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飞燕》 第一章 「小宝,你说燕子是什么样的?」 「燕子啊,我想应该是很漂亮,很威风的一种鸟吧。」 「咦,那这么说你也没有看过喽!」 「废话啊你,燕子是南边才有的鸟,我们这里天寒地冻的,燕子才不会飞到这边来。」 「可是这里不是叫『飞燕堂』吗?既然叫飞燕堂,那应该会有很多燕子才对……好想看看燕子长什么样!小宝,难道你不想看看吗?」 「看到也不会多长一块肉,有什么好看的。与其看燕子,还不如能马上混到一顿大餐来得实惠。」 「咕噜!」扁扁的肚皮立刻响应似地发出了一声长长的抱怨。 「你还真是现实呢!」摸摸自己同样饿得发疼的肚子,他笑了起来。 「当然了,我们都两天没吃过东西了,不趁这机会好好吃一顿,那就太对不起我们的胃袋了吧!」握紧拳头,「既然落到要扶着墙去吃的地步,那怎么也得吃到扶着墙才能走 出来的程度!」 「对!没错!」 「喂,你们两个小鬼头,从哪里来的?老老实实地给我待在那里,不许乱动!」严厉的声音响起来,刚刚还乱哄哄的地方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待在角落里正不安份地说着话的 两个少年顿时成了上百双视线的聚集之处。 局促不安的两个人小手拉着小手,满是尘垢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惊惶之色。 离北方重镇辽阳城不到十里的兴龙山是连绵数百里的长兴山脉末梢,自古以来被当作龙脉一样尊敬并受北方民众供奉的长兴山脉的最南端便是这座并不十分高峻,但占地十分 宽广的大山。近百年来,这座兴龙山都是北方最大的家族北堂家的一部分,虽不险峻,但严密的防卫也足以让任何人都不能轻易逾越建于兴龙山上的北堂本家傲龙堡半步。 也就是说,今天不但可以登上兴龙山,而且能到达傲龙堡的内苑参加每年才有一次的英才招募会对大家来说可是一件超级幸运的事情! 所谓英才招募会,其实就是傲龙堡挑选下人,补充下属的选拔会。下人还算好招募,只要身家清白,人品端正就行,但下属可就不那么好挑了。傲龙堡作为北方影响力最大的 家族,势力渗透了黑白两道,商政百业,得力的助手自然相当重要。傲龙堡下属的十二个堂口,每年都会有一家堂口公开招募新人,而今年正好轮到了十二个堂口中实力最强、地 位最高的飞燕堂。 傲龙堡飞燕堂的练功场里,近一百个十到十四岁的少年都是通过了三次以上的筛选而留下来的精英,各方面的素质都还不错,只有缩在角落中的那两个少年,让人怎么看怎么 觉得别扭。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也就算了,脸上还那么脏,像是十天没洗过澡的样子,那一头乱草一样的头发下,满是泥垢的脸是俊是丑都看不清。这哪里像是来竞选飞燕堂后 备的?怎么看都像是街上最常见的小乞丐。 「你们两个!对,就是你们两个!」一脸络腮胡子身材高胖的燕五常分开众人,径直走到两人身边。唔,一股子酸馊气味扑鼻而来,让燕五常忍不住捂住了鼻子。现在他总算 知道了,为什么这两个小家伙的身边十尺之内都没有别人的原因。奶奶的,这两个家伙哪是十天没洗澡,根本是一个月、不,起码有三个月没洗过澡了! 「你们两个,谁带你们进来的?叫什么名字?」一边捂着鼻子,燕五常一边没好气地问他们。长相本就不善的他,皱起眉头来显得有些狰狞。 「小宝,这个大块头看起来很凶啊!」金有财向后退缩着,躲到了蔺小宝的身后。 「别怕,小财,他不会打我们的!」说是这样说,蔺小宝还是向后退了几步,咽了咽口水。 「絮絮叨叨说什么呢!老子问你话怎么还是不回答?」燕五常不耐烦了,想去抓蔺小宝的小肩膀头,但是看看那分辨不出颜色的衣服,燕五常犹豫了一下。 「大叔,」小宝壮了壮胆子,把身后的小伙伴拉了出来说道,「我叫蔺小宝,他叫金有财。我们是刚刚一个有钱的爷爷带进来的,他说这里有个什么燕子堂的堂会……」咽了 口唾沫,两个少年对视了一眼,「他说,这里有吃……的,可以让我们吃个够?」咦?怎么这个大叔的眼神像要把他们两个给吃了似的? 燕五常额上青筋直跳,一字一句地对他们说:「是飞、燕、堂!不是燕子堂!」 「那不就是会飞的燕子吗?会飞的燕子难道就不是燕子?」蔺小宝小声地嘀咕,金有财在一边连连点头。 「这里也不是堂会!没东西给你们这俩小子吃!快点、快点,赶紧给我出去,这里哪是你们这两个小乞丐能来的地儿!」 「可是那个爷爷明明说有吃的!」蔺小宝噘起了嘴,很不甘愿,「我们要吃过饭再走。」 院子里响起了一片笑声。 「笑、笑、笑什么笑!」燕五常回头怒吼了一声,少年们吓得都不敢出声了。 「去、去、去!没吃的,你们快滚开,选拔会就要开始了,你们不许在这儿捣乱。」 「我们没捣乱!」缩在后面的金有财小心翼翼地回了句嘴。「而且是那位爷爷请我们吃饭,又不是你……」 「没捣乱也不行,你们在这里就够碍眼的了!」燕五常举起蒲扇一般的大手,作势威吓,「你们俩再不走,我可要揍人了!」 「不就吃顿饭吗?犯得着跟我们动手?」金有财用刚好大家都能听到的声音说,「原来傲龙堡是这么小气的地方。」 「你说谁小气?!」燕五常吹着胡子,真的有点生气了。 「小财,我肚子饿!」蔺小宝拉着金有财,噘着嘴叫,「啊、啊,我好饿,我要吃饭啦!」 「别急,小宝,你看我的。」金有财轻轻拍了拍同伴的肩膀,身材娇小的他挡在了蔺小宝的面前。 「原来傲龙堡也是个欺世盗名的地方!」金有财揉了揉空空如也的肚子,面对着铁塔一样的大汉挺直了还在发育中的纤细身体,「大侠不都是主持正义的吗?傲龙堡名声这么 响亮,原来也只会欺侮我们这些穷苦人,嫌我们穷,嫌我们脏,这跟那些普通的有钱人家有什么分别?!大叔你要揍就揍,反正我们命贱,你就算把我们打死了也不会有人管的。 死了好,我们没爹疼,没娘养,不被你打死迟早也会饿死,你打吧!打啊!」 嘴里说着,金有财对蔺小宝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心领神会地冲了出去,死死揪着燕五常的腰带,把后背露出来让他打。原本就只是想吓吓他,被金有财一顿抢白,蔺小宝耍 赖似地一闹,燕五常哪里还能真的打下去。手举在空中,落也不是,不落也不是,一张黑脸涨得通红,燕五常头一次被两个小鬼闹得没了主意。 「老五,吵什么吵!」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燕五常松了一口气,甩开蔺小宝的纠缠,燕五常大步来到正穿过众人走来的一队人前面。 「燕五常见过堡主,见过堂主。」 当先一人须发皆白,身材高大,气度不凡,正是傲龙堡的堡主北堂奉鸣。而之前发声喝止燕五常的人则身材瘦长,穿了一身青色的长袍,袍角和袖子上都绣着金色的燕子。他 的年纪看起来只有三十五六岁的模样,眼角微露风霜之色,却丝毫不减他的风神俊朗。 「老五,你又在做什么?」飞燕堂的堂主燕怀商皱着眉,略带不满地看着自己的下属,「人家小孩子说的对,傲龙堡什么时候变成只会欺侮小孩子的恶霸了?你自己也是穷苦 人家出身的,怎么,现在很英雄了不是?」 燕怀商的声音不是很响亮,但平平的音调中有种不容反驳的威严气势。燕五常听着,身后不觉出了一声冷汗,大哥是真的生气了。 「堂主大哥,老五知错了!老五只是想吓吓他们,并不敢真的动手。」 燕五常单膝跪在地上请罪。 「哼,有什么好辩的,」燕怀商冷哼了一声,「不过五十步和百步之分而已。」 「好了,怀商,不要再难为他了。五常并不知道这两个孩子是我带进来的,也不是故意要吓唬他们,你又何必如此严厉呢?」北堂奉鸣轻轻拍了拍燕怀商的肩膀为燕五常求情 。 「堡主,这是我飞燕堂的事情,我在教训下属的时候您可不可以不要插手?」燕怀商微微蹙眉,脸上的神情有些不豫,「要是不放心让怀商管,堡主您大可以把飞燕堂接了过 去。」 「呵呵,」摸了一把胡子,北堂奉鸣立刻口风一转,「是啊是啊,你说得对。五常啊,你实在太不象话了,看把怀商给气的。你还不快点走?免得让他看着你继续生气。对了 ,罚你今天晚上不许吃饭哦!」 「是,谢谢堂主,谢谢堡主!」燕五常叩了个头,擦了把汗立刻跑了出去。 「堡主!」燕怀商对北堂奉鸣如此为燕五常开脱很有些不满。 「好了、好了!你啊!」北堂奉鸣轻轻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你老是这么冷冰冰的,对下属太过严厉并不是不好,只是有时候也要讲讲情面嘛。」 看燕怀商皱着眉头不做声,北堂奉鸣嘿嘿笑了两声,走向站在原地发呆的那两个孩子。 「来吧,小家伙们,爷爷要带你们去吃饭了!」 「您、您是……」金有财指着北堂奉鸣半天说不出话来。 「您是傲龙堡的堡主大人?!」蔺小宝也眼睛发直,双唇翕动,两只脚直打颤。 「是啊!」北堂奉鸣笑瞇瞇地点头。「爷爷没骗你们吧,我这里有很多好吃的,一定让你们吃到饱哦!」 「我是不是在做梦啊?」金有财摇摇晃晃地靠在蔺小宝的身上,「小宝,你拧我一下。」 「不要,还是你来掐我一下吧。」 看着这两个脸色发青不知是悲是喜的孩子,燕怀商瞇起细长的凤眼,沉吟片刻突然轻声笑了起来道:「堡主,您这次说的倒没错,这两个孩子的资质的确优于常人。」 「怎么样,我说的吧,我的眼光可不会错!」北堂奉鸣双目放光,一脸的得意,「如果是你亲手调教的,我看用不了五年就可以成材了吧!」 「资质虽不错,也要看品性如何。他们现在也十二三岁了,我怕他们身上有些劣根子,还要好好调教才行。」 「咕……」蔺小宝的肚子发出了响亮的声音,逗得众人又笑了起来。 「好、好、好,别的先不说,还是先带你们去填饱肚子吧!」 「堡主,我想,让他们去吃饭之前,还是先让我带着去洗个澡,换一件衣服吧。」一种少年特有的清亮声音像有魔力一样让两个正在晕头转向的少年清醒了过来。看着从燕怀 商身后走出来的人,蔺小宝的脑袋轰了一声炸开了锅。 直钩钩地盯着他,蔺小宝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似乎一下子全涌到了脑袋里,又一下子被抽了个干净,只是看着,他的心脏就「扑咚扑咚」地乱跳个不停。 少年有着一双与燕怀商一样细长而微微上挑的眼睛,浓黑的双眉并不粗,但是界限分明,在英挺中透出一股子俊秀之气。他的鼻子又直又挺,配上一张略薄而微微上翘的嘴角 ,让一张堪称漂亮的脸上透出一丝精明。他也穿着一身青色的衣服,胸前和袖口上,金色的乳燕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乌黑而柔软的头发整齐地束在胸后,神情闲适但透出一丝狡黠 。 好漂亮!蔺小宝着迷一样盯着他看,这么漂亮的少年他还从来没有见过。看着他,就好像……就好像……自己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只香喷喷的烤鸡腿!不、不,应该是一只滋滋 冒油的闻起来香掉舌头的烤乳猪!蔺小宝拼命咽着口水,指尖也跟着兴奋地颤抖起来。 「也对,他们是该好好洗一洗了。北飞,去拿几件干净衣服给他们换上吧。」燕怀商对着儿子点了点头,露出一丝赞许的笑容。 燕北飞在离蔺小宝和金有财两人约五尺之外站住,很有礼貌但不容拒绝地对他们说道:「来吧,我带你们去沐浴。」 「沐浴?」金有财看了看蔺小宝,又看了看燕北飞,突然感到一阵慌乱。眼前这个看起来有如贵公子一样的少年气质如此高雅,跟脏兮兮的他们有如云泥之别,让他顿生自卑 之心。怀着几分羡慕几分嫉妒的复杂心情,金有财有些犹豫地说,「那个……你可能不知道,我们已经有两天没有吃过东西了……我是说,我们可不可以先吃过饭再去洗?」 「洗、过、再、吃!」燕北飞脸上的笑容并未因为那刺鼻的气味而有所减退,但是他的声音里绝对听不出半点笑意来。蔺小宝和金有财同时打了个冷战。这个看起来只比他们 虚长几年的人,好像比之前凶神恶煞的燕五常跟笑容可掬的堡主爷爷要可怕得多。 「如果不听话……」把声音压得很低,燕北飞在背对着别人时候对两人露出了一口雪白尖利的牙齿,「我会直接把你们扔到冰河里去,泡干净之前,绝对不许你们上来!」 绝对不是说说而己,那充满威胁的口吻分明就是最后通碟。原本想抗议的蔺小宝在对上燕北飞那一双黑沉沉看不到底的眼睛之后乖乖地闭上了嘴。 「什么嘛……这么凶!」确定别人听不到的时候,蔺小宝窃窃低喃。 「好饿啊!」脚底发虚地跟在燕北飞的身后,蔺小宝的眼睛直直地盯着那只在自己眼前格外刺目的脖子。 「好饿啊!」数不清叫了第几声,金有财掐了掐蔺小宝的手,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乖小宝,别再叫了。前面老大的头上已经爆青筋了。」 「我没看到啊……」蔺小宝还是直直地看着那只脖子,口水顺着嘴角缓缓滴了下来,「好大的一块糕啊……又香又白……」 看着两眼发直的小宝,金有财心中暗叫了一声不好。只听到一声惨叫,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目露凶光,手捂着脖子的燕北飞抓着蔺小宝的脖子将他直接丢进了旁边仿 照江南而砌的半月形水池里。 「啊!」猛然灌进衣服里,灌进嘴里的冰冷池水让蔺小宝回过了神。双手双脚一阵乱扑腾,蔺小宝凄惨的声音直冲九霄,「啊!救命啊!傲龙堡杀人啦!我不会游泳啊!!」 「是啊,他可不会游泳啊!」金有财冲到水池边上,急得直跳脚,「他会被淹死的!」 捂着被咬得生疼的脖子,燕北飞的脸上露出了阴冷的笑容。 「放心,他死不了,这个池子里的水比他的腰可高不了多少!」燕北飞冷冷地看了一眼金有财,「你要是不相信,自己下去试一下不就得了!」 真的?金有财看着燕北飞,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把蔺小宝按到热水桶里的时候,他牙关发颤,几乎被冻僵了。热气氤氲着,站在门口的燕北飞隐约之中听到了蔺小宝的哭声。 是不是太过冲动了点?他毕竟只是个饿得半死的小孩子。燕北飞不觉有些后悔,虽然手上留了些劲,但是那孩子的身体太轻,飞出去的时候还是比自己预想的要远了一些。他 的后背撞在池壁上,只怕是要肿起一大块了吧。 「唔……好疼啊……」蔺小宝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进燕北飞的耳朵里,让他心里的悔疚发酵成了自责。等他出来,一定要好好道歉才行!燕北飞暗下决心。 「好饿啊,我要吃糕啊……」哼哼唧唧的**声在燕北飞刚下了决心的时候再次传了出来,「又白又香……好好吃……」 燕北飞摸了摸自己后脖颈上留下的牙痕,嘴角抽搐了一下。 「这个死小子!」 第二天,蔺小宝换了一个名字,简单、易记。金有财也有了个新的名字,易记,简单。虽然他有些不太满意,但所谓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为了可以填饱自己的肚子, 不再用忍受别人的轻视和白眼,也为了那看起来很光明的前途,金有财还是勉强接受了。 「明明我们俩一般大的,凭什么你叫燕四而我叫燕十四。」金有财,不,现在应该叫燕十四不满地发着牢骚,「说不定我年纪还比你大一些。」 改叫燕四的蔺小宝嘿嘿地笑着一脸得意:「谁叫你个儿比我矮的?兄弟们都是按着个头来排的,你没被排到老么就算不错了。燕二十要是听到你这么说,还不得哭死!」想到 那个小不点儿的燕二十被排在最后一个时那张皱成一团的小脸,两个人就笑得直不起腰来。 「噢哟!」笑得有些过力,燕四扶着腰皱着眉头哼了两声。 「你轻点儿!」燕十四扶着燕四坐回床上去,轻轻给他揉着后背,「上次撞到的地方还疼吗?」 呲着牙,燕四的眼睛已经盈满了泪水。 「那个燕北飞,太过分了,居然把我扔到池子里去!」 「谁叫你把他的脖子当甜糕的?还那么用力地咬下去!还好你命大,只是后背撞到石头,要是撞上去的是你的脑袋瓜子,你现在啊,就在阎王老子那边当差喽!」撇撇嘴,燕 十四手上的劲道放轻了些,「其实人家也挺关心你的,后来不是给你送药酒来了嘛。我听燕三儿说,老大是用了巧劲儿的,只是要你受点教训,不然哪那么巧就让你后背撞上了。 你也老实一点儿,以后不要跟老大顶嘴拧着干。你看他那长相,虽然漂亮,但怎么看怎么透着阴气,不招惹他没事,要是惹他生了气,保不准背地里会怎么整你呢!」 「切,我才不怕呢!」燕四直起身,却又牵动后面的旧伤痛得他哼了一声,「飞燕堂的老大是他老子又不是他,而且就算堂主帮着他说话,那咱还有堡主爷爷当靠山呢不是? 」 「你少做梦呢!」燕十四拍了他后背一下,「还是安份点吧,咱们好不容易找到个安生立命的好地方,而且又可以学本事。我爹娘都已经没有了,难道你不想将来有机会去找 你的亲爹?」 「有什么好找的?我早当他死了。」燕四翻了个身,拉着被子把头蒙上,「把我跟我娘都抛弃的男人,还找他做什么!」 「那你老是留着那个铁戒指干什么?那不是你爹留下来给你的吗?当宝贝似的,就算要饿死了也不肯拿出来换点东西吃。」燕十四笑着站起身来,「得了吧,哪有儿子不想见 爹的道理。时间也不早了,老三他们练功也要回来了,我回我自己房间去,一会儿想吃什么就叫老三帮你去拿好了。」 缩在被子里,燕四的手指摸着系在脖子上那枚磨得发亮的铁指环,低声自语:「谁稀罕它了,那是我娘留给我的,跟那个男人才没有一点关系!」 说实话,这可能是燕北飞第一次看清楚燕四的长相。先前见面的时候只有那一头乱蓬蓬跟稻草一样的头发和一脸厚厚的尘垢,除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他都看不清楚对方的 五官。不过就算看清了其实也没什么太大的分别,跟燕四比起来,燕十四反而显得更清秀些。 身边俊男美女看得多了,这张小小的脸蛋上的鼻子嘴巴就显得平凡普通得多,不太能留给人太深刻的印象,不过那双似乎一直带着笑的眼睛清澈纯净,仿佛有一股吸引人的力 量,让人觉得十分可亲,七分可爱。只是现在,燕四正拧着眉毛,揪着嘴巴,有点犯愁又有点别扭,样子看起来非常好笑,燕北飞忍不住停在了他的面前。 「站直一点,头抬起来!」燕北飞停在燕四的面前,正对着他。 为什么要听你的?燕四暗地翻了翻眼睛,反而把头低下来,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脚尖,摆明了要跟燕北飞对着干。 「你耳朵聋了吗?」燕北飞伸手揪了揪燕四的耳朵,触手柔软但热度很高。「还是说,对我有什么意见?」 燕北飞的声音跟燕怀商有些相似,声调不高,听起来有些冷漠。 二十个飞燕堂新人排成两排站着,燕十四正好站在燕四的屁股后面。这个时候又在犯什么别扭劲儿呢?燕十四心底叹了一口气,于是趁着别的十八双眼睛都在看着燕四的时候 ,他使足了劲儿抬起脚往燕四的后胫骨上踢了一下。 「哎哟!」燕四痛叫了一声,抱着脚跳起来。死阿财,想踢死老子啊。 红红的鼻尖,湿漉漉的双眼,虽然蹙缩在一起的五官半点说不上好看,但不知为什么,燕北飞就是在看到那一双盈满泪水的眼睛时心里痛了一下。自小到大,父亲给他的教育 都是严格而冷漠的,本以为会跟父亲一样不怀有任何多余感情地去经营循规有矩,承担责任的一生,但燕北飞这一刻突然发现,偶尔为别的事情,比如说眼前这个爱哭鼻子的小鬼 动动心,感觉也是很不错的。 于是燕北飞笑了,笑得那么开怀,让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燕四抱着小腿傻傻地看着开怀大笑的燕北飞,就像在冰雪满天的冬季突然绽放的春花,让燕四沉迷地看着,几乎忘 了自己现在的处境。虽然冷冰冰又有点坏心眼,但燕四还是忍不住在心里赞叹:「这只坏燕子,实在是长得太好看了!」 燕北飞突然不笑了。出其不意地伸手揪住燕四的鼻子,仿佛刚刚在笑的人根本和他没关系。 「喂,爱哭鼻子的小鬼,本来就长得不好看,这一哭起来可就更丑了!」 什么!燕四瞪大了眼睛,与其说是生气,更不如说是难过。 「老子就是丑,关你什么事?」甩开燕北飞的手,燕四忍不住又掉下眼泪来。 「气什么?」燕北飞一本正经地拍着燕四的肩头,「长相美丑并不重要,不过如果本来就不是很漂亮,就别哭得更难看,免得吓着别人。」 已经有人「噗哧」笑出声来,燕北飞眉头一皱,狠狠地瞪了一眼过去:「笑?笑什么笑!谁再敢笑一声,我就罚他做一百个燕子纵!」偷笑的人赶紧垂下头去。 瞇着眼看着燕四气鼓鼓又红眼圈的样子,燕北飞的眉头动了动,声音突然变得温柔起来:「燕四,你以前没有练过武是不是?」 「是又怎么样!」燕四大声地回答,因为生气而忘记了害怕,一双眼睛瞪得圆溜溜的直视着他。 「不怎么样,我不想让你害大家的进度变慢。」燕北飞慢条斯理地说,「今天练功结束之后,你给我留下来,我要给你特训!」 这么好心?燕四质疑的目光中充满了不信任感。 啊,那、那我呢?我也没有练过啊!为什么我没有特训的机会呢?燕十四张张嘴,正想提意见,不过看着燕北飞那张怎么看怎么觉得阴险的笑容,燕十四立刻把要说的话吞回 肚子里。 啊,好羡慕!老大怎么这么偏爱他呢?真是让人不服气。其它的人不免满含羡慕和嫉妒之情。 「还有,以后再让我听到你『老子』、『老子』地这么乱叫,我就罚你一天不许吃饭!」 「老……」燕四飞快地捂住自己的嘴,把剩下的那个「子」硬生生吞回了肚子。老子凭什么要听你的!燕四半张着嘴,无声地把自己要说的话说出来。不过,老子才不要挨饿 ! 「好了,今天开始我来教你们飞燕八式的起手势,如果到暮鼓敲响的时候还有人记不住的话,可就没有晚饭吃了哦!」燕北飞平板着表情,淡淡的声调如同谈论天气一般。 咦,练不会也会有没饭吃吗?!这也太过分了吧!燕四忿忿地想。看燕北飞转身向练功场里走去,燕四在他的身后无声地挥舞着拳头,呲牙咧嘴地无声咒骂。 燕北飞突然转过来,看着燕四的眼睛,轻轻地笑了一声。 「燕四,你中午的饭也可以省了!」 「啊!」把举在空中的拳头缩到身后,燕四眨了眨眼睛一脸的无辜。 燕北飞挑了挑眉毛,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地。 天上,初升阳光正耀着眼。 地上,黑黑的影子拖得很长。 「唉,真是个笨蛋。」燕十四无奈地看着快哭出来的燕四摇了摇头。 那一年,燕北飞十五岁,燕四刚满十二。 第二章 「懒虫,起床啦!」盖着的棉被子被人一把掀起,然后清脆的巴掌声在自己因为俯卧而露出的屁股上响起,火辣辣的痛感将他从梦境中一把拉了出来。 「啊!好痛啊!你干什么!」翻身从床上跳起来,燕四揉着被阳光刺得有些发痛的眼睛张嘴就骂。 「今天是老大的冠礼,你还想赖床赖到几时啊!就算平常老大再怎么宠你,但是这个时候你要是还迟到,他铁定会把你拴着丢进池水里去的。」阳光斜斜地射入室内,光线中 散浮着细小的尘屑,闪闪发亮。青年高大的身体被阳光笼罩着,反而更显黑暗而看不清样貌来。 「他哪里有宠我了,不整死我就算不错了。」一面打着哈欠,一边慢吞吞地换着衣服,燕四看着自己细瘦的手臂发怔。 「快一点,别磨蹭了。堡主和堂主都已经到了大殿了。」 穿好衣服,拢上头发,燕四走到院中的井边汲了一点水洗了洗脸,人精神了不少。 「十四,我好像刚刚做了一个梦,梦到我们以前的事儿了。」脸上的水珠顺着鬓角流到尖细的下颌,最后汇成水珠滴落到胸前。手里拿着布巾却想不到去擦干,燕四站在晨曦 中,一脸还未睡醒的茫然。 「是吗?」抱着胸在一旁等他的燕十四有些心不在焉地看着天色,「什么时候的事儿?」 「刚进飞燕堂的时候,那时候我们还小,老大也还小。」