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女仙》 第1章 李家 真霞郡，云都城，李府。 家主李斟行色匆匆地越过垂花门，急行十几步后，右转径直往西园走去，一进入长女李仙的院子里，就有几人围了过来。 “爹爹，姐姐还会醒过来吗？”一个七八岁穿着米白色锦布绒袄的小女孩突然跑过来摇着李斟的手臂问道。 李斟拍拍小女孩的双丫髻，笑着说道：“聘儿乖，姐姐当然会醒过来啊，仙儿姐姐看你还太小，特意睡几天等你长大呢，你长大了，自然又会和你玩了！” “你骗人！瑾姐姐说仙儿姐姐死了，再也醒不过来了！”小女孩聘儿嘟着嘴甩开了李斟的手臂，哭着喊道。 李斟的笑脸闪过一丝冷意，蹲下来安慰道：“怎么，爹的话还比不过那个小丫头的话了？爱哭的聘儿就不可爱了，再哭下去你仙儿姐姐可就再也不理你了！” 小女孩听到这话后，泣声立马顿住，真就再也不哭了。 “云梨，把她抱走！”李斟叫来一旁的丫鬟，让她把自己的小女儿李聘带离这个院子。 丫鬟云梨答应一句却是牵过聘儿小姐的手往院外走去。 李斟又对一旁侍立的两名家卫道：“你们两个快去跟着小姐，不要让她乱跑了！” “是！”那两名家卫听到家主的命令后，便迅速跟去了。 …… 李家乃是大池皇朝的勋贵世家，传至今天已有三百余年，虽然有些没落了，但也是这云都城内数一数二的大家族。 李斟作为一家之主，有着每半年进京面圣一次的特殊待遇，可前不久却遇到一件烦心之事，那就是自己的长女李仙半个多月前从青阳城回来后便突然生了一场怪病。 如果是一般的病，他还不会太过心烦，可当他把这云都城内外远近几百里的各大小名医一一请来后，却发现他们都不能控制女儿的病情，更别提治愈了。 他不是没想过去请太医，但请太医必须得经过当今皇帝的批准，要想获得皇帝的批准，他有两种选择。一种是修表一封，陈请皇帝批准太医院来人，救治长女；另一种则是自己亲身去面圣，请来太医院太医。 可这两条路现在都行不通，他派去送表的人前夜回来告知皇帝去玉琉山打猎去了，至少也要一个月才会回宫，一时没办法，却又从旁人那里得知最近云都城里来了一个怪医，听说医术十分了得，便立即花了大价钱请来了这名怪医。 请来怪医之后，经过一番小等，本以为会有些希望，可就在刚才，他送怪医出府，到了府门口时，那怪医却开口道：“真是可惜了，你还是准备收尸吧！” 怪医说完就闪身离去，一点也不给他再问话的机会。 李斟作为一方大世家的家主，世代习武，练就了一身好武艺，腿上的轻功更是了得，却并没有追上去，讨要个说法。 他能看出这个怪医的身手绝不在他之下，有这种身手的人就算毫无医术也不会因为这点钱财，就去到处招摇撞骗。 现在，李斟知道最后的救命稻草已然沉没，长女仙儿恐怕没有几天好活了，前几日她还能睁眼开口说话，昨天早上自己一觉醒来却被下人告知仙儿昏迷了过去，刚刚那怪医看了半天，也不曾找到病因，更不曾给张药方，临走前的那句话更是让自己悬着的心彻底坠在了针尖上。 他打开正门，慢步走入女儿的闺房，见到自己的夫人还坐在女儿的床边，便轻声喊道：“噙雪。” “斟郎！”夫人花噙雪听见自己的夫君呼唤自己的名字，便立即起身迎面扑了过去，急问道：“那怪医怎么说？是不是给你药方了？快拿出来我看看！是不是有些药材不好找？我马上回娘家一趟找来！” “我们出去说。”李斟没有决定马上说出真相，准备把夫人花噙雪哄出门外再说。 花噙雪好像抓到一根救命仙草般，死死地抓住李斟破涕为笑道：“好，好，有了药方，仙儿一定没事的！” …… 闺房内，香榻上静躺着的李仙眼皮突然一阵鼓动，没多久，便睁开双目，扫了一眼眼前的景象后，她先是一惊，接着又是一奇，然后揉着额头，呢喃着： “我这是在哪呢？怎么晕晕乎乎的！” “呃，不对，这不是梦境！我……本仙成功了！” …… 半刻钟后，躺在床上的李仙终于完醒过神来。 “哼！春秋老魔，你毁我仙宫，炼我元神，却没想到我曾习得一式无上遁法！” “可惜，这式遁法必须得以元神为引，方可使得！不然的话，本仙也不会如此狼狈，竟落得个肉身尽毁、元神崩散了！” 李仙说着就要坐起身来，只见她撑起双臂，蛾眉忽然紧蹙起来，很显然，这件事对她来说竟然有些吃力。 “这副身子太过孱弱，还好，本仙保住了大部分记忆，只要还有命在，哼，早晚有机会杀了那个孽徒——” 想到这里，她喉咙突然一哽，舌齿松懈，竟从嘴角溢出几滴血来。 收起心神，李仙当即盘坐在床，开始用这具新得到的身体重修妙法。 过了一会儿，窗外传来一阵大声吵闹的声音。 “李老奔！你快让开，我要去见我女儿！” “噙雪，都是我的错，没照看好仙儿，你有什么气都朝我撒，就让仙儿安静一阵吧，看了那么多大夫，她也该累着了！我再去想办法，就算不可挽回，我们不是还有聘儿吗？” “有你这么当爹的吗？聘儿聘儿，你不就是想要个儿子？李斟我告诉你，没门！” 李斟看着快速离去的夫人，无奈地摇摇头，再看看长女的雅居，打开正门，又走了进去，穿过客厅，往闺房转去。 李仙运功在床，听见动静，略一思索，便大概理清了一些基本情况。 她猜测刚才争吵的二人口中所说的「女儿」应该就是指自己了。 “我现在占了这具身体，便是和她之间有了缘分。” 李仙刚才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发现自己身上有一个特殊的病灶。 “这是刚死，魂魄应该还没有消散才是。” “哎，算了，本仙现在法力尽失，无法收回她的魂魄以了断这次因果。既然这样，本仙就委屈一下自己，就暂时代她做一个女儿吧！” 没有敲门声，闺房的门直接被打开了。 家主李斟情绪低沉，慢步走近闺房，推开房门后，刚准备迈入时，眼睛却突然直了。 第2章 仙儿 李斟一脸震惊地看着盘坐在床上的女儿，连忙走近两步，口中终于发出疑问：“仙儿？” 李仙没有答话，吐出口中的废血，收功调息，这才抬起头来，望着眼前的这个男人。 “这就是所谓的爹吗？” “他刚才叫「仙儿」，难道……” 其实之前她就应该听到过「仙儿」这个称呼了，只是一时忽略了罢了。 李斟见李仙竟然喷出血水，心中难免担心，便三步并做一步，急急赶至她的身边，正准备握起她的手腕把脉时，却突然被她避开了。 “这……”李斟一时无语。 李仙开口淡漠问道：“你是谁？” “……”李斟闻言，眼睛一瞪，嘴角抽搐，却不说话，再次出手，向李仙额头探来，打算看看女儿是否病糊涂了。 虽然现在身体很虚弱，可李仙并不打算让这个所谓的父亲得手，即便是善意的。 “哼，男人都该死！” 她暗哼一声，打算给李斟一个教训。 悄悄在自己心口按了一下，便有一团淤血从体内溢出，直达喉咙，然后咳嗽一声，便从口角喷薄而出，溅了挨近的李斟一脸。 “仙儿，你！”李斟抹掉鼻头的血水，嗔怒而视，但目光马上又柔和了下来，他直起身子，这才又道：“为父是担心你，你这是何为？你身有奇症，为父找遍了能找到的所有名医，来给你治病。现在你竟不医而治，为父虽然高兴，但更多的却是担心！” “我不认得你！”李仙再次开口道。 她这样回答，其实是有意为之。 “仙儿啊，我可是你爹，尽心费力养你，又用了好大一番力气这才保住了你的性命，没想到，最后你竟然不认我这个爹了！”李斟口中这样说，其实是不敢面对女儿有可能失忆的可能。 “哼，你说是我爹，倒是拿出证据出来，空口无凭，我看你是想要占我便宜吧！” 李仙这句话终于把李斟再次噎住。 “哎，仙儿真的失忆了，不然她不可能如此态度！”李斟哀叹一声，准备开口叫来外面的两个丫鬟在此照看，却突然改变注意了。 只见他苦笑一下，叫道：“好！既然你不肯认我，那我就拿来证据，管教你心服，亲口叫爹！” 他是十万个不肯用如此办法来刺激女儿，但又怕失去女儿，哪怕只是一段时日，所以他便将计就计，期望能以此镇痛！ “来人！”李斟几步走到闺房外面，关好房门，把脸上的血迹抹除干净后，便立即向外面喊了一声。 不一会儿，就有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传来，李仙坐在床上，听出了是两个人。 “榴儿，你快去李园，找到夫人，告诉她小姐醒了！”李斟吩咐一句，然后又小声说道：“顺便告诉她，把我族中的族谱拿来！” 李家族谱上不仅仅有族人的姓名、生平简介，若是年满十五岁，那么在附录部分，还有其画像可供检索。 那丫鬟榴儿闻言一愣，脸上难掩喜悦，往闺房这边看了一眼，禁不住问了一句：“小姐她……真的醒了，小姐没事啦？” “你这个丫头，不该问的时候就不要问，也不要到处乱嚼舌头，下不为例，这次就饶了你，快去办事！”李斟叱骂一句。 他心中毕竟喜忧参半，说话难免有些愠意。 榴儿低头应了一声，只好赶紧离去了。 李斟把目光转移到一旁墙壁上挂的字画上面，那是女儿所绘，是一幅云雾仙居图，左上角题了一副对联，乃是： 木下童子，拾来顽石叠险道； 人前宝山，散去大雾见明真。 木下童子，合为「李」，人前宝山，即是「仙」。 他的女儿，名叫李仙，其志向还没有实现，又怎能早早地就忍受仙凡诀亲之苦呢？ 身旁还有一名丫鬟，乃是青儿。 “青儿，你去准备一盆热水，给小姐擦擦身子，顺便从厨房端来熬好的药汤，让她饮下。”李斟缓了口气，开口向榴儿吩咐道。 “好的。”榴儿应了一声也离去了。 李斟回头望了闺房的门一眼，也转身离开，来到院子中，在一棵李树下面驻足发了会儿呆，然后摸了摸自己怀中的那个锦盒，叹了口气，摇摇头，最后离开了这个院子。 闺房内的李仙，盘坐在床上，闭着双目，早已把心思从门外收回，又开始尝试着运行功法。 她所修行的功法，名为《无相经》，乃是残篇，却也足够修炼成仙，乃是一个偶然的机会在某个秘境之中寻到的。 早在千年之前，李仙就已经成仙。 成仙之后，因只有《无相经》的残篇，修为再也难进，她便暂缓修行，寻到一处宝地，在此地建成仙宫，授学传道，寓逍遥于宫殿之内，候机缘于群峰之间。 作为师尊，她只收了十名弟子，这些弟子个个天资聪颖，几百年不到，便有弟子修至元神境，并有将要渡劫的迹象。 当然，她并没有把自己的核心功法传授给他们。 在此期间，她也曾多次外出云游，以期找到与《无相经》相关的线索。 某日，李仙在收到有徒弟要渡劫的消息后，便立即赶回，没想到，却遭到一生中最为凶险的一次袭杀。 在这次劫难中，她失去了九名徒弟，只有一人存活。 这唯一存活的徒弟为了渡劫，竟然设计坑害了相互依存数百年的同门兄弟姐妹，并把他们合炼为人极丹，可谓心思毒辣，手段狠绝。 死去的徒弟们，其中就包括了这个人的两位道侣，还是李仙亲自为他们主持的典礼，至今思来，李仙还不想相信，自己竟然教出一个如此离经叛道的恶徒！ 原来这个恶徒乃是春秋魔君在凡间留下的血脉，其作为棋子被打入突然崛起的仙宫，父子同谋，密图不轨。 李仙没能除掉这个恶徒，反被藏在暗处有备而来的春秋魔君重伤，最后不敌之下，她爆毁了肉身，企图逃遁，不料被其法宝所克，遭到封印。 所幸，李仙在外云游期间，没有寻到《无相经》的其他部分，却找到一部更为玄妙的无上神经。 这部神经，没有名字，至少也要到元神境方可修行，其中一式妙法便是遁术，需要以元神为引，才可使出，一旦使出，无论肉身完好与否，都将不再与之有联系，元神或者元神碎片则会遁往他处。虽然如此，却也不失为一种死地逃生的绝妙手段。 床榻上，李仙轻轻吐出一口浊气，二目睁开，暗道一声：“还好。《无相经》确实妙极，虽是残篇，但可从基础修起，其功效远远超过了我首次拜入宗门时所修行的基础炼气法，这才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通畅了一窍，从无到有，成为一名炼气境一层的炼气士。” “当然，有这种效果，和这具身子本身具有的修行资质也有很大的关系。” “可惜的是，不知为何，身体内部竟然被人种入一株阴苗，这阴苗在经脉骨骼之内直爬曲索，肆意生长，区区凡药，治不了它。若非我有成仙之真经，强行冲击，暂时压制住它，寻常修真功法不管纳入多少灵气，都会被它耗尽！” “如今只是初入炼气境，丹田缺少灵气冲刷和温养，体气尚虚，无法施展术法，仅可短时之内急耗这刚刚炼化的一点真气来施展手段。这处地方，灵气浓度还算不错，不过，若要快速提升实力，我还得想些办法。” 李仙调息之间，门外来人了。 “吱呀”一声，闺房的木门被打开，一名丫鬟打扮的少女提着一只沉甸甸的木桶和一个食盒走了进来。 “小姐！” 青儿走进门，见到自家小姐端坐在床上看上去气色还不错的样子，便高兴地叫道。 李仙扫了她一眼，漠然出声道：“你叫什么？” “啊？小姐你……”青儿惊讶一声，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向着李仙奔来。 “站住！”李仙喝道。 “小姐，我是青儿呀！从小服侍你、陪你玩到大的呀！”青儿顿在那里，有些不敢置信地道。 李仙看向青儿身后的木桶和食盒，问道：“那里面都是些什么？” “是家主让准备的热水和药膳。”青儿回答道。 李仙闭上眼，过了一会儿，口中方才吐出几个字来：“都拿走吧！” 曾经的经历，让她对旁人开始变得不那么信任了。 当然，她之所以如此态度，还有另一层原因。 青儿看了看李仙雪白的寝衣上面的几处血迹，暗暗疑惑道：“小姐自从生病，身体每况愈下，几日前更是不能下床走路，还不时从口里面蹦出几句神神叨叨听不懂的话，即便在这之后，病情越来越重了，却也不曾咯出血来啊。” “小姐，热水准备好了，你现在身体还没完好，需要每日擦洗两次身子……”青儿再次偷偷瞄了一眼正在吐纳的李仙，然后开口说道。 