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鱼的末世生存法则》 第1章 地狱空荡荡 “人类是地球的主宰吗？” “我觉得是的。” “不，他们只是靠着掠夺和压榨生存的寄生虫。” 公历2276年，人类终于为自己的贪婪和疯狂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当大批海洋生物开始死亡的时候，人类社会媒体疯狂报道着这些场景，把他们当作是环境污染最有力的佐证，用以攻击政府和有关部门。直到某国军舰在公海上被某种不知名的庞然大物撕得粉碎，人们才突然意识到，这不是所谓的海洋污染，而是一种生物的变异。 膨胀数倍的章鱼长出了尖利的牙齿，挥动着粗壮的腕足开始捕食沿海的人类，鲸鱼长出了陆地生物的四肢，翻过海陆边界在人类的城市里横冲直撞，鲨鱼长出了类人的头颅，整晚整晚在礁石上嘶吼嚎叫······ 和平年代的表象被彻底撕碎，人类为了自保放弃沿海地区的城市，筑起百米高的防护墙，幸运地抵挡住了海洋的攻击。不同的大陆连成一片，人类在内陆苟延残喘，在这样的环境中度过几个世纪，繁衍一代又一代人类。 ······ “人类会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忏悔吗？” “不会。” “为什么啊，这可是他们自己造成的一切。” “因为傲慢和虚伪已经刻在他们的基因里，他们只会将这一切归咎于大自然的喜怒无常。” 联合国研究院的错误已经成为历史，慢慢的，历史变成了传说，传说变成了神话。 长着利齿的章鱼和扭动爬行的鲸鱼变成了课本上的插图，整夜嚎叫的人脸鲨鱼也变成了孩子们夜晚聚会时拿出来的志怪故事。隔离墙禁锢了人们的生活范围，也禁锢了人们的意识和思维。 直到某年秋天一个温暖的午后，人们在绿化很好的广场上散步晒太阳，一只红眼乌鸦突然冲到人群中，然后“嘭”的一声炸开，漫天飞舞的血肉如同血雨，绝望的尖叫再一次从世界各地传来。 动物，植物，所能看到的一切生物，都开始了不同程度的变异。家里的宠物狗突然开始攻击人类，森林里的树木全部跑到城市里扎根生长，爆炸、混乱、尖叫和哭泣占据了整个世界。 曾经保护人们的隔离墙仿佛变成了个笑话，曾经人类将它看作坚不可摧的保护神，然而此刻却成了困住他们的枷锁，人类无法穿越隔离墙，只能如同被圈养的牲畜，毫无反抗之力，只能等待异种的屠杀。 ······ “神为什么不救我？” “神曾经救过你。” “那为什么不能再救我一次？” “因为是你亲手把他拉下神坛的。” 人类展开了自救行动，将世界划分为亚欧区、美区和澳区，以最快的速度建立幸存者基地，由联合基地组织军队在各地进行搜救，试图救出更多的幸存者。 幸运的是，世联科研院地处北极极地冰川，所幸没有受到严重的损坏，科学家们焚膏继晷，终于在末世433年研究出了“图灵药剂”，其功能是增强人体基因结构，弱化异种病毒的毒性。 他们将“图灵药剂”以空气播撒的方式传播到了所有的土地上，沾染了药剂的人类随着高热、疼痛等反应之后，感觉到身体素质的明显提升，五感灵敏程度的提升，少部分人类出现了能够操控金属、土石、风元素水元素等这样的能力，他们被称为“异能者”，也是人类新的希望。 很显然，人类的自救，起作用了。 ······ “你爱这个世界吗？” “爱的吧……” “怎么，不确定？” “你不是也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 “有什么区别？” “我还挺爱这个世界的，因为我爱你。” 第2章 恶魔在人间 “it has been identified that moving bodies have been found in our area.” 【我们地区出现了会移动的尸体。】 第一则文字短讯传出不过48小时，澳洲也传来了相同的短讯。只不过这一次，是一则加密的视频。 欧亚区的上层对视频进行了解码，看样子是一组特攻队在执行清扫任务时的记录仪传回总部的视频。 视频开头是一组十人的特攻队，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进行巡回清扫，碰到有变异的动植物，直接武器清理就好。视频进行了大半都没有什么问题，不过视频中出现的废弃楼房、凹陷的路面，瘫痪的城市还是让人们的心情沉重。 就在一行人走到街道的最后几间房屋前时，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组长下达了 准备收队的命令，然而组长的话还没落音，从旁边的矮墙后面就冲出来几个身影，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吼叫声。 由于这些身影和人影极度相似，小队成员完全都没有反应过来，组长就被率先扑倒，高大的男人甚至连掏出武器的时间都没有，就被两三个人影按住撕扯开了喉管。 记录仪是别在队伍中间的人身上的，所以能够清晰的看到这些所谓的人影，脸上沾些血，脸皮重程度腐烂，脸型呈现扭曲状。几只白胖的蛆虫在脸上蠕动，只要是稍微用力的走动，脸皮夹杂着蛆虫窸窸窣窣的掉落。 队伍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冲散，剩下的人顾不得这么多，迅速后退并拔出了武器对后面冲上来的东西进行扫射。 是的，这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只能称他们为“东西”。 这些东西速度极快，毫无疑问他们不是活人，但也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尸体。他们的指甲进化成硬甲，纯黑的，又尖又长。近身一米的位置，便可嗅到浓浓的腐臭味和腥臭的血味。 子弹的穿透只给他们带了一些阻力，甚至都没有太影响到他们的速度，刚才咬死了队长的几个东西听见了声音，兴奋地怪叫几声，转而跟着其他东西一起向剩下的队员扑来。 满脸全是粘稠的血液，一张快要扯到后腮的大嘴，满口向外呲着的牙齿上还挂着一小截没有吃完的肠子，尚有几滴血液从肠子上滴下来，白色的背心已经糊满了血浆，只有肩膀的吊带还能看出原来的白色。 惨叫声此起彼伏，就像是这里正在经受某种惨绝人寰的酷刑，很快佩戴记录仪的队员也被扑倒，画面一阵天旋地转，最后落在了地上，虽然看不见那血腥恐怖的场面，但声音却一丝不落地传到了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 古怪的叫声让人浑身汗毛都耸立起来，令人牙酸的咀嚼声夹杂着微弱的惨叫，甚至还能听见有几个人还没死透，嘴里喊着“my intestines。”“my legs.”这样的话，看来是活生生看着自己的身体被撕开吃掉的。 画面和声音都没有持续很久，等到声音渐弱的时候，人们在画面上又看到了几只腐烂的脚——那确实是人类的脚，然后喀拉一声，记录仪应当是被踩碎了，画面就此结束。 很显然，亚欧区的人数最多，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他们无法想象人类还要面对怎样恐怖的深渊，这一次迎来的是真正的末世。 末世445年，人口再一次锐减，从不到40亿人口直线下降到不到16亿。 在末日的震荡中，人们抬头看见一轮血月。 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 “揭开第六印的时候，我又看见地大震动，日头变黑像毛布，满月变红像血。” “耶和华我的神必降临，有一切圣者同来。” “那日，必没有光，三光必退缩。” “那日，必是耶和华所知道的。” “不是白昼，也不是黑夜，到了晚上才有光明。” 第3章 天使降人间 “他们赞美神” “他们敬拜神” “他们欢呼神所做的事” “他们是神审判的工具” “他们带来祷告的答案” “他们在末世时执行上帝的审判” “······” 末世449年，世联科研院发出通讯，将派遣最新战斗生物到三大区协助清理“活死人”。 “活死人”是经历了四年生死绝境的人类给那些东西取的名字。而科研院放出来的这批生物或许也不能称为普通意义上的人类，甚至本质上他们和末世早期的异种没有什么区别，只是被科研院制造出来为战斗而生的生物而已。 “the \\\"angel n\\\" confirmed the sess, allowed thending, and docking preparations.” “il \\\"piano angel\\\" ha confermato il sesso, ha permesso l\\u0027atterraggio e i preparativi per l\\u0027attro.” “‘天使计划’确认成功，准许降落，对接准备中。” 值得纪念的日子。末世499年7月21日，八名“天使计划”战斗成员被派遣到各个大区，成功完成最后的对接。 由于海域异种的不稳定性，普通的跨洋飞机早就不再使用，大区之间使用了末世之前还未完全研发，末世之后被紧急投入使用的“飞船”。 “天使”被投放的那天，几乎所有人都到了基地地面上迎接，巨大的飞船遮蔽了暗沉的太阳，足有成年人胳膊粗的铁链吊着几个硕大的黑色金属箱，特制的金属几乎吸收了所有的光线，只是看着就让人毛骨悚然。 但是当一个个铁箱在夕阳中缓缓下降的时候，人类还是屏住了呼吸，因为在那一刻，他们仿佛真的看到了天使的降临。如同圣经当中所说的—— “耶和华我的神必降临，有一切圣者同来。” “不是白昼，也不是黑夜，到了晚上才有光明。” 随着沉重的金属箱落地，虽然不知道这到底是天使还是恶魔，但是不管怎么说，在漫长的斗争中，人类总算看到了一点希望。 “the connection has been sessful. the angel codenames michael, remiel, and uriel sessfully arrived.” 【已对接成功。天使代号米迦勒、雷米尔、乌利尔成功降临。】 connessione è riuscita. l\\u0027angelo nome in codice raguel e charliet discesero con sesso.” 【已对接成功。天使代号拉贵尔、沙利叶成功降临。】 “已对接成功，天使代号拉斐尔、加百列、塞壬成功降临。” 根据研究院的交代，这些黑箱里面的生物要先放在培养仓里面熟悉一下周围的环境，第二天才能进行唤醒。于是各大区都进行了紧急会议的召开。 欧亚大陆的最大幸存基地被命名为“流明城”，整个大陆因为地域过于辽阔，除了流明城之外，还有其他数座幸存基地，经过流明城的研究和勘测，最终确定r国东部、z国南部、e国中部还有三座正在运行当中的大型幸存基地，分别命名为亚欧1号、亚欧2号和亚欧3号。 这一次“天使计划”如果成功的话，他们的任务除了清除活死人和异种以外，还有额外的计划就是地毯式搜索幸存者和散落在大陆上的几个研究点，然后分别去3个基地将其中的幸存者以及物资全部护送回流明城，进行人类最后的整合，准备全面的反击。 流明城地面上只有类似于保护罩一样的外城，地面建筑极少，只是用于太阳能的收集和环境勘测。大部分的建筑是在地下，刚好和末世前成了一个对称面，越往下层越是最重要的地方。 末世之后政体崩溃，早就没有了所谓的国别政治立场，全部整合之后只临时组建了一个军政会议用来管理基地的日常事务和武装力量的组织。 此时的军政会议室里，来自军部的五个将军和来自政部的五个议员都表情严肃地盯着中央的多维模拟显示屏，上面有此次“天使计划”的所有成员名单。 “米迦勒、雷米尔、乌利尔、拉贵尔、沙利叶、拉斐尔、加百列······” 旁边有专门的人给他们介绍着此次“天使计划”的每一个成员，姓名、外貌特征、能力、性格等等。研究院把他们的资料做的很详细，不是因为为了方便使用，而是为了方便管理，毕竟按照常理，这里面的东西，没有一个能称之为“人”。 介绍员在介绍完前面七个以后，诡异地停顿了一下，还没等有人作出反应，一个低沉慵懒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怎么还有个海妖？他也算天使？” 众人抬头向声源处望去，一张俊美的面容就暴露在了众人的眼光下，黑色的短发利落冷硬，五官深邃立体，一双眼睛比如同黑曜石般，乌黑闪耀，有光的时候甚至能看见里面细碎的星光，美中不足的就是他的左边眼睛，从眉骨到唇角斜穿了一道疤，虽然早已愈合，但是泛白的伤痕依旧给这张脸带来了几分诡异的凶悍。 宋既明骨节分明的手指拨弄了一下头发，翘着椅子，望向了显示屏中一双如野兽一般的金色眼睛——“塞壬”。 第4章 提前苏醒 在场的军政高层人员看见是他，内心只觉得“果然如此”，毕竟宋既明在流明城里是出了名的不好相处，虽然有着超群的武力和曾经的一副好皮囊，但很显然这两个优势对于他的人际关系没有半点帮助。 介绍员猝不及防被梗了一下，再三确定了研究院发来的电子档案以后，才确认道：“是的，宋上将。天使计划里的最后一个成员代号，就叫塞壬，变异冰系异能，他的异种特征是······人鱼。” “人鱼？”宋既明听了他的话噗的一下笑出了声，“前面有蛇尾巴的那个还行，还有一个长草的也就算了，人鱼？开什么玩笑，这里可是陆地，要让他爬着走路吗？” 宋既明的嗓音带着微哑，说话的时候漫不经心，态度极其不端正，周围已经有人对他说的话表示了反对意见。 “宋上将，研究院既然能派他出来，也应当是能够帮助我们应对困难的，你说这样的话，未免太不把研究院放在眼里了吧。”说话的是一个年纪稍大的欧洲人，很典型的金发碧眼，高鼻深眸的长相，由于他的名字太长，所以基地里的人都只叫他约翰上将。 约翰上将在末世之前就是自己国家的高级将领，因为他的国家同研究院合作，收益颇多，因此他对研究院有种莫名的坚持。 听了他的话，宋既明冷笑一声，在他眼里，研究院的一群畜生还没有外面的活死人来的可爱。他眯了眯眼，正要说什么，却被屏幕上的通讯打断了。 屏幕那头是培养室的工作人员，估计是情况比较特殊，对方直接拨通的是视频。 “报告长官，研究院送来的三个······成员都提前开始苏醒，这和研究院给出的判定时间不符！下一步怎么办，请指示！”穿着防护服的工作人员不知道到底该怎么称呼这些人形兵器，只好用成员代替。 汇报完情况，他就侧身让开镜头，可以清楚地看到，三个巨大的黑色金属箱都在发生着剧烈的震动。如同里面关着的是狂躁的野兽。不过也是······这些生物早就不算是人的范畴了。 巨大的声响隔着屏幕也让人耳膜轰鸣，眼看着有一个箱子已经开始变形，年龄最大的陈忠和将军果断下令，让政部议员全部撤退，五个上将则带着小组成员迅速前往培养室等待。 “是！”末世的情况让人们已经养成了服从命令的习惯，十个人有条不紊地离开会议室。 只有宋既明慢悠悠地落在最后，陈忠和拄着拐杖，发现他走在自己后面，回过头催促：“小宋走快点，你的‘蓝鲸’是战斗力最强的了，你可得守好这次的培养室啊。” 宋既明被老将军拍了一下肩才回过神，他一边应声一边加快脚步向外走去，倒不是因为老将军的话起了作用，而是刚才突然间他脑子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隐隐约约听见一个如同从海底深处传来的声音，明明只是无意义的音节，却让他的异能一下子疯狂起来，差点暴走。 “塞壬”吗······那他倒是要看看这条水里的鱼到了陆地上还游不游得动。 第5章 不过如此 在基地的其他人熟睡的时候，武装小组却已经在培养室门口严阵以待了。 三个单独的隔离室，人们隔着厚厚的玻璃看着即将“破壳而出”的三个“天使”。 塞壬的房间里被灌满了海水，这是按照研究所的人要求的，据说这是为了让塞壬能更好更快地适应周围的环境。属于他的金属箱子就在水中剧烈震动，荡漾出的波浪一下又一下拍打着观察玻璃。 在研究院被注射药剂的时候，塞壬就知道他们是来这里做什么的，从被创造出来到被送离研究所，塞壬的前半生几乎都是在培养皿里度过的，每天的记忆就是各种各样的药剂、针剂、无休无止的实验，电流、高压、毒素······一项又一项实验不断刷新着他的极限。 无穷无尽的痛苦没在塞壬的身上留下太多痕迹，但每晚只要塞壬闭上眼睛，就能清楚地感受到这些在他身上制造出来的痛苦，尾巴被一次又一次地折断、尾鳍被活生生取下来，鳞片、皮肤、血液······所有的所有，只要能拿来研究的东西被日复一日地剖开又缝合。 从恐惧到反抗再到麻木，塞壬早就对这些感到无所谓了。 只是在记忆中，他好像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没有做到，但是各种药剂早就对他造成了不可逆的影响，过去的回忆早就变成一团薄雾模糊不清，变成了一个隐隐约约的执念，支撑着麻木冷漠的他一直留到现在。 从麻醉剂中清醒过来的过程其实很痛苦，塞壬先是适应了一下周围漆黑的环境。黑暗中，一双金色的眼眸泛着莹莹的光芒，如同蛰伏的野兽。 按理说塞壬在深海也能视物，不会被黑暗影响到视线，但是不知道这个箱子是什么材质，塞壬只能感觉到周围充斥着海水，但双眼却切切实实看不到任何东西。 他在箱子当中游动了几圈，很显然他修长的尾巴并不能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舒展开来。经过了短暂的判断，塞壬开始了破坏箱子的行动。强有力的尾巴不断拍打着坚硬的箱体，看上去坚不可摧的金属箱就在塞壬不过十数下的拍打中宣告崩溃。 围在外面的人全副武装，手中的枪口全部指向了玻璃幕墙，虽然感受不到，但光是肉眼看着，人们都能知道箱子当中装的东西有多么强悍。 宋既明同样按照要求全副武装，端着枪的姿势却漫不经心，反而是一双深邃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水中箱子的裂口。 ······ 有光透进来······ 塞壬收回尾巴，凑到裂口处看了一下，然后谨慎地伸出一根手指感受了一下外面。 是水······ 收回手指，塞壬发现外面的水和里面的水是一样的，是最适合他休养适应的环境。紧接着他又凑到裂缝处，向外面看了一眼，然后把自己的尾巴尖从裂缝处塞了出去。 人鱼的尾巴尖是最为敏感的地方，相当于人鱼的第六感，可以帮助他们感知周围的环境和危险，虽然以塞壬的能力，暂时还没有什么东西能够伤到他，但是他依旧保持了该有的警惕性。 于是围在外面的人就看见箱子在裂了一道口子之后，就停止了震动。然后颤颤巍巍伸出了一根素白的手指，指甲透明尖利，显得手指格外修长，靠近指根的地方还有一层透明柔软的蹼。 “······” 很快那根手指头就收回去了，众人靠近了一些，发现裂缝处突然闪过了一只金色的眼睛，竖瞳如同野兽般，只是轻轻扫过一眼，哪怕知道对方根本看不见自己，还是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甚至在眼睛消失后还除了一身冷汗。 陈忠和抬手，示意大家向后退，数十人紧了紧手中的枪，然后向后退了几步，紧紧盯着玻璃墙。毕竟按照常理，观察完之后，就是要出来的时候了，到时候如果发生什么事情，也好作出应急反应。 站在人群当中的宋既明，也悄然屏住了呼吸，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握着枪柄的手已经开始微微发抖。这不是害怕，而是一种特别的······兴奋。 紧接着，众目睽睽之中，从裂口处伸出了一个······尾巴尖尖······漆黑的鳞片似乎本身就发着光，随着水波的浮动闪烁着金色的暗纹，再往上是如纱一般的尾鳍，黑色的底色上面偶尔闪动着金色的光点，让人莫名想起一个人的眼睛，同样的浩瀚深邃，同样闪烁着细碎的光。 众人不知道如何是好，转头看向中间的陈忠和和宋既明。 “······” “······这就是塞壬？不过如此。” 第6章 蓝鲸小队 由于塞壬率先停止了出箱的动作，其他的两个天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相继停下了暴动，然后一整晚都再没有一点动静。 快天亮的时候陈忠和老将军终于熬不住了，吩咐约翰上将和另一个欧洲的将军带领小队守在这里，然后又吩咐另外的两个上将今天负责流明城外的巡逻和搜集物资。 “至于小宋，你和‘蓝鲸’今天先休整一下，之前刚出去了五天才回来，这两天你们准备准备，等天使孵化以后，你们就准备和他们进行磨合。”陈老将军吩咐完这些，就咳嗽着离开了地下培养室，这里毕竟是研究的地方，环境并不适合他这个老人家长期呆着。 陈老将军走后，宋既明最后看了一眼箱子外面的那截尾巴尖，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带着手底下的五个人离开了研究区域。 除了研究区域，刚刚还一本正经的五个人立马就变了个样子，纷纷摘下了厚重的面具和眼镜。五个迥然不同的面容这才能被看见。 个子最矮的是一个小姑娘，是新一轮末世爆发不久被宋既明捡到的孤儿，还不到6岁本来是要送到大区去养着的，结果几年后因为觉醒了风系异能，所幸就加入了宋既明的“蓝鲸”小队一直生活至今了，名字还是宋既明当时随口取的“金花”，虽然要多土有多土，但是好歹是有了正式的名字，队里的人也就“花儿，花儿”的叫着。 最壮实的那个人足足有近2米的身高，光是腰就有别人两个那么粗，长了一张憨厚老实的脸，家人都在逃往最近的幸存者基地陆上被活死人相继杀掉了，自己也因为受伤而高烧不退，本来那个基地的人都打算放弃他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命硬，高烧过后没感染，倒是觉醒了土系异能，和他的体型倒是相配的很。性格确实憨厚，但是再也不愿意提起自己的名字，只是让人叫他“石头”。 另外两个男人就正常许多，一个长得倒是周正，就是说话有点慢吞吞的，是之前一个特攻队的队员，在被活死人围攻的时候被宋既明的小队救了下来，原来的十人小组只剩下了四个人，基地就这样决定把它们拆开重编，然后这个叫周正的长得周正的男人就被分到了宋既明的队里面，金属异能倒是帮了小队不少。 还有一个人，长得比金花大不了多少，甚至像个还没长大的半大少年，带着个黑框眼镜，斯斯文文的一点都不像拿枪的人，让人感觉他和那些政部议员们一样是应当坐镇基地的那一拨人，但是这个少年却是罕见的空间系异能。 宋既明只知道他的父母是国家高级研究所的科研人员，新末世以来就一直致力于异种解药的制作，只是很快就和基地失去了联系，所以流明城才会在搜集物资和幸存者以及清理活死人的任务之外多了一个探查全国研究所的决定，为的就是找到像邵文野的父母这样的科学家。 “队长，那个什么‘天使’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啊，咋还要在水里，还有个蛇尾巴呢？”金花甩了甩头，把齐耳短发全部别到耳朵后面去，一开口就像连珠炮一样问了好几个问题。 周正反应慢，所以也就不说话，平时大多数时候都是听他们讲话，时不时插上一句。石头摸了摸自己的光头：“感觉那个不像蛇尾巴，你看见那个手指头没，还连的有鸭子的那种蹼。” “不是吗？明明就尖尖的，还有鳞片。你个傻大个肯定不知道，文野肯定知道！”金花懒得理石头，转头去勾搭邵文野的肩膀，大嗓门在邵文野耳朵边上炸开，把瘦弱的小少年吓得一个瑟缩。 他抬头紧张地推了推眼镜，想了一会儿道：“那个确实不是蛇尾巴，根据他手上的蹼和尾巴上的纱鳍来看，感觉像是传说中的一种生物。”他紧张地揪了揪衣角，边说边去看队长的脸色，因为他发现宋既明的脸色好像自从看见了那个生物以后就不太好。 金花哪有他这么细心，听见邵文野确实知道这种生物，就直接追问了：“那是个什么生物啊，还是传说中的生物？总不可能是鲛人吧，生活在海里那种。不过我记得传说中的鲛人尾巴不是跟扇子一样吗？”金花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想起自己模糊记忆中曾经听过的神话故事，那种貌美的水生生物，还会织布。 “那个东西是人鱼。”低沉的声音从后面响起，宋既明总算说了对这个东西的第二句评价，“还是个杂交出来的罢了。” 第7章 适应训练 到了第二天中午，培养室才发来讯息，说三名天使已经全部孵化了。 军政十人除了外出执行任务的两个人不在，其他大部分人都去了下面隔离室迎接三个天使。当然，宋既明不出所料地没有去，而是选择一觉睡到了大中午。等他醒来以后，还是听金花他们几个谈论着三个天使。 石头本身体格就大，每天需要的运动量也大，早上的时候他就参与了基地的早训，据他说早上训练的时候也就隐约看到了军政处的长官簇拥着三个人去了中央区域。 “离得太远了，没看清。”石头大口啃着包子，金花手掌那么大的肉包子在石头手里就像是袖珍版的小馒头，两口就进了他的肚子，“不过我没看见昨天的那个长尾巴，三个人好像都是站在地上走的路，哦对了，好像其中一个长了翅膀什么的。” 金花听到翅膀眼睛都睁大了，她是风系异能，通常是用风托起其他的东西之类的，自从前段时间升级过一次以后，勉勉强强能够将风凝结成风刃，然后能托起来更大更重的东西。她设想过，如果再升级几次的话，说不定可以做到御风而行，但她想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又不是异种，怎么可能说飞就飞，像他们这种，异能都是要用在刀刃上的，怎么可能拿来飞。但是有翅膀，那概念又不同了，活死人又不会飞，意味着如果能够占领空中领域的话，杀活死人岂不是如同砍瓜切菜一样简单，搜寻幸存者和物资也成了信手拈来的事情了。 周正看出了她的想法，觉得能飞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能力，不由得觉得“天使计划”也不是那么没用。 邵文野还是一言不发，在边上默默吃着碗里的菜。他是空间系异能，平时出去执行任务也是作为后勤，要很努力才能不拖他们的后腿，哪里想得到这种攻击性极强的想法呢。 “在耶稣重返地球之前，会先有七位天使吹号，令致天上寂静二刻。” 突然一个低沉的声音插入了他们的讨论，不过这句话没头没尾的，让饭桌上的四个人都摸不着头脑。 宋既明刚才全程听了他们说的话，每个人的想法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天使吗······ 就是不知道这个天使是救赎人间的希望，还是带来深渊的恶魔了······ 五个人还没吃晚饭，就听见餐厅开始骚动，金花抓住旁边一个士兵问：“发生什么事情了，饭都不吃就跑？是活死人又来了吗？”那个士兵嘴里还叼了个包子，回头看见是金花，又看见金花身后的人，连忙取下包子，立正敬了个礼。 “报告长官，刚才有人说新到的三个天使在训练室进行适应训练，陈老将军说可以让我们去观摩或者切磋，大家都赶着去看呢！”金花点点头，让那个士兵先走。对方礼都没敬完就拔腿跑掉了，毕竟对他们来说，有着异种特征的天使，听上去就很有吸引力，更别说这还是研究院送来帮助抵抗活死人的人形兵器了。 “队长？”金花拍了拍手，把最后一口汤喝完，询问地问了问宋既明，虽然她觉得队长对这几个天使的态度有点奇怪，但毕竟他们也是基地的新力量，应当是要去看一看的吧。 宋既明可没错过小姑娘的跃跃欲试，于是敲了敲餐盘，宣布：“走，去看看三个天使怎么坠落神坛的。” 等他们五个人赶到训练室的时候，刚好看到两个士兵捂着胳膊和腿被担架抬出去。 第8章 你有点失控 好不容易拨开层层人群，就看见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将一个高壮的士兵利落地摔倒了地上，然后身后巨大的羽翼如同利刃抵住了士兵的脖子，压出了浅浅的一道血痕。 那士兵好歹也是训练室的常客，由于不知道三个天使的实力，所以也就选择了女性作为挑战对象，毕竟根据介绍，加百列融合了鹰的基因，不过精神力却不是偏战斗的一类，而是精神类异能，最大的用途也就是感知和预知了。 结果没想到两个人一照面，短短十招之内，他就被这个女人以一种超乎常理的力量过肩摔到了地下，而且加百列背后的羽翼虽然平时收拢着，看上去柔软无害，但当他被羽毛划破脖子的时候，他才真切感受到了那看似轻柔的羽毛实际上却如同锋利的刀刃。 他毫不犹豫地怀疑，如果这个女的发挥全力，光是这一对巨大的羽翼就比得上最好的冷兵器。 然而······ 他距离很近，当他看到那双棕色的眼睛里瞳孔翕张，流露出野兽般的兴奋的时候，他居然感受到了面对活死人围攻的那种恐惧。他甚至感受到脖子上的压力在慢慢变大，一个清晰且可怕的认知席卷了他的大脑—— 这些所谓的“天使”实际上也就是异种！ 不！他们比异种更可怕，异种尚且没有思维，仅凭本能攻击人类。但他们······ 他们则是完完全全，把人类当蝼蚁看······ “加百列。”一个极其温柔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众人转头看去，是一个有着一头白色长发的男人。 男人身材瘦弱，看上去像是久病不愈的样子。脸上也苍白的可怕，皮肤甚至白得呈现半透明的状态，淡绿色的血管在脖颈和手腕上显得格外惹眼。不过最显眼的还是男人眼睛上绑着的布条，明显是眼盲之人才会用到的东西。 宋既明的目光只在拉斐尔身上停留了一瞬，就看向了拉斐尔身后椅子上坐着的另一个男人。 男人有着一头银色如同绸缎的长发，身上穿着统一配发的作战服，挺直的肩背、精悍的腰身，和修长的······双腿。 男人长发未束，坐在训练室板正的椅子上那姿势却仿佛坐在什么王座上面。单手撑着下巴，长发在修长的之间缠缠绕绕，男人的面庞光洁白皙，但比身边的拉斐尔健康不少，因为长发的遮挡，人们只能看见他纤长浓密的银色睫毛，眉毛秀气但不柔美，鼻梁英挺，下方的嘴唇泛着浅淡的粉色，嘴角平直，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主。 随着拉斐尔的叫声，场中的加百列撇撇嘴，收起了羽翼，露出一头张扬的棕色卷发，浅麦色的皮肤和作战服下流畅的肌肉线条都显示着她优越的身体素质，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基因原因，或者是飞行的需要，加百列的身体流线比一般的男人或女人都要流畅的多。 她抖了抖翅膀，一手拽着地上的士兵，拖给了抄手等在边上的拉斐尔。 相比一边的拉斐尔和塞壬，她有着明显的外国长相，脸部更偏向于英挺和张扬。不可否认，这些天使虽然有着异种的特征，但无疑都是漂亮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制造他们的人有什么特殊的爱好。 “you\\u0027re a little out of control, gabriel.”【你有点失控，加百列。】 塞壬终于抬起了眼睛，暗金色的眼眸仿佛有阳光在里面流转，倏忽被一大团暗色挡在之后，仿佛瞬间闪过的光芒是错觉。此刻这双金色的眼眸不像加百列那样瞳孔紧缩，反而瞳孔圆圆，盯着人看的时候仿佛让人觉得周身被浓稠的海水包裹，喘不过气。 不过加百列知道，这会儿塞壬的情绪还算挺平稳的，或者说，塞壬就没有情绪失控的时候。 第9章 你来挨打 “或许吧。”加百列耸耸肩，扫了窃窃私语的人群一眼，“不过塞壬，你真的不上吗？我看那个人想跟你打架很久了。” 加百列的能力是感知和预知，所以她对于人的情绪和环境变化有一种本能的敏感，她刚才扫了一眼，就看见人群中一直盯着塞壬的宋既明。 塞壬闻言伸了伸懒腰，军政部让他们三个来适应一下这里的训练，就是让他们三个来打擂台。拉斐尔的本体就不是用来打架的，自保倒是够用，不过本来也没指望把他派出去，他是木系异能，治愈能力极强，这次就是让他留在基地治疗的。 随着他伸懒腰的动作，长发滑到耳后，露出了一对和那天看见的尾鳍一样的黑色耳鳍，仿佛感受到主人的慵懒，也懒懒地摆动两下。再往前是覆在耳根处一小片黑色的细小鳞片，边缘处泛着浅浅的金色，随着塞壬的呼吸一张一合，很显然就是人鱼的鳃。 感觉到人群中那道极为强烈的视线，塞壬懒懒地扫过去，略狭的眼尾仿佛有一把小钩子，被看到的人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原因无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挑战了加百列很多次，但却没有一个人敢去挑战这个看上去不算强壮的人鱼。 塞壬看见了宋既明，他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因为他感觉到心脏在看到宋既明的一瞬间好像少跳了几下。 不过······ 他印象中确实没有这个人的痕迹。 宋既明长相出众，即使脸上有一道骇人的伤疤，挺拔的身材和强大的气场也让他在这群人当中出类拔萃。 但塞壬可没兴趣跟这群人打架，他宁愿回培养室在海水里泡着，虽然用双腿对他来说没什么影响，但是他向来懒惰。于是他也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看拉斐尔给那个士兵治疗伤口。 拉斐尔让那个士兵坐好，精准地找到伤口，指尖靠近脖颈，缓缓凝聚出一股淡青色的异能，一瞬间，离得最近的几个士兵都觉得自己紧绷的神经仿佛被舒展开来。自从末世爆发以来，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放松的感觉了。 而受到这股力量影响最大的，应当是受伤的士兵，他只感到伤口有一股清凉的感觉，然后这股感觉直冲脑门，让他一下子就扫清了所有疲惫，感觉仿佛满血复活一样，浑身有使不完的力量，这会儿让他出去和活死人大战三百回合也没问题。 他瞪大了眼睛，想说点什么，拉斐尔却已经收回了手，理都没理他转过了身子。 “aly noe sova anayli. ali hia fuliabo i mona dusaliava.”【你不应该这么冲动的，我们都还带着那玩意儿呢。】 拉斐尔转过身不着痕迹地偏头朝着加百列脖子的方向“瞅”了一眼，嘴里说着一种不属于任何已知语系的语言。 加百列挑了挑眉，没有反驳拉斐尔，挑战她的人有点多，一时间没有控制住罢了。她再次看了塞壬一眼，确定他没有接受挑战的意思，于是转头对着控制室的方向道：“今天的挑战就到此结束吧，你们也看到了，这里的人，没一个能打的。”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带着一点狂妄，但很显然她是有这个资本的，被点到的士兵讷讷不敢言，只是恨不得把头埋到地下去。挑战前，他们都觉得，一个女人，就算是有异种特征，肯定也强不到哪儿去，结果到现在一个个全部被啪啪打脸。 不得不承认，能被当作人形兵器的存在，必然是有他自己的本事的。 因此，就算还有一些想挑战的人，也不太敢提出来了，毕竟他们连加百列都没挑战过，更不要说“天使计划”压箱底的塞壬了。 控制室的们缓缓打开，陈老将军拄着拐杖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好几个将军，他们全程看了加百列的表现，不得不说加百列就算异能不是战斗系，他的作战能力也比在场的人都要强。 陈老将军对着加百列笑了笑，然后目光隐晦地大量了一下塞壬。 可惜今天没能看到塞壬出手······ 作为流明城的最高级将领，他自然是收到了一些别人无法知道的内部消息，尤其是研究院关于塞壬的说明。 他心里可惜，但却什么都没说，清了清嗓子准备宣布适应训练的结束。 由于陈老将军确实年龄大了，所以当他想要阻止宋既明说话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他还没被挑战过吧，我要挑战他！”宋既明冷着一张脸，手一抬就指向了从头到尾就说了一句话的塞壬。 陈老将军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早上他去培养室看过人鱼形态的塞壬，仅仅是隔着玻璃幕墙，他仍然能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威压，就像是无形的压力，笼罩在他周身，让他连呼吸都比平时缓慢了很多，没想到宋既明这小子上来就要直接挑战塞壬······ 不过······ 陈老将军有些浑浊的双眼闪过一道精光，变成人形的塞壬收敛了身上的气息，没人能感觉到他的能力，甚至看上去比人鱼形态攻击性弱了不少。再想到宋既明的实力，由他去试探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周围的人一下子就像是冷水入油锅一般炸开了锅，说话声早就不能称为“窃窃私语”了。 “宋上将要挑战那个谁？我的天，不会吧！” “说实话，我都不敢正眼看那个谁，明明他看上去比加百列大人还没有攻击性。” “我也是！我来的最早，那个谁最开始还自我介绍来着，他一说话我就连动都不敢动了，不知道为啥。” “······” 宋既明心中冷笑，面上不显，种族压制吗······ 塞壬被点到名，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他只是从椅子上站起来，舒展了一下四肢，这时候他高挑完美的身材比例就完全展露出来，漂亮且柔韧。 他暗金色的眼眸直直望向宋既明如同黑曜石一般的眼眸中。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塞壬不着痕迹地按了按心口，强行压下那种怪异的感觉，扯了扯嘴唇，悦耳的声音仿佛是大海深处的歌声：“那么······你来挨打吧。” 第10章 势均力敌(一) “队长，你真的要去和那个······谁打一架吗？”金花仗着体型小，在石头背后偷偷扯宋既明的衣服。她刚才听了周围人的话，也感觉到了那种奇怪的压力，按理说异能者的体能、行动都比普通人强悍的多，但是刚才有一瞬间她感觉到自己仿佛回到了普通人的时候，行动都感觉没那么轻松了。 即使这种感觉只有短短一瞬间，她也本能地感到了危险。 有一说一，虽然她觉得她的队长天下第一、无人能敌，但是吧······出于女人的第六感，她总觉得这一次可能她家队长会被揍。 听了她的担忧，邵文野推了推眼镜，说实话他也有这种感觉，但是这种时候还是得给自家队长打气，所以他拍了拍金花的肩膀安慰道：“没事的，咱们队长还是很厉害的，就算······哎呀，不会的你别多想，队长不会输的。” 但是应该也······不会赢。 陈老将军指挥着众人从半开放训练室挪到了旁边的开放式擂台边上，这样看的清楚一些。倒不是为了保护擂台的两个人，而是有了擂台的限制，可以保护这些围观的人的安全。 这回轮到加百列和拉斐尔坐在边上看热闹了，加百列喝着基地给他准备的营养液，问：“你觉得谁会赢？” 拉斐尔偏了偏头，确定她是在问自己，然后靠在椅背上，想了想道：“咱们在研究院里见过塞壬出手的，我觉得那个小菜鸡可能撑不过二十招。” 他们在研究院都是被同样研究过的，因此也是见过塞壬被放在训练场上的样子的，而且还是全拟态的时候。拉斐尔不属于战斗拟态，所以每次都是围观的那一批，但是三米长的鱼尾带来的风还是给他留下了很大的心理阴影，以至于这一次听说他要跟塞壬分到一组心里是一万个不愿意的。 “难道不是吗？”拉斐尔好奇地问加百列，他在研究院的时候虽然没见过加百列，但是也知道她的能力是感知和预知，这种东西是很玄妙的，不过通常有这种异能的人少之又少，所以玄妙在哪里倒也没有人很清楚。 加百列又喝了一口营养液，觉得这东西是真难喝，于是就放下了杯子。看着擂台上已经开始准备的两个人，眯了眯鹰眼：“也不一定吧，这个人挺奇怪的。”说完这一句，她就闭了嘴，拉斐尔也不是刨根问底的人，所以就也没追问。 擂台上，两个人已经脱去了作战服的外套，露出了里面的工字背心。 宋既明的肌肉线条紧实，看着就比塞壬要大了一圈，麦色的皮肤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一看就是经历过了真枪实弹洗礼的战士，而塞壬的皮肤莹白，肌肉线条流畅，因为水生拟态的原因更偏向于流线型，。 塞壬金色的眼瞳闪了闪，头发被他用一根皮筋绑起来，手肘处紧贴皮肤的一对鱼鳍没了衣服的束缚缓缓舒展开来，仿佛是两把小扇子，又像是飘忽的带子，半透明的黑色当中夹杂着星星点点的金，衬得塞壬的皮肤更加雪白。 “怎么，打架还有这些花里胡哨的把式？”宋既明活动了一下胳膊，瞧着他手肘处的鳍，出言嘲讽。 他的声音低沉好听，不过说出来的话却刺耳的很。塞壬懒得理他，只有耳鳍扇了扇，脸颊和脖颈处缓缓浮现了一些细微的鳞片。 “动手吧。”塞壬甚至连准备都不准备，只是向前走了几步，笔直地站在原地让宋既明先动手。 宋既明皱了皱眉，不过没有太多犹豫，他脚下发力，整个人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向塞壬袭去，拳头裹挟着劲风直奔塞壬脸庞而去。 下一秒，塞壬却消失在原地，避开了宋既明的一拳，腰间使力，顺着宋既明的胳膊就往他的脖子而去，修长的双腿灵活非常，就要去绞他的脖子。 第11章 势均力敌(二) 这个塞壬竟然一上来就想绞他要害，一点点到为止的意思都没有。 察觉到危险，宋既明旋身闪避，同时用胳膊挡住了塞壬的双腿。两者相交，宋既明硬生生后退数步，后背差点碰到擂台边线才堪堪停下来。 他暗中动了动有点发麻的小臂，没想到塞壬看上去纤瘦，但爆发出来的力量毫不逊色于他，甚至都快赶上蓝鲸小队里面的石头了，要知道石头那是因为体格本身就是常人的两倍左右，加之有土系异能的加持才有了力量翻倍的结果。 类似的还有周正，周正虽然身体素质中规中矩，但因为自身有金属异能，偶尔可以强化自己身体的某个部位，所以力量方面也没得说。 但塞壬······ 完全就是靠自己的肉体打出了这么强悍的力道。 那边塞壬一击不中，没有半分犹豫，在空中翻转一周以后，轻盈地落在擂台的边线之上，转而借了弹力绳的力道再次冲向了宋既明，这次他五指拟态，半透明的指甲破开空气，发出簌簌的声响，直接朝着宋既明的眼睛抓去。 为了躲开利爪，宋既明向后倒去，擦着锋利的指甲朝侧面拧腰，没想到塞壬的速度比他更快，爪子顺势就朝边上划去，将宋既明后背的衣服都抓了几个长长的口子，后背上留下发白的几道爪印，再差一点点就要见血。 “这打法······”两人的这两次交锋在外人看来实际上只是短短的几个瞬间，有个上将凭借肉眼勉强看清了两个人的动作。 陈老将军坐在中央，轻轻出了一口气：“这打法完全就是野兽的打法。”毫无技巧可言，但仅仅是凭借着野兽般的力量和敏捷，也足够应付这里的人了。 他知道后面的上将在担忧什么，他倒是不担心这些人形武器有一天会反过来对基地做什么不利的事情。只是人类永远都是这样的，人类永远对未知抱有好奇和贪婪，但当那些未知的事物和力量真正的暴露在人们视线当中的时候，人类又会感到恐惧和忌惮。 这是人类的本能，也是这个物种的悲哀。 而那边擂台上······ 两人在陈老将军思考的这段时间里又交手了数十次，塞壬的腰被宋既明踹了一脚，脖子被卡了一次，宋既明则被塞壬过肩摔了一次，脸上挨了一拳。 又一次，塞壬横扫过来的长腿被宋既明挡住，两人身体错开的瞬间，宋既明听见塞壬一句几不可闻的低语：“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这句话放在人类社会着实算得上一句老套的搭讪，但宋既明听了这句话，嘴唇却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呼吸声都加重了不少，但很显然，不是害怕，而是——愤怒。 宋既明原本平静的眼眸突然迸发出如同火焰般的光亮，攻击的频率和力量都在急剧上升，塞壬发现了这个变化，微微讶然，从刚开始他就发现了这个人虽然说着要挑战他，但完全没有发挥出自己的本来实力，更像是在试探他。 这会儿自己只是说了一句话，就让这个人情绪变化这么大，好像自己真的是对他做过什么一样。 做过什么······ 塞壬的脑中突然好像被针扎了一般刺痛起来，他勉强躲过宋既明朝他心口的一拳，甩了甩头想要缓解这股突如其来的异常。 还没等他缓解疼痛，宋既明一拳就轰在了他的小腹上。 第12章 势均力敌(三) “咳咳咳······”塞壬靠在弹力绳上，脑中的疼痛被这一拳倒是轰没了，但是宋既明这一下也给塞壬带来不小的伤害。人鱼不同于人类，全身上下都比人类强悍的多，尾巴更是覆盖着鳞片，被尾巴抽上一下肋骨都得断上几根，但人鱼唯一有个弱点就是下腹部。 就像是刺猬团成球也不能隐藏自己的腹部弱点一样，虽然有鳞片保护，但是人鱼下腹部被轰一拳还是不小的伤害。 没有给塞壬喘息的机会，宋既明矮身扫腿，抓住塞壬的胳膊将他掼到地下，从后面卡住他的脖子。 虽然他的这个禁锢对于塞壬来说可有可无，但是塞壬没打算挣脱他，别的异种怎么想他不管，但是塞壬并没有暴露自己全部实力的打算。 “好了！”观众台上，陈老将军示意两个人到此为止。 宋既明没说话，粗重的喘息声很快就平息下来，仿佛刚才突然爆发的人不是他一样。他松开塞壬，退开几步。 塞壬翻了个身，坐在地上，一只手揉了揉自己的小腹。其实作为异种，他和一般的人鱼早就不一样了，即使打到了小腹也没什么关系，但当时一瞬间塞壬就是下意识地退后，护住了自己的小肚子。 面前伸过来一个骨节分明的手，他抬头，是宋既明。 塞壬勾了勾唇角，拉着他的手站起来，然后耳边响起宋既明压的很低的声音：“来日方长，我会让你慢慢付出代价的。” 陈老将军从观众台上走下来，让人把他们两个接出来。 塞壬接过旁边的人递过来的外套穿上，一边系扣子一边对陈老将军说：“你的这些手下，就他还行，其他的就算了吧。”陈老将军老脸一红，但也没有太过纠结，宋既明本来就是目前基地里面最强的异能者，其他的人本来就是靠团队作战才能对抗活死人的，也没什么好丢人的，而且都是人类，怎么可能和这些研究院出来的异种比较呢。 宋既明这边，刚下擂台几个人就围了过来，金花扯了扯他背后的衣服：“哇靠！那个塞壬的爪子也太锋利了吧，光靠爪子都能把你的衣服撕成这样，一双手都比得上匕首了吧！” 邵文野推了推眼镜，跟着点头，据他观察，其实那个异种应该还没有使出全力，虽然不知道队长中途为什么爆发了一次，但从始至终塞壬都保持着极其平稳的攻速和力量输出，所以总体来说，队长还是打不赢那个异种。 石头还是不说话，只是给宋既明拿来了水和衣服。 周正则是拉着金花让她别去碰队长的伤口：“花儿你别碰队长的伤口了，这会儿应该让队长去上药，你老碰它又不会好。” 宋既明任由他们把自己拉走去上药，临走的时候，他转头看了看塞壬。 塞壬穿上衣服，依旧挺拔，但他的身边依旧空空荡荡的，只有转角处的加百列和拉斐尔等着他。 看着他向阴影中走去，不知道为什么，宋既明觉得他的背影有那么一瞬间显得格外孤独。 但很快他就嗤笑一声，把这个想法从脑子里赶了出去。 因为他看见塞壬转弯之前，隐隐约约回头看了他一眼，朝他露出了两颗尖利的牙齿。 第13章 晒太阳(一) 距离适应性训练已经过去了一周左右了，期间出去巡回的人又换了一批，拉斐尔也已经被安排去了医疗区帮忙，那里的人大多数都是战斗的时候受了伤，或者是普通人在基建过程中受了伤需要治疗的，虽然对于拉斐尔来说是小菜一碟，但是每天连续的消耗还是让他脸色更苍白了一些。 “raphael, you look bad.don\\u0027t you really want to take a break?”【拉斐尔，你脸色好差。你真的不要休息一下吗？】 这会儿是午餐时间，加百列和塞壬刚从训练室出来，在餐厅碰到了拉斐尔。 加百列发现拉斐尔的脸色真的很差，她知道拉斐尔的融合基因是一种叫水晶兰的植物，但她不知道植物要怎么恢复，只是问拉斐尔要不要休息。 塞壬用叉子戳了戳盘子里的菜干，瞥了拉斐尔一眼：“他需要晒太阳。”之前在研究院的时候，像拉斐尔这样的植物拟态实验体每天都会被送到地面上去定时晒太阳，不然会变弱最后还会死。 这是他听几个研究员闲聊的时候说的。 “太阳？”加百列往嘴里塞了一大口合成牛肉，相比于其他两个异种，她总是很饿，每天需要大量的食物来维持自身的能量，“那就得去地面上，要不我们带你去晒会儿太阳吧。” 拉斐尔恹恹的，小口小口喝着碗里的汤，闻言摇头拒绝：“不了吧，等下还要去医疗区给病人治疗。” 塞壬用鼻子哼了一声：“人类而已，等你一会儿又不会死，着急忙慌地帮他们干嘛。”塞壬皱着眉，再次确定了这个菜干真的很难吃，然后把餐盘推到了大吃特吃的加百列跟前，理了理自己的衣服，“而且······如果真的不想去，就直接拒绝。不要还说一句‘不了······吧’。” 然后在拉斐尔尴尬的表情中对他说：“快点喝，喝完了跟我去上面晒太阳，我也憋得慌。” 拉斐尔不知所措，他的拟态就是那种白色透明的水晶兰，本身就柔柔弱弱的，因此影响到他的脾气也十分的绵软。虽然害怕塞壬，并不想和他一路，但是还是没有直接拒绝的勇气。 他看向了在一边吃饭的加百列，感受到他的目光，加百列咽下嘴里的菜，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去吧，等会儿我吃完就上去找你们，你确实应该晒晒太阳了。” 得到了加百列的保证，拉斐尔才放心地跟在塞壬身后，上了一层又一层。 最后的电梯门打开，一缕刺眼的阳光闯入了两人的视线，塞壬不适地伸手挡了挡，拉斐尔的表情却显得很享受。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灿烂的阳光了，研究院在北极，在那儿就算是最灿烂的太阳也没有这会儿的阳光充足。 两个人的出现很快引起了守城士兵的注意。 “你们怎么在这里？”宋既明带着金花很快出现在这里，从前天开始，蓝鲸小队和另一个小队就负责这五天的流明城守卫，所以接到士兵的报告，他很快就出现在了这里。 塞壬看见了他，但是却懒洋洋地转开了目光，没有要回答他的意思，倒是拉斐尔规规矩矩地回答问题：“上将好，因为我需要晒太阳，所以塞壬才带我上来的，晒够了太阳我们就回去。” “晒太阳？”宋既明有点摸不着头脑，怎么着，这些天使是来过大爷生活的吧，还晒太阳？！怎么不给泡壶茶，再找几个人跟着聊天算了！ 第14章 晒太阳(二) 金花在他身后，听了他的解释，摘下眼镜，目光突然被白色长发间一抹亮晶晶的颜色吸引了。察觉到她的目光，拉斐尔偏了偏头，伸手从后脑勺上摘下来一片水晶兰，形状有点像马蹄又有点像喇叭花，整体呈现泛着粉色的透明色泽，青色的叶脉纹路仿佛血管。 拉斐尔弯腰，将这一片水晶兰插在小姑娘腰间的口袋里，微微一笑：“这是我的拟态水晶兰，你带着吧，关键的时候或许可以救命什么的。” “啊，谢谢。”救命的东西在这里可是最珍贵的，金花坦然收下，大不了过后送点物资给他就行。这下她也想起来了：“哦对，植物是需要晒太阳的。” 宋既明又看了塞壬一眼，塞壬已经坐在城墙上面，曲起一条腿，水元素随着异能变成一串一串的冰晶在他指尖流转，显然，不是想说话的样子。于是他也不自讨没趣，交代了拉斐尔几句，让他保护好自己之类的话，就继续去巡逻了。 等两个人走了以后，塞壬用异能变了两个冰椅出来，他和拉斐尔就躺在上面，只不过塞壬坐在城墙导弹投下的阴影当中，拉斐尔则整个舒展在太阳底下，头上不断地冒出水晶兰的叶子，看上去惬意的很。 两个人就这么从城墙往远处望去。 那是一场盛大的荒芜。 坍塌的公路依旧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四面八方地延伸出去，壮观的废墟倒伏在尘土之中，不论是繁华的都市还是宁静的小村庄，早就在岁月的侵蚀中变成了静默的庞然大物。 远处的远处依稀还能看见高楼大厦的影子，不过此刻早就被末世之后的变异植物占领，竟然呈现出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只是这生机地下，吸食的是多少人类的血肉和灵魂，也不知道夜晚来临的时候，无人的旷野上会不会有找不到归路的鬼魂······ 不过这一切，和塞壬没有太大的关系，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 两个人从中午晒太阳到了下午，当太阳开始西沉的时候，加百列才慢悠悠地登上城墙，坐在了塞壬变出来的第三把椅子上。 夕阳给这些荒芜的地带都涂抹上了血红色的色彩，流明城为了安全起见，选择的地方几乎是远离其他城市和村庄的，因此流明城前有着很宽阔的一片旷野。广袤而荒芜。夕阳和这片荒芜的旷野几乎融为一体，让人感到亘古的寂寞。 “在耶稣重返地球之前，会先有七位天使吹号，令致天上寂静二刻。”在夕阳快要沉入地平线的时候，一直没说话的拉斐尔突然没头没尾来了这么一句。 “嗯？”塞壬闭目养神，听见了拉斐尔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但是并没有表示出惊讶的意思，而是顺着他的话说：“羔羊揭开第七印的时候，天上寂静约有二刻。我看见那站在上帝面前的七位天使，有七枝号赐给他们。” 拉斐尔从椅子上起身，走到了城墙边缘，明明眼睛上还蒙着布条，但是却仿佛能够将世间万物都收入眼底。 加百列也跳上了城墙上高耸的建筑物，蹲在上面舒展自己的翅膀：“塞壬，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她的能力是感知和预知，但这不代表她就会知识渊博，本质上来讲，她只是精神力比较强而已。 塞壬伸了个懒腰：“知道啊，《圣经·旧约》，拉斐尔在背书。” 他并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拉斐尔却有点生气：“塞壬！你不要避重就轻，这里只有你知道什么意思！” 第15章 他们来了 塞壬终于睁开了眼睛，暗金色的眸子映入了最后的血色夕阳。 “所以······”他也站了起来，走到拉斐尔身边，俯瞰着远处天地交接的地方，“你到底想说什么？” “揭开第六印的时候，我又看见地大震动，日头变黑像毛布，满月变红像血。” “耶和华我的神必降临，有一切圣者同来。” “那日，必没有光，三光必退缩。” “那日，必是耶和华所知道的。” “不是白昼，也不是黑夜，到了晚上才有光明。” 拉斐尔的声音每说一句就更加颤抖，他背诵完这些文字，深深吸了一口气：“塞壬，耶和华的天使只有七位，你知道的吧。” 塞壬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素白的手指捻起城墙上的细小灰尘，看它们又随着一阵风从指尖被吹走，飘向不知名的远方。 加百列伸手梳理自己的羽毛，说道：“对啊，圣经里面不是说了吗，上帝座下有七位天使，米迦勒、加百列、拉斐尔、拉贵尔、乌利尔、沙利叶、雷米尔。我们几个人的代号就是这样命名的。” “但是，我们的天使计划，却有了第八个天使。” 拉斐尔的话当中其实蕴含了很多难以理解的信息，加百列想了很久：“可是‘塞壬’不是传说中海妖的名字吗，说不定只是为了凑数搞出来的呢？”加百列并没有把他的话当回事，毕竟研究院的那帮人，谁知道他们脑子里想的是什么，奇奇怪怪的。 “拉斐尔。”塞壬的语气此时此刻也沉了下去，终于有了深海的压迫感，“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我劝你最好还是收起你的想法，因为真想的代价，你消受不起。” 说到最后，塞壬的话中已经是赤裸裸的警告了，拉斐尔听了他的话，不再开口，而是突然转向了夕阳下沉的方向。 并不是他不想说什么了，而是他突然感觉到一股很不舒服的味道从很远的地方被风带过来了，像是······腐烂、鲜血，肮脏得令人作呕。塞壬也皱了皱眉头，他的耳鳍扇了扇，很明显，他也感受到了。 比他们更先一步的是加百列，她的瞳孔极速收缩，巨大的羽翼张开，耳边的皮肤被新生的羽毛刺破，鲜血顺着脸颊流淌而下——她在拟态化。 加百列的拟态是巨鹰，虽然不能完全拟态化，但是半拟态下也足够让她的五感和精神力都翻一倍。 加百列耳边呼啸的风声仿佛按下了慢速键，眼中的色彩极速退去，远处的情景如同放大一般在她眼中逐渐清晰—— 从地平线出现的黑压压的一片，居然全部都是活死人。它们的速度快的惊人，一张张脸满是破烂的血肉，皮肤溃烂露出里面的血肉组织。身体早已腐烂，随着快速的跑动还往下掉落着腐烂的肉块。乌黑干涸的血液黏在这些活死人身上，有的甚至手里还抓着没吃完的人类躯体，扭曲的四肢关节竟然丝毫不会影响他们的移动速度。 仅仅是几个瞬间，那些丧尸就从地平线处黑压压的一片变成了能分辨出来的人形。 “他们来了！” 第16章 警戒 “警戒！警戒！全城警戒！” “所有普通人全部进入避难区域，异能者全副武装上城墙！速度快！” 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流明城，如同雷雨天的惊雷，尖锐地划破厚重的云层，震耳欲聋。 万幸，末世之后这种情况已经经历了太多次，不论是老人还是小孩儿，不论是普通人还是异能者，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防御准备，没有一个人的脸上露出恐惧和慌乱。哪怕是刚刚学会走路的孩童，眼中还流淌着未经世事的懵懂，但柔软的小脸上已经初具坚强和稳重了。 他被妈妈紧紧抱在怀里，跟随大部队往避难区域涌动，明亮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那些全副武装却和他们前进方向完全相反的人们。 空气仿佛都变得粘稠，压抑的情绪漂浮在每个人心头，但每个人的行动又没有丝毫慌乱，也许这就是末世带给人类的变化。 早在加百列做出预警的时候，拉斐尔就被塞壬带回了避难区域，交代他要保护好自己。然后转身从武器库领了自己的装备，和加百列再次返回了城头。 流明城早在无数次的袭击当中形成了习惯性的一套体系，此时此刻，整个基地的能量全部供给了城头的武器，避难区域也仅仅有一些应急的照明设备。半明半暗之间，拉斐尔浑身莹莹的白光仿佛变得温暖起来，带给了黑暗中的人莫大的勇气。 经过了几天的相处，普通人们更加熟悉的是这个盲眼的青年，说话温吞，做事却温柔，这里的孩子们都很喜欢他。刚才被抱在妈妈怀里的小孩子窸窸窣窣地从人群中挪到了拉斐尔面前，拽了拽他的长头发。 拉斐尔顺着力道低头，发现是一个小孩子，顺势把他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膝头：“怎么了，小朋友？是有哪里不舒服吗？”他很招小孩子喜欢，通常小孩子有哪里不舒服都会悄悄来找他，他以为这个小朋友也是。 没想到小朋友摇了摇头：“不是的，拉斐尔哥哥。”小孩子的眼神总是非常天真的，他抬头看着拉斐尔的脸，问道，“拉斐尔哥哥，这次也是有坏人来攻击流明城了吗？我们能赢吗？”说着他低下头，细细的手指绞在一起，“我爸爸也去抵御活死人了，拉斐尔哥哥，你说他有可能回来吗？” 拉斐尔一时间说不出话，据他这段时间的观察，人类的异能出现率其实很低，只有五个上将每个人手下平均有不到十个能够战斗的异能者，剩下的所谓异能者仅仅是能够感知到元素的存在，身体素质有了一定的提升，但远远达不到战斗的水平。 所以面对成片的活死人，他们只能用自己的身体去搏斗、去厮杀。 “会的。”拉斐尔轻轻摸了摸小孩子柔软的发丝，声音同样轻得几乎听不到，他突然有点庆幸自己是个瞎子，这样就不用面对这些弱小的人类渴望求生的眼神，不用承载他们过于强烈的情绪波动。 第17章 区区蝼蚁，不过尔尔 当红的诡异的夕阳终于没入地平线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整个世界的光线都消失了，耳边只有簌簌的风声带来活死人可怖的嚎叫。 地面传来隐隐的震动，宋既明带领蓝鲸小队站在塞壬和加百列的旁边，他们站在整个队伍的最前列。 所有人都沉默无言，紧紧握住手中的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夜幕中声音传来的方向。 宋既明抽空偏头看了一眼塞壬，塞壬一头银发在短暂的漆黑中也没有一点光泽，只有他和加百列的两双眼睛，竖瞳赫赫，如同野兽般成为了黑暗中唯一的光亮。 不只是他在看这两人。 加百列此时的感知能力发挥了最大的作用。 “两公里······” “一点五公里······” “一公里······” 加百列每隔一段时间就报一次距离，随着她的声音，眼中的漆黑慢慢也在褪去，视网膜中逐渐显现出远方楼房的轮廓，也逐渐能看见旷野中铺天盖地的黑影。 “草！怎么会这么多！” 饶是参加了无数次战斗的宋既明，也忍不住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陈老将军此时也不顾身体，站在了最高点指挥整场战争。 “500米······” 加百列瞳孔紧缩，这是她的第一场战争，虽然以前在研究院里被更惨痛地训练过，但是第一次面对这样庞大的群体，难免还是感到了紧张。 陈老将军突然发动指挥：“第一波，启动！”随着他苍老的声音落下，流明城不远处的地面轰然崩塌，出现了一个几十米宽几十米深的巨壑。跑在最前面的活死人猝不及防全部陷入了裂口中，紧接着陈老将军又发出一个指令，“砰”的一声，裂缝中冒出骇人的火光，将坠入其中的活死人烧得发出凄厉的尖叫。 但是活死人的动作太快了，前面的活死人还没有烧干净，后面的就已经踩着前面的身体一跃而过。 在这样的黑夜中，人类再一次认识到，这些异种，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围。那是恶魔的仆役，是死神的伥鬼。 人们看着活死人密密匝匝如同群蚁，越过了沟壑，开始向城楼上涌动，底下的踩着同伴的身体向上累积，渐渐如同小山。 “将军，还等什么！”宋既明回头冲陈老将军大喊，他知道流明城外体上还有一层极强的防御，以前没有遇到过这样大的活死人尸潮，所以一直没有用到，如果仅凭他们的武器，是没有办法和活死人大军消耗的，唯一的办法就是先让外体的防御机制消耗掉大部分活死人，然后由他们解决掉剩下的部分。 但是······ 宋既明看着低沉的天色，总有种隐隐的不安感。 “揭开第六印的时候，我又看见地大震动，日头变黑像毛布，满月变红像血······” 陈老将军的牙齿咬的咔咔作响，他还是想等活死人贴近墙体的时候再启动另一道防御，但这一次的活死人大军是之前最多的时候的两倍，如果那个时候再开启墙体防御，会不会根本挡不住大军？ 陈忠和老将军打了一辈子的仗，头一次感觉到了纠结的情绪。 其他的士兵已经开始冒冷汗，不断吞咽着口水，手中的枪一紧再紧。 宋既明眯了眯眼，如果再不开火，就会错过最佳时间。他漆黑的瞳仁中映出城外的景象，活死人垒砌了数座高塔，漆黑诡异，一波又一波活死人冲上高山，只等超过流明城城墙的高度然后直接跨越防线。 “开······”宋既明不打算管陈老将军了，正打算下令开火，身边一个冷冽的声音就响起来了：“区区蝼蚁，不过尔尔。” 是塞壬，随着黑暗的消退，塞壬的银色长发逐渐显现出月光般的色泽。随着他话音落下，塞壬逐渐出现了拟态的特征，五指变成了利爪，暗金色的眼眸在夜色中如同鬼魅般勾魂夺魄。 第18章 第一战 暗夜中，塞壬的双眸仿佛流火，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伸出一只利爪，周围的空气在他指尖凝结成一粒一粒的冰晶，过度压缩空气中的水汽，周围的人都在瞬间感到了极度的干燥。 加百列挥动翅膀，悬停在半空中，离塞壬远了一些：“塞壬你在干嘛，不要过度使用你的力量。” 塞壬对她的警告充耳不闻，转头对陈老将军道：“陈忠和，这是我们的第一战。”然后他转回来，看着远处已经颇具势力的三座由活死人堆砌的小山，“请务必······牢记于心。” 天空中的无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稀疏，露出了一轮满月。 但这满月，却如同鲜血。 “是血月！”乌云褪去，血红色的月光照射在每个人身上，将他们的脸庞染成深深的红色。活死人却在血月的照耀下速度变得更加敏捷。 宋既明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血月，心口像是压了一块巨石，像是有只无形的手将他的心脏攥紧揉捏，过快的心跳让宋既明有些难受，耳边其他的声音如潮水般褪去，只有咚咚咚的心跳声被无限放大。 活死人的小山已经堆得够高，大军开始了猛烈的冲锋，它们一波又一波冲上高山，让三座高耸的黑影渐渐向流明城城墙倾斜。 其中有几只特别敏捷的活死人已经从山尖上飞扑而来，腐烂的脸庞在眼前逐渐放大，腥臭的气味扑面而来，它的牙齿上甚至还挂着没吃完的人肉，滴滴答答地躺着鲜血——它的目标倒是很明确，就是站在最中间最显眼的塞壬。 “啊！”在城墙上守卫的也不全是异能者，更多的是稍微有点异能感的普通人，长久的对峙中恐惧不断漫上心头，此时此刻见活死人要扑上来，终于忍不住尖叫出声。 像是嗅到了恐惧的气味，外面的活死人更加疯狂，干哑的吼叫声从山脚下不断地传来，像是士气大振的号角。 宋既明死死盯着这个飞扑而来的活死人，调转枪口对上了它干瘪的脑袋，虽然脑子里还是嗡嗡嗡地响，但宋既明还是能够保证一击必中。 不过塞壬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找死。”很轻的一声，就如同被冒犯了的神明，没有责怪，只是对蝼蚁的毫不在意。 塞壬右手骤然收紧。 “砰！” “砰砰！” 接连不断的爆破声在黑夜中响起。 飞扑而来的活死人就仿佛被什么重物挤压过，承受不住压力在咫尺之遥噗的一声炸成一朵血花，腐臭的血液四溅，周围的人虽然以最快的速度四散开来，仍然没能幸免，其中中招最多的就是塞壬旁边的宋既明。 宋既明眼看着那个活死人就在面前炸开，虽然他也及时做出了反应，但是脑中的轰鸣声还是拖慢了他的速度，于是被腐朽的血液炸了满头满脸。 “······” 众人惊慌之后再去看，三座高耸的黑影一声接一声地从内部爆炸开来，四溅的残肢和血液就如同烟花般绚烂，炸开的血肉好似盛开的鲜花，短短数息之间，高耸的小山就被夷为平地，只剩下地面上还没来得及冲上来的活死人。 在血肉横飞的噼啪声中，塞壬用异能隔开了所有的污浊。 他缓缓收回手，素白的指尖没有沾染一点肮脏，如同不染尘埃的神明。 塞壬在炸裂声中转身，血液凝成的冰晶从天上落下，在血月的照耀下仿佛血雨，银白色的长发沐浴着月色，如同浸润过鲜血。 收起利爪，血色中，塞壬笑了笑：“第一战，很顺利。” “揭开第六印的时候，我又看见地大震动，日头变黑像毛布，满月变红像血。” “耶和华我的神必降临，有一切圣者同来。” “那日，必没有光，三光必退缩。” “那日，必是耶和华所知道的。” “不是白昼，也不是黑夜，到了晚上才有光明。” 半空中的加百列比任何人都看的更清楚，她清楚地感知到塞壬的力量有多么强大，只是一击，就消灭了四分之三的活死人大军，剩下的这些对于普通人类来说也足以应付。 突然回忆起下午拉斐尔背诵的段落，她觉得，她可能有点懂这些句子了。 塞壬不是所谓的第八个天使。 他是神明，是圣者，是耶和华本身······ 只要他想，他可以拯救所有人，也可以让所有人一同坠入地狱······ 第19章 新的发现 第一战打得相对来说还是很顺利的，塞壬一下扫清了四分之三的活死人，剩下的一些仅凭守城的士兵也足以应对，加上还有加百列从中协助，这一次的尸潮很快就解决了，基地里解除警戒，很快就恢复了平时的样子。 本来第二天军政处就要举行紧急会议的，但是塞壬当晚回去以后就陷入了昏迷，即使有拉斐尔的治愈也依旧没有醒来，在修复仓里面躺了三天。 这三天宋既明也没闲着，为了防止更多的活死人被吸引过来，宋既明要带着一批一批的士兵去清理流明城外的战场，然后重新布置陷阱以应对新的危机。 “这太阳可真大啊。”金花脱去外套，里面穿着统一的工字背心，看似瘦小的身体居然也挺结实。她伸手在眼睛上方搭了一个凉棚观察着荒无人烟的远方。 邵文野跟在她身后，因为是空间系异能，所以他主要负责收集重要的物资和携带修补需要的材料。 宋既明顶着大太阳，捋了捋额前的头发，然后重重在金花背上拍了一下：“赶紧干活，别偷懒！不然午饭都被抢完了。” 金花被他拍的一个踉跄向前倒去，还是周正顺手扶了她一下才不至于摔到地上。 好不容易站稳，金花只想给宋既明一脚：“干什么啊你！你知不知道你这两天手劲大了很多诶！会拍死人的知道不啦！” 听了她的控诉，石头也赞同地点点头，因为他很抗打，所以他平时也担任小队的陪练，其实他也想说，这两天在训练室他也很明显感觉到队长的力量变强了好多，不过在他们的印象中宋既明本身就很强，或者说很神秘，所以他也没觉得有多奇怪，就没有说这件事。金花今天说起来了，他也想起来，就跟着附和。 “你们······”宋既明皱了皱眉头，他看了看自己的手，问，“你们在那天晚上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吗？” “那天晚上”自然指的是活死人尸潮的那天，塞壬给他们的印象过于深刻，以至于现在看见他还能想起那一轮血月和漫天的血雨。 几个人回想了一下，又仔细感受了一下，纷纷摇头：“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如果硬要说的话，我感觉······太震撼了！”金花这两天兴奋的都睡不着觉，想起塞壬霸气的一握，对力量的崇拜就让她浑身血液都快沸腾了。 “你都不知道，我的天哪，那天我站在塞壬的斜后方，他浑身散发的气场，简直就像个掌控一切的王！他就那么轻轻的一握，活死人就跟气球一样全爆炸了······哎哎哎，队长干嘛！别拽我！别扒拉我！” 宋既明不等他说完，就把她提溜着到了那晚的火焰沟壑跟前让他跟别人一起去清理活死人的躯体去了。 倒不是嫌金花说了关于塞壬的什么话，他就是嫌金花太吵了······ 好吧，他承认，就是不爽塞壬。 那天战斗还没有结束，塞壬就准备离开战场，宋既明在换子弹的空档抓住他：“你要去哪儿！战斗还没结束！” 他记得那天就算是血月，塞壬的脸色也极为苍白，混乱中，他好像看见塞壬的后颈处有什么东西在一闪一闪地发光。 塞壬拂开他的手，神色居高临下，和记忆中冰冷的样子重合：“小家伙，我的事情，你少管。” 宋既明咬了咬后槽牙，把塞壬傲慢的样子从脑海中甩出去。 不过从那一晚心跳过速以后，宋既明发现自己的力量又提升了一个度，而且自己的五感也灵敏了很多，晚上睡觉的时候他居然能听见间隔两个房间那边的声音，甚至偶尔闭着眼睛他还能感知到周围的地形和场景，就像是一个摄像头，帮自己把周围的样子拍下来传输到脑子里。 他不太清楚自己的变化到底是什么引起的，不过那天的血月已经被明确禁止外传，所以除了那天在城墙上的人经历了血月的洗礼，基地其他人都不知道这件事的存在。 所以······ 到底是塞壬的原因，还是血月的原因？ “宋上将，这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远处一群士兵围在一起，大声呼喊着宋既明。 宋既明转头吩咐邵文野跟上自己，让周正带着石头继续清理地面，然后走向了那一群人围着的地方。 第20章 二次进化 宋既明拨开了围着的人群，看向了狼藉的地面。 地面上是被塞壬一击炸开的活死人残体，大概是几个活死人堆在一起的那种，依稀还能分辨出有几个脑子，还有几个躯干。 而在一片猩红的残渣当中，出现了两枚宝石一般的晶体，大概只有成人的一整个大拇指那么大，一个红色一个褐色。整体呈现梭形，表面是不规则的多边形组成的，在灼热的阳光下闪动着晶亮的光芒。 “这样的东西有多少？”宋既明一边提问，一边拨开活死人的残体，将两颗晶体捡起来拿在手里。 他手指在晶体表面摸索了一下，竟然发现红色的晶体里面蕴含着类似于火系异能的能量，褐色的晶体则蕴含着土系异能的能量。 “回宋上将，这一片暂时就只发现了这两个，其他地方还不知道。”最先发现这个东西的士兵认真回答他的问题。 宋既明点点头，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让邵文野去把石头叫过来。 “队长。”石头跟着邵文野走回来，巨大的身躯如同一座小山，也像他的性格一样沉稳寡言，宋既明把褐色的晶体递给他：“你使用一下你的异能，感受一下有什么异样的地方。” 石头点点头，也不问这是什么东西，也不问到底要干嘛，只要是队长交代给他的任务，他总能勤勤恳恳地完成，这或许和他的经历有关，不过蓝鲸小队里，谁还没个难以言说的过去了，宋既明知道这一点，因此只是给小队里的人尽量全面的保护和照顾。 随着石头身体里的土系异能开始流动，他手里小小的晶体突然迸发出刺眼的一道光芒，人类的眼睛难以承受，周围的人包括石头都闭上眼睛，伸手挡住这剧烈的刺激。 光芒褪去，人们睁眼一瞧，石头掌心的晶体已经不复开始的褐色，转而变成了暗沉的灰色，邵文野好奇地碰了碰灰色的晶体，那晶体居然跟灰尘一样一阵风就吹散了，只在石头掌心里留下一抹灰色。 “我感觉······”石头皱着眉头，仔细感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慢慢瞪大了眼睛，“我的异能上涨了！” “什么！”周围的人惊疑不定。 自从人类发现了异能的存在以来，从来没听说过人的异能还能上涨，在他们的意识里，一个人的异能强弱是根据自己的实力和觉醒时的运气构成的，觉醒的时候强，那么以后都是强的，如果觉醒的时候很弱，以后都会很弱， 但如果告诉人类，异能其实是可以升级的，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如果普通异能者能够得到这样的机会，说不定异能就可以增强至战斗阈值。这就意味着，流明城的军队储备将会再度增强，人类劣势或许能够扭转。 在周围的人都陷入狂喜当中的时候，只有宋既明在皱眉沉思，他抬头看了看烈日下的旷野。他刚才是唯一一个看清了整个过程的人，随着石头的异能流转，晶体当中那点异能被石头吸收进了体内，然后汇入他体内的异能当中，成为了自己的一部分。 大概是因为这个晶体实在是太小了，石头的异能提升的其实很微弱，但是石头本身的异能就不算特别强，所以这点提升对他来说也是很明显的。 或许在别人看来，这是一个提升人类实力的好机会，但是宋既明却没有被这个好消息冲昏头脑，他清楚地认识到了一个事实—— 活死人，也在进行二次进化！ 第21章 紧急会议 宋既明那天指挥士兵把所有活死人的脑袋又重新翻了一遍，果然不出所料，一共找到了十几个同样的晶体，颜色各异，大小却差不多。 当他把这个消息传回军政处的时候，军政处的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其实这个问题很容易就能想到，就连心眼大如洞的金花和木讷的石头也在狂喜之后反应了过来。 这根本不是什么人类的转机，这是人类的又一轮浩劫。 甚至于关于这些晶体，军政会也爆发出了剧烈的争吵。新一轮紧急会议在当晚就举行了，刚刚恢复的塞壬和拉斐尔、加百列也加入到了军政会议当中。 他们把这些晶体先交给拉斐尔和加百列检查了一遍，确认当中没有什么病毒或者污染之类的，然后才拿出来摆在人们眼前。 约翰上将在末世之前坚定地相信着上帝，虽然末世冲击了他的认知，但他还是坚定不移地相信这些都是主给人类的惩罚，人类必有此一劫，因此他也是活死人“活体”论的支持者。他认为这些活死人其实都不算是死人，只是被感染了的活体，实际上身体机能还没有完全消失，否则活死人不会有捕猎和进食的需要。 像约翰上将这样的人其实有很大一部分，于是形成了以他为首的“活体”论，他们认为这个晶体就是活体的最好证明，当时空气传播的药剂不仅对活人有用，对活死人也有用，或者说活死人根本就没有完全死亡，所以跟人类一样会进行进化也是很正常的。 另一小部分人则是政治部的林雨来上将，他是华国人，也是一个坚定地唯物主义拥护者，他认为这个世界根本不存在什么上帝什么轮回，这就是由病毒引起的一场灾难，他认为这些活死人无论从身体特征还是思维活动上都可以判定为完全死亡，因此以他为首的部分人又形成了“死亡”论的团体。 他们认为活死人就是死人，虽然为什么会吃人还弄不清楚，但是能够确定的是活死人就是尸体，是尸体就不会再发育和进化，所以这个浸晶体一定不是自然长出来的。 但由于“死亡”论未证实的地方太多，而且无法形成逻辑闭环，所以这个团体的人并不多。剩下的最少的一部分人则是中立学说，他们觉得这两个说法都有道理，活死人既是尸体，但也不排除进化的可能性，不过因为这部分人完全就是两边倒，和事佬，因此也没人愿意搭理他们。 “你们说活死人是全死的，那这些东西从哪儿来的？不是从他们脑子里长出来的，难道是别人塞进去的？”约翰上将从鼻孔冷哼一声，锐利的诘问直指林雨来上将。 林雨来上将皱了皱眉头，从末世开始的时候，他就总觉得这件事情不会这么简单，那些病毒既然可以让海洋生物和陆地生物都变异，让人类变个异也没什么问题，但是之前的那些动物都很明显是死亡以后再次变异的，人类也是动物，没道理就脱离了生物学规律。 眼看林雨来上将答不上话，“活体”论的人蹦哒的更欢实了，整个会议室嘈杂无序，充斥着两方的争论和中立者的劝架声。 塞壬坐在角落里，只觉得脑袋闷痛，他刚刚从修复舱里醒过来，就被叫到了会议室。 到了会议室就看他们围着这几个破石头吵来吵去，然后竟然上升到人身攻击和家庭问候，这让他越发觉得人类真是个愚蠢的东西。 他刚才也观察了一下那些晶体，能够判断出的是，这些晶体，应该是异能凝结而成的，但是上面的气息却很奇怪。他趁着拉斐尔检查的时候，也伸手在每个晶体上摸了一下，发现了一个很异常的现象。 在托盘上的十七个晶体中，有五个左右的晶体没有自然生长的痕迹，感觉是异能外化然后通过某种手段压缩而成的，所以相比其他的要更小一点。只有约莫三四个是完完全全自己生长的气息，就如同异能者自己的异能一般在身体中不断滋养发育。 剩下的······ 剥开外面的一层杂乱的气息，他感觉到这些晶体的最中间是人工合成的痕迹，而外面一层又是自己生长出来的晶体。 “愚蠢。”塞壬终于忍受不了会议室嘈杂的氛围。 他指了指其中五个小了一圈的晶体：“这几个，不是自然生长的。” 他起身揉了揉脑袋，烦躁地皱起眉头：“你们有空在这里争论这些东西是怎么来的，你们不如去研究一下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 第22章 我真的不认识你吗 紧急会议过去了一周，基地的人还是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按照塞壬的说法，他们确实发现了不太相同的地方，但通过仪器的检查，还是没能检查出塞壬所说的细微的差别，检查的结果显示，这就是蕴含着异能能量的晶体。 加百列和塞壬被随机分配进了小队进行基地的巡逻和周边的巡回检查，不过出于两个人的拟态特征，塞壬基本上都是在晚上出去。 宋既明自从那天紧急会议之后，就一直想找塞壬聊一聊了，但是没找到机会不说，人家压根都懒得搭理他，准确地说除了加百列和拉斐尔，塞壬懒得和人类讲话。 这种态度实际上是很傲慢的，但是因为见识过了他的能力的，大家反而觉得他这种态度是正常的。 宋既明堵了他三天，塞壬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终于在这一天的晚上找到了城墙巡逻的塞壬。 很显然，塞壬没在认真巡逻。 因为宋既明是在炮台下方的角落里发现塞壬的，人家整个人倚在炮台上，懒洋洋地抱着枪。 “你找了我好几天了，到底想说什么？”塞壬眼皮都懒得抬一下，闭着眼睛休息，察觉到他近身，索性直接问了出来。 从紧急会议之后，他就发现这个人老是想接近他，餐厅、训练室、休息区······他到哪儿附近就能看见宋既明，加百列还打趣他说人家会不会是在追求他。 当然塞壬一口就否定了这个想法，他还犯不着和一个人类搞这种事情。他完全就是因为不想看见宋既明，早在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塞壬就发现了这个人好像有什么问题，一遇见他自己的心脏就不舒服。 并不是加百列说的那种心跳加速什么的，而是单纯意义上的，不舒服。 “你知道那是什么。”宋既明说的是一周前紧急会议上的那十几颗晶体。 “异能能量啊，你们的仪器不是给出了检查结果吗？”塞壬懒洋洋地说，他在第一战的时候消耗了大量的能量，同时被那个东西一下子抑制了身体机能，到现在都还没有恢复过来，所以他想尽快结束这个话题。 宋既明却不让他避开问题，而是上前站在了塞壬面前，月光投下来的阴影挡住了塞壬的脸，他终于睁开了眼睛，翻身坐起来：“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有点不耐烦，关于那个东西，他仅凭自己的感知也只能感觉到一点点，而且加百列更擅长感知和预知，都没有发现晶体的异常，所以他也不能给出更多信息，这两天流明城的军政处已经开始联系其他大区的领导层了，就看那边给的反馈是什么。 “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绝不可能仅仅是异能能量这么简单。”宋既明低头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在阴影里，那双金色的眼睛瞳孔圆圆的，比战斗的时候平和了不止一星半点，或者说，只要不是战斗的时候，塞壬都很平静。 塞壬顶了顶腮帮：“你说的对，整个流明城也就你看出来有问题。”塞壬决定还是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他，首先他是被派来协助人类的，如果人类没能抵挡住活死人，灭绝在这，对他绝对没什么好处；其次如果不把信息告诉他们，人类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知道那玩意儿是什么，更不用说是要想出应对的办法了，到时候费的还是他们这些异种。 “首先，那个东西的确是异能能量，经过某种手段被压缩成晶体的样子。”说着，塞壬伸出手掌，白皙柔软的掌心中渐渐凝结出一颗冰晶，“就是类似于这个样子的。” “然后，我说的最早的那五颗晶体没有自然生长的气息，意思就是，他不是从大脑里面自己长出来的，更可能的是外力植入。”塞壬散去手掌当中的冰晶，冷静地分析。 “外力植入？”宋既明只觉得自己听到的这些再次刷新了他的认知，当初活死人出现打了人类一个猝不及防也就算了，结果现在有人告诉他，还肯能有不明势力对活死人进行改造和升级？！ 宋既明觉得，这个世界真他妈玄幻。 “是的。”塞壬给出了肯定的答案，“然后剩下我说的几个，外层是自然生长的气息，但是里面不是，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塞壬抬头望向夜晚的荒野，凄冷，荒凉。 “就像你们人类养殖珍珠是一个道理，那些小的晶核就像种子一样。”塞壬平静而冷酷地揭开了这一行为的实质。 “你是说······”宋既明感觉浑身的血液一瞬间仿佛冻结一般，尽管穿着厚重的防护服，他还是觉得一股凉意直冲脑门。 “有人在养殖这些活死人，促使他们进化。” 完了，如果真的是这样，人类再不想出应对的方法，人类就完了。 宋既明脑子一团乱，一时间说不出话。 他想把这件事情汇报给陈忠和老将军，但是又觉得这种事情现在说出去也没有什么可信度，一时间他竟然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塞壬懒得理会他的纠结，只是在他转身以后叫住了他。 “宋···宋既明。” 宋既明转身看着他，月光下，塞壬的脸庞显得有些苍白，朦胧中，他似乎看见这张脸上出现了一种茫然的情绪。 “我真的不认识你吗？” 第23章 新的数据 “siren, what is the situation over there, a special crystal has been found here in australia.”【塞壬，你们那边是什么情况，澳区这边发现了一种特别的晶体。】 虚拟屏上，出现一个带着黑色斗篷的人，整张脸几乎都埋在了斗篷的兜帽之中，仅仅露出来的一个下巴上还缠满了白色的绷带，他就是被派去澳区的拉贵尔，在他身后还有一个小小的身影，死死拽住拉贵尔的斗篷，只露出来一点金色的头发，是有着空间异能的沙利叶。 小姑娘过于内向胆小了，早些时候在研究院和塞壬遇到过，那个时候塞壬刚从训练室里出来，浑身浴血，周身暴戾的气息根本掩盖不住，把小姑娘下了个够呛，从那以后她每次在研究院里看见塞壬都是绕着走的，生害怕被塞壬一眼看到。 这通电话只有双方的最高层在场，塞壬没有急于给出回复，而是询问了美区那边的情况，自从两周前的活死人尸潮之后不久，他们就失去了和美区的联系。 从距离上看，澳区和美区联系起来应该更容易一点。 “about three days ago, remiel sent us back a copy of the data, which was from theirb. because theboratory equipment here in australia can\\u0027t keep up, and can\\u0027t analyze anything, i\\u0027ll pass it on to you, and eurasia should be able to study it.”【大约三天前，雷米尔他们给我们传回来了一份数据，是他们的实验室的研究数据。因为澳区这边实验室设备跟不上，分析不出来什么，我把它传给你们，欧亚区应该能研究出来。】 拉贵尔跟边上的人说了什么，很快，这边终端上就多了一份加密文件。塞壬把它交给流明城的人去研究，不出所料他应该知道这份数据说的是什么了。 “那个晶体我们也发现了，大约是一周前发现的。那个时候的晶体还只是异能能量的聚集，你们那边呢？有什么新发现？” 有那么几秒，对面没有声音，就在人们以为通讯卡顿的时候，拉贵尔说出了一个令所有人类都震惊的消息：“我们这里的活死人，进化出了异能。” “快快快，分析仪准备。” “数据拿到了，快点对数据进行分析。” “准备建立预测模型和验证模型。” “······” 从这一天开始，流明城的实验室就没有停歇过，无数名科学家不分昼夜地守在机器前面，一次一次地进行演算、预测、分析，试图从密密麻麻的数据当中得出什么结论，不论是对人类有益的，还是对于人类来说是灾难的。 “说说你们的研究结果。”军政会议上，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室代表首次参加了流明城的最高级会议。陈忠和老将军似乎更加苍老了一些，连续的消息轰炸和不眠不休的坚守让这位老人眼底布满了红血丝，疲惫爬满了脸上每一道皱纹，但是他的精神状态还是比在场的大多数人都要昂扬的多。 因为他知道自己不能倒下，他作为军政处的领头羊，如果他在这个时候出了什么问题，流明城短时间内会面临很多问题。 研究人员有些紧张，将自己的数据投射到虚拟屏上，虽然知道在场的没几个人能听懂这些拗口晦涩的科学数据，但他还是认认真真地把已经分析出来的结果讲给了大家。 “简而言之就是，美区和澳洲都已经发现了进化出异能的丧尸，上一次我们发现的活死人进化程度还不高，只是出现了所谓的异能晶体，我们姑且称它们为‘晶核’。但是我们掌握的数据远远不够，太少了，根本不够我们分析出任何有用的信息。” 研究员咽了咽口水，提出了实验室几个通宵以后给出的方案：“如果可能的话，我们需要更多的数据，而且是那种活体数据。” 这就意味着，流明城要派人去寻找更多的晶核还有活体的活死人。 但这和送死没什么两样。 能够利用异能进行战斗的人太少了，派谁去、怎么去、什么时候去、怎么保证安全和物资都是一个个的难题。 人们的心在会议室的静默当中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每个人都知道，这个问题根本就没有办法避开。 如果要想能够抵挡住活死人的攻势，除非就是掌握更多活死人进化的数据，但是这样他们所耗费的人力、物力是难以想象的；但是如果现在不选择主动出击收集数据，那么一旦纵容活死人进化下去，也许是下次，也许是下下次尸潮的时候，流明城也将不复存在。 活死人进化的问题就像是达摩克利斯之剑，时刻悬在人类的头顶，摇摇欲坠。 这不过就是早死和迟死的问题。 第24章 流明 “你怎么想？”又是一个夜晚，塞壬像往常一样在炮台的角落里休息，再次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宋既明自从那天晚上和他聊过一次以后，塞壬已经能够正常和他交流了，虽然他总觉得宋既明对他的态度怪怪的。不过那天他问了宋既明他们以前是不是认识，宋既明迅速反驳了他，而且表情还有点狰狞。 塞壬猜可能是宋既明不太喜欢他，不过他根本不在意，他只想让人类苟延残喘得久一点，这样他就可以暂时不用回研究院那个破地方了。 “不怎么想，人类要想活的久一点，最好还是主动一点。”塞壬的声音懒洋洋地，他似乎格外喜欢有月亮的夜晚，只要外面月光很亮的时候，塞壬很大概率就是在城墙上晒月亮。 “你为什么总瞧不起人类？”明天就是他们小队出发的日子，因为这个阶段，没人知道欧亚区的活死人进化到了什么阶段，宋既明的蓝鲸小队是流明城里综合实力最强的队伍，派他们出去第一个是探查一下活死人的实力，其次是再次地毯式搜索欧亚大陆其他的幸存者基地，看看能不能再找到一部分幸存者以及物资。 塞壬笑了一声，不是轻蔑或者傲慢的冷笑，就仅仅是轻轻地笑了一下：“不是瞧不起人类。”他从阴影处走到月光下，抬头看着比末世前清朗不少的天空，“你会对脚底下的蚂蚁过多关注吗？”他问了宋既明一个问题。 宋既明没有回答他，在塞壬的眼里，人类就如同蝼蚁一般渺小吗？ “自然有自然的规律，天道也有天道的规矩。这世间上的一切，存在即合理。人类能在这个世界上绵延数千年，不断繁衍生息还不断壮大，这本身就是符合自然规律的事情。我们属于不同的物种，倒也谈不上瞧得起瞧不起。就像你不会关注蚂蚁，是因为你们本身就不是一个层级的物种，你不会刻意去破坏蚂蚁的世界，但也不会关注蚂蚁今天过得好不好。差不多就是这个道理了。” 在塞壬的眼里，他并不是瞧不起人类，人类的确很弱小，但也不可否认，蚂蚁也有很勇敢的时候，人类就是这样，虽然弱小，但某种时候却出奇得团结和勇敢。 “你知道为什么这里要叫流明城吗？”宋既明跟他站到了城墙边上，登高望远，站在这个角度，借着月光，两个人能将底下的旷野尽收眼底，包括远方隐隐绰绰的废墟轮廓。 塞壬说完刚才一大段话以后，看上去就不像是想继续开口的样子。宋既明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应他这个不同物种论，于是想了个别的问题岔开了话题。 “愿闻其详。”今天晚上的月光很好，塞壬心情愉悦，也就不计较宋既明在他边上叭叭叭的聒噪了。 “所谓的流明，是描述光通量的物理单位，物理学解释为一烛光在一个立体角上产生的总发射光通量，这么解释你可能听不懂。”宋既明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变得话多了起来，“简单来说，就是点一根蜡烛，这根蜡烛能照明的强度，就叫一流明，反正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当初建立这个基地的人，给基地取名为‘流明’，大概就是想说，人类如烛火，微弱但依旧有光明。” “也许前路尽是黑暗，但人类将依旧高举烛火，以微弱烛光点燃己身，献以人类之忠诚、果敢、坚贞，探索人类的未来。” 第25章 加百列的梦 两个人回到休息区已经是深夜了，除了巡逻的士兵，外面已经没什么人了。 塞壬回到自己的培养仓前，正准备进去，突然被一个声音叫住了，是加百列，感觉她在这里等了自己很久的样子。 “加百列，这么晚了还不去休息吗？”加百列巨大的羽翼收拢在身后，看上去像极了圣经中那些沉默的天使。 加百列平时整个人都是张扬且锋利的，从来没有这种苍白且飘忽的时候，但此刻她看上去就像是野外淋了雨的小麻雀。 “塞壬，我做梦了。”加百列的声音如同脆弱的细丝，仿佛风一吹就能断掉。 做梦了？塞壬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做梦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能是很正常的事情，有些人一晚上甚至可以连续做很多个梦，有人的梦境平和温暖，有人的梦境刺激惊现，有人的梦境奇幻瑰丽······ 但是对于他们这样的异种，尤其是加百列的能力还是感知和预知，做梦就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了。 要知道加百列上一次做梦，还是在末世之前，她梦见了类似于生物变异的场面，最后“达芬奇”事件印证了她的梦境。 “去拉斐尔那里说。”塞壬带着她走到拉斐尔的门口，敲响了拉斐尔的房门。 “塞壬？加百列？”拉斐尔很快开了门，发现是他们两个，奇怪他们到自己房间来干什么。 塞壬先让加百列进去，然后左右看了看，确定周围没有人以后，也跟着进了拉斐尔的房间。在几个人说话之前，拉斐尔先让他们噤声，然后自己绕着房间四周走了一圈，然后在床边坐下来：“我已经把所有监视系统屏蔽了，你们两个这个时候找我有什么事情？” 加百列用羽翼环住自己，脸色苍白：“是我，我做梦了。” 拉斐尔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你梦到什么了加百列。” “很混乱。”加百列神经质地扣着自己的手指，“到处都是火焰还有鲜血，还有人类的惨叫，活死人咀嚼的声音。”她顿了顿，像是在回忆，“有冰雹、火焰、星星凄惨地坠落人间，闪电、声音、雷轰、地震······” “这听起来像是什么恐怖的自然灾害。”塞壬点评。 拉斐尔却一直一言不发，加百列还在喋喋不休地诉说着自己混乱的梦境，对于她这样的精神力异种来说，做梦给他们的精神带来的冲击是绝对性的，他们从不做梦，一旦做梦，就必定是预言家的噩梦。 “第一位天使吹号，就有雹子与火掺着血丢在地上；地的三分之一和树的三分之一被烧了，一切的青草也被烧了。” “第二位天使吹号，就有彷佛火烧着的大山扔在海中；海的三分之一变成血，海中的活物死了三分之一，船只也坏了三分之一。” “第三位天使吹号，就有烧着的大星，好像火把从天上落下来，落在江河的三分之一，和众水的泉源上。这星名叫茵蔯。众水的三分之一变为茵蔯；因水变苦，就死了许多人” “第四位天使吹号······” 拉斐尔低沉再次吟诵起古老的此词句，塞壬却打断了他：“别有空没空就背诵你的诗歌了，先给加百列治疗一下吧。” 拉斐尔被打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觉像是在压抑着愤怒的情绪。 他伸出手，在加百列的头上轻轻安抚，青色的异能萦绕在加百列身边，没一会儿加百列就闭上眼睛安睡了过去。 “塞壬，你不能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了！”拉斐尔压低声音，质问着塞壬。 塞壬却没打算和他多作纠缠，转身要离开他的房间。 “砰”的一声，刚刚被塞壬拉开的房门被拉斐尔用异能狠狠关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门在自己眼前被关上，塞壬也没有生气，而是转过头，暗金色的眼眸平静地看着怒气冲冲的拉斐尔。 拉斐尔不明白，塞壬还要这样装傻多久，从他们被派遣出来，到第一轮血月的诞生，再到活死人的进化······一桩桩一件件都在朝着可怕的方向发展，虽然发展到最后是什么他也不知道，但是他知道的是，这一切的真相，只有塞壬一个人知道。 但是塞壬自始自终都没有表露过哪怕一点，仿佛这个世界的存亡和他无关。 “拉斐尔。”塞壬终于开口，语气极度平静，没有半点生气，“不要觉得你觉醒了更多的传承记忆，就以为自己能够知道事情的全部真相，血月的时候我就说过了，真相的代价你承担不起。你只需要做好你的本分，其他的时候不需要你插手。” 拉斐尔被他教训得说不出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塞壬打开房门，离开了这里。 第26章 流明计划开始 末世449年8月13日，又是一个被写进人类史册的日子。 “流明计划”正式开始实施。 发起者：流明城幸存基地。 执行者：流明城所有武装力量轮流执行。 计划周期：二十天一轮。 主要任务：清理地球活死人，寻找并且收集晶核，尽量带活体回城；探索全区范围内的研究所研究室，收集尽可能多的资料。 次要任务：囤集剩余物资，若有幸存者，带回流明城统一安置。 附加任务：寻找活死人进化背后的势力，找到图灵药剂、达芬奇实验的真相。 这一天是末世之后难得的好天气，有太阳但是并不炽热，还有微风拂过。基地在启动流明计划之后，就向基地所有人都公示了这个消息，因为要派出去的这些人都不是孤家寡人，他们是别人的父母、丈夫、妻子、孩子，虽然流明城的人没有怕死的，早就做好了迎战的准备，但是分别难免还是令人难过的。 这次派出去的主要有三支小队，分别往不同的方向探查。 根据失去通讯之前的消息，以流明城为中心，东西南三个大方向上分别有着三个较大的幸存者基地。 他们把东边的基地命名为流明一号，这里距离海域最近，距离基地十几公里就是当时的隔离墙，失联之前，一号基地是仅次于流明城的一个大基地，因为那里气温低、活死人活动比较缓慢，而且那里在末世之前是全世界都文明的军工大区，武器资源也较为丰富。 但是失联之后那里到底是什么情况暂且不清楚，因为距离海面很近，而海洋生物是最早进行变异的物种，一号基地的情况也是最不明朗的。 南边的基地被编号为流明二号，这里属于末世前的亚洲南部，地形较为平坦，是当时最大的粮食产出基地，所以失联之前，二号基地的生活物资是最为丰富的，但是因为地形平坦，森林资源极其丰富，植物变异给他们造成了极度威胁，特攻小队每次出城巡查的时候都会被异种植物袭击。 西边的基地被编号为流明三号，是所有基地里面最安全的一个。因为西边属于内陆深处，海拔高，温差大，地广人稀基本都没什么人，而且因为气候不适宜，也没什么植物生长，三号基地虽然说物资不够丰富、武器也不够充足，但是因为能够威胁到他们的活死人或者变异植物都没有多少，所以在末世中也安安稳稳地生存了下来。 流明计划的第一站，就是距离流明城最近的流明一号基地，直线距离1300多公里，满打满算二十天一个来回也够了。 没敢派出太多人，只是派出了宋既明的蓝鲸小队和约翰上将的暴风小队，两个小队先后出发，走不同的路线，最终在流明一号基地汇合，将物资、幸存者、还有搜集到的晶核资料一起带回流明城。 十个人整整齐齐站在流明城巨大的城门之外，流明城这个钢铁铸就的庞然大物第一次张开了它的大嘴送人出城，巨大的精钢大门敞开，四辆改装过的越野车停在一排，十个人站在车前，转身和人们告别。 宋既明今天全身全副武装，即使是全身都别着武器，还是能看出这个人挺拔的身姿。石头依旧像一个大山，一言不发，对身上的武器做着检查。 第27章 战争与和平 流明城的大部分人都挤在门口，他们都是没有异能的普通人，在流明城的庇护下过着简单的生活。 靠自己的双手创造出自己需要的一切，粮食、武器、生活物资······偶然有活死人袭击基地，他们就躲在避难区域，承受着恐惧一点点漫上心头，等危机解除，又回归到正常的生产生活。 只有在这种时候，人们才能清楚地意识到，人类社会的进步是需要文明与和平作为基石的，只有在这两样东西上面生发的科学与技术才能推动人类正常的发展。 刚开始末世爆发的时候，人们还讨论过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有人对研究院进行过谩骂，甚至冲进当地的研究所进行打砸抢烧，而当隔离墙建造起来以后，人们回归了看似平静的日常生活，又将这一切忘记了，他们觉得末世仿佛就是一场梦，一个笑话，一个传说。 末世之前的人类社会，几百个国家并存，政体与政体的矛盾、国家与国家的冲突早就发展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人类社会就在不断的冲突当中延续了数千年。 也就是末世开始的海洋生物变异让大家短暂地结成了一个联盟，一致决定修建隔离墙以维持人类的生存。但当那些噩梦般的经历变成教科书上的几行文字时，人类又开始走向了分裂和矛盾冲突。 世界上的资源是有限的，人类本质上的贪婪让冲突和战争成为一个永恒的主题，为了经济发展、为了科技发展、为了更多的权利和金钱······这就是人类千百年来争斗不休的主题，从未停止、从未缓和。 但当人类终于从地上钻进地下，靠这种方法来保护自己的时候，人类才发现，所谓战争与和平都是伪命题。 不论是战争还是和平，其根本都在于人类本身，如果人类本身都将不复存在，讨论战争与和平、冲突与缓和都是徒劳的。 不得不说，造物主在创造人类的时候真是神奇的。 人类很弱，他们不同于任何别的动物有着厚实的皮毛、锋利的爪牙，全身上下都是柔软的弱点。 但人类也是很坚强的，历史上无数次的更替轮换，面对灾难时他们却总能迸发出让人难以想象的力量。这种时候，人类的忠诚、果敢、坚贞让这个弱小的物种在地球亿万年的进化中逐渐成为了主导的物种。 人类社会突然倒退几千年，褪去了浮夸和华丽的附加，人类在这种时候才显露出更加珍贵的品质来。 这些普通人也许没有异能者强悍的能力，不能出去抵抗恐怖的活死人，但他们每一个人都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一砖一瓦、一针一线供给着整个基地的吃穿用度、日常开销。他们此时此刻都站在久违的地面上，目光灼灼地看着整装待发的十个人。 十个人······ 听上去就如同撼树的蚍蜉，在千千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这样渺小，但是他们却是末世以来人类第一次的主动出击。 宋既明看着这一双双形态各异、颜色各异却闪动着同样的希望的光芒的眼睛，他明白，此去一行，他们背负的不只是收集资料和物资这样简单的任务，他们肩上的还有整个人类的希望，只要他们能够收集到更多的资料，就更有可能找到应对活死人的办法，人类的优势才会不断扩大。 也许前路尽是黑暗，但人类将依旧高举烛火，以微弱烛光点燃己身，献以人类之忠诚、果敢、坚贞，探索人类的未来。 人类如同烛火，但即使是一流明的光，也足以照亮自己要前进的方向。 第28章 时间到了，出发 阳光洒在每个人身上，在地下待得太久，人们的眼里却没有熄灭对光明的向往，此时此刻，沐浴在阳光下，每个人的心里都充满了希望。 “约翰上将，宋既明上将，这一次，就拜托你们了！”陈忠和老将军头发早已花白，但他的眼睛此时在阳光的照射下也反射出亮眼的光。他在士兵的搀扶下，带着其他的军政要员向这十个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他们都知道，这次出去，实际上就是赌博，外面有什么，到底什么样他们一概不知，能够做的只能给这些人配备上最好的武器和最充足的物资，然后祈祷上帝保佑远行的勇士，能够平安归来。 金花此刻正眼泪汪汪地和养大自己的几个阿姨告别：“好了柳姨别哭了，我还好好地站在这里呢！”一个面容朴实的妇人拉着她的胳膊哭的稀里哗啦的，金花又好气又好笑，“张姨、王姨快点拉住她啊，快让她别哭了，我不还没挂呢么，怎么都哭成这样了。” “呸呸呸！”另一个长相利落的妇人上手照着金花的脑瓜子就来了一下，“胡说八道些什么，快点呸呸呸，你可得好好回来，不然你挂在外面我们还难得去捡你的胳膊腿儿什么的！” “······”宋既明总算知道金花利索的嘴皮子是跟谁学的了。 周正在和自己的祖母告别，他的父母都在二次末世爆发的时候意外去世了，周正那个时候刚好从部队上回家探亲，回到老家去看望自己的祖母，变异爆发之后，他只来得及把自己的祖母送到基地来，所以他在基地里唯一的亲人就是自己的祖母。 那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家，也就八十来岁了，白花花的头发，但是瞧着身子骨还是蛮硬朗的，她拉着周正的手细细嘱托着，周正也不厌其烦地一边又一边答应着。 石头没有亲人，邵文野也没有，他们俩就没有凑热闹，而是在一边互相给对方检查着身上的装备。 约翰上将那边也带领了四个队员，清一色的男性，估摸着是他手底下不多的几个异能者全部带上了。 那几个异能者还算幸运，家里或多或少都有那么一两个亲人平安健在，临出发前都在和家里人好好告别。约翰上将倒是和宋既明一样，孑然一身，金色的头发在阳光下闪耀着灿烂的光辉。 当时陈忠和在会议上问谁愿意第一个去的时候，除了宋既明必然要去以外，只有约翰毅然决然地站了起来。 宋既明觉得，他也不是那么让人不爽。 “两位上将，路上切记注意安全，给你们每个人都配备了最新的通讯设备，就是你们手腕上戴着的这个手环，相当于是一台智能电脑，文野应该知道怎么使用，路上你们熟悉一下。”之前给他们分析数据的那个研究员给他们作最后的叮嘱，“这个是太阳能驱动，只要你们的手没断，我们就能监测到你们的生命体征，可能的话还可以和我们直接通讯。我已经把有关的文件传输给你们了，你们这一趟需要收集的资料和物资都写在里面了。”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各位，很抱歉，人类的未来，第一战就在你们肩上了。但也请各位英雄记住，如果真的遇到了危险，你们的生命永远在首位，请保护好自己。” ······ “好了时间到了，出发吧。”约翰上将看了眼太阳，又看了看时间，见宋既明没有开口的意思，于是就自己宣布了出发。等十个人分别坐上了四辆车之后，约翰和宋既明两个人站在所有人面前，笔挺地敬了一个礼：“请诸位放心，我们保证完成任务。” “也许前路尽是黑暗，但人类将依旧高举烛火，以微弱烛光点燃己身，献以人类之忠诚、果敢、坚贞，探索人类的未来” “也请诸位，一定要坚强！” 第29章 你怎么来了 两人掷地有声地讲完话，转身准备上车。突然间，后方人群一阵骚动，一声鹰唳惊空遏云，振翅声响起，巨大的羽翼在地上投射出阴影。 是加百列。 加百列从后方振翅飞跃人群，到了前方，抓着她手臂的塞壬才一跃而下。换上了作战服的塞壬更加夺人眼球，身姿挺拔精瘦，银色的发丝在发尾绑起，落地时，鬓边的发丝飞扬，给冷清的面容增添几分灵动清隽。 暗金色的眼眸因为强光的原因，瞳孔缩成一条细细的线，乍一看如同凶悍的野兽一般让人望而生畏。 “塞壬？”前排的人挡了挡羽翼扇动的尘土，才看清落地的人是塞壬。 陈忠和将军有点奇怪，他没打算派天使出去啊，不过看样子，想出去的只有塞壬一个，加百列并没有全副武装，似乎就只是带塞壬来这里的。 “人真多，还得加百列带我飞过来，有翅膀就是方便。”塞壬掸了掸衣服上的尘土，左手拎着自己的作战头盔，右肩膀上则挎着一把xm29，看样子是要跟他们一起出发。 “你怎么来了？”刚上车的宋既明看见他，又从车上下来。 塞壬听见他的声音，转头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略微上挑的眼尾如同一把小钩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一眼就勾住了宋既明好不容易才沉寂下来的心脏。 “我来听你讲故事。”塞壬露出了来到这里以后的第一个微笑，就如同冰山之巅的雪莲花，凝聚了漫天冰雪的冷冷清清，但只需要一眼，就能够体会到让整个雪山甘愿俯首他脚下的原因。 “我等不及了，所以要在路上听你讲我们两个的故事。” 宋既明哑然失笑，昨天晚上他一时冲动跟塞壬讲了很多话，不过他想着反正明天就要出发了，这一去有可能再也回不来，所以他跟塞壬讲了从塞壬来到这里他就一直想说的一句话：“你不是想知道我们两是不是认识么，等我回来，就告诉你。” ······ 根据地图显示，从流明城到一号基地大约有1300多公里，期间要跨越一片长明山脉，山脉中有末世前华夏国比较大型的科研基地和几个军工基地。 这里是他们必然要去的地方，但是因为山脉当中情况莫测，而且植物变异也不知道到了什么程度，虽然当时“图灵计划”压制了植物的变异，但是残留的部分病毒还是保存了下来，虽然变异植物的概率很低，但是只要碰上变异植物就是极度危险的事情。 因此宋既明和约翰商量了一下，决定最后等回程的时候再一起去长明山脉里面搜查。 那么就意味着，过去的时候要绕过山脉，因此分出了两条路，一条是从山脉的北边绕过去，一个是从山脉的南边绕过去。 长明山脉的北边是一大片平原，地势开阔，以前是作为华夏的粮食供给基地的区域，因此这个地方较为安全，而且还可能有部分小型基地的物资留存下来，相对来说好走很多。 但是山脉的南边就不同了，南边是华夏最大的两条河流之一盛江的流域。 这里悬崖峭壁极多，周围都是靠江发展的几个重要城镇，走这里会遇见很多活死人，但是同样的，能够搜集到的资料也就越多，其中还分布着当时全国最有名的几个大医院，配备有区域性的研究所，说不定里面能够找到很多意想不到的东西。 第30章 分路前进 一行人在车上熟悉了一下通讯器的操作，掌握了不同频段通讯的方法之后，就开始分配任务。 约翰上将的暴风小队一共五个人，但是其中两个人都是风系异能，一个木系异能、一个精神系还有约翰上将本人的火系异能，整体来看他们小队的实力并不均衡，更适合相对平坦的地方，于是两个小队商量了一下，决定由暴风小队去搜索长明山脉北边的平原，蓝鲸小队从南边的河道走。 宋既明刚开始还担心约翰会不会不同意，没想到约翰二话没说就答应下来：“宋上将，你别太小看我们，虽然我们相信上帝，但是从来没有放弃抵抗，这场战役是属于人类的，我一直都知道的。” 这句话倒是让宋既明愣了愣，因为他对于信上帝的那些理念其实没什么印象，唯一了解的就是这些人相信来世，相信这一世是来受苦赎罪的，所以全部把希望寄托于下一世能够得到一个好的人生，约翰这句话倒是打破了他对于上帝的刻板印象。 “别那么看着我，宋上将。”约翰从车窗上探出头，笑容张扬，阳光下金色的发丝如同他整个人一样耀眼，“即使是最弱小的生灵，有时候也会有无上的勇气。[ 鲍尔吉·原野《河流里没有滴多余的水》]”人类也许奸滑贪婪、懒惰弱小，但是就是在这样渺小的群体里面，总有那么几个人，拥有难以比拟的勇气，想要冲破人群的边界，为人类的未来开道。 这些人，我们称之为“先行者。” 历史长河中，人类面对的灾难不计其数，但总能在生死存亡的关头诞生这么几个先行者，带领人类解决问题，困难但坚韧地一代又一代繁衍下来。 宋既明想要说些什么，但沉默之后只是说了句：“一切小心。” 暴风小队的车渐渐消失在远方，宋既明收回视线：“走吧，我们要在天黑之前找到第一个落脚点。” 原本蓝鲸小队的分配是宋既明开一辆车、然后金花、邵文野跟着宋既明，剩下的车由周正驾驶，石头跟着周正。 加上了塞壬之后，宋既明让金花去了周正的车上，让塞壬和邵文野在自己车上待着。因为邵文野本身战力很低，宋既明要和金花一起才能保证邵文野的安全，但是如果有塞壬在的话，邵文野的安全系数那可是直线上升，完全不用担心，所以金花就被派去了周正那里。 金花脑子相比之下更加灵活，由她带领另一个分队能够更好地和宋既明配合。 邵文野坐在后排，手里拿着电子地图，在上面勾勾画画，研究着他们即将经过的路线。他虽然主打的是空间系异能，但不知道是不是体质太弱的原因，他的异能完全没有点在体能上面，而转去提升了自己的精神力，他明显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大脑计算能力和思考能力相比异能之前有了很大的提升。 “现在还是大中午，活死人不会在这个时候活动，离我们距离最近的是一个小城市，岩州市，周边还有一些小城镇。岩州市的建筑和物资应该都会比较集中，但是相对的活死人的数量应该也会比较多，而且集中。”邵文野分析结束后等待宋既明的决定。 第31章 前往卢兴市 其实这里存在一个矛盾，首先他们的目标是收集沿路的物资和探查活死人的信息，然后顺带着搜索科研基地寻找有用的资料，那么就意味着他们要尽可能地多的去面对活死人，这样才能收集到更多的信息数据。 但是由于人类现在掌握的活死人数据太少，甚至末世以后，所有的监控设备瘫痪，根本获取不到其他城市的信息，所以根本不知道这个地方的活死人多还是少，都怎么分布。并且现在发现活死人也能进化以后，这种未知的危险系数更是翻了不知多少倍。 如果在活死人聚集区遇到了进化程度非常高的活死人，他们一时半会儿还没法应对。 他能想到的，宋既明也能想到，就在他思考的时候，塞壬突然伸手指了指地图上另外的一个城市。 这个城市离岩州市不远，但也不近，根据分析是一个比岩州市发展程度还要高的城市。 “卢兴市？”邵文野圈出了这个地方，“可是这个城市离岩州市还有一段距离，而且比岩州市还要发达，这种城市难道不是活死人更多吗？还是说你想要赌一把，收集更加丰富的物资？” 宋既明听见了他们两个的对话，抽空看了一眼地图，笑了：“就去卢兴市。”然后转头在通讯里联系金花他们，“注意，我们今晚在卢兴市落脚。要加快速度了，赶在天黑之前到达目的地。” “是，队长！” 邵文野皱眉盯着地图，他不是很赞同去卢兴市的计划，毕竟在敌人情况不明的状况下，选择更加偏僻的地方然后摸清敌人的实力不才是最重要的吗，老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是没有道理的，只有充分了解自己的对手，才能更好地进行攻击。 他又盯着副驾驶闭眼休息的塞壬，有些不满。据他所知，塞壬从诞生到被派出，从来没有进行过社会化生活，一直都是在研究院里面生活和训练的，怎么可能知道人类社会如今的情况？ 邵文野认定塞壬是个什么都不会，只知道战斗的人形机器，所以他觉得塞壬说要去卢兴市完全就是乱说乱指的。 他又转头去看正在开车的宋既明，因为常年的战斗，宋既明本来就凌厉的长相增添了一分严肃和果决，非但不显得凶狠，反而更加让人安心，尤其是他左脸的那道疤，其实是为了救邵文野才被变异的植物扫到的。 当时情况万分危急，就算脸上被划拉出一个血肉外翻的伤口，宋既明的手还是很稳，稳稳地接住了少年，然后将他护在身后。 但是邵文野总觉得，自从塞壬来了这里以后，原本稳重的队长都变了一个样子，目光不再是坚毅和冷静，更多的时候则是围着塞壬打转，甚至有时候还会露出不自觉的笑容。 就······很奇怪的感觉。 不过既然宋既明都确定了这个计划，邵文野也就没有说什么，忍了又忍，把一肚子的话憋了回去。 第32章 仓库落脚点 太阳渐渐西沉，空气中的温度也在迅速下降，即使隔着厚厚的作战服，也能够感觉到空气中丝丝缕缕的凉意。 终于在太阳落山之前，两辆改装的越野车出现在了废墟成堆的街道上，整个城市安静的如同墓地。 一进入这个城市，他们手腕上的智能通讯器就开启了探测功能，将整个城市的样貌扫描了一遍，然后储存在手环里。 “文野，看下附近能够落脚的地方。”宋既明开着车，精神逐渐紧绷起来，警惕着周围的环境。 邵文野打开了手环里面的地图，迅速浏览一遍以后点出了几个地方：“城市的西北角有几个大型的加工厂，这里面应该没什么人，周围也没什么植物，可以作为今晚的落脚点。” 一般来说，城市的人群大多聚集在商场、医院、学校等这类特定的建筑物里，像工厂这种地方，隐蔽性比较好，同时也没多少人，虽然没有什么物资，但是作为临时的落脚点，还是够了。 “好，就在那儿吧。”宋既明交代给金花以后，两辆车在轰鸣声中加速，向西北边的工厂驶去。 ········ 可以看出这几个工厂原来是加工重工业原材料的，仓库里堆满了钢筋水泥这样的建工原材料，仓库很大，但此时里面空无一人，无数台大型机器沉默地矗立在工厂里——末世之后这么久，这些东西早就不工作了——上面布满了厚厚的铁锈，乍一看红色仿佛干涸的血液。 他们把车停在了工厂比较隐蔽的一个角落里，这不仅是提防活死人或者变异植物对车辆的破坏，还是对未知的防御，如果万一遇到了其他的人类，这种警惕其实也是有必要的。 月亮缓慢地升到了天上，今天是个晴朗的天气，所以即使是一轮弯月，洒下来的月光也足以照亮了。 几个人屏气凝神，轻手轻脚地下了车，握紧了手上的枪，呈现圆形趋势向仓库内移动，虽然这里人比较少，但是也并不排除有人的可能性。 石头高壮的身躯在前方打头阵，旁边是宋既明和塞壬，之后是金花和周正，他们五个人将邵文野围在中间，以防他反应不及而受伤。 绕过仓库的外墙，到了仓库的大门口，突然，宋既明伸手比划出暂停的手势，几个人迅速暂停下来，甚至都轻轻屏住了呼吸。 “沙——沙——沙——”果然，在大门那边的拐角处发出了某种东西拖在地上的沙沙声，宋既明回头看了金花一眼，比了个手势。 金花点点头，然后脱离队伍，贴着墙根往那边走去。 她是风系异能，虽然暂时还做不到像塞壬那样用异能直接攻击活死人，但是她已经琢磨出了特别的一套方法，她发现用风系异能包裹住自己的双脚，那么她的脚步声就会近乎于无，根本察觉不出来；如果用异能包裹住自己的双臂，那么自己的速度就会变快很多，总而言之，异能可以包裹的部位越多，自己的身体素质就会越强。 她以前试着用异能包裹住射出去的子弹以增强速度，但因为她的异能还不够强，子弹在射出去的一小段范围内却是速度变快了，但是很快就因为异能太弱而消散导致速度比原本还要慢。 金花很快到了拐角处，看见的场面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第33章 奄奄一息的男人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仓库和大门之间的空地上有大概四五个活死人，看样子应该是工厂原来的员工和保安什么的，因为他看见其中两个活死人身上穿着保安的衣服，虽然又破又烂，还沾满了血迹，但是依稀能够看出保安制式服装的样式。 剩下的几个活死人则是穿着统一的衣服，看不出什么样式，不过有一个活死人背后还有着什么阳什么厂的字样。 但这不是让她最震惊的，最让她震惊的是，仓库大门口是有用来拦车的铁刺的，他们刚才是从另一边的破墙开进来的，所以没有遇到阻挡。而现在的铁刺上面竟然串着一个人——一个活人！ 金花见多了尸体，所以她才震惊地发现，这个人并没有死去，而是被活生生地串在了铁刺上面。 腹部被完全洞穿，但没有大量鲜血，应该已经是失血过多的情况了。这是个约莫30岁上下的男人，剃着寸头，脖颈处有被撕咬过的伤口，鲜血喷溅在脸上和身上，根本看不清长相， 两个手臂倒是完好，但是右腿从大腿开始就被啃咬了下来，骨头都被硬生生啃断，直直戳在外面，而刚才听到的沙沙声，就是男人的短腿被其中一个活死人拖在地上的声音。 男人已经奄奄一息，但没有完全死透，受了这么重的伤，应当是个异能者。 不过······ 这些活死人为什么没有把男人啃食干净？ 是暂时没有进食的需要吗？ 还是说······ 金花强行压住恶心的感觉，架起了枪，瞄准拖着腿的活死人的脑袋，屏住呼吸，凝神静气。 她必须在短时间内就击杀所有的活死人，如果一击不中，这些活死人全部冲过来，或者发出吼声引来其他的活死人，这就不好办了。 金花想找到一个合适的角度，最好能一箭双雕或者三雕。 因为这些活死人是交错来回走动的，所以等他们走到一条直线上的时候，只用一发子弹就能解决至少两个活死人。 几秒钟过去了，金花的鬓角沁出了几滴汗珠，宋既明发现不对劲，让其他人注意隐蔽，跟着来到了金花的身边。但当他看见了眼前的情景后，脸色也一下子沉了下去。 “我跟你一起，瞄准以后就开枪。”宋既明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说。 金花点了点头，重新进行了瞄准。 “准备，3，2，1，开······”宋既明话音未落，一声枪响砰地炸开，三个活死人应声倒地。 宋既明第一反应是去看金花，金花立即摇头，刚才那一枪，不是她开的。他又回头，石头和周正没有开枪，邵文野被围在中间更不可能开枪，塞壬······塞壬已经靠在墙壁上，把枪抱在怀里了，看见他望过来，也直直回望过去，大概是在询问他干什么。 “······”不是自己人，那就是别的人类！ “今天真不适合说话。”每次自己说话都被打断，早上是塞壬，这会儿又是别人。宋既明这种时候了，还有空想这种事情。 第34章 活着的人类 这个莫名的枪声也惊动了其他的人，他们全部借助仓库和旁边货物的遮挡，蹲在一起看向大门口。 那一枪很漂亮，一枪击中了三个活死人，而且是一枪爆头，就算是全队伍里面最擅长狙击的周正都很少能够做到这种程度，足以证明开枪的人在这方面的天赋有多高。 倒下了三个活死人，剩下的两个活死人听见声音，转头嘶吼着扑向枪声传来的方向，宋既明他们观察到居然在旁边隐蔽的角落里也跟着冲出来了两个活死人。 竟然还有躲起来的吗？！ 来人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穿着贴身的衣服方便行动，身上没有捆绑太多武器，除了腰间的一把手枪，只有手里拿了一把56式三棱军刺，刀身呈棱型，三面血槽，经过去光处理，刀身呈灰白色，即使是明亮的月光照在刀身上，也基本看不出反光。 女人的身形诡谲，活死人的速度已经很快了，但是却根本无法近女人的身。她总会在活死人即将攻击到她身上的时候，瞬间躲开，然后用手上的军刺直击活死人的大脑，一击毙命。 前面两个活死人都被女人很快解决了，但是最后的这两个活死人不知道怎么回事，行为具有高度的相似性，就像是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一样。 前面的活死人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正面直击她面门而去，她本想按照之前的方法绕侧攻击，结果另一个活死人紧接着就朝她侧面扑了过去，面目腐烂，大张的口中散发着腐臭的气味，血肉早已被不知名的东西啃噬得坑坑洼洼，肌肉血管骨头都可以看的清清楚楚。 无奈下，女人向后空翻，双腿顺势照着面前的活死人头上踢去，但是由于她的力量不够大，没能一下踹飞活死人的脑袋。 两个丧尸没有袭击到她，像是很愤怒的样子大吼了几声，转而又来扑她。 如果是没有见过活死人的人，可能完全想象不出来这是怎样的场景，两个死去多时的人，拖着腐烂的身躯朝你扑过来，如果不是经历了无数次这样的场面，除非是心智坚韧得可怕的人才能面不改色。 活死人尖利而乌黑的长指甲朝她挥舞着，女人只能一边躲避一边用军刺抵挡。军刺的设计是棱形刀身，只有尖端具有非常锋利的着力点，而且顾名思义，军刺是用来刺、挑、戳的，要想用军刺砍断活死人的手，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这两个活死人行动上配合的很好，让女人根本不可能像之前一样，绕后袭击某一个活死人，所以女人只能不断地和两个活死人缠斗。 “刚才不是有枪声么？但这个女人没带枪啊。”周正观察了一会儿，悄声询问。 “你是不是笨，说不定就是她先狙击了三个活死人，然后又跳出来解决其他的活死人的呗。”金花目不转睛地盯着女人战斗的样子，她能看得出来，这个女人的身法和她用异能包裹住身体某个部位时是差不多的，有那种速度提升但身体本能没有跟上的一种违和感。 第35章 陆北和庄清清 “还有一个人。”宋既明突然开口打断了他们的讨论，“你们看，这个女人在朝一个方向移动。” 众人听了他的话，果然发现了女人脚下步伐的特别之处。 其实虽然看上去女人抵抗的有些吃力，但实际上活死人根本就没有对她造成实际上的威胁，反而女人一边抵挡攻击，一边在向某个特定的方向移动，那是一片相对开阔的场地。 “也就是说，其实他们还有一个狙击手在等待时机。”邵文野擦了擦镜片，重新把眼镜带上，“根据刚才子弹射过来的方向，门口附近又有很多货物和机器挡着，那个人没有办法狙击到两个活死人，只有让女人把两个活死人引到旁边的空地上，狙击手才好动手。” 邵文野刚得出结论，就听一声枪响，两个活死人双双倒地，又是一箭双雕。 宋既明：“好枪法！”这枪法，就连他都忍不住想要见识一下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两个活死人倒地以后，女人气喘吁吁地收回了军刺。 果然不出所料，从旁边的一个了望塔上面飞跃过来一个身影，扛着一把大狙，借着月光勉强能看见是个年龄不大的男人，头发略长，在发尾扎了一个小辫子。 两个人会合以后，没有交流，直奔铁刺上的男人而去。 宋既明突然起身：“就是现在，上！” 金花速度最快，用异能裹住双脚，两三下就飞奔到了两个人面前，用枪指着狙击手的脑袋，周正护着邵文野没离得太近，塞壬则是对着宋既明冷哼一声，然后眨眼间就窜到那个女人身后，抓住女人的胳膊反扭在背后，用匕首抵住了女人的脖子。 “你们是谁！”女人厉声质问，她知道活死人难搞，怎么就万万没想到这里还藏着的有活人的存在。 女人睁大眼睛，看见月色中，走来一个两米高的巨大身影，呼吸都紧了紧，这么大的块头，就是肉体给她一拳头她也遭不住。 “被制住了还这么有精神，不错。”低沉悦耳的声音从黑影后面传来，宋既明从石头身后走出来，脸上的疤痕在变暗的月色中显得格外狰狞。 他走的很慢，悠闲自得，径直来到了铁刺上的男人身边，用手里的枪口拨了拨男人的胳膊，换来男人身体一阵颤抖，血液顺着腹部的伤口又滴下来几滴。 女人目眦欲裂，冲他大吼：“你他妈的放开他！有什么手段冲我来！”女人看见男人痛苦的样子，显然十分心疼和愤怒。 宋既明直起身子：“他果然对你们很重要，他已经被卸了一条腿了，如果我再卸两只胳膊、一条腿会怎么样？” 不得不说宋既明真的很适合去当坏人，当他漫不经心地讨论着卸胳膊卸腿的时候，阴险和凶残的模样还真有那么几分意思，尤其是跟着他的这个队伍里的人看上去一个比一个离谱。 “所以······你们要不要交代一下，你们是什么人。”宋既明又在奄奄一息的男人身边蹲下来，用锋利的匕首尖端在男人胸膛处游走，眼中的冷漠让人毫不怀疑如果他们不好好回答，下一秒匕首就会插入这个男人的胸膛。 第36章 你们是流明基地的人 “我们是华北基地的人。”一直没说话的狙击手最先开了口。 他抬起头，这才让人看见了他的样貌，很英俊漂亮的一张脸，一双上挑的桃花眼甚至可以算得上是轻佻的长相，放在末世之前估计也能混个流量明星的那种级别。 “我叫陆北，她叫庄清清。我们是华北基地的一个特工小队里的成员，那儿串的那个是我们的队长，叫罗明。”陆北被金花指着脑袋，但是压根也没反抗的意思，老老实实把三个人的身份都交代了，“倒是没想到这种时候还能看见活人。” 陆北倒是没撒谎，如今末世449年，自从通讯断了以后，各个基地就仿佛成为了孤岛，在失去和其他基地的联系后，只能靠自己的力量继续探索周边的地区。 刚开始的时候，大家还抱有希望，希望能够在附近看到活人，最好是其他基地的人。但是基本每次都是无功而返，甚至还要折损很多人在外面，渐渐的，人们的耐心告磬，不再期待能够看到别的基地的人，只专心做好自己区域的探索就好。 然而这种日子其实是最让人绝望的，会让人有一种人类只剩下自己的错觉。 而且像他们这种基地，没有过高的权限和资料，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应对这种事情，他们最近也是发现了活死人的异常举动才出来探查的，结果没想到第一次出来探查，队长就被活死人袭击，并且还和自己的队友走散了。 他在金花的枪口下把大致情况说了一遍，他每说一句，庄清清就更加愤怒：“陆北你个叛徒！王·八·羔·子！你·他·娘·的不得·好·死······”眼看他骂得越来越难听，宋既明无奈之下让塞壬把她的嘴堵上。 “为什么？”塞壬死死抠着女人，但对宋既明的命令有点不解。 “这就是你们人类骂人的话吗？我还没听过。”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些话，感觉十分新鲜，然后他又对庄清清说，“你再多骂几句，挺新鲜的。” 宋既明：“······” 陆北：“······” 金花、石头、周正：“······” 庄清清：“······” 怎么办，好想死一死，现在晕过去还来得及吗？ 还是陆北率先打破了这股尴尬的氛围：“所以你们是哪个基地的？” 庄清清这会儿还摸不着头脑：“基地？他们难道不是那群人······” 陆北没让她说完就急促地打断了他：“行了，你这个猪脑子。他们这么全副武装，而且穿着同样的制式服装，只能是哪个组织里面出来的。而且，庄清清。”陆北感觉自己额头上青筋乱跳，他迟早要被这个笨蛋气死，“你脑子不好使，眼睛也不好使吗？你没看见他们每个人胸前粘着的胸牌？” 庄清清被他骂了一通，正要发脾气，听见他的最后一句话，这才扭头去看塞壬的胸前。 “0······塞壬······流明城······流明城！”庄清清太过激动以至于嗓子都喊直了。 一时间，激动、兴奋，和没缓过来的愤怒交织在一张脸上，导致庄清清的面部表情一下子变得很狰狞，塞壬默默地把手伸长，离这个丑东西远了一点。 第37章 什么玩意，真难伺候 外面的月亮被厚重的云层遮住了，估计明天会是一个阴雨天。 一群人把外面的罗明抬进仓库，临时搭了一个简易的床，从邵文野的空间里面拿出了紧急的药品给罗明做了简单的止血，罗明是个金系异能者，身体素质强悍，所以在止住血以后基本上就脱离了死亡的危险，至于能不能活下来，还是要看他能不能撑过今晚。 他们在角落里用装货的木箱木板生了一堆火，上面架了一口锅，里面煮了些罐头和压缩菜包什么的，香味随着水的沸腾逐渐飘散出来，安抚了一群人紧绷的神经。 “外面现在到底什么情况了？”宋既明一边拨弄柴火，一边询问庄清清，至于为什么不询问陆北······ 他往远离火源的一个位置看了一眼。 塞壬讨厌明火，因此坐在人群的外围，抱着他的xm29，靠在箱子上闭目养神，长腿挂在箱子边上，显得身高腿长。 而陆北从进到仓库里面就蹭到了塞壬身边。 “你不是人类吗？”陆北好奇地观察着塞壬冷清漂亮的面容，尤其是看到他银灰色的睫毛和暗金色的眼睛的时候，感到格外地新奇。 塞壬：“不是” “那你是怎么跟人类在一起的？” “研究员派我们来帮助人类的。” “那你到底是什么物种？” “人鱼吧。” “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尾巴的那种嘛？” “是的。” “那你们需要吃饭吗？上厕所怎么办？还有还有，你们在陆地上用尾巴怎么走路啊······” “······” 塞壬强忍着变出尾巴抽死这个玩意儿的冲动，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陆北的问题，看得出是很不想搭理他了，奈何人家没这个眼色，还在叭叭叭。 眼看着这孩子求知若渴的目光不断往塞壬下半身看，马上就要伸手去摸的时候，两碗菜汤递了过来：“吃点东西吧，陆北你做到火堆边上来，塞壬不喜欢火，我问你一些事情。” 被打断了问题陆北也没有生气，毕竟这可是中心基地流明城来的人，能遇到这些人，说明人类还没有完全失去希望，至少这些人的出现，证明了流明城是得到了什么消息而做出的决定。 “哦，好的，就来了。”陆北端上热腾腾的菜汤，转头对塞壬说：“塞壬哥哥，等下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我还有好多问题想问你。”在场的所有人里面，一圈介绍下来，居然陆北是最小的一个，上周刚过完自己的18岁生日，堪堪成年，就被派出来探查情况。 没别的原因，华北基地的异能者总共也没几个，陆陆续续在外头死了几个以后，剩下的就更少了，但是自从活死人出现异变以后，基地就不敢再派普通人出去了，出去就是必死的结局，所以刚成年的陆北才被派了出来。 陆北走了以后，塞壬才接过宋既明手里的碗，先是闻了闻，然后嫌弃地皱了皱鼻子，尝都没尝就放在一边。 “你！”宋既明后槽牙都要咬碎了，这玩意儿怎么就这么难伺候！ “你好歹吃一点，一天都没吃东西了。”宋既明深呼吸了几下，内心不断告诉自己，这不是人这不是人，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看他，然后才劝他吃点东西。 结果塞壬掀开眼皮瞥了他一眼，就把头扭到了另一边。 “······” 宋既明累了。 宋既明不想说话。 宋既明觉得这玩意儿饿死就饿死了吧。 宋既明扬长而去。 然后······ “拿着。”宋既明确定没有人看这边以后，把一个东西扔进了塞壬怀里，然后头也不回地去了火堆。 塞壬被砸醒了，捏起怀里的东西一看，是基地里那种奶油小蛋糕，甜甜的，塞壬挺喜欢的。 第38章 活死人的进化 “所以，现在就是说活死人开始进化，但具体进化成什么情况还不清楚。”陆北听完两方的交流，总结性地发了言。 根据庄清清的交代，他们也大概是一周左右前，出去的特工小队频繁开始出现大量伤亡，每派出去十个人，平均就有四五个人左右的伤亡情况，但这在之前是完全没有的。 数据上的异常让华北基地的管理人发现了异样，他们也试图让特工小队抓过活死人回来研究，甚至都又一两个活死人被抓回基地，但由于华北的科研水平不够，只能分析出来那些存在于活死人脑袋里的晶体是和异能比较相似的能量场，没能探究出来它到底有什么用。 而且在活死人进入基地后，华北基地开始频繁遭到活死人的攻击，有时候数量多有时候数量少，但频率至少比以前升高了几十倍不止，他们猜测这是因为他们抓了活死人的原因。 他们刚开始杀了一个活死人，但是没用，尸潮仍然一波一波地攻击着基地，让本来就不是非常坚固的基地更加危险。 于是他们决定将剩下来的活死人从城墙上扔出去。 那些底下的大片丧尸就像是抢到了肉的狗一般，将扔下去的活死人抢到以后就像潮水般褪去，至今为止再没出现过尸潮的情况。 宋既明也跟他们分享了自己掌握的情况，其实也都差不多，只不过流明城得到的信息更多而已。 走之前宋既明其实和实验室的人进行过交流，有了美区和澳区那边传过来的数据，实验室那边其实已经分析出来了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可能性—— 活死人很可能出现了使用异能的能力。 而根据庄清清和陆北的话中，宋既明又发现了一个重要的点—— 活死人逐渐有了动物围猎的意识。 这意味着活死人不再像以前一样只知道蜂拥一团对活人进行无差别攻击，而是会像动物一样进行团队协作，虽然这个特征并不明显，但是今晚从庄清清和那两个活死人的对抗中其实就可见一斑。 “你们说你们是一个小队的，那其他的人呢？”宋既明问陆北。 陆北把最后一口菜汤咽下去才说：“我们一个小队有五个人，在出来巡查的过程中被一小波活死人袭击，我们跟着队长，但是另外两个队友被冲散了，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说到这里，陆北情绪有点低沉，“他们还有一个人是普通人。” 普通人落到这种情况，活着的希望是极其渺茫的，只能期望跟他同行的异能者没被冲散或者没有出意外。 金花：“你们就没有过什么紧急备案什么的吗？比如，如果出了什么意外，在哪里集合之类的。”他们蓝鲸小队每进入一个城市或者区域的时候，都会提前约定好，如果出了什么意外，24小时内会在区域中某个地方集合，超过48小时，基本上就会被视为出意外。 这倒不是说很轻易的就放弃了谁，而是在末世中，物资和时间都是极其宝贵的，如果把时间全部放在等待生死未卜的队友这件事情上，不但有可能等不到队友，还可能会造成更多的损失。 所以尽管内心十分不愿意，但是如果真的紧急情况出现，他们都会这么做的。 第39章 罗明的遗言 庄清清听了金花的话，突然想起了什么：“有的！我记起来了，进入卢兴市的时候，队长跟我们提了一嘴。”她拧起眉头，想了好一会儿，“对了，队长说，如果出了什么事情，让我们去本市的电视塔那里集合，因为那个很有标志性。” “电视塔？”邵文野点开手环当中的电子地图，周正凑过来跟他一起看，点了点地图上的一个地方：“这就是电视塔。” 不看不知道，一看，邵文野就皱起了眉头：“我们现在在卢兴市的西北角，电视塔在东边，但是电视塔附近是本市的一个大型的汽车站和火车站，那里的活死人难以想象有多少。” 听了邵文野的话，庄清清和陆北都讷讷地不吭声，他们遇到流明城的人已经是意料之外的惊喜了，人家本来就有任务在身，如果这会儿再要求他们和自己一起去找自己的两个队友，感觉是没什么理由的。 