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凤来仪:冷王的心尖宠》 第1章 初入高府(一) 文泰二十二年,昭庆国,三月初一。 久违的阳光一扫京州城连日以来的阴霾,繁花盛开的十里长街,尽是绵绵不绝的人群,每个人都喜悦盈腮,华服出行。 护国公府内,庭院深深,荷花池畔,来来往往的富家小姐,身上都穿着上好的丝制襦裙,锦色的裙摆与满园的春色交相辉映。 而庭院的一个角落,有一个少女,鹤立鸡群于仆人之中,气度不凡。 少女名叫韩归陌,她身量高挑标致,五官艳丽精巧,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她坐在石头上,抬头望着这和煦的阳光,白皙的面容被照得通红。 韩归陌的眉眼之间拢着忧愁,她看向身边一个容貌俏丽的丫头:“巧兰,王爷真的说要把我送进高府吗?” 李巧兰心思单纯,回道:“玉茜最听王爷的话,既然玉茜将你调度来高府,那必定是王爷的意思。再说了,你我都是王爷的死士,去哪里又有什么不同呢?” “是吗?可是王爷之前分明承诺过我,要让我做他的贴身女官的。” “这你就别操心了,玉茜已经相伴王爷左右了。” 韩归陌自嘲地笑笑,大概明白了前因后果。她无父无母,是玉茜从离湖边捡回来的孤儿,之后便被当朝三皇子尉迟景明的死士营收养。 尉迟景明向来待韩归陌与他人不同,时常带着她出去游历,两人算得上是青梅竹马,情投意合。 可是韩归陌忘了一点,玉茜早就对尉迟景明情根深种,自己恐怕早已经成为她的眼中钉了吧。 韩归陌又问道:“高府的人,玉茜姐姐应该先来打点过了吧。” “那是自然,玉茜做事向来周到。” 韩归陌的眼神从忧愁转为了机警,她清楚,自己在高府的日子,恐怕不会那么好过。 忽听人群骚动了起来:“申嬷嬷来了。” 韩归陌和李巧兰低头含胸地进入了奴仆的队列之中,申嬷嬷点了点人数,然后引路道:“先跟我来。” 一排十余个丫鬟家丁从花园后廊往西而去,绕过水亭,踩着石阶甬路,又过一段曲折的超手游廊,便来到珍园。 珍园内,池馆水廊到处可见,亭台楼阁错落有致,移步换景,景致极美。 领头的管事申嬷嬷将人引到了望舒阁,此院豪华异常,为珍园内最气派的院子。这望舒阁里住的不是别人,正是高府大小姐,高子宁。 申嬷嬷将人带到后,先摆起了架子,训话道:“你们,有些是这府里的家生奴才,还有些人是从府外花银子买来的,虽然以前的境遇不同,但是现在都是我高府的奴才,进了望舒阁,就要听主子的话,不许惹是生非,明白了吗?” “明白。” 申嬷嬷环视了一圈,正见韩归陌站在那里,想起昨日玉茜与她打点过,要想办法除了这丫头,便叫了她出来:“你,叫韩归陌是吧。” 韩归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后应了下来:“是。” 申嬷嬷转了转眼珠,“你长得高,去仓库将主子放在架子顶上的海棠珐琅杯拿来。” 韩归陌坦然应了下来:“是。” “其他人,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 “是。” 仓库处在院子里西北最偏处,很少有人经过,韩归陌看着随处可见的蜘蛛网,心道:这地方倒的确适合行凶。 韩归陌听到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断定是申嬷嬷跟来了,便打开了门,只停在原地。 很快,申嬷嬷便跑了过来,正要伸出帕子,捂住韩归陌的口鼻。韩归陌立刻拿住她的手臂,将她直接过肩摔倒在地。 韩归陌抢过申嬷嬷另一只手中的匕首,抵住申嬷嬷的脖子:“说,是谁派你来害我的?” 申嬷嬷早就被吓得六神无主,道:“是、是一个叫玉茜的姑娘。” “她还打点了谁?” “还有太太身边的碧云,别的我也不知道了,少侠,放了我吧。” 韩归陌毫无犹豫,拿起短剑,往申嬷嬷的脖子一划,申嬷嬷瞬间咽了气。 第2章 初入高府(二) 韩归陌将一切布置妥当,随后锁上了仓库的门,往外走去。 韩归陌走进院子,便见杨采采站在那里扫地,总是有意无意地看着自己。 杨采采长得颇有姿色,却向来心胸狭隘,牙尖嘴利,最关键的是,她是碧云和管家杨烁的女儿。 韩归陌和杨采采有过交集,此人愚笨且聒噪,她娘应该不会对她委以重任,但是旁敲侧击也不会少,此人不得留,要慢慢除。 韩归陌借故出了望舒阁,正见到珍园的管事柳嬷嬷。 韩归陌听闻,柳嬷嬷和杨烁是旧相好,却半道被碧云给抢了相公去,因此和碧云积了怨,想必对于碧云的女儿,她不会有什么好感。 韩归陌和柳嬷嬷寒暄了几句,又偷偷塞了根金钗,才回了望舒阁。 正到晚饭之时,便听仓库那里闹出了些动静,院子里的丫头小厮们都好奇,围了过去,只见申嬷嬷的尸体被人从仓库里拖了出来。 珍园的管家柳嬷嬷骂道:“真是个笨贼!竟然敢偷主子的东西。偷了也就算了,竟贪心不足,还弄倒了架子,将自己压死。今日可真是晦气,平白地拉你这么一趟。” 李巧兰站在韩归陌一旁,小声道:“柳嬷嬷的脖子上有道划痕,好像是他杀的。” 韩归陌笑笑:“仆人的死活,又有谁会在意呢?难道还为她请仵作,查验一番不成?” “也是。”李巧兰点了点头,然后拉过了韩归陌,“我们去吃饭吧。” 两人回到后厅,和奴才们一道吃饭,其他的一些仆人也悉数走了回来,谈论着方才发生的事情。 韩归陌只静静地吃着饭,正伸手要拿桌子中央的馒头,笼屉便被坐在对面的杨采采抽了回来。 韩归陌看向了她:“你做什么?” 杨采采看着她,挑衅似的挑了挑眉,然后将馒头分给了自己身边的几个姐妹,将空的笼屉放了回来。 李巧兰一撂筷子:“你这也太过分了!” 杨采采身边的丫头都颇听从杨采采的话,竟然将韩归陌和李巧兰手里的饭碗都抢了过来。 韩归陌并未去抢,只扫视了她们一眼:“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杨采采得意洋洋地说道:“我娘可是大太太身边的一等丫头碧云,连柳嬷嬷见了她也要礼让三分。我劝你们这些外来的丫头,别惹我。” 韩归陌站起了身:“是吗?” 不知为何,杨采采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气场正在压制着她,她心里有些发毛,却还是硬着头皮道:“怎么?你还想恐吓我不成?我告诉你,从今以后,只要有我在,你就别想有一口饭吃。” “既然如此,那大家都不要吃了。”韩归陌拿住了桌子的一角,然后将桌子一掀,桌上所有的东西都滚落了一地。 几个丫鬟被着实吓了一跳,杨采采站起了身:“反了你!我今天不好好教训教训你,你怕是不长记性。” 韩归陌只半睁着眼睛瞪着她,杨采采竟被她摄住,僵在原地,不敢上前。 “都在闹什么呢?”柳嬷嬷正巧路过,“这饭怎么洒落一地啊,你们是都活腻歪了吗?” 杨采采立刻冲到柳嬷嬷面前告状:“柳嬷嬷,这新来的丫头韩归陌,不知道犯的什么病,竟然将饭桌掀起,害的大家都吃不了饭,而且还欺负我!” “是吗?韩归陌,你给我过来。” 韩归陌从容地走了过来,柳嬷嬷问道:“是不是这么一回事?” “是她不对在先。” “她做了什么事情,你说说。” “她对柳嬷嬷大不敬,说柳嬷嬷比不上她的亲娘,一辈子只配在珍园当看门狗。” 这句话戳中了柳嬷嬷的痛楚,杨采采原以为韩归陌是新来的,并不知道其中利害,便公然过了嘴瘾,没想到韩归陌竟直中要害。 柳嬷嬷看着杨采采,越发气不打一出来,便打了她一巴掌,然后骂道:“自罚巴掌,我不喊停就不许停。” 杨采采委屈地哭了起来,然后指着韩归陌道:“那她呢?” 柳嬷嬷扶了扶头上的金钗,只道:“把这里打扫干净就是。” “是。” “还愣着干什么?打啊!” 杨采采委屈地哭了起来,只得在众目睽睽之下,扇着自己的耳光,直到脸都扇肿了,柳嬷嬷才饶过她。 杨采采捂着自己的脸,怨恨地看着韩归陌:“你给我等着。” 韩归陌平静地回道:“你先管好你自己吧。” 第3章 初入高府(三) 三更天,皎洁的月色给高府的亭台之间染上了一层银晖。 厢房内,六个丫鬟睡在一个炕上,显得有些拥挤。 李巧兰却睡不着,她捂着咕咕叫的肚子,问韩归陌道:“归陌,你方才为何要把饭桌给掀翻了,我晚饭也没吃,好饿啊。” 韩归陌也没睡下,一双清亮的眼睛望着天花板,还在复盘今日高府的事情。 她侧过头,卧在李巧兰旁边,悄声道:“若我不弄出些大动静出来,怎么把柳嬷嬷给引过来?” 韩归陌稍微起身看了一眼身后睡着的四个人:“这次与我们一齐进来的,有四个家生奴才,分别叫小萍,白芍,茯苓,还有杨采采。我们平日里要与她们住在一起,多有不便,还是尽早将她们赶走才是。” 李巧兰则没有那么多心思,她只捂着肚子道:“好啦,好啦,我知道姐姐行事有方,可是我现在好饿啊。” 韩归陌心生一计,故意提高了些声音:“那我们去找吃的吧。” “好啊,好啊。” 韩归陌下了床,带着李巧兰偷偷溜出了厢房。 杨采采今日受了一肚子气,哪里睡得着觉,她一听韩归陌有动静,便打了个激灵,将身边睡着的白芍摇醒:“快起来。” 白芍揉了揉眼睛:“做什么呀。” “还愣着干什么,快跟着那个韩归陌。”杨采采说完还将白芍从床上拎了起来。 白芍性子软,只得无奈地下床,悄悄地跟着韩归陌。 韩归陌和李巧兰对高府的地形似乎非常熟悉,且轻功了得,一路飞檐走壁,很快便出了珍园,随后七转八绕地往青松院去了。 白芍哪里跟的上去,眼见快要出了珍园也没再见着人,便只得先回去了。 青松院乃是高博平日里待的大院,戒备非常森严,日夜都有侍卫把守。 韩归陌躲在草丛间,从怀里掏出一个方形的绿色石头,往领头的守卫面前一扔。 守卫一警觉,弯腰拿起了绿色石头,又看了看四周,便悄悄地往韩归陌的方向来了。 李巧兰看到守卫走了过来,便冲了过去,撞了他一个满怀:“南辰哥哥,终于见到你了。” 叶南辰身材魁梧匀称,剑眉星目,一表人才,他腰间别着高博亲赐的青龙剑,身着白银铠甲,显然已经得到了高博的重用。 叶南辰拍了拍巧兰的背:“我也很高兴,终于能见到你们了。” 巧兰放开了南辰:“自上次一别,已经是五年前的事情了。你我三人一同长大,这五年未见,巧兰可真是想死哥哥了!。” 南辰捏了捏巧兰的脸:“小丫头,我也想你啊。” 巧兰站在一旁害羞地笑了起来。 南辰转而抬头看向了韩归陌,他的眼神一亮,变得暧昧缱绻,他慢慢走到了韩归陌面前:“这么久没见,姐姐过得好吗?” “我记得上次走的时候,你还和我一般高,如今竟长成了一个七尺男儿了。”韩归陌习惯性地揉了揉南辰的头,南辰还和孩子一样,低下头任由韩归陌把弄。 南辰一双鹿眼透着欣喜的目光看着韩归陌:“姐姐今日来找我是什么事情啊?” 巧兰站在了两人的中央,道:“南辰哥哥,我饿了,快带巧兰去吃东西吧。” “怎么会这样?难道内务局没有给你们安排晚饭吗?” 韩归陌将之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南辰,随后道:“还要多谢你,告诉了我们这么多关于高府的情报。” “这是我应该做的。”南辰牵起巧兰的手,“走,我带你们去找好吃的。” 几人在南辰的房间里吃了些南辰平日里自己备着的干粮,便回去了。 待两人再回望舒阁,天已经蒙蒙亮了。 李巧兰正要回厢房,韩归陌便拦住了她,带她上了屋顶。 韩归陌掀开瓦片一看,果然见杨采采指挥着另外三个丫头:“这个韩归陌肯定出去偷食吃了。咱们啊,等她们一回来,就将她们拿住,告诉主子去!” 白芍怯怯地说了一句:“可是我把她们给跟丢了,她们要是没有偷吃呢……” “你真是笨死了,跟人都跟不紧。我高府富足,各院的厨房里都留着不少好东西,少了多了什么,一时半会也查不出,我们到时候合力把她们捉住,一口咬死她们偷吃,谁还能不信?” 一个眼睛细细的女生点了点头,应是小萍:“那就按照姐姐说的做。” 几个人收拾得当,手里正抄着家伙等在门口,就等韩归陌二人回来,将她们抓个正着。 韩归陌笑了笑,将瓦片放了回去,在李巧兰耳边说了几句。 李巧兰点了点头:“她们那么坏,是该治治她们。” 两人跃下了屋顶,随后往隔壁的厢房而去。 杨采采四人候在门口,等了半天人还没来,白芍悄悄道:“她们会不会不回来了?” 杨采采举着扫帚的手有些酸了,顺势放了下来,然后道:“她们难道逃出了珍园不成?总会回来的。” “嘘,我好像听到声音了。”茯苓提醒道。 杨采采又拿起了扫帚,四人站在门口严阵以待,便听两个女孩说笑着走了过来,四人仔细一听,那分明是韩归陌和李巧兰的声音。 木门被缓缓打开,两个女孩刚刚踏进厢房,便被四人冲上来痛打一番,直接被打得摔倒在地,求饶着:“别打了,别打了!” 杨采采正来了兴致,一边打一边骂:“叫你与我作对,今日我便要教你尝尝我的厉害!” 第4章 初入高府(四) “你要叫谁尝尝你的厉害啊?” 四人正盲眼打着,便听门外不紧不慢地传来了韩归陌的声音。 杨采采回头看到韩归陌正毫发无损地站在门外,一时僵住了,她回头看向了地上躺着的二人,这二人正是大小姐身边的两个一等丫头,春樱和夏莲。 四人见自己打错了人,惶恐地放下了手里的物什,面面相觑着。 两人互相扶持着站了起来,夏莲脾气大了些,厉声道:“你们四个,这是反了天不成?” 四个人跪了下来,磕头道歉道:“大姐姐,我们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春樱被打得眼泪汪汪地:“不是故意的还能是怎样?我们本想早些过来,跟你们说说望舒阁的规矩,却不成想被你们打成这样!” “再理她们做什么?我们虽不是主子,但也不能由着你们这些小丫头任意欺凌!你们爱去哪里便去哪里,这望舒阁里,我们是再留不得你们了!” 四人捏着夏莲和春樱的裙裾,苦苦哀求道:“不是这样的,你听我们解释。”“是啊,大姐姐,我们哪里敢啊。” 夏莲厌恶地抽回了裙裾:“有什么冤屈,到小姐面前说去吧。” 现下天已经大亮,内院中走出了一位贵人,她身穿着淡粉色的襦裙,头上只盘着双云发髻,缀以宫花,看起来清丽可人。 “参见大小姐。” 韩归陌和李巧兰跟着旁人一道跪了下来,她悄悄地看着高子宁,她的面容苍白,眼神空洞,厚厚的脂粉掩不住她眼下的青黑,看起来应该是许久没有睡好觉了。 韩归陌早有听闻,护国公府的大小姐最近染了怪病,经常凌虐下人,而尉迟景明认为高子宁将来能有大用,所以她和李巧兰会因此被安排进望舒阁。 高子宁有气无力地说道:“起来吧。” “谢小姐。” 高子宁没走两步路便觉得乏了,坐在庭院中央,左手撑着头,微微蹙着眉头。 侍奉在一旁的绣姑道:“这一大清早的,都在吵什么?不知道主子睡眠浅,听不得一点声响吗?” 春樱低着头,默默地擦着眼泪,夏莲抹了抹春樱的眼泪,上前一步,解释道:“大小姐,此前奴才二人想去新来的丫头厢房看看,没想到一进门,就被她们四个打成了这样。” 高子宁微微睁开了眼睛,定睛一看,只见二人被打得头发凌乱,身上灰扑扑地,脸上皆是淤青,竟然瞬间清醒了过来,不,准确地说是兴奋了起来。 高子宁突然站起了身,从一只病猫变成了一只吃人的老虎,她指着地上四人道:“是你们这四个贱奴,把本小姐最喜欢的春樱和夏莲打成这样的?” 四个人被高子宁尖利的声音吓到了,跪在原地,瑟瑟发抖。 高子宁走到了四人的面前,用脚将四个人依次踢翻在地,并用脚狠狠地踩着杨采采的肚子,像是在发狂:“滚出本小姐的望舒阁,滚!” “小姐饶命啊,小姐饶命啊。” 春樱和夏莲却担心地对视了一眼,随后走到了高子宁面前,将她拦了下来,道:“奴才们受点伤不算什么,小姐可千万不要动气啊。” 高子宁的眼睛都气得发红,但是这样的愤怒,看起来有些异于常人了,更像是有些神经质。 “小姐,今日的药还没吃呢。”绣姑拿出了一个随身的药瓶,然后拿出了一粒药丸,往高子宁嘴里一放,然后又喂了口水下去。 高子宁喝了药,精神稳定了许多,又回到了昏昏沉沉的样子,嘴里一边说着胡话,一边由绣姑扶着,回了房间。 韩归陌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这一切:看来外界传的大小姐得了怪病是真的,可是此病实在古怪,我得空要好好翻翻医书寻一寻。 夏莲回过身:“你们都听到了吧,滚出望舒阁!去膳房,做最下等的婢子去!” 四人被打得动弹不得,尤其是杨采采,硬是口吐鲜血,竟是晕倒了过去。 夏莲抬起头,使唤道:“那边两个,去叫柳嬷嬷过来,其他家丁,将这四个人拖出去。” “是。” 韩归陌和李巧兰走出了望舒阁,李巧兰对方才发生的一切心有余悸:“原来高小姐真的会凌虐下人啊,真是太可怕了。” “今天的结果,是她们四个人咎由自取。先找到柳嬷嬷吧。” 正说着,便见柳嬷嬷从西处过来了,两人上前朝柳嬷嬷行了一礼,又说明了来意,柳嬷嬷竟然得意地笑了起来。 “我这就去望舒阁,将那四个不知好歹的婢子带来教训一番。” “嬷嬷这里请。” 三日之后,一个消息在府里的下人们传遍了,那便是杨采采死了。 第5章 偶遇景明(一) 禁城内,妙音阁。 一个露天的戏院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台上的戏班子正热火朝天地演着戏,达官贵人们坐在楼上,边说笑着,边看着戏。 二楼,坐在正中央的正是当朝乐正太后,她老态龙钟,仪态稳重,正板着脸看着戏,一丝笑也没露出来。一旁穿着华贵的,头顶凤钗的乃是皇后,乐正敏容。 由于先帝去世早,当今文帝年仅十岁时,就在奸相乐正皓轩的扶持下登基。自此以后,朝政由太后把控。 然当朝文帝昏庸无能,耽于享乐,疏于防范,以太后为首的乐正一族一时之间权倾朝野。 乐正皇后候在太后一旁,问道:“母后,可是有哪里不妥的?” 太后指了指戏台子:“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年,却等来的是薛平贵这个负心汉。你说,天下女人是不是都这般糊涂,而男人都这般无情?” 乐正敏容愣了一愣,随后又笑道:“只不过是看戏罢了,母后不爱看,儿臣就让戏班子撤了。” “罢了,罢了。”太后摆了摆手,“容儿,你哪里都好,就是心肠太软,若是早点让皇帝咽气,这天下早就是哀家的孙儿景礼的,哪还容得下他整日扎在女人堆里逍遥,讨哀家看着心烦。” 乐正敏容一想到皇帝与别的女人在一起的样子,默默握紧了拳头,随后还是为他辩解道:“母后,如今朝政已经由哥哥乐正皓轩掌控,这昭庆的江山迟早是景礼的,让皇帝多活几年,也不碍事。” “只恐怕夜长梦多啊。你啊,一遇到皇帝的事情就手软,自己看着办吧。哀家乏了,先回去休息了。” 太后说着,由人扶了起来,回寿康宫了。 乐正敏容跪了下来:“恭送母后。” 贴身宫女小笛道:“娘娘,三皇子尉迟景明求见,已经在门外候了半个时辰了。” 乐正敏容眼中的温情消失,又变回了后宫之中雷厉风行的冷血皇后:“他来做什么。” “好像是来求皇后娘娘准他出东宫的。” 乐正敏容冷哼一声,往备着的雅间而去,一开门,便见尉迟景明跪在大殿中央。 尉迟景明看到乐正敏容到来,便磕了一个头:“参见母后。” “起来吧。”乐正敏容连正眼也没看他一眼,坐在了他的面前,“找本宫什么事情?” 尉迟景明站起了身,转向了她,他的身量高挑瘦削,皮肤冷白,刀削般的面容上镶嵌着极为俊俏的五官,美好得如同从画上走下来的翩翩公子。 小笛被其容貌惊艳,只偷偷多看了一眼,却感受到了强烈的生人勿近的气场,像是个从冰窖里打捞上来的人。 尉迟景明看向乐正敏容,又灿烂地笑了起来,道:“启禀母后,东宫乏闷,儿臣待着无聊,宫中太傅又总要教儿臣学些无用的经书,儿臣实在闷得慌。