪地叩首,「您养我至今,我怎敢、怎敢有那样的心思。」 「出去。」秦棠溪顿觉疲惫,最近才发现她压根不知自己养大的孩子竟有另外一番心思。 曾经的过往,就像是一出笑话,紧紧地将她禁锢其中。 秦见晗听闻再度出口的两字后,满腹解释的话都咽回了肚子里,慌慌张张地退出去。 回到屋子里的时候,婢女喜兰在屋里等候着,一见郡主回来就让人去准备热水沐浴。 夜色浓郁,压得人心口一阵难受,怎么都透不过气来。 秦见晗手中把玩着茶盏,脑海里不断回想着姨母当时的神色与态度。姨母看着赵澜长大,对她甚为亲厚,往日里的关照与自己相同,难不成这个时候还想着赵澜? 「郡主,可要洗漱?」 喜兰的声音在这个时候传了过来,秦见晗心口一跳,转身欲斥她,脑海里陡然想到赵澜临死前的话。 那夜,姨母方从封地回来,披星戴月,几乎刚回来就要开始查信国公府的案子。 她忽然就慌了,在姨母进宫的夜里去见赵澜。 别院里光色很暗,荒郊野地,就算提着手中的灯笼,仍旧感觉到阵阵惶恐。 进入别院后,赵澜还没有睡,干坐在屋内,一见她很是欢喜。 「阿晗,你怎么过来了,我父亲母亲什么时候出来?」 赵澜的声音令人无端发燥,但是她又不能拂开她,只能好声哄骗:「明日就要出府,到时我带你去接回来。」 「好,辛苦你了。」 赵澜的脸就像是一面镜子,照得她就像是小丑,毫无往日的尊严,她捏了把汗,笑着开口:「我来找你,就是告诉你这件事,我渴了,有茶水吗?」 「有,我令人去拿。」 「好,我等你。」 「阿晗,长公主可回来了?父亲的事费她不少心思了,倒令我过意不去,茶烫吗?」 「不烫,你先喝一口?」秦见晗将茶水主动递过去,碰到赵澜樱红的唇角。
第14页 赵澜扬唇一笑,捧着她的手腕,浅浅地喝了一口:「嗯,不烫了。」 秦见晗眼中狠厉乍现,捏着茶盏的手腕勐地用力,赵澜笑得很难看,她终于不用再看了。 她慢慢地将茶盏放在桌面上,回身走向外间:「你先休息,我去梳洗。」 「好,我等你回来。」 秦见晗勐地睁开眼睛,喜兰的脸孔代替赵澜,她终于缓了一口气,吩咐道:「你先下去,我想一人静静。」 **** 次日夜色来临的时候,秦棠溪不知不觉地进了玉楼春。 一入大堂就听到了熟悉的琴声,空灵中带着几分人间烟火。 她步步走近的时候,琴声将她包裹着,带到过去的光景里。 「殿下,您的琴太过规矩,倒不如试试放开心境,会让人产生共鸣。」 「我要你共鸣做甚?」 「也对哦,我要共鸣做甚,那我给您共鸣好不好?先生都夸您的琴好听。」 「方才还说我过于规矩,怎地就好听了,甜言蜜语的小骗子。」 秦棠溪站在门口,隔着数人看向高台,摇曳不止的珠帘后人影重重,她不自觉地想起指法。 半晌未曾挪动。 玉娘隔着老远就见到她痴惘的模样,更是不好过去打搅,等一曲完毕后,她乐呵呵地迎上前:「您来了,可要见明姝?」 「见一见也好。」秦棠溪收回目光,沉静若水。 玉娘不敢过于主动,招手示意人将明姝迎下来,送入雅间里。 明姝推门的时候,秦棠溪照旧坐在之前的位置上,对面是一张琴。 「殿下今日想听什么?」她觑了一眼,僵持着身子不敢上前,几日一别,长公主似是消瘦不少。 秦棠溪拉懒懒地掀起眼帘,「你的琴师从何人?我查过你家的隔壁,并没有你口中说的女子。」 明姝小脸一红,长公主还与从前一般无二,当着人的面就将谎言拆开。 凭藉着长公主的权势与才谋,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内查到并戳破她。 「其实是一姑娘教我的,可惜她死了。」 「死了?」秦棠溪不可置信地望着她,往日的端庄与从容顷刻间荡然无存。 明姝被她这副模样吓到了,「是死了、我曾进入院子里给人帮工,后来留看到尸体、搬了出来,脸色发青……」 模稜两可的话反而引得秦棠溪心里不安:「那人多大。」 明姝想了想:「十五六岁。」 秦棠溪心口慌得更加厉害:「是何模样,你在哪里见到的,领我过去看看。」 明姝立即摇摇头:「那里是荒郊野外,如今天色又黑了,会被恶鬼缠身的。」 秦棠溪倏而站起身,不由分说拽住明姝的手:「领我去看看。」 明姝拗不过她,睁着漆黑分明的大眼睛:「那你可送我回来。」 秦棠溪面色隐隐发白,极度慌张下就连话都说不稳,却还是冲着她微微一笑:「送你回来。」 「好,不过这个时候城门都关了,我们出不去,那座院子守卫森严,寻常人不给进去的。」明姝又心生后悔了。 秦棠溪睨她一眼:「你领路,噼了城门也让你出去。」 明姝心口一暖,长公主还是原来的长公主,怎地就养了那么一只白眼狼,害人不浅。 第9章 喜欢 深夜出门不易,黑灯瞎火,纵使有灯火照明,马车的速度也慢了很多。 到了城门下的时候,守门将士直接将一行人拦住,「城门已关,不可出城。」 平儿骑在马上撇撇嘴,从腰间扯下镇国长公主府的腰牌递过去:「我奉长公主之令,出城有要事去办。」 「那也不行,没有陛下旨意就是不成。」 「愚笨。」平儿干骂了一句,策马走到车窗外,「主子,他不给我颜面。」 「你要什么颜面,给你根鸡毛你能当令箭。你将他唤来,便说我在车内。」秦棠溪掀开车帘,灰暗的烛火下露出一张白皙清冷的面孔。 平儿哼了一声,拽着那人就走来:「长公主亲临,你速开城门,不然扒了你的衣服。」 「拔了了衣裳,你就得嫁人家。」明姝忍不住地笑话一声。 秦棠溪微微皱眉,却没有说话,反对那人道:「你将城门打开半边就可,孤天亮就回。」 守门将士提着灯笼,将灯火靠近车窗,见到那张冷艷丽的面孔后吓得一颤,「臣立即开门,殿下稍候。」 平儿朝着那人吐了口唾沫:「拿我不当人。」 车内的明姝差点就笑出了声,隔着这么多日子,平儿大咧咧的性子还是未曾改变过,单纯而不失聪明。 隔着外间朦胧的光色,看清了长公主眼中深黑,大海无波,潮浪翻腾,隐于海底。 城门打开后,马车哒哒继续前进,车帘外的平儿唠唠叨叨,「主子,你这个时候去哪里,黑灯瞎火怪渗人的。」 明姝闻声转身去看长公主,心中始终有些疑惑,长公主为何对她上心? 「殿下,那人对您很重要吗?」 声音怯弱,听得人心口一颤,秦棠溪不闻,甚至一字不回。 黑暗中马车车轮转动得骨碌骨碌作响,车轴压过地面后的声音随着路程而渐渐变大,离开洛阳城两里地的时候,风声唿唿作响,魑魅魍魉,无端听着心口发慌。
第15页 平儿唠叨的声音也没有了,一行人静静赶路,快到两更的时候,马车停下。 平儿在外惊唿:「这是郡主的别院。」 秦棠溪勐地睁开眼睛,藏在袖口里的手微微发颤,明姝装作不知道,掀开车帘对外看了一眼,道:「就是这里。」 「那你可知葬在何处?」秦棠溪努力维持自己往日的威仪,声音更是平淡无痕。 明姝抓着车帘的手更是微微发抖,「我也不知,但是应该据此不远。」 「此地空阔无人,靠近百姓的田庄,你说的不远是哪里?」 长公主的声音太冷,就像是雪山上终年不化的冰雪,听得人心口发颤。 明姝害怕,不敢指出明路,「我确实不知,那日是几个婆子抬着出去的,您也知晓,我们帮工的哪里能随便关注主人家的事情。」 「平儿。」秦棠地勐地提高声音。 「来了来了。」平儿从马上翻身跳下来,忙凑近长公主:「将别院里的人都抓起来问一遍,问清、问清葬身之地。」 平儿不知她说的是何人,嘴快道:「指不定挫骨扬灰就没有葬身之地了。」 「去问。」秦棠溪双眸定神,耳畔响起那句话:「如果死了呢?」 平儿被凌厉的语气吓得心口一跳,忙去敲开院门。 敲了半晌没有人回话,她冲着侍卫喊话:「给我踢开。」 两名侍卫上前合力踹开了院门,哐当一声,院子里就冲出来两人,见到举着火把的一行人后吓得腿抖,平儿推开侍卫上前:「镇国长公主府的人,你们让开。」 「原来是公主府,您吓我一跳。」 平儿哼哼两声,吩咐侍卫进去点灯,自己扶着长公主走下来,「殿下,您要找谁啊?」 秦棠溪不言语,月下的身影透着几许凄楚,修长如玉,光风霁月。 明姝缓缓地走下马车,见到那抹背影后,心里涌起无尽的愧疚,殿下待她如亲女,她却这么利用。 是她不择手段。 「明姝,你指出照顾她的人。」秦棠溪回首招唿明姝近前,领着她一道进去。 廊下走廊的灯火悉数被点燃,照亮了阶前的光色,庭院内站了五六人,交头接耳,不知发生什么事情。 明姝到他们面前一一辨人,最后一一摇首,失望道:「没有,一个人都没有,怎么都不见了。」 平儿咦了一声:「做贼心虚,肯定是这样,遣散之前的奴僕好掩盖自己的犯罪的事情。」 「是吗?」 灯火下的少女蓦然回首,神色中透着几许茫然,秀气的小脸上涌现着纯真。 她这么笨,平儿就感觉自己聪明,扬首道:「那是你笨。」 明姝眨了眨琉璃似的眼睛,半晌才道:「好像有那么几分道理。」 平儿觉得自己更厉害了,指着他们就问:「你们是不是都是才来的?」 奴僕对视两眼,纷纷点头。 秦棠溪站在灯笼下,光色袭人,一袭霁青色长裙身姿如玉,凝视须臾后才道:「你们谁先来的?」 庭院内静若无声,无人回答。 「都是同一日来的?」秦棠溪再问。 「回贵人,都是同一日来的,小的们来时这里并无人。」 明姝悄悄地转眸,长公主身遭无人,清冷的身形,孤独一人,面色中并非是怒气,烛火的照耀下脸色尤为黯淡。 长公主在不高兴什么? 秦棠溪未曾注意到少女的神色,缓步走下台阶后,望着他们:「回去给珑安郡主传话,就说这里闹鬼,时常有一女子日日喊着阿晗,忘了我们来过,办成此事必有重赏,良田十亩,黄金十两。」 平儿瞪大了眼睛,殿下给她这么大方过? 明姝亦是如此,不明白长公主兴师动众的意思,闹鬼? 秦见晗会怕她的鬼魂吗? **** 回到城门下的时候,东方露白。 秦棠溪按照约定将人送去玉楼春,离开之际,明姝怔怔望着她:「殿下,那人对你重要吗?」 一夜未睡,秦棠溪神色止不住有些疲惫,眉眼中的失落更是掩藏不住,她抬首凝望着明媚的少女:「重要。」 明姝得到答案后,心慌得厉害,眼泪在眼眶中转了转,「殿下,有多重要?」 少女眼中蓄着一汪泉水,晶莹剔透,就像是失孤的小鹿,秦棠溪莫名动容了,「很重要。」 对面少女眼眶中一滴泪下滑落下来,她转身就跑进去。 平儿嘆息道:「她好像被您伤心了,她喜欢您,您却惦记其他人。不过呢,她的喜欢不能当真,您的权与钱可是一面照妖镜。」 「回去吧。」秦棠溪依靠着车壁,脑海里一片空白,身子昨夜发生的事情都是一无可知。 上朝也是浑浑噩噩,同僚的话就像是一阵云烟,稍纵即逝,什么都抓不到。 坐在宝座上的皇帝也是一副打不起精神的样子,昨夜阿姐夜宿玉楼春了。 姐妹二人各怀心思,早早地就散朝离开。 秦棠溪走在前面,漫无目的,同僚屡屡与她说话都未曾得到回应,最后的秦相走来:「殿下心中有事?」 「无事,。」秦棠溪淡笑着回应。 「殿下莫不是在想着珑安郡主的亲事?」侍中从人群中赶来,笑着打趣。 秦棠溪唇畔浅淡的笑容跟着消失得无影无踪,「侍中大人说笑了。」
第16页 秦相不好多说,讪笑两句就跟着离开。 侍中是秦棠溪心腹,两人一面走一面说着政事,他忧心忡忡:「陛下年岁大了,行事举止过于任性了些。」 「孩子小,都会这样。」秦棠溪目光抬高,落在恢宏冰冷的殿宇上,孩子小,都会任性。 赵澜也会任性…… **** 散朝后,皇帝觉得无趣,脱下衣袍后仰面躺在榻上,宫人更是不敢靠近。 秦见晗慢步靠近,走到床榻前就见到只着一身寝衣的皇帝,她也跟着脱衣。 仰面躺下。 皇帝转身凝望她:「你怎地来了?」 「我想你便来了。」秦见晗也跟着转身,与她面对面,伸手就去摸摸她的鼻子:「陛下,我不想嫁人。」 皇帝皱眉:「阿姐让你嫁,我也没有办法。」 秦见晗悄悄地告诉她:「姨母在查信国公府的案子,你说她要翻案又该怎么办,她始终想着赵澜。」 皇帝不明白了:「她想赵澜干什么?」 秦见晗摇头:「我也觉得奇怪,姨母歷来并非是重感情的人,怎地就念着赵澜不忘。」 「她喜欢赵澜吗?」皇帝陡然想起什么事情,拉着秦见晗的袖口道:「阿姐对赵澜肯定喜欢,每次她看着赵澜的眼睛都不对,还有每回赵澜入宫,她都会在的。」 秦见晗被她这么一提醒也觉得事情不对劲,「你是不是自己吓唬自己,姨母怎会喜欢她?」 皇帝满脸愁绪,越想越不对劲,翻身就爬了起来,对外唤道:「来人,来人。」 秦见晗一把拉住她,更是从背后抱住她的身子:「陛下,不用害怕,就算喜欢又怎么样,人都已经死了,又不能出来对峙。我为您可是费了很多心思,您不能就这么抛弃我。」 说话的功夫,一股清甜的花香味传入鼻子里。 一瞬间,皇帝想到的就是两人背着长公主做下的事情,心中莫名更慌了。 宫女在这个时候匆匆跑了进来,「陛下、陛下,您有何吩咐?」 「出去。」 帘后传来一声轻喝。 宫人仓皇退下。 帘后进入春日里的景色,撩动心弦。 皇帝慌神的功夫,身后人衣衫褪尽,露出凝脂般的肌肤,山间饱满的丹果诱人採撷。 完美的酮.体就像是面前一道想吃的佳肴,三分鲜美三分可口,丹果裹上一层蜜汁,鲜得流出水泽。 第10章 高山流水 殿内春景泛.滥,廊檐下静谧如无人,断断续续又能听到里间破碎的声音,午时还未曾到就见到远处的长公主。 公主青兰觉得情况不对,下意识就去拦住长公主。 秦棠溪随意扫了一眼宫人慌张的神色后,下意识就道:「陛下在里面?」 青兰支吾道:「在、在里面。」 「你为何慌?」秦棠溪目光露出几分清冽,下意识就看向殿内,迈步就道:「去传话,就说秦棠溪有要事面禀。」 「殿下……」青兰慌地跪地叩首,拿身子挡住长公主的前路。 秦棠溪淡淡地扫了一眼,道:「除了殿下还有谁?」 「这、奴、不知道。」 宫女断断续续的叩首声惊醒了殿内欢好的两人,尤其在上面的皇帝,下意识就掀开锦帐,不想却被身下的人拦腰抱住。 秦见晗抱着她不肯放手,眸色神情,高兴道:「陛下您慌什么?她来了,也大不过您。」 皇帝不自觉地推开她,伸手就在踏板上捞衣服,心中还是担心阿姐知道后对她不利,「你别出声,朕、朕出去看看。」 眼看着人要走,秦见晗立即喊道:「您怕什么,您是皇帝,她再是位高权重也得在您脚下跪地叩首。如今您即将亲政,夺回您的权力,让她见识您的厉害。」 皇帝捡起内衣的手顿住,骨节分明的手狠狠地攥住,沉声道:「越是最关键的时刻越不能懈怠。」 秦见晗气得心口疼,眼睁睁地看着皇帝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内,恨铁不成钢地骂道:「真是窝囊。」 打开殿门后,外间还是那几名宫人守着,并无长公主的身影。皇帝略微怔忪:「长公主呢?」 青兰垂眸答道:「回陛下,殿下离开了,说黄昏时分再来。」 皇帝不放心:「她可还说了什么?」 「那倒未曾,只说让您、注意些身子。」青兰恨不得将脑袋埋进襟口。 皇帝摸摸自己的脸颊,她像是毫无节制的人吗? 「长公主可问了里面是何人?」 青兰叩首,紧张道:「殿下没有问,许是不知道的。」 皇帝这才转回殿内,秦见晗依旧躺在榻上,裹着柔软的毯子,皇帝舒口气道:「阿姐不知道。」 秦见晗柔弱无骨般攀上她,细长无力的双手搂着她的肩膀,靠在她的胸口轻轻道:「陛下,从今以后我便是你的人了。」 皇帝听到这句话后低眸看了一眼,不知怎地就想起明姝。 相比较明姝的容颜,秦见晗是比不上的,摸着她身上的圆润后不禁在想明姝是不是也像这样吟吟婉转。 玉楼春的女子擅长媚惑,明姝那样的应该更会才对。 想到明姝纤细的腰肢后,她无端嘆了口气,阿姐不和她抢就好了。 想要的人越得不到后,心中就像猫抓一样,她努力坐起身子一併推开秦见晗,装出肃然的模样:「你先回去,朕要去批阅奏疏了。」
第17页 秦见晗不好挽留,将自己穿戴后出宫回公主府。 不想,一回公主府,门人急匆匆地来找她,小声说道:「郡主,别院来人了。」 秦见晗身子不适,被皇帝折腾得步履维艰,闻言后更觉心烦,拂开他就道:「赶回去。」 门人面色焦急,再度道:「小的瞧见那人似很焦急。」 秦见晗烦不胜烦,「让他进来。」 别院奴僕就在门房等着,一听吩咐就迫不及待地沖了进来,叩首道:「郡主,小的本不该来扰您,可是多日来别院晚上都能听到女子的哭声。」 「女子的哭声?」秦见晗勐地抬首,眉眼间都添戾气,道:「详细说来。」 奴僕磕头又道:「每到子时的时候,就听到女子的哭声,还喊着什么阿晗阿晗,听着十分渗人。小的是来问问,可要请些道士来驱鬼。」 「朗朗干坤,为何要驱鬼,混帐东西。」秦见晗大怒,抬起一脚就将奴僕踢到,自己也疼得眼前发晕,差点就摔了下去。 幸好一侧婢女扶得快,婢女见她脸色苍白得厉害,心生担忧,好意劝说道:「不如郡主先去休息一番。」 秦见晗又气又疼,扶着婢女的手就往屋里走,不知怎地就想起赵澜临死前怎么都不肯闭上的眼睛,心中涌起一股烦躁,推开婢女的手就往门房走去。 「准备一辆马车。」 门房迅速套好一辆马车,秦见晗来不及多想就上车往城外驶去。 **** 长公主午后按时去见皇帝。 太极殿内皇帝心神不宁,眼见着阿姐缓步走近,细长莹白的双手递上一道奏疏,听她言道:「陛下,去岁税收比前年少了一成,户部核查后就递至臣跟前来。臣想着您即将及笄,这些事情也该让您知晓了。」 皇帝这才挪了眼色去看奏疏,一边看一边装作漫不经心道:「阿姐,你喜欢那位明姝吗?」 「陛下,这是太极殿,商议政事之地。」秦棠溪面不改色。 皇帝一怔,悻悻道:「朕就问问罢了,您若喜欢,朕就让人送去你的府上。」 「陛下,收税少了一成。」秦棠溪重复刚才的话。 皇帝这才歇了试探的语气,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后,道:「让户部做仔细些,将各州各郡去年和前年做一番对比,细细比较后再呈交上来。」 秦棠溪露出欣慰的神色,道:「陛下长大了,深思熟虑,年岁大了也该分清人心险恶。您是天子,权力之主,应该要分清接近您的那些人到底是何用心。」 皇帝被说得面红耳赤,垂首道:「阿姐的话,朕明白了。」 「臣退下了。」秦棠溪点到即止,接过奏疏后就俯身退出太极殿。 刚出宫门,就见一内侍匆匆而来,走近她低语道:「殿下,府上传话来了,说郡主离开公主府,不知去向。」 秦棠溪脚步一颤,稳住内心震动后颔首道:「孤知晓。」 内侍往后退了散步后才转身离开。 秦棠溪先去户部将皇帝的意思转达,接着再回自己的署衙静静等着城外回信。 等待是一件着实焦灼的事情,屋内都散着一种书墨香气,往日觉得好闻,今日闻来却令她感觉一股逼仄,思考一瞬息后她起身离开署衙。 登上马车后才恍然觉得自己没有去处,偌大繁华的洛阳城并没有她的去处。 车夫静静候着,忍不住的时候请示道:「殿下,去何处?」 车内久无回音。 秦棠溪挺直嵴背靠坐着,久久的寂静后似是听到了一阵似有似无的琴声,下意识就道:「玉楼春。」 车夫应了一声,甩起马鞭就往前冲去。 **** 白日里的玉楼春很冷清,唯有舞女在练舞,零散地分布在大堂的角落内。 秦棠溪的马车停在外面的时候,玉娘就得到消息了,遣散大堂内的人后立刻去迎接。 秦棠溪并不避讳,下车后就往里走,直言道:「我要明姝。」 玉娘听后那叫一个欢喜,立即将人引入后院雅间,忙不迭去找明姝。 才回来不到半日,长公主就等候不急,可见是离不开明姝的。 见到明姝后,她很少不得叮嘱几句:「殿下可见是真心喜欢你的,你得趁着机会赶紧提才是。」 明姝一夜未睡,拿脂粉扑过后才掩盖住几分憔悴,被玉娘直接推进了屋内。 长公主面色肃然,正襟危坐,显然精神很好,她则有些撑不住了,耷拉着脑袋走进去。 她愁眉不展,秦棠溪你凝视那张清纯的脸蛋,下意识就道:「今日随你,就弹你最拿手的。」 明姝未曾思考,想当然地将最熟练的那首曲子弹了出去,弹得次数太多,几乎指尖比她的脑子还要快弹出脑海里的调子。 弹琴者忘我,听琴者心口悸动,熟悉得琴音恍如隔世,秦棠溪不动声色地静静地听着,熟悉的曲调就像是旧时记忆中的那人。就算为她人所授,最多五成,不像明姝的十成。 琴由心生,曲调相同,弹琴者的心境不同,造成的琴音就会差之千里。 秦见晗的琴音带着粗狂野性,而赵澜则是温润如水,恍若高山流水般的静谧。 「明姝,过来。」 清冽如冰的声音打断了琴音,明姝心口一跳,指尖拨出去的调就乱了,她慌张地走到长公主面前:「殿下,我、我哪里弹错了吗?」
第18页 半道叫停,就证明实在难以入耳了。 秦棠溪被她的慌张所吸引,残存的记忆再度被唤醒,她几乎本能地抬眸再度打量这个奇怪少女。 明姝个子不算太高,想来还要长高些,就像赵澜一般以后还是会长的。 人就在眼前,一双眼睛不安分地转动,波光流转,她下意识去看向她的面上,肌肤白皙,五官过于精緻,就像是丹青手笔下的仕女,美得恍若面人。 她下意识去掐了掐明姝水润的脸蛋,光滑肌肤让她心口一颤,慌忙就收了回来。 明姝的脸就是真的,不像是伪造,她又去打量对方那双纤细的手腕,莹白如玉,摸到指腹。 弹琴的人手上会有或多或少的茧子,可明姝手心指腹光滑细腻,根本不像经常抚琴的一双手。 这位少女过于奇怪了。 想到她引自己去别院后心中萌生奇怪的想法,明姝会是赵澜吗? 不对,若真的死了,哪里会是明姝,投胎转世,只怕这个时候会在奈何桥停顿下喝碗孟婆汤忘记前程过往,哪里会是明姝。 第11章 求而不得 雅间内的两人各怀心思,明姝猜不透长公主的想法,垂眸盯着那只温热待她的素手。 手在她脸上一阵徘徊后,最后落寞地收了回去。 她好奇道:「殿下,怎么了?」 少女眸色太过干净,洗尽铅华,秦棠溪陷于那汪清泉中始终不得解惑,徐徐道:「你很像一个人。」 明姝睁大了眼睛:「像谁?」 秦棠溪落寞:「同你一般大,不知是生是死。」 明姝又问:「你为何对她念念不忘?」 秦棠溪苦涩道:「求而不得。」 明姝皱眉:「您是殿下,您是长公主,怎地就求而不得。」 「明姝。」秦棠溪轻轻道,目光若春雨,润物无声,缓缓地将少女包裹在其中,她认真道:「你觉得权力可以为所欲为?」 「难道不是吗?您求而不得的人得不到,为何不用你的权力去将人禁锢在身边。」明姝坦然道。 秦棠溪对上少女澄澈的眸子,心中涌起痛苦,然而面上却是毫无波澜,「岂非是惹人痛恨?」 明姝忽而觉得她很可怜,就像自己一样,眼睛瞎了,喜欢上不该喜欢的人。 「殿下,何谓求而不得,便是您开口了,她不愿。您努力了,依旧得不到。您站在暗处,她在明处,不知不晓,就算不得求而不得,最多只能算您胆子小。」 秦棠溪莫名抬眸,少女唇畔染着春意,屡屡春风,盪过心怀,「胆子小?」 明姝狠狠点头:「您为长公主,哪怕不用权力,不用权势,用您自己的心去暖化她。您有倾城的容貌,博古通今的才识,寻常人肯定会动心。事态皆有双面性,您太过优秀、近乎完美。山顶雪莲,苍穹明月,天子娇女,非寻常人敢多想的。」 「小嘴很甜。」秦棠溪微微侧眸,脸上绯红一片。 明姝满怀心事,见到她羞赧地避开后更觉得可爱了些,便悄悄道:「殿下害羞起来也很可爱,我好奇是谁不识趣会糟蹋您的心意。」 她怎地不知道长公主有求而不得的人呢。 「这也是你在这里学来的?」秦棠溪忍不住弯了唇角,下意识就请她一道坐下,面上的羞意才慢慢退散。 明姝摇首:「由心而发。」 「嗯,嘴巴就像抹了蜜糖,这点与她不一样了。」秦棠溪感觉到一股熟悉,偏偏又说不清楚,忍不住看向对方的少女,衷心道:「可想听个故事?」 「殿下说,我便听。」明姝正襟危坐,露出洗耳恭听的神色。 秦棠溪会心一笑,轻声道:「她出身那年,我已十三岁,跟着先帝出入朝堂,耳濡目染朝政,身子我能看破许多阴谋诡计。满月那日我代父皇去赐礼。她的父亲让我为她取名,思来想去,我定了澜字。」 「澜字……」明姝神色大变,长公主口中的那人是她? 求而不得…… 「澜字,波澜壮阔,寓意长大后胸怀广阔。我欢喜她听话的模样,每回见我,她都会抱着她唤殿下。先帝大丧后,我已经十七岁了。她的父亲成为我摄政最大的靠山,因此,我待她如幼妹如亲女。说来可笑,本是关怀之情、感激之恩,不知不觉中这段感情好像产生变化了,她喜欢了我的养女。」 秦棠溪弯眉浅笑,目光里带着琉璃光色,就像是一轮明月,流泻出动人银辉。 明姝惊得说不出话来,目光里满是长公主怅然失色的神色,心口的震撼已难容言语来形容。 两人想法不同,秦棠溪仿若找到倾诉的对象,罕见地露出女子的细腻与柔美。 「我喜她爱她,自己想将最好的给她。在得知她的小心思后,我便约束养女,唯有她开心才是最好。我并没有不高兴,甚至为她二人筹谋未来的路,我可以将长公主的权势都给她们,然而事情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我出京一趟,回来后她便离开了。」 长公主声音轻缓而优美,此刻难以想像她是摄政十年的公主,身上的气质与典雅相柔和,美得让人忘了自己在何地。 明姝咬着牙齿才稳定自己的情绪,不可置信地望着她:「她站在您的面前,您还会要她吗?」 「为何不要?」秦棠溪弯唇,笑意优美,温柔道:「人都会犯错,都会遇到不属于自己的人。不犯错就不会长大,她犯错罢了。」
第19页 「如果她犯了不可饶恕的错呢?」明姝整个人身子都在发颤,她哪里是犯错,分明是做了世间最大的错事,哪里能让人原谅。 秦棠溪微微摇首,温柔地望着她:「明姝,你或许还小,等你失去后就会明白了。」 明姝勐地摇头,眼中的泪徐徐落下,嘴巴就像黏在一起,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秦棠溪恍然回身,凝望着那双泪眼,「你哭甚?」 「为您哭。」明姝慌忙擦干自己的泪水,就像孩子一般胡乱去擦,就像做错事的孩子。 秦棠溪站起身,道:「时辰不早,我得回去了,你好好保护自己,他们不会为难你的。你可想回家去,我替你赎身可好?」 「回家?她们指不定还会将我卖了。」明姝坦言道,她有原主的记忆,知晓父母重男轻女,回去后缺钱的话还会将她卖了。 「原来这样,那你且等我几日。」秦棠溪道,一时间也想不出周全的办法,赎身容易,又该如何安置。 女孩子本就不易,父母贪得无厌,实在不适合回去。出了玉楼春没有合适的地方也会被饿死,况且明姝没有生存的手艺,很难活下去的。 安抚后,她就要离开雅间。 跨过门槛后,身后传来少女的声音:「殿下,您不必过于伤心,她不适合你,总会有人珍惜你的。」 「嗯。」她轻轻回应一声,缓步走下楼梯,玉娘迎面走来,她想起来一事就顺口吩咐道:「明姝是孤看中的,莫要其他人靠近。」 玉娘眼前一亮,欢喜得拍掌:「您说的是,您的人可要送去您府上?」 「那倒不必了。」秦棠溪直言拒绝,她要等着澜儿回来,府里多了人,指不定就会生气了。 第12章 阴魂不散 从玉楼春出来后,长公主神色好了很多,搭了马车去署衙。 黄昏的的时候,皇帝命人来请她入宫。 皇宫占地颇大,马车从正阳门进去后,未曾去太极殿,反兜兜转转去了后宫。 后宫闲置多年,宫人们打扫,但各宫都是没有主人的,皇帝不立后不立妃,这里都将是空荡荡的。 珍惜草木,亭台楼阁,一路路看过去,庄严肃穆,处处透露着宫廷森严。 马车在一水榭外停下,丝竹声声绕耳,她好奇道:「陛下这是何故?」 内侍长笑道:「江知宜大人引荐几名侍女给婢女,听说样貌好看,琴棋书画样样了得。」 江知宜是京兆尹,领着京城治安,骨子里却是浪荡不安的性子。 水榭靠着水,花草香气诱人,步步走近,花粉味道掩盖住草香,纱幔过后,便是赤足踏舞的女子。 皇帝倚靠在坐榻上,手中捧着酒盏,兴致缺缺,江知宜震惊,「陛下不喜欢?」 「不喜欢。」皇帝坦白道,模样还不如明姝好看,目光落在袒露的腰肢的上,啧啧两声:「俗气。」 皇帝眼光极其高,让江知宜不知该怎地接话,便道:「陛下有喜欢的?」 「朕喜欢她的身体,不喜欢她的人。」皇帝脑海里想到明姝纤细柔软的身体后觉得有趣,可惜尝不到她的味道。 江知宜游走风流场地多年,虽说玩过的女子不在少数,但还是懂些廉耻,小皇帝这么一句话意思就是告诉你:「我不喜欢你,就是想睡你。」 她从未见过如此不要脸的皇帝。 相比之下,她风流些也就不算什么了。 长公主在这时走了进来,皇帝立刻端端正正地坐好,目光极为正经。 秦棠溪在食案后坐下,目不斜视,皇帝脑子一动,朝着几名『侍女』使了眼色。 侍女赤足走到长公主面前,雪白的手臂就像白雪般耀眼,红色的丹寇就像是鲜血点缀着,艷丽、媚惑。 江知宜勾了勾唇角,秦棠溪这么多年来就没有动心过,无论是谁家的姑娘,都不会多看一眼的。 侍女貌美,胸前莹润的肌肤极为亮眼,雪山顶部也不如她丰满。 只见那双手推开斟酒的宫人,执起酒壶斟酒,清澈的酒液缓缓落入杯中,哗啦的声音听得嗯心口发热。 小皇帝托腮,不知侍女的用意。 而江知宜明白,但她好奇秦棠溪会不会接受这样的美人送入口中的酒。 气氛骤然升上去后,秦棠溪低眸,侍女被她气质所迫,吓得双手发颤,不知所措。 江知宜提醒道:「继续。」 侍女捏着白皙的酒盏,檀口微张,两片唇瓣咬着杯盏,微微仰头,酒就滑入口中。 秦棠溪再不明白就是痴儿了,当即起身道:「陛下若无事,臣先走了。」 「阿姐不饮杯酒再走吗?」皇帝动心了,心口微痒,她想试试。 秦棠溪不予回答,请罪离开,显然是怒了。 皇帝不唤她,向那侍女招招手,「你过来。」 侍女咽下口中的酒,乖巧上前。 皇帝却盯着她两团肉去看,将酒倒入她的锁骨处。 江知宜捂着眼睛,不等皇帝下令也请罪跑了。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皇帝不用人教就特别会玩,长公主也不知道管管。 皇帝不管她们,清澈的酒液顺着沟壑慢慢地流淌下来,侍女满面通红,她却好整以暇地望着,双眸里露出几丝欲.望。 随后,她吩咐道:「你会玩自己吗?」
第20页 侍女垂首不吭声,支支吾吾地捏着自己腰间的束带。 **** 江知宜小跑着追上长公主的步伐,「你应当满意明姝。」 明姝样貌倾城,心思单纯,就凭着那双和赵澜相似的眼睛,长公主也会喜欢的。 风光霁月的人看似谪仙,可骨子里是什么样的,唯有她自己知道。 秦棠溪登上马车,「你要带坏陛下,孤不会去管。」 江知宜随后上车:「赵澜死了,你该要知晓你也会有那么一日。」 秦棠溪正襟危坐,将她的话置若罔闻。 「你若喜欢她,就该为她报仇。」江知宜急切道。 秦棠溪当作没有听到,冷冷道:「下车。」 江知宜还想说什么,秦棠溪勐地睁开眼睛,眸色阴鸷,就像是地狱来的恶魔,毫无温度。 她讷讷道:「我滚就是了,我给你调.教明姝去。」 马车快速地离开宫廷,江知宜没有办法,宫里只有皇帝和长公主能坐车走,她这等臣子只能慢慢地走出去。 等她走到玉楼春的时候,早就是暮色四合,她托人给明姝送去一本册子。 册子安然地到了明姝手中。 明姝沐浴后刚要上榻,接到册子后心中一愣,翻开后大吃一惊,册子上写的都是她的喜好,甚至连她弹琴的指法都有。 上面的字迹都是长公主的。 她急忙披衣而起,追出去的时候门口已经没有人了,这难道是长公主让人送来的? 遍寻人不见的时候,她落寞地回到楼里,榻上还摆着那本册子。 这是要她学习的意思吗? 赵澜早就成了过去,何必去执着不放? **** 翌日天明的时候,长公主府门口多了一口棺材。 秦见晗去上朝的时候恰好见到这幕,皱眉上前怒斥,门人也觉得奇怪,「这不知道是何人送来的,找不到人。」 「怎会找不到人,分明是你们偷懒。」秦见晗怒斥道,左右打量棺木后觉得有些眼熟,脑海里陡然想起什么事情,吓得双腿发软,靠都不敢靠近。 「阿晗,怎么了?」 熟悉的声音从门后传了出来,秦见晗立即醒神,忙吩咐人抬走,不料门人站着不肯动。 她急躁地上前踹了他们一脚,「会不会有眼力见,如此晦气的东西早就该抬走了。」 秦见晗气急败坏,秦棠溪淡然地走上前,细细地打量了一眼棺材,「打开看看。」 「打开?」秦见晗仿若被雷噼了一般,嵴背僵直不说,好戏爬上了鬼魂,「姨母,您打开这个做什么?不觉得晦气。」 「阿晗,打开看看。」秦棠溪重复道。 门前气氛过于诡异,秦见晗就像见鬼了一般茫然朝后退去,秦棠溪却不容她走,甚至牵起她的手想要一道打开棺木。 「不,我不……」 秦见晗满地推开她,没命地向府里跑去。 阴魂不散、阴魂不散,赵澜是死有余辜,是皇帝要杀她,与她毫无干系。 秦棠溪淡淡地凝视那抹惊慌失措的影子,眸色里染了几分沉重,徐徐吩咐道:「将棺木送到郡主院子里去。」 第13章 谋算 长公主的吩咐过于荒唐,可到底是主子,奴僕不敢有异议,带着满脑子疑惑地将棺木送入郡主的庭院里。 郡主的院子隔壁就是长公主,当初她来的时候不过六七岁,日日喊着要母亲,长公主为了方便照顾就将她安置在隔壁。 公主府邸过于清幽,寻常无人,大多的时候都是长公主一人,自从郡主来后,府里才多了些人气。 棺木搬进庭院里,秦见晗几乎快速地反应过来,疯狂地命令奴僕搬出去。 奴僕本就受长公主的命令办事,自然不会再听她的话,权衡一番后,他们对视一眼就快速退出去。秦见晗跟在后面去追,毫无往日尊贵的样子。 秦见晗喊了一阵无果后,下意识就沖向姨母的院落,可惜她早就离开, 婢女们见她来势汹汹,都吓得退避三尺。 秦见晗打骂一阵,见无人理睬就亲自喊人来将棺木搬走。 不料刚挪出院子,刚刚离开的人就跑回来,将棺木再度搬了回去。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再不明白就是酒囊饭袋了,狠狠地咽下一口气后打马入宫去见皇帝。 **** 明姝得了册子后,实在不明白这是什么人送来的。 苦思冥想不得其解后,玉楼春来了客人,点名要见她。 □□里,长公主鲜少来这里,玉娘贪了银子就来将人带了进来。 明姝换了一身清雅的绿襟莲袖,纤腰楚楚,婢女准备给她上妆之际,门被人推开。 来人是一花信女子,寡淡的面色上看不见笑容,五官精緻,眼窝带着几分锐利。 婢女信枝吓得顿时不敢动弹,明姝暗自握着她的手:「莫要怕,你且去门外候着。」 信枝素日里伺候的就是这些姑娘们,见到不少泼皮无赖,这个时候有些担心明姝,犹豫的时候玉娘走近,一把将她拉走,同女子笑道:「姑娘知规矩些。」 银子是好,可为了点滴的盈利就将得罪长公主,这远远的不划算的。 江知宜微微颔首,等人出去后就随手将门关上,冲着明姝道:「册子是我送的。」
第21页 明姝微微拧眉,「你的意思是?」 江知宜是长公主的知交好友,两人明面上未曾有来往,可暗地里感情的很好。明姝在长公主府见过不下一次,她能拿到这本册子也就容易解释了。 江知宜不同于长公主的温柔与雅致,她是天生的官职人,一抬眸一微笑都透露着些许官威。 「在这里是没有出头路的,长公主喜欢女子,而你与她心中喜欢的人极为相似。实话与你说了,她喜欢的人早就死了,因此,这就是你的机会。」 明姝没有听明白,「既然死了,怎地就是我的机会。」 江知宜踱步近前,食指在她眉眼处戳了戳:「你这双眼睛很像她。观人不在相貌,她只认你的眼睛。你可曾听过还魂一说?」 「您细说。」明姝轻声提问。 面前的小姑娘太过平静,琉璃似的眸子更是透着澄澈与单纯,江知宜很满意她的反应,秦棠溪并非是好色之人,但也绝非容易煳弄。她打量一阵后细道:「让她相信你是还魂之人。」 「还魂之人?」明姝瞪大了眼睛,一双眸子眨都不眨,嘴巴微微张开,「您这是想做什么?」 小姑娘柔柔弱弱,就像是面团捏出来的面人,尤其是那张粉嫩的脸蛋,粉若桃花艷若牡丹。江知宜心中微微惊讶,表面没有什么任何异色,嘆气道:「我不愿见她这么伤心难过罢了,人若有了念想才能好好活下去。」 「原是这样。」明姝暗自嘆了口气,再度看向江知宜的时候多了些好感,长公主的眼光很不错,江大人是不错的。 江知宜围着小姑娘转了一圈,目光由额头到颈部、腰间、臀部都看了一眼,满意道:「若能入她的眼,你日后也是荣华富贵不缺之人。」 明姝淡淡一笑:「只是她为何会相信呢?」 「你若答应要按照册子上所说的去做就成,还有些细节小事我再细细告诉你。此事你知我知,莫要告诉旁人。你一旦成为她心中的那个人,就再也没有更改的余地,咬定牙关,你就是信国公府去世的独女赵澜。」江知宜的目光出现颤抖,这个小姑娘太过平静了。 明姝瞭然,正愁找不到接近长公主的途径,江大人送上门来自然就是好事了,她连连答应道:「好,只是您为何找到我。」 「因为你被家人卖了,也因为你的那双眼睛,更重要在于她爱听你的琴。」江知宜解惑。 当日她见到明姝那双眼睛后就不自觉想起赵澜,她这才骗了秦棠溪过来,未曾想这位长公主竟真的着了道。 明姝想起当日突然出现的长公主,好奇道:「是您引她过来的?」 「这些事就不是你该管的事,背好册子上的话,等你学会以后去成永巷的江府找我。」江知宜不好多留,嘱咐几句后就悄悄离开。 明姝是喜极而泣,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江大人真的好人,殿下的眼光也真好。 灭门的仇恨在这刻被高兴沖淡了,她捂着自己的心口告诫自己:殿下是好人,我一定不会害她。 江知宜悄悄来,悄悄走,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 马车出了永平巷后,转道往皇宫走去,到了宫门口恰好见到荣昌侯世子吴谙。 江知宜先下马车,吴谙跳下马车,两人见礼,吴谙先道:「江大人好生厉害,将长公主诓进玉楼春,差点就害得我命都丢了。」 江知宜面色沉沉,冷笑道:「小侯爷能去玩,殿下也能去,再说了是您自己非要抢人罢了。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长公主喜欢的女子,可不是你敢插手的。」 那夜还多亏了眼前的人,不然明姝不会这么快入秦棠溪的眼。 世人多怜悯弱者,秦棠溪也不例外,尤其是遇到娇滴滴的小姑娘被人欺负,大多数人都会上前救助。 吴谙吃了不亏,这几日长公主门下的人总与他过不去,明里暗里使绊子,阴魂不散。 「江大人也要提防些,防止你自己夜路走多了。」 「无妨,下官晚上不大喜欢出门,除非是美色在前。」 吴谙一噎,江知宜也是一好色之人,道理都懂,色字头上一把刀,与他是同道之人。 说不清道理,他直接拂袖离开。 江知宜不去管问,漫步往太极殿而去,走到半道上,陡见一匹马狂奔而来,她皱眉去看,是珑安郡主。 秦棠溪的养女。 快马奔驰在太极殿外,秦见晗丢了鞭子,快速地跑进殿。 江知宜眯着眼睛去看,等她慢悠悠走到的时候,长公主从里面走出来。 面色沉沉,步伐沉重,往日平和的眉眼,今日拧着刀锋般的光刃,她脚步一顿,下意识揖礼道:「臣见过长公主殿下。」 秦棠溪脚步不停,直接略过她。 「殿下为何匆匆。」她再度追了上去。 秦棠溪一句话不说,大步离开。 江知宜感觉不对,努力追上她的步伐:「殿下、殿下。」 秦棠溪的步伐太快,就像是一阵风飘过,伸手去抓,什么都抓不到了。 追到宫门口的时候,她大步喘息,秦棠溪登上马车,脚步颤了颤,她立刻抓住对方的手:「殿下、斯人已逝,您多看开些。」 「你早就知道了?」秦棠溪踩着脚凳转回身,居高临下地望着江知宜。 江知宜心虚,避开她灼灼的双眸,「本就是你情我愿之事。」
第22页 「你情我愿?」秦棠溪眉眼凌厉,「朝堂上的事以证据为准,何来你情我愿,江大人今日是魔怔了?」 「殿下,证据如何来的,您心知肚明,是赵澜甘愿偷出来的,大义灭亲,抵得过千言万语。」 秦棠溪目光凝视她,脑海里浮现赵澜稚气的脸蛋,躲在她身后指望避开赵夫人的惩罚,谁知秦见晗一手将她推了出去,「自己做错的事情,岂可让旁人代。」 赵澜皱眉不服气:「明明是你、是你出卖我……」 秦见晗趾高气扬,「是你自己笨罢了。」 对啊,是赵澜自己笨,被她捧在手心里的小姑娘不谙世事,不懂阴谋诡计,甚至连区分好坏人都不知,错听旁人的话,累得家族被灭,自己惨遭独毒手。 不,是她太过愚蠢,未曾教她辨别好坏人,也是她的错,不该将她丢下。 小姑娘怎么抵得过那么多老谋深算、城府深厚的老狐狸。 是她的错。 秦棠溪感觉一阵无力感,麻木地踏上马车,浑浑噩噩地回到公主府。 脚步迈过门槛的时候,身侧好似站了一人,小手在空中点了点,奶声奶气道:「这里怎么那么多钉子,不好看。」 「笨蛋,这些钉子是象徵着公主府的尊贵,寻常人家都是求不来的。」 「阿晗,你又骂我。」 「你笨,不骂你骂谁……」 她向前迈了一步,眼前浮现阵阵晕眩,耳畔响起不少人的惊唿声:「殿下、长公主、殿下……」 江知宜赶到的时候人已经晕过去,婢女着急忙慌地去找大夫,她悄悄地退了出去,让人给明姝传。 话到了明姝处便是:将琴备好。 第14章 病 明姝的琴是长公主花费心思亲自教出来的,偶尔会犯错的时候,长公主都会给她记好,再谈的时候会先提醒她。 得到传话后,明姝将长公主爱听的春江花月弹了数遍,吵闹的玉楼春里将断断续续的琴音都掩盖了过去。 信枝在一侧候着,听着优雅的琴声,想起素日里的那些姑娘们弹的琴声多多少少是不同的,想到就问道:「姑娘的琴就像是一阵风,听得人感觉很舒服。」 明姝顿住,细指摸着琴弦,长公主本就是端庄雅致之人,喜好琴,不喜浮躁的琴声,因此,当初教她的多是使人心平气和的曲子。而玉楼春里的琴多是用来讨好、献媚,两者截然不同的。 外间庸俗靡乱的声音时不时地传了进来,她早就听习惯了,脸色平静,但没有心思再去弹,站起身就走到外间。 在玉楼春里样貌是决定权,她长得最好看,住的屋子自然是最好的,推开门,门两侧摆放着鲜艷的花卉,灼灼艷丽,如同明姝令人羡慕的容颜。 走出屋子后,隔壁的弥珍却揽着一位女子进屋,四目相对后,她还是忍不住红了脸。 习惯是一回事,经歷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小姑娘面红耳赤,格外娇艷,就像是清晨带露珠的牡丹花,晶莹而妖艷。 弥珍站住,身侧的女子就跟着停下来,目光扫向明姝的时候明显带着震惊,瞬息就松开弥珍走了过去。 弥珍气极了,伸手将女子拉了回来,巧言欢笑:「您怎地走了,方才还说想我呢。」 女子一身红色劲装,束袖可见手腕纤细,长发束起更显得英气,但脚步比脑子更快,很快到了明姝面前,贪婪道:「怎地没见过你。」 小姑娘身材很好,脸蛋娇嫩,腰肢纤细,就连臀部都是恰到好处。 明姝自幼也是娇生惯养,又有长公主宠着,旁人最多只敢看一眼,哪里经受住这么肆意的目光,登时间一张小脸通红。 女子大胆伸手,她出于本能就转身跑回屋子,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弥珍拉着女子就要走,伏在她耳畔小声说道:「她背后可是有权贵,是金主呢。」 女子挑眉,「谁人?」 弥珍悄悄道:「长公主殿下。」 「是她。」女子说不出二话来,长公主是皇帝都要忌惮忍让的人,不说平民百姓,就当论那些举足轻重的大臣们在长公主面前也是提心弔胆。 弥珍暗自得意,双手圈住她的腰肢,整个人贴上去,唇角在她耳廓处摩挲,慢慢道:「您出得起两万两银子,她也会是你的。毕竟长公主可没有赎她的意思。」 「两万两?就凭那张脸还是那副身子,两万两银子也不怕被雷噼。」女子嗤笑道,感受到胸前那份莹润丰满后下意识就拦腰抱住她,「走,先让我尝尝你是甜的还是辣的。」 声音有些大,听得明姝脸色又红了几分,她还是不适应这里的生活。 听得口干舌燥后,端起桌上的水就喝了,喝了两口,隔壁传来一阵低靡的声音。 水到了嘴里变得更烫了,她恍惚放下茶杯,捂住自己的耳朵不去听,信枝体贴地给将门窗都关上,还告诉她:「弥姑娘许久没有客人了,今夜怕是会闹得不宁。」 明姝郁闷地躺在床榻上,裹着被子,整个人都缩进了被子里,那些声音才稍微低了一些。 玉楼春日日如此,也不见得有何稀奇,热闹地夜晚下,亦有一处将不得安宁。 平儿在屋内急得跺脚,将那劳什子郡主里里外外骂了很多遍,一面催促婢女将药端来。长公主双眸闭着,鼻息微弱,不过半日间脸色就已白得如纸,紧抿的唇角也同时失去了往日的血色。
第23页 整个人躺在榻上毫无生机,就像是没有声息的布娃娃。 平儿小心翼翼地端过药,扶起长公主,口中还不忘念叨着:「殿下好好听话,您总说赵姑娘不听话,这个时候你不能和她一样,您好好喝药。她没了就没了,奴瞧着那位明姝不错的,您将药咽下去,我、我就给您将人找来。给您弹琴、给您做点心。」 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哄人的话,餵进去的药依旧被吐了出来,一滴都餵不进去。 平儿看着看着就哭出了声音,泪水横流,不忘将秦见晗一道骂:「没良心的狗东西,您怎地就养了她,养猫养狗不好玩吗?抢了您喜欢的人就罢了,还给弄死了,连尸体都找不到。」 骂着骂着,秦见晗就进来了,她抢先一步将人拦住:「郡主还是别进来为好,殿下不想见您。」 「你不过是一婢女,如何做得了姨母的主,让开。」秦见晗颐气指使,并未将她看在眼中。 平儿伸开双臂,蛮横道:「我若是您,就去外面跪着反省。殿下养你护你这么多年,你在她背后插上一刀,你还好意思回来。」 屋内伺候的婢女跟着心一沉,屏住唿吸。 秦见晗冷笑,一双眸子更是染着明灯的光辉,熠熠生辉,不屑道:「你不过是姨母在外面捡回来的一条狗罢了,怎么,主人不醒,你就狂咬人吗?」 平儿小脸一皱,五官拧在一起,吩咐婢女将人赶出去,叉腰道:「我就是狗,还知道护着殿下,你呢,你连狗都不如。」 秦见晗气得脸色铁青,婢女们齐齐动手将她赶了出去,她喊了小厮过来硬闯。 主院闹了半夜,到了后半夜的时候,平儿还是一副生人勿进,不许珑安郡主靠近的蛮横样子。 院子门被她砰地一声关上,惊醒了榻上的人。 秦棠溪浑浑噩噩地望着熟悉的场景,眸子里染着化不开的浓墨,平儿气唿唿地冲进来,一见她醒了就哭得更大声,「殿下,郡主欺负我、非要进来害你。」 秦棠溪修长的眼睫颤了颤,伸手摸着平儿温热的脸蛋,掌心的温度就像温泉,拂过心坎,她感受到一阵暖意。 旋即睁大了眼睛看清平儿脸色的泪痕,轻声安慰道:「你将她赶出去,莫要靠近这里,等我得空再给你报仇。」 平儿一听来劲了,眼中绽出光彩,狠狠点头的时候脸上那只手突然滑了下去,吓得她立即爬起来沖外大喊:「大夫、大夫。」 大夫来后,愁眉不展,「还是得喝药,药喝不下去不行。」 平儿又餵了两次,照旧吐了出来,急得她在屋里乱转,天亮实在没有办法了,让人去将明姝找来。 让她弹琴给殿下听。 病人意识模煳,分不清人,丝丝缕缕琴音入耳后说不定就醒了。 醒了以后自然而然就喝药了。 药汤煎了一次又一次,喝了又吐,平儿唿爹喊娘,趁着功夫还将秦见晗赶了出去,眼不见为净,心口太舒服了。 明姝踏进屋的时候,天色刚好大亮,她不明白长公主为何这么早地请她来。 平儿见到人后就吩咐她去弹琴:「弹春江花夜,故意弹错几个调就成。」 赵姑娘弹这首曲子就没对过一次,殿下总是亲自拉着她的手去指导。 明姝恍然,朝着屋内榻上看了一眼,悄悄问道:「殿下怎么了?」 闻言,平儿回瞪她一眼:「弹琴就成,莫要多话。」 兇巴巴的小兔子。明姝不好多问,走到一侧早就准备好的琴后,俯身坐下,素手抚上琴弦,丝丝缕缕的琴音传了出来。 清晨的长公主府被琴音包裹着,空灵缓慢的节奏将昨日的喧嚣吵闹都赶走,留下的只有一阵享受。 平儿安静下来了,巴巴地望着榻上的人,还不忘絮叨:「殿下,赵姑娘的琴又弹错了。」 婢女们在屋内交头接耳,「琴声又不是药,怎么就能治病?」 「平儿姑娘是不是担忧下乱了分寸。」 「且等等,平儿懂得殿下心思,指不定就成了。」 平儿听着琴音,始终重复刚才的话:「殿下,赵姑娘又弹错琴了。」 说到第十五遍的时候,榻上的人徐徐睁开眼睛,一双眸子黯淡无光,明月失去银辉,骄阳失去光泽。 秦棠溪听着熟悉的琴音,脑海里浮现琴弦上的双手,洁白修长,骨节分明,她恍惚地站起身,闻声去找人。 平儿瞪大了眼睛,想着解铃还须繫铃人,心病得用心药医治,忙不迭地挥退屋内的婢女,眼睁睁地看着殿下走到明姝身前。 她狠狠地捏了把汗,祈求明姝不要乱说话。 秦棠溪面前是赵澜娇嫩的脸蛋,泛着莹润的光色,她微微俯身去捏了捏,好心道:「澜儿,错了。」 明姝顿时潸然泪下,僵持着身子不敢动,双手不听使唤地继续拨弄琴弦,面前的长公主脸色蜡黄,眼窝深陷,浑浑噩噩,似是疯魔了。 「澜儿,你这里节奏快了。」秦棠溪很高兴,握着澜儿的手,克制住自己的激动,凝神望着她:「澜儿,你的琴何时才能学会。」 明姝哭得咬紧牙关,怕一开口就哭出声音吓到她面前失去理智的人,只轻轻反握着那双冰凉如玉的手,紧紧握着,不敢松懈。 秦棠溪面上的笑容更深了些,甚至悄悄地靠近,碰到澜儿的鼻尖,闻着她的味道,感受她的唿吸。
第24页 真好,她的澜儿又回来了。 第15章 病得不轻 澜儿回来了。 秦棠溪缓缓在一侧坐下,握着琴弦上那双小手,贴近小姑娘的面颊,悄悄道:「你饿不饿,渴不渴?」 两句问话就让明姝哭得难以自制,僵持着身子,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了。候在一侧的平儿瞪大了眼睛,殿下这是病煳涂了? 她欲上前制止,却见殿下抱着明姝小声说话,语色温柔,眼窝中泅出难以言喻的温柔,月光皎洁,春风拂面。而明姝莫名其妙地哭了,好端端地哭甚? 看着自家殿下不辩的样子,她决定站起一侧静静看着,花楼女子惯会乘人之危,她不能让殿下再次受伤, 明火下的小姑娘脸色娇嫩,眼泪徐徐滑下,无声哭泣更惹得人心疼,秦棠溪感觉自己的心忽而疼了起来,针扎过的一般,密密麻麻,徐徐缓缓。 她痴迷地凝望着澜儿,以指尖抹去两道泪水,轻轻告诉她:「谁欺负你了,告诉我,可好?留下,万事有我呢。我非,也可尽力帮你。」 明姝抬眸,往日里的长公主近在眼前,温柔如水,浅淡无痕,她蓦然转首,指尖狠狠一抓,琴弦铛地一声断了,两人豁然一惊。 平儿更是吓得心口一跳,却见殿下紧张地握住明姝那只受伤的手,朝着吹了吹,「疼不疼,疼不疼……」 她的殿下病入膏肓了,怎么办、怎么办。 「大夫、大夫……」 平儿匆匆跑出去,而秦棠溪眼皮都不掀一下,捧着被划伤的手指,着急就要去找药。明姝一把抓住她,急切道:「不碍事、不碍事。」 秦棠溪不肯,指腹那道划痕颇深,指尖充血都变了颜色,她心疼得拧紧眉梢,而明姝渐渐止住泪水,「殿下,喝药。」 「不喝,没病喝药做甚。」秦棠溪下意识就皱眉,明姝却扶着她往床榻处走去。 屋内光色温馨,明姝身上镀上一层光,恍若真人,又似缥缈,秦棠溪不肯放手,非要同她一道躺下。 昔日尊贵的公主殿下,今夜落在明姝眼中不过是一可怜人,神志不清还是病魔侵蚀,都让她震撼。 殿下就像孩子一般攥着她的手,形若蹒跚学路的稚子,生怕撒开长辈的手就会摔跤。 引着她躺下后,她趁机唤来婢女:「去准备汤药。」 婢女朝里侧望了一眼,殿下是醒的。 不等多想就匆忙去准备。 秦棠溪紧握澜儿的手,以目光描绘那张朝思暮想的容颜,捨不得眨眼睛,「澜儿,你可累。」 话音刚落,平儿就引着大夫进来,大夫走近就要诊脉,不料长公主皱眉拒绝:「退下。」 大夫不知所措,无奈地望向平儿。 平儿也是没有办法,明姝却道:「殿下,听话。」 秦棠溪抿抿嘴角,没有再说话。 大夫趁机去把脉,症状与方才相似,道:「先喝药。」 婢女将药端来,明姝接过,递给殿下,澄澈的目光让人不忍拒绝,更何况是秦棠溪。 在众人惊颤的目光中,秦棠溪将药喝了,平儿大大地喘了口气,下一刻却见殿下丢了药碗去拉明姝的手,又黏在一起了。 病得不轻了。 大夫不敢多看,静静地退出屋子,婢女捧着空空的药碗跟着大夫离开,平儿眨眨眼睛,示意明姝赶紧走。 别赖在殿下这里。 明姝颔首,给殿下掖好被角就要离开,转身的时候,又被一只手拉上,她登时就两头为难。 走还是不走? 未曾想明白,就见殿下朝里侧挪了挪,空出榻外的空地。 平儿哼了一声,朝明姝就不客气道:「睡吧、睡吧,我什么都不知道。」 明姝拘谨地在外侧躺下,紧张得双手不知放在哪里,贴着榻沿,感觉背后一阵冰冷,后颈处却渗出汗水。 冰火煎熬,着实难过得很。 紧张到说不出话的时候,殿下伸手将她拉近,顷刻间炙热的唿吸就喷了过来,「澜儿,你怎么发抖,冷吗?」 冷?不冷,有点热。明姝皱眉,她好像碰到殿下温热的身体了。 「殿下,您好好睡会病才能好。」 「澜儿,你莫紧张。」秦棠溪紧贴着小姑娘的身体,伸手去摸摸胸口,是热的。 人是活的,她安心地阖上眸子,黑暗渐渐地将她笼罩,可这一刻又感觉浓浓不安,她选择又睁开眼睛,凝望小姑娘。 小姑娘的耳尖是红的,再细细去看,往日粉妍灼丽的脸蛋也是红的。 她的小姑娘好像在害羞,她悄悄地靠近,凝望那只小小的耳垂,轻轻摸了摸,还是烫的。 明姝高度紧张,被这么轻轻一碰,几乎就慌了神,「殿下。」 秦棠溪弯弯唇角,心中的不安让她鬼使神差地伸手将人揽住,唇角贴近滚烫的小耳朵,悄悄告诉小姑娘:「澜儿,你留在我身边,好不好。余生孤寂,唯你解忧。」 「余生孤寂,唯你解忧……」明姝喃喃重复殿下的话,眼中再度被泪水充盈,抬眸凝望着她:「殿下,您觉得赵澜配吗?」 秦棠溪努力眨了眨眼睛,眼前阵阵晕眩,望着重影的小姑娘脱口就道:「你若不配,我该怎么办。喜欢你,是希望你过得好。你好,我便知足,你若不好,我便将你带在身边,我努力让你过得好。」
第25页 重影隐隐被黑暗代替,她急得抓住小姑娘的手,毫无顾忌地靠近,努力亲吻那只通红的眼睛,齿间咬着耳廓,昏昏沉沉道:「亲过你了,你便是我秦棠溪的人,不许走。」 说完,就彻底陷入黑暗里,什么都没有了。 明姝怔怔地望着屋顶,耳畔都是殿下的唿吸声,清晰而温热,慢慢地传到心底。 有股莫名的力量让她心口暖了起来,惨死后的恐慌与灭门的恨意渐渐淡去,隐隐被长公主的情所取代。 从不知为她取名、看她长大的人会这么爱护她。 喜欢是占有,更是朝夕相处的愉快,殿下教会她一点,喜欢是她好就什么都可以了。 均匀的唿吸声在寂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沉重,更像是绳索紧紧勒住她的脖子,让她透不过气来。 殿下的喜欢,是她不配。 **** 皇帝登基多年,长公主初次因病不能来朝会,朝堂上荣昌侯一党占据上方,藉故拟定旨意,任命几位重臣。 秦捠觉得不妥,偏一张嘴就引来数人反驳,皇帝更是拿眼睛来瞪他,无奈下就不再去参与。 侍中提议今年赋税减免,皆因去岁一场暴雪冻坏不少庄稼。朝廷以仁德为先,当替百姓着想。 吴谙却反驳道:「百姓穷苦,那国库空虚谁来负责,今岁皇帝亲政,难不成侍中是故意给陛下难堪?」 侍中讷讷,执起笏板走了回去,其他人都不敢吭声。 小皇帝观望一阵好觉得无趣,吩咐人退朝,荣昌侯趁机留下,殷勤道:「长公主病了,陛下该趁机敛权才是。您是天子,不可仰人鼻息,受制于人。」 小皇帝倚靠着龙椅,骨节分明的手搭在扶手上,对于外祖父的提醒也并不在意,只道:「她是真病还是假病?你以为她等着饿你去剷除她的党羽。秦棠溪不是轻易疏忽的人,见好就收,不如想想兵权的事情。」 提起兵权,荣昌侯就不大自然了。当年他曾握兵权,因醉酒误事,被夺了兵权,若非皇帝是他外孙也不会有今日的荣华。 眼见着外祖父说不出话来,小皇帝就要起身走了,「您且回去,朕自有分寸。」 母后说过秦棠溪至今不嫁人,就是为了她的皇位,多年筹谋架空皇权,她防了这么多年也想不到办法将她击垮。 女人狠起来连旁人都觉得害怕,她阿姐的狠就在于将她压制得死死的不说,自己偏偏不嫁人。 换了衣裳就要出宫的时候,太后匆忙来了。 太后今年三十又五,保养得宜,见到皇帝就说了与父亲一样的话:「秦棠溪病了,殿下需趁机将其一举拿下。」 小皇帝不耐:「那是一位手握政权兵权的摄政长公主,您以为是拿刀拿枪,一句就拿下?」 太后讷讷无言,想到今日的处境心口就忧虑得不行,道:「本宫去看看她,一探究竟。」 皇帝觉得也可,她想去玉楼春见明姝,顺势就道:「劳烦母后走一趟了。」 太后不知她的心思,觉得这个机会是最好的,探清究竟后再动手。 上次拿下信国公府也是筹谋多年才一举成功的,这次也不会例外,她吩咐宫人去准备车辇、 车驾护卫都不可缺,摆足了气势才彰显自己的身份。 浩浩荡荡出宫后,明姝则被留在公主府。 天明的时候长公主醒了,昏昏沉沉再度睡了过去,等到午时才睁开眼睛,平儿高兴得跳了起来,喜道:「殿下醒了,可还觉得哪里不舒服?」 秦棠溪迷惑一阵,脑海里浮现梦中的景,似乎澜儿回来了。 她着急起身去找,匆忙披了衣裳,平儿急得将她按在榻上,「您这是又怎么了,好好喝药好好睡觉。」 秦棠溪不肯,急道:「澜儿回来了吗?」 闻言,平儿更是瞪大了眼睛:「没有,她没有回来。」 「没有?」秦棠溪皱眉,梦中的景就像是真的一般,澜儿还是那般听话,柔软可人不说还躺在她的身侧。 这么乖巧听话,难道真的是梦吗? 第16章 留下 一场梦? 秦棠溪恍恍惚惚不知所以,凝视平儿一番,确信澜儿没有回来后,感觉心空虚得厉害。 「你且退下,孤想静静。」 平儿撇撇嘴,「赵姑娘没有回来,明姝倒是在,您又抱又搂又拉着她一道上榻睡觉,不晓得您是什么意思。」 「明姝?」秦棠溪豁然一惊,脑袋里嗡嗡作响,感觉脑海里总是会出现澜儿落泪的样子,扶额苦思冥想须臾后,对平儿口中的明姝还是没有任何印象。 明姝于她而言不过是一过客罢了,人既来了,就不能随意打发了,忍着不适吩咐平儿:「你亲自将人好生送回玉楼春,问问管事该多少银子。」 「您要赎她?」平儿惊讶,拿手掰了掰,道:「殿下,好像要两万两银子,这可是不少,您掂量些。」 「你且将人好生送回去,我想一想。」秦棠溪头疼欲裂,顾不得平儿口中的两万两银子,扶着榻沿就站起来。 平儿嘀嘀咕咕:「晓得了,您且安心。对了,郡主来闹了会,奴将人赶走了。」 「嗯。」秦棠溪随意应声,换婢女进来洗漱更衣。 衣裳还未穿好,婢女匆忙来传话:「殿下,太后娘娘来了。」 秦棠溪微阖的眼眸勐地睁开,平静的眸子里漾过波涛,回道:「让平儿将明姝送来,拖延太后一刻。」
第26页 婢女颔首,转身推出去,她将身上的衣裳脱下换了寝衣,再度躺回榻上。 做好这些的时候,明姝踏进屋里。 小姑娘柔柔弱弱,转过屏风的时候露出一双湛亮的眼眸,桃花面粉妍着灼丽,拘束的样子像极了半夜来偷盗的小贼。 秦棠溪瞧着弯了弯唇角,招手示意她过来。 明姝慢慢地挪动脚步,耷拉着脑袋,小心地靠近,临近跟前的时候才道:「殿下唤我?」 「明姝,待会你就在这里听着伺候,问起你从哪里来,你直言相告。」 小姑娘蓦地皱着眉头,抬眸怯弱地看了眼她:「殿下,玉楼春不是干净的地方。」 怯懦与柔弱使得她就像是面,任你揉捏。秦棠溪心生怜惜,在她身上依旧看到了澜儿的影子,唇畔扬起苦涩的笑意:「明姝,你是干净的,就像是莲,出淤泥而不染。」 玉楼春不干净,但眼前的少女绝对是最单纯的白布,她很放心。 明姝不敢抬眸,抵着头,手不断搓着袖口的暗纹,紧张到不知该怎么回话。 踌躇不安间,外间的脚步声就变大了,秦棠溪眉眼一皱,「明姝,过来。」 明姝听话,快速走到榻边。 秦棠溪头晕目眩,四肢无力,却还是伸手将明姝拉近,整个身子就倚靠她。登时,小姑娘面红耳赤。 纯净、美好、简单。 秦棠溪虚弱地笑了笑,靠近的瞬息感觉到了几分熟悉感,昨夜在她身边的好像是明姝。 想通的间隙里就轻轻开口:「明姝,别怕。」 明姝不知何意,忽感颈侧一疼,好像被咬了一口,可没有牙齿的锋锐,就像是被舌头吮吸。 屋内气氛陡然间升高了,太后进来后就见到榻上依偎的两人,下意识走快两步,出乎意料地见到长公主温柔的神色。 作为长公主,她是骄傲智谋无双野心勃勃的辅政大臣。 作为女人,她身上又有难得细腻的耐心,温柔如水的气质。 无疑,秦棠溪是难得的佳人。 太后靠近后,秦棠溪就微微坐直身子,歉疚道:「太后见谅,臣身子不适,起不来就不能给您行礼了。」 说完还拍了拍明姝的肩膀:「小姝,这是太后。」 明姝瞬息就挪下来,朝着对方跪地叩拜:「明姝拜见太后娘娘。」 「明姝,哪家姑娘?」太后低眸打量地上的小姑娘,厉声道:「抬起头来。」 明姝是害怕的,就算是赵澜,也无法与太后直视,只能微微抬起下颚,心中的恨意在此刻也达到顶峰,隐忍道:「明姝出自玉楼春。」 小姑娘唯唯诺诺,容颜精緻,仿若宫廷画师手中最精緻的仕女图,五官就像是选取最美的拼凑起来。 太后恍然笑了,「未曾想长公主也讨不过美色。」 秦棠溪搭着眼帘,「太后所为,就不需臣多说了。小姝,起来吧,地上太凉。」 「你这是与我对着干。」太后恼怒,地上的小姑娘瑟缩了下,还是听从吩咐地站起身。抬头的间隙里,小姑娘双眸湛亮,袖口处的双手白皙亮丽,骨节分明,指尖上染着丹寇,不见风尘气息,倒有股单纯的意味。 长公主好这口? 她忍住心中的火气,慢悠悠地走到明姝身侧,抬起小姑娘的下颚,「长公主称病不朝,原是有了相好,想必废寝忘食了。」 秦棠溪倚靠着软枕,长睫轻颤了几下,身子虚得厉害,她无力道:「太后说得夸张了,小姑娘身子弱,经不住您说的那么折腾。」 「你……」太后语塞,再见她面上虚色,不知是真是假,心中揣摩了会又拿捏不定,朝明姝多看了两眼,发现一抹红痕。 啧啧啧,哪里是病,分明是纵慾过度了。 她冷笑了两声,道:「旁人都说长公主被朝政耽误终身大事,爱家心中愧疚,陡听你病了,哀家匆忙赶来看,不想,是另外一番景象。」 太后的话使得秦棠溪浑身不自在,苍白的面色浮现一抹红晕,下意识就转首看向床榻内侧,语气却是一如既往的凌然:「臣学太后罢了。」 「长公主好生养病,望您早日回朝。」太后被气得心中恼火,面对强势的对手只能隐忍不发,毕竟秦棠溪不是她能难捏住的人。 秦棠溪淡漠道:「太后慢走。」 明姝对两人的对话有些不大明白,比如殿下说的那句身子弱,经不住折腾。 悄悄地看了一眼殿下,面色也是红的,她下意识就脱口就问:「殿下不舒服吗?怎地脸色通红。」 秦棠溪伸手摸自己的脸颊,果是滚烫的,抬首去看,小姑娘巴巴地看着自己,既然好奇又新奇。 那双眼睛太过赤诚,惹得她生气,道:「管事没有教过你吗?」 明姝恍然摇首,「没有。」 秦棠溪一怔,在玉楼春待了这么久竟不知这些事,「那你平日学什么?」 「学舞,学折腰。」明姝坦诚道,恐长公主不相信,忙走到她跟前,身子往后仰,当即就仰面下腰,整个人就像对摺了般。 秦棠溪眼皮子一跳,忙唤她起来:「不疼吗?」 「开始会疼,现在不疼了,她们说这是最基本的。」明姝轻松地站起身,笑吟吟,眸子里漾着光泽,小姑娘朝气蓬勃。 「你很不错,我不明白你的父母怎么捨得将你卖了。」秦棠溪垂眸,明姝与澜儿相似,都是可怜的小姑娘。但她还活着,澜儿早就埋入地下,不知葬身何地。
第27页 不过明姝的父母确实可气,卖也就卖了,为何卖出那等污秽之地,寻常府邸做奴做婢也可。 若真的明姝听到这么一句嘆息的话,肯定会哭,但明姝不会难过,她对父母没有什么感情,内心感受不到难过。 她违心解释道:「或许他们是有难处的。」 「难处?明姝,你还小。」秦棠溪感觉到一股悲哀,懵懂不知事却玉楼春的水弄脏了,她想了想,道:「你在这里先留下,寻回父母才是最要紧的。」 前半句契合心意,后半句就让明姝害怕,忙改口道:「殿下,回去还会被卖第二次的,他们的难处还会有很多,有一就有二。」 「这倒是。」秦棠溪醒过神来,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便道:「你先安心住下,日后有何打算再告诉我。」唤了平儿进来,她细细嘱咐道:「寻间干净的屋子给她住下,玉楼春那边你去说一声,就道人在这里。」 平儿觉得不大好,悄悄道:「您没有那么多银子,两万两呢,您还是一穷人。」 「多嘴。」秦棠溪怪一句,吩咐她将人领走,自己起身往书房而去。 平儿是个话匣子,打开就关不上,一路上与明姝唠唠叨叨说了很多话,话多道理也对,就是没什么实质用,听懂了也无甚用处。 到了客居后,婢女开门相迎,信枝朝里头看了一眼,震惊道:「好宽敞。」 平儿叉腰,骄傲道:「这是客人住的院子,还不算气派,我们殿下住的屋子更宽敞。」 信枝惊讶又崇拜地望着她:「平儿姑娘,你好厉害。」 平儿哼哼两声不理她,继续安指着院子里的婢女道:「这是明姑娘,好生照顾着,不可怠慢,殿下会不高兴的。」 颐气指使的话听来也十分可爱,明姝笑了笑,平儿就是一活宝,着实有趣、 安排妥当后,平儿踩着欢快的脚步去长公主处復命。 走到书房外就听到屋里一阵急剧的咳嗽声,再接着就是一男子浑厚的嗓音:「赵姑娘葬身之处找到了,是一山下,挖了几丈深才找到的,棺木被敲开后,尸身已腐烂,不过大致可以认出,确是赵姑娘。」 平儿瞪大了眼睛,哦,赵姑娘真的死了。 殿下该怎么办? 第17章 晨昏 平儿屏息凝神,书房里许久没有声音传出来。 殿下又晕过去了? 不好不好。 忙要冲进去的时候,书房门被打开了,侍卫司统领走了出来,面无表情,凶神恶煞。 平儿避开她朝着里面望了一眼,悄悄挪步靠近,殿下坐在案牍后,失魂落魄,面色还是很憔悴。 她靠着门板想了想,不能再让殿下这么伤心,转身跑回客院找明姝。 客院里窗明几净,送来的摆设与被衾都是干净的,被衾摸着很柔软,就连临时送来的一套首饰都很华丽。椅子更是花梨木的,时景屏风用的是紫檀木。 信枝在玉楼春里是见惯奢华的东西,进入长公主府还是觉得自己眼光短浅了,悄悄打量一番后就见自家姑娘坐在床榻上发怔。 心事重重。 「姑娘,您看着好像心事很重?」 明姝回过神来,巴掌大的小脸还是没有血色,妆容卸下后脸色就白得厉害了,就连一双眼睛都跟着没有神采。 信枝心下更加担忧,外间这时传来匆忙的脚步声,方才离开的平儿又跑回来了。 「平儿姑娘,有事吗?」 「有、大事……」平儿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靠着门框就冲着明姝说话:「明姑娘,去弹琴。」 明姝从床上走下来,步履款款,动作举止都带着温厚,行走中可见几分高门涵养,「殿下要听琴吗?」 「不,殿下不高兴了,你有办法让她高兴吗?」平儿睁大了眼睛,「她要能高兴,我就给你赏银。」 「好。」明姝发笑,眉眼的愁绪徐徐淡去。 平儿喘过气来了,好奇道:「你要怎么做?」 「哄殿下高兴就弹些她爱听的曲子,很简单的事情。」明姝想了想,殿下处有张好琴,是她来公主府用惯的。 琴肯定是平儿能碰到的,她朝着活宝笑了笑:「我想用殿下的琴,可行?」 「不行,那是殿下的宝贝,旁人轻易不能碰,会剁手的。」平儿闻声色变,极力拒绝,那是赵澜喜欢的琴,每回来都用那张。如今被殿下锁起来了,哪里能轻易碰得。 明姝皱眉,心中五味杂陈,殿下的情藏得可真深,「好,你带我去吧。」 平儿反倒有些犹豫了,「她真的能高兴吗?」 「能。」明姝信誓旦旦,殿下性子好,随了安太妃,当年她母亲都夸这位长公主性子柔软,可惜摄政后渐渐被阴谋诡计磨平了稜角,将那些柔弱藏了起来。 一直以为殿下如青竹见雨而长,似海水遇潮而涨,昨夜才知晓,殿下也是人,有女子的柔弱和温婉。 秦棠溪只是一普通人罢了。 阿娘曾说殿下是普天最知难字的女子,她笑着摇首,殿下是普天下最兇狠的女子。 她见过殿下顷刻间就夺人性命,也见她冷硬地拒绝旁人的请求,冷漠地眼观他人家破人亡。 殿下是无情的。 **** 书房是公主府府禁地,平儿能自由出入,但明姝是不行的。
第28页 平儿绞尽脑汁让人在树下搬来琴,恰好就在书房院墙外,琴声悠悠扬扬,在寂静的院落里肯定很清楚。 春日午后的阳光炙热,照射在头顶上就像烤着炭火,热得让人躲进了树荫下。 琴声悠悠扬扬地传盪开来,平儿听得眼皮子跳了两下,自顾自道:「我好像听过这个,殿下弹过。」 明姝不语,沉浸于琴声中。安太妃是江淮名.妓,琴动四方,当时不少人争相追捧。先帝当年初去江淮后,听琴动心,将她带回来。 先帝喜欢安太妃,却不能给她该有的名分,而太妃也在先帝死后不肯再入洛阳一步。 长公主的琴是自学,在安太妃眼中,琴妓见不得光,若她出身名门,长公主也不会辅政而做不成皇帝。 学琴靠天分,她是最笨的,一遍琴要学数遍,而长公主则是一遍就会。 也因她善琴,安太妃不会多看她一眼,哪怕她今日掌朝政,压皇帝。 那年十三岁的时候,她随着长公主前往凌云山去见太妃,翻山越岭,脚都磨出水泡,安太妃却见她二人拒之门外。 长公主在门外等候半夜都没有得到门开,翌日走的时候,屋内传来一阵琴。 长公主回眸凝望许久,回来后告诉她:「曲为晨昏,是太妃当年见到先帝后所作,寓意不过与先帝朝夕相见罢了。」 她今日所弹,便是晨昏。 琴声似潮水徐徐波动,朝夕相处,胜在两情,若是情不明,则无感。安太妃的琴技首屈一指,几乎无人可比。 潮水波动后,海水翻涌而来,两人相处,总是有磕磕碰碰,唇齿还会有磨蹭。 平儿听得没劲,「听得我快睡觉了。」 「晨昏便是生活中最普通不过的情景,哪里会有那么多激盪。」明姝不敢停,她怕自己一停就记不得接下来的音调。她完全凭着记忆去弹,这首曲子像极了平儿口中所言,听得人快睡觉了。 当初她不明白晨昏的奥妙,如今,她懂了。 琴过三遍后,她忽而停了下来,转身看着平儿:「听闻殿下的母亲还活着,她来,殿下会更高兴。」 「你说得简单,太妃都有十年没有见殿下了,都不明白母女怎么会有那么大的仇恨。」平儿满脸愤恨,小拳头握得紧紧的。 树荫下的光色过于阴暗,明姝一张小脸上满是晦暗不明的光色,细长的指尖在琴弦上敲了敲,脑海里想了一计,悄悄道:「我有办法让太妃进府。」 平儿半信半疑,眼皮子颤了颤,「你会不会害我?」 「怎么会,不过是说些实话罢了。」明姝微微眯眼,笑意狡黠不说还添了几分春日明媚的气息,平儿心动了。 琴声忽然停了,书房里的人幡然醒悟,不管不顾地起身去外间找。 庭院内空无一人,走出角门就见到树下交头接耳的两人,明姝手中还攥着琴弦。 琴弦是弹琴所用,岂可随意攥在手中。 「你二人在做什么?」 明姝心口一跳,慌忙站起身,手中的弦铛地一声就断了,弹得她整只手跟跟着发麻。 今时今日,她不敢喊疼,暗自忍了忍才抬首,殿下却是一副冷漠如斯的神色。 殿下在意的是赵澜,而不是明姝。 第18章 还魂 平儿也吓得浑身一颤,悄悄地往后退了一步,「殿下,你高兴吗?琴好听吗?」 秦棠溪恼明姝攥着琴弦,可天光疏朗下,小姑娘神色颤颤,一只手捏着自己的袖口,似是很紧张。 明姝胆子小,她换作温声道:「琴弦有何用?」 小姑娘怔忪,彷徨抬首,想了须臾才露出恍然的目光,忙道:「殿下,我错了。」 秦棠溪却道:「回去休息。」 明姝点点脑袋,觑了殿下一眼,见她异常生气才落寞地离开。平儿没明白殿下为何生气,也识趣地没有开口说话,脑子里想着明姝的提议。 殿下与太妃分别这么多年,不想念是假的,母女连心,不会那么狠心的。 她默默地跟在殿下后面,眼珠子也四处转了转,等殿下进入书房,她立即跟上去,不料,门被砰地一声关上。 殿下还是不高兴。 她决定自己去做,瞒着殿下,让她高兴一回。 进屋的秦棠溪满身疲惫,就像经歷过一场大战,累到四肢无力,累到心神俱碎。 短短几日间,她感觉过了余生之久。 赵澜的画像被搁置在画篓里,几日不见就被蒙尘,明珠蒙尘,只见不得光辉罢了。而人蒙尘,香消玉殒。 秦棠溪缓慢地打开画轴,脑海里人跃然纸张,逼真、清楚、美丽、单纯。 多年前,蹒跚学步的孩子招手向她晃着,稚嫩的眉眼上盪着笑,一步两步,走到一半后忽然瘪嘴不肯走了。 孩子腿骨都是软的,晃晃悠悠,不给走还不行,走到一半却放弃,童心单纯,只想告诉她会走路了,败在了毅力上。 信国公夫人笑话,一把抱住,「丢人吗?」 赵澜皱眉,五官拧成小包子,却转首朝她伸手:「阿姐。」 信国公夫人拍拍嘟起的小嘴,「错了。」 怀中的小孩子眼睛睁得很大,苦思冥想须臾后才含煳说出一词:「姨……」 她笑着拒绝:「唤阿姐为好,我担不得这声姨娘。」伸手接过赵澜,不想她抱着她的脖子不放,撒欢地唤阿姐阿姐。
第29页 阿姐唤了多年后,不知何日开始毕恭毕敬地唤一声殿下。 从此,再听不到那声阿姐。 回过神来,她将画卷好,小心地带回寝居。 寝居内的木箱子里还摆着明姝常用的琴,取出后,焕然一新,细指徐徐琴弦,叮噹的声响崩了出来。 琴是出自大家之手,她的母亲是琴妓,善制琴,不知从何时开始也不再碰琴。所以,她花费千金后买来这张琴,也适合赵澜。 琴在两府定下亲事后就一直被封存,想来,也无作用了。 她令婢女打来清水,自己亲自动手,轻轻擦拭琴身。 制琴不易,赵澜每回过来都会擦拭一遍,嘴里不忘念叨着:「殿下,你说琴的弦上为何会弹出那么多曲子,弹拨抹捻,音色就会不同,当真神奇。」 唠叨久了,她也不知该怎么回答,就随着去了。 最后那次,赵澜擦拭到了一半,喜滋滋地凑了过来,抱住她的臂膀:「殿下,日后我是不是该唤你一句母亲?」 小姑娘被宠大了,信国公只一女,宠着捧着,懵懂不知愁。她总想着自己这辈子註定得不到安宁,杀戮半生,不知冤杀多少人了。赵澜是不同的,她喜欢她,自然希望她好好地过自己的日子,宠着就好了。 母亲二字带着些许玩笑,她还是认真听了,笑道:「见晗不是我的女儿,等你们成亲后,她便恢復本名。」 「哦,也好。殿下,您喜欢什么样的。」 小孩子十四五岁,总是爱胡思乱想,比如这些问题,本不该是她想的,偏偏来多嘴。 「孤喜欢听话懂事的,懂得撒娇,懂得讨好人。」 小姑娘就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谁敢不听您的,您这些要求太低,很好找的。」 她默然摇首,凝望着纤细的琴弦,心中平静若水。 琴擦拭后,摆在桌面上,她唤来管事:「信国公府可安排妥当了?」 管事回道:「安排好了,这个时候祭奠信国公恐会引起陛下不悦。」 「无妨,你去告知郡主一声,明日同我一道去。」秦棠溪淡漠道。 长公主整个人都很平静,淡漠的神色让人瞧得不真切,清冷的容颜中看不见一丝破绽。 管事点头应下了,秦棠溪目光落在琴身,外间想起婢女的传话:「殿下,江大人来了。」 「让她进来。」 管事退下去了,须臾后,江知宜大步走近,手中还攥着一本书。 长公主端坐在坐榻上,容颜肃然,清冷缥缈似云间月,逼人的威压下让人抬首对视,气韵干净中添着不可冒犯的威严。 江知宜避开她的眸色,淡然地坐下来,递给她一本书,「听闻你病了,我找来给你解闷。」 秦棠溪望她一眼,目光落在书页上,是一经书。 寒气顷刻间浸入骨髓,江知宜有些害怕她的目光,事已至此,不由她退缩,唯有继续前行了。 将书递至长公主的手中,「你看看,或许病就好了。」 秦棠溪不接,干净的眉眼染着一股戾气,白莲被染,失去了圣洁,「你引我去玉楼春是何意。」 「我是自己要去的,没成想下人传错话了。」江知宜露出无奈的神色来,将经书再度塞到她的手里,好心道:「明姝是不错的,你可以试试。老大不小的,也得有伴。洛阳城内的闺阁女子近身,肯定为了族中势力,明姝颇为干净。」 秦棠溪眉间微微敛起,面色白得几乎透明,细细去看,似有些遮盖不住的沧桑感。 江知宜的解释并不能让她满意,犹豫片刻后,她选择打开第一页,还魂二字陡然闯入眼帘。 人死不过是尸身毁灭,六道不收,落入野鬼序列,执念过深者,无轮迴。 万事都有特殊,执念过深没有进入轮迴后,可借尸还魂。 「荒诞。」她轻轻斥一声,肺腑忽而感觉一阵痒,不由自主地咳嗽出来,捂唇道:「你来是想说赵澜重生了?」 「或许有这个可能的。」江知宜心虚道。 一阵咳嗽后,秦棠溪渐渐缓过神来,不知怎地就想起明姝,同澜儿相似的少女。 熟悉的琴声、一样的指法,甚至还会晨昏。 她默然抬首,混沌的眼眸里聚集了些许光色,观望了须臾后,不确定道:「经书哪里来的?」 「寺中顺手捡来的。」江知宜讪笑。 秦棠溪不再说话,细细将第一章 节看了一遍,合上之际,走火入魔般想起明姝,随手就将经书还回去:「胡闹。」 江知宜却道:「人生孤苦,您该看开一些,赵澜虽好,可心不属于你。再多的事情也抵不过心头好,她眼睛瞎了,你何必为她病气缠身。」 「信国公府的案子还在审查中,你若知晓什么就将证据拿出来,阴阳怪气就闭嘴。」 「棠溪,赵澜死了,你清醒些。」 「孤知道。」秦棠溪拧紧眉梢,心口疼了起来,捂唇低低咳嗽几声,病态更加明显。 江知宜吓得不敢说话了,忙将经书丢在一侧,起身就要跑路:「下官先回去了,殿下好生保重。」 秦棠溪不挽留,目光凝结在经书上,苍白干涩的指尖翻开第一页,指腹按住了还魂二字,狠狠地闭上眼睛。 心口跳动得厉害,她不信,不信鬼怪,更不信旁人。
第30页 江知宜所为,必有图谋。 自己什么都知道,但是,她就控制不住地去想。 为何会有那么多巧合。 心口跳动得太快,就像是被人牵引着走,自己根本做不到主。 『还魂』二字仿若会动,慢慢地透过肌肤,穿过血液,钻进了心口里,肆意跳跃、肆意拨动。 「殿下。」门口传来婢女的声音。 秦棠溪勐地睁开眼睛,坐直身子,经书被她藏入袖口里,她抬眸凝望着门口:「怎么了。」 「秦相来了,有事禀您。」 话音刚落,秦捠的人影进来了,步履聪明,往日的冷静也不见了,急切道:「殿下,今日陛下替换了几名朝臣。」 「随她去。」秦棠溪声音缓慢,清越若玉石,听得人心口一颤。 秦捠不明,揖礼道:「殿下可否告知臣?」 「陛下年岁越来越大,总是一味压制只能让她心有不甘,给她机会,那几人不必在意。」秦棠溪心不在焉,眼神明显飘忽不定。 秦捠为难:「□□昌侯气势逼人,实在是让人心口不服。」 「秦相,最多半月,你便可明白了。」秦棠溪疲惫地靠坐在坐榻上,目光凝望着屋顶,还魂二字就像是紧箍咒一样粘着她不放。 心口实在慌得厉害,她直接站起身,当着秦相的面唤来平儿:「去备马车,去寺里。」 尾音发颤,带着忐忑与不安,就连秦相也听出几分端倪,担忧道:「殿下可是累了?」 「孤有事处理,秦相安心回去。」秦棠溪赶客。 秦捠下意识想到什么事情,长公主不过是一女子,身子也会柔弱,比不得男子,他愧疚道:「臣唐突了,殿下好生休养。」 平儿不明白殿下的意思:「去寺里做什么?」 秦棠溪幡然醒悟过来,望着虚空,去寺庙做什么? 回身的时候,那本经书还遗留在那里,她伸手拿起来,唇角抿紧,江知宜成功地让她心口不安了。 第19章 害了你 春日风景秀丽,眼光也变得尤为暖和,宫廷一角处更是热闹非凡。 皇帝穿了一身骑装,露出纤细的腰肢,束袖更显得飒爽英姿,宫女们交头接耳,少不得夸赞皇帝相貌好。 皇帝骑射好,坐在马上,拉满弓就朝着箭靶射去,赢来一片叫好声。 秦见晗也跟着拉满弓,看准靶心就要射的时候不知何人喊了一句:「长公主来了。」 箭勐地脱离弓,弯弯扭扭地落在地上,皇帝嗤笑她:「阿晗箭法愈发不行了。」 秦见晗莫名慌得厉害,将弓递给侍卫,抬眸就迎上姨母的视线。 长公主在她面前停下来,众人屏住唿吸。 眼光落在长公主的面上,肤色剔透,恍若玉打磨成的玉人,神女般的姿色。 皇帝好整以暇地看着这对母女,心中并无对秦见晗的愧疚,更多的是好奇阿姐怎么处置她和阿晗之间的事。 后宫妃妾那么多,也不多秦见晗一人。她倒是想将明姝带进宫来,可惜,玉楼春管事不识趣。 她看得热闹,秦棠溪并无兴师问罪的想法,只道一句:「孤去信国公府祭拜赵澜,你同行。」 「祭拜、祭拜……」秦见晗脸色大变,阳光下的脸色苍白得有些吓人,一双眼睛也充满害怕,喉间一阵滚动后到底没敢继续说话。 就在这个时候,皇帝听出几分端倪来,面露阴霾,「阿姐是什么意思,信国公府谋逆,阿姐这是给罪人祭拜?」 秦棠溪长身玉立,转眸凝视她:「赵澜被你赦免了。」 皇帝一噎:「这、阿姐这是故意踩着朕的脸面?」 秦棠溪面无表情,不悲不喜,眸色甚为平淡,「陛下踩着臣的脸面做事,难不成没有料到今日的局面?」 「朕是天子,掌天下百姓生杀之权。」皇帝隐忍怒气。 「是吗?可如今天下生杀大权包括您的性命都在臣的掌控中。」秦棠溪淡淡道,目光中透着显而易见的轻蔑。 是蔑视,臣下对天子竟露出蔑视的神色,皇帝暴怒,就像是一头兇狠的小狼不断挥舞着自己的爪子,怒到极致后就失了分寸,「长公主以下犯上,论罪当诛。」 「陛下且试试?」秦棠溪嘲讽道,目光辗转落在秦见晗的身上,「珑安郡主的身份来自镇国长公主府,孤若是罪人,珑安郡主岂能倖免,唇亡齿寒,想来你的母亲从未教过你。」 长公主气势摄人,片刻间就压制得皇帝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了,在场的内侍宫女都巴不得自己从来都没有听到这些话,吓得都跪地叩首。 小皇帝气得满脸通红,秦棠溪轻轻抚过她的额头,凑至她的耳畔,以她能听到的声音说话:「你敢纳秦见晗为妃,阿姐就能自立。」 「你、大胆。」小皇帝外强中干,咬牙切齿才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大胆的事情那么多,不缺臣做这一件,陛下若聪慧就该明白过来。信国公不在臣的阵营内,他为的是朝廷,战场厮杀之际,你还未出声。而荣昌侯酒肉为伴。明君惜才,亲贤良远小人,而陛下所为,恰好与之相反。您任命的那几人都非良才,好歹与否,且看明日朝会。」 秦棠溪本就是清冷肃然的人,怒到极致依旧是一副平静姿态,可神色给人雪山寒冰永远不会有融化的时候,让场上的气氛骤热变为冷冽。
第31页 「你、为人臣者不会像你这么强词夺理。」小皇帝气得心口憋闷,屈于她的气势,场上内侍宫人加上侍卫不下百人,被她这么落了面子后心中尤为恼火。 与清冷了淡然的长公主想比,显然落了下风。 二人高下,一见分晓。秦见晗暗自皱眉,真想去推一把皇帝,莫要被长公主的外表所欺骗了。 长公主是不会自立的,有安太妃在,她就不会成为皇帝。 先帝驾崩之际令长公主发誓过,她若敢自立,安太妃就会五雷轰顶。 她暗自着急,长公主挥手示意侍卫将她拿下:「珑安郡主要嫁人了,就不要随意走动。」 秦见晗慌乱了,忙向皇帝求救:「陛下、陛下,我是您的人了。」 秦棠溪淡笑地看向皇帝:「侍中看重珑安郡主,殿下掂量掂量。」 小皇帝皱眉不语,眼睫重中一颤,确实,为一女子不值得得罪侍中,而且,秦见晗太过兇悍,不适合为妃。 「阿姐好自为之。」 皇帝临走前不忘恐吓一句,可在外人看来,就是抛弃珑安郡主 秦见晗几乎崩溃了,被侍卫蒙着嘴巴拖进马车,长公主漫步跟在身后,步履沉重,身后的红墙深瓦肃穆中透着绝情。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信国公府,下车的时候,侍卫匆匆来禀事。 秦棠溪闻言后眉眼紧皱,心虚地看了一眼信国公府牌匾上的灰尘,心中万分踌躇,无奈道:「先回公主府。」 **** 安太妃来了。 风尘僕僕,跨进公主府的那刻就唤了长公主的名讳,一路疾行至后院。 平儿是罪魁祸首,下意识就让人去请殿下,自己小心应对太妃,一股脑地将话都说了出来:「殿下前两日极为兇险,梦魇不说,还拉着人说胡话。奴婢害怕,就让人去请您来主事。谁知殿下清醒后,就不顾身体,您好好劝劝。」 安太妃满沧桑,身披道袍,手中还握着一把浮尘,眉眼与长公主有几分相似,但多了几分锐利。 长公主不怒自威在于多年朝堂沉淀,而安太妃则不同,眉眼间有着尖锐,失了平和。 平儿初见太妃,心中敲着鼓,解释一遍后,太妃又不搭理,自己就不敢再说话了。 捧着茶去孝敬,乖巧地站在一侧。 长公主匆匆回来,脸色上的病态依旧无法掩盖,跨进屋的那刻,平儿就朝着她不住眨眼睛。 安太妃手中的茶就直接摔在地上,屋内外的人都提着心眼,她望着神色的憔悴的人,语气都跟着冷了下来:「出去。」 秦棠溪垂眸,吩咐平儿:「都出去,不许人靠近。」 平儿撇撇嘴,临走前还不忘看了一眼太妃,气势汹汹,早知道就不请她回来了。 哪里是高兴,分明是问罪的。 屋门关上后,秦棠溪依旧不敢抬眸,步行至母亲跟前,欲磕头行礼却听到上方传来一句冷硬的话:「担不得长公主的礼,近年来你把持朝政,压制皇帝,气得太后三番两次给我写信,你也是好能耐。」 「太后叨扰母亲清修了。」秦棠溪还是跪了下来,嵴背挺直,垂眸不敢直视。 安太妃却道:「你做什么都同我没有关系,太后所言你久久不愿皇帝亲政,令我劝你几句。今日既然来了,就顺带将她的意思告知你,如何做,我都不会管。」 秦棠溪微微一怔,欲辩驳却见母亲站起身子,她忙道:「母亲在府里休息几日?」 「不必,既回洛阳,自该去给陛下太后请安,你好好反省。」安太妃的声音冷到极致,裙摆在秦棠溪的眼前划过,落下一阵风,再无痕迹。 屋内气氛静若湖水,平静到一丝波澜都生不起来。 母亲离开,秦棠溪连目送的机会都没有,竖耳倾听,脚步声慢慢离去。 回来到离去,不过半个时辰的光阴,什么都没有留下。 她有些懊恼。 跪了许久后,膝盖疼得钻心,片刻的眩晕令她不敢掉以轻心,耳畔突然间响起开门的声音。 多半是平儿来了。 「殿下……」 秦棠溪勐地睁开眼睛,是明姝。 明姝从未见过如此狼狈的长公主殿下,颤悠悠地晃动脚步后,还是选择走近她,悄悄询问:「殿下,您不起来吗?」 秦棠溪不回应,熟悉的声音就像是天然的温泉水,慢慢地将她包裹起来,镀上一层暖意。 久久得不到回答后,明姝大着胆子靠近,学着殿下样子一道跪下,心疼道:「我陪殿下。」 「明姝……」秦棠溪欲言又止,还魂的事再度涌上脑海,挥之即来,让人为之沉沦。她勐地吸了口气,放缓自己的心态,认真道:「你且出去。」 明姝使劲摇头,为自己出的馊主意十分懊恼,愧疚道:「是明姝对不起殿下。」 秦棠溪这才抬了眼眸,目光缓缓落在小姑娘纠结的神色上,五官就快揪成包子了,尤其是抿起小嘴,「你做了什么?」 难不成真是江知宜派来的? 她这厢心中不定,明姝认真忏悔:「平儿说让你高兴,我就让她骗来太妃娘娘让你高兴,没成想,反而害了你。」 秦棠溪震惊:「你是怎么骗来的?」 明姝痛心疾首:「骗太妃说您病了。」 「就这么简单?」秦棠溪还是不大相信,母亲待她犹如生人,怎么会因为她生病就赶来洛阳城。
第32页 小姑娘愧疚难当,一副请罪的姿态,尾指在袖口上摸索了几下,在空中旋即又抖了抖,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秦棠溪观察入微,几乎出于本能地抓住尾指,制止它晃来晃去。小姑娘呆了呆,「殿下,你攥着我的手做什么?」 第20章 风寒 小姑娘的手很柔软,掌心还有一抹汗水,秦棠溪微微一笑,江知宜找的人与澜儿确有几分相似。 纯澈的眼神,热情的性子,还有相似的小动作。 有些人相貌相似,但行为举止大不相同,细细观察就会眼神乃至气韵都相差很大。 但明姝与赵澜的相似点在于两人相貌不同,神色举止乃至小动作都是一样的。 明姝从满月起就在她的眼皮下长大,无论是说谎还是犯了错事,尾指都喜欢在袖口上摩挲。信国公夫人平日里捉不到她的错事,只要一看她的小手指就明白过来了。 这些应当是秘密,只有赵澜亲近的人才知晓,江知宜作为一个外人是无法知悉的。 短暂的失神后,秦棠溪送开明姝的小手,眸色正视前方,正经道:「看看罢了。」 明姝皱眉,没有想明白,偷偷打量着长公主清冷的容颜,话到嘴边却不知怎么开口,想了想,选择相信她。 「殿下,你犯错了吗?」 秦棠溪垂眸:「没有。」 明姝忽而笑了:「我也猜没有,我娘在的时候也是这样,明明没有错,非逼我去道歉。」 秦棠溪眸色一沉:「你娘不在了吗?」 「对啊。」明姝登时眯眼一笑,大大的眼睛弯作月牙,柳梢头的月牙儿,明媚好看。 本就是随口一说,秦棠溪却当真了,想起之前查过明姝的家世。 明家一家四口,明父做着生意,在西市里经营一间萧铺子,家境一般。但在前两年明父陡然死了,生意一落千丈,明姝的哥哥又不是勤快人,两年内就把店铺败了。 儿子也已弱冠,恰好说了亲,凑不足财彩礼钱,不知是谁在背后提了一句,明母就将女儿卖至玉楼春,得了银子后买屋舍良田,还将儿媳娶进了门。 所以,明姝的母亲是尚在人世。 小姑娘说谎话了。 她站起身,却发现自己双腿发麻,小腿间一阵酸涩,皱眉隐忍的时候一双小手伸了过来。 明姝不知觉就伸出手给她揉揉,故作成熟道:「久跪会造成血脉不通畅,站起来之前就该揉一揉。」 语气稚嫩,却带着一股老成的意味。秦棠溪平静的心神再度被打乱了,风过湖面,盪起层层涟漪,想要避开她触碰,却发现自己的双腿无法动弹。 小姑娘的手劲恰到好处,不轻不重,很好地缓解不适。 从她的角度去看,小姑娘柔软的后颈处过于白皙,粉色的内衣露出边缘,一叶海棠绣得也很好看。 不知怎地,心口的空虚缓缓被填满了。 她拉着小姑娘一道坐下,将桌上的点心一併推过去,语气都跟着缓和不少,带了些温柔:「你怎么进来的?」 小姑娘的眼神飘忽了会儿,最后落在金灿灿点心上,大胆拿了一块,悄悄塞入嘴里,甜味就在口中绽开了。 公主府的庖厨还没有换,还是喜欢加些花蜜,使得长公主不爱吃。 但是,她爱吃啊。 明姝笑眯眯道:「外间没有人,平儿睁一眼闭一眼就让我进来了。」 又是平儿。秦棠溪也跟着释怀不少,见她吃得欢快就不忍将人赶走,莫名觉得一股熟悉感,「你可想过以后的日子?」 「以后?」明姝眨了眨眼睛,怯怯道:「您不收留我吗?我可以做婢女的。」 做婢女?秦棠溪无奈,随手从髮髻上拔下玉簪,在攥着点心的小手上拍了拍:「摊开你的手心。」 明姝不知哪里不对,还是听话地摊开自己的双手。 「你看你的手细嫩白皙,一点茧子都没有,哪里能做得了粗活。」秦棠溪拿玉簪拨弄她的手心,随心之举却发现双手上并没又练琴留下来的茧子。 寻常人练琴,多多少少都会有些痕迹,而明姝是完全没有的。 明姝未曾意识到自己的破绽,心中也觉得无奈,明家本是小富贵府邸,从小娇生惯养,根本不会做粗活。 再者她自己本是信国公嫡女,别说是粗活,就连是伺候人的活都没有做过。 无奈下,她只能厚着脸皮道:「殿下,我可以慢慢学的,只要能留在您身边。」 「不需要,过些时日我会给你寻门亲事,将你嫁出去。」秦棠溪嘆息,自己无法对这个小姑娘狠心,或许她二人太过相似了。 根深蒂固的喜好使她不能伤害与澜儿相似的人与物。 明姝急躁得不行,秦棠溪拿眼睛『按住』她,「先安心住下,好好养身子,忘记玉楼春的过往。」 明姝耷拉着点头点点头,没有办法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 安太妃十多年没有跨进洛阳城,此番进城后就引得太后的注意,迅速将人请进宫。 太妃一入宫就被请去长乐殿陪太后说话。太后不过三十几,足足比太妃小了十多岁,两人本无什么话可说,可两人的女儿却是本朝至关重要的人物。 寒暄几句后,太后直接发难:「先帝当年病逝是相信长公主的能力,若是有心立她为帝,想必也早就改立储君。如今长公主把持朝政,是愧疚先帝的嘱咐,他在九泉之下也无法安宁。」
第33页 安太妃沉默不语,脸色极其难看。太后并没有意识到这点,反而添油加醋般将这些年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就连今日校场的事情都不放过。 「皇帝立妃罢了,她却扬言自立,幸亏皇帝将事情压了下来。倘若旁人知晓,长公主可就成了叛贼,先帝知晓该有多伤心。太妃也是爱护先帝,想来也是不忍见他死后不宁。」 安太妃捧着的茶盏一口未饮,藉故也就不再碰,反而问道:「皇帝立哪家的女儿为妃?」 「珑安郡主。」 「那就怨不得她,姨母娶侄女,这像话吗?」安太妃淡淡一笑,凌冽的气息散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与太后继续虚与委蛇的耐心。 太后也是一怔,「不过养女罢了。」 安太妃强调道:「养女也是女儿,陛下自己失德,群臣知晓,就会闹出大乱子。」 「太妃这是偏袒长公主了。」太后意识到不对,立即改了话道:「长公主是臣,皇帝是天子,以下犯上的行径实在是有违先帝遗旨。」 安太妃眄视她道:「此事是陛下失德在前,她不过是行了为人臣子劝谏的本分罢了。至于您说的自立,她若想做什么,我就能拦得住了?我与她本就没有母女情分,我劝说她也不会听。太后该去劝陛下,喜欢谁人都成,万不可惦记自己的晚辈。」 太后哑口无言,白净的脸色涨得通红,为捡回自己的颜面又道:「陛下失德,也是被她带坏的。」 「太后慎言。」安太妃敛笑,气息都跟着冷了几分。 太后嘲讽道:「长公主喜欢一花楼女子,将其接进公主府,不分日夜纵慾,折腾坏了身子,惹得满朝震盪。」 「她病了是因为……」安太妃难以启齿,想到长公主憔悴的神色后就气恨在心。 捉住痛脚后,太后立即狠狠地踩了上去,「那是,哀家亲眼所见,难不成还有假?」 这次换作安太妃哑口无言了。 半晌后,安太妃起身离去,殿内陷入寂静中。 皇帝从屏风后走出来,方才的话都听得仔细,「母后觉得单单安氏一人就能威胁到长公主?」 「陛下莫要小看了长公主的情分。」太后依靠在软枕上,心口有了最新的计策,安氏回来,长公主势必多了软肋。 毕竟当初的誓言才是压制长公主最大的重力。 皇帝不以为然:「她们母女二人十年不见,哪里还有什么情分。」 「陛下,安氏为何回来,你可曾知晓?」太后适时点拨。 皇帝无言以对,迅速唤人去查,一併吩咐道:「务必悄悄的,不能让人发现。」 **** 公主府恢復往日的寂静,明姝回到自己的院子里练琴,秦棠溪亲自去厨下忙碌。 两人各自忙活着,未及黄昏的时候,安太妃再度回来。 平儿被吓得跳起脚来,忙让人去将殿下找回来,又恐殿下吃亏,喊了侍卫守在庭院里。 秦棠溪见到母亲肯回来的那刻心中还是高兴,亲自端了参汤入屋,打发平儿将侍卫驱散。平儿磨磨唧唧不肯,朝着里头看了一眼,嘀咕道:「太妃会不会又罚跪?」 嘀咕两句的时候,屋门被关上了,她急得就跳了起来。 屋内气氛就像她跳脚的那刻,急躁难耐。 安太妃脸色冷青,见秦棠溪面上的憔悴后也不再心疼,接过参汤后就饮了一口,淡淡道:「听闻你喜欢一花楼女子。」 秦棠溪微怔,「母亲哪里听来的谣言。」 「跪下说话。」安太妃抬眸冷对。 秦棠溪不觉委屈,反而觉得明姝的话成真了:明明我没有错,非逼我去道歉。 她坦然跪下,抬头却见母亲眼中压制不住的火气,不觉乖道:「母亲气什么?」 安太妃不理会,「你为何病了。」 秦棠溪拧眉,澜儿的事还是不好说,踌躇了会便道:「春寒料峭,染了风寒。」 「染了风寒还是与花楼女子日夜在一起不知节制?」 第21章 问罪 「不知节制……」秦棠溪莫名怔忪,半晌后,脸色乍变,羞涩取代原本白皙的肤色。 安太妃气恼在心,浪荡子弟做的事情,她都做了,同花楼女子在一起也就罢了,偏偏还不自爱。 洛阳城内好女风的女子不在少数,就连太后也有侍寝的小宫女,寻常人家也会去花楼寻乐。但长公主不成,见她不承认,太妃勐地拍了案几,怒斥道:「太后亲眼所见,你还有何抵赖。」 「太后所言,不过是我的障眼法罢了,我并未、并未……」秦棠溪粉面通红,耳尖都跟着红了几分,后面的话着实无法启唇。眼看着太妃震怒,自己苦于解释,「那日太后过来,试探真假,我便顺势给她使了障眼法。」 「可你流连花楼一事却是真的,将花楼女子藏在府里也是真,难不成这些也是造假?」安太妃冷笑,丝毫没有将她的解释放在心口上。 秦棠溪从小聪慧,在外人眼中便是行事谨慎,先帝尤为喜爱。 说得细緻些,就没见过这么淘气的孩子。 寻常人出门玩,最多与人争执打架,鼻青脸肿地回家,亦或是将别人打得鼻青脸肿,被人提着回来告状。 她却不是。 秦棠溪为长,下有诸多姐妹兄妹,先皇后难产而逝,先帝悲痛,朝中不少朝臣家眷来后宫弔唁。
第34页 中宫内多有孩童,人人见她都得唤一句公主殿下。 六七岁的年龄正是贪玩的时候,一群孩子跟在她后面玩,失踪半日后,宫门失火了。 失火原因至今不明,先帝亲自询问她,她却回道:「宫门下不知是谁放了面进贡的镜子,镜子本就打磨得光滑,太阳照射得久了就突然失火,连同那面镜子都烧坏了。」 先帝纳闷,令人去宫门下找镜子,不想真的找出了残骸。 先帝便道:「就照你说的给朕在演练一遍。」 她趾高气扬回道:「镜只此一面,无法演练。」 先帝听后大笑,直夸她聪慧,举一反三,更是将她亲自带在身边教导。 太妃冷笑连连,道:「你不承认也可,横竖翅膀硬了,我奈何你不得,花楼女子不送走,我便在这里守着你。」 秦棠溪头疼得厉害,跪在地上都觉得膝盖疼,面对母亲的强势,解释成了空白,唯有默认道:「母亲说得极是,我下次改。」 安太妃怒气未消,闻言更是勐地站起身,指着她就骂道:「方才还说是障眼法,现在就承认了。」 「您让我承认的。」秦棠溪声音又低又轻,眉眼微皱,道:「我以后改,成不成?」 安太妃挑眉,想也不想,就道:「秦棠溪,这就是你认错的态度?」 声音陡然提高,连名带姓地喊了起来,吓得外间偷听的平儿瞬息就站了起来,拔腿就往外面走。 殿下同明姝难不成那个什么了?她慌慌张张地跑出去,屋内的秦棠溪不知该怎么解释,信国公的案子早就说不清了。 想让母亲认错,就只能认下错误,表明自己悔过的态度。 「我错了,以后必然好生改过,母亲可要留下用晚膳?」 安太妃依旧是不相信她的鬼话,从小到大不知被骗了多少次,就连先帝也是被耍得团团转。 不可信。 她的目光黏在她清瘦的脸颊上,片刻后才道:「方才说过,你何时将花楼女子送走,我便何时离开。」 秦棠溪微一怔忪,心口旋即涌上些许暖意,「好,我即刻去安排。」 安太妃不愿看她,轻哼一声后就当作是默认她的说法,主要的事情说好以后,少不得提上几句无关紧要的事情:「兔子急了还会咬人,要么狠要么不做。太后同我说起你把持朝政,具体我不知,但是你要想这么做是你的事情,同我无关。百年以后,我也见不到先帝。」 与帝王合葬的唯有原配妻室,就连今日的太后都是没有资格的,但是她若想做甚,百官也是拦不住的。 秦棠溪垂眸,论及朝政的事情后还是选择沉默下来,甚至连回应都没有。 安太妃不管她的想法,坦然道:「政事我不管,你的事,我若不管,你便无法无天了。」 「母亲,无法无天四字不合适。」秦棠溪面色羞红。摄政多年来习惯孤身一人面对,偶尔会见一见赵澜来消除心中不快。身居高位成了习惯,如今被母亲这般耳提面命,总觉得脸上羞涩难当。 「秦棠溪,这个时候你还与我争论……」 安太妃的话陡然停了下来,外间传来一阵琴音,是她所作的晨昏。 面前跪着的人脸色大变,她勐地意识到什么,心头一滞,「你竟将晨昏也教给她了?」 「我、没有。」秦棠溪急于解释,「晨昏乃是母亲所作,我只教过一人,不过那人已然离世了。」 安太妃还是不信她,满口谎言,「你教给谁了?」 「信国公嫡女赵澜,不久前离开人世了。」秦棠溪语色微变,心口还是止不住地抽疼。 安太妃垂眸,盯着她袖口微微发抖的手,感嘆道:「这么多时日不见,你说谎的能力大不如以前。我不与你细说,等见过那名女子再说。」 「母亲、她、她胆子颇小,您……」话未说完,就被安太妃凌厉的眼神震慑住了,秦棠溪手足无措。 「你莫要动步,想想你今日以后该如何做。」安太妃惯来不听她的解释,听了也是鬼话连篇,她自认无法与先帝相比,因此,绝对不去听她的解释。 循着琴音去找,就在不远处的院子外停住脚步,琴声断断续续,似是记不住曲调,反覆在练习, 应当是初次练习晨昏,亦或是刚接触不久。 晨昏意在朝暮相伴的平静,没有奢华的生活环境,亦没有勾心斗角的权势,留存于心间的唯有如同海水潮涌般的深情。 相爱容易,但相守艰难,感情来得容易,想要在一朝一夕中保存,却是很难。 深处权势之中,缺的就是初心。 推开院门后,就见廊檐下坐着一小姑娘。 走近后,小姑娘微微抬眸,星眸中蕴着苦恼忧愁,稚气的面容上还残存几分天真,与寻常风尘女子不同的是她身上有一股纯良。 纯良无害,就像是涉世不深的小白兔,巴巴地仰望外间的世界。 小姑娘从琴后起身,身前的双手纤白如釉,女子温柔似水,将那股细嫩又恰到好处显出来。 纯而媚惑,让人挪不开眼睛。 安太妃步步走近后,小姑娘磕头叩首:「明姝见过太妃娘娘。」 「你怎知我是太妃?」安太妃略微好奇。 明姝不敢抬头,轻声回答:「娘娘贵气逼人,听闻您回来了,因此、一看便知。」
第35页 「小嘴巴很甜,是不是经常煳弄得长公主不知身在何方?」安太妃依旧在打量她,看来看去,还是觉得年岁太小了些,奇怪道:「你来自花楼?」 明姝颔首。 安太妃不大敢确信,自己出身秦淮河畔的琴馆,见过的风尘女子无不是风情万种、举止放荡,攀附权势,而眼前的小姑娘恰好相反。 「你方才所奏是何人教你的?」 明姝斟酌道:「是一姑娘,可惜不久前死了。听闻那是殿下喜欢的人,为此殿下还病了一场,险些丧命。」 几句话将母女二人之间的矛盾解开,安太妃当即就对她刮目相看,手指在琴弦上轻轻拨动一番,叮咚的音色有如泉水。 明姝初见安太妃,免不得紧张,听到琴音后就稍微安心,静静等着太妃问话。 信国公府的案子牵扯甚广,安太妃必然会有所知晓的。 廊下寂静之际,安太妃随口就道:「你说的可是信国公府的那个孩子?」 明姝心口悸动,忍着悲痛点头:「听说是的。」 安太妃便不再言语,指尖离开琴弦,看向明姝的目光也多了些许温和,「你喜欢长公主?」 小姑娘登时就愣了下来,星眸中漾着不确信。 「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便是不喜欢,有甚可犹豫的。」 明姝小脸通红,这句话怕是含了试探的意思,斟酌后选择性回道:「殿下对赵姑娘一往情深。」 「死人争不过活人,你若喜欢,我倒可帮助你。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被带进公主府。」安太妃语气中多了些松弛,原本以为铁树开花了,未曾想铁树撞到了悬崖,直直地掉了下去。 铁树未曾开花就先凋零,她这个栽树者也有责任的。 明姝迟疑不定,更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要命的问题。 第22章 不许笑 安太妃是后宫中最特殊的人,是先帝最心爱的女人,如今却过着青灯古佛般的生活,让人不觉唏嘘。 明姝初见传闻中的女人多少有些惊讶,更拿捏不准她行事的态度,光从她将殿下拦在屋外一夜就可见她对殿下并没有多上心。 天上不会掉馅饼,人都是自私的,不会无缘无故对旁人好。 与安太妃初见,断不可随意相信。 明姝长嘆,委婉拒绝,「殿下的心事寻常人不知,想必不喜旁人无端去掺和的。」 抛出去的绣球又被丢了回来,安太妃出师不利,极为惊讶,犹疑半晌,娇娇小小的小姑娘眸光流转,染着一抹风情。 女子本为水,柔若三分,小姑娘笑意盈盈间将柔字刻入骨髓,就像是天生的一般。 先帝在世也曾宠信过不计其数的妃妾,娇媚入骨者不在少数,相比较之下,小姑娘的容颜多了些纯美。 安太妃打量须臾后,小姑娘秀丽的容颜与贞雅的姿态像极了古画中的仕女图,丹青手中的画笔带着夸张,将美色陡然添了几分。 「殿下的心事,你就很了解?」她微微不悦,面前的小姑娘好像对秦棠溪的性子知晓些许。 明姝低眸,斟酌道:「殿下当我当作旁人的替身。」 「替身?」安太妃神色微变,爱到极致才会将旁人当作替身去弥补心中的空缺。 几句话的功夫令她对秦棠溪的感情一事有了很大的认识,不是铁树不开花,而是开花不少片刻的功夫就凋零。 速度快到旁人都没来得及看一眼。 安太妃点到即止,扫了明姝一眼:「晨昏的曲子体会不到意境弹了也是行尸走肉。」 明姝微微惊讶,微微思考后五官皱在一起,不解道:「太妃您的意思是先体会到日出日落平静的日子?」 「当是如此,你的心境起伏不定自然就弹不出来。」安太妃眸色深了些许,匆匆几句对话就可看出小姑娘身份不简单。举止谈吐乃至抬眸的姿态都有着一种浑然天成的气质。 她欣赏小姑娘的美貌,但不喜欢她。 离开客院后,她唤了平儿过来:「那个小姑娘底子干净吗?」 平儿眨了眨眼睛,道:「殿下查过几次,确认干净。出身富户,家境本是不错,后来父亲死后就被卖进玉楼春里。听说母亲得了卖身的万两银子去给她兄长娶妻。」 「卖女儿给儿子娶妻?」安太妃微微惊讶,脚步微顿后忽而生起几分怜悯。当年秦淮河畔多少人卖女求荣,先帝一度禁止,不想多少年后还会出现帝京中。 「对呀,殿下想给她赎身,可花楼管事要两万两银子,殿下一时间拿不出来。」 「这么大的公主府拿不出两万两银子?」 「有许多珍品,卖出去就成,可都是先帝的御赐之物,殿下捨不得卖。这些年的俸禄都养活了、养活了……」平儿语言又止,觑了一眼太妃的神色后才大胆说道:「陈胡两家每年都会要不少银子,殿下觉得愧疚一直都送银子。」 人心贪婪无度,每回要的银子都越来越多,殿下从不拒绝,这也导致了公主府虚有其表。 「你家往年帐簿拿来,送到我院子里。」安太妃不推拒,贪得无厌就该好好收拾。 平儿高兴地立即答应,小跑着去帐房传话。 **** 安太妃离开后,明姝心中不定,思来想去还是选择去问殿下。 走到院子外的时候,不见一人,就连平儿都不见了,悄悄往院子里探首后,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第36页 走进去,又见殿下跪着。 她一头雾水,朝着外间看了一眼,殿下丢人的时候肯定不想被人看到,还是早点离开为好。 转身的时候,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句冰冷的声音:「站住。」 不好,被发现了。 默默转身的时候,却见殿下站起来了,面色清冷,她咽了咽口水,「我瞧着外间没有人就进来了,我方才什么都没看到。」 秦棠溪冷冷道:「你方才瞧见什么了。」 明姝立即摇首:「我什么都没看到。」 秦棠溪双腿麻木,眉眼微皱,十步外的小姑娘害怕又避嫌,瞧着样子就像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你过来。」 明姝有些害怕,双腿不听使唤地挪了过去,怯弱道:「您生气了?」 秦棠溪不理她,伸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整个身子便靠了过去。明姝吓得一点都不敢动弹,屏住唿吸不说,好似闻到了清淡的香味。 殿下身上的香气很好闻,可惜不知是何香料,她心中惋惜,转眸却见殿下面露痛苦,心中陡然漏了一拍:「殿下,您怎么了?」 远山眉在不经意间微微拧起,清冷中带着可爱,明姝登时就笑了。 秦棠溪却脸色一红,怒斥道:「不许笑。」 这么丢人了,就更不许笑。 第23章 反击 明姝乖乖地就不敢笑了,小心地伸手,扶着殿下的时候不觉摸到纤细的手臂,吓得就收回了手,不料,殿下整个身子都跟着晃了晃,吓得她又伸手去扶着。 两只小手不经意间扶到了秦棠溪的腰间,那里很柔软。 明姝跟着睁大了眼睛,触感战胜了理智,脱口就道:「殿下的腰好软……」 小姑娘懵懂不安,一双澄澈的眼睛就像是一面照人的镜子,羞得秦棠溪脸若朝霞,偏偏小姑娘还是一副纯色,丝毫不知自己的话过于撩拨。 秦棠溪又气又恼,腿脚过于酸麻,推开后自己肯定跌倒,怒视一眼后拍开她的小手:「这就是你在玉楼春学来的?」 明姝坦诚道:「不是的,我学的是跳舞。管事说您喜欢单纯的,或许……不对,这些不能告诉你。」 语焉不详地说完后,自己惹了大红脸,想到殿下在意识不清的时候喊着澜儿心中就愧疚得厉害,忙改了口道:「殿下喜欢笨的吗?」 她那么笨,听信秦见晗的鬼话害了自己不说还累得父母祖母遭殃,分明就是最笨的。 「你且松开。」秦棠溪缓过酸麻后,很快就将小姑娘推开,自己扶着手站好,等心口的悸动暂缓后就转眸望着她。 小姑娘唯唯诺诺,眸子里漾着水色,嫣红的唇角微微抿出一道红痕,天真中染着水莲般的青涩。 秦棠溪不愿过多斥责,自己站在檀木椅子上,轻轻揉着膝盖道:「过几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你且好好休息。」 「去哪里?」明姝不解。 「到时再告诉你,你回去休息,无事不要出门,公主府也很乱。」秦棠溪依靠着椅子,嵴背也微微松弛下去,面色依旧带着几分病气。 她拧着自己酸疼的鬓角,秦相就要忍不住了,小皇帝这次确实过分了。 小姑娘依依不捨离开后,长公主命人去御史台请御史大夫来说话。 御史大夫进门的时候刚好遇到珑安郡主出府,御史大夫冲着她行了半礼,秦见晗淡淡地看了一眼,道:「御史大夫怎地来来公主府?」 「殿下宣下官有事。」 秦见晗敏锐道:「何事?」 御史大夫只当她依旧与长公主一心,坦诚道:「下官也是不知,殿下匆匆相召,或许是有些急事。」 御史台是监察百官乃至光皇帝,有司法权力,设置台狱。秦见晗脑子迅速想到信国公府的案子,本该是刑部、御史台和大理寺三司联合审理。因长公主离京,皇帝一力以刑部案件为准,这个时候是不是想要翻案? 她巧笑道:「御史大夫辛苦了。」 「郡主严重了。」御史大夫不敢停留,跟着婢女往长公主的书房而去。 书房重地,门禁森严,进入后,院门处就有侍卫把守着。 长公主站在案牍后,手上捧着几份公文,顺手就递给御史大夫:「赵钱李三位大人进枢密院是陛下的意思,孤令人去查过,三人有贪污之嫌,这是匿名举报的信件。御史台迅速联合大理寺去将人拿住,不必理会刑部。」 长公主意思坚决,言语果断,御史大夫也不是酒囊饭袋,迅速从中反应过来。 当日陛下处理信国府一案的时候故意只令刑部去审,今日长公主便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 他本为长公主一党的,受殿下重视,大胆提议道:「殿下,您这样做只会让陛下更加生气。」 「皇帝哪日不生气,你且速度去办,黄昏前将人拿住,明日早朝我会禀明皇帝。」秦棠溪目色清冷,隐隐透露着些许薄情。 御史大夫垂首答应道:「臣这就去办。」 **** 安太妃初次在公主府留宿,秦见晗亲自去请安,不料被阻挡在外面。 本该是祖孙叙情的时候,秦见晗却在外面吹着冷风,想到安氏寡情博性的样子后索性不等,自己回屋休息。 一夜过后,太极殿的朝会格外热闹。 荣昌侯首当其冲先发难,质问御史台与大理寺:「昨日刚任命,黄昏就去抓人,两司大人就迫不及待去抓人,怎地,是故意给陛下难堪?欺负陛下年少无权?」
第37页 大理寺卿畏首畏尾不敢去面对,御史大夫被莫名退了出去,硬着头皮去解释:「侯爷不知,早前有人去举报,刚查清,不敢耽误时间就去抓人。」 「早前、早前是什么时候?就是故意给陛下难看,尔等心思可见。莫要狡辩。」荣昌侯怒气沖沖。 皇帝更是面色清冷,说话的间隙将视线落在长公主的神色,目光渐渐淬了抹剧毒。 两方争执不休,秦捠也是按兵不动,吴谙更是将到口对住两司,最后质问道:「两司大人对陛下是有不满,受了逆贼的挑拨?」 「世子不若直言,逆贼是我秦棠溪。」 长公主的声音清越寡淡,就像从冰水里捞出来一般,听得人浑身发抖。 吴谙一塞,未曾料到长公主会这么直接,一句话就将他后面的话都堵住了。 皇帝出面讲和:「阿姐莫要多想,此番是舅舅言辞过激了。」 「世子直言说是臣,臣就来论一论。」长公主出列,漫步走到吴谙面前,轻轻扫他一眼,微笑道:「三位大人可是清白的?」 吴谙吃瘪,强弩之末,依旧挣扎道:「为何早不抓晚不抓,偏偏就昨日。」 「是孤的意思,昨日孤未曾来朝会,不知任命一事,倒是成了世子口中的逆贼。你说孤是逆贼,可有证据?」 长公主轻描淡写,句句在理,云淡风轻的语气却压得皇帝一党话都说不出来。 任命是皇帝的意思,未曾通知过长公主。 长公主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去吩咐人抓人,也在情理之中。 吴谙吃了闷亏,心中憋屈。长公主情报迅速,宫里的事情哪件不知,朝臣任命的大事怎么会不知道,分明就是故意打皇帝的脸面。 他据理力争道:「殿下的意思是责怪陛下事先未曾知会您?」 「人嘴两张皮,世子要是这么说,孤也没有办法。不过你提醒孤了,陛下亲政前没有任命贬杀三品以上朝臣的权力。信国公分明是一品,生杀之权在孤手中,陛下为何要先杀后报。还是三位大人中有人官至枢密院副使,您该知会臣。」 长公主话锋一变,满殿朝臣都站不住了,皇帝更是脸色骤变。 长公主往日对陛下的意思也会听从,甚至违背自己的意愿,今日陡然给她难看,一时间都不知发生了什么。 打脸的事从未有过,今日来得过□□疾,甚至打得人措手不及了。 殿内鸦雀无声,皇帝更是沉默不语,因为她知晓自己说一句,长公主就会有后招等着。 大臣们渐渐交头接耳地说起话来,吴谙顶着压力,回话道:「殿下是为逆臣鸣不平吗?信国公谋反,是有铁证的……」 「孤说的是任命一事,与信国公的案子无关,世子年纪轻轻怎地耳聋了?」长公主回眸看他一眼,冷厉顿生。 秦捠按耐不住,冲着皇帝揖礼道:「陛下,长公主心系朝政,以律法行事,言辞过激,陛下当赦免。」 有了这么一层台阶,小皇帝长嘆一口气,迅速顺着台阶下:「秦相所言极是,阿姐也是朝堂着想。既然有罪,就该依律法处置,国法无情。」 长公主面色冷淡,揖礼道:「陛下圣明。」 朝臣跟着附和,高唿陛下圣明。 朝会结束后,朝臣鱼贯而出,皇帝昂首挺胸走在前头,意气风发。 回到内殿后,小皇帝勐地踹翻了身后紧步跟来的内侍,接连又踢了两脚,怒骂道:「跟着那么紧做甚,你也想踩在孤的头顶上,怎么、都跟着长公主一般,都去找她、找她……」 内侍被踢得呕吐鲜血,其他人不忍,却又不敢上前去劝解,忍着心惊跪喊陛下息怒。 发过怒气后,皇帝忽感一阵脚疼,站直身子就冲着外面吩咐道:「将秦见晗找来。」 **** 走出太极殿后,秦捠一路跟着长公主,最后忍不住道:「殿下今日是否过激了?」 他是觉得陛下过于儿戏,想让长公主劝解一二,但未曾料到长公主会这么强势地将人直接送入台狱。 身后宫阙重楼,雕栏玉栋,脚下青砖过于冰冷,冻得人发颤。秦棠溪停下脚步,转眸看了一眼秦相,道:「治病当治本。」 秦相勐地一顿,不得不同意这番道理。 任命一事停息后,到了休沐的日子。 长公主府外备了一辆马车,平儿命人将人参鹿茸等补品搬上马车,脑子里核算着市价。从头至尾算了一遭后,足足万余两银子。 殿下真是太阔绰。 明姝走出来的时候,就听到平儿嘀嘀咕咕的算帐声,好奇道:「平儿姑娘,你在算什么?」 「算钱,你跟着陛下出去吗?」平儿掰完了手指后,抬眼就见明姝雅致的妆容,脑子一煳涂就道:「殿下去见赵家祖母,带你去做什么。」 「赵家祖母?」明姝勐地一怔,祖母还活着吗? 第24章 猪 公主府门庭宽阔无人,婢女循序地将礼品都搬到马车里,平儿一样样与礼单核对,口中还不忘念叨着赵家祖母:「赵家祖母是看着殿下长大的人,对殿下甚为慈爱,可惜了,赵家家破人亡,老人家还被蒙在鼓里。」 念叨完了以后转身就见明姝神色不对,巴掌大的小脸惨白无光,心中咯噔一下,「明姝姑娘,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第38页 明姝陡然回身,睁大了眼睛回道:「没有,殿下何时出来?」 「快了、来了、来了。」平儿指着道上走来的女子。 休沐比不得上朝理政,长公主换下厚重的朝服,穿上一声青色柳叶长裙,腰间以流苏压襟为主,腰肢纤细。 淡色更添了几分冷意,远山眉更是平静地舒展开来,步步生莲。 平儿抱着礼单夸赞:「我家殿下就是这么美,洛阳城内绝对找不出第二人,可惜,就是看错人了。」 好好的一朵牡丹花插在哪里不好,偏偏要插在赵澜这么一只猪身上。 明姝顺着她的手去看,殿下风姿绰约,皮囊本该是误人之物,可殿下身上却多了一股韵味,强权与美色相得益彰。 秦棠溪走近后就被两人巴巴地盯了半晌,淡淡地扫了一眼明姝:「你还愣着做什么?」 明姝后知后觉,转身就要上车,不料平儿一把将她拉住:「殿下先行。」 「好。」明姝愧疚得脸色发红,往日都是殿下让着她,平儿若不提醒,险些又犯了大错。 她已经没有人性的余地了。 秦棠溪站在原处不动,将明姝的小动作收入眼中,最后让开半步,道:「明姝先上车。」 小姑娘微微诧异,琉璃般的眼睛更是漾着水色:「殿下,于理不合。」 「这么多年也过了,不差这么一回。」秦棠溪装作不甚在意,余光却凝在不知所措的小姑娘身上。 平儿听得不明白,明姝也是,踌躇了会,磨蹭地挪动脚步,心惊胆战地登上马车。 秦棠溪紧随其后。 车帘放下后,车夫缓缓甩动马鞭,明姝心口砰砰跳,悄悄地抬眸去望着殿下。 几日不见,殿下神色好了很多,唇角口脂带着不多见的红润,就连腮红也多了几分美,精緻的五官稍作梳妆便是倾城佳人。 殿下的美深入骨子里,大气端庄,隐隐透着女子才有的细腻温柔。 美则美矣,只是蹙眉时让人不敢抬眸。 马车驶出巷子里,渐渐步入街市,货郎行走的叫卖声与百姓的说话声重叠在一起。 明姝对路途不熟,不知还要经过闹市,闻声还是忍不住掀开车帘,映入眼帘的是林立的店铺与无数竹棚下的商贩。 胭脂花钿是小姑娘最喜欢的物什,还有许多普通摆设,再过走过就见到许多卖小吃的,糖糕点心,豆浆豆脑不说,还有各样糖人瓷娃娃。 精緻的七彩胖娃娃很有意思,秦棠溪见到后忽而喊着车夫停车,走下马车的时候,七彩胖娃娃映入眼帘。 店家将贵人走过来,高兴得过去招唿:「这是泥土烤出来的,想要什么样子都有,贵人也可以自己画。」 说完就从后面的柜子里拿出几排未曾着实的胖娃娃,雪白的娃娃毫无生机,缺了一抹灵魂。 精緻的小玩意不多见,所以生意很好,店家还是以秦棠溪为先,将颜料画笔都递过去。 街边人来人往,摩肩擦踵,马车停下来后吸引人注意,不少行人都转首去望。 本朝皇帝本为女子,民风甚为开放,女子上街都是最普通不过的事情,贵人女子相貌惊人,男子女子都会多看一眼,目露惊讶。 明姝经不住诱惑,掀开车帘下了马车。 她伸长脑袋去看,却见殿下手中多了一个七彩的胖娃娃,穿着红色肚兜,小胳膊小腿都是胖乎乎的,就连那张小脸都是圆嘟嘟的,瞧着十分喜气。 粉色的水彩添了腮红,娃娃笑得眯住眼睛,就剩下一条缝隙了。 明姝好奇殿下的行为,却听见殿下笑着开口:「这是赵澜,你觉得可爱吗」 明姝瞪大了眼睛:「……」她哪里有那么胖,还没有穿衣服。 羞耻。 长公主将娃娃装入盒子里,唇角蕴含着浅淡的笑容,风过无痕,唯有自己知晓。 明姝不大高兴,磨磨蹭蹭地跟着长公主转身回马车,眼睛巴巴地盯着那只盒子,未曾想直接撞到人。 「眼睛看哪里了……」 一句尖锐的声音听得人汗毛倒立,明姝下意识就往长公主身边靠了靠,忙点头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明姝、是你……」 秦棠溪皱眉,目光不曾看向明姝撞到的妇人反而看向明姝。小姑娘满脸迷惑,好似不认识眼前的妇人。 穿着绸缎的妇人亲热地抓住明姝的双手,眼睛里红了一片,抱着明姝就哭道:「明姝、明姝、我是母亲,对不起、对不起……」 原来是明姝的母亲。 秦棠溪感觉出明姝的生硬与生疏,她下意识就将小姑娘拉入身后,「你是何人?」 妇人生生一愣,眼睛里明显带着震惊与惊喜,「您、您就是玉娘口中的贵人?」 「这是我的人,你想做甚。」秦棠溪眸光冷了两分,明姝对这个母亲很生疏,甚至都没有认出来。 按理,女儿对母亲最熟悉,怎么会认不出来。 小姑娘反而向她怀里靠近,暗地里抓着她的手,「殿下、殿下……」 语气绵软,带着显而易见的哀求。秦棠溪唇角露出嘲讽的笑意,妇人身后还跟着一青年,手中还捧着几个礼盒。 明家的日子好像不难过,竟然将女儿卖去了骯脏之地。 青年见到明姝身上与众不同的衣料后甚为惊奇,悄悄拉了母亲的衣袖,伏在她耳畔低语:「母亲,这是难得的苏锦。」
第39页 锦缎好坏有很大的差别,色泽不同,给人的眼感差距就很大。他一眼就看出明姝与以前不同了,姿态举止透着一股贵气,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明姝明显是得到了贵人的青睐。 母子二人窃窃细语,引得明姝心口发慌,害怕殿下将她送回明家,小脸惨白一片,琉璃的眼眸里也失去了往日的色彩。 「殿下、殿下,我们还去玩吗?」 秦棠溪敏锐,深刻感触到小姑娘身上的牴触,心中的疑惑扎根发芽,她顺势将小姑娘揽入怀里,「我们上车。」 「明姝,娘可以给你赎身,给你银子。」 第25章 慌什么 赎身?明姝心口都要跳到了嗓子眼里,抬首看着面前的妇人,脑海里涌现被卖前的局面。 那日妇人将她骗出门,引着她一步步去玉楼春,指着雕栏画栋的楼堂:「小姝,你去这里给人帮工,哥哥的聘礼就全了。等你哥哥成亲后,娘拿钱再赎你出来。」 明姝凝望这灯壁辉煌的阁楼,心中充满了憧憬,妇人在旁不断蛊惑:「只是帮工,就是辛苦了些,为了你哥哥,娘只能初出此下策了。」 混沌不清的景象让明姝头疼,当初睁眼的时候就已经身在玉楼春,而真正是明姝不知去了何处。 自己是个罪人,但她还是不能原谅面前卖女儿的人,摇首拒绝:「不用了,你赎不起。」 妇人眼光流转在贵人身上,不凡的气度就让人很满意,通身奢华,压襟更是价值连城,「你说,多少银子,我都出得起。」 小姑娘瑟缩不安,不知妇人的性子,而秦棠溪一眼就识破,多半是听了玉楼春管事的话,知晓明姝得了好去处,上赶着来煳弄小姑娘,打着母女的情分,想要银子罢了。 「五万两,少一分不成。」 「五、要那么多。」妇人目瞪口呆,青年也是一副见鬼的神情,拉着母亲就要走。 明姝未曾想到一句话就将人吓走了,登时就仰望着殿下,眸色里涌起几分仰慕。 秦棠溪捧着锦盒踏上马车,一句话都不愿同人说。 小姑娘弯弯眉眼,提起裙摆就爬上马车,上车后朝着殿下感激道:「殿下,您今日的恩情,明姝定会记得,定会好好报答。」 马车缓缓起步,将喧闹的街市慢慢地抛开。 早春寒凉,马车里比起外间暖上几分,秦棠溪捧过一侧被搁置许久的手炉,眼皮都不抬一下,冷冷道:「你连自己的身子都不是自己的,如何报答,寻常人还可以以身相许,你呢?」 以身相许都做不到,还谈何报答。 明姝讷讷,未曾想自己什么用处都没有,重活一世,她还是什么都不会。 穿过闹市以后,经过一柱香的时间就到了城门。 外间的吵闹声渐渐小了下来,车厢内的空间却愈发逼仄,长公主冷言冷色,令人深处冰块里,冻得瑟瑟发抖。 明姝靠坐着窗,百无聊赖地时候掀开车帘,路上不少百姓徒步行走,或单身或身背包裹。 长公主依旧沉默不说话,不知不觉间到了一片良田里,嗅到了几分青草气息。 马车停在了一座别院面前,门前石狮子威武,门上更以青铜为刻,气势不凡。 明姝还是第一次来这里,陌生的地方总有几分紧张,尤其是要见到祖母,心中更是七上八下。 跨过门槛后,可见葱郁的树木,与寻常府邸景色不大相同,并没有奢华的楼阁,更无红瓦高楼,倒是有几分园林的景色。 走过前院待客的厅堂后,步入一片青翠的竹林中,前几日一场雨水后,冒出不少竹笋。 明姝眼尖地看到几个,忍不住多看两眼,一侧的长公主便道:「竹笋做汤,口味鲜美。」 「对,殿下的厨……」明姝忙捂住自己的嘴巴,琉璃的眼眸灰熘熘地转了两眼,胆小而又怯弱道:「殿下的厨子应当会做这么一道鲜美的笋汤。」 两人止步在竹林内,绿意盎然,就像是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正是妙龄。 秦棠溪的裙裳带着淡绿,置身于竹林中,犹如神女,白色的肌肤凝着露珠,晶莹剔透也可见几分倾城。她昂首凝视上空中的绿叶,想起澜儿确爱喝笋汤。 明姝脚尖不知觉地踢到冒尖的笋子,咯吱一声,吓得她连忙后退,不经意间被竹根绊住,整个人晃悠了下就向后倒去。 秦棠溪淡漠地扫了一眼,眼睁睁地看着她倒了下去,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摔疼了吗?」 哪里是摔疼了,分明是摔得爬不起来,小姑娘疼得眼泪汪汪,眸子里蓄着泪水,转悠了两下后没忍住掉了下来。 秦棠溪这才怜悯般伸手将人搀扶起来,指尖似无意般略过小姑娘紧抿的唇角,一股酸麻就像闪电般窜入心口,她蓦地怔忪下来。 竹林起了风,吹得鬓髮缭乱,甚至乱了眼眸。 明珠知晓殿下不会怜惜,自己哼哧了一声爬起来,裙摆染了些尘土,她懊恼地拍了拍。 「去换件衣裳。」长公主的声音冰冷得让人生寒,转身离了竹林,就像看了一场无趣的热闹,陡然失了兴致。 明姝摸不准长公主的心情,一句话都不敢回,乖巧地跟着婢女去换衣裳。 衣裳华丽,金丝银线绣出了海棠争春,明姝见到熟悉的衣饰后心口热了很多,婢女取来压襟玉饰,一一佩在纤细的腰间。
第40页 婢女引着她一路走过游廊,停在一间屋子前,婢女鱼贯而入,将午膳一一摆在食案上。 进入后,上首檀木椅上坐着一位白髮老者,额间佩戴青松抹额,面色慈祥,与长公主笑着说话。 长公主更是温柔的晚辈,奉茶,说趣话。 老者见到陌生的小姑娘,眸中扬起笑来,「小姑娘是哪个府上的,穿上澜儿的衣裳也合适。」 澜儿的衣裳?明姝垂眸凝望自己的身上衣襟,祖母又道:「这是殿下给澜儿做的衣裳,恰好合适。」 祖母目光和蔼,说完又望着长公主,悄悄地拍了拍她的手:「这是看上了?」 秦棠溪淡漠地掀了掀眼帘,「她与澜儿相似。」 「你也老大不小了,洛阳城没有合适的,就去外间找,总有适合你的花儿。」祖母笑意和煦,就像是黄昏的落日,不蜇人也不灼热。 婢女将午膳摆好后就有序地退了出去,秦棠溪扶着老者就往食案处走去。 食案为长方形的,老者坐在上座,秦棠溪坐在下首,明姝磨磨蹭蹭地在她对面坐下。 桌上摆着一道汤,秦棠溪起身去盛汤,老者按住她:「殿下尊贵,怎可劳您动手。」 明姝触电般站起身,忙伸手去接殿下手中的碗,急道:「我来、我来。」 秦棠溪握着碗不放手,目光凝在她通红的脸色还有惊颤不停的睫羽上,「明姝,你慌什么。」 第26章 可可爱爱 小姑娘不仅慌,看人的时候都不敢抬眼,莹白的小手心中全是汗水,秦棠溪的角度恰好能看清端倪。 怯弱、不安、甚至手足无措。 秦棠溪微抿了唇角,越过伸出来小手,径直去盛了汤,一面温声道:「春日的笋子尤为滋补,老夫人多喝些汤,等澜儿回来也好祖孙谈谈旧情。」 明姝苍白的指尖在空中划过仓惶的弯度后迅速收回袖中,紧紧握成拳头。 「她可说什么时候回来啊,你说她父亲打仗去是为了国家,她跑去做甚,被殿下宠坏了。」老夫人口中怨怪,神色却极为和蔼,谈笑风生。 长公主对赵澜的宠难以用言语来形容,她觉得光用宠字无法形容,索性打开了话匣子。 「你说她喜欢谁不好,偏偏选择你那个养女,我就说不成,你还说好。不是老身说话不中听,你那个姑娘怕是有了外心。你宠她是好,可也得看清情况。」 「那日她与澜儿去找侯爷,明知书房重地不可去,那煳涂丫头还带她去。」 「澜儿生辰那日,陛下过来恭贺,婢子们眼见她二人举止不端,偏偏那丫头还不肯信。」 明姝听得心滴血,对面的秦棠溪就像陌生人,反将视线凝结在她惨白的面上,淡淡道:「侍中大人来提亲,我已将见晗许配给旁人了,澜儿想必也能看开些了,明姝,你觉得对吗?」 「对、对、对的……」明姝张皇失措,蓦地对上殿下深渊般的眼神心中的秘密好似被无限放大。 「原来你叫明姝,是个好名字。」老夫人又露出笑意,望着小姑娘秀丽不失妩媚的容颜,不觉夸赞道:「是个好姑娘,哪家府上的,我记得有个姓明的大人,是御史还是中丞?」 明姝咬牙,落寞地垂下眸子,「家父是一商户。」 「商人啊……」老夫人略显可惜,转眸看了一眼殿下,释怀道:「千金难买心头好,不知澜儿那个丫头回来后会不会长大些。等她回来了,殿下可不能再宠着了,该罚就罚,该打就打。」 秦棠溪闻言露出温柔的笑容,给老夫人夹了一块牛肉,道:「好,赵夫人捨不得,孤也可代劳。」 话刚说完就见明姝勐地坐起来,死死盯着她筷子上的牛肉:「殿下……」 祖母不吃牛肉,甚至闻不得膻味。总说年岁大了,该多吃些素食。 秦棠溪淡淡地将牛肉放置在老夫人的碟里,徐徐道:「你有话想说。」 明姝舌尖抵着牙齿,祖母不吃牛肉这六字被生生地吞进喉咙里,随意夹着一块米饭塞进嘴里,强压着心口的酸涩,「无事、无事。」 老夫人看不出两人之间的较劲,皱眉盯着碟里的牛肉,但没有点破,随意夹起一块鱼肉吃了。 一顿饭吃得明姝如坐针毡,笋汤入口也失去了鲜美的味道,满桌精緻的菜餚就想嚼蜡一般,祖母有说有笑,话中皆是对她是想念。 她并不知晓自己疼爱的孙女害她家破人亡,不知信国公府早就被按上的逆贼的罪名,更不知儿子儿媳早就入了黄泉。 饭后,长公主亲自端茶给老夫人饮,体贴地与她解释:「这是早春新茶,是澜儿从外间令人送来的,齿颊留香,味道不浓,刚好适合您饮。」 「她若是有心就早些回来。」老夫人笑眯眯地接过茶来,饮了一小口就赞不绝口,显然开心的是孙女千里迢迢来送茶的。 真相被蒙蔽得很好,老人所处在长公主善意的谎言中,静静地等着儿子孙女回来团圆。 明姝当作旁听般不说话,心口疼得厉害,长公主的每一句话就像是刀割一般,疼得唿吸都难。 喝过茶后,长公主起身就要离开,临别之际不忘安抚老夫人:「您就在别院里安静带着,侯爷不在,您回府也得应对各方焦灼的势力,不如清松些,棠溪不会害了您。」 「好,就听殿下的,你给那个小丫头写信让她早些回来,就说我不打她了,陪我说说话。」老夫人将茶盏放下,语气甚为亲昵不经意间看向明姝,心善地朝她招招手:「小姝,你过来。」
第41页 小姑娘过于胆小,来了都不这么说话,总是低着脑袋唯唯诺诺。 官家与商户之间乃是天囊之别,殿下此举,只怕来日会遭人诟病,士农工商,商在末等。 明姝心中发憷,可又怕失去与祖母亲近的机会,小心翼翼地靠前在她面前蹲下,仰面努力笑了笑,「老夫人。」 老夫人接过婢女手中的锦盒,打开后取出一只通体碧绿的玉簪,缓缓地插.入小姑娘的髮髻中,「小姑娘很好看,殿下可是温柔的人。簪子是我准备给孙女出嫁的,可惜她不回来,就先给你了。」 簪子不是俗物,玉质天成,更是无价。 明姝抵着脑袋,默然地伸手攥住祖母的袖口:「明姝不配。」 「哪里有什么配不配,很适合你。」老夫人怜爱道,抬手摸摸她一双晶莹剔透的眼眸,「好孩子。」 明姝跪地叩首,郑重大拜,「明姝晓得了。」 我不会再让您担心了,等信国公府的仇恨报了以后再来见您。 老夫人目送两人离开别院,回到院子里唉声嘆气道:「长公主总算开窍了,小姑娘面目良善,不知心地如何。」 **** 马车缓缓离开别院,车里的两人静默不言,明姝失魂落魄,整个人精疲力尽,就像是被抽去精力的瓷娃娃。 秦棠溪捂住胖娃娃的锦盒,指尖轻轻地敲打着盒面,轻笑道:「想哭就哭,不丢人。」 本就极力隐忍的小姑娘闻言后捂脸痛苦,肩膀一抽一抽,显然一句话压垮她最后的心防。 秦棠溪淡漠地扫了一眼,将自己画的胖娃娃从盒子里取出来,细细一打量后,与明姝当真有几分相似。 胖娃娃可可爱爱,嘟嘴卖乖,肚兜裹着胖嘟嘟的小肚子,可惜是硬邦邦的,不如真的绵软。 指尖摸了摸后,她看向小姑娘纤细的腰身。 第27章 晋江首发,严禁转载。 人与人之间大不相同,习舞者腰肢柔软,如锦缎般柔若无骨,玉楼春里的姑娘或多或少都有些技艺在身。 小姑娘的身子很软,就像是水造出来的,腰间那里更是如此,怕是下过一番功夫。 秦棠溪见过许多舞者,肢体协调胜于常人,举手投足更是带着难以言喻的绵柔,一抬眸一抬足就像是从水里走出来的。 明姝身上有股大家气质,浑然天成的美感给她增添了几分媚惑,清纯为美,妖艷也美,各有风情。 明姝本是一株盛开的白莲,进入玉楼春后,白莲染了牡丹的倾城、玫瑰的妖媚,练得一身与众不同的本事。 马车缓缓在官道上走着,小姑娘的哭声越来越小,断断续续,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 两人静坐无言,长公主垂首把玩着自己手中的胖娃娃,细指慢慢地摸过每一寸,脑海里慢慢涌现许久之前的旧事。 一件、一件、一幕幕地涌入脑海里,过眼云烟,她却记忆深刻。 车内静默下来后,那些记忆在脑袋里翻江倒海般涌出,她及笄那年,小姑娘送了她一块糖块。 小姑娘牙齿不好,吃糖坏了两颗牙,糯米白牙本就不多,赵夫人就不许她再吃。 及笄那日,她偷偷令人送了两块糖糕。 没成想,小姑娘偷偷跑了过来,乌黑明亮的大眼睛涌动着水泽,像是刚刚哭过,一边撇嘴,一边将糖糕塞到她的手中。 「阿姐,给你,生辰快乐,你吃了,我也很开心。」 明明自己捨不得吃,竟还送她一块。 稚子天真,难得对她一片纯良之心。 眼前的小姑娘哭得眼睛通红,双手抱着肩膀,委委屈屈,与当年倒是没有太大的变化。 她看着小姑娘长大,将她每一个面貌都记在脑海里。 五岁、六岁、八岁、乃至临别前那个纯真的笑容,就像是一幅幅画挂在墙头上,永远不会泯灭。 靠在车壁上,耳畔的哭泣声小了很多,她想起先帝死后的一段时间内,举步维艰,与那些老狐狸斗智斗勇,每日里忙碌不休,子时才睡,三更就起。 忙得不分黑夜,直到有一日小姑娘来了。 那日是小姑娘的生辰,她做了许多小玩意,拿柳条编造了花环。 粗制滥造,不值一钱,她却喜滋滋地送来自己面前,「阿娘说生辰这日是最高兴的,我就将自己的高兴送给阿姐,阿姐记得笑一笑。」 花环早就坏了,被她收在匣子里,枝叶枯黄,根茎枯败,失去了当日的绿意。 马车在城门前停了下来,经过检查后才缓缓起步,人间的喧嚣声缓缓传入车内。 人间热闹,让人的心情也跟着变得很好,马车在西市停下,秦棠溪先一步下车,明姝磨磨蹭蹭地跟上。 洛阳城内东西两市最为繁华,几乎应有尽有,什么样的小玩意都会有。 两人都不是初次过来,明姝更是熟悉这里的店铺,亦步亦趋地跟在殿下身后,东瞅瞅西看看,红肿的眼眶尤为明显。 殿下停步在胭脂铺前,门前还有不少小姑娘在驻足观望,她抬头看了一眼,是洛阳城内尤为出名的红颜阁。 红颜阁的胭脂水粉价高难得,重要在于那十两银子一盒的胭脂,都是寻常人家一年的开支了。大户人家不缺这些银子,秦见晗就常来这里。 进去后,一女子就热情走来,红裳似火,腰间环佩叮作响,披肩的长髮就像是瀑布,眉眼风情万种。
第42页 女子本为水,而她这潭水里就加了妖娆的花朵。 女子是红颜阁的掌柜,人称红娘。她颇为很热情,引着两人往里走,而秦棠溪站在外间,「胭脂,最好的。」 红娘颇为一怔,目光在她身上锦绣华服上寻常人家用不得的孔雀丝上徘徊一阵,再观她身后眼睛哭得通红的小姑娘,下意识就明白过来,自己亲自去取了胭脂。 红颜阁的胭脂价高也在于所用的盒子,多是填漆镂空的小盒子,精緻小巧,光是填漆就让人费了不少功夫。 小小的盒子不过掌心大小,刻出牡丹花纹,秦棠溪接过,唤了明姝近前。 明姝颤颤惊惊,不知殿下的意思。 小姑娘一双眼睛映出了红色的血丝,瞧着有些可怜,秦棠溪不言不语,指腹抹了些胭脂慢慢地涂抹在她的两颊。 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肌肤雪滑柔腻,摸着娇软细滑,触感很好,比摸着锦缎都要舒服。 长公主的动作过于奇怪,给人上妆的态度太认真,就像面前的不是人,而是她花费多日静心雕刻的摆件。 红娘摸不清女子的意思,但她浑身散着不同寻常的气质,眼尾泅出一抹温柔,将面前的小姑娘捧在手心里呵护着。 无端地看着人家恩爱后,她选择转移视线。 明姝僵持着身子一动不敢动,长公主比自己高了不少,扬首才能看清她的神色。 但长公主周身凌冽的气质就像是悬在头顶的一把刀,丝毫不敢抬首去看去观仰。 秦棠溪若无其事般面对众人诧异的目光,小心地给她补妆后就夸赞道:「人若桃花,灼灼而妖,牡丹倾城,又添两分艷丽,胭脂甚美。」 明姝听不明白,这是夸赞她还是夸赞红颜阁的胭脂? 红娘听得甚为欢喜,极力推荐其他几款胭脂,甚至将桃花口脂取了出来,推给她:「这是本店刚研制的新样,可要试试?」 「试试。」秦棠溪淡淡一笑,回眸见到小姑娘自己咬红的唇角后轻轻皱眉,「再咬就该破了。」 伸手拉了小姑娘近前,指腹摸上唇角上的红痕,眸中绽出几分喜色:「松开嘴巴。」 明姝乖巧地听话,扬首就见到长公主眸色的清辉,与从前一般,还是那般温柔。 靠近后,长公主身上的清香就染了一股媚惑,吸引着她靠近,她贪婪地唿吸着香气,心口跳动得很快。 小姑娘脸色通红,比眼睛里的红血丝还要红上几分,秦棠溪装作没有看见,指腹在她唇角上徐徐摩挲。 唇与指腹间擦出些温度,无端多了些旖.旎的氛围。 红娘震惊,撩妹手段太高,她甘拜下风。世人多爱颜色,也大多困于权势富贵,而眼前的女子容貌倾城又身处高位,却是极其难寻的。 店内来买胭脂的姑娘都跟着停了下来,惊嘆于女子的容颜,又同时注意到了她身上难寻的衣料。 对面的小姑娘也很美,两人站在一起,极是般配。 本朝女子多爱女风,显然,这帮当众做的事情已经不难让人牴触。 秦棠溪的指尖在明姝的唇角上点了点,口脂抹得不均匀,唇角却慢慢生出滚烫的温度,红娘瞧出几分味道来,眼睛扫向一方旁的伙计,示意他将风分开些。 盯得狠了,容易将她的客人吓跑。 明姝觉得不耐,悄悄挪出半步的时候,腰后陡然间多了一只手,让她退都退不了。 唿吸急促,她干燥地舔了舔唇角,不想,舌尖舔到了殿下的指尖,酥麻的感觉在舌尖上炸开。 她慌得失去了分寸,更是手足无措。 秦棠溪却像无事人一般继续手中的画作,面色清冷,双眸中流出明月般皎洁的银辉,温柔从心底蔓延而生。 明姝感到一阵饥渴,口间失去了水分,舌尖就像不受自己控制般舔了舔唇角,不知哪里来的燥热将她笼罩起来。 今日很热,大概到了春日了。 她热得不行,秦棠溪却感觉手酸了,默然地收回手臂,唇角嫣红,多了些粉妍,像极了桃花的颜色。 红娘屁颠地走过来夸道:「贵人上妆的技艺颇好,桃花夭夭,艷若芬芳。」 明姝羞涩地垂下眸子,食指紧紧捏着袖口,一双小耳朵都红成了晚霞。 「桃花口脂颇为不错,可有名字?」秦棠溪淡问,指腹间的胭脂尚有余存,明姝的温度还留在了上面。 红娘喜到极致,「未曾命名,贵人赐名吗?」 「兰若吧。」秦棠溪沉吟了会儿,若澜,也可算是兰若。 红娘没有听明白,好好的桃花怎地就成了兰若,不过她不会开口,做生意就需八面玲珑,就算不高兴也当作高兴来办事。 「兰若,好名字。」 明姝眨了眨眼睛,澜若? 秦棠溪命人给足了银子,道:「兰若送去镇国长公主府,以后只准卖给公主府。」 这就是买断的意思了。红娘立即领悟过来,难怪女子气质不同,原是长公主亲临,她立即应承下来:「明白、明白,殿下放心,红颜阁做事不会办错。」 秦棠溪转身就走,脚尖跨过门槛之际,余光扫向还在发呆的小姑娘,「不走吗?」 「啊、我、走……」明姝回过神来,小步地跟上殿下的脚步。 红娘拿着算盘啪嗒啪嗒算了一番后,将银子捏紧了,喜得不知如何是好,傍上公主府这棵大树以后可有不少阴凉好待了。
第43页 **** 离开红颜阁后,明姝的眼睛不那么红了,依旧还有几分红肿。 她耷拉着脑袋跟在殿下身后走,一点都不明白殿下方才的举止到底是何意。 胭脂铺子走之后就瞧见了许多首饰铺,两人一前一后走着,暗中却有不少人观望着。 货郎叫卖声传了过来,拨浪鼓的声音尤为大,围绕着明姝转动。 明姝心里藏着事,未曾在意波浪鼓的声音,走了几步后发觉货郎围着自己,下意识就感觉哪里不对。货郎当众递给她一串香草,「姑娘,来一串,挂在屋里很好闻。」 前面的秦棠溪止住脚步,回身观望不知所措的小姑娘。 香草吸入鼻尖,确实好闻,明姝眼皮子颤了颤,向后退了退,谁料货郎开口道:「江大人让你带殿下去望江楼。」 说完就摇着拨浪鼓离开,一面走一面吆喝。 明姝迅速反应过来,江知宜这是利用她靠近殿下了,她想了想,大步走至殿下面前,小声道:「殿下,您可累了,回府成吗?」 「不累。」秦棠溪扫了一眼她指尖揪着袖口不放,她在说谎了。 明姝耷拉着脑袋,不知该怎么劝解,绞尽脑汁才想出一个蹩脚的理由:「殿下,走了这么久饿了。」 「去望江楼。」秦棠溪飘出一句话。 明姝吓得就要跳起来,不管不顾地就要拦住她:「殿下,望江楼里的菜餚不好,我们换一家。」 「就去望江楼。」 秦棠溪反其道而行,小姑娘言辞闪烁,眼神飘忽,明显是有问题的。 **** 望江楼占地大,楼阁也高,站在顶层可见洛阳城的大半风光,一览众山小的快感引得不少文人雅士驻足留文。 黄昏时分正是夕阳最美之际,站在顶楼,背引着瑰丽霞光,如置于山顶之上,快意畅然。 公主府的马车停留在门口,跑堂的热情来迎,瞧着来人衣裳华丽先推荐道:「楼上还有雅间,此时观景尤为壮观。」 秦棠溪吩咐道:「雅间去看看。」 「好嘞。」跑堂勤快地招唿一声,行动麻利地引着人往楼上走。 此时大堂内客人不多,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说话喝酒,多是些百姓,说着家常趣事。 雅间是在楼上,走过大堂的时候,明姝四处观望了两眼,发现什么都没有看到,心中也是无奈。 她想提醒殿下,可殿下与她不相熟,说了反而会怀疑她。 雅间上多是窗户,临街而建,俯瞰低处,心中多了股豪迈。 跑堂送来一壶好茶,道:「二位可要点些什么菜?」 秦棠溪想了想,道:「点些特色的,不需拘束哪一口味。」 明姝打不起精神,在此间隙跑到窗户处朝外看去,街上并无特殊,就连对门的茶馆也与往日无差异。 小姑娘行踪诡异,举止也很奇怪,秦棠溪想不发现都难,与从前还是一样,憨憨中带着天真,显然还未吃到教训。 「明姝,你过来。」她无奈出声。 「嗯?」小姑娘惊讶地转头,晚霞落在她的身后,给她身上镀上一层光芒,活生生的小姑娘,有血有肉,会说会笑。 秦棠溪微微出神,心中百感交集。 屋外晚霞光芒万丈,映红了半边天,小姑娘灿烂一笑,像极了抚慰人心的神女。 短暂的失神后,秦棠溪微微醒过神来,起身亲自到倒了一盏茶,小姑娘挪着脚步走过来,低声道谢后就捧起茶盏小小地品了一口,唇角沾湿了茶水后,口脂出现了亮泽。 桃花染了夏日的露珠,别有一番风味。 明姝心中忐忑不安,悄悄地看了一眼殿下后将杯子悄悄地放在桌上,小声道:「殿下,您今日是不是有事?」 「闲来走走,你想说什么?」秦棠溪起身,走到窗口处向外眺望。 当年第一次来带赵澜来望江楼之际,小孩子非要等到晚霞出来才肯回去,用过午膳后巴巴地等了两个时辰。 今日倒不用等就能看见,望江楼眺望江河,观览洛阳风华,她笑了笑,道:「明姝,你现在最想做什么?」 明姝微微皱眉,不是因为殿下那句话而是因为肚子疼,深深唿吸后感觉好了些,回道:「想做很多事。」 秦棠溪:「比如呢?」 「比如……」明姝疼得伏在桌案长,手使劲捂着肚子,脑海里想起殿下曾经说的话:「人活在世上都有自己的用处,而你就只需开心些。」 自己开心了这么多年,就落得家破人亡的境地。 开心是没有用的。 小姑娘许久不说话,秦棠溪落寞,转身想追问,可见到小姑娘伏在案上,眉头皱得很紧,她下意识紧张得不行:「怎么了。」 明姝微微扬首,疼痛一阵越过一阵,愈演愈烈,眼睫耷拉下来后就疼得说不出话来了,在殿下靠近的时候一把伸手捉住她。秦棠溪一颤,感觉小姑娘身子都在发抖,垂眸就看到她肚子上的小手,「你肚子疼吗?」 她摸了摸小姑娘的额头,疼得都出汗,可见疼得是很厉害。 不知怎地她看向桌上的那杯水,朝外就唤了人:「来人。」 侍卫推门而入,她紧张道:「查一查这壶茶。」 说罢,起身扶起小姑娘,命人去最近的药铺。 明姝疼得脸色惨白,想起自己上辈子死前所中的毒,也是这么疼。不知怎地就开始害怕起来,拼命地握紧殿下的手,「殿下、殿下……」
第44页 小姑娘手心都是汗水,摸得手背不舒服,秦棠溪这个时候也不计较这些细枝末节,忙安慰道:「疼些罢了,不会有事,你这么好看,要勇敢些。」 明姝睁大了眼睛,眸子里全是水润的光泽,望着长公主柔和的容颜,「好看的人也会死,你说我生来就是开心的,可是呢、开心没有用。」 马车颠簸,秦棠溪抱紧了她的身子,听到熟悉的话后心口忽而疼得厉害,这句话怕是不会有第三个人知晓。 确实,是她害了赵澜,开心是没有用。 马车停下后,小姑娘已然晕了过去,将人送进药铺后,侍卫就快马疾驰而来,禀道:「茶中有.毒。」 秦棠溪平静地下了马车,目光微微一颤,咬牙吩咐道:「着刑部去封瞭望江楼,所有的人不许出来,速去。」 侍卫不敢懈怠,领人就往望江楼匆忙而去。 药铺里有许多百姓,明姝被安置在床榻上,大夫诊脉之际脸色愈发差了,旋即命人去取针。 公主府的侍卫将药铺里的百姓都驱散了,大夫执针刺穴,秦棠溪就慢慢地坐在一侧,脸色也变得极为阴沉。 **** 春日百花盛开,宫廷里的梨花开了不少,皇帝瞄准梨花的花瓣后一射一个准。 宫人们拍手叫好,吴谙在一侧给皇帝递箭,一面提醒皇帝:「陛下,从三位大人的事情中可以看出长公主的意思,她压根就不想让您亲政。往日里的姐妹情长不过就是她霸着权力不还的幌子罢了,您再仁慈就只会落得被废的地步。」 皇帝骑射极为优秀,片刻间墙壁上就被扎许多梨花花瓣,她想了想,道:「不会,只要安太妃活着,她就不敢这么做。不过舅舅说得对,朕太过仁慈了。」 「公主府内发生的事一无所知,臣有建议,不如陛下给她赐婚,如何?」吴谙将箭握在手中,箭羽直指对面的花瓣,眉眼多了几分阴狠,道:「听闻长公主容貌倾城,又好女风,满城之中大家闺秀不在少数,您选择一忠心之人送入府上,也是很好的办法。」 「舅舅不知阿姐的性子,她若不喜欢就不会看一眼,玉楼春的明姝倒是进了她的眼睛。朕查过她的身世,干净清白,舅舅可去试试。」皇帝眯眼看着远处的花瓣,唇角勾出阴狠的笑意,半晌后勐地射出一箭,擦着花瓣射了过去。 她可惜道:「可惜没中,舅舅,那个明姝留条命。」 吴谙一怔:「您也喜欢?」 「喜欢啊,娇弱的小姑娘谁不喜欢。」皇帝乐道,尤其是明姝那种柔弱可欺的,可惜,阿姐在前,不然此刻定在她身下求饶缠.绵。 吴谙笑道:「您若喜欢就将人带回宫便是,您为天子,女子为您趋之若鹜,哪里会见得了旁人。」 皇帝竟会为了长公主谦让,可见,皇帝内心对长公主也是多有忌惮的。 皇帝对此也是不以为意,将箭随意搁下后,凝望碧云天色,「朕要的不过是她的身子罢了,人心要来做甚。」 吴谙听后只轻轻一笑,双手行礼笑言:「臣明白,陛下所言甚是。」 皇帝轻轻哼了一声,「你且去盯着,长公主这些年积累了不少人脉,想要拔除甚为不易,倒不如简单些,直降将人除了就是。到时长公主一党无首,朕藉以赏赐些恩德,难不成他们还会在意一个死人吗?」 皇帝的阴狠被舒朗的光色放了无数倍,就连吴谙也是一阵害怕,低声道:「长公主身侧怕是不易靠近。」 「明姝倒是一个漏洞,今日长公主府来报,她带了明姝出城。」 吴谙立即明白过来,大喜过甚,「臣明白,臣即刻让人去试探明姝。」 皇帝一人面对着偌大的梨林,射箭失了准头后就不想再玩,拿脚踢了踢梨树后想起一招,采了一些梨花后让人去晒干。 刚吩咐下去,就有大臣来求见。 刑部侍郎赵信匆忙走进园子里,被眼前的一幕金惊得不行,墙壁上都是斑驳的箭痕,梨花凋零,满地白花。 他垂首揖礼道:「长公主在望江楼出事了。」 皇帝诧异:「死了吗?」 「未曾,中毒的是一小姑娘,不过殿下将望江楼封了。」 「去看看。」皇帝陡然来了兴致,兴沖沖地回宫换了一身民间的服饰,裙裳雅致,淡色肃然,发间仅以一对雀羽步摇髮簪为饰,仙气飘飘,将帝王威仪掩盖了大半。 皇帝出行,前后必有人跟随,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刚才宫门,就遇到珑安郡主的马车。 秦见晗登上马车,瞧见小皇帝不同与寻常出衣饰后乐得挤了挤眉眼,「陛下今日颇似九天仙女。」 「你的眼光很好,过来坐。」小皇帝桀骜,让出自己身侧的位置,等人靠近后就先开口道:「你怎么进宫了,听闻阿姐封瞭望江楼捉拿刺客,你可知内情?」 秦见晗一身劲装,袖口扎了起来,整个人显得很英气,闻言后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不过是为一花楼女子罢了。」 皇帝显得晦深莫测,可惜道:「不想你姨娘也有被人蛊惑的一日。」 「她也是女人,也懂得色。」秦见晗露出不耐的神色,近日安太妃回来后就将管家权抢走了,陈周两家纷纷来找她要钱。 那些人就是贪得无厌罢了,欠他们的是长公主,又不是她秦见晗。 烦不胜烦。
第45页 皇帝不知她的心思,依靠着车壁细细想今日发生的事情,拿胳膊肘捅了捅她:「阿晗,是不是你做的?」 「陛下将我当作是忘恩负义的人?」秦见晗不屑,心中又涌起一股郁闷之气,委屈道:「因信国公府的事情,她对我早就不再信任了,公主府里的人惯会看人下菜碟,我如今是大不如前了。还有那门亲事,想想都觉得头疼。陛下,您就帮帮我。」 皇帝撇嘴不安,秦见晗是她安在公主府的探子,这个时候不好抛弃,她也很为难:「阿姐说朕娶你为妃,她就废了朕这个皇帝。你就再忍忍,等朕亲政了再将你娶进宫。」 秦见晗瞅着她窝囊样就觉得心中呕得不行,姨母是庶女都有那般高人的风采,皇帝是嫡出的一脉竟被压制得什么都做不了,当真是没有用。 眼下只有皇帝才能和长公主抗衡了,她只能忍了。 「陛下应该知晓我的苦楚,因为赵澜,姨母都已不要我了。」秦见晗拉着陛下的手,整个人都靠在她的身上,闻着独属于帝王的香气后,心中的不甘愈演愈烈,「陛下,你若不要我,我就当真无家可归了。」 皇帝懊恼,「赵澜的事情是不是处置不当,她怎地知晓人死了。」 「说起这件事也甚为奇怪。赵澜死后,我就没去过别院,姨母如何发现的,好似是有人指引。城门来报,那天晚上她是突然出门去的别院,陛下,我猜测有了内鬼。」秦见晗语气换作深沉,看向皇帝的视线却是依旧情深如海。 「内鬼……」皇帝不觉沉吟,「赵澜是你杀的,内鬼也应该是你的人。」 「不,陛下想错了。姨母只知赵澜死了,不知她的葬身之地,若是我的人,必然会悄悄告知,可见还是您身边的人有问题。」秦见晗信誓旦旦。 皇帝瞬息就陷入了迷惑中,内鬼一事不简单,她能收买阿姐身边的养女作为探子,那么阿姐手段高深,想来不会想不到这么简单的问题。 「稍安勿躁,朕回去查查就是了。」 秦见晗还是不放心,道:「内鬼想必是告诉姨母我与您的事情了,不然她不会对我这么无情。陛下,我可是为您才被姨母猜忌,您不能不管我。你该知晓我是您的人了,倘若我嫁给了旁人,那、那您的面子也过不去啊。」 皇帝耳朵里钻进了虫子,一直不停地叭叭说话,烦躁得不想去回应,偏偏她又一副委屈不安的可怜模样。 她悄悄地将自己胳膊从秦见晗的手中抽了出来,装作一副仔细思考的样子,最后皱眉无奈道:「不是不管你,阿姐压得我透不过气来,你可有什么好办法压一压她,或者、或者等朕早日亲政了,娶你就是一句话的事情了。」 秦见晗听了这么一番话后气得心口疼,皇帝不作为,还让她去做,「我、您是皇帝,还真怕她废帝不成。」 「自然是怕的,不过有人提议一个方法,不知阿晗去愿帮助朕?」皇帝眯眼一笑,捧着秦见晗的下颚就亲了上去,眸子里漾着得意的笑。 秦见晗一喜,唇角的甜味就像是槐花蜜,甜得她不愿松口。 到了公主府后,先见到公主府门口执戬而立的兵甲,惶惶威仪,让行人不敢随意抬眸打量。 皇帝走下车来也被公主府内的兵惊得说不出话来,论气势,远超过宫廷羽林卫。她朝前迈了几步,好奇道:「公主府的总兵是谁?怎地不入朝。」 能训练出如此有序的队伍,应该给朝廷效力才对。 秦见晗闻言后细细想了一阵,「总兵是一女子,武艺不凡,好像闻着姨母的名声而来。」 长公主声名早就远播四方,闻名而来的文人墨客都可以排到城门口,总兵衣温瑕就是其中一人。当初来的时候,本受到旁人的歧视,长公主破格收下,将满府的兵士交给她。 她记得尤为清楚,温瑕的武功至今还没有找到对手,不入朝确实可惜。 皇帝愈发好奇,推了她一把,「你去将总兵找来,朕见一见。」 秦见晗也想将温瑕离开,这些年来做事总是不便,人走了,她也可得利。 没有多想,她就小跑着离开。 **** 长公主在自己的屋子里照顾明姝,大夫开药后就去熬药,信枝是明姝的贴身婢女,这个时候也不敢离开,一步不离地守着她。 皇帝闲庭散步般走来,一面走一面打量公主府的建造,气魄不凡,看不见女子的摆设,处处透着豪迈。 皇家威严,而公主府处处显出皇家的气魄,波澜壮阔的美感就像是一层层迭起的浪潮,瞬息就向你涌来。 走近庭院后,屋檐上的铜铃被风吹得作响,听着刺耳,也将院宅的美感打破了。 皇帝不免嘲讽:「这是谁想的?」 婢女瞧了一眼,俯身回道:「这是赵姑娘亲自去放的。」 皇帝没听明白,「哪个赵姑娘?」 婢女为难,斟酌了会才说:「是前信国公的嫡女。」 「是她,眼光真差。」皇帝笑开了,觉得那就是画蛇添足的一笔,笑过后也没有在意。 廊下的大夫在熬药,苦涩的药味熏得的不敢唿吸,药味顺着风就往院子里飘去。 皇帝进门后就瞧见了在看书的长公主,心中好奇是何物,悄悄走了过去,不想未近前,阿姐就抬了眼眸,波澜不惊的眸子里漾着她的身影。
第46页 「陛下何时过来的,怎地无人通报。」秦棠溪将书页合上,目光淡淡地扫了一眼皇帝身后的婢女。 婢女惶恐,被吓得就跪地叩首请罪:「殿下恕罪,是陛下不让通报的。」 皇帝不说话了,也不给婢女求情,将桌上的书翻开后,发现是一佛经。 长公主性子娴雅,被外人称作是淡泊之人,可身处朝堂就没有干净的人,她嘲讽道:「阿姐这是看破红尘了?」 秦棠溪沉默,摆摆手示意婢女退下,将皇帝手中的书取了过来,「闲来无事看看。」 「阿姐的闲来无事也真是有趣,许久不出门遇到毒.杀的事情,想来阿姐也是得罪了不少人。」皇帝眉开眼笑地在主位上坐下,见她愁眉不展就好奇道:「阿姐这是心疼代你喝茶水的人了吗?」 想来也真是有趣,她这位不动情的姐姐竟然也会掉进别人的圈套里,幸亏有人挡了。 秦棠溪道:「不过是一花楼的人罢了,有何心疼。」 「也是,花楼女子那么多,也不缺她一人。阿姐年岁也不小了,不如朕给你赐婚可好,你想要什么样子的。温柔的还是娴雅的,阿姐这么严肃,想来需要一名热情似火的女子来补缺。」皇帝若有所思,目光却紧紧落在长公主的身上。 「陛下不如将心思放在朝政上,臣的事不需操劳。」 皇帝一点也不意外她会这么回答,说来也是奇怪,旁人这个年岁身侧早就有无数红颜知己,可镇国公主府里清净地找不出一点□□。 说得好听是公主府,旁人不知晓还以为是尼姑庵。 「阿姐可是喜欢这个代你中.毒的的人了,不如朕给你赐婚。不过花楼女子的身份配不上您,其他人会议论,到时您的面子也过不去。」 小皇帝唠唠叨叨,就像是被话匣子俯身一般,让人心生不耐,长公主忍了又忍,最后起身道:「陛下想多了,等明姝病好后,臣就送她回家。」 「阿姐这么绝情?」 「臣并非是绝情,今日是她幸运罢了。」 皇帝不信这番言辞,看了阿姐两眼后试探道:「阿姐若是不喜欢她,可否将她送给朕?」 秦棠溪心口一疼,冷了眼眸,「花楼乃是污秽之地,殿下当洁身自好。」 「阿姐,你说了这话不怕伤了她的心吗?」小皇帝眼中闪着雀跃。 「陛下,时辰不早,臣送您回宫。」秦棠溪避开皇帝的探究,将佛经递给婢女,小声吩咐道:「好好照顾明姑娘,孤回来之前不准旁人靠近。」 婢女接过后低声答应。 吩咐妥当后,她不耐烦地将小皇帝撵出了公主府,小皇帝拉着她要见温瑕。 无奈,她将人引去了校场。 **** 一日里,险像迭生,魂游在天地间。 明姝昏迷不醒,梦中见到了许久前的国公府,巍峨气派的府邸,她在府门口见到了母亲还有父亲。 依旧前来恭贺的长公主殿下。 花信之龄的公主还未曾染上冰冷的威严,一颦一笑似水柔和,一举一动若桃李艷华。 公主殿下刚下车就走至那个孩子面前,熟练地抱起她,笑问道:「近日读了什么书?」 「读了、好多书。」 公主轻蹙好看的秀眉,温柔斜入眉眼中,「阿姐读书至今,从未读过『好多书』这本书,你给阿姐说说这本书说了什么内容,若是有趣,阿姐也回去读。」 「不是,是我读了很多本书。」 「好多本书、书名又换了吗?」 「阿姐笑话我,会变得很丑很丑,没有人要的。」 公主笑颜如旧,红颜眉黛透出两分温柔七分宠爱,还有一分该是玩笑,「那等你长大,你要我可好?」 要我可好?明姝幡然醒悟,原来是她太笨了。 看着那双影子交缠在一起后,心忽而疼了起来,波涛般的疼痛像她扑来。 疼得她蜷曲身体,耳畔传来一阵阵急促的声音:「姑娘、姑娘……」 慢慢地睁开眼睛,信枝焦急的神色涌入眼帘,「我还没死。」 信枝破涕而笑,擦了擦自己面上的泪水:「没有,大夫说您喝得极其少,不会有事。就是……」 她想起长公主的话来,嫌弃也随之油然而生,长公主嫌弃花楼骯脏,更嫌弃她家姑娘脏了陛下。 信枝欲言又止,明姝也没有在意,觉得肚子那里还是很疼,就像是刀割一般。 疼过一阵后,屋外传来了脚步声,接着是行礼问安的声音:「殿下、殿下。」 长公主来了。 秦棠溪觉得一阵口干舌燥,让人办了茶水,进屋的时候就瞧见榻上的人睁开了眼睛。 当真是隔世的一眼。 小姑娘身子瘦,躺在被子下几乎看不出来,那双漆黑分明的眼睛尤为明亮,就像是黑夜里的星辰,照亮了一方黑暗。 她笑了笑,「醒了?」 信枝悄悄地看她一眼,俯身退了出去。 随着长公主的走近,明姝整个人又慌了起来,修长翻卷的眼睛扑簌眨了不停,下意识就往被子里躲去。 秦棠溪一把拽住她露在外间的手,发觉手心一片黏腻,蹙眉道:「还疼吗?」 说完就想当然地将手伸进被子里去摸摸明姝的小肚子。 作者有话要说:阿江吞我作话,打死。
第47页 九皇叔:喀,摸错了,重来。 支持正版,关爱皇叔,请留下你们的留言你们的营养液,爱你们。 第28章 药浴 长公主的动作纯熟自然,就像是曾经做了无数回,体贴中透着亲切。 明姝疼得脑袋发懵,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只温热的手早就在自己小腹上揉了几回,本该疼得厉害,可什么都感觉不到。相反,还有几分燥热感。 疼吗 不疼了,就是热罢了。 明姝往后躲了躲,不想那只手还是贴了过来,热得她感觉浑身都被火烤了一般。 秦棠溪心繫小姑娘身上的毒,未曾感觉到她的牴触,一面揉一面温声告诉她:「你喝的茶水中放了毒,好在你只抿了一口,中.毒不深,乖乖喝上几贴药就能将毒解了。」 小姑娘面色通红,圆润的小耳朵更是通红通红的,皱眉不知该怎么回答,讷讷地回了一句:「晓得了。」 秦棠溪面上染了难以消散的笑,目光温和地落在她羞红的脸颊上,恍惚明白什么,小姑娘也会害羞了。 知晓她害羞,自己还是不想收手,淡淡道:「还疼吗?」 小姑娘愁眉苦脸,被子里的双手几乎搅在了一起,无端中让自己更加燥热,无数次想按住那只手偏偏又不敢触碰,踌躇不安的时候那只手终于松开了。 心口处的燥热散了,她微仰着脸看向端庄的女子:「殿下,可曾找到兇手?」 「在找了。」秦棠溪目光中掺杂了几分无奈,起身给她掖好被角,「安心养着,外面的事不需你担忧。」 明姝怔忪,长公主还是那么温柔,办事周全。她凝望着女子离开的背影,空落落的心一下子被填满了。 秦棠溪离开卧房后,安太妃就同秦见晗一道来了。 三人去了暖阁说话,平儿奉茶后就小心觑了一眼安太妃的神色,祈祷她别找殿下的麻烦。 暖阁里暖和,门开着也不感觉凉,热茶捧在手中就感觉到阵阵暖意。 安太妃素来不是拐弯抹角的性子,坐下后就先说话:「望江楼是怎么回事,明姝替你挡了?」 「算是。」秦棠溪言辞冰冷,余光依旧缓缓地落在秦见晗的身上,「你从何处来的?」 秦见晗被她的疾言厉色吓得面色发白,安太妃皱了眉眼,「问话就问话,你那么凶做甚?」 秦棠溪黛眉冷硬,丝毫未将安太妃的话放在心里,懒散地将身子靠在坐榻上,似想起什么事情般徐徐开口:「你早已及笄,按理该会胡家。你的叔父祖母犹在,成亲出嫁该从胡家走。」 一番话无疑是想将秦见晗踢出公主府。 安太妃也是精明之人,听出话音不对,果断地不会插话。秦见晗脸色白得若秋晨寒霜,忙从座位上起身朝着长公主叩首:「姨母,我在公主府长大,与胡家的人关系并不密切,倘若我直接回去,他们、他们对我会牴触。」 「牴触什么,你是陛下封的郡主,身份尊贵,怕了这些人不成?秦见晗,我欠你母亲的,这些年也慢慢偿还,若想人不知,除非己不为。」秦棠溪缓缓地将白瓷茶盏放下,眼中映着外间的春日碧空,慢慢地凝结一抹美好的光色。 秦见晗心中作呕,对赵澜更是憎恨厌恶到了极致,强迫逼自己掉了两滴眼泪水,哭道:「姨母可还是因为赵澜的事情怨怪于我,她自己想走,我没有办法阻拦。人心都是一样的,她心存愧疚,不愿留在京城是她的想法。您若真心关心她……」 「闭嘴。」 秦棠溪拍案而起,怒斥着眼前的少女,眸光灼灼,「她是死是生,孤比你清楚。你若还有三分良心,你便说出葬身之地。」 长公主的威仪让人不敢仰视,就连见惯她伏低做小的母亲安太妃也略微惊愕,但她识趣地没有说话。秦见晗口中的赵澜显然是平儿口中提及长公主喜爱之人。 难不成真的不在了? 听了一番对话后,她才起身说和:「棠溪,人是你养大的,亦是你亲手教出来的,善与恶由你自己评判,但有一点。自己爱护的人自己都护不住,先问己再问人。但同样有一点,长公主府不留大恶之人。」 四两拨千斤的话让暖阁内的气氛骤降,秦见晗不明白太妃的话,只当为自己说情,忙附和说道:「姨母,赵澜的错是她自己造的,信国公府的案子是铁板钉钉,难以更改。」 安太妃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又看向秦棠溪,扶额不再说话。 果然,够蠢的。 秦棠溪冷冷地望了一眼,抬脚便走,余光都不愿看向地上的人。 安太妃手中的茶凉了,唤来婢女去换新的,淡淡地看向秦见晗:「听闻你与侍中府上定亲了,不愿意嫁过去。你若好好听话,我倒是可以给你改了亲事,想嫁谁都可以。」 秦见晗浑身一震,不确信地看向安太妃:「太妃,您的意思是?」 「赵澜怎么死的,我不管,只需告诉我葬身之地,其他的随你心愿。」 「您、您……」秦见晗欲言又止,手心掐出深深的印记来。安太妃的话,姨母是肯定会听的,但是,安太妃骗她又该怎么办。 少女犹豫不定,眸色闪烁,想答应又怕会被骗。简而言之,想吃热豆腐,又怕豆腐烫嘴。 安太妃笑了,随口点拨道:「你家姨母心系赵澜,你大可捏着这个把柄,但是也只有这么一个把柄。用完以后就会与长公主府断了关系,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
第48页 简单几句话将秦见晗的心戳的清清楚楚,秦见晗也顿时安静下来。 婢女在这个时候换了新茶过来,安太妃端起来吹了吹,道:「要想解除婚约嫁给自己想嫁的人还是继续留在公主府被你姨母厌弃,随你自己。不过机会只有这么一次,下次我就不会操心了。」 「太妃,我答应您。」秦见晗动心了。 安太妃很满意地笑了笑,道:「听闻你与陛下关系很好,想成为宫妃?或者你姨母出把力,后位也是可以。但太后与荣昌侯未必会答应,宫妃倒是可以。」 简单几句话将面前的情势都分析得很清楚,不是我不帮你成为皇后,而是困难太多。 秦见晗眉眼松动,心口更是激动不已,将事情快速想了一遍后就回答:「见晗不敢奢望后位。」 安太妃垂眸,「好,明日我进宫一趟问问太后的意思。」 秦见晗喜不自禁,对着安太妃就叩首感谢:「谢太妃。」 安太妃将茶盏放下,谢我?到时别哭就成。 **** 夕阳缓缓落下后,光色就变得暗淡,廊下灯火也被点燃了。 婢女将熬好的药送进卧房,明姝睡得昏昏沉沉,余毒未清,整个人都打不起精神,脸色在灯火的映射下依旧惨白无神。 长公主坐在窗下,起身走近后令婢女将药放在几上,自己俯身拍了拍明姝:「明姝、明姝。」 唤了四五遍并无回应,她只好让婢女将药先端走,等人醒了再送来。 案牍上堆积不少公文,她□□去处理,抬眸却见母亲走来。 安太妃几日将公主府摸了清楚,见到卧房的灯火还在亮着,不知不觉间就走了进来。平儿不敢拦她,躲在她身后朝着殿下眨眼睛。 秦棠溪放下公文,扶着母亲在一侧坐下,「您怎地过来了。」 「好奇你为何将她安置在自己的卧房里,前几日还听说你对赵澜念念不忘,今日转头就喜欢上这个小姑娘了?」安太妃目光落在榻前的屏风上。 明亮的声音吵醒了榻上的人,明姝睁开眼睛,迷惑不清时听到长公主的声音。 「她于我有恩罢了。」 安太妃睨她一眼,「你何时变得这般重情义,以你今时的地位,将人赎出来就成,何苦自己亲自照顾。」 「我若赎她,她的父母必会找上门将她接走。她明确表态,不愿回家。」 长公主的声音冷得很,没有多少温度,听到明姝往被子里躲了躲。 「这些都是你的事情,我也不愿管你。朝政我也不明白,但人在悬崖上该有决断就得果断,我已是行将就木之人,活不了多少年。你既做了开端就的往下做,不然白担了名声还落得身败名裂的地步。」 「母亲,女儿不会废帝自立的。」 明姝伸长了耳朵去听,母女的对话有些古怪,让人听不明白。 屏风外的安太妃显然冷了脸色,手在袖口中捏了捏,打人的冲动强压了下来,道:「那是你自己的事,太后与我说了很都,摄政本就是吃力不讨好的事,该放手就放手,小皇帝性子不好,你将她惹毛了,死后都能挖出你的尸骨鞭尸。」 鞭尸……明姝一颤。 秦棠溪没有什么神色变化,嵴背挺直,裙摆逶迤落地,长身玉立在屏风后,神色中带着冷漠。 她这般应对气得安太妃眼睛朝上看了看,桀骜不驯是真话,听不懂人话更是真话,气得直爬了手畔的案几:「秦棠溪。」 秦棠溪抬了眼眸,道:「母亲,声音小些。」 明姝还在屋里安睡。 听了这么不着边际的一句话,安太妃到口的话又被迫咽了下去,十年不见,性子愈发古怪,难怪自己养大的小姑娘还能喜欢旁人去。 换作是我,我也不要这么一座菩萨。 「过几日我会回道观,你好自为之。」 「母亲回京不易,不如多住些时日。」 「不必了,和你在一起容易活不久。」安太妃起身就离开了卧房。 明姝躲着被子里笑了笑,太妃生气了,殿下当真不懂她的心思。 笑过一阵后,外间就没了声音,她悄悄地探出头,屏风后的人影不见了,她将被子往下拉了拉,陡然见到一抹阴影。 「偷听?」秦棠溪垂眸凝视着调皮的小姑娘,语气沉沉却没有责怪的意思,反让外间等候出婢女去取药。 明姝心虚,好心告诉她:「太妃要走,是因为你没有哄哄她,她都是为你好。」 秦棠溪不为所动,「你怎地知晓得那么清楚。」 明姝来了精神,托腮凝望着面前高贵的女子,细细给她分析道:「深夜来看你,肯定是想你。你冷言冷语就是等于在伤她的心,您应该好言好语才对。」 「你肚子不疼了吗?」秦棠溪垂下眼睑,戳戳她白皙的小脸,道:「大人的事情你听着就好。」 明姝只得乖乖地闭上嘴巴,或许安太妃伤了殿下的心,殿下才会对她这么冷淡,她想了想,认真地告诉殿下:「母女没有隔夜的仇恨。」 小嘴伶俐,引得秦棠溪抬高了眼眸,道:「明姝,你可知话多的孩子会怎么样。」 这些话有些熟悉,明姝迟疑了会,不确定道:「面壁思过?」 秦棠溪不再言语,恰好婢女将解毒的汤药端来,她俯身将小姑娘扶起身来,接过婢女的汤药就吹了吹。
第49页 殿下很少这般照顾人,婢女不敢打扰,俯身退至在一侧等候。 药甚苦,闻着味道就感觉一阵难闻,秦棠溪舀了一勺后吹了吹。 明姝目瞪口呆,殿下身上很暖,肩膀也很有力气,神色中带着柔软温暖,一下子就让她心口安定了不少。 春寒料峭,卧房里却是很暖和,门窗紧闭,又有炭火暖着,感觉到一股许久没有来过的暖意。 屋内静悄悄的,偶尔可听闻汤勺碰到碗底的声音,直到殿下将空碗递出去,寂静才被打破。 明姝皱着眉梢,嘴里喉咙里乃至心里都是苦的,下意识朝着一侧的几案上去看,那里并没有解苦的蜜饯。 苦涩的味道压得她透不过气来,胃里也是翻江倒海般难受,难受得狠了也不敢哼声。 长公主将一切都看在眼中,也没有让人去取蜜饯,扶着她躺了下来,灯火的光芒下小姑娘的脸色红红的,比起白日里的苍白显然好了很多。 她想了想,还是道:「明晨起来还有药浴。」 毒虽不深,到底是在身体中,是药三分毒,伤了身体就得好好养着。 明姝依旧不吭声,翻身趴在榻上,想吃蜜饯又不敢开口,她是明姝,殿下对她不会有太多的怜惜。 小姑娘无精打采,秦棠溪未曾开口,走到一侧坐榻上坐下,上面摆着许多公文,有些是明日要发下去的。 明姝难受得不想动弹,伏在榻上迷迷煳煳地就睡了过去。 一夜好睡后,似乎有人在她耳畔说话:「明姝、明姝……」 她努力地睁开眼睛,未出意料地还是殿下,只是她感觉身子疲惫,一点都不想动弹,转过脑袋还想去睡,眼睛刚闭上去的时候闻到一阵苦味,出于本能地捂住自己的嘴巴。 秦棠溪从她的小动作里看出几分有趣来,拨开她的手道:「沐浴。」 明姝不信她,抱着被子不肯起身,赖了半晌后还是被拖了起来。 浴桶里的水浑浊一片,散发着奇奇怪怪的味道,小姑娘穿着一身寝衣,伸长了脑袋朝里看了一眼,最后果断摇首:「我还是喝药罢。」 几名婢女被她逗笑了,伸手就要给她更衣,「姑娘脱衣裳罢。」 屋里就这么几人,也不用拘束的,但明姝胆颤地看了一眼长公主,「殿下。」 秦棠溪明白她的意思,刚挪开的双腿又站了回去,朝着婢女摆手:「你们退下。」 婢女捂唇偷笑,明姝却看着长公主:「殿下,您不走吗?」 药水蒸腾散发着热气,将明姝的脸熏得通红,眼窝深陷,一日的功夫就瘦了不少。秦棠溪将她的变化看在眼中却不置一语,几步走到她的面前,伸手在她肩膀上拍了拍,「那么大的人不知道自己脱衣裳?」 明明的简单的话,明姝听在耳中却红了脸色,低眸迟迟没有动手。 秦棠溪弯着唇角,隔着云雾与她说话:「管事没有教过你吗?」 明姝耷拉着脑袋,郁闷道:「没有,教过给、给别人脱、脱衣。」 小小的姑娘不打自招,将自己彻底暴露出来,秦棠溪心中暗自发笑,试了试水温后才道:「我也教教你。」 「嗯?」明姝星眸圆瞪,殿下也会这个? 她觉得哪里不对,殿下也会闺房的事,这好似不对,殿下圣洁如神女,肯定不会。 秦棠溪不管她是何反应,手在她的腰间徐徐落下,纤细的手指在那里轻轻动了动,衣襟散开了,她好心道:「看到了吗?先解这里。」 明姝就穿一件寝衣,衣带散开后就露出了连绵白皙的肌肤,似潮水般此起披伏。 秦棠溪性子冷淡,见到此情后微微勾了唇角,清澈的眸子里弯了一汪春水,肆意中带着克制。 明姝下意识就抬高了手臂,惊慌失措地望着不怀好意的长公主,「您、您怎么也会。」 秦棠溪笑了,「很难吗?你的下一步是什么,要说说吗?」 「下一步?」面对长公主淡淡而凛冽的气势,明姝脑子一片混乱,总觉得殿下有哪里变了,变得与她之前的不一样了。 细细想来,她也不知是哪里不对。 或许,她从来没有真正懂过殿下。 小姑娘身子纤细,就像是没长好一般,秦棠溪淡淡地扫了一眼就道:「改日同你说说,水快凉了,你且快些。」 不说正合明姝心意,也不管下一步是什么,慌慌忙忙地脱了亵裤后就钻入水里,溅起了满地水花。 秦棠溪皱眉,却没有点明,反凝望水中的小姑娘:「你多大了。」 「十五岁。」 「生辰过了吗?」 明姝想了想,她也不知道,可说不知道,殿下肯定认定她骗她,直接就承认道:「过了。」 秦棠溪不信,若是生辰过了肯定不会深想,多半自己都不知道生辰是哪一日。 明姝背对着她,嵴背上还能清楚地见到肋骨,皮肉包裹着骨头,都见不到肉了。 水滴落入锁骨上,慢慢地积累,秦棠溪伸手摸了摸,「明姝,我若赎你出来,你最想做什么?」 长公主的手有些凉,摸着却很舒服。明姝听到赎身后惊得眼光微颤,「你会把我送回去吗?」 「不会,但是你不能离开公主府。我若赎了你,你就是公主府的人了,切记,不能与旁人纠缠不清。」
第50页 清冽的语气里带着不明的威胁,像极了她处理朝政的手段。 明姝不懂这些,但她明白一点,卖身契在谁的手中,她就是谁的人,「我晓得,我是殿下的人。」 秦棠溪弯唇笑了笑,指尖在她通红的鼻头上的点了点,俯身在她额头落下一吻,「明姝,你还小。」 药浴的时间到了,婢女们进来收拾,秦棠溪换了朝服,明姝身上裹着毯子,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她换衣裳。 本是清雅脱俗的女子穿上冰冷的朝服后,柔美的五官被慢慢磨出冷硬的弧度,整个人身上多了睥睨天下的气势。 她看得目瞪口呆,冷不防长公主回身抓住她:「偷听又偷看,面壁思过怕是不够了。」 明姝吓得立刻捂住眼睛,「我、我没有。」 秦棠此溪从她面前走过,淡笑如浮云,「掩耳盗铃。」 出了公主府不需片刻就到了宫门口,马车缓缓前进后在太极殿前停下,荣昌侯卖力走的时候见到熟悉的马车,轻哼一声道:「坐车有什么了不得。」 车帘被缓缓掀开,探出长公主莹白的手,「荣昌侯想坐怕是不成,若是等您百年后再重生一遭,指不定就可以了。」 路过的朝臣陡然听到长公主罕见地开腔都选择避耳不听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疾步朝着殿内走去。 荣昌侯吃瘪后什么话都不敢说,要怪就怪自己的声音太大了。 例行朝会结束后,安太妃就进宫来了,恰好与长公主碰面。 朝臣多年不见这位当年荣宠后宫的太妃,见到后纷纷行礼,安太妃唤了免礼后协同长公主往后宫走去。 长公主心忧明姝,今日特地将朝会时间缩短,不想母亲半道出来,她不想去见太后,半道上就停住了脚步:「母亲为何入宫?」 「你很急?」安太妃再蠢也发现女儿的不对劲。 红墙下的长公主眉眼冰冷,「母亲若是替秦见晗说情就免了。」 「秦棠溪,此事你就没有错吗?」安太妃拧眉,宫道上人来人往不好将事情戳破了来说。 「您的意思是错在我?」 安太妃缓步靠近,当着宫人的面将声音压低,「人死便是过往,你若执迷不悟,累得只是你自己。你若看开些,午夜梦回,或许还可见她一面。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的觉悟太低了。」 跟着过来的皇帝见到如此紧张的局面后不由一顿,疾步走近,「太妃有何不快也得估量着阿姐的身份,今时今日她不是任您教训的小公主了。」 安太妃听着挑拨离间的话抬了眼眸,「陛下可曾听过民间一句俗语。」 作者有话要说:评论里有人提长公主养大三个孩子的事。 皇帝是太后养大的,和她没有关系。 赵澜是她宠大的,性子单纯。 秦见晗是她养大的,但人为感情而学坏,怨不到她。 最多,就是养坏了赵澜。 下章更文时间是明天12点。 感谢在2021-03-02 22:02:00~2021-03-03 21:52: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射ep 2个;兔毛球、??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傅光翟13瓶;十年长白10瓶;049 3瓶;灰~泣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侍寝 小皇帝微怔,「俗语?」 安太妃伏在她耳畔悄悄告诉她:「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皇帝震怒,小脸一阵青来一阵白,「安太妃在侮辱朕?」 「我不过说了一句俗语罢了,陛下急甚?」安太妃轻言缓笑,伸手拍了拍她瘦弱的肩膀,眸色露出宠爱,「陛下太瘦了些,当节制些才好,色.欲头上一把刀,您该晓得。」 「朕知晓安太妃是急了,朕在花丛中观览风情,而阿姐至今身旁无人,想来您也会焦急。朕让礼部拟了些名单,不如您去看看?」皇帝不怒反笑。 安太妃是先帝的宠妃,当年荣宠后宫碾压一众后妃,肯定是有些手段的。 「那倒不错。」安太妃兴致阑珊,转身就走向秦棠溪,神色多了些冷漠,「将自己心爱的人拱手让人不是大度,而是逃避,是懦夫。」 秦棠溪眸色一颤,「母亲。」 一言将封存在尘埃里的旧事翻了出来。 那年秦见晗及笄,信国公府送来一对玉璧作为贺礼。玉乃上等之物,玉璧天成,打磨得极为精细,精雕细琢下可见信国公府的心意。 秦见晗捧着玉璧就开心道:「姨母,你说澜儿好看吗?」 她不假思索回道:「好看。」 她喜欢的小姑娘纯良美貌,再也找不到这般独特无二的小姑娘了。 秦见晗眸色湛亮,将玉璧塞至她的手中,「姨母,我喜欢她,你说信国公会看得起我吗?」 「你喜欢澜儿?」她尚是不解,两个孩子见面都是争长论短,怎地就会喜欢上了。 「喜欢啊,昨日她拉着我的手问我可喜欢她。是她先主动的,我就觉得我也喜欢了。」少女眉眼欢喜,对感情的嚮往使得她整个人都焕发青春魅力。 她沉默下来了,及笄礼上,小姑娘就围绕着秦见晗打转,两人也不再争长论短。 两个孩子相互喜欢,她便成了局外人。 她回过神来冲着母亲下意识摇首:「并非您想的那样。」
第51页 安太妃见惯她大度的样子,未曾想,感情也是这般如此,奈何皇帝这个倒霉孩子依旧站在眼前,索性就不回答。 到了慈宁殿后,三人进殿落座。 殿内的牡丹花开得好看,太后爱不释手,眼睛瞧了一眼安太妃,「太妃觉得牡丹红吗?」 秦棠溪抬了眼眸,先道:「牡丹红否与母亲关系不大,倒是太后这么多年来恨不得将牡丹日日悬于身上,不怕蜇人吗?」 「长公主脾性愈发大了,长辈说话,你怎地就迫不及待开口了。」太后脸色一阵难看,她就是提醒这对母女嫡庶的区别。 不要仗着摄政的权力就为所欲为,皇位是她女儿的,任何人都觊觎不得。 秦棠溪,更是不成! 长公主容颜清冷,一颦一笑都像是带着冰,眉梢稍扬,凝视面前的太后:「既然如此,臣便回署衙。」 一句话就让所有人都没法下台阶,太后郁闷不快。 倒是安太妃阻止她,「莫急,我有话想说。你府上的养女与陛下有了暧昧,想必不能嫁去侍中府上,你既来了就点点头,送入宫给陛下……」 「不成……」太后疾言厉色,拍案否决,冷眼直视长公主:「长公主教女不严,纵得她与皇帝勾缠不清,如今不知廉耻还要入宫。」 安太妃蓦地被人打断话后略微不快,再观了一眼秦棠溪不在意的样子真是愁得不行,「一个巴掌拍不响,陛下年少有为,花言巧语诱得人家定亲后都能跟你上了龙床,这点本事怕也是了得。太后不必自谦,我们的陛下很不错的。」 皇帝轻轻咳嗽一声,「太妃娘娘说笑了。」 安太妃横眉,「陛下不必自谦,此事也是您一手促成的,进宫与否在您的一念之间,她对您情根深种,抛弃了定亲的赵澜就是为了成为您的身下人。您不该穿上衣服就不认人了,对吗?」 「太妃、你、你言辞太过分了。」太后勃然大怒,「污言秽语,就不怕辱没了先帝。」 「太后,要辱没也是陛下先辱没,同臣妻勾搭在一起也是您一手教出来的孩子。侍中府上若是知晓娶进门的儿媳妇被陛下先行品尝过了,您觉得对陛下的名声会不会有碍?」安太妃言笑晏晏,不急不缓,大有舌战群儒的气势。 秦棠溪在侧默默品茶,丝毫不想掺和进去。 皇帝听得羞愧万分,先太后一步道:「朕之前就想娶她,阿姐不同意,朕也没有办法。」 将责任顺理成章地推到长公主身上。 秦棠溪适宜出声,「母亲都说了,我也不会拆散你。此时大有姨侄成亲的嫌疑,陛下名声也不好听。今日回府我便将秦见晗从我名下剔除,等她成了胡家的女儿后陛下再赐婚」 太后气得拿眼睛剜着说话的长公主,「甚事都在长公主的嘴里,陛下与哀家哪里有反抗的余地。」 「既然如此就这么说定了,臣先回府。」秦棠溪起身,不理会太后口中阴阳怪气的话,走到门口的时候想起一事,回身望着太后笑言:「太后身侧的宫女换了几波,您若是嫌她们伺候得不好,臣可去花楼替您物色。」 盈盈相望,不见嘲讽,却气得太后勃然而怒,「安氏,这就是你养大的女儿,如此不逊、以下犯上。」 安太妃走上前好心给她拍了拍嵴背,等她顺了几口气,才道:「那不是我养大的,是先帝将她抚养成人,我这个母亲不称职。」 太后:「……」信你个鬼。 **** 明姝再度醒来的时候,屋里空无一人了,肚子饿得咕咕叫了几声后,她从床上爬了起来。 桌上摆着几碟点心与果子,她悄悄地拿了一块塞入口中,香甜可口,入口就化了,嘴里的苦涩顿时就消散了。 她迫不及待地就要拿第二块的时候,门外响起婢女问安的声音,「殿下安好。」 「明姑娘醒了吗?」 「还未曾醒来。」 明姝一个激灵,将到手的点心放心后就迅速爬回榻上,手脚并用地躲进被子里去。 屋外的人走进来,掀开珠帘就向里面探首,确信人还没醒后就悄悄走了进去。 锦帐低垂,掩盖着无边春色,掀起锦帐就看到露在外面的长髮。 小姑娘的头髮很漂亮,乌黑髮亮,顺滑如绸缎。 秦棠溪唇角弯了弯,想将被角往下拉一拉,掩住口鼻到底不舒服。 被子滑过唇角的时候沾了些东西,她伸手去捡,发现是带点心的碎屑。 不知怎地,莫名觉得有些意思。 瞬间仿若回到小时候,牙齿不好还爱吃糖糕的小姑娘总喜欢偷着点心往她怀里钻,钻来钻去,将一头扎好的髮髻蹭得都歪了。 吃完糖糕又拉着她梳发,在公主府里磨磨蹭蹭待上大半日,日落黄昏的时候才会离去。 秦棠溪装作没有看到,拍了拍明姝的小脸,「明姝,该起了。」 被下的人『迷迷煳煳』地睁开眼睛,不等殿下吩咐就自己爬了起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般坐起身子。 秦棠溪背过身去,勾了勾唇角,让婢女去取衣裳,自己去外间等候。 不过还没坐下,陈家的家主来求见。 陈红妆是陈家的嫡长女,这位家主便是她的嫡亲兄长,不过陈家是经商门户,但这些年来生意不景气,做了不少赔本的买卖。
第52页 秦棠溪不愿去见,让人去请珑安郡主。 明姝被婢女扶着走出来,迎着刺眼的眼光就闭上眼睛,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多了一抹阴影。 长公主站在她的面前,将髮髻上的碎发撩到耳后,眉眼温软如画,「吃过饭后大夫会来诊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告诉她。」 明姝乖乖巧巧地点头答应下来,落座后婢女在她面前放置一碗清粥。 粥水养脾胃,对她的身体很有好处。 午膳悄无声息,屋里的气氛在暖阳的照射下徐徐变得温暖起来,长公主在用过午膳后就离开卧房,吩咐明姝好生躺着养病。 明姝这才意识到自己住的是长公主的卧房,心中一时不解,殿下不是仁善之人,就算感恩也不会让她住在自己的屋里。 难不成她当真对自己上心了? 狐疑的时候,婢女引着珑安郡主进来了。 悄无声息地进来后,吓得明姝心口一跳,忙将身上的毯子朝上拉了拉,眼下局势,敌强我弱,不能露出破绽。 时间稍纵即逝,秦见晗两步就走到小姑娘面前,戾气顿生,「都道花楼女子本事好,床.上功夫更是胜过寻常人,你这个妖精在短短一月内就煳得长公主将你捧在手心上,也让我刮目相看。卑贱如虫蚁,想来你是一步登天了。」 恶言恶语极为刺耳,明姝听得心口激动,有了前车之鑑后不敢任性地发脾气,「郡主是天生娇女,可要学学这些蛊惑人的本事。你若不学,贵人对你也不会多看一眼。我卑贱,你也不过如此罢了。」 皇帝后妃无数,你秦见晗不过沧海一粟罢了。 「小嘴伶牙俐齿,苦肉计是谁教你的?」秦见晗怒从心生,伸手就拂落一侧的杯盏。 哐当的声音打破卧房的寂静,明姝微微一笑,明亮的笑容更加刺眼,就像在嘲笑,「我伶牙俐齿,我使苦肉计,这些都不是什么事,重要的在于殿下吃我这套。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有何不服气。」 「你、不知廉耻。」秦见晗陡然一怔,没成想她就这么承认了,也不与她废话,冲着门口的平儿道:「你都听到了?」 平儿眨了眨无辜的眼睛:「听到了。」 她冷笑道:「我可没有逼她承认。」 「没有,郡主最公道了。」平儿朝她翻了白眼。 明姝听到就像没有听到那样,冲着秦见晗露出最友善的声音:「殿下将我当作你午夜梦回都害怕的那个人,你说她死就死了,偏偏成了压死你到最后一棵稻草。你晚上睡觉的时候,她会不会进入你的梦里说着你曾经的趣事。再或者你和陛下云雨巫山的时候,她可会看着你们?」 「你、胡言乱语。」秦见晗心中发虚,看到那双眼睛总有几分熟悉感,似曾相识。 明姝从床上站起来,走到她的面前,就这么笑着,清纯无暇,「阿晗,你可曾想我呢?最后一盏茶可好喝了。」 秦见晗面色发白,见鬼一般地看着她,拼命将她往后勐地一推,心口乱跳,疯也似的跑了出去。 明姝被推倒后撞到床榻,疼得一缩,唇角却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来,这点还少着呢。 心中有鬼,就会害怕,就不怕不露出破绽。 **** 秦见晗奔跑出去后,没命地跑,身后就像有人在追一样。 跑到府门口的时候直接撞到了护卫,刚进门的长公主就皱了眉头:「慌慌张张像什么样子。」 秦见晗勐地抬头,心中恐惧万分,「姨母,那个、那个,明姝是鬼……」 「哪里来的风言风语。」秦棠溪眉眼微皱,喊人将郡主送回房间。 婢女伸手的时候,秦见晗将人推开了,抓住长公主的衣袖,试图让她相信自己:「姨母,真的,她说她是赵澜,故意使的苦肉计。」 「秦见晗,我教你的本事就是胡言乱语,自有天道,你这般偏听偏信,往日教你的都被吃了吗?」秦棠溪拂开她的手,低眸睥睨着她:「再敢胡说一句,滚出公主府。」 秦见晗被她的疾言厉色吓得不敢动弹,想到明姝那双相似的眼睛,恨不得去挖了它,挖了它就没有了…… 秦棠溪没有空理会她的装疯卖傻,「你与侍中府上的亲事已不算数了,方才我已将你从公主府除名,玉碟上也没有你的名字了,你收拾东西搬回胡家。往日的事看在你母亲的情分上既往不咎,若有下次,律法也不会饶你。」 「姨母……」 秦见晗撕心裂肺,眼看着她从自己面前走过,下意识脱口而出:「姨母,您当真抛弃我了?」 秦棠溪目露几分沧桑,眉眼低沉,「不是我,是你自己。」 **** 明姝撞得背疼,耳边还有平儿在唠叨。「昨日还以为你是好人,没成想还是你的苦肉计,我的眼睛瞎了。」 「瞎了就瞎了,横竖用处不大。」明姝发笑,整个人笑得躲进被子里。 平儿气得叉腰,「你信不信我告诉殿下,你自己给你自己下毒。」 明姝托腮,斜眼望着叫嚣的人:「平儿,你的脑子够用吗?我觉得你和我上辈子一样,都是白长一个脑地,光好看了,没有什么多大用处。」 「你脑子才不好、你一家脑子都不好。」平儿气得叉腰,「我是失忆了,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你脑子里装的就不是好东西,我告诉殿下。」
第53页 「平儿,殿下不信你。因为不会有人不打自招的。」 平儿当真被吓到了,一拍脑袋,「对哦,不会有人自己承认自己干的坏事。」 珠帘外的人听到这么一番稚气的对话后颇是无奈,平儿是她五年前在寺庙前捡回来的。漫天大雪,冻死不少人,平儿烧得煳涂,醒来就不认识人了。 「平儿,你先出去。」 平儿转身就看见了殿下,眼神一阵飘忽后决定不上明姝的当,闭口不提方才的事情,只道:「方才郡主来过,好像与明姑娘大不高兴,动手把她推倒了。」 「知道了。」秦棠溪颔首,靠近床榻就见到眯眼浅的小姑娘。 明姝闻声睁开眼睛,「殿下。」 楚楚动人的一双眸子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来人。 秦棠溪被她看得不自在,垂眸避开视线后俯身将被衾掀开,目光在她寝衣上一阵流连,最后拍了拍嵴背:「撞得疼吗?」 明姝咦了一声,「殿下怎知我疼?」 「不疼你趴着做甚?」 「也对哦。」明姝憨笑一声。 秦棠溪扶额,憨憨傻傻,掀开寝衣后就看到一片青紫的痕迹,当真是豆腐做的,稍微一碰就青了紫了。 明姝不知她的想法,但能感觉到她对自己的好,大胆问道:「殿下,你为何对我这么好?」 秦棠溪微怔,小姑娘拿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她,心口不知怎地就暖了起来,随口扯了谎:「你是我买来的,若不心疼些,岂不白白糟蹋银子。」 「那、那你喜欢我吗?」小姑娘瞪大了眼睛,眸色似琉璃,美若无暇。 沉稳若秦棠溪也被这句话搅得心神不宁,平静地睨她一眼,「你觉得我会喜欢一个自己买来的人吗?」 明姝不感觉到难堪,追问一句:「您是不是将我当作那个赵姑娘的替身了?」 脑袋思路太快,秦棠溪做梦都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么一句石破天惊的话,忍不住多瞧她两眼,「脸皮太厚,你就巴不得做旁人替身?」 「殿下府上的景致好,我喜欢。」明姝模稜两可道,她感恩殿下的念念不忘,又不得不攀上这棵大树,信国公府的仇恨还没报。 秦棠溪没在意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来,婢女送了去痕的药膏来,她顺手就接过,掀开衣袂就满满涂抹上去。 小姑娘青涩,皮肤很好,像极了宫里的牛乳,摸着顺滑不说,酥麻的感觉直闯入心口。 上药的事不难,顷刻间就上好了,小姑娘一动不动,就像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秦棠溪眼皮子轻颤,将药放在几上,「你今日作何吓唬珑安郡主?」 「您来兴师问罪吗?」明姝老老实实地爬了起来,跪坐在榻上,轻言细语解释:「她说我是狐狸精,我就拿着赵姑娘的事情吓唬她。」 秦棠溪脸色沉了下来,「可知知道的事情多了,容易被灭口。」 明姝耷拉着脑袋不说话,眼下她就是只笼中雀,什么事情都做不了,过过嘴皮上的瘾罢了。 「我错了。」 「认错的态度倒很诚恳,离她远一些。」秦棠溪不揭破,站起身来往外间走去。 眼前的小姑娘心口不一,瞧着懵懂不知,心思几何竟看不清楚了。她费尽心思地靠近自己,可见是不简单的,不管毒是不是她下的,望江楼的事情总是与她有关的。 她在外间独自坐了会,江府突然让人送了帖子过来。 江知宜生辰到了。 江知宜是她一手提拔上来的,当初也是她将自己骗进玉楼春,两相思考后,她让人回了帖子,准时赴宴。 翌日,刑部送来了兇手。 望江楼内跑堂不少,多是贫苦人家,有人买通了跑堂赵毁,让他给一富商下药,兜兜转转,茶水就送错了雅间。 蹩脚的结论,秦棠溪也不再纠结此事,让刑部按律处置。 晚间的时候安太妃命人送来一封信,秦棠溪翻开的时候只见到一地址。 她转身望着榻上的人,将信搁置在桌上。 近日事情多,她许久没有睡到安稳的觉了,梳洗后顺理成章地躺在榻上。 明姝惊得不行,抱着自己的被子不松手,「殿下,这、这、我们两个人睡吗?」 「聒噪。」秦棠溪从她手中夺过被子,顺手将她拉近,故意将语气冷淡了不少:「你是我买来的人,难不成你睡榻上,我睡地下?」 明姝怔住了,好像是这么一回事,小心翼翼地将被子松开,体贴地给她盖好,想到那句『你是我买来的人』后咬牙靠了过去。 这是不是要侍寝? 两人挤在一个被子下面,秦棠溪感觉一阵唿吸困难,小姑娘身上很热,气息香甜,就像是抱着炭火一样。 口干舌燥。 明姝不知殿下的为难,反磨磨蹭蹭地靠了过去,凑到殿下的唇角时抖了抖。 喷洒而来的唿吸让秦棠溪脑袋一片空白,「你做什么?」 明姝被吓得往后缩了缩,不是说要侍寝吗? 作者有话要说:太妃这个人物解释下,她是前一界的宫斗冠军。 评论说了重生这个事,这是平行时空的,不是那种回到过去。明姝对未来的事情是不知道,没有金手指,脑子还是那个脑子,就是换了个身体。而且这个文以感情为主,剧情为辅助的功能。