不过庄清清还是把目光投向了宋既明，希望他能够心软。 宋既明沉吟了一会儿，邵文野分析的没错，靠近火车站汽车站，这两个地方人流量在末世之前就是异常的多，末世之后那儿的活死人更是聚集成堆，如果惊动了那里的活死人，他们一行人都别想轻松脱身。 宋既明也把地图点开，调整至整个大地区的地图，观察着周围的地形地势。 这时，一直守着罗明的石头突然叫了起来：“队长！这个人说话了！” “队长！”庄清清和陆北首先奔向罗明身边，宋既明他们紧随其后都围在了这个男人身边。 被大理过后的罗明看得出是那种脾气耿直的中年男人，脸上有着浓密的络腮胡，看不出本来的样子，此刻他的眼睛勉强睁开，但因为失血过多还是目光涣散没有焦距。 他的络腮胡一抖一抖的，显然是在说话，然而没人听清他说什么。 “队长，我是陆北，这是庄清清，你在说什么？”陆北有些激动，抓住罗明的手，声音都有些哽咽，他努力地把耳朵贴近罗明的嘴唇，试图听清他说了什么。 “德······市······血月······德······研究······”罗明每说一句话喉咙里都发出嗬嗬的声音，胸腔急促起伏，就像是破了口子的风箱，所有人屏住呼吸，陆北才勉强听见了这些字眼。 罗明在拼尽全力说完这些字以后，就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突然从床上暴起，双眼凸起，眼球上布满了血丝，表情狰狞的可怕，他死死抓住了陆北的手，力道之大仿佛要把陆北的手骨捏碎。 “德······血月······研究······”罗明在众人的目光中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齿缝间蹦出几个字眼，让所有人都听到以后，突然就没了声息，砰的一声倒了下去，双眼睁大，形容可怖。 “队长！”庄清清哀嚎一声，扑在罗明的遗体跟前，眼泪汹涌流出，“求求你们救救队长，求你们了，求求他，我做什么都可以，求你们······救救他······”庄清清转过身，居然朝着宋既明和金花他们磕起了头，一下又一下。 宋既明皱眉躲开了庄清清的磕头。 第40章 庄清清的过去 “闭嘴，如果你不想把活死人引过来的话。”一直没说话的塞壬走到罗明身边，探查了一下他的情况，“死透了，不可能救活。” 庄清清被塞壬训斥，立马捂住了嘴巴不敢吭声，但是眼泪却不断滑落。 ······ 她是个孤儿，来基地以前就是了，那个时候她瘦小的可怜，总是被同龄的小孩欺负，每天等其他人吃完饭以后，才敢去厨房偷一些剩下的饭菜吃，就算这样，还是经常被一群人抓到以后毒打一顿。 末世之后也没好到哪儿去，虽然人们都被迫躲在地下，过着最原始的生活，但是人类的本质就是欺软怕硬，庄清清的生活还是没有一点好转，她还是需要去偷菜果腹。 哪怕原本的秩序崩坏，如今早就没有了贫富高低之分，每个人都要靠自己劳动换取食物，但有些人仍旧觉得自己仿佛高人一等，还是看不起像庄清清这样的孤儿。 直到有一次她在餐厅偷菜，被抓了个正着，餐厅的负责人肥头大耳，一看就是没少捞油水的那种人。那天她实在是太饿了，没能扛得住一群人的拳打脚踢，浑身发软晕了过去，被负责人用一桶冰水泼醒以后，他们发现了庄清清是个女孩子。 负责人掐着她的下巴，轻佻地嘲笑她：“一个女的？你这种女的又没什么本事，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不如跟我们玩儿玩儿，没事了还能给你赏口饭吃。” 庄清清到现在都清楚地记得那种黏腻恶心的眼神在自己身上游走的感觉。 “呸！”负责人说完这句话，就被庄清清一口唾沫吐到脸上，庄清清那个时候虽然蓬头垢面是个小乞丐，但本身五官清秀，依稀能看出来是个漂亮的小姑娘，但没想到这个小姑娘脾气却大的很。 负责人被吐了一脸的唾沫星子，一下子就暴怒了起来：“你他妈的，臭婊子还敢吐老子！上，今天就让他好好跟我们玩玩！”负责人使了个眼色，周围就上来三个人分别按住了她的四肢和头，负责人一脸奸笑，就在她面前解开了裤子······ “啊——”一声惨叫，负责人肥胖的身躯倒在地上，痛苦地扭动着，就像是肥胖的蛆虫，恶心丑陋。 庄清清满口的鲜血，她忍着恶心，呸得一声吐出了负责人的那个东西，鲜血淋漓的场面吓住了其他三个人，一时间忘记了按住她。 庄清清瞅准机会，挣脱束缚，从旁边的厨具区里抄了一把水果刀拿在手里：“你也不看看你自己，又小又短，真恶心！” 负责人下身血流不止，疼痛席卷了大脑，冷汗淋漓，即使是这样，他在听见庄清清的嘲讽之后还是忍不住暴怒起来：“你他妈······臭婊子······不识好歹的东西······” 庄清清口中还有着浓郁的血腥味，她本身是很愤怒的，甚至觉得屈辱的，但当她拿着刀，有了能够自我防卫的基本能力之后，再看着躺在地上抽搐却依旧满嘴脏话的肥胖身躯，和旁边被这阵势下的瑟瑟发抖的三个人，突然就觉得无趣。 这就是人类，欺软怕硬，贪生怕死，只要你比他强，他就会一改往日的嘴脸，惧怕你甚至讨好你，当然，最根本的还是，畜生就是改不了本性，即使是性命都被拿捏在别人手里，他还是有种近乎愚蠢的勇气。 庄清清突然觉得很没有意思，于是直接将刀插进了负责人的腿上，引来又一阵惨叫。 当她从厨房走出来的时候，她看见了靠在墙角的那个男人。 第41章 我要报仇 男人胡子拉碴的看不清脸，黑暗中他指尖夹着一根香烟，已经快要烧到了尾巴，看样子是在这里待了有一会儿了。 “小姑娘看着可可爱爱的，脾气还不小。”男人掐灭了手里的香烟，调笑道。 庄清清不欲理他，这样的人大概是基地里武装区的士兵或者长官什么的，跟她这种在平民区里挣扎的人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你要是想告发我最好趁早，不然我可能就跑掉了。”想了想，庄清清还是没走，而是在附近的水池边上清洗自己的嘴巴，一遍又一遍，直到嘴皮红得滴血快要破皮才停手。 男人没回答她的话，而是走到厨房门口，对他招招手：“过来，我给你看个东西。” 庄清清那个时候还是瘦胳膊瘦腿的小女生，小孩虽然蓬头垢面，但眼神却充满了 沉稳和平静，她跟着男人又回到了刚才的厨房。 负责人还是在地上扭动，不过血流的太多，加上那里被生生咬掉，早就失去了哀嚎的力气，满是肥肉的身躯无力地抽搐着，旁边三个人哪见过这场面，吓得抱成一团瑟瑟发抖，连逃跑或者呼救都忘记了。 男人“啧”了一声，从负责人腿上拔出那把水果刀，对门口的小孩儿说：“小孩儿，教你个道理，这会儿可不是法治社会，如果你没有足够的力量，没法混，而且，收拾人就要手势彻底，别给自己留麻烦。”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就仿佛说“小孩儿今天天气真好”一样，嘴上这么说着，手上却干净利落地在负责人胸膛上刺了几下，短短几息之间，地上那一坨蠕动的肥肉就变成了僵硬的肥肉。 “你们三个人，要命的话就把嘴闭紧，听见了没。”男人一边擦拭着手上的鲜血，一边对旁边的三个人警告，三个人早就吓破了胆，听见他的话，忙不迭点头，纷纷保证自己不会说出去。 更加无趣了······ 庄清清百无聊赖地看着这一切，但是没想到，男人在擦干净自己的手之后，过来摸了摸他的脑袋：“如果一个人冒犯到了你，你做的不是给他一个教训，而是让他永远不能冒犯你。小孩儿，跟我混吧。” 就是这样的几句话，脏兮兮的小孩儿却愣住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脑袋，那是从来没有感受过的一种温暖，她甚至想要男人再摸一摸她的脑袋。 就这样，庄清清跟上了罗明，就算后来觉醒了异能，基地想把她调走去别的地方，她也没有去，就这样忠实地跟在罗明身边。 都说年少不可得之物会困惑人一生，庄清清就是因为这个人的几句话，就坚定地选择跟他一辈子，此后山高水长，直到死亡，都没人能把她和她生命里的光分开。 ······ 但如今，当初摸她脑袋的男人以冰冷的身体躺在他面前，甚至死不瞑目，庄清清感觉自己的世界都要崩塌了，她甚至有一种想要毁灭整个世界的冲动，只有仅存的理智告诉她，要想为队长报仇，就不能被仇恨冲昏了头脑。 庄清清想通了以后，擦干眼泪，虽然眼睛通红，但是已经平复好了心情。 “求你们，帮帮我，我要为队长报仇！”庄清清压下冲昏理智的愤怒，对宋既明说。 第42章 三条道路 他们就在仓库里待了一个晚上，天快要亮的时候，宋既明把所有人召集在一起，其实庄清清就算不说，他们也会通过罗明留下的信息去搜索的。 “文野你说一下情况。”宋既明让邵文野把地图投射到仓库空白的墙上。 邵文野点点头：“根据罗明队长留下来的遗言，周围名字里带‘德’的城市一共有三个，分别是德宏市、安德市和林德市。但是他还提到了什么血月和研究所，血月暂时不知道有什么特殊含义，但是研究所的话，应当是分布在这三个市里面有个研究所，他想让我们去那里。” 邵文野伸出一个手指推了推眼镜：“但是我们国家的研究所本来就很隐秘，仅凭这个地图是不可能知道研究所在哪里的。” 面对其他人询问的眼神，庄清清无奈下摇了摇头：“我不是这附近的人，陆北也不是，他是在基地出生的，也不知道这附近的情况。” 陆北倒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不对，陈哥就是德宏市的人，而且他之前是专门管理地域勘测的，他肯定对这一片特别熟悉。” “陈哥？”金花询问。 陆北挠了挠头：“对，我们有两个队友被冲散了，一个是异能者，叫赵光，还有一个叫陈合意，原本负责地质探测，算是半个科研人员，又是德宏市的本地人，要是他在的话，一定会知道的。” 宋既明不动声色地与塞壬对了个眼神，看来电视塔他们是不去不行了。 周正听完，觉得这事确实不好办：“那看来我们是一定要找到陈合意了，不然下一步我们都没办法了，他既然是半个科研人员，对研究所应该也是有所了解的。” 说到这里，所有人不约而同地闭了嘴，等待宋既明的决定，在他们眼里，宋既明从来没有做过任何错误的决定，每次都能带领他们化险为夷，跟着宋既明好像自己的生命都得到了保障。 宋既明再次观察了一下从仓库去电视塔的路线。 从仓库去往电视塔的路线一共有三条，一条是从北大道直接走到最南端的东大街，然后顺着东大街往南就能走到电视塔；一条是从仓库直接往南走到中央大道，中央大道往东的尽头就是电视塔；还有一条就是直接从仓库到最南边的南大道，然后走到东大街，顺着东大街往北走一段就能到电视塔。 很显然，中央大道是要被第一个pass掉的方案，且不说中央大道没有值得探索的地方，就是那里的活死人，也够他们喝一壶的。然后就是北大道和南大道的二选一。 “走南大道。”一直没说话的塞壬突然开了口，大家都转头看向他，想看看他为什么会选择南大道。 “为什么选择南大道，按理说北大道才是最近的。”邵文野从地图上移开目光，神色有些紧绷，他一开始想选的就是北大道，从仓库出来往南不到一公里就是北大道，而且北大道一路过去有几个商场，物资什么的应该会很多，他们这次出来除了带着任务，还有一个就是要扫荡周围的物资，能带回去的尽量带回去。 反而是南大道，如果从仓库要前往南大道，会穿过整个城市第二大的街道，还会经过一个小广场，危险程度是北大道的两倍不说，南大道发展相对北方弱得多，整个街道就没几个商场什么的，都是一些居住区。 第43章 她的太阳熄灭了 邵文野简单地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下，而且着重强调了北边物资比较充足，然后又提出了他们的任务需要。 金花和周正听了以后果然觉得，北大道相对来说是个更合适的选择。 “所以塞壬是什么想法呢？”邵文野不动声色地转头问塞壬，塞壬抱臂斜靠在货箱上，整个人懒洋洋的，听见了他的问话，掀了掀眼皮，没吭声。 他不是没看出来邵文野的敌意和炫耀，但塞壬实在是懒得理他，其实走哪里对他来说根本没有区别，他提出走南大道是因为这会儿他们的首要任务已经不再是收集活死人的信息以及收集物资。 自从庄清清在大门口喊出“那群人”的时候，他们的首要任务就变成了一个比收集资料更重要的事情——探查活死人进化的始作俑者。 庄清清喊出那句话的时候确实是无心的，但是陆北迅速制止他的行为就让人不得不多想。 陆北······ 塞壬朝陆北那边看了一眼，刚刚成年的小孩儿眼神中有着不符合年龄的城府和冷静，不过仅仅一瞬间，陆北就对着他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脸，眼神里亮晶晶的，就好像是真的很喜欢他一样。 这个陆北，也绝不是表面上那么单纯。 宋既明将他们的明争暗斗都看在眼里，他想对塞壬说什么，但犹豫了一瞬间还是没说出口，只是吩咐大家安心休整，准备天大亮以后就出发，走北大道去电视塔。 庄清清和陆北两个人把罗明的遗体搬到外面去，在不远处找了个地方挖了一个坑，把罗明安安稳稳地放进去以后，两个人就开始沉默地往坑里面填土。 陆北看着庄清清的背影，她难过的情绪都快凝结成实质， 在庄清清短短二三十年的光阴中，她本来以为罗明会是她的太阳，能够在她的世界里永远熠熠生辉。 但如今她才发现，罗明就像是流星，看得见抓不住，但却是在她短暂的生命里照亮过她的全世界，以至于让她往后余生都对这个人念念不忘。不过身边的人来来往往，又有几个人能够真正的一辈子呢。 陆北也被这股浓郁的悲伤影响了，他走到庄清清的身边，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清清姐，要是想哭的话，就哭出来吧，你这样我也挺难受的。” 庄清清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似笑非哭，难看得很。 不过她还是摇了摇头，真正的难过是没有眼泪的。眼泪是活着的心才有的，她心里藏着一个太阳，不可说，不可想，当太阳陨落的时候，她的心就一并跟着熄灭了。 死去的心是不会流泪的。 “弄好了？往事不可追，还是坚强起来吧，还有别的事情等着我们。”宋既明正在往塞壬边上走，看他们两个回来了，轻声问了一句，也算是安慰。 在这末世里，死亡是最常见的事情，每个人都要做好随时牺牲和随时失去队友的准备，弱小的人类无法对抗世界的颠倒，只能努力抱团，让自己再坚强一点。 “好好休息一下吧，等会儿就要出发了。” 第44章 为什么不坚持 “塞壬。”等大家都安静下来以后，宋既明走到塞壬身边。 塞壬不知道为什么，看上去总有种睡不醒的感觉，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懒懒的，除了血月那天，他们再也没见过塞壬认真起来是什么样。 塞壬闭眼假寐，一动不动。 “······”宋既明无奈，只能走到他另一边，和衣在他旁边货箱上躺下，“为什么不坚持自己的意见？”他今天在观察三个道路的时候，其实也想选择南大道的。 表面上看，北大道上的物资会多得多，但深入分析一下，北大道其实是最不适合走的路。 北大道发展较为先进，相对来说具有更多的商场和医院什么的，如果走北大道确实能够得到更多的物资，如今不是刚刚末世，很多物资早就被洗劫一空，如果又剩下的一些，也被周边的基地搜刮的差不多了。 而且邵文野今天犯了一个很低级的错误，他光顾着反驳塞壬的决定，忽略了一个根本的问题，电视塔在东大街偏南的位置，如果走北大道的话，在到达电视塔之前，他们必须先经过汽车站，然后是火车站，还有数个车站酒店，才能到达电视塔。 塞壬：“没必要。” 在塞壬这里，他还没有沦落到和一个普通的人类争论的地步，他出于责任，有帮助人类排除危险的需要，但其实也仅限于提醒，首先他没必要跟一个弱小的人类争论，其次走哪里对他来说都没有区别，所以也没必要争论。 宋既明想了想，还是压低声音劝他：“你现在跟我们是一体的，我们的安全也就是你的安全，如果我们遇到了什么危险，不还是你自己麻烦么。”他低声诱导着这个不是人的东西，“所以你有什么意见一定要坚持一下，让大家知道你的选择是最安全的。” 说完，半晌，没人理他，塞壬为了表示对他说话的不屑，还把自己的耳鳍收了起来，贴在脸上，一副我不听的样子。 “······”宋既明看着他油盐不进的样子，表示，累了，不想说话。 毁灭吧，这个世界。 不过等宋既明也闭上眼睛开始休息以后，整个仓库就安静了下来，留给他们休息的时间不多了，天大亮他们就要出发，活死人在白天的活动会减少，他们好像比较怕光。 不多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塞壬倏忽睁开眼睛，暗金色的眼眸泛着盈盈的光，深色的瞳孔一张一合，如同即将捕食的野兽。 但那股声音突然又消失，塞壬等了一会儿，再没听见声音，就再次闭上眼睛，虽然他不太需要睡眠这种东西，但是他啊很懒，有机会自然还是喜欢闭上眼睛休息的。 月亮隐入云层，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浓稠的黑暗中。仓库外不远处，一双巨大的眼睛缓缓睁开。 像是猫的眼睛，竖瞳尖利，但整个眼睛却呈现弯弯的形态，就像是某种东西露出笑容时的眼睛样子。 第45章 突如其来的大雾 按照昨天晚上的天气来看，今天本来应该是一个大晴天，阳光明媚。 但是等光线足够充足以后，所有人醒来一看，整个世界被灰色的厚重的浓雾包裹着，一阵一阵的迷雾像羊毛团般沉重地涌来，把太阳遮着。能见度不足十米，远处的建筑物像是憧憧的鬼影，在雾气中张牙舞爪。 一种诡异的感觉扑面而来。 “嘶——好冷啊，这个雾感觉好冰。”金花从仓库里面出来被雾气糊了一脸，一下子被冻的打了个哆嗦。周正把自己的防护服扎得更紧，一边指导其他人：“你们把裤脚、袖口还有腰带什么的扎紧一点，稍微能保暖。” 其他人跟着照做，果然稍微好了一点。 邵文野正在擦眼睛，这么浓稠的雾气，不一会儿他的眼镜上就会布满水雾，这样的天气让他的心里有一种隐隐的不安感，但是并不知道这种感觉来自哪里。 宋既明摘下手套，在空气中试了试，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掌心窜起了一簇黑色的火苗，如果有火系异能的人在这里，绝对会被黑色的火焰吓到。 小火苗柔柔弱弱的，在他掌心摇曳了几下，触及周围的浓雾时，发出细微的呲呲声。 “有什么不舒服的吗？”看见塞壬出来，宋既明反手收回了小火苗，问道。 可能是因为物种的关系，塞壬还比较享受这种湿冷的环境，他伸了个懒腰，柔软的银灰色发丝倾泻而下，让人忍不住想上手摸一摸。 宋既明只是这么想了，但陆北却是这么做了。 塞壬感觉到自己的发丝被人攥在手里，睁眼一看是陆北，陆北凑在塞壬身边，看他看过来，脸上浮起诡异的红晕，收回手有些尴尬：“你的头发很好看······我······我想看看是不是真的。” “嗯，是真的。”塞壬今天心情好，懒得追究，随口应了一句，就把头发扎起来了。留下陆北在原地，过了一会儿他伸出手指捻了捻，露出一个笑容，但随即他就感觉到自己被什么东西盯住了一样，抬头对上了宋既明深邃的黑色眼睛，如同凝视深渊，让他整个人都定住了。 不过好在只有一瞬间，宋既明就移开了眼睛，去看塞壬了。 塞壬正在整理自己的装备，他弯腰将自己的靴子绑好，当他起身的时候，突然瞳孔骤缩，耳鳍快速扇动了几下，望向浓雾中的一个方向。 那是一股阴暗且湿冷的目光，如同黏腻的虫子一般如影随形，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发生什么了吗？”发现他的视线以后，宋既明也迅速往他看的方向望过去，但是除了一片浓稠的灰雾，什么也没有。 塞壬没有多说，只是环顾了一下四周，对宋既明说：“今天让大家格外小心一点。” 宋既明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刚才他的小火苗反应也不太对劲，虽然暂时他不清楚这个雾是怎么回事，但是塞壬既然这么说，必定是发现了什么情况。 于是他着重给所有人交代了一下：“大家听清楚没有，今天天气比较诡异，我们等下行动一定要小心。庄清清和陆北还是在一起，去我车上，塞壬辛苦一下，去金花的车上。随时保持联系。” 庄清清和陆北本来就是一队的人，而且从昨晚的行动来看，两个人的配合默契度很高，放在一起是最合适的。金花和周正他们虽然实力也够，但是在保护自己还要分心保护邵文野就有点困难，所以他把邵文野放在自己的车上，让塞壬去了那一车。 塞壬没有异议，不过就是多保护几个人的问题，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区别。 不过他在经过邵文野的时候感觉自己被撞了一下，这让他有点莫名其妙。 第46章 北大道学校 两辆车缓缓驶离了仓库，往南到了北大道上。 卢兴市北方发展的更加先进，北大道上有很多商场和医院等地方，设施完备，物资齐全。 他们先后进了几个小药店，这种地方人比较少。偶然遇到的也只是原来的工作人员，变成活死人以后就被困在这里，见到他们就想扑过来，被宋既明一腿把柜台踹翻，这个活死人就被卡在柜台地下，无能狂怒。 末世来的突然，像这种药店，很多都是被临时洗劫的，基地派人出来搜集物资也只是最近几年的事情，所以还是让他们找到了一些有用的药品物资。 他们负责把有用的扔给邵文野，邵文野则根据药品的种类和质量，综合自己异能的承载极限，然后挑选最有用的药品放进自己的空间里面。 “感觉这次走北大道的收获还不错。”周正在后座上和石头挤在一起，金花开着车，紧紧盯着前面的一辆，这么大的雾气，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跟丢了，周围的建筑影影绰绰，路上废弃的汽车、电杆什么的就像是梦中黑影，从雾气中显现出来的时候诡异而可怖。 “塞壬，你说罗明说的那什么血月到底是什么意思？”金花一边开车，一边还有空和他们聊天。 塞壬百无聊赖地看着车窗外，随意回答：“大概就是跟我们上一次的血月差不多吧。” 见塞壬并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金花就换了一个：“话说你们这些天使都是什么样的啊，我们只认识你、加百列和拉斐尔三个人，你跟我们说说其他的天使呗。” 金花好奇这个问题很久了，除了宋既明那种级别的能够得到所有天使的资料之外，他们是不知道天使计划的具体情况的。 “他们啊······”塞壬的声音有些飘渺，在来之前，为了锻炼他们天使的配合度，让他们在一起生活过一段时间，当然那段时间并不怎么美好，因为每个天使的性格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奇怪的地方，而且由于能量过于强大，一旦能量暴走，他们之间也会打起来。 不过那段时间，是他们仅有的不需要被每天做实验的日子，难得的轻松和舒适。 “都是些很奇怪的东西。”塞壬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然后就不打算再回答，上次和拉贵尔还有沙利叶通讯过了，看来他们的情况还是不错的。 “·······”金花没听到自己想听的，但也没敢问第二遍，毕竟塞壬当时第一战的时候表现的太过惊世骇俗，仅仅一招，就几乎让活死人尸潮全灭，到现在士兵当中还流传着塞壬的传说，只不过省去了血月的部分。 这时，塞壬的手环突然响了起来，接通以后发现是宋既明的通讯：“塞壬，前方是一个学校，让花儿经过学校的时候一定要小心。” 塞壬嗯了一声就挂了通讯，点开地图发现前面果然是一个学校，北大道学校。 占地面积极广，包含了小初高三个时段的学生，全校师生加起来得有上万人，末世来的突然，就算是最好最好的情况，现在在学校里的活死人也得有几千个。 一旦惊动了他们，不仅要遭到活死人的追杀，周边的活死人也会被吸引过来。 第47章 真敬业 金花脸色也有点不好看，不过还是强行打起精神：“之前那么多丧尸都没什么事情，塞壬这么厉害，我们肯定会没事的吧。” 很可惜，塞壬无情地打破她的幻想：“并没有，第一战以后我就受伤了，现在还没缓过来。你最好还是，小心一点。” “啊？！”金花没想到是这个结果，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周正更加震惊，他们本以为塞壬击杀活死人就跟砍瓜切菜是一样的，结果塞壬到现在还没恢复实力。 那么就意味着，他们失去了最大的依仗，其实也不算，看塞壬的样子，不像是失去实力的样子。 他这么想着，就听见塞壬冷冷的声音传来：“收起你的想法，虽然我没有恢复，保证你们活着还是没问题的。” 另一辆车上。 宋既明在靠近学校的时候，就把车速降得很低，尽量小声地在路上前进。 果然，从灰色的浓雾当中缓缓出现几个身影，是零散在路上的学生活死人。他们的行动断断续续，四肢扭曲，身上的校服早就破破烂烂，沾满了鲜血，根本看不出原本的样子。他们四肢僵硬地在路上来来回回地行走，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屏住呼吸。”宋既明交代了一句，就行使到了路上的活死人当中。 这么一个庞然大物出现在活死人面前，但因为他们早已死去多时，五官和身体都开始腐烂，根本看不见面前的这个东西，仍然机械僵硬地重复着来来回回过马路的动作。 有的甚至都走到了车窗之前，庄清清他们和这张腐烂腐朽的脸只隔了一个玻璃窗的距离。 他们甚至能够清楚地看见这张脸上腐烂的血肉，眼球失去了血肉的固定，吊在眼眶外面，随着活死人的走动滴滴答答地晃着，牙齿上还挂着不知道是谁的血肉，血液干涸。 庄清清小心地屏住呼吸，手上捏紧了宋既明之前给他找的枪。 好在活死人没有更多的动作，等车子刚刚行驶过去以后，活死人又迈开步子继续徘徊。 他们甚至看见了还有六七岁的小孩子，此刻也是腐烂的身躯，不知道在这里徘徊了多久。这就是末世，就是人类的浩劫，生命在这样的灾难中不堪一击，能活下来的就已经是万幸，所以要更加珍惜自己的性命，为人类的未来寻找希望。 眼看就要走过学校的范围，宋既明也隐约松了一口气，就在这时，车头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什么东西！”陆北被撞的头晕目眩，好不容易重新坐稳，却发现车头前面什么都没有，那他们······撞的是什么东西？！ 陆北咽了口口水，就听见宋既明在边上一声咒骂：“草！他娘的，这下坏了。” 末世后的街道寂静的可怕，这样的一声巨响在空荡荡的街道上甚至产生了回响，一声一声仿佛丧钟。 果然，在这一声巨响以后，最先有反应的就是路上的这些活死人，猛地转头向车子扑过去，胸腔里发出恐怖的吼声，尖利的黑指甲在车身上剐蹭发出刺耳的声音。 第48章 冲出包围 “队长怎么了！”金花在那一声巨响发出的时候也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她就反应过来，这辆车还没脱离活死人的包围圈，她果断挂档倒车，退出了路上的活死人堆，然后猛打方向盘，冲到了旁边的人行道上。 然后······然后他们的车就被五六个保安样子的活死人拿着警棍追着打。 金花：“我靠，死都死了，还这么敬业的吗！” “别废话，先脱身。”塞壬一手抓着车门防止自己被甩出去，一边点开了地图：“前面路口右转，然后第一个路口再左转，300米处有一个地下商城，去那里躲一下，现在地下比地上安全得多！” 塞壬看了周边的地形以后，迅速做出决定，然后就传讯给了宋既明。 之所以选择地下的建筑物，是因为周围全部都是地上的商圈建筑，所以人们大多数都聚集在地上。 这是周围唯一一个有地下仓库的商城，而且这个商场年龄比较大，没有修建地下停车场，因此地下仓库的人会极少。 “好！”金花应了一声，脚下油门直接拉满，把刚扒住车尾的两个活死人又甩了出去，紧接着就是一个漂移转弯。 “花儿······花儿······”周正在后排差点被甩飞出去，幸好石头块头大，拉住了他的胳膊才勉强让他稳坐在座位上，但连续的颠簸还是让他的胃里翻江倒海的。 他们刚转过弯，学校里面的活死人和周边商场里的活死人就全部涌了出来，宋既明的车刚刚冲出包围圈，后面的活死人就像潮水一般涌过来跟在车后面。 其中一个活死人踩在其他同伴的身上，借力一下子跳到了车后面，扒住车辆后面的备胎稳住了自己。 感觉到车顶上的重量以后，果断猛打方向盘，试图这样甩掉上面的活死人。 但不知道活死人用了什么方法，指甲硬生生扣住车顶把自己牢牢扒在上面，同时因为车“s”型前进了一段路，很快就被后面的活死人追上了。 陆北这时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小巧的手枪，抬脚顶住了座位前的控制台，对宋既明喊道：“宋哥，把车稳住。”宋既明迅速作出反应，将方向盘稳住，让车成直线行驶，陆北抓住机会，腰腿发力，打开车窗，右手勾住车顶边沿，将自己大半个人送了出去。 砰砰两声，车顶上的活死人被一枪爆头，从车顶摔了出去，砸倒一片，另一枪则是打在了车侧边马上要扑上来的一个活死人头上。 “抓稳，要转弯了”宋既明在转弯前给所有人预警。 庞大的车身紧急转弯，车尾不可控制地甩了出去，呈扇形击倒一大片活死人。 随着活死人潮的不断壮大，周围零星的活死人也加入了大军。陆北无奈，让庄清清抓紧邵文野。 而他自己则换了个姿势，腾出一条腿勾住了前排座位的椅背，将后腰架在车窗上，用两条腿的力量稳住自己，然后从背上取下了自己的机枪架在肩头。 第49章 脱离危险 随着几声枪响，陆北顺利点射了离车最近的数个活死人，让宋既明就算在开车逃跑也忍不住为之侧目。 这样的准头在流明基地的异能者当中都是很少见的，陆北才刚刚成年，难道射击技术就这么好吗？还是说，这是他的异能？ 这会儿的雾气感觉比早上还要大很多，茫茫中，他们只能听见轰然杂乱的脚步声，还有丧尸此起彼伏的嚎叫。在这样能见度的浓雾中能瞄得这么准，这个陆北藏的倒是很深。 “队长！大楼的东南角有一个地下入口，车可以开进来，我们已经准备好了！”金花的声音从手环中传出来，宋既明抬头观察了一下，雾气太大根本看不见东南角在哪儿，更不用说是找到地下入口了。 “靠，看不见啊。”宋既明有些急躁，又在一个左转弯之后，他开始有些焦虑，雾太大，但是他还不能使用自己的能力，光靠肉眼根本分辨不出方向。 然后他听见手环中响起一个冷冷清清的声音：“你们退后，宋既明注意看。” 是塞壬，宋既明听见他的声音，一下子感觉平静了不少，凝神观察起四周的浓雾。 金花也急得跳脚，不过还是听塞壬的话，和其他的两个人退到了十米开外。 塞壬观察过了，这里的浓雾很奇怪，用异能没有办法驱散，但是那只是普通的异能，他要是想驱散也不是不行，但是很显然，还有短短几秒钟宋既明就会到达附近，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引起最大的变化······ 塞壬再次伸出了手，掌心向上闭起了眼睛，银灰色的睫毛轻轻颤动，浅淡的薄唇微微颤动，像是在念着什么，长发无风自动，其他三个人只觉得一阵风吹来。 突然，附近十几个平米的空气突然开始流动，就像不知道从哪里吹过来了一阵飓风，塞壬的头发被风吹的不断飞扬。整个空气越流动越快，最终以塞壬的掌心为中心，形成了一个规模相当可观的风旋，浓稠的灰雾被搅动，形成了一团仿佛龙卷风的风旋，当中蕴含着爆裂的异能能量。 金花和周正都抵挡不住剧烈的风，刮在身上仿佛刀刃一般刺痛，只能躲在石头身后，石头护着他们，用土系异能引起墙面地面的水泥泥土在周身形成了一个护盾，才勉强在风旋中稳如泰山。 “我的老天鹅······”宋既明显然也看到了这个冲天的气旋，灰雾被带动起来，看上去如同暴风雨来临时的预兆，给人们心头带来沉重的压迫感，“这是个什么东西······” 其余三人显然也看见了这个东西，心中的震撼难以用语言描述，又有一只活死人从浓雾中冲出来，陆北狼狈地躲过去，大喊：“快，就是那儿，冲过去！” 宋既明也反应过来了，一个急转弯，就朝着风旋的中心冲过去。 “来了，让一下！”宋既明的声音响起，伴随着发动机的轰鸣声，身后还跟着成百上千的活死人。 “关门。”塞壬缓缓睁开眼睛，减小了风旋，往旁边让了让，一语惊醒了其他三个人，三个人走到两边开始推厚重的大铁门。 “使劲！快！”金花鼓足了劲，手臂上青筋暴起，周正帮着她推一扇门，石头推另一扇门，随着两扇门越来越近，车辆的声音也越来越近。 “来了！”浓雾中，一辆车冲出重围，出现在众人眼前，唰的一下驶过了大门，塞壬站在门口，冷眼看着几个活死人腐烂狰狞的脸出现在眼前。 塞壬皱了皱眉，轻轻“啧”了一声，将手中变小了不少的气旋随手扔了出去，只见眨眼之间，风旋所过之处仿佛利刃般，将接触到风旋的活死人全部活生生绞碎。 就如同绞肉机一般，血肉和四肢乱飞，一团一团血雾爆炸开来，融入灰色的雾气中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然后塞壬转身进门，同时，两扇大铁门在背后轰然合上，隔绝了后面的光亮和活死人潮。 第50章 地下仓库 “靠······差点死在外面。”陆北从车上滚下来，躺在地上不愿意起来，剩下的人也陆续下车，这才发现仓库里的光线非常暗淡，要不是离得非常近，他们几乎看不清对方的身形。 邵文野从空间里拿出三个手电筒分给了金花、陆北和宋既明，有了手电筒，仓库入口的样子也亮堂了不少。 陆北把手电照到大门口，这个铁门确实厚重，隔着门只能隐隐约约听见活死人拍打大门的声音，连他们的吼声也仿佛蒙了一层纱一般听不真切。 “塞壬，你的眼睛······”金花借着手电光，发现塞壬的眼睛此刻眼眸眼色变得异常浅淡，甚至爬上了丝丝缕缕的红血丝，竖瞳紧紧缩成一条细线，看上去像是某种冷血动物的眼睛。 宋既明也立刻走到塞壬身边观察：“有不舒服的地方吗？”塞壬偏头躲开了他伸过来的手：“没有，能力使用过度而已，过一会儿就好了。” 然后他率先朝着仓库深处走去：“还是先找地方休整一下，然后考虑怎么办吧。” 其他人如梦初醒一般，也反应过来此刻最重要的任务是什么，于是紧紧跟着塞壬朝下方走去，宋既明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收回手放在身侧，脸色平静倒是看不出什么。只有邵文野落在最后，前方的手电光闪烁浮动，而他隐藏在黑暗里，眼中闪过一道暗光。 他们这一次运气不错，地下仓库里一个活死人都没有，一群人找到了地下仓库的临时管理室，因为长久无人，打开房门的时候还喷出一大团灰尘，弄的几个人咳嗽不止。 “找找看有没有能用的信息。”宋既明也已经回过神来，重新担任起了领头的责任，率先迈进了管理室。 看得出这里的人走的很匆忙，什么东西都没有收拾，文件和用品散落一桌子，地上还有个摔下去的杯子，里面的咖啡洒落在地上早就干涸了。周正和石头按照小组分配的任务留在门口值守，金花没有跟他们进管理室，而是悄无声息地在周围巡查，以确保周边环境的安全。 庄清清从埋葬了罗明的遗体以后几乎就很少说话，大多数都是宋既明安排任务，她答应一声，但一直都没主动说过话，其他人也理解她，一路上都没有主动找她说过话，只留她一个人慢慢缓和心情。 不过她不说话倒不是因为太过伤心，而是因为她在埋葬罗明的时候，早就把自己外向积极的那一面一起埋掉了，剩下的只有她骨子里的固执和疯狂，她本来就是孤儿出身，这样的人要想活下去，基因里就得带着阴暗和冷漠。 她的阳光善良活泼全部都是罗明一点点培养起来的，罗明死了，她的这些都没有了用途，自然也就回归了她的本质。 她此刻冷静得像一块石头，扫描所有的东西以后，迅速前往书架上开始翻找。 很快，她就翻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这是整个仓库的平面图。”她把东西拿出来，挑挑拣拣桌面上没有用的东西扔到脚底下，然后把地图在上面铺展开。 第51章 塞壬的嘲讽 其他人凑上去看了一下，确实是他们所在的这个仓库的平面图。 “这个仓库还挺大。”陆北伸长脖子看了看，然后感慨。 的确，这个仓库远远不止他们目前能看到的这么大，甚至远不止它地面上的商场大厦那么大，如果认真算起来，他的这个仓库至少覆盖到了两条街以外的空间。 “没错的，这个仓库经历过两次扩建。”邵文野在刚才的文件柜上抽出来一份很老旧的文件，“原来没这么大，但是后来为了融资，扩建了两次，在这里存货的商家不止这一栋楼里面的，还有别的楼里面的。” 庄清清：“那也就是说，我们的这个仓库，实际上还连通着其他的商厦。” 管理室里面静默了一瞬，能连通其他的商厦，就证明他们可以从别的路出去，这样他们就可以避开地面上的活死人大军了。 “根本不现实。”塞壬凉凉的声音从角落里响起，“从另一个商厦跑出去？这和老鼠出洞有什么区别，尤其是外面还有一大群猫。” 邵文野不赞同地反驳他：“你倒也不用把我们都比喻成老鼠，从别的商厦出去有什么不对，我们之前搞出来的动静那么大，周围的活死人都被我们吸引出来了，这个时候别的商厦里活死人肯定没多少。” 他说话语速比平时快很多，和以往那个慢吞吞的性子完全不符合，陆北和庄清清不知道，宋既明可太了解他了，不过此时他漆黑的眼眸仅仅是看了他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有的时候，人还是要吃吃瘪的。碰碰钉子，才能更快地坚强。 这一路上从出发开始，塞壬就察觉到了这个人的敌意，刚开始还不明显，他就没有管，就连走北大道的事，他因为懒得和这个人类争辩，就随他去了，但是这会儿塞壬也察觉出来不对劲了，这个人完全就是为了反驳而反驳，完全失去了一个合格的特工小队成员该有的冷静和思考能力。 “我说你的异能都开到狗肚子里去了吗？你是空间和精神系异能，不是降智异能。你是觉得我们刚才的动静能够大到把周围的所有活死人都能引出来还是觉得活死人能自己学会下楼梯，从十几层的商厦上面窜下来？你从周围的商厦里出去，亏你想得出，光是楼里面的活死人就够你喝一壶，出去再和外面的活死人大军来个面对面怎么样？” 塞壬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多的话，他的嗓音冷清，让人容易联想到冷白的月光，但此时语气中夹杂着淡淡的嘲讽，比之前灵动不少，就仿佛冷淡的月光突然活了过来，在树梢和花瓣上跃动，有一种和外表完全不符的气质。 陆北听他这么长一串话，惊得下巴都要掉在地上了，这和他昨晚认识的天使还是一个人吗？ 就连宋既明也微妙地沉默了一会儿，嗯······他确实没想到塞壬的嘴皮子能翻得这么快，以前倒是小看他了。 第52章 走地下 “还有你，宋既明。”塞壬突然又将矛头转向了一直没说话的宋既明，“管好你的队员，我不知道我哪里惹到他了，我是不屑于和一个人类争执，但我不介意在蚂蚁冒犯到我的时候动动手指头了结了他，再让他犯蠢，你也跑不掉。” 突然被点名的宋队长：“······好的，我知道了。” 没人告诉他看热闹也要被骂啊。 于是躺枪的宋队长清了清嗓子：“文野也知道错了，他身体素质稍微弱一点，以前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一时间失了分寸也情有可原，你就别和他计较了，他对我们也是很重要的。” 塞壬其实并非真的生气，而是觉得如果再让邵文野这么闹下去的话，这些人类都得折在这里，人类的灭绝就会提前，那样他就会被提前召回研究院，这让他很不爽，所以他才出言教训的。 有宋既明说话，他也就没有继续吭声。 然而邵文野却低头站在原地，他握紧背着的枪，尴尬、愤怒、羞耻种种情绪都混杂在一起，冲的他头昏脑胀。 塞壬的嘲讽犹如一盆凉水兜头浇下来，让他一瞬间清醒，他本身就是因为身体素质很差而感到自卑，所以他只能努力提升自己的反应能力和思考能力，只有这样他才能感觉到自己对这个队伍是有用的，而不是只能作为一个移动的仓库跟着他们跑。 也因此长期以来他的意见都能够被队伍采纳，队伍也因为他的决策死里逃生过很多次，渐渐地，他就觉得自己是这个队伍不可或缺的智囊，如果没有了他，队伍就会失去方向，就没有办法每次都逢凶化吉。 但今天塞壬的话让他幡然醒悟，根本就不是他的决策有多么英明，而是大家都愿意照顾她，队长迁就他，每次死里逃生的时候实际上都是队友们护着他，一次又一次逃出生天。 根本不是他的作用······ 邵文野一瞬间说不出话，他觉得自己的自尊心都在崩塌，他不知道如何去面对整个小队，他又想到了自己的父母，自己的父母都是研究所的高级研究员，但是自己却没有继承他们顶级的聪明才智，常常因为不够聪明而让父母叹气，如果他再聪明一点，就可以和父母一起前往研究所，灾难来临的时候他就可以和父母呆在一起······ 以往被压制的自卑如同潮水般再次漫上来，比原本更加汹涌将他淹没。这让邵文野一瞬间觉得又难堪，又惶恐。 然而这个时候太过紧急，没有人能够分心出来关注邵文野的情况。塞壬从地上捡起一份地图：“我们不走地上，走地下。” “下水道分布图？”宋既明没想到这里还有这种地图，毕竟仓库管理看上去不是会用到下水道分布图的工作。 塞壬走到桌子边上，把下水道分布图和仓库平面图摆在一起：“应该是两次扩建当中不小心挖到过下水管道什么的，所以就有了这一份图。” 第53章 恶魔的图腾 “我们真的要走地下吗？”陆北看不懂这些地图，只能看出是一道又一道的线条，乱七八糟的。 庄清清：“我们应该先探查一下，看下水道到底适不适合走人。” 宋既明肯定了庄清清的说法，然后说：“我和陆北两个人先去最近的下水口看一下，其余人留在这里，等我们回来。” 陆北自然没有意见，都到了这份儿上了，挂靠宋既明显然要靠谱且安全得多，听宋既明指挥也成了自然而然的事情。 两个人出了门，刚好碰上巡查回来的金花：“你们要出去？” 宋既明点点头：“我们去看一下最近的下水口，有可能我们要从下水道走，具体情况你们去问塞壬和庄清清。” 交代完毕，两个人收拾了一下装备就朝着不远处走去，金花在后面叫住了他们两个。 金花走到两个人面前，用极低的声音对他们两个说：“我刚才在周边巡查，发现了一些人类生活的痕迹，这些痕迹都很新。说不定这里会有别的危险，你们一定要多加小心。” 人类生活的痕迹？ 宋既明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但他眼尖地观察到旁边的陆北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浑身紧绷，像是面对着什么特别大的威胁。 “陆北，你不舒服吗？”金花发现了他过于苍白的脸色，关心道。 陆北摇摇头，勉强提了提嘴角：“我没事。”虽然他已经极力遮掩，但是僵硬的表情和身体都显得非常的不对劲。不过宋既明没拆穿他，就像从一开始就没人询问庄清清和陆北的异能是什么一样。 这是两方人心照不宣的默契，人总要有些秘密的，宋既明如是，陆北亦如是。 “我回来了。”金花跟周正和石头打了招呼以后就进了管理室，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庄清清还在研究两个地图，只抬眼看了她一眼就又低下了头，塞壬一如既往地坐在桌子后面的老板椅上闭目休息，而邵文野则是背对着所有人，文件柜面前不知道在干什么，但迟钝如金花也感受到了这里不同寻常的气氛。 “庄姐······发生啥事了？”金花压低声音凑到庄清清跟前询问，庄清清从地图上抬起眼睛，隐晦地在塞壬和邵文野之间看了看，金花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了，但也大概是知道塞壬和邵文野之间有什么矛盾吧。 有塞壬在，她也没敢多问，只是交代了一下自己的发现：“我在仓库的另一边，发现了一些人类生活的痕迹，大概是临时驻扎在这里的，不过痕迹很新，感觉像是时间不久之前的样子。” “哦对了，我还发现了这个。”金花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名牌一样的东西，放在了桌子上。这些塞壬也睁开了眼睛，邵文野虽然情绪低沉，但也凑到桌子边上观察这个名牌。 名牌大概是用金属制成的，白色的金属片只有一指宽，长度约莫两指宽，末端还用一根金属链子穿着，但这会儿的金属链子断开了。 名牌上没有刻其他的东西，只有一个黑色的图腾样式的图案，很奇特，主体是一个倒放的十字架，上面有五角星，外围还有个圆，十字架上还缠绕着蛇状的图案。 “这是什么？十字架、五角星、蛇？这又是个什么组织？”金花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个图腾，这是所有人从来没有见过的。 “在这片堕落的土地上，弥漫着污染带来的金属气息，脚下踩着贫瘠的土地，我高声布道，你们来听。为什么我的言语没有听讲，还是你从未想聆听。” “没有信仰的人，无论是天堂和地狱都不是他的归宿，他的灵魂永不会安息。” “你因罪孽众多，贸易不公，就亵渎你那里的圣所。故此，我使火从你中间发出灭你，使你在所有观看的人眼前变为地上的炉灰” 冷清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吟诵着稀奇古怪的话语。但从这些简单的话语间，人们却能感受到一种蠢蠢欲动的野心和欲望，邪恶的气息让人毛骨悚然。 “所以，这是恶魔撒旦的图腾。”塞壬缓缓吐出一口气。 第54章 撒旦 “撒旦？” “对，撒旦是圣经当中记载的堕天使，也称为魔鬼，是反叛上帝耶和华的堕天使，这是一个统称，撒旦曾经也是上帝座前的大天使，出于狂妄、傲慢等一系列罪恶，企图撺掇上帝之位而堕落成魔鬼，最终被驱逐。他们拥有和上帝对抗的本领，并且会引诱人们抛弃生命与救赎之路而走向毁灭。”塞壬盯着这个图腾解释道。 顿了一会儿，他又说：“这是圣经新的部分的解释，而在旧约中，撒旦是上帝忠实地天使，奉上帝的命令考验世人，他并不与上帝为敌，相反，他代表着考验和惩戒。撒旦对那些不忠于上帝的人，或者动摇了信念的人进行考验，然后会对没有通过考验的人进行惩罚。” 金花有些费解：“那这个图腾到底代表了哪一种的撒旦呢？这个组织的出现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就连脑子一向灵活的邵文野也不知道是不是先前的刺激太大，这会儿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塞壬没有回答金花的问题，而是直接抬眼望向了一言不发的庄清清，他的眼睛还没有回复，带着血色的竖瞳盯着人看的时候会让人感到沉重的压迫感：“这会儿，庄小姐，你可以老实交代你们这次出来的任务了吗？” 任务？金花再次感到了摸不着头脑的感觉，邵文野也一头雾水， 庄清清在塞壬的注视当中，深深地呼吸了一下，走到一旁的沙发上，一下子瘫倒在上面，用胳膊挡住了眼睛，像是终于放下了什么沉重的包袱。 “还是被你们发现了，准确的说是你，塞壬，只有你和宋既明，我本来想着能瞒多久是多久的。” 庄清清的语气格外疲惫：“我们这次出来其实就是为了探查这个撒旦组织的消息的。” 她回忆了一下，将华北基地的一切都和盘托出。 “这件事情发生在大概半年前，华北基地你们都知道的，并不像流明城那样秩序森严。末世之前，这里就分布着很多座国家秘密重型监狱，里面穷凶极恶的人不少，末世之后为了基地的建造，统治层决定把这些人也放出来。” 金花和邵文野面面相觑，重刑犯······如果这些人一旦失控，对基地将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动动脑子都知道，这些人都不是什么好人，虽然有着军部特别的手段，防止他们作出一些偏激的行为，但是这些人，怎么可能管得住，自然就出现了弱肉强食，欺行霸市的行为，甚至有些人的身上不知道背了多少条人命。” “你们的统治层都没人管吗？整个基地不都乱套了！”金花感到非常诧异，在流明城里这样的情况根本就不会出现，且不说统治阶层对普通人的关注远超异能者，光是流明城的临时守约就够那些犯错误的人受的，怎么会有这种情况呢？ 庄清清冷笑一声：“刚开始，上面还会派人来处理这种事情，但是渐渐的他们就不来了，这些普通人的命在他们看来比草都轻贱，多一个嫌多，少一个无所谓，就这样，那些人慢慢地越来越猖狂，甚至到了土皇帝的地步，强制其他人给他们上缴食物和资产。” 她说到这里，字里行间都带了咬牙切齿的意味，她从沙发背上坐起来，两个手肘搭在膝盖上，抱住了自己的脑袋：“我本来是有个弟弟的······ 第55章 神秘组织 弟弟？ 他们之前听她讲过了自己和罗明的故事，但只知道她一直以来都是个孤儿，没想到她居然还有一个弟弟。从她讲述的故事里，她遇到罗明大概是十一二岁的样子，那个时候她就没提到过她的弟弟，很有可能她的弟弟在那之前就死掉了，既就是说，她的弟弟在七八岁左右就死掉了，看样子还是死在那些重刑犯的手里。 “没错······”庄清清闭了闭发红的眼睛，但是仍然感觉到嗓子里面一阵干涩，“他才八岁，那么小，那么可爱，结果在我出去偷吃的的时候，遇到了几个强奸杀人犯······”她越说越哽咽，到了最后甚至说不出完整的字眼。 强奸杀人犯······ 不用说，他们也能猜到到底庄清清的弟弟遭遇了什么，才八岁的小男孩，连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都还没感受过，就被一群畜生毁了一辈子。 有时候人性当中的恶念就是这样，越是在纯洁的小孩子身上，越能激发他们的兽性。 金花实在听不下去了，低声咒骂：“一群畜生！不对，骂他们是畜生都是侮辱了动物！都是群该下地狱的东西。”她坐到庄清清身边，轻轻环抱住了她。 庄清清额头抵在金花肩膀上缓了一会儿，坐直了身子。 “先不说这个，那个时候，这些重刑犯因为自身素质都超乎常人，所以经常被派出去执行巡查任务，因为他们确实比较强悍，所以这些任务执行的倒不错。但是很快，他们就再次露出了獠牙，向着的是跟自己同行的队友。 “基地每次派出去的特工小队都是按照实力配比安排的，也就是说和这些重刑犯同行的其实还会有其他的异能者或者普通人，但是，往往巡查结束以后，回来的只有那些重刑犯，问他们，他们就说同行的队友被活死人吃了，尸骨无存。 “那些死者的家属也有质疑的，但是要么就是被打一顿结束，要么就是被更狠地压榨，久而久之，就没有人再敢问他们其他人去哪儿了。” 塞壬一直坐在老板椅上，手里摆弄着这块金属牌，素白的指尖描摹着图腾上的纹路，眼神微微眯起：“那最后是怎么发现异常的？” 他将这块儿金属牌举起来，用手电筒对着照，仔细观察着。 庄清清攥紧了拳头：“那是我还没跟着罗队的时候，其实跟我一样的孤儿还有不少，是我一个好朋友，在厨房偷菜的时候无意间听到了这几个人的对话。言语间，他们提及了那些人被折磨濒死的时候是怎么挣扎的，他们又是怎么侮辱对方等等的话。我的朋友吓得不敢动，只能在后厨找了个橱柜躲进去，直到这些人离开。他还听见这些人提到了撒旦、天使什么的。” 她没有隐瞒，将自己所知道的和后来自己探查到的消息全部交代给了塞壬。那些人提到了一个神秘的组织，称为“撒旦”，听他们的语气似乎对这个组织颇为崇拜，言语间有想要加入进去的架势。 那些人了解的不多，只是知道“撒旦”组织里面有着十二个异于常人的存在，这些人随便一个出来就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能级别的人物，这些人会对剩下的人类进行甄别和清洗，只有最终通过考验的人才能进入全新的神之领域。 这听上去很扯淡，但是他们说辞却一套一套的，什么末世实际上就是神对人的考验，这十二位的存在就是代替神降下神罚，因为人类过于懦弱和胆小，神对此很不满，为了更快地带领人类进行进化，所以才有了末世的出现，如果能够扛过末世，就能被神选中，然后称为神的座下信徒。 第56章 十二恶魔，地狱之主 “这都什么玩意儿？！”金花听完了只觉得自己脑子都要宕机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塞壬也是天使计划的成员之一，怎么没见他成天宣扬这个耶和华和上帝什么的。 庄清清咬了咬嘴唇，望向塞壬：“塞壬，我知道你是天使计划里面的一位，我把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现在只靠我们的力量根本没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了。几个月前，基地里的重刑犯在外出执行巡查任务以后就一批一批地再也没回来，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我们也上报过，但是上面根本就不予理会，觉得重刑犯走了就走了，反正在这个末世里也活不长久，但是罗队和其他几个队长觉得事情不是这么简单，于是就带领自己手下的人在巡查时格外注意这些事情。这一次就是我们出来巡查，我们昨天落脚在一个废弃的烂尾楼里，结果越到了小型活死人潮，我和陆北一路，赵光和陈合意是另一路，队长则留守在烂尾楼。” 虽然她压制住了对罗明的感情和悲痛，但她还是做不到仿佛无事发生一样讲述罗明的事情，她平复了一下心情，继续说：“谁知道等我们把活死人潮引走以后，再次返回，就发现队长不见了，现场有搏斗的痕迹，在我们生的火堆旁边还有一个纸条，上面写着，‘卢兴市西北，振阳加工厂，想要队长，来这里拿吧’，落款处就是这样的一个图腾。” 她和陆北看到纸条以后，找了个地方给队友留下记号，就沿路往西北方向走。走之前，他们在周围探查了一遍，出乎意料地发现了一个奄奄一息的男人。 陆北不认识，她却认识。 她可太认识了，自从弟弟哭着求她杀掉自己那晚过后，她无时无刻不想着亲手宰了那群畜生，那一段时间甚至她都不敢睡觉，只要一闭上眼睛，弟弟血淋淋的身体和痛苦的哀求就在他耳边回荡，弟弟乖巧的模样和那几个畜生丑恶的嘴脸不断在她眼前飞快交替。 这个人就是其中的一个。 她总算完成了自己心愿的一部分，从这个男人的口中她们又得到了一些信息，像他们这样的重刑犯离开了华北基地以后，就接收到了“撒旦”的邀请，加入了他们，每个人身上都会发一个这样的金属牌子以作证明。 而且像他们这样的人还有很多，从各个地区基地出来的，按照“撒旦”给他们的指示，潜伏在各个地区的临时基地里面。 这些基地都是“撒旦”的人告诉他们的，这里会有部分日常物资，还有武器，而且在规定时间内，在这些临时基地待着附近根本不会有活死人来攻击，就这样他们才在外面生存了下来。 其他更多的他就不知道了，哪怕庄清清一根根碾碎他的骨头他也说不出来一个字，这才一刀给了他个痛快。 塞壬听完她的描述，暂时没有发表对这些描述的看法，而是放下了手中的金属牌，道：“十二恶魔，地狱之主。” 第57章 诡异的声音 这边管理室的谈话逐渐脱离了人类，向着一种非常奇特的方向发展，而另一边的宋既明和陆北则先后进入了下水道。 “嚯，这里的下水道这么大？”陆北先下去，发现下面是隧道一样的下水通道，中间是污水道，两边还有走的石台。他们就是从一个天井的楼梯爬下来的。 宋既明跟在他身后也进入了下水道。 刚才在上面还不觉得，两个人一站到地上就纷纷变了脸色。 原因无他，末世之后整个人类社会崩坏，城市系统当然也就停止运转，这下水道常年靠净水系统处理才能不影响到城市里面的人生活，这会儿系统停运，这里的味道可想而知。 就跟什么东西死了八百年没埋一样。 “这味道，真上头。”陆北捏着鼻子，脸都皱到一块儿去了。宋既明虽然也脸色发白，不过到底是比陆北更能忍一点，但是说话也有点憋着：“少说话，我们根据地图探查一下，说不定这个地方可以直接通到东边郊区的污水处理厂。” 说完他点开手环，率先朝着一个方向走去，陆北实在是憋不住了，刚吸了一口气就脸色更加难看地憋住了呼吸，紧紧跟上了宋既明的脚步。 卢兴市是早期工业较为发达的一个城市，当时建造这个城市的时候，是请了苏国的专家一起，参考了欧洲那边的某个国家的设计，将下水道和地下缆道都修的非常宽，整个城市的地下都是纵横交错的隧道。 不过后来和苏国闹掰了以后，我们国家没有了这种技术，只能恢复原始的方法，挖一点埋一点的手段，非常之不方便，隔一段时间市民就要忍受轰隆隆的掘地声，扰民不说，还堵塞交通，花费巨大。 两个人打着手电筒，在空无一人的地下行走，黑洞洞的隧道仿佛要把人吸进去一样，陆北四处看了看，感觉胳膊上汗毛都要立起来了，不动声色地往宋既明身边靠了靠。 “这里不会有活死人的。”宋既明凉凉地说，地下嘛，怎么可能有活死人进来，难不成还有活死人偷井盖，让别的活死人摔下来？ 陆北尴尬地笑笑，不过还是没有远离宋既明，他感觉得到，宋既明这个人非常的强，但是能力到底是什么，他还不清楚。 突然在拐了几个弯以后，宋既明突然停下了脚步，四处张望的陆北一下子撞到了他的背上，刚想哎哟一声，就被宋既明捂住了嘴。 “呜······” “嘘——别出声，有动静。”宋既明交代完，确认陆北不会出声以后才缓缓放了手。 其实刚才陆北因为有点过于紧张，没有注意到，这会儿安静下来，凝神静气以后，陆北也听到了动静。 那是一种很诡异的，吱吱嘎嘎，令人牙酸的声音，就像是在啃噬什么东西发出的摩擦声，但又不像活死人吃人的那种声音。 因为下水隧道的原因，这个声音经过了隧道的无数次折射，已经分辨不出来到底是从哪里传来的了，窸窸窣窣的，有时像在很遥远的地方，有时又像是在耳边，还有的时候像是从水里、脚底下传来的声音。 硬要说的话······ 陆北突然瞪大了眼睛。 第58章 寻声 宋既明按住了他想要拿枪的手：“在下水道开枪，还嫌声音传得不够远？” 这里的下水道呈隧道形，这也就意味着一旦有一点声音，会反射到很远的地方，而巨大的声音会被无限放大，到时候周边的活死人会被吸引不说，指不定这些声音会引来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陆北放下手，在宋既明带领下抽出了别在靴子旁边的匕首。 这会儿陆北冷静下来，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会儿，指着其中一个方向：“声音是从这传来的。” 宋既明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直接就朝着那个方向走去，陆北跟在他身后，眼神有点复杂。 一般情况下，别人提出一个决定，像宋既明这种人一定最先是质疑，然后考量，最后才会作出自己的判断，很少会有像这会儿一样，二话不说直接朝着他指的方向过去。 难道就不怕自己指一个错的方向吗？ 两个人就按照陆北指的方向一路向前，路上经过了好几个岔路口，都是靠陆北指路，而宋既明从头到尾都没有一点质疑，陆北指哪儿他走哪儿。 随着两个人的深入，那点诡异的吱嘎声也越来越明显，声音越来越大。 但同时，这种吱嘎声中，夹杂了一些诡异的类似于人类的呻吟和叹息声，让人毛骨悚然，就像是人类在疾病中的哀叫，凄凄惨惨却也恐怖至极。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陆北压低声音，试图用斥骂来减轻这种如影随形的恐怖感觉。 宋既明这个时候却停了下来。 陆北伸头一看，前面的路迅速缩窄，除了污水道没有别的可以下脚的地方，他们所站的石台也逐渐下坡没入了恶臭的污水中，污水的尽头是一个类似于下水口的门洞，刚好够一个人低头通过，吱吱嘎嘎的声音就是从里面传来的。 “我们，该不是要······”走这里吧？ 陆北的话还没讲完，宋既明就率先走进了污水中，把陆北看的目瞪口呆，这玩意儿他被熏了这么久才勉强能够抵御，宋既明居然直接跳下去了！ 不得不说，宋既明是个狠人，这么离谱的生化攻击他都能面不改色，难怪其他人都以他为中心。 “快点滚下来，要是不想探查，等会儿他们怎么从这里过？”宋既明有点不耐烦，自从他进入到下水道里以后，他就感到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他好像天生对这种逼仄阴暗的地方有着排斥感。 宋既明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确实，等会儿他们所有人都要从下水道走，经过不经过这里不清楚，但是如果是全部的人都在下水道里遇到了一些不可名状的危险，撤退不及时很有可能全军覆没在这里，这会儿只有他和宋既明两个人，探查起来很方便，就连撤退也是很灵活的。 行吧······ 陆北做了下心理建设，屏住呼吸也进入了恶臭阵阵的污水中。 两个人一前一后通过了门洞，从外面看就像是一个黑洞洞的大嘴，将两个人吞没在了阴影之中。 第59章 变异老鼠 通过了门洞以后，后面的地方其实和之前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只不过多了一个小型的四方空间，大概是什么排水系统的中间处理站什么的，中央摆放着已经看不出是什么的机器残骸，由于手电筒光芒有限，只能照亮其中的一部分。 而声音的来源，就是另外一部分阴暗中的地方。 两个人架起了匕首，这会儿根本顾不上身上是不是发臭了，因为他们越靠近声音的来源，听见的声音就越发清晰。 【哎哟······好疼啊······】 【好难受啊······】 【好饿啊······】 ······ “谁！”陆北忍不住，大喝一声，冲到了阴影旁边，手电筒往声源处照去。 只见光线所到之处，一大片的黑影四散开来，诡异的声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吱吱唧唧的尖锐叫声。 陆北的感觉没错，那种诡异的吱吱嘎嘎声，就是啮齿动物啃噬东西的声音，这一大片的黑影，居然是藏匿在下水道里的一群老鼠！ 宋既明看见陆北往过去跳，手电筒一照，地上的东西就四处逃窜，像是很害怕光的样子，有几个黑影慌不择路竟然径直朝着宋既明扑过来。 “我靠！”宋既明爆了一句粗口，然后侧身闪躲，手上的匕首迅速划了过去，紧接着还有第二只、第三只。 这些东西怕光，宋既明解决了几只以后就没有黑影再往他们这里凑了，窸窸窣窣的一阵声音过后，黑影消失，声音也消失了。 陆北那边虽然没有黑影冲过去，但这么一下也让他刚刚才缓过来，他走回宋既明身边，两个人蹲下检查被宋既明斩杀的黑影。 只见漆黑污浊的地面上，躺着三只······老鼠。 姑且称之为老鼠吧，因为这些老鼠早就不能用末世之前的标准去评判了，这些老鼠每一个都有成年犬那么大，移动速度还极其快速，毛发变得像针一样硬，指甲变异生长，每个都极其尖锐锋利，从张开的口中还能看出来如同猛兽一般的尖牙。 这些老鼠的眼睛都是清一色的猩红色，看上去就像是什么诡异的变种。 “这些是变异的动物。”宋既明用匕首拨弄了几下老鼠尸体，就起身在周围走了一圈。 “那它们吃什么啊，末世这么多年了，难不成还能找到吃的？”陆北留在原地，发现宋既明在某一个出口处停留的时间很长，出于好奇，他也走到了宋既明身边。 然后看到的场景让他哇地干呕了几声。 他们停留的出口其实是一个小型的空间，看上去像是以前的什么临时修理室，不过末世之后这里应该是被一群人当作了临时的避难所，带了大量的食物和物资在这里落脚。 他们不敢出去，就只能靠着带来的物资在这里硬扛，但是如果不出去，找不到基地避难所，那么等食物耗尽，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 很显然，这些人也是经历了这个情况。 小小的空间里到处都是血迹，中间有早已熄灭的火堆，然后上面有一口锅，很显然也是废弃很久的，锅里的东西早就凝固，但是却伸出来一只早已化成骸骨的手掌。 锅里煮的是什么已经不用说了。 旁边还倒着大概十来个尸体，都是断胳膊断腿的，经过地下老鼠的啃噬早就化为森森白骨，甚至因为太过饥饿，有一些骨头都被老鼠啃的七零八碎的。 “你现在知道他们吃的什么了。” 第60章 滚去洗澡 两个人又在下水道里巡查了一圈，确定除了那些变异老鼠也没什么别的危险之后，才决定要返回地面，老鼠怕光，人一多就不敢靠近，就算靠近了凭他们的能力也能够轻松应对。 “所以他们是吃了那些人的身体，然后就能说话了？”陆北一边往上面爬，一边询问。 他还是觉得不能理解，怎么可能吃了个尸体，就能说话了呢？听上去就像天方夜谭一样，他们明明是个好好的末世生存模式，怎么慢慢地变得偏离轨道，朝着神话方向发展了呢？ 他们两个回来的时候，塞壬刚好讲到十二恶魔、地狱之主的事情。门口的石头和周正依然兢兢业业地守着管理室，毕竟在这种时候，无论如何都不敢放松警惕的。 远远看见宋既明和陆北，他们就朝两人打起招呼：“队长！陆北！你们回来了。” 等两个人走近了，周正和石头脸色突然一变：“你们······下水道里······什么情况？”两个人在下水道逛了一圈，又在污水里走了一回，那身上的味道，岂止是生化武器能够形容的。 宋既明倒没在意，末世哪有那么好的条件，还让他们好好拾掇自己，然后······ “滚出去。”塞壬冷冷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成功让宋既明的脚步停在了门口。 “塞壬，倒也不至于吧。”宋既明一改刚才的冷脸，讪讪一笑，抬脚准备继续往里走。 一道冰柱裹挟着劲风朝他面门袭来，宋既明侧身躲过，这下倒是站在门口没再往里走。周正捏住了鼻子，犹豫再三还是说：“你们俩还是······去洗一洗吧，再往进走，塞壬能把你俩射成筛子。” 石头捂着鼻子，在旁边狂点头。 虽然他很崇拜队长，对陆北印象也还不错，但是不得不承认，这时候的两个人比生化武器还恐怖啊，不止是塞壬，就连他都实在忍不住了。 宋既明有些无奈，摊手：“这鬼地方，哪儿有水啊，总不能吐点口水去洗吧。” 陆北深感同意：“对啊，唯一的水源就是下水道，不如我们再去洗洗？” “滚。”塞壬的骂声再一次传来，然后一个巨大的水球就朝着门外冲过来，看那样子恨不得把两个人淹死。 宋既明不躲不闪，伸手轻轻一抄，就把硕大的水球抄在了手里，水球外面裹着一层膜一样的东西，刚好保证里面的水不会散出来。 “走咯，洗澡去咯。”宋既明把水球在手里掂了掂，心满意足，拉着陆北就找地方洗澡去了。 而其他人则被这一手惊了好一会儿，他们还从没想过异能还能这么用。 哪一个异能者不是精打细算，让自己本就不多的异能用在刀刃上，保证能力利用的最大化，怎么可能会像塞壬这样，用这么多异能就是为了让他们俩洗个澡。 金花眼睛都直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这就像花钱一样，自己精打细算，一块钱都恨不得掰开花，结果一个土豪上来就用金砖砸人，还说：“不就几块金砖么。” 果然，土豪在哪里都是气死人的存在。 第61章 人类不理解的事还有很多 两个人洗澡很快，重新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但进来的时候还是不可避免被塞壬嫌弃了。 “坐那边，臭到我了。” 宋既明：“······” 什么玩意儿，真难伺候。 毁灭了吧。 庄清清率先打破局面，直接给宋既明和陆北两个人交代了他们的发现，果然陆北的反应和庄清清很像，不过没有庄清清反应那么大。 “我和庄姐不一样，我早些时候是和那些重刑犯组过队的人。”陆北脸色苍白，仍然心有余悸，“不过我很幸运，我那个时候刚进化出异能，临时巡查小组分配的时候就分配到过我，但是罗明提前发现了我，就把我要到他们那个组里面了，所以我就错开了和他们组队的时间。” 宋既明坐在离塞壬最远的角落，抱着手臂：“这会儿你们总能交代自己的异能了吧。” 事已至此，庄清清和陆北要是再有什么隐瞒的，估计他们面对的危险将会成倍增长，尤其是“撒旦”出现以后。 庄清清点头：“我的异能是速度，运用异能的时候我的身体速度会比其他人快。陆北的异能比较特殊，类似于感知的精神力，但是他的异能会让他狙击及其精准，从无败绩，有点类似于精神追踪的能力。罗队······罗队就不说了。我们剩下的队友，陈合意是个普通人，但是因为他是德宏市的本地人，又是地质勘测人员，对周边情况特别熟悉所以跟我们出任务。赵光是金火双系异能，是基地里面唯一的一个双系异能者。” 双系异能，确实稀有，就连流明城里面，也不超过五个人，而且很少有像赵光这样元素搭配很好的。 “速度？这个和塞壬的一个同伴很像。”速度系异能不常见，更多的与速度有关的是像金花这样的风系异能。 宋既明记得在看资料的时候，有说过澳区的那两个天使，有一个就是风系和速度系。 塞壬瞥了他一眼，知道他说的应该是拉贵尔。 拉贵尔······塞壬想起了他黑色的斗篷和蝠翼：“他不是，他的能力是时间。”点到为止，其他人听不懂，他相信宋既明一定听得懂。 果然，宋既明意外地挑了挑眉，但没有继续说什么。 “你们在下水道有什么发现吗？”塞壬说完，转而问他们。 纤长的手指搭在老板椅的扶手上，指尖漫不经心地轻点着，他仅仅是坐在那里，整个人就散发着上位者的气息，让别人忍不住地就会倾向于听他的管理。 “变异老鼠？”宋既明不太想说话，就让陆北讲述他们的发现，金花听的一愣一愣的，实在是没想到下水道里的经历也这么惊险刺激，作为一个女孩子，虽然他不怕老鼠，但是还是本能地觉得恶心。 尤其是当她听到骨头那一段的时候，差点听不下去。 “不是，咱们不是末世逃生模式吗，怎么听你们讲的，感觉进入到了什么神话剧本里面？” 塞壬听完了陆北的描述，才慢悠悠地开口：“这个世界上，人类理解不了的东西还有很多。” 第62章 偷吃 塞壬的确是诞生在研究院，但是因为融合了原始基因，他们这些天使都或多或少地有着一些遗传记忆。 这一批当中，看上去遗传最多的是拉斐尔，因此之前在血月之前，他才会跟塞壬说很多奇怪的话。 但实际上，遗传记忆最多的应该是塞壬，他知道的远比拉斐尔要多得多，但是对这些多出来的记忆却没有一点印象，到了人类阵营当中以后，塞壬偶然也会多出来一部分记忆，但都是很零散的片段，没有什么实际价值。 人类的文化历史中有《圣经》、《启示录》、《山海经》等等一系列传说中的记录，根据塞壬的记忆，这些东西其实不完全都是虚构的，某种程度上来讲，更像是美化过的历史。 耶和华、六翼天使、撒旦、魔鬼······ 塞壬总觉得他应该是忘记了一些东西，以至于提起来这些字眼他会觉得熟悉，但是又讲不出哪里有问题。 “那我们还要走下水道吗？”陆北讲完，眼巴巴地看看宋既明，又望了望塞壬。 塞壬从发呆中回神，他刚才听了陆北的一部分讲述：“变异老鼠而已，能有外面的活死人危险？” 他的语气懒洋洋的，是真的没把变异老鼠放在眼里，就算动物再变异，至少它们不会生出类人的思维和智慧，对付起来只是数量多少的问题。 但随着活死人的进化，很有可能已经进化出了一定的逻辑思维，在数量完全不对等的情况下，出去就等于找死。 决定了要走下水道以后，宋既明就让其他人以管理室为中心，进行修整，两个小时以后就进入下水道。 现在情况紧急，越早到达电视塔，就越可能找到庄清清他们的两个队友。 所以在周围放了几个报警装置以后，邵文野在中心，旁边是周正和金花，再往外是庄清清和陆北，石头和宋既明也在不远处，塞壬则又找了个阴暗的角落靠着休息。 长时间的陆地行动让他隐约地有点烦躁。 大概半个小时，其他人就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塞壬耳鳍扇了扇，他听了一会儿，然后悄然起身，走出了管理室。 他刚离开管理室，黑暗中就睁开了一双眼睛，漆黑深邃吗，在暗处散发着斑驳的光点。 塞壬倒是没去别的地方，而是顺着来路摸向了他们的汽车停着的地方。 他的眼睛这会儿才恢复正常，瞳孔扩大，显得圆润可爱，和他拉着的脸截然相反。 黑夜中视物对他来说毫不费力，很顺利地就让他摸到了车跟前。他打开自己之前坐的车副驾驶的门，一条腿跪在车上，上半身探进去，应该是在找什么东西。 咔嗒一声，是储物仓被打开的声音。 窸窸窣窣，是包装袋被撕开的声音。 然后塞壬另一条腿也收了回去，关上车门，传来细微的咀嚼声。 车辆停在斜坡下面，距离厚重的大铁门也就只有一个斜坡的距离，之前追过来的活死人不知道是不是失去了目标，这会儿已经不闹腾了，只有丝丝缕缕的雾气从铁门缝隙之间挤进来一些，只在大门附近飘荡。 第63章 她为什么痛苦 特工队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是很难有准确而稳定的休息时间的，都是抓住机会就睡一会儿或者休息一下，所以虽然这会儿才刚刚中午，其他人也还是强迫自己进入了浅睡眠，为了保持等会儿行动的最佳状态。 塞壬则是来翻找早上出发的时候他放在这里的小蛋糕，昨晚他还没吃，罗明就出了事，紧接着队伍就出发了，他根本没来得及吃蛋糕，只能把它放在这里。 这会儿倒是让他想起来了，摸黑跑来，果然没辜负他，找到了这个小蛋糕。 白天那么惊险刺激，周正内脏都快被甩出来了，这个小蛋糕居然幸运地只是受到了一点挤压，还没有完全坏掉。 塞壬咬下一口蛋糕，腮帮子微微鼓起，像是一只屯食的仓鼠。 猛然间，塞壬抬头，盯住了斜坡上的门。 其实那里黑洞洞的，什么都没有，但是在他的视角下，能透过厚重的铁门，看见外面浓雾中一个个行尸走肉的身影。 还是什么都没有。 但是那种神秘诡谲，黏腻阴冷的被窥视感又如影随形地附了上来，而且塞壬能够感觉到，就在这个门外，只是出于某种不知名的原因，这个窥视没有越过铁门，和雾气一样停留在了门外。 依旧是只有短短几息的时间，那股视线又消失在了雾气中。 塞壬转过脸，就和车门外的宋既明来了个脸对脸。 塞壬：“······”说实话，大晚上一转头跟人来个贴脸，就算是他也微微窒息了一瞬间。 尤其是宋既明如同深渊一般的眸子，还有脸上那个伤疤，突然出现在阴影中，无声无息，换个人都能吓死在这。 但塞壬只是和他大眼瞪小眼了几秒，又开始机械地咀嚼嘴里的食物。 宋既明看他窝在副驾驶上吃东西，都快气笑了，他还以为这人大半夜不睡觉跑出来要干嘛，结果就是来偷吃？ 宋既明沉默了一会儿，绕过车头，从驾驶室上了车。 “你是不是对‘撒旦’知道些什么？”宋既明等他把最后一口小蛋糕吃完，才开口问他。 塞壬伸手抹掉唇边粘着的碎屑，伸手弹飞，吃饱了的他看上去攻击性降低了不少：“没有，研究院只造天使，不造恶魔。” 宋既明牙齿咬的咔咔作响，别以为他看不出来，这倒霉玩意儿就是不想老实交代。 他正要说什么，塞壬却问了他另一个问题：“庄清清为什么会为罗明伤心？还有她弟弟。” 在塞壬看来，罗明和庄清清非亲非故，顶多就是在庄清清难以生存的时候，罗明伸手救了她一把。但是罗明救她，是因为那个时候罗明又这个能力，如果不是庄清清，还会是别的什么人。 罗明不过是在自己能力富余的时候随手拉了她一把而已，庄清清后面跟罗明冲锋陷阵已经是偿还所谓的“人情”了，为什么会在罗明死后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再说，罗明也不是为庄清清死的，塞壬觉得庄清清没理由为罗明痛哭流涕，还要报仇什么的。 至于庄清清的弟弟，塞壬也感觉到奇怪，庄清清的弟弟和她说白了就是血缘上的关系，如果抛开这层关系，两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弟弟死了，庄清清并没有什么实际上的损失，只是少了一个同伴而已，为什么庄清清在讲到自己的弟弟的时候会这么痛苦？ 第64章 人类社会的复杂性 宋既明一愣，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他以为从研究院出来的塞壬根本不会好奇人类的七情六欲，毕竟之前他也说了人类在他眼里就像是蚂蚁，倒不是偏见或者蔑视，而是根本不是同一个物种，没必要过多关注也没必要过多理解。 但是现在······ “你听过‘人类命运共同体’吗？”宋既明想了想，回答，“就像你说的，人类是很脆弱的生物，任何的天灾人祸都有可能剥夺人类的生命，但是正是因为这种弱小的特质，让人类本能地学会了抱团和合作。” 他在黑暗中看见了塞壬莹莹发光的眼眸：“在这种生存模式下衍生的各种社会关系都是复杂的，有亲人、朋友、爱人、队友、领导等等，不同的社会活动会产生不一样的关系，产生不一样的社会角色。你是这个人的亲人，也有可能是那个人的朋友，也可能是另一个人的爱人。” “好复杂。”塞壬皱了皱鼻子，有点不太理解。 “是因为你没有和你血脉相连的人，比如兄弟姐妹，比如孩子，你都没有接触过多少小孩子。”宋既明伸手垫在脑后，继续给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使讲述人类社会的复杂构成。 宋既明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回荡，但是塞壬却好像听不清他说什么了，耳边的声音变得有些模糊，只有一个尖锐的哭声冲破耳边模糊的声浪传到他的耳鳍中。 很奇怪，这个哭声细声细气的，但当它响起来的时候，塞壬的心脏仿佛被无形的手蹂躏过，皱皱巴巴地，甚至后知后觉的感到没来由的难过。 小孩子······ “有的······小孩子······”塞壬的声音很轻很轻，夹杂在宋既明的声音中根本没有人听见。 不过塞壬很快就从这种奇怪的状态中脱离出来，自从到了人类社会，他已经不止一次出现过这种奇怪的现象了，他有种莫名的直觉，他有什么东西落在研究院了。 不过没关系······ 塞壬指尖弹出尖利的指甲，他想知道的，都会自己去找答案的。 不过他好像现在能稍微理解一点宋既明说的话了。 人类因为弱小产生了团体，而在团体中，每个人的社会关系和社会角色都是很复杂的，人类并不是完全独立的个体，他们会因为荣誉聚集在一起，也会因为利益而分道扬镳，人和人之间还会有喜欢、崇拜、厌恶等等一系列多样化的情绪。 人类社会之间的交往也不全都是依靠血缘，还依靠各种各样的情绪，一个人喜欢和另一个人在一起，那么就会和他建立一种弱于血缘但是有相对坚固的关系，如果讨厌一个人，就会避免和他产生任何的交集。 当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不仅限于喜欢和他待在一起，那么就会衍生出其他的感情，诸如庄清清和罗明之间的关系。 庄清清走到穷途末路，不论是谁，只要在那个时候拉她一把，将她从泥潭中揪出来，那么这个人之于庄清清，就会像是救世主、天神一般的存在，只是这个人恰好是罗明罢了，如果换一个人，还会是一样的结果。 而罗明死了，意味着庄清清一直当作生命之光的人一下子消失了，她会觉得生命都失去了意义，这种感情，绝不仅仅是感激、崇拜这些字眼能够概括的。 第65章 天使＝变种 “至于庄清清的弟弟。”宋既明一时间给他概括不出来，因为他自己接触到的小孩子就没多少。 “我知道。”塞壬这会儿居然无师自通，“她和她的弟弟在那个时候相依为命，生活中彼此扶持，庄清清那个时候生存的意义就是为了她的弟弟，比如她偷吃的，就是为了养活自己和弟弟。所以那个时候她的精神寄托，就是她的弟弟，弟弟死了以后，她就失去了生命的意义，活着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哟呵，你这还挺聪明。”宋既明挑眉，没想到塞壬理解人类的感情居然这么快速，虽然他看上去还是冷着脸，感觉离共情还差几辈子，但是这已经是一个不小的突破了。 “那庄清清为什么要把生命的意义寄托在别人身上？”塞壬思考了一会儿以后，问了这么个问题。 宋既明：“······” 他刚夸完塞壬，并不想这么快打脸。 不过这个问题······ 把生命寄托在别人身上的人，要么就是这个人太过脆弱，只能依靠别人才能活，要么就是这个被寄托的人对这个人来说太过于重要，甚至重要到超过自己的生命。 但本质上来说，这两种人都是没有自己人生的人，如果一个人知道自己活着是来干嘛的，自己活着的目标是什么，就也不会把自己生命的意义寄托在别人身上。 所以宋既明自己也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他的目光在黑暗中变得格外缱绻和温柔，借着黑暗的掩护，一遍一遍在塞壬的脸上流连，趁着塞壬没有看他，用目光从他眉梢描摹到眼角，再到鼻梁，再到唇峰。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宋既明自己也是一个没有人生的人。 察觉到他的目光，塞壬抬眼望向他，但只见他平静的表情，没看见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只好作罢。 “我们这些天使，其实是融合了原始基因的变异种。”塞壬突然回答了宋既明最早的问题，让他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什么？” “我们这些天使，本质上来说和活死人、变异动物植物没什么区别，只是我们是融合的比较好的异种罢了。”塞壬讲述自己的过去的时候，语气平静的可怕，从自己的诞生，到培养、生长，再到实验等等，每一个步骤都让听的人皮肉紧绷。 难以想象，那种非人的实验落在身上的时候该是有多痛苦，但他们这些天使就在这样的情况下从出生到死亡，都忍受着这样的虐待。 “研究院可真不是东西。”宋既明张开嘴又闭上，反复几次，只从嗓子眼里挤出来这么句话。 塞壬早都不在意研究院对他的意义了，反正那里，迟早是要回去一趟的······ 不过从塞壬的摊牌当中，宋既明了解到天使的特殊性，因为融合了原始基因，所以每个天使都会有一部分的遗传基因，虽然只是片段，有的没有什么价值，但是有的就具有非凡的意义。 比如拉斐尔和加百列的记忆就有预言的能力，但塞壬的记忆更偏向于是回忆。 在回忆里，他似乎有关于“撒旦”的记忆，零零碎碎，连自己都整合不起来。 唯一能确定的是，“撒旦”是个和他们一样的存在，也就是说，“撒旦”这个组织，应该是有一个核心人物的，就是“撒旦”本身。 而他们所说的十二个大人物，应当就是所谓的十二恶魔，代替地狱之主在人间进行惩罚的实施。 之前他就说过，这个“撒旦”组织的存在，更像是对人类进行某种考验，经过了考验的人就可以登上天堂，而考验失败的人则会接受地狱之主的惩罚，惩罚对耶和华的不忠，对上帝的不忠。 但塞壬总觉得那里不对劲······ 宋既明一时间没有说话，他漆黑的眼睛里闪过几道锐利的光芒，撒旦吗······ 第66章 下水道 两个人经过了这一次的探讨之后，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悄然发生着变化，有什么东西在隐秘地疯长。 只是两个人都没有再提起。 两个小时到了，塞壬和宋既明一前一后回到了管理室，其他的人都没看出来什么异常，但只有邵文野，从头到尾他其实都没睡着过，两个人先后出门的动静自然让他全部听在了耳朵里。 其实关于邵文野，塞壬和宋既明在车上也讨论过了。 宋既明对于邵文野其实是有种格外的宽容的，因为当初邵文野还没成年，就失去了父母，况且自身的异能还没有提升身体素质，每次都要很辛苦才不会拖团队的后腿。 但他每次都很努力地去追赶其他人的背影，尽力让自己不要被落在后面，所以宋既明虽然觉得他比较弱，但从来没有放弃过他，反而让队里的人都重点先保护他的安全。 这倒并不是因为宋既明单纯地可怜他，而是他的空间系异能在团队当中能够发挥很大的作用，可以携带很多物资和武器，相当于是一个移动的便携仓库，这让蓝鲸小队的实力也增强不少。 这就是宋既明一直以来秉持的理念，人类虽然弱小，但他们的勇气、坚贞与果敢是难以想象的，所以他愿意去相信人类在末世危机面前所表现出来的坚强。 塞壬没有直接否定他的这个想法，只是意有所指地说：“任何生物，也许在刚开始接受善意的时候都会感恩戴德，但是当这种善意变成习惯的时候，这就变成了理所当然，”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很明显是想到了什么事情，但是宋既明没有刨根问底。 “而当另一个特别的存在抢走了这份关注的时候，他会感到嫉妒，会忘记当初这份善意也是别人施舍给他的。” 塞壬总结性地发言：“懦弱根本不是人的原罪，贪婪和傲慢才是。” 进入下水道前，宋既明再次给每个人都交代了一遍，如果遇到变异老鼠，先用强光驱赶，如果老鼠对他们进行攻击，直接斩杀就行。毕竟杀老鼠可比杀活死人简单的多。 但是······ 没人告诉他们下水道居然这么臭！ 石头和周正毕竟是男人，虽然先下去，但在这么多人面前也不好直接吐出来，反复忍了又忍，才把恶心的感觉勉强止住。 而庄清清和金花两个姑娘可没这本事，刚下去就让下水道熏得吐了一回。 果然，下水道就是一个城市藏污纳垢的地方，金花觉得自己未来三天之内都吃不下任何东西了。 凭借着宋既明和陆北的探查，陆北在前面领路，避开了几个可能是变异老鼠聚集地的路线，小心翼翼地从地下向城东的电视塔前进。 宋既明落在了所有人后面，和塞壬并肩走在一起，塞壬在黑暗中瞥了他一眼，倒是没说什么。 也得亏之前两个人的探查，也估计是因为人多，变异老鼠这次没有再发出奇怪的声音，一行八个人顺利地来到了电视塔附近的下水道口。 就是，真的想yue······ 第67章 塞.锦鲤.壬 陆北率先顺着梯子爬出了下水道口，利用自己的精神异能感知了一下，确认附近方圆五百米之内都没有活死人，才招呼着地下的人往上爬。 紧接着是石头和周正，两个人出来后就呈对角警惕附近的情况，然后是邵文野，之后是庄清清和金花，最后才是塞壬和宋既明。 塞壬避开了陆北扶他的手，单手在井边一撑，就顺利跳上了地面。 刚站直身体，塞壬就突然向附近某一处高楼上甩出一道冰柱：“谁？！” 冰柱穿透浓稠的灰雾，但仿佛被雾气吞噬了一般，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这会儿大家才发现，雾气比早上看到的淡了很多，但也就是能够看见最近的几栋大楼的样子，街道的那边还是淹没在浓重的雾气中，看不清情况。 “有人？”宋既明在他身后一跃而上，站稳了身体以后跟着看向那个方向。 塞壬抿着嘴唇，没有吭声，他确实没看到那边有没有人，也没有感受到有活人的存在，但他刚才一瞬间确确实实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窥视感从那里传来，不过在他射出冰柱的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这让塞壬的脑袋里闪过一个名字——巴尔。 巴尔是所罗门王恶魔七十二柱中第一位的存在，他以王的名义统治66个恶魔军团，相传是诺亚的子嗣，据说他现形的样子有时候是一只猫，有时候又像一只青，偶尔又会是人的样子，但最常见的是三种合在一起，声音嘶哑，最大的能力是隐形。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个玩意儿的记忆，但是塞壬脑子里过了一遍关于这个东西的描述，不由得露出嫌恶的表情。 这东西怎么能这么丑，虽然天使也都是异种，但就连蛇尾的雷米尔也长着性感的上半身和俊美的脸蛋，果然恶魔这玩意儿，审美真是不敢恭维。 他们出来的这个下水口离电视塔不远，大概只需要经过一个十字路口，直线距离不过一百米的样子。 电视塔附近的活死人没有多少，只要小心，不惊动他们，就不会引发他们的暴乱。 一群人端着枪，小心翼翼地往电视塔那边挪动，路上碰到几个游荡的活死人，都是屏着呼吸，一点一点地走过去的。 有了之前倒霉的经历，这一次一行人有如神助，顺利地就进入了电视塔大楼的内部。 之前他们在外面观察过，电视塔大楼一共有23层，排除掉最上面的塔尖，就是18层左右能够获得最佳视野，根据陆北和庄清清的描述，他们的队友最可能在这里落脚。 “18层，这可不是个好数字。”宋既明含含糊糊这么说了一句。 塞壬听见以后瞟了他一下，因为他总觉得宋既明的运气实在是不太好，至于那里证明不太好，他又说不上来，只好闭上嘴不吭声。 毕竟某只鱼觉得，既然自己是条鱼，和华夏文化中的锦鲤应该也有着异曲同工之妙，那自己的运气肯定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就算宋既明直接非穿地心，自己也能拯救一下的。 塞·锦鲤·壬如是想道。 第68章 幻境 但运气这个东西吧，并不是你觉得好就会好，这个玩意儿是有点玄学在里头的。 八个人进了大楼以后，发现情况不容乐观，之前在地下仓库的时候，雾气一直只在门口徘徊，实际上仓库里面并没有雾。 但是上到地面才发现，雾气会侵入附近的大楼内部，越往上，雾气越浓稠，他们才刚刚上了五六层，外面的雾气就已经浓稠到什么都看不见的程度了，隔着玻璃都能感觉到灰雾那令人窒息的厚重。 而且越往上走，身处雾气中，那种无孔不入的窥视感又黏上了塞壬，让塞壬腮上的鳞片都微微张开，飘逸的耳鳍也因为不舒服的感觉而压低。 宋既明感觉到了他的紧绷，从斜后方上前跟他并肩：“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塞壬一只手握着枪，另一只手空出来揉了揉眉心，头一次在他脸上看到了不爽的表情：“嗯······没事，就是······”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直接告诉宋既明，“没事，你让他们最好都站在一起移动，千万不能走散，这个雾气不太对劲。” “好。”宋既明低声答应，然后就提高声音让其他人在一起移动。 但是······ 根本没有人回应。 “金花？周正？石头？”一连叫了三个人的名字都没有回应，宋既明猛然发现了不对劲，后面的人也没必要叫了。 因为他突然发现雾气已经浓稠到了什么都看不清的地步，如果不是他和塞壬肩并肩走在一起，甚至可能连塞壬的脸都看不清。 在这样的雾气中，甚至连身边人的脸都变得不太真实。 “我们不在大楼里了。”塞壬也迅速警觉起来，耳鳍翕张，瞳孔瞬间紧缩，那种如影随形的窥视感更加严重了。 塞壬：“有人在窥视我。” 宋既明皱眉，他并没有察觉到有窥视感的存在，但是他能够感受到这会儿他们被困在了某种隔离的空间里。 他抬起修长的手，掌心向上，能量翻涌之间，掌心窜出了七八簇黑色的小火苗。 和他的眼睛一样，这些小火苗呈现深邃的黑色，但是在焰尾上又有一种流光的赤色，显得格外的迷人和神秘。 但塞壬在看到这个火焰的一瞬间，眼睛仿佛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剧痛一下子窜进大脑，就像是有人想要活生生地把自己的脑袋撬开，又像是要把自己的灵魂都扯出来撕碎。 这样的剧痛伴随着的是脑海中飞速闪过的画面，铺天盖地的火焰，滚烫的岩浆，和不断从天上坠落的火球······ “第一位天使吹号，就有雹子与火掺着血丢在地上；地的三分之一和树的三分之一被烧了，一切的青草也被烧了······” “第二位天使吹号，就有彷佛火烧着的大山扔在海中；海的三分之一变成血，海中的活物死了三分之一，船只也坏了三分之一······” “第三位天使吹号，就有烧着的大星，好像火把从天上落下来，落在江河的三分之一，和众水的泉源上。这星名叫茵蔯。众水的三分之一变为茵蔯；因水变苦，就死了许多人······” “第四位天使吹号，日头的三分之一，月亮的三分之一、星辰的三分之一都被击打，以致日月星的三分之一黑暗了，白昼的三分之一没有光，黑夜也是这样······” “我又看见一个鹰飞在空中，并听见牠大声说：『三位天使要吹那其余的号。你们住在地上的民，祸哉！祸哉！祸哉！” 第69章 红莲业火 “塞壬！塞壬！醒醒！”当脑海中的声音如同潮水般渐渐褪去的时候，塞壬听见宋既明喊他的声音。 眼前渐渐恢复清明，映入眼帘的是宋既明着急的脸庞。 “你刚才在念什么？”宋既明刚刚把小火苗召出来，就看见塞壬像是魔怔了一样，眼神涣散，嘴里还念念有词，不知道在说什么。 宋既明就算靠的再近，也只能听见什么“血与火”“星辰”“祸哉”之类的字眼。 塞壬垂眸，看见那些小火苗在空中漂浮着，像是有生命一般，在他的身边环绕，当塞壬看过去的时候，这些小火苗仿佛知道是自己的原因导致塞壬有些不好的回忆一样，一个个纷纷扭了扭小小的身子。 像是在笨拙地道歉。 他伸出手指靠近小火苗，这些小火苗整个身体都闪烁了几下，如果它们有脸，这会儿估计该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离塞壬最近的小火苗闪烁了几下，然后试探性地向塞壬凑近了一点，再一点······ 最终蹭上了塞壬的指尖，“彭”的一声，这个小火苗像是兴奋极了，火光都明亮了不少，在塞壬的指尖缠绕，就像一条粘人的小狗。 塞壬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不过其他的小火苗见状，也纷纷抛下那点害羞的意思，直奔塞壬而来，那架势恨不得把塞壬团团抱住挨挨蹭蹭。 宋既明这时凑了上来，用身体挡住了这些小火苗，解释道：“这是我的异能，算是之一。这些小火苗可以保证我们两个之间的联系，不管多远，只要你身上有我的小火苗，我都能够找到你。” 听上去像是什么通讯设备之类的功能。 “这不像是普通的火系异能。”塞壬看着指尖蹭蹭的小火苗，问道。 宋既明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这个到底是什么，其实之前的记忆，除了塞壬的那一段，其他的都有些模糊，所以他知道自己在后期是要去研究院一探究竟的。 但是现在······ 还是先保证人类能够活下去再说吧。 “八寒地狱之第七。梵名钵特摩padma，译曰红莲。为寒而皮肉分裂如红莲华也。瑜伽论四曰：‘红莲那落迦，与此差别，过此青已，色变红赤。皮肤分裂，或十或多。故此那落迦，名曰红莲。’俱舍光记十一曰：‘钵特摩，此云红莲华。严寒逼切，身变折裂，如红莲华。’” 塞壬冷清的声音不急不缓，如同清晨的寒露，让人听着就能够凝神安心。 就连宋既明也短暂地忘记了这会儿他们正被困在某种不知名的空间里。 “恶业害身譬如火。又名烧地狱罪人之火。以后者由前世之恶业所感故也。楞严经八曰：‘以业火干枯。’”塞壬让小火苗跳上自己的掌心，“这是红莲业火。” 宋既明一愣，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火？” 塞壬抬眼看他：“红莲业火。十八层阿鼻地狱的伴生之火，也是上品先天灵宝十二品业火红莲自带的伴生之火，” “所以，宋既明，你到底是谁？” 第70章 虚假和真实 塞壬的话这下是真的把宋既明问愣了。 红莲业火，阿鼻地狱，这些字眼都是在那些传说、甚至是玄幻小说中才存在的东西，这会儿就活生生出现在自己的眼前，甚至出现在自己的身上，换做谁都会愣上一愣。 “这······我也不知道，我甚至都不知道这个火是什么东西。”宋既明解释道。 塞壬浅色的眸子直直盯着他，像是要透过他的皮囊看出点什么。 半晌之后，塞壬移开了目光，抬脚往前方走去。 宋既明如释重负，赶紧跟在他的身后。 两个人就这样往一个方向走了大概有五六分钟，宋既明拧眉看着他们过来的方向：“这里不对劲，应该已经和现实世界脱离了。会不会我们已经到了另一个空间？其他的人会不会到了其他的空间当中？” 宋既明的能力在人类中毋庸置疑，但是当涉及到这些超人类的能力时，他就完全是一窍不通了。 虽然他自己本身就有一些很奇怪的现象，但是由于他的记忆有损，所以一直都不知道自己的异能会是这种神话中才有的东西。 红莲业火······ 宋既明又细细咀嚼了一下这个名字，感到有种莫名的亲切感，但没有一点点印象。 “这不是另一个空间。”塞壬换了个方向又走了一段距离，得出结论，“不过是一种很低级的幻术罢了。” “幻术？” “梅菲斯特·费雷斯。”塞壬揉了揉额角，忍着脑中的钝痛，翻找出来这么一个名字。 宋既明听见这个名字，加上之前的巴尔，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回忆中一闪而过，但是它的速度太快了，什么都抓不住。 塞壬有些疲惫：“这是代表了七宗罪里的骄傲，真性为自信，代表太阳，所以在某些说法中也被称为别西卜，他能够利用法术造成人类的幻觉，对于改变大自然的气象也是非常的拿手。” 宋既明站在灰蒙蒙的空间里，在这种无边无际浑然一体的地方，目之所及全都是灰茫的一片，这种地方很容易就会让人感受到痛苦和烦躁。 不过很不巧，他正和他的月亮站在一起，这种小把戏顶多就是让他不太高兴罢了。 “那这样就能解释早上突然出现的大雾了吧。”宋既明摸了摸下巴，“难不成早上大雾出现的时候，我们就已经进入了这个所谓的幻境？”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意味着从大雾四起的时候，他们所经历的一切都是虚幻的，都是假的。那么一旦这个认知被人类所察觉，人类天然的逻辑会让人陷入一个自我怀疑和自我否定的死循环。 一路上见到的人、遇到的事情实际上根本不存在，都是假的，这种感觉不亚于有一天你突然意识到，你所处的这个世界是虚幻的，是别人给你制造出来的，你认知的一切道理都是别人闲来无事随手捏造出来的。 其实太阳并不是从东方升起，月亮也不是只有一个，牛顿定律不是世界的铁律······ 这个时候，如果有人走出来，对你说，我这里是真实的世界，在我这里你可以寻找到自己的真实，那么很多人也许就因此而走入了始作俑者给你下的圈套，心甘情愿地用灵魂和恶魔做交易。 第71章 不对劲 “我能确定我是真的，你也是真实的，那么到底谁是虚假的？”塞壬喃喃低语。 宋既明听见了他的话，挑了挑眉毛，突然凑近他的脸，勾起唇角：“你怎么知道我是真实的，万一我也是假的呢？还是说，你对我已经这么了解了吗？” 塞壬送给他一个白眼：“这么不要脸的，只有你一个。”说完，他顿了顿，“但是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那边就很危险了。” 他正说着话，两个人就听见从灰雾中传出了沉重的脚步声。 ······ 和塞壬预想的差不多，剩下的人围着邵文野一起向前行进，陆北和庄清清依照自己对队友的了解，在最前面带路。 他们在电视塔大楼里兜兜转转了好几圈，当他们发现塞壬和宋既明突然消失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塞壬！队长！”金花和周正几个人一连喊了好几声，但因为怕引来其他不该来的东西，喊了几声以后就都收了声。 “怎么回事？他们怎么突然就不见了？”周正紧了紧手上的枪，警惕地看着四周。 金花脸色不太好看，之前在进入大楼的时候，塞壬给他交代了一句话，这会儿她再想起这句话，浑身的血液就仿佛被冻结了一样，浑身的汗毛都不受控制地竖起来。 邵文野的声音从中间弱弱地穿出来：“刚才我看见队长和塞壬走在一起，塞壬说了些什么，两个人就消失了。” 大楼里的雾气没有外面的浓郁，几个人深处大楼里面，勉强还是能看得清自己这层楼的情况，透过雾气，能够看见这一层除了他们自己，没有任何其他的可疑身影。 庄清清本来在前面领头，发现他们停了下来，又听见他们叫了几声，于是也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们。 “怎么了？” 金花：“塞壬和队长不见了，突然凭空消失了。” 金花犹豫了半秒，将现在的情况给她说了一下。 庄清清没有立刻接话，从金花的角度看过去，庄清清半垂着头，脸埋在隐约的雾气中辨不清五官，看上去毫无生气，就仿佛失去了血色和呼吸一样。 某一个瞬间，金花甚至觉得她和外面的活死人身影有那么一刻的重叠。 陆北站在她的侧面，闻言答道：“他们两个人比我们所有人加起来还厉害，肯定不会有事，说不定就是自己去探查周围的环境了呢。” “我们走快点，先到了集合的地方，再说他们俩的事情吧。”陆北催促道。 金花直视陆北的眼睛，坚定拒绝：“不，我觉得我们应该先寻找队长和塞壬两个人，然后一起去集合点。” 陆北避开她的视线，对其他人说：“这种时候，两个人肯定是去探查周围的情况了，之前不也是这么做的吗。而且他们俩又从来没有遵守过规矩，我都看到了他们往另一个方向走的背影了。” 说完这些，他还专门看了邵文野一眼：“你说是吗，邵文野，我刚才看你一直在关注后面。” 第72章 大变苍蝇 邵文野在其他人的注视中，藏在背后的手紧紧握成拳，咬了咬牙承认：“是的，我刚才看见塞壬和队长朝那个方向去了，但是因为距离的原因，我没能叫住他们，也没听见他说什么。” 刚开始他随便指了一个方向，手都有点发抖，但后面越说越顺利，他甚至眼神中都渗透出一丝坚信来，说完还煞有介事地点头肯定。 看邵文野都这么说，周正和石头也犹豫了一下：“要不我们在这里留个几号，然后先去集合点？这会儿尽早找到两个队友为好，队长和塞壬在一块儿应该不会出事的。” 金花周身萦绕着冰凉的雾气，但觉得自己的身体比这雾气还要冰凉。 她再次看了一眼垂着头的庄清清还有一脸晦暗不明的陆北——不，说不定都不能称之为庄清清和陆北——忍了又忍，决定静观其变，没有提出反驳的意见，决定先跟着两个人走，如果遇到什么危险要及时做出应对。 周正在其中一根柱子的角落做了一个只有蓝鲸小队认得出来的记号，确定稳妥之后，朝其他人点点头。 庄清清和陆北两个人又向前走去。 又过了大概半个小时，他们发现还是没有到达所谓的18层集合点。按理说，半个小时之前他们就在7层徘徊，一共11层，哪怕是再磨蹭，半个小时也该爬上来了吧。 然而在前面两个人的带领下，他们在雾气中走了半个小时，仍然没有到达最终的目的地，这下就算是最迟钝的周正也察觉出来不对劲的地方了。 这种诡异的不对劲感终于在他看见一根柱子的时候达到了顶峰：“这是我做的记号！” 窒息感席卷而来。 他们在这半个小时之间并不是在一层晃悠，甚至他们还不断地在向上攀爬。 那现在这种情况······ “到底是怎么回事！”周正举枪对准了在他之前的陆北，金花反应迅速，将枪口对准了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庄清清，石头也不傻，面对这种突发状况，直接把邵文野拉到身后，用宽大的身体护住了他。 雾气中，陆北缓缓转身，此时的他双眼被黑色占满瞳孔，就像是某种无机质的东西，光线在当中都被完全吸收，反射不出一丝光亮。 这种漆黑和宋既明的眼睛完全是两个极端，宋既明的黑色眼睛仿佛是宇宙广袤的最深处，可以包容所有的未知和不确定，虽然同样深黑，但是从宋既明的眸子中，还是可以看到星星点点的光，就像是将银河揉碎掺在其中，而“陆北”的黑色眼睛，更像是某种诡异的生物能长出来的玩意儿。 果然，他周身的气息都在一点点的变化，在场的都是异能者，对另外的异能者的气息实际上最为敏感。 “陆北”的变化就在众目睽睽之中完成了，他漆黑的双眼不断膨胀变大，最后挣脱了眼眶的束缚，“啪”的一声爆了出来，他脸上和身上原本光滑平整的皮肤也如同破碎的瓷器一般噼里啪啦裂开许多道细纹。 他脸上有诡异的笑容，嘴角一下子都快咧到耳朵根，里面的牙齿变得又细密又尖利。皮肤一寸寸裂开、剥落，就像是风干的墙皮，漏出里面腐烂的内里。 最先破开的是他的脸，从正中间裂开两半，然后就如同蜕皮一般，不断往下剥落，从里面伸出几只巨大的节肢。 周正离得最近，清楚地看见了一对硕大的眼球上成百上千个复眼，还有节肢上黏腻的绒毛。 紧接着，“陆北”的皮如同漏了气的皮球，最后变成薄薄的一层堆积在地上，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 苍蝇。 第73章 恶魔低语 “靠！”金花咒骂一声，稍稍后撤一步，果然，“庄清清”在众人的注视下，更加迅速地瘪了下去，跟漏气似的，不过经历了刚才的“变身”，“庄清清”的变化完全没有那只苍蝇来的冲击力大。 巨大的苍蝇挥动着翅膀悬停在众人面前，口器蠕动，发出嗡嗡唧唧的说话声。 “愚蠢的人类，居然到现在才发现不对劲吗？” 它的声音仿佛加了混响，在每个人脑海里面回荡，即使捂住耳朵也无济于事。 “你他娘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金花忍住脑袋的剧痛，抬起枪就扫射了过去，但是子弹射在苍蝇的外骨骼上，就像是射在了坚硬的钢铁上，甚至还迸发出了剧烈的火花。 “呵呵呵······”苍蝇扭了扭身子，发出鄙夷的笑声，“真实可怜又弱小的蝼蚁，既然你这么想知道我是谁，不如问问你们身后的那个小东西。” “小东西”一下子白了脸，众人侧目，居然是站在最后的邵文野。 邵文野没想到这个东西居然是这个样子，也没想到它会直接揭开了他的遮羞布，一时间脸色发白，握着枪的手都在剧烈地颤抖。 那是出发之前的事情······ 塞壬和宋既明两个人先后出了管理室，没有惊醒其他人，但是邵文野自始至终都没有睡着，自然将他们的动静听的一清二楚。 他在犹豫要不要跟上去的时候，脑海中突然出现一个声音。 “很不甘心吧······” “谁！”邵文野惊疑不定，一下子从沙发上弹起来，环顾四周，试图找到声音的来源。 “你和他认识的时间明明更早······以前都是他单独照顾你······现在突然多了一个人······很嫉妒吧······” 那个声音有点沙哑，但是又有种奇怪的尖锐感，但不可否认，它的每一句话都在戳邵文野的心窝子。 他和宋既明认识的时间更早，和他并肩作战过很多次，每次都是他负责整个小队的物资存储，宋既明每次也都会格外照顾他，经常会单独给他留一些好物资。 最重要的是······ 宋既明当初为了救他，居然不顾自己的安危，导致自己的脸上被变异植物破开了一个巨大恐怖的口子，但宋既明不但不生气，还反过来安慰他，告诉他没事的，这不是他的错。 但是现在突然来了一个所谓的天使，每次有塞壬在的地方，宋既明的眼神总会不自觉的投向塞壬所在的地方，甚至于宋既明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总是用各种各样的理由作借口接近塞壬。 而且因为塞壬的加入，宋既明把他丢给了金花他们，一路上根本就不闻不问。 这种巨大的落差让邵文野心里非常窝火，但是他又不得不承认，塞壬比他优秀、比他厉害，乃至于塞壬即使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就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嫉妒、自卑、不甘心······ 复杂的情感在邵文野心底悄然滋长，逐渐张牙舞爪生长成了无法控制的样子。 “你，到底是谁？”邵文野的语气明显软化。 “呵呵······你看桌子上，我就在这里，我在这里等你······” 第74章 贝鲁赛巴布 邵文野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只看见桌子上放着那个“撒旦”的金属牌。 他小心地起身，那个声音却说他已经让其他人都睡着了，不管邵文野怎么弄都不会醒来的。 然后邵文野才放心地走到了桌边，拿起那块金属牌。 本该冰凉的牌子此刻在他手里却如同滚烫的火苗一般散发着炽热的温度，上面属于“撒旦”的图腾慢慢变化，墨色的纹路此刻如同有生命的游鱼一般，变成了一个类似于昆虫一样的符号。 “你是谁？”邵文野锲而不舍地问。 这个东西果然有些不耐烦，啧了一声：“记好了，人类，我叫贝鲁塞巴布。”这个声音发出喋喋的怪笑声。 “我惩罚不忠的人类，人类的嫉妒滋养了我，孩子，是你召唤了我。献上你的祭品，我将满足你的一切愿望。”这个声音沙哑中透露出丝丝缕缕的诡异，但这样诡异的语调却仿佛有毒的曼陀罗一般让人忍不住去上瘾，忍不住去触碰禁忌。 邵文野手里捧着火热的金属牌，但却觉得浑身冰凉，冷的牙关打颤：“你是······是恶魔。” 那个声音停顿了一下，似乎有被冒犯到：“我原谅你的无知，人类，不过是掌握了一些超人类的能力，就被人称之为魔鬼，这让我多么的伤心啊。善良的贝鲁塞巴布只是想帮助人类完成自己的愿望罢了。” 这个声音在沙哑和尖锐之间反复横跳，十分刺耳，一会儿是高高在上的傲慢，一会儿又仿佛真的很伤心，邵文野就在他这样的声音中逐渐地失去了心理防线。 “你真的······可以完成我的愿望吗？”邵文野的声音有些飘忽，但其中蕴藏的是难以置信的，隐秘的惊喜。 “桀桀桀······”这个声音更加诡异了，“当然，我的孩子······你真是个好孩子，对于听话的孩子当然要给予奖励了哦······” ······ 然而此时，邵文野看见这个巨大的苍蝇，脸色是前所未有的苍白，连辩驳都显得毫无可信度：“不是，我没有，不是我，你这个怪物！” 邵文野的脑子嗡嗡地响，头晕目眩的感觉让他忍不住蹲下身抱住了脑袋。 “啧啧啧，真是个可怜的孩子······”贝鲁塞巴布扇动翅膀，用丑陋的眼睛盯着抱头的邵文野。 “没想到耶迦德努的子系会被你这么个弱小的人类所嫉妒，如果要让耶迦德努本人知道了，他的怒火就足以将人类焚烧成灰烬。”他难听的声音此刻充满了幸灾乐祸。 他说的这些话其实在场的人没人听得懂。 虽然知道是邵文野招来的这玩意儿，但这会儿了也顾不上跟他算账，首要任务是要解决面前这个东西。 “你把庄清清和陆北弄到哪里去了！”金花斥骂一声，获得了贝鲁塞巴布的注意。 巨大的苍蝇脑袋转向她，几千个复眼反射出金花冷酷的目光：“不交代的话就准备把命留在这。” 话音刚落，金花就再次扣动扳机，一排火光在苍蝇的外骨骼上崩开。 苍蝇不知道是被打疼了还是被惹怒了，口器蠕动，发出刺耳的嘶鸣，然后挥动着尖锐的节肢朝着金花冲了过来。 第75章 刀枪难入 贝鲁塞巴布的速度非常快，金花只来得及就地一滚才让开了它的第一下攻击，紧接着石头就从后方袭击过来，他想召唤土系异能来作战，却发现周围的元素根本不听自己的召唤，但来不及了，他已经一下子冲到了巨蝇的面前。 尖锐的节肢横挡过来，一下子当胸把石头打飞了出去，在地上砸出一个深坑。 “异能失效了！”石头勉强保护住了自己的要害，只来得及给其他人提醒。 巨蝇已经转身重新攻击向了金花，失去了异能的金花只能靠自己基因中的本能不断躲避着苍蝇的节肢。 周正在一旁用子弹限制苍蝇的行动轨迹，虽然聊胜于无，但也勉强让金花不被尖端刺中。 贝鲁塞巴布听见石头的提醒，又怪笑出声：“桀桀桀······在梅菲斯特的幻境中，他即是秩序，他即是造物主，” 他这会儿胜券在握，从早上开始，梅菲斯特就在整个城市中就开始布下幻境的局，只等这些人自投罗网。 本来今天跟梅菲斯特一起来的是巴尔，但是没想到这个小人类的嫉妒已经达到了能够让他感知到的地步了，所以在这些人进入大楼了以后，他就和巴尔换了岗。 自从苏醒以来，他还没有尝到过这么香甜纯粹的“嫉妒”了。 普通的枪支无法对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金花不断地在附近的柱子上借力，最后一个后空翻，在空中抽出了别在腰间的一把匕首，很普通的匕首，但是上面却反射出一种神秘的光彩。 落地、翻滚，再一次躲过刺来的节肢，周正一枪贴着金花的后背打出去，封住了巨蝇挥过来的毛腿。石头这会儿也从坑里爬了出来，一边护着已经魔怔的邵文野，一边和周正配合，保护好金花。 金花飞速在狭窄的空间里奔跑、闪避，然后在一个拐角处猛然停了下来，巨蝇兴奋地动了动口器，一扇翅膀朝她冲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金花猛然一蹬后面的墙壁，跪在地上滑了出去，整个人刚好朝着巨蝇的肚子底下就冲过去。 然后金花瞅准时机，将匕首猝然朝上捅去，随即她感到自己的虎口和手腕一阵麻木。 该死的，连肚子上都像是在切钢铁。 不过她反应很快，另一手也迅速握上匕首，两个手一起使劲，利用整个身体撑地的力量试图将匕首插进去。 铮的一声，匕首在巨蝇肚子上划过，电光火石之间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血槽。 这个匕首有用！ 因为外面的所有异种实际上都出自同源，都是来源于那个叫“图灵药剂”的生物试剂，还有那个叫“达芬奇”实验当中产出的半成品。 恰好流明城留存了部分当时的药剂，紧赶慢赶制作出了一部分带有抑制效果的试剂，然后制作了这些掺杂这些试剂材料的匕首，给这次出来执行任务的两个小组人手配备了一把。 虽然这个自称是“贝鲁塞巴布”的生物看上去和变异不是一个量级的，但是金花还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给了它一刀，现在看来效果还是不错的。 只是······ 金花双手垂在身边，鲜血顺着手指滴滴答答地滴落下来，仅仅是一击，她的两只手就几乎被废掉了，骨头和筋脉都几乎断完了，看样子根本承受不了第二下攻击，然而这只巨大的苍蝇也只是肚子上留下了一道血痕，甚至连它的速度都没有影响。 一股无力感和窒息感弥漫上她的心头······ 第76章 人鱼的伤口 “梅菲斯特·费雷斯。”塞壬这边，一直寻找幻境的突破口。 浓重的雾气逐渐流动，面前的画面开始变化，光亮逐渐褪去，视野里逐渐变得漆黑，空气里突然出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宋既明仔细寻找了一下，发现血腥味的来源是身边的塞壬。 “怎么回事，你受伤了？！”宋既明的声音有点急，想要过去，却发现自己被困在一个四四方方的空间里，虽然和塞壬离得很近，但就是走不过去。 “该死的，什么东西！”宋既明鼻尖萦绕着血腥味，有些暴躁，他伸手重重砸在这个禁锢上，但这个枷锁还是纹丝不动。 “别乱动。”冷清的声音从一边传来，虽然依旧平稳，但其中夹杂着一丝隐忍。 宋既明循着他的声音将脸贴在这个墙壁上，朝塞壬的方向努力：“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塞壬此刻坐在地上，这会儿的他竟然赤身裸体，下半身恢复了鱼尾的样子，全身上下布满了撕咬的伤口。 他还是小看了梅菲斯特，这个幻境看上去是专门冲他来的，宋既明只是因为跟他离得太近而误拉进来的，所以宋既明身边会有一个狭窄的空间禁锢他的行动。 借着夜视的能力，塞壬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伤口，大概明白了这是什么情况。 “幻境就是重复中术之人过去的经历中最难忘、最恐惧或者最渴望的一段经历，然后让你不断地重复这段经历，让你体会当中的恐惧、留恋等等感情。总之就是想方设法让你沉溺在幻境中无法自拔，然后永远停留在这里。” 塞壬将自己撑起来，缓缓地靠在墙壁上：“这个幻境是针对我的，重复的也是我的经历。这一段，应该是他最不想回忆的一段经历。” 这是他成年之后又过了一段时间，研究院的人开始研究人鱼的成熟期。 人鱼的生殖结构和人类很不一样，准确地说，人鱼没有性别之分，每个人鱼都有两套完整的生殖系统，最近塞壬的成熟期快要到了，所以部分研究员开始提出塞壬的生殖系统研究可行性之类的课题。 就是以塞壬为对象，研究人鱼的繁殖。 塞壬身上的伤口不断地往外渗血，难以忍受的疼痛丝丝缕缕地爬满塞壬的神经。 这些伤口是他又一次从训练室带出来的。 那个时候已经有变异的生物存在了，为了训练他们这些异种，研究院会准备一些特别的训练室，里面全部都是各种变异的生物。 到了特定的时间，他们就会把实验体直接投放进去，到时间了再放出来。 如果能力强一点的，就能撑到被放出来的时候，那么下一次就会持续更长的时间，一次次地刷新着实验体的极限。 如果能力差的，撑不到被放出来的时候，那么下场就只有被变异生物撕成碎片，连完整的尸体都找不出来，这样的实验体，塞壬见过太多次。 这次塞壬又撑到了被放出来的时候，但是身上的伤却是实打实的挨着，而且因为是变异生物，伤口中布满了变异病毒的毒素，阻碍着人鱼伤口的愈合，反而会让伤口溃烂发脓。 “嘶······”塞壬咬牙忍住了又痛又痒的感觉，他果然低估了梅菲斯特的能力，他的能力不仅仅是制造幻境这么简单，他还能某种程度上控制中术人的神经。 比如让他切实重新体会一遍以往的经历。 第77章 幻境研究院 如果说单纯的幻境就像是看电影，只要中术人的意志力稍微强一点，就很难沉浸其中。 但生理感受不同，一遍一遍地感受那种极度的喜悦、巨大的悲痛、甚至是尖锐的痛觉，人的神经就会在不断的重复中变得疲惫，最后变得麻木，最后失去斗志，沉溺其中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了。 “啪”的一声，四周亮起了刺眼的灯光，将所有的一切照得无所遁形。 宋既明挡了挡眼睛，等适应了这个亮度，然后第一时间去看塞壬的情况。 塞壬的情况很糟糕，银灰色的长发此刻光泽暗淡，沾满了身上流出来的鲜血，蓬杂凌乱，塞壬此刻是赤裸的状态，下半身幻化出了三米多长的鱼尾，一圈圈盘在身前，黑色的鳞片此刻斑斑驳驳，很多地方都失去了鳞片的保护，粉嫩的肉裸露在外，一丝一丝地渗血。 最惨不忍睹的是塞壬的身上，赤裸的身体肌肉线条流畅漂亮，但原本光滑白嫩的肌肤此刻被撕咬的不成样子，手臂上被咬下几块肉，身上被抓得没一块好肉，最严重的是小腹的伤口，即使是快要腐烂的伤口也掩盖不住一个又深又长的疤痕，就像是从这里曾经被剖开过一样。 宋既明第一次知道，人鱼这种深海生物也会流很多血，而且是第一次知道，人鱼的血不是鲜艳的红色，而是一种淡淡的金色，夹杂着一缕一缕的红丝。 漆黑的眼底慢慢爬上猩红的颜色，此时一阵交谈声吸引了宋既明的目光。 将视线放远，宋既明才看到了这个实验室的全貌。 不怪这里的灯太亮，而是因为这里的一切都统统是纯净的白色，一尘不染，也白的刺眼。 宋既明和塞壬分别被关在一个四方形的棱柱体牢笼中，除了他们两个，周围还均匀分布着其他的三个牢笼。 五个牢笼围绕着中间的实验台，十数台巨大而精密的仪器被摆放整齐，中间一个圆台，上面孤零零地摆放着一个看上去就很结实的实验床。 这和任何一个大家所熟知的实验床都不一样，束缚带被换成了钢铁的机械臂，用来禁锢住上面的人或者说实验体，即便是钢铁架构的缝隙间都能隐约看见清洗不掉的斑斑血迹。 交谈声来自于从门口进来的四五个研究员，他们穿着厚重的防护服，口罩、护目镜、手套一个不落，就差把自己武装到牙齿。 其中一个年轻的男的研究员说：“刚刚出来的是2s0721试验体，他刚才在训练室里待了三个小时，比上次多了十分钟。” 另一个年龄比较大的研究员听了摇摇头：“不行，还不够，只进步十分钟是远远不够的。对于他来说这样的成绩只能算是极差。” 紧接着这个年老研究员就指挥其他的两个人：“把这个，还有这个，放到训练室里去。” 宋既明刚才正在想“训练室”是个什么东西，这会儿就看两个实验员走到其中一个仪器跟前操作了几下，不远处的两个仓就打开了大门。 不知道是不是塞壬的原因，整个幻境对于仪器、研究员和他本身都很清晰，但对于其他的实验体却非常模糊，以宋既明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一片白茫，其他的就看不见了。 第78章 人工繁殖 宋既明看见，在那两个牢笼打开的同时，它们身后对应的墙上也滑开了两扇门。 因为角度原因，宋既明看过去只能看见门后面的一角，但仅仅是一个角落，里面遮天蔽日的变异植物和形容可怖的活死人就足以让他汗毛倒竖。 这是训练室？！ 原来研究院所谓的训练室，是用变异植物、动物，还有成群的活死人来训练的，也就是说，这些实验体会被活生生投入这些变异生物当中，赤手空拳地和这些玩意儿搏斗，能力够强就可以活下来，如果自己实力不够，很不幸，你会被撕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那么······ 宋既明转头重新看向气息微弱的塞壬。 塞壬也是刚从训练室出来的。 这帮畜生！ 宋既明挥舞拳头，愤怒和无力感涌上心头，他用力地砸着困住他的墙壁，但这看上去柔软透明的墙壁却在颤抖了几下之后，仍然稳稳地屹立不倒。 塞壬将幻境的一切尽收眼底，包括宋既明的反应。他身上的伤口仍然在缓慢地溃烂，和人鱼本身愈伤体质做对抗。 “这有什么好愤怒的。”塞壬眯着眼睛，万年不变的冷脸上头一次有了嘲讽和轻蔑的表情，“不过是妄想通天的蝼蚁。” 这是他的幻境，后面经历的事情他一清二楚，当初他还没有能力反抗，但现在······ 在又安排了两个实验体进训练室以后，年迈的研究员又开口：“行了，把2s0721带到实验台上来，这次带来的是另一个2s级别的基因样本，之前那些s级的样本全部都没能顺利到达他的生殖腔。” 说到这个，老头有点生气。 研究员本来a级以上的实验体就不多，之前他们想用活体自然繁殖的手段研究人鱼的生殖系统，但是那些a级的实验体一靠近塞壬就被天然的种族优势压的动弹不得，完全没有办法完成自然交配。 所以后来他们换成了s级别的实验体，这一次虽然能够让两个实验体同处一个观察仓，但是这一批的s级没有一个能打过人鱼的，无一不是被人鱼重伤以后，由实验员强制麻醉人鱼，才能把另一个实验体接出来。 如此这般来来回回大约有两个月左右，他们一次都没成功过。 但人类的贪婪和疯狂是没有上限的，他们开始使用人工繁殖的手法。 他们会趁着人鱼刚出训练室的薄弱期，将它带上实验台，用钢铁机械臂束缚住以后，进行人工授精。 一次一次地打开人鱼最柔软的鳞片，用冰凉坚硬的器械深入其中，将不同实验体的基因样本送到最深处，然后用特制的东西堵住鳞片，试图让人鱼接受外来的基因。 很显然，无一例外，全部以失败告终。 这一次的基因样本，是封存了很久的，唯二的另一个2s实验体的基因留存，那个实验体早就已经不在研究院，这个样本也是仅存的一点了。 至于梅菲斯特至于会选择这一段回忆作为幻境的表象，塞壬一时半会儿也想不通，可能大概以梅菲斯特的判断，人鱼都是生性高傲的生物，被人类以这种屈辱的手段一次一次地人工繁殖，必然会使人鱼的尊严被践踏和侮辱。 塞壬作为人鱼的异种，如果真的沉浸在这段时间的屈辱不堪与痛苦当中，那么很有可能就能够把他困在这里。 第79章 回忆‖小男孩 这一次就是最恶劣的一次，塞壬回忆了一遍。 这一次是因为研究院在不久前新培育出了一个2s级别的实验体，和他的基因级别一样高，之前比他低级的实验体基因全部都在深入孕囊之前就被人鱼强大的自净能力净化掉了，根本不可能结合成新生命。 几个实验员已经走到了塞壬的牢笼之前，伸手去抓受伤的人鱼。 “滚开！别碰他！”塞壬还没做出反应，旁边的宋既明突然像是触电了一般，愤怒地咆哮起来。 塞壬睁眼看他，那张向来吊儿郎当的脸此刻被愤怒占据，就像一头暴怒的狮子，被侵犯了最重要的东西一样，就连脸上的疤痕都变得正狰狞无比。 漆黑的眼底像是有岩浆翻涌，将整个眼睛都染的猩红可怕。 他像是此刻完全忘记了还有墙壁的存在，试图用拳头打开这个阻隔他的牢笼。 一拳、两拳······ 鲜血从破裂的手骨上流淌下来，但宋既明像是感觉不到一样，依旧一拳一拳轰击着阻挡他的东西：“他妈的滚开！不许碰他！不许······” 这么多年，被宋既明强行压抑下去的记忆又一次将他淹没。 ······ 他和塞壬第一次见面是在研究院里，他也是实验体之一。 只不过别人都知道自己融合的是什么基因，只有宋既明不知道，他只能感觉到自己身体里有一股能量在不断生长膨胀，而且遇到的所有人都很怕他。 他每天都会被抽血，抽很多的血，或者就是打针，各种各样五颜六色的药剂被推入瘦小的胳膊里。 那个时候他才5岁，以前的记忆完全没有，从有记忆开始就在研究院里接受日复一日的研究和训练。 小孩儿每天戴着黑色的电击项圈，穿着统一的白色的套装，安安静静地待在自己的观察仓里。 那些或痛苦、或难受、或难耐的实验都让这个小男孩失去了这个年纪应有的活泼和天真，长久的封闭让他沉默寡言，随着年岁的长大，这种封闭的倾向越来越明显。 研究院的人开始想办法让他转变现状。 多可笑，男孩儿的表现都是他们一手促成的，但是现在却忙着治愈男孩儿。 所以男孩儿第一次接触到了其他的实验体，那是实验体统一沉睡进行“清洗”的日子，小男孩儿已经11岁了，依旧戴着黑色的电击项圈，依旧沉默寡言、一言不发。 负责观察他的研究员叫爱丽，是男孩儿通过别人对她的称呼得出的结论。爱丽是个很温柔的中年女性，每次男孩儿被抽血或者打针的时候，爱丽都会借口躲出去，等其他研究员走了以后，再进来，摸摸男孩儿毛茸茸的脑袋，但是并不说话。 男孩儿最开始不是一句话都不说的，他曾经问过爱丽。 “你叫爱丽。” “是的，小可爱。” “那我叫什么？我叫小可爱吗？” 爱丽沉默了一下，说：“你和我们不一样，你很厉害，所以他们给你起了一个代号叫做2s1004。” 男孩儿不懂什么叫代号，但是他还是把这串字符记在心里，并且将他们与名字划为等号。 后来男孩儿长大了一点，和爱丽打商量：“我乖一点，可不可以不抽我的血，或者不给我打针。” 平时一直夸他乖巧的爱丽却长久地沉默了，这一次她没有回答男孩儿，并且在到抽血的时候，在男孩儿恳求的眼神中再一次借口离开了这里。 只是这一次，男孩儿在她回来向摸一摸他的脑袋时，第一次躲开了。 并且再也没有和她说过一次话。 第80章 回忆‖初见 但是爱丽还是没有放弃，其实男孩儿也不明白，明明自己根本不会给她一点回应，为什么她还是在自己耳边喋喋不休，教他认字，教他常识，给他讲外面的世界，偶尔还会偷偷给他带一点吃的。 有时候是糖果，有时候是蛋糕。 第一次接触别的实验体也是爱丽带他去的。 爱丽的手干燥而温暖，牵着他来到了研究院的“清洗区”，数十个顶天立地的培养皿中灌满了各种培养液，不同模样不同物种的实验体身上插满各种管子，闭着眼睛安安静静地悬浮在培养液中。 刚开始的一些实验体长得奇形怪状，有的三条腿、四个胳膊，有的满脸长满眼睛，没有别的五官，还有的像是一个肉瘤，全身上下长着大大小小的鼓包，密密麻麻，让人头皮发麻。 男孩儿抓紧了身边人的手，害怕突然一下有哪个实验体就睁开了眼睛，死死盯着他。 越到后面的实验体长得越类人，甚至越往后的实验体长得越好看。 直到最后的最深处区域，有着一个培养皿，是其他培养皿的三倍还大。 本以为里面会是什么巨型的怪物。 没想到是一条人鱼。 一条······非常漂亮的人鱼。 上半身的肌肉线条流畅，漂亮的身体上插满各种输液管，海藻一般的银色长发微微打卷，在液体中漂浮，长发掩映下是一张极其精致的脸，长眉高鼻，深邃的眼窝还有冷淡的薄唇，在暗淡的光线中显得有些凉薄。 但男孩儿却莫名觉得这个人鱼在朝他微笑，即使对方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到温暖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 最惹眼的是人鱼有着一条3米多长，巨大而漂亮的银色鱼尾。 鳞片干净发亮，细细密密地整齐排列在尾巴上，即使是这么长的尾巴，也一点不显得臃肿，反而线条流畅有力。 尾巴尖端是一大片如同薄纱一般的尾鳍，在水中荡漾，如同天边的白云，绵软飘逸。 随着水流，巨大的尾巴轻轻摆动，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飘到了小男孩儿的面前。 鬼使神差地，小男孩儿伸出手，隔着冰冷的玻璃和这个坚硬又柔软的尾巴紧紧相贴。 第二天，小男孩儿就被送到了另一个培养仓里。 爱丽又在他抽血的时候躲开了，这一次，他没让爱丽拉着自己，冥冥之中，他觉得新的培养仓里有他想要见到的人。 他脑海里闪过一片银色的尾巴。 当培养仓的门关上以后，他抬头，看见黑暗中伸出一截黑色的尾巴，还有一双泛着莹光的暗金色兽瞳。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塞壬。 那一年他11岁。 或许是那天看见了人鱼，男孩儿对于这个冷着脸的人鱼并没有太多戒心，而是好奇地靠近他，甚至还伸手摸了摸他的尾巴。 冰凉滑腻，不过很好摸。 不知道摸到了哪里，修长的尾巴突然颤抖了几下，吓得男孩儿一下子缩回了手。 那时候的塞壬也刚刚成年，连语言系统都没有发育完全，只能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声悠远的类似于鲸的鸣叫声。 他的瞳孔缩成一条细线，盯着男孩儿看了几秒钟，然后瞳孔突然变圆又变窄，来来回回反复了几次以后，变成圆圆的样子，摆着尾巴“游”到了男孩儿身边。 没错，是游，就像蛇类一样，用摆动尾巴的方式在地面上游走。 “a······kaya······”他的嗓子里发出奇奇怪怪的声音。 然后他伸手把男孩儿抱在了怀里，像是小孩儿抱着洋娃娃那样。 这个在研究院里基因序列排位2s，但是危险等级直逼3s的实验体，就像个找到了玩具的孩子，第一次露出一个微笑，漂亮的让男孩儿头晕。 男孩儿愣神的时候，一个声音在他脑海深处响起来—— 【ali sa jewalio.】 第81章 循环幻境 回忆戛然而止，宋既明回过神来，就看见一群人架着人鱼已经上了实验台。 他明白自己的暴怒在幻境中毫无用处，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 低沉的声音喃喃响起，细细听来竟然是有些崩溃和痛苦。 研究员的交谈一字不落地全部进了宋既明的耳朵，什么“生殖腔”“孕囊”“受精卵”，每一个字眼都像是一把利刃戳在宋既明千疮百孔的心上。 他以为自己走了以后塞壬会过的很好，就像从来没有过他这个人一样，但实际上不是，他每天都在被迫接受着人类丑陋而贪婪的实验。 美其名曰是为了发展人类科技，不过是打着科技的旗号践踏道德底线罢了。 这群畜生，竟然在给人鱼人工授精！ “畜生······混蛋······”有什么温热的液体落在伤口上，引发一阵刺痛，宋既明再次抬眼，发现视线一片模糊，才发现竟然是自己的眼泪。 这个一直奋斗在人类堡垒第一线，即使是重伤濒死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的将军，竟然在知道了人鱼以往的遭遇的时候，哭的像个孩子。 塞壬任由他们把自己架到实验台上，这些事情他早就经历过一次，所以没觉得有什么，不过就是再受一遍，然后从中找到破绽，打破这个幻境而已。 谁知道当研究员的仪器靠近他的尾巴的时候，一直围观的宋既明竟然一下子嚎啕大哭起来。 老实说，虽然宋既明伤心欲绝，情有可原，但是一个大男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着实有点丑。 塞壬翘了翘伤痕累累的黑色尾巴，由于尾巴太长，研究院只能将他的尾巴折了又折，也固定在台面上，所以只能翘翘尾巴尖尖表示不满。 “别哭了。”塞壬一边注意着幻境中这些人的动作神情等，一边还要忍受着一个大男人在边上哭哭啼啼，他觉得自己一个头有两个大。 谁知道这句话说完，宋既明哭的更大声了，他觉得之前记恨人家的自己就像个大傻逼，不管是谁，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以后还没个脾气了？想到自己之前还跟人家阴阳怪气，宋既明就想穿越回去给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闭嘴，别哭了！”塞壬额头青筋突突直跳，抽空骂了他一句。 宋既明抬头，眼睛通红，正想要道歉，就听塞壬接着说：“太难听了，像耗子。” 宋既明：“······” 不过宋既明智商还是在线，很快看出塞壬是在寻找幻境的破绽，于是在脸上抹了两把：“嗡嗡嗡·······” 塞壬：“？？？”你说话了？塞壬光听见他嗡嗡嗡了一句，但是啥也没听见。 “嗡嗡嗡······” “······大声说话，蠢货！”塞壬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终于忍不住，凝聚起异能，忍着伤口崩裂的痛楚，把机械束缚臂挣坏了。 宋既明看着钢铁机械臂碎成一段一段的，再看了一眼塞壬一脸黑线的脸，连忙摇头，退到了最远的角落里蹲下。 好的，看来是他多余了。 塞壬挣脱以后，幻境中的研究员看上去还有点发愣，像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塞壬伸手变出利爪，果断地解决了在场的所有人。 连一声闷哼都没有，四个研究员就相继倒下，鲜血从破碎的脖颈处喷涌而出，沾染到了塞壬的身上，成为了塞壬全身上下唯一的艳色，衬得他越发妖艳。 果然，这些人死后，整个空间开始扭曲，就像是电子系统出故障一样，闪烁不定，两个人的意识也渐渐模糊，估计等昏迷过去，他们就能回到真实世界了。 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塞壬对宋既明威胁道：“等出去了收拾你，没用的废物。” 宋既明······宋既明当然是瑟瑟发抖不敢吭声。 塞壬是被一阵钝痛弄醒的，强撑着睁开眼睛，入目又是一片漆黑。 他伸手摸了一把身上，果然，鱼尾、伤口······ 身边传来宋既明的声音：“怎么回事，你受伤了？！” 一模一样的语气，一模一样的焦急。 塞壬：“······草！” 第82章 他从不会让我孤军奋战 “宋既明？”塞壬试探性地开了口，黑暗中，那边立刻回答：“是我。” 塞壬靠在墙壁上，忍痛开口：“刚才那个方法恐怕不是打破幻境的方法。” 他揉了揉胀痛的额角，虽然他们这些异种有着遗传记忆，但是一瞬间从大脑深层搜刮出自己想要的内容还是很痛苦的。 “穷数达变，因形移易者，谓之化，谓之幻。造物者其巧妙，其功深，固难穷难终；因形者其巧显，其功浅，故随起随灭。知幻化之不异生死也，始可与学幻矣······”[ 战国列御寇所着的《列子·周穆王》]幻术是一种虚而不实，假而似真的方术，但按照异种的能力，这是一种精神攻击的方式，通过精神力或者某种特别的幻境、声音、图像等使对方陷入精神恍惚的状态，从而在这样的意识中产生各种各样的幻觉。 按照这种说法，他们所处的幻境实际上是真假相混的空间，里面有真的也有假的，只要将假的消灭掉就可以破除幻境。 因为消灭掉假象意味着中术人已经识破了虚假，能够辨清虚实真假，这样幻术的逻辑就不成立，根据因果律就能够破除幻境回到真实世界。 宋既明听完他的分析：“那么我们只要破坏掉幻境中所呈现的这些东西，就能破除幻境了。” 塞壬同意了他的说法，但宋既明还提出了一个问题：“但是之前你杀掉了几个研究员，并没有脱离幻境。” 确实，刚才塞壬几乎是瞬间就解决掉了四个研究员，而且他能够保证这几个人死的不能再透，但并没有脱离幻境回到真实。 塞壬沉思了一会儿：“有可能需要消灭的不止研究员。” 宋既明：“说不定还要毁灭这些仪器，这些仪器也是整个实验室的重要组成部分，说不定毁灭要毁得彻底。” 然后，开灯，开仓，抓人······ 一系列操作和之前分毫不差，塞壬这次挣脱了机械臂以后，直接连人带仪器全部掀翻，那条在水里自由行动的尾巴在陆地上也一样灵活，这边用利爪撕开一个人的脖子，那边尾巴就已经穿透了另一个人的胸膛。 这一次比上一次时间还短，连人带仪器全部都毁掉，整个视线重新归为黑暗。 意识又开始模糊，塞壬低声道：“这下应该没问题了。” ······ “怎么回事，你受伤了？！” 塞壬这次骂都骂不出来了，这次直接不等研究员来拉他，他都已经迫不及待地冲出牢笼，两三下就解决了所有人和所有机器，结果······ “怎么回事，你受伤了？！” “······” ······ 第五次，眼前漆黑一片，这次连宋既明的声音都变得有气无力的：“难道这个幻境还出不去了？” 塞壬没搭理他，或者说，从第三次开始，塞壬就不再说话，一直都是宋既明一个人自问自答，大概是要留存体力，塞壬上来就看准时间，只要牢笼一开，他就冲出去解决研究员和仪器。 听着耳边乒铃乓啷的声音，宋既明眼睛都瞪大了，他知道塞壬很强，没想到塞壬在单兵作战方面居然如此强悍，终于知道他在那种训练室里挨三个小时到底是多么恐怖了。 黑暗如期而至，宋既明不能出去，只能等着意识开始模糊。 突然，脖颈贴上一片冰凉，然后身体被一圈圈缠住，冰冷的尾巴隔着衣服都传来透骨的寒意。 “塞壬，你干什么？！”宋既明难以置信，正要说下一句话，就被利爪撕开了喉咙。 黑暗中，宋既明的身体软倒下去，鲜血汩汩从伤口涌出。 “你······怎么发现······假的······” 他盯着塞壬的位置，塞壬的瞳孔因为剧烈的攻击变成竖瞳，在黑暗中成为了唯一的光源，模糊中，他的脸显得格外苍白。 “因为······”塞壬收回尾巴，面前的“宋既明”一下倒在地上，他的眼神里充满了不屑和鄙夷“他从不会让我孤军奋战。” 第83章 被动弹出 有时候感情就是这么奇妙的东西，说不清它怎么出现又是怎么生长的，但等你发现的时候，它已经盘踞在你心中很久，长成参天大树，发达的根系密密匝匝地缠绕着心脏，借助心的力量不断向上伸展。 塞壬就是凭借着这种奇妙的感觉，断定这个是假的。 然而······ ······ “怎么回事，你受伤了？！” “见鬼了。”塞壬终于忍不住爆了粗口，这下直接不用犹豫，上去就破开了两个牢笼墙壁，五指成爪扣住了“宋既明”的喉咙：“说，这个幻境到底要怎么破除！梅菲斯特·费雷斯。” 