燕四的眼神有些发滞,似是还没完全从梦中清醒过来。「我梦到老大把我扔到池子里害我后背受伤的事……还有,他 笑我长得不好看……」 「五年前的事儿了,你怎么还记得啊。」燕十四叹了一口气,把燕四的衣服领子整整好,拉着他的手就往外走,「说起来,那个时候起,老大就对你与众不同了,前几年我们 这些兄弟们都还不服气,想不通老大怎么这么得意你。」 「他哪里有对我好。」被燕十四拉着,燕四还在絮叨,「他根本就是看我不顺眼,每天不是叫我做这个,就是让我做那个,天天把我当苦力,还老是挖苦我。」 「那就是另眼相看你懂不懂?」燕十四笑。 「不懂!」燕四斩钉截铁地回。「这样叫对我好?怎么不见你们也去尝尝啊。」 「……」燕十四看了燕四一眼,忍不住骂了一句,「傻瓜!」 「话说……」 「说什么?」斜眼飞过去,乌黑的头发在阳光下闪着油亮亮的光芒。 「你什么时候长这么高了啊?」略带不甘的叹气声幽幽地响起,同样的话燕十四已经听了不下百遍,于是他只好伸指掏了掏耳朵,露出一丝不耐的表情。 「为什么只有我这么矮……我原先明明高出你很多的啊……」 冠礼是男子成人时所办的仪式,普通人家一般不会刻意操办,但是对于燕北飞,这个冠礼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一般人家,男子十六岁的生日便可举办冠礼,但燕北飞却一直 等到了二十岁,才得到了冠礼的机会。傲龙堡的飞燕堂里,虽然挂着大红的彩球,却看不出多少欢乐的气氛。堂中挤满了新旧部属,人人面色都很凝重。 北堂奉鸣带着儿子媳妇早早地坐在了正位,就连平常很少带出来的长孙北堂春望也穿戴得齐齐整整坐在了一边。 燕四被燕十四拉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燕北飞跪在燕怀商面前,冠礼已经开始了。 燕怀商的样貌几乎没什么变化,看起来还是跟五年前差不多,只不过脸色有些苍白,人也清减了一些。燕怀商这几年露面的次数越来越少,而且一次比一次看起来虚弱。燕四 听人说过,燕怀商早年被人暗算,受过很重的内伤,虽然老堡主出手救了他,但是身体受到的损伤很难复原。当年的神医药王也曾经铁口直断,说他活不过五十岁。那么这样算来 ,燕怀商最多也只有十年的寿命了。看着燕怀商的脸,燕四不觉有些心酸。 老实说,这个加冠礼沉闷又无趣,与其说是燕北飞成人的宣告仪式,还不如说是燕怀商的交班仪式。正式将飞燕堂堂主之位交给了燕北飞,燕怀商便跟北堂奉鸣告假,准备离 开傲龙堡四处游历去。 接下来便是众人上前跟燕怀商父子交谈,有道喜的,有挽留的,有哭的,有笑的,刚刚还肃穆沉重的地方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 燕北飞是这里面最耀眼的一个。 身体拔长了许多,坚韧而匀称的身体包裹在象征堂主身分的玄青色长袍中,俊美的五官添了几分英武之气,依旧是漂亮的燕子,但是看起来成熟了很多。而站到他身边去的燕 十四,身材高大,早已脱去了少年的稚气,原本清秀的面容,如今完全出脱成了一个英挺的青年。 这么多年,唯一没有变化,没有成长的大概就只有他一个人吧! 燕四突然变得气闷起来,乘着堂中的混乱,他悄悄地溜了出来。想想也没什么地方好去,也不敢离开太远,信步走到位于大堂东南角的一处山石背后,看看还算安静,燕四挑 了块平整的石头,坐了下来。耳边隐隐传来人声,但那声音似乎离他很远。靠在山石上,燕四望着湛蓝无云的天发起了呆。 「喂!」 好像有人在叫他,燕四没搭理。 「喂!」那人似乎有些不耐烦,又叫了他一声。 「我不叫『喂』!我也没东西喂你!」他不耐烦,燕四比他还不耐烦。 「哼!」既然不叫「喂」那个人就换了个声音,冷哼了一声。 燕四总算把发呆的目光撤了回来,不大情愿地别过头,刚好跟锦衣华服的小小少年四目相对。 「啊!」燕四立刻从石头上跳了起来,脸上也堆起了笑容。「嘿嘿,是孙少爷啊,您怎么跑这儿来了?」 少年有一双灵动的乌溜眼睛,吹弹得破的滑嫩皮肤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已经十三岁的人。大概是因为少堡主夫人给自己儿子补得过头了,北堂春望自己从过了十岁就再也没往大 里长过,也因此这孩子不大爱笑了,总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很少出现在人前。个头虽然小,但孙少爷的地位可不是一般的高!而且小家伙板着脸的样子也还是挺让人害怕的。 「孙少爷,您来这里坐吧。」掸了掸本来就没什么灰尘的石头,燕四让他过来坐。 乌溜溜的眼珠盯着他看了两眼,北堂春望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似地坐在了燕四的身边。 「你怎么也溜出来了?」这种场合会溜出来的原来不只他一个,北堂春望像是找到了同盟军一样对燕四产生了一点亲近感。 「因为好闷啊!」燕四愁眉苦脸地对北堂春望说,「仪式一大堆,您不会觉得闷吗?」 北堂春望晃了晃他的脚没做回答。 「而且一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堂主,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 「咦,你也喜欢燕叔叔吗?」北堂春望有些惊讶,不过刚刚自己说「也喜欢」不就等于承认自己喜欢燕怀商?心下不免又有些懊恼。 「是啊,」燕四倒没怎么注意到,「别看堂主总是不笑,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其实他心地很好,对我们都很照顾。」 「嗯、嗯!」北堂春望连连点头,「燕叔叔笑起来的样子其实很好看的。」 「是啊,我知道,」燕四双手撑在身边笑了出来,「我们老大长得很像他,啊,就是燕北飞啦,他也是,平常老是凶巴巴的,但是笑起来的时候样子可好看了。」 「你喜欢燕北飞?」北堂春望歪着头问。 燕四的脸突然红了,舌头也打起结来,还是头一次有人这么直接地问他,没有心理准备,燕四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那、那、那怎么可、可能……」 「可是你说你喜欢燕叔叔,又说燕北飞跟他长得很像。」 「呃……」燕四挠了挠头发,「不一样的啦。」 「喜欢就是喜欢,有什么不一样?」北堂春望皱起眉头。 「喜欢也是有好多种的啊……嗯,你不会明白的……」 「你是想说我现在太小不会懂的吗?」北堂春望双眉皱着,眼底已经泛起了怒气。说他小,可是他最大的忌讳。 「不是的。」燕四连连摇手,「我不是这个意思……其实呢……我自己都弄不清楚……」 「不清楚?我不信,连喜欢不喜欢也弄不清楚吗?」北堂春望很不屑地撇了撇嘴,「你还真是没用哎!」 燕四咬着唇,过了好久才说:「那个人,又小气,又自我,喜欢挖苦人,又爱作弄我,我为什么要喜欢他?」 北堂春望静静地看着他,从怀里摸出块手巾来说:「好了,我知道了,你不喜欢他。可是也用不着哭吧。这么大的人了,让人看了会笑话。」 「我哪里有哭了!」燕四一把抢过北堂春望的手巾,背转身子过去胡乱地擦,「我可没有哭。」 「你刚刚跟我说的都是真的吗?」 「什么?」 「燕北飞这个人小气自我又喜欢作弄人?」北堂春望一脸的严肃,「爷爷刚对我说要让飞燕堂成为我的直属。如果燕北飞真像你所说是个人品很差的人,那我要考虑看看他是 否合适担任飞燕堂堂主这个位子。不然我去跟爷爷说一下,直接换个人好了。」 「啊?!」燕四吓得差点从石头上掉下去,「不、不、不要。其实他人品没那样……呃,他好得很,又聪明、武功又高、办事干练、处事公正……大家都信服他……您千万别 去跟堡主说换人。再说除了燕北飞,我们不会承认别人来当飞燕堂堂主的!」 「一会儿说他坏,一会儿又说他好,你这个人还真是奇怪!」北堂春望看着燕四一脸的复杂表情,决定不再去理会这个看起来比自己好像也大不了多少的人麻烦的苦恼,跳下 石头,拍了拍手说,「算了,不跟你说这些了。不过我觉得你人还不错,有一点可爱。如果下次你有什么困难或者需要什么帮助的话,直接来找我就好了。」 「咦?您说什么?」什么叫有一点可爱?他十七八岁的人了被一个小萝卜头说可爱是件很丢人的事情好不好? 「快点回去吧。仪式应该差不多了,如果被人发现你偷偷溜出去就不好了。」像个大人似的,北堂春望揉了揉燕四的头发,然后径自离开。 燕四摸了摸自己的头,看着北堂春望的背影忍不住苦笑。 「喂,老四,你怎么躲在这里?」北堂春望的背影刚一消失,燕四的手臂就被好友抓住,「快一点,快一点,一会儿是飞燕二十卫的授徽仪式,你要是不在,这仪式就成飞燕 十九卫了。如果不想被老大扒皮,你就快点跟我走。」 「授徽?要授什么徽啊?」 「从今天起,我们就正式成为飞燕堂二十精卫的一员啦!」 「那五常叔他们呢?」 「老的二十精卫退休啦,他们有的要跟老堂主走,有的会留在堂中处理堂务。出外勤的这些事儿,以后就全交给我们去办了。」 「哎?怎么这么快啊!」 「少啰嗦啦!」 「问题是,我根本不想出外勤啦、啦、啦!」 「唔。。。」热气从周身的孔窍中散发出来。虽然紧咬着牙关,但还是抑制不住从齿缝间流露而出的微吟。 「真气要从这里下来,对,慢慢地,轻轻地,吐气……下到腹中,入丹田……」 身体是热的。但皮肤上渗出的汗却是凉的。夜风穿过树梢打在赤裸的胸腹非但没有让他减轻一点负担,这轻徽的刺激反而让他提不上来气。 「不行……不行……」那灵活的指尖还在自己的身上游走,被他牵引着,身体里似乎真有一股热流跟着他的指尖在动,只是,他的指尖并没有按照正常的路径在走,而总是出 人意料地停在一些地方。身体里的气流越来越无法控制。开始在他的身体里四处乱窜,让他的呼吸也完全乱了章法。 「你的身体怎么这么红?」那清冷的,低沉的,有如鹅绒般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只是听到他的声音,身体的热度就会上升,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这究竟是为了什么。胸口 像被人用针刺着,点状的痛感渐渐爬满了心脏,那一股麻痹感让他一瞬间以为自己的心脏也停止了跳动。 「这样可不行哦!」他轻声地笑着。笑声中有些许得意,「如果心不在焉,就算再练十年,你也练不出什么东西来!」 「唔……」咬紧了牙,那可恶的嘲讽声就当什么也设有听见。努力,努力,再努力,只要能把真气重新导回正途就好。 温热的气息喷在自己的颈窝处,周身的汗毛都竖立了起来。他甚至感觉到斜垂下来的发梢轻轻搔动着自己的后背,又酥又痒。可恶!太可恶了! 刚刚攒起的一点力气就如同被戳破的水泡般,立刻消失无踪。 「啊!」泄气地坠下身体,他用汗湿的额头抵在干净的石块上,放弃地大叫,」我不练了,不练了,再也不要练了!」 「这么快就放弃了,是谁当初信誓旦旦地对我说过要在二十人中夺得头筹的?现在的你,根本只能排在中上而己。老四,十四的悟性可要比你高,你们是一同进飞燕堂的,但 现在的你已经不是他的对手了?你若再不笨鸟先飞,只怕很快就要垫底喽。」轻轻的,微带沙哑的声音钻进耳朵里,像有一根羽毛在他伸手无法触及之处有一下无一下地搔弄着, 让他连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 说是为了在练功时不会心无旁骛而被蒙起了双眼,却因为无法看见让身体变得更加敏感,被再次袭上后背那温暖却无情的指尖撩动,他再也无法忍受地喊出来:「够了,你别 玩我了,你这样,我根本没办法用心练功的嘛!」 「啧,啧!枉费我特意拨出晚上的时候给你做特别的训导,没有能快点进步也就算了,居然还敢跟我这么大呼小叫的。老四,你又皮痒了是不是?」一把握住燕四想要揭开蒙 眼布的手,燕北飞将他的脸抬起来,看者他那张微微发抖的双唇,燕北飞伸出舌头舔了舔干涩的唇,「谁许你自己拿下来的?」 「……老大,你别在欺侮我了好不好?」燕四的声音里已经带了一点泣音,「你就真的这么讨厌我吗?」 讨厌?谁说的?燕北飞的眉梢微挑,伸手揭去了蒙在燕四眼睛上的布条。微微发红的眼角,因为积蓄满了泪水而变得湿润。乌黑的瞳仁中,自己的影子清晰地映于其中。 「谁说……我讨厌你的?」嗓子突然变得有些发涩,这沙哑的声音都似乎不是属于自己的。燕北飞的心脏怦怦地乱跳着,是的,燕四红着眼睛想哭又逞强着不肯哭的样子是他 的最爱。每次将他逗弄成这样,都足以让他的好心情保持一整天。 「你……你不是讨厌我的吗?」被燕北飞凑这么近地提问,燕四的脑中混乱成一片。那么接近,近得可以看到燕北飞眼中含着眼泪的自己,近得可以看见燕北飞长长的睫毛, 近得可以看到燕北飞藏在左眉中心的那一颗黑色的痔。燕四浑身的血都似乎被人抽走一般,半点力气也提不上来。只是怔怔地看着他,短促而急剧地喘着,思维完全停止了摆动。 可恶!燕北飞在心中暗骂了一声。总是觉得他有趣、可爱,但没有哪天会像这样,在他身上嗅到如此强烈的色香。他楞楞地注视着自己的样子,微颤的双唇好象正在诱惑着自 己,一脸困惑的表情像是无辜的证明,又像是无声的邀约,燕北飞压住自己想要一把抱住他的冲动,克制住自己想要狠狠吻上去的想法,快速地撤离了燕四的身边。 「算了,天很晚了,你回去吧。」藏在袖中的双手不知何时已经握成了拳,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控制住自已的指尖不再发抖。燕北飞将自己的后背对着燕四,沉静的声音中让人 无法窥见他的动摇,「明天还有事情,我也不能陪你太久。燕四,早点休息。」 啊?!望着燕北飞离去的背影,燕四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所以我就跟你说了嘛,老大其实是很喜欢你的。」坐在一边大口啃着苹果,燕十四安慰着看起来无精打采的好友。 「他怎么可能喜欢我。」燕四叹了一口气,跑来找燕十四倒苦水的这一个时辰里,他的叹气声,燕十四听了没有十次也有八次了。 「你怎么这样讲。青菜萝卜,各有所爱,你又不是缺胳膊少腿的丑八怪,为什么老大不能喜欢你。」燕十四将手中的果核轻轻的一抛,准确地扔进了放在墙角的杂物桶中。「 我也喜欢你啊,队里的其它兄弟不是也很喜欢你?」 「不、不一样的!」燕四的脸突然红了起来,神情也变得有些扭捏不安。 「有什么不一样?」燕十四拍着燕四的肩膀将他搂住,小声地说,「该不会,你小子对老大有什么别的想法吧!」 「想法?」要不是燕十四压着他的肩膀,燕四差点儿跳起来,「我能有什么想法?」 「真的没有?」 「我、我、我不知道啊……」燕四苦恼地趴在了桌子上,「反正,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可是哪里不一样,我又说不出来。」 「是吗?」燕十四眯起眼睛,突然嘿嘿地好笑起来,「老四,你知道吗?你看老大的眼神很特别,就好象要把他扑倒,然后这样那样的样子……」 「哪样跟哪样?」燕四很迷惑地看着他,「十四,你说话老是不干不脆我越来越听不懂了。」 燕十四的眼殊转了转,将嘴伏在了他的耳朵上,压低了声音小声问:「你见了老大会不会脸上发烧?」 燕四点了点头。 「是不是心跳加速,呼吸急促?」 燕四点了点头 「是不是心里欢喜,但是又闷得难受?」 燕四的眼睛瞪圆了看着燕十四。 「是不是手脚没力气,浑身冒虚汗?」 「你、你怎么全知道?。」 燕十四松开了手,无限同情地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叹了一声道:「唉,你没治了。」 「十四,你说这话什么意思?」燕四跳起来,一把揪住燕十四的胳膊。 「我是说,老四,你病得不轻了。」燕十四一脸的沉痛,将手搭在燕四的双肩上,「兄弟我爱莫能助了。」 「病?这是病吗?」燕四皱着眉头,「不可能,我身体好着呢,哪来的病。」 燕十四神秘兮兮地笑了笑对他说,「不相信?不相信的话,哥哥我今天晚上带你去个地方,保管叫你明白你对老大的喜欢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喜欢!」 月上树梢,一袭清辉照亮了大地。偷偷溜出傲龙堡,燕四随着燕十四骑着马进了兴龙山脚下的辽阳城。 天色其实并不晚,辽阳城中灯火通明,一派热闹景象。燕十四拉着马,领着燕四穿街过巷,显得驾轻就熟。很快便将人带到了一处高挂着红灯笼的所在。 「着是哪儿?」站在高高门楼前,燕四拧者眉头看着高悬的匾额问燕十四。 「你怎么连这儿也会忘了呢?」燕十四将手中的马缰扔给了门里迎出来的小厮。「这可不是当年我们讨饭吃的时候被几个公子哥儿狠狠揍过的地方吗?」 「彩蝶院」三个烫金的字烙在乌黑的漆匾上,在红色的灯光照射下散发出奢华的光彩。 「这里是妓馆吧?」燕四有些诧异地看着十四,「你把我带来这里做什么?」 「没什么。」这样说着,燕十四已经拉着燕四的手,带着他走了进去,「我们已经是这么大的人了,有些事情到了该经历的时候。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好。」 「我可没觉得这有什么好的!」燕四想要转身回去,却甩不开燕十四的钳制,拉扯的一小会儿工夫,早已有四五个花枝招展的女子围拢了上来。 「喂,十四,你快来帮帮忙啊!」被四无个女人连拉带推,又不好对女人动手的燕四被那浓烈的脂粉香气熏得发昏,想要燕十四来帮自己解围,却从人缝里看见那小子正揽着 两个姑娘谈笑风声地向另一个房间去了。 「燕十四,你记着,我饶不了你!」燕四怒吼。 「记着便记着,」燕十四清朗的笑声分开四周嘈杂的声音,清晰地传进了燕四的耳朵里,「等你成了真正的男人之后,这渡夜资和介绍费可是要分文不少地交给我啊!」 「不行啊!你们别动手动脚的啊!」燕四慌得一头大汗。手忙脚乱地推着围住自己身边的女人不安分的手。 「呵呵,这位公子腰上很有劲儿呢,是练家子吗?」 「哎呀,讨厌啦,人家最怕练家子了,一上来就用力个没完,能把人折腾死!」 「少来,你这个小妮子,淫心大动了吧,哪次不是把人家的精气吸干净的。不行,这次要把他让给我。」 「小翠儿,凭什么让给你,上次我接的是个半老头子,这么年轻漂亮的孩子当然应该先让我尝鲜!」 眼见这几个女人把自己拽到一边空房后开始为谁先谁后的问题争吵起来,燕四瞅了个空子,猛地发力,分开众人冲了出去。 「哎,小哥儿你别跑啊!」 「不好意思,各位姐姐,我还有事儿,先走一步。」燕四狼狈不堪地拔脚就跑,却在廊子上与一人撞了个满怀。 「啊,抱歉!」燕四急匆匆致了歉,正想离开,却在抬头看见那人样貌的时候楞在了当场。 「老、老、老大?!你怎么会在这里?!」燕四高声尖叫着,颤着手指点着对方的鼻子,活像了当场逮到自家老公出来嫖妓的女人,一脸的惊诧、痛心和愤怒。 「闭嘴!」燕北飞一把捂住燕四的嘴,趁着没有人注意的时候将他拖进了最靠近的房间。 燕四手刨脚蹬,却怎么也挣脱不了燕北飞的铁钳。 看他不再反抗了,燕北飞才把手放下来,一脸怒意地反问他:「这个时候,你怎么会跑来妓院?」 「十四带我来的,说是来治我的病……可是,老大,你怎么也会在这里?」燕四颤抖着声音问燕北飞。 燕北飞上衣敞着,露出精壮的胸膛,颈部还留着几个显眼的红色唇印。身上散发出来的香气绝对是那些妓女身上才有的脂粉气味。燕四看着他,心底冒着酸酸的泡泡,也没多 想什么,伸手就去擦燕北飞脖子上的口红印子。 用力地擦、用力地擦,擦到燕北飞痛叫起来。 「你干什么啊!」 「你还没说你来干什么!」 「你眼睛瞎了吗?」燕北飞没好气地说,「男人到这种地方还能做什么事?当然是来嫖妓的,嫖、妓!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懂吗?你懂吗!」 擦着唇印的手停在半空,「嫖妓」这两个字儿就像两道霹雳,震得他差点吐血。楞楞地看着燕北飞,燕四突然冲出房间,像逃命一般冲到了妓馆门口,抢过自己的马一溜烟儿 地跑了。 「这下满意了吧!」燕北飞没好气地骂道,「你还打算藏在门够头看好戏看多久?给我立刻滚出来!」 「嘿嘿。」燕十四磨磨蹭蹭地从门后转出来,笑眯眯地对燕北飞说,「原来大哥也在这里啊,真是巧啊,我怎么都不知道原来大哥也会来这种地方的呢?要么怎么说无巧不成 书,早知道我就带小四去别家好了,打扰了大哥的兴致,真是对不住啊对不住。」 「巧个屁。」燕北飞阴沉着脸看着一脸无辜状的燕十四,「你小子是存心的吧。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二十个人里就属你鬼点子最多。故意把老四带过来这里见我,你到底存的 什么心!」 「冤枉啊,老大。」燕十四连忙高举着双手连声叫鬼,天地良心,我哪里敢啊!还不是老四过来跟我诉苦说他什么会心跳加速,呼吸急促,手脚没力气,浑身冒虚汗之类的, 我想可能是老四长大了,有了那方面需要。当兄弟的,自然要想办法帮他纾解不是,所以才带他过来,想让他变成个好男人……」 「好男人?」燕北飞一把揪住燕十四的领子,目光阴狠地瞪着他,「你果真是他的好兄弟啊!」 燕十四脸上的血色一下褪了个干净,开玩笑,被燕北飞这么瞪着,寿命可是会变短的呢!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看着燕北飞冲出去的身影,燕十四不觉双手合十。 「老四,我们兄弟一场,能帮你的我尽力帮你了,可是后面会怎么样就不是兄弟能管得到的了。」长叹了一声,燕十四慢吞吞地踱出门去,一边走一边小声地嘀咕,「真是的 ,什么人不好喜欢,老四怎么会偏偏喜欢老大这么冷血又无情的人呢?硬邦邦的又没半点风情……女人软软暖暖的多好……不过小宝从小就跟别人不一样,会喜欢老大也不会让人 太意外就是了。」 「老四能把老大压在下面的可能基本不存在……不过老大也未必肯把老四压倒……啊,真是有够麻烦的!」看看天色不早了,推开黏过来的一个又一个女人,燕十四脸上浮起 一丝愁云。「如果老大也喜欢他就好了……不会只是单纯戏弄他玩吧?」陷入沉思中,燕十四已经拉着自己的马走出了彩蝶院。「感情的事情真是奇怪,一会儿喜欢一会儿担心一 会儿生气一会儿伤心……追的追,躲的躲,猜的猜……偏偏还有那么多人会沉醉其中……」 不知不觉,燕十四拉着马已经走到了大街上,他还在低头沉思着,嘴里喃喃自语:「这东西看不见也摸不着,有什么好的……」 「啊!」人群中突然发出的惊叫声让他抬起了头,街道对面,一辆马车正急驰而来。拉车的马拼命摇着头,嘴里喷着泡沫,但凭马夫怎么拉怎么喝止,还是发了狂一样直冲过 来。 人们尖叫着纷纷避让,只是燕十四还是站在原地皱着眉头一动不动。 「快点让开啊!」马夫站在车上惊恐不已地大叫着,「马疯了,会塌人啊!」 轻轻拍了拍自己的马安慰它有些慌张的情绪,燕十四突然腾身跃起,冲向了受惊的马车。眼见人马就要相撞,有些胆小的路人已经害怕得捂住了眼睛,却见燕十四另一只手毫 不容情地向马首劈去。那马悲嘶了一声,翻倒在地上,四肢抽搐,口吐白沫。疾驰的马车也随之停了下来。 惊魂未定的车夫连忙下车,对燕十四连声道谢。 「这马得了急惊风,怕是不行了。」看了看地上粗喘哀鸣的马儿,燕十四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不忍,「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又受了水气。」 