李仙睁开眼，听着外面的动静，然后又闭上了，内外调息，不再理会站在那里的青儿。 青儿见到自家小姐与平常不太一样的举动，虽然大疑于心，却不敢说出口来。 以前的小姐偶尔也会打坐，却没有这般看上去明显老练一些的姿势。 青儿知道，自家小姐，从小不爱习武，却喜欢与仙人有关的传说，长大后更是多次离家出走，去寻求所谓的仙缘。 若非家主和夫人多次逼迫，小姐到了二八年纪，可能都不会有半点武艺。 听见身后有动静传来，青儿扭头看去，见到是夫人来了，便赶紧把挡在门口的木桶和食盒挪开。 第3章 认亲 花噙雪风风火火的奔入门来，一眼就看到端坐在软床上的女儿李仙，正准备开口叫她时，却突然止住了口，不忍打扰，然后扭头看向站在一旁的丫鬟青儿，扫了一眼她刚放在桌子上的食盒与地上的木桶，轻声问道：“仙儿这是怎么了？” 青儿摇了摇头，表示不清楚。 “挨千刀的李老奔，仙儿病都好了，他竟然还在遮遮掩掩，真是气煞老娘！”花噙雪心中自我安慰一句，却依然有些担心，她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为什么让把族谱拿来。 花噙雪盯着李仙看了一会儿，摇摇头，叹道：“仙儿求仙若渴，真是苦了她这般身子了！” 走近几步，花噙雪才开口向李仙轻轻地问道：“仙儿？” 李仙抬眼望了她一下，冷冷地道：“你又是谁？所来何事？” 这下花噙雪真的有些傻眼了，心道：莫非女儿这是病糊涂了？ 她找来一张木椅，坐在李仙身前，低声道：“仙儿啊，莫非你不认我这个娘了？在这李府内，还有谁会比我对你还好呢？毕竟我可是你亲娘呢。” “这所谓的爹和娘都凑齐了吗？”暗道一句，李仙开口道：“这里是哪里？” “莫非是失忆了？完了，这下完了，我在仙儿眼中竟然变成陌生人了，难怪那家伙会让我带族谱来，可是，区区一个族谱，又岂能唤回记忆？不行，我得用我自己的办法，找回我的仙儿！” 花噙雪思索一阵，眼珠子转了转，头也不回，便对身后的两名丫鬟吩咐道：“你们都退下，记得关好房门！” 见丫鬟都走远后，花噙雪盯着李仙的眼睛，方才说道：“仙儿啊，你可还记得半个多月前去了青阳城一趟的事？” 李仙摇了摇头，却道：“只记得半个月前，我在睡梦中遇到一个神秘道人，传给我修仙的功法，醒来之后，自那天起，便有许多东西渐渐记不得了。” 花噙雪听着李仙所言的奇异遭遇后，不觉心生疑惑，暗道：“女儿日夜都想修仙。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会做这样的梦，应该不太奇怪。真正奇怪的是，她很有可能就是在那天之后，染上了怪病。” “还记得在那之后身体生病的事吗？”带着心中的疑惑，花噙雪不由问道。 李仙摇了摇头，道：“我没有病。” 花噙雪忍不住了，伸出手向着李仙手腕探去，打算看一下她的脉象。 这次李仙体内已经没有淤血了，但已经恢复了一点实力，虽然身体依然很弱，但技巧还在，看也不看花噙雪探过来的手，在被抓住之前，手腕突然轻移两寸，然后迅速翻转，反而捏住了花噙雪的手腕。 花噙雪手腕被反捏，一时怔住，震惊之下，迟迟说不出话来。 “仙儿何时有这等身手了？虽然我只是随意一探，但也不是她一个花架子功夫能够比得了的啊！” 正在花噙雪思海翻涌之际，李仙突然松开她的手腕，从床上弹跳下来，赤脚走了几步，然后才道：“师尊不许我乱讲与之有关的话，你既然自称我娘，那好，就请你把这件事情部保密！如若不然，就别怪我真的不认你这个娘了！” “仙儿……”花噙雪眼角湿润，站起身来，转过身，看着李仙的背影，呢喃道。 “师尊曾言：修仙之人，最忌凡念。既然志心朝礼，便要一往无前！我生为修仙，在这凡尘里亦要历俗。” 李仙说完这句话后，便打开门，往外走去。 如果这个师尊一定要指定一个人的话，那就一定是她自己。所谓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再活一世，岂可重蹈覆辙！ 花噙雪怔了一会儿，忖道：“仙儿也曾拜会过那些所谓的仙师，却被告知仙儿并没有修仙的资质，可她被没有被现实击倒，反而更加注重自身修养，打坐服息，倒是学的有模有样，也依然在四处寻访，没想到这还真让她找到了自己的仙缘。方才看她手段，分明像是受过高人指点，莫非她真的有一个不为人知且会仙术的师父不成？” 回过神来，花噙雪突然发现李仙仅仅只是穿着寝衣，便连忙叫了声：“仙儿，你还没穿好衣服和鞋子！” 走在外面的李仙也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赤着的脚丫，轻叹一声：“哎，本仙已经数百年没有穿过鞋袜，几乎都快忘了这事。” 她转身回到房间内，找到一身衣裙，迅速穿好，套好鞋袜后，又忽然想起了什么，看到一旁的花噙雪，便说道：“把族谱拿来。” 之前她在屋内就听见那个所谓的爹叫人把族谱带来，现在想来，这族谱应该就在眼前这个女人身上了。 虽然有所准备，但花噙雪还是被李仙这句没头没尾的话给弄出了疑问，暗道：“那家伙让把族谱带来，自己却不知又跑哪去了！现在仙儿要看族谱，应该就是他提出来的，不过，虽然不一定就能用族谱让仙儿寻回记忆，却也能让她对家族里的成员有个印象，更何况那上面可是还有去年我亲自为她所画的族谱画像呢。” 她现在已经不奢望女儿能够恢复到以前那种状态了，能够维持每天见几面的状态，其实也不是不能接受，更何况，李仙刚才也不再否认自己不是她娘了。 想到这里，花噙雪的内心，其实是痛恨那些所谓的清修之士，和尚有之，道士亦有之。一个说什么四大皆空，而另一个却总念叨着无情无念。说是修真，其实都很虚伪，不然怎么需要修真呢。她倒觉得，至情至性，才是真呢！ 想到这里，花噙雪低下头，解开胸前的一粒纽扣，然后从怀中拿出自己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李家族谱。 族谱是一本厚厚的书册，装订精致，封面上只有一个篆体小字——李。 传闻李家族谱一共三册，而现在拿出的这一册上面仅仅只记载了最近三百多年来的族人，乃是李家这脉先祖在朝中受封后传下来的，若非花噙雪是族长夫人兼家主夫人，她也拿不到这册族谱。 说起来，自从嫁入李家以后，这才是她第二次看到族谱。 “仙儿。”花噙雪走近李仙叫声仙儿后，把族谱递给了她。 李仙拿起族谱，旁若无人，站在那里，然后迅速翻阅起来。 “哗！” “哗！” “哗！” 仅仅几十个呼吸之后，李仙就把族谱从最新记载处往前翻过去上百页，阅至一半，然后就停了下来，没有继续看下去的意思。 李仙把族谱放在旁边的木桌上，然后在房间内扫了一眼，找到一面半身铜镜。 她并非是想验证自己和族谱上自己的画像是否相像，而是想看一看自己现在到底长相如何，只看画像，失真太多。 面前这张铜镜被打磨的很光滑，也只有大户人家才用得起这种经常打磨的半身铜镜，这虽然远远比不上修仙界修士们用真元打磨的银镜，却也足够看清相貌了。 李仙在铜镜跟前停下脚步，与镜中的自己四目相对，上下打量了一会儿后，她一直冷着的脸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暗自喜道：“倒也有本仙前世七八分的姿容了！” “你我同名同姓，亦是你我之间的缘分，本仙仅在这里暂留几月，若有机会，定会在这李家内留下报偿。” 这时一直看着李仙的花噙雪走了过来，把手伸向李仙散乱的发丝之上，打算给她把发髻扎弄出来。 李仙早已发现了花噙雪的举动，不过，这次她并没有拒绝。 …… 一刻钟后。 “咕咕……” 李仙皱起眉头，这才想起现在这具身子乃是凡胎，未经辟谷，一日晨昏两餐，尚不可忽视。她撇开花噙雪，按着肚子，心道：“跌落凡尘，首要之事便是养好身子，不可饿着。” 第4章 出门 李仙走近桌子，打开食盒瞧了一眼，摇了摇头，又把盖子盖上，这时肚子又传来一阵咕咕叫的声音，她又皱起了眉毛。 食盒里面的药膳，虽有滋补，却不入流。 李仙曾自号为绝尘仙子，自辟谷以后，几乎不染烟气，以素雅传名，性高清冷，静避四方，千百年来，未尝俗味。 “这具身子还欠打磨，我当寻来些药草，熬汤取汁，聚敛成丹，外用内服，这样也好体气同修，早入真道。” 想到便做，李仙不再理会身后的花噙雪，当即疾步走出房门。 穿过大厅，来到院子中后，她看到坐在不远处树荫下面的两个丫鬟后，沉吟一句，便走了过去。 这两个丫鬟穿着打扮基本一样，都是一身浅蓝色的衣裙，垂茵环髻，不一样的是一个发髻上面扎着红色的锦带，唤作榴儿，另一个扎的是淡青色的丝带，唤作青儿。 榴儿是个小圆脸，大眼睛，淡眉儿，一对丫髻虽然只是简单地扎了起来，但在红色锦带的绑缚下却也显得很可爱。 青儿看上去就消瘦很多了，一对柳叶眉，眼角有颗美人痣，刘海斜飞，也是个漂亮可人儿，只是看上去有些腼腆。 两名丫鬟忽然看到自家小姐向自己走来，便连忙站起身来，远远齐声道：“小姐！” 李仙面无表情，在离她们还有一丈远处停下脚步，淡漠道：“你们随我上街一趟，记得多带些金银！” 她虽然从族谱上面判断出这里应该是云都城，李家家势在凡间也不算小，但毕竟没有前身的记忆，行事多有不便，用这两名丫鬟带路可以免去不少麻烦。 青儿和榴儿对视一眼，然后齐齐向李仙应道：“好的，小姐。只是夫人那边……” “无须理会，照做便是！”李仙转身，长袖轻甩，出口打断道。 “……是！”青儿胆子较小，有些被李仙说话的口气吓到了。 而那榴儿则是应了一声便转身向屋里跑去，大概是去取财物了。 李仙站在那里，抬头望着天上的朵朵白云，不由叹了口气，然后压低视线，向着极远处看去。 她现在已不是仙人，那天上的白云，若是先前，她轻易便能驱御，呼风唤雨，随时可为。 “此刻沦落凡人，雖似云泥之别，但相信一定有我李仙再次飞临之日！春秋老魔，还有那个孽障，莫要再让我遇着，现在的我，可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心善了。” 三人准备完毕，出了院门，就这样往李府外面走去。 花噙雪从屋内走出，看着李仙她们的背影，愁中作喜，**一句，便关好房门，也出了院子。 …… 李府乃是云都城数一数二的大家族，其府第很大，李园在北，是家主的住处，左右往南，乃是东西二园，其中东园为各位少爷们居住的地方，而西园则是诸位小姐们的闺阁。 李仙是家主李斟的长女，作为大小姐，居西园内的一号院。 在这西园的另一处院落里，一个丫鬟快步推开门，转了几个弯，看到藤椅上的赤衣少女后，急忙道：“小姐，大小姐好像病好了，那榴儿和青儿正陪着她出门了！” 赤衣少女闻言，微微愣了一下，正待品尝的点心即被捏碎，一双玉眼凝聚出神，稍顷，对着那丫鬟道：“确认没有看错？” “千真万确，就在刚刚，奴婢从膳房回来的路上远远瞧见大小姐她们关了院门，似去了府门方向。”名唤碧儿的丫鬟对自家小姐有种莫名的恐惧感，不敢有隐瞒。 坐在椅子上的赤衣少女把点心丢在一旁，揉了揉眉心，然后仰头倚着靠背，许久不再说话。 屋子里闷了半晌，丫鬟碧儿拿捏不准自家小姐的心思，忽然又想起什么，忙说道：“小姐，海夫人叫奴婢传来话，说是小姐你有心了，半月后那百鹤楼便会有一场听玄会，嘱咐小姐要多做些准备。” 软椅之上的少女听到这里，眼中看不出悲喜，只说到：“知道了，你下去吧。另外，去准备一个锦盒，我有用处。” 碧儿猜想自家小姐该是要去探望大病初愈的大小姐吧，有些不确定道：“大小姐她……” “好了，你快些去准备！这李府的大小姐可是脸面，她若脏了，就要给她洗洗，她若头脑发热了，便要静一静，脸上总要有些光彩，这要是破了，可就流血了，世道险恶，总该有些心眼，不能失了头脑。我说的话，你应该明白。”少女闭上眼，不急不缓地说道。 碧儿识字不多，半懂不懂地应了一声，转身离去了。 …… “大小姐好！” “大小姐好！” 李仙不理会一路上那些家族护卫，一行三人走到一处小院附近时，丫鬟榴儿突然小声叫道：“小姐，我们即是出门采购，还是坐上马车为好。” 在见到李仙点头之后，榴儿立即快步走向一旁的小院中，半刻钟不到，就看到她驾着一辆紫木马车从院子的另一头跑了过来。 “小姐，快上车！” 三人坐着马车从府门出去，从一条围着李府的小河上的桥上驶过之后，便快马加鞭，直奔前方繁华的街市而去。 马车上，李仙调着呼吸，依然在闭目安神，一点也不浪费机会来恢复实力。 坐在她对面的青儿则是一直盯着李仙，想要开口说话，却一直不敢开口的样子。 马车匀速前进，丫鬟榴儿欢快地赶着马车，一边哼着小调，一边琢磨着到底去哪一家药铺。 李仙对她吩咐过，要找药材最齐的店铺，这一点她还是有些犯难的。 云都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城里面分布着大大小小十几家药铺，还有一家百年老字号的医馆。 拐过一个弯，马车来到一个行人相对较少的街道上，在前方不远处就有一家城中最大的药铺。 榴儿驱车前进，看到前面围了一圈人，正好挡了道，便把马车停了下来，然后大声叫道：“喂，大家快让开！” 有人在榴儿出声之前就让开了，榴儿喊了一声后，大多也都让出路来。 人群分开后，榴儿终于看清，原来那地上正躺着一个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清秀少年，在他旁边还有一个哭哭啼啼看上去十一二岁的小女孩，浑身脏兮兮的。 “小姐，前面躺了一个人，好像还没死，看上去怪可怜的，我们要不要下去看看呀？”榴儿转身向着车厢中询问道。 “少管闲事！” 等来的只是一句冷漠的回应。 榴儿哎了一声，然后驱车打算绕过那个躺着的少年。 马车缓慢前行，在路过小女孩身旁时，榴儿实在看不过眼，丢下十几枚铜钱然后就继续往前走了。 没走多远，三人就听到后面有人大声说道：“阿贵，快去把钱都捡过来，可不能便宜这俩臭要饭的！” 说话之人乃是一个胖汉，秃头瓜脸，约摸三十岁上下，在他身后是一家武馆，而他是这里的教头，阿贵则是他的副手。 榴儿皱眉，御着马车继续前行，很快就在一家药铺门前停了下来。 李仙吩咐榴儿看好马车，然后叫上青儿前后下车进了药铺。 过了差不多快有半个时辰，两人终于从药铺二楼下来，青儿提着大包小包的药材，而李仙则是提着一个笼子，里面装着一味活药。 “这里的药材大都是一些常见的，要想配齐我所想炼制的丹药，还得再走几家看看。” 李仙一边想着事情一边往外走去，在迈过药铺的门槛时，没注意到脚下，竟然踩到一枚鸡蛋大小的青玉珠子，她停下脚步，往前方看去，这才看到在自家马车前面停了另一辆马车，其赶车的地方此时正坐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而在马车左右，则是站立着两名孔武有力的彪形大汉。 那少年看到李仙出门，便立即跳下马车，笑着道：“恭喜李大小姐大病初愈，我家公子经常挂念您，不知李大小姐还需要什么，我张逍都会力代我家公子效劳的！” 一旁的榴儿一脸的不高兴，立即讽刺道：“切，一个下人，在这里放什么大话，我家小姐身份尊贵，岂是你这等无耻小人随意就能跟前跟后的！” 张逍没有理会榴儿，而是径直往李仙这边走来，挨近之后顿足，盯着李仙脚下，然后往上打量了一遍，这才笑着说道：“在下刚在不小心把玉珠遗落在大小姐脚下，还请大小姐把脚挪开，在下也好拾回。” 走在李仙身后的青儿见此，立马走到她身侧，对她耳语了几句，然后一脸戒备地望着那张逍。 李仙淡漠地看了张逍一眼，开口问道：“哦？确定还要？” 张逍蹲下身子，又瞄了一眼，然后抬头盯着李仙，心道：“这女人怎么和从前说话语气不大一样？” 心中纵有疑问，他还是一脸笑意地说道：“当然，大小姐若不嫌弃，这枚含香玉珠也可送给您！” 他心中打着算盘，自认不管怎样，他都有便宜可占。 “你倒是会打算盘，不过这次算你有眼无珠！本小姐今天心情好，现在就还你两颗！” 李仙冷笑一声，运使存量不多的真气，注入右腿，然后突然用力，踩裂了玉珠，随即快踢一脚，便有两块破开的玉珠残片从脚下崩飞。 跟前的张逍毫无防备，根本就没反应过来，两块残珠就正好撞入他的眼眶，他痛叫一声，双手乱抓，连连后退几步，被赶过来的两名彪形大汉扶住。 “快……快去叫公子！”张逍双手捂着眼睛，大声叫道。 第5章 遭遇 青儿站在一旁，若不是她现在手里面都提着药材，她就会用手捂着嘴了。 “小姐，他……不会有事吧？” 青儿都忘了去想为什么自家小姐突然间变得这么厉害了，就刚才那块玉珠，她自认肯定不能轻易踩裂。 “若是他就此记住教训，就不会再有事了。” 李仙说罢，就提着手中的笼子，抬步向马车走去。 两名大汉看着李仙走来，不敢再看她，立马扭头扯着那张逍向药铺内走去。 “小姐，你变强了！”几人把药材在马车内放好后，丫鬟榴儿终于向李仙问道。 李仙登上马车，坐好之后，才道：“凡人用武，武动凡尘，其力终有尽时，其时亦有尽头，多则百余年，便成几片碎骨，隐没飘扬，夕尘朝土，化为凡尘，强与不强，不在于一时，而在于那一念……” “小姐，听不懂……” “那就好好习武。” 李仙闭上眼，不再理会她们。 榴儿则调转马车，沿着这条街道往回走，打算去另一家药铺看看。 在路过那家武馆时，已经没有之前躺着的那个清秀少年和小女孩了，道路通畅，很快她们就来到目的地。 接下来，都很顺畅，没有遇到烦人的事情，倒是李仙让榴儿去买来三屉小笼包，想必她是饿极了。 两位丫鬟平时很少会吃外面的东西，不过，这次乃是主人有令，心中虽然对主人醒来后的言行举止大感奇怪，却已有些见怪不怪了，家主和夫人都没说什么，她们只是丫鬟，能有什么意见呢？ 现在她们办完了事，正原路返回。 路上，榴儿一边驾着马车，一边啃着小笼包，但她只是啃了几个包子后就不肯吃了。 车厢里，青儿看着李仙正津津有味地吞咽着包子，最后忍不住了才道：“小姐，这家包子没有夫人做的好吃呢。小姐若还想吃，就让夫人亲自为你做一些。” 李仙吞下最后一个包子后，瞥了一眼青儿身旁那还剩大半小笼包的笼屉，然后闭上眼，问道：“这附近有没有修道的宗门或者是道观？” 青儿愣了一下，摇了摇头道：“不太清楚，倒是城外有一个十安庙，里面住了一个十安和尚，海夫人曾去那里求过佛。” “海夫人？” 李仙在脑海中迅速搜寻出一号人来，应该是前身的祖父后来娶的女人，不知叫什么，大家都叫她海夫人。 车厢内安静了下来，没多久，三人就回到了李府。 进入府门没多久，就有一人赶来，对李仙说夫人有请，让她回来后就去李园一趟。 先前李仙就从两位丫鬟那里套得这李府的大致布局，知道那李园乃是家主的居处，而自己还有一个小妹也住在那里。 “既然重历凡俗，便不能完舍去这些亲情。” 不知怎么了，李仙忽然想起千余年前自己还在凡尘时的经历。 马车在一个岔路口停下，李仙下车，向榴儿交代了一些事情后，便带着青儿往李园方向走去。 …… 李园园口处，两少年相伴往园外走去。 左边的那少年，手和折扇，身着虎纹缀金飞明服，腰缚层云褶白玉锦带，刘海半贴额，眉宇间阳光折射，是个翩翩美少年，遇着两旁的护卫问安，也只点头致意，乃是李府的小少爷，四爷李合的次子。 “燕兄初次到访，小弟本不忍费此劳累，引步几围，只因族中规矩，不得不行，还望燕兄海涵。”小少爷名叫李吉言，见近处暂无家卫，便转身对一旁的黑衣少年说道。 “吉言少爷，你我都是爽快人，这些小事不值一提。我来此乃是受你兄长所托，助你行事。再有些时日，便是这真霞郡武坊巡比的日子，虽然只是小打小闹，却也有些看头。”黑衣少年见李吉言有话要说，便止住四处乱转的眼珠，表明了来意。 “但可指点之处，还请燕兄不吝赐言！”李吉言眼皮一闪，忙道。 “好说好说。”黑衣少年好像嗅到了一股香味，不再多说。 见对方心不在焉，李吉言有些微微的不高兴，又想到此处不方便说话，就不再继续追问了。 二人又走了几十步，转至一处凉亭。 “我看这里风景不错，不如就先在此歇息。正好有台几，就让那些杂役们，哦不，丫鬟们端些可口蔬果，置于此处，再拿来两壶美酒，你我二人在此品酒赏色，好梳洗这一路的清尘，至于晚上，就看吉言少爷你的意思了。山上风大，尽是清寒，哈哈，已经许久没有这般惬意了。”黑衣少年先行落座，言语中尽显潇洒之味。 李吉言听完对方一番不短的话后，微微一笑，也坐了下去，笑道：“燕兄嫌山上尽是风尘，那这世上岂还有无风尘之所？小弟愚昧，还请燕兄讲解一下那山上的风情，家兄近况又是如何？” 黑衣少年愣了一下，往后方的栏杆上一靠，眼中忽然一亮，直盯着不远处走来的两名少女。 李吉言察觉出对方的异常，回头望去，心头却是一惊，眉头皱了起来。 二人都不再言语，那黑衣少年只顾得贪眼，并没有注意到李吉言的异常。 …… “小姐，你怎么了？”青儿突然扶住了李仙，连忙问道。 李仙手按着小腹，眉头冒汗，没有回话。 青儿以为自家小姐因为身体尚未完康复，还虚弱着，很可能是刚才在外面吃坏了肚子，连忙自责道：“都是青儿不好，刚才应该劝阻小姐吃那家的包子的！正好，前面有一个赏花亭，我们到那里歇一阵吧。” 李仙暗哼一声，两指运力，在下腹左右两侧各点了一下，这才好受了一些。 “那株阴苗比我料想的还要茁壮，没想到我先前对它的压制这么快就有了松动，哼，不管为何，在我根除这株阴苗后，那青阳城我都要去一趟了！” 凉亭就在前方，李仙考虑了一下，打算在那里调养一会儿。 可当她看清那里后，却又皱起了眉头，这时，丫鬟青儿小声说道：“小姐，凉亭里有人，我们过去看看，让他们让开就是了。” 李仙没有说话。 二人又往前方走了几十步后，青儿忽然道：“吉言少爷在那里！” 青儿又准备说话，向凉亭那边喊话时，李仙突然瞪了她一眼，道：“我们去李园！” 李仙改变了注意，二人不再往凉亭那边靠去，而是往李园方向径直走去。 凉亭里的二人发现李仙她们有意无视自己，因各怀有心思，神情都不太自然。 黑衣少年扫了扫袖子，道：“吉言少爷似有心事啊！” “燕兄说笑了，小弟前日子在城外救回一女孩，乃是外乡人氏，无父无母，长的水灵，正好缺个依托。那云伏山素来不收女弟子，燕兄正直青春少年，小弟就做个推舟人，不如今晚就让二位见上一见？”李吉言连忙说道。 “不必了，山野丫头如何比得上盘中玉果，令兄所言，果然不假！” 说罢，黑衣少年便起身带着笑意向路中央踱去，恰挡了李仙她们的去路。 第6章 燕兄 “！” 李仙默默地走着，却没想到，该来的麻烦，避都避不开。 “你是谁？你来干什么？”青儿虽然胆子比较小，但她知道来者肯定不怀好意，自家小姐现在有恙，所以她便毅然站在了李仙跟前，厉声质问道。 黑衣少年呵呵一笑，无视了青儿略显无礼的话，朗声道：“在下燕无尘，敢问这位仙子的芳名？” 李仙心中冷笑，暗道刚送走一个瞎子，这又来了一个阉人。 燕无尘见李仙不答话，以为是不好意思，便笑笑道：“仙子手按小腹，头冒虚汗，是有什么不适吗？正好，在下会些医治方法，定可解仙子体疾。” 青儿瞥向远处凉亭中依然端坐的李吉言，有些失望，看了看自家小姐李仙，再看了看那燕无尘得意的笑脸，捏了捏有些劲道的左手，却有些不知道怎么办。 黑衣少年燕无尘毫不掩饰自己的意思，向前移近两步，作势要抓起李仙的手臂。 面对危急时刻，一旁的青儿看不下去了，迅速探出一掌，拍向燕无尘右臂。 李仙站在一旁，并没有出手。 两位丫鬟会武是在她的预料之内，这一点她不奇怪。 燕无尘笑意不减，右臂急转，绕在下方，反捏住榴儿的手臂，道了声：“这位就不必了，燕某不治无病之人，还是那位仙子的病情紧要。” 青儿趁对方松开自己的手臂，双脚疾踢，转攻下路，暗啐了句：“无耻淫贼！” 李仙站在那里，看到有人在为自己而战，内心突然像受到什么触动一样，突然间有了一丝暖意。 远处的家卫在听到这边动静后，很快就赶过来十几人。 “大小姐！” 李仙扫了他们一眼，命令道：“给我抓住这个人！” 那些家卫之前见过燕无尘，知道他是李吉言少爷的朋友，正左右为难间，事情突然又发生了变化。 燕无尘一招甩开了青儿，迅速闪身来到李仙跟前，停下脚步，上下打量了一眼，然后微微笑道：“在下别无他意，仙子就别为难这些下人了！” “还不动手！”李仙又命令道。 她已经看出眼前这个黑衣少年，实力不可小觑，乃是修过仙的人，应该有炼气一二层的样子，而她现在体内真气不多，又点了丹田左右两处穴道，实力受限，便打算利用身边这些府中家卫，来打乱这个黑衣少年的步伐，这样她也好趁机出手。 当然，若不是必须要出手，她是懒得理会这个人的，其身上唯一让李仙感兴趣的只是他身后的势力，李仙所需要的灵石等修炼资源，都在那里。 家卫中跳出一人，使掌当先向燕无尘劈去。 有人带头，很快就有人跟着出手。 燕无尘一脚踢开一个，又待说话，却被李仙抢了先，只听她大声道：“谁先拿下他，赏赐一枚百络丹！若是站着不动手或者打马虎，就此逐出李府！” 百络丹，乃是粗通武艺者梦寐以求的丹药，服用之后可以疏通经络，令四肢百骸血气大幅提升，若在药效期间，勤加苦练，用对方法，便可在短时之内，大幅永久提升实力。 一般来说，这种丹药很少在市面上流通，只由家族或者其他势力委托医馆或是药坊进行炼制，不同医馆、药坊所炼制的成丹，数量多少、品色如何，差别都很大。 正由于这种情况，所以这种交易几乎都是秘密进行，吃亏多少，一般和家族的实力正相关。 总之，百络丹在凡间基本有价无市。 李仙一句话后，那些家卫几乎都似发了疯般，再也不掩手遮脚，开始出力了。 青儿拐着脚向李仙这边走了过来，担心道：“小姐你没事吧？我们快去找夫人！” 这时，李吉言从凉亭里走了出来，打算制止这里的打斗。 李仙瞥了他一眼，暗道：“机不可失！” 她当即解开自己丹田处的两穴，急运一遍体内的真气，然后滑步从一名家卫背后混入打斗之中，同时取下自己的发簪，甩向那玩的正不亦乐乎、紧张刺激的燕无尘的眉心。 燕无尘察觉危机，当即侧首，躲过发簪，发现竟是先前一直呼为仙子的李仙闯了过来，不由大感意外，心头一惊，立马拍开两边的家卫，随后施展步法，飘渺间又制住一个人，并用他挡在前方，以守代攻。 李仙当然不会就此罢休，风驰电掣中对着那被燕无尘制住的家卫喝道：“快低头！” 之后她也不管那家卫有没有低头，便打出狠招，一脚飞踢向燕无尘的头部。 燕无尘屈身后仰，忽然痛叫一声，就此倒在地上。 而李仙则站在那里，背负双手，赶紧整理好自己的衣裙。 那名家卫与燕无尘一样，眉宇扭曲，哑然痛呼，随后，被燕无尘一脚踹开，滚在一旁，背部现出一摊血迹。 燕无尘紧收着双腿，手按着小腹下方，看到李仙淡漠的样子，便立即用手指着她，道：“你……你好狠！” 原来李仙手中另有一枚两寸长短的金签，乃是之前买药时从青儿那里拿过来的。 这枚金签是在她刚才踢头时，从手中甩出，在穿过那名家卫的身体后精确地击穿躲在其身后的燕无尘小腹下面。 有些时候，最好的防守却是进攻。 若非燕无尘对李仙开始那次出其不意的攻击生出一些忌惮，他不会选择躲在旁人身后，且他在见到李仙后，心中存有戏弄之意。 