他这次开门见山，梅菲斯特也不打算继续装下去：“亲爱的，你不是都发现了吗，要消灭这里虚假的东西。才能够出去。”他顶着宋既明的脸，但脸上诡异的笑却让人脊背发寒，塞壬这回是真的生气起来。 塞壬冲出去将刚刚进门的四个研究员撕碎，然后又挥舞着尾巴把所有的机器砸的稀巴烂。 他在原地闭了闭眼，很显然，没用。 梅菲斯特在一旁捂着喉咙上的伤口，笑的猖狂：“快来，这还有一个，杀了我，你就能出去了哈哈哈哈······” “闭嘴。”塞壬的声音冷如冰雪，眨眼之间就站在梅菲斯特的面前，伸手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掼到身后的墙壁上。 “你不是很想破开幻境吗，不出我所料的话，剩下的几个人类面对的危险可不比你的幻境弱哦。哈哈哈哈，再拖一会儿，你就只能出去给他们收敛尸骨了。哦，不对。”说实话，虽然梅菲斯特顶着宋既明英俊的五官，但是像他这么说话，看上去还是像个疯子，“他们遇到的可是贝鲁塞巴布，那家伙最喜欢的可是吃腐烂的尸肉了，哈哈哈，你连他们的尸骨都找不到哈哈哈······啊······” 塞壬身体紧绷，肌肉线条变得有些僵硬，贝鲁塞巴布······ 他的脑海里自动跳出了有关的内容，苍蝇······ 可真是恶心。 塞壬咬紧了牙齿，将他的脑袋一下一下地往墙上撞去，仅仅几下过后，梅菲斯特的头上就多了一个血肉模糊的伤口，鲜血顺着脸流淌，模糊了他一般的面容，剩下的半张脸上，还横亘着宋既明脸上那条伤疤。 梅菲斯特就算是分身来到这里，塞壬这几下也撞得他够呛，一时间说话的声音竟然渐渐弱了下去。 “咳咳咳——” 猛然间，手下的身体迸发出了剧烈的咳嗽声，塞壬觉得不对劲，急忙收回手中的力道，面前的身体软软地滑了下去。 宋既明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觉得自己的喉咙和脑袋巨疼。 “嘶······什么情况，塞壬？”宋既明说话的声音也嘶哑得可以，明显是被伤着喉咙了。 他大概是在循环了两次以后就被弹出了幻境。 刚开始他以为是幻境破除了，但是他发现他并没有回到电视塔的大楼里，而是在另一个纯白无瑕的空间里，没有边界，没有方向，什么都没有的地方。 他在那里一直寻找着塞壬的身影，但是一直没有找到，连个鬼影都没有。 第84章 消灭虚假 宋既明在这个奇怪的空间里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慌和茫然，他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不知道塞壬在哪儿，不知道他是否还好，唯一确定的就是自己一定要找到他。 凭着这个信念，宋既明从出去以后，脚下就没有停下来过，从左到右，从前到后，全部走了一遍，最后是在很远的一个角落里发现一个混沌的白球。 直觉告诉他，这就是他们的幻境。 这里没有办法使用异能，宋既明就用自己的拳头一拳一拳轰击着这个白球，后来手上皮肤爆裂，甚至都露出森森的白骨，但是一想到他的人鱼还在里面不断重复着那些过往，他就仿佛麻木了一般感觉不到疼痛。 到了最后，宋既明的鲜血甚至快染红了大半个球面。 然后他听见细微的一声“咔嚓”，还没来得及看是什么情况，一阵失重感袭来，他再睁眼就是这个情况。 周围的一切都被塞壬破坏成了废墟，此刻的塞壬居高临下地站在自己面前，看他的手，大概这就是自己喉咙疼和头疼的原因了。 好半天，塞壬都一点反应都没有，宋既明踉跄着起身，想去扶塞壬一把，但是塞壬挥开了他的手。 “不是，塞壬，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宋既明在看到塞壬的脸时顿时手足无措了起来。 原因无他，因为塞壬眼尾通红，长睫上坠着一滴泪珠，要掉不掉，在塞壬眨眼的瞬间坠落，瞬间凝结成了一颗小珍珠，莹润可爱。 他······哭了？ 宋既明只来得及接住这颗带着温度的小珍珠，珍而重之地收进靠近心口的胸袋里，然后再去看塞壬。 但此时的塞壬已经恢复了正常，除了眼尾还带着红晕，表情又变得比隆冬还要冰冷，让宋既明的手悬在半空，不知道伸出去好还是收回来好。 不过塞壬岔开了话题：“我知道怎么破除幻境了。” “破除幻······” “你等会儿出去以后，先去寻找金花他们，他们被贝鲁塞巴布困住了。那是所罗门王七十二柱恶魔当中的一个，十二恶魔之一，被誉为苍蝇之神，金花他们搞不定。” “那你······” “你的话，这个是你的真身体，你会带伤出去，但是我的话，一时半会儿醒不来，你别管我，先去找他们，不然那几个人类一个都救不回来。”塞壬说得很快很急，打断了宋既明所有的疑问。 他抬头，暗金色的眸子灿烂明净：“去吧，我们在真实里相见。” 然后塞壬退后两步，伸手，在宋既明难以置信的呼喊中，伸进了自己的胸膛，摸到那颗沉稳跳动的心脏······ 于是，海水倒灌，时光倒流，所有的一切都变成分崩离析的碎片，变成一片片晶莹的光点，如同漫天的雪花一般飞速奔涌。 在流光中，宋既明抓住了他的人鱼，抓住了他的天使，他的神明。 其实破开幻境的条件很简单，塞壬理解的没错，梅菲斯特说的也没错—— 消灭虚假，就能破除幻境。 但问题就是什么是虚假的，什么又是真实的？ 第85章 真假难辨，难辨真假 幻术，是一种虚而不实，假而似真的方术，这在华夏历史的记载中就存在过，西方也有着类似的存在。 战国列御寇所着的《列子·周穆王》中就有描述：“穷数达变，因形移易者，谓之化，谓之幻。造物者其巧妙，其功深，固难穷难终；因形者其巧显，其功浅，故随起随灭。知幻化之不异生死也，始可与学幻矣。” 此后幻术也曾在多处古籍中都有记录，《后汉书·陈禅传》就有记载过，西南夷掸国王诣阙献乐及幻人，能吐火，自支解，易牛马头；汉代刘歆的《西京杂记》记载过当时的幻术，还被《太平御览·方术部》引用过文章：“余所知有鞠道龙善为幻术，向余说占事，有东海人黄公少时为幻，能刺御虎，佩赤金为刀，以绛缯束发立兴云雾，坐成山河”；《后汉书·方术列传》、《异苑》等书籍中均描写过幻术施展时的情形。 但这些文字和描述，其实不难看出，历史上所谓的“幻术”都带有魔术戏法的色彩，无非就是用一些奇技淫巧，或者是非凡手法来蒙蔽观众们的双眼。 但是拥有遗传记忆的塞壬却明白，这并不是简单的魔术、手法就能够涵盖过去的，因为当精神异能达到一定的境界以后，就能做到精神攻击，也就是所谓的“幻术”。 这和火系异能、水系异能一样，都是通过一定的媒介完成的，通过操纵中术者的思想和回忆，强制让中术者陷入某一段回忆当中不断反复、徘徊。 施术者能力越强，所制造出来的幻境——也就是让中术者潜入回忆的程度——会越深，中术者在回忆当中所接受到的情感反馈会越大，同时受施术者精神攻击的影响，中术者会短暂地忘记自己的一切，这也是为什么幻境难以破除的第二个原因。 按照因果律，只要中术者知道这个是假象，并且亲手消灭了虚假，就可以破除幻境，毕竟幻境是以假象为基础，没有假象，幻境自然也就不复存在。 然而说起来容易，要想让中术者意识到虚假就是个难题，沉浸在自己的喜悦、痛苦当中的人，怎么可能自己意识到自己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假的呢？ 就像你每天照常上学、吃饭、上厕所、睡觉，过着日复一日按部就班的生活，在这里你感受到比赛成功的喜悦，感受到成绩下滑的焦虑，甚至失去亲人的痛苦等等。 然后某一天，一个人说，你所经历的一切都是虚假的，都是不真实的，你要破开这一切才能回到你原来的世界。 你会怎么想？ 你一定会说，怎么可能，我经历了这些，我的亲人、朋友，我的喜悦、我的悲伤、我的痛苦······怎么可能你一句话，就判定这是假的。 退一万步讲，就算这是假的，你怎么能断定外面的就是真实呢，我所经历的，就是真实。 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真假都是如此，假作真时真亦假，真假难辨，难辨真假。 至于塞壬是怎么找到破局点在自己身上的······ 因为这其实是梅菲斯特的一个小伎俩，因为他的级别够高，所以在他的局里，他可以决定虚假和真实。 第86章 破局 也就是说，在梅菲斯特的幻境当中，他就是虚幻，他也是真实。 第一回合，他和宋既明一起进入了幻境，实际上他们都是以精神状态被拉进来的，真实的身体其实还在幻境外面。 这时候塞壬惯性思维认为幻境，顾名思义，虚假的应该就是这个环境，比如他记忆当中的实验员，所以他杀掉了所有的实验员，但并没有破除幻境，反而从头开始了新一轮幻境。 第二回合的时候，当塞壬听见宋既明一模一样的话语时，实际上是惊讶的，因为他不确定是只有自己进入了循环当中还是连宋既明一起进入了循环。 于是他选择直接询问，虽然那边给出了肯定的回答，并且后面甚至提出他之前杀了研究员也没反应的事实，但是塞壬还是不能确定这个到底是不是真的宋既明。 所以塞壬选择了改变变量，将研究员连同实验仪器全部毁掉，但是还是失败了，再一次回到了开始的时间，再次听到了宋既明一模一样的话语。 塞壬觉得这可能是某种机制，为的就是制造这种重复的焦虑感和困顿感，并且他也知道了第二次都是真的宋既明。 就像他告诉梅菲斯特的那句话，宋既明从来不会让他孤军奋战，就算第一次宋既明没有出手，那是因为他早在进入大楼的时候就交代过宋既明，如果有什么危险，让他先单独解决，如果一个人解决不了他再出手。 一个人的行动能够控制，如果一开始就是两个人行动，会少一条后路的同时也会引起未知的变数。 但是到了第三轮的时候，塞壬确定，第三轮开始，这个“宋既明”就已经不是宋既明了。 因为两轮没有发现问题，第三轮的时候宋既明绝不会坐视不管，不论是出于塞壬的交代，还是出于某种······隐秘的原因······ 塞壬将计就计，用两个回合的时间去观察这个“宋既明”，他把能破坏的东西全破坏了一遍，“宋既明”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但只有当战局快要波及到他面前的时候，他会不着痕迹地躲闪一下。 所以塞壬在第五回合的时候选择了杀掉“宋既明”。 其实当他撕开对方的喉咙的时候，塞壬的手是颤抖的，毕竟对方顶着宋既明的脸，他甚至有一瞬间害怕自己的判断失误。 之所以两轮的观察时间，他就是害怕自己误判。 还好他赌对了，但也赌错了。 他再一次进入了第六个回合。 这一次，塞壬选择直奔“宋既明”而去，毕竟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塞壬一直秉持着绝对的力量控制理念，当一个人有着绝对压倒性的力量的时候，迂回、引诱、劝说等手段都是花拳绣腿。 但是他没想到对方会无耻到把宋既明的真身拉进来。 那一瞬间，其实只是细微的变化，但是塞壬感觉到了，作为一个深海生物，他对于环境的敏感程度达到了一个非常恐怖的地步。 所以他发现了，这个，是真的宋既明。 所以塞壬在那一刻，想通了梅菲斯特的小伎俩是什么。 刚开始的时候，虚假的是本不该存在的宋既明，其他的作为塞壬真正经历过的记忆，被梅菲斯特认定为真实的存在；但第三轮和第四轮，换成了梅菲斯特本人以后，真实的就只有梅菲斯特和塞壬本身，虚假的就成为了幻境中的研究场所，按理说塞壬的方式没错，但是梅菲斯特本人在场，他利用自己的能力，在一个幻境结束以后叠加了幻境，让塞壬以为自己还是在循环当中。 最后一轮，其实也是这个道理，但是在最后一刻，梅菲斯特将宋既明换成了真身，那么此刻，宋既明是真实的，记忆是真实的，虚假的反而成了打破这一切的塞壬。 其实，所谓的虚假和真实本身就是相对的，根本没有绝对的存在，当中术人遵循自己的记忆进行不断的重复沉溺的时候，整个幻境中是根本不存在虚假的，中术人是真的，经历是真的，不过就是把真实经历过的事情再经历一遍。 但是当中术人意识到自己实际上是在经历虚假的一切的时候，那么自然秩序就会判定中术人此时此刻正在经历过去经历过的真实，这件事情本身是虚假的。 那么只要中术人不按照记忆中的方式行动，破坏掉整个事件的走向，自然就是消灭虚假，也就可以破局了。 只不过塞壬和宋既明的幻境中，多了梅菲斯特和宋既明这两个变量，才让破局变得复杂。 第87章 突然出现 而另一边，贝鲁塞巴布在几个人的攻击下仍然游刃有余。 金花的手臂几乎要废掉，但就算如此也不敢掉以轻心，仍然强撑着将匕首拿在手里。 周正和石头发现匕首有用以后，都纷纷抽出自己的匕首，将尖端对准了巨蝇。 但仔细看去，每个人的手腕都在滴滴答答地淌着鲜血，若不是强大的意志力控制住自己，恐怕这时候他们连匕首都无法握紧。 “我还以为是什么厉害的东西，不就是掺杂了药剂的匕首吗。”巨蝇的复眼毫无生气，居高临下地扫视着在场的所有人，顺带对着远处的邵文野嘲讽了一波，“不是你把我召唤出来的吗，怎么这会儿当起了缩头乌龟？” 邵文野被他说的脸色一会儿青白一会儿通红，反反复复好不精彩。 他想解释什么，但张口却发现自己半个字也辩解不了。 平白生出嫉妒之心的是他，受到恶魔诱惑的也是他，答应贝鲁塞巴布的人也是他。 桩桩件件，他根本无从辩白。 “我······” “行了，恶心的苍蝇，别在这逼逼赖赖了，就算没有他，你不也照样要找机会冒头，”冷清的声音突然从不远处传来，极度有辨识性。 “塞壬！”金花又惊又喜，刚才塞壬和宋既明一起突然消失，他们还没来得及回头寻找，就被这个巨蝇给困住了。 而且凭三个人这样的状态，根本打不过对方，最后恐怕落得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虽然不知道他们刚才去了哪里，总归过程不会很容易，不过有了他们两个的加入，一个贝鲁塞巴布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贝鲁塞巴布转动臃肿的身躯，看到了走在最前面的塞壬，一头银发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格外纯净明亮。 他身边跟着高大挺拔的宋既明，宋既明刚才经历了塞壬捅自己这么一出，还没缓过来，这会儿估计话都不想说。 他们两个破除幻境以后，就被弹了出来，发现自己其实在刚进大楼的一个地方晕倒在地。 宋既明是连带真身体进去的，所以直接就是真身被弹了出来，不过塞壬比他自己预想的苏醒时间要快得多。 塞壬刚醒来就被宋既明拉着身子翻来覆去检查了个遍，确定没有一点伤口才放开他，自己草草处理了一下头上的伤口，就去寻找其他人。 他们是在上到17层的时候发现了不对劲，一踏入17层的空间，塞壬就感觉到空气中有什么东西仿佛水波般荡漾了一下。 然后他们就进入了这个空间里。 “真是个蠢货，恶魔的话也能信。”塞壬把手里的庄清清扔在邵文野身边，紧接着就是陆北的身体。 这两个人被找到的时候是困在一起的，怎么叫都昏迷不醒，看来是跟他们遇到的这个恶魔有关。 邵文野被塞壬骂了一句，更加无地自容。 因为塞壬就算到了这会儿，也没有一丝不耐烦或者责备的意思，就像是一个大人，看一个小孩儿在自己面前叫嚣了大半天说要和他打一架，然后小孩儿反而自己摔了一跤，那个大人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真蠢，没事别挑衅大人。” 因为人家自始至终都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又哪里屑于和他生气呢。 第88章 打苍蝇 贝鲁塞巴布看见了他，一时间无机质的复眼当中都能看出满满的恶意和兴奋：“耶迦德努？不对······你不是他，你是谁？” 塞壬从靴子里也抽出了自己的匕首，他抬起匕首的刀刃，宋既明就跟在他身边，伸出手指，一抹黑色的火焰顿时附在了匕首之上，给匕首镀上一层诡异的光。 微弱的火舌在匕首尖上跃动，就像是一颗跳动的心脏，一下又一下。 这也是其他人第一次看见宋既明的异能，都愣了一下，金花奇道：“队长，你这是······火系异能？” “不是。”宋既明抽空回了一句，就再没机会说话，因为贝鲁塞巴布已经挥舞着长着绒毛的节肢冲了过来。 塞壬还没来得及想耶迦德努是谁，巨蝇的节肢就已经到了眼前。 他侧身闪过，举起匕首就要砍向巨蝇，谁知道巨蝇看上去臃肿，但反应却十分迅速，一击不中就立刻改变轨迹，拦腰横扫过来。 塞壬刚从幻境当中出来，虽然是精神体进入的幻境，但是不断重复的受伤和最后自己给自己的那一爪还是影响了他的发挥，塞壬只来得及将匕首挡在胸前。 金属碰撞的当“当啷”声响起，塞壬被打得一连倒退十几步才稳住自己的身型。 但出人意料的是，这个巨大的苍蝇突然蠕动着口器发出痛苦的嚎叫：“我的手！我的手！” 原来是刚才宋既明覆盖在匕首上的火焰，匕首和节肢碰撞的一瞬间，在坚硬的节肢上砍出来了一道深刻的伤痕，然后这些火焰就顺着伤口紧紧依附在上面，甚至钻进去灼烧着里面的血肉。 贝鲁塞巴布只觉得这火焰灼烧的不仅仅是他的血肉，连灵魂好像都被架在烈焰上炙烤，这种痛苦是从深处传来的，带着一种惩罚的意味，就像是要把他拖入阴暗的地下永远不得见天日。 “好疼······好疼啊······”巨蝇此刻胡乱扇动翅膀，臃肿的身躯横冲直撞。 宋既明和塞壬对视一眼，了然于胸，塞壬说过，他的火是红莲业火。 恶业害身譬如火。又名烧地狱罪人之火。以后者由前世之恶业所感故也。楞严经八曰：“以业火干枯。” 这就说明他的火焰对于这种超乎人类的存在应该是有用的。 趁着巨蝇翻滚的时候，宋既明也开始行动，他将匕首紧紧攥在手里，脚下移动，眼底有暗红色的光闪过。 借着巨蝇翻滚的方向，他腾空而起，在巨蝇挥舞的前肢上借力，直接翻身到了他的头顶。 “滚下去啊——”贝鲁塞巴布疼的要死，但不忘疯狂蠕动试图甩掉头上的人。 “队长小心！” 巨蝇见甩不掉宋既明，于是看准了角度，将自己的头顶往一旁的柱子上撞去。 砰的一声巨响，柱子被巨蝇直接撞的粉碎。 烟尘散去，宋既明抓着巨蝇的一边翅膀，再一次翻到了他的头顶。 这一次宋既明直接没有给他反应的机会，眼中泛着赤红的流光，高举匕首从巨蝇两个巨大的复眼中间插了下去。 其实宋既明也是碰运气，他刚才翻身上来的时候只是想找一找头部有没有相对薄弱的地方，然后刚才在巨蝇撞向柱子的时候，他发现巨蝇在马上要撞到中间这个地方的时候硬生生拱起脊背让开了这一块。 所以他断定这里应该是他的弱点。 果然。 他赌对了。 第89章 水晶兰 业火顺着匕首直接入侵贝鲁塞巴布的大脑，灵魂直接被火焰撕裂，这种痛苦让巨蝇瞬间失去了所有理智，最后的本能让他凭感觉抓向了最近的一个人。 都说鹿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虽然说的是任何生物在临死的时候，都会爆发出最后的善良，但实际上，任何生物在临死的时候都能爆发出巨大的能量才是真的。 通常意义下，这种爆发被人类称之为“回光返照”。 贝鲁塞巴布就属于这种情况。 所以这一下的速度和力量都远超过之前的所有攻击。 金花的瞳孔里映照着越来越近的利爪，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耳边的声音仿佛都变得遥远，感觉身边的一切都变得很慢很慢，但实际上不过短短一瞬间。 宋既明在贝鲁塞巴布动手的瞬间就跳了下来，塞壬反应更快，直接如同一道流光飞了出去，石头和周正也维持着马上冲出去的姿势。 但还是晚了一步。 巨蝇节肢的尖端已经接触到金花的胸膛······ 瞬间，金花感觉到自己胸前有什么东西突然变得滚烫。 紧接着，从胸袋处迸发出一道刺目的白光，所有人都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就像是温暖的阳光，或是轻柔的微风，每个人都觉得身体暖洋洋的，就像是日夜兼程了很久，风尘仆仆地来到一个温馨的旅店，没有危险没有恐慌，只是安安稳稳地洗个热水澡，睡了一觉，消除了满身的疲惫。 耳边只有贝鲁塞巴布痛苦的哀嚎：“这······这是什么东西！！！” 等白光散去，众人睁开眼睛，灰蒙蒙的白雾已经散去，露出了大楼本来的面目。 原本巨蝇所在的地方空空荡荡，就仿佛丑陋的苍蝇只是所有人的一场梦。 但掉在地上的匕首和断裂的柱子又分明提醒着，这不是一场梦。 “金花，你还好吧？！”周正离得最近，几步冲上来扶住金花，石头也赶过来，上上下下打量着小姑娘。 金花在眩晕过后也恢复了过来，劫后余生地长出一口气：“我没事，之前拉斐尔给过我一棵草，说是能保命用。” 她站直身子，从胸前的口袋里取出一片叶子，原本是莹白透亮的叶片此刻变得灰扑扑的，就像是掺杂了很多杂质一样。 “诺，就是这个。”她把叶片给众人看，塞壬走到边上看了一眼：“确实是拉斐尔的叶子，还是他的本体。” 拉斐尔的本体塞壬见过，就是一颗水晶兰，很漂亮，估计这一片是从他的本体上薅下来的，所以带着他治愈和净化的能力。 “你们还是先看看那三个人吧。”塞壬凉凉的声音再次响起，他们朝后面看过去，邵文野的脸色极其难看，收到众人的目光，抿着嘴底下了头，在他身边是昏迷的庄清清和陆北。 刚才因为情况危急，没有时间管邵文野的事情，这会儿危机暂时解除，邵文野的事情总要处理一下的。 看着他们的背影，塞壬的声音凉凉的：“队长大人不去关心一下你的小队员？” 他说这句话倒不是吃味或者不爽，而是他看的明白，邵文野因为自身的原因总是很自卑，这一次的事情说白了就是他嫉妒心和自卑心混合在一起作祟的结果。 他被队友保护的太好了。 宋既明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 他耸耸肩膀：“他也该经受些挫折了。” 第90章 道歉 邵文野从开始就一直惴惴不安，越到结束他就越绝望，知道塞壬和宋既明出现的时候，他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但这会儿······ 看着一直以来都很照顾他的队友，他越发觉得内疚。 三个人向他走来，越靠近他，他就越难受。 最后他终于绷不住了，抬起头，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是我嫉妒塞壬，但其实又比不过人家，我感觉特别自卑······所以才会被恶魔诱惑，都是我的错······你们······” “你该道歉的不是我们。”一直以来都沉默的石头突然开口，不仅是邵文野忘记了流泪，愣愣地看着他，就连其他的几个人也有些诧异。 因为自从石头进入蓝鲸小队以来，基本就没说过话，从来都是别人和他讲话，他总是默默地听着，别人交代给他的事情，他也会认认真真一丝不苟地完成。 他在整个队伍当中是最沉默，最不起眼，但是最稳重的一个存在。 没想到这一次开口的会是他。 石头长着一张看上去有点凶狠的脸，但他的眼睛却和他这个人一样稳重温和：“你该道歉的不是我们，而是塞壬。” 突然被点名的塞壬：“？？？” 石头继续和邵文野说：“首先，塞壬没有任何对不起你的地方，人家从来没有挑衅过你，也没有伤害过你。其次，塞壬是来帮助我们的，不管是流明城还是这次任务的路上，他都帮助了我们很多。所以，这次的危险实际上是因为你对塞壬单方面的恶意而引起的，只是恰好被我们遇到了而已，如果不是这样，遇到危险的就会是塞壬。” 他高大的身躯就像是一座小山，说出来的话也不容置疑：“你应该和塞壬道歉。” 塞壬：“倒也······不至于。” 宋既明都没想到这个转折，就算是他，也没听过石头说过几次话，而且还是这么大段话，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邵文野在石头的注视下，讷讷地说不出话。 金花和周正听完石头的话，有心想安慰邵文野，但最后反复张了张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因为石头说的，都是事实。 邵文野眼泪汪汪地看了他们一眼，只能拖着脚步来到了塞壬面前。 塞壬比他高许多，他要抬头才能直视塞壬，邵文野虽然知道是自己的错，但他觉得在自己抬头的一瞬间，仅剩的那点自尊心轰然就崩塌了。 他觉得塞壬就像是天上的月亮，冷冷清清但高不可攀，每个人在抬头看到一轮明月的时候，都会不可抑制地产生渴慕之心，倘若月亮能够分一点点光亮给他们，他们就仿佛得到天大的恩赐一般欣喜若狂。 但他自己，邵文野，就像是地上的污泥，就连野草都不愿意在他身上扎根，更不用说碰到他的人了，如果走路不小心踩到他，别人都会啐一口，骂一声真晦气。 “塞壬······我······对······”邵文野张口道歉，但是发现自己还是说不出口，“对······对不······” “倒也不用道歉。”塞壬的声音响起，“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邵文野被他打断，一时间不知道他到底要说什么。 第91章 你们看外面 “对我来说，人类和我本来就不是一个物种，我是带着任务过来的，你不用对我心存内疚什么的。” “贪婪、暴怒、嫉妒、色欲等等，这些本来就是人类天性当中存在的弱势面，就看一个人能不能控制住自己的这些负面。所以你也不用太自责，你只要知道，作为人，问心无愧就好。” 塞壬微微弯腰和他平视：“贪婪和嫉妒是人的原罪。你才16岁，小朋友。不用感到自卑，其实你比你想象的要更厉害。当你迈过了心里的坎，我相信困住你的难题都会解决的。” 邵文野愣住了，呆呆地看着面前漂亮的天使。 有那么一瞬间，少年突然觉得心头有什么东西突然就开朗了，他低头品味了一下塞壬的话，然后他抬头，眼神里带着通透的亮光：“对不起，塞壬，是我自己想的太多，嫉妒你，所以才导致了这个危险的发生。” 和塞壬道完歉，邵文野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他又转过身向自己的队友深深鞠躬：“各位，对不起，都是我自己的错，才让大家都受了伤，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宋既明在边上从头看到尾，觉得挺神奇：“这就解决了？” 塞壬直起身子，眼神里多了一些温和的情绪，含糊其辞：“人类嘛。” 人类真是个复杂的生物。 他们明明这样弱小，但他们的感情有时候却拥有直击心灵的力量。 感动、紧张、喜悦、悲伤······ 不论是邵文野人格面中负面的嫉妒、自卑，还是现在的愧疚、悔恨、自新······ 这些感情都是塞壬从未体验过的。 ······ 庄清清和陆北是被邵文野用空间中携带的药物唤醒的，简单地检查过后，才确保他俩都没事。 陆北揉着脖子，回忆道：“我们在进入大楼以前都是和你们在一起的。进入大楼以后，我和庄姐带着你们上楼，大概是在四、五层的时候发现不对劲的，等再回头，你们就都消失不见了。然后我眼前一黑，就晕倒了，后面的事，就不知道了。” “怎么会？”金花脱口而出，“我们一直是跟在你们后面的，到了17层左右吧，队长和塞壬就突然消失，然后我们才发现你和清清姐是假的。” 陆北：“不可能啊，我们在第四层左右就发现不对劲了，一回头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宋既明打断了他们：“看来这个迷阵是在我们刚进大楼就布下了。” 塞壬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就踱到了窗边，此刻正从落地窗往外看，见宋既明说话了，才凉凉开口：“这个幻境，恐怕在我们进入卢兴市以后，就布下了。” “你们看外面。” 众人一块儿挤到他面前，都顺着他的目光往外面看去，刺眼的阳光将整个卢兴市大部分的样貌都照射的纤毫毕现。 而他们甚至在塞壬提醒以后，才发现天气的变化。 这作为末世之后的人，警惕性未免也太差了些。 但这还不是让大家最震惊的，真正让他们感到窒息的，是外面的景象。 第92章 暗号 如果光看上面，夕阳温暖，天空纯净，俨然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但是往下，抛开那些空洞的大楼废墟不谈，他们所处的电视塔虽然不是卢兴市最高的建筑物，但是因为周围都是些上了年纪的楼房，楼层都不高。 所以电视塔如今就成为这一片鹤立鸡群的存在。 然而此时此刻，他们身处电视塔18层，从这里往下看，本该空旷无人的街道上，居然挤满了密密麻麻的活死人。 他们就如同蚂蚁大军一样，从街道的尽头涌动过来，一层叠一层，如同乌云般滚动。 很快，他们就会逼进大楼，如果他们不能尽快找到脱身的方法，恐怕会被这活死人大潮撕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众人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极目远眺，能看见卢兴市每一个街道上都涌动着这样的黑色乌云团。 这意味着—— 整个城市的活死人都在有目的地向着这里汇聚！ “怎么办······”陆北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哪怕是活死人大潮攻击基地的时候都没有这么恐怖。 而金花周正他们虽然是经历过流明城的活死人大潮，但一整个城市的活死人朝你扑过来，还是让人脸色发白。 他们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宋既明和塞壬，在他们的潜意识里，塞壬和宋既明能够解决所有的难题，再大的困难和危险都困不住他们。 宋既明锋利的眉眼紧绷了起来，就算他的异能非常特殊，但他也是血肉之躯，怎么可能一个人就抵挡住所有的活死人。 而至于塞壬，从第一战之后，他的状态就一直不太好，之前在地下仓库那里又消耗掉了大量能量，以至于现在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带着所有人全身而退。 眼看着活死人越来越近，已经勉强能够看清跑在最前面的活死人腐烂的脸和扭曲的四肢了。 宋既明当机立断：“以最快的速度从来的路返回去，回到之前的地下仓库，驾车从另一个方向离开卢兴市。至于去哪里，等先脱身了再说。” “是！” 一群人抄起家伙，以最快的速度从安全通道往下走。 他们必须赶在活死人闯进大楼之前进入下水道。 宋既明跑在最后，抽空还问塞壬：“所以那些恶魔······” 主要是这个认知太超出常理了，宋既明在他二十六年的人生经历中就没遇到过这么超自然的事件。 塞壬神色冰冷：“他们还没有离开，我们杀死的都只是投影。其余的等安顿好了我给你们细讲。我感觉······这只是冰山一角······” 一群人用了生平最快的速度下楼梯，恨不得一步从楼上迈到楼下。 突然间，跑在前面的庄清清停了下来，后面的金花躲闪不及，径直撞在了她的后背上。 “怎么了怎么了？”两个人撞到一团，后面的周正把两个人扶起来。 庄清清一口气都没来得及喘，就跑到这一层的安全门旁边，取下了夹在轴承上的纸条。 “是陈合意留下的记号。” 第93章 撤退 陆北听了凑上来辨认：“对，这个是陈哥的笔迹。” “快看上面写了什么。”金花整理了一下自己撞歪的头盔，重新站好。 庄清清紧张得手都在颤抖，楼下的活死人随时都有可能冲进来，但是这个纸条同样重要，它意味着赵光和陈合意有可能还没死，而且上面还可能有他们行踪的信息。 她深呼吸了一下，告诉自己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着急，然后强行让自己稳住心神，开始解析上面的暗号。 这是华北基地专用的暗号，每个基地在建立以后，都根据以往的军用编码创造出了一套自己的密码系统，虽然不知道这有什么用，末世以后还会有什么情况需要用到自己人给自己人留暗号的啊。 但事实证明，这个决策是正确的。 来不及感谢提出这个提议的人，庄清清勉强读出了这个暗号。 陈合意写这个纸条的时候应该很危急，纸条像是从那里临时扯下来的一个边角，上面的字迹凌乱潦草：“此处危，速离。后面是一个经纬度。” “经纬度？” 陆北补充：“对了，陈哥是地质勘测员，他们惯用经纬度来表示地理位置。看来他们已经不在这里了，就是不知道他和赵哥是不是都好。” 邵文野经过了刚才的事情，已经重新恢复了平静，但是其实大家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虽然邵文野已经想通了，但是和自己和解是世界上最难的事情，他还需要时间去消化。 刚才在陆北说话的时候，他已经在手环地图中调出了经纬度所表示的地理位置，但这个位置让他很吃惊：“这个位置，是我们最开始落脚的那个仓库。” 这个结果让所有人都有些微微哑然，他们最开始就在西北仓库落脚，又经过逃亡来到地下仓库。 中午从仓库出发，过了大半天，好不容易到了电视塔，经历了生死危机，现在又命悬一线结，果却说要找的人居然到了最开始的仓库。 这算什么啊，要是不知道全过程的人，恐怕都要觉得是庄清清和陆北两个人耍他们了吧。 庄清清也想到了这一点，正要说什么，塞壬却打断了他们：“还不快点走，等着被活死人撕成碎片吗？有什么出去再说。” 他们已经到了3层，甚至已经能够感受到活死人奔腾带来大地的震动了。 一语惊醒众人，庄清清将纸条收进口袋里，转身就跟着众人继续奔跑。 但由于纸条耽误了一点时间，等他们跑到大厅的时候，已经有几个跑得快的活死人冲破了大门，闯了进来。 成千上万活死人的尖叫叠加在一起，光是声音就足以当作武器。 活死人速度奇快，几下就已经逼近了众人，腐烂的面容清晰可见，失去了皮肤组织，眼球从血肉模糊的眼眶中脱落，有的仅靠着一丝筋络挂在脸上，滴滴答答的好不吓人。 它伸出手，锋利的指甲抓向最外围的周正，腐臭的肉块掉落，露出森森白骨。 好在周正反应快，抬枪就是一下正中眉心，后面陆北紧跟着一枪一个解决了跑在最前面的几个活死人。 “走这边，外面那个入口用不了了，走里面的。” 邵文野因为身体素质跟不上，一般都不会冲在最前面，所以在其他人开枪的时候，他就在地图上迅速找着能够躲避的点。 还真让他找到了，一般这种大型的大楼，用水量大，所以下水量肯定大。 而且为了保证水系统的运转，会给维修人员预留一个宽敞的通道，以便人员和设备进入进行检修。 邵文野找到的就是这个地方。 第94章 你干什么 几个人一边开枪一边撤退，等到了地方发现这里是一个类似地下式设计的楼梯。 “太好了。”邵文野感慨，他打开早已废弃的大门，招呼其他人快进来。 眨眼间，已经有数十个活死人追击了过来，仅凭子弹根本不可能拦住他们。 大雾散尽以后，众人发现自己又可以使用异能了，于是周正和石头两个挡在最前面，利用自己的土系异能和金属系异能，将整栋大楼都运用起来，将建筑的部分召集起来组合成坚硬的障碍物，暂时阻挡住活死人的脚步。 这种时候根本不会有人在意顺序这种东西，能以最快的速度逃脱就是最好的。 不过金花、陆北、还有庄清清等人在进入通道的时候还是对邵文野说了声谢谢。 活死人的数量是绝对的优势，当发现前面的活死人被挡住以后，后面的居然会借着前面的躯体爬上来，这样也就翻越了石头和周正创造的障碍物。 毕竟他们的异能有限，阻挡的速度根本比不上对方冲过来的速度。 眨眼间，就有两只冲到了他们面前。 但他们突然觉得耳边“刷”的有风声经过，紧接着两个活死人的头颅就整齐地从脖子上滚落下来。 塞壬走到他们身边接过了前线的位置，而他凝结出来的冰刃比他们两个人的障碍物有作用的多，一下挥出去就能收割一片的人头。 而另一边宋既明也跟了上来，原本小团小团的火苗此刻也铺天盖地地铺展开来，黑色的火焰尾巴带着炫目的红色，结成一片火墙，碰到的活死人顷刻间就灰飞烟灭。 一时间，活死人都被拦在了两人的面前，狰狞的、腐烂的、诡异的脸庞都只能徒劳地嘶吼。 “愣着干嘛，还不快走。”塞壬的声音还是不疾不徐，就好像他永远这么游刃有余一样。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能量短时间内被消耗得有多厉害。 石头和周正服从命令，退到了通道里面，他们要拉着邵文野一起走，但是邵文野此时瘦小的身体却稳如磐石：“不要，他们两个还没来，你们快进去。” 拗不过他，两个人只能先退到通道里面，防止堵住门口。 塞壬第一次在战斗中体会到了默契的感觉，每当有活死人被宋既明的火墙拦住，他的冰刃就立马跟上收割人头。 而他的冰刃所到之处，火焰就仿佛摩西分海一般给他专门留出一个通道，根本不会影响到他的发挥。 他们两个人对视一眼，点点头，同时反身就跑，速度竟然比活死人还要快上许多。 到了门口，邵文野催促：“活死人要来了，赶紧进去，快关门。” 宋既明看了邵文野一眼，这个总是低着头的小男生第一次把头抬起来，他也是第一次发现，藏在黑框眼镜后面的，是一双很干净清澈的眼睛。 但是来不及多想，塞壬率先窜进了通道，宋既明习惯性地让邵文野先进去，自己留在后面断后。 没想到邵文野一手抓着门，突然对他说了一句：“谢谢你，队长。”然后用力在他背后推了一把，把他推进了门里面。 “你干什么！”宋既明没想到邵文野的力气比他想象中的大许多，一时不察真的被推进了门，但他立即反身吼道。 “邵文野你干什么？！” 其他人也惊呆了，这是怎么回事？ 没道理邵文野突然就要把他们丢下来，自己留下啊！ 第95章 凡先行者，必然有所牺牲 宋既明冷下脸，突然想到什么，看向了久不用的大门。 果然，这个大门不知道为什么是单向开的，意味着要想把门锁好，必须有一个人在外面。 而邵文野，就是要留在最后锁门。 这他妈都是什么该死的设计！ 宋既明在心里把这个设计者骂了个遍，然后就要开门出去。 且不说邵文野只有空间异能，身体素质不好，光是这些活死人的数量，他就注定不可能逃出生天。 “邵文野 ！你他妈滚进来！”宋既明想去把邵文野拉进来，但被金花和周正一左一右拦住了。 他们不是舍得邵文野送死，而是这种情况下，如果不能顺利躲进下水道，他们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流明计划就会在这里夭折，人类未来的道路将会更加难走。 凡先行者，必然有所牺牲。 也许前路尽是黑暗，但人类将依旧高举烛火，以微弱烛光点燃己身，献以人类之忠诚、果敢、坚贞，探索人类的未来。 这是他们从流明城出来之前，每一个基地里的人都一字一句发过誓的内容。 聚沙成塔，梦里通天。人类固然弱小，但即使是蚂蚁，也会有遨游蓝天的梦想，所以人类为了探索太空，制造出了航空火箭；为了深潜海底，制造出了深海潜艇；为了翱翔蓝天，制造出了各种飞机······ 因为人类虽然渺小，但却永远保有好奇心和前赴后继的勇气。 历史的长河中，人类是攀着先贤们永垂不朽的身躯，去触碰理想的穹顶，去探索人类的未来的。 如果可以，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愿意去做门外的那个人，但是邵文野，却一个人挡住了他们所有。 “我知道自己其实有很多不好的地方。” “我很弱，跟不上你们的身体素质，甚至都没法单独对抗活死人。” “一直以来都是你们照顾我，保护我，永远把我放在整个队伍的最中心。” “比起队友，我更像拖累你们的花瓶。” “但其实我不想这样的，从自己的父母，到自己的队友，我总要保护一个的。” “我没能活成父母想要的样子，自卑、嫉妒让我习惯性的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微弱的存在，甚至一度被恶魔引诱，犯下差点难以弥补的错误。” “但是······” 宋既明和塞壬留下的异能暂时抵挡了活死人的冲击，但他们仍然在不断冲击着防线，摇摇欲坠的阻碍已经无法挡住他们的脚步。 邵文野扶着门框站在门口，他回头看了一眼丑陋的活死人，想到自己马上就会被他们的牙齿和利爪撕碎吞吃，虽然有点害怕，但他却前所未有的感到轻松。 一直以来，他都被队友们保护在中间，就像是易碎的花瓶，虽然没人责备他，但是从父母那里留存下来的自卑感却始终如影随形地跟着他。 在此之前，他还能欺骗自己，没有人说起这个事情，他就当作自己是队伍的移动仓库好了。 这种欺骗逐渐变成了习惯。 他开始习惯自己在队伍中的地位，开始习惯别人对他的特殊对待，也甚至忘记自己其实是算得上拖队友后腿的存在。 但是塞壬的出现打破了他自欺欺人的假象。 第96章 履尾虎，愬愬终吉 塞壬是研究员派来帮助人类的“天使”，不论是从地位还是从实力上来讲，十个邵文野也比不上他。 塞壬的出现就像是丢进湖里的石头，打破了一直以来的平静无波，让邵文野自欺欺人制造出来的平静假象荡然无存。 但是······ 毕竟他的父母那样优秀，他内心深处其实也是一个渴望优秀的，骄傲的人。 “但是······” “我也曾是个骄傲的人啊······” 一声轻微的碎裂声传来，活死人冲破了宋既明留下的防线，成千上万只手朝着邵文野抓来，他咬了咬牙，伸手锁门。 “邵文野！”宋既明怕伤到金花和周正，这会儿才挣脱出来。 但是有人比他更快，一道银白色的光闪过，是塞壬贴着他冲了出去。 “西北仓库会合。”塞壬的声音飘到每个人耳朵里，下一秒，大门砰的一声关了个严实，后面活死人的吼声也变得有些闷。 这他妈······ 宋既明愤怒的表情还停留在脸上，这会儿大门贴着他的鼻子关上，让他一时间不知道摆出什么表情好。 “塞壬······冲出去了。”金花的脸上有一瞬间的空白，连带周正和石头都有点呆呆的。 “尾巴······”这是陆北，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泛着光的尾巴鳞片。 “庄姐，尾巴······”陆北去看庄清清，庄清清是刚才离塞壬最近的人，而且她的异能本身就是速度，所以她将塞壬的行动看的一清二楚。 她脚边还有可疑的布料，刚才就是塞壬一下变出尾巴的时候把裤子直接撑碎了一地，然后他留给庄清清一句话，然后就冲了出去。 “他说了什么？”宋既明听了庄清清的描述，直接问道。 庄清清皱着眉头：“他说，履虎尾，愬愬终吉。” “履虎尾······愬愬······终吉······”别说庄清清了，其他人没一个摸的着头脑的。 不过他们能够确定的是，塞壬出去以后，邵文野不会有危险，至于下一步怎么办，还是要看宋既明的决定了。 “这听起来像是什么占卜的东西。” 宋既明在心里咀嚼了一下这句话，突然了然地笑了一下：“确实是占卜的东西，行了，我们这一路一定要格外小心，就没事了。” 其他人还是没明白，不过回头看了眼紧闭的大门，还是听了宋既明的话，转头跟上了他的脚步。 其实宋既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够直接听懂塞壬想要传递的信息，他确定自己没有跟哪个神仙小老头学过什么占卜巫术之类的。 但是他在听到这个卦象的时候，脑海里就自动弹出了相关的含义。 履卦，强调慎行防危的行为哲学，上九下四之卦象。 履虎尾，愬愬终吉，意思是跟在老虎身后行走，保持恐惧和谨慎，吉。 这意味着，塞壬知道什么不太方便说或者一时间说不清楚的信息，短时间内只能通过这样的语句来提醒他们。 宋既明看着越来越向下，最终隐没在黑暗中的通道，眼神晦暗不明。 看来这一路上不会那么顺利。 第97章 人鱼拟态 邵文野其实还是害怕的，他在听到门锁严实的声音以后，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鼻尖甚至能够闻到血肉腐烂的气味。 但是很快，他就被一个人提了起来。 他睁开眼睛，就看见一大片活死人被横扫出去，头颅乱飞的场面，一时间瞠目结舌说不出话。 察觉到自己被提着衣领，他偏头就看见了塞壬那一张漂亮的天怒人怨，但是却冷的能冻死人的脸蛋。 塞壬已经完全异化了，三米多长的尾巴盘踞在地上，他用尾巴撑着身体直立，竟然快赶上邵文野两个那么高， 下半身的鱼尾光滑瑰丽，黑金色的鳞片折射着奇异的光彩，尾尖附近的尾鳍即使不在水里也柔软地摆动着，边缘处闪着锋利的光。 而他的上半身已经脱去了厚重的作战服，许久未舒展的手肘处的鳍轻微抖动着舒展。 人鱼的身体莹润白皙，但是肌肉线条极其流畅，都是恰到好处的力量感，从胸膛到小腹，一块一块的肌肉排列都赏心悦目。 难怪人类总说，自己要练出腹肌人鱼线，当看到真正的人鱼以后，才能发现，人类所谓的人鱼线，和真正意义上的人鱼线根本就不是一个量级。 但好像······ 邵文野好像看见塞壬的小腹上有一条凸出的疤痕。 但还来不及看，塞壬就把衣服和头盔全部塞给他手里：“收起来。” 邵文野下意识地接过来，然后收到空间里，然后在他紧缩的竖瞳当中反应过来：“不是让你们先走吗！” 塞壬：“聒噪。” 他冷冰冰地嘲讽，然后用尾巴卷住了邵文野的腰：“你倒还是有点用的，不至于让所有人把物资全顶在头上。” 邵文野：“······” 谢谢，有被安慰（划掉）嘲讽到。 不过他能感觉到，塞壬这是在开导他，虽然这个开导的内容有点奇怪。 “抓紧。” 塞壬不欲与他废话，只让他抓紧，就“飞”了出去。 邵文野被拦腰卷住，冰凉的尾巴勒住他的腰，随着塞壬的行动还左摇右晃的。 他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塞壬用尾巴中段发力，一整个飞跃而起，用冰系异能将尾巴和墙壁固定在一起，贴在了大厅墙壁的上端。 地下的活死人察觉到他的移动，发出“嗬嗬——”的声音，全部转而朝向他的方向。 居高临下的视角更显得恐怖，无数双眼睛，有眼珠的没眼珠的，血红的空洞的，全部朝着他们这个方向，而且还伸着血呼拉丝的手臂挥舞着。 老实说，要是末世之前哪个明星有这阵仗，那流量大得做梦都要笑醒，但现在这种感觉只让人感觉恐怖。 塞壬固定在墙壁上寻找着下一个落脚点，他们这里离大门还是有点距离，想要出去必须多次借力。 找到了。 塞壬在发力的同时解除异能，迅速在下一个落脚处制造出新的支撑点，让自己重新牢牢扒在墙上。 邵文野颠簸之中抱住了塞壬的尾巴尖，冰冰凉凉的。 本来以为会是和蛇鳞一样的触感，没想到他抱住的部分更像海豚的皮肤，光滑柔韧。 就连看似锋利的尾鳍，也在他抱上来的时候变得柔软轻薄。 抱住尾巴以后，邵文野至少能稳住自己头朝上了，于是趁机去观察地下的活死人，他还记得他们的任务之一是收集活死人的资料。 第98章 异能活死人 底下的活死人腐虽然穿着不同，体型不同，但是他们腐烂的样子却都差不多，根本分辨不出来更具体的差别。 总之就是······ 都挺烂的。 邵文野看的眼花缭乱，突然之间，他和其中的一个活死人对上了目光。 没错，是对上了目光。 这个活死人没有眼睛，腐烂程度和其他活死人差不多，但是它却和周围的其他活死人格格不入。 为什么这么说，是因为这个活死人非常安静。 虽然它跟着活死人潮在涌动，一样地挥舞着手臂，但是它却没有发出一点嚎叫的声音，甚至空洞的眼眶就像是追踪器一样紧紧盯着他和塞壬。 和邵文野对上目光的瞬间，邵文野看到他破烂的嘴张了张，虽然失去了血肉的覆盖，但从他森森的白骨也能看出一个事实—— 这个活死人笑了。 “小心！”邵文野看见这个活死人变换动作的瞬间就出声提醒，下一秒从这个活死人的手上就出现一团火焰朝塞壬飞来。 塞壬察觉到背后的温度，迅速从这里再次飞跃出去，攀爬到了电视塔大楼的外墙上，里面的那个活死人因为活死人潮太拥挤，一时半会儿还没有跟出来。 “那是······异能！”邵文野声音都变了调。 塞壬：“看来活死人比我们了解的进化层次更高。” 之前拉贵尔和沙利叶告诉他自己地方的活死人出现了异能，流明城还没人相信，现在看来，那个所谓的晶核大概就是这些活死人进化的来源。 外面的夕阳快要没入地平线以下，塞壬暗金色的眸子中映照出太阳的影子，今晚的夕阳格外的红，把周围的一切都镀上一层红色的膜。 邵文野放眼望去，脸色唰的一下就变得苍白如纸。 目之所及的街道上，熙熙攘攘全部都是活死人，然而在他们出现的瞬间，活死人野兽般的咆哮和混乱扭曲的身体突然间像是被按下了静止键。 死一般的寂静。 无数双眼睛全部都汇聚在塞壬身上，如同神明的信徒朝拜，但这些活死人眼神中可不是狂热，而是死亡的气息。 夕阳打在塞壬的脸上，让他有一瞬间的恍惚。 仿佛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曾面对过类似的夕阳，只不过那个时候铺天盖地的不是橘红色的阳光，而是漫无边际的鲜血， 他的脚下也曾有无数身影对对着他，或顶礼朝拜，或刀剑相向，潮涨潮落，日复一日。 “害怕的话就闭着眼睛。”塞壬的声音难得带了一丝温柔。 但邵文野却梗着脖子：“我才不怕，快出发吧。” 当然，如果他的脸色不那么苍白的话还是挺有说服力的。 “随你。”塞壬没什么表示，只是卷着他的尾巴紧了紧。 下一秒。 从不同方向射过来的风刃、火球和土刺打在了塞壬刚才呆着的地方。。 塞壬从电视塔大楼的外墙上跳跃到了另一栋楼房的楼顶，躲开了这些异能的攻击。 紧接着就是一路飞奔，每一次的攻击都擦着塞壬的尾巴尖打在他之前呆着的地方，邵文野吓得手脚都快僵硬了，只能死死抱着塞壬的尾巴。 天旋地转之际，他还能抽空想到，一条鱼，怎么在陆地上用尾巴跑的这么快的。 第99章 老鼠大军 地面上正在上演大逃亡，而地下，宋既明这边也遇到了些问题。 因为赶时间，宋既明一行人几乎是在下水道里飞奔，就算遇到了需要下水的地方，也没人纠结这个能杀人的臭味。 但是差不多走了多一半路，宋既明突然放慢了速度，举起手示意所有人警戒。 果然，吱吱嘎嘎的声音经过下水道的放大，再一次传来。 经历过的陆北神经反射地小腿肚子都在抽搐。 其他人没有听过这种声音，只是听他们两个人描述过，这会儿听见这个声音都觉得头皮发麻。 几个人猫着腰，脚步放轻，尽量不发出任何可能惊扰到他们的声音，缓慢前进着。 吱吱嘎嘎的声音响了一会儿，就停了。 等了好一会儿都没出现，金花轻轻吐了一口气：“吓死我了，总算走了。” 她话刚落音，像是响应她的话一样，突然从四面八方都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伴随令人牙酸的声音。 而且这一次的声音比第一次更密集更响亮。 他们迅速围成一个圆，警惕着四面八方的岔路口。 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密集越来越近，金花面对着后方过来的岔路口，本能地感受到了恐惧，浑身的汗毛像过电一般竖了起来：“在后面！” 众人调转枪口对准了后方的黑暗，靠近处果然出现了一片移动的黑影。 “跑！”宋既明吼道。 所有人放下枪，果断转身开始逃跑。 经过了地面上的体验，他们可不觉得这次的变异老鼠有那么好对付。 履虎尾，愬愬终吉。 虽然小心谨慎就能避免祸事，但终究是与虎同行，不可能完全没有危险。 一群人发了疯往前跑，一大群变异老鼠在后面追，虽然末世以后危机四伏，但是这才刚出来第二天，就已经这么刺激了，还不知道后面的日子怎么过。 庄清清这一次负责断后，三棱军刺又一次被她拿在手里，时不时地解决几只飞扑上来的老鼠。 好在出口已经不远了，宋既明靠近梯子，一跃而起，抓住了梯子靠上的位置，三下两下就爬到了最顶端，打开了下水道入口的门。 后面周正和金花紧随其后攀住了梯子。 宋既明打开出口以后，重新调转方向，一跃而下和庄清清站在一起：“其他人先撤，我断后。” 说着，他翻转掌心，一簇黑色的火苗在他手掌燃起。 庄清清朝他点点头，果断地向后撤退，这种时候，宋既明的异能比其他人的都好用的多。 石头的土系和周正的金系都是要依托于一定的自然物质才能使用，陆北的精神系、庄清清的速度系都没有办法作用于对手，金花的风系还达不到攻击的程度。 由宋既明断后是最好的选择。 虽然其他的人也很担心宋既明，但是此刻容不得他们发挥人类的感性，只有果决和坚定能够给他们带来更大的存活空间。 火焰喷涌，拦住了想要扑上来的变异老鼠，接触到火焰的老鼠全身迅速燃起了火焰。 疼痛让它们不断翻滚挣扎，碰到更多的老鼠，则会引发其他老鼠的燃烧。 短时间内，成片的老鼠就已经变成了火球。 其他的老鼠发现了这个火焰的可怕，纷纷尖叫着避让，倒是给他们撤退提供了时间。 第100章 重回仓库 等宋既明也从出口爬上来以后，金花和庄清清迅速合上了门，石头和周正从旁边搬来一台巨大沉重的机器压在门上。 地下的老鼠也涌到了出口，一下一下地撞在门上，力道大的甚至连机器都在颤抖。 不过好在机器够重，门也够结实，所以这些老鼠撞了一段时间，发现没能撞开门，就渐渐退了回去，吱吱唧唧的声音也如潮水般退去。 一行人一直浑身紧绷，直到变异老鼠的声音完全消失，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所以塞壬提醒我们的就是这个？”庄清清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突然想到了之前塞壬说的那句话。 宋既明虽然说这是一个提醒，但是并没有说是提醒什么。 难道就是提醒他们小心路上的变异老鼠？ “算是吧。”宋既明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装备，并没有打算深入解释，转身招呼其他人出发，“赶紧出发，我们要尽快赶到仓库那边。” 这一次他们打算直接先开到市郊，然后绕路从边缘区域回到仓库。 他们找到之前坡下停着的车，周正直接用异能破开了厚重的大铁门。 经过他们的搜索，基本上卢兴市已经没有重新探查的可能性了，为了节省时间，铁门也就没有留着的必要。 等他们开出地下仓库的时候，发现外面已经天黑，但没有一丝光亮。 抬头看去，天上布满了浓重的乌云，将月亮遮得严严实实，只能靠着车灯才能勉强看清路况。 按理说，夜晚是活死人活动的高峰期，就算是市郊这种偏远的地区，也不应当一个活死人都没看到。 看来所有的活死人都被召集到电视塔那边去了。 也不知道塞壬他们有没有顺利脱身······ 宋既明握紧了方向盘，强行压下自己的思绪，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找到赵光和陈合意。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所有活死人都被召集走了，他们一路上格外的顺利，但是宋既明一直记着塞壬留下的卦象，一路上都格外小心。 而且他记得，塞壬说过，他们杀死的只是投影，这就意味着本体就在不远处的某一个地方藏着。 “仓库到了。”陆北率先看到了仓库的影子。 宋既明把车依旧停在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利用杂草和石堆当作掩体隐藏，然后示意所有人下车，不要发出一点声音，然后端起了手中的枪。 倒不是他过于小心，而是仓库的环境太过安静，连一点风声都没有，某一个瞬间宋既明甚至以为自己还在那个梅菲斯特创造出的幻术里。 这种感觉很糟糕，但也正是幻术另一个厉害之处。 有时候，击垮人的不是在幻境中虚假的感觉，而是那种就算脱离了幻境，却有些分不清现实和虚幻的感觉。 明明经历着正常的生活，遇见各种各样的人，但内心却不由自主地开始怀疑身边的人，怀疑生活中的一切，开始质疑自己的世界的真实性。 很多人就是因为这种困扰，导致自己即使脱离了幻术，但最终还是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他们试图用死亡来证明真实。 宋既明深呼吸了一下，摒除心中的杂念，谨慎地朝仓库的门口潜行。 第101章 陈合意 “砰”的一声枪响，宋既明的脚边出现了一个弹坑，逼停了他的脚步。 几个人对视一眼，不明白是什么情况。 宋既明等了几秒钟，对面都一直没有动静，然后他试探性地又往前走了一步。 “砰！” 又是一声枪响，这次弹坑离宋既明更近了。 “什么人！不许再靠近了！”破损的围墙那边传出一道有些颤抖的嗓音。 陆北和庄清清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陈合意！” “陈哥，是你吗陈哥！”见到了他们一直找寻的陈合意，陆北自然是兴奋的不行，他放大了嗓门和陈合意喊话：“我是陆北啊陈哥，还有庄姐也在。”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后，断墙边上伸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夜里漆黑一片，那颗脑袋只有眼睛处闪烁着一点光芒。 “小北？清清？”声音听上去大概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属于那种没什么攻击性的温和嗓音。 “那其他人是谁？”陈合意借着暗淡的光线看见了这么多人，吓了一跳，重新端起手上的枪，整个人再次紧绷起来。 庄清清打开了自己身上便携的灯具，光线不强，却足以照亮一小片空地。 “这个是流明城的特工队，这次执行任务沿路来探查的。” 庄清清走到队伍前面来，众人也借此看清了陈合意的长相。 他是一种很典型的书生的长相，戴着薄边眼镜，五官和脸型都没有很锋利的边角，疏眉淡眼的有一种文文弱弱的气质。 但是因为长期跑地图勘测地质的原因，他的皮肤又呈现出一种风吹日晒的暗沉色泽，全身的肌肉线条也比较瘦削。 看得出他连拿枪的姿势都不太熟练。 他们在打量陈合意的时候，陈合意也在观察他们。 为首的宋既明打眼一瞧就是整个队伍的领头，但是这会儿他的脸色明显不太好，眉头紧锁，心情很不耐。 他身后是一个长相周正的士兵，还有一个两米高的大块头，像一座小山。 陆北和庄清清他都很熟悉，而不远处还有一个瘦瘦小小的小姑娘，小姑娘的装备比其他人精良一些，估计是负责队里的侦查什么的。 其实里面已经有人给他交代过了，但是他的胆子确实没有其他人那样大，所以他还是开了两枪试探了一下。 “你们真的是流明城的？有什么证据？”陈合意还是有些狐疑。 陆北正要开口，宋既明却伸手打断了他：“信不信由你，爱信不信，只问你有没有其他流明城的人来过这里？” 按理说塞壬移动的速度和他们差不多，如果一直赶路的话应该比他们还要快，除非就是路上遇到了什么东西，绊住了塞壬的脚步。 想到这里，他内心就迸发出不耐的情绪，竟然隐隐有一种除掉阻拦在自己面前的人的戾气，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 陈合意没想到这个看上去不好惹的人，脾气真的也这么差，瞪大了眼睛想要说什么。 陆北一路走过来也见识了宋既明的本事，而且现在他们有求于人，不能让陈合意把人惹恼了，连忙打着哈哈走过来，揽住了陈合意的肩膀：“陈哥，我和庄姐你还认不出来吗？这一路上啊，多亏了宋哥的队伍罩着我们，才平安活到了现在，你就别针对他们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仓库里面走去。 陈合意转身之前，看了一眼宋既明，只觉得自己好像逃过一劫。 第102章 昏迷的人鱼 “队长！”邵文野躲在仓库的角落里面，等到陈合意叫他的时候，才从躲藏处走出来。 看到宋既明的瞬间，眼睛里迸发出惊喜，但很快就被担忧和无措所取代。 “队长，塞壬他······” “塞壬怎么了？”宋既明猛然抬头，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原因，其他人总感觉他的眼睛颜色变浅了一些。 “他······哎，你们还是自己看吧。”邵文野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给他们让出了路。 陈合意带着其他人走到了仓库的角落里，他在这里利用货箱等物品搭建了一个临时休息的场所，隐蔽而且安全。 此时这个隐蔽的空间里，摆放着两个简易的床，上面分别躺着一个高烧的人和一个昏迷不醒的······鱼。 金花在看到塞壬的时候抑制不住地惊呼出声：“他的尾巴！” 蓝鲸小队是见过塞壬刚刚从研究院的金属箱里出来的场景的，他们对于那个光彩流离的尾巴记忆犹新。 但此时，塞壬平躺在床上，尾巴因为太长的原因，被陈合意和邵文野找了几个货箱架起来，以免扫到地上沾染灰尘和细菌。 可以看出他的尾巴已经被细心地清洗过了，但是上面的鳞片却斑驳残缺，有的地方鳞片掉落，露出了里面嫩粉色的血肉。 塞壬的脸上倒是很干净，但是身上到处都是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伤口。 有割伤、有烧伤，还有挤压碰撞出来的伤口，已经泛着青紫。 塞壬此刻呼吸清浅，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上，漂亮的眼睛闭着，看上去就像是安稳地在睡觉，但是宋既明明显感觉到塞壬的生命气息比较微弱。 “塞壬怎么了？”金花扑到塞壬身边检查起他的伤口，队伍里面只有她一个女孩子，相对来说掌握的医护知识比其他几个大男人要多一些。 她先观察了一下塞壬身上所有的外伤，确认没有致命伤以后，然后伸手摸过几个重要的身体部位，确定有没有骨头之类的损伤，应该不至于昏迷不醒。 邵文野不停地把空间里所有的药品往外拿，一点都没有保留，看金花严肃的脸色，有些惴惴不安。 “塞壬应该是异能透支才导致的昏迷。”邵文野小声地说出他的猜测。 宋既明一直站在边上一言不发地看着人鱼，目光在扫过他脖颈的时候停顿了几秒钟，这会儿听见邵文野开口，才把目光挪到了他身上。 “出来说。”宋既明朝门口偏了偏头，示意邵文野跟他走。 其他人都没说什么，塞壬是宋既明小队里的人，而跟塞壬待在一起的只有邵文野，不过这里还有其他的人，有些话不方便公开说也是正常的。 屋外的月色仍旧暗淡，邵文野跟着宋既明走到了另一个仓库的拐角处才停了下来。 邵文野不敢隐瞒，把从关上门之后到来到仓库的所有事情事无巨细地汇报了一遍。 “异能？”宋既明没想到是这个结果，“你是说，活死人中出现了能使用异能的东西？” 第103章 怪物 除了塞壬之外，赵光也一直昏迷不醒。 根据陈合意的表述，他们和罗明分开以后，就被活死人包围了。因为赵光是异能者，所以他就护着陈合意，向电视塔大厦前进。中午开始，他们就发现雾气渐渐变浓了，而且似乎是从城市东边散发出来的。 他们在雾气中摸索，靠着赵光的保护，才顺利到达电视塔大厦。 但是在进入大厦之后他们就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出于安全起见，他们没有选择走大楼内部的楼梯，而是选择了走大楼后方外墙上的紧急备用楼梯，就是那种电影里很常见的，外国公寓外部的铁皮楼梯。 楼梯长久无人使用，上面布满了红褐色的铁锈，走在上面的时候，楼梯每一个关节都发出嘎吱嘎吱的抗议声。 他们两个人小心翼翼地从楼梯往上爬。 “然后我们看见了······”陈合意停顿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看到的东西。 “一个长着人的身子，但是却有青蛙的下半身，以及一个猫头的东西。”他想了想，这么形容道。 其他人想想了一下，表情都有些扭曲，这个东西听上去比他们遇到的巨型苍蝇还要离谱。 人多起来以后，他们在离“休息室”不远的地方燃起了火堆，用来准备热水和食物，陈合意就在火堆边上讲起了他和赵光两个人的经历。 “那东西是突然出现在窗口的。”他比划了一下，大概就是在他和赵光两个人爬到七八层的位置的时候，有一个巨大的落地窗，赵光在他前面，刚爬到一个平台上站稳，面前的落地窗里面就出现了一张猫脸。 赵光连忙用金火双异能来抵挡，但是那个东西比他还要快很多，瞬间击碎玻璃就窜了出来。 赵光很幸运，躲过了第一下攻击，但是没有躲过第二下。 那个怪物就像是一团雾气，在本来就浓郁的灰雾中更加看不清身影，火焰在触及怪物身体的一瞬间，竟然直接穿透了过去，下一秒怪物就出现在了赵光身后。 “速度很快，几乎就是眨眼间的事情，怪物就窜到了赵光身后。我根本来不及发出声音，赵光就被打中，从楼梯上掉了下去。也幸亏他是异能者，身体够强悍，我检查了一下，虽然他受了重伤，但所幸没有生命危险。” 锅火堆上架着一口锅，里面干净的水已经烧开了，咕嘟咕嘟地冒着泡，周正看着火堆，给每个人分了一杯热水。 陈合意啜饮了几口，才感觉身子暖和起来了。 “刚才这个小孩儿被那条人鱼带进来的时候我真的吓了一跳，人鱼身上全都是血迹，而且看上去已经极度透支了，他只来得及把小孩儿交代给我，然后说等下有人来，就昏迷了过去。” 陈合意想起刚才的场面，确实吓得够呛，一条鱼卷着一个人，浑身是血，如同野兽一般的眸子散发着杀意。 话题回到两个昏迷的人，气氛又变得沉重下来。 一行人围着火炉，捧着热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静谧的夜里，光线暗淡，只有火堆照亮了周围的空间，带来一丝温暖。 柴火毕毕剥剥地成了唯一的声源。 第104章 他有可能不是陈合意 陆北和庄清清两个人又问了关于赵光的一些事情，陈合意挑挑拣拣都告诉他们了。 “队长呢？我们和他分开以后，你们也没有遇到队长吗？”陈合意问到了罗明。 他们在离开后曾经回到过分开的那个地方，但是已经没有罗明的影子了，只是在角落里捡到了一个金属牌。 “这上面的图案我们没人见过。”陈合意从口袋里掏出来银白色的牌子，递给庄清清。 金花从口袋里掏出在地下仓库找到的另一块金属牌子。 “你们也······”陆北点点头，跟他说起了塞壬给他们讲的信息。 趁着一堆人围在火堆边交换信息，宋既明起身走到了“休息室”塞壬的身边。 由于基因的特殊性，塞壬的伤口以一种超乎常人的速度在逐渐愈合。 除了······ 宋既明轻轻地拉开塞壬交叠在腹部的双手，看到了从小腹横亘到鱼尾上的一条伤疤。如同蚯蚓一般凸起，看上去就知道根本没有好好处理。 而且从伤口的程度来看，这个伤口应当是剖开所致的。 就是不知道那些人想从塞壬的肚子里得到什么？还是说单纯的想解剖研究。 宋既明闭了闭眼，强行压下心底的情绪，拉了个箱子坐在塞壬身边。 只有在塞壬身边，他才能感到宁静。 他重新点开了手环里的地图，观察起整个东北地区的地形。 之前约翰和他们分开以后，走的是长明山脉的北部地区，因为技术原因，他们的手环暂时还没有正常意义上的通讯功能，只能短距离进行通话和远程终端之间的文件传输。 本质上就是说各个终端把自己的资料上传到中央池里，然后其他终端可以从中央池里下载。 到现在还没有收到约翰他们的消息，但愿是因为平安无事。 听见有人进来，宋既明收回手环，抬头看去。 是邵文野。 此时的邵文野已经褪去了之前的局促和自卑，塞壬把他带回来的时候，不管怎么危险，都从来没有放开过他，甚至用自己的身体替他挡下了很多次攻击。 他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 “对不起，队长，塞壬都是因为我才受伤的。”他觉得自己应该给塞壬道歉，但是显然塞壬这会儿也听不见他道歉，他只能先向宋既明道歉。 “这不是你的错。”宋既明对于这个小孩有些无奈，“你记住，文野，弱小和自卑不是错误，但傲慢和贪婪是人类的原罪。” 邵文野实际上智商很高，以前只是出于对父母病态的崇拜和追求，导致他从来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而且这一点也正是导致他自卑，乃至于后来产生嫉妒的本质原因。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是这会儿宋既明没有和他深入交流的意愿，而是转而问他：“你觉得陈合意有什么问题？” 邵文野被他问了个措手不及，表情有些惊讶，但很快他就冷静了下来。 微微思索片刻，他的眼神沉静：“他有可能不是陈合意。” 第105章 假装昏迷 “怎么说。”宋既明的眸子此时泛出清浅的颜色，盯着他。 邵文野转身朝外面看了看，确定陈合意背对他们，正在和其他人说话，不会注意到这边。 “首先，在我和塞壬刚到仓库的时候，他确实有点惊讶，但是没有问我们到底是哪里来的，还是我主动跟他说我是流明城的人。”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确实如此，塞壬带着他闯进仓库的时候，陈合意确实表现出了吃惊的样子，但一直到安顿好塞壬，他其实都没有主动询问他们是哪里的人。 按理说在末世这种情况下，遇到了其他的人类以后，第一时间就是看是不是自己人，如果觉得没见过，肯定是要询问对方从哪里来，是什么人。 但是陈合意没有。 “其次，他在讲述跟赵光的经历的时候，不知道他是没讲完还是怎么样，总是有意无意地忽略掉了自己的反应和状况。” 就比如刚才在讲述遇到怪物的时候，他只讲了赵光如何，怪物如何，甚至是怎么打斗的，但是唯独没有说自己。 如果那个怪物真的是为了杀人，那么在攻击了赵光以后，没有理由放任陈合意不管，除除非有什么别的隐情。 包括此前的其他几个节点，他都是只讲了赵光没有讲自己。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邵文野压低声音，再次确认陈合意没有注意他们，“他是罗明小队的人，看到庄清清和陆北以后，他虽然表情很惊讶，但眼神中没有惊喜的情绪。而且······” 宋既明接过他的话：“他没有在第一时间询问罗明的情况。” 此前庄清清和陆北介绍自己的小队的时候，说明了罗明是一个能力很强而且对队友很负责的一个队长，而且这个小队组合起来的时间不短，虽然不至于像庄清清对罗明的感情，但至少对队长都是很敬重的。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陈合意的这个反应都不太对劲。 甚至宋既明都怀疑赵光到底是怎么昏迷的了。 但在场的没有医师，如果是像拉斐尔这样的，一下子就能看出来到底是什么原因了。 “那现在怎么办？”邵文野也担忧了起来，如果陈合意有问题，他们接下来的旅程会很危险。 宋既明揉了揉眉心，还没说话，手腕就被一个冰凉的手抓住了。 邵文野也发现塞壬醒了，脸上爆发出惊喜的表情，正要说话，却被塞壬制止住了。 他伸出手抵住嘴唇：“嘘，别出声。” 冰冷的竖瞳在两个人脸上逡巡了一圈，他半撑起身子，朝外头看了一眼，压低声音：“这个人不是陈合意，他甚至都不能说是人。” 塞壬其实在刚刚进入仓库的时候就敏锐地发现了仓库中有异种的气息，见到了陈合意以后他就认出来这已经不是正常人了。 所以他在邵文野身上留了一道异能以后就假装昏迷了过去。 直到宋既明他们赶到，这会儿才有了独处的空间。 宋既明看见他醒了，顾不上其他，反手握住了他的手，五指间薄薄的蹼有些冰凉：“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 “闭嘴。”塞壬被他打断，瞪了他一眼，宋既明只能悻悻地闭上了嘴。 第106章 阿加雷斯 “我接下来的话你们要听好。”塞壬表情很严肃，其实刚才也不能算是假装昏迷，有那么几个瞬间他确实头晕目眩，等恢复以后脑海里就多了一部分记忆。 但是现在时间有限，根本来不及跟他们多讲，只能挑重点讲：“这些东西跟我一样，都是试验品的异种，但是他们背后的势力和实验室不完全一样。中午制造雾气的是梅菲斯特·费雷斯，擅长改变天气和制造幻术。” “那个人说的那个怪物是巴尔，最大的能力是隐形，之前的苍蝇是贝鲁塞巴布，你们已经见识过了。” 塞壬说这话的时候扫了一眼邵文野。 邵文野的脸又有点发红，尴尬的。 “如果我没猜错，他们这个‘撒旦’组织应该一共有十二位恶魔，所罗门王七十二柱的十二恶魔，但是因为太久远了，我已经不太能确定都是哪十二个了，目前看来，之前遇到的是三个，这个的话应该是‘阿加雷斯’，这个恶魔本体是一位老人，骑鳄鱼且手执鹰，能够站立不动且移动自如。而他的能力是自由变幻形态，真正的陈合意恐怕已经······” 塞壬没有说完，但两个人都知道他没说完的话是什么。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陈合意恐怕只是凶多吉少。 塞壬回想刚才脑子里闪过的画面：“目前活动的应该只有这四个恶魔，其他的都还没出来，如果可以的话，恐怕我们得向流明城发讯息。人类已经解决不了了。” 邵文野呼吸都变浅了，能让塞壬这么说的，恐怕真的是很恐怖的存在了。而且在见识了所谓“恶魔”的能力以后，邵文野也明确感受到了这些异种的可怕之处。 恐怕后面就已经不是人类能够参与的战争了。 宋既明沉吟片刻：“好，我找机会就给总部发讯息。但现在暂时没有更好的办法，我们先跟着‘陈合意’走，如果他是恶魔假扮的话，也不影响我们找到研究所，一切等找到研究所以后再做定夺。” 塞壬也点头，目前看来，没有什么别的方法了，虽然他是异种，但他又不是神，什么都做得到，必要的时候还是要依靠一下人类的科技的。 正在此时，外头的陈合意突然声音大了起来：“什么？队长他居然······” 从他的声音可以听出来他的情绪比较激动和着急。 邵文野和宋既明两个人对视一眼，邵文野率先点点头，走出了这个小隔间，休息室里只剩下一人一鱼和一个昏迷的赵光。 宋既明深邃的眼眸再次扫过塞壬的全身，在他伤痕累累的鱼尾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后和他目光交汇。 塞壬的眼睛清浅，金色的竖瞳还没有完全褪去，在隐约的光线中折射出奇异的色彩。 塞壬同样盯着他看，宋既明的眼睛很好看，塞壬好像是突然意识到，又好像是从来都知道这件事。那双黑曜石一样的眼睛里，装着塞壬从没见过的星辰大海。 那可能是银河，塞壬心想。 耳边传来火堆旁众人的交谈声，但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他们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声。 第107章 你是德宏市的人 宋既明嘴唇动了动，好像是要说什么，塞壬率先打破了沉默：“赶紧过去吧，别让那家伙察觉到不对劲了。” 他撇开目光，好像再多看宋既明一秒钟就会被烫到。 但宋既明却没有依言退开，反而走近，伸出手臂抱住了塞壬。 宋既明的喉结滚动，低沉的声音带动胸腔微微震动：“你没事，就很好了。” 在任务与时间的夹缝中，这个拥抱是很短暂的，甚至不过眨眼间，宋既明就退开了。 塞壬缓慢地眨了眨眼，伸出手摸了摸胸口的位置。 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刚才漏跳了几下。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类的体温，这么高，足足可以把他脸上的皮肤都蒸红。 另一边，火堆旁，众人沉默地安慰着陈合意，邵文野也坐在了陈合意不远处，虽然他心里还是有点胆怯，但是仍然强行做出镇定的样子。 宋既明坐在他和陈合意的中间，挡住了邵文野有些僵硬的表情。 有了遮挡，邵文野才悄悄松了一口气，身体遮挡下的另一边，攥紧的拳头也慢慢松开。 “虽然我和老罗不是什么生死过命的交情，但是他平时对我也很是照顾。”陈合意此时手里握着庄清清和陆北给他的信物，是华北基地每个人的专属铭牌。 罗明死后，庄清清和陆北安葬了他的身体，只留下了这个铭牌作为纪念。 一路走来又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庄清清虽然依旧抑制不住地难过，但是已经能很好地隐藏自己的情绪了。 在陈合意伸手抹眼泪的时候，庄清清只是睁着猩红的双眼，死死盯着铭牌：“放心，我会为队长报仇的，撒旦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宋既明注意到在庄清清说这句话的时候，“陈合意”抹眼泪的手有那么一瞬间的卡顿。 仅仅是一瞬间，甚至肉眼都难以分辨，但是宋既明在大量使用了异能之后，似乎五感增强了很多，所以察觉到了这一细微的变化。 看来塞壬说的没错，这个陈合意，果然不是真的。 只是不知道真正的陈合意被这个东西弄到哪里去了，最好的情况是被“它们”绑走做人质，最差的情况······可能就连尸首都找不到了。 陈合意摸了摸眼角，放下手，唏嘘道：“没想到队长竟然······唉······你们说的对，越是这种时候，我们就越要打起精神，队长的仇，我们势必要报的。” “人死不能复生，你们还是节哀。如果罗明队长在的话，肯定会抓紧时间带领你们继续任务的。” 金花不太会安慰人，但是这种流淌在每个人身边浓稠的悲伤气息实在是太让人难受，所以她不太熟练，干巴巴地挤出几句不太像安慰的话语。 宋既明不动声色，只是转头对邵文野使了个眼色，然后让金花、陆北他们给陈合意讲一下接下来的任务。 于是邵文野和金花调出了手环地图，给陈合意大概讲解了一下流明计划的任务以及他们现阶段遇到的问题。 陆北也插嘴进来：“陈哥，我记得你是德宏市的人，而且你还是搞地质勘测的。那你对安德、林德两个市应该也很熟悉吧。” 第108章 夕阳老猫 “德宏市？”陈合意眉毛微微皱起。 陆北：“对啊，德宏市。就是你的家乡啊，陈哥怎么没反应过来？” 邵文野和宋既明两个人隐秘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底看到更深的怀疑。金花在邵文野另一边，猝不及防和宋既明又对上了眼神，队长眼底的寒意让金花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金花虽然性格大大咧咧的，没什么心眼，平时作风也是粗枝大叶，但是她毕竟是个女孩子，对情绪的捕捉到底是要敏感一些。 尽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队长的眼神分明就是在说这里有问题，而且出问题的大概率就是这个“陈合意”。 “哦哦，德宏市，我当然记得。”陈合意停顿几秒之后，突然一拍脑袋，“末世之后混乱这么久，我都快忘记以前的事情了。” 他斯文的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歉意，他伸出一根手指推了推眼镜，还算干净的镜片上反射出火堆的影子。 “德宏市啊······”陈合意的脸上露出回忆的神色，“德宏市和周边的几个大城市很不一样，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像卢兴市这样的大城市大多都是工业区，以工业发展为主，但德宏市却是以轻工业为主。整个市里面基本看不到一个工厂。” 根据陈合意的描述，德宏市是夹杂在几个重工城市中间的一个例外，城市的主要发展项目是旅游业和轻工制造业。发展程度不高但是城市风景很好，被称为水上小江南。这在北方的地势地貌中都算是比较奇特的存在。 在这样的环境氛围的影响下，德宏市的人们生活节奏缓慢，幸福指数也很高，性格什么的也都很好。 陈合意望着哔剥作响的火堆，大概是想到了什么美好的回忆，连脸上的表情都温柔下来了。 “那里没有高楼大厦，只有小桥流水和夕阳小巷，我和父母、妹妹住在一个小巷深处，每天的夕阳都能穿过青石板路，洒在我家的门前，我拐过弯，就能看见隔壁大爷家的三花猫趴在我们门槛上晒太阳睡觉。” 不得不说，陈合意描述的场景，在每个人心里都像是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 末世之前，地球上的每个人都过着或平淡或惊险的生活。 有的人在枪林弹雨中穿梭，有的人每天迎着清晨出摊，有的人早出晚归忙碌······ 他们也许曾抱怨过自己一成不变的生活，吐槽自己做不完的工作还不完的贷款。 但当有一天原来的生活被打破，人们被迫困于高墙，被迫躲进地下以后，这种夕阳老猫的生活就变成了每个人午夜梦回最渴望的日子。 火堆旁一时间竟无人说话，淡淡的悲伤的气息笼罩在众人头顶上。 宋既明眼神中有赤色的光芒一闪而过：“所以，这个计划，你怎么看？陈合意。” 陈合意闻声望过来，和漆黑的眼眸对上的时候，流露出微微的讶异。 宋既明放在身侧的手指仿佛神经质地抽动了几下，其他人就也从这种迷一样的氛围中清醒过来，纷纷询问：“对啊，陈哥，你是德宏市的人，罗明队长说的到底是什么地方啊。” 第109章 不咸山 “你们的地图能给我用一下吗？”陈合意向宋既明询问，一双眼睛早就没了开始的躲闪和惊讶，反而是完完全全地直视他。 宋既明瞥了他一眼，让邵文野把地图给他。 “你们看，罗队之前说了含有德字的城市，周围一共有三个，德宏市、林德市、安德市。”陈合意伸出手指在地图投影上虚指了一下，圈出了这三个地方。 “末世之前我是德宏市的人，而且又是地质勘测员。对周围的地形还算熟悉。德宏市之所以有这样的特殊特点，是因为当中有玉带河流过，但是其他两个城市就与玉带河相距甚远。” 众人看去，果然如此。玉带河正正从德宏市中间穿过，最终汇入盛江，林德市靠近盛江，而安德市则偏北，靠近连绵的长明山脉。 宋既明扫过地图，直觉告诉他，靠近长明山脉的地方有问题。 果不其然，陈合意思考了片刻，指着安德市说：“我在周边都做过地质勘测，只有安德市北边的地方，那里什么信号都没有，而且也不允许我们靠的太近。” 根据华国的规则，一般像长明山脉这种地势复杂且隐蔽性极好的地方，大多数都会被用来建造军事基地或者科研基地，并且会将这里隐藏起来不让外人靠近。 如果陈合意说的是真的，那这里面大概率是有国家的特殊机构。 不是军事基地就是科研所之类的。 陆北这才是第一次出任务，对于周边地区的印象仅限于在基地里面训练时记住的地形图。 这还是他头一次看到这么详细和真实的地图，这会儿正在认真观察。 庄清清和罗明这些年跑了不少地方，对于周边地区还是比较熟悉的，看到陈合意指向了安德市，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里······那也就是说我们很有可能要深入长明山脉？” 金花看见庄清清严肃的表情，问道：“清清姐，长明山脉有什么问题吗？是不是那里还有变异植物什么的？” 不怪乎金花这样想，末世最开始除了海洋动物的变异，陆地深处最先变异的就是植物，人类经历了和变异植物很长一段时间的斗争，才建立起了几个大型的基地，就算是活死人也才出现不多年。 虽然经过了图灵药剂，几乎所有的变异植物已经被杀死，人类活动的范围内已经看不到变异植物的影子，但是诸如长明山脉这样的大型原始森林，却因为没有人探查，所以根本不清楚里面有什么东西。 庄清清有些忧虑：“不知道流明城那边什么情况，但是我们华北这边有特工队遇到过变异植物。” “怕是不止如此。”一直没说话的邵文野这会儿也平复好了心情，突然开口。 众人看向他，他在手环上操作了一下，将长明山脉放大了一下：“《山海经》有言：‘大荒之中，有山名曰不咸，有肃慎氏之国’虽然描述不是很清楚，但是有关长明山脉的传说可是不少。而且今天经历了这种事情，谁能保证里面不会有超自然的存在？” 第110章 休息 提到这个话题，大家显然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自己的经历。 去，还是不去？ 不去的话，他们可能会错过一个很重要的任务点，如果长明山脉里面有科研基地，很大概率是那种大型研究所，里面也许会有流明城没有的末世资料。 而且自从出现活死人以来，全世界各个地区都在研究能够抵御感染的疫苗，世联研究院已经很久没有传来消息了，自从派遣天使来到各个州之后，至今没有新的讯息。 但是如果去，他们将要面临的是各种未知的危险。 末世的变异进程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恐怖，似乎已经脱离了人类所掌握的消息。 就连活死人都出现了异能者，那么长明山脉里到底藏着什么样的存在，更是不得而知。 “所以我们······到底怎么办？”陆北犹豫地开口。 宋既明站起身，像是活动四肢一般走到了床边，向暗淡的外面看去：“我们是流明计划的先遣队，进长明山脉责无旁贷。但是你们几个，没有必要一定一起去。罗明已经牺牲了，你们可以先回华北基地去送信，然后让基地的领导者决定下一步的行动。” 他转身向休息室走去，但在门口停了下来，转头对庄清清他们说：“想要为罗明报仇，不急于这一时，还有很多消息我们都没有掌握，盲目跟进只会让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倒不如先让人送昏迷的队友回基地，然后再做选择。” “今晚我照顾两个伤病员，你们抓紧时间休息，卢兴市已经不适合再待下去了。”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休息室门口，陆北挠了挠头：“所以，宋队长什么意思？不让我们去了？那罗队的遗言怎么办？他可是交代了什么研究所，什么血······” 陆北说到这里，突然像被卡住了一样止住了话头，他虽然很年轻，但并不代表他笨。他看了陈合意一眼，没再提起来这个事情，而是埋头开始喝水。 庄清清敛着眉眼，认真地盯着上下窜动的火苗。 一时间火堆旁没人再说话，陈合意望了一眼窗外，收回目光时却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休息室的方向：“今天已经很晚了，不管到底去不去，我们还是先休息吧。” 晚上经过商量，石头和陆北守上半夜，金花和周正守下半夜。 上半夜的时候，一切都很安静，月亮也隐隐从云层缝隙间洒下几缕清辉。 不知什么原因，今天晚上的卢兴市格外安静，不远处的高楼大厦就像是野兽拱起的脊背，在黑暗中如同铁一般冷硬，它们密密匝匝地挤在一起，就像是在密谋一场暗杀。 常年面对枪林弹雨，活死人威胁的战士们，敏锐的神经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 陆北抱着枪，异能展开，敏锐的精神力观察着仓库方圆的动静，但心思已经飘到了别的地方。 宋既明本来就是流明计划的先遣队，有任务在身，虽然没有明说他们的任务是什么，但据他猜测，应当是搜查研究所和军事基地之类的，不然也不会在罗明说出遗言以后把他们带在身边，而且还费心费力帮他们寻找剩下的两个队友。 第111章 悄悄话 但是在重新见到陈合意的时候，宋既明没有直接说明他们之前的事，究竟是为什么呢？ 而且宋既明没说，庄清清也没有说，所以刚才他在发出疑问的时候，突然卡在了血月的信息那里，就是他突然反应过来，在此之前，大家都只说了前半句信息，反而根本没有人说到后半句血月。 他是精神系异能，中途察觉到宋既明和邵文野去了休息室里面，他以为是去照看塞壬了，但是出来以后邵文野的神色却没有那么自如，反而夹杂了紧张和胆怯的意味。 所以······ 是这里有什么问题。 宋既明说着让他们自由选择的话，其实是在给他们暗示，但是暗示的是什么呢？ 陆北在这边思绪乱飞，思考着宋既明话语中的含义，奈何他的实战经验实在是太少了，没有办法一下子领会到话中的深意。 石头就没有这么多想法，让他守夜，他就乖乖地站在门口，像一座沉默的小山丘。 时间到了以后他招呼陆北进去，准备换金花和周正接班。 金花和周正实际上也没有睡着，准确地说，今晚其实一个人都没睡着。 到了换班时间，周正和金花轻手轻脚地起身，出门和石头陆北两个人打招呼。 两个人刚站好，又听见门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怎么又出来了？”金花转头询问，她以为是陆北或者石头有什么事情。 结果出来的人并不是他们俩。 “文野？”金花有些诧异，邵文野的身体素质跟不上其他异能者，而且他还携带着大部分物资。 一直以来都是其他人守夜，邵文野主要是负责休息，以免第二天难以跟上其他人的进程。 “我······”邵文野用衣角擦了擦眼镜，金花注意到他的手指有些颤抖。 她给周正使了个眼色，周正同样注意到了邵文野紧张的神色，于是心领神会：“你是要去上厕所吗？我陪你吧，那边太黑了。” 邵文野重新戴上眼镜，看了金花一眼，朝周正点头：“好的，谢谢你周哥。” 周正同样是异能者，五感灵敏，带着邵文野走出一段路，确定在这里说话里面的人难以听见以后才压低声音：“怎么了文野？我看你是不是有话想说？” 邵文野隐秘地朝仓库方向张望了一会儿，确保没有东西跟过来，才小声说话。 “周哥，之前我和队长去看了塞壬。塞壬其实没有昏迷，是假装的。” 周正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正想询问他装晕干嘛，就听邵文野继续道：“塞壬说，这里有不对劲的东西，而且大概率是陈合意出了问题。” “陈合意？” “对，塞壬和队长分析，陈合意不是陈合意。” “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记得陈合意之前讲的那个怪物吗？塞壬说，那个怪物叫阿什么雷什么，名字我没记住，但是那个怪物可以变幻成任何样子，陈合意大概率就是那个怪物变的。” 黑夜中，邵文野的话仿佛是什么开关，周正顿时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冷了下来，看不清的黑暗中也仿佛有什么东西静静地蛰伏在其中，等待落单的人类好填饱自己的肚子。 第112章 夜话 邵文野在外面跟周正小声说着秘密，而另一边塞壬已经和宋既明搭上了话。 其实塞壬也就最开始的时候昏沉了一段时间，之后就一直非常清醒，所以火堆旁众人说的话他一字不落全听了进去。 宋既明一走进来，他就支起了身子。 宋既明摇头示意他不要出声，并且伸手指了指外面，然后两个手圈成圆圈放在眼睛上表示那个玩意儿可能没睡。 塞壬看他手舞足蹈的样子，没忍住白了他一眼，伸手在两人身边升起了一个无形的精神力屏障。 “你怎么跟个白痴一样。”塞壬声线清冷，说出来的话也冷冰冰的。 宋既明：“······”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选择原谅他。 “小鱼同志，我原谅你的无礼。我还不是怕你被发现，你伤的这么重，和他打起来怎么办？” “他不过就是个小角色罢了。”塞壬伸手揉了揉额头，他选择忽略宋既明胆大包天的称呼。 他脑海中多出来的记忆碎片他一时半会儿还没能串起来，但是就算是零零碎碎的记忆，他也能理出个大概。 碎片中，塞壬看见了无数道恢弘的身影逐渐变淡，最终隐没在浓稠的血色黄昏中。十二对如同镜面的身影互相对峙着，在他们身后，是岿然不动的雪山之巅。 大概是想争夺什么东西吧，塞壬想道。 但是有一个碎片，塞壬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把它和其他的片段串在一起。 那是一双眼镜。 略微狭长的眼裂使得这双眼镜有着不同于常人的冷感，浓密的睫毛下压，有一种凌厉的压迫气息。 但当塞壬查看这份碎片的时候，那双眼睛却突然抬眸，像是隔着时空维度和他对视，那是一双非常奇异的眼眸。 明明底色是深邃如同宇宙般无边无际的黑色，但是其中却涌动着大团大团艳丽的红色，浓稠如墨水在眼眸中游走。 光怪陆离。 塞壬从这双眼睛里感受到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和悲伤，但更深处，却隐忍着浩大的情绪，难以分辨。 “你应该还没有给流明城发消息，这个结界维持不了太久，趁现在赶紧发消息。”塞壬甩了甩尾巴，猝不及防和宋既明对上了眼神。 让他惊异的是，宋既明有着和记忆中那双眼睛一样的弧度，但是他的睫毛微微上卷，弱化了几分冷冽的感觉。 而且······ 塞壬的目光穿透他黑曜石一般的眼眸，只有一种让他想蜷尾巴的情绪。 或许是迷恋，或许是爱慕。 塞壬从脑海中生硬的人类知识中，找到了这两个词汇，但是他不太懂。 迷恋是什么感觉？爱慕又是什么感觉？ 人类千百年来，从吟游诗人到小说家，每一个时代都将爱情作为永恒不变的主题，或歌颂或贬斥，但每个人口中笔下的爱情都不尽相同。 有的甜如蜜糖，有的苦涩如咖啡。 塞壬不理解，为什么神经系统收到的反馈，可以用触觉、味觉这样的词句来代替。 “好，我现在发。”宋既明从善如流应下来。 两个人的目光分开的时候，塞壬手指动了动。 感觉有点微微的失落，好像这双眼睛本来应该深深地注视着他，里面只能倒映出他一个人的影子的。 第113章 尾巴尖 想不通就不想了。 塞壬看着他在手环上操作了几下，然后联通了流明基地的专线。 他将出来这短短两三天的事情挑重点写进了邮件里，然后特别交代了塞壬说的几个特殊的超自然存在，并且结尾还附上了塞壬的预测，以及活死人最新的进化情况。 塞壬刚开始还看着他发消息，偶尔从旁边提醒他一下。 不过看了一会儿以后发现没什么问题，就从他身边移开了，转头检查起自己的尾巴和身边这个昏迷了不知道多久的人。 宋既明发完了消息，也不知道流明城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只能收起手环，等待那边有没有什么解决方案或者行动。 他转身，看着塞壬检查赵光的身体。 “他没什么问题，身体各项机能都正常。昏迷估计是因为梅菲斯特的技能，让他的精神陷入了幻境。”塞壬看他走过来，便解释道。 宋既明显然还对幻境一事耿耿于怀：“那他这样是因为陷入幻境出不来了吗？” “这个倒不是。”塞壬再次检查了一下他的脑袋，“梅菲斯特没给他下死手，就是让他进入了一个类似于梦境一样的地方，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等外界刺激一下就好了，他回了华北基地人类应该有办法。” “我记得你以前最瞧不起人类。”宋既明露出了回忆的表情，想起他刚来的那几天，不但把自己打的浑身是伤，而且对所有人类都爱搭不理的样子。 塞壬挪动自己的尾巴，给他让了个位置能够坐下，顺势躺平闭眼，闻言反驳他：“我说了，不是瞧不起。” 只是两个物种差异性太大，塞壬始终没有办法把人类提升到和自己同一个层面来比较，根本没有可比性。 不过······ 塞壬睁开眼睛，看着仓库的天花板：“不过我不得不承认，人类是有一些特别之处的。比如金花，就是个很优秀的小姑娘；石头也是个可靠的，周正从不出差错，邵文野也很聪明。” “那我呢？”宋既明上半身朝塞壬那儿倾斜，迫不及待地发问。 “你压到我尾巴了，过去点。”塞壬嫌弃地伸出尾巴尖尖抵住宋既明的肩膀，把他推远了一点。 没想到宋既明却伸手一下子抓住了塞壬的尾巴尖，黑色的鳞片看上去富有光泽，摸上去也是滑溜溜的，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冷硬。 两边的尾鳍不在战斗状态的时候也轻柔的仿佛是云朵一般，拂在手背上根本感觉不到。 “你干什么！放手！”塞壬突然暴跳起来，尾巴狠狠甩动，啪的一声打在了宋既明的脸上，留下了一道两指宽的红印。 还沉浸在尾巴触感的宋既明被一下子打得回神，抬头看去，塞壬瓷白的皮肤上透出来的红晕一下子落入眼帘，就像是雪地里落入的一朵红梅。 塞壬收回自己的尾巴，银灰色的长睫颤颤巍巍，一双金色的眼眸变得圆润可爱，斜着眼睨过来的时候，眼底的水光如一汪春泉，眼尾就像一把小勾子牢牢勾住了宋既明的目光。 顿时，宋既明的心跳变得格外的迅疾。 第114章 博士 这边仓库里面，一群人各怀心思，除了昏迷的赵光，也就只有闷不吭声的石头是在认真休息。 而在华夏大地不知名的一处地方，地下研究所里······ “博士······这次又失败了······”昏暗的实验室里，四周的墙壁早已不复从前的金属光泽，而是布满了或青绿或赤红的锈迹，整个实验室只有操作台的地方是崭新的。 地下站了四五个穿白大褂的研究员，他们一个个全身上下都戴着防护，脸上也常年戴着密不透风的防毒面罩，说话的声音从气孔里面传出来，变得闷钝。 几个人在实验台下方站着，眼观鼻鼻观心，只有年龄最大的一个研究员敢把实验结果给仪器前站着的男人汇报，其他的人则是恨不得把自己找个缝埋进去。 而台子上的男人没有戴头盔，背对着众人，身形瘦削，宽松的白大褂在他身上就像是套了一个袋子，风一吹还能晃晃荡荡。 为首的研究员偷偷抬眼，只能看见男人披散的半长头发，露出来的耳尖皮肤惨白。 “数据呢。”被称为博士的男人声色听上去温润如玉，虽然声音略微沙哑，不难听出他的疲惫和病态，但是语调仍然不紧不慢，就像是说了一句，哦今天天气真不错。 然而在场没有一个人被他的嗓音迷惑，毕竟上一轮实验，几个研究员的死状他们还历历在目。 “在······在这里。”为首的研究员双手捧上了纸质版的记录表，两只手不可抑制地剧烈抖动。 男人伸出手接过来，他的手也很瘦，能够明显看到每一根指头的骨节。 但他的骨节修长，倒也不难看，只是指甲并不是健康的肉粉色，而是泛着诡异的青白，让人光是看一眼，就觉得遍体生寒。 “这次居然只培养到二期。”男人翻了翻记录表，语气有点挫败，但是台下没有一个人敢吭声。 “那就继续吧，重新分离出基因组织进行培养。”男人将记录板扔到为首的研究员身上，但研究员压根不敢动，只能任由东西打在身上。 “可是······可是我们的基因样本不够了。”是另一道声音，众人看过去，是这一周刚来的新人。 他身边的人想要阻止他，偷偷地扯他的衣角，示意他闭嘴。 但很显然，年轻人没有这个觉悟。 他抬起头，直视台上的男人背影：“这种培育方法根本不行，而且基因样本已经不够了，除非我们能够取到更原始的样本。这些样本已经经过变异和分离太多次了，根本不可能完整培育出来。” 整个实验室里的氛围一瞬间沉默的可怕。 拉他的那个研究员察觉到台上男人的目光转了过来，立马收回手，安静如鸡。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男人慵懒的声音在台上响起：“你说的对，是应该要更原始的样本。” 男人皮鞋敲在地上的声音响起，原来是他从台上走了下来。 “但是暂时找不到原始样本，不如就让你去当样本的养料吧。”他语气轻柔，但说出来的话却残忍无比。 瞬间，年轻研究员的左手就燃起了冷白的火焰，火舌闪烁着诡异的蓝色，瞬间就爬上了研究员的手臂。 第115章 孵化室 “啊——我的手！我的手好痛！好痛——”研究员抱着手臂在地上打滚，惨叫声充斥着整个实验室。 但周围却没有一个人敢去动他，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个火焰的威力。 果不其然，不多时，研究员的惨叫声就渐渐淡了下去，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 他的胳膊从肩膀开始，整齐地被吞噬掉了，地上只留下些许的白色粉末，大概是骨灰之类的。 “再有下次，就不只是你这条胳膊了。” 男人的声音依旧温温柔柔的，但此刻在研究员的耳朵里就仿佛是恶魔的低语，已经麻痹的身体甚至无意识地颤抖。 “那几个卵孵化的怎么样了？之前的几个小崽子有什么消息吗？”男人不去管地上的研究员，重新回到了实验台之上。 为首的研究员想起那些“卵”，就感觉到头皮发麻。 但是他不敢违逆面前的男人，只好如实回答：“回博士，十二个卵，之前孵化出来四个，已经全部派出去了。剩下的卵当中，有两个生长状态良好，但是还有六个一点生命迹象都没有。” 他一直摸不清楚博士对这些卵的态度，像是厌恶，又像是宠爱。 没有孵化的时候，博士每天都会去和那些卵待一阵子，甚至有人偶尔还听见博士在里面说话的声音。 可自从前面几个卵孵化出来了那些“怪物”以后，博士又毫不留情地对它们进行解剖、实验，丝毫不顾那些怪物痛苦的哀嚎。 果不其然，博士听见这些卵的消息后，什么都没说，直接抬腿就走出了实验室，看方向应该是那些卵孵化的地方。 对于男人诡异的行为，其他人早就见怪不怪了。 等到男人脚步声彻底消失以后，周围几个人才上前把地上的研究员扶起来。 此时他已经痛的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了，被几个人架起来，也就是象征意义地抖动了几下。 “哎。”为首的研究员叹了口气，“把他扶下去治疗一下吧，这段时间别让他出现在博士眼前了。” 其他人应着，把研究员抬了出去。 为首的研究员跟在他们后面出去了，但是在拐角处，他犹豫了一下，转头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那个方向是博士刚才离去的方向，也是那些“卵”孵化的地方。 研究员蹑手蹑脚地靠近孵化室，越是靠近，他就越是小心。 他甚至能够听见自己的心脏因为紧张而过快的跳动声。 “······破壳······出去······山······汇报······”靠近孵化室，研究员就隐隐约约能够听见男人极具辨识度的声音了。 研究员忍着害怕，又朝着孵化室走了几步，这下男人说话的声音更加清晰了。 “你说，他为什么不理我。” 是博士的声音。 没有人回答他，孵化室里一片寂静。 “一定是你们太丑了。” 博士的声音低了下去，好像有些失落和愧疚。 “可是他为什么愿意让那个家伙和他在一起！” 这是博士愤怒的声音，声线猛的拔高，把研究员都吓了一跳。 “他大概······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的火。” “······” 男人后面还说了什么，但是研究员听不清了，他也没有胆子再听下去，而是顺着来时的路，轻手轻脚地返回去。 他不是很懂，博士这样的人，难道还有什么执念吗？ 第116章 人员分配 第二天等到太阳升的老高以后才准备出发。 塞壬恢复了双腿，长腿笔直，穿戴整齐从休息室里面走了出来。 “你好啦，塞壬。”金花看见他，扬起一个笑脸，率先走过来，上下打量了一番。 确认他没有其他的伤口以后，才满意地拍拍他的肩。 但由于两个人身高相差过大，所以金花踮脚的动作就有点滑稽。 其他人也一一向他问好。 其实关于这个称呼，大家以前有想过别的，但是怎么听“塞哥”都没有宋既明的“宋哥”听起来正常。 索性大家都叫他大名，虽然听上去没什么特别的，但在大家的心里，他早就成为了和宋既明齐平甚至超过宋既明的存在了。 只要有塞壬在，他们就不用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 “你们想好怎么处理了吗？”宋既明跟在塞壬身后出来，在经过塞壬的时候面色居然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金花离得近，察觉到了宋既明的异样，挑了挑眉，打趣地看了塞壬一眼。 塞壬偏头躲过了金花的眼神，不自在地摸了摸耳鳍。 庄清清点点头：“我们商量了一下，必须先把赵哥送回基地，这个我自己就可以。陆北的能力比我的有用，让他跟着陈哥，跟你们一起走吧。” 陆北点了点头，他和庄清清是经过商量以后做出的决定。 他知道庄清清有多想亲自去完成罗明队长的遗言，但是昨天的经历他们都看到了，这个世界很可能早就不是他们认识的世界了。 这里出现了超自然的规则，是他们普通人无法触及也无法对抗的。 或许只有同样的异种······ 比如“天使”，才能与之对抗。 “不行。”塞壬冷淡的声音想起来，有一段时间没有看见塞壬了，按理说他不清楚他们之间的事情才对。 塞壬伸手拢起光滑柔软的长发，一边扎头发，一边道：“庄清清一个人怎么带着昏迷的大男人出发，这样，金花和周正两个人，跟庄清清带着赵光回基地。对了，邵文野也跟着回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塞壬已经和宋既明一样，能够有条不紊地对他们下达命令了。 其他人也心甘情愿听他的指挥，因为对于他们来说，塞壬从本质上来说比他们高一个维度，能够感知到恶化预知到的事情都比他们多。 “我可以跟你们一起的。”邵文野表示异议，他虽然身体素质很差，但是他能够熟练操作各种机械，尤其是他的空间里面还有大部分的物资，带着他就等于带着一个移动仓库。 更何况，他不想拖大家的后腿，他希望能够帮上忙。 宋既明一眼看穿了他的想法：“你和金花他们回基地补给，也不算拖后腿。我们这次需要的是速度战，快进快出，探查完我们就出来。你跟着金花他们回去，也不算拖后腿。” 金花也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是啊，文野，咱们把赵哥先送回基地，然后在基地做一些补给，顺便看看能不能修复通讯。咱们这这里面只有你会弄这些，我们回去都不懂。” 邵文野看了一眼安静的陈合意，虽然想和他们一起深入长明山脉，但是这时候也明白跟他们回基地是最安全的做法。 “行。”邵文野咬咬牙齿，“等下我把物资拿出来一点你们拿着，然后通讯联系。” 第117章 套话 最终的安排，宋既明、塞壬、陈合意、陆北和石头五个人坐一辆车，前往安德市；剩下的人带着昏迷的赵光乘坐另一辆车，回华北基地。 走之前，邵文野把空间里能用得上的武器都拿出来，陆北挑了一把狙击枪，还有一把手枪，一把匕首。 塞壬挑了一把不大的枪，一把半长的刀，还有一把特制的匕首藏在靴子侧面。 宋既明和塞壬一样，更多拿的是冷兵器。 因为在长明山脉里面，树木林立，杂草丛生，热武器在里面反而不好发挥。 而且谁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有没有变异植物，如果真的运气不好对上了变异植物，冷兵器才是行之有效的方式。 陈合意和石头学着他们，也拿了几个趁手的冷兵器在身上。 除此之外，每个人还带了少量的食物和水在身上，足够维持两到三天的生存， 分开的时候，天气很好，如果抛开满目疮痍残垣断壁，这就像是末世以前普通的周末，无数的家庭都会选择这个天气出去游玩。 然而末世之后，他们遇到的，只有无尽的危险和任务。 “凡先行者，必然有所牺牲。” “也许前路尽是黑暗，但人类将依旧高举烛火，以微弱烛光点燃己身，献以人类之忠诚、果敢、坚贞，探索人类的未来。” 没有多余的时间留给他们伤春悲秋，两队人马简单道别之后，就坚定地驶向了自己的目的地。 “你们听说过所罗门王七十二柱十二恶魔吗？”宋既明一边开车一边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这一次出来，他们发现高墙外面早就不是他们所认识的样子了，目之所及的活死人数量并不多，甚至他们走小路，一路上就没遇到几个活死人。 塞壬坐在副驾驶上，突然开口把后面的人也吓了一跳。 陆北本来在看外面的环境，闻言转过头：“是之前撒旦的那个组织吗，说是有什么十二个重要人物。” 石头只是沉默地摇摇头。 陈合意坐在中间，他从车内的后视镜里看见了塞壬金色的眼眸，目光从后视镜里和他直直对上。 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陈合意率先垂下目光：“这个我并不熟悉呢，不过愿闻其详，听上去塞壬先生很熟悉的样子。” “是挺熟悉的。”塞壬将车窗打开，任由风吹进来，“毕竟和贝鲁塞巴布，还有梅菲斯特·费雷斯都交过手了。哦，还有一个巴尔，虽然他没出现。” 塞壬口中说着话，但眼神却始终没有从陈合意身上离开过。 察觉到明显的眼神，陈合意重新抬头，温和地笑了笑：“你说的这些名字我都没听过，这些不都是传说中的名字吗？普通人怎么可能接触到这些呢。” “那是以前，现在嘛······也说不准。陈先生昨天不久见识到了一个吗。叫什么······阿雷佳斯？”宋既明熟练地开车，语气平淡的就像是顺嘴一问。 “阿加雷斯。”出乎意料地，陈合意接过了话头。 “那是什么？”陆北有些惊讶，他转头看了一眼陈合意，“陈哥你不是说从来没听过吗。” 陈合意：“······” 被坑了。 他自知失言，但好歹没有方寸大乱，而是推了推眼镜，解释道：“因为之前坐地质勘测，需要看很多书，我在图书馆看到过有关的书籍，不过没有仔细阅读过。还能记得名字已经是难得了。” 第118章 套话(二) “那陈先生还真是博览群书。”宋既明意味不明地说着。 “阿加雷斯是所罗门王72柱魔神中排第2位的魔神，有的说法是他是有三个头的恶魔，分别为人，牧牛和小羊的头。骑着地狱的龙，有着水鸟般的脚掌和蛇尾，口能吐火，手持涂着剧毒的枪，通晓天文和数学。也有的说他外貌是位看起来弱不经风的老贤者，说起话来相当有力。肩上常载着一支大鹰(或说乌鸦)，坐骑是条大鳄鱼。 ” 塞壬的声音不疾不徐，就像是讲故事一样。 嗓音如同初化的冰雪，在荒凉的末世城市中更加增添几分荒凉。 “他的乐趣就是引人酗酒或赌博或引发其犯罪的欲望。他位居东部统治者的麾下。他驱使那些静止不动的人，并将逃亡者带回。他的力量足以摧毁任何要人，无论是神圣者还是世俗者。” 陆北听他讲述阿加雷斯的故事，浑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啊，感觉一个这样的存在都能毁灭地球了。” “倒也没这么恶趣味······”一个很低的声音嘟哝着。 “你说什么，陈先生？”塞壬突然转头看着陈合意，问道。 陈合意被他吓一跳，连忙摆手：“没有没有，你听错了。我是说，这个阿加雷斯真的这么恶趣味吗？” “原来是我听错了啊······”塞壬重新在副驾驶上坐好，胳膊抵住车门，单手支着下巴，神情轻松得仿佛他们不是去执行危险的任务，而是出来郊游的。 “我倒觉得他不是恶趣味。”在沉默了一会儿以后，塞壬开口，“阿加雷斯以前是德行天使的领导者，他通晓天文和数学，教授世上存在的任何语言与管乐。据说他有能预见未来的能力，能道破世间的所有谜题，但是说出来的话却真假半掺，不能轻易相信。会多种人间的语言，并有着引起大地震的力量。” 其实他说的没错，阿加雷斯在沦为所罗门七十二柱恶魔的时候，是德行天使的领导者，擅长语言和管乐，在整个诸神殿中也又不低的地位。 以前作为公爵的身份时，就是一个德高望重的老者形象，殿中的小天使有什么矛盾和问题都喜欢寻求他的帮助。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投靠了撒旦的阵营。 “耶迦德努其实还挺喜欢他的。”塞壬状似无意一般说出这么句话。 没想到陈合意几乎是瞬间就反驳出声：“才不是这样。” 他的激动让其他人都不能理解，陆北尤其是：“陈哥你干嘛，塞壬不是在讲阿加雷斯的事情么，那都是传说中的事情了，你反应这么大，怎么了？” 陈合意愤愤地从后视镜和塞壬对上了目光，那似笑非笑的眼神让陈合意感觉后脖颈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决定闭嘴，不管这个人再说什么，都不开口了。 而且这个人身上······ 有他很熟悉的气息。 不过他睡了太久了，也是最近才被唤醒出来走动，虽然他觉得这个气味很熟悉，但是怎么都想不起来是谁。 第119章 薄荷糖 “前面有一个加油站，我们在那里稍作休息。”宋既明在城市之间的道路上开了很久，眼看不远处就出现了新的城市轮廓，他决定在加油站先作休息。 汽车一个摆尾，停在了加油站超市的隐蔽拐角处。 末世这么久，吃的东西是不能吃了，不过可以找找看有没有有用的东西。 “石头你给汽车加油，其他人进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用的。” 很显然这个超市是末世不久后就被洗劫过的，幸好这里是城郊，只有来往路过的车辆会到这里来，所以这里倒是没有活死人。 根据宋既明的指导，塞壬学会了看物品保质期，但其实他靠闻也能分辨出来哪些东西不能吃。 他只是不懂人类的规则，又不是不懂生存规则。 他闷不吭声进了食品区域，一个又一个的食品被他拿在手上。 翻看一下，不能吃，扔掉，又拿一个，不能吃，再扔掉······ 一连翻了所有的货架，一个能吃的都没找到。 于是宋既明再看见他的时候，就莫名地被翻了一个白眼。 宋既明：“······” 找不到吃的你怪我干嘛。 不过在与塞壬擦肩而过的时候，还是认命地往塞壬手里塞了东西。 塞壬看他一眼，背过身，摊开手发现是一颗水果糖，薄荷味的。 这种糖只在流明城里才有，而且数量也不多。 末世以后，为了建造地下城，人们把更多的精力都放在了基本生存物资和军工的制造上去了。 也只有在流明城这样的大型基地，人们才能有心思将目光放在除了生存之外的东西上。 塞壬垂眸，银灰色的眼睫如同蝴蝶的翅膀。 他拆开包装，薄荷味的糖泛着淡淡的蓝色，如同阳光照耀大海一般······ 大海。 那都是很久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薄荷味的糖在舌尖滚动一圈，初始绽开一份糖的甘甜，很快就转为薄荷的清辣，一下一下拨动着味蕾，但不久又涌上雪一般的清凉。 这样复杂的味道最是让塞壬喜欢。 在基地的时候他就常吃这样的糖，不过出来以后就再没尝过一口。 其实他们异种对于味觉并不很敏感，但是他却格外喜欢薄荷的味道。 这让他想到雪，想到大海，想到一个人。 隔着两个货架，塞壬的目光落在宋既明的身上。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从超市的玻璃门上照进来，被切割成无数的碎片，落在宋既明的身上，就像是给他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光。 宋既明的侧脸其实很俊美，五官立体而锋利，轮廓分明，鼻梁高挺，整个人如同一把锋利的宝剑，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辉。 但塞壬总觉得不对。 他觉得，宋既明应当是如同夜晚的月亮，明亮中带着冷清，神秘而美好。 “夜皎皎兮既明。” 塞壬的脑海中突然出现这么一句话。 但他的脑海中同样出现一些文字，让他皱起了眉头。 “在做什么，怎么眉头皱得这么深？”宋既明手里拿了一份已经有些泛黄的纸质地图，还有一捆登山绳，看见他发呆，就走过来问他。 高大的身影过来，挡住了塞壬面前的阳光。 他回过神来，看着宋既明脸上横亘上下的疤痕，舌尖抵住嘴里融化一半的薄荷糖滚了一圈，尝到一点辣味。 “在想你的名字可真不好。” “你又知道了，还不快点过来帮忙拿东西。” “行吧。”塞壬慢吞吞地伸手。 接过了宋既明手里的东西，头上却突然被他摸了一把：“你要是觉得不好，就改。” 第120章 纸质地图 在他们寻找东西的期间，陆北一直和陈合意在一块儿，但陈合意却一直在观察塞壬和宋既明。 陆北叫了他好几声他都没反应，顺着他的眼睛看去，刚好看到宋既明转身，塞壬拿着手里的东西跟在后面。 “！！！”陆北一下子就不乐意了，他在见塞壬第一面的时候，就觉得这个人怎么这么好看，暗戳戳地在心里想着怎么才能把他追到手。 结果宋既明居然让他拿东西！ 那么漂亮的一个人，就合该捧在手心里，含在嘴里。 反正要是换做陆北，他是一点点都舍不得累着塞壬的。 他走上前去，从塞壬手里把东西夺了过来，拿在手里。宋既明听见声音，转过身来就遭到了陆北的一记白眼：“自己的东西要自己拿，这算什么？” 说完，陆北炫耀似的，举了举手里的东西，然后像个胜利的公鸡一样回到了陈合意身边。 “他怎么了？”宋既明觉得莫名其妙，塞壬更是摸不着头脑，他把手往兜里一揣：“不懂。” 可能是犯病了吧，塞壬想。 几个人重新回到车上以后，宋既明让陆北拿出那份纸质地图。 流明城的技术虽然先进，但是对于比较远的地区并不能探查的非常详细，不然也不会需要派特工队出来执行任务了。 但是像这种纸质地图，就能够更清楚地看见周边城镇和每条道路。 “咱们的目的地不是长明山脉吗？那咱们还去不去安德市？”陆北揉了揉自己半长的头发，发出了疑问。 塞壬白他一眼：“那你得问问陈先生能不能直接把我们带到要去的研究所。” “啊？”陆北被大漂亮鱼白了一眼，只觉得尴尬无比，这么简单的道理怎么自己就没想到呢。 陈合意看了塞壬一眼，靠近地图：“我确实不知道研究所的具体位置，我们当时做勘测的时候，根本不让我们靠近外围。” 宋既明沉吟了一会儿，看着安德市区的地图，指了指中心的地方：“这里应该有答案。” 陆北念着上面的字：“安德市······政······大楼？” 他顺带着扫了一眼周围的地图，难以置信：“你疯了？市政大楼可是在市中心，最中间。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你可能会被活死人当点心吃掉。”塞壬抱臂在副驾驶上坐着，目光落到了远处的城郊房屋上。 这会儿正是大中午，他们这里距离安德市区其实还有将近两个小时的路程。 他们没有走高速，所以一路上会经过很多个县镇，不过除了废弃很多年的汽车和房屋以外，竟然也没有碰到活死人。 这本来就是不正常的事情。 就像是本该出现在牢房门口的守卫突然就都不见了，只留下黑洞洞的大门，等着你进去。 但就算明知这是个陷阱，他们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走进去。 陆北被塞壬怼了两句，也没再说话，只是有些闷闷不乐地摆弄自己的武器。 “关于研究所的资料肯定属于机密，能够查询到的地方，只有当地的最高政府或者当地最高级别的武装部。但是地图上面很少有标记部队机构的，所以我们只能先去市政大楼碰碰运气。” 宋既明给众人简单解释了一下。 他原先和塞壬商量的是让“陈合意”带着他们直接去研究所，但是很显然这个“陈合意”做事滴水不漏。 尽管之前他们套话中，他说漏嘴了，但是这不足以证明他是假的。 而且看样子，“陈合意”为了扮演好一个人类，肯定是不会直接带他们过去，所以宋既明只能通过自己的试探，走一步看一步。 第121章 新的孵化 地下研究所······ “博士！博士！”只听见远处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人还没有到，声音就先传了过来。 博士正在实验台前观察收集到的数据，听见吵闹的声音，不悦地皱眉。 几个研究员依旧全副武装地冲了进来，不过在触及博士紧皱的眉头瞬间，就一个个全部噤声。 博士是这几个研究员见过的所有人当中最好看的，不过他们自从被跟随博士到这里来以后也没见过多少人就是了。 不知道什么原因，博士一直以来好像身体都不太好，总是病怏怏的。 常年都在吃各种药物，那些药物有的他们见过有的连听都没听说过。 他们都不知道博士到底叫什么名字，研究员换了一波又一波，都只叫他博士。 博士有一张很漂亮的脸，男生女相，但却并不柔美，反而因为自身的气质原因，有种难言的阴郁感， 一双眼睛是浅淡的灰色，就像无机质的机器，冰冷毫无人情。 半长的头发披散着，恍然一看，就仿佛来自天堂的天使，但仔细观察，却能够发现这是来自地狱的恶魔。 “什么事，这么吵。” “博士······有一个卵，要孵化了。” 研究员话还没说完，博士就放下手头的东西，快步走向孵化室。 一共十二个孵化器，其中四个已经空置了，里面的东西已经被博士放了出去，剩下的都用营养液和各种药剂维持活性。 但是只有两个有稳定的生命活性，其他的六个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因为孵化器的操作比较复杂，所以博士让他们都进去。 “打开阀门。” “加大镇定剂量。 “撤出抑制剂。” “······” 孵化室的灯依次亮起来，整个房间的全貌就展现在了众人眼前。 十二个孵化器成圆形排列在周围，中控台一尘不染，全新的机器几乎在整个人类社会都没有这么齐全的。 孵化器巨大无比，几乎能够顶到天花板上，透过玻璃可以看到里面有一个类似于蝴蝶的茧一样的东西，但外壳又很光滑坚硬，所以他们称之为“卵”。 卵在绿色的液体当中悬浮着，而孵化器外壁则联通着很多跟管道，不断往其中输送着营养和药剂。 这里的孵化器已经空了四个了。 他们要关注的就是剩下的其中一个。 随着液体高度的下降，整个“卵”就露了出来，此时“卵”和其他未孵化的完全不同。 这颗卵的外壳并不像其他的外壳那么坚硬，反而看上去变得柔软，好似鸡蛋里面的薄膜，随着里面生物的呼吸而一下一下翕动着。 等到液体全部排空以后，博士就对他们挥手：“行了，这里不需要你们了，你们可以走了。” “是，博士。”研究员们虽然也好奇这些卵里面都是什么，但是却从来都不敢窥探。 等其他人都走后，博士将手掌贴在了玻璃罩上，里面的卵大概有半个人那么高，在他的手贴上玻璃的瞬间，竟然像是有意识一般，将整个卵隔着玻璃和博士的手掌相贴。 第122章 骷髅头 “嘶······”博士发出轻微的声响，仔细看去，从博士的掌心居然延伸出几条血线，穿透玻璃和里面的卵相连。 随着卵一呼一吸之间的翕动，滚烫的血液从血线中涌动而去，就像是孩子在吮吸母亲的乳汁。 血液的涌入让卵的动静更加明显，外壳蠕动逐渐显现出来了一个诡异的轮廓。 博士看着自己的鲜血流失，脸上却没有半分不适和恐惧，反而是一种期待的表情，眼底的兴奋显而易见。 “瓦沙克······” “宣告过去与未来，寻找一切失落与隐藏······” “所以，你可以帮我找到他吗。” 血液的大量流失让博士也感觉到了眩晕，他单膝跪地，另一只手撑着自己的膝盖不让自己倒下去。 失血过多让他的眼前一阵一阵发黑，感觉身体变得柔软无力，像是飘在空中一般。 不知道过了多久，卵大概是吃饱了，突然放开了博士的手。 紧接着，卵在孵化器中滚动了几圈，看上去应该是在寻找合适的位置和姿势破壳。 “咔哒。”轻微的碎裂声在寂静的可怕的孵化室中格外清晰。 博士靠在玻璃上休息了一阵，重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卵找到了合适的位置。 看似柔软的卵壳，在破碎的时候居然也会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短短几息之间，卵壳就被破开一个大洞，博士紧紧盯着那里，等待着新的成员。 一个巨大的倒三角骷髅头出现在洞口，黑洞洞的眼睛沉默地对上博士。 “阿撒勒陛下······” 嘶哑缓慢的声音从骷髅头中传出，就像是生锈的齿轮，说话间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哒声。 说话间，瓦沙克已经从卵壳中钻了出来，它全身就是一个倒三角的骷髅，只有一个斗篷将它包裹住，它飘过来的时候，就像是一个飘着的鬼魂。 阿撒勒把孵化器打开，骷髅头就从里面飞了出来，飘到他的面前。 骷髅头的眼眶也呈现倒三角形，眼眶拉伸到了下颚处，看上去就像是融化了一般，格外恐怖。 男人伸出手，想触碰一下骷髅头，但在感受到骨头上传来的森森寒意以后，却突然变了颜色。 阿撒勒就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一样，刚才的兴奋和期待被厌恶和痛恨取而代之。 他的掌心突然迸发出森白的火焰，将骷髅头围在火中炙烤。 “瓦沙克，你为什么还没消失。” 男人的语气阴森。 骷髅头在火焰的灼烧下，虽然看不出有什么伤，但是痛苦的哀嚎却直击灵魂，让等在门口的研究员们觉得脑海中针扎一般的疼痛，纷纷抱头蹲在了地上。 “啊啊啊，好痛啊！阿撒勒······你为什么······他不要你，又不是我们造成的！是你的恶念，让我们长成了这个样子！”骷髅头疼的到处乱窜，大张着骨头嘴口不择言。 不知道是哪个字眼刺痛了男人，骷髅头身上的火焰猛地蹿高了一倍。 这会儿，瓦沙克彻底成了一个火球。 “我错了！我错了阿撒勒！我错了······父亲······”火球在孵化室里到处奔逃，终于忍不住这种疼痛，开口求饶。 但是他的称呼，却让阿撒勒变了脸色。 他猛然收回火焰，冲上去将骷髅头捧在手里，轻柔地为他整理斗篷。 “哦我的瓦沙克······是父亲的错。”他似乎又变成了最开始的那个人，将卵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但是骷髅头却一点不敢挑衅面前的这个人了。 这个人比千万年前的时候还要疯批。 第123章 黑色斗篷 “注意警戒。”等宋既明一行人到达安德市的时候，已经是下午3、4点的样子了，太阳西斜，但是光线却比正午的时候要刺眼的多。 几个人分别将枪口装上消音器，从不同的方向架起。 “注意附近的建筑物。”陆北用精神异能感知了一下，在周围的建筑物里感知到了一些异样的能量波动，又像是活死人，又像是异能的波动。 其他人应了一声，将手中的枪握紧了。 夕阳洒在萧瑟的大道上，在早已废弃的建筑物外墙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偶尔有几个在街道上游荡的活死人，听见汽车的声音，摆动着早已僵硬的双腿向这边摇摇晃晃地靠近，但很快就被一枪点射。 “这里的活死人看上去都很迟钝。”陆北调试了一下瞄准器，他已经随手解决掉了三四个活死人了。 这些活死人的反应灵敏程度和攻击力都和之前看到的完全不同。 塞壬也开了一枪，正中红心。 他活动了一下肩膀和脖子：“这可不一定。”他从瞄准镜里移开目光，金色的瞳仁里映照出一个身影。 黑色的斗篷从头裹到脚，地下的皮肤一点都没有露出来。 这个人站在一个很高的写字楼顶，如果不是塞壬的特殊能力，几乎是看不见的。 黑色斗篷······ 塞壬想起了当初跟他一起被派出来，最后前往了澳洲大区的拉贵尔，也是常年一身黑袍。 还有一个么······ 塞壬眯了眯眼，想起了在带着邵文野跑路的过程中，伤到他的一个东西。 突然间，整个车身剧烈地摆动了一下，猝不及防之下，车里面的人被甩得七荤八素的。 “怎么了宋队长？” “路上突然有一个大坑。”宋既明额头青筋直跳，那个大坑差不多占据了大半个路面，而且上面居然有一层薄薄的土灰，要不是他反应迅速，这会儿估计整个车头已经陷进去了。 可真是名副其实的“路上有坑”。 “是异能。”一个非常陌生的声音加入了进来，是石头。 塞壬自从来到蓝鲸小队，还没听过石头说话。听金花那个小姑娘说，石头大概是因为受了刺激，所以一直不说话，他们都快要怀疑是不是因为刺激过大，石头不会说话了。 不过现在看来，他们还是多虑了，人家完全就是不想说话。 石头刚开始开口的时候还有点生涩，但是很快就缓了过来：“刚才那个大坑是异能造成的。” 他自己是土系异能，所以对于这种情况非常了解，而且他从那个坑里感受到了和自己相似的能量波动，所以他判断这是异能造成的。 “异能？”宋既明将两个字在嘴里滚了一遍，想到了塞壬在仓库里给他交代的事情。 塞壬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突然伸手去夺宋既明的方向盘：“全部趴下！” 变故发生的太快，宋既明只来得及喊了一句：“塞小鱼你想死？”后面的人更是只来得及把头埋在臂弯里。 车身在马路上如同喝醉酒的大汉一般打了个摆子，然后众人只听见头顶传来噼里啪啦的碎裂声。 一道风刃，擦着他们的头顶，斜切掉了一半的车顶！ 第124章 传回来的消息 流明基地，熙熙攘攘的人群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一天的工作，中午时间大部分人都是午饭时间，巨大的餐厅里面人声鼎沸。 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拉斐尔和加百列坐在一起吃饭。 拉斐尔还是一成不变的白绫蒙眼，衣服倒是和加百列一样，换成了统一的作战服。 他心不在焉地戳了戳面前的米饭，只是喝了一口汤就愁容满面地停下了动作。 “加百列，我的叶子被触发了。” 他在走之前，给了小姑娘——应该是叫金花吧——一片叶子，那片叶子是从他的头顶，也就是本体上长出来的。 靠近本体的叶子，能力比其他的都要强一些，如果遇到了触及生命的危险，就会被触发，形成一个保护罩，抵挡住致命一击，同时可以净化周围的邪气。 但就在昨天的时候，他感觉到了叶子被触发。 说明塞壬他们遇到了危险。 加百列看他不吃饭，于是把他的餐盘拖到了自己面前，将菜和饭混在一起，拌吧拌吧就往嘴里塞。 这倒不是因为她贪吃，而是她的异种基因和异种拟态会大量消耗她的能量，所以她必须大量进食以保证自己的体力和生命力。 “啊，塞壬他们该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吧。”加百列嘴里塞着饭，说话含混不清，但是进食的速度却慢了下来。 拉斐尔把自己手里的汤碗也放在了她的面前，叹了一口气：“我的叶子抵挡住了致命危险，就是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加百列喝了一口汤，愤愤不平：“他当初那么绝情，转头就走，无论我怎么哀嚎哭求他都不理我，现在倒是还得担心他。” “行了吧你。”拉斐尔毫不留情地拆穿她，“当时可是你带他飞过去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他把他的食堂名额留给你了，你一个人可以吃两份饭！” 被拆穿了，加百列也不生气，只是笑眯眯地继续吃饭。 在她的意识里，塞壬是他们天使里面的首席存在，根本不会有什么东西伤到他，这一点在研究院里的时候就已经有了明确的认知。 但是拉斐尔还是忧心忡忡，他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两个人还没吃完饭，一个士兵就走了过来，敬礼立正：“两位长官，陈忠和将军有请，说是情况紧急，请迅速移步军政会议室。” 两个人对视一眼，加百列几口扒拉完了饭，就往军政会议室走去。 等他们赶到的时候，军政会议室里面已经坐满了人。 陈忠和老将军坐在上首中间的位置，脸色不是很好看，其他的军政双方人员情绪也都是很沉重，没了以往针锋相对的样子。 “陈老将军，我们来了。” 陈忠和看见他们来了，招手示意两个人坐到自己旁边的位置上。 “宋既明他们传回来了一份消息，事关重大，这才让你们紧急来开会。”陈忠和讲完，示意勤务兵打开投影，将宋既明传回来的信息展示出来。 加百列和拉斐尔一目十行看完，脸色变得和其他人一样沉重。 “有异能的活死人？” “恶魔？” 第125章 雷米尔 加百列的梦有预知的能力，拉斐尔的传承记忆又是比较完整的。 但是这一次，两个人搜刮了自己整个脑海，都没有发现任何有关恶魔的记忆。 “大龙就是那古蛇，名叫魔鬼，又叫撒旦，是迷惑普天下的。它被摔在地上，它的使者也一同被摔下去” “犯罪的是属魔鬼，因为魔鬼从起初就犯罪。神的儿子显现出来，为要除灭魔鬼的作为。凡从神生的，就不犯罪，因神的道存在他心里，他也不能犯罪，因为他是由神生的。” “故此，你们要顺服神。务要抵挡魔鬼，魔鬼就必离开你们逃跑了。你们亲近神，神就必亲近你们。” 拉斐尔对典籍是最熟悉的，虽然有关魔鬼的记忆没有多少，但是《圣经·旧约》中对恶魔的描写倒是不少。 那里面表示，撒旦是古蛇化身而成，又称为大龙，妄想撼动耶和华的地位，与神展开了大战。 神的儿子就此诞生，为的就是消除魔鬼，也就有了天使和其他众神。 在这些典籍中，恶魔是天生的坏种，因为他们从起初就犯罪，而凡是从神诞生的，就不犯罪。 听起来大概是教化人们不要犯罪，要在心中存有神的道义。 但是拉斐尔总觉得有点不对劲的地方，却说不出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听了拉斐尔的话，其他的人们更加沉默了，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所能认知的范畴。 加百列也附和：“我们天使其实本质上也是异种，虽然有一些传承记忆，但是并不完整，也不算是全知全能的。但是如果这个恶魔是真的，那么这就不是你们人类能够抗衡的了。” 陈忠和老将军在蓝鲸小队和暴风小队外出执行任务以后，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大部分时候都是在研究室和军政会议室里面连轴转，偶尔还要指挥剩下的人组织小队进行流明基地的巡逻工作。 只是短短的几天，老将军脸上的皱纹又加深了不少，眼神中的锐利也变得模糊，布满红血丝，看上去衰老了许多。 尽管如此，陈老将军仍然坐的笔直，就像是一棵饱经风霜却依旧挺拔的青松。 “你们有什么看法？”陈忠和老将军问其他在座的各位。 但是没有一个人说话。 平时军政双方针锋相对，但是这会儿却都像鹌鹑一般不吭声。 如果宋既明和约翰在这里，绝对不会如此。 陈老将军有些失望，但很快打起精神，做出了决定：“这样，先联系其他大区的人，看看有没有什么消息，然后试着联系世界联合研究院。” 勤务兵领命离开去寻找技术人员。 一时间，整个军政会议室里面都是沉默，浓稠如同液体，裹挟着每个人的口鼻、神经。 拉斐尔将脸转向陈忠和。 最近这段时间的相处，拉斐尔清清楚楚看见了陈忠和在整个流明基地起到的中流砥柱一般的作用， 拉斐尔坐在他右手边，很清楚地看见了他嘴角深陷的痕迹，看见了他的苍老，他的衰弱，就像是微风中摇曳的烛火，如豆般的火焰飘飘摇摇，只需要一阵风就能够吹散。 作为治愈天使，拉斐尔见识过太多的死亡和衰亡，不仅是人类个体的，还有国家的、大自然的。 他可以把这个过程逆转过来，但是他从来没有做出过这种违背自然规律的事情，在他的心里，自然法则是凌驾于神道之上的，祂无声无念，没有独立的意识，只是作为一个规则存在，就能够统领整个宇宙运行。 太阳东升西落，海水潮涨潮退，四季轮回，生老病死······ 都是祂作用之下的结果。 在这种结果下，神道只是漫长规则之下的某一段时期。 他这么想着，勤务兵已经带着技术人员过来了。 “将军，各位长官好。”技术人员先给大家问好，陈忠和将军催促他赶紧动手。 技术人员用携带的仪器联通了会议室里面的设备，在上面操作了一会儿，果然有通讯传来。 “hello, general chen.”对面美区的总统给陈忠和将军打了个招呼，然后翻译设备也接入，再说出来的话就自动变成了中文。 “陈将军，这个时候联系，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你们那边什么新的进展吗？前段时间我们和澳区联系了，她们说有新的发现。” 陈忠和没有直接回答总统的问题，以为他不知道，对面这是想空手套白狼，明明知道这边主动联系就是有新的发现，摆明了明知故问。 “今天怎么能连接上你们的通讯了？澳区那边之前还说联系不上你们。”陈忠和不紧不慢地，就像是聊家常一样，圆桌上的其他人都屏住了呼吸，伸长耳朵听着两方的对话。 “哦，你说这个啊。”总统说到这个，脸就垮了下来，“前段时间我们遭到了袭击，原来的基地不能使用了，这是我们新建的一个基地，通讯刚恢复不久。” “是活死人当中出现了异能吧。”陈忠和直接一个直球打了过去，果然对方总统明显愣了一下，显然是在说和不说之间纠结。 陈忠和懒得跟他再玩儿这些心眼子，直接把宋既明发来的讯息删减掉了恶魔的部分发送了过去。 那边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应该是在解码文件。 过了一会儿，总统震惊的声音传来：“你们的已经进化到这种程度了吗？”经历了一番思想挣扎以后，总统也不隐瞒了，直接把自己所知道的消息交代了出来。 据总统的说法，他们发现活死人有异能的时间比较长了，至少有一个月左右。但是因为样本太少了，这么久以来也就发现了三个。 没有样本就没法研究，意味着这个结论根本得不到证实 但经过他们的观察，活死人已经不再像刚出现的时候那么奔涌了。 刚开始的时候，活死人攻击人类全凭着自己的嗅觉和感知，靠对血肉的渴望进行无差别攻击，但是最近他们发现这些活死人就像是有人指挥一样，会攻击、埋伏甚至会撤退。 这让整个美区都陷入了恐慌的情绪当中。 “我的表述并不准确，而且我们的设备水平都有限，让雷米尔给你们补充一点吧。”总统说完，就让开了位置。 雷米尔，也是天使计划当中的一员，当初被派去美区的时候还大闹了一场，被研究院打了麻药才装箱送走。 他闹的原因也挺简单，因为他不想和塞壬分开。 具体原因么······ 可能因为他是塞壬带大的。 镜头上一闪而过一个墨蓝色的蛇尾，鳞片和塞壬一样闪烁着诡异的光泽，一个灰蓝色的蛇瞳出现在镜头前：“塞壬在哪里。” 第126章 围攻 “快找掩体！”宋既明将车一个急转弯，停在了一个大楼的拐角处。 其他几个人迅速从车上翻滚下来，陈合意气喘吁吁地跟着陆北跑，回头看了一眼已经报废的汽车，感到一阵后怕：“这是异能？” 他们沿着大楼根部跑动，石头护在他们外侧，不断用土系异能制造出屏障挡住可能受到攻击的方向。 但这样对于异能的消耗太大了，不多时，石头额头就已经冒出了虚汗。 陆北也是觉得脖子凉飕飕的：“刚才要不是塞壬反应快，这会儿估计脑袋都离家出走了。” 塞壬神色凝重：“这就是我遇到的那种异能活死人，但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 宋既明从手环中调出电子地图，指挥其他人：“下个路口左转。”同时他在侧面一个用力，将自己整个人腾空：“石头！” 石头会意，将异能包裹在胳膊，给宋既明当了一个垫脚石。 宋既明在石头胳膊上使劲一蹬，整个人在空中后翻半圈，然后端起手中的枪，瞄准了远处楼顶上的黑袍。 