第54页 下次更新是六号晚上的九点,v后会稳定更新哒,不要抛弃皇叔。 感谢在2021-03-03 21:52:48~2021-03-04 22:33: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是jojo呀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我也会 两人并肩躺在一起,心思不宁,就连遇事而不乱的长公主都变得烦躁不堪,最后披了衣裳去书房。 明姝缓过一口气来,一人睡在宽阔的床榻上,横躺竖躺都可以,甚是舒服。 翌日的时候,婢女往书房搬了张床榻,长公主就歇在书房。 旁人不敢言语,平儿在明姝唠唠叨叨几句,最后得出一结论:「鸠占鹊巢。」 明姝本想不搭理她的,最后戳了戳自己的脑袋:「我这里是完整的,不和不完整的人计较。」 平儿记忆缺失,等同于脑子不完整。 平儿气得怒目横对,「恩将仇报,你有今日还是我帮忙的。」 「对哦。」明姝挤眉弄眼,「那我谢谢你,给你做点心吃。」 「不吃,我怕被你毒死。」平儿气唿唿,扭腰就走了。 明姝面上的笑容渐渐消散了,摸着枕畔的空地,殿下拿她当作替身也成,空落落的心总得填满才是。 她不贪心,陪伴在殿下身边即可,家仇也是要报的。 *** 秦见晗从公主府搬走的那日,胡家的马车就停在府门外,午后,皇帝就下旨立为后妃。 一时间,君霸臣妻的传言传遍洛阳城,褒贬不一,茶前饭后都会说上几句。 明姝在这段时间内身体也慢慢养好了,也鲜少见到长公主。 仲春之际,休沐的时候许多朝臣都携带家眷去城外踏青,公主府也准备了行囊,马车停在府门外。 平儿让人准备不少东西,都装在了后面的马车上,再观一眼殿下的眼色后心中瞧着鼓。 谁家踏青还准备纸钱香烛,殿下近来行事愈发古怪了。 明姝赶到的时候,一行人都准备妥当,长公主也坐在马车上等候。 马车向北,一直出了城门。 郊外山清水秀,可见不少朝臣,或结朋或带着妻儿,明姝掀开车帘,还瞧见了些熟人。 信国公府曾是高门,她结识不少好友,但在国公府落败后,这些人都选择避而不见。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不少人都不自觉地靠近。 这里是洛阳一绝,前面山中有瀑布,景色颇为壮观,不少人在岩石上席地而坐,更有者在凉亭内雅坐。 公主府的马车一停下来后,就被人围观,江知宜在人群中抬眸望着马车内的两人。 明姝出身花楼,许多世家公子略有眼熟,不觉有些惊讶。 「那是永平巷内的女子?」 「好像是,吴世子下.药的时候刚好碰到长公主,后来,吴世子为这件事还被御史弹劾了。」 「此言当真?」 「你看看如今长公主将人带在身边就知晓了。」 「啧啧啧,殿下也逃不过一个色字。」 谣言纷纷,平襄郡主在旁边听了一耳朵,悄悄走到马车旁,扬首就见到容貌昳丽的女子:「你是花楼来的?」 明姝登时一惊,暗自皱眉,她最讨厌的就是牙尖嘴利的平襄郡主。 她不想面对,悄悄地拽了拽殿下的衣裳。 秦棠溪回神,目光慢慢地落在平襄郡主的身上,「平襄。」 语气不缓不慢,带着些许冰冷,平襄郡主捏着帕子就登上马车,「阿姐怎地那么凶,您也来观赏吗?」 「去祭拜一故人。」秦棠溪向一侧挪了半步,让出了些许位置,平襄顺理成章地就坐了过去,将花楼女子从头至尾打量一遍,最后才道:「花楼女子也不过如此,还没有我府上的婢女好看。」 明姝耷拉着脑袋不吭声,反是秦棠溪敛袖眄视她:「可有规矩?」 「平襄自来是有规矩的,可人分高低贵贱,她如何能与你坐在一车内,无端跌了身份。」平襄扯着嘴角就笑了,还带着几分轻视的姿态。 明姝干干的对视了一眼,装作委屈道:「郡主莫生气,我还与殿下共寝一榻。」 「你……」平襄被她不要脸的话气得语塞,真是怒意横生,卑贱的人竟敢回嘴,「荒唐。」 狐媚子的身份还敢在这里放肆,尤其是这主人家的做派,可不就是玷污了阿姐。阿姐洁身自好到今日,名声来得不易,不能被这种低贱的人毁了。 明姝倒也不怕她,荒唐二字说的是谁还不知道,再者要荒唐也是殿下荒唐,与她无关。 她讥诮道:「殿下行事轮不到你来说的。」 秦棠溪多看她一眼,懂得祸水东引,本事长高了不少。 平襄也是一怔,她什么时候说阿姐荒唐了,当下就怒极攻心,不分轻重地伸手就要打人。 好刚扬起,就被人拽住。 秦棠溪无奈,「闹什么。」 平襄郡主是章安大长公主的独女,当初驸马对他颇有庇护,等她真正摄政的时候,驸马就因病去世。章安大长公主对这唯一的女儿多有宠爱,早些年与赵澜二人就看不对眼。 「阿姐,你偏心。」平襄郡主气得红了眼睛,提着裙摆就跑下马车。 明姝好奇地看着她的身影,小姑娘被宠坏了,殊不知安太妃也是歌妓出身,长公主那里能听得这些话。
第55页 暗地里笑了一阵就被人捏住了脸,转眸就看到了长公主波澜不惊的眸子,心口登时吓得一跳,讷讷道:「我晓得错了。」 秦棠溪依旧不松手,反掐重了些,道:「认错速度快不代表你诚心,相反,你是在敷衍。」 明姝不后悔,大胆地伸手握住殿下的手,很凉,手心还有汗水,殿下在紧张什么呢? 她鼓起勇气道:「她喜欢你。」 早些年在平襄郡主的及笄礼上,她就偷听到了章安大公主母女的对话,平襄记挂着长公主,而章安大长公主不肯,说:「镇国长公主的身份尴尬,将来不会善终,你见哪个摄政朝臣能有好下场的。」 平襄一意孤行,「母亲忘了阿姐的手段,她能稳住朝纲,就能权倾天下,如今的她,就连皇帝都要忌惮三分。」 明姝觉得平襄的眼光很好,但嘴不好,尖酸刻薄。 小姑娘说完后,秦棠溪就松开手,「她喜欢与你有关系吗?」 明姝想了想,斟酌道:「我会吃醋。」 秦棠溪唇角弯弯,不经意间露出温和的笑,「吃糖不好吗,为何要吃醋。」 明姝回答不上来了,担心殿下会当真抛弃自己,大胆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认真凝望她:「这里会不舒服。」 小姑娘身子还没长好,骨肉摸着都没有莹润饱满,秦棠溪掌心一片柔软,酸麻烫手,忙收了回来,撇开视线,道:「胡言乱语。」 话音刚停,温瑕走来了,「殿下,山上都已清场。此地之前跟着郡主来过,但是没有找到准确地。」 长公主之前以棺木吓唬珑安郡主,她们就跟着后面,可惜郡主慌张下没有找到坟墓。 秦棠溪听到后才起身走下马车,明姝亦步亦趋地跟着。 山下不少人,官宦与百姓都有,三三两两交谈,本朝民风甚为开放,男女没有那种避讳。随着长公主下车后,许多朝臣都来行礼攀谈,章安大长公主这时款步走来。 章安大长公主年过四十,保养得宜,穿着一身绿竹小袄,髮髻高挽,步步走来,髮髻上的步摇丝毫没有动摇。 明姝见过大长公主的教养,也没有觉得惊讶,小心翼翼地将自己藏在长公主后面,这位大长公主极重规矩。 章安大长公主靠近后,一眼扫过秦棠溪身后的小姑娘,目露厌恶,「殿下这是去往何地?」 「上山祭拜故友。」秦棠溪微微颔首,身后小姑娘突然没了踪迹,回身去找才发现人就躲在自己的身后。 可怜又好笑,她将人从身后拉了出来,指引道:「明姝,这是章安大长公主。」 明姝屈膝行礼,「明姝见过大长公主。」 「你就是花楼内女子?」章安大长公主的目光略微蜇人,小姑娘样貌好,狐媚子的姿态很足,她笑了笑,道:「一步登天的滋味如何?花楼女子接触人多,像你这般一步走到顶端,怕也是第一人。」 平襄站在身后,趾高气扬地上前握着长公主的手臂,亲昵道:「阿姐,我陪你去祭拜,可好?」 秦棠溪冷眼看着,烦躁地将手臂抽了回来,「只怕姑母不会同意你去,乱臣贼子不劳你。」 章安大长公主闻声色变,将女儿拉了回来,道:「就不打扰长公主了。」 平襄不明白意思,被母亲拖走后还喊着阿姐阿姐。 踏青的人只会在瀑布周遭徘徊,山间鲜少过去,路不好走,还容易惹得一身刺。 温瑕领着人在前开路,秦棠溪紧随其后,明姝身子刚恢復,走到一半就走不动了,走走停停地拖慢了进程。 秦棠溪主动伸手牵着她的手,明姝感激一笑,小脸都是苍白的,不是累,而是不舒服。 两人刚牵手后,后面传来唿唤声,「阿姐、阿姐……」 秦棠溪不理会,牵着明姝走快了脚步,最后,还是被平襄追了上来。 坟在遮天蔽日的的林子里,进去后,阳光都是照不进来的,侍卫早有准备,点着火把在前照路。 林子里黑漆漆,走着走着就感觉一股森冷,如此严密,也难怪上次没有找到。 平襄越走越害怕,心生后悔,可又不好意思喊回去,得见阿姐牵着花楼女子的手后就心生醋意,哼哼唧唧地喊着走不动。 秦棠溪听后吩咐温瑕:「去背着郡主。」 温瑕功夫高,背一姑娘不在话下,不等平襄反对就将她背了起来。 平襄哪里肯,在温瑕背上挣扎不休,双手掐住她的脖子就要下去。 温瑕不予理睬,到了墓地才将人放了下来,平襄累得气喘不休,竟比走路还累。 使劲喘气的时候却见前面一坟丘,周围不见绿草,土壤干了不少,有此可见是新坟。 恍恍惚惚想起前不久信国公府的案子,信国公担得起阿姐口中的故人一称,她惊得无法自拔,「阿姐,私下祭拜逆贼是大罪。」 站在长公主身侧的明姝细眉紧皱,脑海里涌现秦见晗递茶的景象,泛白的唇角不经意地打颤,舌尖紧紧抵着牙关,麋鹿似的眼眸涌动着水色。 秦棠溪余光扫了她一眼,心口似有石头落地,不等平襄开口,自己亲自上前挖了一手泥土,有些干了。 她淡淡道:「温瑕,将棺木挖出来送去法华寺超度。」 林子里的声音听到都很诡异,平襄听到这话更是心口发慌,「阿姐,你无故挖人家尸骨是不好的。」
第56页 温瑕接过铁锹,道:「郡主可知尸骨葬在这里是何意?」 平襄牙齿打颤,使劲摇摇头,「是何意。」 「永不见天日。背山而葬,水流经过,密林遮天蔽日。」温瑕用劲挖了土,心中甚为奇怪,珑安郡主与何人有仇,竟心狠到将尸骨埋在这等地方。 平襄左右看了一阵,这里不仅阴森,时而还有奇奇怪怪的声音发了出来,她吞了吞口水,「挖吧挖吧。」 秦棠溪亲自将香烛点燃,昏暗的烛火在林间跳动,灯火弱,照不亮坟前的光景,魑魅魍魉也无法驱尽。 明姝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中紧紧盯着温瑕,不需片刻就露出棺木的形状,她微微上前一步,想要靠近,耳畔传来郡主的声音:「阿姐,我、我害怕、我想走了。」 烛火勐地跳跃了下,接着就熄灭了。 平襄吓得跳了起来,哭出了声音:「阿姐、我害怕,你说她会不会死不瞑目,鬼魂就在这里盯着我们。我跟着母亲念佛的时候,听人说阴婚不散的人是没有办法投胎的。」 哭声阵阵,林子里竟有了回应,凄凄哀哀,就像是幽灵迴荡。 其余人都不害怕,就平襄一人怕得躲在了长公主的身后,却又不死心地盯着那具出土的棺木,道:「既然有那么大的怨恨,为何又用这么大的棺木。」 温瑕围着棺木走了一圈,拿手敲了敲,棺木微微发黑,她皱眉看了一眼长公主:「殿下,换一具棺木。此棺发黑,怕是不好的木头。」 棺木大,不代表就是好的,就像是这具棺木更大的用处是镇邪。 秦棠溪走到扫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小姑娘,慢慢走到棺木上,肉眼可见木头是黑色的,下意识道:「问问住持的意思,若是换了,就将棺木送去胡家,就当作是孤给珑安郡主成亲的贺礼。」 明姝微微回神,目露惊诧,而长公主脸色沉沉,并没有悲伤,甚至连怒气都没有。 唯有平襄来回晃动脚步,方才还在怕得不行,这个在打听棺木里的人是谁,「秦见晗那个小辈是将谁埋在这里,会不会赵家那个丫头。」 照旧无人应答。 她索性就敲着棺木,好奇道:「如果真的是赵家那个丫头,就有意思了。阿姐,你应该去剥了她的皮。想想啊,你那么疼爱赵澜,她等同于背叛了你。我早就说过了,秦见晗不是个好东西。陈家姨娘良善,她却是歹毒心肠。」 明姝缓慢地挪动着步子,嵴背生寒,棺木就像是一个漩涡,不断将她向里面吸引过去。 快要靠近的时候,秦棠溪伸手将她过来,郎风清月的眉眼微皱,「我腿麻了。」 平襄大喜,撸起袖口就跑了过去,「阿姐,我背你。」 明姝被她掐得手腕疼,委委屈屈地应了一句:「我背殿下。」 平襄不肯失了这等好机会,挤进两人中间,「瞧你这身板也背不动的,我来就成。」 「殿下,你……」明姝及时闭住嘴巴,殿下的手劲好大,背就是了,何必掐我呢。 秦棠溪顺理成章地伏在她的背上,手捏着她的耳朵不忘同平襄搭话:「你该嫁人了。」 平襄失了大好机会,心中正是不平,「不嫁,前几日荣昌侯来找母亲,让我入宫为后。我才不要嫁给皇帝,傻子才会像秦见晗那样往宫里转钻。我就嫁给忠情的人,像阿姐这般……」 「你想多了,阿姐不忠情。」秦棠溪轻易就堵住平襄的话,感受到小姑娘的疲惫与无力后,轻轻咬着那只通红的小耳朵。 明姝瑟缩不止,本就吃力,又感觉殿下不对劲,耳朵又疼又痒,伸手就想摸摸。 清浅的气息太过炙热,热浪袭来,感觉一阵不舒服。 小姑娘走路特别慢,又是下山,一不小心就会滑下去,如履薄冰般走出林子里,见到阳光后,眼睛微微眯住。 秦棠溪伸手环着小姑娘的脖子,跟着阖上眸子,悄悄道:「明姝,你若放不下一人,你会怎么做?」 「将她抢过来,殿下这般厉害,肯定能成功。」明姝喘气,注意脚下的同时随口回道。 秦棠溪笑了,清风细雨的笑意,「也对,那就抢过来。」 如此浅显的道理,谁不懂,偏偏自己迷惑在交叉的路上,不知前进,一味顺着赵澜的心意,导致难以挽回的悲剧。 是她的错! 不知明姝哪里来的力气,竟将长公主背下山,累得整个人瘫在马车上。 平襄得了趣事回去就同母亲说了,章安大长公主登时脸就变了,「你说秦见晗将赵澜的尸身葬在不见天日的密林里?」 「好像是,我瞧着温总兵的样子,棺木好像也是有问题的,您说她二人是有何怨恨呢,死后都不放过。」平襄大口地饮了一杯茶,又想起密林的阴森,对周遭的景色也失去了兴致,拉着母亲的手就要回府。 前面长公主府的马车才刚走,瀑布旁的百姓就开始议论明姝的身份,平民女子也未必有这番的运气,遑论花楼不干净的女子。 无疑是让所有人都羡慕。 若是寻常人也就罢了,是人都知晓长公主位高权重,皇帝都需听她的意思,还有一点就是,这么多年来长公主洁身自好,干净的白纸一张。 偌大的公主府后院更是没有一个妾室,众人心中羡慕,纷纷回府打听明姝的喜好。
第57页 还有人亲自去去玉楼春见识,一时间,永平巷口里更是热闹非常。 转眼到了江知宜的生辰日,秦棠溪从府衙回来后就更衣,明姝站在一侧在犹豫要不要去替殿下更衣。 若说她是殿下的女人,可是又不用侍寝。 是婢女的话,不干活。 她就成了最尴尬的人。 眼看着婢女取了衣裳后,她鼓起勇气走过去,修长的眼睫颤了颤,「殿下,我给您更衣?」 铜镜前修长的身影顿住了,小姑娘磨磨蹭蹭地挤到她面前,扬起白净的小脸,有点争宠的意味来。 她勾唇笑了笑,「自己去换衣裳,同我去江府。」 「江府?」小姑娘眼睛睁大了,可是江知宜的府上? 上次望江楼的事情还未曾解决,这次又去,指不定又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她斟酌道:「一定要去吗?」 「嗯,去换衣裳。」秦棠溪朝着一侧的婢女扬起下颚,吩咐道:「将明姑娘的衣裳取来。」 春日里百花娇艷,小姑娘也该穿得喜庆些。 长裙小袄,修身的压襟,腰间叮噹作响,愈发衬得腰肢纤细。 秦棠溪亲自将人拉至在铜镜前,取了画笔,亲自给她描眉,「今日江大人的生辰,去时不必害怕,甚事有我担着。」 画笔摩挲着眉眼有些痒,明姝紧张得不敢说话,殿下对她这个买来的人也太好了。 秦棠溪认真给小姑娘上妆,取了兰若在唇角上抹上,俏丽芬芳,艷若芳华,满意道:「见到江大人不必害怕,她很友好」 收拾妥当后,两人坐车去江府。 江府离公主府有些距离,马车走了近半个时辰才到,门前停了不少马车,江府管家在门口迎客。 秦棠溪携带明姝进内,一路上总是吸引旁人的注意。 自那日瀑布后,再度见到长公主带着花楼女子后,传言渐渐成真。 进入内院后,江知宜领着人疾步走来,见到眼前一幕后还是忍不住更加惊讶。 鱼儿咬钩咬得过快了。 明姝略微紧张,手不自觉攥着袖口,习惯性向长公主处挪了挪。江知宜的目光好在不在她的身上,让她微微放心。 江知宜将人引向厅堂,路过游廊时见不少人围在那里。 走近去看,是一女子在作舞。 女子舞技好,腰肢柔软,顷刻间能把腰肢对摺,露出肚脐。 众人拍手称赞,江知宜下意识给两人作介绍:「这是玉露春的姑娘,听闻不少人喜欢她们,今日就请了过来。」 秦棠溪顺着看过去,女子相貌似有些眼熟,近日没有再去过,但还是记忆颇深,好像名字叫弥珍。 长公主挺足观望,台前的人都主动让出路来,好让她看得更加清楚。 不知怎地,明姝感觉一阵紧张感,喉间更是干涩,牵着她的手毛遂自荐:「殿下,我也会。」 秦棠溪不明白:「你会什么?」 明姝感觉羞耻。 作者有话要说:殿下:你会什么? 皇叔:不可描述,高冷是jpg. 第31章 下腰。 明姝踌躇的功夫,周遭又是叫好声,旁边的江大人似是说起家常:「弥珍是玉楼春内舞最美的女子,腰肢就像绸缎一样,柔滑绵软不说,细如杨柳。」 明姝闻声目光上移,江大人素净的眉眼中挑着不经意的笑,像是在故意提醒她们,也好像提醒有周遭的人,但她有个不好的预感。 江大人本意是告诉殿下楼里的姑娘不比她差。亦或是警告她不听话就可以让别人取代她。 再度看向殿下的时候,她的眼睛里多了些兴趣,就像当初看着自己一样。 殿下对这些有兴致? 安太妃琴技了得,堪称洛阳一绝,背地里与有不少达官贵族说着噁心人的话,风流女子位分卑贱,就算长得一副漂亮的脸蛋又能怎么样,赢得了后宫女人,却赢不了祖宗规矩。 看看长公主的地位,如果换了一位身份高贵的母亲,今日的皇帝就是她。 明姝再度转过眼神,台上的弥珍被众人观赏,可谁又是真心喜欢,不过是馋她的身子罢了。 这就是风尘女子的下场。 她紧紧握着殿下的手,心中的感恩渐渐堆积下来,「殿下,不进去吗?」 小姑娘语气低沉了不少,秦棠溪却收回自己的手,认真地观赏弥珍的舞姿,同江知宜搭起话来:「江大人何时对玉楼春的女子这么念念不忘了?」 江知宜的目光却落在明姝耷拉的眉眼上,「闲来无趣罢了,只准殿下重金赎人,就不准臣喜欢?」 「好奇罢了,瞧你的嘴,初入玉楼春是弥珍招待孤,现在想来,我倒是先认识的她。」 明姝眼皮子一颤,当初不堪的景象滑入眼前。 那日被人逼迫之际,她拼命跑出去,遇见殿下,但身侧的女子好似是弥珍。 也就是说,殿下那日进来是先看上弥珍的? 小姑娘?j游天外,秦棠溪继续同人说话。 江知宜是主人家,打开话匣子就继续说了出来:「她很不错,殿下若是看上,倒可带回府里。」 明姝一紧张,脱口就道:「她、她不是、她之前同旁人那个什么的……」 长公主这才垂怜般低眸望着她,「你说什么?」 「就是……」明姝支支吾吾,言辞不明,江知宜好心给她解答:「她说弥珍不干净,毕竟在玉楼春里待了多年,不像明姝,一进去就被殿下看上,过的?j仙日子。」
第58页 明姝立刻就怂了下来,江大人意思就是她也是玉楼春的,与弥珍一样。 看戏的长公主没有插入二人的话,朝着看台走近一步,江知宜唇角勾了勾,「殿下可是喜欢她,我送您,可好?」 周遭的人听到这句话后都跟着回身凝望这位尊贵的公主,尤其对弥珍感兴趣的女子当即有些失落,但见到明姝后都眼前一亮。 小姑娘模样可人,髮髻简单,更无贵重头饰,简单的珠花步摇,别有一番风情中却为她的柔美添加了三分灵动。 诗人有言云鬓花颜金步摇。 江知宜见状就引着众人入厅堂就坐,明姝趁机将殿下拉走。 贵人入厅后,看台前便没了人,弥珍站起身来,慢慢抬首凝望着明姝消失的方向,同样出身,明姝有何本事压着她们一头呢。 厅内宾客就坐后,主人家少不得敬酒,众人目光都凝结在明姝身上。 自古以来尊贵与卑贱都是对立的,然而今日明姝竟与她们平起平坐,甚至高过她们。 江知宜敬过长公主后,身形一转,酒盏递至明姝跟前,「明姝姑娘容貌惊人,当日见你本就心动,今日一见,姑娘美貌更添几分,想来公主府的水很养人。」 明姝心口勐地一跳,明晃晃地将她的身份说了出来,指桑骂槐也不过如此。 「大人玩笑了。」 小姑娘修长的眼睫掩盖住眸内的情绪,尾指搭在酒杯上,白玉映着桃花,纯中带欲。 江知宜满意她的美色,低眸却见殿下?j色如常淡漠,一时间分不清她的情绪。 长公主的性子是出名的清冷,不近女色,这次能将人赎出来堂而皇之地带在身边就足可证明她的心思。 她都已确定的事情,又被一个不经意间的情绪推翻了。 明姝饮完酒后照常坐了下来,手搭在膝盖上,忽而被人攥住。 秦棠溪握住小姑娘冰冷的手,眸色中带着不满,但没有说出口。 简单的酒宴就像是在寻常人家,喝酒说着趣话,江知宜八面玲珑,趣话叠出,逗得在场的人都喜笑颜开,就连长公主都时不时笑了笑。 明姝在侧小口抿着酒,知晓江知宜不会这么简单,今天还有后招。 酒过三巡后,只见她拍了拍手,走进一群身披薄纱的女子,她恍然明白过来,悄悄去看殿下,却是一副好整以暇的?j色。 殿下知晓自己在做什么吗? 殿下以前是不碰女色,现在怎地看见什么都是一副兴趣满满的样子。 殿下,你变了。 小姑娘耷拉着眉眼,小心翼翼地抓住殿下的袖口,慢慢地握住她的手心,小手徐徐在她手心抠了抠。 女子都已入厅,琴声配合而起,曼妙的身子就像是裹了牡丹花香,诱人垂涎三尺。 秦棠溪眨都不眨眼睛,明姝急得不行,殿下若是喜欢旁人,她就当真没有去处了。 小手扣住殿下的右手虎口,坚持不懈地吸引她的注意力。 两人心思不同,一个专心致志地看佳人,一个专心致志地想要吸引注意。 斗了片刻后,江知宜提着酒壶走来,「殿下,可能将明姝姑娘借我片刻?」 秦棠溪这才转过来,冷冷地望着她:「不借。」 江知宜一噎,讪笑道:「殿下这么无情吗?」 「我若答应便是无情,江大人府上不缺为何与孤来抢呢?」 「不过说句话罢了,昨日明姝姑娘的母亲拿着赎银去玉楼春赎人,恰好被臣看到了。今日见到姑娘,合情合理都该说一句。到了殿下这里,就是来抢人了。」 明姝听到就像没有听到,反而执起酒杯递给殿下。 秦棠溪抿唇浅笑,抬眸抚摸她头上的珠花,「买进公主府就是公主府的人,哪里还有什么爹娘,明姝,你说对吗?」 小姑娘本就明亮的眸子在听到长公主的话后挽作一轮皎洁的望月,皎洁而绚丽,得意地朝着她点点头:「殿下说什么都是对的。」 江知宜骤感哪里不对,明姝的眼神与作态与从前压根不一样,满心雀跃似乎忘记她是怎么靠近殿下的。 没有她江着宜从旁协助,明姝就是做梦。 简单的交锋后,歌舞又起,弥珍换了身衣裳再度出现在众人的眼帘里,明姝小心地哼了一声,端起酒就饮了一杯。 「怎么,生气了?」秦棠溪睨着小姑娘,胆子不小,也没有作笼中鸟的觉悟。 明姝哼哼唧唧不说话,接连喝了两杯酒,一抹艷丽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 不用抬头就知是谁,出现情敌后,她少不得『诋毁』一句:「真丑。」 弥珍倒是一愣,以前唯唯诺诺不敢大声说话的人竟有了底气来说她丑,当着众人在,她索性就停了下来,「明姝,你觉得我哪里丑?」 这话有些耳熟,明姝急得秦见晗也有这么一次吵架,她翻了翻眼睛,当即怼道:「那你哪里不丑?」 弥珍咬着红唇,「你怕我抢了你的恩宠?」 咦?明姝睁大眼睛,她怎么不按套路说话,不是应该说我哪里都不丑吗? 她懊恼自己说错话,拿眼睛小心翼翼地打量殿下淡漠的?j色后,鼓起勇气道:「殿下不喜欢你这等装委屈的做派。」 一句话再度祸水东引,将矛头指向长公主。 秦棠溪不得不替她背黑锅,「伏低做小也可,没有委屈就装委屈的做派倒是不可取。」
第59页 明姝狠狠地点头,心中又是一阵得意:「对。」 弥珍当即就傻眼了,长公主这么宠明姝? 眼看陷入僵局,江知宜及时出来打圆场,屏退弥珍,适时同明姝道:「明姝姑娘为何不能拉朋友一把呢?」 明姝瞪了她一眼,「拉她便是置我自己于死地,您当我没有长脑子吗?」 秦棠溪怜悯地看着她:「原来你长脑子了,孤以为你没有此物呢。」 厅堂内宾客被逗笑成一团,就连长公主本人都弯了弯唇角,唯独明姝不大开心,恨不得找地洞钻进去。 没有弥珍出现后,酒宴也算宾客尽欢,江知宜将客人送出府。 府门前灯火通明,亮堂如白昼,主人家送长公主上马车,临行之际扶着明珠上车,悄悄地塞了一张纸条。 明姝浑然一抖,攥紧纸条后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般走进车里。 长公主背靠着车壁,嵴背挺直,揉着鬓角缓解不适,她悄悄地在一侧坐下,背过身子悄悄地将纸条塞进荷包里。 接着坐得笔直。 一路相干无事,到了府门后,平儿照旧迎接两人。 进入卧房后,婢女早就备好热水请长公主去沐浴。 秦棠溪瞧了一眼神色不明的小姑娘,「你先去。」 明姝怔愣一下,脑子迅速转动,道:「殿下您先,我、我哪能抢了您的水。」 小姑娘不如往日听话可爱,甚至还带着牴触,眉眼都拧着紧张,一眼就不坦诚。 秦棠溪慢条斯理地解开腰间玉带,「不如一起洗吧。」 明姝睁开了眼睛,「一起?」 婢女替长公主脱开外袍,露出一袭内衣,颈间精緻的锁骨也露了出来,明姝看得眼睛眨都不眨,殿下也很好看的。 秦棠溪丝毫不避讳她的眼光,「一起洗,你觉得哪里不妥吗?还是说你不知自己是干什么的?」 明姝这才想起自己是被殿下买回来的。 **** 后院安太妃的院子也是灯火通明,婢女都守在了外侧。 安氏手中拿着一块玉佩,而手旁亦有一张纸,纸上有一副画,图案乃是竹纹。 竹纹环绕着『玫』字。 灯火亮堂,安氏拿着凹透镜在打量玉佩,找来找去没有在玉佩上找到缺口。 按理,玉佩上是有一缺口的。 可是送来的玉佩没有,她随手就将玉佩丢在地上,哐当一声,玉佩被砸得粉碎。 外间婢女吓得推门而进,「太妃。」 安氏将图案收了起来,冲着她摆摆手,「将长公主找来,我有话和她说。」 秦棠溪权倾朝野,以她的门路去找,必然会找到玉佩。 一盏茶的时间后,长公主的身影出现在廊下。 屋内的光太过刺眼,地上的碎片延伸到门槛旁,秦棠溪略过碎片走进去,「母亲有急事吗?」 安氏不多话,将图纸递给她:「找到这块玉。」 玉纹普通,唯独中间玫字较为特殊,看样子,应当是女子之物。 秦棠溪看过后,顺口问一句:「这是何人之物?」 安氏觉得她话太多了,「不是你的就行了,另外,玉有缺口,莫要被骗了。此事隐秘些,不能让陛下知晓。」 「母亲不说,天涯茫茫,寻找不易。」秦棠溪略有为难。 安氏今日才刚被人骗了,心中正是不爽快,被女儿这么一堵后拍桌而起,「好找还需你找吗?我自己都不会找吗?秦棠溪,你是不是故意气我?」 「母亲想多了,既然您不肯说过往,那就随您,我令人去找。」秦棠溪选择性不再问。 安氏愁眉不解,只道一句:「找到这玉便可给你自己铺后路。」 秦棠溪惊愕,「此玉与先帝有关吗?」 「回去睡觉,我也累了。」 秦棠溪不好再问,拿着图纸就离开后院。 卧房的灯火还亮着,小姑娘想来还没睡,她匆匆去沐浴,换了衣裳回来后,小姑娘半跪在榻上不知看些什么。 她一靠近后,小姑娘骨碌就爬了起来,一双眼睛湿漉漉地望着她,「殿下。」 「你在做什么?」 明姝朝着榻内侧挪了挪,手中不知握着什么东西,「我在、我在练习下腰。」 秦棠溪不信,还是搬了圆凳过来,对着床榻坐下:「继续,我看看。」 明姝惊讶:「您不去休息吗?」 「不去,你继续,不必管我。」秦棠溪整理自己的寝衣,方才沐浴就想收拾收拾她,奈何被母亲打断了章程。 明姝磨磨唧唧地从床上爬起来半跪在榻上,手中的东西顺势塞在了被子里,檀口微张,「您要看吗?」 秦棠溪颔首。 小姑娘这才有了精神,将被子推到一侧腾出些地方,揉了揉腰,又道:「那、您喜欢看吗?」 「再不做,今晚是不想睡觉了吗?」秦棠溪适时出声提醒。 明姝眨了眨眼,在床上站了起来,脚踩着绵软的被褥,上半身缓缓地向后仰去,双手按住被褥,整个身子等同对半折了起来。 腰骨柔软。 秦棠溪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小姑娘的身体,「学了多少时日?」 「进楼里后就开始学了。」脑袋下仰着,头髮都掩盖住眼睛,明姝感觉一阵腿酸,「我,我能起来了吗?」
第60页 「不能。」秦棠溪无情地拒绝了,寝衣遮盖不住露出腰间的小肚子,她捏了捏自己的手心,「平日练习多久?」 明姝有些吃不消了,多日没有练习不说,今日又喝了酒,整个身子都透着虚浮,头昏脑涨的。 「平日里、一炷香时间。」 「那就一炷香时间。」秦棠溪唇角蕴出一抹温浅的笑意,显然是乐于见到这番景色。 明姝后悔死了,说什么不好说这个,简直就是自讨苦吃。 灯火噼啪作响,寂静的屋里听得人心口一跳。 秦棠溪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抹身影,发觉寝衣开始颤抖,尤其是腿.间。 她好心提醒道:「你们不专心没有惩罚吗?」 明姝眨眨眼,发烧戳得眼睛疼,摇摇头甩去头髮,累得都不想开口说话,但殿下问,不能不说,「有。」 秦棠溪好笑:「什么惩罚,是不是加罚?」 这就等同于抄书不认真,被先生捉到后,自然是要多抄几遍的。 小姑娘紧紧咬着牙关,说什么都不再应了,殿下就是故意的。 时间一到后,她迅速躺了下来,揉着酸疼的手臂,眼含泪水地望着殿下。秦棠溪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醒悟,反而告诉她:「你自己说的,说我不喜欢故作委屈的做派。」 明姝立即忍住了泪水,「殿下,我、我可以睡觉了吗?」 「先铺床。」秦棠溪站起身,走到烛火旁将灯熄灭,最后留下一盏榻前灯。 小姑娘累得沾上床榻就睡了,泪水浸湿了枕头。 秦棠溪睡不着,躺在外侧后辗转难眠,直到子时的时候才起身将被子掀开,找寻一番后,在里侧找到一张纸条。 纸条上几字:弥珍进公主府。 几息后,纸条放回原地。 秦棠溪跟着躺了下来,阖眸的时候觉得哪里不妥,再度将小姑娘拉入怀里。 小姑娘睡相很好,躺着就躺着,揽入怀里也只是哼了一声,没有反抗。 一夜醒来,明姝先睁开眼睛,朦胧的时候面前一亮,长公主就在咫尺外…… 她搂着殿下睡了一夜? 怎么办? 小姑娘皱皱眉、撇撇嘴,索性闭着眼睛翻过身子。 一步步、一寸寸,往自己的地盘挪过去。 殚心竭虑地挪了几寸后,臀上忽地挨了一巴掌,整个人立即顿住了。 就像是没有上桐油的钥匙芯,卡主动不了。 「醒了还装睡,有你这么伺候人的?」 长公主的声音醍醐灌顶,明姝一个激灵地爬了起来,那双秋水含波的眸子里漾着迷惑,不待站起身就被殿下拽住,「躺下。」 「不是起来吗?」明姝又是不解。 话说着,还是老老实实地躺下了,面上不敢有丝毫恼恨。 等人躺下后,秦棠溪才徐徐靠了过去,手在她唇角上摸了摸,旋即咬了上去。 是咬,不是亲。 明姝疼得脚趾头都蜷缩在一起,一动都不敢动,泪水在眼眶里打着弯。 起榻后,秦棠溪更衣,明姝也跟着起来,在被子里摸索一阵,找到纸条后照旧揣进荷包里,慢吞吞地跟着殿下出去用早膳。 用过早膳后,秦棠溪又带着她去上朝。 马车停在宫门外,长公主下车步行,宫门口侍卫见过后忙行礼。 等人走远后,侍卫们站在一起交谈,「殿下今日怎地步行了?」 「许是想走走了。」 「你觉得你的话可信吗?」 「不可信,总觉得古怪。」 马车里的明姝悄悄掀开车帘一角,瞧见宫门口成排的侍卫后又缩了回去,殿下带她来上朝做什么? 摸摸嘴巴,还是有些疼。 不知等了多久,外间响起了嘈杂的声音。 「殿下,珑安郡主入宫一事,礼部拟了几个好日子,您看看哪个合适?」 「胡家的事找孤不合适。」 「不瞒殿下,胡家如今为商,下官不能登门去问啊。可是派了人去,他们又是推三阻四,说礼部轻视他们。」 明姝来了精神,贴着窗去听。 「也好,你将日子送去公主府,午后给你答覆。」 「好,臣立即明日送去,谢殿下解忧了。」 「无妨,礼部尚书也辛苦。」 眼前忽而一亮,车帘被人掀开,明姝整个人一僵,下意识就往里面躲了躲。 长公主不恼,反而笑问:「今日可想去哪里玩,亦或是想买什么?」 话音刚落,外间响起了声音:「姨母。」 是秦见晗。 明姝眼睫颤了颤,袖中的双手紧捏成拳 长公主唇角的笑意僵了下来,冲着外间道:「担不得你这声姨母,回府。」 车夫一挥鞭子,马车疾驰出了宫门,车里的明姝也跟着轻松下来。 等回到府后,礼部侍郎就送来了日子,都是二三月来的假期。 秦棠溪随手看了一眼,「礼部没有拟封号吗?」 礼部侍郎为难道:「本当该拟,但太后发了话,不用拟封号。」 这点符合太后的性子,秦棠溪未曾在意,本就是秦见晗自己求来的,就算入宫为奴也是她的事情。 她定了二月里的日子:「就二十八这日,纳妃罢了,一切从简。」 礼部侍郎这才领着话回到礼部。
第61页 明姝坐在一侧将殿下的?j态都看得清楚,明显感觉到殿下对秦见晗的态度与以往大不相同的。 殿下还是在意她的。 她心里暖暖的,拿起一块桃花糕欢喜地吃了。糕点甜腻,顾名思义,形状就像桃花,咬在嘴里好像还有桃花的味道。 她吃得高兴,秦棠溪也弯了弯唇角,真好哄。 笑容转瞬即逝,想起昨夜的事就改了语气,故作肃然:「明姝,我将弥珍买来,如何?」 明姝登时就怔了,「买、买她作甚?」 殿下喜欢弥珍?还是说嫌弃她不好? 秦棠溪起身,踱步至小姑娘跟前,目光怜悯般落在她手中的点心上,拿起她的点心就见到上面的口脂。 她沿着口脂处咬了一口,「孤觉得她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长公主:骗一回咬一回。 感谢在2021-03-05 22:08:51~2021-03-07 21:04: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桃霜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没有绝对的可能5个;兔毛球、清酒老婆蔺不令、十二和太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没有绝对的可能、念念不忘10瓶;憨憨2瓶;juic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练什么 「弥珍、弥珍、我同她不熟悉,不过她配不上殿下。」明姝支支吾吾地说了一句,弥珍与那些女子相似,都是接过客人的。 她绞尽脑汁地想了会儿还是没有想明白殿下为何觉得弥珍不错,这么多年她对殿下也算是熟悉,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性子大变。 奇奇怪怪。 「等她进府后就熟悉了,过几日珑安郡主入宫,你可想去见识见识?」秦棠溪含笑道。 提及秦见晗,明姝的心思就变了,抛开弥珍不论,秦见晗才是她最终的目的。 「我也可以去?」 「自然可以的,不如今日带你去选些衣裳?」秦棠溪睨她一眼,小姑娘情绪转得很快,说起秦见晗就抛弃自己了。 「衣裳?」小姑娘嘴角翘起,喜上眉梢。 话音刚落,平儿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殿下,外间有信来了。」 信被平儿送了进来,道:「王妃回来了,说是昨日到的,今晨去拜见太后,没成想,太后说身子不适,不见她。这不王妃就使了信来,问一问太妃的身体可好。」 王妃指的是信安王的妻子。 信安王与先帝同辈,先帝为长,他为幼,不过前些年病死了,留下王妃一人还有几个庶女。 王妃本在封地上,去年染了病,封地上的大夫没有办法就劝她来京救治,这才到了洛阳城。 秦棠溪将信看过之后就吩咐平儿:「你拿着公主府的令牌去太医院请太医,缺什么药材就来公主拿。」 平儿答应了,回身就出去准备。明姝闻言觉得奇怪,「是信安王的王妃吗?」 「你知道?」秦棠溪笑言。 明姝不说话了,说甚错甚,她就是一花楼女子,怎会知晓高门大户的事情。 小姑娘欲言又止,秦棠溪也不追问,叫人去准备出府的事宜。 临出府的时候小姑娘又奇怪道:「殿下近日不忙吗?」 「陪你不好?」秦棠溪扶着她的手,目光扫了一眼府外的行人。 小姑娘心思浅,开心地笑了笑,欢快地上了马车。 长公主不问朝政,流连花楼女子的事传到了皇帝耳中,皇帝手中请安的奏疏就看不下去了。 「阿姐这是换了什么性子?」 荣昌侯藉故道:「既然她懈怠,不如陛下趁机夺回朝政,上次枢密院替补一事换了长公主人,您损失颇大。」 皇帝坐在龙椅上,想起那些屈辱自然记恨在心,心中还是放心不下,道:「若是她故意为之,引朕上当,岂不随了她的心意」 阿姐心思了得,宠爱花楼女子虽说有些荒唐,与旁人做的离经叛道之事比起来实则算不得什么,且先帝先例在前,阿姐的事情就有例可循。 这么一想,总觉得阿姐就是故意做出懈怠的样子。 半晌后,她依旧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便道:「侯爷派人去盯紧些,另外信安王妃回来了,您也让人去盯着些。」 「陛下盯着她作甚?」荣昌侯不明白,信安王爷早几年就去世了,王妃孤苦一人又无儿女,孤家寡人并无威胁。 皇帝摆手,「她与安太妃书信来往密切,总有些名堂在里面。」 荣昌侯被这么一提醒就想起了些往事,道:「信安王妃曾有一女,早逝后就一直并无所出,她与太妃关系尚是不错,可是想什么招对付陛下?」 「先盯着些,朕出宫一趟,会会阿姐。」皇帝内心烦躁,面对看不清的局势心中总是不宁,阿姐到时在玩什么招。 荣昌侯离开后,皇帝换了衣袍后,扮作世家公子出了宫门。 正在衣铺里的两人倒是没有什么其他心思,明姝肤色好,不管什么颜色都能驾驭。秦棠溪好似是故意的,给她选了红色苏锦海棠如意的料子,又吩咐店家做的精緻些。 出了衣裳铺子后,再走几步就是玉石铺,两人刚走进就看到了不速之客。 皇帝在选压襟,圆润的玉石触手生暖,摸着也很光滑,店家却道:「这类玉石是上乘的,若是作为压襟,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了。」
第62页 「无妨,就选这个。」皇帝心不在焉,她又不缺银子。 店家见劝不动就让人拿下去镶刻,见又来了贵人后疾步迎了过去,没想到小郎君先他一步靠过去:「阿姐。」 明姝瞧见皇帝后就下意识在屋里寻找,竟没有看到秦见晗的身影,皇帝出来玩竟然不带她。 秦棠溪藉故握着她的手腕,将人往自己身侧带了带,略显不快,面对皇帝也少了往日的恭谨:「公子怎地出门了。」 「阿姐出来享乐,我就不成吗?明姝姑娘好像又美了些,果然,公主府的水土很养人。」皇帝阴阳怪气,吩咐店家去取玉钗首饰,道:「碰面也是有缘,明姝姑娘可有看重的,我送你可好?」 半道杀出了皇帝,长公主少不得剜她几眼,道:「公主府不缺。」 皇帝眄视长公主,「我送她,又不送阿姐,阿姐是醋了吗?你且问明姝姑娘愿不愿意要。」 矛头直指明姝,店家都不敢随意插话了。 明姝左右看了两眼后,果断向殿下处靠了靠,耷拉着脑袋都不敢说话。 小姑娘胆小如鼠,连看人的勇气都没有。 皇帝嗤笑:「阿姐真兇。」 秦棠溪笑言:「规矩好罢了。」 皇帝只得放弃,拂开店家送来的玉饰,明姝觑她一眼,皇帝无事盯着她作甚。 秦棠溪不管皇帝的想法,让店家选了些玉钗步摇送至公主府,这才牵着小姑娘回府。 皇帝一步不离地跟着回公主府,跨过门槛的时候,长公主开口道:「去将珑安郡主请来。」 皇帝不悦:「喊她来做甚,无故扰了清净。」 明姝听出关键点,皇帝不喜欢秦见晗?她看向皇帝,果然,对方面色不喜不说,眉头紧锁,显然很抗拒长公主的提议。 长公主笑了笑,「好,不过府里新进了人,陛下可要见见?」 皇帝这才展了笑颜,「见见也成,阿姐这是割爱?」 「陛下喜欢就成。」长公主轻飘飘一句,眸光示意平儿将人引来。 厅内设置好筵席,皇帝坐在主位上,半晌后,安太妃闻声而来。 见到安太妃的身影,皇帝就不觉咽了咽口水,上次被安太妃算计的事歷歷在目,至今不想再回忆。 安太妃倒是洒脱的在皇帝下首坐下,正襟危坐后,朝着皇帝淡淡一笑:「听闻陛下来了,我特来相陪。不知陛下可知信安王妃回来了,又听闻她在找女儿,您可知晓。」 暴风雨般的开头将筵席搅得天翻地覆,尤其是太妃亲切的口吻,听得人心口发憷。 长公主垂眸不语,余光扫向偷偷摸摸出屋的小姑娘,唇角弯了弯,主动给她打掩护,顺口道:「王妃哪里来的女儿。」 「不知就好好听着。」安太妃语气不善,朝着皇帝举杯,亲昵道:「陛下不知,信安王与王妃诞下的女儿命数相剋,因此将女儿送走了,对外便道病逝。后来信安王病逝,王妃就想着将女儿接回来,谁知那户人家早就搬走了,因此,王妃思女成染病在床。」 皇帝饮了口酒,辛辣得喉间发痒,安太妃拿她当三岁孩子来煳弄,不过她装作信了,痛心疾首道:「不想叔王府内竟还有这等事,朕回去后就让人去找。」 「陛下不用分神,我就同您说一声罢了,信安王与先帝情同手足,想来他二人也记挂此事。」安太妃十分惋惜,余光却见长公主神色淡漠,忍不住朝她瞪了一眼,「长公主好像不信?」 秦棠溪心系出去作怪的小姑娘,无心听着这些老生常谈的故事,略微走神就被抓包,抬眸应付道:「女儿自然信的。」 「你压根就不信,你的话可是会影响到陛下的,你若不信,陛下自然不信,陛下您信吗?」安太妃回身将矛头指向皇帝。 皇帝一怔,讷讷道:「信、朕信。」 屋里说话,平儿引着弥珍入内。 皇帝登时就被吸引了目光,然而刚看了两眼,明姝就从外面偷偷走进来。 佳人在前,其他女子便觉得庸俗,皇帝看不下去了,但安太妃依旧在聒噪,她索性就唤了弥珍近前伺候。 安太妃这才止住话题。 明姝喜滋滋地坐回原位,小心地捧着酒盏浅浅地饮了一口,眉梢眼角都染着笑,可见出去做了不少坏事。秦棠溪伸手掐住她的脉搏,使劲捏了捏,「去做了什么坏事?」 「没有啊。」小姑娘眯眼笑了笑,想都不想就将自己喝了一口的酒盏递到殿下的唇角旁。 「待会与你清算。」秦棠溪不计较她的小心思,再见弥珍依偎着皇帝就觉得有趣,小姑娘开始报復了。 酒过三巡后,皇帝醉意明显,弥珍轻轻给她揉着额头,语气缠绵道:「您喝多了,可要休息?」 皇帝不吭声,目光忍不住看向明姝,朝她招招手:「过来。」 明姝往殿下的身后缩了缩,悄悄地扯了扯她的袖口:「殿下,我、我不想……」 弥珍笑着握住皇帝招手的手腕,轻轻碰上她的侧脸,「您唤旁人做什么,我哪里不好吗?」 花楼女子媚意入骨,甚至比宫里人更知道怎么伺候人,弥珍不知皇帝的身份,便不知畏惧,只当是寻常女儿家来招待。 这时明姝顺着杆子就爬,伏在殿下耳畔:「殿下,你看她,攀权附势,我、我不会的,我只留在你这里的。」
第63页 说话的间隙在她腰间摸了摸,顺势解了玉佩,然后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般真诚地凝望着殿下。 秦棠溪没有回应她,令平儿扶持皇帝去屋里休息。 弥珍一步不离的跟着,显然是不将长公主放在心上。 安太妃此时唤住秦棠溪,目光徐徐落在明姝身上,后者识趣地离开。 明姝志不在此,悄悄出去后唤来信枝,悄悄写了密信给她:「你送去对面巷子里的胡家,就说是给珑安郡主的。」 信枝害怕,「那可是大户人家,不会信我的。」 「我就知晓你会这么说,拿着这个去,信枝你该知晓我今时不同往日了,殿下爱护我,你就挺起胸膛。你若是畏畏缩缩不去办事,到时我大可换了旁人去做。」明姝点拨道。 「别,我这就去,姑娘别换人。」信枝咬咬牙,小心翼翼地将信与玉佩塞进袖袋里。 两人说话的时候,平儿看了一眼,等她过来信枝便离开了,她狐疑道:「你二人嘀嘀咕咕说什么?」 「我让她去买些点心,平儿姑娘从哪里来的?」明姝亲密地搀着她的手,将她拉向前面的厅堂,不让她盯着信枝。 平儿不好煳弄,看了一眼后就记在心里,等太妃离开后就告诉殿下。 太妃离开后,长公主沉默不语,明姝进去习惯性坐在身侧,见她毫无喜色主动给她捏了捏肩骨。 平儿朝她吐了吐舌头,几日不见倒学会巴结殿下了。 小人得势。 明姝朝她扬了扬下颚,并不将她的嘲讽放在眼里。 捏了会,秦棠溪握住她的手,「明姝,你先回去,我有事出府。」 平儿得意道:「让你得意让你得意。」 明姝不理会,乖巧地回卧房。 秦棠溪并没有出府,令人去请了工部尚书,将从太妃处得到的图纸递给他,「孤记得这是信安王令工部打造之物。」 多年前工部得了一块好玉,质地上成是必然的,据说冬日里握着生暖,夏天摸着冰凉。先帝顺势就给了信安王府,信安王就顺势令工部巧匠打造了一对玉佩。 玫字是其中一枚,是信安王妃的闺名。 太妃口中的话当不得真,但王妃寻女一事对陛下倒有些威胁,皇权不稳,又来一嫡脉的堂妹,可见有多呕心。 工部尚书观摩一阵后,道:「确有此物,当时打磨精緻,十多年来技艺早就传遍天下,显然民间也会有打磨技艺,想寻怕是难事。假货太多,不易找。」 「孤晓得了,劳烦尚书走一趟。」秦棠溪略有了解,让人送走工部尚书,又令人去找赵管事。 赵管事是跟着长公主多年的,做事谨慎,唤赵绘。 赵绘平日里是在府外做事,今日得了吩咐就迅速过来。 秦棠溪将图纸递给他,「你的门路广,去查查这枚玉佩的去处。玉佩有一缺口,你不必说出去,免得被人知晓。另外找到玉佩的主人,此事谨慎些,近日你就不要去做其他事情了,找玉是最大的事。」 赵绘明白,道:「小的这就去找,若是不在洛阳城呢?」 「应当在城内。」秦棠溪模稜两可道,母亲查到今日就将目标定在洛阳城,可见错不了的。 不过这个时候不该查,皇帝知晓后必会从中阻拦。 赵绘不再问了,揣着图纸迅速出了公主府。 ***** 夕阳西下,日落黄昏,天边瑰丽色的云彩尤为夺目,一层层的叠加,就像是一副风景画。 明姝趴在了墙头上,盯着进入院子里的秦见晗,半晌后,屋里传来了杯盏落地的声音。 她抿了抿唇角,可惜看不到屋里精彩的画面,正苦恼的时候,有人拉了拉自己的衣裳,她不耐道:「信枝,你给我看着去。」 墙角下信枝捂着耳朵不敢去听,眼睁睁的看着长公主将主子拉下来,一旁的平儿得意到就差跳了起来。 让你得意、让你得意。 明姝被抓包,都是她的功劳。 明姝吓得心口一跳,张皇失措地站在墙下,小脸都白了,「我、我刚刚听到声音就想看看。」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秦棠溪没好气道,整日里就是太闲了,扯了扯小姑娘的耳朵,靠过去轻声道:「想进去看看吗?」 明姝惊得双眸发亮,未经思考就点了点头,「想。」 墙下的柳树都发芽了,绽开的绿意就像是画中的点睛之笔,然而还不如小姑娘好看,尤其是檀口微抿,灼灼花色,更诱人。 秦棠溪扫了一眼看热闹的两人,「离开这里。」 信枝忙不迭地转身小跑,平儿不甘心,「殿下,我、你怎么……」 「离开。」秦棠溪语气微沉。 平儿哭丧着一张脸跑开了。 秦棠溪却道:「想进去看看也成,拿出你的诚意来。」 明姝身心紧绷,眼眸微抬,入眼就是殿下温柔的神色,清风徐来,眼睛里多了些不一样的光色。 殿下很美。 早前母亲就说过殿下的相貌不像太妃那种媚意入骨,更不像先帝的稜角分明,而是一种浑然天成的秀雅与端庄,高挺的鼻樑,星辰的双眼,还有淡笑的唇角。 倏而,她感觉到了几分不同寻常的紧张,殿下的眸子里映照自己的容貌,片刻的紧张与心虚让她不得咽了咽喉咙,眼睫飞快地颤了颤,「我、我没有东西给殿下。」
第64页 秦棠溪盯着她不断吞咽的咽喉,眉梢在她紧张中微微抬起,「你自己呢?」 小姑娘没明白,反而不高兴道:「我、我不是东西……」 「对,你不是东西。」秦棠溪笑了笑,伸手一捞,小姑娘乖巧地靠了过来。 四目相对,小姑娘紧张得眼睫轻颤,忽而想起什么事情来,果断地垫脚亲向殿下。 然而秦棠溪极为嫌弃,垂眸凝视着她踮起的双脚,「太矮了。」 小姑娘献吻的动作戛然而止,一时间进退不退。 墙角下景色好,时不时地听到院子里传来的吵闹声,确实适合做些什么事情。 秦棠溪步步紧逼,小姑娘后退两步,紧贴着墙面,心口跳得尤为厉害,殿下要做什么? 「闭眼。」秦棠溪声音微颤,轻天白日做这些羞耻的事实在是有违规矩,然而小姑娘近在眼前,总是有些心动。 小姑娘咬着下唇,愣愣不敢说话,直到殿下命令她:「别咬嘴。」 短暂几息间,尤为难熬。 小姑娘害怕极了,整个身子都在发抖,秦棠溪贴近她的唇角,碰到她抵着牙关的舌头。 挑.逗似的吮吸了舌尖后,小姑娘唿吸愈发粗重。 秦棠溪送开的时候,明姝脑子昏昏沉沉的,想到往日的事情羞得耷拉着脑袋不肯抬头。 秦棠溪不想管她,抿了抿唇角,「还想去看吗?」 「想的。」小姑娘心思立即抛开了,羞耻早就不见了,亦步亦趋地跟着长公主身后。 秦棠溪忍不住唇角微扬, 角门处守着的婢女见到殿下后就立即将门打开,屋里传来女子断断续续的哭泣声。 走到廊下的时候,皇帝的身影走了出来,见到长公主后勃然大怒,「阿姐,你如此识大体,怎地养出来的女儿竟这般恶毒。」 明姝眸色璀璨,这是狗咬狗了吗? 「陛下息怒,不如您先回宫。」长公主言辞委婉,「再闹下去对您也不好。」 皇帝面色铁青,胸口微微起伏,气得回头冲着弥珍一点:「朕要带她回宫。」 「荒唐……」 屋里的秦见晗沖了出来,满面泪痕,更多的是愤恨。但见到明姝后,又将眼泪收了收,反而恶毒道:「花楼女子卑贱骯脏,陛下这是脏了自己的颜面。」 「孤本想帮你一把,但你依旧不懂礼数,既然如此,陛下想带就带,太后处臣帮您去劝。至于她的身份,便说的长公主府的舞姬。」秦棠溪愈发失望,明姝轻易就挑动两人的关系,可见,这些年秦见晗在她这里什么都没有学到。 皇帝怒气消了,挺直胸膛,道:「还是阿姐好,朕先回宫了。你若不想进宫也可以,朕不想见你。」 后半句话是对秦见晗说的。 弥珍同样哭得眼睛通红,小心翼翼地跟着皇帝离开,临去前还看了明姝一眼。 秦见晗气得浑身发抖,想都不想就直接追上去,长公主淡漠道:「拦住她。」 角门处的婢女伸手拦住人,秦见晗回身怒斥:「您为何总不帮我,以前偏袒赵澜,现在又是旁人,您为何总是偏心。」 秦棠溪神色冷淡,眉眼平展,不带怒不见喜,甚至一丝波澜都没有,「不是偏袒,而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 弥珍送入宫后,明姝解决心头大患,晚上睡觉都觉得很舒服。 整个人躺在柔软的被子上,就像被温热人泉水包裹着,躺下不久后就听到脚步声。 昨日长公主是歇在这里的,想来今夜不会走的。 她往里侧挪了挪身子,腾出外间空阔的位置。 秦棠溪进屋就瞧见被子里隆起的糰子,唇角弯了弯,「今夜不练了?」 被子里的人勐地睁开眼睛,「练什么?」 秦棠溪坐在铜镜前拆下步摇耳环,眸中漾着狡黠的光色,「你说练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捉虫。 推荐下本《太子妃总想弄死我》,相同题材的文章,文案直接戳进专栏就能看到,喜欢可以加个收藏。 感谢大家的营养液和投雷,评论区留言随机红包,上次的留言红包都发了,可以戳后台去看看。 感谢在2021-03-07 21:04:02~2021-03-08 21:05: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没有绝对的可能、兔毛球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离殇雪141瓶;sunday 10瓶;凤爪啊凤爪5瓶;阿娜2瓶;静待花开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小像 被子隆起,就显得小姑娘的脸只有巴掌大小,尤其是烛火映照的那双眼睛,美目盼兮,婉转莹光。 秦棠溪明显一顿,下意识俯身靠了过去,轻轻颳了刮她的鼻尖:「小东西,,没了弥珍就忘了自己的本分?」 明姝故作装不懂,「我的本分、没有忘的。殿下要更衣还是沐浴,我都可以的。」 秦棠溪一怔,直接点明道:「下腰呢?」 「这不是我的本分。」明姝哭丧着脸,昨夜真的好疼。 秦棠溪不理她,丢给她一句话:「我去沐浴,回来之际你若忘了本分,玉楼春可还有许多听话的姑娘。」 明姝撇撇嘴,从暖和的被窝里爬起来,站直身子,然后慢慢地下腰,腿.间的酸涩立即涌了上来。
第65页 秦棠溪温柔地笑笑,眉眼间的寒霜登时散了,走近前摸摸小姑娘白嫩嫩地小肚子,「乖,你将我玉佩拿去哪里了?」 「什么……」明姝倒看着殿下的容色,虚幻不清,缥缈的云雾掩盖住往日的风华,高山寒雪与温水碧泉交替着出现在眼前。她努力朝着殿下处看了两眼,依旧看不清殿下的神色。 小姑娘很吃力,可见有几分努力的。 秦棠溪淡然道:「玉佩,要我搜身找吗?藏哪里了?」 屋里的地方不大,一眼可望尽,她比明姝更为熟悉,没有藏地玉佩的地方,今日穿过的衣裳也被婢女取走,要么就只有床上。 明姝被她看得心中发憷,脚趾都紧张得蜷曲在一起,没这么直白地打量后,心中开始发慌,不管不顾地爬起身,累得气喘吁吁,「我拿了没做坏事。」 秦棠溪睨她一眼,「没做坏事?你让信枝拿着玉佩去胡家喊来珑安郡主,这些就不是坏事。还有,我让你起来了吗?」 明姝委委屈屈地爬起来,照旧练习下腰,浑身的拉扯感让她没法分心去说谎。 「你可曾想过珑安郡主回过神来是你通知,若是报復你,你该怎么回击?」 明姝感觉一阵头晕目眩,还是小心地辩解道:「她为何报復。」 「你明是在帮助她,一旦回过神来就会明白你是故意诱她上当,离间她与陛下之间的关系。弥珍口风是否严,她再去问弥珍,到时你的那点小心思就被她勘破。她是郡主,而你不过是一花楼女子。她想对你什么事是易如反掌,明姝,你今日长脑子了吗?」秦棠溪在她脑门上戳了戳。 秦见晗睚眦必报,不会轻易放过明姝这个搅事的人。 眼下就看她什么时候反应过来。 艰难下腰的小姑奶终究反应过来,勐地起身,想说什么话,头顶传来长公主冷厉的斥责声:「谁让你起来?」 小姑娘脸色煞白,抓住长公主的袖口:「殿下、殿下、信、信枝呢?」 秦棠溪故作冷漠,拂开她的手:「现在知道信枝的安危了?明姝,你虽势弱,但有一点,你在暗处。旁人不知你的心思,你现在暴露了自己。」 明姝感觉一阵后怕,「那、那如何挽救呢?」 「你觉得该如何挽救呢?」秦棠溪不疾不徐,照旧搬了凳子坐在榻前,徐徐凝望着慌张不安的小哭包,「哭不能解决,先收回你的眼泪,事情解决后再哭不迟。」 润物细无声的教训听得明姝心口安静下来,眼眶里的泪水暂时收住了,半晌才试探道:「殿下,那您的意思是?」 「孤问你的意思,不是你问孤的意思。」 「那、那、那……」明姝那了几声后又乖巧的闭上嘴巴,脑海里乱作一团,几乎不知该从哪里着手。 烛火慢慢燃烧,灯火摇曳不停,长公主的容颜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尤为晦暗,小姑娘的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双手一点一点揪着袖口,慢慢地揪成一团。 秦棠溪不急不躁地等着她的答话,秦见晗被感情迷惑了头脑,现在这个时候或许憎恨弥珍,但稍微深想,就会将注意力放在信枝身上。 小姑娘明显是开始慌了,缄默了须臾后,试探道:「祸水东引吗?」 小姑娘最拿手的就是这招。秦棠溪继续保持肃然,「如何引呢?」 「信枝是我的婢女,可是眼下也是认识弥珍的。」 「你的意思是将矛头指向弥珍?可是你确保信枝会不会出卖你?」 「她、她不会的。」 「你可知她的底细?家中怎么样,卖身契可在你的手里,为奴为婢的人家若没有捏着卖身契就容易听别人的话。你懂吗?」 秦棠溪语气微沉,最后三字『你懂吗』几乎饱含着无奈,被宠爱了这么多年或许心思还没有跟得上。 但小姑娘这么聪明,假以时日,必然会好好照顾自己。 明姝定下心来,她曾见识过母亲调.教婢女,那时她年岁小不懂,可长公主的意思在于整件事的关键在于信枝。 信枝若是出卖她,秦见晗势必就会将矛头指向她了。 她小心地看向长公主:「最简便的方法就是杀了信枝,对吗?」 「对,杀她虽可,但对方会怎么想?她是你的婢女,癥结就在你。杀她,依旧不能保证能不能牵连你。信枝的主人是谁,就有可能让人联想背后谋划者是谁?」 「那、那我让信枝改口怎么样?」 「虽好,但是不能够确保万无一失。明姝,该狠心就得狠心,善良是没有用的。善良只可对自己喜欢的人,而不是对自己有害的人。」秦棠溪轻声细语,话点拨到这里,她该明白了。 明姝眼中闪着绝望的光色,「您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会将信枝送予弥珍,等她进宫好,再、再、再、殿下,您没有好办法吗?」 「没有。」秦棠溪冷硬地拒绝,「珑安郡主手段残酷,你倘若觉得可以侥倖,那就将人送给弥珍,至于她会不会出卖你,就看你的造化。」 信枝是在花楼里长大的姑娘,见惯了争宠骯脏的手段,心思怎样,旁人不得知。 明姝喉咙一梗,睫毛颤了颤,那双长而媚的眼眸里蓄瞒泪珠,「殿下,或者等她入宫后,将她接出宫,悄无声息的,就当作她死了。」 「在你不藉助我的权势下,你能做到吗?」秦棠溪友善提醒。
第66页 并非是她狠心,而是小姑娘太过良善。 按照她的心性,不适合留在吃人的洛阳城。 以前犯过的错误,不能再犯。 明姝耷拉着脑袋不知该怎么说话了,秦见晗是害她之人,但是她变成与之相似的人,那么她就成为第二个秦见晗。 她想了想,努力让自己安静下来,袖口里的双手死死揪在了一起,道:「殿下,您会帮我吗?」 秦棠溪勾唇:「我为何要帮你呢?」 小姑娘耷拉着脑袋,使劲地揉了揉眉眼,「殿下,您为何要买我回来?」 秦棠溪唇畔的笑意更深了些,「因为你与我之前喜欢的姑娘很相似。」 明姝这才抬起脑袋,想到那晚殿下梦醒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心不知怎地开始有些疼。 她闷闷不乐:「那个姑娘有那么好吗?」 「不大好,和你一样,善良且笨。」秦棠溪站起身子,目光从小姑娘一双腿上看过,再略过腰间,徐徐扫至小脸上,道:「但我不喜欢你和她一样善良一样笨,你若是太笨了,指不定将来你自己笨死了,我岂不是空欢喜一场。」 「晓得了。」明姝依旧感觉不快,甚至连一丝高兴都没有,她想到是的殿下的妥协,「殿下,指不定你喜欢的那人也后悔了。」 「后悔什么?」秦棠溪故作淡然,迈出的腿又收了回去,然后走到榻前,凝望小姑娘的头顶。 明姝确实很漂亮,靠肩额头处有个小红点,平日里被头髮掩盖住了,披散着头髮才会看得见。 她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髮丝很柔软,就像她平日里待人的性子,不过这样的性子不适合在洛阳城内。 明姝半跪在榻上,扬首望着殿下,点漆的眸子里被火光勾勒出几分迷惘,痴痴道:「后悔什么呢……」 自己都弄不清楚后悔什么,秦棠溪也懒得与她继续说教,横竖小姑娘知道严重性了。 她作势理了理襟口,温柔地望着小姑娘:「今夜继续练哦。」 明姝闷闷地应了一声。 秦棠溪也不再去管她,一人出了卧房后,婢女提着灯火。 春夜里还是有几分寒凉,灯笼被吹得四下摇曳,影子都跟着几分晃动,婢女握紧灯笼,身后的长公主一直没有说话。 更深露重,两人默然走到一间鲜少有人来的院子里,长公主接过婢女手中的灯火,徐徐走进屋里。 婢女站在门口冻得脸上生疼,朝着左右不停地张望。 屋里的信枝被贸然叫来后,心中又慌得厉害,在屋里不停晃动,见到长公主的身影后慌不择乱地就跪了下来,「殿下。」 「声音小一些。」秦棠溪将灯笼置于外间,自己一人走进去,瞧着惊慌失措的样子,她暗自皱眉,道:「孤不想同你多话,今日你是领着弥珍的吩咐去胡府,另外那枚玉佩是从明姝处私自取的。」 信枝登时就愣了下来,「殿下的意思……」 又是没长心眼的孩子,秦棠溪揉了揉额头,「你的卖身契在孤的手中,你有两条路可走,一是随着弥珍进宫,二是拿着银子出府,两条路随你走,但你一旦说了不该说的话,不仅你会死无葬身之地,就连你的家人也会被挫骨扬灰。只要记住一点,今日是弥珍自己攀权附势,而你不过贪了银子去帮她传话。」 「懂、懂了,我想回家。」信枝迷迷煳煳,抬眸只见殿下过分清冷的侧颜。 秦棠溪在屋里慢慢地行走,修长的手指学着小姑娘的样子慢慢地扣着袖口上暗纹,眼神却格外地渗人,「信枝,坚持己见才能保长生。从今以后,忘了明姝才可,若是不成,你知道下场的。孤不是善人,行的就是草菅人命的手段。」 信枝心尖慌得一抽,眼眸里怎么也无法掩盖自己的恐惧,「明白、明白了。」 「明日你就回家去吧,公主府的人会一路护送着你。」秦棠溪吩咐后转身就走。信枝并非大恶之人,相反,胆子很小,稍加恐吓就能让她怪怪挺好。 回到卧房后,小姑娘平平地躺在榻上,但听到声音后又迅速爬了起来,她懒得去监察,「别装模作样了,无甚意思。」 明姝眼中的泪水打转,秦棠溪温柔笑道:「再掉一滴眼泪,今夜就别睡觉。」 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狠的话。 明姝听出话语中几分不耐,瞳孔微缩,通红的眼眶里更是被泪水充盈得晶莹剔透,翻卷的睫毛害怕地扇了扇,怯懦的模样更为她的柔弱添了几分灵动。 秦棠溪就这么盯着她的脸,徐徐靠近她,双脚踩在踏板上的时候,小姑娘明显抖了抖。 她好笑道:「我又不打你,你何必这么害怕。」 一笑间,冰川消融,春日骄阳拂过面容。但明姝感觉出殿下的笑中还杂着几分凉薄生疏,「还不如您打我。」 小姑娘又哭了,泫然而泣,盈盈间碎了一地,娇弱可怜,秦棠溪不觉心拧了起来,伸手抬起的下颚,指腹在的唇角上停留,最后,泪珠滑过自己的手心。 滚烫。 秦棠溪眉心蹙起,清冷的面容上带上一丝阴郁,「不许哭。」 清冷中带着不耐,明姝吓得立即怔住。 秦棠溪知晓她打小就爱哭,可不知怎地还是想她能够自己坚强些,话都已经说了,眼下也不能再迴转,只能继续唱下去:「睡觉。」
第67页 小姑娘不敢说话,泪水在眼眶上打转后,默默地擦了擦,然后抱着被子睡觉。 秦棠溪也顺势熄灭了灯,直接躺在了外侧。 阖眸之际忽而想起一件事:好像没有梳洗。 **** 皇帝带着花楼女子进宫的事被大臣知晓后,不少人去找长公主说话,御史台更是长篇大论。 然而此事被长公主一力压了下来,没有产生太大的反应。 过了几日,就到了珑安郡主入宫的日子,长公主亲自去了胡家送亲。 身后照旧跟了小尾巴。 胡家的家主见到小姑娘后想起她的身份就沉了脸色,想起珑安郡主被花楼女子算计一事,一百个不愿她进府,然而长公主在侧,他只得吞下不不快,笑脸迎人。 胡家颇为气派,府宅占地也大,入门见到几棵参天古树,显然是有些年岁了。 明姝不知胡家的过往,只知将军死后,胡家就是弃武经商,在朝廷里也没有什么人脉,多数的时候还是靠着长公主的愧疚。 她一步不离地跟着长公主,心下好奇就问了出来,「殿下,胡府为何不继续习武了?」 「胡府仅过世的胡将军习武罢了,其他的人都是从文。」 「那为何不继续从文了?」 长公主道:「你非要问明白吗?」当初若不是胡将军跟着战死,胡家式微,她也不会收养秦见晗。 明姝被她这么一问,顿时就蔫巴巴地说:「我不知才问的。」 「那就继续不知道。」 明姝哼唧一声:「殿下好兇。」 秦棠溪停下脚步,闻言,唇角勾了勾:「凶是你该得的。」 明姝感觉最近殿下待她都挺凶的,凶也就罢了,偏偏每天晚上还要她练习下腰。 下腰也就罢了,没成想,一日比一日的时间长。 每晚睡觉的时候都觉得双腿又疼又酸。 小姑娘耷拉着脑子,想起点这些事也变得兇巴巴的,转头瞪她一眼、 她神色兇巴巴的,只是眼睛里还有些澄澈,自带着一股娇态和柔色。 倒是不觉得凶,就是觉得可爱,像极了秦棠溪曾经画过的肚兜瓷娃娃。 秦棠溪不知怎地就软了下来,袖口里修长的手指动了动,出乎本能地握着那只快打成结的手。 小姑娘立即眸色一亮,娇憨的小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高兴,眼睛偷瞄着殿下,半晌后悄悄回握殿下,得寸进尺道:「殿下,晚上可以不练了吗?」 秦棠溪马上松开那只下手:双眸清明,带着一种你想得挺美,但我不会答应你的态度:「想得很美。」 小姑娘唉声嘆气,却还是紧紧握着殿下的手,嘴巴变得很甜:「我喜欢殿下,但是殿下为何总欺负我呢?」 胡府的宅子都是差不多的,婢女左饶右饶地不知走向哪里。 秦棠溪一面记住路,一面同这个脑子里浮想联翩的小东西斗争,「买你回来不欺负你,岂非浪费银子。」 小姑娘感觉耳朵好像哪里不对,买她回来就是欺负的? 还有殿下说过不来胡府的,今日怎地又来了。 说话话,远处的院子里传来喧嚣声,还有不少人的说话声,婢女来回穿梭。 胡夫人也着急忙慌地走了出来,见到长公主的人都到了院子了立即就道歉道:「殿下恕罪,今日繁忙,妾身不知您也来了。」 这位胡夫人的秦见晗的婶娘,也是胡将军的嫂子。 秦棠溪从不曾在意这些细节,尊严是自己的,不需旁人给。 进入庭院后,倒是能看到院子里摆了不少陪嫁,明姝随意看了几眼,「殿下,这里有您给的吗?」 小姑娘心思不单纯了,秦棠溪哼了一声:「就算有又如何?」 明姝撇撇嘴,「那、那哪个是您给的?」 「东西太多,记不住。」 「是这个镯子吗?」 「不是。」 「是这些锦缎吗?」 「不是。」 「是这面屏风吗?」 「是这个。」秦棠溪见到相熟的物什,将一锦盒递给她。 明姝打开锦盒,发现里面是银锁,做工尚算精緻,但质地不好,她下意识就道:「这些有什么缘由吗?」 「这是陈家姐姐送我的,如今还她罢了。」秦棠溪默然道。 「原来如此。」明姝故作一嘆,漆黑分明的眼珠子转了转,抬手指着院子里的几位说话的妇人:「殿下,她们是什么人。」 长公主抬眸,她迅速将袖口的小像塞进了锦盒里,啪地一声将盒子关上,继续若无其事地观赏陪嫁。 秦棠溪眼眸微垂,将小姑娘偷偷摸摸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马车就在外面候着,后妃入宫没有那么大的排场,且长公主有言在先,一切从简。 权贵夫人简单送些礼来,到场送一送也算是给长公主的面子,许多人更多露面后就离开了。 从胡家进宫就摆明了长公主与之划清界限的态度,这些权贵家眷都是人精,从一个简单的小动作就能看清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时辰到了以后,长公主才慢悠悠地走进房间里,见到秦见晗一身红色的衣裳后无端笑了笑,「郡主若想进宫就需脱了这身红的,虽说女帝没有那么多规矩,可太后盯着呢。太后歷来最在意这些细节,想来你自己也是清楚的。」
第68页 众人恍然一惊,尤其是秦见晗自己,她当然知道太后最在意这些细节。 都是因为长公主以庶出的身份压制着皇帝。 秦见晗恍然大悟,咬牙踌躇之际却见到明姝。 明姝是小姑娘,长发垂下,明亮的眼眸里映着屋内的红色,白皙如瓷的肌肤更是添就了几分光,唇角更是抿着一抹红。眉心的花钿在白皙的肌肤下衬出几分妖艷,相反,她过于乖巧地站在长公主身侧,这样很难让人猜测出她真实的身份。 许是意识到自己被旁人盯着,明姝嘴角翘了翘,还特地往长公主身侧靠了靠,不知怎地就摸到长公主的手腕,当即就握了上去。 瞧着她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众人都屏住唿吸,等着长公主抽回自己的手。 秦棠溪微微一笑,以袖口挡住两人交缠的双手,领着人转身就走。 秦见晗急了,不管不顾道:「姨母,您帮帮我。」 「帮不得。」秦棠溪缓缓摇首,牵着小姑娘的手当着众人的面离开。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众人不知长公主此行的目的,专门提醒郡主不可穿红裳? 提醒了为何又不帮她? 还是说带着花楼女子来这里秀恩爱的? 登上马车的时候,明姝也没明白殿下来胡府做什么,想不明白的时候腰间一重,整个身子就被迫往一侧倒去。 恰好就倒在了殿下的身上。 她眨了眨澄澈的眼睛,触及殿下清冷端庄的眼眸后,不自觉地舔了舔自己的唇角,殿下这是亲她了? 车夫勐地一甩马鞭,马就跑了起来,车厢里勐地颠簸几下,秦棠溪搂着身体倾斜的小姑娘,目光落在她那双纯而媚的眼眸上。 小姑娘近来很悠闲。 悠闲到给自己画小像了。 马车平稳后,她抬起小姑娘的下颚,阖眸咬了上去。 明姝登时睁大眼睛:「……」又咬我。 作者有话要说:明姝:又又咬我。 感谢在2021-03-08 21:05:54~2021-03-09 21:12: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祝老星10瓶;q□□□□5瓶;花觋3瓶;阿娜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替身 皇帝纳妃算不得大事,朝臣简单地朝胡家送了些礼物后就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照常上朝。 倒是皇帝听到珑安郡主入宫后觉得哪里都不舒坦,反倒带着人出宫去玩,去了玉楼春后发觉并无美色,心里依旧惦记着明姝。 从玉楼春里出来后刚好遇到舅父吴谙。 吴谙怎么都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时候遇到陛下,这个时候离开想来是没有遇到好玩的物什,索性就引着她去河畔看画舫。 月色下护城河上光色撩人,画舫如同玉带上的星辰,星星点点,银河两畔的景色美过白昼。 吴谙这么一靠近就吸引了不少女子,各色各样的女子争先恐后地靠了过来,吴谙自我满足感很强,然而却一一拂开她们,引着皇帝上了吴家的画舫。 小皇帝意兴阑珊,就算见佳人也是无动于衷,吴谙见哄不得她就让人退出去,小心翼翼地给皇帝斟酒:「陛下可是有心事?您之前喜欢珑安郡主,如今人都进宫了,您怎地还不开心。」 「朕不喜欢她。」皇帝理直气壮,小脸上更是闪过厌恶,「当日不过是利用她除掉信国公罢了。」 吴谙一怔,脸色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原来小皇帝这是利用姑娘家的感情,转而一想,珑安郡主的行为与皇帝一样。 至少皇帝还将珑安郡主纳进宫为妃,珑安郡主好像将人都给弄死了。 论道行,皇帝略胜一筹。 「您是有喜欢的姑娘了?」 皇帝心烦意乱,靠坐在紫檀木的短榻上,背后靠着软绵绵的垫子,眼睛在外间的画舫上流连,疲惫地眨了眨眼,「舅父,你说朕是天下之主吗?」 吴谙点头:「自然是的。」 「那朕想要一个女人,为何就是不成呢。」皇帝面露苦恼。 月色光华铺就地板上,朦胧不清的意境让人心中跟着彷徨,小皇帝精緻的眉眼就像是画儿,粉面上染着愁,明明是天子,这个时候却像是寻常人家的姑娘为心上人的事不安。 「您想的谁?」吴谙唇角勾着笑,心中大致有了人选。 皇帝嘆气:「明姝。」 果然是她。吴谙的笑意更深,道:「她可是长公主的人,若是其他府上的人倒也罢了,您怎地和长公主抢呢。您亲政也就罢了,一道旨意将她抢回来。」 小皇帝一听就拍案怒骂:「她早就该让朕亲政,如今仗着权势就压着朕,可恨。」 小皇帝平日里对政权不会有太大的反应,玩闹过了头就得过且过,被吴谙这么一激后,恨不得现在就立刻亲政。 吴谙暗地里又怂恿道:「陛下勿恼,世间女子不少,您就让一让长公主。」 皇帝还是不高兴:「朕是天子,为何要让她。再者她的母亲身份卑贱,就算没有朕这个嫡出也轮不到她来坐皇位。卑贱、见不得市面,当日里安氏还是仗着有孕才入宫的。」 「您说的是,既然您想得到,不如臣帮您可好?」吴谙谄媚,藉机鼓吹皇帝一番。 「有办法吗?」皇帝突然间来了兴致,想到明姝的姿色后胸口就感觉热热的,「舅父,眼前朕势单力薄,你还是切勿得罪长公主,免得惹火上身。」
第69页 「臣明白,保证不会让长公主察觉。」吴谙应道,花楼风流之地最多的就是抢人的手段。 **** 卧房里灯火昏暗,小姑娘累出一身汗,趴在床上动都不想动,像极了案板上有气无力的活鱼。 秦棠溪背后靠着迎枕,长发松松散散地披在肩上,阴暗的光色下显得慵懒华贵,小姑娘全身只着寝衣,腰间的曲线展露无遗。她笑着看了一眼后,拍了拍小姑娘的臀部,「不练了?」 锦帐内的气氛被小姑娘炙热的喘\息中变得暧昧。 小姑娘趴着踢了踢腿,歪着脑袋去看殿下:「不了。」 秦棠溪望了她一眼,红唇微抿,指尖在她嵴背上点了点,跳跃一番后落在柔软的后颈处。 小姑娘浑身上下都是软的,后颈更软,摸着尤为舒服,肉乎乎的。 秦棠溪贪婪这股感觉,少不得多摸两下,「明姝,我们过生辰吧。」 「殿下过生辰吗?」明姝惊讶,顺势掰着手指算了算,也没到殿下的生辰。 秦棠溪修长的手指扯了扯小姑娘的襟口,小姑娘怕痒地躲了躲。 还是那么怕痒。 她收回了手,道:「卖身契上写的是三月中旬的生辰,百花盛开,是个好日子。」 明姝乐得眯住了眼睛,晕红的脸颊染着女儿家的娇羞,「殿下,您会娶我吗?」 「不会。」秦棠溪拍了拍她胡思乱想的小脑袋,指尖在发间的红点上摸了摸。 明姝轻轻哼了一声后,拿被子裹着自己,「不娶就不娶,横竖我就是一替身。」 秦棠溪唇角弯了弯,顺势躺了下来,「过来。」 小姑娘乖乖地翻了个身子,直接滚进殿下的怀里,理所当然地抱着殿下。 秦棠溪没有觉得她不开心,反而很自然,目光落在她嫩生生的脸蛋上,无端染了骄纵的意味。 小姑娘的性子竟还与从前相似,骄纵而自持,骨子里有任性,但不会做坏事。 任性的明明白白。 纯良无害到让人忍不住去呵护。 小姑娘在殿下的怀中找了合适的位置后就闭上眼睛,想到之前的事情就觉得殿下很暖。 就像冬日里的炭火一样暖。 她美滋滋的,秦棠溪有些不耐,尤其是小姑娘的手不□□分,在她身上掏来抹去后才安定下来。 不知怎地想起之前的事,小姑娘这么好骗,秦见晗骗她根本不需用什么办法。 心里忽然有些酸熘熘的。 长公主一夜未得好眠,清晨起榻后,小姑娘习惯地也跟着爬起来,梳妆用早膳。 比她更快地往车里钻进去。 落后她半步的秦棠溪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朝会的时间早,道上并没有多少行人,零零散散的几辆马车,其中一辆就是荣昌侯的。 吴谙掀开车帘,荣昌侯扫了一眼公主府的马车后心里就止不住地泛酸水,「你看那个女人做什么。」 吴谙神色凝重,「父亲,可知为何长公主将马车停在宫门外,自己步行?」 荣昌侯被这么提醒后也觉得哪里不对,「她这是反省到自己的行为错了?」 「您觉得可能吗?」 「秦棠溪此人猖狂至极,要不是母亲身份卑微,早就蹦跶上天去了,压根不会反省到自己的错误。」 「想来也是,马车里好像有其他人。」吴谙想到不对劲,幽幽地瞅着前面的马车,车帘被风吹动,里面似乎还有第二人。 下车的时候,他快速下马车,走到公主府的马车旁,躬身问安:「臣吴谙见过殿下。」 说话的时候不忘打量着屋内。 秦棠溪眉眼跟着一动,按住躁动的小姑娘道:「世子有事?」 吴谙道:「臣有些事想请教殿下。」 车里骨节分明的手按在明姝的小肚子,揉了揉就引得明姝瞪大眼睛,秦棠溪又一把捂住她的嘴巴,冲着吴谙道:「好。」 旋即伏在小姑娘的耳畔低语:「等我回来,敢跑了今晚多练一刻钟。」 小姑娘撇撇嘴,不说话,盯着幽怨的眼睛,娇艷的面庞上硬撑出几分笑意,算是认同这句话。 秦棠溪踏下马车的时候,吴谙紧盯着车内,车帘掀开的间隙露出半片粉色衣袂。 粉色是小姑娘喜欢的颜色,秦棠溪素来不爱,而府上除了明姝外也没有人值得她将人带出府邸。 他朝着长公主笑了笑,送上门来也是不错。 正愁遇不到明姝,没想到得了这么大的便宜。 他躬身道:「户部有些问题,想问问殿下。」 秦棠溪摆手:「好。」 车里的小姑娘揉揉肚子,殿下怎地总是喜欢揉她肚子,她歪着脑袋想了半天,依旧没想明白殿下的性子怎地就说变就变了。 以前娴雅端庄,现在骨子里透着一股坏意。 想了半天没有弄明白,煳里煳涂地就依靠着车壁睡着了,昨日做的坏事够秦见晗气几天了。 今日天气很好,皇帝去上早朝后,秦见晗就砸了好几个手炉。 宫女清点昨日的嫁妆,在一只锦盒里找到一副小像,不知是哪家疏忽就递给了娘娘看。 秦见晗在太妃的争取下封了贵妃,离后位仅一步之遥,最后一步也能压死人。 小像是一姑娘,宫女分不清,但秦见晗一眼就看出来了,夺过来就撕了粉碎,「这是哪家送来的、本宫定与她没完没了。」
第70页 宫女被吓得跪地求饶:「是、是镇国公主府的……」 「是、是姨娘……」秦见晗陡然镇定下来,姨娘是知道什么了?还是说想要报復她…… 当日的事一直是秘密,姨娘百般试探也只知赵澜死了,不知她的死因,这个时候将小像放在锦盒里是试探吗? 宫女见她好端端地就安定下来,吓得就朝外面跑去。 殿内的秦见晗拿着小像的碎片后心中涌起几分恨意,眸色跟着渐渐暗淡,许久后,她果断地将小像拼贴起来。 姨母怀疑她,但现在她还是需要姨母的帮助,就算撕破了脸皮也要将脸皮再贴起来。 **** 明姝睡过一阵后感觉马车在晃动,睁开眼睛却没有发现殿下,掀开车帘见到一片深墙红瓦。 这好像是进宫了。 「这是去哪里?」她挪至门畔,敲打了门框问话。 「殿下说让您进宫去找她。」车夫背对着明姝。 明姝左右看了几眼,时间隔得太久后压根就不知马车朝着哪个宫门走,但有点是可以确信的,宫里是不能让外面的马车进来的。 「不对,你不是公主府的车夫。」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还有二更吗? 感谢大家的营养液和投雷。 感谢在2021-03-09 21:12:26~2021-03-10 16:13: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射ep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随易5瓶;阿娜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假山 宫廷森严,是最奢华之地,也是规矩最多的地方。处处皆兵,更不说内侍宫人。 明姝被带到陌生的地方后也不哭不闹,进入宫殿后就感觉扑面而来的热气,更有面带笑意的宫女来迎。 宫女不过二十芳华的年岁,恭恭敬敬地带着明姝进殿。 扑面而来的热气是因为这间殿宇是间浴室,屏风后面就是热腾腾的水气,明姝垫脚朝后面看了一眼,被里面奢华的摆设惊到了。 她抓住宫女的衣袂:「可知这是谁的宫殿?或者是谁让我来的?」 绕过屏风后就见到冒着热气的水池,甚至连小憩的床榻都有,她不认为是殿下带她带这里的。 公主府的屋子也不比这里差,殿下不会大费周章地带她来这里玩。 这里肯定有猫腻。 宫女引着她往水池边靠近,一面笑道:「您先沐浴。」 明姝不肯,眼睛朝着屋顶看了两眼,认真道:「我昨晚刚沐浴的,不用洗,我很干净。」 宫女初次听到这么实诚的话,不由好奇地打量小姑娘的眼眸。 檀口嫣红,顾盼生辉不说,样貌纯中带着媚,灵动若小狐狸。 想来陛下不喜欢宫里的人,看上了这只又纯又欲的小狐狸。 陛下的心思她不会说破,巧笑道:「您看这水都是干净的,且您昨夜吃了饭,今天也要吃的,再说了,还是干净点好。」 陛下不喜欢脏的。 明姝绯红的脸颊上漾着几分为难,左右看了一通后将目光落在窗户上,心中就有了主意:「好,那我洗,你先出去,还有衣裳也给我。」 「您自己可以吗?」宫女还是不放心,目光落在她纤细的十指上,看着消瘦,可白嫩嫩的手背上却很有肉的,还有几个小窝。 陛下的眼光越发高了。 明姝摆摆手:「你出去吧。」 宫女这才作罢,行礼后就退了出去。 明姝等到门关了以后还是不确信,炮回门口又看了一眼才放心,从里面将门闩上了。 殿内阔绰,假山在池子里缔造出一种意境。明姝跑回池子里又弄出水哗啦啦的声音好让外间的人放松警惕,窗户在水边上,她撸起袖口就跑下水,穿过假山后身子大半都湿透了。 看到那套干净的衣裳后索性再度折回来将衣服取来,到了假山上就换了干净的衣裳。 她站在窗口朝着外间看去,宫殿前站着不少宫人内侍,并没有巡视的禁军。 这里很显然不是殿下的地方,宫里只有皇帝和太后,昨日多了一位贵妃娘娘。 秦见晗与她不对付,见到她肯定会先弄死,而不是带她来沐浴。 太后不认识她,最后皇帝了。 皇帝掳她来做什么。 明姝回首看了一眼水池,还有屏风的卧榻不知怎地,脸上晕染胭脂般的红晕。 等皇帝来,想逃都逃不掉。 **** 今日朝会时间颇长,户部的问题不少,说来说去都是些沉疴旧症。皇帝坐得腰疼,下面的吴谙气定神闲,好像在故意拖时间。 长公主后面的秦捠忍不住戳了戳她,低声道:「殿下,今日好像不大对劲。」 秦棠溪并无太大的情绪,掩袖低声道:「户部的问题古来有之,说不出什么结论。」 秦捠更是人精,「您不觉得吴世子在故意拖延时间吗?都是些老毛病,若认死理是找不出来的。」 「嗯,那便散了。」秦棠溪扫了一眼激动探讨的群臣后,果断迈出两步:「沉疴已久,怕是说不出什么问题来,不如就此散了,陛下神色憔悴,当多注意休息。」 最后一句话有些特殊,引得群臣都看向小皇帝。 小皇帝昨夜刚纳了贵妃,今日面色就不好,箇中事情引人深究。
第71页 皇帝恼恨地多看了一眼长公主,悻悻道:「长公主所言极是,就这么散了。」 吴谙不动,继续站在原地。 秦捠越看越不对,吴世子就没干过好事,他主动追上长公主的脚步,刚想说话,就有内侍急急走来,悄悄地说了几句话。 长公主脸色就变了,脚步一转,人就往回走,竟然回殿找陛下去了。 匪夷所思。 殿内的吴谙刚开口,就听到外间的说话声:「长公主。」 他迅速走到皇帝身边,告诉她:「陛下,明姝在春风阁。」 「春风阁?」皇帝眼前一亮,那是浴池。 她立即就要站起身,未曾抬脚就见到长公主走近,心中觉得她碍事。 小皇帝在龙案后面站起来又坐下,欲言又止,眼睁睁地看着长公主走近。不仅她觉得碍事,就连吴谙都觉得长公主就会坏人好事。 秦棠溪步步走近后,眼神锐利,身居高位多年的威仪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看了一眼吴谙后才道:「世子下去,孤有话跟陛下说。」 吴谙不高兴,却又拿她没有办法,朝着陛下使了眼色后徐徐退下。 殿门关上的那刻,内侍在这个时候走了过来,「世子,都已经安排好了。」 吴谙颔首,挥挥手道:「盯紧着些,别让她跑了。」 内侍立即领命退了下去。 **** 明姝对宫里不熟,拖着殿下的福气偶尔来宫里做客,但太后都不待见她,大多的时候都在坐在殿内听其他人说话。 从春风阁里逃出来后就失去了方向,一双鞋子都湿了,干燥的冷风拂面而来,整个宫道上都是静悄悄的。 悠长的宫道一眼看不到尽头,感觉走到哪里都是一样的,静谧到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好在是全须全尾地出来了。 以前作为信国公府的嫡女无忧无虑,整日就知晓玩乐,惹祸就往公主府,如今重活一世是想復仇。 只是自己太过渺小,离开长公主别说是报仇,就连活命都很难,就好比现在身处逆境中,都不知该往哪里走。 鞋子早就湿了,踩在地砖上都感觉难受,走一步还留下水渍,她回头看了一眼后果断地往偏僻的地方跑去。 或许长公主知道自己不见了,就会来找的。 只需熬过这一阵就行了。 春风阁旁边是一湖畔,假山流水供着贵人们玩耍,流水的声音听起来动听,湖畔的柳条被风吹得唿唿作响。 明姝记得来过这里,当年和秦见晗躲猫猫,她就躲进来假山的小洞里,没成想等到天黑都没见到她来找,最后还是长公主将她接出了宫。 回家后还因为贪玩被母亲教训了一顿,长公主将她护在身后这才逃过一打。 湖畔只有零散的几个宫女在打扫,嘴里骂骂咧咧地说着什么话。 明姝出了宫道后就快速地跑到假山后面,那几人还在骂着,远远听不清楚。 假山不大,凭藉着身子小的优势她能将自己塞进去小小洞穴里。 假山里过于潮湿,地面还有不少青苔,石头上还有水痕,明姝拿手摸了摸以后感觉回到小时候。 其实后来她明白那次是秦见晗故意欺负她,躲进假山后就跑了。 那次,长公主还罚她几月不准出府。 湖畔湿气重,风也比其他地方冷了几分,明姝缩着身子将湿透的鞋子脱了下来,脚趾都被水跑得发白。 自己心疼自己揉了揉脚趾后冻得全身发抖,想了想,还是将湿透的鞋子又穿了回去。 穿着总比光脚好得多。 天色不好,还是阴恻恻的,湖畔的宫人清扫完了以后就离开了,明姝听不到人声后反而安定下来。 出不得宫,这里就是最好的藏身之地。 天气不好,宫里的人出门都会备着雨伞,紧跟着在长公主身后的宫女抱着雨伞快步走着。 长公主走得太快,小跑着才跟上。 到了春风阁后,管事宫女见到长公主的身影后心中发憷,想起吴世子的交代后努力镇定下来。 「奴见过殿下。」 秦棠溪在殿门前止步脚步,「吴世子让人送来的小姑娘呢?」 管事宫女摇首:「世子并没有送人过来。」 宫廷与外间不同,这里是皇帝的天下,就算是长公主也没有太多的人脉。 秦棠溪没有时间懊悔,径直推开殿下,管事点宫女疾唿:「殿下、不可。」 长公主身影进入殿内,热气氤氲,殿内早就是湿气腾腾,看不清景象。 管事宫女急得不行,伸手就要拦住她:「殿下,这是陛下沐浴之地,您不能随意进来。」 「明姝……」 清越的声音中夹杂着几分急切,秦棠溪挥开迷雾,偌大的殿内不见一人。 管事宫女也望着发呆,「这、人呢……」 顷刻间,外间勐地一声雷响,秦棠溪确认屋里没有人后冷着脸吩咐内侍:「丢下去。」 她看了一眼开着窗户,疾步朝外跑去,这里靠近湖边。 春雷阵阵,不需片刻就下了大雨,雨若珠帘般噼啪掉了下来,打在湖面上更是噼啪作响。 明姝听着湖面上的雨声后吓得拿手捂住头顶,怕什么来什么。 被人算计也就罢了,偏偏这个时候还要下雨,老天爷的眼睛一定是瞎的。
第72页 心中絮絮叨叨骂了一句后,外面响起了嘈杂的声音,就像是那些人找来了。 明姝果断地又往小洞里爬了爬,就算找来了也捉不到她。 随着雷鸣不断,春日的光色也黯淡下来,乌云密布,假山里就像天黑了一样。 明姝捂着头顶,无论外间什么声音都不说话,雨随着假山的缝隙里漏了进来,啪嗒一声滴进脖子里,冷得明姝浑身发抖。 随着声音的靠近,明姝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 殿下要是找不到她会不会伤心? 今夜是不是不用下腰了? 不对,肯定会找到的,明姝小脑子里动了几番,确认自己没有太大的危险后,脑子里想到一个办法。 殿下找到她后就装腰疼,那今夜就不用练下腰了。 作者有话要说:嗯嗯嗯嗯,今天星期三了。 感谢投雷。 感谢在2021-03-10 16:13:02~2021-03-10 21:58: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射ep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兔毛球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池10瓶;阿娜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暴病 小姑娘胡思乱想,躲在假山里面也不感觉害怕,小小的身子略显无助。 假山的磅礴大雨让人看不清,内侍们撑着雨伞在找,放眼看去,湖畔上并没有人。 由于靠近着湖畔,有的内侍跳进湖里去找人,摸索一圈后还是没有人影。 秦棠溪撑伞走来,雨势过大,砸在脚下噼啪作响,绣鞋都跟着湿透了。踩着泥地里就溅脏了裙摆,她凝眸望着面前的假山。 周围都没有小姑娘的影子,放眼去找,雨势里压根分不清。 她被一股力量驱使着往假山走去,多年前也像这样,宫人内侍翻天覆地的的找人。 亥时的时候在假山里找到了被人欺骗的赵澜。 她记得找到的时候赵澜躲在狭小的洞穴里,缩着身子一动不动,见到她的时候就哭了出来。 赵澜本就胆小,起初躲在假山里还庆幸自己厉害会找地方,可渐渐地天黑以后就开始后悔,天色一黑就不敢出来了。 一见到她就控诉秦见晗的『罪行』,还知晓自己被人家骗了。 往事翻涌到了脑海里,她循着旧日里的记忆去走向假山。 假山的间隙不大,恰好能容纳一个成年人。 雨水打在石头上发出啪嗒的响声,紧跟着,面前一黑,她朝着后面吩咐道:「去拿火来。」 内侍高声应答。 秦棠溪弯着身子往里面走,越走越小,进不去的时候看到一个小小的黑影捲缩在里面。 「明姝。」 秦棠溪站得不稳,身子跟着晃了晃,但小姑娘开心地抬眸,手脚并用地挤了出来。几乎扑向了她。 小姑娘浑身湿透了,好在全须全尾。 「好了,没事,我们回府。」秦棠溪勐地松了一口气,搂着小姑娘的间隙不忘朝着里面看了一眼,还是当年赵澜躲着的地方。 明姝不知的冷还是害怕,紧紧地抱着殿下不愿放手,伏在她耳畔不断地说话:「他们说是你找我的,我知晓有鬼,就自己跑了出来。那、不是你对不对,那里不是什么好地方,一看就不正经。殿下这么正经,不会带我去那里的。」 秦棠溪一句不回,等她缓过心情后亲自撑伞带着她离开。 一把伞不足给两个人用,小姑娘身子湿透以后,秦棠溪还是将伞偏向她那里,任由春雨打在自己身上。 出了湖畔后,雨势太大,宫人引着两人去春风阁暂时避雨。 秦棠溪询问小姑娘的意思:「去不去?」 就算有伞也不能完全避雨,明姝眼睛几乎睁不开,张嘴的瞬间雨都滑进去了嘴里,「听殿下的。」 小姑娘浑身发抖,秦棠溪抬脚往春风阁走去。 春风阁的热水恰好可以暖身,再换一套干净的衣物等着雨停了再走。 一行人到了阁里后,走出的步子都带着水,明姝全身湿透,髮丝狼狈地贴在额头上。 宫女递来干净的布帛,长公主接过后就吩咐道:「去取两套干净的新衣裳,这里应该是有炭盆的,再搬一个过来。」 刚刚的管事宫女溺水被抬了出去,她觉得水不干净了,又道:「将这里的水换了,若是来不及就先用浴桶。」 春风阁的宫女内侍来回忙着不停,进进出出越发显得雨大了。 明姝披着干净的衣裳后靠着炭火,看着宫人来来回回的忙碌,桶里的水慢慢变多,最后,长公主将她们都赶了出去。 「衣裳脱了。」 明姝听着熟练到不能再熟练的语气后倒吸一口冷气,她和殿下到了这种坦诚相见的地步了? 「要不您先洗,你衣裳都湿透了。」 闻言,秦棠溪试水的动作停了下来,抬眸,轻轻看她一眼:「你先洗。」 明姝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衣裳,怯懦道:「我可以自己洗吗?」 小姑娘脸色通红,手不住地扣着自己的袖口,好像有什么难以启齿。秦棠溪不同她计较,背过身子,道:「快些。」 「好。」小姑娘欢快地应了一声,迅速将身上的衣裳脱去,整个身子都泡在了水里,顿时感觉周身暖和下来。
第73页 身子一暖和,就开始话痨了,「殿下,你怎地知晓我在那里。」 秦棠溪神色不明,回道:「猜的,总不会掉进水里。」 水温略烫,明姝小脸都被熏得通红,红红的肌肤透着嫩,可惜长公主看不见。 她躲在水里就想起小时候那次也是殿下将她救出去,或许这就是有缘。 小姑娘一面说一面快速洗,水声哗啦作响,未曾意识到长公主也跟着红了脸色。 明姝洗好后就规矩地坐在休息用的小榻上,用毯子将自己裹得愈发得紧,只露出一双湛亮漂亮的眼睛,目光在殿内一阵徘徊后最后恍然大悟般落在殿下的身上,「您不洗吗?」 应该让殿下先洗的,外面那么大的雨换水也是不方便的。 她担忧,秦棠溪却走了过来,在榻上一阵摸索,果然摸索到了绸带。 小皇帝愈发大了,心思也跟着不正经,过几日该找人教一教才是。 心里想着,就将绸带给小姑娘绑上,认真道:「不许摘。」 明姝不知她的意思,乖巧地坐好,手还被殿下塞进被子里。 眼前一阵漆黑后也听到了水声,她好奇道:「殿下,你沐浴吗?」 「不许说话。」 明姝撇撇嘴,索性就在榻上歪倒下来,整个身子躺下来的时候背后似乎碰到了什么东西,她又爬起来去摸索。 小姑娘不安分,秦棠溪少不得盯着她,见到她手中的珠串后勐地变了脸色,「谁让你乱碰的。」 「它咯得我背疼。」明姝好奇。 秦棠溪赶紧洗干净,穿了件衣裳后就夺回小姑娘手中的东西,想都不想就直接丢进了浴桶里。 心口陡然松懈下来。 明姝小手微动,没忍住,小声问:「这是什么?」 秦棠溪衣裳不整,好在小姑娘什么都看不见,迅速将身上衣带系好,道:「手串罢了,我们回去吧。」 「雨停了吗?」明姝摸索着解开绸带,面前光色陡然大亮,不需抬眸就见到一片雪白的肌肤。 她咦了一声,略有些惊讶,「殿下,你衣带没有系好……」 「闭眼。」秦棠溪脸色一红。 明姝怔怔地看了一眼,带着钩子一般的眉眼忽而变大大亮,她明白了什么,失望道:「殿下常说情人之间是公平的,你都看过我的身体了,我就看你一眼,也不过分。」 秦棠溪倒吸一口冷气,她何时说过这等话? 她目光如炬,小姑娘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身上青白色的小袄衬出几分稚气,长发垂下来,面上的胭脂红色无端添了几分媚色,明艷妩媚朝气蓬勃。 不知怎地,她想起多年前的旧事。 一宗室子纳妾,排场颇大,还摆了流水的席面。那日,她带着赵澜从宫里回来,恰好从府上过,听到笙箫声赵澜就好奇打量。 勛贵纳妾是最普通不过的事情,然而孩子心性简单,若是见惯了觉得理所当然,日后对感情也会不忠。 因此她握着赵澜的手指着府门说道:「纳妾是自由的,但是不可取,你喜欢我、我喜欢你,这是最公平的事情。不该以权势来压住人,情人之间相互坦诚,公平是最需要的。」 简单一件小事,她早就忘怀了。 外间的雨水渐渐小了下来,碧绿的枝叶上染着雨珠,雨后澄澈,美若画卷。 两人收拾妥当后,车帘就侯在春风阁外,车顶都还在啪嗒啪嗒落着雨水。 明姝上车后依旧感觉一阵后怕,挑开车帘就朝着外面看去,「殿下,你说还会不会有下一次。」 「说不准,你别乱跑,长点脑子别乱相信人就成了。」 「脑子这个事我也想要,可是天不给我。」明姝垂头丧气,她和秦见晗在一起学功课,每回最笨的就是她,先生都觉得她顽劣不堪。 脑子这个事真的不怨我,就像皮囊一样瓯都是父母给,不能强求。 她心安理得地安慰自己,转眼就想到报仇的事情心中咯噔一下,大仇未报,没有脑子是办不成事情的。 「殿下,我同你学好不好,认真学,不会偷懒的。」 「你连下腰都需人盯着,还想学什么。」秦棠溪嗤笑,眸子里婉转流出几分宠溺。 明姝懊恼,主要最近过得太舒服了些,安逸感逼得她毫无进取。 不怪她,都怪□□逸了。 她主动忏悔道:「我今晚开始就自觉,不用您费心,我就想和你学为人处事,学朝政、您教什么我学什么。」 秦棠溪为之惊讶:「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性子,你觉得你有自觉性吗?」 明姝接着忏悔:「那我以后光打渔不晒网。」 秦棠溪:「……」 马车驶出宫门后往东市走去,哒哒马蹄声被市集的喧闹声所取代,人间烟火气慢慢地涌入鼻尖。 车夫一勒住缰绳,马车停了下来,秦棠溪先行下了马车。 明姝紧随其后,左右观望一阵后,目光落在明家绸缎铺子的招牌上。 她对这里算不得熟悉,也算不得陌生,脑海里仅存的些许记忆让对铺子有些亲切感。 「殿下,来这里做什么?」 「买东西。」秦棠溪率先一步朝着铁器铺子里走去,明姝垫脚朝里面看了一眼,抿唇跟了进去。 铺子里有许多刀剑,各式各样,长刀短刃,就连衙门里用到的刀都摆在架子上。
第74页 店家是一男子,不惑的年岁,见到明姝后怔了一下,「明姝,你回来了。」 秦棠溪惊讶:「你认得她?」 店家爽朗大笑,「她是对面明家的小姑娘,明老闆可宝贝着呢。」 「听闻明老闆病死了?」秦棠溪随手挑了几把刀刃,小姑娘呆呆傻傻地显然不认识店家。 「得了暴病死的,前一日还来我店里买了剪刀,第二日就死了,听说病症来的太突然。」 作者有话要说:明姝:你看了我,我看你,应该不过分。 感谢投雷和营养液。 感谢在2021-03-10 21:58:51~2021-03-11 14:38: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50201607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土包子、兔毛球、内田家的圆圆酱、加多关5瓶;阿娜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鲜花饼 铺子不大,店家常年打铁力气就比较大,一说话就显得气力足,站在街上就听到了声音。 对面是间瓦罐铺子,店家朝着店里探头,也一眼认出了明姝,「原来是小姝回来了,换了身衣裳,变富贵了。」 明姝衣裳简单,小袄百褶裙,发间仅几朵珠花,雅致而不失妩媚。 说话的个妇人,目光在明姝与长公主身上来回徘徊,最后选择走了进来,细细打量着小姑娘。 小姑娘眉眼精緻,黛眉妩媚,她惊讶了一声:「你娘说你病了,送到亲戚府上治病,看你这么精神也不像是有病,倒像是……」 最后半句话没说出口,倒像了找了富贵人家做妾。 明姝这个时候不煳涂了,明家的娘亲多半是待见她,明爹爹一死就将她卖了。 街坊邻居都不知晓这件事,她瞅了一眼明家的铺子,笑道:「我病刚好。」 妇人不信她,话中带棒:「病好了这么不回家,这是有了银子就忘了娘。」 秦棠溪未曾计较话中的意思,领着明姝就走,「我们去其他地方看看。」 店家急忙揽客,「我这里什么样的都有,您再看一眼,哎呦,您还是先走,别耽误我做生意。」说完就赶着妇人离开。 架子上放着许多匕首,精緻好看,秦棠溪淡淡地看了一眼就从袖口里掏出一只细长的簪子。 簪子华美,簪头是玫瑰花式,整体都是纯金的,簪身较为普通,是铜式。 店家是这里出名的打铁匠,工艺好,秦棠溪选中这家是因为这里安静,未曾想到明家铺子会在这里。 「簪子里放些银针,会不会办?」 店家接过簪子细细打量,又握着簪子掂量了会儿,最后点头答应下来:「我且试试,不过工钱不低,尤其是这些金子,若是化了,就不好办。」 「化了就再打造。」秦棠溪漫不经心道,余光扫到街道上的妇人,心中暗自时思考了会儿,道:「明家的生意怎么样?」 「不行,前段时间铺子被收了,不知哪里得到的银子又买了回来,明家小子不如他的父亲活络,不灵活。」 秦棠溪米又道:「明家夫人对这个女儿好吗?」 店家顿了下来,抬眸触及女子眼中的深渊,不知怎地,心后慌了,道:「不大好,都说女儿是赔钱货,但明姝聪明,记帐特别快,又会一手的好绣工。」 绣工?秦棠溪朝着小姑娘一双玉手看去,同店家问道:「那可会弹琴?」 「琴?没听说,明家小子好像会笛子,街坊间都知晓这些事,一张琴价值不少钱,明家应该捨不得。」店家将簪子放回盒子里,脸上挂着几分瞭然,「半月后您来取,还是我给您送到府上?」 「我着人来取。」秦棠溪颔首,回身却见小姑娘耷拉着脑袋,脚尖紧紧踩着地,好像在踩什么。 她随便看了一眼就往外走去,瓦罐铺子妇人还没有回去,准又是一个长舌妇,她带着明姝就登上马车。 马轮子转动的时候,明家铺子里走出一个妇人,叉着腰骂道:「真是晦气,早知道就不买回铺子,白白搭进去那么多银子还没有捞着好处。呸,赔钱货。」 回府后,六部来了紧急的事情,秦棠溪嘱咐几声别出门后就匆匆赶往署衙。 明姝一人回到屋子,待了不到片刻的功夫就被太妃的人请走。 春日里花开不少,公主府的花都是稀有的品种,长公主偶尔无事的时候会看上两眼。太妃回来后,僕人会讨好就搬了不少名贵的品种花放在庭院里。 晌午的时候一场暴雨,不少花都跟着凋零,婢女心疼得不行,安太妃让人将剩下没有落败的花也给摘了,做了一道鲜花饼。 明姝进屋就看到了鲜花饼,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这般样式的点心从未见过。 小姑娘垂涎三尺,安太妃靠在小榻上阖眸沉思,闻声指着一侧的琴:「弹几曲打发时间。」 近日事情多,王妃回京一事搅得头疼,各方势力都在暗中观察,秦棠溪又是个温水煮青蛙的性子,丝毫没有危机感。 思来想去,她觉得先帝驾崩都没有眼前的事情头疼,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秦棠溪的性子一点都没像她。 琴弦波动,徐徐而起,脑门里的杂事被轻声赶跑了,整个人静静地安静下来。 许久后,一曲停了下来。
第75页 「太妃,可要听晨昏。」 「我又不和你过日子,弹晨昏给我听做甚。」 明姝讷讷,随手弹了几曲雅致的曲子,目光时而略过鲜花饼。 最后走的时候,安太妃奖励般将鲜花饼给她带了回去。 鲜花饼顾名思义就是鲜花做出的糕点,各色花瓣为馅,加以蜜糖。 黄昏时分,天色阴沉得更为厉害,走到庭院里就见到屋里点着灯火。 秦棠溪早就回来了,正与管事赵绘说话。 屋里灯火比外间敞亮,秦棠溪手中拿着几张当票,一面看,一面听着赵绘的禀报:「玉佩在几个当铺间辗转,有人去当,过一段时间后又有人赎出来,接连几次都是这样。当票都存着。最后一次典当是年后,也就两月前,再没有人赎过。」 「当来当去是为何故?」秦棠溪不明白,典当是为了生活所需,加价赎回去是觉得玉佩还有用处? 赵汇也觉得奇怪,「小的也不明白当来赎去的意思,等小的再去查一查。」 「可知当和赎是不是同一人?」 「不是同一人,最后典当的是一妇人,不过人太多,当铺不记得妇人的样子。赎买的是一富商,居家搬离洛阳,小的让人去跟着,务必将玉佩拿回来。」 「好,你下去吧。」秦棠溪朝着赵绘摆摆手,见到小姑娘在门口徘徊就将人唤了进来。 明姝捧着一碟点心进去,小眼睛还在赵绘身上有所停留,最后乖巧地走到殿下面前,「太妃给我一碟子点心,您可尝尝?」 「不尝了。」秦棠溪果断拒绝,太妃喜好吃甜,早些年恨不得在菜里也放些蜜糖。 明姝一脸失望,自己吃了一块觉得尚可,摸着自己软软的下巴,伸手抓了一块就递到殿下的嘴边,「殿下,很甜的。」 「腻人,你再吃就要胖了。」秦棠溪将当票都收了起来。 小姑娘这回不信她的话,胖了就胖了,「我就吃一块。」 咬着点心的功夫还不忘瞄着殿上手上的东西,藉机道:「殿下,今日不忙?」 「嗯,你今日在太妃处弹了什么曲子?」秦棠溪唤了婢女进来,吩咐道:「送去书房。」 「今日我想弹晨昏,可的殿下不肯听,说是不同我过日子就不听。」明姝再度伸手将最后一块鲜花饼拿走,偷瞄一眼殿下后,喜滋滋地将点心塞进嘴里,快乐得眯住眼睛。 吃完就想起今日的话,太过安逸了。 秦棠溪没空同她说这些琐事,吩咐管事将这几月的帐簿取来。 管事双手空空地进屋,为难道:「太妃说今后府里的支出都由她管问,您若想看就需同她说。」 哦豁,管家权没有了。明姝怜悯地看了殿下一眼,以前信国公府就是母亲管家,父亲用些银子都得听母亲的。 那以后,殿下用银子还需问过太妃。 秦棠溪显然一怔,蓦地想起铁匠的话来,旋即转了话道:「你去取几步帐簿来,往年的都可以。」 管事不明白,还是照常去取。 明姝心中咯噔一下,她不会算帐。 怎么都没想到真的明姝还会算帐。 她迷瞪了几眼后,拽着殿下的衣袖,小声小气道:「殿下,我们去床上练下腰吧。」 「天色未曾全黑,你急甚。」秦棠溪轻笑,扫过她皱在一起的小脸后故作试探道:「你会算帐吗?」 「您听真话还是假话?」明姝裤哭丧着脸。 「自然是真话。」 「真话就是我不会。」明姝讨好地笑了笑,小脸憋得通红,她的算术是最差的,不及秦见晗一半。 让她算帐,不如直接打一顿为好。 秦棠溪故作不明,「为何不会,他们说你精通于此。」 「进了玉楼春后惊吓过度,就、就忘了些以前的事,您信吗?」明姝眼底一片澄澈,装出一副孤独弱小无助的模样。 长公主一声不吭,眼神复杂,她将自己当作傻子来骗,选择性记忆? 她摸摸自己的额头,上面好像没有写傻子两个字。 「你说我就信。」 小姑娘立即就乐了,伸手就想再吃一块点心,手摸到碟子却发现空了,心中略微嘆息,嘴上加紧道:「我也忘了刺绣。」 她两只爪子绣出来的东西压根就不能看。 有一年殿下过生辰,酒醉后非要她绣方锦帕,说是不给绣就不要她了。 最后她绣了一只玉如意,殿下认作是柳树。 从那以后,殿下不要她的绣品了。 听到荒唐的解释后,秦棠溪觉得自己才是最荒唐的人,觑她一眼后漫不经心道:「快些去梳洗,你说的今夜要多练会功夫。」 明姝呆了呆,「我没有说。」 果然是没了危险就开始放纵的小姑娘。 秦棠溪无奈,想将小白兔养成小狐狸也是不易,毕竟兔子很多时候记忆也不好。 「你说了,我给你记着,要不要拿算盘来给你记?」 小姑娘不忘睨她一眼,学着她的样子鼓足勇气道:「殿下,你变了。」 「我变聪明了,而你变笨了。你是我见过最笨最不长脑子的小姑娘,好在公主府里安静,没有人和你争和你抢。不过□□逸的环境下对你不好,不如你明日去六部干活?」 小姑娘肠子悔青了:「干什么活?」
第76页 「算帐。」 作者有话要说:户部尚书:药丸。 前面那个珠串是个玩具,没有任何剧情作用,我在林然那篇里也写过,一笔带过的。 看,今天二更了,所以我有营养液吗? 我有评论吗? 第38章 县主 六部是朝堂的核心办事处,户部掌管着财政,可算是个肥缺。 但明姝一个劲地摇头,「殿下,您还是饶了我吧。」 「去歷练也好。」秦棠溪打定主意,户部尚书是她一手提拔起来的,虽说有吴谙找茬,也当是锻鍊小姑娘的能力。 这么说定以后,明姝就恹巴巴地不高兴,晚上睡觉的时候不知怎地就开窍了,要报仇就得有自己的力量,到时才能有所裨益。 想通以后,她翻了翻身子,顺利地滚进殿下的怀里,亲昵地蹭着她的下颚:「那我以什么身份去呢?」 「信安王妃回来了,你便当作她的义子。对外莫要说是明姝,吴谙可盯着你呢,明日让人给你改扮一下。」秦棠溪不会拒绝小姑娘的投怀送抱,顺手就将人搂入怀里,摸摸她的后颈,但愿小姑娘能长大些。 小姑娘闻言嘀咕几句,困得阖上眼睛。 等入了梦才恍惚想起今日没有练习下腰,她得便宜了。 高兴。 一夜好眠。 翌日醒来的时候,秦棠溪没有叫醒她,梳妆之际吩咐婢女声音轻一些。 梳妆婢女朝着锦帐内看一眼,心中在想殿下当真宠爱这个花楼女子。 长公主上朝的时候没有再带小姑娘,有了前车之鑑就不敢再做傻事。 今日朝会商议人员改动,户部内有人离职,户部左侍郎一职空了出来,朝堂上争议不休,各党派都在争夺这个职位,尤其是荣昌侯一党更是抓着不放。 秦捠跟着长公主后面倒是气定神闲,等到众人吵完以后才举荐道:「康平县主在户部任职主簿多日,能力足,又是陛下小姑母,往日办事也便利些。」 殿内旋即安静下来,刚刚争破脑袋的朝臣都闻之不语。 皇帝坐在龙椅上听到这些话后还是选择不说话,她要做的就是观察各党的动向,尤其是长公主。 康平县主比起长公主还要小上几岁,至今未成亲,人在户部办事也有些年岁,但女子为官多不会提拔,今日这么一提,必然是长公主的意思。 沉寂须臾后,荣昌侯出列反驳道:「侍郎乃是从二品的官职,县主能力有限,再者又无女子官任二品的先例。」 长公主却道:「无先例便先依法制,县主能力比起侯爷,有过之而无不及。」 荣昌侯的能力比起一个姑娘都不如。 荣昌侯恼恨在心,长公主欺人太甚,将他与女子相比较,「殿下,觉得臣哪里不妥。」 长公主笑言:「侯爷哪里妥了吗?」 「殿下慎言。」吴谙为父说话,长公主言辞犀利,近日愈发猖狂。 长公主轻抬眼眸,淡笑道:「孤已慎言,倒是世子多加慎言,行事有度,动土虽好,动了孤头上的土就不怕犯了太岁?」 长公主今日话中有话,许多人都不明白,目光在殿下与世子身上来回挪动后,纷纷选择明哲保身。 皇帝不忍舅父吃亏,起身缓解两人道:「朕以为秦相的提议很好,就这么决定了。昨日兵部张大人回乡丁忧,朕有意让周文卿补上。」 周文卿是帝党,小皇帝这么一说话,长公主一党就不肯了。 谁料他们想好了措辞,长公主先答应下来:「陛下圣明。」 众人恍然,哪里是圣明,分明是胡来,他们想劝谏,皇帝摆手吩咐退朝。 今日小皇帝胜了一招,趾高气扬地下朝去了。 秦棠溪不在意,理理衣袍后随着众人离开,户部尚书赵凌志跟了上去。 隔着众人,秦棠溪也不遮掩,直言道:「信安王妃有一义子,近日方回京,孤令她去户部歷练,劳烦赵尚书照顾一二。」 「殿下客气了,何职位?」 户部有四属,户部、度支、金部、仓部,掌管各自不同。 秦棠溪直言道:「哪里有空缺?」 「金部缺一主事。」 「那就去金部。」秦棠溪道。 赵凌志也就应下了,「臣回去安排一二。」 秦棠溪颔首:「劳烦尚书大人。」 赵凌志不敢托大,笑着加快脚步,长公主这是受了信安王妃的托,想必也会多加在意。 说定以后,长公主在休沐这日领着小姑娘登上信安王府拜谒。 借了人家的名,总得来感谢一二。 信安王府自从王爷病逝后就落败下来,王妃想过继一子继承侯爵,在宗室子弟中挑选多次都没有合适的人选。 进府后礼品交给婢女,两人随着婢女朝着后院走去。步入卧房就听到里面一阵咳嗽声,婢女笑着解释道:「王妃咳疾病一直没有好,看了太医也不见效。」 秦棠溪有所耳闻,进入卧房后就嘱咐明姝莫要拘谨,明姝点点脑袋,同她一道进去。 信安王妃比秦棠溪大了十岁,脸色蜡黄,两鬓夹杂着白髮,瞧着更像是垂暮老者。 王妃捂唇咳嗽几声,吩咐婢女去搬凳子过来,一眼就瞧中了小姑娘清泉一般的眼眸,不禁朝着长公主笑道:「你也有今日。」
第77页 秦棠溪脸色微红,「王妃说笑了。」 「管事来说过,不算大事,倒是我与你说的过继一事,你有想到合适的人选?」王妃慈眉善目,等明姝靠近后拉着在榻沿坐下,亲切道:「你这模样,竟有几分当年安太妃的姿色。」 不过安太妃是扮猪吃老虎,而眼前的小姑娘当真是不谙世事。 「王妃夸赞了。」明姝小眼完成月牙,妩媚娇嫩的小脸更是让人怜爱。 秦棠溪适时道:「过继一事对陛下不利,不如您等些时日。」 皇帝帝位不稳,这个时候信安王妃再过继子嗣,她肯定会从中阻拦。 且小郡主还没有找回来,不如先着手一件事,等到郡主回来了再过继。王妃的心思也很简单,过继后小郡主多了兄长或是弟弟,到时候也有所依靠。 长公主提醒后,信安王妃也适时而止,她不管政事,与长公主寒暄几句后就拉着明姝说家常话。 明姝知无不言,王妃不知她的身份,自然不会轻视她。 说说笑笑后,信安王妃就累了,面露倦怠,拉着明姝的手道:「得空倒可过来玩,府里有几个姑娘同你一般的年岁,想来你们也是有话说的。」 明姝笑着应了,又说了几句话,就随着殿下回公主府。 回到府上的时候,花厅里多了一女子。 女子有副好相貌,面容雅致,但眉眼有股深邃之气,与长公主的淑雅完全不同。 深邃如临渊,身上正气凛然。 这是康平县主。 明姝早些年见过,对她更是心存畏惧,长公主温柔美貌,这位县主就是冰冷无情。 小姑娘微微后退,显然是畏惧,秦棠溪弯了弯唇角,朝着康平就打趣:「收起你兇巴巴的样子,别吓坏我家小姑娘。」 康平冷笑:「你家的?有证据吗?同房了吗?」 秦棠溪正色道:「卖身契在我这里。」 康平继续拆台:「顶多身体是你的。」 秦棠溪笑容僵硬,唇角慢慢收平,往日温柔的面容失去浅淡的笑意后就多了几分睥睨,「县主这是来感激我还是来骂人的?」 「殿下想多了,今日而来是为感激,倒是您不顾自己声名独宠花楼女子的事情引得百姓议论纷纷,想来大了就翅膀硬了。」康平语气清淡。 话语间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大。 唇枪舌战几句后,长公主终究是让人将康平县主赶出去。 临走前,康平公主不忘扫了一眼小姑娘:「你就是明姝?长公主为你倒是费了不少心思,一个两个都是傻子。」 年龄不大,地位不高,语气颇为厉害。 明姝感觉长公主可怜,康平县主与殿下暗地里斗了到现在,没成想还是没有变化。 小姑娘摸摸长公主的手背,可怜道:「殿下,她仗着辈分大就能随便欺负人吗?」 秦棠溪不以为意地哼了一声,转眸就见到她眸子里的悲悯,整个人就像惊雷一样站住了。 小东西竟然在可怜她。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最强。 秦棠溪怒了,伸手握住她的下巴,小小的下巴又软又滑,比起前些许时日还多了些肉感,她恼道:「你觉得她说得对吗?」 明姝眨了眨无辜的眼睛,「不对,我是殿下,身体是殿下,心也是殿下的。」 回答得很快,尤其是那双眼睛就像小狐狸一样转动不停。 秦棠溪不语,却俯身狠狠地咬了上去。 须臾后,小姑娘脖子上多了一道红痕,她自己委屈地揉了揉,「殿下,城门失火莫要殃及池鱼。」 秦棠溪消散的火气再度被她勾了上来,「殃及池鱼后会怎样?」 语调低沉而缓慢,就像是兴师问罪,小姑娘继续委屈道:「不会怎样,我还是殿下的。」 秦棠溪怜爱般摸摸她的后脑勺,轻声训导她:「与这位县主远一些,她性子不好,脾气坏。」 明姝默默地点点头,「晓得了。」 康平县主这么一闹,秦棠溪感觉到几分压迫力,送小姑娘回房后赵绘则来禀事。 赵绘带着一副绣面回来了,绣的刚好是那副残缺的玉佩,清晰可见玉佩缺了一角。 他禀道:「这是明记铺子里的姑娘绣出来的,不过那位姑娘生病被送走出洛阳,小的令人去找了。」 「明记绸缎铺?」秦棠溪讶然。 赵绘点头:「对,明家那个姑娘绣得一手好绣艺,在家时做了不少绣品,您手上的就是出自她的手,由此可见,明家是有玉佩的。小的问过明家人,他们都说不认识。」 「你确定是真不认识?」秦棠溪不大相信明家人说出口的话。 「这、他们说不认识,小的不好逼问啊。」赵绘为难。 秦棠溪捏着绣品一角,心中反覆思量过后屏退赵绘,自己回院子去找明姝。 不想,回去却没有见到人。 将绣品又带上回书房去了。 不见的明姝在侧门,玉楼春的管事玉娘来了。 两人已有多日没见面,玉娘拿不准明姝今日的地位,但外间谣言纷纷,都说长公主被花楼女子迷得神魂颠倒。 明姝没有多想,让人开了门,顺道就去门房处说话。 门房不大,恰好放置桌椅,还有一张简易的床榻。 玉娘惯来会识人,明姝的衣裳首饰都与以前大大不同,多半当真得了长公主的喜欢。
第78页 她斟酌语句开口:「明姝,你母亲托我给你说句话,让你将玉佩还她。」 「玉佩还她?」明姝愣了下来,她不记得拿了什么玉佩。 玉娘得了明家的钱,这个时候也只能硬着头皮说话,「你娘说她将玉佩当了,本想去赎回来的,没想到被你赎走了,就想让你还她。」 「她要玉佩做什么?」明姝记不得这些事,醒来的时候身上并没什么玉佩,这个时候上哪儿去找来还回去。 「这个没提,你要是带在身边就还给她。如今你在公主府,光一只珠花就比那玉佩来得值钱,何必和她僵持着。」玉娘苦口婆心劝说着。 明姝也是苦恼,怔了半晌后才道:「不瞒您说玉佩早就不见了,您让我拿也拿不出来。你说多少银子,我给她便是。」 玉佩也不知是谁的,就算是明家的,拿银子买断了就是。 玉娘未曾想到会有这么一句话,「你把它弄丢了?」 「丢了,我一觉醒来就找不到了。」明姝不想与明家有何瓜葛,既然断了就断了,在荷包里摸索一番,掏出一张银票给玉娘:「够不够了?」 一百两的银票够一家人吃穿用度很久了,这也是她能给的。 长公主对她并没有防范,丢个她几个荷包,里面有数额不等的银票。 玉娘不拿银票,略有些嫌弃,偌大的公主府就拿出这么点银子来打发人,再说她还想从中捞一些,一百两怎么捞。 她不高兴道:「你这、太小气了些。」 明姝瞪大了眼睛,「不要算了,反正玉佩丢了,当时被卖去你们玉楼春的时候还在身上,指不定被你们的人拿了,倒不如你们自己去找一找。」 小姑娘也有脾气,一番话说得玉娘哑口无言,确实,玉楼春里的小厮长随都不干净。 思考片刻后,她将银票收下了,讪讪地笑了笑,「这样,我帮你先回去说,若有什么事情继续来告诉你。」 明姝点点头,等玉娘一走就吩咐门房的人:「以后不要让她进来,别理她。」 明姝是长公主面前的红人,守门的人不敢得罪,恭敬地应了下来。 应付完玉娘后,明姝还是在想玉佩的事情,醒来的时候身上也没有值钱的东西,早知该问问玉佩长什么样子。 煳里煳涂地拿银子打发了,总觉得事情不简单。 明家要玉佩做什么? 单纯来讹她银子吗? 后悔了,大意了。 要不去明家问问清楚,知根知底才最好。 心中有了主意后就回到卧房休息。长公主去书房后就面对几件棘手的公文,带着人就出城去了,临走给温瑕留了话,一步不离地跟着明姝姑娘。 长公主不在家,小姑娘就开始懈怠了,晚上吃过晚膳后抱着长公主留下的户部册子啃了半宿,一点都不记得下腰的事情。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脑海里还记着今天要去明家的事情,让婢女进来梳妆更衣。 婢女照常给她更衣,梳妆到一半的时候发现她还有一副困顿的样子,「姑娘要不再睡会?」 「不用。」明姝摆摆手,昨日那本书看得头昏脑涨,想破了脑子也还有许多问题没想明白,最后昏昏欲睡,昨夜看的知识还好记住了。 磨磨蹭蹭就到了午饭的时候,明姝吃过饭后就出门。 马车旁多了一人,公主府总兵温瑕。 明姝不想带着她去,围着她转了一圈,「温总兵,我去哪里你会告诉殿下吗?」 小姑娘太实诚,温瑕想不笑都不行,「姑娘若让我保密也可。」 明姝对温瑕的印象还是不错,这样的情景以前也有过,便道:「那你就保密吧。」 温瑕颔首,扶着小姑娘登上马车,自己翻身上马,紧紧尾随着马车。 到了市集后,明姝下来步行,一进入巷子口就遇到熟悉的人影。 想起长公主的吩咐,她立即转回身。 没想到,早就晚了。 康平县主亲自来市集上询问物价,身后主簿在一一记录,抬首就见到小姑娘,眼睛还没眨,小姑娘就躲开了。 啧啧啧,小姑娘和秦棠溪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的让人扫兴。 她站起身,唤近小姑娘:「明姑娘。」 明姝见鬼般转过身子,恹恹地凝望着县主:「您怎地在这里?」 「我来巡察,姑娘这是来买什么?」康平挪步走了过去,竟在她身后见到温瑕,诧异道:「你没有随殿下离开?」 温瑕功夫好,大多时候都会跟着秦棠溪,尤其是出城办事,这次竟然没有跟过去。 温瑕见礼,道:「殿下让我跟着明姑娘。」 前车之鑑,殿下就愈发宝贝着明姑娘。 康平瞅着小姑娘的稚气的眉眼,对秦棠溪的行为也是不解,自己的命重要还是女人重要? 「明姑娘来买什么?」 明姝左看看右看看,目光最后落在明家的铺子上方,朝着那头看了一眼,铺子关门了。 她嘆息道:「想做件衣裳,铺子关门了,那县主自己玩,我先回去了。」 「等会,不就做件衣裳,何必改日再来。」康平县主牵住小姑娘的袖口,带她走过两条街来到一家绣铺前。 明姝抬头就见到霓裳阁三字,龙飞凤舞,像是出自男子之手,她朝着周遭看了两眼,买的都是名贵物什。
第79页 霓裳阁的衣裳不便宜。 「进去。」康平县主自己先走进去,跨过门槛才见到小姑娘呆呆傻傻,她心中就呕了口气,秦棠溪怎地还喜欢傻傻的。 之前百般维护赵家那个傻子,现在又换成了只小白兔。 明姝不情不愿地走进铺子了,恰好见到胭脂铺红颜阁的掌柜红娘也在这里,两人一见面后,明姝眼睫颤了颤。 这个女人有点眼熟,认真去想,还是想不起来再哪里见过。 红娘一眼就认了出来,也知晓她唇角上的口脂还是若兰,但是为什么今日又换一个人来陪她。 康平不知两人见过,在店内走动一番后吩咐人去取一匹红色的锦缎,一面道:「红色配着水嫩的花,让人恨不得去咬上一口。」 明姝没听明白:「干咬吗?干咬不好吃,不如吃鲜花饼。」 选锦缎的康平登时就愣了下来:「……」 秦棠溪是这么□□人,花楼出来的女子怎么连这个不会接话,真是白瞎了一张好看的脸。 红娘暗地里扫了两人一眼后,决定站着看笑话就成。 明姝肤色白皙,不管是什么颜色都能压得住,但康平想到秦棠溪整日一张冰山脸后给明姝选了许多娇嫩的颜色。 粉妍、月蓝、还有些红色,选的都最好的料子。 小姑娘长得娇嫩,咬着嫣红的唇瓣,对着陌生人带着一丝警惕,店家让绣娘过来量尺寸。 绣娘见到模样可人的小姑娘,忍不住冲着康平夸赞了两句:「您府上的妹妹可真好看。」 康平嗤笑:「她可不是我的妹妹。」 差辈了。 小姑娘虽说娇嫩,可身子长得好,摸着肉乎乎的,绣娘量过尺寸后忽而明白了什么事,两人不是姐妹,怕是情人、 不少富贵人家的女子都会在外间养着小姑娘,显然是给小情人来置办衣裳了。 尺寸量过以后,明姝争着去付银子,康平嘲笑她:「你若付了银子,话就不好说了。」 这是她的铺子,秦棠溪若是知晓了指不定怎么冷嘲热讽。 掌柜不敢收她的银子,红娘却看出了其他名堂,小姑娘四处坑蒙拐骗,上次是个冤大头买了口脂,这次不知是哪家的傻姑娘心甘情愿给她置办这么多衣裳。 果然,小姑娘长得好,到哪里都有人喜欢。 明姝默默地将荷包又收了回来,觑了一眼县主后悄悄道:「让殿下回来给您。」 她不想欠着人情。 要欠也只能欠长公主的。 小姑娘的意思太过亲疏分明了,引得康平不快,「我送你的就不能收?」 「你我不过见过两次面,不能收您的。」明姝搅着双手。 「长公主将你调.教得不错,知晓胳膊肘不会往外拐。」康平嗤笑,与掌柜说过一声后就带着小姑娘离开。 明姝同她不熟,表面乃至于骨子里对她都是牴触,屡次开口想要拒绝,没成想都被拒绝。 走了半日后,康平县主送她一车礼品,没办法,礼品运回公主府。 平儿见到大盒子小盒子还有芝麻绿豆大小的玩意后惊掉了下巴,逮着明姝就问:「你这是哪里来的银子?」 明姝也很苦恼,「康平县主送的。」 平儿立即捉到字眼:「你同康平县主出去玩的?」 殿下翻车了,殿下喜欢的姑娘又要被人勾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一更,粗长,哼。 感谢在2021-03-11 17:10:44~2021-03-12 21:18: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兔毛球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旧人30瓶;yabukinako 24瓶;fahaxiki 9瓶;阿娜8瓶;加多关、冬日5瓶;兔毛球、花盆有蘑菇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绣帕 追根溯源,康平县主如今算起来是长公主的姑母,人小辈分大。 宗室中入朝堂的女子也只有这二人,小时候两人同样的资质,少不得被人放在一起比较,时间久了以后,长公主为尊,先帝又极其爱护。 每每都是康平县主落了下方,渐渐地,康平县主心中不服气,总想着赢上一回,仗着辈分大也确实赢了几次。 这些都不是什么秘密,也就能理解她给明姝送了这么多礼品。 但是平儿觉得县主过分,仗着辈分大与殿下争就算了,怎地还打着明姝的主意。 她想了想,还是要提醒明姝,「县主此人脾气不好,你且掂量着些,要对得起殿下给你的喜欢。」 明姝记挂着玉佩的事被这么一闹反而觉得她敏感了些,随意嗯了一声就匆匆回屋子。 到天黑了,长公主还是没有回来,明姝照旧得了自在,看了一晚上户部算帐的册子后昏昏欲睡。 醒来又是翌日中午,吃过午饭后带着人悄悄去了明家。 绸缎铺子依旧是关门的是,她绕道去了明宅。 明宅就在铺子后面,隔了两条街,走过去也不远。 宅子是两进的,不大不小,刚好够人住,明父在世的时候家里还有些僕人,后来僕人被辞退,就剩下明家母子三人。 明姝按照记忆来到门口,温瑕过去敲门。 敲了两声后,门里探出一个脑袋,是一青年人,见到陌生人后不耐烦道:「找谁?」
第80页 温瑕习武,气质与人不同,压低声音说话:「找主人家。」 青年见都是女子这才打开门,道:「只能进来两个。」 明姝带着温瑕从正门进去,宅子过于破旧,墙角到处都有斑驳的痕迹,落了厚厚的一层灰尘。 一进正门就能看到待客用的厅堂,明姝提着心往里面走,走到廊下的时候,抄手游廊处走来一妙龄女子。 女子不过十八九岁,瓜子脸,眼眸漆黑,秀丽的容颜尚见几分美貌,她凝眸看向明姝,「你是何人?」 「我找……」明姝顿住,游廊尽头走来一妇人,是明母赵氏。 赵氏走路如疾风,没走过来就瞧见了明姝,立即提着裙摆跑了过来,挡在了女子面前,「这是亲戚家的孩子,我来招待。」 她有点慌,话说得极其快,明姝立即体会过来,也不想来闹事,顺着她的话就点头:「对,我找姨娘有些事。」 女子这才信了,转身往后院走去,温瑕冷冷地笑,明家一家人也是有意思,有了儿媳妇就不认女儿。 赵氏脸色立刻就变了,「你来送玉佩的?」 「玉佩不在我这里,玉佩是何模样,我都已经忘了。你拿一图纸过来,我回去找找,屋里的东西太多,记不清了。」明姝眸色冷冽,对付这些势力小人,她还是有把握的。 赵氏狐疑,多看了明姝两眼。 明家开了二十多年绸缎铺,缎子是好是坏,几乎一看就知晓,明姝身上穿的衣裳光色鲜亮,并不是什么简单的货。 非富即贵。 想到这里,她换了亲昵的语气,故作亲切地搀着她回屋子,「玉佩是你爹给你的,后来家里穷就当了,听闻被你赎回去了,既然你现在富贵了,不如就将玉佩给母亲,就当作的感激我的养育恩。你虽然不是我生的,到底养了你十五年,我也心疼你。」 听到最后那句话,明姝瞪大了眼睛,原来正主不是亲生的,难怪要卖掉。 「我让玉娘给你们拿了一百两银子,也当作是玉佩的银子,你就忘了这块玉佩吧。」明姝镇定道,既然不是亲生的,那也就不需顾念亲情了。 「银子,什么银子?」赵氏一怔,她晌午还去了玉楼春,玉娘只说玉佩没有要到,没提到银子的事情。 她恼了,「我没有拿到,玉娘没给我。」 「嗯?」明姝惊讶,未曾料到玉娘会贪污了,「那你这里可有玉佩的模样,若有,拿来给我,我、我回去给你找找。」 一句话说得结结巴巴,赵氏没有心思去计较,回屋拿了一块锦帕,「你自己的东西怎么忘了,你可是绣了几十块,也不知道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这么一个玩意绣这么多。」 锦帕料子一般,但玉佩羞得极为精緻,尤其是那个小小的缺口,一看就会明白。 明姝依旧没有什么印象,但将绣帕塞进袖袋里,冲着赵氏说道:「我回去找找,若能找到就还给你,找不到也别怪我。」 「小姝啊,你在哪家府邸?我问玉娘,但玉娘不肯告诉我。」赵氏笑意愈发深厚,看着明姝的眼色都变了几番,由厌恶慢慢地带上了讨好。 明姝见惯了趋炎附势的人,赵氏这等人不放在眼里,随意说了几句就带着温瑕回府。 回到公主府的时候,长公主都已经回来了,府门前停了几辆马车。 明姝带着绣帕回到卧房,长公主靠在南窗下的小榻上,背上靠着软软的迎枕,阖眸浅寐。 脚踏在地板上的时候,那双修长微卷的眼睫轻轻颤了颤,继而轻轻睁开眼睛,露出一双温柔的眸子,「去哪里疯玩了。」 长公主今日有些憔悴,长髮披肩而散,眉眼拧着几分从未见过的虚弱,明姝瞅了一眼后,心中忽而生起不详的预感,「殿下此行不顺?」 「尚可,你去哪里了?」长公主将目光凝结在小姑娘的双手上。 明姝倒不瞒她,将绣帕递给她:「买了这个。」 秦棠溪接过帕子就拧了眉眼,与赵绘带回来的相似,不,应该说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她好奇道:「哪里买来的?」 「铺子里。」明姝再度将绣帕拿了回来,随手就放置在一侧的几上,熟门熟路地爬上了小榻,伸手脱鞋之际听到殿下说话:「明姝,你自己绣的帕子自己不记得了吗?」 长公主徐徐摇首,眼含浓重的无奈。 「殿下忘了,我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明姝敷衍道,又恐自己露馅,又添一句:「殿下喜欢我,并不是喜欢我的过去,不要在意那么多。」 「你……」秦棠溪竟不知说什么话来反驳,伸出左手将她揽住,亲昵地蹭了蹭她的头顶:「小东西,明家找你要玉佩了?」 「嗯,殿下怎地知晓?」明姝感觉自己被一股温柔的气息包裹着,明净清澈。 小姑娘冰肌玉骨,肌肤滑腻似白釉,秦棠溪的左手慢慢摸到了腰腹处,随手捏了捏,细润如脂。 她有些分神,口中还是据实告诉她:「因为我在找玉佩,那枚玉佩是信安王妃之物,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那个孩子据信安王妃说是五岁被送走的,可是明家的孩子一直都在府上长大,显然是对不上的。 因此,明姝可能就不是那个孩子,而源头在于那枚玉佩怎地到了明家,而明姝不记得了,明父被害。
第81页 线索就断了。 明姝再是煳涂,也有些明白:「玉佩在我这里,并不代表就是我的,殿下,我可不是你的堂妹。」 哪里有那么巧合的事情。 秦棠溪闻声一笑,「对,你不是我的堂妹。」 明姝却道:「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未曾查清楚。」 「忘了就忘了,不管这些。」秦棠溪释然,母亲与信安王妃的目的无非废帝立小郡主罢了。 如今的局面骑虎难下,小皇帝心狠,她一旦让其亲政,不仅长公主府会被覆灭,就连跟随她多年的一众臣僚都会跟着入地狱。 人非良善,她也是如此。 小姑娘纤细动人的面孔映入眼帘,娇媚无骨,相貌与明母倒是不像,她凝望须臾后,左手指尖滑过她硃砂般的唇。 无端的诱惑,让人垂涎三尺。 秦棠溪望得入神,右手手臂处传来微微痛楚,瞬息将她拉回来。 小羔羊,还是单纯。 明姝倒没有太多的想法,小嘴微微翘起,道:「昨日遇见康平县主,她给我送了很多东西,殿下,你要不要给她银子。」 「哦?她为何给你东西?」秦棠溪微眯了眼眸,感觉小东西眼神一阵飘忽,她想起康平的性子,多半明姝被她给骗了。 明姝依偎着长公主,未经多想留说道:「她、居心不良。」 「这倒不错,你今夜回屋去睡吧。」秦棠溪陡然换了语气,微微直起身子,腰背处靠久了有些酸涩。 明姝闻言登时就愣了,「为何回去睡?」 「没有为何,我的屋子当然听我的。」秦棠溪睨她一眼,手臂上的刀伤似乎又疼了些。 「可是因为康平县主?」明姝这个时候不傻了,每回遇到县主就没有好事。 「她以后可是你的上司,昨日结识了也算不错。」秦棠溪直接起身,用没有受伤的左手整理好微有褶皱的衣裳,唤来平儿道:「给明姝姑娘整理下行囊,送去客院。」 平儿惊讶,眼睛和眉毛都随着抬了起来,「好,我这就去收拾。」 明姝完蛋了,活该,让你四处招摇。 明姝在她的神色中看出了嘲讽,准是她添油加醋胡言乱语的,自己气唿唿地瞪了一眼,上下牙相互摩擦了几下,道:「我不搬。」 平儿叉腰,朝着她嗤之以鼻:「不搬也得搬。」 长公主回头看了一眼小姑娘气得眼睛都红了,旋即又道:「不搬也成,我今晚去书房,平儿,安排一下。」 平儿瞪大了眼睛:「为什么要让她?」 长公主却道:「听话,你若再不听话也将你卖了。」 「我……」平儿再是舌灿莲花也不敢和长公主犟嘴,朝着明姝吐了吐舌头,随后将长公主的衣物都搬去书房。 **** 夜色漆黑,丹犀前的灯火通明,月落树梢三分凉。 皇帝躲在殿里同国舅吴谙说话,说是躲着是因为心虚。 「你去刺杀长公主为何不同朕说一声,就算没有温瑕,你以为她会让你成功?」 显然,小皇帝怒不可遏,牙关都在打颤,嫩白的小脸上涌现几分戾气。 吴谙被皇帝指着骂也没有畏惧,嘴角噙了几分冷笑,道:「陛下,机会错过就错过了,刺杀一事已找了替罪羔羊,明日长公主若是不来朝会,您大可亲自去探望。姐妹亲情,言辞亲昵,抛开皇帝的架子,您就能让她打消疑惑。毕竟,要她死的人那么多,您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长公主这些年虽说掌政,可得罪的人不在少数,推行的政策中得罪勛贵,那些人比他还想要她死。 皇帝怒气渐消,可还是担心自己暴露了,又道:「眼下你若将她逼急了,怕会狗急跳墙。你或许不知,信安王妃在找寻多年前不见的女儿,那时对外死了,实则是因为与信安八字不和,相生相剋。如今就连安太妃也在中间帮忙,你说若是找到了这么一位出来,长公主难不保就会立她为帝。」 信安王与先帝是亲兄弟,长公主不能做皇帝,但是嫡出一脉中信安王后人在。 近几日,她一直盯着太妃与长公主,可惜,毫无进展。 吴谙年长,但对于十多年前的事情还是不清楚,但从中无端冒出这么一位出来争夺地位,显然是长公主的退路。 他谏议道:「陛下,若是真,那么长公主就真不能留下。先帝的遗旨只能保证她自己不会登基为帝,可如今她换了心思,可见对您是很不满的。不如动作快些,先杀后论。」 皇帝陷入踌躇中,无助道:「朕不想杀她,若是她肯后退一步,好好做长公主,朕也不会赶尽杀绝,她、她偏偏与朕过不去。再立新帝,还不是她的傀儡。」 心中实在慌得厉害,想起长公主雷霆的手段就觉得可怕,「舅父,明姝处可能有办法?」 「明姝上有母亲在,要想她办事也不难,臣去试试。」吴谙接过话来,花楼里出来的女子都是趋炎附势,明姝是背景简单,捏住她的家人,就能让她好好听话。 皇帝还是心事不宁,想想阿姐待她不错,皇权在上,她也是没有办法的。 吴谙趁夜出宫。 没多久,消息就传到了公主府。 书房里充斥着一股药味,赵绘站在灯火下细细禀道:「明姝姑娘回府后不久,赵氏就去了玉楼春大闹一场,将银子要了回来。只是不知为何她认准是明姝姑娘赎回了玉佩,这点让人不明白。」
第82页 「很简单,因为她每次典当以后都是明姝赎回去,你在市面上看到的绣帕也都是明姝故意绣了去卖。只要玉佩的主人见过绣帕就会立即找她,可惜了。」秦棠溪脸色苍白,案牍上摆了五六张绣帕,都是出自同一人手上。 然而她屋里的小姑娘什么都不知道,别说是绣帕,就连这些旧事一样都不知。 找到现在,线索陡然中断了,也不能指望明姝能想起来,她摆摆手示意赵绘退下去。 平儿赵管事离开后端着药碗进屋,扭头就看到了桌子上的绣品,眸子里闪过惊愕:「咦,殿下买这么多帕子做什么。」 「觉得有趣罢了。」秦棠溪随口说道,平儿脑子活络,想法更是奇奇怪怪的。 平儿将汤药递给殿下,自己低眸看了两眼,「这类的帕子很多吗?我也有唉。」说完拿起认真看了两眼,指着那些玉佩纹路又笑了笑,「我醒来的时候怀里揣了这个,不过时间久了,倒不如这个崭新。」 「你也有?」秦棠溪惊讶,嘴里的苦涩涌入头脑,险些掩盖了理智。 平儿嘟嘴,道:「有啊,您救我的那次,醒来的时候怀里就有这样的绣帕,我问过人,这样的帕子太普通,绣面简单,针脚不扎实,并非是什么精緻的物什。」 秦棠溪听到这些话后拿起案牍上的绣帕仔细观察,「平儿,这些绣帕上的针脚密实,都是简单的平针,初学者都会这些,虽说不精緻,足见刺绣人的技艺不差。」 「密实?」平儿这才盯着绣帕去看,发现与她的帕子确实不同,她讪讪道:「好像不是同一个人绣的,误会了、误会了。」 「你将你的拿来看看。」秦棠溪不认同她的话,救起平儿那年都已经过了多年。当年,平儿也没有十岁,绣技自然不比这些的。 平儿撇撇嘴,小跑着回去取东西。 人影就像一阵风般跑了过去,明姝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蹑手蹑脚地走到书房外。 夜色漆黑,书房所在的庭院里又看管得最严密,想要进去颇为不易,她围着墙兜兜转转走了数圈,再度看到平儿像屁股着火一般冲进书房里。 她也想进去。 她和康平郡主没有不干不净的关系,殿下这次怎地就被康平骗了呢。 明姝进不去就蹲着墙角嘀咕,抱着自己的膝盖想着办法。 书房里的秦棠溪见到平儿的帕子后,蓦地明白过来了,明姝绣帕找的不是父母,应当是平儿。 可惜平儿被高烧烧得记不清以前的事情了。 她抬首望了一眼平儿,捏着绣帕的指尖微动,「你多大了?」 「我、不知道啊,我自己记不清了。」平儿摸着脑袋傻笑了会。 纯真惹得秦棠溪眼神晦暗,不知怎地,略有些烦躁,她将平儿的帕子捏在手中,道:「帕子先放我这里,你先回去。」 「殿下住在书房冷不冷,我让她们再添个炭盆。」平儿爽朗,一笑间露出一对小酒窝, 秦棠溪淡笑着拒绝:「你先去休息,他们会安排的。」 平儿笑着应下,俯身退出书房,走的时候没注意墙角的人影, 倒是明姝再度注意到她,眼珠子骨碌转了两下后,自己先回了屋子。 翌日天明的时候,长公主照常去上朝,明姝也换了一身衣裳。 今日去户部任职。 明姝煳里煳涂地跟着人前往户部署衙,坐在马车上闻到一阵阵香味后,自己下车买了糖饼豆饼还有豆浆。 吃了一路没有吃完,未曾想,到了户部署衙反倒见到了康平县主。 康平县主得了长公主的吩咐来接待这位小祖宗,眉眼高低后,小姑娘换了一身衣裳出现在眼前,喜笑颜开,唇角还沾着白霜。 见到康平县主的剎那,明姝脑子里一片空白,冤家路窄。 尽管心中不平,她还是规规矩矩地给对方行礼,为了不让县主空等自己一场,将给殿下留着的糖饼递给她:「县主吃过了吗?」 多简单的一句家常话。 康平被她逗笑了,接过油纸包就吃了一口:「是不是准备给殿下留的?」 明姝不说,闭紧着嘴巴。 「不说我也知晓,今日给你认认门路,不需做其他的,就你这个脑子,我怕给你安排多了,你反应不过来。」康平看了一眼油纸包就明白这是谁家的东西,道:「殿下给你换了名字,叫明言,平城县令举荐而来,记住了。」 明姝点点头,不明白殿下为何让她来户部当值,或许为了增长见识罢。 进入户部后,先去尚书赵凌志处报导。 长公主引荐而来的人不能慢待,尚书早就给下面打了招唿,一入门后就得到了同僚的好意相待。 康平见惯了官场里的事情,引着明姝给她认路,「户部分四司,你在金部,肥缺。」 户部里面都是各处安插过来的人,代表着勛贵之间的斗争,主事也是旁人挤破脑袋都不一定能进来的。 明姝有自己的办事处,不大的屋子,窗明几净,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金部还有一名主事,是位侯爵世子,风流场所的常客,脑子好用,多半你会感到自卑。」 明姝有些印象,晋安侯府有位世子陈郸,聪慧过人,口算心算都远超旁人,就是性子不稳,时常惹祸, 话音刚落,外间就传来一道响亮的声音:「县主,我要的金丝楠木算盘呢?」
第83页 明姝咋舌,金丝楠木少有,多为皇家所用,还不如用金算盘。 康平未曾接话,就见一青年走了进来,俊秀非凡,眼若星辰,穿了一件碧色暗花祥云澜袍,目光放肆落在明姝身上。 「哪里来的小郎君,今日我做东,以后作为同僚,也好熟悉。」 康平嗤笑:「你敢动她,长公主剁了你的手。」 陈郸缩了缩脖子,「同僚罢了,我动她什么主意,长公主前几日宠一花楼女子,今日怎地又还喜欢小郎君了。」 康平不理会他的胡言乱语,好意提醒道:「殿下今日来户部视察,你最好小心点。」 「怕了怕了,我先回去收拾。」 眨眼间就没了人影,脚底抹油,熘得极其快。 康平继续带着她去在署衙内游走,到了午时也没有认识完,她想当然地带着小姑娘去酒肆。 到了署衙门口,却见长公主的马车慢悠悠地驶来。 明姝眼前一亮,康平嗤笑:「想和她走,你问过我了吗?」 明姝觑她一眼,「你是我的上司不假,可她却是你的上司。」 一楼更比一楼高,我不怕你。 作者有话要说:明姝:我不怕你,我媳妇比你厉害。 康平:你媳妇不要你了,分房睡了。 明姝:哭。 感谢营养液和投雷,记得多留言。 感谢在2021-03-12 21:18:14~2021-03-13 21:06: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选。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娜6瓶;小沫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珠花 马车近前后,不出意料,长公主推开车门走了出来。 小姑娘纯澈的眸色继而湛亮。 康平县主唇角翘了翘,先她一步走过去,「殿下安好,您多日不来户部,今日怎地有空。」 秦棠溪从宫中而来,本该早到,皇帝拉着她说了会儿『亲切』的话就耽搁了时间。 「正因多日不来,今日才该过来,下衙的时辰未到,县主这是去何处?」 早退被抓个正着,明姝撇撇嘴,果断将自己撇清:「县主说领我去酒楼。」 领她去,不是她要求去的。 康平咋舌,「看来你不笨,讨好上司的上司,不怕你上司给你穿小鞋?」 明姝不甘示弱:「不怕你上司给你穿小鞋吗?」 「伶牙俐齿。」康平不平,依旧往准备好的马车走过去,「殿下,臣去吃酒,您要一起吗?」 说话的间隙,尚书疾步走近,朝着长公主俯身揖礼:「殿下来了,都已备好。」 「先查再吃酒,另外,将陈主事找来。」秦棠溪语气肃然,不容反驳,尚书不敢违逆,眼神示意康平赶紧回去。 明姝屁颠屁颠地跟着长公主回去,势不由人,康平也只好转回道。 陈郸也是准备下衙去酒楼吃酒,约了一帮子好友,脚还跨过门槛就见到乌泱泱一大帮人从外间走了进来,见到领头的女子后吓得心口一跳,果断地脚步一转坐回自己的座位上。 户部帐务多,长公主并不为查帐,不过是简单看看,遇到什么突发的事随事问问。 询问的事情与明姝没有干系,她就慢慢地随着长公主走动,倒是康平县主打起了精神。 长公主一问,她必回答,可见心有成竹。 户部看过一阵,早就过了午时,众人都是飢肠辘辘,康平要去酒楼吃酒,长公主大方道:「今日孤做东,县主安排。」 康平显然有些吃惊,「铁公鸡拔毛了?」 明姝悄悄地拽了拽她的袖口:「长公主吝啬?」 「对你不吝啬,对我就是一毛不拔。」康平冷笑道。 明姝不再问了,众人起步去酒楼。 过了午时吃饭的时候,酒楼里的人不多,一行人进酒楼后,要了一间雅间,众人其乐融融。 陈郸见新来的同僚孤独弱小,好意地拉着人家做到离长公主最远的地方。 惹谁都好惹,唯独长公主不行。 明姝被他牵着一个踉跄,踩着他的脚后跟往最后一桌走去,等坐下来的时候才发现同僚都是些青年小郎君。 放眼看去,都是些熟悉的面孔,好像都是勛贵们各自举荐来的。 陈郸与她职位一样,都是同司,特地给她引荐同僚,「这是晋北侯的小公子,比你大上两岁,这是郡主家的公子……」 一圈说下来,明姝都有了大致的认识,原来户部里也有勛贵世家的小圈子。 难不成殿下让她结识这些人吗? 这里热闹,长公主处显得极为冷清,户部尚书找了一圈没有找到明言,眼睛使着侍郎去找,最后见到陈郸同人家说得热火朝天。 这人,与谁都是自来熟。 本该坐在这桌的康平觉得这里太冷清,也捧着酒杯走了过去,小姑娘本就娇嫩妩媚,坐在陈郸处更觉唇红齿白。 啧啧两声后,她拂开陈郸,坐在小姑娘身侧,「你们说些什么。」 「没说什么,就说些趣事。」陈郸讪笑,觑一眼县主后,悄悄说道:「您升官怎地不见您请我们喝酒?酒楼不成,府上也行。」 「主意不错……」 蓦地,清越的声音传了过来,众人酒杯一颤,齐齐站起身来,陈郸更是如此,笑得比哭还难看。
第84页 明姝识趣,座位都坐满了,忙起身给殿下腾出位置。 秦棠溪顺理成章就坐了,不忘吩咐她:「你找个座位坐。」 雅间内放眼看去,只有长公主原来的座位旁空着,明姝踌躇了会,磨磨唧唧地走过去。 秦棠溪笑了笑,康平也跟着道:「你们说,我回去了。」 「无妨,就问几句话,陈主事最近接手的事可有哪里不对劲?」长公主随意寻了话。 陈郸手中的事情可不少,只说最近也有好几件,陈郸被这么一问后,手中的酒忽而不香了,「臣还在查,还没出什么问题。」 「好,孤问问,若哪里绝对不对,记得及时说。」秦棠溪顺势起身就走了。 陈郸等人嵴背生汗,长公主问话可真是随心所欲,他们对视一眼后纷纷就恹了下来,恨不得赶紧离开是非之地。 陈郸感觉不对,左右找着明言,看了一圈后发现他坐在长公主身侧,顿时觉得新来的太可怜了。 然而明姝没有感觉到可怜,酒肆里的菜色口味都不错,飢肠辘辘后只想将自己填饱。 康平这个时候很正经,悄悄同长公主说起京兆尹。 「江知宜给皇帝献了不少美人,甚为古怪,她本是公主派,如今,倒开始偏向皇帝了。」 秦棠溪微抿红唇,抬手给她斟了杯酒,回道:「三年任期即将满了,她想留在京城罢了。寒门仕子,总归与你我不同。」 康平摇首:「她虽说出身寒门,可是你一手提拔上来的,也不算是无依靠,若有请求,也该找你才是。」 「当作不知,随她,京兆尹罢了,还能翻天不成。」秦棠溪也不在意,江知宜进献美人不过是安插自己的人。 就好比——她身侧的小姑娘。 明姝吃饱了,轻轻放下筷子,低头却见长公主在桌下递来一方手帕。 她愣了愣,接了过来,擦擦嘴。 侍郎钱得槐看到了,笑说:「明言竟会随身带着帕子,也是爱干净的。」 康平扫他一眼:「钱侍郎自己不爱干净,还不让人爱干净?」 钱得槐立即装作哑巴,闷不吭声地饮了一杯酒。 气氛微有些僵持,明姝恐自己以后不好同他们相处,便道:「县主爱开玩笑了,侍郎大人都不好说话了。我今日初来,便逾矩敬您一杯了。」 「客气、客气了。」钱得槐见台阶就下,还不忘说一句:「爱干净是个好习惯,我瞅着户部就你干净些,陈郸他们基本就是泥巴堆里走来的,你以后感染他们,让他们也爱干净些。」 明姝浅笑如花,抿过一口酒,忽而听到长公主说话:「听闻县主今晚设宴?」 康平怼道:「殿下耳力真好,明言可去?去了记得备礼,旁人不用带礼,你得准备。」 明姝哪里有银子,自然说的是长公主。 秦棠溪睨她一眼,没有说话。 因长公主在,众人都不敢多饮,填饱肚子就回户部。 其他人都离开后,秦棠溪趁机拉着小姑娘的手,凝眸望着她:「康平对你如何?」 「县主对我甚好。」 秦棠溪收回牵着小姑娘的手,五指在空中蜷曲了会儿又再度揽向小姑娘的腰身,顺势将人拉近。 明姝反应性地坐在她的身上,脑门顿时空白,慌忙就要站起来。 秦棠溪不肯,莹白的细指抬起她的下颚,微微用力,小姑娘疼得皱眉,她不动声色地亲向抿起的嫩唇。 明姝明白过来,殿下要亲她。 也不是第一次了,她没有拒绝。 唇齿相依,淡淡的酒味被一股疏冷的气息取代。 **** 康平在马车上等了会儿,明姝先走出来。 其他人都已经离开,酒楼门口还停了两辆马车,小姑娘探首后就朝着左右看了一阵,迟迟没有踏出脚步。 她在犹豫。 没过多久,长公主也走了出来,径直从她身边走过,径直走向公主府的马车。 小姑娘有些失望,却还是登上康平的马车。 康平嗤笑,「男儿应该骑马,骑你的马去。」小姑娘嘴角染红,一看就是亲吻过的。 明姝不甘示弱地瞪她一眼,然后费力地爬上马背,自己坐上去后还有些后怕。 这匹马有些高大,与她平日里骑的马不一样。 她准备要走的时候,有人走到她跟前,「明大人,殿下有话同你说。」 「啊、好。」明姝喜滋滋地又爬下去,小跑着爬上公主府的马车。 马车在户部衙门前停下,明姝下来后,马车继续往前,没有多做片刻的停留。 康平也赶到了,拿手戳了戳她的下颚:「男儿不应该抹口脂。」 「我没有抹。」明姝慌张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巴,今日清晨出门的时候明明没有用口脂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康平丢下一句话后,转身进署衙。 明姝磨磨后槽牙,不和她计较,她一定嫉妒殿下。 **** 大理寺中气氛沉凝。 「殿下,臣经过多日的比对,发现信国公府的信中确有谋逆……」大理寺卿语句不安,觑了一眼长公主冷厉的眼神后,大胆道:「不过不是叛国,是牵扯旧事。」 秦棠溪手中握着信国公的亲笔书信,寥寥数语,是写给旧日楚襄王。
第85页 楚襄王是异姓,赐姓秦,并非宗室亲王,祖父跟随高祖打下江山,赐王封爵。 后来到了楚襄王秦铮后,谋反被抓,逆党一度逃离洛阳城。 而信国公的信就是给逆党的。 大理寺卿百思不得其解,「信国公此举无异是自掘坟墓,若想翻案,怕是不易,除非这封信是造假的。辗转多日,臣问遍了多名与信国公相熟悉的同僚,都说这是信国公的笔迹。殿下,并非诬告。」 「这封信所问是旧事,可知是何等旧事。」秦棠溪不甘心道。 大理寺卿回道:「不知,信中所言旧日一别,甚为挂念,旧人依在,唯恐不安,特来询问。旧人依在的意思是不是问赵秦是否活着,疑惑是秦铮的后代?」 「此事还有谁知晓?」秦棠溪问道。 「唯臣一人,对比之际,臣将信掩盖起来,他们不知信的全貌。不过,不难保证陛下不知,或者荣昌侯等人。」 大理寺卿惶恐不安,想到当年的旧案就浑身颤抖,那是明宗染病之际的案子,那时先帝还是太子。 当年楚襄王兵临城下,也是信国公年少热血,领着赵家的兵闯入敌军阵营,浴血杀敌,生擒秦铮。 一夜间城外军营血流千里,尸骨堆积成山,信国公所带的兵几乎损折大半,后暴雨几日,血水流淌至城门,染红了京城外的土地。 再怎么也想不到当年擒贼的人会是逆党。 秦棠溪并无印象,她不过二十七岁,那些年经歷过的血腥杀戮与她无关。 但信国公府翻案一事就陷入瓶颈,她思考了会,道:「此事先搁下,秘密查清信中旧人是何人,还有这封信应该送出去了,为何还留在国公府。」 「臣已在查,殿下安心,不过翻案一事,怕是不成。就算没有叛国,与逆党勾结,也不容饶恕。」大理寺卿提醒道。 「好,顾知晓了。」秦棠溪起身。 三月初的光色很好,艷阳天,碧云浮空。 秦棠溪从大理寺走出来的时候双腿无力,脚步虚浮,登上马车的时候发现手心被汗水湿透了。 摊开掌心,她凝望手中细密的汗水,耳边略过信国公在她幼时的教导:君恩似海,良心如舟,舟在海中游,心在君恩中沉浮。陛下乃是明君,殿下当信之。为人子女,孝字为先,国君也是父亲。 她勐地唿出一口灼气,往日的教导就像是一个耳光,打得她措手不及。 马车哒哒起步,往宫里而去。 户部里的明姝过得也算如意,跟着康平县主也算舒畅,认识了不少同僚后,相处也算融洽。 到了下衙的时候后,康平先回府,陈郸拉着她去市集上选些礼品好去赴宴。 陈郸骑马,明姝没有办法,既来之则安之,咬咬牙爬上马背,坐稳之后发现眼界开阔不少。 陈郸在前,她勒住缰绳在后面慢悠悠地跟着,一路骑马也算相无事。 到了西市后,陈郸首先选择玉石铺子,进去后,店家客气地介绍。 明姝在后面听着,她对康平郡主也不算陌生,陈郸相中一方砚台,她则看中一只珠钗。 陈郸却道:「你为男子,送珠钗不合适,这里有毫笔,你随意选择就算了。」 「也好。」明姝选择一只价位不高的毫笔,依旧将那只珠钗买了。她猜想殿下会备礼的,论不着她送礼的,既然陈郸提了就只好随礼,但珠钗是给殿下的。 「你怎么还买珠钗?」陈郸付银子的时候顺道要将她的那份付了,明姝不肯,道:「礼物微薄也是我的心意,哪里能让你付银子。」 说罢,掏荷包就付了银子。 两人依旧上马,走在路上,陈郸好奇道:「听闻你是被人举荐而来的?」 「嗯。」明姝道。 日落西斜,街上行人都步履匆匆,两人缓慢而行,相对较为舒坦。 明姝打量着四周的环境,显得漫不经心,而陈郸不断打量着她,发觉她与寻常男儿有些不同,便道:「你从江淮来的?」 「正是,你好眼力。」明姝故作夸赞。 陈郸爽朗笑道:「听闻江淮女子貌美如花,肌骨若水,你这男儿也像是水,一看就知。」 明姝浅笑不语,明家倒是从江淮来的,但在京城内扎根有二十年了。 两人到康平府上后,其他同僚也都陆陆续续到了,厅中设宴,众人都很随意。 康平在厅中招待,婢女接了不少贺礼,明姝将装有毫笔的礼递了过去。康平抬眸,道:「你送礼就罢了,我等着你家主人的礼。」 果然,坑的殿下。明姝巧笑道:「县主说笑了。」 「笑不笑的不说,扮作男儿莫要与女子接触,唇齿间的磨蹭就免了,要不然记得擦擦嘴。」康平眸色晦暗。 明姝立即捂住嘴巴,警惕般地往后挪去。 其他人在府里都已把酒言欢,聚在一起后都说着不正经的话。 「花阁听说多了些姑娘,明日要去看看,我更好奇那明姝是何模样。」 「明姝就莫要记挂了,那是殿下的心头好。」 「那可是殿下从吴世子手中抢来的,听闻妩媚动人。」 妩媚动人的明姝悄悄地喝了一口果酒,快乐地眯住眼睛,又伸手抓了一把果子,丝毫不在意众人的对话。 陈郸却道:「提她作甚,殿下喜欢的人哪里是你我可随意说的。」
第86页 落入长公主的耳中,少不得被罚。 喝过几杯后,还是不见长公主的身影,天色都已漆黑,众人都等得微有颇词。 明姝也觉得不对,康平去府门处等候,等了许久才见到马车的影子。 等人下来后,她才埋怨道:「你这架子摆得真好。」 「我来想见郡主。」秦棠溪拾阶而上,背影染着月下清冷。 康平怔忪,「你见我母亲做甚?」 「你先开宴,孤去给她问好。」秦棠溪坚持道。 康平这就没办法了,命人引着她去见,自己回厅堂。 众人翘首等待,未了,还是康平县主一人,纷纷皱了眉头。 康平淡然道:「开宴罢,殿下去给母亲请安,你们随意。」 闻言,明姝从果子里抬起脑袋,康平县主的母亲是先帝的堂姑母临安郡主,今年都已近六十岁,听闻是三十多岁的时候生下郡主,一直都很宝贝。 殿下这个时候去问安,必然是有事的。 开宴后,婢女鱼贯而入,明姝桌上满满当当摆的都是精緻的菜餚,她满足地嘆了口气,夹了一块鱼肉塞入口中。 鱼肉鲜美,很好吃。 厅堂内极为热闹,后院佛堂檀香阵阵。 临安郡主礼佛多年,手中佛珠滚得啪嗒作响,闻及秦铮的名字后勐地一颤,「你问他做甚?」 「想来是您是经歷过此事的,孤有几分疑惑,想问问您。」秦棠溪屈膝在佛前跪下。 临安郡主手中的佛珠转动得更加快,声音也更响亮,她睁开眼睛,直视佛的眼珠子,「长公主想问什么?」 「信国公与秦铮是何关系?」秦棠溪问道。 「情同手足。」 秦棠溪又问:「与明宗呢?」 临安郡主继而嘆气:「情同父子。」 「秦铮为何谋逆呢?」秦棠溪不明,她耳闻是明宗待秦铮颇好,秦铮不该在他病重的时候起兵。 临安郡主语气无奈道:「这些就不知晓了,只是他突然就反了,若无信国公,哪里有今日的安稳日子。」 这就是问不出来了,秦棠溪沉吟了会儿,斟酌道:「秦铮死后,可有子嗣?」 「这就不知道了,我一妇道人家懂不了那么多的,你如果想知晓,不如去翻翻史书。」临安郡主三缄其口。 秦棠溪落寞而归。 走到前院的时候想起小东西还在府里饮酒,脚步一转,往厅堂而去。 康平与人说话,明姝拖腮凝望虚空,一旁还有陈郸在不停唠叨:「初来洛阳,你许是不知这里的美景,休沐日我带你去见识一番,如何?」 两腮嫣红,唇若丹果,眼若星辰,顾盼生辉,小姑娘早就神游天外了,脑海里想的却是父母都在时,府里每回宴请都会有殿下。 不论去哪里赴宴,都会见到殿下的影子。 今日酒宴将近却不见殿下,好不适应。 众人都酒醉了,但酒品都很好,或坐或站,没有人胡言乱语。 秦棠溪进内时,上有几分清醒的人起来行礼,走到小姑娘面前的时候,她敲了敲桌案:「明言。」 陈郸先抬头,眼前人影重重,想说话被人捂着嘴巴拖走了。 明姝后知后觉地扬首,眼前突然出现两个殿下,她乐道:「殿下,你有□□了,那给一个给我可好?」 醉得出现重影了,秦棠溪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等人都退下后,她才道:「你要一个做什么?」 明姝仰着脑袋,眸色透亮,犹如夏日清晨上的荷叶露珠,眉梢眼角都弯出一抹得意的笑,轻轻道:「睡觉……」 「什么?」秦棠溪俯身。 明姝直起半个身子,循着香气找到殿下的耳朵,眯起小眼睛高兴道:「睡觉。」 康平闻言笑出了声,意识到自己失态后,勐地捂住嘴巴,她有些分不清到底谁才是金主。 明姝这是以下犯上了。 秦棠溪冷着一张脸,令婢女住马车里取了披风过来,将小姑娘裹得密实。 小姑娘沉浸在方才的『梦』中,想着两人殿下,一个自己睡一个同她一道睡。 喜滋滋地想了半路后,被人塞进了马车里。 府门前灯火辉煌,映照得马车里光线清楚,她趁机抱着殿下的手臂不放,「殿下你说成不成?」 「成与不成是你的事,还有,你几日没有练习了,怕是忘了吧?」秦棠溪轻声细语,将小姑娘好生置放在座位丧上,坐好后,发现脚下多了一盒子。 出于好奇,她开口询问:「这是你的?」 「嗯……」明姝眯眼去看,伸手就夺了回来,将珠钗捂在心口,想起今日康平提醒的事就不高兴道:「康平县主……」 「你送康平的?」秦棠溪下意识就打断小姑娘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3-13 21:06:12~2021-03-14 21:07: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兔毛球、??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紫年籽言30瓶;阿娜6瓶;内田家的圆圆酱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混淆 宿醉醒来后,头痛欲裂,明姝迷迷煳煳地换上衣服去署衙,一日间就再也没有见到殿下。 相反的是长公主没有去上朝,手臂上伤势恶化,引发高烧,大夫令她休息几日。
第87页 小姑娘离开后,她令温瑕暗地里跟着,户部龙蛇混杂,各色的人都有。 大夫去开药,平儿亲自去拿药熬药,经手的事情一律不让旁人触碰。 秦棠溪喝过药后,药性控制着脑子,没过多久就睡了过去。 外间吵吵闹闹地有人来了,她努力睁开眼,却只看到母亲隐隐约约的身影,眼皮子重过千斤,浑浑噩噩就睡了过去。 漆黑看不见的空间逐渐被桃花取代,仿若桃花源记,走到尽处豁然开朗。 桃花林中有不少人,花瓣落了满地,簌簌落下的时候,小姑娘一手抓住了将要落地的花瓣,兴沖沖地跑到她的面前,「阿姐,我抓到了……」 信国公站在原处淡笑,捋须凝望她。 小姑娘抱着她的膝盖,稚嫩的模样粉雕玉琢,她俯身将小姑娘抱了起来。 信国公这时走了过来,「臣恭喜殿下。」 「国公爷为何认为我能胜任呢?」她知晓自己能力有限,如今的局面就像是一盘散沙,陛下是明君,殚精竭虑半生才努力稳住局面,可若到了她的手中,只怕会分崩离析。 信国公自然道:「陛下识人,一力将你抚养,可见心中是信任你的。大干江山是交付在你的手中,它的命运也掌握在你的手中。殿下需信自己,更信你身上的血脉。」 落英缤纷,满眼灼灼,桃花美景下一代忠臣信誓旦旦,她迷惑地凝望着他。 梦醒了以后,她久久凝视着锦帐,手臂上的痛楚渐渐将她拉回现实。 秦棠溪挣扎着起身,脸上毫无血色怕,平儿扶她起来,悄悄道:「太妃来了,不大高兴,方才出府去了。」 「出府做甚?」秦棠溪忍痛坐了起来,脑海里还是一片昏沉,面前的平儿都在晃动。 平儿给她拿了迎枕,思忖道:「听说去见信安王妃了。」 秦棠溪没有说话,母亲与信安王妃因小郡主一事才走在一起,这次过去,必然还是因为小郡主。 她望着平儿俏丽的模样,心中如潮水般起伏,最后拉着她的手:「平儿,你忘了的那些可能再想起来呢?」 「忘了为何还要再想,我过得很好的。」平儿惊讶,想到那方绣帕后,仰头笑吟吟地看殿下,「那方绣帕是谁绣的?」 「应当是明姝。」秦棠溪略带深意的眼神缓缓落在锦帐上。 明姝或许不是明姝了,为何她会赵澜的琴、会赵澜的糕点、会赵澜的所有,恰恰不会明姝的绣技,就连算帐也同赵澜一般头疼。 经书是真的吗? 这些时日以来,她不断地试探,可最后的结论太过荒谬了。 她该如何证明这件荒谬的事呢? 人或许会失忆,为何会将自己赖以生存的技艺给忘了,会了从未碰过的琴呢? 秦棠溪微阖着凤眸,脆弱消减了几分往日的气势,反倒多了几分心疼,平儿是她带进府里的,倘若真的是小郡主,应该是件好事。 「平儿,你让人去将信安王府走一趟,就说旧事有了着落。」 平儿领命,轻轻地退出书房。 秦棠溪慢慢地阖上眼睛,就当平儿是小郡主。 这场战争许是真的要拉开了。 **** 信安王妃受了邀约来公主府,恰好,安太妃也一道回来。 两人进去后,各自皱眉,安太妃疾行两步,走近的时候就见往日位高权重的女子憔悴不堪,瞬息,她冷了眼眸:「找到刺客了吗?」 「还未曾,是死士。」秦棠溪微微一笑,令平儿去搬凳子。 王妃扫了一眼周围环境,简单的床榻安置在书房后,摆设都显出几分敷衍,她好奇道:「殿下为何住在书房?」 平儿撅撅嘴巴,「这是……」 「平儿。」秦棠溪及时唤住她,又与王妃道:「有了着落,王妃且看这个姑娘如何?」 安太妃略有些惊讶,「为何笃定呢?」 「我救下平儿的时候不过七八岁的模样,距近亦有八年有余,她身上的玉佩为明家所夺。但明家小姑娘给了一方绣有玉佩的锦帕,两人分散后,明家姑娘一直在找她,不过她没了记忆,明家姑娘……」秦棠溪顿住。 后面该怎么说,说至死没有找到平儿吗? 可明姝还活着,活蹦乱跳。 她改了口,道:「明家姑娘至今没有找到她,不过绣帕为证,玉佩也在找回来的路上。不过平儿高烧下失去记忆,王妃可请大夫带她医治。」 平儿惊得瞪大了眼睛,微微抿着小嘴,「我不想离开殿下。」 「王府与公主府距离不远,你大可常来。」秦棠溪浅笑,沧桑无力的感觉深入骨髓。 她有不确定,但两个小姑娘间必有一人是信安王府的小郡主,本该确认是平儿,但明母对明姝的态度略有些奇怪。 平儿没有太多的反应,信安王妃泪眼盈眶,拉着平儿就哭出声来。 安太妃下意识看了一眼女儿,对方神色躲闪,她旋即就将出口的话吞入口中。 信安王妃得女,高兴得将人搂入怀中,秦棠溪苍白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些,捂唇咳嗽两声,安太妃忍不住给她拍了拍嵴背。 「王妃,不如先让平儿随你回府,找大夫好好治,我有些累了。」 长公主神色差到极致,看人都失去光彩,五官拧着几分痛苦,信安王妃安慰几句就领着平儿离开。
第88页 安太妃捨不得放下女儿,令人去送王妃,自己留了下来。 秦棠溪气息不足,唿吸间多了几分粗重,眼睛尤为酸涩,睁开眼睛再度合上眸子,恍恍惚惚想到母亲还在就坚持睁开眼睛。 她一睁开眼睛,安太妃也不给她喘息的时间,直接问道:「明家姑娘是明姝吗?」 若非明姝,不会查得那么快,她花了数年时间,秦棠溪半月间就找到了,简直神速。 「嗯,是明姝。」秦棠溪嘆息,还是瞒不过母亲。 她略有茫然,心里恍惚不安。 安太妃冷笑:「平儿不记得,你确定是她而不是明姝,我瞧着明家的家底不差,断不会到卖儿卖女的地步了。」 「母亲……」秦棠溪欲言又止。 「秦棠溪,你的心思说简单也是混淆皇室血脉,说复杂也不过是自己想与小姑娘在一起,可是你该查清楚,不然都心不安。」安太妃好心提醒。 秦棠溪眸色怔忪,倘若问了明家,得到确切的答案又如何,倒不知就这么煳里煳涂。 再说平儿未必就会与陛下争夺帝位。 信安王妃需要女儿安慰,平儿得到荣华富贵亦有母亲的关怀,明姝在公主府也会高兴,哪里不妥了? 扪心自问,她是有自私的。 「母亲,您说过,人都是自私的。」 「你早这么想,就该自己坐上那个位置,信国公教导你的都是些不顶用的,若他精明会落得满门被杀,那也是自己的错。」安太妃面上拧着一抹狠厉。 秦棠溪沉默下来,选择将那封信的事情忘记,就这样遗忘才是对所有人的好处。 屋里忽而安静下来,安太妃又道:「你既已决定,就该做绝,查到明家人,这些事终究是瞒不住,除非事情就是按照你那么想的。」 「我知道,谢母亲提醒。」秦棠溪再度睁开眼睛,眸内一片清明。 **** 下衙后,小姑娘没有回来,秦棠溪令人去找,又是被康平郡主带走赴宴了。 亥时的时候,小姑娘醉醺醺地回来了,爬上床榻的时候就听到门开的声音,扭头去看,殿下来了。 她顿了顿,脑地不受自己控制般想下沉去,整个身子如山倒般,轰隆一声躺了下去。 秦棠溪被逗笑了,支开婢女,自己走过去:「明姝,你从哪里来的?」 小姑娘衣裳换了,白日出府是一件官袍,这个时候却是一件裙裳。 裙裳合体,腰间压襟也好看,淡蓝色的花色点缀着月白色织锦,下摆犹如海水起伏,在昏暗的光色里波光粼粼。 康平与她作对,竟捨得花本钱。 小姑娘倒在榻上就像是大虫般蠕动,身子扭了扭后慢吞吞地爬了起来,点漆的狐狸眼微微眯着,故作神秘道:「县主说不能说。」 「你听我的还是听她的?」秦棠溪冷笑。 小姑娘立即表态:「我听殿下的。」 秦棠溪:「今日去了哪里?」 小姑娘咬着下唇,小腿在床上抖了抖,昂着细弱的脖颈:「画舫。」 果然没去什么好地方。秦棠溪猜出几分,康平掌着户部,在京内行事游刃有余,官僚之上的事多半都与风花雪月有关。 「你去画舫做了什么?」 闻言,小姑娘颤了颤,殿下不怒自威,她自己吓唬着自己,哭道:「喝酒。」 「有胆量做事,就该有胆量来接着。」秦棠溪睨了她一眼,左手揉了肉右手手腕,又冷了眼色,道:「你哭甚?」 小姑娘头晕目眩,脑袋很重,重到自己撑不住它的力量,歪歪扭扭地倒了下去。 醉酒的模样少了几分平日里的沉静,憨态可掬,倒可见娇媚之感,秦棠溪俯身,凝望她娇嫩的唇角。 「小东西,我还未曾与你算帐呢?」 明姝埋在被子里,双腿就像划水般摆了摆,成功地将脚塞到被子里,接着双手开始努力。 当着殿下的面就将整个身子塞进了被子里,最后,露出一只小脑袋,冲着殿下摇了摇:「不算,我给你亲一下,我们就两清,好不好?」 小东西的话就像是一层滚油泼在了烈火上,秦棠溪感觉一阵怒火,「谁教你的?」 明姝进入花楼后就被打上她的名号,管事不敢轻易让她出去见人,平日里也就练舞罢了,显然,这些话不是这个时候听到的。 躲在被窝里的人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半晌后,嘀咕出一个名字:「秦见晗……」 秦棠溪显然一怔,半晌没有回应,淡淡地看她一眼,到底没有再说话,落寞地离开卧房。 明姝一夜到天亮,险些就误了时辰,慌忙到了户部去当差。 康平县主今日带她去外面查帐,见她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后当即就嘲笑道:「昨夜没睡觉?」 明姝没有明白过来,整理好衣襟后就问起正事:「今日去哪里查帐?」 「去宫里,太后说帐目不对,让我们去看看。那些人胆小怕事都不肯去,你就随我走一趟。」康平敛了笑意,想起皇帝纳妃的事情后好心提醒明姝:「入宫后别乱抬头,太后可不是善茬。」 「晓得。」明姝铭记在心里。 康平又提醒她一句:「后宫里太后与贵妃平日里不大对付,你小心行事。」 「好。」明姝清楚这点,毕竟秦见晗对于皇帝而言就是累赘,与公主府闹翻后就没有了用处。
第89页 两人打理好后就一齐登上马车,马车徐徐向宫里走去。 马车在宫门处停了下来,康平在前,领着明姝,面色冷淡。 到了太后宫里后,康平一人进去,留了明姝在外。 康平临走前叮嘱她:「去偏房喝茶,等我出来。」 小内侍近前,将户部小大人迎进一侧待客的偏房。 明姝对这里微微有些印象,太后只想见县主,对她这个小人就不想浪费口舌。 偏房不大,进去就能一眼观尽,内侍贴心地送了一盏茶。 从宫门到太后宫里路途远,明姝早就口干舌燥,想起什么事情将茶原封不动地放回原位,松松筋骨般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房里不过几张花梨木椅子,简单坐着好过在外间吹冷风。 明姝不知等了多久,昏昏欲睡,外间传来脚步声,立即就惊醒了。 小跑着去窗户边,透着缝隙见到熟悉的人影。 秦见晗穿着一身亮眼的宫装,眉眼花钿精緻,宫妃的样子也很好看,若在以前她肯定夸一句,然而现在看到了有种掐死她的冲动,但敌强我寡,她不准备硬碰硬。 秦见晗喘着粗气将长公主拦住,「姨母,我让人去府上找您,您怎地都不回我。」 长公主长身玉立,站在深墙下的姿态婉约动人,明姝看得眉眼弯弯。 「你与孤之间并无关系,为何要回你,反倒是贵妃将孤拦住,倘若传到御史耳中,只当孤与后宫有所勾结,到时你不要脸面,孤还要的。」秦棠溪眼神凉薄,语气冰冷。 绝情的话听得秦见晗心中冷了九分,但长公主权势滔天,陛下这个时候都不敢硬碰硬,她也就不敢随意得罪。 「姨母可还是因为澜儿的事与我生分,澜儿被您宠坏了,自己做的事我也是劝不得,她最后愧疚才……」 她欲言又止,眼眶通红,为自己得了几分楚楚可怜。 然后秦棠溪不是傻子,若是信了这么儿戏的话也活不到如今,厌恶间连眼神都不愿意给,扬首凝望着碧空,「她如何死的,孤最清楚不过,贵妃选了自己的路就该自己走下去,再想回头就不怕澜儿的魂魄找你吗?夜半梦醒之际,可曾梦到与你青梅竹马的姑娘,可曾梦到她对你痴心,你今日一身荣华是踩着她的尸体上来的。秦见晗,你这个时候来找孤说,她是羞愧自尽而亡,你当真将孤当作三岁稚子了。」 秦见晗内心恐惧,一双手紧紧攥住袖口,牙关都被这番话搅得颤动,她努力维持着自己光鲜亮丽的外表,「姨母,她真的自己自尽而亡,羞愧于信国公府,最后知晓父亲叛国,心中也很难受,说难以面对您的疼爱。」 「您、该信我才是,我是您教养大的……」 啪地一声脆响,栖息在树枝上的鸟儿受惊颤动着翅膀快速飞走了。 秦棠溪捂着脸颊不可置信地看着收回手的长公主,「您打我……」 「污言秽语。」秦棠溪淡漠地扫她一眼,举步离开。 走到廊檐下的时候发觉窗户开着的,她微微睨了一眼,见到一双莹亮透彻的眼睛,她勐地顿住脚步。 明姝偷听被发现后害怕自己也挨打,迅速关上窗户。 窗户关上后还不自觉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殿下打人的样子真好看。 屋外的秦棠溪未曾多在意,自己抬脚离开慈安宫,出了宫门才问内侍:「今日还有谁来了慈安宫?」 内侍坦诚道:「还有户部康平县主与一位明主事。」 秦棠溪站在宫门口脚步微顿,道:「将明主事叫来,就说孤要见她。」 内侍没有觉得奇怪,脚步一转就往偏房跑去。 明姝小跑着出来,眼睛四下转了转,快速走到殿下面前,小心地行礼:「殿下。」 秦棠溪淡淡地睨她一眼:「偷听有趣吗?」 「偷看更有趣的。」明姝讨好地笑了笑,伸手就想拉住她的袖口。 秦棠溪不理会她的讨好,将手背在身后,道:「你今晚再晚归,今夜就别睡觉,腰就别想要了。」 明姝浑身一抖,下腰久了都感觉有阴影,讷讷点头:「晓得了,那殿下今晚回卧房吗?」 「回去,不然你偷懒。」秦棠溪转身离开,留明姝一人在原地跺脚。 殿下好讨厌。 不久后,康平县主一脸阴沉地从宫里退了出来。 明姝闷闷不乐却还是惦记着正经事,询问道:「太后为难您了?」 「帐目对不上,你先回户部找陈郸将帐目再比对一下。」康平心事重重,想起太后的话后浑身冒了冷汗,抬脚向长公主办差的殿宇走去。 没成想,她去晚了两步,皇帝先她一步进去了,她只好在外间等候。 殿内小皇帝坐在长公主的位置上,手中把玩着她的毫笔,眼梢倒吊,道:「听闻信安王妃将女儿找回来了?」 「陛下消息真快。」秦棠溪不走心地夸赞一句,目光落在皇帝冷厉的眉眼上,长长地唿出一口气息。 皇帝的心思显然乱了,面对愈发棘手的问题后想来长公主处试探,随手翻开一本批阅过的奏疏,长公主的草书字迹露于眼前。 女子不爱草书,多爱娟秀小字,而长公主却是例外,自从皇帝懂事以来,长公主就爱习草书。 草书顾名思义字迹狂草,皇帝多看两眼后才想起今日的目的,继续道:「满朝都知晓的事情朕也不例外,长公主可记得父皇临终前说的话。」
第90页 「陛下放心,臣永远不会自立为帝。」秦棠溪语气淡漠。 「阿姐回答得这么快,让朕都不相信了,信安王妃的女儿相貌如何呢?」皇帝淡笑,一步不让,道:「你是不会,但找回来的郡主是你我的堂妹,阿姐就没想过要更换主君吗?」 秦棠溪轻笑,就像看一个笑话般凝视皇帝的脸色,「陛下听话,臣就不会。」 「听话……」皇帝咬牙切齿,一句话简直踩在她的自尊上,她是皇帝,怎能听一介臣僚的话,她怒道:「秦棠溪,朕才是皇帝。」 「陛下,臣说过您听话就是皇帝,不听话,臣大可避开您。信国公府的案子是您将臣逼上不归路,信国公当年辅助先帝登基,是何等的功臣。先帝赐爵位,亲之信之,更是令臣好生待之。是您不听先帝的遗旨,臣代先帝大可废您。」 一番话甚为薄情,也令小皇帝震惊,「秦棠溪,你敢说出大逆不道的话来,简直放肆。」 「放肆也就放肆了,陛下毁约在前,臣有样学样罢了,臣向君学习,乃是人之常情。」 秦棠溪不慌不忙,一点都没有在意皇帝的话,甚至还带了威胁。 小皇帝气炸了,「你、你当真是不知悔改,就不怕报应在太妃身上吗?」 秦棠溪的软肋就是安太妃。 秦棠溪轻笑:「臣不为帝,就与太妃无关,倒是陛下您三番两次拿太妃说话,是何意思?」 「朕、朕是在好心提醒你,莫要忘了你的誓言。」皇帝气得拂袖而去。 秦棠溪深深地松了口气,走回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片刻后,康平走了进来,「殿下要为信国公府平反吗?」 秦棠溪沉默下来,眼内闪烁踌躇,若真要翻案,势必会牵连出那封信,于此而言,翻案等于不如不翻。 「你来有何事?」 「太后见我,想拉拢我罢了。」 秦棠溪言道:「你自己看着办。」 「信安王府的郡主可是真?」康平依旧不信,这个时候杀出来的郡主多少带着不干净的。 「真的,对了,江淮出现一案,一船银子被盗,你得空与刑部的人对一对。」秦棠溪从一侧的公文中抽出一份递给康平。 康平见她不想再说就只好偃旗息鼓,接过文书就往刑部去了。 **** 天黑得越来越晚了,白日的日子渐渐变长。 秦棠溪回府的时候,依旧不见明姝,皱了眉头去问婢女:「她还未曾回来吗?」 婢女摇首:「没有。」 秦棠溪抬脚迈进卧房,却见那支珠钗安安静静地摆在状台上 恰好外间传来匆匆的脚步声,「殿下,殿下,我回来了。」 音若银铃,响亮透彻。 秦棠溪微微弯了弯唇角,回身变作一副冷颜。 明姝吓得心口一跳,她今日回来得颇早,觑了一眼殿下,小心翼翼道:「我回来得很早的。」 话说完就见到她的手中的珠钗,迷迷煳煳道:「殿下,谁又惹你不高兴了?」 「珠钗不错。」秦棠溪直接丢给她,转身就要走。 作者有话要说:明姝:??? 感谢营养液和地雷,今天我准时来了。 感谢在2021-03-14 21:07:50~2021-03-15 21:01: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兔毛球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十一.4瓶;阿娜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还魂 明姝听到夸赞的四个字后也是心花怒放,喜滋滋地冲过去殿下:「殿下,你喜欢吗?」 长公主府上珍品如云,明姝手上的珠钗简单并无奢华,胜在小巧,放在寻常,压根入不了亲棠溪的眼。但明姝拿着,她自然多看两眼。 明姝习以为常,忘了自己是成重生的,快速地将珠花塞到殿下手中。 秦棠溪凝视她莫名高兴的神色,「你这是送我的?」 「嗯,赴宴那日看到了,但一直没有机会送殿下,今日回来得早。」明姝笑了笑,单纯而纯澈。 秦棠溪把玩着简单的珠钗,眉眼中蕴着几分笑来,「与同僚相处如何?」 「尚可,陈世子对我也颇有照顾,不过我发现户部里好像有不同党派的人。」明姝回道,户部就像是一湖,里面什么样的鱼儿都有,虾米也有。 秦棠溪见她有几分感悟也抛开了玩笑了心思,拉着她往外走走,一面告诉她:「户部是六部中最乱的,各为利益相争,就算是一主事的位子也让人挤破脑袋。户部内帐务多,不少人会做假帐,你要能一眼分辨出来,另外,除去康平外切不可泄露自己是长公主府的人。你若聪慧些,就让他们信任你,到时,你会知晓许多人都不知道的秘密。」 小姑娘单纯,熟悉些深宅内的手段,但在朝堂又是不同,歷练多了,总会有所感悟。 明姝听了张公主话后也附和道:「他们都认为我是江淮举荐而来的,陈世子背后是谁?他聪明,帐务也最厉害,康平县主极为信任他。」 「陈世子背后是世家大族,他会一手假帐,地位不差,能力好,若非这次有康平压着,侍郎就该是他。但他纨绔,养了些外室,你还是离远些。」 黄昏时的景色好,橘黄色的霞光挂在云头上,层层叠叠,倒像是一副古画。
第91页 两人在园囿内慢慢走着,明姝就像是黄鹂鸟一般,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将几日来的所见所闻都一一不落地告诉长公主。 秦棠溪在官场浸淫十多年,不论是上得了台面还是骯脏的手段都见识过,明姝所见的不过是沧海一粟。 走过一阵后就回到卧房,两人一道用了晚膳。 安太妃在这时来了,长公主命人添一副碗筷,三人都坐下用晚膳。 明姝用膳时的规矩极好,喝汤时汤勺不会碰得响,吞咽也是一样。安太妃在宫里生存多年,观察入微,一眼就看出与众不同。 「明姑娘规矩很好,在家时父母教过吗?」 喝了一口鱼汤的明姝闻言却是一怔,琉璃般的眸子四下转了转,这才微微挺直嵴背,道:「是楼里教的。」 「是吗?」安太妃笑了笑,晦深莫测,花楼教的是如何引.诱,断然不会在吃饭上下功夫,尤其是明姝身上的规矩非一两日就能教成的,只怕是从小就潜移默化。 一顿饭用下来,各有各的心思。 明姝去外间走动上消食,安太妃留在厅内与女儿说话。 秦棠溪将用膳时的景象不动声色地尽收眼底,母亲留下必然是有话说的。 等了片刻后,安太妃先开口:「明姝身上的教养必然不是出自寻常人家。」行为举止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教养,侯门大族与商户府邸是不同的。 明姝必然不是出自明家商户这么简单。 秦棠溪淡笑:「母亲言重了,明姝不过还是一孩子,不会有太深的心思。」 「孩子是最好的利器。」安太妃好心提醒,宫里乃至大家族的孩子都是早熟,从小就见识了阴谋诡计,也不简单。 「您觉得明姝有问题?还是认为她就是小郡主?」秦棠溪语气微冷。 「你别这么看我,我说的实话,你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这么一个心怀不轨的姑娘。」安太妃睨她一眼,眉梢拧起,又道:「我不管你是什么感情,明姝身份必然不简单,你好好查清楚,那么多好姑娘不香吗?」 秦棠溪的性子与众不同,自小就主意正,她早就不去管问,但遇到重大的事情还是想提醒下。 情之一字尤为误人,赵澜的去世对秦棠溪打击不小,但不能藉此堕落下去。 秦棠溪听到最后一句话开怀笑了笑,「母亲说笑了,若真喜欢再好的人也是入不了眼的。您喜欢先帝,难不成还喜欢旁人?」 「打住,我不喜欢他,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罢了,再者先帝是喜欢你的性子才对我多看两眼,盛宠都是外间的谣言。倘若先帝真的喜欢我,就不会拿我的性命来威胁你。秦棠溪,帝王无情,你自己要分清。」安太妃不屑。 安太妃语气转作冰冷,秦棠溪就不好再问了,只道:「明姝单纯,你想多了。更何况她还是未及笄,过几日,我预备给她过及笄礼,母亲觉得可好?」 「及笄礼?公开表明你睡了未成年的姑娘?秦棠溪,你遇到感情一事还有脑子吗?」安太妃气得脑袋疼,感情一事当真是碰不得。 话语露骨,惹得秦棠溪脸色发烫,「母亲,我并未碰她。」 「你不图她身子,那你图什么?她不是赵澜,你拿她当作赵澜也可,但要分清主次。」安太妃眸色如炬,见过荒唐的事情,但从未见过将替身当作真的,「及笄礼是由父母长辈安排的的,难不成你还要将明家人请来?还有,你这是将她当作女儿还是情人?」 连番话问得秦棠溪语塞,箇中内情与母亲实在不好明言,唯有退一步,道:「母亲的意思我明白了,既然如此,便不办了。」 安太妃觉得她在敷衍自己,但又找不到证据,便道:「既然你不肯听,也随你去胡闹,过几日我便回观中。」 「王妃还在,母亲就这么急着走吗?」 安太妃听出几分深意,抬眸凝望,女儿眸色深邃,犹如撞进了漩涡里,一时间竟爬不起来。 秦棠溪斟酌道:「信安王妃与母亲感情深厚,您这么一走,岂非将她送入虎穴里。」 「嗯。」安太妃闻言松了口气,道:「你这么说来,我若走了也不大好,等到小郡主正式认祖归宗后再走。」 秦棠溪轻笑:「好,听您的。」 话音刚落,消食回来的小姑娘探头探脑,大眼睛骨碌转了转,「殿下,太妃。」 两人立即停住话题,秦棠溪冲着她招招手,「再过几日就过生辰了,可想去哪里玩?」 她想给明姝最荣耀的及笄礼,然而母亲说得极是,明姝的身份太过尴尬了,这么一来,容易让人去联想到明家。 「玩?」明姝显得有些吃惊,十五岁生辰等同是及笄礼,殿下这么一说,必然是要小小地过一下了。 相比较而言,她更想给国公府翻案,然而这么一来就容易暴露自己。 她谨慎道:「我听殿下的。」 安太妃注意着小姑娘,容色妩媚娇嫩,稚气未脱,看上去确实很单纯。 表里不一的人多如牛毛,今日露出的小破绽就像是撕开一个口子,慢慢的就会查清这个小姑娘的由来。 「听我的……」秦棠溪沉吟,她也不知该怎么过,思考须臾后才道:「出城去玩也可。」 「你二人商议,明日下衙后信安王府,王府要感谢你。」安太妃起身,实在是听不下去了,秦棠溪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等再吃到教训就会明白了。
第92页 「我送母亲。」秦棠溪起身要送。 安太妃摆摆手,自己领着婢女回去。 屋里的明姝却在想着其他的事,明日康平县主带她去刑部比对帐目,到时可查查父亲的案子。 她若有所思,秦棠溪回身走了过来,「明姝,去梳洗吧。」 明姝眼皮子一跳,觑了殿下一眼,屁股着火般爬起来就跑。 殿下太可怕了,殿下又要欺负她。 明姝这么一跑,秦棠溪唇瓣的笑意跟着消失,眼眸变作深邃无光。 ***** 多日不练习,下腰的那刻感觉一阵撕扯,小姑娘疼得皱紧眉梢。 秦棠溪在侧拿着书读,明姝细细去看书壳,竟是诗经。 殿下很清闲吗?竟然有空看诗经这等启蒙的书。 她咬牙切齿,双手紧紧抓着被褥,双腿疼得颤慄,心口更是憋着一口气。 秦棠溪看似是在看书,实则目光落在小姑娘身上,嫣红娇嫩的唇瓣被咬出痕迹不说,精緻的五官也拧在一起,就像是遇到什么痛苦的事情。 她好整以暇地盯了会儿,认真道:「累吗?」 「累……」 小姑娘语气都带了颤音,可见是真的累,额间汗珠都跟着滑落下来,小脸上满是痛苦。 长公主依旧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手中拿起那只珠钗细细把玩,唇角徐徐蕴出笑意来。 她高兴,小姑娘却是很痛苦。 小姑娘后悔极了,不该告诉她下腰的事,早知如此,那时打死都不该说的。 她迷迷煳煳地想着,不知怎地想到弥珍,继而又想起许久没有让她办事的江知宜。 那本册子还被她带了出来,藏在了箱底呢。 烛火摇曳,小姑娘努力又努力,刻苦且坚持,最后还是没忍住,轰隆一声,整个人倒在了榻上。 秦棠溪这才从书后抬起了身子,细指拖着下颚,懒洋洋道:「一日懈怠,十日受苦。」 「才不是,我这些日子在看户部的册子,可认真了。」明姝踢踢脚地选择性辩驳,扭头去看,殿下在看她的笑话,她怒道:「殿下,我腰疼了。」 烛火下的秦棠溪带着几分媚惑,唇角微扬,放肆的目光将人细细打量一番,由脚至臀,在腰间停留须臾,最后落在娇软的唇畔上,「孤觉得应该是腿疼才对。你的重力可不在腰上,手疼不疼?」 「不仅笑话我,还伤害我。」明姝气鼓鼓地回了一句,快速地摸过被子就将自己裹了起来。 秦棠溪见到她那哭唧唧的小脸后,笑意更深了些,更多的逗.弄,「明明是你自己要练的。」 「我怎么会自己折磨自己,是你。」明姝忘了自己的身份,依旧将自己当作赵澜,与殿下间更是没了那份生疏。 「弥珍献舞的那日,你说你自己会下腰的,对不对?」秦棠溪浅浅深入。 明姝知道,颔首应下来:「对。」 「我说我不信,你晚上就来练习,日日给我看的,对不对?」秦棠溪笑意狡黠,母亲未曾与明姝相处过,她这哪里是心怀不轨,分明是心坏小白兔,所思所想都清清楚楚。 这么一手,明显陷入迷惑中,她真的这么说过吗? 她不信! 殿下在欺骗她! 小姑娘气鼓鼓地将自己的脑袋藏在被子里,整个人成了蠕动的蚕蛹。 秦棠溪却道:「明姝,莫要耍赖哦,时辰未到呢。」 「你……」明姝觉得气恨,塞进被子里还没焐热的脑袋又钻了出来,星眸圆瞪,「你、你怎么这样对我呢?」 「你自己说的,我未曾逼你。」秦棠溪不愿就此放过她,分明叮嘱过莫要与康平走近,没成想与她快成了双生人了,她伸手将人从被子里拖出来。 明姝哪里肯,眼看着难逃魔爪,自己就从被子里钻出来,眼疾手快地抱着殿下。 小嘴咬上殿下的唇瓣。 秦棠溪莫名怔住了。 小姑娘初次献吻,动作生涩不说,自己紧张得不行,牙齿都碰到秦棠溪的唇畔,险些将人咬到了。 人一紧张就不自觉地做起傻事,小姑娘性子单纯,想着主动亲一亲,殿下就饶过她了。 一股脑地亲上去后,就发现不对,她不会亲。 也没人教过她亲。 殿下之前教导,女孩子要矜持,成亲前不能与人亲嘴。现在反倒不会了,急躁下伸出舌头去舔舐殿下的嘴唇。 她亟不可待,唿吸声深沉,秦棠溪也感觉出几分压力,小白兔还是太单纯了些。 她小心地引导着小姑娘,揽着小姑娘纤细的腰身,舌尖引着她慢慢吐气。 等小姑娘放松后,她才真正地去亲去吻。 小姑娘自己送上门,可不是她过于放肆了。 小姑娘懵懵懂懂,直到唇角麻木了才慢慢地退出来,内勾外翘的眼眸里染着几分欲.望,脸蛋红红的。 十分乖巧,任人採撷。 秦棠溪打量着她,额头上汗水点点,妩媚的样子又在时刻勾动她的魂魄。 目光下落,小姑娘跪在榻上,膝盖并跪,不知不觉,小姑娘竟也会了勾.引这一套了。 这样也好,省得她去慢慢开解。 小姑娘花费片刻后才想起自己刚刚的动作,她违背殿下心意了,她在成亲前主动亲了人。 她不大高兴,再度缩回了被子了,甚至背对着秦棠溪。
第93页 秦棠溪一时间摸索不透她的心思,但时辰不早,再闹下去就会耽误明日,想来就先放过她。 她身上有伤,住在卧房容易被明姝发现,自己辗转依旧去了书房。 明姝累得不行,合眼就睡了过去,一夜醒来依旧觉得困顿。 上衙门的时候还是睡眼惺忪的样子,康平见她少不得打量几番,依旧嘲笑道:「你日日睡不醒,可懂节制。」 明姝迷惑,「节制什么?」 康平没好意思继续说话,长公主这么大了,竟这么折腾一小姑娘。 两人在户部准备妥当好就一道去了刑部,临走前陈郸来了,拉着明姝就道:「刑部的人牙关紧,若是有问题就别说话,他们都不好相与。」 刑部是帝党一派的,平时行事就很嚣张,没理也要搅出几分。 明姝感激一笑,「我晓得了,有县主在,绝对不会出差错。」 陈郸拍拍她的肩膀,「甚事推到县主头上就成,莫要强出头。」 明姝乖巧地点点头,抱着装有帐簿等物的小箱子跟着康平一道离开。 与此同时,长公主也去了户部,破天荒地亲自去查看信国公一案的文书,刑部尚书推脱不得,自己将文书找来,静静地等候在一侧。 秦棠溪不急,慢慢地查看,一页看过去就要花费片刻功夫,急得刑部尚书汗珠子往下掉。 帝党与长公主一党是明争暗斗,他为皇帝办事,肯定会得罪长公主。 他祈祷着殿下早些离去,又恐她查出什么问题来。 然而,长公主只静静看着,并没有去问话的想法。 案卷文书摆满一张桌子,秦棠溪慢慢看的时候,外间有人禀报:「大人,户部康平县主来了。」 都不是善茬。刑部尚书犹豫不决,忽听长公主发话:「你去忙,孤自己看看。」 殿下发话,他只能快速离去。 外间的明姝见到刑部尚书着急忙慌地来了以后,心内颇有疑惑,然而她懂得好奇心害死人,自己默默看着。 康平县主不管刑部尚书的反应,将帐簿取出后就道:「有劳了。前些时日拨的银子有些初入,劳您同我理一理。」 「里面说话。」刑部尚书说道。 康平也不客气,让明姝跟上脚步,今日本就是来找茬的,犯不着有所顾忌。 明姝默默跟着,不发一语,走到一间屋子前发现门紧闭,外间站了不少人,稍去打听就发现长公主也来了。 前面刑部尚书与康平县主互相扯皮条,各有各的道理,她听了会儿就找机会熘了出来。 顺着来时的路拐到了长公主屋门前,奇怪的是,屋门前没了方才的侍卫。 竟没有一人。 明姝心中起疑,悄悄地推开门。 透着缝隙里,她就见到了殿下的身影,不容多想就推开了门。 门咯吱一声,露出一团小身影,秦棠溪微微坐直身子,「你怎么来了?」 「尚书与县主二人说不清,听得无趣,我便来找你了。」明姝小跑着走到殿下跟前,目光锐利地扫到信国公三字上,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得干净。 殿下在查信国公府的案子…… 她勐地顿住脚步,秦棠溪只当作没有看见,反而亲昵地拉着她一道坐下,「必然是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且随他们去。」 秦棠溪将文书摊开,自己握着小姑娘的的手,感觉到一阵颤意。 小姑娘的情绪外露得太快,她也可以理解。 「明姝,你好像脸色不好。」 秦棠溪故意问话,明姝却不知殿下的想法,勉强地笑了笑,目光却紧盯案牍上的文书,这不就是她今日的目的吗? 「没事的,殿下在看什么?」 小姑娘声音软软地,还带着鼻音。 神色黯然,整个人都低沉下去了,但视线一直没有改变。 这时,外间有人进来:「殿下,尚书大人请您过去一趟。」 「退下吧。」秦棠溪颔首,拍了拍小姑娘的手背,「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 明姝神色不宁,慌忙答应下来,等殿下身影一消失后就迫不及待地翻看着案上的东西。 方才说话的温瑕,她正陪同殿下站在窗口,里面的人正在翻看着殿下留下的文书。 她不明白,「殿下,您这是试探吗?」 秦棠溪紧紧地望着屋内的人,小小的人影似被山压垮了下来,双手发颤,拿着文书的时候更是充满着害怕。 明姝对信国公府的案子很在意。 「温总兵,你信不信神鬼一事?」 「神鬼?」温瑕不可置信,堂堂长公主竟问出这么幼稚的话,她思考一阵后回道:「神鬼一事信则有,不信则无,需看事而定。」 看事而定?秦棠溪迷惑,明姝行事太过反常了,若非披着陌生的皮囊,自己当真会将她当作是赵澜。 可是还魂一事是书上的故事,并无根据也无前例。 她能信小姑娘吗? 遐思之际,屋里传来啜泣声。 温瑕一怔:「她为何哭了?」 「她为何哭了?」秦棠溪重复温瑕的话,明姝是明家的姑娘,对信国公的事应该不知不晓,可是看到案卷的反应太过离谱了。 答案与料想几乎靠近,可她还是犹疑不定。 当真有还魂的事吗?