「是、是、多谢义士相救!多谢义士相救!」 车帘掀起,一张俏脸探出车外,黄莺般清丽的声音婉转而出:「多谢公子,您是咱们的救命恩人呢,请问您高姓大名?」 燕十四遁声望去,只一眼,便觉得如被雷击一般成了泥塑木雕。 「我,明白了……原来,这就是老四的病啊……」 第三章 慌慌张张地赶回傲龙堡,燕北飞心里已经憋了一肚子气。他实在想不通自己,不过是被燕四看到自己在妓院里而已,又不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或是做了什么愧对良心的 事儿,为什么他要紧巴巴儿地骑马追他?倒像是欠了他什么似的。 闷*,燕北飞站在紧闭的房门外努力平息自己的怨气。 「老四,把门打开!」燕北飞的声音里的不耐已经十分明显,只是屋里的人根本无暇分辨。 「不要!」门上砰地响了一声,好象是个什么东西砸上来。 「再不开门,我可就要把门踢开了!」火气越烧越旺,特别是听到门里传来的哭声之后,燕北飞几乎已经按捺不住,想要破门而入了。 「呜……你走开,我不想看到你!」哭声越来越大,有两声甚至让人觉得燕四像是要哭背过气去。 「你娘儿们啊,哭什么哭!!」燕北飞厉声喝道,也不管隔壁房里的人会不会听见。怎么可能听不见呢?这么大的动静呢。不过,不管是燕四左手隔壁的燕大、燕二,还是右 手隔壁的燕五、燕六,抑或是隔壁的隔壁,都没有人发出半点声音,像是所有的人统统都睡死了过去一样。 压抑的怒气终于爆发,燕北飞按在门上的右手一用力,门栓应声而落。踢开房门,果然看见燕四趴在被子上正哭得不亦乐乎。另一边躺着的燕三,整条被子蒙着脑袋,不知道 是装睡还是真的睡着了,动也不动一下。 「你给我出来!」燕北飞伸手将燕四拉起来。 「我不!」燕四用力地挣着,一张脸早哭得是一塌糊涂。 燕北飞皱了皱眉,手上一用力,燕四杀猪一样地嚎叫起来:「啊呀呀,手要断啦!」 「你再哭下去,小心我废了你!」很少用这种怒气冲冲的声音跟人说话,燕北飞摆出一副要吃人的架式,「燕四,我再次警告你,我对你的耐心是有限度的,不要老是挑战我 的极限。」 「反正你总是看不上我,我又笨又丑,你哪里对我会有半点耐心!」燕四大声地抱怨,说着说着又哭起来,「你走你走,去找那些漂亮又温柔的姑娘去好了。」 蒙头在被子里装睡觉的燕三立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唉,这个老四,怎么说起话来跟女人一样…… 嘴角抽搐的燕北飞看着哭得乱七八糟的燕四直想去找块豆腐撞墙。原来男人使起小性子来也不比女人差多少。 至于隔壁那边趴在墙上听壁角的燕大、燕二直至燕五、燕六,一个个捂着嘴偷偷笑。这么爱吃醋,燕老四还一直说自己不喜欢老大,鬼才会信他! 实在是太丢脸了!看着燕四哭哭啼啼地使性子,燕北飞实在忍不住了,出手如电,点了燕四的哑穴。 「啊……」燕四顿时失了声,只能又气又急地指手划脚,要燕北飞给他解穴。 刚刚还哭闹不休的房间顿时清静了许多。 燕北飞向四周看看皱起了眉头。 「都给我上床好好睡觉,有一个不去睡的,我就罚你们所有人明天绕着兴龙山跑十圈!」 乖乖,十圈?会死人的!伏在墙角的,伸着脖子的,全部一溜烟钻回了自己的房间。 「燕四……」目光阴狠地瞪着脸色发白的祸源,燕北飞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我们要好好谈谈了……现在、马上!」 可是我不想谈啊!燕四很想这么说,只可惜嗓子被封着,他的意见无从表达。 连拖带拽把燕四带到后山僻静之处,燕北飞伸手解开了被封的穴道。大约是情绪已经配合下来,燕四反倒一言不发起来。 「你有什么话,现在当着我的面来说吧。」黯淡的月光下,燕北飞的影子在林间的土地上拉得很长。 「没、没有……」刚刚还闹得很凶的燕四,这个时候反而瑟缩起来。看着面色不善的燕北飞,刚刚的勇气全部化为阳光下的晨露消失无踪。 燕北飞双手抱胸,脸上的表情也不知道是喜是怒。藏在黑色阴影中的五官模糊了轮廊,只有那一双精目闪着冷幽幽的光。燕四喉头响了一声,身体靠在树上越缩越小,头也越 垂越低。 「老……四……」燕北飞拖长的声音阴恻恻地传来,让燕四浑身发毛,打了个寒战。 「说吧,你在闹什么别扭?」 「……」燕四两只脚在地上蹭着,也不说话。 「你平常不是话最多的吗?怎么现在成了闷声葫芦了。」燕北飞冷笑着将脸凑近燕四,对着他的头顶说,「你要是现在不说,那以后就永远不要说了!」 「什么?!」燕四猛地一抬头,头顶正撞上燕北飞的下巴。 只听到「嘎啦」一声响,燕北飞的下牙床狠狠撞上自己的上牙床,同时两声惨叫,把林间的飞鸟惊得「扑啦啦」乱飞。一人捂着头顶,一人端着下巴一起蹲在了地上。 「疼、疼、疼、疼……」燕四捂着头连声叫痛,而燕北飞则捧着下巴疼得脸色发青。燕四叫了一会儿,发现动静不对,这才发现燕北飞蹲在自己旁边半天没声息。 「老大、老大……你没事吧!」燕四扑过去,抓着燕北飞捧着下巴的手一阵乱摇。燕北飞嘴里抽着凉气,抬起一双眼睛瞪着他。只是被燕四那一撞撞出泪来的眼睛气势上弱了 很多,因为盈着水光,连眼神也变得温柔起来。燕四看着燕北飞的眼睛,本来握着燕北飞手臂的手像烙铁烙着一样,一下子抽了回来。 燕四脸上如火烧一般地热起来,宁静的夜里,自己那颗快要跳出来的心脏鼓动声清晰又响亮,让燕四慌地捂住胸口,可是那声音却在耳根处回荡着,越来越响。 「你这个家伙,真是会给我找麻烦!」燕北飞忍着满口的牙疼,咬牙切齿地低声说道,「如果你害我落下了一颗牙,信不信我把你的牙一颗一颗全拔掉!」 「信、信……」老大说的是真的,他绝对做得出来!燕四飞快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看着满脸通红的燕四,燕北飞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手上微微一使劲,将那颗总是垂着的小脑袋瓜子抬起来跟自己的鼻尖对着鼻尖。燕四的眼睛红红的,大约是因为哭得太久 ,还微微有些肿,因为哭过而湿润的眼睛在月光下闪动着盈盈的水光,让那张原本并不怎么出众的脸增添了一种别样的风情。指尖的力道不觉放松下来,相隔如此之近,彼此的呼 吸都可以清晰感受得到,瞳仁中互映出对方的影子,气氛在这一瞬间变得暧昧起来。 世界变得模糊不清,在燕四的眼中,只剩下燕北飞放大了的脸,而那张脸上,又似乎只剩下燕北飞那双看起来总是很无情的眼睛。脑中一片眩晕,只能感受到那灼人的气息向 自己一寸一寸地靠近。燕四不觉闭上了眼睛。 那双微张的红唇似乎在向自己发出无声的邀约,红彤彤的脸毫无戒备地完全展露在自己的眼前。双唇落在离他只有一分的距离,燕北飞将自己生生地拉了回来。长出了一口气 之后,燕北飞将燕四从地上拉了起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声音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老四,你的头还疼不疼?」 「啊?」燕四睁开眼,茫然地看着燕北飞。并未发觉自己刚刚闭上眼睛所代表的意义,燕四只是下意识地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似乎有一死失望的情绪在自己的心底莫名地沉淀 。 「我是说你的头!」燕北飞用手轻轻推了推燕四的头,脸上又挂上了跟平常一样高深莫测的浅笑,「刚刚那一下,一定很疼吧。」 燕四茫茫然点了点头。 「以后还闹不闹了?」意外的温柔声音让燕四楞住了。 「不闹了。」闷闷地回了句,燕四也觉得自己刚刚的举动实在是没什么道理。老大去找女人而已,自己为什么要发这么大的脾气呢?要说,老大又不是专属于自己的。心里一 痛,眼泪禁不住又漫溢出来。 燕北飞眉毛挑了挑,「那你还楞在这儿做什么?快点给我回去睡觉!」猛地从后将燕四一推,踉踉跄跄地向前冲了几步,燕四回过头,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明天是武技测试,不合格的人要罚抄《武训》三卷各五十遍!」燕北飞精目闪动,双手抱在胸前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 呆立在那儿的燕四过了好一会儿,才突然抱着头大叫起来:「啊、啊、啊!老大,你为什么从来没有说过啊!」 燕北飞捋捋落在前额的头发,轻笑了一声:「啊,这是我刚刚才想到的。」 「呜……老大,你是恶鬼!」 「呵呵,谢谢夸奖,再不回去睡觉养足精神,明天我这只恶鬼就要把你吃掉喽!」说着暧昧不明的话,燕北飞再次露出惯有的高深莫明的笑容。 「如果是那么轻易就到手的话,未免也太无趣了些。」看着燕四飞奔而去的背影,燕北飞喃喃地对自己说,「等到青涩的酒放醇了再享用,那时才会觉得更加美好才是。」深 吸了一口夜间特有的清凉空气,燕北飞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难得一见的温柔。 第二天的试练结果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未过关的三个人当中,居然有一个是二十人中最优秀、最有天分的燕十四。燕四虽然折腾了大半夜,后面又因为紧张、生气、焦虑而 没能好好地休息,但原本水平就不错的他还是勉勉强强捱过了测试。 「我说你啊,被罚还这么开心。」燕四坐在桌子边上一边磨着墨一边嘀咕。「就会傻笑,连试练的时候也会因为分心而从梅花桩上摔下来。我说十四,你是不是病了?还是脑 子在哪里撞坏了?」 燕十四坐得笔直,就在烛火下很端正地默写着《武训》。 「你怎么不说话呢?三卷各五十遍,你最少要熬五个晚上不睡觉呢!」一边说着,燕四一边打哈欠。昨天就没怎么睡,今天的试练又那么紧张,强忍着倦意帮燕十四磨墨的后 果就是眼皮发涩,哈欠连天。 「你要是困,就先睡吧。反正今天你跟十三换了地方,要跟我睡一间屋的。」燕十四眼皮也没抬一下,笔下字透纸背,严整端穆。 「不用,我帮着你,你可以快点儿写完。」燕四打个哈欠,眼泪也从眼角渗了出来。 「戒躁戒嗔、行止自如,虚怀若谷、能伸能屈。」雪白的纸下新落下几个字,燕十四执笔添墨的时候正好看见那张张得大大的嘴。 「你啊!」用笔头点了点燕四的额头,燕十四轻笑了一声,「眼睛都这么红了还不去睡。我自己来就行了。明天白天我没事儿,抓紧一点也就是了。倒是你,明天要跟老大出 去吧。如果半路上打瞌睡,老大一定又会找你麻烦。」 燕四撅了撅嘴。 「老大好象老是针对我……」燕四左手撑在桌上托着自己的下巴,右手拿着墨块在砚台上慢慢地转着。「十四,我有时候觉得老大可能是讨厌我,可是有时候觉得又不是这样 ,他似乎也不是真的讨厌我……」有些烦恼地抓着头发,燕四的脸不自觉地红了起来。 「他才不会讨厌你呢!」燕十四把笔放下,将身体前倾,凑近了燕四。「老四,我觉得啊,老大他很喜欢你。」 「喜欢?」燕四的眼睛忽闪忽闪的,脸上火烧起来,「乱讲,我才不相信。」 「你是不是很喜欢他?」燕十四笑得有些不怀好意,「喂,是不是?」 「才不是!」反射性地跳起来,燕四把手上的墨块扔到桌上,乌黑的墨汁把桌上弄了一大块污渍。 「有什么好否认的。」燕十四皱着鼻子摇摇头,「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你心里在想什么别以为能瞒得过我。要不是喜欢他,为什么在妓院看到老大,你会那么难过?虽然我没 看到,别的兄弟可都传给我了,老四啊,」燕十四伸手在燕四的肩头轻轻拍了拍,语气显得特别沉重,「你的表现实在是太明显啦!」 「咦?」燕四摸了摸自己的脸,「不会吧!」 「别担心!」燕十四嘿嘿笑了起来,「虽然老大够阴狠,不过我看他对你还算不错。照我看来,老大属于越喜欢越会去欺负那种热,如果这样,那他一定是很喜欢你的才对。 老四,我看好你们。身为好兄弟,我一定会全力支持你的。」 「乱说什么啊!」燕四趿着鞋爬到床上去,「我们可都是男的……要是老大是女人……」心里不觉妄想起燕北飞披下头发,描眉涂唇,烟视媚行的样子,突然觉得浑身一阵恶 寒,猛地摇头,想把那个让他发冷的形象甩出去,「要是老大变成那个样子……我不如去死。」 「你乱想什么啊!」燕十四咬着笔头看着自己铺在桌上的纸,「要是被老大知道你这么想他,小心被他掐死。」 「掐死?我要掐死谁?」门扉一响,燕北飞已经推门进了来。 「老大!」燕十四笔一扔,近乎谄媚地迎了上去。 斜眼看了一下满脸堆笑的燕十四,目光远远投向了缩在床上的燕四,燕北飞眉峰略挑,口中说:「原来燕四今天要睡这里啊。」 「是啊,四哥要跟十三换房间,这几天会睡在这里。」 「燕北飞冷哼了一声,燕四慢吞吞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垂着头叫了一声:「老大,你怎么过来了。」 「我过来又不是为了看你。」 虽然说的是事实,但未免听着有些不爽。燕四皱皱眉,也没说什么。燕北飞见状,脸上的表情也未见有什么变化,只转脸对燕十四说道:「你今天是怎么回事?今天心不在焉 的。好在只是试练而已,若真的面对敌人,你这样漫不经心,不但自己的性命堪忧,还会拖累同伴。」 「是,十四知道错了。」燕十四垂下头,一脸羞愧。 「有什么事吗?」燕北飞问。虽然平素里对二十个兄弟都力求一视同仁,但是对燕十四,燕北飞并不否认所抱的期望更大一些。无论头脑还是武力,燕十四无疑都是最为出色 的一员。鲜少出错的他今天的反应实在是很反常。 「关于这个……」燕十四的嘴角上扬起来,抬起头,清秀的脸上漾开混杂着一丝羞涩的幸福笑容,「老大不用太担心,我只是……只是遇到了一个想共渡一生的人。因为从来 没有体会过这种感情,所以才会分神,对不起了,老大,我想今后应该不会再犯了。」 燕北飞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笑了起来。 「那是件好事啊,十四,你该不会是我们这些人之中第一个成家的吧!」听起来好象有些调笑,不过燕十四知道,燕北飞是真的在为他高兴。 「不知道哎。」燕十四双颊微红,不过脸上的神情却显得很高兴,「我只是昨天晚上才见过她一次……知道她的姓名而已。」 「昨天晚上?」燕四怪叫了一声,赤着脚冲到桌前揪住了燕十四的领口,「十四,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听你说过?」 燕十四眨了眨眼睛,很镇定地回答:「因为你从来没有问过我。」 喉头上下动了两下,燕四有些沮丧地松开了手。好友找到心上人固然是件好事,但是第一个知道此事的不是自己,这让燕四心中觉得很不舒服。 「我会努力地追求她的。」燕十四像是说给自己,也像是说给燕四听,「因为喜欢,所以想在一起。这种心情如果不表达出来,对方是没办法完全清楚地了解的。我是个行动 派的人,既然做了决定,那就一定会去施行。」 「嗯。」燕北飞应了一声。目光却流连在燕四的脸上。 燕十四眼珠儿转了转,对燕北飞说道:「老大,你要不要喝茶?我这儿没热水了,我先去别的屋子借点儿。」 「好。」燕北飞牵了牵嘴角,满意地点了点头。 燕十四走后,跟燕北飞这样对视着,燕四的心脏又开始不受控地乱跳了起来。不知是夜色的诱惑还是因为烛火跳跃时的错觉,今天晚上的燕北飞看起来显得比平常要柔和许多 。这让燕四又忍不住想到刚刚自己妄念中燕北飞的女妆摸样。 「你在想什么?脸色这么古怪?」燕北飞悠悠地开口,将燕四从妄念中惊醒。 「没、没有。」燕四后退了一步,凉意自赤裸的足底升到脊背,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刚刚……」燕北飞盯着燕四的眼睛,乌色的眼中发出黑幽幽的光芒,「你跟燕十四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是、是什么?」燕四的呼吸变得急促,眼角也变得红润起来。 「他说,你喜欢我。好像,你也没有否认。」 燕四的呼吸骤停,差点晕过去。 燕北飞目光闪动,脸上的笑意更浓。 「喜欢我可以,不过你以后会乖乖听我的话,一切以我为中心的对吗?」 就像被蛇盯住的青蛙,燕四只是被他这么看着,就已经快要缴械了,更何况被逼近的燕北飞圈在墙角,哪里还敢摇头说不。与他的距离越来越近,彼此间的呼吸和心跳几乎都 可以清晰听见。维持着暧昧的姿势和气氛,头晕目眩的燕四听到了燕北飞接下来的话。 「当然,十四在背后说我阴狠……呵呵……这句话,我也实实在在地记下了。」 「哐当」!借来的茶壶在地上摔得粉碎,燕十四脸色发白地站在门口看着燕北飞。「老、老大……」 燕北飞轻轻地笑着,细长的凤眼微微眯起,薄唇中轻吐对他的惩罚。 「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又怎好辜负你们的期盼?十四,」呼唤燕十四的声音温柔得能拧出水来,但这声音听在燕四和燕十四的耳中却让他们浑身的汗毛竖了起来,「我突然想 起来,堂中有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人去处理。你的轻功不错,人也够机灵,那么如果让你帮堂里送一份重要的文件去苏州和长安,你三个月之内应该可以回得来吧。」 「啊?」燕十四惨叫了一声,扑了上来,「老大,我不想出长差啊!你明明知道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 「有什么事情能比傲龙堡的公事更重要的呢?」燕北飞的声音依然和年温和,但是眼光中却分明表现出不容拒绝的坚定来,「十四,你说说看?」 燕十四闭上了嘴,他可没有天胆敢跟燕北飞说出「公事诚重要,爱情价更高」这样的话来。只能泪眼汪汪向燕四求助。 「老大……」燕四有些不忍心,忍不住向燕北飞求情。 「还是说……」燕北飞眯起了眼睛,「你想代替十四出这趟远门?」 也不是不可以啦!燕四很想这么说,但是看到燕北飞那寒光闪闪的眼睛,他也只能闭上嘴。 兄弟,抱歉,我自身难保了! 老大!燕四说得没错。你根本是个鬼!燕十四恨恨地想着,却只能在心中懊丧。燕老四,你他妈的眼光还真是差! 燕北飞垂下头,仔细地看者被自己牢牢掌控蜘蛛的人的表情,却没留意自己与他的距离早已超过边界。似乎还含着泪水的黑色眼睛就个跟他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一样,闪动着诱 人的光芒。有些失神地看着他,额角的头发滑落下来。 燕四浑身都僵硬着。寒意一丝丝从赤裸的足底渗上来,但身体却热得让人难受。明明还未到初夏,但是这一阵阵要把人蒸晕过去的热气又是从哪里来的?靠得这么近,除了燕 北飞这张他久看的脸,他燕四几乎什么也看不到了。老大的眼睛深不见底……可是,真美……燕四心中一荡,脚上的力气便化为热流冲到脑门,如果没有身后墙壁的支撑,只怕他 早已颜面尽失地瘫在地上了。 嗓子干涩着,眼前也白茫茫模糊成了一片,只有燕北飞那双如墨似漆的眸子像有魔力一样吸引着他的全部精力。燕四抬着头,跟燕北飞下俯的额头相抵着,鼻尖对鼻尖,彼此 的热力和气息互相纠缠着,已无法辨别。寂静的空间里,只有那如鼓的心跳声刺激着脆弱的耳膜。 燕四慢慢闭上了眼睛……然后…… 「啊嚏!」巨大的喷嚏声从燕四口中传出来。被喷得一脸口水表情僵硬的燕北飞脸色不善地瞪着他,燕四也被自己的举动吓了一大跳,双手捂住擎事的嘴一脸的不知所措。 「咳!」燕北飞轻咳了一声,居然没发火。只是看了看燕四,脸上的神情有些古怪。「好了,你们睡吧!」 看着燕北飞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燕十四长长地涂了一口气。 「好玄……」要是老大真没克制住而在这里亲了小四,那么身为唯一目击证人的自己就真的在劫难逃了呢! 「老四,好样的!」燕十四伸出了大拇指。 「啊……太丢脸了……」燕四的脸红得像煮熟了的虾子,只不过红色中还隐隐透出一丝青色,「我居然对着老大的脸打喷嚏……啊啊、他明天一定会扒了我的皮……」燕四的 双手揪着自己的头发懊恼不已。 「兄弟,别气了!」燕十四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一脸的暧昧,「我要是你,现在一定会觉得庆幸呢!」 庆幸燕四是无法体会到的,懊恼倒是一足足缠了他大半个月。不过还好!燕北飞似乎并未对自己有什么特别的「优待」。那天晚上的事情,似乎很宁静、很祥和地过去了。只 是,燕四敏感地发觉,燕北飞不再会跟他两个人独处,但凡有任务,燕北飞即使带上了自己,也总是会再叫一些兄弟作陪。说是跟他疏远,倒不如说是不再有所不同。困惑了一阵 子之后,燕四只有心怀不满,不满加不甘,不甘加难过地接受了这一事实。 第二年的冬末辽阳府府衙前张灯结彩地来了一群贵客。说是贵客,一点也不夸张。四大家族中最有势力的一族,北堂家的长孙北堂春望带着他直属的飞燕二十精骑造访了辽阳 城的父母官。那一天,正好是辽阳府尹程天越的掌上明珠与飞燕堂燕十四的文定之日。傲龙堡的老堡主对燕十四说:「你小子真行!程大人怎么说也是个正四品的官儿,居然同意 把他宝贝女儿嫁给你这个傲龙堡当差的白丁。既然人家这么大方,我们也不能显得小气。我让我的宝贝孙子代表我,给他们送一份厚厚的聘礼去。」于是北堂家很隆重,也很正式 地去了辽阳城下聘。 只是,头天晚上,北堂春望便和准新郎燕十四一起失了踪。开什么玩笑!那是北堂家族的长孙,是傲龙堡的继承人!如果有了什么闪失,那他程天越是有几个脑袋可以赔的! 辽阳府于是倾城而出,全力追查北堂春望的下落。还好,第二天一早,燕十四先回了来报信。原来他们出城玩的时候发现了一伙专门拐带孩子的人贩子。北堂春望一时兴起,先混 进了被拐的幼儿中,让燕十四回城送信,务求要将这些人贩子一网打尽。这也不错,就当是傲龙堡顺便送给辽阳府的另一件聘礼好了。 可是正应了一句老话:计划永无变化快。正当燕北飞带齐了人马在漂漂亮亮地给傲龙堡争面子的时候,意外出现了。北堂春望竟然被一个男人买了去! 虽然不算没有线索,但燕北飞还是不免有些头疼。心性高傲的北堂春望玩性正浓,一定不愿意自己去破坏,但山高水长,万一出一点什么意外,自己又怎么跟老堡主交待!安 排了几个人暗中跟下去,燕北飞带着其它的属下暂时回到了辽阳府的府衙。 人刚进后院,燕北飞就看见燕五燕六几个人围在燕四身边嬉皮笑脸地在说些什么,见自己过来,却都停了嘴,一脸的心虚。 「什么事?」燕北飞心情不太好,看着满脸通红的燕四皱了皱眉。 「没、没什么!」燕四连连摆手。 「没什么?」抬了抬眉毛,燕北飞揪过了站在一边的燕五,「老实说,在讲什么?」 「就、就是……程大人说……」燕五咽了一口唾沫,「说很感谢我们兄弟帮忙肃清城中宵小……他说,老四长得讨喜,又是十四的好兄弟,所以,所以他想保个媒,让府丞家 的千金嫁给老四……」 「我、我没答应……」燕四红着脸连连摇手,「这、这种事哪能说保就保的。」 「哦?」燕北飞应了一声,没说什么。 「老大好像很生气的样子呢。」燕五很小声地跟燕六说。 「不气才怪呢!」燕六看了看一边无语的燕四,「老大怎么可能舍得把自己的东西送别人!」 「没自觉的,就只有老四一个人了吧!」两个人同时小声地叹了一口气。 果然,燕北飞在经过燕四身边的时候不高不低地说了一句:「老四,你马上跟我出去,去保护孙少爷的安全……嗯,带上十四就够了。」 「咦?