黑色的火焰裹挟着子弹呼啸而去，对面的黑袍察觉到不对劲，转身想要躲避，却不及子弹迅速，被一枪爆了头，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宋既明完成空翻落在地上，塞壬扶了他一把，这才重新站稳，跟着其他人向前跑去。 “宋哥威武！”陆北异能擅长狙击，但是他大部分都是静态狙击，这种高难度的动作根本就没有尝试过。 “话说回来······难道······这个城市也······也没有活死人吗······”陈合意已经感觉到了疲惫，双腿就像是灌了铅一样，越跑越慢。 陆北着急，只能抓着他一起跑：“陈哥，坚持住啊，为了活命，坚持啊！” 几个人在前方转了一个弯，阳光更加西斜，被路边一侧的高楼大厦挡住，在路上投出一道一道的光斑。 但是他们却被迫停下了脚步。 陆北双眼发直，喃喃自语：“一定是我转弯的方式不对······一定是我眼花了······” 其他的人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 在他们面前，赫然是黑压压一整片的活死人，充斥着大半个街道，挨挨挤挤的，目之所及全都是黑压压的活死人头。 前排的活死人距离他们不过百米，异能者灵敏的五感甚至让他们能够清楚地看见活死人裸露腐烂的皮肉，空洞的眼眶和牙齿上已经发黑发臭的烂肉。 有眼睛的，没眼睛的，有脸的，没脸的，全部都死死地盯着他们，就像是盯着误入狼群的羊羔。 “嗬——嗬——”的声音在这里此起彼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瞬间爆发，呼啸着扑上来。 前排的活死人里，还站了两个黑袍活死人，从头到脚包的严严实实，但也挡不住浑身散发的腐烂死亡之气。 “活死人也玩儿复制粘贴这一套？”宋既明不解，因为这么多活死人没让他感到惊悚，让他毛骨悚然的，是他看见这群活死人当中，有很多个活死人几乎一模一样，从外貌······到动作······甚至是气息······ “神他妈······绝了······”宋既明不知道说什么能表达此刻的心情，“撤撤撤！快撤！” 他大声喊着，伸出手掌，一刀火刃横劈过去，将前排的不少活死人拦腰斩断，黑色的火焰迅速从伤口爬上了身体的其他部位，吞噬消融着他们的身体。 这一击就像是一个开关，引起了活死人的应激反应。 尖锐的嚎叫混在一起，铺天盖地地向他们涌来。塞壬也升起一道冰墙暂时挡住了活死人的脚步。腐烂的脸和四肢积压在冰墙上，透过冰墙看着只让人觉得背后发凉。 “往市政大楼撤！”塞壬当机立断，又加了一道冰墙，转身和其他人一起撤退。 如果真的说要硬扛，他和宋既明也不是不能抵抗，但是一来他们会消耗大量的能量，无法保证后面会不会遇到其他的情况；二来他们会耗费更多的时间，末世以来，活死人大部分都是晚上的时候格外活跃，虽然说活死人进行了二次进化，但是本质的特征不会直接颠覆，如果真的拖到了晚上，危险将会成倍增长。 石头显然已经适应了这样的奔逃，始终没有落下脚步，反而是陆北和陈合意，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惊险的情形。 陆北觉得自己可能这辈子都没跑这么快过，这要是放在末世之前，他不得拿个世界冠军什么的。 “前面左拐，第三个路口右拐，再第一个路口左拐就到了市政大楼。加快速度！”宋既明气息依旧很稳，时不时地看向后面，确保活死人潮不会很快追上他们。 但天不遂人愿，整个安德市的活死人显然不止那一波。 几个路口以后，从旁边又窜出来一小波活死人，宋既明一个急刹车，一枪点射了扑到跟前的活死人，紧接着塞壬抽出靴子里的匕首，贴着宋既明的脸颊削掉了两个活死人的脑袋。 果断向另一个方向跑去。 陆北习惯了这个节奏以后，拉着陈合意的同时还可以抽出手来枪杀活死人了。 太阳在西沉的时候总是格外的快速，阳光所照射的范围肉眼可见地在小腿，明显能够感觉到活死人的速度和力量都在增长。 身后传来轰隆隆的脚步声，夹杂着活死人从破损的喉咙里发出的吼声。 后面的活死人潮追过来了！ 这可真是前有狼后有虎，狭路相逢，左右为难。 “怎么办啊宋哥。”陆北又枪杀了几个活死人，突然察觉到这些活死人开始放缓动作了。 陈合意已经跑的眼冒金星了，他几乎是拼了命才没有拖其他人的后退，这会儿已经几乎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眼前一阵一阵发黑，他四周扫了一下，发现这些活死人在一点一点有规律地逼近：“他们在围攻！” 没错，就是那类似于狼群捕猎的时候，有指挥有计划地将猎物围困起来。 塞壬也发现了，他阴沉着眼睛，有些不耐烦，那些异能活死人到现在都没有出手，不知道是在等什么，但是他作为异种的直觉告诉他不是什么好事，不要让他们拖到太阳下山。 光与暗的分界线随着活死人的移动也在一点点推进，黑夜压倒性地铺张开来，如同绝望的底色。 塞壬察觉到了，那几个异能活死人的目光一直锁定在自己的身上。 目标是自己吗？ 塞壬握了握拳头，坚硬锋利的指甲从指尖弹出来，抵在掌心将皮肤刺破，金色的鲜血从掌心蜿蜒流出来，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活死人更加躁动了。 宋既明距离塞壬最近，率先察觉到了不对劲。 “塞壬，你要干什么！” 陆北也停下了动作，望向塞壬，空气好像都在流动，以塞壬为中心呈现漩涡状，而塞壬此时流露出来的气息，让他从血液里感觉到了恐惧，想要逃离。 塞壬银灰色的长发无风自动，耳鳍张开微微抖动，从鬓角向下，逐渐浮现出一片一片的细小鳞片， “塞壬！停下来，你他妈想死吗！” 宋既明的吼声淹没在了塞壬尖锐的哨声中。 第127章 先杀恶鬼，后斩夜色 塞壬此时已经完全拟态化了，完全变成了刚到流明基地的样子。 接近三米长的鱼尾布满光泽，在气旋中悬空而立，衣物被巨大的能量直接撕碎，光洁白皙的皮肤裸露在外，肌肉线条流畅紧实，怎么看都是赏心悦目的画面。 当然，如果排除塞壬现在的状态，的确是个赏心悦目的画面。 周围空气中的水蒸气已经凝结成了具象的漩涡，塞壬银灰色的头发在风中狂舞。 金色的瞳仁紧紧缩成一条竖线，迎着黑暗的方向，散发出莹莹的金光。 塞壬口中的牙齿逐渐变得尖利，裂开的口中发出尖锐的哨声。 “塞壬！”其他几个人被哨声侵袭，觉得大脑中传来尖锐的刺痛，就像是有无数根针在大脑中搅动，紧紧捂住耳朵抱住头也无济于事。 哨声无孔不入，带来的仿佛是海水裹挟般的浓稠压抑。 冰旋逐渐成型，塞壬伸出拟态的手掌——那完完全全是一只异种的手掌了。 指甲尖利，五指间还有半透明的蹼。 宋既明捂住耳朵，忍着疼痛想要往塞壬的方向走过去，但是塞壬周身的飓风却让他无法前进，他只能在飓风中看着塞壬的身体上蔓延出金色的纹路。 被飓风压制住的不只是他们，还有周围的活死人。 看着半空中的塞壬，他们虽然听不见哨声，但是被着其中的压力压迫着，数次蠢蠢欲动，但还是被恐惧支配不敢靠近。 夕阳在地平线附近挣扎。 似乎是想努力延缓黑暗的入侵。 但是夜色依旧在有条不紊地推进。 黑暗漫过的地方，活死人的眼中亮起了诡异的猩红色，就像是夜色的狂欢。 “怎么办······”陆北眼球充血，被脑海中的疼痛折磨的几欲昏厥，“宋哥······怎么让他停······停下来······” 不知道陈合意是因为普通人的身份还是什么，他的反应没有其他人这么大，但是他双眼却死死盯着塞壬的背影，眼神中流露出一种病态的兴奋。 此时此刻，没人注意到他的嘴唇翕动着，就像是在传递某种信息。 夕阳终究在最后的挣扎之后，向地平线下退去，火色的光线在某一个瞬间达到了光明的顶峰，与另一边的黑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就是此时！ 塞壬眼睛闭上，双手在胸前结印，再次睁开眼睛，金色的光芒从双眼中爆裂开来，以自己为中心炸开极目的光辉。 宋既明几个人伸出胳膊挡在眼前，紧紧闭上眼睛抵挡刺目的光亮。 “先杀恶鬼，后斩夜色。彻目表里，祟除！”空灵的声音在光明中仿佛是天神的低语。 光芒范围越来越大，从己身蔓延开来，所有的活死人在接触到光明的瞬间就化为飞灰，在天地间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这才是真正的万鬼伏藏，除恶清祟。 这一次，那几个异能活死人甚至连技能都没来得及放出，就彻底消弭，化为天地间一缕尘烟。 宋既明比其他人缓解的都要更快一些，他忍着刺痛睁开双眼，看见了塞壬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除了脸颊边缘细小的鳞片，塞壬的脸上爬满了金色的裂痕，加上一双兽瞳，任谁看都觉得格外恐怖。 但是宋既明却觉得心脏都在刺痛。 他捧住塞壬的脸，冰凉的触感让他有一瞬间的恍惚。好像他们千万年前，就曾这样对视过对方。 当两个人的双目对视的瞬间，周围刺耳喧嚣的哀嚎声都变得朦胧，整个世界仿佛都包裹在塞壬发出的光明当中。 塞壬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 咚咚——咚咚——咚咚—— “我大概是疯了······”塞壬喃喃低语，他居然会觉得，宋既明的眼睛，真的很漂亮。 塞壬的利爪抚上了宋既明的侧脸，小心地不让自己的指甲划到他的皮肤。 宋既明双眼因为忍着剧痛，已经布满了红血丝，黑曜石一般的瞳仁里面翻涌着火红的流光，和塞壬记忆碎片中的那双眼睛极度相似。 冰凉的气息靠近，宋既明闭上了眼睛······ 一抹冰凉落在了他的左边眉毛上，从眉骨不断向下，一路吻过眼睛、脸颊、一路来到唇角。 柔软的触感就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宋既明反手扣住了塞壬的后脑，将他紧紧困在怀里。 他们在光与暗的交界处接吻。 森林里的大老虎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总算等到了他的小兔子。小兔子在经过了无数次试探以后，终于放下戒心，蹦蹦跳跳地跳进了大老虎的两爪之间，这挠一下，那抓一下。 终于在想要离开的时候，被大老虎按在了厚厚的爪子地下，伸出粗粝的舌头从头到脚舔了个遍。 “你，有没有一点喜欢我。”宋既明用唇摩挲着塞壬鬓角的鳞片，低声问他。 光明渐渐退去，刚才挤满了活死人的街道上变得空空荡荡，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陆北、石头和陈合意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塞壬已经变回了人类的样子，新的衣服在宋既明的帮助下穿戴整齐。 陆北脑海中还是一抽一抽的疼，看见塞壬没事还是松了一口气：“你吓死我们了。” 塞壬这会儿脸色苍白得吓人，鳞片和血纹都还没有消退，显得妖异漂亮，但是近乎惨白的嘴唇还是暴露了他如今虚弱的事实。 “你的头发······”陆北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目光突然在他的头发上顿住了。 宋既明也探头过去看。 只见塞壬原本光滑耀眼的银灰色长发变得暗淡了许多，在发尾处已经有一截完全褪成了苍白色，就像是人类中的老人那样白发而无光泽。 “塞壬，你！”宋既明惊疑不定，伸手捞起了那一截发尾，塞壬说话的声音都虚弱了不少：“没事，过段时间就好了。” 宋既明想要再说什么，塞壬却从他的手里抽走了头发，顺势隐秘地在他虎口处捏了捏。 果然宋既明就忘记了自己要说的话，张着嘴楞楞地看着他。 “我们抓紧时间抓紧时间去市政大楼，赶紧找到我们需要的资料。”塞壬将头发绑好，让大家抓紧时间赶路。 太阳已经完全没入地平线，仅有的一点光辉还顽强地感染着西边的云朵，但很快就会被黑暗吞没。 众人只得应声，加快速度朝着市政大楼走去。 宋既明走在他身边，时刻注意着他的状态。 看前面的几个人都走在前面没有回头，塞壬突然侧过身子，微微踮脚，在宋既明的耳边说了什么。 “你······我······你说的······这······”宋既明觉得自己可能幻听了，一时间语无伦次，压低声音凑近塞壬，“好乖乖，再说一次嘛，我都没听清。” 塞壬耳鳍不自在地甩了甩，即使是黑色的薄纱，也能隐隐约约看见上面泛着红。 他没好气地剐了宋既明一眼：“好话不说二遍。” 这边一群人解除了危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然而另一边······ 阿撒勒在灯光昏暗的休息室里闭目养神，披着斗篷的骷髅头在桌子上安静如鸡，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突然，阿撒勒睁开了眼睛，灰色的眼眸闪过诡异的情绪，但最后都化为了兴奋和狂喜。 “找到你了······”低沉的声音仿佛恶魔的诅咒，桌子上的瓦沙克只能默默裹紧了自己的小袍子，生怕面前的男人一个不顺心迁怒于他。 不过显然，男人的心情很好。 “走吧，瓦沙克，去接你的另一个父亲。” 第128章 市长办公室 “这里有大楼消防图。”几个人在一楼巡查一圈，陆北在楼梯间墙上发现了整个大楼的消防图，其他人聚拢过来。 塞壬脸色依旧非常苍白，金色的血线并没有消退多少，宋既明一路上数次投来担忧的目光，但是都被塞壬挡了回去。 宋既明在观察消防图的同时，也时刻注意着塞壬的状态。 塞壬站在众人后头，安抚地朝他笑了一下，宋既明才专心看消防图。 就在宋既明转过身以后，塞壬像是突然被抽走了力气一般靠在了墙上，脸色一瞬间变得比刚开始还要难看。 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呼吸却变得急促了一些，伸手捂住了后颈。 在那里，有一个米粒大小的凸起，这会儿正在微弱地闪烁着光芒，这就是拉斐尔说的“那个东西”。 根据研究院的说法，这个相当于一个小型的检测器，防止他们的能量暴走。如果出现了塞壬这种大量释放能量的情况，检测器就会作出反应，释放一种麻醉剂伴随电流，足以让实验体瞬间失去行动能力。 而释放出来的电流，放在末世之前的人类社会，足以瞬间电倒10头大象。 难以想象塞壬忍受了多大的痛苦，也难以想象他的身体素质到底是多么强悍。 “市长办公室在9楼，资料库在12楼。我们从这个楼梯上去。”宋既明迅速找到了两个重点区域的位置，长明山脉里面的秘密，很有可能会藏在周边几个重点市的档案中。 其他人应了一声，都开始向上爬楼梯。 宋既明安排完任务，就走到了塞壬身边，一只手扶住了他的后腰。 塞壬一愣，偏头去看他，但宋既明目不斜视，满脸的正气凛然，看的塞壬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不过有了宋既明的帮忙，上楼梯倒是真的轻松了一些。 刚收回目光，塞壬就听见宋既明轻声感叹：“这小腰，真细。” 塞壬：“······”果然高估了这个狗东西。 塞壬觉得自己的手指都在抽搐，一时间分不清是因为电流和麻醉，还是因为宋既明。 好吧，他就不该对这玩意抱太大希望。 一行人沉默而迅速地上楼，陈合意在转弯的时候，隐晦地向两个人的方向投来了目光，一触即分。 宋既明敏锐地抬眼，目光锋利，但只看见陈合意的后脑勺。 看来整个市区的活死人都被召集起来围攻他们了，市政大楼里空空荡荡，就像是一个安静的坟墓。 夕阳彻底告别了地平线，整个世界都被黑暗笼罩着，风雨欲来。 他们打开了手电筒，迅速上到了九楼。 整个市政大厅是内走廊，中间是一个镂空的天井设计，上了楼梯以后就出现了两个方向的岔路口。 “我和塞壬走左边，你们走右边，谁先找到市长办公室就出声。”宋既明观察了一下，迅速作出判断，他们现在要做的是抓紧时间，就算是这里没有活死人，夜色笼罩的时候也不应再多作行动。 “是。” 等两队人马分开以后，塞壬在宋既明不明显的搀扶下走了一段路，宋既明就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塞壬已经习惯了身体上流窜的疼痛感，已经能够如常呼吸了。 宋既明没说话，只是带着茧子的手指抚摸上了他的后颈，带着温暖甚至有些滚烫的温度。 “你干什么！”塞壬压低了声音，耳鳍都快炸起来了，随着宋既明手指的摸索，一股不同于电流的奇异感觉从后颈一下子窜到了全身。 塞壬感觉自己的头发丝都要立起来了。 “这个，不能取掉吗。”宋既明的声音很低沉，带着不易察觉的压抑。 塞壬用手电筒照了照他，发现他的表情很严肃。 为了缓解压力，塞壬挣脱了他的手臂，大步向前走了几步，转头斜睨他：“怎么这么多废话，我好得很，还不快走。” 他的声音很稳，但是小腿肚子已经开始微微颤抖。 宋既明站在黑暗里，就像是一尊沉默的雕像。 “宋既······”塞壬刚刚开口，就被紧紧抱在了一个温暖宽大的怀抱里。 宋既明抱住他，将头埋在他的颈窝里，默不作声，就像是在通过他汲取力量。 他知道了，塞壬想。 伸出手，塞壬也环住了他的背。目光下移，塞壬凭借野兽的夜视能力，看见宋既明的后颈有一个月牙一般的伤痕。 塞壬心里有种奇妙的感觉，他偷偷地将手上移，锐利的指甲出鞘。 竟然······竟然刚好和自己的指甲形状相似。 “你······” “宋队长，塞壬，我们找到市长办公室了，快来。”陆北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打破了他们之间的气氛。 宋既明率先放开了他，黑暗中，他的眸子熠熠生辉，认真地看着塞壬：“你要惜命，不然我一个人怎么办。” 塞壬的心颤动了几下，从鼻腔里“嗯”了一声。 看见两个人出现在走廊那边，陆北朝他们招了招手：“这里，就是市长办公室。”说这，他将手电筒在门牌上照了照。 外面的建筑物经过风吹日晒已经风化了不少，但是大楼内部的建筑还是相对完好，门牌虽然有些损耗，但是上面的字迹清晰可见——市长办公室。 看得出这里的人撤离的时候非常慌乱，办公室的玻璃窗都碎了一地，桌子倒在地上，柜子倒是依旧坚挺，但是里面的文件已经全部散落在地上，满地都是白花花的文件。 更不要说其他的盆栽之类的东西，一片狼藉。 “先找找线索吧。”宋既明揉了揉眉心，也不知道这位市长之前经历了什么，办公室都被造成这个样子。 几个人分开寻找线索，陈合意因为是地质勘测人员，有些文件不懂，也就自觉地去了另外一边寻找办公室摆件留下的线索，石头和陆北在整理地上的文件，宋既明在桌子附近搜索，塞壬直接走到了靠墙的巨大书架跟前。 手电筒叼在嘴里，塞壬翻看着书架上的东西。 书架上面是没什么线索，仅有的文件都被翻到了地上，留下的也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工作安排，工作汇报什么的。 他取下手电筒，转到了书架的侧面，被几道痕迹吸引了目光。 这几道痕迹在塞壬腰间的位置，不显眼。他弯腰观察了一下，大概是被某种利爪握过的样子，他伸出手笔划了几下，看上去像是某种节肢卡出来的。 然后他站起身，发现书架和墙面某处有种不正常的空隙。 按理来说，书架不应该会有这么明显的形变。塞壬弹出利爪，轻松地就卡进了这里，然后轻轻一掰，一块木头就直接被掰了下来。 宋既明听见动静，走到他身边，看见书架后面有一个大洞，里面居然是一个不大的空间。 手电筒通过洞口照进去，隐约能看到一个本子泛黄的折角。 “这是？”塞壬伸手进去把东西取了出来，抖了抖上面的灰尘，放在了桌面上。 “日记本。” 第129章 日记 “日记本？”其他人听见了他们的对话，也跟着围了过来，几个手电筒聚在一起，瞬间把小小的空间照得亮堂了许多。 空气中灰尘弥漫，日记本的封面也已经磨损的看不清楚了，纸质都已经风化泛黄。 但还是勉强能够看出封面上“日记”两个字。 宋既明把椅子摆好，擦了擦灰尘，才让塞壬坐在上面，塞壬浑身突突地疼，倒也没推辞。 翻开日记，就发现前面的被撕掉了很多张。宋既明把手电筒对准了中缝，果然看到了厚厚的被撕掉的痕迹。 “不知道被撕掉的是什么内容。”陆北叹了口气。 “先看看后面吧，这个记录是很久之前的了。”塞壬扫了一眼，眉毛皱起来了。 现在能看到的日记是从末世433年开始的，就是不知道前面撕掉的部分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记录的，又记录了些什么。 【末世433年7月28日】 今天是气温最高的一天，不过这里是北极，气温什么的都没有太大变化。 不过这里真的很荒凉，极目望去全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我觉得我应该能做的很好。 ······ 宋既明和塞壬对视一眼，大抵能够分辨出这本日记的主人是北极世界研究院的研究员。 【末世433年8月17日】 今天天气难得的好，有北极熊在基地附近溜达，我看到了。 天很蓝，没想到北极的天空也和其他地方一样，晴朗的时候格外好看。 【末世433年9月6日】 药剂所的人最近特别忙碌，听他们好像在说“图灵”什么的，我不懂药剂，所以也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不过看样子，他们应该在做什么实验，因为每天都有很多实验动物运进去。 【末世433年10月3日】 他们成功了，我们研究院的所有人都开了庆功大会，会上他们分享了“图灵药剂”的有关信息，我听不懂那些专业术语，不过还是能知道，这个“图灵药剂”应该对末世来说是一个救世主一般的存在吧。 研究院真伟大，虽然我不是正经研究员，但是我还是很喜欢在这里工作。 ······ 如此这边，前面有小半本日记都在记录这个日记主人的日常，琐碎，但是字里行间都充满了平和与积极向上的态度。 “目前信息不太多，这本日记的主人不是研究院的核心人员。”宋既明又向后翻了几页，突然顿住了。 塞壬看他的反应不对劲，也探头看过去。 【末世437年3月9日】 不对劲，研究院开始不对劲了······ 但是我说不上来哪里不对，昨天我在照顾实验动物的时候，看见一个研究员意外死亡了，他的脖子上有着被啃咬的伤口。 但我们最大的实验动物不过是一只小狗。 【末世437年4月1日】 今天是愚人节吗？ 我觉得不是，今天突然想起了警报声，让我们所有人员回到自己的宿舍不要开门开窗。我的窗子面对着远处的实验室，我偷偷从窗子往外看了。 那是一个人，但是很诡异，走路就像是四肢不协调一样。 离得太远，我没有看清。 那个人被击毙了。 【末世437年4月26日】 我确定了，那不是我的幻觉。 我看到了，那些尸体（划掉）人（划掉）······那些还能动的尸体。 身体全部都腐烂了，脸上一片血肉模糊，他们见到谁都会咬，今天已经咬死了3个人了。 不过好在很快被控制了。 实验室究竟在做什么实验？ 【末世437年4月30日】 我的工作换了。 他们带给我一个小男孩儿，告诉我，他的代号是2s1004，让我好好照顾他。 【末世437年5月7日】 小男孩儿很乖，我告诉他我叫爱丽，爱丽是我在研究院的英文名。 研究院总是从他身上抽很多血，做很多实验。 【末世438年7月21日】 小男孩儿长得很慢，一年了一点变化都没有。 但是他真的很乖。 研究院在作实验体的实验。 有很多实验体，但我有印象的只有一个。 2s0721. 今天是他诞生一周年，但所有人都因为他在开紧急会议，所以他应该是很重要的实验体吧。 【末世438年9月12日】 他们要小男孩儿去接触他，那个2s0721. 我不想带小男孩儿过去，但是很显然，不行。 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撕碎小男孩儿，毕竟我远远地看过他一次，那一次他把另一个s级的实验体开膛破肚扔了出来。 【末世439年10月10日】 小男孩儿和他相处的很好，他教给小男孩儿很多搏斗技巧。 小男孩儿很喜欢和他在一起。 【末世440年1月27日】 不对劲，研究院的人都变得很奇怪。 原来看到我会打招呼的人，现在都不怎么搭理我了，是遇到实验瓶颈了吗？ 【末世440年5月12日】 不要靠近研究院······ 会变得不幸······ 有人失踪了，研究院没人说起，但是我发现了。 以前老跟我一起吃饭的那个小姑娘不见了。 饭菜也开始变得难吃。 【末世440年8月7日】 失踪的人更多了······ 研究院变得越来越安静。 【末世441年4月27日】 我知道研究院为什么不对劲了。 我看见了祂。 不要直视祂，不要靠近祂。 【末世441年9月30日】 我想死，但是不行。 我好痛苦······ 【末世442年6月17日】 我感觉我快要走向祂了。 我放心不下小男孩儿，我想给他起个名字。 我姓宋。 既明且哲，以保其身。 我希望他能安安稳稳地活下去。 【末世442年7月3日】 他攻击了小男孩儿，我不知道为什么。 但我已经没有力气去问他了。 小男孩儿不见了。 【末世442年9月8日】 我这次看见祂了。 祂在窗外。 祂在门口。 祂无所不在。 我听见祂说话了，祂说······ ······ 日记到这里戛然而止，宋既明再往后面翻，却发现后面的内容全部被撕扯了下来。 但是这些内容就足以让宋既明和塞壬都沉默了。其他人不知道，但是他们两个经历了幻境，是再清楚不过研究院的事情的。 宋既明已经知道这个日记本应该就是当初负责照顾他的爱丽写的，但是这当中有太多太多的问题和矛盾了。 首先，如果这本日记是真的，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么，里面写的“祂”是谁，根据他的这个字，显然不是普通的人或者实验体。还有，根据这个时间，活死人病毒实际上是研究院制造出来的，但是根据人类的记忆，活死人是在图灵药剂使用以后才出现的，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 还有根据日记，大概在440年开始的几年，研究院就已经出现了问题，甚至说里面的人都出现了诡异的反应，那么塞壬最后在研究院里呆着的那几年到底是怎么回事，又是谁提出的“天使计划”，谁派遣他们出来的？ 以及宋既明自己，自己的记忆里面只有很小的时候的零碎记忆，还是在幻境当中出来的，如果说他是在442年左右消失的，为什么流明基地的所有人都没有反应？ 但如果这本日记是假的······ 那么到底是谁写了这个日记，又是谁把它放到这里的？意图是什么？ 一时间，两个人的脑子里一团乱。 第130章 资料库 两个大佬没有说话，其他人对于这个日记也看不出什么，只知道这本日记的作者身份大概是研究员。 “其他地方再搜查一下，重点寻找和科研项目以及基地有关的资料。”宋既明不动声色地把日记本收了起来，放在自己的背包里，指挥其他人继续在办公室里面搜查。 罗明的遗言不会是空穴来风，根据庄清清他们的说法，包括他们在地下仓库找到的金属牌，初步可以推断罗明是遇到了“撒旦”组织的人。 那么罗明很有可能是从那些人口中知道了什么。 但是为什么会把罗明放在那里？ 很明显就是为了引诱其他人前来。 在看到日记之前，宋既明可能会认为，撒旦的人把罗明放在那里，目的肯定是为了引诱他的队友前来救他，从而能够一网打尽。 但在看到日记以后，宋既明开始怀疑，当时罗明的出现，其实是为了引诱他们······ 宋既明抬眸看了塞壬的背影一眼，日记中说他和塞壬，很早之前就认识了。 塞壬这会儿心思也像是乱麻一样，本来就疼痛的经络因为乱飞的思绪变得更加难受。塞壬伸手握成拳抵在书架上，咬牙抵抗着后颈一阵一阵的刺痛。 这该死的东西······ 指甲无意识地从指尖弹出，塞壬看着自己尖利的指甲，眼前划过宋既明后颈上的半月牙的伤口。 “找到了！”陆北咬着手电，跪在地上突然惊喜地叫了起来。 其他人迅速把陆北围在中间。 陆北将手里的文件放在地上，让所有人都能看得见。 这些文件也经过了一段时间的风吹日晒开始泛黄，上面打印的油墨颜色变得格外浅淡。 “长明山脉······基地······流······明细······”陆北低声念着上面的标题，宋既明伸手往后翻了几页，发现这是一份明细收支流水。 可能是需要市长签字审批的文件，所以才会出现在这里吧。 陆北翻到最后，果然在最下面看见了有签字的痕迹，不过已经看不清了。 “这个文件是以z开头的编号。”一直没吭声的陈合意突然发出声音，宋既明看了他一眼，又把文件翻到最开头。 果然，文件编号z0。 每个市实际上都有自己的文件编号，是为了方便资料库归档与查询。如果这个编码是关于科研基地的，那么很有可能z开头的都是关于基地的。 但如果这个文件被归档到财政统计类型，那么关于基地的资料到底在哪里？ “不管怎么样，我们先去资料库再说。”塞壬在人群外围，低垂着眼眸提出建议。 现在没有什么好办法，其他的资料全部都看过了，只有这一份明细流水与基地有关，只能按照这个编码去资料库碰碰运气。 安德市的市资料库在市政大楼的12楼，但是普通的市区资料库一般都在地下，因为为了防止大楼出现火灾等意外无法及时扑救。 没有活死人的威胁，上楼的路程都快速了许多。 看来资料库是一个机密地带，整个楼层实际上都是安德市的资料存放区域。 宋既明伸出手，黑色的火焰闪烁着赤红色的光芒，轻而易举地就融化掉了门上的密码锁，进去以后，才发现整个资料库到底有多大。 手电筒四下照射，整个楼层都被打通，巨大的铁书架密密麻麻延伸到看不见的拐角处。 黑暗吞噬了更远处的情景，就像是一个巨兽张着大嘴，等待来往的人误入圈套。 空荡荡的资料库里，只有他们一行人的脚步声。 “这是a······b······” 铁皮书柜是按照从a到z的顺序编码的，看来如果想要到z区域，必须穿过一整个资料库。 但是并不能保证基地的资料一定就在z区，只能说可能性比较大。 塞壬揉了揉眉心，道：“我们分开找吧，一人负责五个区域，宋既明你负责最后六个区域，这样找快一些，还是谁先找到了谁就出声。” 其他人同意了这个提议。 石头，陈合意，陆北，塞壬，然后是宋既明分别分布在了整个楼层的铁皮柜之间。 宋既明决定先从z区域开始找。 本以为z区域的资料不会有很多，但是没想到光是z区域，就有5个大书架。 “z0······”回想了一下之前文件上的编码，宋既明直觉3号柜子里面有重要的资料。 塞壬和其他人分开以后，终于忍不住在全身流窜的疼痛，喘着气坐到了地上，手电筒放在一边。 “嘶······”塞壬身体冰凉，但在疼痛的作用下，鬓角沁出冷汗，银灰色的长发被打湿，黏在脸颊边，不复以往的光风霁月，反而像是跌落红尘的高台神明。 塞壬想不通，虽然自己过度使用能力，但是过后他已经尽力压制自己所有的能量，近乎是一个普通人的水平了，但检测器仍然没有停止工作的意思。 一股暴戾在塞壬胸腔中凝聚，现在他连动一动手指都觉得浑身的骨头都在被敲打，难以想象刚才是忍着怎么样的疼痛才没在其他人之间露出异样。 金色的血线消退了不少，鳞片也渐渐融合在了皮肤当中，但这种蔓延在每一个骨缝中的疼痛却依旧如影随形。 塞壬深呼吸了一下，决定使用更直接的解决办法。 当尖锐的指甲探入后颈的皮肤的时候，塞壬才知道什么叫钻心的疼痛。 检测器的位置其实很好寻找，一个凸起的小点之下就是埋在血肉里的仪器，但难就难在取出来的过程。 金色的血液从伤口汩汩涌出，尖锐的指甲在血肉中搅动，摸到了检测器的轮廓。 离他有些距离的陈合意手中的动作突然顿住了，耸动鼻尖，像是闻到了什么气味，眼神有些发直。 “父亲······” 外面的月光悄然转亮又更加黯淡，陈合意的瞳孔剧烈地收缩，目光朝着漆黑的窗外望去。 “a······liya······”一声细微的呜咽在黑暗中晕开，塞壬用力从伤口中往外扯着检测器。 长长的线路从身体里扯出，可怜又可怖。 从塞壬诞生之初，这个检测器就被埋在后颈里，数年以来，长长的数据线已经深入骨血，甚至攀附在了他的骨头上，就像是无休无止的吸血鬼，吸食着他的血液和骨髓。 这种时候抽出检测器，无异于将自己的骨髓生生地抽出来。 第131章 黑袍人 黑夜能将人的感官无限放大，尤其是像塞壬这样的异种。 检测器已经成功抽出来了大半，手电筒已经不知道被塞壬踢到哪里去了，只有微弱的光亮照亮地面的灰尘。 突然，塞壬的耳鳍立了起来，一股寒意爬上后背，他的心跳前所未有的快速。 对危险的感知让塞壬迅速起身翻滚，躲开了原来的地方。 “谁？”塞壬单膝跪地，一只手撑在地上才勉强支住了自己的身体。 带着鲜血的检测器还有一小半留在体内，剩下的数据线滴滴答答地在伤口上晃荡，并且不断释放着生物电流。 塞壬的身体在轻微的颤抖。 “啧啧啧，真是可怜啊······”阴沉的男声响起，塞壬眯了眯眼睛朝声音来源处看过去。 一个身着黑色斗篷的男人站在阴影里，露出来的手极其瘦削，肤色青白，怎么看怎么不像正常人。 在他的旁边，还飘着一团黑影，偶然的晃动露出黑色布料下惨白的骨头纹路。 “什么玩意。”塞壬强迫自己站直身体，与黑袍人对峙。 他放开精神力感知了一下，多出来的只有这两个东西。收回精神力的时候，检测器再次放射出一道电流，让塞壬的身体踉跄了一下。 黑袍人如同鬼魅一般，下一秒就贴近了塞壬的身体：“真是可怜的家伙······当初不愿意选我，如今却成了这么一个狼狈的样子。” 男人的声音低沉沙哑，却完全不同于宋既明的声音，反而有种阴冷的病态气息。 塞壬觉得莫名其妙，他的记忆里面完全就不认识这个人，但这个人却看上去和他很熟悉的样子。 不欲与他多废话，塞壬提起一口气，侧身躲闪过了黑袍人，伸腿飞踢出去。 黑袍人却在被打中的瞬间消散成了黑雾，这一脚结结实实踢在了瓦沙克身上，把它踹出去老远，打在书架的铁皮上，发出巨大的轰响。 “塞壬！”其他人自然也听到了这个动静，纷纷放下手中的东西，朝这边跑来。 杂乱的脚步声越靠越近，黑袍人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伸手去抓塞壬。 塞壬即使受伤，反应速度也并没有下降，抓住了黑袍人的胳膊，另一只手一拳轰在了黑袍人的脸上。 本以为黑袍人会躲避一下，结果没想到黑袍人甚至凑近了一下，老老实实挨下了这一拳。 塞壬甚至听见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黑袍的兜帽被塞壬一拳打掉，露出了阿撒勒灰色的眼眸。 塞壬没见过上赶着挨打的对手，愣了一秒，下一瞬间他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黑袍人在结结实实挨了一拳以后，反而倾身而上，空出来的那只手快准狠地抓住了塞壬后颈悬在外面的检测器。 然后毫不犹豫地一下子扯了出来。 “yi——ka——”巨大的疼痛从后颈穿来，猝不及防之下，塞壬爆发出了人鱼的哀鸣。 他觉得自己的脖子可能断了，就像是从后颈把自己的所有血管都扯出来一样，比解剖还剧烈数倍的疼痛瞬间让他失去了反抗能力，眼前一片漆黑。 塞壬颤抖着向地上滑去，却被一个更加冰凉的怀抱拦住了。 无法行动，塞壬的耳朵嗡嗡作响，只能听见杂乱的脚步声和宋既明的呼喊，他已经感受不到后颈的存在了。 宋既明和陆北是最先跑过来的。 “什么人？放开他！”他跑过来就发现一个黑袍人抱着不知道什么情况看上去已经昏迷的塞壬。 塞壬的后颈血肉模糊，金色的血液蜿蜒地滴落在地上，甚至染湿了黑袍人的袖子。 黑袍人似乎刚刚给塞壬注射完一支药剂，将空了的针管随意扔在地上。 陆北稍后反应过来，端起枪，砰砰两声打在了黑袍身上，但是子弹却如同穿过雾气一般，从黑袍人的身体直穿过去，只带起了一点黑雾。 宋既明看情况也不多说，掌心燃起了黑色的业火，足下点地就向黑袍人冲了过去。 他这会儿满眼都只有昏迷的塞壬，如果他没和塞壬分开，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自责、愧疚和愤怒夹杂在一起，目标直取黑袍人的首级。 “嘭”的一声，一团黑影从旁边飞过来，懒腰把宋既明撞开了，白色的头骨在黑暗中格外显眼，沙哑的声音伴随骨头的震颤传出来：“不许······伤害······父亲······” 宋既明被撞得斜飞出去，手里的业火也打偏了，在墙上炸出来一个巨大的洞，外面的冷风立刻就倒灌了进来，把阿撒勒的黑袍吹得猎猎作响。 “业火，还真是嫉妒呢。” 石头和陈合意也赶了过来，阿撒勒看见了陈合意，目光只是停顿了一秒，就移开了。 “不和你们浪费时间了，我的珍珠，我取走了。”说完，他抱着塞壬走到强边，回头向他们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然后就从宋既明炸开的洞里跳了出去。 “塞壬！”几个人扑到墙边朝下看去，12楼的空中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瓦沙克在空中转了几圈，发出桀桀的怪笑：“我们会再见的······”说完，大笑着飞出了大楼，很快就消失在了天边。 宋既明一拳打在了身边的地上，力道之大直接在地上砸出一圈蛛网。 失去塞壬的恐慌和愤怒占据了他的理智，他反身一把扣住了陈合意的脖颈，将他贯在了地上。 “他在哪儿！”宋既明眼眸变得浅淡了不少，黑色的瞳仁中逐渐涌现出红色的流光，额头青筋暴起，连带着脸颊上的疤痕都有些扭曲，看上去如同一个暴怒的野兽，只要陈合意一句话说的不对，就要撕碎他的喉咙。 “宋队长！”陆北吓了一跳，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陈哥他怎么了？宋队长你这是干什么？”陈合意被他一下卡住脖子，渐渐地呼吸困难，整张脸涨成了紫红色。陆北怕出人命，扑上去拉宋既明的胳膊。 “滚！”宋既明突然怒吼，一下子震住了陆北，“你他妈好好看看，这是你认识的陈合意？” 陆北被吼的回了神，朝地上的陈合意看去。 陈合意的眼镜被甩到了别的地方，虽然脸色因为缺氧涨成了紫红色，但是表情却没有半分的痛苦，反而挑起眉毛，向宋既明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你找不······到他的。也不要······妄想我······会······告诉······告诉你······” “陈合意”双手扣住宋既明的手，但那只手就如同铁钳一般丝毫不能撼动，陈合意的眼球已经凸起，爆出红血丝。 陆北之前虽然也察觉到了陈合意的不对劲，但是一直没往心里去，这会儿思路才慢慢清晰起来。 但看见了陈合意的状态，他还是伸手去拦了宋既明：“宋哥快住手，现在只有他知道塞壬在哪里，如果他死了，我们就真的找不到塞壬了！” 提到塞壬，宋既明总算眼神回复了一些清明，缓缓松开了手，但眼神仍然冰冷刺骨。 陈合意······不，现在应该叫阿加雷斯。 阿加雷斯被放开喉咙，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咳嗽不止。 他瘫软在地上，冷哼：“宋既明，我这可是名副其实的人类的皮囊，你就不怕我把这个身体撕碎了？” 宋既明这会儿一点也不想说话，伸手召唤出来业火，在他的脖颈和四肢上都扣了一圈火焰的镣铐。 只要阿加雷斯有一点一样的行动，业火就会瞬间钻进他的意识，灼烧他的灵魂。 业火对于目前阿加雷斯的灵魂体还是很有威慑的，他像一条死狗一样瘫在地上，不再说话。 第132章 前往山脉 没有理会瘫在地上的阿加雷斯，宋既明径直走向了z区域，陆北还没从陈合意的“变脸”当中回过神。 “陈哥······你······我······这······”陈合意，哦不，是阿加雷斯给他翻了个白眼，毫不掩饰对他的嫌弃：“我可不是那个蠢货，也就你这种笨蛋才看不出来。” 陆北冲上去，一把揪着他的衣领，不算健硕的身体爆发出巨大的能量，一下子把阿加雷斯拎了起来，抵在书架上，发出嘭的一声。 “你把陈哥怎么样了！说话！”他掐住阿加雷斯的脖子，属于“陈合意”的那张脸再次涨的紫红。 阿加雷斯：“······” 一个两个都这么喜欢掐我脖子是吧。 “你掐死······我······好了，这样你······的······陈哥就······再也回······回不来了。”阿加雷斯挣扎着发出声音。 陆北颓废地松手，阿加雷斯顺着铁皮书架滑到了地上。 “咳咳咳······”阿加雷斯累了，毁灭吧，一个两个的都不想让他活。要不是他这会儿禁锢在这个人类的皮囊里，这些人根本就不是问题！ “你最好确保陈哥没事，不然没有人会放过你。”陆北恶狠狠地放话，然后对石头说：“你在这里看着他，我去找宋队长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石头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顺便把躺在地上的阿加雷斯往上提了提。 “喂······不能帮我捡一下眼镜么？”阿加雷斯睁着高度近视的眼睛无语凝噎，该死的人类不好好保护眼睛，这下近视了吧，没了眼睛跟半瞎没啥区别。 “宋队长，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陆北看宋既明冷着脸，一言不发地翻找资料，想了想，又补充道，“塞壬的事我很抱歉，但你要振作起来，我们一定会把他找回来的。” 宋既明吐出一口浊气，声音冷硬如铁：“从z区03书架开始往外辐射，先把基地的资料找到。” “好的。” 因为心里着急，两个人翻找的速度比之前快好几倍，不一会儿就让宋既明翻到了一些资料。 “这里。”他招呼陆北过来，陆北帮他打着手电筒。 资料库里面的资料保存的倒是很清晰，但几份文件都是借调人手的相关文件，可用性并不大。 陆北看完也皱起了眉毛：“还有没有其他的文件。” 宋既明放下手里的调令：“应该就在这一片。”说着两个人继续翻看，果然，在一个很不起眼的小角落里有一个空白的文件夹，牛皮文件袋的封面什么都没有写，厚度只有其他的文件袋一半。 抽出里面的文件，“长明科研基地成员名单”、“长明科研基地实验项目审批”、“长明科研基地项目汇报”······ 全部都是和科研基地的基本情况相关的。 两个人迅速浏览了一遍，里面有提到活死人血清分离的实验项目，还有相应的报告。但是他们两个人都看不懂这些数据和专业术语。 翻看过程中，从文件的夹层掉落出来一个地图的一部分，上面标记着进入长明科研基地的路线，应当是为了给基地输送物资需要的。 宋既明把它们全部用手环拍了照片，传输回了流明基地，之后指尖燃起一簇火苗，瞬间就将这写文件烧成了灰烬。 “宋队长你这是······”陆北看见文件被烧毁，有些不明白。 宋既明将灰烬弄散，确定什么都没有留下之后，重新站起身子：“别忘了，这会儿活着的生物可不止人类。”还有撒旦组织、以及不知名的一方存在，很显然刚才的文件在他们之前还没有人发现，但是难保后面会不会有人发现。 “队长。”石头看见宋既明和陆北回来了，从地上站起来，顺便把阿加雷斯和他的眼镜从地上也捡了起来。 火焰镣铐并没有限制他的行动，但是却足以震慑他了。 “考不考虑告诉我们长明基地到底在哪儿？”宋既明整理装备，语气平淡地问他。 阿加雷斯戴上眼镜，发现一个镜片已经完全碎掉了，只有另一只镜片还顽强地坚守在岗位上。 他朝宋既明的方向看了看，然后冷哼一声，显然是拒绝交代。 “没事。”宋既明抬眼瞥了他一眼，检查自己的枪、匕首和子弹等物资。 就在石头和陆北以为他要用业火拷问阿加雷斯的时候，宋既明率先拿着手电筒朝来时的方向走去：“没事，阿加雷斯。我们直接带你回老家，顺便，解决一下你的······父亲。” 他是听见那个骷髅头飘在空中的时候喊了那个黑袍人“父亲”，所以他猜测，这个黑袍应该是在“撒旦”组织里面一个地位很高的成员，很可能是他创造了这些“恶魔”，甚至还有可能，黑袍就是“撒旦”本身。 否则就没法解释，为什么那个骷髅头会喊“父亲”。 一行人从楼梯往下走，石头小山一样的身躯一直贴身监管着阿加雷斯，一点小动作都瞒不过其他人。 外面的月色在废墟中盘旋，隐隐有些发红。 “你跟撒旦什么关系？”冷不丁的，宋既明开口询问阿加雷斯。 “你他妈管我。”阿加雷斯彻底失去了伪装的心情，张口就是骂骂咧咧。 宋既明也不恼：“哦，果然是撒旦的成员。那你爸是谁，撒旦本身？” 阿加雷斯没想到自己这一句话反而暴露了，索性秉着少说少错的原则，不管宋既明再问都一句话不说。 “真是不知好歹。”宋既明带着他们在空空荡荡的街道上行走，偶尔看见有停在路边的汽车，宋既明还会上前探查一番，试图找到还能用的车辆。 这里距离长明山脉不近，要靠他们走路过去，估计塞壬都被风干成小黄鱼了吧。 想到塞壬，宋既明的心情更加沉重了，他要是早一点发现塞壬的不对劲，要是他一直和塞壬在一起，也不会给对方可乘之机。 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他也不想浪费精力在阿加雷斯身上发火，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你爸要是敢对塞壬做什么，我不介意把你们都一条一条风干喂活死人。” 他这么说着，语气平缓，就像是在讨论今天晚上的月色真美。 但是阿加雷斯却发现，自己身上的业火镣铐却兴奋地晃了晃，他硬是从火苗上看出了“饥饿”的表情。 阿加雷斯：“······倒也不会。”他没忍住，还是决定说点什么。 第133章 空降 流明基地的一大群人在城墙上等待着。今晚的月色在钢铁上流窜，隐隐有些泛红。 拉斐尔抬头看了一眼月亮，隐隐有些担忧。加百列依旧在炮台上蹲着，厚重的翅膀张开，据她说这是为了散热。 陈忠和将军带着其他军政处的人也在一旁耐心地等着。 很快，一个勤务兵从望远镜里看到了他们今天等待的对象：“来了，将军。” 他把望远镜递给陈忠和，陈忠和举起来看了一会儿，：“做好准备，降落台升起来。”其他人依言有条不紊地进行工作。 过了没多久，天边传来直升机的声音，整个机身就像是个钢铁的箱子封闭严实，如今的直升机早就不像末世以前旧人类社会的结构了，整体机身使用了更轻便的金属材料，能源也使用的是新能源，足以支撑飞机进行远途跋涉。 这一次送雷米尔来的飞机就是如此。 中午的时候，雷米尔和拉斐尔还有加百列通了话，陈忠和也把宋既明的文件传输给了那边。 没想到看完文件，雷米尔竟然直接要求自己要前往欧亚大区，至于原因，也没人敢问太多，毕竟人家“天使”是研究院派来帮助人类的新式武器，但现在研究院没有办法联系上，如果这时候人家不打算帮助人类了，剩下的问题仅靠人类根本解决不了。 而且经过了末世的考验，人类更加意识到，人类的命运永远都是一体的，只有团结起来才能度过难关。所以美区那边经过了讨论，就批准了雷米尔的申请。 到了晚上，雷米尔如约而至。 轰鸣声震荡着每个人的耳膜，等螺旋桨的速度慢下来，周围的人才敢上前。 随着气压声，直升机舱门打开，月色中，一个和塞壬相似的身影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上半身从机舱里走出来，背后竟然生着和加百列相似的羽翼，而且是两对羽翼。 他的身上穿着特制的服装，能够让他在保护自己其他皮肤的同时舒展自己的四只羽翼。 一双蛇瞳在四周扫了一圈，被看到的人无一不是觉得像是被冷血动物锁定一般，浑身冒着冷汗，随之而来的一条黑蓝色将近十米长的蛇尾更是让所有人一惊，纷纷后退了几步。 几个政部的领导人已经退到了人群外围，几个将军虽然也感觉到汗毛倒竖，但毕竟是军人出身，还是稳住了自己的脚步，没有移动分毫。 冰冷柔软的蛇尾在地上摆动，让雷米尔比其他人都高出许多来。 加百列看见他的蛇尾，眼睛眯了眯，没有动。他的基因里面混杂了鹰的拟态，看见了雷米尔的蛇尾竟然有一种上手的冲动。 他一眼锁定了陈忠和老将军，直接游到他面前向他问好：“陈将军晚上好。”陈老将军毕竟活了大半辈子，半截身子都快入土的人了，对于雷米尔的拟态，并没有太大的反应，淡定地和他握手：“欢迎你，雷米尔。” 雷米尔的手果然和冷血动物一样冰冷滑腻，摸上去就像是在摸鳞片。 “拉斐尔，加百列，好久不见。”雷米尔笑眯眯的，他的长相和他的拟态完全不符，如果光看他的脸，只会觉得这是个温柔如玉的翩翩君子，不管什么时候都是笑眯眯的，对每个人都极其温和谦逊。 但当那一双蛇瞳看向别人，或者当他说话的时候露出蛇类专属的毒牙与分叉的蛇信的时候，谁都不会觉得他是个好说话的。 “你速度倒是快。”拉斐尔说话不急不慢，也听不出来他是调侃还是什么。 雷米尔早就习惯了别人对他异样的眼光，吐了吐蛇信子道：“在见塞壬这件事情上，我永远不会迟到。” 拉斐尔听了他的话不置可否，只是脑海中突然出现了宋既明的脸，一晃而过。 人也接到了，陈忠和招呼大家先去军政会议室，其他事情之后再说。 幸好这会儿是晚上，除了守夜和巡逻的卫兵，普通人都已经在休息区休息了，因此也没人看到雷米尔拖在身后长长的尾巴。 “将军，有新的消息。”勤务兵的通讯器响了起来，他听了一会儿，转头对陈忠和汇报。 “是宋既明他们的？直接让技术人员到会议室去。” “是。” 技术人员的速度很快，等他们到达会议室的时候，他已经站在门口等候了。拉斐尔偏头，还是中午的那个技术人员。 看到了雷米尔，这个技术人员并没有露出特别的表情，他们在实验区，每天都要和拉斐尔还有加百列打很多次交道，对于拟态也有一定的了解。 “是宋将军刚刚传回来的消息。”技术人员一边说，一遍接通了会议室的设备，虚拟屏在圆桌的中心展开。 随着技术人员的解码，几个图片和一些文字就展示在了众人眼前。 “长明科研基地······他们去了长明山脉？”这些人对长明山脉并不陌生，虽然没有去过哪里，也知道里面应该是有国家重要机关和基地在里面的。 “他们去那里干什么？” 陈忠和看着这些文件，直觉告诉他宋既明他们是遇到了什么意外的情况了，就像是上一条讯息当中的“恶魔”，就完全超出了人类理解的范畴。 再往后看，是宋既明随着图片发过来的简讯。 “塞壬被抓走了？”雷米尔震惊，“他到底在哪里？被谁抓走了，他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雷米尔的情绪有点激动，他是雷系异能，脾气本来就相较于其他的异能者更暴躁一些，如今遇到了这种情况，情绪难以控制，从指尖窜出蓝色的电流，刺啦刺啦的将整个显示屏都电到闪烁。 “长官······”技术人员吓了一跳，急忙制止雷米尔，这要是被电坏了，科研室又要不眠不休好几个晚上才能修好。 雷米尔冷哼一声收回了电弧，直截了当地开口：“他们现在在哪里，把我空降过去。”其实不空降也行，他可以直接飞过去。 陈忠和老将军沉吟了一会儿，没有直接给出答复。 其实早在第一封讯息传回来的时候，他就考虑过要不要增派人手过去，但且不说其他的小队能不能安全到达华北，如果路上遇到意外情况，根本不可能招架得住。 他晚上睡不着，思考许久，其实是想把拉斐尔和加百列两个异种派出去的，但弊端也很明显，流明基地失去了加百列这个强大的战力，还有拉斐尔这个强大的医疗后盾，基地的安全系数也将直线下降。 但雷米尔的出现，让他感觉到了一丝希望。 “可以是可以，但是流明基地已经没有能够支撑长途航行的直升机了······”陈忠和斟酌着开口。 不料雷米尔却毫不在意：“没事，你们给我准备好东西，定位给我，我自己飞过去。” 飞······飞过去？ 圆桌的其他人看着雷米尔身后的两对羽翼陷入了沉思。 第134章 森林迷雾 宋既明的运气不错，显然不是塞·非酋·壬能够比得上的，他在城市里转了一圈，还真的让他找到了一个勉强能用的汽车，虽然不是越野车，但是代步也足够了。 安全起见，陆北和石头两个人依旧坐在后排，中间夹着阿加雷斯。 宋既明从后视镜看了他们一眼，低头发动车子，目光下意识地看了副驾驶一眼。 空空荡荡······ 他越发坚定了自己要去救塞壬的想法。 他们在城郊的加油站再次加油，这一次没耽搁太久，几个人没在超市里面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就直接上路了。 怕车子崩溃，宋既明虽然心里着急，但是一直控制着车速。 等他们走到长明山脉脚下的时候，东边的地平线上已经露出了太阳的边角。光明驱散黑夜，重新占领世界的制高点。 等开到不能继续开车的时候，他们选择弃车步行。 这时候已经是早上6点多的样子了，朝阳刚刚爬上地平线，虽然光线并不强烈，但是已经完全代替了黑夜，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暖的。 但当他们进入到长明山脉的时候，才发现里面的环境完全不同。 长明山脉是华夏国一个极其古老的山脉，地势复杂物种多样，旧人类时代的时候，科技水平不够发达，只能在山脉的外侧探索，里面完全没有涉足过。 可即使到了末世之后，人类的科技水平一日千里，却依旧没能探查到长明山脉的更里面，个中原因并没有提起，但民间却有不少关于“神山”的传说，专家也没有专门澄清，所以真真假假也就无从得知。 这里的树木自然生长，但一个个都极其挺拔高大，树冠郁郁葱葱，在上面形成一个遮天蔽日的罩子。 里面湿气很重，呼吸间都能感觉到湿漉漉的水汽。 阳光从树叶间的缝隙透下来，在林间形成一道一道的光束，有一种迷幻的色彩。 “有虫子？”陆北和石头一直跟在陈合意身侧，以防万一进入到地形复杂的山脉里面他直接逃跑。 虽然有业火困着他，但难免对方保留最后的杀手锏。 陆北觉得自己的靴子外面有点窸窸窣窣的声音，低头看去，居然是一只拇指粗细的蜈蚣。这玩意儿······ 这玩意儿他也就在基地里面学习的时候了解到过，没想到这会儿还真的被他遇到了。 宋既明回头看了一眼，刚好看到陆北甩着脚，蜈蚣半个身子向土里钻去的情形。他倒是 没想到在这种地方居然还有末世之前的虫子存在，要知道自从图灵药剂撒放以后，基本上陆地能看见的动物都不复存在，植物也从城市区域销声匿迹。 “有动物说明这里的环境比外面好得多。”宋既明解释道。 一行人根据地图和指南针缓慢地在森林里前进，这里不仅树木高大，就连地上的杂草随便都能把人影淹没。 几个人拿着匕首，一遍开道一遍前进，速度肉眼可见地变慢下来。 突然之间，宋既明察觉到一股寒意在后颈上盘旋了一下，就像是羽毛轻轻拂过，但他转头却什么异常都没有发现。 陆北环顾一下四周，也打了一个寒战：“宋队长，这里怎么突然变冷了。” 他们回头看去，走过的路已经又被杂草掩盖住了，太阳光距离他们已经很远了，再往前的树木更加高达，树冠更加茂密，将外面的阳光和温度挡了个严严实实，光线一下子就暗淡了下来。 甚至眺望远处，还能看见丝丝缕缕的雾气逐渐弥漫开来。 宋既明几乎是瞬间就想起了卢兴市的大雾。 “注意警戒，我们必须要作记号了。”宋既明说着，拿出之前在加油站超市拿到的标记绳子，抽出来一根鲜艳的黄色绳子绑在了一颗大树的树梢上，极其显眼。 “收到。”其他两个人跟着宋既明往前走，走一段路也轮流在路边的草或者树干上留下记号，防止自己迷路。 雾气已经很大了，能见度直线下降，几个人靠近了一些，把阿加雷斯围在中间继续向前走。 阿加雷斯看着三个围在自己身边的人，嘴角抽了抽不得不说，这可比他自己前进要安全快速得多，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吧。 宋既明突然停了下来。 其他人随着他的目光看去，一个鲜艳的黄色标记绳在树枝上一动不动。 “这应该就是个巧合，我们换个方向走吧。”陆北感觉有点惊悚，但是还是强忍着心里的慌乱建议道。 宋既明没吭声，只是深深地看了标记绳一眼，然后从它旁边越了过去。 过了几分钟。 “宋队长······”陆北伸出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另一个红色的标记绳，这是他在宋既明绑完黄色绳子之后亲自绑上去的，再次看到它，陆北只觉得这个标记绳一动不动的样子像极了蓄势待发的毒舌，一双眼睛阴冷地看着他，下一秒就会张开大口将他吸入腹中。 宋既明心情也有些沉了下去，明明在发现黄色标记绳以后，他选择了另一个偏离的路线，但是还是走到了标记的地方。 眼看周围的雾气越来越浓，能见度又低了一些，周围的光线更加黯淡了，原本抬头还能看见树顶的，这会儿放眼望去，远一点的地方已经全部都是雾气了，湿漉漉的。 他从口袋里掏出指南针，指南针的指针晃晃悠悠的指向了一个方向，但是很快，指针开始偏移，最后越转越快，在表盘中飞速旋转起来。 看来这里的磁场已经不对劲了，指南针没有办法再用。 他把指南针收起来，又打开电子手环，手环上显示着长明山脉的地图，还以红点的形式标记出了他们几个的位置，但是这个位置，还停留在他们下车的地方，没有变过。 宋既明的脸色有点难看。 “梅菲斯特。”他低声说道。 阿加雷斯听了他的话，偏头看去：“什么？” 宋既明站直身子，沉默了几秒钟，双眼盯着他，一字一句：“梅菲斯特，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阿加雷斯刚才也在观察这里的环境和雾气，他从进入雾气开始，背后的汗毛就没有松懈下来过，心跳也比平时快速很多倍，他知道作为异种，有时候他们比异能者要更加敏锐一些，尤其是在面对危险。 他也直白地回望宋既明：“我想，这次应该不是梅菲斯特，或许，是别的东西。” 第135章 藤蔓 在第不知道多少次看到黄色的标记绳之后，宋既明终于忍不住内心的暴躁，一拳轰在了树干上，好在最后收着力气，没把大树一拳轰倒。 陆北也从最开始的惊悚变得麻木，清秀的脸也面无表情。石头倒是从头到尾一点多余的变化都没有，但是同样肉眼可见的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 阿加雷斯倒是无所谓，反正有业火镣铐在，他也跑不掉，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个火焰根本就不是普通的火系异能。 之前走在路上，他试图偷偷用镣铐将周围的杂草树木点燃，制造出大火然后逃跑。 但是他发现，这些火焰没有温度，遇到植物就变得像水一样，完完全全就不是普通的火焰。 阿加雷斯：······ 行吧，老老实实跟着宋既明回老家也不是什么接受不了的选项。 不过这雾气却让他的心脏一抽一抽的难受，背后的汗毛也根根竖起。 “我们可能是中了迷阵。”阿加雷斯浑身不舒服，催促宋既明快点想办法。 宋既明低头看了看拳头上的血迹，瞥了他一眼：“你不是恶魔么，怎么你自己不想办法？等我们一群人类救你？” 阿加雷斯被他噎住，好半天没说话。 陆北将枪背在身后，从靴子旁边抽出匕首握在手里，警惕地环顾四周：“我感觉有点像传说中的鬼打墙。” 他还是听基地里面的老人给小孩子讲故事的时候听说过，人是有灵魂的，如果这个人死的时候执念过大或者怨念过深，那么这个人的灵魂就不会回归虚无，而是停留在人类的世界，被称为“鬼魂”。 这些灵魂和真正的人类差着一个纬度，看不见摸不着，但是他们却能看见我们，甚至啃一用某种方法影响我们，混淆人类的视听，最简单的就是弄混你的记忆和视觉，你以为是在上楼，实际上是在下楼，所以才会出现楼层混淆的事情。 这种事情要解决其实也很简单，只要被蒙蔽的人不要慌乱，沉下心来，神魂稳固，自然就不会被扰乱心神。 当时陆北听见这些故事的时候嗤之以鼻，在他看来，根本不存在什么灵魂、鬼魂，鬼打墙的说法，现在连活死人都有了，难道还怕什么鬼魂？ 好吧，他承认错误，现在遇到了这种情况他还是挺害怕的。 “陆北，你上树，用精神力搜查一下周围。”宋既明对陆北说。 陆北愣了一下，想起来自己的异能是精神力，在高处搜查是一个优势，于是答应了一声，利用自己身体素质的优势窜到了树上。 最上面是遮天蔽日的树冠，即使到了上层依旧看不见太阳，不过雾气倒是比下方稀薄一些。 陆北的视野比下方开阔，他动用精神力，在树木之间逡巡。 他倒要看看，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考虑直接带我们回老家？”下方，宋既明把玩着手上的匕首，抛起再接住，在指尖打转，一把匕首被他能玩儿出花来。 阿加雷斯知道他想让自己带路，但事实上，他也不知道长明科研基地在哪里，他只知道自己是从这里被送出来的，至于怎么回去，又没人告诉他。 阿撒勒给整个基地都下了一层结界，既是防止里面的人跑出去，也是防止外面的人跑进来。 阿加雷斯选择不理会宋既明，反正现在自己的这副皮囊是那个叫“陈合意”的普通人的皮囊，他连异能者都不是，这些人为了不伤害这个普通人，自然不会对他下手，只要他坚持不从这个身体里出来，他们就不能拿自己怎么样。 “宋队长！”陆北的声音有点发抖，他从树上一跃而下，脸色竟然白的可怕。 “怎么回事？”宋既明皱眉，“你看到什么了？” 陆北颤颤巍巍，感觉自己的双腿还在发软，扶住了石头才感觉好了一些，他深呼吸了一下，对众人说道：“不是迷阵······是······是这些树在走。” “树在走？” “对······”陆北想起自己探查到的景象就觉得恐怖，这一片森林里面的树木并不是一动不动的，在精神力的视野里，这些树木利用自己庞大有力的根系，在整个森林中行走，组成了不同的场景和样子。 也就是说，根本不是他们自己在兜圈子，而是这些树木利用自己的身体，想要将他们困在这里。 宋既明也没想到是这个结果，自从“图灵药剂”播撒以后，城市废墟当中的植物都只是普通的植物，变异植物的身影在人类活动的范围内彻底销声匿迹，这么多年没有出现过变异植物，没想到在长明山脉里面居然有这么多。 他抬眸，视线中的树木仿佛都长出了一双双阴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进入森林的猎物。 “我们······”宋既明刚想开口，阿加雷斯的叫声就打断了他。 “卧槽，什么玩意儿！”阿加雷斯猛的被绊倒在地上，身体迅速向后方滑去。由于他还带着业火镣铐，完全不能脱离这个身体也不能运用恶魔的力量，居然就这么被拖着走。 他努力地翻身，众人这才发现，拖着他走的，竟然是手腕粗的一个藤蔓。 藤蔓铁青色的树皮隐隐泛着金属光泽，看上去就坚硬无比。 几个人反应很快，宋既明窜出老远，抓住了阿加雷斯的胳膊，手中的匕首就朝藤蔓看去。 “铮——”的一声，匕首与藤蔓碰撞，迸出一道火花，宋既明虎口发麻，藤蔓上却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痕迹。 藤蔓似乎生气了，将阿加雷斯的脚腕绞紧，脚腕上的业火镣铐察觉了异常，猛的窜起火焰，灼烧着藤蔓。 藤蔓的尖端突然如同花瓣一样张开，边缘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尖锐牙齿，中央还有一个不断蠕动的口器，既恐怖又恶心。 “真他妈的恶心，比贝鲁塞巴布还恶心。”阿加雷斯被拖着走，还有心思吐槽这个，因为他自己是人形恶魔，所以他天生就不喜欢那些奇形怪状的恶魔，尤其是苍蝇形态的贝鲁塞巴布，见一次就觉得他恶心。 藤蔓大概是被烧疼了，但是并没有放开阿加雷斯，甚至拖动的速度更快了，瞬间阿加雷斯就从宋既明的手中脱离。 业火能够灼烧罪恶的灵魂，但是植物，有没有灵魂呢？ 来不及多想，宋既明朝其他人喊：“快追！”然后几个人拔腿就跟了上去。 且不说这藤蔓和阿加雷斯有没有关系，有关系的话说不定就是帮助他逃跑的工具，如果没关系的话，就是为了陈合意的肉体，他们也必须追上去。 第136章 变异花 阿加雷斯试图通过自己的挣扎挣脱藤蔓，结果发现这个藤蔓坚硬无比，自己的匕首根本刺不穿，而且“陈合意”的身体素质也支持不了他这么剧烈的挣扎。 于是，其他三个人在后面狂奔，前面阿加雷斯像条死狗一样被藤蔓拖着前进，丛生的杂草和石块在阿加雷斯的脸上身上磕碰刮擦，狼狈至极。 随着藤蔓的方向逐渐深入，越往里面越觉得寒凉，雾气虽然变得稀薄，但是周围的冷气却有如实质一般随着他们的呼吸从口鼻皮肤当中侵袭入体。 石头有土系异能，况且这又是森林里面，他可以用泥土给自己的皮肤上加一层保护膜，宋既明的业火在周身流窜，没有冷气敢近身。 陆北到底年龄小，异能也没有其他两个人那么强悍，这会儿速度竟然已经慢下来了。 “宋队长······”陆北喘着粗气，呼吸间竟然冒着白气。 宋既明看他一眼，指尖飞出一团火焰，在陆北周身形成一个保护层。 瞬间，陆北就感觉到周身刺骨的寒冷退去，虽然火焰没有温度，但是明显能够感觉到呼吸进去的空气都变得温和了下来。 他感激地看了宋既明一眼，跟着其他两个人继续向前方奔去。 光线越来越暗，周围高大的树木开始稀少，没有了开始密密麻麻的阻碍。 最后穿过一道灌木丛，他们眼前出现了一小片空地，虽然是空地，但是并没有光线照进来，依旧是灰暗的一片。 周围的树干上布满了垂下来的藤蔓，如同瀑布，如同发丝，寒气就是从这些藤蔓上散发出来的。 阿加雷斯这会儿有如神助，一把抱住了边缘的一棵树木，身体爆发出巨大的能量，一时间竟和藤蔓势均力敌。 其他三个人也过去帮忙，拿着匕首对之前的裂纹处又砍又割，甚至还用上了异能，短时间内竟还真的让他们割开一道不浅的伤口。 墨绿色浓稠的汁液从伤口处涌出来，黏黏糊糊的，大概是藤蔓的血液。 顶端的口器大张，虎视眈眈地对着宋既明几个人。 宋既明眼眸深处翻涌着赤红色的云雾，一阵光芒闪过，藤蔓从伤口处被一切两半，带有口器的部分在地上挣扎蠕动，如果它能发出声音，这会儿应该已经尖声嚎叫起来。 剩下的部分则是窸窸窣窣地朝着更黑暗的地方退了回去。 陆北把阿加雷斯扶起来，他的左脚脚腕已经被藤蔓勒得充血红肿，短时间根本没法行走。 “你他妈还不如把我放开，遇到危险还能抵挡一下。”阿加雷斯满脸都是草叶割出来的伤口，后脑勺还有好几个大包隐藏在头发底下，他恶狠狠地白了宋既明一眼，看上去不太聪明的样子。 宋既明瞥了他一眼，懒得理会他，手中握紧了业火组成的长刀。 其他人这才看清刚才斩断藤蔓的武器长什么样子。 整个刀身狭长，全部由业火组成，刀身漆黑泛着诡异的光辉，似乎能够将所有光线都吸入，光是看着就能联想到地狱的深渊，刀的边缘发出业火火焰的黑红色泽，跳动的火焰昭示着它此刻的兴奋和期待。 看上去就是想要大干一场的样子。 屡劫沉迷，今日显风光本地，从此撒手悬崖，一丝不系，饶他业火三灾土为灰，灵明不毁。 宋既明站在其他几个人身前，面对着未知的寂静。 这把刀出现的其实很突然，宋既明还没反应过来，这把业火刀就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当他握住刀柄的时候，一股熟悉感和亲切感油然而生，他能够感受到业火刀中传递出来的喜悦和兴奋的心情，仿佛无师自通般就学会了它的用法。 此时的宋既明眼中早就不是深邃的漆黑，而是翻滚着大片大片的红，就像是宇宙中的星团，神秘而又充满了力量。 宋既明的五感再次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他能够听见草叶汲取养分的声音，能够听见泥土内部琐碎的声音，能够听见黑暗深处的窃窃私语······ 他感觉到空地当中的地下，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恶业害身如火，恶障妖孽速速现身！”宋既明低声念着，嗓音略微沙哑。 话音落，他双手握着刀柄，横劈了过去。 业火刀，一刀斩业障加身，一刀斩妖孽邪祟。 火焰锋刃将所到之处的藤蔓全部尽数斩尽，噼里啪啦的掉落一地，其他人这才看清，在地上蠕动的全部都是带着口器的藤蔓，密密麻麻，黏腻柔软。 陆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只觉得胃里翻腾。 “小心！”宋既明突然大喊一声，伸手将其他人推开，中间让出了一小片空地，只听见“哗啦”泥土破开的声音，一根比之前还要粗的藤蔓破土而出，应该是埋藏在地下很久了，翻动过程中，带出了土地下的各种骸骨，一股腐臭味混合着血腥味弥漫开来，刺激着每个人的嗅觉。 顺着藤蔓看过去，阴影深处的地面涌动着，就像是即将破壳的什么东西。 几个人死死地盯着那处地面，阿加雷斯只觉得心脏开始狂跳，异种的本能甚至开始驱使他想要逃跑。 在众人的目光中，一个巨大的花苞从地下探出了身子，不同于普通意义上柔软芬芳的花瓣，这朵变异花的花瓣是巨大而厚重，和藤蔓一样，泛着钢铁的光泽。 黑红色的花瓣上布满了土色的虬结的疙瘩，就像是癞蛤蟆的背，几个花瓣合在一起，一股血肉腐烂的味道从中间散发出来，让人作呕。 这朵花足足有四五个人那么高，三四个人宽，随便就能装下两三个人的大小，宋既明眼中红色更盛，他算是猜到这个花的食物都是什么了。 变异花出土以后，转动着巨大的身子，看见了满地的藤蔓残枝，整个身体蠕动的更加剧烈，然后突然朝着他们张开花瓣嘶吼起来。 和活死人极度相似的声音，花瓣就像是藤蔓尖端的放大版，边缘长着密密麻麻的尖锐牙齿，中间是一拳一拳的口器，一张一合。 “草，这都是什么东西！”陆北喃喃道，他没想到，他第一次出来执行任务，居然是这种历程。 宋既明将手中刀横在身前，对准了变异花。 第137章 斩恶念邪祟，除世间业障 “阿难 ，是等皆以业火乾枯，酬其宿债，傍为畜生。”宋既明嘴唇翕动，念念有词。 随着他的低语，业火刀上的火焰跳动得更加活跃，就像是在摩拳擦掌准备大显身手。 变异花嘶吼之后，挥舞着碗口粗的藤蔓向几个人袭来，在它的眼里，这几个渺小的人类就跟他之前吃过的无数个人类没什么区别，都是吞进肚子里，用不了多久就会化为一滩血水，成为它的养分。 宋既明横刀相迎，两相碰撞发出“铮”的声响，一触即分。 这些更加粗壮的藤蔓是变异花的根部生长出来的，很有可能是它的一部分或者是它的伴生植物，强度和其他体外的藤蔓相比，高出了不止一个量级。 不过宋既明的身体强度也被业火刀做了强化，因此第一回合的攻击，宋既明并没有使出全力。 “你们把他看好。”宋既明给陆北和石头交代，让他们把阿加雷斯看住，防止逃跑。 陆北和石头应了一声，一边对付着攻击他们的藤蔓，一边将阿加雷斯夹在中间。 宋既明躲开了藤蔓一击，几个跳跃腾挪就窜到了变异花的花苞跟前，举起手中的业火刀就向花苞劈过去。 变异花迅速收拢花瓣，将整个中心隐藏在坚硬的花瓣当中，业火刀在疙疙瘩瘩的外皮上划过，火花闪烁中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如果能够在同一个地方一直攻击，很大概率能够割开一个口子。 突然，从花苞的另一面，伸出了一个同样粗壮的藤蔓，裹挟着厉风就朝宋既明的脑袋甩过去。 宋既明脚下用力，向侧面闪开，藤蔓“啪”的一声打空，抽在地面上泥土飞溅，竟然抽出了一道深深的沟壑。 如果这一下真的打在了宋既明的身上，就算宋既明的身体强度足够强悍，也难免会受不轻的伤。 为了抵挡变异花还有其他的藤蔓触手，宋既明伸手召唤业火，在周身形成了一个看似轻薄实则坚硬的保护罩，然后倾身跳上了变异花的花苞顶端。 变异花并不能分辨这个人类的行为到底是在干什么，但是既然靠近了自己的花心，自然是来者不拒地张开了嘴巴。 花瓣张开，密密麻麻的牙齿试图去啃咬宋既明的身体。 宋既明刚才近距离的时候观察到了变异花内部似乎有一些陈年旧伤，这会儿它张开了嘴，宋既明能够清晰地看见里面的确有一些已经恢复的伤口。 一个东西不可能每一处都是优势，它一定存在某个地方是可以攻破的点。 现在看来，它的外面虽然坚硬如铁，但是里面并不是无坚不摧的。 宋既明两只脚踩在两片花瓣的边缘，业火刀刺出，尖端很轻易地就扎进了里面蠕动的内壁，腥臭的液体汩汩流出，火焰像是嫌弃一般地跳了跳。 身体被刺伤，变异花愤怒无比，控制着两个藤蔓毫无章法地攻击着宋既明，宋既明试探到了它的弱点，反手抽出业火刀，伸手扣住了飞舞的藤蔓，将自己带离了花苞的范围。 他回头看了三个人一眼：“牵制住它的两根藤蔓，我知道怎么解决它了。”陆北和石头用异能和匕首抵挡着周围树上垂下来的藤条，一波攻击完了还有另一波，阿加雷斯由于无法发挥能量，只能不断地往陆北和石头背后躲闪。 忽然察觉到身上一轻，阿加雷斯低头，发现手腕、脚腕还有脖颈上的业火镣铐消失，变成了衣服上的一个火焰花纹。 他动了动手风，发现自己的能量重新流窜在身体各处。 宋既明一边格挡一边冷声道：“最好别想着逃跑，我们要是死了，你也活不了。” 的确想逃跑的阿加雷斯：“······” 他伸手念了一声咒语，一个形似镰刀的武器就出现在了他的手上，尖端诡异地弯成一个弧度，散发着幽幽的气息，竟然和变异的藤蔓如出一辙。 有了阿加雷斯的加入，对付藤蔓显得简单多了，他们解决掉了大部分的藤蔓，然后走到了宋既明的身边。 “你们拖住它本体的藤蔓，然后我借机靠近它的花苞。”宋既明交代，其他几个人点点头，率先窜了出去。 变异花果然还是没什么思维，只知道凭借本能攻击。 藤蔓在空中飞舞，抽动空气发出“噼啪”的声响，尖端的口器还试图撕咬猎物，都被阿加雷斯的镰刀挡了下来，一时间双方陷入了胶着的拉扯状态。 宋既明趁着他们拉扯的间隙，一路畅通无阻地到达了变异花苞面前，在花瓣上砍了几下。 很好，看来它已经没有多余的藤蔓了。 由于藤蔓没有办法脱身，变异花显得很焦躁，索性张开花瓣嘶吼起来，宋既明看准了时机，纵身一跃直接跳进了一拳一拳蠕动的口器当中。 陆北：“宋队长！” 石头：“队长！” 阿加雷斯：“······？”什么情况，这个人是不要命了，直接送死？ 阿加雷斯有点震惊，他还真没见过直接给敌人送盒饭的打法，一瞬间，他的脑袋里窜过了无数个想法。 他死了？ 直接给敌人送人头？ 他死了我是不是可以逃跑了？ 不对啊，他死了谁给我接触业火限制？ 可是他死了是不是业火就自动失效了？ ······ 这边的三个人两种心思，但是变异花没这么多想法，肚子里有了食物，它的藤蔓就瞬间停住了动作，窸窸窣窣地退回了根部，整个花瓣也紧紧地收了起来，似乎是要将里面的人嚼碎。 陆北和石头奔到了花苞面前，看着眼前巨大而坚硬的怪物束手无策。陆北试图寻找到突破口，而石头则是已经红了眼睛，只知道用匕首一下一下地砍着变异花坚硬的外皮，直到虎口崩出了伤口，鲜血直流，也一刻都没有停下。 阿加雷斯站在原地，镰刀杵在地上，本来不想理会他们直接转身离开的，但是最后想了想，还是上前。 他用镰刀试了一下，虎口震得发麻也没有劈开花瓣。 刚才还张牙舞抓的变异花似乎是因为有了食物，变得极其惫懒，除了扭动巨大的身体消化食物，对他们的攻击一概不予反应。 阿加雷斯摸了摸凹凸不平的花瓣，道：“不行，除非他从里面突破，我们从外面根本破不开。” 此时的里面，宋既明被吸入内部以后，感觉自己就被柔软的棉花四面八方包裹了起来，他甚至分不清哪里是上哪里是下。 四周的柔软还带着潮湿和黏腻，腥臭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笼罩着宋既明整个人，气味从鼻腔里面直接窜上了大脑，刺激得宋既明难以思考。 “屡劫沉迷，今日显风光本地，从此撒手悬崖，一丝不系，饶他业火三灾土为灰，灵明不毁。”脑海中突然想起一个冷清的声音。 “塞······塞壬？”宋既明在里面颠三倒四，昏昏沉沉的时候，一个如同冰雪的嗓音破开了混沌，在宋既明耳边想起，一下子将他唤醒。 目光恢复清明，宋既明目之所及都是蠕动的粉红色软肉，刺鼻的粘液包裹了他的全身，就连业火刀的火焰也弱势了不少，刚才就是这个家伙，分泌出了致幻的液体，想要麻痹自己的食物。 来不及探究脑海中的声音是怎么回事，宋既明艰难地重新握紧了刀柄。 “汝一念起······业火······炽然······非······人燔······汝······乃汝······自燔······”断断续续的声音从宋既明嘴里念出，业火刀的火焰猛然发出一道红光，刺目且绚烂。 “斩恶念邪祟，除世间业障！”随着宋既明的怒吼，一道红光伴随着轰隆隆的震动，从变异花苞的内部猛然爆发。 剧烈的光线让外面的三个人都挡住了眼睛。 第138章 我的珍珠 “博士，他的身体没什么问题，就是拆除检测器导致伤口扩散。” “那为什么他还不醒过来？” “这······应该是他此前透支了过多的能量，导致有些虚脱。” “你们最好快点想出办法······” 对话声在塞壬的耳边响起来，朦朦胧胧如同隔着潮水一般听不真切，不过他听出来了其中一个声音是把他劫走的那个人。 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之后，宋既明怎么样了。 想起来宋既明，塞壬猛的清醒了过来，知觉逐渐回归到了四肢百骸，塞壬发现自己被浸泡在某种液体之中，冰冷刺骨。 他缓缓睁开眼睛，视线恢复的时候，他看见了一个背对他的人影，半长的灰发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白大褂地下的身形极度瘦削，像是支撑不住风一吹就能摔倒。 “博士，他······他醒了。”研究人员发现了塞壬的动作。 阿撒勒激动地回头，对上了塞壬金色的眼眸。 塞壬看着眼前的这个人，清楚地看到他眼中的情绪从一开始的惊喜到后面的怨恨，复杂难辨交织在一起。 塞壬看他这副表情，不由得深思起来，难道我认识他？ “你总算是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阿撒勒上前一步，伸出手贴在培养皿的玻璃外壳上，神色间有一种病态的迷恋，就像是在看自己痴迷已久的珍宝。 “你把其他人怎么样了。”塞壬冷冷地开口，身上所有的装备都被剔除，双腿化成鱼尾，赤裸着被泡在液体中。 他摆动尾巴，离阿撒勒越远越好。 阿撒勒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狰狞，又是他！又是他！每次都是那个小畜生！ 随着塞壬游动的动作，他的后颈伤口仍然没有愈合，反而鲜血涌出来一大股，在营养液里飘散。 “他们？”阿撒勒冷哼一声，表情也沉了下来，“没用的东西，当然是杀了完事。”他的表情不屑一顾，塞壬和他交过手，知道他杀宋既明可能有点悬，但是陆北、石头哪个都不是他的对手，更不用说还有一个阿加雷斯给他做内应。 塞壬眼角下压，锐利的眼神刺向阿撒勒：“你最好没有。” 其他的研究员被塞壬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凶狠和威压震慑到，不自觉的将头埋得更低，生怕被波及到。 阿撒勒则不然，他的表情狰狞到扭曲：“那个小畜生就这么让你上心！那我呢！你从来都没有多看我一眼。” 塞壬不想理他，心道，虽然不知道我跟你发生了什么，但是以前我不想看你一眼，现在我也不想多看你一眼。 没有理会阿撒勒，塞壬冥冥之中有种直觉——他觉得宋既明没有死。 他在液体中漂浮着，闭上眼睛休息，没有了检测器的压制，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飞速的自我修复，此前流失的能量也在逐渐恢复，等他恢复之后，离开这里也是分分钟的事情。 阿撒勒半天没有等到他的回复，居然发现塞壬已经闭眼开始休息，完全就是一副不愿意理睬他的样子。 他冷笑一声，抬手示意，后面的研究员收到指令，在机器上操作几下，一根管子接通到培养皿的上层，一股墨绿色的药剂就汇入了浅蓝色的液体中，如同墨团一般逸散。 一股甜腻的味道流窜到塞壬的鼻尖，他睁开眼睛，看见了绿色的药剂：“这是什么东西。”他语气不善，想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试图往下层游去，减少药剂的吸入，但无果，液体混合的速度极快，塞壬试图用体内刚回复一些的异能去凝结这部分药剂。 但抬起了手，塞壬却发现自己体内刚刚积累起来的异能已经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剩下。 “怎么回事？”塞壬皱起了眉，与此同时，他发觉自己刚刚回复力量的身体再度变得沉重。 这个药剂应该是用来压制他的能量和行动能力的。 塞壬意识仍然清醒，但是四肢越来越不听使唤，等到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之后，阿撒勒指挥研究员放空了培养皿里的液体，塞壬的鱼尾就这么贴在冰凉的地上。 阿撒勒放下培养皿的玻璃外壳，蹲在塞壬身边。 塞壬躺在地上，银灰色的长发如同海藻一般铺展开来，发尾却已经变成了毫无光泽的白，鱼尾的鳞片闪着诡异的光泽，瑰丽奇幻让人沉迷。 比鳞片还要冰冷的指尖滑过塞壬的眉毛，睫毛，眼睛，一路越过鼻梁、嘴唇，从喉结经过，穿过白皙紧实的胸腹，在小腹上的伤疤处额外停留了一会儿，就摸到了他的鳞片，在尾巴上游走。 他的手指冰凉，但动作却很轻柔，一种异样的感觉从尾巴上传来，就像是有蚂蚁在鳞片的缝隙间爬动，引来一阵难言的酥麻。 “八月了，我的宝贝，你的洄游期要到了。”阿撒勒灰色的眼睛里涌现出了一种惊喜的色彩，虽然目光触及腹部的伤口时迸发出了剧烈的痛恨，但在提到洄游期的时候，他还是难以掩盖自己的兴奋。 洄游期？那是什么？ 塞壬不能动弹，只能闭上眼睛抵挡这股一样的感觉。洄游，听上去就和很多鱼类一样，到了产卵的日子，就会洄游到自己的出生地。 他是异种，难道也有这种东西？而且这个人到底是谁？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冰凉坚硬的镣铐困住了他的双手，刺痛从尾鳍上传来。 “yi——”疼痛让他嘶鸣出声，不在战斗形态的人鱼，尾鳍柔软而敏感，锁链穿透尾鳍的感觉无异于生生在人肚子上开一个洞。 疼痛让塞壬脸色发白，嘴唇瞬间失了血色。原本失去活动能力的塞壬，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疼痛，竟然也挣扎着开始发抖。 “魔鬼······你到底是谁······”塞壬被阿撒勒拦腰抱起，没有挣扎能力的塞壬彻底软倒在他怀里，虽然心里十分厌恶，但也只能被迫躺在他的怀里。 阿撒勒怀中抱着自己心心念念的珍珠，此刻的愉悦足以抵消塞壬对他的谩骂：“我可以原谅你，毕竟你这样骂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疯子······ 塞壬这么想着，就被平放在了冰冷的实验台上，在研究院多年的实验记忆一瞬间如同开闸的洪水涌来，痛苦让他感觉到视线一阵天旋地转，胃部神经质地抽动起来。 阿撒勒看出了他的不适，露出了一个病态的笑容，他在塞壬的发尾落下一吻，让其他研究员拿上来一个冷藏箱，从中间取出一管冰蓝色的药剂，尖锐的枕头闪着寒光。 “没关系······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他在塞壬的侧颈处用酒精擦拭，微弱的痛感从脖子传来，塞壬闭了闭眼睛，听见阿撒勒说道：“我的神明，我的珍珠······” 第139章 雪山神明 “当尼德霍格啃断树根之时，当纳吉尔法建成之时，当哈提和斯库尔吞掉太阳和月亮之时，诸神黄昏就会来临。” 众神和巨人怪兽的尸体在战场上堆叠，原本充满梦幻和神迹的平原变成一片血海。尼德霍格在战场上空展翅盘旋，黑色的骨翼扇动发出骇人的声响，布满利齿的大嘴贪婪地啃食着染满鲜血尚存余温的尸体。 天空中发出血般暗红的光，把天空和大地都染成一片深红。 战场上仍然站立的身影已经寥寥可数，史尔特尔将光芒之剑投降天空，熊熊大火点燃了整个大地，在红莲般的火焰中，审判之轮转动着它的轮盘，烈火贯穿宇宙，浓烟卷没山顶。 世界之树轰然倒塌，发出天崩地裂的声响，天空坠入波涛汹涌的海面，整个宇宙就此崩塌。 星辰从苍穹中落下，时间已不复存在，焦黑的地面摇晃着沉入波涛汹涌的海底，触目所及的只有滔天巨浪，宇宙间只剩下一片死寂的大沉默和永劫的黑暗······ 已经毁灭的宇宙最南端，有一片从未有人到过的蓝天，末日之劫过去，残存的神明带着天使和仆役来到这里，他们的血液化作奔涌的河流和，身躯轰然倒塌在大海中幻化成新的陆地，左眼变成了光耀的太阳，右眼变成了皎洁的月亮， 这片经过神明的血脉净化过的土地陆续长出比以前更绿、更茂盛的植物，大地恢复了生机，唯有世界的中心，耸立着一座终年不化的雪山。 整座山高耸入云，雪山之巅是整个宇宙仅存的神明。 “耶迦德努大人还在沉睡吗？”阿撒勒低声询问一直在大殿门口守候的拉斐尔。 拉斐尔双眼蒙着白布，对阿撒勒摇了摇头：“没有，大人醒了有一阵了，现在和那位一起在大殿里。” 阿撒勒眼中划过晦暗的光，身后的六翼收拢，赤脚踩在冰雪的大殿里：“这里没有你的事情了，你可以先下去了。” 两个人穿着同样的白袍，赤脚在天地间行走。 拉斐尔没什么表情，只是在二人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展开羽翼，对阿撒勒说道：“尼泊龙根早已不复存在，你不要再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阿撒勒羽翼收得更紧，挡住了羽毛根部斑斑点点的黑色。 拉斐尔见状不再说什么，身后羽翼展开，在猎猎的寒风中，飞跃下了冰雪台，身影在厚重的云层中消失不见。 冰雪铸成的宫殿高耸入云，整个大殿巍峨如同利剑，指向了纯净的苍穹。这里一切都是寂静的，都是冰冷的，在这里能够感受到时间的流逝与生命的消散。 “殿下······日安······”阿撒勒在内室门口停了下来，低声问好，等了一会儿才听见一道冷清的声音响起：“进来。” 他穿过冰屏风，入目是两个人紧密相贴的身影。 因为生命力的流逝，耶迦德努越来越怕冷，但是它是冰雪之中诞生的神明，身负混沌之火，却一丝温度也无，周身终年萦绕着冰雪。 天使们从仅存的神物以及新大陆的各地为他找来了各种奇珍异宝，一股脑地放在他的寝殿里，试图稳住它流逝的生机。 阿撒勒是最卖力的一个，在诸神黄昏之后，众神带着天使与仆役在坍塌的宇宙之中流亡，阿撒勒曾经将昏迷的耶迦德努笼罩在羽翼之下，用紧贴身体的温度来维持他的神明的生命力。 耶迦德努柔软的身体和漂亮如琉璃的脸庞，成为了阿撒勒颠沛流离的日子里唯一的安定和光彩。 所以他同黑龙做交易，用自己的次神格来换取让耶迦德努不再消散的方法。 作为大天使，诸天使的天使长，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的体内在一点一点的衰败，洁白柔软的羽翼一刻不停地被渲染成象征着死亡和堕落的黑色。 但是他不敢告诉自己的神明，因为他为了自己的神明，愿意付出自己的生命。 但一切都停止在那个人出现的时候。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出现的，他甚至都不算神族，耶迦德努是在混沌深渊旁边捡到他的时候，他还是一只黑色的小兽，奄奄一息，拼尽全力也只能蹭了蹭耶迦德努的脚踝。 拉斐尔对耶迦德努说，这个小东西被尼格霍德之血污染，无法救治。 但是耶迦德努却分出自己的神格，将其植入了这只野兽身上，从此日夜带在身边。 阿撒勒本以为这是个野兽也就罢了，结果没想到它有一天也能变成人。 从此，雪山之巅就多了一个人，耶迦德努给他取名叫阿洛伊，寓意为太阳。 阿撒勒抬头望去，一个如冰雪一般漂亮易碎的神明，软软地依偎在另一个高大健壮的人怀里。 雪白的外袍随意穿在身上，漏出白皙如雪的肌肤，修长的小腿从衣袍地下伸出来，小巧的双足踩在一只漆黑的大尾巴上，圆润的脚趾和精致的脚踝在黑亮的毛发衬托下，显得更加的细腻耀眼。 耶迦德努原本银灰色的长发已经全部变成了雪一般的苍白色，这意味着天人五衰之兆，意味着神明的生命力正在透支。 长睫低垂，耶迦德努有些困倦地在男人胸膛上蹭了蹭，修长的脖颈伸展，耳后蔓延到后背的红色痕迹刺痛了阿撒勒的眼睛。 阿撒勒震惊地睁大了眼睛，心中酸涩，嫉妒和怨恨在心里疯长，他不明白他和这个野兽的差距在哪里。 他与男人目光相碰，阿洛伊黑发披散，狭长的眼眸里是不加掩饰的独占欲，红雾在黑眸中翻腾，他甚至都不愿意多看阿撒勒一眼，重新垂下目光，专注地盯着怀中人的脸庞。 “有什么事吗，阿撒勒。”神明的声音冷清，但一如既往地温柔，或者说他和任何人说话都是一样的温柔。 只不过今天，他在神明的声音中听出了另一种柔软。 第140章 德行天使的堕落 “快撤！”红光还未完全消散，宋既明就在他们身边响起。 其他人没来不及反应，只能听从命令，迈开腿跟着宋既明开始狂奔，阿加雷斯本来想要趁乱逃跑，结果整个人被宋既明拽着衣领就扯走了，由于速度太快，阿加雷斯感觉自己的脚根本就没挨到地上，整个人就是一个横飞的状态。 阿加雷斯：“······”受伤的就只是我对吧，主打的就是一个省力。 随着距离的不断深入，地势明显在上行，能够感觉到周边的植被变得稀少且没有刚开始那么的高大，雾气也一点点在变得稀薄。 这一次，宋既明没有选择根据树木的路线行走，而是将业火刀横劈出去，将前方的植被砍倒一片，然后顺着破开的道路一路向前。 不知道跑了多久，宋既明觉得身上一轻，重新环顾四周，发现雾气已经消散，视野里一片清明。阳光从上方的树叶间隙洒下来，就如同刚进入长明山脉的范围时一样。 宋既明慢了下来，其他两个人也就跟着放缓了脚步。 “宋队长，我们已经走出来了吗？”陆北撑着膝盖气喘吁吁，他长这么大还没跑过这么快这么远，果然人在面对生命危险的时候总能爆发出惊人的潜力。 石头也靠在树干上喘着粗气，说实话，他本来就是个大个子，就不属于灵敏那一挂的，跑起来这也是要了命了。 “但愿如此。”宋既明淡声回答，反手将阿加雷斯扔在地上。 “哎哟。”阿加雷斯一屁股墩在地上，感觉这副身体的骨头都要散架了，“好歹我也是帮了忙的，就不能温柔一点？” 宋既明没搭理他，重新点开手环，这一次有了信号，红点显示他们已经在长明山脉的半山腰上了。 他转头望去，发现雾气笼罩的范围就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但远没有刚开始那样浓郁，估计是失去了变异植物的原因。到了这里，树木就已经变得稀疏了，更多的则是灌木丛，抬眼望过去，再往上方就是更加裸露的岩石和地皮。 “我们还得继续往上走，先找一个地方落脚。”宋既明作下决定，刚刚经历完战斗，他倒还好，其他的人必须进行能量的补充，况且日头上来了，顶着大太阳找一个不知道具体在哪里的研究所显然不是好决定。 只是······ 宋既明再次环顾四周，想起塞壬被抓走的场面，他的周身气息就变得格外的低沉吓人。如果只有他一个人，他必定会日夜兼程不眠不休也要第一时间赶到塞壬身边。 但他身为队长，不能让其他人也陷入险境，他不能把别人的生命当作自己的筹码。 “没事的，宋哥。”陆北的声音还有些虚弱，但是他走到宋既明身边，和他一样看着更高的山顶，“也许前路尽是黑暗，但人类将依旧高举烛火，以微弱烛光点燃己身······” “献以人类之忠诚、果敢、坚贞，探索人类的未来。”宋既明和石头的声音也加入了进来。 陆北脸色苍白，但是却露出一个笑容：“塞壬是我们的一份子，我们没人会放弃他。” 阿加雷斯坐在阴影里，看着前方这三个人类，哦不对，宋既明不知道到底算不算人类，但姑且把他算作人类吧。 他是所罗门七十二柱当中最像人类的一个恶魔，塞壬说的没错，他是堕落的天使，德行天使最终变成了恶魔，但对于人类的偏爱实际上从来没有消失过。 阿加雷斯抬头看了看日光，模糊的光晕在叶片之间晃动。 人类啊，总是这样，明明自己浑身都是弱点，但却总有一种无上的勇气。 也许这就是人类能够成为地球主宰的原因吧。 阿加雷斯开始审视自己，自己又是怎样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呢？ 他伸出手，任由阳光在他的指间穿过。 大概，也有几千万年没有感受到过阳光的温度了······ 世间的恶魔多种多样，所罗门七十二柱恶魔也不都是一样的诞生原因，有被创造出来的，有自己诞生的，也有像阿加雷斯这种，就是受世间恶念污染，最终化为黑暗的存在。 他刚开始的时候也不明白，为什么人类总有各种各样的欲望和怨念，有好的，也有不好的，有道德的，也有不道德的。阿加雷斯的工作就是聆听人类的祷告，然后引领他们的德行。 刚开始被侵染的时候，是他接受了一个女子的祷告。 那还是一个很封建的时代，农场主和贵族是社会的主导。 女子出身不好，是乡下农场的一个农场主和他的女仆生下来的孩子。因为是私生子，又是个女孩儿，为了名声，农场主害死了女仆，让手下将小女孩儿随便找了个遥远的地方扔了。 本来那几天下暴雨，女孩儿会死在野外，但那天偏偏有个砍柴人迫于生计冒雨出门砍柴，于是发现了这个小女孩儿。砍柴人将小女孩儿捡了回去，就这么和自己的妻子将小女孩儿养了下来。 随着年龄的增长，女孩儿出落得越发漂亮，被当地的一个农场主看上了，农场主家里有妻子，砍柴人和妻子为了保护女孩儿，给女孩找了一门亲事，迅速完婚。 但婚后，丈夫对她很不好，经常酗酒且打骂她，而且因为她一直不怀孕，一度夜不归宿，甚至还将外面的妓女带回家过夜。 这也就算了，农场主并没有因为她结婚就放过他，而是趁着丈夫出门酗酒的时候，直接让人将她从家里掳走，囚禁在农场里强暴了数月。 期间她甚至怀了两个孩子，但最终都被农场主粗暴的行径弄的流产。 她最终还是找到机会跑掉了，但是等她跑回家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养父和养母都死了，周围的人看她的眼神就像是看什么脏东西，无论她怎么哀求，都没有人愿意接触她。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最后还是一个厨娘看她是在可怜，才偷偷告诉了她真相。 原来她被掳走的第二天，砍柴人去农场主家里讨说法，却被农场主差人痛打了一顿，受了重伤没几天就过世了。酗酒的丈夫发现自己被掳走以后，跑到养母家里大闹，说他们把一个破鞋卖给自己做老婆，与养母争执过程中失手杀死了老妇人，自己也被警署抓走吃牢饭去了。 这意味着，女子在世界上一个可以依靠的亲人都没有了。 她一个人走在荒野中，找到了这个废弃已久的神庙，她向阿加雷斯的神像祷告，哭诉着自己的经历，咒骂着自己的不幸。 阿加雷斯很难过，他试着安抚女子的情绪，但是没用，当晚女子就撞死在了这里。就在神庙里，就在阿加雷斯的神像前，第二天，阿加雷斯发现自己的羽翼上长出了一片黑色的羽毛。 他看过太多的人类疾苦，人类，明明是世界上最弱小的生灵，没有坚硬的皮毛铠甲，没有锋利的爪牙，为什么还对同类如此残忍和冷漠，弱者非但得不到同情，反而会被按上受害者有罪的理论。 他们永远要用生命来自证清白。 渐渐的，阿加雷斯听不见那些美好的倾诉和祝福，他日日夜夜听见的都是凄凉的哀嚎和哭泣，羽翼也日渐暗淡。 他开始打抱不平，开始愤怒，开始惩罚那些罪恶的人。 但是他的神明告诉他，你违规了，你违反了自然的天道法则，你不能再做德行天使了。 阿加雷斯不解：“如果所谓的天道法则是助纣为虐，纵恶枉法，我宁愿违背规则。” 失望让他背叛了神明，在他的眼里，这些神明不过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打着“神爱世人，博爱众生”的旗号，却做着冷眼旁观的举动。 从此，德行天使变成了真假参半，诱人犯罪的阿加雷斯，看那些虚伪的人类撕下文明的面具，点燃犯罪的欲望，成为了他为数不多的爱好。 不过此刻，他看着面前三个人类的背影，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 第141章 约翰上将 山路越来越陡峭，甚至高大的乔木已经被灌木和苔藓所取代，这里的海拔太高了。 太阳很耀眼，但是并没有带来过多的温度，反而充足的光线照在上方的冰雪上，反射出的是过于刺目的白光，照的人眼睛生疼。 几个人用手挡住眼睛还是不能缓解雪地反光对眼睛的刺激，宋既明呼出一口白气，决定先找一个地方休息一下，等太阳西斜一些了再继续前进。 “那儿有个山洞。”宋既明眯着眼睛，看见不远处一个凸起的山崖之上有一个山洞，刚好是斜侧对光，里面可以让他们暂时躲避一下。 一行人踩着苔藓和冰雪来到了洞前，宋既明抬手示意其他人停下，自己则是拔出腰间的一把mini手枪，整个人斜靠在了洞口一侧。 虽然听不清楚里面的呼吸声，但是他似乎能够感知到里面有三个人的心跳声。 这是非常奇妙的感受，就像是人类对食物的感知一样，光靠闻也能知道食物的方向，他仅仅是靠感知，就能察觉到每个人的心跳。 屏住呼吸，宋既明猛然现身，瞄准了里面的东西。 “谁！”里面的人吓了一跳，声音嘶哑地问，三把枪同时对准了宋既明。 陆北和石头也从后面跳了出来，同样举枪和对方对峙。 阿加雷斯在洞口，没有离开，但也没有现身，而是默默地看着这些人类。 对面的两个人灰头土脸的，依稀能够看得出身上穿的是军装，还能看出其中一个人有着金黄色的头发，这个人的一只胳膊似乎是断了，用衣服撕下来的布条绑住吊在胸前。 “宋上将？！”对面的金发脸上的表情从警惕和紧张变成了又惊又喜，两行泪水甚至在乌黑的脸上冲开了两条沟壑。 宋既明的手顿住了，又看了金发几眼，才把他认出来。 “约翰？” 这不是和他们从流明基地一起出来的约翰上将还是谁？ 只是让宋既明没想到的是，出发的时候，约翰还是意气风发的傲娇模样，这是遭遇了什么，才弄成这一副可怜相。 “是我，是我。”约翰的声音都沙哑了，他丢下枪，冲上来和宋既明还有石头拥抱了一下，然后看见了陆北，问：“这是······” 宋既明：“这是华北基地的特工小队成员陆北，我们途中遇到了他们，一言难尽，就不多说了。” 约翰点点头，和陆北握手：“你好，我叫约翰，流明基地的上将，暴风小队的队长。这是我的队员，布莱克。” 陆北皱着眉，仍然不肯放下枪，一副虎视眈眈的模样：“你怎么就能证明你就是约翰？” 属实是之前阿加雷斯的伪装给陆北留下了阴影，自己满心欢喜以为找到了同伴，结果没想到只是恶魔的一个伪装，一个恶作剧。 现在，他同样怀疑约翰的真假。 约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尴尬地收回手，看向了宋既明。 宋既明知道陆北在担心什么，说实话，他当时认出阿加雷斯，全是靠直觉，加上塞壬对异种的感知能力才肯定阿加雷斯是假的。 自从使用了业火刀之后，他发现的能力更加精进，已经能够感知到别人的灵魂了的，但是这一点就算他说出来，也不见得陆北会相信。 “他是真的。”阿加雷斯突然开口，陆北警惕地看他：“你怎么证明。”阿加雷斯从山洞外走了进来，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闻言一耸肩膀，“爱信不信，我不至于连是不是同类都分辨不出来。” 陆北看着他的样子，嘴上没有说什么，但还是慢慢放下了枪。 宋既明给阿加雷斯投去一个复杂的目光，说实话，从战斗结束以后，阿加雷斯没有跑已经让他感觉到十分惊讶了，这会儿还帮着他说话，更加让宋既明奇怪的是，他竟然感觉不到阿加雷斯的恶意了。 “我们是流明基地的蓝鲸小队，他们是暴风小队。之前我们从流明基地一起出发，他走长明山脉北边，我们走长明山脉南边，约好在长明山脉会和。” 宋既明简单介绍了一下双方。 “你们其他的人······”宋既明没问完，但是基本已经知道答案了。 约翰摊开手，三个人的名牌攥的几乎要变形，足以见拿着他的人内心又多痛苦和煎熬。他的脸上布满了血迹和污泥，但是一双碧蓝色的眼睛却变得通红，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 宋既明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毕竟如果不是塞壬和他自己在蓝鲸小队，遇到了那些恶魔，他们甚至一个都活不下来。 是的，宋既明已经意识到，自己也许，是不一样的存在。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沉默让山洞里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你们应该很久都没有吃东西了吧。”宋既明突然开口，他的背包已经在变异花那里丢掉了，只剩下陆北、石头还有陈合意身上的背包没有丢失。 石头率先从背包里拿出干粮递给了约翰和布莱克，陆北也拿出水递给两人。 “谢谢······”约翰说话的声音都像是被卡住了一样。 宋既明理解这种感受，亲眼看着自己的队友在自己面前倒下，自己却丝毫没有还手之力。那种无助和痛苦的感觉，宋既明不想再经历一次。 约翰和布莱克的确有两三天粒米未进，全部都是靠着森林里的露水维持生命。 他们和宋既明分开不久就到了第一个城市，但没想到在第一个城市里面就遇到了异能活死人，还有一个怪物。他们试图绕路，从另一个城市经过，但是没想到他们就跟捕猎似的，竟然和暴风小队正面对抗，将他们逼到了长明山脉里。 在他和布莱克向长明山脉深处前行的时候，后面的怪物竟然没有再追上来，不知道是因为目的达到了，还是说山脉里面有他们恐惧的东西。 约翰和布莱克拿到食物就开始狼吞虎咽，狼狈的样子完全没有了在流明基地的端正整洁，但是约翰眼中的骄傲却一点没有褪去。 “我知道，凡先行者，必然有所牺牲。”他说，“他们的生命永远都有意义。” 约翰喝了口水，咽下最后一口食物，然后摸了一把脸，对宋既明道：“现在你们是什么计划？我看我们有什么能帮的上忙的吗。” 宋既明目光落到他骨折的手臂上，还没等开口，约翰就继续说：“这点小伤，没有必要在意，我和布莱克都还能支持，能帮到一点是一点。” 布莱克看上去年纪比陆北大不了多少，此刻脸也糊得和锅底一样，吞咽着食物，只顾点头。 队友的死亡在他们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但是他们从来没有退缩半步，哪怕知道前面是比之前千倍万倍的危险，也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推动人类自由和生存的希望。 “先休息一下。”宋既明没有直接同意，也没有完全拒绝，外面阳光正刺眼，再往上是更厚的雪层，雪地反光不利于大家的眼睛，更何况此刻他们没有携带更高级的设备。 阿加雷斯突然向洞外走去，陆北立刻一个眼刀飞过去：“你去哪儿！” 他对这个占据了队友身体的东西可是没有一点好感。 阿加雷斯耸耸肩，目光扫过宋既明：“我去方便，怎么，你要帮忙？” “你！”陆北气的眼刀子乱飞，如果眼神能杀人，他估计能把阿加雷斯片成三千六百片。 宋既明伸手按在了陆北的肩膀上，起身跟着阿加雷斯向外走去。 第142章 天降大蛇 “有什么话，说吧。”宋既明声音略微沙哑，连续的奔波让他感到了一丝焦虑和疲惫。 两个人走到了山洞的另一面，这里植被稀少，站在这里可以眺望到辽远的天空和一望无际的森林。 阿加雷斯找了个岩石坐着，突然开口：“我曾经是德行天使的领导者。”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用的还是陈合意的身体，一个文弱书生一样的年轻人，戴着掉了一个镜片的眼镜，脸上七八道黑印，说着自己是天使这种话，怎么看怎么诡异。 但是宋既明没吭声，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倾听人间的七情六欲，喜、怒、哀、惧、爱、恶、欲；色欲、形貌欲、威仪姿态欲、言语音声欲、细滑欲、人相欲。人间的一切情绪和欲望，他们都诉诸给我，祈求得到宽恕、祈求神明为他们伸张正义。” 阿加雷斯的声音逐渐变得旷古而幽远。 “我逐渐发现所谓的公平正义，不过是既得利益者对受害者的洗脑和打压。这个世界存在真正的公平吗，为什么好人永远生不逢时，坏人永远如鱼得水。造谣者只用一张嘴，一个眼神，被污蔑者就要用生命去自证清白。” 阿加雷斯任由阳光打在脸上，他扬起头，感受久违的温度。 “我是德行天使的领导者，号称是上帝所造的第一批战争天使、前锋部队。我们驻守于天与地界限间的危险地带，在人心之中护佑人心的平衡。”他自嘲的笑了笑，“月盈则亏，水满则溢。我也不是无底洞，当我看见的都是人心的满目疮痍，而所谓的神明端坐高台冷眼旁观的时候，我选择伸出援手，我惩罚作恶者、造谣者、偷窃者······我在用我的方式伸张正义。” 宋既明听到这里，终于开口：“可是世间自有法则，万物皆有法度，人间轮回因果报应，你强行干预只会适得其反。” 阿加雷斯瞥了他一眼：“难怪。” “难怪什么？” “难怪你能和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走在一起。” 阿加雷斯显然并不认同他的话，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因果报应，那为什么死的是砍柴人和妻子，死的是被囚禁的小姑娘。丢弃女孩儿的农场主最后富贵一生寿终正寝，囚禁女孩儿的农场主最终成为了镇长、领主、最后起义成为了国王。 他一点儿也不后悔自己堕落成为恶魔，因为相比于假大空的自然规则，他更喜欢现世报。 阿加雷斯又开口了：“他们说我通晓天文和数学，教授世间所有的语言和音乐，有预知未来的能力，道破世间所有的谜题。” 宋既明挑眉看他：“所以这些都是······” “假的。”阿加雷斯耸耸肩，“不知道哪个吟游诗人给我安的名头，我甚至都有点羞愧。” “不过······”他伸手朝着天边指去，“我能预感到，你的援兵来了。” 宋既明不明就里，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万里无云的天蓝的像水洗过的玻璃，一个小的再不能小的黑点出现在遥远的天空上。 “什么玩意儿？”宋既明眯着眼睛看过去，隐隐约约能够看到是个长条。 长条？ 雷米尔飞了整整半天，接到讯息以后，连口水都没喝，就展开翅膀飞走了。 基地的人想要给他带一些装备都被他拒绝了，他的异能本身就是最好的武器，其他的东西只会成为他飞行的累赘。 由于飞行的角度能够很好滴看清长明山脉的全貌，但是蛇类的视力本身就不怎么好，他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一块空地和一条延伸出去的线。 顺着这个路线飞，到了雪线之上，他发现了两个小黑点而且感知到了人类的体温。 应该就是这里了吧。 雷米尔想着，降低了飞行高度，果然，两个人出现在他视线中，一个急停，雷米尔就带着自己近十米的尾巴“啪”地落到了地上。 于是阿加雷斯和宋既明就眼睁睁地看着一条大蛇从天而降，然后支起了人类的上半身。 “你就是宋既明？”雷米尔摆着尾巴环绕他一圈，感觉他和陈忠和给自己的照片挺像的，不过照片上的人是一黑曜石一般的眼睛，而此刻的人却有一双涌动着红云的瞳仁。 “什么人？”山洞里的人听见声音都走了出来，看见这个“蛇人”的时候，约翰和布莱克一整个震惊住。 “这什么东西？是杀我们的吗？怎么追到这里来了？”两个人还残留着被怪物追赶的阴影，手忙脚乱地想要掏枪，只见雷米尔一挥手，电弧闪过，枪就被打落在地。 陆北和石头显然要镇定一些，看见宋既明没有掏出那把诡异的刀，大概能知道这个不是敌人，只是在远处观望，没有上前。 “我是雷米尔，刚从美区赶过来，听说你们把塞壬弄丢了？”他的蛇瞳比塞壬的竖瞳还要显得冰冷和血腥，只要被这双眼睛盯上，就像是被捕食的野兽盯上，注定要成为它的口中餐。 雷米尔长长的蛇尾盘旋在岩石上，整个身体就像是真的蛇类一般柔软，苍白的皮肤裸露在外，也不觉得一丝寒冷。 宋既明懒得理他，但毕竟是从流明基地过来的支援，他决定还是暂时留下的好。 “先进山洞吧。”宋既明率先朝山洞走去。 约翰和布莱克也反应过来了，当时军政会议说过研究院一共派出了八个异种，分批次去往了三个大区，这个雷米尔自称是从美区来的，应该也是经过流明基地派遣才出现在这里的。 就这样，几个人和一条蛇挤在一个小山洞里，等待太阳的西斜。 第143章 耶迦德努 “头······好痛······”塞壬刚刚睁开眼睛，巨大的眩晕感就让他不得不闭上了眼睛。 “殿下，您醒了！”阿撒勒率先扑到实验台边上，自从药剂打进去以后，塞壬就陷入了昏迷，连呼吸都微弱了不少，阿撒勒一步也不敢离开他身边，甚至将其他的几个恶魔都召唤了回来。 巴尔此刻是猫的样子，蹲在另外的仪器上，一双眼睛圆睁，里面只有一条细细的竖线，整张脸扁平，嘴巴像是被画上去的一样咧开，像是在笑又像是在露出獠牙，怎么看怎么诡异。 看见塞壬醒来，眼睛居然弯了起来，在一张扁扁的猫脸上出现一种类似人类的笑脸。瓦沙克知道自己长得不如别的恶魔正常，虽然很想接近塞壬，但是怕自己吓到塞壬，于是带着兜帽躲在了角落的黑暗里。 梅菲斯特本体是一只公山羊的形象，此刻幻化出了人形，身上披着斗篷，脖子上却顶着一只山羊的头，袍子的袖口露出的也是一对深色的蹄子。 总之，这个小小的实验室里，没有一个人是正常的。 阿撒勒满眼都是塞壬，小心翼翼地解开他手上的镣铐，人鱼伤口恢复能力果然强悍，昏迷前挣扎出来的伤口此刻已经愈合，只留下手腕上一圈泛红的痕迹。 “水······”塞壬脑子还是钝钝的痛，他只记得黑龙尼格霍徳攻击了最后的神明雪山，他带着座下天使与黑龙展开了最后的搏斗，然后······然后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此刻他只觉得喉咙里像是着了火，干疼得厉害，身体里面像是有一团热气，他就像一条濒死的鱼。 阿撒勒将他扶起来半靠在自己怀里，梅菲斯特用仅有的蹄子捧过来一杯水，阿撒勒接过水杯递到塞壬嘴边。 塞壬就着阿撒勒的手喝了大半杯水，才感觉自己缓过来了。 “阿撒勒。”塞壬睁开眼睛，缓了好一会儿眼前的景象才从模糊变到清晰，第一个看到的就是一双银灰色的眼睛。 “是我，殿下。”阿撒勒的声音有些颤抖，他在阴暗潮湿的幽冥之地游荡了千万年，都是靠着对耶迦德努的执念和依恋支撑过来的，想起他的神明被封存在神明雪山之下，他就更加坚定了要重新找回耶迦德努的信念。 他的灵魂走过极寒之地的冰雪，穿过混沌海域的风浪，被幽冥之火灼烧，被炽烈的罡风割裂，每一次疼痛都无以复加，但他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神明的念头。 耶迦德努这个名字，就像是他此生的执念，是他生命的意义所在。 为了他的神明，他甘愿与恶魔交易，甘愿放弃自己的神格，为了他的神明，他可以付出一切。 阿洛伊，我终究是比你更快一步，阿撒勒在心底想道。 塞壬······哦不，此刻应该称为耶迦德努。 耶迦德努伸出手，素白的指尖收起了利甲，柔软的指腹贴上了阿撒勒瘦削的脸颊，语气依旧冷清，但却是阿撒勒熟悉的那种冰雪的温柔：“阿撒勒，我的小月亮，你怎么变成这样子了。” 阿撒勒，我的小月亮。 一句话，穿越了千万年的黑暗和风雪，最终还是姗姗来迟，阿撒勒瞬间泪流满面。 耶迦德努想要起身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尾巴上却突然传来剧痛。他不可置信地朝尾巴看去，发现自己的尾鳍被坚硬的铁链洞穿，金色的血液仍然在不断渗出，痛感密密麻麻地从尾鳍爬满全身敏感的神经。 “这是什么意思？”耶迦德努皱眉，想要阿撒勒给他一个解释。 阿撒勒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灰败，只是收紧了胳膊，讷讷不言。 耶迦德努余光看到了黑暗中的三个身影，更加难以置信：“你们····你们是······”他从这些怪物的身上都感受到了自己的气息，证明这些怪物至少有一半血脉是从他身上而来，甚至自己身上的气味也变得驳杂。 “父亲······我们都很想你。”还是胆小的瓦沙克率先出了声，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耶迦德努的反应，看来这个父亲并不是很喜欢他们。 “阿撒勒，你违背我的意志。”耶迦德努的声音冷冷的，“你与黑暗为伍，竟堕落至此。”他眼中流露出失望的神色，这不是他的小月亮，他的小月亮绝不会做出任何伤害他的事情。 “从我面前消失，现在，立刻，马上。”耶迦德努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闭上眼睛不去看他，不仅是对他的失望和愤怒，更是本就虚弱的身体现在急需休息。 阿撒勒怀里一空，死死咬住牙齿，他低头，目光晦暗，沉默了许久才开口：“殿下，我等会儿再来看你。” 说完，他带着其他的恶魔离开了这里，耶迦德努听见他对外面的人说：“看好他，他去任何地方都可以，就是不许离开基地。” 耶迦德努重新睁开眼睛，打量着周围的布局，阿撒勒没有把他从实验台上放下来，尾巴仍旧被铁链洞穿。 周围的一切在耶迦德努看来都非常的陌生，直觉告诉他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否则这个世界不会变化成这样。 而且······ 耶迦德努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人，重要到，他愿意放弃所有的东西来找回那个人的记忆。 ······ “我要去看看外面。”耶迦德努冷淡地开口，正在给他喂吃的的阿撒勒手顿了一下，紧接着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继续给他喂饭：“吃点东西吧，殿下，您已经很虚弱了，吃点东西才能好起来。” 耶迦德努冷笑一声，他生平最恨尼格霍徳，最恨恶魔，没想到自己最信任的大天使居然沦落到和恶魔为伍。他伸手挥开阿撒勒的手，食物和水乒铃哐啷撒了一地：“如果你肯放我离开，我会好的更快。” 阿撒勒没有生气，而是平静地打扫干净这里，让人重新送一份食物进来，对着耶迦德努的语气依旧温柔：“外面太危险了，殿下，你出去会受伤的。” “危险？”耶迦德努根据研究院的描述，大概也知道了一些外面的情况，“只怕没有你，整个世界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吧，我一点也不想看见你，多跟你呆一秒钟我都觉得恶心！” 他是诸神黄昏之后仅存的末神，靠着自己的神力庇佑才让这个世界有了生机和发展，维护这个世界也是他的责任。 他本意是想激怒阿撒勒，然后阿撒勒一怒之下说不定会把他丢出去，但是他低估了阿撒勒的忍受能力。 阿撒勒脸色扭曲了一瞬间，又恢复平静，只是对他说：“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吩咐就行，殿下，不管你怎么说，你这一次都别想和我分开，除非我死。” “那你去死好了。”耶迦德努咬牙开口，他看见阿撒勒的背影停顿了一下，就像是一只受伤的小狗，他突然有些不忍心了，他毕竟是一手把阿撒勒带大了，从小，到大，他教对方说话、写字，战斗，陪伴早就让他把对方当成了自己最信任的人。 他张了张口，想要收回刚才说的话。 阿撒勒的背影比初见的时候佝偻了许多，耶迦德努听见他说：“如果这样能让你开心的话，殿下，我愿意为您付出生命。” 第144章 父亲 耶迦德努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待了多久，感觉时间过的格外漫长，他不止一次试图挣脱铁链，但阿撒勒总能及时出现并制止他。 也不知道阿撒勒都学了些什么，一管药剂打进去，耶迦德努好几个小时都昏昏沉沉，浑身提不起一点力气，也就是在这个过程中，耶迦德努发现这个身体不是自己的本体。 那么他的本体在······ 耶迦德努趁着所有人都不在身边，偷偷用尖锐的指甲划破自己的手掌，嘴里念着古老复杂的咒语，淡淡的金光从手上的金色血液当中亮起，一股力量飘飘荡荡游向了北方。 瞬间，耶迦德努的脑中出现了一些零零碎碎的画面，刺目的无影灯、昏暗的实验室、锋利的手术刀······ “你还是不肯放我离开？”耶迦德努依旧被禁锢在实验台上，阿撒勒太恐慌了，以至于他甚至不敢让耶迦德努离开这个小小的实验台。 耶迦德努垂眸，与耶迦德努有几分相似的侧脸疲惫而憔悴，他小心地为耶迦德努尾鳍上挣开的伤口消毒上药，对他的问题避而不答。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耶迦德努金色的眸子盯着阿撒勒半晌，转移了话题。 阿撒勒果然开口：“现在是晚上了，殿下。” “晚上······”耶迦德努忽略尾巴上的疼痛，“那外面天气怎么样，我想去看看月亮。” 阿撒勒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下来，月亮······「阿撒勒」这个名字，在神语里就代表着「月亮」，他到现在都记得耶迦德努给他起名字的时候说的话。 那个时候他还是个野孩子，浑身都是肮脏的污泥，但是纯净如雪的神明却毫不嫌弃，将他从泥水里抱起来，温柔地替他擦掉脸上的印记。 那晚的月色很美，月光温柔的洒在大地上，洒在神明银色的头发上。他说：“今晚的月亮这样好看，不如就叫你「阿撒勒」好了，我的小月亮。” 小月亮，多么美好的名字和寄托。 阿撒勒从那时候开始，就下定决心一辈子都追随自己的神明，他认真学习，战斗永远冲锋在前线，就为了让耶迦德努看他一眼。 他做到了，他成为了所有天使的领头人，成为了耶迦德努最信任的大天使长。 但让他想不通的是，既然有了月亮，那为什么还要有太阳，是因为当太阳出来的时候，月亮就黯然无光吗？ “殿下·······”阿撒勒抬起头，眼眶通红，却强忍着不让自己的泪水流出来，“既然已经有了月亮，为什么还要追求太阳呢？” 耶迦德努没有理解他的意思，但仍然扭过头去不看阿撒勒：“我和你无话可说。”他的声音冷如冰霜，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尖刀，插进阿撒勒早已不再温热跳动的心脏。 “殿······”阿撒勒的话语淹没在尖锐的警报声中，耶迦德努只听见几个字，转过头，阿撒勒就已经起身准备离开了。 大门打开，瓦沙克、巴尔、梅菲斯特都在门口等着，身后是无底的黑暗，奇形怪状的他们站在门口，就像是守着地狱的深渊。 “父亲，他们来了。” 阿撒勒起身，将手中的药膏放在耶迦德努手边：“殿下若是不舒服，就自己先上药，我去解决一些东西。” 他的眸子沁出阴狠，来了吗？ 那就正好，阿洛伊，这一次必定叫你有来无回！ “瓦沙克，把你父亲看好，如果他出了什么事，你就去地狱给他陪葬。”瓦沙克的斗篷狠狠抖了一下，乖巧地飞进来在耶迦德努不远处停下。 阿撒勒想要伸手碰一碰耶迦德努，但被他狠狠拍开：“你滚出我的视线，我就会舒服。” “好，如你所愿。”阿撒勒沉默了几秒，在警报声中低声说，“如果这次为您战死，我的神明，请你原谅我。” 耶迦德努以为他在开玩笑，装可怜博取同情，于是根本不看他：“你战死是我的福气。” 阿撒勒苦笑一声，带着巴尔和梅菲斯特离开，滑动门在身后缓缓关上，黑暗里，阿撒勒身形晃动几下，伸手撑住了墙壁。 梅菲斯特扶住了他，声音从羊头里闷闷地传出：“父亲，你为什么部告诉他真相，你明明就······” “费雷斯。”阿撒勒的声音很冷，带着浓重的警告意味，“不要在他面前说任何事情，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如果我这样做能够让那一天晚一点到来，即便是把我挫骨扬灰，也心甘情愿。” 他捂住嘴猛烈地咳嗽了几声，黑暗中，手心里有一种黏腻的感觉。 他知道，是鲜血。 熟练地掏出手帕，擦干净手上的血，阿撒勒重新向前走去，只是扬起的发尾露出了里面一些发白干枯的头发。 天人五衰，生命流逝。 他大概也是活不长的。 室内，没有了阿撒勒，整个实验室里寂静如同坟墓。耶迦德努坐了一会儿，看见远远飘着的瓦沙克，试探地开口：“瓦······瓦沙克，对吧。” 瓦沙克不同于其他几个战斗形态的恶魔，他本身没有什么战斗力，也没有完整的形态，只有一个头骨飘来飘去，也就导致他一直都有一些胆小，听见另一个父亲叫他，自然是很高兴的，但他也观察到了耶迦德努对待阿撒勒的态度，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靠近。 “过来。”耶迦德努对待他们脾气可比对阿撒勒好得多，“听说我是你父亲？” 瓦沙克原地转了转，确定耶迦德努情绪现在很稳定，才慢慢地飞到了他旁边。 “是的，您和阿撒勒大人都是我们的父亲。”瓦沙克如实回答，虽然阿撒勒在没有找到耶迦德努的时候完全就是一个疯子，但也改变不了他们就是阿撒勒和耶迦德努创造出来的。 耶迦德努听了瓦沙克的话，甚至有些怀疑自己，因为他确定，自己作为末位神格，没有生殖繁衍的本领，而阿撒勒更不是孕育的母体。 那么这些个「孩子」到底是怎么“生”出来的。 瓦沙克看出了他的疑惑，抖了抖身上的斗篷：“嗯·······我们恶魔其实都不是自然孕育出来的。”他说，“我们有的是从神格堕落下来的，也有的是从极恶之地自然诞生，还有的就是通过神力转化凝结而成的。” 他们当中的几个恶魔，就是由阿撒勒和耶迦德努的神力凝聚而成诞生出来的，至于为什么两个神格诞生出来不是天使而是恶魔，就不知道了。 “那你告诉我，现在是什么时代。”耶迦德努盯着瓦沙克黑洞洞的眼眶。 瓦沙克顿了顿，一张骨头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牙齿咔哒咔哒地碰撞着，犹豫了很久：“距离您陨落已经······过去了好几千年了······现在是人类社会，但是人类社会已经进入了末世，很快就会灭亡。” 瓦沙克蕴含着阿撒勒和耶迦德努两个神族的神力，但却与阿加雷斯同族。他拥有善良的内心，他的职责是宣告过去与未来，寻找一切隐藏与失落的事物。虽然千万年以后，神力没落，他已经不像从前那样通晓过去、预言未来，但是对于过去的事情还是能够记得住的。 “什么？！”耶迦德努一整个震惊了，他知道自己看到的这些技术都是自己那个时代没有的，但是万万没想到，和尼格霍徳一战竟然已经过去了好几千年，而自己所庇佑的人类，竟然已经走到了穷途末路的境地。 第145章 天池一战 外面的天色已然黑透，漆黑的夜幕上，圆润的月亮散发着皎洁的月光，好像自从末世以来，几乎每一晚的月亮都很圆，也不知道是不是某种预兆。 “就在那儿！”雷米尔攀在岩石上，眺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湖。 谁能想到，在这样接近穹顶的地方，山顶之上竟然镶嵌着一个巨大的湖泊，就像是天空的眼睛，将天上的一切都倒映在其中。 天上一个月亮，水里一个月亮。 宋既明手中的业火刀已经消散，他的身后是一个白胡子的老头，阿加雷斯并不如传言当中说的那样，肩上有巨鹰，脚下有鳄鱼。他就像是一个普通的老头子，头发和胡子都花白，手里握着他的镰刀。 是的，只有他们三个。 在山洞里，宋既明给其他人说清楚了这段时间的来龙去脉，阿加雷斯也坦白了自己的身份，虽然遭到了陆北的白眼。 因为后面的路途太过崎岖和危险，而且蕴含着太多超自然的现象和情况，宋既明劝退了想要和他一起的陆北还有约翰。 “后面的战斗已经不是你们能够参加的了，答应我，把自己保护好。”宋既明按住了想要跟上来的陆北。 陆北还很年轻，甚至都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宋哥······你会把塞壬带回来的对吧。”他眼眶通红，强忍着才让自己的眼泪没有掉下来。 宋既明沉默了一会儿，拍拍他的肩膀：“我会尽全力的。” 约翰知道自己和布莱克的状态帮不上什么忙呢，只会拖后腿，因此倒也没有逞强，决定听宋既明的话跟陆北回华北基地。 宋既明三人一路上遇到了多少困难暂且不提，等到他们站在天池边上的时候，身上的物资已经全部丢掉了，只剩下他们自己。 警报声从遥远的湖边传来，大地颤动。 “他来了。”阿加雷斯握着镰刀的手收紧，目光死死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宋既明五指张开，黑色的业火从掌心涌出，凝结成了业火刀的形状：“来的正好，倒也省的我去找他。” 阿撒勒带着巴尔和梅菲斯特向这边飞来，阿撒勒背后的翅膀撑开衣服，但是让人感到惊悚的是他的羽翼全然不同雷米尔加百列这样丰满的羽翼，而是褪去了洁白的羽毛，只留下鲜血淋漓的骨头。 六只骨翼在身后挥动着，竟然也能够飞起来，但骨头上残留的血肉让人不忍直视。阿撒勒却并不在意，这就是与恶魔交易的代价，除了羞于在耶迦德努面前展开翅膀，其他的人他都不放在眼里。 眨眼间，三个人就飞到了近前。 “阿洛伊，你真是阴魂不散。”阿撒勒嫌恶地皱了皱眉，虽然阿洛伊不再是以前的模样，但是这股让人讨厌的野兽臭味，他还真是记忆犹新。 宋既明抓住业火刀，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自从业火刀现身以后，他的脑海中多了很多画面，零碎断续，但是让他难忘的，还是和塞壬酷似的那张脸，或笑、或悲，痛苦的，欢愉的，幸福的······ 他不知道那是谁，但是能够确定的是，他一定和塞壬有某种关联，甚至很有可能是一个人。 宋既明：“塞壬在哪里。” 阿撒勒嗤笑一声：“真是幼稚，觉得我会告诉你吗？”他说着，月光渐渐在手中成型，凝聚成了一把银色的长刀，同业火刀十分相似，只是刀身上闪烁着寒冰的光芒，里面流淌着细碎的月光。 看到那把月刀的瞬间，宋既明觉得脑海中有一根筋在突突地跳，记忆中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别废话了，阿洛伊，今天是你的死期。”阿撒勒不欲与他废话，心里记挂着实验室里的耶迦德努，只想速战速决。 宋既明还是第一次遇到不废话的反派，还没来得及多问一句，阿撒勒就挥刀攻了上来。宋既明挥刀横档，两把相似的刀碰撞在一起，迸出剧烈的光芒。 眨眼间，两个人就分开一段距离，仿佛刚才的攻击是错觉一样，但两个人微微颤抖的手臂却暗示了刚才两个人打斗之剧烈。 “阿加雷斯，没想到你居然会倒戈，不过，你们的对手，是我们。”雷米尔和阿加雷斯想要帮助宋既明，但被巴尔和梅菲斯特拦住了。 阿加雷斯：“不要执迷不悟，现在的危机根本不是我们之间的矛盾。”诸神时代过去，在如今的末法时代，阿加雷斯的能力也弱化了不少，但是他知道，在所谓的活死人背后，实际上还有一个更加黑暗的存在，而且那股不好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强烈到让他感觉到剧烈的不安。 巴尔还是猫的样子，蹲在梅菲斯特的山羊头上，诡异的裂开嘴角说话：“梅菲斯特，你可真是个叛徒，这是雷米尔吧，真是没长进，还是一个让人恶心的爬行动物。” 说完，一双猫眼竟然弯了起来，笑的瘆人。 “少废话。”雷米尔手上已经闪烁着黑蓝色的电光，羽翼迫不及待地挥舞了起来，眨眼间就冲了过去，“闭嘴等死就行了。” 电光闪烁之间，梅菲斯特和巴尔却突然消失在原地。 “他们能隐身。”阿加雷斯提醒了他一句，发现周围又渐渐起了灰色的雾气，他立马屏住呼吸，静心凝神。 宋既明的和阿撒勒又来回交手了七八个回合，均是一触即分，宋既明能够明显感觉到对方其实有些后劲不足。 “阿撒勒，投降吧，把塞壬还给我。”他皱了皱眉，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这么虚弱，但是还是决定给对方一个机会。 “还给你？”阿撒勒却突然发狂，“什么叫还给你！你不过是他从深渊捡到的一个小畜生！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你就是太阳而我是月亮！” 阿撒勒在月光中怒吼，身后的骨翼竟然开始淅淅沥沥地渗血，他双眼开始爬上红血丝，神情癫狂：“明明是我先遇见他的，我守着他沉睡，带着他沐浴阳光，不开心的时候我想方设法逗他开心，他高兴的时候我和他分享快乐。但是你！” 他双眼血红，死死盯住了宋既明：“但是你，你只是出现，就抢走了他全部的目光！真是可笑！还让我把他还给你！他本来就是我的！我的！” 宋既明冷静地看着对方发狂，全身却摆出了防御的姿势，他不太能听的懂对方在说什么的，暗示他能够察觉到对方想杀了他的心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咳咳——”阿撒勒说到激动之处，一口血喷洒了出来，阿撒勒伸出青白的手，上面站满了赤红甚至发黑的血液，周围的雾气渐渐向上方升腾，天池上方逐渐凝聚起了厚重的乌云，浓重且诡异。 宋既明注意到，乌云当中，有红色的闪电，将月亮甚至都映照的发红······不······不对······ 是月亮在慢慢变红！ 第146章 末日血月 警报声在整个流明基地响起。 “通知所有人，全部在城墙集合。”陈忠和坐在军政会议室里，整个基地红色的光芒一闪一闪，将目光能看到一切都映成暗沉的红色，仿佛入目皆是鲜血。 他就沉默地坐在这里，沉静且苍老的眸子映着铺天盖地的红色，面容像一块顽石。 果然，这一天还是来了。 “怎么回事。”拉斐尔正在给一个小孩子检查身体，警报声响起，他蹙眉安抚了一下小孩子，转头找到了加百列。 加百列正在和其他士兵一起穿戴作战装备：“可能，最后的大战要来了。” 整个基地笼罩在红光中，脚步声嘈杂但并不很混乱，就好像所有人都预计到有这么一天的到来。拉斐尔看着周围的人们全部在基地中四处奔走，白绫下的面容紧绷，他拉住加百列：“我跟你们一起去。” “你凑什么热闹？”加百列一边给自己穿防护服，一边说道，“你应该在后方保护孩子和妇女老人。” 拉斐尔却道：“如果前线崩溃，大后方保护的再好也无济于事。” “好吧。”加百列妥协了，“那你一定要跟紧我。” 登上城墙之后，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赤红色的月亮掩映在庞大的乌云团里，云层中隐隐有着红色的闪电，远处的大地和天空连成一片，而荒野之上，黑压压的活死人静寂无声，在暗红色的天光里，就像是永恒的雕像。 但他们贪婪和血腥的眼睛却闪烁着让人胆寒的光。有人的双腿开始发抖，甚至还有的人向后退了半步。 “不要退缩！”陈忠和老将军站在高处，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用力大喊，“这是我们最后的战斗。我们的后面，是我们的父母、我们的妻儿、我们的兄弟姐妹，是我们人类的希望。” 陈老将军年纪已经很大了，但他依旧没有半分退缩：“也许前路尽是黑暗，但人类将依旧高举烛火，以微弱烛光点燃己身，献以人类之忠诚、果敢、坚贞，探索人类的未来！” 他的声音渐渐变大，不，是更多的声音汇入了其中，聚成一股洪流。 “也许前路尽是黑暗，但人类将依旧高举烛火，以微弱烛光点燃己身，献以人类之忠诚、果敢、坚贞，探索人类的未来！” “各位。”陈忠和将手杖杵在地上，掷地有声，“今晚我们可能会牺牲，但人类之火，将永不熄灭！” 加百列蹲在炮台上，全神戒备地看着前方的活死人潮。拉斐尔站在他身边，穿着来的时候的白袍，两只手揣在一起放在身前：“果然有异能者。” 他和加百列对视一眼，加百列露出一个张扬的笑容，两人心照不宣地向后颈伸出了手：“去他妈的研究院。” 鲜血爆开，融进红色的月光里，只有隐隐约约的血腥气味飘散开来。 ······ 华北基地。 “发生了什么？”刺耳的警报声循环在基地里播放，大喇叭传出嘈杂的声响：“特级警报，特级警报，请所有战斗人员全副武装前往城墙，其他人员迅速撤往紧急避难区域；重复，特级警报，请所有······” 金花和周正走出了医务室，看着整个基地的灯光都变得暗红，目光所及的光线都变得暗淡。邵文野和庄清清正在照顾昏迷的赵光，警报突然响起，两人也是吓了一跳。 也不知道是不是警报声太刺耳，床上的赵光也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什么······情况······警报······” “你醒了？”庄清清听见声音，急忙将他扶起来坐好，金花也从外面走了进来：“基地外面出事了。” 他的目光落到了赵光身上：“醒了？文野你带他去紧急避难区域，清清姐，我们·······” 庄清清来不及和赵光说话，只是交代一句好好休息，然后向金花点点头：“行，我带你们去装备区。” 赵光揉了揉脑袋，状态肉眼可见地正在恢复：“我和你们一起去。”他身上没有伤口，只是因为受到了梅菲斯特的幻境袭击，陷入了短暂的迷梦当中。但他怎么脱离出来的······赵光抿了抿嘴唇，不想多说。 “你才刚醒来，需要休息。”金花冷静地陈述事实，赵光是双异能者，如果他能够参与战斗，虽然不能说胜算有多少，至少基地这一方的实力确实要增强一些。 “这位······姑娘，虽然不知道你是哪里来的，但是相比你也是哪个基地的士兵吧。”赵光下床站在了地上，“这里是我的家，为了我的家，为了家人，为了整个人类，我也会参战的。” “这里没有懦夫，我们不会后退。” 金花看着这个长相普通的男人，点了点头。这就是穷途末路下的一个普通人，人类弱小、贪婪、脆弱，有着很多很多的弱点，但是在面对绝境的时候，他们比任何生物都能够展现出顽强的生命力和令人震惊的团结性。 “我也去。”邵文野也站了起来，他有空间，可以给前线提供战斗物资的保障。 金花虽然身材娇小，看上去就像个小妹妹，但是他确实是照顾着邵文野一路过来的。她摸了一把邵文野的脑袋：“好样的，我们走。让他们看看我们人类的实力。” ······ “上将，我们现在怎么办呐。”布莱克看着黑红色的天空，咽了口口水。 陆北扛着陈合意，自从阿加雷斯脱离了陈合意的身体以后，陈合意就一直昏迷不醒，不过阿加雷斯说了他不会有事，等身体修复回来以后就会醒来。 几个人和宋既明分别以后，就向山下撤退，而几个人当中年龄最大，作战经验最丰富的约翰就自然而然的成为了领头人。 约翰在全身上下也就剩下手环还完好无损，他点开以后，在地图上划动，最终找到了一个地方：“这里。”他指给其他两个人看，“这有一个防空洞。看这个情况我们现在不能往回走了，在他们结束战斗之前，我们现在防空洞躲一躲。” 只能这样了。 陆北和布莱克点点头，布莱克帮着陆北扛起陈合意，几个人加快速度朝着防空洞赶去。 而整个风波的中心，天池，却是一副更加恐怖的景象。 第147章 尼德霍格 “不好。”阿加雷斯看着眼前的景象，喃喃道。 轰然的雷声混杂着红色的闪电在厚重的云层里爆发，阿撒勒悬停在半空中，灰色的眸子里缓缓流下两行血泪，在脸上蜿蜒出两条红色的痕迹。 天上的乌云肉眼可见地在阿撒勒上空旋转凝集，渐渐凝聚成了一个诡异的形状。 “嗬······”乌云凝聚成了一个类似于野兽的形状，头上有两个巨大的角，身体诡异地拉长，像是龙又像是人还像某种野兽。 乌云在阿撒勒身后变成一个巨大的虚影，那虚影睁开了眼睛，眼睛的位置出现了两团光晕，某一刻竟然和阿撒勒此时的状态重叠。 旁边打斗的四个人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巴尔重新显出身形，还是猫的样子，但那个诡异的嘴巴向下撇着，一双猫眼瞳孔紧紧缩起，身体因为恐惧而发抖。 梅菲斯特也收回灰雾，戒备地看着阿撒勒身后的虚影。 “阿洛伊，我可以为了他抛弃一切，如果杀了你能让他多看我一眼，我也心甘情愿。”阿撒勒说话的声音已经和乌云共振，变得嘶哑低沉，像是天边的滚雷。 而实验室里。 “外面怎么了。”外面的震动还是对实验室造成了影响，剧烈晃动之中，耶迦德努从实验台上翻了下来，瓦沙克用自己的身体挡着耶迦德努才没有摔倒脑袋。 “谢谢。”耶迦德努把瓦沙的身体扯出来，帮他拉了拉外袍，突然自己的脑袋感觉像是被针刺了一下，“不对劲。” 耶迦德努目光落到瓦沙克身上：“阿撒勒到底在干什么？”瓦沙克被他质问得无所适从，不知道如何回答，所以选择了沉默。 但那股如同附骨之蛆的恶寒却越来越强烈，耶迦德努察觉到了让自己厌恶的气息：“尼德霍格？” 不对，他记得自己最后一战就是和尼德霍格的决斗，当年那头毒龙掏空了世界之树导致整个世界动荡不堪，和诸神战斗之后，它从尸堆中窜了出来，沉重低缓地飞过大地，黑色的翅膀上挂满骸骨。 最终向极远之地落下，消失在寰宇边缘无底的深渊中。 直到最后它重新出来在新世界兴风作浪，自己才用神格将它封锁在神明雪山的地下，和冰雪永远沉眠。 难道说，它又挣脱了封印？ “到底怎么回事？”耶迦德努神情冰冷，声音如同含着冰雪。即使是在这样简陋的实验室里，浑身的气势也如同端坐冰雪高台。 瓦沙克被他的气势震住了，本身就胆小的他当即一股脑说了出来。 “和恶魔交易······”耶迦德努咬了咬牙，“他疯了吗。”外面的气息越来越浓郁，如果尼德霍格重新降世，人类生的希望就真的没有了。 耶迦德努感觉到压迫感越来越强烈，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呼吸变得急促，焦虑越来越严重。 他突然起身，伸出利爪，将自己的尾鳍撕裂，金色的血液喷涌而出，剧烈的疼痛让耶迦德努瞬间屏住了呼吸。 “父亲！”瓦沙克没想到他会这样做。 “闭嘴。”耶迦德努白着脸，吐出冰冷的两个字。 缓了一会儿以后，耶迦德努用神力托起自己的身体，向外面冲去，一路上畅通无阻。这里原来是有研究员的，但是耶迦德努表示了拒绝以后，阿撒勒为了讨好他，就把这些人全部打包送走，应该是送到了最近的军事基地里。 外面的阿撒勒此刻已经无法控制了，虚影发出桀桀的笑声。 “尼德霍格······”阿撒勒将月刀反手刺进了自己的心口，鲜血顺着刀身滴落，“我以鲜血和生命与你交易，请赐予我力量。” 