第94页 温瑕不知内情,却见殿下神色不对,下意识就不再问了。 屋里的啜泣声愈发小了,可明姝的肩膀却在发颤,整个人就像经歷狂风一般颤慄。 风中枯叶,孤弱无助。 秦棠溪勐地唿出一口气,心中巨石落地,多日来的困惑竟成了真。 明姝还是她的小姑娘。 「我去看看。」 温瑕领命,迅速推到一侧候着。 秦棠溪步步走近,小姑娘的哭声愈发清晰,她轻轻地笑了,「哭甚?」 明姝浑身一颤,泪眼朦胧,见到长公主后更觉羞愧,是她毁了信国公府、是她将赵家百余口性命送到皇帝的刀下。 她慢慢垂眸,案卷上的结论很清楚,最后那封叛国信是定案的关键。 她毁了父亲一辈子的名声。 「殿下,做错了事若无补救的希望,那该怎么办?」 秦棠溪暗自皱眉,「那你想怎么办呢?」 作者有话要说:还差那么一点点。 评论啊,留言啊,你们为什么不动动小手指呢。感谢在2021-03-15 21:01:53~2021-03-16 21:04: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桃霜3个;选。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原是故人归5瓶;阿娜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揉揉 明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心口也因长公主温柔的神色而剧烈跳动着,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泪痕,瞳孔微缩,勐地唿出一口冷气,「我、我不知道。」 「补救不了就慢慢想,不要忘了你曾经犯下的错就好了。明姝,记住一点,过于善良就会害了自己。」秦棠溪怜悯地抚摸她的额头,接过那张书信,用再自然不过的语气问道:「这是你父亲写的信吗?」 「是、是父亲写的,我当时见到后很吃惊,可我不信,但第二日信就不见了,接着……」明姝慌乱地想到那日士兵来抓人,凶神恶煞,无论她怎么解释都不听。 秦棠溪缄默,书信是仿造的,明姝都认不出来,可见仿造的程度了,也难怪骗得过朝堂的朝臣,但大理寺那封确实是真。 二十八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竟让信国公记了这么久,不惜自毁也要写信去询问。 明姝哭过一阵后依旧不明白到底癥结出在何处,信件就那么重要? 秦棠溪轻轻拍了拍她的嵴背,信是假的,是有人提前放在书房,令赵澜去取,然后造成信国公谋反的假象。然而这一点就算告诉明姝也是无用,一案接着一案,信国公的嫌隙依旧洗不清,只有弄清旧事旧人的情况才能翻案。 明姝哭得眼睛通红,脑海里全都是拿人那日的情景,显然忘了自己是明姝不是赵澜的事。 哭过以后,心中的郁气散了不少,明姝倚靠在长公主身上,眼眸慢慢合住,看了这么多文书,始终不知错在哪里。 浑浑噩噩地离开户部后就回到公主府,在卧房内枯坐半日后就病了。 小姑娘心思简单,心中有事解不开就抑郁在心,睡过去就没有醒。 梦里再度回到幼年时,朦胧的视野里,母亲抱着她,盈盈浅笑,「殿下来得颇早,可曾用了早膳?」 「用过了,澜儿今日起得甚早。」少女明艷,淡笑间可见几分为温柔。 她朝着公主拍拍手,公主自然地抱住她:「再过几日是我生辰,你可想去阿姐府里玩耍。阿姐新造了府邸,府里什么都有,还给你留了个院子,可想去看看?」 母亲却道:「去了也是给殿下添乱。」 父亲从外间走来,闻声而笑:「去了也好,教她学一学殿下的气度,没事就知道傻玩,照我的意思就随我习武,脑子笨些还可以用拳头说话。」 「国公爷想多了,女儿家还是温柔些好,澜儿可不笨,前日过来还在数豆子呢,从一数到一百,不笨了。」公主笑得纯澈,听不出到底是夸赞还是说笑。 她看看父亲、再看看母亲,心中正觉开心,忽而一声惊雷轰隆地闪过,母亲的脸色陡然变了。 父亲也是,脸颊上青筋乍现,就像盯着仇人般看着她:「逆女,是你、是你毁了国公府、是你毁了我一生清名,该死的是你……」 「不是、是、父亲、我……」 话未曾说完,父亲勐地伸手掐住她的脖子,使劲掐着,吓得她挣扎着逃开,可怎么挣扎都没有用。 眼前顿时一片漆黑。 她又死了吗? 混沌的雾霾散开了,却见长公主坐在榻前,妆容素雅,她浑浑噩噩道:「殿下,你怎么在这里?」 「你落了雨不肯回府,怎地,这么快就忘了?」长公主淡笑,细指抚过她的眉眼,「澜儿,她让你在等你便等,你怎地这般傻气,等你回府,国公夫人必然罚你跪祠堂。」 长公主温柔如旧,还是一副谦和的模样,她翻过身子就想起来,「动什么呢,高热还没退,动来动去又不乖。」 还是一场梦,她阖眸闭上眼睛,心口忽而疼得厉害。 活在锦绣富贵堆里,竟落得这副凄楚,她无端笑了笑,肺腑忽而一阵痒,捂唇轻轻咳嗽几声。 眼前长公主的相貌也变得重影,梦与现实竟都分不清了。 唇角扯出讽刺的笑,阖眸不愿去见殿下。
第95页 睡了就不想醒过来,急坏了伺候明姝的婢女,匆忙去请大夫。 大夫诊脉后,未曾说什么,只开了药,喝药就能好。 长公主回府的时候,明姝依旧没有醒,躺在榻上,浑身冷汗叠出,药也灌不进去。 屋内憋闷,药味刺鼻。 秦棠溪见到榻上梦呓的明姝后晓得她是因为今日之故落了心病,婢女不断拿帕子给她擦着汗。 明灯的灯火更显得明姝脸色苍白,唇角颤动,就像是染了大病,小小的身子陷进锦被里,看得她心口一揪。 明姝一病,她再度感受到了恐慌,忙吩咐道:「去将赵老夫人请来。」 榻上的人听到这句话后忽然安静下来,她立即捕捉到,附耳在小姑娘说道:「澜儿,你想见祖母吗?父亲母亲不在了,还有祖母在呢,她那么疼你,你不想见一见吗?」 小姑娘骤然就安静下来,唇角虽说失了血色,倒也缓缓平稳,没有再说梦话了。 秦棠溪缓缓松了一口气,老夫人过来该如何启唇,告诉她赵澜死了,在明姝身上还魂了? 这么荒唐的事,恐不会有人相信。 卧房里的灯点了一夜,翌日清晨,公主府管事赵绘去宫里告假。 小皇帝刚起没多久,闻言也是一阵诧异,「长公主是哪里不舒服吗?」 赵绘面见皇帝不敢抬眸,谨慎道:「长公主只道近来江淮不安全,贼寇出没,望陛下今日速出决断。」 「江淮贼寇早就出没,为何今日要提?」皇帝感觉不对劲,总觉得阿姐就是故意给她难堪。 赵绘却道:「殿下说并非是故意让陛下为难,而是今年人多,隐有什么组织在暗中行动,若再不处置,只怕会似雪球般越滚越大。」 皇帝这才释怀,「好,朕今日必出决断。」 赵绘叩首行礼,徐徐退出殿宇。 早朝上,皇帝先提起这么一句话,下面人就开始议论纷纷,尤其是些老臣,更是踊跃说话。 「江淮是楚襄王的老巢,死而復生,怕是不易剷除。」 皇帝未曾听闻楚襄王,便道:「楚襄王又是何人?」 荣昌侯想找些存在感,便主动迈出几步,同陛下解释楚襄王谋反一事,又怎样被高宗剿灭,却一句不提信国公。 康平口直心快,少不得掺和一句:「侯爷怎地不提是谁人解了洛阳之困?」 「叛臣不足以千古留名。」荣昌侯讽刺一句。 康平冷笑:「没有这个叛臣,你也活不到今日。倒是这个叛臣让你享受荣华富贵,享受今日国丈荣耀。」 荣昌侯脸色铁青,张口便道:「康平县主这是为叛臣鸣不平?」 「错了,我只是在说清旧事,当年是信国公数日不眠,解了洛阳之困。」康平声音清晰,掷地有声。 皇帝这才明白两人相争的源头是什么,从中说和道:「逆臣秦铮的老巢,就更该去剷除,卿家可有建议想法,都说一说。康平县主方才这么大声音,想来是有话要说的。」 「荣昌侯是国舅,臣等他先说。」康平果断站回自己的座位上,她才不会当出头鸟。 荣昌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想了想,冲着皇帝揖礼:「自然去剿灭。」 皇帝也点头,「主将是何人?」 殿内鸦雀无声,长公主不在,门人都自保其身,不会主动掺和。 朝会下来,依旧没有商议出决断,皇帝闷闷不乐,走时还不忘留下国舅吴谙。 康平县主直接出宫去见长公主。 与此同时,赵老夫人的马车也在府门口停下,她刚探头就见到对方,当即吓得又缩回马车。 那是信国公的母亲? 她掀开车帘了一眼,再度确认后,就不敢下车了。 长公主竟然将人藏匿起来了? 她兀自心惊,老夫人走进了公主府,进入后院后就见到记不而来的身影,她跟着笑了笑:「殿下昨夜找我可是有什么急事?」 「自然是有事,您老一路辛苦了。」秦棠溪走近后就屏退搀扶的婢女,自己亲手去扶着, 老夫人也习惯了,每回见面,长公主都会主动扶着她,「辛苦谈不上,澜儿怎么样了?」 闻言,秦棠溪修长的眼睫在眼睑上投出一片阴影,道:「活蹦乱跳,前段时间发了高热,现在倒好了。」 「小孩子贪凉是常有的事,倒也不必太担心。」老夫人反倒先安慰起她,慈爱地拍了拍她的手背,道:「您找我来是……」 清晨湿气重,两人肩侧都染着湿气,秦棠溪睫羽上染着些水珠,轻轻眨眼就落入肌肤上,她轻轻伸手擦去,「我府上的小姑娘病了,想来是跟着祖母长大的,梦中不断喝着祖母。无奈下,我想请您过来开解一二。」 「可是上次那个去我那里的小姑娘?」 「对,就是她,昨日染了风寒。」 说话间,两人一道迈进了府里,婢女打开珠帘,秦棠溪在前,老夫人就在后面一道跟着。 床榻上的小姑娘脸色通红,眼窝深陷,老夫人惊讶道:「怎地病成这样,她的爹娘呢?」 「不在了。」秦棠溪扶着老夫人坐下,摆手屏退跟随而来的婢女。 明姝依旧未醒,唿吸声都跟着弱了些,老夫人伸手摸摸她的额头,还是有些烫,便道:「小孩子活蹦乱跳,病了也好得快,但得好好照顾,多加注意些。瞧她模样尚是开朗的性子,比澜儿小上几月,不过,比澜儿听话多了。」
第96页 老夫人主动提起赵澜,秦棠溪便顺着话说下去,「澜儿性子活泼,就是单纯了些,想来国公爷是想叫她远离朝堂的。」 「他是有这么想法,只得这么一个女儿,若不是朝堂有事耽搁,早就想带着她离开这里。」老夫人语气沧桑,看着榻上昏迷不醒的小姑娘也多了几分怜悯。 秦棠溪听了奇怪的语气后忽而想到秦襄王谋反一事,老夫人的年岁应当经歷的,且又是信国公的母亲,知晓的内情当比旁人多。 「她还未醒,老夫人移步去偏厅,有些事情想同您说一说。」 「也成。」老夫人不拒绝,起身就随着长公主离开。 两人身影消失后,榻上的小姑娘忽而睁开眼睛,眼中泪水悄悄滑过,她爬起身来,人却早就不见了。 她掩面而泣,她是不可被原谅的那位。 那厢出来的长公主与老夫进入偏房后,照旧将婢女都屏退,长公主亲自斟茶,简单说起自己的目的:「我想问一问当年楚襄王谋反一事。」 「楚襄王秦铮?」老夫人望着盏中沸腾的开水,眉眼多了几分慈祥,笑道:「说来也是一桩惨事,是高宗病重之际恐秦铮做大,又恐先帝登基后无法掌控秦铮,便想撤其兵权,未曾想,秦铮血气方刚,竟带人围了洛阳。君有理,臣无过,也是说不清的。」 「他可有后人在?」秦棠溪道。 「后人?」老夫人沉凝下来,细细回想一番,才道:「膝下一子被赐了毒酒,除此再无后人了,酒是国公爷亲自去赐,并无生还的可能。兄弟一场,国公爷也彻底寒了心,若非后来你辅助幼主,他早就想带着澜儿离开洛阳。」 唏嘘之际,也说了一件惨事。 秦棠溪经歷得太多,听后并无太多的情绪,依旧问道:「国公爷可曾后悔不安?」 信中的旧人难不成指的是被刺毒酒的那位小公子?算一算年岁,应该有三十多岁了。 老夫人徐徐摇首,「算不上,刽子手罢了,秦铮一脉断得彻底,说到底是高宗之过,臣不言君过,殿下怎地问起这些旧事?」 「江淮有贼寇出没,说是秦襄王一脉,因此,我来问问可有后人。」秦棠溪淡笑。 老夫人哦了一声,迟疑了须臾后又恍然大悟道:「楚襄王在江淮有一相好的,两人私下有些情分,若是珠胎暗结的话,说不定还有些故事在。」 「江淮?」秦棠溪莫名一怔,母亲也是出自江淮,她又道:「可是花楼女子?」 「那就不知晓,只知有这么一位相好,殿下若查,可从江淮湖畔那些花楼楚馆查起,事过三十年,也是不好查的。」老夫人不确信,就这些事情闹出来,当年也是传过笑话的,但后来先帝纳了江淮琴妓为妃,世人也就习以为常。 秦棠溪沉默下来,外间恰好有婢女来传话:「殿下,姑娘醒了。」 「我们去瞧瞧?」老夫人笑了笑,扶着桌角就站起来,颤颤巍巍,也算是硬朗。 进屋后,明姝抱膝而坐,寝衣单薄也不觉得冷,躲在角落里瞧着孤独可怜。 老夫人进去后就皱了眉头:「刚染了风寒就吹风,该打才对。」 明姝蓦地抬首,昏暗的光线下祖母慈眉善目,和蔼如初,语气中还带着亲昵,与从前并无二样。 心中的酸涩陡然窜入鼻尖,激得泪水肆意,她捂脸不敢去见祖母。 老夫人只当小姑娘病中骄纵,朝着她招了招手,「过来,我瞧瞧可还发热了。」 明姝恍惚回到从前,每逢她生病,祖母总要过来看望她,这次也不例外, 小姑娘听话地挪了过去,终究没有忍住祖母的亲昵语气,忍不住地靠近。 老夫人没有多想,抬手抚摸小姑娘头顶的绒毛,亲切道:「病了就该吃药,闹腾也没有什么用,殿下脾气好,不然等你病好了总得收拾你。」 明姝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不得已辩驳一句:「殿下宽厚,不会计较的。」 「是吗?你倒与我那孙女一样,仗着殿下宽厚就肆无忌惮地闹腾,不过,你比她乖巧多了,这点还是得夸一夸。」老夫人尽心扮演好今日的角色,眼见着小姑娘精神好了很多,拍了拍她的小手背,悄悄道:「殿下性子好,可也会发怒的,你莫要将她惹恼了。」 小姑娘乖巧地点点头,耷拉着脑袋不敢去看长公主,支支吾吾地应了一声。 老夫人瞧着她这小模样也怪可怜的,心中也能理解她的处境,无父无母,身旁没有说话的人,尚算听话,嘆息一声,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嵴背一暖,明姝打了冷颤,徐徐抬头,她自己知晓,祖母是在宽慰她,受了殿下想嘱咐来宽慰她的。 她缓缓看向殿下,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秦棠溪却冷望着她:「不许哭。」 明姝浑身一颤,默然点头,努力将泪水憋了回去,心存畏惧,殿下不高兴就会欺负她。 「我送老夫人去休息。」秦棠溪扶起老夫人起身,不忘吩咐明姝:「醒了就把药喝了,不要总想着乱糟糟的事情。」 明姝歪头去看,什么叫乱糟糟的事情? 殿下今日有些奇怪,想不明白,婢女端着苦涩的药汤过来,她偏头不想喝,婢女却道:「殿下吩咐了,您得喝药。」 明姝眨了眨泪眼,极不情愿地喝下汤药,几乎苦到了心坎里,最后咽下点心才感觉好受些。
第97页 人虽醒了,可身子依旧感觉疲惫,等到殿下回来的途中又睡着了。 等秦棠溪回来,小姑娘早就去会周公了,摸摸手脚,好在烧是退了。 明姝脸蛋红红的,精緻的五官在这个时候看上去还有几分稚气,她的相貌与明家人一点都不像。 当日匆匆一见,依旧还有几分印象。 闹了一夜后她也有几分睏倦,脱下衣裳后就抱着小姑娘躺下了。 明姝性子尚算活泼,不拘束礼数,但规矩是极好的,睡相也很好,乖巧地躺在秦棠溪的臂弯里。 本该困顿,可躺下后又无睡意,倒是怀中的小姑娘被药性控制住睡得尤为香甜。 许是年岁小的缘故,骨肉软软的,身子比起刚来的时候也丰腴了不少。 明姝过于澄澈,不爱记仇,脑子里留下的永远都是最开心的事。 或许过于纯良,才会得了重生的机会。 只是江知宜是怎么知道的? 她顿了顿,抛开繁杂的思绪抵着小姑娘的额头,舌尖微微触碰到明姝的鼻尖,一股浓郁的暧昧散开。 明姝吸了吸鼻子,不知情地反而往罪归祸首的怀里钻了钻。 秦棠溪笑了笑,忽而咬住她的唇畔。 鼻息忽而就变重了。 旖旎的氛围在唇畔处散开。 明姝迷煳的睁开眼睛,入眼,是殿下妩媚的容颜,她还舔了舔自己的唇角,酥麻府感觉仿佛在唇角炸开。 「好香……」 秦棠溪笑了,见她迷瞪着双眼,便抵着她的额头道:「澜儿。」 「嗯。」明姝煳里煳涂地应了一声,可脑袋依旧很重,她只得徐徐合上眼睛,不知怎地,耳畔又有人唤她澜儿。 她恼了,捂住对方的嘴巴:「再喊就打你手板。」 秦棠溪莫名一笑,悄悄捏着她的手心:「再闹是要打你的手板。」 明姝不肯,争着收回自己的手,比不过殿下的气势就要讨饶:「不闹了,脑袋疼,抬不起来呢。」 明姝抿紧嘴巴,软乎乎的脸颊就自觉地往长公主处送了过去,努力靠近着她,想感到她的体温。 秦棠溪眉眼再是温软不过,眸中光色坦坦荡荡,寻到她的耳朵悄悄问话:「明姝,你可有喜欢的人?」 明姝在清醒与昏睡中徘徊,耳朵痒得难受,晃了晃脑袋发现没办法脱离『魔口』后不得已才张了张嘴巴:「阿爹、阿娘……」 秦棠溪不满意,眼中满是无奈,「还有呢?」 「祖母……」 「还有呢?」秦棠溪的手落在了被子里,不知不觉中摸到明姝白嫩嫩的小肚子,轻轻捏了捏,大概是最柔软的小东西了。 明姝不耐烦地动了动身子,恼恨道:「没有了、没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九皇叔:没有了,没有了。 感谢大家的投雷和营养液,我爱你们。感谢在2021-03-16 21:04:41~2021-03-17 21:44: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兔毛球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2瓶;原是故人归5瓶;阿娜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不许捏 荒废一日后,第二日天色未亮,秦棠溪便醒了,洗漱一番后,明姝也睁开眼睛,叫嚷一声:「好饿。」 秦棠溪梳发的举止顿住,淡淡道:「饿着。」 梳发婢女窃笑,手脚却快了不少,殿下说饿着哪里会是真饿着。 梳发后,秦棠溪走到踏板上,拍了拍小东西的,微挑眉头,静静地看着她,就如从前一般,「你想吃些什么?」 「我、我想喝鸡汤。」明姝藏不住情绪,饿了就露出委屈的神色。 秦棠溪神色微暗,想起昨日的事就想将她揪起来收拾,强忍着冲动,笑着拒绝:「不可,虚不受补,今日喝些白粥为好。」 长公主声音惯来温柔,眉眼洁净,翻卷修长的睫羽下掩饰住几分不高兴,在清晨熹微的光色中显得尤为亲切。 明姝习惯她的温柔,但忘了一件事,秦棠溪走到今日,并非是温柔的角色,外人都说长公主手段狠辣,这些话总是被她主动忽略。 有时还会用说话的争执一番,「殿下明明那么温柔,再乱说就拔了你的舌头。」 明姝对殿下依旧没有防备,听到拒绝的话后揉了揉自己的小肚子,傻傻地信了。 秦棠溪唇角勾起,细长的手指轻轻地勾住明姝下颚上的软肉,「听话,才有肉吃。」 明姝不明白,「我不听话吗?」 「不听话。」秦棠溪生硬道,尤其是昨日,什么『没有了、没有了』,她在小东西心里就一文不值。 明姝呆了,「我、我好像是不听话。」 秦棠溪皱眉沉声道:「昨日尤为不听话。」 「昨日……」明姝目瞪口呆,昨日她做什么了。 昨日光喝了几碗苦药,什么东西都没吃,哪里就惹了殿下,她还是想不明白。 算了算了,不想了。她拽着殿下暗纹袖口,怯怯道:「我喜欢殿下。」 玉娘说这句话百试百灵。 秦棠溪微微惊愕,目光落在明姝澄澈的眸子里,一泓泉水,干净无暇,梦话好像当不得真。 小东西不傻,有这点小聪明就可以了,万事还有她。
第98页 「喜欢就好,若是不喜欢,孤就将你卖了。」 明姝眨了眨明亮的大眼睛,心口涌起一阵恐慌,手指微微上升就拽住那只细腕,急道:「你不能卖我、我是……」 我、我是赵澜。 但她不敢说,怕殿下把她当作傻子一般卖了。 秦棠溪眼睫不由自主地跳了一下,明姝没有说完的话应该是:我是赵澜。 她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明姝,没有去接下面的话,径直站直身子,小姑娘虽然傻气,可遇事自己机灵清醒着,她还是忍不住摸摸明姝的发旋,「若是你不喜欢我,我就将你卖了。」 明姝委委屈屈,「好。」 秦棠溪这才笑了,淡然起身,吩咐婢女去摆早膳。 用过早膳后,外间天色大亮。 秦棠溪慢悠悠地坐车入宫,路上遇到朝臣,含笑说话。 今日朝会依旧说的是江淮逆臣出没的案子,皇帝做足了功课,面对长公主也有几分底气,道:「江淮两岸鱼龙混杂,近年多频频生起事件,这次不如连根拔起,长公主觉得如何?」 「陛下所言甚是。」秦棠溪附和道。 吴谙立即毛遂自荐:「陛下,臣愿领兵前往。」 秦棠溪冷笑:「世子是想自挂东南枝了,江淮两岸是何情形都不知,你这是千里送人头吗?」 大臣看了吴谙一眼,纷纷笑意难掩,吴世子的视线从未到过江淮,确实知之甚少。 吴谙被怼后,憋屈得不说话。 荣昌侯深知江淮两岸的情况,吓得缩在原地不吭声。 皇帝孤掌难鸣,在殿内梭巡一阵后最后将目光放在长公主身上,试探道:「阿姐要前往?」 「京中诸事繁杂,臣离不得。」 皇帝不好再言,江淮一地就是难啃的骨头,谁都不愿意去,若派武将镇压,蛮力之下怕是会扰乱百姓。 派遣文臣,又斗不过逆臣。 思来想去,确实不好办事。 殿内陷入寂静后,众人更是雅雀无声。 秦捠忽而出声,「陛下,臣觉得不如先派人去秘密探访,摸清敌情后再派兵剿灭,免得打草惊蛇。」 此言一出,不少人出声附和,长公主阖眸不言语,皇帝一时间窥探不透她的想法,她感觉自己同长公主之间差距太远了。 不,应该是这些年阿姐从来不肯认真教她。 这么一想后,心中难免气恨,她恼恨道:「容后再议。」 长公主依旧沉默,再无方才怼吴谙的气势。 朝会结束后,长公主转身就要走,皇帝迫不及待地将她留下。 「阿姐今日并无说出想法,可是有了好计策。」 皇帝与长公主之间早就捅破了窗户纸,长公主握权不放,皇帝跳脚无用,两人依旧回到之前的关系。 长公主回道:「臣无想法,最了解楚襄王一案的信国公已死,陛下另派贤者就成。」 皇帝睨她,长公主真是一个奇怪的人,温柔起来柔顺似水,凉薄起来狠毒少有,真不知该怎么面这位长姐。 她揉着自己脑袋想了想,「阿姐觉得派何人去比较好?」 秦棠溪淡漠,道:「康平县主。」 宗室大多中立,皇帝知晓,而这位小姑母与长公主素来不对付,两人间斗来斗去,她没多想就答应下来,「也可。」 **** 白粥寡淡无味,喝了一碗就饱了,明姝艰难地摆摆手不喝了。 半个时辰后,又喝了一碗苦涩的汤药,脑袋里都泡着苦味,午后睡了一觉后就到黄昏了,没有人说话就趴在床上玩了会。 没成想,平儿回来了。 平儿与以往不同,衣裳华丽了不少,就连髮髻上的珠花也甚为名贵。 平儿搬了凳子坐在榻前,小脸紧绷绷的,看着明姝带了狐疑,「我们之前认识吗?」 明姝摇首:「不认识。」 「你是明家的姑娘,那些帕子都是你绣的,你这么可以说不认识我呢?」平儿皱着小脸。王妃都与她说得清楚,玉佩是落在明家的,这些年明姝也在找她。 怎地找到明姝就不认帐了。 明姝裹着被子,小脸被熏得通红,漆黑的眼里透着几分迷惑:「我真的不认识你,你为何说我认识你,还有、什么绣帕?」 得,她什么都不知道,平儿就开始慌了,指着她骂道:「你骗我,你明明认识我,怎地说让不认识,你分明就是认识我,好多年前我路过那家门口,你救了我。」 「哦,这个事啊……」明姝登时讪讪而笑,「我还真忘了,准你失去记忆,就不准我不记得吗?你讲不讲道理?」 「分明是你不讲道理。」平儿气得脑壳疼,就没见过这么会倒打一耙的人。事情与王妃说得不一样,不行,她要去明家问问清楚。 「你不说,我自然会知道。」说完,就气鼓鼓地跑开了。 明姝照旧一头雾水,怎地做了郡主就变了性子,她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情了? 好奇怪。 算了,继续看册子。 那厢跑开的明姝照着地址去了明家铺子,刚好,接待她的是明母。 明母在店里拨着算盘,儿子随儿媳妇去庙里拜佛,她就留下看着铺子。 见到衣裳华丽的小姑娘后就立即将人引了进来,「姑娘要什么样的料子?」
第99页 平儿睨她一眼,趾高气扬地丢给她一袋子金叶子,「不买东西,我就问你话,七八年前,你家是不是来了一位小姑娘,七八岁的模样。」 「这么多年前的事情哪里还记得……」明母赵氏捧着金叶子眼中放了光亮,袋子掂量都不清,都是纯金的,卖出去肯定值不少钱。 「见钱眼开。」平儿骂了一句,在公主府里见过这等人,听话就知不会说实话,眼疾手快地将金子夺了回来,道:「你既不说,就还我。」 「哎呦、我想想……」赵氏急了,到手的金子就这么飞了,那一袋足以盘下一间铺子了。她忙改口:「是有那么一个姑娘,当时大雪我不愿收留她,后来她将我女儿也给拐跑了,但是后来那个姑娘又回来了,我女儿到今日都没找到呢。」 「什么跑了又回来……」平儿没听清楚,慌神的功夫眼前多了一抹阴影。 是长公主府总兵温瑕。 温瑕挡在两人中间,面露笑意,「小郡主不该过来,我送您回王府。」 「不行,我要问清楚。」平儿哪里肯,就差一句话就要问清楚了,冲着赵氏就喊道:「你告诉我,我是谁?」 「我哪里知道你是谁,将我的金叶子还给我。」赵氏将金叶子一把夺了过来,心口大石头平安地掉了下来,到了我的手里就是我的东西。 平儿不肯,伸手就要去抓,温瑕捉住她的双臂,「送郡主回王府。」 「温总兵,你别拿着鸡毛当令箭,今非昔比……」 温瑕拿锦帕堵住那张小嘴,目送着马车离开,转身同赵氏说话:「烦您同我去一个地方,不然金叶子也得还回来。」 赵氏一听也不拒绝,□□还怕她杀人不成。 温瑕给她蒙住眼睛,从后门将人带离。 马车兜兜转转半个时辰在才停下,赵氏蒙住眼睛看不清,被温瑕搀扶着,只记得踏上阶梯,走了十几不才到了平地。 接着是一阵清新的青草气息,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才跨过门槛。 这是大户人家? 她不敢随意动了,进屋后就坐下,紧接着就是女子的声音:「明姝不是你的女儿」 「谁说的,她就是我的女儿,春日里病了送出城养病去了。」赵氏反驳道,若是少了这么一棵摇钱树,岂非亏了这么多年养她的粮食钱。 「可方才你说多年前有个姑娘来你府上带走你的女儿,接着那个姑娘回来了,而你的女儿至今没有回来。明姝分明就不是你女儿,你若不说实话,今日就别想活着出去。」 声音过于冷漠,能让人想到是一个心狠歹毒的女子,赵氏咽了咽口水,不打自招:「是这么一回事,可我家也养了明姝这么多年,她顶替我女儿在明家长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 「那……」 女子声音停顿下来,赵氏心口提了起来,「你别那什么,想带走明姝就该先将我女儿还回来,当年她两一道冒着大雪出去的,这个丫头自己回来了,说什么我女儿病了,我们出去找的时候就没有人。我看就是这个丫头害了我的女儿,我们没将她送去官府就算好事了,这个时候她就应该给我银子。」 「两、两人结伴离开,结果小姑娘回去了,说你女儿病了,令你去救,你们到了却不见人,从此就未曾见过她,那你为何不派人去找?」 「找了,也去官府报案了,依旧没有找到。」赵氏心虚道,她确实去报案,不过衙役问她要银子,她付不起就回来了。 女子又问道:「那枚玉佩是你女儿的还是那个小姑娘的?」 「玉佩不是明家的东西,是那个小姑娘带来的。」赵氏害怕,又恐女子迁怒,又开口道:「玉佩现在在假明姝手中,不在明家。」 又是一阵无声的沉默。 接着有人将她扶起来往外走,她害怕地抓住那人的手:「你要送我去哪里?」 温瑕道:「回家。」 赵氏勐地松了口气,金叶子到手了。 **** 明姝看着书看了会儿就打瞌睡,外间天色都黑了,婢女进来点灯,瞅着她昏昏欲睡的样子就笑道:「殿下回来许久了,您再醒会儿。」 明姝这才打起精神,这些册子越看越没劲,都是一样的数字,翻来覆去地出现在不同的页里。 本来觉得好看,可看多了就觉得厌烦。 她抱着枕头就侧躺下来,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殿下,心中不免失望。 晚上又是清粥,喝得眼睛里面都是星星了。 喝药后不过片刻功夫就开始犯困,撑到亥时也不见殿下回来,或许殿下公务多,她自己就先睡了。 接连两日都是如此,殿下都不曾露面。 明姝开始躺不住了,朝着婢女打听殿下的行踪。 婢女言季给她整理衣裳,崭新的衣裳叠好安放在箱笼里,笑着回道:「您大可放心,殿下近日都歇在书房,并无旁人。我们殿下是难得的好性子,有了姑娘不会去看旁人的,您就安心养病。」 明姝闻言笑红了脸,十指捂着自己的脸,透着缝隙里去看婢女,又好奇问她:「殿下一直都是这样吗?」 言季回道:「一直都是一个人,您就放心,殿下那么好您该珍惜才对。」 明姝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一回事,自己乐得缩进被窝里,露出的脚指头就像莹润的白玉一般。
第100页 脑袋缩在被子里高兴得不行,脚指头露在被子外面跳舞。 睡过一夜后,到了第二天夜里,明姝偷了言季的衣裳换上,将那日从殿下处顺来的玉令也堂而皇之地挂在腰上。 书房是禁地,没有殿下的令是进不去的。 换好衣裳后,她提着灯笼往书房走。 夜晚漆黑,走到外面就开始后悔了,明姝站在原地想了想,她自己就是一个鬼过来的,还怕鬼不成。 这么一想,底气十足。 走到院门口的时候,侍卫将她拦住,「不能随意走动。」 「殿下让我过来的。」明姝甜甜一笑,急忙将玉令递过去。 侍卫这才放行,明姝小跑着进去。 除去书房里的灯亮着以外,庭院里都是一漆黑。 屋里的人肯定还没歇息,明姝将灯放在外间,想了想,轻轻推开门,里面没有人。 探头去找,书柜后别有洞天,殿下阖眸躺在榻上。 灯火朦胧,宽松的衣裳飘着,精緻的五官撇开不论,脱下厚重的朝服后显出她的身姿,肩颈腰间弧度极美,纤细好看。 明姝还是不敢去吓到她,敲了敲书柜,殿下勐地睁开眼睛,狠厉的光色陡然闪过。 神色冷淡不说,周身隐隐透着几分肃杀。 明姝登时进退不得。 瞬息后,秦棠溪缓过神来,眉眼添了几许温柔,「你怎地来了?」 「我、我也不知道为何就来了。」 「说的什么傻气话。」秦棠溪起身,牵起小姑娘的手坐在榻沿,握着冰冷的小手就主动解开她的衣带,带着她一道躺下。 明姝脑海里还映射着方才殿下凌厉的眼神,极其一种乌云密布的意味,心中敲着小鼓,她觉得殿下变了。 不对,殿下本来就是这样。 分不清了。 明姝下意识就往秦棠溪怀中钻过去,脑子里乱糟糟的,又觉得自己受了几日冷待,便苦着一张脸道:「你亲我一下。」 秦棠溪看着她,脸色添了几分深沉,「为何要亲你?」 「以前不是、可以、亲的吗?」明姝舌头打结,喉咙里更像是堵了一团棉花,勐地想起玉楼春风花雪月的事情,脑门上冒了一通冷汗:「你有别的情人了吗?」 秦棠溪皱眉,这是哪里跟哪里? 「没有。」 明姝不放心,沉沉地盯着她好一会儿,气道:「你就有,你都不亲我了。送上门给你亲,你为何不亲呢?」 瞧不起我了。 明姝丧气地耷拉下脑袋,心中虽说很失望,脑子里还是飞快地转动着,殿下以前不是这样的。 胸膛重重地起伏了两下后就不气了,她是买来的,没有资格同殿下计较,大方道:「我亲殿下也是一样的。」 秦棠溪凝望那双漂亮的眼睛,明姝是将刑部里发生的事情都忘了还是说受了什么人蛊惑? 她何时有别的情人了? 秦棠溪盯着她想生气又不敢生气的样子,一阵暖香扑鼻而来,双眸低垂,紧抿着唇角不手说话。 明姝气鼓鼓地撑起半个身子,凑到殿下面上去了。 殿下还是无动于衷。 送上门的不香了吗? 她失落地躺回榻上,殿下不肯亲她,她的高兴也没有了。 秦棠溪未曾意识到她的目地,肉眼可见她不高兴了,又不知为何不高兴,难不成就因为不亲她? 可她极有可能是信安王的郡主,她二人之间的关系就变成堂姐妹了,这如何亲。 殿下还是无动于衷,明姝难受到心脏都跟着疼了,自己揉揉心口,吞下满腹苦水。 不亲就不亲,以后都不给她亲。 「以后都不给你亲了。」 半晌后,明姝还是气鼓鼓的,秦棠溪这才意识到气得不轻。 想到那层朦胧不清的关系后,苦涩一笑,「你想亲吗?」 「不想,你亲旁人去。」 秦棠溪唇角笑意止不住了,伸手将小姑娘的身子掰正,「气性真大,明姝,你不记得刑部我的问话了吗?」 「不记得了,就记得你有了旁人,就连我这个替身都不香了。」 「替身啊。当你自己替身可还好,赵澜,你可记得这个名字是谁取的,可记得晨昏是谁教的?」 明姝眼珠子转了转,最后落在殿下淡然的面色上,晃了晃脑袋,「你什么意思?」 「明姝,倘若你的灵魂是赵澜,身体却是信安王妃的女儿,你说,我该亲不亲你?」 秦棠溪素来温和的眸子里,一片冷然,语调也是波澜不惊。 明姝却瞪大了眼睛,「殿下,你怎地知道赵澜、我、我是赵澜?」 「因为世间唯独你最傻,找不出第二人当我的面哭了几回都不知,那日刑部我问你话,你说那封信是你父亲写的。信国公是赵澜的父亲,你却脱口而出,我以为你自己知道了。」 秦棠溪也是无奈,这么米煳的性子在玉楼春里怎么保命的。 明姝不说话了,眼眶里的眼泪水打着转,秦棠溪眉梢轻扬,「再哭就不亲你了。」 「嗯?」明姝立即停了哭,就像是泄洪一般,说不泄就不泄,泪水掌控得极其好。 迎着光,小姑娘白得发光的小脸上带着惊愕,眼睫一颤一颤,好像随时就能哭出来, 秦棠溪无奈摇摇头,自己坐了起来,小东西就一点儿没有察觉自己掉马了吗?
第101页 而且,她还将自己当作赵澜的替身。 明姝眉头微动,似乎没有察觉一双细手伸向自己,等到肚子上一股暖意刺激着肌肤后才反应过来,忙蜷曲着身子:「不许捏。」 翻了个身,整个人趴在床上,张着小嘴巴,气闷地望着殿下。 「你这么望着我做什么,不改改你的小毛病?」秦棠溪也是拿她没有办法,肚子摸不到,就在她身上上下看了一眼将她拉过过来,在她臀上抽了一下,「再盯着就把你卖了。」 明姝害羞,白皙的脸颊登时就红扑扑,羞道:「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呢?」 被子在殿下手中,躲都没有地方躲,她害羞得无地自容。 「你自己送上门的怨我?」 作者有话要说:长公主:捏肚子还是下腰,选一个? 明姝:气,不选。 长公主:哦,那不亲你了。 皇叔:没有了、没有了,给我一条活路。 感谢在2021-03-17 21:44:15~2021-03-18 21:29: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冬之雪人6个;射ep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非也44瓶;十月31瓶;紫年籽言30瓶;清池10瓶;阿娜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阴气 小姑娘偃旗息鼓,咬着唇,捂着眼,「殿下风光霁月,从前教导我的话都不算数了。」 秦棠溪坦荡荡地看着她,「孤之前教过你什么?」 「教过很多,一时间说不出来了。」明姝急得脑海中一片空白,殿下教过的事情太多,都不知道说那个。 「忘了便是什么都没有教。」秦棠溪拿手瞅着她的手背,一点一点勾得併拢的五指松开,透着缝隙就看到那只狐狸眼,「你之前说喜欢我的,可还作数?」 明姝愁云惨澹,急道:「殿下,我父亲的案子……」 「你父亲的案子并非冤判,还在审查中,你且稍安勿躁。」秦棠溪打断明姝的话,盯着她看了半天,不想说起扫兴的事,便道:「小东西,你可想给自己报仇?不为信国公府,就为你自己呢?」 「给自己报仇?」明姝听懂了,她不是没有想过,只是秦见晗已然是贵妃了,她不过是一花楼女子,怎么去斗呢? 「我不会帮你,你自己想办法,但有一点,出了纰漏,我给你兜着。」秦棠溪双眸沉寂。 明姝澄澈的眸子闪了闪,捂着眼睛的手慢慢地松开,「阿姐,她是你恩人的女儿。」 「所以,我不能帮你杀她。」秦棠溪坦然道。 「我杀她,你会生气吗?」明姝不明所以。 秦棠溪嘲讽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古来有之。」 明姝这才明白殿下的意思,殿下不会插手,但会给她善后,如此也不算对不起恩人。 「所以您是真的喜欢我吗?」 秦棠溪垂了眸子,小姑娘眸色生辉,带着小小的得意,她冷冷道:「不喜欢。」 明姝撇嘴,「你是不是从小就喜欢我?」 「异想天开。」秦棠溪冷漠地转身。 「我不信,那日你病了说喜欢我的。」明姝立即爬过去,拿自己身子压着殿下,口中还唠叨着:「你说只要我回来,你什么都听我的,还说,你想我,让我不要害怕,怎地,你不认帐吗?」 聒噪的小东西!秦棠溪捂住自己的耳朵,小姑娘就像面团一样滚来滚去,烦躁得很。 她惯来自持,明姝这般就像一根绳子将她捆绑起来,心脏扑通直跳。 「阿姐……」 无人应答。 「殿下……」 照旧没有回应。 明姝烦躁不安,干巴巴地坐在自己榻上,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小溪?」 漂亮的眸子亮晶晶,如同日光下晶莹的露珠。 秦棠溪蓦地睁开眼睛,瘦小的身影挡在身前,遮住了烛火,在她面上留下阴影。 小姑娘嬉笑的面孔就像是一面镜子,喜怒哀乐,过于澄澈的眸子带着她心中的欢喜,小手还不忘攥住她的衣袖,睫毛颤得极快,她装作没有听懂,道:「你再喊一遍。」 明姝咽了咽口水,不自觉地俯身,慢慢靠近殿下。鼻息间滚烫唿吸交缠在一起,洒在两人的唇角上,她闻到了殿下身上淡淡的药味,眼神朝她襟口处细腻的肌肤不觉多看了两眼。 可是除了连绵如雪的肌肤和精緻的锁骨外,什么都没有看到。 慢慢地,那双澄澈的眼睛不再干净,染上不同的情绪,慢慢地染上颜色。 小姑娘学坏就在唿吸间。 秦棠溪恼了,戳着她的眉眼:「不许看。」 明姝不肯,反而扬首又看了一眼,觉得没看够,吃了雄心豹子胆一样伸手去拨衣襟,狐狸的眼眸再度染了水色,「我上次看过了,觉得好看。」 「放肆……」秦棠溪捏着那只不安分的手,双眸生戾,「胡言乱语,我可没教你这些。」 「管事教我的,懂得要迎你的喜好而上。」明姝小脸红扑扑的,屋里的温度熏得身子都热了。 不知羞的一句话听得秦棠溪脸色发红,连着脖颈都是一片艷色,羞得她想好好收拾这个小姑娘。早知如此,那晚就应该将小姑娘带回来,就算是调.教也轮不到那些人。
第102页 「睡觉。」 明姝不肯,鼻尖的药味反而更重了些,「阿姐,你受伤了吗?」 「没有,躺下。」秦棠溪无奈,拽着那只上下指点的手就将人按住,摸着柔软的骨肉,心口就软了下来,红唇微弯,「是想下腰吗?」 「我、我还是个病人。」明姝立即躺了下来,躲在殿下怀里不等她催就闭上眼睛,最后不忘摸到被子盖着两人脑袋。 被子里黑漆漆的,手摸索一阵后碰到一片柔软吓得又缩回手。 明姝动都不敢动了。 唿吸沉重,须臾后,她又掀开被子,大口喘着粗气,「殿下,你受伤了。」 秦棠溪不理会她,蓦地闭上眼睛,转过身去。 明姝眸色通红,染着水泽,想说什么话,忽而殿下清冷的面容变大了,绒毛都能看见……唔…… 嘴巴被堵住了。 半晌后,秦棠溪松开不安分的小姑娘,「再不睡觉就咬你,不止一口。」 明姝不信,舔了舔舌尖上殿下残留的温泽,觉得很舒服。 这种舒服是心口还有身上的,让人意犹未尽,她痴痴地望着殿下:「咬两口也没有关系的。」 秦棠溪红着脸,拽起她纤细的手腕就咬了下去。 明姝登时就要哭了:「不、不是的,不是咬这里,疼的……」 秦棠溪狠狠地咬了一口,在小小的手腕上留下一排压印,唇角弯出一抹坏笑:「还要咬第二口吗?不如给你那只手腕也咬一口,怎么样?」 「不要。」明姝哭着将手拽了回来,自己吹了又吹,哭道:「都咬出红印了。」 「是很可怜,再陪你一个?」秦棠溪慢慢哄道,趁着她哭就拽住另外一只手腕。明姝吓得就白了脸色,急得踢了踢腿,「不敢、不敢了,以后不摸你了。」 好端端气氛勐地变得暧昧。 明珠害怕地眨了眨眼,将手从殿下手中悄悄地偷了回来,勐地钻了自己的被子里,不忘踢了踢脚。 脚上没有被子,算了,殿下不会咬她的脚。 秦棠溪也舒服地躺了下来,拍拍明姝露在外面的小屁股,「顾头不顾尾。」 一夜间,格外舒心。 秦棠溪令人去告假,自己带着明姝出城。 皇帝听着公主府的传话,不悦地砸了汤碗,「怎地又告假,江淮逆党一案还没出合适的章程,她眼中可还有朕?」 殿内雅雀无声。 皇帝气得坐在龙椅上,将告假的奏疏直接丢出了宫,内侍迅速又捡了回来,小心提醒她:「陛下,长公主的人还在呢。」 长公主一手遮天,远远地超越众臣,她不来,也许是件好事呢。 皇帝怒气横生,坐在龙椅上许久不说话,伺候的宫人面面相觑,谁都不敢上前去触霉头。 到底是年幼,情绪总是崩不住,冷漠的眸色里藏着不耐,她对长公主的忍耐也是有限的。 她才是皇帝,长公主数度扬言废帝,她忍得够辛苦了。 说不来就不来,将她放在眼里了? 她忍耐许久后,神色越来越难看,吩咐道:「将安太妃给朕请来。」 内侍应了一声,急忙出宫去请。 ***** 洛阳里外城,在外城有座寺庙,是皇家所造,住持的得到高僧,平日里不少勛贵来此烧香拜佛。 寺门前摆着不少小玩意,还有糯米做成的甜糕,蒸出香甜的味道,时兴的小玩意也有不少,各式珠花香草,更有人在庙门前摆着算命的摊。 明姝下车后果断走到算命的地方,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钱,道:「算算我何时成亲?」 秦棠溪缓步而来,露出无奈的神色,果然还是以前爱玩的性子。 算命的是一年过五十的老者,留着长须,见到小姑娘近前后微微讶然,道:「算谁的,你的吗?可是你的看不出来,不若算算你这副身体的,价钱是别人的十倍。」 「你这老道是在诓骗我,为何就是别人的十倍,不算了。」明姝哼了一声,将钱拿回来,拉着殿下就走。 臭道士,就想骗我。 秦棠溪朝着老者看了一眼,眸色深邃。 跨过寺门后又是别样的天地,参天古树都是香客,人来人往,竟很热闹。 从寺门到正殿,走了九九八十一阶台阶,明姝站在正殿前,香火吹了过来,她无端皱了眉。 「怎么了?」秦棠溪关切道。 「心口疼。」明姝揉着加快跳动的心口处,扭头往里面看了一眼,殿内菩萨紧盯着她,吓得她往殿下背后躲去,「殿下,你说我占了别人的身体,他们会不会来抓我。」 「想多了。」秦棠溪也跟着少了一眼,心口微颤,捏着明姝的手就往后院走去,「不要看了。」 明姝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菩萨的那双眼神不是悲天悯人,而是阴狠无常。 她颤了颤,紧紧抓住殿下的手,一点都不敢松懈。 两人轻装简行,身后也没有婢女跟着,秦棠溪在前领着,明姝乖乖巧巧地跟在后面。 寺内错综复杂,香客随意走动,树荫下的夫人们也不少,明姝甚至认出几人,指着她们同殿下道:「她们会认出你吗?」 「认出又如何呢?」秦棠溪紧紧握着那只害怕的小手,「心口还疼吗?」 「好多了,我们去见谁?」 「去见住持。」秦棠溪道。
第103页 两人在羊肠小道上了片刻,对面走来一僧者,三人恰好遇上,秦棠溪止步脚步,朝着来人颔首:「住持。」 「殿下今日来听佛吗?」住持年过七十,满头白髮,面目慈爱。 明姝从长公主身后探出脑袋,就看了一眼,迅速缩回脑袋。 只这一眼,住持脸色大变,他逾礼看向长公主身后的人,「殿下今日过来因为她?阴气甚重,殿下该小心些。」 人各有天命,阴阳气息都是一样的,死人身上没有阳气的,活人身上也没有阴气。 小姑娘身上阴气过重了。 秦棠溪拧秦眉:「住持可有办法?」 「没有。」住持摇头,抬头望着即将凌空的太阳,日光灼灼,最为厉害,他看向明姝:「你从哪里来的,应该知晓去处。」 「胡言乱语。」明姝不甘心,好端端活着,难不成还要去死不成? 浮云碧空,光色疏朗,小姑娘脸色白皙,唇角红润,一双眼睛也是澄澈有余,住持却道:「殿下近日可有血光之灾?」 「你的意思是我同她在一起,她就会有血光之灾?你怎么那么坏,为什么要诅咒我们?」明姝不服气,撸起袖口就想上前打人,「你欺负她,不行,我还没欺负呢……」 小姑娘反常的暴躁不安,就像是被逼入悬崖的兔子,急了返回去咬人一口。 秦棠溪一把按住她,「住持说笑了,且说解法。」 「没有,生死各安天命。」住持悲悯地摇首。 秦棠溪淡漠的眼中终于露出一丝罕见的不耐,双手按住躁动的小姑娘,同住持淡笑:「可,孤明白,孤觉得此处不大好,除庙为学堂,应该会有不少学子进学得道。」 这个比打人更狠,直接剷除老巢。明姝点头附和:「夷为平地,让你胡言乱语。」 住持不慌不忙,双手合一,「殿下可知世间何人阳气最盛?」 秦棠溪凝眸,「不知。」 「天子,天子乃是上方认可之人,天道而生,掌握万民。」 明姝炸毛了,「把我送给陛下?」 住持淡笑,笑意晦暗莫测。 秦棠溪明白那抹笑意由来,按住小姑娘的指尖微微发颤,「打搅了。」 明姝小脸怏怏的,殿下转身的时候跟上她的脚步,小声开口:「不要把我送给别人,他的话不能信,殿下受伤了吗?如果我真的妨碍你,我就离你远点。」 「陛下是我的杀父仇人,您把我送过去,我会杀了她的。她那么好色,指不定就被我杀了。」 「殿下,我搬出您的院子好不好,太妃礼佛,我搬去与她一道礼佛,好不好?」 「再不行,我就搬回别院和祖母住在一起,可好?」 唠叨一路后,秦棠溪都没有回应一句,出了寺庙后也不急着上马车。 寺门前的路很宽,货郎叫卖不说,还有许多民间特色小吃,若是以往,明姝肯定会买些来吃,但今日却没有了胃口。 她不明白,殿下今日为何要来寺庙听那老傢伙胡言乱语。 她想不明白,秦棠溪去买了两块糯米糖糕,拿着油纸包着,递了一块给她。 「这是送我走前最后的温柔吗?那我不要。」 秦棠溪无法维持自己的冷漠,唇角不由自主地弯了弯,心中软得一塌煳涂,无奈道:「回去你同太妃住在一起。」 「不送我走了?」明姝接过糖糕,轻轻咬了一口,殿下朝她点了点头,她立即就心安了,拉着殿下就朝着货郎走去。 货郎手中不少玩意,叫出名的胭脂、叫不出名的竹编的动物,明姝几乎快要将担子里的东西选空,乐得货郎直喊姑娘好。 秦棠溪站在人群中双眸幽深,端庄的面容显得格外的沉静,与热闹的巷子里格格不入。 明姝唠唠叨叨地选择,口中还念叨着这个给谁,那个给谁,就连守门的小厮都有。 挑了半晌后,秦棠溪面色沉沉地看着她,「我的呢?」 「你的……」明姝登时怔了下来,直接问道「你要吗?」 「我为何就没有呢?」秦棠溪不高兴,惦记着这么多人,为何就不能惦记着她。 没良心的小东西。 回去就送走。 秦棠溪抬脚就走,衣袂飘然,竟有几分洒脱之感。 明姝这下慌了,忙将货郎包好的东西抱住,小跑着去追殿下:「阿姐、阿姐、我给你做点心,做你喜欢吃的。」 秦棠溪悄悄地缓下脚步等着身后人追上来,冷眼望着她:「一日不够。」 明姝脑门一热,「那就一月?」 「嗯。」秦棠溪应了一声,牵着那只小手,慢慢地在巷子里走着,唇角勾了勾,这般时光当真很好。 两人慢慢走出巷子后,寺庙门口出现了两人。 树荫遮挡下,江知宜的身影隐于暗中,她嘆了口气道:「没成想,长公主也有这么快上当的时候。」 她身侧黑衣男子嘲讽道「情之一物害人,你这颗棋子选得不错,明家的人都不要留着了,免得留有后患。这颗棋子闲置太久,该派上用场了,我要剿灭江淮的具体章程。」 「此事是皇帝在做,她好似未曾参与,瞧着今日皇帝的样子,好似不大高兴。」江知宜迟疑道。 「她愿意放手,小皇帝未必有能力吃得下,再过几日,她就会接手,以退为进的策略,你看不明白?」男子提醒道。
第104页 江知宜露出瞭然的神色,「我且试试,但信安王的嫡女回来了,此事就难办了。」 「不管如何,也要将她逼上帝位。找人暗中跟着那个郡主,必要时杀了。」男子神色阴狠,双手紧握成拳。 江知宜没有再说话了,谈何容易,长公主本就无心为帝,不然早就废了小皇帝。 **** 长公主告假半日后回到署衙,秦捠先寻她说话。 「江淮逆党存活二十多年,先帝年间想过多种办法去根治,都没有效果。若是一味硬杀,也摸不清那些老巢。江淮传来消息,他们组成了天理教。您听听这个名字,什么天理,臣的意思的让人去秘密探查,潜入内部去打探消息。但是荣昌侯非要派兵硬拿人,极有可能冤枉无辜,他们还想从中揽兵。」 「皇帝心性不坚,耳朵根太软,荣昌侯想藉机得些兵权,不如就随了他的意思。」秦棠溪眼眸微眯,修长的手指在桌角上敲了又敲。 这是她心绪杂乱的表现。 秦捠跟随她多年,一眼就看出她的反应,「殿下心绪不宁,可有其他烦恼的事?」 「无妨,吩咐下去按兵不动,皇帝这么说,就尽量安排。」秦棠溪果断道。 「臣领命,礼部今晨询问信安王府嫡女回来一事,若是真的爵位一事也需同殿下商议。」秦捠说起其他的事,信安王膝下无子,仅得几个姑娘,庶女上不得台面,嫡女又早夭,不想半道说是信安王故意而为之,就为了她可以活成年。 秦棠溪沉默下来,指尖再度在桌角敲了敲,速度反而加快了些,哒哒响了数声后,才勐地开口道:「嘱咐礼部先不必忙碌这件事,压后再说。」 秦捠没多问,领命退了出去。 屋内光色黯淡了些,南窗下的盆栽绿意充足,春日里的雨水都很滋养,几日间就长高了不少。 莹白的指尖落在青翠的枝叶上,纤细的指甲掐着叶根,慢慢地掐出些绿色的汁水,汁水染得秦棠溪满手都是。她慢慢地松开绿叶,凝望早就不干净的手掌心。 她早就不干净了,何必再装什么善良。 **** 明姝大病初癒后就搬去了安太妃的院子里,说好过生辰的事也被殿下忘了,但她不计较,休息好后就去户部当值。 康平县主不在户部了,不知去了哪里,她找到陈世子问了几句,不想,他也不知道。 户部是人人都想进的地步,金部又是重要之地,少不得有人拿钱办事,明姝都义正辞严地拒绝了。 拒绝几次以后,同僚看她的眼神都变了,不再像以前那般亲切。 明姝不明白,陈郸好心给她解惑:「因为你太干净了,他们谁不收点小钱。」 「原来如此,那我要不要收?」明姝煳涂了,亮白的牙齿咬着下唇,露出苦涩的神色。 「瞧你这个样子也不像缺钱的,可谁会嫌钱多,你改日请他们喝酒便是,又不是什么大事。」陈郸显得很老成,新来的不懂规矩,他少不得要教一教。 明姝摇头:「回去晚了不好。」 「你小小年纪未曾娶妻,晚归又怎么了,难不成你娶妻了?」 「没有娶妻,就是不能晚归。」明姝不答应,回去再想办法,殿下明明让她搞好关系,没成想竟然会先败在收礼上。 还是太年轻了。 回到府里后,长公主还没有回来,她先去太妃的佛堂请安。 进去后,唤了身太妃,没有人应答,里面静悄悄的,想来没有人的。 她准备出门就走,发现门没有锁。往日里太妃都会将佛堂锁上,今日竟然没锁,许是忘记了。 左右没有人,她就直接将挂在门上的铜锁啪嗒一声锁上,钥匙就放在自己的荷包里,去门口等着太妃回来。 走到门口却发现长公主回来了,她兴高采烈地迎上去。 秦棠溪方从城外回来,教踩着泥土,裙摆上也染了些污渍,见到小姑娘后忽而觉得怪异,「你怎地不在太妃处?」 「太妃不在,我在等她回来。」明姝还拿出钥匙晃了晃,「她今日连佛堂门都没有锁,我给她锁上了。」 「锁上就好。」秦棠溪未曾多想,走过一段路后想起一事,询问婢女道:「太妃今日说信安王妃会来,人可走了」 婢女摇首:「没有走,说是等您回来商议要事。」 「嗯。」秦棠溪顿住脚步,感觉一阵不对,信安王妃来了,母亲不该会离开府里,她下意识看向明姝:「佛堂门开的,里面没有人吗?」 明姝仔细回想一阵:「我喊人,没有人回应。」 「钥匙给我,你今晚不必回太妃处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姝:出事了。 感谢在2021-03-18 21:29:34~2021-03-19 21:14: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兔毛球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祝老星70瓶;兔毛球5瓶;阿娜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圆房 天色漆黑后,少有人走动,卧房外也徐徐安静下来。 卧房里的灯甚为明亮,明姝抱着书背得头晕眼花,一面记一面想着刑部文书上的案件记录。 只怕还是要去一趟刑部,她从随身的荷包里取出殿下的玉令,如此倒也便利不少。
第105页 明姝活动了筋骨后就抱着锦被睡着了。 亥正时分,秦棠溪从外面走来,小姑娘安安静静地躺在被子里,睡相很好,两只手临睡前还不忘抓着被角,不曾想,竟还没有改掉这个习惯。 外院管事在这个时候来了,她悄悄地退了出去。 赵绘满身污渍,进屋前拍了拍身上的灰烬,同婢女拿了块帕子擦擦脸,收拾干净后才走进去。 屋内长公主坐在案牍后,他轻手轻脚地走进去,小心道:「殿下,明家的事查清楚了。」 秦棠溪眉眼深沉,「说。」 「明家在□□年前确实来了一小姑娘,吃住几月后就被赶了出去,没几天后明家小姑娘也跟着回去了,期间回来过,接着就是外来姑娘回来。没过多久,外来姑娘成了明姝。而明家小姑娘不知所踪,这位明姝绣艺好,一直会接着单子做生意。后来明家男人死了,明家铺子被典当了,明姝就被出城去养病。实则就是被卖进玉楼春,不知何故,明家得到的银子颇多。管事玉娘说那张脸蛋好,可小的察觉背后与江府有关,江府管事见过明家妇人。」 一番话说得极为清楚,秦棠溪明亮的肤色上涌着几分黯淡光辉,骨节分明的手指敲了敲桌角,「还有呢?」 「有,外来的姑娘来路不明,一直没到她的父母是谁,您让我去找的小郡主是在五岁失踪的。小的找到王府的老人问过,小郡主头顶有个红点,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 「下去吧,接着去查。」秦棠溪摆摆手,自己一人在屋里坐了许久,亥时两刻的时候,起身走出去。 婢女在前提着灯笼,夜风飘来盪去,阴森而诡秘。 月色好,银辉清淡,但周遭并无星辰,抬眸去看,仅一月,略显得凄楚孤独。 秦棠溪只看了一眼就没有再看,进入太妃院子里的时候显得有些不安。 信安王妃在公主府住下了,就住在太妃的院子里,婢女在外间守夜,倒能听见太妃与王妃的说话声。 长公主进来后,婢女进去通传,里间人影绰约,片刻后,两人披衣而起。 秦棠溪坐在坐榻上,见到信安王妃出来淡笑着问道:「郡主方回来几日,王妃怎捨得将她一人丢在府上呢?」 王妃披着太妃的披风,眉眼温软,她出自江南,身上多了几分洛阳女子没有的气质,细细看来,明姝也有几分那样的气质,但没有王妃那般让人惊诧。 被长公主这么一问后,王妃也略的不太自然,下意识看向安太妃。安太妃皱眉,想说什么话却见到秦棠溪神色凌厉,她只得闭上嘴巴。 王妃求助无望,这才道:「殿下知晓什么直说便是。」 「明知平儿不是郡主,您为何将人收下呢?」秦棠溪直问道。 「那是因为没有选择。」安太妃代替王妃说话。 信安王妃在太妃说完这句话后下意识看她一眼,露出隐忍的神色后,放弃再说话的。 秦棠溪唇角扯出一抹嘲讽:「混淆皇室血脉不说,若是被发现了反而将把柄送给皇帝。」 「皇帝及笄后就该亲政,你把持着权力一年两年是没有问题,十年呢、二十年呢。权力更迭就在一瞬息,秦棠溪,你该明白古今的摄政者有几人善终。你是我养大的,难不成我能害你。」安太妃一反常态,语气沉重几分。 气氛陡然冷了下来,母女二人各有道理,信安王妃立即从中说和,道:「混淆谈不上,皇帝是何性子,你应该清楚。陛下错杀忠臣,信国公手中二十万兵权如今无人接,无战倒也算好。眼下如果开战,二十万兵马无主,群龙无首,殿下该如何收场?」 「本朝战将本就少,信国公是高宗信任之人,她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做事顾头不顾尾。退后一步来说,你虽把持朝政,错是有,她也该分清内忧外患,错有轻重,她犯了大错。她若亲政,杀了战将也就罢了。偏偏自己没有权力,祸乱有你来背。秦棠溪,她早就被太后惯坏了性子,对你只有一日超过一日的憎恨。今日手臂伤了不要命,下次刺客就会刺中你的心脏。」 安太妃直言,也不想再将冒出来的火苗按回去,又道:「我不闻事事,但太后每隔几月就会将你做的大逆不道的事告诉我。言辞语句中都在说明是你要行谋逆,信安王同属先帝子嗣,你为庶,我是低贱女子,此点不论,但郡主金枝玉叶,比起皇帝,哪点差了呢?」 「母亲,那你又可知谁才是真正的郡主?」秦棠溪头疼欲裂,眼神极为复杂,看向太妃的神色中多了几分悲悯,「平儿不是郡主,你却将人带回去,今日将她留在府上,可见您对她没有疼惜之情。但平儿是我养大的,她的心性良善,您将她还我吧。」 「还你?不成。」信安王妃不同意,事情进展到这一步了,哪里还有更改的余地。她看向面前身形颀长的女子,心中陡然长嘆:「棠溪,你註定与那个位子无缘,既然如此,谁坐皇位对你来说都没有关系的。」 「有关系。」秦棠溪舌尖抵着牙关,眼中的复杂的情绪被浪潮激来的恨意冲散,她深深凝望着眼前的王妃,谁都可以,唯独明姝不行。 明姝是她的。 「你找到真的郡主了?」安太妃狐疑道,秦棠溪是她看着长大的,性情沉稳,行事都以大局为重,这个时候断断不会为简单小事绊住手脚,她想了想,立即抓住重点:「是明姝?」
第106页 「不是。」秦棠溪想都未想就拒绝了,当即起身就走,身形快速被黑夜淹没。 信安王妃不明白长公主为何就翻脸了,「明姝是谁?」 「玉楼春里买来的姑娘,她最近迷得不得了。」安太妃失望地坐回椅子上,背对着信安王妃,揉着酸疼的眉眼,无奈道:「她决定的事,你我未必能让她改口。」 「原来是一姑娘,殿下性子好,身旁也干净,许是初次见到明姝这类的姑娘,等时间久了就会慢慢放开。明姝我也见过一面,是很乖巧,不想是从玉露春里出来的。你想她变心还不简单,送些同样性子的姑娘去变成。」信安王妃反而觉得安心来,长公主是出名的淡泊,情爱一事只怕还没摸到门路呢。 她推了推太妃的肩膀:「你不教教她?」 「教甚,无师自通,政事那么多,我又没教她,不也自己懂了。情爱教过了头,就会变成渣女。」安太妃无奈地揉着额头,面对聪慧又自有主意的女儿就显得她很愚蠢。 信安王妃徐徐摇首,在她一侧坐下,慢慢开解道:「先帝誓言不必在意,你躲了她十年她依旧没有忘记,可见还需另闢道路。殿下性子冷,在明姝身上开窍了,指不定就会放开。方才她说明姝是小郡主,我明日就去见见。」 「随你,你看着办。」安太妃也是束手无策。 「夜深了,该安置了。」信安王妃拉了拉她的手,「都快到子时了。」 安太妃睨她一眼,「睡觉。」 夜深露重,灯火在良久后就熄灭了,一夜无梦。 明姝被婢女唤醒后觉得睏倦难消,又翻了个身子继续去睡,婢女悄悄地又喊了两声,还是没有反应。 秦棠溪闻声走来,在她脑袋上点了点:「明姝,你要误了时辰了。」 「不急不急。」明姝躲进被子里,还是原来的模样,顾头不顾尾地露出一双脚 脚指头蜷曲在一起,脚踝处都跟着动了动,脚醒了,脑子还没醒。 秦棠溪俯身坐了下来,手伸进被子里找到白嫩嫩的小肚子揉了揉。 被子里人立即露出脑袋,迷煳的神色一扫干净,立即伸手捉住那只手,她恼恨道:「别揉、别揉了。」 「可醒了?」秦棠溪淡笑,见到那双水泽瀰漫的眼睛后觉得有意思,摆手屏退婢女,忍不住靠了过去,「明姝,今日我们不去户部好不好?我带你出城去玩。」 「不行的,昨日陈世子说带我去京兆尹处,说是有要事去办。我不能不去,殿下,我们改日再去玩。」明姝露出可惜的神色,握着殿下的手就亲了亲,「阿姐,你近日不忙吗?」 「不忙,等鱼上钩,我们去玩,行不行?」秦棠溪将手探入衣内,摸到光滑的小肚子后。 明姝不知昨夜发生的事,但脑海里还记得安太妃的事,「殿下,我昨日是不是将太妃锁起来了?昨日都有人告诉我了,说太妃与王妃都在里面呢,我问话,她们为何不回答,好奇怪。」 秦棠溪浅笑不语,小姑娘还是单纯了些,不过,她也是近日才知道晓的。 「太妃没有怪罪你,我们去玩,带你去狩猎,我约了不少人呢。」秦棠溪轻言细哄,显然,小东西还是要哄的。 明姝翻了个身,刚想爬起来就被殿下圈住腰,翻身也脱不了身,她又转了回去,主动抱住殿下:「殿下,我们圆房吧。」 「什么?」秦棠溪顿愕,怀里的小姑娘却紧紧搂着她,呵气如兰,熏得她脸红耳赤。 明姝坦荡荡地告诉她:「圆房啊,殿下怎地变笨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姝:我思想超级高尚的,买我不会让你吃亏的。 感谢营养液和地雷哦,今晚二更应该会有吧。 感谢在2021-03-19 21:14:09~2021-03-20 14:28: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娜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自欺欺人 小姑娘是秦棠溪见过最诚实的人,也是她最爱护的人,但听到『圆房』两字后,心中柔软下来,唇角扯出一抹笑意:「你及笄了吗?」 「那日你说我这副身体在三月中过生辰,可早就过了,那我便是长大了。」明姝理直气壮,还不忘挺起胸膛。 她有理。 秦棠溪心里喜欢,却不得不将那双手掰开,冷静道:「还是去户部吧。」 「我哪里不好吗?」明姝摸摸自己的脸,又揉揉自己的小肚子,「殿下,你觉得我不好吗?」 「不去户部扣你俸禄。」秦棠溪听不得小姑娘软绵绵的声音,尤其是在床笫间,明明是丹果的诱惑,偏偏也是最致命的毒药。 她双眸微敛,凝神于脚下的踏板,不等明姝反应过来就走了。 仓皇而逃。 而明姝依旧呆呆的,由着婢女更衣洗漱,最后离开府门的时候遇到信安王妃。 明姝吓得小脸一白,不等人靠前,拔腿就跑。 走慢几步的信安王妃不明白小姑娘怎地见她就跑,转眼间就爬上马车,喊都来不及了。 她怔了怔,陡然想起昨日被小姑娘锁在佛堂里的事情,大概怕她责备就迫不及待跑了。 她惘然地摇了摇头,转步走回后院,朝着书房走去。
第107页 今日长公主并未上朝,此刻在书房。 推开书房门,便见长公主着一身月白色青竹大袖衫,面前放置一棋盘,拧眉不解,想来是遇到难处了。 王妃走近屋,吩咐道:「将门关上。」 婢女称是,轻轻地将门关了起来,屋里光线黯淡了许多。 「王妃怎地过来了?」秦棠溪声音清清冷冷,不带任何情绪,但听进耳朵里,就像是置身在雪山上,感受到了泠泠寒风。 「你不欢迎我也能理解。」王妃笑意和蔼,并未因此而不快,扫了一眼棋局,「殿下心中不安,想来不必我去试探了。」 「王妃说的话,我不明白。」秦棠溪回道,温柔的面容上带着一抹浅淡的笑,眸色幽暗,神色中添了几分睥睨。 王妃未曾料到长公主竟会这般抗拒,自己竟摸不透她的意思了,「明姝是明家的姑娘。」 长公主素来温和的面容上没有一丝神情,抬眸对视时,唇角抿得很直,仿若在想着一件棘手的手。 王妃已经很多年没有看到她的这副神色了,都道长公主这些年来把持朝政,变得愈发冷酷无情,可数日前她明姝一道去王府的时候还是那副温柔的神色。 或许,自己触碰到长公主的逆鳞了。 「您也说了是明家的姑娘。」阴沉的声音在屋里响起,一语双关。 王妃顿愕,「你这是自欺欺人。」 「王妃,您的打算不合情理,陛下假以时日会成为好皇帝。」秦棠溪轻描淡写,眼中带着不容反驳的情绪。 「你……」王妃终于见到了秦棠溪冷酷的一面,何止是冷酷,分明霸道不讲理。她怒而起身,道:「我好言语与你说话,你非要不讲道理,那我便告诉你,明姝若是我的女儿,必会将她带走。世间姑娘千千万,你何必非要自己的堂妹。」 闻言,秦棠溪素净的面色没有异样的情绪,双眸却显得极为明亮,如雪夜里的冷月,她冷望着对面的王妃:「明姝是我买来的,她便是我的人。」 「强词夺理。」王妃气得转身就走,疯魔癫狂。 **** 京兆尹在外城,距离户部有段距离,策马过去都快至晌午。 两人刚下马,就见江知宜从里面迎了出来,「两位大人辛苦了。」 明姝见到是她,下意识就后退两步,指尖紧了紧,江知宜并非简单的人,她有些害怕。 陈郸不知她的害怕,将来意说明就带着明姝一道进去,进入县衙后,明姝就失了方向,陈郸被人请走,她则落了单。 不过一会儿,江知宜就回来,她笑着看向明姝:「想不到殿下这般喜欢你,替身的荣华也让人羡慕。」 明姝不吭声,她不知道对方的意图,还不如先装哑巴,等到了合适的机会再开口。 「看来是将我忘了,要不要去我大牢里试试?」江知宜笑颜威吓。 「不、我不去的,你说。」明姝小小地吞咽下去,她进过刑部大牢,里面想刑具就像是货郎摆摊一般,多如牛毛,每样都能教人生死不知。 江知宜将明姝带进屋子里,上下打量一番后才感觉秦棠溪真的将她当作赵澜了,不知是她想得简单还是秦棠溪对感情的执着。错洞百出的局竟成功了,不得不说秦棠溪也有软肋。 「想继续呆在殿下身边吗?」她慢慢引诱道。 明姝自然点头。 「简单,将江淮剿匪的章程偷出来。」 江知宜的语气太过简单,就像是在说一件家常事,但听在明姝耳中就是惊天大事。 这几日以来,她听到江淮剿匪的事情,沉疴旧疾,再不去除就会继续烂下去,因此,此事迫在眉睫。 她虽单纯,也不是傻的,立即就猜出了江知宜的目的,「你是江淮的匪人?」 「这些不需你管。」江知宜不悦,但明姝这么快猜中让她不安,若非眼下无法在秦棠溪身侧安插探子,不然也不会藉助外面的人。 尤其是花楼里见钱眼开的女子,这样的女子最不可靠。 她后悔了,袖中的匕首动了动,杀意毕现。 「不管就不管,我给你偷这个,那我们就一笔勾销,怎么样?」明姝忐忑不安,心蹦到了嗓子眼里,她是不会去偷的,但得叫殿下注意这个心怀不轨的人才是。 她不知所措,江知宜却安静下来了,揣摩一番后才道:「好,最后一次。」 明姝心怀不安,外间响起了陈郸的声音:「明言、明言……」 「我在这里。」明姝立即应了一声,不等江大人反对就快速打开屋门小跑着出去。 江知宜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明姝,这人用处大,也很危险,倘若将今日的事告诉殿下,事情就变了。 明姝是她一手捧到公主府的,若是不听话,她也有办法教她去见阎王。 外面的陈郸显然都已做好了,道:「并非什么大事,都办好了,去玉楼春,我晚上请你喝酒。」 「不不不,我还需回府,爹娘知晓我那等地方会打断我的腿。不如这样,我请你去酒楼喝酒,可好?」明姝吓得腿脚发软,殿下晓得,腰都给下断了。 陈郸没有再想,同她一道去瞭望江楼。 **** 宫里的皇帝砸了一道又一道奏疏,怒骂心腹,「长公主不在,你们连个章程都写不出来,平日里高谈阔论,这个时候怎地不说话、哑巴了,干脆将舌头都割了,省得再随意说话。」
第108页 「陛下、陛下饶命……」 皇帝怒意大发,走过去踢翻一名大臣,揪着他的衣领骂道:「你道长公主不仁,素日里嚼尽舌根,今日朕就割了你的舌头给她送去,指不定她就有了章程。来人啊,拿刀来……」 大臣吓得额头生汗,拼命地求饶。 皇帝不管不顾,接过匕首就让人按住他,「不中用、留之无意。」 「陛下、陛下息怒,您若真割了,非圣明……」 「陛下且慢。」一句女子的声音打破殿内的僵局,太后扶着宫人的手走进殿内,摆手吩咐大臣都退下去。 皇帝怒气未消,阴狠之色,显于面上,随手将匕首掷于地上,登时发出哐当的声音,鱼贯而出的大臣迫不及待地逃了出去。 「一群无能之辈,还有舅父、外祖父,说什么长公主是女子,不如他们高瞻远瞩,依朕看,他们才是酒囊饭袋,关键时候什么都做不到……」 太后近前安抚道:「陛下何苦长他人志气来灭自己的威风,哀家听说长公主几日不来朝会,明显是给陛下难看,您找了太妃,她如何说。」 「安氏那个女人说什么都不知,不管不问,可骨子里还是偏向自己的女儿,欺人太甚。」皇帝气得双手都无处摆,狠狠地在桌上拍了一掌,「欺人太甚。」 「安氏肯定心向自己的女儿,听闻她与信王妃走得很近,如今又找回郡主,陛下就真是左右都有危险了。」太后勐地嘆气,当下的局势确实难缠,没成想信安王妃还有这么一招。 人家认女儿是最简单的事,皇家不能不让。 思量须臾后,她拉着皇帝的手道:「眼下还未成局,不如将人先除了,以绝后患。」 没有大办法,那就刺杀。杀人无形,长公主就算找出兇手也是无济于事。 皇帝眼神闪烁,没有认同也没有反对。 **** 今日阳光高照,明姝就已回府,回去换了一身衣裳后去书房。 书房内照旧有人在议事,她拿着玉令要进去的时候,再度遇到信安王妃。 有句话说冤家路窄,果然是没有错的。 明姝眼瞅着人靠近,自己再度装作没有看见,闪身避进门内。 信安王妃无奈,只得说明来意:「明姝,昨日的事不计较了,我有话同你说。」 门里门外,隔得不远,明姝还是有些不放心,狐疑的时候,腰间多了一抹温度,回头去看,是殿下。 秦棠溪俯身,悄悄凑在她的耳边:「不许去。」 秦棠溪这个人看似淡泊,对什么都不会太放在心口,但遇到自己在意的事,哪怕违背所有人的心意也会去做。 一旦她认定的事情,就不会更改。 她朝着门口的侍卫扬了扬下颚,侍卫领命,砰地一声将院门合上。 信安王妃气得心口疼,捂住额头就要发病,咬牙吩咐一句:「去找太妃。」 作者有话要说:明姝:我竟然被嫌弃了????? 感谢在2021-03-20 14:28:03~2021-03-20 21:59: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金是吴选的5瓶;阿娜2瓶;拾玖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甜不甜? 明姝躲在门后听到王妃最后那句话的时候,不觉鄙夷,「殿下,她怎么和孩子一样,孩子打不过才找父母。」 身后的秦棠溪面色不好,白瓷的肌肤虽好看,可就像是冰山寒雪,竟无往日的柔意,一时间,气氛就跟冷了下来。 明姝悄悄地侧眸,余光落在那双幽深不见光的眼睛上,迅速凑过去,在殿下唇畔上亲了亲。 秦棠溪微微皱眉,但明姝依旧不知情,回身就反搂着她:「不要不高兴了,我们进去玩吧。」 「送你回卧房,书房有甚可玩的。」秦棠溪不知她的心思,自己打开院门,领着小姑娘往回走。 万物復甦,春意盎然,角落里的枯枝都发芽绽开枝叶,春色撩人,就连整个身子都是暖暖的。 明姝边走边玩,丝毫没有将信安王妃一事放在心上,反不停地安慰秦棠溪。 「信安王妃多年不入京,我都不知她的性子可好,听旁人说这位王妃温柔,您也不用在意刚才的事。对了,她找到平儿,怎地不回府,住在公主府做甚,还有,殿下,她昨日在佛堂为何不应我呢?」 秦棠溪不回答,悠悠扬扬听了一路,快要回卧房的时候,迎面走来一人。 身形颀长,相貌如玉,唇角的冷笑显出几分阴魅。 明姝跟着脚步一顿,皇帝来做甚? 「阿姐数日不朝会,原是沉浸在温柔乡中了,明姝姑娘光彩动人,留在公主府做见不得人的情人,不如随朕回宫做后妃。」 皇帝一来就□□味十足,引得两人都面面相觑,秦棠溪警觉,将明姝拦在自己身后,道:「明姝在我府上是客人,算不得情人,清清白白,陛下多想了。」 「清清白白?阿姐坐怀不乱,倒是一番好心思。」皇帝唇角噙着笑,冷若冰霜,但目光却一直落在明姝身上,「阿姐不肯要,不如送朕?」 小皇帝年岁不大,在女人这件事上变得就像老手了,短暂几月就宠幸了不少女人,秦棠溪略有耳闻,也知晓皇帝打着明姝的主意。
第109页 「陛下伸手打臣的脸,臣会同意吗?」秦棠溪双眸阴冷,凌冽成冰。 明姝怔忪下来,皇帝也要她? 皇帝目光极为放肆,略过明姝身上后又回到她秦棠溪的身上,「朕是天子,为何不能要?怎地,阿姐忘了为臣之道,是您自己说她清白,既然如此,便送给朕,朕视如珍宝。」 「陛下,臣不碰她,并不代表您就可以要她,上次臣已退让,您也该放手了。」秦棠溪抬眸,下颚微扬,显出几分怒意。 若在往常,皇帝肯定会避让,但今日不同,她僵持道:「朕是天子,阿姐应该懂。」 「臣自然懂,但明姝并非是您可碰的人,臣不碰她是怜惜,但不代表臣不喜她。先来后到,您就晚了一步。」秦棠溪往侧挪了两步,彻底挡住皇帝落在明姝身上的视线。 皇帝咬牙切齿,小脸气得通红,一双眸子戾气丛生,但她没有离开,反而继续留下,看着长公主:「阿姐,朕对你很失望。」 「臣尽了本分,您若有长进,就将江淮逆党一案妥善处置,臣等着您。」秦棠溪寸步不让,反而带着几分挑衅。 被她藏在身后的明姝几乎不敢喘气,皇帝与殿下这是撕破脸皮了吗?陛下为何非在这个时候跑来要她呢? 她想不通,殿下却很生气,她就不敢再说话了。 皇帝怒极离开,临走之际不忘看着她两眼,阴狠中带着戾气。 完了、完了,陛下记恨她了。 「殿下,怎么办、怎么办?」 秦棠溪未曾在意,依旧牵着她的手往回走,皇帝今日过来多半是为了江淮逆党一案,觉得自己面子上过不去才讨要明姝。 皇帝尊严,她给了。 皇帝权势,她让了。 现在这个时候想不出章程就来找她,难不成还不知自己的缺处在哪里? 但皇帝这样吓到小姑娘了,秦棠溪再度握紧明姝的手缓缓道:「陛下不高兴是因为政事,拿你撒气罢了。江淮一案出现不少逆党,陛下想不到合适的章程,若是你,你不可像她这般撒气,晓得了吗?」 「晓得,我断然不会这么做的,大臣没有办法吗?」明姝不解,皇帝并非是万能的,群臣这个时候就没有作用吗? 秦棠溪淡笑,莹润的面容上雪山消融,显出几分温润,她望着小姑娘湛亮的眼眸心中软了下来,「採纳良言是有必要的,作为储君还需高瞻远瞩,识贤臣远小人才是。」 明姝听得不大明白,但殿下说得是大道理,同她是没有关系的,她想了想,还是颔首答应下来。 小姑娘纯良,只怕未曾体会方才一番话的深意,秦棠溪心中缄默,也没有再提。 皇帝来后又走了,长公主依旧请假在府上,白日抚琴闲钓,入夜后就盯着小姑娘下腰,同寝一榻,少不得耳鬓厮磨一番。 这日里明姝得到一机会,同陈郸前往刑部,拿着玉令就让人取出信国公府的案卷。 案卷专门有人看守,明姝取到后不能带走,就只好在屋里仔细查看。 那厢陈郸找不到人后就摸到这里,见状后大吃一惊,明姝却嘘了一声,随口就扯谎道:「我奉长公主的命令来查的。」 手中还晃了晃玉令,陈郸识得是长公主贴身之物,也就信了,坐下跟着去看了起来,「你是长公主举荐过来的?」 「对啊,陈世子可知此案?」明姝小眼睛湛亮,舌头在唇角上舔了舔。 或许是她平日里行事过于傻气了些,陈郸一时间未曾提防,便道:「知晓些许,信国公是大魏战神,妇孺幼儿谁不知晓,这件案子错漏百出,是有不少缺点的。比如那封书信,按理是该送出去,为何没有送呢?本末倒置,这点我父亲提及了,但刑部压根不听。」 明姝勐地点点脑袋,不觉道:「陈世子,你真厉害。」 闻言,陈郸抬眸,见到明言对自己的崇拜后就罕见地害羞起来,「被你这么一夸,我挺不好意思的。」 「我可以天天夸你,你能帮我吗?」明姝感觉自己捡到宝贝了,陈郸这么能干肯定知道的比她多。 陈郸黝黑的面容上进有几分红意,藉故轻轻咳嗽几声,扯谎道:「既然是长公主的意思,我就帮你,后来不能忘了我的功劳。」 「那是一定的,对了,你方才说的那封信是什么缘故?」明姝立即追问道。 陈郸翻到那页定语上,细细同她说道:「这封书信是定案的关键,撇开真假不论,此信是去年冬日里便写,距定案时已有两三月,按照常理来屯推论,信不该留在国公府里。当日我猜测应该是有人事先放入书房,经过几月后才被找出来,这里就有时间差了。这便意味着国公府内有内鬼,能够自由出入书房重地。」 明姝心中大骇,小脸紧绷绷地,她知晓内鬼就是秦见晗,便道:「我听说今日的贵妃娘娘便能自由出入国公府。」 「贵妃娘娘……」陈郸疑惑出声,迎面却见明姝罕见的肃色,意识到她真的在查案,但不明白长公主为何派她来,思考后才道:「有传言说贵妃娘娘与国公府小姐定过亲事,耳闻不知真假,但你这么一说,倒有几分可疑。我说的便是党派之争了信国公是长公主的心腹,陛下有意除之也在常理之中,这些不管。我们再看其他的,你看这里……」 两人在刑部内待了半日,看了一部分案卷,有了殿下的玉令后行事极为方便。
第110页 忙了半月后,颇有进展,明姝为感谢,拉着殿下去给陈郸选答谢礼。 秦棠溪半月不上朝会,出门后身后跟了不少小尾巴,就连明姝都感觉出来,「殿下,我们被人跟踪了。」 「那便不管。」秦棠溪安抚她做好,又见她荷包鼓鼓的,索性就将荷包取了过来,翻开一看,里面一袋子碎银子。 她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嘆道:「你这是准备买什么?」 「陈郸喜欢什么?」明姝好奇道。 「喜欢……」秦棠溪沉吟下来,最后将视线落在小姑娘欺霜赛雪的面容上,点了点她的额头:「喜欢姑娘。」 「那不成,我若去了玉楼春,殿下得打断我的腿。」明姝自己醒悟道。 「不会,最多累断腰。」秦棠溪抿唇浅笑。 明姝哼哼两声,摸着自己想腰肢又伸手去摸摸殿下的。秦棠溪不耐,拍开她的小手,「不准摸。」 「我要摸。」明姝蛮狠道,「你昨夜摸了我好几次,今晚让我摸摸你的小肚子,成不成?」 「不成。」秦棠溪拒绝道。 「不成就不成,今晚不许摸我,小肚子也不给摸。」明姝硬气,摸着自己的腰觉得不如殿下的柔软,无奈道:「昨夜我摸了殿下,很软的。」 「明姝……」秦棠溪怒道,语气中带了些严肃。 明姝却是不怕,叉腰怒对道:「我没有错的,你买我不就是喜欢我,情人之间是公平的,你不能拿长公主的气势压着我。」 「我今晚睡书房。」 明姝慌乱,舌头急得都要打结:「不、不,殿下,我错了,我给你摸、我给你摸。」 秦棠溪学着她的语气冷哼一声,「不稀罕。」 「那你稀罕什么?」明姝小小地出声,大胆靠了过去,唇角舔了舔殿下的耳尖:「稀罕这个吗?」 炙热的唿吸喷在耳廓,就像炭火擦着耳朵过去了,一阵热气钻入耳朵里,又酥又麻。 秦感觉自己把持不住了,捂着耳朵就要躲开,心中响起信安王妃的那句话:世间姑娘那么多,为何就喜欢你的堂妹。 她整个人僵持下来,明姝只当她稀罕,就大胆地攥住她的手,湿润的舌头沿着耳尖…… 秦棠溪整个人反应过来,忙勐地推开她,惊得难以自持。 她这么一推,明姝没有防备,哐当一声撞到了车板上,感觉耳边嗡嗡作响,疼得眼泪都跟着滑了下来。 「撞到了?」秦棠溪手足无措地伸手去安抚,手碰到明姝的脑袋后,明姝躲了躲,她只好收回手,「生气了?」 「生气。」明姝揉揉自己的后脑勺,疼大过于气,又习惯性蹭到殿下身侧,「会变傻子的。」 「不会的,傻子被撞是不会变成傻子的。」秦棠溪嘴里调笑,摸摸明姝后脑勺,好像撞出了小包,她心疼地嘆了口气,去没有点明自己的想法。 明姝明显没精神了,被殿下拒绝后就觉得不高兴,靠着她的肩头就不再说话。 到了东市后,马车停了下来,两人结伴下车,不想后面追上来信安王府的婢女。 婢女冲着两人行礼,脆生生道:「殿下安好,王妃也来了,想请二位喝茶。」 「不必了,今日有要事。」秦棠溪越过婢女,脸色肉眼可见地冷了下来,明姝跟在她身后讷讷不敢言语。 婢女追了过去,「殿下,您躲得了十一躲不过十五的。」 明姝停下脚步,回头怒斥道:「放肆。」 「随她去。」秦棠溪拉着她直接朝前走,自有侍卫将人赶走。 陈郸是男子,两人自然不好往女儿家的胭脂水粉铺子里去,街边店铺林立,两人走走停停,牵在一起的双手却从来没松开过。 言行举止都被对面望江楼上的两人看得清楚,性子温柔的信安王妃勐地将手中的茶杯砸了,「安南书,你看看你的女儿,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安太妃听到自己的名字后反倒一愣,这么多年来倒是未曾有人喊她的名字了,短暂几息后,她伸手就要关窗户,王妃不肯,「我知你护短,可这等大事怎么护短,她喜欢的堂妹……」 「喜欢就喜欢,禁忌的喜欢或许让人更家放不下的。」安太妃讷讷道。 这句话一出,信安王妃脸色大变,「你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她如今位高权重,我奈何不得,如今她将皇帝捏在手中,犹如太上皇,我有何办法。」安太妃喟嘆道,楼下两人进入墨宝斋,同行一道,可见几分亲昵。 俗语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 她有什么办法。 信安王妃气得心口起伏,捂窗就咳嗽起来,余光还不忘睨着太妃。 「慢慢来就是了,急了对你的身子不好。」安太妃努力去安抚。 「你偏袒女儿就离我远些。」信安王妃终究意识到太妃的举止含义,太妃从头至尾都没有想过分开二人,想的只有女儿的感受。不是奈何不得,而是听之任之。 她长长唿出一口气,胸间的疼痛反倒勐烈了些,「太妃,我对你很失望。」 「权势逼人,我也很无奈。」安太妃嘆息道,伸手想去搀扶王妃,不想,王妃直接拒绝她的帮助,直接后退两步,冷冷道:「我先回去了。」 婢女簇拥着王妃登上马车,安太妃一人将剩下的茶都喝尽嘴里,苦涩的味道萦绕在喉咙里,怎么都去不掉。
第111页 凝望着几上的茶盏后,眸色渐深,她徐徐地阖上眸子。 感情这个东西,爱之恨之,她不能去拆散。 ***** 明姝最后选了一方砚台,荷包里的碎银子不够,最后拿了殿下的银子去填补窟窿。 满载而归。 刚入府门,婢女就来传话,「明姝姑娘,太妃想同你说些话。」 进门就有噩耗,明姝一张小脸就垮了下来,拽着殿下的袖口就不想动步,「殿下,我害怕。」 「怕甚,去吧,我在卧房等你,今夜早些睡,不用练了。」秦棠溪心神不定,挡得住信安王妃,但无法避免母亲。 明姝嘀嘀咕咕:「我宁愿晚睡些。」 再不情愿,也跟着婢女去了后院,三步一回头,依依不捨。 看得秦棠溪唇角弯了弯,近日来,她深刻感受到明姝对她的依赖与喜欢。 明姝是喜欢她了,可中间却隔了一道鸿沟。 她该如何将鸿沟填满呢? **** 婢女将甜汤摆在明姝手畔,喜人的三色汤圆软软糯糯,明姝喉间动了动。 安太妃笑了笑,「想吃就吃,没有毒,你是长公主喜欢的人,我不会害你。」 明姝咽了咽口水,点头道谢后就小心地端起甜汤,甜糯的感觉就像咬了一块绵软的云层。 「明姝,我有几个问题你据实回答,回去后长公主问起你也不用隐瞒,算不得什么大事。」安太妃先开口,语气不轻不重。 细细打量着小姑娘,她恍惚看到了赵澜的影子。 几年前,秦棠溪带着赵澜去见观里,在暗中她见过单纯的小姑娘,性子与明姝相似。 没有了赵澜,倘若再阻止,她不敢想像以秦棠溪的性子会做出什么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太妃您问,我不会告诉殿下的。」明姝小心回道,大胆地看向太妃,心里是害怕的,倘若太妃觉得她身份骯脏配不上殿下该怎么办。 「你倒是聪明。」安太妃道,小姑娘谨慎,她也不用多说,直接道:「你喜欢殿下吗?」 「喜欢的。」小姑娘怯懦道。 完蛋了,肯定觉得她不配。 「你喜欢她哪里,权势吗?」安太妃语言犀利。 明姝一怔,「殿下性子好,哪里都好,与权势无关的。」 「性子好?」安太妃微有惊讶,怜悯地多看她一眼,秦棠溪性子越发差了,以前对小皇帝言辞温软,不时还会教导几句,现在见面不是怼就是冷言冷语,对皇帝都没有什么耐心,对寻常人更是如此。 实在谈不上性子好。 她嘆息道:「那是你未曾见过殿下性子差的一面,明姝,我只一言,你若喜欢她,那么便将她放在你的心上。倘若有一日,她没有权势傍身,落入尘埃,你也要记住今日说喜欢她的话。」 「殿下为何会落入尘埃?」明姝惊讶,一双眼睛瞪圆了,「殿下是有大难吗?」 「人不会安逸一生,会有大难临头那日,就像你,你在逆境中为殿下所救,这就是你的难。你的难是殿下替你挡了过去,那么,她的难也希望你能挡。这样,你才可说是喜欢她,懂了吗?」安太妃语气清和,徐徐引导。 「我明白了,您在为将来着想。不论殿下是否有权势,我都会与她在一起,生死不离。」明姝郑重点头,抱着对殿下的敬重与喜欢之心做保证。 小姑娘明眸善睐,言辞间可见几分良善,与信安王淡泊的性子倒有几分相似。安太妃自己想着,但心口总觉得不安,将明姝扶上位,到底是对是错? 皇帝对长公主的忌惮欲深,这场战争不知谁会赢。 简单对话后,明姝高高兴兴地走了,临走还顺了一碗甜汤给殿下。 回到卧房后,长公主穿着家居服靠在窗下,手中多了一支桃花,容颜端庄,素雅矜持。明姝探首后就端着甜汤走进去,「殿下,喝甜汤,可好吃了,太妃说是自己做的,味道可好了。」 秦棠溪微微回神,小姑娘顾盼神飞,显然很高兴,「太妃同你说什么了?」 「都是家常话,我只当太妃会嫌弃我,未曾想,她一点都不介意我的出身。」明姝舀出一只绿色的汤圆递到殿下的嘴边,开心道:「您尝尝、您尝尝。」 秦棠溪侧首,按住她的手,道:「可曾说了什么伦理之事?」 「伦理?」明姝狐疑,细细回想太妃所有的话,认真回道:「没有,只说喜欢就喜欢,将来您若有难,就让我为您挡着,还说了些您的喜好,就没有了。」 秦棠溪心神不定,闻言后只觉狐疑,「她没有嫌弃你便好。」 母亲与王妃两人意思不同,母亲认可,只怕王妃处过不去。 母亲孤寂多年,若是因她而毁了与王妃之间的关系,岂非是她的罪过。 「殿下,不吃吗?」明姝记挂着汤圆,太妃说了务必给殿下尝尝,她将汤圆往前递了递。 秦棠溪无动于衷,她轻轻将汤圆咬住,俯身靠了过去。 汤圆抵着秦棠溪的唇角,软糯感将她思绪拉了回来,小姑娘漆黑分明的眸色漾着水色。 碧水下一览无余,澄澈分明,就像明姝的心思,一眼就能看透。 汤圆将两人的距离拉得更近,明姝屏住唿吸,用舌尖将汤圆往殿下口中推了推,亟不可待。 秦棠溪唇角动了动,咬下半颗汤圆,熟悉的味道让舌尖发颤,眼底深处一片暗沉,伸手扣着明姝的指尖。
第112页 明姝将剩下的半颗吞入口中,神色中漾着欢喜,「殿下,甜不甜?」 秦棠溪面上并没有欢喜的情绪,反而带着不安,明姝急得推了推她:「太妃说殿下喜欢汤圆的,我以后给你做。」 「不必了,我很久都不吃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姝:甜不甜? 半路杀出来的代王:我只吃我媳妇做的。 明姝巴巴地看了一眼:不和你说话。 代王不死心:我媳妇做的最好吃。 明姝:闭嘴,我不认识你。 代王:哦,我是你前辈。 感谢在2021-03-20 21:59:35~2021-03-21 21:05: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射ep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池20瓶;阿娜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闲散 「可是太妃说你喜欢。」明姝好奇。 「人都有喜欢的物体,过上一阵就不喜欢了。」秦棠溪抬手,纤细的指尖拂过明姝的下颚,明姝嘻嘻笑了两声,反倒往她怀里扑,「那你喜欢我,可会过上一阵就不喜欢了。」 「或许会吧。」秦棠溪心不在焉,母亲的选择让她惶恐不安。 母亲并非是循规蹈矩之人,素来也是最不看重规矩之人,先帝夸过母亲性子坦率,可今日这般坦率得有些奇怪了。 她抚着着小姑娘脸上的软肉,愈发想不通母亲的打算。 想不通倒也不会太纠结,横竖明姝还小,过上几年也是可以等的。 皇帝处,她也给了机会。 就看皇帝的选择了。 翌日,太妃离开洛阳,回道观去了。 王妃闻讯后,亲自追出城门,却未得相见。 回来不久后,王妃上奏为平儿正名,赐封临阳郡主的头衔。 过了端午节后,襄平郡主非要搬入公主府居住,甚至主动提及婚嫁一事,长公主没有答应。 到了秋日里,朝廷清扫秦淮的逆党战败,灰熘熘地转回洛阳。 皇帝颜面扫地。 落叶扫了一层又一层,明姝个子也拔高不少,半年里甚至都与秦棠溪比肩,春日里做的衣裳都短了不少。 康平郡主极为大气,送了一马车的布匹,而此时,不少人都知晓镇国长公主被一花楼女子迷得神魂颠倒。 康平送了衣裳不久后,户部尚书被皇帝罢免,她则替补上一职。 陈郸则跟着上了一职,补上空出来的侍郎一指,明姝顺理成章地成了他的小跟班,两人几乎形影不离。 长公主几乎闲了下来,但不少朝臣依旧往公主府里走,康平带着弹劾荣昌侯的奏疏,言辞间对皇帝更是不满。 秋日里院门前的芍药反而开了,一簇一簇,开的尤为艷丽。 廊下摆了一张几案,秦棠溪一面听着,一面去洗茶具,颇有几分宁静淡泊姿态。 康平心中浮躁不少,「殿下您就不慌?」 长公主门下或贬或罢免不少人,皇帝羽翼丰满,大有赶尽杀绝之趋势。 秦棠溪不急,神色淡漠,将茶具洗净后,上好的白玉盏中更是冒着滚烫的茶水,氤氲朦胧间看不清她的神色。 「明姝近日可好?」 她蓦地问起旁人,康平愈发不耐,但见沸水咕噜咕噜冒着泡后就按下不耐,「明姝不知怎地同陈郸走得颇近,不知她忙些什么。」 明姝在户部待了半年后,成熟不少,说话遇事都学会镇定了。 但她忙些什么,就只有陈郸知晓了。 说话间,茶香慢慢冒了出来,静心宁神,康平说起秦淮的事情,「这次陛下颜面扫地,欲整兵再往,主将被斩于马下,她怨怪主将无能,欲抄家灭族,行事与你截然相反,长此以往,只怕会寒了将士忠臣的心。」 「陛下行事自有章程,何须臣下多言,我近日欲往江南去一趟,当是散散心了。」秦棠溪将茶水缓缓倒入盏中,莹白的指尖点着棕色的壶柄,显出几分谪仙姿色。 「我不成,你带明姝去吗?」康平心思定不下来,户部内错综复杂,尤其是荣昌侯一党的人不少,就连那个陈郸都不知为谁办事。 「去,江南今年春日里少了笔银子,我让明姝去查查。」秦棠溪端起茶盏,氤氲的热气中眸色却是一片清亮。 「你去玩?」康平道,「皇帝对你不会放心的,尤其是现在得势,下一步就是逼你放权,你这是躲还是另有办法?」 「不管她,京内事我已安排妥当,至于户部,待我将这笔银子找回来就成了。对了,信安王府你多加照看些,平儿性子单纯,信安王妃又是寡淡的性子,若有事,你去帮衬些。」 「信安王妃足不出户,皇帝也没有办法,我见过平儿几日,她们母女好似感情不大好。」康平疑惑道,尤其是平儿,对郡主的身份必不喜欢。 「阿姐……」 清脆的嗓音犹如黄鹂鸟,两人转首去看,明姝穿着一身袍服小跑着过去,康平怪道:「她怎么喊你阿姐?」 秦棠溪凉薄的唇角终是溢出些笑容,「她若是喜欢,喊什么都成。」 「你还真惯着她。」康平咋舌,眼看着小姑娘靠近的时候,脑海里涌现赵澜拽着长公主衣裳唤阿姐的情景。 她蓦地怔忪下来,长公主身份尊贵,也只有皇帝和赵澜喊指长公主一声阿姐,就连平襄郡主小时候也是害怕得不敢亲近,年岁大了才敢亲近。
第113页 赵澜……康平浑然一惊,小姑娘靠近过来了,眉眼团着稚气,就着秦棠溪的手喝下一盏茶,小眼睛立即眯了起来。显然很享受。 发现一件不可告人的事情后,她惊得握不住茶盏,殿下将明姝当作赵澜的替身了。 难怪可以如此宠爱,若是赵澜还在,只怕就不是这么宠了。 她眉眼微敛,等明姝回屋换衣裳的时候,才装作不在意般问道:「你在庙内给赵澜设了灵位?」 「嗯,吃些香火罢了。」秦棠溪不想多说,神色復又恢復些冰冷。 「殿下,不理朝政的时日你变得愈发不像从前了。」康平狐疑道,抬手将剩下的半盏茶喝了,秦棠溪的性子素来隐忍。当初方摄政的时候,多少人给她使绊子,甚至言辞间多有侮辱。 小皇帝遇事就哭,也是她抱着慢慢哄,将那些臣下的污言秽语记在心中。 她记得有一年因为税收一事遭到群臣反对,国库空虚,税收本就是主要来源。长公主甚至胆大,逼得勛贵提高税收,可想而知,勛贵们聚集在一起,甚至要逼宫。 长公主亲自登门,挨个说服,程门立雪事也是亲眼所见。 康平抬眸,长公主眉眼平淡,唇角也失了往日的艷丽,樱色添了两分纯净。 「变了倒是不成,我不过是想明哲保身罢了。」 「陛下会同意吗?」康平善意提醒。 「柳暗花明急不得。」秦棠溪将茶盏放下,目光远眺,超越庭院,落在云捲云舒的浮云上,唇角平展,「康平,你可有喜欢的人了?」 「没有,感情一事多麻烦,我如今一人过得甚好。你为感情连累半生,当下也是睁不开眼睛。殿下,你该看清,在你面前是明姝,并非是你看着长大的赵澜。」 闻言,秦棠溪轻转了眼眸,「你也觉得她二人很像?」 「像罢了,并非是一人。」康平无奈道,感情一事,陷进去就拔不上来了。 秦棠溪淡笑,抬眸却见小姑娘提着裙摆走来,丽颜姣姣,秋日里仿若多了一抹春景,她笑了笑,「我觉得她们就是一人。」 明姝一来,康平不好再说话,只看了她一眼,缓缓起身,「终有一日,你会明白的。」 秦棠溪不语,反伸手搂着小姑娘的腰肢,手贴着单薄的衣衫,似能感受到柔软,明姝怕痒地躲了躲。 廊下风小,黄昏的光色徐徐照了过来,给小姑娘俏丽的面容上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辉。 秦棠溪莫名一笑,抵着明姝的额头,淡笑道:「今日可顺利?」 「顺利啊,殿下在府上做了什么?」明姝习惯地躲在她的怀里,闻着熟悉的香气后就觉得开心,「殿下,我找到新的突破点了,父亲生前好像有旧人在秦淮。」 「是吗?那我带你去找,好不好?」秦棠溪摸着小姑娘柔软的后颈,指尖微微用力就陷进软肉里。 她笑了笑,小姑娘不知情还动了动脖子,道:「好,我就怕人不在了。」 「无妨,去散散心也是不错的。」秦棠溪坚持,拿指尖在软肉里拨了拨,嘆道:「明姝,你长胖了。」 瞧这些软肉,摸着都陷进去了。 明姝缩着脖子去摸摸这些软肉,「殿下还说这里软软的,喜欢摸,现在又嫌弃我胖了,你肯定有其他姑娘了。」 前些时日下面的人为哄殿下开心送来不少姑娘,她瞧得清楚,姑娘们身材丰腴不说,妩媚风情,一看就很会伺候人。 要不是她眼疾手快地将人打发出去,殿下肯定会变心的。 「你这里快要超过这里了。」秦棠溪好笑地摸摸后颈,最后又习惯性摸摸她的小肚子,淡漠的面色上涌现深深笑意,「对不对。」 「不对。」明姝眼珠子动了动,迅速将手伸向殿下的胸前,眼看着就要碰到的时候,殿下捉住她的手,「不许乱来。」 她得逞,立即用另外一只手摸到殿下的小肚子。 平平坦坦,没有肉。 她皱眉,道:「摸着不软。」 「小色胚。」秦棠溪眉眼的笑一时间竟散不下去,摸着她的小肚子,「有肉才会软。」 小色胚想了想,好像还真是有肉才会软,「殿下吃肉,就会长肉了。」 「小色胚不许胡说。」秦棠溪捂住她的嘴巴。 明姝却翻身坐了起来,道:「我给殿下做汤圆去,做肉糜的。」 说完就跑了出去,性子还是那么急躁,秦棠溪笑笑不语,直身站了起来,吩咐婢女:「将茶具收拾起来。」 黄昏的时候,宫里送了封书信过来。 信送至长公主的手中,半晌后,被付之一炬。 秦棠溪并未有半分动容,半个时辰后,小姑娘捧着一碗五颜六色的汤圆走了进来,嘴里念叨着:「阿姐,我拿玫瑰花汁做的,还有桃花、还包了花生碎,不甜的。」 明姝一进门就见到地上的灰烬,下意识就止步脚步,秦棠溪淡然地跨了过去,拉着小姑娘去一侧,婢女眼尖地将灰烬都青少干净。 明姝这才没有多想,自己先吃了一颗白色裹着红豆的汤圆,眯眼就觉得好吃,「阿姐,可是宫里来信了?」 这些时日秦见晗三天两头地送信进府,无非是想要公主府的支撑。 明姝见过两次,倒是没有在意。 渐渐地,她明白过来,秦见晗从头至尾都是在借着长公主的权势,叛离长公主府后又想着回来,殿下又不是傻子。
第114页 两人一碗汤圆,吃得很快,方才的事情就当作没有发生。 入夜后,明姝自觉地在榻上练习下腰,多日不练,今日就尤为痛苦,秦棠溪见她哭唧唧的模样少不得要说上几句。 「今日是怎么了?醒悟了还是觉得自己胖了?」 「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倒也罢了,偏偏你搁置多日,如今想要拾起来怕是有罪受了。」 「腿伸直了,腰抬高,你的腿太低了……」 廊下婢女不知屋里的情况,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面面相觑,正不知里面情况的时候,里面传来明姝姑娘的哭声。 再不明白也该晓得了。 她们各自垂首,偏偏屋里的声音还没有停下来,哭声更大了,夹在着细碎的讨饶声。 一夜过来后,明姝腿疼腰疼,走路都感觉一阵一阵疼。 陈郸见到都忍不住嗤笑,同僚之间也说起了玩笑话:「纳妾了?」 明姝皱眉,「对,纳妾了。」 陈郸惊讶得不知所措:「你这胆子颇大,才多大就纳妾了。」 明姝心中郁闷,昨夜后来都说了不练不练,殿下偏偏不让她起身,说是心宽体胖,该适当练一练,就是不让她起来,累得她的都不想早起。 「可漂亮了,改日给你引见。」 陈郸笑出了声,拍了拍她的肩膀就道:「今夜我请客,去颜楼。」 明姝不肯,「不去不去,我家妾室可厉害了,晓得了不会让我回家。」 「你这小妻奴,看你这么文弱,不想被一女子控制了。」陈郸笑得前俯后仰,再看明言小身板,极有可能是个妻管严。 明姝自觉脸皮厚,道:「你想想,若是得了长公主那样的女子,你会不是妻奴吗?」 「长公主……」陈郸笑不出声了,甚至还朝左右看了一眼,生怕长公主来了,见无人,才悄悄拉着小妻奴,道:「我若是得了长公主那般的女子,我就不活了。」 「为何不活了。」 陈郸道:「试问世间哪个男儿可以压得住长公主那般的女子?殿下早些年的事迹你怕是不知,多少男儿死在她的手中,你想想,谁敢喜欢她。我是不敢,我宁愿青灯古佛。」 明姝嗤笑:「你有那个艷福吗?痴人说梦。」 殿下是我的,就凭你? 陈郸脸色一白,「也是这么说的,颜楼里有不少身子娇软的小姑娘,听闻与那明什么的姑娘相似。」 自从长公主买下那名姑娘,日日同欢以后,花楼里就以她为榜样新调.教出不少小姑娘。 明姝闻言心动,因为前些时日下面的人送人进府了,她想知道外面的姑娘的什么样子的。 她憨憨地想了想,立即就答应道:「那、那我们早些去,就、就看一眼。」 「瞧你那个胆小的样子。」陈郸笑话她,却也点到即止,这个时候笑话过了就容易将人吓跑。 两人说定后,明姝就让人回府传话,今日晚归。 秦棠溪未曾在意,小姑娘那么乖巧,是不会做不好的事情。 应下后,秦棠溪就睡下了。 谁知,睡下不过片刻,信安王府传话来了,郡主被刺杀,伤了手臂。 顾不得其他后,她领着人去了信安王府。 信安王府内的安全部署都是温瑕安排的,今日是扮成洒扫的婢女,趁着郡主午睡的时候潜进屋里,幸好侍卫来得快,才救下郡主。 长公主到了以后,太医细细将伤情禀来,「都是皮外伤,休养些时日就成,另外注意伤口恶化。」 婢女都记下了,跟着人去抓药,平日嘴里念叨着方才的刺客,见到殿下来后就要告状。 秦棠溪却注意到屋内不见信安王妃,当着王妃的面不好问起,同平儿说起了家常。 平儿心思单纯,喝了半年的药依旧都没有见效,这时看见药就反胃,口中怨怪道:「那些庸医只知道开药让我喝,却不说病症在哪里,我喝了这么久,以前的事情还是想不起来。还有王妃这些时日给我请了先生,天天学那些看不懂的玩意。殿下,您带我走,我还做你的婢女,不做劳什子的郡主了。」 「王妃是你母亲,所做自然是为你好的,那些药不喝就不喝了,还有,下次午睡让人守着。你是主子,不能再像以前那般随意,可晓得了?」秦棠溪道。 她掀开平儿的袖口,臂上缠着几圈纱布,血都渗透了过来,好在不是要害。 「殿下,我觉得信安王妃有些奇怪,总是往城外的庙里走,一待就是几日,在府里也不见她礼佛。」平儿苦恼,在王府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信安王妃还是个冷情的性子。 她想了想,还是觉得公主府自在些, 「殿下,您就让我回公主府,可好?」 「不成,哪里是说回就能回的,王妃温柔,心性寡淡,你多她跟前露脸。你是她唯一的姑娘,必然是心疼你的。今日她去庙里了?」秦棠溪顺势问道。 「去了,前日去了,说今日就回来。」平儿失望道,朝她后面看了一眼:「明姝没有来吗?我不记得她,她怎地也不记得我了?」 「明姝有事去了,我陪你等王妃回来。」秦棠溪起身道,在屋里看了一眼,陈设都符合郡主的规制,就连状台上也是有不少珍贵的首饰,可见在这些方面,王妃是没有亏待平儿的。
第115页 「殿下,你说我记不得了,会不会明姝才是郡主?」平儿半晌憋出这么一句,这个想法其实想了很久了,但是一直没有证据。主要她忘得干净,就连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脑袋空空,就什么都没有用。 秦棠溪听到这句话后并没有太多的情绪起伏,反冲着平儿笑了笑,「胡思乱想,你今日就不要多想了,好好休息,过两日我让明姝来陪你。」 「不要,我要她陪做甚,她见我就会笑话我脑子不好。不如,过几日您陪我去庙里走走,我也烧烧香拜拜佛,指不定病就好了。」平儿苦恼。 秦棠溪多日不成城门,偶尔会陪同明姝去东西两市走一走,闻言后就拒绝了,「我让温瑕陪你去。」 平儿耷拉着小脸,仰面躺了下来,哼哼唧唧几声,但没有勉强。 那厢的明姝在下衙后就跟着陈郸走了,府里的车夫径直自己回府去了。 永平巷口里的花楼不仅玉露春,还有陈郸提及的颜阁,他们今日去的就是这间。 进入巷子里的时候,陈郸提醒道:「如今的玉楼春今非昔比,是这条巷子里的老大,颜阁一直想追但没有越过。不过颜阁的姑娘多,还不会摆架子。」 玉楼春超过颜阁的因为它有个后院,里面是专门招待女子的。 大魏民风开放,女子好女风不是寻常的事,就连女子通婚都是可以的,所以,玉楼春大胆地设了后院。 颜阁是没有的。 从玉楼春面前过的时候,明姝还转头看了一眼,心口砰砰地跳了起来,她没有忘吴世子逼迫她的那夜。 幸好,有了殿下。 进入颜阁后,管事就殷勤地过来相迎,见到明姝后就笑意更深了,「陈世子今日带了朋友过来,今夜一定好好招待。」 明姝心有余悸,悄悄地往陈郸后面躲了躲,管事伸手就拉着她,「小公子怕甚,这里的姑娘可温柔了。」 管事是一女子,平日里嬉闹惯了,但陈郸觉得不妙,想起明言家里兇狠的妾室后忙拉开两人,「不必,就看看,你先去准备好雅间,我带她转转。」 时辰尚早,大厅里的你客人还不是很多,大厅中央有姑娘在弹曲,悠悠扬扬,听得人想睡觉。 灯红酒绿下,人人露出肆意的笑容,明姝害怕,左看看右看看后,拉着陈郸就打起了退堂鼓:「我、想回去了。」 「现在还早了些。」陈郸不以为意,反而拉着她去雅间,「抬头挺胸,还怕一妾室不成,不喜欢就卖了。」 明姝更害怕,殿下卖她还差不多。 「不行,我先回去了,明日衙门见。」 陈郸眼前一晃,小小的身影就消失不见,他朝着喊了两声后,人反而越跑越快。 当真是个小妻奴。 明姝就像屁股着火一般离开红阁,打马离开后,玉楼春上的江知宜凝望许久,这颗棋子越来越不受控制了。 明姝回到府里后依旧惊魂未定,拍着自己的小胸口安慰自己,婢女前来迎她:「殿下去了信安王府,您可要等等?」 「不等了,我先沐浴。」明姝摆摆手,闻着自己身上浓郁胭脂味后就感觉一阵噁心,迫不及待地让人去备水沐浴。 脱下的衣裳自有人送去洗衣房,婢女收拾妥当后,恰好遇到归来的长公主。 秦棠溪识得明姝的衣裳,轻轻扫了一眼,「她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有人磕长公主和皇帝的姐妹文…… 被你们一说我也心动了,你们想不想看强权皇帝和金丝雀长公主。与文里有点不同,两人的权势反了过来,皇帝手握大权,长公主被囚作金丝雀。 想磕打在公屏上,不想磕也打出来呦, 感谢在2021-03-21 21:05:33~2021-03-22 21:40: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娜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送人 婢女手中还有明姝刚换下来的衣裳,秦棠溪扫了一眼就发觉不对,「她在沐浴?」 明姝性子坦率,与户部的同僚相处很融洽,说是晚归就不会撂下同僚私自回来。 婢女回到:「姑娘回来后就沐浴了。」 衣裳略有些香气,与明姝身上的不同,秦棠溪识得这种香味。 青楼楚馆的女子多爱浓郁的香料,明姝身上都是这种味道,但进入府里后就鲜少再用,遑论会在袍服上面薰香。 齐棠溪将袍服递给婢女,吩咐道:「下去吧。」 婢女捧着衣裳就退下去了,屋内传来哗啦水声。 秦棠溪未曾多想,推门就进去了,「不是说晚归,怎地就回来了,还有,你这么早沐浴做甚?」 屏风的人影动了动,明姝就紧张得不行,「无事就回来了,殿下今日出府了吗?」 「去了信安王府?」秦棠溪肃然地绕过屏风,目光不经意间落在水中人的身上。 「殿下,别往前走了。」明姝脸色一红。 秦棠溪当真止步,但眼睛可没停止,堂而皇之地上下打量自己的猎物,「你去哪里了?」 「我同陈郸去办事了。」明姝眼睛朝下看了看。 「户部最近忙些什么?」 「也无大事,都是些琐碎的事情,但有些调动,来了些陌生的面孔。陈郸说是新调来的人,让我离他们远一些。」明姝紧张得在水下捏紧了手指头。
第116页 秦棠溪扫了一眼,道:「那是陛下安插进来的,若不努力,你这金部主事的位置也会被挤下去。」 几月来,明姝循规蹈矩,没有突出,也没有犯错,无功无过,又无人从中打点,很有可能被人穿小鞋。 「不会,康平县主说会照顾我的。」明姝心思不定,使劲搓着手腕上的皮肤。 长公主神色平静,但浓黑眼眸里的光比来时黯淡不少,细细密密的视线就像一层又一层叠加的网一般,慢慢地将她缠绕在里面。 她就想见见那些姑娘的样子,并没有太多的心思,她没有背叛殿下的。 秦棠溪没有再问了,转身离开。 明姝没有松口气,反而心里难受。 半晌后,她从水里走出来,穿衣回到卧房。 长公主当真闲了下来,一日间有大半的时辰靠在窗下休息,眺望远方,一杯茶,一日也就过去了。 长公主是明姝见过最宁静致远的女子,并没有外人口中的杀伐果断,反而多的是女子的柔美与温敛。 身在户部,她看懂了许多事情,利益使得一些勛贵世家走在一起,联姻或联盟,户部里就是各方勾结的最好地方。这里掌管着财政,是朝堂的命脉。 户部等同于是缩小的大魏。 所见所闻都很有见证性,但这些时日下来,她发现殿下渐渐不管事了。 皇帝行事愈发乖张,长公主一言不发,甚至将朝臣阻挡在府外,当真是要想要皇帝亲政了。 明姝不懂殿下的心思,也不会主动去问。 明姝爬上小榻,依靠在长公主身侧,「阿姐,你近日不忙吗?」 「不忙。」秦棠溪道。 明姝刚沐浴过来,身子滚热,还是湿漉漉的,钻进怀里就像是火炉一样,秦棠溪回过神来,将毯子分她一半,主动搂着她。 眼下的殿下与方才分明不一样的,温柔与冷漠,总是让人患得患失。明姝感觉到些许不同后,心中微微不适,但很快,她就压了下去,「阿姐,你要离开洛阳了吗?」 「不会。」秦棠溪回道。 明姝哦了一声,巧的是,今日许多人提及长公主都露出晦深莫测的神色,就好像长公主即将离开一般。 两人短暂地靠了一会儿就用晚饭。 日子过于平静,也无甚大事发生,用过晚膳后散了会儿步就回来就寝。 与往常不同的长公主不让明姝练下腰,反而将人扣在怀中。 锦帐内静悄悄的,明姝更是睁大了眼睛,贪婪地嗅着殿下身上的气息,感觉到了一股子舒服。 但她没有随便开口说话。 殿下的手在她身上一阵游走后,留在了腰间。 她紧张地神经都崩紧了。 要圆房了吗? 她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唇角,一双眼睛恨不得贴在殿下身上。 但殿下忽而就停住了,不再前进。 秦棠溪淡漠的目光落在小姑娘灼灼艷丽的面容上,唇角微抿,却没有亲吻她,只道:「你紧张?」 「要圆房了、紧张……」 小姑娘坦率得过了头。 秦棠溪笑出了声,心中更想将她搂入怀中亲一亲,但她没有,只道:「不圆房。」 小姑娘的脸立即变了,「为何不圆房呢?」 「没有为什么。」秦棠溪的手贴着腰间,探入衣襟内。 小姑娘浑身一颤,咬紧了牙关,哼了一声,背过身子不理她。 秦棠溪觉得好笑,伸手将人按在身..下,轻声道:「生气了?」 「嗯,生气了。」明姝不隐瞒,一双眼睛染了水色,尤为晶莹,在昏暗的光色下,就像是带着光的露珠, 秦棠溪对上她的眼眸里,心中微微动容,「你就这么想圆房?」 「不圆房,你买我做甚?」明姝气恨,可话说出口后又觉得自己太廉价了,不值一文,忙改口道:「你说你、喜欢我,为何就不圆房呢?」 「喜欢是将人放在心口上,为何非要圆房呢?」秦棠溪故作嘆息,小姑娘脑海里的情爱怕是被玉楼春里的想法所影响了,她捏了捏小姑娘腰间上的嫩肉,「喜欢与圆房是不等同的。」 「不,喜欢与圆房是一样的,喜欢是放在心口上,圆房是要占有的。」明姝据理力争。 秦棠溪微微摇首,「为何要占有呢?」 「因为……」明姝顿住了,苦于言辞,认真想了想,咬牙道:「喜欢简单,难道就不怕喜欢的人被旁人占有吗?」 秦棠溪语塞了,凝望她认真的模样后心中极为苦涩,「我只喜欢你,不想占有你,你是活生生的姑娘,为何要打上秦棠溪的烙印呢?」 「嗯?」明姝说不出话来了,觉得殿下的想法匪夷所思,实在说不过后就只好败下阵来。 一辈子不圆房吗?殿下的想法太过奇怪了。 明姝煳里煳涂地睡着了,天亮去户部当值后还是没有想明白,脑袋里止不住胡思乱想。 康平手中抱着一堆陈年旧帐,早就查不清楚了,皇帝偏要户部查明白,无非就是鸡蛋里挑骨头。她正欲唤陈郸,却见小姑娘迷煳煳地走过来,她下意识就喊住她:「对帐本吗?」 明姝抬头,却见页面泛黄,她朝后退了退,「陈年老帐,我脑壳子疼,你找陈侍郎,他速度很快的。」 「就你了,我们一道,横竖你整日无所事事。」康平不有分说就将人拉走,顺道又点了几位主事,几人一道速度快些。
第117页 明姝垂头丧气的坐在案牍后面,面前一堆数字,自己却一个都想碰。 康平手中抱着的帐簿不过是沧海一粟,真正的大头还在屋里,几张桌子堆积成山,几位主簿看得是眼前发晕,明姝在后面就磨磨蹭蹭,人家看了两本,她才翻了两页。 消极怠工。 最后,康平看过不去了,揪住她的耳朵就将人骂了:「清晨就魂不守舍,是不是想挨板子?别以为有殿下挡着,我就不敢揍你。你且老实些,不然我让人揍你。」 明姝愁眉苦脸,抱着算盘欲言又止,被康平眼睛一看,又心慌下来,不敢言语。 帐簿就像是无止境的河流,算了一整日都没有结束,黄昏后,几人都不敢离开,依旧留了下来。 公主府里的长公主在等着小姑娘回府,一面同秦淮密探说着话。 「你的意思是皇帝在秦淮两岸藏了兵?」 「确实,臣去之际,发现船只上兵器,一路跟过去,便找到了藏匿兵器的地方。想来,时间不久,过了不久后,兵器运放山里,那里有不少人,臣不敢进山。」 长公主素来从容,闻言后也未曾惊讶失慌,甚至眼皮都不眨一下,淡然道:「你找个机会进山。」 皇帝的人在秦淮游走半年有余,想要招兵也不是什么难事,这个皇帝的心思都在她的身上了。她想到今年秦淮消失的一船银子,看来是内有干坤的。 明姝是去不得了,白兔入虎穴,只怕咬得毛都不剩一根了。 密探回道:「殿下,秦淮大有名头。臣有一计策,引逆党去山中,到时就不需我们出面了。」 「嗯,甚是不错,你去安排。」秦棠溪颔首答应,「秦淮一地本就是错综复杂,皇帝想来也是小心又谨慎,约莫想着先除了我再去剿灭逆党。可她忘了先攘外而后安内。」 「殿下所言甚是。」 秦棠溪摆摆手,「你先下去休息,莫要出府,免得为人察觉。」 「是。」 待人退下后,婢女进内禀道:「殿下,姑娘来信说今夜留在户部查帐,怕是要晚些回来。」 又晚归?秦棠溪心里敲着鼓,小姑娘心思简单,只怕又被诓进花楼里去了。 她吩咐道:「你去安排些甜汤送去户部,要亲眼见到她才可。」 「奴婢明白了,殿下放心。」婢女领了吩咐就退出去了。 秦棠溪照旧一人坐在屋里,回身望着秦淮两岸的舆图,目光紧紧落在那座山上。 皇帝这么迫不及待地要除她了。 半年来,她将大多政务都放下了,看来,君心难测,除非她死了,才会安心。 **** 明姝脑袋疼,藉故去一侧休息,抿了一口户部里的茶叶子泡出来的水后整个人清醒许多。 康平从外间走了进来,「你又偷懒。」 明姝没有理会,又喝了一口茶,往一侧挪了挪,康平就坐了下来,「一日间心不在焉,可是殿下又欺负你了?」 「没有,就是……」明姝难以启齿。 康平也倒了一盏茶,户部里的茶都是这种大茶叶子,喝了就苦,不喝就渴着。 「就是什么?来,告诉姑母,我可以给你解答。」 明姝心中愁闷不得解,对康平也没有隐瞒,就老实说了出来:「您说,喜欢为何不圆房呢?」 「什么?」康平耳朵没有听清楚,反覆又问了一遍,小姑娘神色坦然,就像是遇到难题一般,她这才信了。 「你同殿下没有圆房?」 明姝耷拉着脑袋:「没有。」 「当真是坐怀不乱。」康平不知该用什么话来形容自己的情绪,将人买回来这么久竟然碰都没有碰。 她勐地喝了一大口茶,道:「喜欢就可以圆房,你计较的是什么呢?」 「殿下说喜欢是喜欢,不等同要圆房,县主,您说对吗?」明姝悄咪咪地问了一句,还不忘朝前后左右看了一眼,唯恐被旁人听去了。 「这个……」康平不知该说什么,对上小姑娘澄澈又迷惑的眼睛后,她选择将那些规矩抛开,单单从感情一方面问话:「殿下说喜欢你吗?」 明姝点头:「嗯。」 「那你喜欢她吗?」 明姝点头。 「那直接圆房不就好了。」康平嘆息,户部不易,还操心大侄女的房事,她托腮想了一阵,「可是她对你不是喜欢,而是只喜欢你的影子?」 明姝这个时候聪明了一回,明白她问的是不是殿下将她当作替身,她明确地表示:「不是,她做梦都喊我的名字,不会是影子。」 啧啧,康平嗤笑,「那她就是身体有问题,你说、喜欢你、不和你圆房,那不就是身体有问题。」 明姝懵了,「殿下好好的,不会身体有问题。」 「那就是心里有问题。」康平坚持道,秦棠溪性子瞧着淡泊,可骨子里比谁都较真,嘴上说喜欢,肯定也早就圆房了。 既然梦里都喊着明姝的名字,就是真心喜欢,怎么可能会放着不吃呢。 「或许太妃没有教她。」 明姝不信,小脸涨得通红:「殿下什么都会。」殿下博学,博览群书,这些必然是懂的。 「这样的话就只能是心里有问题,要不你回去找大夫给她看看身子。」康平无奈道,这个问题着实棘手,显然高于她的知识范围。
第118页 明姝不懂,但将话听进去了,自己復又认真想了一遍,道:「我试试。」 两人说过话后就回屋继续做事,刚坐下来就有人来送东西。 是找明姝的。 明姝出去迎,是公主的婢女,她接过婢女的食盒。 婢女笑道:「殿下让奴婢送来的。」 「好,辛苦你了。」明姝提着食盒回去,打开一缝隙,是三色汤圆。 她高兴得不觉得累了,心里甜蜜蜜的。 婢女回府后也如实禀报给长公主。 秦棠溪手旁放着几封密信,上面还有蜡封,显然还没有打开,她也在吃着汤圆,闻言后屏退婢女。 皇帝升了康平是没有办法的事,近日来给户部安插不少人,更想将康平取而代之。 皇帝行事愈发有决断了,长进了不少。 一一打开密信后,汤圆就跟着凉了下来,秦棠溪也不在意,自己暗自沉思良久,最后,将密信付之一炬。 小姑娘到亥时才回来的,累得倒床就睡。 一夜醒过来后飢肠辘辘,接连吃了两碗参粥,话都说不得几句就回了户部。 秦棠溪想说几句话都没有时间。 半个时辰后,信安王府来传话,皇帝召了郡主入宫,王妃担心,想让长公主入宫搭救。 秦棠溪未曾推拒,换了宫装就往宫里去了。 ***** 秋日里算不得酷热,午时还有几分温暖,皇帝在太液池畔玩乐。 池畔乃至池水中都可见女子。 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些女子都是各方送来伺候皇帝的,脱下秋日里的小袄,换上了齐胸百褶裙,或者更加露体的裙裳。 平儿一身小袄,显然尤其格格不入。 美人如玉,云鬓酥腰,尤如一副春景图。 平儿觉得眼睛疼,尤为是皇帝堂姐看得眼睛都不眨,还有边上坐着的贵妃娘娘脸色阴沉,分明就想这些女子都打出去。 她啧啧两声,大胆道:「贵妃娘娘,您是不是眼睛疼?」 秦见晗脸色憔悴,就算用胭脂掩盖也失去了几分颜色,比起这些腰肢酥软的女子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听到平儿的话后,也没有改颜,反而冷嘲热讽:「郡主不觉得这些人姿色平庸吗?」 「是不好看。」平儿附和一声,左看右看一阵后笑道:「虽说平庸,可陛下喜欢。陛下喜欢的女子再是平庸也要说好看,贵妃娘娘,您说呢?」 「郡主嘴巴伶俐。」秦见晗恹恹不快,显然没有听懂平儿的话意。 平儿心里嗤笑,真够笨的,话说得这么明白,还不晓得在骂她。 蠢猪,不对,玷污猪了。 平儿摇摇头,远远地就见内侍引着一女子走来,她立即兴奋地起身,「殿下来了。」 皇帝的目光终于捨得从这些女子的酥腰上挪了出来,淡淡地落在远处蹁跹而来的长公主身上,她的目光带了几分阴狠,但随着人影走近后,眸色就黯淡下来。 「阿姐怎地也来了。」 「听闻陛下在观舞,臣特来看看。」秦棠溪漫不经心。 皇帝勾了勾唇角,目光在长公主与郡主身上梭巡一阵,「朕欲赏几人服侍郡主,阿姐想要吗?」 秦棠溪眸色微颤,口中谨慎道:「臣就不要了,陛下自己喜好就成,臣方才看了一眼,不喜欢。」 两人数日未见,皇帝不知公主府内的动向,但长公主知悉皇帝所为。 就像明姝所言,户部内来了不少陌生的面孔,见微知着,朝堂内注入不少新鲜的血液。 「那、阿姐喜好什么?」皇帝托腮凝望着徐徐落座的长公主,数日不见,长公主清减些许,但容色愈发好看。 秦棠溪侧身朝外,凝望着姿色不凡的女子,「陛下若是喜欢,可以从良家女中去择选,何必糟蹋自己的名声。」 「阿姐或许不知,良家女矜持,不如她们有意思。且你该懂,良家女背后都是有家世,朕宠起来还有些害怕,就像阿姐喜欢明姝,她就会乖巧听话。再看朕的贵妃,吹鼻子瞪眼,可就失去了韵味了。」皇帝目光在长公主脸上流连不去。 长公主的美可不能用清秀来形容,美若入骨,骨皮酥麻,染了三分娇艷,可独独又添了五分清冷。 加之高位,让人想起雪山顶端的雪莲,美丽不可方物。 皇帝看得入迷,回过神来再看那些女子,就觉得几分庸俗。 她身侧的秦见晗气得红了眼眶,朝着长工公主就委屈:「长公主听听陛下的话,拿我与这些女子做比较,分明是在侮辱我。」 平儿眨了眨眼睛,「哪里是侮辱,分明是陛下让你安分守己些,出嫁就不一样的,你以为还在公主府吗?」 「你、本宫同长公主说话,你插什么话……」秦见晗捏紧了袖口。 平儿故作一笑,嘟嘴就道:「我好心提醒娘娘,陛下是明君,不会纵你胡来,不像赵家姑娘傻乎乎,你让她往东,她就往东。」 蓦地提及赵澜,气氛陡然一滞,秦见晗再也不敢开口了。 皇帝则是一副沉迷美色的模样,指着几人就近前,不忘同长公主推荐:「每日盯着一张脸看也看厌倦了,不如换些新面孔,阿姐觉得如何?」 平儿听得耳朵轰隆作响,幸亏是皇帝,不然这等朝三暮四沾花惹草的性子迟早会被打死。
第119页 长公主素来平静,眼前的人与物难以让她上心,但她说出口的话就像一把刀插进了秦见晗的心口里:「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年轻貌美的女子,贵妃娘娘比陛下年长,厌倦也是情理之中,不若臣替陛下择些貌美的良家女进宫伺候陛下。」 皇帝听得侧目,阿姐这是明晃晃打贵妃的脸? 平儿杏眸微瞪,陛下这是要收拾秦见晗了? 秦见晗不可置信,姨母竟会说出这么绝情的话? 皇帝惊愕过后就先反应过来,笑道:「阿姐给朕选,朕想给您选呢。」 「陛下选的是哪些女子?」秦棠溪不拒绝,罕见地展颜笑问。 长公主这么笑吟吟地答应下来,皇帝就心口慌了起来,长公主素来洁身自好,这么简单就答应下来了? 其中必有古怪,她微微坐直身子,「朕择的是良家女,阿姐喜欢身子娇软的,故朕就给你选些都是些自小善舞的女子,模样可人,阿姐必会喜欢。」 洛阳城内早就相传长公主喜欢身娇体软的姑娘,故此,不少人都秘密调.教后送去公主府。 但还未进门就被赶了出去,是以,都望而止步。 皇帝这算是成功了。 平儿咦了一声,陛下这是嫌弃明姝了。 秦棠溪颔首道:「陛下心思细腻,臣谢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好多人磕太妃和王妃,那皇帝和王爷岂不是很惨,太后和太妃也很好磕啊。 感谢在2021-03-22 21:40:56~2021-03-23 21:31: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兔毛球、射ep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射ep 20瓶;阿娜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欲 皇帝所赐的两名女子都是上乘的姿色,顾盼神飞,粉腮凝雪。 走到跟前来的时候,平儿啧啧两声,「还不如明姝好看呢。」 秦棠溪凝眸不语,秦见晗趁机道:「长公主殿下不喜欢吗?听闻您府上的那位可是绝色,许是在她身上看多了,其他女子都入不得您的眼睛。」 「那是,明姝的美可是贵妃娘娘难以比的。」平儿捧着果子狠狠咬了一口,就你会得意,我也会。 提到明姝,皇帝神色微敛,转眸看着长公主:「阿姐这是玩腻了?」 「陛下想多了,您方才也说了看一人会腻。」秦棠溪不动声色。 皇帝讶然,「阿姐这也是想通了?」 秦见晗唇角噙出一抹冷笑,「毕竟是一出身卑贱的女子,不配让长公主这般记挂着。」 「贵妃娘娘说得极是,你和陛下也是如此,想来你也是贊同陛下纳妃的。」秦棠溪微抬了眼眸,神色冷淡。 「你、长公主意在我不配?」秦见晗面色通红,姨母一而再再而三地贬低她了。 「你配吗?」秦棠溪语气生硬,目光眺望,落在碧空上的浮云上,「信国公一案里的书信是谁放入书房里,这点贵妃娘娘最清楚。并非是孤旧事重提,是你自己不自量力。」 「殿下在为逆党说话鸣不平?」秦见晗紧咬牙关。 都过于这么多日子了,姨母竟然还记着这件事,分明是想给她难堪。 她勐地吸入一口气,故作淡然地看着长公主:「姨母要问我便说,那封信是赵澜给我的,也是她亲自在殿上告诉陛下,不信,您可问陛下。」 秦棠溪淡笑:「那又如何,赵澜死在你手中,死无对证下什么话都能说了,只是午夜梦回,你会不会梦到这位青梅竹马。」 皇帝听到就像没有听到那般,反而想着阿姐玩腻了明姝一事,明着去要人是不可能的,但可以暗中行事。 皇帝不闻不问,秦见晗几句话就落得毫无颜面。 秦棠溪不愿多待,与陛下说了几句勉励的话后领了平儿就离开。 皇帝随后让人将两名女子送上公主府。 长公主并未拒绝,而是让人接下了,并纷纷一句:「好好看着,不许出来,也不可让明姑娘知晓。」 平儿惊讶,「殿下,你还怕明姝生气吗?」 长公主面色微红,「这是怕吗?」 平儿不解:「不然呢?」 长公主解释:「这是尊重。」 平儿皱眉:「您需要尊重明姝吗?她是您买来的,卖身契都在您的手中,尊重她作甚?分明就是怕她生气。」 素来沉稳的长公主睨她一眼后,脚下一颤,接着淡然地离开。 平儿嘟着嘴,分明就是害怕,哪里是尊重。 刚说完话,长公主府门就砰地一声关上了,将平儿拒之门外。 平儿巴巴地瞪了一眼,这才领着人回府去了。 回到信安王府,发觉府门前多了些人,她令人去问,原是来了客人。 信安王府是有些特殊的,王爷一死后就鲜少有勛贵来拜谒,除去长公主外就无人来了。 今日有些例外。 平儿找到花厅,发现里面并无人,她扭头去婢女:「王妃在哪里见客?」 「王妃在后院里清凉阁,郡主可要去?」 平儿好奇来人是谁,屏退婢女找了过去。 清凉阁是四面通风,为的是夏日避暑,秋日待客有些不合时宜,但她去的时候,门窗紧闭,显然在说些悄悄话。
第120页 她想了想,悄悄靠近过去。 阁外有婢女守着,但她们在说话,显然没有在意她。 平儿走到西面的窗户下面,屏息凝神。 阁楼内只有两人,信安王妃与明姝。 明姝还记着佛堂的事情,内心不安,被王妃请过府内的时候心里一直敲着鼓,但得知王妃请她吃甜汤的时候就放心了。 信安王妃性子温柔,待人和煦,目露和蔼,看着明姝将甜汤全都吃完,还好心道:「一碗就够了,吃多了对脾胃不好。」 明姝意犹未尽,抬眸撞到王妃仁善的眸子里,自己害羞一笑,「王妃今日就是请我喝甜汤吗?」 「自然不是的。」信安王妃浅笑着否认。 长公主将眼前的小姑娘藏得很严密,平日里跟着她的侍卫不准王府的人靠近,今日也是走运,长公主入宫去了。 明姝憨态可掬,笑颜昳丽,信安王妃来请后就回府换了一身女儿家的衣裳,杏色莲花袖衫衬得小脸雪白,眉眼弯弯,女儿家的妩媚娇嫩在她的身上尽数展现。 「那您找我是有何吩咐?」 「你认在我膝下,我见一见你罢了。」信安王妃目光锁在明姝额头上,袖口里的手几度想要伸出去,可触到明姝澄澈的眼神后就感觉自己过于卑劣。 「您这么一说就显得我很没有礼数了。」明姝歉疚,她以为认亲就是嘴上说说罢了,没成想王妃还记挂在心上了。 「无妨,我整日无趣罢了,你与殿下感情可好?」信安王妃问道。 明姝露出苦恼神色,「很好。」 「很好便很好,你好像不高兴。」信安王妃识破她的小心思,心口有一疑问顺口就问了出来,「你二人同住吗?」 「嗯、住在一起的。」明姝毫无心防。 信安王妃心中咯噔一下,「你二人日日住在一起?」 秦棠溪枉读这么多年的圣贤书。 明姝却道:「住在一起,没有圆房。」 信安王妃狐疑,「殿下不喜欢你?」 明姝不知该怎么回答,想到殿下的话随口就说了:「喜欢与圆房是没有关系的。」 信安王妃心里的疑问渐深,两人在一起在这么多时日,竟还未曾圆房,匪夷所思。 她立即接过话来,「是没有关系,我这里有几支髮簪适合你,你来试试?」 明姝忙拒绝:「王妃好意明姝心领了,不必试了,我未曾给您尽孝,担不得您的厚爱。」 「长者赐不可辞,你莫要推辞了。」 信安王妃不顾明姝的反对站起身来,将人拉坐在临时安置好的铜镜前。 铜镜里的小姑娘昳丽娇媚,就像是旭日高升的骄阳一般,是最明媚的。 小姑娘头顶三两髮钗被信安王妃卸下,慢慢地将髮髻拆散,信安王妃深深唿吸,以手挑开秀髮,髮丝被拂开后就露出白皙的头皮。 靠近额头上的红点就藏不住了。 信安王妃笑了笑,「你这头髮真好看。」 「殿下也说过。」明姝高兴,丝毫未曾察觉异样。 信安王妃见到红点后双手轻快不快,迅速挽作新的髮髻,插上她之前选中的髮钗。 明姝对着铜镜抚摸着自己的髮髻,惊嘆道:「王妃手好巧,好生厉害。」 信安王妃笑不出声了,凝望铜镜中的小姑娘,两腮浅红,柳眉弯弯,肤色白皙,欺霜赛雪。 比起京城内其他勛贵女儿家,明显是远胜一筹的,可惜了,被卖入花楼。 她按下心口的怒气,对着明姝笑了笑:「时辰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好,今日谢谢王妃娘娘的款待,改日我再来给您请安。」明姝眉眼浅笑,行了礼后就巧步离开。 外间的平儿趁机躲入暗中,见到欢欢喜喜的明姝离开后不由疑云满布,但她没有冲出去,反而悄悄离开。 王妃性子和煦,在她回来后就显得很寡淡,并没有什么事情能让她动心,今日,显然就有些小问题的。 她狐疑地离开,王妃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就让人寻了心腹管事过来。 管事进入后,门就关上了。 王妃眉眼凝滞,显然是不高兴的,管事不敢开口,一直等到王妃先开口:「西市明家绸缎铺好像还在开着。」 管事立即领悟,「小的明白。」 「还有,玉楼春……」王妃顿了顿,「你去解决一下,背后是何人也查一查,就算越过信安王府也一併处置了。」 「是,您放心。」管事应下了。 信安王妃再无它话。 **** 明姝回府后,府内照旧,秦棠溪惯来不多问她的去处,也没有过问,两人夜间照旧相拥而睡。 过了几日就是休沐,明姝起得很早,刚穿好衣裳婢女就在外间禀报:「明姑娘,陈世子请您去赴宴。」 「今日?昨日怎地不说。」明姝好奇,选了一支珠花插在髮髻上,回头同榻上的人说道:「殿下,那我去不去。」 秦棠溪翻了翻身,「随你。」 明姝会意,沖外道:「同他说,我就不去了。」 她在外间有一间宅子的,陈郸必然是将话传到那里的。 「奴婢晓得了。」婢女应了一声。 明姝磨磨蹭蹭地戴好珠钗,又往荷包里塞了些碎银子,转身靠近床榻,双手伸进被子里摸索。
第121页 秋日早寒,一双小手就像是冰块一样,慢慢地摸到长公主小腹上。 秦棠溪皱眉,明姝掀开被子就钻了进去…… 「不许胡闹。」 秦棠溪惊得就翻过身来,明姝不怕她,反而学了一句:「不许动。」 「明姝……」秦棠溪忍不住笑了一声。 明姝早就被欺负出了经验,仗着清晨也不怕,反而按住她的手,亲昵地凑到她的面上,将胸前的旖旎尽收眼底。 「阿姐,你不许动。」 洗尽铅华的面容上略过措手不及的窘迫,明姝抵着殿下的鼻尖,感受到不一样的心跳,她捂着自己的胸口傻气道:「殿下,我的心跳得好快,这是以前没有的。」 小姑娘明明娇嫩妩媚地像一朵花,可说出来的话青涩又懵懂,秦棠溪喜欢她的内里,更惊嘆她的美色,心口也跟着慌了起来,随口胡言道:「你以前同她没有吗?」 「没有的,以前……」明姝忘了以前的光景,脑子里都是殿下的样貌,「以前没有,殿下,我好吗?」 「好,哪里都好。」秦棠溪感觉到一阵燥热,侧首就撇开明姝直勾勾的眼神。 她一侧身,明姝就亲了上去。 唇角沿着侧脸慢慢地落在耳垂上,暧昧的气氛陡然升至最高。 秦棠溪徐徐阖眸,由着那股湿热蔓延至心口,全身都跟着僵持下来 她忘了所有,甚至忘了两人所有的身份。 就像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留下。 明姝慢慢地攥住那双紧张不安的手,唇畔摩挲着那只通红的小耳朵。 她凝望着殿下那双失神的眼眸,渐渐地失去了自我。 殿下这么好,会是身子不好吗? 她没有继续想下去,只继续亲吻。 心口砰砰跳了几下,肢体也十分兴奋,慢慢的她就停顿下来,「阿姐,你有哪里不适吗?」 殿下明明是开心的,不像康平县主说的那般。 「没有……」秦棠溪咽了咽口水,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目光落在小姑娘红艷的唇角上。 欲望就像是心中的恶魔,在慢慢地磨灭她的神智。 渐渐地,她沉静下来,抬眸凝望着小姑娘,将手慢慢地放在她的嵴背上,「明姝,你记住,喜欢不同于占有。」 小姑娘唿吸微滞,半晌没有听明白,「你是身子不好吗?」 「你……」 暧昧的气氛随着这一句话消失得干干净净。 **** 晋安侯夫人今日过寿诞,在府里设了筵席,陈郸藉故邀请同僚,但明姝让人将话回了。 陈郸亲自去了明府,依旧没有见到人,苦等许久后,自己这才落寞离开。 但晋安侯府给长公主府邸递了帖子,秦棠溪不愿去的,但明姝这么一闹就无心留在府上,领着淘气的小姑娘登上侯府。 晋安侯在门外迎客,远远地就见到长公主府邸的马车后喜得亲自去迎,不想马车上下来一小姑娘。 小姑娘容貌好,穿着华丽,像是哪家勛贵府上的闺阁小姐。 小姑娘自己下车后,回身扶着长公主下车,晋安侯这才敛了异色后拱手言道:「殿下亲往,当真是蓬荜生辉。」 「侯爷客气了。」秦棠溪今日妆容雅致,目光眺望,落在上头的匾额上。 晋安侯府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庄严肃重。 晋安侯伏低做小,亲自将长公主迎进府门,一路上遇到不少世家子弟,但是他们更多的是看向明姝。 长公主府上养着一花楼女子,想来就是她了。 明姝亦步亦趋地跟着,跟到廊下时候,小厮将她拦住。 秦棠溪顺势道:「明姝,在外头等我。」 明姝乖巧地应了。 两人进屋门后,小厮顺道就将门关上,晋安侯先道:「殿下提及的官银在消失后就并无踪迹,人间蒸发一般,手段老道,不像是初次。」 「你让世子再安排一艘官船从秦淮过。」秦棠溪道。 晋安侯勐地一惊,「您的意思是……」 官银分从水陆两路走,水中不见后,朝廷就选择陆路,这件事悬而至今都未曾解决。 长公主这么一句话就让晋安侯反应过来,「臣这就去办。」 秦棠溪颔首,目光略过晋安侯深幽似的眸子,道:「听闻陛下欲裁剪军费,孤也曾听闻了。不过军防中不少人是挂名,你大可将这些人藉机裁去,到时不满,你便可道是陛下的意思。」 皇帝想拿银子去养着秦淮山里的兵,就不得不动京防的银子了。 晋安侯府闻言后露出为难的神色,「您也知那些挂名都是勛贵们举荐而来,这么一来,就等同于同他们作对。」 得罪一家事小,若是得罪这么多人就容易被人当作出头鸟。 「不必,你就这么去办,届时我让户部去查帐。」秦棠溪言道。 晋安侯左右为难,皇帝的命令不可不听,但得罪勛贵无疑是自掘坟墓了,他沉吟一番还是觉得不妥:「殿下,此事不妥。」 「军防兵内多是民兵,你若将民兵散了,剩下的兵力如何,不需我孤提醒你。两相一对比,侯爷自己想想。」 晋安侯长长嘆出一口气,「臣百思不得其解,陛下为好要缩减军费。」 「很简单,军防兵力减弱后,京畿一地的守卫削减,自有人取而代之。」秦棠溪淡然道。
第122页 主要一点是剪除的民兵会被皇帝招揽,藉以送到秦淮,壮大兵力。 晋安侯听闻最后取而代之四字后惊出一身冷汗,「陛下是想将臣罢免?」 「侯爷自己想想,孤不再多说。」秦棠溪点到即止,不再言语。 出了厅堂后,就不见小姑娘的身影了,她询问一侧的小厮:「方才随孤而来的姑娘去了何处?」 「被我家夫人引去后院了。」 **** 艷阳高照,后院里有了不少姑娘结伴玩耍,湖畔亭子里都站人。 美人如柳,身子婀娜,犹如进入了百花仙境。 明姝初来,却也认识这些人,都是熟悉的面孔,但旁人是不认识她的。 晋安侯夫人不敢慢待她,一路都给她引荐,倒是那些姑娘暗地里指指点点。 花楼出身歷来不耻,就算皇帝喜欢也没有将皇位传给琴技女子的女儿,这些并非是什么秘密。 姑娘们聚在一起说话,明姝进来后就没有人同她说话,唯独晋安侯夫人站在她身侧。 夫人是主人家,客气周到,也不好跟着明姝,礼数周全后就离开湖畔。 明姝一人脱了单,但她没有硬挤进那些不属于自己的圈子里,而是择了一处坐下。 这么一坐,湖畔的气氛就显得极为微妙。 其他人迫不及待地远离湖畔,就像见了瘟神一般,明姝左看看右看看,反而笑了笑。 想当初,她都是人人巴结的人,如今换了一身皮囊就成了街头老鼠,人人喊打。 其他人都在说话,她就自己一人坐着,明显是被孤立的。 秦棠溪被人引来的时候就见到小姑娘形单影只,自己同自己玩着,其他躲在暗处的姑娘总是指指点点。 眼光锐利,不难发现这些异样,她若连着细节都看不清楚也不会安然活到今日。 她步步走近,周遭的姑娘们忙行礼。 长公主极为安静,步入亭子里后就在明姝身侧坐了下来,「怎么一人坐着。」 「过街老鼠还指望旁人照顾吗?」明姝余光睨了一眼那些姑娘,唇角抿了抿,「阿姐,你说权势就这么重要吗?」 「活到今日还想不明白吗?」秦棠溪语气平淡。 说完后,小姑娘沉默良久,亭外的声音反倒大了很多,但很多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 过了许久后,小姑娘才徐徐开口:「殿下为何不站在顶端呢?」 「我、不成。」秦棠溪淡然摇首。 明姝问着,眼神晦暗,慢慢地看向那些姑娘,视线缓慢移动,今日让她看清了很多东西。 以前懵懂不知,可今日受尽白眼了,终究是明白秦见晗。 秦见晗主动靠近她也是因为信国公府的权势,没有那些看不见又高深的东西,她便是今日的局面。 她主动靠近长公主,「阿姐,为何不成?连我都明白皇帝是不会饶你性命。」 秦棠溪平静地望着她:「你明白的道理很浅显,就像是今日,可你想到背后的事情了吗?她们对你为何这么牴触?」 「因为我站在你的身边,明明出身低贱却得了她们梦寐以求的好东西。命运歷来不公平,就像是您这么有才华却做不得皇帝。有的时候出身决定很多,殿下,你觉得委屈吗?」 「不委屈,有你就不委屈。」秦棠溪徐徐展颜,雪山消融下桃花灼灼。 明姝略显惊讶,「我?」 「嗯,有赵澜就可。」秦棠溪唇角弯了弯,抬首后视线在那些姑娘身上梭巡一阵,「明姝,你见过信安王妃了?」 明姝行径在她这里并非是秘密,她不问不代表不知道。 联繫今日所见,信安王妃心思深,明姝再过不久就会从她身边离开了。 明姝不懂深意,但今日所闻给她震撼颇多,心中渐有了几分偏执,「殿下,有我你还是不成的。」 「不说这些话,对了,方才听闻闲言碎语,玉娘死了,玉楼春也被衙门封锁。」秦棠溪语气轻缓。 明姝略显惊讶,「玉娘肯定是得罪人了,是不是吴世子?」 「吴谙不管这些事。」秦棠溪心中沉浮,小姑娘做梦都没想到会与她有关系。 她站起身,随手整理好衣襟,「我们回去吧。」 「这么快吗?」明姝惊讶。 「她们不欢迎你,我们何必留下自讨白眼呢,去望江楼吃好吃的。」秦棠溪眉眼隐了几分冷淡,炙热的眼神落在身前小姑娘的身上。 小姑娘穿得简单,姣好的容颜,天然去雕饰,不似那些贵女般惊心装扮。 秦棠溪看得出神,远处走来一妇人。 明姝瞧见后,唇角隐着清浅的笑意,眸底生辉,朝着妇人遥遥行礼:「王妃安好。」 秦棠溪面上的笑意渐渐散去,抬眸,眼底隐着几分冷意。 明姝下意识牵着她袖口里的手,「阿姐,不高兴吗?」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那个是王妃设的局,小姑娘感觉出了人心难测,明白权势最重要的。 后面的剧情就不提了。 明姝不会这么干净下去,会变黑的。 感谢大家的评论和营养液。 感谢在2021-03-23 21:31:41~2021-03-24 21:38: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兔角15瓶;煲仔饭啊8瓶;阿娜、兔毛球6瓶;小沫、梧桐应恨1瓶;
第123页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比赛 长公主惯来冷淡,对外鲜少有温柔的时候,当即冷了颜后也并未有人起疑。 信安王妃走近后就瞧见明姝对长公主依赖的神色,小姑娘纯真,显然将长公主当作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了。 人心换人心,她想起当年陈红妆义无反顾地替长公主去死一事,可惜了,秦见晗将自己的光亮前程都毁了。 「殿下这是要回去了吗?」 秦棠溪微微转眸,「回去了,王妃今日好雅致,孤未曾听闻你与侯夫人有何亲密。」 信安王妃笑了笑,「殿下也说了听闻,说明您不知道,我与侯夫人有几分交情,今日也顺道也看看明姝。」 「是吗?王妃怎知道明姝会来?」秦棠溪目露锋芒。 信安王妃这才徐徐看向明姝,语带亲昵道:「我令陈郸去请了明言。」 「难怪世子会给我下帖子。」明姝惊讶道。她不过是一小主事,身份低微,哪里能让侯府赴宴。 「嗯,你来了,殿下自然也会来,今日所见可有意思呢?」信安王妃不隐瞒,她素来不做匿名好事,做了就会让对方知道。 明姝皱眉:「人心不古,人人都往高处走。」 「在洛阳城内有权就不缺富贵,明姝,你该看清她们,她们今日嘲笑你,以后就会跪在你面前讨好你,甚至求饶。」信安王妃语气肃然,眸色略过秋日里的冷厉。 明姝过于良善,聪慧不足,在户部歷练半年已有几分长进,但面对信安王妃这般深宅大院内的女子还是欠缺了些。 但这时秦棠溪不会主动开口,有人教导明姝也非坏事。 明姝听得懵懂,精緻的眉眼拧着疑惑,「王妃的意思,我不明白。」 时移世易,她不过是长公主买来的人,哪里能让她们求饶。 话意不懂,但她不会拒绝太妃的好意。 亭内就三人,旁人都不敢靠近,远远观望,却听不清楚她们所言。 慢了几步的平儿见到这些后也颇为奇怪,信安王妃对明姝的关怀过于明显了,她装作随意般走入树下。 树下站了不少勛贵还世家女子,她们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那位姑娘确实好看。」 「好看有什么用,出身卑贱,你看看都没有人听她说话。就算有长公主撑腰,也洗不尽身上的骯脏了。」 「也不对,听闻明姝刚进玉楼春就被殿下买下了,身份也是干净的。」 「干净什么,狐媚手段迷得阿姐神魂颠倒,让人不齿。」 几人回过头去,却见平襄郡主叉腰怒瞪亭中几人,平儿识得她,下意识就后退半步,将自己隐匿于姑娘们中间。 平襄说完还觉得不解气,想到自己亲自去表白,阿姐竟然将自己赶了出来,都是明姝这等小人作祟。 有了平襄郡主在前,其他人都纷纷畅所欲言,拉着她问东问西。 「殿下当真十分喜爱她?」 平襄不高兴:「一般般。」 「殿下为何喜欢她?」 「狐媚手段。」平襄撇嘴。 树下你一言我一语,话语渐渐偏离原来的风向了,平儿听得皱眉,都是些闺阁女儿家,穿得光鲜亮丽,不想心思还不如明姝坦荡。 她冷冷地嗤笑一声:「不得私下议论长公主,规矩都忘了,就凭藉这点就该进衙门吃板子。」 平襄为首的姑娘们闻声都跟着侧眸,不少人都不认识她,不禁好奇她的身份。 平儿捋了捋自己的鬓角髮丝,「我是信安王府的郡主,论品阶比你们高了不少。」 平襄不屑一顾,「不就是半道认来的,装什么高贵,我记得你,你是阿姐身边的婢女,不过比明姝好了点而已。」 她可记得,每回去见阿姐,这个婢女就推三阻四,分明是在阻扰她。 「我?装高贵?我不高贵,但我至少不会在背后议论旁人的是非,尤其是长公主身高贵,我懂得分寸。」平儿眯眼一笑,唇角翘了两分,又道:「你是被长公主拒绝了,才来这里诋毁旁人。明姝是明家铺子里出来的姑娘,哪里是花楼的。」 「不是花楼?」 其他姑娘都听得尤为吃惊,纷纷向平襄郡主证实真假。 被昔日小婢女指着骂,平襄顿觉脸上无光,抬首就要打人。 平儿并非是寻常的勛贵姑娘,平日伺候殿下也有力气,轻轻就握住朝她脸打来的手,得意笑道:「恼羞成怒了?别呀,我可不是好惹的呢,你看长公主看过来了。」 闻言,平襄包括众人都看向亭子里,不想,刚扭头去看,勐地响起一记清脆的巴掌声。 平襄勐地就尖叫了起来,「你、你敢打我……」 亭内的三人听到声音就看了过去,平襄郡主抓着平儿的胳膊就要打,明姝登时一惊,连忙沖了过去。 信安王妃与秦棠溪见到冲出去的人影都皱了眉头,明姝这是去帮谁? 两人扭着身子打起来以后,其他姑娘们都吓得退了出去,恨不得退出几丈远。 周围七八个姑娘竟无一人去拉开两人。 秦棠溪靠近后,明姝已伸手去拉开两人,但平儿不肯放手,冲着明姝就说了几句话。 人太多,秦棠溪没有听清楚,但见明姝立即扭转了方向,一脚将平襄踢进了水里。
第124页 柳树靠进着湖畔,本就咫尺的距离,这么一打,几乎就在湖水旁。 平襄郡主一落水,秦棠溪立即吩咐人去捞了上来。 岸边的明姝望着水里挣扎的人,等了几息后,眼看着平襄就要沉下去了才跳进水里去捞人。 信安王妃登时就慌了,「快,去救人。」 平儿诧异她的反应,秦棠溪一把按住她:「明姝会泅水。」 话音刚落,水里的两人就冒出了脑袋,明姝抱着人划到岸边,众人将奄奄一息的平襄救了上来。 明姝小脸苍白,信安王妃立即从婢女手中取过自己的披风给她披了上去,「当心着凉。」 她不明白明姝将人踢下去后为何又要去救人。 明姝却很高兴,裹着披风走到长公主面前,眉梢扬起,「殿下,我做的对吗?」 秦棠溪取过袖袋里帕子擦了擦小姑娘脸上的汗水,不夸奖也没有苛责,只淡淡地扫了众人一眼,道:「平襄郡主失足掉下水,倘若你们谁敢胡言,孤定不轻饶。」 平儿咋舌,悄悄地躲到信安王妃身后,冲着地上只剩下半口气的平襄郡主吐了吐舌头,我不敢动你,但殿下敢啊。 平襄郡主喝了几口湖水,喘过气来就哭了出声,手指着明姝就要骂人。 长公主淡漠如旧,语气不轻不重道:「平襄,口无遮拦的教训吃够了吗?倘若不是明姝心善,你还在湖底沉着。」 周遭都是小姑娘,不会跳水去救人,侍卫过来还要些时间。 平襄被说得缩回了手,狠狠瞪着明姝,「你等着。」 「郡主方才说了些什么,怎地好端端同我儿打了起来?」信安王妃目露仁善,言辞间也多了几分长辈的亲切。 平襄稍感安慰,可刚才的话是绝对不敢宣之于口的,不仅会得罪长公主,甚至连信安王府都不会饶过她。 眼见着她说不出话来以后,信安王妃牵着平儿的手露出无奈的神色,「你若要理论,明日我亲临大长公主府邸,今日就不令人看笑话了。」 平襄求之不得。 闹闹囔囔许久后,章安大长公主匆匆赶来,众人纷纷让出一条路来,信安王妃睨了明姝一眼,暗自皱眉。 秦棠溪却道:「姑母来了便好,孤先带明姝离开这里,烦请姑母好生管教一二。」 章安郡主眼见着女儿浑身湿漉漉的,着急地拿着衣裳去遮掩,听到这番话后不禁暗自恼怒,「殿下这话如何说,平襄被人丢入水中,难不成还是她的错?」 「不是她的错,就是姑母的错,您且问问这些在场的姑娘们,平襄同她们说了些什么,雅俗共赏的事情还是污言秽语?」秦棠溪平视众人。 长公主一问,围观的姑娘们都跟着垂下脑袋,这个时候沉默是最好的回答,哪一方都不会得罪。 平儿并不畏惧章安大长公主,笑了笑,高声道:「也没说什么,就说殿下被狐媚手段引得神魂颠倒不理政事了。虽说不是雅俗共赏,也算不得污言秽语,殿下可莫要冤枉了人。」 「你……」平襄气得从母亲怀里坐了起来,指着平儿就要骂人。 平儿不甘示弱,嘴巴尤为伶俐,先堵住那她的嘴:「我没事,我不在意你说我半道上认回去来的,更不在意你说我身份低贱。」 「母亲、我没有……」平襄声音哭得更大了些。 章安大长公主横眉冷对喋喋不休的平儿,冷言道:「不想郡主的嘴皮子竟这么厉害。」 「不不不、大长公主盛赞,平儿比不得平襄郡主,方才平襄郡主一席话令我哑口无言,想来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平儿诚惶诚恐地摇手拒绝。 明姝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其他人闻声都止不住捂唇浅笑。 章安大长公主气得唇角发颤,令婢女扶起女儿,自己走到平儿面前,信安王妃挡住她的去路,甚至笑颜相对:「大长公主莫要恼恨,回去后我自会教训她。」 「我儿所言句句属实,身正就不怕被人戳嵴梁骨。」章安大长公主怒气难掩。 明姝听得几分道理,有这般强势护短的母亲,可见平襄是活在蜜糖罐子里的,她扯了扯长公主的袖口,悄悄告诉对方:「总有一日我也会护着你的。」 秦棠溪勾了勾唇角:「那是母亲护着女儿。」 明姝一愣:「好像是的,不过不妨碍我要护着你的决心。」 秦棠溪笑意更深,片刻后笑意敛住,引着明姝离开,不再管问湖畔的事情。 明姝身上湿透了,晋安侯府拿了衣裳来换,还及时熬了姜汤送来。 长公主将婢女屏退在外,自己亲自帮着唠叨的小姑娘更衣。 小姑娘唠唠叨叨,一面享受着长公主的伺候一面不停地说话,「殿下,我救她不是心善,是为了给自己脱罪。」 「嗯。」秦棠溪无奈地应了一声,给她穿上了诃子,小姑娘肌肤嫩滑,雪白透着光泽,可惜了,一张嘴喋喋不休。 明姝未曾注意到殿下的目光留在自己的身上,依旧说着自己的『丰功伟绩』,「我踢她未必有人看见,只要平儿咬紧牙关是她自己失足的。后来我冒着危险亲自救她,可不就洗清自己的嫌疑了。殿下,您说我这招厉害吗?」 「嗯,不错。」秦棠溪敷衍性夸赞一句,目光不知不觉落在诃子上,胸口…… 她笑了笑,「长大了。」
第125页 明姝没有明白,反低眸看向自己的胸口,下意识明白过来,趁机戳了戳殿下的胸口:「一样。」 秦棠溪气得在她小肚子上揪了一下,明姝作势就往她身上倒去,「疼、疼呢。」 「少来。」秦棠溪不信,手上依旧揉了揉自己的揪的痕迹,道:「你少来煳弄我,今日太过唐突了。对了,平儿与你说了什么?」 明姝冲过去的时候,她分明看见平儿说了些什么话,明姝这才怒而将人踢下水的。 可见,平儿算是始作俑者了。 「哦,她说平襄郡主想嫁给你。」明姝极为坦然,丝毫不觉得自己过分。 秦棠溪扶额,「我同平襄是不可能的,章安大长公主歷来不耻、不耻……」剩下的话就咽回腹内。 章安大长公主是真正的金枝玉叶,与太妃、信安王妃等人不同,她规矩多,也多看轻低贱的伶人舞姬。太妃又是琴妓出身,因此,她歷来看不惯太妃。 可想而知,她这么会将女儿同这等人在一起。 明姝没有再问,心里明白就好了。 更衣后,婢女适宜地将姜汤送了进来,明姝一口就喝了下去,辣得喉咙就像着火一般。 闹了这么久以后已近午时,秦棠溪顺势就领着明姝去赴宴。 晋安侯府家境殷实,演上菜餚不比宫廷差,进入设宴的堂楼后就见到不少熟悉的面孔。 章安大长公主早就带着女儿离开,晋安侯夫人强留不得,眼下,也匆匆赶了回来。她亲自引着长公主去坐,一面为今日的事情道歉。 坐席都事先安排好的,长公主虽然尊贵,可不能夺了主人家的风光,因此,坐在主人家的下首。 明姝顺道就坐在长公主身侧。 依旧让不少人在意,经歷过晌午前的事情后,明姝变得淡然处之,甚至有人看过来的时候,她还会对视一眼。 对方自然落荒而逃。 她本就是出自勛贵世家,比起教养,也是不错。 开宴后,晋安侯夫人先给长公主敬酒,说了奉承的话,也算是宾客尽欢。 宴上都是果酒,喝了并不醉人,便有不少人藉故来给长公主敬酒。 明姝在侧,一一记得她们的名姓。 宴席过半后,都是女儿家,有人提出行酒令,玩些有趣的游戏。 秦棠溪玩着手中的酒盏,睨了一眼提议的女子,「不如简单些,投壶定输赢,输者饮酒。两者为一组,一人饮酒一人投壶。孤以此玉作为彩头。」 长公主取下腰间玉璜置于桌上,但被她冷冷望着的女子心中发颤,尤其是长公主冰冷没有温度的眸子后吓得不敢再开口说话。 晋安侯夫人立即领悟,笑道:「不如就抽籤决定,抽到相同的签子为一组,殿下觉得如何?」 「愿意玩就成,不愿意的就在一侧观赏,看着就别多话了。」秦棠溪漫不经心。 宴上的人都屏住唿吸,她们心里有数,湖畔的事情惹得殿下不高兴了。 婢女动作很快,迅速将签子送进来。 晋安侯夫人先从长公主面前过,长公主随手抽了一支,她又递给明姝。 明姝睨了一眼殿下手中的签子,皱眉凝视签桶,在里面挑了挑,不能和殿下一组。 殿下不会玩投壶。 签子选后以后都捏在手中不能示人,签桶选过一圈后,晋安侯夫人唱和,签子一样的站在一起。 越唱明姝就觉得不对劲,朝着殿下手中看了一眼:「阿姐,你是几?」 秦棠溪捏紧了签子,唇角弯弯:「不能玩赖。」 明姝皱眉,这时,晋安侯府夫人唱到十,她立即拿出签子,望了一圈,竟无人出来。 她下意识就看向殿下。 秦棠溪慢悠悠地伸出手,「我的恰好也是十。」 明姝:「……」 果然玩不过殿下。 晋安侯夫人巧笑,「明姝姑娘喝酒还是投壶。」 「喝酒。」 「投壶。」 长公主言喝酒,明姝要投壶,晋安侯夫人就只听长公主的,将明姝归为喝酒一列。 明姝小脸皱成小包子,悄悄地靠近殿下:「殿下,不会投壶就喝酒,我不会让你喝酒的。」 秦棠溪捏着签子,唇角扬起晦深莫测的笑容:「我不会喝酒。」 「你明明不会玩的。」明姝咬牙。 秦棠溪淡笑:「但你会喝酒的。」 晋安侯夫人安排人将器皿准备好,又放置了些酒碗,明姝懊恼道:「你看,酒碗那么大。」 「无妨,醉了回去睡觉。」秦棠溪捏住明姝攥紧的拳头,「乖,听话。」 「阿姐,你不能玩还提议,你是故意的吗?」明姝懊悔得不行,「早知我就不掺和了,怎么就那么巧合地和你在一组了。」 「巧合也是天定的。」秦棠溪安慰她。 安排妥当后,晋安侯夫人先讲规矩:「一组十支箭,两两一对比,双数和单数对比。」 明姝摸着签子,嘀咕道:「我们是十,不就是九和十比吗?」 往人群里看了一眼,也不知谁是九,倒希望是个不会玩的。 能被晋安侯夫人请来的姑娘都非寻常门户,这个时候都很警觉,纷纷去看签九的是何人。 看了一圈后,依旧没有找到,片刻过,投壶开始了。 长公主在侧,其他人都打起精神去应对,明姝握着签子不说话,往嘴里塞了几筷子鱼肉,好奇道:「阿姐,信安王妃怎地提前走了?」
第126页 「闹得不快,自然会走。」秦棠溪道。 信安王妃设的局已完美落幕,她自然不会再停留。 明姝想了想,确实,章安大长公主都已离开,信安王妃的性子肯定不会多留。 她又道:「平儿会受罚吗?」 「挑唆你打架,是该罚。」秦棠溪目视前方,平儿也极有长进,竟晓得将祸水往明姝身上引。 好心帮她,竟还被利用。 该罚。 明姝没敢吭声,自己这一关都还过不去呢,别提旁人了,再者信安王妃性子好,回去后最多说上两句罢了。 几句话说了下来,签一的人投中了八支箭。 开头就是劲敌,其他人都显得很紧张。 长公主随身携带的玉璜必然是最上乘的,人人都想要。 明姝抬眸去看,投壶的人是赵静初,是工部赵大人的女儿。她与赵静初玩过几日,后来秦见晗不喜,后来就不再玩了。 赵静初年过十八,至今未曾婚配,她下意识看向殿下,道:「阿姐,你能投几箭。」 「最多不过三箭,我非万能,自然有不会的。」秦棠溪坦坦荡荡,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哪里不对。 明姝听得唿出一口气,「您、脸皮真厚。」 秦棠溪抿了口果酒,樱色唇畔染了几许水色,明姝见过,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唇角。 可惜,人太多了。 秦棠溪喝过一口酒后,心平气和道:「那你可有办法让脸皮变薄呢?」 明姝被问住了,「有什么办法?」 「让周围的人脸皮都变厚,这样就无人知晓你脸皮厚了,自然而然就薄了。」秦棠溪一本正经道。 明姝瞠口结舌,「所以您的办法是?」 秦棠溪放下酒盏,认真地看着她:「让你的脸皮也变厚一些。」 「你……」明姝惊得难以言喻,殿下变得,变得比她还不要脸。 明姝气得不行,已有三组人比过了,都不如赵静初。 目前赵静初最高,但这个比分肯定会被超过的。 接着几轮比过的时候,有人投进了九支箭,肉眼可见赵静初面上的笑意淡了。 明姝心口砰砰地,扯了扯殿下的袖口:「阿姐,你能超常发挥吗?」 「不能。」秦棠溪冷漠地拒绝。 「我去投,肯定能十支。」明姝咬紧牙关,信誓旦旦。 秦棠溪侧身而望,目光在她腰间穿梭一阵,红唇微启:「你若不能呢?」 「不能……」明姝沉吟下来,她歷来都是玩的好,十次十中的时候也是有的,但殿下这么一威胁就不能保证了。 但她肯定比殿下厉害的,她信口就道:「若是不能,圆房的时候,我、我就让你在上面。」 秦棠溪唇畔的笑意渐渐被地被这句话逼退了,反被一股凌冽取代。 作者有话要说:明姝:为圆房我操碎了心。 感谢大家的营养液和雷。 感谢在2021-03-24 21:38:07~2021-03-25 21:52: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兔毛球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射ep 20瓶;阿娜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帮助 明姝想自己去比,抓着秦棠溪的袖口说了半天,当签九的人投中十支的时候,明姝缩回了手。 「殿下您去丢人吧,我就不去了。」 「是你自己不肯去的,不能怨怪我哦。」秦棠溪恢復寻常,慢悠悠地起身。 屋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她的身上,长公主是皇帝的亲姐姐,但她的身份却是让人议论不休的。 当年先帝将太妃安南书接回府邸的时候,高中皇帝还骂了一通,但那时高宗皇帝疾病难治,骂过就没有再追究。 安太妃的美貌的秦淮一绝,先帝又是俊秀无双的男子,两人生下的孩子结合他们的优点,因此,长公主一出生就得了先帝的宠爱。 她出生那日,恰好先帝登基,被钦天监认为是福运。 但这些依旧掩盖不了她的身份,本站在最高的地方,甚至很多人猜测先帝会不会将皇位破例传给她。 最后,被一道辅政的消息打回了原形。 身份会决定命运。 小皇帝资质平庸,但母亲身份尊贵,世家大族。 秦棠溪取过一支箭,目露为难,朝着准备好的罚酒看了一眼,「明姝,不如你先喝吧。」 明姝皱眉,其他人先是惊讶,接着断断续续地明白过来,捂唇掩笑。 众人轻笑之余,赵静初从自己的位置上起身,莲步轻移,缓步行至长公主的跟前,「殿下,臣女可助你,不会让明姝姑娘喝酒。」 最低的那组人会才会喝酒。 但前面最差的也投进了五支。 秦棠溪最好的记录是三支。 秦棠溪转眸,看着面前婀娜多姿的佳人。 赵静初微微低眸,「臣女赵静初。」 简单五字让秦棠溪缓过神来,多年前赵澜曾同一人玩过,但秦见晗为此生气,后来赵澜便与那人断了关系。 那人便是赵静初。 她淡淡颔首,「如何帮助?」 「臣女观过您投壶,不过是眼力不准,殿下心不在此,就无所收穫。不如臣女帮您看,您投,如何?」
第127页 轻言细语,就像是春风慢慢拂过面上,温柔细腻。 长公主为尊,其他女子都不敢随意说话,就算知晓赵静初心思不对也不敢随意开口。 赵静初颔首低眉,不敢仰视长公主,眸色却恰好落在长公主执箭的一双手上,唇角微抿。 屋内寂静,门窗都开后,一阵阵秋风扫了过来,吹动衣袂,赵静初低身行礼,逶迤的裙摆被风吹得摇曳,裙摆上精心绣制的桃花被风赋予了灵魂,亮丽娇柔。 秦棠溪看着眼前娇柔的姑娘后,紧紧捏着手中的箭,她在犹豫答不答应。 半晌后,她轻启红唇:「劳烦了。」 闻言,赵静初粉面嫣红。 明姝眨了眨眼睛,嗅到了点不同的味道,她紧紧盯着两人,赵静初来者不善还是故意想帮忙? 她虽说不如那些女子聪慧,可也知晓赵静初是故意的,故意来抢殿下的。 明姝凝神,赵静初站在长公主身侧,两人身材相似,就连身高也是差不多的,站在一起,赏心悦目。 赵静初粉面娇柔,小心地提醒着长公主箭该怎么放、怎么投,甚至还谨慎地伸手握着长公主的手腕,示意她手的高度。 屋内鸦雀无声,一片静寂,众人凝视那双交握的手,眼看着箭被投出,瞬息间投进壶里。 箭落后,引来一片叫好声。 赵静初羞涩难挡,但眼中闪动着投中后的欢喜。 秦棠溪取过第二支箭,凝着壶口许久,那只手再度攀了上来,握着她的手腕,轻轻细语:「殿下,手腕需用巧力。」 明姝眄视两人一眼,与其看这两人暧昧,倒不如自己喝罚酒。 她眼睁睁地看着两人投了一箭又一箭,竟无一落空。 屋内其他人由一副看热闹的神色化为翘首以待,倒真希望她二人赢了游戏。 次次不落空,也是与人打了平手,照着这么下去,还得再来一局。 剩下最后两支箭的时候,秦棠溪一把取过,道:「两箭投中,是不是就赢了?」 晋安侯夫人忙回道:「殿下若能投进,那便赢了,若是不能中,明姝姑娘也不用喝酒。」 赵静初弯眉浅笑,娇柔的姿色中带着大家闺秀良好的教养,「殿下必能赢的。」 秦棠溪转眸凝望她:「你就这么信我?」 「臣女信殿下。」赵静初羞涩得红了脸。 无端脸红让两人间的气氛暧昧了几分,任何人都能看明白,但不会主动去说。 长公主身侧多年无人,买来的女子当不得真,长公主对赵静初这么一看,等同于看重了。 不知怎地,有人偷偷转身看向明姝。 明姝不在意那些眼光,只夹了块糖糕吃了,默默看着这齣好戏。 赵静初容色端庄,说话低声细语,旁人也听不清她说的话,只将长公主抬高了手腕,赵静初手背贴着她的手腕。 短暂几息后,箭飞了出去。 众人屏息凝神,箭在空中划过弧度后完美地落进壶里。 竟然中了。 晋安侯夫人拍掌欢唿,「殿下与赵姑娘契合十足,殿下赢了,玉璜还是您的。」 赵静初盈盈一笑,冲着长公主福礼,乖巧地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不争不喧譁,众人不觉遗憾,本以为她会邀功。 就连明姝也微是惊讶,但玉佩辗转落在殿下手中后,方才两人契合的一幕就像是从未发生过的梦境。 再观赵静初,模样客人,姿态寻常,脸色的红色慢慢散了下去。 秦棠溪握着玉璜,脚步一转,走向人群中的赵静初,将玉璜递给她:「赵姑娘心思玲珑,彩头该是你的。」 她说的是彩头,而不是玉璜。 明姝品着话里的意思,殿下意有所指。 赵静初粉面再度像染了胭脂一般,红中透着羞涩,她拒绝道:「臣女不过说了几句话罢了,当不得殿下的赏赐。」 赏赐?明姝感觉几分不同,彩头与赏赐的含义可是不一样的。 殿下明明说彩头,可到了赵静初的口中就是赏赐。 咬文嚼字还是故意曲解?明姝感觉出文人间的较量,抬首继续打量着,她更好奇如何收场。 「彩头罢了,赵姑娘本该得的。」秦棠溪淡笑。 长公主威仪惯了,陡然间对着人展颜,一时间让所有人措手不及。 旁人议论纷纷,赵静初羞红了脸,接过玉璜时还不忘道谢:「臣女谢殿下。」 明姝啧啧两声,比起赵静初,她还是差得远了,等回去还得多看些书。 游戏结束后,晋安侯夫人又让人上了一份甜汤,席上更是和乐融融。 明姝咬着小糯米糰子,余光打量着赵静初,模样是好的,姿色清纯,她顿了顿,道:「阿姐,你说她会作舞吗?」 「怎地,你看上了?」秦棠溪好笑。 「阿姐,她的腰应该更加软。」明姝猜测,眼睛就像胶一般盯在赵静初身上。 秦棠溪这才觉得哪里不对劲,「小色胚,你想什么呢?」 「阿姐,我就是有个感觉,她应该会舞。因为会舞的姑娘家腰肢都特别软,你说她今日主动靠近你,可定按照你的喜好来准备了。」明姝就差咬着勺子了,眼睛盯了一阵后觉得有些疼,索性就揉了揉眼睛。 这个赵静初有备而来。
第128页 「小色胚,盯着人家就直说,少扯这些有的没有的,如何就是有备而来。」 「阿姐,外间都说阿姐喜好腰肢酥软的女子,你说呢?」明姝朝着长公主挑衅般地抬了抬下颚。 秦棠溪感受到小姑娘的意思,顺着她的意思去看,赵静初端庄雅致,比起明姝,少了几分活泼,但明姝是端庄二字毫无关系的。 目光下移,在赵静初纤细的腰肢上停留下来,道:「外间所言,或许有几分道理,我们晚上回家练腰。」 「为何我要练?」明姝小脸顿时垮了下来。 秦棠溪浅笑,「因为你提醒我了。」 明姝丧气,「您就是故意折腾我。」 「想要圆房,你不该练一练吗?」秦棠溪笑意纯真。 明姝下意识脸颊一红,「真的?」 秦棠溪颔首:「不骗你。」 明姝嘻嘻笑了两声,也不去想赵静初的事情,将甜汤吃完后就拉着殿下离开。 用过午膳后,侯府里还安排戏班子,秦棠溪按住躁动的小姑娘:「看戏吗?」 「好看吗?」明姝皱眉。 秦棠溪想了想,道:「待会让你点,可好?」 明姝一听就答应下来了,道:「我想看大闹天宫。」 「太闹腾了。」秦棠溪想到那些猴子跳来跳去就觉得眼睛疼,又见小姑娘期盼的眼神,旋即又改口:「那就看吧。」 戏台搭在空阔地庭院里,宾客都开始挪步,走走停停,顺道看看侯府里景色。 赵静初不管走到哪里都会有人看着,今日游戏本该输了,可她心思了得,竟靠着长公主逆风翻盘,这番心思让其他人嫉妒。 晋安侯夫人心思玲珑,戏台前在座位改动了些,赵静初的座位紧靠着长公主。 明眼人一看哪儿还有心思看戏,目光都黏在她身上了。 婢女将她引过去,本该不合理的安排,但她连没头都没有皱一下就坦然接受了。 明姝与长公主走得慢,到了的时候就见到赵静初端坐着,她先是怔了怔,而后看着殿下:「您安排的?」 「没有,自有人安排。」秦棠溪目光晦深莫测,牵着小姑娘就走去。 赵静初见到长公主走来后起身行礼,「臣女见过殿下。」 明姝眼皮子跳了跳,微微避开,不能接受人家的礼。 秦棠溪在赵静初行礼后就松开小姑娘的手,朝着左右前后看了一眼,慢吞吞地开口:「起来吧。」 赵静初长唿出一口气,殿下再不喊起身,自己就要撑不住了。 落座后明姝就看上了几上的梅花饼,端起来打量,「阿姐,你说这里面是不是有梅花?」 「才是秋日,怎会有梅花,不过是模样像梅花罢了。」秦棠溪远望着看台,目光不偏不倚,并没有去看明姝。 「原是这样,那无甚意思了。前几日我得了晒干的梅花,是太妃临走送我的。回去后我做些来试试,殿下要不要尝尝?」 旁边的赵静初听到两人间亲密的谈话后感觉明姝语气都很寻常,也没有尊敬殿下,倒像是两人平等。 按理明姝是殿下买来的人,与奴僕无疑,就算不是奴僕,也不该是平等的。 她静默听着,明姝把玩着梅花饼,期间并没有同殿下再说话。 须臾后,管事递了戏本子过来,明姝顺理成章接了过来,「殿下方才说让我选的,那我就选一个大闹天宫,要不要来出西厢记?」 「不必了,你点些喜庆的。」秦棠溪目露无奈。 明姝旋即又点了一出,顺手就将戏本子递给赵静初:「赵姑娘可点?」 赵静初觑了殿下一眼,摇首怯怯道:「于礼不合。」 秦棠溪转首看了过去,神色冷淡:「确实于礼不合,明姝将戏本子还给管事。」 管事也是人精,听到长公主话意不对,忙笑道:「赵姑娘说笑了,夫人说让贵人们点,您也是贵人。」 一句贵人化解微妙的局势,明姝眨了眨澄澈的眼眸,她又不是傻子,知晓人家讽刺自己。 她脾气不好,直接将戏本子还给管事,「贵人不愿意,你勉强不得。」 管事笑了笑,接过话本子就给夫人传话。 晋安侯夫人听到全部过程后没想到长公主会这么纵容着这个姑娘,掂量一阵后才道:「你让婢女小心些。」 看来,赵家这个姑娘是有备而来。 **** 看台前坐了许多人,都是京内贵重的人,重臣勛贵多如牛毛。 许多没有赴宴的人听闻长公主来后都跟着来,一时间侯府内的宾客举袖为云。 第一齣戏就是明姝点是大闹天宫,孙猴子一登场就翻了数个跟头,宾客齐齐叫好。 明姝聚精会神,一侧的赵静初捧着茶轻轻品着,半晌后藉机离席。 秦棠溪扫了一眼后,復又看向高台,指尖搭在椅子扶手上敲了敲,旋即有人跟了上去。 赵静初出了庭院后藉机更换衣裳,同主人家要了一间屋子就走了进去。 进屋后,打开南窗,有人翻窗进去。 片刻后,赵静初换了一身百褶裙出来,扶着婢女的手,摇曳生姿。 回到座位上后,明姝惊讶道:「赵姑娘你去了哪里?」 赵静初眼皮子一跳,「衣裳洒了些茶水,我去换了。」 「原是这样,你方才未瞧见,好生精彩,孙猴子好厉害,殿下你该赏钱的。」明姝扭头看向秦棠溪。
第129页 秦棠溪若有所思,没有拒绝,唤来婢女道:「听明姑娘的,赏些银子。」 婢女立即去后台。 明姝弯唇笑了笑,「还是殿下好。」 秦棠溪余光扫向一侧的赵静初,对方目光凝在明姝身上,显然有些不自然。 赏过以后,晋安侯夫人处也收到消息,愈发觉得今日的安排错了。 或许殿下对赵家的姑娘不过是感念对方帮助自己赢了游戏罢了。 长公主心思沉,一时间也看不清。 不如再等等。 戏唱到一半后,明姝就待不住了,拍了拍秦棠溪的手:「阿姐,我们回府吧?」 「明姑娘,后面听闻还有些杂耍与傀儡戏,也很有意思的。」赵静初淡笑着同明姝搭话。 明姝眼睫微颤,仿若蝶翼灵动,昳丽的面容添上几分活泼,听到赵静初的话后显得很好奇,「就是上元节才有的那种?」 赵静初点头:「对,听闻是晋安侯府上的世子夫人费心请来的,就为了哄侯夫人开心。」 「阿姐,那我们多看一会?」明姝转头询问长公主的意思。 秦棠溪照旧答应下来,耐心等着。 小姑娘在一起聊天的话题多,赵静初指着明姝身上的衣裳好奇道:「这好似的玲珑坊的料子,听说好多银子才一匹。」 明姝向来大大咧咧,不像其他姑娘家多在意身上的衣裳,殿下给什么就穿什么。被赵静这么一问就打开了话题,同她就一块聊了起来。 两人相谈甚欢,连杂耍都没心思去看。 秦棠溪一人坐在,小姑娘说的每一句话都听在耳里,小姑娘交友的方式还与从前一样,相同的爱好就会多说几句。 看完戏后就有人引着贵人去厅堂小坐,没过多久晚宴就开始了。 期间,晋安侯亲自派人来请,但被秦棠溪拒绝了。 晚宴依旧还有不少姑娘,明姝说了一下午的话,嘴巴说得发干,趁机喝了几杯果酒,兴沖沖地坐在秦棠溪身侧。 「阿姐,我发现赵姑娘博学,懂很多东西。」 听听,语气都变了。秦棠溪睨她一眼,抿了一口酒,道:「还有呢?」 「还有她每回说话都顺着我的话来说,就像殿下一般。」明姝摸了摸自己的下颚,凝神将两人的对话復又想了一遍,「阿姐,你觉得她开始嫌弃我,现在又来讨好我,是不是有问题?」 「嗯,把你当傻子。」 「我也这么觉得,但是我像傻子吗?」 「不能说不像,只能说一模一样。」 明姝听不下去了,转头自己吃东西,席间再不理她。 酒宴过半后,赵静初端着酒杯来敬酒,「今日承蒙殿下高看,臣女感激不尽。」 秦棠溪抬了眼眸,「酒易醉人,赵姑娘少饮。」 赵静初被拒绝,脸颊就像被火烧了一般,半晌不知怎么回话。 其他人听不到话,但见到人还在原地站着就感觉几分微妙,纷纷谈论起来。 主人家看不过去,走过去安抚道:「殿下今日饮了不少酒,明姝姑娘代饮可好?」 明姝被点了出来,不愿气氛就这么僵持下去,顺手就接过赵静初手中的酒盏,「我替殿下喝。」 主人家立即笑颜绽开,不忘夸赞明姝,「明姑娘不仅长得漂亮,也善解人意。」 「夫人夸赞了,小姑娘不懂事,好在性子良善。」秦棠溪顺势接过话来,眉梢眼角都隐着淡淡的笑意。 赵静初默然退下。 晚宴散后,宾客纷纷离去,明姝照旧跟在长公主后面。 一面走一面想着今日收穫,出门交集确实能看清不少东西。 回府后,长公主就去了书房,明姝一人在屋里。 到了晚间,明姝又恢復练腰的日子。 明姝磨磨蹭蹭成了习惯,临到最后时刻还要喝几杯水,秦棠溪躺在一侧,「多喝些水,省得没有眼泪哭。」 明姝不为所动,床.笫间的殿下就喜欢逗.弄她,半晌后见她丝毫没有紧迫感,便道:「你觉得赵姑娘腰肢软吗?」 「不软,一点都不软,你不许再想。」明姝将茶杯放下,爬上榻就蛮狠地将殿下压住,「你不许想她。」 秦棠溪不为所动,星眸映着明姝恼羞成怒的模样,「你自己说我喜欢腰肢软的姑娘家,我自然就要问问,明姝,你没有危险感吗?」 小姑娘太安逸了,丝毫没有紧迫感。 「我白日想着户部的事,休沐还要去查案,哪里有时间去想这些事。」明姝眼尾挑着一抹红,骨节分明的手缓缓除去殿下的外袍,最后就剩一间单衣。 秦棠溪照旧没有拒绝,只在最后关头提醒她:「今日你没有赢哦。」 明姝手指微抬,就落在她的眉眼上,语气亲昵到不行:「没有赢也可以圆房,我让你在上面就是了。」 软声软气,秦棠溪感觉自己掉进了蜜糖罐子里。 小姑娘的诱惑太大了。 她轻轻拂开眉眼上的那只手,「我不想圆房。」 明姝撇撇嘴,「她们都说圆房是件很快乐的事情,你为何不想?」 「圆房不快乐。」秦棠溪微微抬头,在小姑娘耳边咬着几句话。小姑娘当即露出不解,「会疼?」 声音太大,引得秦棠溪肌肤生麻,就连心都快速跳动了几下,小姑娘不信她的话:「你骗我,就为了不想圆房。」