正面相搏，李仙即便胜他，也绝非如此容易。 李仙大袖一挥，冷然道：“把他捆好了，押去李园！” 燕无尘被废掉重要一脉，丹田之气开始紊乱，若不能稳住，已经打通的穴窍有大概率将重新闭合，其修为便会下跌。 在这种情况下，李仙是不担心他跑掉的。 她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那名受伤家卫，然后对他说道：“你虽无擒贼之功，却有绊敌之苦，故此亦有奖赏，伤好之后，可到账房领白银千两。” 青儿拐着脚，捡回了李仙扔出去的发簪，然后看了一眼走过来一脸愣然的李吉言，转身对李仙笑道：“小姐，你真是太厉害了！” 她一高兴，就把刚才猜测李仙「病情复发」、「吃坏肚子」的事情给忘了。 李仙接过发簪，穿戴好后，打量了一眼周围之人，然后才对着青儿道：“习武之人，脚崴了都是像你这样吗？” “啊？小姐，我怕疼！” “怕疼？那好解决！” 李仙突然一脚踹向青儿崴着的那只脚的脚腕。 青儿哎呦一声赶紧捂住了口，然后惧然看着李仙。 “不疼了就跟上！” 李仙不再理会身后之事，手指飞快，在小腹处连点两下，这才松下紧绷的脸，暗呼一声：还好！ 至始至终，她都没有与那李吉言说过一句话。 待她走远后，身后传来这样一阵悄然对话。 “燕兄，你放心，她不敢拿你怎样的！” “哼！没想到，李家真是……藏龙卧虎……师父他……” “燕兄息怒，她身上有秘密，你就暂时先忍耐一阵！” …… “来人，把他给我捆好了！” 第7章 家主 李园东侧，乃是一畔春湖。 这春湖虽说不大，但也有百余丈宽，湖心有一小岛，岛上建有一凉亭，凉亭之下则有一人在垂钓。 不多时，钓丝颤动，那人却皱起眉头，起钩一看，乃是一条镶白鲤，略一思索，便沉下鱼竿，再收回时却只见金钩引线，倏忽间即缚在鱼竿之上。 提上一旁的小竹篮，抬头望向东岸，轻移了几步，便横竿浮点脚下，身形即划至十丈之外。 几息之后，湖岸边的小阁台上，一名灰衣老者上前一步，恭敬道：“四爷！” 老者口中的四爷便是那垂钓的男子，在李府中排行老四，名叫李合，约莫四十上下，着一身紫裘，放下手中的东西后，说道：“何事唤我？” 灰衣老者早捋好了思绪，立即回道：“小少爷惹了一点小麻烦。” “说吧。”四爷李合挑了挑眉，心中已然找到了大致因由。 “小少爷今日从府外接回一人，引至那李园后，在出来的路上，却和三爷的长女生了冲突，动静不小，好像还受了伤，此时正在押往李园的路上。”灰衣老者没有继续说下去了，他并不清楚那燕无尘的具体身份。 李合挑眉，暗道：“老三寻来的那怪医果然有些门道。只是有些奇怪，那小子乃是上山修行过的，怎会如此不堪，竟然能被几个寻常家族武士拿下，难道另有玄机？” …… 李园，厨房内。 “火烧大点！” “对，再大点！” “本厨出马，一锅炒俩！” “今天就让你们见识一下，厨神的手艺！” 花噙雪在下人们的注视下，双手各持一铲，左翻右转，热锅里面喷香吵闹的菜肉便渐渐分离，只见她右手一掀，铁铲旋转飞起，带出炒好的菜，装入盘中，而另一边同样的，炒好的肉被装入另一个盘子里。 看着眼前摆好的十多样菜色，花噙雪擦了擦额头的汗，暗喜道：“这爷俩一个爱吃荤，一个只吃素，还真不好伺候！不过，今天仙儿大病初愈，也不能太素了，沾点肉味应该还行。” “阿有，你去看看，仙儿来了没有！”扫了一眼门外，她忽然向一旁的下人命令道。 阿有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秃眉小眼，皮黑肉瘦，平时在厨房里帮厨，只负责府中李园内二三十人的伙食工作，还算清闲。今天夫人突然降临，让他烧火，可没少挨骂，不过，他为人机灵，知道今天定有好事，现在夫人又让他去办事，便马上应了一声，跑到一旁的水池边，随便洗了把脸，就跑向李园外院。 …… 此时已是傍晚，家主李斟正坐在摇椅上，一边扇着扇子，一边指导着前方空旷的草地上正练剑的两名少年。 在他身后站了一个老者，乃是李府的管家，名叫李用。 “用叔，你猜他俩谁能在这次武坊巡比中取得名次。”李斟抬头望了下天，忽然出声道。 管家李用捋了捋胡须，看了那两名练剑的少年，道：“李元剑重，出手稳狠，一旦找到对手破绽，可以一击破敌，却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短处，便是气息短促，不能久持，若上战台，应多学破剑之法。” “李方身姿颀长，使的也是长剑，这乃是他的优势，且他剑法娴熟，颇能融会贯通，在这云都城年青一代中，能算作一流。如今二爷的两个少爷都在外地，不会参加这次比试，四爷长子上山修道，而次子年仅十四，不能相比，算去算来，云都城内也只有三人能算对手，其他都不足为虑，若能胜出，那在本次郡中武比上，应该能进入前十。” “城中三个对手，均不可小觑，其中一人……” 李斟摆手，忽然打断道：“仙儿武艺大增的事情先不要告诉他俩。” 说完他便站起身来，负手向院外走去。 管家一愣，立即回道：“是。” …… 李仙一路上左右观瞧，不急不缓走在道路中央。 这时，丫鬟青儿忽然道：“小姐，前面便是李园，后面那黑衣服的家伙是吉言少爷的朋友，我们这样做是不是不好啊。” 李仙顿足，扭头往后看去，看到那燕无尘正被六名家族护卫押着，跟在后面，而李家老四李合的次子李吉言则是走在他前面，见到李仙停了下来，便连忙快步走了过来。 “仙儿姐，你尽管抓他，像他这种人就该受到这种待遇！”李吉言停下脚步，笑着说道。 李仙没有理会他，转身吩咐道：“把贼绑在这颗大树上，给我看好！” 她心中有打算，便是要从燕无尘口中问出其具体来历，至于他可能会带来的风险，与其能带来的利益相比，在她看来，不值一提。 几人言语间，李斟从园门走出。 青儿忽然道：“家主好。” 李吉言也连忙道：“三叔。” “家主！”余下家卫齐道。 李斟盯着那燕无尘看了一会儿，验证了之前管家向他报告的情形，方道：“这位小友方才还活蹦乱跳，挺有朝气的一个小伙，怎么，这才多久，就变成这么一副模样。” 他说着便把目光对准李吉言，接着道：“吉言，你朋友受了伤，为何不去送医，反把他绑缚，这就是你的交友之道么？” 李吉言怕被误会，连忙解释道：“三叔，这一切都是误会，他只是见仙儿姐长得漂亮，便去上前搭话，没想到却被仙儿姐误会成了淫贼，最后被仙儿姐设计抓住了，这些都和我没有关系啊。” 燕无尘心中冷笑，却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心中正算计着自己的报复计划。 李斟知道燕无尘的来历定不简单，但不知道具体情况，所以打算就此放了他，以免除可能带来的祸患，便把目光探向李仙，然后笑着说道：“仙儿啊，既然是一场误会，你们打也打了，他还为此受了伤，这件事情就此揭过。来，爹为你引见两个人，你见到后，一定会有满意。” 李仙眉目一冷，道：“便是误会，也得等我审问之后，再做定论。” “好你个丫头，竟然在外人面前也不给爹一点面子。” 李斟心中怒骂一句，走动两步，肃道：“好，今日爹就给你这个大小姐一个面子，你说要审，那现在就审。不过，你病刚好，身体尚虚，不宜在外面久呆，至于这审问的事情，就交给你爹我吧！” 他说道最后几个字时，还特意加重了语气，以提醒李仙快些叫一声爹。 一旁的青儿在家主说完话后，也连忙道：“是啊，小姐，你刚刚……” 李仙瞪了她一眼，略一思索，然后瞥向那燕无尘，道：“好，你可以审，不过得看好了，如果让他跑了，由此生出什么祸患，那可都与我无关了！” 她知道，现在实力还太弱，在打好基础之前，还不宜过于强势。 第8章 李园 李仙没有说话。 在她心里，冒犯事小，修仙计大。 抓住燕无尘主要目的是引出其背后的势力。 凭借她一千多年的修道经验，知道像燕无尘这种在外行走的炼气境一二层的修士，一般会有几种身份。 看其年龄，大概十八九岁的样子，却只有这等修为，现在下山，大概不受重视，或者说他背后的势力比较弱小，培养出来的弟子修为有限。 现在人已经得罪，放与不放，都有利害，而且，放了可能会让祸患隐在暗处，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施阴手。 “仙儿，你干什么？这种事情还是交给我来做，快去内院，你娘给你做了一桌你最爱吃的菜，去晚了，那可就凉了！”李斟在身后说道。 不知怎么，李仙突然自嘲一笑，然后叮向那燕无尘。 燕无尘看到李仙冷漠的笑容，心中发憷，喝到：“我可是云伏山弟子，师父是会渊灵师，你……” “只是灵师么？”李仙轻吟一声，下方突然踢出一脚，正中燕无尘腹部丹田之处，使其当场昏厥过去，她捋了捋刘海，目光掠向周围几个家卫，吩咐道：“在此看守，别让任何人靠近。” 李吉言把这一切都看在眼中，却没有出声阻止，当然，他也阻止不了。 家主李斟被燕无尘口中的「云伏山」惊到，一时恍惚，没能及早发现李仙的举动，待注意到时，已经晚了，所以他当即大喝一声，连忙快步掠至燕无尘跟前，检查了一遍他的身体状况，眉头大皱，看到李仙那淡定的样子，终于是忍不住发火了，正准备破口大骂，却突然从身后传来一声呼唤：“仙儿，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原来是花噙雪得知这边的消息后，丢下锅铲，火急火燎地就赶了过来。 李斟冷哼一声，大袖一挥，指着燕无尘对那几个家卫下令道：“你们几个快把他抬进侧院，找一间客房，好生在外面看守。” 他又瞥向李仙，看到站在她身后的丫鬟青儿，又吩咐道：“青儿，你去外院草台，找到大管家，告诉他去找来城中医术最好的医师许广阳。” 青儿哎了一声，转身进了李园。 花噙雪走到李仙身旁，望了那燕无尘一眼，问道：“他这是怎么了？” 李仙没有说话。 “吉言侄儿，你快去春园，找到你爹，就说我与他有要事相商！”李斟又对站在一旁的李吉言蔼声说道。 李吉言面无表情，掩藏着心中的笑意，应诺一声，也快步离去。 几名家卫抬着昏迷过去的燕无尘进了李园，去找客房去了。 李斟站在原地，沉默一阵，四周扫了一眼，发现还在这里的就只剩自己一家三口时，终于缓了一口气，呵呵走到李仙跟前，侧头挨近她，低声笑道：“仙儿啊，你说爹这一手用的怎么样？” 花噙雪不明所以，走了过来，插话道：“你们爷俩到底打的什么哑谜？还有那个燕什么尘，又是怎么回事？我看他不像是一般人，这要是闹出人命，那就不好了。” 李仙转身避开他们的视线，手按腹部，绽开眉头，终于出声道：“不错……但毫无用处！” 说完此话，她即抬脚往李园走去。 李斟说不出话来，闷闷不乐地瞅了一旁的花噙雪，然后也跟了上去。 花噙雪走在最后，一直在思索：“一个多时辰前，那黑衣少年和吉言侄儿曾来李园拜会夫君，好像叫燕无尘来着，听口气，来头一定不小，现在我李府出了事，一定会惹来麻烦。刚才看情形，好像是和仙儿有关，考虑到仙儿醒来之后的反常行为，还真有可能……不行，我得弄清楚这件事！” 李吉言并没有急着去找他父亲，而是独自来到一个荷塘边，见到四下无人，蹲下身子，对着清澈的水塘照了照脸，微微一笑，用随身携带的银针刺破了左手指尖，然后在水中摆了几下。 正在他蹲在那里呆愣时，身后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呼唤声：“言儿。” 他当即暗惊一下，双手在水中轻摆了几下，这才站起身来，转身应道：“爹，你怎么来了？” 原来刚才唤他的乃是他的父亲，李家老四李合。 李合不再看那水塘，向着李吉言又道了声：“来，过来，爹有话要问你。” …… 李园。 李仙来到内院，远远就闻到一股饭菜的香味，不觉肚子又开始叫了起来。 前方走廊里，迎面走来一名年轻男子，年有二十，身约七尺，无须白面，星目刀眉，不知为何，紧绷着脸，但在见到李仙的那一刻，却突然舒缓脸颊，露出笑意，快步向着李仙走来，口中叫道：“仙儿妹妹！” 李仙眉头冷了下来，道：“你……” 花噙雪与李斟走在李仙后面，见势不妙，齐声抢话道：“仙儿！” 李仙顿足，暗道：“这名男子族谱中并不见他，看其样子，早过了十五岁，肯定不是李家亲族，但也定不是下人之类，难道是表亲？” 这时，李斟走了过来，笑着说道：“元儿，你去厨房，吩咐下人们再做几道菜，待会儿还有几人要来。” 原来这名年轻男子名叫李元，正是之前在院子里练剑的那两人之一，乃是李斟很早就认下的义子，与李仙前身很早就认识，只是现在的李仙已经不是以前的李仙了。 李元愣了一下，往厨房方向去了。 李斟见把李元支开了，扭头看向一脸漠然的李仙，小声问道：“他叫李元，剑术不错，仙儿觉得他如何？” “原来他所谓的引见，是这种意思。我李仙成仙千年，何时有过这种凡人的烦恼！今日这才不到一天，就接连遇到此等烦人之事，现在肚子也不争气，还真是烦人!” 想到这里，李仙口中吐出几个字来：“若是用剑，我可一剑斩之！” 李斟抬手捻着下颚的短须，不再说话，望着李仙离去的身形，微微笑了笑，也是抬步，往台阶上走去。 第9章 家宴 李仙踏入大厅，四处可见忙碌的景象。 十多个丫鬟仆人或是捧花拿玉点缀门柱窗帘，或是掌灯拂凳扫亮桌台椅案。 大厅正中摆放了一个数尺高矮的雕云石槽，两把木剑交叉斜插其内，四周乃是新搭建的软木台，高半尺，围了一圈。 在木台外侧则是摆放了八张矮脚案几，上面各放了两盘水果，案几旁皆配有一条软垫，可供两至三人同坐。 看到李仙进门，丫鬟青儿迎了过来。 “今日小姐大病初愈，夫人特意准备了这场家宴……希望小姐喜欢。”