一阵刺眼的白光从他心口爆发，宋既明看见他身后的虚影嘴巴的位置裂开了一个口子，似乎是在冷笑，整个虚影从阿撒勒的心口不断钻进他的身体，他苍白的皮肤上蔓延出一道道黑色的纹路，逐渐爬满了脖子和脸颊，黑色从眼睛里晕开，有要占满整个眼眶的趋势。 宋既明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直觉不能让整个虚影全部进入阿撒勒的身体，否则后果会超出他可控制的范围。 他脚下一点，整个人向那一团白光冲过去。 一刀劈下，宋既明感觉自己就像是劈在了一块钢铁上，巨大的反冲力让宋既明的虎口都崩裂开，鲜血汩汩流出，又被业火刀吸收。 阿撒勒睁开了眼睛，整个眼球都变成了幽深的黑色，就像是两个空洞的深渊。他此刻的模样已经完全变了，额上两个角刺破了皮肤，黑色的纹路爬满了全身，看上去恐怖又让人不适，骨翼上面长满了尖刺，密密麻麻。 身后的虚影已经只剩下一点小尾巴，准确来说，这已经不再是阿撒勒本身了。 “这个皮囊果然好用。”阿撒勒邪气一笑，伸手随意将插在胸口的月刀拔了出来，血液如同喷泉一样涌出，但阿撒勒只是看了一眼，毫不在意。 他偏头，似乎是在听什么声音，随即笑了笑：“如你所愿。” 此刻的他气势完全转变，甚至以一种压倒性的优势袭击了宋既明。他伸手卡住了宋既明的脖颈，随手一丢，宋既明就像是一块石头一样被甩到了山崖之上，发出砰然巨响，随即一道血红色的闪电就从血月附近劈下来，将宋既明笼罩在了一团红光中。 “啧，不过就是一个小畜生。”阿撒勒不屑地笑了一声，身后一道声音传来，却让他整个人都僵硬了。 “阿撒勒，哦不对，尼德霍格，从他的身体里滚出来。” 一道冰冷如雪的嗓音在身后传来，这种刻在骨头里的寒冷让尼德霍格僵硬了一瞬，他的脸上露出挣扎，似乎是在和什么人争执，只听他低声道：“没用的东西，闭嘴。” 然后他转过身来，看见了黑红的天光下，那一道如同白雪的身影：“啊，耶迦德努，好久不见。” 尼德霍格眼中露出了浓烈的恨意，就是这个人，当年宁可自毁神格也要把它封印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灵魂承受着日日夜夜的冰冻与切割。 不过恐怕对方也没想到，千万年以后，解除封印的人，竟然是他最信任的大天使。 当年尼德霍格从地底爬出来的时候，心中充满了恨意和复仇的兴奋，想必对方再看到自己应该很激动吧。 他将手中的鲜血随手甩掉：“嗯，你的大天使的身体果然很好用。哦，对了。”尼德霍格伸手点在了自己的额头上，像是刚刚想起来什么，“我把你的畜生随手宰了，你该不会怪我吧。” 他病态地笑出了声：“反正一个畜生而已，那么多年了，我还以为你会给他生个小畜生出来呢。” “尼德霍格。”耶迦德努金色的眼眸淡漠地看着他，眼中倒映出此刻他不人不鬼的样子。他抬头看了看天空，一股悲凉油然而生。 耶迦德努伸出双手，开始在胸前结印，声音就像是远古的钟声，庄严且冰冷：“作为神明之巅的最后一位，我将对你进行审判，尼德霍格，你的归宿是深渊，是地狱，是永无天日的黑暗。” 第148章 审判之轮 随着耶迦德努手势的变幻，从他身上涌现出了一道道白金色的光芒，在他身后的天空之上逐渐凝结成了一个轮盘，上面一共有11把剑的虚影，只有最中间的空缺什么也没有。 金色的虚影将这一片的黑暗都劈开，轮盘转动，带来轰然的声响。 “那是······审判之轮。”阿加雷斯喃喃，雷米尔也蹙眉，感受到了虚影的压迫力，梅菲斯特和巴尔早就退到了很远的地方，显然，神力对他们的影响不容小觑。 尼德霍格刚开始的慌乱过去，已经重新恢复了自己的傲慢和恶劣：“耶迦德努，你跟我一样都是一道残魂。你们的时代已经过去，最重要的光明之剑都不在你手上，就不要妄想重新封印我了吧。” 天地间只剩下暗沉的红色，闪电刺破云层，血色的月亮高高挂在天上，雷声从遥远的天外传来，震耳欲聋。尼德霍格的笑声回荡在天池，嘲笑着耶迦德努的虚弱。 “那就试试吧，阿加雷斯，雷米尔，退后。”耶迦德努双眼亮起金色的光芒，虚影随着神力的注入不断凝实，他还不忘让阿加雷斯和雷米尔退后，以免误伤。 雷米尔本来想要冲上去帮忙，却被阿加雷斯拉住了：“那是两个神明位阶的战斗，你去只会送死，不要碍手碍脚。” “神明？那个家伙也算神？”雷米尔指着那个已经畸变的人形。 阿加雷斯看了一眼已经变样的阿撒勒，叹了一口气：“附在他身上的，是魔龙尼德霍格，魔神也算是神明位阶的存在，即使他是恶的化身。” 耶迦德努的脸色隐隐发白，但是在光线的照耀下并不明显。 他朝着尼德霍格挥手：“去！”11把光剑渐次从轮盘上脱离，呼啸着朝尼德霍格刺去，剑身裹挟着光明的神力，与恶魔有着截然不同的气息。 尼德霍格挥动骨翼，发出桀桀的笑声。伸手从后颈处抽出了一把巨大的骨剑——黑刃，由尼德霍格的一节脊骨炼化而成，上面附着他的邪恶之力，被黑刃伤到的伤口，无法治疗，只能等待附着在伤口上的力量将自己神力腐蚀，最终死亡。 当然，此时此刻，这个也是一个虚影凝结而成的，但威力也足够巨大。 11道光剑如同流光，围绕在尼德霍格身边，不间断地对他发动攻击。尼德霍格只能用黑刃不断格挡，铮然之声响彻云霄。 尼德霍格在格挡的间隙，不断朝着耶迦德努的方向移动，目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耶迦德努并不废话，只手上不停变幻咒印，更多的神力从身体涌出，注入11道光剑中，尼德霍格快，光剑更快，两个人的动作在其他人眼里已经变成了两道流光，但当事人却清清楚楚，尼德霍格的身上已经多出了许多道伤口。 “无耻！”尼德霍格发出了尖锐的龙啸，“有本事你就用自己的本命武器和我打一场！这些不过是其他神的遗物而已，耶迦德努，你一个末位神，有什么资格和我打。” 耶迦德努嘴唇紧紧抿住，确实，他只是一个末位神，管理世间的风雪，当年诸神黄昏根本就没轮到他参加主战场。 也是因此，他才能够顺利戴着其他神明的神格来到新的世界。 在其他神明消散之前，用自己的神格和神力凝聚成了11把剑，组成了审判之轮，交给了耶迦德努，最后尼德霍格攻击神明之巅的时候，耶迦德努就是用这个审判之轮，压制了黑龙，最终用自己的神力化作第12把剑，将尼德霍格封印在神明之巅的地底。 而这一次，他的这副身体不是本体，根本没有办法幻化出第12把剑，要如何才能打过尼德霍格，尤其是在对方躲在阿撒勒皮囊之下。 想到阿撒勒，耶迦德努也朝他嘲讽一笑：“那你呢？还不是利用了阿撒勒的皮囊，如果没有他，你不也还是天地之间飘荡的一缕浊气？连个人形都算不上吧。” “你！”尼德霍格挥刀抵挡着光剑，脸色却变得难看，不过很快他就又得意起来：“那又怎样。人类的贪婪和无休止的压榨，早就把这个世界弄的满目疮痍，脆弱不堪，别说我了，你的本体不也被挖出来了吗。” 耶迦德努心里一颤，阿加雷斯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看来在安德市市长办公室找到的日记本······是真的。 里面的异常真的存在，但是那个时候耶迦德努还没有觉醒，根本察觉不到变化，而尼德霍格也只是觉醒了部分的能力，所以只是在研究院小范围内行动。 “果然是你。”耶迦德努手上翻动，眼神更加冰冷，“从阿撒勒的身体里滚出来！”他注入了更多的神力，光剑的速度比之前快了一倍，尼德霍格的脸上已经被割开了数个口子，身上也是如此，鲜血从每一个伤口汩汩流出，钻心的疼痛让他整个脸都变得扭曲。 他已经感觉到难以招架了：“呵······既然这么在意，那我偏不让你如愿。” 尼德霍格深黑的眼中开始冒出血色的光，厚重的云层破开一个口子，血月的光辉恰好照进了他的眼中，一瞬间，尼德霍格的身体开始扭曲，手臂上逐渐刺出锋利的黑色鳞片，指甲变得又黑又尖利。 他的脸部也发生了变化，眉骨不断突出，已经有了龙头的形状了。 红云翻滚，整个天池都笼罩在了黑暗之中，一团一团的火焰从云层中落下，天空中竟然下起了火雨。 火焰落到哪里，哪里就燃气冲天的火焰，火舌瞬间席卷了整个森林，热浪不断地扑来，几乎要烧到天边，火光中，尼德霍格已经变成了半人半龙的样子，阴森可怖。 此时此刻，根本顾不上两方阵营了，阿加雷斯用自己的力量撑起一个保护罩：“快，去池水那边。”他指挥着其他人，迅速朝着水面的方向跑去。火线在身后穷追不舍，很快就把他们原来的地方吞没了。 连绵不绝的山脉中涌现出了无数道嘶吼，痛苦骇人，耶迦德努的脸色更白了。 第149章 天使吹响号角 流明基地。 天光暗淡了下来，下方的活死人群发出了吼声，所有人的心都在发抖。黑暗笼罩了下来，能见度肉眼可见的降低，只有偶尔的一两道闪电将整个世界劈得亮如白昼。 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那是什么！” 众人随着他的声音抬头望去，只见压抑的云层中，有星星点点的亮光逐渐靠近，加百列眯着眼睛，突然吼道：“所有人散开，寻找掩体！” 加百列在数次作战中都显露出了不一般的能力，众人对他的话向来没有异议，于是训练有素的士兵们迅速在城墙上散开，寻找到了合适的掩体。 火团从云层中露头，径直朝着地面砸去。远处城市的废墟最先受到侵袭，钢铁的坟墓被火团砸的稀烂，上面攀附的植物瞬间就成为了火苗最佳的燃烧物，烈焰蔓延开来。 紧接着就砸到了活死人头上，这些活死人没有自保能力，甚至没有分辨能力，只能嚎叫着被火光吞噬，仅有的几个异能活死人用微不足道的异能抵挡着火团，一时间风声大作、冰雪蔓延，地下的荒野混乱不堪。 “难道······这是在帮我们？”一个士兵小心翼翼地开口，但话音刚落，一个火团就掉落了下来，恰好落在这名士兵的身边，吓得他大叫起来。 陈忠和老将军被自己的勤务兵保护在自己和掩体的中间，老将军浑浊的眸子也黯淡了下来，这已经不是普通的人类武器能够抵挡的了。 “加百列······拉斐尔······人类，就拜托你们了。”加百列知道这种时候只能靠他们异种，所以并没有推辞，点了点头，就振翅飞到了半空中，他虽然是以精神力为主，但是因为自己拟态的原因，他同样可以操控一定范围内的空气，这个事情很少有人清楚。 于是她双手张开，控制着周围的空气形成一个个气团，将火苗击落出去，她的速度很快，抵挡住了大多数火苗，短时间内应该能够拖延一阵子。 拉斐尔一袭白衣，全身散发着莹莹白光，头上长出了一颗小小的水晶兰，两片透明的叶子在黑色的光线中格外明显，他的周围有一圈保护层，几个士兵躲在他身边，免受了火苗的攻击。 他的表情很悲伤，其他人却不知道他的悲伤从何而来。 “第一位天使吹响号角的时候······冰雹和火掺杂着血从天上倾盆而下······地的三分之一······树木的三分之一······和一切的青草都被烧毁了······” “第二位天使吹号的时候······一座好像燃烧的大山被丢进海里······海洋的三分之一······变成了血， 海中的活物······死了三分之一······船只······也被毁了三分之一······” “第三位天使吹号的时候······有一颗好像火炬般燃烧着的巨星······从天上坠落在三分之一的江河溪流和水泉里······它使三分之一的水都变苦了······许多人因为喝了这种苦水而死去······ ” “第四位天使吹号的时候······太阳······月亮和星辰的三分之一都受到重击······以致失去了光辉，于是日间的三分之一暗淡无光······夜间也是如此······” 拉斐尔蒙着白布的双眼抬起，面向半空中的加百列，脸色惨白。 “我又看见有一只鹰在半空中飞翔，听见它大声宣告：‘有祸了！有祸了！世上的居民有祸了！还有三位天使要吹响号角。’” 拉斐尔的声音轻的像风，很快就被淹没在嘈杂的地狱般的声响里。 ······ 华北基地。 “快，躲起来，撤退！撤退！” “找掩体！不要暴露！” 各种呼喊声交杂的在一起，场面混乱不堪。 第一个火团落下来的时候，人们满心欢意，以为这是上天在帮助人类消灭活死人，但当一团火苗落到一个士兵身上，瞬间将其烧成灰烬之后，场面就开始失控了。 金花和庄清清极力维护秩序，周正和赵光则将其他的人拖进掩体范围，邵文野则是不断从空间中取出防护用具给其他人分发，尽可能多的保护人类。 “我的上帝······这才是真的世界末日······”金花喃喃低语，目之所及，火焰冲天，赤红色的火苗和天上的红云连成一片，黑暗成了这个世界的主宰，风声、火声、雷电声交织在一起，成为了毁灭的交响曲。 ······ 火苗肆意扭动着自己的身体，像一条火蛇，在山林间肆意游曳，所到之处无一不是寸草不生，哀鸿遍野。 耶迦德努放眼望去，整个世界都被火雨笼罩，他闭了闭眼睛，已经能够想象到人类毫无抵抗之力的场景。 “尼德霍格。”他睁开眼睛，金色的虹膜如同日轮耀眼：“你别忘了，我可是，冰雪的主宰。我是，海的神明！” 他突然咬破了自己的指尖，金色的血液喷涌而出。 耶迦德努在空中画出了一个繁琐复杂的符纹，金色的纹路很快就隐没在空中，随即整个大地都在颤动，海浪翻滚的声音突兀地想起。 阿加雷斯几个人距离池水很近，能够清楚地看到，整个池水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翻搅，水花一浪高过一浪，发出震耳欲聋的呼啸声。 终于，耶迦德努抬手，整个池水上涌，滔天的巨浪带着势不可挡的力量向着尼德霍格扑去，在极近的地方全部凝结成了闪着冷光的冰刺，刺骨的寒意瞬间席卷了整个天池。 云层中开始落下雨水，雨水又凝结成了雹子，前赴后继地砸在火光中，硬生生地让火焰萎靡了一半。 尼德霍格展开力量形成一个保护层，将大部分冰刺挡开，少部分却势如破竹，破开了他的防护罩，直接刺进了他的身体。被挡开的部分冰刺裹挟着毁天灭地的气势，打中了旁边的山头，将石块击飞。 “我，最后，再说一遍。”耶迦德努唇角疯狂涌出鲜血，头发迅速从发尾向上变得惨白如雪，发丝在风中飞舞。他知道，自己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他张开双手，一个顶天立地的巨大冰龙在身后凝结，长长的身子盘旋在耶迦德努的身边，像是一个沉默的保护神。11把光剑回归审判之轮，融合进了冰龙的眉心，在冰龙透明的龙头里转动，发出齿轮的声音。 “从，阿撒勒的身体里，滚出来！滚回你的极恶之地，滚回你的深渊！否则，我将代表神明之巅，对你执行审判。” 第150章 八苦长恨，青莲长生 巨浪翻涌，雷米尔被浪花兜头浇下来，羽毛都湿透了：“呸呸呸！着什么啊，怎么水苦成这样了。”他一边躲避天上的碎石和火团，一边难以置信地说道。 阿加雷斯也被水打湿了，他目光死死盯着空中的两道身影，心中暗自为耶迦德努担心。他抬头看着空中不断掉落的冰雹和火团，低声念道：“第三位天使吹号的时候······有一颗好像火炬般燃烧着的巨星······从天上坠落在三分之一的江河溪流和水泉里······它使三分之一的水都变苦了······许多人因为喝了这种苦水而死去······ ” 如果耶迦德努不能斩杀掉尼德霍格的分身，那么人间将真正陷入永恒的炼狱。 这是所有人都从没看过的景象，这是旷日持久的诸神黄昏遗留下来的残影，上古的神明在那一场大战中陨落的陨落，受伤的受伤，最终用自己的神力滋养世界本源，才在地球上重新构建起了新世界。 耶迦德努是被留在神明之巅的最后一位神明，他负担者其他11位众神的神格神力，他的使命就是守护人间，他的使命就是消灭尼德霍格。 而现在，正是他完成使命的第一步。 “愚蠢的神，你不论问多少次，也得不到你想要的答案。不但如此······”尼德霍格伸出嶙峋的手，将刺入身体的冰棱全部拔出来，利器在血肉中穿透的声音传来，黏腻血腥，他却毫不在意，随手将冰刺丢到了一边，“来吧，耶迦德努，你的神格将成为我的养料，骨头将成为我的王座。你该感到荣幸，你将成为我统治的基石。” “真是个疯子······”耶迦德努低声咒骂，不欲与他多废话，索性直接发动攻击，冰龙在身后长啸一声，闪电般向尼德霍格冲去。 这一击，才是毁天灭地的力量，天空像是漏了一个大口子，血月重新被云层遮挡，闪电撕碎了黑暗，天地间的炼狱之象一览无余。 “来吧！”尼德霍格露出一个邪恶的微笑，双手成爪，一股黑色的力量在掌心炸开，硬生生同冰龙面对面碰上。 一时间，山崩地裂，群星黯淡，月亮像是被划去了一块儿，红光变得虚弱，整个世界都在剧烈的摇晃之中······ 流明基地。 “怎么办啊老将军！”人们的血肉之躯根本抵挡不住火团的侵袭，只要沾染上一点，瞬间就会将整个人烧成灰烬。 恐慌在每个人心里蔓延，更不用说此时天上还下起了冰雹，拳头大的雹子混着血与火从过年天上落下来，即使是没有火团的加持，仅仅是自己本身都能够将人砸成重伤。 这一场灾难，不论是活死人、变异植物，还是人类本身，都无一幸免。 加百列的翅膀也多出了无数伤口，褐色的羽毛纷纷扬扬地被击落，鲜血不断从伤口涌出，加百列浑身都是鲜血和尘土，狼狈不堪，他超拉斐尔大喊：“不行，撑不住了，我们必须撤回地下！” 陈忠和老将军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因为借助闪电的光芒可以看到，地下荒野中的活死人并没有因为这一场灾难就放弃向基地挺进的计划，他们相比刚开始的距离已经缩减了一半。 就算他们被雹子和火团拖住了速度，但是一旦有一个活死人闯进基地，整个基地的人类只有死亡一个结局。 “不能，我们不能退缩！”陈忠和不顾勤务兵的阻拦，来到了炮台之上最高点，“战士们！我们是人类的先锋者！凡先行者，必有所牺牲！我们此时此刻，守护的是人类的希望，只要有人在，人类就有希望。我们不能让活死人闯进我们的堡垒！我们是挡在人类的希望和绝望之间的唯一防线！我们不能倒下！” 陈忠和扔掉了手里的拐杖，振臂高呼：“战士们！我们的祖辈们，那些在人类历史上历次战争中牺牲的，为了人类的自由和解放而牺牲的英雄们！他们与我们同在！我们！所做的一切！无上光荣！” “前路尽是黑暗，但我们永不放弃！”陈忠和老将军的声音已经嘶哑破裂，但是他的声音却奇迹般地穿透了茫茫黑夜和轰然的声响，传到了每个士兵的耳朵里。 渐渐地，有声音加入进来。 “我们永不放弃！” “为了人类的希望，我们永不放弃！” 加百列环顾一圈，心中发颤，即使是再弱小的生灵，面对种族的未来，都会展现出至高无上的勇气和力量。 人类就是如此，为了一个希望，哪怕非常渺茫，他们也会前赴后继。 这种牺牲精神，是任何一个种族都理解不了，也永远无法拥有的。 似乎有泪水从拉斐尔的白绫中流出。 在一片混乱中，他伸手，解开了蒙着眼睛的白绫。加百列在混乱之中看到了这一幕，拼命大叫想要阻止他：“拉斐尔，住手！不要！你会死的！” 她迅速调转方向，想要赶到拉斐尔身边，却被不断下落的雹子火团封住了去路。 拉斐尔白的近乎透明的手指松开了白绫，嘴唇翕动，双手在胸前结起了复杂的咒印，整个人身上都发出了淡淡的光芒。 “快看啊，拉斐尔长官。”有人叫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他身上。 拉斐尔紧紧闭着眼睛，像是在祷告一般神圣不可侵犯，人类在这一刻好像明白了什么是「天使」的真正含义。随着一个人带头，其他的人也模仿着拉斐尔的动作，虔诚地希望人类能够在冲出黑暗，在混沌中找到前路的方向。 这并不是迷信或者说对上帝的期待，毕竟人类在末世之后早就不再相信神明的存在，也不再渴望有救世主的出现。 但此时此刻，在人力所不能对抗的灾难面前，他们能够做的，只有坚定自己的内心，顽强自己的意志。 拉斐尔感觉到了周围有无数温暖的力量源源不断地涌入自己的身体，充盈着自己的神力。 那是信仰、是意志、是希望。 他猛然睁开了眼睛，青蓝色的眼眸中迸发出光芒，一朵巨大的莲花虚影在基地上空缓缓出现，一片一片绽放着它的花瓣。 “三清无邪，八苦长恨，消除厄难，青莲长生。”庄严肃穆的声音响彻整个流明基地，就像是浑厚的钟磬之生，神奇地竟然让所有人的内心都平静了下来，一道道光束从每个人的眉心飞出，连接到了正在盛放的青莲虚影当中。 虚影越来越大，越来越亮，最终爆发出刺目的光辉，形成了一个坚实的保护罩，将整个基地都笼罩在了光球之中。 雹子和火团砸在保护罩外层，而保护罩里面，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一片祥和安静，仿佛是置身飘渺仙境。 没有了阻碍，加百列飞到了拉斐尔身边，满脸着急但是却不敢轻易打扰他：“拉斐尔，不行的，你得停下，这是······这是在透支你的生命。” 拉斐尔此刻头顶的水晶兰已经隐隐有了发灰的趋势。 他青色的眸子就像是最纯净的天空，能够装下世间所有的厄难和不公，加百列从来都不知道，白绫束缚下，竟然是这样一双温柔的眸子。 “加百列······”拉斐尔轻声说，“如果是为了人类的未来和希望，我的牺牲，就是有意义的······” “我愿意以己身，渡世间所有的灾难和苦厄，这是我的使命，也是我存在的意义。” 第151章 祂，回来了 冰龙一寸一寸碎裂的时候，耶迦德努整个人也受到重创，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从空中坠落，生命的气息迅速消退。 而尼德霍格手中的黑刃却势不可挡，破开冰龙，斩断审判之轮，直指下落的耶迦德努。 耶迦德努眼中的倒影越来越近，闪着寒光的刀刃已经近在咫尺，可惜······可惜他已经没有一点力气再躲避。 如果，这就是他最后的结局······ 耶迦德努闭上了眼睛，他只是······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守护的人类就这样在自己手中消亡······ 他没有发现，在闭眼的瞬间，尼德霍格的刀竟然诡异地停顿了下来。 「噗呲」一声，刀刃在血肉中搅动的声音响起，但是疼痛却没有如期而至。 耶迦德努睁开眼，却发现黑刃穿透了挡在他面前的阿加雷斯。 “阿加雷斯？”耶迦德努不可置信，同时一道震天的吼声从尼德霍格身后传来。 “什么？！”尼德霍格缓缓低头，发现一截黑红色的刀从从自己胸膛穿透，鲜血在刀尖上凝聚，滚珠般不断滴落。耶迦德努却看到，在尼德霍格的身后，有一道庞然大物隐藏在天上的乌云之后。 一道闪电劈下，终于看清了眼前恐怖的虚影，如龙似虎，生有四爪，面有四目，但是眼中却没有光亮，尖利的牙齿清晰可见，坚硬锋利的角在血月中闪烁着光芒。 而在占满整个天地的虚影之下，尼德霍格的背后，站着一个人影，乌黑的长发飞扬，狭长的眉眼低垂，双目之上再生红色妖冶如同眼睛的纹路，唇如鲜血，原本贯穿半张脸的伤疤也消失不见，变成了隐藏在皮肤之下的金色花纹。 男人身形高大健硕，褪去了繁复的军装，身上披着一件赤红滚边的黑袍，红色在黑袍之上盘踞，开出一大团一大团的花，纤细的花瓣如同飘渺的灵魂，俨然是开满黄泉的彼岸之花。 他右手随意握着业火刀，就像是握着一朵花，抬眸间，眸中红云翻涌，竟隐隐藏着地狱众生之相。 “殿下，我回来了。”阿洛伊邪气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他绕过尼德霍格，伸手揽住了还在下落的人鱼，炽热的体温传来，耶迦德努觉得自己的鳞片都快被烫掉了。 一瞬间巨大的信息量传来，耶迦德努只觉得耳边像是有一万口钟同时敲响，脑子里像是被人强行塞进了一大团东西。他伸手攀着面前人的肩膀，手下肌肉触感极佳，血液奔腾的活跃生命力让他回神。 “阿洛伊······”久违的名字在耶迦德努舌尖滚动，相隔了千万年的时光，终于在这一刻重新相遇。 但此刻的情况来不及多做解释，“阿加雷斯！”他反身去看阿加雷斯，只见夜空中无数萤火一般的夜火团，将阿加雷斯托起，缓缓地向地面降落，而地面上雷米尔、巴尔和梅菲斯特正在等待。 “阿洛伊······你······”尼德霍格捂着被业火刀伤到的地方，但是没用，血液从他的指缝间不断涌出，顷刻间他脸上的黑纹就褪去了大半，眸子竟然恢复成了原本的灰色，是阿撒勒。 他看了看自己的伤口，看到了搂着耶迦德努的人，他苦笑：“殿下······我······对不起······”失血过多让他一阵一阵的眩晕，骨翼扇动的频率也变得不规则，整个人摇摇欲坠。 耶迦德努看到自己养大的天使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也于心不忍，想要靠近阿撒勒，却被阿洛伊拉住了：“殿下，危险。”但耶迦德努却冲他摇摇头：“他毕竟是我的小月亮。”在耶迦德努的心里，阿撒勒一直都是那个沉默寡言，陪在他身边，从不出错的大天使。 更何况，和恶魔做交易，是阿撒勒在几千万年的绝望之中唯一的出路······或许······也不是罪无可恕······ 耶迦德努还是站到了阿撒勒的面前，阿洛伊却紧紧扣着他的腰随时保护着他。阿撒勒无奈地笑了一声：“我这样，其实也没什么威胁了吧。”他喘着粗气，他已经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一点一点停止跳动，他的眼中流下泪水，“殿下，其实我没想闯祸的······” “我知道，我知道。”耶迦德努伸手摸着他苍白的脸颊，“你一直都是个好孩子，我知道的。” 阿撒勒的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突然整个人都战栗起来，瞬息之间，整个眼眶又被黑色占据，皮肤的黑纹重新占据了脸颊，是尼德霍格，他的脸上闪着快意的笑，黑刃已经在耶迦德努的心口灼烧出一个黑印。 “混蛋！”阿洛伊低咒一声，眨眼间就带着耶迦德努后撤，随后业火刀凝聚了他的神力，轰然朝着对方劈去。 只听得天崩地裂的一声响，剧烈的白光以天池为中心，想着整个世界震荡开去，霎时间，天地只有一片光芒，人间再无其他颜色。 随着光晕的范围扩大，火团和雹子停止下落，活死人在光芒中化为飞灰，基地的人类都被这光芒笼罩，浑身的伤口都在肉眼可见地恢复。 不仅是欧亚大区，美区、澳区都受到了波及。美区的米迦勒和乌利尔正在清扫战场，处理残余的活死人，红发干练的米迦勒突然抬头，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乌利尔浑身都是土刺做的铠甲，整个人如同一个小山，他抬眸望了望，发现一道光正在朝这边蔓延。 澳区的沙利叶和拉贵尔正在基地上头放风，沙利叶突然躲在了拉贵尔的身后，浑身发抖，拉贵尔下一秒就看到天边刺目的光压过来。 被光芒笼罩的瞬间，所有的天使脑海中都仿佛被突然打通一般。 “祂，回来了。” “揭开第六印的时候，我又看见地大震动，日头变黑像毛布，满月变红像血。” “耶和华我的神必降临，有一切圣者同来。” “那日，必没有光，三光必退缩。” “那日，必是耶和华所知道的。” “不是白昼，也不是黑夜，到了晚上才有光明。” 第152章 尘归尘，土归土 流明基地。 当那束光来到这里的时候，拉斐尔整个人已经变成了灰扑扑的颜色，头顶的水晶兰已经彻底萎蔫了下去，半空中的青莲虚影也已经变得干枯，整个结界摇摇欲坠。 “那是什么？”加百列蹲在他身边，对这一切都束手无策，他只是一个精神系的异种，在这场神力和神力的较量中，她帮不上一点忙。 拉斐尔看到了那束光，青色的眸子里重新有了神采，像是夕阳最后的光亮：“是祂，回来了。”拉斐尔松了一口气，他真的撑的太久了。 天地间唯有光的色彩，所有的一切都被淹没在光明之中，拉斐尔的脸在光晕之中格外明亮，但也前所未有的模糊。 “拉斐尔，拉斐尔，你这是。不要，别······”加百列伸手想要触碰拉斐尔，却胆怯地停下了手。拉斐尔却朝她笑了笑，温柔且宽容：“没事的，加百列。死亡并不是终点，世间所有的路最终都会交汇，我们会再见的。” “不要······”加百列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涌出，手指都在颤抖。 拉斐尔收回了结印的手，青莲虚影瞬间化作荧光消散：“我有些累了。”他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逐渐化作点点荧光，融入了铺天盖地的光幕之中，“我需要······休息一下······后面就拜托你了······” 加百列睁大眼睛扑上去，手却从拉斐尔的虚影中穿过，眨眼间视野就被光明充斥，拉斐尔的面容也隐没在了其中。 ······ 不知过去了多久，也许是一瞬间、也许是一天、也许是一个月······所有人都感知不到时间的流逝了，就像整个世界都在光幕中定格。 光芒渐渐褪去，红色的天光恢复了正常，乌云在天空中飘荡，血月仿佛只是大家的幻想，微风拂过，带来湿润的凉意。 天池的水恢复了正常，被火焰灼烧过的森林却惨不忍睹，短时间内不可能恢复。而在天池的另一边，一个人倒在地上，血液浸润了身下的泥土。 阿洛伊护着耶迦德努落到了地上，尼德霍格的分身被阿洛伊一刀劈散，但阿撒勒却深受重创，无力回天了。 “殿下······咳咳······”看见耶迦德努靠近，阿撒勒颤抖着伸出手，本以为对方不会理会自己，没想到耶迦德努却俯下身子，将他抱在了怀里，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耶迦德努的手终年冰冷，但此刻，阿撒勒身体竟比冰雪还要寒冷。每说一句话，阿撒勒都要喘气很久，随着咳嗽还会吐出大量的鲜血。 “对不起······我让您······失望了·······” “我没想······惹祸的······” “我只是······想······找到您······我好想您啊······” 耶迦德努眼圈不受控制地发红，喉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难以发出声音，他只能一遍遍地亲吻阿撒勒的额头，替他梳理已经变白的头发：“嘘······没事的······已经没事了······” 阿撒勒灰色的目光满是歉意，他知道自己再不说，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殿下，还记得······您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吗······” 耶迦德努的记忆也被他的话带回了很久，很久，很久以前。那个时候阿撒勒还是一个出身不好的小天使，父母都不知道是谁，每天都在神域里流浪，靠着四处乞讨维持生命，每一个神明都很忙碌，根本没有人会注意到他这个无父无母的小天使，每天都有其他的小天使欺负他，拔他的羽毛，把他推到泥潭里取笑。 那时候的阿撒勒就像是个流浪狗，过着人人喊打的生活，甚至连一个像样的名字都没有，别人都叫他“小泥鳅。” 只有耶迦德努，在闲逛的时候看见了他，将他从泥潭里抱了出来，甚至自己雪白的衣服都沾上了淤泥。 “那个时候······我从淤泥······里睁开······眼睛，觉得······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神仙······”耶迦德努嘴角的鲜血疯狂涌出，“我从······那个时候开始······就下······决心，要一直······跟着您······” 阿撒勒笑了笑：“我······做到了······但是好像······做错了······” 他一心想要找到耶迦德努，甚至以自己作为交换，将尼德霍格重新召唤出来，让耶迦德努的付出毁之一旦，甚至让整个人类都陷入了绝境之中。 但他只是低估了尼德霍格的贪婪和邪恶，他从没想到尼德霍格会撕毁承诺，利用他的身体去伤害耶迦德努。 好在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否则他将永不安息。 “对不起······殿下·······”阿撒勒的声音渐渐虚弱，“如果重来一次······您还是别······别遇到我·······了······” “求您······原谅······原谅我······” 他想伸出手最后摸一摸自己心上神明的脸，但最终还是没能成功，他的手猝然落下，再也没了生息。 天上的乌云不知道什么时候破开了一个口子，皎洁的月光从缝隙间洒落，洒在大地上，洒在耶迦德努的身上。阿撒勒的身体在月光中慢慢变得虚幻透明，渐渐地变成了千万点荧光，在耶迦德努的手中飘散。 “我，原谅你······”耶迦德努愣怔了好一会儿，才喃喃开口，只可惜，阿撒勒到死都没有听见这一句原谅，也许成了他一生的遗憾吧。 耶迦德努坐在地上，阿洛伊在他身侧沉默而立。耶迦德努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月亮在他的注视下，月光竟也闪烁了一下，像是在回应他的注视。 他的小月亮，最终真的回到了天上，成为了守护夜晚的月光。 两行泪水从眼眶中滑落，耶迦德努心里就像是被反复捶打了很多次，酸涩无言。 “他下辈子会平安的吧。”耶迦德努问。阿洛伊沉默了一会儿，回答道：“会的，殿下。他会的。” 或许这句话只是阿洛伊为了安抚他而说的，但是耶迦德努确实感到有一丝的安慰。 他用尾巴直起身子，游走到了阿加雷斯的身边。阿加雷斯却早已经没了呼吸，一点一点地化作尘埃融进泥土。身边三个异种围着他，雷米尔看见他来了，主动让出位置：“殿下，这边。” 雷米尔恭恭敬敬地俯身，耶迦德努走到了阿加雷斯的身边，看着自己昔日的德行天使。 “他让我给您带句话。”雷米尔开口。耶迦德努示意他说出来。 “诸神黄昏已经过去，现在，是人类的时代了。” 耶迦德努心神剧震，看着已经化作尘埃的阿加雷斯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世界上的东西就是这么奇怪，存在的时候爱恨情仇、七情六欲，那真是纠缠的不可开交，但是到了最后，尘归尘，土归土，有的腐烂入土，有的永垂不朽。 第153章 宋哥?塞壬? “殿下，您看，一个活死人都没有了。”烈日下，一辆越野车在旷野里飞驰，开车的是已经变成阿洛伊的宋既明，但他把头发束起来，依旧换回了流明基地的军装，说：“阿洛伊早就是过去式了，还是叫我宋既明吧。” 雷米尔盘在后座位上，透过车窗看着外面，恢复了记忆以后，他对耶迦德努早就没了当初那种执着的劲，相反他甚至觉得那会儿一心冲上去要找塞壬的自己简直就可以称得上勇敢。 他的身边是披着黑色斗篷的梅菲斯特，梅菲斯特怀里抱着的是胆小的瓦沙克，之前在研究室里被耶迦德努吼了一嗓子，这会儿看见他斗篷都在颤抖。 “别叫殿下了，我还是习惯叫我塞壬。”副驾驶上，已经白发的塞壬穿着军装，恹恹地靠着椅背休息，巴尔此刻变成了普通的黑猫的样子，窝在塞壬的腿上替他暖手。 没有了阿撒勒的指挥，他们就像是没有了头羊的羊群，一时间散了神气，好在塞壬没有怪罪他们，而是让他们跟着自己。 阳光洒在塞壬的脸上，他抬眼朝着外面看去。灿烂的日光下，所有的黑暗都无所遁形，远处的城市没有了之前阴森的模样，变成了普通的废墟，隐隐约约还能够看见一两个人影。 “什么人？”他们的车在城市前面被拦下来，这里是安德市，他们进入山脉之前的最后一个地方。 为首的应该是小队的队长，身后跟着五六名队员，白光之后，奇迹般的所有活死人都销声匿迹。华北基地在开会探讨之后，迅速派出了特遣小组对周边的几个大城市进行摸排。 没有了活死人，重新站在阳光下的感觉让所有人类的腰杆都挺直不少。 “这里是华北基地006特遣小组，我是队长李可奉命摸排安德市，你们是谁？”李可端着枪，警惕地靠近他们的车辆，显然，宋既明脸上的红纹看上去就不像是什么正常人，还有副驾驶上那个，一头白毛，连眉毛睫毛都是白色的，这种时候了竟然还闭着眼睛睡觉，抱着一只黑猫，连眼神都懒得给。 越看越觉得可疑，其他的组员也都警惕了起来，端着枪靠近了几步。李可从宋既明的方向靠近车身，目光扫到后面的三个人的时候，呼吸都停了：“都是······是······什么东西？！”李可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迅速架起枪口对准了宋既明。 “别这么紧张。”宋既明懒洋洋地，动作都没变一下。李可将枪口死死对准他，一边目光扫向后面的三个······怪物。 “警戒！警戒！你们是什么人！下车，接受检查！”李可大声呵斥，同时示意其他人警惕，五个人分散开来，将越野车包围在中间。 正在双方僵持时，从不远处跑来一个身影：“队长，我刚才在周边搜寻了一下，没有看到······宋哥？塞壬？” 原来跑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在山脉里和他们分别的陆北。陆北靠近发现了宋既明和塞壬，俊朗的脸上浮现出惊喜的神色，甚至向这边小跑了几步，但靠近了以后又慢下脚步：“宋哥，你的脸······还有头发······” 面前的这个人虽然和宋既明很像，但陆北直觉告诉他，这已经不是宋既明了。 宋既明瞥他一眼：“基因突变了呗，对了，这个，你们的人？”他朝着李可扬了扬下巴，李可紧绷的下巴更加僵硬了。“我这拉了一车的异种呢，现在什么情况？” 陆北和流明基地的人同路的消息已经在华北基地传开了，李可作为华北基地的特遣队队长，对情况也是知道一些的，所以他问陆北：“这是流明基地的？其他的呢？” “是，他们都是流明基地的，还有几个是天使计划的异种。”陆北硬着头皮解释道，顺便向车里看了一眼，刚刚好和梅菲斯特纯黑的瞳孔还有瓦沙克黑洞洞的骨头眼眶对了个正着。 “······”陆北打了个寒战，转头对李可道，“之前我就是和他们在长明山脉分开的，送回去的约翰就是流明基地的上将。” 宋既明点开了手腕上的手环，一个身份信息证明就出现在了投影上，李可没有靠近，远远地看了一眼，确认是基地的信息凭证，这才慢慢放下枪：“那你和他们一起会基地吧，我们这边也快结束了，等下再回去。” “是。”陆北应了一声，拉开后门，正正对上了梅菲斯特的羊头：“······”梅菲斯特看了他几秒，还体贴地往中间靠了靠，给他让出一个位置。 陆北：“······”我谢谢你，倒也不必。他忍着头发都要炸起来的冲动，默默地关门，从另一边上车，好歹雷米尔是见过的，上半身还是个人，没那么毛骨悚然。 越野车重新行驶在了路上，陆北从后视镜看见塞壬一直闭着眼睛，头发都变得惨白，看上去极度虚弱，即使有一肚子的话想说，也不好再开口，就这样安静了半路。 快到华北基地的时候，塞壬才幽幽睁开了眼睛，从后视镜里看到多出来一个人，也没惊讶：“陆北，好久不见。”陆北看到他醒了，也是格外惊喜：“塞壬······确实······好久不见了，你，还好吗？” 塞壬睡了一觉，恢复了点精神，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巴尔的皮毛，语气算不上多温柔，但也算得上是有问必答，这让陆北受宠若惊不少。要知道之前的塞壬，跟他都懒得多说一句话，整个人看上去对谁都不爽，但凡要是他不高兴了，提着枪就能给谁一梭子。 现在嘛······ 陆北从后视镜里观察他，塞壬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抬眼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陆北只觉得像是被一眼看穿了灵魂一般，狼狈地错开眼。 现在的塞壬，比起之前沉静不少，但是也少了份地气，就像是端坐高台的神明，不食人间烟火。虽然有着宽广温和的性格，但是和之前相比总感觉少了什么。 陆北有些挫败，不管塞壬前后是什么样子，都不爱搭理自己是明摆着的事实。 第154章 小剧场:高考进行时(一) “哥哥······我好困啊······”早上7:00，塞壬正在卫生间刷牙，肩膀突然一重，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就蹭到了自己的脸侧，还没醒神的嗓音带着少年人独有的微哑，黏黏糊糊的。 塞壬一手拿牙刷一手拿牙杯，空不出手推宋既明，只能耸了耸肩膀，嘴里含糊：“别闹了，快点洗漱吃饭，你今天还要参加考试。” 今天是宋既明考试，虽然说以他的能力，塞壬根本就不担心，但是毕竟养了小崽子这么久，自己竟也生出点儿紧张的感觉来，闹钟还没响就醒了过来。 “知道啦，会好好考试的。”他哼哼唧唧地赖着塞壬，伸手环住了塞壬的腰，手下的触感极佳，劲瘦的腰肢宋既明一只胳膊就能抱住。宋既明勉强睁开眼睛，张扬的眉眼因为漆黑的双眼更加锋利。 塞壬从镜子里看到身后高大的少年，忍不住偷偷红了脸，随即又感慨万分，想当年捡到这个小崽子的时候，才到他胸口。十四五岁的半大少年，跟个流浪的小狼崽似的，脏兮兮却又故作凶巴巴的样子，以为能够吓到他，还不是被自己提溜回家乖乖做了一只小狗狗。 “好了你，别得寸进尺。”察觉到宋既明的手不老实地从衣摆处钻了进去，滚烫的皮肤贴在自己微微冰凉的小肚子上，引来一阵酥麻。 塞壬拍开他的手，没什么威胁力地嗔骂了一句，然后逃也似的出了卫生间。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心目中的“乖乖小狗”，正用一种饿狼似的目光盯着他发红的耳朵。 直到远离了宋既明的辐射范围，塞壬才重新恢复了国际跨国科技公司雪山科技的总裁形象，冷酷寡言，杀伐果断······嗯······就怪了，塞壬正在研究怎么把包子放进微波炉里加热。 毕竟他几乎从不进厨房，在别墅那边每顿饭都有专门的阿姨做，卫生也有专人打扫，而这个小公寓是因为距离考场比较近临时布置的，两室一厅一厨一卫的布局相比别墅直接就是云泥之别，不过为了宋既明，塞壬也就忍下来了。 包子是助理明岳早上送过来的，塞壬吩咐过了，今天会晚一点到公司，所以明岳送了早餐就离开了。 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没一会儿，宋既明的声音又传出来：“哥哥，帮我拿一下衣服可以吗，我忘记拿了。”塞壬收起询问度娘的手机，再次看了一眼微波炉，决定放弃，还是等宋既明出来弄吧。 “来了。”他答应了一声，就进到宋既明的卧室去给他拿衣服，“真是的，总是忘记，下次要是再忘了我就不帮你拿了。”宋既明的卧室和塞壬的相似，都是极简主义的纯色风格，只不过他的房间里更多的是篮球、画报、书籍等年轻人才会有的东西。 塞壬走到卫生间门口，把衣服递过去：“下次再忘了，你就在家里裸奔吧。”塞壬故作嫌弃地皱了皱鼻子。 水汽打湿了宋既明的头发和眉眼，分明的轮廓让塞壬有些愣怔，他似乎隐隐约约感觉到，小崽子和以前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少年肌肉蓬勃的身体掩映在朦胧的水汽中，线条分明而流畅，充满了荷尔蒙的气息。塞壬飞快地瞟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将衣服递了过去。两个人的指尖相碰，一瞬间潮湿的水汽就像是电流一般从两人接触的指尖一路窜到了塞壬的心里。 他的心跳漏了两拍。 眨眼间，塞壬的腰肢就紧紧被扣住，柔软炽热的唇在他唇瓣上碾压辗转，潮湿的爱意在两人舌尖交换。塞壬觉得自己就像是被按在猫爪下的鱼，因为缺水而挣扎，素白的指尖搭在对方宽阔的肩背上。 “呜······不要······可以了······”不知过去了多久，塞壬感觉自己都要缺氧眩晕了，伸手推着宋既明，对方才肯放过可怜巴巴的自己。宋既明眼神晦暗不明，他赤身裸体，将塞壬柔软的腰肢向自己按了按，声音染上了喑哑：“裸奔······那我真是求之不得。” 对方低沉的嗓音在耳边敲打，滚烫的气息喷洒在敏感的耳边，塞壬感觉到了不一样的地方，白皙的脸上唰的一下变得通红：“这里太热了······我衣服都湿了，我去换衣服，你快点洗。” 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宋既明轻笑：“哥哥，我都成年了。”就意味着能做的事情，就多了呢······ “让你早一点早一点，偏不听！”8:20，街上多了一对引人注目的组合，一个少年，高大帅气，穿着白t恤牛仔裤，另一个却西装革履，身材纤细，容貌更是一等一的漂亮。现在已经很少有留半长的头发还这么漂亮的男人了。 但今天最引人注目的还不是两个人的容貌，而是他们身下的······小电驴。 察觉到周围人的目光，塞壬简直是恨不得找个地缝自己钻进去，然后一脚把宋既明踹出去，他努力低着头，试图把自己整个缩在宋既明身后。也得亏他不经常上电视和杂志，不然跨国企业雪山科技公司的老总坐电瓶车的消息要是传出去，其他的总裁不得笑死自己。 都怪宋既明！塞壬心里想着，伸手悄咪咪在前面的人腰上软肉拧了一把。宋既明吃痛，电瓶车剧烈晃动起来，吓得塞壬伸手紧紧抱住了宋既明的腰：“好好骑车！要是你早一点，我们也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塞壬凶巴巴地指责宋既明，手却一点都没有松开。 宋既明扬起一抹得逞的笑容，声音却委屈的不行：“家里到考点也就五分钟的距离，谁知道今天会有这么多车啊，我错了嘛，哥哥～”不得不说，这么多年了，宋既明别的长没长进不说，撒娇的本事倒是长进不少。 虽然交警已经把学校周围一圈的路段都封锁了，但是很显然，更外围的地方一样会成为灾难，宋既明带着塞壬在横七竖八的车流中慢慢穿梭，燥热的阳光洒在两个人身上，渐渐的塞壬也不再说话，只是把脸靠在宋既明的背上。 “阿崽。”塞壬冷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听上去竟然还有一些小小的不自然。 “怎么了？” “······考试加油。” 宋既明一愣，随机失笑，这几天了塞壬都没过问过他的考试，平时也不问他的学习，他都以为塞壬根本不在意他学习怎么样呢，看来······还是紧张了啊。 到了封锁区，就不能再骑车了。两个人把车停下，塞壬跟着他走到了警戒线前。 塞壬微微抬头，阳光从行道树的叶片缝隙间洒落，在宋既明的头顶洒下斑驳的光晕，少年的笑意在这一刻格外张扬。 “哥哥，等我拿个状元送给你。”少年俯下身子，紧紧地拥抱了一下塞壬，然后转身向考场跑去，少年的发丝被风吹的凌乱，但也肆意。 “这是你家的孩子啊？”旁边一个大妈突然出声，塞壬偏头，发现是一个微胖的中年大妈，拿着一把宣传发的小扇子扇着风。“这孩子，真是够狂的。”大妈打扮虽然朴素，但并不廉价，塞壬估摸着这也是哪家的太太，来送自己孩子考试的。 太太没有什么恶意，只是单纯觉得宋既明说话真是够年少轻狂的。塞壬明知道对方没有别的意思，但是也感觉到了不爽，开口道：“他一直都很优秀，我也相信他，他有那个资本。” 大妈被他反驳的一愣，笑了笑没再说话。 塞壬看见遥远的学校里面，宋既明跳起来朝他招了招手，笑的见牙不见眼的，一时间心情也愉悦了起来，伸手朝对方挥了挥，但很快觉得自己的行为有点蠢，连忙收敛笑意，放下了手，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 确定看不见宋既明以后，塞壬才给明岳发了一条短信，让他开车来附近接自己。至于那个小电驴······这种黑历史，塞壬看都不想多看一眼。 第155章 华北基地 有了陆北的身份证明，他们进入华北基地的过程比想象中顺利很多。 “宋哥，估计要委屈你们一下了，这里不比流明基地，很多人对天使计划都不了解，你们······”陆北看了看高大的梅菲斯特和雷米尔，然后指着漂浮的瓦沙克，“像这种出门会吓死人的好吗。” 塞壬抱着手臂靠在一边，神色冷清倦怠，半阖的眼眸似乎下一秒就会睡着。宋既明倒不太在意：“明白，方便的话把约翰他们几个，还有金花他们叫到我们房间可以吗。”宋既明比以前礼貌很多，但同样显得有些疏离，要是放在以前，宋既明绝对会吊儿郎当来一句：“就这，也太胆小了吧。” 陆北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应了一声就离开了。 华北基地不大，很多设施完全比不上流明基地，物资也非常紧缺。基地的上层正在开会，暂时没有办法和他们见面，只能吩咐人给他们分配了两个单独的房间。 宋既明和塞壬自然进了其中的一个房间，雷米尔甩了甩尾巴，瞥了梅菲斯特一眼，冷哼：“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招。”然后率先走进了另一个房间。瓦沙克被雷米尔鳞片间闪烁的电弧吓到了，期期艾艾地在梅菲斯特脑袋边发抖：“啊······我们真的要跟他住在一间房子吗······好可怕······” 巴尔的嘴重新裂开成了原先的样子，一张一合发出声音：“行了瓦沙克，之前父亲让你看个人都看不住，只会发抖。”他的一双猫眼弯了弯，嘲笑的意味明显，“而且别忘了，剩下的几个卵可都没孵化出来，这意味着什么。” “你是说······可是，这不可能，尼德霍格真的有这么大的本事？这不是海拉才有的能力吗？” 一直没说话的梅菲斯特插嘴道：“海拉是他们的妹妹，别忘了。而且，你以为耶梦加得和尼德霍格什么关系。” “······” “要休息一下吗？”房间里东西不多，只有一张稍微大一点的床，一张桌子还有两个椅子。塞壬进了房间以后，坐在床边，舒展了一下身体：“不必，估计等一下他们就来了。” 话音刚落，房门就被敲响。“队长！塞壬！”是金花的声音。宋既明打开门，外面站着金花、周正、石头还有后面的邵文野，每个人身上多多少少都缠着绷带，不过眼神都很激动，看上去应该是伤的不重。 “队长，你······”在看到宋既明的时候都愣了一下，和陆北第一反应一样，虽然还是宋既明本人，但是不论是从细节还是气质来看，都和原来的队长不可同日而语，现在他们站在宋既明面前，竟然有点不自觉的发怵，不敢造次。 塞壬从后面走上来，跟他们打招呼：“进来吧，找个地方坐。” “塞壬，你的头发！”接连两个意外，让他们看到故人的喜悦都淡化不少。那一阵白光出现的时候，他们就隐隐约约感觉到跟塞壬有关，这会儿直接站在塞壬面前，才发现普通人口中的「神迹」代价到底有多大。 塞壬不以为意，人类说过，凡先行者必有所牺牲，塞壬同意，但这个牺牲者，只能是他自己。 金花和邵文野在椅子上坐下，石头和周正则站在边上，宋既明和塞壬挨在一起，坐在床边，互相问了一下身体状况，寒暄几句就进入了正题。 “在华北基地的时间很短，但是我最近也特别关注了一下高层的人员。”金花警惕地朝门口看了一眼，“这个基地的高层组织很奇怪，几乎从来都见不到他们。我问了基地里的普通人，他们其中年轻一些的，有的甚至从来都没有见过基地领导。而且更奇怪的一点是，我在这里呆了不过两天，但是有些人就只出现过一次。” 她的这些结论其实和其他人也讨论过，但是其他人思维并不快，发现不了这其中的疑点。一个基地负责所有关节的运作，管理所有人员和生产活动。整个基地里面人员庞大流动复杂，很多底层的人一直见不到高层领导人员并不稀奇。 像石头、邵文野这种，不是军部人员，如果不是加入了蓝鲸小队，也从来都没见过军政领导人员。 宋既明在基地里混了多年，对于这种情况还是很敏感的。他敏锐地捕捉到了金花话中的两个重点——第一是基地高层人员几乎从来没有在人前现身过，第二是金花没有重复看到基地里的人。 且不说第一点，光是第二点，就很奇怪：“你能够确定吗，基地里人员复杂，很多人只是一面之缘也很正常，况且你才在这里待了2天。” 邵文野此时开口补充道：“我能够确定，金花的记忆力本来就好，尤其在认人方面。但这确实有可能产生误差，所以我亲自去验证了一下。”他伸手推了推眼镜，“我在吃饭、休息的时间点专门去了相关的岗位地方。很奇怪的是，上一天还在这个岗位工作的人，第二天就不见了，而且我去问旁边的人，竟然所有人对我说的那个人都没有任何印象，就像这些人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很奇怪，他们对这个人完全没有印象，但也没有人会好奇我为什么会问这个人。而且每个人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正常进行着自己的事情，就好像······好像······这个人在世界上就不存在一样。” 宋既明简单地回应了几句就把人打发走了，然后问塞壬：“这事儿你怎么看。”塞壬此刻正靠在床头，精神不佳昏昏欲睡，闻言掀起眼皮瞅了他一眼，身体软绵绵地滑到了床上，平躺盖被子闭眼一气呵成，嘴里嘟嘟囔囔：“怎么看？先睡一觉再看，用眼睛看呗。” “······”宋既明还能怎么办，除了等对方安安稳稳睡醒还能怎么办。看来那一场战斗对塞壬来说消耗还是太大了。宋既明附身替对方掖好被角，目光在对方精致的脸蛋上流连了一会儿。 说好看一眼就出去，结果看了一眼又一眼，等宋既明出来的时候，陆北和庄清清已经在外面等候多时了。 “宋队长，约翰被我们安排在了医疗室接受治疗，现在就在医疗区，跟我们来吧。”庄清清向宋既明点点头，就算打过招呼了，表面看上去并没有陆北那样兴奋，反而有一些焦虑，这点气息被宋既明很敏感地捕捉到了。 第156章 隐瞒 就在宋既明离开后不久，原本躺在床上睡觉的塞壬突然睁开了眼睛，金色的眼眸中一片清明，哪里还有半点困倦的意思。他的耳鳍动了动，确认宋既明已经走远，翻身下床，直接来到了隔壁房间。 高层给他们分配的房间非常偏僻，一是因为他们当中有多个异种的原因，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宋既明和塞壬刚刚觉醒不久，嘈杂的环境不利于状态稳定。 “殿下，您来了。”雷米尔打开门发现是他，赶紧侧身低头让他进来。塞壬冷淡地点点头，果然，神明就是神明，即使是博爱众生，骨子里也带着端坐明台的骄傲。 “殿下。”其他三个人看见是他，也纷纷站起身，恭敬地退开。塞壬径直走到了床边坐下，语气沉静：“你们，谁来说说「撒旦」组织的事情。” 「撒旦」组织是他们刚刚进入卢兴市就发现的，而且很显然这个组织和华北基地有某种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是庄清清那会儿知道的也不多，通过她的描述，初步判断撒旦可能会吸收华北基地的重刑犯作为成员。 而且在初步知道恶魔的存在时，塞壬第一时间将撒旦和恶魔联系在了一起，认为十二恶魔就是他们所说的「撒旦」高级成员，甚至在之后他还以为阿撒勒是组织者，但现在看来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阿撒勒······ 塞壬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一闪即逝。 雷米尔不知道塞壬在说什么，但是侍立在一边并不敢说话，恍惚间甚至有一种仍然身处神明之巅的错觉，那个时候塞壬比现在还要冷淡，整个人几乎要和漫天的冰雪融合在一起，十二位天使除了阿撒勒还有拉斐尔，基本没有敢在塞壬面前随意说话的。 经过了人类社会的洗礼，塞壬显然比原来要有人情味的多。 梅菲斯特和巴尔面面相觑，严重的茫然不似作假，而瓦沙克更直接，自从塞壬进门开始，他就停在床头柜上一动不动，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暗黑风格的装饰品。 塞壬伸出手指敲了敲他的头骨：“说话，别装死。”瓦沙克被他敲的梆梆响，实在没办法，才抖了抖黑袍飘起来：“殿下······您说的这个「撒旦」组织，我可以保证，跟我们，跟阿撒勒大人，都没有关系。” “阿撒勒大人确实想要孵化我们所有的恶魔，但是失败了，最终成功孵化的，只有我们三······四个，阿加雷斯也算一个。剩下的还没孵化就都没有了生命气息，但是殿下······他们其实······” “瓦沙克。”巴尔发出尖锐的叫声，浑身的黑毛都炸了起来，梅菲斯特的羊头也阴沉沉地看着他。梅菲斯特微微躬身，恭敬道：“殿下，至于那些没能诞生的恶魔去了哪里，我们并不知情。不过我在城市里游荡的时候，确实有听到过一些人类在说「撒旦」的事情。” 梅菲斯特上前一步，将瓦沙克挡住：“因为当时并没有在意这个消息，所以现在能记起来的也很少，不过他们在提到这个组织的时候，都会提到华北基地，说里面有个什么「救世主」。” 他没撒谎，梅菲斯特当时在外面游荡的时候，确实杀了不少人，而且那个时候他并不关心这些人类都在说什么，但一连好几波都朝着一个方向行动，并且都在谈论一个名叫「撒旦」的组织，梅菲斯特也就留心了一点。 他一直都是和巴尔配合行动的，巴尔能隐身，因此听到他们的话更多：“是的殿下，他们提到了「撒旦」组织，而且一连好几个队伍看上去都是从别的地方赶来想要进入华北基地的。他们身上穿的和华北基地的制服不同，现在看来，估计是想要加入「撒旦」的人。” 人类一直以为撒旦就是恶魔的代表，是恶魔的化身，统领所有的恶魔，是最强大的存在。实际上对他们这些真正的恶魔来说，撒旦根本就是不存在的，只不过是古人类对他们的异种代称而已，就像是提到神明就会想到耶和华，想到堕落天使就知道路西法一个道理。 代代相传下来，这些名字也就变成了一个代号，或许真的曾经有这么一号人物的存在，但那仅仅是众多人群当中的一个。 塞壬犀利的目光审视几个形态各异的恶魔，仿佛一把利刃，能将他们全部赤裸裸地剖开。几个恶魔全部低下头，他们可没忘记，这位海的神明，虽然操纵的是人间的风雪，属于神格当中的末位神，但是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战争之神。 “行吧。”塞壬决定放过他们，“我今天没来找过你们，你们也什么都不知道。”他交代完这句话，就离开了他们的房间。 雷米尔对他们的谈话糊里糊涂，不过也没打算问清楚。瓦沙克在后面松了一口气：“对不起，我不知道那个不能说。”梅菲斯特依旧是冷硬的像个雕塑，不笑不言，巴尔跳到了床上，找个地方趴下，像个真正的猫一样舔了舔爪子：“确实不能说，你知道他要是知晓了这个结果，他会怎么样。还有那个东西的存在，如果他知道了，他会毁灭整个世界的。” “可是······”瓦沙克还想要说什么，却被梅菲斯特打断：“没有可是，你忘了父亲之前是怎么交代的？他想用自己来终结这一切，希望殿下永远都不知道背后的秘密，你要让他的牺牲毁之一旦吗？！” “······” 瓦沙克悻悻地闭了嘴，那个秘密确实太大了。如果那个存在真的让塞壬知道了，他会第一时间去北极研究院不说，还可能直接和尼德霍格对上，到时候就不只是天池大战这么简单了。 很有可能会动摇这个新世界的本源，导致第二次诸神黄昏的爆发。只不过这一次就不是诸神黄昏了，而是塞壬单方面的屠杀和颠覆。 这边的他们在想尽办法瞒着塞壬，但却不知道一墙之隔的塞壬，独自躺在床上，伸出修长的手指在小腹狰狞的伤疤上轻抚，眼神中罕见地带了一丝柔软。 【ali sa bailo.】 我的小珍珠，等我去接你回来。 第157章 小剧场:高考进行时(二) 最后一场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监考老师在一片静默中收卷。“好了，考试结束，请各位拿好自己的随身物品离开教室。祝各位心想事成，未来顺利。”监考老师笑眯眯地看着这一届学生陆陆续续离开考场。 整个校园从考试时候的静默突然就沸腾了起来，学生们就像出巢的燕子，叽叽喳喳地随着人流往外走。有的人仰天长笑，有的人捶胸顿足，考试就是这样，几家欢喜几家愁。 这场考试到底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十二年的寒窗苦读告一段落，意味着即将要迎接新的人生。但不管怎样，它不代表结束，而是新的开始。我们能够走到这里，但绝不仅仅走到这里。世上的人千千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都是自己的主角。 愿祝君如此山水，滔滔发岌风云起。翻过这座山，前路将是一马平川，少年身经百战，定能赢得圆满。 “宋哥！”一个张扬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宋既明正悠闲地随着人流向门外走去，听到声音的下一秒，肩膀上就突然挂上一个人的重量。这是陆北，宋既明在隔壁班的哥们儿。 “怎么样啊哥。”陆北比宋既明矮一截，踮着脚费劲吧啦地也要跟他勾肩搭背。宋既明白了他一眼：“你说呢？”陆北嘻嘻一笑，他就知道这货绝对没问题，他自己倒是觉得发挥还不错，应该能考个好学校。 两个人被人群挤来挤去，听着周围人讨论假期，陆北问他：“哥，假期去哪儿玩儿啊，我爸说要带我去欧洲旅游，我不想去，他非说什么假期锻炼锻炼我的外语能力······”陆北话多，说起来叽叽喳喳没完，宋既明反而沉默寡言，但是就是这样两个完全相反的人，却奇妙地成为了好朋友。 宋既明想了一下：“我？得看我哥，我假期陪我哥。” 说起宋既明的哥哥，陆北更加好奇了：“宋哥，你还不打算把我介绍给你哥认识一下？都三年了，从来都没见过你哥哥。” 以往要是陆北这么说，宋既明压根就不搭理他，在人家心里，他哥就是那神圣不可侵犯的高山雪莲，谁要是想见他哥一面，那就跟过五关斩六将一样难。陆北在心里腹诽过好多次，不过要他在宋既明面前这么说，说是不敢说的咯。 不过因为塞壬昨天告诉他，等他考完试要送他一个礼物，宋既明今天心情很不错，也就没有计较陆北的冒犯：“喏，我哥在那儿，带你认识一下。” 两个人走到了校园门口，宋既明依旧一眼就看到了鹤立鸡群的男人。也不知道塞壬站在这里多久了，白皙的两颊都被太阳晒出了红晕。因为炎热，男人将西装外套脱下来，只穿了一件白衬衣在身上，贴身的布料勾勒出了男人线条流畅漂亮的身材，宽肩窄腰无一处不完美。挺拔俊逸的身姿引得不少女生们频频回头。 “哥哥！我在这儿。”宋既明露出一个笑脸，奋力挥了挥手，把陆北的爪子嫌弃地扒拉下来，走向了树荫下。陆北看着自家兄弟一向冷淡的脸笑的跟朵花似的，人都麻了，这还是他那个冷淡拒绝无数少女的冷血杀手吗。 陆北顺着目光看去，率先看到自己老妈，摇着小扇子，站在树荫底下，于是叫了一声：“老妈。”然后目光扫到了自家老妈旁边站着的人，眼睛都瞪大了：“你你你······”这他妈不是雪山科技的总裁吗？ 这位老总和他的公司一样传奇，但是全网都查不到他的一点线索。陆北也是之前跟老爸参加一次聚会的时候远远地看了一眼，所以有那么点印象。 塞壬先是被宋既明抱了个满怀，然后才看到陆北。“你好小同学。这是您儿子？”前一句话是对陆北说的，后一句话是对这位太太说的。 说来也巧，这个太太依旧是昨天和他站在一起的那个太太，今天塞壬来得早，竟然又和这位太太站在了一起，两个人聊了一些关于养孩子的问题，竟然也相谈甚欢。 “哥哥，这位是陆北，我一好朋友，之前跟你说过的。”宋既明伸手揽住了塞壬的肩膀，保护和占有的姿态明显。 塞壬温柔地笑，然后伸出手：“你好，陆北，令尊是飞云机械的董事长是吗。”陆北楞楞地和对方握手：“啊······是······是的······”陆妈妈不认识塞壬，还在一旁邀请塞壬要不要去家里做客。 塞壬还没说话，宋既明就率先拒绝了：“不好意思啊阿姨，我和我哥哥还有点事情，今天就不叨扰了。改日，如果有空的话，我们登门拜访。” “好的好的，那有空的话一定要来啊，我让小北到时候邀请你们。”陆妈妈揉了揉儿子的头发。 等对方离开很远以后，陆北才如梦初醒：“妈！妈！你刚才都说了些什么啊！你知道他是谁吗？他可是雪山科技公司的总裁！那个跨国巨头公司！雪山科技！” “哟，明助理也在啊。”塞壬这次开车过来了，但是因为怕堵车，就让明岳把车开到更远的地方停下等他们。明岳看见他们走来，熄灭了手里的烟，等味道散了一会儿，才上前给塞壬还有宋既明开门。 “总裁，少爷。”塞壬对这位明助理一向不喜欢，对方对于塞壬太了解了，不论是从喜好还是习惯上面，都完美符合塞壬的要求，所以很多时候明岳不仅是公司工作上的助理，还是塞壬的私人助理，经常和塞壬一起出入各种公私场合。 甚至曾经还有那种花边小报，用一些宴会上明岳和塞壬看似亲密的照片，然后就大肆渲染雪山科技公司的总裁和自己的助理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虽然雪山的公关很快出面将这个小报告上了法庭，但宋既明却对这件事情耿耿于怀得很。 “这次考试怎么样啊。”车内有空调，塞壬放松了不少，关心起宋既明来，“今年的题难不难？”宋既明和他坐在一起，顺手抱住了他的腰，：“哥哥放心好了，我的承诺肯定会兑现的。” 说完，他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所以哥哥说的礼物，什么时候兑现啊。” 说到这个，塞壬的脸隐隐发烫，他撇开目光，对明岳道：“先去定好的餐厅。” 两个人去吃了个晚饭，又看了场电影，回到别墅的时候已经不早了。当宋既明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一股燥意瞬间冲上了头顶，他喉结滚动，感觉步子都不稳了：“哥哥······你这是干什么？不是说好分房睡吗。” “哥哥，当初你为什么会选我。”宋既明低哑着嗓音问。 塞壬此时眼神都有些涣散，他紧紧攀附着宋既明，泪水把眼睫毛都打湿了：“没有···没有为什么······只是······只是觉得······你就是······” 宋既明故意慢下动作，几乎要把塞壬逼疯：“哥哥，是什么？” “你是······是我此后·······余生·····最重要的人······啊······” 他的吻细细密密地落在塞壬的眉梢眼角，吻去了落下的泪水：“哥哥，遇见你，是我此生最大的幸运。” 第158章 夜探军政处 宋既明和约翰、布莱克互相问候了几句，提到流明基地，约翰说已经通过手环给流明基地发送了消息，估计会有专人前来接应。之后宋既明又在陆北和庄清清的带领下，在基地溜达了一圈，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宋既明进入休息室的时候，塞壬刚刚洗漱完毕，没有穿衣服的上身线条流畅，肌肉紧实，皮肤白皙光滑，带着独有的魅力。宋既明转身关门，却迟迟没有转身，他怕转身之后，控制不住自己。 但塞壬显然没有想要放过他。 宋既明身后突然贴上来一具带着湿润水汽的躯体，卸去了所有的防备和紧张，若有若无的香气蔓延开来，仿佛是一个深邃的旋涡，将他卷入其中，明知道此时外面可能危机四伏，但这一刻，仿佛时间都静止了。 当两人相拥着倒在床上的时候，一切都乱了套，像两颗跳动的火苗，晃动摩擦之间引起一阵阵的战栗和火焰。呼吸声渐乱，宋既明火热的唇瓣在塞壬眉眼、脸颊上游走，在雪白的皮肤上落下一朵朵殷红的花晕。 宋既明停下动作，和塞壬额头相抵，鼻息交汇间，两个人从对方眼底都看到了隐忍但炽热的爱意，贯穿心脏，穿越千千万万年都不曾改变。他们之间发生了太多，也失去了太多，此刻惟有真切的拥抱和爱抚能够填满彼此心里的空缺。 塞壬张开唇瓣想说些什么，却像是打开了宋既明的某种开关，对方黑红色的眼眸瞬间发狠，急风骤雨般的吻铺天盖地地将塞壬包裹，滚烫的舌尖滑入冰冷的口腔，贪婪地汲取着属于塞壬的气息。粗糙的掌在他光裸的后背上游走，沿着他的脊椎骨一点点往下滑，嗓音沙哑性感。 “不······晚上······还有·····有事情······”塞壬忍着身上传来的酥麻感，耳鳍不断抖动，眼角飞上薄红，战栗着去推宋既明强悍的身体。 宋既明双眼发红，轻笑：“宝贝，这个小家伙可不是这么说的。晚上有我，别担心。”后半句话重新被淹没在了两人的唇瓣之间。 （好的，下面都是西红柿不让写的内容了，大家自行脑补叭，原文存在手里发不出去啊?_?，只能自给自足的感觉谁懂啊家人们???） 潮湿的爱意在空气中流淌，塞壬低低的求饶和哭泣声隐约从门缝里流出来。黑夜里，角落的房间中，只有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还有宋既明低沉的爱语。 ······ 塞壬沉沉睡了过去，浑身带着或深或浅的吻痕，看上去暧昧缠绵极了。宋既明身上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背后被塞壬因为兴奋控制不住的指甲划出数道血痕，就连下巴上也留下了一个半圆形的印子。 宋既明替对方掖好被角，看着对方发粉的脸颊，忍不住在对方唇角印上一吻，睡梦中的塞壬以为自己还在和宋既明胡闹，迷迷糊糊地抬头索吻。 宋既明惊讶，接受了突如其来的惊喜，但没舍得多折腾塞壬，给对方收拾妥当之后，宋既明就穿上了衣服，轻手轻脚地开门走了出去。 走廊最里面的拐角处，雷米尔和巴尔已经等在那里了，显然刚才的动静两个人也听到了一些，雷米尔眼神飘忽，不敢和宋既明对视。但巴尔却露出了戏谑的表情，打量着宋既明身上的痕迹。 宋既明本就没打算遮住，只是淡淡地看了巴尔一眼。 “殿下，我已经把这里的监控解决掉了。”雷米尔蛇尾上电光闪烁，监控探头的灯闪动了几下，然后熄灭了。 “很好。”宋既明整理着身上的匕首和手枪，这些都是邵文野重新交给他的，他之前的武器全部都在天池丢失，自己的业火刀也并不适合在这种地方拿出来使用，“我白天摸排了一下华北基地的地形，高层机构应当都在更下层的地方，我们这一次就只是摸底，没有我的命令，都不准行动。” “是。” 其实有巴尔的隐形能力，就已经足够他们隐藏自己的身影了，但保险起见，宋既明还是决定把雷米尔带上，毕竟雷米尔的电光对机械设备来说可是毁灭性的存在。 顺着白天的记忆，宋既明带着巴尔和雷米尔飞快在走廊中游走，直奔地下的军政处而去。但越是靠近地下，三人就越察觉到不对劲。 之前在上面几层的时候，还能看到巡逻的士兵，虽然岗哨设立的不密集，但也算是有安全保障，但越往下走，岗哨就越稀疏，完全违背了重要地方严加防守的常理，要知道流明基地除了地面上的防线最坚固，其次就是军政会议室和研究所的防御是最严密的。而华北基地越靠近军政处，就连活人的气息都少了许多。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宋既明抬手让他们停下来，几个人就停在了空荡的走廊上。巴尔感知了一下，小声道：“这一层，一个人都没有。”雷米尔尾巴上电光闪烁，在巴尔隐身的同时也屏蔽掉了他们沿路上的监控，“或许我们再往下走一层？” 这里并不是休息区，军政人员不开会的时候没人也正常，宋既明压下心里隐隐约约的不安，决定再向下一层。随着距离的拉近，宋既明敏锐的听力突然捕捉到了不同寻常的声音。 那是从地下深处传来的，很诡异的嘶吼声，像是人类因为难以承受的痛苦而嚎叫，又像是活死人那种无意义的嘶吼，只是距离太远听的不真切。 活死人？自从塞壬的白光之后，不知道其他区怎么样，至少亚欧大区已经没有一个活死人了，那这里关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当宋既明的脚步踏入再下一层的地面时，他瞬间反身：“撤退！离开这里！”几乎是在他说话的同一时间，四面八方不知从哪里架起了数把抢，无数子弹朝着他们飞来，巴尔的能力只是隐身，在对付这样密集的子弹上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依靠着猫型的体型优势在地上不断躲避。 这样一来，三个人的身型就暴露在了敌人的视野中。雷米尔反应稍慢，手臂被子弹擦出一道及深的血痕，疼痛让他瞬间冒出一身冷汗，旋即聚拢电光，在三人身边形成一个电流保护罩，将子弹击落在保护罩外。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影从走廊那一头阴影中走出，缓缓鼓掌：“好身手啊，宋队长。” 宋既明心里一惊，知道刚才，他都没有察觉到那里有一个人的存在，除非······ 第159章 白大褂 宋既明重新扫视四周，发现这些枪口都是提前设置好的机关，并没有人控制，而唯一的“人”就是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白大褂。 “不愧是宋队长，不愧是······2s1004。”白大褂的语调机械，就像是长久不说话的人那样滞涩。当他说出了这一串代号的时候，宋既明整个人肉眼可见地紧绷了起来，瞳孔微微缩小，整个人呈现出一副防御性的姿态。 “别这样看着我，实验体。”白大褂不悦，“我当年逃走的时候，可是大发善心把你也放出来了哦，那这种眼神看你的恩人，恐怕不太合适吧。”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咯。”白大褂捂住胸口，露出受伤的表情，“你这样的真是让我好痛心。不过嘛······” 宋既明面无表情：“你又没有心，痛个屁。”他盯着白大褂，同时注意着四面八方的枪口，雷米尔尾巴卷在铁质的栏杆上，蛇瞳变窄，尾尖抖动发出沙沙的声响，巴尔在宋既明脚边，拱起脊背，浑身的毛都炸开了。 白大褂浮夸的面容迅速收敛，挂上了阴狠的表情：“你这小畜生，说话还真是不中听。那么，就让你付出一点代价吧！”他伸出手，几百个枪口重新对准了电球，上千发子弹倾泻而出，枪口的火星仿佛着火一样，将整个走廊照射的亮如白昼。 雷米尔的电球对金属制品有着绝对的控制力，但他的能力并不足以抵挡成千上万次攻击，更何况很多发子弹还击中了同一个地方，导致雷米尔的能量很快就消耗殆尽。 “雷米尔再坚持一下。”子弹将他们围的密不透风，如果雷米尔的电球在这时候撤掉，就算是坨钢铁，也能被打成蜂窝，“等下听我指挥，直接进入下一层，然后找机会隐蔽。”宋既明在电光和火光中迅速观察周围地形，发现白大褂站的地方是上去的路口，而另一边下去的地方却刚好露出一个缺口。 很明显，这是一个陷阱，但此时保护罩上的电光已经开始闪烁不定，有几枚子弹已经从电弧的缝隙间打了进来。 就算这是个陷阱，宋既明也别无选择，刚好可以顺便探查一下华北基地的军政处到底是怎么回事，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宋既明是不会动用自己的本源力量的。因为对于地球来说，这股力量已经超出了自然的维度，如果频繁使用这种能量，会对地球造成什么不可逆的影响谁也不知道。 或许是正向，或许是负向。 “就是现在，撤！”宋既明看准时机，三个人就地翻滚，从走廊的另一边落了下去，雷米尔终于撑不住了，黑蓝色的电弧闪烁了几下，彻底熄灭了。 白大褂并没有生气，而是深沉地盯着宋既明消失的方向，缓缓地勾起了一抹诡异的笑。 虚弱的喘息声在黑暗中响起，“我受伤了。”雷米尔的声音传来。三个异种稍微缓了一会儿就适应了黑暗，巴尔绿莹莹的眼睛在黑暗中格外明亮，相比之下，宋既明暗红色的眼睛就要隐蔽的多。 宋既明拉开雷米尔的手，发现对方腹部的位置竟然有一个弹孔不断地向外流出鲜血，伤口边缘的血肉发黑，是中毒的迹象：“子弹上有毒？”按理说异种的身体强悍，普通的子弹不可能伤害到他们，而且就算是伤害到了，不多时就能够自己愈合。 雷米尔嘶嘶地抽着气，呼吸间发出蛇鸣的声音：“子弹上······有东西。”他喘了几口气，强忍着腹部的疼痛，“能够······轻易地打穿、打穿我的皮肤。而且我感觉······肚子里面，有东西在烧。” 他在子弹袭击的瞬间就运用能量把自己的皮肤保护起来，但是子弹还是轻易地就洞穿了他的皮肤，而且每愈合一点，伤口就会疼痛难忍，随即灼烧出更大的空洞，根本不能愈合。 宋既明面色阴沉，估计是刚才那个白大褂搞的鬼。 他从作战服的衣角撕下一缕布条，缠在雷米尔的腹部暂时做了处理，但是根本止不住血，很快布条就被完全浸湿，在地上滴出一小滩血液。 “我们不能留在这里。”宋既明抬头看了看，发现这里距离上一层竟然有将近十米的距离，要不是他们体质特殊，如果贸然下来定然摔得粉身碎骨。而更奇特的是，他们所处的只是一个小平台，再往前是一个狭长的连廊，连接着对面的一个门洞，连廊的两边是深不见底的深渊，就连他们的视力也根本看不见底下的样子。 这里居然是整个被挖空的。 巴尔此时也变幻了样子，传说中他现形的样子有时候是一只猫，有时候像一只青蛙，有时候又是个人，人们在书中描写他是三种样子的合体，本质上不过是为了夸大恶魔的恐怖罢了。 他变成了一个个子不高的人类模样，只不过通体漆黑，看上去就像是某侦探漫画里面的小黑人模样。 宋既明看着他的样子愣了一会儿：“你······”黑影脸上眼睛的部位突然睁开一双绿色的猫眼默默盯着他。 “······” “好吧。”宋既明只犹豫了一下，就和巴尔一起把雷米尔扶了起来，移动过程中雷米尔腹部的弹孔一直在汩汩流血，疼痛让他的呼吸变得异常沉重。 三个人就这样走上了连廊。 连廊是铁质的，走在上面会发出哐啷哐啷的声响，尽管他们已经尽力避免了，但声音在幽深的深渊中还是发出了明显的回响。 宋既明闻见空气中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腐臭味。 “我知道······他是谁。”雷米尔硬撑着身体，任由巴尔和宋既明扶着他，“我在、在研究院······看到过他。” “你竟然看到过他？”宋既明回头诧异地看了一眼雷米尔，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雷米尔应该是在自己离开基地很久以后才被制造出来的，但白大褂说他逃走的时候顺手放走了自己。 但是雷米尔没道理说谎，那么难道是白大褂在说谎？ 第160章 研究室 雷米尔被宋既明和巴尔两个人架在中间，一路穿过狭长的连廊，他的皮肤本来就白，这会儿失血过多更是隐隐泛着一股青灰色。 他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却突然变了脸色：“什么声音？” 宋既明也停下了脚步，神色严肃。他们停在整个连廊的中央，前后的路都隐藏进了幽深的黑暗当中，此刻的他们就仿佛置身于漆黑的宇宙中心，飘浮不定，没有依靠。 隐隐约约的诡异吼声从前方远处传来，就像是地心深处传来的低语。 宋既明沉默了几秒钟，突然从掌心升起一团业火，黑色的火焰却放射出明亮的光芒。“去。”他将火焰从栏杆处抛了出去，小小的焰团在半空中突然像烟花那样炸开，成百上千的光点四散开来，瞬间将整个深渊照的亮如白昼。 雷米尔看着眼前的景象，甚至都忘记了伤口的疼痛：“这······” 这并不是深渊，而是一个巨大的深坑，看得出挖这个坑的人干活非常粗糙，看上去就是那种放大版的土坑。但是坑底下的场景却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密密麻麻的人体骸骨铺满了整个坑底。 有的时间很长，早就化为了森森的白骨，有的却还很新，上面粘连着新鲜的肉块和血管还有毛发。七零八落的身体残骸一层垒一层，就像是垃圾一样被随意丢弃在这里。鲜血混合着黑色的尸油在坑底聚集，形成了一层诡异的液体。 巴尔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他刚才看见一个还没腐烂完的头骨，一双眼球仅剩下一点点筋络连接在眼眶里，直勾勾地和他对上了目光。 几秒钟过去，业火散尽，黑暗重新笼罩，坑底又变成了漆黑的深渊。 齿轮转动的声音从远处的墙壁上传来。“小心”宋既明和巴尔扶着雷米尔靠着栏杆蹲下来隐藏住自己，然后自己伸出头去观察声音的来源。 只见侧面的墙壁上突然打开一个洞口，随着齿轮咔哒的声响，从洞口被丢出来了不少黑影，黑影就像是垃圾一般随意地掉到了坑底，发出轻微的响声。 大概扔了有两三团黑色物体之后，洞口在齿轮转动中重新合上，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宋既明盯着墙上洞口的位置，总算是知道这个坑是怎么回事了。他复抬眼看了看前方，看来前面是不去不行了。 “走吧，现在也没别的路可以选了。” 三个人一路无言，走了没多一会儿，就看见前方出现一个金属的建筑物，就像是一个埋在地下的大鸡蛋，连廊那边的门突兀地开着，就像是专门为了等待他们。 “宋既明。”雷米尔捂着伤口，突然叫了他一声。 “干嘛？”宋既明此刻正在调动所有的注意力，以防突发状况出现，听见雷米尔叫他，转头让他不要出声，“血流这么多你还有功夫废话。” “没什么。”雷米尔闭上了嘴巴，他是蛇类，对温度是极其敏感的，他已经察觉到这栋建筑里面，至少有上百个活体。他又低头看了看已经被布条全部浸湿的布条，对着一直看他的巴尔摇了摇头。 巴尔知道他的意思，但最终还是撇开了目光。他永远也理解不了，他们这些天使为了自己的神明放弃一切的想法。对于他们恶魔来说，所有的行动都不存在理由，非要说的话，就只有他们自己愿意和不愿意的区别了。而那些所谓的神明，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一群道貌岸然的神棍、伪君子。 虽然他和天使们达成了短暂的和平，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会管天使们的死活。 ······ “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说，他去哪儿了？”塞壬此时坐在隔壁房间的椅子上，翘起腿，脖子上布满了深深浅浅的红痕，就连细长的手指上都多了好几个咬痕。他此刻抱着手臂，情绪淡淡的，但是梅菲斯特和瓦沙克都知道他正在生气。 瓦沙克瑟瑟发抖躲在梅菲斯特身后，露出黑色袍子的一角。梅菲斯特倒是冷静，他垂首立在塞壬对面，声音沙哑：“回殿下，我们的确不知道小殿下去哪里了。” 塞壬和宋既明胡闹了半夜，本来已经累的睡下了，但是熟睡中被一阵心慌的感觉闹醒了，发现旁边空无一人，整个基地也安静的可怕。他出门以后发现不对劲，径自就来到隔壁，发现只剩下梅菲斯特和巴尔，就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们不说，以为我就不知道了？”塞壬猛地起身，靠近梅菲斯特，漂亮的容颜在梅菲斯特眼前放大，精致而贵气。他伸手抓住了梅菲斯特的羊角，拽向自己，“你最好祈祷他没事，不然你们所有人就去陪葬！” 塞壬放开手，梅菲斯特羊角剧痛，却不敢动一分一毫，因为他知道塞壬说到做到。 “跟我走。” “不过是尼德霍格蛊惑的一个仆人罢了。”塞壬心情差到了极点，“还真是阴魂不散。” 进化看到塞壬来找他吓了一跳：“塞壬你怎么过来了？”金花合衣而眠，这会儿走出了门外，看到梅菲斯特和瓦沙克也整整齐齐地跟在后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塞壬习惯于开门见山：“跟我去支援宋既明，基地有问题。”金花知道事情的严重心，所以二话没说就把所有人叫了起来，包括陆北和庄清清。 “约翰和布莱克暂时没有办法行动，得找人把他们先转移出去。”塞壬迅速下达命令：“这样，陆北带着邵文野，还有周正、石头找机会离开华北基地。金花、庄清清跟我走。”她们两个是风系和速度异能，在近战的时候会格外有优势。 经过了这么久的相处，大家早就习惯宋既明不在的时候由塞壬指挥，所以大家并没有人反驳。 约翰想要说什么，但是他跟梅菲斯特对视了一眼，突然就闭嘴了，在这种时候，他和布莱克进去只能裹乱。 塞壬却对他交代：“给流明基地发讯息，等陆北带着你们出去以后，直接回流明基地。我们随后赶到。” 约翰：“好的，那你们万事小心。” “邵文野，过来。”其他人正在做战斗的准备，邵文野把空间里剩的不多的武器拿出来人，把近战用得到的手枪、匕首，爆破弹等一股脑地全部分配了下去，听见塞壬叫他，犹豫着跟他走到了门外。 第161章 愿逝者安息，灵魂永生 “我没让你参加进来，不是因为你不够强。”塞壬自从恢复了耶迦德努的记忆以后，就总是受到耶迦德努的影响，脾气都温和了许多。 “我知道的。”邵文野点点头，自从经历了之前的事情，他也明白了许多道理。和父母失散，是他哽在心里的一根刺。而父母优秀的光芒总是将他照得格外渺小。他总是拼命的想要达到父母的成就和高度，想要得到父母的认可。 但末世就是这么不讲道理，谁实力够强悍，就是可以生存下来，而这种实力强悍除了靠后天的努力，很大一部分是由天赋水平决定的。邵文野一路上虽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冲锋陷阵，但是也尽力发挥着自己的作用。 他的空间异能就帮助了队伍很多次，他就像一个行走的仓库，能够为队友们提供稳定的后勤供应。 邵文野已经慢慢在跟自己和解了，接受自己并没有超人的天赋和超自然的能力，其实并不难：“没事的，你可以放心，我会好好跟着他们的。我们在流明基地等你们。” 塞壬看着他的笑容愣了几秒，伸手在他头上揉了揉。 “那么任务就从现在开始了，你们出了华北基地，无论发生什么，你们只管向前跑，一刻都不要停，等到了流明基地，一切就安全了。其他人跟我向下，去军政处支援宋既明。庄清清带路。出发！” ······ 地下，几个人一进来，宋既明就用手里的手环扫描了方圆范围内的影像，看样子这应该原来是基地的研究室。整个建筑分为上下三层，最上面是中央控制室，他们进入的是第一层，除了中央有一个巨大的空地，周围只有一圈走廊，二层则是有中间两排，外面各一排，总共四排的房屋。 整个研究室呈现一种梭形，空间极大，光是二层就一共有八十多个房间。 可惜手环没有办法检测生命体，只能扫描到研究室的内部结构，不过这对宋既明几个人来说已经是很有用的信息了。 “还能走吗？”宋既明回头看了一眼雷米尔，雷米尔已经开始头晕目眩，感觉到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但是他咬了咬牙，点头：“可以······我们快走。” 研究室里面的灯光比外面要亮一些，应急灯一下一下闪烁着微弱的光，勉强能够看清室内的情况。 路过一段走廊的时候，墙壁的材质是透明的类似玻璃的物质，他们通过这个窗口，看见了中央的大空地。建造的像是以前的体育场，周围还有高高围起来的墙壁。场地里是那种非常传统的土地，微微湿润。高高的空地上方亮着数盏射灯，在地上投影出光斑。 而在整个空地的中央，放着一个银色的手提箱，看上去就像是流明基地的那些研究人员用来装试剂和产品的箱子。 宋既明神情微动，显然是对箱子里的东西感兴趣了。 但很快他就否决了自己的想法，且不说箱子里面放的到底是什么，光是这个摆设，就是一副引人上钩的样子，想也知道这是个陷阱。 然后······ “快点回来！你干嘛啊！”雷米尔被巴尔扶着，眼前发黑，感觉自己的呼吸一下一下地哽着胸口，他觉得自己就算没有流血流死，也要被宋既明吓死。 宋既明竟然用巴尔附加在身上的隐藏能力，一拳打穿了玻璃墙壁，飞快地跑到空地中央把箱子偷跑了！ “嘿，你知道这叫什么吗？”宋既明晃了晃手里的箱子，什么也没听到，这种时候了也不知道他是真的心大还是故意的。雷米尔白眼都快偷偷翻到天上了：“顺手牵羊。” “不，这叫自力更生。你可别乱说，我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来着。” 雷米尔：“······”他伤口有点疼，气的。 “好了，别开玩笑了，先想办法离开这里吧。”宋既明一秒收住表情，严肃地对两个人道。 雷米尔简直都惊呆了：“你······”开玩笑的人是你才对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宋既明一刺激，雷米尔居然觉得自己接下来走路都有力了一些。一行人加快速度上了尽头的楼梯。 ······ “雷米尔。”塞壬端着手上的uzi微冲，蹲下来伸手沾起地上暗红色的血迹，放在鼻尖轻轻闻了闻，发现这是雷米尔的血迹。 看来他们刚才是经过了这里的。 金花走到前面的尽头观察了一下：“队长他们该不是从这里掉下去了吧。”前面是一整片黑暗，根本不知道那边是什么东西，仅仅能够看到下方远处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平台影子。 庄清清在旁边观察，突然叫了塞壬：“塞壬，这里好像有枪。”她打开随身的手电筒，强光打在两边的墙壁上，墙壁靠上位置密密麻麻的枪口让他们都倒吸一口凉气，“估计他们在这里被袭击了，而且这些全部都是提前设置好的机关。” “也不知道我们为什么没被袭击。”庄清清猜测，“大概是他的启动需要时间或者需要冷却时间。” 塞壬起身，走到金花身边也向下看了看，直接纵身一跃就跳了下去，只听彭的一生，塞壬落在了下面的平台上：“这有个平台。” 金花被他毫不犹豫跳下去的动作弄的一愣，反应过来以后也跟着跳了下去，快要落地的时候用风系异能在脚底凝聚做了一个缓冲，平稳落地。 庄清清就没有这么大的本事了，她的异能主要是速度，而不是风系异能，10米的高度虽然对异能者来说不会受伤，但还是被金花扶了一把才站稳。 梅菲斯特和瓦沙克缓缓飘了下来，梅菲斯特嗅到空气里有一股浓郁的血腥味，还有业火微弱的气息，看来他们的确走的就是这里。 塞壬眉眼中流露出一丝戾气，带着其他人快速通过连廊，只有瓦沙克在梅菲斯特的肩头，突然回头朝着坑底的方向深深地看了一眼。 “ali musoly uina pasalia nuer.”「愿逝者安息、灵魂往生。」 第162章 被困二层楼 “该死的！怎么回事！”宋既明低声骂了一句，迅速带着伤员躲到了安全门后面。 刚才他们通过了螺旋楼梯，走到二层，刚一打开安全门，就发现里面密密麻麻全部都是人头。 宋既明：“？？？”是我开门的方式不对？ 他关上门，重新打开，还是密密麻麻的人头。和外面的活死人别无二致，唯一不同的就是这些人一直重复着某种特定的行为，比如一个玻璃隔间内应该是药剂室，里面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挂着半张腐烂的脸，露出白骨的手仍然在机械地重复配比的动作。 再比如角落里还有一个保洁员，他浑身都是斑驳的血迹，皮肤是不正常的青灰色，眼球浑浊，僵硬地推着她的保洁车，一下一下地撞墙，发出砰、嘭的声音。 更不要说在走廊里来回走动的活死人，至于那些房间里面关的，宋既明猜测也差不多就是活死人了。 第二层空间狭长，粗略估计一下都有八十多个房间，每个房间应该有一个活死人，外面还有这么多，他们上来的地方正好是中间，由两排背对背的房间排列而成，左右各有一条走廊，各自走廊外侧分别还有一排房间。 这一层至少也有一百来个活死人。 而他们，只有两个完整战斗力，还有一个是重伤人员。 “你们······把我放在这里吧。”雷米尔吸着冷气，腹部的伤口仍然在涌出鲜血，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稍稍缓解。宋既明低头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口，头也不抬：“闭嘴，把你留在这儿，塞壬还不得杀了我。” 浸湿的布条掀开的时候带动伤口处的血肉，剧烈的疼痛猛地扑上来，雷米尔眼前一黑，喉咙处尝到了一点腥甜的味道：“怎么会······少我一个而已······殿下那么喜欢你······” 宋既明已经动作利落地重新撕下一段布条，裹好伤口，闻言用力打了一个结，痛的雷米尔直吸气。 “说了闭嘴，废话真多。”宋既明鼻子里冷哼一声，站了起来，“我走的时候说了，所有人，我都要一个不差地带回去。包括你。” 雷米尔愣了愣，最终还是没说什么。不可否认，离开了神明之巅，着一个二个的，还都有点不像是冷心冷情的神明了，反倒是在人间沾染了不少烟火气息。 既然一时半会儿不能贸然冲出去，宋既明索性打开了手里的手提箱，一支半透明的药剂静静地躺在保护层里。他伸手拿起药剂，下层竟然是配套的注射器等物品。 “这上面什么也没写啊······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宋既明把拇指长的药剂瓶拿起来在手上转了几圈，并没有发现有用的信息，“算了，既然从这里发现的，肯定是有点功能的，先带走。” 他把药剂吸入注射器，然后封口装进了兜里。 “我们，得走左边的路。”雷米尔缓了一会儿，然后再次感知了一下，据他的热感，左边的活死人会更少一些。但是很快他愣住了。 “宋既明······”雷米尔的声音有些颤抖。 “怎么了？” 雷米尔嘴唇颤抖着，脸上头一次露出了惊慌的神色：“我刚才用的是热能感知······” 宋既明的心再一次沉了下去，雷米尔是蛇，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只有比蛇温度高，具有体温的生物才能被雷米尔用热能感知察觉到。但活死人，作为已经死去的尸体，是不可能被他感知到的。 “没办法了，也只能······只能走一走了。”宋既明咬了咬牙，现在想原路返回的可能性并不大，那个白大褂还不知道在哪个地方等着他们，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巴尔为了防止雷米尔发出声响，于是把他长长的尾巴一圈一圈绕在自己的身上，让雷米尔环住自己的脖子从而固定在背上，和宋既明一起小心地进入了二层。 墙角处突然有一个红点闪烁了一下，他们不知道的是，在第三层的控制室里，有人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哦，小畜生······当时让你逃走了，这一次可没有那么好运了······咦？”白大褂目光被另一个显示屏吸引了，只见显示屏当中，塞壬一头白发束起，端着手里的枪走在最前端，后面是两个女生，最后面竟然是两个漂浮的恶魔。 白大褂猛地扑到显示屏前面，眼神疯狂激动：“没想到······没想到啊！撒旦，真的培育出了恶魔！哈哈哈，恶魔！” 他沙哑刺耳的笑声在里面回荡，引的墙角一个笼子里的东西疯狂吼叫起来，白大褂不耐烦地走到笼子面前踹了一觉：“安静一点！我把你的同伴们都变成了永生不死的存在，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如果宋既明能看到白大褂此刻双眼充血头发凌乱的样子，估计他只能骂一句“神经病”了。 但无论如何白大褂如何发疯，宋既他们已然走到了走廊当中。 活死人破碎的喉咙发出“嗬——嗬——”的声音，一瞬间就让他们回到了那个活死人遍地的时候。几个人小心地从走廊里面的活死人身边经过，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活死人没有视力和嗅觉，行动全凭听力和感知。 宋既明甚至能够清楚地看到活死人脸上腐烂的肉块边缘，还能清晰地闻到他们身上的腐臭味。 一眼望过去，从这里到那边全部都是僵硬的活死人，一不小心就会变成尸潮的攻击对象。巴尔跟在他身后，物种优势让他走路的时候又轻又快，不会引起任何声响。宋既明一边注意着活死人的情况，一边握紧了手里的匕首 两边的房间全部用玻璃做幕墙，看上去就像动物园里用来观赏的笼子，里面有的充满了不知名的雾气，有的房间空空荡荡，有的则是一个活死人，重复着生前的行为，固执又恐怖。 “彭！”离宋既明最近的一个玻璃墙发出一声闷响，一个血肉模糊的脸砸到了玻璃上，与宋既明不过咫尺之隔，牙齿咔咔作响，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宋既明，就像是猎物垂涎食物一般。 活死人用自己的脸一下下地撞着玻璃幕墙，发出低沉的声音，脸上的碎肉随着碰撞簌簌地往下掉。好在玻璃足够结实，即使是被这样碰撞也只是发出了很小的声响，并没有把其他活死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宋既明给巴尔一个手势，巴尔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背着雷米尔几下就窜到了安全门边上。 就在巴尔德手刚要碰到门把上的时候，变故突生。 第163章 把我的骨头，带给殿下 巴尔反应迅速，收回手的瞬间，一道钢铁门板就从天花板上轰鸣着落了下来，巨大的声音让所有活死人都受到了刺激，像是被激活了一般，一双双死气沉沉的眼睛齐刷刷地摆了过来。 面对这样的景象，饶是宋既明也不免有些紧绷。 该死的！宋既明在心里暗骂，同时敏锐地捕捉到了天花板角落里一闪而过的红点。他心下了然，这钢铁门板必然不是自己落下来的，那肯定就是有人在暗处操纵。 宋既明冷笑，冲着摄像头无声地说了一句话。 下一秒，所有的活死人就像是闻到肉味的野狗一般，嚎叫着冲了过来，速度奇快，动作敏捷的不正常。 巴尔全身都是黑色的奇异物质，像是雾气又像是液体。他拍拍雷米尔，示意他抓紧，然后双手逐渐变形成了两个尖刺的形状，轻易地就削掉了距离最近的活死人的脑袋。 但是其他活死人紧随其后，如同海水一般一浪一浪的涌来。刚砍掉前面的头，后面的手臂已经伸到眼前了。 宋既明也抽出绑在腿侧的匕首，迅速解决面前的尸潮。一边招架一边往旁边的空地挪动，然而后方不断有大量的活死人扑上来，一层一层几乎要围成高墙，发黑尖利的指甲散发着臭味，不用怀疑，只要被抓上一下，不死也得被感染。 他本来并不想用热武器从而引来更多的活死人，但是现在的情况仅仅靠人力根本无法脱身。宋既明旋身从腰带里抽出一把手枪，反身就点射了前排的活死人。 两人一边抵抗一边撤退，但是出去的路已经被封死了，就算现在要原路返回，也得跨过这些活死人。 宋既明手上的手枪已经打空了，就算身上有备用弹夹，此刻也无暇去换了，这种时候，哪怕是半秒的停顿都可能会造成难以挽回的结局。 雷米尔的耳朵已经开始发出嗡嗡的声音，活死人震耳欲聋的吼声在他听来也仿佛隔了一层海水一般不清晰。 发现他在巴尔的背上不安分，宋既明不但要不断抵挡活死人的进攻，还要分心去管他：“别乱动，想死吗？” 朦胧间，雷米尔好像听见了宋既明在说话，他努力地想要听清对方说了什么，却无济于事。雷米尔虽然睁着眼睛，但此刻眼前只剩下一片灰雾，拼着最后一点力气，雷米尔从巴尔身上突然落了下来。 巴尔反手想要捞他，却只摸到他尾巴上滑腻的鳞片。 “你干什么！”宋既明简直都惊呆了，伤成这样还不老实点，仅凭现有的东西他没办法做到所有人都安然无恙。难道只能用业火了吗？ 宋既明之所以会纠结，其实是因为业火并不适合单兵作战，在天池的时候业火刀已经初步展现了他的威力，光是轻轻一斩，就会砍掉半个森林，而且这还不是威力最大的时候，如果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使用业火刀，不出意外的话他们自己也会受伤。 突然，宋既明表情一滞，一道突兀的气压声在活死人的吼叫中响起。三人都在研究所里待过不少时间，第一时间就反应出来这到底是什么声音了—— 是关押实验体的门打开的声音！ 而这里的实验体，就是关在房间里的活死人，这意味着他们面对的数量将要再翻倍。 宋既明伸手劈出一道业火，火焰横劈过去，将前面的活死人击飞，最前面的几个活死人瞬间就变成了飞灰，然而这并没有阻挡后面的活死人扑上来进食的热情，反而因为空间太小，业火的威力反射回来还灼伤了雷米尔的鳞片和巴尔的身体。 巴尔捂着被伤到的手臂，上面被业火燎到了一片，立刻出现了一个大缺口，身体其他地方缓慢地涌动到伤口处填补空缺，这样一来他整个人就显得小了一圈。 果然还是不能大范围使用业火，业火不在攻击状态的时候还无所谓，但是当业火作为武器的时候，伤害几乎就是成片的。走廊两边的玻璃门依次打开，里面的雾气迅速弥漫到了走廊，很快将他们和活死人一起淹没在了浓雾之中。 在这样的雾气中，他们几乎看不见彼此，也看不见活死人的状况，只能凭借着灵敏的感知力躲避伤害，同时宋既明还要分心护着雷米尔。 控制室里，白大褂看着监控中宋既明虽然有些束手束脚但依旧能够招架的场面，恶劣地笑：“宋队长果然能打，那就······再加一把火。”他按下了手边一个遥控器的按钮，看着屏幕中宋既明的口袋里红光闪烁。 “嘻嘻，这种药剂，可只剩下这一份成品咯，要是炸掉······可就再也没有咯哈哈哈！！！”白大褂状若癫狂，一会儿“嘻嘻哈哈”一会儿又恶劣地咒骂。 宋既明也发现了异样，迅速将药剂拿出来，发现在注射器的边缘，竟然贴着一个微型的芯片炸弹，正在一下一下地闪烁，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 虽然不知道药剂是有什么作用，但是宋既明知道这个药剂一定很重要。前面是数百个活死人守在浓雾中随时准备给他们致命一击，手里的药剂又指不定什么时候会爆炸。 宋既明咬牙切齿地给了监控一个眼神，夹杂着锐利的寒冰，隔着屏幕似乎都能洞穿白大褂。 雷米尔此时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来，鲜血顺着腰腹充斥了鳞片的纹路。他已经看不见了，也听不见，但是他还是凭着本能挡在了巴尔和宋既明的前面。 “雷米尔！你什么意思！到后面来！”宋既明一手拿着即将爆炸的药剂，另一只手去拉他。雷米尔察觉到了宋既明的手，于是挣脱了他的力道，轻声说：“我一个，把你们都换出去，值了。记得，把我的骨头带给殿下。” 说完，他双手在胸前交叉，微微垂头念着什么，从尾尖开始，幽蓝色的电弧重新爬上每一寸鳞片，电光噼啪作响，整条尾巴亮的仿佛是刺目的太阳。 第164章 撒旦的仆人 雷米尔感觉自己的四肢百骸都要被碾碎，强行抽取生命力的方法能够让他的能力在很短的时间内达到顶峰，但是相应的付出的是燃烧生命的代价。 电球在瞬间达到了极高的电压，将靠近他的所有活死人无差别地电成焦炭。他压榨着自己最后一点血肉，将电弧释放到极致，一瞬间压缩的电力濒临爆炸的边缘。 他的两对羽翼全部展开，上面洁白的羽毛被电的焦黑，一根一根地下落。 “我只是······还想再见殿下······一面······啊——”忍着全身电击的剧痛，电光瞬间亮成了铺天盖的刺目光芒。 突然一个如同冰雪的嗓音响起：“我满足你的愿望，少给我要死要活的，还没轮到你献身的时候呢。”一只素白的手从电球外面伸了进来，就像是抓小鸡仔一样，拎着雷米尔的尾巴就把它甩了出去，蓄力被打断，雷米尔的电弧瞬间熄了火，只有尾巴上一闪一闪的像个应急灯。 雷米尔一愣，惊喜抬头：“殿下！”他虽然看不见也听不见，但是他能够感觉到塞壬的气息。 “没用的小崽子。”宋既明察觉到面前突然拥上来一个冰雪般的怀抱，来人在他的耳朵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瞬间让他红了半边脸。 塞壬下半身化作鱼尾，缠绕在了宋既明的腰上，翻身趴在他背后，比他高出一截，冰凉的呼吸洒在他后颈上，让宋既明不自觉地绷紧了腰腹。 他一手拿枪，一手环住了宋既明的脖子，尾尖在他手腕上缠缠绕绕的，黑色鳞片泛着奇异的光泽。 “我看看这是什么。”外面的活死人发出痛苦的嚎叫，是金花他们正在外围清理活死人。塞壬用尾尖勾起注射器看了看，上面微型炸弹还在闪烁，随时都有可能爆炸。塞壬却毫不在意，脸上露出不屑的神色：“用我的基因竟然还是只做出这种劣等货色。” “什么？”宋既明没有听清。 “没什么。”塞壬不想多做解释，反手就将注射器插进了雷米尔的胸口心脏处，注射器自动加压将里面的液体全部注射进了雷米尔的身体里，然后塞壬又用尾巴将注射器搅碎。 可怜芯片炸弹还没发出他本来的作用，就被塞壬彻底碾碎，连自己的使命都没有完成。 宋既明：“······”自己的老婆徒手、哦不，徒尾捏炸弹怎么办，在线等，就挺急的。 塞壬就像是深海里引诱水手的海妖，柔软的身体趴在他身后，冰凉的触感让宋既明瞬间就回到了前半夜两个人胡闹的记忆上面。 冰凉、柔软、哭泣······ “在想什么呢，坏狗狗。”塞壬慵懒的语调在耳边响起，宋既明整个人就更加激动了。他抓住塞壬向下摸索的尾巴尖，声音低哑：“别闹，这会儿有正事呢。” 塞壬任由他把自己敏感的尾巴尖抓住：“好吧，那等没有正事的时候再说。”塞壬的金色瞳仁散发出淡淡的光芒，竖瞳紧紧缩在一起，尾巴扬起，周围浓重的雾气飞速地凝结变成了一个一个漂浮的小水珠，走廊里的景象就展现在了他们面前。 活死人被梅菲斯特和瓦沙克吸引住了，一个劲的追着他们咬。金花和庄清清则是找到一个稍微高一点的地方，对准尸群就开始扫射，很快就倒下了一大片活死人。 空中的水珠则在塞壬的操控下变成了一个个尖锐的冰刺，伴随他一个响指，仿佛万箭穿心般射向了所有的活死人，噗呲噗呲的声音此起彼伏，但是让塞壬愣怔的是他们的伤口处竟然喷射出了鲜红的血液。 “这是······” “他们······都还没死。”雷米尔虚弱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在巴尔的搀扶下，雷米尔摇摇晃晃地竟然站了起来。一双绿色的蛇瞳也重新有了焦距，他掀开腹部的布条，发现伤口正在以一种缓慢的速度愈合，但到底是在愈合了。 “谢谢您，殿下。”雷米尔朝着塞壬垂头，塞壬不甚在意，刚才的药剂他检查过了，就是用他的基因做的一种促进药剂，对雷米尔也没有什么副作用，就算有也能自己代谢出去，所以塞壬才给他注射了。 塞壬扫过他的伤口：“怎么回事？”宋既明解释道：“是一种武器，那些子弹上不知道用了什么药，能让异种无法自我愈合。” 那边剩下的活死人也被他们都解决完了，庄清清从高处跳下来，走到一个活死人边上将他翻了个面。 “有什么发现吗？” “这······这是我们的政务总理······”庄清清深呼吸一下，然后又去不远处翻动另一具尸体，接连翻了好几个，她的声音都有些颤抖：“这些，这些都是我们基地的高层人员。只有研究室的总负责人不在这里。” “我知道他在哪儿。”雷米尔已经恢复了不少，药剂打进去以后，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就像是被强行起搏一样，浑身的血液被强有力地泵到身体各处，所有的机能在短时间里都恢复了。 累赘的翅膀在他的意念之下居然收回了身体里面，他甚至有一种感觉，如果自己愿意，自己的蛇尾也能变成双腿。 “他们应该在上层的控制室，而且那里好像有两个人。”雷米尔感应了一下，如实回答。 “真棒，干得不错。”塞壬下半身卷在宋既明的腰上，上半身则倾斜过去，伸出手指挑起雷米尔的下巴，说话间冰冷的鼻息全部都喷洒在雷米尔的脸上。 雷米尔是蛇，本身长相就极度妖冶，但此刻看着自家殿下漂亮的眉眼，白皙的皮肤竟然瞬间变得通红，似乎连呼吸都变得滚烫无比：“殿殿殿殿下······” 宋既明一脸黑线，伸手把这条不安分的鱼扯回来重新盘在身上，连尾巴尖也塞进了裤兜里放好。真是怀念以前虽然冷淡但是一逗还会脸红的塞小鱼，而不是这个日天日地到处散发魅力的臭鱼。 “对了，你之前说你见过那个白大褂。”宋既明突然想起来在连廊上，雷米尔说自己见过那个研究院，但是后面事情来的比较突然，也就没机会问。 雷米尔沉吟了一会儿，不确定道：“我在研究所待的时间不长，他也不负责我，他应该负责的是······”他看了一眼塞壬，塞壬正在莫宋既明的头发，没分给他一个眼神，“他负责的是殿下那一批实验体。我也是远远看过几眼，他当时的铭牌上写的是迈克尔·贝·伊万。” 塞壬听了这个名字，停下手中的动作，金色的眼眸危险地眯了起来：“是他。” “你也认识？”宋既明怕他摔下来，反手护住他的腰，闻言偏头问他。 塞壬没说认识，但也没否认，只是意有所指：“撒旦的仆人······总有一天也会被撒旦抛弃的。” 第165章 撒旦语录 解决了二层楼的活死人，一行人下一个目标就是顶层的中央控制室。 “那这个怎么办？”宋既明站在钢铁门板之前，不知道为什么，在塞壬露出这种上位者的气场时，宋既明总是下意识地想要示弱，以博取塞壬的关注和同情。 当然，床上例外，这辈子都不可能给塞壬翻身做主的机会。 “真是个小笨蛋。”塞壬自从和宋既明结合之后，就好像打通了什么任督二脉一样，整个人都变得完全不同了，以前话少无情、冷酷暴力，现在虽然也很暴力，但是完全变成了一个行走的荷尔蒙机器好吗？！ 就差脑袋上顶着一行字——哦，我那无处安放的魅力！ 塞壬拍了拍他的脑袋，伸出手掌，宋既明察觉到体内的业火之力竟然被外力调动，从掌心处涌出，像是见到了妈妈的小蝌蚪一样，窸窸窣窣全部窜到了塞壬的手里，挨挨挤挤地蹭在一块儿。 随着业火的数量越来越多，塞壬手腕翻转，黑色的业火渐渐凝聚成了一个锥形的样子，凝成业火刀一样的材质。 “这是······” “钻子啊。”塞壬毫不在意，掂量了一下这个业火钻，然后像是扔沙包一样就把它丢了出去，尖端触及到铁门的瞬间，竟然高速旋转迸发出剧烈的火花。 宋既明和业火相通，他甚至能够感觉到这些业火急切地想要讨好塞壬，迫不及待的卖力邀功的心情。 宋既明：“······”真是一群老六。 众人稍微退开了一点，没过多久，业火钻就把钢铁门板钻出了一个巨大的洞，刚好容纳一人通过。等到钢铁门板被钻开以后，他们发现整个门板居然有一米来厚，如果不是这里有塞壬宋既明他们，仅凭人类的力量根本没有办法从这里逃出去。 “清清姐，你怎么啦？”金花和庄清清并排走在一起上楼，发现庄清清从打完活死人以后，就一直不说话，担心她出什么事，就开口关心道。 庄清清脸上看不出什么，但是说话还是很沉重：“刚才那些尸体全部都是我以前在基地里见过的高层人员，这意味着基地很可能已经被完全控制住了。你们应该也发现基地里的人不对劲了，如果真的像我、像你们判断的那样······” 她停下了脚步，脸色惨白：“基地里已经没有活人了。” 宋既明想到了连廊地下的坑，把这件事情给其他人说了，其他人因为来的太急，没有注意到，不过在场的都是聪明人，稍微一推理就能得出结果。 “也就是说······”金花摸着下巴，“你们说的那个撒旦的仆人，是想把所有人改造成活死人？不对······不能这么说。应该是他想通过这种方式，让人类······” “永生。”塞壬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他绕在宋既明的身上，半个身体隐没在黑暗中，看上去就像是黑暗里肆意疯长的曼陀罗花，妖冶却有毒，“我之前说过，撒旦这个组织就是信奉魔鬼的。圣经说上帝说的就是真理，因为圣经就是圣教徒写的，其中对于恶魔无非就是「叛徒」、「堕落者」、「邪恶的化身」这样的字眼。” “呃······就是，我打断一下。”宋既明突然开口，然后指着巴尔、梅菲斯特还有瓦沙克问，“那他们算什么？也算圣经中描写的恶魔？” “不，当然不。”塞壬突然挑起眉毛，笑说，“他们是我的孩子，另一个父亲可能是阿撒勒。” “什么？！”宋既明愣了一秒，然后一股怒火油然而生，孩子？阿撒勒？妈的他们两个人都干了什么？！ 一股子愤怒冲击着宋既明的神经，他简直觉得让阿撒勒就那么消散简直就是便宜他了。 “你······” 塞壬却突然拍了拍他的脑袋：“好了，别闹了。神的繁衍又不是只靠交合，他当年透了我的一部分神力，和自己的混在一起，在神明之巅的圣池里融合而成的。但因为他是我养大的，所以他的神力不可避免地跟我部分同源，你可以理解为近亲结婚。生下来的自然也就比较奇怪，他们不能算圣经中纯正的恶魔，但也不能算是纯净的神明。” 宋既明被他的解释弄的一下子哑火了，虽然心里还是不得劲，但是总觉得再说下去就是自己无理取闹了，而且宋既明低下头······说到孩子，他总觉得自己是不是丢了什么东西。 塞壬继续在楼梯间给其他人解释：“但真正的恶魔并不是堕落来的，他们原本甚至和上帝本源。最开始的时候还没有什么天使和恶魔的划分，有人信奉光明神，就有人信奉黑暗神，不过是两个不同的派系而已。最早信奉黑暗神的信徒们，其中有一个非常厉害的教徒，他以一己之力造成了当时的黑暗时期，神明衰弱，信奉黑暗神的人甚至比光明神的人还要多。” 金花似懂非懂：“那个教徒是叫撒旦吗？” “真聪明，小姑娘。”塞壬调笑一句，“以至于后来人们提到黑暗和邪恶，都想到的是撒旦这个人。于是再后来，信奉黑暗教的人就认为恶魔就是叫撒旦。估计这个迈克尔，是想模仿当时的撒旦，所以给自己起名叫迈克尔·贝，撒旦的仆人。他们这个教信奉几个至理名言——第一，世界上没有神，人本身就是神，神就是我自己；第二，神不过是世界上的一般能源，人可以取为己用，神就是人们的信仰创造出来的东西；第三，神是虚无，而虚无是本我。” 一长串理论听的在场的人云里雾里的，甚至金花和庄清清这几个纯人类还觉得这几个名言很有道理，就像华夏国古代的名言「人定胜天」、「我命由我不由天」一个道理。 “嘻嘻，你说的很对。”走廊里，一个沙哑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过来，众人循声望去，是在天花板角上的一个配有音响的监控。 迈克尔在中央控制室里，刚才这些人在楼梯间说的话他一字不拉全部都听见了：“塞壬？难怪······在研究院里呆的还不够吗？非要跑到我这里自投罗网。”他自从逃出研究院以后，就再也没有见到过那么完美的实验体，他用偷出来的基因样品做了很多次实验，却都只制造出来这些残次品。 他做梦都想再见到塞壬，这样他的终极理想就一定能成为现实。 “你就没有兴趣加入我吗？跟这群人类在一起有什么好的，还有你们几个。”迈克尔看着显示屏中的梅菲斯特还有巴尔和瓦沙克，语气兴奋而激动。 第166章 为您，无所不往 “人类就是一群过于脆弱的生物，如果没有他们所谓的科技，他们就像是可怜的蝼蚁，在这个自然界中谁都可以把他们撕碎。这样弱小的生物是没有存在的价值和意义的，我要做的是改造他们，进化他们，让他们脱离愚昧和无知。” “他们自诩为地球的主宰，却丝毫没有敬畏之心，肆无忌惮地在地球身上索取和破坏，没有节制。煤炭、石油、核电······哪一个不是人类自作孽的结果？如果没有我，他们迟早都会灭绝。” 迈克尔狂热地介绍着自己的成果：“你们看到这些人了吗，他们都是没有成功的残次品，残次品就只能被销毁。还有外面的，你们待了这么多天，就没发现哪里不对劲吗？嘻嘻嘻，外面的那些，只是我的初代产品，他们听话，没有人类的虚伪狡诈，也没有人类的贪婪邪恶。我说什么他们就做什么，我让整个基地变成了一个秩序井然的新社会，没有犯罪，没有冲突。” “可笑的是！”他的声音突然拔高，变得狰狞扭曲：“有一部分人却依旧信仰上帝！信仰所谓的神明！所以······我把他们淘汰了嘻嘻嘻。”桀桀的笑声从音响里传来，尖锐刺耳，“他们懂什么？！神明都是虚假的！这个世界根本不存在神明！不存在上帝！他们不是自诩圣人，自诩神爱世人吗？如果他们存在，还会眼睁睁地看着这个世界变成这个样子？任由他们宠爱的人类被灭绝？这些人可真是固执！所以我把他们都变成了我的试验品，让他们体会到进化的快感。” “有点道理。”塞壬冷冷地说，脸上的神色看不清是真的觉得很有道理，还是在嘲讽。 迈克尔此时眼球充血，红血丝爬满了眼白，他已经分不清对方话里的情绪了：“是吧，我也这么觉得。自然界本就是优胜劣汰，我只不过是践行了这个道理而已，我就是人类进化的推手！他们应该感谢我，而不是感谢什么狗屁上帝。” 金花听完以后目瞪口呆，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这······这有点难评······” 庄清清却冷笑：“这有什么难评的，他不过是为了自己的私欲找借口罢了。他指责人类有欲望，有虚伪，有狡诈还有贪婪，他嘴上说着要将这些全部淘汰，使人类进化成一个新物种。但是你看看他自己，贪婪、欲望、偏执、邪恶，他哪一样没有，都让他占全了。” “本质上说，他和他嘴里的劣等人类没什么区别。” 庄清清的话清楚地被传到了迈克尔的耳朵里，他的五官瞬间变得狰狞扭曲：“嘻嘻嘻，随便你们怎么说吧。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们了，你们给那条蛇打的药剂当中，存在一种催化成分，如果不及时拿到解药，就会被催化发疯，最后变成真正的恶魔。” “而解药······在我身上哦，全世界仅此一支嘻嘻嘻。哎呀，算算时间，现在也应该快发作了，既然你们这么无趣，咱们就来玩捉迷藏吧，规定时间内找到我，就算你们赢哦，桀桀桀，嘻嘻嘻······” “疯子！”宋既明骂了一声，连忙去看雷米尔，果不其然，在诡异的笑声消失没多久，雷米尔就感觉到心脏处一痛，剧烈的疼痛让他弯腰捂住了胸口，对于常年做实验的异种来说，普通的疼痛对于他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能够让异种也忍不住的疼痛，可想而知是多么恐怖。 伸手扶住雷米尔，伸手在他心口点了几下，围绕着心脏的位置生出了三条首尾相接的鱼形花纹，呈现一种类三角形，将心脏护在中间，银色的纹路向中间蔓延，就像是一个封印一样，将沁出血色的心脏暂时封住了。 纹路成型之后，雷米尔的呼吸和心跳瞬间就降到了最低，这样能够减缓药剂发作的时间。 雷米尔感觉太阳穴突突地跳，一股想要杀戮的欲望在心中滋生，此刻的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十几天不眠不休一样暴躁，看见一个活物就像弄死，听见别人的呼吸他都觉得被打扰到了。 “你们带着他，保护好他就行，不用出手。”塞壬将雷米尔交给庄清清和金花，然后让三个恶魔把他们保护在内圈。 雷米尔的绿色蛇瞳已经隐隐泛红了，塞壬起身的时候却被抓住了手腕：“殿······殿下······”雷米尔痛苦地看着塞壬金色的眼睛，“杀了······杀了我······不然会，会有危险的。我怕······我怕我控制不住······” 塞壬稍稍使劲挣脱了雷米尔的手，他看着对方哀求的眼神，深吸一口气，冷酷道：“我不会满足你这个愿望的，你的职责是将罪恶的灵魂指引向最终的审判，你的任务都还没完成，你要是敢死，你的灵魂都将不得回归神明之巅。你要是敢放弃，我将判你永世流放。” “好······”雷米尔忍着心口的疼痛，勉强答应。 塞壬收回上半身，身体柔若无骨，他攀在宋既明身上，语气可怜兮兮就像是找家长做主的小孩子：“阿崽······我要他付出代价嘛······好不好？”最后三个字，塞壬是趴在他耳边说的，气声随着冰冷的呼吸打在宋既明的耳廓上。 金花和庄清清看着这样的塞壬，都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塞壬说话可怜兮兮的，但隐藏在黑暗中的金色竖瞳却散发着冷冽的光芒，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冰刀，将愚弄他欺骗他的人全部一刀刀活剐。 宋既明垂下红色的眼眸，看着在自己胸口画圈的素白手指，抓起来放在唇边，炽热的唇在指间柔软的蹼上落下一个吻。 “好的，殿下，如您所愿。” “为您，无所不往。” 第167章 孩子 塞壬的手抚摸上宋既明的后脖颈，蓬勃的力量灌入他的四肢百骸，能量甚至因为过满外溢了出来，骨头位移的声音在幽暗的楼梯间格外瘆人。 短短几息之间，宋既明的双腿就变了样子，膝盖向后翻折，撑破了裤管，变成了一个毛茸茸的带有尖锐指甲的兽腿，粗壮有力，厚实的爪垫和尖利的指甲。双手同样生长出了长指甲，鬓角和眉尾覆盖上一层细微的容毛，犬齿尖利地伸出唇外。 尾椎处伸出一个黑色蓬松的尾巴，长发间也长出了一个毛茸茸的三角耳朵，四下转动捕捉着细微的声音。 红色的眼睛变得和野兽一般，盯着其他人看的时候就仿佛是没有人性的野兽。 “队长······”金花被他一眼扫的浑身一激灵，明显感觉到他不再是之前的队长。 宋既明的整个身体都发生了极大的变化，整个人膨胀了一些，原本合适的衣服现在紧紧贴在身上，整个人身体前倾。塞壬给他的能量太多，以至于他甚至露出了部分本体。塞壬依旧缠在他身上，细长的尾尖在他的脖颈上缠绕了一圈，就像是一个皮质的项圈，紧紧锁住他的咽喉，如果他失控，第一时间就会被塞壬紧紧绞住。 “走吧。”宋既明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丝野兽的浑厚，他背着自己的神明，在楼梯间几步就窜了上去。 “这里好像没人。”他们打开了第三层的大门，发现这里空空荡荡的，比下面小了一半，而且除了一圈运作的仪器，散发着莹莹的蓝光，再没有别的东西。 梅菲斯特看到一个机器后面的死角露出了一点什么东西：“这有东西。” “这是······”金花刚刚靠近就被吓得呼吸一停。这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笼子，一个正常成年男人在其中只能紧紧蜷缩四肢才能把自己放下，里面此刻堆放着一堆烂肉，很显然就是之前在这个笼子里待着的东西。 可能是人，也可能是别的什么东西。 瓦沙克吓的嗖的一下躲到了梅菲斯特的黑袍底下。 在这种时候，庄清清竟然显得异常的冷静，他用枪口伸进笼子缝隙，在一堆骨头和器官当中翻动，偶尔还有一颗眼珠子从里面滚落出来，血腥和腐烂的味道冲击着所有人的嗅觉。 “找到了。”庄清清松了一口气，“是这个，他是研究室之前的总负责人。”他用枪口拖出来一个基本辨认不出的名牌，依稀看出是研究······负责······的字样。 宋既明蹲在仪器上，像个真正的野兽那样观察着这里的一切，塞壬则靠在他的背上，像个巡视领土的皇帝，不过不得不承认，他俩还挺适合这个组合的。 他们在另一个方向上转了一圈，发现了一堆资料，递给了塞壬一份，自己看起剩下的。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一些实验数据，估计是迈克尔的记录。而在场的并没有人能看懂数据，翻过数据的部分，则是一些研究日记，是手写在这些研究手册的空白处的，内容和手笔都不像是迈克尔。 【今天是开启实验的第十三个月，进化药剂的事情并没有进展，今天三名志愿者当中，只有一个成功地融合了药剂，我们将对他进行其他更细致的观察。另外两个拉出去销毁。】 【进化药剂并没有实质性进展，但是迈克尔又提出了筛选药剂的主张，他总说图灵药剂和达芬奇病毒就是一个筛选机制，体制强悍基因优秀的人就变成了异能者，而那些次等基因的人就会被感染成为活死人。】 【筛选药剂的审批没有通过，这个主张被政务总理一票否决了。】 【我最近发现迈克尔会单独呆在实验室里很久，尤其是半夜趁着所有人都睡了的时候。】 【他在偷偷研制筛选药剂。】 【有人失踪了，我怀疑是被迈克尔拿去试药了。】 【下一个应该就是我了，我觉得我得留下点什么，筛选药剂本来就是个伪命题，自然界优胜劣汰确实是天理，但是这不应该由我们人为干涉，顺应自然就是最好的进化。人类在诞生百万年以来，没有一时一刻不在试图改变自然改变进化的方向。】 【我们自己才是毁灭的罪魁祸首。】 【他把药剂藏在了整个基地的角落里，迈克尔是一个怪胎，没人能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听说他的童年过的很悲惨。】 【不过他很怀念自己的童年。】 前面的逻辑很缜密，从开始研究到发现迈克尔偷偷研制药剂，到最后自己也被当作试验品。但是从【我们自己才是毁灭的罪魁祸首】之后的东西，就显得突兀又奇怪，从前面的内容看，这应当是按照顺序写下来的，但很显然后面的内容则有种前言不搭后语的违和。 “你觉得迈克尔看过这个日记了吗？”宋既明挑眉翻着手里的纸张。 塞壬随手把手里的东西扔出去：“这不是废话么，他不仅看过了，他还想让我们都看到。” 宋既明把其他的人都叫过来：“别费劲去扒拉那堆肉了，在这里找一找有没有关于迈克尔童年的东西。” 众人答应了一声，将雷米尔安顿在墙角坐下，然后四散开来去各种犄角旮旯的地方寻找。 “是真的吗？”塞壬和宋既明正在一个角落里，这里有一些管道和阀门之类的。突然听见宋既明来这么一句，塞壬一头雾水：“你干嘛？什么真的？”他用尾巴把自己卷在管道上，检查上方的缝隙。 他低头看去，宋既明爪子耷拉在管道上，身后一个蓬松的黑色的东西在脚边恹恹地摆动，看着就一副心情不好的样子。 “孩子，你和阿撒勒的孩子。”宋既明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想到孩子的事情，虽然塞壬那么解释了，但是他发现，根本没有办法不在意。 “啪”的一生，宋既明脸上出现了一条细长的红印，是塞壬用尾巴尖抽的。他像看傻子一样居高临下地看着宋既明：“之前弄我的时候怎么不这么可怜兮兮的样子？屁大点事都纠结这么久，我看你跟我造孩子的时候倒是果断的很！” 宋既明被抽了以后不但没有害怕和退缩，反而有种隐秘的兴奋感：“那我们······我们以后也会有自己的孩子的，对吧。”宋既明的能量越强，他就越觉得不安，尤其是在孩子的问题上，他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塞壬看着自己的小狗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一时间竟说不出什么重话，他的手不自觉地在腹部的伤口上摸了摸。 第168章 卫生间 塞壬看着宋既明脚边晃动频率超高的尾巴，微微发呆。他撒谎了，从诞生以来到现在，第一次撒谎了，因为塞壬不想看到宋既明难过，所以他骗宋既明说，以后可以再生小鱼的。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小鱼，已经永远地留在了那个罪恶的地方。就像落叶归根，万物循环一样，世间所有的所有，最终都必须回归到本源才可以构成一个闭环，然后在这个闭环中此消彼长，或荣或枯，皆有定数。 而在这个过程中，如果遭受了外力的破坏，原本的闭环就会被打破，世间原本安排好的所有路线都会因为这一个闭环的破裂而紊乱。 所以很多人问，神明为何不救我，因为当神明渡一人，便有十人、百人、千万人、万万人等着他拯救。而自然法则之下，万物从出生到消亡，生命自有来处，亦有归向，此非外力所能决定和改变的。 就像人类遇到了正在捕食的蜘蛛，如果选择帮助昆虫，那么昆虫可活，蜘蛛或死，而蜘蛛本不该此时死去，他的死又该谁来负责呢。 不论是塞壬、还是耶迦德努其实都深知这个道理，但塞壬还是选择了帮助人类，因为他发现，当人类求生的意志足够强大和坚定的时候，自然法则也会做出妥协和让步，这是法则的一个漏洞，也是人类的特别之处。 他的小鱼，也许再也无法到达他的身边，但是他还是要去把它带回来，回到最初诞生的地方。 “找到了！”金花惊喜的声音传来，众人围过去，发现金花手里拿的是从某个仪器里面找到的照片，也不算是照片，算是一个非常抽象风格的涂鸦。 蓝色的墙，白色的地，依稀能够辨认出来像一个小房子，中间的位置还有一个白色的形状，里面有一团红色的东西，而周围全部都是铺天盖地的红色，几乎要把背景颜色全部盖住。 “这是什么？”瓦沙克飘在头顶，奇怪地看着这个抽象画，巴尔摇摇头，梅菲斯特也不知道。 “你不是通晓过去与未来吗？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宋既明看了骷髅头一眼，瓦沙克被他看的有些尴尬：“那是······那是最初代的我才有的能力，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而且这种末法时代，也只有殿下这种位阶的才能够突破一定的禁制，而我们都是被弱化过的，我的能力只能是偶尔的时候才发挥作用。” “奥，那就是接触不良呗。” “你！” 金花和庄清清则看出了点名堂：“你们看，这像不像······人类的卫生间？”宋既明和塞壬都只见过马桶，并没有见过长这样的卫生间。 “你们的确没见过。”庄清清思索了一下，“这种蹲便已经很少见了。我还是在小的时候偶然听他们学习的时候讲到过。”她沉默了一下，“我是在外面偷听的。” 金花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问道：“这上面红色的肯定是血，你们刚才说要找迈克尔童年的东西，这个跟他童年有什么关系啊？” “说不定他在卫生间把他母亲杀了。”塞壬张口就来，他见过不少动物，幼崽在出生以后因为没有食物，母亲就会让孩子把自己吃掉来维持幼崽的第一顿营养，吃了母亲之后的幼崽才有行动能力，然后就可以自己觅食和生存了。 说实话，塞壬并不能理解这种自然法则，人类将这种行为命名为「传承」和「奉献」，但塞壬却嗤之以鼻。说实话，这种死一代活一代的繁衍方式他真不知道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一辈子都在交配、怀孕、产仔和被吃掉当中循环度过，好像这个族群，这个种族永世永代就是为了生产而生产，一点意义都没有。 宋既明：“你以为人类生下来就是大力水手？刚生下来的婴儿可是很脆弱，他们······等等。”他拿起涂鸦仔细端详了一下，拿近看一看，然后又举高远看：“有没有可能，这个是他被生下来的地方？” 经他这么一说，众人也发觉了，的确像是在厕所产子，然后大出血什么的，弄的卫生间到处都是血。 “那我们应该是去图上的地方？”瓦沙克问道，如果要找到他出生的地方，显然是不太现实的。 “不。”宋既明转头问庄清清：“华北基地里面有没有这样的卫生间？” “基地里面······”庄清清努力回想着，金花则打开了基地的地形图给她看。庄清清犹豫了半天，指着养殖区域的一个角落里，不太确定道：“只有这里我不清楚，这里以前还投入使用了，后面不知道什么原因被废弃了，这一块就成了禁区。”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这应该是很久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你确定其他的地方再也没有了吗？”宋既明问他。 庄清清低头重新思索了一下，似乎有那么点确认了：“我确定，我很小的时候就在这里流浪，几乎所有的地方我都去过了，但是只有这里，我没有去过，如果不是你们扫描出来，我很可能都不知道这个地方。” “那就去这里吧。”塞壬拍板，其他人自然没有异议。 从研究室的第三层还要往上才能回到之前基地的最下层，然后从这里到养殖区域竟然是一个对角，路上要经过储藏库、培养室、还有种植田等等。 离开研究室的时候，瓦沙克突然落在了最后，塞壬注意到了他的踟蹰，于是招了招手。瓦沙克在附近飘了一圈，盯着宋既明野兽的目光小心地蹭到了塞壬的耳边，悄悄地说了什么。 塞壬有些意外地挑眉，不过还是对他点了点头表示准许。 瓦沙克想着来时的方向飘远，整个人隐没在黑暗中，宋既明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他干什么去？”塞壬收紧了尾尖强制他继续往前走：“不告诉你，那是我们的小秘密。” 宋既明继续四肢并用向前走，自从兽化了以后，他的后退就变成了野兽的弧度，相比之前要矮了许多，加上兽化的手爪，刚好可以让他四肢着地驮着塞壬行走。 “我以前······” “嗯？” “是不是也这样驮过你？” “······嗯。” 瓦沙克一路顺着来时的路飘，一颗森白的头骨在黑暗中乱飘，怎么看怎么恐怖。瓦沙克其实很怕黑，他路过二层楼的时候，他犹豫了很久，他生怕凌乱的尸堆里面突然伸出一只手，那样他会吓死的。 但是他在原地转了一会儿，还是义无反顾地向前飘去，随着他的飘动，地上的残骸之上竟然散发出一颗颗的光电，摇摇晃晃地跟在瓦沙克身后，形成了一条荧光带，就像是渡河的使者，带领旷野上迷失的灵魂，去往最后的终点。 第169章 风干狗 “ali deimo ei jiano” 【旷野上的亡魂】 “aly bunali ali” 【我埋葬你】 “kuro ali nowa basa weinoei xiali posaly” 【从此，你不知来处，只向前方】 “weina ali kuro wa halimaei bulia” 【愿你此后明心见性、不度八苦】 悠长古老的曲调在黑暗的深渊之上响起，神秘的字眼在四面八方回响，就像是旷野上的风从四面八方吹过来，吹动摆渡人的经幡。 无数的光点如同萤火一般从坑底飘摇而上，汇聚成千万条丝线，这一端连接着死亡和腐烂，那一边连接着瓦沙克，代表着未来和新生。 微小的星光组合在一起，足以把整个深渊照得雪亮，瓦沙克身上连接着无数灵魂，就像是凭空出现的翅膀，在这一刻，他不再是人人闻之色变的恶魔，他是人们口中的天使，是亡魂的摆渡人。 他惨白的骨头散发着盈盈的光亮，上下牙齿磕磕碰碰，在沙哑的语调中，无数丝线经过他的身体，汇聚成一片河流，在穹顶之上碰撞绽放，最终变成尘埃散去，重新进入因果循环，也许变成一颗小草，也许变成一滴露珠，又也许会从哪里重新呱呱坠地，忙忙碌碌又是一生。 ······ “好了？”塞壬看见瓦沙克飞了过来，偏头问他。瓦沙克看上去精神不太好，塞壬知道是为什么，所以也没有开口。 黑暗中，一群人小心地前进，雷米尔重新被巴尔背在背上以减少他的痛苦。 瓦沙克突然开口：“殿下，您说，世间万物都是循环往复的，对吗？”瓦沙克是恶魔当中少有的，拥有善良内心的恶魔，塞壬甚至一度也怀疑过。瓦沙克拥有宣告过去与未来，寻找一切隐藏与失落的事物的能力，为什么不是天使而是恶魔。 后来他明白了，因为自然法则要告诉人们，在过去、未来乃至整个寰宇浩瀚中，没有任何一个东西是一分为二泾渭分明的，阴与阳、日与月，都不是在瞬间完成交替的，他们当中还隔着很漫长的灰色地带。 塞壬的尾巴尖摩挲着宋既明的喉结，感受到对方吞咽口水的动作。“当然。”塞壬笑了笑，“这世间所有的相遇，实际上都是重逢，也许你们在几百年，几千年以前就见过。” 塞壬活了太久，而人类却只有短短百年光阴，他见过太多太多人类，也许是母子、也许是夫妻、也许是朋友，往往纠缠几生几世，但只要是命中注定，他们就永远都不会是陌生人。 “要上去了，注意安全。”庄清清听着他们的对话，突然一瞬间就释怀了，失去的总会以另一种方式回来的，只要罗明过得好，他们做的一切就都是有意义的。庄清清吐出一口浊气，但至少，他要给自己的队长创造一个和平的、安全的世界。 宋既明耸动鼻尖，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混合着腐烂的气味飘了下来：“速战速决，能不出声音最好，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种植区。” “是。” 梅菲斯特走在最前面，他周围散发出飘渺的雾气，能够隐藏大部分气息，让外面的不管是什么东西，第一时间都难以发觉他们的存在，然后他摊开手掌，一个稍小一些的灰色长镰就出现在手心里。 他第一个飘了上去，瓦沙克没什么战斗力，只能紧紧贴着他的衣袍确保自己的安全，然后是巴尔，背着雷米尔也没有影响他的行动，嗖的一生就攀着梯子窜了上去。庄清清和金花紧跟其后，放弃热武器，转而使用了匕首，宋既明驮着塞壬，跟在最后。 一上去以后，他们几乎就跟一个活死人来了个脸贴脸，还好梅菲斯特的雾气隔绝了大部分气息，活死人并没有直接朝着他们走来，而是在他们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然后僵硬地转身朝着另一边走去。 和二层楼的情况很像，这里的活死人就像是感觉不到自己已经死了一样，如果你不刺激他们，他们就不会发疯。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庄清清压低声音，用只有他们几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问道。 宋既明四肢着地，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整个人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像野兽的方向变化，闻言回答她：“迈克尔搞实验，估计是把整个基地都当作实验对象了，现在在这里的除了「撒旦」组织的成员，应该就只有活死人了。” 金花倒吸一口凉气，也没想到是这个结果，他觉得迈克尔再疯狂也不过是用基地里的部分人去做实验，但没想到是整个基地都被他当成了实验的对象 真是······真是丧心病狂。 一行人因为有梅菲斯特雾气的加持，前进的格外顺利，一路上经过了储藏室、培养室，最后才到达种植田，这里的作物看上去还是有人一直在打理，生长的都还不错，至少能够供给整个基地的人食用，虽然不知道这些人都是怎么吃的。 “我们，进去？”跨过了种植田，金花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被杂物堆积起来的小路。她拿不准，就转头去问庄清清。 庄清清还没开口，一个黑影就从缝隙里面刷的一下直朝着金花脸上扑过去。 “卧槽什么东西？！”金花反应迅速，伸出匕首就把黑影砍断了，等落到地上，接着基地的灯光一看，竟然是一只已经风干了的小狗尸体。 “我他妈······”金花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庄清清突然拉了一把金花，一个更大的黑影就从刚才的缝隙里面窜了出来，落到金花刚才站的地方，但却一下子扑空了。 一击不中，黑影竟然迅速调整姿势，又向着金花扑过去。 “魔鬼吧！连只狗都不放过！”金花两眼一黑，面前这个正是一只大一点的风干狗，“都成狗肉干了都得被拉去做实验？” 庄清清抿了抿唇：“抱歉，是我没有提前提醒你们，我们基地确实有尝试过养动物，还繁衍什么的，但是这只狗已经死了有几年了，我以为没事的，谁知道······” “放心，这事不怪你。”