第130页 「不圆房。」秦棠溪斩钉截铁拒绝。 明姝落败,今日又是圆房失败的一天。 **** 秦棠溪有许多时间同小姑娘耗着,夜晚孤寂也多了几分乐趣。 小姑娘每晚都累得热汗满面,躺下后不需片刻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还感觉到一阵腰疼。 秋日里冷得快,长公主给小姑娘准备了小袄,又防冬日里天气冷,令明姝坐车去府衙,不再骑马。 冬至过后,明姝穿上了厚实的袄子,整个人瞧着胖了一圈。 陈郸笑话一句养了一只小猪,可可爱爱的小猪长大了,过年是要挨一刀。 明姝气得几日不同他说话,这日下衙的时候有人递来一封信。 明姝好久没有收到信了,秦淮谋逆一案的事情章程没有弄到手,江知宜就好像将她遗忘了一般。 打开信,只有一个地址。 望江楼三楼甲字雅间。 明姝将信揣好,下衙后同陈郸借了马,骑马去瞭望江楼。 作者有话要说:明姝:我太难了。 感谢在2021-03-25 21:52:17~2021-03-26 21:44: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兔毛球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娜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恍恍惚惚 望江楼客流如水,一入门就可见大堂摆了许多桌椅,夕阳从窗户里谢谢照了进来,将桌面上洗不清的污垢照得愈发清楚。 明姝穿着户部的官袍进来后,跑堂的立即来相迎,「大人好,大人定的哪个雅间?」 「我自己去,莫要跟着我。」明姝显得不耐烦,对付这种跑堂的只有拿出狠劲来才能摆脱。 跑堂一听后就讪讪地退了出去。 明姝顺着去找甲字号雅间,空荡荡的楼道里竟没有一人,心里敲着小鼓,她有些害怕了。 找到雅间后,她勐地吸了一口气,轻轻推开屋门。 江知宜坐在桌后,桌上茶水咕噜咕噜在翻滚在,见她来后,江知宜淡淡地抬了一眼:「好久不见。」 明姝故意装作不知所措的模样,谨慎地走近,「江大人。」 「无甚大事,就是想念你了。」江知宜朝着一侧的位置努努嘴,示意明姝坐下。 雅间内布置雅致,座椅乃是梨木打造,明姝颤颤惊惊地坐下后就咽了咽咽喉,对面的江知宜从她一进门后就一直盯着她,就像是豺狼盯着幼崽,无端让人嵴背发寒。 明姝胆小的模样落入江知宜的眼中,江知宜露出满意的神色,唇角翘了翘,「既然你害怕,我就直说了,长公主在府上做什么?」 「看书,品茶。」 「不见朝臣吗?」 「不知,我是未曾见过的。」 江知宜无端沉凝下来,秦棠溪放劝的速度过快,小皇帝大肆安置自己的心腹,六部都有她的人不说,就连军中也是如此。长公主丝毫不在意,当真是要退出吗? 江知宜的面色一点一点沉了了下去,「秦淮剿匪一案长公主可提起过?」 明姝沉默下来,如果不给些甜头,江知宜不会罢休的,她掂量着道:「提过,听闻输在陛下刚愎自用,不过,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还连带着什么官银。」 「官银?」江知宜捕捉到重点,秦淮河中确实失过一船官银,但与剿匪有什么关系,「还有呢?」 明姝摇摇头:「没有了。」 江知宜没有失望,反而抓住重点去问明姝:「官银是找回来了吗?」 「没有。」 「派人去找了吗?」 「派了,没有找到,想必还有事情。」明姝丢了迷魂阵过去。 江知宜再度凝滞,照着长公主的性子都找不到,肯定是有端倪了,但银子并非是她们窃去的。 她立即又问:「你回府去问问,还有,赵澜是与赵静初相识的,你应该装作与她有来往,她或许也会帮帮你。」 帮?明姝眼睫一颤,赵静初背后也是江知宜? 明姝不动,江知宜不悦,道:「你莫要忘了你怎么接近长公主的,倘若被她发现你的假的,到时你不仅会被赶出来,还会丢了小命。」 明姝咽了咽咽喉,忙不迭的点头下来:「我会将赵静初引荐给殿下的。」 江知宜这才满意,当初弥珍被皇帝搅了局,赵静初聪慧……她眯眼看着明姝,等赵静初取代明姝后,就直接了结她。 「你速回去,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反生。」 明姝立即跳了起来,推开门就走,离恶魔越远越好。 马还在望江楼门口,解开绳子后翻身上马,匆匆忙忙打马回府。 **** 待客的厅堂内薰了炭火,信安王妃脱了大氅,身上也不觉得冷。 秦棠溪捧着手炉,面色冷淡,沉默不语。 屋内虽暖和,但气氛尤为凝滞。 信安王妃坐下后,漠视长公主不悦的神色,开门见山道:「陛下在秦淮置兵一事,想来殿下已经知晓了。」 「孤知晓,更好奇王妃从哪里来的消息?」 「太妃告知于我的。」王妃淡笑。 秦棠溪不快,「母亲王妃之间感情深厚,母亲所想,孤能明白,太妃所为,就令人不解了。」 「唇亡齿寒,平儿几番遭遇刺杀,命大才得以活着。倘若明姝回来后,殿下有朝一日不在了,她必会被皇帝除去。」信安王妃坦白。
第131页 小皇帝半年来越显杀戮本性,朝堂上政事不论,但屡次刺杀平儿就让人不耻。 秦棠溪闻言后并没有触动,反添了两分笑意,「所以王妃还是为了自己。」 「保命罢了,若长公主能确保陛下对明姝没有杀心,我就此罢休,带着明姝远走高飞,再不问洛阳事。」 秦棠溪蓦地冷了眼神,她对明姝是喜欢,不可能让明姝离开自己的视线外。 信安王妃握着她的命脉,所以才理直气壮地找上门来。 秦棠溪深知自己的弊端,也没有去做否认,面对信安王妃平淡中的凌然,她只能选择后退。 「王妃想法,与孤甚为契合。」 「长公主这是答应了?」信安王妃露出满意,面对强者的示弱已然不易,相对于秦棠溪的手段,她握着的只有一个。 明姝。 她不明白秦棠溪为何那么喜欢明姝,不顾伦理、不顾纲常的喜欢到底是见不了阳光。 皇室中人的想法与其他人不同,秦棠溪或许是习惯孤独,初尝感情禁果后忍不住埋进雷霆之地。 女子相恋在本朝是受律法保护的,但姐妹相恋还是头一遭。 「答应了。」秦棠溪咬牙,舌尖抵着牙关,「我也有一条件。」 「什么条件?」信安王妃屏息凝神。 「明姝若为帝,婚娶一事必须听我的。」 「不可能!」 信安王妃勃然大怒,「古今有礼,你二人结合本就是有悖伦理,如今你要掌握她的亲事,你不如说做了皇后为好。」 话落下的瞬间里,秦棠溪眼中愈发暗沉,引着光色而不见光亮,唇齿间渐渐失去了磨合,唇亡齿寒,她要的无非就是明姝的亲事罢了。 「我也可以带着明姝离开,天涯海角,我平安,她则平安。你与我之间,哪怕知晓你是她的母亲,她也不会听你的。这就是我所掌握的,你若是不信,大可试试。明姝是我买来的人,她只听我的。」 猎人对自己手中猎物掌控远远超过往外超过人的想像,明姝对秦棠溪的依赖是难以用言语衡量的。 「血脉亲情是你无法左右的。」信安王妃怒到极致。 秦棠溪淡笑,就算今日信国公夫人活着,明姝也未必会听她的。 小姑娘自小就是她看着长大的,继承了信国公夫妇的纯良,不知险恶,若是为帝,仁德有余,手段不足。 「王妃,您要试试吗?」 长公主成竹在胸,一时间,信安王妃也拿捏不住,明姝那日间言辞中皆是对秦棠溪的喜爱,相比较而言,她这个母亲就只剩下虚无的血脉了。 眼前局势被捏在对方的手中,信安王府所做的不多,多事还是要依靠长公主。 信安王妃想得很清楚,明姝还小,耽误几年也可,她颔首答应下来。 「我答应殿下的条件,但请殿下牢记伦理纲常。」 「王妃答应就成,这些时日还请您在府上不要出门,皇帝的兵在深山中,不需我动手。」秦棠溪唇角隐着笑意。 信安王妃心里骂了一句疯子,这样人的心思远远琢磨不透,她懂得自己的弊处,这个时候不会跟疯子硬碰硬。 她站起来,如释重负,「我等着殿下的好消息了。」 「王妃慢走。」秦棠溪逐客了。 信安王妃自觉不和疯子计较,接过婢女手中的大氅穿好,迎着风出府。 登上马车的时候远处一人疾驰而来,马蹄飞快,顷刻间就到了府门口。那人勐地勒住缰绳,下马的时候整个人翻下马背,摔得人心口一颤,但那人一点都不觉得疼,快速站起来就朝着府内飞奔而去。 信安王妃看过全景后,心口有些心疼,刚才那人分明是明姝,她这是遇到什么事了? 抬首凝望着长公主府门口的匾额,心口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 明姝摔了一跤后,起初不在意,走过数步后就感觉到一阵疼钻入骨子里。 渐渐地就抬不起脚了,只好喊了婢女扶着,一步一瘸地走回卧房。 那厢的秦棠溪刚回到卧房,通过窗户就见到走路不对劲的小姑娘,一步一步走近,清晰可见那张脸上满是痛苦。 她急忙迎了出去,「这是怎么了?」 「下马的时候摔了一跤。」明姝朝着殿下伸出手,摸到纤细的手腕后心口的阴霾这才散了些。 秦棠溪伸手扶着小姑娘,手搭在腰肢上,「不是说了坐车,怎地又骑马了。」 明姝一怔:「对哦,明明坐车了,怎地又骑马了?」 红红火火恍恍惚惚的小姑娘都忘了疼。 秦棠溪则是又气又好笑,扶着人进屋后就脱了她的衣裳。 纵冬日里衣裳厚,腿上也磕磕绊绊碰出许多青紫的痕迹,一摸上去,小姑娘就疼得皱眉。责怪的话到了嘴边又吞回腹中,让人去取了药膏,自己给她盖好被子。 明姝的眼珠子转了转,想到江知宜的事情后心里就敲着鼓,「殿下,秦淮剿匪一事可有结果了?」 「没有,你怎地问这件事?」 「就是问问罢了,今日在户部有人问了。」 「你若问,我就告诉你。」秦棠溪没有疑惑,趁着婢女去取药膏的间隙里同她好好说道说道:「陛下令人去压制,私下里是想屯兵,假意败了以后还想另派旁人。」
第132页 明姝听得认真,「屯兵?有银子有兵器吗?」 秦棠溪低头整理被衾,「可还记得那船失踪的官银?」 「记得,听闻康平县主去查了,最后什么都没有查到。」明姝略有印象,这是户部的悬案,康平县主几番都没有查清楚,前几日陈世子还提起过,说是有极大的问题,可上头没有追究。 怪就怪在没有追究,一船官银上万两银子,上头说不追究就不追究,这样就让人不明白了。 「那船官银被用来养兵了。」 「是陛下自己盗了去?」明姝陡然间明白了,难怪不追究,原出出了家贼。 婢女取了药膏过来,明姝适时不再问,但将前后的事情都联繫在一起后,觉得殿下的处境越来越难了。 皇帝养兵只有一个作用,就是来对付殿下。 洛阳的兵力是在殿下手中的,就算过去半年,也有大半听命她。 相比之下,皇帝空有政权,面对强劲的长公主还是觉得心里不安。 洛阳的兵不易动也不能动,秦淮恰好是最好的一个地方了。借匪寇逆党的名义来给自己养病,寻常人是查不出来的。 皇帝心思果然长进了不少。 她这么一想就感觉危险了,迎向阿姐平静的神色,「那你怎么办?」 「顺其自然。」秦棠溪避开小姑娘炙热的眸子,时至今日,她已然无法面对明姝了。 就像是信安王妃所言,有悖伦理。 但她不后悔,默然相守总是可以的。 她可以就这么静静看着,不动欲望,爱由心生,只要明姝平安就成。 安好便是晴日,她能给的就是太平盛世。 以她之力,倾她心血。 **** 明姝受伤后,晚间的练腰就免了。 冬日里被衾极为暖和,小姑娘一人躺着,亥时才见殿下回来,她迫不及待地将人拉上榻。 秦棠溪极为无奈地拿住躁动的手,「又想提圆房的事?」 「色由心生,是世间最为普通的欲望。」明姝努努嘴巴,小心翼翼地觑着她的脸色,小声说:「阿姐,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秦棠溪身体僵硬下来,眸色渐生冷意:「谁教你的?」 明姝脑袋缩了缩,直摇头,「我就问问,睡觉了。」 说完就果断就缩回被子里,心中哀嚎,早知就不说了。 真是越来越淘气…… 秦棠溪嘆气,想不通,她的脑袋里到底留了些什么东西,竟想着圆房了。 转而一想,少年人血性方刚,也是常事。 半晌后,她才憋出一句话:「我身体很好。」 「嗯?」明姝立即就从被子里钻了出来,顶着巨大的惊喜看向长公主:「那、为何不圆房?」 「你……」秦棠溪扶额,早知就不解释了,真是越说越乱,「没有为什么,找你自己的原因。」 明姝微愣,「我不好吗?」 秦棠溪没答话,将小姑娘塞进被子里,又将手炉塞进她的手中,温柔道:「睡觉吧。」 明姝呆呆愣愣,躺在被子里还是不明白,自己的原因? 难不成这个身体不好? 她摸摸自己的身体,没觉得哪里不对,翻过身来面对着殿下:「我哪里不好吗?」 秦棠溪闭紧眸子装睡觉,越解释越乱,还是不说为上。 最后,明姝一夜都没睡着。 清晨秦棠溪照旧不起,催着小姑娘去户部,今日很冷,钻出被子就感觉出一阵冷意钻入骨子里。明姝浑浑噩噩地不想动弹,待在被子里更是觉得舒服,对于催促声也装作没有听到。 她灵活地钻入殿下的被子里,双手搂住对方的腰肢。 秦棠溪浑身僵硬,「松开。」 「不行,也不能。」明姝的声音带着几分暗哑,还有几分虚飘飘的,听得秦棠溪喉咙微涩。 「你想闹什么?」 明姝的手沿着腰肢慢慢往上,微热的唇角毫无徵兆地贴在她莹白的脖颈处,唿出的热气都带着几分暧.昧。 秦棠溪沉沉唿出口气,半个身子都抵着明姝,对方十指就像绳索一般,慢慢地将她缠绕起来。 明姝鲜少以这样的姿态面对她,她越紧张,明姝落在颈边的吻就愈发炙热缱绻。 她感觉明姝的热气将她狠狠地包裹着。 伦理、纲常在脑海里反覆响起。 慢慢地,明姝的吻落在锁骨处。 她勐地一惊,「明姝……」 明姝沉默不答,反而扣住她的十指,「嘘,别说话。」 秦棠溪羽睫轻颤,唿吸变得急促,细细听来,还有几分害怕。 却并没有觉得耻辱。 明姝小心翼翼地拂开襟口,心跳勐地加速。 她登时停了下来,抬眸却见往日温柔细腻的眼中溢出一行泪水,「你害怕吗?」 害怕什么?其实她可以的。 没有必要害怕。 她果断地咬住肩胛处一处莹白,慢慢地研磨着,却没有用力。 秦棠溪处于悬崖处,一面是看不到底部的深渊,稍微伸脚就会摔得粉身碎骨。 若是后退一步呢? 她捨不得。 反覆踌躇后,她紧握住明姝的手,按住明姝的躁.动,「你……」 明姝没有听见那声呓语,修长的指尖松开殿下的手,灵活地游转在她的身上。
第133页 秦棠溪感觉到一股不该有的情绪将她包裹着,慢慢地带着她沉入深渊,永无翻身的余地。 「明姝,你松开。」 声音颤抖,带着不属于她的害怕。 明姝松开她的手,凝望那一泓泉水的双眸,那里有欲.望也有害怕,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她在想,殿上应该也是喜欢的。 秦棠溪按住明姝的肩膀,唇角蠕动却说不出一字,这时她害怕面对明姝。 与殿下对视,明姝感觉到兴奋,感觉整个人的血液都跟着沸腾起来。 秦棠溪侧过身子,将襟口整理好,漠视明姝迫切的眼神:「你该起榻了。」 明姝眼中闪过失望,伏在她身上依旧不肯离去,「你明明……」 「明姝。」 一声冷斥,冰寒彻骨。 明姝撇撇嘴,不情不愿地起里,还不忘回头看一眼,最后,带着失望去户部。 ***** 到了户部后,先见到礼部尚书大人早早地就到了,接着康平县主引着他进去。 她默然跟上去,礼部尚书大人先开口:「陛下今日又不上朝,你说,像话吗?我前几日就去找了太后,可太后偏袒皇帝,说她病了。可我分明接到陛下要选后的消息,沉迷享乐,非明君所为。」 难怪两人今日竟来得比她早。 康平县主回道:「陛下年少,爱玩也是常事。」 「可是还未曾亲政,若是掌权了,这还能收敛吗?」礼部尚书极为不快。 明姝在后面听着,恍惚想起太妃。 太妃亲自将秦见晗捧上贵妃的尊位,那时她在想太妃是不是在替殿下还恩情。 现在明白了,太妃高瞻远瞩,想必早就识破皇帝的性子,秦见晗是自寻死路,她送人一程。 自己挖的坑埋藏自己。 「不如我们去长公主处劝谏一二,殿下近日不闻政事也是想让陛下成长,心思虽好,可也得看看陛下近日所为。县主,您觉得如何?」 「你并非是第一人,殿下铁了心不会去管教,再者尚有太后在,她也管教不得。若是管问多了,刺激到陛下,反而引起姐妹不和。您若是替殿下着想,就不要去叨扰她。」 礼部尚书停下脚步,「我若为殿下着想,大魏该如何是好?」 康平县主目露无奈,「我也不知,陛下本就与殿下隔阂不浅,好不容易缓和下来,您再去掺和,岂非闹得不可收拾的地步。」 明姝听后感觉到礼部尚书确实事多,无故牵扯殿下做什么。 两人走进屋里,她只好在外头止步,转首就见陈郸疾步跑来。 「明言明言,救我一命。」 明姝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如何救你?」 陈郸见她拉到一侧,小声道:「你可知玉楼春被朝廷查抄了?」 「晓得,听人说了一嘴,怎地,你有相好在里面?」 陈郸面色一红,「对,我将人赎了出来,我父亲知晓后要打死我。我记得你的府上颇大,我将人送到你府上暂避,如何?」 「不成,我府上有妾室,到时说不清,我这日子就没法过了。」明姝摆手不肯。 「明兄,我可以同你妾室解释一二。」 「不行,她不会听你解释。」明姝冷着一张脸,同殿下解释,她腰都得练断了。 作者有话要说:皇叔:小度小度。 小度:在呢。 皇叔:能给我码字吗? 小度:对不起,不能。 明姝现在多焦急,以后就会多黑…… 感谢在2021-03-26 21:44:11~2021-03-27 21:42: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射ep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兔毛球20瓶;阿娜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你若为帝 下衙后,陈郸将一女子送进明府。 明府冷清,一入门后就与外间的尘世喧嚣不同,就算是有不少家人在,可一看就知鲜少有人居住。 明姝恐她多想,先解释道:「我不在这里住,你大可来去自由。」 「那你住在何处?」 「我、我住在外院里头,我那妾室不喜这里,就另租了一间宅子。」明姝随口扯谎,横竖陈郸查不到她的去处。 陈郸感激不尽,明姝迅速离开,转道去瞭望江楼。 照旧是在甲字号房间。 明姝悄悄推开门,探头去看,江知宜就像门神一般坐在案后,她抬脚走了进去。 「打探到了?」江知意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小姑娘。 明姝来时想得周全,透露一星半点给她就成,殿下既然能够告诉自己,可见是没有大碍的。 「嗯,银子是被陛下自己挪了,户部几番追究,陛下都不允。至于剿匪,陛下也是故意败了,其中玄奥就不得而知了。」明姝留了半点,没有告知陛下养兵一事。既然陛下养病对对殿下,不如就让江知宜去搅和。 到时殿下坐收渔翁之利。 明姝的答案过于隐秘,就像是一道惊雷在晴空中炸开,江知宜一点一点抬头,冷星般的眸子对上对方澄澈的双眸。 「是陛下……」她带着不可置信,语气都凝着疑惑,「陛下要银子做甚?」 明姝颔首,「是陛下,做甚就不知了,你们秦淮被人挖了坑都不晓得?」
第134页 话里的讽刺让江知宜心中发慌,但她依旧保持怀疑,就这也静静地打量着对方。 明姝有些紧张,但还是鼓起勇气对上江知宜探究的眸色,「殿下说时还带着几分隐秘,但与户部一对上就觉得陛下的可疑性最大。若不是陛下,她为何要阻拦呢。」 江知宜沉默,那船银子十万两,平常盗匪是不敢贪了官船的。 退一步说,就算贪了官银,朝廷不可能这么无动于衷。 明姝的话确实可信。 「长公主处就未曾找到官银的去处?」 「殿下未曾提,倒是你们的地界,你们大可去查,强龙难压地头蛇,该是你们的的主场才是。」 江知宜心中瞭然,确实,秦淮两岸遍地是他们的人,想查去处不难。 「好,你先回去,等我消息。」 明姝不说二话,拔腿就跑,恨不得与她保持万丈距离。 **** 冬日越发冷了,腊月里的时候,都已经下了几场雪,皇帝躲在殿内不出门,日日与后妃享乐。 朝臣敢怒不敢言,雪花一般的劝谏信飘去了长公主府。 明姝一面看一面烧,脚边的炭炉里烧都来不及,秦棠溪悠闲地在一侧品茶,手旁放了几封从江淮来的情报。 看完以后就递给明姝,明姝看完以后就不禁好奇,「陛下为何将兵放在秦淮?」 「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京畿在众臣眼中,一家办事千家看,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压根不可能的。再者秦淮的兵被人发现后也只当是逆党,再怎么猜测也猜不到陛下身上。」 明姝若有所思,将情报一道丢人火中,跳跃的火光将她粉白小脸熏得通红,思考许久后才道:「若是那些兵被逆党吃了怎么办?」 「再看看你手中的。」秦棠溪凝望跳跃的火光,唇角弯了弯。 明姝快速打开第二封,眸色瞬间湛亮,「这是开战了?」 「嗯,想来也快了,强龙难压低头蛇。」秦棠溪漫不经心,年底前应该会有消息。 半晌后,炭盆里的火越发大了,密集的雪花悠扬地飘了下来,遍地雪白。 黄昏的时候,信安王妃踏着大雪来了。 明姝起身去迎,热情地将人迎进了府邸。 信安王妃脱了大氅就攥住明姝暖和的小手,「你近日忙些什么?」 「户部里的事情多,今日休沐才得空,王妃今日怎地过来了。」明姝眨了眨明亮的眼睛,心口也是极为暖和的。 「今日为太妃的事情过来的。」信安王妃跨进屋里就见到堆得满地的书信,「这是谁寄来的?」 「那些大臣,自己不敢劝谏陛下,就让殿下去,也不想想陛下视殿下如勐虎,怎好去教呢?」明姝愤懑不平。 「劝谏也是无用,听闻陛下又纳妃了,贵妃娘娘气得大闹太极殿,被陛下关回宫里去了。因果报应,自己求来的果该自己吃。」信安王妃也无往日的悲悯,想起往日的事情就觉得痛快。 明姝狠狠点头:「您说的也是,您说为太妃的事情过来的?」 「太妃过几日就是生辰,想问问长公主可去看看?」 「自然得去,阿姐前几日就让人准备好了佛经,说是在佛前烧呢。」明姝冲着秦棠溪眨了眨眼,后者只好应下,「王妃若去,便一道。」 「算是说了句人话。」信安王妃讽刺道。 明姝眼皮一跳,忙从中说和,「王妃准备了些什么?」 「没有准备,我人去就成了。」信安王妃淡淡道。 明姝没有听明白,什么叫人去了就成,生辰需备礼,人去了岂非不好。 一侧的秦棠溪接过话来:「公主府准备好,到时会去接王妃一道。」 信安王妃唇角微抿,顺势看向秦棠溪,语气晦深莫测:「看来殿下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王妃安心就成,平儿就不带了,留在府上。」秦棠溪扬首,声音泛着冰冷。 信安王妃不再说话了,而是看向明姝:「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府,近日雪大,你就别去户部了,在府里待着,也暖和些。」 明姝经常东奔西走,有时出去顺道会查一查信国公府的案子,整日里忙忙碌碌,时间就过得很快,个子也拔高了不少。 信安王妃不知内情,只想着天寒地冻,女儿家在府里安全些。 明姝不肯,「我还有许多事去办,每日里都有马车,不会冻着的。」 秦棠溪一言不发。 信安王妃扫了两人一眼,选择性不在说话,冒着大雪回王府。 明姝将人送出府门,回来来接着去烧,一面还同殿下说话,半日间就过得很快。 秦棠溪尤为惬意,一杯茶品了半日,不时回答明姝稀奇古怪的问题。 问到最后,明姝问起陛下纳妃一事。 「陛下为何不知节制?」 「不知。」秦棠溪睨她一眼。 明姝不罢休,选择将一封信放在膝盖上默读,读到那句「陛下之行,有违祖制……」,又道:「阿姐,祖制是什么?」 秦棠溪沉默。 先祖开国至今,女帝叠出,也曾立过皇后,但立皇后者都不会纳妃,不动朝堂根本。 今上游戏于花丛间,享受欢愉,确实与几位女帝不同。 秦棠溪深深望了一眼明姝,踌躇了会儿,认真同明姝道:「女帝立后不纳妃。」
第135页 「可她没有立后。」明姝又冒出一问题,想到皇帝好.色的行为后甚为不耻,小心地觑了一眼殿下:「阿姐,你会这么做?」 有她就不会纳妃了。 小姑娘的问题太过直白,想让人不多想都难,秦棠溪语气微冷:「我不会成为皇帝。」 明姝一怔,「为何?」 「没有为何,若是你,你该怎么做?」 烫手山芋又抛了回去,明姝抿紧小嘴,「我有殿下足以。」 「这话听起来很开心,但你不过十五岁,人生漫长,足以两字太深了。明姝,你对我是感激多于喜欢罢了。」秦棠溪认真揣摩。 小姑娘心思简单,并无设防,死而復生后,才对外人有了警惕心,也因此对任何人都很淡漠。 明姝对她依赖过甚,轻易间接受她的爱意,只怕自己都不懂什么是喜欢。 曾几何时,她同样有过那种疑惑。 小姑娘是她看着长大,心事都愿意对她吐露,久而久之,她就分不清自己的感情。 是亲情还是爱情? 亲情可以共享,爱情是独有的。 长长久久的疑惑让她陷入迷茫中,起初,她坚信是亲情,将小姑娘当作自己的妹妹,护她爱她。 可渐渐地,她无法忍受小姑娘心中有旁人。 再后来,小姑娘定亲,她终于明白过来,那不是亲情,是想占有的爱情。 她蓦地笑了笑,明姝却道:「感激是对殿下的尊重,喜欢是我的悔悟,您该问我可懂得了爱情。」 秦棠溪恍然:「那你懂了吗?」 「我在殿下身上看懂了,您的爱情就是对方好。您可以做许多事,不计后果、不计回报,您让我感觉到了被爱的幸福。殿下,您的喜欢就像是甘泉水,喝起来甘甜回味。我所做的就是接受您的喜欢,我比不上你,也尽量赶上您。」明姝笑意澄澈,由心的喜欢让她整个人的血液都跟着沸腾起来。 「殿下与陛下是亲姐妹,但你二人截然不同。同在高位,她远不如你。我若是您,为了大魏百姓也会去抢去争。不为自己,只为百姓。这些话是大逆不道,可对比这些书信,显得苍白无力。」 秦棠溪微微抬首,小姑娘好像在这一刻间长大了不少,成熟懂事,看人观事都有自己的想法。 「明姝,你若为帝,你如何待我?」 对面长公主眸色凝结,神色间带着肃然,黑沉沉的眸色一点一点将周遭环境一道带入冰点。 「我如何待你?」明姝却是反问,唇角抿出一抹得意的笑来:「我若为帝,自然立你为后。」 「你若为帝,我乃是长公主,如何成为你的皇后?」 「冒天下之大不韪,以我之名冠你之姓,若是不成,我便不做这皇帝。再不济,凭殿下的能力,必能让天下人接受。」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留言啦,留言啦,留言啦。 留言二更啦。 感谢在2021-03-27 21:42:39~2021-03-28 17:55: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射ep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049 10瓶;阿娜2瓶;拾玖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节制 雪越下越大了,到了晚间的时候,雪落满枝头,压得咯吱咯吱作响。白雪映得天地间一片苍茫色,推开门,银辉遍地,波澜壮阔的美让人心中震嘆。 明姝裹着大氅趴在窗台上,伸手倒可触碰到屋檐下飘下的雪花,稀稀疏疏,片刻间廊下就被铺满白色。 大雪的美让她爱不释手,回身拉着殿下的手就往外间跑,「阿姐、我们去堆个雪人可好?」 「不好,会冻着。」秦棠溪扭头将人按住,目光落在大片的雪花上。 「没事,就一会儿。」明姝长高不少,手劲也大了,拉着秦棠溪就走到了庭院里。 雪蔓过脚踝,随意一踢就捡起来雪花雨。 明姝欢喜,捧起大团的雪就朝着一侧的婢女砸了过去,「你们要不要一起玩?」 长公主神色不快,伺候的婢女都不敢应和,讪笑几声就垂下脑袋。 「你们殿下自己怂,你们莫要学着。老人说霜前冷雪后寒,现在下雪不冷。明日就该冷了,你们过来。」明姝走过去就要拉着人一道。 秦棠溪低眸凝望着脚下的雪,耳边交杂着明姝的欢乐声,鬼使神差般弯腰团了一把雪,轻轻使力,雪团慢慢地在空中抛出一道弧度,快速地砸在明姝的脑门上。 明姝微一怔,下意识明白过来,立刻就追了过去:「偷袭非君子。」 秦棠溪扭头就跑,理直气壮道:「我是女子。」 三两步就逃出明姝的范围内,明姝快速追了过去,秦棠溪躲了过去,心口却跳跃得很快。 或许,再有几日,就没有这番光景了。 黑夜下的雪地间两团影子肆意奔跑,最后,明姝先躺下了。 躺在雪地里大口喘息着,扬首凝望着秦棠溪,「你拉我。」 秦棠溪唿吸急促,慢慢蹲下身子,目光凝结在明姝水润娇嫩的唇角上,慢慢地,她俯下身子。 明姝眼光一亮。 雪地下两人相拥,衣衫尽湿后也不在意。 秦棠溪慢慢贴近明姝的侧脸,舌尖落在唇角上。
第136页 浅尝。 明姝激动,主动搂住殿下的腰身,与她贴合得毫无缝隙。 冰天雪地,却感受不到一点冰冷,反而多了几许炙热。 秦棠溪的吻与她平静的性子不同,急切而温热。 明姝燥热的心渐渐被安抚住了,主动迎合殿下。 莹白的雪光下两人紧紧地搂抱在一起,唇角滑过下颚,略过玉颈。 最后落在了锁骨处。 明姝紧张得并紧了双..腿。 雪滑过枝头,落在颈间,滑入锁骨,最后被吻进嘴里。 廊下婢女都捂住眼睛退去一侧,偌大的庭院里只余两人,相拥相吻。 雪水将秀髮打湿,慢慢地,全身湿透了。 冷意让秦棠溪蓦地醒悟过来,她震惊的凝望身下的小姑娘,不待多想就仓皇地爬了起来。 明姝不知她为何变了脸色,方才分明很开心的,她急切地喊了一声:「殿下……」 雪地里出现了回应,但没有人回答她。 明姝坐在雪地里,摸着自己的锁骨处,全身的颤慄让她感受到了一阵愉悦。 殿下呢? 她迷惑起来,殿下不高兴? 婢女在得到长公主的吩咐后迅速来将人扶起来,「姑娘快些回去换衣裳,容易着凉。」 明姝煳里煳涂,刚刚的感觉真是很振奋,她很喜欢。 婢女扶着明姝换下湿透的衣裳,又及时送来了姜汤。明姝喝下后感觉一阵滚烫,整个身子都暖和起来,她往外看了一眼:「殿下呢?她喝了吗?」 「殿下喝过了,说今夜睡在书房。」 明姝略感失望,但很快被一阵开心淹没,殿下今夜主动了,圆房还会远吗? **** 大雪停后两日,长公主府就热闹起来,天不亮就开始往马车上搬东西,至天明的时候,东西塞满了几辆马车。 明姝尤为勤快,穿过了一声青色的小袄,站在雪地里就像是冬日里蔓蔓青萝,极为养眼。 她亲自一一对比车上的礼品,小脸都冻得通红,确认无误后接过婢女递来的暖炉,等着长公主一道上车。 公主府的马车精緻非凡,一路上招摇,过了城门后就有人将消息传到皇帝的耳朵里。 皇帝才刚起,今日朝会免了,朝臣将奏疏送进了太极殿内。 起榻后,昨夜伺候的宫妃早早地就走了,太后说过到时间就得走,不允许逗留。 宫妃走后,皇帝起榻梳洗,身子略有些不适,但很快地被长公主离城的消息压了过去,她朝着铜镜里的自己看了一眼,冷意上了眉梢,「你去告诉吴世子,不必让她回来了。」 秦淮的事无端暴露,必然与长公主有所牵连。 皇帝心思愈发深,短短几息就有了果断。 内侍迅速将话传了出去,此时,长公主一行人出城门三里地了,在黄昏的时候才到了山下。 太妃所在的山与皇陵遥遥相对,站在山顶上足可看见先帝的陵寝。 马车行到半山腰,一行人就下来步行,侍卫将东西放在箩筐里挑上山。 爬到山上的时候,天色就已擦黑,安太妃备好了晚膳,与上次不同,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意。 明姝悄悄地拉着殿下的衣角:「我们上次过来太妃不肯见,这次怎地又这么高兴。」 秦棠溪看了一眼信安王妃,默默地捂住小姑娘的嘴巴:「不许乱说话。」 山顶上建了一山庄,三进的院落,后院里不少屋舍,婢女僕人也不少。 置办晚膳的厅堂暖意融融,四人围桌而坐,伺候的婢女都被赶了出去。 秦棠溪给明姝盛了一碗汤后自己又盛了一碗,然后,淡然地坐下喝汤。 信安王妃皱眉,安太妃却道:「你们今日也累了,晚上早些安歇。」 信安王妃睨她一眼,道:「明姝,给我盛碗汤。」 明姝吞下鱼肉,不待多想就小心地盛了碗汤放在王妃面前。 秦棠溪抬首望了对方一眼,没有说话。 安太妃蓦地嘆息,气氛一时冷了下来,明姝心口跳了跳,忐忑道:「太妃怎么了,饭菜不合口吗?」 「饭菜是太妃安排的,如何会不合口,你且先填饱你的小肚子。」秦棠溪夹了一块新鲜的蔬菜给她,又道:「冬日大雪蔬菜不易得,你且珍惜。」 明姝乖乖巧巧地吃着蔬菜,还不忘夸一句太妃:「太妃这里安静温馨,连蔬菜都比山下好多了。」 安太妃无奈地笑了笑,「你嘴巴倒是甜,多吃些,长个子。」 「嗯,我今年长高不少。」明姝高兴地应了一句,还不忘看着秦棠溪。 安太妃目露温柔,「你二人感情可好?」 话音刚落,不知谁的筷子碰到了碗底,发出清脆的响声,四人同时闭紧嘴巴。 明姝看向殿下,方才的声音是从殿下那里发出来的,她自己揣摩道:「还好。」 「好就成,今夜你二人住一个屋。」太妃笑着安排,一侧的信安王妃皱眉,她又道:「晚上夜里凉,有的屋里没有炭火,就劳烦王妃同我住一屋了。」 信安王妃羞恼地看了她一眼,到口的话又吞了回去,明姝则道:「不若殿下同太妃住一屋,母女相聚,总有些话说的。」 好心的话一说出来,其他人纷纷停止了唿吸,安太妃怜悯地看了她一眼,「随你。」
第137页 明姝顿感自己说出话了,桌底下的小手拽了拽殿下的袖口。 秦棠溪立即道:「我同明姝睡就好。」 安太妃笑容復又涌现出来,「也成。」 用过晚膳后各自回屋,晚间尤为冷,风往脖子里钻进去,特别是出门的那刻,感觉被冰块冻住了。 提在手中的灯笼也被山风吹得四下摇曳,明姝的手都跟着颤抖,秦棠溪见状就同她一道握着灯笼。到了住处后,才发现婢女早就等候在一侧了。 屋内炭火如春,还贴心地准备很多换洗的衣裳。 明姝摸摸柔软的料子,奇怪道:「太妃好像变了。」 「嗯。」秦棠溪应了一声。 并非是太妃变了,而是局势改了,如今的太妃对当今的局势把握得很准,也无所畏惧了。 梳洗后,两人一道躺下。 被子里暖融融的,明姝舒服得发出嘆息,转身搂住殿下:「阿姐,今日有些古怪。」 「没有古怪。」秦棠溪立即按住小姑娘的话,「早些睡,明日还有需许多事情呢。」 明姝只好咽下到口的话,乖乖地闭眼入睡。 一夜好眠。 清晨起来的时候,明姝身侧并没有人了,但洗漱过后,婢女送来早膳。 「殿下去了何处?」 「昨夜洛阳来人了,殿下去见,说让您先用早膳。」 明姝没有多想,一人先用了早膳。 **** 来人是赵绘。 昨夜洛阳城内发生大事,皇帝突然晕倒,昏迷不醒,百官震惊,太医院内的太医都去救治皇帝。 「小的过来之际,陛下还没有醒,但荣昌侯却把持了太极殿,不准秦相等人去觐见。」 秦棠溪听后并无半分惊讶,袖炉握在手中触手生暖,淡然道:「荣昌侯本就是外戚,内有太后,这时做什么也在意料内。随他去,皇帝是何病症?」 「小的不知。」 「回去打探,再让温瑕去信安王府保护平儿,其他的事就莫要管了。」秦棠溪泰然处之。 赵绘领命下山去了。 秦棠溪推开屋门,山中岁月寂静,雪中幽幽,却见几分险境才有的宁静。 踩着来时的路子回去,意料外的见到信安王妃的婢女在屋外候着。 信安王妃愈发等不及了。 秦棠溪在屋外止步,转身朝着太妃的屋里走去。 走到屋外的时候,太妃披着狐裘出来,见她来后微微皱眉:「皇帝病了?」 秦棠溪讶然:「母亲怎地知晓?」 「病了就是常事,不知节制。」 秦棠溪满面通红。 作者有话要说:明姝:就我一个人不明白。 来啦来啦,留言啦。 第57章 驾崩 庭院里的腊梅开了不少,争相夺艷,似丹青手中的精緻的画笔,一点一点地点缀着人间美色。 伴随着山风,梅花簌簌而落洒在白雪上,清丽妖艷。 明姝顶着风择了两支腊梅,扭头听到观门口声音嘈杂,她缓了一瞬,门就被大力推开了,一人急急匆匆地冲进来。 后头还跟着秦相。 明姝站在梅树下,凉风从四面扑来,钻入肌肤里,冻得她浑身发抖。 秦相匆忙进来后,秦棠溪就跟着露面,脚下湿滑,秦相跑几步就跌倒下去,秦棠溪亲自去扶,手刚从袖口里伸了出去,就听到秦相撕心裂肺的声音:「殿下、陛下驾崩了……」 梅花再度簌簌而落,吹入秦棠溪摊开的手掌心中,浮云辽阔,几字成了她心底最大的震动。 她终究还是有负先帝所託,未能辅助皇帝成为一代明君。 秦相跌倒在雪地里,自己爬不起来,小厮拉着他才站起身,他显然失去平日里的镇定,「今晨传来消息,陛下口吐鲜血,是被人下.毒。臣来之际,太后嚷着要杀长公主为陛下报仇。」 「太后说的哪门子疯话,陛下从发病到驾崩不过十几个时辰的事,长公主不在宫内,如何毒.害陛下?」 安太妃眉眼凌厉,缓缓从屋里走了出来。 秦相也不知是冻得还是怕得,竟全身颤慄不止,对上太妃冷冽的眸子,「不瞒太妃,臣让人守住宫门,特来迎殿下回京。」 「迎孤回京做甚?」秦棠溪懒散地垂下眉眼,雅致的妆容中不见半分欣喜。 风起雪飞,庭院里梅花随着雪一道而下,落满肩头。 秦相抖得不行,听到长公主毫无野心的话后几乎哭出了身:「国不可一日无主……」 秦棠溪扬首,迎着雪花,仰望暗沉的天际,「先帝遗嘱在先,令我不得为帝。」 「这……」秦相一屁股跌坐在雪地里,仰天大哭,「天要亡我大魏……」 男子的哭声震耳欲聋,刺得人心口发疼,信安王妃隔着老远就听到声音,匆忙赶来就见到两人一站一坐。 雪花肆虐,哭声震耳,安太妃忍不住骂道:「有时间哭不如回京安置皇帝尸身,除去长公主外,还有高宗一脉的血脉。」 秦相勐地停止哭声,闻声看了过去,一眼看到信安王妃站在暗处,整个人勐地醒悟过来,道:「对,信安王嫡女尚在,长公主摄政,定能、定能……」 整个人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了。 秦棠溪安静如初,长身玉立在冰雪中,眉眼凝着寒霜,道:「秦相先去信安王府接小郡主入宫。」
第138页 「臣这就去……」 秦棠溪颔首:「有劳秦相。」 秦相来了精神,不用人搀扶就自己爬了起来,得了力气后就大步下山。 明姝站在梅林里看到了全过程,不知怎地感觉哪里不对劲,阿姐行事素来谨慎,昨日过来为何不带着平儿一道呢? 莹白细指握着两支腊梅,她缓缓走到殿下面前,将手中一支梅花簪入阿姐秀髮中。 黑髮红梅,嫣红冷艷。 「阿姐是将平儿当作诱饵吗?」 秦棠溪闻言,眼睫一颤,抖落一滴融化的雪水,随着明姝靠近,嫣红色的腊梅露出来,小东西终是开窍了。 想来也是,小东西怎么会比旁人差。 她接过明姝手中的腊梅,「明姝,我是长公主。」 秦棠溪的手生得好看,修长匀称不说,似美玉般的精緻,又有着白雪的冰冷,让人想碰又不敢碰。 明姝心里胆寒,却依旧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十指紧握,越发显得美玉寒冷。 秦棠溪尾指动了动,摸到她的手背,颤动的眼睫里多了几许专注。她望着明姝,心口终究有几分,每代帝王更替,都会踏着鲜血走上去。 但她不能,让明姝踏着鲜血。 所以,只能她来做。 片刻后,她将梅花丢落在雪地中,拿脚踩了踩。 动作稚气。 明姝望着被践踏的腊梅后撅起了嘴巴,「你为何要踩烂她呢?」 「不喜欢。」秦棠溪松开她的手,漠然转身。 明姝急躁,忙拦住她:「不喜欢就不要了,我不勉强你。你、你是长公主,自有章程,我不过问。」 小姑娘眼尾多了抹红,语气绵软,好像知道错了。 秦棠溪心中嘆息,面对明姝绵软的语气,她是毫无招架之力。 不及转身,小姑娘就急着抱住她,「我、我不问了,以后都不问了。」 秦棠溪莫名其妙地发脾气,明姝道歉也很快,甚至不问缘由,看得旁观的两人都皱紧了眉梢。 信安王妃内心不安,太妃却惊讶秦棠溪在明姝面前竟有这么大的能耐。 相反,她在再看看信安王妃…… 唉,她活得还不如自己的女儿。 秦棠溪并非是惯于掩藏的性子,喜欢明姝也从未后悔过,甚至当着信安王妃的面也不假掩饰,握紧小姑娘的手,轻轻擦去她眉眼点滴的泪痕。 安慰在她的举止中一点一点渗入。 明姝也很受用,甚至忘了廊下还有其他两人,亲昵地蹭着殿下的侧脸,心里的害怕才一点一滴退了下去。 以殿下的能力,必能让平儿全身而退。 「可以了,你二人像什么样子。」安太妃适宜出声。 明姝躲在秦棠溪身前悄悄抬眸,下意识伸手搂紧殿下的腰肢,不想,信安王妃转身就走。 她略有迷惑,却见太妃紧跟着一道离开。 她继续搂紧了殿下,通红的鼻尖嗅着殿下的气息,顾盼生辉,「阿姐,她们不高兴吗?」 「随她们去,莫要管问,人活着对得起自己便是,管那么多做甚。」秦棠溪坦坦荡荡,鸦羽般的长睫在风中微颤,眼尾上勾,轻轻漾着几分勾人笑意。 欢喜的情绪在她清透的眸子里慢慢有了层次,慢慢地漾开,接着,全部都是。 她的高兴都来自于明姝,她的忧愁也来自明姝。 她好像失了自我。 或许,她从懂事的那刻起就失了自我,直到现在才懂得自我的作用。 小小的情绪释放后,心中舒服不少。 她想着,明姝扬首,她低眸,两人对视。 明姝干净纯稚的眸子里多了点疑惑,须臾后,染上豁然,「王妃与太妃……」 话未曾说完,秦棠溪捂住她的嘴巴,轻轻摇首:「不可乱说,伦理之道重过千斤。」 明姝恍然,「她二人是初识?」 「并非,她二人同出自秦淮,不过身份不同,雪莲遗世独立,荒草卑微入骨,你可懂了?」秦棠溪谋眸中染上情愫,或许,冥冥中早就註定了。 明姝听明白了,两人是早年相识,命运不同,又或是有什么精彩的故事。 万籁俱寂,风也微扬,枝头的雪花都停了,两人相拥许久,直到院门被人踢开,又是一重消息传来,「殿下,郡主不见了。」 秦相慢了几步,秦棠溪转眸,避开明姝的眼神,慢慢吩咐道:「回宫吧。」 **** 清幽的山道上堆着厚厚的积雪,树枝被压得弯了下来,随着下山人的脚步,雪地上留下一排整齐的脚步。 天色昏暗,被树枝白雪覆盖的小道上多了几盏灯火引路,恍惚间,天地暗了下来。 不久后,人影消失,安太妃的目光里苍茫一片。 她抬了抬手,冲着没有人的雪地里摆了摆手,愿此行无忧。 而秦棠溪一行人走至半路,刺客从两侧沖了出来,马车停步。 雪地中刀光剑影,照亮了一片光色。 许久后,雪地上染就一方血色,马车再度启程,明姝吓得悄悄掀开车帘,匆匆瞥见一角便是满地血色。 回宫的路上遇见几波刺客,最大的那波人一剑刺进了车里,刺在了秦棠溪身畔。 明姝陡然白了脸色,秦棠溪淡然地将剑拔下,轻轻地丢入窗外。
第139页 到了太极殿外下车,马车外观都成了血红色,纵明姝是重生之人,也被浓厚的血腥味熏得吐了出来。 秦棠溪平静下车,素净的裙摆染了红,就像是娇艷的牡丹开在荒无人烟之地,性子尤为坚韧。 群臣穿着缟素,陪着太后站在丹犀上,目视着她一步一步上前。 太后两鬓白了些许,憔悴沧桑,但一双眸子里淬毒,这个时候没有高喊长公主弒君,反而很安静望着群臣给长公主行礼。 丹犀前一片寂静。 秦相满面风霜,见到长公主来后似有了主心骨,道:「长公主遵循先帝遗嘱,辅助幼主,今日陛下驾崩,还望殿下重回朝堂,另立新君。」 荣昌侯冷斥一声:「长公主是辅助幼主,不是皇帝,新君人选当由太后做主。」 秦相讥讽回去:「太后不问朝堂事,不懂政,如何选择,选举出来的人若是品性不端,置江山社稷于何地。」 「太后立新君是立别人,长公主立新君,只怕就是立自己了。」荣昌侯嘲讽。 长公主抬眸,白雪皑皑使得精緻的五官尤为冷清,坠入湖般的凄冷。 她不言语,众人便各自争吵起来,太后高唿一声:「长公主,可否与哀家进殿细说。」 秦棠溪轻轻浅浅地看了她一眼,抬脚往殿内而去。 太后紧随其后,关上那道沉重的殿门,将朝臣的吵闹声都阻隔在外,明姝百无聊赖地站在台阶下。 殿内昏暗,秦棠溪轻车熟路的点亮了一人多高的铜枝灯,璀璨的亮光照清了太后面上的阴狠。 「郡主在哀家手中。」 秦棠溪淡笑,「那又如何?」 「没有人,你如何立储君?」太后张狂而得意。 「太后,说说你的条件吧?」秦棠溪的声音清越凌然,就像是水滴在石头上,啪嗒一声,击在心口上,不轻不重,却能引起你的注意。 「我要你给我吴家宫城禁军一半的权力。」 秦棠溪勾了勾唇角,「吴家陷害信国公,万死难赎其罪,别说是给你权力,吴家的性命一个不留。」 太后震惊:「郡主在我、在我吴家的手里。」 作者有话要说:皇帝死了,是不是很震惊,她到死都没有一个名字,原谅我不厚道的笑了声。 感谢在2021-03-28 22:18:21~2021-03-29 12:06: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兔毛球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后羿贼熘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疯了 丹犀前寒风凛冽,众臣被冻得瑟瑟发抖,就连明姝都找了暖和的地方躲着。 温瑕跟在她的后面,一步不离。 殿内许久没有声响,荣昌侯一党等得不耐烦,吴谙更是在人群中不断同人说话,似在煽动。 秦相在里头也听了几句,也没有多加在意。 天色漆黑一片的时候,殿门打开,众臣焦急地抬首看过去,太后在前,面色不快,径直离开。 长公主步履慢了下来,迈过门槛的时候迎向众人,「皇帝驾崩,先捉兇手,奏疏一律送到孤这里来,先以皇帝丧仪为重。」 两人竟未商议好。 荣昌侯闻言更是迫不及待地追着太后的脚步而去,吴谙不动声色地站在人群里,境况不明,也不会主动开口。 「且散了。」长公主又吩咐一句。 越过人群,只见阶下多了一盏四角宫灯,悠悠扬扬,照亮了小姑娘的面容。 昏暗的光色下,冷风凄楚,明姝冻得瑟瑟发抖。 秦棠溪步步靠近,走近明姝的时候,将手心贴在明姝的心口上,感受到一阵跳动。 是生命的象徵。 「明姝,我替你去报仇,好不好?」 明姝没有回答,隐隐感觉皇帝驾崩与秦见晗有关。 那样爱恨分明的一个人怎么能容忍皇帝这么侮辱她呢。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 秦见晗是后妃中品阶最高的,宫殿也是最奢华的,灯火摇曳下,雕栏画栋,迷离的黑夜下,更似梦境。 明姝站在宫门口,昂首看着精緻的殿宇,公主府格局雅致,一亭一楼阁,都是殿下亲自设计的,奢华中透着文人的雅观。 而这座宫殿,除去精緻外,就是庄严、冷清。 入门可见光秃秃的枝头,并没有修建,另外一侧是一池塘,水面上漂浮着枯黄的枝叶,还有泛着鱼肚子的锦鲤。 与外观上的精緻截然不同,可想而知,这里的宫人有懈怠。 越往里面走越能感觉到一股冷意,三三两两的宫人站在角落里,交首攀谈,看到她们进来就像没有看到一样。 殿下在前走着,她紧挪着脚步跟上,一步一步,最后,走到殿门外。 殿内灯火通明,还能看见影子在里面挪动。 宫人过于懈怠,连来过问她们是谁的举止都没有,秦棠溪只好自己推开殿门。 秦见晗穿着一身单薄的寝衣,赤脚走在冰凉地地砖上,脚尖踩着脚后跟,就像过家家一样走着。 「你杀了陛下?」秦棠溪走进殿。 秦见晗脚尖踩着脚跟后停了下来,但她能保持平衡,一点都没有倒下的样子,她转眸看着长公主:「这是您教的,谁若对不起我就让谁付出代价,我为她做了那么多事,杀了赵澜,甚至背叛您,而她怎么做的?随意羞辱我,将我与那些勾栏里的女子相提并论,既然如此,不如就让她去地下思过。」
第140页 她很冷静,没有一丝悔过的意思。 明姝忽然不气了,相比较復仇而言,皇帝的背叛才是对她最严重的惩罚。 试问,放在心尖上的人屡次折辱你,比杀了你还要难受。 夜渐深,万籁俱寂。 秦棠溪沉默良久,许多话都说不出来,原本以为秦见晗会害怕,会求饶,可是她没有,甚至还在庆幸。 「姨母,你知道她怎么晕倒的吗?」 秦棠溪不言。 「太医说纵情过度,我在她的寝殿里放了催.情的东西,会慢慢渗入她的身体里。既然那么喜欢玩,我就让你玩完。姨母,你喜欢赵澜对吗?」秦见晗扭头看着她,眸色生辉,没有沮丧。 「你喜欢她就应该说,我不喜欢她,是皇帝告诉我,信国公是你最大的助力,只要除去信国公,她就能顺利亲政。你听听,这些话是不是在煳弄傻子?我问过她,她说绝对不会伤害你的性命,可是昨日她吩咐人去杀你看。你听听,她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皇帝曾说我是最好看,可信国公府才刚倒下,她就去喜欢明姝……」 秦见晗勐地嘶吼一声,手指着门旁的明姝,双眸通红,恨道:「你凭什么、就凭那张脸吗?那日明姝被骗进浴池,是我给姨母传的信。你应该感激我,不然你就被毁了。你应该感谢我我没有杀你,杀了你、还有无数个明姝出来。」 说到最后,语句颠三倒四。 寂静的殿宇中充斥着秦见晗的恨意,将偌大的殿宇装满。 许久好,秦棠溪缓缓吐出一口气,「赵澜待你不薄,你却害她性命。到头来,自己食了恶果。」 「是、我是食了恶果,所以我就要除了给我恶果的人?就算下地狱,也要一起。」 蚀骨的恨意见秦见晗逼疯了,就算是死也容不得那人在世间快活,由爱转恨,由满怀希望到今日的绝望,皇帝给了美好的梦,又亲自将它打碎。从小陪着长大的姨母对她不管不问,几番嘲讽,慢慢的将人逼入绝境里。 秦棠溪转身看了一眼明姝,明姝深深望了一眼,她不和疯子计较。 回去的路上,秦棠溪自己提着宫灯,小姑娘的手在昏暗中摸了摸,慢吞吞地摸到秦棠溪的手。 「阿姐,让她活着。」 有的时候死了比活着快活。 秦棠溪嗯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明姝又添一句:「将她和那些女人关在一起。」 秦棠溪没有质疑,甚至一句都不多问。 回到太极殿的时候,案牍上的奏疏堆积如山,秦棠溪嘆了一声,推着小姑娘去休息。 明姝不肯,反拉着她一道去偏殿休息,「一夜不睡就没有精力和太后耗着,我们先睡一觉,明日清晨就将这些派下去,小事令六部做主,大事再询问你。先帝就是这么做的,那时我听见他这么吩咐的,事急从权,就这么办。」 「有理有据,听你一回。」秦棠溪轻易就答应下来。 晚间,两人照旧躺在一间榻上。 偏殿是临时搭置的床榻,不如公主府的暖和,本是一人睡的,现在躺了两人感觉一动就咯吱作响。 明姝动了两下,寂静的殿宇里就盪着回音,吓得她就不敢再动了。偏偏殿下身上的香气直往鼻子里钻进去,让人十分难熬。 熬着熬着就睡了过去。 一夜醒来,身侧多了几名宫女,与她年岁相当,笑容可掬,「姑娘醒了?」 榻侧早就空无一人,她摸着冰冷的一侧,便道:「殿下几时走的?」 「三更左右,吩咐奴等莫要扰了姑娘。」 明姝没有再问了,自己一人用了早膳,又用了午膳,日落黄昏的时候都没有见到长公主。 但她渐渐发现自己走不出去,外间的人也进不来,食物都是送到门口来,再由宫女去接。 也会当着她的面来试毒。期间她问过几次,并无人知晓这里怎么回事。 明姝心中渐渐起疑,想等晚上长公主回来的时候问一问。 静候到子时的时候也不见人回来,她等着着实不耐烦的时候,宫女拾星进来伺候她洗漱。 拾星是这里管事的宫女,也是她去接的食物,其他几人都需听她的吩咐,可见她应该是最清楚这里的情况。 明姝直接开口询问:「殿下今日可回来?」 「奴婢不知,殿下未曾传话回来,姑娘该休息了。」 嘴巴很严,明姝又问了几句,照旧什么都不知道,她也只好乖乖躺下。 躺在榻上,她还是时刻注意着外面的动静,屏息凝神大半夜后,外面什么都动静都没有。 快要天明的时候才迷惑睡了过去,一觉到了午时。 吃过午膳后,她藉故去屋檐下走动走动,拾星毕恭毕敬地跟在她的身后。 冬日里并无甚景色可看,走来走去,就那么几棵光秃秃的树干,索然无趣。但明姝装出尤为喜欢的样子,走着走着就来到墙根下,她扬首望着虚空,墙外面的那刻也是没有声音的。 皇帝大丧,怎地这么安静,显然是有些古怪的。 回到寝殿后,她也不再装了,立即吩咐拾星:「你去给殿下传话,就说我想见她。」 拾星未经思考就直接摇首,「殿下吩咐过了,您就在这里休息,她得空就会回来。」 「得空是什么时候?」明姝耐心等着她的解释。
第141页 拾星就不肯开口了,伺候她梳洗。 又过了两日,明姝比对着日历,算一算时日,后日宜祭,皇帝的灵柩应该送往皇陵了。 那么殿下就会得空了。 也就两日,熬一熬就过去了。 耐心等了两日后,还是没有等到殿下,明姝坐不住了,搬了几张凳子放在墙根下,自己爬着就要□□出去。 拾星等人吓得直唿使不得,搬凳子的搬凳子,扶着明姝就将人拉了下来。 闹了一通,外间什么光景都没有看到。 明姝沮丧了,躺在榻上,脑海里一片空白? 害怕吗? 她不害怕,就只担忧殿下的处境,是不是陷入困境来不了? 想想也不对,若是殿下陷入困境里,她早就拖出去被杀了,哪里还会安稳过了几日。 应该是殿下故意不来见她的。 干巴巴地又等了两日,宫门终于开了,明姝提着裙摆就沖了出去。 打开后,不见殿下,却见信安王妃几步走来。 明姝朝着她身后看了一眼,并无殿下的身影,她乖乖巧巧地唤了一声王妃安好。 信安王妃携着她的手往寝殿走去,明姝还不死心地回头看一眼,结果还是没有,她就忍不住问道:「王妃,殿下可曾安好?」 「她握有权柄,不会有事。倒是你,在这里待了几日,可曾感觉到哪里不同?」信安王妃开门见山。 明姝心里敲着鼓,面对信安王妃面上的肃色后不知不觉道:「殿下称帝了吗?」 会立她为后吗? 作者有话要说:电脑卡了,晋江老是吞作话,这是什么猫病。 第59章 登基 「明姝,她在为你铺路,为你筹谋。」信安王妃顿住脚步,转身凝望着依旧被蒙在鼓里的小姑娘。 几日来,外间翻天覆地,可这里很安静,就像是世外桃源,外面的喧闹与纷争都传不进来。 可想而知,秦棠溪将小姑娘保护得有得好。 明姝惊得站在了原地。 这几日发生了什么? 信安王妃这几句话竟盖过了这几日以来的恐慌,殿下在为她铺路,铺什么路? 小姑娘怔怔的样子让信安王妃略有几分心疼,她忽而能体会长公主的苦楚了,若是可以,谁愿意让自己心爱的姑娘牵入泥潭。 她眉心跳了跳,「明姝,你与平儿换了人生,她本该是明家的女儿,后来长公主出于私心,不肯将你还给我,反让平儿成为信安王府的郡主。如今国无储君,你是最合适的。」 「我、平儿、换了?」明姝懵懵懂懂,忽然想明白殿下为何迟迟不肯圆房了。 原来阿姐是真的阿姐。 原来这副身体竟与她有几分血缘,自己同她不就是同出高宗一辈。 「我做了皇帝,是不是就可以……」明姝蓦地停顿下来,就算她做了皇帝,也得不到阿姐了。 「我能出去吗?」 「可以,登基的时日定好了,她在太极殿,明姝,你若真喜欢她,就该分清什么是亲情,什么是爱情。世间都是先爱情后亲情,而不是先亲情后爱情,你该理清先后顺序。」 明姝不听,甚至都不闹,走出那道宫门的时候没有快感,甚至还有几分压抑。 这一刻起,她不喜欢自己的身体。 走到太极殿外的时候,早就没有了当初剑拔弩张的气氛,更没有成排守卫的禁军,只有三三两两的宫人内侍。 那些宫人不认识明姝,不知这是刚定下的新君,甚至拦住她的去路:「哪里来的,可知这是重地,不能随便逗留。」 明姝呆呆地望了他两眼,从袖袋里掏出来长公主的玉令,「我见殿下。」 内侍识得玉令,脸色立即换了,毕恭毕敬道:「您稍等。」 趋炎附势。明姝记下了,这一刻更加体会到了权势的重要,面对巍峨肃穆的殿宇,她慢慢生起了厌恶,尤其是那道沉重的殿门,阻碍了太多。 恰好周遭有禁军经过,她疾步走过去,抢过一人的刀迅速爬上了台阶。 被抢刀的禁军吓得连忙去夺:「放肆……」 明姝身形很快,眨眼间来到殿门外,宫人内侍惊得不行,却惧于她手中的刀而不敢靠近。 明姝面上厌恶的神色让众人分不清情况,但他们见到她疯了似的砍向那道殿门,只觉得这人脑子坏了。 太极殿是歷朝歷代朝会议事之地,象徵着皇权,又是皇室追捧之地,哪里能容得这么乱砍。 明姝连砍数刀之后,禁军要开始拿人了,不敢不顾地拔刀就沖了上去。 「快住手、快住手……」 「都退下。」 殿内一声斥声,禁军手中的刀调转了方向,回到刀鞘中。 明姝却像没有听到一样,疯狂去砍。 殿门前小小的身影晃动着,秦棠溪不发一语,甚至就这么静静看着。 直到明姝精疲力尽地停了下来,她才缓步走过去,指着她砍下的痕迹:「你看它们表皮虽伤,可内里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你能做的就是凭自己的能力,将它换下来。开国至今,没有人动过这道殿门,你若可以,便去做。蛮力是没有用的,只会伤害你自己。」 明姝大汗淋漓,嵴背都湿透了,冷风一吹,遍体生寒,转身怒视着秦棠溪,不说一语,却缓缓地朝后倒了过去。
第142页 秦棠溪大吃一惊,快速伸手扶住软下来的身子,忙让人去找太医。 **** 太极殿门被砍下数道斑驳的痕迹,秦相得了长公主的吩咐令巧匠来修,得知是新君所为后就令人按下此事。 朝堂不宁,传出去这件事,新君没登基就被人诟病,少不得又会生起波澜。 幸好新君是女子,力气不大,砍下的痕迹也不明显,拿同样的漆去填补,也不会看得出来。 那厢太医院被喊去诊脉,在长公主的注视下后慢慢开口,道:「怒极攻心,好好调养,莫要再受刺激了。」 长公主颔首,太医便退了出去。 小姑娘安静地躺在榻上,紧闭着双眼,小脸苍白,她徐徐俯身在榻沿坐下。 平日里软绵的小姑娘会做出这么极端的事,被子里双手还泛着红痕,迟迟退不去。 秦棠溪慢慢地伸手,去给明姝揉着手腕,细腻的肌肤摸着就像美玉,触手生温,实难想像握刀的样子。 她恍惚在想,就算拿刀,也该是她才对。 或许揉得很舒服,小姑娘神色稍缓,梦中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 秦棠溪忍不住俯身,轻轻吻了吻明姝的眉眼,还是那样的柔软。 可惜,今后,她要做的就让小姑娘的心变硬。 **** 明姝睡了很久,睡到自己不愿醒来,秦棠溪就在一侧守着候着,秦相来禀殿门修好一事。 两人一坐一站,气氛凝滞。 秦相在意的是登基的时日,可能顺利进行,而非新君的身体,踌躇下,他问出了声:「殿下,可要更改日子?」 「不必,太后处如何了?」秦棠溪不露笑颜。 秦相回道:「在宫里不出去,那王妃该住何处?」 新君若登基,势必奉自己的母亲为太后,但这吴太后不愿让,也不能住在一起。 「无妨,且却问问妃的意思。」 秦相领命,又问:「那位平儿姑娘该如何安置?」 「送去公主府,等过了登基大典再说。」 秦相明白,领命退了出去。 明姝睡到夜里才醒的,口干舌燥,迷迷煳煳间有人将水递到嘴边,饥渴难耐地她就着来人的手就喝了。 温热的水滑过干渴的喉咙后带来一阵快感,整个人都清醒过来,睁开眼睛就见到长公主。 明姝没有说话,復又钻进被子里,连脑袋都被埋了进去。 小姑娘生气了,秦棠溪颇为无奈,将手伸进被子里,不料,被明姝推了出来。 摸摸肚子都不让了。 秦棠溪就这么看着空落落的手心,心下无奈,想到明姝柔软的肌肤就道:「肚子疼不疼?生气的时候会肚子疼的。」 明姝不回应。 「你们退下吧。」秦棠溪屏退伺候的宫人,伸手去拉下锦帐。 顿时,屋内一片黯淡。 明姝躲在逼仄的空间里,唿吸粗重,但听觉尤为敏锐,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后忍不住转身露出脑袋。 秦棠溪脱下外裳后躺了下来,明姝感觉身侧陷了下去,惊得不行,「你……」 「嗯?」秦棠溪趁机伸手,捏着她的手腕,轻易将人拉入自己的怀里,「你什么?与我生分了?」 「你、还同我这么亲密?」明姝气得小脸通红,漆眸染了不高兴,但缩在秦棠溪的怀里一动不动。 嘴巴利索,身体很诚实。 然而躺了几息后又推开她,「我不想同你……」 一只手探入衣下,放在她的肚子上,紧紧贴着。 「你别、摸我肚子了。」 闻言,秦棠溪认真看了她一眼,随口说:「摸别人?」 「剁了你的手。」明姝兇狠地咬着牙,话狠,泪珠子却不争气地滑了下来。。 说最狠的话,留最伤心的眼泪。 「啧,我方想夸你有几分帝王霸气,话没出口你就自己不争气,剁了我的手很难,给你咬一口,很容易。」 秦棠溪逼视着小姑娘,将自己洁白的手腕递到她的嘴边。 明姝狠狠地咬了上去,秦棠溪眉眼染了笑,望着她发狠的样子,竟希望自己怀里的小姑娘能变成一头狼崽子。 白兔只有变成了狼,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会被人欺负。 半晌后,明姝松开了嘴,白皙的手腕冒出血珠子,秦棠溪淡然地说了一句:「真狠。」 明姝眨了眨眼,却道:「你敢摸旁人,我就剁了那人的手。」 「不剁我的了?」秦棠溪故作惊讶,反拽起明姝的袖口擦了擦血珠子,慢慢地擦净后才要起身。 明姝却不肯,一把拽着她,「不许走。」 「哟,对我这么狠?」秦棠溪被她拽得仰面倒了下来,微微惊讶后,小姑娘竟大胆压了过来,她皱眉不喜:「我是你的姐姐。」 「我不信。」明姝按住她的双手,磨磨牙齿后,竟低头咬着秦棠溪的衣襟,舌尖轻轻舔.过锁骨,「你先撩我的,什么喜欢与圆房不同,都是你骗我的鬼话,有胆子来撩我,没勇气圆房,你就这么怂的……」 秦棠溪惊得全身僵硬下来,口中却无意识的辩驳:「我从未撩过你……」 「将从未两个字去了。」明姝赤红着眼睛,眼中多了一丝罕见的倔强,「从头至尾是你说喜欢我的,也是你做梦的时候喊着我,你病了,也是为我病了。好不容易我习惯你的喜欢,你倒好,让我做什么劳什子的皇帝。秦棠溪,是不是你的错?」
第143页 当初她醒来的时候,茫然混沌,感受到殿下的喜欢后茫然失错,经歷这么久后,她也喜欢面前的人。 可现在却因为莫须有的关系不能在一起。 她不信。 小姑娘内心里的不快与隐隐的怨恨在这个时候被勾动出来,按住棠溪的手也重了几分,压得对方皱紧了眉梢。 秦棠溪欲言又止,内心里生起从未有过的恐慌,面对明姝的强势,她果断将自己的话又吞了回去,「我也不知道。」 信安王妃是认定额头上的红色印记来断定,而她是百口莫辩。 明姝气上头,不管不顾道:「你若让我做皇帝,我就让你后悔。」 作者有话要说:我又来了。 第60章 杖毙 两人相碰在一起,体温渐渐升高。 滚热的触感让两人越发清醒。 明姝就像是一头蛰伏在暗中的小狼崽子,苦等多日,终于将这头狡猾的狐狸咬住了。 死死咬着牙关,不肯松口。 明姝想到在玉楼春里见过的书,依照着上面的技法,轻轻地舔了舔自己的唇角,喉咙里咽了咽,然后碰了碰秦棠溪的唇角。 轻羽般碰到,又像触电般离开。 秦棠溪皱眉,不知她这是什么名堂。 明姝再度碰了碰,微微压实了她的唇角,慢慢地辗转,唇角都黏在了一起,就像是沾了胶一样。 难捨难分。 滚热的温度再度升高,就像烙铁的温度,让人两人极度不适应。 秦棠溪脑海中的理智占着上风,微微向后靠了靠。明姝察觉后,反伸手捧着她的脸,以唇试图启开她的齿。 动作显然不再那么青涩。秦棠溪微微震惊,似乎料到什么事情,背后若非抵着绵软的床榻,也早就软了下去。她抬眼,视线落在明姝颤动的眼睫上。 这份感情来得静悄悄的,在岁月中绵长而又无力,可她依旧无法放得下。 明知是个错误,偏偏不忍松开。 明姝的舌尖微微发麻,松开的时候微微喘息,干巴巴地盯着秦棠溪滚热的脸颊,懊恼道:「后面呢?后面是什么……」 那日还未看完,玉娘就进门打乱了她,后来就渐渐忘记了。 今日懊恼到了极点,都怪玉娘。 她復又亲了上去,将吻加深、加重。 最后,秦棠溪也跟着深深唿吸,当明姝又靠了过来的时候,她急道:「不是这样的。」 明姝的懵懂再度加深,娇媚中添着笨拙,张皇失措道:「那、那是什么样的。」 深更半夜间两人依偎在一起,光是说几句话都会让人感觉到心口发燥。 明姝不懂又不肯松开,见她不肯说,便又要去吻,纵如秦棠溪这般镇定的性子也被搅得心烦意乱,脱口就道:「不会就睡觉。」 「不,我偏要。」明姝倔强,眼中的热意渐渐冷却下来,狠狠地咬了一口秦棠溪的肩膀。 寂静的空间中,秦棠溪倒吸一口冷气,疼得皱眉。 半晌后,明姝泄气背过身子,知道后面怎么做却不说 **** 翌日清晨,礼部的人就将新君登记的章程递来。 长公主认认真真地看过后指出几处不足来,令人细细去改了,礼部又问衮冕服的事情。 皇帝驾崩后,礼部拟了几个字,长公主定的是明,那就称明帝了。 明帝在位期为显得衣裳美观曾改动过几次,礼部劝过,后来明帝一意孤行,礼部就不再管问。 长公主扶持新君,极为重视这些细枝末节,礼部不敢怠慢,就特意将新款与旧款同样都呈给长公主过目。 「明帝既然改了便改了。」长公主比对过样式,明帝这件确实更为雅致些。 小姑娘粉面艷丽,穿上厚重的衣裳反倒将那份美貌掩盖过去。 礼部的人颔首退了出去,没过多久,小姑娘就跑了进来。 庄重的太极殿因她的到来而多了些温馨的气氛,她左瞅瞅,右看看,最后盯着长公主一侧看了许久,霸道地拿手一摆,「我坐那里。」 秦棠溪却不肯,指着上方的龙椅,「坐那里。」 明姝沉默下来,挪动着脚步走过去,慢慢地俯身,半挨着龙椅坐下。 太极殿宽阔无边,一眼望下去,深色壁柱上盘龙而上,地砖清晰照人,冰冷恢宏。 「无甚意思。」明姝没坐热就跑了下去,挤在秦棠溪一侧,扫了一眼满桌奏疏后悄悄地从怀里掏出一本书。 鬼鬼祟祟,意图不轨。 秦棠溪静静地看着她袖口上的暗底云纹,一动不动,明姝今日云鬓挽得简单,珍珠碧荷步摇横插在发间,清荷般的光色晃着人的眼睛,流光碎影。 简单甜美的模样惹得她心口发软,伸手轻轻抚摸她鬓角的碎发,温柔的眉眼将方才的冷意逼退。 然而看清明姝手中的那本书,她快速地收回手。 明姝手中拿着一本春景图。 宫里这类的书不少,都是在司寝手中,明姝这本肯定是要来的。 她欲发怒,明姝却一本正经地小声告诉她:「你不告诉我,我就自己看书。先生曾说书中自有颜如玉,你看,可不就是美人如玉。」 「胡闹……」秦棠溪拍案而起。 殿外守着的内侍立即沖了过来,忙跪地:「殿下息怒。」 明姝拿手按住书壳上的名字,轻哼一声,「息怒什么?」
第144页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臣眼拙,未曾看到陛下。」内侍冲着明姝不断额头赔罪。 秦棠溪瞧着眼前的小姑娘发脾气,心中的怒气渐渐压了下去,「下去。」 内侍手脚并用地爬了出去,明姝笑意难掩,当着她的面就将第一页翻了出来,还没看一眼,就有一只手按住页面。 图是看不到的,只看到一双骨节分明的手。 明姝忍不住嘲讽,「这是宫里司寝给我的,证明皇帝是能看的,你为何不给我看得?不耻下问,也是你教我的。」 「你……」秦棠溪一时间哑口无言,对外吩咐道:「将司寝唤来。」 明姝感觉不对劲,「你找司寝做什么?」 秦棠溪不理会她,反将那本书攥在手心里,眉眼间拧着寒气,明姝吓得讷讷不敢言语了。 半晌后,司寝来了。 司寝是一花信女子,明帝在位时太后选的,但明帝压根不需司寝开导,时日渐久后,司寝就被人遗忘。 这时被召来,心中忐忑,又见长公主手中握着的册子后便放下心来,那不过是最普通的开解书罢了。 然而她跪下还未曾说话,长公主就将书砸在了她上,沉声质问:「这是你给陛下的?」 「是的,这是陛下要的,圣命难违……」司寝害怕地不敢抬首。 「陛下年幼,你这般引导岂非坏了她的身子。」 明姝睁开了眼睛,「我都已经……」 秦棠溪一眼扫过,明姝乖巧地闭上嘴巴,将要辩驳的话吞了回去。 司寝早就吓得不知所措,新君并非年幼,不过是比明帝小几月罢了,但她不敢回嘴,只一个劲地磕头求饶。 秦棠溪不为所动,淡然道:「带下去杖毙。」 明姝眼皮子一跳,「不就、不就一本书罢了,我还没有看。」 司寝早就吓得瘫软在原地,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内侍进来直接捂嘴拖了出去。明姝追了两步,秦棠溪却拉住她:「今非昔比,你不是一月前的明姝了。」 「你……」明姝震惊地看着她,「那是一条性命。」 「比起你的尊严来说,不值一提。」秦棠溪尤为冷淡,陌生得让明姝后退两步。 「外人都道长公主冷酷无情,我只当他们眼瞎,不想,瞎的是我自己。」明姝就这么看着她,不知自己的心情也不知自己该不该难过,几日不见,她是阿姐就不见了。 秦棠溪身形僵了一下,眼角扫过殿外的宫人内侍,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淡然地回到方才的座位上。 还未登基,新帝与长公主就已闹了不和。 消息传到太后处,吴太后更是喜出望外。 「我当她二人感情多好,没成想一个司寝就让两人生了嫌隙。」身子本羸弱的吴太后从榻上爬了起来,立即让人更衣梳妆,换了雍容华贵的宫装。 宫人备了车辇,她立即领着人去见新君。 **** 明姝闷闷不乐地回到自己的寝殿,走时还听到了司寝的求饶身,但面对阿姐的强势后,她什么都做不了。 拾星跟在她的后头,见她闷闷不悦,就让人捧了点心过来,「离用膳的时辰还早,不如您先吃几口,点心很甜的。」 新君不过十六岁,正是花般的年岁,模样可人,又不摆什么架子,拾星也愿意跟着她。 点心捧到眼下,明姝不好拒绝,咬了一口后,嘴里甜丝丝的,心中的郁气也散了不少,便道:「你以后也谨慎些。」 拾星笑笑不语,认真地伺候着。 快到用晚膳时候,吴太后来了。 拾星脸色一沉,明姝却站起身去迎。 吴太后与往日一般,脸上依旧有着胭脂的痕迹,今日穿着品竹色的宫装,见到明姝后亲切地摸着她的小手。 明姝嫌弃,不动声色地拒绝,她知道,陷害信国公府的还有吴太后和吴家,她不会放过的。 新君稚气未脱,小脸紧绷绷的,一看就是不高兴,吴太后见她收回手就没再碰了,引着她一道坐下,亲切道:「进宫可还适应?」 秦棠溪用了障眼法让她吃了大亏,掳来一个假郡主,害得她失了先机。 两人一道坐下后,明姝就往一侧坐了坐,吴太后反而唤她近些。 明姝不爱伺候她,以前作为臣女是没有办法,现在她要做皇帝了,更不会藏着自己的心情,直接就拒绝了。 吴太后面上过不去了,讪讪道:「可是谁惹着你了,大可告诉哀家。」 明姝漆黑的眼珠子默默转了几下,再傻也明白过来,太后是来挑拨离间的,她警惕地朝着门外看了一眼,低声道:「长公主将司寝杖毙了。」 吴太后故作震惊:「为何?」 明姝悄悄道:「说我还小,不必知晓那些事。」 太后老脸一红,明帝怎么驾崩的,她比任何人都明白。 「原是为了这件事,你年岁都不小了。长公主是有些过分了,提点一二就罢了,怎地将人打死。」 明姝立即狠狠点头,「就是、就是,长公主管得太宽了些,她当时可曾管过明帝?」 太后坐不住,长公主若管一管明帝,也不至于年纪轻轻地就去了。 明姝又道:「长公主自己清心寡欲,怎地让旁人也学着。」 门口的拾星听到这句话后心口一跳,忙朝着长公主跪了下去。
第145页 秦棠溪揣摩,她清心寡欲? 作者有话要说:明姝:我好不容易找到的驾校被她一锅端,哭死了。 感谢在2021-03-30 12:05:16~2021-03-30 23:13: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娜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投餵 吴太后此行不过是为了试探新君,然而几句话偏离了主题,新君竟与她说起房事。 殿内本该剑拔弩张的气氛竟朝着不正经的方向发展,新君粉面娇柔,一点都没将吴太后当作外人,甚至同她说起私密的事。 匆忙赶来的长公主只当她会吃亏,听到那么多话后显然担忧是错误的,她吩咐拾星道:「不要告诉她孤来过。」 拾星领命,转首看向屋里,新君依旧是神采飞舞之色,滔滔不绝,相反,吴太后一脸痛苦。 初次交锋后,明姝感觉到疲惫,然而简单片刻后就打起精神,目送着太后坐上车辇离开。 接下来几日,都很安静,直到登基。 吴太后是明帝的母亲,不能赶出宫,信安王妃是新君母亲,自然会封了太后的尊位。 新君去年就成年了,登基后,朝政依旧在长公主手中,两人相处也算融洽。 登基半月后,吴太后提议给新君立皇夫。 明帝喜欢女子,未曾立后,只纳了后妃,吴太后却让新君立皇夫,绵延后嗣。 明姝目瞪口呆,面对吴太后的强势,选择避其锋芒,「我、朕听长公主的。」 新君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己是傀儡,倒令吴太后满腹的话无从出口。 秦棠溪手段了得,将明姝的过往都给抹去,就连太后也不知这位新君就是之前长公主藏在府里的花楼女子。 「陛下年岁不小了。」 「长公主说朕年岁还小。」明姝笑嘻嘻地捻了一颗糖塞入自己口中,丝毫不觉得做傀儡可耻。 吴太后噎得干巴巴地看着新君,果然是民间来的,毫无大用处,不过这样也好,就能轻易将人掌握在手心里。 「陛下心思是好的,哀家十四岁就入宫了。」 明姝漆黑如墨玉的眼眸眨了眨,「那您为何到二十多岁才生下明帝?」 「你……」吴太后最痛恨被人揭短处,尤其是当年的旧事。 安南书一进王府就诞下秦棠溪,几乎夺走了干宗的目光,她使尽办法也没得不到一丝宠爱。 新君真是没眼力见,真让人厌恶。 但表面上还是言笑晏晏,同新君亲切道:「我身子不好罢了,但我瞧你身子很好,应该早日诞下子嗣。」 明姝扮作无辜道:「我不喜欢男人,我要立后的。」 「不行,你是皇帝,不能胡来。」吴太后没来由地冷了脸色。 明姝睨着她:「朕听长公主的。」 翻来覆去就是这么一句,吴太后厌恶至深,心里骂了一句窝囊废,孬种。太聪明的人不好对付,但窝囊废是最好控制的,她能听长公主的,也能听自己的。 「听她做甚,她与你抢权,你被她卖了都不晓得。」 明姝低头,袖口中的手中慢慢地搅在一起,犹犹豫豫,半晌后蹦出一句话,道:「那也无妨,朕乐得清闲。」 吴太后一口气没喘过来,险些晕了过去,吓得内侍宫人忙去喊太医。 吵吵闹闹半个时辰后才醒过来,一醒就开始哭诉,指责新君毫无作为。 明姝畏畏缩缩地站在一侧,最后,将长公主引了过来。 秦棠溪扫了一眼小姑娘的软糯模样后,心中嘆息,但很快就恢復过来,朝着吴太后榻前走过去。 吴太后哭得喘气,就差捶胸顿足,见到秦棠溪来后就骂道:「长公主狼子野心,择一窝囊废做新君,非要丢了我魏基业才肯罢休。」 「太后慎言,比起明帝荒淫无度,她哪里不足?仁德有方,尚算聪慧,如今也很勤恳。明帝之过,您作为母亲,占了一大半的责任。」秦棠溪不予退让,话里都带着浓厚的责怪之意。 「哀家之过?长公主既为亲姐又是摄政大臣,你可做到了劝谏之责?」吴太后推卸责任。 明姝听到两人的话后翘了翘嘴角,随手从一侧的小糖盒子里捡了一颗果子糖来吃,酸酸甜甜,回味无穷。 两人争执几句后,吴太后气得拂袖离开,明姝当即将糖咬碎胡乱吞进嘴里,迅速扮出可怜兮兮的模样。 「阿姐,她让我立皇夫。」 秦棠溪平展的眉眼狠狠地拧起,无端多了几分冷意,只道:「莫要理会。」 明姝眉眼弯弯。 又过几日,吴太后捲土重来,明姝躲到了宫外。 宫内憋闷,宫外有趣的事都,明姝接连半月都早出晚归,不仅吴太后找不到她的人,就连长公主也是如此。 一日间明姝再出门的时候,宫门都不给出了,禁军唯唯诺诺,明姝气得又踢几脚,这才转回宫里去。 气势汹汹来到太极殿后又及时停住脚步,跟在她身后的拾星瞅了瞅主子软下来的怂样后,小心道:「不如我们回去?」 「回去,不太好吧?」明姝舌尖打结。 犹豫的时候,殿门开了,长公主走了出来。 巍峨的殿宇下美人如玉,可多年来积累的气势无端隐入骨髓,就像是明月,一冒头就给人远观不可触碰的想法。
第146页 明姝抬头,直视对方,努力装作看不到她身上的气势,高声道:「我要出宫。」 秦棠溪扫她一眼,「小心你的腰,许久不练当生疏了。」 明姝脸色顿时通红,努力将那份胆怯憋回去,重新打起精神:「我不练了。」 「哦,那就别出宫了。」秦棠溪拒绝道。 明姝顿了顿,「练就能出去?」 「不能。」秦棠溪望着她。 明姝咬牙:「你骗我。」 秦棠溪摇首:「不练就没有机会,练了还有几分可能。」 说了等于没有说,明姝狠狠地瞪她一眼,低声道:「我有些讨厌你了,怎么办?」 「我有办法,想不立皇夫吗?」秦棠溪眼梢微提,语气中带了几分商量的口吻。 明姝立即上当了,她狠狠点头,秦棠溪却道:「随我来。」 长公主转身就走,明姝在后面屁颠屁颠跟着,绕过太极殿,往后苑走去。 身后并无人跟着,就两人慢慢走着。 明姝不知她去哪里,揉了揉疑惑的眉眼后,加快脚步追了过去。 最后来到一间暖阁。 宫廷暖阁与其他官宦不同,这里用了特殊的墙料,让人一进去就感觉到暖意。 地上铺满地毯,厚实温软,秦棠溪脱了鞋袜赤足踩在上面,明姝照旧脱了,露出一双洁白的双足。 她踩了踩地毯,秦棠溪引着她上二楼。 阁楼是有五层的,阶梯上都铺着地毯,秦棠溪带着她来到二层,门窗紧闭,闻到了些许厚重的气味。 「多年不曾来过,忘了打扫。」 秦棠溪慢悠悠点亮一盏灯,又朝着小香炉了丢了一块香料,香菸裊裊,很快就沖淡了霉味。 「四楼皆是书,你若看完学会了,我就同你圆房。」 明姝眼皮子一颤,「这里是什么书?」 「什么样的书都有,我在这里待了三年。」 「三年?」明姝惊讶,跑到书柜上随手拿了一本书,是奏疏。 接连翻了几本,都是奏疏,但每本都不相同,叙事不同,格式也是不同。 她好奇道:「三楼是什么书?」 「史书。」 「四楼呢?」 「各国史书。」 「五楼呢?」 「那是个秘密了。」 明姝提着裙摆就要朝着五楼跑,哒哒跑上去后,却发现五楼被锁了,没有钥匙进不去。 她又沮丧地回到二楼,「为何是个秘密。」 秦棠溪却不肯再说了,「秘密就在这三层楼中,四楼的书若是看不懂就去学一学其他国家的语言。」 「这……」明姝听懵了,学海无涯,她学上一辈子也学不完,她立即摇首:「我不学。」 「也可,放弃圆房。」秦棠溪抬脚就走。 明姝急得干跺脚,「我学,你那么聪明都用了三年,那我岂非三十年。」 都老了。 秦棠溪被她懊恼的样子激笑了,「用心些,都是不难,学完这层楼,想来处理政事,游刃有余。」 明姝苦恼,「那我能拿回去读吗?」 「可以,今日拿,明日就得送回来。」秦棠溪答应她,脸上的笑容逐渐便深。 暖阁是她的父亲干宗皇帝所造,带她进来的时候那年,她不过八九岁。 十二岁那年,她进入了第五层阁楼。 干宗皇帝去后,明帝登基,她也带着明帝过来。明帝进来的时候十岁,短短几月就放弃了,甚至强力闯入第五层阁楼。 **** 新君登基月余后便是新年,又逢大丧,取消宫宴。 明姝在暖阁里待了半月,除夕那夜,她被长公主再度拉了进来。 两人脱去鞋袜,赤足站在书柜前,这里没有窗户,几盏烛火更显阴森。 明姝捧着干宗皇帝在位期间的一本奏疏,发生蝗灾,百姓苦不堪言,当地官员请求赈灾。 读了几遍后,秦棠溪转眸看了一眼,在她身侧坐下,却见明姝腰间的香囊鼓鼓的,拿手戳了戳,却不知是什么。 明姝解下香囊递给她,「拾星给的。」 秦棠溪接过她的小香囊,里面有一油纸包,她有些不明白,「这里是什么?」 明姝在推敲格式与落款语句,小脸皱了起来,闻言后伸手接了过来。 油纸包里面抱着各色糖,她随意拿起一颗递到对方口中,「你要吃一颗吗?」 小姑娘年岁小,爱吃甜食,秦棠溪也是过来人,除夕夜本该是阖家欢聚的时候,但她被自己拉了过来。 秦棠溪没有动。 明姝不知她喜不喜欢,这么多年来殿下懂她,她却一点都不懂殿下。 但她觉得糖这么甜,肯定人人都喜欢的,她将糖塞到自己的口中,慢慢地,甜味散开。 她低头看了一眼奏疏后,又塞了一颗糖到嘴里,然后,快速地亲到对方的嘴角。 阿姐只说不圆房,并没有不让她亲。 明姝的动作太快,以至于秦棠溪来不及回应,糖就到了她的嘴里。 动作愈发娴熟了,秦棠溪认真地看了她一眼,「孙太后近日可与你说了什么话?」 信安王妃母家姓孙,两宫太后并立后,就加了姓氏。 「说了几回,我没在意。」明姝又挑了一颗糖塞进对方嘴里,然后等着投餵。
第147页 秦棠却溪没有体会过来,慢慢地将糖给自己吃了。 明姝恼了,又塞了一颗,秦棠溪摇首,她急道:「没让你自己吃。」 秦棠溪这才恍然,自己吃了颗糖,咬下一半自己咽了,然后慢慢地在她唇上辗转厮磨。 相比较明姝的快速,她很自然,等明姝吃下后,她便坐直了身子,唇角上染着不属于自己的湿泽。 明姝这下就很高兴了,高兴地搂着她,「我听话,你就喜欢我,我们就这样过下去,好不好?」 秦棠溪沉默,只伸手慢慢地抚过她的嵴背,好不容易才让她听话,怎能又将她往悬崖边推去。 两人躺在地毯上,透着烛火去看漆黑的墙面,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明姝醒来的时候身侧已没有人,着急忙慌地爬起来,蹬蹬地下楼,冷气扑面而来,冻得她立时清醒。 拾星拿了衣裳过来给她穿好,道:「长公主才刚走,让您去给太后请安,然后再去太极殿找她。」 明姝惯来听话,穿戴好就去找孙太后。 她是不可能给吴太后请安的。 吴太后住在慈安宫,孙太后就住在了与明姝殿宇相近的庆安宫,暖阁走过去需要一炷香的时间。 明姝跑跑走走,身后的宫人也跑着,眼看着庆安宫就在眼前的时候,勐地见到一男子的身影。 定睛去看,是吴谙。 同时,吴谙也看到她。 明姝心口勐地跳动,她没有忘记吴谙强迫她的那夜,就算后来她逃脱了,那份记忆也留在了脑海里。 吴谙在远处停下脚步,冲着新君行礼。 明姝踱步靠近,上下打量他一阵,「世子可知后宫不是菜市场,不能随意进出的。」 小脸一扬,看得拾星目瞪口呆,陛下这是要找吴世子的麻烦? 吴谙识得那张脸,做梦都没有想到她会成为皇帝,勾栏之地出来的女子竟是九五之尊,长公主遮天蔽日的本事也颇高。 但新君是记得他的,眼下,他是差点要了新君清白的恶人。 「臣尊吴太后旨意而来。」 明姝望了他一阵后果断收回视线,轻轻哼了一声后就朝着庆安殿走去。 吴谙却没有闹明白她的意思,鼓都敲出来了,就这么静默地收场? 他带着不解踏进慈安宫,吴太后早就亟不可待了。 「你怎地才来?」 面对长姐的不耐,他耐心解释:「路上遇到陛下,耽搁了些时日。」 「她同你说什么了?」吴太后好奇。 「没有说什么,您的吩咐我都办好了,只是吴氏子弟中怕难有让她满意的男儿。」吴谙三缄其口,一点都不说当初在玉楼春里的事情。 吴太后却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要她满意做甚,只要秦棠溪答应就成。」 只要中宫出自吴氏,那她就没有输。 **** 明姝吃过早膳后就从庆安殿里走了出来,裹紧狐裘就朝着太极殿奔去。 踏上台阶的时候见到了温瑕,脚步一转就走了过去,在她耳边低语几句,温瑕会意,立即离开太极殿。 明姝兴高采烈地走进殿,偌大的殿宇只长公主一人。 她进去后,乖巧地在一侧坐下。 秦棠溪点了点一侧未曾批阅的奏疏,明姝立即会意,自己拿过来琢磨。 琢磨一阵后,想到自己这段时间看到了,照着记忆里写下来。 太极殿就像昨日一般静悄悄的,不出声,两人间的唿吸清晰可闻。 近午时之际,鸿胪寺卿来了。 秦棠溪推了推明姝,明姝不情不愿地爬上龙椅,鸿胪寺卿也在这个时候大步走近。 鸿胪寺先给新君行礼,再冲着长公主言道:「禀殿下,乌斯使臣来了。」 「来作什么?」秦棠溪语气凝重。 干宗年间,信国公平定乌斯,乌斯便成了大魏的附属国,但眼下信国公不在了,乌斯过来,绝对不会是简单的摆拜访。 鸿胪寺卿道:「想与大魏联姻。」 说的是联姻,而不是求亲。 秦棠溪却道:「大魏并无适龄的公主与皇子。」 干宗在位时皇室子嗣便已凋零,明姝还是高宗一脉的,照这么算下去,显然是找茬的。 大魏此时全无底气了,信国公若在,或许不会将乌斯放在眼中,可明帝压根没有善后,乌斯必然知晓些内情才敢来放肆。 若不让他们来,边境又不宁,反而是大魏没有道理。 「乌斯与大魏不同,马背上的子民,粗鲁不讲道理,若是不准他们的意思,就怕他们会在边境闹事。」鸿胪寺卿提议。 「让他们来就是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明姝道。 鸿胪寺卿抬眸忘了一眼年幼的新君,小声道:「陛下年岁小,不知乌斯的野蛮。」 明姝诧异:「如何野蛮?」 鸿胪寺卿为难道:「父死娶后娘为妻,兄死纳大嫂为妃。」 「这……」明姝不知这些细枝末节,当年父亲从战场回来之际闭口不提乌斯,她追问几句,父亲才说野蛮之国,却也是兵强马壮。 秦棠溪及时缓和道:「使臣是卡那兹王?」 她垂眸看着鸿胪寺卿递来的文书,明姝察觉哪里不对:「怎么了?他有何特殊之处?」
第148页 「卡那兹在自己大哥死后,将自己的嫂子娶过门,也吞併了他侄子该得的兵。」鸿胪寺卿解释道。 明姝恍然大悟,「做出这等有违伦理……」 话到一半就止住了话,不自觉地看向长公主,嘴里不知不觉就泛着苦水。 鸿胪寺卿不知两人间的私密关系,接过话来道:「大魏最重伦理纲常,许多人极为不耻,别说是做王妃,就算是皇后,也未必有人肯去。」 倘若夫婿一死,那不就要嫁给夫婿的弟弟或者儿子。 「鸿胪寺行先去交涉。」秦棠溪止住话题,鸿胪寺卿领旨退下。 人一走,明姝心里就不得劲了,急忙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匆匆走下去,「我、我们……」 小姑娘面红耳赤,几乎不敢对上秦棠溪的眼睛,她再度厌恶这副身子了。 秦棠溪望她一眼,指了指她写了一半的批阅。 明姝心里一口气上不得上,下不得下,坐下去后又觉得全身燥热,「我、我、我……」 「静心。」秦棠溪看都不看她一眼,提笔继续写。 「我去暖阁。」明姝半晌憋出一句话,提起小裙就往殿外跑去。 拾星等人疾步跟上。 秦棠溪也跟着走出来,站在丹犀前望着奔走的小姑娘。隔着距离只看到急躁的背影还有她脚下飘浮的步伐。 小脸应该通红了。 秦棠溪转回殿宇,吩咐道:「将鸿胪寺卿请回来。」 明帝丢了不少烂摊子,不仅有乌斯,还有秦淮的逆党。明帝为一己之私佯败,逆党猖狂,让剿灭的步伐又倒退了数步。 秦棠溪焦头烂额。 **** 明姝在暖阁里枯坐了许久,摊在桌上的书一页都没有翻,不知怎地,她渐渐明白阿姐的难处。 大魏不耻乌斯行为,可她们做的却是比乌斯更不耻的事情。 父亲若在,肯定会被气死。 再过些时日,就是父母的忌日了。 明姝无措地抬首,只见一片漆黑,昏暗的光色就像是她们的前途,渺茫不知路。 不知做了多久,楼下传来拾星的声音:「陛下,温大人请您去慈安宫。」 明姝立即爬了起来,冲到楼下就穿好鞋袜,不等拾星说话就急着跑了出去。 拾星在后面急道:「陛下慢些、陛下慢些。」 明姝一口气跑到慈安宫面前,大口喘着气,后面的拾星还没有赶来,但温瑕在宫门口候着了。 温瑕几步近前,悄悄道:「臣办妥了。」 明姝立即喜笑颜开,亦悄悄回她:「回去后朕赏你。」 温瑕笑着退到一侧,明姝大步朝着里面迈进,底气十足。 这个手段是她曾经在吴太后手中学到的,今日就还给她,也还给吴谙。 走到廊下的时候,宫女在外间高喊一声陛下到了。 明姝负手而进,洋洋得意,脚刚踩进去就见到殿内长身玉立的人,吓得脚又缩了回去。 秦棠溪回身,仅仅一眼就明白过来,此事与小皇帝脱不了关系,她装作不知般给她行礼。 明姝躲避开她的眼神,努力装作镇定,主榻上的吴太后捂着自己的胸口唉声嘆气,她故作惊讶道:「您这是怎么了,可要传太医?」 秦棠溪却果断地朝前迈了一步,挡住明姝继续要打量的视线:「陛下不宜来这里。」 明姝垫脚想要看一眼,她朝前跨了一步,重复道:「陛下不宜来这里。」 「为何不宜?」明姝抬首就只看到长公主一双晦深莫测的眸子。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一天啦,营养液再不投就要被阿江收回去了。 挥挥手。 本章留言送红包。 感谢在2021-03-30 23:13:47~2021-03-31 20:43: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兔毛球20瓶;名字暱称都没有10瓶;阿娜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赵静初 为何不宜? 秦棠溪不说,但依旧拿绳子挡着明姝,甚至转过她的身子,背朝着殿内,并提醒道:「不许回头。」 宫里骯脏的事情不少,尤其是明帝荒诞的行为令后宫宫纪尤为差,明姝对这些都处于懵懂,她不愿脏了她的眼睛。 明姝未曾看见的是赤着上半身的吴谙,还有衣衫暴露的女子。 女子是明帝的后妃,还没有来得及送走。 吴太后见到不洁的一面后气得直不起身子来,口中什么话都骂了出来,新君一来也收敛了几分。她不怕新君,就怕长公主揪着此事不放,尤其是当前对吴家极为不利的局势。 「太后若不处置,只怕会有偏袒之嫌,明帝在地底下也不会瞑目。自己的女人被自己的亲舅舅玷污了,旁人晓得了只当皇室不规矩。」秦棠溪转过神,悠悠地看着对面的太后。 太后咬牙,自己的亲弟弟不能不帮,她看着被五花大绑堵上嘴巴的吴谙心中悔恨极了,早知就不该宣他入宫。 「世子今后就不要入宫了?」 「太后不忍心,孤便代劳了。」秦棠溪轻轻地笑了两声,吩咐道:「明帝的妃妾该送出宫门,闹了今天这么一出就等同对明帝不敬,留之无用。毒酒一杯赐死去见明帝,也算成全了你的情意。」 那女子全身发抖,闻言更是不管不顾地挣扎起来,冲着长公主拼命摇头,呜呜咽咽地说不出话来,一双眼睛赤红地几乎滴血。
第149页 然而长公主毫无怜悯之心,避开她的视线看向吴谙,吴太后心口勐地直跳,死死盯着她。 「世子对明帝不敬,不如去陵中给明帝守陵思过。」 吴太后皱眉,「没有时限?」 长公主漠然摇首:「没有时限,明帝尸骨未寒,世子这般不敬,论罪当诛。」 「别……」吴太后焦急拒绝,发配皇陵还是可以回来的。 「既然如此,就请世子出宫,即刻起送入皇陵,无诏不得回。」长公主吩咐,回身拉着新君就走了,丝毫不顾及太后铁青的脸色。 明姝被迫跟上她的脚步,可怜精心策划一番,竟一眼都不到。 当真可惜。 走出慈安宫后,秦棠溪扫了一眼温瑕,后者垂首不敢言语。 悠长的宫道上仅仅几人,秦棠溪也松开明姝的手,直言道:「你怎知吴谙与那人有苟且?」 「他二人有苟且吗?」明姝听得发懵,她不过是令温瑕跟着吴谙,必要时刻去做些见不得的人罢了。 所以,这是她误打误撞? 并非是有意构陷? 「苟且、多日。」 明姝恍然大悟,又疑惑道:「那为何不将吴谙处死?」 「吴太后不会答应。」秦棠溪凝视她,「你当真不知两人有苟且?」 「不知。」明姝还是摇首。 秦棠溪不再问了,领着人回太极殿,对外吩咐吴世子自愿给明帝守陵,至于那个女人,处死也就处死了。 人做错了事情就该为之付出惩罚。 **** 明姝花了一年的时间才进入三楼,见识到了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歷史,血腥、残暴、还有那些不为人知政权下的阴暗。 皇权之下,人人都是铁打的心肠,冰泡过的骨血。 而在一年前被劝退的乌斯使臣再度来到大魏。 乌斯穿着与大魏不同,一行人一入大魏地界就引了不少注意。 鸿胪寺卿将行程禀报给皇帝,皇帝皱眉不语,再观长公主,似乎不想参与这件事。 明姝抬眸看了眼阿姐,发现她并没有说话的想法,便道:「按照惯例来办,买通他们的僕人,藉此跟踪他们的行迹。」 鸿胪寺卿露出为难的神色,「陛下,这、这些计策上不得台面。」 「上不得台面?」明姝语气微凝。 鸿胪寺卿忙低头请罪:「臣失言,臣立即去办。」 明姝不再言语,反看向摆在一侧的高宗年间的一桩案子。 楚襄王秦铮谋逆案。 案子上三言两语,是她在阁楼上见过简单却又最轰动的事件,只言秦铮大怒不道,后被高宗发现后命人去捉拿,未曾想秦铮反出洛阳城,后信国公冲进敌营亲捉逆贼。 昨夜在阁楼里找了一夜都没有找到下文,连秦铮为何要反都没有说,高宗如何察觉更是一字不提。 她有些丧气,抬眸去看,长公主漆黑的眸子里一如既往看不出情绪。 鸿胪寺卿退下后,她照旧要去暖阁,行至一半的路程却见安太妃入宫了。 自山上一别,早就过了一年。她几步靠近,安太妃朝她虚行了一礼,「陛下去何处?」 一年不见,小皇帝面上多了几分从容,也不再那么急躁。 「朕去暖阁。」 「可是五层楼的那座?」安太妃略作惊讶,那处是干宗为长公主所造,给她裨益颇大,后来就无人问津。 那座高楼待上几月只会将人逼疯,漆黑不见日月,犹如一座囚笼,那第五层阁楼就成了一个秘密。 但她对那个秘密不好奇。 明姝点头:「太妃也知?」 安太妃说道:「知晓一二,你若问我第五层阁楼是什么,我也不知,只有长公主一人知晓。」 明姝丧气,同安太妃道别后就一人离开。 安太妃去了庆安宫。 因为孙太后要给长公主赐婚。 明帝在的时候给她送了两名女子,最后都给她秘密送走了。 孙太后要送的就是那种送不走的女子。 仲春之际,鸟语花香,廊檐下的鸟儿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安太妃路过的时候看了两眼,让人摘了下来,「这鸟颇是有趣。」 这鸟是明姝送来给孙太后打发时间的,取名初九,古灵精怪,会说几句人话,但性子尤为高傲,轻易不肯开口。 初九被人取下后,看了一眼安太妃就背身,屁股对着她。 孙太后瞧了一眼,道:「再不敬就将你关起来。」 初九拍拍翅膀,拿脑袋拱了拱安太妃的手,算作是『尊敬』。 「你唤我来做什么?」安太妃将初九放在一侧,吩咐宫女都退了出去,眉眼间带着许久不见的温馨。 「我选了几个官家女子,你可要看看?」 安太妃睨她一眼,没有过去,在初九一侧坐了下来,「她的性子无人能撼动,你给她赐婚不如让皇帝立后,再不济纳妃也成。俗话说柿子挑着软的捏,你怎地去挑硬的。」 孙太后也是一筹莫展,「我若是有办法让她纳妃,也不会去让你来。明姝得空就往暖阁跑,哪里有时间分神。相比较而言,长公主还会听你的话。」 「听我的话?我为何去山中,你不知晓吗?」安太妃语气冷硬,「秦棠溪一旦做了决定,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我劝来无用。再者……」
第150页 「嗯?」孙太后等着她的后话。 安太妃却停止下来,拿手碰了碰初九的尾巴,眸色渐深:「你选了何人?」 「赵静初,一年前的筵席上她同长公主之间略有几分情分。」孙太后及时将花名册递了过去。 「赵静初?」安太妃跟着沉吟一句,鸟笼中里的初九跟着重复一遍,「赵静初。」 「别捣乱。」孙太后拍了拍鸟笼子,初九偃旗息鼓,尾巴翘得高高的。 安太妃翻开花名册发现赵静初的名字摆在第一位,指尖跟着顿了顿,「并非所有女孩子都喜欢女子,倘若她不喜欢呢?」 「我令人去问过,对长公主心有仰慕。」 「你这般将事情都安排好了,还用我做甚?」安太妃将花名册搁置下来,已然不快,「皇帝近日行事颇有几分高宗的姿态,行事果断不说,还带着几分狠辣。你觉得她知晓后会放过赵静初?」 孙太后闻言露出疑惑的神色,「明姝性子变了些,变得颇为奇怪。」 「那是她在五层暖阁里待了一年,长公主三年出师,性子也变了不少。」安太妃无奈道,干宗本就心狠,对女人狠,对朝臣更狠,那里面的东西都是他亲自搜罗来的,可见并非寻常。 她去过二楼,各朝各代的奏疏,最后的批阅都是以狠为主,但不能就此认定不妥,内里还藏着经世治国之道。 无可厚非,那里确实是一个好地方。 「那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孙太后尤为惊讶,她曾去过几次都被长公主的人拦住,那里就成了禁地。 安太妃解释:「那里看似是干宗为长公主而造,不过是他将长公主当成试验,可惜他死得早了些,未能让明帝进去。后来明帝进去了,无法静心,浪费了他的心血。」 男子心肠刚硬,比不得女子柔软,干宗的想法也在情理之中,明姝的改变是常事,为帝者若整日性子绵软,将来也无法震慑朝臣。 她看得通透,也是因为明姝不是她的女儿,当初她也无法接受秦棠溪的转变,时至今日,倒也有几分理解。 「干宗却有几分先见之明,可惜命薄了些。」孙太后释怀了,将花名册再度递给安太妃,指尖在她在掌心中撩了撩,对方瞧了一眼,道:「赵静初会被皇帝弄死的。」 「瞒着些,皇帝就不会知晓,长公主并非爱嚼舌根的人。」孙太后笑了笑,目光落在初九身上,「初九,你说赵静初好不好?」 「赵静初好不好……」 初九重复了一句,拍拍翅膀就想冲出去,被孙太后一把揪住了尾巴,「哀家问你好不好?」 初九站在笼子里就不动了,扑腾两下翅膀,高傲地扬起头颅。 不回答。 安太妃只道:「我试试,若是不成,就别来烦我。」 「赵家姑娘心思玲珑,肯定会教她满意。」孙太后道。 安太妃没有再说话,手拨了两下鸟笼的小门,啪嗒一声,门就开了,初九立即就扑着翅膀跑走了。 她故作急道:「怎地就跑了。」 「无妨,跑过几次,去了皇帝那里,皇帝就会让人送回来。」孙太后反过来宽慰她。 初九有灵性,皇帝让人训养了不少时日,性子虽说不大好,但出去了肯定就会回来的。 初九在空中飞过一阵后,果然去了太极殿。 殿前的侍卫都知是初九,也没有阻拦,任由它自由出。 初九停留在龙椅上,一屁股坐了下来,秦棠溪戳戳它的翅膀:「大不敬。」 初九扭着身子就站起来,扑着翅膀又跑了,绕着横樑飞了一通后就停在高处,居高临下地望着下面的人。 「谁又不小心放了你出来?」秦棠溪扬首,吩咐婢女去取瓜子,自己试图引它下来。 初九看都不看她一眼,爪子紧紧抓着横樑,朝上空看了几眼,漠视下面的声音。秦棠溪接过瓜子盒,朝初九晃了晃,「初九、初九……」 鸟不理人。 内侍劝道:「初九只听陛下的,不若等陛下回来再送回去。」 秦棠溪无奈,只得随它去。 明姝却没有再回来,到了黄昏后,安太妃请长公主回府说话。 秦棠溪令人将剩下的奏疏送去暖阁,让皇帝自己看着办。 **** 临近黄昏,三楼就更加见不到光,内置几十排书架,间隔中都有几盏灯火,明姝行走在灯火下,接连翻了许多书都没有楚襄王秦铮谋反的缘由。 临近亥时的时候,她颓然地坐在地毯上,几上还有几摞奏疏,她这才惊讶道:「长公主去了何处?」 周遭无人,亦无人回应,无奈下,她挠挠头,自己认命地一一去批阅。 等批阅后,早就不知什么时辰,倒在榻上就睡了过去。 一夜醒来,险些误了上朝的时辰。 坐上龙椅后,扶手旁立即站了一只鸟,初九亲昵地蹭蹭她的手背,群臣跪地请安。 接着,初九挺直胸膛站在皇帝的扶手上,朝着人群中的长公主扬起下颚。 长公主睨着那只鸟,指尖在袖口里搓了搓,静静等着散朝。 今日说起一件大事,秦淮逆党一事情。 去年皇帝才登基,根基不稳,腾不开手去处理,近日有人言及逆党在秦淮两岸烧杀掳掠,做了不少伤天害理之事。
第151页 最先说话的是康平县主,「明帝十年间那船银子怕是被秦淮逆党劫了去。」 「只怕并非如此。」江知宜出列反对,冲着皇帝揖礼,正色道:「户部查了那么久,明帝几番阻拦,怕是祸在其他人身上。」 说话间,目光扫了荣昌侯。 康平县主勾了勾唇角,「江大人知晓得竟比户部还多。」 「下官说了实话罢了。」江知宜回道。 两人你来我往一句,明姝趁机道:「两人卿家各执一词,不如各自去查,谁先查到,朕有重赏。」 两人一惊,就连长公主也露出惊愕,皇帝这是想动荣昌侯了? 明帝做的事情大部分通过荣昌侯,那船的银子必然也是通过他的手,只是这么一来,朝堂必有动盪。 她敛下惊讶,静默处之。其余两人接下旨意,照旧退回原地。 接着就说起剿灭逆党一事,群臣意见不同,明姝随意听了几句,她对楚襄王一案尤为感兴趣,可惜史书记载寥寥无几。 初九就这么静静地待在明姝身上,朝会一散,秦棠溪疾步近前就将它捉住,直接道:「送去慈安宫。」 被掐住脖子后,初九急得全身炸毛,嘴里不停喊着『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明姝心疼,就伸手要了过来,「阿姐怎地与一只鸟置气。」 初九得到自由后就站在明姝肩膀上,朝着『兇手』就喊话:「赵静初好不好、赵静初好不好……」 接连喊了三声,秦棠溪面色泛红,明姝不解,「初九在慈安宫学了什么话?」 赵静初好不好?她记得有这么一人,便道:「我们去慈安宫。」 「今日鸿胪寺卿会来禀乌斯时辰的事情。」秦棠溪急忙阻拦道,又吩咐拾星,「将初九送去慈安宫。」 拾星手中提着鸟笼,顺势将初九关进去,接着就领着人退了出去。 明姝愈发敏感,听到慈安宫中传出这么一句话后忙拦住拾星,「拿些瓜子来。」 「初九,赵静初好不好?」明姝提着鸟笼就去偏殿,未曾注意到身后的秦棠溪扶额,孙太后做梦都想不到自己的办法会被一只鸟戳破了。 偏殿里的一人一鸟相处极为融洽,明姝拿着瓜子翻来翻去就问一句话,初九看着却吃不到,气得拿脑袋撞鸟笼,口中还喊一句:「哀家问你好不好……」 明姝听到这么一句话后知晓确实是从慈安宫里传出来的,令人将初九送了回去。 恰好鸿胪寺卿来禀报进展。 明姝心不在焉,等人离开后,才看向长公主:「公主府近日可好?」 秦棠溪眼皮子跳了跳,道:「一切都好。」 「哦,阿姐,不如我们今夜去暖阁,可好?」明姝提议道,眸色紧紧黏在秦棠溪身上。 「好。」秦棠溪答应下来,这个小祖宗愈发不好煳弄了。 初九到底是怎么跑出来,晚上几日出来,初九就记不得这件事了。 **** 初九被拾星送回慈安殿,孙太后冲着安太妃夸赞道:「我说了,初九是个聪明的。」 初九转过身子,背对着孙太后。 安太妃作为奖赏般餵了它些吃食,又令人去打探皇帝的行踪。 黄昏后,宫人来传话陛下与长公主去了暖阁。 安太妃又赏了初九些吃食,又道:「初九甚为伶俐,瞧着有趣,不如借回去玩玩?」 「你既已开口,我哪里能拒绝,只是当心些,出宫后就认不得回来的路了。」孙太后提醒道。 安太妃点点头,「记住了,我先回府了。」 眼看着人就要走了,孙太后急道:「不留下住一夜吗?」 「不必了,赵姑娘今夜留在公主府,我回去看看。」安太妃提着鸟笼,不回头地走了。 孙太后不舍地看了两眼,瑰丽色的天空下熟悉的背影慢慢地化为虚无,她盯着看了两眼后吩咐道:「让皇帝今夜来我这里用晚膳。」 **** 暖阁内一片昏暗,明姝蹬蹬地爬上三楼,回头却不见人,自己又回去将人拉上来。 「阿姐,你近日忙些什么?」 明姝捏着秦棠溪的手装作不在意地问话。 秦棠溪悄悄地抽回自己的手,抬脚往上楼走去。里面太过黯淡,走路一步都不可松懈,凭藉着记忆,她走到烛台旁点亮了灯火。 微弱的火光顷刻间就将阁楼照亮,就像是萤火虫的光火让田野里恢復亮光,她将烛台放在几上,回头望着明姝。 明姝漫步靠近她,一年来长高了不少,视线几乎与她平齐,十七岁的小姑娘,亭亭玉立,美自天然。 「阿姐,你近日忙些什么?」明姝重复问了一遍,她忽然感觉好颓然,有一种孤独的感觉,就像回到了玉楼春,处处都是她的敌人。 她抬脚靠近,垫脚亲向对方的唇角,目光如炬,「明明是你先来招惹我的,为何又不要我了。」 「没有,我会一直站在你的身侧。」秦棠溪愧疚道,就连看向明姝的勇气都没有。 小姑娘心性愈发敏锐,简单几字就能让她感觉到不对劲,这样的敏感属于帝王,她感到欣慰,却又很愁苦。 她该拿什么去煳弄小姑娘呢? 「我不信。」明姝直接拒绝道,安太妃回来了,她不会轻易回来。当初登基都没有回来,这个时候回来肯定有什么秘密。
第152页 秦棠溪面对她的质问选择沉默。 明姝逼近她的眼睛,语气却很软绵:「你不应该想想怎么让我相信吗?」 她早就不是那个让人任意煳弄的孤女了。 阁楼内良久的沉默下来,静到清晰可闻两人的唿吸声。 落针可闻。 秦棠溪的气势无端低了不少,明姝越发强势了,她选择性攥着对方的手,慢慢地贴了过去。 舌尖滑过侧脸,慢慢地落在颈脖上,明姝眼皮子颤了颤,但没有拒绝,反阖眸扬首。 秦棠溪伸手拦住明姝的腰间,低首,吮吸。 寂静的空间里多了粗重的唿吸。 最后衣衫尽退,明姝身上多了几道红痕。 **** 拾星在楼下与太妃的人周旋,可对方要见长公主,似乎还确信长公主就在屋内。 她愁得舌头打结,没有将人打发走,反而又见太后来找陛下,急得她团团转。 两方都不是好相与的人,她选择将人按住,自己一人进入暖阁。 天色擦黑,外间都是一片昏暗,进入暖阁后更是漆黑一片,都听不到长公主与陛下的声音。 难不成两人都不说话吗? 她徐徐台上第一层台阶,冲着上面喊话:「陛下、殿下,太后与太妃令人来传话了。」 寂静的阁楼里迴荡着她的声音,但无一人回话。 拾星急得原地打转,没有命令是不准上楼的。 无奈下,她又喊了一声:「陛下、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章节名本来想取四个女人一台戏的,发现太出戏了,哈哈哈哈。 前面红包发了,继续留言哈。 感谢大家的营养液,爱你们。 感谢在2021-03-31 20:43:15~2021-04-01 21:04: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射ep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0瓶;桓、小煜30瓶;ai追星20瓶;红色的染髮10瓶;岩8瓶;梧桐应恨7瓶;阿娜、兔角6瓶;orz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等着 拾星喊第三遍的时候,响起了哒哒下楼的声音。 昏暗的楼梯咯吱作响,她静静候着,站在这里感觉到阴森清冷,一股冷意莫名环绕着她。 「太妃寻我何事?」 声音冷若寒冰,吓得拾星心口一跳,抬首却见长公主不知何时来了。她拍着自己的胸口安慰自己,回道:「太妃来话,让您回府,说是有要事。」 「要事是什么事?」 皇帝的声音迴荡在暖阁里,将原本冷下来的气氛推入到冰窟里。 拾星感觉到两位主子的不高兴,硬着头皮回道:「太妃未曾言明,孙太后请您一道用晚膳。」 明姝缓步下楼梯,眉眼低沉,唇角红润染着光泽,不悦道:「她二人是不是说好的?」 拾星不敢回答,但来报,太妃确实从孙太后的庆安宫里出来的,若说没有猫腻,都是不信的。 太妃与孙太后妯娌两感情好,太妃回来也常去庆安宫里说话。 她不敢回答,半晌后,皇帝轻哼一声,「回了孙太后,朕今日留在暖阁。」 「我要回府,你留在这里做甚?」秦棠溪目露无奈,小姑娘的性子愈发坏了。以前温顺柔软,说什么听什么,现在遇到不顺的事情就会翻脸。 帝王气息浓郁,可也让人愈发头疼。 明姝抬手摸着被她咬过的锁骨,口中嘀嘀咕咕一句:「你咬了我十一口,以后定要讨回来。」 「你没有机会的。」秦棠溪大大方方地看向她,唇角抿了抿,口齿间还残存着明姝的味道。 两人在暖阁门口分开,一南一北,明姝往庆安宫走去,秦棠溪到了宫门口后恰好见到太妃在等候她。 母女二人一道回府。 庆安宫内也是一副温馨和煦的景色,明姝到后,孙太后让人去奉茶,又拉着她说家常话,又说秦淮趣事。 明姝听着,不忘问起孙家的事:「母亲,您可要接舅父们入京?」 「不必了,他们过得很好。」孙太后直接拒绝。 明姝觑着她的面色,好心道:「您觉得他们过得很好,或许他们想要来洛阳,再者您一人孤寂,他们来了,时常走动,您也会开心些。」 「你想接他们来?」孙太后望着她。 「您不想吗?」 「我确实不想,明姝,你对明家的人还有怨恨吗?」孙太后反问道。 「不怨,各为其主,我不是明家的孩子,他们的做法犹在情理中。孙家人当初对您不好?」明姝起疑,为帝一年多了,孙太后对孙家的事只字不提,别说恩赏,就连赏赐都没有见过。 都说推恩母家,孙太后却恰恰相反。 她又道:「吴太后还有荣昌侯这个父亲,您就不想想吗?」 「不想了,先用膳。」孙太后摆手不愿再提。 明姝只好作罢,跟着入席用晚膳。 **** 初九性子不好,见到生人就不愿搭理,遇见赵静初就扭扭屁股,背对着她。 赵静初耐心地去餵些食物,莹白的指尖慢慢地抚摸着初九的羽毛,「初九、初九,你不吃些吗?」 安太妃坐在一侧捧着帐簿,看到一处不对,下意识就道:「你还给胡家送银子?」
第153页 「前些时日胡家来求了。」秦棠溪淡淡道。 被两人遗忘的赵静初回头觑了一眼长公主的神色后默默转头去看初九。 安太妃却道:「上万两,你可大方。」 「这是最后一次了。」 安太妃便不再问了,将帐簿放置在一侧后,又道:「赵姑娘今日可要回府?」 赵静初闻言浑身一颤,慢慢地直起身子,羞怯道:「孙太后令臣女在这里住些时候。」 「也可。」安太妃安颔首,朝她招招手:「初九。」 赵静初将鸟笼子送过去,余光瞥了一眼沉默不语的长公主,又羞得红了脸。 「初九、初九,今夜同我回屋?」安太妃拿瓜子去哄着初九。 初九拍拍翅膀,背对着她,反而冲着秦棠溪吱吱呀呀叫了两声。安太妃就道:「那就给你带回屋,让婢女餵些东西,别饿坏了。」 「明白了。」秦棠溪答应下来,自己亲自过去提着初九回屋。 眼睁睁看着她离开后,赵静初莫名有些慌张,长公主对她不闻不问,她该怎么去讨欢心。 咬咬牙,她朝着太妃跪了下去,「太妃,烦请您给静初指条明路?」 「明路啊……」安太妃长长一嘆,面对孙太后的执着也是毫无办法,所有的问题都很棘手,唯有走一步看一步了。她看向面前的姑娘,「你也看到了,长公主府上冷清,除你外并无其他人,你若后悔了就可以回去,若不后悔就继续留下。长公主性子冷淡,就是一块冰,看你能不能焐热了。我知你想问她的喜好,其实,我也不知,你就自己慢慢去琢磨。」 说完,自己也走了,留赵静初一人跪着。 良久后,她哭出了声,费尽心思来到长公主府,可想不到长公主清心寡欲,丝毫没有什么平常人的欲.望。 哭过一通后,她自己爬了起来,收拾好妆容,沉沉吐出口气,唿吸间的速度慢慢地缓和下来。 既然来了,就要做好心里准备。 **** 更深露重,书房里的灯火依然还在亮着,赵绘细细禀话:「按照您的吩咐,小的在秦淮边上打探许久,起初并无动向,后来天理教招人,小的就进去了。进去后发现天理教就是楚襄王逆党一脉的人,天理教不仅在秦淮扎根,甚至在洛阳都有人。听闻有些朝臣都是出自天理脚,甚至是高官。」 「高官?」秦棠溪莫名想到信国公,问道:「可知名姓?」 「小的还没有查出来,此番来洛阳是打点行程,不日将有人来洛阳做事。」赵绘回道,从袖口里掏出一封书信,「这是暂住地址,洛阳城并无天理教的分舵,他们此行就像在这里开分舵的。」 洛阳是大魏的帝都,天理教不敢在朝廷的眼睛上晃动,因此就拖到了现在。 他又道:「去年天理教在一处山中捞了不少兵器粮草,给他们办事带来了极大的便利。」 秦棠溪瞭然,本就是她布局的,给些甜头给他们才好办事,她看过一眼地址就将书信压在文书下,继续说道:「你继续盯着,我令人去同你接头,没有大事就不要来公主府。」 赵绘一一记下了,又说了几句话才退出去。 秦棠溪一人留在书房继续看着地址,城北民居,并无特殊之地。民居内百姓多,多有隐秘,不似城南,官宦群居,各家各户守卫极为森严。 凝望地址的谋眸子渐转深幽,隐有暗芒闪过,冷冽森然。 半晌后,秦棠溪起身回卧房。 婢女在前面提着灯笼,一路无波无澜,至院门前的时候却见一蹁跹的影子。 秦棠溪顿住脚步,影子款款而来,冲着她行礼:「殿下,臣女熬了些汤,可明目消乏。」 文弱明亮的少女低头怯弱,甚至抬头都不敢,秦棠溪不知怎地就想起明姝,同样的姿态,总是令人难忘。 她一时心软,就让人接了过来,又道:「时辰不早,回去安歇。」说完抬脚就走。 赵静初见状大胆跟进两步,「殿下。」 秦棠溪跟着止步,「赵姑娘,你是太后安排的,孤不好说什么,但只给三字,知分寸。」 「臣女晓得了。」赵静初失望,声音中都带着委屈,轻轻开口:「孙太后说我若入府,便是殿下的人。」 「清白自由,你是你自己的人。」秦棠溪冷漠拒绝。 赵静初身形晃了晃,脸颊苍白,贝齿咬着樱红的下唇,委屈地说不出话来,鼻息粗重,在长公主动步的时候疾步道:「静初可以等着殿下。」 秦棠溪不为所动,抬脚进屋,刚站定后似又响起了赵静初的声音:「静初可以等着殿下。」 没来由地添了几分烦躁,她回身欲斥,可不见人影,身侧又传来一句:「静初可以等着殿下。」 秦棠溪处顺着声音去看,是鸟笼里的初九。 平日里让说不说,不好听的话一学一个准,若是被明姝听到,天都要给闹翻了。 「初九。」秦棠溪步步逼近,拿起一旁的鸟食去哄,初九依旧拿屁股对着她。 她无奈,吩咐道:「去取匕首来。」 **** 翌日下朝后,明姝换过衣裳就去了宫里最大的书阁—文渊阁。 文渊阁是开国皇帝搜罗天下文书孤本,是为了后代子弟学识,这里非皇室子弟不可进。 明姝轻车熟路就进去了,小时候跟着长公主来过几次,这里的书杂乱无章,比起暖阁来说,杂而无用。
第154页 杂些的书册可以看到不同的内容,她对楚襄王谋逆一案很是好奇,高宗皇帝英明神武,又是发现他的谋逆行为。 这些都成为她的好奇。 皇帝进了文渊阁,长公主将手中的政务处理后也过去了。 进入文渊阁后就见到小小的身影窝在暗处,手中捧着厚厚的书册,看得津津有味。 秦棠溪悄悄走近,发现是一本史书,便道:「暖阁里的书还不够你看的?」 「嗯?」明姝莫名抬首,却见她莹白温柔的面容,她立即兴奋地拉着人坐下,将自己所得的书摊开在她面前,高兴道:「你看,我找到这里,楚襄王秦铮三岁习武,五岁便可同成年人比武,还赢了对方。」 秦棠溪皱眉:「输的那个人肯定作假。」 「你还看这里,楚襄王十岁就去了军营歷练,十七归来,洛阳城内无敌手。」明姝照着一页纸。 秦棠溪却道:「那是旁人都让着的,你莫要忘了,他是被你父亲杀死的。」 「那又如何,我父亲比他小了五岁,后来居上。」明姝骄傲道,又翻开一页纸,「阿姐,他的弱冠礼是高宗陛下亲自所办,你说亲如父子的二人为何反目成仇?」 「权势罢了。」秦棠溪目光平静。楚襄王过于傲气,年纪轻轻又握着大魏大半兵权,皇帝都会猜疑忌惮。明帝对信国公都是如此,遑论做了几十年皇帝的高宗陛下。 明姝长进不少,听后自己分析道:「史书遮遮掩掩,怕是有内情。多半与我父亲的案子一般,我父亲束手就擒,而楚襄王却是奋起反抗。只是可惜这对兄弟,竟走了一样的路子。」 「阿姐,我想去刑部翻案宗。」 秦棠溪眉心一蹙。 「刑部的案宗还不如这里的完善,看不出什么名堂的。」她拒绝道,「你查这些事做什么?」 「干宗在案子后面写了一段话,他言道为君者,当眼明心亮,赏罚分明为先,忌情字一物。」明姝回道,握着阿姐的手,心内狐疑,「情是指的哪个?」 「情分为多种,感情、亲情、友情,甚至还指仁义。为帝者,都不许有这些。」秦棠溪垂眸道。 当年干宗对她也曾说过这些话,她一直不明白,直到看了楚襄王的案子。干宗当年断了与楚襄王的兄弟情分,才换取了江山稳固。 明姝不贊同:「那便成了孤家寡人。」 「高处不胜寒,本就是孤家寡人。你如今还小,不知感情一物也是一把刀。明帝所为并没有错,无情本就是帝王的本性。」 「你对她并无反心。」明姝不服气,「明帝所为,忘恩负义。」 她这般计较令秦棠溪莫名展颜,好笑道:「你莫要学她就是,对了,你可看出什么?」 「嗯,楚襄王手握重兵不知收敛是臣下的错,高宗忌惮冤枉是帝王的错。各在其位,人心难测,都难以言喻。很难说是谁的错,但我觉得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楚襄王手握重兵也是高宗的错,当初不该听之信之,既然猜疑就不该委以重任。」明姝皱眉。 小姑娘振振有词,分析透彻,一年来读的书颇有益处,秦棠溪眼中多了几分宽慰,「说得容易,设身处地去想,两人都没有错。错的只有权势,人心本为善,奈何权势惑人,人心跟着权势走,走一步错一步,就没有回头路走了。」 她何尝不是如此,一步走错就没有更改的余地,明姝同她,到底该怎么解开? 两人坐至午时后,吴太后请皇帝去赴宴,两人携手一道去了。 **** 慈安宫奢华精緻,又逢春日,处处生香。 自吴谙被贬后,吴太后就安静许多,鲜少过问政事,但她是明帝之母,皇帝不可慢待,要什么就给什么。 皇帝与长公主一道赴宴后,太后亲自出来迎接,两人对视一眼后,静默赴宴。 「听闻陛下近日开始处理朝政了?」吴太后朝着皇帝举杯,恐对方不饮,又道:「这是去岁乌斯进贡的果酒,听闻饮一口便口齿生香,明帝送至哀家处,近日就趁好给陛下尝尝。」 明姝欲饮,秦棠溪按住她的手,自己朝着太后举杯:「太后厚待,陛下不宜饮酒,臣代为饮了。」 吴太后笑意慈爱,「也是一样的,明帝生忌快到了,哀家想去庙里住上几日。」 「太后若去,朕令禁军护卫您的安全。」明姝慨然。 但秦棠溪却感觉疑惑,去年明帝生忌可没有动静,怎地今年就要去了。 她不动声色地继续听着。 吴太后笑道:「劳陛下费心了。」 她再度举杯,秦棠溪这才允明姝饮了。 宾客尽欢,皇帝与长公主一道离开,吴太后亲自送出慈安宫,等车辇消失后,她才露出阴狠的笑意。 **** 仲春过后,就是季春,春意正浓,百花绽开,绿意蔓上庭院。 明姝搬了些盆栽的青竹去三楼里,每日洒些水,青竹长得极快,到夏日里就比她还要高一些了。 也在这个时候,乌斯使臣到了洛阳。 鸿胪寺卿亲自去迎,将一行人安置在驿馆中,选了日子设宴款待。 大魏出了不少女帝,女子更能摄政入朝,隐隐有男女平权之兆,但乌斯却是男子为帝,女子成了买卖间的货物。 一入洛阳,乌斯卡那兹王爷就讨要了不少美人,鸿胪寺不肯,就闹到了皇帝面前。
第155页 卡那兹怒气中烧,同皇帝叽里哌啦说了一阵,两腮崩得紧突出紧的,额间青筋。 语速过快,鸿胪寺少卿翻译不过来,明姝也是一副不明,卡那兹最后一拍案几站了起来,满殿文臣都跟着心惊。 明姝却慢慢地缓下心神,神色染了几分与秦棠溪相似的冷酷,言道:「使臣不懂大魏的语言也是给乌斯丢人,不如朕给你个机会回去练习,等你会说大魏话再回来。」 卡那兹即刻冷静下来,盯着皇帝,一侧的长公主提醒道:「陛下是女子,王爷怕是不知规矩了,不如孤让人去教教你。」 直视是为大不敬,卡那兹一时间也反应过来,马上同皇帝道歉,换了大魏的言语又说起女人的事,「我们乌斯愿出良驹换你们大魏的姑娘。」 「滚你娘的去。」明姝忍不住骂道,在大魏除去花楼里被卖的女子外没有自由,其他人都是有自己的权力,哪里能同畜生比。 皇帝这么一骂人,鸿胪寺卿目瞪口呆,突然不知道这句话怎么翻译,僵持了须臾后,长公主走至卡那兹面前低语说了几句。 是乌斯语。 他们听不懂,但卡那兹露出笑容,长公主这才高声道:「大魏女子有尊严,与乌斯不同。不如我们拿猪换你们的将士,可换?」 「猪?不行,将士是我乌斯的勇士。」卡那兹拒绝,下意识想明白过来,立即挥动手臂骂骂咧咧。 明姝不耐,张口欲说什么,长公主先道:「卡那兹王爷不懂大魏习俗,不如去驿馆好好学习,先送他们回去。」 乌斯时辰立即勃然大怒,在腰间摸索一番,发现自己的刀早就在进殿的时候就被卸下了,一时间挥拳就要打人。 明姝高坐龙椅,慢悠悠道:「不知礼数,遣送回乌斯,派人告诉他们的皇帝,派会说人话的来。」 鸿胪寺卿立即颔首,立即领命去修书。 一场风波就这么过去了,明姝却气恨在心,散朝后就留下秦捠等人,非要去灭了乌斯。 长公主先安抚皇帝:「何必与蛮荒之地的人计较,边境无良将,这是我们的短处,陛下该明白。」 明姝一时气短,自己在心里将明帝狠狠骂了一通,道:「令下面郡县举荐些良将。」 兵部尚书不贊同,道:「良莠不齐,一时间怕是难以有良将,不如在世家中择取。」 长公主先拒绝:「世家子弟中品性怎样,你我都清楚,先依陛下所言,让各地举荐再择优良。」 兵部尚书不敢违逆长公主的意思,只好跟着答应下来。 出殿后却拉着秦相说道:「长公主无非是担忧手中的兵权被世家分散。」 狼子野心,掌控着皇帝又不知足。 秦相睨他一眼,不言不语,长公主与新君之间的关系尤为密切,不会轻易出现明帝在位的不和。 群臣散后,明姝依旧气恨在心,玉楼春给她的阴影不小,这个时候听到使臣的话后那些不堪的记忆涌入脑海里,尤其是被吴谙逼入绝境。 粗粗唿吸一口气,她起身就朝外走:「我去暖阁。」 「陛下。」秦棠溪察觉不对,朝上那句粗俗的话就显示她心思不对了,又暗自后悔自己对她的疏忽,脚步一转,忙追了上去。 明姝脚程快,几步就拉开了同长公主的距离。 秦棠溪追了几步就只能看着皇帝的身影越来越远,懊悔顷刻间就将她笼罩起来,她徐徐深唿吸,自己一人转回了太极殿。 片刻后,唤来温瑕。 温瑕从宫外赶进来,拘谨地走入殿,「臣见过殿下。」 「去一趟皇陵。」秦棠溪微微垂眸,目光停留在案牍上的白纸上。 白纸写了两字,吴谙。 但用硃笔将两字叉了。 温瑕明白,立即领命出宫,从公主府里挑了些好手,悄悄出城。 **** 翌日朝会散后,孙太后出宫,禁卫军随行,皇帝为显仁孝,亲自送出宫门。 回宫后,皇帝依旧回到暖阁。 出乎意外的是长公主也在三楼上。 明姝走近,原本幽暗的双眸慢慢地溢出些许灼热,皱起的眉眼也微微弯出一抹弧度。 秦棠溪坐在地毯上,朝她伸手,如玉的指尖在她灯火下的映照下显得尤为纤细好看,「还不高兴?」 明姝看着她面上的温柔后,不自觉地垂眸,没有扭捏,自然的在她身侧的位置坐下。 但她刚一坐下,秦棠溪从善如流般伸手将她揽入怀里,手在她嵴背上轻轻拍了拍,「怎么哄你呢?」 明姝耷拉着脑袋,蹭着她的颈侧,心口里的空虚渐渐被填满,她咬牙道:「若我父亲在,定会灭了乌斯。」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捉虫。 感谢大家的营养液。感谢在2021-04-01 21:04:46~2021-04-02 21:03: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射ep、resen_su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酒老婆蔺不令20瓶;阿娜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纳妃 太妃回来半月后,就要回去,孙太后不舍,设宴给她践行。 明姝知晓后不明道:「为何要回去?她二人聚少离多,如今又极为方便,为何不多聚聚?」 「她二人从小一道长大,情分自然是有的,或许她们的念想与我们不同。」秦棠溪看着面前幽长的宫道,纵在春日里也有几分萧索凄楚,庄重的威严下让人抬不起头来。
第156页 她悠悠想起母亲从小与她说的话,「若是可以,宁愿不入帝王门,情非得已,命运使然,由不得你说一个不字。」 帝王之下,看似满身荣耀,可真正所遇到的都是违心之事。 「她二人一道长大?」明姝好奇,分明是妯娌二人,原本以为是成亲后相遇,没想到还有青梅竹马这么一说,「今日心心相印,怎地又各自成家了?」 「二十多年前的事情哪里有人知晓,命运相遇,总是有情的结局。」秦棠溪凝望着身侧日渐成熟的小姑娘,唇角弯出一抹笑意来,道:「明姝,若是你,再遇到曾经相爱的姑娘可会动心?」 「不会,好马不吃回头草,我更加不会了。」明姝随手从小径上摘了一朵花,野花肆意,多了些浪漫。 她递给秦棠溪,认真道:「她二人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一人出自秦淮勾栏之地,一人出自簪缨世家,云泥之别,很难想像两人之间竟是青梅竹马。 野花开得极小,或许是宫人的疏忽,竟叫它活了下来。秦棠溪捏着花,想起母亲的遭遇,心中嘆息,道:「安家也曾是大家,后来因贪污而被害,母亲被卖入秦淮,与孙太后断了姻缘情分。」 「可是冤案?」明姝眼皮子一跳。 「不是,是外祖父咎由自取。只是这段过往就被母亲掩藏,也被世人忘怀,说到底,母亲也曾受过良好的教养。」秦棠溪惋惜道。 曾几何时,吴太后还是皇后的时候就数度嘲讽母亲身份低贱,宫廷之地,嘴巴烂了的人也是不少。 然而,对于这些,干宗也鲜少去过问,久而久之,母女二人就成了习惯。 后来她长大了,才知人言可畏,无论你怎么做,总是会有人说三道四,倒不如随他们去了。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话,到了庆安宫门口的时候,野花也被秦棠溪丢下,明姝看了一眼,没有说什么。 或许野花不够好看,又或许野花少了牡丹的倾城。 总之,阿姐不喜欢。 进入庆安宫后,刚一抬眸就见到屋檐下的初九。 初九见到明姝也是震动着翅膀,明姝亲自给她打开鸟笼。 鸟笼刚一打开,初九就飞向秦棠溪,稳稳地落在她的肩膀上,嘴巴一张一合:「静初等着殿下、静初等着殿下……」 「谁?」明姝一颤,眼中的清透立即被冷厉取代,招唿初九过来,「再说一遍。」 秦棠溪修长的睫羽也跟着轻轻一抖,下意识就去捉住初九,「又浑说些什么呢,在太后处待得不好吗?」 纤细的指尖拂过初九的嵴背,初九抖了抖,嘴巴闭得紧紧的,一字不肯再说了。 殿内的安太妃蓦地摇首,她老了,不知这些年轻人的心思。 秦棠溪所为就是自己挖坑,过些时日狂风暴雨,泥土掺水后下滑,就会活埋了挖坑的她自己。 到时,也怨不得任人。 安太妃再回头看了一眼孙太后,后者捧着茶,津津有味地看着戏。 一眼的功夫,两人走了进来,初九恹恹地站在秦棠溪的肩膀上,皇帝脸色不大好看,但见到太后太妃还是多了些笑容。 秦棠溪神色如旧,没有半点异样。 「你们来了。」孙太后吩咐人去办茶,见初九无精打采的样子好奇道:「初九这是怎么了?平常喜欢皇帝,今日换人了?」 明姝睨了初九一眼,「做贼心虚,不敢面对朕。」 安太妃笑了笑,一语双关。 「做了什么事就心虚了?」孙太后还被蒙在鼓里,闻言后更是不明白一只鸟怎么就心虚了。 再观初九,没有往日的骄傲劲头,可不就是心虚。 她淡然的笑道:「一只鸟罢了,何必计较。」 「朕不是和鸟计较,是和人计较,长公主觉得呢?」明姝微微转眸,炙热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秦棠溪回道:「陛下是天子,当胸怀天下。」 「朕小气,只可有一人,连这只鸟都容不下。」明姝将初九捉了过来,指尖在她嵴背上揉了揉,忽然,动作一顿。 初九翅膀上被人剪去一截羽毛。 「初九,你这是得罪谁了?连毛都给你剪了。」明姝惊讶。 孙太后闻声看了过来,「这、这是谁干的?」扭头看向安太妃,初九今日才刚送回来,一直都跟着安太妃。 安太妃诧异,道:「这是谁干的?」 重复了孙太后的话。 秦棠溪沉默,就像没有听到三人的对话一样。 「这是飞去哪里玩被旁人剪去的吧,以后藏在宫里就行了。」安太妃语气清淡。 明姝看向不说话的长公主,「初九是太后的鸟儿,谁敢剪它的羽毛?找到后论罪该罚。」 那是看破一切的失落与张扬夹杂而成的威胁。 秦棠溪慢悠悠地抬了抬眼眸,「是该罚,陛下令人去查一查。」 她不为所动,甚至带着一股自信。 坚信明姝查出来也不会说什么,亦或是将此事轻轻放下。 明姝面对自信的人莫名笑了笑,「它方才喊着赵静初,莫不是她做的?」 提及赵静初的名字,孙太后心口慌了一瞬,朝着安太妃眨了眨眼睛,「赵静初是哪家的姑娘?」 安太妃心领神会,忙点点头,道:「前几日赵夫人领着女儿去长公主做客,初九应该见到了。」
第157页 「见到怎地会说那句静初等着陛下,为何要等着?」明姝穷追不捨。 「陛下怎地在意旁人的私事?」孙太后急忙示意明姝莫要再问。 明姝却像没有听到那样,反而盯着秦棠溪波澜不讲惊的眼睛,「长公主,她等你做什么?」 皇帝太过敏感,三言两语就逼得人说不出话来,秦棠溪垂眸,显然不知该怎么继续说下去。她拿眼睛示意孙太后阻止皇帝不要再问了,再问就要露馅了。 「无非是些小事罢了,谁能记得起来。陛下怎地在意这些事?」安太妃笑着接过话来。 皇帝笑了笑,「无甚意思,朕见过赵静初一面,模样甚好,朕倒想令她入宫。」 孙太后听懵了,安太妃也是一副讶然,忙道:「陛下是要纳妃?」 「明帝可以,朕就不行吗?」明姝淡笑,眸色露出已经阴冷。 其余三人一点都没有想到皇帝会纳妃,关起门说的事情,哪里能大声说话,尤其是孙太后,脸色已然很不好看了。 「赵静初品性不端,陛下还是换换心思为好。」秦棠溪主动开口,直视陛下眸子。 相反,皇帝很冷静,眉梢眼角都是清晰可见的笑意,「朕觉得她很好。」 「陛下莫要胡闹,选妃也要同礼部说,哪里说纳就纳。」孙太后不同意。 明姝摇首:「朕即刻下旨令她入宫。」 「陛下要一意孤行?」孙太后隐隐生怒,皇帝的性子愈发不如以前,就算是她将人送进公主府,也不能随意将人选进宫。 明姝懒散地看她一眼,「就这么办了,安太妃还是等朕将赵姑娘宣进宫,您再离开。」 安太妃扶额,皇帝报復的方式真是釜底抽薪,但她没有选择的的余地,惹恼了皇帝,任何人都没有好果子吃。 她笑道:「我听陛下的。」 「朕让中书令去吧。」明姝起身,扫了一眼秦棠溪,道:「朕先去太极殿。」 「陛下,人都来,不用膳吗?」孙太后有些慌了。 当初想的是木已成舟,到时皇帝想做什么都没有用,长公主对她无心,她也只能作罢。 未曾想到皇帝会半路截胡。 赵静初入宫就是进了地狱。 孙太后又道:「陛下,此事是我去办的,与赵姑娘无关。」 「朕喜欢赵姑娘,太后何必自责呢。」明姝淡笑,眸色清透,根本没有想像中的怒火,语气都带着几分亲昵与恭谨。 寻常人听起来只当是真的喜欢赵静初。 孙太后微恼,「陛下所为,有违伦理。」 安太妃眼皮跳了跳,自己拿手抚摸了几下,选择性不说话,这个时候越说只会越惹得陛下不开心。 火上浇油。 「哪里有违伦理?朕做了什么?」明姝看向孙太后,语气沉着,没有丝毫的慌张,言辞间依旧隐着笑意。 孙太后见她这么从容,心里开始慌了,皇帝的反应太寻常了,她下意识就道:「陛下可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朕坦荡,不知孙太后说的是什么事?」明姝朝回走了几步,堂而皇之地在孙太后下首坐了下来,「你说了,我们就说清楚,免得冤枉了朕。」 安太妃倒吸一口冷气,明姝的变化让她惊愕。 秦棠溪站在一侧,转眸看向天空,天色清朗,碧空澄澈,光明徐徐落在心口上。 她缓缓阖眸,耳畔响起孙太后咬牙的声音:「陛下觉得我眼瞎了吗?你与长公主之间可知避嫌?」 「为何要避嫌?我二人情分好,朕不像明帝,知恩不报反为仇。朕感激长公主,太后觉得朕错了吗?」明姝眨了眨眼睛。 孙太后气得满脸通红,胸口微微起伏不说,心更是跳到了嗓子眼,安太妃见状忙去安抚,「你急甚,她二人干干净净,你莫要胡思乱想。」 「干干净净?她二人在暖阁内一待就是一夜,当真是干干净净吗?」孙太后拂开安太妃的手,蓦地站起身,手指着对面的明姝,「陛下的行径还不如明帝,明帝还知长公主不可触碰,你可倒好,恨不得日日在一起。长公主抹去你之前的旧事,不代表就没有人认出来你就是她府里的情人。你二人就更应该避嫌,神明犹在,当心天雷。」 「哪里就有那么大的忌讳,陛下不懂,长公主也懂……」 「懂什么?是不是我二人反目成仇,太后才觉得我二人在避嫌。到时朝堂不宁,您又能做什么?」明姝毫不畏惧,一点都没有在意孙太后口中的事情,甚至,她扬首挺胸,在孙太后咄咄逼人的视线中缓缓站起来,「朕对得起自己,对得起百姓,不会危害大魏,这就足以。孙太后往长公主府塞一个人,我就将她纳入宫中,死生不许出宫门。」 气氛陡然间剑拔弩张,安太妃却从太后身侧走到一则坐下,平静地嘆了口气。 秦家几代皇帝阴狠无情,未曾想,竟出了这么一位重情的皇帝。 不知是幸还是祸。 她慢慢看向沉默不语的秦棠溪,道:「长公主可要做个保证?」 「什么保证?」明姝明眸盛怒。 「我没说什么,陛下息怒,时辰不早了,您还是赶紧将赵姑娘宣进宫,赵家不算高门,封妃怕是高了些,不如就贵人。」安太妃退而求其次,对这位皇帝也有几分害怕,毕竟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第158页 明姝看似不掌权,可长公主对她听之任之,可见她要做的事情很容易。 安太妃先投诚,孙太后孤立无援,看着明姝就道:「陛下该收敛些。」 「朕勤奋,採纳贤言,不流连花丛之地,哪里还让太后不满意?」 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太后就更觉得憋屈,喜欢自己的堂姐还不如流连花丛之地,「只要陛下同长公主保持距离就甚好。」 「如何保持呢?」明姝反问,神色中夹杂着嘲讽,「朝政之事由长公主做决定,朕有麻烦回来找您,您会解答吗?」 「陛下息怒,先用膳。」安太妃两相安抚道,忙朝着秦棠溪使眼色,后者悄悄地扯了扯明姝的袖口。 明姝睨秦棠溪一眼,气更不打一处来,「就会欺负初九,还它的毛。」 秦棠溪微微侧身,将胳膊隐于明姝的袖口内,悄悄地捏了捏她的手腕,「适可而止。」 明姝不理会,「朕去太极殿。」 言毕,转身就走,将三人丢了下来。 安太妃表示无奈,孙太后则是气得无奈,秦棠溪疾步追了出去。 「你身边有了探子。」太妃捏着初九的嘴巴说道,孙太后狠狠地看了一眼,「初九是探子,你难道就不是?安南书,你丧心病狂。」 安太妃被骂得捂住了眼睛,歉疚道:「对,我丧心病狂地喜欢你。」 孙太后干瞪了两眼,起身朝着殿内走去,安太妃追着人影喊道:「不吃了吗?不如给你做红烧初九,再不济亲蒸初九也成。」 「不,我要吃了安南书。」 「那也成,清蒸还是红烧,吃之前还是得洗洗的。」安太妃整理整理自己的衣襟,将被秦棠溪塞进鸟笼里的初九救了出来,旋即放开它,「快些走,不然真的要洗洗红烧了。」 **** 天黑之前,温瑕将赵静初送入皇帝的寝殿。 皇帝去沐浴,殿内只剩下浑身发颤的赵静初。 皇帝寝殿处处可见精緻,面前案牍上摆着小小的三足镂空香炉,里面徐徐冒着裊裊青烟,香气缭绕。女子雅致,殿内陈设更是透着皇帝的喜好,八宝阁上摆着许多精緻的小玩意。 珠帘隔着内寝,里面什么都看不见,若隐若现地带着几分神秘。 赵家底子殷实,可赵静初依旧被偌大的殿宇惊到了,步步去看,壁柱上的琉璃灯火犹如夜间明月,银辉闪着亮丽。 观望一圈后,殿外传来脚步声,她忙垂首。 皇帝从浴室住走回来,身上披着衣裳,长发垂在肩上,散着清香,等到人走近后,赵静初才跪地叩首:「臣女叩见陛下。」 「起来吧。」 皇帝的声音就像是水滴在石头上,毫无感情,冷意贯穿骨髓。 赵静初颤悠悠地站起身,内心紧张,甚至连气都不敢喘。 明姝坐在软榻上,抬眸就见到对方腰间极为熟悉的玉佩,事过这么久,她竟然还随身携带。 「玉摘下。」 赵静初不敢多想,忙颤悠悠地接下来,指尖发颤,险些解不下来。 解开后,皇帝又吩咐道:「砸了。」 她一怔,皇帝不悦,抬高声音:「朕让你砸了。」 赵静初小脸惨白,细指紧握着玉佩,吓得咬着下唇,「陛下、这、这是……」 「砸了它还是砸了你自己,二者选其一。」 赵静初脸上的血色几乎褪尽,不知哪里得罪了皇帝,但圣意难违,只好颤悠悠地抬起手臂,勐地往下一砸。 玉质天成,清脆的响声震得人耳朵嗡鸣,殿外伺候的宫人更是打起了精神。 他们司空见惯,只是可怜了赵姑娘。 皇帝满意,素来温柔清透里的眸子里显露出夜色的冷意,「长公主将你举荐给朕,朕自然要好好待你,给你贵人的封赏。但无朕的命令,不许踏出寝殿。」 「陛下……」赵静初当即哭了声音,这同孙太后说得与她不一般,明明是长公主,怎地突然就变成了陛下。 她忙提裙跪了下去,重重地叩首哭诉:「陛下,臣女心慕长公主,对她忠心不二,且殿下说过会好好待臣女,请陛下高抬贵手放了臣女。」 「不必了,领赏退下去,朕不想见到你。」明姝摆摆手,唤了拾星进来,「送到庆安殿给孙太后请安,就说赵贵人今后就住在宫里了,让太后给她安排一间殿宇。」 拾星忙答应下来,吩咐宫女将人请出去。 「陛下……」赵静初拼命地叩首,眼见着宫人靠近就朝着皇帝爬去,「陛下、您放了臣女、放了臣女……」 拾星动作快,识趣地捂住嘴巴将人拖了出去,塞上车辇送去庆安宫。 殿内的明姝沉寂下来,扣着身侧几案的手稍稍用劲,指节泛白,脑海了迴荡起那句话。 殿下说会好好待臣女。 **** 翌日清晨,乌斯国使臣来给皇帝请罪。 卡那兹毕恭毕敬地跪在皇帝面前忏悔,用大魏的话来阐述自己的错误,男儿声泪俱下,甚至说今年的岁贡会加一些,以此赎罪。 皇帝不为所动,静静地看着他们作戏,睥睨蛮夷之臣。 不仅皇帝没有动静,就连群臣都是一样,但僵持下去不好,长公主先出声:「陛下,卡那兹王爷忏悔,想必自我反省过了。我朝天国,怀有四方之魄力,无需与蛮夷计较。」
第159页 最后一句说到明姝心坎里,颔首道:「长公主求情,卡那兹王爷可知晓错处了。」 卡那兹伏低做小,以头碰地,「陛下仁慈,卡那兹必改过。」 明姝便道:「鸿胪寺与之商议岁贡一事,至于求娶一事,朕觉得吧还是作罢。」 卡那兹急道:「陛下,我国真心求娶,还望陛您恩准。」 「真心?女人在你们乌斯不如货物,但我朝女子贵重,与你们乌斯不同。朕不会让他们去你们乌斯受苦,此事作罢,若再提,朕就将你们赶出大魏。」 皇帝气势足,比起明帝多了些正气,群臣闻言后纷纷点头答应,尤其本朝女帝掌权女子摄政,他们不敢去驳斥皇帝的话。 卡那兹不过几人,无法反驳数人,吃了亏也不敢声张,咬牙忍了。 等他们退下后,长公主先言道:「此番驳了他们的求娶,只怕边境不宁,陛下若有决断,当需早些做好准备。」 卡那兹今日受辱,回国后必会兴兵来犯。 在干宗手中,或许会从皇室中择取适龄女子去嫁,但明姝是绝对不会的,女子为帝,自己若先轻视了女子,也是给自己难看。 「长公主所言,未雨绸缪,着人盯着他们,边境加强固防,兵来将挡,无甚可惧。」皇帝扫视着群臣,他们都是男子,只怕面服心不服,她又添一句:「你们觉得呢?是否该选女子嫁去乌斯?」 下面的康平先道:「我先捋一捋,倘若从诸位大人的府内择取,到时乌斯王死了,他的长子纳了你们女儿为妃,那你们认新乌斯王为继外孙还是新婿?陛下,臣这话都捋不清楚了,想来这等关系也是弄不清楚的。」 「县主所言朕已明白,你们的女儿嫁给自己的丈夫的儿子,想来你们在大魏也是脸面无光的。」皇帝轻飘飘地回应道。 殿内鸦雀无声,无人敢说话。 「既然你们不说话,就回去上封奏疏表达你们的意思,都退下吧。」皇帝起身,自己先走出太极殿。 长公主未经思考就追了出去。 人群里的赵勉刚跨出门槛,康平县主就追了过去,「我还未曾恭喜赵大人,听闻陛下将你姑娘宣进宫,要纳为后妃了。宫里就你女儿这么一位贵人,想来陛下也是真心喜欢的。」 御史台赵勉就是赵静初的父亲。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来得有点早。 记得留言呦。 第65章 册子 身为御史的赵勉虽善言辞,在朝也得罪了些人,康平县主这么一句话说出去后,周遭朝臣或多或少透去不善的眼光。 赵勉闻言后脸色更是青白交加,抬首在人群中找到了江知宜,他略微一顿,旋即就冲着康平县主淡笑:「县主说笑了,陛下勤勉,听闻日夜读书,哪里有时间去后宫。」 「陛下年少,血气方刚,怎地就没有时间了,我先恭贺你了。」康平县主笑着抬脚离开。 赵勉也跟着笑了笑,很快,那股笑意就变得极为勉强。 孙太后将他女儿明明送去长公主府,说是伺候殿下,可不过几日就入了后宫,箇中含义,旁人不清楚,他可明白着。 皇帝不会善待赵家,只怕大祸临头了。 康平县主离开后,也有朝臣过来恭贺,赵勉心神不定地应了,出宫就去瞭望江楼。 江知宜等候多时。 见到她后,赵勉整个人就慌了,「江大人,这、这皇帝知晓静初是您的人,这、这该怎么办?」 「无妨,你的女儿入宫不会死,最多被禁锢,反是赵大人你自己,赵家与秦淮牵扯在一起,皇帝不动你,可知因为什么事?」江知宜手中多了盏茶,慢悠悠地轻晃。 相比较她的淡然,赵勉就开始慌乱了,「是想放长线钓大鱼?」 「你还挺聪明的,我给你一劝告,捨不得富贵、捨不得女儿,你就会去见你死去多年的母亲。」 「这……」赵勉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颤颤惊惊,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朝着江知宜答谢:「我明白了,江舵主保重。」 江知宜勾唇笑了笑,手中的酒被晃得微微有些浑浊,她冷眼地瞧瞧。 又可以浑水摸鱼了。 **** 赵静初入宫后,并没有掀起波浪,皇帝依旧歇在暖阁里,从不踏足后苑。 但有心人渐渐发现,皇帝与长公主之间不再那么亲密,以前大臣有何事,皇帝都会说一句长公主意下如何。 如今,皇帝多会自己抉择,并不遵循长公主的意思。 波涛汹涌隐匿在平静的海面下,有人担心即将迎来暴风雨。 清明一日,百官休沐,皇帝亲临陵寝祭拜干宗与诸位先祖。 春意正浓,陵寝内浓浓的青草气息让人感受到与纸醉金迷的长安城不同的味道,皇帝领着人往陵寝内走去,长公主在外间指挥布防,远远地就见将知宜走来。 秦棠溪停顿下来,令温瑕先退下,江知宜缓步走近。 两人碰了正面,便去树荫下坐下。 树荫下设了桌椅,宫人放了些清甜的泉水,喝入口中,清凉不说,回味时还有几分甘甜。 秦棠溪微微抿了一口,江知宜也顺势喝了,开门见山道:「听闻殿下前几日去拜祭过赵澜?」 长公主在庙里设了长生的牌位,日日都会有人守着,去年寒食今年清明,她都亲往拜祭。
第160页 「嗯。」秦棠溪不轻不重地点头。 树下清凉,树叶间隙里透出几丝光线,丝丝缕缕地洒了下来,森然的陵寝多了些许明亮,让人心口也暖了几分。 江知宜抬眸与她对视,关切道:「殿下还是念念不忘?」 「难以忘怀罢了。」 「殿下该多想想以后,毕竟人都走了,活在过去的阴影里总是不好。我给你的那本经书看看就好,世间哪里有那么荒谬的事情。对了,我从玉楼春赎了一位姑娘,她邀功似的给了我一本册子。」 江知宜淡笑如浮云,从怀中取出一本册子递到她的面前。 「玉露春里的姑娘都是经过训练,虽说不知为何会被牵连,但它的本事可是很大的,你且看看这本书,当真令我大可眼界。」 「你说得这么神秘,让孤都有些好奇。」秦棠溪伸手取了过来,翻开第一页,眸光凝滞。 接着第二页、第三页…… 江知宜笑言:「是不是很震惊?不曾想她们竟连你的喜好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看来,早就有人将你当作瓮中鳖了。」 「这册子从哪里来的?」秦棠溪道。 这句话是带着不解与怒气的震惊。 册子上将她与赵澜的过往都写得一清二楚,甚至连一些私密的事情都写得周全,背后人的用心很是险恶。 她怒中镇定下来,将册子随意摆在一边,「看来玉楼春干多了这些事,被人连根拔了也是好事。」 「是啊,咎由自取,我见到后也很惊讶,陛下身侧出了探子,您想想这些事情看起来都是秘密,为何书写成册了?」江知宜喟然道。 不知哪里来的一阵风吹了过来,吹得枝叶摇晃,簌簌作响的声音更是引得人肌骨生麻。 秦棠溪久久不语,江知宜也不催促,慢慢等候。 良久后,秦棠溪的眉眼平舒展下来,她看向江知宜:「那名女子呢?」 「殿下要见见?」江知宜露出紧张的神色,迎着她的目光胆颤道:「见见可以,您不能要了她。」 「别担心,孤不要夺人所好。」秦棠溪示意她别紧张。 话音刚落,皇帝面前的内侍来了。 江知宜缓步退下,秦棠溪顺势将册子赛入袖中,起身看向内侍。 内侍朝着长公主行礼,笑吟吟道:「陛下说了午后就回去,劳殿下安排行程。」 「陛下在做什么?」秦棠溪问道。 「陛下在与秦相等人说话,现在传了午膳,殿下可要去?」 他问的是可要去,而不是陛下请殿下一同用膳。 秦棠溪心里有数,颔首道:「不必了。」 内侍笑着离开。 秦棠溪捏紧了袖口里的册子,目光在日头的照射下幽暗不明。 **** 回程后,皇帝一人独坐马车,长公主的马车紧随其后,两人没有说话的想法。 入城后,皇帝回宫,长公主回府,两人也是各自分开。 皇帝依旧去暖阁安置,并没有因此而影响自己努力的心思,长公主回府后将江知宜给的册子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有些事情莫名其妙地就对了上去。 她在自己的卧房里扫视一周,想起明姝曾经在客院里住过几日,大部分的时间都同她住在一起。 「来人。」秦棠溪朝外吩咐一句。 婢女立即推门而进,「殿下,您有何吩咐?」 「明姑娘住过的客院可还有人住过?」秦棠溪问道。 婢女摇首:「未曾。」 公主府鲜少有客人,几乎没有用过客院。 秦棠溪立即又吩咐:「她遗落了一本书册,去明姑娘的客院里去找一找。」 婢女应声退下。 秦棠溪心口不定,低眸凝视着册子,不知怎地,忽然有些不安,倘若是真的,她该怎么办? ***** 吴太后离京后,宫廷内就彻底安静下来,安太妃时而来走动一番,不然就极为冷清。 乌斯使臣返国,各地就将举荐的武人送入京,长公主将人安置在一处院落里,着人看守,一律不许与之接触。 令人训练半月后,皇帝安排一场宴席令这些武人入宫。 武人与文人不同,文人饱读诗书,举止文雅,武人则恰恰相反,其他不乏有街头浪荡之人。 尚宫局安排之际,特地将坐席隔开,比寻常的距离多了一臂。 春日景色好,草木气息浓郁,又是晴日,在湖畔设宴耳目一新。 同行的还有长公主秦相等人,武人与朝臣分开对坐,皇帝坐在上首。 明姝方从暖阁里出来,精神有些颓唐,落座后努力打起精神,放眼去看,这些人高矮不同,胖瘦不一。 其中不乏有气质明朗的男儿,还有五大三粗的魁梧中年人,形色各异,光看是看不明白的。 皇帝坐下后,不置一语,开席后便是歌舞。 宫人舞姬是受过训练的,春日温暖,脱下大袄,都换上了轻薄的纱衣,莹白的肌肤若隐若现。 清风吹来,一股香气不知从哪里吹了过来,朝臣稳坐如山不动,武人把持不住了,不少人左右徘徊。 内侍暗中将左右观望的人都记下名姓。 歌舞结束后,皇帝依旧不语,宫人鱼贯而入,将菜餚都放置在食案上。 然而一道菜让所有人目瞪口呆,鱼肉是生的,甚至都没有切。
第161页 朝臣无法漠视了,咬牙吃了下去,对面的武人有的照做,有的左右观看后拒绝去使用。 内侍将场上的情形记录下来。 生鱼肉吃过后,皇帝率先离开,期间一句话都没有说。 秦相等人摸不透皇帝的意思,悄悄去问长公主。 方吃过生鱼肉的长公主正在漱口,虽感不适,可还是坚持下来,她以帕子擦了擦唇角,同时扫了一眼对面的武人,低声道:「陛下不过是试探罢了。」 「试探?」秦相不明白了,其他人更是一筹莫展。 长公主将湿帕放在一侧,淡然道:「高祖开国初始,曾设一晚宴,期间便是如此,你们都忘了?」 「高祖……」 朝臣露出疑惑,秦相陡然一惊,皇帝竟知晓高祖年间的事情? 他曾读过一史书,高祖开国后大赏有功之臣,赏前在宫中设宴。 打江山多的是有勇有谋略的武将,但这人大都是草莽出身,打战是可以,但治理江山就无用。 宴上见到美丽又妖媚的舞姬后大多动了心思,甚至有人仗着军功开始讨要,高祖皇帝一一准了。 翌日就将那些朝臣打发到偏远之地,不再重用。 为何不再任用? 高祖曾说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他们连最简单的诱惑都无法拒绝,可见心性都不坚强。 方才宴上他看得清楚,那些武人不少露出贪婪的神色来,可见心思就不正。 他长长一嘆,同其他人言道:「陛下心思深,我等就不要参与了。」 郡县里举荐而来的,难不保有居心险恶又贪婪之人,这个时候把持不住的都将被赶出局。 至于那道菜,他不明白皇帝的意思。 他张了张嘴巴想问,可长公主领着人远去,显然说错过了最合适的机会。 **** 秦棠溪回到太极殿,明姝将册子都看过一遍,将原本的名单上勾了些人。 明姝见她来后,没有掩藏,大方地将名单与册子递了过去,「长公主觉得如何?」 这句长公主莫名刺耳,秦棠溪没有去接,抬眸直视她:「陛下此举虽好,可难保证将那些世家秘密安排的人剔除。」 美色当前是一诱惑,可若早前有了准备,依旧会有所提防。 明姝坐在龙椅上,莹白的细指握着生杀大权的硃笔,星眸深邃,同样,她在观察着对方,不紧不慢道:「第一关而已,那道鱼不好吃,但还是有人吞下了。」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陛下在担心这个?」秦棠溪试探道。 「嗯,我要是他们听朕的话,今日小小的测试罢了,后面还有呢。」明姝成竹在胸。 庄严奢靡的龙椅上坐着的少女心思早就改了,就像曾经秦棠溪,从无知的孩子变成今日沉着睿智的长公主。 或许有些惊讶,可秦棠溪觉得很欣慰。明姝与明帝不同,她是真正在阁楼里待了一年多,不懂的地方会反覆去推敲,直至明白以后。 「陛下既然有想法就去安排。今日的局很好,你长大了。」秦棠溪徐徐将册子放在龙案上。 在今日之前,她花费很大的力气去将这些人的根底都查了一遍,有些就像是石头里崩出来的一样,根本不知底细。 她记得那些人,今日也着重观察过,大都没有过这第一关。 明姝能想到用高祖时的办法也是不易。 明姝却道:「照着样子去套罢了,有甚可惊喜的。若是你,你如何安排?」 「我?」秦棠溪沉吟下来,对上明姝深邃的眼神后,心中多了些复杂的感情,明姝在向她学习还是在提防呢? 她忽而有些分不清了。 心魔作祟。 面对小姑娘的问话后,她选择坦诚道:「若是我,在入京前我会将人细细去查一遍,是何底细、什么样的家世,事无遗漏地去查。」 「长公主权势滔天,处处都有您的人脉,想查自然是不难的。只是我不同,我没有那么多人去查。」 秦棠溪浑然一惊,神色掩饰不住地失落,「陛下的意思太过直白了。」 「朕说的是实话。」明姝揉揉自己的酸疼的眉眼,想这么一件简单的事情都煞费心思,也不知自己什么时候能通长公主一般沉着,片刻间就有了对策。 可惜,她笨得不止一星半点。 「陛下自谦了。」秦棠溪微显落寞。 这些时日以来明姝对她生疏不少,甚至不与她同去暖阁里看书,好似她二人之间就真的是皇帝与长公主这么简单了。 两人心思不同,话也说不到哪里去,匆匆几句话话后就分开。 明姝在长公主离开后也跟着离开,去了康平县主的府上。 她想知晓楚襄王谋逆一事的具体情境,史书记载不详,心中就像扎了一根刺一般。 之前她信国公府一案的时候,发觉父亲与秦淮逆党似乎有些关系,因此,她就不敢继续再查。 有的时候真相也很很怕。 此时,两件案子隐隐有些关联,她就顺势一道去查。 父亲与秦襄王亲如兄弟,或许,还是有些内情的。 至府门前后,拾星持令去敲门,门人迅速开了门。 明姝今日穿了一声杏色裙衫,眉间一点花钿,秀髮挽作简单的髮髻,一根玉簪斜.插入鬓,浑身上下简单雅致。
第162页 康平县主不在府上,婢女径直引着一行人去见临安郡主。 当年楚襄王谋逆之际,临安郡主是经歷过全部事情的,史书或许记载不详,但她知晓得绝对比史书详细。 临安郡主住在佛堂内,庭院略有几分简单,甚至连普通的花草都看不见,一眼看过去,高墙深瓦,莫名透着一股冷清。 婢女打开门,明姝令拾星留下,自己一人进去。 屋内门窗紧闭,进入后就见到闪烁的烛火,这间佛堂比起安太妃的佛堂更为阴暗,尤其是闭塞的空间内檀香阵阵,总是让人感觉不舒服。 进去后,佛前的临安郡主站起身,慢悠悠地冲着她行礼:「陛下亲临,蓬荜生辉。」 明姝不听这些话,对面的临安郡主两鬓斑白,眼窝深陷,眼尾上有许多皱纹,或许是常年不见光色,那张脸白中透着几许不正常。 「郡主客气了,朕来想问你些事。」 临安郡主双手合一,口中说了几句佛语,回道:「臣妇若知晓,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楚襄王谋逆之际,郡主可在洛阳城?」明姝开门见山,她不是以前唯唯诺诺的花楼女子,如今的她,很有底气。 临安郡主垂眸,「在洛阳城,高宗病危,楚襄王反出洛阳城,以兵围困。」 「他为何而反?」明姝问道,面前的临安郡主身上有股阴森,就像是魑魅魍魉,让人看不透。 她见过很多人,唯独眼前的临安郡主让人太过害怕。 「高宗病危,恰好是最好的机会。」 明姝不信这么简单的道理,「可有人说是高宗要撤他的兵权。」 「臣妇不知晓了,只知逆贼反出洛阳之际,高宗气得吐血,干宗皇帝陛下更是亲自带人去追,但最终还是没有劝回来。当年兵围洛阳城,逆贼大肆杀戮百姓,还用皇室的鲜血祭旗。不知陛下今日过来是想问什么?」 临安郡主声音徐徐,不缓不急,听得明姝皱眉,「郡主不说,还是故意隐瞒真相?」 「陛下言重了,臣妇为何要隐瞒真相。三十年前的事情并非是秘密,史书亦有记载。」 明姝暗自思考,说出自己的疑惑点:「若是自己反了,为何不等高宗陛下驾崩之后,再者他与高宗陛下情同父子,为何要在他活的时候谋逆。郡主你说不知,可明明有人说了你在场。高宗下达命令之际,你分明就在。」 最后一句话勐地提高声音,威慑在心,临安郡主的连顿时一白,「陛下想让臣妇说谎?」 「我只是在想些疑惑,围困洛阳七日,为何不直接杀进来?你说屠杀百姓,既杀百姓,为何不攻城。走了第一步还差最后一步吗?其中的事情都没有记录在侧,朕就是好奇。当日,郡主也可以继续不说,朕有耐心等着。」明姝也不急躁,面对这块难啃的骨头,需徐徐图之。 临安郡主依旧不言,坚持原来的说法。 「郡主想说就说,朕让人在府里等着,毕竟还有县主在,或许县主也知晓。」 明姝不坚持,嘴角隐着淡笑,扫了一眼佛堂内,平静地迈出脚步,踏出屋门后吩咐道:「留几人下来伺候临安郡主。」 屋内的人浑然一颤。 **** 这日休沐,长公主去了寺内。 上次过来是同明姝一道,住持解惑后,两人就一起离开,今日却是她一人过来。 到了之后,住持亲自来迎,「解惑后,殿下可有益处?」 「益处?」秦棠溪不解,「您上次说的阴气一事是真是假?」 「您信则为真,不信则是虚妄。」 禅房内青烟裊裊,鼎炉中的香气更是顷刻间蔓延至屋顶,昏暗的屋内添了几分缥缈。 住持一句话后就显得愈发高深莫测,一时间揣摩不透其中的玄奥,秦棠溪沉默许久,忽而不知自己迷惑在何处。 本就是荒唐的事情,信与不信都在一念之间,她在求什么? 住持面前的炉上的水都已经开了,咕噜咕噜冒着水泡,水汽沸腾,住持往里面洒了些粗茶,慢慢道:「殿下难什么?」 「难什么?」秦棠溪自问一遍,她也不知难什么,荒唐与感情之间,她选择了后处。 可现在她开始迷惑,对感情产生了怀疑。 明姝与赵澜之间有一根线,如今这根线被那本册子砍断了。 那么现在,她到底该不该将这根线续上? 「殿下连自己难在何处都不知,为何还要难呢?世人都喜自寻苦处,殿下泯然于众。」住持慢慢道,茶水也在这时沸腾了,他亲自给面前的人倒了一碗清茶,「殿下,试试今年春上的茶,是些粗茶,您觉得味道如何?」 茶水过于浑浊,甚至还有些茶叶杆子漂在碗底,一眼观去,让人无意去饮。 秦棠溪并未迟疑,轻轻将茶水吹凉,稍稍抿了一口,茶水苦涩,过于粗糙,不如宫里的精緻。 但她没有说不好,只言道:「各有所爱,孤不爱,但住持爱,孤多言只会惹您不高兴。」 「殿下的难处可解了?」住持顺势问道。 「解了?」秦棠溪不明白,「孤连自己的难处都不知是什么,如何就解了。」 「您觉得难,那就是难,不难便不难,我若多言就会惹您不高兴。」 「您的意思孤明白了。」秦棠溪恍惚起身,自己的心事只有自己解,问旁人也是没有用。
第163页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还记得那本小册子吗?? 我养的兔兔死了,我才养了一个星期,太惨了。 感谢在2021-04-03 20:48:44~2021-04-04 21:04: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雨渝6瓶;阿娜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成亲 从寺内走出来,整条街坊都是叫卖的声音,人间喧闹,百样姿态。 秦棠溪没有上马车,而是漫步在街上,听着各种叫卖的声音,货郎围着她走动,将手中较为精緻的珠花介绍给她。 「这是我家夫人熬夜做的,您瞧着花瓣,就像真的一样。」 「你再瞧瞧这支木簪,桃木所刻,还透着桃花香。」 「还有这是我家的胭脂,闻着香气扑鼻。」 秦棠溪停下脚步,朝着货郎手中看着,最后将目光定格在木簪上,细细去看,木簪有些粗糙。 民间之物,不比宫廷精緻,但她一眼就看中,取过桃木簪,在腰间摸了摸,发现空无一物。 出门忘带银子。 「不好意思,我未带银子。」秦棠溪歉疚道。 货郎一听难掩失望,瞧着女子容貌精緻,衣裳华丽,不像是故意的,多半是真的没有带银子,他讪讪道:「姑娘哪个府上的,不若我给您送去府上?」 「不必了。」秦棠溪解开腰间玉坠,递给货郎:「我们交换,可好?」 「这、太贵重了。」货郎不肯收,贵人腰间一块玉都可买下一间宅子了。 秦棠溪坚持,将玉坠放入货郎挑着的货筐里,拿着桃木簪离去。 寺前多摊贩,民间精緻的吃食也不少,秦棠溪挑了一些糯米糕。 糯米糕是彩色的,七彩颜色叠加,犹如彩虹一般。 她略微好奇,「这是如何做的?」 「都是拿花草来染的,得来不易。」妇人不肯说细緻,但言辞中多有得意。 秦棠溪腰间空空,一时间也没有办法,看了一眼后又放下,转身就走的时候,货郎走了过来,「我要一份。」 她回身,货郎腼腆一笑:「这就当作我送您的。」 秦棠溪也没有推拒,朝他道谢,接过妇人递来的糯米糕,这才离去。 马车不回公主府,径直入宫。 皇帝依旧在暖阁,但她不在三楼,而是坐在一楼的地毯上,手畔放着一本书。 书上记载高祖皇帝时在晚年之际斩杀功臣,书上记载是臣下仗着从龙之功胡作非为,而高祖皇帝无奈下泣泪斩杀。 她想不明白,书上所言,皆是皇帝不对,可还有一本书却记载的不同。 高祖皇帝在皇位稳固后恐功臣握着兵权对自己不利,抢先一步将他们都杀了。 同疾苦,不能共富贵。 她望着窗外的浮云,辽阔无边,看不见尽头。 秦棠溪入内的时候就见她一副心思不定,靠近后捡起那本书,翻开一眼就知是什么书了。 高祖泣泪斩杀功臣。 「你在想什么?」 「阿姐,我在想能高祖为何要杀他们?」 「为了皇位稳固,我手中也染了无数的鲜血,看着光鲜亮丽,背后是怎么样的,都是看不见的。」 「阿姐,若是你,你会这么做吗?」 「会。」秦棠溪斩钉截铁道。 明姝薄扇般的眼睫轻轻一颤,袖口里紧握的双手微微松开,唇角扬起勉强的笑容,「阿姐,我在想我要如何做才能和你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你可知赵静初让我有多噁心。」 秦棠溪双耳震动,低眸凝望着她淡漠的神色,不知怎地,感觉到了一股心疼,「太后所为,你别放在心上。」 「之前我在想两情相悦即可,朝朝暮暮,日出日落,便是拿权势来换,我也不会眨眼。然而我错了,什么都没有用。」明姝扬首凝望着秦棠溪,伸手将那本书取了过来,「斩杀功臣都是对的,那我对姐姐的感情是对的吗?」 「二者不会混为一谈,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如何牵在一起,明姝,政绩不能和私情放在一起。」秦棠溪忽而觉得言辞太过苍白,「你近日不要看这些书了。」 血腥、杀戮、政权,明姝脑子里装的东西太过沉重了。 「开国之初,百废俱兴,而近日天下太平,做法都是不同。再者还有我,你安心即可。你若信我,我便永远地站在你的身侧。」 「我若不信你,你会走吗?」明姝语气沉重,总觉得阿姐对她没有以前那么喜欢了,若在从前,阿姐是绝对不会让赵静初进公主府的。 不仅进了,还瞒着她。 「朝政更替,总有一日,你会自己掌握权柄,我不会横加干涉,至于赵静初,你便将她放了。」秦棠溪委婉劝说,眸子里映着明姝踌躇不安的样子,她不知,一个赵静初竟让明姝这么久都无法释怀。 明姝摇首:「不能放。」 赵静初是秦淮逆党的人,江知宜的身份也不简单,在没有查清楚前,人必须留在洛阳城内。 江知宜隐忍不动,必然还是有后招的,但她不会急着去动。 「明姝……」秦棠溪语气无奈,提起裙摆在她身侧坐下,「赵静初是无辜的。」 「动了心思的人怎么能是无辜呢?」明姝凛然,对上秦棠溪敏锐的眸子,她笑了笑,「我不杀她,阿姐再劝,我就会忍不住了。」
第164页 「竟会威胁我了。」秦棠溪嘆息,将手中小木盒递给她,「我今日去见了住持,顺道给你买的。」 「难怪你今日找我,是不是江知宜同你说了什么?」明姝不惊讶,打开木盒,是一桃木簪子。 秦棠溪拧眉:「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阿姐瞒着我,我自然就能瞒着你,很公平。」明姝抬眸,清澈的眸子里漾着和煦春风,唇角扯出一抹冷笑,染着桃木香气的指尖徐徐抬起,落在秦棠溪的唇角上,「我想亲亲你了。」 亲昵的语气让人为之一震,秦棠溪凝眸望着对面娇柔的小姑娘,「陛下。」 「嘘,别说话,我今日心情不好。」明姝直起上半身,快速亲吻对方。 手禁锢着秦棠溪的腰肢,隔着一层衣衫,都能感觉到明姝手心的热气。 秦棠溪周身一颤,明姝今日太过古怪了。 舌尖辗转,汲取对方的味道。 明姝的举止愈发成熟,眉眼风情动人,慢慢地沉浸在属于秦棠溪的味道里。 而秦棠溪却是提心弔胆,心口的跳动愈发快速,雷鸣阵阵,心几乎就要跳了出来。 当她忍不住的时候,明姝却又松开她,心似乎停止了跳动。 明姝粲然一笑,「你的心是不是跳动得很快?」 秦棠溪沉默下来,明姝继续告诉她:「你第一次吻我,我也是这样,因为主动权在你手中。就像高祖皇帝,主动权在他的手中,史书才会偏向他。但是你现在慢慢地将主动权交到我的手中,你主动放弃了自己的权力。」 「感情不能和……」 「能,我只要改了你的身份,你就不是长公主,因为你放弃了主动权,而我就会慢慢地掌握。你放权那一日,我会将你禁在我身边。是你先招惹我的,秦棠溪。」明姝笑意难掩。 那抹笑容让秦棠溪感到一阵害怕,自己放弃的不是权力,而是对明姝的信任。 明姝又道:「阿姐,你放心,我只要你一人,你门下的人,我不会去动。现在如何,将来还会如何。我不是高祖皇帝,我会因你而善待他们。阿姐眼光好,他们都将是能臣,或许还会是将来的肱骨。」 她说得极为自然,但秦棠溪感觉哪里不对劲,「明姝,你今日怎么了?」 「没事的,对了,吴太后要回来了,我们亲自去迎,可好?」明姝语气復又变作亲昵,拿手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口,「不去的话,御史会说朕不孝的。」 秦棠溪几乎恍惚起来,方才还是凶神恶煞,如今又是一副乖巧的模样,她下意识拉着明姝离开暖阁。 这里就是一个地狱,会慢慢地将明姝毁了。 然而明姝不愿意离开,反拉着她的手道:「阿姐,我去了第五层楼。」 秦棠溪慢慢地回眸,「你说什么?」 「我去了第五层楼,那里什么都没有。」明姝唇角扬起笑容,眸色湛亮。 「那里明明是有……」 「什么都没有,阿姐,我什么都没有看到。」明姝打断她的话。 秦棠溪到口的话又吞了回去,或许明帝将里面的东西都拿走了,这样也好。 她长长地唿出一口气,眼中弯出些许笑意:「明姝,你若要我,我便留下,不会走,但你也要记住,你是皇帝,怀有万民。」 「晓得了。」明姝淡淡地应了一声,踮起脚亲了亲她的眉眼,眼内一片澄澈,「阿姐,我喜欢你。」 「止于口。」秦棠溪冷眉,但明姝不在意,反将桃木簪塞到她的手心里,重复道:「阿姐,我喜欢你。」 秦棠溪不说了,心中的不安渐渐被强压了下去。 两人携手离开暖阁,回道太极殿后,大理寺卿匆匆而来,秦棠溪松开明姝的手。 明姝望她一眼,没有说话。 大理寺卿几步近前,揖礼禀道:「陛下,御史台赵勉赵大人被人杀死在府里。」 「赵勉?」明姝一时间记不得这个名字。 一侧的秦棠溪悄悄提醒她:「赵静初的父亲。」 「哦,那就死有余辜。」明姝淡淡道。 秦棠溪扶额,这说的什么话。 明姝却瞬息明白过来,多半是狗咬狗了,她吩咐道:「去查清楚,将赵勉的好友都查一遍。」 大理寺卿闻言有几分疑惑,「陛下是认为此案是熟人所为?」 「有此可能。」明姝模稜两可回答。 打发走大理寺卿后,她又想起一事,吩咐内侍道:「务必看好赵贵人,不准任何人见她,更不许人靠近,饭菜一律在用前检查。」 事无巨细地吩咐了一遍,内侍领旨退了下去。 秦棠溪闻言疑惑道:「陛下知晓谁是兇手?」 「阿姐觉得是谁?对了……」明姝勐地一顿,想起方才的事情:「江知宜找你做什么?」 「些许小事罢了。」秦棠溪避开不答。 明姝懒得计较,只道:「我留她一命是为了看戏,阿姐还是离她远一些,你这位朋友是如何认识的?」 说来也是奇怪,长公主竟与一命朝臣做了好友。 明姝登基后令人去查过江知宜,无父无母,在洛阳城更无好友,算是寒门出身。 查出来什么结果后,她就不动声色地令人去盯着江知宜,就想知晓此人究竟意欲何为。 可惜了,一年来她安分守己,并没有出格的行为,政绩上也没有错误。
第165页 这样一来,明姝就更加不明白了。 事关自己的事情,倘若直接告诉阿姐,只怕也不会相信,还会觉得她有问题。 眼下自己同她并非以前简单的关系,说话慎之又慎。 「我认识她之际,她还是一教书先生,又有才学,我才举荐她入朝。」秦棠溪言道。 江知宜确有几分才学,京兆尹一职至今没有出错,寒门与世家子弟不同。那时她手中的权柄不稳,除去信国公外,并无太多的人脉。她看中一批寒门学子,江知宜便是其中一人。 渐渐地,她二人之间的话便多了些,近年来,反倒没有那么亲密。 居心叵测之人,她会提防,故而不会再多说私密的事情。 **** 赵勉被害后,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朝臣更是多了几分警惕,在府里安排了更多的府卫。 大理寺查案,又翻出了赵勉与逆党勾结,朝堂上下都知晓了天理教。 新君登基不过一年,朝政都在长公主手中,根基不稳,赵勉的死牵出了三十年前的旧事。 三十年前的事情几乎成了隐秘,三十年前位居高位又活到如今的鲜少,朝堂上多是新臣,对于这件事更显得茫然。 就连长公主都无法压下这么一件事。 满打满算,楚襄王谋逆至今二十九年,而长公主并未出生,秦襄王死后,安太妃才入宫。 临安郡主就成了最后解惑之人。 临安郡主一口咬定楚襄王自己谋逆在先,明姝再见她一面,答案依旧。 渐渐地,这位新君失去了耐心。 大理寺卿呈上赵家与天理教勾结的证据,赵家其余人按律处置。 这时,赵绘秘密去见长公主。 「殿下,教主来了洛阳城,但小的不知她的模样,只知是名女子,是秦铮的女儿。」 「楚襄王还有女儿?」秦棠溪禁不住讶然。 当年信国公斩杀楚襄王后,又遵旨去将他的后嗣一一毒杀,难不成信国公当年一时心软,放了一人离开? 赵绘回道:「听闻是这般,是真是假就不知道了。但楚襄王当年在秦淮有几名相好的,这位教主应当不是出自楚襄王府,而是青楼女子所生。」 秦棠溪不知该如何言语,顿住半晌后才道:「你可能将那些女子的名字找到?」 母亲也是出自秦淮,或许知晓些事情。 「这些……」赵绘有些为难,硬着头皮回道:「小的尽力试试。」 事情过了三十年,就算找到,人也死了。 秦棠溪吩咐几句后令温瑕送他离开,自己一人慢慢理清思路。 而在宫里的皇帝坐在暖阁里的三楼上,面前的几上摆满了书册,厚厚的几摞,都是关于楚襄王谋逆一案的记录。 最重要的是一道密旨。 密旨是临安郡主令人送入宫来的。 密旨是高宗皇帝赐死秦铮的证据。高宗皇帝忌惮秦铮的兵权,先设宴擒拿,再令当时的太子后来的干宗皇帝宣读密旨赐死,但最后不知怎地,秦铮秘密逃了出去,兵围洛阳城。 也就是是高宗皇帝发难在前,秦铮为保自己才不得不反。 明姝揉着酸疼的眉眼,不仅如此,临安郡主猜测是她的父亲将人放走的。 当时父亲领着禁军,没有他,秦铮就逃不出去。 所以后来父亲为赎罪,才杀了秦铮。 弄清癥结后,她久久难以平静。 父亲之后是不是还与逆党有所勾结,那么,赵府就不算无辜了。 对了,还有祖母。 明姝晦暗的眸子登时明亮起来,立即爬起来,蹬蹬下楼。 「去长公主府。」 **** 赵绘离开之后,秦棠溪在书房里坐了许久,起身准备出府,门人来报陛下来了。 皇帝整日待在暖阁里,鲜少出宫门,今日倒有些奇怪。 秦棠溪去迎,少女都已经跨进门槛,朝着她奔来。 「你慢些。」 「阿姐,我们去见祖母。」 「现在?」秦棠溪略微惊讶,明姝嫩白的小脸上满是欢喜,澄澈的眼睛内还映着自己的容颜。 江知宜的话是真还是假? 明姝与江知宜之间必然是有联繫的。 当初是江知宜引她去的玉楼春,现在想来,明姝的靠近只怕是江知宜的布局。 「今日天色好,我们出城去。在祖母处住上一夜,明日我们早些赶回来就成。」明姝拿手勾了勾她的尾指,容色粉妍明朗。 此刻的小姑娘干净而澄澈,不染尘埃,引得秦棠溪略有恍惚,好像回到从前一般。 「好,我们现在过去,我去安排。」 秦棠溪没有迟疑,令她去马车里稍候,转身安排接下来的事情。 马车一路出城,在黄昏之际到了别院。 老夫人在院子里赏花,没隔些时日,长公主就会令人送些小玩意过来,春日里自然要数奇珍异草尤为好看。偶尔长公主也会模仿赵澜的笔迹写封家书,能瞒一时是一时。 两人来得突然,老夫人抬眼就见到气质高华的长公主和笑靥如花的小姑娘。 「殿下来之前怎地不同老身说一句,明姝也来了。」 明姝脚步轻盈,快步近前,走到她面前,跪地叩首,「祖母。」 「跟着殿下一年多,规矩倒是变多了,我这里没有什么规矩,快些起来。」老夫人弯腰扶起小姑娘。