儿臣今年二十,却对仕途毫无兴趣,只想做个闲散王爷。母后可否准许儿臣搬出东宫,定居旭王府。” 乐正敏容轻蔑地一笑:“到底是贱婢生出来的孩子,居然说老祖宗传下来的经书无用!” 尉迟景明连忙下跪:“还请母后息怒,儿臣愚见,母后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你算是什么东西,也值得本宫上心?本宫当年留你一命,已是仁至义尽,本想着你能帮衬着景礼。没想到你这么不思进取,本宫即使是养条狗都比你有用!” “母后息怒啊!儿臣自小相伴太子哥哥左右,凡事皆尽心尽力,日后若是太子哥哥有需要的地方,儿臣必定会鼎力相助。” 乐正敏容冷哼一声:“算了,也指望不上你了。你要搬出去便出去吧,东宫本就不养闲人。” “谢母后恩典。” “下去吧。” “是。” 尉迟景明行完一礼,离开了妙音阁,他的眼神又回到了极度的冷漠,表情也变得阴郁。 身旁跟着的一个便衣打扮的女子,容颜姣好俏丽,名为玉茜。 她跟在景明身边,道:“皇后何必说话如此难听?少主,为何不为自己做解释呢?” “本王自有打算,还有,在外叫本王王爷,不要叫少主。” “是玉茜疏忽了。”玉茜见尉迟景明不愿意多看自己一眼,又问道,“王爷,可还是为了属下的安排而生属下的气?” “你知道就好,你明明知道本王有意让归陌做本王的贴身女官,你却还要执意将她送入高府。若不是现下皇后已经对其他皇子起了杀心,局势紧张,本王定不会让你相伴左右。” 玉茜捏紧了拳头,随后又解释道:“归陌年纪尚小,属下怕她接受不了皇室的风云诡谲。” “本王还轮不到你来考虑。”尉迟景明郁郁地上了马,“罢了,帮本王打点好东宫的物什,本王先出宫一趟。” 玉茜欲言又止,最后只低头抱拳道:“是。” 第6章 偶遇景明(二) 尉迟景明骑着一匹白马,往京州城一条热闹的街市而去,最后停在了一个叫“千月阁”的酒家门口。 千月阁表面上为京州一家普通酒家,然实际上为其少主,也就是当朝三皇子尉迟景明暗中培养死士的地方。少主为人多疑,唯信自己的亲信,所以阁中的死士,多是从孩童年纪培养起来的。 阁中选择的孩童,或是孤儿,或是被卖的奴隶,在这里,景明会请最好的师傅来教导他们,并且吃穿用度一切从优,所以这些孩子都对景明非常忠心耿耿,别无二心。 尉迟景明下了马,喊道:“掌柜的,上坛好酒。” “好嘞,客官里面请。” 尉迟景明这么说着,掌柜的将尉迟景明一直引到了一楼后厨,然后将橱柜移开,往里走了几百米密道,又从一地洞顺着楼梯下去,眼前的景象变得别有洞天,一个宏大的地下世界在眼前展开。 掌柜的将伪装卸下,露出了一个少年身,半跪下来:“参见少主。” “起来吧。” 主事柏彦和景明说着最近的情况,包括哪些人员调出,哪些孩子可用,哪些孩子不可用等,事无巨细,皆要汇报。 景明用脑子飞快地记着,末了,他问道:“高府那边,可有传来什么消息?” “暂时还没有,韩归陌和李巧兰刚入府一周,想必在那站稳脚跟,还需要一些时日。” “是吗。”景明一反常态地在千月阁多留了些时候,似乎不是很想走。 “少主,还有什么事情吗?” 景明在门口踱着步,随后往前走了几步:“算了,既然她不在,本王便走了吧。” 景明正要离开,却见韩归陌正好从楼梯上下来,边走边道:“柏彦哥哥在吗?我要求本医书,我怀疑……” 韩归陌一低头,正对上景明的眸子,心下一跳,随后忍不住笑了起来,急急地下了楼梯:“参见少主。” 柏彦笑道:“归陌,你可算来了,少主还在这等你呢。” 景明耳朵红了些,训斥道:“柏彦,不准胡说。” 柏彦看着二人,忍不住一笑:“是。” 韩归陌走到了景明面前,一双明媚的眸子看着他:“少主,可是找属下有什么事情?” 景明摆起了架子:“本王要问你高府的近况。” 韩归陌认真了起来,将近来发生的事情告诉给尉迟景明听,细细的眉头微微地皱了起来:“属下以为,大小姐这病来得蹊跷,属下之前在医书上从未看到这样的病症,许是属下学艺不精,所以还想再翻查一番,再做确定。” “归陌天资聪颖,既然归陌不记得医书上说过,那定是书上没写,不会是归陌忘了。本王以为,或许这根本不是病发,而是毒发。” “毒发?”韩归陌歪了歪脑袋,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眨了眨,“那会是什么毒呢?” “你可听过涣心散?这是用罂粟、蛇兰等多种奇花异草炼制出来的毒药,价格极其昂贵,只有在黑市上才能购得一二。若是得了此毒,将此毒加入每日的饮食之中,便会让人痴呆,致幻,失眠,发狂,随后便会意志混乱,最后会自残以至于自杀。” 柏彦惊道:“世上竟有如此恶毒的招数!” “本王也是最近才查得的消息,希望对你有用。” 韩归陌捏着自己的下巴,还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可是为什么,有人要这么害她呢?” 景明低头一直看着她,倒觉得她可爱,捏了捏她的脸:“相信你一定能查出来的。” 韩归陌信心满满地朝景明行了一礼:“属下定不会辜负少主期望。” 景明点点头:“本王还有事情,就先走了。” 两人跪下道:“恭送少主。” 景明一扫之前的阴郁,脸上竟挂着一丝淡淡的微笑离开了。 柏彦上前,调侃道:“少主怎么每次见到你,就变得那么高兴?像变了个人似的。” 韩归陌装模作样地一叉腰:“好大的胆子,都敢妄议少主了。” 柏彦挑了挑单边的眉毛,笑道:“好好好,不开你们玩笑了。” “我还有事,不能耽搁太久,就先回去啦。” “去吧,我也有事要忙呢。”柏彦摇了摇手,往书房去了。 第7章 惩治小萍 韩归陌作别后,出了千月阁,又过了一条街区,才找到高府的丫鬟们。 韩归陌捂着肚子道:“真是对不住了,我最近吃坏了肚子,让姐姐们久等了。” 夏莲急性子,说道:“小姐不过放我们一天出来采买,白白等你等了那么久,一会儿回去迟了,小姐又要生气了。” “好了,好了,少说两句。”春樱拿出帕子擦了擦韩归陌额头上的汗,“以后别乱吃东西了,教人担心呢。” 韩归陌应了下来:“我以后一定注意。” 四人开始往回赶路,李巧兰低声道:“可问出什么?” “大小姐可能是中毒了。” “什么?” 韩归陌压低了声音,将方才得来的消息告诉于她,然后道:“我猜测这一定是身边人做的手脚,可要尽早查出。” “明白。” 四人回了府,已是黄昏,春樱和夏莲开始忙着安排望舒阁的晚膳,让韩归陌去膳房拿春笋煨乌鸡汤羹来。 韩归陌出了珍园,来到膳房,便见里面热火朝天,都在忙活府中的晚膳。高子宁原是要和府中家眷一道用膳的,只不过因她得了病,就不必来了,大多都用自己的小厨房解决。 今日这春笋乃是江南新贡到宫里的,朝中只有一品官员才能分得,因此尤为珍贵,由膳房统一制作。 韩归陌在膳房,找到了林厨娘,问道:“我家小姐的汤羹好了没?” 一听到韩归陌的声音,蹲在底下扔柴火的小萍猛地抬起了头,正恶狠狠地看着韩归陌。 林厨娘笑道:“已经好了,我这就盛出来。” “麻烦了。”韩归陌应道,余光捕捉到了小萍的异样,又道,“这膳房里好热,我先出去候着,嬷嬷弄好了,就叫小萍端给我吧。” “好嘞。” 林厨娘将汤羹盛入一个瓦罐内,放在了碟子内,递给了小萍:“去,给望舒阁的那个姑娘。” “是。” 小萍拿起了汤羹,得意地笑了起来,随后将汤羹端到了一个无人发现的角落,偷偷地将春笋拿了出来,全部吃完后才盖上了盖子。 小萍擦了擦嘴,将汤羹端给了韩归陌:“喂,拿着。” 韩归陌见小萍嘴边油光闪闪地,心下耻笑一声,随后不动声色地拿了过来:“怎么去了那么久?” “管得着嘛你!”小萍说完,便回去了。 韩归陌掀开盖子一看,果见里面的春笋一块也不剩,应是教这姑娘偷吃了。 韩归陌回去之时,往青松院绕了一绕,和叶南辰说了一会子话,便回珍园了。 韩归陌回到了望舒阁,正堂的檀木桌上已经布好了菜,只中间空了一个位子,应是等晚膳的主角登场了。 韩归陌行了一礼,将乌鸡汤羹摆在了正中央,然后道:“小姐,菜已经上齐了,请慢用。” 绣姑扶着高子宁,坐在了桌前,一边打开了瓦罐盖子,一边说着:“这春笋可是时鲜货,小姐可要多尝尝,这……” 绣姑将盖子一打开,瞬间愣住了:“这春笋呢?” 高子宁望了望,怒道:“这是怎么回事!” 殿中所有丫鬟都跪了下来:“小姐息怒。” 绣姑看向了韩归陌:“这汤羹是你从膳房拿来的,怎么会这样?难不成,是你偷吃了不成?” “不是奴才,是小萍偷吃的。” “去叫小萍过来。” 很快,小萍便被传唤了过来,小萍一进门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参见大小姐,不知道大小姐叫奴才来有何事?” 绣姑道:“你是不是偷吃了小姐的春笋?” “真是冤枉啊!奴才怎么会干这样的事情呢?”小萍看向了韩归陌,又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知道了,是她,她冤枉奴才!怪不得奴才看她在路上低头偷吃着什么,定是她将春笋偷吃了,然后再冤枉于奴才!” 韩归陌不卑不亢地回道:“奴才没有,是小萍吃的。” “你说这是我吃的,你可有证据?” “眼下春笋已经下了肚,除非开膛破肚,否则无人清楚到底是谁吃了这春笋。” 小萍被吓得一抖,又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不过,奴才们死不足惜,但是若是因为这样的事情,让主子受了惊倒不好了。奴才有一个建议,不知道小姐愿不愿意听?” 高子宁心情本就不佳,郁郁地回道:“说说看。” “既然敢偷吃主子的吃食,而且只挑名贵之物而吃,那说明此人已经是个偷食吃的惯犯,寻常的食物已经不入他的眼了。奴才恳请小姐,差人搜一搜奴才和小萍的房间,若是贪婪之辈,必定能在日常起居的房间里找出些端倪。” 高子宁并不上心,道:“那就按你说的办吧。” 绣姑便吩咐了几个下人,道:“去,按她说的办。” “是。” 几个家丁忙忙地出去了一会儿,然后便回来了,一个家丁回复道:“韩归陌的房间里没有任何可疑的东西。” 另外一个家丁从怀里掏出了一根春笋:“这是从小萍的橱柜里拿出来的,奴才看,和宫里送来的是同一批。” 绣姑将春笋接过,细细查看了一番,随后打了小萍一巴掌:“贱婢!竟然敢偷主子的东西!还是这么名贵的春笋!” 小萍百口莫辩,跪下哭道:“奴才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啊!小姐,你听奴才解释啊!” 高子宁皱了皱眉头,轻咳一声,此时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地看着高子宁,生怕她再次发病暴起。 而高子宁只淡淡说了一句:“小萍,拖出去乱棍打死。” 小萍大骇,哭喊道:“小姐,你听奴才解释,事情不是这样的!” 家丁麻利地将小萍拖了出去,整个院子才清净下来。 高子宁揉了揉脑袋:“我没胃口,这些菜都撤了吧。” 绣姑上前道:“小姐,你好歹吃一些,别饿坏了身子。” 高子宁摇了摇头,又回里间睡下了。 第8章 夜刺高府(一) 三月十八,高府三小姐,高子妍到将笄之年,高府大宴宾客,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护国公高博和妻子程贤亲自站在门口迎接贵客,高博所结交的友人,皆是皇亲显贵,来参加寿宴的前有宰相乐正皓轩,后有各位皇子纷至沓来,可谓是给足了高博面子。 程贤端庄温婉,容貌秀气,并不见老。自高子宁的生母,乐正敏珠死后,程贤便从侧室升为了正室,她所出的一子一女也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嫡出。 卯时三刻,祥华阁内左右坐了两列宾客,奢华的波斯地毯一直从殿中延伸到殿外几米开外,每个宾客面前都摆着上好的佳肴和官窑出的秘色碗盆,屋内摆设都极尽奢靡,整个大殿流光溢彩,如同白昼。 高子妍作为今日的主角,打扮得精致可人,面若中秋之色,春晓之花,她穿着一身逶迤拖地牡丹绕枝长裙,头上云髻斜插着碧玉龙凤钗,如瀑的长发垂在颈边,脖颈间的白玉坠子将她的肌肤衬得胜雪一般的白。 高子妍大方地走到了阶梯上,站在程贤一旁,她一开口,声音便酥软入骨,余音缭绕:“感谢各位贵人光临寒舍。” 她一开口,底下便有许多男宾呼应,高子妍只低头捂嘴笑了笑,更是我见犹怜。 相比之下,高子宁就显得颓丧得多,她懒懒散散地倚靠在椅子上,对这样的社交场合完全提不起任何兴趣。 高子妍瞥了高子宁一眼,脸上带着三分得意又有三分耻笑。 自高子妍出生那一刻起,她便是高府公认的嫡女,但是父亲却更加偏心于高子宁,加之高子宁出身乐正之家,地位总是生生地压着她一截,这更让她对高子宁心生嫉妒,多次言语冲撞。 然而高子宁也从不是任人欺凌的软柿子,两人因此少不得拌嘴,时间久了,便结了怨。 一番送礼过后,各位宾客坐定,丝竹之声响起,美丽的舞女们在大殿中央翩翩起舞,众宾客开始互相闲聊起来,气氛正好。 韩归陌站在高子宁的身后,静静地观察着宴会上的所有人,她清楚,这一次的宴会不会很太平。 韩归陌往男宾席看去,坐在最前面的正是乐正皓轩,他的眼睛细细的,皱纹横生,眸子里总是闪出精明的光,看起来老奸巨猾。 乐正家族和高家的关系一直很微妙,两家虽然同是高门,又是亲家,但是在朝堂之上有许多的利益冲突,早已经是面和心不和。 韩归陌再往后看去,便是当朝的几个皇子,为首的乃是太子尉迟景礼,容貌端肃周正,看起来不好相与,行事却如春风过境,意外地得人好感。 坐在他一旁的是旭王尉迟景明,韩归陌刚看了他一会儿,尉迟景明便抬眼看向了她,朝着她一笑。 韩归陌心跳加速了起来,移开了眼神,再往后看去,便是郑贵妃之子景斯和高贤妃之子景琛。 韩归陌刚看了一会儿,便见景琛眼神轻佻地看着一个舞女,与她眉目传情,颇为风流。 韩归陌心道:雍王爷虽生的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倒是个花花肠子, 韩归陌对别的皇子并未有太大的兴趣,便收回了视线。 一曲罢,景琛的手里还拿着方才舞女扔过来的帕子,舞女们都纷纷退下了,原是殿中要换个节目表演了。 听一阵急促的鼓声传出,一群戴着面具的戏子走到了大殿中央,当众表演起了杂耍,却见他们一会儿头顶着瓷缸,手里拿着长签转着转盘,一会儿便配合从火圈中来回跳出,看得人惊险刺激,不亦乐乎。 韩归陌和李巧兰却进入了戒备状态,两人对视了一眼,紧紧地握着自己的袖里剑,静观其变。 “好!”欢呼声此起彼伏地响起,殿中央的表演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戏班子们收了所有的道具,突然排成了一列,从身后掏出了剑。 众宾客一时警觉,却见为首的那个戏子,将剑塞入自己的口中,将一柄长剑吞了下去,此举立刻又赢得了满堂喝彩。 众人此时都放松了警惕,那戏子将剑从口中又拿了出来,然后将剑高举了起来,大喊道:“杀奸相!” 第9章 夜刺高府(二) 此刻,宾客大乱,刺客们往乐正皓轩的方向而来,叶南辰听到殿内有异动,领着家兵与刺客厮打了起来,大殿内刀光剑影,鲜血四溅。 景礼和景明第一时间赶到了乐正皓轩的面前,保护乐正皓轩不受刺客的攻击。 高子宁和身边的丫鬟都吓作了一团,韩归陌和李巧兰站到高子宁的面前,韩归陌回头道:“小姐放心,这里有奴才和巧兰保护。” 李巧兰将摔倒在地上的高子宁扶起,慢慢地向后退去。 韩归陌执着剑机警地看着这些蒙面刺客,按照景明的安排,一会儿应该会有一个刺客冲高子宁而来。 韩归陌正想着,便见一个中等身高的刺客冲着自己而来,李巧兰大喊道:“归陌小心!” 那刺客拿起剑,直往韩归陌的心口刺来,韩归陌立刻躲闪过去,那剑骤停在了高子宁的眼前,李巧兰将那剑打了回去:“大胆刺客,竟敢偷袭高府的大小姐!” 韩归陌飞起一脚,将那人踢得倒退几步,那刺客站定后,又拿起剑和韩归陌厮打起来。 韩归陌和那刺客比过了几招,那刺客开始节节败退,韩归陌见状,往他的肚子上捅了一刀,那刺客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 韩归陌杀死了刺客,和李巧兰一起,扶着高子宁往回赶。 只听殿内刀剑碰撞的“铛铛”声,女人们害怕的惨叫声,还有将士搏斗之间发出的嘶吼声,混在了一起,高子宁的眼前开始出现了幻觉,将李巧兰和韩归陌都推开,大喊道:“走开!走开!是你们要杀我,是你们!” 春樱和夏莲拿住了高子宁:“小姐,你怎么又开始说胡话呢?可是归陌和巧兰救了我们啊。” 高子宁还是发了狂一般,说要杀了韩归陌和李巧兰。 绣姑见高子宁如此,再加上方才也收到了惊吓,便不敢上前,将药递给了韩归陌:“归陌,你去给小姐服药。” “是。” 韩归陌接过了药瓶,拿出了一粒红色的药丸,韩归陌凑近一闻,便闻到了一股奇香,别的她不敢承认,可她分明闻到这股味道之中掺杂着罂粟的味道。 韩归陌故意手抖了一下,将药丸落进了自己的袖子,随后蹲下道:“哎呀,奴才手笨,将药丸弄丢了。” 夏莲担心还有刺客会过来,便急着道:“这外面这么黑,哪里还找得到,快再拿一颗便是。” 韩归陌点了点头,将药丸送入了高子宁的口中,高子宁服了药,便又昏睡了过去。 李巧兰蹲在了高子宁面前:“小姐快上来吧。” 春樱和夏莲将高子宁放在了李巧兰的背上,李巧兰背着高子宁往回赶去,韩归陌断后,一路护送高子宁回到了望舒阁。 一众丫头将高子宁安置好,韩归陌心中依旧有些惴惴不安,道:“奴才去外面看看,以免有人再来侵扰。” 不等李巧兰将韩归陌拦住,韩归陌便急急地往祥华阁而去。 如今祥华阁一片安静,蒙面刺客都被一一杀尽,各位达官贵人们都被送了回去,殿中只留下高博、乐正皓轩和几个皇子。 韩归陌凑在了门边,往里看去,见到景明唇色苍白,捂着自己淌血的胸口,被抬往了后厢房,自己便担心地往后厢房去了。 第10章 夜刺高府(三) 殿内,叶南辰检查了这些蒙面刺客的尸首,抱拳道:“回禀高将军,这些刺客来路不明,属下并没有从他们的尸首上发现什么线索。 属下还去查了这戏班子的来历,原先府中只会请吴兴戏院的人,但是今日吴兴戏院不知为何不能来了,只好请了这个最近几天才来到京州谋生的戏班子来顶替。” “那这么说,这个戏班子非常可疑。”高博捋着自己的长须,“这戏班子可有什么线索?” “暂时还没有。” “去查,再去查!定要查出这幕后凶手,还各位贵客一个交待!” “是。” 乐正皓轩坐在一旁,却笑了起来:“高将军真是好演技啊。” 高博转向了他,有些不平:“乐正宰相,此话何意?” “你我在朝中关系向来一般,前日你的表侄还抢了我儿的兵部尚书一职。这些老夫都不与你计较,可是今日,你请老夫过来,这大宴之上,这些刺客却直冲老夫而来,让老夫不多想都难啊。” “乐正宰相,此事老夫也被瞒在鼓里,老夫怎么可能会调人谋害乐正宰相?就算老夫有此意,若是乐正宰相真的在高府遭遇不测,老夫又怎么能摆脱干系?此事老夫定能查个水落石出,还请乐正宰相信任老夫。” 乐正皓轩又大笑了几声:“好啊,高将军既然这么说,老夫再多言,倒显得老夫心胸狭隘了。只不过这高府的门,老夫是再也不敢踏进来了。老夫,就先走了。” 高博已经忍耐乐正皓轩达到了极限,只道:“慢走不送。” 叶南辰看着乐正皓轩离开,问道:“高将军,要不要属下去挽留?” “让他去吧!”高博心有不悦,“我本就与他面和心不和,如今这一闹,便是撕破脸了,再劝也无用。” “是。” “将这里都收拾干净。”