宋既明扑上去，一爪子将狗干撕成两半，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刚才风干狗发出了咕噜噜的嚎叫已经引得外面的活死人骚动起来了。 密密麻麻的脚步声迅速逼近他们所在的地方。 “快进去！”塞壬立即下命令，所有人依次进入了狭窄的通道，然后用两边的杂物将入口封了个结结实实，一时半会儿外面的活死人破不开。 至于怎么出去，等会儿再说。 第170章 小剧场:师尊带我过端午(一) “师尊，师尊！”清晨，半大的小少年一阵风似的刮过几个山头，冲进了自家师尊所在的清静峰，惊起了一林子的飞鸟。 清静峰灵泽居前，塞壬正在灵池里面泡自己的尾巴，银色的鳞片吸饱了灵气，散发着盈盈的光泽，流光溢彩就像是世间少有的奇珍异宝。他身上还穿着鲛纱织成的白色长袍，遇水不湿，仿佛云彩一般在水中飘荡。 宋既明看见自家师尊正在泡尾巴，也不敢出声打扰，就蹲在池边看着。他师尊是人称泉先君的第一剑修，也是世间最后一个鲛人，要不是青山宗前宗主对他有恩，无论塞壬怎么选都轮不到青山宗的。 “有话就说，怎么支支吾吾的。”塞壬一头银发如同月光一般散开，眉间有着金色的魂印，常年以白绫覆目，世人都传泉先君目有疾，但是真是假，就连被塞壬亲手养大的宋既明都不知道。 听见师尊发话，小少年嘿嘿一笑：“今天真玄大师兄带着一大群人下山去了，说是几个师伯让他们休息一天，去人间走一遭。”宋既明用随手捡来的树叶在地上涂涂画画，“所以······人间是有什么节日吗？”他也想去看一看，可惜师尊总是不让他出门见人。 塞壬躺在池边，微微仰起脸，任由清晨的阳光洒在他脸上，给他白皙的皮肤镀上一层金光，漂亮的让宋既明挪不开眼，差点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他抬起素白的指，指间生长着透明柔软的蹼。经过一番掐算，塞壬想起来了：“今儿个是五月初五，人间在过端阳节。” “什么是端阳节？”从没下过山的少年好奇极了，俊朗的眉眼紧紧跟随着塞壬的脸庞，高挑的身材已经能够窥见日后的丰神俊朗。 “端阳节，又称端午节、重午节、龙日、龙舟节、正阳节、浴兰节、天中节等等。”塞壬懒洋洋的晒太阳，将尾巴翻个面晒另一边，继续为自家徒弟解答，“它最初是夏季驱离瘟神和祭龙的节日，是人类用来向龙族祭祀求平安的日子，但也有说法是为了纪念人间的一个伟大诗人。” 宋既明听的认真，索性在池边趴了下来，伸出手拨水：“龙族？以前真的有龙族吗？” “据说他是为了拯救······龙族？怎么没有，一群生性傲慢贪婪的家伙，总是抢我的地盘，我给你说······呃，别打岔。”塞壬提到龙族就不爽，他愿称之为一群傲慢贪婪的泥鳅，“龙族有空了再跟你讲，我们讲到那个诗人，据说那个诗人······” “嗨呀，算了。”塞壬伸了个懒腰，素白纤直的手臂从袖中露出，白的晃眼，宋既明眼神飘忽，耳尖有些微微发红，不过塞壬没注意到这些，下一秒就从水中起身，施法将自己擦干然后穿戴整齐。 整个人一身白衣，腰间配剑，行走间佩环当啷，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白发随意用一根乌木发簪挽起，冷清翩然。 “走，为师带你下山去逛逛。” “真的吗？” “真的，但先把你的耳朵收起来。”塞壬伸手摸了摸宋既明头顶黑色的三角耳朵，宋既明浑身一麻，两只耳朵嗖的一下就消失不见了。 两人乔装打扮一番，变成了眼眸有疾的世家公子和他的小厮，来到了青山宗下最繁华的城池——兰都城。 他们在城中最豪华的酒楼找了一处临窗的位置坐下，自高台俯瞰而下，街市喧闹，人群熙熙攘攘，三十三坊并没有完全开放，仅仅是其中的一部分，就已经能够看到个中的繁华。 说书人在大堂里讲述着伟大诗人的故事，讲他是如何为自己的国家斗争，又是如何被奸人陷害不得赏识，又是如何心灰意冷最后悲愤投江。 宋既明没听过这种故事，当下吃着小吃听的津津有味，塞壬则是喝着人间的粗茶，靠在窗边极目远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人死的不值。”宋既明听完了说书人的故事，小声对塞壬吐槽，“我要是这个屈氏大夫，我至少得手刃仇人，拼着一条命也要把这些个昏君奸佞全部除掉。因为被排挤，壮志难酬就郁郁寡欢，最终气绝投江，要我说这实际上就是一种懦弱的表现。” 宋既明又塞了几颗水煮花生到嘴里，愤愤道：“他倒好，死了一了百了，剩下他的国家，他所担忧的那些人还不是继续在水深火热当中，一点用都没有。” 塞壬听完他小孩子气的发言，不置可否，只是又喝了一口茶水，悠然道：“人类本身就过于渺小，他自己一个人，连这世间的封建阶级，腐败教条都走不出，更不要说冲进守卫森严的皇宫里干刺杀了。” “不过······”塞壬的目光落到说书台下满脸认真的听众们，“他也算死的其所了，至少后世还有人记得他，能从他的故事里面吸取教训。” 宋既明点点头，似懂非懂。 “师尊，我刚才听那说书人讲，端午节要赛龙舟，观海潮，祭蛇神，驱毒荼，烧五毒，包粽子，蒸米饭，喝雄黄酒，戴香包······”他掰着手指头数，“我去买点粽子吧和雄黄酒吧，尝尝什么味道的，还有香包什么的。” 塞壬温柔地笑笑，把钱袋子递给他：“去吧，有什么想要的自己买。” “嗯嗯，师尊你就在这里不要走动，我去去就回。”到底是还没成熟的少年，宋既明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逛逛人间的集市了。 宋既明刚走，就从屏风后头转出来一个人，这人打扮怪异，一身侠客打扮，头上戴着硕大一个斗笠，脖子围着一个灰扑扑的围巾，将大半张脸都遮住了，背后背着一把大弯刀，看着倒像是西边沙漠之地来的镖客。 塞壬放下茶杯，淡淡地开口：“阿撒勒，好久不见。” 第171章 小剧场:师尊带我过端午(二) “好久不见。”镖客向下拉了拉围巾，露出一张沧桑却硬朗的脸，依稀还能看出俊朗的五官。 宋既明在楼下集市里面转了好几圈，买了不少东西，也听了不少消息。 原来粽子在人间不是专门为了端午发明的，很早的时候就出现了，只不过那个时候是作为祭祀祖先、神灵的祭品出现，到了金朝的时候才成为了端午节的节庆食物。 而划龙舟则是传说借划龙舟驱散江中之鱼，防止鱼吃掉屈原的身体。人们通常把船建造成龙形，画上龙纹，每年端午举行竞渡，以表示对龙的尊敬，也说明自己是龙的子孙、龙的传人。 宋既明撇撇嘴，他对龙了解不多，但是自家师尊不喜欢龙族，他自然也要跟着不喜欢。 他在集市里面又转了好几圈，俊俏的长相引得许多中年妇女格外偏爱，纷纷向他推销自家的产品，什么香囊啊、艾蒿啊、花绳啊，连买带送的一口气整了一大堆，还是宋既明只说拿不下，躲到了比较偏僻的小巷子里才躲过这些热情的人类。 等他抱着一大堆东西回到酒楼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座位上竟然坐着一个破破烂烂的镖客，当即像一只护主的小狗一样，警惕地亮出了牙齿。 “你是什么人？”宋既明放下手里的东西就站到了塞壬的旁边。 阿撒勒看着这个少年有些愣怔，疑惑地看着塞壬：“这是······他不是都······” “这是我的徒弟，宋既明。”塞壬打断了他的话，向他介绍宋既明，然后又对宋既明介绍对方，“既明，这是阿撒勒，我的一个······故人。” “故人？什么故人？以前怎么没听师尊说过！”宋既明眼睛死死盯着阿撒勒，兽族的直觉让他感受到了威胁，面前的这个人绝对不止故人这么简单。 阿撒勒也察觉到了对方的敌意，无奈苦笑一声：“我还以为我有机会的，看来是我想多了。”他将面前的茶一饮而尽，起身向塞壬行了一礼，“既如此，在下就先告辞了，君子不夺人所爱。我们，日后再见。”说完，他扶住窗框，一跃而下，从窗子再向下看时，就消失不见了。 宋既明感觉自己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气愤至极，于是扭头过去不看塞壬。 “阿崽？”塞壬觉得宋既明这样真是又可爱又好笑，便伸手去拉他，结果被宋既明一扭一扭地躲开了，塞壬觉得更好笑了，索性直接把他拉过来坐在自己身边，然后将地上的东西用法术放到了桌面上。 宋既明贴着自家师尊，清凉的气息不断地包裹着他，让他感觉心里酥酥麻麻的不是滋味，想到刚才那个人和塞壬那么熟稔的样子，自己竟然从来都没听师尊提起来过。罢了！还是因为自己太弱小了，但凡自己能够再成熟一点，再长大一点，师尊就能够多信任自己一点，就能······就能······ 就能怎么样呢，宋既明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但是他坚定地认为，到时候师尊一定会跟自己比现在还要亲密的，没有人能够把他们分开！ 这么想着，宋既明开口却变成了：“刚才那是谁啊，跟你那么熟。要不是我回来，你都要跟人家走了吧！” 塞壬愣了愣，听清楚他的话以后，忍了又忍，实在是没绷住，突然笑出了声，他的声音很好听，如同碎玉入盘，冷泉作响，笑起来也像是有一根羽毛瘙的人心痒痒：“哎哟哟，谁家的醋坛子打翻了呀，嗯～这酸味都快把人熏死了。” 宋既明不可置信，这样温柔的一张嘴，竟然能说出这样冰冷的话语，实在是，实在是让人窒息！他看着塞壬淡粉色的唇瓣，恼羞成怒地红了脸，嘴硬道：“我才没有！你不要，你不要胡说！” “好了好了。”塞壬笑够了，揉了一把他蹦出来的毛耳朵，转移话题道：“这些都是什么啊，怎么还有绳子？” 宋既明果然被他转移了话题，毛耳朵一抖一抖的，认真给他介绍人间的习俗。 “这是艾蒿，「清明插柳，端午插艾」，她们说端午节的时候，家家户户都要洒扫庭院，以菖蒲、艾条插于门眉，悬于堂中，可以杀菌防病。我们回去也挂在灵泽居门上吧。”宋既明拿起几根长长的草叶。 “嗯，好。”塞壬好脾气地答应，即使灵泽居已经摆满了宋既明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早就不像是最早清净简洁的模样。 “还有雄黄。据说五月初五这天人们很容易上火，受热毒侵犯，所以端午这天都习惯给大人小孩的耳孔，鼻孔等擦上雄黄酒，一是雄黄味刺激醒神，使人轻松。二是雄黄有杀虫杀菌特效，擦上后驱虫杀菌。”宋既明拿起一罐子雄黄酒闻了闻，然后被刺激的打了好几个喷嚏，“他们还在端午这天用雄黄在小孩的额头眉间画一个王字，寓意王者为上，百毒不侵，避之大吉。另有王者至尊，端午之王会福禄降临，鸿运通达。” 塞壬支着头，认真地听宋既明将这些在他看来平平无奇的东西，但只要是他的阿崽因为这个能开心一点，他觉得倒也没什么不好。 好不容易讲到了花绳，宋既明拿起他看上的一个花绳，五彩的线搓成一个手环，上面还挂了一个银制的狗头，虽然和他不是一个物种，但是像就完事了。 “那个，师尊······我看他们端午节都要戴花绳的，所以我给你也挑了一个，你会不会······不喜欢啊。”宋既明小心翼翼地拿出那个五彩斑斓的手环，看上去和冷清的仙君格格不入，但没想到塞壬却伸出了手：“我很喜欢，谢谢阿崽。” 宋既明高兴的几乎要摇尾巴，他谨慎地把手环在塞壬劲瘦的手腕上绑好，然后调整了下位置。其实摊位上还有一个小鱼形状的手环，但是宋既明却挑选了这个形状的饰品，他甚至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做，但看着塞壬手上戴着小狗头，自己就有一种隐秘的快乐。 就像是······像是给师尊打上了自己独属的标签。 宋既明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在他的心目中，师尊就像是天边的明月，自己就像是地上的泥巴，怎可相提并论呢。 但他偷偷抬眼看了一眼塞壬姣好的侧颜，高挺的鼻梁和线条漂亮的下颚，应该很难有人不喜欢泉先君的吧，毕竟修仙界私下里广传的第一美人就是塞壬了。 塞壬将宋既明偷看的眼神尽收眼底，他晃了晃手腕，小狗头也跟着晃晃悠悠，就像是某人一样。他当然知道小崽子那点隐秘的心思，于是勾起唇角，听着耳边小崽子叽叽喳喳晚上要去看龙舟的话，目光落到了极远之处一个风沙中独行的身影。 “好吧，你说的没错。”塞壬在心底暗想，“我是透支我的生命在爱他。” “但那又怎样，我愿意抛弃我与天同寿的生命，去陪他走过一次又一次的轮回。” “师尊，你在听吗？” “在的。” “我们先吃这个豆沙馅的粽子吧。” “好。” “我们晚上去看赛龙舟吧。” “好。” “师尊我晚上和你一起睡吧。” “好······嘶，我看你个小崽子想挨打。” 人生如逆旅，有人一生求而不得，郁郁寡欢；有的人却愿意放弃永生，一次又一次地爱上同一个人。 第172章 生而不养 “呼······这都是什么事儿啊。”金花将最后一个缝隙堵住，抹了一把脸上的汗，长出一口气，外面活死人嘶吼的声音被挡在了外头，无数手脚撞在障碍物上发出让人心底发怵的声音。 “别废话了，快找线索。”宋既明用更加庞大的身体挡住了入口，赶紧吩咐其他人去搜查。 这个卫生间很小，甚至只能算得上是一个隔间，因为长久没有人使用，已经落满了灰尘，好在废弃之前这里打理的还比较干净，没有臭得让人怀疑人生，依稀还能看出是蓝色的墙壁和灰白色的地砖。 但此时地上和墙面上都被人泼上了鲜红的颜料，刺鼻的气味在狭小的空间里格外明显。 “他妈的他妈的，这是什么玩意儿！”金花率先开骂，他一眼就看见了蹲便里血丝拉乎的玩意儿，两眼简直一黑。 其他人看见以后也有那么一瞬间的沉默，实在是······太恶心了。红色的如同鲜血般黏稠的颜料中间，蹲便里面依稀躺着一个成型的胚胎，仔细看去里面的内脏还依稀可见。身上的胎衣还没有去除，整个人就像是一个人形的肉块。 雷米尔本来心脏就疼痛，看见和血腥有关的一切就格外暴怒，眼下看见这个东西立马就暴走了，蛇尾突然勒紧巴尔，双手尖利的指甲刺入巴尔黑雾的身体，绿色的蛇瞳变得猩红一片，张嘴就要啃掉巴尔的脑壳。 巴尔身体变形扭曲，疼的变成一阵烟雾满卫生间乱飘，失去了猎物，雷米尔开始无差别攻击，三米多长的蛇尾几乎填满了大半个空间，把颜料甩得到处都是。 “干嘛？这是在干什么！”宋既明身上已经出现了不少乌黑的毛发，身体拱起越发接近野兽，被颜料沾了一身，差点跟着暴走。 于是整个卫生间里，跑的跑咬的咬，还有红色的颜料到处乱飞，场面一度十分混乱。骑在宋既明背上的塞壬气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终于在一滴颜料甩到他脸上的时候，他生气了。 “雷——米——尔！” 没人看见他是怎么出手的，等回过神的时候，雷米尔已经被缠绕在了卫生间的下水管道上，像个麻花一样被一圈一圈缠绕着，顺便把身体也捆了进去，最后将尾巴和头发绑成一个死结，任由他红着眼睛在那里嚎叫。 “嗬嗬——咔——叽·······”塞壬随手找到一个抹布塞进了雷米尔嘴里，导致雷米尔的叫声都变了调子，只能呜呜叽叽地挣扎。 “聒噪。”塞壬嫌弃地在宋既明的身上擦了擦手，也不知道这个抹布放了多久了，一抹就一手的黑灰。 庄清清：“······” 梅菲斯特：“······” 瓦沙克：“噫······好可怕。” 金花：“6。” 巴尔也不飘了，规规矩矩重新变成人形，默默地继续搜查线索起来。 只有宋既明偏过头，伸出舌头舔了舔塞壬的胳膊，舌头上细小的倒刺刮的人酥酥麻麻的，小小声问：“辛苦了，没受伤吧。” 塞壬一巴掌把他的头打回去：“少废话，把门堵好了，我也去看看线索。” 被老婆打的宋既明只能乖乖换个角度，用身体将剧烈摇晃的门全部堵住，防止外面的活死人冲进来。 “殿下，这里。”瓦沙克在空中一跳一跳的，塞壬卷住旁边的水池，探头过去。发现梅菲斯特用变小的镰刀剖开了这个「胚胎」，原来这个胚胎是用塑胶做的，里面的内脏也全部都是树脂模型，只是沾染了颜料以后看上去血淋淋的。 在胚胎的肚子里，他们找到了一个很奇怪的零件，看上去像是某个医疗器材上拆下来的。 “这是什么？” “不认识。”其他人纷纷过来看了一下，都不认识。塞壬看着那个零件，意料之中，这里没人是医疗兵或者医生，不认识也是很正常的。 “等等······”金花突然叫住了梅菲斯特，从他手里接过这个零件，对着应急灯光举起手电照了照，她虽然是巡查队里的队员，但是因为是女性，之前在基地的医疗室待过不少的时间。 金花仔仔细细地翻看这个零件，最后皱着眉头道：“这个看着很像是那种保温箱的零件。” “保温箱？”庄清清重复着这个字眼，她第一个反应就是食堂的保温箱，可以保持饭菜的温度不至于太快冷掉。 金花知道她在想什么，便解释：“不是食堂的保温箱，是医疗室，用来抢救婴儿的那种仪器。但这个也不完全是那种保温箱，而是一种抢救的开放式仪器，由辐射箱、控制仪、皮肤温度传感器、婴儿床、托盘、输液架及机架组成。” “看来我们的下一个地点是······”塞壬刚刚开口，话未落音，整个卫生间就突然陷入一片黑暗，应急灯突然灭了！ 下一秒，沾满颜料的墙壁上就出现了迈克尔毫无血色的脸，众人瞬间警觉了起来，纷纷将武器对准了他。 “不要这么紧张嘛，我的······朋友们。”迈克尔表情阴森可怖，但细细看去，脸上竟然有几分僵硬。原来这只是一个投影，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实时的。 “你到底想干什么？”金花死死盯着他的脸，恨不得现在就抓到他然后一枪爆头。但迈克尔充耳不闻，像是没听到金花的话，看来这只是一个录好的视频。 “恭喜你们，来到了这次履行的第一站。人生最重要的无非是生、老、病、死，出生对于一个人来说是多么重要的事情。”投影中，迈克尔声情并茂地朗诵着这些语句，就像是吟游诗人在唱诵他的叹咏调，“每当一个婴儿呱呱坠地时，他的父母家人该有多么的喜悦和幸福，因为这是他们爱情的结晶。” 迈克尔念的很卖力，甚至颇有几分摇头晃脑的沉浸意味，但在场的没有一个人内心有丝毫的波动，因为他们一部分是实验体，一部分是恶魔，仅有的两个人类还都是孤儿，从小都没见过父母，更别提对父母有什么实质意义上的感情了。 “但是！”迈克尔双眼突然瞪大，像是憎恨到极致然后表情扭曲，“凭什么！凭什么那么多幸福的人不能多我一个？凭什么我要被当作一个垃圾一样丢在恶心的厕所里！凭什么？不能尽到生养的义务就这么不负责任地把我生下来，问过我的意见吗？根本······根本······他们根本连人都不配！” 像是为了配合他的话，卫生间里的应急灯突然急促地闪烁起来，惨白幽暗的灯光照耀下，墙壁上迈克尔的投影也像是被颜料浸染，如同满身沾满鲜血一般。 “嘻嘻嘻，你们应该也找到我留下的东西了吧，我在下一站等你们哦。”迈克尔诡异地笑着，笑声混着外面越来越疯狂的动静，简直就是灾难。 第173章 通风管道 塞壬四处看了一下，突然瞳孔缩小，盯住了天花板的某处位置，然后狠狠地一跳，指甲出鞘，将天花板撕开一个大洞，连带着里面的微型投影仪也被撕了个粉碎，迈克尔的图像和声音这才消失，应急灯也突然熄灭再也没有亮起来。 “从这里撤！”塞壬双手攀住破洞的边缘，一使劲将自己吊了上去，紧接着就是金花、庄清清，其他的人依次通过洞口，最后是宋既明，他用自己的身体堵住摇摇欲坠的大门，几只腐烂的手已经穿透门板差一点就要抓到他的皮肤。 “快点。”塞壬催促，他暗红色的眸子在黑暗中发出光亮，像是两个灯泡。他看了一眼被绑在柱子上的雷米尔，估算好距离，双腿发力，一下跃到了管道上，已经变成狼头的脸靠近雷米尔，尖锐的牙齿瞬间咬断了雷米尔的头发。 他本意是要带着雷米尔撤离，结果他低估了雷米尔发狂的程度。身后铺天盖地的活死人已经涌入了这个狭小的空间，一层叠一层，很快就会上到天花板。 同时雷米尔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伸出爪子在宋既明脸上狠狠划了一下，宋既明喉咙里发出嚎叫，吃痛松开了雷米尔，瞬间雷米尔就掉入了活死人潮。 但奇异的是，那些活死人并没有一拥而上将他分食，反而全部都避开了他，就像是没看见他一样。 宋既明捂着一只眼睛，看见雷米尔拖着尾巴，灵活地消失在了门外。 来不及多想，宋既明伸手抓住了塞壬伸下来的胳膊，钻进了洞口，其他人立刻将天花板重新堵死。 “我看看。”塞壬发现了他的伤口，脸色不善，拉开他的手发现伤痕不长，于是伸手在伤口处轻轻点了点，一缕银色的神力流入修复着受伤的地方。 宋既明感受着伤口愈合的麻痒，低声开口：“我没抓住雷米尔，他跑了。” 塞壬没有说话，但是眼神中的情绪却让人发怵，就像是一个严厉的父母看到自己调皮的孩子一样风雨欲来。 其他人也都看到了雷米尔窜出去的情形，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金花想了想，开口道：“还好那些活死人不咬他，不然那也太危险了。”庄清清跟着点头：“应该是那管药剂的作用。但是······真的有解药吗？” 她轻声询问，一时间黑暗中没有一点声音，只有几双发亮的眼睛一眨不眨。他们不开口是因为都知道，很有可能这个「解药」是迈克尔虚构出来引诱他们的陷阱，说不定到最后抓住了迈克尔却没有解药。 塞壬金色的眼睛在黑暗中熠熠生辉，他不悦地皱眉：“就算没有解药也要把他抓住，不然之后很有可能发展到更坏的地步。至于雷米尔······”他顿了顿，“带回去让拉斐尔看一下，他应该有办法。” “对，拉斐尔肯定有办法的。”庄清清不知道拉斐尔是谁，但是金花却清楚，她伸手摸了摸胸前口袋里已经变成灰色的水晶兰，坚定地相信拉斐尔的能力。 “行了，看一下这是哪里，接下来我们要去华北基地的医疗室。” 他们这会儿所处的空间非常狭窄，甚至都没有办法端坐，即使是异种们的夜视能力也不太能发挥作用，只能感觉到这是一个狭长且窄小的空间。 塞壬的手环早就在天池的战斗中损坏了，宋既明的也在变身的过程中将手环不慎崩裂无法使用，一行人只能就着狭窄的空间，看着金花手上唯一剩下的智能手环。 借着手环的光亮，他们发现这里应该是某个通风管道当中，前后都是幽深的黑暗，根本分不清方向。 金花打开了扫描功能，不一会儿这一片都显现在了投影当中：“我们在基地的通风系统里，管道几乎连接了所有的区域，我们就在管道里一直走，可以直接到达医疗室的，还可以避开外面的活死人。” 庄清清凑在他边上，在投影中圈出来一个地方：“这里就是医疗室。”金花看了看，伸手在投影上比划：“那我们走这条路，医疗室跟种植区不在一层，我们还得上一层。” “这样吧。”金花用光线照了照其他人，“我有地图，所以我走最前面，剩下的依次跟在后面。怎么样？有没有意见。” 塞壬沉吟了一会儿，道：“让巴尔走最前面。”他指了指已经变成猫的巴尔，“他是恶魔，如果有什么意外的话，他不会受伤。”这倒是实话，且不说金花或者庄清清两个人类，就算是塞壬或者宋既明自己走在前面，体型庞大不说，遇到危险还不能保证全身而退。 倒是巴尔，作为猫型本身就有优势，而且他的特性本就决定了他遇到普通的危险根本不会受伤。巴尔硕大的猫眼在黑暗中眨巴眨巴，在金花的光线照到他的时候，还裂开猫嘴露出一个看上去有点渗人的笑容。 “那走吧。” 于是巴尔打头阵，下来是金花和庄清清，之后是梅菲斯特和瓦沙克，塞壬和宋既明则在最后，一行人在通风管道里一点一点向前移动。宋既明庞大的身体在这时候就变得不太方便，只能匍匐在管道中一点点前进。 塞壬的鱼尾巴更不方便，只能缠在他的脖颈上，搂住他的脖子，靠着宋既明匍匐前进带着他走。 基地陷入瘫痪，通风系统也全面关闭，整个通风管道里没有其他通风的地方，空气显得格外闷热潮湿，不一会儿金花和庄清清就感到有些闭气，闷的浑身大汗淋漓，在金属的通风管道里留下一道湿痕。 “如果坚持不了我们就休息一下。”塞壬看着宋既明伸出舌头呼哧呼哧喘气，意识到空气不流通可能会造成他们身体的压力，于是提议休息一下，金花和庄清清也快到了极限，汗水流进眼睛里生疼。 闻言一群人在通风管道里就地坐下，纷纷擦着脸上的汗水。塞壬本就是人鱼，对空气的水饱和程度比较敏感，在这种环境下待着也会让他的鳞片感到难受。 宋既明把他放到自己两个爪子之间，他已经基本完全变成巨兽的形态了，两个爪子已经不再呈现人手的样子，彻彻底底变成了一只黑色的巨狼。巨狼伸出粉色的舌头，在塞壬的尾巴上一下一下地舔着，试图给漂亮的鱼尾巴保湿。 第174章 追兵 “你干什么？”塞壬低声呵斥，巨狼打了个响鼻，呼吸间的气息喷洒在鱼尾巴上，微小的气流从鳞片缝隙间游走，酥酥麻麻的感觉让塞壬不自然地卷起了尾巴，尾巴尖卷住了巨狼的吻部，像一个皮圈箍住了对方的嘴。 他们离得很近，塞壬能够清楚地看到宋既明暗红色的兽瞳里蕴含着的滚烫爱意和温柔，就像是世界上最深的海域，能够把塞壬直接溺死在里面。 塞壬愣了愣，眼神突然左右飘忽，然后悄悄地抬起上半身，冰凉柔软的唇在巨狼的吻部贴了贴，触感及其细微，甚至对于宋既明庞大的身体来说都不算什么，但是一股电流却从狼吻一直窜到了尾巴尖，让宋既明有一种战栗的兴奋感。 巨狼忍不住摇起了尾巴，粗壮有力的尾巴抽打在通风管道壁上发出“砰砰砰”的响声。 “什么东西，队长，出什么事了吗？”金花被吓了一跳，举着手环四下照射。宋既明的尾巴僵滞在了半空中，从野兽的喉中发出的声音格外的低沉，像是带着混响：“没事，快点休息。” “哦，好吧。” 塞壬戏谑地用尾巴尖挠了挠巨狼的鼻子，用自己的鼻子碰了碰宋既明湿漉漉的鼻尖，悄声道：“cueilia doji.”【可爱的小狗狗】 宋既明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巨快，都快要从自己的嗓子眼蹦出来了，忍了忍但没忍住，尾巴在空中小幅度地摇晃起来。 休整了一会儿，众人觉得休息的差不多了，又重新爬起来继续前进。他们在狭窄逼仄的通风管道里左拐右拐，不知过了多久才逐渐靠近上行的区域。 “金花。”塞壬突然叫住了前面的金花，“你在使用异能吗？” 被塞壬叫住的金花还有点懵，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没有啊，怎么了？” 得到了金花否认的回答以后，塞壬脸色一下子就凝重了起来，因为他在空气中感受到了细微的流动，就像是风吹过带起的涟漪一般。他闭着眼睛想要感知更多，神力却像是被隔绝了一样察觉不到更多的地方。 “小心。”塞壬放弃了这个想法，只能叮嘱其他人小心。 果然，在转过一个路口以后，下一个路口就是上行的通道，但是他们却清楚地听见前方传来刚猛的风声，还有齿轮转动的声音。随着他们的靠近，一股劲风在管道中剧烈冲撞，就像是湍急的河水，冲的人无法稳固。 最前面的巴尔凄厉地叫出声，猛地朝前面被吸去，四肢紧紧抓住金属管道，发出刺耳的声音。金花眼疾手快把他捞回来，巴尔惊魂未定地盯着前面的黑暗。 其他人其实也感受到了这股飓风，因为风力太快，两边的东西都很容易被吸出去，巴尔由于自己的体型小、体重轻才差点被卷走，其他的人只是被风迷了眼睛，倒是没有被吹走的风险。 “先停一下。”宋既明开口，所有人向后退了几步停下，风打在管道上，发出的声音经过一层层的反射变得沉重闷钝，就像是在耳朵旁边罩了一口大钟，不断有人从外面敲击，混杂着齿轮咔咔哒哒的声音，让人头疼。 “金花看一下现在是在哪里。”在宋既明指挥下，金花先看了看手环，发现他们自己身处的这一截通风管道刚好是在基地的外面。华北基地不同于流明基地，他的大部分建筑都是在外围，只有像是军政处和研究室藏在最安全的地下。 等于说他们实际上已经离开了地下，来到了地上的部分，这个管道就是向外通风换气的地方，齿轮转动的声音应该就是上方的涡轮风扇。 金花狠狠地叹了一口气：“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原路返回显然不可能。”她烦躁得想要抓头发，现在属于是前有狼后有虎，后退必然会和活死人面对面，而向前必然会面对飓风的压力。 如果能够顶风上去，自然没什么问题，可如果顶不住呢······ 庄清清越发觉得这个所谓的避难所简直就是个吃人的怪兽：“肯定是迈克尔干的，他这会儿应该控制着整个基地。” 这一点其实其他人也能想到，但是想到了又能怎么样呢，现在是他们要抓人家，人家用尽手段阻拦也是正常的。 梅菲斯特一直沉默地坐在一边，瓦沙克安静地停在他肩头，一大一小两个都裹着黑袍，看上去有一种缩放版的可爱。 瓦沙克在梅菲斯特的肩膀上扭了扭，突然朝着后面望了一眼，但那什么也没有，于是又重新收回了目光。 但其他人在说话的间隙，瓦沙克突然又警觉地扭头朝着后面看了一眼，这时梅菲斯特也抬起了羊头，一眨不眨地看着后方的黑暗，声音低沉沙哑：“后面······有东西。” 讨论的声音戛然而止，所有人顺着他的目光朝后方看去，除了黑暗，什么都看不到。 “后面有什么啊，该不会是······” “嘘······”宋既明打断了金花的话，将三角耳朵贴在了通风管道的金属壁上，屏息过后，宋既明听见了一种很奇异的“咚——咚——”声。 非常缓慢，但很有节奏，听上去就像是一个很胖很胖的人在走路，因为不堪重负，每走一步都要歇上很久，步伐也格外的沉重。 虽然不知道这个声音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但是宋既明能分辨出，不管是什么东西，都在以一个不慢的速度靠近他们，但金属传导声音性能不错，他判断不出来这个东西到底距离有多远。 唯一能够做的就是······ “快，抓紧时间前进。”宋既明严肃道，漂亮威武的狼脸上出现了少有的凝重神色。其他人也意识到了危险即将来临，于是接二连三地冲进了飓风当中，顶着如刀片的风向上攀爬。 还好上行的这段通风管道上面安装了供人攀爬的梯子，他们爬的也不算太艰难，就是苦了巴尔，他本体就是一团黑雾，风一吹就能全部吹散，只能藏在金花的衣服里面，裹得严严实实的一起行动。 梅菲斯特羊头叼着瓦沙克，两只手带着自己向上爬，宋既明用自己的爪子勾住梯子，也爬的飞快，担心塞壬被风吹到，宋既明专门把他藏在自己的肚子地下，蓬松温暖的毛发将塞壬整个裹住，没有一点点风吹，很快就冲了上去。 “都还好吧。”宋既明上来以后让塞壬出来，抖了抖身上的毛发，询问其他人的情况。 “还好。”其他人陆陆续续都回答，金花和庄清清除了被风吹的有点闭气以外也都还好。 “那我们继续前进。” “是。” 一群人重新消失在管道那头的黑暗中，殊不知在飓风和齿轮声音的掩盖下，他们刚才待过的地方，突然一只肌肉虬结的青白色手臂撕破金属材料，从地下直接洞穿了上来，却扑了个空。 巨手四处抓了一下，空无一物，于是手慢慢抽了回去，透过洞口，可以看到一张腐败的脸，上面覆盖了一层鳞片，没有眼皮的眼睛裸露在外，眼球一片漆黑，腐烂的嘴皮下还能看到挂着血肉的牙齿。 第175章 小剧场:傲娇总裁和他的阳光小娇妻 “要迟到了要迟到了······”明鱼科技的大厦一楼，一个漂亮的青年穿着天蓝色的西装，嘴里叼着一份没吃完的三明治，背着一个书包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 青年像一阵风似的，直奔员工电梯而去，嘴里含混不清：“等等我等等我！”猝不及防地与转角处的一个人擦肩而过，脚下被什么东西垫了一下，整个人重心不稳朝着地上就扑过去。 电梯里的人满满当当，都看见了青年慌张的脸庞，就在以为青年马上就要来一个华丽的脸刹时，谁知青年却就地一滚，漂亮地起身窜进了电梯，一系列行云流水的操作直接看呆了这一帮程序员。 ？？？wtf？你确定这不是什么体操运动员？ 塞壬刚才差点摔一跤，还好自己本能反应快。惊魂未定地进入电梯之后，塞壬拿下嘴里的三明治咬了一口，然后转身，透过即将关闭的电梯门缝，他看见一个身材高大挺拔，长相俊美非凡的男人，死死盯着自己看。 “呃······”塞壬眨了眨眼睛，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电梯门就彻底合上了。塞壬一边吃三明治，一边想着，刚才他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所以才重心不稳的。难道是踩了那个男人的东西？ 嘶······下次如果有缘再见的话，直接道歉好了。塞壬这么想着，心里还是默默地说了声对不起。他是今年的应届毕业研究生，主攻的就是编程和网络安全方面，昨天才刚刚面试成功，今天说什么都不能迟到。 宋既明看着电梯门在自己面前合上，那双浅琥珀色的眼睛也消失在门后，于是收回目光，满脸黑线地看着自己皮鞋上的脚印：“······”真是，真是岂有此理！ 他身边的助理金花看着自家总裁风雨欲来的脸色，战战兢兢：“宋总······这······要不要我找人看看那个员工······” “不用。”宋既明拒绝了，自己堂堂明鱼科技的总裁，跟一个小职员较什么劲，这样显得他多没有格局。毕竟自己是个身价过亿的人，就得有个亿万富翁的样子，稳重、大气，然后宋既明转头吩咐，“把他直接叫到我办公室来。” 说完，直接上了对面的总裁专用电梯，直达中间楼层的总裁办公室。 “小塞来啦，快去行政办公室领一下你的办公用品。”由于塞壬长得实在是好看乖巧，说话嘴又甜，昨天来的时候就和网安部门的前台小姐姐混熟了，今天刚看到他就主动和他打了招呼。 塞壬抹了抹嘴角的面包渣，一边想着这人类世界的东西还真好吃，一边给前台的安娜露出一个奶乖奶乖的笑容：“好的安娜姐，谢谢你啦，那我现在就去领东西。” 明鱼公司的企业文化还是不错的，员工之间部门之间都相处和睦，但是塞壬在真正开始工作的时候才觉得两眼一抹黑，来之前没人告诉他，这里的工作居然这么忙的吗？！ 不但要负责编写代码，还要研发最新的网络安全系统，不断升级，而且随时随地都有黑客或者对手公司来攻击他们的系统，试图窃取公司机密之类的，塞壬觉得自己不是来当程序猿的，自己就是来当防火墙的，还是那种多功能防火墙。 塞壬两个手都快在键盘上磨出火星子了，结果任务还是越堆越多。 “你把这一段编写一下啊。” “这一段出问题了，你赶快测试一下！” “哎呀哎呀，有黑客来了，快准备快准备！” “······” 塞壬有点后悔，自己怎么就没托生成一只八爪鱼呢，这样他就可以一个人当四五个人用了。 所以······在安娜告诉他总裁找他，让他去总裁的办公室的时候，塞壬听到的只是一串毫无意义的字符：“#￥￥\\u0026*……￥@34······￥%@#+@#······” “嗯嗯嗯，好好好。” 于是金花在送文件的时候，就看见自家总裁不停地看时间，然后一脸黑线地望着自己的脚，然后是不是发出不耐烦的叹气声。 难道是······失恋了？ 金花一本正经地送完文件，关上总裁的门，下一秒就一脸八卦地掏出手机，在一个名叫「快乐摸鱼小分队」的群里发送了消息。 【花儿】：诶，我刚才送文件的时候，发现总裁不对劲诶。 【快乐的虎皮猫】：怎么个不对劲法，花儿姐快说说。 【花儿】：诶嘿······不告诉你们，总之就是十分的不对劲。 【我不吃香菜】：还能怎么不对劲，只要不是失恋这种事情，我看什么事情在我们总裁身上都不奇怪。 金花正想回消息，突然，一张图片被甩到了群里，她点开一看，是一张偷拍的图片，一个俊美高挑的青年，穿着白色短袖t恤，外面一套天蓝色的小西装，背着一个黑色的双肩包，皮肤白的像是要发光，头发微卷，和瞳仁一样都是浅浅的颜色。 看样子是刚刚吃完东西，手里还拿着塑料包装袋，嘴边残留着面包渣，急匆匆赶路过程中突然发现了拍摄自己的摄像头，于是下意识望过去，就被拍了下来。 恰到好处的青涩和干净，简直就是行走的女神收割机好吗！ 【快乐的虎皮猫】：看看，我在别的群里偷来的图片，说是网安部门新来的小弟弟，还是个应届毕业生呢。 这边金花聊的不亦乐乎，里面宋既明的心情却并不美好。 他让人去叫那个小员工的时候说的是早上十一点之前必须到他的办公室里，结果这会儿都十一点四十五了，都快下班了也没见一个人过来。 简直是，简直就是目中无人！ 宋既明在心底骂骂咧咧，丝毫没有想过他把人叫过来是以什么借口，什么理由，又要干什么，总之，宋既明这么想了，也就这么做了。 放在一旁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拿起来，看见自己的生活秘书周正给自己发来的聊天页面截图，跳起了眉毛。 塞壬······这名字还真是有趣，真把自己当鱼了么······ 【我不吃香菜】：宋总，信息找到了。 【宋既明】：好，干得不错，回头给你发红包。 【我不吃香菜】：谢谢老板！ 宋老板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再次看了看时间，然后起身开门走了出去，外面的秘书团看他出来，一个个都以光速收好手机，端端正正地坐在办公桌后面。 金花尽职尽责地笑道：“宋总是要下班了吗？” 宋既明：“嗯。”顺便去抓一条鱼。 金花：“好的呢，那您慢走，有需要吩咐我们。” 有需要，哼！宋既明心想，让你找个人都找不来，还得我亲自来，我要扣工资！把你的奖金全部扣光光！ 还在忙工作的塞壬突然之间打了一个巨响的喷嚏：“啊······阿嚏！”把其他同事吓了一跳。 组长顶着一头地中海，端着已经不知道续多少杯的咖啡走过来关心他：“小塞啊，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努力就好了。”他一边喝咖啡，一边瞄着塞壬蓬松浓密的头发感慨，年轻就是好啊。 塞壬回他一个微笑说好，心里犯嘀咕，难不成······有人想自己了？ 一定是海里面那只老乌龟，成天啰嗦得很，不过对自己是真的关心。 塞壬这么想着，又继续投入工作，丝毫不知道一个行走的总裁正在找他的路上。 第176章 医疗室 “就是这里。”金花在一个位置停了下来，指了指下方，“这下面就是医疗室，但是······”她停顿了一下，庄清清补充：“不知道下面什么情况。” “对，就是这样。”金花点点头，由于手环不能测活体，所以他们并不知道下面到底是什么情况，说不定刚跳下去就可能被分食。 “这好办。”宋既明开口，伸出一只巨大的爪子，在金花说的位置稍微一使劲，金属管道就让他拉开一个口子。 金花看的目瞪口呆，然后顺着爪子看到了一张狼脸：“妈耶！队长，你咋成这样了？变异了这是？” “你才变异了。”宋既明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说实话，在一头狼的脸上看到白眼这种表情，实在是太刷新认知了。 塞壬骑在他的背上，淡淡道：“他本来就这样子，我的神使罢了。” “呃······”金花看着塞壬拽天拽地的表情，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转移话题，“那我们看看下面吧。” 他将手环的灯光从开口处照下去，发现空气中全部都是漂浮的尘埃，整个医疗室漆黑一片，或者说可能整个基地的照明系统都被迈克尔关闭了，身后的风声慢慢变小，听声音应该是叶片已经被关掉了。 这让几个人心里不由得冒出一个想法，迈克尔很可能正在看着他们，所以才能在他们的路上设置这么多障碍。 不过这个时候管他在不在看，他们都得硬着头皮往前走，直到抓到本人，才能从这里离开。 “对了，塞壬，雷米尔怎么办。”金花一边观察着地下的情况，一边问。 塞壬停顿了一会儿，才说：“这会儿他死不了，活死人不杀他，等我们抓到了迈克尔再说。”其实对于雷米尔，塞壬也是说不出的滋味，在神明之巅的时候，雷米尔就是存在感最低的一个，从来都是最听指挥的一个。 后来到了研究院，那些人从小开始培育雷米尔，为了让他更好地成长，竟然将一条小小的蛇扔进了塞壬的培育箱里，也不知道那些人是想看见小蛇被吃掉还是不吃掉，反正最后没想到塞壬不但没有将小蛇杀掉，反而将自己的食物分给了小蛇。 实验体2s0721愿意养育其他实验体的消息让他们兴奋极了，于是将雷米尔一直放在了塞壬的箱子里，直到小蛇化形，塞壬亲手将他打成重伤，研究员们才将他们两个分开。 从这个角度讲，雷米尔甚至能够算是塞壬养大的。 “好了，下面没有活死人。”金花探查了一圈以后，让宋既明把口子撕大一些，率先抓住边缘，将自己吊了下去，来回一荡，轻巧地落在了药品柜上，顺着桌子就落到了地上。庄清清紧跟其后，同样的方式顺利下地。 梅菲斯特带着巴尔和瓦沙克轻轻地就飘了下去，最后宋既明又用爪子破开一个更大的口子，直接带着塞壬一跃而下，落到地上激起一片扬尘。 “好黑啊。”金花用手环仅有的灯光照亮，但效果并不理想，只能看清面前很小的一片。 塞壬：“有办法。”他伸手打了个响指，然后空气中就突然亮起了一团团明灯似的冰晶，悬浮在空气中如同路灯，蓝白色的光芒照的整个医疗室里面亮堂了不少，虽然比不得灯光，但是好歹能够照亮。 于是金花关闭了手环用来省电，一群人就在医疗室里寻找新的线索。 医疗室比之前的卫生间要大得多，里面足足摆放了将近20个医疗床，只不过这会儿的床上全部都是空的，有的床单上还洇着暗红色的鲜血，有的床边的桌子上还摆放着医疗盘，里面还有早就落灰的手术刀，钳子之类的医疗用品。 宋既明拖着塞壬在医疗室里转，由塞壬进行翻找。 “这里好多血。”塞壬一边翻看床上的被褥床单，一边小声嘀嘀咕咕。他作为异种，还在研究院里待过那么长的一段时间，这种情形按理说早就见怪不怪了，不知道是不是体内耶迦德努的灵魂作用，他看到这么多鲜血的时候，本能的还是感觉不太舒服。 宋既明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在这里留下鲜血的，也不知道是当初为了保卫自己的基地而献身的勇士们，还是被迈克尔的一己私欲所毁掉的行尸走肉们。 无论是哪种，宋既明都由衷地感到悲哀。他曾经思考过，所谓的末世到底是什么。灾难？还是一次选拔？ 在流明基地的时候，宋既明看着那些身体强悍的异能者，某些时候，他甚至觉得，末世也许就是人类的一种进化，通过这种灾难的方式，选拔出那些天赋异禀，基因优秀的人类，而那些普通人，会因为不够强悍而在这场选拔中被淘汰。 最终，那些被选拔出来的人——也就是异能者，将会重新建立起新的人类社会。可是当他觉醒以后，他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接二连三冒出来的异种、实验体、恶魔、甚至是黑龙尼德霍格，包括······自己，这些超自然超人类的能量，让他又产生了一种怀疑—— 或许人类所面临的一切，不过是神明的一场游戏，又或者说是一场惩罚。因为人类的科技越发发达，对神明和自然的敬畏就会随之而减少，而神明如果失去了信仰之力就会变得虚弱然后慢慢消散。 这对于一个神明来说，无异于完完全全的消亡。 所以，尼德霍格在这场灾难中扮演的是一个发动者的角色，那么塞壬呢······他到底在其中起了什么作用呢？ 塞壬在这一片翻找了一会儿，没发现有什么异常的东西，于是用尾巴拍了拍宋既明的头：“这边没有东西，我们去那边看看。” “好。”宋既明听话往另一边走去，不动声色地偏头看了看虽然看上去冷清不屑但其实有认真在找线索的塞壬。 “你在想什么？”突然，一个略微冰凉的声音从耳边传来，一股冰冷直接传入四肢百骸，让宋既明整只狼都瑟缩了一下，原来是塞壬俯身揪住了他的耳朵。 宋既明的一只耳朵就比塞壬的一个手掌还要大一些，摸起来厚实柔软富有弹性，塞壬在他耳朵上捏了捏，敏感部位被捏住，宋既明几乎要跪倒在地上。 随机他感觉到脖颈处被塞壬的尾巴勒住，窒息感瞬间侵袭，宋既明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没······没有。”宋既明忍着难受，低声回答，尾巴拖在地上，讨好地摆了摆。 塞壬却并没有放过他，浑身像是柔软无骨一般攀着他的脑袋，上半身绕到了他面前，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神情冰冷：“你在，想什么。” 第177章 它来了 塞壬有些不悦，出鞘的指甲在宋既明的脸颊边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瞬间洇湿了乌黑发亮的毛发，只不过黑夜里并不明显。 塞壬冰凉的手指在巨狼的眉心一点，声音如同万年不化的冰雪，也如同一股冷流，瞬间让宋既明清醒了过来：“集中精神，再有下次，就把你的狼皮做成大衣给我穿。” 宋既明只感觉一阵清流在脑海中流过，刚才的想法涌入脑海让他差点冒出一身冷汗，他怎么可能去这样猜测塞壬呢······ 别人不知道，难道他自己还不知道吗，他们相伴了千万年，耶迦德努是个什么样的神明，他再清楚不过。不论是怎么回事，刚才的想法绝非他自己所想，很有可能是被什么东西影响到了，或者说是植入到脑海里的。 如果塞壬没有发现宋既明的异常，任由他的思维继续发散下去，接下来宋既明很有可能会怀疑塞壬，毕竟耶迦德努和塞壬有着完全不同的身份和经历，也有着完全不同的人际关系，但凡宋既明有一点点不信任塞壬，这件事情都无法收场。 “抱歉。”宋既明伸出舌头舔了舔塞壬，把他裸露的皮肤舔得湿漉漉的，然后获得了鱼尾耳光一个。 “哼。”塞壬冷哼一声，让他的伤口重新愈合，然后叫来了梅菲斯特。梅菲斯特的能力就是控制小范围之内的天气，并且精通幻术，即使是培养皿里出来的异种，能力有所折扣，但也应当远超其他使用幻术的异能。 但是梅菲斯特却给出了否定的回答，他说他没有感受到这里有任何使用幻术的痕迹。 那这下就麻烦了，如果宋既明受到的影响是幻术所为，梅菲斯特无法感知到的，那级别必定是高到难以想象的程度；可如果不是幻术······ 他们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能力能和幻术相似。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你把瓦沙克和巴尔都看好了。”塞壬闭了闭眼，感到有些头疼，事情越发超出控制了。 “队长，塞壬，我找到了。”金花在一个帘子后面叫道，众人围过去，看见金花在一面墙壁上找到一个隐蔽的暗门。 如果不是发现这里的花纹和旁边的不太一样，乍一看根本发现不了。 “你们让开点。”塞壬开口，从刚才开始他就有一种隐隐的烦躁感挥之不去，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在诸神黄昏之前的时候，那段时间他总是生病，按理说神明是不会生病的，只有一种情况下才会出问题——身体被黑暗能量所侵蚀，就会出现类似于生病的症状。 所以再次出现这样的感觉，塞壬想速战速决，赶紧回到流明基地。 其他人依言让开了很大一段距离，塞壬抬起手，嘴里念了一句咒语，掌心里轰然出现一个小型的白色光球，就像一个炸弹似的，直线飞向暗门，砰的一声将门炸开一个大洞。 “咳咳······”灰尘被炸得四起，视野里面灰蒙蒙的一片，等到灰尘散去，他们发现暗门里面还有一个小型的空间，就像是手术室一样，中间摆放着一个手术床，但是上面的板子却很小很小，根本不像是给成年人做手术的。 金花愣了一下：“这个就是我说的那个婴儿抢救仪器，但是为什么会单独在这里啊······”她说着，又点亮了手环，灯光在不大的空间里折射，将整个房间都照的亮了一些，然后她的话就戛然而止。 因为不大的房间里，四周墙壁上却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标本瓶，而距离金花最近的一个瓶子里，依稀能看到液体当中泡着的是一个稚嫩的小手。 “卧槽······”金花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庄清清胆子倒是大一些，接着光亮走了一遍：“这里很多瓶子里面都空了，有的还碎掉了，剩下还完好的，里面都······” 都怎么样，大家都知道了，都装着各种婴儿的器官和身体标本。 “基地怎么会有这种地方？末世了，又不需要人体器官买卖。”庄清清不解，如果这个出现在末世之前，她还能理解，毕竟那个时候人类的灰色黑色产业链还是很猖獗的，什么器官买卖，人口贩卖都屡见不鲜，但是末世之后，金钱早就没有了存在的必要，还需要搞这种买卖器官吗？ “不，他不是在搞器官贩卖。”宋既明突然开口，“他是在做实验。” 塞壬看着这些标本瓶里面的手手脚脚，包括心脏、肝脏等等器官，一时间也懵掉了，他不是没见过解剖的地方，甚至自己都被解剖过不知道多少次，但是他没想到的是，迈克尔竟然会对婴儿下手！ “做实验？什么实验会用到婴儿的身体和器官啊······难道是试药什么的？”金花缓了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此时一群人挤在小房间里，难言的氛围在空气中流动。 “不。”塞壬耳鳍扇动，捕捉到了空气里面的动静，“他是想造神······有东西来了，准备撤！” 前面的话还让人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后半句话就跟着砸了过来。 金花和庄清清不如异种逆天，顶多也就是五感更加强悍，所以直到那玩意儿来到了一墙之隔的地方，她们才听到动静，这个时候他们已经从小房子里车了出来，迅速往医疗室门口撤退。 但他们低估了这玩意儿的速度，只听“轰隆”的一声响，医疗室的墙竟然被对方直接撞开，冲到了医疗室里面。 灰尘逐渐散去，露出了这玩意儿的真面目。 “我他······妈······的老天鹅！”金花眼睛都直了，这玩意儿对他的冲击力太大了，不亚于她第一次看到活死人的心情，哦不对，活死人至少还有个人形，但这个东西······真的只能称之为东西。 庄清清也感受到了极度的冲击，呼吸都屏住了。 “操······快跑！”塞壬有生之年第一次爆了粗口，他并不想正面对上后面的玩意儿，并不是打不过，而是这种东西，强度直逼半神，如果真的打起来，整个华北基地都会成为战场，他没有办法在打败对方的同时保护住其他人。 “快跑啊！愣着干什么！”宋既明也发出低吼，尾巴在金花和庄清清两个人腰上拍了一下，将人带飞出去。 第178章 伪神 他们夺门而出，迅速向右边跑。 “这边。”金花跟着其他人飞奔，一边看了看他的手环，顺着右边很快就能到楼梯口，顺着往上就能到达机械加工区，再向上不多层就能到达基地城墙，从那里能够跑出来。 身后的那个东西全身没有固定的形状，看上去就像是一团流体，上面依稀能够看到一张扭曲腐烂的脸，上半截流体当中伸出两只胳膊，肌肉虬结，青灰色的皮肤下凸起一个个的鳞片，看上去恶心又可怕。 肉粉色的下半截四处突起，像是生长了无数条触手，靠着这些触手的摆动让他达到了一个非常恐怖的速度。 塞壬缠在宋既明的身上，抬起上半身挥出几道冰刃，直奔身后的东西而去，“噗呲”的声音响起，冰刃就像是刺入了一团肉泥一样，将那玩意儿的身体穿透破开，然后钉到了后面的墙上。 那玩意儿张着腐烂的嘴，明明没有听到声音，但是所有人的大脑却突然刺痛起来，像是被放在一个笼子里然后猛烈敲打。其他人倒还好，金花和庄清清难以承受这种疼到眼眶感觉都要崩裂的感觉，直接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而那个东西的身体却在蠕动中重新填补了被撕裂的伤口，就跟橡皮泥一样，从别的地方扯下一块拼在伤口上就重新黏合在一起。 宋既明已经往前奔出了几步，眼看那玩意儿就要扑到庄清清和金花身上，宋既明原地一个急转弯，180度转身，四肢顺势在墙上一蹬，给了那东西一爪子，然后借力将它撞飞出去。 “这······到底是什么······”宋既明的攻击打断了他的声音，金花和庄清清赶紧互相搀扶着挣扎起身。 “伪神。”塞壬脸色阴沉，“妄想以污秽之身，比肩神明。只是一个贪婪和欲望交织的怪物罢了。”看得出他对这个东西怀有极大的恶意。 宋既明的攻击带有业火之力，利爪上附着的业火顺着伤口钻入，盘踞在伤痕当中，无时无刻不在灼烧着这东西的血肉，一般的异种受到业火的攻击早就虚弱不堪失去了战斗力，但这玩意儿似乎没有被业火影响太多，反而被这种疼痛激怒。 他重新爬起来，胸口上的撕裂伤口肉眼可见地在愈合，即使是业火的腐蚀能力也抵挡不过它的自愈。 塞壬揪了揪巨狼的耳朵：“我和宋既明给你们断后，尽量迅速撤离，离开华北基地，我会把他们拦在这里。” 金花捂着胀痛的脑子，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但是还是强撑道：“不行，我们可以帮你们，我们······” “行了，闭嘴。”宋既明用尾巴不轻不重地抽了她一下，“你们在这儿我们怎么放开了打？到时候把你们埋里头了还得挖你们。跟挖土豆似的，完整的一个还好，要是这挖一坨，那挖一坨岂不是吓死人了。快走。” 金花头晕眼花的，虽然知道宋既明是在安慰他们，但还是忍不住回嘴：“你才是一坨，那我们尽力往外撤。” 塞壬点点头，让梅菲斯特他们带着金花和庄清清撤离。他们几个当然没意见，虽然他们也是异种，但是能力根本比不上以前，如果真的打起来，说不定只能是送人头的。 “快走。”梅菲斯特和巴尔一人抓着一个，带着瓦沙克就朝外跑，但还没跑到楼梯口，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股力量将他们全部反着抽了回去。 “嘶······雷米尔？！”金花感觉自己的全身像是有蚂蚁在爬，一时间竟然根本使不上力气，而这明显是电流麻痹的症状，果然，面前阴暗处出现了一个高大的人影，拖着长长的蛇尾，窜动的电流将一小片范围照亮，同时也照亮了他身后黑压压的活死人。 金花听见了自己咽唾沫的声音：“这他妈······赶集来了？”一个一个的，跟开party似的全部涌了过来。 雷米尔此刻的双眼已经全部变得猩红，显然已经失去了理智，被叫到名字的时候根本没有一点反应，看样子已经如迈克尔所说完全发狂了。 塞壬听到动静向后看了一眼，顿时觉得一个头有两个大，本来一个伪神就够麻烦了，结果雷米尔还来给自己找麻烦。其实雷米尔并不是单纯的发狂，而是注射进去的药剂麻痹了他的神识，让他陷入了一种幻境状态，被完全激发出了情绪中的愤怒、暴虐等负面因子。 前面的这个“人造神”已经加速向他们冲了过来，而后面的雷米尔也收到了影响，带着一大群活死人冲了过来。 前面是肉块一样的玩意儿，具体能力不明，后面是雷系异能的雷米尔，外加一大群外挂，实力同样不能小觑，真还就是前有狼后有虎。 塞壬向旁边看了看，如果他们在这个时候翻下去，刚好可以让雷米尔和前面的“伪神”撞在一起，而他们也一定会打在一起。 但他几乎是下一秒就否决了这个想法，因为那样的话，雷米尔一定会受伤甚至丢了性命。 “真是麻烦。”塞壬在心里想道，然后松开了宋既明的身体，整个人从尾巴开始向上蔓延出一层刺目的白光。白光消退之后，只见塞壬的鱼尾变成了双腿，雪白莹润，身上则披着一件黑色的长袍，轻盈地点在黑狼的背上，一个空翻就向后踢去。 看似轻飘飘的一脚，竟然直接将雷米尔掀翻，砸倒了一大片活死人：“你们对付这些活死人。”他丢下一句话，下一秒瞬移到雷米尔面前，弯腰捡起了他的尾巴尖，然后向冲着他呲牙的雷米尔道：“不听话的孩子，是要受惩罚的。” 金花眼睁睁地看着雷米尔整个被塞壬抡起来，就像一个流星锤一样，她急忙拉着庄清清蹲下。雷米尔从他们头上飞过去，带起一阵风，然后“duang”的一下砸到“伪神”的胸口，再次将它击飞出去。 这次不等他张开嘴，宋既明就紧跟上去，四只爪下带着业火的痕迹，因为速度一动过快留下了一道黑色的飘带。巨狼伸爪将面前的肉块掀翻，然后塞壬抡着雷米尔就上，两个人甚至就像是打棒球一样将这玩意儿打来打去。 第179章 喊妈妈 “还能这样······”金花都惊呆了，他们一边抵挡着活死人的攻击，一边目瞪口呆地看着塞壬和宋既明两个在那里玩。 但塞壬和宋既明并不是在玩儿，他们的伤害其实很难给肉球造成什么伤害，他们这么做只能是同时拖住雷米尔和肉球两个存在，让他们不能一起造成伤害。 “找机会撤离！快！”塞壬拖着雷米尔就像是拖着一根轻飘飘的飘带，他的身体在空中翻转腾挪，足下迸发出蓝白色的光芒，靠着空中凝聚的冰晶作为借力点在空中跳跃，整个人从始至终都没有落到地下过。 肉球终于被惹恼了，在落地的瞬间调整身体，重重砸在地上，同时伸出胳膊挡住了雷米尔的身体。 塞壬反应迅速，在雷米尔即将接触到肉球的时候，他一收手将雷米尔拉到了自己面前，然后躲过了雷米尔的抓挠，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了对方眉心：“小屁孩儿，等回去了再收拾你。”铺天盖地的白光从指尖迸发，就这么短短的瞬间过去，雷米尔就消失不见，只留下一条巴掌长的小蛇，蓝色的鳞片，绿色的眼睛，呆呆地落在塞壬的手掌上。 失去了雷米尔的指挥，活死人重新变得格外僵硬，短短时间内几乎就全部解决完毕。 “接着。”塞壬将手里的小蛇扔出去，庄清清离得最近，条件反射地伸手接住了雷米尔。雷米尔被砸的晕晕乎乎的，趴在她手里一动不动，“把它带回流明基地，找拉斐尔，他能解决。” “队长，塞壬，你们跟我们一起走吧！” “废话真多。”塞壬斜睨了他一眼，“我可是神明之巅的最后一位神，还打不过这个人造的家伙？” 看到塞壬狂妄的表情，其他人才稍稍放心，知道自己在这里反而可能成为累赘，于是只能匆忙交代塞壬和宋既明注意安全，然后冲破活死人的妨碍向外面奔去。 等其他人离开以后，塞壬脸上轻松的表情才褪去，冷眼看着张牙舞爪的“人造神”。 宋既明都无语死了，他跟这个肉球打了半天，就算能够造成伤害，也完全扛不过对方逆天的自愈能力，就算是实验体也没有这样强悍的：“人类怎么老是喜欢搞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东西！” 塞壬凌空而立，双手中渐渐凝聚了两把银色的匕首，脚下无形的风流涌动，白色的长发被吹的四下飞散，黑色长袍猎猎作响。 “因为他们贪婪却无知，有无穷无尽的欲望却没有与之匹配的能力。盲目的自信蒙蔽了他们的双眼，对神明的傲慢和无力让他们有一种错觉——”塞壬双手转动着匕首划出两个漂亮的刀花，“妄想以蝼蚁之躯，比肩神明。” 塞壬从诞生以来，掌管人间的风雪，听过许许多多的人类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明安。从九五之尊的皇帝到生如草芥的平民，或真实或虚伪，各种各样的声音他听了太多，但真正将他奉为神明尊敬的，除了座下的天使，千万年来也仅有他的小狼崽一个。 他不是没有见过以凡人之躯比肩神明的人，他们往往都是突破一个时代的封印和禁锢，带领人们打破愚昧和墨守成规，开拓新的认知，开辟一个崭新的时代，救人类于水火之中。 但他们很多都是在最顶峰的时候为了自己的理想和人类的未来献出生命，少有的几个也在长久的人生中功过参半，褒贬不一。 他们并不像神明一样，端坐明台，垂眸看世人，在漫长的孤独当中寿与天齐。而在他们短暂的生命当中，也许终其一生都在和人性斗争。 肉球挥动着手臂扑向宋既明，巨大的狼身虽然力量足够强悍，但灵敏不足，好几次都堪堪擦着乌黑的指甲躲避过去。 塞壬足下轻点，整个人如同一只翩跹的飞鸟，衣袂轻扬。匕首和对方不满凸起鳞片的胳膊相碰，迸发出耀眼的火花，发出金属碰撞的声响，身后宋既明的爪子硬生生从对方下半身上挖下来碗口大的一团。 粉色的肉散发着腐烂的味道，在地上像是活物一样蠕动，下一秒被狼爪踩的粉碎。 伪神挪开手臂，翘起了受伤的那一边肉球，腐烂的脸上也露出了吃痛的表情，张开嘴巴就要尖叫，但塞壬眼疾手快，紧追而上，将一把匕首顺着对方的口中插了进去，深可见骨，匕首甚至从后脑破开露了出来。 “这个方法可以！”宋既明发现对方肉团流动，但是被挖掉的那一团迟迟没有生长出来，“他只能拆东墙补西墙，不能自己生长。” 如果按照这个方法的话，只要一点一点磨掉它的身体，也能够消耗它。 “不对，快退开！”塞壬察觉到空气中的能量波动，突然一个后翻落到了远处的栏杆上，白皙的脚尖踩住金属栏杆，轻盈如蝶。宋既明听见塞壬的指挥，根本都不需要思考，身体已经跟着落到了塞壬身边，与肉团拉开了一定的距离。 伪神口中发出牙齿相碰的声音，还有那种血肉模糊的黏腻感，整个身体爆开一层能量圈，扬起的罡风直接向宋既明和塞壬卷去。 “他怎么······”宋既明带着塞壬躲开攻击，发现对方身上的气场比刚才更加强悍。 插在对方口中的匕首已经消散，但是能够看到从对方的后脑勺处还在不断向下滴落粘稠发黑的血液。 “它被成为伪神，是因为他是人类心目中能够代替神明的存在。”塞壬的脸色不太好看，他感觉到自己的能量被消耗了不少，“所以他的力量比起正神也不遑多让” “而且······”塞壬话还没说完，就看见这个“伪神”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张开嘴哭了起来。 没错，是哭了起来， 让人毛骨悚然的是声音的源头甚至感觉并不在肉球身上，而是从四面八方海浪一般涌起来的，时而像是婴儿的哭声，时而像是成人疯狂的笑声，反复横跳反复变化 宋既明呲了呲牙，不解道：“他在干什么？” 塞壬突然变了脸色：“他在······喊妈妈······” 第180章 只触手 “喊妈妈？”宋既明愣了一下，不会是他想的那个喊妈妈吧······如果是的话······ 在整个基地都开始震动的时候，宋既明叼住塞壬的衣领就向外面跑去：“快走，不能在这里和他打起来！” 塞壬反应倒也迅速，在被宋既明拉了一下以后就掌握了自主权，在钢铁的建筑间飞奔起来。 整个基地在哭声中剧烈地震荡起来，就像是地震一样，从地下传来了悠远的雷声。墙壁和天花板上簌簌地落下灰尘和石块，钢筋水泥全部都被压弯，整个基地在以一个极其异常的速度被挤压，就像小孩子握住一个东西使劲地捏。 塞壬反手劈开一块铁板，整个地面都开始塌陷，塞壬猝不及防一脚踩空，宋既明整个人原地飞跃，在塞壬的脚下垫了一下才防止他从废墟间掉下去。 他们在飞速下落的建筑当中来回跳跃，试图脱离地心深处传来的吸力，向上方奔跑。 塞壬抽空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肉球已经不在原地了，但是诡异的哭声并没有停止，甚至还夹杂了一股让人头晕目眩的音调，听上去只觉得天旋地转，恶心反胃。 金花一行人顺着楼梯来到了华北基地的城墙上，不能从大门出去，只能让梅菲斯特和巴尔一人带着一个从城墙上一跃而下，最后轻巧地落在地上。 但还没等他们站稳，脚下的大地就开始震动起来，就像是正在经历一场可怕的大地震。金花和庄清清两个人互相扶持着才勉强站稳，回头就看见基地的四周，地面就像活的一样在不断鼓动，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游走，甚至还在有节律地翕动，就像是某种神秘生物的呼吸。 “危险，快后退！”梅菲斯特察觉到不对劲，提醒其他人迅速撤离。 他们刚刚离开刚才的地方，从地底深处就冲出十几条触手，比刚才的肉球颜色深上许多，每一个触手像是肉又像是植物的质感，上面布满了灰色的铠甲似的鳞片。 肉触内部密密麻麻的都是碗口大小的吸盘，一根触手就足足有三人合抱那么粗，背面则生着许多尖锐的刺，看上去又像是玫瑰花的花茎。 这已经完全超过了人类所能够理解的认知范围。 金花数了数，一共有13条触手。 13······这可不是个吉利的数字，不论是在圣经还是在北欧的神话中都是这样的。在圣经的传说中，耶稣受害前和弟子们共进了一次晚餐。参加晚餐的第13个人是耶稣的弟子犹大。 而犹大为了30块银元，把耶稣出卖给犹太教当局，致使耶稣受尽折磨。 参加最后晚餐的是13个人，晚餐的日期恰逢13日。“13”给耶稣带来苦难和不幸。从此，“13”被认为是不幸的征。“13”是背叛和出卖的同义词。 而在北欧神话中，哈弗拉宴会上，出席了12位天神。但宴会当中，一位不速之客——烦恼与吵闹之神洛基忽然闯来了。这第13位来客的闯入，招致天神宠爱的柏尔特送了性命。 13条触手就像是某种花朵的花瓣，华北基地就在它的花心上，触手如同花瓣合拢一般，将整个基地建筑卡在中间。 铜墙铁壁的基地在这些触手面前就像是小孩子的积木玩具，被一股超人的力量挤压蹂躏。 庄清清看着眼前的情景，说不出话来：“这东西······该不是一直都在基地地下吧······”其实她问完，自己也就知道了答案，迈克尔绝不是最近才弄出来的这玩意儿，根据他们一路上看到的东西，迈克尔至少是从来到华北基地以后就开始着手准备这一切。 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报复整个基地的人。 现在他做到了。 除了陆北、赵光、陈合意和她，华北基地，无一幸免。 “塞壬和队长还在里面！”眼看着触手就要将整个华北基地粉碎拖进地底的深渊，金花突然发疯一样地向着中心冲了出去。 庄清清反应迅速，想要拉住她，但伸出去的手指尖堪堪擦过金花的衣角：“金花，危险！” 梅菲斯特和巴尔紧随其后想要拉着她，但显然触手的反应更快，金花是风系异能，速度本身就快许多，但没跑出去多远，地面之下突然就甩出一节触手，种种地打在了金花的腹部。 利刺入肉，撕裂的疼痛从腹部传来，金花被触手一下子抽得倒飞出去，一口鲜血从金花口中汩汩流出，但是她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迅速从地上爬起来，再一次冲了出去。 这一次触手仍然轻松地将她抽了回去，一路将跑来拉她的庄清清也撞飞出去，最后被梅菲斯特和巴尔拦下来。 梅菲斯特在她伤口处摸了摸：“伤的太严重了，我们必须尽快撤离。”说着，他伸出手，丝丝缕缕的黑气附着在金花的腹部，护住了里面的内脏和经脉。但这只是暂时的，必须要静养才能让伤口愈合。 鲜血从金花的口鼻处不断地涌出，庄清清将她搂在怀里，不停地用衣袖擦拭，但是鲜血源源不断，根本擦不干净，甚至金花的眼角也丝丝缕缕地流出了两道血痕。 雷米尔缠在庄清清的手腕上，好奇地看着重伤的金花，吐了吐鲜红的蛇信，然后慢悠悠地放开庄清清的手腕，顺着金花的衣摆钻了进去，然后卷成一盘，在金花的腹部安静不动了。 隐隐约约的凉气从雷米尔身上传来，过了一会儿金花居然奇迹地不流血了，胸腔处剧烈的起伏也和缓了许多。 “塞壬······队长······我要去救他们······”金花挣扎着要起身，被其他人死死按住以后，眼泪就唰的一下留了下来，“你们不是恶魔吗······一定也算是神明了吧······我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救救他们······救救塞壬，救救······救救队长······” 金花抓着梅菲斯特的手摇晃，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对，她只是个普通人类，但梅菲斯特他们不是啊，他们是恶魔，是神明座下的使者，即使是堕落，也远比人类要强悍的多。 梅菲斯特任由金花死死扣住他的手，但向来没有表情的羊头上第一次露出了无能为力的神情。 第181章 我就是他们的神 外面看起来尚且如此骇人，而塞壬和宋既明两个是距离变异中心最近的。他们在漫天的废墟中跳跃躲闪，但还是被从外面穿透进来的触手拦截，有些左支右绌的窘迫感。 为了护住塞壬，宋既明用自己庞大的身躯挡住从天而降的碎块，对于人类来说巨大无比的水泥块，砸在巨狼的身上却如同小土坷垃一般，没有留下半点伤痕。 地底深处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建筑物被挤压朝着洞口落去，他们两人随着废墟也一同向下，靠的越近，就越看得清楚，这根本不是什么空洞——而是一个怪物的口腔。 透过洞口，能够看到里面蠕动的软肉，从黑洞边缘则长着密密匝匝的一圈牙齿，一圈圈向里延伸，至少十五米之内的内壁上都是这样的牙齿，前面的基地建筑已经被磨的粉碎，可想而知他们两个掉进去也只怕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宋既明察觉到自己体内的神力波动巨大，他的本体现身本就是靠着塞壬的神力供养，等于说他一个人的神力现在要放在两个人身上用，虽然这样能够让宋既明维持力量最强悍的状态，但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塞壬的神力迟早有耗尽的一天。 况且此前因为过度使用神力，塞壬早就出现了天人五衰的先兆，原本银白色的发丝已经变得干枯而没有光泽。 “殿下，撤回神力吧，再耗费神力我们都会被困在这里的。”宋既明护着塞壬在废墟中借力奔跑，熹微的天光从裂缝处照射进来——快要天亮了。 塞壬白皙的足尖点在污黑的石块上，反手在巨狼的耳朵上揪了一下：“废话真多，闭嘴吧。”说着再次运转神力，足下显现出白金色的咒印，六角形的轮盘在足下转动，宋既明瞬间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轻盈不少，向上的速度也快了许多。 但下一秒，地底深处爆发出一阵尖锐的长鸣，伴随和一阵哭声，巨大的吸引力从地底深处传来，外面的13只触手穿透了坚硬的基地外墙，铺天盖地朝着两人袭来。 一边感受着巨大拉扯力，刺耳的声浪充斥着整个空间，仿佛生出了无数把利刃，刺入敌人的大脑不断搅动。 塞壬的脸色苍白的吓人，但他的身形依旧敏捷，双手重新握住了双匕，整个人如同一道闪电在空中迸发，利落地切掉了对方一只触手。 墨绿色的汁液从断口处喷涌而出，溅到石块上发出“滋滋啦啦”的腐蚀声。 宋既明原本在背向拦住了另一只触手，发现怪物的血液有腐蚀性之后，迅速将张开的嘴闭上，转而用利爪斩断了粗壮的触手。 断掉的触手迅速向着地下撤退，剩余的11只触手似乎是因为疼痛，在空中乱舞，速度之快力道之大甚至产生了残影，就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梅菲斯特和巴尔早就把金花和庄清清带到了更远处的阴影之下，梅菲斯特在周围制造了一片迷雾，可以抵挡住部分声浪的攻击，但余音还是给两个人类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金花跪在地上，只觉得太阳穴鼓胀，整个脑子一抽一抽的疼，连带着自己的前额，就像是有人想要把她的眼眶生生剜下来一般。庄清清也没好到哪儿去，这种精神上的疼痛远比肉体要难捱得多，要不是巴尔拦着她，这会儿她已经想要以头抢地了。 “队长······塞壬······”金花的视线被眼泪模糊，整张清秀的小脸上全都是鼻涕和眼泪，看上去狼狈至极，但即使是这样，他还是努力地抬头向着废墟的方向，朦胧中，他看见一个巨大的恐怖的肉团从地下拔地而起，足足有一座小山那么高，而黑色的巨狼则显得那么渺小。 塞壬的神力依旧源源不断地注入宋既明身体里，他身着黑色长袍，足尖点在巨狼背上，一人一狼凌空而立，比之前那个「伪神」大数十倍的肉团从地下升起，十几只触手如从地上破土而出，留下如蜘蛛一般的痕迹，黑洞一样的口器大张，想要连人带狼都吞进去，而后面的肉身上，则只有两个巴掌大的小孔，闪烁着诡异的光芒，大概就是他的眼睛。 “本就不该存于世上，还不速速散去，前往转生！”塞壬的声音在这一刻变得格外空灵，像是从云层之上传来的声音。 朝阳还没有爬上地平线，但火红色的光芒已经渲染了天边的云彩。肉团在地上蠕动，身上居然左突右突，出现了无数个婴儿的脸庞，他们一个个都扭曲着面容，像是经历了什么痛苦的事情。 他们在肉团的身体里横冲直撞，试图用脸撞破屏障逃离这里，如此一来，外人看到的就是一个肉团身上长满了瘤子一样的婴儿的脸。 真是，让人可怜又恶心。 听到了塞壬的话，这个肉团子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呼啸着用山一样的身躯扑了上来，距离塞壬最近的地方，清楚地可以看到一个婴儿哭泣的脸庞。 “真是，罪孽深重······”塞壬闭了闭眼，万物有灵，尤以生灵幼崽为首，如此这般，是要遭报应的。肉团在扑上来的时候，两只小孔中间的位置竟然层层蠕动，露出一个人来。 宋既明看清里面的人以后，也是吓了一跳：“迈克尔？”只见他们一直都在寻找的人，此刻正被肉团子紧紧吸附在其中，周围不断有突出的婴儿脸，张着大嘴在他身上啃咬，甚至迈克尔的下半身已经变得血肉模糊，成为了这些婴儿的养料。 “怎么样，我的作品，还不错吧？”迈克尔神经质地笑了起来，像是在介绍自己最得意的孩子一般，骄傲且自豪：“他可是最接近神明的存在，只要他好，我愿意付出我的一切，我的身体，包括我的灵魂。” 他全身都爬满了婴儿脸，但他像是完全没有痛感，眼神中只有得意的光芒：“人类太渺小了，只有神明才能永存，我的灵魂终将永生哈哈哈哈······” 塞壬的话却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下：“神明？你造出来的不过是一个怪物罢了。没有思想，没有意识，只知道进食和杀戮······” “闭嘴！闭嘴，你闭嘴！啊啊啊啊！不是的，这就是我的神明！” 迈克尔没听完塞壬的话就已经疯狂的大叫起来，就像是疯了一般，甚至叫的比身体被吃掉还要惨烈，“骗子！你骗人，婴儿的灵性是最大的！我杀了那么多婴儿，我把他们从母体的肚子里剖出来，然后让他们完成了永生！呆在那些人类的肚子里有什么好？软弱无能，弱小脆弱！我让他们的灵魂都得到了升华，我就是他们的神！我就是他们的神······” 第182章 瑶华一箭，青羽万里 到了最后，迈克尔已经眼神涣散开始自言自语了，肉团还在一刻不停地啃食着他的身体，把他当作自己的养分。 随着迈克尔的身体不断消融，肉团的能量也在一刻不停地膨胀。 宋既明露出尖牙，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吼声，就像是含着怒意的雷声。 十几只触手同时袭来，与巨狼相碰，迸出刺眼的火花，肉团被巨大的力道震得向后倒飞了好几步。 而两个小孔之间的软肉也逐渐蠕动，将迈克尔疯狂的脸重新包裹在了身体里面，不难想象，此刻的他一定是心怀着满足心甘情愿地被啃噬殆尽的吧。 “真是个疯子。”宋既明感到一言难尽，他从来没有见到过为了自己的理想能做到这个份上的。 他知道在革命时期，先驱者们都是有所牺牲，在遇到人类危难时刻，也有不少普通人能够为了人类的未来所献身。 但是像迈克尔这样的······ 还真没见过。 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不惜一切代价。换个说法也算是执着到可怕，精神可嘉。 要是有这种心性，何愁目标实现不了？ 一时间竟然难以评价这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精神是好还是坏。 肉团的力量越来越大，整个体型也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 以肉团为中心，周围的能量竟然渐渐地旋转凝结起来，将塞壬的衣袍吹的猎猎作响。 “速战速决吧。”塞壬冷眼看着这一切。 巨狼凌空而立，塞壬上前半步，一只白皙的脚掌踩上了狼头，在乌黑发亮的皮毛衬托下更显得如牛奶一般细腻。 “三魄明净，镇守四方，诸邪退避！”远古的钟声再一次在云层中敲响，塞壬举起手，一抹白光在他手中迸发，渐渐形成了一把耀目的长弓。 以光明为弓身，月色为弓弦，弓尾覆盖着长长的青羽，如碧空青翠如。玉繁复的符文化作浮雕，散发着强烈的威压。 太阳渐渐爬上了地平线，光明与黑暗的分界线在人们的注视中飞速移动。铺天盖地的金光从塞壬背后放射开来。 在日轮的映射下，塞壬举起长弓，另一只手轻轻搭在弓弦上，拉至满月，一支青色的箭矢凝聚成形，瞬间将周围的空气都吸走了。 即使是隔着如此之远的距离，金花也为这把弓的威力感到震撼，同为风系异能，但仅仅是一把弓散发出来的风息，就让金花感到震颤。 四肢百骸都仿佛有电光游走，一种奇特的痛感贯穿全身，就像是有人强行把身体的血管撑开一样，虽然痛苦，但是流通更加顺畅。 金花抬了抬手，一道风刃嗖的一下从耳边飞过，没入了土地中。 “？！”金花吓了一跳，其他人也吓了一跳。 “瑶华，去！”随着塞壬的一声低喝，青色光华随着箭矢四溢，破空之声如同青鸟啼鸣，在天地之间久久回荡。 一支箭矢以千钧之力飞去，在途中的瞬间化作一只青鸟，双翼的羽毛每一片都化作一支箭矢，风声大作，如拨云见日、天地初开。 金色的阳光紧跟在青鸟之后，给箭矢镀上一层金光。 随着一声啼鸣，所有的箭矢又在命中的瞬间，合并成为一支巨大的箭矢，带着青鸟灵气与塞壬的神力，破开数个前来抵挡的触手，一箭命中了迈克尔藏身之处。 “啊！！！”人类歇斯底里的吼声和肉团诡异的音调混合在一起，仿佛世界末日一般。灵气从箭矢处爆炸开来，激荡得人头晕目眩什么也看不到。 “塞壬！队长！”轰然崩塌的声音传来，肉团在灵气的作用下四分五裂，变成了散落一地的碎肉块，里面不少还包裹着婴儿的躯干和内脏。 一团团白色的光电从碎肉块中漂浮起来，像是无根的浮萍彷徨徘徊。 瓦沙克在原地纠结地晃了一会儿，还是决定上前帮忙。 在古老的音调指引下，这些光点争先恐后地涌向了瓦沙克，在他的身边围绕，就像是小孩子一般蹭蹭衣角，在他身上爬上爬下。 瓦沙克在接触到这些灵魂的时候，突然有些难过。 一般来说，刚生下来的婴儿灵魂是最纯净的，随着年龄的增长阅历的丰富，见识到人间的丑恶和疾苦以后，灵魂就会被慢慢侵染，知道最后死亡的时候变得浑浊不堪。 唯有心思及其纯澈之人与初生的婴儿，灵魂才会如此纯澈。除此之外就是遭受了非人的折磨，死后失去了一切记忆，才会回归到最本质的模样。 而在瓦沙克和这些小灵魂接触的时候，他感受到的并没有冰冷的恨意，只有天真和善意。即使他们在还没出生或者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被如此残忍的对待，他们的灵魂依旧是温暖和明亮的。 他念着古老的咒语，希望这些小天使能够得到一个好的归处，下辈子平安无忧，一生顺遂。 太阳在天边悬挂着，灿烂的阳光将人间的一切污秽都照的无所遁形。迈克尔被太阳包围着，不适应地皱了皱眉。他的胸口插着流光的青羽箭，将他狠狠地钉在地上，但伤口却没有多少鲜血流出来—— 没有呼吸、没有脉搏、没有流动的血液······ 他是自己的第一个试验品。 巨狼驮着塞壬落到了地上，迈克尔看着逆光而立的神明，嘴唇嗫嚅着想要说些什么。 塞壬从宋既明的背上轻盈地落地。 “别去。”宋既明上前半步挡在塞壬面前，转过头警惕地对着迈克尔呲牙。迈克尔不需要呼吸，所以他显得格外的平静：“我一个死人，能对他做什么。你就对自己这么不自信？” 宋既明岿然不动，半步都没有挪开，虽然迈克尔的激将法对他确实造成了一定的影响，但是在他这里，一切都没有塞壬的安全来得重要，只要塞壬安全，他可以为此付出生命。 但他脸上突然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是塞壬，他伸出手在宋既明的脸上摸了一把。巨狼的体型格外庞大，只是站着，就比塞壬高了许多，只能俯下身来靠近塞壬。塞壬将自己的脸与宋既明贴在一起，在宋既明脸上柔软的绒毛蹭蹭。 塞壬并没有说话，只是揉了揉他的毛耳朵，然后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轻轻落下一个吻。柔软冰凉的嘴唇在宋既明湿漉漉的鼻尖贴了贴，顿时，愉悦占据了宋既明的心情，毛茸茸的尾巴垂在地上甩了甩。 感情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的事情，什么都不用说，只需要一个眼神，就可以明白对方所想。 你只管向前走，我为你披荆斩棘、开山架桥，扫平你目之所及的一切障碍。 第183章 阳光万里 塞壬一箭破开了阴沉的天空，阳光洒下来，金光万里。迈克尔感受着阳光的温度，恍如隔世。 “曾经，我也是生长在阳光下的人。”迈克尔的声音很低，塞壬走到他身边，俯视着他，眼神中无悲无喜，就像是高台上俯瞰人间千百年的神明——不，他就是神明——他看着迈克尔在阳光中的皮肤逐渐被灼伤，发黑，慢慢腐烂。 迈克尔闭上了眼睛，防止太阳伤到眼珠，在如此强烈的光线下观察，才发现迈克尔整个人早就瘦的脱像，眼窝深深地凹陷，瘦削的脸颊也泛着青灰色。 “人不是突然烂掉的。”他哑着嗓音，“你会发现，人是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一点、一点地腐烂。” “你愿意听我讲一个故事吗，不长，浪费不了你多少时间的。” 塞壬抬头看了一眼耀眼的太阳，双脚有些不适地在地上踩了踩，他觉得有点干。 “好，你讲吧。” “队长！”金花口鼻都还流着鲜血，看见巨狼步伐沉稳矫健地走来，也顾不上其他，跌跌撞撞就跑了过去。她从小没爹没娘，被基地里几个姨你一口饭我一口水地拉扯大。 还是宋既明发现了她，把她带到队伍中，尽心培养，让她有足够的自保能力，能够从基地领取到更多的分配物资，足以养活自己和几个姨。 宋既明看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金花，有点嫌弃地抬了抬头，但还是被金花一把抱住了腿，脏兮兮的小脸埋在他肩头的皮毛上，黏糊糊的。 被金花抱住的瞬间，宋既明的毛差点炸起来，赶紧回头看了看塞壬，发现对方忙着和迈克尔说话，没空搭理他，心里有些不爽，垂在地上的尾巴甩了甩，重新转回来。看着哭的一抽一抽的金花，他稍微动了动腿，最终还是没说什么，任由对方抱着不撒手。 宋既明抽空对着其他几人点点头，庄清清抬起手，蓝色的小蛇从她袖口钻出来，抬起小脑袋看着巨大的黑狼，吐了吐蛇信子，耀武扬威地扬起上半身。 臭狼，浑身都是殿下的味道，殿下是我的！ 宋既明眯了眯眼，一股危险的气息发散开来，庄清清赶紧伸出一根手指把小蛇的脑袋按进袖子，然后将手藏到背后，对着宋既明点点头。 自从罗明死后庄清清的话就少了许多，而华北基地出事以后，庄清清更是很久都没有说过话了。她看着这里巨大的废墟，不知道该说什么。 悲叹自己没有家吗？可是华北基地本就不算她的家，准确来说，罗明死的时候，她就没有家了。 她想到了陆北，那家伙年龄小，见识也少，希望到了流明基地能够安全一些。她其实有很多话想要说，但是每次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和谁说。 庄清清茫然地看向四周，远处的城市废墟在阳光中格外清晰，被植被覆盖的高楼大厦就像是钢铁森林一般昭示着曾经的繁华。她沐浴在阳光下，全身暖洋洋的，她想，为什么这时候不下一场大雨呢，在她的印象中，大战之后，只有大雨能够洗刷地面上的血迹和人类的罪恶。 但她闭上眼睛，深深呼吸一口带着温度的空气······也许灿烂的阳光才是一切最好的收尾。 庄清清曾亲手埋葬过两个她最爱也是最爱她的人——一个是弟弟，一个是罗明。她曾经无数次在黑夜中问过自己，希望在哪里，或许这个答案，她现在已经知道了。 是明天，每个的明天。 “所以队长，我们接下来怎么回去呢，这周围也找不到像样的交通工具了。”金花松开宋既明，不好意思地擦了擦他皮毛上的眼泪血渍，顺手擦了擦自己的脸，正色问道。 “周围一个能用的都没有？”宋既明沉吟一会儿，对巴尔道，“你速度快，在周边的地区搜查一圈看看有没有能用的汽车什么的，有的话弄过来。”巴尔恢复成了一只黑猫的样子，听了宋既明的话以后，一双眼睛嗖的一下拉成一条竖线，嘴巴裂开露出一个笑，然后身形渐渐地隐没。 梅菲斯特也安慰道：“没事，如果是在没有的话，我们也可以用传送阵。” “传送阵？那是什么东西？”金花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 “一种古老的符咒，可以将一物从这里传送到指定的位置，但非常消耗力量。即使是我、瓦沙克还有巴尔一起也只能施展一次。” ······ “殿下，我知道你是谁。他给我说过。”迈克尔依旧被钉在地上，虽然没有鲜血流出，但他的灵魂在阳光的炙烤下已经越来越虚弱了。 “人之所以孤独，是因为不敢迈出第一步。”迈克尔闭上眼睛。 塞壬依旧俯视着他，金色的眼眸里没有一丝怜悯：“但人类依旧是渺小的，我们杀死你们，就如同碾碎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对于神明来说，整个世界都是他们的主宰，刮风下雨，打雷闪电，都凭着神明的心意而动。 要生便生，要死必死，人类更像是神明在无聊之下的产物。 “那不一样。”即使虚弱到这个地步，提到自己的理想和目标，迈克尔的眼中依旧神采飞扬，闪动着光芒，或许对他来说，这是他毕生所追求的目标，也是他终其一生想要的梦想。 “神明早就没落了，人类才是新时代的主宰。我们的确渺小，但我们的勇气不可估量。可人类的种群太过庞大，所以存在很多有杂质的人类。盗窃者、杀人犯······这些都不应该存在于人类当中。为什么我们不能剔除掉那些劣等基因，创造出一个更高等级的物种呢？” 他越说越兴奋，甚至连太阳的灼烧都顾不上：“到时候，人类就是一个高智商、高素质的地球主宰，整个地球都将变得更加有秩序。我做的不过是创造出一个新的统治者，拥有无可比拟的力量，足以统治整个地球。我是他们的筛选者，救世主。你根本就不懂。” 第184章 你是我唯一的来日方长 “哦对了。”迈克尔突然朝他露出一个恶意的微笑，“你还记得那颗小珍珠吧，被我取出来的时候还在流眼泪呢，啧啧啧，真是个小可怜。你就不想知道，小家伙最后去了哪儿吗？”迈克尔笃定塞壬会因为这个放了他，毕竟当时他可是知道这个珍珠对于塞壬来说有多重要。 塞壬垂眸看着他，眼中似有悲悯：“他是神明的后裔，自当有应有的归处。不需要你多说，我自己会亲自接他回家。” 他弯腰，握住了插在迈克尔身上的青羽箭，微微用力，将箭拔了出来：“你的想法不错，即使作为神明，我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强力有效地反驳你。但是，你应当为死去的那些普通人负责，为那些还没有见识过这个世界的美好和苦难的婴儿负责。” 利器在血肉中搅动的声音传来，塞壬的声音犹如神谕：“你要为你的自私和贪婪赎罪。” 疼痛迟钝地侵入了迈克尔的大脑，自己毕生的追求被人否定的感觉极度不美妙，迈克尔在塞壬转身的瞬间，用尽剩下的灵魂，发动了最后一次攻击。 “殿下！！！” “塞壬！！！” 听到宋既明发疯一般的怒吼，塞壬缓慢地低下头，一截新生触手奄奄一息，但却是从自己的胸口刺出来的。 最后一根触手是从迈克尔早就腐朽的心脏里长出来的，他将自己的灵魂出卖，早就脱离了人类的行列，成为了一个腐烂的怪物。 “你才应该为你的私心和偏见赎罪。”迈克尔低声笑了。 黑影闪过，宋既明咆哮着一掌拍碎了迈克尔，触手跟着宿主一起灰飞烟灭，但金色的血液依旧从伤口处喷涌而出，洒在地面上，瞬间生发出了一片雪一样的小草。 塞壬的神力随着血液一同消散，巨大的黑狼也在几息之间蜕变成了人类的模样，黑色的皮毛变成了黑色的作战服。而梅菲斯特和瓦沙克早就被血液中逸散的神力压的直不起身子。 “殿下！殿下，你不会有事的。”宋既明的双手剧烈地颤抖，他甚至都抱不住塞壬的身体，只能无力地瘫坐在地上，让塞壬靠在自己的怀里。塞壬的下半身已经重新变成了鱼尾，黑色的鳞片边缘发白，所有的鳞片肉眼可见地在褪色和掉落。 宋既明感的内心感到一阵猛烈的撕扯，就像是一条被拽断的绳子。他此刻脸上的表情异常的可怕，让其他赶到面前的人都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宋既明伸手去捂塞壬的胸口，但那些金色的血液依旧从他的指缝间流走，在地上蔓延出一大片雪地，就像千百年前的神明之巅，风雪漫天。 “阿崽······”塞壬的声音在这一刻也像是即将断掉的丝线，他伸出手，轻轻地摸在了宋既明的脸上，指间的蹼冰凉，“这样的表情可真是难看死了。”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指腹在宋既明的鬓边蹭了蹭。 宋既明说不出话，巨大的痛苦在他的胸腔里横冲直撞，他双目血红，只能将脸颊贴在他的头发上，一遍一遍地喊着“殿下。”金花刚刚才缓和的心情再一次跌落谷底，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地掉。 “行了，都别哭了，姑娘家家的不好看了都。”塞壬此时还有空扯皮，他摸了摸埋在自己颈窝的宋既明，低声交代，“尽快回到流明基地，找拉斐尔，他们会交代你们怎么做的。” 从塞壬的胸口处慢慢亮起一团光芒，柔和却足够明亮，比天上的阳光还要强悍，在光晕中，塞壬的脸庞逐渐变得虚幻，巨大的恐慌感在宋既明心里蔓延开来，他双目泛红，指甲刺入掌心，鲜血淋漓。他试图去抓住塞壬，但双手却从塞壬的影子里穿了过去。 “殿下！殿下，你不要丢下我······”宋既明跪在地上，嘴唇颤抖，但一滴眼泪都掉不出来，“我什么都听你的······别丢下我。” 原来那些最深重的悲哀并不能化成眼泪，明明眼眶酸涩得疼痛难忍，整个世界就像死了一样悲哀，但偏偏哭不出来，那是一种比哭更痛苦的滋味。 一个微凉的触感落在宋既明的头上，塞壬的声音从未如此温柔：“神的一生漫长又孤独，少有圆满，但你是我唯一的来日方长。我们会再见的，所以不见的日子里，你要想我。” 声音消散在风里，阳光很温暖，但宋既明却觉得自己的心口像是缺了一块，呼呼地灌着冷风。 人间正好，骄阳万里，但宋既明却一点也感受不到。 没有敢去动木然的宋既明，只有金花突然看着地面上的一点：“这是什么？好像是······一条小鱼。” 金花擦了擦眼泪，将大片的雪刨开，发现了拳头大的一颗珠子，透亮明净，里面静静地伸着一条鱼尾巴。 突然眼前一花，手里的珠子被宋既明抢走了，他此刻虽然是人形，但看上去比任何时候都像一直发狂的野兽。 他将珠子捧在手里，又怕掉了，拢在怀里，又怕碎了，只能小心翼翼地端着，然后凑近了看里面的小家伙。 小家伙不同于塞壬，他有着一条银色的鱼尾，在不同的光线下鳞片还会泛着银光。尾巴贴着球壁绕了一圈，把自己的身体全部包裹住，只有银色的发丝如同海藻一般微微飘荡。 仔细看去，整个珠子当中充斥着不知名的液体，小人鱼就在液体中静静地沉睡着，一动不动。 金花的脸上还挂着泪水，愣愣地看着珠子当中的小人鱼：“这是······是塞壬？”居然变小了吗？难道他们要从一颗珠子开始养人鱼了？ 金花的脑袋晕乎乎的，刚刚才哭的稀里哗啦，这会儿又被这种消息打懵了，一时间缓解不过来。 而宋既明则是将珠子小心翼翼地贴近唇边落下一吻，珍之重之就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生怕一不小心磕了碰了。 小珍珠被吻了一下以后，突然震动了几下，吓得宋既明赶紧捧在手里不敢动了。 第185章 迈克尔:天才科学家 我叫迈克尔·贝·伊万，我活的岁数远比我看上去要大得多。 其实我原来的名字叫安伯·伊万（amber）。 这是捡到我的大叔给我起的名字，伊万是他的姓氏，而amber意为“琥珀”，象征着温暖、光明和纯洁。他希望我能像琥珀一样散发光芒，但他不知道，琥珀并不能发光，它不过就是一块好看一点的石头罢了。 伊万大叔说，他是在基地种植区的卫生间里把我捡到的，那个时候基地刚刚建成，难以负担起大量新生儿的生存，所以基地对于生育有一系列的禁令。 但我还是被偷偷生下来了，还是在阴暗肮脏的厕所里被遗弃的，如果不是伊万大叔听见厕所里微弱的哭声，他根本不会发现我。 我很感激伊万大叔，他每次都将基地分发的食物给我分一些，尽管那些面包硬的像石头，粥稀得像白开水，但是他还是把我拉扯大了。 长大一点后，我发现我与别人是不一样的。我在感知方面有着惊人的天赋，我甚至可以悄无声息地影响一个人的思想，只是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这种能力叫异能。 我怕我被当成怪物，所以我从来都没有跟别人说过这件事情。 包括伊万大叔。 所以我很轻易地就找到了生我的人，我跟那个女人长得一点也不像，我甚至不像我见过的任何一个人。伊万大叔在厕所里捡到了一个婴儿的事情在种植区和工业区并不是秘密，大家都见过我，而且在上面检查的时候都会为我遮掩。 再长大一点后，光靠伊万大叔一个人挣回来的口粮已经不够我们两个人吃了，连果腹都难以做到。 很多次我半夜醒来，都能看见伊万大叔在黑暗中佝偻着背影小口地抿着水。我知道他是饿狠了，因为我的肚子也很扁，烧心的难受。但是在这里食物是稀缺物，水也一样，我们甚至都不能喝水充饥。 所以我顶着半大的身体，用机油把脸抹得乌黑，混进工业区去做工，这样每天我们就能多领一份食物了。 看着我领回来的食物，伊万大叔看着我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只是摸摸我的头，然后把食物让给了我。 我在工业区干着和成年人一样的活计，一天下来也不过能领到两块面包和一小桶清水。 我听见他们说最近上头严查违规生育，前几天才在纺织区抓到一个孕妇。他们给那个孕妇打了针，催生下来一个七斤多的大胖小子，但只不过是死胎。 那可是才刚出生的婴儿，这些人可真狠心，我这样想着。所以愿意研究出这种杀人的药品，都不愿意研究一下救人的工具。 但我又能怎样呢，不过是一个浑水摸鱼挣口饭吃的小可怜罢了。 还好在我的生命里，遇到的都是一些善良的人。 我的这个想法，在被一群全副武装的人抓住的时候轰然破碎。 我看见伊万大叔想要过来拉我，但却倒在了血泊中，那个时候我才发现，记忆里高大强壮的伊万大叔，已经瘦的皮包骨头。 我已经不记得当时有没有哭喊，我只记得钳在我胳膊上的几只手臂仿佛钢铁一般难以撼动。我崩溃地朝着周围的人质问，为什么没人救他，但我只看到一片低下去的脸颊。我问他们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为什么还要抓我。他们说，因为我是违规生下来的孩子。 人群中，我看到那个女人闪躲的眼神。 他们的沉默像一把钝刀，割开了我对命运迟来的怨恨。 我被关到了基地里面的研究室，暗无天日且无人问津。他们在我的身上抽了许多血，我每天都昏昏沉沉的，只有一个白胡子的老头，愿意和我说说话。 我问他，怎样算欺凌。 他说，十人欺负一人算欺凌，一百个人欺负一人也是。 我问，那么，一万个人呢。 他说，那叫正义。 他们都在愤世嫉俗，但每个人其实都在同流合污。 人从来都不是一瞬间烂掉的，而是在漫长的岁月里，一点、一点腐烂的。 我在黑暗里发疯，无意义地嚎叫，谩骂，用世界上最恶毒的语言诅咒一切帮凶，但我没有骂那个将我带到这个世界上的罪魁祸首，因为我知道，只要我活着，我就会亲手杀了她。 后来我被送到了联合国研究院，我不知道他们到底发现了什么，但我不再是笼子里的观察对象，而是穿上白大褂，成为了这里最有实力的科学家。 他们问我叫什么名字。 “迈克尔·贝·伊万。”我将成为撒旦的仆人，出卖我的灵魂，但我从来不敢忘记那个倒在血泊里的人，从生到死，都是为了我的人。 我跟着这些人一起研究「达芬奇」实验，我看到了那个冰雪里的神明，但我没有向他祈祷。因为我想，神明不渡众生苦，我的来路才如此颠沛流离。 神明不救我，我不拜神明。我要成为神明，我要创造神明······ 当那些实验体诞生在我手下的时候，我感到无比的兴奋，一种隐秘的新道路悄悄在我面前展开。 恶魔问我，有没有想要的愿望，只要出卖我的灵魂，他什么都可以帮我做到。 我答应了他，我的灵魂早已腐朽，麻木又空洞。 在我所有的实验体当中，我最得意的，是那条人鱼。 他完美继承了神明的外形，是所有实验体中能力最强的一个。但他从来都是傲慢且冰冷的，就像是和封印中的神明一样，即使是沦为阶下囚，也依旧如同身坐高台，俯视人间蝼蚁。 那种感觉让我很不爽，所以我亲手摘掉了他的珍珠，我看见珍珠里面有一条小人鱼。那也是我第一次看见他掉眼泪，珍珠散落一地。 当我再一次返回华北基地的时候，却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少个春秋。基地已经建设的很好了，足以支撑所有的人维持温饱。 生育也不再是基地的禁令，我看见有很多小孩子，他们好奇地围着我，叫我哥哥，而实际上我的年龄可以当他们的爷爷。 我的容貌早已不再变化，因为我自己，就是第一个实验体。没有呼吸与心跳，但不老不死。 我满怀期待地想要找到那个女人报仇，却发现那个女人早就死去多年，甚至他的孙子如今都已经长大成人，过着平凡又普通的生活了。 那种感觉很奇妙，我明明是恨的，但结果发现最恨的人早已不在，甚至跟我同一个时期的人都已死去。我就像是一个过时的老古董，守着我的恨意度过余生，但却发现我连恨都不知道该恨谁。 我站在基地的城墙上。 风很大，但都绕过了我的灵魂。 第186章 归来 人们开始了如火如荼的人类社会重建计划，他们离开了地下的基地，在废墟和旷野上重新搭建起了临时的居住点，他们在晴天里耕种修建，雨天里休息，重新探索山川湖泊，日升月落。 没有手机、没有电子产品，人们好像一时间回到了古老的时代，三三两两的结伴而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这是自从进入科技社会以来，人们感到彼此的心最近的时刻。 “他这样多久了？” 基地研究所的培养室门关得死死的，门外却站满了人。 金花、邵文野、石头、周正、庄清清和陆北，甚至还有恢复好的约翰和赵光。他们每天完成自己的任务以后，都会来到这里，看看宋既明今天有没有出来。 普通人并不了解事情的详细经过，他们甚至都没能看到宋既明。但是他们几个却将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 他们回来的那天，原本晴朗的天空，转瞬之间就乌云密布，厚重的乌云从天边蔓延过来，吞噬掉了灿烂的太阳，黑暗瞬间侵袭了整个大地。 狂风在地上毫无章法地乱卷，吹的人们不得不重新回到地下，远处城市的废墟就像是被一只大手无情的翻动，植被和建筑散落一地。 沉闷的雷声越来越大，似乎要冲出浓云的束缚，撕碎云层，解脱出来。耀眼的闪电的赤红光芒急骤驰过，巨雷随之轰响，震的人心收紧，大地动摇。 即使是末世到来，也不过如此。 军政处召开紧急会议，为了照顾水晶兰不眠不休的加百列顶着通红且疲惫的双眼在会议室里焦急地踱步，翅膀上的羽毛一根接一根地脱落，看上去就像是人类抓狂的时候掉头发一样。 加百列捂住了脑袋：“是他，他发怒了。” “你说的，是谁？”陈忠和老将军的身体虽然不是很好，但依旧坚守着总指挥的岗位，他坐在座位上，呼吸间已经能看到胸部急促的起伏了。 近期以来发生了太多让人难以置信的超自然力量，其他的人已经选择不发表意见了。 加百列无意识地扣着自己的手指：“塞壬沉眠了，我之前感受到了他，地狱之魂、业火之主。只是没想到，这个人会是······宋既明。他是地狱的统治者，也是殿下的神使。殿下是操控风雪的神明，主神不在时，由神使暂代其位。而现在，他发怒了······” 约翰手臂上还吊着绷带，闻言神色冷峻，他是见识过长明山脉的战斗的，自然对此有所了解：“所以这会造成什么后果。” 加百列双眼通红，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声音干哑：“恶灵复生，冥河倒流，阴阳失序，人间与地狱互相颠倒······他会打开通往地狱的大门，将人间变成炼狱······” “那我们怎么办！我们应该怎么做？难道······杀了他？”身边有人开始窃窃私语，人类对未知总是怀着恐惧的心理的，因为未知所以害怕，所以要消灭。 “混蛋！”陈忠和老将军狠狠地在桌子上拍了一下，略带浑浊的目光狠戾地朝着说这话的人扫去，“宋将军是流明基地的大功臣，你这样是想让他们都寒心吗咳咳咳······” 那人讷讷不敢言，尴尬地看了加百列一眼，如果他把宋既明列为异类要斩草除根，最先弄死的应该成了加百列和拉斐尔。 而他们在活死人潮来临的时候拼尽全力保护基地保护人类，结果却被卸磨杀驴······ 加百列并没有计较这人的口无遮拦，她的心里此刻充斥着恐慌和不安。 他们是塞壬座下的天使，自己的主人受重伤沉眠，是他们没有尽到保护的责任和义务，虽然事出有因，但他们仍然难逃罪责。 警报声响起，有东西朝着这边来了。 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来到围墙上。 大风暴已经脱了缰，正以雷霆万钧之势奔驰，闪电如同排空的怒涛，仿佛一条条浑身带火的赤练蛇，飞过天空，照亮了那混沌汹涌的云浪。 几息之间，天边的一个小点就已经到了近前，他们看着这团黑雾突然破开，宋既明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浑身是金色的血液，长发翻飞，眼睛也变成了暗红色。 “宋将军？”其他人惊愕地看着面前的这个人，即使是换了装束，连眼睛的颜色都变了，但还是能狗认出这就是宋既明。 宋既明跪倒在地上，面色惨白，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双手剧烈地抖动甚至连东西都拿不稳。 “救救他······求你们······救救他······”宋既明哽咽着恳求，卑微且绝望，将周围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加百列在他亮出手里的东西的时候，就已经跪倒在了宋既明的身边，低垂着头，连羽翼都贴在了地上，一副罪囚的姿态。她认出来了宋既明手里的东西，那颗珍珠里面，散发着塞壬的气息。 珍珠已经在回来的路上慢慢变得不再透明，从一开始能够清楚地看到里面小小的人鱼，到现在已经完全变成了珍珠质的样子，宋既明的内心像是被剧烈地撕扯，难以呼吸。 他不断催促梅菲斯特加快速度，但是因为传送阵只能传送到画阵之人去过的地方，所以他们最终还是用梅菲斯特的雾气飞回来的。 陈忠和老将军虽然不知道这颗珍珠是什么，但还是赶紧吩咐约翰几个将人快速带到研究所去，那里有专门针对异种的设备。 宋既明失魂落魄地捧着珍珠，跟着约翰来到研究所。 但研究人员想要接过他手里的珍珠的时候，宋既明却警惕极了，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吼声，十足地像一只野兽。 这吓了研究人员一跳，不过看着他凶狠的眼神，也不敢再上手抢夺珍珠，只能将设备小心地贴在珍珠表面。 “扑通、扑通······”有节奏的心跳声被设备放大以后在观察室响起，随着研究人员移动设备，显示屏上逐渐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攥成拳头的小手，还有肉乎乎的脸蛋，圆润的身子下面有一条长长的尾巴。虽然设备只能看到一个造影，但已经足够证明：“宋将军放心，这里面的小家伙很健康，但是估计得在培养液里面泡着，这样才能让他均衡营养加速发育。” 研究员苦口婆心地劝了很久，才让宋既明交出手中的珍珠。知道这个东西有多重要，研究员还专门找来一个大号的培养皿，在里面注入营养液，通上管道，底部铺了一层细沙，还放了一个小盒子当作床，将珍珠小心翼翼地放在盒子里。 这一切都是在宋既明的注视下完成的。 “好了，宋将军，您可以每天都在这里观察珍珠的生长情况，我们也会随时跟进的。”研究员背后被一双野兽般的眼睛盯着，都冒了一身冷汗，他毫不怀疑如果他把这颗珍珠蹭掉一点点表皮，他都能被整个撕碎。 宋既明点点头，然后就站在了培养皿面前，一动不动，一副拒绝交流的样子。 约翰跟他说了几句话，发现对方半点也不搭理他，连个眼神都不愿意分给自己。索性叹了一口气，离开了研究所。 算了，只要平安回来就好，其他的之后再说吧。 第187章 在漫长的一生中找到自己的价值 “又来看拉斐尔了。”加百列对走进来的金花说。 自从珍珠被送进了培养皿以后，整个区域的天气就重新恢复了艳阳高照，风和日丽的很是舒服。加百列和回来的金花、庄清清也重新投入了人类社会重建的工作当中。 庄清清、陆北还有赵光很快就融入了流明基地的生活，当庄清清把华北基地的事情讲给陆北和赵光的时候，他们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想不到自己生活了十几年、几十年的地方，竟然早就已经成为了怪物的巢穴，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心中有一种难言的感觉。 陆北倒是蛮乐观：“算了，一切重新开始呗，都是人类，哪里不是住的地方了。” 赵光一愣：“确实。”都是人类，到了哪里都是一样的。 庄清清也慢慢加入了流明基地的基建生活，只是偶尔坐在屋前，看着火红的夕阳，还是会想起罗明和她弟弟。 梅菲斯特和巴尔还有瓦沙克在送人回来以后就离开了，加百列曾经留过他们。 但梅菲斯特摇摇头，对她说：“我们到底是恶魔，而且我们的出生并不光彩，留在这里徒增烦恼罢了。我们与人类终究是不一样的，还是早点找个地方清净的好，我看长明山脉就不错。我们就在那里落脚了，如果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去那里找我们。” 加百列伸手在花盆里透明的叶子上虚虚摸了一下，人和异种，果真不一样么······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透过窗子洒在桌面上，金花凑过来看看盆里的水晶兰：“今天比昨天多长了一片叶子诶。” 金花好奇地打量着盆里的水晶兰，全身纯净透明，顶部长着一个小喇叭一样的萼形花，没事的时候就低垂着头。 而听到金花的声音以后，水晶兰竟然抬起了花苞，花心转向金花左右摆了摆，像是在打招呼。 这种诡异的场景并没有引起金花的异常反应，她反而惊喜极了，弯腰和水晶兰打招呼：“早上好呀，拉斐尔，你要努力长哦，塞壬也回来了，估计过两天就破壳了，到时候你就能看见他了。” 水晶兰摆动了一下花茎，微微点了点头。 金花看见花盆的边缘已经在阳光底下了，于是伸手将花盆往里面挪了挪：“我听说水晶兰喜欢潮湿阴暗的环境，是不能晒太阳的，但现在也没什么高大的树木，到哪里去找阴暗潮湿的地方啊。” 金花愁眉苦脸的样子惹笑了加百列，她伸手将花盆挪到另一个阴凉一些的桌子上，笑道：“拉斐尔可不是真正的水晶兰，这不过是他的一个形态而已。自然不能用养植普通植物的方法对待他了。他喜欢晒月亮，等晚上有月亮的时候你来带他晒晒月亮长得更快。” “啊，好的。”金花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那我晚上再来看他。” 说完，小姑娘就像一阵风一样走了出去，自从在华北基地一遭以后，金花的风系异能强了不少，现在甚至能够用风凝成简单的建筑工具了。 加百列注视着对方离开的背影，垂下了目光。 刚回来的时候，他们被宋既明当着不让看塞壬，一行人只能先去歇息。加百列一个人回到自己的宿舍，孤单又安静。 她把花盆挪到月亮底下，水晶兰就自动抬起花苞对准了月光，肉眼可见地吸收能量，舒展自己的叶片。 一直以来都是她照顾拉斐尔，基地里也从来没有人来看望过她或者是拉斐尔，无非就是在她面前口头感谢一下拉斐尔牺牲自己拯救人类的贡献。 但这样的孤独，加百列早就习惯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总像是憋了一团火，无处发泄。 她想冲出去对所有人说，拉斐尔就是为了你们才牺牲的，但是她又觉得这种行为很傻，且没有意义。而且对方已经给你道过谢了，你还要怎样呢。 加百列也不明白自己要什么，难道要那些人类感恩戴德，一步九叩？好像并不是······ 直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的门口响起。 “我听说拉斐尔······在你这里。”金花站在她的门口张望，手里拿着一株已经变灰的水晶兰叶片。 她一眼就认出来这是拉斐尔本体上的一部分。 “他在这儿。”加百列让到一边，露出了桌面上的花盆。金花难以置信地走到面前：“这就是拉斐尔？他变成一株草了？” 加百列点点头：“自爆灵体，退化到了本体形态，这还算好的，没有灰飞烟灭算他命大。” 金花将手里灰色的水晶兰放在花盆的土壤上，叶片瞬间就化成一道微光注入了水晶兰花茎中。水晶兰更加明亮纯净了一些，他转过来看到了金花，于是对他摆了摆花苞。 “他在跟我打招呼。”金花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容，对加百列说道。 加百列点点头，然后就听见金花低声对拉斐尔说：“谢谢你，拉斐尔，你的叶片救了我一命。我还要谢谢你为人类所做的贡献，真的，很感谢，如果不是你，流明基地也不会像现在一样和平安全。” 说完以后，金花又走到了加百列跟前。加百列是异种，比这个小姑娘高多了，小小的金花在她面前就像一个小孩子。 没想到金花却伸出手抱了她一下：“还有你，加百列，谢谢。你们辛苦啦。” 一瞬间，加百列胸中郁闷的一股气突然就散了。 其实牺牲自己拯救人类这件事情，对于他们异种来说，可做可不做，即使是真的灰飞烟灭，也就罢了。死后如灯灭，死后的事情，关他们什么事情呢。 当金花很认真地对拉斐尔和她道谢的时候，加百列才知道自己一直以来在郁闷什么。 他们需要的，从来不是高高在上的赞美和感恩戴德，其实只是当面的一个感谢，一句安慰，就足以让他们心甘情愿地付出一切。 实验体的一生漫长且孤独，但他们在此刻找到了自己的价值。 第188章 破壳 “他这样几天了？” 培养室的大门紧闭，外面走廊上却站满了人。除了外出值班的赵光、陆北和石头，其他人一个不落地全部到齐了，包括约翰也站在外头。 距离宋既明回到基地已经过去不止三天了，他带回来的那颗珍珠据金花说是塞壬沉眠后的形态。 基地的人非常重视，将珍珠挪到了单独的培养室，还装配了最好的设备，就是希望他能够平安无事。但塞壬在第一天以后就再也没让别人进过培养室，就连研究人员更换培养液，也都是通过监控远程操控的。 约翰也十分无奈，要他说，这时候的宋既明就像一个刚下了蛋的老母鸡，谁要是靠近鸡窝，不管是谁都能给你撕成辣条，占有欲十足。 “大概有三四天了吧。” “我都没见过他吃东西，不吃不喝也不出来。” “不管是谁都不见，宝贝的跟什么似的。” 外面的人压低声音讨论着，许久未见的邵文野也在其中，但此时的他和最初的样子也完全不同了，整个人长高了不少，也沉默了不少，只有在别人问到他的时候，才回应上一两句，除此之外就一直担忧地看着紧闭的大门。 而培养室里，仅有的灯光都照射在了培养皿中，暖色的灯光透过外壁照在里面的珍珠身上。珍珠比刚回来的时候大了许多，已经一只手都攥不住了，虽然外壳还是泛着锃亮的光泽，但明显能够看出已经变得柔软，隐隐约约露出一条尾巴的轮廓。 宋既明就像一个雕塑，一动不动地站在培养皿前，暗红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发着光，一眨不眨地盯着珍珠，生怕错过一点点细节。 好几天没打理自己，宋既明清减了许多，眼窝发青，两颊都略微凹陷，下巴上也长出了青色的胡茬，长发乱糟糟的也没有收拾，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流浪汉一样狼狈。 突然，一声细微的“咔嚓”声在静谧的培养室里响起来。 宋既明连忙屏住呼吸，生怕自己听错了。 紧接着，又是“咔嚓咔嚓”好几声响起来。 没听错！ 宋既明突然趴在培养皿上，紧紧盯着盒子里面的珍珠，从珍珠的顶端慢慢地裂开一道缝隙，珍珠质就像是灰尘一样簌簌剥落。 他的呼吸猛然急促起来，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暗红色的眼珠一错不错，生害怕面前的一切就是自己臆想出来的。 缝隙变成一个小洞，在宋既明的注视中，从里面伸出了一个指头蛋那么大的小手，嫩生生软乎乎的，五个小指头还没长开，指间的蹼小小的透明一片。 小手扒住珍珠的边缘摸索了一下，像是掰饼干一样掰下来一小块，然后缩回了珍珠里面，细细的咀嚼声传来，宋既明在这一刻无比庆幸自己的无感超群，连小人鱼细微的声音都听的清清楚楚。 他不敢说话，不敢出一点声音惊扰到里面的小家伙。 小人鱼吃完一块儿珍珠，又伸出小手掰下来一片咔嚓咔嚓吃了起来。小人鱼看着小小一只，吃起东西来却一点儿也不含糊，不一会儿就吃下去了一小半的珍珠，半个身子就露在了外面。 小小的上半身长度只有宋既明的手掌那么宽，下面是一条银色的鱼尾，鳞片过于小以至于边缘的金色纹路看上去像是涂上去的闪粉一样blingbling的。如同海藻一般柔软的银发搭在肩膀上，一双日轮一样灿烂的眼睛眨了眨，纤长的银色睫毛就像是雪里的蝶一般扑簌簌振翅。 他终于看到了宋既明，金色的瞳仁里流转着人间的风雪，也映出了宋既明的影子，可怜又狼狈，但他仍然尽力向小家伙扯出一个微笑，只是长久的等待让他的表情僵硬极了。 小家伙像是被吓到了，嘴里发出“啵”的一声，吐出一串小水泡，将整个上半身埋进了蛋壳里，但这样的动作却让自己过长的小尾巴敲在了外面，就像是长了一条尾巴的珍珠一样。 宋既明眼中露出慌乱，他回过神来，在玻璃上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眼眶乌青，脸颊凹陷，胡子拉碴······ 原来是被吓到了吗。 宋既明赶紧动用神力，让自己恢复了干净整洁的样子，但瘦削的脸颊一时半会儿却恢复不了，但却重新变得俊美许多。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神力的波动，小家伙从珍珠里面抬起了头，隔着营养液和培养皿和宋既明遥遥对望。 「噗······」小人鱼睁着又大又圆的眼睛，突然冲他笑了笑，小嘴张开露出里面米粒一样的牙齿，肉乎乎的小脸蛋甚至多出了一层小下巴。 研究人员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培养皿的数据波动，调动监控看了以后小心肝紧张的都加速了：“塞壬破壳了。”周围的人呼啦一下子围了上来，他们可知道那位对塞壬的重视程度，要是珍珠一直不破壳，说不定他们的脑袋都得被拔下来陪那颗珍珠。 老天保佑，还好顺利脱壳了。 知道宋既明的占有欲又多强，他们观察了一下仪器上显示的数据以后，并没有要派人进去的打算，而是直接从监控中嘱咐宋既明：“他的各项指标都很健康，请您尽快将他移出培养皿。人鱼的生长环境偏向于海水，之后研究所会给您送去专门的液体，让小人鱼多泡泡对他有好处，有任何问题都要尽快来研究所检查，祝小人鱼一切平安。” 宋既明并没有搭理研究员，而是伸手的打开了培养皿，然后将手伸进了冰凉的培养液。 小人鱼看见这个和自己一样大的手向自己伸过来的时候，吓得闭上了眼睛，喉咙里发出细嫩的声音，察觉到这个巨手只是从自己的尾巴下面穿过，然后将自己包裹了起来，和培养液不同的温度让小人鱼觉得十分新奇。 他包住了肚子上的大拇指，肉乎乎的肚子贴着宋既明的指腹，柔软细腻像是冰冰凉凉的果冻。 发现自己离小珍珠越来越远，小人鱼咿咿呀呀地向着珍珠伸出双手，脸上的神色渴望且焦急。 宋既明怕伤到小家伙连忙伸出另一只手，将半个小珍珠在小人鱼眼巴巴的目光中也捞了上来。 第189章 宋安 陈忠和老将军拄着拐杖从走廊那边走过来，身边跟着勤务兵，小心地护着他的身体。 “将军。”见他过来，大家都让出一条道路。短短几日不见，陈忠和老将军的身体就每况愈下，虽然他强撑着依旧在基地坐镇指挥，但大家的心里其实都悬了一根线。 陈老将军走到培养室的门前，发现大门依旧紧紧闭着，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还没出来啊。” 自从宋既明回来以后，就关在培养室里，不吃不喝也不睡，更不让外人进入培养室，自己一个人就这么陪在珍珠身边。老将军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既是急珍珠的生长状况，也是急宋既明的身体状况。 就算宋既明不是普通的人类，这样熬着也会吃不消的。 陈老将军每天都会来培养室看一看，但无一例外大门都是紧紧关闭的。 只是来培养室看了一下，陈忠和老将军就已经感到吃力了，他摆摆手，调转方向准备回到休息区。 就在此时，大门从里面被打开了，所有人都转头看去。 第一眼就看见了虽然清瘦但精神面貌不错的宋既明。 “队长！”外面的几个人就像是小崽子一样叽叽喳喳的围住了宋既明，但靠近他两米的时候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挡在了外面。 「啵～」一个嫩生生的嗓音传来，吓了其他人一跳，这是宋既明一个大男人能发出的声音？ 金花个子矮，上下扫视了一眼，就发现了宋既明手上的一抹银色。 “呀！人鱼！”众人朝着他手上看去，果然看到在宋既明的手里窝着一个巴掌大的小人鱼，肉乎乎的上半身和漂亮的小尾巴，那鼻子、那眼睛，怎么看怎么像塞壬的缩小版。 “这是······” 小人鱼扒拉着宋既明的手指，看见围了这么多人，也没有害怕的意思，反而兴奋地甩着尾巴，嘴里叽叽咕咕地说着听不懂的话，可爱的样子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宋既明将手里不安分的小鱼抓紧了一点，然后对着其他人点点头，穿过众人，先走到了老将军面前。 “陈老将军，好久不见。”宋既明暗红色的眼眸中总算流露出一点儿笑意，手里的小鱼看看宋既明又看看陈忠和，然后突然朝着陈忠和伸出两只胖乎乎的小手：“啵～噗叽～” 陈忠和有些惊讶：“小家伙这是······” “您抱抱他吧。”宋既明垂下眼眸看着着急的小鱼，看着小鱼向别人伸出手，一股无名的戾气在他心中翻腾，但最终还是压下了心里的烦躁，将小鱼递给了老将军。 此刻刚过中午，外面的人正在进行建筑物的修建，顶着凌空的烈日大汗淋漓地干活。突然，一声炸雷响起，吓了所有人一大跳。 “怎么回事？打雷了？” “什么情况，大晴天的怎么打雷？” 大家纷纷停下手中的工作，抬头仔细看了看万里无云的天气，不知道怎么回事。 陈忠和老将军从宋既明手里接过小小的人鱼，还没巴掌大的小身子柔若无骨，好像一个用力就能把小人鱼细软的骨头折断。 一生征战无数的陈忠和老将军一时间手忙脚乱不知道怎么弄才好。 “天呐，这就是塞壬？”金花在旁边震惊地看着陈忠和手里的小人鱼。 他想过塞壬进入沉睡要很久以后才能醒来，但万万没想塞壬会以这种形态重新醒来。这真是，真是······ 金花一时语塞，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来形容自己内心的震惊和茫然。 其实不只是金花，其他的所有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们在场的哪个不是身经百战的异能者，在枪林弹雨和千百活死人潮中出生入死，但偏偏面对这么个软乎乎的小东西，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宋既明眼神都没有分给别人，只是紧紧锁定在陈忠和老将军掌心里动来动去的小人鱼，听见金花的话，沉声道：“不，他不叫塞壬。” 塞壬，海妖的化身，不过是研究院给他的一个耻辱的代号罢了。 陈忠和老将军没想到他这样说，也愣了一下：“不叫塞壬？那叫什么？” 小人鱼闹腾的厉害，已经从他的掌心里顺着军装蹭蹭蹭地爬到了肩膀的位置，害怕小人鱼摔倒，陈忠和老将军把拐杖交给了勤务兵，伸手扶在小人鱼的两侧。 “宋安，平安的安。”宋既明也伸出一只手在老将军的肩膀后面护着，神色平淡。 “宋安。”老人咀嚼了一下这个名字，了然一笑，“好好好，这个名字好。” 其他人跟着露出一个笑容来，宋安宋安，平平安安。 塞壬的一生都颠沛流离，研究院的人当他是试验品，人类当他是救世主，只有宋既明，希望他一生顺遂无忧，平安无虞。 “哎哟～哎哟～”仗着老人的宠爱，小人鱼越发肆无忌惮起来，竟然伸出手扯到了老将军花白的胡须，像个小孩子一样扯了起来，疼的老将军哎哟哎哟地叫。 但小人鱼却睁着灿烂的金瞳咯咯地笑了起来，然后「啵～」的一声吐了一个小泡泡出来。 泡泡里面裹着星星点点的金色，像是落入凡间的星星，左摇右晃地飘到老将军面前然后“扑哧”一声炸开，金色的星光竟然融进了他的身体。 一股暖流在身体里流淌，老人浑浊的双眼肉眼可见地清澈了许多。 陈老将军惊讶地看着小人鱼，他感觉得到自己的身体仿佛是时光倒流一般逐渐修复，虽然不可能回到年轻的时候，但完完全全就是年轻了十几岁的样子。 周围的人看见陈忠和老将军眨眼间就年轻了不少的样子也是惊讶不已，目光纷纷移向小人鱼宋安。 宋既明察觉到其他人的目光，眼神冷厉地扫视了一圈，其他人这才纷纷低下头，不再去看小人鱼。 陈忠和老将军识趣地闭上嘴巴，活到他这个年龄，虽然这种事情让他惊讶，但不足以让他失态。 他笑着把小人鱼重新还给了宋既明：“多谢了，你快把小家伙带回宿舍休息一下吧，别让他饿着了。” 重新被宋既明拢在手里，小人鱼回到了熟悉的环境里，伸出小手抱住肚子上的手指，神色有些倦怠，卷起尾巴将自己藏在了宋既明的掌心里。 看来刚才耗费了他不少精神。 第190章 人间一两风 宋既明抱着小人鱼在研究所领到了养小家伙需要的水，回到了自己的宿舍。在床上给他用被子围了一个小窝，然后将准备好的小缸放在中间，将小人鱼连同半个珍珠壳一起放了进去。 小人鱼困极了，半睁着眼睛，尾巴摆得都有气无力的，只来得及蹭蹭宋既明的手指，就抱着自己的珍珠壳睡了过去。 日轮般的眸子闭得紧紧的，修长的尾巴卷成圈圈，耳鳍边上细密的鳞片一张一合，随着小家伙的呼吸吐出一串串的气泡。 地下没有自然光，只有灯光从窗户照进来。宋既明把窗子关上一部分，室内的光线立刻就弱了不少，正适合小人鱼睡觉。 他坐在床边上，看着人鱼小小的一团，脑海里还是忍不住浮现塞壬倒下去的那一刻。 小人鱼的出现就像是一剂强心针，给了他希望，但心口处破的洞，却仍然没能愈合，偶尔有风吹过依旧感到冰凉刺骨。 他心里隐隐约约还是有不安的感觉，他怕还会有人伤害他的殿下，他还害怕自己到时候护不住他。 “岁岁······”宋既明的声音低不可闻，他伸出手指在鱼缸外面点了点，低声念着亲昵的名字，眼神缱绻又温柔。 一生无虞，岁岁平安。 别人都希望你光芒万丈、端坐明台；只有我，希望殿下，一生快乐无虞，平平安安。 极北之地······ 在目前的人类无法探查到的地方，冰雪的深处，一颗眼球突然睁开了眼睛，黑色的竖瞳拉长又缩短，不断变化。 周围红色的眼珠上爬满了黑色的纹路，随着眼球的转动，黑色纹路就像是活动的小蛇一般在眼球上游走。 恶意随着眼球的注视从深渊里溢出，沾染了周围的雪地都爬满了黑色的纹路，如同树木的根系，不断腐蚀着这一片土地。 浓重的黑色雾气中，一颗莹润的圆球被黑气包裹着，自身的白光不断抵挡着黑气的侵蚀。 但圆球本身的光芒已经变得非常暗淡了，在无边的黑暗中就像是微弱的一点萤火，飘摇欲坠。 眼球在黑暗中转动着，然后又转回来看着圆球，蠕动的黑雾像是手指一样拨弄着圆球，然后嘶哑的笑声低低地响起，毛骨悚然：“耶迦德努······可别忘了我啊······我们迟早会再见的······” 空荡的极北之地，整个大地寂静一片，只有沙哑阴森的笑声回荡。 ······ “岁岁。”宋既明既无奈又生气地看着鱼缸里翻滚的小人鱼，水花儿被他的尾巴摆动溅得到处都是，被褥彻底湿透，大片大片洇湿的痕迹格外显眼。 事件的起因是研究所的人说偶尔晒晒太阳对人鱼的生长有好处，然后宋既明就带着小人鱼来到了基地的城墙上，怕晒到小家伙，宋既明还弄了个遮阳的盖在鱼缸上面，而且专挑阴凉处走。 其实重建计划已经完成的不错了，根据研究所的建议，想要重建人类社会，必须先恢复自然环境。 等自然环境恢复以后，再着手修建人类居住的地方等等。所以这些日子派出去的人们都是在挖河种树。 ——自从那一次白光过后，天地间的异种好似一瞬间消失了一样，不仅是活死人不见了，就连变异植物也彻底地销声匿迹，留下的都是一些普通植物，因此环境重建的进度才相对顺畅。 而基地不远处就是新挖出来的一个河道，小家伙不知道怎么回事，非要闹着下河玩儿，宋既明担心水流太大伤到小家伙，便不愿意放他下去。 谁知道小人鱼见撒娇不成，竟嘴巴一撇，叽叽咕咕地哭了起来，碎钻一样的小珍珠噼里啪啦地就从眼角掉进水里，砸起一串串小水花。 宋既明一看小人鱼哭了，手忙脚乱，怎么都哄不好，只能跟着一起下水，随时随地盯着小家伙，生怕一个不小心，小人鱼就被水花卷走。 小人鱼玩儿的倒是开心，那些水流在他身边就像是虔诚的信徒，朝圣一般在他身边亲吻他的尾巴尖尖，甚至才巴掌大的小人鱼就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水系异能，控制着水流变幻各种各样的形状，将它推来推去地玩耍。 但这河道毕竟是新挖的，水流清澈干净，但水底依旧有着泥沙和污垢，小人鱼在水里游来游去，不一会儿就沾染了不少水底的泥沙，身上尾巴上都弄的黑乎乎的。 宋既明看着小人鱼软乎乎的笑脸，有些晃神，从他认识耶迦德努开始，他就从没见过殿下这样笑过。 更多的时候，神明总是端坐在冰雪的王座上，俯瞰世间生灵，他的眉间是化不开的风雪，眼神里总是带着忧思和疲惫。 人间哪里少一两风，哪里多了几天雨，都是他忧虑的源头。他掌控着人间的风雪，他想让所有人都得偿所愿。 但千人千面，人间地域广大，便总会有矛盾和对立的产生。 倘若下雨，务农者欢欣鼓舞，行商者愁眉苦脸；倘若晴天，行商者又眉开眼笑，务农者又愁云惨淡。 总是不可能做到让所有人都满意的，所以人间祈愿者总是源源不断，他们的哀哀低语总是在夜晚传到神明之巅，他的殿下便整晚整晚睡不好。 有时他想，不如便舍了这人间的牵挂，但他又不知道带着殿下该去哪里，地狱终年不见天日，黑色的天空如同玄铁一般，望过去只有无边的黑暗。 整片大地像是烧红的烙铁，滚烫的岩浆在缝隙里涌动，血光蔽日，一片阴惨惨地血色修罗世界，一座座魔神像巍峨耸立，但眉眼低垂间全部都沾染着猩红的血水，凄惨的哀嚎终年不绝，经受地狱之火灼烧的灵魂终年在无尽的深渊中游荡······ 他的殿下应当是不喜欢的。 他的殿下喜欢清风朗月，喜欢晴朗的星空，不喜欢暗无天日的地狱。 所以他不知道该带自己的殿下去哪里，只能竭尽全力守护这个殿下要守护的世界。 小人鱼从水底突然探出脑袋，小嘴一撅，噗呲吐出一道水柱，将宋既明的脸打得湿漉漉的，水柱顺着头发一滴一滴往下落。 “岁岁！”宋既明摸了一把脸，倒也没生气，但小人鱼却调皮地一甩尾巴钻到了水底，三下两下就把自己埋进了河底的泥沙。 于是流明基地的人就看见高大的宋将军在水里面小心又狼狈地捉鱼。 最后捉到了一条泥巴鱼，只有巴掌大，全身被泥沙裹满，被宋将军捉了回去。 路上还在不停地甩尾巴，看上去生气得很。 第191章 岁岁 门敲响的时候，宋既明已经和小人鱼斗智斗勇了好几个回合了。 小人鱼机灵得很，仗着宋既明宠爱自己，不敢伤着自己，就一个劲的打滚撒泼，怎么危险怎么来，弄的宋既明不得不放下手里的毛巾和刷子去护着小家伙。 每当这个时候，小人鱼就乖乖地，任由宋既明把他软软的肚子捞起来，放在专门做好的贝壳形状的床里——珍珠壳早就分了几天被小人鱼吃完了。 然而当宋既明转身重新拿起毛巾和刷子的时候，小人鱼又开始作妖，在水里面翻来翻去，小尾巴看着稚嫩，摆动起来可一点也不含糊，把鱼缸里的水搅得到处都是。 “岁岁。”宋既明无奈地喊他，但小人鱼双手扒在鱼缸边缘，一张肉乎乎的笑脸无辜极了，似乎刚才捣乱的不是他一样。 宋既明刚想说什么，宿舍的门就被敲响了。 加百列看见开门的是宋既明，还拿着毛巾和刷子，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举起手里的花盆：“拉斐尔想来看看殿下。” 宋既明原本警惕的目光逐渐平静下来，拉斐尔是最懂治疗和医理的，让他看看小人鱼也好放心一些。于是宋既明点了点头，让他们两个人进来了。 花盆里的水晶兰叶片已经生长得差不多了，看上去已经长得很好了，估摸着再过上一段时间就能化出人形。 加百列看着床上一片狼藉，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宋既明走过来，无奈地看着在水中游来游去的小人鱼，放下手中的东西，将鱼缸先放在桌子上：“把花盆也放在这里吧。” “哦，好的。”加百列走过来，将花盆放在了鱼缸旁边。 塞壬······哦不······宋安，宋安已经长大了不少，宋既明的一只手已经抓不住他了，这也意味着他现在已经能自己爬出鱼缸了。 小家伙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虽然没有双腿可以走路，但他两只手就没有停下来过。吭哧吭哧地用胳膊把自己撑出鱼缸，咿咿呀呀地伸手去摸水晶兰的叶片。 但他的动作只是看上去有些狂放，实际上落在叶片上的动作格外轻柔。 拉斐尔已经恢复了自己的意识，朝着殿下扭了扭花苞。 “啵～”宋安好奇地看着水晶兰扭动，小尾巴也跟着扭了扭。 宋既明在床边找了个干一些的位置坐下，加百列跟着站在了他的身边。殿下休眠，那么宋既明就是代位神，在他们的心里等同于神明。 加百列垂眸恭敬地立在他身后，向他汇报着其他几个天使的动向以及梅菲斯特他们传回来的消息。 “恶魔之眼？”宋既明捕捉到了她话语中的关键词。 加百列神情凝重：“对的，这是瓦沙克传来的消息。” 瓦沙克性格温和，通晓过去未来以及所有隐藏或失传的事物与知识。 由于在原书中的形象和阿加雷斯一样，所以经常把两者视为同一位魔神。虽然他们是两个不同的魔神，但这种传说也意味着他们两个的能力在某种程度上会重合。 恶魔之眼就是瓦沙克在梦中看见的，他在梦中看见了尸横遍野，天空与大地颠倒，血与火纷飞，在血红色的大地深处，一只红色的恶魔之眼在转动。 加百列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一愣，她和瓦沙克很像，是从不做梦的，但只要一做梦，必然是预示着某种未来，不论是好还是坏。 宋既明在记忆中找到了这一段，因为太过于悲伤，所以这么多年来他都没有再想起来过——诸神黄昏，最后一战。 最后一战的时候，他化作兽形保护耶迦德努和神明之巅，从地狱召来死亡的使者，但依旧难以抵挡从恶魔深渊爬出来的恶种，铺天盖地如同蚂蚁一般的黑影层层叠叠爬满了大地。 他们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沿路将大地都沾染成邪恶的黑红色，但这种颜色和他的地狱之火却又完全不一样。 业火在神明之巅燃烧了七天七夜，那时候，在漫天的大火中，宋既明是看到了那双眼睛的，黑色的竖瞳，红色的眼球与邪恶的符纹。 耶迦德努手持长弓，最终射下一颗眼球，剩下的一个被宋既明重创。 重伤濒死之际，他挣扎着想要起身，但却被成群的恶种一拥而上，牙齿和利爪撕咬着自己的血肉，他看见自己的四肢逐渐变成白骨。 耶迦德努最终以审判之轮为封印，用自己的神格化作第12把圣剑，将最后一刻眼球封印在了神明之巅的地底深处，只要耶迦德努的神魂一日不灭，他就永远别想重见天日。 但代价是耶迦德努的神魂随之一同埋藏在暗无天日的地下，永生永世，忍受漫长的寒冷和孤寂。 如果恶魔之眼真的卷土重来······ 宋既明看着和水晶兰玩儿的正欢的小人鱼，眸子里沁出点笑意，却又很快被冰凉所取代。 倘若恶魔之眼真的卷土重来，他便叫尼德霍格从此在三界六道都彻底湮灭，不得善终，不入轮回。 看着宋既明垂眸思考的样子，加百列有那么一瞬间仿佛看到了那个冰雪里的神明，一眼万年，含着悲悯与威严。 “小殿下，还有······外面的宿舍已经修好了，您要不带着殿下先过去看看，在那边住下。”加百列看着基地里面的这个房间，没有阳光，连温度都是靠着恒温调节系统才能维持，到底不如新修的宿舍舒适。 宋既明垂眸不语，其实他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原来的基地系统不够先进不说，现在人类社会重建计划一直在推进，可以说大部分的人力物力都投入到其中去了，甚至偶尔基地的系统运作还会出现问题，但因为现在的重心已经不在这里了，因此维修都慢了许多。 按理来说，小人鱼在外面会生长的更好，而不是拘束在这小小的鱼缸里。 小家伙越长越大，很快就要占据半个鱼缸了，到时候连翻身估计都难，更别说自由自在的游泳。 但是宋既明一想到小人鱼出去以后要见那么多人，而且小人鱼也会向往广阔的天地，眼睛里也不再是他一个人，就像是一只羽翼初丰的小鸟，一心只想向外飞去。 只是一想到这个，宋既明心里就没来由的烦躁，只想把小鱼困在自己身边， 第192章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晚上的时候，宋既明给小家伙喂了一点加百列送来的露水，说是从拉斐尔的叶片上收集的，含有微弱的神力，对人鱼的恢复有好处。 喝完露水，小人鱼就早早睡下了。宋既明将宿舍的温度调到一个偏低的数字，对于正常人来说算是很冷的，但对于小人鱼来说刚刚好。 然后上床将鱼缸揣在怀里，将小人鱼的位置贴在自己的心口，这才安心睡去。 半夜的时候，宋既明突然被一阵叽叽咕咕的叫声惊醒，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看向怀里，发现小人鱼还在，顿时松了一口气。 但他立刻发现小人鱼不对劲。 小家伙本来应该安安静静待在贝壳床里睡觉，但现在却双手撑着鱼缸边缘，有气无力地摆动着银色尾巴，薄纱一样的尾鳍也恹恹的。柔软的小脸难受地拧成一团，小嘴不断叽叽咕咕地叫着。 “岁岁怎么了？殿下，殿下？”宋既明顿时慌了神，伸手摸到床头的开关，按了一下灯泡却没有亮起，他这才发现整个宿舍又闷又热，如今本来就正是热的时候，基地又在地下，更是闷热，如果没有恒温系统的话很难在这里长时间待着。 宋既明抬起手腕看了看手环，自从他们回来以后，研究所加班加点重新研究出了新的手环，功能性没有前一个那么强大，但是可以短暂当作手机使用，平时通讯接收消息完全够用。 手环里果然有一个消息—— 【紧急通知：因为修建新城，电缆不慎遭到破坏，流明基地的供电系统暂时瘫痪，给您带来不便深表歉意，我们已经在全力抢修，有任何问题请联系医疗室，感谢您的宽容和配合。】 “唧······”小人鱼本来梦见自己在一个白白的地方玩耍，天上还飘着一颗一颗白色的小东西，冰冰凉凉的很是舒服，但是下一秒，白色的东西就全部变成了红色，地上也是火红一片，流动的红色碰到他的尾巴，一阵钻心的疼痛从尾巴上传来。 小人鱼一下子就吓醒了，发现周围的水已经变温了。小人鱼的皮肤和鳞片本来就没有长好，柔软且脆弱，这样的水温一下子就烫到了小家伙，于是便叫了起来。 宋既明慌了神，只能将手放进鱼缸里，他的身体本就冰凉，同时他用神力给水降温，小人鱼这才停止叫嚷，但依旧精神萎靡，宋既明试着将小家伙捞出来，再放进去，或者是这边揉揉，那边捏捏。 但小人鱼就像是棉花娃娃一样，任由他搓圆捏扁，也不叫唤，只是睁着眼睛委屈地看着宋既明。 一股难言的焦虑感在宋既明心中蔓延，他心里备受煎熬，宛如热锅上的蚂蚁，片刻不得安宁。 心疼小家伙的心情和内心疯长的占有欲就像是两个极端，不断拉扯着他，无数个念头在脑子中乱撞，他捧着小人鱼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突然，手指上传来一个微微湿润柔软的触感，他抛开脑海中繁杂的思绪，低头看去。 小人鱼已经很难受了，恹恹地垂着尾巴，但还是努力地抱住了他的大拇指，在指尖上印下一个吻，哪怕只是轻轻一贴，也像是一股清流一般，从指尖流淌到了心里，抚平了宋既明的焦躁不安。 小人鱼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即使宋既明脸上没有明显的表现，小人鱼还是感知到了他内心的焦虑和恐惧。 小家伙并不知道他内心有多少种阴暗的想法，他只知道眼前的人很痛苦，他不想让他这么难过。 这个人一难过，小人鱼也会不开心。 他甚至不知道亲吻的含义，但他本能地就会安慰宋既明，就像是刻在骨子里的动作，轻轻的，印上一个吻，不带一丝欲念的温柔，恰到好处地抚平了宋既明疯长的自私和占有欲。 宋既明看着难受的小人鱼，突然低头虔诚地吻了吻他的尾巴尖，但由于体型差太大，宋既明的薄唇几乎要吻到尾巴的一半了：“对不起，殿下。我希望您能坚定不移地选择我，但如果您更向往自由，那我合该为您扫平一切障碍。” 没有水泥和工厂高楼的旷野格外凉爽，只有一些整齐的房屋坐落在一起，像是原始社会的村落一般，安静又祥和。 晚风吹过，卷起湿润的泥土气息，今晚无月，但星光却格外灿烂。虽然微小，但并不弱小，足以冲塞天地，烛照人间。 “啵～”来到外面以后，小人鱼就像是重新活过来了一样，在鱼缸里翻腾个不停，看到宋既明来到小溪边，他好奇地冲着宋既明吐了一个泡泡。 大晚上的，来这里干嘛呀。 宋既明摸了摸小人鱼的脑袋，连人鱼带鱼缸放入了小溪里，在水底找了一个合适的地方将鱼缸固定好，就像是水里的小房子一样。 小人鱼好奇地从鱼缸里游出来，在小溪里面游了几个来回，摸摸岸边的水草，又摸摸水底的石头。