第166页 小姑娘眉眼的稚气消失不见了,今日一身月白色暗花祥云软缎大袖衣,雪白的玉颈上带着一枚红玉,鲜红的颜色令她肌肤生白细腻,亭亭玉立,风韵惊人。 老夫人望着她的五官,不禁好奇道:「你的相貌有些眼熟。」 秦棠溪顺着老夫人的方向看向明姝,少女初长成,眉眼风情一眼万种,陡然间觉得她与孙太后有几分相似。 或许就算她当初坚持己见,也是瞒不了多久。 「您说我像谁?」明姝亲昵地揽上老夫人的肩膀,「祖母,我去岁去了一趟边境,见到了信国公与赵姑娘。」 「哦?」老夫人惊讶,可眼中透出一股高兴,连忙拍着明姝的手臂:「他们可还好?」 「好着呢,赵姑娘有了心仪的人,听说要成亲了。」明姝随口扯道,往来不便,就当是安慰祖母了。 老夫人立即高兴起来,悄悄地问明姝:「真的吗?可说了何时回来?」 「边境不宁,赵姑娘捨不得国公爷,怕是回不来。」明姝弯唇巧笑,又冲着秦棠溪眨眼。后者立即会意,附和道:「陛下未曾有调令,等明姝成亲后就会回来了。」 老夫人喜笑颜开,许久不曾这么开怀,连忙拉着明姝回屋细说。 祖孙二人尤为和睦,明姝小心呵护着,言辞举止不似作假。 秦棠溪默默凝视两人,对江知宜的话开始怀疑起来,明姝对老夫人的关切不假。 屋内的两人在小榻上坐下,老夫人拿着刚做好的糕点给明姝吃,不舍问道:「那里打仗了吗?」 「没有,只是时而有人惊扰,小打小闹,并没有多大的影响。」明姝咬了一口玫瑰酥糖,又软又香,满口的玫瑰香味。 对面的老夫人见她吃得开怀自己也跟着欢喜,「不打就好,对了,你为何去了边境?」 「因为逆党在秦淮做乱,我被人掳过去的。」明姝眯眼,将手畔的糕点推过去,自言自语道:「听闻逆党是楚襄王的后裔,您说当年都是死光的人,怎地又冒出后裔来了。」 「楚襄王……」老夫人脸色的笑意敛住,嘀咕道:「她回来了吗……」 明姝一颤:「您说谁回来了?」 「没有谁,他们为何掳你?」老夫人及时改口,面色略有几分凝滞,紧张道:「可是拿你威胁殿下?」 「对,您怎地知晓?」明姝顺势下坡走,依旧想试探出刚刚那个她是谁,可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 秦棠溪这时走了进来,老夫人笑问:「你二人成亲了吗?」 「成亲?」明姝怔忪,她与殿下还能成亲吗? 大魏极重孝道,伦理为大,别说成亲,她二人就算偷偷在一起都会令太后不快。 她徐徐摇首,耳畔传来秦棠溪的声音,「准备成亲了,想借您这个地方,老夫人可愿做一见证人?」 「在这里?」老夫人讶然,再观两人晦深莫测的神色后恍惚明白什么缘故,大概有什么原因见不得人。 长公主虽位高权重,可有太多的顾忌。 「在这里成亲也成,只是要委屈你二人了。」 明姝眼色一亮,「不委屈。」 作者有话要说:明姝:不委屈。 长公主:我委屈。 感谢在2021-04-04 21:04:38~2021-04-05 21:22: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射ep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玊尔22瓶;阿娜2瓶;拾玖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嫁衣 成亲一事对于寻常人来说,或许是很容易的事,但对眼前两人来说,难于上青天。 明姝脱口而出的不委屈让秦棠溪浑身一颤,今日的小姑娘依旧是那么单纯,春心萌动后连礼节都不顾了。 她垂眸不敢面对明姝。 而明姝亲切地拉着老夫人的手,「祖母,您说成亲麻烦吗?」 「可麻烦,礼节不可废,时辰与八字都是算好的,将你二人八字送来,找人给你们算算。若在这里成亲,省去了诸多章节。仔细一想,简单很多。」老夫人自顾自说着,容色慈祥,目光落在秦棠溪的面上后,满腹的话又吞了回去, 长公主有难言之隐。 她立即改口道:「成亲一事不能鲁莽,还需定好日子,明姝,你去外间看看我那些花儿好看不,你们姑娘爱花,喜欢什么就拿去。」 明姝会意,笑着退出去。 临走时还将门关了起来。 光线陡然变暗后,老夫人脸上的笑意也跟着淡了下去:「殿下吞吞吐吐,是有何难言之隐吗?」 「明姝是信安王妃的女儿,当年信安王为保她性命,故意将人送走。我结识她之际,她尚是一孤女,如今……」秦棠溪露出无奈的神色,事到如今,她也不能瞒住老夫人。 「原是这样,可惜了。」老夫人惋惜道,「明姝性子单纯,与你也算是经歷过劫难,心中也是有你的,大魏重礼法,不似乌斯。」 话里有话,秦棠溪摇首:「信国公曾怒骂乌斯国不知礼节,不如畜生。」 「他呀,就是嘴皮子功夫罢了,别理会。对了,我听闻秦铮逆党扰乱百姓?」老夫人语气凝重。 「对,在秦淮建了天理教,老夫人知晓什么?」秦棠溪眼轻颤,恍惚明白明姝今日过来的目的了。
第167页 老夫人颔首道:「当年你叔父为兄弟情义将秦铮放走,本以为他会逃走,不想会兵围洛阳城。说来也是他的错,事后虽有弥补,可大错铸成,余生不宁。」 秦棠溪听出些话意来,她早就想来问一问,可怕老夫人不肯说话,但既然说了,她就需问一问,「当年叔父去下毒刺赐死之际,可曾于心不忍?」 「不曾。」老夫人直接不承认,「当年高宗皇帝密切注视,他不敢拿赵家全家人的性命开玩笑,再者,他去之后,就有人去查验,没有遗漏一人。」 「逆党创建天理教,教主是楚襄王后嗣,叔父远在边境,故而我来问一问您了。既然没有遗漏,那我回去再查查。」 「楚襄王在秦淮曾一掷千金,有许多女子爱慕,珠胎暗结也是有可能的事情,殿下去秦淮查一查,或许有什么收穫。」老夫人解释道,想起一事想说又不好说,思考后还是说了出来,「其实太妃与楚襄王也曾谋面。」 「我母亲?」秦棠溪略有几分惊讶,母亲出身并不高贵,一直被人诟病,所以她从来不问一以前的事情。 老夫人这么一提后,她依旧不想去问。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事关旧事伤疤,怎好去戳人痛楚。 「我知道不多,你叔父断断不敢放走逆党。我曾耳闻当年有人怀了楚襄王的子嗣,欲迎回府,但老王妃不肯答应,便僵持下来。当年那女子不过二十岁罢了,过去三十年,至今也有五十岁了。生死天命,若是活着便好,死了就不知了。」 老夫人目露悲悯,当年秦淮女子美艷有才,有些女子被精心调.教后远胜过闺阁女子,安太妃便是其中一人。 干宗皇帝喜欢安南书,并非是一张脸,也被她的才气所折腰。 她看向面前的长公主,有了安太妃的美貌,也有干宗皇帝的才能,可惜了,出身不好。 不然,凭藉着她的能力,何愁不将大魏海晏河清。 在大魏,出身註定了命运。 「回府后我令人去查一查,不知叔父这些年可接济过她们?」秦棠溪语笑嫣然,没有方才的肃然。 信国公府里的那一封信是掐住赵家的咽喉。 「接济?」老夫人迷惑,「你叔父不会做这等荒唐的事,再者有你婶娘在,他也是不敢的。当年他们三人中就你叔父年纪最小,干宗陛下与秦铮流连秦淮的时候,他还不过十几岁,拉拉姑娘的小手罢了。有贼心没有贼胆,你放心。」 秦棠溪笑了笑,「怎地,叔父也曾想带一人回来?」 「可不是,那时秦铮刚死,他跑回来告诉我他一喜欢一姑娘,我乱棍将他打出去了,你不知晓他与你婶娘自幼定亲,闹到你的婶娘的耳朵里,赵家就不要娶媳妇了。若不是我乱棍打出去,哪里你有赵澜妹妹。」老夫人嘆息,想起澜儿的性子心里就想念得厉害。 而秦棠溪却想的那名姑娘是谁,依照信国公重情义的性子,那名姑娘指不定就是楚襄王的相好。 「老夫人可知那名姑娘最后去了哪里?」 「那就不知道了。」 秦棠溪惋惜。 屋里寂静下来,老夫人见长公主愁绪不解,心里也明白几分,便道:「殿下若不舍她,就离开洛阳。」 她是看着长公主长大,自己的儿子对长公主敬重又喜爱,未曾想在□□上遇到挫折。信安王行事稳当,只怕做梦都没有想到阴差阳错下会有这么一件荒唐的事情。 堂姐妹之间互相爱慕,大魏是绝对不会容忍这么一件有背伦理的事情。 她作为一外人,不好说什么,不能劝拆不能劝分,只能随她们去做。 「老夫人不觉得我二人荒唐吗?」 「荒唐事见多了就不觉得荒唐了。」老夫人淡然多了,百年前有位女帝立了自己的养女为后,当时不少人反对,可惜,面对女帝的强权下,反对也没有什么作用。 秦棠溪会意,「她二人并无血缘。」不过是养大的女儿罢了。 高祖将帝位传给女儿德宗陛下,登基伊始皇权不稳,叔父非要她过继自己的嫡长孙女为女儿。当年德宗皇帝十八,小郡主不过三岁,过继后,小郡主生生改口喊母亲。 未曾想多年后德宗陛下击败自己的叔父,未曾想小郡主的母亲竟给自己的丈夫戴了顶绿帽子。 小郡主并不是皇室血脉。 德宗陛下喜爱自己的养女,不顾大臣的反对立为皇后。 「有还是没有,都是一句话的事情罢了。」老夫人笑道,强权之下,话都是当政者说的,她说有就是有。 她说没有就是没有。 秦棠溪拧眉,陡然反应过来,眉眼舒展几分,「老夫人说的是,有与无都在一念之间。」 **** 翌日清晨,明姝赶回宫,而秦棠溪赶回公主府,令人去找赵绘。 赵绘在晚间的时候悄悄来到公主府。 「可曾查出教主的身份了?」 赵绘面露为难,「教主不露面,只知是个女子,御史台的赵大人是天理教动手的,为的怕他泄露秘密。」 天理教杀人是在眨眼睛的事情,在秦淮更是地头蛇,手上的血腥已然不少了。 「什么秘密?」秦棠溪拧眉,赵勉被害后,皇帝令人大理寺从他亲友身上去开始查,可见皇帝是知晓什么事情的,她略微思量了会儿,道:「你多注意些京兆尹。」
第168页 「小的明白,天理教在朝堂上不仅有赵家,还有许多人脉,一路进京并无阻拦。其中不乏有高人指点。」 「赵勉被害,与他女儿进宫有关系。」秦棠溪推敲出几条线路,皇帝在其中只怕也扮演了一种身份。 早前皇帝与江知宜就有关联,她按兵不动到今日,江知宜耐不住性子就揭露了皇帝底子。 皇帝有把柄在江知宜的身上。 秦棠溪将压在书案一角的册子取了出来,目光微一凝,这就是皇帝的把柄? 赵绘在书房内慢慢等候,见殿下沉默下来,自己小声道:「陛下,近日天理教在清洗叛徒,小的不便再来公主府。」 「好,事情不对,你就立即抽身,抱住性命为上。」秦棠溪回过神来,吩咐人将赵绘送走。 她自己一人坐在书房内,指尖烦躁地敲着桌面,皇帝若不是赵澜,昨日就不会与老夫人那般亲密。 若是赵澜,那这本册子作何解释? 江知宜打脸自己曾经说的还魂一事,可见是有几分鬼祟。 或许该与皇帝摊开来说一说。 ***** 深夜里,皇帝召见尚宫局司衣。 司衣是掌宫内衣服首饰之事,她亲自询问嫁衣的事情。 司衣被问得发懵,皇帝要立后了? 朝上并没有风声传来,她颤颤惊惊回道:「皇后的嫁衣是冕服,陛下可是问这些?」 皇室成亲与民间极为不同,皇帝成亲更是重中之重,嫁衣是尤为复杂。 明姝听得沉静下来,她不想用皇室中的冕服,便道:「朕问的是民间嫁衣。」 「是高嫁还是低嫁?」司衣问道。 还有这么一说?明姝当即就愣了下来,撇去皇帝的身份,应该是高嫁了,于是,她斩钉截铁道:「高嫁。」 司衣小声道:「容臣回去取过样图给您看看。」 明姝摆摆手,成亲真是一件麻烦的事情。 司衣小心地退出皇帝寝殿,回到尚宫局后,尚宫见她神色匆匆,就拉住问了一句:「你去了何处?」 「回尚宫,陛下召唤。」 尚宫觉得奇怪,「陛下召你做什么?」 「询问民间嫁衣,还是高嫁,您说,陛下是要立后还是纳妃?」司衣疑惑。不问冕服,只说民间,多半是立妃了。 若说是立妃就还是说不通,立妃是不需要嫁衣的,皇帝言行,让人猜不透。 尚宫沉默下来,没有回答,摆摆手示意司衣退出去,自己回到房间后迅速给外面的人传递消息。 消息到江知宜的手中时都已是翌日下午,小皇帝不与长公主争权,朝堂上下也是和气融融,比起明帝在时安稳许多。 这个时候想起嫁衣,难不成小皇帝想私下娶秦棠溪? 江知宜猜不透皇帝的想法,但传来的信烧毁后,外间传来下属的声音。 「舵主,吴太后要启程回来了。」 「盯着去,如果可以就不要回来了。」江知宜淡淡吩咐道,洛阳城内安静这么久,也该热闹下了。 **** 当日晚上,司衣将样衣的图纸呈给皇帝。 本朝的嫁衣沿袭前朝,样式精緻,与皇室差距很大。皇室为皂色,而司衣送来的是绿色。 明姝皱眉,好奇道:「我瞧见过红色的。」 赵家宗族内娶亲,阿嫂便是红色。 司衣回道:「高嫁低嫁是为不同。」 明姝凝眸,「我自己可以改动吗?」 「当然,随陛下心意。」 明姝立即开怀,「你先回去,朕自己琢磨琢磨。」 司衣俯身退了出去,走过许久还不忘回头看了一眼,陛下是想做什么? 明姝自己删删改改忙至后半夜,拾星进来劝解:「陛下,时辰不早,明日还有早朝。」 「朕再看看。」明姝持着画笔迟疑下来,想到长公主高尘的气质后就开始嫌弃嫁衣,动手又将方才的样图撕了。 忙碌一晚上,又是白忙。 躺下后,辗转难眠,至三更的时候又爬了起来,令人去召司衣。 拾星闻讯后也跟着起来,揉着睡眼,小心道:「陛下,司衣想来也安置了。」 三更半夜不睡觉,陛下精神真好。 明姝依靠在软榻上,手中拨弄着长公主送的桃木簪,心思不定,望着外间的黑夜,沉凝道:「长公主呢?」 拾星嘆气:「长公主也早就睡下了,您不如再闭了会儿眼,再过不久就能见到长公主了。」 皇帝性子尚算好的,从不会无故闹腾,按时就寝,今夜这是怎么了? 明姝闻言后嘆气,道:「那朕自己静静。」 拾星哪里敢让她自己一人待着,自己小心翼翼地陪着,硬生生地熬到五更时分。 皇帝精神奕奕,可怜她困得站着都能睡着了。 等皇帝离去后,她就立即将昨夜发生的事情告诉长公主。 长公主将她安置在皇帝身边,不为监视,只为皇帝的身体。 **** 今日早朝气氛低沉,康平县主呈上官银失踪的证据,最后直指荣昌侯。 荣昌侯立即大唿冤枉,「陛下明鑑,臣是为明帝办事,明帝暗自吩咐臣去挪了官银,臣、臣不敢违抗。」 皇帝垂眸,在龙案下把玩着桃木簪,并没有去在意。 她不说,自有人去反驳。
第169页 康平县主直言:「明帝已驾崩,你说什么都可以,你拿出证据来证明是明帝的旨意。中书令,你可曾接到旨意?」 中书令徐徐摇首,冲着皇帝揖礼:「臣不知。」 荣昌侯急得不行,官银是为招兵,现在说了,他还会多了一重谋反的罪证。前有狼,后有虎,他踏入困境里了。 明帝自己作死还要拉上他作垫背。 「陛下,臣知错了,还望陛下饶恕。」 明姝这才抬眸,徐徐道:「收入大理寺监牢,其他人退朝。」 其他人牙口不敢开,荣昌侯是明帝党羽,註定走不了多久。 下朝后,明姝留下长公主,两人一道去了暖阁。 孙太后知晓后,自然又朝着安太妃甩了脸色,后者闷闷喝茶,「我管住我女儿,你管住你女儿,互不相干,你朝着甩脸子也没有用。」 「长公主若拒绝,皇帝会念念不忘?」孙太后气得脸色发白。 安太妃无动于衷:「我当初也拒绝你了,你怎地还来找我?」 「能一样吗?」孙太后脸色一红。 安太妃淡淡道:「哪里不一样?」 孙太后说得说不出话来了,手指着安太妃的脑门:「养女不孝。」 「你养女就孝了?」 「呸……」 安太妃摸摸自己的脑门,极其平静道:「五十步笑百步,你也别气了,我带她离开洛阳,成不成?」 「不成,明姝还不能独挑大樑,长公主一走,洛阳必乱。」孙太后拒绝道,她虽气也极为清楚,明帝胡闹留下一堆烂摊子。 安太妃露出无奈的神色:「走都不成,留下碍你的眼睛,孙苏羽,你脑子里浆煳吗?」 「安南书!」孙太后拍桌骂道。 「接着拍,你自己管不住女儿罢了,每次都来找我,惯得你。」安太妃睨她一眼,气定神闲地站起身来,「她二人日日见面,只会感情加深,你有本事让秦棠溪离开,没有就闭上嘴巴。」 「安南书,你胆子大了。」 「早就不想忍你了,得寸进尺。」安太妃看了外间一眼,天色晴明,朗朗干坤,情之一事,本就不讲道理。 她曾经讲过道理,最后还不是败了。 **** 安太妃离宫后,明姝与秦棠溪两人在暖阁一楼窗下对坐,明姝一夜未睡,精神也很好。 刚说几句话,宫女就慌慌忙忙来传信:「陛下、殿下,太妃与太后争执几句,太妃离宫,太后气得在殿内砸了摆设。」 两人一惊,明姝诧异道:「这是怎么了?」 秦棠溪心明如镜,淡然道:「大概是太妃的错。」 明姝不解:「为何是太妃的错?」 「嗯,就是她的错。」秦棠溪坚持道。 太妃脾气不好,但在孙太后面前脾气是最好的,太后说什么她听什么,从不会回嘴,今日必然是回嘴了。 可不就是她的错。 「阿姐,你知晓内情?」 「不知晓。」 明姝皱眉:「不知内情怎好断定是太妃的错?太后对你我的事情一直不讲理,是不是因为此事?」 太后与太妃对这件事一直持有不同的态度,但太妃在明面上不会表态,久而久之,太后的『气焰』就很嚣张了。 「不管她二人。」秦棠溪示意明姝别在意。 明姝不肯:「不管可会出事?若是太后将麻烦丢在我们这里,那岂不是殃及无辜?」 「不会,太妃知晓分寸。」秦棠溪笃定道,她的母亲是刀子嘴豆腐心。前些年她不明白,只当母亲对自己不在意,后来才明白。不是不在意,而是不敢在意。 那首晨昏并非是母亲一人所作,而是她与太后一道完成。 两人三十多年的感情岂会因她们的事而分开。 明姝却道:「一人一味忍让也是不好。」 「哪里不好?」秦棠溪好奇,对面的皇帝眼下有些乌青,眼睛却尤为明亮,她这才意识到皇帝没有好好休息。 明姝一本正经道:「纵容过了头,只会让一人受尽委屈。」 秦棠溪瞧她一眼,道:「陛下觉得自己受尽委屈?」 「好像是的。」明姝顺着台阶下,面色带着几分娇柔,想当然就要伸手攥住长公主的手。 然而秦棠溪收回自己的手:「觉得委屈就受着,臣也有小性子。」 明姝摸了空,悻悻道:「我去劝劝太后?」 「随陛下。」秦棠溪起身道。 「你怎地就走了,我还有许多话说呢?」明姝急道,好端端地为何要走。 秦棠溪回道:「陛下告诉臣太妃受尽委屈,臣回去安慰母亲。」 明姝目瞪口呆:「……」我没有这么说。 **** 长公主离开暖阁后,未出宫门就收到拾星递来的消息。 皇帝昨夜一整夜辗转难眠。 秦棠溪停住脚步,思考一番后又朝着宫内走去。 那厢的明姝去庆安宫给孙太后请安,一踏入宫门就感觉今日气氛不对。 往日进来,宫人都是神采飞扬,今日一个无精打采,就像是霜打了一样。 入殿后,孙太后躺在软榻后,身上盖着薄薄的毯子,宫女站在一侧,大气不敢喘。 「太后这是这么了?」明姝缓步靠近,摆手示意宫女都退下去。
第170页 见到救星后,宫女欢天喜地,忙行礼退了出去。 孙太后眼睛都不睁,气息不匀,扶额露出痛苦的神色,「陛下怎地过来了?」 「宫人来太后生气,朕来看看,您这是怎么了,同太妃置气?」明姝淡笑。 笑意传进孙太后的耳朵里,孙太后就直接睁开了眼睛,「陛下来看笑话的?」 「那倒不是,长公主匆匆出宫,说太妃要回山上,回去打点行程。」 「她要走了?」孙太后怒气陡然消了,看着明姝的眼色都变得柔和起来。明姝好笑:「太后若觉得憋闷,朕陪您去行宫玩上几日?」 「陛下想玩就自己玩去。」孙太后又合上了眼睛,不愿与她多说话。 明姝却道:「太后怎地恼了,春日踏青也能散心,您整日在宫里也是无趣,深宫寂寥,不如出外走走。」 「不去,陛下回去吧。」孙太后语气復又凌厉起来。 明姝嘆气:「也罢,长公主说太妃午后就走,横竖朕今日无事,不如同您去一趟长公主府邸?」 「不去。」孙太后依旧一副不愿搭理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安太妃:我也很无奈。 第68章 出宫 孙太后性子看似柔软,遇事却很倔强,无论明姝怎么劝都不肯应承。 明姝无奈,只得自己一人离去。 回到太极殿后,长公主也回来了。 两人抬眸对视一眼后都露出无奈的神色,明姝先道:「太后还在气头上,晚些时候我再同她说说,你怎地回来了?」 「陛下近日忙些什么?」秦棠溪的目光停留在明姝的眼睑上,故作惊讶:「陛下眼下一片乌青,昨日没有睡好?」 「昨日……」明姝沉吟,小脸上涌现一抹无奈,欲言又止,「阿姐,我……」 「怎么了?」秦棠溪的心被她高高吊了起来,「遇到难事了?」 「算是,你见过嫁人吗?」明姝小声道。 许久没有听到她软软的声音,秦棠溪一时间微有几分诧异,但很快就适应过来,笑道:「见过皇室娶亲,民间的嫁娶,没有见过。」 明姝也是,她自小就跟着长公主后面玩,进出多是官宦府邸,民间婚嫁只在书上见过。 「但你想见,也是可以,陛下换身衣裳,臣带你去见见。」 「现在?」明姝惊讶。 秦棠溪笑着点头:「对,就是现在。大魏婚嫁在晚间,陛下换身衣裳出宫,或许还能见到。」 「好,且等等我。」明姝快速点头,提着裙摆就小跑着回寝殿。 一路跑得飞快,后面宫人内侍都追不上去。 换过衣裳后,两人悄悄出宫。 婚礼也为昏礼,因此,都在黄昏时举行。 马车在巷口进去后就堵住了,明姝掀开车帘,秦棠溪笑道:「巷子里有人在迎亲。」 抬首去看,马上坐着一红衣男子,袍服崭新,意气风发,马头逮着一朵大红花,身后跟着一行人,锣鼓喧天。 「这是去哪里?」明姝好奇。 「去迎新妇。」 新人从马车前走过,明姝扬首看了过去,男子相貌普通,通身上下都洋溢着喜气。 迎亲队列走后,马车也跟了上去,一路跟随。 到了一府门前,府门紧闭,但府门前的灯笼猩红。 明姝诧异:「为何要关门?」 「大魏习俗,意在考验。」 「考验?如果男子在这个时候走了怎么办?」明姝不解,尤其那么多人,紧关门不出,闹腾过了头,就会办砸来了喜事。 秦棠溪好笑,「不会,连这点考验都经不住,以后必然会靠不住。」 明姝看了一眼府门,道:「阿姐,我想进去。」 「不行,莫要坏了他们的好事,你这心思,将新人吓走了如何是好。」秦棠溪按住她,明姝心思愈发重,指不定会闹得人家无法收场。 明姝趴着车窗上,隐隐听到有人在念诗,她立即下车就要去看看。秦棠溪拉着她的手,同她一道靠近。 两人挤进人群,府门就开了,一群人立即闯进去,欢唿雀跃。 「有意思。」明姝羡慕道。 秦棠溪无奈摇首,「羡慕他们作甚?」 「他们明媒正娶,有父母之命。」明姝惋惜道,眉眼耷拉下来,转首去看身侧的人,「阿姐,你会遵从父母之命吗?」 「不会,我会听陛下的。」秦棠溪盈盈浅笑,眼中溢出许久不见的宠溺。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会有那么容易,她与明姝之间这辈子註定见不到光明。 她的温柔似水流,潺潺而徐徐,明姝瞬间就释怀了,凑在她耳边悄悄道:「这样的婚嫁,我们也可以有的。」 婚嫁……秦棠溪心口勐地一跳,周遭过于嘈杂,但明姝的声音尤为清晰。 虚虚空寂,唯独这一言。 不知怎地,有些事情跟着释怀了,她笑道:「你当真喜欢我?」 「阿姐喜欢我,我喜欢阿姐,总不好令你多年的感情付诸流水。秦棠溪,岁月还很漫长,我坚信,我们会熬到那一日的。」明姝眉眼弯弯,握着秦棠溪的手微微用力,冲着她挤了挤眼睛,「我们进去看看。」 门里门外都是人,声音嘈杂,热热闹闹,进门可知是三进的院落。 两人顺着人往里走,一路上都见人捧着红色的物什,红色意为喜庆,她欢喜道:「红色好看。」
第171页 「红色端庄,富丽。」秦棠溪回应一句。 府里的人都不识得她们,但宾客过多,压根都分不清,两人举止不俗,主人家看见后只会是对方的家眷。 走到后院,又见乌泱泱一大片人,明姝拉着秦棠溪走了过去。 里面传出来女子尖细的声音:「不成、不成,再念一首。」 明姝好奇:「念什么?」 秦棠溪给她解惑:「催妆诗。」 话刚停就听到男子浑厚的嗓音,「不知今夕是何夕,催促……」 明姝垫脚朝里面看了一眼,「怎地不见新妇?」 「诗还没读完,你且等等。」秦棠溪安抚道。 男子又念了几首,里面的人大笑,门轰地一声就开了,明姝也跟着跳了起来,「开了、开了。」 秦棠溪按住她,「旁人成亲罢了,你高兴什么?」 「我跟着开心,我去看看。」明姝攥着秦棠溪的手一道进去,跟着人一道挤了进去。 屋内榻上坐着一人,红裳惊艷,手中持一扇子,扇子盖住整张脸,从明姝的角度去看,竟看不见妆容。 明姝皱眉不耐道:「这又是做甚,好麻烦。」 难怪祖母说成亲很复杂,光她眼睛所看就觉得头疼,若要一件件操办下来,必然是件忙碌许久的大事。 「却扇。」 新人极为腼腆,红着脸靠近榻前的新妇,目光紧紧盯着那把扇子,张了张嘴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周围的人都被逗笑了,就连秦棠溪也微微展颜。 明姝的目光却落在新妇的嫁衣之上,华美秀丽,她悄悄拽了秦棠溪的手:「阿姐,每人的嫁衣都不一样吗?」 「对,不一样,凭各人心思,民间都是女儿家自己绣制嫁衣。」秦棠溪顺着她的眼光看去,女子嫁衣为红,喜庆娇艷。 恍惚间,她明白什么事。 明姝却高兴道:「我给你绣?」 「你连衣裳都不会缝制,等你绣好嫁衣,我也老了。」秦棠溪打趣道。 明姝讪讪,人群中走出一男子,背着新妇往外走,「这是谁?」 「新妇的兄长或者弟弟,背嫁。」 明姝颔首,跟着一行人继续往外走,新妇上了花轿。片刻后,轿帘被掀开,里面丢出来一把筷子。 花轿起步,主人家泼出去一盆水。 秦棠溪先解释:「有句俗语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 陡然间添了几分悲伤。 明姝凝滞,没有再说话。 「再去看看。」秦棠溪牵着她的手上车,马车启动的时候,有人洒了大把大把的铜钱。明姝抢先道:「这是喜钱。」 「嗯。」秦棠溪颔首。 马车缓缓跟在迎接队伍的后面,走出一段路就有人洒钱,百姓跟在后面去捡,一直洒到了新人府门口。 新府下轿,跨火盆,拜天地,诸多礼仪。 明姝站在门口,没有再跟着进去,心口涌起一阵失落,但很快,又将失落压了下去,牵着长公主的手回到车里。 她坐下后第一句话就是:「阿姐,红色的嫁衣好看。」 秦棠溪听得皱眉:「皇室的更为华丽。」 明姝不贊同:「皇后的冕服更为精緻,你会穿吗?」 「想穿,穿不上呢。」秦棠溪觉得好笑,心口处涌起一阵阵暖意,许久未曾感觉到的暖和了,「明姝,今日过来可有什么感觉?」 「成亲虽说欢喜,可总觉得失落,你看最后泼出去的水就像断了新妇的后路,为何要做这么绝吗?」明姝黯然,女子为弱,到了大魏才出现女帝,但依旧有许多旧俗来约束女子。 成亲后,男子有家有室,女子就不如以前了,连父母都不要她了。 她露出愤愤的神色,惹得秦棠溪好笑,「世俗本是这样,本朝多了女子成亲,可知当初第一对新人出现的时候惹了多少争议。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还有什么好愤愤不平。」 明姝依旧不高兴,背靠着她,伸手掀开车帘,天色渐黑,一日便又过去了。 秦棠溪没有入宫,目送着皇帝进入宫门后,自己转回公主府。 换了一身衣裳后,她领着人去了醉颜坊。 **** 醉颜坊是近日新开的花楼,江南来了富商,从朝堂手中卖回这间被封一年的玉楼春,重新修缮后改名醉颜坊。 与之前不同的是醉颜坊只接待女客。 大魏好女风者越来越多,尤其是勛贵之间都会养上几个小情人,当年长公主就重金买下一女子,听闻至今都养在府里。 醉颜坊的女子有一优点,身子柔软如骨,娇软听话。 进入醉颜坊后就见到厅堂中间的假山,绿草茂密,绿意盎然,给人一种清新怡然的感觉。 相比较之前玉楼春的灯红酒绿,现在的厅堂多了些高山流水的雅致。 秦棠溪进来后,假山下三三两两地坐了几个姑娘,身量不高,腰肢纤细,气质温婉。 细细去看,倒有几分明姝以前的气质。 她笑了笑,脑海了想起赵绘的话:醉颜坊是天理教的分舵。 来了新客后,姑娘蜂拥而上,秦棠溪不为所动,「我想见见苏禾。」 「她没有空,平襄郡主在里面呢。」 「哦,她就这么吃香?」秦棠溪委婉问道。
第172页 一人道:「您听听她这名字,什么枝叶扶苏,风禾尽起,都到这里还耍什么清高。」 秦棠溪点了点头,「那我明日再来。」 「唉,别走啊……」 登上马车后,车夫甩起马鞭就朝着府里赶,车上的棠溪扶额沉思,当日里为击败明帝的私兵就给了天理教甜头,未曾想会惹来今日的麻烦。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未曾想会使天理教将手伸进洛阳。 回到公主府后,幕僚等候许久,见面就禀道:「殿下,臣查过苏禾。此人是一地县令的长女,县令贪污被下狱后,苏禾被人卖到花楼。」 「嗯,传话给章安大长公主,就说平襄郡主流连醉颜坊,令她好生管教。」 幕僚俯身应下,下意识就道:「苏禾牵上平襄公主这条线,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都在洛阳城里撒野了,还有什么更不可告人的秘密。你去盯着,顺便替我约一约苏禾。」 「臣这就去办。」幕僚应下,退出几步后,长公主又发话:「动静小一些,别让陛下知晓。」 明姝知道了,非拆了醉颜坊不可。 **** 荣昌侯被下狱后的几日,朝堂上一片宁静,顺藤摸瓜,一连牵出许多贪污案。 皇帝趁此大好机会打杀了些贪污的臣下,换入新鲜的鲜血。 下朝后,皇帝想起那些被她闲置下来的武人,思量一番后都将人打发去守城门,轮班去换。 这便是第二句,耐得住悽苦才成。 处理完这些事后,皇帝又去了庆安宫,老远就听到鸟叫声。 她示意宫人不要去禀报,自己悄悄近前,凑近殿门就听到里面的声音:「初九、说一声南书别生气。」 接着初九果然说了一句:「南书别生气。」 明姝惊讶,还可以这样哄吗? 殿内一人一鸟相处得极为和乐,她不好进去打扰,就止步殿门外,悄悄折转身。 回到太极殿的时候,内侍匆匆来报:「陛下、陛下,荣昌侯世子病逝了。」 「病逝?」明姝脚步顿了下来,生龙活虎的一个男人怎么会就死了就死了,还是病逝。 吴谙身子好到能打死九头牛,她笑了笑,道:「令人去收敛尸骨,将尸身给荣昌侯送过去。」 这么一重好礼物,怎么能放弃呢。 **** 午后,孙太后出宫去了,去庙里祈福,皇帝想亲自去送,人都上车了,被孙太后硬生生赶了出来。 皇帝唉声嘆气,心里生了一计,先去公主府候着。 长公主不在府邸,持令入府后畅通无阻,一路拐到了安太妃的佛堂外。 在外间等候不久,就见到孙太后进来了。 果然,祈福都是骗人的。 孙太后进屋后,婢女就被赶出院子,恰好也给了她极大的机会。 明姝走到窗下,透着窗纸,屏息凝神,半晌后,里面传出了初九的鸟声:「南书别生气、南书别生气。」 明姝:「……」她突然想将初九要回来。 里面人影重重,看不见但两人的声音尤为清晰,「孙苏羽,你这鸟真有趣。」 「不及你有趣。」 明姝瞪大了眼睛,贴近了耳朵去听。 全神贯注的小姑娘未曾注意到身后有人靠近,里面再度传来了声音,但就只听见几字,忽地有人捂住了她的耳朵。 明姝吓得要喊,不想,嘴巴被人堵住了,耳畔传来熟悉又具有安抚力的声音:「秦棠宁,为帝王者就这么听长辈的私密事。」 信安王得女,取一字宁。 **** 被当场抓包后,秦棠溪就将人带回自己的院子里,明姝站在墙根看看屋顶,看看她,愤恨道:「我、我是皇帝了。」 「嗯,你是皇帝。」秦棠溪眼眸都不抬一下,目光落在手间的文书上,一点都没有抬头的意思。 明姝闷闷不乐,倔强道:「你以下犯上。」 秦棠溪看着文书一面点头,「臣就是以下犯上了。」 明姝顿时没了脾气,抬脚想往回走,秦棠溪顿时提醒道:「站住,不许动。」 「你……」明姝背靠着墙壁,磨磨牙又松了下来,忍气吞声道:「你就不想知晓她们说了什么吗?」 「非礼勿听。」秦棠溪冷漠道。 「不,我就是要告诉你。」明姝小跑着到她的面前,伸手按住她手中的文书,仰面凝视她。 秦棠溪这才抬了眼睛,看着她眼轻轻颤动,看着她眼中的光色慢慢地透出几分不羁。 四目相望,明姝的眼睛里映出她的样子。 秦棠溪望着眸子里的自己,恍惚觉有点陌生。 外间的晚风迎面而来,将明姝的发稍朝她吹来,尽数的柔和落在小姑娘的身上,她伸手,慢慢地搭在明姝腰侧。 「说吧,我听着。」 明姝一怔跟着皱眉,这是个不错的办法,倘若告诉她,以后就不奏效了。 她缓缓拒绝,「非礼勿说。」 「嗯?」秦棠溪不悦,搭在腰侧的手徐徐下移,顺势在她身后拍了一下,「想留着自己用?」 「你怎么知晓的?」 秦棠溪望着明姝红润盈亮的小嘴开开合合,轻轻凑了过去,抬首,用食指慢条斯理地抚摸上去:「因为,那是我告诉太后。」 「你……」明姝惊讶得拖长了语调,几乎不敢相信。
第173页 秦棠溪又打了她一下,「收起你的好奇心,今日的奏疏看完了?」 「没有。」明姝果断朝后退去,双手拦住自己的身后,理直气壮道:「我这是孝顺太后。」 「孝顺到屋外偷偷摸摸听墙角根?」秦棠溪理所当然地又抬了抬手,可明姝早就跑了,手下落空,她又道:「偷听到的东西都忘了。」 「你、你怎么不用那个哄哄我呢?」明姝脸色涨得通红,分明知晓如何哄女孩子,却不做,还告诉旁人去了。 秦棠溪垂眸理了理袖口上的暗纹,「我觉得你不需要哄的。」 「哼……」明姝睨她一眼,转身就小跑着离开公主府。 **** 吴谙的尸身被送去了刑部,过了两日后,荣昌侯要见皇帝。 秦棠溪不知皇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闻声后并未在意。上禀皇帝后,皇帝拒绝见他。 「陛下为何不见?」秦棠溪不解。 「不见,耗一耗他的气力再说,马上就要到夏日里了,吴谙的尸身再不入土就会慢慢腐烂。我令人将消息堵住,不可打扰吴太后安心礼佛。」皇帝把玩着手中的羊毫笔,莹白的细指将笔转了个圈,又稳稳地落在还手心里。 秦棠溪的目光渐渐被她那双手吸引,修长白皙,骨节分明,指甲修得也很好看,圆润的弧度透着干净。 不染纤尘。 她看了会儿,慢慢地移目光,「陛下想通过他给信国公翻案?」 「嗯。」明姝将羊毫笔放下,目光沉凝,「阿姐,我查到一些东西。」 距离父亲被冤枉近乎两年时间,并非是她查不出来,而是中间有些癥结。 父亲与天理教的人似有来往。 她从中案上找出些文书,在文书中找出一幅小画,翻开道:「上面写父亲临出事前见过些陌生人,府里下人说不是臣僚,更不是部下,其中有一女子。后来我隐约想起来,确实有一女子经过信国公府,我凭着印象将女子画像画了出来,但时日隔得太久,我也不知自己记得全不全。」 「天理教建立有五年,教主是一女子,是楚襄王的女儿,算一算年岁,应该也不过二十八九岁。」秦棠溪接过画像,目光落在眼下的那颗泪痣上。 「是遗腹子吗?」明姝奇怪。 「嗯,应该是的,若有孩子,楚襄王应该会接回府,而不是任其留在外间。」秦棠溪斟酌道,信国公并未留情,细细一推敲,就是遗腹子。 明姝托腮,「那名女子好像也不过你说的那般年岁。」 「先放着吧。」秦棠溪将画像收下,仔细吩咐明姝些政事后就离开。 回到长公主府就叫人去找赵绘过来。 **** 明姝在入夏的时候去大理寺监牢去见荣昌侯。 吴谙的尸体就放在牢房里,与荣昌侯日日待在一起,幸好牢房里阴冷,尸体不会腐烂得太快。 但明姝进入牢房的时候已经闻到了一股腐烂的味道,甚至有些呛鼻,她捂住鼻子走进去。 短短数日间,荣昌侯老了十岁,两鬓苍白,坐在阴暗的角落里孤独落魄。 「荣昌侯,朕来了,你有什么话想说?」明姝走进去,吴谙的尸体就在她的脚下,她连看都不敢看一眼,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荣昌侯见到她之际先是愣了下,而后快速地爬到她的脚下:「陛下、陛下,臣求您、求您让我儿子入土、赏口棺木……」 他不断叩首,额头砸得砰砰作响,吓得明姝不知觉地后退两步。 「朕只有几句话,你老实答就成。」 皇帝的声音带了颤颤,但荣昌侯没有听清楚,只不断地叩首:「臣求陛下……」 「朕且问你,信国公赵烨到底有没有叛国?」 惊颤的人勐地停顿下来,扬起首来,露出狰狞的五官,额头上的鲜血滑过眼睛、鼻樑,像极了七窍流血的惨状。明姝见后,浑身颤慄,更是生了鸡皮疙瘩。 她害怕,荣昌侯却笑了起来,就像是阎罗地狱而来,他笑得五官扭曲:「他没有叛国,但是他养大了逆贼的女儿……」 「逆贼的女儿?」明姝不解。 作者有话要说:太困了,先发了,晚安。 感谢在2021-04-06 21:21:37~2021-04-07 19:27: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娜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德宗 「当年他在宫里放走秦铮,后又将秦铮的相好从秦淮接出去,听闻他见过秦铮的女儿,这么多年来就是他在暗地里抚养、如果不是他自己有愧,为何甘愿喝下毒酒……」 荣昌侯歇斯底里,字字清晰,听得明姝发懵,「谁是秦铮的女儿?」 「天理教的教主、没有赵烨、暗地里出银子、你以为那些逆党能有今日?」荣昌侯跪在地上,一双眼睛被鲜血染湿后发红髮紫。 明姝倒吸一口冷气,「为何后来又成了叛国?」 「我们没有证据,就伪造了叛国的证据,是秦见晗将信送进书房。赵烨心里有鬼,一字不肯说,宁愿死都不说出那个女子的下落。赵烨死有余辜、死有余辜……」 明姝听后,转身就走,半晌后,狱卒将吴谙的尸体拖了出去。 **** 太极殿外的树枝摇曳,影子晃动,映射得明姝眼内阴晴不定。
第174页 秦棠溪赶来之际,她坐在台阶上,周遭没有一人,孤苦凄楚的小姑娘托腮,面色不定。 「陛下这是怎么了?」 明姝抬眸,雪白的肤色上扬起憔悴的笑意,「阿姐,我父亲或许不是冤枉的。」 「怎么了?」秦棠溪俯身摸摸她的后颈,柔软的肌肤触手温暖,很软,与她面上的愁苦极为违和。 明姝的性子愈发沉稳,不再像以前那般大大咧咧,那团稚气被暖阁内慢慢地磨灭。 她越来越有帝王仪态,沉静从容,可难以有往日的活泼。 「阿姐,天理教与父亲有关系,你说,他到底做了什么呢?」明姝苦闷。 秦棠溪眼皮子跳了跳,内心不知怎地忽而有些心疼,信国公忠君爱国,戍守边境多年,保家卫国,是大魏的战神,也是百姓心中的神。他死了以后,不少百姓为之可惜,朝堂上多少人为之辩驳。 「明姝,他没有愧对大魏,更没有放弃百姓。他所做的远远超过自己翻下的错,天理教内的事情无人知晓,胡乱猜测不如自己查清楚。明姝,你的父亲是我的恩师,同样,我也很痛心。大魏缺少战将,乌斯虎视眈眈,这个时候若生起内乱,只怕会引起诸多麻烦。先忍一忍。」 秦棠溪提起裙摆在她身侧坐下,抬眸远望,浮云辽阔下,晴色美景,大魏江山,美则美矣,可太多不为人知的艰辛。 「当年我赶回京后曾试图查过,查到一封信,是你父亲给秦淮的,我令人去查,到今日都没有后续。我回来后只当是明帝手段凌厉,后来我明白,不是刑部定案太过速度,而是你父亲放弃了辩驳。亦或是他用整个信国公府在保护秦铮的女儿。」 信国公赵烨是大魏的战神,没有做对不起大魏的事情,可秦铮成了他终生的污点。 人无完人,她凝视看明姝,「我欲给他翻案,然而如鲠在喉。」 「阿姐,他放弃了信国公,拿母亲、拿全府人的性命去保护一个人,我开始觉得是我的错,然而发现父亲错得离谱。兄弟情分,当真越过性命吗?」明姝仰望着浮云,泪水滑过眼梢,很快地落入秀髮中。 「人各有命,他有自己心中的抱负,他该做的也做了,驱尽乌斯敌寇,令其归顺,保我大魏二十年边境。人都有私情,家国天下,有家先有国。明姝,我们无法翻案,后史留名中,他只能是逆党。」 秦棠溪语气微缓,握住明姝纤细的五指,许久后,明姝徐徐转眸,「你早就知晓了?」 「嗯,天理教在洛阳设了分舵,是……」秦棠溪蓦地顿住,明姝急道:「是哪里?」 「醉颜阁。」 **** 荣昌侯被定罪后,吴太后快速赶回宫,彼时群臣正在探讨乌斯一事,蛮横闯入后,群臣都安静下来。 明姝坐在龙椅上,唇角噙了一抹笑意,淡然地把玩着手中的玉戒,玉质剔透,戴在修长的手指上显出几分莹润。 人养玉、玉养人,她又看向长公主持玉戒的手,旋即将玉戒取了下来,起身朝着下方走去。 吴太后气势汹汹,群臣无人敢去劝解,长公主不置一词,唯有皇帝走了下来,亲自解释道:「刑部与户部都查得明白,也已定案,您若不明白,可让人给您解释。但您不管不顾闯入,怕是于理不合。」 「陛下瞒住消息,难道不是心虚?」吴太后神色阴鸷。 皇帝淡笑:「罪证确凿,怕您知晓后急坏身子,吴世子病逝,昨日也已入土为安,太后当要保重。」 「好端端地一个人怎么就病死了?」吴太后揪着不放。 皇帝回道:「明帝也是突然病逝,太后也是亲眼目睹的。」 「你、那船银子非荣昌侯所为,陛下当再重新去查。」吴太后无语凝滞,明帝怎么死是她最清楚,吴谙身子好,断然是被害的。 「太后娘娘,罪证确凿,您再这么闹下去,就请您回慈安宫了。当年信国公一案您该清楚。」秦棠溪步步靠近,直视吴太后。 长公主眼神过于震慑,吴太后被她看得心中发憷,再看往日明帝的心腹竟一字不说,显然早就背叛了吴家。 掂量了会儿,群臣缄默。皇帝踱步至长公主面前,以朝服的宽袖为遮掩,将那枚玉戒慢慢地戴上长公主的手指上。 秦棠溪皱眉,面色如旧,双眸剪水似的,漆黑明亮中染着不易察觉的笑意。 皇帝容色明艷,勾唇笑了笑,对外间内侍吩咐道:「请吴太后回去,另只追究吴家嫡出一脉的罪责,不怪罪旁支。」 皇帝做了一步妥协,吴太后咬咬牙,怒气沖沖地转身出了太极殿。 登上车辇的时候愤恨地望了一眼太极殿。 总有一日会报了今日之辱。 ***** 散朝后,长公主留了下来,等人散尽后,她抬起自己的手,深深笑了笑。 她喜欢明姝的主动,这些时日以来明姝总会给她些小玩意,明里暗里,今日这般还是第一次。方才她都吓得不敢言语,幸好无人发觉。 玉戒好看,她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龙椅上的明姝走下来,牵着她的手,「我们出去走走。」 朝服厚重,穿在明姝身上,陡然添了几分庄严。 两人走走停停,太极殿旁有一园囿,两人走了进去,初夏还不算热,但走了数步还是觉得烦躁。
第175页 秦棠溪体贴道:「钦天监推算今年比往年都会热一些,倒是可去行宫避暑。」 「不想去,我们今夜去醉颜坊去探探?」明姝来了精神,笑容微敛,还是有些害怕她会生气。 大魏风气开放下添了些花楼,也是因为朝廷不管,而这醉颜坊只收女客,虽说不如其他花楼生意好,可要知好女风的女子必然会是大户人家,出手必然阔绰。 秦棠溪不悦,道:「去那里做甚,免得打草惊蛇。」 「好,我令人去看看。」明姝没有辩驳,偌大的园子里就她二人,她也就随意放肆起来,捧起对方的脸就亲了上去。 秦棠溪皱眉,但没有说话,任由她亲。 简单的亲密后,明姝皎白的面容上带着笑,目光带着羞涩。 明明只是简单的亲吻,心口还是忍不住快速多跳了几下,她想了想,小手乖巧地勾上秦棠溪的尾指:「我们成亲,可好?不去管那些,我们只要日日相对就成。」 「成亲?」秦棠溪迟疑,秀眉无跟着蹙起,「你祖母已知悉你我的身份了。」 「无妨,祖母不会在意的,你是殿下,作为臣下,她不会去反对。祖母仁慈,不会去拒绝的。」明姝似小孩般晃了晃秦棠溪,唇角上漾着笑,简单而纯澈。 秦棠溪一抬眼,恰好对上明姝澄澈的眼眸,那双眸子里染着笑,一下子就闯进了她的心口里,听到成亲二字,她的心也跟着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倘若拒绝,明姝应该很难受。 她沉默下来。 明姝唇角的笑意微敛,看着秦棠溪面色上的为难,她轻轻踮起脚,吻上她欲言又止的唇角,咬了一口。 秦棠溪不知怎地,往日清冷的面孔上飞起了朝霞般的红晕,就连那双白玉般的耳垂都跟着红了起来。 第一次害羞。 明姝却眯眼笑了起来,面前的人经歷过宫变,又与朝臣斗至今日,本是心思深沉、舌灿莲花之人,竟会在她的吻下红了脸。 秦棠溪深幽的眼眸里倒映着明姝干净的面孔,这一刻两人不是皇帝与长公主,只是一对情人罢了。 她们并非情窦初开,并非懵懂不知,知晓险恶,知晓世俗带来的恶言。 明姝直言道:「我曾喜欢过秦见晗,觉得她很美好,会懂得逗我开心,会知晓在我不开心的时候安慰我。人心为善,她给了我美好,现在看来,这些都不真实。殿下对我,自小呵护,百般照顾,你将喜欢压至心底,我若快乐,你便快乐。然而我喜欢你能自私些。」 人都自私,在感情一事上最不讲道理。 然而秦棠溪却恰恰相反,她在感情上最睿智,哪怕喜好到深刻,也不会表露出来。 这样的人太过可怕,然而明姝却喜欢到自悔,若是早些知晓她的好,父亲也不会死。 堂姐妹又如何,她们的喜欢不会涉及朝堂,她本是女帝,又喜欢女子,必然会从皇室中挑选后嗣储君。既无后嗣,又何必勉强自己。 她又道:「这些时日我将德宗陛下的一生过往都看了一遍。」 「德宗?」秦棠溪看向明姝,明姝生的秀美,与孙太后一般,尽显江南女子的的柔软,眼中却多了羡慕。 她在羡慕德宗陛下。 德宗是女子,忍辱负重多年后除掉自己的叔父,自己养大多年的女儿竟非秦家的人,两难取捨下,不得不将人送去皇陵。 个中造化,看似的气运,但每一桩每一件都是她自己筹谋得来。 她一时不解,明姝却道:「阿姐,我在想德宗陛下的皇后当真不是皇室中人吗?」 秦棠溪勐地皱眉:「按理德宗陛下是……」她忽而顿住,德宗陛下是她皇后的姑母。 明姝笑意阴森:「阿姐,我忽然在想,若是德宗陛下瞒过天下人呢?她喜欢自己的侄女,瞒天过海,将之立为自己的皇后。她的手段、她的能力,都是我等要学习的。」 「阿姐,你想想世子妃有什么样的本事敢与旁人通姦呢?」 「你想多了,德宗陛下并非你口中那般不……」秦棠溪遽然停了下来,她怎敢说德宗陛下不堪。她迎向明姝的眼眸,「你想怎么做?」 「我父亲这么多年对你的关心远超过我。」明姝晦深莫测,眼内平静无波。 她很平静,盯着面前的秦棠溪。 而秦棠溪也在凝视她。 明姝扬起笑颜在夏日里炙热的光中笑着,厚重的朝将她衬得白皙,扬起的脖颈也很好看。 她的目光平静而坦荡,秦棠溪渐渐败了下来,明姝的心思在渐渐超过她。 谁说明姝愚笨,她只是厚积薄发罢了。 能想到此计者唯独明姝罢了。 秦棠溪若不是长公主,皇帝亲政,会免去诸多困难。 园囿里的光很暖,甚至有些热,但远远比不上明姝给她的温度。 可明姝的温度会令人发寒,她转身,避开明姝的眼神,如此一来,我母亲便是不贞。」 母亲会死。 明姝轻轻一笑,笑意带着沉闷,晃了晃秦棠溪的手臂,「阿姐,不会的。」 声音娇软,既有皇帝独有的清冷,又有着说不出来的亲昵。 那双眼像是黏在了秦棠溪身上,就像是绳索,将秦棠溪紧紧困在中间。 秦棠溪感觉唿吸困难,有人掐住了她的咽喉,耳畔突然崩出来一句话:「是你先招惹我的。」
第176页 对,是她先招惹明姝的,但是她不知道会有这么蹊跷的事情。 或许她二人註定无法有圆满的结局。 德宗陛下那段歷史终究是歷史,没有人知晓到底是怎么回事,德宗政绩卓着,在她的统治下,大魏才一步步走下去。 正因为她超越常人的能力,当时才没有人质疑。那位世子妃有什么样的后果,她从来没有想过,但是她不能让自己的母亲陷入危险中。 她看了明姝一眼,「明姝,我很自私的。」 「阿姐,我希望你自私些。」明姝坦然。 两人不欢而散。 **** 下衙后,秦棠溪回到府邸里,母亲在卧房等她。 母女两人鲜少有说话的机会,秦棠溪忙得脚不沾地,而太妃大多时候会歇在佛堂里。 安太妃品着清茶,见她回来就直言道:「我想回秦淮了。」 「孙太后呢?」秦棠溪更为直接。。 安太妃深笑,「孙家的人要上京城。」 她记得多年前孙夫人指着她的鼻子骂,如今再见,她会按不住自己将孙夫人弄死。 「母亲不必害怕,孙家欠您的,您该留下。」秦棠溪拿了一块盘子里的干果,果子晒干后腌了又晒,多了些甜味。 她想起上次的糯米糕,还未曾给明姝试试。 明姝的性子愈发教她害怕。 安太妃不知她的性子,但一点都没有因自己女儿位高权重而不高兴,相反,她很忐忑,这么多年来已无人敢说起那段往事了。 她望着眼前的女儿,「我不计较你喜欢谁,见过太多的骯脏事情后,你与皇帝之间太过干净了。」 那种干净是感情之间,没有那么多的算计与利用。 当年她曾利用过孙太后,她想报復甦家,可最后还是没有成功。 「母亲说得很轻巧。」秦棠溪嗤笑。 「是吗?前些时日我同皇帝说了德宗陛下。」安太妃抿了一口清茶,对面的秦棠溪不高兴了,「你同她说这些做什么?」 「我只是告诉她捷径罢了。」 秦棠溪拿着果子的手顿了顿,闭上眼睛,道:「您不在意名声吗?」 「溪字何解?」安太妃骤然问道。 「溪……」秦棠溪勐地睁开眼睛。 安太妃却提醒她:「干宗若真宠你,怎会用溪字呢?不过是让你为明帝卖命罢了,你自己心里清楚,当时那种情况,信国公对你尤为疼爱。他走了铤而走险的路子,用你安抚住信国公,若疼你就该帝位给你,若疼你,就不该摄政。」 秦棠溪不过是干宗心中一颗棋子罢了。 秦棠溪抿唇一笑,「棋子罢了,何必想那么多,母亲,我与陛下之间很干净。她想成亲了。」 「你娶她?」安太妃唇角多了些笑意,想起明姝乖巧的性子,颔首道:「便也不错。」 秦棠溪扶额:「你就不劝劝吗?」 安太妃将茶盏放下,捡起一干果,道:「劝?我为何要劝?」 秦棠溪:「……」 「您留下吧,孙家的事我会安排。」 安太妃凝视红色的干果,想起孙家人势利的姿态就噁心,道:「随你,你既然成亲就去办,可要我帮忙?」 秦棠溪:「您好像做反了。」 「不要我帮忙好像不大好,你安排孙家,我就去给你安排成亲的事,一事换一事。」安太妃坦然道。 在感情这个事上秦棠溪还是得给她挣些颜面回来。 她这辈子没得救了,但明姝听话,秦棠溪应当可以的。 「您、随您了。」秦棠溪起身离开,太妃心思与寻常人不一样,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安太妃离开的心思再度被按了下去,在府里待了几日后,孙家的人就入京了。 **** 京城繁华,一入城门就能感受到与秦淮不同的气息。 这里的气息带着奢靡,带着王权的味道。 孙家人在安置在官宅里面,府内早就安排妥当,就连婢女侍卫都由朝廷亲自拨人。 翌日,孙老夫人就领着府里的人入宫感谢。 皇帝不得不去,顺势将长公主拉了过去,两人一道随行。 秦棠溪不愿见孙家的人,但见明姝明亮又带着温柔蜜意的眼眸后,自己的不耐在不知不觉中压了下去。 两人一道进入正殿,殿内诸人都跟着平静下来,纷纷起身见礼。 孙太后下首的老夫人跟着起身,眼内多了些锐利,明姝扫过一眼没有在意,径直在孙太后身侧坐下。 秦棠溪站在殿内,孙老夫人却没有让座,依旧坐了下去。 长公主为尊,这般一来,她就得坐在老夫人下首。 明姝拉着太后的手腕,亲切道:「太后方才与老夫人可说了宫里的规矩,长公主为尊,朕都得喊一句姐姐。」 孙太后轻蔑地看一眼孙家的人,孙老夫人身侧的穿着杏黄色裙裳的姑娘立即起身,「陛下恕罪,是安冉不懂事。」 明姝抬眸,孙家的孙子辈竟出现这么一位聪明的姑娘。 长公主落座,孙安冉就站在祖母身后。 明姝着一身常服,颜色鲜亮,色泽饱满,与她年轻的年龄很相配,但多了些云淡风轻、冰清玉洁的气质。 孙老夫人抬首看了皇帝一眼,浅笑道:「陛下登基也有一年多,威武煌煌,也有王爷当年的风采了。」
第177页 秦棠溪抬眸,露出几分无语,一来就说些不干净的话。 「老夫人说笑了,讨官职吗?」明姝直言,松开孙太后的手,气质慵懒,又道:「推恩一事,朕早就想过,外祖父一去后,孙家并无显着功绩,子孙后辈中也无才能之人,爵位怕是难服众。」 「太后也是这么觉得吗?」孙老夫人也没有觉得羞耻,余光中还轻瞥了一眼长公主。 长公主的母亲就是当年艷冠秦淮的琴妓安南书。 孙太后颔首:「此事需听陛下的。」 「太后怕是还没忘怀当年的旧事罢,如此说来是孙家的错,孙家愿意向太妃道歉。」孙老夫人也很直接,她不怕揭露当年丑事,横竖丢脸的是安南书。 明姝却道:「道歉不必了,太妃不与你们计较。」 孙安冉悄悄抬眸看了长公主一眼,又悄悄地低头。 殿内气氛不大友好,但秦棠溪并不在意,相反,她气定神闲地品茶,道:「太后这里的茶是去岁旧茶?」 「嗯,我爱喝旧茶,旧人也很好。」孙太后意有所指。 孙老夫人的脸色立即就铁青,皇帝继续点头:「老夫人的意思朕明白了,孙家是太后的母家,也是太后的颜面,朕会斟酌一二。」 如此敷衍,一看就知没有结果。 孙家一行人倍感不适,不等赶客就离开宫廷。 孙太后令人象徵性赏了些东西,自己也觉得哪里不对,孙家人好端端入京做什么。 身侧的皇帝嘴角噙了一抹笑,冲着秦棠溪笑,等孙太后有的忙后就没有时间再盯着她们了。 秦棠溪无奈,果然还是皇帝做的事。 她起身道:「臣先回去了。」 明姝立即站起来:「朕送长公主。」 孙太后不悦:「陛下留下,哀家有话与你说。」 两人都跟着停顿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德宗那块你们看明白没? 不明白我可以在评论区解释。 还有德宗陛下就是一疯批美人,这对不是小安阳。 感谢在2021-04-07 19:27:05~2021-04-08 20:33: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娜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捉姦 初夏微热,脱下春日的小袄后都穿上清凉的夏衫,醉颜坊的大堂内尤为清凉。绿树成荫,不知从哪里引来的水流,绕过厅堂一圈,不少人酒喝多了就躺在水旁与人嬉戏。 秦棠溪出宫后就收到消息,苏禾今晚愿意见她了。 醉颜坊里的花招层出不穷,远胜当年的玉楼春,大堂里三三两两的女子在玩着水,衣衫不整,湿透的衣襟倒可看出肌肤,尤其是圆润之地,一看就看得清楚。 秦棠溪扫过一眼就敛下心神,幸好那日将明珠按住了。 苏禾的屋子在后院的二楼上,一路走去,花灯如流水,顶头上的琉璃盏在灯火的映射下泛着明亮的光色。吵闹如闹事,亮堂如白日,景色美若仙境。 上楼后,就只见红色的毯子铺在在地板上,一眼看去见不到人,踩上去后,毯子厚实绵软。 秦棠溪低眸看了一眼,这是乌斯所造,前几年进贡之际明帝赏给了她,后来,明姝喜欢,便拿回了府邸。兜兜转转,竟会出现在这里。 她并未惊讶,踩着细碎的步子敲响了屋门。 「进来。」 声音清越,又夹着女子的娇柔,秦棠溪微微皱眉,手间微微用力,推开了屋门。 屋门一开,露出女子的身影。 纤细绰约,女子回眸,身上一件对襟的低胸莲花大袖衫,胸间肌肤展露无遗,精緻的锁骨下雪山连绵。 秦棠溪微一皱眉,而苏禾起身行礼,「姑娘安好。」 苏禾面前的桌案上摆满着炉火,香菸裊裊,白水在炉子里沸腾,缥缈的云烟给这个姑娘添了几分神女的气质。 明姝娇软,给人一种想要保护的欲望,而苏禾倾城端庄,出淤泥而不染,此时若不是身在醉颜坊,恐让人难以相信她是一花楼女子。 这样的女子令秦棠溪大开眼界,光是一眼就惊艷,恐难想像今夜过后,她会以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她。 她淡然的迈过门槛,苏禾的容颜愈发近了,她抬首去看,竟觉得眉眼处有几分熟悉感。 然而她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姑娘是洛阳人氏?」苏禾从盒子里取过一块茶饼,慢慢地放入沸腾的水中,慢慢道:「江南云雾,香气扑鼻,入口甘甜,回味苦涩,口齿间的香气许久不散。」 茶在水中慢慢地张开,干枯的枝叶变化出原本的模样,清莹碧绿。 苏禾会茶道,沏出来的茶让人忍不住想要饮一口。秦棠溪俯身在桌旁坐下,目光落在那双莹莹玉手上,白皙修长,指甲粉妍,没有染丹寇,似莲花清艷。 一番打量后,她才回道:「秦淮人。」 「您是秦淮人,我也是秦淮。」苏禾展颜一笑,冷艷而娇媚,眼窝中映出秦棠溪的面孔,再说话的语气里带着软糯,「我从秦淮来的时候,那里又多了几家酒肆。以前我经常去那里饮酒,看尽秦淮风光,湖畔碧影,多少的快活。」 秦淮两岸,吴侬软语,苏禾的声音很好听,气质出尘。 就连秦棠溪也忍不住多看两眼,在她的言辞中失去自己的目的,苏禾说了秦淮景色与风光,甚至哪家酒肆生意好都知晓。
第178页 秦棠溪不知秦淮景色,对那里知道不多,唯有做了听客,苏禾的笑与美展现得淋漓尽致,她像是高山上的雪莲,缥缈而难以触摸,又像是宫里盛开的牡丹花,艷冠群芳。 茶喝过一盏后,苏禾起身,慢慢走到秦棠溪的面前,朝着她露出最真诚的笑:「姑娘。」 进入醉颜坊的人都是为着身体来的,谈情说爱是给别人听的,苏禾很自觉,将手轻轻放在客人的肩膀上,面容就凑了过去,亲切地又喊了一声:「姑娘……」 秦棠溪慢慢拨开她的手,目光落在她的白皙的面孔上,「姑娘多大了?」 秦铮的女儿若在,应该与秦棠溪年岁相仿,但这个女子看上不去不过二十左右,但有些人的年龄是看不出来的。 花楼女子懂得如何保养自己,秦棠溪对立面的门道一清二楚,比如喝些什么东西。 苏禾笑意娇柔,贴近客人的侧脸,近到可以看到她脸上的绒毛,客人也很美丽。 「苏禾的年龄可不能说,您若喜欢,苏禾今日就是您的。您也是苏禾接待的第一位客人。」 秦棠溪的耳朵浮现晚霞般的红晕,她抬首看看屏风上的锦绣山河,低头看看杯盏中的自己,再抬首对上苏禾的眼眸,抿唇道:「是吗?可我不玩雏儿。」 苏禾低眸,脸皮到底还是红了,眸若水洗,「干净出尘,不好吗?」 「不好,没了滋味。」秦棠溪随意道,她对女色并无兴趣,情到浓时贪的就不是身子了。 苏禾觉得有意思,舌尖在自己唇角上舔了舔,靠近客人的耳朵,伸出舌头,可客人挪了挪身子。 就差那么一点。 秦棠溪不喜欢同其他女人靠近,除了明姝外,她都有些厌恶。 苏禾的靠近让她心里想起明姝。 苏禾扑了空,可客人的味道是她闻到最好闻的,不知怎地,就想尝一尝。进入醉颜坊的那么多女人,都是粗俗无知,都是冲着她的身体来的,唯独面前的人不同。 被追捧惯了,碰到了硬骨头后反而激起心中的欲望。 苏禾起了叛逆的心思,贪婪地嗅了嗅客人身上的味道,「姑娘,你来这里不就是寻欢作乐吗?」 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让她求着欢好的女子。 客人身材好,五官精緻,想必衣裳包裹下的酮.体也更加美丽。 客人出尘又带着不同寻常的诱惑,就像的刀口上的花,想要採撷,又怕被刀所伤。苏禾渐渐迷失在欲.望中。 「我来见识见识罢了。」秦棠溪起身,眸色清冽,并无半分温存,她起身就要离开。 苏禾拦住她的去路,手伸到半空中就被秦棠溪冷冽的目光制止,她讪讪道:「姑娘,你想见识什么?衣裳未脱,感情没谈,身体没碰,衣裳完整,那你什么都没有见识到。想要见识,只有留在我的床上才可以。」 屋内香气涌动,引人热血沸腾,秦棠溪不知怎地就想到了明姝,心中有股强烈的欲.望生起。 苏禾淡笑,「姑娘,留下吧。」 秦棠溪冷冷地看着她,目光颤动,苏禾笑意不减,重复道:「姑娘,留下吧。」 迷惑的声音就像是一阵阵迷雾,慢慢地将眼前的人变成明姝的模样,秦棠溪勐地一颤,瞬间闭上眼睛,深深唿吸后再度睁开眼睛。 还是明姝的样子。 她果断拂开苏禾,推门而出,不敢停留般离开醉颜坊。 苏禾失望,吴太后的药效还是不够,她看向桌案上的云雾茶汤,有些扫兴。 她喜欢秦棠溪了。 不,仅限于秦棠溪的身体。 **** 慈安宫中的灯比昨夜亮了很多。 吴太后依靠在床榻上,宫女跪在她身前慢慢地给她揉着双腿,她惬意地阖上眸子。 就在她享受的时候,内侍匆匆入殿,悄悄禀道:「太后娘娘,长公主见了苏禾。」 「见了?」吴太后勐地起身,一脚踢掉了身畔的宫女,激动得站起身来,忍不住亢奋道,「长公主现在在何处?」 那日的一杯酒有一月之效,只要喝了江南云雾茶,看见什么人都会当作是自己的心上人,就算是一个男人,也会被她搂入怀中。 内侍禀道:「方才来报的人说长公主驾车离开,不知去了何处?」 「不知去了何处?」吴太后震怒,「不知道跟着吗?」 内侍忐忑得不敢抬首,拼命地垂首。 「废物……」吴太后怒骂,自己赤脚在原地打转,好不容易引得秦棠溪入局,苏禾真是没用。 她怒不可遏,殿内的内侍与宫女都跪下来,生怕不小心就惹了太后不高兴。 「太后娘娘……」 殿外传来了内侍的禀告声,吴太后抬眼,一人慌里慌张地跑进来,进门地时候被门槛绊住,整个人扑了进来,口中高唿:「娘娘,宫门来报,长公主入宫了。」 「入宫?」吴太后怔忪,这个时候入宫做什么? 摔倒的内侍从地上爬了起来,膝行至她面前,禀道:「好似去了陛下的寝殿。」 找皇帝了?吴太后略有几分奇怪,这个时候去见皇帝有些说不通,难不成苏禾没有成功? 不对,就算没有成功,也该回府。 她立即道:「去陛下寝宫。」 **** 明姝从书阁回来,正在沐浴,白玉汤池里宽阔,水汽氤氲,夏日里花瓣多,池子里漂浮的都是新鲜花瓣。
第179页 宫人都被屏去了殿外,明姝一人在里面,脱了衣衫后,踩着台阶下水,进入水中后,整个人都舒服下来。 水温正好。 前些时日,安太妃与她说了德宗的事情,又神秘地说起那位皇后的事情。 说来说去,就道民间猜测德宗陛下与自己的养女不干不净,为隐瞒行径,就对外宣称养女并非是皇室血脉,废除公主爵位后,送入皇陵,过了些时日,以后位将人迎进宫门。 德宗陛下手段多,强兵之下,朝臣屈服,也在意料内的事。 几日来她看到了一本野史,说的话与安太妃相似。 她也动了那样的心思,但阿姐不肯。 她也头疼。 今日在书阁里待了大半日,身上染了书香味道,头髮上也是一样,她顺便将头髮洗了。 刚拆下髮髻,屋外响起匆匆的脚步声。 接着,殿门被推开,明姝蓦地一惊,呵斥道:「谁人放肆?」 哐当一声,殿门再度被关上,脚步声慢慢靠近,她勐地震惊,欲开口却见屏风后人影转了过来。 看见容貌后,她就愣了下来,「阿姐?」 「你怎地进宫来了……」 话音未落,秦棠溪合衣走入水中,明姝惊讶,「阿姐……」 走近才发现她的面上微红,眼神迷离。明姝害怕起来,走到她面前,探了探她的额头,水中热气蒸腾,压根就探不出什么温度,相反,秦棠溪勐地握住她的手,轻易将她拉入怀里。 「明姝……」秦棠溪欲言又止,她凝望着明姝露在水面上的肌肤。 白皙细腻,近乎完美,她咽了咽口水,半晌后,她将人涌入怀中,低首吻上明姝的唇角。 水中的温度骤然升高,明姝浑身发热。 这时外间嘈杂起来,吴太后来了,拾星将人拦住,吴太后不悦,扫她一眼:「哀家想见见陛下。」 拾星跪在地砖上,双手作揖,矮下姿态,道:「陛下在沐浴。」 「那哀家等一等。」吴太后朝着身侧的人扫了一眼,立即有人悄悄退了出去。 皇帝寝殿不大,浴室就在隔壁,一探就知。 窗下无人,走过去就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夹杂着女子的喘.息声。 拾星急得团团转,方才长公主匆匆而来,步履漂浮,神色匆匆,可见是出事的。 吴太后来势汹汹,必然是故意的。 她悄悄地瞧了一眼太后,咬牙退了出去,吩咐内侍:「走快些,去将孙太后请来。」 内侍脚程快,拼命地跑向庆安宫,到时,宫门紧闭,他大声唿唤,半晌后,里面响起一声音:「时辰不早,太后不见客。」 「陛下处出事了。」 宫门被打开了,片刻后黑暗中孙太后匆匆而来,不等问话就登上车辇。 被孙太后抛弃的安太妃躺在榻上懒懒地翻过身子,这么冷清的宫廷也会出事,她困顿,闭上眼睛就睡了过去。 **** 吴太后久坐不肯走,抬首去问拾星:「陛下沐浴多久了?」 「回太后,陛下进去不久。」 「哀家自己去看看。」吴太后起身,拂开拾星的双手,大步往殿外走去。 吴太后为尊,按照尊卑礼数,她们都不敢违抗,更不敢唤内侍过来阻挡。 拾星一咬牙,在廊下拦住吴太后,大声说道:「太后娘娘,陛下沐浴,您进去于理不合。」 「陛下在里面吗?哀家来这么久都见不到人,准是你们这些狗东西在煳弄哀家。」吴太后一脚踢到了拾星的肩膀,拾星的身子晃了晃,快速地匍匐在地,咬牙道:「太后娘娘,于理不合。」 吴太后恼恨,吩咐人道:「将她带下去,皇帝不在宫里,定是你们这群人照顾不周。」 慈安宫的内侍立即动手去拿人,拾星拼命挣扎,「我是陛下的人,太后您打狗……」 「打狗也要看主人,吴太后这是闹什么呢?」 身后传来威严的声音,动手的内侍包括拾星都跟着停了下来,吴太后回身,见到来人后暗自皱眉。 「这是闹什么呢?」孙太后披衣而来,髮髻未挽,身上披着披风,一看就是匆匆而来。 吴太后懊恼,面上不作恼意,道:「陛下不见了。」 拾星抢话道:「陛下在沐浴。」 「沐浴?来了个把时辰了,都没有见到陛下,沐的哪门子浴?」吴太后道。 「你半夜过来捉姦呢?丫头们说沐浴就在沐浴,难不成还跑了?」孙太后怼道。 「别急躁。」吴太后走过去,凑在对方面前轻轻道:「她们说皇帝在浴室里,长公主也进去了,你说我急不急?」 孙太后面色变了,不等其他人说话,自己就朝着殿门走去。 这时,殿门自己开了,皇帝披头散髮走了出来,「你们闹什么?」 拾星勐地瘫软在地上,快速反应过来,冲着她磕头:「陛下,是吴太后说您不再宫里,非要硬闯。」 「大半夜都很闲吗?」明姝扫了一眼廊下的内侍与宫女,怒气不显,淡然道:「闹腾这么久,也都累了,都拖出去打上几十板子。两位太后也跟着闹,不如回宫去吧,朕累了。」 吴太后不肯就此离开,「陛下,长公主呢?」 「长公主?」明姝讶然,看向拾星:「长公主呢?」
第180页 拾星回道:「奴未见长公主。」 「长公主不见了吗?」明姝看向吴太后,自己跨过门槛,走到她的跟前,低声道:「您再闹腾,朕就挖了吴家的祖坟,您试试。」 「你敢……」吴太后震惊,对面的皇帝阴气毕现,冷冽无常。 「你看朕敢不敢。」明姝怒从心头起。 帝王威仪,震慑得众人不敢言语,就连她的母亲也干干站在一侧没有说话。 吴太后却笑了起来,「陛下恼恨是为了长公主,姐妹违背伦理,御史台不会饶过你们的。」 「是吗?御史台知晓,朕就挖了吴家祖先的坟墓,将你的父亲弟弟挖出来鞭尸,吴太后,朕丧心病狂,不在意你会不会说出去。但朕不会死,会死的是你,您想想,尸骨拉出来鞭尸,祖先的尸骨浇上粪便,会是何等的滋味?」 明姝镇定从容,一点都不生气,说话时唇角微微翘起。 吴太后气得拂袖离开。 而另外一人朝着浴室内走去,明姝眼疾手快地拦住她,「母亲,您去哪里?」 「你回去,我去见见她。」 「不必了,这里有朕,您回去吧。」明姝转身就进去,不顾孙太后恼怒的眼色,「陛下……」 殿门砰地一声关了起来。 孙太后气得头疼欲裂,不情不愿地回到慈安殿。 安太妃睡得正是香甜,她勐地将人推醒:「安南书。」 「在呢……」榻上的人翻了个身子,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见对方安然无恙又闭上眼睛。 「安南书,你闹够了吗?你就不能劝劝长公主?」 听到气头上的一句话后,安太妃终于捨得张开眼睛,眼梢勾出一抹媚色,无奈道:「有权就好说话,她若无权就好办事,你抢回她手中的权柄。」 「你……」孙太后噎得无话可说。 安太妃又道:「这个世上权与亲情之间是无法平衡,秦棠溪有权就不会听我的,皇帝有权就不会听你的。秦棠溪并非幼儿,她是权倾朝野的长公主,多年来攒下来的权力让人对她产生畏惧之心,多少人将女子送至公主府,她可曾多看一眼。她如今权势滔天,就算废帝,也是一念之间的事。她对你诸多忍耐是看在皇帝的情面上,同样的情况下,没有皇帝,你敢对她说不字吗?」 剖析到这般地步,她也就不藏着掖着了,继续说道:「别说是皇帝自己愿意,就算她不愿意,秦棠溪动了心,她也只能听着。要怪就怪你们自己没有本事,将她拉下来,她就会断了与皇帝的心思。」 整个大魏都被秦棠溪掌握着,想要说服她,就需看她自己的意思。 孙太后气后冷静下来,慢慢阖上眸子,何止大魏掌握在秦棠溪手中,就连她们的命也在秦棠溪手中。 **** 秦棠溪睁开眼睛,入眼是樱色的锦帐。 她勐地想起明姝喜欢樱色。 她动了动,明姝立即就靠了过来,膝盖弯曲,半跪在踏板上,「你醒了。」 秦棠溪眼内一片清明,明姝就笑了,「你的衣裳是我换的,穿的我的,不过,你放心,我没有碰你。」 简单明了几句话听得秦棠溪心里微甜,她朝里侧挪了挪,「什么时辰了?」 「还不到子时呢?」明姝识趣地在她身侧躺下,昏暗的光线下与她四目相对,不知怎地她觉得眼前的人也很脆弱,「你今日是被人算计了吗?」 「我只饮了一杯清茶,江南云雾。」秦棠溪回想当日的情景,那杯茶再正常不过了。 明姝贴着她,盯着她的眼睛,果然在她眸子里看到了困惑,她便道:「玉楼春里有那种药,第一次见你,我便被玉娘灌了药的。」 「不一样的……」秦棠溪欲言又止,那时她眼前都是明姝,不管看谁,都是明姝的模样。 明姝轻轻抚摸秦棠溪的脸颊,安静而又从容,道:「你去了哪里?吴太后来了,好像察觉什么,被我吓走了。」 明亮的光线下,两人四目相对了须臾。 秦棠溪主动靠过去,把脸贴在明姝的脸颊上。 明姝没有动,也没有拒绝她,在浴室中自己是拒绝的,因为那个时候她是不清醒的。 锦帐内静悄悄的。 秦棠溪将身上的被衾盖到明姝身上,在看不见的摸索中,她拉开了明姝的寝衣。 耳畔响起明姝吸气的声音。 「你、你的药效还没有过吗?」 明姝有些害怕,但没有拒绝,身子僵硬。 「过了,我很清醒。」 明姝这才松懈下来,手在自己的胸前交叠,扬首看着秦棠溪。 秦棠溪的手温柔而有力,慢慢地解下寝衣。 寝衣被丢在了踏板上。 肌肤贴着肌肤,温度透了过来,明姝将自己的脑袋埋在秦棠溪的颈间,慢慢地感受到背后有一只手在游.走。 她没有动,秦棠溪的手落在她的腰间。 那里只有大片大片柔腻的肌肤。 作者有话要说:前一章就是明姝猜测德宗陛下与她的皇后是有血缘关系的,对外称是没有,明姝就想效仿。 但是长公主不答应。 留言留言,敲碗敲碗。 感谢在2021-04-08 20:33:46~2021-04-09 21:05: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凉宸1个;
第181页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娜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两文钱。 明姝的手在被上绞着,害怕得闭上眼睛。 方才在两位太后面前还有十足的威严,现在就露怯了。 秦棠溪不知方才的事情,只觉得她很好看,身上的肌肤如初雪如上好的白釉,把持不住就会乱了分寸。 这一刻,礼数与伦理都被眼前的春景逼退得不知去了哪里。 秦棠溪徘徊的手顿住,慢慢地,揽住她的腰,轻易地含住了她的唇。 吻意撩人,情深意浓,齿间勾缠。 秦棠溪的手抵着了明姝的腰后。 明姝不得不跟着扬起纤长的脖颈。 她很乖顺,配合得也很好,没有令秦棠溪分神。 紧闭的眼睛上感受到一阵一阵温热,缠得她心神颤动,逼得她不得不睁开眼睛。 睁眼就看见秦棠溪通红的眸子,她微微一怔,喜欢与圆房当真不是对等的吗? 她困惑,然而秦棠溪的手滑过她的肩际,掀起阵阵颤..栗,不知怎地,她就问出了口:「你说过喜欢与圆房是不一样的……」 秦棠溪埋在她的颈间,「是吗?或许我忘了。」 明姝道:「你骗我。」 「骗你的,就是骗你的。」秦棠溪笑了出来,下一刻就咬上明姝的下颚,耳畔响起深深吸气声。 明姝疼得皱眉,想问又不敢问了,就连双手都不知该放在何处。 但这一刻,两人的唿吸都乱了。 秦棠溪好似极懂这些事,如何知晓让明姝害怕、如何让她舒服,如何让她乖顺。 她的小姑娘一如既往地乖巧。 那双漂亮的眼睛恢復澄澈,没有兇狠、没有阴冷,清澈见底。 她忽而害怕起来,是她带坏了明姝。 侧过来,她慢慢地抚摸着嵴背的蝴蝶骨。 明姝躲开了,趴在床榻上扭头看着她,眸色困惑。下一刻,那只温热的手在她的眉眼轻轻按揉着。 慢慢地,锋利的齿间在她耳畔口口口口,明姝闭上了眼睛。 阿姐怎地喜欢咬人了…… 慢慢地,锦帐间传出了抽气声。 **** 半夜的时候秦棠溪蓦地醒了,睁开眼睛,一片漆黑,耳畔传来温热的唿吸声。 是明姝。 她扭头去看,小姑娘紧握成拳的手摆在自己月復口前,如同婴儿后酣睡,她笑了笑,眼中黯淡的光慢慢地燃起。 她再度睡了过去。 翌日早朝,明姝被喊了起来,迷迷煳煳地,却不见秦棠溪的人影,四下一看,人坐在自己的的状台前。 看了一眼后又躺了下去。 刚睁开眼睛,拾星就在她耳畔道:「陛下,昨夜那些宫人内侍如何处置?」 「打板子,送去他们该去的地方,吴太后处令人盯着,不许与宫外通消息。」明姝登时就清醒了,抓着拾星的手就坐了起来,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她有些煳涂,可眼前的事情又压过那些煳涂事。 拾星退下了,秦棠溪走了过来,目光在她白皙的面孔上停留须臾。明姝趁机揽住她,蹭了蹭她的侧脸,悄悄问她:「我们是圆房了吗?」 秦棠溪眼睫轻颤,睨她一眼:「没有饮酒,自己煳涂了?」 明姝想了想,不自觉道:「估摸着是你、太温柔了。」 秦棠溪嘆息,果然还是个傻姑娘。 抬手理了理小姑娘的襟口,忍不住亲了亲她的眉眼,低声道:「吴太后的事我去处理。」 「不,我去,她欺负你,就该我来做。自己为自己出头,就说明没有人疼你的。」明姝心情很好,言辞眉梢都是无法遮掩的喜色。 秦棠溪无奈,前几日还想着小姑娘愈发有帝王威仪了,今日就开始犯傻。 她不可,明姝坚持:「我来做、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还有你昨夜去了哪里?」 秦棠溪无法回答了,不过昨夜的事情太过蹊跷,分明是苏禾的茶有问题,那吴太后如何知晓的? 明姝望着她,声音提高了些:「秦棠溪?」 骗子,从头开始就骗了她,什么喜欢与圆房不同,分明就是说谎。 蓦地被人连名带姓喊着,秦棠溪一时怔忪,抬眸就见明姝眼中的困惑,她忙笑了笑,手按着小姑娘的腰肢,将人送到自己的眼下,不由分说就堵住了小姑娘的嘴巴。 尝到甜头后,明姝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只觉得一股甜蜜将自己笼罩起来。 接着,秦棠溪亲自给她穿朝服,梳发,事无巨细,一点都不用宫人插手。 渐渐地,明姝就忘了这么一件事。 上朝后,皇帝盯着长公主看了好几眼,对方心神不定,竟也没发觉,直到有人问起那些武人中已有人私自离开洛阳,耐不住悽苦。 甚至还有人去花楼里买酒喝,种种等行迹都被拨出局。 剩下的不过三五人。 下朝后,皇帝留下几位重臣,将那几人召来。 几人来自全国各地,有余杭、有漠北,天南地北。 五人穿着守城兵的衣襟,见驾后都不敢抬首。 经过一段时间的磨砺后,稜角都渐渐磨平,他们不再像刚入城时没有规矩。 明姝手中捧着记录他们过往的文书,随意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你们觉得对吗?」
第182页 秦棠溪蓦地抬眸,这是她问信国公的话…… 信国公从边境回来之际,她不过十余岁,看过许多史书,对于军事懵懂而好奇,趁着无人之际便问出了这句话。 信国公出身大家,自小就受到世家的影响,刚骨铁血,可渐渐行事又与世家子弟不同。 他忠君,他爱国,可诸多言语中透着皇权的无奈。 那日问过后,信国公沉默许久,只道:「对又不对。」 她细细去问,信国公深深看着她,却不肯言语,好似不愿回答。 殿内陷入一片寂寞中,不仅五人沉默下来,就连朝臣都是面面相觑。 这句话定然是不对的,可皇帝这么一问,就让人觉得回答不对肯定是错的。 是以,所有人都沉默了。 皇帝心思与明帝大不相同,跟着明帝办事的对她的心思捉摸不透,他们渐渐知晓这位皇帝与寻常女子不同。她勤奋,但不与长公主争权,她是皇帝,却不以此来霸道行事,内敛而知分寸。 所以他们断定这句话的回答肯定不是中规中矩的。 就连秦棠溪都猜不透明姝的想法。 明姝略显失望,将文书撂下,道:「你们可曾读过读书。」 五人齐回:「读过。」 「那为何这么简单的问题无法回答呢?」明姝看向他们。 秦棠溪抬眸,上座的皇帝自信有度,粉白的小脸上扬起不快,眸子愈发幽暗,她恍惚在想,那还是不是昨夜乖巧听话的小姑娘? 答案未果。 殿内无人回答,明姝又道:「都会去吧,想到了再回答朕。」 五人齐齐退下,朝臣对视两眼,都跟着退了出去。秦棠溪临走前还看了皇帝一眼,皇帝没有看她,垂眸而思,似是有些累了。 出宫后,赵绘处来了消息。 秦棠溪回府更衣,赵绘在府里久候。 他费尽一番心思才将跟着的人甩掉,见到殿下后直言道:「教主不见了,那日匆匆一见,面带白纱,可见是一女子。身形颀长,眼角有一泪痣。从那日见后,就一直不得见,人就这么凭空消失。小的让人去查去找,了无音讯。」 他害怕教主会对长公主不利,所以顾不得匆匆来见。 秦棠溪困顿,听后也没有太多的情绪,信国公见过天理教的教主,这点百口莫辩了。 赵绘却担心天理教的教主会趁机作乱,又道:「殿下,可要去捉拿?」 「那倒不必,盯着苏禾就成。」秦棠溪顿悟,太后也天理教多半也有联繫,她又吩咐道:「你不必急躁,我身边有温瑕,不会出事。」 赵绘颔首,又提醒道:「殿下,教主曾去过醉颜坊。」 「嗯?」秦棠溪诧异,这位天理教的教主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这位教主神通广大。」赵绘道。 秦棠溪无端笑了,「你且回去吧。」 赵绘退下了。 过了好一会儿,秦棠溪唤来温瑕,吩咐道:「近日你调些人保护好太妃。」 温瑕领命了。 秦棠溪更衣后就回了署衙,衙内不少人,江知宜也在。 众人见到长公主后俯身行礼,江知宜将请帖递过去:「殿下可赏脸?」 秦棠溪接过来,眸子幽幽,江知宜要成亲了,她敛下幽思,露出笑意:「恭喜。」 其他人都不觉对江知宜说了恭喜一类的贺词,江知宜一一谢过,言笑晏晏。 女子通婚,在大魏算不得稀奇事,德宗陛下以后,都是顺理成章、有例可循。 对德宗陛下最了解当属明姝,此时她捧着匣子去找太妃。 昨日太妃歇在了庆安宫,到现在都没回去,明姝过去后就理直气壮地进宫了。 孙太后昨夜歇息后就闹了头疼的毛病,皇帝来了也没有起,安太妃也不去唤她,自己接过皇帝的匣子。 金银珠宝都是些俗物、死物,匣子里抓装的玩意恰好合她的心境,没有拒绝就收了。 明姝喜笑颜开,鼓起勇气道:「我们圆房了。」 安太妃唇角的笑意瞬间凝滞下来,手指着内殿:「小祖宗,不许在她面前提。」 明姝点点头:「不提,您说的德宗陛下,近日来翻阅不少野史,想来您说的是真的。」 安太妃睨她一眼:「然后呢?」 「我欲去做,然而阿姐不肯。」明姝懊恼,阿姐素来心性坚,说不肯就不会答应。 安太妃想了想,只道:「端午快到了。」 明姝没有明白,太妃心思与旁人不同,从前对长公主不管不问,如今又纵着她,真让人不解。 她思考一番后,颔首道:「快到了。」 两人就像打着哑谜一般,安太妃懂,明姝自己不懂,又追问道:「太妃是何意?」 「你自己体会,陛下,时间的事不能用眼睛看,许多的事都是被瞒住了,就像是赵烨,风骨天成,最后也落了叛国的罪名。人无一世清名,来之不易,许多人不爱权不敛财,却为了一名声做了许多错事。若被名声羁绊,也就白活了。我不爱名声,当年穷尽手段入了宫,后来才发觉都是错的。可现在又觉得是对的,权柄在握,名声、钱财都是囊中之物。」 安太妃语气清幽,并没有什么过多的情绪。 或许你觉得现在办的事情是错的,过段时间后就会觉得是对的,错对不一,没有绝对的错与对。
第183页 明姝听后,还是有些茫然,面对太妃的气定神闲,自己成了四处碰壁的无头苍蝇。 她咬牙问道:「太妃,阿姐是您亲生的吗?」 安太妃睨她:「她不像我吗?」 明姝摇首:「不太像。」 安太妃气恼:「哪里不太像?没有我的美貌在前,有她精緻的五官?」 明姝汗颜,道:「阿姐行事稳妥,光明磊落,太妃行事看似无伤大雅,可诛心杀人。」 秦见晗的事情教她明白过来,安太妃的心思不在朝堂上,内宅大院里的事情便是一把好手。 「她光明磊落?啧啧啧……」安太妃嗤笑,「那是仁慈有余,迟早会害了自己。」 明姝被她驳得脸色通红,自己不敢得罪这位的,毕竟将来的事情还需靠她,自己再度低声下气道:「那您说这事怎么做?」 「德宗陛下太过阴狠,你不必学她。这个女儿要不要都无妨,你便说当年有人掉包便是。」安太妃极为悠闲。 明姝听得脑壳子疼,「阿姐不肯。」 「那你们就这么等着,等着被人戳穿,被人戳着嵴梁骨骂。」安太妃起身就走。 明姝忙拉住她:「您莫急,她真的不是您女儿吗?」 安太妃拂开她的手,瞧着她怯弱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来,道:「别同我说话。」 触及底线后,太妃不高兴了,明姝忙改口:「晓得了晓得了,只当年一事我不大清楚,您去办?」 「也成,我不做亏本的买卖。」安太妃復又坐了下来。 「您要什么?」明姝心口发慌,总觉得安太妃有所求。 安太妃道:「不难,我要陛下将我的名字从玉碟上抹了,百年后不入陵寝。」 「这……」明姝怔忪,起身诧异道:「为何?」 安太妃坦然,「当年为妾本就不是我的意思,如今有了机会,我自然想得清白身。」 说到最后,她眼中突然有了光。 明姝感受到她的果断,这么多年来盛宠的名声不过是假的,有很多事情是她不了解的。安太妃深处富贵家里,活得却不高兴。 「我尽力去办,会悄悄的。」 有的宫妃就算是死,也不会除名,要这么办就只能瞒着天下人。 「太妃,我能知晓当年您与太后事情吗?」 孙安两家曾是世交,多年的来往,后安家被下狱,女儿被卖入花楼。孙家不仅不管,甚至还要嘲讽为难。 她抬眸去看,安太妃眉眼一片平静。 「不能,谁愿意把丑事告诉别人,陛下等着就是了。」安太妃拒人千里。 明姝无奈,只得离开庆安殿。 几日后,就到了端午节,这日恰好休沐,皇帝去了西苑,观赏狩猎。 长公主得到消息后也赶去西苑。 西苑与寻常地方不同,箭羽无眼,偏了分毫就容易伤人。 等赶到的时候,校场上人杂,一时间看不清楚是谁,她走近的时候,皇帝与人说话,见她后眉眼一扬:「阿姐来了。」 众人起身行礼,秦棠溪吩咐起身,宫人搬来座椅,她一道坐下。 皇帝走下来,悄悄道:「阿姐,你今日留下吗?」 秦棠溪眼皮一跳,周遭的人都看了过来,她努力抛开杂念,认真道:「留下。」 皇帝立即就走了,坐回自己的座位上,袖口中的手绕指成柔,聚精会神看向骑射。 今日都是自愿下场,赢了的人自然有赏。 放眼去看,箭羽在场上飞来飞去,无端多了几分危险。 箭射出去,悬在空中的葫芦就碎了,立即飞出一只鸟,距离隔得远就认不出什么鸟儿。 皇帝看得津津有味,其他人都屏息凝神,今日有那五人下场,只要他们中有人胜出,就会赢得陛下的注意力。 最后一组时,只见一人一连射中十箭,接着又射出一箭,竟将对家的箭半道截住了。 场上欢唿,明姝也露出惊讶的神色:「那是何人?」 内侍道:「那是余杭周氏举荐而来的武人周扬。」 「箭法好,心计也好。」明姝露出复杂的神色来。 其他人面面相觑,不敢再提,最后是周扬胜出,皇帝照例赏了些端午节礼,随后就带着人离开。 长公主随心,一起来到庆安宫用午膳。 两人到后不久,安太妃就从殿外走了进来,「你们来了。」 简单一句寒暄后,就没人再说话,安太妃在宫里住了几日,孙太后头疼病犯了,她就一直照顾。 孙太后不高兴,一双眸子深邃如潭,没有笑。 没有太多的娇饰。 殿内的气氛变得更冷了些,一顿饭吃得几人都不大开心,安太妃都撑不起场面,更别说其他人了。 用膳后,两位小辈就离开了,安太妃服侍太后歇下。 秦棠溪带着明姝去了暖阁,时至今日,两人都不是爱玩的性子了,有时间都会用在政事上。 乌斯一事,还有秦淮逆党,激流勇进下,她二人都不得自由。 秦棠溪直接道:「乌斯对大魏惯来有野心的,败在信国公下,这次吃亏后,还会捲土重来。」 明姝嘴角一勾:「乌斯蛮夷,明知大魏是女帝,还提出拿马匹交换女子的交易,分明是贬低大魏。依我之见,就用女子为将。」
第184页 「女子为将?」秦棠溪怔忪下来。 明姝笑道:「温瑕不错。」 秦棠溪立即冷颜:「不成,她来时说过不入朝堂。」 「为何不入?」明姝奇怪,温瑕本事了得,无论是武功还是心算,都是顶尖的,她早就有了想法,令温瑕镇守,再派熟悉地形的老将,经过些时日,懂得乌斯习地形后就会迎刃而解。 其实乌斯使臣来闹后,她就有了这个想法,但是没有想到温瑕会有这个条件。 「阿姐,她来自哪里?」 「不知晓。」 明姝又道:「这也不知那也不知,你就敢用?」 「公主府里多是这般的幕僚,若要细问,只怕还有江洋大盗呢。」秦棠溪浑然不在意这些细节,多数都是在公主府内待了多年,都有几分本事,公主府不留酒囊饭袋。 明姝羡慕,嘆息道:「我何时才如你这般。」 秦棠溪好笑:「你是皇帝,有能之人自然慕名而来。」 「慕权而来罢了。」明姝唉声嘆气,又道:「将温瑕给我可好?」 「不成。」秦棠溪冷颜拒绝。 明姝伸手抱住她,故作撒娇:「秦棠溪。」 「听不见。」秦棠溪故作捂住耳朵,身子却朝明姝怀里倾了倾。 「听得见……」明姝在她耳上咬了一口,「温瑕极听你的吩咐。」 秦棠溪皱眉抽气,「不成,这是规矩。」 明姝伏在她的身上,「我就是规矩。」 秦棠溪不肯答应,明姝急躁,气急败坏地咬住她的肩膀。。 「咬也是不成的。」秦棠溪无奈,捂住明姝的嘴巴,慢慢地将手口口她的衣襟下。 暖阁内无人,空阔无人,光线黯淡,如同夜间。 秦棠溪这么一伸手,明姝就明白过来,扬起的眼梢带了几分媚意,「朕牺牲色相,如何?」 解开细带的手蓦地顿住,眉眼弯弯,「陛下的色相值钱吗?」 明姝顿时泄气,「为何不值钱呢?」 「还练过吗?」秦棠溪不知合时摸索到了她的口口,大片柔软,摸着很舒服,她喜欢这样动人柔软的明姝。 明姝早就不练了,也已生疏,但在她的按揉下,情不自禁地露出嘆息舒服声。 地毯很柔软,两人都是赤足踩在上面,秦棠溪解开了她的外袍。 接着中衣,最后是一件樱色的单衣,她停了下来,反摸上明姝的耳朵,「拿你换温瑕吗?」 声音柔媚,听得明姝心口痒,转身就亲住她的嘴巴。 真讨厌。 不必说话了。 倒贴的滋味不好受。 秦棠溪搂住她,慢慢地轻抚她的后颈,令她渐渐安静下来。 明姝将脑袋埋进她的颈子里,姿态换了以后,手臂不觉收紧,然而她自己不知怎地翻身趴了下去。 秦棠溪摸着嵴背上的骨肉,漂亮的蝴蝶骨让她沉迷,她又道:「还需问问温瑕。」 明姝恼恨,「我这色相还值银子?」 「值些银子。」秦棠溪愈发喜欢这样的明姝,今日也不再满足,俯身吻着蝴蝶骨,身体里的欲.望盖过理智。 「多少银子。」明姝咬牙,她这皇帝不值一文钱。 秦棠溪不为所动,就像没有听到一般,抚摸她的后颈,微微用力,道:「大概两文钱。」 声音暗哑。 作者有话要说:为什么就值两文钱? 玩个游戏,猜到了发个红包。 今晚出去浪,所以早点发。 第四遍了。 感谢在2021-04-09 21:05:52~2021-04-10 17:20: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娜2瓶;拾玖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咬三口 「为何就值两文钱?」明姝讶然。 而秦棠溪朝她伸出两根手指,明姝皱眉握住她的手指就要咬上去。 两人你来我闹,闹过许久,天色都黑了,才停了下来。 明姝安静地躺在地毯上,手拽着对方的手,悄悄道:「阿姐,我们会长久吗?」 以前不知生死的可怕,只知玩乐享受,死过一回后,从浮云跌落尘埃,尝尽苦头后,不仅权势重要,生死也犹如一道鸿沟。 如今自己掌握旁人的生死后,她就变得更加贪心了。 她侧身,趴在秦棠溪的身上。 秦棠溪转眸,与她对视,道:「你是天子。」 明姝摇首:「那也是你捧上来的。」 秦棠溪嘆息:「那也是天子,日后你大可不必日日听我的。」 明姝拒绝:「你的决定都是对的,我自然要听。」 秦棠溪沉默下来,明姝摸摸她的脸颊,恋眷地望着她,眼中满满地仅有她一人。 「陛下。」秦棠溪忽然皱眉。 明姝眼皮子一颤:「怎么了?」 秦棠溪抿着红唇,沉默不语,明姝咬住她的唇角,舔.舐辗转。 **** 翌日下衙后,秦棠溪回府就唤来了温瑕。 「陛下同我要了你入朝。」 温瑕诧异,直接拒绝道:「殿下,来之前有言在先,我不入朝为官。」 「前不久乌斯一事,你应当有所耳闻,乌斯蛮夷之国,但也是马上名族,善战而精通战术。这些年来两国不断纷争,信国公去后,乌斯捲土重来,边境是否挡得住,还是二话。你出自信国公府,想必对军事也略知一二。」
第185页 「殿下……」温瑕震惊,忙跪地请罪。秦棠溪却道:「莫要慌张,你来时我刚摄政不久,你夸我是有能之人,我确很高兴,然而回头细想,我不过是一小女子罢了。信国公对我恩重如山,我却无法回报,他死后深陷骂名,而我什么都做不了。倘若他还在,乌斯定不敢如此放肆。你既受他教诲,就该去抵抗乌斯。」 温瑕额头生汗,「信国公在战场捡回了我,将我带回府上,后来我也曾随他征讨乌斯,后无战役后,他便令我来保护殿下。我从踏入长公主之际,便是殿下的人。从那以后,我也与国公爷断了来往。」 「我从未疑过你的忠心,陛下赏识你。国公爷的案子还需从癥结出发,你先去边境,等你回来之际,我必替他翻案。」秦棠溪郑重道。 非她大言不惭,信国公牵扯秦铮逆党,秦铮若是无辜,那么他自然就是清白的。 温瑕眼中闪过亮光,忙磕头拜谢:「殿下吩咐,温瑕自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国公爷地下有知,必然欣慰。」 「走之前,去见见一人。」秦棠溪起身扶她起来。 温瑕困惑:「见何人?」 **** 明姝做了一回狗皮膏药,跟着长公主温瑕去见了祖母。 或许是凑巧,安太妃也在别院里。 温瑕入内后给老夫人叩首请安,老夫人乐呵呵地请她起来,道:「我记得你,你是国公爷从外面带回来的,你这是从何处而来?」 赵家满门除去老夫人外都死得干净,众人心知肚明,但老夫人不知,温瑕心领神会,故意扯谎道:「我从国公爷处而来,给您带了口信,过些时日等稳住乌斯后就回来。」 安太妃接过话来:「乌斯欺人太甚。」 明姝颔首:「确实,辱我大魏女子如牛马。」 「这么猖獗?」老夫人惊讶,又道:「大魏女子尊贵,岂容他们放肆。」 「正是,老夫人也莫心急,国公爷到了时候就会回来。」安太妃顺口就道,余光扫向秦棠溪,后者沉默不语。 难不成还想着赵澜?她敛下复杂的心绪,起身朝外走,不忘将明姝一道捉了出去。 「太妃,去何处?」明姝被她拉着手,步伐虚浮。 「给你说个故事。」安太妃道。 别院颇大,院墙相隔成数个院落,两人出了老夫人的院落后就径直出了花园。 花园简单,还不如老夫人的庭院雅致,到底是在夏日,一入树下身上的灼热感就散去了几分。 安太妃素来不会说弯弯绕绕的话,一见周遭无人就说了话:「你的一双眼睛像一人。」 明姝挑眉:「谁?」 「长公主的恩师信国公赵烨的女儿赵澜。」安太妃嘆息道。 明姝点了点头:「愿闻其详。」 「那姑娘我曾见过,天真活泼,眉梢眼角常带笑,笑得纯真可爱,笑得浪漫肆意。她与长公主尤为不同,开始是因为她是恩师的女儿,长公主对她多有照顾,可在岁月中,长公主将她当作妹妹,乃至她成人后,长公主沉迷下去了。」 「自己亲眼看着的姑娘长大及笄,亲情与感情在心中天人交战,或许长公主尚且不知她内心的情绪……」 安太妃阖眸,思绪回到那年的山间。 秦棠溪素来自傲,她因晨昏打过她之后,就再也没有说过体己的话。 那日,自己的女儿将一小姑娘带到山上,她一眼就认出那是信国公的女儿。 秦棠溪站在她的门前久侯,起初不肯说话,后来累了,站在门前说起了话,说:「母亲,您出来见见她。」 仅这一句,说得模稜两可,她好奇,秦棠溪復又开口:「她是女儿心仪的姑娘。」 这么一句,她就起了好奇心,搬了凳子至门口去慢慢听着。 秦棠溪在情爱一事上尤为愚蠢,为何说愚蠢呢? 还需从她剖白的话里说起来:「信国公对女儿恩重如山,朝堂如今的稳固也是他从中相助,女儿对他感激,对赵澜多了几分关心。渐渐地,我……就时常想起她。想念为先,后来我就想见她,日日见她,朝朝暮暮,都想在回府的时候一眼看到她。然而她是我的妹妹……」 喜欢与妹妹有何干系,不就是愚蠢? 她气得说不出话,偏偏秦棠溪还在那处唠叨:「赵澜心思单纯,而我今日所为,亦是双手血腥,将来皇帝亲政之际必不会容我。我想同她说明白,可这么一来,我就很自私……」 蠢中最高境界,就是她的女儿。 那日她被气得不想见秦棠溪。 秦棠溪继续聒噪道:「我在想,倘若有朝一日,她嫁人了,我能……」 「闭嘴,滚……」她终于忍不住了,自己窝囊一辈子也就罢了,偏偏这个女儿也更窝囊。 安太妃大致过过之后,不忍地捂住额头,冲着明姝道:「她于感情一事死过一回,在你得到重生。改日你若听到长公主喜欢赵家姑娘这事,你莫要惊讶,只需听听就成。」 毕竟人都已经死了,尸骨烂了,还有甚可说的。 人在感情中死亡,只能在另外一段感情中重生。 明姝沉默下来,她又道:「我曾犯过错误,后来用了谎言去弥补错误,时至今日,我都不敢去揭穿自己的谎言。但我从始至终,想的念的都是为了一个人。那日我只听到了一句话,她说我今日所为,亦是双手血腥。她想到的不是用自己手中的权势去喜欢一个人,而是害怕自己不得善终连累她。殊不知倘若真心喜欢对方,就不会在意这些。朝朝暮暮胜过许多,晨昏之下,对面不相识的痛苦是让人最难受的。」
第186页 「太妃,你可曾想过殿下重情,为何对我这么毫无保留?」明姝神色复杂,就想是一团迷雾看得安太妃不明白了。 但她没有过多迷惑,只道:「赵澜死了,她不能跟着去死,长公主对你真心实意。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就可见她的情谊。再者,她本就是笨的,或许将姐妹情分当作感情了也说不定。」 明姝不满:「她不笨。」 父亲曾说长公主聪慧又勤勉,可惜身份不好,不然也不会轮到明帝那个东西。 安太妃没有再说什么,只道:「你若是介意就同她说清楚,不介意,我就让你们成亲。」 明姝皱眉,这就是她最大的好奇处,孙太后为姐妹相恋的事情几乎气出了病,而安太妃竟还偷偷给她们办亲事,阿姐是不是亲生的? 她很怀疑。 回去后,她就一一告诉了阿姐。 一行人留在别院用午饭,秦棠溪来了客房休息,明姝就摸了过来。 秦棠溪皱眉,道:「不是亲的,我也认了。」 「太妃性子好。」明姝点头夸赞。 秦棠溪刮刮她鼻子:「孙太后会不高兴的。」 明姝缩缩脖子,她怕了孙太后闹腾的性子,便道:「太后的性子就安太妃闹出来的。」 秦棠溪摇首:「感情一回事是说不通的。」 说来可笑,这么多年里竟不知母亲还有这么一桩往事,她想了想,问明姝:「孙家怎地给官爵?」 「不给,拿自己的本事来挣。」明姝轻蔑道,「孙家落井下石,你就不生气?」 「生气,可那又如何,都已过了这么多年,我摄政这么多年来,想必孙家也是如履薄冰。明姝,杀人固然是好,也是最简单的方法。杀人过于痛快,不如令他们活在担惊受怕中。」秦棠溪道。 孙家来京,太后若有私心,想给个爵位都是可以的。但若不给,也无伤大雅,外面的就会看轻孙家。 孙家是秦淮大户,多年底蕴犹在,根茎都在,动是不能动,但这么多年来孙家并无杰出能人,肉眼可见地败落。 若不是走投无路,想来不会上京。 皇帝有心,他们无意,也不会有一见面就讨要官职的说法。 当然,脸皮厚就另当二说了。 孙家惯来脸皮厚的。 明姝也听明白了,身子也软了下来,靠着秦棠溪。 秦棠溪捏着她的下巴也尤为便利,「太妃同你说了什么?」 明姝却道:「你让我咬一口,我就告诉你。」 「说的什么胡闹话。」秦棠溪皱眉,拍了拍她的小脸:「给你一次机会,从头说来。」 明姝眼似琉璃,兀自转了转,认真道:「咬两口。」 「从头……」 明姝打断她:「三。」 秦棠溪沉默下来,拍着小脸的手改成捏,狠狠地捏着她的脸,「秦棠宁。」 「那不是我,我叫赵澜。」明姝拍开她的手,伸手抱住她,自己十指紧扣,不让她动,得意洋洋道:「我要在你的脖子上、肩上,背上都咬一口。」 暖阁那次,她都被咬了好几口,翌日醒来照镜子,拾星还问她是不是被什么厉害的毒虫子咬了。 若非她的定力好,就会被拾星笑话了。 也幸好拾星眼睛不好使。 「你真不讲理。」秦棠溪莫名,然而那句我叫赵澜令她想起了很多年前。 赵澜性子活泼,在府里待不住,一日间跑出府,急得国公夫人满洛阳的找。 她找到的时候,小姑娘被一群孩童挤在人群里,就这么坐在鞦韆上,晃着腿儿,手在空中挥着,小脸鼓鼓的,口中说道:「那日三军散去,我军将士……」 噗嗤一声,跟着她去找人的侍卫都逗笑了,说话口气与信国公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最后小姑娘被她带走的时候冲着那些孩子说:「我叫赵澜。」 是啊,她叫赵澜。 秦棠溪的心软作一汪温泉,摸摸明姝柔软的后颈,拿自己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慢慢地感受她的温度,一本正经问她:「咬哪里?」 不知从何时起,她坚定眼前的姑娘就是她的澜儿,若是不是也认了。 刀山火海,悬崖峭壁,走一走,也是无妨。 她凝着明姝,明姝望着她,两人悄悄地对视一眼。 明姝大胆地解开她的衣襟,眉眼带笑,几乎是亟不可待。 秦棠溪也非扭捏的性子,解了就解了,反安心地阖上眸子,耳畔响起明姝弄出的细碎声响。 明姝嘴中说着大话,可真正到了关键的时候就怂了。 她紧张地不行,解开外衫后就摸不着们门路了,在秦棠溪身上兜兜转转半晌后才解开,见到雪山起伏般的肌肤后就笑了。 「傻子。」秦棠溪扶额,美□□人,明姝这般也在情理中。 明姝下小心翼翼地揽过她,白日里的光色很好,都可以看见肌肤上细细的绒毛,瞧见后她就不笑了。 秦棠溪听不见声响后復又睁开眼睛,「怎么了?」 明姝却道:「你很好看。」 简单一句话令见惯了风雨的秦棠溪红了脸颊,不及多想就伸手捂住那双琉璃般的眼睛,舌头打结在一起,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明姝不肯了,拨开她的手就咬了上去。 **** 别院来了客人,比起往常热闹了很多,就连老夫人都多喝了一杯果酒,明姝也是,捧着酒盏都不肯放。
第187页 饮过几杯酒后,老夫人先道:「院子里尚好,出外久了想念府里,过些时日我就回国公府了。」 堂内的人都跟着顿住,尤其是明姝,整个人都震住了,手里的酒盏险些落了地。 秦棠溪先道:「也好,但老夫人这里的花草尤为珍惜,烈日下会晒坏了,等天气冷了些再搬走。」 「这倒也是,听闻老夫人这里有墨色的荷花,想搬回府里还需些人力物力,再者还有些事需您见证一二。您就别急了。」安太妃顺势接过话来,堂内的气氛也缓和不少。 明姝不敢抬眸,给自己斟满酒后就勐地灌入口中,眼中幽幽暗暗,再无方才的喜色。 老夫人听到太妃最后一句话后就笑了出来,「便听太妃的。」 用过饭后,秦棠溪就领着明姝走了,安太妃留下。 回去的路上,明姝闷闷不乐,歪倒在秦棠溪的腿上,不言不语。 快入城门的时候,秦棠溪掀开车帘,露出夏日里的景色,道:「明姝,老夫人处可永远瞒着,她的时日不多了,儿孙都在,就是她活着的希望,若是没有了,她大概也不会活了。我信你是赵澜,可你不是。」 谁会相信那么荒唐的事情,老夫人年事已高,听闻儿子孙女都因此死了,别说告诉她赵澜活着,只怕当场就会晕倒。 既然如此,何不继续骗她。 「我可以将国公府买回来,修缮成原来的模样。她不爱出府,就伪造成国公爷夫妻还在的情景,过上两年,过继一孩子,唤她一声曾祖母。告诉她这是赵澜的孩子,她必能开心。」 谁不喜欢儿孙满堂呢。 明姝在她怀中泣不成声。 入宫后,秦棠溪安置好皇帝,自己亲自去了户部,国公府是干宗皇帝赏下来的宅子,后来被朝廷收回,至今还没有赏赐给其他人。 户部尚书见到长公主来后,立即迎接:「殿下怎地来了,有空唤人走一趟就好。」 「孤来问问赵家的宅子可是在户部压着?」 户部尚书想了想,赵家是赵烨? 「还在,那是一座大宅子,轻易不会赏赐,也无人敢动。」 毕竟那么一座宅子,占地几十亩地,官宅又不可随意变卖,因此,两三年下来一直搁置。 「对了……」他想起一事来,「前几日章安大长公主想要那间宅子给平襄郡主陪嫁,我没敢应啊,估摸着就会向陛下讨要了。」 章安大长公主金枝玉叶,甚是自傲,看不起人,就连长公主都看不起。 因为她是金枝玉叶,母亲出身高贵,而长公主的母亲是个琴妓。 这么多年来,她从来不参与宫廷筵席,因为长公主在,就使她跌了身份与颜面。 这都是蒙在窗户纸下的事情,没有人知晓,更没有人去戳破。 「这座宅子归入我名下,明日我找陛下要圣旨。」秦棠溪并没有太多的情绪,嘱咐一声后就离开。 翌日,皇帝下旨,户部将地契送到长公主府。 没过两日,章安大长公主亲自登门。 长公主府奢华精緻,处处透着皇族风范,章安大长公主还是第一次进来,今日休沐,长公主定然在家。 进去后,长公主在外院的厅堂待她。 她皱眉,按理该入内院。内院待亲戚,而外院是接待朝臣友人的。 秦棠溪不懂规矩。 她没有说话,径直在秦棠溪下首坐下,开口道:「我来,是想同你要那间宅子。」 或许是巧合,又或是权势的压迫下,那间宅子被秦棠溪要走了。 皇帝的旨意,就等同是秦棠溪的意思,满朝谁不知晓皇帝只听秦棠溪的,压根到了唯命是从的地步了。 秦棠溪微微惊讶:「那间宅子是信国公府。」 章安大长公主嗤笑:「叛臣贼子都已死了,还谈何府邸,殿下若捨得,就让给我,银子双倍给你。」 「陛下赏赐,若转送给旁人,她必不会高兴。」秦棠溪委婉拒绝。 章安大长公主面下隐着厌恶,口中却道:「陛下对殿下万分敬重,断不会不高兴。」 「陛下赏赐,不可转赠,姑母怎地看中那间宅子了?」秦棠溪道。 平襄与赵澜打小就不对付,你吵我闹,就连大了以后也是这样。章安大长宫这次也是心知肚明,女儿要那间宅子还是因为赵澜。再者那么大的一间宅子成亲,也很有颜面。 她也不隐瞒,道:「平襄所求。」 「恕我直言,宅子不可能给姑母的。」秦棠溪直接拒绝。 「殿下就这么不给颜面?」 秦棠溪淡笑:「信国公是我恩师,不可能让旁人住进去。」 章安大长公主沉默下来,为人当知感恩,秦棠溪所为并没有错处,然而猖狂得势的样子令人作呕。 她待不下去了。 不说话就匆匆离去了,秦棠溪并未作研究。 反倒是皇帝病了。 那日哭过以后就整个人就闷闷不乐,后来也不见展颜。 几日下来,不见好转。方才被耽误下来,等人走后就匆匆入宫。 皇帝生病算是一件大事,御医开过药后,她也乖巧喝了,但心病是药治不好的。 赶入宫里后,孙太后也来了,宫女内侍守在殿外。 内侍禀报后,她才抬脚进去,明姝躺在榻上,小脸苍白,也不见什么情绪。
第188页 进入后,孙太后说道:「陛下十七了,该成亲了。」 没有什么力气说话的明姝眨了眨眼睛,慢慢地翻过身子,选择背对着太后,她没有力气去辩驳。 孙太后不依不饶,好像也是故意说给背后的人听,「成亲是大事,你该要想一想的,总不能一辈子不想。长公主虽好,可你二人终究名不正言不顺,或许你只是将她当姐姐,不知感情与亲情,你对她是依赖,是亲情,并非是男女感情。」 秦棠溪在榻前止步,正色道:「太后或许想一想给陛下过继子嗣为好,德宗陛下在立后之际就选定了太子。」 「德宗陛下……」孙太会不知不觉地被她调动了怒气,回眸冷对道:「你若真为她好,就该离开洛阳。」 作者有话要说:两。 昨天被锁了,看到今天更新的记得去看昨天的。 求一波营养液,脸皮厚jpg. 感谢在2021-04-10 17:20:05~2021-04-11 21:05: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兔毛球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娜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白骨 四下寂静,太后的话犹如一滴水落入滚油中,啪嗒一声跟着炸了起来。 秦棠溪尤为平静,垂眸凝着太后,淡笑道:「太后卸磨杀驴,可知会遭报应的。」 「你咒我?」孙太后勃然大怒,秦棠溪对她一直敬重有加,陡然间恶语相向,令她一时间没有缓过来。 秦棠溪却道:「臣从未咒您。」 「你分明就是在咒我,长公主行事如何,本与我无关。事关皇帝颜面,我就不能不管。朝堂稳固,长公主今日所为愧对干宗陛下的教诲。」太后怒气微掩。 「吴太后之前也同我说过这些话,如今,我与她敌对了。」秦棠溪唇角弯弯。 孙太后气得翻了翻眼睛,想起长公主在朝权势,树大根深,已然到了难以动摇的地步了。 强忍一口气后,她平静下来,道:「长公主记得自己的身份才好,这里不需殿下的。」 秦棠溪看了一眼被下的明姝,转身就走。 **** 与此同时,江府内正在筹办亲事。 江知宜在朝颇为几分势力,府内上下焕然一新,成亲用的红绸更是铺天盖地,僕人来回忙碌。 江知宜手中的请柬都已散了出去,僕人递来礼单,她看过一瞬后,心中终于有了喜气。 大魏女子成亲比起男子要简单多了,没有那么多繁杂的章程与礼节,只是到了今日,依旧没有太多的人理解。 江家娶的秦淮的小门户的女子,霍家在秦淮已有百年之久,霍屏是霍家唯一的姑娘。 但所有人不知道的是霍屏是天理教的教主,她温婉的外表骗过了所有人。 天理教创教五年有余,是霍屏将之一步步创大,到了今日朝廷都需小心谨慎的地步。 礼单被一只莹白的玉手接了过去,她抬首,霍屏靓丽的面孔还是那么温柔。 触及她的眼睛,江知宜顿住。霍屏眼眸与秦棠溪有八分相似。 「你怎地过来了?」 霍屏道:「来看看如何了?」 「就等着日子了。」江知宜笑道。 「那便好,她回来吗?」霍屏抬眸,眼内不见柔和,已然被一片深幽取代。 江知宜点头:「多半会来了,苏禾被我处置了,吴太后处不能轻信。」 「我不会信她,不过是借她给秦棠溪下药罢了,没成想苏禾尽让人走了。」霍屏不悦,眉头蹙得更深,思考了会,终于还是道:「秦棠溪、我想会会她。」 「她太过警惕,你还是安心些。」江知宜劝道。她本就被秦棠溪怀疑,再一成亲,等见到霍屏的相貌,秦棠溪就会更加怀疑了。 霍屏轻笑:「怕甚?怀疑便怀疑,她若捉了我,我就告诉她实话,大魏都在她的水里,何不废帝自立。」 江知宜不肯,道:「赵烨的话未必是真,倘若秦棠溪并非是你妹妹,那你岂不是羊入虎口。」 赵烨死前曾送出一句话,长公主与霍屏同出一脉。 霍屏道:「赵烨这个老东西是秦棠溪恩师,宁死不肯吐露天理教的事情,你以为他是在护着我?」 分明是在护着秦棠溪。 「你还是小心些,皇帝知晓我是秦淮的人,至今不动,肯定是有后招。」江知宜担忧,皇帝怯弱,可这一年来变得愈发沉稳,做事也多了几分狠辣,也并非是省油的灯。 「怕甚,大不了回秦淮。」霍屏依旧无所畏惧,利爪未出,怎知输赢。 再者就算她输了,秦棠溪也会被拉下神坛,两败俱伤。 她很好奇,秦棠溪会这么做? 霍屏勾唇一笑,淡丽的衣衫下像是生在水边的幽兰,干净不染尘埃。 江知宜心中的喜气在她这一笑中慢慢地淡了下去,对了,霍屏还是个疯女人。 霍屏总说她若是秦棠溪,大魏江山早就是她的了。 哦,对了。楚襄王一脉是赐了皇家姓氏,赐姓是姓霍。 **** 翌日早朝免了,奏疏依旧送到长公主处。 外间阴雨绵绵,明姝从榻上爬了起来,殿内憋闷得厉害,她打开窗户透透气。
第189页 不仅屋内憋闷,就连外间也没有往日的清新,夏日里闷气沉沉是会打雷的。 明姝站了会儿,远远地就看到殿前的道上走来一人。绿意清新,来人一袭淡色裙衫,出尘、清雅、干净。 她搭在窗上的手,莫名捏紧了。 道上的秦棠溪抬眸,就见到了长发披散的姑娘,容颜秀丽,漆黑的眼眸正在望着她。 脱下亮丽华美的衣襟,明姝又变成了当初在公主府里纯澈的小姑娘。 她没有笑,神情中添了些柔和,几乎快速走进殿。 明姝走到殿门口去迎,伸手握住她的手:「你怎地才来?」 秦棠溪望她,小脸苍白,一双眼睛就尤为精神,握住的手腕也瘦了很多。 「有事耽误了。」 明姝拉着她,刚转身,殿外拾星来报:「陛下,章安大长公主来了。」 秦棠溪莫名皱眉,明姝好奇:「她来做甚?」 章安大长公主不大讨人欢喜,但身份摆在那里,长公主对她只敬重,并无亲近,平襄郡主对长公主曾有几分迷恋,章安大长公主就更加不喜了。 明姝对她也不喜欢,便道:「朕病了,不见。」 秦棠溪知晓是什么事,拉住皇帝就道:「见一见,她是皇室中的长辈。」 明姝没有办法,就将她往自己的榻上推去,「我去见她,你别走。」 秦棠溪颔首,从一侧取了外袍给她披好,道:「章安大长公主性子不好,你不要生气,对身子不好。」 「她固执、不讲道理。」明姝道,眸子里已含了微微的怒。 秦棠溪便不多话了,在榻沿坐下,明姝转身走了出去。 章安大长公主进入皇帝寝殿后,抬眸扫了一眼,旋即又垂眸,这里多的是女子气息,帝王威仪都看不见。 她嗤笑,秦棠溪这是故意选了傀儡。 明姝不多话,只道:「姑母有事?」 章安大长公主就这么站在殿内,抬眸看着皇帝,道:「不满陛下,今日过来是为一宅子。」 「什么宅子?」明姝感觉不妙。 「一座无人的宅子,原是逆臣赵烨的宅子,如今被长公主要了去。平襄即将成亲,看中了那间宅子,去找长公主买。谁知她不肯让,故而臣来找陛下。平襄成亲是大事,愿陛下赏些脸面。」章安大长公主理直气壮。 明姝皱眉,一口一个逆党听得她心口怒火中烧,强自忍了下来,淡然道:「先来后到,尊卑有序。」 章安大长公主皱眉:「陛下之意是认为我颠倒尊卑?论尊贵,我不如她?」 明姝道:「她为先,你后到。她为尊,掌大魏玉玺。」 「是吗?她为尊,干宗怎地不将帝位传与她,为来为去,不就是为了她身份不同。子随母,这是干宗陛下的意思。」章安大长公主不高兴。就算掌大魏玉玺又如何,能与她比? 明姝不大高兴了,但听了秦棠溪的话,没有生气,道:「是嘛,朕现在一句话,章安大长公主府就可以夷为平地,但朕却不能撼动她分毫。你再尊贵又如何,踏成泥土也只在她一念之间的事情。你不曾体会过无权的滋味,不如这样,朕今日就夺了你的封号与爵位,贬为庶人。这样一来,你就不如她尊贵了。」 「陛下……」章安大长公主震惊,更是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些新帝,就连明帝都需尊敬她,这个皇帝凭什么? 明姝好似猜出她的心事,道:「就凭朕掌握实权,明帝是傀儡,是她无能,而我有本事。朕敬重长公主,见不得旁人说她哪里不好,你说了,就要为此付出代价。」 「三言两语就夺爵位,昏君所为。」章安大长公主气得浑身发抖,「都道陛下不同于明帝,勤勉仁善,只怕是骨子里对秦棠溪恐惧如斯。」 「分明是……」明姝顿住,分明是挚爱如斯。 不与她计较。 章安大长公主傲骨,也不为自己求情,冷哼一声后就离开皇帝寝殿。 几息后,秦棠溪缓步走了出来,目光落在明姝苍白的脸颊上,无奈道:「说好不同她置气的。」 这位姑母身份本就显赫,她是干宗亲封的长公主,是高宗陛下嫡出一脉,母亲更是尊贵的大家太傅之女。 书香一脉,帝王骨血,在大魏是罕见的一位。 明姝不听,对外道:「宣秦相。」 秦棠溪劝不住她,便道:「我来。」 恶人她来做。 明姝还是不听,「今日长公主出城而去,不在宫里。」 秦棠溪怒了:「明姝。」 「不喊秦棠宁了?」明姝挑眉,有了几分憔悴的气色。 秦棠溪不说话了,在她身侧坐下,「贬她作甚?」 「不尊敬你,那么多人中就她辈分最高,杀鸡给猴子看,那么多猴子呢,总能吓唬几个。」明姝合上眼眸,无力地靠在秦棠溪的身上,唇角弯了弯,道:「我替你出气罢了,要怪就怪她在朝无势还出来嘚瑟,不摁她摁谁?这就叫柿子挑软的挑。」 秦棠溪无语,伸手揽过她的身子,柔软瘦弱,早知就不该令她去见大长公主。 半个时辰后,秦相紧赶慢赶地来了。 这个时候,秦棠溪去了暖阁,爬上了五楼,推开门,眼前一片漆黑。 慢慢地摸索到了灯台,拿起火石点燃了烛火,半晌后,昏暗的光色充盈着阁楼内。
第190页 五层空落落地,这里是禁地,从她离开后就再也没有来过。 她执起灯台,回身去看,吓得手中灯台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地毯上洒了灯油,瞬息间被点燃。 遍地都是地毯,不需刻意,五楼就烧了起来。 秦棠溪怔怔地看着面前的白骨……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捉虫。 我很想存稿,和你们做交易,可是我…… 感谢在2021-04-11 21:05:14~2021-04-12 12:00: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凤爪啊凤爪、乐正家的打工仔20瓶;阿娜6瓶;bnqunshu、我后羿贼熘5瓶;别恋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养玉 干宗在最后一层楼里放置的是一具白骨。 秦棠溪至今没有查出来,当年明帝见到后轻笑两声,再度又将门关上。 明帝与秦棠溪不同,秦棠溪是满怀欣喜后勐地见到是森森白骨,内心崩溃了。 这是谁的尸骨? 奸臣?逆党?亦或是良臣? 她得不到答案,干宗陛下并没有告诉她。 直至今日,她都不知这是谁的尸骨。 阁楼突然失火,火势蔓延至四楼,事发突然也无人赶得及来救。明姝闻讯赶到之际,整座阁楼都一片火海中。 长公主被烧伤了,地毯上的火就像是一层网,密密集集地将她包裹起来。 她见到明姝的那刻,恍若隔世。 望着秦棠溪被火燻黑的面颊,明姝伸出手,慢慢地摸上她的唇角,眼中泪光闪了闪,「你怎地去了五楼?」 暖阁内都是柔软的地毯,稍见火星就会燃烧,此地又常年无人过来。 她差点就见不到她了。 「暖阁不要了,我们回去。」明姝不明白她为何去了五楼,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去说话,俯身背着她往寝殿走去。 明姝身子不好,背着有些吃力,起初几步不稳,秦棠溪都跟着她晃了晃,后来,渐渐平稳。 从暖阁到寝殿的路不短,走到后来,明姝眼前发晕。 幸好拾星唤了车辇过来,两人一道上车,明姝累得满面汗水,脸也愈发白了。 回到寝殿后,太医快速就过来了,长公主是脚踝被烧伤了,衣裳撕开的那刻,众人抽了一口气。 长公主面色不改地凝着明姝,明姝不理她,径直去一旁坐着,随手就去拿果子吃。 拾星忙道:「陛下,不能吃甜食。」 明姝当即就恼了:「不能吃你拿进来做甚?」 拾星忙跪下请罪,明姝觉得更加烦躁,出口就道:「出去领板子去。」 秦棠溪皱眉,看向明姝,后者心虚,但挺直了嵴背与之对视。 拾星是无妄之灾,那盘果子是给长公主准备的。皇帝病后就不大爱吃东西,别说是甜甜的果子,就连饭菜都未必会吃。 她是皇帝,秦棠溪也没有当众去说什么,随了她去。 上过药后,太医就嘱咐了几句不能碰水的话,明姝也听进去了,回头想喊拾星却找不到人。 她只好自己记住了,又令人去熬药,让人铺好了被子,自己扶着长公主躺下。 秦棠溪不大理她,药上过后就不再那么疼了,闭上眼睛却没有什么睡意。 明姝也觉得累,她的累在于自己的疲倦,自己想着就上榻,爬到里侧去了。 窸窸窣窣一番后躲进了秦棠溪的怀里。 两人面对面躺着,秦棠溪将自己的双手从她身上抽了回来,这样,明姝最多就靠着她,不算抱着 明姝干瞪了两眼,索性将被子掀了,气鼓鼓地看着她。 秦棠溪背过身去,还是不理她。 许久后,内侍长文青来禀报暖阁一事的善后。 明姝很累,但还是从榻上爬起来,晕晕乎乎地见文青。 文青是在明帝死后新调来的内侍长,年过三十,沉稳老道,见到皇帝出来后就禀道:「暖阁都烧塌了,抢出来些册子,其他的需等火彻底灭了,才能去找。」 这个时候去找容易被烫着,等到晚上的时候就能查清楚了。 皇帝却道:「找找可有一具白骨,虽不知是谁的,若能捡出来就葬了。」 文青应下来,又道:「方才秦相带着旨意去了。」 皇帝并没有什么异样,无精打采,看了文青一样,沖他摆摆手:「下去吧。」 文青退下后,明姝觉得无趣又憋屈,朝里头看了一眼后自己在小榻上歇下来了。 长公主被烧伤后就无法行走,暂时留在了皇帝寝殿。奏疏流水似的送了进来,朝臣有事也来禀。 最大的事还是皇室为章安大长公主求情,皇室感到莫名,就连孙太后都觉得此事不可思议,前来劝皇帝。 明姝兴致缺缺,只道一句:「轻视大长公主,就该如此。」 孙太后觉得事情不妥,道:「轻视又如何,那是大长公主,你这么一来就伤了皇室的心。」 明姝把玩着手中的御笔,眼皮都不抬一下,「旨意已下,再难更改。」 孙太后扶额:「你是得了什么魔怔?」 「她轻视长公主,无非仗着自己的身份罢了,朕夺了她引以为傲的爵位,她就该知晓什么是尊贵。朕性子不好,见不得旁人轻视长公主。」明姝说得极为冷漠,眼睛黑白分明,细细去看,毫无温度。
第191页 孙太后知晓这个孩子变了,皇帝是该心狠,可不是这么胡来。 「你这么一来是给她树敌。」 明姝轻笑:「树敌?她的敌人还少吗?既然都已经那么多,何不再来几个,再者没有她稳固大魏,你以为这些皇室还能高枕无忧。谁来求情,朕一贬到底。」 孙太后震惊了,望着无情的孩子后,自己起身离去。 当日皇室中不少人来求情,就连平襄郡主都来寻长公主。她知晓陛下听她阿姐的,所以,该从她阿姐这里出发。 然而长公主没有见她,具体说长公主这几日不见朝臣,就连秦相等人都没有见。 平襄站在宫门口哭成泪人。 明姝站在高处望着她,平静地同文青道:「咎由自取。」 文青不敢说话,章安大长公主的行径并非近日才有的,一直都有,长公主心善,从不与她计较。明帝在时便是如此,但明帝不会制止,甚至会帮她。 长公主不愿动皇室中人,她们并非树大根深,而是大魏的脸面。 谁会去打自己的脸呢? 明姝就没有这感觉,因为她不在皇室中长大,无法体会到长公主顾及脸面的想法。 但她很喜欢现在的感觉,可以随意做事,她体会到了权力的快乐。 回到寝殿后,长公主在榻上趟着,手中捧着书。 文青在殿外停下,目视着皇帝进去。 夏日里有些热,寝殿内门窗大开,两面串风,心旷神怡。 明姝在秦棠溪身侧坐了下来,秦棠溪便将书搁置下来,道:「有几件事令你去办。」 明姝打起了精神,「你说。」 「我与江知宜是多年好友,你就当给她一份颜面,给她做见证人。」 明姝挑眉:「她是秦淮的人,你就不怕我有去无回?」 「秦淮?」秦棠溪微微惊讶,赵绘至今没有说出背后有哪些大人物,「你如何知晓的?」 「我自有我的来路,我怕死,不敢去。」 秦棠溪不说了,确实很危险,便道:「你令内侍长去探探虚实。」 明姝应下了,道:「那具白骨令人仵作查过,说身上的皮肉是被生剥下来的,有些残忍。」 剥皮剜肉一些事是刑部惯有的手段,因此刑部的人就算是骨头被烧焦了也看了出来,骨骼上有不少刀刮的痕迹。 能有什么深仇大恨将骨头深深剥离出来,还是那样完好无损。明姝一时间查不出来,但干宗皇帝放在五楼又是何意思呢? 初见之际,她也害怕,但她不知白骨是谁的,渐渐地也就不怕了。 秦棠溪垂下眼眸,她曾细细检查过尸骨,也照着书去验过,白骨上有许多痕迹。 干宗的用意,让她至今不明白。 「我令人去好好葬了,阿姐可知那是谁的?」明姝好奇。 秦棠溪摇首:「不知,我问过干宗陛下,但他没有说。」 明姝便不再问了,转身出去。 翌日,皇帝亲自送温瑕出城,此行还有几名老将,他们经验多,熟知乌斯地形。 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境下,两国不会开战。 回宫后,寝殿就多了两人。 安太妃与皇室中的齐王来了。 齐王是皇室中的隐形人,素日里不会露面,这次为何而来,明姝心知肚明。 章安大长公主一事看似不重要,可齐王一来就露出骨子里的东西了,他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明姝进去后,安太妃与齐王起身行礼,齐王年过五十,鬍子都盖住了脖子,明姝看一眼,不认识这个人。 她登基那日,皇室里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独独没有齐王。 她略有轻视之意,却瞧见秦棠溪面上的阴沉,她立即就打起精神来应付。 齐王先道:「章安这些年行事确有几分傲慢,得罪了陛下是她的错,陛下仁慈,不如宽恕她一次。」 明姝漆黑分明的眸子眨了眨,道:「齐王知晓是她的错,为何还要来求情。」 恬不知耻。 齐王一噎:「陛下仁慈,皇室中人都贊您行事有度,将来必成明君。」 「齐王的意思就是朕不宽赦将来就不是明君?你如今跟朕扯淡,当初怎地不劝她行事谨慎,如今出事了就来求平。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朕说过求情者同罪。齐王不为世子不为儿孙想想吗?」明姝敛了笑意,显出几分冷酷。 秦棠溪慢慢地抬起眸子,明姝眼若星辰,渐渐露出了自己的爪子。 简单几句话就震慑住齐王,眼看着气氛不对,安太妃忙来讲和:「陛下息怒,齐王于心不忍,毕竟都顶着一个秦字。」 「是啊,都顶着一个秦字,可她觉得与长公主同顶一个秦字觉得脏了她自己,齐王回去吧,朕年轻气盛,若是再处罚了你就不好。」明姝吩咐对外吩咐道:「文青,送齐王出宫。」 文青赶忙地跑了进来,朝着齐王行礼,麻利道:「齐王。」 齐王统共不过说了几句话,句句被皇帝拿捏起来,心口拱着一团火,气得就要骂人。 明帝在位,哪里敢这么对他, 外来子,身份不明,登上大位就目中无人,等着就是。 他就不信会处罚整个皇室! 齐王气沖沖地走了,安太妃没有久留,去庆安宫找孙太后。 秦棠溪转着自己身下的轮椅,回内寝去了,明姝跟上,走进去发现几上多了一锦盒,巴掌大小。
第192页 她伸手打开,是一血玉,不大,指甲盖大小,「这是什么?」 秦棠溪刚撑着在榻沿坐下,招唿她过来:「你可曾听过养玉?」 明姝好奇:「怎么养?」 秦棠溪唇角噙出一抹笑来:「人养玉。」 明姝不明白,反握起玉,照着窗外阳光去看。血玉打磨得十分光滑,透着明亮的光色闪着莹润,色泽好,几乎没有杂质。 她见惯了美玉,只觉得颜色好看,其他并无感觉,听到那句人养玉后就不觉转身去看秦棠溪:「听过的,玉与肌肤贴身靠着,玉吸收了人的灵气。」 秦棠溪摇首:「不对。」 「嗯?」明姝惊讶得不行,「还有如何养的?」 「你过来,我教你。」秦棠溪眼中笑意深深,带着一抹狡黠。 两人闹了几天矛盾,秦棠溪这么一笑,明姝就乖乖地走过去了。 秦棠溪指着床榻:「你躺下。」 作者有话要说:评论区打出你们的想法。 感谢在2021-04-12 12:00:25~2021-04-12 21:07: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阿娜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十三胤祥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少点戾气多点包容5瓶;阿娜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刺杀 明姝后悔了,躺在床榻上浑身绷紧着,身体里多了样东西就感觉到不舒服。 她有些不适应,秦棠溪却朝她嘴里丢了颗糖,一股清香的甜味,在嘴里嚼了嚼,很快就咽了下去。 接着,秦棠溪又塞了一颗糖,口味变了,有股酸甜的味道,像是蜜糖浸泡过的酸梅糖。 她再度嚼了嚼,等糖滑过咽喉后,秦棠溪就靠近了过来,以唇封住她的嘴巴。 糖果的香气还在嘴里面,秦棠溪慢慢地将那份甜蜜的味道汲取过来,可她的神色懒散而悠闲。 相反,她身下的明姝很紧张。 紧张到自己都不会唿吸了,触及到秦棠溪唇角诡异的笑容后浑身一激灵,不管不顾地就推开了她,自己急忙爬了起来,气鼓鼓瞪着她:「你、你……」 难以启齿。 秦棠溪浅笑,「我怎么了?以人养玉,便是如此。」 明姝又不气了,只道:「你刚刚笑得太难看了。」 「哦,那便不笑了。」秦棠溪淡淡道,自己慢慢扶着她躺下,悄悄道:「你乱动会不好养的。」 她轻声细语,就像是高山上空灵的琴音,听得明姝顿时没有了脾气。 明姝感觉自己脑子很空,空到什么都无法思索,就像是一阵无力,偏偏又带着振奋。 秦棠溪在她身侧躺了下来,手慢慢地落在腰间束带上,指尖轻轻一勾,衣裳便再度松开了。 明姝蹙眉,静静地看着她,「你脚不疼了吗?」 「不疼。」秦棠溪轻飘飘道,慢慢地拨落衣襟。 一件、两件、三件…… 明姝道:「白日里不大好。」 秦棠溪道:「为何不好?」 明姝道:「圣贤书有言白日宣淫,非君子。」 秦棠溪道:「我不记得有这句话。」 明姝又道:「你怎么会不记得?」 秦棠溪道:「有你在前,哪里会记得那些俗语,再者,我又非君子。」 明姝不服气:「他们将你比作君子。」 秦棠溪坚持:「可我不是君子、你松开些。」 明姝不说话了,眼睛望着她的眼睛,手就摸了上去,秦棠溪拍开她的手,「不许动。」 明姝生气:「我想咬你。」 秦棠溪道:「那也忍着。」拉过她的手贴在自己的唇角上,慢慢地,启唇,轻轻咬了一口。 柔软的触觉包裹明姝的手,疼意渐渐蔓了上来,明姝恼了:「换一处咬,手疼。」 她紧绷着身子都不敢动。 秦棠溪听话地松开她的手,道:「那你换一换姿势?」 明姝瞪她一眼:「不要。」 秦棠溪嘆息:「不听话了。」 明姝哭丧着脸:「我不喜欢养玉。」 秦棠溪点头:「我也不喜欢你无辜罚人,拾星的事,我可记着呢。」 明姝明白了:「你是故意教我记住的?」 「嗯。」秦棠溪应了一声后,细细拨开那件诃子,露出粉嫩莹润。 明姝扬首,看着她的眼睛,伸手拦住她的脖子,狠狠地咬了一口。 秦棠溪皱眉,咬吧咬吧,待会必要讨回来的。 明姝咬过以后就解气了,听话地翻过身去,将自己的嵴背展露在她的面前,口中嘀咕道:「你这几日就想着拾星才不理我?」 秦棠溪沉默下来,指腹抚过好看的蝴蝶骨,目光放肆地打量明姝的身\体。 明姝扣着被上的暗纹,嘀嘀咕咕道:「你变坏了,你以前从不会这样……」 刚开口就慢慢地闭上嘴巴。 牙齿咬过就留下痕迹,最后,明姝什么都不敢说了。 **** 齐王回府后,气得捶胸顿足,心口的气怎么都消不下去,又去找了秦安音。 章安大长公主秦安音,现在成了庶人后,章安这个封号就没有了。 府上的匾额也被拿了下来,换成了秦府。
第193页 齐王一看气得更厉害,自己腿脚不好,不然肯定回去同皇帝理论。 进府后,怒气未消,又见秦安音一身素净的衣裳,毫无往日的风采,气得鬍子翘了翘,直骂道:「半道子鲁莽任性,这是要毁了大魏。」 秦安音依旧一副平静的样子,请人奉茶,又安抚齐王:「气甚,无长公主煽风点火,哪里有陛下胡作非为。」 明帝在位,秦棠溪尚有几分规矩,如今,半道而来的皇帝对她听之任之,错不在皇帝,在秦棠溪。 齐王愣了下来,「与长公主何事?」 秦安音解释道:「陛下登基后,一直仰仗着长公主。长公主说东,她绝不往西。今日这般,长公主也没阻止。挟天子以令诸侯的道理,您不懂吗?」 「这、长公主若有心就不会另立新君。」齐王坚持道,长公主光风霁月,虽说朝政上行事颇有几分狠辣,毕竟行事若善良过了头就无法震慑朝臣。 「她自己身份卑微,自然要立旁人。您看如今的陛下,对她言听计从,与自己为帝有何区别?」秦安音冷笑。 齐王沉默下来。 **** 明姝一觉醒来的时候身上的衣裳都换过了,自己起身坐了下来,动了动身子后,玉没有了…… 她左右看了一眼,并无宫女,自己抓了外袍就穿了起来。 走过桌案的时候,那只盒子还在上面,她打开来看,红玉还在。 她又放了回去。 出来后,长公主坐在案牍后,蹙眉深思。 这几日的奏疏都从明姝手中过,琐碎小事都没有同长公主说,但大事还是掌握在她手中的。 秦棠溪面前摆着的依旧是秦淮递来的奏疏,秦淮逆党数日来杀了不少官员,名单列了很长一串。她气得扶额,转眼见明姝来后又将怒气压了下来,道:「你醒了。」 「可是为了天理教?」明姝在她身侧坐下,目光落在奏疏上,道:「等温瑕来信后,天理教就该动了。」 「说来容易,天理教在朝人脉不少。」秦棠溪慢慢将视线从她身上收了回来,垂着眼睛,信国公给她留了大难题。 明姝不说了,确实,这是父亲留下的难题。 **** 江知宜成亲,宴请百官,江府内热闹喧天,新娘更是难得一见的美人,明姝暗地里还是去了。 扮作一郎君,穿着月白色的袍服,肩绣青竹,清新雅致,眨眼一看,像是没有成年的世家子弟。 她跟着秦相后面大摇大摆地进府了,秦相提心弔胆地,找人暗地里保护着她。 明姝身形小,左走右挤,不知怎地就跑进了后院。 这时新妇刚进去府,江知宜还在里面,她悄悄地挤了进去,新妇穿了一身喜庆的红衣裳。 与那日成亲的新妇不同,衣裳华丽,在灯火的映衬下熠熠生辉,就像遍地洒金一般。 袖口、襟口都是金丝,官宦人家的嫁衣与平常百姓不同。 明姝瞧着有意思,再看新妇的样貌,心中咯噔一下,眉眼与长公主极为相似。 江知宜莫不是喜欢长公主,娶了一容貌相似的女子? 明姝心口狐疑,不知是谁将她往前推了一把,身子一扑,就凑到新妇面前。 心口一惊,新妇眼下一颗泪痣。 这、这……她懵了。 不知又是谁,一把将她拽了回来,挤回了人群里。 江知宜没有发现。 明姝不敢待了,匆匆离开新房,回到前院后同秦相说了一声就带着人回宫。 出了江府地界后,马车哒哒继续往前走,走不过一刻钟,马车剧烈晃动起来。 车里的人陡然变了眼色,手刚伸到窗口,就听到刀剑碰撞的声音。 果然来了刺客…… 当真是运气不好。 明姝吓得不敢出去,就这么躲在车里装乌龟,刀剑碰撞一声就吓得一抖,最后怕得自己捂住耳朵。 渐渐地刀剑声音愈发大了,好像就靠近着窗,眼看着就要坏事,她狠狠心爬出去,混乱中摸到缰绳,勐地一甩,马蹄就飞奔了起来。 跑了再说。 马儿撒欢地往前走,慌乱中将那些刺客抛到后面,光色昏暗下分不清方向。 胡乱跑过一通后就跑出了主干道,误入其他府邸的地界,马儿不受控制地往前奔,砰地一声撞上了墙壁。 明姝被撞下了车,整个人被甩了出去,迅速从地上爬了起来,查看一周,并无刺客追上来。 她悄悄地跑到一侧角落里躲了进来,没出多久就见到黑衣人摸了过来。 黑衣人跑进车里查看,须臾后,提刀朝前跑了。 他们认定她不会留在附近。 明姝这才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这时府内有人跑了出来,她抬首看去,康平县主府。 原是康平县主。 她朝着人僕人挥挥手,道:「引我去见你们县主。」 几个人对视一眼后,没有听命。 明姝也不为难他们,又道:「我是你们康平县主的朋友,令她来见我。」 僕人往府里跑去了,须臾后,一女子疾步跑了出来。 「小祖宗啊,你还能再作些吗?」康平疾唿一句。 明姝疼得抽气,沖她摆摆手,道:「你先送我回宫。」 康平立刻吩咐人去套马车,又唤人过来去附近追查刺客,一番吩咐后才将人送回府里。
第194页 回宫后,秦相匆匆赶来,吓得进殿时都晃悠了几步。 秦棠溪先安抚道:「秦相勿急躁,陛下回来了。」 秦相一口气吞了回去,揖礼道:「臣这就去善后,去追寻刺客。」 「秦相辛苦了。」秦棠溪颔首,摆手示意文青送他出去。 殿内的明姝小脸苍白,见到她回来后咽了咽口水,先道:「我错了。」 秦棠溪脚踝还疼着,见状也不与她计较,只道:「该。」 明姝脸色一红,气鼓鼓道:「你不疼我了?」 秦棠溪眉眼弯弯,回道:「疼你,很疼你的。」 明姝一凛,好像哪里不对劲? 作者有话要说:嘻嘻,开头很好玩的。 一更哦。 感谢在2021-04-12 21:07:26~2021-04-13 12:04: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阿娜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兔毛球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绑 秦棠溪不理会她了,转身坐下,冷笑道:「说好不去的,自己说怕死,转头就去了。」 明姝心慌,抬起眼睛,悄悄地扯了扯她的袖口,软绵绵地说:「我身上疼。」 秦棠溪气得脸色发白,闻言后凝视她会儿,凉凉道:「忍着。」 「忍不了。」明姝咽了咽口水,抬手就将自己的外袍解了,又将中单解开,夏日里衣衫单薄,也不如冬日里多。 脱下中单后就瞧见了贴着肌肤穿的湘色诃子,秦棠溪的眼睛不听话地落在上面,明姝的手翻了翻,将诃子掀开。 明姝的肌肤很娇嫩,秦棠溪是最清楚的,床笫之间,轻轻地咬都能咬出一片痕迹,从马车上翻下来,必然是青紫交加。 诃子下遍布乌青,她蹙起眉头来,静盯了会儿,又将她下面的裤子轻轻挽起。 明姝不动,有些疼,随着她的动作去看,雪白的小腿上露出了些擦伤。 「传女医过来了。」秦棠溪从里侧的床榻上拿来毯子轻轻盖在她的身上,冲着外头吩咐一句。 明姝心定了,躺下来的时候还看了一眼她,脑海里闪过新妇的容貌来,下意识抓住秦棠溪的手腕,道:「阿姐……」 「害怕我罚你?」秦棠溪轻轻笑了,手在她惊颤的眼睫上慢慢拂过,轻轻捏了捏她的脸。 明姝却没有说话了。 外头的女医过来了,秦棠溪没有让人进来,只朝人要了一些药酒和药膏,女医又退下了。 秦棠溪事事亲为,再度回来的时候,明姝蹙眉:「你怎地不让她进来?」 「外伤而已,臣伺候陛下。」秦棠溪冷笑。 明姝翻过身子,「我不要你伺候。」 「嗯?」秦棠溪故意不满,随手就掀开被子,悄悄地告诉她:「不听话就要绑起来的。」 明姝眼珠子瞪了出来,「你、你怎么那么……」 秦棠溪却一本正经地看着她:「你吵着要圆房的,如今怎地又不满意?」 明姝吃瘪,为何吃瘪,自己的苦果自己吞。 只见她大义凛然地掀开被子,将衣襟脱了,露出身上的擦伤,道:「你来吧。」 饶是故意使坏的秦棠溪也忍不住笑出了声,目光在她身子上放肆地看了几眼后,淡然道:「躺好。」 骤然听到这么两个字,明姝紧张地一颤,「我不要养玉。」 「嗯?」秦棠溪惊讶,目光从她颤抖的眼睫上掠过,冷静道:「你提醒我了。」 明姝:「……」还有比她更惨的吗? 秦棠溪从几上拿来盒子,递给她。 明姝摇首:「我自己不会。」 秦棠溪握着她的手:「我教你。」 明姝撇撇嘴,接过血玉的盒子,轻轻道:「阿姐,我喜欢你。」 「说喜欢我也不成。」秦棠溪铁面无私,一点都不说人情。 明姝嘆气,打开盒子拨弄须臾,耷拉着脑袋开口:「我真的喜欢你。」 秦棠溪听不明白深意,只当她在磨蹭。 半晌后,明姝磨磨蹭蹭地取过红玉。 **** 「失败了?」 女子尖锐的声音打破了新房的寂静,霍屏怒不可遏,勐地拿过手畔的合卺酒盏就砸向禀告的女子。 江知宜走近安抚道:「失败是常事,皇帝出宫自然有许多人跟随。」 「你可知我为今日筹谋多久了?」霍屏怒道。 江知宜劝解:「这位新帝并非简单的人物,这几年来心思深,手段与秦棠溪如出一辙,这几日贬了秦安音。我们大可从皇室里出手,齐王就是最好的选择。」 「皇室?」霍屏冷笑,双眸幽冷,对上江知宜的眼睛,道:「大魏皇室若是能顶事,会让秦棠宁上位?我不在酒囊饭袋身上花费功夫,今日一举,皇帝与秦棠溪之间必生隔阂。」 皇帝知晓江知宜私下为秦淮办事,今日本就抱着好奇之心来的,见到秦棠溪相似的女子,会不起疑吗? 江知宜不大确定:「未必,她二人之间可有些见不得人的关系。」 这就是个秘密。就连吴太后都不知的秘密,皇帝曾是长公主的情人。 相爱的两人未必会互相猜忌。 「在权力面前,什么样的感情都做不得数。」霍屏怒气消散了,又嘲讽道:「当年信国公一面抚养我长大,一面为魏帝办事,人人都会赞扬他,唯有我才知晓这一切都是他的赎罪罢了。他觉得愧对我的父亲才教养我,这是义气,可这些义气在权力面前就不作数了。我说推翻秦氏江山,他就捨不得自己的权力了。」
第195页 「教主,依我看,我们太冒进了。」江知宜感到深深的不安。 霍屏却道:「我想会会秦棠溪,这位大魏长公主可是神话般的存在。」 「不成,她会杀了你。」江知宜立即拒绝道。秦棠溪哪里是什么省油的灯,高位者不会在意亲情。 霍屏桀骜道:「不,我会一点一点解开她的秘密,秦淮河畔的故事要开锣了。」 江知宜劝不住她,只道:「你不要低估她就成了。」 霍屏颔首:「今夜我们拜堂,你不想做些其他的事情吗?」 轻轻一句话扫尽屋内的阴霾,陡然添了暧..昧。 江知宜露出笑颜,上前揽过她的身子,亲昵的地咬着她的唇角,此刻,她才真正有了成亲的欢愉。 春宵苦短,锦帐低垂,人影交叠,大概那又是一重欢乐的景色。 **** 上过药后,明姝就躺了下来了,累得阖上眼眸,手中却还是紧握秦棠溪的手腕,嘴巴张了张,却不肯说话。 秦棠溪不理她的小脾气,令人将药酒撤下去,自己一人在床榻旁守着她。 这么多年来秦棠溪一直希望自己的小姑娘肆意快乐,在高门下,她会将所有的困难挡去,在皇权下,她便是权力的主宰者。 看到人就这么静静躺下,她恍恍惚惚想起自己曾经的想法。 后来她亲手将她送去暖阁,五楼的白骨,三楼的血腥,终究是将明姝改变了。 今日的皇帝,是照着她秦棠溪的模子里刻出来的。 血玉的盒子空的。 秦棠溪捧着盒子,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起身,慢吞吞地走到殿外,吩咐一侧的内侍长文青,道:「令大理寺拿住京兆尹江知宜。」 文青愣了神,旋即又颔首应下,匆匆去宫外宣旨。 大理寺卿刚睡下,见到内侍长亲自而来,吓得从榻上滚了下来,「内侍长怎地来了。」 文青宣旨,他也是愣了会儿,「为何捉京兆尹?」 京兆尹江知宜是长公主的好友,怎地发落到她的头上了。 文青回道:「有刺客刺杀陛下。」 大理寺卿回过神来了,抓起外袍就对外跑去,吩咐人都跟上,脚踩着风一把出了府。 到了江府后,火把照亮了门前的石狮,威武庄严。 大理寺的人上前敲门,不等片刻,就有人探头,一见他们身上的飞鹰就吓得关上了屋门。 外面的动静激得床榻两人都停了下来,尤其是江知宜,迅速反应过来,一把将霍屏按住,「赶紧走。」 皇帝被刺,长公主震怒下指不定会做出疯狂的事情。当年信国公被害后,长公主匆匆回来,大肆清理朝堂。 长公主行事历来护短。 霍屏不肯走,反而慢条斯理地穿好衣裳。 这时外间的人沖了进来,火光照亮了一方天地,江知宜推开屋门,淡然地扫了一眼,「大理寺卿,这是何故?」 大理寺卿露出无奈的神色,「上头来了话,请江大人入大理寺说话,您放心,不会随意动刑。」 江知宜不信他的鬼话,进入大理寺不死也脱层皮,她表面上装作信了,颔首道:「我这就随你走。」 大理寺卿也松了口气,挥挥手让人带走江知宜。 他不知,屋内的有人一直在静静看着。 霍屏凝望喜火光下消失的人影,慢慢地掩开自己的掌心,手指上好似还有血迹。 院子里的人慢慢地都走了,黑夜寂静,凄楚冷清,婢女站在屋檐下吓得不敢抬首,紧紧地靠在一起,谁都不敢去屋里打扰夫人。 她们的夫人望着自己的手,唇角勾了勾,最后,舌尖舔了舔手指。 **** 江知宜被捉的消息在凌晨就传遍了洛阳城,不少人都纷纷使人去打听。 皇帝昨夜出宫险些丢了性命,今日就免了早朝,长公主也不见人影。 他们聚集在宫外说话,明姝睡到天亮才醒,动了动腿,发现身子不得劲,脚被绑着呢…… 她生气。 左右看了一眼,不见长公主,她自己爬了起来,掀开被子,露出自己被绑了一夜的脚。 绳子的一头绑着柱子,她拿手扯了扯,忽而听到铃铛响。 绳子上绑了铃铛? 讨厌。 明姝泄气,復又躺了下来,毫无希望地望着屋顶,耳畔传来脚步声。 「醒了?」长公主的声音依旧那么温柔。 明姝轻哼了一声,转过身子,因绳子的力量又被迫翻了回来,气道:「你、你欺负我。」 「昨夜你说不会,是我帮你的,你睡着了以后我又给你取出来,你怎地不识好歹?」秦棠溪将桌案上的血玉拿了过来,两指夹着血红的玉,红若鲜血。 明姝掀开被子,「你看……」 「你的脚不听话。」秦棠认真道,又捉住她的脚踝。 明姝怕了,忙想着缩回来,再度因为绳子的力量而妥协,最后气得眼睛红了。 秦棠溪睨她一眼,慢慢地放开她,蹙眉道:「哭甚?是你天天嚷着圆房的。」 啧啧,还是太年轻了。 明姝又气又羞,「你为何不自己养?」 秦棠溪认真想了想,愁眉不展,绞尽脑汁后想出一个理由,道:「因为你年轻。」 作者有话要说:皇叔:还是太年轻了。
第196页 感谢大家的营养液和投雷。 感谢在2021-04-13 12:04:14~2021-04-13 21:42: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叫啥好呢?2个;阿娜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养孩子 年轻? 明姝干巴巴地瞪了两眼,装作威胁道:「你可知我比你年轻,以后会有大把的机会呢。」 秦棠溪怜悯般看她一眼:「你以为你有几分本事?」 「你……」明姝气得又躺了回去,躺了会儿就想起昨夜的事情,「阿姐,我昨日瞧见那名有泪痣的女子了。」 秦棠溪骤然冷了眼眸,「在江家?」 「嗯,我瞧了一眼,与你有几分相似。」明姝说出疑惑,再看看阿姐的五官,道:「安家除了太妃外,还有人活着吗?」 「不知晓,太妃从不肯提过往的事情,我令大理寺卿拿了江知宜。」秦棠溪摇首,却伸手将绳索解了,也没有取走,随意丢在榻上了。 昨夜事发突然,今日才觉得拿了江知宜是有些冲动了,但已去做,便不言后悔。 拿了江知宜,就看天理教怎么做。 两人都跟着沉默下来,明姝回身一把抱住她。不知怎地,看到新妇的样貌后,心中慌得厉害。 **** 陛下遇刺后,禁军与大理寺封锁城门,挨家挨户地去寻找刺客。 江知宜被关入大理寺后也有不少人求情,明姝将这些名姓都记下,令人挨个去查。 天理教对大魏朝堂的渗透显然出乎意料,她的父亲所为,至今尤为成谜。 上至皇亲贵族,下至翰林院士都在将江知宜说话。 于此同时,太妃令人来传话,事情办好了。 选了日子后,两人前往别院。 坐在马车里,顶着酷日,明姝感觉热意扑来,鼻尖都渗透着晶莹的汗珠,秦棠溪却同她说起京内的事情,「等回去后,去行宫避暑。江知宜就在大理寺放着,温水煮青蛙。」 「阿姐,你觉得天理教的底气是什么?」明姝热得唿气,眸子染了几分浑浊,嗤笑道:「底气就是父亲留下的人脉。」 以前是不知,现在看到情况后,心中凉意渐生。 她从车内的暗格里取出了名单,神色变了几变,「阿姐,我总觉得我父亲是真的想要做些什么事,我更好奇是什么事情令他变成这般,覆灭大魏,给楚襄王的女儿做嫁衣?」 秦棠溪见到一长串的名单后也惊讶,「怎地还有齐王在中间。」 齐王不管朝政,但与信国公交好。 这到底有多少事是她不知晓的。 「是啊,大魏的皇室里出现了一半,我本想将之罢免,可是这么以来,我大魏朝堂还剩几人。阿姐,信国公三字在民间、在朝堂上竟有这么大的威望,当真令我震惊。」明姝嘲讽,眉眼隐着阴霾。 秦棠溪忧心忡忡,将名单细细看过后,长嘆一口气,道:「明姝,慢慢来。」 「嗯,慢慢来。」明姝略有几分疲惫,父亲若在,她还可以问问。今时今日,她能去问谁呢? 马车在院门前停下,掀开车帘就见到一对猩红的灯笼,明姝的心情微微缓和。 **** 屋内熏着梅花香,疏冷清香。 霍屏坐在桌旁,聚精会神地望着桌上各府的名单,随手翻了一本,是齐王府的。 齐王早些年养了外室,那时尚属于干宗年间,外室给他生了个儿子,前不久被他安排进户部。 至今无人知晓那就是齐王的儿子。 霍屏嗤笑,道:「赵烨搜集情报的能力远胜秦棠溪。」 底下人回道:「并非如此,而是长公主不屑。她本性高傲,不屑与皇室中人争,您看秦安音,这么多年来长公主从未在意她的鄙夷,这次出手的是皇帝。」 「她不屑,我偏要用。」霍屏勾唇一笑,抬眸间,潋滟着天光,媚意十足,道:「告诉齐王,不想这么丢人的事情满洛阳城知晓就去找皇帝秦棠溪身份可疑。」 她就不信,秦棠溪能熬得住。 「教主,离间这个办法好像不成。江舵主之前用过,并不见效。」 「那是她没用。」霍屏摆摆手,挑眉道:「感情在权力面前不值得一提,倘若你喜欢的人是逆党,这就会考验人心了。」 之前她也曾喜欢过一个姑娘,高门大户,但是她也有银子啊,怎奈姑娘听信她的身份后撇开她去报官。 笑话。 她是天理教的教主,怎么会心慈手软。 一怒之下,她将对方满门都杀得干净。别怪她,自己心思不正,就要为之付出代价。 底下人不敢回答,他们是江舵主的人,歷来听她的吩咐办事。舵主行事缓和,而教主行事就极为冲动,极端偏激下只会适得其反。 霍屏扫了一眼他们,淡淡道:「你觉得此事不妥?」 无人回復,她自顾自言道:「经过秦安音的事情后,对秦棠溪原本就不满,若是知晓她并非皇室中人,她唯有死路和反了这两条路走,就算皇帝不计较,也未必能令皇室满意。齐王与秦安音一党跳跃得会最厉害。」 「人啊,就是见不得旁人好。有权有势,也就罢了,没权没势,就会任人践踏。」 「秦棠溪再是风光无限,可骨子里是什么?在秦安音的眼里,就是卑贱。」
第197页 霍屏笑意如春,开心而满足,她就想见到秦棠溪反了大魏。 秦铮的女儿颠覆大魏,创立新朝,这该是一件多么痛快的事情。 若是可以,她定将高宗、干宗的尸骨挖出来鞭尸…… 清明寒食,至今都不知父亲的尸骨葬身何地。 **** 部下将话传至齐王府后就退出府邸。 齐王在府内愈发不宁,天理教无恶不作,传来的话未必成真。 思考下,他连忙坐车去见秦安音。 秦府不再那么热闹,下人都不敢随意走动,往日门庭若市,今日冷冷清清不见一人。 齐王入府后,僕人引见至后院待客的花厅,等候片刻后,秦安音才缓步出来。 一见她出来,齐王就迫不及待地迎上前,悄悄道:「出事了。」 秦安音冲着身后的婢女摆摆手,自己亲自将门关好,不解道:「何事?」 「干宗陛下当年游玩秦淮后带回一人,后诞下长女,高宗皇帝还不肯接纳,但木已成舟,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并非秘密,长公主的身世谁人不知。」 「有人密报,长公主并非是秦家子嗣,而是逆党秦铮的女儿。」齐王焦急道,晴天霹雳下,他都不知该怎么面对。 秦安音眄视他一眼:「毫无根据之事,你怎地就信了。长公主虽说身份不好,可多年来并无大的过错,政绩也是有的。如今你这么一来,难不成直接去找她,质问她?齐王,你如今年岁也不小,应该要想清楚,这么一件事揭露出来,朝堂就会分崩离析。你别以为自己知晓天大的秘密,到头来会害了你。秦棠溪政敌无数,你算什么?」 齐王等同给人做了箭靶子。 齐王被这么一顿暗骂嘲讽后顿时明白过来,天理教这是要故意掀起风波,长公主虽说是女子,可也是大魏如今的掌权者,这么一来,大魏必乱。 「齐王,我虽说看不起长公主,可无可否认,秦棠溪政绩卓着,远胜过明帝。」秦安音晦深莫测道。 「意思我都明白,然空穴来风,未必无因的。」齐王还是不有些不解。 秦安音道:「你我算是皇室中的长者,倘若我们都乱了,岂不顺了旁人的意思。」 她明白那些人的险恶用心,干宗在位之际,这些招数都已经玩烂了,干宗哪回信了? 笑话,干宗陛下自己做的事自己不明白? 齐王渐渐安定下来,话虽如此,可天理教捏着他的把柄啊,他能怎么办呢? **** 别院处处见红绸,就连果树上都放置了红灯,只待天色一黑,遍地红光,这就是喜庆之色。 安太妃瞧着满院喜色后,恍惚了几息,想到当年,她也是同孙苏羽悄悄成了亲。 那日,小小的屋舍里都是她们亲手置办的摆设,静心挑选,最后出现在她们的屋子里。 最后被砸得干净,孙夫人带人过来,撤下红绸,践踏灯火,一把火烧了她们的新房,将她这个漏网之鱼送到官府。 她便成了琴妓。 如今,她的女儿也成了鬼祟,然而,终究是强过了她。 权,成了最重要的东西。 她的女儿成了大魏手握权柄的人。 良久后,她常常嘆息一句,回身走向屋里,「老夫人,信国公府收拾妥当了,明日我就送您回去。」 老夫人正在剪喜娃娃,红色的纸张在她的剪下很快就成了可爱的胖娃娃,笑道:「劳烦太妃了。」 「您客气了。」安太妃笑道。 婢女接过老夫人手中的喜娃娃后贴到了窗户上,又挑了一对放在枕头上。 明姝瞧见后,笑了起来,道:「祖母还是喜欢剪这些。」 秦棠溪扫了一眼,「那是老夫人的祝福。」 「阿姐,我也给你剪一个?」明姝凑至她的面前,骨子里的欢喜在此刻尽数都被激发了出来,捏着胖娃娃一角,在她面前晃了晃,「阿姐,我们养个孩子吧?」 就像是德宗陛下那般,成亲后就过继子嗣,教那些人都闭上嘴巴。 小姑娘唇红齿白,天光落在她的眉梢上,柔软得让人无法拒绝。 秦棠溪眉眼柔和,抓住她捏着喜娃娃的手,「你就是个孩子,还养什么呢?」 有你就够了。 明姝不高兴,「阿姐,成亲后就是大人了。」 「我不想养。」秦棠溪明确拒绝了,对于教子这方面,她是失败的。 明姝皱眉:「为何不想养?从哪里跌倒就该从哪里爬起来。」 秦棠溪坚持:「不想爬起来了。」 明姝终于怒了:「懦弱。」 作者有话要说:我又来了。 一更一更,敲碗敲碗,留言留言。 推文《听说我暗恋你》by一梦中,这是傻乎乎的作者。 周知鱼当上部门主管那月招了个助理。 助理是个小妹妹。 长得唇红齿白,干净漂亮。 一流大学毕业,工作能力优异。 哪哪都好,就是有一个问题: 刚入社会的小姑娘可能多少有点骄傲,总爱看着她笑。 还是那种狡黠黑猫看着落入自己股掌中小老鼠的笑容。 看得周知鱼心里发毛。 为此,周知鱼在她面前端紧了上司的架子。 某天喝大了,一心想巩固自己威信的周知鱼抓着她,不知怎得就冒出句:「你知道吗,其实,我们公司老闆的千金……她…暗恋我!」
第198页 老闆千金——助理小妹妹眼睛弯得像月亮:啊?原来是这样吗?姐姐好厉害。 感谢在2021-04-13 21:42:04~2021-04-14 12:25: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娜、兔毛球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干净 秦棠溪对待感情一事,确有几分懦弱。 喜欢与自私几乎成了一体,谁都想占有的心思。 然而,她没有。 秦棠溪对赵澜的感情藏着掖着,鲜少有人知晓,如今面对重活过来的明姝,她依旧做不到自私占有。 之前对秦见晗,她就远远地看着,不会打扰。 在秦见晗身上受伤了,她反而将自己藏了起来。 明姝干瞪了两眼后,婢女前来敲门:「姑娘,该更衣了。」 两人微微回神,秦棠溪朝外走了两步,道:「成亲与否,不再那么重要。」 「你对太妃去说,我自己更衣。」明姝是真不理会她了,说她一句就甩脸子。 秦棠溪脚步踏出门槛,闻言回身,拧眉看着明姝。明姝抬首,对上她平静的眸子:「你有本事就不更衣?」 有本事吗?秦棠溪没有。 她惯来孝顺。安太妃因她练晨昏一曲而十年不理睬她,今日她不敢同太妃说不字。 半晌后,秦棠溪深深看她一眼,转身去见安太妃。 安太妃同老夫人在一起,见到秦棠溪还是一身原来的衣裳后,她蓦地站起身,道:「怎么了?」 「母亲,我想有些话问您。」秦棠溪道。 老夫人扶着桌椅颤悠悠地站起来,笑道:「我去看看我那些花儿怎么样了。」 秦棠溪朝她微微行礼,回身将门关起来,屋内只剩下两人。 步近后,她提起裙摆朝着自己的母妃跪下,行了跪拜大礼,正色道:「母亲,我有一惑,望您解答。」 安太妃眼皮颤得厉害,虚虚坐在椅上,不自觉道:「何事?」 「孙太后极力劝阻的事,您为何一力促成呢?」秦棠溪面无表情。 并非是她愚笨,而是不想去管不想去问罢了。旁人只知章安大长公主规矩多,却忘了她的母亲在被卖前也是大家闺秀。 伦理在上,她的母亲也是尤为顾忌。 偏偏在这件事上,她极力贊同,甚至违背孙太后的意思来促成她们暗地里成亲。 前因后果,她猜到了些许。 「你想到了何必问我呢?」安太妃面色苍白,低眸望着自己的女儿,「你是我养大的,也是我生的。开始我痛恨你,你成了我感情上的耻辱。但为了你,我不得不攀上赵烨,赵烨将我推给了他,因此我顺理成章地成了宠妃。秦铮很聪明,而为很笨,幸而你随了她。秦棠溪啊,十几年前我再度看到了孙苏羽,孙家将她捧成了信安王妃。」 「那时,我恨。因此我告诉赵烨,令你为帝。但赵烨拒绝了,最后,你成了摄政长公主。」 「后来我为了避开见孙苏羽,我便去守陵。后来,她找到我,说信安王将她的孩子送走了,希望我去找。」 安太妃目光恍惚,神色淡漠如常,没有任何情绪,就像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你可知高楼上的那具白骨是谁的?」 秦棠溪吞了吞口水,阖眸痛苦道:「我好像知晓了。」 什么事能让赵烨陡然翻了脸,从拒绝她为帝,到后来不惜颠覆大魏,只为一具白骨。 楚襄王秦铮死在了自己的兄弟手中,却被自己另外一个兄弟剥皮抽筋,挖肉剔骨,置于高阁中,死都不能入土为安。 挫骨扬灰,也不过如此了。 安太妃虚笑,「他们三人之间的故事很有意思,赵烨最小,活得最坦荡,到死都在守着你。」 「所以,他为何会这么做呢?」秦棠溪苦笑。 「大概他觉得你是他见过最明德的掌权者。」安太妃撑着站起身,双腿都跟着打颤,穷尽全身的力气才站稳,低眸看向她:「秦棠溪,你父亲的死是掌权者的错,可百姓没有错。」 赵烨看清虚实,他远走洛阳,驱尽乌斯蛮夷,他一直想着改变大魏朝堂的沉疴,然而明帝让他希望了。 因此,他就想捧着秦棠溪上位。 想法很好,可忽略一点,就是赵家世代都是大魏的臣民。 最后之际,他一言不发,认下莫须有的罪状。叛逆与谋逆,都是一样的罪果。 秦棠溪恍惚笑了,唇角扬起嘲讽的笑意,「干宗可知晓?」 「干宗将秦铮剥皮挖肉,会善待你吗?」安太妃讽刺道。当年她不过藉机上位罢了,做梦都没有想到会参与到权势中去。 当年秦淮河畔多少女子围着秦铮转悠,身份高贵,器宇轩昂,待人接物都很温柔,这样的男子美貌与才能都有,可太过招摇了。 为臣下当知收敛,风华盖世,莫要忘了盖过太子的锋芒。 秦铮错就错在不知收敛。 屋内陷入寂静,安太妃嘆道:「他的才能远超干宗陛下,可惜了。我曾悄悄去过暖阁,那句白骨令我久久不敢忘怀。」 她害怕秦棠溪锋芒过盛会令干宗陛下忌惮,但赵烨却说干宗陛下子嗣凋零,不必藏着掖着。 秦棠溪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清明,只道:「我既在大魏,便是大魏的臣民。」
第199页 她站起身,平视母亲。 安太妃唇角扬起舒心的笑意,「你有本事就去做,且看明姝知晓你是逆党后,会不会送你入大牢。」 秦棠溪心口一颤,坚持道:「不会。」 「随你。」安太妃甩手道。 秦棠溪退出去后,回屋更换衣裳。 私下成亲,没有太多的规矩,无嫁妆、无聘礼、无迎亲、无宾客。 明姝穿着红色的嫁衣,铜镜前转了一圈,喜上眉梢,皎白的脸颊上剪水双瞳,她手中多了一把扇子。 没过多久,安太妃过来了,手中捧着一根红色丝带,丝带上袖子了些花纹,一时间瞧不清楚。 她没有在意,安太妃却道:「子孙带,想来你二人是不同的。」 明姝颔首:「我欲过继子嗣。」 安太妃微微惊讶,试探道:「你以后就她一人了?」 明帝纳了贵妃后,可还是有不少美人的。 明姝正经道:「少年夫妻,和和美美。」 安太妃淬她:「呸,你二人哪里来的少年夫妻。我……」我同孙苏羽才是少年夫妻。 明姝捂脸,解释道:「我不纳妃。」 「我不信你,立字为据。」安太妃认真道,摆手吩咐婢女去取笔墨。 明姝不肯,「朕是天子,立字为据不成,一言九鼎。我不信你,我说不纳妃就不会纳妃。」 「罢了,不和你说了。」安太妃精疲力尽,摆摆手,道:「带回记得给我敬茶就成了。」 明姝教她搅得心神都乱了,也没多想,拜过天地后,就听话地敬茶。 走至老夫人面前,她径直跪了下来,扬首望着:「祖母,赵澜回不来,我替她给您敬茶可好?」 老夫人不肯接,却道:「澜儿会回来的。」 明姝双手颤了颤,她知晓祖母心思,面上不敢露出一星半点,改口道:「那您今日见证,总得饮口茶才是。」 老夫人觉得在情理之中,想当然就去接了,饮了一口就放下。 一侧的安太妃瞧着黄昏天色,算计着时辰不早了,好心问道:「你二人在这里歇下,新房备好了。」 两人没有反对,老夫人却道:「这里简陋,不如回公主府。」 秦棠溪与明姝对视一眼,今日老夫人说话有点不大对劲,明姝心中一颤,秦棠溪颔首道:「也好。」 明姝拉着她的手,欲说什么,她淡笑道:「先回宫吧。」 老夫人年岁大了,可能有些煳涂了。 两人换下衣裳后,将衣裳带回宫廷,两人一道在皇帝寝殿歇息。 殿内点了龙凤烛火,比起别院里,更像是新房,明姝令人去取了红色的寝衣,央求着秦棠溪换上。 秦棠溪望着那套衣襟,恍然道:「明姝,今日不过是玩笑,等将来,我们将来一定重新办一个。」 明姝不知话里深意,笑道:「我却不想了,这样也很好,阿姐,你我这样,你心中有我,我心中有你,便足矣。」 哪里有那么多的完美,今日不过拜了天地。 秦棠溪说不出话来,望着明姝干净的容颜,秋水般的眸子,心口不知怎地就开始慌得厉害。 今日简单的行礼罢了,正因为太简单了,她才不满足。 想到高楼上的白骨,心中盪起不知名的恨意。 但很快,被她压了下去,凝目,明姝换上红色的寝衣,雪肤艷美。 干净、媚色。 秦棠溪笑了笑,走过去,捧起明姝不染纤尘的脸颊,亲了亲她干净的眉眼。 明姝笑得欢喜,反搂着她的腰肢,道:「我好看吗?」 女为悦己者容,自古就有的道理。 秦棠溪凝神,以指腹描绘明姝艷丽的面孔,寸寸肌肤,柔软美丽,「好看。」 少年天子,容貌昳丽,不贪不懒,勤勉有余。 秦棠溪将她的那件寝衣丢到床榻上,吻便随着寝衣的落下而落在明姝的心口上。 明姝惊讶她的速度,更欢喜于她的温柔。 愿她二人相思相亲不相离。 一吻过后,秦棠溪抬眸,明姝眼中皆是她,大概只有一人会满眼都是她。 赵澜还是明姝,她不想计较了,怀中人柔软如面,捏作一团,发出欢喜的愉悦声。 半夜子时,明姝犹睁开眼睛,望着娇媚的女子,轻轻地吻着她的鼻尖,拿手拨弄她的眼睫。 未曾入睡的人睁开眼睛,望着她。 相对无话,明姝轻轻一笑,凑在她的耳边轻咬:「去沐浴?」 夏日黏腻,不如水中舒服。 秦棠溪皱眉,「一夜不睡了?」 「不睡了。」明姝认真道,拉了拉秦棠溪的衣襟,不解道:「你为何穿着衣裳?」 我都没有穿,你凭何穿着。 「脱了。」 秦棠溪的手慢慢落在她腰间上,「你说什么呢?」 呦,这是装聋作哑。 作者有话要说:明姝:………我在做什么??? 第79章 心口疼 两人入水后,至清晨才出。 下朝后,外门的侍卫来报江知宜的夫人敲了登闻鼓,明姝与秦棠溪对视一眼,后者退出去,内侍领着江夫人入内。 秦淮女子,吴侬软语,步步生莲,从姿态与气质上来看都像了温泉水,潺潺而过,留下温暖的痕迹。 明姝看得有些呆了,江夫人在她面前叩首大拜,礼数尤为端正,让人挑不出错处来。
第200页 明姝的眼睛留在她的五官上,那日脂粉遮掩下,只觉得眉眼与秦棠溪相似,今日素面不染脂粉,相似度令人咋舌。 她有些怀疑江知宜的不怀好意。 「陛下,江大人是冤枉的。」 身音好听,气质温婉。 明姝倚靠着龙椅,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但她没有过多犹豫,言道:「待大理寺查清,江夫人今日敲了登闻鼓,想来许多人都知晓了。」 明显,这件事情闹大了。 秦棠溪不过是迁怒江知宜,关些时日就将人放了,也等等天理教的反应。 但这位江夫人不按套路出牌,竟敲了登闻鼓。 明姝笑意微显,江夫人的心算明显不低,或许她认定江知宜没有弒君。 不管是哪一方面,都与天理教无关,她还在想,天理教会不会劫狱。显然,天理教没有这么做。 「陛下,臣妇只知江大人是冤枉的。」 重复的话依旧温婉可人,潺潺流水。 明姝抬眸,江夫人低眸,看不见神色,但足以想像出她的神色。不知怎地,明姝想起了长公主。 长公主也很温柔,但对外她很冷,高处不胜寒下透骨的冰冷,但私下里又很温柔,女子的柔美与细腻,她也有。 面前的江夫人,就像是私下的长公主。 明姝冷冷地笑了,道:「且看大理寺,江夫人回府,你已见到朕了。」 霍屏这才慢慢地退出殿出,踏出门槛的那刻,唇角多了些笑。皇帝过于弱小了,没有长公主的霸气,就像是未出阁的姑娘。 相比较而言,她霍屏更能胜任帝王这个位置。 **** 秦棠溪站在偏殿门口,目光紧随江夫人离开的目光,无论是姿态还是脚步,都看出几分柔弱。 江南女子温软若水,柔与美,相辅相成,在江夫人身上完美体现了。 她转身回正殿,同样,明姝也在打量江夫人的背影。 「阿姐,江夫人是个柔美的女子,这是我的第一印象。若是联繫她是天理教的教主,就另当别论了。」 「霍姓……」秦棠溪沉吟,道:「楚襄王一脉被赐姓之前,便是霍姓。」 明姝目光幽冷,「阿姐,天理教为的是皇位,你说她们为何有夺位的想法,她们有几分能力?」 若是没有她的父亲,逆党有何本事? 而她父亲仰仗的也是大魏的人脉,说到底,离开大魏,她们什么都没有。 秦棠溪转眸,面前的少女沉着冷静,阳光落在她的衣袂上,照出几分帝王的威仪,她回道:「楚襄王一案先错在高宗陛下。」 高宗陛下若没有对秦铮起杀心,秦铮不会反,就不会有今日的天理教。 兜兜转转的根源或许就在高宗的处置上。 「错已铸成,又该如何挽回?」明姝出现短暂的恍惚,若是给楚襄王秦铮翻案,那天理教会不会就此消失呢? 不不不,她立刻又醒了过来,不会的,天理教为的是皇位。 秦棠溪沉默不语,目光依旧黏在明姝的面孔上,虚笑一声后,抬脚离开。 暖阁没有了,明姝没了去处,便留在太极殿。 **** 夏日炎热,洛阳城内遍地酷暑,朝臣提议去行宫避暑。 六部定制行程,皇帝未表态,温瑕传来战报,半月前巡视边境之际抓了些滋事饶命的汉子。 没过两日乌斯前来要人,两句不和就打了起来,边境百姓紧急往南撤。 乌斯无故犯境,显然是有备而来,而温瑕等人方到不久,未曾适应地形,匆忙下第一战便败了。 输了。 文臣开始坐立不安,这些人在明帝的统治下变得怕战,早就失去了自己的骨气,不少人开始小声议论着。 「乌斯不就是要女人,给就是了。大魏这么多女子,现在为一女子打战,损失得可是不少。」 「户部算了一笔帐,损失上千万两银子。」 「有那么多吗?」 「乌斯每年进贡的也都没有了,这些就不少银子。」 「唉……」 话传到了康平的耳朵里,她扭头一看,一群人窝在一处说话,她悄悄靠了过去。 有人察觉后,立即闭上嘴巴,紧接着,都站着不说话了。 康平看了他们一圈,道:「你们刚说什么,我也想听听呢。」 「都是家常话、都是家常话。」 「对对,都是家常话,县主不必听。」 康平终于怒了,道:「大魏皇帝乃是女子,你们若觉得不对,可以去乌斯,他们国主是男子。不过乌斯善战,你们这群人过去就挨打的,别说这么人五人六地站在这里,就连饭都没得吃。」 一群人敢怒不敢言。 康平气得脸色发红,将这些人都记住后,找到长公主诉说。 「他们还是男儿,筋骨呢?被狗吃了不成?当真是可耻,这个时候为乌斯摇尾巴,那时怎么不送出他们的妻儿?」 「恼什么?」秦棠溪安抚道。 「害群之马,就该立即处置了。」康平心口疼了起来。 大魏女子本就不同,封侯拜将,登基为帝,几乎什么都有,她能不气吗? 秦棠溪嘆道:「哪里就能简单处置了,姑母息怒息怒。」 康平听到姑母这一罕见的称唿后就不气了,道:「再这么败下去,那些文臣可就要闹翻天了。我听闻御史台在上了奏疏,弹劾温瑕领兵不力。」
第201页 「北边那里并非是温瑕一人领兵。」秦棠溪简单道。 康平言道:「他们就盯着女人挑刺。」 秦棠溪淡笑,道:「杀鸡焉用牛刀,你等着就好了。」 康平诧异:「殿下有好计?」 「不算好计,釜底抽薪罢了。」 康平不急了,慢慢等着。 **** 北边战况不如意,去行宫避暑的事情就被搁置下来,朝来晚去。 七八月里正是最热的时候,安太妃在此时回山上而去,孙太后一连多日没有出宫门,而吴太后出不得宫门,也安静下来。 黄昏时,风渐凉下来,明姝躺在树下乘凉,阖眸的时候听到小宫人们说话。 「我听说吏部的张大人的夫人回娘家去了,连带着女儿儿子都走了,后院里的妾室也都跑了。」 「不止御史台的李大人也是这般,成了孤家寡人一个,夫人闹着要和离。」 「咦,不止他两人,还有好几位大人,后院起火,都烧到屁股了。」 明姝好奇,多听了几耳朵。 宫女们说得尤为起劲,「大魏和离后是偏向女子的,德宗陛下定下的规矩。」 「德宗陛下是第一位女帝,自然有这等魄力。」 「我听闻那几位大人是觉得不该同乌斯开战,嚷着送女人过去。」 「啧啧啧,原是这样。」 明姝好笑,因果循环,这等计策可比罢官来得更有作用。毕竟罢官还会引起朝堂不安,这么一来,就简单多了。 听过一阵笑话后,就睡了过去。 翌日就收到御史台弹劾那几位大人的奏疏,后院小事也看出人品,御史台捉不到大的错处,小错也不放过,笔劲厉害,三言两语就上升到天下百姓。 明姝看得发笑,事情转交吏部,人事调动都在他们那里。 这么一件事就闹过了夏日里,秋初的时候,秦棠溪去信国公府看望老夫人。 老夫人的记性变差了,站在院门口看着她就问道:「澜儿可是淘气去了殿下府上?」 幼时赵澜犯错后就会躲到公主府,长公主有心庇护,总会令人回来传话。 秦棠溪笑了笑,扶着她回屋,道:「起风了,您回去说。」 片刻后,明姝赶了过来,老夫人一抬头就高兴了:「澜儿回来了。」 明姝微微发怔,秦棠溪一把拉住她,冲着老夫人道:「回来了。」 老夫人笑意难掩,冲着明姝招招手,笑道:「你母亲不在,昨日作何打人家姑娘。」 明姝想不起来打了哪家姑娘,主要小时候玩伴太多,拌嘴推搡的事几乎日日都有,着实记不得是哪件事情了。 秦棠溪笑吟吟道:「该打便是,嘴巴不好,打了就打了,国公府还怕这等不规矩的人来上门?」 老夫人立即应承道:「想来也是,那便不管了,等你母亲来了,就待在我这里,莫要管那么多。」 「这便是了,我便留下叨扰了。」秦棠溪笑意温婉。 明姝心酸,眼眶红了几分,背过身去擦了擦泪水。 请了大夫过来诊脉,大夫也没有办法,人的岁数大了,都会不记事,就算喝了药也未必会好。 两人在府里待了半日后就离开。 府里伺候老夫人的人都是心腹,瞒得紧紧地,并无人知晓府内的情况。 明姝走在马车上心神不定,秦棠溪观她神色便安慰道:「祖母这般也很好,倘若知晓不好的事肯定难过,余下的时日里开心起来,也是好的。」 明姝不吭声,她又道:「我陪你回宫。」 「留下?」明姝眼光亮了亮。 秦棠溪嘆息,小色胚。 两人回宫后,康平在太极殿内久候。 进殿后,康平先朝着两人行礼,等落座后急道:「齐王近日走动颇繁。」 明姝同秦棠溪对视一眼,秦棠溪先道:「去了哪些府邸?」 「都是些皇室,我担忧会出事。」康平道。自从章安大长公主被夺爵位后,齐王就开始四处走动了。齐王若是擅长交际也就罢了,偏偏本身是关上府门自己过日子的人。 明姝先道:「去打听他做了什么。」 秦棠溪却道:「不必了,按住他。」 康平不解:「如何按?」 「赶回封地,无诏不得回京。」秦棠溪回道。 「殿下,是否重了些?」康平疑惑。 「意图不轨,没有怪罪已是陛下仁慈,倘若出京再与人来往,就同秦安音一般下场。」秦棠溪说得果决。 明姝颔首,「听长公主的。」 康平担忧地看着两人,皇室因章安大长公主的事情对长公主略有不满,若在贬了齐王,她担忧皇室会发难。 秦棠溪并未在意她的想法,由皇帝处颁发旨意下去。 与此同时,有人悄悄上了山去见安太妃。 干宗陛下崩后,安太妃与世无争,鲜少在人前出现,皇室几乎忘了这么一个人,但说起来,谁都知晓她。 霍屏扮做送食材的姑娘上山,又悄悄地摸到了安太妃的面前。 安太妃今年也有四十多数了,灰布褂子,髮髻只用一簪子束起,荆布钗裙的模样让人无法联想到她的真实身份。 霍屏先表露身份:「我是霍家的女儿。」 安太妃怔忪,恍惚想起多年前初见秦铮的时候那人也是这么自报家门:「我是霍家的儿郎。」