高博也有些不耐烦,一甩手,便离开了。 韩归陌偷偷来到了后厢房,眼见里面没人,便走了进去,掀开了帷幔,走到了景明的床边。 韩归陌一眼便见到尉迟景明壮硕白皙的肌肉在烛光的照耀下,露出极致完美的线条,他的胸口被打上了绷带,殷红的鲜血渐渐染了出来。 韩归陌却并未在意,只跪在他的面前,仔细看了看那伤口的位置,松了一口气:“还好未伤及心脉,王爷不会有事的。” 景明微微睁开了眼睛,一把握住了韩归陌的手:“你看了本王的身体,便只是来和本王说这个的吗?” 韩归陌反应有些迟缓,现下才意识到,这是一个多么暧昧的姿势,她的脸唰地红了起来,闭着眼睛道:“归陌什么都没看到。” 景明看着她,自得地笑了起来:“那些刺客都是本王的人,怎么可能会伤着本王呢?” “对不起,原是我多虑了。” “不,你来看本王,本王的伤很快就会好了。” 景明与她打着趣,韩归陌才稍稍自在了些,睁开了眼睛,笑道:“那归陌便不来看王爷了。” 景明的笑容收了起来:“为什么?” “这样王爷的伤就会慢些再好,就能在府上多住些日子了。” 景明这次直接笑出了声,刮了刮韩归陌的鼻子:“你这小坏蹄子。” 玉茜正在外面打点着需要换药的绷带和药膏,却听里间传来了景明和韩归陌的说笑声,一时之间,突然妒从心来,端着东西,往里间去了。 玉茜走到了两人面前,两人的笑声戛然而止,玉茜道:“王爷,该换药了。” 景明又回到了平日里淡漠的表情,看向了玉茜,道:“让归陌来换吧。” “归陌换药不熟练,恐怕会弄疼王爷。王爷换好了药,自能和归陌尽情畅谈。” 景明看了韩归陌一眼,韩归陌想了想:“那便让玉茜姐姐换药吧,归陌先出去了。” 景明点了点头,示意让玉茜来换药。 过了一会儿,玉茜换好了药,从里间出来了,韩归陌坐在一旁,眼睛直直地看着她。 玉茜有些不自在:“你看着我做什么。” “我敬你是我的姐姐,从来都没有害过你。可是姐姐真是好毒的心肠,要派人来杀我。” 玉茜的动作开始不自然:“你在说什么呢?” “我在说什么,玉茜姐姐心里清楚。哦对了,玉茜姐姐喜欢王爷吧。”韩归陌耸了耸肩,“可是真是可惜了,王爷并不喜欢你。” 玉茜如同鼻子上被挨了一记闷拳,发狠道:“你别以为王爷宠你,便是喜欢你了。你我都是昭庆国没名没分的孤儿,连入皇室做下人的资格都没有。在王爷眼里,我们不过是他的棋子,是永远不可能得到名分的。” 玉茜说的是实话,韩归陌心里一直清楚,她捏紧了自己的拳头,忍住了内心的痛苦,回道:“我能不能得到名分,与你无关。既然姐姐已经容不得我了,那从前姐姐的救命之恩我便一笔勾销,从此以后,姐姐若是再犯,我必不会再手下留情。” 玉茜看着韩归陌决绝和狠厉的眼神,又想到已经死去的申嬷嬷和杨采采,便知道韩归陌睚眦必报,此话她说到做到。 玉茜也是个玲珑心思的人,并不怕她:“好啊,就算是给王爷留下一个忘恩负义的形象,也在所不辞吗?” “姐姐真是高明。”韩归陌笑笑,“可是姐姐不会得逞的,姐姐好自为之吧。” 韩归陌说完,拍了拍玉茜的肩,疾步离开了。 玉茜看着韩归陌离开了厢房,自己平复了许久的心情,才能稳步行走。 玉茜往里间送去了茶水,景明看了看屋外:“归陌呢?她怎么没过来?” “王爷,她还有她的使命要完成。”玉茜沏了一杯热茶,递了过去,“王爷,喝口茶,好歇息。” “是你把她赶走的吧。” 玉茜跪了下来:“属下怎敢?属下……” “本王不想听你的解释。”景明正色道,“明日你去旭王府,帮本王将乔迁事宜办妥,高府这边,你就不要过来了。” 玉茜还欲辩解,却见景明背过身去,只好跪下道:“是。” 第11章 反咬一口(一) 清晨,尉迟景明的伤好了些,坐在东院的院子里喝着茶,和高府二公子高寅辉闲谈着。 韩归陌远远地看到尉迟景明坐在那里,又见程贤一行人往院子里来,便候在了桂树旁。 韩归陌见程贤过来了,便走了过去,屈膝行礼道:“见过太太和几位小姐。” 碧云一见到韩归陌,便怒火中烧,心道:真是冤家路窄,这个丫头害死了我的女儿,我得想办法,让她偿命! 碧云深吸了一口气,又变脸笑道:“太太,这位姑娘很是英勇,在昨日大宴上,就是她,护得大小姐周全。” “是吗?”程贤温柔地笑着,“站起来,让我看看。” 韩归陌站了起身:“这是奴才应该做的。” “哟,竟是个这么俊的丫头”程贤感叹了一句,牵过韩归陌的手,“来,跟我们一道说说话。” 高子妍向来自恃容貌无双,如今见了韩归陌倒觉得自己黯然失色,再加之昨日宴席之事搅得她心情不佳,对韩归陌没来由地厌恶了起来。 碧云最了解高子妍心性,退了一步,跟在高子妍的身边,挑唆道:“三小姐,你有所不知,韩归陌这丫头,心思狡猾,早在前几日诅咒三小姐的寿辰遭难,果不其然,三小姐大好的日子,竟闹出这般事情。” “真有此事?” “奴才在府里忠心耿耿数十载,奴才定不会骗小姐的。” “本小姐与高子宁关系向来不和,她的下人诅咒本小姐,也不是没可能。”高子妍看着韩归陌标致的身材,越发眼红,“看她一股狐媚子气,想来,进我高府是来攀高枝的吧。本小姐绝不能让她得逞。” 一个容貌普通,穿着质量略次的襦裙的女子跟在高子妍身后,静静地听着两人的谈话。她名唤高子澜,在家排行第四,为二姨太许氏所出。 高子妍转过头,拉过了高子澜:“你听着,一会儿,你定要想办法让韩归陌在主母面前失仪,把她赶出府去。” 高子澜在家身份低微,平日里以听从高子妍为生,她应了下来:“妹妹知道了。” 程贤带着韩归陌来到了院子里,正见尉迟景明和高寅辉有说有笑地,笑道:“这么巧,原来旭王爷也在这里。” 高寅辉笑着走了过去:“母亲你来啦。” 其余一干人,朝着尉迟景明行了一礼:“参见旭王爷。” “起来吧。” “谢旭王爷。” 尉迟景明看向了韩归陌,见韩归陌只半垂着眸,没有看他,表情黯淡了些,略有些不快地喝了口茶。 “儿子还有些事情要办,就先告退了。” “去吧。” 程贤走了过来:“旭王爷,我们可否一坐?” 尉迟景明将茶杯放下,笑着站了起来:“这是什么话,程夫人请坐。” 程贤点了点头,示意高子妍和高子澜一起过来。 四人相对坐着,韩归陌和碧云站在程贤的身后,程贤先开了口:“昨日,还是多亏了旭王爷,旭王爷无比英勇,竟然一人杀死了十几个刺客,实在让人佩服。” 高子妍听到程贤又谈起昨日之事,表情又郁郁起来,低头玩着自己的帕子。 景明又笑了起来,这笑春风如玉,温暖人心,与之前的冰山模样完全判若两人。 景明道:“这是哪里的事情,只不过,让各位小姐受惊了。” 高子澜抬起了头,正对上景明的笑,竟脸红心跳了起来,一双眼睛盯着他,再也没有移开。 韩归陌显然不喜欢他对别人这样笑,忍不住抿了抿嘴,不悦地看着景明,景明一抬眼,露出了一个欠揍的笑容。 韩归陌别过头,道:“太太,我家小姐还有事,奴才就先行告退了。” “这位姑娘好生眼熟啊。”景明第一时间拦下了她,“昨日在殿上见过的。” 韩归陌屈膝行了一礼,然后道:“高府奴仆万千,打扮大致相同,奴才不敢污了王爷的眼睛,王爷恐怕是记错了。” “本王从不会记错。”景明看了一眼碧云,见碧云正和高子澜做着什么小动作,便道,“你过来,让本王仔细瞧瞧。” 韩归陌走了过去,跪在了高子澜和景明身边,高子澜顺手将一个香囊扔了出去,然后喊道:“归陌,你的香囊掉了。” 未等韩归陌去捡,碧云就冲了过来,将香囊拿了起来,然后道:“这香囊,看起来有些不太寻常啊。” 碧云说着,将香囊打了开来,便见里面掉出了一副春宫图,正面摊在四人的面前,气氛一时尴尬至极。 程贤更是羞愧无比,将春宫图一把抓了过来,和旭王赔礼道:“旭王爷,可真是不好意思了,您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景明则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道:“本王方才的心思都在这丫头身上了,并未看到什么不堪的东西。” 高子妍幽幽地说道:“本小姐就说嘛,这丫头一股子狐媚子气,成日里就想着勾搭贵人,好平步青云,若是不然,怎会随身携带这种香囊?旭王爷,您可千万别被她给骗了。” “没想到你竟然是这么不安分的贱人!”碧云朝程贤道,“太太,奴才这就把她给拖下去。” 景明厉声道:“谁敢?” 在场的女眷被尉迟景明的这一嗓子吓着了,程贤捂着胸口,喘了一口气,道:“既然旭王爷不准动她,咱们便不动了。” 景明将韩归陌扶起,然后拿过香囊,递到她的面前:“这个香囊是你的吗?” 未等韩归陌回话,碧云便道:“四小姐方才看得真真儿的,难道你这个贱人还想抵赖不成?” 韩归陌拿起了香囊,仔细端详了一番,道:“这香囊上的纹样分明是用铜丝线和银丝线交叉织成的,奴才身份卑微,可用不起这一等丫头才能用得的绣线。” 碧云气急败坏道:“你的意思是,这香囊是老奴的,专门用来害你不成?” 第12章 反咬一口(二) 韩归陌往后看了看,然后道:“嬷嬷,你便少说两句吧,别扰着旭王爷了。” 碧云尴尬地立在原地,正欲拿出平时训小丫头的架势,又见旭王威严地看着她,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先做什么了。 正在气氛略有些僵硬之间,却听后面的一处厢房里,传出了桌子翻倒的声音,引起了几人的注意。 程贤本想将韩归陌撵出去了事,但如今旭王在这里,她反倒不好动了,便借故道:“来人,去那边看看,出什么事情了?” 身边候着的几个家丁往那厢房里去,一打开门,便听女人的尖叫声传了出来。 程贤探出了身子:“怎么回事?快将人拿出来!” 只见几个家丁拖着两个衣衫不整的男女出来了,那男子面色潮红,似乎还意犹未尽,而女子则哭哭啼啼的,说着想要一心求死的话。 程贤真是羞愧到了极点,家中这些丑事竟让旭王爷都看了去,这以后还有何脸面让自家的女儿嫁过去。 尉迟景明却没觉得有什么不自在,他回头看向了两人,道:“这男子,好像有些眼熟啊。” 碧云定睛看去,吓了一跳,道:“杨烁,你怎么在这里?” 杨烁眼神迷离,依旧醉醺醺地,一旁的下人见状,拿起一盆水浇了下去,这才让杨烁清醒了些。 程贤一拍桌子,怒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烁终于清醒了过来,看了看周围,然后惶恐地跪下道:“奴才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啊!” 跪坐在一旁的女子哭了起来:“你还道什么都没发生!奴才方才好好地在客房里当差,却见你一下子扑了过来,然后……奴才真是没有颜面活下去了!” 杨烁忙解释道:“不是这样的,老奴怎么会做如此之事!” 碧云正是又羞又恼,脑子里现在一团乱麻,没想到自己害人没有成功,自家的后院倒是先起火了。 碧云扇了杨烁一巴掌:“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想怎么狡辩!没想到,你现在胆子大了,都敢偷姑娘了是不是?” 杨烁急着解释道:“老奴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只不过早上起来,看到床边放着一坛好酒,还以为是碧云给老奴留的,一时贪嘴便喝了。之后发生了什么,老奴都记不得了啊!” “我何曾给你留过酒?少找这般荒诞的理由!” 韩归陌见所有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碧云的家事上,便道:“你们看,杨管家的腰间配的香囊和方才那只香囊的花纹好像。” 碧云这下才缓过神来,猛地抬起了头,正要去拿,却慢了韩归陌一步。 韩归陌将香囊取了下来,递给了程贤:“太太请看,这香囊和方才那个香囊的纹路是不是出自同一个人的手艺?” 程贤比对了一番,点了点头:“确实。” 景明道:“那看来,这两个香囊应该都是碧云嬷嬷的了。想来碧云嬷嬷已为人妇,随身带着这种香囊,也算是人之常情。” 程贤早已经无地自容,道:“旭王爷,今日真是让您见笑了。我这就带着他们离开,免得扰了王爷的兴致。” “本王因伤暂居高府,已是对高府的招待感激不尽,又怎会因这些小事而不悦呢?”尉迟景明拖住了程贤,“下人们犯错是常有的事情,夫人只要秉公处理便是,不必考虑本王。” 程贤本欲寻个由头将事情压下,再将韩归陌打发了出去,不愿意处罚碧云,但如今旭王爷在这里,她则必定要给韩归陌一个交待了。 程贤心中想定,笑道:“这是自然,既然旭王爷大人有大量,不与计较,那我就在这里处理了。” 高子澜看现下躲不过去,便跪下道:“母亲,方才许是女儿看走眼了,这应该是碧云掉的。” 高子妍为她辩护道:“大家都待在一处,妹妹一时看差了,也是有的。” 程贤虽然不喜欢这个庶女,但是也犯不着为了一个仆人来罚她,便点了点头,没有再追究她的过错。 程贤看向了碧云和杨烁二人,道:“碧云,你信口雌黄,污蔑她人,杨管家,你在王爷面前失仪,你们二人都去领三十大板,再罚俸半年,禁闭二月,好好反省自己的过错。” 碧云和杨烁都悲戚地跪下磕了一头,无奈领命:“是。” 第13章 查出真相 夜空晴朗,繁星满天,韩归陌坐在莲池边,将自己的袖子撩了起来,仔细端详着自己右臂上的纹身。 那纹身像是人为刻上去的一般,形如图腾上的凤凰,轮廓清晰,甚至还微微泛着金色。 韩归陌将袖子放了下来,又握了握自己挂在脖颈上的血玉佩,这是生来就挂在她身上的,它的花纹工艺不像是昭庆国所出,更不凡的是,上面还刻着一个“寒”字。 千月阁中被捡回来的孤儿,大都没有姓,而她只因这玉佩上刻着“寒”字,便给她取谐音“韩”姓。 韩归陌总觉得自己的身世并不普通,但如今,她并不想去追根究底,她只想相伴尉迟景明左右,誓死效忠。 “这么晚了,坐在这里干什么?” 一个温柔的男声从后头传了过来,韩归陌一回头,便见景明坐在了自己的旁边。 两人一道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天地间好像从未像此刻这样安宁过。 景明先开了口:“是不是还在怪本王?” 韩归陌摇了摇头:“归陌相信王爷,愿意留在高府。” “你在本王面前,不必如此懂事。”景明拿过韩归陌的手,放在自己的大手间摩挲着,“本王不知为何你今日会如此确定碧云会要对你下手,不过还好今日,有本王帮你布置妥当,不然程夫人很可能会包庇碧云,让你受委屈了。” “有王爷在这里,归陌定不会受到委屈。” “你是千月阁最聪明的人,本王相信你,万事必能保全自己。不过……”景明皱了皱眉,略微有些担心地看着她,“若你不想留在这里了,告诉本王,本王定能把你从高府接出去。” 韩归陌反手握住了景明的手,与他十指相扣:“王爷不必担心,归陌在这里生活得很好。” 景明拿起韩归陌的手,吻了吻她的手背:“本王上辈子这是修了多大的福,才让老天爷把你送到本王的身边。” 韩归陌也笑了起来,如画的眼睛微微弯了起来,她虽然清楚自己的身份卑微,但是至少现在,王爷对她的情意不会有假,如此便足够了。 “对了。”韩归陌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极小的匣子,“这是大小姐日常服的药,王爷看看,可有端倪?” 景明这才放开了韩归陌的手,打开了匣子,将里面的药丸拿了出来,又蘸了些水,将药丸化开,眼见手中的清水化为了一片青黑,并且散发出强烈的异味。 景明将手中的黑液倒入了湖中,很快附近的游鱼沾染了黑液,都翻过了肚子,死了。 景明面色有些凝重,又再三闻了闻味道,才道:“这恐怕就是本王先前与你说的涣心散。” 韩归陌错愕地看着湖里那些死去的鱼,身子略微有些发抖:“可这是大小姐日常服用的解药啊!” “这么看来,下毒之人极为高明,就算有人查出是中了涣心散的毒,也会将注意力放在饮食上,而不会想到这解药上去。” “真是好狠毒的心思。” 景明顿了顿:“千万不要莽撞行事,恐怕大小姐在府里已经侵害到了别人的利益,你定要先查出真凶之后,再将真相揭开。” “归陌明白。” 景明还是有些不放心,又道:“本王不能在高府里久留,过两日便会离开,你切记一定要万事小心。若有急事,从高府出了两条街便是旭王府,可寻本王庇护。万不能使自己处于危险境地,你可明白?” 韩归陌点了点头:“王爷大可放心。” 景明看着韩归陌,她的容颜在湖光的映照下显得更加朦胧美丽。 景明摸了摸韩归陌的头,将她搂到了自己的怀里,每次景明只有和她在一起才会得到片刻的安宁和幸福。 景明看着她,心绪有些复杂,他终究还是把她送到了这尘世的纷乱之中。 第14章 入宫之争(一) 青松院内,高博在书房内处理完繁杂的事务,有些疲累,闭上了眼睛,捏了捏眉心。 程贤拎着一盒点心,放在了高博身边,柔声道:“老爷,应是累了吧,吃些点心吧。” 程贤说着,打开了笼屉,将如意饼,桂花糕摆了出来,最后将一盅参汤放在了高博的面前:“这是妾身特意叫膳房炖的,老爷喝些吧。” 高博睁开了眼睛,喝了几口汤,随后又觉得心烦意乱,拿起奏折,往桌上敲了敲:“这乐正老儿实乃小肚鸡肠,竟弹劾你的侄子程瑜森在蜀地结党营私,现下已经被革了太守一职,准备流放了。” “什么?”程贤有些慌张,哀求道,“老爷可要替瑜森想想办法啊,他还正值壮年,怎可去那苦寒之地啊。” “我自然在朝堂上据理力争,可现在这天下不姓尉迟,姓乐正!陛下还未发话,那太后就替瑜森定了罪。那蜀地乃是交通中枢纽带,又是富足之地,这暗地里的油水就能让那乐正老儿吃得舒舒服服的,那老儿自然要把手伸到那儿去!” “老爷,快替侄儿想想办法啊,如今到底该怎么办啊!” “乐正老儿打得我措手不及,我也实在是束手无策啊,只能派人常去流放之地照应他罢了。” 程贤听闻,戚戚地哭了起来:“如此一来,可如何是好?如今已经被乐正宰相弹劾下了一个,恐怕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到时候若是朝中无人,我高府也岌岌可危了啊。” “夫人好眼界,竟看到了这么远。”高博安抚着程贤的肩膀,“如今,想要靠皇帝为高府撑腰,已经不行了。眼下的朝政,皆由太后一人说了算,若宫里有人,能在太后身边说得动话,就好了。” 程贤擦了擦眼泪,随后又振作了起来:“老爷,不如让妍儿入宫吧。早些年,太后见过妍儿一面,可喜欢她了。若是让妍儿为高府说话,太后定会听进一两句的。” 高博摇了摇头,然后信心满满地说道:“我早有打算,子宁乃是入宫最好的人选。子宁的母亲是敏珠,是太后心爱的女儿,因此,子宁的话,太后一定会听。” 程贤早就有意将高子妍送入宫中,依旧不死心,道:“可是宁儿身体这个状况,你也是知道的。不如让妍儿和宁儿一道入宫,彼此之间也有个照应。” “不妥。乐正皇后心狠手辣,多少新入宫的妃子都被她给害死了。我的妹妹高贤妃何其兰心蕙质,又有我在背后撑腰,在后宫的日子却也是如履薄冰。子宁是乐正皇后的侄女,乐正皇后不会害她,但子妍就说不准了。” 程贤叹了一口气:“那妍儿是注定不能入宫了?” 高博看出程贤有些不悦,又宽慰道:“你放心,我的妍儿天姿国色,这皇室并不一定是妍儿最佳的归宿。我以后定会为她寻个好夫婿,让她当一家主母,一生无忧。” 高博既然都如此说了,程贤也不好再反驳,只得勉强笑道:“多谢老爷为妍儿考虑。” 高博心情好了些,又想起了一件事,正色道:“我听闻了前日里府里的事情,真是把我高府的名誉都给丢尽了。几个清白女儿家,竟和这种事有了关系,这让旭王爷怎么看我高府?” 程贤跪了下来:“是妾身没有管好下人,还望老爷恕罪。” “算了,谅你侄儿被弹劾了,我也不怪你,便叫你罚子妍和子澜将《女戒》抄个十遍。” “可是,她们并没有错啊,错的是……” 高博的眼神一下子犀利了起来:“到底有没有关系,她们心里最清楚。” 