老大你要亲自去?」 「废话!还不快收拾东西去!当心我踢你屁股!」 看着燕四飞奔而去的背影,燕北飞的双目中射出一丝不为人知的寒光。差不多,熟了吧! 第四章 「大哥,被子暖了,你进来吧。」燕四缩起身子,背对着燕北飞空出一边。空旷的野地里,熊熊篝火边,燕四卷了卷里在身上的棉被,满足地叹了一口气。一路尾随着北堂春 望和那个叫穆逢春的男人,都没有好好地睡上一觉。今天出手解决掉那些想劫财伤害北堂春望的山贼后,燕四感到了久违的快意。虽然已经快到春天,但北方的野地里还是寒意逼 人。燕四伸手擦了擦自己的胳膊。 燕北飞把身上衣服一件件脱干净,赤裸着健硕的身躯钻进了被窝。背对着燕北飞的燕四当然什么也不知道。感觉到透过薄薄的里衣传过来的人体的热温,燕四满足地长吁了一 口气。 「好暖和啊!果然两个人一起睡要暖和多了。」 燕北飞没有说话,只是把手轻轻搭在了燕四的腰上。燕四有些困倦,听着紧贴着后背传来的阵阵有力心跳,燕四有些昏昏然。 「老大……」 「恩?」 「你的身体真暖和!」 「恩!」 「老大……」 「恩?」 「你的心怎么跳那么快?」 「哦!」 「老大……」 「又怎么了?」 「你猜孙少爷他现在在干什么?睡觉了吗?」 「……」 「老大……你睡了?」 「闭嘴!」 「唔……老大,你为什么老是对我那么凶……你明明对其它兄弟都那么温……咦?」 燕四的身体被燕北飞一把转过来,脸贴着脸,鼻尖对着鼻尖,燕四吓了一大跳。 「老……老大……」 「你怎么总是这么多话!」燕北飞的目光里露出了一点难得的温柔,嘴里的口吻却依然恶劣。 燕四的目光黯淡了一下。 「老大,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烦?」正自顾自地苦恼,燕四垂下的目光却赫然发现── 「老大,你怎么光着身子就进来了?唔、唔……」 话音未落,燕北飞的脸突然在燕四的面前放大,然后一种温暖潮湿的触感盈满了他的双唇,牙关紧跟着也被他轻松撬开。燕四挣扎着,双手却被燕北飞牢牢地钉在身体两侧, 两人的体位也从并排躺着变成了一上一下。 「唔……呼……哈……」好不容易被放开的燕四大口大口地喘着,急速补充着失去太多的空气,一张脸憋得通红,眼睛也变得湿润起来。 「我就不信堵不住你这张嘴。」压在上面的燕北飞笑了起来。 「老大,你、你、你……」被压在下面的燕四张口结舌,脸扭向一边不敢看他,露出红透了的耳根。 「老四。」燕北飞用一种燕四从来没有也根本不敢想象的声音叫他。 「什、什么?」燕四的身体轻颤了一下,目光却依然不敢跟燕北飞正视。 「你是不是很喜欢我?」身体早已畜势待发,燕北飞却还在好整似暇地用手指逗弄着身下浑身不自在的那个人。 「没……谁说的?!」燕四叫得很大声,脸却更红了。 「那就是很讨厌我咯!」手指微动,衣绊已经轻松解开,燕四还浑然不知。 「不会!怎么可能!我才没有……」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细,到最后已经半点听不见了。 燕北飞俯下身,鼻中的气息喷在燕四的脸上让他一阵眩晕。 「是什么让一向最多话的最聒噪的燕四停了嘴呢?」手指在火热的裸露肌肤上四处游走…… 一声尖叫响彻云霄,惊起了栖在林中的几只夜袅,扑楞楞掠过月影。 一切归于平静之后,燕四无力地靠在燕北飞的胸膛上喘息。 「这是什么?」燕北飞摘下燕四胸口上挂着的物件,借着月光细细端详。那是一直通体黝黑却又泛着蓝色的戒指。戒身光亮,式样极为特别。 「还给我!」燕四伸手要夺,怎奈浑身酸痛着,手上没半分气力。「这是我娘留给我的,你快还给我。」 「是吗?」燕北飞眯起了眼,轻轻笑了起来,「这么珍贵的东西啊……」 「喂喂,你可别想抢走哦!我娘只给个我这一样东西!」 「不会……我要做个跟这只一模一样的,当作我们的信物,一人一只!」燕北飞笑了笑,突然拿起燕四的手,在他的尾指上套了一样东西。 「这是什么?」燕四抬起了手,碧绿的指环在月光下发出莹润的光芒。 「这可是我爹留给他的儿媳妇的!」燕北飞伸手刮了一下燕四的鼻尖,「我爹如果知道这指环我送给了你,他一定会气得昏过去吧。」 「那、那怎么办?」燕四顿时紧张起来。「我、我……堂主他……」 「小傻瓜,现在我才是堂主!」燕北飞扑哧一声笑起来,「逗你玩的……小傻瓜,我爹早就知道了……燕四,我喜欢你!」 啊!我有没有听错?燕四脑中一片混乱……我一定是听错了…… 「喜欢……我喜欢你……」 「唔……」这一定是在做梦!再次被压在燕北飞身下的时候,燕四迷迷糊糊地想着,「若是梦,那就不要醒过来了吧!」 四年后── 「唔……」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被打开的房门射了进来,调皮地在房间里跳跃着。全身陷在柔软温暖的棉被里,黑发的青年睡得很沉。头发散乱地披在白色的枕头上,泛着红 晕的双颊看起来幸福而满足。 「真是的,看着就让人生气。」低声自语着从门外走进来的青年,将自身长长的身影投在了门内,一直爬到了熟睡人的脸。 天未亮的时候就习惯性地起身练功,身上出了一层薄汗。不知是因为练功的原因还是因为看到那样幸福而满足的睡脸,他现在的心跳有些不稳。细长而凌厉的双眸半眯起来, 抱在胸前的手指也忍不住弹动着。成熟而俊美的脸上,一抹狡鲒不期而至。 「早晨可是活动身体的最好时机呢。」他这么说着,声音不大也不小,似乎并不在意床上的人是否可以听得到,「难道真要等到日上三竿才起身?」这么好的天气,实在是太 浪费了。」 单手拎起白色的被角,青年毫不犹豫地将棉被从那人的身上掀起,扔到了床角。突然的凉意让正在熟睡的人瑟缩了一下,手在身边乱捞着,希望把那突然失踪的棉被捞回来。 抓在手中的,是一个温暖而有些坚硬的物体,睡意朦胧之中也不管是什么,他只拽住了拼命往怀里抱。青年的眼中露出了一丝笑意,顺从地将自己的手臂放入了他的怀中。 「看来你也挺热情,既然你这么渴求我,我也就勉为其难地满足你好了。」近似自言自语的低喃,青年俯身吻住了那双红润的唇…… 脸上不觉泛起红云,却又由心地感到高兴。被燕北飞如此爱惜地拥在怀里,这样的情景就如同做梦一般,在以前还是那么遥不可及。身心一下放松下来,倦惫感便如潮水一样 涌了上来。贴在温热的胸膛上,耳边传来有力的震动声,燕四不觉闭上了眼睛。 「好想把你锁在家里,永远不要让别人看到。」燕北飞轻轻叹了一口气,揽着燕四的那只手插在了柔滑的发间温柔地梳弄。「实在是……会让人操心的孩子。」嘴里是这么说 着,可是眼中却盈满了笑意。 「老四,」低沉的嗓音此刻并不能传到沉睡中的燕四的耳边,但燕北飞并不在意这些,他睡着了,自己反而更能表达出自己的真心吧,「我喜欢你。」又一个吻落在了他的眉 间,「我爱你。」蜻蜓点水一般,第三个吻落在了他的唇上,「燕北飞,爱着,蔺小宝。」防护誓言一般,燕北飞将自己的手放在了燕四的胸前。 大概是做了什么美梦,燕四在睡梦中绽露出一个甜蜜的微笑。 迷迷糊糊被燕北飞拎起来的时候,已经是午时了。被燕北飞带去浴室洗了个澡,空了多时的肚子便叽里咕噜地乱叫了起来。身上穿着燕北飞送他的貂皮外套,湿漉漉的头发披 在脑后,目光有些朦胧的燕四看起来竟如美人一般有着别样的风情。往燕四手里塞了双筷子,燕北飞的心情不免有些复杂。好想向天下人炫耀自己的小情人,却又怕别人觊觎了来 抢夺。若是被燕四知道自己在想这些,这小子的嘴不知道会怎么笑话自己吧。手里拿着筷子,燕北飞却只盯着燕四的脸久久没有动手。 「喂,你怎么啦?」燕四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起来,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并没哪里不对的样子,「老大……喂,老大!」伸手在燕北飞眼前晃了晃,看到他好似突然惊醒一样 红了脸,燕四不觉笑出声来,「老大,好难得,原来你也会发呆啊!」 「闭嘴,快点吃你的饭!」燕北飞拿着筷子在燕四头上轻轻敲了一记。 「嘴闭上了那怎么吃饭嘛!」燕四噘着嘴,小声嘟嚷着。 「吃饭还堵不住你那张嘴吗!」燕北飞半是好气半是好笑,抓了一只馒头就塞进了燕四的嘴里。 「唔、唔!」燕四把堵在嘴上的馒头拿下来,斜着眼瞪了一下燕北飞,「老大,你想把我噎死啊!」 下腹部又窜起热流来,燕北飞暗自皱眉。真是奇怪,莫非自己真是前一段时间欲求不满了?怎么燕四一个眼神就会让自己兴起把他压倒在床上狠狠做到他哭的欲望来?燕北飞 叹了一口气。 「老大,你怎么了?」关切的眼光投过来,燕四放下了手上的筷子,「闷闷不乐的样子,还在为找不到穆逢春而苦恼吗?」 「恩。」当然无法告诉燕四他苦恼的真相,只要顺应他的猜测了。 穆逢春是孙少爷北堂春望心心念念的情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失踪了快四年的时间。飞燕堂受北堂春望直管,奉命出来找人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想着正好借机与燕四单独相处 ,燕北飞自动请缨,加入了寻人的行列,而硬把燕四安排在自己是身边。 「这个穆逢春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燕四托着下巴,脸上路出一丝忧虑,「孙少爷还真可怜。个子突然长大,每天晚上都要忍受身体被拉伸开的痛苦。有时候他的惨叫 声我们在飞燕堂都能听得见。」燕四的眼睛里笼上一层薄雾,「如果穆逢春这个时候可以陪在他身边,孙少爷一定会好过一些吧。」 「哼,他应该庆幸那个姓穆的不在他身边。」燕北飞喝了一口酒,「突然成长的恐怖就连我们习武的人也受不了,穆逢春只不过是个公子哥们,若他看到孙少爷长大的痛苦, 我保管他吓得屁滚尿流,保不准还会精神失常。」 「是自己的爱人呢,怎么可以这样!」燕四有些忿忿。「再吓人也不会有孙少爷忍受的痛苦来得痛,这个时候正是应该陪在自己爱人身边给他鼓励的时候吧。我要是见到那个 穆逢春,一定先把他揍一顿再说。」 往嘴里丢了一颗长生果,燕北飞看着燕四轻声笑了,「老四,你还真是单纯得可爱。」 「哪有!」燕四不觉红了脸,声音也变得轻微起来,「如果换做是我,就绝对不会从老大身边逃开!」 燕北飞未置可否,一双凤眼幽幽地盯着燕四看。 「如果,」燕四有些怯怯地看着燕北飞,「如果有一天,是我遇到了什么危险?老大你会不会离开我?」 燕北飞静静地笑着,舌尖轻吐了三个字:「不可能。」 不可能!有我在你身边,怎么会让你遇到危险呢?燕北飞的眼睛微眯了起来,手上夹了一快牛肉塞进了燕四的口中。 燕四略带羞涩地垂下了头,脸上却漾开了幸福的笑容。 「笑什么笑?你笑起的样子好傻。」燕北飞的语气有点冲,不过燕四知道那只是某人害羞时的表现。 「没办法,牛肉太好吃了嘛。」燕四还是忍不住笑,心里暖暖的很安心。 「好吃你就多吃点。」燕北飞索性将一碟子酱牛肉放在了燕四的面前,「吃胖一点,抱起来才会更舒服!」 「老大!」燕四轻轻开口,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他。 「什么?」燕北飞抬头回望他。 「我喜欢你。」燕四声音很轻但是很坚定。 夹着长生果的筷子还是滑了一下,燕北飞放下了手上的筷子,看着燕四的眼神里多了一点温柔。「我知道。」 「我爱你!」像是喃喃低语,但是燕北飞听得非常真切。 嘴角向上翘起,燕北飞很认真的回应道:「我也是。」 「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回傲龙堡?」水汪汪的眼睛里多了一份期盼和喜悦。 燕北飞不觉蹙起了眉头。 「为什么要回去?这么急着回去做什么?」 「可是我觉得穆逢春那种养尊处优的公子哥们不太可能跑到这么天寒地冻的北边来啊。」燕四揉了揉还很酸痛的后背,「我们都已经找到了北秋国的都城来了,还是一无所获 ,所以我想,穆逢春一定还在南边,我们不如去南方找人吧!」 「就是因为他不在北边我们才来的啊。」燕北飞理所当然地说,让燕四听得张大了嘴巴。 「咦?为什么?」 「他们都被派去南边和西边找了,这北边只有我们两人。反正穆逢春人不可能在北秋国境内,那这样,不就是我们两个人一起出来游玩?你就当是陪我出来游山玩水的好了。 堡里正为了孙少爷的头疼事闹得乱七八糟,我们正好趁此机会出来放松放松,也没什么不好。」 「老、老大!」这不就是明目张胆的假公济私,翘职溜号?燕四嘴角抽搐着,看着他的老大一派神情自然地啃着鸡腿,没有半分理亏气短的模样。 「回去别乱说哦!」燕北飞眉峰微挑,斜飞而来的眼神带着一丝调皮,「哦,不过,就算你说了,也不会有人信的就是了!」 「啊,你真是让人讨厌!」燕四忿忿地咬了一口馒头。 北秋位于兴龙山以北之处,地域虽然宽广,但是适合人居住的地方并不多。因为地势极北,所以一年之中倒有大半年是冬季,虽然春夏苦短,环境严苛,但好在北秋富产黑矿 ,也就是各国所必须的铁石,所以当地人的生活还是相当富足安定,四季食蔬不缺。 「若是盛夏来这里避暑,倒是相当不错呢。」身穿同色貂皮外套的燕北飞露出了孩子似的表情,「不如明年的夏天,我们来这里小住吧。」 两个大男人手拉着手走在大街上固然有些不妥,但燕四心里却充满着温暖之意。看这那个一向严厉的男人的侧脸,似乎裹了一身冬衣的身体也能变得轻快起来。 「只要是跟你在一起,无论到哪里都可以。」燕四眉开眼笑,小声地说着。手上突然一紧,那是燕北飞听到之后的回应吧,燕四满足地吁了一口气。 「极寒的北方,应该可以找到相似的玄铁才对。」燕北飞拉着燕四的手,突然这么说。 「咦?」燕四不自觉地握住了胸前,曾经悬挂着母亲留给他的戒指的地方如今空空如也。「你怎么还是要找玄铁?」 「那是当然,不然我也不会把你拉来这么冷的北秋了。」燕北飞的声音听起来自信满满,「没想到你带的这个铁戒指居然会是玄铁所制,不过这样也好,若是随随便便找个匠 人仿造出一个戒指来,那也没什么意义。越是有难度的东西,做成了之后越是会有成就感。燕四,能够有玄铁制成的戒指,说不定你的出身很特别呢。」 燕四微微蹙起了眉尖。 「我只不过是个母亲早亡的小乞丐罢了,能什么与众不同的出身?说起来,你什么时候才肯把戒指还给我?」 「等我弄到可以跟它配成一对的另外一只。」 「这里!」燕北飞欢叫了一声,拉着燕四进了一家看起来颇有些气派的珠宝店铺。 「公子,您要点什么?」看见两位穿著名中南貂裘的青年进来,店铺的老板满脸堆笑地迎出来。身材高挑,白如冠玉,目蕴神光,眼前的两个青年人才出众,让人见了就喜欢 。虽然紧扣着的双手看起来有那么一点点不协调。店老板的目光在他们二人相握的手上转了两圈,立刻换到别的地方。管他奇怪不奇怪,协调不协调,只管有钱买货,他才不去管 这行迹暧昧的一对青年是否是一对情侣。 「松开啦。」燕四很小声地跟燕北飞咬耳朵,「两个大男人老这么手拉着手,别人会笑话的。」 「要笑就笑好了,你管那些人作甚,我们自己开心不就好了。」燕北飞不以为意,手上拉得更紧,仿佛燕四会突然跑开一样,「各人本就自管门前雪,不会去扫他人瓦上霜。 我们没碍着谁,不会有人管的。」 「公子们需要些什么?我这里有上好的扳指、玉佩、发簪,金银玉石,应有尽有啊!」努力忽视眼前这两人旁若无人的亲昵模样,店老板开始推销店里的饰件。 「老板,这些东西都是你们自己做的吗?」燕北飞随手拿起一枚玉簪,玉石的质地不错,水头也够足,做工虽然比京城里头一家的麒麟坊差一些,但也称得是上上品了。顺手 插到燕四的发髻上,燕北飞满意地点点头。 「是,我家的货物都是出自自家老工匠之手,绝对让客官满意。」 燕北飞挑了挑眉毛问道:「那……你这里可有玄铁之物?」 「玄铁?」店老板睁大了眼,「那可不是一般人能有之物啊!」 「我听说百年前有一块天石陨落于北秋极寒之天池,重达万斤,这块天石是一块玄铁,百炼不化,坚逾金石,可有此事?」 「公子您是多识之人!」店老板竖起了大拇指,「您算是问对人了。这可是真事!当年我主从天池将这块天石拖回王城的时候,负责分割冶化的,便是我太爷爷。不过民间所 传多夸大,那块石头重达万斤不假,但冶炼出的玄铁不过百斤而已,可是稀而又稀的稀世之宝呢!当年所出的玄铁被主上用来冶炼了一对宝剑,还分雌雄,那可是我国的镇国之宝 啊!」 「哦,被冶炼成宝剑啦……」燕北飞微沉吟了下,压低了声音对店老板说,「您祖上没私留下来一点边脚料!若有的话,卖给我一小块便成,价钱你随便开。」 「客人!」店老板凑近了他,「这可是杀头的罪,您别吓着小人了。若是别的东西,您只管挑只管捡,只是这玄铁嘛,老汉我拿不出来啊。」 「少啰嗦!」一锭黄澄澄的金元宝推到了店老板的眼前,「这个够不够?我只想要一块打只戒指,又不是用来做别的。」 「喂!」」燕四急得扯了扯燕北飞的袖子,「你疯啦!」五十两黄金、五十两耶!足够买间大屋或是置百亩良田了。他什么时候在身上藏了这么块大金锭子?这么多钱花出去 ,他们吃什么?用什么?回傲龙堡该怎么销账? 「别吵!」燕北飞瞪了燕四一眼。 「哦、哦!」店老板眯成缝的小眼立时张大,伸手将金子投入掌中掂了掂分量然后悄悄拢进了袖口,「若只是一枚小小的戒指,老汉倒还是可以想想办法的。」 燕北飞脸上浮起得意的笑,在怀中摸出了燕四的那枚戒指。 「老板,给我打一个跟这个一模一样的来,我要拿来配成一双!」 铁黑色的戒环一看便是男性所戴,不但指环宽大,连四四方方的戒面也很大。黑色的戒身泛着幽蓝的光泽,戒面上浮刻着一只展翅雄鹰,神态狞猛而威严,鹰身之下是几个很 奇怪的符号,像是文字又像是某种神秘的暗语。戒指完全没有磨损的痕迹,只是因为不知被多少人细细抚摩过,戒身闪动着明亮的光泽。 看到戒指的那一刻,店老板的神情突然变了一下,拿着戒指的手指也颤抖起来。 「怎么了?你认识这枚戒指?」燕北飞挑眉问道,连燕四也不觉竖起了耳朵。 「怎么会呢!」店老板干笑了两声,「只不过是真正看到玄铁制作的东西觉得有些激动罢了。要知道玄铁本身难得,能将玄铁铸成这么好工艺的成品更难得。公子莫如将这只 戒指先交给我,我即刻招起我们最有经验的工匠为您仿制一个?」 燕北飞若有所思地看着店老板,眼中多了一丝寒意。 「你做出一个需要多久?」 燕四没有听错,燕北飞此刻不但声音连身体周围的空气也变得冷冰冰起来。 「这个……可能时间要长些,你给我五天,不,三天的时间吧。」店老板的声音开始微微发抖起来,额上也渗出了可疑的冷汗。 「戒指不能留给你。」燕北飞拿回戒指放进自己怀中。 「但那样我不好仿……」 「叮」地一声,台面上多出一枚黑黝黝的铁戒指来,「这是用普通黑铁仿制的,你照这个来做就可以了。老四,我们走。」 「那、客官,您三天后一定要来哦!啊,那支玉簪就送给那位小公子了!我不收钱!」 把店老板的声音甩在身后,一路之上,燕北飞都显得有些心神不定。 「老大,不会有问题吧!」进了客栈的房间,燕四将门栓落好,有此不安地坐在了燕北飞的身边。「那个老板看起来怪怪的!」 将燕四的身体搂在怀里,燕北飞轻叹了一口气。 「老四,看来你娘给你的戒指很有来历……说不定,我们要遇到一些了不得的事情了呢。」 「不用担心。」燕四把身体偎进燕北飞的怀中,伸手轻轻抚着他的脸颊,「只要我们在一起,什么事情都不重要了。」 「也对!」燕北飞轻笑着在燕四的脸上啄了一口,「这世上除了你,还有什么能让我燕北飞皱眉头的?」 第五章 戒指的事情果然还是会让人在意,一丝不安的气氛好像总是笼罩在人的身上,让人心绪不安。把燕四安排在对面的茶楼之上,千叮万嘱,连哄带吓,总算让他答应不会轻易现 身出来,燕北飞这才放心地走向三天前下定的那家珠宝行。 燕四总觉得心神不宁。坐在临街的窗旁,手中沏好的香茗一口也喝不下去,燕四一双眼睛紧紧盯着珠宝行的门口,生怕错过燕北飞的身影。 刚一踏进珠宝行的大门,燕北飞就觉得情势不对。店铺里,店老板脸色僵硬地站在柜台后,虽然满脸还是堆着笑,但眼光游移,笑容僵硬。正对柜台的地方,一个人贴着墙侧 坐着,若不是走进来,从外面根本看不到这人的存在。 一、二、三、四、五、六!这屋里除了他们三人之外,另外还隐藏着六个高手。燕北飞目中一凛,真气不觉得凝在掌心。 侧坐的人看见了他,对店老板低声问道:「是他吗?」 店老板看起来惊惧未定的样子,连连点头道:「对、对,就是他!」 听到这回答,那个人站起身来,转过脸正对着燕北飞。 这个人个子很高,比高瘦的燕北飞还要高出半个头来,他的身材很魁梧,宽肩窄腰,身上雪白的裘衣看起来十分名贵。他的年轻约摸二十八、九岁的样子,比燕北飞年纪稍长 些,一双浓黑的剑眉下,虎目炯炯,长相十分英武。他的目光掠过燕北飞的脸时,目光中闪过一丝惊愕,但很快便恢复常态。 「你叫什么名字?」那人上前一步,正颜向燕北飞发问。 燕北飞淡淡看了他一眼,似乎根本没听到一样,只自顾自地走到柜台前,伸出食指轻叩台面,语调淡然地对店老板说道:「老板,约好的时间到了,我的货你可做好了没?」 「这、这……」店老板神情僵硬着,一双眼睛求助似地看向那个男人。 燕北飞细长的眉毛挑了起来,眼中的寒意渐浓。店老板吞了一口唾液,不禁打了个寒战。这公子美则美矣,但这眼神实在是太过吓人。店老板笑容僵在脸上,笑也不是,收也 不是。 「没做好?」燕北飞的眼睛微眯了眯,明明站在那里丝毫未动,但那强烈的压迫感还是会让人透不过气来。 「那么……」微微低沉的嗓音透露出主人心里的不悦,燕北飞伸手撩起落在额前的一绺头发,慢条斯理地说,「既然这样,请你把之前给你的五十两黄金退给我吧。」 店老板的脸抽搐了一下,转头看了看站在燕北飞身后的高大男子,突然底气壮了一些。 「什、什么五十两黄金,我不记得有这回事。老汉我找不到玄铁,只好不接你生意,可是这什么黄金,我好像从来没看过呢!」 「没看过?」燕北飞冷笑了一声,「店家里重要的便是诚信,你既然收了我的订金,便是接了我的生意。既然你交不了货,那便把订金退出来。若是连这区区五十两你也想贪 ,那可莫怪我对你不客气。」 「客官你是要来讹我的银子吗?」店老板拍了一下柜面,声音很响,只有放在柜面上的手掌微微有些颤抖。「这里是有法有治的王城,我主脚下,岂容你胡来!」 燕北飞不怒反笑,细长的凤目中激射出两道寒光。 「那我倒要看看,你这有法的王城到底是怎么个有治法!」话音未落,燕北飞的右臂暴伸,隔着柜台将店老板甩了出来。 店老板想不到燕北飞的出手如此之快,吓得连声高叫。原本站在一边静观事态的高大男子见势立刻出手,速度也很快。 耳边风声呼啸,在店老板被拉出来的瞬间,燕北飞已经单手跟那男子拆了三四招。那男子掌风十分刚劲,出手的招式也十分老辣。燕北飞一只手拎着吓得瘫软在地的店老板, 另一只手护着自己的要害,一双眼睛溜溜转了两圈。 男人一掌击来,燕北飞突然将店老板推到自己面前。掌势直奔老板的面门,若是一掌打实,这店老板一定没命,而且还会没命得相当难看。男人生生将掌势停住,只是一时的 停滞便给燕北飞带来大好机会。 将吓昏过去的店老板顺势推进那男人的怀里,燕北飞的身体轻盈如风,向门口掠去。那男人急呼了一声,藏身店中的另六人立刻飞身而出,挡住了燕北飞的去路。燕北飞早算 到这招,手探入怀中向外一扬,口中喝了一声:「看暗器!」 当先的两人急急向边一闪,燕北飞已经掠出门外。 「呵呵,多谢!承让!」燕北飞清亮的笑声从门外传来,男人变了脸色。 「呆站着做什么?还不快把他给我追来!」那男人气急地跺脚,「人要是追不回来,你们也别再回来见我了!」 那六人行了一礼,正要追出去。那男人突然叫住他们:「慢着!你们记住,无论如何,不许伤到那人!如果实在没办法将他带回来,立刻通知我,切不可轻举妄动!」 「是!王爷!