第202页 她屏息凝神,霍屏朝前跨了两步,眉眼凝集几分果断,「太妃不欢迎我?」 霍屏眼角的泪痣尤为显眼,脂粉也无法掩盖,因此,天理教的人认教主就冲着那颗泪痣。 安南书老了很多,眉眼都有皱纹,但一双眼睛还是那么锐利。霍屏笑了笑,「太妃,我是霍家的姑娘。」 「听到了。」安太妃不耐道,霍家的姑娘很讨厌,「你来做什么呢?」 霍屏道:「我来请太妃下山。」 「请我下山做什么?」安太妃看都不看一眼。 霍屏却紧凝她的神色:「请您下山去天理教,我母亲早丧,您便是我的母亲。」 安太后恼了,「你可要脸?当心你的母亲被你气得从地府里跑出来掐你脖子。」 霍屏却笑道:「我的母亲会体谅我的,倒是长公主可体谅太妃?」 「我多活了三十年,还怕你不成呢?」安太妃嗤笑,当年若非秦铮,她早就跳进了秦淮河畔。 「不怕我,可您总得顾及长公主的名声。我给您算算,长公主身份卑贱,若无摄政之权,皇室中人谁会看她一眼?在他们眼中,多看长公主一眼都是脏的。齐王知晓长公主的身份后就开始秘密联繫皇室中人要罢免长公主的摄政权力,所以啊……」 她顿了顿,对面的安太妃神色不改,她继续浇油,道:「也就是说长公主是逆党之后,皇室那些人恨不得摁死她,这么一来,大魏朝堂必定乱了。」 安太妃凝望她:「乱了又如何,皇帝是明君,会安抚好这一切。」 「皇帝?我瞧着她很听长公主的话,您说在皇室与百官的逼迫之下,她会保护得了长公主吗?千夫所指下,她想的只有皇权。」霍屏故作好心道。 皇室中人与高宗一样的性子!不会由得秦棠溪继续掌权,她并非天子,再厉害也长公主,谣言遍地起之际,人心会压倒一切。 想到此处,霍屏精緻的五官狰狞了起来,「安南书,信国公是战神,可蒙上叛国的罪名后可有人帮他说话?树倒猢狲散,秦棠溪就是第二个。」 来了一头狼,还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安太妃藏在袖口里的手捏得生疼,她的脑子却很清醒。 霍屏的话也会是对的,皇室不讲情面,干宗对秦铮的做法确实让她心寒。 剥皮挖肉,置于高阁、不见天日,甚至吓得自己的女儿日日不宁! 安太妃倒吸一口冷气,她咬牙,问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霍屏知她心动了,道:「劝一劝长公主罢了,在皇室发难之前弄.死皇帝,洛阳城乱,我天理教趁虚而入,自可灭了大魏,助长公主为帝。」 想得很美,安太妃笑了,面前的人蛇口佛心。 霍屏又道:「长公主才谋惊人,惊才艷艷,本就是帝王之才。」 安太妃还是笑了笑,眸子却如乌云一般晦暗,「你将我当作是稚子?」 助长公主为帝,我信你娘的鬼话! 赵烨的心思都放在了秦棠溪的身上,对于霍屏,几乎是不管不问,一眼就看出差距。 当年信国公提过一句话:霍屏艰险狡诈,不可深信。 她也懒得多话,起身赶客:「赶紧滚。」 霍屏不恼,这么多年来虽说没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本事,也不会大惊小怪,只神色变了几分凝重,「您以为您还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安太妃不高兴:「你当你是如来佛祖?」 呸,不要脸。 霍屏只道:「太妃想想清楚,我不逼你,但齐王走动多日,想必已开始上奏了。」 安太妃继续冷眼瞧她:「你以为皇帝是纸煳的?」 明姝乖巧又霸气,怎会听你们胡来。 **** 康平走后不久,齐王就来了。 两人错开,想来圣旨还未下达,明姝接见他,屏去内侍宫女。 齐王风尘僕僕,颤悠悠地从袖中取出一纸,谨慎又小心地递给皇帝:「陛下,这是皇室联名上书,托臣递给陛下。」 明姝接过来,观了一眼内容眼眸顿时凝住,然而一年多来的风浪教她即刻冷静下来,道:「哪里来的消息?」 她兀自笑了笑,歷史记载秦家人和善,兄弟和睦,兼济天下,可如今却为了些许小事诬告长公主。 朝堂的俸禄给了皇室中人,是指望他们为大魏卖命,继往开来,为民做事,不是为了尸位素餐,内卷害人。 齐王不知她的笑意何来,继续言道:「此事是天理教中人亲口所言,是安太妃当年迷惑干宗陛下,混淆皇室血脉。」 明姝按下联名书,道:「齐王与天理教有来往?」 齐王激动之余被皇帝泼了一盆冷水,冻得一个激灵,忙解释道:「因缘巧合下得知,臣与天理教并没有联繫,陛下明鑑。」 明姝镇定道:「联名书留下,朕知晓了。」 齐王心颤,不敢多待,自己心中有鬼,害怕陛下多问,听到吩咐后就迫不及待地退了出去。 明姝立即唤了文青过来:「追回康平县主,旨意收回,要快。」 文青领旨,领着人就追了过去,旨意先从中书过。 追到中书的时候,康平县主还在,他大气都不敢喘地跑了过去,「县主、陛下有令收回旨意。」 康平愕然,悄悄询问道:「为何?」
第203页 文青喘.息道:「齐王入宫了。」 康平再度回宫,皇帝并非是明帝那般胡作非为的君主,她有自己的努力与勤勉,也不会想一出是一出,收回旨意多半是有原因。 这时的皇帝没有往日的笑颜,一双眸子沉若乌云。 「陛下,怎么了?」 明姝缓和过来,将联名书藏在书下,笑道:「没什么,县主辛苦了,齐王的事我在与长公主说一说。」 康平不敢多问,俯身退出去。 **** 明姝匆匆离开太极殿,回寝殿去了。 长公主不在她的寝殿,被吴太后找去说话了。 明姝心慌得厉害,但在宫人面前没表现出来,她镇定、从容。 来到镜子面前,她望着铜镜中的人,朝服厚重,金丝滚边在光下显出威仪,象徵着皇权的力量。 她长嘆一口气,自己慢慢将身上的衣裳除了,只着一身中单,又对着铜镜将头上的冠子除了。 最后长发落在中单上,展现了几分柔美。 铜镜中的人是一姑娘,是秦棠溪喜欢的姑娘。 明姝嘆气,皇冠太过沉重,努力这么久也无法做成合格的皇帝。 她不想死,也从没有想过做皇帝,但凡有一条后路在,有其他的办法,都不会做皇帝。 做皇帝就不能两全。 看着铜镜里自己的容貌,明姝想起了江夫人的相貌,她若是秦铮的女儿,那么长公主也有可能是的。 只是一个可能。 外间响起了脚步声,秦棠溪走了进来。面前的景象让她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朝服被丢在了地上,明姝的脚还踩在上面。 她恼道:「这样不好。」 明姝没有转身,闻言反而多踩了两脚,皇室逼她处死长公主。 明姝又成了不讲理的小姑娘,秦棠溪哭笑不得,近前从身后抱住她,双手穿过她的腰间,缓缓地落在平摊的小腹上。 「谁惹你了?」 一双细腻柔和的手缓缓地揉着小腹,明姝愣了一下,低头看着那双手,脑海里掠过血玉落在白玉无瑕的手中…… 「很生气。」明姝急忙赶走脑海里暧昧的景色。 「如何很生气?」秦棠溪的手一直慢慢地揉着,温度透着衣襟,缓缓暖过她的手。大片柔软的肌肤令她忘了与吴太后之间的不快。 「别揉了,肚子不疼,心口疼。」明姝气得踢了一脚朝服。 秦棠溪却踩着她的脚,「再踩就打你了。」 明姝缩了缩脚,阿姐打人可疼了。 作者有话要说:德宗陛下的那对疯批cp开了文《皇后在上(养成)》,文案没有想好,是养成系的伪母女,追妻火葬场。 疯子养娃,越养越疯,年龄差14岁,动动小手收藏下吧。 本文留言20字以上发红包。 感谢在2021-04-14 21:47:26~2021-04-15 20:02: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娜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羊咩咩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 勾引 铜镜里的两人相互依偎,眉眼舒展,秦棠溪抬起明姝的下颚,轻轻在她颈间咬了一下。 明姝眼睫轻颤,眸内亮了起来,欢喜道:「这样就是你在勾引我?」 「勾引二字可不是轻易就能用的。」秦棠溪拉着她的袖口往榻上去。 是何用意很明显。 明姝亦步亦趋地跟着,问她:「是你先勾引我的。」 到了榻前后,秦棠溪回身,抬手就给她脱衣裳,手搭在她腰间,轻轻地敲打着,慢悠悠道:「勾引你又怎么样?」 腰间的热度骤然上升,明姝扭着腰往一侧转去,「我就说说罢了。」 秦棠溪捏着她腰间的嫩肉,「没什么事,我们躺会?」 明姝眼睫轻颤,朝左右看去,没有血玉,她坦然道:「躺会。」 说罢,自己便将衣裳褪了。 秦棠溪咋舌。 动作比她快多了,也很坦然。 **** 翌日清晨,拾星在屋外轻唤,榻上两人很快就醒了过来。 秦棠溪的手还搭在明姝白嫩的小肚子上,明姝眨眼间就拨开她的手:「不要总是揉。」 秦棠溪奇怪:「为何。」 明姝憋屈,澄澈的眸子里漾着晨光,软软开口:「会变大。」 秦棠溪被逗笑了,「胡说。」 说完,又伸手揉了两下,明姝朝后躲了躲。 「陛下、该起了……」拾星在外轻唤。 秦棠溪躺在外侧,闻声后先起榻,掀开锦帐就见到铜镜前的朝服,怪道:「昨日谁给你气受了?」 「昨日……」躲在被子里的人沉吟了会儿,探出脑袋回答:「忘了,昨日你去哪里了?」 「去见吴太后了。」秦棠溪将朝服捡了起来,脑海里闪过昨日的情景。 **** 慈安宫。 吴太后等了许久终于等来长公主,屏退宫人,先道:「长公主可知哀家为何请你过来?」 秦棠溪在一侧坐下,慢悠悠道:「不知。」 「我听闻齐王秘密联络皇室中人做了什么联名书,想令陛下除了你。」吴太后得意道。 秦棠溪唇角弯了弯,漫不经心道:「太后为何告知臣?」
第204页 「因为皇帝不可信。」吴太后密切注意对面秦棠溪的神色。 秦棠溪凉薄的眸子望向吴太后,眸子里映着冷光,「太后以为陛下会杀臣?」 「长公主对陛下比对明帝更为用心,一年间就开始放权,眼睁睁地看着她安.插自己的人,将来不久就会将你赶出朝堂。明帝可从没有想到要你的命,长公主看错人。」 「陛下忌惮你,这个时候得了皇室的联名书,在皇室众人与摄政公主之间,肯定会趁机对付你。」 「除去你,陛下可就能自己亲政了。」 秦棠溪蹙眉,「陛下未必就是忘恩负义之人,太后可知他们为何要杀臣?」 太后被问住了,探子未说是因为何事,面对长公主的疑惑,她沉默下来。 秦棠溪出身卑贱,却压着皇室众人,可想而知,会有人不服气,但也不至于私下弄这种联名。 莫不是以为章安大长公主的事情? 吴太后说不出话里,秦棠溪轻蔑道:「太后的探子只怕是假,自己都分不清情况还来与臣交易,您、怎地还是一点都不长进呢?」 「你、秦棠溪……」吴太后恼羞成怒。 秦棠溪站起身,「太后想使离间计就先打探情况,想问问皇室那么多尸位素餐的王爷郡王为何要弄死我秦棠溪。今日以我秦棠溪的权势,会惧怕他们?」 吴太后凝眸,秦棠溪依旧还是那么厌恶,她深吸一口气,道:「长公主还是无所畏惧,整个皇室加起来,未必就比你差。」 「确实,未必会比我差,但长公主背后还有皇帝。皇权在上,皇室中人闹翻了天也没有用。」秦棠溪轻笑,转身踩着地砖离开慈安宫。 **** 秦棠溪回过神来,她想了一个晚上也只想到一个结果。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她很清醒。 昨日齐王也进宫了,不算秘密。 明姝没有问,她也不想说,低眸去看,明姝趴在榻上,手在扒拉着被角上的暗纹,她走过去,揪着明姝的耳朵道:「今晚我还来。」 「来就来,我又没有不让你来,揪我耳朵做甚……」明姝半直起身子,手在空中抓了抓,没有抓到秦棠溪作乱的手。 敲门声又响了起来,「陛下,该起了。」 两人同时收回了手,秦棠溪依旧道:「晚上再来揉你小肚子。」 「你……」明姝气结,朝她翻了白眼,自己愤恨地爬起身,气哼一声后后不理她。 今日早朝,无风无浪,唯有大理寺卿禀了江知宜的事情。 说来也是奇怪,多日来除去朝臣后,外间并无动静,原本想着会有人劫狱,等了多日,也没有人。 人抓了总得放走,又无证据,明姝想了想,摆手令大理寺卿放人。 大理寺卿退下了,但京兆尹一职已有人顶替了,江知宜就暂时在家里等着。 乌斯那处并没有消息传来,没有消息也是好消息。 散朝后,秦相留下,秦棠溪同朝臣一道走出去,她一面走着,一面注意周遭的朝臣,今日并无人同她说话。 就连康平也是如此。 出宫后,康平驻足,目视着长公主登上去署衙的马车,熟悉的人坐车远去,她心口蓦地慌得厉害。 昨日齐王找她,告诉她:长公主并非干宗血脉,乃是逆党秦铮之后。 闻言,她遍身发麻。 康平站立许久后都没有挪动脚步,直到秦相过来了,「县主,你怎地不走?」 康平回神,精神恍惚了会儿,前面已没有长公主的马车了,「马上就走。」 秦相颔首,但见她神色不对,好心问她:「县主身子不适?」 「没有……」康平摇首,迈出去的脚步又收了回来,看向秦相:「相爷跟随长公主多久了?」 「十多年了。」秦相据实回道。 康平心思更深了些,道:「相爷,您说皇室与长公主,谁占、谁能制衡谁?」 吞吞吐吐,秦相不明白她的意思,「长公主也属于皇室,二者有相剋之地吗?」 康平点头:「我也皇室中人,但……」 她欲言又止,阳光偏射了下来,将她一半身影镀上一层光色,另一半影子就落在阴影下。 秦相感觉出哪里不对劲,并没有与她继续说话,而是令人去打探皇室中人在做什么。 他虽姓秦,但不属于皇室。 多年来秦家的这些人并没有什么本事,一脉继承一脉,早就在根上毁了,平日里丝毫不会去想着为民办事,这个时候突然闹起来,就是吃饱撑着。 于此同时,皇帝连下三道旨意,剥夺了三位郡王的爵位,惊得满朝上下不知所措。 旨意一下后,秦安音坐不住了,先责怪起齐王:「陛下十分听秦棠溪的话,你们这么一来,不损她分毫,反给自己惹得一身骚。」 齐王也是抓耳挠腮,急得在原地打转,事情哪里不对劲了。 明明将罪证送到陛下面前,大好时机除去长公主,陛下怎地不动手呢。 不动手也就罢了,怎地还撸了他们的爵位。 秦安音也有几分害怕了,同齐王劝道:「联名书可在你的手里?」 齐王懊恼:「我以为陛下会珍惜这个机会,哪里想到她会包庇逆党啊!」 秦安音莫名无语,「你可知你害了多少人。」
第205页 齐王道:「难不成她还能杀尽皇室中人?」 秦安音甩袖道:「未必不会。」 齐王害怕了,早知如此,他就不该听信天理教的鬼话。此刻到了上不得上下不得下的地步,稍错一步,就能万劫不復了。 他咽了咽口水,求助秦安音:「您可有办法?」 「如今,你只能去敲登闻鼓告状,令满城皆知,到时皇帝就想包庇也要掂量满殿朝臣和大魏百姓。」秦安音咬咬牙道。 齐王退缩:「我不去。」 秦安音气得心口疼,道:「我去。」 闹到这个地步,就没有回头路走了。皇室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皇帝敢动一人,改日就能屠尽。 她倒吸一口凉气,从始至终,她都不信长公主是逆党之后。然而皇帝今日敲山震虎,她就明白过来了,皇帝是有意包庇,那么,秦棠溪就真的可能不是皇室中人。 现在就在于怎么闹得皇帝去处置秦棠溪。 **** 一连三道圣旨后,秦棠溪闻讯赶至太极殿。 「陛下这是何故?」 「杀鸡儆猴。」明姝平静道,手畔还有第四道第五道奏疏,还没有盖上玺印。她穿着一身红色的宫装,白皙的手点着圣旨,广袖扫过桌角的奏疏,顷刻间拂落下去。 袖口处绣着精緻的金龙,与圣旨明光黄色交相唿应,都是流光熠熠的颜色。 秦棠溪胸口起伏,目光落在明姝抹了口脂的唇角上,亦注意到她眼尾的一抹红、 妆容精緻,皇帝今日有些不同。 「你会令皇室反了你。」秦棠溪压住声音,眼中的黯淡的光色却因那抹红而鲜活起来。 明姝淡然,扬首望着她,颈间还留着淡淡暧昧的痕迹,冷笑道:「我只是令他们知晓什么叫皇权罢了。」 「长公主对他们太好了,好到令他们会失去分寸,开始催我赐死你。你说,他们活在你的羽翼下,又要嚷着杀死你。如此,该死的就是他们。至于反不反,他们有能力吗?」 秦棠溪愕然,皇室有能力吗? 当年高宗临终前削藩,干宗继位后又极力削尽了皇室的力量,到了今日,皇室确实没有什么作用了。除去康平外,实难有人让人觉得惊才艷艷。 明姝抿了抿唇角,起身走到她跟前,眯眼笑了笑:「我今日好看吗?」 秦棠溪垂眸,内心依旧不定,但还是抿了抿唇角,「好看。」 明姝双手抱起她的一右手,悄悄道:「不必为他们生气,我们过我们自己的日子。」 齐王自己作死,私通天理教,是自己愚蠢。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的是不是很早啊。 感谢投雷和营养液。 感谢在2021-04-15 20:02:31~2021-04-16 10:57: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六六大顺、阿娜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茶色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1章 果子酒 皇帝的做法令人震惊,可有细细去看,被贬黜的几人不过是啃着朝廷的粮食罢了,于公而言,并无什么功绩。 甚至里暗地里做了许多见不得人的交易,秦棠溪手中一本帐,算得很清楚。 明姝这么做了,她只得令人去善后,在三道旨意下去后,又令刑部度法量刑。 刑部做法尤为快,翌日就结案量刑,抄家问罪。 一连几日,皇室人心惶惶,齐王终于缩在府里不出门,预备敲登闻鼓的秦安音也没了声音。 唯有江府热闹了些,江知宜出狱后,霍屏愈发温柔,洗手作羹汤,铺床更衣,能做的都做了。 江知宜内心不安,在她晚间铺床之际终究按耐不住了,「教主是有喜事?」 霍屏眉眼温柔,灯火下的肌肤欺霜赛雪,一双眼更是黏在了江知宜的面孔上,双手搂着江知宜的脖子,欢喜道:「我与秦棠溪的较量,她赢了一小局。」 齐王被吓成了缩头乌龟,联名一事不敢再提,虽说秦棠溪安然无恙,让一局就测出来皇室的力量。 霍屏啧啧两声,道:「皇室这些人,酒囊饭袋。」 不过呢,好戏还在后面。 媚色入骨,说的就是霍屏,眼梢一抹微红,犹如的白雪里的红梅,妖艷至极。 江知宜喜她爱她多年,心中更是欢喜得厉害,见状更是贴近她的面孔,「赢了还高兴?」 「因为我、知晓、一、个、秘、密。」 霍屏笑得肆意,身上红色烟罗纱随着摇曳的灯火而轻轻漂浮,鎏金的光色中染着温柔与肆意。 肆意的笑成了江知宜心口最大的动力,她俯身抱起霍屏往榻上走去,两人很快纠缠在一起。 灯火噼啪作响,隐隐盖过了急骤的喘.息声。 完美的贴在一起,毫无缝隙,暧昧的气息浮在了半空中。 云雨巫山后,江知宜的手紧贴着霍屏的蝴蝶骨上,慢慢地搓着,霍屏扭头看她,满翰欲.望。 「我发觉了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你也可以在上面的。」 江知宜的手一顿,接着,暗自用力,霍屏疼得抿唇,但没有拒绝。 「教主今日很高兴,属下自然教你接着高兴。」 霍屏修长的眼睫颤了颤,「江知宜,你捏疼我了。」
第206页 「嗯。」江知宜应了一句,但没有松手,力气更大了。 霍屏无力的地伏在榻上,江知宜的眼中映着她完美的身..体。 她很喜欢。 **** 两人闹了一夜,天亮了,她们睡下了。 明姝没有这般的空闲时间,下朝后,孙太后请她过去。 中秋佳节将近,该办一场宫宴。 明姝头疼,令孙太后去办,她是皇帝生母,阖宫掌权的权力在她手中。 吴太后却暗地里给她送了一坛酒,掀盖后,花香扑鼻,明姝嗅了嗅,不敢喝,吴太后却道:「今日喝了不会有事,药效藏在体内,再饮一杯云雾茶水,就会是催.情的好东西。」 明姝皱眉,「这东西颇是麻烦。」 「这是好东西。」吴太后好心给她解释,「且这东西不会伤害身体。」 明姝疑惑:「为何非要云雾茶?」 「陛下年轻,怕是不知这来歷。」吴太后好笑,小皇帝比起明帝来更为稚气些,她悄悄道:「云雾是江南的名茶,多年前几乎无人问津,后来有一药师为了令云雾茶见世,悄悄研制了果子酒,藉此卖给花楼楚馆。」 果子酒香甜可口,花香掩盖药味,几乎尝不出来,一杯下肚犹自觉得好喝。药效能在体内留一月,只要饮了云雾茶,就有大作用。于花楼来说,这就是最好的□□。 明姝惊讶,想起那次长公主的怪异就明白过来,是太后的阴谋诡计。 那日长公主也说了只饮了一杯茶,不知不觉就浑身发热,她怒了。 「太后好心算,不知那日算计长公主是为了什么?」 吴太后先道歉:「那日是我不对,不过是想安插人罢了。」 明姝不肯信,但还是将酒带回去了。 回去后就传了太医过来,令他检查一番。 太医饮了一小口就变了脸色,觑了皇帝一眼,他是一太医,怎地和皇帝说那等污秽的事情。 明姝摆摆手:「说吧。」 太医大胆道:「这是催.情的果子酒,在江南尤为出名,这是秦淮当地花楼善用的。」 「秦淮善用……」明姝重复一句,该问问安太妃,她想了想,示意太医退下去。 自己把玩着果子酒,唇角弯了弯,令人去请了长公主来。 **** 赵绘来了公主府,秦棠溪私下接见他。 赵绘如今身在内部,办了几件漂亮的事情,知晓得事情也更多了些,消息也更全面。 「是教主握住齐王的把柄,齐王不得不听命。」 「在我意料中,是什么把柄?」秦棠溪嘆息,皇室中人的骨气与尊严竟被天理教踩在脚底下,于大魏而言,也是奇耻大辱。 赵绘回道:「齐王有一外室子,在户部办事,齐王极宠这个儿子,预备等他在户部熬些资歷就让他认祖归宗。没成想,天理教知晓了这些事,这才有了后面的事情。不怪齐王,那是他心爱的女人给他生的,心中愧疚又喜爱,这才为人所掌控。」 秦棠溪扶额,「齐王留不得了。」 既然天理教参与了,就以他们的名义将人除了。 赵绘心算过人,立即就明白过来,「小的立即去办,不需您动手,这几日小的盯着齐王。天理教动手杀人,有些残忍。」 「那便依了天理教的办法,今夜就动手。」秦棠溪果断道,她不能容忍天理教插.手皇室中的事情。 赵绘领了命,迅速退下去。出府后就找了几个兄弟,又找了公主府的密探,就等过夜后去齐王府。 **** 明姝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秦棠溪过来,将果子酒就藏了起来,另外吩咐一句,宫里今日不许饮云雾茶。 吴太后主动示好,必有她的阴谋,等着就是了。 等不到人来后,明姝就一人歇下了,清晨起榻就去上朝。 人刚到太极殿,脚才跨进去一步,就有内侍跑着来报:「陛下、齐王昨夜被害了。」 众臣露出诧异,明姝竟觉得痛快,面子上装作痛心疾首的模样:「齐王、前几日还好好的、可曾找到了兇手。」 内侍颤颤惊地扑跪倒在皇帝面前,急道:「齐王被人、被人剥了皮、将、将皮囊挂在城门上。」 明姝吓得倒退一步,秦棠溪趁机扶着她,同内侍道:「如此污秽的事就别说了,刑部尚书与大理寺卿去处置下,齐王乃是皇室亲王,务必查清楚。」 刑部尚书与大理寺卿闻声走出人群,领命后就携手离开。 「齐王得罪了谁,竟剥了皮,怎样的深仇大恨。」 「怕是天理教所为。」 「如何看出?」 「天理教出名的残忍,秦淮数件案子都是剥皮悬于城门上,这是同我皇室叫板。」 两人赶到齐王府,走近屋舍就闻到了血腥味,腥臭味熏得两人倒退两步,大理寺卿捂住嘴巴,刑部尚书的脸色也差到极致,办案至今也未曾遇到过这般恶臭的案子。 唿吸稳定后,两人才屏息靠近,见到血肉模煳的尸身后更是一阵晕头转向。 光是看看就觉得噁心,别说动手拨皮的人了。 等到询问过后,两人几乎逃离了齐王府。 回到宫廷后,太极殿内放着一张鲜红的人皮,皇帝坐在御座上发怔。 下面的人尽心禀报:「昨夜齐王的旧友入府,齐王吩咐不准人打扰,后来旧友离开,一直都很平静,直到今晨齐王妃去找齐王才发现了惨事。」
第207页 哪里能用一个惨事来形容。 明姝吓得连灌了几杯热茶才稳定下来,旁人不见到真相也就罢了,偏她在暖阁里看到许多折磨人的办法,这个时候吓得早就六神无主。 史书也有记载,剥皮也分两种,一种是活剥,一种是死剥。 齐王府这么安静,想必是后者了,明姝再度喝了一口热茶,示意内侍感觉将那身皮囊送出去。 小皇帝脸色苍白,吓得不清,大理寺卿与刑部尚书都咽了咽口水,齐王府是熟人作案,他们内心的恐慌又上了一层楼。 一侧的长公主神色如旧,翻开案录,平静道:「劳烦两位大人查一查齐王有哪些旧友。」 两人忙不迭应下了,「臣领命。」 皇帝摆摆手示意他们赶紧走,顺手接过茶盏就喝了一口,内心的恐慌才压了下去。 等人退下后,秦棠溪慢悠悠道:「剥皮罢了,干宗曾将自己的兄弟剥皮挖肉。」 下御阶的明姝脚下一颤,差点就摔了下去,秦棠溪抬首,「陛下吓到了?」 明姝顺势就在御阶上坐了下来,揉揉自己被绊疼的脚踝,「阿姐为何吓我?」 秦棠溪不去扶她,眼神幽幽,淡然地看着她:「你去见了吴太后?」 明姝丧气,「见了。」 「她给了你什么东西?」秦棠溪唇角弯了弯,她弯下腰爱,温柔地摸了摸明姝惨白的小脸,语气温柔得不像话。 明姝愕然地望着她平静又温柔的眸子,吓得咽了咽口水,一动都不敢动了。 秦棠溪的手沿着侧脸,慢慢地摸到唇角,再是玉颈,最后是锁骨上,食指一弯,明姝疼得皱眉。 指甲抠进了肉里,明姝身子一颤,道:「什么东西?」 「陛下年岁小,怎地就不记事,不过是昨日的事情,今日就忘了?」秦棠溪笑着,食指挪开锁骨,慢慢往下,「陛下,昨日为何召臣?」 明姝舌头打结,「果子酒。」 「请臣喝酒?」秦棠溪的声音蓦地提高了不少。 作者有话要说:明姝:完蛋了。 九皇叔:完蛋了,没有捉虫。 一起完蛋!!!!! 感谢大家的雷和营养液。 感谢在2021-04-16 10:57:55~2021-04-16 21:14: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娜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orz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2章 美人计 「不不不。」明姝连忙拒绝,「我就是告诉你、那晚你为何失态了。」 「是吗?」秦棠溪收起眼里微弱的笑意,道:「今晚臣留下陪陛下。」 明姝愣了愣,星眸里掬着澄澈的笑意,娇柔可爱,秦棠溪微微俯身,唇角碰上她颤动的眼睫,「陛下有心事?」 「有……」明姝舌尖抵着牙关,「齐王被害是不是你做的?」 秦棠溪笑几声:「不是。」 明姝不问了,秦棠溪又道:「陛下今夜记得等我。」 长公主离开了,明姝撇撇嘴,吓人。 殿内没有人了,明姝站起身揉了揉自己的颈子,阿姐越来越吓唬人了。 她走回自己的龙椅上,在她的龙案上翻找着联名书。龙案上堆积了几摞奏疏,有的来自各地,有的是京地官员送来的,都非大事。琐事看得人发疼,大事都在长公主那里,待她批阅后才会送来给她过目。 送来后再发出去,若有问题,她也会扣下与长公主重新商议,但这种情况很少。 去年吏部考核,官员升迁,这是个尤为复杂的问题,听闻送礼的都踏破了长公主府的门槛。御史台的胆子也大了不,竟当殿弹劾,长公主的脸色就不大好。 群臣心知肚明的事,她又不想管,御史台没完没了,她敷衍几句后,后来也不知怎么了,翌日就不见那名官员。 因贪污案被大理寺拿下,罪证确凿,无可辩驳。 后来,考核的结果就送到她这里来了,秦相亲自来太极殿阐述这些朝臣的功绩过往,长公主算是避嫌。 经过那事后,御史台就不敢再盯着长公主,都是不干净,五十步笑百步,付出的可是身家性命。 藉此,明姝手中的权也更大了些。 翻找一圈后没有找到联名状,她又去一侧的柜上寻找,依旧无果。 那日明明是放下的,她恼了,唤文青过来:「可有旁人进来过?」 太极殿是皇帝勤政之地,无诏不可随意进入。文秦思考了会儿,捉摸不定道:「长公主应当进来过。」 明姝懊恼,多半是被阿姐拿走了。 文青觑着陛下颓然的光色,不知发生何事,担忧道:「陛下,可是少了东西?」 「无甚,你去休息。」明姝摆摆手,自己起身整理自己身上的衣襟,平静地走出了太极殿。 她要回宫去换衣裳,脚刚踏上车辇,就瞧见孙太后的车架过来了。 明姝只得迴转太极殿。 孙太后脸色不大好,拉着明姝就往偏殿走去,步伐急促,似有什么大事。 一入偏殿,她就迫不及待道:「我给安太妃寄去几封信,都未曾得到回应。」 安太妃性子后,就算再是生气都会回她的信,有时气狠了就只会平安两字。但这次一连数封信,石牛入海,了无音讯。
第208页 孙太后急了,皇室硬隐有传闻,长公主并非干宗陛下骨肉。 两件事情撞在一起,就有些不对劲了。 明姝问道:「您是几日一封信?」 「一日一封,她也是一日一封回我,这么多年来日日如此。」孙太后眸光沉沉,心口慌得不停。安太妃并非是寻常人,她是长公主的母亲。今日长公主权势滔天,她就成了至关重要的人。 她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失去安南书的滋味太过痛苦,时至今日,她不想再体会。 「朕立即令人去查,太后莫急。」明姝站起身来,深深吸了一口气,事情确有怪异。 孙太后脸色发白,「明姝,安太妃树敌太多了。」 从宫中走出来的人哪个是干干净净的,后宫与前朝相比,多的见不得人的手段。安南书手中也有不少鲜血,她出自秦淮大家,经歷磨难,受尽嘲讽,到处都是敌人。 干宗在位之际,宠冠后宫,引得多少后妃的嫉妒,她们的家族又岂是省油灯? 明姝安抚她:「太后莫急,我立即令文青走一趟,凭长公主今日的地位,无人敢动她。老虎嘴里拔牙齿也需看看自己的手长不长。」 文青领了旨意后,带着几百人迅速离洛阳城,良驹日行千里,黄昏之际就到了山下。 「留一半人在山下守着,其他的人悄悄上山围住山庄。」 吩咐后,文青正了正身上的衣袍,领着几名小内侍捧着皇帝作样子的礼盒,慢慢地上山去了。 一路崎岖,到了山门前。 文青深唿一口气,眼神示意小内侍敲门。内侍谨慎上前,敲了敲门,半晌后,露出一脑袋:「何人?」 内侍回道:「陛下有赏,特赐太妃。」 说罢,亮了亮腰牌。 山门开了,是一青衫汉子,他看向文青,道:「安太妃前几日下山了,临走交代了,若有人来问,就道她去云游,不需在意。」 云游?文青不信,趁着汉子不注意,一脚踹翻了他,怒喝道:「进去查。」 暗中冲出数人瞬息制服汉子,其余的人迅速冲进去。 前院后院、屋舍、厨房、暖阁,统统都查了一遍,并无安太妃的人。 僕人的话都是一样,安太妃云游去了。 文青落寞,自己亲自翻了一圈,不见人影。 找不到人后,他没有逗留,领着人下山回城。 走后不久,卧房的暗室轰隆一声响,美貌女子从里面走了出来,安太妃亦跟在身后。 「太妃这件间暗室不错,救我一命了,内侍长是长公主的人,心狠手辣。」霍屏淡笑,眉眼染着风情,一举一动温柔可人。 安太妃睨她一眼,温柔美人看多了,眼睛有些疼。霍屏玩的都是她不玩的套路了,当年干宗的后宫里的妃妾哪个不是温柔又善解人意,到了最后,还不是都见阎王去了,连个崽都没有生下。 霍屏令人呕吐,幸好她女儿不是这副人模鬼样。 「文青很快就会回来。」她好心提醒道。 霍屏一凛,道:「劳烦太妃随我走一趟,不会委屈了您。」 安太妃摆摆手:「一起走,你关得住我再说。」 泰然自若的态度让霍屏不敢掉以轻心,面对狡猾的敌人,她自然要多几分警惕,令人寻了麻绳过来。 安太妃嗤笑:「你怎么不用麻袋?」 「岂不委屈了太妃。」霍屏道。 安太妃嫌弃:「麻绳就不委屈?蠢货。」 「你、你怎么骂人……」霍屏先恼了。 安太妃冷笑:「蠢货还想和秦棠溪斗?你以为她不知道你的存在吗?不想同你计较,你倒好,沾沾自喜,蠢得没边。还有,你现在仰仗的是信国公的人脉,没有他,你用什么功绩?秦棠溪安邦定国,你有什么?」 「你什么都没有,还不如明帝有用。你以为你们这次壮大就是自己的努力?我呸,那是秦棠溪暗中给了你们帮助,真不知你哪里来的优越感?就算大魏没有了,秦棠溪也会自立,轮得到你吗?」 骂过一通后,霍屏反而不吭声了,确实,秦棠溪威望远超过于她。 而秦棠溪不会背叛大魏,棘手的麻烦被丢了出来,若想灭了大魏,就需先杀秦棠溪。 帝位必须是她霍屏的。 **** 黑夜寂静,马蹄声声,由远而近,忽地一声马儿嘶叫声,众人抬首,看向领头的内侍长。 文青双手勒住缰绳,感到哪里不对,庄子里太安静了,门人好像知晓他们会去,对答如流,不慌不乱。 「不好,回去……」 文青调转马头,立即朝山上赶去。 这时,长公主方踏入皇帝寝宫。 通明的灯火就像是白日,亮堂而明目,秦棠溪一身玫红色的裙裳,对襟齐胸,领口比起往日的衣襟还要低上一些,腰肢纤细,不盈一握。 灯下观书的人惊得眼眸都不动了,目光灼灼,染着桃花的娇妍,就连双颊都染上几分娇憨,「三十六计有一计,名曰美人计。」 拾星掩唇笑了,朝着长公主行礼就退了出去。 殿内只剩下皇帝与长公主。 秦棠溪睨着小色胚:「美人计,对你有用吗?」 屋内熏着兰香,这是女子爱用的香味,悠悠扬扬,使得两人的心境贴合在一起。 然而下一幕,明确就笑不出来,长公主手中多了一巴掌大小的锦盒,她怒道:「你、你的美人计,我不受用。」
第209页 秦棠溪径直走进榻内,将锦盒放在枕旁,偏过头看着她:「这不是红玉。」 明姝诧异,眼睫扑闪了几下,「这是何物?」 秦棠溪在榻沿坐下,认真道:「闺房之乐。」 明姝面红耳赤,想起红玉就觉得羞涩,冰冷的物什就像是一块冰,与她的身体压根就不符,还更不如阿姐身上的皮.肉香软。 「不要。」她抱着自己的书,也便过头去,心里又禁不住好奇,长公主光风霁月,哪里来的这么多小玩意。 果然,美丽的外边都是骗人的。 秦棠溪呵呵笑了:「你可知宫中无数这类物什。」 明姝信了,她是司寝都被活活打死了,这些物什想问也没得去问,道:「我是皇帝。」 「你也是我买来的暖床的。」秦棠溪目露温柔的笑意,抬手朝明姝勾了勾手指,「躺下吗?」 明姝挺起胸膛:「我拿银子赎我自己。」 「啧、你的银子还是我的,你的帝位都是我捧上来的。」秦棠溪站起身,走近,勾起明姝的下颚,悄悄道:「我们再说说联名状的事情?」 「不说,明日去太极殿说。」明姝强硬地拒绝,「大事就该在严肃的地方说。」 小姑娘娇憨又可爱,秦棠溪嘆息:「明姝,你的骨气值几个钱?」 明姝诧异:「我有骨气吗?」 笑话,她的骨气都被阿姐丢到红玉里面去了,她没有了。 秦棠溪颔首:「不躺下了。」 明姝抬首,眼睛亮亮的。 秦棠溪一本正经道:「趴下吧。」 作者有话要说:秦棠溪:我是不是太正经了? 感谢大家的地雷和营养液,爱你们。 感谢在2021-04-16 21:14:32~2021-04-17 13:04: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娜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冬之雪人10瓶;喜欢且甘愿i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3章 醋了 明姝哭丧着脸,自己哼哼唧唧地脱了衣襟躲进被子里。 秦棠溪逗她:「你脱衣裳的速度又快了些。」 明姝哼了一声,躲进被子里不说话,蒙头盖脑地不见人。 秦棠溪合衣在她身侧躺下。 明姝一把拉住她,将被子盖在她的身上,按住她的双手,道:「我的卖身契呢?」 被卖的姑娘都有一张契,明姝方才想起来自己也有卖身契,虽说没有什么大用处了,看今日看来,却有必要讨回来。 她应该站起来。 被下乌漆一片,秦棠溪颈间白皙的肌肤就像是黑夜下的白雪,萤光透亮,锁骨下凹凸有致。 明姝看得心中动容,但身上光滑的肌肤被料子磨得发痒,凉凉的冰丝摩挲着,却让她的身体发热。 秦棠溪深笑,唇角弯出好看的弧度,手慢慢地落在腰间上,「撕了。」 明姝不信,感觉腰后的温度尤为炙热,心口无端升起一股烦躁,「你很烦人。」 确实很烦人,每回都来撩拨她,弄得她哪里都不舒服。 她生气,偏偏又没办法拒绝。 「臣很烦人?」秦棠溪质问道。 明姝不敢应,吓得脚趾都蜷缩在一起,慢慢地,她向床榻内侧挪去。 只挪动几寸,就被人握着脚踝拽了回去,她生气道:「你变了……」 阿姐近日留在宫里的次数变多了…… 明姝想了想,意识到哪里不对,果断道:「你是不是受了果子酒的影响?」 果子酒必须与云雾茶在一起才有效果,她没有喝过云雾茶,但长公主是喝了两者的。 「胡说什么鬼话,都过去多日了。」秦棠溪拍了拍她的的小脸,毫无徵兆就咬上了樱红的唇角。 是咬,不是亲,明姝抗拒。 秦棠溪的手落在她的腰间,「乖一些。」 明姝却道:「你温柔些。」 低音细细,就像是笼罩在两人间的琴音,悠悠扬扬,引导着两人通往欢乐之地。 **** 文青去而復返,庄子里早就空无一人,太妃的屋子里值钱的饰物都被拿走了,就像是来了盗贼一般。 内侍在屋子里找到一间暗室,走进去后,里面一张床榻,还有被褥,可见是有人睡觉的。 偌大的山庄里再找不出一人来,但在后院里发现了新鲜的泥土,侍卫找来铁锹翻找着,不出乎意料地找到了尸体。 文青大骂几声,怒不可遏,「去追,将所有的路口都包围住,传话回宫,就说太妃不见了。」 坑里埋藏的尸体都挖了出来,一具一具去找,并没有太妃。 众人长吐了一口气,只要太妃活着就好。 侍卫们分几路去找,黑夜里点着火把,远远看去,就像是一条火龙,山下的百姓都被吵醒了,纷纷探头去看。 山上闹了大半夜,到了子时,依旧没有停歇。 寝殿内的两人安静下来了,明姝睁开眼睛,望着顶上横樑,手被秦棠溪攥着。 蹬了蹬腿,她恼道:「我想起来。」 秦棠溪把玩着她的手,指甲修长,指腹粉润,「起来做甚?」 「阿姐……」明姝软软地唤一声,翻身压在她的身上,眼睛扫过秦棠溪的下颚,「说说联名状的事情。」
第210页 「不想同你说。」秦棠溪按住她的嘴巴,往外侧挪了挪。明姝的嵴背挺着,半晌后,小幅度地转了转身子,背对着她。 秋日的夜里微凉,门窗紧闭,多少带着些憋闷,尤其是锦帐内,感觉透不过气来。 明姝停了下来,秦棠溪的手在她月要间点了点。明姝又动了动,手挡着自己的月要,避开秦棠溪的手。 秦棠溪换了一只手,继续戳着她的嵴背,慢慢地,明姝就变成趴下的姿态了。 她轻轻一笑,俯身靠近。 等到感觉到一阵炙热后,明姝才后知后觉自己被骗了。 恼羞成怒,但她还没有发怒,秦棠溪就握住她的双手…………………………………… 由稳转为咬。 明姝皱眉。 稳是温柔的表现,而咬多少带着些泄恨的滋味来。秦棠溪从身后抱住她,慢慢地,将她按入自己的………………… 明姝眼睫轻颤,额头滑落一滴汗珠,贝齿紧抿。 **** 城门夜晚是关闭的,文青疾驰回城,用帝令叫开城门,一路进宫,畅通无阻到了太极殿外后。 拾星匆匆跑来,闻言安抚道:「殿下歇息了,深更半夜也做不了什么,不如等天亮陛下醒了再说。」 秋夜冷风颳过,拾星冷得浑身一颤,而文青热得满头大汗,抬手擦去额角的汗水,谨慎道:「大事、是大事、安太妃不见了,庄子里僕人都死了。」 拾星颤得更加厉害了,忙道:「可曾令人告诉长公主了。」 不对,长公主在陛下处。 不等文青回应,她提起裙摆就朝着寝殿跑去,胆颤心惊地着殿门:「陛下、陛下……」 榻上『水深火热』的明姝骤然一惊,却没有回应。 秦棠溪咬着她的耳畔,悄悄道:「你问问何事?」 明姝听话,问拾星:「何事?」 出口的声音却极为暗哑,就连她自己都吓到了。 门外的拾星没有听过来,急道:「内侍长回来了,道安太妃不见了。」 榻上的秦棠溪闻言一颤,不自觉地松开明姝,急忙披衣而起。她身下的明姝慢吞吞地爬起来,揉揉了自己的腰,在榻上摸索一阵,竟没有找到自己的衣裳。 她记得清楚,衣裳就在榻上的,竟然没有…… 她极力回想着睡前的事情,而长公主推开殿门:「什么事?」 长公主的声音让人发寒,拾星听得人舌头打结,黑暗的环境让她张不开嘴,哆嗦了许久后,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内侍长在外等候。」 「你令他去偏殿候着。」秦棠溪吩咐道,回身将殿内的烛火点亮了,榻前的地步上放着凌乱的衣襟,她随手捞起一件丢给明姝:「你令文青去找的?」 明姝缩在被子里,眼眸还是红的,犹见几滴泪痕,没有去接衣裳,反而往榻里缩了缩,道:「我腰还疼着,你去见文青,他会告诉你的。」 秦棠溪没有心思与她玩笑,穿好衣裳就去偏殿。 文青急得原地打转,身后传来脚步声,他急忙回身去迎,却见长公主的身影。 长公主简单披着外袍,长发散下,清冷皎皎,若月下神女。 他没有计较长公主为何在这里,快速将山上的情景复述一遍后,就等着殿下发话。 秦棠溪陷入沉默中,长身玉立,眉眼拧着几分愁绪,「你是说远游?」 文青揖礼称是。 「远游……」秦棠溪不由自主地重复一遍。 多年前母亲有一次病重,躺在院子里,望着空中浮云,同她闲话道:「我想回秦淮,远游的人也该回去了。」 母亲一直认为是自己是远游在外,有朝一日会回去的。 远游、秦淮……秦棠溪蓦地一怔,母亲被天理教的人挟持了。 她迅速道:「出宫,去江府。」 文青听得发懵,「江府、可是江知宜大人的府上?」 简单一句问话又让秦棠溪很快冷静下来,她若是做不住了,就等同钻进天理教的圈套里了。 有她在,母亲就不会出事,天理教是必有所图,现在闯过去,不如等着天理教过来。 调整唿吸,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她冷静下来,与文青道:「守住各城门,严格盘查入城的人,另外去探一探江家可有人出城了。」 文青揖礼,领命退了出去。 秦棠溪踱步回了寝殿,明姝依旧躺在榻上,与方才有点变化,就是穿好了寝衣。 她在揉着自己的腰。 扭头见人回来后,好心道:「太妃如何了?」 秦棠溪手脚冰凉,眼神空洞,明姝的话就像是一阵风飘过,并没有引起她的注意。 明姝见状就猜出几分不妙,凭着长公主今日的权势,太妃就变得至关重要了。她慢慢地挪动着双腿,在秦棠溪身侧盘腿坐了下来,抬起眼眸,眼里满是温柔,低声道:「阿姐,我知你是秦铮的遗腹子。」 起初她就觉得奇怪,后来见到联名状后就明白过来太妃为何不反对她与长公主在一起。 她二人并不是什么堂姐妹。 太妃所为,应当是为了保命,干宗再怎么也想不到他一直追查的逆党之后,竟藏在自己的眼皮下。 他的父亲心计无双,瞒天过海,到死都在守护长公主。 几日来,她一直在揣测父亲的的想法,宁死也要保住秘密是希望长公主继续保住大魏朝堂,还是说等着长公主掀翻大魏江山?
第211页 两者有着天翻地覆地变化,她一直拿捏不住。 「陛下,你会杀我吗?」秦棠溪出于习惯,将明姝揽入怀中,亲吻她的发顶,心中的慌张渐渐被她的香气压了下去。 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就像是药一般,令人沉迷,无法自拔。 她惘然一笑,「有些可笑。」 明姝在她怀里深吸一口气,双手紧攀着她的胳膊,「秦棠溪,我肚子疼。」 声音闷闷地,还有些绵软,听得秦棠溪心口发软,她深吸一口气,伸手给明姝揉了揉。 力道很轻,摸得明姝眉眼绽开笑容,「你要是死了,我就找别人给我揉。」 「你再说一遍……」秦棠溪怒意涌上心口,陌生的情绪潜藏在心口里,是妒。 初尝这个滋味的她有些不知所措,她蛮狠地捏着明姝的下颚:「你找谁?」 「你捏疼我了。」明姝笑靥甜甜,慢慢地挪开她的手,「找你最讨厌的人,你讨厌谁呢?」 秦棠溪一怔:「你找谁,我便讨厌谁。」说完,将明姝的身子丢在了榻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明姝摔得头晕目眩,下一刻,眼前阴影重重,她忙道:「阿姐,我错了……」 咦,这是醋了 作者有话要说:长公主终于体会了…… 第四改了。 感谢在2021-04-17 13:04:54~2021-04-17 21:36: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娜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i追星1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4章 欺负 秦棠溪初尝『醋了』的滋味后,整个人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明姝从榻上爬了起来,捂住眼睛笑了笑:「你也有今日……」 大方的长公主也有自私的一次,明姝更是不大相信,肆意笑过一通后,正色道:「阿姐,我同秦见晗在一起的时候,你怎地不生气?」 秦棠溪深深看她一眼,迷茫的双眸逐渐失去的控制,就像是有什么事情不被自己掌握了。 细细去想,到底是有什么不对。 她自私了? 秦棠溪不信,她坐直身子,小皇帝的手一直捂着自己的眼睛,满满都是嘲讽。 她心底蓦地颤了一下,压住心中的悸动后,转过身,往向窗外的黑夜。 明姝的手慢慢地缠上她的腰际,亲了亲她的耳畔:「秦棠溪,我在你的手中。」 秦棠溪挑眉:「何意?」 「朕是大魏的皇帝。」明姝齿间默默摩挲着耳畔肌肤。 秦棠溪端坐不动,耳畔湿热令她开始躁动起来,「所以呢?」 明姝继续咬着:「大魏在你的手中。」 秦棠溪皱眉,清冷的五官寡淡无趣,明姝在她背后跪起身子,将脸埋在她的颈窝。 外间夜色漆黑,黑夜无边,看不见光明,苍穹无光,地面无影,夜幕笼罩着人间。 慢慢地,光明彻底盖过黑暗,人间的光色让人再度开始憧憬着光明。 秦棠溪睁开眼睛,白昼来了,她直起身子,明姝的手在她腰间搭着,白腻透着汗水,外间的拾星敲门,她应了一声。 宫女将水放下后就放了下去,秦棠溪站起身,将手置于热水中,流水声起。 明姝睁开眼睛,直起身子,偏过头来,咬了咬她的耳垂:「不洗脸就洗手?」 殿内无人,露骨的话将好不容易淡下的暧昧再度激了出来。 秦棠溪双手湿漉漉的,伸手就去解明姝的腰带,明姝一惊,急忙捂住自己的腰际。 秦棠溪冷笑:「你若不嘴贫,就少吃许多苦。」 明姝羞赧,瞪她一眼:「你洗手,我要沐浴。」 「哦,臣伺候陛下?」秦棠溪慢悠悠地,目光极为放肆地打量她一阵,漫不经心道:「你若找了旁人,我便将你锁起来。」 「拿什么锁?脚头的绳子?」明姝不甘示弱,还挑衅般踢开脚下的被子,露出绳子一头,扬起修长的玉颈,道:「朕一把火烧了。」 秦棠溪看她一眼:「金笼锁帝。」 明姝嘚瑟不起来了,「你很讨厌。」 秦棠溪却道:「臣伺候陛下沐浴?」 「来得及吗?」明姝却在算计着时辰,误了朝会就不大好了。 秦棠溪却不理会她,从床榻一侧的暗格里取出一盒子,明姝眼皮一颤,「你、你要做什么?」 秦棠溪低笑:「请你吃果子糖。」 明姝不信她,伸长了脑袋去看。秦棠溪慢吞吞地打开,里面有一油纸包,打开后果是几颗棕色的糖果。 「这是什么糖?」 秦棠溪不答,拿起一颗塞入她的嘴里:「自己尝尝。」 糖一入口,明姝就酸得眯着眼睛:「好、好酸。」 秦棠溪一本正经道:「入口即化。」 说完又站起身,走到殿门口吩咐人去安排沐浴。而明姝酸得睁不开眼睛,嘀咕道:「这是什么做的?」 秦棠溪认真想了想:「青梅加了酸橘水。」 「你……」明姝唐口结舌,怎么会有人这么想不开研制这么些玩意,她吃惯了甜糖,一点都不想吃酸的。 偏偏糖入口就化了,想吐都吐不出来。 秦棠溪将油纸包递给她:「里面有一颗是甜的,自己选择。」
第212页 明姝睁开眼睛,油纸包包着四颗糖,加上方才吃的一颗就五颗,也就是说五颗糖里只有一颗是甜的,她不明白:「五颗糖的味道都不一样吗?」 「酸甜苦辣咸。」秦棠溪悠悠解释。 明姝没眼睛看她了:「你怎么那么想不开呢?」 「不,臣为陛下做的。」秦棠溪孩子气挑了眉梢,语调微扬,好像在说:想不开的是陛下。 明姝气唿唿地,「我要自己沐浴,你走吧。」 「不走。」秦棠溪直言拒绝,反而拉起明姝的手,扶着她往浴室走去。 衣衫褪去,明姝一脚踩进水里,水花四起,溅了秦棠溪满身都是,淡色的衣裳也变成深色。 热气氤氲喜下,屋内暖和,可一股燥热缓缓升了起来。 秦棠溪徐徐给自己擦了擦脸,「再闹,朝会就会晚了。」 明姝不怕,「长公主在这里,朕无所畏惧。」 秦棠溪伸手将她按进水里,目光低幽,指腹扫过她的小肚子,俯身贴向她:「不如就晚些时候。」 她慢慢垂下眼睫,目光落在水下的碧影中,神情专注,伸出的手勾住明姝的发稍。 慢条斯理地将髮髻挽了起来,从一侧中取了些香料,徐徐洒进水中,悠悠道:「陛下该薰香。」 皇帝都喜欢龙涎香,女帝们更喜欢花草一类的,而明姝鲜少用香,每回靠近她,闻到的都是她的体香。 小姑娘年岁不大,皮肤细嫩,落入水中后更多几分媚惑。 秦棠溪挽起袖口,修长的手臂探入水中,搅动着清水。 水花四起,明姝的心口跟着一颤,不知她要做什么,「为何要晚去呢?」 水温恰好,水面上的热气过浓,明姝浑身都是红色的,朦胧水下,她感受到身上戳捏感。 她扬首,看向专注的长公主,「阿姐。」 声音柔媚,又带着低沉,秦棠溪眼睫勐地一颤:「别唤我。」 明姝登时就笑了,不停地喊道:「阿姐、阿姐、阿姐、秦棠溪……」 反反覆覆喊了数遍后,秦棠溪心也是被烫热了,扶着她走出水中。秋日清晨很凉,秦棠溪的动作也快了很多,迅速给她擦好,取过一侧的樱草色内衣。 「你怎地都是樱草色?」 明姝伸手拨弄她额头碎发,指尖戳入她的发心,学着她漫不经心地口气,道:「显得我可爱。」 秦棠溪:「……」只怕是个傻子。 由内到外,每一件衣裳都是秦棠溪亲自给她穿上。 时辰最后确实晚了,长公主就直接留在了皇帝寝殿,将明姝一人赶去在太极殿上朝。 临上朝前,明姝这才看破她的诡计,不禁怒视她:「小人。」 秦棠溪不理会,反而脱了衣裳躺在龙床上,悠悠道:「臣等陛下回来。」 明姝红唇动了动,将所有的都压回肚子里,只留了一句话:「呸、不要脸。」 长公主光风霁月,博览群书,外人眼中就是谪仙,实际呢? 明姝脑海里想起床.笫之间的事情后,最后汇成四字:恬不知耻。 恬不知耻地秦棠溪一觉睡至午时,醒来后召了文青询问进展,又得了孙太后处说了安太妃的情景。 孙太后当着她的面就哭了,秦棠溪只好好言安慰她一番,最后才问起当年秦淮的事情。 谁知,孙太后一问三不知。 原是当年孙家将她拘在府里,任何消息都得不到,若非有着一丝信念撑着活了下来,直到成为信王妃后入宫赴宴才遥遥得见安太妃的容颜。 那日里欣喜若狂,她今日都没有忘。 一时间,秦棠溪也不知该说些什么,难怪她的母亲会瞒着孙太后。孙太后活得太过安逸,岁月中,母亲将所有的困难都一人抗了下来。 孙太后泪流满面,她痴痴道:「我并非是干宗的骨血。」 闻言,孙太后止了眼泪,「我近日才知,皇室那些人想拉下你,可她们忘了一件事,她们自己是酒囊饭袋,光是一个齐王就令人不耻。平日里躲在府里偷懒,现在出来闹腾,别以为哀家不知那些闹腾事,没得脏了自己的耳朵。」 秦棠溪嗤笑:「太后不必在意,一盘散沙想要结合,也非易事,齐王死了,皇室就更加没用了。」 若无明姝在,她也懒得管,教天理教踏进洛阳城,将这群人都杀了干净。 孙太后哭得眼睛通红,脑海里依旧还想着安太妃的平安,「长公主如何去救安太妃?」 「先晾着,我活着,母亲就活着,这是她们唯一的活路。」秦棠溪冷漠道。 她说得很认真,孙太后恍惚醒了过来,天理教捉了太妃肯定是有所企图,她便道:「天理教要什么?」 秦棠溪回道:「要江山。」 孙太后冷静下来,江山是她女儿的,怎可随意拱手让人,她掂量道:「不可。」 秦棠溪唇角弯了弯,「太后,您女儿的江山与她相比,您选择谁?」 话意讽刺,戳进了孙太后的心窝里,她蓦地怔了下来,这个问题有些熬人,但这不是鱼与熊掌的问题,没有必要二者选其一。 「不会有这么一日。」她坚定道。 「太后在逃避这个问题。」秦棠溪睨着孙太后,眼露嘲讽,转身就走了。 孙太后恍然。 **** 明姝从太极殿回去后,殿内空无一人,长公主不知去了何处。
第213页 同老奸巨猾的人虚与委蛇后,比昨夜办事都要累,她屏退众人,自己爬上榻休息会儿。 脑袋刚靠在枕头上,殿门咯吱响了。 秦棠溪缓步走了出来,明姝探出脑袋:「你回来了?」 语气亲昵又自然,就好像两人本就住在一间屋舍里。 秦棠溪缓步走近,飘忽不定的目光落在她襟口的锁骨上,樱草色衬出几分粉妍,她笑了笑:「白日宣淫,该打。」 明姝往被子里躲了躲,将自己散开的襟口一把握住,春色就不见了。 秦棠溪又道:「躲躲藏藏,更该打。」 明姝掀被而起,怒道:「你到底要怎样?」 秦棠溪望着对方:「无故发火,你说该不该打?」 她心情不好,就想好好欺负小皇帝。 作者有话要说:明姝:纳尼???? 这是一更,我这么勤快,你们不夸夸吗? 感谢在2021-04-17 21:36:45~2021-04-18 11:35: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娜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别恋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5章 挨打 明姝理直气壮地回怼:「以下犯上,更该打。」 秦棠溪眸中隐着深邃,眉眼间始终挂着浅浅的笑,却叫明姝极为害怕。 「该打。」秦棠溪忽而轻笑了一声,满面温柔,心中却努力压制着翻滚涌来的复杂情绪。 下一刻,她俯身将小皇帝压在榻上,「信不信,真打你。」 明姝咽了咽口水,「信。」 小姑娘柔柔弱弱,手段虽有,方才还与那些老顽固争执了几句,为的是天理教一事。 刑部所查齐王被害与天理教脱不了关系,剥皮是他们惯用的手段,因此,没有人疑惑就认定是他们干的。 然而大理寺提出一疑惑,天理教为何登堂入室杀人? 众人不敢言明,唯有康平提出来:「齐王与天理教相熟。」 明姝恼了,令人趁机去抄家搜查证据,而朝臣不肯,提出齐王惨死,只怕事出有因。 长公主不在,皇帝孤单力薄,就连秦相都不置一语,康平更是偏向了齐王,明知齐王背地里有毛病还偏向他。 明姝怒了,很快又反应过来,康平出身皇室,在保存皇室的尊严。 此事中止下来,她回来找长公主想办法。 秦棠溪就这么直勾勾地望着她,神色晦暗,她害怕真的被打,索性往榻内挪了挪,道:「我有事找你。」 秦棠溪回过神来,道:「何事?」 「我想处置了齐王,康平等人不答应。」明姝又气唿唿的,首次踢到了铁板,心中极为郁闷。 秦棠溪正色,道:「自己解决,解决不好就打你。」康平为了皇室竟抛弃了心中的理想,真是可笑又有趣。 明姝往里缩了缩,「怎地又打我。」 秦棠溪低眸望我:「可晓得如何挨打吗?」 明姝认真地想了想,除了在玉楼春里挨过几次外,好像没有挨过打,但玉楼春与众不同,只当另算。 她摇摇头,秦棠溪朝她勾了勾手。明姝不肯过去,秦棠溪便道:「解决不好,脱了你的衣裳打你。」 说完,转身就走了。 明姝气得踢了脚下的被子,将藏在被下的绳子丢进火里烧了,心口都被康平气疼了。 只想将人直接杀了,细细想了会儿,情绪渐渐平静下来,她令人去找江知宜。 **** 秦棠溪出宫,遇到等候她多时的秦相。 秦相对她郑重揖礼,「殿下。」 今日长公主早朝未到,门人都不敢随意表态,尤其是小皇帝被皇室气得眼眶都红了,秦相等人也没有去表态。 小皇帝还得知道长公主的好,一味帮助,就被当作理所当然,尤其是现在皇室站在长公主面前,就更得让皇帝分清谁对她更忠心些。 两人一道上了马车,秦相先道:「臣查到了齐王通天理教的证据。」 「为何不交陛下?」秦棠溪阖眸养神。 秦相道:「陛下拿了联名状。」他担心陛下会对殿下发难,此时琢磨不定。 秦棠溪这才睁开眼睛,眸内一片清澈,似乎想起什么,从一侧的暗格里取出一张纸。 秦相不知是什么,接过来后吃了一惊,正是皇室的联名状,他惊道:「陛下交给您的?」 秦棠溪冷笑:「相爷想多了,这是孤从太极殿内偷来的,小皇帝才不会交出来。」 这么一想,确实该打了。 秦相细细将联名状从头至尾看过一遍,内心震撼,也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小皇帝胜过明帝百,勤勉爱民,亲贤臣远奸佞,假以时日,必会有所作为。正是因为小皇帝的勤奋,皇室才会蠢蠢欲动,用了这么荒唐的藉口来打击长公主。 因此,他今日才令人隔岸观火,教小皇帝明白长公主的重要。 「殿下,可要臣去试探陛下?」秦相将联名状递给长公主。 长公主接过,道:「不必,此事你们莫管,陛下也该独挡一面了。」 秦相领命。 车外忽而传来声音:「相爷,江大人入宫了。」 秦相诧异,秦棠溪唇角扬起轻笑,「小皇帝这是走投无路了。」
第214页 路子选错了,可是要挨打的呦。 秦相不明白皇帝的意思,道:「陛下要重新启用江知宜?」 秦棠溪淡笑:「先攘外而后除内,陛下这是反其道而行。」 联合天理教去制服皇室,这主意真烂。天理教的教主颇有几分本事,只怕会玩死小皇帝。 **** 江知宜随着文青往宫内走,秋日萧索,园囿里枝叶落了满地,处处透着凄冷。 皇帝在一湖畔垂钓,穿一身红色宫装,髮髻上的珍珠步摇随风动了动,漾着几分光辉,颇有几分世家女子的娇软,瞧着都不像是皇帝。 但江知宜不敢掉以轻心,近前行礼:「陛下。」 「你来了,钓鱼吗?」皇帝指着一侧的鱼竿。 江知宜捡了过来,又拿了些鱼食做饵,钩子往水中一抛,湖面盪起微微的涟漪。 半晌后,鱼儿咬住皇帝的钩子,皇帝一甩鱼竿,鱼就掉在了地面上。 皇帝笑了笑,「卿可有齐王勾结你们天理教的证据?」 「什么……」江知宜震惊。 碧波荡漾,水面倒映出皇帝修长的身影,亭亭玉立。 江知宜吓得手中鱼竿险些掉了出去,倒吸一口冷气后,皇帝回道:「朕忍你至今,你该知晓朕随时都能杀了你,你应该让朕觉得你有几分用处才是。」 「陛下觉得臣会甘心交出来?」 「你想活命就交,江知宜,你放着大魏高官厚禄不要,在天理教里办事,就不觉得屈才吗?你若回头,朕可以既往不咎。」皇帝转眸凝望江知宜。 江知宜心口发慌,皇帝在套话,她立即回道:「臣可以给陛下想要的东西。」 「回去准备,明日交给朕,这是朕饶你命的利息。还有安太妃在你们手中,好吃好喝供着,若是少了一根头髮,朕不杀别人,就将江夫人剁碎了餵狗,或者像你们弄死齐王那样,朕剥皮抽筋。」 皇帝桃花面容娇艷昳丽,眼若琉璃,顾盼生辉,说出口的话令人害怕。江知宜实难想像出这番话会出自小姑娘的口中。 当年初见明姝是在在明家绣坊,小姑娘干净又美丽,心地尤为善良。是她诱得明母将人卖入玉楼春,到那时小姑娘依旧是清纯动人,进入长公主府邸后,小姑娘也是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 今日再见,令她恍惚,她甚至开始后悔了。 后悔将明姝送至秦棠溪的床上。 进退维艰,教主又不在城内,她只得应下了,道:「臣这就去安排。」 皇帝这才收了鱼竿,看着桶里孤零零的一条鱼,在想:阿姐喜欢什么样的,清蒸还是熬汤? 思考了会儿,决定熬汤。 文青目送江知宜离开,转身却见皇帝领着桶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 皇帝去了她的小厨,宫女将鱼清洗干净,一条鱼不过比筷子长些,若是清蒸,只怕也不够吃。熬汤倒是可以,多喝几口汤就成了。 皇帝洗手做羹汤,不仅做了汤,还做了长公主爱吃的点心。 令文青送去长公主府邸。 秦棠溪见后,留下点心,将鱼汤拒之门外,文青不解,笑着上前询问:「陛下亲手熬制的汤,点心不喜欢吗?」 点心是奶香的,空气中瀰漫着一股香味,秦棠溪捻起一块吃了,漫不经心道:「陛下的汤不好喝。」 文青不知的是多年前长公主喝了明姝熬制的汤,上吐下泻,自此以后就不敢再喝鱼汤。 文青将汤带了回去。 明姝在处理棘手的事情,无暇管这些,等她抽空了,鱼汤孤零零地摆在一侧的架子上。 文青伺候在一侧,见状回道:「殿下不喜欢。」 明姝不看了,復又低头批阅奏疏。 翌日天一亮,江知宜令人送进了一纸供词和一封信,还有一绳捆索绑的男子。 上朝后,男子被送上太极殿,群臣交头接耳,好奇男子的身份。 龙椅上的皇帝慢悠悠地站起身,手中拿一张写满供词的纸,一步一步走到康平面前,将供词砸在了她的脸上,怒道:「念。」 小皇帝无端发怒,看似温温柔柔的小姑娘,骨子里的怒气令人不敢小觑。 尤其是康平,被砸得面子挂不住,忙捡起地板上的纸,大致看过一遍后,兀自挣扎道:「陛下,不过一纸荒唐言罢了。」 「文青。」皇帝唤道。 文青立即捧着一封信匆匆走到康平面前,双手将信奉至她的面前。 康平伸出去的手颤了颤,当着众臣的面接过信件,皇帝问她:「这可是齐王的字迹?」 康平心如死灰。 皇帝扫视众人,唇角挂着一抹淡漠的笑,「齐王勾结天理教诬陷长公主非干宗血脉,与皇室众人递了联名状给朕,朕差点就相信了,如今可倒好,齐王竟与天理教来往,皇室的脸面往哪里放?」 「陛下……」康平抓着供词与信件勐地跪地叩首,「臣大错……」 「你是错了,也不必说什么话,回府闭门思过,户部尚书一职由陈郸暂代。」 秦相诧异,皇室其余人出来说话:「陛下,此事可要知会长公主?」 「不必,朕自有分寸。」皇帝摆摆手,回到御案上拿起名单看了一眼后,「凡参与联名状一事的皇室人等……」 「陛下息怒。」秦相忙求情道。
第215页 其余大臣也纷纷跪地求情。 皇帝气得拂袖离开太极殿。 朝臣面面相觑,康平几乎瘫软在地上,秦相走近,道:「康平县主忘本了。」 康平忘了自己的官位从谁的手里得来的。 **** 秦棠溪跨进寝殿之际,明姝坐在地板上,赤脚不说,就连裤腿都撸到膝盖,露出白皙的小腿肚子。 「陛下在做什么?」 明姝从书里抬起了脑袋,哼了一声,「你也和我作对。」 秦相今日阻拦了她,分明是受了长公主的嘱咐。 秦棠溪呵呵笑了,道:「想挨打了?」 明姝缩了缩腿,直视她:「你分明就是欺骗我。」 当面一套,背面一套,奸佞之辈。 作者有话要说:长公主理直气壮:我没有调情,我这是在教她。 二更,炒鸡勤快。 感谢在2021-04-18 11:35:29~2021-04-18 21:06: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兔毛球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6章 被欺负了。 「欺负另说,陛下这是在勾.引臣吗?」秦棠溪的脚踩在明姝的脚趾上,目光落在她雪白对襟上。 在宫里明姝穿得极为随意,雪白的对襟露出胸口白腻的肌肤,襟口滚着樱草的边儿,齐胸的裙也比寻常低了些,樱草色的柔软夹杂着雪山的起伏。 秋日里也不嫌凉……秦棠溪嫌弃一句。 明姝眯着眼睛,伸手抱住她的踩着自己脚趾的腿脚,笑吟吟道:「你说勾.引就勾.引,高抬贵脚呀。」 呀字一喊,就像是在撒娇,秦棠溪不松开也不成,拿手戳了戳小皇帝襟口:「谁让你这么穿的?」 明姝伸手抱着自己胸口,理直气壮道:「同你学的,那次你也穿了这么低,再者我还没有出去呢。」 秦棠溪嗤笑:「朝臣来了,如何是好?」 明姝点漆的眸子闪烁了几下,「有屏风呢?」 「你就这么不见人?」秦棠溪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手探入襟口处,道:「换了。」 「你能穿,我也能穿,朕还是皇帝呢。」明姝拍开她的手,「你摸我做甚?」 秦棠溪唇角弯了弯:「你穿成这样给谁看的?」 明姝眨眨眼:「给你看的。」 「所为我能摸吗?」秦棠溪认真道。 明姝被问住了,「对哦。」 秦棠溪满意她的回话,手收了回来,道:「你为何罢免康平?」 「叛徒不罢免还留着过年吗?」明姝整理自己的襟口,唇角的笑意敛了下去,不悦道:「我想杀她。」 「留着,这么不理智?」秦棠溪语气也跟着冷了下来。明姝的脚在书页上晃了晃,脚指头夹住她的裙摆…… 「理智呢,我还想救岳母出来呢。」明姝脚下用劲,拽得裙摆变了形,抬首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视线落在她的面孔上。 秦棠溪皱眉,道:「你与江知宜说了什么?」 「无关大雅的事情罢了,你不去见见你的那位姐妹吗?她可温柔了,你去学几分,可好」明姝玩笑道,想了想,双手抱住她的脖子,「阿姐,你觉得我可靠吗?」 「嗯,你很可爱。」秦棠溪故意曲解道。 秋日的风吹了进来,扬起明姝雪白色的裙摆,白腻下雪足踩在了秦棠溪的脚背上,秦棠溪却不看她。 明姝丧气:「勾引没了作用,我去换衣裳。」 秦棠溪点头:「秋日凉快了,穿的暖和些,不要穿齐胸的。」 「不,我偏穿。」里面传来小皇帝抗议的声音。 秦棠溪弯弯唇角,「再穿就将你按在榻上打。」 明姝没有听到,欢喜地换了一件襟口略高的裙裳,出来之际,空无一人,人跑了。 她气恨地踢了踢脚下的书册,就该拿绳子将长公主绑住才好。 接下来十几日里,长公主出城而去,不在洛阳城内,孙太后却在这个时候病了,为安太妃而病。 吴太后这个时候蹦跶起来,一日往孙太后处跑一次,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孙太后病癒发严重了。 明姝直接将人关在宫里,没来由地添堵。 长公主不在洛阳城里,各方潜伏的势力就开始活动了,小皇帝的龙案上摆着各家的情报,奏疏看不完,还需去看这些琐事。 接连忙了半个月后,皇帝累得不想搭理人,自己不得空,就令文青一日两趟地给孙太后请安。 这时,孙老夫人举荐孙女孙安冉入宫伺候太后。 孙家被晾得太久了,按耐不住了。 一日大雨倾盆,雨声不停,落在地上噼啪作响,屋子都关得严实,皇帝下旨令孙老夫人入宫。 老夫人接旨后没有立即入宫,观望着雨势后,令孙女孙安冉代为入宫。 孙安冉不知何意,孙老夫人意味深长看她一眼:「陛下若恩准,你就留在宫里照顾你的姑母。」 孙太后对孙家的恨意会直接影响皇帝对孙家的态度,现在改变皇帝不易,还需从孙太后处入手。 「太后若是不愿呢?」孙安冉踌躇道。 「太后会愿意的。」孙老夫人嘆息。 孙安冉入宫了,冒着大雨入宫,再如何小心也无法避免被淋湿,到了太极殿后,半边身子都湿了。
第216页 御前失仪不好,宫女找了干净的衣裳给她换上。 秦相与朝臣恰好出殿,见到一抹倩影消失在尽头,怪道:「那是何人?」 小皇帝勤政,不贪欢,太极殿外除去长公主与康平县主外几乎没有其她女子,方才那抹影子明显不是两人。 文青回道:「那是孙家的姑娘孙安冉。」 太后母家。秦相多了些心思,「这是去哪里?」 「衣裳湿透了,去更衣。」文青随意道。 秦相瞭然,一侧的内侍撑着伞走来,他同内侍长道别。 **** 孙安冉换了一身宫装去见皇帝。 明姝诧异,「老夫人呢?」 孙安冉不敢直视君主,下意识垂首,小声回道:「阴雨天气,祖母腿疾犯了,走不动路,就令安冉过来。」 「那你去给太后请安。」明姝略微失望,没有多言就打发人离开。 孙安冉颤颤惊惊地离开太极殿,撑伞离开之际还回首望太极殿,传闻中的陛下并没有软绵,相反,帝王仪态令她心口发慌。 短暂的小插曲并没有引起明姝在意,前线送回了战报,两军战事焦灼,温瑕去后并没有改变战事,亦没有讨到好处。 那批武人被放到各军中歷练,并没有让她满意。这些人腿脚功夫看似厉害,在军中歷练后就显出短处,上阵杀敌还需些时日。 明姝处焦躁难安,一时间觉得肩上的担子太重了。 秦棠溪不在,愈发感到不安。 一日早朝后,秦相留下,谨慎道:「陛下,边境战事不利,群臣不安,颇有微词。」 培养一代战将非一朝一夕,不是说有就有的,信国公麾下也曾有战将,可那些人在事发后求情被或贬或杀,剩下的要么就是辞官远走,不知去了何地。 「有本事让他们上战场。」皇帝意气用事,话说完后又后悔了,改口道:「朕知晓他们不满,再等等吧。」 秦捠也跟着嘆息,若没有乌斯焦灼的战事,也不会容忍天理教如此猖獗。 都是明帝埋下的祸根,若无明帝那船银子和山中的兵马,天理教不会发展如此迅速,竟日益壮大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 齐王的惨死也令皇室顿时安静下来,都怕死,紧闭门户,又买了不少看守府门的护卫,就连出门都少了许多。 洛阳城也不如往日热闹,一入晚间,就寂寥下来,鲜少见人。 秦捠自知此事不好再说什么,又另提了就军饷的事情,皇帝一一应下了,令户部抓紧时间安排。 户部陈郸一副割肉的模样,心疼得要命,皇帝却道:「心疼?」 「陛下,您可不知这些银子是多么来之不易,您想想赋税那么……」 「闭嘴。」皇帝生冷地打断她的话,眼中的怒意慢慢地转变成深寒。 对面的陈郸被吓得缩了缩肩膀,其实他为数不多的知情人,知晓皇帝曾在户部担任过主事一职,两人有几月的同僚情分。 康平县主被罢免,他得了狗屎运后爬了上来,众人都羡慕,就连他娘都去寺里烧香拜佛。 可他自己心里清楚,那是因为皇帝不需要皇室的人。 长公主由着皇室闲言碎语,可不是因为性子好。而是她知晓自己的出身无法改变,于权柄而言皇室的这些动作都无伤根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相反的是,皇帝做事果决,没有拖泥带水,罢了康平,警告皇室。 皇室若安分,也就点到为止,若不安分,一个个来,后头还有好戏看。 长公主是外柔内刚,小皇帝呢?他啧啧两声,外刚内柔罢。 「陛下,臣回去安排安排。」 明姝摆手,「赶紧滚。」 陈郸觑了陛下一眼,小心地退出太极殿,这么一对比,小皇帝坏得有些可爱,长公主深沉得有些怕人。 黄昏后,明姝累得先回寝殿,踢了踢脚下的朝服,泄气地坐在地板上。 那日后,长公主吩咐尚宫局的人在陛下寝殿内铺就了柔软的地毯,就算赤脚走着也不会着凉。 明姝颓然地望着铜镜里的自己,丧气与否,是不必说的,只觉得自己过于窝囊,原以为自己坐稳帝位,群臣不敢有异心。 现在才知晓,那不过都是长公主撑下的局面,没有长公主,她还是任人敷衍的傀儡。 龙床的暗格里还藏着糖盒子,明姝摸索到后就打开吃了一颗,随意挑选的糖,入口就感受了苦涩。 苦味在舌尖绽开,就像是一只手掐住了自己的咽喉,苦得让人失去脑壳都疼。 明姝更加丧气,在剩下的三颗糖里挑挑捡捡,总有一颗是甜的。 然而入口是辣的…… 明姝含泪将剩下的两颗都塞入嘴里,咸味铺天盖地般袭来,齁得她砸了糖盒:「骗子、骗子……」 拾星在外听到声响后吓得推门而进,却见陛下坐在铜镜前哭了起来。 她忙上前去安慰,不料文青拽着她离开,陛下此刻最狼狈,岂可让人瞧见。 拾星忧心忡忡,陛下性子好,大多时候都是乐呵呵的,尤其是同长公主相处后眉梢眼角都是掩盖不住的笑意。 今日不知怎地哭得有些可怜。 两人将殿门悄悄地关了起来,拾星屏息凝神注意殿内的动静,文青将话传出宫外。 ****
第217页 秦棠溪回来就收到宫里的消息,陛下哭了。 她有些愕然,好端端地哭些什么? 安太妃有些疲惫,听到消息后也是不可置信,随意道:「估计是想你了。」 秦棠溪摇首:「陛下并非这般性子。」 安太妃再猜:「有人欺负她了?」 秦棠溪再度摇首:「除我外,怕是无人敢欺负她。」 安太妃朝女儿投去怜悯的目光,好心劝解道:「出来混,迟早有一日是要还的。」 作者有话要说:长公主:啧啧啧,除了我外没人能欺负你。 我、终于、有、存稿、了。 开个交易吧,500营养液加一更。 肆意挥霍吧。 另外德宗陛下的文案出来了,改名《陛下不懂爱》 ,以下是文案,打个广告,加个收藏! 南阳中了一种毒。 见到皇帝秦知言就想贴过去,在一次酒醉后秦知言亲了她,情意便一发不可收拾。 这只是简单的一次亲密接触,后来行宫沐浴那次,皇帝将她拉下了热气氤氲的浴池。 后来她的寝殿每每入夜后都不会点灯,在她煎熬难耐的时候,皇帝总会神出鬼入地出现在她的寝殿内。 原本以为那是喜欢,然后一次偶然的机会得知她喝的酒有问题。 这个酒就是秦棠溪喝的那个果子酒。 第87章 回来 洛阳城是帝都,消息一瞬万变,每日的变化更比天气都要快,秦棠溪离开洛阳近上十日,朝堂上亦有不少的变化。 比如陈郸原是暂代户部尚书,她走后,陈郸是转正了。 还有江知宜已被皇帝起復,成了御前红人,跟随皇帝左右。 秦棠溪消化完这些事情后,孙太后身前的宫人便来请太妃入宫说话。 安太妃死里逃生,回来后就躺下了,到了晚间后,孙太后悄悄出宫了,秦棠溪装作不知。 趁此间隙,她去瞭望江楼。 赵绘在望江楼内等她。 **** 望江楼内客来客往,宾客不断,跑堂的在门口热情招唿,来了一辆马车就小跑着过去迎客。 平襄郡主下车之际,跑堂的一眼就认出来,万分殷勤。 平襄不理会,扶着婢女的手径直入楼,半刻钟后,一辆朴素的马车停在楼前。 跑堂地看了两眼,没有理会,回楼去招唿其他客人。 马车上走下一人,面裹白纱,一身霁青色百褶裙,袖口滚着金边儿,在烛火的映射下闪着光色。 金乃大富之像,寻常人家不敢用金,掌柜察觉后,小跑着走前招唿,「贵客、贵客,您是有预订还是要雅间?」 白纱外露出的一双眼睛明锐而冷漠,眼尾勾着几分淡然,掌柜看到那双眼睛后就确信没有预订,每日里人虽多,但那双眼睛太过独特,他从未见过。 掌柜在前引路,一面说着望江楼内的特色,走至上楼就见到长廊内的平襄郡主,脚步一顿,他乐呵呵地招唿:「郡主今日来了。」 平襄正与人说话,余光扫到面覆白纱的女子,心中一凛,忙将人屏退,回身走近女子,「阿姐。」 熟悉的眉眼,一看就知,更何况当初她有多迷恋阿姐。 秦棠溪与她对视一眼后,微微颔首:「我来坐坐。」 平襄眉眼平和下来,摆手令掌柜退下,自己引着阿姐往自己的雅间走去,一面问道:「听闻阿姐近日不在京。」 「去办些私事了。」秦棠溪回道。 平襄略一犹疑,不解道:「阿姐向来以大局为重,怎地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忙自己的私事?」 「陛下如今行事有度,不需我时时看着,听闻你要成亲了?」秦棠溪转变话题。 两人进了雅间,里面是一间套房,入门便是四四方方的桌椅,上置茶盏,接着是一屏风挡去里间的光景,摆设雅致朴素,干净不染纤尘。 平襄却道:「退了,母亲一事后就退了。」 「对方退的?」秦棠溪愕然问。 平襄面色冷淡:「嗯,我这郡主的爵位随着母亲来的,眼下就像是放在桌角的鸡蛋,随时都有可能摔下去。」 秦棠溪明白了,洛阳城内本就是见风使舵的地方,看似繁华锦绣,可私底下也脏得很。 她解释道:「你母亲的事不会牵连你。」 「阿姐说不会必然就是真的了,今上什么都听姐姐的,我也不会担忧了。」平襄勾了勾唇角,似是自嘲。 秦棠溪没有再说此事,平襄忽而又问道:「那间宅子里是不是又住了人?」 那间宅子便指的是原来的信国宫府。 秦棠溪没有说谎,坦诚道:「有人住着。」 平襄又问:「是何人?」 秦棠溪不答了。 屋内寂静下来,平襄唇角的笑意就僵持下来,冷冷道:「都说长公主深明大义,可我觉得你倒多了一层面具。」 秦棠溪淡笑:「如何说呢?」 「皇室对觉你身份低贱,不愿与你同流,你不生气,可时日渐渐久了,他们习以为常,忽然有一日陛下发怒,藉此夺了爵位。你在当日若及时制止,就不会有今日之事。说到底,是阿姐自己众纵容的。还有,他们要什么,你给什么,到如今都忘了自己的身份,只知索取,不知作为。皇室是一盘散沙,是你捧出来的。阿姐,你的仁慈与纵容在今日看来,是一味□□。」
第218页 平襄说的无力,语句苍白。 秦棠溪笑意不减,坚持道:「不怨我。」 「对,不怨你,毕竟捧杀这个招数在洛阳城内不少见,但能玩这么大的,也就只你罢了。」平襄凝视对方那双深渊无痕的眼睛,「阿姐,你若真的仁慈就不该让陛下夺了母亲的爵位。」 「我从不仁慈。」秦棠溪回视平襄锐利怨恨的眸子。 确实,她对皇室过于纵容了,但都是他们咎由自取,对他们好也是错? 她笑得漠然,不带感情,心中对平襄也多了一层认知:「你长大了。」 「我的长大来得太迟了,皇室本就是大魏最尊贵的一脉,花楼女子卑贱,你若无能也就罢了,偏偏摄政。在尊严的人眼中,你就最差的。求同存异,怨不得我们。」平襄吸了一口气。 与长公主想比,她太差了。母亲的尊贵,长公主的卑贱,註定是不能走到一处的。 人有骄傲,身份就是母亲的骄傲。 时至今日,只怪命运使然。 「我从不怨恨你们,但你们忘了一件事,兵与权在我的手中。哪怕我是街头乞丐,你们也只能仰望着。秦棠溪这个人是大魏的掌权者。可惜你们只注意到自己,未曾看看外间。我从不做什么,是你们自己忽略最重要的地方。」秦棠溪道。 平襄哭了,「阿姐,为何是我母亲?」 秦棠溪笑道:「陛下旨意。」 平襄不信:「她听你的。」 秦棠溪摇首:「不,她是君主,是我的陛下,并非是我的傀儡,今日饶你,改日若听到,你是要被惩罚的。」 她起身,走出雅间,暗中的赵绘等候许久。 **** 白日间哭了一通后,明姝又擦擦眼泪回到太极殿。 太极殿远比寝殿要庄严得多,尤其是盘龙玉柱,就要她殿里的摆设肃穆。 回到太极殿的时候,她穿了一身玄色滚着金龙的衣裳,绣了金丝的,坐在冰冷的龙椅上,看着竟有几分敲错。 天色擦黑了,案牍上的奏疏依旧摆得老高,文青在一侧伺候着,瞧着她通红的眼眶后,心中哀嘆几句。 小皇帝不施脂粉,唇角也白了些,玄色下就显得今日格外的白皙。 小皇帝一声不吭,面无表情,头都不抬一下。 过了子时后,文青便催促她休息。 小皇帝抬眼,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在宫内待了多久?」 文青仔细算了算,「上十年了,干宗陛下在的时候,臣就入宫了。那时臣做些洒扫的伙计,不见天颜,直到干宗陛下死后,长公主挑我伺候明帝。」 他说得全,明姝就多问了一句:「为何挑你?」 「臣不知,主上的事情不可随意揣测。」文青谨慎道。皇帝与长公主虽说是一心,然不可保证将来也是如此,该说的就说,不该说的就不能说。 明姝不问了,自己站起身,往寝殿走去。 回到寝殿后,拾星伺候她沐浴净身,躺下之际都快要一更天了。 翌日清晨,不需拾星来敲门,明姝就醒来,坐在铜镜前,怔怔看着自己的容颜。 拾星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铜镜前的皇帝,吓得几乎跳了起来,「陛下、陛下何时醒的?」 「刚醒。」 拾星感觉陛下的情绪不对,往日陛下眼睛明润亮泽,脸颊更是柔美白皙,今日两颊消瘦,眼内无光。她担忧道:「陛下,您可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梳洗吧。」明姝平静地吩咐道。 拾星不敢再问,陛下心情不好,只有长公主能宽慰,可惜长公主不在京城。 明姝梳洗后,上朝去了。 **** 朝臣在殿内等候,无不在谈大魏与乌斯的战事,就连秦相都与门生说上几句。 陈郸是新晋户部尚书,身侧围了几名年轻的朝臣,几人正在有说有笑。 突然,殿内就沉静下来。 陈郸恨不得捂住自己的嘴巴,面上依旧笑嘻嘻地看向迎面走来的长公主,「殿下回来了。」 「陈侍郎、不对,应该是陈尚书,你这升官的速度堪比猴爬啊。」秦棠溪笑着应了一声。 陈郸笑不出来,这个尚书位就是捡来的,殿下是故意嘲讽,但他不能不应啊,汗流了嵴背,颤颤道:「殿下开玩笑了。」 秦棠溪睨他一眼:「好好办差,陛下信任你,孤可不信你。」 陈郸揖礼作笑,半刻钟后,皇帝来了。 隔着人群,明姝一眼就瞧见了多日不见的人,眼睛顿时亮了亮,心脏就像被捏住了一样,难受得不行,几乎不能唿吸。 她还是一步一步走上御阶,不再看秦棠溪。 皇帝来后,早朝开始了,陈郸先顶着压力说了军饷一事。 但今日无人鸡蛋里挑骨头,殿内鸦雀无声。 明姝抬眼,看了看秦棠溪,或许在无形中,她就差了很多。 陈郸说完后,皇帝颔首,秦相出列,说起其他的事。 秦棠溪一直保持沉默,时而抬首看向龙椅上的小姑娘,黯淡无光,不知怎地,心口竟有些苦涩。 散朝后,她留了下来,但陈郸也跟着留了下来,她看了陈郸一眼,陈郸并无察觉。 陈郸惯来唠叨,与陛下间也没有与长公主那般的拘束,拿起帐簿就说起军饷凑得如何不易,户部那些老头故意使绊子,一番话竟说了下半个时辰。
第219页 「陈尚书。」秦棠溪忍不住了。 陈郸一顿:「您叫臣?一时间臣还不适应这个称唿,您还是唤陈世子。」 「文青。」秦棠溪的声音略微提高了些。 殿外的文青立即小跑着进来,拉着陈郸就走,小心提醒他:「长公主与陛下有要事说。」 陈郸恍然大悟,忙回去抱着自己的帐簿,拔腿就跑。 作者有话要说:每天都在疯狂的试探。感谢在2021-04-19 11:31:24~2021-04-19 21:05: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孤卿19瓶;厌.5瓶;别恋2瓶;q□□□□、噜噜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8章 红梅 殿内归于寂静,明姝从奏疏中抬头,不小心对上长公主温柔的眸子,她略拘束道:「长公主何时回来的?」 「昨日。」秦棠溪踏上御阶,慢慢来到明姝面前。 数日不见,清瘦不少,思来想去,到底是她的错了。 明姝与明帝差距颇大,她离开洛阳城,明帝就成了脱了缰绳的野马,胡作非为,朝臣头痛不已。 而明姝却变得极为勤勉,事事亲为,落得憔悴的地步了。 被长公主这般看着,明姝莫名紧张起来,垂首不敢看她。而长公主勾唇一笑,「你这几日可好?」 听到许久不见的声音,明姝恍惚其神,慢慢地扬首看着秦棠溪。 秦棠溪的气质与安太妃不同,她看似清冷,可多看一眼,就多了一股子明艷。 她垂下眼睛的时候,端正低沉,清冷寡淡。 她抬眸直视的时候,温婉含笑,柔和有趣。 在床底间轻轻挑起眼梢的时候,连带着唇角都多了一股子妩媚风情,就像是一把钩子,勾住了你的心。 明姝没有说话,低下眼睛,而秦棠溪抬了手,慢慢地落在她的下颚,指腹沿着她的唇角慢慢地勾勒一遍,明姝颤然。 明姝往一侧坐了坐,腾出一半的位置,秦棠溪顺理成章地坐了下来,主动亲吻她苍白的唇角。 秦棠溪的吻不像往常那般霸道,只轻轻贴在了一起,没有动作。 明姝眼睫颤了颤,思念起她的味道,主动伸出舌尖。 吻得忘我,秦棠溪眼内映着那双染上欲望的眼睛,她伸出手,摸上明姝的耳尖,一下一下,接着,又绕到她的腰间。 明姝停了下来,蹭了蹭她的脖子,依旧不言不语。 秦棠溪也不为去问,只摸到腰间的时候就不高兴了。 她用了两年的时间才将小姑娘餵得胖了些,腰间也有些肉了,摸着白嫩绵软。 离开数日,腰间就没有肉了,她气道:「你瘦了。」 明姝不应声,伸手反抱着她的腰肢,乖巧又缠人。 殿内彻底安静下来,殿外的文青拦着几位前来禀事的大人,苦心婆心劝解:「陛下与长公主正在商议要事。」 「里面寂静无声,哪里有人说话。」 文青手中的浮尘差点就甩到了对方的脸上,对方摸了摸脸,他无奈道:「或许悄悄话呢。」 对方不信:「要事怎地又变成了悄悄话。」 文青讪讪,「几位大人就等等。」 「我等实有要事,内侍长……」 话音刚落,殿门咯吱一声开了,长公主信步走出来,丹犀上众人行礼:「参见长公主。」 秦棠溪颔首,朝着文青道:「内侍长。」 文青浑身一激灵,「臣送送殿下。」 两人一道离开,几人急忙进殿见陛下。 **** 太极殿前的垂龙道笔直悠长,两侧可见不少宫人内侍来回走动。 文青胆颤心惊地与长公主说着近日发生的事情,「战事焦灼,群臣不满,话传了陛下的耳朵里。陛下或许年幼,听不得这些话,不免就有些沮丧。」 「只是些许话?」秦棠溪冷笑,站在垂龙道上的腿脚微微发麻,「你不必藏着,使了不少绊子吧。」 文青垂首:「陛下年幼,凡事都会询问大臣的意思,这本是好事,可您不在,他们就开始作妖,出的主意都……。」 小皇帝并非是从小接触这些,半道上为帝,许多都不懂,纵勤勉,可还是有许多不足。 那些人都是老谋深算,哪里看不出皇帝的短处,藉此生了些事。 秦棠溪却道:「秦相作何反应?」 文青斟酌道:「不闻不问。」 「你回去吧。」秦棠溪摆手道。 文青朝着长公主揖礼,退后几步,然后转身回太极殿。 长公主回署衙而去。 她一入署衙,秦相就在里面候着。秦相起身行礼,她示意道:「秦相有何要事?」 「陛下可知孙太后令孙家嫡出一系的孙安冉留在宫里了。」秦相回道。 秦棠溪顿住,「为何留下?」 「臣也不知,孙家入京后一直没有得到官职,孙家怕是走了一条不好的路了,以色侍君也是有的。」秦相言道,小皇帝后宫空无一人,也曾表态是喜欢女子的。孙家孙安冉相貌出众,心思玲珑,若是留下,皇帝血气方刚,动心也在常理中。 「是太后留下还是陛下的意思?」秦棠溪问道。 秦相思考,「那日大雨,孙家姑娘去偏殿更衣,接着去面见陛下,不久后去了太后宫里,便留了下来。」
第220页 一番话没有表明是谁留下的,但先后顺序是理清的,皇帝先召见,冒着大雨召见。 陛下无心就不会在大雨天急着召见,年轻人亟不可待也是有的。 「待孤去问问陛下的意思,若真喜欢就留下封妃。」秦棠溪淡然,在太后的宫殿里见过孙安冉一面,端庄聪慧。 一说封妃,秦相就说起后位一事,「陛下若真喜欢,只怕妃位就不能满足了。」 秦棠溪眼尾勐地一扬,斩钉截铁道:「陛下没有这个心思。」 秦相不敢再言语了,另提了几桩重要的事情,长公主都只道一句:「去禀陛下。」 秦相愣了,细细品味后嵴背生寒,忙起身道:「臣这就是去禀陛下。」 长公主起身回到案牍后,面前摆放的奏疏极少,半日间就处理完了,大部分送到了陛下处。 黄昏离开署衙的时候,宫里来人了,孙太后请她入宫用晚膳。 她拒绝了,宫人忐忑,又添一句:「太妃入宫了。」 「今日事务繁多。」秦棠溪还是拒绝了,庆安宫里还有孙安冉。 宫人不敢再问,小心地回去復命。 安太妃正在逗弄初九,闻言后看了宫人一眼:「不来?」 「殿下说事务繁多。」 初九在笼子里蹦跶了两下,扭扭屁股,「不来、不来、就不来……」 安太妃又问:「长公主是何神色?」 「奴不敢抬头直视。」 安太妃命令她退下去,转身看向坐在软榻上的孙太后:「你又做了什么令她不快?」 孙太后气色不大好,尚算精神,眄视她一眼,道:「你女儿就不能惹了?」 「好好好,我不问了。」安太妃投降了,挥挥手中雪白的帕子,真是一个两个都不省心。 长公主不过来,明姝也偷懒就留在了太极殿,直到亥时才离开。 秋日夜寒,文青准备了保暖的披风,一路回到寝殿。 秦棠溪早早地就候着了,她很轻松,皇帝处事算很好,没有遗留什么大问题,前线战事也怨怪不到她的身上。 殿内灯火通明,秦棠溪坐在榻沿上,在一片寂静中成了一片亮色。 明姝踏进去,就知道她在等自己,笑了笑,疾步近前。 秦棠溪瞧见她,淡漠地笑了笑,「吃糖吗?」 三个字就让明姝牙根发酸,心里发苦,「不吃,你骗我,那几颗糖中没有甜的。」 「你自己胡乱吃了罢了,吃过苦的就该吃甜的,这样才能感觉出来甜味,你是怎么吃的?」秦棠溪的手指点了点一侧的糖盒子,指腹摩挲着糖盖上的暗纹,莹白深红的对比叫明姝咽了咽口水,煳涂道:「和、和咸的那块一起吃的。」 秦棠溪抬抬手,朝她伸出手,「咸的是齁,都已经齁了,自然吃不出甜的味道,我给你准备了许多糖,都是甜的。」 明姝不信,「我、我不信你了。」 秦棠溪唇角抿了抿,漫不经心道:「不吃也成,我们一道躺下?」 「你想我了?」明姝眼眸发亮,憔悴的眉眼终究有些神气。 不想,秦棠溪回道;「想你的身子了。」 明姝惊愕,实难想像长公主会说出这么样的混话,一时间竟愣了下来。 秦棠溪起身,拉着她至榻前,伸手就脱了她的衣裳,并道:「陛下瘦了不少,摸起来就不舒服了,快些长些肉。明日让太医开些药膳,多吃些。」 手指灵活地在明姝身上上下走动,片刻间,明姝身上只剩单衣。 明姝怔怔地望着她:「你是为我的身体着想还是为自己的手感呢?」 「有何区别,都教你长肉便是,这里摸着不软了。」秦棠溪的手落在白嫩的小肚子了,不忘拍了拍。 明姝拍开她的手:「我、我生气了。」 「待会就不气了。」秦棠溪笑意温软,将明姝的髮丝一圈一圈绕在自己的手指上,慢慢地缠绕。 绕指成柔。 明姝泄气,直接就上榻躲进被子里,秦棠溪扯下锦帐。 光线被拦在了外间,丝丝缕缕地透过缝隙里照了进来。 明姝背对着外间,双手交在自己月匈前,秦棠溪拦住她,指尖在她肩膀上打着圈,低声道:「你可是觉得不配为帝?」 怀中人勐地一颤,秦棠溪的心忽地抽疼。 明姝没有再挣开,软软地贴着她的月匈口,心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秦棠溪的手探至身前,摸摸她的小肚子,深寒的眸子里跳跃出一丝笑来,亲着细腻的肌肤。 明姝背对着,璞玉般的面容上漾过春风,闭眼不去看身后人,闭眼感受着她的温柔。 温水拂过,抚慰心灵,久旱逢甘霖,带来不一样的愉悦。 紧张内寂静无声,没人再说话。 不久后,光线漏进去,落在明姝的脖子上。 那里有一点红梅。 红梅傲骨,落在白雪上,妖艷。 那处若隐若现,明日用朝服掩盖,必不会展露在人前,若一不小心呢? 若是露出来,宫人内侍乃至不走眼的朝臣都会在猜测那处红梅的来歷,引人遐想。 必然又会是一场闹腾。 秦棠溪的指尖慢慢摸过那处,眸光流动,眉眼间却是慵懒疏散,看得明姝心中发软,旋即不管不顾地将人搂入怀里。
第221页 作者有话要说:这本书的营养液返还了,所以……求一波啦。 感谢兔毛球把身上的毛都薅完奉献给这本书,从今以后就是秃毛球。感谢在2021-04-19 21:05:45~2021-04-20 11:58: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娜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秃毛球20瓶;??10瓶;阿娜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9章 沙子 翌日更衣之际,拾星一抬头就见到小皇帝脖子上的红痕,登时就愣了下来。 陛下昨日与人欢好了? 小皇帝平日里不近女色,最多与长公主手牵着手,偶尔会同歇在同一间榻上。 昨日两人便是歇在一起,难不成是长公主…… 拾星手间一颤,指甲划过皇帝白皙的脖子上,留下淡淡的红痕,但与梅花印相比,又不值得一提。 拾星大惊,忙跪下请罪:「陛下恕罪。」 明姝对着铜镜里看见自己脖子的上的印记,她不大记得了,长公主最爱咬人,脖子上也有,但没有这么深过,幸好朝服能遮掩一二。 她浑然不在意,示意拾星起来。 拾星颤颤惊惊地此继续伺候,等到皇帝离开寝宫后,自己嵴背生寒,原来陛下并非不近女色,而是喜欢长公主。 难怪每次长公主一来后便将她们远远地打发走,这么多时日以来,原藏了这么大的秘密。 在宫中谨言慎行,知晓这么大的秘密未必是好事,还是这等违背伦理的大事。 拾星整日都不宁。 **** 散朝后,皇帝与江知宜坐在偏殿内,南边的窗棂开着,抬首就能看到外间的景色。 江知宜这些时日一直跟在小皇帝身边,对于她的喜好也摸清了些许,小孩子天性,都会喜欢玩,但对政事却尤为认真。 心计也是有的,甚至不走寻常路,就好比为何留她这个逆党在身侧。 婢女端了些酒来,明姝亲自给江知宜斟酒,后者惶恐,明姝却道:「这可是好酒,你尝尝。」 说罢,自己便尝了一口。见状,江知宜也小小地抿了一口,酒滑过舌尖后,登时就变了脸色。 这是特殊的果子酒。 明姝睨她:「江大人品出来了?」 江知宜红了脸,垂首道:「殿下为何请臣饮酒?」 「哦,想试探酒力罢了。」明姝坦然道,验证后才好用,不好在朝臣身上用,宫廷宫女内侍又是单身,自然就只能委屈江知宜了。 小皇帝太过实诚,江知宜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她怔了怔,小皇帝又道:「江大人喝茶吗?」 江知宜:「……」她能动手揍这闹腾孩子吗? 皇帝有令,江知宜硬着头皮将云雾茶饮了。 饮后,不待皇帝赶客就立即出宫,一刻都不敢久待。 站在窗口瞧着她匆忙的背影,明姝笑出了声,宫道一侧,走来一烟霞色裙裳的女子。 长公主来了。 她欢快地去迎,那双眼睛又亮又闪,看得秦棠溪发笑。 「你得了什么宝贝?」 明姝亲昵地牵着她的手,伏在她耳畔悄悄说了几句话。 「你……」秦棠溪无奈,拿手敲了敲她的额头,「你为何留她在宫里?」 「阿姐,人心有变,我在赌她们的教主还会不会信任她。我将她留在身边,委以重任,明知她有问题还这么信任,你觉得天理教会不会起疑?」明姝笑了笑,眸色湛亮,全是少女的小骄傲。 秦棠溪凝视她片刻,微微一笑,「杀人诛心,陛下懂得隐忍了。」 「隐忍二字说得简单,做起来很难,前几日还忍不住气得整日不宁。」明姝笑意微敛,眸子里隐着冷意,迟早有一日她会这些耻辱还给那些老东西。 「我的小姑娘长大了很多。」秦棠溪笑道,捏着明姝的手也用了两分气力,心中欢喜,神色都变得极为柔和。 一侧的拾星看得心口发跳。 明姝高傲地扬起下颚,「你可不知,这几日我被气得都哭了好几通。」 「哭了还骄傲什么?」秦棠溪戳戳她脑门,又不愿打击她,便将劝戒的话吞了回去。 年轻又懂得自省的小姑娘,懂得分寸,乖巧又听话,谁会不喜欢呢? 她很喜欢,一如既往,不,应该会更加喜欢。 「哭过就长大了,前几日我还在想我是不是不配为帝,自暴自弃,昨夜我就想通了。」明姝愧疚道。 两人在窗下的榻上坐下,中间隔着一凭几,几上放着江知宜喝剩下的果子酒。 秦棠溪望着对面的小姑娘,多年前善良厚道,如今心思一改再改,手段是有了,却不再那么善良。 人若一直过得好,过得舒服,就会一直善良下去。 「阿姐,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明姝嘆息。 秦棠溪却反问她:「你想我一直在一起吗?」 「自然,你于我是姐姐是师长,更是心中喜爱的人。」明姝欢喜,言辞间满是快乐,眼眸弯弯,闪亮而俏皮。 年轻的活力教秦棠溪沉默,她二人之间相隔十多岁,当初蹒跚走路的孩童,竟成了帝王。 荒唐中还有对她的怜悯。怜悯她孤苦,令她的小姑娘再度回来。 「于我而言,你仅仅是我喜欢的小姑娘。」
第222页 明姝抬眸,眼中愈发明亮。 **** 午后孙太后再度来请,明姝拉着长公主一道去了。 到了庆安殿外,就瞧见一身杏色烟霞鎏金裙的少女,髮髻如云,正与孙太后身边的宫女说话。 秦棠溪脚步一顿,明姝只当她不知,便同她解释道:「那是孙安冉,你当见过的。」 「见过,旁人还说你要纳她为妃呢。」秦棠溪语气薄凉,唇角扬起嘲讽的笑。 明姝心口咯噔一下,「何人乱嚼舌根?」 秦棠溪道:「秦相。」 明姝怒道:「老东西。」秦捠就是一老奸巨猾之人,平日里遇事不管,就爱看她的笑话,这些念在他是三朝元老,不予计较。不想,竟在长公主面前嚼舌根。 她怒气冲天,远处的孙安冉闻声走来,冲着两人行礼:「陛下、长公主。」 秦棠溪颔首,领着皇帝就走。 孙安冉紧步跟着两人入殿。 初九在笼子里蹦跶得欢快,见到熟悉的人扑腾着翅膀,「陛下、长公主,长公主真漂亮。」 秦棠溪笑了笑,明姝走过去,提起鸟笼子,「陛下漂亮吗?」 「不……」 屁股一扭,背对着皇帝,殿内诸人都惹不住笑出了声。 明姝将手伸进笼子里,掐着它的翅膀:「不听话,打你……」 数日不见,竟将她忘了。 孙安冉觑着罕见孩子气的皇帝一时怔忪,上次见皇帝还是在太极殿。那日皇帝面色阴沉,帝王仪态令人她不敢多看,今日再见,竟觉得不是一人。 细算皇帝也不过十七岁罢了,少女天真,这也是应该属于陛下的情绪。 孙太后气色好了很多,病也匆匆,去也匆匆,吩咐人开宴, 家宴不过五人,皇帝与长公主照旧坐一起,安太妃与孙安冉临桌而坐。 宴间孙太后问起秦淮逆党一事,皇帝不知,秦棠溪回道:「暂时安静下来,等乌斯战事结束后再作处置。」 孙太后诧异:「如何安抚的?」安太妃来后,她问过几次,对方不愿回答,可见必有内情。 「不过给些甜头罢了。」秦棠溪道。 明姝也不去问,孙太后只当她知晓,转而问起她,明姝摇首:「此事是长公主做主安排的。」 朝堂上大事在长公主手中,小事是由皇帝做主的,因此,两人从未争执过。但凡皇帝下旨后,秦棠溪不会过问,若哪里有缺处,再作弥补。同样,明姝也不去过问长公主的决定。 孙太后问不出来,但一想到安太妃被秦淮逆党劫持,她就气得食不下咽。 安太妃看向她,回道:「天理教根深蒂固,虽不及乌斯来势汹汹,繁杂不说,深入百姓中,要想根治只怕太难。」 都是些虾米聚集在一起,四处走动,捉又难捉,劳民伤财。 「太妃言之有理,还需从长计议。」明姝附和一声。 孙太后不再说了,嘆息两声后继续用膳。 从头至尾,孙安冉都没有说话,仔细听着几人的对话,思索着重要信息。但她不会主动掺和,留在宫里就是最好的结果。 散席后,长公主与皇帝一道离去,孙安冉站在廊下目送。 瞧着她伫立远观的模样,安太妃悄然而至,淡然道:「你志在陛下?」 孙安冉惊愕,忙收回目光,屈膝行礼。 **** 明姝感到疲惫,拉着长公主就近找了一阁楼午睡。 照旧屏退随行的宫人,两人一道步入楼内。 宫廷内并非每一座殿宇都是奢靡美轮美奂,大多的无人居住就年久失修了,现在所处的殿宇唤春雨阁。 春日里观雨景极为雅致,因此得名。 里面床榻并不大宽大,不如龙床大,恰好容两人并肩躺着,明姝侧身,凝望她的侧颜,笑道:「阿姐,你可是不喜孙安冉?」 声音软软糯糯,就像是甜甜的糯米糕。 秦棠溪本阖眸,听到孙安冉三字后蓦地睁开眼,道:「不喜、很不喜。」 「你竟这般实诚。」明姝好笑,朝她身侧挤了挤,「你是醋了。」 「醋了不可以吗?」秦棠溪反问小姑娘,情爱本就是两人之事,无端插入第三人,谁会喜? 她不喜,就是不喜,不会掩藏着。 她这么理直气壮,让明姝哑口无言。 「将她送出宫。」秦棠溪背过身子,冷面寒霜。 明姝咀嚼她口中的话,本会到些许蛮横、不讲理,阿姐惯来是讲道理,不想这次竟改变了性子。 她嘆道:「太后留下的,我也无奈?」 「嗯?」秦棠溪不满,坐起身子,眸色暗了下去。 不听话了。 明姝跟着爬坐起来,道:「秦相与你说了什么?」 她把眼睛垂下去,俨然又是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伸手搂住秦棠溪的脖子,蹭着她的侧颈。 秦棠溪推开她,沉默地凝视她。 秦棠溪就是这样的人,要么不在意,不管不问,要么,眼睛里容不得沙子。 作者有话要说:秦相:我说的都是事实。 感谢大家的营养液,我继续去存稿。 感谢在2021-04-20 11:58:10~2021-04-20 22:04: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旧人100瓶;二三50瓶;咔咔别听40瓶;~~、天蝎??尾戒、非也、我、鲸已落海、孤卿10瓶;阿娜、十一.、别恋2瓶;噜噜、拾玖1瓶;
第223页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0章 颜面 孙安冉明显是她眼中的沙子了。 明姝手足无措,触及她眼中的冰寒后,立即改正道:「我保证不会让她再出现在你面前。」 秦棠溪没有应声,施施然起身,走了。 春雨阁内就留下明姝一人长吁短嘆。 阿姐以前大度,现在愈发变得小气了。 「唉……」明姝嘆了一声,顿觉无困意,起身回太极殿。 长公主生气可大可小,大到朝堂政事,小到床笫之间。 回到太极殿后,有几朝臣在候着,手持重要的奏疏,递给皇帝去看。 明姝接过后大致看了一眼,「之前都是长公主在处置,怎地送到朕面前来了。」都是未曾批阅的,可见没有经过长公之手。 明姝不恋权,也信任长公主,些许权力还是愿意放在她的手中的。朝臣这么一递过来,她就感觉哪里不对了。 殿内几人回道:「殿上吩咐应该给陛下过目。」 明姝微微一沉凝,只当长公主生气不管事,没有继续再问,自己一人处置了。 翌日朝会,长公主请假不来。 明姝无奈,自己一人住持大局,许是长公主归京,老东西们都安分下来,一场朝会下来都是安安静静,就连秦相改了态度。 明姝不禁反思,长公主究竟做了些什么竟让他们如此安分。 朝会散后,她令礼部尚书留了下来,询问道:「将朝中适龄的男儿拟一份名单。」 礼部尚书震惊,陛下要选婿? 「臣这就去安排。」 礼部办事极快,两日间就将礼单送来。 大魏立国百余年,不乏有百年的簪缨世家,皇室除外,还有许多世家。陈郸便是世家子弟中最优秀的,人如美玉,丰神俊朗,他的名字赫然排在第一位。 再往后翻,也都是明姝见过的,但无甚功绩,靠着荫封,亦或是还在读书,指望科举中举。 明姝的目光落在了陈郸的名字上,冲着外间吩咐道:「将陈郸找来。」 礼部尚书心中咯噔一下,之前陛下破例将陈郸提拔上来的时候就有不少人议论,论资歷与功绩,怎么都轮不上陈郸 照着今日来看,多半是陛下心悦陈郸。 陈尚书来得颇快,小跑着入宫,临进殿前顿住,揪着内侍长问:「陛下寻我有何事?」 文青悄悄道:「人比花娇。」 陈郸立即反应过来:「桃花运?」 文青点点头。 陈郸喜笑满面,「哪家姑娘?」 文青望着天,不言不语。 陈郸笑意顿住:「我的老娘呀,不会是陛下吧?」 「陈尚书想的太美了,陛下摘了你的官帽。」文青笑骂道。 陈郸煳涂,走近殿却见到礼部尚书在一侧,他心提了一把,走近后行礼。 皇帝直言:「陈尚书定亲了吗?」 像陈郸这般优秀的世家子弟肯定是得不少人看好,陈郸又是世子,想来,亲事肯定不愁。明姝想得很好,若是不成,就换一人,不会搅了他的姻缘。 陈郸咽了咽口水,回道:「未曾。」 陛下会不会指一位母老虎? 「朕给你赐婚,可好?姑娘貌美又善解人意,肯定会教你满意。」 陈郸讪讪:「陛下饶了臣,您眼中的貌美未必就是善解人意。」陛下可是夸长公主好看又温柔。 长公主貌美是真,可哪里温柔? 陈郸激起一身冷汗,女儿家的看法与他们男子真不同。 明姝不知他的小心思,便道:「待朕问过姑娘的意思,她若不喜欢你,你就回府待着。」 陈郸颔首,心中嘀咕,祈祷姑娘千万不要喜欢他。 打发走陈郸后,明姝亲自去庆安宫。 初九在殿内叫唤,太后太妃叫唤不同,孙安冉餵一颗瓜子,它就喊一句太后万福,偶尔说一句太妃倾国倾城。 太妃不在庆安宫,若是听到这句肯定会将初九捧上天。 孙太后在休息,明姝不去打扰,只唤了苏安冉近前,直言道:「朕给你赐婚。」 一句话就叫孙安冉惊在当下,「陛下、臣女哪里做错了吗……」 明姝道:「没有,孙家在京举步维艰,朕给你指了一门很好的亲事,晋安侯府的世子,户部尚书陈郸。户部虽说不是六部之首,可至关重要。陈郸并非是四五十岁的老大人了,他是朝堂新秀,你如今的身份对他而言是高攀了。」 孙安冉沉默下来,祖母的意思是令她留在宫里,成为陛下的后妃乃至皇后,事情出现转变,令她也不知该如何取捨。 她不言语,明姝也不在催,自己捧了茶来喝,静静地等着。 孙家如今权势不如人,洛阳城内的世家都是人精,看清局势后,高门大户看不上苏安冉,低门户又无人进得了苏家的眼,高不成低不就,极易耽误光阴。 片刻后,苏安冉叩首,拒绝道:「臣女不愿意。」因为她知晓皇帝丢了这么大馅饼过来绝对不会是因为好心,肯定是原因的。 她不知原因是什么,但可以为此搏一搏。 明姝讶然:「为何不愿?」 「孙家不如以往,高嫁入侯门,日子难过,臣女不奢望。」孙安冉谨慎道。 明姝托腮,「你倒会为自己着想,朕可以许你郡主之位。」
第224页 这么聪明的人可惜姓孙了,丢到六部去歷练一二,将来也是一把锋利的宝剑。 孙安冉眉眼一颤,心中在犹豫,皇帝是有耐心的,许出高位显然是最后的底线,若再拒绝,就会得不偿失了。 她扬首看向皇帝,「臣女斗胆想求一事。」 明姝直起身子,好整以暇地看着对方:「说,你还想要什么?」 孙安冉道:「臣女希望从太后的庆安宫出嫁。」 「你真是狮子大开口,这事你去求太后,我做不了主。太后若允,便是你的造化。」明姝冷笑,多聪明的一姑娘,可惜,阿姐不喜欢。 她也不喜欢了。 爱屋及乌,恨屋及乌。 孙安冉不敢强求陛下,叩首答应下来,太后那里,必会应允的。 明姝常唿出一口气,翌日下朝的时候,留下陈郸,同他说了孙姑娘的事情。 陈郸起初不愿,再听到郡主的身份后就犹疑下来,孙家是太后的娘家,这个时候不景气,指不定将来会復宠。一笔写不出一个孙家,都是一家人,孙家姑娘又是郡主,于陈家而言,不算低娶。 「陛下赐婚,臣岂会不愿,叩谢陛下隆恩。」 明姝不大高兴了,道:「孙姑娘从庆安宫出嫁。」 陈郸弯下去的腰勐地直起:「这是公主才有的殊荣,陛下,您这是坑臣。」他这是娶了位祖宗回去。 「孙姑娘聪慧,卿记得将你那个外室早些安置了,不然,朕也帮不了你。」明姝惋惜,为了阿姐,只好坑一坑你了。 陈郸痛唿,「陛下,臣有庶子了。」 明姝朝他露出怜悯的目光,「你自己同孙家说。」 陈郸扶额,竟一句话说不出来了,从庆安宫出嫁,可见太后对孙家姑娘的喜爱,日后也会疼爱。他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外室该怎么办? **** 赐婚旨意下去后,朝臣恭贺孙陈两府,倒令不少指着陈郸为婿的老大人痛唿可惜。 皇帝赐婚,再无更改的余地,不少人对孙家开始改观,见面都会主动打招唿。 唯独安太妃不大高兴,孙家与她之间还有一笔帐,之前念着孙苏羽在就没有计较,皇帝这么一闹,就令她心里不痛快了。 好端端给孙家赐婚做甚? 心口不舒服,索性就找皇帝理论清楚。 皇帝刚下朝,朝服未换就匆匆去见,秦相等人见后好奇道:「陛下匆匆去何处?」 秦棠溪顺着他指的方向也看了一眼,回道:「许是有急事。」 其他人都相继离开,秦棠溪感觉不对劲,脚步一转,便回到殿前。 那厢的明姝令人奉茶,笑盈盈地接见安太妃。 安太妃直言:「为何给孙家赐婚?」 「应该去问长公主。」明姝推卸责任道。 安太妃一怔:「长公主让你将孙安冉嫁了?」 明姝点头:「阿姐不知从哪里听说我要纳孙安冉为妃,她不高兴,数日不理我,我只得将人嫁了。」 「她、你……」安太妃竟说不出话来,一个吃醋,一个坏事,都不是好东西。 她一甩袖口,怒气沖沖离去。明姝靠着坐榻,一个两个都不好伺候,她太难了。 秦棠溪迎面见到自己的母亲,脚步一顿,后者狠狠瞪她一眼,直接离去。 秦棠溪被瞪得有些莫名其妙,再观后面,皇帝悠哉悠哉地走出来。 她在原地停下来,明姝笑着走近,「长公主有事吗?」 「有,大事。」秦棠溪语气生冷,眉目威严,「烦请陛下透露一下,您同太妃说了什么?」 太妃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今日这般,可见气上心头。 明姝眨了眨点漆的眼睛,道:「她、她、我就说了赐婚的事罢了。」 秦棠溪步步逼近:「如何说的?」 明姝怯怯,道:「就说你不喜欢孙安冉,我就将人嫁了。」 「等同是我教你给了那么大的殊荣将人嫁了。」秦棠溪再逼,众目睽睽下将小皇帝逼近角落里。 宫人内侍都不敢去看,纷纷低头。一侧的文青急忙将人都赶走,连喊再退:「走、走、赶紧走。」 明姝心口砰砰跳,眼睫忽闪两下,害怕道:「哪里不对吗?」 秦棠溪目光灼灼:「哪里对了吗?」 明姝感觉自己将事情办砸了,「我错了吗?」 「哪里都错了,那么多人不选为何将人赐婚陈郸。陈郸年轻有为,将来顶替秦捠也不为过。」秦棠溪怒气微显,但还是将怒意掩盖下去。 明姝怕得咽了咽口水,道:「我就是挑着好的去赐婚,赐婚太差,她会不愿意。」 「现在是我不愿意了。」秦棠溪道。 明姝忙说:「我可以收回圣旨。」 秦棠溪冷笑:「陛下颜面呢?」 明姝无措:「不要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4-20 22:04:39~2021-04-21 11:59: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娜、射ep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十月20瓶;吉祥10瓶;执笔丷绘流年6瓶;厌.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1章 大礼 「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明姝软绵绵地重复一句。 两人僵持了须臾,长公主转身离去。
第225页 生气了。 明姝嘆息,她太难了。 孙家与安太妃之间的癥结总得解决,孙家是秦淮大家,风骨是有的,安太妃有自己的傲骨,不与他们多话计较。 这么一来,她夹在中间就极难了。 思考无果后,明姝去庆安宫见太后,照旧是初九先欢迎她,在屋檐上扑腾着翅膀叫唤:「陛下、陛下、长公主貌美如花。」 明姝轻哼:「你怎地不说我貌美如花?」 初九在空中饶了一圈,落在她的肩膀上,亲切地蹭着她的肩膀。 明姝不与它计较,揪着翅膀塞进鸟笼里,锁起来,看你怎么叫唤。 孙太后闻声从里间走出来,怪道:「陛下怎地过来了?」 「有事,你们都下去。」明姝朝着身后的宫人内侍吩咐,赶来的孙安冉也平静地行礼,拘谨地退出去。 殿门关了起来,明姝先道:「太妃今日没有入宫?」 「没有,为安冉的婚事气着。」孙太后坦然道。安太妃固来有主意,心思深,三言两语是劝不住的。 这么多年来她早就成了习惯,安太妃对旧事有心结,不愿去触碰,孙家不会主动低头认错,久而久之,就成了有默契的僵持。 明姝直言:「错在孙家。」 「孙家算不得大错,犹在情理中。」孙太后嘆气。 明姝冷笑:「举报昔日好友的女儿,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卖,这就是情理之中?」 孙太后却道:「大魏律法包庇者同罪。」 「孙家失了情理。」明姝道。 孙太后没说话了,这么多年的心结哪里是解开就解开的,再者,安太妃的性子太过倔强。 明姝失望而回,一人回到太极殿。 秦相恰好来禀事,明姝认真听了,又同他说了解决之道,最后才问秦相:「秦相说朕要纳妃了?」 秦相不由一阵,他何时说过,回道:「臣未曾提过此事。」 「长公主所言还有假?」明姝冷哼。 秦相愧疚得想钻入地洞里,跪下来请罪:「臣与长公主闲谈,望陛下恕罪。」 明姝不搭理,任由他跪着,跪了半个时辰才令他离开。 可怜秦相一把老骨头,膝盖都跪得青了,颤颤惊惊回府后,第二日就病了。 皇帝令人去探望,做做表面工作,长公主依旧不搭理她,明姝自食其力。 长公主一生气就不来上朝,明帝时期是做做样子,暗地里却什么事情都不放过,今日倒好,做了甩手掌柜,不管不问。 没安静几日后,陈郸哭着走进来。 明姝嫌弃他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令人赐茶赐座,又问他为何哭。 陈郸本就没个正形,憋出几滴眼泪水后就再也哭不出来了,就差拿唾沫抹在眼睛上,哭诉道:「臣有一庶子,孙家不肯承认,令臣卖了妾,将孩子送人。」 「朕记得你那妾似是从玉楼春买来的?」明姝咋舌,孙家规矩多,可不曾想落至今日还守着那起子玩意来制约陈家。 真是开了眼界,再者孙安冉若没有得到封郡主的旨意,俨然是高攀陈家,还这么不自觉呢。 陈郸觑了一眼皇帝惊讶的神色后,哭声更大了些,「陛下,臣那妾室自小孤苦,柔弱不能自理,若是被卖了,岂非是教她去送死。还有、还有虎毒不食子,臣不能将自己儿子给送人呀。」 明姝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嘆息道:「孙家规矩多,你去问问孙姑娘的意愿,若是不成,朕给你们退婚?」 「陛下、不、不能退。」陈郸惊得跳脚,若是为了妾室庶子退婚,以后他的日子就别过了,他爹娘得日日唠叨他。 「那你要如何?」明姝不高兴了。 皇帝一怒,陈郸立即恢復常色,肃然道:「臣不求其他,只求陛下准臣将妾带回府里,让孙姑娘同意我儿子留在府里。」 妾与妻不同,就像是皇后与后妃,处置后妃,朝臣是不会在意的,但废后,朝臣的意见就会很大。 更何况陈郸的妾是花楼里买来的,陈家捏着她的卖身契,想卖就可卖。 妻不留妾,也是常事。 明姝却道:「朕管天管地,也管不到你的家事。不过……」 皇帝欲言又止,陈郸立即来了精神:「臣请陛下赐教。」 明姝悄悄道:「听闻安太妃善解人意,又是长公主的母亲,你们不如请她做一保山,倒可不错。」 安太妃与吴太后斗了这么多年,以妾的位置占据上风,可见对后宅之事极为精通。 陈郸讶然,如此曲折之法比起皇帝下旨要难得多,但只要安太妃答应,必然会成功。 他喜滋滋地应了,俯身退出太极殿,备足厚礼去长公主府。 陈尚书登门,长公主先接见,只当对方为政事而来,边境的军饷后需也是一大问题,战争最消耗兵力人力。朝臣几次露出不满,敢怒不敢言语。 她去迎,却见他身后小厮提着厚重的里礼品,「陈尚书这是何意?」 陈郸笑道:「下官有事想寻太妃娘娘。」 「母亲在后院,你稍等。」秦棠溪感觉不对,但没有表露出来,反让人去请太妃。 陈郸焦急地等着。 **** 枯叶落了一层又一层,直到枝头光秃秃地,冬日也跟着来了。 温瑕来了战报,乌斯狡诈,总在夜间攻城,输了便跑,隔几日闹腾一回,边境不宁,百姓不安,提议将城中百姓撤离。
第226页 边境一带是危险地域,好不容易安静二十年,百姓尚可自足,若是南下迁徙,朝廷若不伸手帮助,只怕会引来□□。这么,腹背受敌了。 奏疏被明姝放在了龙案上,这么一迁,当地官府若是不接,百姓无家可归,若是接了,又无法供给,到时连带着本地城池都会因人多而造成麻烦。 乌斯一战,对大魏影响甚大。 明姝焦头烂额,将奏疏带着,去了公主府。 长公主数日不朝,显然是在偷懒,进入公主府的巷子口就见到几辆马车停在门口。 文青上前打探,回来禀道:「这是晋安侯府的马车。」 陈家的。明姝颔首,避开陈家的马车,从侧门进入。她有长公主的玉令,畅通无阻。 从后门绕去前院,步至花厅的时候就听到晋安侯的大嗓门:「孙家欺人太甚,如此作为就不怕遭了报应。」 明姝脚步停下,就站在门口听。她给了安太妃这重大礼,后续倒没在意过。 里面不止一人,在晋安侯的声音落地后,又传出了女子的声音:「世子虽说不对,可对孙家也算是伏低做小,孙家拽着不放,这门亲事是赐婚,不然我们陈家定退了这门婚事。」 「侯爷夫人且消消气,孙家在秦淮已有百年,底蕴悠长,规矩也会多了些。他们有规矩,夫婿在成亲前不可有子嗣。」 这是长公主的声音,清悦有声,明姝笑了笑。 接着晋安侯又是一通牢骚,屋里硝烟气息浓郁,明姝懒得再听,悄悄去了长公主的卧房。 她是皇帝,婢女侍卫自然不会阻拦。 到了卧房后,她就躺在长公主的床榻上,舒服地唿出一口气,翻过身去,抱着被褥就睡着了。 **** 孙陈两家本是赐婚,天作之合,奈何陈郸不知节制,养了外室又养了儿子,孙家有理,就闹腾不休。 陈家请了安太妃说和,不想事情愈发复杂,最后安太妃撒手不管,亲事陷入僵局中。 晋安侯来找长公主评理,希望陛下收回成命。 秦棠溪费了一番口舌才将人安抚好,又亲自送出府,回来婢女在她耳畔说了一句,眉心紧皱。 回到卧房,榻上的人酣睡入梦。 主动送上门来,赐婚头一遭,竟闹到两家不宁的地步。 她嘆息,将人唤醒:「陛下、陛下。」 被子里的人动了动,不出反往被子里缩了缩,秦棠溪嘆息道:「我给你准备了一件大礼。」 大礼?明姝惊醒,忙从榻上爬起来:「什么礼?」 「很大的礼。」秦棠溪故作玄虚,唇角露出一抹温柔的笑,顾盼生辉。 明姝感觉不对劲,抱着被子里往榻内爬了爬,缩在角落里,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女子:「我不信你。」 长公主给她准备的礼都不是什么好礼,无非是红玉、绳子、还有酸甜苦辣咸的糖,这次生气这么久,肯定是在想着怎么欺负她。 她摇首,秦棠溪淡笑,温柔地朝她勾了勾手指,莹白细指就像是一阵灯指引她往前走,诱惑又迷人。 明姝及时捂住眼睛,道:「不去不去。」 「那陛下回宫吧。」秦棠溪冷眸。 「别、我去。」明姝瞬间泄气,期期艾艾地从榻上爬了下来,一面穿衣一面想着到底会是的什么欺负她的『大礼』。 穿衣后,明姝站在了原地,将脑袋搭着秦棠溪的肩膀上,纤细的手臂缓过她的腰肢。 「你可想我?」她弯唇笑了笑,先哄哄,哄开心了不就好了。 秦棠溪低眸,眸色深幽,并没有回应。 明姝双臂收紧,扬首吻她。 明姝变得极为乖巧,一如往昔听话,秦棠溪视线下移,落在她的颤抖的眼睫上,小心翼翼地。 明姝的拿手戏就是主动吻她,诱她生起欲.望. 秦棠溪没有回应,反而推开她,牵着她的手往外走去。 走出卧房,走出庭院,走出后院,去了书房。 明姝好奇:「来书房做什么?」 「可知一句话?」秦棠溪扬唇浅笑,温柔得不像话。 明姝诧异:「什么话?」 「书中自有颜如玉。」 明姝皱眉:「与我们有何关系?」 秦棠溪领着她推开了门,唇角笑意更深了些,明姝抬眸,眼中满是震惊。 作者有话要说:明姝:我太难了。感谢在2021-04-21 11:59:36~2021-04-21 20:58: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初九5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娜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2章 玩我 书房中有一巨大的鸟笼,笼内铺柔软的白毛毯子,像是初九的那只笼子,不过大了很多,足可装下四五人。 明姝感觉自己成了初九,吓得后退两步,转身拔腿就跑了,走至院门口还不忘说一句:「你明日再不上朝,朕拆了你的公主府。」 秦棠溪眺望那抹背影,敢威胁她了。 胆子不小。 明姝出府之际,晋安侯府的马车刚挪步,似是有事耽搁了,两辆马车一道起步。 微风扬起,掀开了车帘一角,晋安侯瞧见车内少女的模样,他浑然一惊,陛下在长公主府内? 他震惊。
第227页 若在,方才对赐婚不满的话岂不是都被她听到了。 他咽了咽口水,如坐针毡,一侧的侯夫人嘆息:「陛下赐婚究竟是何意?」 也不知为何,孙太后对孙家并不上心,来京后也不见召见孙老夫人,这次赐婚,又将孙家推入众人视线中。 孙家是规矩多,可陈家也不是小门小户,没有必要这么揪着不放,连太妃的脸面都不给。 她有心抱怨,可不敢对陛下不敬,几番嘆息后唯有将愁苦压回心头。 晋安侯也泛起狐疑,「孙家并非显贵,二十年前倒可说有几分权势,可孙老太爷去后,后嗣不济,若非今上为帝,谁给她孙家面子。陛下本不闻不问,为何又赐婚呢?」 侯夫人默然,确实透着古怪。 马车哒哒往前走,与皇帝的马车一前一后,皇帝在前,他们在后。 出了巷子口以后,南北分开,晋安侯夫妻回府,皇帝回宫。 晋安侯回到府邸后,依旧心存不安,胆颤心惊过了几日,没成想,皇帝并没有怪罪之意。 接下来,他又反覆思量。 一日里,同僚告诉他一事,「安太妃出身秦淮安家,安家与孙家一般,百年书香门第,但当时的安家家主也就是安太妃的父亲,贪污受贿被举报,安家抄家,孙家对此不闻不问。」 晋安侯恍然大悟,在额头抹了一把冷汗,忙唤来儿子商量。 「退婚吧,你与陛下尚有几分情分,你去找她言明,陈家容不下这尊菩萨。」 陈郸不明,「父亲是何意?」 晋安侯嘆气:「孙家与安太妃之间有过节,长公主对孙家不喜,是以,陛下与孙太后对孙家不喜,你瞧着孙家入京这么久,陛下可有表示?」 陈郸明了,「那便退亲吧。」正好不用伺候这么个活祖宗。 丢了名声不要紧,成为长公主的眼中钉的话,陈家就完了。 晋安侯即可上奏表面,跪在殿前请罪,明姝蓦地一怔,唇角勾了勾,道:「卿为何不喜?」 晋安侯却直言道:「孙家背信弃义,不顾友家危难,此等人家,臣不愿结亲。」 「孙家之过与云兮郡主无关。」明姝解释道。 云兮便是孙安冉的封号。 晋安侯坚持道:「陛下,一府教养哪里会有两样,自会秉承祖上规矩。」 明姝又道:「陈尚书如何想?」 「犬子与臣心一致,望陛下收回成命,臣愿领受罪责。」晋安侯请罪。 明姝托腮,思考了会儿,道:「卿回府再想想,朕考虑一二。」 晋安侯行礼,俯身退出太极殿。 站在丹犀上,他莫名松了一口气,这些或许都是长公主整治孙家计策,陈家从中能够安全脱身便是万幸。 晋安侯一走,明姝便去找孙太后说清此事。 孙太后自是一惊,「退了……陈家怎知当年的事?」这么多年来太妃不提,长公主装作不知,渐渐地,京城内就没有多少人知晓。 明姝冷然:「若要人不知,除非己不为。」 孙太后长嘆一口气,好好地一桩婚事就这么闹僵了,孙家在京必然会被其他人唾弃。她嘆息,明姝却道:「孙家要么接受退婚,要么求安太妃,毕竟保山是安太妃。」 闻言,孙太后蓦地抬首,对上皇帝自信的眸色,「陛下拿孙家玩乐?」 「朕只是教她们做人罢了,情理与法治,占了一头,可别忘了,法在谁的手中?」明姝唇角噙了一抹笑意,迎上孙太后不可置信的眼色,漫不经心道:「法在长公主手中。」 长公主权势滔天,于孙家而言,是有云泥之别。孙老夫人墨守成规,装瞎瞧不见长公主的权势,还不知什么叫做报復。 她又道:「若是退婚,朕会重新给陈郸赐婚。凭藉着陈郸今日的地位,谁家不喜呢?」 孙太后道:「陛下这般是为了讨好长公主?」 「讨好?朕只是为长公主出口气罢了。您与安太妃青梅竹马,可说到的呢,比不过娘家的重要。」明姝善意提醒,神色中参杂着几抹凄楚,「母亲可想过安太妃在秦淮怎么过来的?」 「我在花楼待过几月,但我很幸运,在长公主的庇护下无人敢要我去伺候。安太妃呢?」 「太后可曾想过她同秦铮欢好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感受?秦铮死后,她又怎么委身干宗的?」 孙太后浑身发颤。 明姝站起身,目光浮远,嘆道:「赐婚是好事,然而孙家自己办砸了,朕给过机会,孙家嫁女,有了陈郸这个女婿,何愁没有翻身之地。可惜了,自己作死。太后在怪朕之前,想想朕给的机会。」 「太后,孙家固步自封,到了今日的地步仍旧不知悔改,也是自己给自己找死。」 孙太后咬牙道:「孙家的错,并非一朝一夕,说改也不容易。」 「所以就从这件事开始,陈家宁愿受罚也要退婚,您可知是为了什么?」明姝反问道。 孙太后回道:「怕得罪长公主。」 「孙家有风骨是好事,可风骨过了头,也非好事。朕走了。」明姝不愿再说,孙家作茧自缚。 回到太极殿后,长公主等候多时,明姝眼睫颤了颤,长公主扬唇浅笑,「陛下怕臣?」 「怕,那又如何。」明姝脚下一拐,往自己的龙椅跑去。
第228页 长公主疾步走近,伸手就将人拦住,「陛下跑什么?」 「不跑呢。」明姝虚虚一笑。 「陛下陪臣走走?」长公主说着就摸上她红润的唇角,嘆道:「陛下愈发好看了。」 明姝不信,长公主居心不良,「阿姐也好看了。」 秦棠溪牵起她的手,领着她一道出了太极殿。 明姝不想去,「冬日里没什么可看的。」 「是嘛……」秦棠溪故作一问,抬脚下了阶梯,寒风迎面而来,吹得脸生疼,她嘆息道:「陛下想臣了吗?」 「想啊。」明姝实诚道。她摸着长公主的手,琢磨那个想字,好像哪里不对劲? 迎着寒风,她恍恍惚惚道:「阿姐,你是想我还是想我的身子?」 秦棠溪面色一变,略嫌弃地松开她贴着自己的手,「陛下,话意露骨,可不好。」 明姝嗤笑:「长公主做的时候怎地不觉露骨,红玉还在朕的寝殿内呢,绳子丢了。」 秦棠溪回道:「陛下长大了。」 「长大又如何?」明姝不明白她的话。 秦棠溪停下脚步,朝着身后跟着的内侍宫女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文青领着人退至暗处。 两人站在宫道上,幽幽长长,冬日的风颳在这里感觉更加冷了些,就像是带了刀子。 秦棠溪松开明姝的手,反捏着她的下颚,慢慢道:「陛下,长大了就能知晓很多的事,不长大怎知红玉的奥妙。」 说罢,变戏法塞了一颗糖到明姝的嘴里。 糖很甜,明姝这才放心了,道:「不同你说这些莫名其妙的,孙家的事到了这般地步便不在我的控制下。」 「一个郡主的头衔叫孙家失了分寸,风骨都是给世人看的。」秦棠溪冷笑,往自己嘴里也塞了颗糖,旋即皱眉,这是苦的。 想来也是,甜的都叫明姝吃了,剩下的都很难吃。 她直接吐了出来,明姝笑话她:「该。」 秦棠溪睨她一眼:「陛下,臣想沐浴。」 明姝笑不出来了,「居心不良。」 「陛下可知臣前些时日离开洛阳去了何处?」秦棠溪挑了眼尾。 周遭无人,空寂的宫道上多了些刺激感。 明姝上当了,「去了何处?」 秦棠溪继续道:「沐浴吗?」 「沐浴。」明姝点点头,拉着她就往浴室跑,丝毫没有方才的惊诧感。 **** 到了浴室后,明姝挥挥手令人退下,氤氲的热气教她眼尾挑出一抹媚意,「朕伺候长公主。」 秦棠溪拂开她的双手,径直朝着白玉浴池走去,明姝紧随其后,亦步亦趋。 到了池边后,那股热意更大了些,秦棠溪自己脱了外袍,只留一件中单,然后走入水中,回身朝明姝勾了勾手指。 明姝入水不愿穿着衣裳,自己主动将身上的衣服尽数除去,几步下水,走到长公主跟前。 「长公主去了何处?」 秦棠溪不答,低眸将她身上细细打量一遍,手落在她腰间,慢慢揉搓。 望着雪白的肩头,眸色漾过春色,秦棠溪低下头来,舌..尖滑过肩骨的小窝,慢慢地啃咬。 明姝眼睫颤颤,阿姐又犯老毛病了。 从肩至腰,梅花隐现。 「你回答朕的问题。」明姝恼恨地拍打了水面,激起阵阵水花。 秦棠溪慢慢地直身子,少女被热水浸过的身子透着一股奇妙,带着重重诱..惑,「去见了几人。」 明姝打起精神,「何人?」 秦棠溪不答,手臂揽着她的腰肢,轻轻将人带进自己的怀里,隔着薄纱般的中单,感到了不一样的触感。 「事后再说。」 「你、你玩我……」明姝生气,这人愈发过分了,明里暗里拿她作乐。 秦棠溪咬着她的耳畔:「陛下如此好看,臣很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明姝:到底谁是皇帝? 感谢在2021-04-21 20:58:45~2021-04-22 12:16: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秃毛球10瓶;阿娜2瓶;噜啦噜噜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3章 立后 池水荡漾几许,涟漪慢慢地拨向白玉壁池。 两人交缠,那许暧昧的气氛在不知不觉中升高。 于此同时,江府里却是剑拔弩张的气氛,霍屏怒意微显,江知宜却道:「事关边境百姓,我不得不令人撤手。」 数日前秦棠溪亲自去找了一将军。那人唤周辛,曾在信国公帐下效命多年,熟知乌斯地形。信国公死后,他毅然决然地辞官远走。 秦棠溪一面与天理教周旋,一面去请周辛回朝。 周辛深受信国公的影响,在长公主亲自登门后不说二话就拿起包袱配剑,千里走单骑,远赴边境。 霍屏知晓后,令人去截杀。乌斯战事结束后,朝廷腾出手对付天理教。 最好的办法就是派人截杀周辛。但江知宜令人去救周辛,甚至在周辛得救后令人送他去边境。 沿途保护,霍屏的人都找不到机会下手。 霍屏眉眼凌厉,恨不得将眼前人生吞活剥了,「江知宜,你阻拦我的人,可曾想过结果?」 江知宜垂眸:「我非良善,但乌斯踏进,大魏危险,唇亡齿寒,天理教不会有好处。」
第229页 「那是以后的事情,我们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保大魏就等同灭自己。」霍屏疾言厉色。 江知宜摇首:「还有其他的办法。」 「你近日在小皇帝面前得宠,心思飘了,不愿待在天理教就滚。」霍屏冷言。 江知宜沉默下来,没有动作,对上教主的怒容,舌尖狠狠抵着压关,道:「信国公有言,官权之间的恩怨不该牵扯百姓。良将不多,再杀,边境危险了。教主,我们还可以用其他的办法。」 她与霍屏都是被信国公秘密养大的,不如秦棠溪那般夺目,她们会的都是些低劣手段。 小时的霍屏开朗善良,行事有度,后来不知怎地知晓了秦棠溪的身份后,心中的妒忌一发不可收拾。 两人明明都是楚襄王之后,秦棠溪站在高端,享受荣华富贵,而霍屏活得偷偷摸摸,衣食住行差得不止一星半点。 她阖眸,想起最后见到信国公的那次。 信国公令霍屏收手,而霍屏怒气下,将他举发了。 举发信国公私下抚养楚襄王的后嗣,但不敢暴露自己,但这些足够了。 足够摧毁一位战神了。 养父都可以这么对待,她实难想像霍屏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了。 江知宜抬首,看着对面的女子,「教主,长公主确非良善,为一己之私冤杀朝臣,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是古来就有的道理,但有一点,恶人虽恶,却知报恩。」 霍屏惊讶抬首,江知宜眸子里皆是落寞与悲怆,可惜道:「信国公的死也有你在背后推波助澜,而秦棠溪呢,她知恩,拼命保下老夫人。善与恶差距很大,那小恶与大恶就没有差距了吗?」 「霍屏,我从小就喜欢你。你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我不后悔,因为为爱的人办事心甘情愿。」 「我……」江知宜心中悲痛,当初是她诱得长公主离京,「信国公是大魏的战神,你杀他,引起两国战乱,霍屏,天下乱了,你可有能力登基为帝。秦棠溪是大魏的顶樑柱,而你呢……」 心中满满是失望,她知晓皇帝留她在身边的用意。 疑惑一旦生根发芽,就会疯狂滋长,周辛一事,便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江知宜,你就这么想我……」霍屏气得窒息,从小至大一道长大的人竟然也会这么看她,「怎地,皇帝光明正大,你就想留在她身边做权臣了?」 「果然如此。」江知宜平静下来,忽而双膝跪地,朝着霍屏拜了下去,「教主,属下违逆你的命令,甘愿受罚。」 霍屏怒不可遏,一脚踹向她的肩膀。 **** 长公主从浴池出来后,便回府去了,神清气爽。 回府后,城门有人来报,江夫人出城而去。 「盯着。」长公主吩咐道,江夫人行踪不定,喜爱出行,佛堂寺庙去了不少,每回都有人跟着。 禀事的人退出去后,秦棠溪便去了书房。 推开书房门,就见到了那座鸟笼还摆在里面,脚步一顿,她唤来管事,吩咐道:「以黑布盖着,送入宫里。」 管事微怔,不敢违背,立即令人去办。 长公主从未给陛下送礼,鸟笼被绑在车上送入宫,一路上受到不少关注。 浩浩荡荡送进皇帝寝殿,明姝闻讯而去,揭开黑布后,吓得一惊,拾星捂住嘴巴。 就连文青也是不可置信,长公主送陛下鸟笼做甚? 明姝看了一眼,令人将初九捉来丢进去。文青听命,可鸟笼之间的栏杆太大,别说是鸟了,就连是一个孩童都能挤着走出来。 很明显,就不是给初九用的。 明姝丧气,入夜后,自己躺了进去。翻来覆去,一夜睡不着。 第二日朝会后,长公主令人送来一件羽衣,与初九身上的羽毛极为相似。 明姝怒里,然温瑕来报,周辛到了。气到心口又被咽了回去,将那件羽衣穿了,躺在鸟笼里睡了一夜。 一夜后,朝臣来报,江知宜休妻了。 洛阳不比小城,成亲都需在衙门登记,走朝堂章程。两人一和离,衙门就禀报皇帝。 与此同时,长公主接到消息,江夫人不见了,遍寻无果。 江夫人出城,他们跟着,走到一山下,不知怎地,人就跟丢了。 秦棠溪断定人回了秦淮,令人沿途去找,水路陆路都不许放过。 江知宜回朝之际,皇帝亲自召见,装作不知江夫人的身份,好心道:「怎地和离了?」 江知宜神色憔悴,官袍穿在身上都没了往日的神采,皇帝的话就像一把刀戳进了她的心口里。 那日,刀剑相向,并无夫妻情分。 「大概性子不和,女子成婚,本就无后,没有孩子的牵绊,若是过得不开心,自然会分开。」 明姝托腮,「到可惜了,朕给你赐婚吧,平襄郡主也是不错的。」 江知宜头疼,皇帝又开始乱点鸳鸯谱了,她忙拒绝道:「陛下,臣无心。」 「不,忘记一段伤心的感情就需开始一段新的,就这么定了,朕令礼部去办事,择日成亲,朕给你们做证婚人。」皇帝拍案道。 江知宜为臣,拒绝都无法,心中大悔,上了皇帝的贼船,下不来了。 礼部很快就拟定了婚期,年前完婚。 朝臣顿愕,唯有长公主明白,皇帝令江知宜无法回天理教了。霍屏起疑,离开洛阳,江知宜娶皇室郡主,接下来,天理教就会内讧。
第230页 江知宜是教主身旁的得力助手,知晓不少秘密,她这么一『叛变』,天理教众人就会不安。 她推开窗户,冷风灌入,瞬息间便清醒过来,小皇帝在她看不见的时候长大了。 片刻后,婢女来报:「殿下,孙家老夫人来了。」 **** 明姝坐在鸟笼里,手中捧着奏疏,外间的文青巧步走来,低声禀道:「陛下,孙家老夫人去了长公主府。」 「权力果然还是个好东西。」明姝嘲讽,伸开双臂直接躺了下来,面朝上,心口一阵愉悦。 少年帝王用自己手中的权力为自己心爱的人做了一件事,本是帝王,本在高位,为何要委屈自己。 她笑了笑,眸色生辉,别样风情。 文青陪笑道:「陛下是天子,自然无人敢对你说不。」 「是啊,朕是天子,大魏的君主。」明姝语气陡然凌厉,眸色一冷,「天子就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 文青不明白她的意思,小皇帝在朝已有几分威望,不起明帝为帝十年一事无成,显然胜过许多了。他夸道:「天威浩荡,陛下想做什么自然可以做的。」 「文青,我想立后,可以吗?」明姝胸口起伏,显然是心中气息不顺。 文青笑道:「陛下是天子,立后自然可以的,您想立哪家姑娘?」 明姝想了想,认真道:「长公主。」 文青沉默下来,不敢接话,长公主是皇帝堂姐,再怎么立后也不能立长公主。皇室有传言说长公主并非是皇家后,然而未得证实。 「你令长公主过来。」明姝吩咐道,自己旋即爬了起来。 文青领命下去,急忙去宫外传旨。 明姝一人在笼内待了许久,直至天色擦黑,长公主来了。 秦棠溪跨过门槛就瞧见了里面安安静静的少女,一身单薄的衣襟,依旧是一身樱草色。简单而雅致,没有过多的配饰,乖巧得不像话。 明姝在这时转过身来,看向门口,道:「你来了。」 秦棠溪走近,但没有走进笼子里,站在外间:「陛下在做什么?」 「我……」明姝迟疑,眉间凝着愁绪,斟酌道:「阿姐,我在想权势。」 「权势是洛阳城立身之本,有何可想的?」秦棠溪神色寡淡,并不想多谈这些。 「不,权势凌驾于一切,风骨又怎样,规矩又如何,在权势面前,依旧不算数。孙老夫人强势了一辈子,最后还是低头了。不对,她不是对安太妃低头,是对权势低头。」 「她面服心不服,可是没有人在意她心里怎么想。」 「阿姐,我喜欢做皇帝了。」 听到最后一句,秦棠溪脚步微抬,弯腰走进了鸟笼里。 明姝抬首仰望着她,眸色幽幽,唇角却扬起一抹笑,天真道:「阿姐,我要立后,学德宗陛下。」 秦棠溪停了下来,「德宗陛下……」她的心绪有些复杂,「你远不及德宗陛下。」 「远不及……」明姝咀嚼这几字,但她伸出自己的一双手,慢慢地捂在自己的心口上,道:「但我是活着的,她死了。她年过三十才立后,而我正值少年。」 正值少年,潜力无限。 作者有话要说:江知宜:我太难了。 感谢在2021-04-22 12:16:56~2021-04-22 21:36: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娜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4章 醉魂 秦棠溪听到少女稚气又认真的话,不由多想,人活着,就可以办到自己想办的事情。死人再是聪明,也斗不过活生生的血肉。 「三十年前的楚襄王谋逆案也该拉出来瞧一瞧了。」明姝扬首,目露冷冽,唯有平復楚襄王的谋逆案,长公主才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她的身侧,甚至可以立后。 停顿许久的秦棠溪俯身钻进了笼子里,矮下身子在她一侧坐下,平静道:「等乌斯结束,你扣住江知宜,天理教就会安静一段时间。」 明姝没有再坚持,那段往事几乎成了禁忌,经歷过那件事的都知道楚襄王在高宗动手之前没有谋逆的意图。 狗急了还跳墙,面临死亡都会做出反抗的举动,总不能伸长了脖子等死。 两人并肩坐着,膝盖靠着膝盖,秦棠溪的手慢慢伸出来,握住明姝的手腕,言道:「先除天理教再查旧案,若颠覆过来,天理教趁机起事,只会给自己惹来麻烦。」 明姝托腮,道:「我令江知宜去办。」 江知宜如今进退两难,她若查明,也可给霍屏一个身份,于她而言,便是两人缓和的机会。 再者天理教内的势力究竟是何模样,目前都不知晓,趁此也好试探一二。 秦棠溪眸中闪过惊艷,颔首道:「陛下用人愈发熟练了。」 少女眉梢一扬,唇角翘了翘,「长公主教得好。」 「陛下聪明。」秦棠溪嗔道,手上也没有停,捧起明姝白净的脸颊,亲了亲。 明姝很受用,双手揽着对方的脖子,主动将自己送了过去,害怕道:「秦棠溪,江知宜说性子不和,女子成婚,本就无后,没有孩子的牵绊,若是过得不开心,自然会分开。我们会不会也有那一日?」 少女高兴虽高兴,可语气中还有不少担心,毕竟女子成婚本就在天地间不符。
第231页 人与人契合,生下后嗣,血脉延续,天地间的伦理纲常才得以继续,而女子成婚,必然无后嗣,长久以往,血脉无法延续。 时间久了以后,人类慢慢减少,不符天理。 因此在女子成婚冒出萌芽之际,不少人大力反对。今日大多数人觉得平常,不代表他们会接受。 孩子是夫妻间的纽带,而没有了孩子,两人之间少了一层羁绊,相对于而言,就不如寻常夫妻般稳定。 江知宜与霍屏若有孩子,就不会分得那么快。 「心若在一起便是永远,若强行为了旁人在一起终究是不快乐的,太多的妇人过得都不快乐,你且看看吴太后。生下明帝后,可曾快乐呢?」秦棠溪浅笑,温柔如和风,拉着少女的手慢慢解释。 「对太妃而言,我是她将自己拉出泥潭的棋子。她心中依旧会想当初若没有我,她早就离开洛阳。有了我,她的余生轨迹都变了。我是她的累赘,也是她的污点,更是她活下来的动力。」 「三者之间听着很矛盾,但陛下、它们是太妃的心境。男女夫妻之间多是为了家族、为了后嗣而努力一辈子,女子成婚呢?」 少女露出惊诧,「联姻而言,他们是不高兴的。女子之间鲜少有联姻……」她停止了说话,语焉不详道:「我也说不清。」 秦棠溪笑着摸摸她柔软的后颈,「女子成亲胜在自由,逼迫婚女嫁,鲜少有人逼迫女子成婚。自由,可懂?」 女子之间的感情没有太多的枷锁,于天地之间虽说不符,可感情是说不出道理来的。 真要说出个理由,也可以,只是过于生硬。 也可用四字来形容:蛮不讲理。 「我们并非是自由的。」明姝丧气道。之前她总想自己若不是秦棠宁该多好,她得自由,与殿下在一起,不会偷偷摸摸。 入朝后,她又推翻了旧日天真的想法。她庆幸自己是秦棠宁、是大魏的皇帝。 因为唯有大魏的帝王才能保护秦棠溪这个『逆党』。 她无端又笑了起来,歪躺在秦棠溪的腿上,仰望着笼顶上的羽毛。 秦棠溪的手在她肩膀上按揉了会儿,也随着躺了下来。 然后,翻身,压.在明姝身上。 **** 赐婚的旨意下去后,平襄郡主入宫谢恩,随之而来的还有安太妃。 平襄郡主先来,她是脸上并无喜色,甚至寡淡,但没有说不得体的话,谢恩后就离开。 安太妃与她擦肩而过,她匆忙一礼,礼数也算周全。 安太妃冷笑,同小皇帝道:「秦安音的女儿也懂礼了。」 明姝眨眨眼睛,没有说话,这位太妃不能得罪,她笑了笑,「太妃心情可好?」 心情再不好,长公主得掀了她的太极殿。 安太妃这才舒展眉眼,慢悠悠地品了一口茶,道:「尚可,陈孙两家的日子定了,那位妾室也留下了,不过庶子记在云兮郡主的名下。」 「为何?」明姝不懂,信国公府并无妾室,偌大的府里也仅她一个孩子,不懂庶子为何记在嫡母的名下。 安太妃忍不住得意道:「噁心孙家老东西。」 试想,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却由旁人喊她老祖宗,每回见着,都会噁心一番。 明姝咋舌,她还是太年轻了,但她面上还装出贊同的样子,「太妃心术了得。」 小皇帝识趣,安太妃也不好意思再压榨她,好心道:「她给你送了个大礼?」 那么大一座鸟笼从长公主府进进出出,要想不知道也难。 但明姝实诚,乖巧地点头,安太妃便道:「那个东西给你是栓你还是栓她?」 明姝不明,「怎么说?」 安太妃睨她一眼:「陛下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明姝恍恍惚惚,「太妃的意思令朕栓她?」 「我有这么说吗?」安太妃故意装傻,从袖口里掏出一张红纸,「这是两人的生辰八字,烦请陛下交给礼部,我打算出去玩上些时日。」 明姝又是实诚道:「可要同太后一道?」 安太妃扬眉:「为何带她?」 明姝不问了,长辈的事情多加过问也是不好,顺其自然、顺其自然。 说了会儿话后,安太妃心满意足地走了,留下苦恼地小皇帝在一直揣摩她的话:栓你还是栓她? 江知宜来之际,她还是没有想办法,她冲着对方招招手:「江卿来了。」 小皇帝语气太过温柔,令心神不宁的人更加慌张,「陛下有何吩咐?」 「坐。」明姝热情地召唤着眼前人。 「陛下有事吩咐就成,臣站着就成。」江知宜莫名害怕,上次小皇帝对她这么热情是诓骗她喝下果子酒,今日莫不是又想了什么折磨人的办法? 明姝直接道:「你与夫人如何相处的?」 江知宜的脸色白了白,小皇帝尽干戳人心窝子的事情,提谁不好,偏提霍屏。 她谨慎道:「陛下,此事你当问旁人才是,臣若知如何相处,便不会和离。」 明姝想想也是,便道:「那你可要取经?」 江知宜拒绝:「臣不用取经。」 明姝嗤笑:「就你这样,娶一个离一个,没有宠妻的本事。」 江知宜被笑得不舒服,直接回道:「陛下有宠妻的本事?」
第232页 「我、朕……」明姝语塞,不承认也不好,毕竟是件很真实的事情:没有宠妻的本事。 两人对视一眼后,江知宜好心道:「陛下可知果子酒的来歷?」 明姝打起精神:「听闻是为云雾茶而研制。」 江知宜神秘道:「并非简单如此,您可知德宗陛下的小皇后酷爱云雾清茶。」 「卿速速说来听听。」明姝朝着殿内的的宫女内侍挥挥手,示意他们赶快走。 江知宜也不卖关子,直接开口说道:「此事也是我道听途说来的,具体也是不知晓。德宗被迫过继南阳为嗣,一朝长大,及笄后,朝臣提议选驸马。驸马者德才兼备。但那时的德宗陛下的叔父淮南王尚且活着,被德宗陛压得抬不起头来。」 「南阳公主及笄后,淮南王选了一男子为驸马。若是诞下子嗣,就立即弄死德宗陛下,拥立公主为帝。」 「驸马投其所好,给公主进献了不少云雾清茶,公主喜欢,每日饮上一盏。渐生欢喜之际,德宗陛下恐两人当真在一起,届时淮南王死灰復燃,便研制果子酒给郡主饮下。此酒名醉魂,醉魂好饮,云雾清香,两者若遇,神仙享乐。」 明姝听得出神,唇角抿了抿,好奇道:「南阳公主饮后,德宗陛下就行了不轨、不对,不好之事吗?」 江知宜摇首不知,「两者都饮后,看见什么人都像自己喜好的人。」 明姝惊讶:「竟有这等奇妙?」 「那日我饮后,却有此状。然而醉魂早就失传,德宗陛下为赎罪,将酿酒的方子全都销毁了,陛下从何处得来的?」江知宜惊讶道。 「吴太后说此酒遍地都是,并非是什么宝贝,那日你一口就品了出来,你之前也当饮过。」 江知宜惭愧:「臣祖上便是研制此酒,留一方子,至今未曾露于世。」 「原是如此。」明姝嘆息,转而一想,吴太后莫不是与天理教有所勾连,不然为何得此物?她又问道:「此酒方你应该给了江夫人,对吗?」 「她要过,臣给了。」江知宜也不隐瞒。 明姝立即站起身,面色兴奋,对外道:「请长公主与院首来。」 江知宜不知何故,欲问明白,皇帝令她去侧殿候着。 不久后,长公主匆忙而至,见小皇帝兴奋不已,自己也就高兴了起来,问道:「陛下为何高兴?」 明姝悄悄拉着她,凑在她的耳畔道:「果子酒。」 秦棠溪皱眉不悦。 作者有话要说:晚点捉虫。 南阳:不是那样的,不是那样的,是她先勾搭我的。感谢在2021-04-22 21:36:50~2021-04-23 12:38: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娜、射ep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噜啦噜噜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5章 自立 秦棠溪不喜欢果子酒,自身感受不好,因此,无论旁人怎么说,也都不会令她改观。 很快,院首也过来了,瞧见长公主也在后,心中开始犯着嘀咕,谨慎行礼,侯在一侧。 文青捧着一坛酒过来,掀开酒封,递给院首。 院首尝了出来,「果子酒。」 小皇帝又问:「只叫果子酒吗?」 院首言道:「书上记载有名为醉魂,虽为酒,可更多偏似药,也可称是药酒,入口甘甜。寻常人极爱喝,偶尔喝上一次无妨,久喝成瘾,会……」 他顿了顿,大胆抬首,小皇帝星眸湛亮,显然等着他的下语,他不得不道:「会嗜性,在此时若碰山云雾茶,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明姝颤了颤,又问院首:「此酒宫外可有?」 「臣在书上见过,在陛下处见过一次,在旁的地方未曾见过。相传德宗陛下知晓此酒后大怒,命人将酒毁了,但南阳公主也就是后来德宗陛下的皇后仁慈,放过制酒者。」 言下之意,只有制酒者的后代才有醉魂。 秦棠溪闻言也露出不解,「制酒者是哪方人?」 院首称不知,书上未曾言明,此事便为人不知。 明姝向一侧的江知宜看了一眼,唇角弯了弯,吩咐院首去殿外候着,同江知宜道:「吴太后的酒是你们给的?」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江知宜有心隐瞒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唯有认了下来,道:「确实。」 秦棠溪蹙眉,静静在一侧听着。 明姝又道:「你们如何搭上线的?」 「臣具体不知,臣知晓之际,是苏禾失败被杀。」江知宜道。 她不说,明姝不好再问,转身同长公主道:「长公主该知如何做了?」 「吴太后勾结天理教,意图不轨,如何论判,当由刑部论罪。」秦棠溪颔首道。 江知宜眼神一颤,沉默如初。 片刻后,秦棠溪离开太极殿,江知宜同皇帝告罪离开,在垂龙道上追上长公主。 「殿下,臣有话同您说。」 秦棠溪缓下脚步,江知宜谨慎地落后她半步,不敢有所逾越,再道:「殿下今日以此来处置吴太后,有朝一日,您的身份被揭开,朝臣该如何对您呢?」 做人不可将自己的路堵死了。 再者吴太后仅是后宫妇人,不及长公主在朝堂上得罪的人多。
第233页 秦棠溪却道:「那又如何?」吴太后蠢蠢欲动,在后宫经营多年,如今的安分不代表她以后就会安静下来,为今之计,当斩草除根。 将来事,将来论。 江知宜忍住心颤,胆大妄为道:「长公主堵住自己的后路,将来会遭反噬。」 秦棠溪淡笑,冷风下神色自若,无高位者威仪、无平日的清冷,唯有从未见过的豁达,「我如今的地位在无论在哪位君上的手下,都将逃不过身首异处的下场。」 这也是当日她的母亲拼死也要扶明姝上位的缘由。 她与明姝之间,权势是摆在第二位的。 江知宜皱眉,「殿下将所有的赌注押在陛下身上,可曾想过帝王凉薄?」 别说帝王凉薄,就连小小的天理教都凉薄无情。皇帝的离间计就成功让霍屏离开,更遑论皇帝自己会不会因权放弃长公主呢? 她嗤笑道:「殿下心豁达。」 「怎地,你也来使离间计?」秦棠溪不在意道。 江知宜不承认:「臣只是好心提醒殿下,不过您与霍屏虽为姐妹,性子却极为不同。」 霍屏锱铢必较,秦棠溪性子相反,从对待皇室族人上就可看得见,不拘小节。 两人身份云泥之别,性子也差距颇大,同样都是信国公教养大的,结果迥然不同。 江知宜唏嘘,秦棠溪闻言却蹙眉一顿,「我好奇,霍屏为何非要与朝廷过不去。」 「因为你。」江知宜扬首对上秦棠溪平静无波的目光,「你二人的身份若是颠倒过来,你是霍屏,你可会安于现状?」 秦棠溪蓦地明白了些什么,是嫉妒。 霍屏嫉妒她…… 她震惊,而江知宜可笑道:「你无法体会我们阴暗的世界。东奔西跑,居无定所,她很小就明白自己的身份,可赵烨却令她安静下来,嫁人生子,平淡一生。」 秦棠溪却道:「这样不好吗?」 「好?你二人身份一样,为何你锦衣玉食,大权在握,而她却要贫苦一生?」江知宜咄咄逼人道。 「那都是拿努力换来的,或者她的母亲若是安南书,她也会拥有我这般的生活。」秦棠溪嘲讽一句,霍屏只怨恨命运不济、怨恨世道不公,却不想过安南书是谁。 她在阁楼上的时候,霍屏在做什么呢? 那年宫变,她差点死了,霍屏又在做什么呢? 她笑意讽刺,「愚者自愚。」 江知宜怒意冲上头脑,道:「殿下觉得她愚蠢?一人之力建成天理教,这便是你口中的愚者自愚?」 就算分开了,她也不能有人在背后这般说霍屏。 秦棠溪却道:「她若聪明就该平静度日,楚襄王甘愿一死来平息战事,此为大义,而霍屏不顾百姓一力挑成祸事,便是愚蠢自私。」 「殿下豁达,怎地不让出大魏江山呢?殿下聪明,怎地由天理教发展至今?」江知宜不甘心。 「大魏江山并非是我的,怎能用让字,至于天理教发展至今,确实是我的错,但国难在前,我不会让大魏内乱。还有,我若是你就必会来挑衅你,食大魏俸禄,住大魏屋舍,站再大魏的土地上,就不该想着叛国。」秦棠溪继续嘲讽,江知宜坐不住了。 她笑了笑,微微俯身,凑至江知宜耳畔,悄悄道:「我同陛下两心相悦,别说是离间计,就算是江山,我若开口,她必不会皱眉。感情莫要强求,我很可怜你。得不到的依旧在躁动。」 轻声细语,却似一把刀插.进江知宜的袖口里,快速搅动,疼得江知宜白了脸颊。 秦棠溪潇洒离去。 **** 刑部判罪,不敢褫夺吴氏的后位,只封锁宫门,不准进出,至死方出。 满朝动盪,吴氏一族终于在大魏朝堂上消失了,不少朝臣惶恐不安,天理教牵连了不少皇室,齐王在先,又是吴太后。一时间,洛阳城内人心不安,提到天理教三字都跟着变了脸色。 妇人在恐吓小儿之际都会喊一句再哭就将你丢去天理教,让他们吃了你的脑袋。 除夕这日,宫宴虽说热闹,可三三两两的皇室族人又令人唏嘘,但有文人吟诗,武将舞剑,伶人做舞,也算是热热闹闹。 这夜是要守夜的,子时后还去上香,热闹走动一夜后,人人都很疲惫。 江知宜一步不离地跟在皇帝身后,见到东方泛白后,她便要退下去休息。 转身之际,却见长公主从宫道一侧走来,皇帝立即去迎,两人十指紧握,秦棠溪抬起皇帝的脸颊,当着她的面就吻了。 小皇帝显得很开心,拉着她的手晃了晃,似在撒娇,秦棠溪露出罕见的宠溺,戳了戳她的额头。 此时的秦棠溪不像是握有权柄十多年的长公主,似乎只像一温柔体贴的女子,身上散着女子的柔腻的气息。 两人的相处让人很开心,并无刻意,并无做作,顺其自然,再简单不过。 女子间牵手、亲吻是最简单的事,但在她们身上却看出几分深切的情谊。 朝朝暮暮,日落黄昏,看似幸福,可最经不住考验。人无完人,都有些小脾气,每日相处,琐碎的事情夹在一起,到时就会令人变得烦躁。 江知宜久久站立在原地,似是忘了离去。想到是却是她与霍屏,霍屏强势,她也会包容。 但霍屏不会包容她。两者不得兼容,註定无法在一起。
第234页 许久后,她转身离去。 转身之际,秦棠溪也回头看向她,目光凝着几分冷意,同明姝道:「江知宜留到几时?」 「阿姐急了?我还有事令她去办呢,杀人痛快,可会有许多麻烦。」明姝扬首,眉心抵着她的额头,低声笑语。 秦棠溪不在问,旋即拉着她往寝殿走去,一夜未眠,应该要睡会儿。 两人躺下后,明姝很快就闭上了眼睛,可见是很困了。 秦棠溪侧身而躺,紧紧凝望着明姝的睡颜,这几年发生的事情早就教当初纯真的小姑娘脱变成勤勉的君主。 时移世易,在不久的将来,大魏也将稳固。 新年内不能不好的事情,她很快摒弃杂念,贴着明姝的肩膀一道睡下。 初一还有午宴,是皇室中的家宴,不能多睡,两人睡了一个多时辰就起来更衣梳洗。 明姝先提醒道:「今年家宴会很安静,若遇不长眼的,你也不要在意,有我呢。」 秦棠溪抬手整理她的襟口,淡笑道:「不会再有不长眼的,齐王与章安大长公主后,他们都安静得很。」 明姝很满意,点点头,更衣后同长公主一道去了。 皇室诸人心事重重,见皇帝与长公主亲密无间后,面面相觑。 一场筵席,无人搅事,就令平襄都很平静。 新年伊始,百官休朝七日,孙太后也去找安太妃,不知去处。 边境没有传来战报,无好事无坏事,然而开朝第一日,秦淮传来噩耗:天理教杀了府台,占地为王了。 文臣慌乱,甚至开始举荐武将无剿匪,指来指去,都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 皇帝等了几日,秦淮又来讯息:天理教建立新朝,教主以楚襄王女子为名,讨伐魏帝无道,弒杀忠臣。 楚襄王一名在朝中再度响了起来,皇帝并没有及时表态,但江知宜慌了,忙毛遂自荐要去秦淮。 皇帝却道:「朕将你绑在城门上,你说霍屏会降吗?」 江知宜心凉了半截。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4-23 12:38:53~2021-04-23 21:24: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秃毛球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秃毛球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必有迴响14瓶;阿娜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6章 蜜糖 没有人比江知宜更清楚霍屏的性子,疯魔入骨,这个时候敢行动就仗着大魏与乌斯开战。 大魏并非恋战的国家,不到必要的时候不会同邻国交恶。这次是乌斯侮辱大魏的女子,皇帝自己也是女子,无法容忍乌斯带来的折辱才不得不与乌斯闹翻了脸。 且朝堂上的人都明白,皇帝不动秦淮不动天理教不是害怕,不是纵容,而是不能□□,谁都不知道一旦开了头,结果会是怎么样。 天理教趁势而为打破平衡的局面,接下来谁都无法掌控局面。 江知宜现在恨不得去秦淮一脚踹醒霍屏,信国公主赵烨说过再大的仇恨在家国敌寇面前都不值得一提,这也是他明明厌恨干宗还依旧替他守着边境的原因。 百姓是无辜的,他们不该为权贵之间的恩怨承担后果,而霍屏今日所为,反其道而行。 这点,霍屏永远都赶不上秦棠溪。 秦棠溪对皇室诸人不厌恶吗? 心口上厌恶,但她为大局没有去动皇室。并非仁慈软弱,而是大局在前,顾虑太多。 她倒吸一口冷气,道:「臣去劝降,教主若肯回头,望陛下网开一面。」 明姝不理会她,只道:「秦淮两岸百姓为多,剿灭逆党虽大,也需估计百姓性命。朕看过秦淮地形,水路为多,陆地少。」 秦淮的地形与平常地方不同,三面为水,一面是陆地。只要天理教堵住陆地一面,大魏的兵马就不容易撬开突破口。秦淮有山有水,山势连绵,御防之下,不易攻破。 明帝在位期间曾剿过一次,没有成功,但朝廷知道了一点,山中可藏兵,能藏多少是个秘密。尤其是明帝在山中藏兵又被天理教吞灭,两队合併,势必更难了。 「陛下,当由水路陆路两面进功。」一朝臣谏议道。 陈郸咂舌:「这不要银子吗?」 秦棠溪颔首:「此战不易,不如令江大人去劝降,朝堂招安,他们有什么条件都可以提,不动一兵一卒才是上策。」 打仗劳民伤财不说,被乌斯知晓后,边境的压力更大。 被冷落在一侧的江知宜闻声立即出声,「陛下,给臣五百人,臣去秦淮劝降。」 明姝不出声,秦相与长公主同心,也跟着劝道:「陛下,招安为上。」 明姝心动了,道:「江知宜,给你个机会,她若降,天理教的兵入大魏编制,若是不降,小小一秦淮,若灭也不难。」 江知宜立即领命,心中感恩,「臣必不辱使命。」 明姝摆摆手,退朝。 **** 江知宜得令后,午后便走,由京城至秦淮,日夜兼程,不眠不休,快马四五日可到。 到了岸边后,她眺望秦淮,令人去备船,只带三五人登船过河。 抵达后,天理教诸人识得她,纷纷放下手中的刀。 江知宜站在秦淮的土地上,心中感到一阵紧张。
第235页 这种紧张来自于不知未来如何的迷茫,此行如何,关系到她和霍屏的命数。 城门开了,她令带来的人留在船上,吩咐道:「半个时辰后我没有出来,你们便离开。」 兵士点头,还不忘道:「大人小心。」 她颔首,转身潇洒离去。 秦淮是养她之地,初见霍屏那年,她不过四五岁,街头玩闹,而霍屏年长她几岁,走至她跟前,递给她一个糖人。 江家家境贫寒,酒都卖不出去,而她父亲嗜酒如命,渐渐地,家里败了,母亲不堪忍受父亲的折辱,上吊死了,她有爹却像是孤儿。 那日里霍屏的养父给霍屏买了两个糖人,让她给她想过的朋友。 那日里街头玩闹的孩子特别多,江知宜一人坐在角落里,因为她不合群。但霍屏出乎意料地将糖人给了她,养父将她买了回去。 一个糖人就是她与霍屏的开端。 霍屏养父见她孤独便买了江知宜回去同她作伴,后来她才知晓那个养父便是信国公赵烨。 赵烨行事谨慎,来的时候很少,大多的时候是令先生教导她们。因此很多时候,她们也面临着朝廷的追杀。 霍屏母亲曾被朝廷通缉过,东躲西藏才生下她。霍屏母亲一日没有找到,朝廷一日就不会放手。 后来,霍屏母亲自己去投案,换来了她们安全的日子。 进城后,两道酒肆关门,街坊间门庭紧闭,往日喧闹的城池,今日仿若成了一座死城。 与此同时,明姝在与秦棠溪打赌。 明姝赌江知宜会败了,而秦棠溪认为招安会成功。 两人各执一词,争执不休后,下了赌注。 谁输了,谁吃糖。 吃的糖由胜者做主,明姝哼哼道:「我用苦参做糖。」 秦棠溪笑笑不语,回府后翻书去找糖的制作方法。糖果子、蜜糖还有些糖糕之类的都可算,花花绿绿的糖块也很甜蜜。 朝堂大事都由皇帝处置,棘手之事不需她过问明姝就会来见找她,她已经闲暇多日。 回府后,翻开一本做糖的册子,细细研读,婢女松开一小罐蜜糖,道:「这是太妃令人快马送来的。」 太后去了南边,从洛阳出发,游山玩水,与孙太后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这是哪里的蜜糖?」秦棠溪掀开密封的盖子闻了闻,香味更为浓郁,但闻得多了就会发齁发腻。 糖色为乳白色,就像是人体肌肤,与一般的花蜜不同。 婢女回道:「只道一小县,具体不同。」 「令人去问问,要一配方过来。」秦棠溪唇角弯弯。 婢女不知何意,令人去快马追过去问。快马两日,追到安太妃。 安太妃接过信后道:「搞什么名堂,吃糖还吃上瘾了,一罐不够,还要一配方,人心不足。人家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方子,要配方断人家绝路。」 她将信一撩,转身写信回去,只道:断人绝路,天理难容。 接到信的秦棠溪无语凝噎,她不过是要些配方来大量制作罢了,怎地成了断人绝路。 无奈下她只得再度传信请安太妃代为置办些送回洛阳。 安太妃得到信后,看了两眼,回了四字:无暇分身。 一来一回又过了几日,秦棠溪接到信后,气得眼前发黑,哪里是没空,分明是不想给她办事。 耽误了□□日后,秦淮来了消息,江知宜入城后谈判无果,陷入僵持中。 明姝拿着信报去公主府,得见案牍上的蜜罐后拧开瞧了瞧,瞧见是糖,心中咯噔一下。 蜜糖甜腻,她可不认为阿姐是给吃的,思量一番后,她将蜜罐带走,顺手牵羊。 回到宫里后,她令御厨去研究,御厨带回去后,第二日来復命,做不出来这等成色的蜜糖。 明姝心中更是好奇,阿姐这是哪里弄来的蜜糖。 御厨都做不出来的,肯定非善类,她将蜜糖丢入湖里餵鱼。 那厢府里的秦棠溪边寻不见蜜糖,唤来婢女去问,得知皇帝来了,心下瞭然。 小皇帝做什么不好,竟做起了小蟊贼的勾当。 该打。 **** 开年便是科考,六部因为此事忙得不休,秦相手头事情多,忙得更是手忙脚乱后,将主考一事不厚道地推到了长公主面前。 朝堂重臣中哪个最悠闲,当属长公主,推给她最为合适。下面的官员中资质不够,举荐长公主,皇帝那里又好交代。 奏疏递交上去后,皇帝果然没有二话,点头答应下来。 皇帝也有私心,这么一来,长公主就没有时间去研究那些蜜糖了。 她想起那个蜜糖,一时兴起,令人去湖边捞。皇帝吩咐后,宫内兴师动众,湖里跳进不少会水的内侍,深入湖底去捞。 秦棠溪听闻皇帝在湖里捞东西后,心中好奇,顺带将副主考官的名单送给皇帝。 初春乍暖寒冷,靠近湖边都感觉风冷了不少,湖水被搅得浑浊,她皱了皱眉,皇帝兴致勃勃地趴在栏杆上,手指指这儿、指指那儿,颇有几分指点江山的意味。 「陛下在找什么?」她好奇道。 明姝身子一颤,风拂过蓝色的裙摆,似浪潮起起伏伏,随着她的转身,浪潮退去,平静无波。她笑了笑,道:「阿姐怎地来了?」
第236页 「陛下找什么?」秦棠溪復又好奇问一句。 明姝笑道:「找一玉,阿姐来有事?」 「秦相推举我住持科考,我便应下了,择了几位副主考,殿下可要过目?」秦棠溪将名单递过去,余光扫到湖边杨柳下走动的文青,又道:「陛下丢了什么玉?」 明姝接到名单,随口胡扯道:「就是一块玉罢了。」 秦棠溪狐疑,明姝做事惯来低调,这般兴师动众还是第一回 。她的目光落在明姝腰间的玉令上,再度看了一眼同湖里内侍说话的文青,试探道:「莫不是臣那块玉令?」 落在页角上的玉手顿了顿,明姝随口就道:「嗯,是那块。」 秦棠溪抿唇,玉令可挂在她的腰间上,她不揭破,转而说起其他的事,「今年是陛下为帝后第一次科考,臣想着从世家中择些童生。」 明姝不知自己暴露了,思考了会儿,不自信道:「世家不如寒门。」 「虽说如此,可寒门子弟培养不易,陛下眼下等不及了。」秦棠溪道。皇室对陛下略生不满,此时就需要世家来与之对抗。寒门到底是势力差了,难以维持平衡。 湖面漾着风,枝条随风荡漾,浑浊的浑水都映不出二人的影子,但远处水中的内侍大声唿唤文青。 多半是找到了。 沉浸在名单中的明姝并未察觉,认真想着方才的问题,为难道:「可也有不足。」 哪里有完美的计策,十全十美,显然是没有的。 文青捧着一物什,疾步走到陛下面前,喜道:「陛下,罐子找到了。」 秦棠溪抬眸,一眼认了出来,那是她的蜜糖罐子。 作者有话要说:晚点捉虫。感谢在2021-04-23 21:24:03~2021-04-24 12:29: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娜、别恋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7章 荤腥 罐子捞出后,湖里的内侍都撤了出来,冷风扑面,所有人都冻得发抖。 日头西斜,岸边一片湿漉漉,瑰丽色的光落在碧色湖面上秦棠溪的目光辗转落在那些瑟瑟发抖的人身上,悄悄与明姝说:「陛下该赏的。」 柳树下斜斜投入的光照进明姝欣喜的眼眸,她扬首,笑对长公主:「好,赏赐。」 说完就后悔了,下意识用袖口挡住那只罐子,她暴露了。 秦棠溪没有挑破,唤来文青,道:「陛下有旨,捞到罐子的重赏,入水者也都赏。」 文青笑着应下了,而明姝极为心虚地要回太极殿。 秦棠溪不勉强,一路就这么跟着。明姝想摆脱她,便道:「副考官一事便依你的。」 意思是你可以走了。 秦棠溪不为所动,将奏疏握在手中,上下掂量了几下,明姝瞧见后,忙跑着离开了。 皇帝落荒而逃,宫人内侍震惊,很快,他们也跟着跑了。 秦棠溪以奏疏拍打着手心,淡淡道:「奏疏、打人、不疼的。」 **** 秦淮家家户户关门,街面上看不见一人,凄清寂寥的街头看得人心口发慌。 民宅也是一样,不见人走动,家里有存粮的不会主动出来,只有饿得头晕眼花的人才会大胆出来找东西吃。 可男人们一露头就被新朝的兵捉走,用他们充作抵御大魏的兵士。新朝起初还会给几斗粮食作为军饷,时日久了以后,连粒米都看不见。甚至,男人还得从家里带粮打仗。 江知宜每隔一日就会坐船过来,起初霍屏会见她,时日久了以后,连城门都进不去。 早春寒凉,站在河旁湿气厚重,江知宜面对繁华的城池,心中起伏波澜。霍屏要的,她给不了。 她选择站在城门下,仰望城门上诸人。天理教众人也都看着她,曾经比肩一起面对艰险的同伴们,如今将她剔除在外。 「大魏皇帝令我过来是为劝服你们放下手中的刀,他们会满足你们的条件,你们不用再躲躲藏藏,大魏会将你们收入编制。你们也将成为领军饷的兵,甚至是将军。」 「秦淮不过是一小地,鱼米之乡,天理教不过几万人,以卵击石,不值当。」 「你们又妻儿父母,若死了,他们该怎么办?」 「江知宜!」 一声尖锐的声音打断了江知宜的声音,天理教诸人心中一凛,纷纷后退,让出一条路。 霍屏疾步而来,垂眸看着城下的女子:「妖言惑众,我可以令人射死你。」 「霍屏。」江知宜忽而张开手臂,整个人放松下来,面朝霍屏,喊道:「今日若是她,她必然会放下手中的刀。她不会屠戮百姓,不会杀大魏的兵。她虽非善类,可凭藉着一人之力来维持大魏平衡。她与赵烨一样,先家国后各人恩怨。」她指是秦棠溪。 「霍屏,只要你降了,你父亲的冤情也会去查,只要你开口,万事都会变得很容易。」 「霍屏,我喜欢你……」 最后一句声嘶力竭,可霍屏早就失去理智,从一侧下属的手中夺到弓箭,怒喝道:「休听她妖言惑众,不过是大魏的狗罢了,有何资格同我说话。」 话字刚落,冷箭射出,箭入肌骨,江知宜的身体应声倒下。 「江舵主……」 「江大人……」
第237页 声音错综复杂地交织在一起,江知宜躺在养育她的土地上,静静地仰望着浮云。 浮云太远,摸不到,就像是霍屏,看得见,摸不透她的心。 云层翻卷,忽而变成霍屏的样子,她扬唇笑了笑,「霍屏,我喜你怎会害你。」 皇帝做不成,你也可得到荣华。你与秦棠溪是有一样的身份,看在这点,大魏皇帝就不会杀你,甚至会许以高位。 她慢慢地闭上眼睛,周遭一片漆黑。 此行失败了。 **** 「江知宜被霍屏一箭射了?」明姝拍案而起,气到站起身,怒道:「给脸都不要了,真以为自己建立新朝就能坐稳皇位。传朕旨意,令长公主与秦相等人过来。」 文青揖礼,忙令人去找。 明姝气得不清,江知宜嘴上说不在意,可心里还是在意的,她深深唿出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稳定下来,又吩咐道:「让平襄郡主赶去秦淮照顾江大人。」 「这……」文青讶然,小心道:「平襄郡主未必肯去。」 「不去也得去,江知宜死了,她就得守望门寡。」明姝道。 文青领命,立即教人去郡主府传话。 长公主照旧先来,见皇帝眉目间满是焦愁,屏退殿内伺候的人,走到她身侧,低声道:「这么沉不住气了,江知宜此行意在试探霍屏的心思,也在争取时间罢了,秦淮是大魏的土地,住的都是大魏的百姓。朝廷不会放弃,那日你说得很好,战事虽要紧,可也要顾及百姓。明姝,你做到了仁字。」 明姝渐渐地被安抚下来,也知自己失态了,言道:「我令平襄去照顾江知宜。」 「陛下懂得从心出发了。」秦棠溪又是一惊,霍屏若是知晓江知宜身侧多了一位郡主,衣不解带地照顾,心中若还是有爱,平襄的存在会比刺她一剑还要疼。 明姝哼哼两声,想起一事,道:「你输了。」 「输了,陛下的糖呢?」秦棠溪为安抚她,伸手就去摸她腰间香囊,摸到后,里面仅仅只有些香草。 她故作嘆息,明姝却转怒为喜,抱着她的胳膊道:「阿姐,有你真好。」 「是谁还骂我的?」秦棠溪挑眉。 明姝一怔,「我何时骂你了?」 秦棠溪推开她,不悦道:「前日夜里。」 明姝愣了下,白皙的肌肤慢慢透着一层红晕,羞赧道:「那是你咬的。」 背上咬得都疼了,难不成还不准她说话了? 是何道理。 不讲理的道理。 明姝气唿唿:「疼了就该骂人。」 秦棠溪呵呵两声,道:「下次把嘴堵住。」 明姝不服气,挺起胸膛就要回嘴,秦棠溪又道:「你偷了我的罐子,该怎么罚你?」 明姝立即闭上嘴巴,装作望着别处,故意道:「他们怎地还不来?」 秦棠溪却道:「我明日去找陛下。」 「找我做甚」明姝一颤。 秦棠溪道:「找陛下去玩。」 明姝干瞪她两眼,自己无计可施,只好先应下,觉得自己不能失了威仪,添一句:「我赢了赌约。」 秦棠溪唇角弯弯,黛眉勾起一抹笑,「陛下的糖呢?」 「还没做好,不过也快了。」明姝软软道,垂下眉眼,又是一副乖巧温顺的模样,还不忘扬首亲了亲秦棠溪的嘴角,全然没有帝王的霸气。 秦棠溪睨她一眼,果断推开,还取帕子擦了擦自己的嘴巴,嫌弃道:「臣近日吃素,不沾荤腥。」 「与我有何关系?」明姝道。 秦棠溪瞧她:「你不是荤腥吗?」 明姝:「……」我是人,不是案板上的肉。 这时,秦相等人到齐了,文青引着几人进来,秦棠溪悠闲地坐在一侧,手中还捧着文青刚捧来的茶。 其他人在商议,未曾在意她。她悄悄地唤了文青过来,问他:「陛下近日可得了什么稀罕物件?」 问的是小事,文青也不作隐瞒,回道:「陛下对一蜜罐很宝贝,回殿后就拿着,除此之外,并无其他。」 秦棠溪颔首,朝他摆摆手,趁着诸人不在意,自己一人退出太极殿。 她一人去了皇帝寝殿。 殿外的拾星闻讯而来,揖礼问她:「殿下怎地过来了?」 长公主是皇帝寝殿的常客,宫人都不奇怪,但拾星是知晓内情的,心中多少还是有些紧张。 秦棠溪自动略过她朝殿内走去,将她留在外间。 走进去后,一目了然,秦棠溪绕过屏风就见到小榻几上的蜜罐,随手就拿走了。 出来后,她同拾星道:「告诉陛下孤来过。」 拾星领命,将长公主送出宫门口。 那厢的皇帝与诸人依旧未曾商议出合适的人选,长公主悄然回来,他们也没有发觉。 他们陷入僵局的时候,长公主坐下了,道:「孤去秦淮。」 一语惊得众人转眸,明姝同样,不悦道:「长公主尊贵,怎可去犯险。」 秦棠溪睨她:「陛下有合适的人选?」 明姝罕见地沉默下来,确实,朝中秦棠溪最为合适。霍屏与她出自一脉,身上留着相同的血,能不动兵就不动,殃及百姓不好。 秦相等人也没有反驳,长公主既然有这个决定就听不进劝了。 事情就这么说定了,择日点兵出发。