高博在朝堂上立于勾心斗角的旋涡中心数十年,这些后宅里女儿家的心思,他一眼便能看出,若是没有上面人的指使,碧云怎么可能会做出如此错事? 程贤还欲辩解,高博便大手一挥:“下去吧,此事不要再议。” 程贤只得讪讪地退下:“是。” 第15章 入宫之争(二) 自上次高子妍生辰宴一事,韩归陌和李巧兰保护高子宁有功,被升为了二等丫头,准许贴身侍候小姐。 正堂内,韩归陌将涣心散一事说与了李巧兰听,李巧兰大惊,正要去向绣姑问罪,便被韩归陌拦了下来:“现下不要打草惊蛇,否则只会给你我带来杀生之祸。” “可是姐姐,现在该怎么办啊。眼见小姐精神状态越来越差,等到时候小姐自杀,便来不及了。” “不必惊慌,昨日我已经将绣姑的药掉包了,我见那瓶子里只有两颗,想必绣姑应该很快会去找幕后凶手取药,到时候,我们便可将真凶给揪出来了。” “姐姐言之有理。” 绣姑从远处走了过来,道:“你们俩,在这里嘀嘀咕咕说些什么呢?” 韩归陌道:“奴才见院子里的花都开了,正和巧兰商量着,要带小姐去看看呢。” 高子宁今日的精神状态好了些,整个人梳妆得当,从里间走了出来:“好啊,本小姐也正想去看看呢。” 绣姑低头想了想,道:“小姐,你的解药已经快用完了,奴才这就去司药坊给小姐配新的药来。” 高子宁点点头:“你去吧,就让归陌和夏莲陪本小姐就是。” 韩归陌和李巧兰对视了一眼,李巧兰道:“奴才手头上还有些活,就先留在望舒阁里了。” 高子宁应了一声,便由韩归陌扶着,出了望舒阁。 春天的珍园非常漂亮,绿柳抽新芽,百花争芳艳,满眼皆是姹紫嫣红,绿意盎然。 韩归陌扶着高子宁,走过石阶,坐在一棵大槐树下的亭子里,观赏着周围的景色。 高子宁刚坐定,便见高子妍和高子澜一道过来了,高子妍的脸色非常不好,板着脸进了亭子。 韩归陌见高子宁一见到高子妍,表情便难看了起来,想必是素来不喜欢这个三妹妹的。 高子妍看到高子宁,也并未有什么好脸色,只随便打了声招呼:“姐姐也在这里啊。” 高子妍说完便坐下了,顺便还瞪了高子澜一眼,高子澜只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出。 高子宁看向了高子妍:“又有谁惹你生气了?” “姐姐可是日后要进宫当妃子的人,妹妹可不敢与姐姐生气。” “什么?”高子宁惊道,“谁与你讲的?” “姐姐何必再跟我装出这副无辜的样子。父亲早就有意过了春就把你送进宫里去,这可是别人求也求不来的福分,姐姐可就偷着乐吧。” “父亲怎可如此?”高子宁如遭晴天霹雳,站起了身,“我要去和父亲解释,让他消了这心思。” 韩归陌跟了上去,道:“小姐,切勿动气,说不定这只是一个误会。” “误会?”高子妍走到了韩归陌跟前,“对了,姐姐可能还不知道自己身边跟了个小狐媚子吧。不过就与旭王爷见了一面,就引来旭王爷的青眼相加。想必她现在听到这个消息,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吧。” “三小姐,请你说话注意分寸,我家小姐不愿进宫,奴才也从未有过这般心思。” “也是,姐姐这般身子,如何进宫?若是在殿前失仪,可真是要贻笑大方了。” 夏莲也有些看不过去:“三小姐,还请你嘴上留点德吧。” 高子妍甩了夏莲一个巴掌:“你这个下人,也配教训本小姐?” 高子宁见夏莲被打,怒火渐渐燃起,却身体虚弱,举起了手又放了下去。 高子妍还未尽兴,又看向了韩归陌,刚扬起手,便被韩归陌拿住,反手打了回去。 那一巴掌清脆响亮,将在场所有人都震住了。 高子澜上前,道:“你这个下人,还知不知道尊卑,懂不懂分寸?” 高子宁此时回过了身,将韩归陌护在身后:“我竟不知道,妹妹原来也知道礼仪分寸,尊卑分明。你方才的话,字字诛心,句句逾越,只恨我现下没有力气,只能让归陌替我打下这一巴掌。” 高子妍的脑袋还有些发懵,缓缓回过头来,捂着脸道:“好啊,姐姐,你如今都敢叫人打我了,我这就去向母亲告状!” “去吧!你们母女俩的伎俩,这些年,我明里暗里受着的还少吗?只恨我母亲生我那日难产而死,在这后院里,从此无人护我,让你这本该是庶女的人,也敢与我叫嚣。” “好啊,姐姐,原来你一直都是看不起我!但你可别忘了,你我同是高府的嫡女,地位相同,你没有资格打我!” 韩归陌见高子宁体力不支,便让夏莲扶了过去,上前道:“三小姐与大小姐一般年纪,父亲决定让我家主子入宫,而不是你。那在这府里,父亲更宠爱谁,难道还不明显吗?” 高子妍没听懂,还欲回嘴,高子澜将高子妍拉过,小声道:“如今大姐对高府是最有用的人,三姐姐若是去告大姐的状,无用不说,可能还会被父亲教训。不然,那韩归陌怎敢如此嚣张?” 高子妍被气得牙根痒痒,一跺脚:“算你们走运,子澜,我们走。” 韩归陌目送两人远去,立刻回过了头,关切地问道:“小姐,你有没有事?” 高子宁笑道:“你这丫头,倒是深得本小姐的心,本小姐早就想打她了。” “这等事情,怎劳小姐出手,让奴才来便是了。” 高子宁又看向了夏莲,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脸:“疼不疼?” “不疼。”夏莲感激地看了一眼韩归陌,然后又道,“小姐,我们快去青松院,请求主君不要让小姐进宫。” 高子宁点了点头,一行人快步往青松院去了。 第16章 入宫之争(三) 韩归陌背着高子宁,来到了青松院门口,正遇上叶南辰守在大门口。 叶南辰见韩归陌来了,顿时困意全无,兴致勃勃地走了过来,笑着行了一礼:“参见大小姐。” “归陌,放本小姐下来吧。” “是。” 韩归陌蹲下,夏莲将高子宁扶了下来,叶南辰则站在旁边,看着韩归陌站起身,视线像是锁在了她的身上。 韩归陌眨了眨眼睛,叶南辰才反应过来,恭敬地朝高子宁鞠了一躬:“大小姐今日过来所为何事?” 高子宁道:“本小姐要见父亲,侍卫可否进去通传一声?” “属下这就去。” 很快,叶南辰便出来了:“大小姐,这里请。” 三人一道进了院子,叶南辰跟在韩归陌旁边,趁着别人不注意,塞了一颗糖丸给她。 韩归陌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叶南辰小声道:“这个糖丸可好吃了,姐姐试试。” 韩归陌推开了叶南辰,“这还当着差呢。” 叶南辰依旧笑嘻嘻地:“知道了,我这就走。” 韩归陌将糖丸塞进了袖子里,摇头笑了笑。这么多年过去,叶南辰还是一副小孩子心性,还总是喜欢粘着自己。 高子宁进了屋,便见高博正在和尉迟景礼说笑着,高子宁行了一礼:“参见太子殿下、父亲。” “子宁来啦。”高博招了招手,“来,坐你表哥旁边。” 高子宁见到尉迟景礼,一时笑嫣如花,可以说,这是韩归陌第一次见到高子宁笑得这么开心。 高子宁亲切地坐在了尉迟景礼身边:“表哥,今日怎么来了?” 尉迟景礼宠溺地笑着:“自然是来看我们子宁的。” 高子宁拉过景礼的手臂,靠在他的肩膀上,颇为依赖。 高博弹了弹高子宁的额头:“都是这么大的人了,不能再这么赖着你的表哥了,不然太子妃可要吃醋了。” “太子妃?”高子宁瞬间坐起了身,“表哥何时说过要成婚了?” 高博解释道:“太后今日刚定的太子妃人选,乐正宰相的女儿乐正管彤。” 高子宁瞬间变得失魂落魄起来,为了不表现得太过明显,僵硬地笑道:“表哥,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也不和子宁说啊。” 景礼则一直保持着平和,仿佛谈论的这个人不是自己未来的妻子:“管彤和你,在孤的心里都是一样的,再者,管彤为人大方有礼,秀外慧中,让她当太子妃,也未尝不可。” “那表哥……”高子宁有些哽咽,“你喜欢她吗?” “孤是太子,太子妃的人选从来不是孤能决定的,又谈什么儿女情长呢?”景礼笑笑,“倒是你,怎么表现如此反常?” 高子宁如今受了刺激,眼前已经开始出现幻象,韩归陌看着高子宁的状态不对,忙将高子宁扶过,道:“小姐,太医已经候在望舒阁里了,还等着小姐回去呢。” 高博是明白高子宁的心思的,高子宁从小就喜欢尉迟景礼,就是为了他,高子宁也绝对不会接受入宫的。所以,必须要告诉她,景礼已经有了夫人,才能打消她的心思。 高博看了一眼尉迟景礼,景礼会意,道:“既然如此,子宁快回去吧,看病要紧。” 高子宁已经陷入了一番错乱,怔怔地由韩归陌拉了出去,韩归陌和夏莲道:“趁着小姐还未发病,快带小姐回去。” 夏莲点了点头,两人匆匆地将高子宁带了回去。 第17章 识破真相(一) 高子宁刚入望舒阁,便将韩归陌和夏莲推开,然后猛地将院子里的东西摔个粉碎。 “为什么!为什么不是我!我也是乐正家族的人,我也是他的表妹,为什么太子妃的人选不可以是我?” 韩归陌从后将高子宁抱住,将她制服住,道:“大小姐,如今人选已定,切莫伤身啊!” 高子宁哭成了泪人:“为什么老天待我如此不公!要我身患重病,要我失去所爱,要我身不由己,要我痛不欲生!” 高子宁挣扎着,却完全挣脱不了韩归陌,又哭闹了一阵,便没了力气,在韩归陌的怀里晕倒了。 几人将高子宁带到了榻上,将她安置妥当。 夏莲看着高子宁,有些心疼,又和韩归陌说道:“今日倒是奇了,我家小姐受了那么多的刺激,却能忍到现在才发病。” 韩归陌也发现高子宁的状况比前两日好了些,心中更加确定,一切都是那解药的缘故。 韩归陌认真地说道:“如今,小姐入宫已经不可避免,我们可要想办法治好小姐的病。” “说起来容易,府里已经请过了无数的民间郎中,又请过宫中的太医,却无一人知道小姐到底是得了什么病。” 两人正说着,绣姑从外头走了进来:“这里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韩归陌见绣姑来了,便故意说道:“说不定,小姐根本不是得了病,而是中了毒呢?” 绣姑心中“咯噔”一下,手里的帕子不小心掉在了地上,惶惶地看着韩归陌。 韩归陌慢慢走来,随口道:“嬷嬷,你在害怕什么,难不成,是嬷嬷下的毒?” “你不要血口喷人!老奴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 “做不做,你心里最清楚。”韩归陌戳了戳绣姑的心口,“要是让我发现,是你下的毒,我必定要杀了嬷嬷。” 绣姑着实被吓出了一身冷汗,然后道:“你这个小丫头,真是反了天了,老奴今日必定要治治你。” 绣姑说着,要朝韩归陌过来,韩归陌一个闪身,让绣姑扑了个空,结结实实地摔倒在了地上。 “嬷嬷自重。” 韩归陌说完便出了里间,找了李巧兰一道进了院子。 李巧兰见周围没人,便将药瓶递给了韩归陌,道:“今日我一直跟着绣姑,绣姑先是去了司药坊,回来的时候,去了映雪阁拿了这药来。” “映雪阁?那不是许氏和四小姐的住处吗?如此看来,这毒原是和四小姐有关。” “姐姐,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韩归陌想了想今日下午发生的事情,便道:“我方才故意激了她,今夜,绣姑必会有行动,你我万事小心。” “明白。” 是夜。 通往院子的里门大开着,夜风吹了进来,阁间幔纱飘扬,隐隐约约可以见到一个美人的身影躺在床榻上。 韩归陌守在门外,懒散地靠着门,昏昏欲睡。 绣姑带着一批人,朝着韩归陌慢慢逼近,随后差人将韩归陌拿住,利落地往韩归陌的嘴里灌了毒药下去。 韩归陌很快晕倒在地上,绣姑长吁了一口气,笑道:“这姑娘恐怕是发现我了,不可留。” 绣姑刚刚得手,便听高子宁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归陌,你在哪里?本小姐要喝水。” 绣姑见韩归陌已经倒地,高子宁身边无人看守,又想起高子澜已经嘱托她下杀手,便大着胆子,拿着剩下的毒药往里间去了。 绣姑来到高子宁的榻前,正要给高子宁灌药,便被床上之人一举拿下,定睛一看,原是李巧兰。 一时之间,阁内灯光大亮,韩归陌举着烛台和叶南辰一道走了进来。 绣姑见是韩归陌,惊道:“你怎么没有死?” 韩归陌从口中取出了棉布,上面吸收了所有的毒药,韩归陌将棉布扔在了地上:“嬷嬷可真是好本事,这毒药又是从哪里取的?” “好啊,没想到,我还是中了你的计。” 叶南辰从背后拿出了绳子,将绣姑绑了起来:“嬷嬷,有什么冤屈,都到老爷面前去说吧。” 第18章 识破真相(二) 高博只穿着一身素白睡袍,眉间拧成了“川”字,愤怒地看着廊下跪着的绣姑。 韩归陌跪下道:“奴才早就发觉绣姑意图不轨,便在自己的嘴中含了一块棉布,将绣姑灌的毒药吸尽,这才保全一命。大人可让太医对着毒药进行鉴别,查明溯源。” “你真是好大的胆子!”高博早已经是雷霆震怒,“本官的女儿,你也想谋害!说,到底谁是幕后指使?” 绣姑一想到自己被高子澜挟持着的家人,便犹豫着不敢说。 叶南辰立刻拿着剑,抵住绣姑的心口:“嬷嬷,你是说,还是不说?” 绣姑大骇,颤颤巍巍地道:“是、是映雪阁的主子。” “什么?快叫她们过来!” 很快,映雪阁三人都匆匆忙忙地过来了,为首的是许姨太,她体态婀娜,容貌风流,言行举止皆是弱柳扶风之象,引人心疼。 她的两个女儿跟在身边,一个是高子澜,另一个名唤高子簪。高子簪眼下不过十岁,却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胚子,容貌比许氏还要精巧些,因此颇得人宠爱。 相比之下,高子澜便是姿色平平,加之高子澜意识到东窗事发,更是面色发青,容貌晦暗。 叶南辰上前问道:“嬷嬷,这映雪阁有三个主子,指使你谋害大小姐的,究竟是哪一个?” 许盈一见到高博,就哭了起来:“老爷,这么晚了,如此急着要叫妾身过来,原是要来给妾身加无妄之罪的吗?” 高博向来偏爱许盈,忙下了廊,将许氏扶起:“我自然是不忍,可我也要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啊。” 许盈一听,又跪了下来:“老爷,妾身只想守在老爷的身边,是万万不敢做出谋害大小姐的事情啊。” “好,好,我相信你不会。”高博好生将许盈宽慰了一番,将她安置在一旁,随后又变得威严了起来,“绣姑,说,到底是谁?” 高子澜带着威胁的眼神看着绣姑,绣姑又是不敢说,叶南辰便将剑往里了一寸,绣姑吓得浑身发冷,便磕头道:“这毒药是奴才问四小姐讨的。奴才不过是看韩归陌不顺眼,想要害死她而已。奴才对小姐忠心耿耿,怎么可能想要谋害大小姐呢?” 李巧兰上前指着她道:“胡说,奴才分明看见你要往小姐的嘴里灌毒药。” “巧兰,这黑灯瞎火的,你看不清楚,可别乱说,奴才不过是想要给小姐喂水,哪里来灌毒药这一说呢?” “你胡说!” 的确,在阁内只有李巧兰和绣姑二人,无人可以为李巧兰作证。若是绣姑如此解释,那事情便转为了下人之间的争斗,绣姑虽然会得到惩罚,但是罪不至死,而且高子澜也会毫发无损。 不过,这只是韩归陌想要的一个引子。 韩归陌见高子澜松了一口气,又上前道:“奴才,还有一个证据,可以证明,绣姑意图不轨。” “你说。” “奴才发现小姐这病来得蹊跷,百查医书却不得解,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奴才终于明白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高博一听此事与高子宁的病有关,着急地问道:“快说下去。” “小姐不是得了病,而是中了一种叫涣心散的毒。此毒,只能由饮食入体,会使人精神涣散,情绪不宁。” 绣姑反驳道:“你可真是胡说了。你这新来的小丫头片子懂什么?小厨房给小姐做的膳食,都是有专人先验毒一番之后,才能给小姐用的。” 高子澜也附和道:“小厨房验毒的下人最为用心,若是按照你这么说,那么那验毒的人应该第一个中毒才对。” 韩归陌笑笑,从怀中拿出了一个药瓶:“可是那验毒的人,不必每日都吃这解药啊?” 高子澜见了那药瓶,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震得她的心口生疼,她万万没想到,竟然韩归陌能想那解药上去。 绣姑惶恐不安了起来,这里面可是她下午新取的药,如今怎么在她的手里? “来人,将这药拿去给太医查验。”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太医便走了出来,跪下道:“这棉布上的药,乃是鹤顶红。而这药瓶里的药,下官倒是从未见过,但是下官查验了成分,可以确定,这是一种可以让人迷乱意志,摧毁心智的毒物啊!” “你好大的胆子!”高博盛怒,骂道,“你这不知好歹的奴仆,果真存了这心思!” 绣姑百口莫辩,跪下磕了几个头:“奴才什么都不知道啊。” “说,这药是谁给你的?” 众人此时都看向了高子澜,高子澜先前给了她一瓶鹤顶红,那极有可能,这药也是从她那里来的。 绣姑跪在地上,万不敢供出高子澜,韩归陌看了一眼李巧兰,李巧兰便上前道:“今日,奴才看到绣姑从映雪阁里,拿着两个药瓶出来了。” 高子澜一时怒目圆睁,瞪着李巧兰,那眼神极为可怕,像是要把她给吃了。 高博此时也已经疑心于高子澜,李巧兰一开口,便全权信了:“果然是你这个逆子,竟然敢谋害大小姐。平日里,我是不是对你们都太好了,都开始无法无天了?” 高子澜磕了几个响头:“都是绣姑问女儿要的,女儿什么都不知道啊。” “狡辩!从此以后,你不再是我的女儿,这映雪阁你也不必住了,去偏院待着,永远不得出来!” 许盈立刻跪在了高博的面前:“老爷,澜儿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呢?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老爷何不仔细查查再下定论呢?” “如今证据确凿,如何误会?你若是再向这个逆子求情,连你也一道被关进偏院里去!” 许盈一听,又看了一眼高子簪,便不再说话了。 高子澜知道许盈向来不怎么宠爱自己,知道会如此结局,但是亲眼看着她放弃了自己,还是不免有些心寒。 “还留在这里干什么?快去啊!” “女儿这就走。”高子澜颓丧地站起身,落下了两行清泪 第19章 情窦初开(一) 四月。 没有了再服食涣心散,高子宁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好,但不幸的是,涣心散到底是毒物,停服之后,依然会隔三差五地犯瘾症。 虽每次一犯瘾症便会痛苦不堪,然全有阁内丫鬟相伴,还是熬过了这般苦楚。 再过百日,高子宁才终于痊愈了,又回到了以前那个明媚可爱的富家小姐。 韩归陌和李巧兰被破格升为了一等丫头,高子宁更是感恩韩归陌,终日让她贴身侍候,姐妹相称。 然而,高子宁对外还是装出一副病恹恹的样子,推说自己目前不适合入宫。 韩归陌知道高子宁终究躲不过命运,但为了得到高子宁的信任,还是替她圆着谎。 高子妍如今没了高子澜,除了日日眼红望舒阁外,也玩不出什么花样来。 宫里现下都在忙着操办太子的婚事,朝堂之上的硝烟气息渐渐淡了,高博清楚,这乐正家族是要极力稳固自己的地位,自己此时再与乐正宰相当庭对立,必是落不得好 高博忙里得闲,和宫里告了假,只留了几个儿子在京州,筹备着举家南下游玩。 高门大族出游,阵仗极大,光是轿撵和仪仗随从便绵延百里,一路从垂花门行至码头。