属下们知道了!」 被人称为王爷的年轻男人看着瘫倒在一边的店老板,不觉皱起了眉头。 「真是个废物!」言毕,看也不看他一眼,便大踏步地离开。 茶楼之上,燕四捧着有些发凉的茶杯,定定地看着对面的店门。白色的身影掠出来的时候,燕四差点打翻了手中的茶杯。燕北飞在店门前停顿了一下,面对着茶楼微微一笑, 伸手做了个姿势然后毫不迟疑地飞奔而去。只片刻的功夫,店门内又冲出来六条一身黑色劲装的汉子,毫无声息地追着燕北飞而去。 燕四站起了身,在桌上扔了几个铜板做茶资,立刻头也不回地离开。在街上悠悠地晃了几圈,确认身后无人跟踪之后,燕四这才折回他与燕北飞投宿的客栈,将早已收拾好的 行李包裹一提,燕四结了帐,重新回到了热闹的街市。 燕北飞常说,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越是危险的地方往往越安全。并不是说别人都笨到不明白这个道理,但往往身为追捕的一方会因为急于找到目标或因为定势和想当然 的思维而犯下致使的错误。眼下,燕四就跟别的游客一样,穿着厚实的皮裘,背着不太沉重的行李,一手拿着一支冰糖葫芦,一手捏着一块枣泥糖糕,神情自若,步履闲适地在熙 来攘往的人群中漫步。只是等到华灯初上之时,燕四状似无意地再次逛到了那家珠宝行的门前。 店门已经早早地关上了,只有店门前挂着的两只风灯随着晚风轻轻摆动着发出昏黄的光芒。 慢慢绕到那家店的后巷,看看左右无人,趁着夜色昏暗,燕四飞身跃上高高的围墙,转眼便消失在夜色中。 趴在房顶上守夜并不是件浪漫的事,更何况还是在天寒地冻的北秋之夜。燕四将自己身上的衣服紧了又紧,可是脚尖还是被冻得几乎没有了失觉,连手指头也变得僵硬起来。 细细弯弯的新月升上了中天,燕四缩着身体,忍受着越来越重的寒意。这个时候,本应该是跟燕北飞窝在房里烤火盆的,可现在却要像个小窃贼一般伏在房顶挨冻……早知道这样 ,当初就应该阻止燕北飞想弄一对情人戒指的古怪念头!燕四不断在心底叹着气。 「啪!」院子的东南角似乎有什么东西落了下来,燕四竖起了耳朵。没一会儿,那里就传来了夜袅的叫声。 「呼,总算到了。」燕四低声自语,活动了活动已经被冻僵了的脚指头。拎起放在身边的包裹,悄无声息地摸向了发出声音的地方。 「老大!」看见院角处那个熟悉的墨色身影,燕四开心地扑了过去,「你怎么才来,我都快被冻僵了。」小声抱怨着,燕四把自己冰冷的手插入了燕北飞的怀里,「正好,你 来帮我捂捂吧。」 「嘘,你小声点!」怀里被插入几乎为冰点的双手滋味实在是不好受。燕北飞吸了口冷气把燕四的双手拨出出来,「小手跟冰块似的,想把我也冻成冰块吗!」 真是不温柔!燕四恨恨地瞪一眼过去。 「都怨你,没事非要弄个一模一样的玄铁戒指!那个东西有什么好?看,惹出大麻烦了吧!」燕四有些焦躁,「老大,干脆我们回傲龙堡吧。若你想出去玩,大不了我再陪你 找个借口出来,咱到暖和一点的江南去不是更好?」 「傻子,你不觉得这件事情很有趣吗?」燕北飞伸指在燕四的脑门上弹了一记,低声道:「哪有不弄清楚就回去的道理?再说了,说不定这个戒指可以帮你找到你失散已久的 父亲,多好的机会啊!」 「……」燕四沉默了一会,终于说,「不是失散,老大,我跟我娘是被我爹丢弃的,这辈子我也没打算去找他。如果这个戒指真的跟他有关系,那我更不要你去追查了。反正 我娘给我的戒指没丢,我们还是算了,快些离开的好。」 燕北飞眼中精光闪动,黑夜中,燕四看见了燕北飞那口寒光四射,洁白整齐的牙。 「这件事,我说了算!」 我就知道……燕四懊恼地跟在燕北飞身手,看他轻车熟路地摸到了主人房。 「你在这里躲了多久?」燕四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偷偷地问他。 「没多久。我把几个家伙甩掉之后就过来了。」燕北飞轻声一笑,「他们一定想不到,我会在大白天地折返回来。让他们满城找去吧,偏偏就眼皮底下他们不去找。」 燕四脸色微变,忍、忍、我忍……实在忍不住了,燕四终于发出按捺已久的低声咆哮:「老大,既然你一早就在这里,为什么这么晚才现身出来叫我?!我在房顶上躲得多辛 苦!都快冻僵了啊!」 紧紧揪着燕北飞的前襟,燕四呲着牙咧着嘴,努力想摆出狰狞的模样以示不满,但却不知道这歪眉斜眼的模样在燕北飞看来只是觉得可笑而已。 「闹什么闹!」轻轻拨开燕四的手,燕北飞将食指竖在了唇前道:「嘘,小点声儿,要是把人吵醒了,咱们可就没什么好玩的了。」 玩?老大,你原来是在玩的吗?!燕四很有几分愤慨,只有拼命在肚子里腹诽两句。 「对了,不许在背后说我坏话!」突然回过头来,燕北飞用很严肃的目光看着燕四,「若是被我发现你私下里编排我的不是,下个月的漠北巡边你就一个人去!」 「唔……怎么敢嘛……」燕四超小声地回答。既然是腹诽,又怎么会让你发现呢!哼哼。 潜进主人房中,那店老板和他的老婆睡得正香。燕北飞闪到床边,伸手就点了那女人的睡穴。拖了张凳子坐在床着,燕北飞拍了拍店老板的脸。 「老板,醒醒,房子*了。」燕北飞凉凉地说,声音不大,一本正经的样子让人想笑却又笑不出。燕四不觉为店老板长叹了一口气。 「啊?!」梦中被人突然唤醒,店老板不满地揉了揉眼睛。屋里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只觉得床头有一团黑影,黑影中两点亮光正幽幽地看着自己。店老板吓得正想张口 大叫,嗓子一紧,所有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不好意思,怕你乱叫,我封了你的哑穴。」燕北飞轻描淡写地说着,回头招了招手,「老四,该你出场了。有什么问题你自己来问就好了。」 真是讨厌!燕四皱皱眉头,每次这种问询的事情都叫人家来做。无声地叹口气,燕四捏了捏自己的脸颊慢腾腾地挪到床前,坐在了燕北飞让出的凳子上。 「大叔,你好啊。」燕四绽开了灿烂的笑容,「如果你保证不会乱叫乱喊,我现在就给你解穴。哑穴被封的时间太久可是会有后遗症的。为防万一,我想你还是早些解穴的好 吧。」 店老板连连点头。 「大叔,我跟你讲哦。我这位大哥性子不是很好。如果你出尔反尔地大声叫,说不定他一生气就让你一辈子说不出话来了,所以你会闭上嘴不乱喊乱叫的对不对?」燕四的表 情极为诚恳,态度也很认真,让人没来由地便会对他产生信任。店老板的身体如秋风中的枯叶,簌簌发抖,脸色灰败,老泪泗流。 「老大!」燕四使了个眼色,燕北飞伸手便解开了他的哑穴。 重重地喘了一声,受惊过度的店老板果真紧闭着嘴,不敢发出声音。 「我的金元宝呢?」燕北飞靠在床柱上,漫不经心地问道。 「有、有!」店老板立刻从床底拖出只箱子来。一箱子金珠碎银,看来这个老板的私房钱也不少。燕北飞轻笑了一声,只从中间把自己的那锭拿出来揣进怀里。 「公了,您饶了老汉……这、这些钱你只管都拿去,都拿去!」虽然心中不舍,但眼下保命比较重要。店老板堆出来的笑脸比哭还难看,只一个劲儿地将箱子向前推。 「要那么多干嘛?我们只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就行了。」燕四合上箱盖,将箱子踢回到床下。「我们不过央你打个戒指,你为什么要找那些人来害我们?」 「那些人的功夫不错,怎么看也不可能是你的护院吧。」燕北飞冷冷地插言说道,「你现在若说不清楚,今后也就用着再说别的话了。」 「是、是!」店老板汗如雨下,禁不住跪在了地上。 原因很简单,那玄铁所制的戒指原本是北秋王族所有之物。戒面上的雄鹰正是北秋国玺上的图案。玄铁本就十分稀有,烙上国玺图样的戒指也只有唯一一枚,那就是国主交于 王太子的信物,一向只有选定的王位继承者才有可能得到此戒指。一般人别说看过,连听也未听说过。戒指是店老板祖上所铸,所以身为传承者,他也或多或少听到过传言。二十 多年前的一场内战,当时的王太子离奇失踪,戒指也随之消失不见,后来的继任者曾经来找店老板令其仿铸了一枚。如今看到那枚传说中的戒指,他怎么能不心惊? 「那这么说,我给你看的那只就是当年的王太子所拥有的那只戒指了?」燕北飞摸摸下巴,似乎并不怎么震惊。 「是、是!」店老板连连点头,脸上堆出谄媚的笑,「老汉只是想确证,才上报我主。说不定公子您就是前王太子的后人,老汉还要尊称您一声『殿下』呢!」 「殿下的钱你也想贪?」燕北飞冷笑了一声,「可见你是要钱不要命了!」 「是、是、是!您骂得对!老汉一时财迷心窍,如今悔恨不已了!」扇了自己两记耳光,店老板可怜兮兮地看着燕北飞,「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小人吧!」 「走吧!」燕四拉了拉燕北飞的袖子,「东西拿回来也就行了。」 「你脸色不太好哦!」燕北飞摸了摸燕四的脸,「本来就不够好看了,再黑着脸可就更丑了!」 燕四瞪了他一眼,抬腿就狠狠踩了他一脚。燕北飞皱了下眉,没喊也没叫。 「你真的没有什么问题想问这位老板的吗?他知道的事情可不少呢!」燕北飞对燕四说。 「没有!」燕四没好气地回了一声,「你不走我就先走了。」说毕,头也不回地开门出去。 「真是的……」燕北飞摇了摇头,露出一丝遗憾的表情。 「我说老板,今天的事情,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应该很清楚了吧!」燕北飞轻轻一笑,细长的凤眼下出现几道细细的笑纹。眼睛里没有笑意的笑容看起来让人心里慌慌 的,店老板磕头如捣蒜一般。 「公子饶命!殿下饶命!大侠饶命!」 「饶命也可以,先跟我说说,今天在堂里拦截我的那些家伙都是谁……」 「是、是……当今的……」 「你就好好地给我睡上一大觉吧!」燕北飞喃喃地说着,伸手点了他的睡穴。 明明是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但风怎么还是这么大?燕四将身上的裘衣裹紧。虽然在北方长大,但这么极北的地方夜里的寒冷不审让他很不适应。冰冷的风吹在脸上,就像被 人用刀刮刺着那么疼,而强劲的北风又觑着隙地一个劲儿往衣缝里钻。好不容易暖和过来的身体只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又失去了温度。 长长街道的十字路口,燕四停下了脚步。轻叹而出的热凝结成白色的冰雾飘散在了黑夜中。转过头,除了自己的影子,寂静的街道上再也看不见别的人影。燕四微蹙着眉尖, 脸上露出一丝失望的神色。 「明明已经走得这么慢了,他还是没追上吗?」只是说给自己听的喃喃低语化做一团团的白气从冻得有些发白的唇间吐出,「还是说,他根本也没打算追来?」 虽然想想应该无此可能,但又想着也不是完全无此可能,燕四的心情顿时郁卒到了极点。若是知道外面会这么冷,那说什么也不应该自己先跑出来。就算只是跟燕北飞手拉着 手,那也是会让人暖和起来的方式之一呢。 「也难怪,他算准了我一定会乖乖地回去找他的吧!」燕四不免有些愤愤,却又感到了几分沮丧,「想要他放下身段来追我……怎么可能的事情嘛……」 是在原地等待还是折返回去找他?燕四站在十字路口拿不定主意。就算站在这里等着,也不知道要等到何时才会等到燕北飞过来,但若是现在就折返回去,又会觉得心里不甘 。堂堂男子汉,怎么连这一点骨气都没有?燕四捏着拳头咬牙切齿着。对,怎么可以一点骨气都没有?!燕四跺了跺脚,既然如何,那就等数到「十」再折回去找他好了! 「一、二、三、四、五、六、七……」 「嗒、嗒、嗒……」很轻微细碎的声音,听起来像是飞奔而来的脚步声。燕四顿时眉开眼笑起来。 「哼,现在才过来……」浑然未觉自己的声音里带了多少撒娇的意味,燕四脸上挂着笑转过了身。 「咦?!你们是谁?」眼前并没有想象中的燕北飞,站在自己面前的却是四个一身黑衣身材魁梧的壮汉。心情登时跌落谷底,燕四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夜半三晚,你为何在此地游走?报上名来!」没有回答燕四的提问,其中一名黑衣汉子向他问道。 「哼,我爱走哪儿,想什么时候走是我的自由,你们管得着吗?」燕四没好气地回应。 「看你的样子,不太像本地人。」 「是又如何?」心情不好,自然不太理搭理人。燕四决定还是早点回去找燕北飞。 「大哥,看他的样子有点可疑。」 「是啊,跟那老头讲的另一人有些相似,说不定便是那人的同伴。」 「喂,你们让开!」见那四人横在路上,燕四拧起了眉毛。 「你是不是有个同伴,又高又瘦,长得很好看?」 够啰嗦,看来是店老板一伙儿的……也说不定是北秋朝里派出来追查戒指主人的暗探……心里沉累累的像是堵了块铅,燕四烦躁地瞪了他们一眼,突然发力向他们四个人冲去 。 四人来不及防备,见他冲过来,不约而同地伸出掌来想要发力拦截。出力出到一半,突然又想起了主人交待不可伤人的命令,又不知道这神情阴郁的青年是否有功力,再次硬 生生将功力撤掉大半。燕四并不知道这四人心中的想法,见他们出掌,身体略矮了矮,伸出手去接了一掌,身体一翻,燕云纵已经使了出来。本想着借力便力,这四个人看起来功 力应该不弱,加上自己的燕云纵,应该可以飞窜出战圈,却没想到这几个人中看不中用,没借到半点呼道,本一来可以漂漂亮亮冲上十丈的燕云纵,没上二丈就跌了下来。回过味 来的那四人立刻将未及逃脱的燕四围了起来。 「你们几个都没吃饭吗?」燕四气得大骂,「都是中看不中用的家伙,出掌软绵绵的没半点力气,留着劲回家喝奶啊!」 四人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忍不住回道:「我们怕伤到你才没用力气,要是用了劲,你早就成肉饼了。臭小子,别给脸不要脸!」 「我啐!少说大话,要打架就卷袖子上,大爷我正好有气儿没地方撒,看我把你们都打回你姥姥家去!」 「大哥,你小子太猖狂,跟那个人的调调简直一样!」 「是,宁抓错,勿放过。把他拿下!」 「噗哧!」细细的,风中传来一声轻笑。 第六章 「谁?!」 所有人循着声音一起抬起了头。是的,抬起了头,只因为那声音就在街面高高的屋顶之上。 燕四的嘴角抽搐了两下,眼中射出愤怒的火光。 「你在那上面干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欣赏一下夜景罢了。」一身白色裘衣的青年坐在屋顶上,神情悠然,在黑夜中显得有些刺目的白色反而将他衬得更加出挑。那一双总是看不出情绪的黑色眼 睛掠过一丝戏谑的光芒,「啊,还有,老四,你刚刚那个『燕云纵』的水准实在太低了。我教你的东西全都忘了吗?简单是鸭子上架,太难看了。」 「你……」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燕四狠狠地瞪上站在高处的某人,憋了很久终于爆发出来:「燕北飞,你有空在上面说风凉话,怎么还不下来帮忙?!」 「帮忙?」燕北飞在上面挑了挑眉毛,「我以为你有能力独自解决这四个人,不会连这种角色也要我帮忙吧!」 「哼,不帮就不帮,老子再也不要你来帮了!」燕四一闪身,人已冲到站在南角的那人身前,伸手在他胸前虚晃一招,另一只手如疾电一般,尖尖的食指向那人的眼睛点去。 那人怎么也没想到燕四的动作如此之快,惊骇之下只能双手抱头,就地打了个滚才狼狈地躲开。 见一击不中,燕四懊丧地低咒了一声,与随后赶来的另三人缠斗在一起。 「燕北飞……这名字倒是不错。」 坐在房顶上观战的燕北飞眉峰一动,脸上掠过一道寒气。 自对面屋子的阴影处,缓缓走出一人来,锦衣玉带,气度不凡,正是燕北飞在店中所遇的那个男人。大概是循着手下的印记赶来,正好听到燕四开口骂那四个手下,所以悄悄 潜过来的吧。光顾着逗弄燕四而没注意到这些人过来……燕北飞心下生出几许懊恼之意来。 那个男人也不关注跟燕四缠斗的那四个手下,一双精目只盯着燕北飞看。 「你的名字,就是叫燕北飞吗?」 燕北飞眉头微蹙,没做回答。 男人身边,有一个黑衣人凑近身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语。那男人脸色微变了变。 「原来阁下是名闻天下的傲龙堡中飞燕堂的堂主,真是失敬、失敬!怪不得你的身手这么高,连跟从的仆人武功也如此了得。」 踢飞左边的黑衣人,燕四扭头对那个男人喊:「老子才不是他的仆人!」 燕北飞不觉轻叹了一口气。 只可惜那男人对燕四的宣告毫不以为意,只是向前一步,抬头看着燕北飞说:「燕兄,风高露冷,为何不肯下来一叙呢?」 「真抱歉,」燕北飞总算开了口,不过语气冰冷,一股拒人千里的气息,「在下想不起来有什么事情要跟阁下叙叙。」 「就是!我们没什么好跟你谈的。」放倒最后一个人,燕四微有些气喘,冻僵的手脚也完全舒活了过来。「果然还是要活动活动,总算暖一点了。」 男人的视线终于落在了燕四的身上,他的神色微微一震,似乎抓到了什么,却又似乎不是。某种异样的感觉自心里升起,脸上堆起了迷惑的表情。 「请问你是……」 「你做什么?」看着那男人一步步向自己逼近,燕四不觉后退了一步,「喂,别再过来,再过来我对你不客气哦!」 「你叫什么名字?」男人再次向前进了一步。 眼前掠过一道风,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燕北飞已经挡在了燕四的面前上,一双凤目冷冷地盯着自己。 「老大……」燕四站在他的身后,伸手抓住了燕北飞的衣服。 「哼,你这个傻瓜,现在知道叫老大了?刚刚为什么当着外人的面叫我的名字?不是把我们的家底也卖了吗?说你笨你还一直不肯承认。」想想还是有点窝火,燕北飞轻轻弹 了弹燕四的脑门。 ……对啊……燕四的脸就像刚生吞了一口黄莲,苦得全蹙缩起来。 「真想逃早就可以逃到我身边了吧,为什么还留在这里不走?」燕北飞的声音里多了一分严厉,「就这四个人居然还花了这么长时间,功夫真的退步了不少!」 燕四吐了吐舌头。 看着这两个人在自己面前旁若无人地亲密状,锦衣男子不觉得皱了皱眉头,舌底泛起一股酸意。 「你跟王室有什么关系?」燕北飞见那男人盯着燕四和自己,便将燕四挡在身后,双目中泛起寒意来。「如果是为了戒指的事情,那么我直说,这戒指是我无意间得来,并非 我自己的东西。如果你们要找戒指的主人……哼,最好死心,不是我!」 并未刻意掩饰,锦衣男子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神情也变得缓和下来。 「我想也是,这戒指的主人怕是早就过世了吧……」他的声音里微微有些感伤,不过听起来还是有一股轻松感,「在下是北秋国的宝树王,戒指是我家传家之物,如果可以, 我希望阁下可以将此物还与我家,至于酬劳,但凭阁下开口。」 燕北飞眼光闪了一下,傲然笑道:「我凭什么要给你。说是你家的,又没凭没据。这戒指我喜欢得紧,既是别人珍送的礼物,我自当自己珍藏,至于酬劳什么的,我根本没兴 趣。」 宝树王看着他又看了看他身后的燕四,缓缓道:「戒指是我王室的信物,怎么可以落在外人手中?燕兄,说白了,这戒指,你一定要交出来。」 「如果我偏不呢?」燕北飞冷笑了一声,握紧了燕四的手。 「你身后的这位……」宝树王的声音顿了顿,声音变得凝重起来,「他既然不是你的仆人,想必……是情人吧……我对他很感兴趣……」 「你敢!」燕北飞眼中怒火一炽,「别以为你是个什么王爷我就不敢动手!」 「你敢吗?」宝树王轻笑了一声,「这里所有的人都知道你的身份,假使对我动手,便是你们傲龙堡对我北秋国宣战……虽然新唐国力强盛远非我小国可比,但相较而言,你 一个武道中的平头百姓与我北秋的王太子的地位,到底新唐的陛下会偏向哪个?」 王太子吗?燕北飞修长的双目微眯了起来。 「对不起……」燕四很小声地道歉,唉,自己这张大嘴……燕四恨不得扇自己两个耳刮子。 燕北飞突然笑了起来,笑如春阳,看得宝树跟他的手下怔了一下。 「是啊,我们平头百姓当然得罪不起王太子……不过……」燕北飞突然一拉燕四,「得罪不起,我们躲得起……」话音未落,两个人突然一起跃起,几个起落已越过好道房梁 ,「能追得上的话,只管来追吧!」 白色的身影如轻盈的双燕,转眼便消失在黝黑的深夜里。 「殿下,要不要追?」 「追不上的。」宝树摆了摆手,「听说飞燕堂是傲龙堡最精锐的一堂,既然身为堂主,实力自然不容小觑……飞燕堂……疾如飞燕……燕北飞、燕北飞……」将燕北飞的名字 细细在口中咀嚼,宝树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怔仲多时。 「殿下,咱们下面怎么办呢?」 「放心,我会让他们乖乖把戒指还来的……」不知想到什么,宝树的脸上浮起了一丝红晕,「北飞的燕子,既然来了北方,就别再回南边去了吧。」 破旧的牛车吱吱呀呀地走在郊外的官道上,车上堆满了干草,赶车的是个老人,须发皆白,脸上满是深刻的皱纹,几乎看不清五官的样子。坐在他身边的是个老妇,一直歪着 头闭着眼,同样饱经风霜的脸看起来有几分疲倦,就这样打盹了一路。 道路中央不知什么时候设了一道关卡,行路的人都排在关卡前等着查验放关。老汉停下牛车,从车上颤颤巍巍地下来,叹了一口气。 「醒醒吧,老婆子,又要过关啦。」 「怎么回事,都已经被查了两次了,怎么又要查……」老太太咳了两声,勉强睁开眼睛来。 「你啊……少说两句吧!」老汉叹着气,轻轻拍了拍老件满是皱褶干枯的手。 「你们,从哪里来?要去哪里?」守关的是一个面目清俊的年轻军官,看来官阶不大,但是眼神相当凌厉。 「官爷,我们从西边来,家里牲口断粮了,去小女儿家拖点干草回家去。」老汉不疾不徐地回答道。 「路上有没有遇见过两个年轻人?」那年轻军官拿着老汉递上的民籍凭条看了看,又还给了他,看着他颤抖着手将发黄的凭条小心地折好放入胸前,声音不觉放柔和了些,「 个子这么高,其中一个长相很俊美,另一个比较秀气,但是个子不高……」 「咳咳!」坐在车上的老婆婆猛咳了两声。 「你怎么了?」老汉忙转身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怎么又咳起来了,早就跟你说过了,年纪这么大了,肝火不可太盛,你瞧你,非要跟我出来,早早儿地在家里待着 可不是更好?」 几个持长矛的兵士在草堆中乱搅乱戳了一通,回来向官长报告:「没有异物,也没有可藏人之处。」 年轻的军官点了点头,挥了挥手道:「没事了,老人家,你们走吧。」 「谢谢军爷!谢谢军爷!」老汉拉着牛车,口中喝了两声,便坐了上去,手中树枝在牛臀上一击,那牛边便缓缓动了。 看着老汉夫妇的背影,那军官突然双目一动,抽出佩剑,当头便向那老汉头上挥去。剑身撕开空气发出一声厉啸,眼见老汉就要被劈中,剑峰却突然一转,平平在老汉头上划 过,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回到那军官的剑鞘中。 四周的人儿了都忍不住叫出声来,那老汉夫妇却浑然未觉,架着牛车慢悠悠地离去,全然不知自己刚刚已在鬼门关前绕了一圈。 看着他们离去,一个兵士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百夫长,他们一对老夫妻而已,刚刚您为何出剑?差点伤到他们。」 那百夫长冷冷地笑了一声。 「老夫妻?身上衣衫虽然破旧,可是脚上却穿着全新的牛皮靴子,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咦?牛皮靴子?没注意到啊!」 