青儿道。 这时一直走在身后的花噙雪也走了过来，拉过李仙的手，笑道：“来，仙儿，今天你和娘一桌。” 花噙雪领着李仙走到主座一侧的次座位置，跪坐下来，眼含笑意地望向尚站在那里的李仙。 李仙默然盘膝，刚刚坐下，就听见门外一阵清脆的叫喊：“姐姐，姐姐，仙儿姐姐！” 抬眼看去，乃见到一个七八岁大小一身米白色绒袄的小女孩正提着自己的裙摆，跨过门槛，小跑着向李仙奔去。 而走在她身后的则是一个贵小姐打扮的少女，在其身后跟着两名丫鬟，一个是她的贴身丫鬟碧儿，另一个则是小女孩的服侍丫鬟云梨。 清花衬锦绒，红裙点白丝，扎一头翻紫春香髻，顶一束真银夜步摇，左手上翠绿闪光的戒指也掩盖不了这名少女的姿容，乃是货真价实的美千金。 眼看小女孩就要扑了上来，李仙表情冷漠，喝道：“站住！” 坐在一旁的花噙雪没有吭声，端起茶杯，默默品起了刚刚泡好的香茗。 “仙儿姐姐……”小女孩愣在那里，口中喃喃道。 李仙闭上眼，盘坐在案几旁，不理会众人的诧异。 短暂的安静后，红裙少女轻摇脚步，找到一张案几坐下后，拿起一个水果，放在鼻前嗅了嗅，突然开口道：“聘儿，过来这里，姐姐这儿有你的位置！” 小女孩名叫李聘，乃是家主李斟和夫人花噙雪的次女，也就是李仙前身的亲妹妹。 李聘扭头看了红裙少女一眼，摇头道：“瑾儿姐姐太香了，聘儿又不是蝴蝶！仙儿姐姐睡着几天，聘儿很是想念！” 几位丫鬟在一旁掩口偷笑，被红裙少女李瑾瞪了一眼后，便又开始各忙各的了。 李仙睁眼瞧了李聘一眼，又闭上了眼皮。 这时夫人花噙雪突然向下人们命令道：“好了，你们都去厨房，准备上菜！” “是！”众仆人应道。 李瑾放下水果，向李仙看了一眼，然后对着自己的贴身丫鬟道：“碧儿，你过来，把礼物向大小姐呈去！” 碧儿哎了一声，抬眉望向正盘膝打坐的李仙，从袖中拿出一个锦盒，解开小锁，往李仙走去，然后举起锦盒，躬身恭敬道：“大小姐，这是瑾儿小姐的一片心意！大小姐旧病新去，按照李家的传统，当替换或者新添一样饰品。” 一旁挺着正坐，默默观察的花噙雪闻言突然在心中自责一句，暗骂自己怎么就没先想起这件事呢，现在让别人抢了先，夺了福气。 骂完之后，她又叹了口气。 “瑾儿侄女素来与仙儿面和心不合，现在送上礼物，这是在表明诚意，消释前嫌呢？还是另有盘算？她父亲驻军在外，两个哥哥一人陪同，一人在地方做官，而她母亲早已不在，现在李府内，可以说是最没有存在感的那一脉，但也是最有权势的那一脉。” “若非老太爷不同意分家，这云都城李家势力定然远远比不上现在。” 想到这里，她仔细打量了那红裙少女李瑾一眼，摇了摇头，暗道自己应该是想多了。 小女孩李聘瞧了瞧比以前冷漠多了的仙儿姐姐，见她没有说话，便把目光对准丫鬟碧儿手中的那个锦盒，小手突然伸出，拿了过来，打开一看，看到里面装着一个玉镯。 玉镯精美，纹饰细腻，碧绿中带着一点紫意。 她把玉镯往自己那细细的手腕上戴去，发现有些粗了，便蹑手蹑脚地走到李仙身旁，嘻嘻一笑，就往李仙左臂抱去。 远处，红裙少女李瑾嘴角微微上扬，挥手示意碧儿退下，然后把目光探向大厅正中的那两柄木剑。 “嗯？” 李仙一把捏住李聘的手臂，摸着脉搏，心中渐渐生奇。 “姐姐，弄疼我了！”小女孩李聘忽然叫道。 李仙神色一正，上下打量了她一遍，松开手，又伸出两指按向她颈部的两脉，然后绕向颈椎，一路顺着脊背向下摸去。 “稀奇，姐妹俩竟然是一对相克相生的体质，一个属阴，一个属阳。我这具身子的前身体内有秘密，这个小女孩体内同样也有秘密。我现在尚不能重新凝聚神识，不然一定要看一看她体内是否被人动过手脚！刚才，身体中的那株阴苗在她贴近的那一刻便有萎缩的迹象，阴聚则阳生，阳生则阴去，经书有云「阴平阳秘，精神乃治，阴阳离绝，精气乃绝」，倒是可以利用一番。” “女从七岁，肾气渐旺，齿更发长，此时天癸未至，乃是其阳气正当之时，难怪……待其年至十四，天癸盛，月事临，体内先天阳气衰隐，浊气增长，后天阴气在丹田内聚生……”李仙想着的同时把目光停留在李聘身上。 天地间有三种元气，即晦气、明气和藏气。 晦气又称为阴气或者浊气，明气则另有阳气之称，俗称灵气，乃是生命之息、万灵元气。 至于藏气，无多记载，据李仙所知，它是明晦阳阴二气的一种衍化，乃「太极之息，宇宙本源」之一。 人有七本，气有三元。 所谓「三三归九窍，五十辟一丹」，修仙的第一步一般都是「炼气」，开得九窍，方可修仙，乃是修仙的基础前提，一窍一层，所以炼气境共分为九层。 人体内有三处丹田，即上丹田、中丹田和下丹田。 上丹田为性根，在眉心督脉印堂之处，是藏神之所，乃是用来凝神聚念，开辟元神之地，又称泥丸宫。 中丹田在心窝膻中穴处，拟照天地三元之藏气衍化，乃藏气之府，真元之宗，因在心侧，故又称绛宫、赤宫。 下丹田乃命蒂，在任脉关元穴，脐下三寸之处，是藏精之室。 性命交修，打通体内周天，乃是修仙的根本，也是各种修仙功法所要阐明的核心要义。 心窝绛宫从身体各部服纳之天地元气经由任脉下导，汇入下丹田，与藏在其内的精元相合，一番炼化后，形成真元，再向下经会阴，沿脊椎督脉通尾闾、夹脊和玉枕三关，到头顶泥丸宫，再由两耳颊分道而下，会至舌尖，与任脉交接，下行重入绛宫后，留下部分真元，余下则继续沿胸腹正中下还丹田，这个过程便称为运行一个小周天，又称玉液还丹。 奇经八脉，大小周天，真元所至，力之所及。所谓道法自然，造化无尽，有上古流传至今的借气生力、力气不息之法，正是修仙之人能有与凡人不对等气力的大致因由。 李仙现在乃是刚刚打通一处窍穴，靠着无上妙法《无相经》的霸道，这才堪堪稳住境界。因为服气尚短，炼化不足，且下丹田中精元被阴苗吞噬压制，故两处丹田中并无多少真元。 但若是能够利用姐妹俩相克相生的体质灭除体内阴苗，那么整个炼气境便再也没有障碍，只要灵气足够，有着千余年修行经验的李仙，重新修至炼气圆满之境应该不难。 想到这里，李仙妙容渐渐舒展开来，露出丝丝笑意，示意让李聘坐到自己怀中。 “仙儿妹妹，我这里最近得到一个消息，不知你要不要听呢？”一直都在注意这边情况的红裙少女李瑾放下茶杯，突然开口道。 李瑾乃是李家老二李常的女儿，与李仙同岁，年都二八，却大了几天，故称呼李仙为妹妹。 李仙抱着妹妹，抬眼看向说话之人，正待回应，却收住了口，又把目光扫向门口来人方向。 第10章 宗师 门外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三哥，这件事不用说，有人敢坏仙侄女的名声，我这个做叔叔的一定不会答应！吉宣在山上修道数载，也算小有成就，他这个做哥哥的怎会让妹妹受责呢？” “呵呵，承福承福，既然如此，那咱兄弟俩今日就喝个痛快！” 二人前后进门，正是这李府的两位当家主人——排行老三的李斟和排行老四的李合。 李仙盘腿呆坐，怀中抱着妹妹李聘，暗忖：“原来这李家也有修士。” 她脑海中跳出一幅曾在族谱上翻阅过的少年画像，也早知道李家老四名叫李合，有两个儿子，长子名叫李吉宣，次子则叫李吉言。 “算算年纪，这个李吉宣今年该有二十岁，上山修道，就是不知那个燕无尘和他是不是同一个山门……” 李合踏入大厅，扫视一周，然后把目光定在李仙身上，笑道：“仙侄女，刚才听你爹说，你把吉言那臭小子带回的狐朋狗友给打伤了，此事可是当真？” 花噙雪见李合挂着笑脸，似乎没有责备的意思，便没有出声维护，她也想知道事情的具体经过。 坐在一角的红裙少女李瑾则是一脸淡然，又端起茶杯，默默抬眉，注意着李仙的反应。 李仙低头看着妹妹给自己戴上玉镯，手按腹部，解开自己丹田两侧的天枢穴，抱紧她后，暗暗运气，这才回道：“当真。” 李合闻言，哈哈大笑一声，双手负后，抬步往前方正坐走去，边走边道：“不错，仙侄女经怪医妙手，一朝回春，任督二脉想必是畅通无阻了吧。” 一旁的花噙雪皱起眉头，觉得这话里有话，正要开口，却被人抢了先。 “老四，喝酒要紧，喝酒要紧！”李斟赶紧上前，坐在主座的另一边，然后对花噙雪招呼道：“你快去厨房，让他们立即上菜！” 花噙雪尚未回应，主座一侧的李合又出声道：“弟妹，难得今日喜庆，不如你去把大哥也接来吧，对了，还有海姨！” 一旁的李斟欲言又止，末了，还是对花噙雪说道：“海姨确实当来，噙雪，你就辛苦一下，亲自去把她请来，至于大哥，倒是可以不用麻烦他了。” 这时，十数位丫鬟端着酒菜依次进门，行礼后，在大厅里每一张案几上都摆上几样菜品、美酒和餐具，不同的是，李仙这一桌几乎都是素菜。 待丫鬟们都退在一边后，李斟又提醒道：“噙雪！” 花噙雪只好起身，刚走没两步，却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急躁而又诡异的脚步声。 主座上，李斟看清门外的情况，立马站了起来，大声叫道：“大哥！” “是谁又在嫌咱麻烦了！” 一声厉喝后，一个身邋遢、头发胡子分不清的老头突然腾飞而起，双手各捏着一个被点了穴不能言语动弹的年轻男子，翻身入门，然后一屁股坐在大厅正中的那块插着两柄木剑的石槽边上。 正在闭目养气的李仙被来人吸引，睁开眼往他望去，在看到他下摆明显有一边空荡荡的后，暗暗赞道：“缺了一只腿，在凡人中还有这等身手，并不多见。” 李斟向前两步，解释道：“大哥，你误会了！来，请上座！” 大厅内一共有八张用来进餐的矮脚案几，与其他案几不同，主座较为宽大，左中右各坐一人也显得很宽敞。 老头名叫李启，乃是李家老大，今年五十七岁，不过，由于穿着太过邋遢，且头发花白，倒像一个七十来岁的老叫花子。 李启松开双手，轻轻一推，拒绝了家主李斟的提议：“不必了！咱若想吃，哪里不能吃到？” “元儿！方儿！” 花噙雪眼见着义子李元往自己这边倒来，立即出手，在他身上点了两下，解开穴道，这才让他有机会缓住身势，没有倒在地上。 至于另一边的李方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去势太急，挺着身子在地上头脚方位互换滚了一转，竟一头撞上站在柱子旁的一名丫鬟胸前。 这名丫鬟兴许是被吓傻了，惊叫一声，便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宗师高手！”李仙眯眼，被李启露的这一手惊到。 凡人习武，修士修真。 修士按实力，分有数种境界，习武之人亦是如此。 简单来说，武道有三大境界，乃筑体、玄罡和神动。 其中筑体境界的人，称为武师，主要是磨砺体质，锻炼气力，有三路练法，即练劲、锻骨和伐脉，每一路练法按进度又分为初成、小成、大成和圆满。 筑体境的三路练法可以随意颠倒顺序，也可同时习练，一般互不影响，但只有部圆满后才有机会晋入下一境界。 踏入玄罡境，则会被称为宗师。这种境界的人，轻功了得，踏波无痕，周身罡元外放，可御敌在外，等闲不可近身。 和修士相比，在都不使用武器和法宝的前提下，炼气五层修士，寻常武师遇之，最多几招，必遭失败；而初入宗师境界之人可以和炼气圆满修士相搏而不落下风。 刚才那李启只是轻轻推开李元李方二人，看上去并没有用多少力气，却能让那李方在没有其他外力的阻挡下，在地面打起转来，可见必有暗力，这股暗力便是他刚刚释放出来的罡元。 在场几人，除了李仙，还有两人看出他的实力，便是他的两个弟弟——李斟和李合。 那李合不动声色地倒了两杯酒，捏起其中一个杯子，轻轻甩出，被坐在石槽上的李启接住。 他依然坐在那里，举起酒杯，向着李启说道：“大哥，四弟在此敬你一杯！” 李启饶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表情冷漠，仰首一饮而尽。 站在主座一侧的家主李斟，此时心中思潮汹涌，暗道：“大哥竟然早我一步，练出玄罡，看来他今日定要在这里出一场气了！他突然出现在家宴上，难道是四弟提前通知他的？” 想到这里，他语气软了下来，脸上堆着笑意，道：“恭喜大哥出关，这里太吵闹，我们换一个地方再谈！” 至于他口中的大哥最近有没有闭关，他们各自都很明白。 “吵不吵，咱自有定断！”他握在手中的酒杯，被轻轻一弹，便迅速飞出，直往李斟身上撞去。 李斟屏息，探出一手，稳稳捏住，正准备转身斟酒时，却发现杯子已经裂开，竟被震成了粉末，正在渐渐往下掉落，尴尬一笑，只好另换了一个杯子。 “不好，他的目标是我！”李仙呼吸渐急，双目一闪，开始找寻脱离这里的突破口。 好像正应了这句话似的，李启突然把头扭向李仙这个方向，眼泛精光，站起身来，单脚向她慢慢走去。 是的，只有一只脚的李启竟然单腿也能像正常人那样行走。 李仙见此，暗中评价道：“他的罡元明显不太稳定，竟然如此奢侈，用来模拟走路。” 走到一半，李启停了下来，终于又开口：“我李启一生未娶，老来无子，所以也从未染指过家族的核心权利！” “老二从军，虽有两子，却在外地当差，也没有过问家族事务。” “十多年前，老三就被定为一家之主，作为一族之长，倒是没什么太大的错误。” 第11章 消息 “但先祖早有训示传下，「凡李家子弟，须习武保家，护国荫子。男二十应娶，女十五当嫁，以此延绵，传承不息。」”李启顿了顿，继续道：“今边境时有扰乱，近几年尤为猖獗，老二奉皇命移兵镇守，我等承平，小辈大都成长起来，也该到了婚嫁的时候了。” “如今李府内，老二老三各有一女，均已满十六，其中老三长女，作为家主之女，身为大小姐，更是早有婚配！” 说到这里，他停顿下来，双目聚光，直视李仙，问道：“仙侄女，我且问你，那青阳城杨家如何？” 