一艘巨大的画舫停在码头边,极为大气奢华。 一行人进了画舫,顺游南下,一路上阳光明媚,风景优美,这些在府里待久的世家小姐们都心情舒朗,愉悦放松。 高子宁坐在自己的卧房内,看着窗外的景色,一路上喜笑颜开,不停地和韩归陌说着话,说多了却有些疲累了,午后早早地便歇息了。 韩归陌和春樱相视一笑,春樱道:“倒是很久没有见到小姐这么活跃了。真是多亏归陌你了,若是没有你,恐怕小姐还要因病被困在府里呢。” 夏莲也跟着一道夸赞其韩归陌,韩归陌低头笑笑:“姐姐们再说,我可要恼了。” “好啦,好啦,不与你说笑了。我看你也累了,去歇息一会儿吧。” 韩归陌点点头,出了厢房。 韩归陌心情也极好,出了甲板,靠在栏杆上,望着远处的风景。 忽听,身边走过来了一个人,原是叶南辰过来了。 叶南辰笑道:“这样好的景色,我也是第一次看过呢。” “是啊,若是人生能一直这样无忧无虑便好了。” 叶南辰手肘抵着栏杆,半弯着身子,看着韩归陌道:“等我赚够了银子,我必定带着姐姐出去远走高飞,逍遥四方。” 韩归陌禁不住笑了起来:“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少说笑了。” “我是认真的。”叶南辰的鹿眼闪了闪,“高大人出手很阔绰,我虽然不能保证给姐姐造一座大宅子,但是带着姐姐四处游历还是够的。” “傻孩子。”韩归陌揉了揉叶南辰的头,“你我生来便是要为王爷而活的,纵使腰缠万贯,心怀四方,那又怎么样呢?” 叶南辰收回了视线,低下了头:“我知道,姐姐喜欢王爷是不是?” 韩归陌心下一跳,她倒是不知道这个弟弟已经开始通男女情事了。 韩归陌看向了天空:“王爷是天上的云彩,我不敢奢望。” “可若是王爷要你,是很简单的事情吧。”叶南辰有些怅惘,“若是,我也这般有权有势就好了,这样姐姐就不必在这里当丫鬟了。” “你这个小子。”韩归陌揪住了叶南辰的耳朵,“一天天都在想什么呢?” “疼疼疼,姐姐,疼!” 韩归陌放开了叶南辰:“你还知道疼,好好办事,别想那不实际的。” “哦。”叶南辰揉了揉耳朵,带着些小脾气离开了。 第20章 情窦初开(二) 韩归陌回了厢房,正好路过许氏的房间,无意之间听到两人正在讨论高子澜一事。 许盈叹了口气:“不知道澜儿在偏院过得还好不好。” 高子簪则听起来满不在乎的样子:“姐姐聪明,在哪里都能好好活着的。” “你啊,有你姐姐一半有良心就好了。咱们这房,若不是靠你姐姐小心打点,哪能过得这么舒坦。” 高子簪到底是个小孩子心性,还是不以为意:“可是姐姐长得不好看,不好看的人,自然就要过得努力些才行啊。” 韩归陌听到高子簪这么评论自己的姐姐,不由有些替高子澜心寒,不过她清楚,高子澜为人的确聪明,她不可能在偏院被关一辈子的。 两日之后,画舫停靠在了扬城内,高氏一族暂居在扬城置办的一处大宅内,虽不比高府气派,但是住着这些小姐随从也是绰绰有余了。 这几日高博时常宴请江南一带的太守,名义上为游历,实际是去打通关系。 家中的女眷便自己随心游玩,不过几天,韩归陌便跟着高子宁在扬城内跑了个遍,高子宁性子活泛,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哪里都要去看一眼。 然而高子宁到底平日里四体不勤,到夜里就累了,多是韩归陌和李巧兰将高子宁背回来的。 叶南辰白日里跟着高博出入各色酒家,到夜里,高博便放任他休息。因此,叶南辰一得空,就会来找韩归陌叙话。 叶南辰平日里都是待在老爷身边的,内院里见过他的丫鬟并不多,如今叶南辰常常出入于内院,倒是引来不少丫鬟的青眼有加。 晚膳过后,几个丫鬟忙完了后厨的事情,正在院子里聊天打趣,远远地便看到叶南辰走过去了,立刻引发了一阵骚动。 白芍和茯苓也在随行的队伍中,白芍痴痴地看着叶南辰:“叶侍卫长得好生帅气,之前怎么没留意呢?” 茯苓拉起了白芍:“叶侍卫好像在那里等人,我们想办法去引起他注意怎么样?” 白芍假意推脱了一番:“这怎么好意思。” 几个丫鬟起哄了起来:“怎么,你们难道还想独占了叶侍卫不成?”“我也要跟着去!”“我也是。” 茯苓叉腰道:“你们这些庸脂俗粉,哪里能和白芍比去?” 白芍笑着站起了身:“姐妹们,我先去一试,若我不成,姐妹们多半也不会成。” 几个丫鬟有些不服:“好大的口气啊。”“那你快去试试吧。”“我们都在等着看笑话呢。” 茯苓和白芍应付了几句,便急不可耐地去找叶南辰了。 叶南辰正站在廊下,身姿挺拔,侧颜俊俏,惹人心动。 白芍算准了距离,然后矫揉造作地倒在了叶南辰的身上,茯苓趁机说道:“白芍,你小心点。” 叶南辰一时警觉,往后一退,让白芍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什么人?” 白芍有些狼狈,一时尴尬,硬着头皮道:“侍卫哥哥,我不小心摔倒了,真是抱歉。” “原来是这样啊。”叶南辰放松了警惕,曲身将白芍扶了起来,“以后小心一点。” 白芍含情脉脉地看着叶南辰,正欲发起下一段攻势,却见韩归陌从屋子里出来了。 “南辰,你找我?” 叶南辰一听到韩归陌的声音,急急地跑过去了:“姐姐,你来啦,我还以为你不想见我了呢。” “怎么会。”韩归陌看了一眼白芍和茯苓,“这两位妹妹,怎么在这里?” 白芍看着两人柔情蜜意的,心中酸涩,不过更多的,还是羞愧之情,便转身跑开了。 茯苓一看到韩归陌,眼里便喷了火,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将韩归陌推倒在地。 茯苓骂道:“怎么哪里都有你呢?” 叶南辰将茯苓拉了过去:“你这是做什么?” 茯苓指着韩归陌骂道:“你算是什么东西?也配留在高府,你给我等着,在这府里,有你没我,有我没你!” “住口!”叶南辰扶起了韩归陌,“我不打女人,我劝你快走,不许欺负我的姐姐。” 茯苓愤怒地看了韩归陌许久,才缓缓地离开。 叶南辰心疼地拍了拍韩归陌身上的灰:“姐姐,没摔疼吧。” 韩归陌摇了摇头,若有所思地看着茯苓的背影。 白芍一回去,就被一群丫鬟耻笑了一番,白芍面子薄,脸上挂不住,坐在屋外哭了一夜。 茯苓上前宽慰道:“你哭什么?这都怪那个韩归陌,你我明明在望舒阁好好地当差,平白无故地被赶了出来。如今,她又勾引了叶侍卫,让你受了委屈,此人实在是可恨!” “我也恨她,可是我又能怎么办呢?” 茯苓转了转眼珠:“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你说说看。” 茯苓俯在白芍的耳边悄悄地说着,两人相视一笑,对此法甚是满意。 转眼已经在扬城留了五日,高子宁终于筋疲力尽,不再折腾了,用过午饭便早早地睡去了。 韩归陌近来总觉得在暗处有双眼睛在看着自己,心下防备了起来。 高子宁正在睡午觉,韩归陌出了里屋,候在院子里,洒扫一番。 此时,院外来了一个不认识的丫鬟,她低头道:“归陌,夫人正在归整后院事务,人手不足,还请你去一趟。” “为何只传我去?” “姐姐去了就知道了。”那丫鬟通传完,便急急地跑开了。 韩归陌想了想,微微一笑,找了个无人的地方,跳上了房梁,往后院而去。 如韩归陌所料,后院一副破败的景象,并无人归整,再细细看去,才见那树上结着一个巨大的马蜂窝,想来是太久无人打理才会生成的。 再往门口看去,便见白芍和茯苓相对站着,手里提着一个罐子,似乎是在等人。 韩归陌笑了笑,从屋顶上跳了下来,走到了后院门口,将门朝自己的方向打了开来。 白芍和茯苓反应极快,立刻打开了罐口,将蜂蜜朝韩归陌泼去。 而韩归陌的反应更快,一个闪身跳了起来,然后凭空一踹,将门又踢了回去。 眼见那成群的马蜂要朝自己的扑来,韩归陌用脚踢起门栓,将门一挡,将那一片黑雾挡在了门后。 很快,女人的哀嚎便传了出来,她们猛烈地拍着门,喊道:“救命啊!快开门啊!” 韩归陌离开了后院,往程贤的院子里去了,跪下道:“夫人,后院里的马蜂窝被捅了,夫人快去看看吧。” “什么?” 程贤立刻召了一群捕蜂人,往后院而去,几个人在后院忙活了半天,才将马蜂统统打尽。韩归陌再往里看去,里面只躺着两个满身红肿的丫头,好像已经没气了。 第21章 东宫比箭 东宫,靶场。 几个皇子正聚在一起,比试箭法,闲谈家话。 尉迟景礼执起弓,紧紧地锁定着靶心,随后用力将弓拉满,下一秒,箭便飞射出去,正中红心。 “好。”周围人一道鼓掌叫好,“太子殿下果然好箭法。” 尉迟景礼将弓放下,谦虚地笑笑,将弓递给了尉迟景明:“三弟,你也来。” 景明正要接过,却见一个少年跑了过来,将弓拿走:“让皇弟先来试试!” 景礼觉得此举不合礼法,正要教训,景明却笑笑:“没关系的,那就让景安先来吧。” 景安年方十二,乃是乐正皇后的幼子,自小娇生惯养,唯我独尊,实乃被皇后宠坏的一个孩子。 景安拿着弓箭,却重心不稳,脚法虚浮,匆匆射了一箭,只中到边缘,离红心甚远。 身边几个年幼不懂事的随从,忍不住笑了起来,景安觉得脸上挂不住,骂道:“谁再笑,本王就砍了谁的脑袋。” 景礼训斥道:“景安,不许胡闹!” 景安闹着脾气,将弓箭塞到了尉迟景明的手中:“你来。” “谢六皇子。” 景明拿过弓箭,地基极为稳当,堪堪瞄准了许久,才射出了一箭。此箭趁着破竹之势,直直地往前方射去,众人屏气凝神,只看这箭瞬间飞了过去,却飞出了靶外。 景安立刻大声嘲笑道:“没想到三哥也不过如此,枉你还比本王大了那么多!到底是贱婢生的,天资愚钝,再怎么样也不会有出息的。” 景礼拽过了景安:“不得对你三哥无礼。” “放开本王。”景安甩开了景礼,又朝着那群随从喊道,“你们不是喜欢笑吗?现在怎么不笑了,快笑啊!” 随从们都觉得景安行事不妥,都小心地看着尉迟景明,不敢笑。 尉迟景明则一点也不恼,笑着一拜:“六皇子说的是。” “哼。”景安双手交叉起来,“本王也懒得和你一起,太傅还在等本王呢,本王就先走了。” 景安说着,便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景礼有些愧疚,拍了拍景明的肩膀:“三弟,六弟还小,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景明依旧笑着:“自然不会,都是自家兄弟,又何必计较呢?” “若是六弟能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景礼也没了兴致,将弓箭一放,“我们到亭子里一叙。” 景明点了点头,跟在后面,然后朝玉茜使了使眼色,玉茜会意,往外跑去,捡了一只箭过来。 “王爷,您方才射中了靶后一片正在掉落的槐树叶。” 景明的表情变回了日常时的阴冷:“的确是本王方才看着的那片,还好射艺并未退步。” 景明挥了挥手,玉茜便将箭扔了,又道:“方才那六皇子实在欺人太甚,王爷为何不说明真相?” “说明真相?你还嫌太子不够忌惮本王吗?”景明看着眼前的几个皇子,“皇室子弟之间,毫无亲情可言,只有不可避免的互相残杀,要想活到最后,就要学会收敛自己的锋芒。” “王爷说的是。” 几个皇子来到了仙弈亭,三位皇子,景斯,景礼和景明对坐在亭间。 景琛则无意留下,道:“各位皇兄皇弟,臣弟还有些事情没办,可否让臣弟先回去?” 景斯指着他笑道:“可是要去会美人了?” 景琛低头笑了起来,景礼打趣道:“既然五弟有事,我们就不要打扰了吧。” 三人相视一笑,景琛鞠了一躬:“谢太子殿下。”随后急急地跑开了。 景斯叹了一口气:“这五弟怎么这么招人喜欢?要是本王也能有几个可人等着就好咯。” 尉迟景斯,排行第四,封号裕王,为人行事中庸,资质仅次于尉迟景礼,相貌虽比不得景明和景琛艳惊四座,但是也比寻常人高出几分。 景明将景斯的话暗暗记在了心里,景斯继续道:“大哥下个月就可抱得美人归啦,这新来的皇嫂,我们都未曾见过,不知道是何等的美人呢!” “母后为孤选的,自然是最好的。”景礼举起了酒杯,然后看向了景明,“听闻,最近三弟和高家走得很近啊。” 景明心下一沉,回道:“只不过当时因伤不能走动,暂居高府过一阵罢了。” “可是,孤怎么听说,王爷相中了高府的一名丫鬟,并且偏爱有加呢?” 玉茜一听,表情变得有些难看,默默握起了拳头。 景明一时警觉,太子对高府的情况那么清楚,想必平日里是安了探子的,自己切不可让太子起疑。 景明想了想,又笑道:“何来偏爱一说?只不过见那丫鬟长得眉清目秀的,自然就多看了几眼。当时,又有人诬陷美人,本王便出来说了几句,毕竟,谁又舍得看到美人落泪呢?” 景礼将酒杯举起,一饮而尽,道:“也是,不过是一个丫鬟罢了,若是三弟喜欢,纳了她也无妨。” 景明早在心里打算,待一切尘埃落定,给韩归陌赐大姓,将她明媒正娶回来,且眼下太子这句,分明是试探,不可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景明回道:“臣弟现在并不考虑男女之情,一心只想效劳太子殿下。” 景礼赞许地拍了拍景明的肩:“不愧是孤的三弟,来,干一杯!” 景斯举起了酒杯:“臣弟也来!” 第22章 再入偏院(一) “高府里有乐正家的探子?” “正是。” 韩归陌,李巧兰和柏彦对坐着,青玉案上摆放着好几张画像,上面绘着不同人的样貌,柏彦指着其中一个道:“我查探过一番,好像就是这个丫鬟,之前与乐正家有染。” 那画像上的人,柳叶眉,丹凤眼,面容小巧,看起来很机灵。 李巧兰看着她的画像,努力回想起来:“我见过这个人,这个人是程夫人身边的,好像叫……” 韩归陌也在一旁想着,道:“我想起来了,叫丹鹤。” “对,应该就是她。”李巧兰举起了画像,“没想到这个丹鹤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竟是个探子。” “你们可要将她小心地除掉。”柏彦想了想,又道,“跟南辰也知会一声,让他也小心些。” “明白。” 两人回了高府,正要去找叶南辰,李巧兰却有些扭捏,拉过韩归陌的袖子:“南辰哥哥那里,我去说吧,你就不要去了。” “怎么了?” 李巧兰咬着下嘴唇,含糊地说道:“这院里的姑娘现在谁人不知,叶侍卫只心悦于你,我……” “原是为了这个。”韩归陌笑着摸了摸李巧兰的头,“你这个丫头,也和南辰一般心思早熟。我对南辰只有姐弟之情,你不必担心。” “那姐姐,你保证,不会和我抢南辰哥哥?” “你这话说的可不对,南辰他是一个人,哪里是我们能抢就能抢到的。你呀,若是真的对南辰有意,就去了解他的喜好,让他也喜欢上你,这才是正道呢。” 李巧兰听着,又害羞地笑了起来:“巧兰会努力的。” 韩归陌心下叹了口气,这些孩子倒是一个一个都不给自己省心。 韩归陌和李巧兰分开,为了避开叶南辰,专门绕了路走,却听府里的丫鬟们谈论正欢,韩归陌便住了脚,仔细听去。 “你们听说了吗?碧云姑姑死啦!”“什么?碧云姑姑不是罚着禁闭吗,怎么死了?”“听说是上吊死的,那死状可怕极了。”“那现在,夫人身边谁当差啊?”“这个人,你绝对猜测不到,是丹鹤。”“怎么可能?从没听说过啊。”“这可是我从青松院打探来的消息,绝不可能错。” 韩归陌心下一紧,继续赶着路,看来夫人那里恐怕不太好过了。 偏院,一个蒙着面的侍女为高子澜送来了饭菜,高子澜恹恹地躺在床上,并未搭理。 “四小姐,快吃饭吧。” “不过是些残羹冷炙,不吃也罢。” 那侍女还留在那里:“四小姐难道就不想报仇吗?” 高子澜坐起身:“你是谁?” 那侍女取下了面纱:“奴才叫丹鹤,是夫人身边新晋的一等丫头。” “我当是谁。”高子澜又躺了回去,“你若是没有本事把我从这里接出去,就不要与我多嘴。” “倘若奴才可以呢?” 高子澜轻笑一声:“说来听听。” “小姐被关在这里,不过是因为之前谋害大小姐事发,过了这么久,主君的气应该也消了。若是现在有人说,这毒不是小姐下的,那么小姐还会被困在这里吗?” “说得轻巧,如何为自己脱罪?” 丹鹤从怀里拿出了一张纸:“这是模仿碧云的字迹写的遗书。” 高子澜仔细读了读:“奴才自责,谋害大小姐,还栽赃给四小姐,实乃罪该万死。” “四小姐还满意吗?” “可是,如何让人信服碧云要害大小姐?” “四小姐,追根溯源是衙门的事,而在这高府的后院,还是夫人说了算。夫人若是信了,那便是有理了,再者,你是老爷的亲生女儿,老爷也犯不着与你过不去。” 高子澜点了点头,随后又带着匪夷所思的目光看着丹鹤:“我与你素未相识,你何必为我如此考虑?” “四小姐不必管那么多,只等着出了这偏院便是。” 丹鹤说完行了一礼,又戴上了面纱,离开了偏院。 第23章 再入偏院(二) 连续几日,成堆的礼物都往望舒阁送来,一些是府外的人听闻了风声,以为高子宁即将入宫为妃,前来巴结送来。还有一些则是高博特意采办的胭脂水粉和绫罗绸缎,托人送给高子宁,想让她打扮得更加娇艳些,提前学习博圣上欢心。 然而对于这些礼物,高子宁则将它们打发给韩归陌她们清点,毫不在意。 几个丫鬟在院子里忙前忙后,眼看仓库都要堆不下了,又见一个管家带着一众丫鬟,人手捧着鲜花绿植,送了过来。 那管家鞠了一躬:“各位姑娘,我是珍园新来的包管家,特地来给望舒阁送些花草,布置院子的。” 夏莲放下了手头的东西,走来道:“原是包管家,我们这院子里现在乱得很,管家就自行布置吧。” “得嘞。”包管家指挥道,“都把东西放好,动作快点。” 韩归陌见四季品种的花都被送了过来,还有些开得正好的,被摆在了门前最前一排,一眼看去,姹紫嫣红,甚是华丽。 韩归陌走了过去,见为首的一排花红得滴血,便摸了摸花瓣,问道:“敢问管家,这是什么花?” 包管家的眼神略微闪烁了一瞬,然后笑着回道:“姑娘真是慧眼识珠,这是一品红,宫里花匠最新培育出来的品种,开得可美了,所以多放了几盆。” 韩归陌心道:然一品红的汁液有毒,送来如此多盆,实在惹人猜疑。 包管家又道:“我听说,姑娘是这望舒阁最聪明的姑娘,这宫里的品种难伺候,不如就让姑娘来照管吧,我也好放心。” 包管家看着韩归陌,心里还想着若她拒绝,必要用别的说辞说服她。 不过没想到的是,韩归陌欣然答应了下来:“包管家抬爱,我自然不会辜负管家的期望的。” 包管家立刻喜笑颜开:“姑娘果然名不虚传,那我就先去忙了。” 包管家清了清嗓子:“东西放好了,就都跟我回吧。” “包管家慢走。” 院子里刚清净了一会儿,便又有人过来通传:“三姨太想与大小姐说一会子话,特来邀大小姐到院内一叙。” 韩归陌道:“我这就进去通传。” 韩归陌进了里间,见高子宁闷闷不乐地绣着花,那红线都快要被她给扯断似的。 韩归陌行了一礼,道:“小姐,三姨太邀您去院内一叙。” “三姨太。”高子宁停下了手中的针线,内心挣扎了一番,“罢了,我还挺想见见我的小弟弟寅年的,我这就去。” 韩归陌候在身边,扶着高子宁出了屋子。 高子宁一出门,便见到成堆的礼物,又开始发起了脾气:“这些东西,今日务必要给本小姐理好,明日别再让本小姐看到了。” “是。” 韩归陌跟着高子宁出了望舒阁,往三姨太的沁芳阁而来。 沁芳阁的丫头见高子宁来了,便喊道:“三姨太,小少爷,大小姐来了。” 三姨太王氏抱着三岁的高寅年走了出来,笑道:“我还当大小姐不来了呢。” “姨娘这是说的什么话。”高子宁看着高寅年,笑着揉了揉他的脸蛋,“寅年这么可爱,姐姐自然要来看看寅年啦,是不是?” 高寅年看着高子宁,发出了稚嫩的笑声,让高子宁久违的心情舒畅。 高子宁进了院子,与王氏坐下聊着家常,顺便逗弄着高寅年。 待高寅年累了,王氏将孩子交给了韩归陌:“麻烦姑娘照看一下小少爷,将小少爷抱进去睡午觉可好?” 