「中原有一种魔术,叫做易容,听说可以将人的五官完全变成另一个人的模样,老少男女,想变成什么样就变成什么样。那只老牛加上一满车草,少说也有五六百斤,一个风 烛残年的老人只轻轻一拉便将牛拉动,你们觉得正常吗?」 「咦?」 「所以我刚刚只是试探他们是否是身怀武技之人。」 「可是他们没有反应啊。若真是有武功之人易容的,一定会躲开吧。」 「呵呵。」百夫长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年轻村脸上满是自信,「去通知殿下,人,我们找到了!你们几个,等殿下带人过来之后,顺着车辙的印子跟来,沿路我会留下信号的 。」 「百夫长,您要?」 「我要跟踪他们。」 「您一个人,太危险了!」 「放心,只要有我洛天晓出马,就没有抓不到的贼盗!」 飘散着浮冰的溪流边,拨开白色的冰块将手巾浸满冰凉彻骨的溪水,燕四小心翼翼地用水浸软脸上的黏胶,将又轻又薄的皮质一块一声揭下来。他的身后,燕北飞早已经换上 了藏在草垛里的衣服,洒在头发上的银粉已经用竹篦子篦掉,露出本来的黑亮光泽。 「糟了!」燕北飞突然的大叫让燕四吓了一跳,刚刚结好的腰带也因为用力过度而再度散开。 「你怎么了?什么糟了?」燕四有些奇怪地看着他。 「我是说刚刚……」燕北飞摸着下巴,脸上露出一丝懊恼之色,「那个小兵,够狡诈,居然连我也上了当!」 「什么意思?」燕四皱起眉头,「你说的话我怎么都听不懂啊!」 「那个小兵,出剑要试探我们,我们又不是聋子,剑风那么大声音不可能听不到。我能听出他未出内力,但是若真是丝毫不懂武功的平常人,就算不会吓到哭出来,也应该抬 头看看究竟是什么声音:该死的,我竟然疏忽了。」 「我想他不一定能想到这个……老大,用不着这么担心吧!」 「你这么迟钝的人,若不是我一直跟着你,你大概不知道会出多少事了。」燕北飞捏了一下燕四的脸。 燕四嘿嘿一笑,将身体靠近燕北飞的怀里。 「知道我迟钝,那就别放我一个人呐。老大,你会不会永远跟我在一起?」 「傻瓜!」燕北飞双手拢着他的后背,轻叹了一声。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不管遇到什么状况,不管未来如何,你都不会离开我的吧……」 「喂,老四,为什么这么说?」 「不,没什么。」燕四笑了笑,只是眼神有些落寞,「突然间,觉得很没有安全感。老大,我现在,只有你了啊!」 「傻瓜!」燕北飞抬起燕四的脸,将那张小嘴狠狠地堵上。 浓洌的热吻仿佛要把胸中的空气全部压榨出来一样的激烈。紧紧相贴的身体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热力,纠缠在一起的舌尖也因为用力的**而变得好疼痛。脑子像被 人掏空一样,既难受却有一种无法用言语表达的快感。燕四靠在他的怀里,连支撑自己的力气也渐渐地被他抽离。接下来会被他直接推倒然后就在这溪边继续下去吗?贪恋着情人 的温度却又对这料峭的寒意有一些畏惧。燕四在心里苦恼着如何响应情人的求欢。 可是唇上的温度突然消失,萦绕鼻翼的恋人的体香也瞬间离去,换来的是冬季冰冷的空气。 「看够了没有?看够就给我滚出来吧!」头顶上,恋人那清冷平静的声音响起。燕四知道,会用这种声调说话的燕北飞一定是生气了。 迷惑地从燕北飞怀里抬头,燕四看着周围宁静安逸的树林,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异之处。 「怎么了?」他问燕北飞。 安抚似地拍了拍他的头,燕北飞将唇贴过他的耳翼说:「没关系,如果我没猜错,那个设计我们的小兵追过来了。刚刚还在偷看我们亲热。」 咦?燕四屏息凝神细听,却除了自己和燕北飞急促的心跳声外什么也没听到。是因为自己的激动还没平复下来才会听不到的吧……可是他为什么能听到?还是在热吻的时候… …睁圆了眼睛瞪着燕北飞,燕四心头泛起薄薄的怒气。难道说,沉浸在两人亲密时刻的只有自己吗? 「怎么?」查觉燕四脸色不对,燕北飞低声问道。 「这种时候……」燕四咬着牙说,「就算是没有发现也没关系的吧!」 燕北飞愣了一下,立刻明白了燕四话中的意思。 「傻瓜,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算被别人看到你也无所谓喽?还是说你让外人看到光溜溜被男人压在下面的样子会更兴奋?」燕北飞嘿嘿地笑着。 「谁会兴奋!」燕四捶了燕北飞一拳,「说话老没正经!」 看起来这紧紧相拥的两人似乎在为了什么事情争执,藏身树后的洛天晓捏了捏手心的冷汗。刚刚被燕北飞一声冷喝让他吓了一跳。明明那两个男人正在亲热,在这种时候居然 还能发觉自己的存在,这个高个子男人的实力实在令人心惊。但见他又忙着跟怀里的情人小声说着什么嬉皮笑脸的似乎又没有出手的样子……难道说,刚刚的那一声只是恫吓试探 ,实则并未发现自己? 心下正乱想着,却见那两人似乎吵了想来,小个子男人出拳挥向那个高个子,高个子闪身躲过,却一掌击在那个小个子身上,让他身体直飞起来。 「啊!」洛天晓吓了一跳,这前一刻还如胶似漆地腻在一起的恋人,怎么突然就出手相搏了?眼见那小个子男人的后背就要撞上自己藏身的这棵大树,洛天晓不愿见他受伤, 于是闪身出来想出手相援。却不料这小个子身体还没沾到树身,就像背后有生双眼,身体一拧,轻飘飘地换了方向。洛天晓只看到一双黑亮亮笑得弯弯的眼睛,那个青年手拉了一 下远伸的树枝,便如乳燕穿林一般扑向自己。电光火石之间,洛天晓未及变手,脉门已经被他牢牢地扣住。 「老大,抓到了哦!」听到那个青年一声欢呼,洛天晓不甘心地咬住下唇。 燕四亲自出手封了洛天晓两处穴道让他暂时动不了,然后将他放到了燕北飞的面前。 细细打量眼前面色懊恼,眼神不甘的青年,燕北飞轻笑了一声,声音变得很温柔。 「小子,不赖嘛,居然能跟到这里。不过你的服色,应该只是个下阶的军官吧……啧、啧,真可惜,明珠蒙尘,你的那些上司还真没什么眼光。」 洛天蓝有些愤愤地看着眼前这个虽然五官俊美但眼神冷漠的男人。声音虽然温柔,但字字句句里夹着软刺硬芒,戳得人很不舒服。 「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技不如人我无话可说。」洛天晓咬着唇将头扭到一边不去看他。却在另一边迎上了一双晶莹透亮的眼睛。洛天晓知道这是抓到自己的那个青年,小小 的脸,一双带笑的眼睛,虽然没有燕北飞出色的容貌,但是看起来十分顺眼,而且越看越觉得舒服。但不知为什么,洛天晓对他就是提不起任何敌意来。 「咦?你中原话说得这么好……你不是北秋人吧!」青年的表情看起天真而无害,「不过你能识破我们的伪装并且跟出来这么远,你真的很了不起呢!别看我们老大有点凶凶 的,但是他其实心里也是有点佩服你的。要是让别人知道你可以跟踪飞燕堂的堂主十几里而没让他发现,我们老大可是很没面子的!」 「老四!」燕北飞有些怒了,「你哪来这么多废话!」 「哪有啊,我挺喜欢这个人的,他看起来年纪不大,不过追踪术一流哎!」燕四有些委屈地回瞪了燕北飞一眼。然后转头继续跟洛天晓说道:「他就是这样,看起来冷冷酷酷 的,不用理他。对了,你叫什么名字?这么好的身手,为什么要在北秋当兵吃苦呢?要是你来中原,就算入公门也一定可以成为一流好手。怎么样,要不要考虑跟我去中原?我可 是认识新唐公门第一的西门世家富家人哦!」 「呃……」被燕四连珠炮似的一通话轰得有点理不清头绪,洛天晓有些发愣地看着眼前笑意盈盈的青年。 「老四!」燕北飞重重叹一口气。看吧,燕四就是这样,总是分不清楚状况。「老四,他是宝树王的人……」 「我知道啊!」燕四回了一句,「是宝树的手下又不是卖身了给他。既然这边得不到重视,那就换一家待着好啦。我看他挺顺眼的,长得也讨人喜欢,不知……老大,你收他 到我们飞燕堂吧!」 「越说越离谱!」燕北飞伸手捏了捏燕四的鼻子。 「哎哟!痛啦!」燕四抬手挥掉了燕北飞的手,红着一双眼睛恨恨地瞪着他,「你怎么老是喜欢捏我的鼻子。」 看着眼前斗着嘴的两人打打闹闹的样子,洛天晓突然有一种被搁在一边永远无法融入的错觉。虽然又打又闹,不过瞎子也看得出来,这两个男人看着对方的眼神有多么温柔和 爱恋。洛天晓的心动了一下,几分羡慕,几分嫉妒。是有着深刻羁绊的情人之间才会有的眼神。洛天晓的心沉了下去,心情又郁卒了几分。 「洛天晓。」 「哎?」正闹着的两人同时将视线投到坐在树下的洛天晓。 「我说,我的名字叫洛天晓。」洛天晓叹了一口气。 「是嘛!我就说,他应该是中原人来着,你看,他的名字也是中原的。」燕四一声欢呼,蹲到了洛天晓的身边。 「我爹是北秋人啦!」洛天晓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名字是我娘起的,我娘是中原人。」 「是吗?」燕四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眶微微有些泛红,神情之间对洛天晓又添了几分亲近。「你娘给你起中原的名字,她一定很想中原吧。」 「她早就过世了。」洛天晓神情灰黯着,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是猎人与猎物的关系,为什么他这个猎人会跟自己的猎物这么平心静气地拉家常。 「抱歉!」燕四低哑着声音,眼泪也似要从眼眶里落下来,看着他这副表情倒让洛天晓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 「没什么……」燕四突然伸手将洛天晓抱在怀里,「我觉得跟你好有缘分啊!决定了,我要跟你结拜兄弟!」 「啊?」 「啊!」 被燕四抱住的洛天晓和站在一边一脸无奈的燕北飞同时叫出了声。 第七章 林外突然传来几声马嘶,清脆而杂乱的马蹄声转眼就由小及大的传了过来。燕北飞脸色微变,一把将洛天晓拎起来。 「战马?哼,好小子,在后面安排了援手吗?」 「你们逃不掉的。」洛天晓无畏地望着燕北飞的眼睛,平静地说,「殿下的精骑怎么可能赶不上你那辆破牛车?你们这两个胆敢偷盗皇家宝物的小贼,快点束手就擒吧。」 「小贼?!」燕北飞不觉提高了声音,「谁才是小贼?去问问你自己那个窃位多年的主人吧!」 洛天晓眼中精光一现,脸色有些变了。 「老四,带上他,我们走!」燕北飞手一松,将洛天晓扔在地上,转身提起两人的包袱就走。 「对不起啊。」燕四一脸歉意,拉起了洛天晓,解开他下身的穴道。「我们真的不是贼。事急从权,只好委屈你一下,跟我们走了。」 「既然不是小偷,为什么鬼鬼祟祟,不出头为自己辩解,却要逃跑呢?」洛天晓问燕四,「这样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反而洗脱不清了?」 燕四苦笑了一眼,脸上露出一丝怅惘道:「有些事是很难解释清楚的,就算要解释,也未必有人会信。往往知道得越多,越不一定是好事。」 洛天晓突然站住,叹了一口气说:「别逃了,你们是逃不掉了的。」 「为什么?」燕四好奇地问。 洛天晓抬头看了看天,仿佛自语般地说:「命不好,站在了下风头啊!」 「下风头?」燕四皱了皱眉,拉了洛天晓一下,「快点啦,你要是不肯走,我就只好把你扛在肩上走喽,这样可不太好看的……咦,老大!」燕四眼尾余光突然看见正施展轻 功的燕北飞身体摇晃了一下从半空中跌下来。 惊呼了一声,燕四撇下洛天晓,向燕北飞飞奔而去,人还未到燕北飞摔落之处,身体一阵摇晃,也倒在了地上。 「西夷国异人堂出品的『暗销魂』,无色无味,随风飘散。不动真气还好,一动一具气便会骨酥筋软,神智昏迷……所以我就说了嘛,逃不掉的。」洛天晓缓缓走到燕四的身 边,坐了下来,伸手在他的身上摸索了一阵,果然在脖子上的细链上发现了那枚发着蓝色的黝黑戒指。洛天晓眉头微皱,耳边人马的声音已经非常近了。洛天晓微一沉吟,将那戒 指从燕四的脖子上取下,套在了燕北飞的脖子上。做完这些,洛天晓的身上已经渗出一身的汗来,而追兵,也已经到了。 从高高的马上一跃而下,宝树王居高临下地站在了坐在地上脸色苍白的洛天晓面前。 「你就是那个报信来发现了他们的人?」宝树上下打量着洛天晓,心中突然涌起一丝亲切感,「我以前见过你吗?」 洛天晓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殿下,属下只是一名小小的百夫长,从来没有机会跟殿下碰面的。」 「哦,这样啊……」宝树王没太在意,只是把眼光投向昏睡不醒的燕北飞。「我听下面人说了,你做得很好,入军几年了?」 「回殿下,三年零七个月了。」 「三年零七个月?」宝树王挑了挑眉毛,「以你的胆识身手,居然只做到百夫长?他们是什么眼光!」 「是属下有力不逮。」洛天晓的声音依个很平和。宝树王不觉多看了他几眼。 「你叫什么名字?」 「属下姓洛,洛天晓!」 「中原人?」 「不,我母亲是中原人,我父亲是北秋人。」 「难怪……」宝树王沉默了片刻。在北秋,虽然中原人跟北秋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不同,但是对于混血所生的孩子,世人的接受程度远比预期要来的低,军中尤其如此。那些 首脑,对血统的关注往往比能力要高得多。「今天起,你跟着我吧。百夫长那个位子对你并不合适。我近卫的副统或许更加适合你。」 「谢殿下恩典!」洛天晓脸上露出欢欣的笑容来。 空气中飘散着醉人的香气,身体被热浪裹着觉得十分舒泰。不过,父亲曾经说过,越是舒服的地方往往越是隐藏着危险。燕北飞猛地睁开了双眼。 这是间十分奢华的房间。金镶玉砌的屋子富丽堂皇。他此刻正躺在这间豪室的正中,一张硕大的贴着黄金的床。粗如儿臂的牛油蜡烛将屋内照得雪亮,床边的矮塌上,宝树王 手里拿着泛着幽幽蓝光的戒指全神贯注地翻看着。 燕北飞想要坐起,却因为一阵头晕目眩而再次倒了下来。裘衣被人脱掉了,只剩下一件中衣而已,不过在这升了炭火的屋内,他倒并未觉得寒冷。 「你醒了?」宝树王转过身,对他笑着说,「要不要我叫人弄点吃的给你?你睡了大半天呢。」 燕北飞没有生气,也没有叫喊,只是蹙着眉,静静地看着他。 「还有点难过吗?没关系,只是让你全身无力而已,慢慢也就习惯了。」宝树王将戒指套在自己的中指上,嘴角露出一抹开怀的笑。 「我的同伴呢?」燕北悄开了口。 「你是说你那个小情人吗?」宝树王的眼睛闪过一道寒光,但很快又堆上了和煦的笑容,「你放心,我不会为难他的。只要你乖乖地听话,我可以保证他毫发无伤。」 「是吗?」燕北飞不在意似地瞄了瞄宝树王手上的戒指。「你好本事啊,居然能抓到我。」 「虽然说靠了几分运气,」宝树王走到燕北飞的床边坐在了他的身旁,「可是你不觉得这也算是天意吗?」 「天意?」燕北飞冷笑一声,「我倒没这么觉得。」 「可是我觉得跟你很有缘分。」宝树王眼中精光闪动,火热的欲望呼之欲出。「我第一眼看见你,就觉得这是上天的安排……燕北飞,我要你成为本王的人。」 「你开什么玩笑!」后脊一阵发凉,燕北飞突然意识到了出人意料的危险。「我是傲龙堡的人,不可能再为别人效力。」 看着燕北飞脸上的戒备,宝树王笑了起来。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王爷说的别的意思,恕在下听不懂。」 「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宝树王抬手捏住了燕北飞的下巴,让他的双眼跟自己对视,「还是说,这些话只有当着你的小情人你才会听得懂?」 燕北飞脸上微微变色。 「我不想强迫你。」宝树将脸凑近了燕北飞,散发出的热力让燕北飞忍不住直皱眉,「总有一天,我要你心甘情愿地来我怀里。」 听着宝树王的宣告,燕北飞情不自禁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看着燕北飞的表情,宝树王冷笑了一声,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 「今天先让你好好休息,明天再给我个答复吧。」 「等等!」燕北飞叫住了他,「先让我见见燕四,我要确认他的安全。」 半是欣喜半是妒恨,宝树王闷哼了一声,抬腿走了出去。 「老大!」果然没过半刻,神情萎顿的燕四带着哭音向自己扑来。「老大,你有没有事?他们有没有揍你?有没有欺负你?怎么连衣服也给你脱了……不冷吗?」 止住在自己身上乱摸的手,燕北飞抬起了哭得乱七八糟的燕四的脸。还好,没青也没肿,除了头发乱点,脸脏点,他的老四没少胳膊没断腿,还是那只活蹦乱跳的傻燕子。 「别哭了,好像我死了似的。」燕北飞捏了捏燕四哭得发红的鼻子,「本来就不漂亮了,这么一哭可就更丑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笑我!」燕四气鼓着嘴,含着水光的眼睛狠狠瞪着他。 「不是笑,是心痛!」燕北飞把燕四的头按在自己胸前,轻轻叹了一口气,「我的小傻瓜,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呢?」 燕四突然心中一疼,伸出手紧紧抓住了燕北飞的衣服。 「老大,我们不会分开的对不对?」 「不会!」燕北飞亲了亲他的发心。 「无论如何,我们一定能脱身的对不对?」 「是的。」燕北飞抬起了燕四的脸,深深地吻了下去。 「唔……」 「怎么办,我现在好想要你。」燕北飞看着燕四的眼睛,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 「我……我也是……」燕四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脸上浮起了两朵红云。 「可是现在的情形似乎对我们不太有利。」燕北飞再度叹了一口气。 「是啊,咱们现在可是阶下囚呢!」燕四也叹了一口气。 两个人四目相对着,突然一起笑了起来。 「真奇怪,只要有你在我身边,就一点紧张感也没有。」燕北飞笑着揉了揉燕四的头发。 「嗯,我也是,」燕四把脸贴在燕北飞的怀里,「只要跟老大在一起,似乎什么都不会害怕了呢!」 窗外受命监视的人只看见两个人不时地细细啄吻着对方,却无法听到借着亲吻时以无声的口唇传达的讯息。 反正这两个人都中了殿下的暗销魂,没有解药,功力再高也是没用的。负责监视者打了个呵欠。可怜,这一对即将被殿下棒打的鸳鸯,今夜应该是最近一次的相聚了吧。突然 生起一股同情,那监视者悄悄闭上了眼睛。既然是最后的一夜了,就由他们去吧。 「你们该话别好了吧!」入口处,宝树王双手抱在胸前,脸上严霜密布。 胶着的双唇恋恋不舍地分开,燕四不耐烦地丢过去一双白眼:「急什么急!」 眸中掠过一道怒火,不过还是被他强自压了下来。至少,当着燕北飞的面,他还是不想破坏自己的大度形象。 「把他拉出来。」既然不便自己动手,宝树王便指挥忠心的手下上阵,轻而易举地将燕四从燕北飞怀里剥开,架到门外。 「燕北飞,你的要求我已经办到了,那么我的要求呢?你是否会点头应承?」宝树王双目炯炯盯着燕北飞。 「喂,你到底要我们老大答应你什么要求?」燕四在一旁有些好奇地发问。 宝树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丝不屑的神情,但当他看到面色阴郁的燕北飞时,立刻变得温柔起来。 「当然是……永远陪在我身边……好好承受我给予的恩宠喽!」 「哦……」燕四应了一声,突然把眼睛瞪大,一脸不可置信地模样看着宝树王,「等等,你说的恩宠……是什么意思?」 宝树王淡淡地笑了一声,伸出手摸了摸燕北飞的脸,有些得意地看着燕四:「就是你想的意思。」 「啊!」燕四尖叫一声,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不、不、不会吧!」嘴角抽动着,燕四不是很肯定地说,「你好歹也是个王太子吧,怎么愿意被男人上?啊,你这么五大三 粗的,我们老大才不会上你!」 燕北飞「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而架着燕四的侍卫们表情也变得有些怪异。宝树王涨红了脸,怒气冲冲地瞪着他。 「你哪只眼睛看到本王要、要、要……男人上……」说出这些话来,宝树王的脸上似乎都能渗出血来。 「那么难道说,你想让我被你上?」燕北飞慢条斯理地说着,仿佛这件事与他一点关系也没有的样子。 「呃……」宝树王一时语塞,涨红着脸看着这两人。 「啊!老大,你要是敢让别的男人碰到你,我、我、我杀了你!」燕四跳着脚叫了起来。 被他一闹,什么好心情也会变没的。宝树王阴沉着脸,走出了燕北飞的房间,顺便叫人用布条封住了燕四的嘴。 被推离房门的那一刻,燕四回过头看看燕北飞,被架着的双臂不得自由,但灵活的双手把比出来的暗语还是让燕北飞看得清清楚楚。 「你放心吧!」只是在唇间喃喃的低语,燕北飞给了燕四一个令人安心的笑容。 这天的云层很厚,将天上的月光遮了个严严实实,风声呼啸着夹着哨音在窗外闹个不停,将所有异常的声音全遮盖掉了。四更天,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一刻,也正是警戒了一 夜的人们最疲倦,最易放松的时刻。燕北飞的窗户上轻轻响了两声。 一直伺机的燕北飞立刻悄无声息地打开了窗户,一条黑影随后闪了进来。 「老四呢?」见到来人的第一句,燕北飞有些急不可待。 「放心,他很安全。喂过他解药了,现在他守在外面等你跟他会合。」说着,那人直接抓着燕北飞的嘴,塞了颗白色的药丸给他。 接过那人递来的衣服,燕北飞很诚心地道了声谢! 「用不着谢我,也算是有缘。既然他当我是兄弟,那么我也当伸手相援。何况你们也并不是真正的罪犯。」 穿上保暖的裘袍,燕北飞看着那一双闪着流火的黑色眼睛。 「他是你的主人,你真的会为我们背叛他?」 他轻笑了一声,脸上露出几分阴戾之气。 「主人?我可从来没有这么想过他。」 无声地望着他,燕北飞知道或许有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故事发生过。只要自己跟燕四可以安然相守,别的事他不想多问,也不想多管。 「救了我们,你不会有问题吧。」 「你放心。你们是我抓来的,谁也怀疑不到我的头上。」洛天晓开颜一笑,那笑容中竟带了几分妩媚的艳色,燕北飞不觉一怔。 「快点,别磨蹭了。再过一个时辰天就亮了,宝树王图颜是个习惯早起的人,保不准他就会再来这里找你,逼你就范。」洛天晓挑起眼看着他,「还是说,你想留在这里做他 的男妃?」 啐!别开玩笑了!燕北飞打了个寒战,立刻随着洛天晓钻出窗户,飞身上了房梁。 黑漆漆的宫墙外,燕四牵着马缰焦急地等待。 「老四!」轻飘飘地从宫墙上跃下,燕北飞第一件事就是把燕四紧紧地抱在怀里。 「老大!」伸手同抱住那具温暖而坚韧的身体,燕四差点哭出声来。 「好了,现在不是共叙离情的时候。」洛天晓冷冷地说,「你们立刻离开此地。宝树王一旦发现你们脱逃,一定会派兵四处寻找。你们最好出了王城直奔西边,南方的路应该 会封起来,你们只有经过西夷再转回中原去。虽然宝树王图颜对你很迷恋,但他是个很理智的人,一旦你们不在北秋的国土上,他就不太可能为了你而出手。」 「天晓,你对这个宝树王好象很了解啊!」燕四探出头来问。 「那么多废话干什么?时间宝贵,我们还是先走吧!」燕北飞伸手将燕四扔上了马,自己也飞身跨上了另一匹坐骑。 「洛天晓,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总之,这次是我们欠了你人情。