李仙沉眉，虑道：“青阳城？前身半月前去过一趟，并因此染病，至于去那里所为何事，我尚不知晓。这个杨家，莫非就是所谓婚约的另一方？” 她抬头看了花噙雪一眼，见她点头，却开口回道：“大凶之地！” 李启闻言，斜眯双眼，连道：“好，很好！” “仙儿，不得乱言！那青阳杨家乃是修仙世家，族中子弟各个都有仙根，倍受朝廷重视，你怎敢说它是大凶之地？”家主李斟走了过来，斥道。 李启忽然翻身落座，从主座案几上拿起一只鸡腿，啃了一口，就着酒水咽下肚后，方才又道：“呵呵，仙侄女所言，大伯都明白。近些时日，一直听闻侄女身染重疾，却因闭关，腿脚当时也不方便，便没来看看，不过，我可还听说，在她染病之前，去过一次青阳城，如果没猜错的话，她应该是去退婚。” 众人闻言，大惊不已。 这时，李仙怀中的小女孩李聘抬头望向她，突然开口问道：“姐姐，什么是退婚呀？” 李仙没有回答，暗笑一声，等待对方的下文。 “仙儿你……真去……退婚了？”花噙雪走到李仙跟前，连忙问到。 李仙还未说话，主座上的李启吐出骨头，又抹了把胡子，再次开口道：“弟妹勿虑！那青阳杨家现已遭灭族，城中大火至今尚未熄灭。” 此言一出，鸦雀无声。 “看来这里也不平静，我当再低调行事，根除体内阴苗后，便离开这里。”李仙亦是有些惊讶。 她弯起眉毛，收息站起，扫视一周，按着小腹，略作痛苦状，说道：“仙儿身有不适，便先行退下，各位长辈若是有什么决议，便让青儿稍后带话给我，作为晚辈，悉听安排。” 说着，她就抬脚拉着妹妹李聘往外走去。 “仙儿，站住！”家主李斟高叫道。 “老三，让她离去！还有，你们这些下人们也都出去，在外面远远候着。”李启示意让李仙离开，双目在大厅里扫了一圈，当看到红裙少女李瑾时，忽然嘿嘿一笑，问道：“大侄女，可有满意之人？” 李瑾起身，走到大厅中央，看着李仙离去的背影，顿足转身，嘻声道：“大伯，瑾儿年轻识浅，脾气也不好，怕失了礼数，这次招亲便让给仙儿妹妹了。至于瑾儿的婚事，自由我父亲做主，瑾儿这里就也告退了。” 她也看出李启言语中的意思，且青阳城之事，她很感兴趣，必须要去亲自查一查。 李启没有为难她，待她离去后，又把目光对着李元、李方二人，呵呵笑道：“二位贤侄，也请离开，刚才论剑，已有结果，再有半月，武坊巡比上，希望能看到你们的身影。” 李元、李方乃是亲兄弟，父母早丧，认了李斟夫妇为亲，之前在外面这位很少露面的大伯忽然现身，说要和他们切磋几招，原本不愿，再三受激后，便以二敌一，四腿搏单，本以为胜券在握，却在几招之内就被欺身点了穴，然后被带到这里，最后还被当众羞辱了一番。 此时二人敢怒不敢言，表情有些僵硬。 “元儿、方儿，此届郡中武比，非比寻常，将有皇子亲临，会从场中挑选合适高手，培养禁卫长官。你们压力不要太大，只要最后名次进入前三十就可，现在天已黑，快些回到住处，好好歇息吧。” 李斟出言安慰一阵，又对一旁的花噙雪道：“噙雪，你也出去。” …… 一场家宴，有人欢喜有人愁。 李仙领着李聘，走到李园外面后，低头看了她一眼，然后一把抱起，正准备掠步回到住处时，忽听见背后一声呼唤：“仙儿妹妹，请留步！” 李仙听出是谁的声音，眉头微微皱起，扭头往后面看去，冷冷问道：“还有何事？” “哎呀，你我可是姐妹，亲热一点，对你以后有好处的！”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身穿红色锦裙的少女从黑暗中走出，手指上的那枚戒指被李园门口的两个灯笼照得闪亮，待看清样貌，不是李瑾又是谁？ 李瑾拂了拂刘海，又接着道：“我之前说有一个消息，却一直没有机会告诉你，现在你不问，我也要说出来，谁让我们是姐妹呢？”说到此处，她忽然又看向一脸懵然被李仙抱在怀中的李聘，笑着问道：“是不是呀，聘儿妹妹？” 李聘挤了挤鼻子，抬头望着李仙。 “有话直说！”李仙丢下一句，就转身往前走去。 李瑾跟在后面，走了一会儿，方才小声道：“听玄会。” “半个月后，百鹤楼顶，有修仙门派前来此地收徒。我知道仙儿妹妹最大的志向便是修行成仙，无奈曾被那些自诩为仙师的散修以没有灵根为由拒绝，而大池国境内，仅有一处仙门，就是那云伏山，却只招收男弟子。我可是听说，这次在百鹤楼招徒的乃是来自于数万里之外的千相山……”她说出三个字后，见李仙没有反应，又接着道。 “千相山，似乎略有耳闻。不过，凭我千余年的经验，知道仙门若要招弟子，很少有这种形式，这个听玄会兴许并没有那么简单。”李仙回头瞥了一眼李瑾，见她还要继续说下去，便出声打断道：“多谢了！” 望着李仙转身离去的背影，李瑾闪了闪她那双精致的眼睛，暗哼一声，却往另一个方向行去。 …… 李仙抱着已经睡着的李聘，来到西园的一号院子外，敲了敲门。 没多久，就有人应声喊道：“来了来了，是小姐回来了吗？” “是我。”李仙出声道。 门被打开了，丫鬟榴儿探出头来，借着院门口的灯笼，看出了确是自家小姐，但好像还多了一个人，便把门推开，退在一旁，低声迎道：“欢迎大小姐、小小姐回府！” “我让你研磨的药材备好了没有？”李仙问道。 榴儿捏了捏发酸的手，支吾道：“没……快了。” “好了，你现在快去烧三大桶热水！”李仙边往里走边吩咐道。 “啊？三大桶……是是，我这就去！” 丫鬟就是丫鬟，李仙只是轻轻瞥了她一眼，便不敢再有怨言。 李仙可管不了那么多，她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赶快恢复实力。 第12章 烤丹 李仙进入闺阁，找到一张床后，把睡着的李聘放在上面，然后转身往闺阁单独配有的小厨房走去。 一进厨房的门，她就看到正在灶头生火的榴儿，不由沉眉，虑道：“条件简陋，这里没有大鼎，我该想个办法，先烧出一桶热水来。只用眼前小灶，显然太慢，且前脚烧热，后脚就凉了。” 她扫了一眼，发现这厨房虽然比较简陋，却也因此显得够宽阔。 转身来到柴房，找出几根实木桩和一把柴刀，然后折回，在门外放下木桩后，又重新踏入厨房，在前方空旷的地方算好几个点，使用手中的柴刀向下一击，破开了地板。 那边忙得满头大汗的榴儿好像才听到这边的动静般，扭头看着李仙，惊道：“小姐，你在干嘛？” “不能把力气用在这上面，若不消耗真元，这具身子恐怕撑不住。”李仙抬头看了榴儿一眼，松开柴刀，道：“你过来。” …… 一个时辰后。 这时青儿也从李园回来了。 两位丫鬟此时正在李仙的指点下，扬起手中的扇子，对着眼前这个新建成的泥木灶台内狂扇。 这个泥木灶台比较大，上面并列架了六口大锅，而在锅下面，则是从柴房中搬来的大半柴火。 很显然，这个新灶台火势更猛，一次就能烧出六锅热水，若是部倒入被搬到门外走廊上的大木桶中，再倒些冷水匀一匀，便就是一桶热水了。 至于灶底产生的烟，则会穿过专门制作的简易烟囱然后从屋顶排出了。 两名丫鬟在这里卖力的扇风烧火，而作为她们主人的李仙，却也没有闲着。 只见她双袖被高高卷起，两只玉手伸入一个漆黑的罐子中，正在左右揉捏搅拌，没多久，她右手忽然在罐壁一拍，便有一团软糯的药膏滑入左手中。 这团药膏，乃是她刚才用早已研磨好的药材按着心中的比例，配成丹方，亲自熬制成的，现在尚未出丹，只是药泥。 “青儿，去取活药！”李仙拿出药泥，放在鼻边，轻轻嗅了一下，忽然开口道。 青儿应了一声，出门一趟，很快就回来了。 只见她手中提了一个裹了层黑布的笼子，正是白天在第一家药铺中买来的，里面装的正是一味活药。 李仙拿来一双筷子，对青儿道：“打开笼子！” 青儿胆小，有些害怕，迟迟没有行动。 李仙此时一手握着药泥，一手拿着筷子，脸色一沉，忽的抬起一脚踢在笼底，登时笼门大开，从中飞出一只两个巴掌大小的蝙蝠。 “呀！”青儿惊叫一声，甩开笼子，呆在那里不敢动弹。 一旁正在添柴的榴儿被叫声也是惊了一下，握紧手中的木头，扭过头来，想要看看发生了什么，却正好看到一只暗红色的大蝙蝠被两只筷子上下钳制，不得动弹。 这种蝙蝠被称为「血尾蝠」，是一种比较少见的嗜血物种，比较挑食，仅以孔雀、幼蛟、无毛猿等血液为食，一般很少会被人发现。 现在乃是四月，正是数百里外一处山谷中猿类求偶的时节，一般在这个时候，便会有成群的血尾蝠四处出没，寻觅媾交的无毛猿。 这只血尾蝠是在一个偶然的情况下，被人抓住，然后寄售在药铺充作活药。 血尾蝠生性喜凉，血气也较为温寒，用它的血液作主药可以活血，亦可退烧，不过，其真正妙用，却没有多少人知道。 李仙用筷子夹紧血尾蝠，稍稍放低，手腕忽然翻转，一只筷子抵在它的心尖处，接着就见到它喉门大开，无声尖叫，从舌尖渐渐渗出一滴血水出来。 这滴半透血珠正好滴落在李仙另一只手中的药泥上，很快就消失不见，接着又有几滴血珠下来，皆都渗入药泥之中。 见差不多了，这只血尾蝠还有用处，她便向一旁已经恢复过来的青儿吩咐道：“把笼子捡过来。” …… 李仙准备了两只瓷碗，把已经被揉捏成球状快要干固的药泥放入碗中，然后上下扣紧，并用之前特意在街市购买的胶泥封好，最后固定在提前做好的烤架上。 原来的锅灶早已没有锅了，下方正燃着熊熊烈火，上方是烤架，李仙不理会两名丫鬟好奇的问话，开始转动烤架，打算用这种简易的方法制备第一粒成丹。 炼丹也有活炼之说，并非一定要用丹炉，也不是胡乱把没有经过处理的药材甚至是新鲜的药材投入丹炉内，大叫一声，丹就能成了。 初学炼丹，可以仿照丹经上所说的方法去炼制，但若是丹道有成了，那炼丹之法就很多了，只要懂得「药性」，明白「丹理」，若有药材，唾手也可炼成。 看着眼前迅速翻转的瓷碗，李仙一直注意着它的动静，见时机成熟了，便取下烤棍，带着上面隐隐快要炸开的瓷碗快速浸入一旁备好的冷水中。 一阵“滋滋”声开没消失，“嘭”地又是一声巨响，瓷碗爆裂开来，从中飞出一粒乌黑色丹丸。 李仙手快，一把抓住，捏在手中，轻轻嗅了一下，便丢下烤棍，转身绕过泥木灶台，看着前方那面墙壁，暗运体内真元，聚在掌腕之间，然后猛然拍出。 接连一阵“啪啦”之声响过，前方这扇墙被她开辟出一条通道出来。 穿过缺口，一片黑暗，李仙从腰间取下火折子，用力一弹，火折子迅速飞出，在半空中被吹出火苗出来，只见她手间再次飞出一物，打在火折子上，使它翻转方向，恰好点燃一角的油灯。 而那火折子接着又飞上悬梁，失去动力后，开始向下滚落。 李仙走了过去，接着光亮，扫视四周，伸手接住火折子，收好后放入腰间。 看着周围空旷的房间，她惊咦一声，赞道：“还挺有道心。” 房间里，除了几根柱子外，就是贴在四周墙壁上的各种字画了。 这些字画不是山水，不是人像，而是在凡间广为流传的所谓「仙家基本飞行方法」，画上面画的都是各式修士仙人飞行的姿态，有御剑疾行，有稳坐云台，有大鹏展翅，更有负手横飞…… 第13章 修真 李仙找到一个蒲团，低眉盘坐下来后，对着外面吩咐一声，让她们只管烧水，不要过来打扰。 接着她又弹灭油灯，闭上双目，吐出几口浊气后，开始运功。 《无相经》总纲上说，本功法共有上下两部，上部讲，下部论无相，而李仙得到的正是上部，分为「神篇」与「魔篇」。 神篇先炼神，后修身，心境沉稳，少牵少挂，宗旨乃「一道混元出神相，两般合体炼气功」。所谓人有七本，气有三元，魂魄为阴，真元便阳，魂魄是阳，真元则阴，阴阳两般合成气力，上下丹田共修元神，二变一，一生二，道法自然，一心求真。若到元神出窍时，便是一意一身，两处各渡了劫，再到合体后，便是神篇功法小成。 魔篇主锻体，次合元，念头通达，无碍无阻，要义为「内外兼修穷本意，上下互法造魔经」。主张心神随自我，造化在两极，一念飞升，一念堕落，两头至极，两种磨难。若上下丹田炼成一气，且在体内另辟蹊径造出一条经脉来，便是魔篇功法小成。 盖有修真以来，世间便被划分出了所谓的「道」，此道非自然之道，却法自自然，如人道、妖道、昧道、仙道、魔道、禅道等等。 无论是修仙还是修魔，亦或者是修禅，其实都是修真，仙修逍遥，魔求自我，禅思无恶。去伪自在、伪欲念、伪慈善，寻真德道，法自然，无灭永生，便是修真。 …… 黑暗中，李仙体内小周天运行十分顺畅，由于之前受到妹妹李聘相克体质的压迫，那株阴苗此时已经蛰伏。 二指捏出怀中新炼的丹药，俗名叫做「洗炼丹」，外敷可洗皮煨身，内服则炼经伐毛。 李仙毫不犹豫地启齿把这枚洗炼丹咽入腹中，丹药落肚，腹部立即犹如刀绞，阵阵似割裂般的痛楚慢慢地向周身蔓延开去。 由于身子有些虚弱，痛定之后，她才重新开始吐纳调息，渐渐地身体各部传来丝丝涨意，身瘙痒难耐，上下开始冒汗。 忽然，李仙睁开双眼，把手探向腰间的丝带，取下火折子扔在一旁，然后又从另一边拿出一个玉镯，握在手心，感受着上面发出的微微寒意，惊道：“竟是一件法宝！哼，这个李瑾还真不简单！若非我见识颇多，此时还真发现不了它。” 牙关一紧，她解开了腰带，束住玉镯后弃出窗外，然后左右用手，撕下自己的衣裙，浑身上下急拍数遍之后，口中吐出一大口浊气，对着厨房方向大喝道：“把浴桶搬进来，速上热水！” 此时已是子时，夜半时分，两个丫鬟今日忙了一天，早有些困乏，突然听到自家小姐呼唤，便立即打起了精神。 榴儿聪慧，猜测李仙大概在偷偷练什么功夫，早已把准备好的浴桶搬到这间屋子新开出的破口处，而且热水已经盛好，现在正在烧第二桶了。 不过，两个丫鬟即便练过功夫，力气却不会有多大，而那浴桶半人多高，两人不能围抱，仅凭二人之力，并不能搬进来，但这并难不倒她们。 一般大户人家，都有专门用来运水的小车，浴桶放在上面，也刚合适，青儿和榴儿两丫鬟不一会儿就把装满温热净水的浴桶运了过来。 