韩归陌并未直接接手,只是看了一眼站在王氏身后的奶妈,奶妈立刻道:“老身最近不小心摔了胳膊,不能抱小少爷,还请姑娘帮忙。” 未等韩归陌答应,王氏便直接将孩子放到了韩归陌的怀里,韩归陌大概明白了王氏的用意,心下一笑,只坦然接过了孩子,跟着奶妈进厢房里去。 王氏和高子宁又谈了一个时辰的天,才相互告别,看起来关系极好。 待回了望舒阁,处理完一天的事宜,韩归陌卧在床上,眨了眨清亮的眸子。 韩归陌问李巧兰道:“你可知道,近日丹鹤有什么动静?” “我一直暗中观察着她,发现她去过偏院,去过映雪阁,还去过沁芳阁,其余时间就一直跟在程夫人身边。” “她去过沁芳阁?” “好像也只是送去内务司按份例发放的红烛,没有留太多时辰。” “果然如此。”韩归陌笑了笑,“恐怕,四小姐还要在偏院里多待一会儿了。” 第24章 再入偏院(三) 翌日清晨,各院子里的小姐太太聚在一个八仙桌旁吃着早膳。 与平日里不同的是,高子澜也坐在了高子妍旁边,应是从偏院里接出来了。 “之前真是错怪你了,让澜儿受委屈了。”程贤夹了一个包子放到高子澜碗里,“这是膳房新做的水晶包子,你看合不合胃口?” 高子澜颇有礼貌地回道:“谢谢母亲,如今真相大白,子澜便不委屈了。” 韩归陌守在高子宁的身后,暗中观察着丹鹤,她刚一看向丹鹤,便和她的丹凤眼对了个正着。 两人眼神之间似有电光石火碰撞,互相对抗,杀气十足。只下一秒,两人便都收回了眼神,平静地站在主子身后。 几位小姐刚用了些早膳,桌上布着的小菜几乎纹丝未动,锅里的素粥还冒着滚滚热气,便听外头有人急急地过来通传了:“程夫人,沁芳阁那位小少爷不好啦!” 程贤放下了碗筷,立刻站起了身:“快带本夫人过去看看。” 一众小姐无法,也都一道跟了去,高子宁有些奇怪:“从未见过主母对姨太有多关心,今日倒是奇了。” 韩归陌则猜到即将要发生什么,便提醒道:“小姐,一会儿若发生什么事情,定要记得保全奴才。” “这是自然。况且,能发生什么事情?” 韩归陌低头笑笑:“小姐说的是。” 一行人来到了沁芳阁,程贤忙问王氏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只见那王氏哭哭啼啼的:“今儿早,我刚要带着年儿出来用早膳,却见他浑身红肿,奄奄一息,好像快要不行了。” “怎么会如此?传郎中了没有?” “已经叫人去传了,应该在路上了。” 程贤进了里屋,看着床上的高寅年,故作心疼地说道:“小少爷素来身体好,怎么如今变成这个样子,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害的,我必要让她受到该有的惩罚。” 王氏看着自己的孩子病成这样,忍不住地心疼,焦急地看了看高子澜。 高子澜手里握着解药,今日这毒,是她让王氏给小少爷用的,她承诺,事成之后,一定用解药治好小少爷。 很快,郎中便赶了过来,那郎中进屋查看了一番,道:“小少爷近日有没有触碰过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王氏摇了摇头:“我平日里就怕他哪里摔着碰着,怎么会让他触碰到不干净的东西呢?” “这就奇了,小少爷的衣物上有淡淡花香,再结合小少爷的症状,应该是沾染上大量的一品红的汁液,导致浑身红肿,乃至于昏迷不醒的。” “什么?可是,我们这院里可从来没有什么一品红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丹鹤,去查,这府里哪里有一品红?” 王氏救子心切,心想高子澜可能依仗不住,又问道:“郎中,现在该怎么救我儿啊?” “凡事有毒便有解药,最快的方法,便是涂抹与一品红毒性相克的解药。若是没有,则可以先服用一剂清毒汤,先缓解病情,再慢慢将余毒清除。” 高子澜道:“现下哪有这么容易找到解药,大夫还是先用清毒汤应急吧。” 程贤点点头:“的确应该如此,来人,快按照郎中的吩咐抓药。” 王氏心中隐隐对高子澜有些怨恨,但是她到底身份卑微,在这府里连许氏都不如,若想日子好过些,必须要听主母的话。 丹鹤查问一番后,便跪下道:“回夫人,眼下府内,只有望舒阁里有大量的一品红,是包管家昨日送的。” “来人,传包管家。” 众人一听,都看向了高子宁,高子宁则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道:“这是包管家非要送我的,昨日刚到院子里的,我连看都没有怎么看过,怎么就和我扯上关系了呢?” 程贤宽慰道:“宁儿,我们自然相信你是清白的,但是现在只有你的院子里有一品红,这实在很可疑啊。” “我也是今日听郎中讲,才知这一品红有毒的,我怎么会用来害寅年?再者,我那么喜欢寅年,怎么舍得让他中毒?” “宁儿,你不要激动,我们都相信,你与此事没有关系。但是……”程贤看向了韩归陌,“你可不能不防着你的身边人啊。” 王氏这时走了过来,指着韩归陌道:“昨日,就是她抱过小少爷的!” 这时,包管家也来了:“见过夫人,各位小姐。” “包管家,这望舒阁里的一品红是谁来管着的?” “回夫人的话,正是韩归陌管着的。奴才本来也奇怪,当时韩归陌一看到这一品红,便和奴才问这问那的,还说要自己来负责照看这些一品红。现在想来,恐怕是另有意图啊!” 程贤一拍桌子:“韩归陌,你可知错!” 韩归陌看向了夫人:“不知归陌何错之有?” “好啊,你竟犯了错还敢与本夫人叫嚣?来人,上家法!” “谁敢!”高子宁想起韩归陌的嘱托,立刻站了出来,“若是想要打归陌,不如就连我也一起打了!” 第25章 再入偏院(四) 程贤好言相劝道:“宁儿,你这是做什么?” “在事情还没有查清楚之前,我希望大家不要伤害归陌。”高子宁回过头,“归陌,你仔细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韩归陌道:“昨日,包管家特地送来了许多花草,说是要装饰望舒阁,然而奇怪的是,送来的花草中,最多的是一品红,说是宫里特有的品种。奴才因此奇怪,多问了几句。随后沁芳阁前来通传,奴才便和小姐一起走了,根本没有碰过一品红。” “狡辩。”高子澜道,“这当中差了那么多时间,如何有人作证,你没有碰过一品红?” 韩归陌则道:“奴才所言句句属实。奴才相信,这幕后的真凶,一定会水落石出的。” “可是在本小姐看来,这幕后真凶就是你。大姐你切莫再护着她,姑息养奸!” 程贤也道:“宁儿,本夫人知道,你喜欢这个丫头,可是这个丫头巧舌如簧,颠倒是非,你可千万不要被她迷惑了啊。” “母亲,我相信归陌。” 几人劝说无用,此时气氛陷入了一阵僵持。 忽听一声尖叫声,有人应声倒在了地上,众人看去,原是高子簪晕倒在地上了。 许盈喊道:“郎中!快来看看!” 郎中立刻上前,望闻问切一番,道:“和小少爷是一样的病症,只可惜的是,她接触到的剂量比小少爷多了一倍,恐怕性命难保。” “什么?”许盈立刻慌了神,抱起高子簪道,“子簪,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接着许盈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看向了高子澜:“快把解药拿出来!” 高子澜看着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的身上,顾左右而言他:“解药,什么解药?若是想要解药,得问郎中啊,问我有什么用。” 丹鹤上前道:“现下无法取得解药,还是先要一碗清毒汤应急吧。” 许盈看着高子簪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哭道:“清毒汤哪里够啊!” 程贤意识到许盈要坏事,道:“快将两人扶里屋去。” 许盈却紧紧地拉着高子澜的袖子:“你快把解药拿出来!还有什么事情比你妹妹的命要紧!快啊!” 高子澜已然有了些动摇,将药瓶拿在了手上,还在犹豫着给不给。 韩归陌从发髻上取下一颗珠子,往高子澜手上一弹,高子澜手一抖,将解药滚落了出来。 许盈拿到了解药,如疯了一般拿起,抱着高子簪就往里屋跑去,嘴里喊道:“子簪,你等着,你很快就好了,不会有事的。” 高子宁也看懂了到底怎么回事,反问道:“四妹妹手里,怎么有这个相应的解药呢?可真是好巧啊。” 高子澜现下有口难辩:“我……” 韩归陌此时开了口:“昨日奴才的确抱过小少爷,但是那时候奴才身上若是带着一品红的毒,小少爷应该晚上就会发病,万不可能拖到这个时候。而四小姐手里有相应的解药,说明应该是预见了府里会有一品红的毒出现。 但是奇怪的是,四小姐刚从偏院里出来,怎么会知道这府里有一品红,又怎么会知道,一定会有人将一品红的汁液提取出来,用来毒害别人呢?” 这节节逼问,让高子澜一时无话可说。 韩归陌又问道:“三姨太,虎毒尚且不食子。若是你为了苟活,不惜残害自己的孩子,才是错了。一个子嗣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有多么重要,奴才想姨太应该清楚。” 王氏现在也是悔不当初,但是碍于程夫人在场,不便出来为韩归陌主持公道,只道:“还请夫人给些解药给寅年吧,他还那么小,吃不消的啊。” 此刻,包管家也意识到大势已去,悄悄地从人群中离开了。 程贤看着韩归陌在自己面前舌灿莲花,越听越愤怒,然而高子宁却一直护着她,让她不好发作,只得将气又撒在了高子澜身上。 程贤冲着高子澜发火道:“瞧你干的好事!一出偏院,便闹出这样的事端。我看你,还是在偏院里待着吧!” 程贤说完,便一甩袖子,气势汹汹地离开了。 高子澜一听,忍不住又落下泪来,一是恨自己又棋差韩归陌一招,二是恨自己的母亲居然如此偏爱小女儿,竟丝毫不会考虑自己的处境。 高子澜任由几个下人将自己拿住:“小姐,请吧。” 第26章 反击恶主 偏院。 高子澜又重新回到了那个破败小院里,好似她前两日被接出来只是一场梦。 丹鹤照常前来为高子澜送饭:“小姐,该用午膳了。” “都怪你!”高子澜一看到丹鹤都气不打一处来,“她如何能将毒用到子簪的身上?你怎么如此疏忽?” 丹鹤平静地回道:“小姐,是你当时乱了手脚,给了解药,否则无人会知道,这毒与你有关。” “难道你要我用我妹妹的性命,去换那个贱人的性命吗?” “但是小姐,你有没有想过,六小姐为什么会中毒呢?那必是韩归陌动的手脚,若是盯着这处来看,韩归陌恐怕罪责更大。” “可是她既然做了,必定不会留下痕迹,让我们追查道。”高子澜又叹了一口气,“当时事发突然,我也疏忽了。只恨这韩归陌,为何事事都能想到我们的前头。” “奴才已经派人密切观察过韩归陌,但是她为人武艺高强,行踪难定,很可惜,每次都将她跟丢了。如果要除掉她,恐怕要费点心思。” “我真是一天都容不下她了!”高子澜怒道,“本只是想除了她,好对大姐下手,如今没想到被她害得节节败退,这口气,我咽不下去!” “小姐咽不下这口气是好的,奴才定会更加殚精竭虑,尽快抓住她的把柄。不过小姐近日是出不来这偏院了,小姐好生在这里处着,静候佳音。” 高子澜冷哼一声:“但愿吧。” 青松院内,程贤也对昨日之事怀恨在心,想她一院之主,竟然治不了一个奴才,实在是被驳了颜面。 高子妍看出了程贤在生闷气,便宽慰道:“母亲不要生她的气,她左不过是一个婢子,今日女儿就把她叫过来教训一番,我看没了大姐庇佑,她还能怎么嘚瑟。” 高子妍说着,就让下人去将韩归陌通传过来。 片刻,韩归陌就来到了两人的面前:“见过夫人和三小姐。” 程贤不容分说,直接道:“跪下。” 韩归陌低头无言,直接跪了下来。 高子妍道:“你不是伶牙俐齿嘛,怎么此刻不说话了?” “奴才本就是一个奴才,夫人叫奴才跪,奴才不得不跪。” 程贤得意地笑了起来,随后看向了丹鹤:“去,把小厨房里做好的燕窝羹拿过来。” “是。” 丹鹤端着一个盘子,盘子上放着一个芙蓉白瓷盅,正氤氲着热气,看起来是新鲜出炉的。 程贤道:“喂我喝。” “是。” 韩归陌上前,正要拿过盘子,丹鹤却后退一步:“姑娘,伺候主子自然是要一手拿碗,一手拿勺喂着了,端着盘子算怎么回事?” 韩归陌即使隔着一些距离,也感受到那燕窝盅的热气,若是此刻端着,必是要将手烫破一层皮的。 高子妍道:“怎么还不来喂啊?若是少喂了一口,就要罚你一鞭子,明白吗?” 韩归陌看了看自己的手,这是一双常年习武的手,还有些茧子,稍微拿一会儿,并无大碍。 韩归陌伸手拿起了燕窝盅,程贤和高子妍见韩归陌拿了,得意地笑了起来,程贤又道:“你可要拿稳了。” 程贤话音刚落,韩归陌便将燕窝整个倒在了程贤的身上,白瓷碗也摔了个粉碎。 程贤相当于被泼了一身滚烫的开水,大惊失色,几个丫鬟上前,拿着帕子擦拭着衣服上沾着的燕窝,然而衣下的皮肤已然被烫伤。 “快,快更衣!” 几个人手忙脚乱地扶着程贤进了里屋,程贤的哀嚎声从里头不断地传出来。 高子妍怒骂道:“大胆!竟敢烫伤夫人,本小姐看你是活腻了,来人,家法伺候!” 韩归陌瞪了瞪周围上前的奴仆,那些奴仆竟被吓住,不敢上前。 韩归陌道:“三小姐,此言差矣。并不是奴才不想喂夫人,而是这盅碗太烫,奴才实在拿不稳。烫伤夫人实乃无心之失。” “还敢说是无心之失?你作为奴才就要做好奴才的本分,连东西都拿不稳,这府里还要你有什么用?” “是吗?那为何不让丹鹤来拿?若是这府里所有人都要练就铁砂掌才能伺候,奴才看高府缺的不是丫鬟,是练家子。” “你还敢反驳本小姐?你恐怕是忘了你的身份了吧!”高子妍彻底陷入了愤怒,走到了韩归陌面前,“来人!给本小姐好好地打!” 高子妍话音刚落,一个奴仆从韩归陌背后挥鞭而来。 韩归陌听到声响,一个闪身,躲到了高子妍身后,那奴仆来不及反应,将这一鞭子结结实实地打在了高子妍的手上。 高子妍惨叫一声,捂着淌血的手臂:“来人!快来人救我!” 那奴仆连声道歉道:“小姐,奴才不是故意的啊。” 高子妍被痛得浑身发冷,屋内又忙作了一团,几个丫鬟将高子妍扶着坐下,又有几个去寻郎中,奴仆们则一直跪着道歉,所有人都将韩归陌都忘了。 韩归陌见状,便默默地离开了,留下一屋子人在那里鸡飞狗跳。 丹鹤今日没有想到,韩归陌居然敢直接伤害夫人和小姐,心中对韩归陌的忌惮又多了几分,此刻也趁着混乱,跟着韩归陌一道出去了。 韩归陌坦然走出了青松院,一出大门,叶南辰便上前,关切地问道:“姐姐,你没有事吧?夫人和小姐有没有难为你?” 韩归陌想了想程贤和高子妍接连惨叫的画面,然后摇了摇头:“没有,我一切都很好。” “这样,我就放心了。”叶南辰松了一口气,从怀里拿出了一个青色剑穗,“姐姐,你可否替我将这个剑穗还给巧兰,我不太想要这个剑穗。” “这既然是巧兰送你的,那你就收下,她一个女儿家也用不到这个,再还回去算什么。” “我知道这大可不必,但是最近巧兰总是明里暗里地向我表达她的心意,我都含糊过去了,但是现在想来,这也不是长久之计,还不如将这东西送回去,绝了她的心思。” 韩归陌将剑穗放回了叶南辰的手里:“你怎么可以伤巧兰的心呢?” “我一直把巧兰当作我的妹妹,若是一直不明确这一点,倒是耽误了她。”叶南辰低头,小声道,“而且,我只喜欢姐姐一个人。” 韩归陌一愣,沉吟了片刻,只道:“或许你该试着接受巧兰,我不值得你喜欢。” 韩归陌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昔日的弟弟,她说完,便匆匆离开了。 叶南辰发怔地看着韩归陌的背影,手脚都没了力气,将剑穗掉落在地,本明快的心情转为了阴郁和痛苦。 第27章 大婚失节(一) 五月初一,黄道吉日,太子大婚,行迎亲之礼。 经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皇帝颁布诏令,册宰相之女乐正管彤为太子妃,大婚之日,东宫上下热闹非凡,满目皆是喜庆的大红色。 高府一家人盛装出行,每个人都喜气洋洋,唯独高子宁郁郁寡欢。 吉时到,一双新人经过繁复的礼节,在众人的祝福下走到了大殿的中央,乐正皇后和皇帝坐在高堂之上,甚是欢喜。 高子宁看着那新娘的位子,仿佛要将她给盯穿。 韩归陌提醒道:“小姐,开心一点,这可是你表哥大好的日子啊。” “本小姐本就不想来,还不是巧兰非要拉本小姐过来。” 李巧兰有些不自在,道:“如此重要的场合,小姐不来不合礼数。” 高子宁看着两人对拜,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用力地揪着自己的帕子,都将帕子撕出了细细的裂纹。 “礼成!送入洞房!” 殿内又开始敲锣打鼓起来,帝后先行离开,景礼留下来招待客人,众人都凑在景礼身边送上真挚的祝福,场面热闹融洽。 高子宁则再也待不下去了,往外走去了。 高博发现了高子宁在耍小脾气,走过去,道:“子宁你过来。” 高博将高子宁拉了回来:“你就在这里陪着夫人和妹妹们,哪里也不许去!” 高子宁非常不情不愿地坐在了程贤的旁边,韩归陌也跟了过去。 程贤和高子妍一见到韩归陌便没了好脸色,高子妍的手上还缠着绷带,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程贤则道:“韩归陌你出去,本夫人看到你就烦。” 韩归陌只应了下来:“是。” 韩归陌出了正殿,往后院闲逛了一会儿,本想去找尉迟景明叙话,却见李巧兰跟了过来。 李巧兰手里拿着一壶酒出来:“这是西域贡的葡萄美酒,姐姐尝尝。” “你知道,我不喝酒的。” 李巧兰却还是坚持道:“姐姐,这个酒好喝极了,可是难得一见的稀货,而且这是我特意向大小姐讨来的,姐姐若是不喝,便是不给面子了。” “你今天怎么了?”韩归陌有些奇怪,“从前可从来没见过你如此坚持的样子。” “哎呀,姐姐就喝一口嘛。” 韩归陌想了想,笑道:“那就喝一口试试。” 韩归陌拿过酒壶,喝了小小一口,李巧兰见韩归陌喝了,便将酒壶收了起来:“小姐找我还有些事,我先进去啦。” 韩归陌点了点头,见李巧兰离开后,觉得此酒苦涩,有些蹊跷,便吐了出来。 午后,各位宾客都在东宫走动,相互结交着,而高家的女人们则一直留在室内,原因是程贤和高子妍两人的伤都还没有好,不适合走动。 丹鹤一直在密切地观察着韩归陌的动向,身后还跟着一个家丁成宇。 丹鹤道:“我会将她引到东侧第二个厢房内,一会儿该干什么,你应该清楚。” 成宇道:“明白。” 丹鹤说着,突然出现在韩归陌的眼前,随后又迅速逃开,消失不见。 韩归陌看起来有些晕乎乎的样子,但一见到丹鹤的身影,便跟了上去。 丹鹤将韩归陌再引到无人之地,然后进入了厢房。 韩归陌则未跟上,只守在门口,等待丹鹤出来。 丹鹤在厢房内左等右等,没等到韩归陌进来,便心急地开门往外看了一眼。 韩归陌立刻给了丹鹤一记手刀,将她拍晕,扛了进去。 成宇本来是想等韩归陌进来的,却没想到只等来了韩归陌清醒地扛着丹鹤进来,一时有些发懵。 韩归陌立刻上前,单手克住成宇的脖子:“想活命,就按照我说的做。” 成宇被勒得有些窒息,忙点头:“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第28章 大婚失节(二) 程贤在室内闲坐无聊,又想丹鹤应该事成了,便带着一行人,站起了身:“我们出去走走。” 程贤这一路上忍着伤口摩擦带来的疼痛,一边说服高博一道前行,来到了东侧的第二个厢房。 