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日后若有任何用得着燕某的地方,只管开口。」燕北飞对洛天晓拱了拱手。「还有 ,无论你有多周密的计划……万事小心!」 洛天晓淡淡一笑,轻声地回应:「山高水远,后会……无期!」 一阵风吹过,两匹马嘶鸣一声,一起发力消失于茫茫夜色之中。风卷啸而来,将一地尘土抛于半空。楞楞地看着马儿消逝的方向,洛天晓伸手抹了把脸。 山高水远,后会,当真无期了呢!苦笑声被风声所掩盖,天地间似乎只留下了如呜如咽的低沉哨音。 第八章 晨间第一缕阳光自叶缝泻下,正好落在禁闭的双眼上。穿透薄薄眼皮的光感将人从沉睡中唤醒。虽然身体还残留着倦意,但大脑却已经先于身体清醒了。 眼睛还未及张开,手已经伸了出去确认身旁的人是否安在。那温暖的触感依旧在自己怀中,随之安心下来,眼睛也缓缓地睁开。 「早。」睁开眼,对上的是一泓深潭似的双目,被他深深地凝视着,虽然会觉得很不好意思,但不可否认,心底也漾满了幸福与骄傲感。 「早……」带着一丝羞赧,燕四的脸上微微泛着红色,对近在咫尺的燕北飞笑了一笑。「你怎么这么早就醒了呢?」 燕北飞伸出指尖来,在燕四的唇角轻轻抚摩,很温柔也很深情地说了一句:「老四,你睡觉的时候口水流了很长,模样实在是……蠢透了!」 笑容凝结在脸上,羞红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燕四狠狠瞪着燕北飞,也不反击,只是气呼呼地撅着嘴翻了个身,用后背对着燕北飞。 「生气了?」燕北飞推了推燕四的肩,燕四没理他。 「真的生气了啊……」燕北飞喃喃地自语着,声音不大也不小,「本来下面还有一句要对你说的,既然你生气了,那我也不讲了吧。」 「反正下面也不会是什么好话。」燕四闷闷地回答。 「这可不一定呢!」燕北飞身体贴了上去,伸手搂着燕四的腰,让他的全身都收进自己的怀抱。「我的小四虽然有时候看起来有点傻傻的,可是却是天下第一可爱的。」 咦?从来没有听过燕北飞这样夸过自己,燕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虽然成为恋人的时间已经不算短,但这还是第一次从燕北飞的嘴里听到属于恋人的甜言蜜语。 「老四,你耳朵红了哦!」燕北飞悠然地说着,突然俯身将他的耳珠含在了嘴里。「需不需要,现在,我给你降降火气?」 「我看现在需要降火气的,不是我而是你吧!」燕四转过身,勾住了燕北飞的脖子,「老大,你的脸比我的可要红哦。」 「是吗?原来我们家老四还能看到自己的脸有多红啊。」燕北飞不动声色,只是在两人紧贴的部分轻轻动了动。感受到那相触之处的火热,燕四的脸更红了。 燕北飞伸出舌尖轻轻舔着燕四的眼角和眉毛,又酥又麻的热流立刻让燕四粗喘起来。 「老、老大……不带这样的……」 「不带哪样的?」燕北飞挑起眉毛,声音中微带着一点不满却又极尽诱惑。「老四,你想想我们有多久没有亲热过了?连奔了一路,我们可连亲热的机会都没有……你,不想 吗?」 浑身的汗毛全竖了起来,被他温热的气息撩动着,燕四的身体微微震动着,声音也变得虚软起来。 「可是……现在已经天亮了……」 「有什么关系?」燕北飞不以为然地说,「我们已经进入西夷境内,北秋的人应该不会追来了,而且昨夜我们也已经养足了精神。」 「可是……这里是野地……」 「野地有什么关系,我们第一次的时候也是在野地。」燕北飞大概是想到了那一次的情景,不觉有些得意地笑了起来,「你那时候还什么也不懂呢!」 哀叹了一声,燕四捂住了燕北飞的嘴:「求你了,不要再提那次的事情。」 「为什么不提?」燕北飞张嘴就咬住了燕四的手,「那么值得纪念的日子,我一辈子也忘不了!难道你会忘了?」 脸皮火辣辣着热着,燕四几乎不敢直视燕北飞那双满是欲火的眼睛。忘?开玩笑!那么丢面子又丢里子的事情,他想忘也忘不了啊!本来只是一次再正常不过的两人一起执行 任务,本来只是一次保护少主人的远差,本来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守夜行为,燕四愣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守夜会守着守着睡在一起,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睡着睡着会被脱光衣服,更 想不明白怎么会脱着脱着自己就被压在下面。骗死人不偿命的家伙大概就是指外表正经,道貌岸然的燕北飞吧。否则他怎么就会稀里糊涂地被他占尽了便宜去呢? 消极反应自然无法阻止燕北飞的兴致。更何况燕四根本也没有想过要去真的阻止。只是在本就所剩无几的屏障被扒掉的时候,燕四突然想起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等一等,老大!」 「等什么?」正在兴头上的燕北飞低头啃咬着身下光洁的皮肤。对燕四的阻止一点不以为意。 「你听我说啊!」燕四一把抓住燕北飞的头发,将他的脑袋拉离自己的身体。 「痛、痛、痛……你干什么啊!」燕北飞捂着头皮一脸恼怒地看着他。胆敢打断和拒绝,莫非自己对他太过宠溺,所以这个燕四是越来越嚣张了? 看着燕北飞皱着眉头的样子,燕四有点儿发麻,但是看远山微蹙,风目盈然的样子,燕四又忍不住胆子壮了壮。抚着燕北飞垂下来的顺直黑发,燕四双目灼灼看着因为散开发 髻而变得柔和的俊美五官。 「我在想……」燕四的呼吸变得急促,脸涨得通红。 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燕北飞心中一动,随着心底某种不妙的预感,燕四果然提出了让燕北飞大出意料的提议。 「我说,老大……」咽了一口唾沫,燕四有些艰难但又怀着一丝希翼地开了口,「我,那个,一直都是……呃,那样的……那、那、那什么时候可以……」 「当然不可以!」燕北飞拨开垂在面前的发丝,一口回绝,连开口的机会也不留给燕四。 「怎么这样!」燕四哀号了一声,「我什么都还没有说出来呢!」 「哼,说?」燕北飞挑起眉梢目光凶狠地看着燕四,「告诉你,那种念头,我劝你想也别想!」 「你又不是我肚里的蛔虫,我即便想了,你也不知道啊。」燕四眼神黯然,只能自我安慰外加泄愤地喃喃自语。 「我怎么会不知道?」燕北飞掐了掐燕四的脸,「你小子眼珠子转转我就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 「我都让你压了这么多次了,偶尔换了一下有什么不可以?」燕四越想越觉得委屈。「就算做不到公平也就算了,那五次里换我在上面一次我也可以接受……」看着燕北飞发 青的脸色,燕四飞快地改口,「如果你还嫌多,那我让让,十次换我做一次?」 完蛋了,老大的眼神像要杀人一样……燕四有点心惊胆战,刚刚鼓起的勇气又泄了大半。 「不然……」脸颊抽动了一下,前思后想了下,燕四做出了他认为的最大的让步,「实在不行,一个月让我在上面一次就行了。」 「是吗?」燕北飞的嘴角微微向上扬,微眯起细长的凤眸,俊美的五官更显得气势逼人。可是燕北飞的声音却很温柔,温柔得几乎能滴出水来。「燕四,你认为你在上面合适 吗?」 于是燕四的背脊骨开始发冷,脑子里像进了半盘水,哗啦、哗啦让他头皮发麻,太阳穴直跳。直接叫他「燕四」,而不是「老四」,也不是「小四」!燕四就仿佛被猫儿擒到 手的老鼠一样,瑟瑟地发起抖来。 「怎么了?」你的身体在发抖。」燕北飞气定神闲看着身下脸色发白的燕四。 「呃……老大……」燕四的声音跟他的身子一样微微发颤,「你在生气?」 「生气?」燕北飞眼眯得更细,嘴角弯得更高,声音也更加温柔,「我为什么要生气?」 「你别这样看着我……」燕四的嗓子又干又痛,声音也变得有些嘶哑,「你这样看着我,这样跟我说话……我好害怕!」 「害怕?」燕北飞轻轻抚摸着燕四的头发,柔声问他,「你怕什么呢?我这么喜欢你,只会疼你,只会爱你。要是太喜欢你了,我就把你吃到肚子里,每一根头发,每一根指 头,每一块肉……」 「啊!」燕四尖叫了一声,一把抱住燕北飞的后背不住讨饶,「老大,你别再说了,我错了、错了!我以后一定乖乖的,再也不敢想在上面……你饶了我吧!」 「错了吗?」燕北飞邪邪地一笑,在燕四的脸上捏了一记。 「错了、错了!」燕四点头如捣蒜一般,脸色变得惨白,「我以后再也不说那种话,老大你千万别爱我太厉害……现在这样,我已经很、十分、非常之满意了。」 这才乖!燕北飞低声吻住那张有些僵硬的双唇时,脸上不觉露出得意的笑容。 「你就是这点……最可爱了!」低喃声被吻封住了喉间,燕北飞用他熟练的双手和唇舌将身下因为哀惧而变得僵直的身体重新抚弄得热起来…… 就这样,相拥一辈子,就算是永远在下面,应该,也不错吧! 明媚的午间,绿叶婆娑,鸟鸣啾啾。 燕北飞一身齐整,头发高高地束起,显得神清气爽。骑在高高的马上,他歪着头看着坐在地上发呆的燕四。 「好了吗?」 好了吗?说得多简单!燕四丢了个愤愤的眼神过去,换回来的只是个毫不介意的笑。真是让人郁闷啊!燕四抚着沉重的腰身不觉皱起了眉头。 衣服是早穿好了,头发也是燕北飞帮着拢起来的。只是,这家伙分明就是想看自己笑话般的,丢下不良于行的自己,轻松地跳上了马背。如果可以,自己原本也能像他这样姿 势优美地一跃上马的……唉……燕四再次叹一口气。 「要我帮忙吗?」始作俑者在一边轻笑,脸上分明就是等着看好戏的表情。 「才不要!」燕四吼了一声,气乎乎地从地上爬起来。 痛、痛、痛……坐着还好,身体这一动,浑身的骨头像被拆散过再重新拼起来一般纷纷叫嚣着向他提着抗议。身体刚起来一半,燕四又呲着牙跌坐了回去。 燕北飞笑容一敛,飞身跃到燕四的面前。 「怎么,真的很累吗?」蹲在燕四的面前,看着他额上渗出的细汗,燕北飞不觉有些后悔。 「你为什么不自己试一试?」燕四咬着牙抱怨,「我又不是铁打的,经得起你这么折腾!」 「抱歉,太久没在一起,我有点控制不住自己。」柔声说着,燕北飞将手伸到燕四的膝下,将他一把抄了起来抱在了怀里。 「啊?」他没听错吧!他那眼高于顶、目空一切的上司兼情人居然会跟自己道歉?! 「在偷笑什么?」惩罚性地咬了一口燕四的耳朵,燕北飞的脸也变得有点发红,「抓紧我,我们共乘一骑,你要是没抓紧,小心我半路把你扔下去。」 「嗯!」燕四应了一声,将脸埋进了燕北飞的怀里,将一脸的笑意也埋藏在了他的怀里。 「扑通!扑通!」耳边传来有力而富有节奏的心跳声,跟自己的心跳是如此的合拍。虽然身上还是又酸又痛,可是,那一股股甜甜地如蜜般的幸福感,随着那平稳的心跳,从 心底涌出,传遍了他的全身。 金色的阳光从指缝间流泻而下,如缕缕金线将自己和燕北飞缠绕在了一起。燕四看着自己的掌心眯起了眼睛。这小小的幸福,如此清晰地握在了掌中。身体随着马身而颠簸, 鼻翼间充斥着恋人暖暖的体香,含着笑,燕四闭上眼睛,让身体全然放松在了恋人臂弯中。 虽然北秋是雪地严冬,但偏南的西夷却早已经春花遍地了。离开北秋之后,两人顺着洛天晓的指点,一路向西,他们并不知道宝数王所派出的追兵都被洛天晓引去了中原,所 以这一路之上倒也还算顺利。到达西夷的王都伊理时,西夷的国主正在准备大婚,举城皆沉浸在一片喜庆的气氛之中。一路之上,燕北飞和燕四听说了不少未来王后的丰功伟绩, 在西夷国民的心里,这位准王后跟天降的仙子差不多。崇尚武力的西夷人一向崇敬强者,听说这位王后娘娘容貌绝美,一身武艺更是鲜有人敌。 「这么神,真想亲眼见见她!」某天在一个小茶馆,燕四这么跟燕北飞说。 燕北飞眨了眨眼睛说:「想见她吗?那就去见见吧!」 「啊?」燕四差点被呛着,「老大,人家是说见就能见的人吗?你想怎么见?」 「也不是见不到啊,」燕北飞摸摸下巴,「只要我们晚上潜入王宫……」 「打住!」燕四一把捂住燕北飞的嘴,忿忿地说,「我这辈子再也不要进什么王宫之类的地方了!你忘了上次宝树王的事吗?万一这次再被那个什么王后看中,我们可没有帮 手再帮我们逃脱了!」 「那有那么巧的事嘛!何况说想看她的人也是你好不好!」燕北飞不以为意地拉下燕四的手,「你放心,如果那个女人看中你,我抢也会把你抢回来的。」 「少来!」燕四抽回自己的手,没好气地说,「除了你这个没眼光的家伙,谁会看中我。要看中,也是你这个空有皮相长得好的燕堂主吧!」 「只有皮相长得好吗?」燕北飞斜着眼睛看着燕四,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子。 燕四看着他,双颊红红的,像颗熟透了的苹果,发出诱人的香气。 隔着桌子,燕北飞玩弄着燕四的手指,轻声地对他说:「不然,我们先回客栈吧……」 燕四明白他的意思,只是微一犹豫,抬头看着燕北飞那双深沉的眸子时,燕四轻咬着下唇,轻轻点了点头。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两个漂亮的青年都像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坐在旁边桌子上的客人们纷纷投于了羡慕和好奇的眼光。 「你说,如果是西夷晴璃,他会喜欢这两人中的哪个?」坐在不远处,头戴着面纱斗笠的窈窕女子问站在身后面若冰霜却艳美动人的年轻剑士。 被人问到这种问题,美剑士不觉蹙起了双眉,有些薄怒却又有些犯难的样子果然让那女子咯咯笑了起来。 「琥珀你好可爱,姐姐最喜欢你现在这副表情了!」十指纤纤,轻轻点了点名为琥珀的青年的脸颊。态度是如此亲昵,却让人感觉很纯真,就真的像一对姐弟在逗着玩,只是 坐在女子对面的锦衣青年有些不太乐意的样子。 「如玉,你别这样,被别人看了成什么体统。」青年声音低沉,自有一股威胁由内而生,让人闻之肃然。但女子却一点不在意,只微哼一声,抬起下巴对那青年含嗔说道:「 什么体统不体统,我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既然你王家这么多要紧体统,大可找一个遵守体统的女人当你妻子。西夷若叶,我颜如玉又不是一般的汉家女子,若你受不了,我们这 就一拍两散,你做你的西夷王,我走我的江湖路!」 「唉,你又说这些话……」西夷若叶很无奈地看了看自己心爱的人,「你明知道我这么爱你,怎么可能舍得让你走……」 听到自己的国主说出如此肉麻的情话,身为侍卫的琥珀只能有些尴尬地偏转过头,装作什么也没听到。却在这时迎面对上燕北飞那双闪着精光的凤目。 颜如玉和西夷若叶虽然是压低了声音在说话,他们却没料到隔桌而坐的燕北飞和燕四是多年的练家子,耳目比常人灵敏了许多。燕北飞微微一笑,低声对燕四说:「老四,你 刚刚不是还想看那位王后的面目吗?瞧,机会来得多好!」 燕四拉住了蠢蠢欲动的燕北飞说:「算了,其实我也不是太想看,你别惹事了。」 「可是你不觉得颜如玉这个名字很耳熟吗?」燕北飞的眼睛盯着颜如玉看,一心想看到面纱之后的真容,「连身形也很像呢!」 「是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到过……」被燕北飞这么一提,燕四也拾起了模糊的记忆,「少夫人好像也是姓颜的……」 听到他们的对话,颜如玉轻咦了一声,隔着薄纱细细地看着他们。三人互相打量着,这气氛变得未免有些诡异。 「你们是……北堂家的人?」颜如玉突然叫了一声,掀开了罩在面前的薄纱,「你是那个飞燕堂的小燕子!」 「咦?」毫无准备之下乍一见到颜如玉的样貌,燕北飞和燕四两人同时惊叫了出来,「少夫人?!」 什么少夫人?!西夷若叶怒发冲冠,伸手就要拔身上的佩剑,而美剑士琥珀也青了脸,将手放在了剑柄上。 「啊,真的是你!」颜如玉欢叫了一声,冲上前去抱住了一脸愕然的燕北飞,「七年没见了,小燕子已经长成这么帅的好男儿了啊!真是可气,当年我跟姐姐要你,她死活都 不肯把你送给我的呢!」 「咦,你就是少夫人的那个小妹妹?就是非要老大当你随从,后来被少夫人下了痒痒药送回了天下第一庄的那个小丫头吗?」燕四指着眼前这绝色丽人,连声音也变得尖细刺 耳了。 「放肆!」燕北飞在燕四头上敲了一记,「这是颜家的十一小姐,你怎么能叫人家小丫头!」骂过之后,燕北飞却又将嘴贴在燕四的耳边很轻声地说,「傻瓜,就算要叫丫头 ,也该在她听不到的地方的地方偷偷地骂,怎么好当着人家的面直接叫。如果被少夫人听到了你还有好日子过吗?」 是哦,想起家里那个与面前的美人儿相貌相差无几,虽然娇媚确实睚呲必报的少奶奶,燕四不禁打了个寒战。开玩笑,要是惹恼了那位夫人,随便赏他几个毒粉药丸之类的, 他的小命儿可就去了半条了。 「呵呵,对不住!十一小姐。」燕四从善如流,脸上露出最恳切最诚挚的笑容来,「小的嘴上没把门儿的,油糊了心眼儿乱说的,您大人大量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颜如玉倒没生气,只是笑盈盈地一把楸过剑已出鞘的未来夫婿,对燕北飞说:「来,认识一下,这位是我未过门的丈夫,他叫西夷若叶!」 「啪!」自尊心碎了一地,执剑的手也没了力气。西夷若叶半是羞恼半是无奈,一张俊脸涨得通红。 燕四「噗」地一声,差点笑出来,连忙将自己的嘴捂上,免得笑了场让对方一个堂堂的国主下不来台。 「若叶,」颜如玉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情郎,手指着燕北飞说道,「他是我三姐家的人。傲龙堡北堂世家你有听过说吗?他就是北堂世家辖下实力最强的飞燕堂的堂主燕北飞 。至于这边这个看起来傻傻不过很可爱的孩子……喂,小燕子,把你的小情人给我介绍一下啊。」 「什、什么小情人!」燕四跳起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十一小姐您可别乱说!」眼睛乱飞乱瞄,一脸心虚的模样,「我们家少夫人听到了可是会生气的。」 「你怕什么?我那个三姐姐是个最开通明理的人,跟我其它那几个老古板的姐姐可大不一样。」颜如玉挽着爱人的手,笑语嫣然,「只是她最恨别人骗她。如果你们背着她私 下里勾搭成奸,她啊,脾气上来就不知道怎么恶整你们了。」 「十一小姐真会开玩笑。」燕北飞轻笑了一声,将燕四揽进怀里,「是,他是我的爱人,飞燕堂的燕四,我的属下之一。」燕四暗地里拉了拉燕北飞的袖子。 颜如玉眼珠转了转说道:「这才乖,还是你聪明,知道在我的面前要说实话。」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爱郎,颜如玉娇声问道:「若叶,既然是旧识,我想在王宫招待他们住两 天,你看如何?」 还能如何!西夷若叶无奈地看着自己怀中巧笑倩兮的情人只有乖乖点头的份儿。 第九章 半个月后,颜如玉风风光光地嫁给了西夷若叶,作为新王后唯一的娘家代表,燕北飞和燕四参加了整整三天的庆典。 「好累啊!」燕四瘫在床上,有气无力地抱怨着,「难道成亲是那么累人的事吗?我连骨头也快被折腾散了,真奇怪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眼巴巴地要办这种仪式。」 「因为开心,所以就感觉不到累了吧。」燕北飞也疲倦地躺在了他的身边,单手揉在太阳穴说,「你没看十四成亲的那会儿,他乐颠乐颠地多精神。那么多兄弟在酒宴上整他 折腾他,他也没半点儿怨言,反而乐在其中。」 「不知道成亲是个什么样的滋味呢。」直直地看着帐顶,燕四喃喃自语着。 「怎么,我家的小四也想成亲了?」燕北飞轻笑了一声,将燕四揽进怀里,「那么,等我们回傲龙堡的时候,我们也挑一天来成亲吧!」 「开什么玩笑!」燕四睁圆了双目瞪着他,「两个男人成亲,你也不怕被别人唾沫星子给淹死。」 「有什么关系呢。」燕北飞悠悠地说,「成亲是我们两个的事情,关别人什么了?老四,你就真的这么在乎别人的眼光吗?」拉起燕四的手,轻抚在自己套在他小指上的翠玉 指环,「我把我爹让我交给媳妇儿的传家宝都给了你呢。」 燕四脸红了一下,将脸偎进了燕北飞的胸膛轻声地说:「其实,成不成亲什么只是个仪式而已,在我心里,我早就是老大的人了。」 「真的?」燕北飞一笑。 「嗯!老大,也早就是我的了。」燕四扯开嘴角,有点羞涩却又十分自豪。 乏了一天,两个人也没换衣服,就这样相拥着沉沉睡去。 睡至半夜,燕北飞突然从睡梦中惊醒,胸中隐约有几分不安,却不知这不安究竟是从何而来。窗外,累了多天的人们早已安然入睡,除了那一盏盏红色的灯笼在风中轻轻摆动 ,一切都消隐在深沉的夜色中。 燕四睡得正熟,平和舒缓的呼吸让燕北飞渐渐平静下来。指尖轻轻抚弄那一头乌黑的长发,他在那小巧的鼻尖了轻轻落下一吻。 宁静的夜里,一点点声响也会变得清晰。窗外咯吱一声,好像是树枝裂开的声音,燕北飞目光一沉,身体已悄无声息地飘到了窗前。 静静地候着,窗外一片寂静。燕北飞没有动,身体隐藏在夜色之中,他耐心地等待着。过了许久,一支细细的竹管顺着窗缝伸了进来。暗夜之中,i燕北飞冷笑了一声。应该 是怕屋里的人听到动静,所以用水湿透了窗纸后才将竹管伸进来的吧……这个毛贼,倒挺谨慎。 青白的烟雾从竹管内袅袅升起,燕北飞无声地伸出手指,轻轻捏住竹管,用食指的指腹将管口盖住。 一二三心中默数着,不到五,窗外就传来沉重的闷响。 谁?燕四从床上弹了起来。 门被燕北飞蓦然拉开,可他的身子却穿过窗户飞了出去。燕四看见几道银光在门口闪过。老大果然机灵,心中暗赞着,身体却已在银光闪过之后飞速地冲了出去。 院落里,燕北飞已经跟三四条黑影缠斗起来,窗外,一个黑衣蒙面人倒伏在窗下动也不动。 「小毛贼!」燕四卷了卷袖子,冲进了战圈。 在西夷国主大婚的日子里,宫里居然会混入刺客,这是多么大的事情啊!所以一大清早,西夷若叶和颜如玉两个就怒气冲冲地来到燕北飞的住处。 「真是会找人晦气!」颜如玉哼哼地说着,染着豆蔻的指尖在桌上「咄咄」地乱敲,「胆敢来破坏我新婚的好心情,真是胆大包天!」 「是啊!北秋未免太过目中无人了!」西夷若叶也在一边愤愤地说。不论是谁,新婚之夜的清晨被人从暖和的被窝里挖出来的时候心情都不会太好,何况他还是个国君。皇宫 里,就在他的寝宫边上,居然就混进来好几个刺客,这件事要是传出去,那他西夷若叶多没面子!「我即刻发国书给北秋,要是没有合理解释,我就发兵把它给灭了!」 「王兄王嫂别生气了,这几个刺客都已被拿下,大家也都没受到什么伤害。」一头金发的贵公子绽开他那魅惑世人的笑容,提醒自己的兄长,「王兄刚刚成亲,大喜之日若是 动武总是不大吉利的。再有,现在的局势也不是很稳,国内八大部里有好几双眼睛盯着您身下的宝库。父皇去世没有几年,你现在应该是好好休养生息,培植力量的时候,小不忍 则乱大谋啊!」 「西夷晴璃说的有道理。」颜如玉点了点头,「先把事情查清楚再说。」 「实在对不起,是我们连累了各位。」燕北飞抱了抱拳,「他们想要的大概是我跟燕四,如果不是我们在这宫中借住,他们应该不会闯进来冒犯王上和娘娘。」 「哼,你们算是我娘家人,又住在我夫家,俗话说打狗也要看主人,他们分明是没把我们西夷放在眼里!」颜如玉心里还是有些不平。 我们又不是你的狗!燕四在心里骂了一声,脸色有些不好看。 正在这时,一名侍卫走了进来,在西夷晴璃耳边低语了几句,将手中一张轻薄的皮卷交给了他。 「怎么说?」西夷若叶问自己的同胞兄弟。 西夷晴璃抬头看了看他,目中星光灿烂,嘴角含笑道:「好消息!皇兄,北秋国用不着我们去打了。」 「嗯?」 「刚得到线报,北秋昨日发生国乱,国主……遇刺身亡了!」 「什么?!」