屋子里面很黑，只有入口处有些光亮。 “小姐，换洗的衣服也已备好了……” “好了，你们都出去！” …… 一个时辰后，两个丫鬟已在厨房睡着。 整理好衣裙的李仙推开房门，从另一边出去，穿过大厅后，来到自己的房间。 见到仍在睡梦中的妹妹李聘，淡淡一笑，上床盘膝在床尾，掀开被子，掐破自己的手指，然后按在妹妹的脚底，对准足少阴肾经并注入真元，使从指尖冒出的血珠渗入其内。 真元在李聘体内游走一圈后，李仙慢慢皱起眉头，双眼一眯，打算再从任脉查探一遍。 她随即抬起李聘，伸出二指压在其颈部，然后沿着喉头往下。 “咦，这是什么？” 李仙摸到一块金锁模样的东西，系在妹妹的脖子上，平时被衣物盖着。 当她把真元注入金锁中后，却感觉如泥牛入海，竟无半点回应。 “不好，她要醒了！” 李仙惊慌之时，忽然感到一阵恍惚，感觉好像进入了幻境。 “姐姐，姐姐……” “仙儿姐姐，你在哪里……我找不到你……” “不要丢下我……仙儿姐姐……” …… 房顶滚下一块碎石，咚咚哒哒，却在刚刚滚出去没多久便戛然而止。 李仙突然被惊醒，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似乎还在梦中的小女孩，将她安放好后，抬头看了一眼屋顶，下床穿好鞋后，便跳出窗外，不知往哪边奔去。 待屋外没什么动静后，躺在床上的李聘眼角渐渐挤出一滴眼泪，过了一会儿，她下床走到了窗户旁，望着落入树梢下的半月，待泪水风干之后，这才回到床上。 却说李仙追着一个黑影往西园外面而去，没多久便来到一处小树林，她自觉有些鲁莽了，便打算折回放弃追究。 “姑娘既然跟来了，又何必白走一趟呢？”黑影突然停下，站在远处一颗大树的顶部，阴阴地说道。 第14章 金锁 黑影神色一正，摇摆身体，避过了珍珠暗器，心道一声“好身手”后，便在树梢上晃了晃，跳到另一个枝头，接着听他叫了声“还来”，就将身反跳，又躲过了第二颗珍珠暗器的偷袭。 这时，远处传来了一声大喝：“贼儿休走！” 与此同时，有四五个轻功好手也跳上树头，正往那黑影围去。 黑影站在那里，低声笑道：“老子可不喜欢热闹，这样虽然刺激，却也失去不少味道！嘿嘿，来日方长，改日再会啦！” 李仙自知追不上他，刚才即使在珍珠中注入了暗器，却未能伤他一分一毫，便沉下气息，转身往回走去。 “保护大小姐！”两个灰衣青年从另一边赶来，跳到李仙身旁，大声嚷道。 李仙停下脚步，扫了他们一眼，认不出这两人，作为大小姐，也该说点什么，便斥道：“任何差务？为何现在才来？” 其中一名青年看的出神，听见李仙开口，为了掩饰失礼，便立即单膝着地，礼应道：“暗卫房青，闻见动静后便行赶来！” 另一人也行了礼，等待李仙下文。 李仙望了树林那边一眼，见没什么动静后，便转身挥手，抬起脚步，说了句：“好了，蟊贼已经走了，你们也都退下吧！” 说完之后，她便加快脚步，往一号院归去。 两个灰衣青年都是李府暗卫，担心还有意外发生，并没有离去，而是默默跟在李仙身后，直至小院门口。 李仙没再理会他们，也没有从院门口进去，而是翻身跳入院内，却惊醒了此时正在厨房内打瞌睡的两个丫鬟。 她抬头望了望天色，见那半月已经沉入远处的屋檐之下，叹了口气，就推开闺阁雅居正门，向自己闺房走去。 榴儿和青儿听见动静，很快便赶了过来，然后贴近李仙，左右观瞧、上下打量了几遍，见她没什么事，却依然担心道：“小姐，刚才有人来过？” 李仙没有回答，突然出手点了她们的穴道。 青儿一惊之下，抖了抖身子，立即叫道：“小姐，我动不了了！” 榴儿站在另一边，一直啊啊不停，似乎说不出话来，双手按着喉咙，咳嗽个不停。 李仙向前走了两步，然后转身看向她们，道：“身为习武之人，你们却只有这点本事。迟早有一天，我会离开这里，在那之前，如果你们都能按照我说的，用心办事，忠心为主，我便指点你们，也去登那仙路，至于最后造化几何，就看你们能够抓住几分机遇了。” 青儿听到这里，竟有些害怕，连忙摇头道：“我不要修仙，我不要修仙！” 对于她的反应，李仙并不吃惊，解开她的穴道后，淡然道：“青阳城杨家灭门这种传闻之事都能在你心中留下阴影，若不能藏住恐惧，那么以后你我主仆算是没有缘分了。” “小姐……你不要我了……”青儿着急之下误解了李仙的本意。 不过，李仙也没解释，继续道：“凡间女子，像你这般年纪，已经可以出嫁了，你若有喜欢之人，也可去追求这种平凡的幸福。” 青儿沉默下来，眼角有些湿润，过了一会儿方道：“可是……可是明天家主就要宣布对外重新为小姐招亲了！” 李仙解开一旁榴儿的哑穴，暗笑一声，向她们说道：“某些人的屑小手段，本小姐挥手可破。你们只需听着，当我闭关之时，若没有重要之事，便不要打扰！好了，你们也都累了，都回去休息吧！” 说罢她就转身，往闺房走去。 榴儿现在终于能说话了，看到李仙离开，连忙追上几步，然后支支吾吾地说道：“小姐，我……我……” 李仙顿足，留下一句“先想清楚了，天亮之后再说”后，便推开了房门。 …… 关好闺房的门后，李仙转身重新点上灯，看着躺在床上的妹妹李聘，走了过去，小声说道：“好了，别装了，我刚才说的话，你刚才贴身附在门上也都听到了。” 床上没有什么动静。 李仙走到床边，盯着李聘看了一会儿，注意到她挂在脖子上的小金锁又被埋在内襟心衣里，开始猜测小金锁来历的各种可能。 似乎是忍不住了，小女孩李聘终于睁开眼皮，在看到李仙的那一刻，眉宇间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惧怕神色。 李仙弯下腰坐在床边。 小女孩李聘像是受惊般抱着被子，坐起身子靠在一边，眼睛直直地盯着李仙。 褪下鞋袜，李仙盘膝坐在床尾，看着她，轻轻吐出几个字：“你看出来了。” 李聘明显一震，竟然开始发抖，不过马上就镇定下来，弱弱道：“你不是我姐姐！” 李仙眼神一凝，笑了笑，却道：“我不是你姐姐那谁又是你姐姐？” 小女孩李聘撇撇嘴，明显不服气道：“我姐姐才不像你这样！快说，你是谁？又把我姐姐藏哪里去了？” “这么说来，你也挺奇怪的。就说你脖子上的那个小金锁，并非凡物，你又从何得来？”李仙开始问起了真正关心之事。 李聘紧了紧被子，急道：“胡说！这金锁是生下来就有的，我娘说，我是含着小金锁出生的！” 李仙暗笑道：“难怪取名叫「李聘」，天生自带了聘礼，要娶上门的女婿。” 笑罢之后，她又正色忖道：“说不得她也有什么神秘来历，只是看她样子，应该是不记得上一世的事情了。姐妹俩体质特殊，现在都有此种玄奇来历，我还从未见过这等事情。现在若夺了她的金锁的话……” 李仙想到这里，抬眉盯向李聘胸前，然后摇了摇头，打算换一种方法，便开口说道：“这么说来，你也并非凡人，又怎么会是我这个凡人姐姐的妹妹呢？” 小女孩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不过，李仙也没有真要她解释的意思。 “我现在尚不能凝出神识，就算拿到金锁，亦不可炼化，还有反噬的可能。”想起之前突然之间就进入幻境的诡异之事，李仙不得不小心行事。 她忽然伸出手，真元透指，点在李聘身上，使她昏了过去，然后用手捏住被子的一角，抖了两下，随后翻转，李聘即被卷起带入她的怀中。 她摸起小金锁，皱眉沉思后，就往上取，却怎么也取不下来。 “不好，应该是「神结」。这块小金锁的品阶我现在看不透，但我刚才的举动一定惊动了其内的器灵！”李仙暗惊一句，立即丢开小金锁，跳下床，远离它后，盘膝在角落里，开始打坐，清心宁神，免得神魂再受到干扰，又入了幻境。 …… 转眼间，窗外大亮起来，屋外院门口传来一阵敲门的声音。 李仙睁开双眼，目力直入床上，吐出口中的浊气后，道：“这里灵气还是太散，无法快速在丹田中炼化出足够的真元，看来那个叫燕无尘的小子，也该去看一看了。” 第12章 惊喜 李仙起身，穿好鞋袜后对着镜子梳理了一番，然后打开了房门。 “救我！”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焦急的童音。 李仙一愣，却没有理会，抬步往外走去。 “姐姐救我！”声音再次传来。 “毕竟只是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心思还算纯粹，她现在对我用处很大，体内阴苗需要靠她才能快速根除，至于那块金锁，就算不能挪为己用，也有机会用到它，所以应该和她培养好关系。” 她转身走到床边，看着全身被埋在被子中，只有头露在外面的李聘，暗思一阵，便抬手掀开了被子。 一股骚气飘然而上，李仙笑了笑，问道：“你叫我姐姐，我们便还是姐妹，昨晚发生的事情，你不许说出去半句，如若不然，你便再也见不到你的姐姐了！” 小女孩李聘眼角还有没干的泪花，沉默一会儿后，最后点了点头。 解开李聘的穴道后，她叫来了青儿和榴儿，吩咐照看好妹妹，便独自离开这里，前往李园。 …… “刚才那个叫云梨的丫鬟说，家主和夫人都去了城主府上，让我待在府中，不要出门，想来这李府的几个当家人昨天晚上决议的事情都是真的了，这么快就付诸行动，还真是着急呢。但我李仙可不是软弱的人，若非在这李家住着还算舒服，再加上要还占据这具身子的恩情，我早就离开了。” 李仙前世成仙前后超过千年，生性本就冷情，亲情淡漠，现在重生一世，性情一如既往，甚至更加的冷漠…… 进入李园，在家丁的指引下，她来到了侧院。 李园中设有几个侧院，那燕无尘昨天被送入了其中一个侧院的客房中。 “什么？你是说那个人被放走了？”一进入这个侧院的门，就有一个老婆婆走了过来，在和她一番对话后，李仙惊讶道。 老婆婆口齿不太清楚，肯定之后，李仙又问道：“何时出的门？往哪里去了？” “一个时辰前。” 李仙听完之后，细细琢磨一阵，转身离去。 路上，肚子开始叫了起来，想着从昨天上午到现在整整一日，除了一笼包子和一粒丹药外基本没吃什么东西，是该好好补一补了，便转至这李园的大厨房里。 “大小姐好！”仆人们很有礼貌地问安。 李仙在这里吃饱喝足后，又独自一人散步，来到一处凉亭。 见到那半塘的早荷和水面上跳动的鱼儿，她陷入了短暂的迷茫。 “不对，那条鱼有古怪！”说着她便出了凉亭，走到水塘边，目力透入水中，盯着一条浑身血红的鲤鱼。 血红鲤鱼一口吞掉一条比它小不了多少的草鱼后，很快就吐出了骨刺，然后往远处游去。 “快要成精了！”李仙暗道一声，有些惊喜，捏出一粒珍珠，向那血红鲤鱼弹去。 水花四溅，下面冒出气泡，咕噜一阵，便安静下来，随后那条鱼浮了上来，躺在水面半死不活的，血水染红了周围的水。 周围鱼儿闻到血腥味，却没有一个敢上前。 李府东园内的一个房间里，此时正在阅览书籍的小少爷李吉言心头突然一痛，气息激涌，嗓门开始发痒，一声喷嚏之后，看着书卷上几处渐渐模糊的文字墨迹，自责一声不够镇定，便继续往后翻去。 …… 血红鲤鱼在数丈远的水面上起起浮浮，并未死透，若不管它，兴许还能活过来。 李仙自不会亲自下水捞它上来，仅凭现在的功力，尚不能水面行走，所以她想到一个办法。 只见她在身上的锦衣上找到一个线头，慢慢地扯出一条长线，但它只是稍微名贵一点的蚕丝，并不结实，所以她便把体内的真元注入这蚕丝线内，然后在线头绑了一块石子，最后甩向那血红鲤鱼，一番缠绕后，最终拉来了鲤鱼。 李仙取下发髻上的金簪，破开了鱼腹，想要找到它的妖核，这东西可以借助用来加快修行，也可炼制成丹。 一般成精之后的妖兽体内大都有妖丹，而那妖丹的前身便是妖核，妖兽进一步修行，妖丹有可能变成妖珠，对于这些，成仙千年的李仙还是很清楚的。 绝大多数妖兽在成精之前，与寻常同类相比，除了多了一些灵性之外，并无多少不同，也许生存能力更强，但最后活下来并成妖成精的只占少数。 “竟然没有妖核……咦，这是什么？” 李仙用金簪挑出一块坚硬的石头模样的东西，约摸鸽蛋大小，上面沾满了血水。 二指捏起后，她蹲下身子，在水中清洗了一番，最后一块半透明又显得浑浊的晶石出现在她的手中。 慢慢的，李仙感受到从上面散溢出的丝丝灵气，越来越多。 欣喜之情，藏于心内，她把这条鲤鱼残破的尸体收了起来，用从腰间丝带上取下的锦囊装好后掩在袖中，抬头扫视一周，发现并没有人注意这里，便起身往西园走去。 回到一号小院，是妹妹李聘的服侍丫鬟云梨开的门。 原来，榴儿、青儿和云梨三个丫鬟正在和小小姐李聘做游戏呢，几句打发她们后，便独自来到厨房旁边的那间前身留下来的修行室。 把装有血红鲤鱼的锦囊放在一边，盘膝调息，运行一个小周天后，李仙拿出那块晶石，感受着里面蕴含的蓬勃天地元气，暗道：“我没看错的话，这应该是一块灵晶，也就是所谓的极品灵石。虽然不算大，但灵气含量十足，按浓郁程度算，依然是一块灵晶，而且，还是一块血灵晶。” 双手握着血灵晶，抱于丹田之处，疾运《无相经》之「魔篇」，周身经脉急速缩涨，从血灵晶内纳入浓郁的灵气，这些灵气很快就充满了中丹田，接着通过任脉下流，在下丹田里汇聚，然后和此处藏纳的阴性精元聚合，很快就被炼化成为了真元，这些真元在《无相经》的指导下，从下丹田出发，四处冲刷着穴窍。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突破。 一声闷哼之后，李仙突破关窍，成为了一名炼气境第二层的修士。 “现在精元不多，不能炼成足够多的真元，估计最多只能破开第三处穴窍。” 李仙看了眼一旁的锦囊，暗道一声，便继续开始修行，炼化真元，冲刷关窍。 