高博有些不耐烦:“你到底要带我看什么,我还要去和各位大人应酬呢。” 程贤道:“老爷别急,看了便知。” 李巧兰则看了一眼跟在高博身后的叶南辰,心下安稳了些。 程贤正要开门进去,韩归陌便从右边拐弯过来了,身后还跟着今日的新郎官。 “参见老爷,夫人。”韩归陌行了一礼,“方才奴才正好见到太子殿下,正要带着太子殿下来见老爷呢。” 程贤看见韩归陌安然留在室外,一时错愕,与高子妍面面相觑。 尉迟景礼笑道:“高将军,可是要进这厢房?” 韩归陌突然想起了什么,挡在门口:“老爷,夫人,你们可千万不要进去!” 高博则道:“为何不让我们进去?你快开门!” 韩归陌只得打开了门,一行人走了进去,便见榻上二人正在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再细看人脸,正是丹鹤和成宇。 高博怒道:“你叫我过来,就是让我来看这种事情的吗!” 程贤也不忍看下去,解释道:“不是这样的,老爷,听我解释。” 一旁跟着来的尉迟景礼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面色有些阴沉。 高博忙跪了下来:“太子殿下,是下官管理奴才不周,太子殿下息怒啊。” 高博说完,怒骂程贤道:“你就是这么管理我高家的后院的?高府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快把他们二人带出来!” “是,老爷。”程贤被骂得大气不敢出,吩咐道,“快将他们二人分开!” 随从们上前,将两人拿住,几个小姐们都被赶了出去,只留下高博怒骂着二人和程贤。 程贤本欲今日拿住韩归陌的把柄,将之前的事一道说给高博听,将韩归陌直接赐死,没想到这戏中人却变成了自己和丹鹤。 高博的脑门上早就沁出了汗,小心翼翼地看着尉迟景礼,道:“太子爷这大好的日子竟让这两个下人给搅和了,下官马上就把他们……” “这倒不必。”尉迟景礼见这两人是自己的人,表情便又缓和了些,“下人们也是人,回去罚两板子便是。今日之事,孤就只当是没看到。” 高博和程贤跪下,磕了一个头:“谢陛下隆恩。” 待屋内处理完毕,高府一家人才回去,大大减了兴致。 丹鹤跟在队伍的最后,一直捂着自己的领子,流着眼泪。 成宇则揽住她的肩膀,宽慰道:“今日有太子爷罩着我们,我们还能继续留在高府当职,不过再挨两板子的事儿,你就别哭了。” “你走开!”丹鹤推开了成宇,“你明明是清醒的,为什么还要对我做那样的事情。” 成宇方才也尝了甜头,没将韩归陌供出来:“今日是我错了,但是我对你的心是真的,往后我不会亏待你的。” 丹鹤恨极了成宇夺了自己的清白,当然,更恨的还是韩归陌,她发誓,一定要将韩归陌碎尸万段! 接下来的宴席上,高府众人都没了什么兴致,草草地走了过场,便回府了。 子夜,望舒阁歇了灯,韩归陌和李巧兰回了房间,准备休息。 李巧兰则有些愧疚,道:“姐姐,今日之事……” 未等李巧兰说完,韩归陌就打了李巧兰一个巴掌。 李巧兰捂着脸,眼泪汪汪地:“今天是我对不起姐姐。” “巧兰,我平日里对你怎么样你应该清楚。你今日居然联合外人来害我,你知道我有多寒心吗?”韩归陌心痛不已,“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想让南辰亲眼看到我失了清白,从此就可以对我不再留恋是吗?” 李巧兰哭着点了点头:“对不起,姐姐,我只是太嫉妒你了。丹鹤的说辞又那么诱人,我便信了。” “你以为我只是失了清白那么简单,可是你却不知道丹鹤此招是想要了我的命啊!”韩归陌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你要知道,我们是王爷的死士,不该想这些儿女情长,更不应该害自己人。” 李巧兰低头哭着:“姐姐,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姐姐,你原谅我好吗?” “我只原谅你这一次,下不为例。” 李巧兰说着,扑进了韩归陌的怀里:“谢谢姐姐。” 韩归陌摸着李巧兰的头,却是不敢再信任她了,无论如何,她喜欢南辰,南辰却喜欢自己,这是一个死结。今日,李巧兰会因此来害自己的清白,不能保证来日她不会。 为求长久之计,韩归陌道:“我想过了,大小姐左右都是要进宫的,到时候,我便向王爷和大小姐请命,我跟着大小姐进宫,而你,继续留在高府。” “真的?”李巧兰瞬间兴奋了起来,她擦了擦眼泪,“这意味着,我还可以继续见南辰哥哥?” 韩归陌点了点头:“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和南辰在一起的。” “太好了!”李巧兰开心极了,拉起了韩归陌的手,“我就知道,姐姐对我最好了,若是我再做那些让姐姐不开心的事情,便让我天打五雷轰!” “好了,净说些傻话。” 两人又闲谈了一阵,便算和好了。 李巧兰回想了一番今日之事,问道:“不过姐姐,你明知道丹鹤是太子的人,为何还要引太子过来,保了他们二人?” “若当时没有府外人在场,那便是高府自家的事情,夫人可以自由处事。但若是太子来了,那便是高府对太子大不敬,必要重罚他们才行。” “可是他们有太子庇护,并未受到重罚。” “这便是暴露的地方了。”韩归陌笑了笑,“你想,堂堂太子殿下,怎么会容许两个奴才糟蹋了自己的好日子?今日太子却向老爷求了情,老爷必定会对这两个奴才心生猜疑。若我们这时候,将他们的身份揭露开,你想老爷会怎么看太子?” “到时候,老爷和太子的关系也会出现裂痕。” “没错,如今高家对太子殿下只是持中立态度,经过此事,那高家和乐正家可算是仇上加仇,不仅不愿扶持太子,更有可能要联合自己的势力,拉拢别的皇子,抢太子的龙位啊。” “姐姐竟目光如此深远,果然英明。” “所以,你要配合我,再演一场戏。” 韩归陌说着,俯在李巧兰的耳边,说出了接下来的计划。 第29章 露出马脚 丹鹤日日待在府里,眼见着韩归陌依旧安然在自己面前晃悠,而自己这里却是一地鸡毛,不得又急又恼,几乎每日逮着机会,就要暗杀韩归陌。 韩归陌的武艺略高于丹鹤,从未让丹鹤得手,交手过程中,丹鹤非常急功近利,招招下死手。 韩归陌清楚,丹鹤已经不再如往常一般沉稳,此时虽处境危险,但是更容易找到对方的破绽。 一日下午,韩归陌在院子内修剪花草,远远地便见丹鹤虎视眈眈地停在房梁上,伺机而动。 韩归陌咳嗽一声,李巧兰便走了过来:“姐姐,下午没什么事情做,我去找南辰哥哥玩啦。” “慢着。”韩归陌拉住了李巧兰,“我不许你去。” “为什么呀姐姐。” “南辰哥哥喜欢的人是我,你一天到晚在他面前晃悠做什么,还不去干活?” “哼!”李巧兰一跺脚,往外跑去了。 丹鹤随即跟着李巧兰出去了,停在了李巧兰的面前:“是不是很想杀了她?” 李巧兰愤恨地点了点头:“我真是恨极了她了!要是有办法能除了她就好了。” 丹鹤从怀里拿出了一个药包:“这是砒霜,她信任你,你把这个下在她的饮食里,她不会发觉的。” “砒霜极为难得,你从哪里得来的?” 丹鹤只道:“这你别管,用了便是。” 李巧兰对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她腰间似乎别着什么令牌,便定睛看去,丹鹤却将令牌遮掩了起来,忙忙地走开了。 李巧兰将砒霜藏好,回到院子中,道:“姐姐,我似乎见到她的腰间别着一个铜制鸟纹的令牌。” 韩归陌想了想:“那是出入东宫的令牌,没想到她已经如此急不可耐,以至于需要频繁来往东宫,只为了除掉我。” “想来是姐姐毁了人家的清白,她应该是恨你入骨了。” 韩归陌停下了剪子,道:“今夜就行动,不能给她把令牌藏起来的机会。” 是夜,高府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饭,大家虽坐在一起,却貌合神离,各想各的心事。 韩归陌和一众丫头帮忙布着菜,韩归陌用余光一直观察着丹鹤,发现她的身上并未令牌,想来应该是藏起来了,一会儿可要费些功夫。 即使是布菜的时候,丹鹤也与韩归陌多有冲撞,韩归陌正要将碗筷放在高博面前,丹鹤便一把夺了过来,将她撞开,将碗筷放在了高博面前。 高博察觉身边发生这么大的动静,不经意看了一眼。 程贤发现不妥,道:“布完菜就下去,别讨老爷嫌。” 丹鹤和韩归陌行了一礼:“是。” 程贤拿起高博的碗:“今日这鸭子汤很是可口,妾身替老爷盛一碗。” 程贤将汤放在了高博面前,高博正想拿勺子,却发现手边没有,怒道:“勺子呢?你们是怎么伺候的?” 韩归陌上前道:“老爷息怒,这鸭肉味道甚好,不如先用银筷夹一块尝尝吧。” 高博看向了韩归陌,正要训她,却见她的目光一直朝丹鹤身上游移,似乎是在暗示着什么,又想银筷可以验毒,出于谨慎,便拿起了银筷,放进了碗中。 那银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黑,众人一见,皆大骇。 高博一拍桌子:“大胆!竟然有人敢在家宴里下毒!” 殿中一众奴仆都跪了下来,程贤也惶恐不安:“这菜都由专人试毒过,怎么会这样呢?杨管家,快来看看!” “是。” 刚解除了禁闭的杨烁办事格外认真,他拿起银筷在汤里一验,银筷并未变黑,又验了验其他的菜,皆无毒。 杨烁言语之间有些迟疑:“老爷,这其他的菜里都没毒,唯独老爷的碗里汤有毒,这毒应是下在了老爷的碗里的。” “好啊!这人竟是冲着我来的!”高博盛怒,“是谁,是谁下的毒?” 程贤将碗递给了杨烁:“去查,到底是什么毒?” “是。” 丹鹤抢先一步道:“老爷,方才韩归陌逾矩,特意来拿老爷的碗筷,举动反常。既然只有老爷的碗中有毒,说明这毒应该是她刚刚顺手下在老爷的碗里的。” “韩归陌,你说,是不是如此?” 韩归陌回答道:“方才奴才和丹鹤都经手过老爷的碗筷,丹鹤为何断定就是奴才下的毒呢?若是奴才真有意要害老爷,为何刚刚还要提醒老爷用银筷呢?” 丹鹤咬牙回道:“你这是贼喊捉贼,以此来污蔑于我!” 韩归陌则继续道:“老爷,奴才这两日经常看到丹鹤出府,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看起来神神秘秘的。” 高博对丹鹤本就怀有猜疑,他质问道:“说,你出府都去干什么了?” “回老爷,只是替夫人采买,并未去别的地方。” 韩归陌又问道:“那为何每次都要去那么久呢?” 丹鹤怒视着她,有些没了底气:“你何苦抓着我?我去哪里,做些什么与你何干?” “的确与我无关,但是和高府有关!” 两人正僵持着,此时杨管家回来了:“回老爷,夫人,是砒霜。” “据奴才所知,砒霜极为难得,且价格昂贵,这寻常仆人如何能买得起?”韩归陌乘胜追击道,“老爷,此人实乃居心不良,奴才曾经看到她的腰间别有奇特的令牌,想来应该和别的权贵有什么勾结。” 丹鹤道:“奴才清白,若是老爷不信,大可搜身。” 韩归陌紧张地看着高博的反应,便冒险多嘴了一句:“奴才恳请老爷搜查丹鹤的房间。” 高博对丹鹤疑心越来越重,便应了下来:“杨管家,去搜。” “是。” 杨管家先是差人去搜房,又站在了丹鹤的面前:“冒犯了,姑娘。” 丹鹤站起身,让杨管家搜身,心却跳到了嗓子眼,整个人心神不宁的,有不好的预感。 过了一会儿,便有人拿着令牌过来:“回老爷,在丹鹤的房内搜到了这个。” 高博接过,定睛一看,愤怒地将令牌砸在了地上:“这是东宫的令牌,你怎么会有!” 丹鹤跪了下来,冷汗直流,道:“奴才,奴才是被冤枉的!一定是韩归陌把令牌放在奴才的房内,今日又设局来陷害奴才,老爷明鉴啊!” “事到如此,你还在狡辩!那我问你,为何当日,你在太子婚礼上犯下大错,太子竟为你求情?你可真是好大的面子啊!”高博喊来了叶南辰,“把这个女人押下去,严刑拷问!” 第30章 初入皇宫(一) 叶南辰快步走了进来:“是。” 丹鹤自知大限将至,为保太子名誉,咬舌自尽了。 晚膳过后,高博叫高子宁和韩归陌去书房候着,其余的一些女眷受了惊吓,便早早离去了。 高博并未坐在正位上,只去了里间,坐在炕上,让高子宁和自己相对坐着。 高子宁经历过方才的事情,仍然心有余悸:“女儿实在没有想到,太子要害爹爹。” “为父先前就对这丹鹤有疑,今日多亏了归陌,将这太子的暗桩给除了。” 韩归陌行了一礼:“老爷谬赞,归陌只是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要赏,要大大地赏。”高博握住了高子宁的手,“子宁,为父知道你在后院里过得苦,程氏虽表面温良,但是到底还是私心太重,定会让你吃些苦头。还好有这么个机灵的姑娘陪在你身边,帮你挡掉了不少的麻烦。” 高子宁也感激地看着韩归陌,道:“之前女儿的怪病,也是她为女儿奔走,查明线索,不然,女儿此刻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此女有大用,你可要好好保住她。日后你在宫里的日子,也能好过许多。” 听到入宫二字,高子宁又低下了头,有些难过。 高博道:“还是不想进宫吗?” 若说对景礼绝了情,也并不现实,但是事情到如今这个局面,高子宁才清楚,自己以前是看错了他了,万不能再留恋下去,一错再错了。 “女儿先前只是因为一心想嫁太子殿下,所以抗拒入宫。但如今,太子已有了妻子,又要害爹爹,女儿自然再也不敢对太子有心悦之情了。只是……”高子宁顿了顿,“这婚嫁到底是一辈子的事情,女儿只是对入宫有些害怕。” 高博见高子宁收回了在太子身上的心,心情大好,便道:“这简单,明日,为父就带你进宫,让你熟悉一番,如何?” 高子宁点了点头:“但听父亲吩咐。” “果然是我的乖女儿。”高博将高子宁的手放在手里,拍了拍,“好了,你先回去吧,让归陌留下,我有些话要跟她说。” “父亲有什么话,连我也听不得?” “听话,为父自有为父的道理,为父一会儿便把她送回来。” “那好吧。”高子宁站起了身,“女儿告退。” 房内只剩下高博和韩归陌两人,韩归陌垂眸道:“老爷,可有什么吩咐。” “我想你冰雪聪明,应该知道我执意要把子宁送入宫是为什么吧。” “奴才愚见,想来应是套取宫中消息,方便高家将乐正家……”韩归陌说着,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好!不愧是我看好的人。”高博拍了拍手,眼中发出了精光,“这乐正一家压了我高家这么多年,我必要想办法一招致胜,扬眉吐气。” “那奴才可否斗胆问一句,老爷是否想要将太子拉下马?” “正有此意,这太子居然胆大包天,将手都伸到我高府来了!”高博一想到方才发生的事情,便气不打一处来,“如今他和乐正家是亲上加亲,若是让他登上皇位,这乐正一族的势力会更为牢固,到时候,我高府都有可能不复存在!” “那老爷,属意哪位皇子坐上江山?” “那自然是尉迟景琛了!” 韩归陌一听,忍不住蹙了蹙眉。 高博压低了声音,“所以我要你在宫里多留意,子宁她心思单纯,恐怕理解不了为父的用意。待你进宫后,我要交给你三个任务。” “老爷请讲。” “第一,保证子宁的安全。第二,探取乐正家族的情报。第三,帮衬雍王尉迟景琛。” 韩归陌清楚,自己首要的,还是效忠于景明,但是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还是要先假意听命于高博,获取他的信任。 韩归陌跪下,抱拳道:“奴才明白。” 第31章 初入皇宫(二) 清晨,高博便备了轿子,带着高子宁和韩归陌,由叶南辰跟着,进宫了。 轿撵停在宫门外,高博下了轿子,向门口的侍卫出示了令牌,便入了宫。 韩归陌跟在高子宁的身后,从宫门走了三里路再进了玄武门,再绕过宏伟的乾清宫,往西北部后宫群去。 眼前再过一条石砖路,两侧种着高耸入云的常青树,走过四里路,就到了后宫,韩归陌抬眼一看,便见到的是长乐宫的牌匾。 长乐宫最为奢华富丽,居于后宫群中最中心显眼的位置,其他所有的宫殿,与之相比,都黯然失色。 这里,住的便是当朝皇后,乐正敏容。 高博带着高子宁,直往长乐宫而来,长乐宫的掌事太监周永福迎接道:“原是高大人来了,奴才这就去通传。” “有劳周公公。” 不一会儿,周公公就出来了,领着高博进了屋子。 韩归陌一进门,便闻到一股芳香扑鼻,再见里面的陈设,迎面壁上挂着美人图,精雕细琢的红木桌椅旁放着的是金顶琉璃灯柱,再掀起卷帘,便见卧房内十分宽敞,装饰却与外室不同,格调清雅舒适,陈设低调古朴。 韩归陌定睛一看,便见一个穿着正红襦裙,披着珍珠络子,头戴点翠凤钗的妇人前来,容颜在胭脂水粉的打扮下,显得雍容华贵,精致美丽。 乐正敏容见高博来了,笑脸相应:“高大人来了,快请坐。” 高博行了一礼,又将高子宁推上前,高子宁行了一礼:“参见姨母。” 乐正敏容见了高子宁,如见到自己死去的妹妹,抱着她哭道:“本宫的好外甥女,长这么大了,出落得跟你娘当年一样漂亮。” 高子宁对于乐正敏容其实并未有什么记忆,大都是因为高博不愿意和乐正敏容走动,再是乐正敏容每次见到她,都会伤感于自己死去的那个妹妹,因此也不大来看。 如今二人相见,到底是有些血缘关系在,高子宁也红了眼睛:“若是娘亲还在就好了。” 乐正敏容擦了擦眼泪,道:“姨母便是你的母亲,往后你想要什么,都来和姨母说,姨母一定依你。” “谢姨母。” 乐正敏容拉着她到自己身边坐下,高博坐在两人的对面:“我每次看到高子宁,都会怀念敏珠在我身边的日子,还好,她还给你我留下了这个念想,我自然是百般宠爱。” “本宫也想她。” 乐正敏容对高博并未有什么好感,只不过看在高子宁的面子上,才让他进了长乐宫。 乐正敏容所有的心思都在高子宁身上,看高博更觉有些碍眼,只敷衍了几句。 高博也和乐正敏容不相与,也不必留在这里讨嫌,两人没说几句话,高博便告退离开了。 高子宁还记着高博教她的说辞,道:“姨母,爹爹不在,子宁便与姨母你说些悄悄话。” “你说。” “子宁在高府生活得并不快乐,到底是没有生母庇佑,过得实在辛苦些。若是子宁可以留在姨母身边便好了。” 乐正敏容听出了高子宁的意思,她今日来,是要来投奔自己的。 乐正敏容直言不讳:“你可是想入宫做妃子?” 高子宁点点头:“子宁也是为了将来做打算。子宁自生下来便没有母亲,我只从姨母身上得到了些母爱,若是我能住在宫里,与姨母和外祖母日日相伴,我才能真正的高兴。” 乐正敏容对高子宁到底还是有所保留,毕竟她是高府的人,如若不然,现在嫁给太子的,就不是乐正管彤,而是高子宁了。 但是高子宁实在长得太像乐正敏珠了,她也着实喜欢自己这个外甥女,想来在深宫里有个伴也好。 高子宁见乐正敏容没有回答,又依靠在她的身上道:“姨母,子宁无意与您争宠,相反的,若是姨母同意子宁留在宫中,那可要想办法,帮子宁避宠啊。” 乐正敏容松了口:“你是本宫的外甥女,本宫自然会答应你。不过,本宫有一个条件。” “姨母请讲。” “你入了宫之后,就不能再与高府有任何的瓜葛了。你就是这禁城里的女人,若非死去,永远不得离开。” 乐正敏容也想到了高博这时候把高子宁送进来,是为了高家的利益,因此她事先就要打消了她这个念想。 然而乐正敏容没想到的是,高博压根没有想过让自己这个女儿为自己打探消息,只不过希望她能为高家多说两句话,真正探取情报的任务,是在韩归陌的身上。 高子宁欣然答应了下来:“子宁明白。” 乐正敏容看了看她单纯无邪的眼神,抚了抚她的青丝,虽未卸下防备,但还是默许她进宫了。 