宋既明站在岸边，垂眸看着欢腾的小家伙，唇角也不自觉地露出笑意。 宋既明找了个地方坐下，抬头看着漫天的星辰，那些垂死的星星，穿越几亿光年的距离，只为和人类有一瞬间的相遇。 他也曾认为人类渺小，但他很喜欢人类的天文学，因为在人类天文学家的眼里，即使是一颗星球的爆炸，也能被他们命名为浪漫的终极形态。 按照人类的说法，分别并没有那么可怕，65万个小时后，他们都会氧化成风，就能变成同一杯啤酒上，两朵相邻的泡沫，就能变成同一盏路灯下，两粒依偎的尘埃。 宇宙中的原子并不会湮灭，而我们也终究会在一起。 宋既明觉得，无神论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他们不会知道，灵魂死后只会消亡，就像是从来没有存在于这个世界过一样。 小人鱼在水里游了一阵，似乎觉得累了，便回到了鱼缸里的贝壳床上。 但他没有立刻睡觉，而是左右环顾了一下，除了清澈的溪水，什么都没有。一瞬间的孤独淹没了小家伙，从破壳开始，他从来都没有和宋既明分开过，即使是睡着了也是宋既明搂着他的鱼缸睡觉。 隔着玻璃，他能看到宋既明心脏搏动震出的水波，能够看到这个人炽热感情和温柔。但现在除了冰凉的水······ “呜······唧······”小家伙嘴扁了扁，不太乐意了，哼哧哼哧地就哭了起来。 “怎么了岁岁？”宋既明上一秒还在抬头看天，感叹这漫天星光，下一秒就跪在溪边一脸紧张，低声哄着自己的小鱼。 “在看什么呢。”加百列看见床边晒月亮的水晶兰扭头不停地朝着一个方向张望，于是放下手里的书，走到窗边跟着朝那个方向看去，结果就看到了跪在溪边的小殿下，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行了，以前怎么没看你这么八卦。”加百列无奈地笑了笑，将花盆向里面挪了挪，伸手将窗子关上了，只留了一点缝隙给水晶兰晒月亮。 水晶兰不高兴地扭了扭，加百列又好气又好笑地弹了弹他的叶子：“你还是抓紧时间好起来吧，我觉得，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第193章 常小姐 自从那一晚上小人鱼闹着要和宋既明一起睡以后，宋既明就这样带着他在外头住下来了，每天都有不同的人来看他。 小人鱼最喜欢热闹，每次都高兴的在鱼缸里游来游去的。 每当这个时候，宋既明总是借口自己有事，就离开了房间，总是等到其他人都走了才回来。 小家伙就算再迟钝，也感受到了宋既明心情不好，但他核桃大的脑袋瓜也想不出到底是什么原因，只能每天在其他人走后，花更多的时间去陪宋既明，逗他开心。 但宋既明也不全是因为心情不好才出去的，他最近都在观察雷米尔的恢复状况。 之前塞壬说把雷米尔带回基地，拉斐尔有办法解决。但这会儿不光是塞壬，就连拉斐尔都退化到本体形态了，因此雷米尔也就只能保持幼蛇的形态在保温箱里待着。 “宋将军。”研究所的人看到他都起身和他打招呼，虽然宋既明变了个模样，一头长发随意地扎起，总觉得有点格格不入，但是在场的却没有人敢不把他当回事。 “他体内的能量研究清楚了吗？”宋既明点头回应，来到保温箱跟前观察，黑蓝色的小蛇依旧是敌意十足，只要宋既明靠近箱子，小蛇就会扬起上半身，吐着蛇信做出一副攻击的姿态。 宋既明伸出手指在保温箱上轻轻敲了两下，小蛇就像一道闪电一样飞扑了过来，张开獠牙恨不得把宋既明的手咬穿，但最终只能“咚”的一声撞在保温箱上。 但即便这样，雷米尔还是一次又一次不懈地攻击，好像宋既明与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 研究员将数据调出来，解释道：“他的体内有一种很奇怪的能量场，不属于我们已知的所有能源，反而像是某种磁场。” 他将雷米尔的身体扫描投影出来，在蛇形体内发现了一个花纹：“这个就是那个能量场的来源，我们已经研究过了，没人知道这个来源是什么，也没人知道怎么消除磁场。” 前些天的时候研究所一直在雷米尔的血液中做检测，但是一直没有结果。 反而是最后一个研究员随口说了一句：“说不定是气场不对呢。”但有人突发奇想，将雷米尔的磁场扫描检测了一遍，还真的查出了点东西。 宋既明看着投影中的符纹，沉思了几秒道：“这个交给我，你们检查一下他的其他部分。” 研究所的人虽然不知道宋既明能有什么办法，但是也不敢开口质疑，只能点头应下，然后给他重新拿了一些人鱼的营养液。 今天天气很好，人类社会依旧在建中，但是从基地里面到外面的人已经越来越多了。 种植场和养殖场都开辟到了外面，只留下少部分工厂和加工区域还在基地里面，因此在外面的新城当中已经有了农贸市场的出现，不过买卖东西支付的并不是金钱，而是积分。 流明基地为了方便管理，推出了积分制，按照等级和贡献分配积分，就跟挣钱一样的道理，不过这更像是上个纪元一种古老的记工分的方式。 宋既明回去的时候顺便去农贸市场逛了逛， 最近新上了一些水果，他每天都会带一点回去给小人鱼尝尝，喜欢的下一次就多买点，不喜欢的下一次就不买。 “宋将军来啦，今天新上了苹果，数量不多，要不要来一点？”水果区的大妈看见宋既明了，笑着和他打招呼，一是他们清楚宋既明为了基地作出的贡献，二是宋既明每次来市场都是消费最多的那个。 不管是出于尊敬和感激还是单纯喜欢他消费大方，这些人总归是乐意看见他的。 至于他异于常人的外表，这些人连活死人和异能者都见过了，这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多花几天去习惯的事情罢了。 金色的阳光洒下来，身材高大的男人在摊位前认真挑选水果，黑色的发丝落在鬓边，给男人俊美的脸庞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光。 突然一个温柔甜美的女声传来：“宋······宋将军······” 宋既明手上的动作没停，等到挑选了两个最饱满的苹果递给摊主，用手环扫描结账以后才抬头看向身边的女生。 没有了活死人的压力，人类社会发展果然迅速，发展最快的就是种植养殖以及纺织，短短时间内，人类就已经重新有了日常的衣物穿。 面前的这个女生长着一张温柔的鹅蛋脸，身上穿着白色的短袖，下面穿着款式简单的中裤，露出来的胳膊和小腿都是纤细白皙的。 女孩子扎着高马尾，鬓边的碎发增添了几分活力和温柔，脸上未施粉黛但却明艳漂亮，大眼睛高鼻梁小嘴巴，符合大多数人类的审美。 尤其是看到宋既明这样俊美的人，更是刚开口就羞红了脸蛋，让人移不开眼。 宋既明一眼就看出这个女孩子是军政处一个议员的女儿，没猜错的话······ “你父亲是姓常吗。”宋既明的声音冷淡，一下子把女孩儿问懵了，冷冷地点头，他爸爸是姓常，流明基地的政务议员。 周围的人虽然没有明目张胆地凑过来，但那目光都明里暗里地向这边看。 要知道宋既明可是现在流明基地的明星人物，能力强，长得还好看，不知道是多少女儿家的梦中情人。 普通人倒也就算了，但这可是常议员的女儿，身份高贵长的也漂亮，跟宋既明要是在一起说不定还真能凑出一段佳话呢。 宋既明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周围，早在刚才几个女生在角落里推推搡搡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只不过一直没吭声，这会儿其他几个女孩子还在拐角处偷偷看呢。 “宋将军，我······”常玲藏在后面的手心都是汗，手里拿着一束绑好的花束，是他一早上就出门采摘的，用心制作的礼物，对方应当会喜欢的吧。 她显然有些紧张，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一般剧烈抖动，她脸上涨起一层红晕，眼睛眨了眨，深深吞了一口气，对宋既明道：“宋将军，我喜······” “常小姐。”只是常玲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宋既明打断，“我有喜欢的人了。” 本以为他会说出什么好话的常玲突然脸色惨白，红润的嘴唇都失了血色，大大的杏眼中迅速聚起一层水雾：“你······我······我是有哪里做的不好吗？我不信！你身边根本都没有人！我哪里做的不好你告诉我，我改······” 眼泪顺着少女白皙的脸庞流淌下来，真真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但宋既明只是冷眼看着，眼神中没有一丝动容：“常小姐，我爱人很好，任何人都比不上。请慎言。” 第194章 蛊惑 宋既明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想到了耶迦德努，想到了塞壬，想到了岁岁······ 他们都是一个人，却是一个人的不同面，冷漠的、善良的，圣洁的，平凡的······他可以有很多个名字，但在宋既明这里，就是他的唯一，他的宝贝，他的殿下。 看着宋既明眼神一下子就柔软下来，常玲眼眶通红，她咬着嘴唇说不出话，将手里的鲜花狠狠摔在地上，花瓣上的露水跟着洒了一地，柔软的花瓣沾染了泥土，斑驳不堪。 女孩儿哭着跑走了，但宋既明却像是没看见一样，抬脚跨过花束。突然，他抬头看了看天空，晴朗的天空上只有几朵洁白的云朵飘在空中，他对着其中一朵云看了又看，最终还是径直离开了这里。 常玲跑到拐角处，少女的爱慕和羞耻心来回横跳交织，他咬着牙死死不让眼泪落下，小姐妹们立刻围上来安慰她。 “嗨呀，没事啦，宋将军就是这样一个冷漠的人。” “是啊是啊，我们玲儿最漂亮了，他不喜欢是他的损失。” “他说什么？有爱人了？指不定就是诓你的，我们都没见他身边有别人。” “就是就是，那个什么金花，肯定不是，还有最近来的庄清清，他都没和宋将军单独待过，所以不会是他们的。” “······” 几个女孩子叽叽喳喳地安慰着常玲，可常玲回头看见宋既明刚好跨过她精心准备的花束，刚刚憋下去的眼泪又刷的一下流了出来。 不就是个将军么！凭什么这么对我，我还是政务议员的千金呢！ 常玲恨恨想道，全然不知自己的眼神像是淬了毒一般阴狠，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 “没事。”常玲擦了擦眼泪，破涕为笑，“不喜欢就不喜欢吧。”我总有办法的。 夜半时分，月光被乌云遮住，明天估计是个雨天。 一抹黑影偷偷溜进了军政宿舍里某处窗口。 “常玲······常玲······”阴沉沙哑的声音在宿舍里响起，睡得正香的常玲被冷风一吹，冻的瑟瑟发抖，勉强睁开了眼睛。 刚睁开眼睛，就与一只血红的眼球对上，她再一看，大半个房间都被浓重的黑雾包裹了，而那个眼球正漂浮在她的上方，死死盯着她。 “啊啊啊——”常玲惊恐的吼声刚发出一般就被卡在了喉咙里，她伸手摸着自己的脖子，脖子上明明什么都没有，但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即使她再使劲，也听不见自己的一点声音。 她猛地坐起来，双眼瞪大，恐惧席卷了她的全身，她只能无助地抱紧被子瑟瑟发抖。 “嘘······我的小公主。”眼珠发出嘶哑蛊惑的声音，像是某种毒药缓缓诱人上钩，“叫这么大声干什么啊，我可是来帮你实现愿望的。” 血红色的眼球眯了眯，像是在笑。 “我可是听说你被宋既明当众拒绝了，啧啧啧······真是可怜啊。”眼球左右晃动着，毫不留情地揭开常玲的伤疤。 被戳中心事的常玲抿了抿唇，白日里的那种羞涩到尴尬到羞耻，复杂的感觉再一次席卷而来，她甚至有一种被剥光了放在大街上的感觉。 她的眼神渐渐地变得狠毒。 眼球骨碌碌转了转，对她低声道：“不就是个男人么，我有办法······”他故意将话拖的很长，常玲眼神闪烁了一下，急忙问道：“什么方法？” 突然发现自己能说话了，常玲也顾不得许多，压低声音问：“到底是什么方法，我该怎么做，我做什么都可以。” 眼球满意地看着常玲，常玲甚至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平时娇蛮任性但本性并不坏的自己，在这一刻眼球突出，神色癫狂，完完全全就像变了一个人。 “我给你说，你······”眼球的声音像是一条毒蛇，不断缠绕着常玲，用自己的毒液麻痹她，逐渐将她拉入深渊。 常玲攥着手里的东西，兴奋极了：“这个东西真的有用吗？在水里不会被发现吧。” 眼球飘到高出又飘回来，得意道：“这东西无色无味，入水即化，而且这个时候没有监控，谁知道是你做的啊。你只需要把它放进鱼缸里，然后跑掉就行。” “啊，还有······”眼球沙哑的声音仿佛在唱叹咏调，一步一步引诱着常玲，“今天那些围观的人可真是过分。” “怎么了。”常玲小心地看着手里的东西，随口问到。 眼球桀桀一笑，听上去像是在为她打抱不平：“你这么一个可爱漂亮的女孩子，鼓起勇气给男人表白，这得是多勇敢才能做到啊。但是那些人，看热闹就算了，可他们不但不为你感到惋惜，还在背地里嘲笑你。” “什么？”常玲愣愣地抬起头。眼球再一次眯起来，缓缓道：“这些个落井下石的人，也应当受到惩罚，不是吗。” “是的。”常玲此刻眼神已经变得呆滞，顺着眼球的话喃喃道，“他们应该受到惩罚。” 眼球见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于是又拿出一包东西放在常玲的手边，蛊惑道：“这个东西，放在你们平时吃水的河里，他们就会受到惩罚了。” 常玲看着那一包东西，呆滞的眼神突然出现一丝挣扎。看见常玲犹豫，眼球又开口劝她：“不是什么严重的惩罚，顶多就是身体不舒服，肚子痛头痛什么的。” 常玲的眼神在眼球的话语中逐渐变得坚定，她将另一包东西也拢在手里，慢慢躺了下去。 “对，我的小公主······让那些欺负了你的人都受到惩罚······晚安，祝您今晚做个美梦······” 黑气在房间里徘徊了一会儿，又从窗子溜了出去。他本想去看看耶迦德努所在的地方，但那里又一个非常强悍的神力屏障，一旦他接近必然被发现。 眼球只能放弃这个想法，逐渐向上消失在天空中。 极北之地，深渊。 血红色的眼球突然睁开眼睛，像是一个恶作剧得逞的小孩儿，眼珠咕噜咕噜转个不停。 他看着黑雾当中的珍珠，语气得意又期待：“放心，我很快就能送你两个父亲来陪你了，省的你一天给我找事。” 到时候，不仅神明之巅，整个人间都将是他的天下。 第195章 潜入 “队长，听说你前几天当众拒绝了常议员的女儿。”金花今天和加百列一起来看小人鱼，还给他带了不少好吃的，不过小家伙最喜欢吃甜甜的小蛋糕，所以金花从食堂里又给他打包了好几个。 宋既明头也不抬，淡淡地“嗯”了一声，小人鱼却抱着有他一半大的小蛋糕，竖起了耳鳍，偷听他们的对话。 这么多天过去了，宋既明天天和他说话，就算还不会说，也能听 懂一些。 宋既明摸着小人鱼的脑袋，盯着他不让他吃太多，之前就是因为他一个心软，放任小人鱼吃掉了整整一个小蛋糕，结果当天晚上就撑的翻肚皮掉眼泪，折腾的他揉了半宿才安分睡去。 看着小人鱼蛋糕也不吃了，竖着耳鳍偷听的机灵样子，宋既明哑然失笑，解释道：“嗯，我拒绝了，又没有岁岁好看，还没有岁岁懂事。当然是只喜欢岁岁一条鱼咯。”宋既明伸手进水里替小人鱼抹掉尾巴鳞片缝隙里的一点泥沙，顺便搓了搓他的尾巴。 小人鱼耳鳍扇了扇，像是害羞了一样包住自己的脸，尾巴慢吞吞地摆了摆，然后顶着红彤彤的脸蛋继续一口一口吃小蛋糕， 害怕小蛋糕掉进水里，还费劲地向上抱了抱。 宋既明看他费劲，于是将小蛋糕拿起来，撕下一半递给他，小人鱼吃东西的时候果然乖巧极了，一口一口腮帮子鼓鼓，也不闹腾，就睁着灿金色的眼睛看着他们。 金花扒在桌沿上近距离看着小人鱼，之前塞壬还没有缩小的时候，金花还没机会这样观察过他，这会儿一看，还真是鼻子眼睛都是塞壬的缩小版。 “那你可要小心了。”加百列把花盆往鱼缸边上推了推，水晶兰靠近小人鱼便高兴地扭了扭，小人鱼看见他也露出一个笑容，摸摸他的叶子，然后掰下来一块儿蛋糕放在他的根部，不一会儿就被吸收进去。 加百列：“常玲，没记错的话是这个名字。他父亲是常洪，军政会议里面的议员之一。你们中途出去执行任务了，我和拉斐尔一直呆在基地里，没见常玲消停过。就连拉斐尔，也经常受到骚扰。” 金花一听乐了，伸手戳戳拉斐尔的叶子，笑道：“你都被骚扰了，这姑娘一天都在想些什么啊，是不是看到好看的都喜欢。” “总之还是小心一点，这姑娘虽然难缠，但本性倒不是很坏，只是他那个父亲，爱女如命，恨不得把他女儿当眼睛珠子宠起来。”加百列摇摇头，她还是说保守了，这姑娘坏倒不是很坏，但难缠是真的难缠。 宋既明正要说什么，手环却突然亮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通讯，表情严肃起来：“雷米尔化形了。”看来他上一次在封印上画的符咒起作用了。 加百列也跟着起身，抖了抖翅膀：“我跟您一起去吧。” 宋既明点点头，不太放心地摸了摸小人鱼的头，又低头在他脸颊上落下一个吻。小人鱼被亲习惯了，自然地抬起头，还顺便在宋既明的鼻尖上亲了亲。 “我很快就回来，你和金花在这里，哪里都不要去。” 金花也保证：“我和拉斐尔肯定把宋安看的好好的。”花盆里的水晶兰也上下晃动起来，像是在点头。 等到宋既明和加百列走后，金花找了个位置懒洋洋地晒太阳，顺便照看这两个不能自理的家伙。 不知道过去多久，温暖的阳光晒得金花身上昏昏欲睡，外面突然传来焦急的叫声：“金花队长！那边建筑工地上出事了。” 金花猛然惊醒，自从活死人全部消失以后，异能者就被分配到各种建筑工地里面去带着普通人干活，金花作为女生也没能幸免，被分配到建筑工地成了一个小队长，负责工地的任务分配和安全监督。 外面这一嗓子可把她吓坏了，跳下椅子就要往外跑，跑了两步突然想起小人鱼，又跑了回来，发现小家伙正在水里面睡觉。 她想把小人鱼带上，又觉得外面实在是太危险，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旁边的拉斐尔向她挥了挥叶片，金花一拍脑袋：“拉斐尔，你看好宋安，工地上出了点事，我现在必须赶过去，小鱼就拜托你了。” 拉斐尔晃了晃花苞表示知道，金花冲他点头，然后急匆匆地离开了宿舍。 一时间，宿舍里只剩下鱼缸里睡觉的小人鱼和花盆里的拉斐尔，两个不会说话也不会自理的家伙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呆在一起，享受着并不刺眼的阳光。 这时，门口有一个黑影一闪而过，小人鱼睡的无知无觉，拉斐尔却抬起花苞警惕地朝着门口望了一眼，但外面只有微风拂过，什么也没看到。 “那人鱼边上怎么还有一盆会动的花啊。”不远处拐角，一个男人压低声音对着面前的女生道。 女生不是别人，正是前几日被宋既明当众下了面子的常玲。 常玲有些嫌弃地看了面前憨厚的男人一眼，男人叫陈超是她众多追求者当中的一个，虽然地位低、长得也不好看，但是胜在他足够听话，常玲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 她皱了皱眉，对男人说道：“不就是一盆花么？你怕什么，只是让你往鱼缸里放一个东西而已，放完就走根本没什么事情。” 陈超还是有点犹豫：“我听说那个人鱼对宋将军重要的很，您这样做，不会出事吧。”他出身不高，混到现在也就混到了个小队长的位置，管理手底下那么十几个人。 基地里面少有小姑娘，常玲是其中最好看活泼的一个，陈超见过她几次，就这么暗暗记在了心里，一有机会就送送礼物什么的，希望常玲能够注意到他。但他从来没有得到过常玲的回应，他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配不上常议员家的千金，所以倒也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活脱脱一个舔狗，还是一个被利用的，可怜的舔狗。 这一次常玲破天荒地找到他，让他帮自己一个忙，虽然他一口答应下来，但是到了眼前，还是有些害怕的。 毕竟宋将军是流明基地的大英雄，这么捉弄人家，不太好吧。 常玲有些气恼地跺了跺脚：“你个骗子，你还说我要做什么你都帮我！这又不是什么毒药，只是捉弄一下，肚子疼一疼什么的。你到底去不去，不去我就找别人了。” 常玲的话果然管用，陈超只犹豫了一秒就答应下来：“我去我去，您别生气。” 他再一次走到宿舍门口，看着手里一块儿黑色的块状物体，深呼吸一口告诉自己，不是毒药，只是一个小小的教训而已。 再三给自己做好心里建设以后，他像做贼一样溜进宿舍，忽略了旁边疯狂扭动的水晶兰，将手里的东西扔进鱼缸。东西接触到水的一瞬间就像雾气一样迅速化开，眨眼的时间就融合进水里，一点痕迹都没有了。 陈超还是心虚，做完这一切就逃也似的跑了，留下拉斐尔急的不行，疯狂扭动自己的叶子和根系，想要挣脱出泥土。 第196章 出事了 研究所。 “宋将军，雷米尔大概是在化形了。”研究员看见宋既明和加百列走来，松了一口气，把他们带进了培养室。 隔着一个玻璃幕墙，他们能够看见里面的场景。 保温箱已经被打开，雷米尔的身形已经比之前膨胀了几百倍，十几米的身体在培养室的地上蜿蜒爬行，看上去有些焦急。 黑蓝色的鳞片上电光游走，粗壮的蛇尾不断拍打着地面。 研究员表示：“他从中午开始就这样了，不论我们怎么安抚他，都没有用，他也不进食，就这样焦躁地来回爬。” 宋既明和加百列此刻做不了什么，只能在外面时刻注意他的情况。 不知道过了多久，雷米尔的蛇身上凝结了一层发黄的壳，随着身体的扭动噼里啪啦地掉下来，像是在蜕皮。 “快好了。”宋既明沉声道。 果然，雷米尔整条蛇身体上都发出一层盈盈的蓝光，电弧在身体四周游走，在培养室的地面和墙壁上打出焦黑的痕迹。 巨大的蛇头在众人的注视中拉长变幻，最终幻化成了人形，只不过下半身依旧保持着蛇尾的形态。 但他这一次的形态和之前又有所不同，整个外形看上去更偏向人形，尾巴比此前要短了许多，方便游走行动。 整个身体比上一个形态健壮不少，肌肉紧实流畅，墨蓝色的长发披散在身后，绿色的蛇瞳发着光，像是捕猎的猛兽一般盯着周围的一切。 而他的额头上竟然顶出两个墨蓝色的角，上面布满鳞片，就像是两根尖刺，只有一指长，但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他进化了。 他吐着蛇信，脸上时不时露出蓝色的纹路，身后两队羽翼舒展开来，每一根黑蓝色的羽毛都带着电光，实力明显升了不止一个台阶。 宋既明让研究员打开门，雷米尔就像一道电光一样游了出来，逼近宋既明，露出口中尖利的牙齿：“殿下在哪里。” 加百列看着雷米尔这样挑衅宋既明，心里颤了颤，道：“你身体里还有毒素没有排干净，你需要休息。” 雷米尔不为所动，绿色的眼睛微微发亮，额上两角之间激发出电流。 他知道自己体内还有毒素，但是他也清楚地知道这些毒素已经化作能量融入到了他的身体里面，任谁来都没有办法拯救他千疮百孔的身体，只能暂时将毒素压下来。 但是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阿洛伊，我问你殿下呢。”雷米尔尾巴在地上不耐烦地甩动，强烈的电流让整个研究所的电力都开始不稳定。 周围的人想要拉架，但是没一个人敢上去，只能将希望全部寄托在加百列身上。 加百列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真是如芒在背。 她叹了一口气，刚想说话，从外面就跌跌撞撞跑进来一抹白色的人影。 “出事了！”来人正是拉斐尔，他强行让自己脱离了花盆，用尽刚刚积攒的些许神力将自己化作人形，但这太过虚弱，连幻化出来的人形都呈现半透明的状态。 他身后跟着几个卫兵，但他们不了解现在是什么情况，看着半透明的拉斐尔也不敢随意上手扶他。 “怎么回事？”加百列心里一惊，上前扶住拉斐尔。 他太虚弱了，头顶的水晶兰颤颤巍巍的收不回去，整个人像是久病的肺痨患者，说一句话就要喘上半天。 拉斐尔穿着粗气，艰难地挤出几句话：“有人······引走了金花······然后······然后溜进来往鱼缸里投放了东西······我现在分辨不出······但殿下······殿下他出事了！” 这句话像是某种锋利的东西在宋既明心头重重扎了一下，他垂下眼帘，轻轻地颤抖，狭长的眼眸因为恐惧而闪烁，本就不太好的脸色霎时间变得惨白，下一秒就消失在了原地。 雷米尔发现人不见了也愣了愣，紧随其后冲了出去，循着宋既明的气息跟了上去。 突然出现的蛇人让整个新城都陷入一片混乱，长长的蛇尾在地上游走，撞到了不少行人，也有怕蛇的，看到蛇尾当场就尖叫起来，场面一度失去控制。 而拉斐尔在传完话以后，只来得及对加百列说了声“谢谢”，就重新昏迷过去，半透明的身体化作微光消散，重新变成一株水晶兰，叶子焉巴巴的，根系无力地卷曲着。 加百列将他小心地收起来，叫上几个研究所的工作人员，带着设备一路朝宿舍赶去。 快一点，再快一点！ 宋既明赶到的时候，发现鱼缸里的水依旧是清澈见底的，没有什么异样的存在，但小人鱼此刻却在鱼缸里不断翻滚着，像是被放在滚油里面一样，一边翻滚，一遍捂着肚子“呜呜噫噫”地哭。 细碎的眼泪全部化为小小的珍珠簌簌地落到水底。 “岁岁！怎么了！”宋既明慌张地将小人鱼从水里抱起来拢在怀里，两只手捧着小家伙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极力地控制着气息，心却狂跳不止，越是不安大脑的血管越是像是要裂开一样，身体止不住地颤抖，手脚冰凉，面色愈发惨白。 “怎么回事？刚才不还是晴天吗？”外面突然炸开一声惊雷，随后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凝聚起黑压压的乌云，从天边压过来一瞬间将天地吞入了昏暗之中。 骤起的狂风摇撼着树枝，强列的闪电划破天空，风暴再一次席卷了这一片天地。 “快走！快撤离，这里危险！” “别管东西了，快撤离，进入地下基地！” 外面混乱一片，人们来不及收拾东西，只能带着身边的人不断向地下撤离。 加百列带着研究员在人流中逆行，却被汹涌而来的人潮挤得寸步难动。 来不及了！ 加百列展开巨大的羽翼，一手抓住一个带设备的研究员，留下一句其他人抓紧时间跟上，就展翅飞了起来，越过攒动的人群，直奔宋既明宿舍而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常玲难以置信地看着浑浊的天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常洪带着她向地下撤离，他作为军政处的议员，对个中事情还是有些了解的，他来不及多解释，只是对女儿说：“宋既明，因为宋既明生气了，快走，别废话了。” 宋既明？生气了？ 常玲不明白父亲在说什么，只能被父亲拉着撤离。 她大概知道自己的行动成功了，但心里却隐约有着不安，她不知道这不安的感觉从何而来，等到后来他明白父亲说的“生气了”是什么意思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第197章 生命值不断下降 雷米尔来到宋既明身边，察觉到了殿下的气味，但当他看到气味的源头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是殿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既明哪儿有心思回答他，怀里的小人鱼不知道哪里不舒服，一直在怀里挣扎打滚，细声细气的哭音就像是在宋既明心里凌迟。 “不哭不哭。”宋既明低头一遍一遍地吻着小家伙的脸和身体。 此刻他多么希望自己是掌握治疗之术的神明，这样就能够缓解小家伙的痛苦。 雷米尔从开始的震惊当中回神，强行镇定下来，伸手释放出一缕神力。 他和小家伙的神力出自同源，那一缕神力触及到小人鱼的身体就像水滴回到大海一样立刻钻了进去，小人鱼的脸色也肉眼可见地好了许多，虽然还是在掉眼泪，但好歹没有不断地挣扎了。 发现这个方法有用，雷米尔的力量就像是不要钱一样，源源不断地注入小家伙的体内，暂且压住了小家伙的痛苦。 宋既明内心却依旧吊着一口气，看见雷米尔的神力有用，一时间也着急地试图用力量注入来缓解小人鱼的身体。 但谁知他黑红色的灵力刚进入小家伙的身体，小家伙就像是被烫到一样尖叫起来，吓得宋既明连忙收了手。 “你和他的灵力本就不同源，一个天堂一个地狱，你只会让他更加痛苦。” 宋既明收回神力，手指轻轻颤抖，仿佛承载着无尽的心痛，雷米尔的这些话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尖刀刺进他的心脏。 他紧紧抿着嘴唇，眼眸微微泛红，喉咙仿佛被堵住，令他感到难以呼吸和刺痛。 停顿了片刻，宋既明艰难开口，声音带着微弱的颤抖，如同被沉重的伤痛所折磨：“我······对不起。” 加百列此刻带着两个研究员在门外落地，他们这里是顶楼，视野最好，外面走廊也足够宽阔。 他们落地的时候刚好撞上跑来的金花，加百列让其他两个研究员先进去，自己把金花拦住了。 “等等。”加百列的眼神隐隐透露着担忧，“你要不等会儿再进去吧。” 她担心宋既明这会儿在气头上对金花撒气，到时候伤害到金花。 但金花眼眶却突然红了起来，眼泪刷刷地就掉了下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不是故意的······你们刚走，就有人说工地上出事了······我没办法只能先去看······对不起，我应该在这里守着小人鱼的······” 她说着说着，声音都哽咽了，愧疚的情绪像一股涌上心头的洪流，让她难以控制，她觉得自己就是整件事情的罪魁祸首。 如果小家伙真的出了什么事，她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 加百列叹了一口气，将她抱在怀里拍了拍，最后还是带着她一起进去了。 两个研究员将小人鱼放在带来的仪器里面，但小人鱼的眼睛还在不断地溢出泪水，被放在仪器里面的时候，明亮的眼睛里流露出强烈的不安，甚至朝着宋既明伸出了手，仿佛是要被抛弃的小兽。 宋既明心口一疼，站在边上握住了小家伙的手掌。 “检查吧。”他对着研究员说道。 两人连忙点头，将所有的仪器排开，开始对小家伙做检查。 雷米尔看到研究员过来，便停止了神力的输入，有了之前输入的力量，小家伙到底没有再哭闹，而是瘪着小嘴，眼泪嗬嗬地任由冰凉的仪器在身上动来动去。 趁着小人鱼被众人围住的时候，雷米尔在不大的宿舍里面转了一圈，目光落到了干净澄澈的鱼缸上。 “宋将军，小人鱼的身体目前看没有什么问题。”两个研究员捣鼓了半天，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大问题，各项指标都还不错。 他们犹豫着下了这么个结论，刚好后面的两个研究员顶着人潮好不容易才赶到宿舍，浑身都被突如其来的暴雨淋透了。 在问过好之后，两个研究员迅速加入了检查的队伍当中，但他们均表示，小人鱼的身体没有什么问题。 “没有问题？”宋既明的声音低沉，在暴风雨中宛如阴森的修罗恶鬼，“没有问题他这么难受。” “宋宋宋宋······宋将军别急。”一个研究员吓得快哭了，外面一个惊雷炸响，吓得他一抖，额头上的汗珠一颗一颗滚落，“我们再检查检查，实在不行的话，我们只能让小人鱼呆在观察室里时刻观察。” “不对劲！”一个研究员突然叫出声。 其他人连忙凑过来，在看过数据以后，其他研究员也发现了问题所在：“小人鱼的身体机能在不断退化。” 他们把数据什么的摆在宋既明面前，解释道：“刚才不知道为什么，小人鱼的身体里有一股能量，他的身体就一直在消化这团能量，现在快要消化完了，他的各项身体指标全部都在下降，不剧烈，但是持续不断。” 这就像是一个人吃东西一样，胃里有食物的时候，身体就会消化食物并且吸收能量，但如果胃里的食物消化完，那么身体就会消化本身储存的能量，比如糖分、蛋白甚至是脂肪。 但这始终是有一个极限的，在达到人类能承受的最大限度时候，身体就会自动维持一个低耗能的状态，以减少能量的消耗。 然而小人鱼的身体此刻就像是永动机一样，有什么东西在不断地消耗他的能量，甚至是生命。 这些话一字不落地全部进了金花的耳朵，他愣愣地看着围在一起的人，手掌死死地攥成拳头，身体僵硬，仿佛背负了一份沉重的负担，内心的愧疚翻江倒海。 如果不是他，小人鱼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透过人群的缝隙，小人鱼突然偏头和她对上了目光，明明已经很难受了，但小人鱼还是冲他露出一个笑容。 金花狼狈地低头避开了小家伙的目光，她根本没有勇气去面对小人鱼干净的眼睛。 宋既明高大的身体晃了晃，勉强撑住桌面才让自己稳住身体。 他痛苦地闭了闭眼睛，嗓音沙哑：“那就，去观察室吧······不管用什么方法，找到延续的方式。” 第198章 信仰之力 “目前小人鱼的身体体征已经稳定下来了，但只是暂时的。” 研究所所长走出来，他相对于其他人还是稍微了解一点这些异种的，他脸色凝重对宋既明说：“你们一直给他输入能量也是不现实的，我们只能稳住他的状态不让他急剧下滑，但是他的身体机能还是在以一个缓慢的速度衰弱，这是我们没办法的。” 他顿了顿，继续说：“如果你们有办法的话，我们会全力配合你们的。” 研究所的门关上，他们看着在观察箱里沉睡的小人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苦涩，空气中都弥漫着沉默的苦味。 “对不起······”金花在他们身后，低垂着头。 雷米尔只是看了她一眼就移开了目光，他们已经听金花交代了来龙去脉，大概也知道了这是调虎离山计。 但拉斐尔重新陷入了沉睡，金花离开以后宿舍到底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他们甚至复仇都不知道该找谁。 他也知道这件事情不能怪金花，但他还是不能控制自己想要迁怒的心情，只好扭过头去不看她。 宋既明沉默了一会儿，对金花道：“不关你的事，不是你也会是别人。” “不是的。”金花惶恐地反驳，“如果是你的话，你肯定不会离开的，但是我······” 宋既明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确实不关你的事。” 一边是比较安全的人鱼，一边是真的受伤的人类，宋既明根本没有办法去怪金花，为什么为了一个人类要把小鱼一个人留下。因为这根本就没有办法放在一起比。 金花说的对，如果是宋既明，就算外面天塌了，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守在小鱼身边。 但金花不同，她是人类，没有办法要求她放弃人类，为了一个小鱼。 “你先回去休息吧。”宋既明摆摆手，他的心神全部都耗费在了小家伙的身上，实在是没有心情听任何人说话。 金花还想要什么，但加百列在身后拉住了她的胳膊，对她摇了摇头，金花这才把话吞了下去，不再开口。 宋既明只觉得头突突地疼，他闭上眼稍作休息，对加百列道：“去查常玲，有任何异常都告诉我。” “是。”加百列弯腰行礼，带着金花离开了研究所，出来的时候遇到了赶来的陈忠和老将军还有约翰，互相打了个招呼，依旧是沉默。 “小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陈忠和老将军声音硬朗了不少，人未到声先至。 在看到雷米尔的时候，老将军先是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跟他也打了招呼。 在看到观察箱里的小人鱼时，老将军也愣住了：“这······” 约翰也皱起了眉：“怎么回事。” 宋既明此刻闭着眼睛不想说话，一副拒绝交流的样子，雷米尔便在边上说了一下大致的经过。 在听到有人潜入宋既明的宿舍往鱼缸里投毒的时候，陈忠和老将军脸色都变了，约翰更是难以置信：“潜入宿舍？下毒？怎么会有这种事情。” 他实在是不能相信，在这个人类团结一致全力以赴重建社会的时候，怎么还会有人费尽心机搞这种事情。 “你放心，我们一定给你一个交代。”陈忠和老将军皱着眉头，显然对此也感到不可思议且难以接受。 “交代。”宋既明闭着眼睛冷笑一声，让其他人心都提起来了。 且不说宋既明生气起来会做什么，光是他心情变化的时候人间的风暴都让人难以承受。 宋既明睁开黑红色的眼睛，里面失去了作为人类的友善和温和，只留下了神的冷漠和疏离：“如果他有事，我要让所有人付出代价。你们不爱神，神自然不会庇佑人类。” 他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雷米尔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冷着脸对他们道：“你们最好祈祷他没事，不然他能让你们人间永远都是风雪。” 然后就冷着一张脸游走了，跟上宋既明的背影来到了基地外面。 外面灰蒙蒙的，天地之间连成一片，漫天乌云黑沉沉压下来，雨水毫不留情地打在树叶上。 新建立的新城建筑隐没在雨幕中，远处人类社会曾经的废墟也变成了灰蒙蒙的背景。 新旧此时都被雨水洗刷着，它们被同一片土地连结。 这一刻，它们没什么分别。 宋既明坐在城墙边缘，双腿吊在外面，呆呆地看着远处的雨幕。 雨水把他的头发全部打湿，顺着他立体的五官留下来，思绪纷繁无章，痛楚如同开闸的洪水袭来，感觉一切都失去了意义，仿佛在黑暗的漩涡中孤独的徘徊。 忽然雨水停了下来，宋既明抬了抬眼，发现是雷米尔。 他不喜欢雨水，所以撑开屏障将宋既明和自己都挡在下面。 雷米尔坐在宋既明旁边，蛇尾直直地吊在城墙上，像是一根墨蓝色的绳子。 “我的时间不多了。”雷米尔说。 宋既明望着人间的风雨，并不说话。 雷米尔也不管他，自顾自地说下去：“准确地来说，我们的时间都不多了。” “你知道我们神明存在的条件是什么吗？” 宋既明依旧不言语，他和这些神明诞生的原因和条件都不同，存在的条件也不同。 他自己是此界的本土神，诞生于地狱，只要地狱存在，他就存在；如果某一天他消散，地狱就会重新孕育一个神明。 雷米尔看他依旧不说话，还是并不在意，停顿了一下以后，慢吞吞地道：“神明存在的条件，是信徒。我们和你这种本土神不同，你们靠感知天地之力而生，我们靠信仰之力而生。” “我们力量的来源就是信仰之力，只要有人还相信我们，信仰我们，我们就能获得力量。反之，如果这世间最后一个信徒也消失，那我们就会神力消散而亡。” 雷米尔和宋既明一样望着远方灰蒙蒙的天，像是回忆起了很久远的事情。 “诸神黄昏在人类的记载里是传说中的故事，对我们来说确实真真切切经历的事情。殿下是掌控人间的风雪雨水之神，自古以来，不论是什么时代都少不了农耕的人，他们祈求风调雨顺，所以他们一直是殿下稳定的力量来源。 “但随着工业和科技的发展，种地的人越来越少，他们掌握了天气变化的规律，于是不再向神明祈求庇佑，渐渐的，殿下的力量才虚弱下来。 “诸神黄昏也并不是传说，我们和尼德霍格几兄弟大战之后，从之前的位面来到了这里，离人间很近的地方。原本和我们一同逃来的还有其他一些神明，厄运之神、春之女神、爱神等等，但他们都先后消亡了。” 第199章 恶鬼从不讲道理 雷米尔淡淡地讲述着千百万年前的故事，那时的惨烈和恩怨在现在讲来都是云淡风轻，一笔带过，但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当时的绝望和痛苦。 “殿下是在人间的尽头捡到你的，那时候只有一点儿大，小狼崽。” 雷米尔难得语气和缓，也许是真的时间不多了，他难得地与宋既明说了许多话。 从捡到宋既明，到最后的神明之巅一战。 天上的雨渐渐小了，但仍旧是乌云滚动，一点儿不见放晴的迹象。 雷米尔收回尾巴，伸了个懒腰。 “我们终将消散，但殿下不会。”雷米尔慢悠悠地游走，留下的话轻得像沙，风一吹就散，“你是他永恒的信徒。” 你是他永恒的信徒······ 宋既明咀嚼着这句话，他的心中始终一片混乱，毫无头绪。 “我于窗中窥伤鹤，恰如仰头见春台。”宋既明一个人坐在基地围墙上，念着不知从哪儿听来的诗句，天地之间只余孤独的雨声。 一连很多天都是阴雨连绵的迹象，新城的建设已经停滞了好几天了。 人们没办法在这样的天气里长久待在外面，只能继续在地下基地里等着，等着什么时候天气好了再出去。 雷米尔在之前给宋既明说了自己的发现，但由于那点儿气息太过微弱，不容易捕捉到，只有小人鱼身体里还残留着些许痕迹。 但小家伙已经很难受了，实在是难以承受神力搜查的压力，所以溯源之法只能暂时搁置。 宋既明每天除了吃饭，连睡觉都是在观察室外面席地而坐，从睁眼到闭眼，都时刻守在这里。 有时候小人鱼的状态稍微好一些，还会睁着漂亮的眼睛叫他抱，因为不能离开观察箱太久，所以宋既明只能站在箱边，把小家伙揽在怀里摸摸拍拍。 小家伙很乖，自己身体不舒服也不哭不闹的，被抱在怀里的时候就软软地靠在宋既明的胸膛上。 分开的时候虽然很不舍，但还是咬着嘴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乖乖地躺在观察箱里，眼巴巴地望着宋既明。 每到这个时候，宋既明的心里就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啃咬，细细密密的痛蔓延开来，对始作俑者的恨意又多了一分。 直到这一天加百列又找到了宋既明：“小殿下，我发现常玲最近有异常情况。” 宋既明刚从观察室出来，最近小人鱼的状况越来越不好，每天沉睡的时间越来越多。 研究所的人说，如果再这么下去，小人鱼很可能陷入永久的昏迷，然后在昏迷中生命枯竭而死。 “说。” “······”加百列将自己看到的所有消息都详细说了出来。 “很好。”宋既明眼神中划过冰冷的寒意，“把这件事告诉陈忠和老将军，看看他怎么决定好了。” 借刀杀人，真是，好计谋。 夜里，常玲的卧室里，常玲并没有睡觉，准确来说她已经好几天没有睡觉了，一半是兴奋，一半是紧张的。 “你的方法真的有用。” “······” “是的，他已经进了研究所，估计再也出不来了。” “······” “我还要当时看我笑话的人全去死！全部！” 窸窸窣窣的讲话声从窗子飘来，仔细听，竟然只有常玲一个人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听上去格外恐怖。 过了一会儿，说话的声音停了，一个黑影鬼鬼祟祟地从卧室里溜出来，披着一个黑色的斗篷遮住全身，一路往基地的设备控制室走去。 躲在拐角处的两人人互相望了一眼，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这两人是陈忠和老将军从队伍中选出来的风系异能者，最大的优势就是行动起来悄无声息，能够一定程度上隐匿自己的气息。 之前宋既明让加百列把消息告诉陈忠和老将军，老将军当时没说什么，毕竟事关军政处议员的家眷。 虽然老将军对加百列的话有七八分相信，但仍然不敢妄下定论，只是和为数不多知道此事的约翰商议后决定，派出两个风系异能者观察，如果有任何异样，立即传讯，他们第一时间赶过去。 所以这一晚，两人召集了自己的心腹，在会议室里等着结果。 跟踪的两个异能者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在黑影后面，由于看不见对方的样貌，而且对方那个斗篷诡异的很，穿上以后连气息都像变了一个人，他们也不确定这个黑影到底是不是常玲，只能跟在后面随机应变。 黑影看上去对基地里面的地形十分熟悉，走的地方都是监控的死角以及没有卫兵巡逻的地方，甚至连岗哨多久换一次岗都非常了解。 常玲一个小姑娘，又是一个普通人，有这种本事吗？ 黑影在基地里穿梭，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关注，而越靠近目的地，周围的岗哨和监控就越来越密集，但黑影仍然游刃有余，避开了所有可能发现的情况。 跟踪的两个人眼看黑影闪身进入了控制室，互相看了看，果断用手环发出了讯息。 军政会议室里，陈忠和老将军和约翰相对而坐，身后站着全副武装的四个人，全部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绝对没问题的。 没有人说话，整个会议室里寂静无声。 沉默笼罩着整个房间，所有人的眼神都闪烁不定，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沉闷，令人窒息的气氛，仿佛时间都被压缩，所有人都在屏息等待着什么。 突然，陈忠和老将军还有约翰的手环同一时间亮了起来，他们迅速点开讯息，扫过内容后，两人对视了一眼。 情绪像潮水似的翻涌，两人的眼神中立刻蒙上了一层暗色。 “出发，去用水控制室。” 几人没有闹出太大的动静，像是夜行的猎手，朝着用水控制室包抄而去。 而另一边的观察室门口，雷米尔卷着尾巴，漫不经心道：“他们过去了，估计很快就能抓到人。” 宋既明依旧是一动不动，站在玻璃墙外看着里面沉睡的小家伙，语气冰冷：“还不够，我不要人类的法律，我要我自己的正义。” 雷米尔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可是神，神爱世人，不可伤害世人。” 宋既明眼中划过一抹暗色，声音如同死亡的低语：“那是你们，我可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他偏了偏头，鬓边的发丝垂落。 “恶鬼从不讲道理。” 第200章 水源控制室 却说这边，常玲凭借黑雾给她的斗篷，轻而易举地就躲过了所有的视线，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水源控制室。 这一段时间以来，他都在整个基地里闲逛，看似是漫无目的地游荡，但实际上是她在踩点，掌握监控探头的位置和范围，观察岗哨换岗的时间规律。 这才让她今天能够以最短的时间摸到控制室。 斗篷下，她的小脸白的不似人类，乌黑的眼眸中已经爬上丝丝缕缕的红色。 她从兜里掏出那个黑色的块状物体，只有拇指那么大，像是某种黑晶矿石，闪烁着诡异的光色，边缘还散发着丝丝缕缕的黑气。 常玲瞪大眼睛，兴奋地看着手里的东西，手指因为激动微微颤抖，她喃喃道：“只要把这个东西，投入水源，就能让所有人都得到惩罚吗？” 斗篷里，一道沙哑的声音趴在常玲耳边蛊惑：“当然，我的小公主，你这么漂亮温柔，那些人是怎么敢这么对你的。不过都是些平民罢了，你只需要把这个扔进去，就能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教训，快去吧······” 常玲躲在角落里，看着控制室剩下的值班的人，有些犹豫：“那边还有值班的人······” 斗篷里的声音发出笑声：“不过蝼蚁，我来解决。” 话音刚落，斗篷里就猛地窜出一缕黑气，飞快地勒住了他们的脖颈。这些人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挣扎了两下就不动了。 黑气餍足地重新回到斗篷里，却听见常玲小声问：“你没把那些人弄死吧，弄晕就可以了。” 黑影哼哼了声，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催促常玲：“快点把东西放进去，当心有人来发现了。” 常玲于是观察起这些设备。 很复杂，不论是管道还是设备都错综复杂。这里应该是水源的处理中枢，从地下抽来的水在这里经过处理以后供给整个地下基地的人使用和饮用。 具体的工序常玲不清楚，但光从这些设备的分区也大概能知道没有十几道程序是难以净化水质的。 常玲靠近这些设备搜索，想要寻找到能够从外面联通这个水源的地方，时不时地她还要转头看向四周，以防万一有人闯进来。 “找到了。”常玲从头到尾查看了整个设备，最后在靠近开头的一端发现了一个开口，是他们用来添加药物的地方，可以帮助净化水中的杂质。 斗篷也抖动了两下，催促道：“你就从这个地方把东西投进去，这样就大功告成了，我就能够统治一切了！” 嘶哑的声音透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如果黑气有脸的话，这会儿一定满脸都是狰狞的笑意。 常玲确认此刻背后没有人之后，伸手打开了管道开口，哗哗的流水声从管道里传来。 她的心在砰砰砰地狂跳，整个世界似乎都被这剧烈而沉重的心跳声充满了，全身的肌肉紧绷，双手紧紧攥成拳头，手心里冒出一层冷汗。 她此时全身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眼前的开口处，明明自己要的东西就在眼前，按照黑气的说法，只需要“轻轻往进去一扔，一切都成了”，但常玲的内心却蔓延开一股恐惧感。 这股恐惧感越来越重，好似一条绳索将他的脖颈紧紧勒住，只觉得呼吸困难，一颗心止不住地狂跳，那声音犹如擂鼓在他耳边不断响起，一串串汗珠在不知不觉间顺着额头滴落，令她手足无措，倍感压迫。 “你在犹豫什么？！快点，只需要扔进去就大功告成了！” 黑气的声音在耳边焦急地催促，常玲却迟迟没有动作。 “我们这样做，真的······对吗？”常玲的声音轻轻响起。她眼中疯狂的神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褪去不少。 她其实也不傻，事发以后她远远地看过观察室，看到过研究员焦急又恐惧的神情，而自家父亲每次从军政会议回来的时候，愁眉不展的样子她都看在眼里。 常玲这些日子夜里总是辗转反侧，吃不好睡不好，一方面是想要按照黑气说的给他们一个教训，另一方面是基地的异常让她内心感到犹豫。 她，真的做的对吗？ 但黑气无时无刻的催促让她下意识地不去想这些问题，但这些问题就像是扎在肉里的一根刺，总有碰到的时候，现在到了跟前，她才真正地纠结起来。 说到底，不过是因为她丢了面子，是她的羞耻心和尴尬在作祟 ，要是真的说起来，这段时间里根本没有人在她面前说任何事情，之前那些安慰她的姐妹们还被她当作看笑话的人，现在想来，人家也是真心实意地在担忧自己。 而她现在却要让这些无辜的人替她背锅。 常玲呆呆地看着手里的东西，此刻，这东西散发的黑气才真真切切地落在她的眼里。她被这浓郁的黑气吓到，一个甩手就将东西扔到了地上。 黑气大怒：“你干什么！” 耳边炸开的声音让常玲一个哆嗦，她现在才明白，这根本不是什么简简单单的小东西，让人肚子痛两天就结束的，不然宋既明他们这些异种，都拿这东西没办法，要是让普通人沾染上，可就不是难受的事情了。 是会丢掉性命的！ 常玲咬了咬牙：“不行，我不会再替你做这种事情了。”常玲眼底的红色在慢慢退去，她伸手想要解开斗篷，但黑气却猛然暴涨，将她整个人都包裹在其中。 视线受阻，常玲只觉得又一股难以撼动的力量控制着她的手。她死死咬住牙关，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不断滚落，整个人因为使劲而剧烈颤抖。 耳边是阴森的话语：“我的大小姐，你以为你还能逃得掉吗？自从你答应我的那一刻，你觉得······他会放过你吗？现在收手，已经来不及了嘻嘻嘻······” 诡异的笑声像是要刺穿耳膜，尖利的声音在脑海中回荡。常玲一阵头晕目眩，耳边的其他声音都变得模糊。 她一下子摔倒在地上，眼中红光闪烁，她尽力抵抗着这一股力量，但仍然被控制着，向不远处的黑色物体伸出手。 “不······行······”常玲脸色涨红，牙齿发颤，磕磕碰碰发出声响，手却离那东西越来越近， 突然，一个极其冰冷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拿下。” 第201章 影.分身 一股强悍的力道传来，将常玲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放开我！”黑气和外力不断拉扯，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像是演武场一样，两股力道几乎要将她撕碎。 然而不管他怎么挣扎，身上的几只手都像铁钳一样纹丝不动，她甚至连动动脑袋都做不到。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将不远处的黑色物体捡了起来，那东西上散发的浓重黑雾，衬得那只手越发矜贵。 常玲努力地向上看去，却只看见了包裹在作战服里，一双长而有力的腿，光是看着就能感觉到当中蕴含的力量。他的声音极冷，让人听起来不寒而栗：“尼德霍格？当真是······贼心不死。” 按住常玲的是陈忠和老将军和约翰带来的人，他们带人赶到的时候，刚好遇上宋既明。本想打个招呼，但是看宋既明面色紧绷，幽暗的眼底蕴藏着惊涛骇浪，薄唇紧紧抿着，冷酷到了极致，也就没敢多说话。 直到他发话，让其他人按住常玲，剩余的人才敢出手。 “把她弄起来。”宋既明的声音冰凉，就像是暴风雨之前的海面，平静却也恐怖。 常玲感觉到这些手将她架了起来，她这才看到四周的场景。 除了架着自己的两个人，另外全副武装的两个人也端着枪，警惕地瞄准她。陈忠和老将军和约翰将军则站在不远处，雷米尔和加百列站在门口，并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这边。 而宋既明，则站在自己面前，手里拿着那枚黑色的东西。 灯光下，宋既明的脸色格外惨白。 他微眯着眼，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指间的东西，周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俊美的脸上没有半点血色。他忽地笑了一下，那笑意让人瑟瑟发抖。 “常小姐倒是厉害。”宋既明脸色阴沉下来，散发出来的低气压瘆人无比，狠戾的眼神像一把利剑要将人刺穿。他指尖一个用力，黑色的东西就“啪”的一声被捏的粉碎，在他指缝间化作黑烟溜走了。 常玲脸色一白，因为在那东西毁掉的同时，她的耳边迸发出一阵刺耳尖锐的嚎叫，就像是地狱的门被打开，万鬼哀嚎一般，震得她脑袋剧痛。 宋既明转头，目光冷如冰霜地淡淡扫了她一眼，寒冷彻骨。 “怎么办······”常玲微微发抖，恐惧感如同潮水般几乎要将她淹没。而原本有问必答的黑雾，在这种时候选择了沉默。 宋既明伸手，轻松就将她原本一直无法解下来的斗篷扯掉，让她暴露在众人面前。 “真的是你？”约翰皱起眉头，他原本对宋既明的话持保留态度，毕竟一个小女孩儿，能干出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结果现在真的看到了，好像也没有多惊讶。 陈忠和老将军背着手，这件事情虽然让人惊讶，但并没有出他所料，所以他只是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控制室的灯光并不明亮，甚至大家的脸都不甚清晰，但常玲就有一种被示众的羞耻感：“我······”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喉咙像是被一团棉花堵住一样，最终还是闭上了嘴巴。 “这是尼德霍格？”雷米尔感受到了斗篷中传来的气息，从门口游了过来，没有搭理常玲。倒不是因为他不生气，而是他知道，宋既明根本不会放过她。 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自然有一万种方法叫她生不如死。 加百列也跟着走了过来，路过陈老将军和约翰的时候，隐秘地看了他们一眼，低声道：“建议各位还是做好准备吧，提前通知一下常议员。此事，必不可能善了。” 宋既明此刻已经完全不像是最初的人类模样了，她半敛眼眸，冷冽的气息散发出来，眼梢之下是一抹浅浅的红，暗藏嗜血戾气。 他盯着手里扭动的黑雾，嗓音如同冰冷的玄铁：“是他的分身。” 雷米尔的蛇瞳隐隐发亮，吐了吐蛇信，嘲讽道：“还真是阴魂不散。” 宋既明盯着手里的斗篷没有说话，但黑雾却明显感知到了他的杀气，尖叫道：“你不能杀我！” “哦？”宋既明右手提着斗篷，左手掌心却聚起一团业火，“不过是一缕分身罢了，那要看你有什么用了。” 业火靠近黑气，虽然冰冷但却灼烧灵魂的火焰让它感到害怕，努力向上扭动身体不让自己接触到业火。但在旁人看来，就是宋既明提着一个斗篷，这个斗篷还扭来扭去的，看上去诡异至极。 “可是，杀了我对你也没什么好处。”黑气明显是并不想说话，宋既明也不说什么，只是将业火更加靠近了黑气，一股灼烧灵魂的疼痛一下子袭来，黑气尖锐地哀嚎了一声，紧紧缩成一团，看上去好不可怜，此前蛊惑和催促常玲的嚣张气焰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宋既明根本不为所动，手依旧稳稳地托着业火靠近黑气。 一股剧烈的疼痛油然而生，刺激着黑气的灵魂，仿佛一点点磨碎一般的疼痛在它的灵魂中肆意游走，让它疼的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我说······我说······”宋既明看火候差不多了，将业火挪开了一点，铺天盖地的疼痛稍稍退去。 黑气抓紧机会，赶紧恳求：“我可以告诉你我知道的，你就放了我吧。” 宋既明依旧垂着眼眸，像是一尊无悲无喜的雕像。 雷米尔却感觉到惊奇：“你不是尼德霍格的分身么，你这么背叛他······不太好吧。” 黑气扭了扭身体，生怕再经受那样的疼痛，短暂的沉默过后，赶紧表衷心：“那不一样，我严格意义上来说不能算他的分身，只能算他分出来的一个下属。” 其实它知道的也不算多，只知道尼德霍格现在也没什么肉体，只能算是灵魂状态暂存，但此前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一个东西，这个东西有足够的能量可以支撑他的灵魂。 而目前，他们就藏在原本的神明之巅遗迹之下，只等一个时机，就可以冲破封印了。 这一次蛊惑常玲投毒，就是想要借她之手，控制整个流明基地的人，一旦中了尼德霍格的恶灵之力，就相当于变成了它的能量供应仓，会被源源不断地吸收生命力，直至死亡。 “要怎么才能解除？”宋既明眸中一片冰冷，沁出刺骨的寒意。 黑气不敢耍花招，只能一五一十交代了：“这个······除非能够杀掉施咒者本体，否则······”它的后半句没说完，但其他人都能听得出来言外之意。 “大人，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您能放我离开了吗？”黑气小心翼翼地看着宋既明的表情，但宋既明始终半敛着眼眸，就像是佛堂里低眉的菩萨，与救世的菩萨不同，宋既明低垂的眼角带着凛冽的冷调，一点温度也找不到。 “很好。”宋既明的声音低哑，他的脸一半掩映在黑暗中，一半被暗淡的光线照着，他在明暗交接的地方露出一个笑容，眸光森寒刺骨。 “你可以去死了。” 他手腕反转，业火瞬间升腾，暗红色的火舌瞬间将斗篷包裹，可怜的黑气，明明自己已经把知道的一切都交代出来，却连惨叫都没有发出一声，就被烧的灰都不剩。 第202章 求饶 “宋······”陈忠和老将军心底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仿佛这个人已经不再是他们所熟悉的了。 宋既明的心此刻都被黑气说的话占据了，如果不能杀掉本体，只能······ 无尽的酸涩与痛楚涌上心头，仿佛刻在灵魂深处的伤再一次被揭开，血淋淋地暴露在空气中。 总是这样！ 宋既明抬起眼眸，露出让人心惊的狠戾。 他总是护不住自己的殿下，以前是，现在也是。 如果可以，宋既明只想把自己也杀掉，只求自己的殿下能够好起来，此生无惧亦无忧。但他不能，在没有处理好这些人之前，他绝不能倒下来。 “常玲。” 加百列在不远处看着他的背影，这一刻，宋既明的背影和曾经那个雪山之巅的身影再一次重合在了一起，如同冰雪一般冰冷且孤独。 常玲猛地抬头，脸色苍白，嘴唇因为恐惧已经被自己咬出鲜血，但他顾不得这么多，只能沙哑着嗓音求饶：“我错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我真的······” 她语无伦次，越说声音越低，因为她说出这些求饶的话才发现自己简直是蠢透了。 如果不是自己的攀比心、虚荣心，那些黑气根本就没有可乘之机，不论是小人鱼还是基地的其他人都不会受到这种无妄之灾。 “可是······”常玲抬起头，眼眶里蓄满了泪水，“我在最后还是停下来了，难道这也要算在我头上吗。” 雷米尔摆动蛇尾，游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笑一声：“你以为，光凭你的力量，能反抗的了那些黑气？真是不知死活的玩意。如果没有我们阻止你，整个基地的人都得给你陪葬，蠢货。” 雷米尔的话如同重重的巴掌落在常玲的脸上，她自然知道光凭自己的本事根本摆脱不掉这些黑气，仅是从刚才的对抗来看，她根本就不是对方的对手。 她说那些话，不过是想给自己找找借口，让自己稍微好受一点罢了。 常玲涨红着脸低下头，宋既明也没管她，径直走到陈老将军和约翰面前。 宋既明：“怎么处理她。” 陈忠和老将军和约翰对视一眼，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这个问题，毕竟按照基地现在的法律，只要罪不至死，大多数都是从轻从宽发落的。 毕竟常玲身份不一般，况且并没有造成巨大的伤亡，加上她还是个年龄不大的女孩儿。就算是审判，也不会有太重的惩罚。 但他们无论如何在宋既明面前都说不出这样的话，甚至话未开口，他们都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疼。 其实追根究底，在他们的心里其实始终都将异种和人类分开看的。 他们需要异种的力量，但又惧怕他们的强大，表面上想要将他们当作同伴对待，可一旦他们露出一点儿不属于人类的样子，他们就谋划着如何提防对方。 人类总妄想控制未知，但又惧怕未知。人类从来不是友善的，相反，因为他们的弱小，他们骨子里就带着警惕和防备。 宋既明见他们迟迟不说话，眉眼间蔓延上一股戾气，忽然抬手，一股黑红色的火焰凭空窜起。而约翰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把陈忠和老将军护在身后，然后伸手摸上了腰间的配枪。 “呵······”宋既明嘲讽地看着约翰的动作。 约翰：“······” 陈忠和老将军推开一脸尴尬的约翰，想要对宋既明说什么，但宋既明却只是看了他一眼，就径直离开了这里，连常玲的处理方式都没有管。 “我······”陈忠和老将军看着他的背影，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甚至就连他也不得不承认，自从宋既明身份转变以来，他在面对对方的时候，也不再像曾经那么自然。 加百列跟上宋既明，而雷米尔在离开这里的时候，回头吐了吐蛇信：“人类，果然是弱小又自作多情，我们可没空搭理你们。不过，你们可要想好了，这个女人怎么处理，如果人类的律法达不到我们的预期，我们不介意自己亲手处理。” 常玲一直在听他们的对话，听到这里，猛地抬头，眼睛里充满了惊恐：“不，你们不能。这里是人类社会，你们不可以越过人类的法律处置我！” 雷米尔的翅膀扇了扇，尾尖电光游走：“你可以试试，看我们能不能做到。” 这句话，既是对常玲说的，也是说给陈忠和还有约翰的。 “不，你们不能······”常玲一下子双腿瘫软，如果不是两个士兵架着她的胳膊，她这会儿已经摔倒在地上了。 陈忠和老将军此刻心情也是烦躁无比：“闭嘴，少说几句吧。你伤害了塞壬，就是最大的罪过！” 雷米尔先回了一趟观察室，向研究员询问了一下小人鱼的状况，得到了稳定的回答以后，他才摆动尾巴离开。 他本来走的速度不慢，但走到一处拐角的时候，雷米尔突然停了下来，伸手扶住了墙壁，另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随着心脏的搏动，一股剧烈的疼痛蔓延开来，像是有千万根针在血肉里游走，剧痛让她不得不停下来休息。 雷米尔不敢大口呼吸，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滚落，本就白皙的脸色此刻格外惨白，全身的力量仿佛都在瞬间消失了。 加百列在流明基地的围墙上站着，远处是坐在边沿的宋既明。她不敢上前，只能在远处看着宋既明，以防万一有用得到她的提防。 所以雷米尔上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她拢着翅膀站在隐隐处，像一尊雕像。 “雷米尔，你脸色不太好。”加百列往旁边让了让，低声问他。 雷米尔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他的问题自己清楚，就算是全盛时期的拉斐尔也不一定能够处理掉，更何况现在大家都处在一个衰弱期。 “殿下怎么样了？”加百列没有去看小人鱼，但是她察觉到雷米尔身上有殿下的气息，所以才问他。 “目前状况都比较稳定，但他们还是束手无策。”雷米尔轻轻叹了一口气，“看来这趟极北之地，是非去不可了。但走之前，还得解决一些事情。” 第203章 驱逐出境 “不可能！玲玲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肯定是有人污蔑她！宋既明，一定是他，从他来了我们基地，就没有安生过！” 军政会议室里，常洪刚刚听到约翰说的话就拍案而起。 这些人竟然说他的宝贝女儿是祸害整个基地的罪人，简直是血口喷人！ 听他说起宋既明的名字，旁边的人试图将他安抚下来，虽然说他们也怕这些异种，但实话实说，他们能有现在的安稳生活，全都是人家异种帮忙打下来的。 加百列、拉斐尔，还有塞壬，哪个不是为了流明基地出过力，常洪一席话，直接就否定了他们给人类的帮助，反而将一切都归咎在了人家头上。好在今天没有异种来参会，不然让他们听到了，该觉得人类是多么吃里扒外，不知好歹的东西。 常洪被其他人强拉着坐下来，但瞪圆的眼睛却一动不动地逼视着地面，眼中几乎要跳出可怕的火花。他脸上的肌肉不停地抽搐着，牙关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几乎要把牙咬碎了。 他早年丧妻，只剩下这么个女儿，长得又酷似生母，因此被他如珠如宝地宠着，根本没受过一点苦，而她的娇纵跋扈常洪也并不是完全不知情。但他了解女儿，虽然性格是蛮横了些，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坑害其他人的事情来。 常洪认定这当中一定有什么隐情，愤怒的目光微闪。 陈忠和老将军将他的一切反应都看在眼里，此时等大家都稍稍安静一些，他才开口：“此次会议，就是为了探讨怎么处置常玲。” 处置？ 常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猛然抬头，盯着上位看不出喜怒的老将军，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按照目前的法律来讲，常小姐犯的也不是什么大罪，应当还算不上处置。”有站在常洪这边的议员率先开口。 这个意见一出，不少人表示赞同：“的确，虽然常小姐这个行为不对，但好在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而且根据传来的供述，最后关头常小姐还是在主动终止这一切的，我认为可以从轻发落。” 表示应该减轻或者不予处罚的基本都是政务议员，而军部则有不同的看法：“但常小姐毕竟行为已经危害到了基地全体民众的安全，影响极其恶劣，如果不是有陈老将军和约翰将军及时制止，仅凭常小姐一人是没有办法阻止这一切的吧。” “没错，而且宋将军家的小人鱼不是已经中毒了吗，我听研究所的人说还挺严重的，可能没有办法恢复。” 听到有人提起宋既明，陈忠和老将军不动声色地看了看一个空位，那里曾经坐着一个实力强悍，性格张扬的年轻将军，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逐渐脱离了人类的范畴，成为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异种······或者说神明。 陈老将军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又或许这才是对方本来的面目，高高在上，翻手为云的神明。 “不过是异种而已，他们的身体足够强悍，这点小伤对他们来说应该不算什么。” “小伤？我说王议员，咱们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你怎么做出这种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的事儿来了。要是没有这些异种，你以为现在你还能好好地在这里扯皮，说什么‘不过是异种’的话来？” “你！”短短几个来回，持不同意见的议员们都已经吵得不可开交了，被叫王议员的人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双手紧紧握成拳头，气急败坏地想要反驳他，但是却好像根本找不出有理有据的话来。 是了，无论他们在这里怎么争吵，都改变不了异种对基地的贡献。 此刻，整个军政会议室里，你一言我一语，像个菜市场一般热闹，更有甚者言语不合之间差点就控制不住自己大打出手。 而在一片混乱中，只有陈忠和老将军还有常洪两个人安静的可怕。 陈忠和老将军是因为忧愁而安静，但常洪······陈老将军隐秘地看了对方一眼，发现对方正低着头，不断摩挲着自己的手腕——他们都是共事已久的同僚，这个动作意味着什么老将军十分熟悉——那是常洪在思考对策的习惯。 “行了，安静！”众人吵闹的声音让人不胜其烦，饶是陈忠和老将军这样沉稳的人，也感觉到脑袋嗡嗡地响，太阳穴青筋直跳。 他猛地挥手，将桌面上的杯子一下子扫落。杯子是新金属的，并没有摔碎，但和地面相碰发出了巨大的声响，顿时整个会议室里的人都吓了一跳，看着脸色阴沉的老将军，再也没有谁敢讲话，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老将军身上。 顿时，偌大的会议室里安静的连针落到地上都能听得见。 陈忠和老将军揉着眉头，只觉得烦躁的不行，刚才这些人光顾着吵架，连人身攻击都用上了，真是口不择言，但实际上有用的话都没几句。 “吵了这么久，就没有一个有用的方案吗？”他也不指望这些人能够提出什么行之有效的方式，他现在只希望宋既明能够大度地将此事翻篇，不要太纠结这件事情。 地下的人面面相觑，却说不出话来。一部分人觉得这件事情根本没那么大，根本就不值得法律处置，但一部分人又觉得伤害了小人鱼，势必要付出一些代价的。 但说来说去，没人知道该怎么处理常洪的宝贝女儿，最终只能看向从头至尾一言未发的常洪本人。 “那常议员自己来说说该怎么办。” 陈忠和老将军敲了敲桌面，他的想法其实比较折衷，常玲的行为毕竟按照人类的法律不是什么严重的大罪，但确实对小人鱼造成了难以挽回的伤害，可以说死罪能免、活罪难逃，要是能想到一种不严重但是又能让宋既明消气的惩罚是最好的。 常洪到底是在官场上混迹了半辈子的人，这一会儿已经整理好了心情，没有了刚开始失态的样子，此刻的他不怒不喜，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我认为，应当将异种驱逐出流明基地。” 他冷淡的声音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格外刺耳。 第204章 如果不能感同身受 饶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陈忠和老将军，这会儿也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他太过惊讶以至于开口的时候声音都有些滞涩：“你，你说什么？” 常洪半垂下眼眸，恰到好处地遮住了眼中沁出的一抹狠毒。 他扫视了一眼窃窃私语的众人，丝毫不见慌乱：“我说，应当将异种驱逐出流明基地。首先，他们的确在末世刚开始的时候，帮助了人类抵挡活死人，但现在天降圣光，已经清除了所有的活死人，不论是变异的植物还是变异的人，全部都一扫而空，现在的人类已经没有了生存的威胁，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 “其次。”不顾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常洪依旧陈述着自己的理由，“他们本来就是研究员派来帮助人类的，现在人类进入重建时期，他们应该回到自己应该去的地方。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不是人类。虽然我说话不好听，但还是要恕我直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们的身体素质本身就比人类强悍很多，而且还掌握着超人类的力量，现在他们看着还算和善，如果有一天他们想法转变，难道他们就不会成为第二个威胁吗？” 原本对他的话还表示不赞成的一些议员，在听到这里的时候，已经闭上了嘴，沉默地低下了头。 不得不说，常洪的一席话虽然感觉有些偏激，但却戳中了他们心里最隐秘的想法。 “常洪！”约翰压低声音警告常洪，试图让他见好就收，但没想到常洪非但没有听约翰的暗示，反而像是被点燃的炮仗一样，一下子炸开：“约翰将军你什么意思？” 吵起来了？其他人耳朵一动，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了两人身上。 常洪冷笑一声：“我忘了，约翰将军当时可是被这些异种救下来的，难怪对他们这么维护，反而忘记自己是个人类了吧。” 约翰额头青筋直跳，以前他怎么没发现常洪这么牙尖嘴利：“行了，你现在的行为明显就是忘恩负义的典型！” “拜托，约翰将军，特殊时期特殊对待，这种时候，人类的利益至上才对。”常洪略微昂起头，眉梢眼角都流露出不屑和讽刺。 约翰张了张嘴，只觉得喉咙像是塞了一团棉花，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恨自己是个武将，说不过这些文官，只能恨恨地捶了一下桌子。 陈忠和老将军在两人短暂的交锋中，再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头痛。 “你们其他人的意见呢？都和常议员的意见一致？”老将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问其他人。但出乎意料的，没有一个人吭声，不论是同意还是反驳，都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话。 “你们······” “倒是好一张利嘴。”一个漠然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打断了陈忠和老将军即将出口的话。 众人循声望去，宋既明挺拔的身影已经站在了门口，此刻见他们都看向自己，便踱步进来，强悍有力的身姿仿佛一只蓄势待发的野兽，俊美的五官带着冷冽的气场，低沉的话语还拖着慵懒的尾音，听上去就像是来自地狱的诅咒。 宋既明根本不搭理任何人，径自回到了原本空着的座位上坐下，修长的双腿搭在桌子上，整个人懒散地靠在椅背里，薄唇微抿，周身气场阴沉骇人， 其他人看他坐到了那个熟悉的位置上，看着他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恍惚中仿佛回到了流明基地最开始的样子，坐在那儿的也是一个桀骜不驯的年轻将军。 但那个时候，他张扬肆意却也带着人类的情感和血肉，根本不像现在一样，即使是坐在众人之中，也仿佛是风雪之中的神像，低眉敛目，在慈悲之间显露出杀伐果决的血腥气息。 常议员不自觉地坐直了身体，浑身肌肉紧绷，呈现出防御的姿态。 “你女儿可是要毁掉整个基地的人呢。”宋既明玩味一笑，“如果不是我们注意到在先，你以为现在你能好好地坐在这里据理力争？不过都是一群行尸走肉罢了。” 宋既明心里憋着火气，言语上自然半分不让，说出来的话一句比一句刺耳，说的常洪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反驳：“被嫉妒和虚荣蒙了心的蠢货。说起来，她变成这样，你可是一点责任都跑不掉，但凡你对她多关注多管教一点，她也不至于轻信恶魔的谎言，去坑害整个基地。” “所以在你们的眼里，塞壬就活该被毒害？你们以为救世的圣光是谁发出来的，一群人享受着人家带来的好处，坐在人家的成果上商量着怎么放弃别人。我曾经以为人类虽然渺小，但也足够勇敢和坚强，但我忘了，弱小和无知都不是生存的障碍，傲慢才是。人类骨子里就刻着一股劣根性，虚伪、狡诈、爱慕虚荣且忘恩负义。” 一个一个的词语被宋既明抛出来，但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感到愤怒，反而都羞愧地低下了头，涨红了脸。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宋既明暗红色的眼眸泛着冷气，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桌面，与常洪对视，“不就是觉得我们是异种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呵······” “宋将军，不是你想的那样······”约翰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辩解的话，倒不是未常洪开脱，而是在这种时候，惹怒了宋既明，对他们谁都没有好处。 “那是哪样？”宋既明猛然提高了声音，目光冷若冰霜地扫了他一眼，其中的冷漠就像是尖利的刺，扎得约翰瞬间闭了嘴。 宋既明眯了眯眼，冰冷寒意覆上，杀机汹涌，气氛紧绷：“常议员，既然你说我们作为比人类强悍太多的异种，可能会生出逆反之心。如果不坐实一下这个罪名，岂不是对不起常议员的苦心孤诣？” 他站起身，明明并没有恐怖的身型，仅仅是挺拔身影就让人无端感到压迫。 在众人的目光中，宋既明慢慢踱步到常议员身后。常洪想要起身，却被宋既明轻轻按在了肩膀上 明明看上去是轻轻地搭上，但常洪却感到一阵剧痛从肩上传来，一下蔓延到四肢百骸，让他脸上瞬间失了血色，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 宋既明微微附身。 常洪听见恶鬼在自己耳边低语。 “我喜欢同态复仇······如果常议员不能感同身受，那就让你亲身经历一下好了。” 第205章 法律与正义 最终陈忠和老将军给他们的回复是，三日后，在新城广场对常玲进行审判，到时候基地大部分人都会去参加。 “这是你想要的？”雷米尔卷着金属梁架把自己倒挂在天花板上，问宋既明。 他们还是没有离开地下基地，因为小人鱼依旧只能待在观察箱里。 如今，小人鱼一天清醒的时间不过只有两三个小时，其余时间都在沉睡，就算是醒着也是有气无力地躺下休息。 研究员说小人鱼的身体已经非常虚弱了，就算是营养液一刻不停地打进去，也维持不了多久了。 宋既明站在玻璃墙前，看着紧闭双眼的小人鱼，半敛着眼眸，冷漠得像一尊雕像。 “一个流程而已。”他根本就不在意人类会不会审判常玲，他说过了，要让常洪为此付出代价。 雷米尔听出他话里的冷漠和残忍，于是扇了扇翅膀不说话了。他们和宋既明本就不是同源的神明，靠信仰之力的神明是不可以伤害自己的信徒的，但这些天道自然孕育的神明则不然。 宋既明打定主意要让常洪也体会一遍自己心上的珍宝被伤害的感受，但晚些时候，周正和石头却出现在了他的宿舍门口。 “队长······”周正显得很局促，石头高大的身躯站在门口也显得格外扎眼。 自从他们回到流明基地以后，除了最开始的时候见过几面，新城开始建设以后，他们就被分到了各个区域里面去，开始了重建的新任务，也就鲜少有见面的时候。 这一次两人来找宋既明，可以说在他的意料之中但又不完全是。 “进来吧。”宋既明侧开了身子，让两人进来。 石头和周正进来后也没坐，只是站着，石头本来就不怎么说话，就像一座沉默的小山。周正倒是支支吾吾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开口，毕竟宋既明已经不再是最开始的蓝鲸队长了，现在的他是一个异种，甚至于是人类口中的神明。 他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个昔日的队长、如今的神明再如同以前一般相处。 宋既明看他哼哼唧唧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颇为无奈地笑道：“哼哼唧唧的像什么样子，有屁快放，我这儿可没茶招待你们。” 看着宋既明熟悉的表情，周正稍稍松了一口气，试探道：“听说常议员家的女儿犯事了。” 其实具体的来龙去脉他们听金花大概讲过了，但是后面这一次抓捕行动只有一点点风声透露出来，具体的情况外人并不知情。 这一次来，实际上也是探一探宋既明的口风。 “他伤害了人鱼，还想要毒害整个基地的人，难道她不该受到惩罚？”宋既明也直接开门见山，没有跟他兜圈子，几句话就把常玲干的事情全部抖落出来了。 “不管你们出于什么目的，希望给你们背后的人带句话，我不是什么好人，但我从来言出必行，如果不能让我满意，那就等着我亲自复仇。” 周正被宋既明严重嗜血的杀意惊得说不出话，同时也让他涨红了脸，这一次确实是约翰将军找到他们，想让他们一起来探探宋既明的意思，他也不好推辞，毕竟对方在基地里面之前也照顾自己颇多。 倒是邵文野，想也不想地拒绝了：“都是成年人了，有必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吧。她做了什么事情，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你们谁爱找队长就去找，反正我不去。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迟早要碰一鼻子灰。” 邵文野说到做到，就算是周正后来再找他，他还是坚决表示自己不去。 周正又找了金花，结果金花一连好多天都丧气的不行，呆在宿舍里哪儿都没去。见到周正，顶着肿成桃子的眼睛又哭了一气，表示自己多么后悔，愣是哭的周正没机会开口，只能安慰着金花好好休息。 无奈之下，周正只好带着石头，硬着头皮过来看看。 不得不说，邵文野的确是个聪明人。 “队长······”周正艰难地吞了口口水，还是犹豫着开了口，“毕竟常玲的身份摆在那里，而且她还是个人类。在这里，没有合理的理由，随意处理一个人类是不合适的。” 他试图劝说宋既明。 人类社会远比想象中的要复杂的多，一个人的社会地位和影响力都会成为决定他生存方式的因素，人是社会性动物，最重视的就是秩序性和规则意识。 在人类看来，自由从心的审判方式是茹毛饮血的时代才有的，以文明和规则标榜自己的人类怎么可能再用原来的方式来管理社会。虽然法律和规则也是人类自己创造出来的，但它往往是作为一种死板的硬性规则控制着人们的思维和处事方法。 但这并不全然是坏处，毕竟人类骨子里就有着放纵和强者至上的基因，所以法律也是人类自己创造的枷锁，社会在这样的枷锁里尽最大可能自由生长。 “打住。”周正说了很多，但还是被宋既明打断了。 “让你说这么多已经算仁至义尽了。”宋既明的双眼仿佛弥漫着一层寒气，清寒凛冽，不经意间的对视就足以让人感到瑟瑟发抖，“那你觉得，伤害了塞壬，她该怎么赎罪？” 周正突然哑了声音，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突然意识到，说一千道一万，自己和那些道貌岸然的议员们又有什么区别，不过都是想用人类的法律和社会规则来为罪人开脱。法律不可能补救所有的错误，它具有滞后性和补正性，犯了错的人事后的确会收到惩罚，但收到伤害的人呢？ 他们除了在罪犯被处死的时候感到一瞬间的快意，此后仍然要承受漫长绵延的痛苦。 法律只是杀鸡儆猴的手段，它不是弥补错误的方法。 就算常玲今天被处死，也改变不了小人鱼逐渐衰亡的事实。 死者一了百了，但犯下的错误却要让别人去挽回。 宋既明坐在椅子上，舒展开身体，漫不经心的样子却处处都透露着不容置喙：“这就是你们人类所谓的公平？不过是被特权和阶级所固化的思想罢了。” “在我这里，才是绝对的公平。犯了错，不管是谁，都要承受应有的代价，难道不是吗？” 宋既明微微叹息：“那不是正义，你们的法律，只是上位者为了制衡社会而发明的工具。” 第206章 我要杀她，谁奈我何 “啾啾～”今天下午要审判常玲，而小人鱼今天早上难得精神不错，在观察箱里翻了几个跟头，还伸手要宋既明抱抱。 所以今天也难得的出了一回太阳。 “嗨呀，最近不知道怎么了，不是下雨就是阴天，感觉都要发霉了。” “可不是，尤其是晚上，本来基地就在地下，外面光线一暗，地下就更暗了。” “说不定是老天爷不高兴了，所以脸色不好呢。” “哈哈哈，都新纪元了你还信这个？别废话了，今天难得天气好，我之前种的粮食怕是都发霉了，得赶紧去看看还能不能补救。” 基地的普通人好不容易等到了晴天，陆陆续续都跑到新城里面去看自己的物品和工作，种植区和养殖区的人这些天是最担心的，生怕连绵的阴雨天气让粮食都发霉。 宋既明依旧是不眠不休地守在观察箱边上，确保小家伙睁开眼的第一时间就能看到自己，就连觉醒之后的雷米尔都看不下去。 在经过研究员确认没有问题以后，宋既明小心翼翼地把小人鱼捞起来抱在怀里：“怎么变成小鸟了，啾啾啾的。” 他轻轻摸着小人鱼的后背，瘦削的骨头就像是锋利的刀刃，顺着手掌在心里割出一道道伤口。 小人鱼也不哭不闹的，乖乖趴在他胸口，揪着他的衣服，眨巴着金色的眼睛看着周围，看上去并不像是很舒服的样子。 “你放心，伤害你的人下午就会受到应有的惩罚······”宋既明低声哄着小家伙，明知道他不太能听得懂，但还是愿意一点点讲给他听。小人鱼的目光漫无目的地游离，突然看到了抱臂站在一旁的雷米尔，和他身后巨大柔软的两对羽翼。 小家伙眼睛都睁大了，像是看到了什么稀奇的东西，朝着雷米尔伸出手：“啵～唧～” 雷米尔看小家伙伸手的样子，心脏狠狠一颤，连忙游了过来。 宋既明看着小家伙伸出去的手，抿直了唇线，下颚咬的紧紧的，抬眸扫了雷米尔一眼，眼神冷冷的，仿佛一只蓄势待发的狮子。 雷米尔并不在意，在他目光的注视中，笑着向小家伙伸出手，可小家伙好像并不是要他抱，小手在接触到他冰凉的皮肤时，立马就缩了回来，卷起尾巴窝在宋既明怀里。 “······”雷米尔伸手也不是，缩回来也不是，他恨恨地看了一眼宋既明，果然，这个家伙若无其事地低头看小人鱼，但那嘴角确是怎么都压不下来。 可恶！ 雷米尔的蛇瞳翕动了一下，蛇信露出分叉的尖端，手顺势落在了小家伙的胳膊上，不断输入着神力。神力可比营养剂管用多了，能够代替小人鱼自己的能量被体内的恶气消耗，可以让小家伙得到片刻的喘息。 果然，神力输入以后，小人鱼的眼睛原本暗淡的光都亮了许多，鳞片上的光泽也恢复了一些，整条鱼都显得精神了。 他原本还想躲开雷米尔的手，发现对方的动作能让自己舒服以后，就不挣扎了，任由冰冷的手握住自己的小胳膊。 “啵啵～”小家伙又朝着雷米尔伸手，不过这一次靠的近，雷米尔看见小家伙实际上是在够自己的翅膀。 于是雷米尔将自己的翅膀伸过来，小家伙果然咧开嘴笑了，伸手在柔软光滑的羽毛上摸来摸去。 雷米尔看了宋既明一眼。 宋既明眼神里透出一股嫉妒的锋芒，眉头紧锁，默默看着小家伙的手，眼底情绪翻涌，心中也躁动着，毫不怀疑，要不是小家伙现在在怀里，他能立刻把雷米尔拔成秃毛蛇。 加百列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暗流涌动的一幕，于是她明智地没有往前走，不过她瞧着殿下今天的精神不错，这让她狠狠松了一口气。 “拉斐尔今天醒过来了。” 这些天加百列加紧照看水晶兰，每天晚上带它出去晒月亮，还时不时地给它输入神力，总算是在审判之前把拉斐尔抢救过来了，不过之前强行化形的时候还是让他受伤不轻，力量大不如前。 小人鱼虽然精神不错，但毕竟之前消耗太多，没一会儿就困了，眼皮一扇一扇的。 宋既明将人哄睡着以后，放进观察箱，对研究员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以后，才跟着加百列离开。 “小殿下。”拉斐尔正站在窗边，看着远处忙忙碌碌的人们。听到门被打开，他转过身来，依旧是白绫覆目，眸中的青莲已经被遮住，但眉心却长出了两抹青色的痕迹，在他白的几乎透明的皮肤上格外明显。 他头顶的水晶兰透明且脆弱。 加百列带他们来到了新城，最靠近流明基地城墙根的一处地方，这里足够潮湿和阴凉，也能够感受到外界的温度，是最有利于拉斐尔恢复的地方。 “把你那天看到的给我们说一说吧。”宋既明自然而然地踱步到房间内，找了个地方坐下，周身流露出的气势让人感觉仿佛他身下的不是一个普通的凳子，而是一个宽大华美的王座。 拉斐尔咳嗽了一阵子，才缓过来，将当天发生的事情都讲了一遍。 “差不多就是这样。” 宋既明翘起腿，伸手在旁边的桌子上点了点，半阖上眼眸思索着。 雷米尔：“那这就有点麻烦了，我们之前一口咬定常玲就是给小人鱼下毒和对基地人下毒的凶手，是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如果她反应过来了，只承认说给基地下毒不成，否认对殿下不利怎么办。” 加百列也皱起了眉头：“的确，如果常玲一口否认，我们是没有证据的，更不要说还有一个顶罪的过来。如果不出意外，他一定会在审判的时候跳出来的。” 当时拉斐尔察觉到不对劲以后，立马就化形追了出去，但只看到投毒的人到了拐角处，和另一个身型娇小的人会和之后立刻就逃跑了。 他本来想去追的，但一来他强行进化，身体极度虚弱，二来小人鱼不知道受到什么伤害，只能先去找人求助。 也就是说，他们根本没有实在的证据证明常玲毒害小人鱼。 宋既明眉眼间堆满了冷漠，他漫不经心地抬眼看向窗外，露出一双暗红色的眼眸，没有一丝杂质，但深处却凝结着洪荒与宇宙的星云，暗潮汹涌。 “证据？我要杀她，谁奈我何？” 第207章 审判 不知道是不是审判的决定合宋既明的心意，今天下午审判的时候，整个天空万里无云，艳阳高照。 常玲被带上了新城广场的高台，短短几天，原本水灵的小姑娘就瘦的脱了相，被卫兵带上来的时候就像是一个失了神智的木偶，别人摆弄成什么样就什么样。 只有在路过议员席的时候，突然小幅度地挣扎了一下。 常洪双手放在腿上紧紧攥成拳，死死咬住牙关，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没有让自己突然拍案而起，但他看向女儿的目光中却充满了宠爱和决然。 宋既明今天带着小人鱼一起坐在最上首，小人鱼被他搂在怀里，乖巧地卷着尾巴，柔软的脸蛋贴在他的胸前。 雷米尔则站在一旁，翅膀张开形成一个凉棚，为小家伙遮挡阳光的同时，还伸出尾巴尖让小人鱼抱着。 源源不断的神力就从尾巴尖注入小家伙身体里，维持着小家伙难得的精神状态。 “啵唧～”小家伙看着被带到台上的女生，眼中流露出好奇，在他的眼里，所有的人周身或多或少都散发着盈盈的白光，或多、或少。 但这个女生的身体周围却散发的是黑白斑驳的光，看上去就像墨水和牛奶的混合物，不怎么美妙就是了。 因为身体原因，拉斐尔没能来参加审判，于是宋既明也就让加百列留下照顾拉斐尔，确保他稳定恢复。 其他人看着坐在上首的人，突然生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恍惚间仿佛看见了满地的岩浆在黑曜石地面上流淌，昏暗的天幕下鬼城一般幽暗，荒芜的土地、滔天的火焰······ 猛然间回神，却发现这里依旧是人类的社会，脚下是坚实的土地，头顶是湛蓝的天空。 “时间快到了。”陈忠和老将军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对待这个昔日的战友，连说话都不自觉地毕恭毕敬起来。 宋既明看了他一会儿，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半晌没有吭声。 没等到他的回答，陈老将军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一时间整个广场鸦雀无声。 底下观看的人们不知道上面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怎么都没人说话了，只得面面相觑，压低声音交头接耳。 “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前几天才突然通知要审判常小姐。” “不知道啊，常小姐不是常议员的独生女吗，宠得要命，平时也横行霸道的，惹了不少人，估计这一次是惹到什么不该惹的人物了吧。” “你们看宋将军，怀里抱了个什么啊，小鱼吗？还有他身边的那个，以前怎么没见过？” “嗨，都是研究员出来的异种，我表叔在军队里，之前对抗活死人的时候他们所见过这些天使，我听他说，那叫一个厉害······” “喂喂喂，话题偏了吧，不是说要审判常玲吗？她犯什么事啦，这还是新纪元以后第一次开启审判流程呢！” 小人鱼看抱着自己的人半天没有反应，于是咿咿呀呀地拍着他的手，宋既明才猛然从自己的思绪里面抽出来，连忙把乱动的小家伙再一次抱好，手拢在小人鱼的肚子上防止他乱动掉下去。 “可以开始了。”宋既明安顿好小家伙，这才把目光重新放到陈老将军身上。 确定可以开始后，陈老将军点点头，对着身边的勤务兵低声交代了几句，就有审判官出来宣布流程：“末世449年9月23日，将对流明基地公民常玲，以危害基地安全罪、与敌对势力勾结罪进行审判，审判结果由代表公民投票表决，由流明基地进行执行。” 两个罪名一出来，整个广场先是突然寂静了好一阵子，然后突然迸发一大片窃窃私语。 这个审判员他们都认识，是基地监察部的人，监察部主要就是负责基地里面大大小小的纠纷和犯罪治理，如果是他们进行的控告，大部分都是没错的。 如果这件事情真的是由监察部提出的意见，那多半是抵赖不掉的，难道常玲真的干了这种事情？ 众人心中惊疑不定，但也有少数持反对意见的。 “危害基地安全罪？与敌对势力勾结罪？这两个罪名可是从设立开始就没有人犯过啊，而且这可是流明法典里面最重的罪名之二，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怎么可能上来就触犯这两个罪名？” “对啊，这也太离谱了吧，常玲是干了什么事情，才能算得上犯这两个罪。” 听着台下各种各样的声音，常洪眸底情绪翻涌，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却依旧攥得死紧，像是感觉不到疼痛。心脏那一块麻木不仁，但又像是有碎刀在一下一下割着。 他闭上眼睛，压下痛苦的心情，想起昨天晚上那个沙哑的声音在耳边的低语，忍不住又升起一点隐秘的兴奋。 常洪深吸一口气，抬头却和宋既明暗红色的眼眸对上了视线。 只一个照面，宋既明眼底亘古的幽深和苍凉就像是一把利刃，将常洪整个人都剖开切碎，将内里的一切都放在太阳底下暴晒，让他的肮脏无处遁形。 他狼狈地挪开目光，额头隐隐渗出汗水。 宋既明同样漫不经心地转头看向审判官，嘴角却扯出一个不明显的弧度。 雷米尔却捕捉到了这点细微之处，同样看了常洪一眼，低声道：“是他？” 昨天他去找宋既明，想叫他明天不要带殿下过去。但宋既明却说：“你且看着，有人要当跳梁小丑。刚好给殿下放几只烟花。” 他开始还保持半信半疑的态度，这会儿看到了人，才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也不知道常洪是真蠢还是假蠢，扭曲的笑容都挂在脸上了，一眼看不出来他有问题的，才是真的瞎吧！ 审判官依旧在有条不紊地陈述常玲的罪行，正讲到毒害小人鱼的部分，宋既明突然敲了敲桌面：“来了，第一个烟花。” 他话音刚落，人群中就冲出来一个人影，大声喊叫：“不是她！是我！这不是她做的，她没有给小人鱼下毒！这一切都是我干的，我才是罪犯！” 众人循声望过去，发现一个并不显眼的人，但碍于他疯狂的样子，大家还是给他让了一条道路。 第208章 小剧场:金牌律师和他的小助理(一) “恭喜恭喜啊，小宋同志终于转正啦！” “是啊，小宋，这么好的事情，考不考虑去搓一顿？” 宋既明笑着推开打趣的同事：“懒得理你们，看你们是皮痒痒了，要不要我给你们搓一顿？” 今天周一，宋既明刚上班就收到了同事们的祝福，原因无他，好不容易在明鱼律师事务所混了一年半，上周才刚刚通过律师协会的考核，拿到了正式的律师证。 这意味着他可以正式开启自己的执业生涯了，可以独立受理案件以及开庭，能够成为一个独立的律师标识了。 应付完同事，宋既明坐到工位上，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 【宋廷和：听说你拿到律师证了？为什么不回来工作？】 宋既明扫了一眼这个所谓“父亲”发来的消息，连停顿都没有直接划掉。事实上，从宋廷和把那个女人带回家以后，宋既明就再也没有跟他联系过了。 并不是如何怨恨，只是为自己母亲感到不值罢了。这么一个人渣，竟然值得一个风华正茂的女生搭上自己的青春和自由。 回来工作？ 听上去像是一个为儿子前程上心的老父亲，但宋既明却在心底冷笑，他太了解宋廷和了，不过是想要连同他一起掌握在手里。 宋廷和此人，生性狡诈多疑，且刚愎自用，对自己有利益的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放在自己身边，如果自己无法掌控，也不惜毁掉对方，简而言之就是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但谁又知道这样一个人，会为了一个风月场所的女人掏心掏肝，这样更显得之前为他牺牲的人像个笑话。 宋既明摇摇头，不去想太多，和往常一样顺手泡了一杯茶走向那间江景办公室。走到了门口才突然想起来，自己已经是正式律师了，和里面这个人的师徒关系也宣告终结，自己也不必和以前一样事事操心。 他转过身，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低声说话的声音，但因为门关着听不真切，只能听见里面的人大概性情不怎么美妙，清冷的声音显得没有一丝温度。 不过他对于别人的私事不感兴趣，于是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哎，宋哥，刚才去给宋律送茶了？”旁边工位的实习生陆北坐着滑轮椅滑到宋既明身边，一脸八卦，“你知道宋律家里的事儿吗？” 陆北是明鱼律所高级合伙人的亲戚，来这里纯属是为了混律师证的，所以他对于律所里面的成员了解比其他人都要多。 宋既明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这人多半又是从他亲戚那儿听到了什么消息，无奈滴叹了一口气道：“少八卦一点吧，你手里案子做完了吗。” “还没呢。”陆北挠挠头，他听出来宋既明不太想搭理他，但他现在就像是怀里揣了一只小老鼠，怎么藏都藏不住，但碍于他和其他人不熟，和宋既明离得又近，所以他也就纠结了一秒钟，就重新凑近宋既明低声说了一句话。 宋既明眼眸微动，略微迟疑了一瞬间，然后半开玩笑：“你又是从哪儿听来的小道消息，人家会缺这一点？” 见他不信，陆北警惕地四周看了一眼，然后俯下身子，顺手搭在宋既明肩上下压，两个人头挨得极近：“不是啊，我表舅在家里提了一嘴，说周末的时候有人要债都闹到总部那边去了，刚好周末咱们不上班，对方闹了一通，被保安抓住报了警，那些人才骂骂咧咧走了的。” “什么报警？”一个清亮的女声在头顶响起，吓的陆北一个弹射就滑了老远。 陆北扶着胸口大喘气：“你吓死我了！” 金花知道这位少爷是什么德行，于是翻了个白眼给他，转头交给宋既明一个文件袋：“这个是张律让交给宋律的，交给你啦。” “现在宋哥不是宋律的助理咯，人家现在可是有律师证的人了，可以独立执业了。”陆北撅着嘴，将一支笔放在人中上，仰头坐在椅子上转圈圈，含混不清地开口。 金花是另一个律师的助理，在另一个办公区，这会儿才知道这个消息，立马恭喜：“不错啊宋，这么早就拿到证了，等过两天我闲一点了请你吃饭。” “这也太客气了，等我这周末准备一下，请你们吃饭。” 送走了金花，宋既明垂眸看着桌面上的文件袋，额头的发丝垂落，让人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 陆北知道那位宋律师的脾气，又偏头瞧了瞧宋既明的表情，大方道：“我去送吧，估计他还不知道你拿到证的事情。” 说着，陆北就向文件袋伸出了手，但却突然被宋既明抢了先。 “干嘛呀你。” “我自己去送。”他表现的云淡风轻，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但实际上他的心底一片混乱，变得毫无头绪。 “请进。”冷淡的声音想起，如同此前一年里一样。 宋既明深深吸了一口气，推开门。 办公室很大，落地的书柜占了一整面墙，早上的阳光从落地窗照进来，在地面上投下光影，空气中的微尘纤毫毕现，就像是光里的小精灵。 宽大的办公桌后，一个瘦削的身影坐在厚实的办公椅里面，深蓝色的西装衬得对方原本就白皙的皮肤更加白，像是一个雪堆起来的雕塑。 对方此时取下了眼镜，修长瘦削的手捏了捏酸痛的鼻梁，皮肤下黛青色的血管明显。 听见开门的动静，对方望向门口，宋既明看到对方眼下有一圈乌青，不甚明显，但却透露着疲惫和困倦。 由于是近视的原因，宋安的眼神并没有焦距，不再是平日里生人勿近的冷厉模样，反而多了一份脆弱和柔软。 阳关给他的周身镀一层毛茸茸的金光，乌黑的发丝软软地搭在耳边，五官精致立体，巴掌大的脸看上去就像是某种毛绒动物。 宋既明站在门口没有动，他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击中了。 像是在幽深的大海上航行，突遇前方浪潮汹涌，一下子将他翻了个彻底。 然后对方冷调的话语重新把宋既明拉回了现实：“站桩呢？在门口不知道进来。找我什么事？” 宋既明：“······” 他收回之前的话，这玩意儿就是个冷血的两爬动物，哪里是什么毛茸茸，呸呸呸！ 第209章 小剧场:金牌律师和他的小助理(二) “你的文件。”宋既明走到办公桌跟前，把手里的文件放在桌面上。 这样近的距离，他恰好可以看见对方垂眸的时候纤长的睫毛在鼻翼上投射的阴影，也能看到对方瘦削的手腕上凸起的骨头，小巧且精致。 宋安把文件放到一边，转手在电脑上敲了几下：“行，这边有一个案子，就是一家人的女儿在浴场儿童乐园玩儿的时候，被另一个小女生冲撞受伤，现在要起诉浴场管理人和对方当事人要赔偿，这是基本的情况，你······” “我已经拿到资格证了。”宋既明打断他的话，他总是这样，把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交给他做，明明自己是金牌律师，手里的大案优案不知道有多少个，但就是不肯从指缝里漏一点出来。 简直比严监生还要吝啬！ 宋安手指顿了顿，抬眼看向自己的小助理，像是有些意外。 感受到金牌律师审视的目光，宋既明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杆，深吸一口气，挺胸抬头，试图让自己看上去更加高大。 宋安清浅的眼珠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清透的琥珀色，仿佛是清晨的露珠，折射出奇异的色彩。 他盯着宋既明看了半晌，突然笑了一声：“哦。” 宋既明：“······？！” 哦？！他竟然就一个哦？！凭什么一个哦就把我打发走了？ 感觉自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他难以置信地盯着宋安，不可否认对方的侧脸是真的好看，高挺的鼻梁，形状饱满的嘴唇，线条分明的下颚······等等等等······自己在想什么啊！ 他摇摇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情压下去，清了清嗓子重新开口：“我是说，我拿到了律师证。”他一双漆黑的眼眸死死盯着宋安漂亮的侧脸，眼底大概是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期待。 “文件发你了，回头查收一下。”宋安向后靠在了宽大的座椅靠背里，手肘搭在扶手上，十指交叉抵住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宋既明，“所以，你是在等爸爸的夸奖吗，小宝贝。” 他妈的！他妈的！！谁是小宝贝？ 办公室的其他人听见“砰”的一声巨响，抬头就看见宋既明从宋安的办公室怒气冲冲地出来，那架势不像是出门，倒像是想要一脚把门踹开。 “怎么啦宋哥？”宋既明刚在自己座位上坐下，陆北又探头探脑地凑过来了。 宋既明懒得理他，伸手把他推开，打开自己的笔记本认命地处理文件。 “宋哥，怎么了嘛～是不是又被咱们宋美人训了？”陆北被推开了也不放弃，依旧缠着宋既明，虽然属实是聒噪，但陆北没有什么心机，在这里也算他难得的好友，宋既明也就由着他去了。 陆北在一边叽叽喳喳个不停，宋既明手下却有条不紊地处理着发来的资料，分门别类地将他们整理好，然后梳理出需要调取的证据材料。 突然之间陆北就像一直被卡了脖子的鹌鹑，嗖的一声就窜回了自己的座位上，头深深地埋在办公桌上不肯抬头。 宋既明心有所感，抬头就发现刚才在办公室里的人此刻正站在他工位前，身材包裹在裁剪合身的深蓝暗纹西装里，瘦削但挺拔。 “下午跟我出去一趟，五点出发。”宋大律师根本没有给宋既明回答的机会，转身和前台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留下其他人劫后余生一般捶胸顿足。 只有宋既明看着那人消失在电梯口的背影，眼眸里残者别人看不懂的情绪。 宴会桌上拜访者雕刻精美的餐盘餐具，每一个都被擦拭的干净亮丽，衬得其中的酒水越发香醇浓厚，桌子中间摆放着鲜花、水晶杯和纱巾，使得整个宴会桌显得高贵而典雅。 “宋律可真是年少有为啊，年纪轻轻就成了整个江都数一数二的大律师。”中年男人大腹便便，浮肿的手指上带着数个款式不一的戒指，勒得皮肉发白，油腻的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微笑靠近冷清的男人。 宋安举起酒杯，礼貌地与男人碰了碰，然后客气道：“哪里，张总过誉了，令公子能够考进华国政法大学才是前途无量，想必日后的工作也是前程似锦。” 男人被他的话说的顿了顿，干巴巴地笑道：“还成还成。”在座的可不止他一个老总，相比于其他的豪门，他在其他人眼里顶多算得上一个暴发户，没有家底没有文化那种。 自己家的儿子也不争气的很，靠着家里找人托关系总算把他塞进了华国政法大学，为的就是让他混个好文凭出来找个工作。没成想自己儿子整日不学无术好吃懒做，逃课打架什么都干，家长都让请三四回了。 油腻男人摸了一把额头，暗暗恨了宋安一眼，这话说的倒是漂亮，不知道的人以为他在夸他们家孩子，知道点底细的哪个不晓得这是明晃晃的嘲讽。 张总抬头，和宋安隐隐嘲弄的眼神对上，好像一下子被扒光了一般不自在，只能转移话题：“今天宋大律师是带了一个小辈出来见世面？” 他目光瞥向身形高大的宋既明，身形挺拔结实，五官凌厉俊美，不说话的时候无端透着一股压力，而看向宋安的眼神中却偶尔流露出几分笑意。看着不像是大律师的小助理，反而像是某个领导。 宋安瞥了一眼宋既明，眼尾勾起的弧度像是一把小钩子，在他的心上挠呀挠的。 “年轻人而已，最近刚刚拿到证，怕他飘，带来给各位掌掌眼，也好让他见见世面，别成天在所里对我横眉冷对的。”宋安半真半假地说道。 在座的无一不是人精，能混到这个位置上，对人情世故自然精通。宋安这句话看似是在埋怨宋既明对自己的态度不好，但实际上却是在给其他人上话，既证明了宋既明在自己这里的地位，又摆明了要把宋既明往上推推。 很快就有老总识眼色地端起酒杯：“原来是咱们流明市的新晋大律师呀，来来来，我敬小伙子一杯，以后要是有合适的案子，我一定找你。” 有了一个人牵头，其他人也纷纷向宋既明敬酒，宋既明微微皱眉看着凑上来的七八个酒杯，他不喜欢这样的氛围，也不喜欢这样暗流涌动、笑里藏刀的宴会。 宋既明在人群中望向清隽的男人。，难道这么多年他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认识到这样的可能性，宋既明心中突然冒出一股无名的火。他甚至都不知道这股火气从何而来，只是想到这个人曾经被多少不怀好意的眼神窥视过、被多少欲行不轨的手碰过，他就感到心口涌起沉闷的怒意。 “他不喝酒。”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素白的手挡住了伸来的酒杯。 其他人见状立刻如同烦人的苍蝇一般围绕着宋安，一杯接一杯地劝酒。 第210章 小剧场:金牌律师和他的小助理(三) 夜晚的风带着适宜的凉爽，抚平白天的燥热，但这对刚喝了酒的人可不是什么好事。 宋既明扶着摇摇晃晃的宋安，慢悠悠地走在人行道边上。原因无他，刚才他打算开车送宋安回家，结果刚走没多久，宋安就扶着车窗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看着对方红的吓人的脸庞，宋既明决定陪着对方散步醒醒酒。 奈何宋安醉的太厉害，被风一吹就更发昏，即使被宋既明扶着也止不住地下滑，宋既明只能箍着对方的腰防止对方出溜下去。 一个大男人，大晚上的扶着一个醉鬼，还是一个漂亮的小醉鬼。街上剩下三三两两的人投来的异样眼光让宋既明内心烦躁的不行，但又不能把人扔这里不管。 “你坐在这里，我去买瓶水。”宋既明找了个台阶，旁边有那种水泥墩子，他把宋安放在这里，让宋安靠着墩子防止摔倒，自己则跑去旁边的便利店买水。 “两瓶矿泉水，谢谢。” 店员去给他取水，宋既明抬头望向宋安的方向，漆黑的夜里，路灯只照亮了一小部分，宋安就抱着水泥墩子坐在灯光的边缘处，乖乖的，一动不动，像一只孤单的小动物。 脑海里不断回想着宋安在酒桌上游刃有余的样子，宋既明简直难以想象，这个人是经历了多少次这样的场合，才练就了这一身如鱼得水的本事。 此刻的宋安在宋既明心中俨然是一只群狼环伺的小兔子形象，明明害怕的要死，还要强自镇定，做出一副勇敢的模样。 宋既明思维越来越偏，他又想到了以前新闻报道猜测宋大律师的成就是如何得来的，什么花边新闻一大堆，今天见识了一次，才明白那些报纸都是捕风捉影胡编乱造。这样一个可怜的小兔子，怎么可能是那样的人呢。 “先生，一共3块钱，微信还是支付宝？”店员的声音打断了宋既明的思路，回过神来的他赶紧扫码结账，拿起水就朝着宋安走去。 殊不知他平时不怎么看新闻，只知道花边小报说宋安是律师界的狐狸精，却不知道正规报纸对宋安的评价是“律师界的狡狐”、“法律界的雪山之花”。可惜，宋既明注定要为他的一知半解而付出代价。 宋既明在宋安身边坐下来，小心地给他喂了一点水。这时却突然传来了手机铃声。 他找了半天，才从宋既明一边的裤兜里掏出手机。 【潘翠英】。 是个女人的名字，还是个很有年代感的女人名字。宋既明猜测这是不是宋安的长辈亲戚，本着尊重人隐私的原则，宋既明只是将手机静音，顺手放在自己口袋里装着，然后扶着宋安起来。 “我送你回家，你家在哪儿？”宋既明想从一个醉鬼那里问到详细的地址显然是做梦，宋安嘴里叽叽咕咕了半天，但一句有用的都没有。 “我说，你家在哪里？长安区？明贤区？”宋既明扶着乱动的宋安，挨个问地址，但手机却又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还是【潘翠英】。 宋既明有点烦躁，直接挂断了电话。却不料这一举动像是捅了什么老窝，下一秒电话又响了起来，想响了一会儿对方挂断，又打了一个进来。 一个接一个，不间断的足足打了有十几个电话。 宋既明：“······”要债也不能这么要吧？ 眼看着未接电话直线上升到二十几个，电话铃声吵得宋既明头疼，加上一个乱动的醉鬼，他的暴躁程度也跟着未接电话的数量一起上升。 “喂？”宋既明还是接听了电话，低沉的声音明显压着火气，但对面的人可听不出来。尖锐的声音透着听筒直刺宋既明的大脑。 “你个白眼狼！坏了心肝的东西！欠我的100万什么时候还我？”对面一上来就骂骂咧咧，宋既明放下手机等了一会儿，才重新拿起来：“你是谁啊，上来就骂人？” 陌生的声音让对面也愣住了，但很快对面又操起了尖锐的声音：“你是谁？你跟宋厌什么关系？妈的个贱骨头的，竟然在外面勾搭上了有钱的主，我看他是野了心了，天生的下贱胚子······” 手机里的骂声不堪入耳，其言语的丰富程度让宋既明听了都瞠目结舌。 而且，宋厌？ 他看了靠在自己怀里，好不容易安分一点的人，重新举起话筒：“不管您是谁，这样骂一个人总归是不对的吧。你这属于骚扰，如果再严重一点是可以报警的。” 听到报警，对面的女人显然情绪激动起来了，声音提高了不止一个八度：“报警？！你妈的，你报警啊！他妈的，不赡养自己的老母亲还有理了？你报警！让警察评评理，看是他不孝还是我骚扰！” 后面的话，宋既明已经听不下去了，索性直接挂了电话，手机关机。虽然他不了解任何宋安的家务事，但刚才女人的话他是半句都没有信，就算宋安真的不赡养这个女人，直觉告诉他也是有原因的。 宋既明对于别人的家务事向来不感兴趣。 眼看着是从宋安嘴里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了，宋既明索性直接把宋安带到了自己的家里。虽然这个房间不大，但客房、卫生间、厨房什么都还算齐全，能够短暂安置一下宋安。 宋安虽然看着纤瘦，但好歹是个大男人，而且此刻昏昏沉沉的身子格外沉。宋既明把他放在客房的床上，但不料对方却突然抬手勾住了他的脖子，猝不及防之下栽了下去。 他们的身体离得合金，每一次微小的触碰都像是电流一样在他们之间流动。宋安的唇微微张开，因为醉酒而潮红的链家透出一丝欲望的痕迹。 “好热······怎么，这么热······”宋安难受地想要解开衬衣的纽扣，但他现在醉的厉害，颤抖的手指连衣服都捏不稳。宋既明看着他着急的样子，不自觉地越靠越近，犹如两个磁铁不可避免地相互吸引。 他们的呼吸交织在一起，灼热的气息从口唇喷出，创造出一种充满能量的氛围。 第211章 小剧场:金牌律师和他的小助理(终) 宋既明可以感受到他的气息在耳边荡漾，温暖而诱惑，像是一阵柔风轻轻抚摸着他的皮肤。 宋安此刻头晕目眩，神志也不清明，指尖发麻，只知道面前的人身体冰凉，游移在肌肤上的片刻才能缓解，于是不自觉地用手臂环住了面前的人，急切地用嘴唇去寻找让自己舒服的源头。 但此刻宋既明却倒了大霉，鼻腔里全都是宋安身上柔软的气息，燥得人浑身发热头脑发昏，莫名的口干舌燥，但又忍不住深处舌尖舔唇，好像这样就能够缓解自己的难受。身上的暖流一阵一阵冲击理智，血液在沸腾，心脏在狂跳，想要做什么的念头在这一刻快要破体而出。 脑海里有一个声音不断叫嚣着，让自己抱住面前的人。 当唇瓣相接的瞬间，宋既明感到自己的脑海中有什么东西轰然崩塌，他不由分说地吻住了他，对方唇齿间淡淡的酒气成了最好的催化剂，让宋既明也渐渐地失去了理智。 宋安被他捧住后颈，只能抬起头不断迎合唇上的动作，冰凉柔软的唇让他身体深处的燥热稍稍缓解，得到回应的宋既明，吻逐渐激烈起来，耳畔的呼吸也逐渐变重。 理智猛然回笼，宋既明突然推开宋安，喘着粗气平复心情。他抹了一把脸，吐出一口滚烫的气息，决定去洗个澡冷静一下。 手却突然被拉住。 屋子里其实没有开灯，只有窗外的灯光照进来，打在床上人的身上，朦胧的光线里，漂亮的妖精红唇微张，暖而馨香的气息勾引人去品尝，半掩的眸子水遮雾绕，晶莹的水光挂在眼角，就像是传说中夜晚勾人的狐狸精。 宋既明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 浴室里的水声响起，却没有雾气，冰凉的水打在身上，好不容易才浇灭了体内叫嚣的燥热。水流顺着乌黑的发丝滴落，在脸颊上划过，在下巴上凝聚成小水珠。腹部线条刚硬的肌肉起伏不定，泛着健康的色泽。 猛然间一双白皙纤瘦的手臂从背后环了上来，让宋既明整个身体一紧。 他的喉结猛地滚动几下，声音沙哑：“你出去。” 但醉鬼是不讲道理的。 “宋安······”男人一遍一遍的呼唤仿佛刻在大脑里的记忆，“这是你自找的。” 清晨的阳光从窗帘缝隙照进来，宋安被扰得睡不着，缓缓睁开了眼。 意识还没有回笼，喉咙却一阵干疼。他想要起身，却被浑身的酸痛弄的猛然摔了回去。 他顺着腰间的一个肌肉紧实的手臂看去，看到了睡在自己身边，搂着自己的熟悉的脸。 应该是被他吵醒了，宋既明也跟着困倦地睁开了眼。入目就是宋安半撑着身子，雪白细腻的皮肤上全部都是青青紫紫的痕迹，从耳垂到脖颈再到胸口、腰背······腰间的两个掌印更是昭示着他们昨晚的疯狂。 醉酒后的记忆如同潮水一般，后知后觉地涌了上来。宋安一下子黑了脸，忍着私密处的不适就要下床，却被宋既明一下子抱了回来。 “放开我！”宋安开口，却听到自己破锣一样的嗓子，索性闭上嘴巴不说话了。 宋既明把他抱在自己怀里坐好，给他拿来床头的温水，低声哄着：“先喝点水，你动着不难受吗。” 他的姿态很低，收敛了所有的锋芒，就像一只听话的宠物，宋安见对方识趣地没有提昨晚的事情，于是暂且放过他，就着他的手喝了半杯水，这才感觉自己好一些了。 “宋安。”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宋安条件反射地一哆嗦，昨晚的疯狂和战栗依旧历历在目。 他恨不得穿越回昨天晚上掐死自己，掐晕也行，那样羞耻的声音竟然是自己发出来的！！！ 宋安揪着被角，低头不语，但耳朵却蔓延上一层鲜艳的红色。 怎么办，想死，可不可以先鲨了眼前这个人再自鲨？ 第212章 新的转机 “陈超，你干什么啊，快回来！”有认出他的人小声拦他， 但陈超却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一般要上台，刚开始劝说的人见状也就缩回了人群，不再说话，其他人更是不想被牵扯进去，都离这个年轻人远远的。 审判员也看到了这个人，便问：“你是什么人？” 陈超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中央的常玲身上，但常玲只是低垂着头，一动也不动。他想要上台，但却被卫兵拦住。 “人鱼不是常玲毒害的，是我。” 他的一句话就像是投入平静湖面的一块石头，一下就激起了千层浪花，前面的人听的真真切切，后面的人却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怎么回事，这个人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也没听清，喂，前面的传个话啊！” “别吵了，那个人好像是说人鱼是他害死的，不是常玲。” 一时间，广场上的人群像是煮沸的开水，浪潮般的议论声又一波一波地席卷而来。有人猜测这个人该不会是真的凶手吧，有的人则认为这只是哗众取宠的手段，还有的人则开始猜测男人和常玲的关系。 一时间众说纷纭，台上的议员和将军们也是脸色各异，精彩纷呈。 有一个将军认出来了陈超是自己手底下的一个兵，顿时背后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他抢在陈超说出更加惊世骇俗的话之前大喊：“卫兵呢？快点把这个人拖下去，扰乱审判秩序，等审判结束后再进行处理！” 约翰还有陈忠和老将军都出于某种隐秘的心思，没有开口阻止，哪怕他们被陈超的第一句话也震住了，但老将军望向上首座位上垂眸看小人鱼的宋既明，默许了这个将军的做法。 不论发生什么事，审判都不能被打乱，虽然他们一开始也质疑过常玲毒害小人鱼的证据链不完整，但现在这么一闹，就算常玲真的是无辜的，也必须判她有罪。 于是在众人的默许中，执勤的两个卫兵立马一左一右架住了陈超，顺手要去捂他的嘴。 但陈超却猛烈挣扎起来，爆发出了惊人的力气。两个卫兵一时不察，还真的叫他挣脱开。 他一下子冲到广场高台边缘，扑在台阶上，从兜里举起一个黑色的物体，大声叫道：“我有证据！她不是罪犯！放开她！” “快来人，快点把他拖下去，还等什么？！”陈超的上级将军更慌了，他一边窥视着宋既明的脸色，冷汗一滴一滴地从额头凝结。 “何必如此着急。”一个冰冷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常洪神态自若地坐在座位上，并没有因为陈超的突然出现而感到措手不及。 他伸手指了指陈超，道：“他敢擅闯审判会，而且还能拿出所谓的证据，相比也不会是空穴来风。我们也不能愚弄底下的民众，必须要给他们一个交代的对吧。不如就让他上来，把想说的话说了，证据也提交上来，又不是什么复杂的程序。” 审判台上加装了特殊的仪器，可以将台上人说的话清晰地传达到整个广场。常洪说完以后，听见观众中传来的话语，意料之中地露出微笑。 “对啊，这个人突然冲出来，看着也不像是个疯子，说不定真的有什么隐情呢。” “对啊，你看他手上拿的，我们都没见过诶，有没有可能那真的是证据啊，要不还是核查一下的好，不能放过一个罪犯啊。” “我刚才就怀疑了，一个小姑娘而已怎么可能犯那么严重的罪，肯定是有人帮他，让我说中了吧。” “不可能吧，监察部都出面了，说明这个案件是经过了审查的，怎么可能出现这种错误啊。我看这个男的就是想给常玲顶罪，啧啧啧，真是可怜的舔狗一只啊。” 常洪脸上的微笑不变，只是目光隐秘地看了陈超一眼，透露着嫌弃和嘲讽。 他基本能够判定，是自己的女儿找了这么个人帮她做事。 本以为这人事发以后会躲起来，没想到还是个蠢的，为了喜欢的女人，连命都可以不要。 陈忠和老将军却拒绝了：“常议员，这样不合适吧。流明法典可是明确记载了，审判程序一经启动就不可以随意中断，任何人、任何理由都不可以成为随意打断审判的理由。如果一次审理没有出结果，可以二次审理或多次审理，但整个程序却不是想打断就打断的。一旦开了这个头，岂不是后来者都可以效仿，那法律的尊严、司法的尊严何在？宋将军觉得呢？” 被点到的宋既明刚才正给小人鱼喂蛋糕，松软香甜的小蛋糕被他撕成一小块一小块地喂给小家伙。小人鱼小小一只，却对甜甜的蛋糕情有独钟，一口一块像一个小碎纸机。 听到老将军叫他的名字，也没抬头，只是继续喂着小家伙。估摸着小人鱼吃的差不多了，摸摸对方柔软的小肚腩，确定小家伙吃饱以后，才把手里的半块小蛋糕递给雷米尔，然后拍了拍手上的碎屑，抬起凌厉的眼眸，扫过众人。 被扫到的人都不自觉地绷紧了身体，他们头一次知道一个人的眼神竟然也可以有如此强的压迫感。 当陈超被那一双暗红色的眼睛盯住的时候，仿佛感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顺着自己的脊柱蜿蜒向上，猛然间像是被野兽卡住了命脉，一股冷意在血管中蔓延。 他打了个哆嗦，很快这种感觉就散去了。他刚好看见宋既明垂下眼眸，只以为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觉。 宋既明把所有人的眼神和表情都收入眼中，只是淡淡地说：“既然有新的证人，就让他上来吧。” 这下没有人再说反对的话，但常洪心里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只是他也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想起昨天晚上沙哑的声音在他梦中的低语，常洪感到一阵心安。那个声音向他保证过了，明天一定会有转机，到时候他也会来助自己一臂之力的。 于是陈超就被卫兵带到了审判席的另一边站好。 第213章 黑云压城 审判员看其他人都没有异议，只能硬着头皮询问陈超：“陈超，你现在可以自由发言，但要注意审判秩序和规则。” 陈超往常玲那边看了一眼，常玲依旧没有一点反应，看上去浑浑噩噩的像是被抽走了魂魄一般。 陈超看着她这个样子，一种说不出来的心疼在他心底翻涌，汹涌地冲到了他的咽喉处堵住，他眉心皱得厉害，唇瓣用力地抿了抿，对审判席道：“这这一切都是我做的，与常玲无关。毒害小人鱼是我，就连常玲去水源控制室也是我指使的，她是无辜的。” 这句话一出来，底下的人更加沸腾了，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有人认为陈超是为了常玲顶罪，有的人则认为陈超说不定真的是幕后黑手呢。 陈忠和老将军看着这个陌生的面孔，开口询问：“你说凶手是你，也不能空口白牙吧，你的证据呢，而且我们可是在水源控制室当场抓获了常玲和赃物。” “这就是证据。”老将军话音刚落，陈超就举起了一个黑色的块状物体，边缘散发着黑色的雾气，和从常玲那里缴获的如出一辙，都弥漫着一股让人不安的气息。 “去把东西拿来。”审判员示意助理从陈超手上拿下证物。 助理虽然心里也不想去碰这东西，但又没有办法拒绝，于是只能带着手套小心翼翼地从陈超手里取下这团黑色的物体，入手坚硬，但凉意却仿佛有生命一般透过厚实的手套直往掌心里钻。 把东西放在托盘上以后，助理就赶紧收回手，他总有一种错觉，觉得这股寒意如同附骨之蛆盘踞在他的手臂里，怎么甩也甩不掉。 但他取下手套，发现两只手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托盘在审判席上传递，陈忠和老将军趁机又询问了陈超一些问题，包括为什么要伤害人鱼，为什么要给基地下毒，但陈超都回答的滴水不漏。 “我的天哪，能为自己的女神做到这种地步，这在舔狗界也是相当炸裂的存在了吧。”围观的群众忍不住开始小声讨论。 “可不是，你瞅他那个样子，一上台目光就全部放到常玲身上了，简直是·····啧啧啧······能做出这样的事也不奇怪，但就是这个手段也过分了点，要不是被各位领导抓住，指不定我们现在都是什么样子呢。” “就是，真是太可恶了，真是不要脸，就因为一个女人一个男人，差点害死我们所有人。真是判他死刑都不过分！” 常洪听着台下的讨论声渐渐汇聚成一个一致的声音——陈超死刑、常玲无罪。 他满意地笑了笑，开口：“既然如此，审判员，可以继续审判了。” 审判员看了常洪一眼，然后又将目光投向陈忠和老将军，而老将军又将视线投向了上首的宋既明。 托盘最后还是传到了宋既明那里，宋既明并不去接勤务兵手里的托盘，顺手还拉住了想要伸手的小人鱼。他的目光穿越过整个高台，看到了常洪势在必得的表情。 雷米尔伸手接过了托盘，嘲弄道：“你说，他等一下要怎么哭，才能配得上现在丑陋的嘴脸。” 宋既明一脸宠溺地任由小家伙啃着自己的手指，漫不经心：“重要吗？一个将死之人。” 他根本不在意常洪到底会做什么，或者说知道了什么才露出这样的表情，因为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所有的阴谋诡计都会化为泡影。 陈忠和老将军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决定继续审判：“常议员，既然出现了这种事情，处于审判的公正和秩序的合法，我们希望你回避一下，你有无异议？” 常洪知道适可而止，便同意回避，直接被带到了后台。 不远处身形虚弱的拉斐尔和加百列一起站在窗前，加百列视力好，在看到天边的景象之后瞳孔一缩：“要来了。” 拉斐尔眼睛依旧蒙着白布，他叹了一口气，飘忽的声音像是从风雪中而来“人类面临芬布尔之冬的三个漫长严冬，四面八方刮起强劲的风雪冰封大地，没有阳光，世界从此没有了温暖，在刺骨的严寒中，充满了猜忌和冲突，战争和恶意支配了世界，全世界的人用矛或剑互相砍杀，血染红了大地，连盾都裂开来，旷野饥饿的野兽为了寻找食物四处徘徊，人们彼此不再宽容体谅或互助，手足相残、父子成仇，在丑陋的竞争中互相残杀，整个世界变得非常不安，罪恶如瘟疫般蔓延。所有施了法术的魔炼和诅咒的束缚也都消失了。” 沐浴在阳光下的人们还沉浸在这场审判中，丝毫不知道远处的天边，厚重的乌云像是一层巨大的黑色棉被，铺天盖地地倾压过来，闪雷夹杂在其中，仿佛排空的怒涛，由远而近地翻卷过来。 那其中蕴含的，不仅仅是恶劣的天气，还有风雨欲来的压迫感。 “你说，小殿下能搞得定吗？”加百列抖了抖翅膀，目光中隐含担忧。 拉斐尔却说：“你觉得这片土地上，还有谁能越得过他去，地狱的主人，深渊的恶魔。他合该主宰这片土地。” 加百列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于是不说话了。 “那我们继续审判？”审判员不想参与到这场神仙打架里，看闹剧告一段落以后，试探性地开口。 “可以，继续······”陈忠和老将军刚开口就被打断。 “不用了。”宋既明敲了敲扶手，目光阴沉地看着天边，“好戏要开场了。” 好戏？陈忠和老将军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是台下的人们却发现了异样。 “那是什么？乌云？” “什么东西？黑压压的就过来了，要下雨了吧，天气这么差。” 众人一起向天边望去，原本只有一道线的黑气已经逼近了此地，肉眼可见翻滚的雾气，而眨眼间，雾气已经开始向众人俯冲。 大家这才看见，这那里是乌云，分明就是一张张狰狞的鬼脸，带着诡异的微笑，散发着恐怖的黑雾。 第214章 我不是神明，我是恶鬼 尖叫声在人群中炸开，众人抱着头四处逃窜，台上的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不知所措。 “怎么办呐，老将军！”众人看向年龄最大的陈忠和老将军，而当他看到宋既明似笑非笑的目光的时候，突然一切都明白了。 小人鱼被尖锐的叫声吓了一跳，耳鳍猛烈地扇动，灿烂的金色眼眸都睁大了。宋既明温柔地捂住小家伙的耳朵，在他柔软的银发上吻了吻，然后将小人鱼交给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拉斐尔。 拉斐尔小心地接过小家伙，指尖在他的眉心轻轻一点，一朵青色的莲花印记就出现在了小人鱼的皮肤上，不多时，小人鱼眨巴眨巴眼睛就睡了过去。 “我会看好殿下的，这是我的使命。”拉斐尔向宋既明躬身，然后退到了一边的角落里，他的周身都散发着盈润的白光，所有的黑气都像是看不见他一样，纷纷绕过这里。 加百列降落到了广场的柱子上方，羽翼入刀，轻易就破开了黑气的攻击，脸颊上羽毛丛生，兽化的鹰眼冷冷地看着底下逃窜的人群。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金花他们也来观看了这次审判，但没想到却遇到这种情况。他们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东西，在第一次遇到贝鲁塞巴布的时候，他们就知道这个世界早就脱离了人类所熟知的维度。 但这种级别的黑气，周正和石头还是第一次遇到。 “花儿，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周正掏出配枪，试图攻击这些黑气，但这些黑气看上去有形，实际上却是真的如同雾气一般，虚无缥缈，子弹穿过他们的身体，甚至不能造成一点伤害。 石头用异能强化自己的两只手，才勉强能够和黑气打起来。邵文野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努力地闪躲，不让黑气靠近自己。 金花抽出靴边的匕首，此前执行任务的专用匕首已经被基地收回，她现在使用的也只是普通匕首，将异能覆盖在刀刃上，才能勉强地破开这些黑雾。 邵文野发现冷兵器有用，于是取出自己空间里的所有冷兵器分发给了其他人。 “清清姐？”金花一边抵挡黑气的攻击，一边救下其他人，混乱中，她看到了不远处有几个熟悉的身影 庄清清刚刚勉强救下一个人，这个人被黑气中的脸一口咬中胳膊，死不松口，还是陆北一刀破开了黑气才把这个人救下来。 陈合意在赵光的掩护下将伤者拉到一边隐蔽处，他检查了一下这人的伤口，和之前一样，血肉模糊，丝丝缕缕的黑气钻进皮肉，在伤口处萦绕。 台下混乱一片，台上却仿佛另外一个世界，无数黑气想要冲进高台，但靠近高台的瞬间好像被烈火灼烧一般，嘶吼着弹开。 议员们早就抱成一团，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他们看见了同样站在角落的拉斐尔，有人颤抖着爬过去拉他的衣角：“救，救救我们······” 拉斐尔却轻轻地从他手中抽走了衣角：“你们亲手把神推下高台，却还怪他不保护众生。” 被拒绝的人直接傻了眼，在他们眼里，这些异种不过是研究院制作出来的特种武器，终生的任务就是拯救人类，却没想到他们现在竟然会见死不救。 周围的人也听到了这话，有人开始愤怒，有的人却开始恐慌。 约翰和陈忠和老将军对视一眼，只能走到宋既明面前。 宋既明翘着腿，修长的指尖握着那枚黑色的东西，黑气丝丝缕缕逸散，和天上的黑气出自同源。 耳边是同伴的惨叫，两人无奈之下只能开口：“您······您救救人类吧。”陈忠和老将军眼里像是失去了光亮，重新变得暗淡，“这是最后一次。” 宋既明转动黑核的手停顿了下来，锐利的目光扫过眼前的两人：“凭什么？” 他的声音不大，但高台上的所有人都听到了。 凭什么？自然是凭他是研究院派来拯救人类的异种，自然是凭他有这个实力拯救人类，自然是凭······他是神。 或愤恨或恐惧的眼神都放在了宋既明身上，他感受到了这些目光，突然嗤笑了一声：“神明不渡众生苦，你不种菩提，又凭何求须弥？” 面前的人哑口无言。 宋既明冷笑一声，从座位上起身，他拿着黑核，缓步走下高台，天空中的黑气遮挡了太阳，天地间一片灰暗。 所有的黑气随着宋既明走下高台，发出兴奋的吼叫，隐藏在雾气中的人脸扭曲成诡异的表情，在电闪雷鸣中冲向宋既明。 “快闪开，伤员有问题！”陈合意突然大声叫喊，邵文野跟着他一起疏散周围的人群。 刚才在混乱中，金花带着其他人一路开道，最后和庄清清几人汇合，才初步吻住了局面。 但这一嗓子却重新打破了稳定，只见刚才还躺在地上的伤员突然剧烈地抽搐起来，双眼上翻，红血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眼白上蔓延开来，黑气从伤口处迅速在皮肉下逃窜。伤员的皮肤逐渐变成青灰色，像是被抽走了色彩一般诡异。 陈合意和邵文野刚刚疏散出一个空地，地上的伤员就突然以异种极度扭曲的姿势反向占了起来，浑身僵硬地向着周围的人冲过去。 “活死人！快跑啊！”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不明所以的人们陷入了更大的恐慌和骚乱之中。 金花看着突然站起来的伤员，脑海中一片空白，之前的记忆又如同潮水一般蔓延开来。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突然，她似有所感地回头，看到了人群之中的宋既明。身姿挺拔，步履从容，但他眉眼之间却流转着浓重的戾气和嘲弄。 “队长？”金花喃喃道。 “什么队长，小心周围！快去制止活死人！”