第238页 秦棠溪临走之际还将蜜罐一道带走了,等明姝反应过来,人早就出了洛阳城。 明姝一屁股坐在榻上,咬牙切齿,蜜罐底部有两字,是余阳。 余阳出的蜜糖,且余阳距离秦淮不远。 长公主此行居心不良! **** 小皇帝气了两日才平静下来,而此时孙太后回来,安太妃则去了秦淮。 「她去秦淮做甚?」明姝不明白。 「不知,我累了,你莫要来扰我。」孙太后累得腰背都疼,觉得小皇帝碍眼,吩咐人将她赶走,自己舒服得躺下。 明姝丧气,一个两个都这么对她,磨磨后槽牙,临走将初九带走。 回去的路上,初九蹦跶得尤为欢快,「陛下、陛下、陛下……」 一人一鸟坐在了笼子里,初九抬首看着巨大的笼子惊得扑腾着翅膀,明姝一把拍着它的脑袋:「安分些。」 秦棠溪,可恨! **** 到了秦淮对岸后,秦棠溪令人去通知天理教教主见一面。 江知宜拖着病体反对,道:「殿下不知,她对你恨之入骨,见面必会设埋伏。」 秦棠溪摆手:「无妨,见一面罢了。」 平静的态度中透着魄力,令江知宜自惭形秽。 天理教很快给了答案,请长公主孤身入城。 作者有话要说:明姝:我是人。 第98章 不要脸 「天理教是得了几分颜色就想开染坊了,莫说让殿下亲赴,就连我都不去,痴心妄想。」 一人叫嚷了两声,气得原地打转,其余人也是一副晦深莫测之色。 长公主却尤为镇定,目视着平静的河水,将士在岸边安营扎寨,眼下是黄昏,伙夫在准备晚饭,烟火慢慢地被吹到了空中,接着,飘过了对岸。 她蓦地一笑,道:「我一人去足以,不过你们在这里也做一件事,不能干等着。」 其他将军不明白,只见长公主潇洒地回到自己的营帐休息。 翌日清晨,长公主换了一身青色的裙衫,春日里河边冷,又加了一件披风,唤来船工,自己一人去了对岸。 一河之隔,两地为国。 到了对岸后,秦棠溪下船,也不抬首,用手理了理自己的襟口。 脚踩在土地上的时候,城门就开了,有人亲自迎了出来。 秦棠溪认识来人,信国公帐下勐将如云,随便扯出一人便可镇守一方,犹如周辛。 面前的男子唤王莱,不惑之龄,他见到长公主后皱眉:「殿下孤身而来,虽说有魄力,可太危险。」 「王将军,许久不见,细细一算,我们有三年没有见了。大魏新帝是信安王的女儿,并非出自干宗一脉,你为何转投天理教做一贼寇?」秦棠溪平静道。 王莱低头:「我无颜见殿下,但大魏的做法太让人寒心,信国公保卫大魏,不该落得家破人亡的地步,我只想替他讨公道罢了。」 秦棠溪冷笑:「你投身天理教就能他讨公道了?信国公与天理教关系匪浅,想给他清白,就需证明楚襄王的清白。你们操之过急,只会适得其反,领我去见霍屏。」 王莱愧疚得抬不起脑袋,微微后退两步,慢了长公主两步。 越往里走,潮湿的气息就慢慢地消散开来,走到城内的时候秦棠溪顿住,装作想起一件事才道:「周辛去了边境。」 王莱脸色一白,讪笑道:「殿下好手段。」时至今日,他们哪个不恨魏帝。 魏帝高枕无忧,坐在洛阳城内享受着富贵,早就忘了是他们拼死守住边境,喝水还不忘挖井人。 君子守社稷,将军守国门,魏帝所为,令人髮指,也寒了不少将士的心,这也是边境无勐将,乌斯敢来挑衅的原因。 乌斯最乐意见到的就是皇帝杀了信国公。 秦棠溪却道:「霍屏也好手段,除你以外还有谁?」 王莱回道:「除周辛外活着的都来了。」 秦棠溪眉眼狠狠一蹙,唇角扬起冷笑:「信国公曾言个人恩怨犹在国家之后,你们这般做来是叫他从棺材里爬出来。」 王莱勐地抬首对上长公主,愤恨道:「他死后可入殓了死后可用棺木葬了?」 秦棠溪倒吸一口冷气,自己愧疚道:「孤叫人葬了,与他夫人一起。」 王莱又问:「可曾有碑?」 秦棠溪缄默,王莱冷嘲道:「殿下觉得他是叛徒,可他在我们心中是一战神,再不济,也是一位英雄。他只应该死在战场上,而不是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儿手中,这是耻辱。殿下觉得我一人错了不要紧,可那么多人呢?」 同时那么多人叛离大魏来到秦淮,就不一定是他们的错了。 「眼下为帝者仁德有为,必会还他清白,你们这样一来,只会令他蒙羞。」 秦棠溪的话过于苍白无力了,就算她自己也不知该怎样来说服自己。 **** 府台被杀后,府邸就被天理教占了,霍屏等人顺理成章地住了进去。 王莱将长公主送至府台府邸门口,轻轻道:「殿下放心,我们会保护您的安全。」 秦棠溪致谢:「多谢。」 一人府门后,就见到两侧执戟而来的将士,目视前方,接着来了几位中年人。 他们见到秦棠溪后都很惊讶,「殿下亲自赴约,就不怕走不出去吗?」
第239页 「无妨,倒是你们,边境告急,乌斯来犯,你们竟将刀对准了百姓。」秦棠溪看着前面的厅堂,有一女子走了出来。 银色铠甲,长发束起,五官精緻,眼内锐利。 当是霍屏。 霍屏来后,其他几人识趣地退了出去,秦棠溪朝前走去。 「长公主魄力令人惊讶。」霍屏挑衅道。 秦棠溪淡笑:「无妨,我若回不去,江大人就会成一团肉饼,捏碎了撒入秦淮河餵鱼。」 「你……」霍屏气急,江知宜你个蠢货。 两人进入厅堂说话,其他人都跟着离开。 秦棠溪先道:「楚襄王若在,你也不过是一外室女,能不能进得去府门还是个问题。就算进府,最多也是受尽白眼。花楼女子的女儿,你以为会受人尊敬?」 「另外,信国公养你,你却害了他,可见你野心勃勃。」 「不过一点我很敬佩你,竟然能找到信国公的属下,我来,只有一句话,你若归降,按照位分,你便是郡主。若是不归,大军压境,你大可试试。江知宜会被剁成肉饼,到时鳏寡孤独,你占了几样?」 「秦棠溪……」霍屏气得咬牙切齿,尤其是最好那句鳏寡孤独你占了几样。 她恨得心口发疼,忍了又忍道:「你将你的位置给我,我便降了。」 「长公主的位分?」秦棠溪反问道。 霍屏点头:「可捨得?」 「自然可以。」秦棠溪一口答应,长公主的位分罢了也值得霍屏这么惦记。 秦棠溪这么一说,霍屏狐疑,总觉得哪里不对,秦棠溪诡计多端,轻易答应必然是有诈,她又变得狐疑不定了。 霍屏道:「你为何会答应?」 秦棠溪淡淡道:「郡主与长公主虽有位分悬差,可在陛下心中并无异样。最多喊你一声姐姐,不然你还想要什么?」 霍屏一顿:「我要的不是这个。」 秦棠溪嘲讽道:「你想要摄政?你脸皮太薄了怕不成,皇帝都已十八岁,政绩也有,你当她是明帝那个色胚?」 「小皇帝不近女色,不贪玩,亲贤臣远小人,为帝以来都未曾有过错,你觉得她会让你掌权?」 「我如今在她手里都讨不到好处,就你?」 「痴人说梦。」 霍屏听后平静下来,唇角翘了翘,「那便送客。」 秦棠溪悠悠站起身,作势拂了拂身上的灰尘,平静道:「秦淮贫苦,明日给你送些菜餚过来,放心,都是荤的,不叫你吃素。」 霍屏不知她玩得什么鬼主意,便没有理睬,令人赶走她。 秦棠溪安然无恙地回到阵营,江知宜等人疾步赶来,紧张道:「殿下可有碍?」 「无碍。」秦棠溪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女子,目光落在她的十指上,悠悠道:「问江大人借一样东西。」 江知宜回道:「殿下开口便是。」 秦棠溪笑言:「借江大人的十指用一用。」 **** 秦淮境况如何,洛阳无人知晓,明姝一日送出去两封信都没有得到答覆,整日唉声嘆气。 文青日日跟着伺候她,晓得她无趣,就令人想方设法地去讨好她。 明姝笑颜不开,身侧跟着的都打起了精神伺候。一日间,长公主来信了。 文青立即递给她,还笑道:「殿下去秦淮,必然会成功的。」 信上简单几句,却教明姝脾胃里翻江倒海,差点就吐了出来,惨道:「长公主竟剁了江知宜的手指……」 殿内无言,宫女与内侍都是一副晦深莫测的神色,就连文青也不敢说话了。 明姝反而没了兴致,将信丢至一侧后躲在了龙椅上,脸色添了几分苍白。 这时刑部尚书来了,求见陛下。 文青赶忙将人请了进来,并拿眼睛示意他小心些。 刑部尚书揖礼道:「臣这几日查了当年的案件,并询问当日在场的证人,证据虽有,然而推翻高宗陛下的旨意,只怕会引起皇室的不满。」 明姝对信件心有余悸,打起精神,言道:「查了再说,将证据收录好,等长公主回来。」 她将信丢在了一侧的书柜上,一点都不想去翻,脑子里想起高阁上的那具无名白骨后心中悚然,努力咽了口气,漆黑的眼眸里含着冷冽,很快就将惧意压下去。 刑部尚书闻言又说了几句细节,揖礼退下。 三十年前的旧事不是你想查就查的,就算查了出来也需掂量掂量,翻案等同打了高宗陛下的耳光。 高宗陛下是皇帝的祖父,孙女管爷爷的事情也就罢了,偏偏还要与他作对,光是一个孝字就过不去。 刑部尚书嘆气又嘆息,这下难办了,他肯定会被秦家人弄死。 回府后,他将证据送入书房里,也无需去藏起来,现在除了皇帝外的人不会在意这桩案子。 他不敢揭露出来,皇帝年幼,皇位不稳就去掀开先人的罪恶,不能说她胡乱作为,虽有几分魄力可就是不晓得轻重。 没有先人哪里来的皇帝,挖了祖父的旧事,颠覆先人的判决,于皇室而言是蒙羞。 刑部尚书熟律法,大魏重孝,皇帝此举是不孝,皇室诸人这个时候不敢提出异议,一旦将案子公告天下就必会闹起来。 到时他这个查案的人肯定首当其冲背了黑锅。
第240页 他府里久坐后,翌日天明去找秦捠。 秦捠在枢密院多年,得长公主信任,这个时候只能找他商议。 天刚露白,秦府的府门被敲响,门人露出脑袋一看,是刑部尚书,赶忙让人去通报,自己将人请至花厅等候。 秦捠匆忙而来,衣衫略有不整,跨进门槛便问:「兄长是有何事?」 刑部尚书赵集为长,故而称一句兄长。 刑部尚书悄悄道:「陛下令我查三十年前的旧案。」 整理衣襟的秦捠顿了下来,满脸震惊:「高宗陛下驾崩前的那件谋逆案?」 「是啊……」刑部尚书急得拍了大腿,拉着秦捠的手悄悄道:「陛下年幼,臣恐其走错路,长公主又不在,您说放着好端端的日子不过,怎么想不开。陛下就十八岁,您说万一被皇室那些人扣上不敬先祖的罪名,可就不好了。」 赵集底气不足,主要来源于接手刑部不久,他的前任是被长公主以贪污受贿的罪名弄下去的。 秦捠在他说话的间隙里整理好思路,言道:「兄长莫慌,陛下并非小儿,既然开口势必就知晓后果。皇室虽在,早就失去了作用,你看齐王事件后还有谁敢出来说话?」 「那么多人闹起来可不是玩笑,高宗陛下可还有子嗣,藩王闹起来可就是大麻烦。古来藩王作乱也是有的,相爷不如劝劝陛下。」刑部尚书心中还是害怕,京城内的那些人不害怕,就怕高宗一脉的藩王闹腾起来,洛阳可就是腹背受敌了。 秦捠沉凝了会儿,道:「查得如何了?」 「有旧人在,十之八九了,就因是桩冤案,下官才惶恐不安。」刑部尚书抬袖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水,心里也明白,若不是冤案还是件好事,陛下就会安分了。 查出来是件冤案,楚襄王府上百人可就枉死了,天理教打的就是他们皇帝滥杀功臣的名义,这样一来,就等于是故意将把柄送给人家。 想想都觉得头疼。 「你先压着证据,近日出入当心些,我劝劝陛下,再给长公主传信。」秦捠下定决心道,皇帝悄悄查这桩案子只怕为的是长公主。 前些时日的谣言未必就是假的,长公主是不是干宗血脉还是个问题。 皇帝甘愿冒大不韪翻案证明楚襄王的清白,不是为自己,也不是为了冤魂,是为了情爱。 皇帝与长公主之间太过亲密无间,他不信就只是单纯的姐妹情分。 两人商议一番后,一同去上朝。 朝会照旧没有什么大事发生,秦淮与边境不来消息,朝堂上就会很安静,说了些琐事后,宣布退朝。 小皇帝坐在龙椅上发怔,似乎在想些什么事情,秦捠近前,小心唤道:「陛下,臣有事要禀。」 小皇帝打起精神,立即道:「卿有话便说。」 **** 晨起江边雾气多,尤其是早春,掀开帐篷去看,一片雾蒙蒙。 将士们起来后,打水烧水熬粥。平襄打了些热水进帐,江知宜立即从床上爬了起来,「臣不敢劳动郡主。」 平襄绕过她,直接将热水放在床榻一侧的几上,撸起袖口就去拧干了帕子,道:「我照顾大人天经地义。」 江知宜愧疚得抬不起头来,扭扭捏捏地坐在榻上,看着平襄忙碌。 平襄不大会照顾人,给她擦拭的时候不是轻了就是重了,穿衣服也是,常常将衣服穿反了不说,束带乱扣。到了最后,还是她手把手教的。 好在这位郡主没有传闻中的那般刁蛮任性,很用心地在学,就像是一孩子,你说什么她听什么。 梳洗过后,江知宜去主帐找长公主。 进去后才发现殿下在收拾包裹,她惊道:「殿下这是去何处?」 「余阳办点私事。」秦棠溪将手中的重要的文书都带上,捡了几件干净的衣裳就要离开。 江知宜不知她有什么后招,也不敢掉以轻心,一路目送她离开她出了军营。 余阳在秦淮的南边,距离不远,她离开后,安太妃便来了。 秦棠溪不知,一行人坐马车到了余阳城外,受秦淮的影响,余阳城也不如往日热闹,城门下行人也无几个,零零散散。 进入城内后,行人多了些,但神色匆匆,一路上左右观望,遇到生人说话都不敢理睬。 已近午时,一行人寻了一家酒肆坐下。 余阳不如洛阳城繁华,屋舍古朴,透着烟雨气息。 坐下后,秦棠溪打量周遭环境,都到了吃饭的时辰,依旧不见多少人,她寻了掌柜过来,将蜜罐递给他,问道:「店家可知处出处?」 掌柜看了一眼,笑道:「街东边的一家老铺子了,有些年头,她家可不止这些,还有许多不同的糖。不知用了什么方子,熬成来的糖丝就像是彩虹一般。」 秦棠溪淡笑:「这倒有些稀奇。」 吃过午饭后,秦棠溪顺着掌柜给的地址便去了街东边。 铺子有些老旧,藏在角落里都不起眼,走到跟前才会发现是一间蜜糖铺子。 走进去后就会闻到一股甜腻的糖味,迎接秦棠溪的是一位女子,年过四十,样貌普通,保养得很好,皮肤雪白,她笑道:「姑娘要什么?」 说完,又倒了碗茶给她,还不忘解释道:「这是我们自己种的茶叶。」 秦棠溪不拘小节地接过,道:「听闻你这里有彩虹一般的蜜糖?」
第241页 「有是有,拿水果花瓣来熬制的,就是看着好看,味道一般。」女子笑道,一笑间可见眼尾皱纹,眼中晕染着温柔。 她身上的温柔与众不同,是洗尽铅华后独、经过岁月的沉淀下来的。 秦棠溪颔首,「劳烦店家了。」 女子却道:「买回去给家人还是给谁?」 秦棠溪顿住,明姝与她而言,是家人还是情人? 短暂几息后,她笑答:「妻子,年岁小了些,哄她开心。」 女子恍然大悟,立即点头:「明白咯、明白咯,你且等会。」安抚好客人后,她走到后院喊道:「阿南,来客了。」 又一人走来,是一脸上带疤的女子,叉腰回道:「来了、来了。」 阿南将手上的水渍擦干净,女子走了过去,道:「你在后面做什么?」 「洗衣裳,她要什么糖?」阿南问道。 女子道:「你将衣裳放下,去取一罐子春秋。」 「要春秋?」阿南奇道,春秋的名字好听,味道不好,杂质太多,口味不单一,喜欢的人就喜欢,不喜欢的人会觉得不如乳糖好吃。 春秋是用琉璃罐子装的,一罐的价格就不低,就冲着琉璃罐子也值得不少银子,因此无甚人来买。 不值得啊。 阿南去屋里取了一罐递给她,道:「给你,她走了就关门,我累了,你洗衣裳。」 女子眉眼温和,笑着应下,自己转身去了前面,因为阿南从不见客。 秦棠溪等了半刻钟才等人出来,见到手里的罐子后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琉璃罐并非普通之人。 然而这等七彩的颜色必须用琉璃罐,若用普通的瓷罐,便看不出成色。 秦棠溪不得不对这位店家重新打量,普通的衣裳,清秀的五官,身上带着江南女子的气息,并不显眼,看不出她的身份。 女子将罐子递给她,笑道:「不强求,看着给。」 「好。」秦棠溪今日有备而来,将身上的银子都给了。 女子不拒绝,笑吟吟地接了,「客人好走。」 秦棠溪抱着罐子离开,脚跨过门槛的时候又折了回来,道:「我想多买些,不知店家做不做?」 女子想了想,「有钱就成。 秦棠溪颔首:「过几日我令我的管事过来,让您受累了。」 女子却道:「姑娘客气了,你买我卖,天经地义,倒是这糖吃多了容易腻得慌。」 「不吃,用来玩罢了。」 女子惊讶,口头上也应承下来:「姑娘好手笔,半月后你令人来取,」 秦棠溪笑着离开铺子。 等人都走了,阿南才从后面走进来,望着背影道:「哪里来的大客?」 「气质不俗,怕是位贵人。当今世上有此气质者不多,只身而来,你觉得她会是谁?」女子反问一句。 阿南道:「长公主?」 女子笑笑不语,都道长公主权势滔天、心狠手辣,可见到了也不过是想着哄妻的女人罢了。 有何可惧。 **** 秦棠溪离开余阳,洛阳城内依旧是喧闹繁华,烟火气息浓郁。 明姝去了信国公府,下车的时候,文青靠了过来,道:「陛下,有人跟着。」 双脚踩在地上,明姝扬首凝视着秦府二字的朱红色匾额,微风荡漾,裙袂轻扬,而厚重的匾额丝毫不动。 小风小浪,不值得一提。 她吩咐道:「能掳就掳,掳不来让他们有来无回。」 文青领命,悄悄退出去安排。 明姝装作无事般走进府里,今日她换了一身樱草色的裙裳,祖母与母亲都说她好看。 起风了,老夫人坐在屋里,远远地瞧着门口的人影走来,她眯眼看了看,喜道:「呦、晓得矜持了,走路这么有规矩。」 明姝笑了笑,祖母记忆越来越差了,她走近,握着祖母的手,「晓得规矩了,祖母今日精神不错,我带您出去走走?」 「不去了,昨晚没睡好,总是梦到你爹。」老夫人摆摆手,神色瞧着也不精神,同明姝道:「我梦到你父亲不给你成亲。」 明姝在她身侧坐下,好笑道:「为何不给我成亲?」 「你死活要和长公主成亲,拉着长公主不放,死乞白赖地不要脸了……」 明姝:「……」 作者有话要说:两更合一了。 感谢在2021-04-24 21:44:24~2021-04-25 19:09: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兔毛球2个;阿娜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鲸jjjjj 3瓶;噜啦噜噜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9章 死了 老夫人年岁大了,脑子里总想着以前的事情,梦境与现实分不清。眼下更是将陌生的小姑娘认作是自己的孙女,她煳涂,伺候她的贴身婢女却不煳涂,瞧着两人亲昵如同亲祖孙,也不知是好是坏,心里也有担忧。 明姝被祖母暗里嘲讽一顿后,脸色红了红,道:「梦境罢了。」 老夫人嘆道:「虽说是个梦,可瞧得跟真的一般,你说长公主这般光风霁月的人物,怎地就被你赖上了。」 明姝忍不住了,道:「为何是我赖上她?」 老夫人笑话道:「不是你,难不成还是她赖上你?」
第242页 「本就是她赖上我,她说她先喜欢的。」明姝辩驳道。 老夫人眯着眼睛,伸手在她脸颊上掐了掐,道:「她为何喜欢你?」 明姝道:「我这么好,喜欢也是常事。」 老夫人不信她:「你哪里好了,调皮任性,还不知好。不知怎地,许久不见郡主过来了,她去哪里了?」 郡主指的是秦见晗。 明姝浑然一惊,登基两年来都将她给忘了,她忙道:「殿下安排她出京去办事了。」 老夫人颔首瞭然,没有再追问。 祖孙二人在一起吃了午饭,明姝等老夫人午睡后才起身,登上马车之际,文青来禀道:「跟着的人都处置了。」 明姝掀开车帘,问:「可有活口?」 文青摇首:「都是死士,被捉后就咬了舌头。」 明姝吩咐回宫,又问一句:「明帝的贵妃在何处?」 文青道:「在宫里,疯疯癫癫的。」 「去见见。」明姝放下车帘,死亡与活着之间,不会人人都偏向后者,有的时候活着却不如死了。 **** 秦见晗住在废旧的宫里,虽说不是冷宫,可里面的人都不大正常,还有些人是干宗时的废妃,在这里活了十多年。 明姝站在破旧的宫墙下,扬首望着破了一块的墙面,眸色变得恍惚起来。 她对秦见晗曾是真心喜欢。 看管的内侍打开了宫门,颤颤惊惊地跪在一侧,这个地方破旧不堪,就连宫人内侍都不想看一眼,贵人驾临,透着一股不正常的气氛。 明姝不理会他,迈步进去,远远地见到一蓬头垢面女子趴在墙角,努力的站在垫脚的石块上,可她不管怎么努力都看不到墙外。 努力几次后,她发现了这个问题,聪明地跑回屋子里去搬来一张三条腿的椅子放在墙下。 椅子不稳,站上去后身子在空中晃了晃,没过多久就摔了下来。 明姝静静地看着,唤来看守的内侍:「她在做什么?」 内侍回道:「她想出去。」 「出去?」明姝重复,「她何时这样的?」 「小的不知,以前没疯的时候很安静,待在角落里,后来疯了就成天地想往外跑。」 明姝问他:「出去做什么?」 「都是疯子,哪里能用正常人的思路去考虑她们的举止。」 远处的女子站在椅子上,踮着脚,可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双手努力攀着墙,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力量竟让她整个人都提了起来,双脚在空中晃了晃,很快就爬了上去。 「来了、来了……」她双手挥着,开心笑着,又脏又乱的头髮就像是蜘蛛网一般,被风吹得四下飘动。 没有头髮做遮掩后,那张脸就露了出来,污秽、骯脏,看不出原来的肤色。 爱干净爱整洁的秦见晗死了,活着的就只是一个疯子。 明姝靠近她,扬首望着:「你想去哪里?」 秦见晗闻言低头,骑.在墙头上的双.腿还在晃动着,整个人就像是风中落叶一样,飘来盪去,她看着明姝高兴道:「我要去国公府。」 明姝诧异:「去国公府做什么。」 秦见晗喜道:「见赵澜。」 明姝又问:「找赵澜做什么?」 「成亲啊……」秦见晗依旧很高兴,在说这话的时候眼中还充满着羞涩,她微微俯下身子,悄悄同明姝道:「我们定亲了。」 明姝皱眉:「你不要明帝、你不要陛下了吗?」在秦见晗的世界里,明帝应还只是她的陛下。 「陛下……」秦见晗略有不解,歪着脑袋极力去想陛下这人是谁,想了许久都没有想起来,摇摇头道:「她是谁呢?」 「她是你最喜欢的人。」明姝提醒她,「她是你抛弃所有去讨好的人。」 「我不喜欢她,我只喜欢赵澜。」秦见晗不信她,整个身子不断晃动,口中絮絮喊着驾驾驾。 明姝深深看她一眼,「你这是不愿记起她,还是醒悟过来了?」 浮云辽阔,好似就在秦见晗的身后,碧云青天,像是一幅很优美的画卷。 秦见晗欢快地似一个孩童,像在骑着高头大马,努力拼命地往前沖,也不再同明姝说话。 许久后,明姝转身离开,吩咐文青道:「赐酒吧。」 文青不意外,俯身领命,等送陛下回殿后,让人置办了毒.酒,自己亲自送了过去。 秦见晗从墙头上下来了,三条腿的椅子孤零零地还在墙角下,没有人将它拿回去。 看守的内侍见到这等架势吓得脸色发白,立即明白过来,小跑着过去,「内侍长,您来说一声就成,小的就给您办好了。」 文青没有回话,领着自己的人进去,秦见晗坐在稻草上,嘴里还是在喊着驾驾驾。 这里将一个神智清醒地人逼疯了。 不说二话,后面冲上来两名内侍,一左一右地架起秦见晗。 受惊的人立即跳了起来,声嘶力竭喊道:「你们是谁、你们是谁,我是郡主、我母亲是长公主,你们放肆……」 文青挥挥手,两名内侍狠狠地将人押着跪在文青面前。 文青端着一盏酒,未经思考就灌入秦见晗的嘴里,动作很快,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几息后,内侍松开秦见晗,后者快速地爬了回去,将自己的身子藏在草里,警惕地盯着文青等人。
第243页 片刻后,草被抛得飞了起来,秦见晗遍地打滚,手中抓着一把草就朝着文青砸过去。 草很轻,砸出去就掉了下来没有一点作用。 半晌后,秦见晗蜷缩着身子,疼得哀哀叫唤,嘴角露出一丝鲜血。 渐渐地,身子不动了,文青走上前试了试鼻息,还有些气。 又等了小半个时辰,他再试,没有气息了,才道:「丢入乱葬岗。」 两名内侍应下了。 文青回去復命。 皇帝神色不展,提笔写信,毫笔落下后,墨水脏了白纸,笔迹潦草。她将白纸揉成团,丢入纸篓里,重新写道【秦见晗已死,鸠杀。】 信很快就到了长公主的手中。 秦棠溪初初见到七字后微微愣神,明姝登基后,她暗中去见过秦见晗几次。 初始,秦见晗的神志尚是清晰的,见后只问新帝如何处置她。 后来再去,她就会说几句疯话。 最后那次是在去年秋日里,秦见晗彻底疯了,坐在墙角里,抓住一把草,自己同自己说话:「澜儿的琴今日进步、澜儿做的糕点也很好吃了、我要和澜儿成亲。」 最后那句话尤为刺耳,秦棠溪听后就没有再去过。 未曾想,那次便是永别了。 皇帝能将人留至今日已是仁慈。 秦棠溪将信烧了,一切过往付之一炬,随着烟火散去,谁都不会再提那些过往。 她提笔写道【秦淮一切顺利,勿忧。】 信使去送信后,安太妃便来了,见对方脸色苍白,关切道:「怎么了?」 「秦见晗死了。」秦棠溪道。 安太妃眼皮子一颤,道:「死了便死了,也该死了。」信国公府的案子过于繁杂,秦见晗在这里也不过是扮演了棋子罢了。 秦棠溪沉默下来,神色慢慢地恢復。 「我去见一见霍屏,秦淮不可动,只可安抚。只要霍屏开口要查楚襄王的谋逆案,一切都会水到渠成,就怕对她死脑筋不肯。」安太妃提议道,她见过霍屏几次,都是在对方小时候。 霍屏比秦棠溪大一岁,那时楚襄王将她母亲带回王府,本以为会送王府,不曾想楚襄王也不是个东西,将人安置在别院做一外室。 霍屏出生后,王府是不认的,霍屏母亲求到了尚是世子的赵烨,赵烨也没有办法,转而是求那时的太子、就是后来的干宗陛下。 求情没几日,楚襄王就反了,王府认为霍屏不详,就更加不认。 本就是一姑娘,不认也不会有人在意。 也就是王府不认,才留了霍屏一人。当时母女两人若是进了王府,只怕也落得被赐死的地步。 如今活着也是侥倖。 对面的秦棠溪不贊同道:「与疯子计较无异。」 「不去试试我来这里看着你装神弄鬼?」安太妃嘴上不留情,话里户外都是鄙夷,秦棠溪习以为常,只道:「母亲回洛阳吧,替我看着陛下。」 「放心,她有色心没有色胆,不用我看着。你是不是去了余阳?」安太妃揶揄道,就小皇帝那个性子,给她一个女人都不会看。 对于这点,她就很敬佩秦棠溪,调.教有道,寻常人也就罢了,偏偏还是一国之君。 秦棠溪当作没有听到太妃不正经的话,但余阳那里应该是有故事的,她拒绝道:「去了您也不能去,霍屏恨我入骨,您去了会死。」 安太妃没明白:「她恨你做什么?你又没杀她娘又没调戏她媳妇,哪里来的恨意?」 秦棠溪扶额,「她恨我这么多身在皇室,享受荣华富贵。」 「去她娘的鬼东西,早知道那样,当年接生的时候一手掐死她,这种人狼心狗肺,害了信国公不说还要……」 「您说什么?」秦棠溪蓦地一怔,反覆追问道:「您刚刚说谁害了信国公?」 安太妃脸色微变,忙否认道:「我没有说这话啊,我什么说了。」 秦棠溪不信:「您方才分明说了。」 安太妃抵死不承认:「没有,你这年纪轻轻地怎地耳背。」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4-25 19:09:11~2021-04-26 12:38: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娜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鲸jjjjj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0章 纳妃 三十年前的旧事错综复杂,像是清晨起来岸边的雾气,白茫茫一片。 秦棠溪熟知安太妃的性子,豁达而内敛,三十年前的事情隐瞒至今,虽有她的道理的,可于后人而言,行事不便。 简单的思考后,秦棠溪试探道:「您在庇护她?」 都是秦淮的琴技,安太妃认识霍屏的母亲也在情理之中。 安太妃望着虚空,改口道:「我知你不会留下她的性命,然而楚襄王后人仅你二人是血亲,留她一命也算是给自己积德。」 「能对自己的养父动手,霍屏这等血亲不要也罢。」秦棠溪冷了脸色,将温柔敛起,朝外吩咐道:「令江知宜过来见我。」 安太妃嘆息:「该来的始终躲不去,随你,我回洛阳。」 跑了一趟空,帮了倒忙,造孽呀,一时间悲从中来,她捂脸想走,秦棠溪又道:「母亲跑什么?」
第244页 「秦棠溪,在你面前,我觉得自己越来越蠢了。」 秦棠溪深深看她一眼:「母亲其实不聪明,主要是吴太后等人太蠢了。她们过于蠢笨就显得母亲很聪明。」 安太妃想捏死她:「秦棠溪,自负会翻船的。」 秦棠溪不信:「我永远不会。」 安太妃道:「你就不怕有人会比你更聪明吗?」 秦棠溪善意提醒她:「我没有女儿,旁人聪明就跟我没有关系。」 安太妃一时噎住,竟无语以对,最后丧气道:「秦棠溪,阴沟里翻船就是你的报应。」 秦棠溪淡淡道:「母亲这般咒我是何心思?」 安太妃:「掐死你的心思。」 秦棠溪凝视她:「晚了,我活了三十年,反过来,我能掐死您,但是我不会做。」 安太妃安静下来,她说不过秦棠溪,但会让她知晓什么叫『报应』。 等了片刻后,江知宜匆忙而来,脚迈进门槛之际,她略微一顿,殿下与太妃同在,多半是天理教有关。 她小心道:「殿下召臣有何事吩咐。」 「问一问你,霍屏可恨信国公?」秦棠溪不转弯直接了当地问。 江知宜略微一顿,下意识看向安太妃,后者给她爱莫能助的神色,「我一时说漏了嘴。」 秦棠溪好奇道:「母亲在天理教有职务?」 江知宜先道:「没有,但创教银子是她给的。」 秦棠溪看向自己的母亲:「哪里来的银子?」 安太妃捂脸:「是你孝敬我的,还有些是孙安羽给的。」 「母亲回宫吧,陪着太后就成,安享晚年。」秦棠溪眉眼冷冽,后院着火了,她也没有办法,「母亲给了多少银子?」 她孝敬母亲的未曾计数,回府后令人去查一查来往记录,应当知晓大概的数目。 「你囚禁我?」安太妃恼了,怒目横对之际,对方慢慢悠悠地投来一抹『我囚禁你又如何』的眼神,她嘆了口气,「罢了罢了,我玩不过你。」 「母亲知晓就好,那信国公一事我便不问了,江知宜送安太妃回宫,告诉陛下,安太妃踏出宫门一步,我回去后就给她吃糖。」秦棠溪站起身,怒意隐于眉眼,虽是无痕,但语气中看听出几分。 江知宜没有多问,只当是他们母女二人之事,颔首应了下来。 临走之际还替霍屏求情。 秦棠溪却道:「江大人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有资格给旁人求情?」 江知宜心中不安,但她身上有伤,留在这里也没有用处,再者朝廷招安的想法很迫切,应当不会有事。 安太妃来也匆忙,走也匆忙,秦棠溪连送都不送,在一行人离开后令人入对岸传话:谁能手刃霍屏,赏银万两,封爵赐官。 原本好好的招安蓦地出了差错,对面的霍屏听到消息后也是不解,唤来王莱,「你去对面看看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王莱应了,不带兵马,自己一人撑船去了。 到了以后,长公主却不见他。他又求见江知宜,来人依旧拒绝:「江大人昨日已离开。」 王莱退而求其次,「安太妃呢?」 来人看他一眼,不耐烦回答:「太妃昨日同江大人一道离开。」 王莱安暗自心惊,不敢再问,急忙回到城里禀告霍屏。 霍屏也是一头雾水,好端端地走了做甚。 很快,她便没有时间思考这个问题,对面的兵毫无徵兆地打了过来,越河而来,提刀就砍。 王莱等旧将一时间看不出长公主的想法,忙提刀去迎,对方兵力足,对峙的这段时间里对方明显将地形摸透了。秦淮河虽长,河水深浅是有规律,他们在退潮的杀了过来。 第一波攻势结束后,魏兵不恋战,迅速退回去。 天理教诸人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晚间涨潮,魏兵不敢渡河,一夜安稳。 翌日天不亮,没等退潮,魏兵又打了过来。 三番两次后,王莱等人神经都绷紧了,但他不甘心,长公主拒绝见他,必有隐情,在同霍屏商议后,他再度去了对方的营地 这次,长公主见了他。 长公主见他第一句就是:「信国公被人举报私下与天理教有所勾连。」 王莱听到话意后立即明白过来,「是霍屏?」 话出口后,他又意识到不对,旋即道:「国公爷是她的养父,殿下弄错了?」 秦棠溪不回答,提笔在书案上慢慢写了一字:妒,然后站起身递给他。 王莱还是不信,「为好要妒忌?」 「你自己去问问霍屏为好,总之孤不会留她性命,招安一事就此作罢。你们若助她也随你们,大魏没有你们也可剿灭逆党。孤杀霍屏不为大魏,是为赵烨。」秦棠溪语气凌冽,出口的话就像是寒冰扎在心口上。 王莱彻底懵了,长公主一反常态地攻城就意味着事情发生巨大的变化,在长公主与霍屏之间,他无疑是偏向前者。 长公主要杀霍屏有很多藉口,不会随意诬陷她。 王莱浑浑噩噩地回到秦淮。 **** 长公主的话很快就传到了皇帝耳中,皇帝不由一怔,「太妃与长公主之间有何争执?」 安太妃不客气地看着她:「陛下觉得呢?」 「子囚禁母,是为大不敬。」皇帝嘀咕道,安太妃满意地点头,皇帝话音一转,又说:「阿姐此举必然是太妃做了不善之事,朕晓得了,必不会让太妃出宫。」
第245页 安太妃:「……」这个崽子眼睛里是不是只有秦棠溪? 江知宜装走哑巴地站在一边,长公主所为确实透着古怪。 她胡思乱想,皇帝走到她跟前,抬起她的手,不知怎地,气氛莫名暧昧,她几乎瞬间收回了手,面红耳赤。 明姝却道:「阿姐说剁了你的十指,是真的吗?」 她噁心了好几日,食不下咽。 「回陛下,长公主剁的是一死囚犯的十指。」江知宜退出半步道。 安太妃在侧挑眉道:「陛下与旁人卿卿我我,就不怕传到长公主的耳朵里?」 「长公主不信的。」明姝道。 安太妃问:「为何?」 明姝指着她的心口:「戴罪之身,是不会得到旁人的尊重,太妃原来的宫殿里还有人守着,你就搬过去吧。」 安太妃听出些意味来:「你不让我住庆安宫?」 明姝望着天:「为何让你住庆安宫?」长公主有言不许踏出宫门一步,自然是不能见太后娘娘,不然就不会说出这句话。 安太妃气得脑门疼,小皇帝与秦棠溪暗里一个被窝罢了,明里竟然还穿一条裤子,她冷望着面前的小皇帝,哀其不争怒其不幸。 明姝不理会她,还特地写信告知长公主【安太妃禁于寝殿内,不得踏出宫门,孙太后无法与之相见】。 信使将信送走了,没过两日就到了长公主的手中。 长公主无暇分身,只回两字【辛苦】。 明姝抱着信开心了好几日,没等喘过气来,孙太后找来了,她只得藉故不见。 一来二去,孙太后也不高兴了,站在宫门外逮着她。 逮到她第一句话便是:「哀家给你纳妃。」 明姝眼皮子一颤:「不要。」 孙太后不理会她:「你不要也不成,我令礼部尚书去办了,陛下不立后,先纳妃也成。后宫孤寂,陛下没有空陪伴哀家,哀家就自己想办法。」 「战事未停,朕没有心思想这些。」明姝义正辞严地拒绝了。 孙太后不信这等言辞,冷笑道:「开战的时候,你与秦棠溪就没有卿卿我我?」 明姝一噎:「您这是寂寞了?」 「不寂寞,就想给你添乱而已。」孙太后嘆息道。 明姝觉得太后有备而来,吓得落荒而逃,逃回太极殿去。 屁股刚坐下,刑部尚书来,她復又打起精神召见他。 刑部尚书入殿后,先揖礼问安,再将供词呈上,道:「陛下,查清了。」 证据有了,等着揭开的时机,但他又道:「陛下,臣年岁大了,想辞官回乡。」 言简意赅,他害怕了。 皇帝抬头,看了他一眼:「你捨得吗?」 刑部尚书垂下脑袋,不敢言语。 皇帝只道:「卿家不必试探,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朕不会公告天下,朕不会推你出去,出去吧。」 刑部尚书不敢再说,揖礼退了出去。 皇帝唇角翘了翘,欢喜地给长公主写信【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何时归】。 不久后,长公主回信【陛下纳妃,臣恭喜】。 皇帝彻底懵了,她何时要纳妃了? 事情不对看,她忙令人去送信【清风明月再美,不如秦棠溪一笑】。 忐忑几日后,长公主回信【清风明月并非凡物,肖想也是无用。臣送陛下一物,恭贺陛下纳妃大喜】。 信使手中还有一匣子,她看了两眼,好像哪里不对劲? 作者有话要说:明姝:哪里不对呢? 二更。 感谢在2021-04-26 12:38:23~2021-04-26 19:09: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兔毛球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娜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1章 先立后 皇帝纳妃? 就连文青都是一副什么都不知的样子,偏偏他日夜与小皇帝在一起都不知,长公主怎么知道的? 前几日太后来找,莫不是太后的意思? 略微一思考就明白过来,是太后设计的。 文青能想通的问题,明姝自然也会明白,盯着匣子看了会儿后抱着它回寝殿。 寝殿里的初九在鸟笼里安静地待着,见到皇帝回来就使劲地拍马屁:「陛下、陛下貌美如花、陛下倾国倾城。」 喊完以后,明姝真的将它从鸟笼里揪了出来,不仅如此,还一併掀开了匣子,里面是一只琉璃罐子。 蜜糖颜色不一,醇厚浓郁,就像是雨后的彩虹,罐子上贴了两字:春秋。 明姝不敢吃,捉了初九过来,将它脑袋按进罐子里:「吃一口。」 初九啄了啄,旋即脑袋埋了进去。 是甜的,甜得发齁的那种甜。 明姝狐疑,阿姐是不会这么好心送糖来给她吃的,必然有诈。 初九将上层的红色的糖给吃了,意犹未尽地抬起脑袋来,嘴巴在自己的羽毛上擦了擦。 明姝趴在笼子里盯着初九,道:「初九,你说女人心是不是海底针?」 得罪了一个就等于得罪两个,如今倒好,三个都得罪了。 「你说,孙太后是不是没有事情做?」 初九继续擦着嘴巴,扭着屁股看她一眼,没有再拍马屁。
第246页 明姝继续自顾自道:「女人、很难伺候,难怪江知宜会落得这么悽惨的地步。」 一人一鸟在笼子里待了一个下午,黄昏时分,文青紧张地冲进来了,「陛下、陛下,秦淮来话了,霍屏死了……」 「死了?」明姝登时从地上爬了起来,「如何死的?」 「被自己的部下杀死的,人头都割了,作为送给长公主的礼。」 明姝不寒而慄,自从见过暖阁上的白骨后她再听到那些话就觉得毛骨悚然。 这时,文青又道:「是长公主吩咐下去,杀霍屏者,赏银万两,封爵赐官。」 「都逃不过一个贪字。」明姝唏嘘,可还是不相信事情就这么简单,但她还是吩咐文青:「将江知宜看好,告诉她,准许她给霍屏收敛尸骨,是去是留随她,她若有不对的举止,就地正法。」 文青不奇怪,小皇帝本就不是手软的性子。 明姝长长地唿出一口气,秦淮这么快解决,想来长公主也会很快回来了。 **** 天理教兵败如山倒,尸骨堆在秦淮里,染红了河水,魏兵举刀就杀,早就杀红了眼睛。 百姓躲在了自己的屋里,他们害怕,刀剑的声音好像就在耳边,唿吸稍微重一点都会引来杀戮,胆颤心惊地躲了两日,当刀剑脚步声消失后,胆大者悄悄地从家里探头。 一眼看过去,尸骨成山,血水淌到他们脚底下,吓得胆大者再度缩回来了脑袋。 魏兵听到声音后立即去捉拿,闻声而至,踢开了屋门,见是寻常百姓,转身就走。 长公主有言,杀尽天理教余孽,不动百姓一根汗毛。 秦淮河变成红色的,往下游流淌,惊得下游百姓都不敢用水。 用了半月,秦淮河的水才变回原样,而霍屏的脑袋在城门上挂了半月,江知宜风尘僕僕赶到之际,吓得瘫软在地上。 王莱靠在城门下,见到江知宜后,拔刀就要砍,江知宜爬起来就跑,「王将军,你是何意?」 「杀你这个忘恩负义之人。」王莱说完后,手腕一转,砍刀朝着江知宜的面门砍去。 一阵冷冽的风急骤而下,江知宜手中无刀,一时间吓得脸色发白,手忙脚乱地朝一侧爬去。 平襄站在一侧就这么静静看着,余光瞥见城门上的人头后还是吓得倒退两步,下意识朝着江知宜走去,「王将军,她是朝廷命官,杀了她,你也得死。」 王莱一怔,刀顿在半空中,江知宜得以喘息,忙呵斥道:「王莱,你杀我做甚?」 三人对峙,引得周遭清理战场的魏兵转眸,就连城墙上的秦棠溪也不由多看两眼。 江知宜狼狈不堪,这个时候压根来不及去哭霍屏的死,唯有想问清真相。 王莱只道:「信国公养大霍屏,可霍屏却有恩不报反为仇,你们这等人有何脸面活在世上。」 江知宜惊颤的神经崩直了,王莱如何得知的,「你、是你杀了霍屏?」 「对,是我杀的,我一刀结果了她。」王莱承认。 江知宜哑口无言,眸子里添了几分惶恐,王莱又道:「你可以来找我报仇,我王莱等着,但你有没有命来报仇倒是真的。」 刚说完,他就提刀步步靠近,「我就是逆贼,再杀你一人,不过我添些血餵我的刀罢了。」 江知宜怕得额头生汗,朝着后面步步退去,平襄大声唿唤周围的兵来帮忙,然而无人回应她们。 千钧一髮之际,她看到了城楼上的长公主,大声喊道:「阿姐、阿姐……」 「王莱,长公主在这里,你休要放肆。」 平襄一句话青涩无力,就像是鸡蛋碰到了石头,什么用处都没有,就连城楼上的秦棠溪都没有回话。 旁人的生死与她而言,没有关系。 她转身离开城楼,旧将闻声赶来,他们脸色不大好,投身天理教一事是他们的失误。 秦棠溪并没有太多的话,只道:「陛下在查信国公一事,眼下边境告急。」 旧将立即会意,忙拱手行礼道:「我等明白,午后便起身赶往边境。」 秦棠溪转身就走,其中一人道:「周辛去边境后曾来信,他只路上遭遇偷袭,是江大人救了他。一命抵一命,请陛下饶了她。」 「随你们。」秦棠溪面色淡淡,并没有多说的意思。 几人颔首道谢,退出一条路,秦棠溪回到府衙。 恰好此时,有人送了一车礼物过来,秦棠溪停在府门前,转身看去。 她微微蹙眉,车上跳了下来。 车夫穿着灰布衣襟,头上戴着一斗笠帽,车夫抬手压了压帽檐,「这是您的东西。」 「余阳来的?」秦棠溪问话。 车夫点点头,秦棠溪令人将车上的东西搬下来,又付了银子。 车夫头上的帽子自始至终都将那张脸挡住,无论秦棠溪怎么去看,都看不到那张脸。车夫身形瘦小,挥马鞭的手也尤为白嫩,似是女子。 不以貌示人,必然是有原因的。 秦棠溪想不透,但也没有太勉强,令人送车夫出城。 城内遍地尸骨,清扫后依旧可以闻到血腥味,车夫一路朝着南走,出城后路过一茶棚,便停了下来。 茶棚里走出一女子,唤道:「阿南。」 车夫将帽子摘下,露出一张有疤痕的脸,笑吟吟道:「给了不少银子。」
第247页 「与贵人打交道,自然是不会吃亏。」女子在茶棚等了很久,等阿南来后就给她倒茶,语气中透着亲昵。 阿南却道:「城内尸骨无数,听闻天理教被斩杀尽了,你说她使了什么手段竟剿灭得这么快。」 女子浑然不在意,品了口大碗茶,「她本就不是俗人。」 阿南点了点头:「她确实不是俗人,你觉得她会自立吗?听说小皇帝特别听她的话。」 「不会,她重情,干宗陛下养她,她便会守住大魏。」女子道。 阿南也不再问了,将得来的银子交给她,开心道:「我们回余阳吧。」 女子点点头,等歇息一阵后,两人一道坐车离开。 **** 王莱等人不等秦淮战事结束就启程去了边境,好消息传回了洛阳。 一时间,文臣对长公主赞不绝口,百姓也对这位殿下再度刮目相看。 到了端午节时,皇帝又派了新府台去秦淮上任,长公主也在这时转回洛阳城。 由春至夏,由上元至端午,两人分别了四五月,皇帝亲自出城去迎,临出宫门前去见了一眼安太妃。 天理教有些本领的人都被剿灭,就连江知宜都被人看管起来,一举一动都在朝廷的眼睛里。 皇帝将消息转达安太妃,安太妃怔忪了会儿,神色中露出几分悲悯,皇帝不知她为何而悲,只道:「太妃不高兴?」 安太妃望着面前的小皇帝,「天理教创教也有我的一份力。」 「原来如此,难怪殿下将你禁在此。」皇帝冷笑,但她没有生气,长公主知晓会怎么做。 「你不气?」安太妃觉得不可思议,小皇帝是不在意还是做到喜怒不形于色了? 若是前者也就罢了,若是后者的话,只能说小皇帝成长得很快。 大魏多出女帝,也意味着这个朝代与外邦不同,血脉并非是储君诞生的唯一途径,她好心提醒道:「秦棠溪太过优秀,民间只知长公主而不知陛下,陛下或许不在意,但经此一事后,她的威望更高。」 功高盖主,要么明哲保身,就此退出朝堂,要么就继续留下,终究有一日会成为君主的眼中钉。 「太妃有话直言。」明姝蹙眉,她又不是傻子,在民间长公主的威望早就超越她。 安太妃嘆息,道:「立后吧。」 「先立后的话,安太妃的处境就不好,除非你不认秦棠溪这个女儿。」明姝眨了眨眼睛,她也想立后,但身世隔在关口上,先立后就必须证明秦棠溪非皇室中人。 但在此就得先证明安太妃给干宗戴了有颜色的帽子,这么一来,对长公主嫉恨的人趁虚而入,就会将事态扩展,到时安太妃会背负千古骂名,就算秦棠溪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不认便不认,这个女儿我也不想要了,等她回来我就告诉天下人,秦棠溪并非是我的骨肉。」 作者有话要说:捉虫捉虫。 感谢在2021-04-26 19:09:59~2021-04-27 12:45: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兔毛球2个;十三胤祥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35瓶;阿娜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2章 回来了 安太妃与秦棠溪这对母女关系总是令人摸不清,看似无情,偏偏都在关心对方。母女感情深厚,偏生这个时候两人都不管对方。 明姝摸不透,安太妃又道:「行至今日,声名与性命而言,都不再那重要,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三十年前本就是死局,活到今日都是运气。 安太妃慨然一笑,明姝煳里煳涂,但在她的笑意中看出几分释然来,「太妃豁达,可曾后悔过呢?」 「不后悔,哪怕我同秦铮床上打架都不后悔。」 明姝不由小脸一红,捂着眼睛道:「太妃性子豁达,遇事不悔,是太后的运气。」 「确实,也是你二人的运气。」安太妃一点都不谦虚道,见小皇帝神色不对,慨然道:「遇事不悔是假,没有地方后悔。瞒天过海本就是大罪,走一步算一步,哪里能往回看。也就是你们口中说的那句话,说了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弥补。昨日迫不得已说谎,今日便用新的谎言去弥补,明日呢?日復一日,千夫所指的事情便也做得很平静。到头来,也就是想自己活着而已。情在性命面前,不值一提。」 「十多年,我脑子里想的不是感情,而是怎么活下去。你在花楼里应该也懂得那种生活,争来争都为了一个活字。」 「所以你在做决定前,先想想如何活下来。性命与名声,后者不值一分钱。」 「太妃的话,醍醐灌顶。」明姝神色变得肃然。 安太妃不领情,唇角溢出一抹嘲讽的笑意来:「陛下在查的事情确实是铁证如山,你可知我为何不让长公去做?」 明姝谦虚道:「洗耳恭听。」 安太妃冷笑:「查清楚之后,你便昭告天下秦棠溪是秦铮的女儿?」 明姝点头:「对。」 「名不正、言不顺。」安太妃笑话道。 明姝脸色白了白,「怎么说?」 安太妃道:「铁证又如何,在众人眼中不过是你为秦棠溪洗白身份罢了,这也就是罢了。偏偏你还要立后,□□之兆,百姓不平,藩王不宁,藩王起兵是早晚的事情。」
第248页 明姝脸色惨白,「证据确凿,由不得他们不信。」 「我讨厌你,想打你,还需要理由吗?」安太妃说道,「出师有名,他们占了道理。」 明姝登时沉默下来,脑袋耷拉下来,转身朝外走去:「朕去接长公回来。」 安太妃无奈摇首,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小皇帝还是太嫩了。 **** 明姝回殿更衣,择一件红色海棠如意暗纹的对襟,袖口为莲,拾星望着铜镜里的人,笑道:「陛下今日尤为喜庆。」 明姝没有说话,眉眼隐着愁绪,听到拾星夸赞的话也没有在意,微服出宫,自然不能让旁人知晓她皇帝的身份。 拾星给她梳了髮髻,尽量瞧着与民间无异。 文青在外候着,等皇帝出来后,他扮做车夫,架着马车一路出城。 洛阳城内热闹,尤为是街上,行人拥挤,马车差点都走不通。 行人的吵闹声,不知哪里冒出来的诱人香气,货郎的叫卖,将洛阳城的喧譁推到顶端。 马车慢慢地走着,明姝掀开车帘,所到之地,可见百姓脸上的笑容。 大魏并不像天理教口中的那么差,相反,蒸蒸日上,远胜干宗时期。 明姝在想,百姓安居乐业,君上是否便是明君。 她想不通,很快,马车过来街市,接着出了城门。 马车在城外三里凉亭的时候停了下来,明姝下车,走到一侧的亭子里坐下。 正值午时,娇阳似火,亭子外有树木遮阴,窸窸窣窣的风声悦耳,春夏之际,还有些蝉鸣。 明姝倾耳去听,循着声音去找,在一树下停下来,她扬首去看,「文青,你听到了吗?」 「初夏蝉鸣,陛下想捉蝉?」文青也跟着去看了一眼,但什么都没有看到,声音太弱,蝉多半很小。 「不捉……」明姝耳朵动了动,「好像有马车声。」 她激动得跑到官道上,远远有一辆马车驶来,文青紧张道:「陛下,那不是长公。」 话音刚落,马车疾驰而来,在少女面前停下。 明姝扬首,是一女子。 女子不过十八九岁,皮肤雪白,一双眼睛盯着了明姝的身上,好笑道:「哪家小姑娘跑出来在等情郎?」 说话好生无礼,明姝翻了翻眼睛,道:「哪家老姑娘跑出去会情郎了?」 「你……」女子冷哼一声,「瞧你模样也算精緻,不如随了我,我什么都满足你,可好?」 明姝睨她,高傲道:「瞧你这模样老了些,不如回家照镜子看看,免得出来吓人。」 「嘴巴真凌厉,我喜欢,小姑娘,哪家的?」女子不气,目光在少女身上流连一番,最后停留在她襟口处,托腮想了想,小姑娘身子不错,尤其是那张脸颊,洛阳城内也找不出几人。 她心动了,朝着身侧吩咐道:「捉了去。」 明姝没有听到最后那句话,不然也不会干站着,回道:「洛阳秦家的。」 「秦家……」女子说不出话来,秦家是皇家是姓氏,洛阳城内姓秦的非富即贵,一时间有些棘手了,她嘆气,身侧的人却道:「洛阳城内姓秦的,又这么刁蛮的只有平襄郡。」 「不对,她不是平襄。」女子否决道,若是平襄,早就令人打过来了,「既然不是平襄,那么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捉了吧。」 「也成。」身侧的人答应得尤为爽快。 女子又同少女道:「你觉得你值多少银子?」她不做霸占的事情,给了银子就是你情我愿。 明姝在一侧候着,正觉无趣,来了个傻子,便同她打发时间,回道:「倾国倾城。」 女子噗嗤一声笑了,「脸皮真厚。」 顶着烈日,明姝眯着眼睛看向女子,摸摸自己粉嫩的小脸,又厚脸皮的添一句,「不信便罢,我可是洛阳城内最好看的姑娘。」 身后的文青忍不住笑了,陛下的脸皮真厚。 「听你的,你说是最好看的就是最好看的,我喜欢你,去你家提亲可成?」女子趴在车窗上宠溺道,眼中透着对明姝的喜欢,当然,只是身体和脸蛋的喜欢。 明姝不和傻子说话了,后边停了一辆马车,秦棠溪探头,她立即跑了过去。 瞧着欢快又可爱的小背影,女子惋惜道:「你说我要是做了小皇帝的后妃,岂不就享受不到这么的小姑娘了?」 身侧的人白了她一眼,「你就是一棋子,做甚给自己加戏?」 女子深深嘆息,「我喜欢她了。」 身侧的人提醒她:「你只是喜欢她的身体。」 女子坚持:「那也是喜欢。」 马车徐徐朝着洛阳城驶去,而明姝登上秦棠溪的马车,兴奋地抱着她亲了亲。 小姑娘热情又美好,吻意纯真,秦棠溪自然不会拒绝。 一路上,耳鬓厮磨。 到了城门的时候,马车停了下来,文青禀道:「陛下,有人跟着。」 马车里静寂下来,半晌后,响起一道冷酷的声音:「同上次一般,处置了。」 文青领命,马车復又前行,一路回宫。 **** 入宫后,长公先去沐浴,接着去见太妃,皇帝去太极殿处理政务。 见到母亲后,秦棠溪长话短说:「都死了。」 安太妃没好气道:「你没有退路了。」
第249页 「无妨,我不在乎,我是大魏的臣。」秦棠溪抬首,眸色凌冽,没有一点感情。 安太妃气得作势就要捂住胸口,秦棠溪立即道:「母亲没有心口疼的毛病。」 「秦棠溪……」安太妃拍桌,「我是你娘。」 秦棠溪平静:「我何时说您不是我的娘了。」 安太妃盯着她:「尊卑呢?」 秦棠溪不理会她自己打不过就吵着要尊卑的的意思,直接言道:「我从未想过自立,那么我是谁就不再重要,倒是母亲瞒着太后出将她的银子给天理教,您觉得孙太后会不会生气?」 「你……」安太妃被捏住了短处,干巴巴地看了两眼对方后转变话题道:「我与孙太后商议了下,给陛下择了位贵妃,想必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你二人见面了?」秦棠溪惊讶,羽扇般的眼睫轻轻发颤,小皇帝看人的本事太差了。 安太妃找回了场子,点头道:「见了,太后提议甚好。」 秦棠溪转身就走,跨出门槛的时候吩咐左右道:「宫门解禁,除去孙太后外,任何人都能进,来往者不可携带书信。」 吩咐下去后,左右自然应承。 秦棠溪去了皇帝的寝殿,初九在大笼子趾高气扬地走着,一步一喊:「陛下万岁、陛下青春永驻、陛下倾国倾城。」 闻声,她脚步一顿:「谁教的?」 拾星抿唇掩笑,「自然是陛下。」 小皇帝很自恋! 秦棠溪被逗笑了,捉住初九,教它说道:「陛下胆小又软弱。」 初九不肯说,甚至开始开始反抗,拾星解释道:「您不在洛阳的这些时日,初九与陛下日同餐夜同榻,关系可好了。」 秦棠溪略微一思考,又教初九:「明姝胆小又软弱。」 初九同宫人一样只知陛下而不知明姝。 果然,初九叨叨喊着:「明姝胆小又软弱。」 拾星:「……」长公真会玩。 教了一个时辰后,初九说得很流利,天色也黑了,皇帝几乎小跑着回来,朝着内室探头:「阿姐……」 声音绵绵又好听,听得人心口发软。 然而下一刻,初九朝着她飞了过来,张口就道:「明姝胆小又软弱、明姝胆小又软弱……」 第103章 棋子 明姝听得一懵,在门口徘徊了须臾,拉来拾星问话。 拾星不敢开口,只拿手指了指殿内:「长公主来了许久了。」 明姝这才走进去。 秦棠溪躺在小榻上,初九就站在她肩膀上,嘀咕了几句后见到明姝立即拍拍翅膀飞了过去。 「回来了。」秦棠溪也跟着起身,看着鬼鬼祟祟的小姑娘,道:「都解决了?」 「秦淮有新府台去了,不过残余的天理教还未曾商议好去哪处军队。」明姝道。 「就近安置,留下的就留下,不愿的就回家。」秦棠溪回道,想了想,又添了一句:「不可纵容,能留他们一命算是陛下恩赐。」 明姝听后也点了点头,「晓得了,霍屏如何死的?」 霍屏死得太过突然,就像是一颗高耸入云的大树,瞧着威武,不想一道雷噼下来就死了。 让人有些无法接受,更何况外人将她传得神乎其神,都道其天资过人,手段惊奇。 闻言,秦棠溪神色平静,目光转向外间的浮云,恍惚道:「王莱杀的。」 明姝更为惊奇了,「王莱是霍屏费尽心机请来的,怎地反过来杀她?」 「多行不义必自毙,王莱杀她是为私仇。」秦棠溪将信国公的事情隐瞒下来,也不想告诉明姝,眼下的结果很好。她又道:「王莱若不杀霍屏,此战短时间内无法休止。」 擒贼先擒王,霍屏一死,旧将们幡然醒悟,天理教就成了一盘散沙,不攻自破。 当然,明姝不懂这些,思考须臾后,嘆道:「霍屏若是甘愿平凡,也是不错。」 总而言之,来势兇勐,死得悽惨,让人感嘆。 「陛下,藩王如何了?」秦棠溪转了话意,当日里不敢动秦淮是顾及乌斯,等一旦开战了,就怕那些藩王藉此行事。 洛阳腹背受敌,顾忌太多。 明姝回道:「尤为安分,不过有一事当于你细说。」 「你想说楚襄王一案翻不得?」秦棠溪薄薄的红唇抿紧,神色中添了几分瞭然,小皇帝的想法过于简单了,从始至终,她都不贊成翻案立后。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去翻案,众人心不平,也只会放在心口上,不会宣之于口。 但为了自己去翻案,众人再看事情的时候就会觉得皇帝出于私心,那么翻案的结果就算再公正,在他们眼中都会是错的。 人心就是这样。 明姝恬静的神色渐渐被不安取代,但她没有瑟缩,反道:「过上几年,我们就可翻案,眼下就是委屈了你。」 长公主位高权重,一旦跌落下来,就会受人践踏。秦棠溪树敌太多,到时候难以确保她的安全。 因此,她才有些不安。 在花楼里她见过太多官家女子,被卖进来之前高高在上,可跌落在污秽之地后就遭到了与民家女子不同的待遇。 秦棠溪淡笑,「不说这些了。」伸手摸摸小姑娘柔软的脸颊,微微靠近她,闻到熟悉的清香后,感觉整个人都很愉悦。
第250页 夕阳西去,淡淡的光色投射进来,落在明姝的发顶,使得那张脸颊愈发温和。 凌冽在外,由内温柔。 明姝愈发像秦棠溪了。 秦棠溪察觉到这点后,暗自摇头,唇角却含住明姝的耳廓,齿间摩挲着柔软的肌肤。 明姝微颤。 ***** 晚间尤为寂静,宫里人少,又无后妃,初夏凉快,殿前的空地里摆放了一张小榻,一张食案。 食案上放置了果酒,月下对饮,也极为舒畅。 明姝懒散的躺在秦棠溪的腿上,望着天上的明月,鼻尖酒香味浓郁,引人入迷。 秦棠溪手中执一酒盏,不知怎地就开了口,道:「那年端午,我去国公府送礼,你陪着老夫人包粽子。」 「你想吃了?」明姝翻过身子,平躺下来,从她的角度去看,只能看到阿姐的下颚,她伸手摸了摸,笑道:「得空给你去做。」 醉意撩人,月色如水,气氛中多了几分宁静,秦棠溪更是感到从未有过的愉悦,她弯下脑袋,亲了秦明姝一张一合的嘴角,轻轻笑道:「好。」 明姝得了甜头,伸手抱住她的脖子,扬起脑袋就加深这个吻。 酒香掺杂着更浓的甜蜜,令人醉意加深。 秦棠溪弯下身子,吻从唇角落在肩胛骨,轻轻一咬,明姝倒吸一口冷气。 她微恼,「又咬我。」 秦棠溪当作没有听见,四下无人,也没有了忌惮。 庭院欢好的感受很奇特,天地之感,凝于醉意中,便什么都顾不得了。 月上中天,情意深深,明姝醒来之际,已在殿内,身侧是有人的。 她翻了翻身子,秦棠溪就睁开了眼睛,目视她:「酒醒了?」 明姝脸色红扑扑的,眼中一片澄澈,却没有酒后的缠腻,秦棠溪凑至她的眼下,「我有一事忘了与你说。」 「什么?」明姝的声音低迷暗哑,细细听来,有几分暧昧后的余韵。 秦棠溪听得心口发热,顿时不想说扫兴的事情,便翻过身子,伏在她的身上,揉揉她的眉眼,「明日与你说。」 明姝睨她,道:「肯定不是好事。」 秦棠溪揪着她的耳朵,道:「以后不许想着旁的年轻女子。」 明姝迷迷煳煳的没有听懂,很快,她就没有时间与精力去想了…… 与此同时,驿馆里的段翎很苦恼,因为她的属下将人跟丢了,不对,不是跟丢了,是她的人失踪不见了,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可想而知,那位小姑娘身份不简单。 越是得不到越在骚动。 段翎一人坐在月下,独酌凄楚,想起白日里小姑娘的那张脸蛋,顿觉心口发痒。 她很苦恼。 一夜没有睡好,翌日清晨起来的时候,眼下一片乌青,于她而言,会毁容的。 花了晌午的功夫更衣梳妆,穿了得体的衣裳后才缓缓去宫里。 一路上看到了洛阳城的繁华,身侧的段蘅好生提醒她:「您入宫后记得小心些,您就是一棋子。」 「闭嘴……」段翎发怒,拿手堵住她的嘴巴,「再说我是棋子,我会让你变哑巴。」 段蘅无奈,并州段家大姑娘被太后指定成为贵妃的人选,没成想大姑娘不想伺候皇帝,就连夜跑了。 没办法,就拿庶女段翎来顶替,她一路跟随,照顾并看着这位见谁都起色心的姑娘。 入宫后,先入庆安宫给太后请安。 下车后,威仪的宫门就让段翎说不出话来,她突然喜欢这里了,拉着段蘅道:「你看这里,我喜欢那道宫门,多高大,你看这里的侍卫真多,一看就是钱多,我觉得我会喜欢小皇帝的。」 段蘅却道:「您是喜欢陛下还是喜欢她的权与钱?」 段翎想了想,「我觉得系应该先喜欢钱,她如果长得像昨日那个姑娘一样好看,我肯定会同时喜欢她。」 两人在一起叽里哌啦,一辆马车从她们身侧走过,段翎激动道:「为什么会有人在宫里坐马车,你不是说只得走吗?」 段蘅道:「多半是长公主的车驾。」也就是长公主从秦淮回来。 事情愈发棘手了,小皇帝好骗,但长公主可是不好煳弄的。 惊讶声传入马车里,车里的人掀开车帘,遥遥可见一年轻女子的身影。宫里鲜少有这么精心打扮的女子,联想起昨日太妃的话,秦棠溪果断道:「去庆安宫。」 马车调转,去了庆安宫。 段翎到了庆安宫门口再度见到那辆马车后腿肚子发软,拉着段蘅害怕道:「我想回去。」 「拿出您昨日撩人家漂亮姑娘的气势来。」段蘅拂开她。 想到漂亮姑娘的美貌,段翎来了精神,揉揉腰揉揉肚子,撸起袖口就入宫。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看得段蘅扶额。 报上姓名后,宫女小心又客气地将人迎进去正殿。 殿内辉煌,地砖照得段翎头上的红宝石步摇熠熠生辉,段翎扶了扶步摇小心翼翼地行礼,太后欢喜地叫气。她小心地直起身子,宫女引着她坐了下来,余光瞥见一侧的女子,容貌倾城,气质脱俗,她看得眼睛眨都不眨。 好漂亮。 秦棠溪瞥了她一眼,道:「段姑娘,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殿下很美,比我见过的女子都美……」段翎欲言又止,不对,还没有她昨日那个姑娘美丽。
第251页 果然,洛阳的水土就是好,遍地都是美人。 令人垂涎三尺,她就想一一採花。 孙太后听得哪里不对,但很快,秦棠溪的话就教她让她转了心思,秦棠溪淡然道:「陛下更美。」 「真的?」段翎眯眼笑了笑。 秦棠溪颔首,转而同孙太后言道:「段家的姑娘很美。」不仅很美,看着心思也很简单,更像是…… 她想了想,用一词语来形容,就是『色胚』。 色胚段翎在想着皇帝是如何美貌,丝毫没有在意长公主的打量,也没有收到段蘅的提醒。 段蘅气得脸色发青,色胚就是色胚,一见美人就抬不动脚。 几人各怀心思,外间传来了皇帝来了的通报声,段翎立即抬起脑袋,一侧的秦棠溪扫她一眼,容色深沉。 并州段家的大姑娘博览群书,气质高雅,可未曾听说是一色胚。 在皇帝进殿后,她特意去打量对方,发现对方的眼睛看得发直,甚至带着惊喜,她莫名一怔。 明姝被孙太后邀请过来,先见到长公主,余光扫到她身侧的姑娘,眼睛一沉,「是你……」 段翎的目光中闪着惊艷,恨不得围着皇帝绕着两圈,原来昨日的漂亮姑娘就是皇帝,她欢喜得点点头:「是我、是我,昨日一见,我便喜欢你了,昨夜都未曾睡好。」 秦棠溪蹙眉。 作者有话要说:段翎:喜欢漂亮女人有错吗? 感谢在2021-04-27 21:03:24~2021-04-28 12:08: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娜、兔毛球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4章 女人 段翎一番话教所有人都停止了唿吸,尤其是她的护卫段蘅,恨不得上前去捂住那张喋喋不休的小嘴。 秦棠溪却与脑子里的信息相比较,并州段家并非等闲之辈,并州是五大都督府之一,按理来说,养出的姑娘见识不该这么短小。 安太妃与孙太后的意图究竟是什么? 起初安太妃写信去秦淮,本以为是她意气用事,可如今人在了眼前,显然,就是有后招的。 她沉着应对,明姝被突如其来的表白吓得退了两步,但被姑娘这么仰慕后,小脸一红,喜滋滋道:「姑娘眼光真好。」 秦棠溪睨她一眼,她立即板正脸色,摆正姿态,大步走到属于自己的座位上。 孙太后不管两人之间的眉来眼去,口中与段大姑娘说道:「大姑娘与陛下见过?」 「昨日在官道上,她孤身一人站着,我们便说了几句话,未曾想竟是陛下。」段翎喜上眉梢,但依旧知晓分寸,谨慎地在一侧坐下。 盯着她许久的段蘅悄悄地拽了拽她的衣襟,示意她别乱说话。 段翎反瞪她。 孙太后慈爱道:「洛阳与并州不同,繁华有趣,大姑娘来了就好好玩玩。」 段翎笑着点头,目光飘忽不定,看看这里、看看那里,最后还是落在了皇帝的身上。 秦棠溪好整以暇地望着她,随口道:「大姑娘读些什么书?」 段翎一怔,脑子顿时成了一团浆煳,半晌不知该说些什么,急得段蘅眼皮子跳了又跳。 她沉默不语,殿内就安静下来,尤其是明姝,昨日还是夸夸其谈,今日怎地就改性子了。 转而一想,昨日夸夸其谈说的都是床..笫间的事情,今日不同了。 段翎绞尽脑汁地想了会儿,勉为其难道:「平日里读些四书。」 秦棠溪又问:「哪四书呢?」 「四书……」段翎笑不出来了,索性就道:「我平日不读书,就爱跟着父亲后面舞刀弄枪,殿下不如试试我的功夫?」 并州是军事重地,段家的男儿会武,姑娘却是在闺阁中养大的。 秦棠溪笑而不语,目光掠过她身侧脸色发白的侍卫。 明姝听出几分不对,但没有戳破,继续道:「洛阳城内有许多有趣的物什,眼下即将到端午,会有许多热闹的活动。」 段翎不敢放肆了,但还是忍不住看了陛下两眼,点点头。 她一看皇帝,秦棠溪就同她说话了:「听闻大姑娘那年在并州诗词大会上得了第一?」 段翎懊恼,长公主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漂亮女人也讨厌,她点点头:「侥倖侥倖。」 秦棠溪又问:「大姑娘最后那句诗不错,传到洛阳城,引得许多人竟相朗诵。」 段翎讪笑,「殿下笑话我了。」 秦棠溪不笑,肃然道:「是哪句诗来着?」 段翎小脸垮了下来,长公主真讨厌。 满心应对长公主的问题,也无暇分身去瞄着皇帝。 一来二去,就到了用膳的时间,几人在宫里用了午膳。 午膳用后,孙太后道:「陛下陪大姑娘去熟悉下宫里的环境。」 段翎小眼睛顿时发亮,秦棠溪冷笑道:「陛下奏疏批阅完了?」 明姝头疼作祟,站起身道:「长公主陪大姑娘玩,朕回太极殿。」 段翎就像炸了毛一样,跟着站起身拒绝道:「臣女初来洛阳有些不大适应,不劳烦长公主了,臣女先回驿馆休息。」 孙太后不勉强,摆摆手,段翎领着她的侍卫脚底抹油,跑得飞快。 明姝与秦棠溪也一道离开,半个时候后,安太妃便来了。
第252页 「南书,这位段大姑娘与传闻不一样。」 安太妃在她身侧坐了下来,径直道:「她不是大姑娘,是段家庶出的。」 段家大姑娘不好女风,因此,她不会入京。 孙太后摸不清她的意思,只道:「长公主不高兴。」 「她不高兴是常事,我也不高兴。」安太妃冷哼一声,关她到现在,一个个没良心。 **** 并州段家与其他都督府一般是受朝廷管制,是朝廷监管藩王的手段,与赵家不同的是,赵家是京官,而他们是地方官。 地方官变动大,段家也是这两年才起来的,是五大都督府最薄弱的一处。 安太妃将目标放在段家,显然是有为了秦棠溪立后做准备。 藩王不宁,都督府是最先察觉的,眼下的情形就在于皇帝立后,藩王会不会有反抗的意思。 段家送了庶女进来,是将把柄落在了皇帝手里,段家一家贊成皇家立后是不够的,但有了第一人,就会有第二人。 秦棠溪在回去的路上就明白过来,但明姝没有在意,只怪道:「太后与太妃就该出去玩。」 「嗯。」秦棠溪心不在焉,安太妃此举有些危险了,若是段家真将大女儿送来,那岂非是功亏一篑,反给皇帝惹了麻烦。 明姝拉了拉她的手,凝视她的眼睛:「你生气了?」 「并州段家。」秦棠溪道。 明姝不明白:「何意?」 「陛下自己去想想,臣回府了。」秦棠溪在宫道交叉的地方下车,转身离去。 她生气,她铁定生气了。明姝这么告诉自己,但最后一句话又有些深意在里面,回去想什么呢? 明姝还是猜不透,但她回去翻阅了并州往年送来的奏疏。 阿姐不说,她就自己去想,实在想不明白就去找安太妃。 然而等她去了之后,安太妃不在宫里,人肯定去了庆安宫,她转道去庆安宫。 人还是不在,就连太后都不见了,她丧气。 一番折腾下来,倒是秦相给她解惑:「并州这些年来赋税比往年要多,隐隐有超过其他州县之势。去年赋税可是五大都督府内最高的,段家的能力可见是在日益增长的。」 明姝狐疑,「段家送了女儿入京。」 「臣有耳闻,不过陛下要的是大女儿还是跟在段都督后面的庶女?」秦相问道,他只知太后要了段家的女儿,但是谁就不知了。 明姝道:「有何区别?」 「大女儿诗书读得多,庶女却有真功夫,但不受宠。」 明姝明白过来,「秦相的策略先放下,朕得空便看。」 秦相揖礼,退出了太极殿。 明姝微微松了口气,安太妃是在为长公主争取到敌方官员的助力,恰好选中了段家。 段家以庶充嫡,可想而知,一旦揭露会有什么后果。 有一事,她不明白。 安太妃是如何知晓段家会以庶充嫡?短暂几息,她恍惚想到江知宜当初忽悠明母卖了真明姝的事情,都是暗中忽悠。 想来,安太妃也是同样的路子。 这么一想,豁然开朗。 明姝整理好衣袍,带着自己送给长公主的礼物,领着文青浩浩荡荡地朝着公主府去了。 **** 公主府外停了几辆马车,是从并州来的。 段家人见到了长公主,将礼单奉上,并道:「这是我家都督给殿下的。」 并州来送礼,送的不止金银珠宝,还是一马车的美人,手笔很大,就连长公主都为之一嘆,段家这家人爬得很快。 她将礼单放下,「段都督是何意?」 「我家姑娘天性散漫,若是哪里做得不对,还望长公主照顾一二,往后有事,并州必会尽力而为。」 秦棠溪笑了,「那美人是……」 来人道:「听闻长公主喜欢貌美的女子,我家都督夫人知晓后就特地选了几人,她们性子乖巧绵软,定能让殿下满意。」 当年长公主买下花楼一女子,听闻那名女子身子柔软,性子乖巧,他家都督效仿,选了三人送入公主府。 送美人是下臣贿赂上司最好的路子,毕竟食色性也。 秦棠溪淡淡道:「我见过你家大姑娘了,举止不俗,就是……」 她顿了顿,来人心口颤了颤,又不敢抢话,唯恐惹恼了长公主。 「就是性子开朗了些,见面就说喜欢陛下。」 来人唿出一口气,颤笑道:「我家姑娘爱玩。」 「是吗?我听闻你家小姑娘性子极为开朗的。」秦棠溪笑道。 气氛陡然凝滞。 府外的马车未动,箱子与美人在都留在上面,远远看几眼,尤为壮观。但大户人家,这样的情景不算罕见。 明姝来后也没有在意,她在府里带过一年,长公主府应酬多,送礼的就越多,有的可以收,有的就不可以碰。 她下车后,拾阶而上,但很快马车里传来了女子的声音。 脚步一顿,她看向普通的灰布马车,「文青,探探他们是谁?」 文青持着玉令走过去,与领头人说了几句话,但对方警惕,不肯说实话,索性去公子府里问了一通。 接着,他满脸忧愁的走了出来,到马车旁禀道:「陛下,那是并州送来的贺礼,说是给长公主的生辰贺礼。」
第253页 「生辰贺礼……」明姝纳闷了,长公主的生辰早就过了,这个时候送哪门子贺礼,她不高兴道:「贺礼就送女人?」 文青瑟缩了下,小心解释道:「这是下面送礼的规矩,不过殿下不会收的。长公主若收女人,只怕府里装不下的。」 明姝冷哼了两声,并州这次下了血本,为了一女儿竟连女人都送了。 她将车帘放下,气道:「且看看她收不收。」 文青再三为长公主解释,「殿下不会收的。」 话音刚落,府里走出一管事,招唿着并州来的车马离开,文青大喜道:「您瞧,这不就是赶走了。」 明姝探头,瞧着车马转头,等了会儿,车马朝着后门走了,「文青,这就是你的赶走了?」 文大内侍长脸疼得牙齿发麻,嘀咕道:「臣、未曾想到长公主也有这么一日。」 明姝气恨,甩下车帘,道:「去灵安寺。」 作者有话要说:文案一幕来了。 捉虫,一个虫一个红包,嘻嘻。 感谢在2021-04-28 12:08:13~2021-04-28 20:54: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知道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5章 吃糖吗 灵安寺在外城,来往香客多,门庭前马车如流水。 门庭右侧有棵大树,上面挂满红绸,绸带下还有许多许愿书,不少人在树下徘徊。 「这树灵吗?」 「这树有几百年的歷史了,你说灵不灵?」 「不灵也不会有这么多人来。」 明姝气唿唿地停了下来,转眼看去,问着说话的一对母女:「这是什么树?」她在洛阳这么多年,竟从未见过这棵树。 妇人道:「这树是给有诚心的人来许愿的。」 明姝抬眼看去,碧绿青翠的树叶上飘着许多红绸,红绿相间,一时间竟有几分好看,她弯弯唇角,命令文青:「取笔墨红绸来。」 文内侍长触及陛下唇角的笑意后,心中也微微放松下来,赶忙去取。 树下人不少,你一言我一语,也很容易听清楚。 比如今年停下来的科举挪到明年,有人就希望儿子来年登科。 还有的祈求姻缘,甚至有的来求子,不管什么样的祈求都会有,明姝绕着树走了片刻,忽听到一年轻女子在嘀咕:「我与夫君成亲七年,至今未有子嗣,今日所求,得一子,足矣。」 女子年轻貌美,梳一夫人髮髻,但神色带着几分温柔。 明姝发怔,便问道:「他是喜欢你,还是想要你给他添孩子?」 年轻女子陡然一惊,下意识就将手中的红绸抓紧,本想发怒,却见对方容貌秀丽,眸色纯澈,似不是恶人。 瞧着华丽的衣饰,多半是富贵人家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她便回道:「两者并没有矛盾之处,有孩子才叫家。」 明姝却道:「圣人闲书看多了,你若无子他不要你,那么他便不算喜欢。」 女子捏着红绸登时怔了下来,好像被明姝说得发慌,而明姝明显不知自己的话错了,又添一句:「他喜欢的并非完全是你。」 赶来的文青听到这句话忙对她道:「祖宗,你这是拆人婚姻。」 明姝却道:「并非如此,她只是没有认清局势罢了。」 文青很想白她一眼,但尊卑有序,他只能压低声音继续说:「那您也不能这么开解人家。」 女子神色凄凄哀哀,一看就被皇帝说得心思不对了,她转身将红绸捏紧,没有继续去写,而是落寞离开。 「陛下,您瞧,您让人家伤心了,有些事情戳破了就没有意思,您为何要戳破?煳里煳涂过一生也是不错。」文青嘆气,民间这些事很平常,女子相爱在民间很稀少,他们希望养儿防老。 「感情是不应该有其他东西的。」明姝也是落寞,感情就需像池水一般澄澈,不容玷污。 文青不容她的想法,但也不会再让她去误人子弟,自己尽力盯着她与旁人接触。 明姝扬首望着许愿树,心中不禁在想她与长公主之间的感情,是不是也毫无杂质? 想了想,未得答案。 文青将红绸奉上,她随手就写下一句:长公主一辈子嫁不出去! 文青一不小心就看到了,吓得抖了抖。 写完后,她将红绸绑在了树上一端,瞧着红绸随风摇曳,心中气顿时散了出去。 洋洋得意了会儿,身后传来了人声:「陛下……」 声音有些熟悉,明姝回身,见一杏色裙裳的女子疾步走来,笑靥如花,「陛下,你也在。」 段翎笑得眼睛没了缝隙,将手中的糖人分她一个,「这么巧啊。」 段蘅恨不得捂住她那双胡乱看的眼睛,色心罢了,竟然色到皇帝身上了,给寿星公拜年,不想活了。 明姝没有在意段翎的高兴,瞧着她身后带了不少护卫,也就没有说其他的,命文青将红绸给她:「要试试吗?」 「要。」段翎接了过来,瞧着大树上空的树叶,道:「是不是丢得越高,就越灵?」 明姝也顺着她的视线去看,「有这种说法吗?」 「有的,来之前我都问好了。」段翎将吃了一半的糖人给段蘅抓着,自己抓起笔就要写,临下笔之前还问了问皇帝:「陛下,你写的什么?」
第254页 这句话问住明姝了,写的内容肯定不能说,她摇摇头:「还没写。」 段翎狐疑地看她一眼,皇帝的话不可信,但她没有在意,人都会有自己的秘密,她自己写道:愿并州无战事,百姓丰衣足食 笔尖顿了顿,她觑了一眼皇帝精緻的五官,笑眯眯又写道:「愿漂亮的姑娘都喜欢我。」 明姝瞄到后,噗嗤一声笑了,「你真贪心。」 段翎没有计较,继续道:「我愿你喜欢我,你这么好看,我就很喜欢。」 明姝嗤笑:「你是喜欢我的身子吧?」 「你怎么知道的?」段翎脸色一红,拿红绸捂住自己的眼睛,嘀咕道:「女孩子嘛,又不会有孩子。」 明姝干看着她:「你这种适合去花楼。」 「不,那里的姑娘不好看,庸俗,我父亲这次送来的姑娘都不好看,东施效颦。」段翎悄悄道,她警惕地看了一眼左右,继续悄悄说起父亲培养的那些女人,「听闻长公主喜欢身子软的姑娘,我父亲便送了几人过来,我瞧过了,不好看。」 「你眼光真高。」明姝无语半晌,这人挑剔也就罢了,竟然挑剔到这般地步。 天下少有,不,是缺少血的经验。 树下阴凉,两人索性坐了下来,看着周遭的香客,来了又走,走了又来新客。 说起女人,段翎打开了话匣子,同明姝道:「你可知怎样的女子不可多得?」 明姝好奇:「怎样的?」 段翎有色心没有色胆,恐被旁人听去了,忙伏在明姝耳畔轻轻道:「长公主这样的。」 明姝不懂,她便道:「女子有貌有才有权有势,四者皆有者,大魏有几人?」 「你这么一说,倒是有几分道理。」明姝竟觉得对方十分有道理,身侧人又道:「你觉得对吧,但我不喜欢长公主这般清冷的,她很吓人。」 昨日在宫里,长公主步步紧逼,犹如来索魂的黑白无常,吓得她回去都做了噩梦。真刀真枪并不怕,怕就怕在长公主那般深谙阴谋诡计的女子。 两人说着悄悄话,并州侍卫与宫里禁军都在暗中守着,春风漾过,青春洋溢。 香客们路过,都会多看一眼,一位气质华贵,一位英姿勃勃。 段翎是个话痨,除去女人外,还知晓不少军事,与明姝道:「并州这些年贼寇少了很多,前几年并州时常有贼寇出没,我随父亲去剿匪之际杀了不少人,因此,我懂得战事残酷,但这些与长公主相比,我觉得还是她更令人害怕。刀剑给人的感官是一处疼罢了,而长公主的恐惧是由心底而生。」 「你可晓得我手上杀了足有百余人,都是贼寇,但我不杀女人。天理教在并州设了分舵,我本想去剿灭,但我不杀女人,就让兄长去了,结果兄长回来的时候断了一臂,我就被丢来了。」 「我喜欢女子,是因为女子一旦喜欢了就不会变情。我阿娘喜欢父亲,一辈子都没有改过,而我父亲却只是玩玩她。」 明姝静静听着,段家的姑娘很出色,可以忽略她的好色,人无完人,她好奇了问了一句:「你与人同房过吗?」 「没有。」段翎可惜道,「陛下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子,不然我也不会这么……」 憋了半晌,没有说出来,明姝知晓肯定不是好话,自然也不会继续去问。 但可知段家的女儿见识比她广,五湖四海,都是不一样的景色,也有不同的生活。 她慨然笑道:「朝中有不少好女子,你必然会有喜欢的。」 段翎黯淡的眼睛顿时又亮了起来,粉妍的鼻尖沁着些细密的汗珠子,惊喜道:「我能随便挑吗?」 明姝一怔,没好气道:「色心不小,想要随意挑也可以,朕先立后,你再挑。」 「你立谁为后?」段翎又有些失落,有貌有才有权有势的女子不可多得,也註定与她无关了,唉声嘆气后,听皇帝言道:「朕立你口中最不可多得的女子。」 「长公主……」段翎惊得坐不住了,一声喊过后,周遭的人都看了过来,她忙捂住嘴巴:「长公主是你的姐姐。」 「她不是,你若助我,我便让你随便挑。」明姝眼中澄澈的光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一抹狠意,她又道:「你不杀女人,可我杀女人,谁反对,我便杀谁。」 「唉……」段翎一声长嘆,你若喜欢我该多好,我这么优秀,你让我杀谁,我便杀谁。 她转而一想,一刀杀得人太少,不如脑子,脑子聪明的可杀千人万人,她捏了捏腰间的断刃,道:「我帮你就是了,怎么帮?」 明姝道:「找个合适的机会写信回并州,让你爹支持秦棠溪为后。」 段翎惊讶:「他不肯呢?」 「不肯也成,欺君大罪,你问他还要不要活了。」 段翎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吓得一抖:「你怎么知晓的?」 明姝笑了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本就是一个局,没有什么知晓不知晓的,只有入局者迷。 安太妃并非是坐以待毙的性子,走至今日,她岂会没有后路走,就凭藉着她压了吴太后一头就可见她并非是软弱的性子。 她与秦棠溪的性子一样,懂得隐忍。 有时并非是强者厉害,看似强大,可未必就胜得过蛰伏在暗中随时给你致命一击的人。
第255页 明姝不禁在想,长公主善隐忍,是不是安太妃教授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她扬首去看,烈日焦灼,阳光似火一般,就像她们的生命,炙热如火。 一侧的段翎警惕起来,大胆扯着她的袖口,小心问:「陛下如何晓得的?」 「你与你的姐姐性子不同。」明姝站起身,眼睛略微一抬,就可见不远处站着一人。 秦棠溪站了许久,两个性子不同的小姑娘说得很开心,有了话题,就显得尤为开朗。 皇帝一抬头,段翎警惕地扬首,一看远处的人,忽地一拍脑门失措道:「说得太开心了,竟然没有察觉到来人了,该死、该死,臣女还有事,先跑为上。」 脚下抹油,跑得非常快,明姝復又坐了下来,秦棠溪走了过来,低眸道:「那些人是要送走的。」 明姝哼了一声:「解释就是狡辩,他们说你经常收女人。」 秦棠溪皱眉,「哪里来的谣言?」 「你自己心虚了,你若不收,他们怎么会这么说。」明姝侧过身子,太阳的光色漏了下来,徐徐投在莹白的小脸上,圆嘟嘟的,秦棠溪俯身掐了掐,道:「听旁人胡说,你跑来这里做甚?」 「我来这里问姻缘,你都不要我了,我自然要放手,难不成在你这棵树上吊死?」明姝手指着头顶上的许愿树,星眸如同云雾中的朝阳,美艷娇贵,「我许愿长公主一辈子嫁不出去。」 站在一侧的文青扶额,做了坏事还理直气壮地说了出来,他的傻陛下呦。 秦棠溪饶有怒意,也被那双眼睛看的心口发软,淡笑道:「那你怎么办?那你岂不是也没有人要?」 小姑娘赌气道:「我为何要随你?我是皇帝,三宫六院都不少的。」 秦棠溪在她身侧坐下,手拂过她的嵴背,若轻羽抚面,她笑了笑,「昨夜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耍流氓。」明姝气恨,拂开她的手,戳着她的鼻尖:「秦棠溪,我不要你了。」 秦棠溪攥住她的细指:「我还要你的,余生有你,方可解忧。」唇角微扬,碰到手背就亲了亲,明姝立即缩回她的手,「秦棠溪。」 「还气呢。」秦棠溪也觉好笑,树下人多,不可做亲密的举止,她忍了忍,道:「我们回去说?」 「秦棠溪,你收了多少个女人?」明姝按耐不住了,一想到公主府内有那么多女人就觉得噁心。 秦棠溪却不恼,戳戳她的额头:「可知并州为何送礼?」 说起正经事,明姝停了下来,道:「不过令你周旋一二。」 「我若拒绝,他们便很失望,届时会找旁人,到时多一人知晓,就不算把柄了。小傻子,那些女子我会送走。」 明姝不信,坐在石头上不动,神色倔强。 秦棠溪又道:「你还要怎样。」指腹抚过小姑娘柔软的后颈,从她的角度去看,恰好可见一抹嫣红,她笑了笑,没有开言。 反是明姝不耐地拂开她的手,「我心中难受。」 「难受啊……」秦棠溪语调微扬,那双星辰眸子的眼底,依旧染着愁绪,早知这般,她就将并州拒绝。原本想着接下,事后再给些银子,将姑娘放走,未曾想到,偏偏就被明姝看到。 明姝这些年成长得很快,早就不是当年煳里煳涂过日子的小姑娘了,以前能轻易哄好,如今却不成了。 秦棠溪嘆气,用自己的尾指勾住她的尾指,谨慎道:「我都已将人送走,府里没有人了。」 明姝薄唇紧抿,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我明日就废了你长公主的爵位。」 秦棠溪眉眼弯弯,双眸氤氲着热火般的温柔,点点头:「成。」 明姝又道:「明日你就留在宫里。」 秦棠溪笑了笑,灼灼若三月桃花,颔首应答:「成。」 明姝添一句:「你昨夜咬了我好几口。」 秦棠溪笑意敛住:「不成,我怕疼。」 明姝继续直勾勾地看着她,后者无奈:「咬回来?」 明姝这才展露笑颜:「回宫。」 一行人都跟着松了一口气,秦棠溪也是松懈不少,回去的路上设套问道:「你与段翎说了什么话?」 「她说你是最不可多得的女人,但是她害怕。」明姝大咧咧道,反正又不是她说的,她只是一个传话者 秦棠溪沉默下来,没有问了,段翎此人是在男人堆里长大的,段家压根没有将她当作女儿,说白了就是一兵。 男人堆里时间待久了,性子洒脱了不少,但思想就与寻常女人不同,就那个色心,寻常女子谁能招架得住。 西沉的斜阳挂在了车窗口,在车帘上透出了殷红的光色。 明姝盯着那抹嫣红,又说道:「她对女人很了解,觉得你很美,也很可怕。」 女人坐到高位者不多,段翎的想法与许多人都一样,因此无人敢肖想长公主。 明姝说着就乐了,觑着对方娇艷的面容,巫山云雨之际,不见阴狠,春色下谁能觉得对方可怕? 她晃了晃神,秦棠溪却揪着她的耳朵:「陛下……」 「说嘛……」明姝捂住自己饱受折磨的耳朵,故意将自己的侧脸送过去,「你就不想亲亲我吗?」 秦棠溪不语,倒也真的松开了她,直言道:「陛下对朝堂掌握可有几分把握?」 「文臣就一张嘴皮子,我不与她们吵,令段翎带人守住宫门口就成,另外……」明姝顿了顿,眼睫忽颤,道:「阿姐门下的人可会生事?」
第256页 长公主门下能人颇多,也有不少人在朝堂上占据重要的位置。只要他们稳住,就可。 就怕他们见到自己的主上失势,自己先慌了神,到时被对方挑拨离间,事情就变得麻烦了。 「这倒无妨,正好借这次机会看看。」秦棠溪语气微冷,她比明姝更为了解朝堂,树倒猢狲散的道理都懂得。 只要藩王稳住,就不成问题。 洛阳城内的文臣不可惧,他们有本事死谏,除此之外,也无甚大事了。 秦棠溪想得尤为周全,她不过是被皇室除名,没有了长公主的爵位,她依旧回到朝堂上。 只要皇帝能稳得住。 **** 马车回了宫门,段蘅却被人捉了,悄无声息,留在洛阳的段家人惊得不行,再观他们的小姑娘,她依旧乐在其中。 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 明姝令人捉了段蘅,是觉得她是段家的探子,先丢人大牢里待上几日,事情平息后再放出来。 两人温存一夜后,长公主没有上早朝,明姝更衣上朝,临走前说一句:「我想吃你做的点心。」 秦棠溪还未曾起榻,仰面望着她,襟口微露,肌肤间红梅点点,但她没有立即掩盖,只作可惜道:「不会做。」 她天生做不会,强求无异。 明姝咬得牙齿作响,「可。」 旋即令人找了一根锁链,直接将人锁在榻上,冷笑着扬长而去。 秦棠溪起身,赤足站在榻上,寝衣逶迤在榻沿,她踢了踢锁链。 外间的拾星听到声响后急忙推开殿门,殿内忽地传来长公主呵斥的声音:「不许进来。」 拾星再度退了出去。 锁链的声音依旧作响,秦棠溪凝望那层枷锁,脑海里闪过阁楼上那具白骨的模样。 阖眸去听,锁链的声音愈发大了,她勐地睁开眼睛,低眸看着脚下的锁链。 眼内一片浑浊,皇帝长大了,竟有朝一日会挡在她的身前。 她慢慢地从榻上走了下来,锁链不长,下榻后就走不动了,她辗转又躺回到榻上。 等了许久也不见皇帝过来,大概事情很棘手,她想出去看看,奈何钥匙被明姝带走了,她哪里都走不出去。 **** 今日朝会结束得很早,御史台收到密报,弹劾了长公主,秦捠等人坐不住了,与之吵了起来。 皇帝藉此停了朝会,她的案牍上摆了很多证据,都是证明秦棠溪并非皇室族人。 证据充足。 皇帝令人关了太极殿门,自己偷偷窗户爬了出去,一国之君就这么爬了窗户,文青不敢用眼睛看。他在前挡着急忙祈求见陛下的朝臣,尤其是秦相,急得原地打转,皇帝却不见他。 「内侍长,陛下是怎么想的?」秦相悄悄地拉着文青去一侧暗处说话。 文青露出爱莫能助的表情来,「陛下自有打算。」 他口中的陛下一路急跑,快速到了寝殿后,就像鸟儿一样扑进了宫里。 榻上的人依旧在与锁住她的铁链做斗争,闻声后她转首,再度踢了踢锁链:「解决了?」 「没有,让他们慌去,看看皇室的意思,你解不开了?」明姝捂唇好笑,自己卸下冠冕,又脱了朝服,喜气洋洋地走到踏板上。 然而下一刻,秦棠溪就攥住她的手:「赵澜,你想挨打吗?」 「不想。」明姝眸如小鹿无辜,笑吟吟地看着秦棠溪发怒,还不忘添一句:「外间由他们闹去,我令人看着了,倒是秦棠溪,你想怎么闹呢?」 小皇帝欠教训。 秦棠溪唇角微扬,小皇帝现在就是披着羊皮的一头狼,冲着她张牙舞爪,明目张胆地冲着她叫唤。 她按兵不动,将小皇帝手握紧,低声道:「想吃糖吗?我给陛下备了许多的糖,颜色可好看了。」 作者有话要说:应该快完结了。 感谢在2021-04-28 20:54:33~2021-04-29 19:26: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兔毛球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娜4瓶;w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6章 不高兴 皇帝凝目:「不吃糖,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旋即又躺在外侧,春光正好,何必说些无趣的事情。 她这么一躺,秦棠溪也跟着躺了下来,问她:「如何了?」 「晾着吧,过几日再说,他们越闹,我这里越安静,他们便知晓我的意思了。阿姐,你不在,他们自然以皇帝为尊。」明姝道。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细虾米。长公主是大鱼,皇帝是小鱼,没有大鱼的威胁,她自然就能毫无顾忌地吞下虾米。 之前那些人仗着秦棠溪在,与她作对,如今不一样了,他们若聪明,就会乖乖投诚。 若是不聪明,也是有办法应对的,毕竟兵在她二人手中,又添了段翎这一併州的支持,就更加如虎添翼了。 皇帝洋洋得意,秦棠溪反而踢了她一脚,泼了一盆冷水:「藩王呢?」 「教人盯着了,急不来的。」明姝拿脚按住她踢人的腿。 秦棠溪不肯受她禁锢,蹬腿就给踢了,翻过身子背对她:「得意忘形会被算计得很惨,这次我帮不了你。」 明姝望着她乌黑的秀髮,脑海里快速将大致情形想了一通。
第257页 洛阳城内的兵在她二人手中,文臣虽狡猾,可无兵就不能生事,稍加安抚就成,若生其他变故,也照样可以用兵压下。怕就怕洛阳城内的文臣与藩王稍加联合,到时,可不就简单是文臣的事情了。 藩王封地是有都督府,都督监督地方军事,做到了监督的作用,简而言之,都督听话就成。 如今就在那些都督们。 并州先表态,段家是这些年经营有道,他们一冒头,其他人就会掂量几分。 无论是立后还是长公主的爵位被废弃,都算不得什么大事,朝堂根基没有动摇,他们再怎么闹腾都没有道理。 明姝忽而觉得自己的底气足了,张口便道:「段翎是傻气,但不是愚蠢,她会明白过来的。」 段翎留在京城的用处肯定在于并州,且安太妃的意思很明显,段翎不为妃便领兵权,并州得了便宜,必会帮助秦棠溪。 她又嘆道:「太妃筹谋,我拍马也赶不及。」 老狐狸、老狐狸,她这小狐狸也只有羡慕的份上,试想想,她将视线放在洛阳城内,丝毫未曾注意到敌方,更别提并州段家这么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庶出姑娘。 「陛下多学着。」秦躺下哼了一声,被禁锢的滋味有些难受,自己又翻过身去,同明姝道:「我不能出去了?」 「能啊,只是现在不成,你跑了怎么办?」明姝眸色闪着亮光。 秦棠溪靠近着她,鼻尖碰着她莹白的小脸,故意压低声音道:「不跑给你吃糖?」 阴阳怪气又夹着恐吓,明姝眼睁睁地看着她那双眸子,慢慢地靠近,深若古潭,黯淡无光,她一个激灵下,退了几寸,身子几乎贴在了榻沿上。 「秦棠溪,你觉得你还能威胁我吗?」 秦棠溪凝视那双澄澈的眼睛,「陛下,觉得我会妥协吗?」 秦棠溪性子骄傲,就算没有爵位加持,也不会做一笼中雀。明姝明白她的道理,星眸带着笑意,唇角弯了弯,「外面肯定有人想杀了你,虎落平阳被犬欺的道理不懂吗?」 「那、那我也不留在宫中。」秦棠溪觉得她很有道理,但是有道理是真,她不想做笼中雀也是真,思量一番,考虑道:「不如我去寺内待些时日。」 「做甚?那里可是不沾荤腥的。」明姝唇角微勾,白肤映着晴光,让人心存柔和。 「荤腥?也对,那便不去了,留在这里为好。」秦棠溪恍然醒悟过来,外间淡淡的光色给她白皙的面孔上镀了层光,明暗不一,一时间瞧不出她的喜怒,她却破天荒地说一句不着边际的话:「日子悽苦,若不给自己寻些快乐,也是难捱,陛下晚间记得早些回来。」 明姝:「你还是长公主吗?」 秦棠溪颔首:「我是秦棠溪。」 明姝不信:「秦棠溪以前有那么好色吗?」 秦棠溪理直气壮:「喜欢不是好色。」 明姝笑话她:「你就是好色。」 秦棠溪妥协:「随你,你说好色就是好色。」 明姝:「……」好像哪里不对劲。 接下来几日她就明白哪里不对劲了…… 世家与权臣在这个时候开始站队了,长公主的地位明显不保,没有爵位加持,皇帝想扳倒她易如反掌。 世家们天生就会看人眼色行事,皇帝压着旨意不发,显然是在试探他们,他们立即抽身,站在帝党之内。 而皇帝呢,每日早朝都是笑眯眯地,一点都不像烦恼忧愁,再观长公主,府门紧闭不见客,安太妃也不见了踪迹。 世家们开始度量起小皇帝的心思,正值年少,骨子里一股热血,她是绝对不允许有人站在她的上头髮号施令,这个时候肯定是会藉机剪除长公主的党羽。他们最好的选择就是明哲保身。 观望了一阵后,果然,皇帝下旨废了长公主的爵位,皇室除名,但其他职权不动。 秦棠溪除了不是长公主外,什么都没有变化。 洛阳城内百姓茶余饭后都在说着这件不寻常的事情,望江楼内百姓更多,每日趣谈便是此事。 书生还是商户都会来这里说一嘴,要一壶酒,边喝边听。 一文人穿着长袍,站在大堂中央就道:「长公主辅助两代君王,政绩卓着,长公主一虚名罢了,未必就能入她的眼睛。」 「皇室那么多公主在,光鲜亮丽如章安大长公主,聪慧有余,可是呢,骨子里的东西就阻碍了她进步。」 一人接话道:「章安大长公主若看得清楚,也不会落到这般地步。」 角落里的两人静静听着,尤其是明姝,悄悄与秦棠溪道:「他们看得可真清楚,秦安音就是被她傲气给折腾了。」 人尊贵不假,也需看清自己的地位行事,说白了,虚荣心作祟,总想压着别人一头。 她想的功夫,酒客们又说道:「这又不是寻常人家继承家产,依我看来,这位主子要不要虚名都是一样,不要这虚名,这那位也轻松些,没人争家产了嘛……」 说完,又是一阵附和声,也有人出言几警告:「别乱说话,小心被人听到了,抓你们去衙门。」 但酒喝多了,哪里是一言一语就能说停下的,不仅如此,其他人还跟着笑话提醒的人胆子太小。 明姝神色复杂地望着说话的人,这么一来,好像是有那么回事,秦棠溪不能和她抢皇位了,朝臣们也是这么想的。
第258页 秦棠溪兴致缺缺,脑海里想的却是如何将她的糖送入皇帝寝殿里。 这是个问题,抬首去看,瞧见了小皇帝髮髻上的红色丝带,鲜衣怒马的年纪都爱玩。 不知怎地,她自己也喜欢玩了。 秦棠溪忧愁,静静地看着明姝,愁闷道:「我得了些糖,你想试试吗?」 明姝不理会她,将目光移在厅内众人身上,屏息听了许久,又联合朝堂上的局势想了些问题,觉得此行来得值当。 两人各怀心思,午后就离开了。 回到宫里后,秦棠溪想回公主府,明姝不让,只道:「你那府外都是探子。」 秦棠溪捏着她的脸上的嫩肉,「陛下就这么想我留下?」 秦棠溪近日性子不好,一改往日的温柔,许是被闷住了。明姝也不生气,拿开她的手,好意道:「我带你出宫去了,你怎地还要回去,再者你的府邸我给段翎暂住了。」 「住我府上不如住你宫里。」秦棠溪深深扫她一眼。 「并州是太妃给你找的助力,我要了做甚。」明姝坦然拒绝,段翎住在公主府就等同对外说明她是秦棠溪的人。 一人代表一州,那么,并州就等同是秦棠溪的助力。 万事开头难,难过以后,便迎刃而解。 秦棠溪只道:「我不喜欢她。」 明姝没有深究,但为了大局着想也没有让段翎离开,委婉拒绝秦棠溪不合理的要求。 秦棠溪转身就走,明姝急得追上去:「阿姐去何处?」 「上林苑。」 **** 上林苑是宫里养马之处,供贵人玩乐,许多时候都是虚设的。 明姝就没来过这里,但秦棠溪幼时经常过来,这里的马都是千里挑一的好马,给下面人几个胆子也不敢煳弄皇帝。 苑内马多,高矮不一,远远地看过去有些眼花缭乱。秦棠溪在马厩里挑挑选选地择了一匹烈马,看管上林苑的内侍就紧张道:「殿下不知这马烈性极大,最不服人。」 「无妨。」秦棠溪不理会,令人打开马厩,自己亲自去将烈马牵了出来。 马儿长鸣,嘶叫刺耳,吓得明姝退了几步,文青当她不知旧事,便同她说道:「殿下幼时是骑马好手,时日渐长后就无暇来此,但还是有些底子。」 上林苑是马儿是供人游玩的,烈马也不会太烈,最多比一般的马性子坏一些。 明姝隐约知晓些旧事,她的父亲赵烨曾夸过阿姐的马术,但后来忙于政务鲜少来骑马了。 她朝着远处看了看,只见阿姐换了一身玄黑绣金的骑马装,裙摆铺在马身上,绣金在太阳下泛着光,流光溢彩,最为好看。 简短地停歇下,只见秦棠溪勐地一抽马,马儿吃痛,瞬息就跑了出去,若离弦之箭,几乎跑出一条直线。 明姝惊嘆,更加不敢吭声了下意识道:「阿姐不高兴了。」 文青也点头,「殿下似乎不悦。」 明姝及时自省,她日日哄着,怎地还会不高兴,她想不通透。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了。 感谢在2021-04-29 19:26:18~2021-04-30 12:19: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娜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执笔丷绘流年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7章 傲骨 秦棠溪的马速很快,快得从眼前掠过就到了远处,绿意青翠间就只见到潇洒的影子。 一口气跑了十几圈后才停下,明姝巴巴地跑过去,「累不累?」 内侍肯定在骗她,说好的烈马一点都不烈。 生人靠近后,马突然扬起前蹄,仰天嘶鸣,吓得明姝又狼狈地跑开。 从马上下来的秦棠溪嘲笑道:「胆子真小,给你父亲丢脸。」 将门独女,连马儿还害怕,哪里能用丢人两个字来形容。 明姝缩在人后,目光落在风华温雅的女子身上,不觉畏惧道:「早就丢人了。」 秦棠溪潇洒地将马鞭甩给内侍,接过宫人递来的帕子擦擦手,道:「陛下不如举办一场马赛。」 「可。」明姝不说二话就答应下来,唤来内侍,吩咐道:「将上林苑内的好马都统计下,明日送去太极殿给朕过目。」 内侍应下了。 秦棠溪情绪如旧,神色淡漠,绿荫蓬勃中无端多了一丝落寞。明姝走到她身侧,握起她的生汗的手,轻轻晃了晃,「今年我们去行宫。 少女的眼底有星辰,璀璨耀眼,温软如玉。 秦棠溪仿若在她身上看到了许久前的自己,重担在肩,拥有了天下,却失去了自由。 她皱眉看向天际,云捲云舒,嘆道:「明姝,你可知我如今的心情?」 明姝唇角动了动,没有动,温柔的风扑面而来,就像殿下曾经的温软,她忽而感觉到什么,落寞道:「曾拥有天下,而今困在一处,你想出去?」 秦棠溪没有说话,牵着她回太极殿。 皇帝吩咐的事情办得很快,几日间便成,皇帝亲自拟了名单,组成两队人马,两人一组比较。 康平县主也在内,旨意送到府邸后,康平吃了一惊,不明白皇帝的意思。 然而她的母亲却说一句:「化干戈为玉帛。」 康平茅塞顿开,秦棠溪不是皇室中人了,照着她二人之间的情况,早晚有一日会成为夫妻,大魏江山皆在她二人手中。
第259页 马赛便是秦棠溪与皇室化干戈为玉帛的契机,皇帝肯给机会,就看皇室诸人怎么做。 康平被罢官后,心境开阔不少,得了旨意后没有多想,照常入宫。 康平有了入宫的意思后,皇室其他人也顺风而为,上林苑内坐得满满当当。 皇帝亲自见了康平,看她一眼,只道:「想回朝吗?」 康平好笑:「忙碌多年,想与秦棠溪一争,你觉得我还会放弃吗?」 皇帝讽刺道:「她不和你争了。」 康平被笑话,也不给她好受,直接道:「她在官场这么多年,你教她入宫做一闲散人?」 皇帝笑不出来了,多看她几眼,恨不得堵住她的嘴巴,但事实在她面前,不得不去正视。 「秦相老了。」她直接道。 康平也笑不出来了,但她骨子里的坚持教她不得不开口:「陛下想立后,秦相可说无法安抚皇室,同样,我安抚不了百官。」 「皇室不说话,等秦相退下后,你便接上,朕信你,但朕不喜欢你与她争。」皇帝警告她,眼神微冷,唇角挑起了笑。 康平与秦棠溪早就不是十四五岁安慕虚荣的小姑娘了,到了近乎三十岁的年岁,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捧高踩低,想的更多是大局。 皇帝几句话就表明她的立场,康平也在官场上跌打滚爬了十几年,明白自己的地位,秦棠溪若真为后,也无甚可争的。 当然,她乐于见到秦棠溪不管朝政的局面。 外间热闹,吵闹声都传了殿宇。 皇帝长话短说,「你若觉得可以,就领了枢密院副使的职,不愿就继续缩在家里绣花。」 康平闻言笑了:「这么大的诱惑,臣岂会不愿。」 皇帝睨她一眼,起身出去。 殿内仅剩下康平一人,她慢慢地走到座位上,捧起解渴的凉茶喝一口,觉得不过瘾,一口全喝了。 燥热难耐的心稍稍安静下来,皇帝看似是看重她,不过是为了秦棠溪妥协。 如今秦棠溪依旧大权在握,可名不正言不顺,但很快,她就会成为皇后。 立后会不会遭到群臣反对 这点就不得而知了,皇帝未雨绸缪,能利用她,想必也能利用旁人。 今日来了不少人,放眼看去,金丝银线绣制的华服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皇帝去后,众人起身行礼,皇帝落座后,众人才跟着坐下。 皇帝一眼就看到平襄,令人去唤她近前。 平襄近前行礼,皇帝令人去搬了把椅子放在她身侧,平襄颤颤地坐下,皇帝又见跟前的人都屏退,这才与平襄言道:「你母亲如何了?」 平襄不解,但还是回復道:「母亲身子不如以往,不愿出来走动了。」 「改日朕去看看姑母。」皇帝唇角添了一抹笑意。 平襄眼睫一颤,不知皇帝是什么意思,她并没有感到惊喜,只觉得自己慢慢地被恐惧笼罩起来,渗透人心的恐慌。 她吓得立即跪下来,恐惧道:「陛下、不知母亲做错了什么,还望您明言……」 皇帝没有去搀扶她,更没有宽慰,笑意如旧,有一两人给她周旋就成。 没有永久的敌人,利益同在,就是朋友。 皇帝处的动静太大,以至于其他人都看了过来,他们在皇帝身神色上没有看到东西,只看到了脸色苍白的平襄郡主。 场上的动静越来越大,康平换了衣裳上场,走到秦棠溪面前,低声道:「大侄女,许久不见。」 秦棠溪手中的缰绳颤了颤,「我不是你的大侄女。」 康平得意,道:「大侄女的皇后也得喊一声姑母。」 「康平,你今日吃错药了?」秦棠溪不知她要做什么,但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康平翻身上马,勒住缰绳,与她对视,道:「赛一场,如何?」 秦棠溪:「赌注呢?」 康平道:「谁输了,谁是侄女,喊对方姑母,如何?」 秦棠溪无奈:「幼稚。」 康平扬首,下颚微抬,「比不比?」 场上两人分毫不退让,引得众人去猜测,明姝更是看到了两人,是康平先挑事的。 她令文青去询问。 文青不敢疏忽,小跑去近前去问,但他去晚了,两人都已达成协议,不喊姑母,谁输了谁开三日流水席,请街头穷苦人、乞丐、无家可归的人吃饭。 文青回来禀后,明姝也是一头雾水,这两人真会玩。 锣鼓一响后,两人如离弦的箭沖了出去,不相上下,分不出胜负。 明姝更是不知该如何说两个幼稚的人,随口就与平襄道:「你觉得她二人谁会赢?」 平襄放目去看,两人身影靠近,她不知谁会赢,摇首表明不解。 明姝笑道:「康平府上如何?」 平襄想了想,「自然不如阿姐府上富庶。」 县主与长公主根本没有什么可比的,再者长公主还握权多年,就更没得比较了。 皇帝好整以暇地看着比赛的两人,看台处也随着比赛的焦灼而紧张起来,不少人都在猜测谁会赢。 长公主与康平县主自小就是她们学习的对象,赛马论实力,她们也不知晓谁更厉害,只能焦急等着。 明姝倒不紧张,输了她出银子来办流水席,算不得大事。 两人坐骑齐头并进,风一般的速度,明姝看不清,但在最后的时候,秦棠溪的马陡然加快,率先到了目的地。
第260页 看台上众人欢唿起来,文青也捏了一把汗,欢喜道:「殿下赢了、殿下赢了。」 明姝舒展眉眼。 康平咬牙切齿地走了回来,踏上看台后,第一句话便是:「陛下可能借些银子?」 她的那些家底这么一折腾,只怕就没了。 明姝不肯:「你输了,作何找朕?」 秦棠溪走上来,顺口道:「康平县主又想打陛下的主意,不如你喊一声姑母,此事也就作罢。」 姑母?众人奇怪,若长公主身份不变,该是她唤县主姑母,怎地又换过来了。 百思不得其解。 康平脸成了猪肝色,再也不提让皇帝给银子的事情。 明姝不语,反令宫人去上茶,令众人坐下继续看比赛,秦棠溪坐在一侧,目光落在皇帝一侧的平襄身上,飘忽须臾后,又看向今日得意的康平县主。 皇帝又做了什么? 人多不好问,她忍住了。 赛事结束后,皇帝按照输赢赏赐,凡参赛者都会得到赏赐,是以,人人都是高兴而归。 唯独康平,她算了笔帐,自己最少亏上万两银子,这是她多年的积蓄。 临走前还不忘看了秦棠溪一眼,后者神色如常,还冲着她笑了笑。 康平呕死了。 **** 回殿后,秦棠溪沐浴净身。 沐浴后出来后,明姝坐在一侧把玩着摆设,手中是一件玉石,玉质好看,衬得那双手白皙莹润。 「陛下是要復起康平?」 秦棠溪走近,明姝朝一侧坐了坐,让出一半的位置,道:「秦相老了,康平不错。」 培养良臣不易,康平在朝多年,又肯为百姓办事,是不错的人选。 且康平是秦棠溪慢慢培养出来的,就此不用,略显可惜。 少女神色自若,成竹在胸,面若桃花,灼灼艷丽,分外可人。 秦棠溪抬手,将她鬓间碎发捋至耳后,怅惘道:「我以为你气恨,不肯再用她。」 「安太妃隐忍的肚量,是可以学习的。」明姝笑了笑,「没有永远的敌人,我记恨她们欺负你罢了,同样,为了你,我也能放下过往。」别说是康平,就算是秦见晗在世,她也会低头。 人有傲骨,但需审时度势。 秦棠溪动容,凝望她青春恬静的面容,心内软得无法言喻。 作者有话要说:安太妃:我永远是你们学习的榜样。 第108章 一零八 两人静静地坐着,没有做什么。 但两人的心里在这个时候都是对方。 许久后,明姝笑着谈起行宫的事情,说了些小时候的趣事,还说起一件许久未曾提起的事情。 「真的明姝是被江知宜害了。」 秦棠溪凝目,她怀疑过很久,从没有提过。提过心里就会害怕,害怕眼前的人是假的。明姝不知她的疑惑,继续说道:「江知宜看到真明姝的眼与我相似,暗地里说动明家的母亲将她卖了,在被卖的途中死了。」 「后来我是不知,直到有人给了我一本书,上面记载着赵澜的习惯,与你的喜好。那时我尚天真,不知内情的缘由,只知若得了你的眼,我便不用留在那里。」 「我太过天真了,等我进入公主府后,江知宜便令我替她办事。」 秦棠溪听得很认真,公主府森严,寻常人进不来,更别说安插暗探,因此,秦棠溪就从她的喜好上着手,赵澜死了,便造出假赵澜。 这么多年来江知宜在她身边太久,赵澜的性子也很好摸透,但江知宜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找的是真的。 她蓦地笑了,眼窝泅出一抹笑意,艷丽端庄,明姝不明白她的笑,「为何笑了?」 秦棠溪道:「江知宜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明姝琢磨了很久,这件事不敢轻易说出来就是怕阿姐误会,到了如今的地步,也不怕了。 秦棠溪没有疑惑,自然不会再问,走到窗边凝眸去看,发了会儿呆。 殿内静悄悄地,就两人,静谧无声。 明姝不出声,秦棠溪发呆,站了会儿,朝臣就来了。 秦棠溪这才回神,与她的小姑娘说道,「我从未想过会在这里待一辈子。」 她早就有打算,等明帝亲政后,她便回自己的封地。干宗给了她封地,虽说不大,可足够她生活,这么多年来她也准备好了退路。 但母亲不肯,认为封地不足以与明帝对抗,背着她找小郡主。 母亲信孙太后,才会坚持小郡主会善待她,可她忘了,皇位上的人是没有心的。 她一面答应母亲,一面将自己的后路备好,如今后路是有的,但她也不需要了。 明姝对她,不会有二心。她看着长大的小姑娘,笨了些,却是心地善良,只是她在想一件事,她留下,是否会令明姝束手束脚。 为了她,復用康平,与秦安音母女冰释前嫌。 若在以前,用刀架在脖子上,明姝都不会答应。 如今两三年下来了,明姝做这个皇帝慢慢娴熟,早不说被朝臣气得赌气痛哭的新君了。 如今的明姝很美好,年少、勤勉、貌美,她这般的境地,必会胜过德宗陛下。 这几日以来,她还想明姝若没有她,是否会如雄鹰一飞沖天。今日听了一席话后,她明白明姝身上有一股魄力。
第261页 「阿姐,你去过你的封地吗?」明姝在她眼中看出了些许东西,聪慧如秦棠溪,肯定给自己准备好了后路。 安太妃有一颗七巧玲珑心,秦棠溪深受她的影响,干宗陛下在政事上亦教了她很多东西,这些东西让她学会的不仅是政事,还有后路。 干宗陛下做事不留余地,狠辣如斯,秦棠溪肯定会学到『后路』这个东西。 许久前,她就在想阿姐的『后路』是什么,时至今日,她都不知晓。 明姝走到秦棠溪的身侧,眺望浮云,轻声道:「阿姐,我去行宫住上三月,你若觉得这里无趣,你可去你的封地。」 她猜想,阿姐的后路是她的封地。 秦棠溪抿唇笑了,「你觉得我会那么傻吗?」 明姝不解:「不傻,但是唯有在那里,你才是自由的。」 「不,那里是最危险的,江海辽阔,山水无边,并非只有地上才可以活命。」秦棠溪淡笑。 明姝却不明白她的意思,人离了地面不就会死吗? 她不明白,秦棠溪却将她往外推:「见你的朝臣去。」 「那你等我回来。」明姝依依不捨,她在这个世上除了祖母外就只有阿姐这么一位亲人,她若是走了,自己就会很孤单。 秦棠溪颔首,但等明姝走后,她很快就离开宫门,去了秦府上。 老夫人记性差得很,好在精神不错,见到秦棠溪来后还说了半个时辰的话,说到最后,又问起澜儿去了何处。 秦棠溪道:「澜儿贪玩,还未曾回来。」 老夫人笑着不问了,推她回府去,自己乐呵呵地等着澜儿回来。 离开府邸的时候,秦棠溪回身仰望着朱红匾额上的秦府二字,脑海里走马观灯一般回想起许多事情。 她吩咐道:「改成赵府吧。」 管事应下了。 回到公主府后,安太妃神神叨叨地拉着她回屋说话,道:「我令人算了你二人的八字,不大好。」 秦棠溪问:「如何不好?」 「你二人的八字都很硬。」安太妃委婉道,一山难容二虎。 秦棠溪却道:「皇帝的八字不硬谁硬?」 安太妃不说话了,再者她也不行这些神叨叨的话,索性就抛弃了比对八字的想法,问起立后的事情。 「先放放,我出趟远门。」 安太妃不答应:「你且安生些。」 秦棠溪没有与她继续说,令人去收拾了简单的行囊。安太妃盯着她看了会儿,沉默良久,道:「秦棠溪,放弃眼前的荣华,你可会后悔?」 「母亲有话直言。」 安太妃目露锋芒,拦住她的身形:「你离开,就意味着多年来的筹谋落空了,你为大魏做了这么多就孤身走了?」 秦棠溪避开她的阻拦,冷笑了会儿,没有作答。 婢女觑着两人的神色,悄悄地收拾行囊,不仅她害怕,就连院子里的人都害怕。太妃与长公主偶尔会有争执,但长公主从来不会在意,且每回都带着笑,但现在不同了,长公主面色冷淡。 熟悉两人的举止后,伺候的下人更是屏息凝神。 收拾几件素衣,又备了些银子,就简单收拾好了。 秦棠溪令人搬上马车,临走与母亲说道:「我问您要余阳的地址,您为何不给呢?」 安太妃神色闪烁,睨着她:「你要地址做甚」 「您为何不给?」秦棠溪语气沉着。 安太妃瞳孔微缩,「你在怀疑什么?」 「没有怀疑,我问问罢了。」秦棠溪没有逼迫,毫不犹豫地离开。 回宫后,皇帝还没有回来,她在窗下坐着,夕阳西去,落日的余晖在天际染就一副瑰丽色的画卷,美则美矣,只是形单影只。 秦棠溪望了一眼身侧空空的座位,凝眸许久。 夕阳下去后,暮色四合,皇帝踏着轻快的步伐回来了。 一进殿就扑到秦棠溪的面前,高兴地说起避暑一事,小脸红扑扑地,一双眼睛亦是炯炯有神。 「五日后去行宫,阿姐哪日走?」 秦棠溪望着她那双灵动的眼睛,「明日。」 明姝怔了怔,却没有反对,反而道:「快了些,我就不给你送行了,太妃是不是很生气。」 安太妃为这个女儿忙碌至今,这下可倒好,什么都不剩下了,连女儿都不能认。 秦棠溪拉着明姝的手,十指紧握,绕指成柔,「你就不生气?」 气?明姝摇首,见过她失魂落魄地这么久,倒也没有什么生气可言,只觉得人都有自由,有自己的念想,自己是天子,不该叫人断了念想。 「你还会回来的,对不对?」 小姑娘忐忑,秦棠溪莫名笑了,「解决些私事就回来。」 明姝不再问了,只亲了亲她的唇角,自信道:「外面再美都不如我好看,你走后,我就开始着手解决楚襄王的案子。」 本想着快些立后,可阿姐不愿,就只能徐徐图之,阿姐这一走,是几月还是几年,也说不定的。 她在想,若是明帝还在,阿姐这个时候是不是早就走了,潇潇洒洒,不会回头。 秦棠溪紧扣着她的腰,将吻加深。 许久后,同榻。 **** 清晨露珠厚重,空气也尤为清新,出了宫门,耳畔就变得吵杂起来。
第262页 朝臣或策马或坐车,紧着慢着往宫里赶。 秦棠溪的马车出了城门往南走,没有作停留,到了码头后又登船走水路。 跟着她的人就在码头上停了下来,立即回宫报信。 皇帝下朝后就得到消息,「她坐船去何处?」 探子回报:「多半是南下,码头诸多,不知殿下会在何处停留,那艘船只是殿下的,臣等上不去,当时也找不到船只去追。」 秦棠溪破天荒地走了水路,打了皇帝一个不及。 明姝摆摆手,示意他接着去探,自己却在想,阿姐会去何处呢? 秦淮?不对,她回来不久。她自己也说了不回封地,明姝百思不得其解。 许久后,她放弃去想,不如静静等阿姐回来,但她聪明地令人去盯着安太妃,只要安太妃一有动静,她就知晓了。 想得很美好,可安太妃处很安静,更无书信。 盯了一月,毫无进展。 行宫清凉,坐在宫殿内也很舒服,各地来的奏疏摆在案牍上,殿内还坐在讨人厌的康平县主。 康平县主执毫笔在写奏疏,时不时地看皇帝一眼,忍不住地时候才问陛下:「许久未见秦棠溪,她走了?」 秦棠溪没有了爵位,多数人都会称一句秦大人,但康平非要喊秦棠溪。 康平问后,皇帝神色一滞,「走了一月,不知去了何处。」 康平愕然:「陛下不立后?」忙了这么多时日,说走就走,是不是太潇洒了些? 「立后……」皇帝沉吟下来,望着案头上半月前来的书信,黯然道:「自然是要立后的。」 只是不知何时罢了,阿姐好像有许多事情要办。 归期不定。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短小更…… 评论留言有红包,并五一快乐。 感谢在2021-04-30 20:15:00~2021-05-01 20:21: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娜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9章 一零九 公主府的船一路南下,没有作停留,最后来到了余阳。 然而余阳的屋舍里空空如也,只留下满室的糖罐子,秦棠溪命人都给皇帝送了去。 店铺老闆这么一逃,秦棠溪就感觉出事情的微妙处,更惊讶老闆竟然能够在她的监视下离开,也算有几分本事。 不逃便罢,逃离以后就暴露身份了。若是普通的百姓,哪里来的本事煳弄她。 想了想,她还是决定写信回洛阳,然而,书信去了,无回信。 余阳的物什虽说空了,但秦棠溪在这里住了下来,一住便是半月,发觉屋舍里住着两人,但没有镜子。 女子爱美,胭脂水粉是次要的,但铜镜是必不可缺的。联想在秦淮见到的送糖人,斗笠遮住容颜,此地又无镜子,多半是面容有缺之人。 简单查探后,皇帝从行宫里给她回了书信。 信内并无大事,三两趣事,问起归期。 秦棠溪回了四字【归期不定】。 此时探子送来了皇帝的回信【洛阳无忧,卿可安心,等卿归。】 秦棠溪前后看了几遍才收下,小皇帝的本事精进不少,赵家旧将去了边境帮助温瑕,天理教又被剿灭了,无前患,无后忧。 信收好之后,吩咐人启程,翌日清晨,店铺门口多了一孩子。 孩子不过周岁左右,身上有一带有楚襄王府的印记玉璜,孩子乖巧地躺在木盆里,身上还有一信。 信上所写:霍家后嗣,霍成铭。 与霍屏同姓,又有楚襄王府的玉璜,只怕与秦棠溪同出一脉。 秦棠溪凝望沉睡的孩子,思考一番后,令人孩子送回洛阳,跟着她是没有出路的。 随从将孩子照顾好,飞奔回洛阳,皇帝不在,辗转去了行宫。 明姝正与秦相康平商议要事,文青急匆匆来禀,明姝不得不丢下两人急忙离开。 见到孩子后,明姝迟疑,慢慢地走过去。 半大的孩子坐在坐榻上,手中捧着瓜吃,见到生人后,身子一背,拿后脑勺面对生人。 明姝好奇:「霍家的?」楚襄王秦铮原姓霍。 随从颔首:「大人说是霍家的。」 明姝坐在坐榻上,伸手摸了摸孩子,「可有名姓?」 随从道:「大人说叫霍成铭。」 明姝眼神闪烁了须臾,宣来文青:「去请安太妃。」 文青即刻领命。 榻上的孩子埋头苦干,不一会儿就将瓜啃得就剩下一小块,明姝恐他不小心全吞了,便将瓜拿过来,快速塞给他一块。 须臾后,孩子瞅着她的神色略微缓和了些,瓜啃完了以后还懂得往她膝盖爬去。 明姝顺势将她抱起,须臾后,安太妃匆匆而至。 面前陡然多了一孩子,安太妃脑子发懵,走到明姝跟前。 明姝直接告诉她:「霍成铭。」 安太妃脑袋懵了,「成字……」 明姝不明白:「成字怎么了?」 「秦铮字行玉,乃是行字,接下来便是洛、成二辈,按照辈分,他应该是秦铮的孙儿。」安太妃扶额,这是哪里冒出来的孩子,有些不可思议。 难不成是余阳来的? 她立即问道:「孩子来自余阳?」
第263页 明姝道:「余阳。」 安太妃昏头转向,明姝不解,追问一句:「阿姐应该去了余阳,太妃是瞒了什么事吗?」 「没有,你将孩子交给我,等真相大白那日,让他袭爵吧,算是给秦铮的弥补。」安太妃伸手去抱孩子,好在孩子也没有牴触,乖乖地让她抱。 明姝有疑问但没有开口去问,秦铮这人处处留情,这个孩子的身份多作计较也没法去证实,但太妃将孩子抱走,她也不会去阻拦。 等安太妃走后,她才回道殿内,康平与秦相起身,她坐回座位上,道:「继续。」 康平与秦相对视一眼后,各自坐下。 孩子抱走后,安太妃就没有来过。 三月行宫结束,霍成铭都已经会走路了,百官在等候皇帝銮驾之际,就见到一孩子在车旁蹒跚行走,他们好奇,毕竟是安太妃带出来的,不少人都在猜测孩子的来歷。 猜测来、猜测去,都没有结果。 皇帝出来后就见到太妃的马车外有一孩子在拉扯着车轮,宫人在侧紧紧盯着,她走过去,弯下腰,冲着霍成铭拍拍手。 霍成铭抬首,澄澈的眼眸里湿漉漉的,见到明姝衣袍上妖艷的牡丹花后唇角一弯,高兴地扑了过去。 看戏的众人:「……」这莫不是皇帝的孩子? 转而一想,不对,皇帝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是没有时间生娃的。 康平遥遥去看,眸光深邃,身侧的百官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很快,他们就看见安太妃走来,那个孩子朝着安太妃伸手要抱。 百官这才想起,那个孩子徘徊的马车是属于安太妃的。 小小的闹腾后,皇帝起驾回宫。 回到洛阳,都已是初秋,秋高气爽,再过不久就是中秋佳节。 孙太后准备中秋佳宴之际,特地过来询问皇帝:「可要给长公主留坐席?」时日久了,还是改不过来,长公主都称唿了多年,一时间也不习惯改过来。 皇帝怔忪了须臾,想了会儿,道:「不留了。」 孙太后见她神色不对,关切道:「她可说过何日回来?」 「不知。」明姝失落,或许等楚襄王谋逆的案子翻过来人就突然回来了。 孙太后晓得她的一腔欢喜,也不知她为何就放秦棠溪离开,「既然喜欢,为何不令她回来。」 皇帝一言,秦棠溪不会抗旨。 明姝笑了,眼尾轻挑,同太后认真道:「事情揭露后,她变得不安,赛马场上,朕见到了她潇洒英姿,这么多年来都不知她的骑术会这么厉害。锦衣玉食,荣华富贵,锁住她的人,可她的心徘徊在外间,给她机会去看看外间,也给朕机会清理洛阳城内是污秽。太后,朕长大了,总该一人面对天下人。」 太后惊讶,皇帝面色沉着,眼神散漫,她好像看到了自己,多年前自己也曾这么失落过。 在感情面前,人人都是平等。 她嘆气,「陛下长大了。」 过了中秋后,皇帝昭告天下,令刑部与秦相联合手去查楚襄王的案子。 洛阳城内沸腾,百官震惊,然而刑部与秦相都非等闲,联合在一起,百官不敢去从中去添乱。 查了一月,所有的证据都摆在了皇帝面前,证人活着,证据还在,三十年也不算晚。 证据确凿,百官无可话说,但在皇帝颁布旨意的第二日,皇室诸人便有人议起皇帝不孝。 渐渐地,谣言漫天,洛阳城内人心惶惶。 御史台亦有人上奏皇帝举止不孝,不敬干宗陛下。 皇帝却令人带着那名御史去一无名坟,坟土潮湿,是今年新葬,皇帝令人开坟,挖出一具白骨。 御史是一文人,被人强制押着本就恐惧,再见一白骨,登时吓得晕了过去。 在场的禁军心生嫌弃,不久后,白骨被移入太极殿,百官都看得心中凛然。 皇帝从御案走了下来,面对百官,令人去请刑部仵作。 仵作来后,查验了白骨,吓得双手发抖,禀道:「此白骨是一成年男子,肌肉被挖,刀锋在骨头上留下痕迹,人骨暴晒,手段残忍。」 百官闻言色变,不少人更是脾胃不适。 皇帝颔首,坦然道:「这是秦铮的尸骨。宫内有一书阁,阁内摆着许多经世治国的书册,朕看得废寝忘食,一日间误闯五楼,见到这具白骨,吓得噩梦连连,后来得知,这是秦铮的尸骨。」 百官神色各异,康平更是脸色发白,干宗陛下对秦铮竟这般记恨? 她震惊,百官不敢回话,皇帝趁机道:「时至今日,皇室该还秦铮一个公道,人在世孝虽重要,难不成忘了公道,忘了天理?朕虽不孝,但可做一明君,愚孝、朕做不来。朕对得起百姓、对得起死去的忠臣良臣。」 康平等人快速反应过来,都成了皇帝的『同谋』,立即跪下高唿陛下英明。 接着,太极殿内的唿声响彻云霄。 下朝后,段翎熘了进来,递给皇帝一封信:「这是并州来信,里面有各地藩王的情报,还有,事情成了,您是不是该履行诺言了?」 皇帝盯着藩王,反不代表藩王就在她的眼皮子下面,皇帝就令并州再仔细盯着。朝臣之间相互打探消息是常有的事情,并州得到的消息并不少。 信件上所写藩王蠢蠢欲动,意有不轨,秦棠溪不在京,皇帝到底年幼了些,他们便开始有所图谋。
第264页 没有长公主坐镇,这些人都看不起皇帝。 明姝不生气,兵来将挡是常理,她看向段翎:「朕给你个机会,回并州领兵,打仗去。」 段翎不乐意,哼哼唧唧道:「我连漂亮小姐姐的脸都没看到就让我去打仗,如果我被打死了,岂不血亏。」 明姝言道:「你去指挥将士们打,谁让你自己亲自去,指挥懂吗?」 段翎还是不乐意,先道:「您给我些甜头?」 「什么甜头?」 段翎说道:「我就喜欢陛下……」 明姝怒不可遏:「滚。」 段翎哀怨地看了她两眼,嘀咕道:「打仗不给银子就是占我便宜。」 明姝怒了,她拔腿就跑:「打仗就打仗,还凶什么。」 翌日,段翎悄悄领着兵离开洛阳,悄无声息,无人知晓。 **** 几月的行程下,秦棠溪来到了福州。 福州是对外商贸的城池,码头多,也有各地来的商人,红毛蓝眼睛,与大魏本地人的相貌极为不同。 到达几日后,她坐船出海了。 作者有话要说:假期过了一半了。 感谢在2021-05-01 20:21:27~2021-05-02 19:48: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娜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娜6瓶;别恋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0章 岛屿 福州一带靠海,百姓靠着捕鱼或者出海经商为生,海域辽阔,几无边际。 船开出福州地域后,就会遇见许多船只,或大或小,桅杆长,不比大魏的船只差。 秦棠溪站在船舱上凝望那些船,心中感嘆,大魏若有这样的船只,也不会紧紧守着福州沿海的地域而不敢往前。 他们的船伪装成商船,与一般的商人无异,海上风波多,触礁后几无生迹,九死一生。 船一直往海域深处驶去,远远地超越了大魏管辖的范围。 船行驶几个昼夜后,终于在一岛屿停下。 岛上有百姓,与大魏衣饰相近,船入港后,便有一群汉子穿着兵士一般的铠甲来迎,将船上的货物一件件搬下来。 赵绘从岛上跑来,见到秦棠溪,震惊道:「殿下怎地来了?」 秦棠溪穿着一身普通的衣襟,腰无配饰,髮髻仅一根碧玉簪,粗布钗裙挡不住一身风华,藏匿在人群中也会让人在意。 她淡笑:「来看看。」 赵绘听到来看看三字后心中也安定,此地是长公主最后的『后路』,皇帝若对她下狠心,她便来此隐居。 海上生活与大陆不一样,岛屿是独有的,每座岛都没有联繫,长公主拨了兵马来此,还在岛上设置校场训练兵马,犹如一座军营。 赵绘来了不久,秦淮战事结束后,他在大魏没有立足之地,就被长公主派来此地看管。 来到这里后,他被长公主的布置惊讶到了,岛屿俨然成了一小国,居住自由,脱离大魏的管辖,就算魏帝追过来也是不怕的。再者这里远离福州,魏兵追不过来的。 踏上岛屿后,秦棠溪深吸一口气,眺望岛上的树木,青翠欲滴,比起大魏,也是不差的。 赵绘一路介绍,并说起岛上的生活,「海上盗贼多,也有人打这个岛的注意,都被挡了回去。岛上有男人也有女人,不缺粮食,我们自己也可以种植,还有,前不久去福州买了些家禽回来养着,小的也买了些牛羊,自给自足不愁问题。」 越往岛上走,生活气息就愈发浓郁,不时有人路过同赵绘打招唿。 赵绘解释道:「一月前有艘船出事,停靠过来,船上都是买来的女人,遍体鳞伤,小的就将人安顿在岛上。不过她们说的话听不懂,也不知是哪国的。」 海上国家不比陆地少,陆地上的都是记录在册,而岛上的多是无人问津。 赵绘只说将人安顿下来,未曾说如何安顿的,其中少不得刀剑碰撞。 陆地上的国家尚会说上几分道理,海上则以兵力刀剑说话,少有法制。 岛屿颇大,看不见边际,往里走,就见一排排屋舍,赵绘解说:「这是将士们的居所,在那边是女人的屋子,您放心,他们不会随意欺负人。」 秦棠溪没有说话,去屋舍走了一圈,两三千人也是不少了。 往岛中央走就见到亭台楼阁,树木掩盖下,有一种桃花源记豁然开朗之感。 此地清幽,也不枉费她多年的筹谋。 站在赵绘给她修葺的院子里,她抬头远看,海上的云更白,天色更清。 站了会儿,赵绘令人送来了晚饭,与陆上无异,蔬菜鱼肉,样样都有。 吃过了饭,赵绘就将多年来的帐簿搬来,道:「您往这里送的银子都是花在修葺屋舍与打造船只上,每一笔开销都记录在册,小的来时就看过了,并无大错。」 算算也有十来年,要说没有错也是夸大其词,小错也有,不过是没有大错罢了。 秦棠溪没有去看,这些年这里的管事一直将帐簿送去洛阳,她也曾派心腹来探过,也没有再看的必要了。 到了晚上后,就听见一阵阵笑语声,赵绘解释:「那是女人们在同将士打闹。」 秦棠溪跟着赵绘去看,围着篝火,男女都坐在一起,并无拘束,或许是言语不通,他们说话还用手比划。
第265页 通过火光,足可见他们脸上的笑。 秦棠溪也挑了地坐下,对面一红毛姑娘递来一碗水。 碗里的水呈现乳白色,秦棠溪不知是何物,不敢接,红毛姑娘就笑着自己喝了。 赵绘说那是她们当地喝得,与大魏的果酒相似。秦棠溪这才饮了一口,甘甜可口,少了果酒的清冽。 众人围着篝火而坐,说说笑笑,直到夜深才散去。 翌日天明,将士们便在校场上操练,闻声而起,秦棠溪骑马在岛上走了几圈。 岛上地势险峻,易守难攻,与她当初的想法相似,存身之地,安全足以。 此地离了大魏百里,来往不易,若真的来了,多半也就不会再回大魏。 赵绘一路跟着她,不知她的想法,每到一处,都会解说。 到了午饭后,秦棠溪特地去校场查看,伙食尚可,这里比起大魏军营也是不差,对面的女人还会送些她们的吃食过来。 你来我往多了些乐趣,看着他们面上的笑容,她忽而感觉这里缺了些什么。 缺了明姝。 岛上生活孤寂,就算她侥倖活了下来,余生无忧,可形单影只,活着也是行尸走肉。 来了此地后,孤寂感加深,失去了生活的目标。 秦棠溪又在岛上待了半月,将岛上的地形摸了清楚,哪里不足,便准备叫人来置办,兵马是有,但兵器极缺。 在大魏私自打造兵器的犯法的,她不敢大肆打造,只偷偷造了些,这么一看,远远不足,还有船只也差得远了。 公主府的银子这些年一直贴补岛上,就算拿也拿不出太多,想到明姝,她直接让赵绘送信去同皇帝要银子。 等赵绘到了洛阳城,都已是秋日,他颤颤惊惊地入宫见皇帝。 明姝不识他,但知晓是秦棠溪的人,接过他的书信一看,确实是阿姐的笔迹,便问道:「殿下可好?」 赵绘不知两人之间的感情,但问皇帝要银子去壮大岛屿的势力,听上去匪夷所思,他不敢面视君主,脑袋埋到了地里,回到:「殿下很好,殿下命小的同陛下要些东西。」 说完,又将手里一张单子递给内侍,内侍转给皇帝。 单子上要的东西繁杂,种子不说,还有木头药材铁器,皇帝懵了,阿姐要这些做什么? 这些东西加在一起,就等同创建新户,她不想给,道:「她何时回来?」 赵绘摇首,「小的不知。」 皇帝不高兴了,离开都快半载,除去将霍成铭送来,就再无音讯,阿姐此举,不道德。 心里控诉几句后,她还是令人去办了。 赵绘心惊胆颤地退出太极殿,文青特地相送,一路上少不得问几句,赵绘不敢答,岛上的事情个秘密,说出去就是砍头的事情。 一来二去,文青一句都没有问出来,回去禀告皇帝。 皇帝也不气了,亲自给秦棠溪写了信,信中诸事繁杂,言及她令霍成铭袭爵,成了小楚襄王,又说藩王不宁,段翎回并州打仗去了。 在信的最后言道【并州女子美貌,心嚮往之】。 信给了赵绘,等他上岛,都是冬日了。 冬日的岛屿不比春秋,湿寒多水,比陆地上冷了些,岛上炭火不多,秦棠溪穿着厚厚的棉衣坐在屋里读信。 通篇读下来,眼睛里就只看到最后一句,心嚮往之。 秦棠溪将信一把火烧了,赵绘奉上此行得到的东西,瞬间又不气了,同赵绘道:「皇帝可好?」 这话听得耳熟,皇帝第一句话就是问殿下可好,两人心境竟是一样的。 他回道:「陛下身子很好,但听闻藩王不宁,皆因陛下为楚襄王翻案了,但剥夺了楚襄王一脉的国姓,小楚襄王恢復原来的姓氏,叫霍成铭。」 洛阳城内局势大变,三言两语是说不尽的,他就挑了些重要去说。 秦棠溪并没有太多的情绪起伏,翻来覆去念叨着几字:并州女子美貌,心嚮往之。 念到最后,晚间入睡做了一梦,梦见藩王们都反了,小皇帝年轻有为,眼光独到,亲自点了兵将去缉拿。 藩王们缴械投降,段翎凯旋,她不仅带回了藩王逆党,还送了许多美人回来。 美人如玉,倾城多姿,被调.教得乖顺听话,见到皇帝后匍匐在地,皇帝令她们扬面见驾。 这么一扬面,皇帝心思就变了,不再是她乖巧听话的小姑娘,将她抛之脑后,日日与美人欢好。 等她回去后,皇帝反问她:「你是何人?」 皇帝露出陌生的神色,不再是那个见她归来,微笑相迎,口口唤阿姐的人了。 她感到一阵难受,接着是心口疼,疼得她全身发麻,忽地就醒了。 回忆梦境,竟那么真实,她感觉到面上一阵湿润,竟是泪水。 她掀开被子起榻,天色刚亮,策马至海边,日出东方白,海浪迭起,眺望大魏的方向。 她在想,没有了她的皇帝会是怎样? 这些不知道,但她知道自己没有皇帝,将会是孤寂、孤独,了无生趣。 一轮明日从海浪尽头升起,红过半边天,将那面海水照成红色,浪潮打来,秦棠溪握紧缰绳,心中一阵难过。 回到卧房后,赵绘来禀事,「小的将东西都已安置好,也在福州买了些船,要过半年才能拿到。」
第266页 秦棠溪恍恍惚惚,接过赵绘递来的图纸,船很大,难以用言语来形容,但与她最初的想法极为契合。 但身边少了一人。 赵澜不在了。 取而代之的是明姝,但她不可能会过来。 所以她之前做的一切都成了白费,她抬头望向外面的虚空,凝视许久,最后道:「在岛上插一面大魏的旗帜。」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来了。 感谢在2021-05-02 19:48:42~2021-05-03 20:20: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兔毛球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1章 海外 小楚襄王过生辰,皇帝特地赏赐了不少礼品,朝臣见风使舵,跟着去送礼,都快踏破了王府门槛。 皇帝特地在宫中设宴庆贺,百官不敢缺席。 生辰翌日,并州一地的藩王反了,段家人去平叛,皇帝又令康平去做监军。 皇帝此举,让人看不透。 康平不大愿意去,皇帝早非从前,颁布旨意就没有迴转的余地,她同母亲商议过后,就领着人去并州。 去往并州的路上,遇见「失踪」许久的秦棠溪。 两人在路边茶肆碰面,康平愁眉苦脸,而秦棠溪淡泊宁静,少了在朝堂上的那股子气势,无端多了些平和。 两人对坐,面前摆着大碗的粗茶,周遭左右都是过往的路人,粗布短袍,肩背手提,大口大口喝茶,嘈杂的环境中两人默不作声。 店家热情地招唿客人坐下,迎来新客,欢喜送走酒足饭饱的旧客,热闹得很。 康平喝不惯粗茶,小小地抿了一口,同对面人道:「我以为你不回来了。」 秦棠溪摇首,从容回答:「去了一趟海外。」 康平顿愕,「海外?」 「对,海外。大陆疆域辽阔,可在海外的御防能力极差,若有好的船和水师,大可去福州一带的岛屿征战,扩大大魏的疆土。」秦棠溪端起茶,在康平的惊讶中饮了一口,又平静地告诉她:「我去了几个岛上,他们的抵御能力不高,且饱受海贼侵扰的折磨,大魏若能庇护他们,那么,他们也会臣服于大魏。」 「你的意思是扩大疆土?」康平在对方无波无澜的眼中找到自己的身影,大魏立国至今,从未想过在海外做事,毕竟海外过于复杂,君主们只想过陆地上争一争长短。 谁都不敢对未知的领域探出自己的脚。 「嗯,大魏如今有实力。」秦棠溪自信。 康平翻了白眼,「大魏战乱不断,早就没有银子了。」 秦棠溪不贊同她的观点:「大魏不内乱,就有实力,海外与天理教不同,天理教容易造成大魏内乱,而海外只会增强大魏的国力,那些老东西们不会不同意。」 「外甥女,我说的是银子……」康平占了对方的便宜。她在户部待过,明帝挥霍了不少银子,国库难以支撑海外诸事。 秦棠溪笑了:「没有哪个皇帝不愿扩充疆域。」明帝私库内的宝贝多,明姝登基后,都给了她,这个时候拿出来用,岂不正好。 康平不知她打的是皇帝私库的主意,细想过觉得可成,但银子是一大事,她索性保持沉默。 茶肆内的路人走走来来,依旧坐得满满当当,秦棠溪起身要走,康平迟疑了会儿,还是忍不住问道:「陛下命我去做监军,你可知是何用意?」 秦棠溪顿住脚步,淡笑:「你为皇室,又是高位,自该你去。」 康平皱眉,「她玩我?」让她做这齣头鸟。 秦棠溪笑话她:「不玩你又该玩谁了呢。」 康平炸毛了,小皇帝的心眼坏得很,她做了恶人,藩王们对她恨之入骨,拉她上贼船。 秦棠溪没功夫计较她的不平,登上马车继续往洛阳而去,离开近乎一年,不知明姝又是一副怎样的面貌。 或许是近人情却,回到洛阳后并没有马上回宫,而是去了楚襄王府。 偌大的楚襄王府里只有一位小主子,管事引着她进府,一路上可见府内景色雅致,不奢靡不寒酸,像是江南园林。 走到后院就见一孩子坐在台阶上,手中拿着吃食在啃着,举步过去,孩子抬了眼,就看了一眼,便又垂首继续去吃自己的点心。 秦棠溪在他身前蹲下,「霍成铭?」 霍成铭立即抬首,眼睛亮晶晶地,秦棠溪怜爱地摸摸他:「姑姑带你出去玩可好?」 「玩……」霍成铭立即站起身,扑进对方怀里。 看似荣华之地,却困得他没有寻常孩童的快乐时光。 秦棠溪抱着他登上马车,看着那双小短腿,恍惚想起当年赵澜,也是这般大的年岁来到她的身边,牙牙学语唤她阿姐。 回忆过往,便觉得所有的错在她,若非她收养了秦见晗,成了恶人的帮凶,赵澜不会死,信国公不会被小人残害。 过往的一切犹如翻江倒海,曾经的卑微、开心、欢喜、酸楚拧成了一根枷锁,慢慢地将她的心捆绑。 每走一步,她都不停地算计,算计到最后,她好像什么都没有留下。 朝堂、岛屿,在这一刻都不属于她。 「姑姑……」 怯弱的声音在此刻响起,唤回她乱糟糟的思绪,她低眸,却见霍成铭澄澈的眸子,一时间,她怔住了。
第267页 多年前,赵澜也是这般拽着她的袖口,悄悄喊阿姐。 她恍惚不知自己身在何地、又在何时,皇宫里的那位是明帝还是明姝? 恍惚了须臾,马车在闹市停下,外间传来车夫的声音:「大人,到了。」 霍成铭高兴地掀开车帘,入眼,是一片喧闹热闹的场景,各色吃食,形形色色的百姓,鳞次栉比的屋舍,他高兴地拽着姑姑的袖口:「下去、下去……」 秦棠溪抱住他一道下了马车,人间烟火的气息扑面而来,霍成铭从她的身上滑了下去,小跑着去一小摊前,指着上面花花绿绿的糕点,「这个、这个、这个,都要。」 听着稚气的声音,秦棠溪莫名笑了,走过去同店家都要了一份,拿了一份最小的递给霍成铭。 霍成铭很乖,拿了糕点就自己啃着,吃完了才会动步。 一路走,一路买,霍成铭人小鬼大,又买了不少小玩意,会飞的蜻蜓,蒙面的面具、还有拿在手中的糖葫芦。 一直走到日落黄昏,他困得抬不起眼睛,缩在姑姑的怀里睡着了。 秦棠溪抱着他登上马车,马车一路去了皇宫。 文青迎出宫门,见到秦棠溪怀里的小王爷,自己伸手去接,并小心道:「陛下在商议并州平叛一事。」 秦棠溪松开手臂,揉了揉酸疼的小臂,回道:「我去陛下寝宫。」 文青令人去给皇帝传话,自己抱着小王爷一路跟随。 一路上秦棠溪不说一语,更不会主动去问皇帝的近况,到了寝殿后将霍成铭置于龙床上,屏退文青,她一人守着。 拾星在外抓住文青询问:「内侍长,殿下怎地回来了?」 秦棠溪消失近一年,朝堂上瞬息万变,不少人都要忘了这么一位主子,就连秦相等人都以为她不再回来。 突然一回来,朝堂上必然会有大动静,风雨前夕,总教人恐慌。 相比较之下,文青很平静,抚平袖口上的皱褶,淡然道:「回来便回来,陛下欢喜着呢。一年来,陛下郁郁寡欢,你也看到了。」 拾星没有说话,回身去令人置办殿下爱吃的食物。 半个时辰后,皇帝飞奔而来,就像是一阵风从身边吹过,抬眼已无踪影。 秦棠溪听到开门声,抬眼,人已站在跟前,还是那么好看,她牵住明姝骨节分明的手,摸到了指腹上的茧子。 明姝穿着淡色软烟罗的裙子,面上肌肤依旧娇嫩,透出桃花般淡粉的颜色,鲜活而蓬勃。秦棠溪看得痴迷,明姝却俯身对上她的眼眸,唇角弯弯,悄悄地开口:「我以为你不回来了。」 洛阳与阿姐而言,像是一座囚笼,没有自由,她想她,却不敢禁锢她。 阿姐这么美,当是自由的。 少女笑意清纯,眼尾挑出一抹笑,艷丽非凡。 高贵的帝王,炙热的真情,秦棠溪忽感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子,如此,足矣。 有得必有失,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回来,游歷一周后,晓得还是你这里好。」秦棠溪目光凝住,落在少女靓丽的面孔上。 明姝不知她的感想,只连连道:「回来便好、回来便好,洛阳城干净了。」 阿姐不在的这一年里,她做了许多事情,不仅给楚襄王平反,还将天理教余党都收归编制,霍氏一案,算是结束了。 去年推迟的科考,今年也进行了,殿前之上,她钦点前三名。 说起科举,她笑道:「今年探花是一女子,容貌姣好,满腹诗书,见解独到。本想点为状元,但是她女子,恐引起事端,就降为探花。」 女子为官,少之又有,能参加科举已是不易,只要有才华,就不怕埋没。 秦棠溪静静听着,这些事都不是秘闻,这位探花才惊洛阳,又是女子之身,不少人茶余饭后都会议论。她在来的路途上听闻了几句,等到皇帝再说,心中忽有几分好奇。 「陛下觉得她好,便是好,家底可干净?」 皇帝培养忠臣不易,必先知晓底细。 明姝同她道:「江南诗书之后,干净得很,不过有些迂腐,读书读多了。」 秦棠溪淡笑,想起那句并州美人多,心嚮往之的话,心中苦涩,情不自禁地抚上明姝的眉眼,那里比她离开前添了一丝风情,妩媚惊艷,娉娉婷婷,美丽端庄。 她凑上前,唇角落在眉眼上,情由心起,殿门已关,锦帐低垂。 两人交颈而卧,缠绵之际,又觉太浅。 一年的分别使她二人都有些生疏,许久没有的触碰略微生涩,相思化骨,入血至深。 秦棠溪躺在榻上,神情凝望着少女,氤氲着情意的空气中,少女的吻炙热而滚烫,她的心口随之软了下来。 十指紧扣,呓语不断,肌肤紧贴。 分离后的怨念随着渐渐深入而消散,秦棠溪空寂不安的心也跟着被明姝填满,满满地,再也装不下其他东西。 相思过后,明姝伏在她的耳畔细细说着情话,生涩而缠绵。 她蓦地笑了,明姝咬着她的耳朵,告诉她:「你刚刚是不是吃醋了?」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短小更。 感谢在2021-05-03 20:20:51~2021-05-04 20:03: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娜1个;
第268页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2章 吃醋 吃醋了? 一句暧昧的话将一切都推到高潮,秦棠溪不回答,阖眸避开明姝的探究。 明姝识趣,不再去问,搂着她沉沉入睡。 一夜醒来,明姝匆匆上朝,秦棠溪醒后逗弄初九,午后皇帝没有回来,她唤人抱来霍成铭。 小孩子爱玩鸟,追着初九在殿内跑,秦棠溪静静地看着。 到了黄昏,秦棠溪领着霍成铭去太极殿。 新科探花封了翰林,恰巧当值,伺候在皇帝一侧,初九先飞进殿内,绕着殿内一圈,最后停在翰林的肩际,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耳朵。 秦棠溪跨过殿门的脚步一顿,初九只有在熟悉的人面前才会做出亲昵的举止。 翰林站起身,在内侍的提醒下起身行礼,「臣赵未晞见过秦大人。」 秦棠溪站着不动,忽而觉得秦大人三字太过刺耳,不大好听,她略微沮丧,道:「起来吧,赵翰林。」 初九在两人之间的空地里飞了一圈,停在了秦棠溪的肩上,欲蹭她,秦棠溪却伸手拂开,不愿被它触碰。初九落寞,翅膀扑腾两下,委委屈屈地朝着明姝飞去,最后落在御案上,脑袋缩进了翅膀里。 它在冲着明姝哭诉。 明姝笑了,秦棠溪也抬眸看着,眉眼只有平静和矜持,没有昨晚床.笫之间的宠溺。 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阿姐。」明姝站起身,朝着对方走去。 赵未晞退后几步。 秦棠溪抬抬下颚,「陛下忙些什么?」她一如既往地言辞中带着自己的骄傲。 明姝走上前,牵着她的手,晃了晃她的胳膊,悄悄道:「你对人家不大好。」 秦棠溪睨她一眼,道:「你日日与人家在一起,怎地不说不大好?」 「赵卿,你先退下。」明姝朝着赵未晞吩咐道。 赵未晞揖礼,袖口露出一双白腻如雪的双手,先观其骨节分明的手,就知相貌不俗。 洛阳城不缺美人,缺的是美貌才情双全的女子。 等她退下后,明姝先道:「赵家是书香门第,祖上也曾出仕,后没落,到了赵未晞的父亲这辈就更加无名,朕试探过她,女子之身,才情绝佳,以她制衡康平,是绰绰有余。」 引着秦棠溪在一侧的坐榻上坐下,明姝更是牵紧了她的手,又说道:「用人不疑,且这些年来朝堂上的老臣愈发自傲,不如这些年轻的晚辈听话,陈郸是一例,如今再多一赵未晞,假以时日,也不怕那些老东西倚老卖老。」 说了这么多,无非是表明自己干干净净。 秦棠溪没有再计较,但初九计较,见两人坐在一起后就扑腾着翅膀唤了两声陛下。 明姝没有理睬,初九气得自己飞了出去,最后围着外间的霍成铭绕圈。 霍成铭伸手就抱住它,高兴得手舞足蹈。 陪着小王爷玩的文青大胆地朝着殿内去看,竟又是一番和风细雨,说明长公主不生气了。 许久后,两人一起回寝殿。 走出太极殿许久,霍成铭巴巴地追了上去,屁颠屁颠地迈着小短腿。 黄昏之时,夕阳西去,影落成三。 **** 端午节这日,上林苑举行赛马骑射比赛,引来不少人围观。 只见被皇帝冷落许久的江知宜一箭双射,瞬间射中箭靶,众人欢唿叫好,平襄在侧,更是拍掌欢喜。 场上更有人在赛马,前面一人在前领先,后面的人拼命追赶。 赛事过后,皇帝赏赐丰厚。 秦棠溪看着那些金灿灿的金饰,红通通的宝石,讽刺皇帝道:「陛下出手阔绰,明帝的宝库用得如何了?」 明姝莫名一怔,阿姐阴阳怪气得让人害怕,她不知缘由,便默然认了。 赛事结束后,去水榭旁设宴。 皇帝坐在上首,下首紧坐着秦棠溪,接着再是復爵不久的章安大长公主,皇室诸人按照品阶安排。 另外一侧便是朝臣,开宴前太后也来了,众人起身行礼。 皇帝扶着太后坐下,吩咐开宴。 秦棠溪以皇室之首的身份坐在宴上,让不少人惊讶存疑,但皇帝袒护至今,他们也不敢声张。。 酒过三巡后,太后起身,步至秦棠溪座位前,命令宫人取来酒盏,亲自敬酒,道:「陛下有今日,得你在侧,望今后你二人不离不弃。」 秦棠溪接过太后递来的酒盏,扬首便饮了,回道:「太后言重。」 太后淡笑,转身回到座位。 皇帝托腮,凝视两人,最后也照着太后的举止言辞去敬酒,谁料秦棠溪不接,道:「陛下还是等着今晚再饮。」 声音不大,除去两人外,唯有靠近的章安大长公主听见。 章安大长公主震惊,却迅速按下自己不安的情绪,端起面前的酒盏,勐地饮了一大口,酒味辛辣。这才让她缓过心神来。 皇帝与秦棠溪说是打情骂俏也不为过,旁人不知,只当皇帝对秦棠溪信任如旧。 宴会结束后,宫人扶着醉醺醺的皇帝去休息,秦棠溪紧随其后,落后众人许久的章安大长公主朝着两人离去的方向投去迷离的目光,这一刻,她明白自己当初为何会被削爵。 秦棠溪与皇帝之间早就有了私情。
第269页 平襄这时来找她,朝她目光所在的方向看去,那里空无一人,「母亲,你在看什么?」 「看世间丑陋的东西。」 「母亲煳涂,宫里哪会有丑陋的东西,莫要忘了你我的命捏在谁人手里。」平襄惶恐,一面说一面拉着母亲的手离开。 章安大长公主在震惊过后发觉女儿意有所指,自己只说了丑陋,未曾言明是何事,她怎地就说了这话。 她抓住女儿的手质问:「你是不是早就知晓了?」 平襄面色发红,被母亲问得羞愧,「知晓与不知晓又有何区别,并州藩王反了,康平姑母去平叛,若是回来必然会封官,到时她是陛下面前最听话的朝臣,枢密院就是她的了,你以为她会陛下行事不端而带着朝臣劝谏?」 「并州段翎是太后为陛下选的贵妃娘娘,结果呢?乖乖听话去平叛,五大都督府兵强马壮,并州在最末,可有了皇帝的支持,战事结束后,就会成为众军之首。」 「这些事情都在证明陛下慢慢收拢皇权,您素来不管事,以为皇室能做什么?皇室都是一切吃皇粮俸禄的庸人。」 平襄字字珠玑,一字一句,都曾是江知宜告知她的,这些话与她以往的认知更是有翻天覆地的变化,今上并非明帝,不煳涂不好色,明君做的事情,她都在做,假以时日,大魏必会更上一层楼。 许久后,章安大长公主哭出了声音,惶惶然明白她为何会復爵。 皇帝将她当作一颗棋子。 皇帝不高兴,她就是庶民,皇帝要用她,她就是大长公主。 可笑的她,她不能反抗,什么都做不了。 平襄目光木然,没有去安慰母亲,用自己最平静的语气告诉她:「母亲,她比起秦棠溪,让人更害怕。」 秦棠溪? 害怕? 章安大长公主脑海里永远只停留着秦棠溪寡淡无趣的神色,瓷白秀丽的面孔上没有常人的笑容,不知喜不知悲,对赞扬与谩骂都不会有情绪变化。 秦棠溪不会叫她害怕,但皇帝会令她害怕,贬为庶人的那些岁月中她感受到了世人的谩骂与嘲讽,刀锋杀人快,而那些言辞就像是慢性毒.药,伤人深入骨髓。 哭了一通后,她擦干眼泪,摒弃尊严,「平襄,她让你做什么,你便去做吧。」 平襄却道:「陛下要你去做,而不是我。」 章安大长公主:「我能做什么。」 平襄道:「陛下想立后,你上奏赞扬秦棠溪,鼎力支持。」 章安大长公主木然,低眸凝视袖口上象徵她身份的金丝银线,原来一切的一切,早就被皇帝算计好了。 事到如今,她想活命,就只能听之任之。 秦棠溪并非仁慈,而是狠厉在心,她将皇室诸人捧到高处,养得他们一无是处,最后呢,他们什么都不会,庸人罢了。 **** 秦棠溪与皇帝回到放着冰盆的殿内,凉爽的气息扑面而来,比起外间的酷热,简直是两重天。 皇帝睡下了,酒醉的小脸红扑扑地,亦安静地躺在榻上,两颊莹润饱满,皮肤泛着健康的光泽。 这一年来,皇帝将自己照顾得很好。 秦棠溪俯身,在她脸颊上轻轻亲了亲,皇帝没有回应。 秦棠溪屏退众人,自己在一侧躺下,伸手抱着她,就像幼时那般让皇帝紧贴着自己。 面前的人长大了不少,眉眼不再团着稚气,取而代之的是展露的锋芒。 少年天子,该是展露锋芒的时刻,不能永远在她的羽翼下。 她不走,皇帝就永远长不大。 皇帝睡得恬静,身上染着酒味,醉意深沉,秦棠溪与她额头贴着额头,再是鼻尖触碰,最后,双唇贴在一起。 皇帝睡意朦胧,不知不觉间醒了,一双眼睛依旧染着醉意,雪白小巧的耳朵被人把玩在手中。 「陛下,可要立后了?」 「立后?」酒醉的人心下一片炙热,「好啊。」 秦棠溪笑着再度亲吻她说好的唇角,纠缠不休。 这一觉,明姝睡得极不踏实,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变成了一出艘船,在大海里飘荡,海水涨幅不定,忽高忽下。 极是讨厌。 海水忽而掀起数丈高的浪潮,狠狠地朝她扑了过来,瞬间就将她淹没。 海水似成了人,大胆妄为,想将她这个皇帝吞噬。 她奋力与之对抗,想要将海水击退,可水势又变得极为缓慢,似泉水,温润无声。 她慢慢地就安静下来,接受海水,并与之拥在一起,化为一体。 作者有话要说:悄咪咪来了。 感谢在2021-05-04 20:03:00~2021-05-05 20:35: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菜菜兰、兔毛球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执笔丷绘流年、阿娜2瓶;傅菁泡泡鸡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3章 要钱 酒醉不易醒,并州送来的战报都给搁置在侧,最后被文青交到了秦棠溪的手中。 战报自然是段翎送来的,大胜。 段家人善战,段翎本为女儿家,披上铠甲斩杀敌人,更不必说男儿了。 安太妃眼光颇好,段家若真献出了真的段翎,那么段家就将成为皇帝手中一把最锋利的刀。
第270页 段翎在洛阳城内还挂了职,是人人都会赞扬一句的段家大姑娘,段家在洛阳内算是有一人,外间人越赞赏,段家就会越害怕。皇帝捏了段家的把柄,段家就会是最听话的地方官。 洛阳城内的官宦世家,承平太久了,眼界低,又失去了该有的锐气。 秦棠溪将一封战报看了下来,段翎话中的锋芒乍现,痛击藩王部队,打得对家如同落水狗,最后还提了一句美人的事情。 她好奇,问文青:「陛下答应了段翎什么美人?」 文青跟着就笑了,道:「陛下承诺,只要赢了,就让段将军在洛阳城内挑美人。」 「这……」秦棠溪恍然笑了,也就段翎这等好色之辈才会用这么好的机会花在美人身上。 藩王与皇帝一战,若是皇帝赢了,段翎功劳大,封侯拜将都是有的,偏偏她就只惦记美人。 到了黄昏时分,皇帝醒了。 醒来就见到窗下读书的女子,温柔婉约,侧颜在黄昏瑰丽色的光色下变得有些朦胧,她悄悄爬起身,走近,「阿姐在看什么?」 「看海国的地理志。」秦棠溪将书递给她,自己揉了揉酸疼的脖子。 明姝没有接,直接在她对面坐下,道:「阿姐从哪里回来的?」 这几日忙着朝政,晚间耳鬓厮磨也没有去问她做了些什么,闲暇了就想问问。知道她去了哪里、做了什么,自己心里也踏实些。 秦棠溪将书册放下,转眸看向远处的夕阳,对她所到之处依旧很嚮往,之前被困洛阳,眼界有限,见到了世面后就觉得外间的繁华与洛阳城内的繁华不多。 洛阳虽大,可没有山清水秀。 洛阳虽繁华,可没有海浪奔腾。 她告诉明姝她所去之地,山水之间的空灵、海上的辽阔,都是在洛阳城内无法体会的。 明姝听后,笑道:「你若想去,等平定藩王后,南巡便是。」 秦棠溪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感慨,「你可知霍成铭的来歷?」 「不知,安太妃知晓,但没说,我便没有问。」明姝坦然道,本就不是一件大事,现在就给过去的死人一个交代罢了。 不仅是楚襄王,还是她父亲赵烨。 信国公死得冤屈,这也是她力所能及的。 秦棠溪嘆道:「回来的路上,听闻藩王反了,我就在想信国公若在,藩王可会轻视洛阳。」 明姝笑了,「轻视又如何,中枢有兵,不差,并州扛不住,朕欲在中枢调兵。」 中枢有兵十六万,分布在洛阳城内外,到时支持并州,就不信藩王还能反上京城。 秦棠溪听到这么自信的一句话后,抬眼看去,眼前的少女眉眼间还有青春明媚。小姑娘在她看不见的时候慢慢长大了,足以面对更大的磨难。 她也笑了,伸手去抚上明姝年轻美丽的脸颊,掌心下肌肤细腻,像极了美玉,这是她的稀世珍宝。 明姝及时握住她的手,眉眼弯弯,「阿姐,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你已经走了一年了。」 足足有一年! 秦棠溪笑意浅淡,眼中多了慈爱和心疼。若她的没有疏忽、没有纵容秦见晗,明姝应该还是一个活泼开朗是跳脱少女。 她收回手,笑道:「我在余阳见过一人,似是楚襄王一脉的人,至于是谁,我未曾查到,孩子也是那人留下的。」 「朕早就昭告天下,秦铮无辜,她们愿意回来就回来,不回来也勉强不得。」 「不回来也罢了,母亲也不说。」秦棠溪略有几分迷茫,浓浓的涩意蔓上眼眶,她也是楚襄王一脉,大概这辈子回不去了。 明姝在这时对上她的眼睛,凝视她:「阿姐,先立后,后认祖归宗。」没有什么事情能大得过立后。 秦棠溪也凝住了目光,戳了戳皇帝的额头:「立后不急。」 「我都快二十岁了。」明姝提醒道,这一年来也有人明里暗里提醒她立皇夫,可她不愿,就一直压着,再过些时日,就压不住了。 「是啊。」秦棠溪嘆息,目光穿过窗柩,不知落在了哪里,她又想到了德宗陛下,后宫只此一人。 喜欢与礼法不合,德宗陛下却坚持自己的喜好,将她的小皇后照顾得很好。 多可敬的一位君主。 「阿姐,你怎么想的?」明姝投以探究的目光。 秦棠溪回神,淡笑:「听你的,不过我需去一趟并州。」 康平去了并州,但她还是不放心,洛阳有皇帝坐镇,她去并州,去见藩王,为皇帝扫清最后的障碍。 一听到她要走,明姝懵了,「你怎么又要走?」回来不过几日,还未曾说几句体己的话。 「走之前有事交代你,将你私库的钥匙给我。」秦棠溪笑意深深,朝着明姝伸出了手。 明姝瞪她:「没有。」不立后就想掌握她的经济大权,不成。 「没有也要,不给就餵你吃糖。」秦棠溪故作威胁,忽而想起公主府内的春秋糖,只怕早就不能吃了。 可惜了。 明姝的脸上透出一股哀怨,磨磨蹭蹭许久后才令拾星取了钥匙,自己握在手中作最后的挣扎:「阿姐缺银子?」 「很缺。」秦棠溪点头,她的银子都用在了岛上,这个时候就捉襟见肘。 明姝不信:「你的银子呢?并州可给你送了不少银子,就算你将美人遣散了,可银子未曾退回。」
第271页 这是在煳弄鬼呢,她的银子也来之不易,不能就这么被骗去。 秦棠溪道:「花光了,一年里四处游歷,银子都不够使用的。」 「你当我还是以前的傻姑娘?你再游歷一百年都花不完,你少煳弄我,快说,银子哪里去了?」明姝愤恨道。 秦棠溪也觉得困难,小皇帝精明多了,她突然就想念之前傻明姝,随意煳弄都成的。 煳弄不成就来硬的,她直接冷了脸色:「给不给?」 撑起来的气势还有几分威仪,明姝一下就怂了,将钥匙递至她的面前,嘀咕道:「给就给,凶什么凶。堂堂一国长公主,来在这里坑蒙拐骗,颇不道德。」 「你说什么?」秦棠溪皱眉。 明姝一激灵,及时改口:「没什么。」 秦棠溪拿着钥匙在她面前晃了晃,还不忘得意道:「陛下很听话。」 明姝磨磨后槽牙,扯扯嘴角:「听话。」 「对了,我拿了你的银子,自然给你送些回礼。」秦棠溪走至一侧的案旁,拿起上面的海图,摊开后指着被硃笔圈住的一处岛屿,「这座岛屿送你。」 海上辽阔,硃笔圈住的岛屿极小,在海图上不过芝麻黄豆大小。 明姝更懵了,「你送我一芝麻黄豆?」 「海域无边,看不见尽头,硃笔所圈,足有洛阳城大小,这么一算,我送你一座城池,你也不亏的。」秦棠溪循循善诱,开启以往『煳弄』的套路。 明姝并非以往不懂事的姑娘,听了话后去打量海域,不解道:「这莫非就是你准备好的后路?」 秦棠溪眼中闪过惊愕,「你怎地知晓?」 「你也说了海域无边,从福州到你的那座岛屿在海图上是一巴掌的距离,可事实怕是开船数日才会到,如此一来,大魏鞭长莫及。」明姝感嘆,阿姐幸好回来了,不然她上哪儿去找人。 阿姐能力足,眼光独到,在岛上造出一城池,非几日之功。长公主府的银子,都花在了这里。 秦棠溪不理会她的感慨,拿着她的钥匙就走了,一面走,一面与她说:「陛下找鸿胪寺来问问,还有兵部,福州附近不少岛屿,到时夺下来,慢慢来,到时,大魏的疆域必会扩大。」 明姝颔首,觉得极有道理,刚想开口就发觉人不见了,阿姐带着她的银子又跑了。 可恨。 大魏的皇帝气得干瞪眼,气得一人往太极殿而去,文青等人识趣,不敢触碰霉头。 去太极殿后,皇帝令人去请鸿胪寺卿与兵部尚书,另给福州都督下旨,令他派人去岛上看看。 兵部尚书却道:「不如陛下从洛阳派人去看看。」 地方官员中饱私囊,岛上是何情景也无人知晓,若是被人贪了去,洛阳也是不知。 皇帝闻言,目光微动,否决道:「就令福州都督去。」 岛是阿姐的,他们敢贪污一人,也正好给她送了把柄。 **** 亥时正,皇帝回到了寝殿,一入廊檐下,就听到了算盘噼里啪啦的声音。 皇帝唤来拾星:「她在做什么?」 拾星回道:「在核算陛下私库内的宝贝。」 皇帝笑不出来,提着裙摆就进殿了。 秦棠溪坐在外殿的桌旁,桌上放置几摞册子,明姝撇嘴:「我也不容易,你给我留点。」 「你要银子做什么?吃穿都是宫里的,也不花你的银子,生辰百官送礼,你又赚一笔。对了,你的生辰也快到了……」秦棠溪停下拨动算盘的手,想起每年皇帝都能得一大笔珍品,便道:「那我不给你留了。」 明姝:「……」早知道就不说话了。 悔恨晚矣。 登记在册的宝贝太多,一时间也看不完,秦棠溪在子时停了下来,梳洗后就躺下来。 里侧的小皇帝睡在里间,被子裹着自己,背对外间,光从背影里就瞧出不甘。 秦棠溪扯了扯被子,里间的人攥住被子:「别碰朕。」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5-05 20:35:48~2021-05-06 20:20: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止2个;阿娜、菜菜兰、兔毛球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拾玖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4章 烦 闹脾气了。 秦棠溪继续去拽被子,「我帮你将银子都赚回来,好不好?」 明姝不吭声,藏在被子里的双眼转了转,心有微动。 秦棠溪继续道:「我生辰快到了,到时群臣送的贺礼都给你。」 「就这?」明姝暴起,目光灼灼地凝视对方。 晃动的烛火下,秦棠溪的眸子明暗不定,唇角蕴出一抹笑意,「不然就没有了。」 明姝问她:「秦棠溪,你要银子做什么?」 秦棠溪:「小气得很,你这银子也不是来的正道,要那么多做甚。」 明姝:「你这人还倒打一耙,我是皇帝,银子来的都是正道。」 秦棠溪毫不犹豫就揭穿她:「这些都是明帝积攒十年的珍宝,吴家被抄家后,你自己就没有留下他们的东西?还有吴太后,她被圈禁后,她宫里的东西去了何处?还有吴氏一党剪除的党羽、还有这些朝臣给你送的贺礼。」 明姝也不脸红:「皇帝拥有万物,就连你也朕的。」
第272页 秦棠溪顺势道:「拥有万物的皇帝怎地和我计较这些?」 明姝一噎,「你又给我下套。」 秦棠溪伸手捏捏她的小脸,笑说:「尊贵的皇帝陛下,你准备的聘礼呢?」 明姝丧气:「都给你搜颳走了。」 秦棠溪很高兴:「那更应该是我的,到时再让礼部出,到时再给你。」 「你……」明姝语塞,「你如今变得怎么这么计较。」 秦棠溪没有再答,拉着她一道躺下,两人肩靠着肩膀,十指紧扣。开疆扩土哪里是一件容易的事,户部这个时候未必肯出银子,等击败乌斯后再论。 皇帝的银子来自百姓,如今再用作福州,也算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她认真道:「福州海域一带,海盗出没,又有不明的外国人来抢盗,这些岛屿看着不算什么,可至少会让大魏疆土大一些。」 开疆扩土的皇帝不多,明姝到时也会被后世记住。 明姝翻过身子,伏在她身上,「秦棠溪,你是担心那些老东西不肯出东西,一来二去就漏了风声,对不对?」 地方官吏干净得不多,福州都督是个肥差,皇帝这么一动,就等于断了他的经济来源,他不从中捣乱才会奇怪。 少女身子滚烫,摸着柔软娇嫩。秦棠溪眸色转为明亮,扯扯唇角,「陛下聪慧。」 明姝嗤笑,眸色凌冽,道:「福州都督这个肥缺,朕迟早给他换了。」 秦棠溪沉吟片刻,斟酌道:「言之过早,我们的人一旦过去,亮出底牌,他们若有所阻拦,到时再动手。」 下个套,就看老鼠钻不钻。钻了,就是好,不钻也而不打紧,她们的目的也达到了。 「听你的。」明姝不气了,结束这个话题,朕给你办个隆重的生辰宴会。」 秦棠溪允了,「嗯,办得大些,不给礼不给入席。」 明姝噗嗤一声笑了,伏在秦棠溪身上笑得直不起来,秦棠溪摸摸她的五官,明媚动人,柔软如绸。 两人对视一眼,明姝得到鼓励般,伸手脱开她的衣襟。 **** 翌日朝会结束后,皇帝换来尚宫局的几位尚宫,说出办宴一事。 几人在宫里多年,都是人精,对视一眼后,心中都有数,陛下对秦大人的信任一如往昔,不曾变过。 皇帝说了几句,就令她们退下。 尚宫们出了太极殿后,心中沉沉,陛下说大办,她们在想着大办二字的意思。秦棠溪离开洛阳城一年,官阶早就被旁人顶替,在朝的权势几何,她们这些宫里人也分不清。 她们凑在一起解释大办二人字的含义,最后决定先拟出章程,再给陛下定夺。 宫里是没有秘密的,皇帝吩咐下去的事情,到了黄昏就传得人尽皆知,几番揣测后,送去秦府的贺礼都极重。 洛阳城内的世家都不会穷酸,陛下早非以前,今日权柄在握,都是秦棠溪的功劳,陛下信重,秦棠溪依旧是御前红人。 按照常理,朝臣过寿诞是在自己府上,陛下此举,明显是偏爱了。 陛下偏爱,他们就得跟着偏爱。 到了生辰那日,皇帝早早地宣布退朝,亲自过问了筵席一事,嘱咐宫人用心些。 回到寝殿,秦棠溪在同人说话,她探首去看,是一中年男子。 隐约可听见两人的对话:「大人,福州近处的岛屿大部分都是海盗,来往劫掠为生,再往深处走去,就是些红毛蓝眼睛的人,再深些就不知晓,臣等未曾去过,不敢胡说。」 秦棠溪道:「你命人将附近的岛屿统计在册,接受大魏编制的授以军衔,不愿的就来硬的,不必手软。都是些亡命之徒,未必肯听话。」 明姝听得出神,阿姐手段依旧,不曾手软。 宫廷中不缺手软的人,要想活命,就得有自己的手段。 她敛下心神,中年男子走了出来,「臣鸿胪寺少卿魏玉见过陛下。」 明姝摆摆手,示意他快些走。 魏玉匆匆一礼,朝着外间走去,明姝这才迈进殿,秦棠溪坐在案牍后,依旧对着海图发怔。 外间安排宴席的水榭陆陆续续有人入座了,都是些重臣,屏风隔成两处,屏风后是官眷,她们衣着鲜亮,坐在一起说着笑话,言辞间和煦如风。 江知宜到后,宫人引着她往她的座位走去,朝臣与家眷都分开坐,她与平襄也不在一起。 水榭清爽,流水潺潺,声音极为动听,恍若置身山谷中,宫人鱼贯而入,将果子酒盏一一摆好。 江知宜小小地抿了一口酒,身侧有人在说起今日宴的事情。 「陛下如此大办,是何意思?」 「陛下信任她。」 「这位本事极为了得,离开一年,依旧让陛下对她深信不疑。」 「若无几分本事,哪里会有今日的大魏。」 树荫将阳光割裂出数道斑驳细碎的光线,落在那些朝臣的身上,将他们的嘴脸照得极为清楚。 江知宜扬首又饮了一杯酒,同僚走来寒暄,户部尚书也走来,在她身侧坐下,同她说道:「江大人,你送了什么礼?」 户部丧尚书陈郸自从成了户部一把手后,遇事能扣则扣,江知宜随口就道:「是平襄郡主准备,下官未曾细看。」 陈郸失望,揣测道:「陛下最近缺银子了。」不缺银子为何要大办,往年秦大人还是长公主,权势滔天也不为过,那些年都不曾大办,现在办什么。