几个人一起叫了起来。 「昨夜的刺客应该还不知道这件事。」西夷晴璃双目一凛,嘴角勾起一丝冷酷的笑容,「如果他们知道下令行刺的主人自己被人刺杀,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说毕,西夷晴璃转身看着燕北飞和燕四,双目不觉眯了起来:「说起来北秋王为什么要派人千里追踪,甚至不惜与我国结怨也要派人入关刺杀你们呢?」 「呃,这个我们哪知道!」燕四挠挠头,干笑了一声。 燕北飞眨了眨眼睛轻叹了一声。 「老四,反正瞒不住的,你又何必隐瞒?王上、王后和亲王殿下又不是什么外人。」 喂!难道你真的要说?燕四对燕北飞使了个眼色。燕北飞却好像没看见一样。用有些犹豫地音调向众人坦白道:「其实……是因为北秋的宝树王看上了我,非要让我做他的王 妃,可能因此让北秋王大发雷霆,非要取我们的性命不可吧!」 燕四暗暗松了一口气,看看燕北飞绯红的面颊,心里再一次地感慨……老大,你可真是个骗死人不偿命的滑头啊! 这样的答案让人听起来很意外,却又因为意外而增添了几分可信性。西夷晴璃看着燕北飞,目光中充满了同情和理解。 「唉,被人家看上的滋味很不好受吧!」 「咳,咳!」燕北飞干咳了几声,装作没听见。 「我明白!」西夷晴璃拍了拍燕北飞的肩膀,「我们都是做惯了上面的人,死也不会答应让别人压的。那个北秋王也未免太小气了一点,不过是儿子被人上了,有必要发那么 大的脾气吗?」 燕北飞的脸,这次是实实在在地红了。而颜如玉,则是很没形象地喷笑起来。 「晴璃,刺客是谁?北秋抓到人了吗?」头皮发麻的西夷若叶只好随便拉个话题出来调整气氛。 「哦,抓到了。听说是宝树王麾下很得力的一名武将。据称是因为北秋王看上了他而将他强要去侍寝,但这名武将一意不从,在当晚将北秋王给刺杀了。」 「哎呀,这个人好可怜啊!」颜如玉捂住了嘴。 「也未必,坊间传言这只是皇位争夺的手段而已,谁知道传言是否可信?北秋王活了四十几年,从来没听说过对男色有兴趣,怎么会突然就要对男人出手了呢!」西夷晴璃很 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 「那个人,叫什么?」燕四插话问道。 「哦,此人不是北秋人,而是北秋和中原混血所生的,听说是姓洛。」 姓洛!燕北飞和燕四对视了一眼,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你们认识他?」西夷晴璃觉察出异样,问他们。 「他是我们的恩人!」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 「我们要立刻去北秋,我们要去救他!」 离北秋王城不到二十里的地方,一辆华丽的马车正不紧不慢地向前行。车夫是个脸色蜡黄的中年人,弓着背,娴熟地控制着马车前行的速度,以免因为路上薄薄的积雪而让车 子打滑。厚厚的锻金车帘将车内的空间与外面刺骨的寒风密密地隔开,就算靠得很近,也很难听到帘后的动静。 围着裘衣淡妆素裹的少女半闭着眼睛在车中打盹,坐在她对面的小丫头表情木然,连眼睛也有点发直。 「真是的,他搞什么!」那小丫头的口中吐出与她清秀形象完全不同的声音,让假寐之中的少女不觉蹙起了眉头。 「又怎么了?」声音不大,略有些低沉,但清丽的声音让人听起来很舒服。 「明明时间这么紧,他怎么还是这么慢地驾车!」丫头皱着眉头,被粉遮盖的脸上看不出来脸色的变化,「再这么走下去,说不定连最后一面也见不着了。」 「路已经上冻了,如果太快车子很容易侧翻,」少女看着丫头,眼中流露出几分不耐,「还是说你认为你用两条腿跑得比车子要快些?」 「那也不会比车子慢!」丫头不满地回答。 「除非你想在进城之前就把内力耗光!」少女厉声说道,「外面这么冷,光御寒就要费不少力气了,再说,青天白日地你要是使什么轻功出来,我保证你一进城就会被百十来 个官兵围起来,当作可疑分子交官查办!」 「啊!」丫头苦恼地抱着头,「琥珀,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冷静啊!」 「哼」,冷笑了一声,琥珀对他说,「要是我不够冷静,现在还能这样跟你在车子里聊天吗?燕四!」 坐在车子里的正是改装后的燕四和琥珀。确认洛天晓有危险之后,燕北飞和燕四立刻决定要去北秋救人。颜如玉本来兴致勃勃,一定要参加他们的「救人大计」,无奈被西夷 若叶苦苦绊着,死活不肯让她在新婚第二天就出国救人去。无奈之下,颜如玉将西夷晴璃拎了出来。 「我娘家人的朋友有难,我不能只让他们两个去涉险,你也去,帮帮忙!」当朝的新王后颐指气使地支使小叔子。 西夷晴璃很为难地摸着鼻子,对皇嫂的淫威不敢反抗。 「可是,我马上要作为西夷的特使出使新唐了,国书也已经备下,皇嫂让我去的话,谁代替臣弟出使新唐呢?」 「那怎么办?」柳眉竖起来,一副没有人帮忙便绝不罢休的样子。 「这样的话……让琥珀去吧!」西夷晴璃一抚掌,「他是我们西夷的用剑第一高手,人又机灵,有他去,皇嫂你只管放心。」 「哦!」颜如玉看了看西夷晴璃,「他不是要陪你一起去新唐吗?放他外出,你舍得吗?」 「有什么舍得舍不得的,反正还有无决陪着我呢!」西夷晴璃狐狸眼一眯,嘴上带笑说道,「皇嫂你真爱开玩笑。」 在他的身后,琥珀的眼神黯淡了一下。 女人总会让放松戒备,所以身材不高的琥珀和燕四改装成了贵家小姐和压环,而燕北飞则易容成车夫,一路星夜兼程赶到了北秋。 路上赶了快一个月的时间,一路之上,关于刺客的种种流言他们听到了不下十种版本,种种都让他们心惊胆战。再过两天就是北秋新王继位之日,而在那天,身为犯上刺客的 洛天晓就会被用来祭天,而祭天的方式则是最让人毛骨悚然的「天烛」。把犯人用布条里紧,淋上香油倒悬于高杆之上活活烧死,美其名曰天烛,却是对罪大恶极之人的最残酷的 刑罚。 「洛天晓一定是被冤枉的!」燕四握着拳对燕北飞说,「就算人真的是他杀的,那也一定有非杀不可的原因。他是个好人,不可以受这么痛苦的刑罚。」 「是!」燕北飞点头,轻拍着燕四的后背,「放心吧,我们一定能救他出来!」 一进城,一种压抑的,紧张的气氛扑面而来,这与燕四印象中那个安逸平静的城市相差甚远。路上随处可见盘查的官兵,燕北飞他们从入城到住店,被不下三拨人拉下去盘查 过。住处一安顿好,燕北飞便一个人出去打探消息,而琥珀也换了装,去找西夷国在北秋安插的线人了解情况,到了晚上,才和燕北飞一起回来。 「情况怎么样?洛天晓他现在人被关在哪里?」 两个人神情凝重,摇了摇头。 琥珀先开了口对燕四说道:「北秋王的确是洛天晓杀的。他当着很多人的面将剑刺进了北秋王的胸膛,这点千真万确。」 「为什么?」 「洛天晓当时就被拿下了。因为他是宝树王的亲信,所以宝树王大为震撼。严刑拷问之下才知道,洛天晓原来是宝安王的属下,宝安王是宝树王的异母弟弟,觊觎皇位已久, 为了能够扳倒宝树王,所以将洛天晓安插在宝树王的身边将北秋王刺死。因为外界都知道洛天晓是宝树王的亲随,那么洛天晓杀了国王,宝树王作为其指定的继位者,嫌疑最大。 如此一来,宝安王便可以取代他的哥哥登上宝座了。」 「不对!」燕四叫出声来,「洛天晓才不会是这种人!」 燕四的表情很愤慨,也很伤心:「如果洛天晓真的是宝安王派出来嫁祸宝树王的杀手,那么我肯定,他绝对不会把自己的主人招出来的。」 是这样吗?琥珀看了看燕北飞,后者点了点头。 「我也这么相信!」 「那么这事情就复杂了……」琥珀皱起眉头,「先不管这些。后天便是宝树王的登位大典,听说最近北秋的政局不太安稳,朝堂之上关于王位承选的争执也从未断绝。宝树虽 然手上握有王城护军的兵权,但分驻在其它各省的兵力是分散在他的几位王叔和王弟手中。稍有不慎,北秋便会陷入内战之中了。所以……」 「所以怎样?」燕四向前探出身,急切地问道。 「所以宝树王一定要快点完成登位大典,杀了刺客为他的父王报仇!」 「老大!」燕四急急地喊了燕北飞一声。 「你别急,听琥珀先说完吧!」燕北飞叹了一口气。 「我们的人已经打探出来,洛天晓并不在天牢里,而是被宝树王关在了皇宫的一处角落,那里派了众兵把守,严禁人进出。」说着,琥珀从怀中摸出一张黄色的丝巾,上面用 炭条画了些粗粗细细的黑线。」这是我安插在宫内的人冒死画的地形图。可惜他只能知道洛天晓被囚的方位,那个屋子他无法靠近,所以里面的情形他并不知道。」 「如果我们要救他,就只有明夜最后一个机会了!」琥珀在桌下摊开了那张黄色的丝巾,平静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的动摇。「进去这里,把洛天晓找出来,只要出了王宫,那 里就会有人来接应。你们,准备好了吗?」 对视了一眼,燕北飞和燕四一起点头道:「是!」 夜里,乌云遮住了晴空。凝厚的夜色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如漆的暗色将夜行人的踪迹悉数地隐藏了起来。 按着地图的方位,燕北飞三人花了不到半个时辰便摸到了那处禁地。本以为那里守备会十分森严,却没想到除了三两个守夜的侍卫,黑乎乎的偏宫中几乎看不到半个人影。难 道说情报有误?颇觉诧异的三人互相看着,犹豫着该不该闯进去。 不过只停顿了片刻,燕北飞便轻笑起来。 「老四,你会不会怕?」 「怕什么?我才不会怕!」燕四黑漆漆的眼睛在夜色中闪闪发光。 「那你呢?」燕北飞问蒙着面的琥珀。 琥珀傲然抬起头:「哼,就算里面有陷阱,我也不信他们能奈我何。」 「那就好!」燕北飞轻声笑了起来,「以我们的伸手,我看,他们想抓住我们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那么,我们进去吧!」 出奇地顺利,也没有遇到什么陷阱。纯粹的好运还是上天的帮忙?三人无暇顾及这些,只一间房一间房地探查,希望可以找到洛天晓的身影。 不远处,一间房中的烛火跳动了一下。 「你还是不肯说实话吗?」男人醇厚的声音响起,温实的大掌抚摸过那张消瘦的身体摇晃着,牵动精钢的锁链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 「我该说的已经都说了,殿下,你还想听到些什么呢?」声音听起来很虚弱,但给人清朗的感觉。失去光泽的皮肤变得很粗糙,嘴唇上也因为干裂而起了一层白皮。深陷的眼 窝里,曾经明澈清凉的双眸被疲惫蒙上了一层薄雾,往昔清俊的青年,如今的样貌变得完全不同。宝树王看着他的眼睛,看着他伤痕累累的身体,有些难过地别开了脸。 「我知道不是宝安,他就算再想当国主,也没有这个胆量去刺杀自己的父亲……我了解他,他只是一个空有野心的懦夫!主使你的人,是别人!为什么不肯跟我说实话?为什 么就算被打断了肋骨也不肯跟我说实话!」宝树的脸色发青,撕开了洛天晓的衣服,原本光洁柔韧的身体,到处是惨不忍睹的烙印和鞭伤。 「别看!」洛天晓轻轻叹了一口气,但四肢被铁链拴着的他,根本无力去阻止宝树的行为,「很丑了,你别看!」 「天晓!」宝树的指尖抚过那一个个新旧不一的伤痕,脸上露出痛苦之色。「只要你肯说实话……」 「说了之后呢?」洛天晓很平静地看着他,一个月下来,宝树憔悴了很多,眉间的刻痕也更深了,「你会怎么样?赦免我的罪行?不,我是杀了你父王的凶手,明天一早,在 你登位的大典上,我还是会被施与『天烛』之刑。当着文武百官,当着满城百姓,裹上布,浇上油,被活活地烧死……」 「够了!别说了!」宝树捂住了洛天晓的嘴,掌心那粗糙得刺人的触感让他的心一阵紧缩。「别再说了。」 「殿下,想听实话吗?」洛天晓看着他,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实话就是,没有主使,想杀他的和动手杀的,就是我一个人。真的,没骗你。」 「为什么?」宝树喃喃地说着,看着洛天晓的目光中染上了深沉的痛苦。 「私人原因……你用不着知道!」洛天晓静静地看着他,「顺便把宝安王拉下水,我很值了。」 「用不着知道?」宝树大叫了一声,怒冲冲地看着他,「你杀的那个人是我的父亲,为什么我用不着知道?你有什么理由,什么原因要杀了他,为什么我不能知道!」 洛天晓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角沁出两颗泪珠。 发了疯一样,宝树捧着洛天晓的脸,近乎凶暴地啃咬着他的双唇,直到彼此都尝到血腥的味道。 「我恨你!洛天晓,你不知道我有多恨你!」宝树抵着洛天晓的额,一遍又一遍地说。 「我知道……」洛天晓有些哽咽,「你恨吧,恨着我……永远恨着我吧……」 宝树猛地一震,丢开了洛天晓,转身就要出去。 「等等!」洛天晓喊住了他,「我明天就要死了,今天,再陪我一会吧。」 宝树的肩头微颤着,摸着窗沿的手用着力,「啪!」柔软的柳木被他抓下来一块。 「不行吗?」洛天晓的声音里透出失望的情绪,「啊,没关系,我是你的杀父仇人,你不想见我,也是应该的。」 「闭嘴!」宝树猛地一回身,凶猛地扯碎了洛天晓的衣服。 「殿下,你要做什么?」洛天晓有些惊慌。但没容他拒绝,宝树已经抓起了他的双腿,猛地将自己的硬挺硬挤入他身后干涩的**。 突如其来的撕裂感让洛天晓发出一声惨叫,身体剧颤了两下,痛得昏了过去。说是昏过去,但失去意识的时间只不过一瞬,下一刻,撕心裂肺的疼痛感将他唤醒过来,身体里 ,粗硬的凶器已经深深插了进去。 「痛吗?」看着洛天晓脸色发青说不出话的惨状,宝树粗喘着停下了动作,「明天你被点天烛一样烧成灰,什么也不会留下,那种痛,你知道吗?」 洛天晓好不容易顺过气来,对宝树惨然一笑说:「我,好歹也是第一次……可不可以……请你轻一点……」 宝树的五官扭曲着,开始凶暴地侵犯身下这具伤痕累累却依旧让他心动的躯体。 身体的撞击声,洛天晓的惨叫和宝树的粗喘在房间里回荡着,久久没有停歇。 「我好想杀了他!」躲在房顶上,燕四含着泪捏紧了拳头。 「不是时候!」琥珀按住了燕四的手,「杀了他,会惊动宫里的人,不但救不了洛天晓,弄不好我们也会搭进去。冷静点,洛天晓既然受了重伤,那么再多一道伤也要不了他 的命。如果你想要他活着救出去,那只有忍,忍耐!」 燕四咬着下唇,咬得出了血。睁着血红的眼睛,努力忽视下面传来的声音,静静地等待。 过了一个时辰,宝树打开了房门,带着守卫的随从离开了禁地。燕北飞不许燕四下去,带着琥珀溜下房梁,摸进了囚禁着洛天晓的地方。 洛天晓已经昏过去了,身上留下的白色残液和斑斑血迹让人看了心惊肉跳。琥珀快速抓起床单将他赤裸的身体裹住,然后取出身上的万能钥匙,将洛天晓手脚上的铁链打开。 「快一点,不可以让人发现!」琥珀小声叮嘱。从腰间取出了一套黑色的夜行衣套在洛天晓的身上。 「你放心。我们飞燕堂的轻功没人可以比得过。」 掩上房门,燕北飞背着洛天晓,轻身跃上了房顶。浓重的夜色是最好的掩护,四个人很快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坐上换乘的第三辆马车,天已经大亮了了。担心追兵的燕四不住地看着离去的方向。昏迷中的洛天晓被放在车上的软座上,依旧没有醒过来。 「你怎么看?」燕北飞问沉默不语的琥珀。 「太过轻易,让人起疑。」琥珀回了他八个字。 「我也这么觉得……简直就像是……巴望着有人把它救走一样……」燕北飞望着身前昏睡中的洛天晓喃喃地说。 「你们在说什么?」燕四探头过来问。 「没什么!」燕北飞摸了摸他的头,柔声对他说,「老四,想家了吗?」 燕四眼睛一亮,飞快地点了点头。 「回家吧!」燕北飞伸出手,将爱人的手紧紧握在了掌中。 「嗯!」有些不安地看了看洛天晓,燕四将身体靠在了爱人温暖的怀中。 双手抱着剑,就好像没看到一样,琥珀将头转向了窗外。 窗外,萧瑟的风呼呼地吹过,枯直的树干飞快地从眼前掠过。北秋的天,真冷啊! 尾声 北秋的追兵终究没有出现过,而据线人的飞鸽传信,宝树王的登位大典当日如期举行,大典期间刺杀先王的罪臣洛天晓被点了天烛。洛天晓被带上来的时候脸已经被毁得差不 多,而人也不剩半条命。在被裹上布浇上油后,礼官还没有叫「上火」,他便因为过度虚弱和惊骇而死掉。天烛高高悬在祭杆上,足足烧了三个时辰。新任的北秋王在大典上什么 话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天烛燃烧直到变成一堆灰烬。 琥珀将他们一直送到新唐境内,然后和他们辞别。 「二殿下传书给我,要我去新唐边境等着他,我不能再陪你们了。」琥珀对燕四说。 相处了多日,燕四对琥珀已经生出了一些感情,知道他是个面冷新热的人,着实有些舍不得。 「琥珀,你是不是喜欢你们二殿下西夷晴璃?」燕四悄悄地问他。 琥珀脸红了一下,没怎么犹豫,轻轻点了一下头。 「可是那个人好色成性,听说他的后宫里全是美少年,你怎么可以跟着这么一个没心肝的男人呢?太可惜了吧!」燕四有些不平。 「殿下只是还没有遇到能让他定心的伴侣而已。」琥珀笑了笑,有些酸涩地说,「他喜欢我们,但不爱我们,这我早知道了!不过,在他没有找到命定的那一半之前,只要他 不要我离开,我便会一生一世守着他。」 「你真傻!」燕四叹了一声。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叫生死想许……」琥珀喃喃地念道。「这世上,谁不是傻子呢!」 如风一般离开,燕四一想起琥珀便会伤感不已。 洛天晓的伤,一天天好了,但是满身的伤痕却怎么也消不去。他的武功全都被废了,肋骨断过,腿骨断过,因为治得太晚,洛天晓走路一跛一跛地成了瘸子。 「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洛天晓笑着对燕四说,「有了武功并不一定是件好事,有些时候,你拥有了某样东西便得为了拥有他而付出代价。现在我什么也没了,也就不用 再付出什么,你该为我高兴才对,为什么要哭呢?」 「我真想去北秋把那个混蛋宝树王给宰了!」燕四忿忿地说。 洛天晓没有说话,只是神色黯淡地看着北方:「算了吧,那是我欠他的……已经还了。」 「天晓,进我们飞燕堂吧!虽然没有武功,但你一样会是很有用的人。」燕四拉着洛天晓的手。 「是吗?」洛天晓轻笑了一声,伸手从燕四的脖子里拉出拴着铁戒的项链,玄铁的戒指已经落在了宝树王的手中,现在戴着的这个是很久以前燕北飞让人用黑铁仿制的。「这 个东西,你还带着啊!」 「你认得?」燕四惊道。 「嗯!」洛天晓点了点头,然后悄悄地对燕四说,「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刺杀北秋王?」 咦? 「我没跟宝树说实话……」洛天晓有些凄凉地笑道,「可是你知道,如果一个人背着秘密背太久了,是件很痛苦的事。我想你应该是不会把这个秘密泄露给别人知道的吧!」 「呃……可是我不能保证我不会跟老大说……」 「没关系。」洛天晓呵呵地笑。「其实这只戒指,原本是我的!」 「啊?!」燕四跳了起来。 「我的父亲,曾经是北秋的王太子。」洛天晓歪着头,淡淡地说出了心中最大的秘密,「我娘是他在游历新唐的时候认识的,两个人一见钟情,互许了终身。当时我父亲约定 第二年会来江南迎娶她,还留下了太子的符信这枚戒指。可是他刚一回朝,就发现了内乱。宝树的父王,也就是我父亲的异母弟弟策划了这场内乱。在几个忠心死士的护卫下,他 逃了出来。当时到处是追杀他的杀手,他只能隐姓埋名逃向新唐,因为他知道,我娘亲还在江南苦苦地等着他。 他当年受了重伤,实在是走不动了,于是派出他最亲信的侍卫去向我娘亲报信。但他不知道,他离开的时候,我娘肚子里已经有了我。因为未婚有孕,她被家人赶了出来,一 个人苦苦地煎熬。那个侍卫费尽千辛万苦找到她,把我父亲的消息告诉给了她。 娘亲很高兴,于是要侍卫带着她,一路赶向北方去与我的父亲会合。半路上,我娘亲临产,她把戒指交给侍卫,要他通知我的父亲母子平安。可是当那个侍卫找到我父亲的时 候,王叔的杀手已经追过来了。我的父亲……死在了北方,而我的母亲,还苦苦地等候他回来……」 燕四呜呜地哭了起来。 「别再怨你父亲了,他当年也一定很舍不得离开你们母子!」洛天晓摸着燕四的头柔声说,「我要谢谢他,如果没你的父亲拼死守护,我和我娘根本无法生存下来。」 「那么,他现在在哪里?」燕四擦了擦脸上的泪。 「他送我去学武,让我好好练成本事好回去抢回王位。可是你知道吗?我根本不想当北秋的王,只想好好跟娘亲一起生活。」 「我娘……逼我发誓,要手刃仇人为父亲报仇!为了这,她用三尺白绫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而你的父亲,在我学武的第二年,便离开了我的身边……听说,那一年,北秋王杀 了一个刺客……」 燕四的泪再一次涌了出来。 「对不起,燕四,是我害了你们一家。」洛天晓抱住了他,「所以,是我应得的!」 「洛,是我娘的姓,我的名字,本来叫做『天仇』……」 第二天,洛天晓不告而别,带走了燕四还给他的铁戒指。 「别哭了,明天就可以到傲龙堡了,可你的眼睛肿得桃子一样。本来就不漂亮了,现在可更丑了!」 「我不哭、不哭!」燕四擦着眼泪,紧紧拉住燕北飞的手,「老大!」 「嗯?」 「我觉得,比起他们,我是不是太幸福了?」 「又在乱想些什么!」 「不,我是想说,我大概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了!」 「小傻瓜!」 「老大!」 「又怎么了?」 「我们会永远相爱着吗?」 「呵呵……」 「你笑什么啊!」 「我就说你是个小傻瓜了!」 「老大!」 「好、好……老四……我爱你!」 「嗯!老大,我也爱你,好爱、好爱你!」 阳光下,两只狭长的影子紧紧靠在了一起。 《全书完》 后记 啊!啊!啊!终于写完啦!盯着屏幕使劲傻笑,风小羽终于敲下了三个大字「本书完」!我温柔可爱美丽的小编姐姐……风小羽绝对没有故意,有意或是特意拖稿哦……实在 是、实在是……这次的两只有点难搞……黑线-- 时间隔得或许久了点,不过不知道是否还有人记得在《戏春情》里客串出来当配角的这两只燕子--绝对腹黑的燕北飞跟活泼小白的的燕四?这次总算将两人扶正做了一把男一 号、男二号(呃……为什么觉得应该叫男零号?)。曾经在我耳边上絮叨的某位跟某位,我总算把这一对交待清楚了……虽然迟了一点,不过总算有交待了是不是?(抱头鼠窜ing ~) 这两只燕子宝宝真是叫我头大了好久。根本就是一见钟情的两人,天天耳鬓厮磨地在一起,身边都是些取向正常的热血男儿,就是我想找个第三者都很困难啊……可是,不经 历风雨又怎能见彩虹?所以,我只好一狠心,把他们发配去了北方。呵呵,外面的世界,精彩多了吧! 其实很难得的,我会对小攻比对小受疼爱一些,这本书里就是。虽然燕四傻傻的小白样挺可爱,不过喜欢捉弄人又有点傲气的燕北飞我更喜欢。嘴上说着刻薄话,时不时打击 一下燕四的自尊心,但他对燕四是绝对的宠溺、关爱和信任,为了自己的小情人,他可以付出了一切,却又会因为害羞而将感情表达得有点别扭……可惜他是小攻,不然我真想把 他压倒让他当回小受被疼爱一次……oh no,这绝对不可能!小攻后面的贞操我得全力守护才行! 这次出场的人物好像多了点,不过除了洛天晓和宝树王图颜,其它的都是些老面孔,相信一直有看风小羽拙作的读者应该不会觉得陌生。 好吧,祝各位开卷愉快!有什么感受和建议,也欢迎给我来信!那么,下次再见喽! 风小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