陆北不明所以，一刀挑开一股黑气，顺着金花的目光看去，却也愣住了。 宋既明站在人群中央，身边就像是有一个无形的屏障，隔绝了疯狂和恐惧的人们。 神也许会跌落神坛，但他永远不会滑向芸芸众生。 宋既明回头看了一眼，他们站在高台上，如同蝼蚁，却在嘲笑跌落高台的神明。 “我不是神明，我是恶鬼。”他长发被风吹散，在空中飞扬，他挑了挑眉，捏爆了手里的黑核。 第215章 重回研究院 极目远眺，黑曜石般的大地边缘，高耸入云的山上覆盖着皑皑白雪，凛冽的狂风在旷野上席卷，尖锐的呼啸声不绝于耳，鹅毛般的大学随风乱舞，交织成铺天盖地的雪幕。 而在漫天的风雪中，几道人影出现在荒凉的原野上，显得格外孤寂。 “小殿下，要不要休息一下。”加百列扶着拉斐尔，用自己厚实的羽翼撑在前方，挡住了迎面而来的风雪，拉斐尔整个人都是近乎透明的，裹紧了身上厚重的斗篷，脸色苍白。 雷米尔依旧是赤裸着上身，蛇类变温的特性让他很好地适应了极寒之地的环境，但极度的寒冷还是让他行动不比之前迅捷。 宋既明穿着作战服，将小人鱼严密地护在怀里。 小人鱼此刻安安静静地沉睡着，外面的风雪都被宋既明挡住，黑色的业火形成一层屏障，散发着源源不断的热意。 宋既明抬头，入目皆是纯白，分不清方向。他暗红色的眼眸中有星辰流淌，淡淡的光芒流泻，片刻之后，他摸了摸小家伙的头：“不能休息，我们必须抓紧时间。” 雷米尔摆动着长长的蛇尾，雪花落在冷硬的鳞片上，没有瞬间化开，反而在上面形成了纹路，煞是好看。 “你为什么要救那些人类。” 雷米尔对此很不满，当宋既明捏爆那个黑核的瞬间，所有的黑气都在瞬间失控，发出尖锐的呼啸声，被咬伤的人也在瞬间异化，无差别地开始撕咬周围的同伴。 那场面，真可谓是人间炼狱。 常洪带着常玲早就在混乱中不知所踪，但这种情况下也没人顾得上他。 陈忠和老将军受了小人鱼的祝福，身体恢复了不少，迅速带着其他的士兵集结起来保护安全的人。 而宋既明，这一切的纵容者，就这么漠然地站在人群中间，在尖叫和哭泣声中，像一尊雕像。 周围的人在性命攸关的一刻暴露了人性中的所有丑恶，有人抛下刚刚还抱在一起的妻子，有人将自己的老母亲推出去送死以换取自己片刻的逃生机会，还有人为了自己的安全，亲手杀死刚刚被咬的朋友······ 他本来是想要流明基地就这么沦陷的，但当黑气朝着宋既明冲过来的时候，却有人挡在了他的面前。 金花、邵文野、石头、周正、庄清清、陆北、陈合意、赵光······还有约翰和陈忠和老将军。 他们用自己人类的身躯抵挡侵染灵魂的黑气，透骨的寒意从胸腔里穿过，一道又一道的黑气从胸腔中穿透，没有造成身体上的实际伤害，但冰冷的感觉却如同附骨之蛆，让人的意识都渐渐模糊。 陈忠和老将军是第一个倒下的，他倒在了宋既明面前，没有喷涌而出的鲜血，但宋既明却能感觉到他的生命力在急速流失，就和······就和小人鱼一样······ “小宋······人类，的确做了许多错事······但这不是你的因果······也不是······也不是塞壬的······”陈忠和老将军的皮肤肉眼可见地变得松弛、泛着淡淡的青灰色，“我没有资格求你······求你救救他们，但······但就这么放过他们吧，自生自灭······自生自灭也挺好的······” 在那一瞬间，宋既明觉得挺没意思的，他想要报复人类，利用人类的劣根性和人性中的阴暗面，让他们自取灭亡。 但人类本身就是一个复杂的群体，有坏也有好。从来都没有谁生而善或生而恶的说法，人类总是在善与恶当中摇摆，所谓的好人不过是在漫长的生命中，善良的时候更多，坏人也不过是恶意的时候占据多数。 正义也不过是人类为了维持社会稳定的一个定义，所以罪犯不认为自己的行为是错误的，他们的忏悔不过是在生命受到威胁时的后怕。 他们怕的是面对死亡，而从来不是对自己所作所为的歉疚。 ······ “没有意义。”雪片落在宋既明的睫毛上，勾勒出一道弧线，他眨眨眼，雪花就簌簌落下，然后被业火融化。 “前面，那边是不是研究院！”加百列眯着眼，看到了远处黑岩上的建筑物，露出一个突兀的顶端，在雪幕中隐隐绰绰。 雷米尔绿色的瞳孔缩了缩：“应该是的，我们加快速度。” 外面的风雪更大了。 他们走到研究院的正门前，发现这里已经废弃了很久。 钢铁的外壁上布满了风雪侵蚀的痕迹，大门许久未用，铁锈覆盖了一层又一层。 雷米尔懒得试探，尾巴释放出一股高压电流，刺啦一声就把大门边上的密码锁烧坏了，冒着黑烟，大门也在吱吱呀呀齿轮转动的声音中打开了。 里面没有一丝光亮，漆黑深邃，一股冷风从里面猛然卷出，与外面的风雪汇聚奔向旷野。 除了身后风雪的呼啸声，这里安静的可怕。 他们对视了一眼，就先后走进了大门，身影被黑暗吞没，徒留原野上的寂静。 “这里怎么会废弃，感觉废弃很久了。”加百列抖落羽翼上的雪水，重新恢复光泽。借着夜视能力，她看见这里的所有设备都维持着使用的状态，但都已经报废不能用了。 不像是有序撤退后的状态。 拉斐尔在这样的漆黑中就像是一只萤火虫，散发着淡淡的光芒，照亮了一小片空间。他伸出手，摸了摸墙壁和部分仪器，咳了几声后开口：“废弃的时间很久了，比我们离开研究院的时间还要久。” 雷米尔用尾巴放电，但电流窜进仪器中没有一点反应，说明这些东西是全部报废掉了的。他同样大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疑惑道：“比我们离开的时候还要久？那我们难道是梦里呆在这的？” 他不太相信拉斐尔的话，如果废弃的时间这样久，那他们在研究院的日子到底是什么情况？难不成都是幻觉？ 宋既明护着怀里的小人鱼，没有轻易地去动这些设备：“别管这些了，先去培养室，” 他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是看看能不能找到当初「达芬奇」实验的初代体，也就是······塞壬的本体。 第216章 向下 “殿下还没醒吗？”拉斐尔低声咳嗽了几下，然后凑近宋既明，观察了一下小人鱼的状态。 宋既明任由他动作：“没有，离开基地以后就时睡时醒的，最后在着陆前睡着以后就一直没动静。” 拉斐尔指尖虚虚地搭在小人鱼的眉心，淡青色的神力从指尖流淌汇聚到小家伙身上。过了一会儿，他收回手，犹豫道：“神力有些紊乱，要不让殿下在加百列那里待一会儿。” 他不敢直接让宋既明把小家伙交给别人，但小人鱼在宋既明的怀里又不能恢复神力。 其他两个人听到询问也看向宋既明。 宋既明暗红色的眼眸在黑暗中微微发亮，他沉默了一会儿，将怀里沉睡的小人鱼递了出去，跳动的业火似乎很不情愿，挨挨挤挤蹭在小家伙身边不愿离开。 拉斐尔给加百列使了个眼色，加百列这才小心地上前。 小人鱼沉睡的很深，即使是从一个人怀里转移到另一个人怀里都没有让他醒来，只是动了动尾巴，就继续睡着了。 “我们必须加快速度。”拉斐尔有些忧愁，虽然小家伙看上去睡的很香甜，但他探查过后发现，小人鱼的各项器官已经开始衰竭，即使是注入很多神力进去，也只能延缓生命力的流失，完全逆转不了现状。 雷米尔速度快，在前面游走了一圈以后，发现了墙壁上的一个消防图：“这里有个消防图，疏散通道之类的。” 其他人凑到旁边，发现这是研究院里面的消防设施和建造工事图，包括消防设备的存储位置和疏散通道。 人类的安全措施在这一刻显现出了极大的用处。 宋既明的目光从小人鱼身上转移到墙壁上，这份图很简单，甚至都没有基地的详细分布，只有极简的主干通道。 他们都在研究院里待过不少的时间，但基本都是在培养区、训练区或者试验区来回打转，根本就没有走出过那一片。 而且宋既明离开研究院的时间点目前还存疑，即使是觉醒以后他也没有想起来在研究院的完整记忆，在找方向这件事情上并不能给出有效的建议。 从消防图上看，整个基地分为上中下三层，上层就是在地面上裸露的部分，中层和下层才是实验的重点部分。 雷米尔粗壮的尾巴在地上不耐地拍了拍，冷蓝色的电弧乱窜，将墙壁上生出的苔藓瞬间烧焦：“真是麻烦，直接向下走不就好了，重要的东西肯定是放在最深处的地方啊。” 其他几人对视一眼，觉得他这话说的有道理。 “这边。”没有了风雪的侵蚀，拉斐尔的身体肉眼可见的恢复了不少，于是走在最前面带路。 半透明的根茎在他的衣角处生长蔓延，走过的地面生出一片星光，这些水晶兰将根系铺开，探索着这个潜藏危机的废墟。 ······ “别哭了。”沙哑的声音从地心深处传来，浓稠的黑色雾气中，圆润的珍珠此刻正在发抖。 黑雾不耐烦地戳了戳这个小珍珠，珍珠抖得更厉害了。 他并不打算搭理珍珠，毕竟自从他拿到珍珠的时候开始，珍珠就时不时要来这么一下，他烦得要死，但又不能离开珍珠的能量供给。 黑雾在苏醒之后给自己找过不少能量供应体，吞噬异能者是他发现最有效的办法，但他不能离开封印之地，研究院的异能者吃完以后他会重新变得衰弱。 直到他发现了这颗珍珠，明明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但其中蕴含的能量除了能够维持黑雾不衰退，甚至还能够让他不断生长。 常玲和常洪刚刚苏醒，就发现自己周身都被黑色的雾气包裹着，明明看上去虚无缥缈，但自己就像是陷入了粘稠的泥潭当中，浑身的力气都被黑雾所压制。 “爸？这是哪里？”常玲全然不同审判台上迟钝的模样，显然是恢复了正常。 常洪刚开始也是一惊，但看到自己的宝贝女儿以后很快就冷静了下来：“玲玲你别害怕，先别乱动，不会有事的。” 虽然有常洪的安慰和陪伴，但常玲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当即开始剧烈地挣扎，眼泪顺着脸颊就滑落，恐惧紧紧依附在心脏上。而这种情绪，在她看到自己父亲身后的东西时攀升到了顶峰。 “啊——”女生尖锐的叫声几乎要刺穿人的大脑，但下一秒就被雾气捂住了嘴巴，只能发出沉闷的声音。 常洪立马想要去救自己的宝贝女儿，但下一秒却似有所觉地回过了头。 一颗巨大的眼球就在自己的正后方，红色的眼球上布满了黑色的纹路，和周围的黑气出自同源，中间漆黑的竖瞳就像是深渊一般，充满着邪恶和恐惧。 眼球说：“真是废物。” 听见这个声音，常洪瞬间就确定了，这个眼球就是当天晚上跟自己说话的那个存在，也应该就是蛊惑自己女儿的那个。 眼球的眼神像是在看两个蝼蚁，轻蔑和嘲讽：“机会给你们都抓不住，还让我被耶迦德努身边的疯狗咬了一口，折损我这么多奴仆。” 他很是不满，明明自己准备的万无一失，一旦找到突破口，整个流明基地都会沦为他的傀儡，谁知道却被宋既明生生拦住，一己之力就毁了他放出去的所有奴仆，而这两个人类，不过一招就毫无还手之力。 找到这两个人真是他白瞎！ 常玲显然是也认出了眼球的声音，不再挣扎。黑雾放开了她的嘴，她忍着惧意开口：“是你······你让我去毒那个人鱼······” “就是你人，让我成了整个基地的罪人！”常玲突然激动起来，“如果不是你，我根本不会犯错！就是你蛊惑了我！” “快点闭嘴！”常洪听见自己女儿大吼大叫，心脏几乎都要停跳，心惊胆战地呵斥常玲。 眼球并不生气，发出桀桀的笑声：“怎么能这么说，我不过是鼓励你，让你敢想敢干而已，怎么能说是我蛊惑你呢。可真是会冤枉人，这难道不是你自己想要的吗？” 常玲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 常洪看她没有继续说话，松了一口气，劝道：“这也算是在帮你，不能算是犯错。人类本来就太弱小了，应该由更高等级的生命来统治世界。” “爸？”常玲猛然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实在不能想象，自己身居高位的父亲，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第217章 视频 眼球发出嗬嗬的笑声，他十分赞同常洪的话，人类脆弱渺小，在自然灾害面前毫无抵抗力，但他却可以带领人类脱离这样弱小的外壳，走向另一个高峰。 “不错，你很有觉悟。”眼球很满意。 常洪被控制着身体，只能口头表达自己的忠心：“能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不知道您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他谄媚的样子在常玲看来格外刺眼，但她选择沉默。 因为她不知道，在她心目中无所不能高大正直的父亲，和现在这个一脸谄媚低声下气的父亲，到底哪个才是她真正的父亲。 眼球在两人身边转了几圈，阴森地开口：“确实有个安排，你们······” ······ 研究院。 在拉斐尔的带领下，他们很快找到了下层的中心区域。 “我记得这里应该是存放实验体的区域。”雷米尔观察了一下，虽然这里已经残破到看不出原本的样子，但周围的一个个培养皿还是能够看出这里是和实验体有关的地方。 雷米尔一甩尾巴，电弧闪动，窜进废弃的机器。 他的本意是想试探一下这里，结果没想到电流闪过，所有的设备都在瞬间开始运作，发出此起彼伏的滴滴声。 所有人在一瞬间进入戒备状态，加百列所有的羽毛都变成了锋利的刀片，蓄势待发等待攻击。 刺目的无影灯将整个下层照的雪亮，除了墙壁还有仪器上斑驳的锈迹，一切都好像上一秒还在使用。 他们回头看刚才来的路，长长的隧道被灯光照亮，一眼望得到头，但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而前方的大门却紧紧关闭。 这是一个控制室，房间的四个角落都摆放着培养皿，里面充斥着浑浊黏腻的绿色培养液。随着机器的运作，液体翻滚，在培养皿里面的东西就漂到了外侧，腐烂的身体还带着各种组织，随着液体的涌动微微飘散。 眼球倒是完好，正对着他们的方向，仿佛死死盯着他们一般，让人一阵恶寒。 这还只是一个培养皿，剩下的三个不用想也知道里面的东西大差不差。 房间的中央有一个圆台，上面各种仪器有规律地闪动着，突然之间不知道从哪里弹出一个虚空的屏幕，但上面断断续续闪烁着雪花点，像是出了故障。 宋既明掌心燃起业火，走到仪器面前，密密麻麻的按键让他有些无从下手，只能随便按了几个看上去不太会出错的。 然后随着“刺啦”一声，整个下层的灯光再一次全部熄灭，只有各种仪器和操作台上亮着冷白色的光，在一片黑暗中像是地狱的大门。 “真是无聊的把戏。”宋既明想到了在东北基地的经历，随即冷笑一声。 虚空的屏幕再一次显示了一片乱码之后，出现了清晰的图像。 他们不知道如何形容这种感觉，但加百列、雷米尔和拉斐尔都无形之中生出了一种臣服的冲动，哪怕只是看到对方的身影。 宋既明站在原地，看上去竟然有几分愣怔。他的目光在屏幕上的那张脸上流转，心里仿佛洪水开了闸，千万年前的思绪在这一刻重新击倒了自己。 屏幕上是一群穿着白大褂和防护服的人，围绕着剔透的冰块中的一个……未知生物。 “这是什么？”屏幕上的光线不足，不知道具体是在哪里拍摄的，但当科研人员手上的灯光照射到水晶般的冰层上时，整个冰层又发着微微的光亮，像是宇宙中的星云，在无边的黑暗中独独闪耀光芒。 灯光从下向上，率先照射到了那条璀璨华丽的鱼尾。和小人鱼的尾巴不同，这条尾巴通身是银色如月光的色彩，只有在鳞片的边缘才像用金线勾勒一般。 “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局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一个年龄稍大的声音传来，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 镜头向上，高挑修长的身体逐渐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若隐若现的鱼鳍分布在他柔和的手臂、修长的腰部和灵活的尾巴，以一种飘渺的姿态固定在冰层当中，让人能够清晰地感知到这些鱼鳍在水中是一种怎样灵活的样子。 人鱼的肌肉线条很紧实流畅，皮肤即使隔着冰层，也能看出是一种泛着珍珠色泽的漂亮细腻。修长的腰部和灵动的尾巴，给人一种他能够在水中快速舞动的错觉。 随着灯光的上移，越过人鱼银色如同海藻般的长发遮掩的胸膛，宋既明站在原地，明明马上就能看见对方的脸，但他却闭上了眼睛，紧握成拳的手因为太过用力，突出了泛白的骨节， 他的心底微微颤抖，下颚线条变得紧绷，宛若一尊静默的雕像。 精致的面庞轮廓均匀流畅，皮肤在水里也犹如白云般柔滑，宛若经过琢磨的玉石。肤色在透蓝色的冰层下呈现出一种珍珠般的光泽。银色的耳鳍有着金色的滚边，绚烂的银色长发如同海洋里的海藻，流动而柔顺。 但无论这条人鱼是怎样的灵动，此刻的他都被定格在厚厚的冰层当中，画面闪动，看上去像是在搬运。 镜头一闪而过，没人注意到在冰块的后方，深深地嵌着一把流光溢彩的剑。通体呈现半透明的银色，泛着些微的金光，在寒冰的反射下覆盖了一层蓝色，在暗处泛着森冷的寒意，在那冰凉的剑锋之上，有几道血痕蜿蜒而出，带着丝丝缕缕的黑气，向下滴落，染红了地面。 “寒酥？”雷米尔认出了这把剑，耶迦德努的本命剑——徳莱伊尔。 自从来到了新的世界以后，耶迦德努给自己的本命剑起了一个更加含蓄的名字——寒酥。 屏幕上突然闪过电流，很快画面一转就到了实验室里。 研究院把冰块带了回来，试图用科技手段来研究这个未知的生物。 锋利的手术刀和尖锐的针头一次次在白皙的皮肤和细腻的鳞片上划过，金色的血液喷涌而出。沉睡的人鱼无法睁开双眼，但他的脸色却及其脆弱苍白。即使整个画面一点声音都没有，但他们却凭空听到了撕心裂肺的呐喊，叫声凄惨久久盘旋。 宋既明突然关掉了屏幕，眼睛泛红像是不甘又像是绝望，就连一贯冰冷的声音也变得沙哑。 他压下颤抖的双手，闭了闭眼，将喉头泛起的腥甜气息压下：“我们，要尽快找到他。” 说完，他望向加百列怀里沉睡的小人鱼，某一时刻，闭上眼睛的小人鱼竟和画面里的神明有一瞬间的重合，但很快又变得清晰。 第218章 实验体储藏室 “我感觉，不太对劲。”拉斐尔叫住了正要进入实验体储藏室的几人。 “太顺利了。”拉斐尔自言自语，然后对宋既明说道，“我们一路走来都太顺利了，我感觉很不好。” 雷米尔是蛇类，天生有着热感应成像，所以他对于这里有多少个活人一清二楚：“你太敏感了，大天使，这里没有一个活人。早都废弃的研究院，能有什么危险存在。” 加百列一直抱着小人鱼，一刻不停地用神力维持小家伙的生命。而此刻，加百列突然感觉到小人鱼体内消耗神力的那个存在突然变强了许多，像是一个旋涡，主动地从她身体里汲取力量。 “殿下有问题！”加百列神色焦急，但并不敢切断神力的输送，只能任由小人鱼霸道地从她身上抽取神力。 宋既明眼底迅速泛起了一丝惊慌失措，声音也带上了一丝颤抖：“怎么回事？” 拉斐尔和雷米尔也围拢过来，拉斐尔伸手摸了摸小人鱼的额头，一股阴暗的恶意顺着他的指尖就缠绕了上来。 好在他反应迅速，迅速抽手。 小人鱼缓缓睁开眼睛，原本柔软细腻的脸蛋变得苍白，红润的嘴唇此刻没有一点血色，半阖着眼睛，蔫答答的。金色的眼睛也只有在看到熟悉的脸庞的时候才闪烁些许光泽。 他的嘴微微在动，急促地呼吸着，两只小手颤颤巍巍地向宋既明伸着，脸上浮现出焦急的神色，像是要落下泪来。 但宋既明只是深吸一口气，喉结滚动了两下，手紧握成拳才克制住自己想要抱一抱小家伙的冲动，忍住眼底的潮意，语气温柔：“你乖，再忍一忍，很快就不难受了。” 小人鱼瘪了瘪嘴，金色如日轮般的眼眸中很快就聚起了一层水雾。但他很乖，只是用自己肉乎乎的小手揉了揉眼睛，没让自己落下泪来。 “要不您还是抱抱……”加百列实在不忍心小人鱼这般可怜的模样，忍不住开口。 但宋既明已经转过身，微微仰头，闭着眼睛平复内心汹涌和挣扎，再睁眼时，又恢复了一贯的冷静，好似刚才慌乱无措的不是他。 暗红色的目光扫过紧闭的大门，他知道前方一定是陷阱。 但那又怎样，为了他的殿下，他甘愿万劫不复。 拉斐尔明白了他的意思，但还是忍不住提醒：“前面可能有危险，要把殿下带着吗？”他看向加百列怀里蜷缩成一个小球的小家伙，略微犹豫。 雷米尔同样表示担忧。 但宋既明却干脆利落地做出了决定：“他留在这里只会更危险。” 确实，如果跟上他们，四个人也足够护他周全，但如果留在原地，危险系数只会成倍增加。 “开门。”宋既明的声音带着怒意，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雷米尔故技重施，尾尖窜出来的高压电流罩住了整个大门，但电流爬过，整个大门却纹丝不动。 “你们后退一点。”雷米尔不信邪，让其他人向后退，自己则在指尖蓄起了更强悍的雷电之力，比刚才冷蓝色的电流更加强势，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有一种毁天灭地的气势。 然而当白光闪过之后，门口的密码锁噼里啪啦地冒出黑烟，但紧闭的大门依旧丝毫未损。 雷米尔的脸色白了一些：“这个门，会削弱我的神力。” 拉斐尔上手摸了摸，和普通的金属差别不大，但上面却隐隐流转着奇异的力量轨迹，像是某种阵法，专门针对这样的神力。 也许这个门就是为了阻拦里面的实验体逃出来的。 是哪个实验体呢…… 拉斐尔或许知道了，但他还来不及说话，宋既明就已经召唤出了他那把业火刀。 自从完全觉醒以后，宋既明就几乎没有再让业火刀出来过。随着他的力量恢复，业火刀比之前更加内敛，黑色的刀身弥漫着古老而恐怖的气息，刀刃上的火焰跃动着散发着红色的光泽。 长时间被封印，业火刀出现的时候发出了兴奋的低吟。 原本虚弱地蜷缩在一起的小人鱼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从加百列的怀里探出头，金色的眼眸转了一圈以后，目光落到了宋既明手中的业火刀身上。 察觉到小家伙的目光，业火刀竟然微微颤抖，像是兴奋到战栗。 “汝一念起，业火炽然，非人燔汝，乃汝自燔。”宋既明的声音低沉带着些许沙哑，如同地狱里的恶鬼。从深渊中传出，喃喃自语，犹如冰冷的刀刃，裹挟着滔天的业火。 宋既明单手持刀，浑身散发着极强的压迫感，周围的空气也在这样的力量下开始流动。 看上去轻飘飘的一刀，却裹挟着毁天灭地的气势，黑红色的刀锋划过，劈出的能量和坚硬的大门对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扬起的尘埃模糊了视线。 “竟然开了……”尘烟稍稍散开，加百列眼里的瞬膜闪动，看到了被破开一个大窟窿的金属门。 足足有四五米厚的大门，在雷米尔的神力面前纹丝不动，却只一个回合就被宋既明破开。 拉斐尔在尘埃消散以后再次上前查看，发现大门当中镌刻的阵法已经被外力强行破开，变成了一个毫无用处的东西。 身后的走廊里灯光明亮，但处处都透露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死板。而破开的大门内，黑的仿佛深渊。 一股灰尘混合着腐烂的气息扑面而来，宋既明敏锐地察觉到里面的死气。 业火刀消散在空气中，小人鱼的目光跟随着刀身消散的地方，然后软软地叫了一声。 宋既明走过来摸了摸小人鱼的脑袋，目光一下子温柔起来，像是包含了所有的星辰大海：“别怕，很快就安全了。” 小人鱼的脸色依旧很苍白，但他还是乖巧地用脸颊蹭了蹭宋既明的手指，然后软软地哼唧了几声。 宋既明没有说话，只是垂眸盯着再一次睡过去的小家伙，眼底似拢了温和的月泽，光华流转。 但当他看向门后的深渊时，眼中温柔褪去，重新蔓开凛冽的寒冬，深邃的眼眸中射出阵阵寒光，彻骨的寒意让身边的人无端感到一阵冰冷。 第219章 黑暗里的鬼影 当几个人踏入实验体储藏室的时候，不知从何处吹来的一阵风，带着死亡的阴冷在每个人身上拂过。 加百列张开羽翼，将小人鱼保护的密不透风。 他们离开流明基地的时候拒绝了人类提供的所有帮助，所以现在他们只能靠着拉斐尔蔓延出去的水晶兰照明。 拉斐尔双手在胸前结印，口中念念有词。周身的神力涌动，散发出柔和的白光。 他的脚下仿佛是植物生根一般，向四面八方延伸出明亮的线条，一株株水晶兰在光线中生长，散发出更加明亮的光芒，照亮了他们周围一片区域。 这个空间极大，光是光线照到的地方都足足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更不用说照不到的地方，一眼根本望不到底。 储藏室不高，但目之所及全部都整整齐齐摆满了培养皿，从天花板落地，一行一列都摆设的极端正，很难想象如果这些培养皿全部工作起来是一个什么样子。 宋既明冷眼扫视着这些早已经落灰的培养皿，有的甚至爬满了地下苔藓。灰尘在水晶兰的光亮中飞舞，有的培养皿被打破，露出空空荡荡的内胆，鲜血混着污垢在破口处沉积。 有的培养皿还完好无损，但其中的液体早就变得浑浊和污秽，和外面控制室的培养皿如出一辙。 “警戒。”宋既明暗红色的眼底闪过一道流光，冷眼扫过排列整齐的培养皿，业火刀再一次出现在了手上。 雷米尔长长的尾巴盘起，撑起自己的上半身，比其他人高出很多。两对羽翼上电光流转，时刻准备着蓄力一击。 他抬起手臂，掌心神力凝聚，逐渐出现了一把巨大的弓箭。弓箭有弦而无箭，和塞壬当初的瑶华青羽相似，只不过这把弓箭的材质是用了雪山之巅被天雷淬炼过的黑曜石，融入了天雷的力量。 箭矢射出时会释放出强悍的雷电之力，一箭可破雷霆万钧。 这是雷米尔觉醒之后第一次召唤出自己的本命武器，当弓箭在手，雷米尔觉得浑身的力量都充盈了许多。 雷米尔蓝绿色的蛇瞳落在修长的弓箭上，仿佛越过了千万年的岁月，与一人遥遥相望。 他轻轻抚摸了弓身上雷电的符纹，重新举起弓箭，目光冷漠，右手搭在弓弦上，冷蓝色的神力逐渐凝结成弓箭的形状。墨蓝色的头发散落在耳边，眼眸中满是寒意。 拉斐尔也在水晶兰的光芒中缓缓召唤出了一本书，白色的封面上什么都没有，但摊开的书页无风自动，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拉斐尔，这样会消耗你的生命力的。”加百列试图阻止拉斐尔，召唤本命武器对神明的消耗是难以想象的。 宋既明偏头看向拉斐尔手里的魔法书，在他的印象中，只有在最后一战当中，拉斐尔才召唤过这本书。 魔法书一出现，就散发着古老的气息，其中的玄妙和高深是宋既明只有在低于深渊的尽头才感受到过的。 拉斐尔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格外苍白，整个身形都似乎变得透明了一些。 魔法书缓缓落在他的手上。 “这本书叫《时间之轮》。”拉斐尔解释道，指尖在书页上划过，眼睛被白绫蒙着看不见神色，“这本书记录了关于时间魔法的知识，包括时间流动、时光倒流、预知未来等。” “它提供了运用时间力量的方法，但同时也警示着时间力量的危险性和影响。” 诸神黄昏之前，和《时间之轮》一同诞生的一共有十二书，但最后保存下来的只有《时间之轮》，其余的都在战争和转移的过程中佚散了。 加百列本来也要加入战斗，但宋既明制止了她：“你保护好宋安。” 小人鱼对现在发生的一切一无所觉，在加百列的怀中死死沉睡着，感知不到一点危险。 加百列妥协了，他双手抱紧小人鱼，就算是走到命运的尽头，他也不会松手。 他们三个把加百列围在中间，开始向前方移动，时刻警惕着周围的异常。 拉斐尔的能量不足，只能收回一部分水晶兰，剩下的水晶兰只能照亮他们周围的一小片地方，还要跟着他们移动。 一时间，可视范围就更小了。 无尽的黑暗之中，只有微弱的一点光亮，没有一丝温度，只有恐惧和迷茫在耳边呻吟。 “什么人！”雷米尔蛇瞳猛然颤动，手中的箭矢急射而出，冷蓝色的箭带着雷霆之力，瞬间击碎了一个培养皿。 浑浊发绿的液体混着黏稠的碎块散落一地，腐臭味一下子充斥着这一片空间。一颗眼球骨碌碌地在地上不停翻滚，留下一道黏腻的痕迹。 但在场的几人都是经历过诸神黄昏或者最后一战的，对于这样的场景并没有多少恐惧。 宋既明眼眸微动，抬脚碾碎了滚到脚边的眼珠，啪唧一声，鲜血、培养液和不知名的液体炸裂开来，格外恶心。 神力铸造的箭矢缓缓消散，雷米尔的脸色不大好看：“这里还有别人。”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雷米尔刚说完，宋既明就敏锐地捕捉到了另一个方向的动静。 业火得令，仿若流光一般疾驰，那道黑影还来不及躲避，就被硬生生削下来一块儿。 尖锐的哨声爆发，混杂着万鬼哭嚎的动静，排山倒海向他们袭来。 宋既明神色丝毫未变，这样的动静，他在深渊边上聆听了上千万年。他们上前查看，黑影早就不知所踪，但地上却掉落了一块黑色的雾状东西，察觉到他们的靠近，还蠕动着想要逃走。 一道业火正正插在黑雾的正中间，不论它怎么扭动身体都无法脱离。 宋既明眼中红光闪过，业火瞬间膨胀，眨眼间，黑雾就被烧的灰都不剩，仿佛从来没有出现在这天地之间。 拉斐尔的水晶兰光芒开始微弱地闪烁，看上去像是电力不足。 “我们要尽快，我的能量不够了。” 拉斐尔的脸色极其苍白，就算有《时间之书》的加持，也只能勉强维持目前的光亮。 黑暗处，两双土黄色的眼睛像是坟墓旁的鬼火，幽幽地一闪而过，然后没入了更深的黑暗中。 第220章 诸神的回忆 黑暗仿佛黏稠的淤泥，在光芒之外时刻窥伺着，等待趁虚而入。 他们已经走过了大半个储藏室，但仍然没有看到尽头。 一排排整齐的培养皿让他们产生一种大战前夕整装待发的错觉。 “给我讲讲诸神黄昏吧。”宋既明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在寂静的环境里格外明显。 其他人一愣，都看向宋既明。 宋既明神色自若，淡淡开口：“殿下从不给我讲，但我想知道。”我从没参与过你的过去，但这一刻，突然就像知道那一段血与火的故事。 加百列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抱紧了小人鱼并不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雷米尔稍显沉闷的声音传来：“没什么好讲的，都是陈年旧事了。” 他们的脚步声回荡，像是岁月走过的印记。但岁月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从容不迫的，它从不偏袒任何人，但他们此刻每个人心里，都掩藏着不动声色的焦急。 宋既明手指在业火刀上轻点，明明是火焰铸就的刀身，但指甲叩在上面却发出低沉的铮然之声，他的声音在这一刻恍如隔着年岁的轻纱，有一种不真实感。 “如果众神真的存在，那么，属于教会最辉煌的是什么时候？众生辉煌的上古之时，不！其实是诸神陨落之时。众神是任性的，因为一个金苹果就能引发10年战争。” 他轻轻地笑了一下，无端显出一阵嘲讽：“说是众神，其实更像是外星人，对待人类就像看待牲畜一般，只是为了供奉，稍有不满便可以直接灭城。” 诸神陨落之后，他们的威严仍在大地上。但是祭祀却也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于是众神的宝物变成了祭祀的物品。趁着余威未尽之时。大肆辉煌了一番 其他人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诸神的黄昏的真正起因来源于诸神和巨人之间经历多年战争而积累的怨恨。诸神与巨人的不断冲突，注定将引发两者之间一场史无前例的最终决战。双方之间所有的仇恨，都将在这场战争中做个了断。” 拉斐尔的声音虚无缥缈的，每当讲述过去的事，他的语气就仿佛在歌颂叹咏调。 他手中的魔法书无风自动，无字的书页哗哗作响：“给你讲也无妨，不过大概你们也听不懂就是了。” “传说中世界之树根下有泉赫瓦格密尔和一条不断啃食树根的毒龙「尼德霍格」。火之国穆斯贝尔海姆）中则有用死人的指甲建造的大船「纳吉尔法」。天空中奔跑着追逐着太阳和月亮的两匹恶狼「哈提」和「斯库尔」。当尼德霍格啃断树根之时，当纳吉尔法建成之时，当哈提和斯库尔吞掉太阳和月亮之时，诸神黄昏就会来临。” 拉斐尔拥有《时间之书》，所以对这些历史了如指掌，即使相隔了千万年，再次说起依旧是一字不差。 而他的声音，却将雷米尔和加百列重新带回了那场旷日持久的史诗之战当中。 诸神黄昏的预兆，便是光明之神巴德尔的死亡，人类面临芬布尔之冬的三个漫长严冬。四面八方刮起强劲的风雪冰封大地，没有阳光，世界从此没有了温暖。 宋既明突然问：“所以风雪是耶迦德努掀起的吗？” 拉斐尔：“不是。”他顿了顿，“那时候的殿下，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海妖，本该无忧无虑地统领大海。” 在刺骨的严寒中，到处都充满了猜忌和冲突，战争和恶意支配了整个世界。全世界的人或神都用矛或剑互相砍杀，血染红了大地，连盾都裂开来。旷野上饥饿的野兽为了寻找食物四处徘徊，在各种残肢断臂当中出入。 世界变得不安，人们彼此不再宽容体谅或互助，手足相残、父子成仇，在丑陋的竞争中互相残杀，罪恶如同瘟疫般蔓延，甚至蔓延到了神明当中，堕落恶魔就此诞生。 所有施了法术的魔炼和诅咒的束缚也都消失了。世界之树顶端的公鸡古林肯比不断的长鸣警告，啼叫的声嘶力竭，立于“金宫”屋顶的法亚拉也全力呼应，巨狼芬里尔挣脱了诸神打造的枷锁，它的两只魔狼儿子哈提和斯库尔分别吞掉了天空中的月亮与太阳；毒龙尼德霍格掏空了世界之树的深根；环绕“中庭”的尘世巨蟒耶梦加得从海底泥床上醒来，硕长的尾巴掀起巨浪淹没了中庭米德加尔特的山谷和山脉，海水直冲上诸神的国度；同时，霜巨人和居住山上的其他巨人们也赶来了;被囚禁的洛基重获自由。 拉斐尔的声音在黑暗中如同幽幽烛火：“海面波涛汹涌，洪水漫上陆地。芬里尔的眼睛和鼻孔冒着火焰，耶梦加得吐着毒气，两者一同向亚斯格特奔去。天地不久就因为耶梦加得的毒气而变得暗无天日。” 他突然止住了话头，一时间只剩下难言的沉默。 经历过诸神黄昏的神明，内心深处都堆积了太多伤感而痛苦的过往，无数狂乱的记忆宛如滔滔江水泛滥成灾，从他们的灵魂深处奔涌而出，即使是已经成为神明之躯，也依旧会感到阵阵心悸，痛苦排山倒海般压来。 战争的最后，战场上堆满众神和巨人怪兽的尸体，平原已经变成一片血海。 黑龙尼德霍格在战场上空飞翔，双翼发出骇人的声响，贪婪地啃食着染满鲜血尚存余温的尸体。天空中发出血般暗红的光，把天空和大地染成一片深红。 战场上立着的身影已寥寥可数。 这时史尔特尔把光芒之剑投向天空，剑燃起了熊熊大火点燃了整个大地，在红莲般的熊熊烈焰之中，“中庭”已成一片火海，烈火柱贯穿宇宙，浓烟卷没山顶，支撑宇宙的世界之树也被火焰吞没而崩倒，失去支撑的世界坠入波涛汹涌的海水中，整个宇宙轰然毁灭。 星辰从苍穹中落下，时间已不复存在，焦黑的地面摇晃着沉入波涛汹涌的海底，触目所及的只有滔天巨浪，宇宙间只剩下一片死寂的大沉默和永劫的黑暗。 第221章 伥 拉斐尔吐出一口浊气，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再想起那些极暗的时刻了。 “诸神黄昏毁掉了我们本来的位面。末日之劫过去之后，残存的神来到已毁灭的宇宙极南端，这里有一片从未有人到过的蓝天。在这里死去的神明，把自己的生命之力消融，从他们脚下的大海涌出新的土地，从地底深处涌上蔚蓝澄澈的海水。这片经过海水净化的土地陆续长出比以前更绿、更茂盛的植物，大地恢复了生机。” 在那之后，毒龙尼德霍格从尸堆中窜了出来。它沉重低缓地飞过大地，黑色的翅膀上挂满骸骨。不久它向极远之地落下，消失在寰宇边缘那无底的深渊中。 宋既明：“所以，突破封印的就是毒龙尼德霍格？” 拉斐尔还没有开口，雷米尔就发出一声嗤笑：“如果是最后一战里的，那确实还是当年的尼德霍格。但殿下用神格将它封印之后，他的灵魂早就在漫长的磋磨中失去了本来的模样。现在的它不过是凭着怨气和吞噬能量支撑着自己的一缕残魂。” 诸神黄昏的痕迹似乎时间的冲刷下渐渐消失，即使是当初毁天灭地的毒龙，现在也不过是一缕残魂，随着时间流逝而消散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似乎在地球进化的如此漫长的岁月里，只有他们这些被岁月遗忘的老古董，还死死守着过去的回忆。 加百列也陷入了回忆当中：“殿下当时不过时一个小小的海神，诸神黄昏还轮不到他上场，所以他和幸存的神明一起转移到了这个新的世界。可其他的神明都接连陨落，风行之神与冰雪之神将他们的神格传承给了殿下，就是为了让殿下有足以抗衡尼德霍格的能力。” 她低下头，轻轻地抚摸沉睡的小人鱼，看他的眉心不自觉地蹙在一起：“但他们从来都没有问过殿下愿不愿意，好像他此生的使命就是和尼德霍格同归于尽。” 从此，在广阔的大海里遨游的海神，生出羽翼，飞向最高的山巅。他操控人间的风雪，看遍沧海桑田，却从此高坐明台，再也不能投身大海。 宋既明脑海中浮现出了冰雪神殿里孤独的背影。 他不明白，为什么耶迦德努会整夜整夜地坐在最高的山崖上，把自己的尾巴放在云里摆动。那个时候他还没化形，迈着自己的四条腿窜到耶迦德努的怀里，冰凉的体温透过皮毛传到身体里。 那时，他问：“殿下，你在干什么？” 耶迦德努总是点点他湿漉漉的小鼻子，然后回答：“我在游泳。” 小小的狼崽并不明白，暗红色的眼里倒映出波澜壮阔的山巅与云海，以为他的殿下只是单纯在玩天上的云朵。 没人知道，在晴朗的月光下，人鱼在游向心里的海。 宋既明并没有表现出他们预想当中的愤怒和失控，但他的眼神却变得愈发冰冷：“很好。”他低沉喑哑的话语，似乎禁锢着一头吃人的野兽。而这头野兽如今正在寻找猎物，嗜血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 他将手里的业火刀挽了一个刀花：“现在是我的主场。” 话音刚落，从他脚下就燃起了滔天的业火，黑色的火焰兴奋地跳动着，赤色的焰尾直冲天花板，附近的培养皿在火焰的灼烧中不堪重负，发出吱呀爆裂的声响。 加百列的棕色羽毛瞬间变得坚硬，想要隔绝火焰，但这些火焰似乎生了灵智，纷纷绕开他们，将中心围成了一个圈。 水晶兰在碾压的气势中惶然地缩回了头，纷纷躲进了拉斐尔的体内。 业火无光，但宋既明的脸却在水晶兰微弱的光亮中，仿若地狱修罗恶鬼。 他打了一个响指，业火便如同鬼魅一般迅速扩散，远处有数到玻璃破裂的声音传来，伴随而来的还有突如其来的腐臭味道，以及震耳欲聋的吼叫。 “那是什么东西……”雷米尔看到业火中奔袭而来的身影，瞳孔紧缩。那看不出是什么模样的东西，身高直逼3米，数个手脚仿佛是被拉长了一般，瘦长得诡异，在业火的影子当中格外恐怖。 哪些鬼影身上淌着滴滴答答的粘液，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很快就转向了他们这个方向。 两个黑洞洞的眼睛里面没有一点点光亮。 下一秒，十几个鬼影就咆哮着冲了过来，但在踏进业火的一瞬间，火舌就卷上了他们瘦长扭曲的身体，漆黑的身体不断挣扎，奔跑的姿势也变得踉踉跄跄。 痛苦的吼声在整个储藏室回荡。 “草……什么玩意儿。”雷米尔被这些诡异的影子惊得头皮发麻，指尖凝聚起神力，三道箭矢疾驰而出，瞬间穿透前面的三道鬼影。 雷电之力轰然炸开，黑气“砰”的一声被震碎，但并没有消散，反而是重新涌入了后方的其他黑影当中。 数十道鬼影出现在业火之后，像是沉默的雕像。 这些鬼影就像是进食一样，吸收了炸开的黑雾，身影相比刚出现的时候凝实不少，业火在他们的身上渐渐地只留下焦黑的痕迹，他们踏进业火，视若无物。 宋既明眉眼压低，面色逐渐冷凝起来。 加百列看着不断逼近的黑影，目光沉沉。他把小人鱼交给了拉斐尔：“照顾好殿下。”羽翼展开，转身之际，一把重剑出现在了她的手上，剑身颜色深沉，看上去似乎有些迟钝，但当她反手劈出一剑时，扑上来的瘦长鬼影却在瞬间就被击散。 “业火对他们没用？”拉斐尔的声音发紧。 宋既明捻了捻指尖，将飘散的一缕黑气粉碎，声音冰凉：“他们没有灵魂，他们是伥。” 伥，为虎作伥、伥鬼，顾名思义是受其他鬼怪驱使的，传说中被虎咬死的人变成的鬼,这个鬼又成为虎的帮凶,引虎去伤害别人。 这只是其中的一个说法，而实际上伥和鬼是有区别的。 鬼由人或精怪死后化身，出于各种原因，灵魂不得往生，只能在天地之间飘荡，称为“鬼”，而“伥”则是连灵魂都没有的傀儡，只剩下怨气或执念构成的“气”。 业火灼烧恶业灵魂，没有灵魂的伥，自然无法造成致命的伤害。 第222章 熟悉的人 拉斐尔翻动时间之书，在周身铸起一个屏障，凡是靠近他和小人鱼的鬼影全部都会加速腐化，最后消散。 这就是《时间之书》，可以在小范围内控制时间，在这一方天地里，他即是尺度。 但拉斐尔的能量也只能够在一人范围内施展时间术法，其他地方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鬼影重重叠叠，越过满地的业火，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雷米尔的指尖已经被弓弦勒出一条深深的血槽，红色的鲜血顺着指尖滴落，给透明的弓弦上镀了一层淡金色。加百列的羽毛在战斗中掉落不少，落在地上又被业火灼烧成灰烬。 重剑消耗了她太多力气，她把剑杵在地上，伸手抹去唇边的血迹。 只有宋既明，紧绷的面容在黑夜里格外冷峻，业火刀在他手中不断翻飞，像是迅捷的猛兽。 看似是他们占据上风，但他们心里都清楚，这样不断消耗下去，只会让他们陷入危险的境地。 鬼影浑身散发着黑气，像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一般。 突然一阵尖锐的笑声传来，所有的鬼影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即将触碰到雷米尔的利爪也瞬间停滞。随后，这些黑影像是被太阳照到一般融化，在地上变成一滩黑水，并且都朝着一个方向流去。 那个地方隐藏在黑暗中，只猝然出现两双土黄色的眼睛，像是潜藏在黑暗中等待偷袭的怪物。 拉斐尔的保护罩散去，一朵水晶兰挥舞着纤细的根系，像一朵蒲公英一般飞到了黑暗中，柔和的光线下，他们看见了熟悉的两个面孔。 “常洪？”加百列气息有些不稳，“还有……常玲？” 水晶兰先是照亮了他们的脸，明明还是人类的五官，但那一双眼睛却已经充满了浑浊和污秽，土黄色的竖瞳看上去就像是生活在阴暗之中的某种食腐动物。 他们的脸色看上去苍白的可怕，带着一股死人的青灰色，眼珠转动有些滞涩。 但当水晶兰再向前一点以后，光芒照射到他们的身上，所有人都是一惊。但下一秒，漂浮着的光电就被碾碎，所有的一切都归于黑暗。 “他们已经不是人了吧……”加百列喃喃道。 这个答案是显而易见的，所有的黑气涌向他们的身体，属于人类的身体早就不见，只有臃肿的一团黑雾，粘稠污浊，成为了他们现在的身体。 “宋将军，好久不见。”常洪的脸上带着狰狞的笑意，舔了舔唇，眼中露出了对食物的向往。 而常玲却一直白着脸，在他身后一动不动。 场面一度十分诡异。 拉斐尔的光芒有限，他们的脸在黑暗中影影约约看不清楚。 所有人都进入了高度戒备的状态。 宋既明握紧了业火刀，面若寒霜，但语气却带着一股漫不经心：“倒也不算太久，毕竟审判台上才见过。” 审判台三个字显然激怒了常洪，他表情一变，想要说什么，但宋既明紧接着就道：“你主子呢？只把你放出来？打狗也要看着人，他这样，我都不好意思打你了。” 雷米尔、加百列、拉斐尔：“……” 真是杀人诛心。 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常洪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带着怒意：“死到临头还这么狂妄，等会儿就把你的身体给我用用。” 周围的黑气不断涌入，两个人的身型肉眼可见地拔高变大，蠕动的轮廓也逐渐清晰。 他们抬头，在这样臃肿高大的影子面前，竟然变得格外渺小。 没有多余的话，两个人迅速就逼近了宋既明，没有管其他的人，直冲着宋既明而去。 两个黑影的速度奇快，裹挟着猎猎风声，腐烂的气息扑面而来，熏得人头晕眼花。 雷米尔迅速架起长弓，冷蓝色的电流在箭尖蓄力，对准了为首的常洪。加百列也重新举起重剑，强压下喉头的血腥味，准备迎接对方的攻击。 宋既明手中的业火刀不断震动，发出铮然之声，刀刃上的火焰兴奋地扭动，即将迎来新的一战。 然而就在浓稠的黑气即将接触到刀锋的瞬间，两道黑影极速扭转身体，铺天盖地朝着拉斐尔涌去。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拉斐尔只来得及翻开《时间之书》，身影就被黑雾吞没。 “拉斐尔！”加百列惊呼，但他的重剑挥舞过去，只削掉了对方的一小块身体。 “殿下！”雷米尔指尖瞬放，雷霆之箭势如千钧，但冷蓝色的电流只在对方浓黑色的身体里流窜了一瞬，就被吸收殆尽。 其他两个人都迅速做出了反应，但宋既明却站在原地，肌肉紧绷，脸色苍白。 宋既明的身体颤抖不已，每一根汗毛都立起来，当他看到黑影扑向小人鱼的时候，冰冷在身体里一下子蔓延开来，脊梁发冷，他甚至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他甚至看到小家伙在被黑雾包裹之前的瞬间，睁开了自己淡金色的眼睛。 黑雾中。 小小的保护罩在漫天的黑雾挤压下摇摇欲坠。拉斐尔弓着脊背，半跪在地上抱着怀里的小人鱼。时间之书落在脚边，雪白的书页翻动，黑雾疯狂地流转，他们成为了暴风眼。 不知道是不是太过颠簸，小人鱼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但刚醒来就看见宋既明的脸消失在黑雾后面。 小家伙急促地呼吸了几下，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额头上沁出几滴汗珠。 拉斐尔眼睛上的白绫尾巴落到怀里，在小家伙背上轻轻扫过，小人鱼回头，才发现是他们自己被黑雾包裹在了中心。 冰冷的恶意和怨气从四面八方冲击过来。 “啵……”小人鱼捉住了白绫，看着拉斐尔苍白的脸，紧紧地贴在了他的胸膛上。 拉斐尔只觉得一个冰凉的小身体靠近了自己胸口的位置，他轻轻笑了一下，却牵动了胸腔，温热的液体从嘴角渗出，无法抑制的疼痛席卷他的思维，耳边只有各种恶毒的谩骂和痛苦的嘶吼。 那是怨气的侵蚀。 他伸手摸了摸柔软的小家伙：“你还这么小……” 《时间之书》翻动的速度越来越慢，保护罩上的光也越来越弱，温热的液体不断涌出，有的滴落在小人鱼银色的头发上，又被拉斐尔颤抖的手指抹去。 常洪和常玲……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也不能称之为身体……黑气高速转动，仿佛一个密不透风的球。 雷米尔和加百列一靠近，就被铺天盖地的怨气冲的后退。 第223章 迟到的七夕小剧场:邪神和他偷香火的小狐狸 “……时长老须菩提。在大众中。即从座起。偏袒右肩。右膝着地。合掌恭敬。而白佛言。希有世尊。如来善护念诸菩萨。善付嘱诸菩萨。世尊。善男子。善女人。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应云何住，云何降伏其心……” 七月半，鬼门大开。 在民间，人们认为每年的农历七月是阴间的门户大开之时，鬼魂们会回到阳间与亲人团聚。为了安抚这些孤魂野鬼，人们便在这一天举行祭祀活动，以祈求神灵保佑家人平安。 这一天的瑶光寺早早的就闭门谢客，寺庙中的众人点燃九百九十九盏莲花长明灯，供奉佛前。夜风吹拂树林，竹叶瑟瑟作响，在月光中投下斑驳的影子。在山崖边上的古寺一片幽深，唯有禅堂草木，清灯佛影，万节修竹与低沉平稳的经文声相伴。 瑶光寺依山崖而建，山风浩荡，松柏在月光朦胧中影影绰绰，与白日里香客络绎不绝的热闹截然相反。而在月色遮掩下，一团白色的身影鬼鬼祟祟地从墙头爬进了瑶光寺。 觉深方丈带领众人在大雄宝殿里诵经祈福，九百九十九盏长明灯从殿里排到殿外，在钟磬之声中袅袅地升起青烟。几尊金身佛像慈悲敛目，俯瞰众生疾苦，座下香炉中敬满香火，烟雾缭绕，散发着独有的香气。 僧人们一手转动念珠，一手敲击木鱼，在极其规律的敲击声中嗡嗡地诵着经文。 那道白色的影子速度极快，轻巧地从墙头落在地上，身后的大尾巴愉悦地甩了甩。 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狐狸就出现在了视线当中。 这是一只毛色雪白的小狐狸，毛发蓬松柔软，毛茸茸的尾巴高高翘起，光是一条尾巴都占据了整个体长的一半。 除去那条毛茸茸的尾巴，小狐狸整个身子也才不过成年男子两只手那么大，耳朵还圆乎乎的，看上去就不怎么聪明的样子，完全不像刚才跳下墙头的机灵模样。 但事实上宋安今天满打满算正好是120岁。 宋安是大若山的一只小狐狸，父母因为意外去世，去世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要还不会说话的宋安好好修炼，化成人形就可以保护自己了。 宋安并不很聪明，但他把这句话一记就是近百年。 小狐狸压低身子，胖乎乎的耳朵向后压着，轻手轻脚地一路往大雄宝殿奔去。 今天是七月半，是香火难得在晚上也这么旺盛的时候。 大雄宝殿倚山而建，前墙高数丈，后墙仅三砖高，大佛端坐殿内，高达三丈，金碧辉煌，令人赞叹不已。寺内东厢房里，十八岁汉塑像姿态各异，栩栩如生。有的拈胡须，有的扇扇子，有的仰面朝天，有的闭目养神，有的盘腿而坐， 小狐狸宋安不敢抬头，因为他总觉得这些神像都在盯着他，好像在责备他这只偷吃的小狐狸。 “千千神佛、万万菩萨，你们大慈大悲，善良心美，就不要怪罪小狐狸宋安啦。”小狐狸压低身子，长长的尾巴拖在身后，雪白的毛发在黑暗中也微微发亮，像是落在人间的小星星。 小狐狸身子小，说话也软绵绵的：“我只是太饿了，今天雀小八都化成人形啦，他还笑话我！”宋安嘀嘀咕咕地在黑暗中穿行，他不敢抬头，却不知道那些或慈悲或狰狞的雕塑都在他说话的时候弯起了眉眼。 宋安在大若山这么多年，勤勤恳恳地捕猎、生活，但却并没有长大多少，反而那些普通的小动物都长得比他快。 雀小八是在宋安100岁那一年来到大若山的，他是一只天生的妖怪，山雀精，成天飞来飞去的，可把宋安羡慕坏了。 对方懂修炼之道，自然生长的快，才不过20多年，雀小八就化了人形，活泼可爱叽叽喳喳的和本体倒是相似。 宋安还是无意中听对方提到了“瑶光寺”、“香火”的字眼，某天晚上偷偷来到寺庙，被里面的香气勾住，偷偷来里面转了一圈，第二天就发现自己长大了不少。 后来他才明白这叫“吃香火”。 听说那些神仙都是吃香火然后功力大涨的，小小的宋安眼里充满了向往。 要是他也多吃点香火，是不是就能一下子长大了。 不管别人怎么想，宋安对此深信不疑。每次到了这种特殊的节日，都会来到瑶华寺偷香火吃，几年下来，确实长了不少，但也胖了不少。 宋安熟门熟路地从大雄宝殿后门挤进去，悄悄地扒住垂在地上的经幡，胖乎乎的身子扭得像条狐狸虫，然后一跃而起，在最大的神像肩膀上照到一个合适的位置，蜷缩起身子，用蓬松的大尾巴圈住自己。 这是他多次偷吃的经验，这里香火气最浓，而且还不容易被发现。 神像过于高大，而且弟子们出于敬畏也不会刻意抬头，当然是最安全不过了。 小狐狸宋安窝好了以后，舒舒服服打了个哈欠，正准备休息的时候，他想了想，还是起身，在冰凉的神像脸颊边上讨好地蹭了蹭，模样柔软乖巧，任谁都生不起气来。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 经文总是繁复和高深的，对于宋安这只小狐狸来说就像是天书一样，咿咿呀呀的唱诵声在耳边萦绕，小狐狸眨巴眨巴眼睛，困意缭绕，渐渐地陷入了睡眠。 “你这小狐狸。”一个慈祥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带着神圣的梵音，语气有些无奈，“既明，你的小狐狸又跑来了。” 脑海中的声音隐隐约约，小狐狸宋安翻了个身，将柔软的小肚皮露出来，无意识地挠了挠肚子，睡的像个小猪包。 第224章 小剧场(二) “……闻如是。一时佛在舍卫国只树给孤独园。大目犍连始得六通，欲度父母，报乳哺之恩。即以道眼观视世间，见其亡母生饿鬼中，不见饮食，皮骨连立。目连悲哀，即以钵盛饭，往饷其母，母得钵饭，即以左手障钵，右手搏食，食未入口，化成火炭，遂不得食。目连大叫，悲号涕泣，驰还白佛，具陈如此……” 袅袅的香火中，平稳的梵音给漆黑冷清夜色平添了几分柔和。 但这一切都在“唧”的一声之后戛然而止。 “什么东西？”觉深方丈的小弟子明智突然叫到，指着佛像肩头那小小的一团雪色。十三四岁的少年正是玩心大，坐不住的年纪，即使是在寺庙里，明智也不像他其他的师兄们一样沉稳。 所以在奇怪的声音发出的瞬间，他就停止了诵经，转头到处寻找声音的来源。 觉深被拔高的声音吓了一跳，声音瞬间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 睁开眼睛发现明智正指着佛像，立马去拍他的手：“怎可对佛祖如此不敬！罪过、罪过！” 其他的僧人也陆续睁开眼睛，飘渺的梵音便戛然而止。 明智被拍了手，呲牙咧嘴地揉了揉手背，但声音却止不住：“不是啊，师傅，您看佛祖的肩头！” 众人随着他的话语看去。 觉深方丈向来慈祥的脸上头一次出现了其他的情绪，紧紧捏着手里的佛珠，看上去差点把珠子都掐碎。 “怎可……怎可对佛祖如此不敬！罪过……罪过……” 然后七月半的瑶光寺，一只雪白的小团子在各个殿宇之间上蹿下跳，身后跟着乌泱泱一大群僧人。小团子向左，他们就哗啦啦向左；小团子向右，他们又哗啦啦向右。 场面一度非常混乱。 小狐狸宋安一边逃命，一边回想自己刚才做的梦。 梦里他正身处一处大殿，周围的一切景象都雾蒙蒙的，他本来睡的正好，但突然被一只大手捧了起来，然后轻柔地放在了地上。 宋安被扰了清梦，唧唧歪歪地站起来，却发现身边雾气缭绕，什么都看不见。 但耳边却传来一阵极其规律沉稳的脚步声。 小狐狸胖乎乎的耳朵一动，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到了一双乌云掐金云纹靴，行走之间隐隐有神秘的光华在上面流转。 在往上看，一身月白项银细花纹底锦服，大片的莲花纹在白衣上若隐若现。一根白丝线束着一半以上的深蓝色头发高高的遂在脑后，柳眉下黑色眼睦像滩浓得化不开的墨。 但还来不及细看，小狐狸就被一只冰凉的手掐住了后脖颈，倒是不疼，但冰的他一个激灵，就叫了出来。 睁开眼就发现满殿的人，大大小小的眼睛都瞪着他，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宋安别的本事不说，逃命的本事却是一流。 察觉到情况不对，四只爪子反应比大脑还要快，刷的一下就跟小炮弹一样飞了出去。 然后身后就乒乒铃乓啷全部追出来了。 宋安还听见身后有人说：“把他抓起来，供在佛祖面前……” 小狐狸的毛都要炸起来了，供在佛祖面前？ 还能怎么供？ 他只见过佛前供吃食的，难不成…… 好家伙，不是说寺庙里的僧人从不杀生么！ 小团子的腿迈得更快了。 但实际上那个僧人说的是—— “把他抓起来，供在佛祖面前擦供桌！” 不过对于宋安来说，威慑力也没有减少多少。 这么可爱的一只小狐狸，怎么忍心压榨他干活呢！ 乌泱泱的一大群人在寺庙里上蹿下跳的，还当真是奇观。 突然，路过一个墙头的时候，宋安突然被墙头上湿滑的苔藓绊了一下，整只小团子就向院子里摔了过去。 “唧！” 小狐狸应该是摔疼了，尖叫了一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好半天才回神。 但门外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了，眼看就要闯进这里。 院门却突然“砰”的一声关上了。 “这什么情况？”明智被这样的动静吓了一跳。 觉深方丈示意众人停下来，他先是抬头看了看已经斑驳模糊的牌匾，然后低下头念念有词。 过了一会儿，觉深方丈才开口：“回去吧，继续诵经。” 明智有点着急：“可是，那只小狐狸……这不是冲撞了佛祖吗？” 觉深方丈屈起手指，邦邦邦在小和尚光滑的脑袋上敲了三下，语气警告：“佛祖的事，你少管！” “……” 方丈，您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宋安趴在地上，听着外面的脚步声又离开，眼眸中流露出不解，金色的眼眸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突然，胖乎乎的三角耳警觉地动了动。 宋安回头，发现院中菩提树下有一个高大的身影。 男人五官深邃，瞳深如夜，只静静的站在那里，几片海棠树叶打下的阴影斜斜覆在他的脸上，半掩不掩的有些模糊，玄色夹暗金绸纹直缀长袍。冰冷孤傲的眼睛好像没有焦距，乌黑的长发散在耳边，左耳带着一颗耳钻，隐隐在月光下发出红色的光芒。 男人步履沉稳，走到宋安面前。 宋安极力抬头，也才能勉强看到男人。他觉得自己这会儿应该逃跑，但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一样，连尾巴尖尖都只能无力地垂下。 “唧……”玉面小狐狸将自己的耳朵向后撇，眨巴眨巴自己的大眼睛，试图萌混过关。 然而冰冷的大手却没有给他机会，直接揪着他的后颈皮就把小狐狸拎到了自己眼前，一股寒意从接触的地方传来，冻的小狐狸一个哆嗦。 “玉面金瞳？”男人的声音是最有磁性的,那沙哑却不失清亮的嗓音,总让人觉得他身上散发着一种神秘而又冷冽的气质。 宋安抱着尾巴不敢吭声，从男人身上传递过来的气势看来，这明显就不是等闲之辈。 “真是贪吃。”男人眯起了深邃的眼眸，伸出另一只手戳了戳小狐狸圆滚滚的肚皮，一看就是香火吃多了的缘故。 冰凉的手指从肚皮移到粉嫩的鼻尖，宋安不敢造次，只能眨巴着湿漉漉的眼睛看着面前的男人。 就在他以为男人要把自己煎炸油焖炖的时候，男人清冷的声音再度响起：“再偷吃，我就还不起了。” 宋安还来不及想“还不起”是什么意思，男人就把他放在了地上：“不如你来打扫庭院还债吧。” 小狐狸的眼睛都瞪圆了。 不是，这么大个院子！我这么小一只小小狐！你忍心吗！ “哦对了。”男人突然开口，宋安满怀希冀地抬头看去，就听见男人说：“我叫宋既明。” 小狐狸面无表情地重新趴下。 he——tui！ 谁要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第225章 如影随形，自食恶果 “殿下！”雷米尔被震得后退数米才勉强稳住身形。 “又是这样……”宋既明低声呢喃，声音里好似强压着一头野兽，“总是……找死……” 又是这样！每次都有人要从他身边抢走他的殿下！ 宋既明头发披散，身上黑色的长袍无风自动，暗红色的眼瞳蛰猛森冷，在黑暗中如同嗜血的饿鬼，无人敢靠近。 巨大的威压以宋既明为中心猛然爆发，空气好像都变得粘稠，加百列感到自己的脊背就像是被人重重地敲击了一下，突然弯下腰，吐出一口鲜血，即使有重剑支撑，整个人也摇摇欲坠。 雷米尔虽然比她好一点，但此刻也苍白了脸色，喉咙里的血腥味疯狂翻涌，从身体里传来撕裂的疼痛，好似五脏六腑都在被人无情地撕扯。 大概是感受到了这股突如其来的压力，流转的黑雾也滞涩了不少，露出了一些缝隙。 加百列眼角在重压之下渗出鲜血，本就黑暗的视线此刻更加模糊。 朦胧中，她只看到黑雾里露出了一双流转着神相法印的青色瞳孔。 他们是诸神黄昏的遗留物，但在漫长的岁月中也被此方的世界法则所吸纳和同化，拥有了此前不曾拥有的能力，拉斐尔就是其中之一。 “青莲开万相，至宝显天罡。”温柔的梵音从黑雾中心传来，一朵明净琉璃的青色莲花在虚空之中缓缓盛开，每一片花瓣都仿佛蕴含着千千小世界，温柔且明亮的光线瞬间将整个储藏室照的雪亮。 那是一种无比神圣平和的气息，一呼一吸之间仿佛都能穿越虚空。 宋既明可怖的气息突然顿了一下，血色的眼眸被青莲虚影所吸引：“净世青莲？” 天地初开之际，盘古化身虚无。然而混沌生万物，洪荒宇宙之中诞生出最为本源的一朵净世青莲。这朵净世青莲一旦出世，就为宇宙法则所不许，被天道限制其存在，吸收力量，逐渐凋零。 关键时刻，三十三天大罗天掌教鸿钧祖师感慨天生万物，生存不易，从而心生怜悯，将这一株净世青莲带回大罗天培养 此后，凡得净世青莲造化者，皆法力高强，自身近乎于天道，举手投足之间，自有道法相随。 没想到……失传许久的净世青莲，竟在一个外神身上得到了传承…… 黑雾中。 小人鱼突然感受到了一股暖流，从眉间涌入身体，像是一股清泉流入干涸已久的大地。 “拉斐尔……”加百列浑身剧痛，半跪在地上，即使再担忧拉斐尔，也仅能分出半点心神。 雷米尔捂住胸口，脸色白的吓人：“他这是……要命……” 水晶兰是拉斐尔的本体，但净世青莲才是他的灵魂，祭出青莲意味着他要燃烧生命。 拉斐尔此刻已经说不出来任何话了，他温柔地摸了摸小人鱼的脸，细腻柔软。 他本不是耶迦德努座下的天使，而是其他神明的战天使，但诸神黄昏之后，他被原来的主位神明交代给了耶迦德努，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位未来的主神。 而拉斐尔第一眼看到对方的印象，就是年轻和青涩。 初生不久的人鱼才堪堪成年，连鱼尾上的尾鳍都还没发育完全，容貌姝色旖丽，当真是水中绝色，人间月下客。 “ali de flechhazo……”拉斐尔动了动嘴唇，无声自语。 小人鱼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扭动身体想要抬头，却被拉斐尔温柔捂住了眼睛。 “咿——”小家伙伸手去扯拉斐尔的胳膊，但犹如蚍蜉撼树，即使他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拉斐尔依旧纹丝不动。 拉斐尔无奈地笑了一下。 别动啊，乖乖。 我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保护你了。 本来在宇宙面前说好，要保护你永生的。 但是…… 抱歉，我食言了。 下次相见，人间已无我。 忘了我吧。 从此山高路远，再不相见。 拉斐尔抬眸，银色的长睫轻轻颤动，青色的眸中印轮转动，怒意蓬勃飞沙走石，其中的冷冽是其他人未曾见过。 “混元生息，青莲万法。邪祟，除！” 随着拉斐尔的一声爆呵，空中巨大的净世青莲从半开的状态猛然怒放，化作千千万万的星点。明明是温暖的颜色，落在黑雾上却如同烈火焚烧一般，迅速生发，侵蚀，原本象征着生命的净世青莲，在这一刻成了邪祟怨气的阿鼻地狱。 “啊！”刺耳的吼声从黑雾中传来，常洪的脸在光芒中格外扭曲，“你会后悔的！你们都会后悔的！我的主人才是世界的主宰！我追随他！我也会站在世界的顶端的！” “你错了。”温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拉斐尔还维持着跪坐的姿势，《时间之书》掉在地上，顷刻间变成萤火飞散。 没有白绫遮住的眼眸，竟让人不敢与之对视。 拉斐尔垂眸，重新回复淡然如冰雪的样子：“这世界，唯有天地自然法则，才是主宰。你看你自己。”他的声音轻轻的，仿佛风一吹就要消散，“你脱离人类，却从来不是神明。” 常洪突然顿住了，浑浊的双眼在四周扫视一下，像是如梦初醒一般。 “不对，不对！” 他突然抬头向着几个人冲过来，却被萤火挡住去路：“求求你们救救我！救救我！” 常洪喊着喊着，突然反应过来，回头去看萤火中的女儿。 常玲的脸在这一刻格外平静。 虽然她同样承受着烈火焚身之痛。 她的眼眸映照着漫天的光点：“如影随形……自食恶果……” 常玲看了看自己黑雾的身体，表情有些难过，像是突然恢复了神智一般，对着常洪道：“爸，就这样吧，我们应该为自己的行为承担后果。” 常洪的声音戛然而止。 “也好……就这样吧……” 宋既明看着两个人在自己面前逐渐消失，灵魂都在世界上再无踪迹，突然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人死如灯灭，生前的怨憎爱恨，死后都像是无根的浮萍，不知道该向谁讨伐。 第226章 破开封印 周围涌动的风突然停歇下来。 温暖的光点还在空中飘荡，照亮了整个储藏室里的成千上万个培养皿。 在场的人都目力极好，很轻易就看到最深处的地方，有一个巨大的、一直顶到天花板的培养皿，直径足有十米，依旧是浑浊一片，看不清楚。 但他们都知道，那里，就是他们的目的地。 “拉斐尔……”没有让人恐惧的威压，加百列好半天才缓过头晕目眩的感觉。 “别过来……”拉斐尔制止了他们，“我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了。只是抱歉殿下了……他可能，也要醒来了。” 拉斐尔稍微侧了侧身子，露出沉睡的小人鱼，原本光洁干净的眉心出现了一瓣莲花的青色印迹，显得格外吸引人。 “死亡的恶灵即将爬出地狱的深渊，水中的月色还未醒来。一定要保护好他度过觉醒期。” 加百列还是想要说什么，但拉斐尔却冲她摇摇头。 “我很爱殿下，我的灵魂也将永生永世追随他。这份锦囊，在你们最绝望的时候可以打开，或许会帮到你们。”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从衣摆开始逐渐变得透明，整个人的面容也渐渐模糊，不过呼吸之间就已经消散在光里，连带着他怀里的小人鱼，也倏忽之间化作一道光点，在青莲的虚影包裹中，向着储藏室深处飘去。 宋既明苍白的手指从地上捡起一个银色的锦囊，丝绸的质感，上面绣着一朵朵半开的莲花。 一股久远的气息从最深处传来。 远处，神明之巅的地心深处，黑雾突然开始剧烈地颤动，像是收到了某种重击。 “真是两个废物，这点事情都做不好。” 黑雾骂了一句，然后重新靠近中心那颗莹白的珍珠。 此刻珍珠的光芒已经非常暗淡了，但黑雾仍然不放过他，将他像个球一样抛来抛去，看着珍珠因为害怕而渗出泪水，然后恶劣地说：“你死都死了，干嘛还摆个哭丧脸，谁会理你啊。” 正说着，一道熟悉的气息从地面上传来，带着久远的力量。 珍珠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剧烈地震动起来，左右极速冲突想要突出黑雾的包围，黑雾狠狠地将他裹住，用力攥紧：“呵，你那该死的父亲又回来了？我还真是小看了那只畜生。” 顿了一会儿，黑雾又沙哑地发出笑声：“来了也好，呵呵，这一次正好一网打尽。” 他等这一天，等的太久了。 积蓄了千百年的力量在这一刻猛然爆发，乌云在天际嘶鸣着，雷电划破阴沉的天空，血红色的腥味弥漫在死寂的神明之巅。 突然间火光一闪，一道刺目的电光撕裂云层，雷电在低低的云层中轰响着，整个苍穹似乎都要碎裂。 铺天盖地的黑影从神明之巅的地下涌动了上来，一只猩红的眼球在空中极速转动，看着这个久违的世界。 “不对劲！快保护殿下！”雷米尔的尾尖突然急促有力地开始颤动，蛇瞳缩到了极致，他感知到正有某种东西在快速靠近。 三个人顾不上自己，抬脚就奔向了深处的培养皿。 靠近了培养皿，才看出这个培养舱花费了研究院多少心血。 所有的材质用的都是市面上根本没有的，其精密程度就算是废弃成这个样子，里面的机器依旧在独立运作保证里面生物的安全和生存。 宋既明伸手在培养舱上蹭了一下，一层厚厚的灰尘被拨开，露出了里面清澈的液体。 宋既明一愣，随机伸手使劲擦了几下，即使很小的一个窗口，也够他看见里面的东西了。 巨大的缸体中央，悬浮着一道修长的身影，周围有数个管道连接着他的身体，不断输送着营养物质。秀美的面庞匀称流畅，金色的纹路在月光一般的鱼尾上流动，银色的长发如同海藻一般在水中散开，眉间隐隐约约有一瓣莲花印迹，如同心脏搏动一般一下一下闪着光。 他的容貌在发丝遮掩下看不真切，但宋既明知道，那是如同白云般柔滑的皮肤，宛若经过琢磨的玉石。鱼尾修长有力，身材高挑，若隐若现的鱼鳍如同透明的薄纱，分布在他柔和的手臂、修长的腰部和灵动的尾巴。 这是一个充满了神秘与美丽的种族，他们掌控大海，在闪烁的海光中展现出独特的魅力，仿佛是水之精灵的存在。 “他来了。” 宋既明的目光缱绻又温柔，他伸手在玻璃外壁上轻轻抚摸，仿佛能够透过培养舱轻轻抚上人鱼的长发。 而当他重新转过身来的时候，暗红色的眼眸中有宇宙星辰在流转，他的眸冷若冰霜，似有火光稍纵即逝，威压全部展开，如同来自修罗场的厉鬼。 不…… 不是宛如…… 他就是厉鬼。 宋既明握着业火刀，周围的光点已经尽数落进尘埃里，四周重新恢复了黑暗。 突然间，大地开始震动，整个研究院开始颤抖，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一下一下撞击着建筑物。 雷米尔抬头，手上已然挽起长弓对准了天花板某个方向：“当心！” 随着轰然崩塌的声响，一大团黑气冲破了重重阻碍，从地面上直入底层。 铺天盖地的黑雾和压力与之前常玲常洪二人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还没有开始战斗，他们就已经能够直面感受到对方的实力了。 “呵，小畜生……”猩红的眼球终于从空洞里挤了进来，外面的光线照射进来，空中的灰尘飞舞。 没有人回答他，但黑雾也不需要人回答，他在原地转了几圈，嘲笑道：“耶迦德努呢？他不是很厉害吗！用一把破剑就想杀死我，不可能！” 黑雾显然过了这么多年依旧很愤怒：“让他出来啊，当个缩头乌龟算什么。哦对了，你是他养的小畜生，看门狗。”黑雾猛然凑近长身玉立的宋既明，“你说，我要是把你剥皮拆骨，耶迦德努会怎么样，会不会哭着求我放过他？” “做梦！”雷米尔将流光箭矢对准了眼球，双唇紧紧抿着，眼中是深重的怒火。 宋既明抬头，那双暗红色的眼眸蕴含着幽深的宇宙，似古井无波，但其中氤氲的凉薄寒意，却叫人无端悚然。 第227章 地狱之门大开 “尼德霍格，你可以试试。”宋既明猛然拱起脊背，整个人的身型肉眼可见地膨胀起来，结实的肌肉将衣服撑开，布帛撕裂声中，他的双腿反曲，乌黑浓密的狼毛从后背生长出来，手与脚再一次变成了锋利的狼爪。 宋既明的脸部线条变得更加锋利，眉眼深邃，脸上更是出现了暗红色的纹路，像是某种祭祀的文字，身后蓬松巨大的狼尾在地上摆动，其中蕴含的力量同样让人忌惮。 这是其他人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宋既明兽化的过程，虽然只是半兽化，但仍然能够感受到这种恐怖的气势。 宋既明狼化的身体直冲2米，虽然足够庞大，但和漫天的黑雾相比还相差甚远。 黑雾被他的威压冲的后退了不少，宋既明已成利爪的手握住同样膨胀的业火刀，一双兽瞳迸发出野性的凶残：“你早就不是当初威震天下的毒龙了，不过是它的一缕怨恨和执念留下的虚影，还敢这样放肆！” 随着宋既明的一声长嚎，在他身后的黑暗之处，突然展开了一扇大门。顶天立地足有十几米之高，虚影甚至冲破了整个地下储藏室。 大门缓缓打开，发出厚重而远古的声音，像是某种叹息。 炼狱的火光从门后喷薄而出，无数地狱深渊里的厉鬼哀嚎着想要冲出牢笼奔向自由，但最终都被门后的无数手臂重新抓回去，承受千百年来的罪孽和酷刑。 整片大地变得像烧红的烙铁一般，透着通红的光彩，随着轰隆隆的声响，大地在剧烈地抖动，一声声若有若无的沉闷嚎叫，从地底深处不断传出，十二个巨大的石柱从地下破土而出，变成高大的魔神雕像巍然而立，猩红的血水渗透了石像表层，给他们的面容沾染上斑驳的痕迹。 “十二修罗，阿鼻地狱……”雷米尔后退几步，紧紧靠着培养皿的外壁，愣愣地看着这一切。 当初耶迦德努在世界裂缝的边缘捡到这只小狼崽的时候，他们就曾经猜测过他的来历和身份，但即使是拉斐尔也没能推算出他的详细信息。 但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了一个地方：“十二修罗、阿鼻地狱，众生恶鬼相。” 他们本以为自己经历了诸神黄昏，那就是炼狱的景象。 但如今…… 幽冥世界、地狱之畔，血光冲天，无尽的血色雾气在缭绕，与黑雾呈现势均力敌之势，阵阵腥风闻之令人作呕，满地的血水和岩浆汇聚成河。 “这是……”眼球的声音有些不易察觉的紧绷。 宋既明咧开嘴，牙齿尖锐雪白，在黑暗中闪着寒光：“来地狱里走一趟吧！” 他握着业火刀，眨眼之间就像一道流光窜了出去。 身后的十二修罗像像是被注入了某种能量一般，也缓缓地开始移动。刚开始还有点滞涩，但很快就适应了巨大的身体，一招一式之间都形如鬼魅。 宋既明与黑雾几个来回，双方相接触的瞬间，迸发出了“铮”的声音，火光从中间爆开。 几个转眼间，两方就已经对了不下数十招。 一点火星滚落在雷米尔身边，惊醒了他。 “我们必须去帮忙。”雷米尔脸色很不好看，加百列也一样，他们体内受的伤都不轻，而且看他们战斗的样子，应该也没有办法插手。 “小心！”加百列看着雷米尔的后方，瞳孔骤然紧缩，一个巨大的黑影正举着不知道是什么的武器对准了雷米尔。 雷米尔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身后的影子，立马侧身躲过，一道劲风擦着他的耳边重重落在地上，一缕发丝被斩断，慢慢飘落。 一股雷电之力从他墨蓝色的鳞片上走过，瞬间袭向黑影，但冷白色的电流只是穿过了黑影，就像是穿过了一层空气。 雷米尔头皮发麻，他明显打不过这个影子，但他不能退！这个影子一看就是冲着培养皿来的，一旦他退开，培养皿就保不住了！ 加百列看黑影再一次举起了武器，一个闪身到了雷米尔面前，抬手挡下了第二次攻击。 只一下，加百列就感觉到自己的手顺着手臂，半边身子都在发麻，五脏六腑被这一下震得都快位移了。 但来不及多想，黑影再一次举起了武器！ 加百列闭着眼睛，强忍着经脉断裂的剧痛，举起了重剑。 但疼痛感并没有传来。 她睁开眼睛，看见了飘在空中的梅菲斯特，斗篷在空中飞扬，露出一颗雪白的羊头，瞪着无机质的眼睛，手中举着一把巨大的黑色镰刀，刀尖穿过黑影，将它钉在了地面上。 瓦沙克从他背后小心地蹭了出来：“好久不见，加百列……还有……雷米尔……” 加百列眨了眨眼睛，都要怀疑自己看到的了：“你们怎么在这里？” 黑影在梅菲斯特的镰刀上慢慢消散，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得像生锈的齿轮：“不止我们，等出去就知道了。” “喵～”一道怪声怪气的猫叫从耳边传来，加百列偏头，一只黑猫突然就从她身边窜了过去，整张扁平的猫脸上，嘴巴咧到耳朵根，一看就是巴尔。 不止我们…… “别说废话了。”雷米尔打断了他们的话，“赶紧帮忙。” “来不及了……”瓦沙克突然低声说。 下一秒，整个培养皿都开始剧烈抖动，不是阿鼻地狱打开的时候那种空间的震动，单纯就是培养皿的颤抖。 随着“咔嚓”的声音，厚重的玻璃外壁上出现了蛛网一样的裂纹。一道银色的身影从宋既明擦干净的一小片区域划过，蛛网一寸寸蔓延。 “快躲开，小狼崽！”梅菲斯特拉着其他人迅速后退，绕过了十二罗刹像，然后退到了边缘地带。 十二修罗像早在战斗的过程中支离破碎，满地都是碎裂的石块。暗处的地狱之门摇摇欲坠，鲜血不断从门上的符纹里涌出。 宋既明此刻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能量的过度消耗让他几乎维持不了这样的状态，鲜血将他的毛发打湿，一缕一缕地粘连在一起。 即使隔着一层毛发，也能看出他的脸色十分不好。 宋既明只能听见他们喊了句什么，但耳边弥漫着黑雾，根本听不清。 而眼球就在这一刻眯起眼睛，毫不怀疑，如果他的身体还在，此刻一定露出了让人齿冷的微笑。 第228章 谢谢你 远处的黑雾猛然被抽走，凝聚在眼球周围，几乎呈现出一道实影，下一秒，黑雾裹挟着一道白色的光影就向宋既明冲了过来。 鲜血从眉间滴落，模糊了他的视线，目之所及都是红色的一片。 宋既明眨了下眼睛，甩掉眼中的鲜血，但就是着眨眼间的一瞬，黑雾猛然间刺穿了他的胸膛，血肉被撕裂的声音 在这一刻格外明显。 “阿洛伊！”其他人试图冲过来，但很显然，身后即将破茧的培养皿让他们半步都不敢离开。 “别过来！”宋既明喉头涌出鲜血，发出低哑的狼嚎，剧痛从胸腔处传来。他的思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清晰，刚才那一击，不可能他没有反应的，就算他没有反应过来，十二修罗像也不可能没有一点动作。 除非…… 除非……就是他们没有辨认出来这个力量是有威胁的。 宋既明抬起头，凶残的狼眸被鲜血染的猩红：“他是谁？” 不是“那是什么”，而是“他是谁”。 黑雾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眯起了眼睛，让人轻易能够看出他的愉悦。 他猛然抽出黑雾，宋既明重重地跪倒在地上，狼化的特征逐渐消散，面色苍白如纸，衣衫破烂，胸口被洞穿的伤口可以看见里面灼灼跳动的心脏。鲜血汩汩流出，他的呼吸急促不稳，胸腔传来剧痛。 黑雾中，一颗暗淡的珍珠倔强地散发着光亮，宋既明的鲜血顺着黑雾渗入，落在珍珠的表面上，眨眼间就被吸收了进去。 “啧啧……”眼珠发出桀桀的笑声，“怎样，被自己亲儿子伤害的滋味不好受吧。” 宋既明的眼神已经有点涣散，全身剧烈地颤抖着，模糊的视野中，他好像看见那颗珍珠在……在哭。 电光火石之间，他好似听见那个时候塞壬说：“我要去研究院，取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珍珠。 他们的珍珠。 “小殿下？”黑雾的话被所有人都听到了。他们既震惊于小殿下的出现，又愤怒于小珍珠竟然被这种恶心的玩意儿吸取力量。 雷米尔的指尖微微颤抖，不再是因为无数次的引弓射箭，而是怒气的积蓄，他的怒气如同洪水般滔滔涌来，仿佛刺穿身体的利剑，越发浓烈，越发愤怒。 加百列注意到了他的状态，伸手搭上了他的肩膀，无声地安慰和提醒。 “你们守着那个死躯壳，真不知道有什么用。”眼球嘲讽地笑了笑，然后逐渐靠近跪在地上的宋既明。 “当年封印我，你也出了不少力吧。” 宋既明手指颤抖着，眼中闪烁着一抹泛红的光芒，如同被烈焰熏染，但他连抬头的动作都难以做到，他喉结颤动，一大股鲜血又从唇角涌出：“别……别哭……” 他的声音太过虚弱，以至于根本没人能听见他说什么。 “别哭……父亲……会……会救你出去的……别怕……”宋既明猛然抬头，暗红色的眼中金色的纹路隐隐流转，形成一个复杂的符纹，身后的地狱之门上同样显现了这样的纹路，一股自天地诞生之初就存在的气息从门后传来。 “你在做什么！”黑雾声音陡然拔高，这股远古的气息，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自觉的警惕了起来。 宋既明露出了疯狂的神色，喃喃低语：“他是兄，是父，是爱，是我不许陨落的神明！” “疯子！就是个疯子！” 金色的纹路越来越亮，整个大地再一次颤抖，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在这样的动静中，梅菲斯特再一次听见了身后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 更加猛烈的一股力量横空冲出来，扬起的尘埃终于让摇摇欲坠的研究所分崩离析，外面依然是深夜，极光洒下来，光怪陆离。 就像是那个神明本身。 高贵、神秘。 月光与极光相辉映，星辰闪烁，璀璨如钻。 银色的鱼尾在夜色里漂亮极了，轻纱般的鱼鳍映照着斑斓的极光，流光溢彩，摇曳生姿。月光洒在他瓷白的肌肤上，银色的长发披散，隐约露出了那张精雕玉琢的脸。 原本闭着的眼眸睁开，眉间一片莲花印记也亮起了青色的光芒。 如同一对纯净透明的宝石，闪烁着寒冷的光芒，蓝色的瞳仁上，布满了小巧精致的冰花与海浪的纹路。 像雪山，又像大海。 当耶迦德努的目光在大地流转时，从那双深邃而清澈的眼眸中，仿佛能够感受到他对万物的洞察和理解。 “耶迦德努！”眼球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殿下！”雷米尔最先向他臣服，加百列紧随其后，梅菲斯特几人也微微低头，虽然他们不是天使，但依旧对这位旧时代的最后一位神明感到敬畏。 而在月光的照耀下，他们才发现，在耶迦德努身后的冰原上，还有数道身影，沉默而立。 米迦勒和加百列一样，扛着一把重剑，红色的短发在风中像是火苗般摇曳。乌利尔小山似的身躯在夜色中仿佛一块顽固的岩石。拉贵尔蹲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身后的蝠翼展开，被夜色勾勒出一个轮廓，而他的斗篷后面，则藏着沙利叶娇小的身影，绿色的眼睛充满了生机。 “你们……你们怎么都来了。” “我们感知到了殿下的召唤。” 加百列难以置信，自从有意识以来，他们就从来没有这么整齐过。 不对。 现在也不整齐。 想到了消散的拉斐尔，加百列的心头再一次沉重起来。 就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耶迦德努的声音传来：“拉斐尔倒也不算缺席。”熟悉的声音仿佛云涛大海，带着冰雪的孤独和月光的广阔。 耶迦德努伸手在眉心轻点，就像是拉斐尔对小人鱼做的那样。 一抹青色的光芒从眉心迸发，耀眼刺目，在光线中，一颗水晶兰蓬勃生长，根系不断向下，汲取着大地的养料和水分，叶片在月光中一片片舒展。 逐渐凝结成了一个人的模样。 “拉斐尔！” 拉斐尔觉得自己就像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他们还在神明之巅，每天看日出与云海，看冰雪神殿里那个孤独的神明。 当他感到月光照在身上的时候，还觉得不可思议。 他本以为自己可能就此消散，但当他睁开眼睛，看见曾经永远沉睡的神明，和身后熟悉的身影时。 他还是感到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殿下。”拉斐尔同样低下头，却感到了一个冰凉的怀抱。 耶迦德努落在地上，鱼尾仿佛像是在海里一样灵活。 他给了拉斐尔一个拥抱。 “谢谢你。” 第229章 死亡不是失去生命 “耶迦德努！”再一次看到憎恨的人，被忽视的眼球越发愤怒。 “尼德霍格？”耶迦德努居高临下看着黑雾和眼球，目光在掠过宋既明的时候停顿了一下，并没有流露出一点异样，很快就移开了目光。 但仅仅是一眼，耶迦德努眼里就有了酸涩的刺痛，喉咙几乎堵的让他无法呼吸，就像是有什么东西狠狠敲在了自己的心上。 “看来，漫长的封印并没有让你想清楚。”反而在无尽的黑暗和孤独中，让他的恶意肆意疯长。 尼德霍格眼球中流露出疯狂的神色：“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因为你，我现在早就统治了这一方世界！你算什么东西！人类算什么东西！” 耶迦德努对于这种口舌之争不感兴趣，索性开门见山：“你的本体还不在这里吧，我想想……哦，我知道了。” 他的身影极速向冰原深处掠去：“我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第二次。” 看见他们去往的方向，黑雾一下子就暴动了起来，“去死！去死！” 然后眼球顾不得其他，一股升腾而起追了出去。 宋既明被打断了献祭，身后的地狱之门在嘶鸣了一阵之后逐渐散去。 他被拉斐尔扶到地面以上，所有人的目光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为什么，为什么不去帮忙？”拉斐尔伸手为他疗伤，宋既明觉得自己喉咙里的血腥味稍稍散去一些。 “还不是时候。”拉斐尔替其他人回答。 准确来说，耶迦德努是来找他的本命武器的。 此前在长明山脉的一战中，审判之轮的确是发挥了巨大的用处，但实际上审判之轮应当有12把神剑才能完全催动。 其中的11把都是诸神黄昏之后各个神明陨落之前传给他的，只有第12把，是耶迦德努的本命剑，也就是封印尼德霍格的最终一剑。 而在千万年当中，尼德霍格的身体早就被岁月磨成尘埃，与他的本命剑融合在了一起，可以说，他的本命剑，也就是尼德霍格的核心所在。 耶迦德努在旷野上飞掠，脑海中却飞速思考。 要想毁灭尼德霍格，就必须毁灭他的核心。 也就是要毁掉他的本命武器。 而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这一次他甚至都没有好好看看他的小狼崽。 不过没关系。 耶迦德努的眼中闪过凶残的光。 他会让威胁到小狼崽的所有存在全部消失的。 所有人都以为神明之巅只是传说中的存在，但其实并不是。 只不过所有人都以为神明之巅应该是字面意义上的高耸入云，却忘了千万年来，多少次沧海桑田，早就改变了整个世界原本的样子。 曾经俯瞰整个世界的雪山云海，早就随着岁月的变迁被掩埋在地底深处。 耶迦德努没有停顿，直接从一处裂缝跳了下去，狭缝中幽深的黑色像是某种恐怖的深渊，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确实如此。 越是在这样的黑暗中，越难感受到时间的流逝，就像是被排斥在了整个世界之外，孤独地流浪。 好在耶迦德努也沉睡了这么多年，并没有对这样的环境感到极度难受，凭借着与本命武器之间的联系，耶迦德努顺利地来到了当初封印的地方。 这里早就成为了一片废墟，周围还有人挖掘出来的通道。 耶迦德努观察了一会儿，还是觉得人是一个可怕的物种。 他们好奇心极重，似乎上天入地，没什么是他们不想看看的。而他们又特别弱小，没有锋利的爪牙，没有厚实的皮毛，似乎全身上下哪里都是弱点。 但他们却学会了制造工具，利用工具来达到自己的目标，从此完成了宇宙的探索、海洋的探索，甚至是人类不可能企及的深渊，也成为了他们领域的一部分。 身后远处传来震动，是尼德霍格追来发出的动静。 耶迦德努收回思绪，在废墟中开始翻找。 果然在一堆冰块废墟下找到了那把青蓝色的长剑。 剑身狭长，银色的剑刃即使隔了这么久也依旧锋利，上面隐约的纹路带着海洋的气息，能让他回忆起海洋的广阔和自由。 但事实上并非如此，从他拿起这把剑的那一刻，自由就注定与他无缘。 “耶迦德努，去死！”疯狂的声音在背后想起，耶迦德努握住修长的剑柄，四周的气流形成一个封闭空间。 他旋身一剑刺出，长剑不断颤动，一股股冷冽可怖的气息随之喷薄而出，恍若置身一场猛烈的风暴之中。 而千里之外，他们只觉得一阵颤动，随机远方一光柱直冲天而上，无边的凛然剑意让所有人都紧张起来。 宋既明此时已经恢复大半。 拉斐尔收手起身，他的脸上没有白绫覆目，青莲长生眸在这样的夜晚格外熠熠生辉。 其他人的目光都追随着拉斐尔，拉斐尔声音不疾不徐：“时间到了。” 其他人点点头，旷野上的风也寂静了下来，只有炫目的极光在天边流动。 梅菲斯特带着瓦沙克和巴尔也站到了拉斐尔身边。 宋既明看着他们的背影，因为人类的贪婪和欲望，他们都被改造成了奇形怪状的样子。 在这一刻，天使和恶魔并没有那么分明的界限。 “我……”宋既明跟着起身，但被拉斐尔拒绝了。 “殿下让我给你带句话。” “什么……” 拉斐尔眨了眨青色的眼眸：“你生长在神明之巅，见证过旧神与新神的交替，便应该知道，这就是我们的宿命。” 前世今生，因果轮回，没人比掌管地狱的宋既明更清楚。 但他依然难以接受。 梅菲斯特也看向他：“我们从来都没有这么自由过。” 极北之地的夜晚从来都不是黑暗的，宋既明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们的眼中熠熠生辉，向天地呼喊时，回应他们的是冽冽寒风，他们不以为然，仍然迈动双腿，振动双翅，向风里向雪中走去，拥抱自由。 宋既明看着他们的背影，在巍峨的群山映照下格外渺小，却并不孤独。 他突然想起来了，曾经听到的不知是谁写的一句话—— 生的终止不过一场死亡，死的意义不过在于重生或永眠，死亡不是失去生命，而是走出时间。 第230章 完结章 耶迦德努眼中有金色的流光闪过，华丽的鱼尾上金边滚动，转眼间，鱼尾就变成了修长的双腿。 他在凸起的冰凌上借力，向深渊外冲去，而铺天盖地的黑雾就在他身后穷追不舍。 剑意无边，身形闪烁。 当他冲出深渊的一刻，整个冰原上响起了震天的怒号。 “你们来了。” …… 无数顶天立地的虚影在耶迦德努身后凝结，或年轻或年迈，或男或女，或温和或凶残…… 他们在半空中岿然而立，像是一个个沉默的保护神。 半空中的审判之轮转动，11把光剑从他们的心口一个个凝结，当耶迦德努祭出自己的本命剑时，审判之轮突然爆发出无与伦比的光芒，就像是当初杀死所有活死人的那样。 光芒中，有一道剑光落下。凝结着所有旧时代神明的力量，只一下，便将尼德霍格所有的灵魂都斩得粉碎。 “耶迦德努，你以为杀了我，你就能获得永生吗？”尼德霍格恶毒的声音在空中渐渐消散，“命运的齿轮永远在转动，我们都逃不出时间……” 光芒渐渐散去，所有人都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耶迦德努跪在地上，金色的血液从身体各处涌出，他捧着那颗暗淡的小珍珠，珍之重之地落下一吻，将一抹流光注入进了小珍珠。 原本暗淡的珍珠外壳，在这一刻才像是容光焕发一般变得光洁发亮。 “是啊，我们都逃不出时间……” 梅菲斯特闭了闭眼，无神的羊眼映照着天边破晓的光芒，喃喃低语：“其实这样，也挺好的……” 他的声音慢慢变得飘渺，身体在第一缕阳光照耀而来的时候变成了星星点点的尘埃。 不止他，还有瓦沙克、巴尔、沙利叶、加百列…… 他们这些旧时代的产物，终于在新的阳光下，消散在风里，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宋既明拖着沉重的身体，就在这一刻，和耶迦德努遥遥对上了目光。 “对不起。”耶迦德努听见自己的声音格外滞涩，他亲手斩断了自己的本命武器，和尼德霍格一起同归于尽。 宋既明的眼睛格外猩红，有红色的血液从他的眼角落下，在苍白的皮肤上留下红色的痕迹。 “你看。”耶迦德努露出一个讨好的微笑，向他举起了手里的珍珠，“给他起个名字吧。” 耶迦德努若有所觉，低头看向自己的尾巴，尾鳍处已经开始变得透明。 再抬头，就落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里，力气大的像是要把自己揉碎了。 耶迦德努任由他抱着自己。 他的怀抱总是那么热，在神明之巅的无数个夜晚给自己带来过温暖，一如现在。 冰原的风常年凛冽，但这一刻尽数被宽厚的怀抱挡在身后。 耶迦德努听见宋既明闷闷的声音：“宋思君。” —— 晓看天色暮看云。 行也思君。 坐也思君。 —— “好……”耶迦德努的声音越来越弱，“阿洛伊，前路那么漫长，我们还会再见的。” 小珍珠也像是感知到了什么，剧烈地抖动了起来。 偏心所爱，迁怒所憎，光火焚心，如坠阿鼻。 阳光洒在荒凉的原野上，身边空无一物。 “诸神黄昏已经过去，现在，是人类的时代了。” 感受到怀里的重量消失，宋既明觉得喉咙里像是堵了什么东西一样难受又刺痛，他停顿了许久，才开口—— “前路不再黑暗，但人类依旧高举烛火，点燃己身，献以人类之忠诚、果敢、坚贞，去探索人类的未来。” 宋既明捡起拳头大小的珍珠，恍惚间像是那次在华北基地捡起那颗珍珠一般。 小珍珠在他的手里蹭了蹭，像是在安慰他。 宋既明胸膛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但他左胸膛的深处却泛起一阵又一阵尖锐的疼痛，他忍不住抬起手，轻轻地按了按胸膛，然后轻声对小珍珠说：“今晚，要和我一起看流星吗？” 他有一种感觉，仿佛自己就是这个世界的神，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指点山河，无所不能。 但他依旧找不到一点点，关于人鱼的气息。 这一晚，人类观测到整个世界的感染值和辐射值都归零，不论是在地球上的什么地方，都能看到宇宙里这场史无前例的流星雨。 他们凝视生命 永远无惧风雪 眼睛是冰彻时间的川 抬眸即成净化万物的神 一次展翅，一次翻腾, 自然需要他们的奔舞, 风霜雨雪在他们身下生辉 —— “你爱这个世界吗？” “并不。” “那你为什么没有离开。” “因为，你还在这里。” （正文完） 番外 人生自有归处 华国第一科技大学。 阳光被层层叠叠的树叶过滤，叶影被撕碎，斑驳成了满地的琉璃。恍惚中，一束绛橘色的光擦过指尖，温暖了瞳孔。 “陆北，看什么呐！走啊，吃饭去。”少年听见叫声回头，阳光在他的衣服上投射出光斑。 陆北从恍惚中回神，向喊他的几个男生露出笑容：“不了，罗叔今天回来，我跟我姐约好了回家吃饭。” “那行，我们就不留你了，路上注意安全哈！” “好。” 陆北抬起头，光线打在他的额头上，像是某种神秘的文字。 最近他总感觉自己忘了什么。 但这种复杂的心思，在见到学校门口的庄清清时就全部消散了。 “姐！”陆北迈着轻快的步伐，朝着门口高挑的身影走去。 庄清清看见他，收起手机，屈起手指亲昵地在他额头上敲了敲：“怎么这么久才出来，罗叔都打电话催我了。” 两个人上了旁边的汽车，陆北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叽叽喳喳地讲话：“罗叔又做什么好吃的啦，他这次执行任务回来休息多久啊。话说他收养我们俩这么久了，没想过找个老伴儿啥的……” 他口中的罗叔是华国特殊作战小队的成员罗明。 据说这个小队整个华国加起来也不过几十个人，但这些人的身份和能力是作为国家机密保存的，就连被收养的陆北和庄清清都不清楚罗明具体是干什么的。 陆北抬头时向外面扫了一眼，聒噪的声音便戛然而止。 “姐，那个人……” 正在发动汽车的庄清清闻言朝着陆北指的方向看过去，大学附近的人群熙熙攘攘，阳光正好，每个人脸上都充满了年轻的蓬勃朝气。 但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异常。 庄清清懒得理这个跳脱的弟弟：“一天天大惊小怪的，赶紧回家吧，你看罗叔又来电话了。” 车子缓慢起步，逐渐汇入主路上流动的车流中。 陆北趴在车窗上回头，发现街角有一片黑色的衣角一闪而过，像是在梦里出现过的那样。 …… 华国研究院。 “邵教授！您看这个数据。”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在实验室里匆匆忙忙，观察着最新的实验数据。 邵文野走到实验员身边，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一目十行地看着显示屏上滚动的数据。 “这里，这个数据不对。应该是给的温度不够稳定，得重新调试仪器。”邵文野很快就指出了问题所在并且给出了可能的解决方案。 长时间的工作让他感到眼睛有些不适，他给助理低声交代了几句，就走出了封闭的实验室，端了一杯茶来到露台上，温暖的阳光毫无遮拦地洒在他的身上，让他从骨子里感到一股久违的温暖。 身后的实验员们窃窃私语，再次对这个华国最年轻的生物学教授感到佩服和不可思议。 邵文野低头喝了一口茶，淡淡的苦涩顺着咽喉蔓延开来，他的目光扫到一处地方停了下来。 那是一个很年轻的男人，穿着一身和周围人格格不入的黑袍，但周围来来往往的研究员好像是看不到他一样，纷纷从他边上越过。 邵文野皱了皱眉头，微微张口，好像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但始终没能说出口。 可下一秒，那个黑袍男人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消失在原地。 邵文野眨了眨眼睛，刚才的地方还是空空荡荡。 有研究员从刚才男人站的地方走过，什么都没有。 …… 华国首都太阳花幼儿园。 “小白兔，白又白，两只耳朵竖起来……” 幼儿园的小朋友们正在课间活动，年轻活泼的老师正带着他们做游戏。 其中一个年轻姑娘的身边围的小朋友是最多的。 “金花老师金花老师，你上次讲的小鱼历险记还没讲完呢，那条小鱼被卷入暗流了，然后呢？” 金花被小朋友们缠得不行，只得找了个阴凉的地方让大家坐下。 “好吧好吧，我再给你们讲一段，你们就要和妙妙老师去运动了哦。” “好的好的，我们知道啦，金花老师快讲吧。” “对呀，金花老师继续讲故事吧。” 年轻的姑娘脸上浮现无奈且温柔的笑容，眉目都跟着这一笑舒展开来，那是在新纪元里从没有看到过的微笑。 宋既明站在远处的阴影下，他突然想起那时候的某一个晚上，他们围在火堆边上谈自己的人生理想。 邵文野的梦想是继承父母的衣钵，称为生物学研究领域的专家；周正和石头的梦想是称为一名保家卫国的军人，而金花的梦想是成为一名幼儿园老师。 那时候他们每个人都被危险磨砺得狼狈又粗糙，但金花的脸在火光的映照下格外的温柔：“我喜欢小孩子，那让我感到温暖和希望。” 那个时候塞壬也在，塞壬是怎么说的来着。 哦对，那个时候塞壬才刚来不久，浑身上下都写满了生人勿近几个大字。 但塞壬还是说：“我想在大海里游泳。” 那个时候大家都笑他，说哪儿有人的梦想是在大海里游泳，就算是条鱼，这个梦想也太简单了点吧。 而宋既明也是后来才知道，塞壬的这个梦想在他的生命里意味着什么。 …… 华国与f国边境演练区域。 “约翰上将，好久不见。”陈忠和老将军虽然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坐在指挥室里依旧是一个强而有力的后盾。 通讯屏幕上的约翰一头金发张扬耀眼：“陈忠和老将军，别来无恙，近来可好。” 华国基地，周正正在给小队里的人部署作战计划。 他指着微型沙盘进行分析：“我们这里多高山，过去以后就是一大片开阔的洼地，石头作为突击手走在最前面，然后钱子扬和尚玉作为狙击手架枪……” …… 江城图书馆。 夕阳西斜，给江城古色古香的街道蒙上一层光晕。陈合意刚刚把最后一批书整理上书架，就听见门口挂着的风铃响了一声。 有客人来了。 陈合意看了一下墙上的挂钟，从里间走出来，边走边说：“欢迎光临，我们快要收工啦，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 他在看到客人的时候愣了一下，来人身材高大挺拔，明明穿着普通的黑短袖长裤，但却留着一头长发，让他本就俊美的五官更加神秘。 更重要的是，这个人给他一种特别熟悉的感觉。 陈合意的目光向下，却发现客人胸口戴着一颗拳头大的珍珠，流光溢彩，里面仿佛有云霞流动。 陈合意：“……” 虽然这个珍珠看起来就很珍贵很稀有的样子，但是这么大一颗，戴在胸前真的不会奇怪吗？！ 尽管他心里吐槽，但还是摆出一个笑容：“先生您好。” 宋既明看着满身书卷气息的陈合意，扯了扯嘴角：“我随便看看，你不用管。” “好的。”陈合意本来就要收工了，这样也乐得清闲自在，于是给他端来一杯茶水，就自己去打扫书店了。 宋既明看着陈合意的背影消失在门后，低头端详杯中的茶水。 茶汤色泽透亮，清香扑鼻，茶叶在汤水中浮浮沉沉，仿佛漂浮的尘埃。 但实际上，只有他自己成了无根的浮萍，其余的人都自有归处。 “客人，您……”陈合意从里间出来，发现人已经不见了，只有杯中的茶水被喝了一半，放在桌子上还冒着热气。 他挠挠头，好像没听见门口有响动啊，这就走了？ 陈合意摇摇头，将桌子上的茶杯收走。 宋既明站在远处，夕阳已经沉下去，天边被晕染成了一种奇异的色调，他敲了敲胸前的珍珠，珍珠便抖了抖，像是在回应他。 “真好，每个人都有去处。” 番外 一起晒月亮吗 人类的浩劫在末世450年正式宣告结束，劫后余生的人类，开始了灾后重建的计划。 “还是没有找到宋将军？”陈忠和老将军例行疑问，他已经从基地一把手的位置上退了下来，不再上前线作战指挥，多年来的战争让他的身体不堪重负，只能帮着照顾照顾基地里的小孩子。 身边的勤务兵如实回答：“还没有，老将军。” “别叫我将军了。”陈忠和老先生摆摆手，透过窗户看着外面一座座已经初具雏形的高楼大厦，竟然有一种恍惚之感。 自从那一夜流星雨之后，整个世界一夜之间恢复了正常，异能、活死人、变异植物仿佛都是大梦一场。 人类依旧是人类。 无数人将那一晚的流星雨看成是神迹，认为是神明显灵拯救了他们。 但只有少部分人知道，那根本不是什么神迹。 那是神明陨落的悲歌。 是一个时代的谢幕。 …… 多年后。 华国沿海边境，突然出现一个传说，说是有人在出海的时候遇到了风浪，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海神出手救了他，连人带船送到了岸边。 那人说的有鼻子有眼的，竟然吸引了一大批游客慕名而来，想要一睹海神的风采。 “爸爸，我们在这里真的能找到小爸爸吗？”人群中，一个约莫四五岁的小孩儿奶声奶气地问牵着自己的大人。 小孩儿粉雕玉琢的，像是奶团子一样可爱，不知道是不是混血，长着一双极其浅淡，仿佛琥珀一样的眼睛。 而他身边的大人更是吸引目光，身材结实挺拔，穿了一套简单的休闲运动装，身姿高挺，五官俊美，一头短发干净利落，只不过黑发当中从生的白发显得有些突兀。 宋既明胸前的珍珠已经消失不见，只有手里牵着的小团子，耳朵后面还有没褪干净的浅色鳞片。 两个人这些年来穿梭世界各处，早就习惯了围观群众惊艳的目光和乱闪的闪光灯，面不改色地从人群中走过。 宋既明抱着小思君，在一处岩石上坐下来，小家伙坐在大爸爸的怀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海边的落日。 夕阳西下，天空泛起一片金黄色的光晕，宛如一幅笼罩在大地上的黄金帷幕，展示着宇宙的辉煌与神秘，厚厚的云雾从远方赶来，盘踞在天空，夕阳迸射出一条条绛色的霞彩，宛如沉沉大海中的游鱼，偶然翻滚着金色的鳞光。 “那是小爸爸的眼睛嘛？”小思君奶乎乎地问着，小指头指向天边金色的余晖，他还太小了，对于小爸爸的记忆就只剩下那双金色如日轮的眼睛，还有广阔如海洋的气息。 宋既明握住他的小手，把它裹在自己的外套里，望着万丈的霞光，轻声道：“那不是，你小爸爸的眼睛……不是夕阳，而是旭日。” 当最后一抹夕阳沉没在海平面，岸边的灯火便星星点点的亮起，灯塔的光线破开海面上的薄雾，给远处迷失方向的航船指路。 今晚明明不是中秋，但天上的月亮却格外的圆润明亮。粼粼的月色洒在海面上，像是滚动的珍珠。 小家伙看惯了这样的海面，所在大爸爸温暖的怀里小声道：“我想去游泳。” 宋既明从月亮上收回目光，吻了吻小家伙的头发，哄他道：“今天晚上我们等等小爸爸，看看他会不会在这里，如果找到了你小爸爸，你们就可以一起去游泳啦。” “好哦！”小思君兴奋极了，努力睁大眼睛，看着黑沉沉的海面。 他看到岸边有无数的渔船客船都在往海面中心飘去，不自觉地拧起了眉头：“爸爸，他们不怕危险吗？很快，就要，下雨了。” 人鱼对海域天气的变化最为敏感，虽然这会儿还是明月高悬，但小家伙既然说要下雨，就肯定不会出错。 宋既明只是轻轻扫了一眼，并没有过多干涉，他只是盯着明月，想到了那一抹银色的鱼尾。 虽然不知道海神的传说是真是假，但面对这样的景色，游客们还是愿意去海上一游，毕竟久居内陆的人们哪里看过这样的美景。 而没过多久，天上的乌云就笼罩了过来，海面上的狂风呼呼地夹杂着啸声滚过去，浓重的冷气裹挟着海雾，像看不见的薄纱，跟在风的后头飘过。 铺天盖地的乌云从天边卷了过来，雷在低低的云层中间轰响着，震得人耳朵嗡嗡地响。闪电如同银蛇一般在黑云中游走，很快就遮盖了月亮的光辉，海面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快走！快掉头！” 船上有人害怕地大叫。 船长和舵手开始使劲转动方向，但此刻的船却仿佛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根本不听使唤，雨点像水流一样从黑云当中冲下来，风驰电掣仿佛暴怒的狮子。海水模模糊糊地嘟囔着、滚动着，眨眼间就要掀翻小船。 船上的人们开始哭喊、嚎叫，面对这样深不见底的大海，他们从骨子里感受到了恐惧。 这就是人对大自然的敬畏。 “爸爸，他们……” 小家伙还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紧张地抓住了宋既明的两根手指。 宋既明也皱起了眉头，按理说，海洋风暴不应该这样猛烈，转眼间，数艘小船就已经消失了踪迹，不知道是漂到了更远的地方，还是…… “你在这等爸爸，我去……” “爸爸，那是什么？”小思君突然睁大眼睛，看见海面上升起一团白光。 宋既明若有所觉地回头。 月光撕裂了沉重的乌云，从缝隙间洒下光辉，四面八方的海水突然冲天而起，向中央的光团汇流而去。 一个人影模模糊糊地出现在光团中。 “看！海神！快看呐！海神显灵了！”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在大喊。 其他的人不顾小船的颠簸，纷纷跪在了地上，恳求海神的垂怜。 宋既明瞳孔骤然紧缩，银色的鱼尾从光团中舒展开来，巨大如同薄纱的尾鳍在风中流动。 “gbia viano ali.”【神保佑你。】 轻柔的声音仿是成千上万个人汇聚而成，最终混合在一起，形成了奇特而温柔的嗓音。 这个声音无孔不入，听见的人仿佛感觉自己置身与绵软温暖的世界里，不知今夕是何夕。 耶迦德努刚重新苏醒，就遇到了海上的大风暴，他的耳边嘈嘈切切，听见了无数个祈祷的声音，于是便将这些人全部送回了岸边。 宋既明手指不自觉地捏紧，汗水从掌心渗出，他咬了咬唇，砰砰的心跳几乎要冲破耳膜，他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恍惚间，一双金色的眼睛出现在他面前，海藻一般银色的长发在空中飞舞，身后的乌云已经散去，淡雅如雾的星光里，那张姿容绝艳的脸庞仿佛是在梦里出现的一样。 “小狼崽？”耶迦德努的声音仿佛梵音一般，神圣而又神秘。 宋既明呆呆地看着月光一般发光的人鱼飘浮在他面前，却没有一点反应。一颗心止不住地狂跳，仿佛觉得这是梦境。 “小爸爸？”脆生生的奶音吸引了耶迦德努的目光。 他俯下身子，在小家伙头上点了点：“思君？” “对呀对呀！”小家伙开心极了，伸手想要抱抱，“小爸爸还记得我呀！” 耶迦德努的心都被小家伙软化了，他伸手抱起小团子，又看了看呆愣的宋既明，狡黠一笑：“爸爸带你去游泳！” “好耶好耶！”小思君完全忘记了自己还有一个爸爸，满心满眼都是眼前漂亮的和神仙一样的小爸爸，听见能和小爸爸一起下海，高兴得直拍手。 耶迦德努摸了摸小家伙的脸蛋，扭身一跃而下，仿佛大海宠爱的精灵一般消失在水面里。 一阵冷风吹来，宋既明打了个哆嗦，目光恢复清明。 “殿下！”他猛然回神，却四处都找不到殿下。 他心头仿佛被狠狠敲了一下，目光渐渐变得悲伤，他甚至都要觉得这是不是他做的一场梦了。 “殿下……”宋既明喃喃道。 “小爸爸，你看大爸爸好好笑哦，他在干嘛？” 奶声奶气的嗓音传来，宋既明猛然抬头，发现海面上，一个胖乎乎的小人鱼在水面上翻腾，黑色的鱼尾几乎要和海水融为一体，而在他身边，一抹亮眼的银色安静地望着他，银色的头发与尾巴像是发着光，与月光向辉映，几乎要将昏暗的海面照亮。 金色的瞳仁里星光流转，灿烂如日轮，却不是落日而是朝阳。 宋既明跪倒在原地，颤抖着嘴唇，数年以来纹丝不动的面容崩裂，第一次哭得像个孩子。 一阵微风拂来，代替人鱼擦掉了他脸上的泪水。 月光下，海面上。 耶迦德努抱着小人鱼，对他挑了挑眉。 “所以，今晚……要和我一起晒月亮吗？” 番外 诸神黄昏，人间黎明 “陈老将……陈老先生怎么样了？”华国首都特别医院特护病房外，一大群身穿军装的高级军官都焦急地等在门外。 距离末世结束又过去了二三十年，陈忠和老将军以一种超强的生命力，平安生活到了现在，也就是最近才出现器官衰竭的情况的。 尽管大家都知道，陈忠和老先生自己也知道，这是生老病死自然规律，但大家还是将他安排进了特护病房，试图用现代科技减少他的痛苦。 穿着无菌防护服的医生刚出来，就被一大群人围着。 他好不容易才让他们退开一点距离，摘下口罩叹了一口气：“设备已经在最大程度地缓解他的痛苦了，但这种器官衰竭并不是病理性的，而是正常的衰老，你们还是多陪陪他吧。” 医生是经历过末世后期的人，自然也知道陈忠和老先生过往的辉煌历史，因此语气中充满了惋惜。 他也想用自己的医术留住老将军，但很显然丰富的知识储备让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众人正沉默不语，突然从走廊那一头传来了几个人的脚步声。 “什么人？”几个年轻的军官反应迅速，立即掏出配枪指着来人。这里是军区的特护病房，按理说没有他们的允许，是不会有人能来到这里的。 宋既明和耶迦德努刚抱着小团子来到这里，就被几个毛头小子拿枪指着，但当他们看到来人的时候，整个人都呆愣了几秒。 原因无他，来的人一个比一个俊美，尤其是那个白色长发的男人，仿佛是月神下凡，用人间绝色来形容都不及他万分。 耶迦德努没什么感觉，但宋既明却相当地不悦，锋利的眉下一双野兽一般的眸子眯了眯，暗红色的光一闪而过。 但很快，一只温凉的手搭上他的肩膀，瞬间就将这个爆发边缘的野兽安抚好了，仿佛刚才瞬间流露出来的杀意是人们的错觉。 末世结束多年，当初流明基地的人早就分散到了全国各地，更有甚者已经不在人世，现在的领导人当中，有不少人都是后来提拔的，不认识宋既明也是情有可原。 “你们欢迎的方式还真是特别。”宋既明护着自己的爱人和孩子，冷眼扫过持枪的几名年轻军官。 几名军官仅仅是和那双眼睛对视了一瞬，就感觉到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一样，后背的汗毛全部都竖起来了。 冷汗从他们的额头上滴落，但他们却分毫不愿意放下手中的武器。 “叔叔们好呀！”宋思君小朋友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看着这些叔叔穿的和之前见的老爷爷差不多的衣服，自以为都是好朋友，于是便奶声奶气地打招呼。 并且他眼尖地看见了人群背后一个熟悉的人。 “林爷爷！”宋思君小朋友在小爸爸的怀里还不安分，努力伸长了手朝着后面头发花白的老头子say hi！ 老头子头发花白，精神倒还不错，听见了奶声奶气的问好，疑惑回头。 “宋将军？！”林雨来突然瞪大了眼睛，从人群后面直接冲了出来，仿佛不像是个耄耋老人。 “混帐东西，都拿着枪做什么？还不把枪放下！”林雨来中气十足地呵斥他们，看上去身体还是不错的。 林雨来实在是做梦都没想到，还能看见宋既明和塞壬。 “你……你真的还活着！还有塞壬！你……你们……”林雨来的声音都在颤抖，这么多年过去了，陈忠和老将军从宋既明离开的第一天就每天开始问他们的行踪。 就算是住进了特护病房，只要清醒着，就还是要问他，宋既明和塞壬找到没有。 其他人被这一幕惊得面面相觑，慢慢地放下了枪。 “宋将军？” “他就是陈老先生每天询问的那个宋……宋既明？” “看来是的，军部到现在还留着他的勋章什么的呢。” “……” 周围人的窃窃私语宋既明听的一清二楚，他紧紧地抿着唇，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林雨来和塞壬点点头，然后又摸了摸小团子的头发：“这是你们的孩子吗？真可爱，长得像塞壬——你是怎么认识我的呀？” 人类面对幼崽好像总是有出奇的耐心，林雨来将军戎马半生，身上全都是枪火和硝烟的气息，但面对小思君，仍然温柔的不像话。 小思君扣了扣手指，乖乖回答：“因为大爸爸总是带我偷看你和另一个爷爷呀，他告诉我的。” 林雨来将军一愣。 他们都以为宋既明早就不在人世，或者说不愿意见他们，没想到…… 他叹了一口气。 “去看看老陈吧，他……他很想你们。” 宋既明点点头，带着耶迦德努和小思君进了病房。 病房打扫的很干净，充满了消毒水和药物的味道，窗前还被摆放了一盆绿植，床头的检测仪器发出有规律的“滴——滴——”声。 他们进来的时候，陈忠和老将军本来应该在休息，但不知为什么，像是有所察觉一般睁开了眼睛。 他已经很老了。 但在看到宋既明的时候，眼里还是突然亮了起来：“既明……还有……”他戴着呼吸面罩，艰难地转头，看到月光般的神只。 “宋安。”他这样道。 耶迦德努……哦不对，宋安。宋安愣了一下，眼中似有光华流转。 宋安把怀里的小团子放在床边，让陈忠和老先生能够更好地看这个小崽子。 陈忠和老将军剧烈地喘息了几声，伸出苍老干瘪的手，摸了摸小家伙肉乎乎的手掌，生和死的碰撞在这一刻显得那样奇妙 “他叫宋思君。”宋既明低沉地开口，然后就闭上了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忠和老先生摩挲着小家伙的小手，点点头：“思君……思君……名字很好。” 晓看天色暮看云。 行也思君。 坐也思君。 摸完了小家伙的手，他转手伸向了脸上的呼吸面罩。 “您别……”宋既明想要阻止他，却被陈忠和老先生躲开了。 他现在每一个动作都格外费力，但他还是摘下了呼吸面罩。仿佛回光返照一般，他看向一旁不说话的宋安，好半晌，才费力道：“对不起……还有，谢谢你们。” 这句话说完，整个病房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他们都知道这句话代表着什么，但一时间都没有人说话，病房里只剩下老将军沉重的呼吸。 就在陈忠和老先生以为对方不会回答的时候，宋安突然开了口：“没关系。” 这下不仅是陈忠和，就连宋既明也愣了愣。 人类将他们捧上神坛，又将他们摔入泥里，利用他们，但又抛弃他们。怎么可能没有怨恨，怎么可能没有不甘。 宋安沉默了一下，不甘心吗？肯定是有的，但要说恨，还远远算不上。 但作为活了成千上万年，经历过诸神黄昏的神明， 他比任何人都明白命运和法则的意义与重要性。 宋安走到床边，看着已经走到末路的老人，微微叹了一口气：“诸神黄昏，人间黎明。我们存在的意义，不是为了统治，而是为了守护万物生生不息。生长与死亡是宇宙法则亘古不变的规律，死亡也不是失去生命，只是用另一种方式认识时间。不必在意，也不必歉疚，这个世界就是如此。” 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永远留存，人类不能，草木不能，山川河流不能，就算是神明，也不能。 “好，好……”陈忠和老将军眨了眨眼，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没入已经失去光泽的白发当中，他的瞳孔已经开始变得浑浊。 宋思君从没见过死亡，但这一刻，他也没来由地感到难过。 忠和老将军的身体里，就像是当年小人鱼的荧光一样，但这一次并不是为了延续他的生命，而是将他送去温暖的彼方世界。 “诸神黄昏，人间黎明。我们早就该退出历史舞台，接下来，就是人类的时代了。” 陈忠和老先生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温暖的阳光中，过去一个世纪的经历在眼前走马灯似的放映，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喃喃自语。 ——也许前路尽是黑暗，但人类将依旧高举烛火，以微弱烛光点燃己身，献以人类之忠诚、果敢、坚贞，探索人类的未来。 “接下来呢？我们去哪儿？”宋既明沉默地走上前来，接过沉甸甸的小崽子，伸手揽住宋安的腰，在他面颊上落下一个吻。 宋安面上有些发红，他伸手揪住了宋既明侧腰上的软肉：“宋安？名字都给我起好了。占便宜也不是这么占的吧？” 宋既明“嘶”了一声故作吃痛，然后才正色道：“一生无虞，岁岁平安。” 别人都希望你光芒万丈、端坐明台；只有我，希望殿下，一声快乐无虞，平平安安。 “好吧，原谅你了。”宋安并没有过于纠结，而是点了点小家伙的额头：“我们也该走啦，去我们该去的地方。你还有好多个叔叔姨姨都在那边等你呢。” “你是说……” “对啊，阿加雷斯还有雷米尔他们都给我传信好多回了，催着我带小家伙回去呢。” “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 宇宙真正的魅力，不是星空的璀璨，银河的壮丽。而是恐惧与真理的并存，挫折与勇气的共舞。人间的悲欢依旧在重复上演，但人类的未来，却无限可期。 番外 我的小月亮 “恶魔！天生的坏种！” “一只老鼠瞎眼睛，半夜跑来偷灯芯……” “无足轻重一个叫花，是死是活没人管他……” “真是个可怜的流浪狗……” 一颗颗石子裹挟着叫骂声砸向墙角的一小团黑影，几个孩子穿着光鲜的厚重棉服，但嘴里却骂骂咧咧地说着各种满怀恶意的话，完全不像是小孩子应该有的模样。 尼弗尔海姆是一个终年被浓雾所笼罩，被积雪与冰层所覆盖的国度，世界最初之泉赫瓦格密尔就位于此地。常年的寒冷和冰雪让这个过国度的夜晚显得格外的萧索。 路过的人们听见了角落里的动静，但只是匆匆一瞥，又裹紧了大衣快步离开。 那一小团黑影被石头砸的瑟瑟发抖，但始终一声不吭。 几个小孩子大概是累了，气喘吁吁地停手，又叫骂了些什么，然后笑作一团跑开了。 雪片纷纷扬扬地从漆黑的天幕上落下，等到脚步声离开很久以后，那一小团黑影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 他的眼睛是如同月亮一般的灰银色，皮肤白皙，和刚才欺负他的那几个小孩儿灰蓝色的皮肤完全不同。 小孩儿的头发乱糟糟的，瘦骨伶仃，长久的流浪和食不果腹让他几乎要死在尼弗尔海姆的夜晚。 他伸出皮包骨头的手掌，雪花落在他的掌心，冰冷的温度竟然让雪花没有转瞬间融化。 小孩儿心想，如果要是能死在这样的夜晚也挺好。 但是很不幸，他的身体里有一半是阿斯加德神域的血统，这让他的生命力比其他的人都要顽强的多。 小孩儿裹了裹身上破烂的衣服，忍着腹中几乎要吞噬掉他的饥饿，沉沉睡去了。 …… “真是个坏种！” “你看他的羽毛，真丑！灰扑扑的。” “我们把他的羽毛拔下来呗。” “好呀好呀，嘻嘻……” 小孩儿被耳边的声音吵醒，恶劣的话语几乎要让他以为自己还在尼弗尔海姆。 神经末梢传来的剧痛让他瞬间惊醒，冷汗从额头上滴落。 他睁开眼睛，眼前就仿佛下雪一般飘落一片片羽毛，灰扑扑的，和他的眼睛一样。 在他面前的是几个神域的小天使，不知道是哪个神明座下的，金色的头发和洁白的羽毛，在恢弘的阿斯加德里面就像是被精心呵护的花朵。 但小孩儿心底却充满了嘲讽和怜悯，因为这些看上去可爱圣洁的天使，不过是欲望之神丘比特的「产物」。 在其他人眼中，丘比特是爱情美好的象征，但实际上他不过是欲望的化身，随时随地发·情泄·欲，在小孩儿眼中甚至连低等的牲畜都不如。 每每想到自己也是这样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小孩儿都恨不得自我了结，但阿斯加德处处都有禁制，决不允许有神明出现自戕这样不光彩的行为。 “小畜生，怎么不说话呀。” “肯定是被拔了羽毛，害怕了呗。” 面前的几个小天使长着纯洁的脸庞，但眼中却满是恶意，生生将他们的样貌变得丑陋不堪。 他们见小孩儿阴沉着脸，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样崩溃和暴怒，感到有些不愉快，于是试图用语言刺激他。 “你以为你们都很高贵吗？”小孩儿冷着脸，“不过都是丘比特四处发情的证据，然后又被他当作商品卖给各个神明。” 虽然他气势不足，但语气中仍然充满了嘲讽，让对面一个个比他还高大的小天使纷纷变了脸色。 “谁准你这么说父亲的！” “果然是没人养没人教的小畜生。” 其中一个年龄稍大一些的天使突然弯腰，与小孩儿平视，用只有小孩儿一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说道：“我可是听说，这么多人里面，只有生你的那个女人想要和丘比特一生一世。你该不是遗传了她的蠢货脑子吧。” 小孩儿的眼神在这句话之后骤然变得阴狠，因为嫉妒愤怒，脸上的肌肉不自觉扭曲。指骨攥得啪啪作响。 小孩儿记得那个女人，虽然那个女人天真的可笑，坚信那个所谓的上庭神明会带她去神域，甚至为此而失去生命，但他从未苛待过自己的孩子半分。只要她还在这个世上，就没人能欺负他的孩子。 那个女人虽然蠢笨，但却格外的勇敢。 小孩儿虽然瘦削，长久的磋磨让他身体格外虚弱，但他此刻却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眼底猩红如血，愤怒和不甘在胸腔汹涌蔓延，让他失去理智，一拳打在了对方的脸上。 对方一时不察，被打得仰翻在地上，捂着脸不可置信。 其他的小天使也爆发出尖叫。 “小畜生打人了！” “坏种，恶魔！根本不配呆在这里！” 被打的天使捂着脸，满脸阴沉：“给我把他抓住！” 几个小天使互相对视一眼，决定要给他一个教训，于是纷纷扑上前来。 小孩儿冷眼看着他们，耳膜被鼓噪的心跳震得嗡嗡作响，气血在身体里翻涌，尼弗尔海姆人冰冷凶残的血脉在身体里作祟，他掌心凝结了一层寒冰，就要打在这些人的身上。 然而下一秒，一股强悍的神力扑面而来，轰然炸开，将他的攻击挡了回去，差距过大的力量让小孩儿一下子被掀翻，落在了远处养花的池塘里。 灰色的羽毛很快就被水沾湿，池塘地下的污泥将羽毛染得污浊腥臭。 “尼禄？”一个沙哑撩人的男声从半空中传来，一个容貌俊美性感的男人挥舞着三对柔软宽大的羽翼落在了地上。 “父亲！”其他的小天使一看见丘比特，纷纷扑倒在他面前，其中被打的那个天使更是眼泪刷的一下就下来了。 “父亲要为我做主啊。”那个天使涕泗横流，给丘比特看自己脸上的伤痕。 丘比特懒洋洋地站直了身体，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让一个废物打了，你可真有本事。” 那个天使瞬间低下头，战战兢兢不敢说话。虽然丘比特是他们名义上的父亲，但实际上却从来没有正视过他们，在丘比特眼里，爱欲比什么都重要，孩子不过是副产品。 丘比特厌恶地看了一眼泥潭里脏兮兮的小孩儿，小孩儿的五官生的很好，和那个女人像极了，但这让丘比特更加厌恶。 他不喜欢没有分寸的人。 能把小孩儿带到神域已经算他仁至义尽了。 所以他给小孩儿随便起了一个名字“尼禄”，寓意是邪恶的，天生坏种。 尼禄遥遥和丘比特对上眼神，那双尚还稚嫩的眼睛里流露出来的厌恶和杀意却让丘比特都感到惊诧。 丘比特被面前的人哭哭啼啼弄的烦人的不行，便随手挥出一道神力冲着尼禄而去。 看似轻飘飘的一道力量，但如果打在尼禄这个千疮百孔的身体里，势必会血溅当场。 这不是尼禄第一次感到无力，他的身体还太过弱小，面对其他的天使都难以抗衡，更不要说是丘比特这样的主位神明了。 他只是不甘心。 凭什么这些神明，就可以道貌岸然做着一些伤天害理，罔顾天理伦常的事情来。 难道就是因为他们是神明，就可以随意操控他人的生死吗？ 尼禄这样想着，但还是闭上了眼睛。 预想当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反而一双温凉的手穿过他的腋下，将他从污浊的泥潭里抱了出来。 尼禄呆呆地回头，入目是一张精致到妖冶但却格外温柔的脸庞，一头银色的长发如同海藻一般柔软光泽，一条银色的鱼尾上金色纹路游走，宽大飘渺的鱼鳍在空中飘动。 这是一条人鱼，在神域的空间里肆意游动的人鱼。 “耶迦德努……”丘比特皱起了眉头，干巴巴地开口。 如果可以，他并不想和耶迦德努对上。 耶迦德努不属于阿斯加德的任何一个神殿，他是世界之树直接孕育的孩子，是大海的宠儿，是世界意识的一份子。 虽然耶迦德努被奥丁封为了一个末位神，但实际上他的地位要高于很多神明，甚至可以和奥丁齐平。 “丘比特，倒也不至于和一个孩子斗气吧。”耶迦德努的声音如同溪水清泉一般，带着冷意却让人格外舒适，不紧不慢的语气更是让人感到格外的平和。 丘比特虽然厌恶这个孩子，但面对耶迦德努，只能尴尬地笑了笑：“你说的对，不过只是一个不听管教的孩子而已，我教训自己家孩子，不劳烦您挂心。” 尼禄灰色的眼眸突然迸发出一股寒意，直直地盯着满口胡言的丘比特。 耶迦德努感受到了尼禄的情绪，将他直接抱在了怀里。 尼禄突然愣了愣，然后开始挣扎：“别，脏……” 他突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窘迫，就算是在尼弗尔海姆最落魄的时候，他都没有这样的感觉，但现在，他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进去。 抱着他的神明是那样美好，他不想让自己身上的污泥沾染上这样干净纯洁的神明。 “不脏，你乖一点。”耶迦德努无奈地露出一个笑容，仿佛昙花一现，让尼禄一瞬间忘了反应。 耶迦德努好脾气地冲丘比特一笑：“我觉得还是你那几个孩子更需要管教，毕竟骂自己的兄弟是小畜生，对您也不算是好事，不是吗？” 他顿了顿，不顾丘比特难看的脸色，继续道：“您一向是将座下的小天使指派给其他神殿的，我这里还从未有过。不如就将这个小天使指派给我，您看如何？” 丘比特此刻的脸色又青又白，只觉得胸口梗着一口气，上上不来，下下不去，难受得很。只好强撑着笑脸答应了耶迦德努的请求。 “好了，走吧。”耶迦德努抱着尼禄，在神域的空间里自由地游动，仿佛是在大海中肆意。 听见身后传来的斥骂声，尼禄眨了眨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试探地伸手，抱住了耶迦德努的脖子，这样干净的神明并没有露出一丝反感的神情，就好像他抱着的不是一团脏污，而是一个可爱的小孩子。 尽管神明的体温偏低，并没有那么温暖，但尼禄就像是找到了一个可以依靠的港湾一样，突然放松了身体。 “疼吗？”神明温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尼禄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他是问自己的翅膀。 疼吗？当然疼。但这点疼痛在尼禄的眼里根本不算什么，要想亲手复仇，就必须承受别人承受不了的苦难，才能超越他人，碾压他人。 “不疼。” 耶迦德努笑了笑：“小骗子。” 尼禄不知道说些什么，又听神明开口：“你叫尼禄？” 尼禄脸色发白，这个名字不好他一直都知道，不过时丘比特厌恶他随口起的名字罢了。但现在他在抱着他的神明面前却不敢承认。 神明并没有在意他不回答，而是空出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脸颊：“这个名字不好，我给你换一个吧。就叫……” 耶迦德努顿了顿，他们游过了金碧辉煌的神殿群，来到了阿斯加德边缘的珊瑚海。 海面宽阔无比，天边悬挂着一轮圆月，明亮的月光洒在海面上，像是滚动的珍珠。 “就叫阿撒勒好了，小月亮。” 阿撒勒在神语当中是月亮的意思，明亮且皎洁。 小家伙在海面的倒影上看见了自己脏兮兮的样子，抿了抿唇，声音有些艰涩：“我不是……不是月亮……” 耶迦德努把他抱在怀里，指着月亮说：“怎么就不是啦，你看，你的眼睛，就像是月亮一样明亮漂亮。” “你要相信自己。”耶迦德努看着他的眼睛，认真说，“我救不了你，你要自己救自己。总有一天，你会成为月亮的。” 阿撒勒鼻头一酸，眼泪夺眶而出，自从那个女人去世以后，他以为这个世界就只剩下冰冷和恶意。 但现在有人说：“你会成为月亮。” 我会的，我会成为你的月亮。 阿撒勒看着耶迦德努的侧脸，暗暗心想。 从此无心爱良夜。 任他明月下西楼。 我不想做天上的月亮，我只要做你的月亮。 番外 新神域的日常 “宋思君！给我滚回来！”耶迦德努暴怒的声音在整个神域回荡，不仅是几个主神听见了，就连新晋的神明也都听的一清二楚。 自从耶迦德努和宋既明带着小家伙回来以后，整个神域就热闹非凡，逐步开始了有序的重建。 虽然有不少新晋的神明，但他们都知道耶迦德努是这里的众神之主，那小团子自然也就是神域的王子殿下。 只不过…… 这个王子殿下有些格外的调皮。 宋思君已经长成了十一二岁的模样，正是捣蛋的时候。 这天耶迦德努和宋既明刚胡闹了一宿，还困着，就听见神殿外头噼里啪啦的声音，不用猜，肯定是那个调皮玩意儿又变成兽形乱跑了。 小家伙作为两界主神的结晶，竟然罕见地继承了他们的两套血脉，不仅能够变成小人鱼在海里遨游，还能变成和他大爸爸一样的兽形乱蹦跶。 这让稚气未脱的小家伙格外兴奋，动不动就变成小兽乱跑一气，然后被他小爸爸拎着后颈丢到外头。 小家伙仗着两个爸爸在神殿里胡闹，又开始撒欢儿，守卫管不住他，也不舍得管他，于是只能小心看着让他别受伤。 于是…… 一只胖乎乎的小狼崽看着碎了一地的珊瑚雕塑，害怕的尾巴都夹了起来。 这可是他小爸爸最喜欢的一个装饰。 完蛋！ 他要完蛋！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小狼崽嗷呜一声，就变成人鱼游了出去。 耶迦德努匆匆披着衣袍走了出来，发丝凌乱，容色晶莹如玉，半分倦意还在脸上，如新月生晕，露出来的脖颈和脚踝上都全是青青紫紫的痕迹，可想而知衣袍裹住的身体会是什么样子。 守卫看见众神之主这副模样，匆匆跪在地上：“请陛下责罚。” 宋既明跟在后面出来，伸出胳膊揽住了耶迦德努盈盈一握的腰肢，偏头亲昵地在他鬓边落下一吻。 耶迦德努浑身一紧，腰间有力的胳膊让他不由自主地回忆起被掐住腰窝的感觉，脸上不自觉地飞上一抹红痕，连眼角都带着未褪的红。 但下一秒，他看见满地的碎片，脸色又变得铁青。 “宋、思、君——” 整个神域都听见了主神的声音，然后就听见“嗖”的一声，一个小小的身影拖着黑色的尾巴逃命似的游过。 神域众神：“……” 很好，估计又是小殿下惹了陛下生气。 拉斐尔正在自己的神殿里照看草药，脱离了彼方世界之后，他们的意识就回到了阿斯加德英灵殿，在经过漫长的重塑和温养之后逐渐重新有了身体。但并没有恢复本来的样子，看来不管是哪里，世界意识和法则都是顶级的存在。 不过他们也不在意，毕竟这么久也习惯了这副身体。 拉斐尔听见动静，头也不抬地说：“小殿下又做什么了？” 刚窜进神殿的小人鱼游到拉斐尔身边，讨好地转了一圈：“拉斐尔叔叔日安，今天身体怎么样呀，这些草药有没有好好长哦～” 拉斐尔检查完最后一株草药，这才直起身子，青色的眼眸像是温柔的春风，他点了点小家伙的额头，打断了小人鱼的喋喋不休：“好啦，别打岔。这次又是把你小爸爸的什么弄坏啦？” 小思君抱着拉斐尔的腰，努力睁大眼睛卖萌：“是那个，神殿门口的特～别大的珊瑚。” 拉斐尔听了以后手一顿。 拉斐尔：“思君啊……” 小思君仰头看着他，眨巴眨巴自己的大眼睛：“嘛？” “你……你还是趁早逃命吧。”拉斐尔摸着他的脑袋，轻声说道。 那是你小爸爸最喜欢的东西，你大爸爸花了不少力气从另一个世界给弄过来的。你还是，还是自求多福吧。 拉斐尔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了耶迦德努的声音。 “宋思君，给我滚出来。” 宋思君：“……” 宋思君惶恐，小爸爸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还这么快！ 拉斐尔看着他的表情觉得好笑，但也不忍心他被教训，于是悄悄给他摆手，让他从后门溜走，自己则去了前门迎接主神。 “宋思君呢？”耶迦德努冷笑，手上还提着他那把本命剑，剑身单薄却锋利，流光溢彩格外耀眼。 拉斐尔：“……” 倒也不必如此。 刚翻出后门的小思君听见自己小爸爸的冷笑，屁滚尿流地跑了。 “加百列姑姑？”小思君冲进了加百列的神殿，但是里面空无一人，守卫向他行了一礼，然后告诉他，加百列、米迦勒和乌利尔殿下都在演武场。 小思君一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就往沙利叶的神殿游去。 知道拉斐尔拖不住他小爸爸太久，路上路过演武场都来不及打个招呼。 “加百列，那是不是小殿下？”米迦勒放下手中的重剑，哐当一声立在地上，然后眯着眼睛看了半天。 加百列也收起剑，回头。 “好像，还真是。” 乌利尔跟着看，但他视力实在不行，啥也没看见。 不过后头来的那个他倒是看见了。 “陛下。”三个人跪地行礼。 耶迦德努摆摆手，拢了拢身上的衣服：“你们看见小家伙了吗？” 他明明是笑着的，但说话间咬牙切齿的劲，恨不得要把小家伙片成鱼片生吃。 加百列沉吟一会儿，果断指了个方向：“那边，我刚才看到小殿下往那边去了。” 耶迦德努流光一般走了，米迦勒好奇：“你怎么不指相反的方向？”反而指了个和刚才的方向差不多的地方。 加百列耸耸肩：“殿下的亲生儿子，他还能察觉不到神力波动的方向？” 米迦勒恍然大悟。 要说聪明还是你加百列更胜一筹。 乌利尔挠挠头，还是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咦？小思君？你在这儿干嘛。”雷米尔正带着卫队巡逻，查看整个神域的防御系统，发现小人鱼满头大汗地跑路，便伸手拦了下来。 “雷米尔叔叔？”小家伙一个急刹车，空中翻滚了一圈：“我小爸爸在追我呢，你千万别告诉他我在这！” 他匆匆地和雷米尔招呼了一声就重新游了出去。 雷米尔也听到了刚才的怒吼，吐了吐蛇信，无奈地摇摇头。 “阿加雷斯还有多久能醒啊？”英灵殿外，梅菲斯特抄手向外飘，瓦沙克依旧是一颗骷髅头，穿着斗篷，在他身边飘来飘去。 “梅菲斯特叔叔、瓦沙克叔叔日安！”一道稚嫩的声音突然响起，然后一个身影光也似的流窜过去。 高速带过的风掀起了梅菲斯特的衣角，瓦沙克更是被掀得原地打了好几个圈。 瓦沙克：“那是……什么……” 梅菲斯特纹丝不动：“闯了祸的小笨蛋。” “梅菲斯特？瓦沙克？”没过多久，耶迦德努就追了过来。 “殿下……哦不是，陛下好啊陛下好啊。”瓦沙克看见他高兴极了，挨挨蹭蹭地就挤了过来。 耶迦德努没有管瓦沙克，开门见山：“宋思君呢？去哪儿了？” “啊……小殿下……”瓦沙克磕磕巴巴地说不出话，梅菲斯特的羊头上面无表情，伸手一指：“那边。” 出卖得毫无负担。 耶迦德努追过去了。 瓦沙克急的上下乱跳：“你怎么，怎么把小殿下出卖了啊！” 梅菲斯特两手一揣，优哉游哉地继续飘：“因为我是恶魔，恶魔从不讲理。” 瓦沙克：“……” 瓦沙克愣住了，好像，好像有点道理。 “宋思君，给我滚过来！”怒吼在身后响起，小家伙吓得一个机灵，腰间的软肉都在抖。 但面前的巴尔却依旧盯着一张微笑的猫脸，堵住了他的去路。 “巴尔叔叔！快让我过去呀。”宋思君小小声地请求，虽然他也知道小爸爸肯定会抓住他，但早死和晚死之间，他选择再苟一苟。 巴尔的猫身拉长化作了一个人形，冒着黑雾。 下一秒，耶迦德努就杀了过来。 巴尔黑漆漆的脸上裂开一个笑着的嘴巴，将小人鱼提溜着递给了耶迦德努。 “呜……”小人鱼抱着自己的尾巴，可怜兮兮。 耶迦德努不为所动，接过小捣蛋鬼，冲巴尔点头：“多谢。” 巴尔根本看不出的五官突然发出了“嗬嗬”的笑声，听上去像是烟灰呛着了。 “小爸爸……” 宋思君抱着鱼尾，抬头望着自家俊美的小爸爸，极力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毕竟伸手不打笑脸…… “嗷！嗷呜！” “回来了？”宋既明正把饭菜端上桌子，高大的男人穿着居家服，看上去格外的贤惠。 耶迦德努表情放松，看上去心情已经平复了，宋既明上前搂住自己家的大鱼，将他带到了桌子面前，顺带摸了自己家的小鱼脑袋一把。 酥皮掉渣的烤鱼，皮薄如纸的小笼包，麻辣鲜香的小龙虾…… 果然，耶迦德努的脸色都好看了不少。 小思君捂着屁股一瘸一拐地走进来，站在桌子边上一看，浓郁的香味直往鼻子里窜，像个小勾子不断逗弄着他的馋虫，只觉得嘴里不停地在分泌口水。 但他看了看自家的小爸爸，揉了揉发疼的屁股蛋，还是不敢放肆。 他又看了看自家的大爸爸，大爸爸只顾着给小爸爸夹菜剥壳，刚才肯摸他的脑袋一下已经是良心发现了吧。 果然还是错付了…… 看着小家伙悲伤的眼神，耶迦德努都快笑出来了，但还是压了压嘴角，伸手点了点桌子：“先吃饭。” “好耶！”小家伙又高兴起来了，怕屁股疼，只能站着吃饭，但他还是吃的两颊鼓鼓的，像个囤食的小仓鼠。 宋既明坐在一边看着一大一小，心里有种被填满的温暖感。 神域的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运行着，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他们跨越了多少艰难险阻，才抵达彼此的人间烟火，所以从此往后，江海余生，他们将永远相爱，直到生命的尽头。 “大爸爸！” “宋既明。” 两个家伙一前一后叫他，宋既明抬头看过去，两个相似的面容在光晕里向他微笑。 就如同第一眼一样，宋既明看过去，此生便再也没有移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