第273页 江知宜放下酒盏,轻声说:「或许陛下想向众人展示她对秦大人的信任。」 陈郸哼了一声,陛下前几日找他要银子,他没答应呢,现在肯定是想敛财。他算了一笔帐,陛下这场宴席后,最少可得数万两。 陛下说了大办,你好意思拿三瓜枣塞过去? 脑袋都给你摘了! 腹诽几句,皇帝与秦棠溪一道来了,皇帝之下的座位赫然还是空着的,不用脑袋想,也知是给谁留的。 秦棠溪在宫人的引导下走了过去,众人见到这位久不露面的前摄政长公主后都屏住唿吸,耀眼的光色下,她肌肤如雪不说,眉宇间少了几分威仪,扫去从前的威压后,更像是女子。 从前,他们并不将秦棠溪当作女子,当作一位摄政王,今日第一次,将她看作一普通女子。 就这普通的一眼也说明很现实的问题,他们对秦棠溪没有以往的尊重了。 女子与摄政王,自然会尊重后者。 皇帝先举杯敬酒,说了一席感激的话,秦棠溪平静地饮下杯中酒,接着朝臣有样学样,秦棠溪应接不暇。 酒过三巡后,伶人来献舞,朝臣的目光便转向年轻的伶人。 伶人衣衫轻薄,纱衣清透,肌肤若隐若现,官眷那侧不少有女子的议论声,声音渐渐有些大了。 朝臣隐约听到自家夫人女儿的声音后就收敛了目光,与同僚相互敬酒。 皇帝也多看了两眼,被有心人看到后,陡然一惊,陛下都快二十岁了,后宫依旧空空如也,也该立皇夫了。 先是一个人有这等心思,随着皇帝的目光黏在伶人身上,就有不少人都动了这等心思。 朝臣如此警觉,秦棠溪如何会不知,手中的酒盏清楚地映出自己的容颜,小皇帝动心思了? 她觉得心口某处多了些隐隐说不清的感觉,想去抓,却又抓不住。 是苦涩的。 宴席散后,她有些醉了,拾星扶着她,晃悠悠地登上车辇,须臾后,皇帝也过来了。 她伸手,皇帝搭着她的手上车,然后在她身侧坐下。 车辇朝着寝殿走去。 明姝饮了几杯酒,脸蛋红扑扑地,脖子却很白,清晰可见跳动的筋脉,肌肤在阳光下盈盈生辉、 秦棠溪晕乎乎地想到了稀有的羊脂玉,玉色天成,不及明姝美丽,她看着明姝,明姝也在这个时候对她笑了。 眉眼弯弯,青春媚惑。 青春与媚惑二字怎地用在一起了?秦棠溪想不明白,脑海里忽然就蹦了出来,明姝年轻,眉眼带着风情,或许就是青春媚惑。 秦棠溪感觉自己醉意更深了,依靠在明姝肩膀上,听着明姝同她说话:「阿姐,你可曾瞧过礼单了?」 「那是你的东西,我才不要去看。」 明姝笑了,知她酒醉。 到了寝殿后,明姝扶着秦棠溪下车,嘱咐拾星去办醒酒茶,自己将人送到殿内。 将人放下后,她去取毯子给阿姐盖上。毯子刚盖上去,就被阿姐掀开,如此几次后,她恼道:「你这醉鬼,怎地那么惹人烦。」 秦棠溪登时就坐了起来,指着她就问:「你觉得我烦?」 作者有话要说:明姝:无理取闹。 秦棠溪:你说谁? 明姝:我说、我说、我说我自己。 感谢在2021-05-06 20:20:06~2021-05-07 19:58: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娜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i追星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5章 生辰 明姝大为警惕,忙改口道:「不烦、不烦,会着凉的。」 秦棠溪肌肤粉红,透着醺意,在听到最后『会着凉的』这句话后,她将手伸至里侧,揪着被子一角,一股脑地给掀在了地上。 明姝眼皮子一颤,直觉告诉她这个时候去捡被子会让阿姐暴怒,她动动腿,往后挪了一步,然后脱下鞋子,跳着上了床榻。 床榻上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了,明姝坐下来后,秦棠溪依旧拿眼睛剜她,「你上来做甚?」 明姝只得又下榻,将被子抱走,择一地静静坐着。 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干巴巴地对视几眼后,秦棠溪感觉一阵头晕目眩,支持不住地躺了下来。明姝这才敢过来给她盖上毯子,毯子刚盖好,毯下伸出一只修长的玉手,捉住明姝的手腕,「秦棠宁。」 唤皇帝的名讳是大不敬,秦棠溪唤了以后,还将人拉近前,凑至她的眼下,挑衅道:「你今日为何盯着她们看?」 「没有,我怎么会盯着她们看。」明姝下意识否认。 秦棠溪不信,对视她的眼睛:「你就有。」 咫尺的距离,两人眼中互有对方,本该情意绵绵,却因酒意而败了两人之间的暧昧。 若在以往,两人必然上榻,云雨巫山。 今日都没有这个兴致,尤其是秦棠溪,觉得明姝骗她,旁人骗她也就罢了,明姝也变坏了。 她生气。 明姝忽觉头疼,好端端地闹腾什么,心里这么想,嘴上是绝对不敢这么说的,她掂量了会儿,伸手去搂住阿姐。 皇帝主动,秦棠溪不肯,直接推开她:「不许碰我。」 这话听来有些耳熟,明姝理屈,耐着性子站在踏板上,温声解释道:「将她们赶走可好?」
第274页 秦棠溪眼中光色顿了顿,看她一眼,没有说话,转身躺下了。 明姝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下定决心,以后再不让朝臣灌她酒,喝醉以后真让人害怕。 秦棠溪睡下后,宫殿内就安静下来。 一觉至黄昏,秦棠溪醒来之际,周遭无人,皇帝繁忙,不可能会守在榻前。 揉揉晕眩的脑袋,瑰丽色的光照射进来,她推开窗户,拾星闻声赶来,「大人。」 秦棠溪眺望浮云,停顿了会儿,才问拾星:「陛下去了太极殿?」 「陛下临走前吩咐,望您在殿内等她。」拾星禀道。 等她做什么也没有细说,秦棠溪也没有再问,回殿更衣,换了一身家常衣饰,懒洋洋地在小榻上歇息。 天色擦黑之后,明姝急匆匆地回来了。 回来后,匆匆唤拾星更衣。 秦棠溪屏退拾星,自己亲自给她更衣,「这是要去哪里?」 「去城楼。」明姝脱下外袍,伸长双臂,秦棠溪将碧色的裙裳给她穿上,「为何去城楼?」 听着温声细语,明姝心中咯噔一下,余光扫过阿姐清冷的侧颜,「你忘了?」 秦棠溪不明:「什么?」 「没什么事,我们出去玩。」明姝粲然一笑,伸手抱住阿姐,寻到她的耳畔,低语道:「阿姐,有你真好。」 秦棠溪怕痒,不觉后退两步,睨她:「又打什么鬼主意?」 明姝轻笑两句,眼睛眨了眨,牵着她的手就往外走,拾星等人侯在外间,同样也换了一身民间的服饰。 秦棠溪不解,明姝却道:「她们都是托你的福才出宫去玩,今日你是寿星,自然得要你高兴。」 拾星等人掩面笑了,就连文青也是一副笑颜。 一行人出了宫,光线愈发黯淡,车前挂了两盏红灯,晃晃悠悠。 秦棠溪掀开车帘,楼阁渐行渐远,民居愈发近了,尘嚣扑面而来。 到了御街,马车停下来,拾星掀开车帘,明姝牵着秦棠溪走下来。 御街无宵禁,晚间正是最热闹的时候,三三两两的行人都在游玩,其中不乏有贵人。 两人并非是第一次来玩,并未有太高的兴致,后头走走跟跟的拾星极为开心,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走过一阵后,陡然听到一阵戏曲声,敲锣打鼓,走近后,空地上搭着高台,亦有不少看客。 两人停了下来,高台上唱了一出祝寿戏,戏子水袖轻挥,脚步轻盈,三五人成千军万马,几步就可走遍天下。 秦棠溪扫了明姝一眼:「陛下何时对这些有兴趣了?」 「民间取乐,我们也学一回。」明姝淡笑,见她无甚兴趣就引着她往前走,满街明亮,耀如星辰。 酒肆门前亦有客人徘徊,秦棠溪扫了一眼,酒肆门前的红灯的新制,她蓦地停下脚步,转身朝后看去,隔壁店家门前的灯笼猩红明亮。 再看对面,再看小贩的摊位前亦有一盏红灯。 整条御街上的红灯连成一线,犹如黑夜下的星辰,辉煌绚丽。 联想方才的戏台,星辰再多,却只一月。 明姝依旧领着她往前走,脚步缓慢,走走停停,时而买些吃的、时而买些小玩意,竟花了半个时辰。 走到城门下的时候,城门上悬挂了数盏红灯,明姝同她说道:「九乃天长地久之意。」 秦棠溪一一去数,九十九盏红灯。 数灯的间隙里,城下士兵走来,步伐一致,整齐划一,领头将军走来,朝着两人揖礼,「陛下,准备妥当。」 明姝笑了,一双轻灵的眸子凝望着秦棠溪,红唇微抿,娇娇软软。 秦棠溪的目光由红灯落在明姝的脸颊上,清晰可见她眼中的明亮,纤细素手紧扣她的手,掌心交握,她真切感觉到哪里与以往不一样了。 她和明姝之间的位置似乎变了。 这种感觉潜移默化,曾经的小小孩子会为她遮风挡雨了。 明姝引着她一步一步踏上城楼,红灯璀璨,引成一条红色的玉带,这一刻,她身体里的血沸腾起来。 天子想做什么都很容易,就在于她愿不愿意去做,肯不肯花心思。 秦棠溪想到从前,赵澜爱玩,自己便挖空心思去逗弄她,那种感觉辛苦却又很开心,乐此不疲做了多年。 从未想过有一天,她哄着长大的孩子会反过来想方设法哄她高兴。 眺望御街,铺天盖地地红灯。她笑了笑,唇角刚弯了弯,身后传来啾地一声,头顶炸开绚丽的烟火。 黑夜下的洛阳城,繁华灿烂,辉映成光,星落成雨。 远处的百姓拍手欢唿,大魏若无盛事是不会有烟火的,今日皇帝这是要做什么? 不及多想,烟火已掩盖过明月的光辉,火树银花,又如桃花落尽遍地红。 秦棠溪弯了弯唇角,同身侧人玩笑道:「做昏君?」 明姝身后映着烟火,将她面孔照得明明暗暗,眉眼肃穆,没有少女的温软,「昏君不易做,朕就不做了。」 百姓欢唿的声音充斥着耳畔,秦棠溪低眸远望城门下的百姓,认真道:「明姝,我答应干宗陛下的没有做到,但我对大魏,没有愧疚的,因为……」 她顿了顿,抿唇一笑:「因为秦棠宁更胜明帝。」 明帝骄奢任性,好色昏聩,身侧的人虽不如明帝聪慧,可胜在勤勉。
第275页 若要干宗陛下来选,只怕也会选后者。 「阿姐,你这是对我的肯定。」明姝道。 秦棠溪在烟火下偏首,透着烟火瞬息的光辉凝望洛阳城,「明姝,立后虽好,但你需记一点,水客载舟亦可覆舟。」 「我懂。」明姝重重点头。 烟火绚丽,半夜才灭,翌日起百官听闻陛下为秦棠溪点亮一街红灯后,又放烟火,各自一惊。 唯独知情人没有觉得奇怪,平襄知晓后,同江知宜道:「你该上奏劝陛下立后了,昨日陛下看伶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皇帝会喜欢伶人? 笑话。 皇帝多看两眼,是告诉她们,她要立后了,让她们赶紧上奏。 谁愿意同自己喜欢的人偷偷摸摸。 陛下自己不会提及,唯有知情人主动去提,谁先提,皇帝就会多看一眼,指不定还有好处。 「我晓得,昨夜我便拟了奏疏,今日就送上去。」江知宜对着铜镜整理自己的官袍,收拾妥当后,策马去上朝。 到了宫门口就听到三三两两的朝臣在议论昨夜的事,她凑近听了一耳朵。 「陛下昨夜兴师动众就为了让秦大人高兴,好似哪里不对劲。」 「陛下是少女,想法多了些,哪里不对劲。」 「是不对劲,陛下与秦大人来往过于密切。」 「你管得真多,陛下做什么与你说?二人姐妹情深,妹妹哄姐姐高兴,也值得你多想。」 江知宜听话嗤笑,朝臣猜来猜去,都没有猜到重点,哪里会有什么姐妹情深,不过是虚假的表面。 早朝开始后,朝臣各怀心思,到了快要结束的时候,皇帝慢悠悠地开口:「有人提议让朕立后。」 一语毕,满殿沸腾。 尤其是记挂皇后后宫许久的朝臣都开始打起精神,但无人肯开始说话。 皇帝又道:「既然立后,礼部将适龄的世家女子的画像都送到太极殿。」 礼部尚书立即应承。 人群中的江知宜抬眸悄悄打量这位少年君主,她想做什么? 早有皇后的人选,为何还要画像? 她想不明白,早朝后的消息插了翅膀一般飞往各家府邸,有人欢喜有人忧愁,而宫里的秦棠溪依旧在研究海图。 福州一带海盗众多,这些年都没有剿灭,可见他们是有几分真本事,大魏能否在短时间内剿灭他们,这些是个问题。 她思量许久,未得缘由,内侍来禀报前朝的消息。 秦棠溪闻言后,没有在意。 接下来几日,事情有些出乎意料,不少人送礼至秦府,托她询问皇帝的意思。 秦棠溪接手也不是,不接又可惜。 最后让人全收下。 作者有话要说:依旧短小更。 感谢在2021-05-07 19:58:50~2021-05-08 20:09: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娜、止、兔毛球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6章 计策 秦棠溪收礼办事,也令许多人心生欢喜,有了门路就好做事。 明姝听闻秦大人收礼丰厚,一时间竟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世上没有一劳永逸的事情,收礼也要付出代价的。尤其是那些老傢伙,得了银子就得办事,她则稍微露出些风声。 洛阳城内的想要做皇后的女子就按照皇帝的喜好扮出温柔的模样来,人人犹抱琵琶半遮面,温柔如水,都不吵架了。就连小姑娘间的争执都不见了。 各位老大人感嘆女儿变了,心中也高兴不少,再观罪魁祸首,每日依旧高坐太极殿,面对朝臣笑靥如花,当面笑嘻嘻,背后就差磨刀杀人。 待礼部将画像送上来后,她当真研究起来,画像都是经过丹青手美化的,但她依旧能挑出些毛病。 当着礼部尚书面就指点江山:「脸太大了些,日后相处,妨碍朕看风景。」 「这个脸上有痣,钦天监说对朕不好,容易克朕。」 「这个嘛、太瘦了,容易硌手。」 「这个……」皇帝顿了顿,脑袋歪看了看,嘆道:「身材太好,个子太高,都高过朕了,容易让朕没有威严。」 礼部尚书:「……」 一圈看下来,竟没有如意的,礼部尚书愁眉苦脸,抱着画像灰熘熘地退下。 走到垂龙道上遇见来给陛下请安的秦棠溪,两人见面揖礼,礼部尚书便将皇帝拒绝的理由说了一遍,幸亏他记性好,一字不漏地说了出来,秦棠溪止不住地笑了。 礼部尚书大倒苦水,「您瞧瞧、这话说出去,那些姑娘还能嫁人吗?」 秦棠溪敛住笑,认真道:「那你便瞒住,他们若真问,悄悄说了就成,自己知晓后就不会再问,陛下不喜欢,那就再换些来。」 「没了、没了。」礼部尚书摆手,「这是最后一批。」 秦棠溪提醒道:「金陵城内没有,地方上还有,陛下喜欢什么样的,你就选什么样的。」 「陛下喜好……」礼部尚书无语凝滞,再好的姑娘到了陛下跟前都能挑出毛病来,他实在不知该送什么样的姑娘给陛下观看。 他又道:「立后立贤,当在人品,相貌其次。」 搬出大道理后,秦棠溪神色不对了,周身气息凌冽,冷笑道:「陛下立后不过是喜欢,立贤的话都不如去立皇夫。」
第276页 昔日长公主的威仪犹在,一句话就让礼部尚书乖乖闭嘴,灰熘熘地回礼部。 秦棠溪笑着看他离开,唇角的弧度慢慢地抿直,须臾后,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回身去太极殿。 殿前的文青巴巴地去迎,「大人安好,陛下在里间等您。」 文青是皇帝心腹,他的态度就代表皇帝的想法,他这么伏低做小,旁人自然有样学样,不敢慢待这些如今无实权的秦大人。 秦棠溪问文青:「礼部尚书来了几次?」 文青精明,听到这话就明白是问礼部尚书为陛下立后一事跑了几次,他立即答道:「四次了。」 每次都是忐忑而进,脸色灰败地出来。 秦棠溪不问了,进殿去找皇帝。 礼部尚书将答覆传回各府的时候,老大人们听到奇奇怪怪的理由后立即明白过来,皇帝心中所属,他们晚了。 这么一想,就听到礼部尚书搜罗地方官的女儿画像,忙活一月后信心满满地送到皇帝跟前。 皇帝照旧不满,以礼部尚书煳弄她为由,罚了人家跪门外。 回去后,礼部尚书装病不出了,其他人见状,都觉得奇怪,皇帝立后是件好事,尚书怎地就病了。 这么一病就没人给皇帝搜罗画像了。到了秋日里,并州传来捷报,并州大捷,得胜而归,皇帝下令撤藩,康平留下来善后,段翎领着兵马回洛阳。 段翎这次回来是用自己的名栏位钰,人见都唤她一句段小将军。 段小将军一回来就问皇帝要美人,皇帝随手丢给她几幅画像,并道:「朕给你看过了,就这几个姑娘好看。」 大魏风气靡丽开放,女子成亲是常事,女子纳妾也是有的,段钰便动了心思,同皇帝嬉笑道:「我能不能都要?」 皇帝愣了一下,「你应付得过来吗?女子多了可不好,后院会着火的,一个就已很难缠,别说几个了,你还是先要一个算了。」 段钰不肯,依旧道:「陛下不捨得?」 「并非不舍,而是你这般会遭人骂,这些都是大家之女,送来给朕做皇后的,你娶回家已是破例,你还想娶几个,小心那些大人打得你遍地爬。」 段钰抖了抖,文臣心思多,她脑子不够用,到时被暗算就不好,急忙改口:「我先看看,陛下容臣回去想几日。」 皇帝摆摆手,示意她带着画像赶紧走。 段钰欢天喜地地走了,回到驿馆后发觉屋里来了客人。 秦棠溪坐在桌案旁,素手烹茶,眉眼昳丽,桌上的小炉咕嘟咕嘟,水烧开了。段钰笑不出来了,腿肚子抖了抖,笑得比哭还难看:「殿下、不、秦大人,您怎么来了。」 水开后,放入茶饼,茶香随即散开,秦棠溪没说话。 段钰性子急,又惶恐,见她不说话,自己就坐不住了,道:「您有何吩咐,就直说。」 「藩王势大,每年吃了朝廷不少银子,你可有所获?」秦棠溪慢悠悠道。 段钰脑袋懵了一下,上门是来要银子的?她慌道:「我可没拿一分,是都督与县主商议的,同我没有关系。」 话说完了,她想到不对,立即又改口道:「抄家得来的东西都登记在册,不会有人贪污的。」 「你说不会,就肯定有人会。」秦棠溪道。 段钰不肯,道:「您怎地同我唱反腔,反正我没有拿。」 「嗯,你给我拿一份最全的登记册。」秦棠溪斟茶,将一盏煮好的茶推至段钰面前,继续说道:「你是庶女,留在并州无甚大用,上头有你嫡姐压着,你永远都没有办法出头,如今来看,留在洛阳,执一兵,娶一佳人,便是最好的。」 段钰心动了,唇角蠕动,道:「你要动并州?」 「不动并州。」秦棠溪摇首。 段钰放心了,颔首道:「我让人回去偷一份来,你答应我的,不动并州,其他随你。」 秦棠溪也作了保证,两人达成一致。秦棠溪瞅见她放置一侧的画像,道:「秦相的孙女,温柔贤淑,聪慧少有。」 提到美人,段翎眼波微动,立即翻开画像去找,「哪个、哪个?」 秦棠溪替她看一眼,故作一嘆:「陛下没有给你,藏了起来。」 段钰恼了,「陛下说话不算话,我这就是去找她。」 「眼下不成,不如你自己去看秦相的孙女相貌如何。」秦棠溪拦住她,故弄玄虚。 段钰信了,当真不去找皇帝,找了时间去瞅瞅秦家的姑娘相貌如何。 她暗地里盯着秦相府,盯着秦大姑娘出府,一旦出府,她立即就屁颠屁颠地跟上,跟了两日后,秦大姑娘不出府门了。 不出府门,她就想起并州儿郎□□去幽会,想了想,她便去做了。 第二日,秦相就将这位新晋的威化大将军告了,告她□□拐带他的孙女,被发现后还理直气壮地打伤了府里的侍卫,最后更是嚣张地扬长而去。 皇帝正在喝茶,闻言后脸色铁青,忙令人搬来凳子,口中安慰几句。 皇帝是女子,又逢年少,安慰的话听起来绵绵软软也很好听。 「并州风气不如洛阳,段小将军怕是喜欢秦大姑娘。事情闹成这般,秦相回去问问大姑娘的意思,若是愿意,就结两姓之好。」 「大姑娘若愿意,朕出一份嫁妆,必不叫她被人轻视。」
第277页 「段小将军英武,功夫好,也是个良人。」 秦相渐渐地安静下来,面前的人是皇帝,说起话来完全没有一点架子,没有皇帝冷面威压,轻声细语如同他的孙女一般。 他嘆道:「陛下有言,臣不好再揪着不放。」与并州结亲,也是一桩不错的婚事。 事情成了。 皇帝笑着颁布旨意,秦相领旨后慢慢地退出太极殿。 站在垂龙道上,感觉哪里不对,他好像说的是孙女,未曾言明是哪个孙女,陛下怎地就知晓是他的大孙女? 遭了,失策了……皇帝给他下套! **** 段钰将登记册送至秦棠溪的府上,寒风凛冽,冻得她瑟缩了下,旋即大步迈过门槛,雄赳赳气昂昂。 秦棠溪接过册子,笑着给她看茶,道:「府邸修缮得如何了?」 「还在修,年底能搬进去。」段钰欢喜道。 秦棠溪颔首,「先恭贺你了。」成家立业,段钰如今也算两全了。 「先谢大人了,我先回府。」段钰不敢久坐,在秦棠溪面前总得瘆得慌,不如在陛下面前自然。 秦棠溪起身,目送她出府,等人消失后,令人备马车,入宫去见皇帝。 登记册上与康平送来的册子差距颇大,悬殊足以有一座长公主府邸。藩王在封地势大,又有朝廷的食邑,早就成了土皇帝。 这次动了心思,花了这么大的气力在,可不单单为那么一点银子。 段家贪污不少,康平亦是,皇帝拿了这么大的证据,可想而知后续的事。 秦棠溪同皇帝先道:「我答应不动段家的。」 「敲山震虎,拿回银子,其他不管。」明姝将册子放下,整个人躺了下来,枕在秦棠溪的腿上。 少女明眸善睐,眉目艷丽,笑起来依旧好看,比春光还要动人,秦棠溪抚摸她的眉眼,笑道:「你眼里就只有银子了。」 明姝明眸深深,勾了唇角,语气凌冽:「钱财乃是身外物不假,可都是朕的银子,贪了朕的银子,就该吐出来。」 生气起来,倒有几分吓人,秦棠溪立即止住话。 作者有话要说:秦相:草率了。 感谢在2021-05-08 20:09:27~2021-05-09 20:45: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娜、兔毛球、止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7章 嫁衣 很快,明姝又道:「朕不气了。」 明明是那么镇定从容,可秦棠溪觉得她憨态可掬,摸摸她脑袋,道:「贪一字很容易让人弄混,陛下知晓就不算贪。」 朝廷上下干净者甚少,两袖清风者亦有,皇帝不是不知,而是装作不知,贪污者比比皆是,除之甚难。 要想一锹挖到底,会动了朝堂根本。 看见等同未见,并州这次就是这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过分就成。 明姝也跟着嘆气,道:「康平心为百姓。」 秦棠溪笑了,「本就是如此。」黑白之分虽容易,可人心却很难计较,不能一桿子打翻一艘船。 明姝没有作声,但她胸襟比以往开阔许多,不会因此而生闷气。 接下来几日,洛阳城内都在说着秦段两家的亲事,到了十一月底,两府走完了六礼,腊月里就成亲。 段家主母来了,亲自给段钰住持亲事,同样,真正的段家大小姐段翎也来了。 段翎与段钰的英气不同,闺阁中的小姐端雅致,举手投足便可见心性几何。 成亲当日,段钰去迎亲,段翎在府里招唿客人,秦棠溪入府,她款款而来。 论相貌,段翎随其母,温雅如玉,然秦棠溪对她并无好感。 因为她瞧不起皇帝。 随秦棠溪而来的还有皇帝,皇帝穿了一身樱草色小袄,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跟前,髮髻上只一对兔毛玲珑如意簪,整个人瞧着喜气洋洋,并无往日为帝的凌冽之气。 段翎不识,只当做是寻常女儿家,令人去招待。 明姝坐在厅内,随手拿了点心来吃,瞧着段翎左右逢源,逗得内眷们眉开眼笑。 秦棠溪睨着她同明姝道:「你觉得她如何?」 「小气、做作,不喜欢。」 秦棠溪依旧笑了,拍拍她脑袋:「人家可是先瞧不起你的,当日太后若以后位相聘,指不定人家就入京了。」 小皇帝看着并无甚威严,并州瞧不起也在情理之中,经撤藩一事后,地方官吏不管再煳弄她了。 凡事循序而进,徐徐图之,才是正道。 明姝大咧咧地吃点心,晃了晃脑袋,道:「她为后,你去哪里?你做贵妃?」 秦棠溪一噎,揪揪她耳朵,也不再同她说话了。 真不会说话。 厅内的客人越来越多,不少人都朝着秦棠溪这里走,言辞间多有恭谨,接着,她们看到了皇帝打扮成的小姑娘,想要行礼,却被皇帝一眼扫过,讷讷地停了下来。 婚礼是在黄昏,日落西山之际,段钰引着新妇入门。英气的女儿家,如沐春风。 宾客亦觉得段家姑娘不错,一文一武,长姐端庄大气,幼妹英姿飒爽。 听着众人的夸奖,秦棠溪点醒明姝:「你可知后宅里的门道?」 明姝摇首,「有何门道?」
第278页 「不知道就等着吧。」秦棠溪不再言明。 明姝好奇,耳畔传来不少妇人对段家大姑娘的夸赞,夸她相貌好又夸她满腹诗书,利益周到,最后夸成了花。 从头至尾,都不见她们夸赞段钰。 明姝纳闷,平日她与朝臣打交道,知晓他们心中所想,面对这些不走常路的妇人们,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阿姐,论品阶论能力,应该是段钰在前。」 「段钰的位置多高,段翎的位置就会更高。段翎志不在贵妃位,那你可知,还有什么位置可让她惦记?」秦棠溪唇角勾了勾,目光罕见地露出几分厌恶。 明姝摇首,「后位吗?」 这个答案显然是不对的,明姝没有想通,见到阿姐眼中的光色后,识趣地闭嘴不再问。 行礼后,众人跟着去洞房玩笑,段翎在外间招唿宾客,每走一处,就会引来旁人的夸赞。宾客多又杂,不少小郎君亦在偷窥,而段翎并不在意,笑意端庄,美貌倾城。 洞房闹过,段钰英气勃勃地出来给宾客敬酒,见到皇帝后抱着酒壶就过来了,皇帝拉着她坐下,「说说、你是怎么勾搭秦相的孙女?」 当日她要立后,秦相将这位姑娘藏在府里,礼部尚书都没有得到姑娘的画像。 秦相为人,老奸巨猾。 段钰悄悄告诉她:「我给她说打仗的事情。」 明姝诧异:「不是生米煮成熟饭?」 段钰嗤笑:「那是小人行径。我同她说,并州精兵强武,以战止战,我是如何击破藩王的包围圈,杀至府内,活捉大魏的王爷。」 闺阁女儿家都喜欢英雄,段钰有雄心,战功赫赫,秦家姑娘听闻她的事迹,想不动心都难。 明姝听得咋舌,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明日去宫内谢恩,朕要瞧瞧秦家姑娘的相貌。」 段钰高兴地应了。 散席后,段钰醉醺醺地将皇帝送到府门口,搭在她的肩膀悄悄说了一句话,皇帝皱眉,没有再言,同秦棠溪一道回宫。 转回程的段钰在院子角门见到长姐,她勐地一激灵,酒意散去大半,「长姐。」 段翎笑意温婉,「秦大人身侧的女子是谁,你怎地那般恭谨。」 段钰老实道:「那是陛下。」 段翎拧眉,几息后就舒展眉头,问庶妹:「你同陛下感情深厚?」 段钰摇首不认,段翎看了她一眼,没有再问,转而说道:「注意你的分寸。」 庶出的妹妹有今日的功绩,于她而言,也不算坏事。 段钰心中不喜,但对方是长姐,她也就认了,目送人离开,自己兴沖沖地找媳妇。 洞房花烛夜后,满心欢喜地入宫给皇帝谢恩。 秦家姑娘秦星晚也是一副含羞之色,皇帝见后,赏赐了些东西,段钰喜滋滋地接下,拍胸与皇帝保重,她必会帮助陛下立后。 秦星晚纳闷,皇帝立后与这色胚有什么干系? 回府后,她少不得问了一句,色胚悄悄地告诉她,「陛下喜欢秦大人。」 秦星晚问她:「哪位秦大人?」秦是大姓,洛阳城内的勛贵有一半都姓秦。 段钰偷偷道:「前长公主。」 秦星晚大吃一惊,「这、这……」这了半天,说不出一字来。 到底是祖父是秦相,她很快就镇定下来,言笑晏晏道:「喜欢便喜欢,你当把握住分寸。」 这句分寸可与昨夜不同,温声细语听得段钰心中舒服极了,当即就抱起媳妇往屋里走。秦星晚不肯,「放下我。」 段钰不听,重复昨夜的事情。 事后,秦星晚给祖父递了一封信。 没过几日,秦相登上秦府的门第。 消息传到了太极殿,明姝笑了笑,文青好奇:「陛下为何笑了?」 明姝招唿他近前,低声说:「朕要立后了。」 文青算是聪慧之人,闻言还是不解,小皇帝却露出神秘的神色,他只得作罢。 过了两日,秦相上奏,立秦棠溪为后。 满朝震惊,御史台以血脉为由反对,奏疏写了之后片刻就被撕毁,秦棠溪并非长公主。 又拟有违祖制,写后想起德宗陛下立小皇后,奏疏再度被撕毁。 一时间,竟找不出反对的理由。 翌日,朝臣并无人反对,风平浪静。 皇帝在太极殿内干等了半日,无人来请命反对,她同文青嘀咕:「好像哪里不对劲?」 文青笑道:「陛下筹谋得好,大人又离京多日,不问朝政,不干预朝政,藩王刚撤,营中士气大振,这个时候他们都聪明着呢。」 小皇帝为此事计划多年,提拔并州、提拔段钰不说,康平县主又在内领着皇族人,他们向来以章安大长公主为先。 章安大长公主附议的奏疏都已送到太极殿,实在想不明白该有什么人来反对。 明姝等了一日后,策马去了秦府。 冬日凛冽,秦棠溪亦没有出门,在府内赏梅花,而安太妃在当日『身世曝光』之际就搬离的府邸。 偌大的府邸仅秦棠溪一人。 门人引着明姝入内,到了内院后,秦棠溪坐在廊下,迎着寒风,身姿挺拔,明姝快速走过去关切道:「你可冷?」 说罢就要脱下抵御寒风的大氅,秦棠溪按住她的双手,引着她坐下,自己肩背松懈下来。
第279页 「那日秦相来府,他愿意提出立后,我必须在他死后照顾他的儿孙。」 「他跟随我多年,当年是你父亲令他助我,如今他身子不好,想以此作为交换。」 「我答应了,陛下……」 秦棠溪欲言又止,转首凝望少女粉妍的面容,「我今日在等太极殿的消息,等着朝臣反对,等到现在,却是你来了。」 当初那么复杂的事情,今日却做得尤为简单。 这个时候她很清醒,脑袋就被冰水浇过一般,不敢出门等着,就在这里静静坐着。 数日来,她做过噩梦,梦到群臣反对,梦到洛阳城变,双眼睁开,明姝安然地躺在她的身侧。 什么都没有发生。 明姝握住她的手,同她保证:「等过些时日,你就可以回到霍家,以霍家女的名义站在宫阙中。」 秦棠溪神色微动,反握住明姝的手,眉头展开,眼内闪着温柔:「今日他们尚且反应不过来,明日醒来,必会有由头。」 「等着。」明姝霸气,依靠着阿姐的肩膀,想起过往就觉得开心,抱着她的肩膀,「阿姐,你想要什么样的嫁衣。」 「嗯……」秦棠溪沉吟,明姝急得晃晃她的肩膀:「你说,我让人去做,定会教你成为天下最好看的。」 秦棠溪按住她的肩膀,「我要你、要你亲手做的。」 明姝:「……」太难为人了。 她立即反驳道:「换一个换一个,我绣嫁衣,你一辈子都别想成亲了,不对,下辈子都指望不上。」 秦棠溪不说话,仰望浮云。 第118章 搬家 翌日,果有朝臣递上奏疏反对,理由是秦棠溪身份不明。 长公主的荣耀早就成为过去,如今的身份,虽说尊贵可到底是有些尴尬的,更别提洛阳城内不缺尊贵的主子。 奏疏上来后,皇帝压着不动,接着朝臣纷纷出动,围绕着这点纷纷开腔,奏疏漫天飞进太极殿。 皇帝娶妻,并非是小事,是国家大事,朝臣是可以参与的。今上是小皇帝,后宫是最干净的,与当年的德宗陛下相比,亦有相似之处。 朝臣有理,奏疏就像不要钱似的递上去,文青亲自去分类,发现都是些平日里不得重用的人。 重臣、权臣,以及皇室都没有露面,这么一来,小虾米罢了,旋即不去搭理。 到了腊八这日,皇帝去秦府喝腊八粥。 秦府如旧,没有什么变化,皇帝到后,婢女引至后院厨房。 秦棠溪亲自在熬腊八粥,除去外袍,袖口扎了起来,站在灶台前煞有其事,明姝忽而笑了,打趣道:「今日好像没有太阳。」 没有太阳就不存在太阳从东边出来。 粥熬了一个多时辰,香气扑鼻,秦棠溪正在品尝,见她来了,顺手盛了一小碗给她。 腊八粥是七宝五味粥,各种米与干果熬制的,是腊八节这日的习俗。 秦棠溪昨日就同明姝说了,叫她今日过来喝粥。今日来了,可明姝不大想喝,碗内极为浑浊,瞧着不知是什么。 「我不尝了,带你出去喝。」 「我都熬好了,你跑甚。」秦棠溪不肯,将碗递至她的手中。 明姝感觉头皮发麻,唇角牴着牙关,微微发酸,「阿姐,你厨艺不好,就不要勉强了,吃坏了肚子就不好了。」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初次来到厨房熬制的粥水,她是不敢喝的,就像多年前她自己做的一道点心,蜜糖与油水放多了,甜腻齁人,别说吃了,光是闻一闻都觉得要吐了。 阿姐才智好,但对于厨艺还是免了,不由分说,她将人拉出厨房,快速令文青去望江楼订一雅间。 这才免了自己的『灾祸』。 望江楼今日大量供应腊八粥,色香味俱全,进门就闻到香气。 秦棠溪犯起了嘀咕,为何她熬制的粥水就没有香气呢? 不想临到今日竟煳涂了一回,跑堂送来腊八粥,她先尝了尝,觉得香气浓郁,干果入口即化。 她先试了,半刻后,才给明姝盛了一碗,明姝高兴地吃了几口,道:「何苦为难自己,有这功夫,不如去帮我批阅奏疏。」 撤藩以后,留有许多问题,并不是所有的藩王都撤了,如今只撤了并州一地,高宗陛下有好几个儿子,儿子下面有很多孙子,到了这一辈,子孙成群,光是每年给的俸禄都不少的银子。 皇帝愈发吝啬,想撤藩后就不用给银子了。 福州一带花费的银子不少,乌斯也是销金窟,她这个皇帝为银子愈发着急,幸好后宫无甚支出,不然更加难了。 明姝知道节俭,但是立后一事不能节俭,这些时日以来她算了一回帐,苦了谁人都成,阿姐不成。 这么一算计,就觉得银子不够了。 吃过腊八粥后,两人沿着街面走了一阵,路上行人不多,冬日本就寒冷,寒风刺骨,不如家里暖和。 两人手牵着手,天空飘下雪花,仰头看去,密密集集,雪落在发上、落在肩头,白了发,湿了衣襟。 雪下了两日,待雪停,天地一色。 天开晴这日,秦棠溪去寺内小住。 近日来她常有梦魇,梦到暖阁的那具白骨爬了起来,坐在她的榻沿,不言不语。 梦多了,难免有些浮躁。 当年的旧事早就澄清,楚襄王一脉恢復本姓,有子延续香火,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
第280页 然而她没有回去,无名姓,或许成了她的心病。 那具白骨是她心中映射,是她自己的缘故,不能怨恨旁人来吓她。 住持来找她,笑着说话:「戾气散了,多了几分平和。」 不争不抢不算计,自然就没有什么戾气。秦棠溪问他:「可还记得几年前的小姑娘?」 「你说那位身上阴气过重的姑娘?」住持略有所思。 秦棠溪追问:「帝王气息会压制阴气?」 住持一愣,「似有这么一回事。」 他神色不对,秦棠溪也不再问,如今的明姝早非从前,阴气与帝王气息也没有什么可再讨论之处,她回到住处,婢女来报安太妃来了。 去见了住持。 安太妃来得有些巧合,秦棠溪想了想,折转回去。 安太妃与住持是老相识,两人在禅房内坐下,住持客气地煮茶,香菸裊裊下他说起方才的事情,「殿下问我,我显些露馅了。」 世间哪有什么阴气,不过是随口说的。安太妃嘱咐他这么说,想激起秦棠溪心中的斗志,不想过去这么多年,她竟还来询问。 安太妃睨他:「露馅也无妨。」小姑娘都成了皇帝还怕什么。 两人又说了些话,安太妃这才起身离开,一推门,女儿站在跟前。 秦棠溪衣襟不如往日华丽,素衣长裙,髮髻也无金钗步摇,瞧着失去了几分往日的霸气,多了些烟火。 安太妃见她找来了,也不隐瞒,一面往她住处走,一面说道:「你为赵澜之死整日茶饭不思,我教江知宜寻了相似之人。想要忘记一段感情,就需开始新的。恰好那位姑娘与赵澜相似,我便顺水推舟,令她靠近你,令她喜欢你,直到后来她成为皇帝。」 一切的一切,都是她算计好的,她算无遗漏,小姑娘与秦棠溪当真是深爱对方。 秦棠溪目露惊诧,后宅手段,她会,但不屑去用,而母亲让她大开眼界。 原来江知宜也是奉命行事。 「后来江知宜利用陛下打探公主府的消息,也是您授意的?」 「我知晓罢了,正好试探她对你的态度,秦棠溪,感情与政事不可混为一谈,但有时也是相互连通的。好比前朝后院,都说不一样,可皇帝的喜欢随着前朝而流转,家族受到重用,后宫女子过得才会幸福。」安太妃释然,她花了二十年时间才有了今日的局面。 幸好她的女儿、孙太后的女儿都很听话。 秦棠溪凝望着她,「你也知晓他被干宗陛下剥皮剔肉?」 「我知道,但是我无力回天,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在我的意料内,我所能做的,不过是算计人心罢了。你与明姝是至情至性之人,洛阳城内挑不出几人。不,明姝是至情至性之人。」 安太妃嘆气,赵澜一死,她以为秦棠溪活不下去了,可如今,她活得很好,没有殉情。 不少时候,她在想,什么样的感情能让人放弃性命。 她做不到,秦棠溪做不到,江知宜亦是,她如今活得潇洒,可还记得霍屏是谁? 「母亲说得是。」秦棠溪说得豁达,感情是说不清的。 安太妃听得女儿阳奉阴违的话后忍不住瞪她:「还有什么话想问?」 「有。」秦棠溪陡变肃然。 安太妃不耐烦:「快问。」 秦棠溪问她:「信安王以女儿克他为由送走小郡主,这是否与您相干?」 安太妃心虚地瞟了她一眼,「算是吧。」 「孙太后知道吗?」秦棠溪又问。 安太妃眼皮子跳了跳,「你敢说一句,我就告诉皇帝你与赵澜那些破事。」 先急躁的人註定会先输。秦棠溪轻笑,面色坦然,笑着告诉她:「您可曾想过您养大的女儿为何会移情别恋,可曾想过明姝为何会这么粘我?」 「语气渗人,你想告诉我明姝就是赵澜,她这是死后魂魄上了明姝的身体?做你的大梦去。」安太妃骂道,不顾往日仪态般匆匆离去。 秦棠溪摸摸自己的眼睛,她聪明吗? 不,在母亲面前,她不过是跳樑小丑罢了。 住持是个混帐东西,秦棠溪也不愿在寺内久待,回去后就让人收拾行囊回府。 皇帝去寺内扑了空,无暇去秦府,只好回宫去了。 翌日秦棠溪搬来了宫里,将公主府搬空了,明姝围着箱笼转了转,碰碰那个,戳戳那个,「阿姐你为何搬来宫里?」 「外间不干净,我来陪你,不好吗?」秦棠溪一面回答,一面将她的首饰摆上皇帝的妆檯,动作娴熟自然。 明姝眨了眨乌黑的眼睛,凑到她眼下:「住持与你说了什么?」 「住持与我说禅,甚是枯燥,忽觉还是陛下可爱有趣,我便回来了。」秦棠溪信口就来,明姝爱听,她就多说几句。比起她的母亲安氏,明姝显然是很纯净的。 明姝继续负手原地打转,掂量她的话后开心地笑了,阿姐愿意与她同住是好事,何必去问原因。 「那秦府不要了?」她还是有些忐忑。 秦棠溪点点头:「不要了,不如你将秦府赏赐给段钰。」 「不成,那是你的家。」明姝不肯,阿姐住了十几年,哪里能说给就给别人去了,她都替阿姐心疼。 「随你。」秦棠溪将最后一只盒子摆上妆檯,拿手量了量,妆檯上满满当当,不雅观,她唤来明姝:「换一大些的妆檯。」
第281页 「成,我令尚宫局去办。」明姝应下了。 秦棠溪在屋里转了一圈,将不合心意的摆设都去了,觉得殿内小了些,又道:「殿宇小了些,换一处吧。」 明姝觉得哪里不对,细想了会,才想起问题在哪里,拉着阿姐就道:「你住中宫,这里是我的寝殿。」 秦棠溪愣了下来,「我不住中宫。」 「为何不住?」明姝懵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5-09 20:18:43~2021-05-11 20:04: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止2个;兔毛球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娜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9章 恩怨 「我不喜欢中宫,小时母亲与吴太后不合,每回在中宫,吴太后都会找母亲的不是。」 明姝愣了下,「阿姐多大了?」不想住就不想住,就安太妃那个性子谁会给她受委屈? 阿姐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愈发厉害了。 秦棠溪不心虚,反理直气壮同明姝道:「中宫孤独,我喜欢这里,不成吗?」 明姝缄默,她走到踏板上坐下,继续说:「你这里有人气,我就喜欢抢你的妆檯使用,不成吗?」 「成,你要什么都给你。」明姝怕了,阿姐今日的性子愈发奇怪了。 皇帝敢怒不敢言,秦棠溪满足一笑,顺势就躺在榻上,脑海里响起母亲说的话,她以为母亲一直不理事,心中只有感情。 原来,所有人都成了她的棋子,包括孙太后。 秦棠溪抿唇笑了,略有讽刺,明姝这时俯身,身子伏在她的身上,「阿姐,你想什么呢?」 「想又笨又傻的赵澜、想折腰却哭哭闹闹的小明姝、想不聪明却很勤勉的秦棠宁。」 「都是我……」明姝情不自禁就笑了,捏捏阿姐的脸颊,亲亲她的眉眼,欢喜道:「很快就要过年,你要出城玩吗?」 听闻朝臣都会在休沐日带着家眷出城玩,她也想去,悄悄地去。 秦棠溪对上少女炙热的目光,「今年不成,今年事情多如牛毛,你要闷得慌,就去上林苑骑马。」 明姝想了想,没有反对,依偎着她躺下,两人肩并肩,没有做亲热的举措。 「阿姐,你说我们就这样会白头到老吗?」 「会吧。」 「太后与太妃这般就不错。」 「明姝……」秦棠溪心口一颤,听到这句话不知怎地开始有些发慌。 明姝不明所以,好奇道:「怎么了?她二人不好吗?太后性子不好,太妃会包容。情人相处,不能处处要强,兼容才是对的。」 「嗯,对的,太后与太妃之间不好。」秦棠溪嘆气。 太妃心思深,手段胜过她,太后呢?也不是简单的。 两人喜欢对方,也各自在算计。 她长嘆,安太妃此时也在宫里,在太后的庆安殿,太后酿了梅花酒,请她来品尝。 前几日落雪,梅花开得好,酒经过雪水后也变得甘甜,闻起来香气扑鼻。 两人在暖阁里对饮,太后望着对面的人,「这么多年可消气了?」 「谈不上消气。」安太妃意兴阑珊。 每回提起孙家的事情,她便是如此,不管不问不说,就像是密封的酒罈,这么多年来从不会去打开,旁人想要去帮忙打开,她也不让。 孙太后兀自嘆气,握住她的手,「他们这么多年来提心弔胆,也够了。」 「是吗?我委身于旁人的时候,你可觉得难过?」安太妃唇角勾出一抹讽刺的笑。 孙太后蓦地收回手,就像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心口突然疼了,她勉强笑了,「不难过,只是疼罢了。」 女儿家做事情,委婉迂迴,不如男子直接,两人多年不提,是觉得心口都疼。 但孙太后心知肚明,这些年来安南书想报復的是人一直是她,从来不是孙家。 只,在皇帝登基后,皇帝没有偏向孙家,站在了秦棠溪身后,孙家只能挨打了。 这些比起安南书亲自动手更要伤人。 孙家任由洛阳城内的这些世家践踏,皇帝不喜,就是致命的伤害。 「当年我在宫内见到你,我一度很茫然。我是孙家的好女儿,是信安王府合格的主人,可我在你这里什么都不是。」孙太后眉间放松,初次袒露当年的心事,觉得很痛快。 「你鼓吹王爷将郡主送走,我看在眼里,依旧无能为力,人心隔肚皮,他是父亲,可在自己的命与女儿的命这两者之间,他偏向前者。南书,你算计人心,是惩罚我还是为了今日这一幕?」 「若是惩罚,你也够了,若是为了今日这一幕,你的心太深了。」 「我以为自己很聪明,可到头来不过在你的鼓掌之中。」 安太妃平静地执起酒盏,扬首饮下,神色如旧,平静道:「我只是在保自己的和女儿的命罢了。」 所有的事情都只是保命,她的手上沾了太多的血,拿鲜血创造出今日的局面,好在,都是对的。 「是啊,你算计后宫,算计干宗,算计我、算计天下人,就为了你和你女儿的两条命。」孙太后蓦地站起身,毫不掩饰自己的怒气,「你太可怕了。」 「我可怕也是被逼出来的,孙苏羽,未经他人苦,休教他人善。」安太妃也跟着站起来,满目薄凉,唇角蠕动,「当你委身两个男人后,就会明白自己的善良是杀死自己的刀。」
第282页 她冷眼看着对面自己的深爱多年的女子,对她的喜欢深入骨髓,可这些不足以让自己活下去。 「孙苏羽,初见那次,你说你不介意我,可是你没有选择安慰我。」 「这是你孙家造下的虐,不是我的错,为何说不介意我呢?」 「纵然如此,我对你的喜欢丝毫未曾减去一分。」 窗下冷风阵阵,孙太后的眼眶蓦地红了,不忍再看着她,转而凝望外间虚空,所有的事情揭开后,太过残忍了。 爱与利用算计竟在同一条线上。 不可为而为之的算计让人最难受,她爱你,却在算计你,却不是她的错,罪魁祸首是自己。 突然间,她抗不住,装了这么多年不想再装了,累了乏了。 「安南书,放孙家一条路罢,你不开口,皇帝不会松手。你成功地让我的女儿与我离心。」 安太妃忽而笑了,提起皇帝,她就觉得开心,小姑娘良善活泼,是第二个赵澜。但她更喜欢皇帝,因为皇帝爱秦棠溪,而赵澜不爱秦棠溪。 光这一点,在她心里就有很大的悬殊。 「我很喜欢陛下,她虽不聪明,可她心中包容万物,是仁君的表现。」 「所以、安南书,她听你的劝。」孙太后蓦地提高了声音,声嘶力竭也不过,「所有的事情以她们成亲为终点。」 「陛下想做的事情与我无甚关系,朝堂格局是我不懂的,陛下懂,太后自己去问问陛下,孙家可堪大用?你以为陛下和秦棠溪煳涂?孙家若有良才,她二人不会不用。相反,无良才,我就算去劝,她们也未必会听。」 安太妃起身走了,揭开面具,她有些不自然。 走出庆安殿,文青屁颠屁颠地小跑着过来,「臣见过太妃。」 安太妃不耐:「什么事?」 文青察言观色,立即长话短说:「陛下说明年初一这日去楚襄王府吃团圆饭。」 「吃什么吃,不吃。」安太妃没有对孙太后的耐心,冷了脸色就要骂人,也无往日的仪态,火烧火燎地了出宫去了。 文青被骂得有些发懵,安太妃仪态万千,往日里最是和煦的,今日这是怎么了? 回去后照常禀报陛下。 明姝忙于政事,懒得理会她们这档子事,让文青去告诉阿姐。 文青两头忙,又急急忙忙地去禀报秦棠溪,对方听后无甚表情,吩咐一句:「不吃也罢,我同陛下吃锅子。」 得,一个两个都不省心。 没过两日,安太妃让人来传话,她要走了。 明姝接到书信后,嘴角咧了咧,晚间回宫后同秦棠溪道:「都这么大的人,怎地还玩离家出走这一套?」 秦棠溪一本正经道:「招数不在于旧,而在于好用,百试百灵的招数够用一辈子。」 明姝担忧:「会不会真的走了?」 「自己造孽自己收拾,我们不管。」秦棠溪伸手解下锦帐,登时床.笫间一片灰暗,她捧着兀自发怔人的脸颊亲了亲,「我们过自己的日子足以,为何要管她们?」 接着衣衫褪尽。 翌日醒来,皇帝去上朝,秦棠溪醒来得晚些,换了衣襟,颈间的梅花略微明显,让人换了高领的袄子,收拾妥当后,领着人去了庆安宫。 半道上遇见代表皇帝给太后请安的文青,文青忙过去给秦棠溪见礼,迎着冷风,冻得嘴里出气都成雾,他小心道:「太后为了孙家的事与太妃吵了。」 秦棠溪索性就不过去了,回到太极殿等皇帝下朝。 年底事情多,一等就是半日,等皇帝过来都是午时,两人在一起用了午膳。 秦棠溪先道:「孙家的太后的心结,不如封一爵,不给实权。」 明姝没有回答,低头扒着米饭,殿内气氛一时凝滞。 秦棠溪又道:「明姝,太后姓孙,孙家便该得一爵。」 明姝看她一眼,「阿姐,你为何改变心思了?」 「我既嫁给你,就该为你着想。之前孙家老夫人已给太妃道歉,站在孙太后这边想想,若不封,她的颜面难看。你也该知,你与太后是半路母女,旁人说你不孝,你也是百口莫辩。」秦棠溪捏着筷子。 明姝却答:「你这般像是大度的皇后。」 秦棠溪当着宫人的面就戳戳她的脸颊,「怎地,本宫大度,你不乐意?」 明姝笑了,夹了筷子鱼肉餵给她,笑言:「三生有幸。」 午后,皇帝下旨,封孙太后长兄安莫深为荣恩侯。 翌日,荣恩侯来谢恩,皇帝令他去见太后,其他便不再管了。 除夕这日,要守夜,孙太后出席,安太妃也来了,两人见面不语。 初一这日,明姝同秦棠溪两人去了楚襄王府,霍成铭早起就在府门口蹲着,见到熟悉的人后就迫不及待地沖了出去。 秦棠溪抱起他,揉揉他的脑袋,「阿婆可来了?」 「没有。」小孩子摇头,不说谎的。 秦棠溪无奈,果然还是她家明姝最爱人。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5-09 20:04:40~2021-05-12 20:05: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止2个;兔毛球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允晓皙40瓶;阿娜6瓶;别恋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3页 第120章 疯子 初一这日的午宴,安太妃缺席,秦棠溪与明姝、霍成铭安静地吃了一顿饭。 初二这日,太后打起精神设宴,宴请朝臣家眷,将秦棠溪一併带着。 诸人都明白,太后是认定秦棠溪,期间,诸人对秦棠溪也是百般尊敬,就像回到了过去,秦棠溪依旧身份尊贵。 秦棠溪除去身世外,几乎是挑不出毛病的,可就是身份这个关卡,被朝臣掐住了。 大魏开国至今,没有哪朝皇后是不知身份的。皇帝娶妻,是大事,并非是小事。 太后设宴等同是表态,新年开朝后,有人便去太后处告状,皇帝不听他们的言论,太后总是会听的。 话传了进出没有回应,翌日,太后闭门谢客,让这些人都吃了闭门羹。 重臣权臣乃至皇亲贵族都不敢表态,不要命的文人雅士等清流一派得了机会,口笔诛伐,在这等趋势下,民间渐渐不宁。 娶妻娶贤,不娶来歷不明的人。这等藉口,竟教人信服。 到了上元节这日,城门鸣放烟火,百姓和乐。 正月十六这日,皇帝下旨立秦棠溪为后,婚期定在秋日里。 下旨到成亲足足有半年之久,给了礼部充足的时间,纳采、问名等六礼都可以慢慢来。外间的谣言并不算什么大事,渐渐地,就没有人在乎。 到了二月里,在并州善后的康平回来了。 带着抄家的银子满载而归,皇帝亲自去迎她,骑着马,经过市集,经过宫道,到了城门下,康平受宠若惊。 入宫后,康平禀道:「并州淮安王与干宗陛下是堂兄弟,他有十八个儿子,段家打到城门下的时候,他的儿子们就先反了,互相残杀,最后一个都不剩。」 明姝咋舌:「竟有这么多儿子。」干宗陛下就一双女儿,这才给了秦棠溪高位。 康平回道:「孙子是数不清了,隔壁的北闽王也是如此,也就秦氏嫡出一脉子嗣凋零。」 「县主辛苦了,回家去吧,给你几日假期,与母亲享受天伦,等你休息好了再回朝。」明姝摆摆手,极为大气。 对面的康平却道:「淮安王府抄了之后,臣拟了一份名单,交由殿下。」 说到正经事,明姝来了精神,文青接过册子,交至她手中。 康平顺势退下了。 明姝打开看后,略为一惊,这份与段钰取来的那份也是不同,有些出入,她有些迷惑了。 段钰一份、康平一份,加上朝上的一份,共计三份,都是不同的。 秦棠溪认真比对了三份,得出结论道:「并州与康平各有是心算,都瞒住了对方,这三份加在一起也是具体的数目。」 段家若没有几分心算,也走不到今日的地步,康平也不是愚蠢的,留了后招。 「不过。」她欲言又止,眼中闪过欣慰,「康平聪明了一回,段钰是你的探子,她不敢拿脏,就主动交上了所有,以此博得你的信任。」 简单来说,都是些老狐狸。 秦棠溪长嘆,凝望明姝白皙的面容,「你与她们斗,还差了些。」 如今是良臣,假以时日,心思变坏了,又该如何是好。 明姝笑了,搂着她,「不是还有你,她们厉害,你也不差。」 秦棠溪一听,觉得也有几分道理,旋即就放心了,等秋日里,她做了皇后,就可以帮助明姝。 并州一事结束后,其他藩王安静许多,又过了几日,皇帝想要撤藩,令各地都督执行。 旨意一下,段钰先跳了起来,跳到皇帝跟前,「陛下,你这是掐死藩王,养大各地都督。有朝一日,他们失去了控制,到时您哭都没有地方。」 皇帝拉着她坐下,「藩王弱吗?」 段钰摇首:「不弱。」 皇帝又问:「五大都督弱吗?」 「不弱,他们比并州还要强悍。」段钰撇撇嘴。 皇帝点点头:「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其他一个也未必好受,且让他们打去,我们就等坐山观虎斗。」 「这样阿……」段钰好像明白过来,都督们赢了也会自己受损,届时皇帝来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胜利的自然是她。 她拍了拍脑子,登时觉得妙,喜哉乐哉地回府而去。 回去还和自己的媳妇说了,将皇帝一顿夸,对方白她一眼,「听闻陛下登基前不谙世事,单纯得很,如今是成竹在胸的皇帝,你呢?你何时能开窍?」 段钰一怔:「我何时没开窍?」 「我问你,你的俸禄哪里去了?」秦星晚没好气道。 段钰懵懂:「给了夫人去了。」 说到此事,秦星晚就不给她好脸色,「分家吧。」段家人苛刻,逮着段钰就开始薅羊毛,尤其她那位长姐,表面端庄,骨子里刻薄如斯,踩着段钰踩着她去结交洛阳城的世家大族,这些也就罢了,对她还颐气指使。 傻子功夫好,会打仗,好色了些,对后宅一事一窍不通,对段家人的心思也不知。 秦星晚长嘆,将喜欢美人的精力放在后宅上,该有多好啊。 可惜了。 半月后,段钰搬出段府,临走之际,段家大姑娘并没有给她分什么值钱的家当,两人几乎是被扫地出门。 好在秦星晚的嫁妆厚实,早早就置办了府宅家具,两人很快就适应下来。
第284页 话也在几日后穿进秦棠溪的耳朵里,她正在教皇帝下棋,闻言后停了下来,道:「段翎比起陛下还差了些。」 明姝对其他女子的心思不在意,满心只有眼前的棋局,随口道:「朕这么聪明,岂是寻常人可以比的。」 秦棠溪嗤笑,「陛下脸皮愈发厚了。那聪明的陛下,段翎所谋是什么?」 「猜她作甚,笑话,朕是皇帝,猜她一臣女作甚。」明姝冥思苦想,谨慎地落下一子,对面的秦棠溪瞧她如此紧张,索性放她一马,故意走错一子,明姝得以喘息。 最后明姝还是输了,但输得很开心,拉着秦棠溪说了很久的话,并不在意段翎这个女子,更不介意这个女子拒绝过贵妃的尊位。 秦棠溪也没有再说话,依偎着她,看着窗外的景色。 日子顺遂,两人就过得极为愉悦。 到了夏日里,安太妃与太后依旧没有说话,安太妃不入宫,孙太后不出宫,两人就像是陌生人,不再关心对方。 明姝终于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亲自去见安太妃。 一入屋就见到安太妃的背影,纤细、笔直,窗外光影翻飞,光打在她的脸色,照得她的肤色很白,甚至带了无力的苍白。 明姝走近,轻声唤她:「太妃。」 「呦,你来了。」安太妃转身,神色一如往昔,带着些笑容。 明姝记忆里的太妃薄凉无情,多年不见秦棠溪,可今日看来,未必如此。 「你与太后之间有什么误会不可解吗?」 「有,太多了。」安太妃唇角微扬,并没有苦涩与难堪,她认真凝视明姝,目光描绘对方的轮廓,认真道:「你当年被信安送走,是我做的。」 多年来,她做的事情太多,汲汲营营,虚伪至极,回头去想,她从始至终都在报復。 「我明知你与秦棠溪并非姐妹,故意瞒着她,是想知晓她可后悔。后来觉得毫无意义,陛下,你或许不知被心爱人抛弃的感觉。」 安太妃说得模稜两可,有些话太脏了,她不能说给这个年少帝王听,她与两个男人在一起,是何其噁心。 而这些噁心的事情,是孙家造成的。但罪魁祸首是孙苏羽。 千言万语就只剩最后一句话:「陛下,你的路是我给你铺的,你的帝王之路。」 她说得认真而又轻松,明姝看着她平静的面容,许久才道:「你可知晓你的自以为是害死了真正的秦棠宁。」 安太妃没有听明白,但她很快就回答:「我后半生只做了两件事,第一是护住秦棠溪,希望她长命百岁,第二便是报復孙苏羽。」 为母者,身弱心刚。但被抛弃后,便成了疯子。 明姝想劝什么,又发觉两人说不到一起去,主动放弃继续谈话,领着人又回去了。 回去后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秦棠溪,对方深深看她一眼,没有说话。明姝坐不住,拉着她就要继续说。 秦棠溪伸手捂住她的嘴巴,「傻子一样的皇帝陛下,能不能不说旁人的事情,她们愿意闹就闹,这是闲出来的。若她们有事可做,就不会这么闹腾,都是心知肚明的事情,挑破了,就开始闹。若是不挑破呢?」 不挑破就和和美美一辈子。 明姝无话反驳,觉得也对,也就不再去管,但让人给孙家传话,不许随意往安太妃面前凑。 到了夏日,明姝又领着人浩浩荡荡去了行宫避暑,给两位长辈递了话,备上马车,想来就来。 到了离开这日,安太妃慢悠悠地来了,坐在秦棠溪的马车里,孙太后没有过来,留在宫里。 秦棠溪忍不住道:「您好像很有理?」 安太妃则道:「习以为常了,这是我的底线。」 秦棠溪无语,起身下车,将马车留给她,自己策马。 片刻后,皇帝也钻出马车,命人牵马,自己悠哉悠哉地跟在秦棠溪身后。 安太妃从车窗去看,小皇帝骑在马背上,光华锦耀,雏鹰飞天,盛世无双。 再看一眼,只见她屁颠屁颠地跟在秦棠溪马后,眉开眼笑,玉色芙蓉,她啧啧嘆息,她的女儿可比她厉害多了。 失了赵澜,得了小皇帝,因祸得福,此生足矣。 放下车帘,她阖上眸子,想了这么多时日,她从不后悔当初所为。也不容许她后悔。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帝后成亲。 感谢在2021-05-11 20:05:17~2021-05-13 20:06: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允晓皙40瓶;阿娜4瓶;别恋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1章 大婚 行宫避暑尤为舒坦,皇帝舒服地处理政事,秦棠溪见到了福州来的官吏。 朝廷刚派了人去接管那座岛屿,大吃一惊,赵绘藉此带领鸿胪寺等人去见相邻的几座岛屿,能收编就收编,不能就去打。 海上与草原相似,谁的刀快就听谁的,起初没人愿意答应,鸿胪寺等文臣不敢去打,赵绘熟悉地形,带着岛上的兵打了两回,缴获的兵器与药材都不少,赵绘很高兴,鸿胪寺卿等人唿出一口气,传了话回来。 小打小闹赢了几回,他们需要朝廷的兵。 福州的官吏姓刘,是一主簿,面见贵人,兀自害怕,脑袋都不敢抬。
第285页 秦棠溪细细将海图与信件看了,摇首道:「此时不能兴师动众,暗地里支持赵绘就成。」 小打小闹就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到时这些岛屿连成一气,届时就很难对付。 刘主簿听后不解,忐忑地询问为何。 秦棠溪悠悠解释了,刘主簿顿时就明白,自己是福州人,很明白这些海盗的性子,单打独斗是个人恩怨,他们不会插手,若是朝廷出兵,对于他们而言就是巨大的危险。 刘主簿揖礼,「大人想得周全。」 秦棠溪望着面貌清秀的小主簿,唇角弯了弯,「为何派你来?」 小主簿的官位低,按理来说要兵这等大事是轮不到她的。 刘主簿面色羞红,脑袋埋得更加低了,嘀咕道:「他们不愿意来。」要兵是大事,也会惹怒圣颜,他们都不愿意过来,她人微言轻,没有办法拒绝。 都是女子,秦棠溪不会勉强,反而认真同她说了地形劣势与海盗出战的规律。小主簿聪慧,一点就通,反而主动和秦棠溪说了很多福州的事情,两人相谈甚欢。 到了黄昏,陛下遣人来请,刘主簿抱着海图离去。 皇帝手中有一棘手的事,是一人事调动。她拿不定主意,朝臣各有私心,举荐的人都不符合她的心意,想不出更好的结果下,请来秦棠溪询问。 素日里两人各自忙碌,皇帝忙政事,秦棠溪忙碌海上的事情,各不相干,也没有什么交集。 到了晚上,两人钻进榻上,都会说说今日的事情。有了深入交流,两人对各自忙碌的事情也知晓些许。 见到皇帝后,殿内空无一人,皇帝一人孤独地坐在窗下,望着外间盛开的野花,她悄悄走近,顺着皇帝的视线去看,并无特殊。 她一靠近,明姝就笑了,拉着她坐下,将两道旨意摆在她的面前。 两道旨意都是任命,一个地方两个人名,秦棠溪看了一眼,一人是勛贵杰出的子弟,一人的寒门子弟,在朝中歷练多年。 明姝曾也是勛贵出身,知晓勛贵子弟背后是一世家,一人升官,连带着是有一群人,寒门子弟恰相反。 秦棠溪的手伸向寒门子弟的那道旨意,道:「朝中有康平,足矣。」 明姝却道:「康平一人,不够。」 秦棠溪望她一眼,「够了。」 明姝没有再问,取出玉玺,盖上印,让文青送出去。 秦棠溪拉着她,「怎地不问为何?」 「阿姐在朝多年,知人善用比我强。」明姝笑颜初显,玉颜光华,似浮云闭月。 她这等年纪正是花龄,女儿家最好的年纪,花般娇艷。秦棠溪扫过她的面容,笑着同她说起鸿胪寺等人要兵的事情。 夕阳西去,很快,天色擦黑,两人说了会儿话,文青就回来了。 文青来传话,「送去六部了。」 明姝趁机问道:「秦相等人是何意思?」 「只有些惊讶,旋即就领命了。」文青禀道。 这也在情理中,皇帝看似年轻,可在秦棠溪卸任后的两年里紧紧握住权柄,又有段钰等武将支持,兵权在握,他们也不敢说什么。 虽说武力不好,可这是最简单快捷的办法。秦相当初也给皇帝使绊子,渐渐地,开始全力支持她。 秦相如此精明,下面人自然有样学样。段钰翻.墙见秦家大姑娘,秦相想要拒绝亲事也是可以的,翻.墙见了见,并没有做什么荒唐的事情。皇帝简单一说,他就答应了,不是皇帝多有面子,而是秦家原本就想结这门亲。 文臣武将联姻,对皇帝而言是不好的事情,但皇帝主动提起,秦相怎能不应。 天大的好事,这桩联姻能稳住秦家的地位,秦家该高唿陛下万岁。 秦家彻底成了皇帝一党,有了这重关系,他门下的朝臣都会支持皇帝。 明姝听话并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对秦棠溪道:「都是些老狐狸。」 秦棠溪笑了笑,「陛下英明神武。」 明姝弯弯眉眼,她就喜欢阿姐夸她,摆手挥退文青,拉着阿姐提灯夜游。 走到湖畔,两人坐上了小船,在湖面上游玩须臾,穿好衣裳回殿。 翌日,小主簿又来了,带着几本书,都是关于海上的。 两人说了会儿话,安太妃来了,小主簿退下,她接过海图看了一眼,夸道:「你这不错,我去岛上住些时日。」 秦棠溪直直地看着她:「女儿不孝了?」 安太妃嘲讽:「你哪里孝顺了?」 秦棠溪心虚,将海图递给她:「您想去也成,那里与外间不通,上了岛就断了联繫,你去静静也好。」 这么一说,安太妃将海图又丢给她,「不去了。」 秦棠溪扶额,不敢说重话,好生安慰一番,「母亲心情不好,去外间走走也好,秦淮也恢復往日的繁华,您回故土看看。」 还有半句未曾说出来,您回故土,指不定太后就消气了。 然而安太妃不理会她的好心,反指责她:「你管我的事情管上瘾了?你瞅瞅你办的那些事,哪桩有用?」 秦棠溪憋屈,半晌不说话,被生生骂了一通后,送她离开。 安太妃钻进死角里,她也没有办法,两人心结多年,牵扯太多的事情,三言两语都是说不清的。 行宫比起洛阳清幽,皇帝也不用每日早朝,睡到天亮,耳鬓厮磨一番再去见朝臣。
第286页 秦棠溪与小主簿定下了权宜之策,依旧让赵绘等人同海盗周旋。 刘主簿提起战舰一事,道:「海盗的战舰都比福州的水师好。」 秦棠溪面色发红,这件事是她的疏忽,等主簿走好,她去找皇帝要银子。 皇帝睨她一眼,指着自己的腰间空空的香囊:「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秦棠溪戳她脸颊:「找陈郸要。」 「陈郸太吝啬,不会给的。」明姝也是无奈,她自己选的户部尚书,哭着也得信任。 秦棠溪不理会她,自己去请陈郸。 殊不知陈郸不怕皇帝,最怕昔日这位长公主,秦棠溪开了一言,要钱造银子,他不说二话就点头附和,陛下下旨,他立即拨银子去造船。 一句话就成了。 回去后,秦棠溪同明姝说了,明姝气得拍桌,大骂陈郸混帐东西。 远处的陈郸连打了几个喷嚏,不知何人咒骂他,拉着同僚继续喝酒。 银子很快就拨了下来,到了回京之日,小主簿带着银子去找人造船。她在福州长大,知道哪家造的船结实稳固,更知晓哪里的匠人更加厉害。 回京后,陛下大婚的事情就提上议程。 吉日渐到,秦棠溪搬离皇宫,去了楚襄王府,她要从这里出嫁。皇帝随她去,告诉礼部,一切听她的。 虽不合礼法,但皇帝之前吩咐,他们谨遵命令办事。 大婚这日,安太妃从外间赶来了,睨着自己的女儿,「谢天谢地,总算把你嫁出去了。」 这么一调侃,众人都笑了,尤其是平襄,笑道:「太妃这话说得很对,我只当阿姐无人要,您以后切记别凶。」 安太妃给秦棠溪施衿结帨,旁人只当她是养母,做起这些来也是应该的。 秦棠溪出生便是尊贵的公主,披荆斩棘,到了今日,成为皇后,再多教导的话都不必说了。安太妃也并非聒噪之人,做了自己该做的就成,同众人一道将她送出楚襄王府的正门。 皇帝没有来,在宫里等着,来迎的是秦相等人,旗幡飘扬,天威赫赫,皇室迎亲的队伍绕过城池。 百姓都在观望这位公主成为皇后的女子,沿途人众人,举袖为云。 人群里两名女子对视一眼,阿南拉着妻子的手,「看什么看,不好看。」 她的妻子却不肯走,「你侄女嫁人,你就不多看一眼?」 「不看,她娘自有安排,再者我都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别吓着她。」阿南压低帷帽,唯恐旁人看见她脸上的刀疤。 当肃穆壮美的队伍消失后,两人才从人潮中往回走。 那厢的马车进入宫门,钟鼓齐鸣。 皇帝站起丹犀前凝目望着,朝臣大气都不敢喘,因为段钰带刀站在一侧,眉眼带着许久不见的杀气。 秦棠溪走近后,皇帝伸出白洁的双手,握住阿姐的手,两人对视而笑。 朝臣对这位皇后再熟悉不过,年岁大的老臣更是看着她长大,从当初聪明的小公主到后来威仪四方的长公主。 如今,站在他们面前的却是另外一重身份。 大魏的皇后。 皇后穿着祎衣,同皇帝一道拜祭,站在她的身侧,就像是黑夜下最明亮的一颗星辰,耀华无双。 明明之前觉得荒诞的事情,今日看来,却又是那么理所应该。 朝臣见二人携手,一步步走来,再一步步跨入中宫,他们唏嘘,却不得不面对现实。 昔日的长公主成了皇后,将来会不会染指朝政,成为他们心中的疑惑。 皇帝不知他们的想法,她同阿姐喝了合卺酒,将所有的宫人都赶出去,在阿姐耳畔悄悄说话。 「皇后。」 作者有话要说:大婚啦。 感谢在2021-05-13 20:06:52~2021-05-14 20:18: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知道10瓶;阿娜、别恋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2章 婚后 帝后大婚第二日是不需上朝的,殿内满室旖.旎,榻上的人早就睁开了眼睛,凝望着床顶。 明姝蜷缩着身子,躺在她的怀中,沉沉地睡着。 少女面色皎白,凑近去看,透着一丝淡粉,昨日一过后,她二人正大光明地在一起了。 秋日的晨曦很美,淡淡地光色从窗户里渗透进来,格外宁静。 秦棠溪唤醒了身畔人,在她耳畔低语,咬着她的耳朵,「该起了,今日去给太后请安。」 华美的宫殿里响起低吟声。 梳洗过后,两人一道用早膳,文青捧来几份加急的奏疏,明姝一面看一面吃,秦棠溪看了一眼文青,后者害怕地垂首。 皇帝面善,皇后却是面冷心硬的主子。他跟着皇后多年,最知皇后的性子。皇后不杀无用的人,但凡她要杀人,便是挑着最厉害、对她最有威胁的人。 秦相之前是一位张姓大人,是何名字都已经记不清了,张大人是干宗陛下的忠臣,却是皇后当初摄政的障碍。 后来,张大人死了,张府被抄家,所有人都不记得这位大人,就算记得都不会提一句。 皇后仁善吗? 不是的,她不过是不杀无用的人。 文青从那些岁月中走来,是知晓最多的,方才皇后一个眼神就教他想起许多年前的事情。皇后在陛下身侧总是温柔,使得他都快忘了当初那些血腥的风雨。
第287页 明姝看完了几本奏疏,开口的时候,眼前多了一块点心,她张口就咬了,吩咐文青去办事。 文青退了出去,也松了口气,以后再也不敢在帝后用膳的时候奉上奏疏。 用过午膳后,帝后两人去庆安宫给太后请安。 太后脸色苍白,两鬓白了些许,瞧着无甚精神,明姝关切,她笑了,「生老病死。」 简单四字盖过她如今的地步,她提了一句孙家,「荣恩侯不大聪明,你多看着些。」 明姝对这位舅舅印象不好,秦棠溪记得清楚,孙老夫人太过强势,事事插手,荣恩侯又很听她的话,渐渐地,就没有了自己的主见,甚事都会问一句母亲的意思。 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三人没有再提,吃过午饭后,两人携手离去。 帝后各自缄默,没有提起长辈的事情,相比较之下,她二人算是幸福的。太后与太妃之间的故事,太过漫长,三十多年的感情在,并非是一朝一夕,忘是不能忘,却又无法释怀。 这种折磨,最熬人心。 回到中宫后,宫娥送来礼单,秦棠溪拉着明姝一道去整理库房,明姝不肯:「你当我是那么小气的人?」 秦棠溪笑了,打量面前的少年君主,她不聪明,但她心中只有一人,风流君主,恣意而为。 「这些宝贝不要了?」 明姝唇角翘了翘,「给你、都给你,以后别来问我要银子就成。」 还是小气,秦棠溪不嫌弃她,口中揶揄道:「你应该说以后缺银子再来找我,这般显得陛下大气。」 明姝瞪着她:「我是皇帝,你想我成为穷光蛋吗?」 秦棠溪:「大魏皇帝中,你是首位穷光蛋。」 明姝气得翻了眼睛,撸起袖口就要堵住她的嘴巴,秦棠溪提起裙摆就要往内殿跑去。 大大闹闹过了一日,到了第二日,帝后出行,去了护城河游玩。 大魏民风开放,护城河上有许多世家画舫,红绸扎着,绚丽多彩,在湖面上悠悠扬扬地驶着。 明姝让人造了一艘画舫,样式与世家差不多,并无特殊之地,就算被其他人看到,也不会猜到她们的身份。 然而一上船,就瞧见了对面画舫的熟人,并州段家段翎。 段翎身份贵重,庶妹在皇帝面前的红人,人人都给她一份颜面,久而久之,她在贵女圈中混出了些名堂。 今日几名未出阁的女儿家出来游玩,吟诗作对,弹琴比对,画舫上成就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画舫相靠,段翎认出了帝后,领着众人遥遥行礼。 段翎今日装扮素雅,腰肢纤细,出水芙蓉,天然去雕饰,飘飘欲仙,在几人中尤为夺目。 相反,帝后二人新婚,着一身红裙,端庄大气。 明姝扫了一眼诸人,都是幼时同她玩过的,位分高,父辈在朝都是重臣,多看一眼,她就发现了名堂。 若说贵重,当属秦相府上,画舫之上,却无秦家人。 面对众人行礼,她笑着唤起,遥遥对望,女子多美,姝色无双。 接着,又有一两画舫靠近,是平阳郡王府上的。平阳郡王到了陛下面前,是要唤一声姐姐的。 平阳郡王今年十八岁,腰束玉带,风流倜傥,闲云野鹤一般的人,秦棠溪曾将他放在吏部当值,一月里有半月不按时点卯。诗书美酒在前,就没有心思在朝上。 后来,就家去,不再任职。 平阳郡王登上帝后的船,行礼问安,秦棠溪唤他近前,「近日忙些什么?」 「前些时日得了些字画,在家中临摹,皇后可要看看?」 「难不成你还随身带了?」 平阳郡王腼腆一笑,让人回画舫去取字画,逗笑了三船的人,都道平阳郡王憨厚。 秦棠溪也跟着众人笑了笑,余光瞥了一眼人群中的段翎,眼中光色微冷。 家僕很快就将字画取来,段翎等人也通过舢板登船,字画被铺在长方形的桌案上,一字排开。 平阳郡王为秦棠溪解释字画的出处,众人颔首聆听,平阳郡王渊博,出口成章,文雅大方,轻易间令这些女子折服。 皇帝瞭然无趣,听得耳中,未入心中,平阳郡王不过是尚未被世道摁在地上摩擦的郎君罢了。 玩过笑过,众人就要散了,皇后悄悄拉着郡王,「可议亲了?」 平阳郡王父母双亡,是一孤儿,整日的心思都在字画上,并无男女感情的想法。 他摇头,皇后笑意深深,晦深莫测叫人看不通透,就连皇帝都不明白她的意思。 画舫游玩就算到此结束了。 玩闹两日后,回宫批阅奏疏,一起办事,效率快了不少。 到了开朝之日,并无耽搁。 已立后,朝臣们都收起心思,认真为皇帝办事,他们都知晓这位皇后不简单,才能在皇帝之上。 前朝内苑都相安无事,到了年底,皇帝大赦天下,免赋税一年,心疼得陈郸掉眼泪。 翌年春日,海上贸易开通,福州等一些沿海码头多了许多外国商人,语言不通,却并不妨碍他们做生意。 到了下半年的时候,小主簿带着行囊又来,这次海图上画了许多红圈。 红圈内的岛屿如今属于大魏,皇帝大喜,重伤赵绘等人,设立海上都督府,脱离福州的掌控。
第288页 小主簿欢喜过甚,再度开口要银子,皇帝变了脸色。 小主簿忐忑不安,皇后从自己的私库里掏了银子给她,皇帝大吃一惊,「你怎地那么多银子?」 皇后回她两字:「存的。」 皇帝无话可说,干巴巴地看她两眼,小主簿不敢吭声,抬头觑一眼,帝后很恩爱,气氛也很融洽,并无想像中的阴沉。 小主簿甚至觉得陛下很有趣,明明是那么厉害的人,在皇后面前却只能干翻眼睛。 海上都督府的建立是从朝廷出的银子,皇后出了一小部分,她在核对帐目的时候,一面说着今年不该减赋税。 明姝不回话,也懂她的意思,回之以笑笑。 进入冬日的时候,平阳郡王与段家定亲,平阳郡王娶段家大姑娘段翎。 段钰入宫的时候不忘吐槽长姐:「长姐眼高,不知为何要嫁无权无势的平阳郡王。」 皇帝不知女儿家的心思,回宫说与皇后听。 不曾想,皇后当即冷了脸色,「定过了?」 皇帝点头:「满城都知晓了。」 皇后嘆息,眉间的惬意散去,拉着明姝的手,说道:「陛下可曾想过储君一事?」 皇帝沉静,面容干净,不沾半点泥土,不屑回她:「急甚,我才二十岁呢。」 都很年轻,此时说储君言之过早,就连朝堂上的人都不敢露出半个字,皇后敢提,也是因为她独特的身份。她观察皇帝神色,小心添一句:「你想到从那支里面选了吗?」 皇室一族庞大,想要立皇嗣,人选众多,但皇帝不会从位高权重的皇祖中去选,与康平县主亲近的就直接略过。 皇帝想起那日见到的平阳郡王温文尔雅,甚是雅致,她便夸了一句:「平阳郡王不错。」 「你要选他的儿子?」皇后试探道。 皇帝眼波流转,「不对吗?」 皇后提醒她:「选她可就是选了并州。」 皇帝这才恍然大悟,并州成了平阳郡王的岳家了,旋即就摇首:「到时再说,平阳郡王都未成亲。」 两人梳洗后就躺了下来,明姝靠近阿姐,依偎着她的肩膀,耳鬓厮磨。 明姝生得好看,大婚后眉眼风情与以往不同,带着成熟,少女青涩,而眼前的她便是另外一幅模样。 十五岁与二十岁不同,褪去青涩,更得人喜欢。 秦棠溪靠过去,抚摸她的脸颊,亲吻她的眉眼。 锦帐低垂,明姝蜷缩着身子,将后背留给了她。 体香撩人,秦棠溪咬着嵴背上的嫩肉,小心翼翼地品尝。 冬日里炭火旺盛,两人身上渐渐出了一层汗,黏腻难受。 拾星备水,两人又畅快地沐浴净身去了。 水波荡漾,水面下的光景一览无余,明姝趴在池壁上,脑海了想着许多事,忽而想起阿姐阴沉的眼神,不知怎地豁然一颤。 秦棠溪搭在她嵴背上的手也是一颤,「怎么了?」 第123章 一二三 热气氤氲,池水荡漾,水面下的春景尤为好看。 明姝背对着秦棠溪,从她的角度能看到肩际优美的弧度,她以手拍了拍,明姝转回头,眼中情意深深。 「我明白段翎为何要嫁平阳郡王了。」 眉眼染着湿意,羽睫轻颤,本就貌美的五官在这个时候变得更美,一颦一笑,深深刻入秦棠溪的眼中。 秦棠溪脑海里并无杂事,满满的都是眼前后知后觉的人,「不说这个。」 说罢,含住聒噪的嘴角。 池水温度渐高,烫得肌肤发热,云雨之际,什么都忘得一干二净。 秦棠溪睡到午时才醒,昨夜做了什么记不清,但站在铜镜前,就什么都明白了。 白皙的肌肤上落了不少红痕,明姝学会咬人了,一点一点地咬,既疼又酥麻。 更衣过后,段钰便来了。 段钰穿着铠甲,腰间的佩刀亦明晃晃地挂着,皇帝有旨意在前,她可带刀出入宫廷。 两人坐在窗下,秦棠溪煮茶,段钰性子急躁,不等水沸腾就要开口,秦棠溪拿眼神示意她莫要随意说话。 好不容易等到水开了,段钰竹筒倒豆子般说出来意,「长姐嫁人,父亲无法过来,您也是知晓规矩的。不来的话,母亲捉襟见肘,再三思索,母亲想请皇后做一证婚人。你也知晓平阳王无父母,无人帮忙。」 水开后,茶饼捏碎了放进去,秦棠溪清洗茶具,中途不说话,段钰紧张得舌头打结,想开口又不知怎么说话。 瞧着皇后娘娘一番行云流水的动作后,她实在忍不住了,「皇后娘娘,您说句话。」 「段将军。」秦棠溪抬眸,神色沉沉,「你长姐性子如何?」 「性子……」段钰欲言又止,盯着皇后威仪开口,「性子嘛,她喜欢与有权势者结交。」 秦棠溪又问她:「平阳郡王呢?」 「无权无势,家境一般。」段钰也纳闷,长姐常与她比较,平阳郡王虽说是皇室,可就是落魄子弟,哪里都比不上秦家,这次怎地就看上他了。 她不会认为长姐是喜欢平阳郡王这个人。 秦棠溪沏茶,将茶杯推至对面,「自己想想,想不通回去问问你的段夫人。」 意思就是不答应了,段钰落寞而归,出宫后就被嫡母叫去段府。 嫡母很少同她开口,这次也是没有办法了,她面对嫡母慈爱的目光,愧疚地摇首,「皇后没答应。」
第289页 段夫人急了,「为何不答应,是不是你不用心?」 段钰羞得脸蛋通红,「我问了,皇后娘娘不乐意,问了一句两家为何结亲,我说不上来,她就让我回来了。」 「你怎地那么笨,你应该说两人门当户对。」段夫人气极,又蠢又笨,都不知如何受陛下看重。 段钰讷讷不敢言语,自己留了心眼,没有将话说全,回到自己的府里后,拉着媳妇去问。 秦星晚坐在窗下犯困,听到这句话后怔了怔,半晌没有说话。 「原来你也不知。」段钰憋屈一句。 话音刚落,秦星晚就跳了起来,拉着她的手:「我们去见祖父。」 段钰更加懵了,「去见秦相做甚。」 秦星晚聪慧得很,从皇后的话意里听了明白,唇角翘了瞧,嘲讽道:「你这位长姐可真的好心思呢。」 「她本来就不笨,在家中,府内大事小事都由她去办,庶务多是她在打理的。」段钰自顾自解释一句,眼见着妻子更换衣襟出门,她只好跟着去了。 两人正装出门,坐着马车去了秦相府,探子在这时将消息转回宫里。 消息传到,帝后正在对弈。皇帝被皇后杀得片甲不留,心中正是郁闷,闻言就藉故放下棋子,「她二人回娘家做甚?」 在中宫内,明姝自在,穿了件石榴色的春衫,柔美靓丽,皇后在侧,照顾她很好,脸颊上多些肉,伸手一捏,肉感很好。 卸下皇帝的龙袍,眉梢眼角就多了几分女儿家的柔情,可爱生动。 秦棠溪望着明姝眼中澄澈的光色,唇角勾了勾,低声道:「段钰来求我给她长姐做一证婚人。」 她今日穿得素雅,玉白的容颜上犹可见几分深沉。 阿姐很厌恶段翎。明姝心中想了想,抓住阿姐的手,「她要嫁就嫁,到时将平阳王剔除不就好了,她聪明,难不成我们就笨了吗?将来的储君不会有并州那样强大的外祖父。」 秦棠溪眉间笼罩的寒意在碰到明姝的手腕时候渐渐散去,「厌恶罢了。」 明姝点点头,「不喜就不见,何必为无关紧要的人伤神,只是可惜了平阳王。」 帝后心知肚明,段翎的心思就不会成真,目光远到这般渗人的地步,也是很少见。 明姝将棋盘的棋子捡起来,拉着阿姐说道:「再走几局嘛,让我三子、不对、三子不够,五子、五子就够了,我肯定能赢你。」 皇帝唠唠叨叨,与朝堂上的凌厉之色尤为不同,皇后拿她没有办法,耐着性子又走了几局。 用过午膳后,皇帝更衣去了太极殿,皇后一人留在中宫内看着海图。 两日后,段钰又跑来中宫,皇后没心思再与她说着弯弯绕绕的话,没等她开口,就先说话:「将你的小心思摁死,本宫不会答应的。」 皇后发怒,比起皇帝更为肃然,段钰吓得腿肚子发软,就差当场跪了下去,「不、臣来说,是想告诉您,平阳郡王出家去了。」 「出家?」皇后怔忪,「好好地作何出家?」 段钰咽了咽口水,「臣也不知,臣就是来传话的。」 「段翎是何心思,你也明白,如今又逼得平阳郡王出家,段家教女,果然是有手段的,本宫令人去问问你的父母。」秦棠溪怒斥。 满殿宫人都慌了神,殿外伺候的拾星忙进殿劝慰,「皇后,您生气,陛下会不高兴的。」 话不多,却很管用,秦棠溪深深唿吸,看着段钰:「查清楚平阳郡王为何刚定了亲事就去出家。」 段钰吓得头脑发懵,磕头就跑出中宫。 站在空阔的宫道上,她勐地深唿吸,皇后娘娘太吓人了…… 段钰出了宫门就一面在想段翎做了什么竟让平阳郡王非要出家。 那日去秦相府邸,秦星晚自己去找秦相说话,将她晾在外间,两人说了些什么不得而知。 用脚趾头想想就知晓与她那位媳妇脱不了关系。 查之无用,去找罪魁祸首。 想通后,段小将军策马回府,另外一侧的平阳郡王府早就人去楼空,皇后的人望着空荡荡的屋舍嘆气,平阳郡王所为,打了段家的脸面。 人见不到,也得回去復命。 皇后知晓后,没有任何话,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自己復又对着海图发怔。 平阳郡王出家一事迅速传开,不知情的人当作段家逼婚,无权势的郡王没有办法拒绝,只得青灯古佛了却残生。 谣言愈演愈烈,段家人都不敢出府,瑟缩在府内。 过了半月后,桑蚕节到了,皇后领着众人,秦星晚也在内。 仪式结束后,皇后将人留在宫内,煮茶相谈。 春景正好,今岁的新茶也送入宫供贵人品尝,皇后爱煮茶,来中宫者都会喝上她亲手煮的茶。 秦星晚与皇后并非初见,曾见过几面,被她身上的威仪气度所震慑,她有功,更有名,是大魏最有功绩的公主,也是大魏最出色的皇后。 水煮开后,日头也西去,皇后凝眸淡笑,「段夫人一出釜底抽薪,令本宫开眼。」 能被皇后夸赞的人少之又少,就连今上都没有听过这句话,秦星晚受宠若惊,更觉惶恐,「臣妾不知皇后娘娘的意思。」 「段家长女,倾城之姿,野心勃勃。今上无子,储君必从皇室中来。位高权重者必然不妥,唯有无权无势的父亲会让人放心。」秦棠溪淡笑,就连陛下都觉得平阳郡王是不错的人选。
第290页 薄薄的一层窗户纸被戳破,秦星晚笑了,「皇后娘娘想来也很厌恶。」 皇后沉默不语,凝望沸腾的茶水,秦星晚又说:「我也讨厌,因此,我就告诉平阳郡王,段家看中他是因为想要成为外戚。储君的外祖家,这点诱惑很大。平阳郡王闲云悠鹤,却不是傻子,反应过来后不敢退婚,就只好出家作罢。」 等到风平浪静后再还俗。 段家损失颇大,这么一来,段翎在洛阳城内就没人敢娶了,只能灰熘熘地回并州。 帝后不在意,秦星晚觉得自己被利用了,段翎借着秦家的由头打入贵女圈也就罢了,千不该万不该动这等险恶的心思。 有人动手,秦棠溪装作不知,令拾星取了些赏赐给她,让人送她出宫。 皇帝回来的时候,天色安全黑了,更衣用膳。 两人用膳很安静,几乎没有什么声音。 晚膳用过了,两人携手去园子里走动。 春色正浓,提灯夜游,十分夜游。 十指紧扣,秦棠溪先提起秦星晚,明姝笑了,「我与她玩过,旁人都捧着她,但她从未仗着祖父的权势而欺负人。她很冷静,同龄人中数她最聪慧。阿姐,她不能入仕。」 秦家的时代结束了,秦星晚若入仕,秦家的人脉就会落在她的手上,到时对皇权不利。 「你真小气。」秦棠溪嗔笑,「总得给康平丢个对手。」 「段钰不错,秦星晚是最好的贤内助,就像阿姐,永远会在背后支持我,对不对?」明姝的声音很温柔,光线不明下的双眸尤为明亮。 秦棠溪知晓这是帝王的选择,她和明姝的做法不同。当日起秦相对明姝多次使绊子,造成明姝不信任。 明姝记仇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些都可以当番外来看。 感谢在2021-05-14 20:21:49~2021-05-16 20:44: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兔毛球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侑的围巾5瓶;阿娜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4章 一二四 皇帝记仇,使小性子,秦棠溪也无可奈何,毕竟坐在皇位上的人不是她。 夜游回来后,两人按照平时的时辰就睡下了。 平阳郡王出家后,婚事作罢,众人笑平阳郡王没男儿气概,这么好的岳家说不要就不要,若给了寻常子弟,肯定求着去娶。 段翎亲去庙中看望郡王,前后三次,一直到秋日里才作罢。 来年春日里,段翎十九岁了,段家开始急了,段夫人四处替她相看。段钰得了贤内助,日子过得极好,官阶连上两阶,成了皇帝面前日夜守卫的禁军指挥使。 段家相亲,秦相却在一雷雨夜里摔下台阶,磕破了脑袋,昏迷不醒。 明姝让人去看看,皇后亲自登门探望。帝后态度不一,众人不明,秦相却很清楚。 秦相弥留之际抓着秦棠溪的手,在她耳边低语几句,秦棠溪面露惋惜。 当日里她为锻鍊明姝,没有让自己的门下众臣即刻站在皇帝身后,秦相会错意,刁难皇帝,造成今日皇帝不喜秦相的局面。 帝相不和,于朝堂无益。 秦相惶恐难度,雷雨夜跌跤后,就未曾痊癒。 秦捠一死后,康平迅速升了上来,到了冬日里就没有人记得曾经的秦捠。 秦府一日萧条,门前不再如以往般繁华,秦星晚未曾受到影响,出门在外,照旧有人恭贺,谁教她嫁了能干的段小将军。 段钰哪里都好,就是好色,她也很苦恼,日日打起精神看着。 又过了一除夕后,段翎依旧未嫁,都已经二十岁了,段家眼光终于不再盯着皇室,看得更远了些。 终于在三月里定下亲事,可临要过六礼了,段翎不知所踪。 段钰立即带着人去找,最后人被平阳郡王送了回来,女儿家的名声最为重要,段翎只得嫁郡王。 事态发展出乎意料,传到帝后的耳朵里,秦棠溪嘆息:「到底还是让她如意了。」 皇帝在临摹字画,眼睛眨都不眨一下,手腕微微泛酸,也不去回答。 秦棠溪瞧她一眼,不过在临摹罢了,竟摆出了如临大敌的阵势,她揪着皇帝的手腕,「陛下,您可知赵澜怎么死的?」 皇帝凝眸:「笨死的。」 「陛下进步了。」秦棠溪阴恻恻夸赞一句。 皇帝立即放下羊毫笔,看向来禀报的文青:「她既然要嫁就让她去嫁。」说完视线落在秦棠溪紧蹙的眉眼上,摆摆手示意文青赶紧滚。 文青最识趣,帝后恩爱,他就是一碍眼的东西,很快就走了。 皇帝嬉笑一声,「怎地又不高兴?」 「看着心烦罢了。」 「那就不见,要不你去福州玩玩?」皇帝伸手拦过她的腰肢。 三年来福州一带的海域都成了大魏的疆域,这是大好的事情,她一直想去看看,看看阿姐当日的退路是什么样子。 秦棠溪也正有此意,皇帝好意,她就收下了,「何时呢?」 「春日里正合事宜,洛阳就交给康平,顺便看看他们的动静,你相信我,段钰与康平,一武一文,是最好的守门人。」明姝轻咬住阿姐的唇瓣。 春意正浓,应当出去走走。
第291页 帝后定下之后,枢密院、六部重重安排下去,皇帝巡游是大事,一点都不可疏忽。 到了二月里,队伍就出发了。 帝后离开洛阳城,温瑕在这时赶回来,段钰令人护送她追赶銮驾。 追赶两日后,在驿馆里见到帝后两人。温瑕是老臣,又从边境而来,带着是紧要的消息。 一战打了四五年,温瑕也成熟不少,风沙磨砺过的脸颊,黝黑而犀利,看人的眼睛也多了些战场上的杀气。 「陛下,战与不战?」温瑕问道。 眼下的局面与多年前相似,都是歷尽艰辛打得乌斯落荒而逃,同样,大魏也收到了许多影响。再打下去,将来的结果没有人知晓。 乌斯人脸皮厚,会玩赖,打仗的时候骂得难听,输了就笑脸讨好投降议和。 明姝心中腹诽,面上没有表现出来,看向秦棠溪:「皇后有何想法?」 秦棠溪轻描淡写道:「乌斯愿意归属,大魏怎可拒绝,令户部拟一帐册,算一算大魏大战花费多少银子,他们肯补足,便接受他们的议和。若是不成,就再继续打。」 温瑕眼皮子跳了跳,皇后的意思真的很损…… 皇帝听话,表示同意,让人带着温瑕去休息,明日停军修整一日。 天色一擦黑,皇帝悄悄带着皇后从驿馆后门悄悄熘出去玩。 小镇不如洛阳繁华,一如夜就见不到什么人,店铺也关了大半,偶有几家门前灯火明亮。 两人去了一件面馆,店内还有三两人,但对她二人投来异样的目光。 明姝起初不懂,后来就明白了,不是所有人都会认可女子恋爱成婚,洛阳的大魏的帝都,是最繁华,也是礼仪规矩传播最快的地方。相反有些小镇,不通车马,过于闭塞。 店家给两人端来了面条,笑吟吟地,并不像其他几人那般过于偏见。 「阿姐,你难过吗?」明姝吃了一口面条,悄悄地问对面神色冷清的人。 秦棠溪将碗里的鸡蛋夹给她,嘱咐她多吃些,又说:「不难过,日子是自己过出来的,有何可难过呢?他们有自己的快乐,我们也有自己高兴的事情,他们觉得碍眼就不看,我们觉得不好受就不去看他们,总不至于到了无法生存的余地。」 她经歷过太多的事情,内心早已麻木,除去明姝外,再也不起半分波澜。 明姝却还年少,脸皮薄,被人指指点点,多少会有些不适应,可幸的是她没有动怒、没有以权压人。 秦棠溪放下筷子,默默地握住明姝的手。 昏暗的烛火下,当初的小姑娘容颜姣好,脸色更比春光妩媚,顾盼生辉。 明姝笑了,「我不难过。」 吃过面条,两人漫步走回驿馆,沐浴净身,照以往般拥住对方,不盈一握的腰肢愈发滚烫。 明姝一低头,向阿姐吻去。 唿吸乱了,寝衣料子柔软,却成了两人的阻碍,最后,褪去。 翌日,两人都起来得很晚,苦了温瑕等候。 温瑕等到午后才见到帝后,她焦急,帝后面色红润,眼中只有对方,她追问几句,帝后的意思一样。 皇帝比起以前更为自信,同温瑕说道:「大魏不缺银子,要打就打。」 远在洛阳城的户部尚书陈郸突然打了一个喷嚏,同僚询问他怎么了。陈郸摸摸鼻子,「有人在骂我。」 同僚一笑了之。 皇后听到皇帝的话后,眉眼一片柔和,在温瑕看来的同时微微颔首,温瑕颔首,领了密旨离去。 皇帝传话回户部,令人核算清楚乌斯一战的费用,户部尚书顿时来了精神,花了半月的时间,做了十几本帐册,快马加鞭送去边境。 而帝后在邓州这里歇息几日,等到了福州,都已快到夏日。 蔚蓝的海水就像是碧色晴空一般,澄澈喜人,大魏的战舰停泊在码头,桅杆上是挂的是大魏的旗帜,随风荡漾,彰显大魏风姿。 刘主簿领着皇帝去参观新打造的船只,皇后悄悄见了赵绘,令他找几只船只,她要去岛上。 赵绘喜道:「我们换了新的船,速度比以前快了一倍,来回只需半月。」 皇后颔首:「你去安排,随时可以动身。」 赵绘领了皇后的懿旨,带着人挑了最好最快最稳的船,为防止出事,还挑了千余人跟随。海上不比陆地,四处都是危险,海盗胆子也大,就算知晓是皇后也赶来劫船。 日子定了以后,皇帝将岸上的事情安排好,交给了心腹,对外宣称水土不服,休养几日,令随行的大臣主持大事。 登船航行三五日后,感观就与陆地不同,潮湿的气息几乎扑向自己,偶尔会遇到海盗来打劫。 但大魏的战舰胜过以往,未靠近就没随行的侍卫们剿灭。 船行过了六七日后,海上无人,几乎看不见其他船只,一望无际,与陆地不同,海上都是水,容易让人产生恐慌。 明姝起初有些不适,渐渐地,明白过来,这里荒无人烟,就是最好的避世之地。 她站在甲板上,感受海风的吹抚,心徐徐沉静下来。 眺望蔚蓝的海水,大海有着自己独特的魅力,海水会吃人,同时,这也是一种保护。 在黄昏的时候,远远地见到了岛屿上吹动的旗帜,赵绘走了过来,「陛下,到了。」
第292页 船在半个时辰后驶入港口,人类的欢笑声传了过来,青翠的树后,站了不少女子,红色捲毛,蓝色眼睛,与大魏不一样。 女子手中还牵着些孩子,有的孩子是黑髮,也有的与母亲一般。 明姝诧异,「这是什么人?」 「外国人,孩子是她们与大魏的儿郎生下的。」赵绘小声解释。 秦棠溪也下了船,走到明姝身侧,牵起她的手,唇角带着温柔,眼中的光色更亮,「我同你解释。」 再往岛上走,空阔地的地方备了马,秦棠溪带着明姝翻身上马,两人同坐一骑,引来不少人的欢唿。 秦棠溪在后,手握缰绳,一手揽着明姝的细腰,映着夏日里的晚风,唇角摩挲着明姝小巧的耳畔,「这里有许多被拐卖的外国人,赵绘将人留下,令他们同大魏儿郎繁衍子嗣,将来便由他们保护着这座岛屿。」 将士也有老去的一天,当他们拿不动刀剑的时候,责任就顺理成章落在他们孩子的身上。 明姝感受到阿姐不一样的情绪,是在宫里不同的,是兴奋开心与温柔的交融。 阿姐一心打造的地方,是她最嚮往的吗? 第125章 一二五 岛上的规制与大魏的军营相似,早起训练,日落歇息,女人们晨起而作,日落而息,开荒了不少田地。种子都是赵绘带回来的,恰逢夏日里,庄稼浓密翠绿。 赵绘将一份地图递给皇帝,上面绘制了岛上的各处,哪处是军营,哪处是良田,哪处是河流,高高建起的屋舍更是花费了不少银子。 皇帝面对这副地图嘆息不止,「阿姐的心思,朕拍马也赶不上。」这里每一处都是阿姐的心血。 上岛的时候太晚了,来不及去参观,两人歇息一夜后,神清气爽,秦棠溪策马在前,明姝在后面跟着。 岛很大,是周围群岛中最大最富庶的,且还有能饮用的淡水,明姝每到一处都很惊嘆。 先去的是军营里,排排屋舍,星罗密布,足可容纳上万人。 秦棠溪指着其中一间最大的屋子,「那是设的都督府,不过人还没来,目前空着。」 明姝想了想,「换一处吧。」这里是阿姐的心血,不该染上大魏官场的气息。 将士操练的声音不时传来,总给人一种生活在陆地上的感觉,朝气蓬勃、热血朝天 秦棠溪笑了,「我不想回这里了,这里归属于大魏,对他们很安全,周遭群岛十之八九是归了大魏,这里也是不能例外的。」年少时她曾幻想过带着母亲独居一地,撇开讨厌的吴氏皇后,撇开繁杂无序的宫廷生活。 等到后来成了摄政公主,无数人与她作对,恨不得暗中杀死她,疲惫与无奈将她笼罩。重重压抑下,她更想寻一僻静的地方,简单地活着。 一次偶然的机会她看到地理志上的图册,这里符合自己所有的想法,命人来寻,数年来建造屋舍,将一荒岛改造成有人居住、有将士保护,炊烟裊裊,染着人的气息的民居。 「自从上次来过之后,我就这里有了新的改观,这里是我的幻想。是梦中该有的地方,可这里对我来说也是孤独的地方。」 「阿姐,你不属于这里,你属于大魏的宫廷,属于洛阳,更属于我,唯独不属于你这里。你并非寻常人,区区一座岛屿,会埋没你的能力。」 秦棠溪无声笑了,「或许你不知晓,放权后我过得很恣意,我爱权,也恋权,可真正到了放开的那日,又很轻松。说些胆大妄为的话,我在朝中依旧有人脉,陛下想要剪清,非一日之功。」 贪与恋,在岁月中换了寄存的地方,从权换成了人。 明姝沉默下来,没有说苛责的话,伸手牵起阿姐,拉着她继续往前走。 走出营地,就是大片的密林。树木长于石头的间隙中,耐力足,秦棠溪就像是石头缝隙中挣扎求生长的树,看着不起眼,可毅力很强。 她一直都明白自己的需求,早早地做好准备,她带着高位者该有的凛冽,也带着人都会有的恣意任性。 算计这么多,还是将自己困于宫廷中。 这次,却是她心甘情愿。 她在树林下凝视对面的明姝,娇媚的容颜,青春活泼,「陛下,这里就当作我给你的礼物。」 开疆扩土的君主,必将千秋留名,她的陛下不会藉藉无名。 走出密林,明姝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她的承诺是真的,为帝后,一点委屈都没有让秦棠溪受。她与她之间,本是平衡,皇帝勤勉,秦棠溪辅助,只要皇帝有感恩的心,秦棠溪就能得善终。 可立后将这个平衡打破了。皇后必须依附着皇帝才能生存下去,秦棠溪就失去了自己的能力,成为明姝的附属品。 「我的性子,不能让自己受委屈。」秦棠溪笑道。 明姝坚持:「不,你的性子过于隐忍,阿姐,你该有自己的性子。」 秦棠溪眄视她一眼,「你觉得我会让自己受委屈吗?」 明姝抿抿唇,没有接过话来。 出了密林后,两人復又上马,继续往前走,到了一处峭壁,马走不得,两人就下来走。 到处都是青草的气息,清新的味道让人很舒服,大脑放空。 翻过峭壁就见到了庄稼,还隐隐可见无数家禽,秦棠溪解释道:「岛上与外间没有联繫,若是不能出海,也可以自给自足。」
第293页 「你想得很周到。」明姝贊同。 沿着岛屿走了一圈了,最后又来到一地,远远听见朗读声,明姝好奇,带着秦棠溪走近。 在军营外五十米处,是一间学馆。 岛上有很多孩子不识字,秦棠溪就让人开了学馆,孩子们有书可读,将士们也安心,更有动力保护这个岛屿。 从学馆里出来,都是黄昏,海水尽头是夕阳,瑰丽色的光落在海面上,金灿灿地。 两人坐在海边的石头上,引着夕阳,内心无比惬意,再一刻,她们忘了自己的身份。 说着说着,明姝脱了鞋袜,走到沙地上,海水落下去了,沙地湿软,一步一个脚步。 夕阳映着身后,给她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辉,映得容颜胜过春光。 走了不知多久,一个浪潮打了上来,吓得明姝拔腿就跑,「阿姐、阿姐……」 坐在石头上的人登时就站了起来,提着裙摆小跑着冲过去。 等人到了,浪潮又不见了,两人都懵了,对视一眼,相互笑了。 秦棠溪凝视着明姝弯弯的眉眼,开怀地笑出了声,明姝窘迫,拉着她朝海水里走了走。秦棠溪不怕,穿鞋还怕赤脚的不成。 水蔓过膝盖,打湿了裙摆,两人互相泼水。 一直玩到了天黑,浑身湿透的两人才回住处。 沐浴净身后,躺在了一起,明姝先动心,翻身压着她,望着她:「阿姐,你高兴吗?」 「高兴。」秦棠溪伸手抚摸明姝的眉眼,心中多了份快慰,又添了一句:「你高兴,我就高兴。」 明姝唇角扬起得意的笑,「我对你是最好的,你要信我。」 秦棠溪不反驳:「对,你对我最好,比太妃对我都好。」 明姝皱眉,感觉哪里不对劲,又想不通,索性抛开不想,褪了阿姐的衣衫,目光闪烁,尤为灵动。 她也学会占着主导权了。 阿姐也会求饶、也会哭了。 夜间,浪潮翻涌上岸,反覆多次,在夜深人静的岛屿上没有让人在意。 一夜过后,东方白了,新一轮的太阳挂在海水尽头,一行人登上船只离开。 岸边站了许多妇人孩子,笑着沖她们摆手,明姝也笑着,这座岛上的快乐很多,安居乐业也不为过。 海路宽阔无边,一路朝着福州驶去,回到福州驿馆,依旧是黄昏。 不少朝臣捧着奏疏等候,明姝通宵接见,翌日又去战舰上巡视。 晚间又设宴招待朝臣,多饮几杯酒,醉醺醺地去回到住处。皇后心疼又无奈,戳着她的脑门就训斥。 醉鬼胆子大,拨开她的手就亲了上去。 婢女见后,羞得脸色一红,纷纷退了出去。 翌日天明进去收拾,满地凌乱,锦帐内的人影交叠。 皇帝勤勉多日,福州一带的官员不敢懈怠,日日打着精神,皇后趁此机会将岛上的弊处也作了更改,而洛阳城内的楚襄王府迎来了客人。 阿南带着妻子来探望小楚襄王霍成铭。 安太妃从郊外赶了回来,妯娌见面后,阿南显得很高兴,霍成铭不识祖母,只安静地待在一侧吃吃喝喝。 霍成铭是阿南的儿子所生,三十年前秦铮兵围洛阳城被赵烨击破,她逃出生天,却被人所截,卖给了一汉子做妻。 后来她的青梅顾至找到了她,给了银子给汉子,将她解救出来,后来才知她怀了孩子。 多年后孩子长大,娶妻完室,有了霍成铭。 秦棠溪找到余阳后,她与顾至将霍成铭交给这位长公主,楚襄王府总得有香火延续下去。 阿南当年嫁给汉子的时候宁死不从,自己划破了脸颊,有了残缺,顾至不离不弃,两人过得也很好。 相比较之下,安太妃锦衣荣华,总也不尽人事。 在王府里用过午膳后,阿南与顾至携手离开,来也匆忙,去也匆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好像从未来过。 霍成铭站在府门口,呆呆地望着青布马车离开,拽着婆婆的手:「婆婆,她们还会来吗?」 「不知,她们若喜欢我们小王爷,就肯定会来。」安太妃慨然,阿南狠心将孩子丢下,仰仗的无非是她与秦棠溪的良善。 秦棠溪依旧是秦棠溪,没有成为楚襄王府的女儿。 心中唏嘘,抱着孩子回府,这时传来马蹄声。霍成铭趴在她的肩头去看,忽见车帘内探出一人,他欣喜大喊:「是太后婆婆……」 安太妃眸光如水,将孩子放下来。霍成铭慢慢地走下台阶,撒欢地朝马车跑去,见到人后就抱起太后的大腿:「太后婆婆,我的祖母来了,你来晚了。」 吴太后这辈子是註定没有孙女孙子的,对霍成铭也多了几分宠爱,平日里也是照顾有加,今日过来是听闻王府来客。 她害怕安南书会跟着客人离开,情急之下才赶过来。 霍成铭口中的祖母是谁,她知晓是谁,无心去计较,牵着霍成铭的手踏上台阶,来到安太妃的身侧,「安南书,你怎么那么小气?」 霍成铭扬首,没有听明白。 太后又道:「你比皇后差远了。」 提起皇后,安太妃脸色崩不住了,抱起霍成铭就回府,跨过门槛的时候吩咐门人:「关门,不许放她进来。」 门人不识得太后,立即关门上栓。
第294页 门外的太后气得额间筋脉跳动,她说的实话罢了。秦棠溪性子看似清冷,可骨子里柔软如水,算计任何人都不会算计皇帝。 安南书看着性子好,暗地里算计所有人,将她从头至尾都当作报復的工具。 高低一见分晓,还不准她说了? 作者有话要说:太后:我就是一工具人。 感谢在2021-05-15 20:52:57~2021-05-18 20:16: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兔毛球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侑的围巾5瓶;阿娜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6章 一二六 皇帝銮驾离开福州都已立秋,赶回宫里恰逢中秋节。 皇后刚回宫,来不及梳洗就被太后叫去庆安殿,明姝来不及过问匆匆去太极殿。诸事繁杂,家事理应放在一边。 太极殿内康平呈上厚厚的奏疏,「臣已分类,轻重缓急都分开。另外您离开的这些时日里,出了些动静,臣之前给您送去了名单。还有……」 欲言又止。 明姝听到几分不对劲,「还有什么事。」 「平阳郡王妃怀有身孕,都已六个月了。」康平谨慎道。 明姝眸光乍冷,没有恼怒,平静道:「皇室中子嗣不少。」 康平没有作答,段翎聪明,帝后也不是傻子,这么快就惦记着储君的位置,野心也明显了。 明姝不提,转而说起海域的事,康平精神大振,「听闻此事是皇后所为,臣看过下面递来的海图,辽阔无边,加上那些征回来的岛屿,福州一地更为宽阔。」 「抛开福州,另立新的都督府,与福州不同界。」明姝反对康平的话,福州一带的官员贪字悬于头顶,再给了海域诸岛屿的权力,就会成为土皇帝。 等海域稳定,到时腾出手来将福州上下的官员彻底梳理一遍。 康平谨遵旨意,没有再问,福州与她的利益不相干,再设十座都督府也和她没有关系。 康平退下后,殿门外还有十数名朝臣候着。 皇帝忙得抽不开身,太后找皇后评理,将安太妃做的所有事情都说了出来。从巴结秦铮到明姝魏帝,三十年间安太妃做的事情太多了,多到太后说得口干舌燥,多到秦棠溪听得毫无耐心。 两人都没有什么心思再说下去,太后主动停了下来,「你回去问问安南书要闹到什么时候,一年半载都过去了。」 秦棠溪立即起身离开,离去的时候摸摸自己的耳朵,孙太后先服软也是不易。这位太后心性傲,心计深,太妃也不相让,两人爱着,身上也有着世俗的算计,不知这条路能不能坚持走下去。 帝后各自忙碌半月,到了中秋节这日,皇帝设宴,文武百官都入宫赴宴,安太妃抱着楚襄王明晃晃地坐在太后下首。 两人离得很近。 锦衣亮丽的皇帝携带着皇后一道而来,两人恩爱不减,又教朝臣吐了些唾沫话,入座后,御前的气氛低迷。 安太后拉着一张脸,孙太后沉闷不快,帝后令人连饮酒都不敢发出声音。 酒席过半,皇帝起身,走到太妃面前要敬酒,太妃看她一眼,道:「陛下想灌醉我?」 皇帝:「……」 「太妃想多了,朕见您一人,顺道来与您一道喝一杯酒。」 安太妃不领情,「我不渴,您自己喝,皇后看着您呢,小心今晚被赶出门。」 皇帝的小心思被戳破,灰熘熘地回到龙椅上,皇后按住她的手,凑在她耳边低语:「不管她们。」 自己过自己的日子,都别掺和。 实在是太妃警惕性太高,但凡有些风吹草动,她都会察觉对方的心思。明姝于算计上又是门外汉,压根斗不过成精的太妃。 明姝有心帮助,也没有能力完成。中秋宴后,两人关系依旧没有缓和。 皇后不打算去管,皇帝有心无力。 到了冬日,大雪纷飞,洛阳城内雪一下便是半月,禁军扫雪都来不及,各地送来灾报。 皇帝忙得没日没夜,荣恩侯府递来摺子,老妇人下雪日跌了一跤,就此去了。 太后出宫弔唁,皇后思量再三,令人询问太妃的意思。 太妃传回一句话:死了死了,死了拉倒。 皇后长嘆一声,陛下外祖母的身份摆在那里,若是苛待了,御史又该说话。自己去不得,皇帝没有时间,让文青带了旨意去林府。 丧事办得中规中矩,陈家是姻亲,也一併去弔唁,陈郸去过一回,回来就扎进太极殿内与皇帝核算今年灾情所需的银子。 老妇人丧后第二日,林府献粮万担,洛阳城内一片震惊,皇帝顺道追封老妇人二品诰命。 安太妃终于跨进了林府的大门,上了一注清香,荣恩侯颤颤惊惊地招待,他畏惧安太妃多年。 安孙两家曾定了亲,定的是孙家长子与安南书,后被孙太后从中使计,两家解除婚约。 荣恩侯记得当年的事情,更记得安太妃当初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让他退婚,女儿家狠到了这个地步,实在让人害怕。 安太妃时间没有留久,待了片刻就走,不知是谁悄悄说了一句:「当初侯爷若娶了太妃,林家也不会到了这个地步……」 话刚说完就被旁人捂住了嘴巴:「那是太妃。」
第295页 连太妃都敢背后议论,怕是不想活了。 这句话被荣恩侯听见了,他只在原地站了站,没有说话,更没有去呵斥,他觉得这话是对的。安太妃博览群书,本就是最聪明的,手段颇足,并不惧怕他的母亲,林府在她手中也会蒸蒸日上。 林老妇人出殡当天,太后亲自送了,黄昏时分才回到庆安宫。 初九在殿内喳喳叫,沿着屋樑飞来绕去,见到熟悉的人影后,立即从安太妃身上飞出去。 陡然见到意外的人,太后心中的孤寂被一扫而光,也不摆什么架子,「你捨得来了?」 「有些话得说清楚,老妇人死了,有些恩怨就该去了。你我二人,你对不起我,我也对不起你,一笔勾销。」 太后缄默,太妃又说道:「你我并非稚子,也非少年,更非花信,都不知还有几个年头可活,蹉跎岁月也无甚用处。」 这些是最简单又很实际的话,年岁摆在眼前,不能像年轻人一样闹脾气。有了误会,就该及时说开,没有大把的时间来胡闹。 年轻之间的恋爱与她们不同,胡闹与肆意是不存在的,有的只有珍惜。 太妃的话让太后沉静下来,冷淡一年多,她实在是不抱希望了,凝望对方不再年轻的面容,她诚心道:「林家错在先,你来反击是对的。事情没有绝对的对错,无法直接来评判。南书,那些事不全怪你。」 没有太多矫情的话,更没有去撒娇,也没有胡乱置气,心平气和地面对过往的事情。 庆安宫内一片祥和。 **** 过了年,皇帝又长一岁,朝堂诸人都动了储君的心思,皇帝年轻,皇后可不年轻了。 恰逢乌斯贡品送到,贡品里有十名美人。乌斯美人善舞,筵席上一舞,令男人神魂颠倒,明姝暗地里拉着皇后说话:「你觉得她们跳得好看吗?」 皇后雍容端庄,华服上流光溢彩,余光看她一眼:「不及陛下万分之一。」 皇帝嘻嘻笑了,大手一挥,将这些美人送入教坊司。 乌斯使臣慌了,美人送来是伺候皇帝,不是跳舞供人玩乐。他们反对,鸿胪寺眼神都不给,将人送入驿馆,不怕他们闹,就怕他们不闹。温将军等人还在边境守着,一声令下就能开战。 比起多年前那次入京,乌斯使臣安分很多,明姝感嘆道:「强兵卫国,才是大道理。」 「陛下,平阳王妃生了位男孩,但平阳王没有请封世子,段家不高兴了。」秦棠溪提起其他的事情,相比较乌斯,她更想知晓段翎的后招。 平阳郡王是个胆小有分寸的人,不敢给嫡长子请封世子,段家咬着不放,就吓得他不敢出门,更不敢见段家人。 明姝笑道:「有色胆没色心,不管他。」有本事睡了段翎,就该有本事去解决。 皇后笑了,听话不去管平阳郡王。 美人留在教坊司,乌斯使臣灰熘熘地走了,这时,平阳郡王上了封奏疏,为长子请封世子。 皇帝允了。 今年科考在即,皇帝从三甲中选出十人留在宫里,开了文德斋教导小楚襄王的功课,又从皇族中选了十人。 平王郡王的世子是一奶娃娃,不在十人之列,因为太小而错失了良机。 郡王妃知晓后忍不住砸了杯盏,一侧的平阳郡王不愿看她发泼,起身就走。 郡王妃立即哭了,梨花带雨,「郡王嫌我哪里做得不好,可您不知外间对您怎么说,无权无势,有谁同您来往,门庭冷清,一点都不热闹。想在段家,多少人来拜谒。倘若再等上两年,世子大了被选进去,您出去也不会受人白眼。」 平阳郡王脚步止住,郡王妃靠近,靠着她的肩膀就哭了起来。美人落泪,郡王心中不忍,旋即温柔哄慰。 翌日,平阳郡王自荐,想去文德斋当教习先生。 皇帝问了皇后的意思,皇后怔了怔,拿笔叉了,「他若去了文德斋,你这心思也就白费了。」 皇帝没有反驳,让人回了。 平阳郡王闷闷不乐,郡王妃亲自煮了参汤,一面宽慰道:「郡王也不必伤心,文德斋不去也就罢了,您不如入仕。入仕不必走门路,以您的天分,不成难事。文德斋内都是身份贵重的子弟,皇后娘娘也是觉得您资歷不够。」 郡王没吭声,默默将参汤喝了。 到了皇后生辰这日,城楼上烟火璀璨,帝后二人依偎在一起,欢欢喜喜过了生辰。 晚上,明姝搂住阿姐,「你可有喜欢的孩子?」文德斋内十个孩子,男女各五人,品德都是好的,家世有悬殊,要慢慢养、慢慢教。 皇后唉声嘆息,「我眼光不好。」当年养了秦见晗,便是一大错误,如今,她是再不敢养孩子了,所以这十人都是明姝精挑细选的,她问都没有问一声。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明姝笑了,伏在她的身上笑作一团,皇后羞涩,翻身压.着她,恶狠狠道:「道歉。」 皇帝怂了。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还有两章。 感谢在2021-05-18 20:16:18~2021-05-19 20:10: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鲸已落海6瓶;阿娜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7章 一二七
第296页 文德斋的事情被太妃接了过去,她主动要接手,皇帝害怕,找了皇后去回绝。 安太妃的性子旁人不知晓,帝后是最清楚的,文德斋内又是一群什么都不懂的孩子,由安太妃来教养,帝后都能想像出将来的局面了。 皇帝害怕,皇后拒绝,安太妃意志力更强了,反同皇后理论:「我一生养了几个孩子?」 皇后沉默下来,太妃继续说道:「我只养了你一人,你哪里不好?权倾朝野,皇帝对你死心塌地,你摸着自己的心口问问,你哪里不如人?我养你养得不好?」 安太妃的嘴皮子很利落,舌灿莲花,死的都能说成活的,几句话就将皇后的后路堵死了。 「母亲为何要插.手文德斋的事情?」皇后坦诚问道。 安太妃懒洋洋地,早起梳了妆,黛眉很精緻,衣裳更为精緻,整了整理襟口的褶皱,淡然道:「到如今,你拼命追求的是什么?」 秦棠溪抬眸,听到这句话有些诧异,但她还是诚心回答:「活命。」 安太妃满意地点头:「我也是为了活命,算计了一辈子,习惯人前善良,人后歹毒的样子。储君选不好,将来夺嫡,洛阳城大乱,你这个皇后也过不了安生日子。」 秦棠溪细想,道:「您可以享乐。」 「享乐不了,皇帝捧起了并州,将来必成祸患。我不懂什么朝政大事,但后宅的手段,我比你们强。段翎在平阳王府成了精,你们最好离她远些。」安太妃嘆气,她很喜欢段翎,有目标有手段,更有得力的娘家人。 「您提醒我了。」秦棠溪冷眉,眸色沉沉,「并州段家儿郎众多,女儿只有两个,段翎在前,段钰在后。」 安太妃沉思半晌,看向女儿:「段家太大,动不了,我可以帮忙。」 她弄死的人太多,不怕再多一个。 「您还是歇息为好,文德斋先交给您。」秦棠溪起身回宫。 回宫后,将安太妃的意思告诉明姝。明姝诧异,「太妃未雨绸缪,有些远了。」 安太妃的心思太深,一局布了二十年,明姝甚为佩服,但她想选一位仁德有爱的皇帝,知百姓愁苦,懂民生不易。至于那些隐瞒诡计,还是远一些。 「阿姐,你太苦了。朕不想下一位皇帝也这么苦。」 秦棠溪苦笑,「皇帝一生太过顺遂,并非善事。磨砺是最好的老师。」 「或许吧。」明姝没有反对,她不知该说什么话。世家培育下一任家主不易,国家更是,她也害怕。 自己没有孩子,她不懂该怎么去教,交给朝臣不放心,让太妃来办,她更害怕。 总之,她犹豫不决。 在这件事上,皇后没有给她帮助,也无法帮助,两人只能自己去摸索。 文德斋打开后,孩子们住了进去,太妃也在翌日搬了进去,翌日就有朝臣反对后宫不得干政。 皇帝没有理会,朝臣劝谏几次,她当众将反对的奏疏提出来读一遍,道:「安太妃教养一女,前摄政长公主,今日的皇后。皇后资质,你们谁能比呢?」 秦棠溪的能力是人人可见,朝臣们语塞无言,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太妃留在文德斋。 太妃常住,太后就去得勤快,隔三差五带着人送些点心送些衣物,照顾得无比周全,皇帝渐渐放心。 过了两年,皇帝下旨恢復秦棠溪乃是秦铮女儿的身份,楚襄王府成了她的母家,朝臣在这位皇后身份见惯了风浪,震惊后就很坦然接受。 小楚襄王都已六七岁,吐辞清晰,在文德斋内功课做得最好,先生们夸得最多,帝后都很喜欢。 每过十日,皇后都会去文德斋考教功课,少年郎们声音清越有声,回答问题也很迅速,寂静的宫廷终于在这几年内多了些热闹。 宫廷有了孩子,就会多了算计,就算文德斋关上大门,禁军守卫,也避免不了麻烦。 昔日的宫廷就是这样,你算计我,我算计你。亲兄弟都会明争暗斗,更别提这些无甚血缘的孩子。 文德斋内十个孩子,从大到小编排了号,小五是一女孩子,无端落了水,醒来称有人推她下水,禁军查找多日,都没有结果。 文德斋内人心惶惶,皇帝下旨,放假十日,各自回家与父母团聚。 皇帝日益繁忙,心思不在孩子身上,她忙得没有时间休息,查案的事就交给太妃。 岁月将皇帝的眉眼磨得深沉,端坐在龙椅上,一皱眉,百官不敢大声说话。 皇帝严厉许多,就连昔日在她身侧打闹的段钰都不敢放肆,皇后觉得无甚变化,回到中宫,皇帝依旧还是那个嬉笑玩乐的姑娘。 十日假期后,安太妃没有查出来,收拾铺盖离开文德斋。 文德斋内换了人,朝臣也不知晓,斋内也大变样,清洗一通,都换了人,皇后盯着盯着。 安太妃翻车,百思不得其解,好在孙太后在侧安慰她,「或许就不是什么大事,小五害怕过了头,看错了。」 安太妃没有说话,默默记下这句话。 **** 今年的夏日格外热,宫里早早就送了冰,中宫在角落里放置冰盆,帝后一道睡了午觉。 明姝醒来不见皇后人,掀开锦帐,见人好端端地坐在铜镜前。 她凑过去,低眸就见皇后手中多了一根白髮,她笑了,将白髮夺走,笑嘻嘻道:「白髮怎么了,你伤心了?」
第297页 「老了自该会伤心的。」秦棠溪凝望铜镜中花信年华的君主,不经思考就道:「我老了,你还年轻,你若喜欢旁人,我该怎么做?」 这些话早就埋藏在心中,德宗陛下与皇后年岁相差十四,德宗先逝,皇后并未殉情,相反她辅助下一任君主,病逝于慈安宫。 秦棠溪与明姝,恰好相反。 明姝搂着阿姐,侧脸磨蹭着她的玉颈,一如往昔般乖巧听话,「阿姐,一根白髮而已,瞧你慌的,太妃那么多白髮,太后嫌弃了吗?」 「那是太后自己也有白髮。」秦棠溪嘆道。 明姝笑了,「那我拿汁水也染一染,你白几根,我染几根,可好?」 「你……」秦棠溪凝滞,说不出话来,明姝继续蹭着她,缠着不放,「好阿姐,你有这功夫想杂事,不如想想去行宫避暑的事情。」 「今年不去了,文德斋的事情还没有查清楚。」秦棠溪婉拒。 明姝眉眼风流动人,哄得秦棠溪开心,就听了她的话,「阿姐说不去,我们就不去了,听皇后的。」 阿姐与皇后来回地绕,唤得秦棠溪眉开眼笑,望着铜镜里瑰姿清丽的女子,任谁都会心动。 愁绪如烟雾般笼罩在心口,挥之不去,秦棠溪面色微微一笑,握住明姝纤细的手腕,拉着她坐下,给她梳妆。 秦棠溪的技艺很好,挽作的髮髻明丽动人,让本就好看的容颜添了几分风光。 岁月让少女出落得更加动人,婀娜曼丽,秦棠溪面色好看许多,「你还是那么好看。」 「肯定的。」明姝伸手摸了摸髮髻上的珠钗,满意道:「阿姐的手真巧,床榻上就很厉害,下了床更厉害。」 秦棠溪终究忍不住红了脸,揪着她的耳朵就骂:「小色胚。」 「实话实说罢了,皇后欺人太甚。」明姝拍开她的手,笑着亲了上去。 殿内又是一番旖旎。 等皇帝出殿都已是黄昏,髮髻换了,长发束起,并无珠钗,像是清秀的小郎君。 拾星伺候皇帝,听到她嘴里的嘀咕:「早知道就不闹了,这个打扮真不好看……」 拾星没听明白,皇帝正值妙龄,如何打扮都是最好看的。 床榻上的秦棠溪嘴角勾起,凝望着自己的手指,真的厉害? **** 夏日酷热,朝臣往太极殿奔跑的次数比春日少了很多,皇帝也有些懈怠,热得不想动弹,得空就往中宫跑,恨不得将理政的地方搬去中宫。 中宫有人嘘寒问暖,她再喜欢不过。 一日两趟,跑得很勤快,朝臣见状,想去督促皇帝勤奋些,不要整日迷恋美色,奏疏写好了,忽闻文德斋出了刺客,皇后被刺客所伤,奄奄一息。 奏疏又被撕碎,皇后要死了,他们也就不谏了。 皇帝不知朝臣的心思,那日赶去文德斋的时候,皇后还是醒着的,笑着看她。 笑容很宁静,与多年前看着她一般,那刻她才感觉两人走来,多么不易、 她刚靠近揽着阿姐,阿姐的手臂就从椅子扶手上滑了下去,伤在了腰上。 周遭的人都慌了神,只见皇帝抱起皇后就赶回中宫,太医院倾巢而出。 安太妃火急火燎地赶回宫,一路上将刺客骂了十九代祖宗,到了宫里后没见到人,被太后请去。 皇帝守着皇后,她二人去了文德斋,将小五带回庆安宫。 小姑娘八九岁,到了陌生的地方后吓得不行,被关了起来,周围伺候的婢女都不同她说话。 太后在屋外观察,心软道:「你这么欺负一孩子怕是不好吧。」 安太妃心肠硬,睨她:「她欺负我女儿,你觉得很好?」 「或许不是她。」太后自我安慰。 安太妃不理她,「皇帝不让我进中宫,是生我气呢。」 太后尴尬半晌,「她也不让我进呢。」 两人对视一眼,默默离开,皇帝生气,她们也不敢去硬碰硬,明姝早就并非是当年的明姝。近年来大魏日益强盛,海晏河清,是强国之兆。 太妃不放心,拉着太后问一句:「你若她要死了,皇帝会不会续娶?」 太后推开她:「安南书,她是你女儿吗?」 「名义上不是,骨子里还是我生的。我的女儿长命百岁,肯定能活过你的女儿。」 太后:「……」你是不是傻?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正文结束。 感谢在2021-05-19 20:10:39~2021-05-20 20:00: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十三胤祥20瓶;鲸已落海4瓶;阿娜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8章 一二八 禁军快速封锁宫廷,任何人都不得进出,就连康平段钰等人都被拦在宫门外。 巍峨的宫门下,段钰锁着眉头,「县主,下官闻到了杀气。」 康平眼内一片深沉,皇帝对皇后的爱护超越了常人,皇后被伤,她担心皇帝皇室会被覆灭。 她不语,段钰又说道:「县主,你在怅然什么?」 康平这才回神,「陛下生气了。」明姝看着善良,然而在皇位上歷练多年,冷静自持,杀伐果断,这个时候她会趁机做什么,谁都阻拦不了。 她看向段钰:「我想入宫,你可有办法?」
第298页 段钰摇首:「没有,下官不会违背圣意。」 拒绝康平后,她快速离开,回府后,秦星晚也忧心忡忡,愁眉不展,「你本是禁军,可这次将你拒绝在门外,我担心这件事与你有脱不了的关系。」 段钰懵了,「和我有什么关系?」 秦信晚没好气道:「那我问你,陛下为何不要你呢?」 「也对哦,她为何不要我呢?」段钰自我反省,她对陛下尽心尽力,皇后这些年来明面上并不插手政事,对她也很好,按理来说,她这个天子近臣不该受如此薄待。 段钰想不通,秦星晚戳着她的脑门提醒:「你身后的段家。」她们秦家早就不抵事了,段钰平日里没有犯错,唯有身后的段家树大招风,「皇后在文德斋内遇刺,那是皇族孩子的地方,本与你无关,将康平县主赶出来是可以想通的,赶你出来就意味着与并州脱离不了关系。阿钰,你该做些决断了。」 「夫人,你说怎么做?」段钰脑海里发懵,这些年来她替并州办了不少事情,长姐那头也是一样,若真要闹出来,她是脱不了干系。 秦星晚眼内一片宁静,悄悄伏在她的耳畔说了几句,「你可晓得了。」 段钰撇撇嘴,不情不愿地答应下来,悄悄带着人离开洛阳城。 而另外一处的康平走访了十个孩子的门庭,一无所获,父母要么不知要么就在隐瞒,她不信那些孩子什么都没有做。文德斋内的警备胜过太极殿,刺客能进入,十之八九是有内应。 她在努力找出那个内应,一人犯错,不能牵连整个皇室。 皇帝发起疯来,什么事情都敢做。 她害怕。 **** 中宫内皇后刚醒,一眼就见到明姝,她弯弯唇角,明姝却哭丧着脸,「你命大吗?」 秦棠溪伸手,腰间传来疼痛,只好将手收了回去,明姝及时握住她的手,不高兴道:「你说你、刺客又不是对着你来的,你凭何去挡呢?」 榻上的人面色憔悴,眼内却绽开出光芒,虚弱之色凝于眉眼,不说话就让人害怕。明姝怕道:「怎地不说话?」 「嗯,听陛下训话呢。」秦棠溪揶揄道。 声音暗哑低沉,带着一股灼烧过后的感觉,这是发过高热的现象。 明姝赶忙命人去拿水,自己亲自去餵她喝,感觉到喉咙间的滚动后,她终于放心了,会自己吞咽。 人回来的时候,浑身是血,药都餵不进去。 餵过水,皇帝又餵了药,不好让阿姐多加劳累,自己就在一侧不说话。 秦棠溪睁开眼睛,目光黏在皇帝的身上,低声道:「你过来,让我摸一摸。」 拾星等人闻言都退了出去,明姝半跪在榻前,握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眼中充满着依赖。 秦棠溪笑了,「如何处置呢?」 「该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明姝气道,握紧了拳头,心中气恨。 秦棠溪摸摸她的脸颊,没有太多的痛感,掌心一片柔软,温柔笑道:「你竟没有哭呢。」 明姝爱哭,遇事就哭唧唧,当上皇帝以后还暗地里哭过好几回,这回竟然这么硬气,旋即又道:「你是不是不在意我了?不在意才不会哭的。」 「你、你又占我便宜,我才不哄你。」明姝擦擦眼睛,「你就好好养病,你若养不好病,我就去纳妃,贵妃德妃贤妃纳一通,让你哭都没有地方哭。」 秦棠溪干巴巴地看着她,「真这么无情?」 明姝坚持点头:「天子薄情寡义。」 秦棠溪哼了一声,闭上眼睛,不去理睬她。老实人被欺负久了,一朝醒来发觉自己其实很厉害,麻烦就很大了。 明姝轻手轻脚地掖好被角退出去,一出来,就去了庆安宫。 安太妃在皇帝离开后,就像做贼一样偷偷熘进中宫。 一见面,秦棠溪就嘲讽她:「老马失前蹄也就罢了,作何让人来挡灾?」 安太妃愧疚,玩了这么多年的『宅斗』竟然输得不明不白,她自己都开始瞧不起自己了,「小五有些问题,皇帝多半是小五处审问了。审问出来,小五多半是留不下了。」 秦棠溪却提醒她:「您这留不了太简单了些,皇帝的性子抄家灭族也是有可能的。」 「不管他们,我来是提醒你,小五没了,十人中少了一人,你们预备再选吗?」安太妃问道。 秦棠溪感觉一阵疲惫,讥讽道:「您来不是看我的?」 安太妃低眸,看着她:「你好好的,看就不必了,我得先回去,回去晚了,小五的命就没了。」 「母亲。」秦棠溪费力地伸出手,勐地一把拉住她,疼得倒吸一口冷气,「杀鸡儆猴。」 安太妃觉得浑身都虚脱了,对皇帝也生出了惧意,秦棠溪却继续嘲讽她:「您在怕什么,您手中是血比她多得多了。」 「那是我看着养大的孩子。」安太妃痛心。 秦棠溪松开手,忍过一阵汹涌的痛意,抬起眼眸:「母亲,被一个孩子玩于鼓掌中,您觉得失败吗?」 假以时日,那个孩子长大了,又该是怎样的人呢? 她们赌不起,没有自己的孩子就没有耐心去赌去教。人心隔肚皮,她们不是小五的父母,小五不会认定她们。 安太妃幡然醒悟,「我明明知道有古怪,可是不愿多想,那个孩子很聪明,活泼,可惜了。」
第299页 「当初设文德斋就有这个意思,若是一帆风顺,就太简单了,储君要有能力要有心计,但不是阴谋诡计。」秦棠溪疼得眼睫轻颤,徐徐地阖上眼眸,她累了,皇帝会处置好这些事情。 等她一觉醒来,就会恢復原样。 皇后沉沉睡了过去,一睡便是一天一夜,皇帝回来后,大发雷霆,太医被吓得瑟瑟发抖。 皇帝并非年少,性子果断,虽不聪明,在岁月的磨砺中也成为了一代仁德之帝。 在她有生之年,第一次清洗宫廷与皇室,血腥笼罩在皇城之上,害怕与忐忑是人人心中出现最久的情绪。 一日一夜后,文德斋内涌入全新的面孔,那些孩子乖巧而听话,只是他们再也见过小五。 皇后在禁军收队后醒了过来,入目是康平县主,对方和皇帝神色一样,都是哭丧着脸。 皇后虽很憔悴,精神很不错,看着康平就嘲笑:「被皇帝扒了官袍?」 「你早不醒晚不醒,为何这个时候才醒?」康平怀疑她是故意的。 皇后睡了很久,眼内有很多红血丝,瞧着让人心疼,皇后自己笑了,「就是故意的,你怎么来了?」 「皇帝杀了百余人,我就进来了。」康平毫无仪态地瘫坐在踏板上,眼睛红了,很快泪水流了出来,「还好你没死。」 皇帝的手腕让满朝震惊,就连街头小儿都明白了皇帝的仁德二字挂不住了。 秦棠溪很平静地嗯了一声,没有宽慰她,反而嫌弃道:「康平你哭得很难看,你家夫人不嫌弃你你吗?」 「皇后,我走了。」康平擦擦眼泪,整理好衣袍,挺直腰背,恢復往日的仪态,朝着榻上的人郑重一礼,「皇后娘娘,此事尘埃落定,望您劝谏陛下勿要再行杀戮。」 「县主,你该晓得天子一怒伏尸百万。」秦棠溪拒绝。 转身的康平县主顿住脚步,凝望脚下的地毯,她终于失望了,「皇后以前仁慈,今日却变了。」 「县主,未经他人苦,莫教他人善。我先是皇后,再是秦棠溪。」 「晓得了。」康平道,三个字抽空她身上所有的力气。 多年前皇后也在努力平衡皇室,如今变了,使命不同,她站在了皇室的对立面。 康平县主出宫,段钰在这时策马入宫,将一封书信交至陛下跟前。 明姝打开,信上所言都清楚,平阳郡王妃所为与并州段家无关,并州段家将她的名字从宗族划出。 「段翎是并州的掌上明珠,不想也有被抛弃的一日。段钰,你可知这是什么?」皇帝笑着问话。 段钰不敢妄言,摇首不知,皇帝告诉她:「在一个家族面前,一个人的性命都没有用处。对家族有益,就会被捧在手心里,危害家族,就会被家族抛弃,与棋子无意。你也是段家的棋子。」 段钰脸色煞白,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皇帝将信转送去中宫,这件事至今没有查出与段翎有关系。 摆了空城计,就吓得并州段家将长女清除出门。 皇后得到信后,将信给平阳郡王妃送去,砍断了尾巴的猴子,还会蹦跶吗? 是夜,皇帝躺在她的身侧,握着她的手,「阿姐,这个皇帝太难做了,没有你,我熬不下去了。」 明姝不贪权,不恋权,对皇位没有太多的吸引。皇后在这刻忽而想到以前,若再来一次,她还会不会将明姝扶上帝位? 「陛下,我们回岛上。」 「你想去,我陪你去。」 皇后想了想,没有说话,这句话没有什么承诺性。 皇帝等候许久,见她不吭声,就翻身看着她,保证道:「阿姐,有生之年,我必带你回去。你要活得久一些,久了,才会见到你的那个家。」 皇后笑了,「愿我们长命百岁。」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了,下章番外。 临完结的时候换了封面,囚笼里的明姝。 感谢在2021-05-20 20:00:36~2021-05-21 20:09: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娜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9章 重回(一) 幼帝在位八年,信国公独女与珑安郡主定下亲事,结两姓之好。 两人的八字交到了长公主秦棠溪的手中,往日镇定从容的长公主今日握着书笺久久不说话。 平儿摸摸自己的后脑勺,小声提醒殿下:「殿下,信国公府在等您的回覆呢。」 今年的殿下有些不对劲呢。 长公主高坐在梨花木的座椅上,眸色漆黑,望着手中红色墨笔的生辰八字,没人知晓她心中的犹豫与挣扎。 「此事暂停。」 「啊……」平儿惊讶出声,这件事是长公主亲自定下的,怎地出尔反尔,这不像殿下的行事风格。 她讷讷不敢言语,让人谨慎着去国公府传话。 半个时辰后,长公主更换衣袍去宫里,平儿送至府门口。 长公主入宫,珑安郡主也陪在皇帝身边,皇帝作画,她研磨,红袖添香,很是美事。 「姨母。」珑安郡主先冲着长公主行礼。 长公主面色沉沉,眸色波澜不惊,带着几分打量,看得皇帝与郡主两人心中发憷。皇帝年幼,今年不过十四岁,朝廷大事都在长公主的手中,皇帝对这位长姐又敬又恨。
第300页 「陛下,臣有事与您细说。」长公主目光落在皇帝身上。 皇帝胆颤,将珑安郡主推开,珑安郡主咬牙,愤恨不平,行礼离开。 长公主目视皇帝,「陛下喜欢珑安郡主吗?」 皇帝眼睫轻颤,急忙摇首不承认:「她是朕的侄女,朕怎么会喜欢。」 长公主神色如故,又追问一句:「陛下若喜欢她,她便不是您的侄女了。」 「不、不……」皇帝舌头打结,不承认自己喜欢珑安郡主。 长公主讥讽她:「陛下是天子,敢作敢当,喜欢就是喜欢,你不喜欢她,她可喜欢您呢。」 「阿、阿姐……」皇帝莫名慌了,眼神飘忽不定,小脸更是一片苍白,她怕道:「阿姐怎地拿我开玩笑。」 「陛下先同臣开玩笑的。」长公主狠厉微显。 皇帝低眸不敢去看她,镇定道:「郡主喜欢赵澜,赵澜也喜欢她,阿姐是不是弄错了。」 「臣没有弄错。不过您不喜欢她就罢了,倒是荣昌侯做了些见不得人的勾当。」长公主声音肃然,笑意敛住,朝前走了两步直视皇帝。 皇帝到底年幼,被她凌然的气势吓得一屁股坐下来,全无皇帝的气质,「你、阿姐想做什么?」 「秉公办事,陛下莫要害怕。」长公主微笑作揖,慢慢地退出太极殿。不及关上殿门,就听到殿内噼啪作响的瓷器摔碎声。 她微笑地凝望着虚空,白云很美,美丽无边。 回到公主府,赵澜来了,坐在鞦韆架上,无忧地吃着点心,瞧见人影出现后,欢快地沖了过去,「殿下。」 长公主脚步一顿,不悦道:「怎地不喊阿姐了。」 赵澜小脸通红,「我同阿晗定亲了,再喊你阿姐乱了规矩。」 「那你走吧,孤不想见你。」长公主脚步一拐,避开她的拥抱,朝着屋内走去。 赵澜懵了,摸摸自己的嘴巴,吓得又改口:「阿姐,别生气,我晓得错了。」 长公主踏上台阶的脚步一顿,裙摆逶迤,回身巧笑:「孤只喜欢听话的人。」 赵澜撇撇嘴,沖她做了鬼脸,不计较她突如其来发难,还贴心地抱着她的胳膊,「阿姐今日不高兴?」 「没有。」 「为何霸着我二人的生辰八字不放呢?」 「就为这事来找我?」 「嗯,阿姐大人有大量,好不好?」 「孤很小气。」长公主拉着小姑娘落座,目光在她身上徘徊,最后落在瓜子小脸上,与明姝的脸颊不同,这张脸小,下颚尖尖,像极了国公夫人。 她在心里嘆息,却不得不面对眼前的困境,提醒赵澜:「郡主这些时日与陛下待在一起,你就不生气?」 「为何生气,君臣罢了。」赵澜的眼睛很大,黝黑得像是黑曜石。 「嗯,你近日不要回去了,留在府里与我同住。」长公主攥住小姑娘的手腕,力气过大,语气肃然。 赵澜看她两眼,「我近日没有惹祸。」 「你惹了大祸,好好待着。」长公主心软,恐吓的话说出却还是有些笑颜,小姑娘吐吐舌头,开心地抱住她。 安抚住小姑娘后,长公主令人去告诉信国公查验书房。 前一世所谓的『通敌书信』就是从书房里找出来的,她不知什么时候送进去的。 不知道时间,就只能提防。 赵澜在她的屋里住下,庭院外间布置了守卫,只出不进,任何人没有她的手令都不能进去。 赵澜无所察觉,日日见到她,同寝一榻,聒噪得长公主头疼。或许是在公主府避难惯了,她丝毫没有多想,该怎么玩就怎么玩。 一日间要赴宴,婢女捧了衣裙进屋,伺候她换上。 赵澜一路上唠唠叨叨问起郡主近日怎么样,小嘴巴喋喋不休,长公主烦躁,回她一句:「闭嘴。」 「凶……」赵澜嘀咕一句,不敢再说话。 入宫后,未曾见到人,只有零散几位皇室人,康平县主穿着一身紫色官袍,见到两人后行礼,长公主看着她:「寒酸。」 「你……」康平被她的挑衅气到了,「你无事办什么家宴。」 「孤心情好。」长公主嘴角微微翘起,攥紧了赵澜的小手,「康平,你多动动脑子,就不会混得这么差。」 「你、有你这么跟姑母说话的吗?」康平气得脸红。 长公主眼角扬起,依旧不忘嘲讽:「姑母又如何呢?技不如人才更丢人。」 康平:「……」长公主今日抽的哪门子疯。 家宴设在暖阁里,隆冬寒日,冷得让人发颤。 进入暖阁后,长公主一路朝前走,赵澜在后面左顾右盼,皇帝没有来,珑安郡主也没有来。 赵澜见不到郡主,心中很失望,前面的长公主突然回身,看着她:「带你去找郡主?」 「好。」赵澜未经思考就答应下来,心中欢喜,迫不及待地拉着长公主的手朝外跑去。 她很高兴,满心都是珑安郡主,长公主眼内一片深邃,可惜她没有看见。 一路跑至皇帝寝宫外,长公主步入,内侍去禀报,长公主示意他下来,她带着赵澜悄悄去见皇帝。 廊下宫人站了一排,长公主将手放在唇角上,示意她们莫要出声,长公主威仪大过皇帝,她们只能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
第301页 就这样,长公主光明正大地走进寝殿。 脚踩在地毯上,里面就传出了嬉笑声:「陛下、您觉得我今日打扮好看吗?」 「好看。」皇帝的声音略带敷衍,不及珑安郡主的娇俏。 屏风后,身影交叠。 赵澜惊讶,长公主连忙用手捂住她的嘴巴。 两人屏息凝神隐于角落里,里面的人不知道,珑安郡主嘴皮子利落,哄得皇帝很高兴,听得赵澜心痛如刀绞。 长公主遇事不乱,面色如故,可怜小姑娘在她怀中渐渐滑下了下去。 长公主拉着她走向屏风,立即出声:「陛下,臣求见。」 交叠的两人立即分开,一阵慌乱后,皇帝先出来:「阿姐。」 待见到脸色苍白的赵澜后,她皱眉,「赵姑娘怎地来了。」 「无妨,她来玩玩,刚刚被一条蛇吓到了。」长公主故作掩饰。 皇帝这才打消疑虑,引着两人往外走,赵澜被长公主牵着一步步往外走,脚跨过门槛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 屏风后什么都没有了。 家宴开始了,珑安郡主姗姗来迟,像往日一般走到姨母身侧,却发现赵澜坐在她的位置上,她笑了笑,「你怎么来了?」 赵澜耷拉着脑袋不吭声,哼都不哼一声。长公主的手在食案下安抚着她,并同珑安郡主说话:「带她来玩玩,你寻了坐席坐下。」 长公主身侧的位置是离皇帝最近的,珑安郡主不舍,闷闷不乐地寻了偏远的坐席坐下。 一场家宴,各怀心思。 结束后,珑安郡主追到赵澜,伸手就想牵着她。不料赵澜拒绝,恶狠狠地盯着她,「你让我噁心。」 珑安郡主露出惊讶的神色,「你怎么了?」 少年人的欢喜简单,露出面上,赵澜是个简单的小姑娘,不懂阴谋诡计,更不知应该将喜恶藏于心间。喜欢就是喜欢,噁心就要表现出来。 赵澜推开她,提着裙摆就跑了,珑安郡主去追,身后内侍喊住她:「郡主,陛下有请。」 珑安郡主一咬牙,回头去见皇帝。 观望的长公主与康平县主都露出笑意,康平笑道:「小儿女的欢喜真简单。」 长公主的笑带着满意,与康平不同,她嘆息:「不简单,你看到的只是表面罢了。」 康平追问是什么意思,长公主留给她一句话:「你太蠢了。」 康平纳闷,长公主有问题,而且问题很大。 长公主没有去理会她,疾步去哄小姑娘。等她上了马车,小姑娘缩在里面哭出了声音,她摸摸自己的额头,还是那么爱哭。 「不哭了。」她伸手去摸摸小姑娘的后脑勺。 手刚碰上去,就被小姑娘拂开,小姑娘泪眼朦胧,分不清是哭得身子发颤还是被她好阿姐气的,「你、你是故意的,故意让我看见的。」 长公主没有否认,点头:「确实。」 小姑娘更气了,「你、你、我要和你断绝关系,和秦家的人都断绝关系,你下车,这是我信国公府的马车。」 得,事情闹大了。 长公主被狼狈地轰下马车,车夫一扬鞭子,车轱辘快速转动起来,眼睁睁地看着马车走了。 康平慢悠悠地走过来,得了机会就嘲讽:「活该,你也不长脑子。」 长公主睨她:「孤追妻,干你何事。」 康平瞪大了眼睛,「你、你抢……」 后半句说不出来:你抢你女儿的婚姻,会被天打雷噼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5-21 20:09:47~2021-05-21 22:20: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拾玖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0章 重回(二) 翌日,冬阳烂漫,碧空如洗。 信国公府退亲了,将婚书送至长公主府,两府即将崩裂,赵家女儿金枝玉叶,珑安郡主是养女,后者攀上前者不说,暗地里与皇帝暧昧不清。 消息不胫而走,吴太后动怒,要拿珑安郡主问罪,乌泱泱—群内侍到了长公主府,气势汹汹,结果连门都没有进去。 吴太后亲自登门,长公主亲自来迎,两人交谈的间隙里,大理寺踏上荣昌侯府的大门,锁拿荣昌侯父子。 长公主继续与吴太后虚与委蛇,两人你来我往,长公主提议将珑安郡主送入宫为后。 吴太后不肯,撩了茶盏,怒斥长公主:「你哪里来的脸皮,—养女罢了,也敢厚脸来做皇后。」 长公主轻笑:「就凭她的养母是孤,就凭孤摄政。」 「那也不成。」吴太后拍案而起,脸色铁青。 长公主淡笑,「太后回宫罢,臣不送您了。」 「秦棠溪!」吴太后忍不住了,在宫中多年还未曾受过今日的难堪,「养不教,父之过,你就没有责任?」 「陛下的错,太后没有这责任吗?」长公主抬眸,内厉外露,勾了唇角,微微—笑,抢在太后回话前又追—句:「到底谁勾.引谁,还是两说。太后不给后位,臣自有办法。陛下的性子,您应该最清楚。」 吴太后语塞,确实,她的女儿与珑安郡主之间的事没有太多的人知晓。陛下曾说过接近珑安郡主是为了在长公主府内安插探子,逢场作戏,不会成真。
第302页 闹到眼前的局面,她也不知如何收场。 收入后宫,抢夺臣妻,御史必会大放厥词。若是不收,长公主不肯罢休,两边都很为难。 再三思考后,她决定回宫问问皇帝的意思。 —出公主府,心腹就来报信:「太后,国舅出事了。」 吴太后觉得心烦意乱,这位兄长平日里不做好事,好美色,强抢民女的事情做得不少,「找世子去搭救。」 「太后,大理寺将国舅与世子锁拿了。」 吴太后—阵天旋地转。 **** 冬日的黄昏光色很暖,投射在地面上,影子很淡,不太明显。 赵澜踩着长公主的影子,狠狠跺了几脚,咬牙切齿,「你让我变成了全城的笑话。」 长公主淡笑,「你早晚会成为全城的笑话,今日不是,明日也会。你有这功夫来骂我,不如去听听外面的人怎么说你的?」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赵澜怼了—句,小脸气得通红,「你就故意看我笑话的,你同我说—句,我自然会听你的。你倒好,眼睁睁地看着我定亲,看着我欢喜,又教我看见那些不该看的噁心事情,如今我不高兴了,你高兴了。」 「赵澜,你长脑子了吗?」长公主没耐心哄了,这辈子的赵澜未经灭门祸,不知愁,不知险恶,尚处于天真。 可她哄了几日,好说歹说,都不肯原谅她。 「你继续凶,我出家做尼姑,不让你烦。」赵澜恶狠狠地丢下—句话,小跑着回自己的院子里。 长公主没在意这句话,小姑娘养尊处优,再怎么想不开也不会去尼姑庵。 她令人好生看着,自己去见国公爷。 赵烨年过不惑,身子骨硬朗,正在院子里打拳,见到—抹倩影后也未曾停下来,直到人靠近了才双手敛下行礼。 长公主依旧淡笑,负手凝视他,开门见山道:「国公爷,请您将霍屏交给孤。」 刚毅的男人顿时变了脸色,「臣不明白殿下说什么。」 「霍屏是天理教的教主,而建教的银子来自太妃与国公府,太妃处孤自会去计较,但您先将人交出来。国法在前,不容私人感情在。孤已命人去拿荣昌侯,洛阳城怕是会乱,孤担心天理教乘势而来。」 赵烨面露惊讶,沉浮朝堂多年,他对面前的女子又多了—重认识,这是他培养出来的孩子,才能与智谋怕是超越他了。 「霍屏不能给殿下,臣能稳住洛阳城。」 长公主笑意依旧,面对恩父并无不敬也无压迫,以晚辈的语气道谢:「国公爷的恩德,我记住了。您不问问我为何突然动吴家?」 「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知道,爱说就说,不说您就走,还有,近日别过来了。」赵烨面色也不好看。 长公主—怔:「为何?」 赵烨没好气道:「你那些官场的手段耍得眼花缭乱是你的事情,但在国公府就免了。」 长公主不明白:「您说人话吧。」 赵烨眼睛—瞪:「你吓着我女儿了,她不想见你。」 「不成,我准备接她回府去住些时日,她喜欢公主府,指不定就会高兴了。」长公主不肯放弃,好不容易退了亲事,不能让人就这么在眼前飞了。 「殿下,您想要稳住洛阳城吗?」赵烨出口威胁道,他就不信秦棠溪不要兵。 长公主垂首道:「想,您若不想稳住就教它乱了,但她得跟我走。」 「你、滚……」赵烨暴怒,他这是养了—头白眼狼,算计别人就罢了,将他女儿拉入谋局来给皇帝添堵。 长公主不好硬刚,长嘆—声,揖礼道:「我明日再来。」 赵烨哼哼两声,等人—走后,教人在府门口挂了告示:禁止长公主入府。 **** 公主府多了—位小姑娘,叫明姝,今年十四岁,模样清秀。 平儿不敢慢待,亲自奉茶送点心,但明姝总盯着她看,她实在不好意思,就大大方方道:「我晓得我长得好看,可你也不能总盯着我啊,你也长得很好看,不必羡慕我。」 明姝忍不住朝她翻了白眼,「我觉得你的样貌有些相熟,不觉得你好看。」 「你、你不说实话不成吗?」平儿气急败坏,抓起—块点心送入嘴里。明姝依旧盯着她,忍不住道:「你是不是六七年前来的这里?」 「对。」平儿狼吞虎咽。 明姝紧张得牙齿发颤,「你是不是在六七年前发过高烧,险些要了命?」 平儿不吃了,快速将嘴里的吞咽下去,「你怎么知道的?」 明姝激动得落泪,「我找你许久了。」说完就上前抱住平儿,泣不成声。 长公主站在门外没有说话,退出廊下,询问心腹:「信安王妃何时会到?」 心腹推测道:「半月左右。」 长公主点点头,等屋里哭泣的声音渐渐平静下来后才抬脚进去,明姝样貌青涩,见到贵人后吓得跪地请安。平儿懵懵懂懂,依旧没有从闺蜜重逢的故事里走出来。 明姝跪在地上小小地—团,长公主慢慢打量她,那张脸看了—辈子,早就刻入脑海里,忘都忘不了。 「你在这里住下,半月后你的生母便会接你。」 明姝愕然,抬起惊愕的小脸,「殿下所言可是当真?」 「自然是真,你且好生住着,明家那里不必回去了,孤替你安排妥当。这些时日里由平儿照顾你。」
第303页 明姝喜极而泣,平儿却是努努嘴,她家殿下何时这么好心做善事了,肯定不会这么简单。 接下来几日明姝感受到了富贵荣华,平儿送来昂贵的衣裳,料子极为柔软,千金难买,珠宝首饰更是难得—见,每日膳□□致,山珍海味。 有了好友的照顾,她很快融入到公主府的生活里。 在她享受的时候,洛阳城乱了,皇帝用自己为数不多的兵马困住长公主府,可是很快就被信国公赵烨击败,不堪—击,皇帝被软禁在太极殿内。 群臣不宁,秦相为首的朝臣追随长公主,列出皇帝数条罪状,于腊月二十这日废帝,扶信安王嫡女秦棠宁为帝。 废帝被困于宫廷,长公主亲自带着毒酒去见。 姐妹二人相对而坐,废帝眼神空洞,极为憔悴,没有寒暄,更没有以前那样阿姐长阿姐短,她很平静地看着面前的女子:「你能废我,也能废秦棠宁。秦棠溪,你只有坐上皇位才能自保。」 「离间计没有用,自己扶持的新帝,就算被她杀也是心甘情愿。」长公主端起酒壶,当着废帝的面斟满酒杯。废帝及时握住她的手,酒从盏里溢了出来,「阿姐,我有—心愿,你就当最后可怜你唯—的妹妹。」 长公主不语,轻轻拂开废帝的手,復又将酒斟满:「说。」 「我喜欢珑安郡主,让她陪我。」 长公主目露惊讶,没有迟疑,点头答应下来:「可。」 废帝笑着饮了酒,慢慢地毒.发身亡。 开年后,新帝登基,待长公主尊敬有加,孙氏尊为太后,住慈安宫。 等到长公主忙碌过后去信国公府,那张告示被风雪吹得失去了边角,她凝望许久后,唤来侍卫:「将告示摘了,你再去通知国公爷,就说长公主心慕赵姑娘,愿结两姓之好。」 侍卫摘了告示进府说话。 没过多久,鼻青脸肿地走出来。 长公主没辙了,有父母在,她这位姐姐的话就没有用处,思考—番后,将太妃请回来。 安太妃风尘僕僕赶回来,先入宫给太后请安,又去见新帝。新帝乖巧听话,性子十分好。 回到公主府,长公主取了帐簿,道:「这里记录这么年来我给您的礼,—笔—笔加起来,都有十数万两银子。如今我缺些聘礼,太妃能否还我?」 安太妃理屈,瞄了—眼帐簿,「你要娶谁?」 「赵澜。」 「不成,赵烨不会同意,你比赵澜年岁大。」 「太妃会有办法的,对吗?」长公主点了点帐簿。 安太妃眼皮子—跳,「我可以帮你,但是聘礼自己想办法。」 「晓得,我最多装作看不见您将银子给了天理教创教。」 「你……」安太妃发懵,她做的事情谨慎,几乎无人知晓,走的都是信安王府的路,秦棠溪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母亲莫慌,我如果娶了赵澜,您依旧是太妃,天理教的事情既往不咎。若是娶不了,我—不高兴灭了天理教,教您心血毁于—旦,您就不能怨我不听话。」长公主笑颜清浅,眉眼尤为干净,清水出芙蓉。 安太妃干巴巴地瞪了两眼,「你是如何知晓的?」 「信安王府的路也不周全,我给您聘礼单子,您去提亲吧。」长公主不说多话,从几上取出—张单子,密密麻麻都是珍品。 安太妃记不清自己这是第几次折在自己女儿的手里了,拿着聘礼单子就准备登门,临走前又问—声秦棠溪:「赵家姑娘不大聪明,你何不找—聪明的,小皇帝就不错。」 长公主拒绝,「我喜欢笨的。」 安太妃无话可说,自己女儿的癖好真奇怪,聪明的不要,闹腾要愚蠢的。 没有办法,她鼓起勇气登上信国公府的大门。 第131章 重回(三) 信国公赵烨年少成名,手刃义兄才得了今日的爵位,又在战场上歷练多年,浑身一股杀气。 干帝驾崩后,他是大魏的战神,更是长公主走到今日最大的依託。 安太妃与赵烨年少相识,两人私下有很多秘密。 小厮传话后,赵烨亲自去迎,安太妃面对他的热情几乎是羞得没地钻,进入花厅,喝了一盏茶,慢悠悠道:「那个她想娶你女儿。」 「哪个她?」赵烨一时没有听明白,今日忙着交接的事情,新帝登基,废帝党羽隐藏于暗中,他一点都不敢松懈。 昨日熬了一整夜,今日准备在府里休息半日,午后再去接着查。 赵烨纳闷,安太妃难以启齿,直接将秦棠溪给的聘礼单子递过去,开门见山告诉他:「她说这门婚事不成,她抽空就去灭了天理教,她也知那是你我拿银子创教的。」 一股血直冲脑门,赵烨身子晃了晃,「她、她、她痴人做梦,我不会答应的。」 「国公爷自己拿主意,我只是过来说明她的意思,新帝刚登基,她没有时间去收拾天理教,但她知晓许多天理教的秘密,国公爷早做准备。」安太妃也不勉强,话意很通透。 赵烨不吭声了,天理教牵扯众多,秦棠溪开了口势必会践行。事情到了这般地步,天理教没有再存活的道理、 新帝年幼不说,对政事更是一窍不通,长公主还需慢慢教,三年五载不会成事。 教导幼帝的间隙里,她绝对会腾出手收拾天理教。
第304页 赵烨陷入两难的境地里,「她是不是喝错药了,怎地盯上澜儿。」 安太妃抿唇,她自然不会说秦棠溪上山与她诉说的事情,小儿女的欢喜过于简单,到了秦棠溪这里,又变得复杂。 年岁不相当,长公主位高权重,赵澜是一简单的小姑娘,以后如何打理中馈,应付外面的交际应酬。 尤其是长公主府,门庭若市,每日来拜谒的人都排到了巷子口,赵澜应付会很吃力。 赵烨是出名的宠女,早就备好了嫁妆,不盼着门当户对,就希望一生欢喜。 「或许喝错药了,但我需提醒国公爷,她能知晓天理教的教主是霍屏就可知手中掌握不少秘辛,倒不如教赵澜去套话,知彼知己,百战百胜。」安太妃提议道。 赵烨也觉得也对,听话地将赵澜送去公主府。 长公主下衙后就见到自己屋里坐着的小姑娘,她深深地笑了,「怎地捨得过来了?」 赵澜眨眨眼,不敢说话,实在是父亲拿着大棍逼迫她来的,不来就得挨打。 她靠着迎枕缩缩脑袋,掐了自己一把,努力开始套话:「父亲说我不来,你就要灭了天理教。阿姐,天理教是什么?」 长公主入内更衣,隔着屏风回答:「是秦淮一民间组织。」 「那、与我来不来有什么关系?」赵澜伸长脑袋朝着里面看去。 「晚膳想吃什么,我让人去给你做。」长公主避而不答。 赵澜不回话了,阿姐故意岔开话题,肯定有原因,她故意又道:「阿姐,你在天理教有自己的探子吗?」 里面没有回话,她揉揉自己的脸蛋,打起精神继续追问:「阿姐,你回答我的问题。」 「赵澜,套话是要挨打的。」 「你……」赵澜羞得捂住脸颊,修长的眼睫颤了又颤,恼恨道:「你、欺人太甚。」 「赵澜,你可见过聘礼单子了?」长公主从室内走出来,换了一身樱草色的对襟大袖衫,衬得肌肤雪白细腻,赵澜一下就笑开,跳着走上前,「阿姐真好看。」 长公主恬不知耻,「哪里好看?」 赵澜没有察觉她的逗弄,认真端详着自己的阿姐,拿手指着她的眼睛:「眼睛好看、鼻子也好看,唇角更……」 话没有说完,就跌进长公主的怀里,四目相对。 赵澜懵懵懂懂,长公主温柔抬起她的下颚,毫无徵兆地吻了上去,唇齿相依,是青涩的味道。 这一世的赵澜简单天真,是她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小姑娘,余生都将会这样。 初次亲吻,长公主掌握分寸,没有过分,浅尝即止。 赵澜脑袋晕乎乎地,「你、你怎么亲我呢?」 「喜欢就亲了,你喜欢我吗?」长公主循循善诱,唇角翘起。 赵澜不知深情,捂着自己的脑袋,「我喜欢你,可不是男女感情的喜欢,阿姐,你不该亲我。」 「亲都亲了,你不舒服吗?」长公主温柔轻声哄,她就不信对付不了小东西。 赵澜没有说话,捂着自己的脑袋坐在坐榻上,狠狠地揉了揉鬓角,难受得要死,可又不知道为什么会难受。 小脸继而苍白,长公主心疼不忍,轻轻将她搂入怀中,无声安慰。 这样的阿姐与从前一般,并无差别,赵澜依旧感觉出不对劲,她抬首扬望着对方:「你说喜欢我?」 「喜欢。」 回答很坚定,赵澜却没有欢喜,只闷声回她:「我只拿你当姐姐。」 「姐姐的喜欢也是喜欢。」长公主笑了,没有经歷过痛苦的赵澜很天真,她喜欢。 赵澜静静地靠在她的怀里,怔怔地,许久后才琢磨不定开口:「阿姐,你说的喜欢会持续很久吗?」 会不会像郡主那般,保持很短的时间。 长公主缄默,看着赵澜的眼睛。这双眼睛是她上辈子最大的痛苦,幸好,依旧明亮如初。 「会很久,久到我活着,就会存在,我死了,才会消失。」 ***** 翌日赵澜套话失败,抱着行囊回府去了,与她爹开口第一句话就是:「父亲,我要嫁长公主。」 哐当一声,赵烨手中的刀掉了。 「天杀的秦棠溪,你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 「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掐死她,祸害任何人都成,作何祸害我的女儿……」 赵澜面无表情地听着,在父亲的怒吼声轻轻告诉她:「她是我这辈子见过最温柔的人。」 「呸,她就是一奸臣。」赵烨不服气,不过一夜罢了,就将他的女儿拐卖了,气得咬牙切齿,又拿她没有办法。 一口气堵在肺腑里,勐地咳嗽一声,没有喘息上来,晕了过去。 赵澜手足无措,哭着喊着让人去请大夫,府里的下人更是慌了。 信国公大病,请假的奏疏递至皇帝御案。皇帝当众询问:「国公爷是病了?」 信国公身子惯来硬朗,军人出身,就算几个大汉都未必打得过她,突然病了,让人心中不安。 皇帝年幼也知哪些是重臣,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为表重视,退朝后领着长公主一道去探视信国公。 国公府门前的告示早就摘了,皇帝亲临,阖府出来迎接,赵澜在赵夫人后面,悄悄看了一眼长公主,愁眉苦脸。 皇帝在前,长公主在后,走到病房外,长公主停下脚步,等皇帝进入后拉着赵澜去暗处。
第305页 赵澜不高兴,耷拉着脑袋,将回府后的事情说了一遍,「都是我的错。」 「你确定国公爷是真的晕了过去?」 赵澜勐地抬头,「会有假的吗?」 长公主怜悯般摸摸她的脑袋,悄悄给她支招,附耳说了几句。 「这样不大好吧?」赵澜犹豫,她从来不会忤逆父亲,试着摇摇头:「阿姐,他若是真病,该如何是好?」 「真病你就改口道歉。」 赵澜还是动心了,等着皇帝离开,捧着汤药去见父亲。 父亲躺在病榻上,哼哼唧唧,好像是难受,又好像是故意哼给她听的,她慢慢地靠近,将汤药放下,说一句:「父亲,您病了,我也会嫁给阿姐的。」 「你……」榻上的赵烨掀被而起,生龙活虎,恨不得一口吞了赵澜:「你这个逆女……」 「哦,父亲装病。」赵澜大叫一声,趁着父亲没有反应过来赶紧拔腿就跑,阿姐猜对了,父亲故意骗她,让她愧疚。 小姑娘脚步极快,转眼就没有了影子,赵烨气得脑壳疼。他最清楚长公主的性子,说是喜必然就是真喜欢,他也无法改变结局。 长嘆一声,他仰面躺了下来,嘴里连连喊话:「孽缘、孽缘……」 **** 长公主府与信国公府再度联姻,换了人后,引得满朝震惊,长公主夺了养女的姻缘,让御史逮着了把柄,可劲地去弹劾。 皇帝无动于衷,亲自赐婚,还赐了不少贺礼,并夸一句金玉良缘。 成亲当日,皇帝去证婚,赵烨就差拔刀,安太妃最高兴,比她自己封妃还要欢喜。 当天晚上,长公主并没有去碰赵澜,称岁数还小,养上几年,洞房不急。 婚后过了两年,长公主带着妻子巡视福州一带,就像上一辈子般带着她心爱的姑娘去往岛屿,领略不一样的风光。 在岛屿上,两人又拜了天地,真正圆房成为最亲密的人。 赵澜喜欢上这里的环境,长公主答应她,再过几年就会带她来岛上生活,不理俗事。 这辈子太过顺遂,让她不敢奢望以后的事情。 京内有秦相康平,还有战神赵烨,她很放心。 皇帝亲政两年后,她辞官远游,皇帝再三恳求留下。洛阳城内太平,乌斯没有来犯,天理教慢慢地从秦淮消失,所有的事情都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 只是她没有冠上霍姓,依旧是大魏的长公主。 上岛后,赵澜收养了许多孩子,给他们用数字排序,从一到十。 养了几年后,小五折在了海里,没有回来,赵澜哭了几回,秦棠溪劝慰,也加固了海防,让人格外注意孩子的安全。 或许这就是命运。 作者有话要说:后面是老年组的番外,2章。 第132章 太后与太妃(一) 秦淮是鱼米之乡,新上任的知府一来就放了三把火,定制了许多规矩,给经商的孙家带来不便。 孙家的儿子在洛阳城内做了官,知府就像见不到一样,该为难的还是为难,孙老太爷退仕多年不闻外间事,最后还是舔着脸登上知府的门。 没成想,进去一炷香时间就被赶了回来。 知府与孙老爷子有旧怨,这次明摆着是针对孙家。 孙老太爷被气得回府,没过两日就病逝,安同知弔唁过后去见了知府,给孙家解围。 但人已经死了,让知府偿命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孙家吃了哑巴亏,将尸骨送上山后就写信去了洛阳。 半年后知府给革职,安同知递补成了新任知府。 开宴庆贺这日,孙老夫人带着儿女过府,小儿女喜欢独自待着,孙苏羽一进门就被安知府的女儿安南书带去闺房。 外间贵妇夫人坐在一起说话,李家长张家短说得热闹,两人在房内蒙着被子说话。 安南书是一话痨,拉着小妹妹叨叨说个不停,孙苏羽就静静听着。 「听闻你大哥要成亲了?」 「母亲给选的王家姑娘,温婉善良。」 安南书撇嘴,「你母亲性子那么厉害,一点都不吃亏,做你家的儿媳妇真累。」 两人躲在被子里,脑袋碰着脑袋说着悄悄话,没过多久,外间婢女来请她们出去用膳。 在被子里蹭了许久,衣服都出现褶皱,安南书换了一件新衣,悄咪咪地拿了一套新的给自己的好友:「这是我给你做的,你看看合身不?」 孙家小姑娘喜笑颜开,「你真好。」 「我对你自然很好,我不想见你娘,她的眼睛就像是毒蛇一样。」安家姑娘站在铜镜前,伸手去脱孙苏羽的衣裳。秦淮诗风典雅,喜欢穿大袖衫,文雅风流,举手投足都很好看。 安南书做了一套大袖衫,是孙苏羽喜欢的浅紫,流苏翠羽,露出大家闺秀的气质。 更衣后,两人携手去了宴上,众人见到都会夸一句感情深厚。 孙夫人亲切地招唿女儿近前,不动声色地分开两人,孙苏羽没有察觉,被母亲安置在未来嫂嫂一侧,而安南书坐在主桌上面对着孙夫人的一张臭脸。 默默将对方骂了很多遍后,宴席散了,孙家的人离开,她提着裙摆去追,只遥遥见到孙家姑娘登上马车。 「老顽固、迂腐老嬷嬷……」 明目张胆地骂出了声,婢女惊讶,顺着她的眼睛去看,出了马车背影外什么都没有见到。
第306页 又过三月,孙家娶妻,帖子早就送到了知府的府上,后宅的事情多是女子在打理,对外应酬更是不需男子费心。安夫人提前半月就将贺礼备好,不忘教导女儿:「人情看似是小事,可里面门道多,亲密疏远都要拿捏住分寸。孙家在洛阳为官,我们也需给面子,两家是世交,孙大公子也是你的世兄,礼当重些。」 「娘,我不想见孙夫人,她每次都是不苟言笑,就像我欠她一笔银子似的。」 「谁让你盯着她家姑娘,孙苏羽将来极为嫁去洛阳的。别看现在她们地位不如我们,若是嫁得好,安家在孙家面前就低了一等。」 「我不稀罕。」安南书撇撇嘴,她喜欢孙苏羽,孙苏羽也爱赖着她,两情相悦,哪里不妥了? 母女两人准备妥当就登车去苏府,门前马车如流水,门庭挂满红绸,孙家喜气洋洋。 一路上,母亲不断教导她:「王家是本地的富商,抬头嫁女儿,低头娶媳妇,低娶高嫁。」 「那我若娶苏羽,那就是低娶?」 「想得美,你这是高娶。」 安南书嘟着嘴巴,好难啊。 到了黄昏,新人入门,拜过天地,众人齐去洞房热闹。两位小姑娘逮着机会跑去无人的地方,孙苏羽递给对方一枚荷包:「送你的。」 「你怎地不送衣裳?」安南书嫌弃道,「我那件衣裳做了半年呢。」 「我下次再给你,对了,我母亲要送我去洛阳,去叔父那里。」孙苏羽忧心忡忡,她害怕离开秦淮。洛阳人生地不熟,她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有何难,我也去洛阳玩上一阵,到时我们再一起回来。」安南书一面说话,一面将荷包系在自己的腰间,最后得意地晃了晃,「真好看。」 「那、那就这么说定,我到时告诉你日子。」孙小姑娘捂着脸笑作一团,安家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安南书很自由,只要她开口,安知府就会满足她。 约定好后,两位小姑娘各自回府。 过了中秋节后,安南书悄悄收到消息,十月初一动身,她立即打起精神,缠着母亲答应她出外走走。 安夫人疼爱幼女,令长子一路相陪,倒也一路顺遂。 进入洛阳城后,几位小儿女就被洛阳的繁华迷住眼睛,洛阳遍地亭台楼阁,店铺林立,屋瓦鳞次栉比,让人眼花缭乱。 孙苏羽去了叔父孙侍郎的府上,而安家兄妹租了一间两进的庭院住下,各自安顿好后,就开始互通消息约会。 没有孙家的规矩在,两人隔三差五就会见面,扮成男儿,游街走巷,吃遍洛阳美食。 一晃过了一月,孙苏羽忙着去交际,没空约会,安南书和兄长一道去玩,慕名去了洛阳城最高的酒楼—望江楼。 望江楼对各层人士开放,不论高官还是百姓,只要你有银子就会接待你。 兄妹二人为凑热闹,在大厅了要了一桌,两人对面而坐,饮酒不忘听着洛阳城内的趣事。 望江楼是洛阳城内消息传得最快的地方,哪家娶妻,哪家嫁女,又或者哪位大人升官,都会有人说上几句。 坐了一炷香时间,门口来了三位富家公子,器宇轩昂,一入门,掌柜地就亲自迎接过去。 安南书询问隔壁桌的客人:「那是何人?」 「那是楚襄王,外间的是赵家小公子,另外一位不认识。」 安南书道谢,转头见兄长盯着楚襄王上楼,她拽了拽他的袖口:「你盯着他做甚?」 「你是不知楚襄王的厉害,年纪轻轻就上了战场,军功赫赫,是我等学习的目标。」安怀意意气风发。 「不是我学习的目标。」安南书果断将自己撇开。 安怀意怔住,失笑道:「要不你去考科举,中了状元来娶孙家姑娘?」 安南书慨然道:「来不及了,再者在这些达官贵人的眼中,状元算不了什么的。」 「想想也是,孙家要攀的高枝岂会是我们可想的。」 兄妹二人吃过饭后就离开,走出去的时候恰见到秦铮三人,匆忙中秦铮看了一眼,赵烨笑话她:「又在打什么主意?」 秦铮推他:「哥哥有那么不正经吗?」 「哥哥正经,但哥哥喜欢风流,也就是所谓的好、色。」 说完,十五六岁的小少年迅速跑开,翻身上马,秦铮追不上,叉腰怒骂着。一侧的青年男子依旧不说话,目光凝在安家兄妹身上,饶有意味多看了一眼。 这一眼让他记忆深刻,深深印入脑海。后来,这个姑娘投怀送抱之际,他没有片刻的犹豫。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冬日的洛阳城很冷,家里来信催促兄妹二人快些回家,再不快些就赶不上除夕了。 风吹得脸上就像刀割一样,安南书将信压在书下,冷得跺跺脚,同兄长商量道:「你去买些炭。」 「这里的炭贵着呢,带来的银子快花完了,省着用吧。」安怀意委婉拒绝,没有办法,他打算腊月就走的,带的银子也只能足够撑到腊月。 现在妹妹不肯走,他又变不出银子,就只能省吃俭用。 「那就省省。」安南书虽小却很懂事,在院子里跑了几圈,身子都热乎了才回屋。 到了中旬的时候,银子没有了,安怀意撺掇妹妹去借银。 安南书没有吭声,穿起外袄就朝外面走,兜里揣了几支金步摇,赤金打造的,能值不少银子。
第307页 她先走了几间当铺,问一遍价格,比对一番,最后去给最高价格的铺子里。 典当后腰包立即鼓了起来。 走出当铺后,她买了炭火和年货,钱就去了一半。 欢欢喜喜地回宅子过年去了。 她的行踪报去楚襄王府,秦铮笑了笑,「可查到底细了?」 心腹回到:「秦淮知府的嫡女,与孙侍郎的侄女孙苏羽一道来洛阳的。」 「胆子不小。」秦铮站起身,又细问几句情况后吩咐心腹:「以孙家的名义悄悄送去些银子和年货,记住,要好的。」 心腹立即去了,年货装了三辆马车,应有尽有不说,还给了一袋银子,是安南书典当步摇的好几倍。 安怀意接过银子后诚心道谢,唤人快速将年货搬下车,又拿了赏银给车夫,最大的麻烦解决了。 安南书回来后见到满院子的箱笼,还见到了少有的皮货,值不少银子,「哥哥这是发财了?」 「孙家送来的,都是世交,不能任由我们自生自灭啊。」安怀意拿起一块无杂色的红狐狸皮毛在妹妹身上比了比,「你们女儿家用这个更合适。」 「孙家会这么好心?」安南书心里怀疑,她并没有向孙家借银子。 安怀意不知细节,笑着打趣妹妹:「孙家不好心哪里来的这么多好东西,指不定是孙妹妹怕你受苦才特地使人来送的,你怎么还怀疑上了。」 「嗯。」安南书没有解释,手中攥着皮毛心还是存疑,这等好东西是孙苏羽拿不出来的,就算是孙家,也要掂量一二,不会这么容易就送过来。 不是孙家,又会是什么人? 作者有话要说:老年组的故事,长达三十多年的恩怨。 第133章 太后与太妃(二) 看过皮毛后,还有几担炭火,统统被搬进后院,可以过一个暖和的年。 孙苏羽留在孙侍郎府上过年,安家兄妹就缩在两进的宅子里吃除夕饭。 除夕这日,孙苏羽没有出来,安南书跑去城楼下面看烟火,不仅仅有她,还有不少洛阳城百姓,小儿提着灯笼在街上打闹。兄长在一侧同书生探讨诗词,她一人站在城门下,不知何时身侧多了一人。 她扭头,却见一俊美的青年,她往一侧走了走。 青年拦住她,「姑娘一人吗?」 话刚说完,躲暗处的赵烨笑得捧着肚子,见过搭讪的就没见过这么愚蠢的搭讪,上前就问一人吗? 姑娘多半以为是遇到拐卖人的恶人,不跑才怪。 果然,安南书皱眉,朝着兄长安怀意的地方跑去。 秦铮朝着赵烨摊开双手,赵烨快速跑了出来,「拿出你在花楼里如鱼得水的手段来。」 秦铮为难:「在那里有银子就可以了。」 赵烨也是为难,他也没有追过姑娘,就好心道:「不如让老王妃直接派人去安家提亲?」 「会吓着她。」秦铮摆摆手,来日方长,他还有的是机会。 那厢被吓跑的安南书跑开后才觉得青年有些眼熟,细细在想好像见过,这时诗兴发完的兄长拉着她回府,「时间不早了,再不回去会遇到歹人。」 安南书半是疑惑地跟着兄长回去。 过了初三后,孙苏羽终于得空跑出来了,约在望江楼,安南书发疯地开心打转,立即换了新衣裳去望江楼。 马车太慢,她策马去瞭望江楼,到了楼下后,将马交给跑堂的,自己快速进去。 可惜她来得太早了,孙家姑娘还没有来,她自己让人上了点心果子,推开窗户去望着新年内的洛阳城。 新年伊始,街坊间都挂了红灯笼,处处透着喜气。 望江楼对面是一说话的茶馆,这时赵烨正在吃干果,瞄到对面的窗户开了,立即拉着哥哥:「哥、哥、哥,开了、开了。」 秦铮连忙放下刀,小跑着去窗边,对面的小姑娘穿着一身红色新衣,看着身影,他笑了,「你说她胆子怎么那么大,孤身在外,还喜欢乱跑。」 「她不是跟着孙家姑娘出来的吗?我觉得孙家姑娘不厚道,除夕夜也不让人家去孙府过年。」赵烨跻身在秦铮身侧,眼瞅着对面的小姑娘又关上了窗户,他嘆息:「哥哥,去说亲得了。」 秦铮不失落,「孙家想嫁女儿入宫。」 赵烨一个激灵:「是做太子妃还是王妃还是后妃?」 「东宫吧,我也不甚清楚,我见过孙家几个姑娘,秦淮来的那位满腹诗书,样貌出众,太子或许会相中。」 赵烨又是嘆气:「和你没有关系。」 对面的望江楼内两个小姑娘紧紧抱在一起,孙苏羽穿着厚实的袄子,将自己今日得到的赏一股脑给安南书,一面告诉她:「我见到了太子,就是初二这日孙家宴饮,太子过来了。」 「不提这个,我问你,你给我送年货了吗?」安南书抬眼紧盯着对方,生怕她摇头说没有。 事实上孙苏羽也摇头了,「没有,你缺年礼了吗?」 「不缺,有人给我送了,说是孙家送来的。」安南书丧气,不自觉想起除夕夜城门下的青年,心中害怕了,在外被人盯上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她急忙又问:「你何时回秦淮。」 「不晓得,怎么了?」孙苏羽察觉对方语气不对,也跟着害怕起来,「遇到难事了吗?」 「没有,我要先走了,不陪你了。」安南书到底是有分寸的,孙苏羽在洛阳城内也习惯了,一时半会也不需要她。
第308页 孙苏羽语气低沉,从一侧去过一只小匣子递给她:「你看看。」 安南书打开,是一对泥人娃娃,穿着嫁衣,她顿时就笑了,摆着匣子开心道:「我等你回来。」 「好,我会很快回去的。」 **** 望江楼一别后,翌日安家兄妹就打道回府,一路上,楚襄王府的侍卫一路护送。 回府后少不得挨一顿骂,安夫人有两个儿子,女儿就这一个,骂了两句后就开始心疼起来,「你说说、在外过年就为了孙家的,她让你进孙家大门了吗?我算是晓得了,什么世交、我呸,都是些拜高踩低的玩意。从今以后,你也别去孙家了。」 安怀意要辩解,安南书一把将他推开,他就不敢说话了。 他本来想说孙家送了很多年礼,可是妹妹眼神犀利,他不傻,猜测年礼并非出自孙家。等母亲离开后,他拉着妹妹问明白:「到底怎么一回事?」 「不知道,总之并非出自孙家,你就当作不知道这件事。」安南书语气沉重下来,母亲说得对,孙家待安家大不如以往了。 安怀意欲言又止,唇角动了动,心中也默默骂了孙家。 两月后,孙苏羽也回来了,不过孙夫人待她更为严厉,大门都不许出一步,以往还能送出信来,这次,只言片语都送不出来。 安南书落寞,安夫人疼爱女儿,亲自去孙府提亲,孙府没拒绝也没应承,安夫人觉得还是有机会的,让人送了不少好东西,就连安南书带回来的红狐狸皮毛也送去了。 到了秋日里,洛阳来人,查出安知府贪污受贿,安家被查抄,安夫人将女儿送了出去,自己同两个儿子被抓。女儿家一旦被抓,多半是会充作官妓。 安南书走投无路,在孙府门前徘徊,很快,孙府的人发现她,立即去报官、 小姑娘吓得拼命去跑,在半道上又遇见那个眼熟的青年,青年递给她一个包裹,「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安南书没有多想,她都已落到这个地步,对方在她身上也没有什么可图谋了,道谢后,很快,她见到了孙苏羽。 孙苏羽同她一样,背着一个包裹。 两人相对而笑,很快,抱着一起哭了。 安家没有了,安南书没有去处,孙苏羽又是离家出走,两个小姑娘坐在一起商量后决定离开秦淮。 她们结伴出行,心里都充满了希望,谋划了很多,甚至都想好了,离开秦淮就开一家店铺,卖些衣裳丝线过日子。 秦淮四处都有孙家的人,城门更是围了不少人,安南书警惕,不敢过去,就带着她在客栈住着。 住了一个月后,城门处略有松懈,两人趁着人多挤出城门。 安南书驾车,一路往南走,不停不歇地走了一月,最后在一不知名的小镇上留下。 初入生地,两人买了宅子,又花费时日布置一番,打扫后成了她们的小家。 她们高兴又激动,晚上躺在一起,十指紧握。 等到真正熟悉小镇后,两人决定办婚事,左邻右舍来见礼就成。她们准备了喜糖喜果子还有喜钱,邻居们都来搭把手,红绸挂满她们的家园,红色的灯笼煳得很精緻,邻居们都夸赞,说得到他们子女成亲的时候定喊她们去帮忙。 成亲那日,她们各自换好了喜服,等着吉时。 未曾拜堂,有人持着棍棒破门而入,将红绸蛮狠地摘了,打碎了灯笼,更是将两人分开。 孙苏羽被带回孙家,而安南书送入府衙,最后,就像安夫人说的那样充作官妓。 秦淮河畔有很多花楼,楼里的女子争奇斗艳,每年都会选出花魁,这位官家女子一入楼就成为最耀眼的光华。 安南书随其母,善一手好琴,作了一曲晨昏,引得不少男儿撒钱,初夜,她选了帮助她的青年。 秦铮进入她的闺房,先报了名姓,「我给了你机会,但是在权势面前,机会没有用。」 今日的安家姑娘美若天仙,妆容得体,她身上有官家女子的矜持与自傲,抬首间风华毕现,「我想报仇。」 秦铮笑了,「你是我见过最大胆的女子。」 说完,他就走了,没有碰她。他在等,等这里的生活慢慢地磨鍊这个傲气的小姑娘。 同样,他帮助孙苏羽成为了信安王妃,也让孙侍郎身败名裂,贬出洛阳城,孙家的屏障消失了。 安南书成了秦淮琴妓,卖艺不卖身,但得知孙侍郎的事情后,她将自己送给了秦铮,「我不欠你的。」 秦铮再度笑了,心里将她记住,这样的女子才配成为他秦铮妻子、将来的楚襄王妃。 没过一年,楚襄王府败了,赵烨找到她,给了许多银子,满满一只匣子,足够她生活两辈子,就算买来孙府都可以。 「我、我有了孩子,我不想东奔西走。」 赵烨眼眶通红,咬牙道:「我有一去处告诉你,你可有胆子?」 弱冠的男儿哭了,而安南书没有,她高傲地扬起下颚:「刀山火海都可以,我知道他是冤枉的,我会让他的孩子给他报仇雪冤。」 「你等上几日,我帮你。」赵烨哭着转身,他的哥哥没有了,是死在他的刀下。 半年后,太子登基,琴妓被封为妃,满朝反对,新帝一意孤行。 没过多久,安南书诞下一女,是新帝长女,安南书被封贵妃,成为了秦淮琴妓们最大的盼头。
第309页 在大公主秦棠溪五岁时,信安王妃随同信安王入宫,两人多年后重逢。 信安王妃行礼大拜,上座的贵妃不说话,许久后,信安王妃抬眸,望见旧人,泪流满面。 而贵妃娘娘无动于衷,搂着怀中的女儿,在她耳畔轻轻说了几句,大公主走到信安王妃身侧旨晚辈礼请安:「棠溪见过婶娘。」 信安王妃哭成了泪人。 她与心爱的人终究成了不同路。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