开辟了两处穴窍的李仙，在灵气、精元足够的情况下，这一次突破反而更快。 她睁开双眼，吐出多余的气息，喜道：“练气三层！” 摸了摸肚子，她把注意打在了血红鲤鱼身上，服下用它所熬制的鱼汤，应该很快就能补足渐渐有些不支的精元。 现在丹田中储藏的真元充足，李仙就用它封住了体内的阴苗，使之暂时没有机会发作。 来到厨房，她亲自下厨，很快就有一锅特等鱼汤出锅。 虽然味道真不怎么样，但她独自享用之后，精神抖擞，又摸出了灵气依然十分充足的血灵晶。 今日一整天再无一人来找，所以她就在修行室待了一天。 第13章 斩草 子时。 李仙周身萦绕着看不见的灵气，忽然，她睁开了眼皮，一对血色的眸子在黑暗中一闪而过，这是从血灵晶服纳太多的灵气后产生的后遗症，一般停止服纳这种灵气之后，几日功夫便可自动褪去。当然，若是凝炼出了神识，就能从中分离出血气，并可用这些血气炼化成精元。 之前喝掉鱼汤补充的精元现在已经被消耗的差不多了，体内气息的运转也慢了下来。 “呵，七层了！” 李仙长出了一口气，收起血灵晶，起身点亮了油灯。 看着周围墙壁上各种各样的飞行画卷，她陷入了短暂的回忆之中。 回过神来，她淡然自语道：“修行不能一蹴而就，乃是一个渐进而缓、反复而精的过程，我虽有千余年的修行经历，却也容不得半点马虎。如今沾染机缘，虽是好事，但更应该坚守心境，不可急躁。” 作为一个有着千余年经验的修士，在修炼初期一般是没什么瓶颈的，只要资源足够，就可频频突破。 脑海中跳出上百种各式各样的法诀，这些乃是她前世多年搜集的。 “现在已经是一个炼气境七层的修士了，真元足够驱使一些法术灵技了。” “思来想去，还是先练习一式轻盈步法，保命最是要紧……” 想到就练，李仙束紧了腰上的丝带，开始在这间还算宽敞的屋子里习练前世的一式步法，名曰「十踪步」，大成之后，可同时有九道假影，同时施展步法，可用来迷惑敌人，又可把杀机隐藏在任一道假影之中，乃是破敌制胜的一种绝妙轻盈步法。 …… 两个时辰后。 李仙推开门，来到院子中，抬头望了一眼天边的残月，脚步一晃，越过了一处院墙，然后潜入另一处院落里。 这个院子是二号院，乃是李府老二的千金——李瑾的居处。 当日家宴之后，那李瑾曾送了一个玉镯给她，后来却被她凭着经验认出来，这枚玉镯并非普通的玉镯，乃是一种能够摄人心魄的低阶法宝，长时间佩戴，魂魄将会被慢慢束缚，最终听命于法宝的主人。 说起来，这枚玉镯当晚就被她丢弃了，后来不见了，思来想去，应该是被那天晚上的那个黑衣人捡去了。 李瑾把这东西送给她，可谓用心歹毒。 既然发现了，就应该早日根除。 李仙跳入院子的动静非常小，却依然被发现了。 二号院内的某间卧房里，李瑾一身清凉，盘膝在自己的软床上。 她听到外面的动静后，便一把扯来自己的衣裙，穿好之后，正打算从后门出去，却突然一惊，眼角余光闪过一道白影。 借着窗外的月光，她看清了来人的身影，并且从来人身上感受到一股威胁。 “是你！仙儿妹妹，你想干什么？”李瑾镇定下来，斜了斜嘴角，说话的同时，袖筒中出现一柄匕首。 那道白影正是潜入的李仙，她没有废话，双手各捏住一枚珍珠，向着李瑾崩射而去。 李瑾武艺不浅，反应也很敏捷，屋子里虽然很暗，但借着月光，还是能看清很多东西，她当即侧身一闪，那两枚激射而来的珍珠也只是擦过她的肩膀和腰部，留下两道明显的血痕，最后撞在后面的铜镜上。 “乓当”两声，铜镜被打出上下两个大窟窿。 李仙冷笑一声，施展步法，分作三道白影，欺身掠向对方。 李瑾被李仙这一手搞的有点迷糊了，不过，她也并非常人，当即盘坐在原地，一掌拍向地面。 “轰隆”一声巨响，地板塌陷了，在房间内形成一个一丈多宽的大坑，那李瑾挨了重重一掌后掉入其内消失不见了。 “原来还有机关！”李仙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了一下，当即三道白影合为一体，双脚踩着碎石，浮空一点，跳上了房梁。 大坑内飘出一片毒烟，李仙屏息，凝神听着下方的动静，现在的她虽然有炼气境七层的修为，但对于毒气尚不能无视。 “她看上去似乎并没有修为，即是武道也只是在武师这种很寻常的境界，但她身上一定有宝物……不过，她中了我一掌，应该坚持不了多久，除非……” 李仙想到这里，美目一转，跳出窗外，然后伏在地面，屏息之后，用耳细听，打算用此方法找到对方活动的蛛丝马迹。 她可不想让威胁隐藏在暗处，能够当场除掉，就绝不能手软，那个燕无尘侥幸逃脱一命，已是走运，这个李瑾对她来说，威胁更大，不管对方有什么企图，必须要根除。 丫鬟碧儿火急火燎地赶到李瑾的闺房，当她见到那个漆黑的大坑之后，被吓得合不拢嘴，惊叫一声，在吸入一口毒烟后，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有了！”李仙伏在地上，眯眼一笑，暗道这声尖叫反而帮了自己的忙，估计那重伤后动弹吃力的李瑾此时正躲在地下哪个黑暗角落里，小心谨慎地躲避着她的追踪，其丫鬟的一声尖叫反而让她心神一震，失手弄出了动静。当然，如果现在就有神识这种能力的话，当然不用这么麻烦了。 李仙取下发髻上的金簪，在上面注入足够多的真元，然后握在手中，对准地下某一个方向，猛然甩出。 金簪有着真元加持，以极大的速度射入地底，穿石过土，很快就来到一个坑洞内。 确如李仙所料，此时的李瑾一袭漆黑的裙装，默默地坐卧在一个土墙边上，嘴角溢血，头发凌乱，手指上的戒指也消失不见。 面对突如其来的金簪，她双目失神，躲也不躲，一声闷哼之后，就此咽了气。 远处一群灰衣人向着二号院奔来，想必是听到动静了。 李仙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并没有离开，因为她还有事情要处理。 很快，那些灰衣人就翻过院墙，跳入二号院中。 他们都是李府的暗卫，与那些大多只在白天值守的普通家卫不同，他们是在李府外围藏伏，且日夜防护，数量较少，但武艺至少也要强上好几分。 这一群暗卫中，有两人看上去年纪较大，走在最前面，应该是他们这十多人的领头。 其中一人一进入小院，就往李仙这个方向看来，当他看出是府中的大小姐后，便立即向这边靠来，然后恭敬问道：“大小姐，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虽然他们早就发现眼前这套小院的不寻常，尤其是李仙身后不远处的那间房，明显有破坏的痕迹，不过，由于这里乃是小姐们的闺阁雅室，没有命令，他们也不好上前查探。 他们还以为李仙也是听到这边的动静然后赶过来的。 没有多余的解释，李仙很快就命令道：“那边房间里出现了塌陷，你们下去救出掉在坑里的瑾儿小姐！” “不管现在的李瑾死没死透，她身上的宝贝一定要弄到手。”想到这里，李仙眸光一闪，向他们提醒道：“注意那个坑里面的毒气。” “什么！有毒！”众人惊讶，没有马上行动。 李仙眉头一冷，斥道：“家主马上就来，你们莫不是要家主亲自动手？你们要明白，现在掉入坑中的也是李家的千金小姐，身份尊贵，容不得迟疑，若是救的晚了，出了什么差错，那就……” 在她一番冷言威慑后，这些人很快行动，大家都从怀中取出厚厚的面巾，穿戴好后，先后进入李瑾的闺房。 第14章 秘闻 李仙找到一个石凳，坐下后，开始调息，默默等待着。 “啊！” “呃——” “不要杀——” 这种声音很快就全部消失不见，再也没了声息。 李仙闻声一惊，抬眼往那边看去，却看到一个全身沾满血水的女子从房顶暴冲而上，然后落在李仙跟前不远处，其胸前还插着金簪，一双幽瞳透着冷冽，直视李仙。 女子没有说话，慢慢走来，浑身散发着煞气。 来者不善，李仙猜测她应该就是李瑾，刚才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她不仅没死，反而变成这番模样。 李仙默默运气，猛然掀飞身前的石案，向前拍去。 看着迎面而来的碎石，女子咧嘴怪笑一声，直撞过来，不躲不避，手呈爪状，向着李仙腰间狂抓。 李仙见此，长袖一卷，往对方手臂猛抽，同时左手捏出几粒珍珠，注入真元，先后向前弹射。 血衣女子飞身避过，抬腿向下疾劈，却被李仙双手钳住脚腕，然后借势压低身子，把对方扯倒在地。 李仙接着甩脚飞踢，正中对方腹部，却同样被抱住了脚，见此她立即下逼真元，猛灌入腿，从足底爆射出一道极强的气息，打烂了血衣女子的腹部，然后趁着对方手上无力，挣脱了被抱住的脚。 血衣女子口中喷出一股血剑，刺向伏身压来的李仙的脖颈，同时右掌狂拍地面，扫飞大量碎石。 “哼，此女不可留！”李仙冷哼一声，抬脚斜踢向上，人往侧翻，挥袖挡住了喷来的血污，然后出手向对方的大穴点去。 砂石狂飙，向李仙面部卷来，她在一击之后，抽身狂退，然后用脚猛跺地面，震起大堆土石，挥腿狂扫，砂砾土石两相对扑，最后在空中爆开。 血衣女子刚被点了大穴，身躯抽搐不止，李仙站在远处，冷笑一声，就要出手结果了她，却不料那女子突然开口，森然喝到：“小女娃，老夫与你并无仇怨，为何要要下此毒手？” 李仙停下脚步，运眼转思，哂笑一声，问道：“你到底是谁？为何附在她身上？” 血衣女子端身盘坐在那里，瞪眼看向李仙，嗤笑道：“老夫看出你亦非一般人，想必都是为那神首而来，除了合作，便是死我活！不过，老夫劝你就此打住，那我们还可密商合作，如若不然……” “神首？”李仙眯眼暗惊，脸上却依然冷淡如常，沉吟一句，出声打断道：“好，那我问你，前日那只玉镯，可是你让送出的？” 这时，远处传来微弱的轻功游走的动静，血衣女子眼珠一转，没有回答李仙的问话，迅速在原地打了一个转，便跳上房檐，几个闪烁后便不见了身影。 李仙站在原地，没有去追，目光扫了一眼李瑾破败的闺房，转身走到一旁，整理好衣衫后，抬头望着来人的方向。 “仙儿，你怎么在这里？这里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来人沉声问道，正是家主李斟，只见他一身皂袍迎风猎猎作响，说话之时，点脚落在李仙身旁。 李仙瞥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他的话，却出口问道：“家族中有没有什么传说秘闻流传下来？” 李斟今夜一直未睡，刚才独自在园中散步，却突然感觉到这边有动静传出，便急急赶了过来，听着李仙的问话，他把目光掠向眼前有些破败的房屋，心下震惊，本就猜不透李仙的他，此时心中谜云更浓了。 听完李仙莫名其妙的问话后，他暗思：“祖上确实有些秘闻，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当不得真，甚至听上去有些耸人听闻，为了女儿的将来，暂时还是不要告诉她为妙。” 李斟向前走了两步，抬头望着天上的繁星，回忆一阵后，方才肃然回答道：“我们李家只是个普通的家族，三百年前，高祖追随开国君主龙真，开创了大池皇朝的盛世，承高祖福荫，子孙代代也算兴旺，云都城李家作为开枝散叶传下来的李氏中最大的一脉，应该值得骄傲……我作为一家之主，并未听说有什么秘闻被记录下来，就算有，估计也早就被遗弃了。” 李仙皱眉沉思，并未插话，一直等他讲完。 “李家族谱我已看过，前半部分虽然没有看完，但也能看得出来，族谱中所记录的大部分都是出生在云都城里的李家，其他地方的族人很早之前就没记载了，莫非只有这云都城里的李家才是兴旺的，居住在其他地方的却都没落了？还是另有隐情？” 李仙撩了撩刘海，未打算继续深究下去，因为这事与她恢复修为的计划没有本质关系。 “注意李瑾，她将可能为李家带来灾难！” 丢下这句话后，李仙就飘然而去，留下一脸茫然还有些话明显来不及说的李斟。 看了看眼前的烂摊子，李斟叹了口气，从怀中抽出一张明黄色的符箓，点燃之后，独自往侄女李瑾的闺房走去，想要看看那里到底出了什么状况。 这种符箓可以用来传递信息，乃是他从一千余里外的某个小道观花费重金买来的。 李仙一走进一号小院，就被两个丫鬟围了过来，不过，她只是随便交代几句，就独自回到自己的卧房。 妹妹李聘已被她的服侍丫鬟云梨带走，闺房里冷冷清清的，之前在修行室，经过一番辛苦习练，有着前世经验的她已经把《十踪步》这部轻盈步法练至第二重，已经可以分出两道假影。 为此她当时全身都被汗水浸湿了，后来又和李瑾一番打斗，身上又沾染了不少灰尘，甚至还有血衣女子喷在她身上的还未凝固的血斑，现在本该洗澡的她，却选择了打坐运功——这是她前世养成的好习惯，每次打斗拼杀后，即便没有受伤，无须行功疗养，也要运功清除残留在身体内外的各种煞气。 “咚！咚！” 大概过了一个多时辰后，天已经大亮了，有人在外面敲门。 “何事？”身上的煞气都被驱除干净，闭目养神的李仙身上渐渐又有了「仙气」。 “小姐，榴儿有事求见。”自从昨日白天李仙对两个丫鬟说过那番话后，她们说话时语气便显得拘谨起来，这种拘谨和以前稍有不同。 “这个榴儿与那青儿不同，我曾说过，若她们好好做事，会赐给她们机缘。听那李瑾说过，十多日后，百鹤楼将会有一场听玄会，有仙门之人到此招收弟子，但我根本无需入门，即可自己弄来修行资源……既然如此，到时候，就让榴儿去试一试这个听玄会的真假。” 想到此处，李仙出声对着门外吩咐道：“你去烧一桶热水，然后再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