第32章 初入皇宫(三) 东宫。 几个皇子与往常一般,围在亭子里喝酒。 景明和景斯坐在景礼的身边,景琛靠着栏杆,单脚架在杆上,摆了一个潇洒的姿势喝着酒,景安则在亭子下,拿着弹弓玩。 景礼看起来心情有些不好,景斯问道:“太子殿下,可是遇到什么事了,怎么一直喝着闷酒?” 景礼一想到新婚燕尔,乐正管彤便对自己避让三分,且扬言自己心里还记着别的男人,便非常不快,虽他不爱乐正管彤,但到底不愿接受自己妻子不忠。 景礼郁郁地说道:“没什么,不过一些家事。” 几人相谈无趣,沉默了一会儿,景琛拿着酒壶走了过来:“大哥,我那个一直心悦于你的表妹来了。” 几个皇子站起了身,便见高博带着高子宁一道来了。 尉迟景礼从前从未觉得自己这个表妹有什么特殊的,如今和乐正管彤相比起来,高子宁简直如天仙下凡,美好极了。 高博一行四人走了过来,双方互相行了一礼。 高博笑道:“今日来不为别的,只不过小女即将入宫为妃,路过此处,特来知会各皇子一声。” 尉迟景礼却表现得有些反常,他惊到:“什么?表妹要做妃子了?” 高子宁此刻对尉迟景礼已经没了念想,坦然笑道:“的确。” 景礼不知为何,没来由地有些难过,但始终没表现出来,只贺道:“恭喜表妹。” 事情正在按照尉迟景明的计划在走,景明也拱手道:“那可真是恭喜高小姐了。” 高博看向了景琛:“雍王爷,这位是韩归陌,日后要跟子宁一道入宫的。” 高博事先和景琛打过招呼,会安排一个得力的姑娘前来帮衬他,景琛看着她,他的脸有些微红,眼神透着风流,他直接勾起了她的下巴:“长得不错啊。” 景琛此举直接引起了在场两个男人的敌视,叶南辰和景明都死死地看着他,恨不得把他的那根手指给剁了。 韩归陌则面不改色,别过了脸:“雍王爷请自重。” “哟,还挺有脾气。”景琛来了兴致,又要上前继续调戏,景明伸手拦住了他:“五弟,人家姑娘不情愿,就不要再难为人家了。” 景琛看向了景明,又笑道:“哦,我知道了,这就是你当时在高府看上的姑娘吧。果然不愧是三哥,眼光就是好。” 景明的言语中已经有了怒意:“五弟,休要再说。” “行,不说就不说,本王的女人无数,还差这一个?” 景琛说着,又坐回了栏杆上,不再理人。 景明站在了韩归陌的面前:“归陌,没事吧,你别和五弟一般见识。” 韩归陌摇了摇头,然后示意景明此时如此关心,已经是逾矩了。 景明看了看周围,便又退后了一步。 高博显然意识到在场的氛围有些尴尬,正要寻理由离开,忽听亭子下,一个丫鬟喊道:“小心。” 原是景安贪玩,将弹丸朝着韩归陌发射过来,叶南辰一个眼疾手快,几乎是飞扑了过去,将韩归陌压在身下。 而景明则反应更快,他只伸出了手,就一把将弹丸抓住,保护了韩归陌。 景礼见这弹丸很有可能射到高子宁,便回头训道:“景安!你这是做什么?万一伤了人可怎么办?” 景安做了个鬼脸,然后拿着弹弓跑走了。 叶南辰爬起了身,将韩归陌扶了起来:“还好没有伤着姐姐。” 景明将叶南辰那爱恋的眼神看了个彻底,本来上扬着的嘴角耷拉了下来,默默地握紧了袖子里的拳头。 高博意识到此地不能久留,道:“老臣家里还有事,就先行一步了。” 高博和众位皇子匆匆告了别,便带着高子宁往宫外走,脚程比入宫时还快。 第33章 情到浓时 当晚,韩归陌就被召唤回去,韩归陌求了假,去往了千月阁。 柏彦带着韩归陌来到了尉迟景明的面前:“参见少主。” 尉迟景明穿着墨色长袍坐在高位上,坐姿优雅尊贵,修长白皙的手指敲了敲大腿,他的薄唇紧闭着,一双极为俊俏的眸子看向了韩归陌。 柏彦隐约有些发抖,每当少主沉默不作声的时候,就意味着接下来有人要倒大霉了。 良久,尉迟景明终于开了口:“柏彦,你先退下。” 柏彦不放心地看了一眼韩归陌,道:“是。” 殿中只剩下了韩归陌和尉迟景明二人,尉迟景明托着头,嗓音低调沉稳:“过来。” 韩归陌走了过去,站在了景明的面前。 韩归陌正欲开口问些什么,便被景明拉住,倒在了他的怀里。 韩归陌觉得这样的动作有些不得体,还欲下来,景明便伸手拢过韩归陌的大腿,让她以一个极为亲密的姿势坐在自己的腿上。 韩归陌几乎是整个人被景明有力地圈住,她心中的小鹿乱撞了起来,她看着景明那张精致的俊颜近在咫尺,呼吸着他的呼吸,几乎心动得快要窒息。 景明捏了捏她的大腿,薄唇微启:“你与南辰,是不是有私情?” 韩归陌十分敏锐,大概是意识到景明已经对叶南辰起疑了。 “属下没有。” 景明皱着的眉头渐渐舒展,然他美人在怀,心潮澎湃,眼神一暗,不由分说地低头吻住了她的红唇,这一吻缠绵缱绻,将她吻得身子直发软。 一吻毕,景明又坐起了身,斜睨着韩归陌挂在他脖颈间的玉臂,笑道:“还蛮主动的嘛。” 韩归陌脸更红了,将手收了回来,双手放在了景明的胸肌上,把他朝外推去:“少主,别这样。” 韩归陌此举引得景明更加兴奋,双手将韩归陌从背后紧紧地锁在了自己的怀里,感受着她的心跳和体温。 景明在她的耳边道:“归陌,这个世上没有人比我更爱你。你……不要喜欢别人好不好?” 韩归陌清楚,按照景明的性子,他很有可能会因此除掉叶南辰,她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韩归陌想了想,道:“我只喜欢少主一个人。” “真的?”景明的语气中透着些兴奋。 “叶南辰只是我的弟弟,我从未对他有别的感情。” 景明枕在了韩归陌的脖颈间:“我就知道,你是我的。” 景明又情意绵绵地看着韩归陌,接着又俯下了身子,这次则将韩归陌直接压下,似乎是在贪恋地夺取她口中的芳香。 两人情意正浓时,却听外头有人进来,便往外看去,正见到了柏彦。 原是柏彦担心韩归陌被景明惩罚,便偷偷来看看,没想到一开门缝,便见到如此旖旎的场景,不由惊呼出声,脚下不稳,摔进了门。 柏彦尴尬地笑了笑,顺便带着八卦的眼神,道:“两位请继续,属下这就走。” “你等等。”韩归陌脸红得如火烧一般,面子上挂不住,忙跑了下来,“我跟你一起走。” “你这怎么就走了?” 韩归陌朝景明匆匆行了一礼:“属下告退。”便拉着柏彦离开了。 景明坐在位子上,回想着方才的情意绵绵,嘴角挂起了明媚的微笑。 韩归陌拉着柏彦道:“刚才你看到的事,可不许对任何人说!” “我哪里敢说少主的事!”柏彦则一直偷笑着,又神秘兮兮地问道,“你们方才,有没有更进一步的发展啊?” 韩归陌敲了敲柏彦的脑袋:“你在说什么呢你!” 柏彦揉了揉脑袋,随后又笑道:“也是,这都怪我,影响少主发挥了。” “别说了!”韩归陌更加害羞了,“你们男人怎么都没个正型!不理你了!” “好好好,是我的错,我不说了,不说了。” 韩归陌心脏依然跳得很快,并没有完全从方才那个吻走出来。 柏彦带着她道:“看你这魂不守舍的样子,还是我送你回高府吧。” 第34章 尘埃落定 五月十五,宫里的诏令下来了,皇后身边的掌事公公领着一队御林军,来到了高府。 高家上下几百号人,都齐齐跪在院子里,听周永福念着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咨护国公兼一品威武大将军之长女,高子宁,秀外慧中,天资聪毅,特下诏纳入宫中,聘为宁妃。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高子宁伸出了手,接过了圣旨。 周永福念完了圣旨,便笑着扶起了高博和高子宁,道:“高大人,高小姐,这两天好好拾掇拾掇,过两日,皇帝的轿撵就过来了。” “今日真是有劳公公了。”高博说着拿出了一锭金子,放在了周永福手里,“还望公公好好照看小女。” 周永福假意推脱了一番,随后收了下来,道:“高小姐乃是皇后娘娘的亲外甥女,皇后娘娘疼她还来不及呢。小姐可真是好福气啊。” 高子宁的心绪倒很平静,她清楚,自己到底还是名门之女,婚姻嫁娶不由自己,如今既没了心仪的少年郎,与其嫁给不爱的人,倒不如进入宫中,得姨母庇护。 相反,高子妍则嫉妒地看着高子宁那一副胜者的姿态,想来自己想入宫却百般不得,而她却是由父亲用尽全力送入宫中,实乃可恨。 程贤从不喜欢乐正敏珠,自然也看自己这个继女不顺眼,如今看着她的女儿依旧飞上了枝头,更是可恨。 两人回到了房内,高子妍哭道:“母亲,你可要为女儿做主啊!女儿也想嫁入皇家,为家族添光。” “为家族添光?你在母亲面前还说什么场面话,不过是你自己想身居高位。”程贤今日也心有不爽,没好气地道,“既然你现在当不了皇帝的妃子,那咱们就退而求其次,嫁给皇子如何?” “皇子?”高子妍摇了摇头,“不可,母亲。如今太子人选已定,未来皇位一定是太子的,我要是嫁给别的皇子,就当不了皇后了。” “傻丫头。皇子也是皇帝的儿子,也能当皇帝啊。” 高子妍睁大了眼睛:“母亲说的有理,这我怎么没想到呢?” “这皇室风云诡谲,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程贤笑了笑,“我高家本就有意扶持雍王,你与你表哥关系不错,倒不如在他身上赌上一赌。” “母亲是说景琛?”高子妍的脑海中出现了景琛那英姿飒爽的容姿,脸红道,“但听母亲吩咐。” 望舒阁内,所有人都忙碌着收拾高子宁的行装,叶南辰则候在门外,往里面张望着。 韩归陌远远地看到了叶南辰,便走了过去:“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叶南辰的表情有些委屈:“姐姐真的要跟着大小姐入宫了吗?” “大小姐现在离不了我,我自然要同去的。” 叶南辰则也不顾这里人来人往,一把抱住了韩归陌,带着哭腔道:“那我岂不是又不能见到姐姐了。” 韩归陌忙把他推开:“这里是望舒阁,这么多人看着呢。” “对不起。”叶南辰抹了抹眼泪,“那姐姐可要记得给南辰写信,千万别忘了南辰。” “你是我的弟弟,是我的亲人,我怎么会忘了你了?” 韩归陌见叶南辰哭丧着脸,完全没了往日的精气神,也有些许不忍,将自己脖颈间贴身挂着的血玉交给了他:“这是我自出生就带着的,陪了我好几年,今日,就放在你这里,留个念想如何?” 叶南辰接过了血玉,牢牢地握在了手里:“既是姐姐的东西,我必然贴身带着,绝不离身。” 韩归陌捏了捏他的鼻子:“算你识相。” 夏莲捧着叠得比她人还高的梳妆匣,朝着韩归陌喊道:“归陌!不要再会情郎了,快过来帮忙!” 夏莲说完,整个院子里的人都笑了起来,叶南辰更是笑得跟花一样,和方才委屈的模样完全判若两人。 韩归陌则有些不悦。“你别胡说。” 叶南辰揉了揉后脑勺,含羞笑道:“那姐姐快去吧。” 韩归陌点了点头,忙跑了进去,道:“你们都别笑了!夏莲,你净说些胡话。” 夏莲将梳妆匣放在了韩归陌手上,然后笑道:“那你来打我啊。” “你等着,我放完就过来找你算账。” 院子里的人都笑着起哄,开着两人的玩笑,欢笑之声充斥了整个院子。 高子宁坐在院子里,看着这热闹的庭院,跟着一道笑了起来,只是不知道,以后在宫里,还有没有这么无忧无虑的岁月了。 第35章 惩治嬷嬷(一) 五月十八,禁城的后宫里迎来了一位新人。 起初,后宫里的公公丫鬟们也没当一回事,毕竟这宫里进进出出的年轻美人实在数不胜数,但是一听是乐正皇后的外甥女来了,便精神了起来,人人都争着要忙活拢香楼的差事。 拢香楼位于琼芳殿和长乐宫之间,格局精致大方,进深五间,院宽千步,且装饰华丽,雕梁画栋,望舒阁相较于它,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高子宁今日盛装打扮,先是来到了寿康宫拜见太后,再是到长乐宫拜见皇后和其他一众后宫姐妹,接着便一直候在拢香楼里,熟悉宫中事宜。 拢香楼的奴仆配置仅次于皇后,光是伺候内阁的丫鬟便有十余名,配的掌事公公齐远乃是周永福的徒弟,宫中新秀,至于其他太监奴仆更是数不胜数。 高子宁此次入宫只带了韩归陌和夏莲一道,太后本想着要自己身边的嬷嬷来教引高子宁,然太后近日身体不适,便耽搁了,由乐正敏容来决定。乐正敏容便指了个宫中待久了的肖嬷嬷去拢香楼。 肖嬷嬷这日正要去拢香楼,半路上遇见了郑贵妃,便行礼道:“参见郑贵妃。” 郑贵妃,名唤郑雨晴,为乐正敏容的远亲,才姿平平,唯靠乐正敏容才能在后宫之中争得一席位分。 郑贵妃问道:“嬷嬷这是要去拢香楼?” 肖嬷嬷原是郑贵妃举荐的人,此时态度更是亲厚些:“回娘娘的话,正是呢。” 郑贵妃抬眼瞧着那气派的拢香楼,将自己的琼芳殿的气势都压了下去,又想高子宁一个十五岁的丫头就能直接与自己平起平坐,更是意难平。 郑贵妃气量颇小,且在深宫里待久了,早成了深宫怨妇,便打发了肖嬷嬷一串珍珠:“自古以来,严师出高徒。嬷嬷既是教引娘娘的,自该严厉些不是?” 肖嬷嬷清楚这宫里的弯弯绕绕,便收了这珍珠:“奴才明白。” 拢香楼内,夏莲正在训新来的小姑娘,韩归陌则陪着高子宁对镜贴花黄:“长乐宫那里来人知会了一声,说今日皇帝不会来,小主可以安心些了。” 高子宁松了一口气,将耳饰摘了下来:“但愿永远可以不见到皇帝。” 两人正说着,便见齐远进来通传:“娘娘,教引嬷嬷来了。” 高子宁站了起来:“快请进来。” “是。” 高子宁候在正殿里,见肖嬷嬷走了进来:“参见宁妃娘娘。” “起来吧。” 韩归陌见着这肖嬷嬷看起来不好相与,更反常的是,身后还带着一道板子,便防备了些。 肖嬷嬷笑道:“娘娘,咱们开始吧,就先从走路开始,娘娘跟着奴才学着些。” 高子宁跟着肖嬷嬷一步一挪地走着步,在殿内走了两圈。 肖嬷嬷道:“宁妃娘娘学得甚快,不过腰杆还不够挺,娘娘还需受些苦。” 肖嬷嬷说着,拿起一块砖头放在了高子宁的头上:“娘娘头顶着这砖头,走几步,若是不掉,那便是稳了。” 韩归陌正要将砖头拿下,高子宁则道:“不可,这样本宫能学得好些。” 韩归陌未言语,见高子宁步伐甚稳,未曾掉下砖头,便松了一口气。 学完了走路,便是学叩拜之礼,然高子宁叩拜了许多次,却都不合肖嬷嬷的意。 肖嬷嬷让高子宁就这么跪在地上,摆弄着她的手道:“手要放在两侧,与肩平,娘娘又做错了。” 韩归陌道:“肖嬷嬷,奴才看小主已经符合要求了,肖嬷嬷为何还要挑三拣四呢?” “你一个黄毛丫头懂什么?这宫中的规矩繁复,要是哪里做错了,御前失仪,掉了脑袋也不知道呢!” 肖嬷嬷说着拿起了板子,往高子宁的背上一打:“学得不好,就要打。小主,您应该不介意吧。” 第36章 惩治嬷嬷(二) 高子宁吃痛喊了一声,只因叩拜多次,头脑发昏,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韩归陌大概明白这肖嬷嬷的算盘了,这教宫中礼仪中若是伤了人,也不过是一些皮肉之苦,且若有人追问,那便是主子自己太刻苦所致,与她毫无关系。 只不过,用此雕虫小技折磨人,实乃心胸狭隘。 韩归陌上前,将高子宁扶了起来,然后狠厉地看向了肖嬷嬷:“肖嬷嬷,你若是再下重手,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肖嬷嬷丝毫不怕她,道:“我可是是皇后娘娘钦点过来教引宁妃的,我这么严厉,可都是为了宁妃娘娘好。” 韩归陌将晕过去的高子宁让一旁的蔷薇扶着,随后走了过去,“那嬷嬷既然那么喜欢教训人,不如一道也教教我。” 肖嬷嬷正求之不得,道:“好啊,那你过来,跪下。” 韩归陌走到了肖嬷嬷面前,跪了下来。 韩归陌头正低下,肖嬷嬷便掐着她的后颈往地上狠狠砸了下去:“磕头!” 韩归陌乃习武之人,哪能容一个妇人摆弄,那肖嬷嬷克着她的脖子,硬是摁不下去。 “你真是反了天了!若是学得不好,小心出去丢了你主子的脸面!” 韩归陌见肖嬷嬷放松了警惕,便举起手,将肖嬷嬷的手打开,随后身体一个漂亮的后仰,伸手将肖嬷嬷的板子抢来。 韩归陌站起了身,拿起板子,便往肖嬷嬷的腿上打去。 韩归陌的力气很大,这一下就将肖嬷嬷打跪在地上:“嬷嬷,可疼?” “你真是造反啊!我可是教引嬷嬷,你要是这样,我可就教不了了。” “怎么就教不了了?”韩归陌又打了肖嬷嬷一板子,“你要是教不好,就挨一板子,明白吗?” 肖嬷嬷哀声道:“作孽哦,我都这把老骨头了,哪里经得打!” “那主子身子比你金贵,怎么就能经得住了?”韩归陌说着又打了肖嬷嬷一板子,“教不教?” 肖嬷嬷被韩归陌打怕了,点头如捣蒜:“教!” 接下来,便是韩归陌拿着板子,看着肖嬷嬷教着高子宁,肖嬷嬷一有哪里出错,韩归陌便打肖嬷嬷一板子,一个时辰下来,肖嬷嬷已经被打出血了。 蔷薇有些不忍,道:“姐姐,就不要再打了,肖嬷嬷已经知道错了。” “是吗?但若是我今日不拿这板子,这板子上的血就要是我和主子的了。” 肖嬷嬷实在是怕了韩归陌,求饶道:“好姑娘,我知道错了,不要再打我了好吗?” “不打也可以。”韩归陌歪了歪头,“说,是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蔷薇一惊,为何这新来的姐姐竟能想到了这么远。 “是,是郑贵妃指使奴才的。”肖嬷嬷说着拿出了珍珠链子,“郑贵妃给了奴才这珍珠链子,叫奴才苛待宁妃娘娘,奴才才敢这么做的。” 高子宁道:“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 “宁妃娘娘息怒啊!郑贵妃的话,奴才也不能不听啊。” 韩归陌收了这链子,又拿着这带血的板子,都交给了齐远:“公公,劳烦你,将这些送去琼芳殿。” 齐远也不过十七八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少年脾气,方才也看这嬷嬷不顺眼,便笑着接过:“奴才这就去。” 第37章 心有不甘(一) 郑贵妃还在琼芳殿内,等着肖嬷嬷的好消息,却只等来了绿翠拿来了珍珠链子和带血的板子。 郑贵妃坐起了身:“这是谁送来的。” 绿翠道:“这是拢香楼那里送来的,还特地嘱咐奴才,说这血是肖嬷嬷的。” 郑贵妃将珍珠链子拿过,扔到了地上,珍珠滚落了一地:“这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宁妃这是什么意思!” 郑贵妃站起了身:“本宫要去找她算账!” “娘娘且慢。”绿翠拦住了郑贵妃,道,“今日是宁妃头一天进宫,按规矩,皇帝要在拢香楼休息的。娘娘便就在半路上,截住陛下,再施以小计,把陛下骗进宫,那宁妃不得气死?” “你说的正是有理。” 是夜,天色暗得很早,天空中黑云压境,不见一点月色。 从乾清宫来往拢香楼,必要经过一道曲桥,曲水接通后宫各殿,水波清澈,夏日则会开满荷花,乃是宫中一大美景。 韩归陌一早就候在了门口,仔细地观察着曲桥上的动向。 果然,郑贵妃带着绿翠候在了那里,在那桥中间坐下,弹奏着琵琶,曲调哀怨,琴音空灵,令人神往。 只可惜郑贵妃不知道的是,今夜皇帝根本不会来。 不过韩归陌可不想让郑贵妃就在这里枯守一夜这么简单。 韩归陌用胳膊顶了顶齐远:“你看那郑贵妃在那干嘛呢?” 齐远看了过去,不屑地笑道:“自然是争宠了。据我所知,这郑贵妃最是个不省油的灯,知道皇帝最喜欢听她弹琵琶,就在这里坐着,想将皇帝半路劫走,叫我们拢香楼难堪。” 韩归陌笑笑:“一会儿,可有好戏看咯。” 两人正聊着,便见皇后的仪仗队远远地过来了。 乐正敏容走到了郑贵妃的面前,问道:“郑贵妃,你这是做什么呢?” 郑贵妃见是乐正敏容来了,忙放下了琵琶,慌乱地找了个借口:“参见皇后娘娘。臣妾闲来无事,在这里弹琴解闷罢了。” “本宫本是不想来的,只不过听到下人们通传有人在曲桥上弹哀怨之曲,才特来看看。”乐正敏容望了望郑贵妃身后的拢香楼,道,“你是不是算准今日陛下会经过此处,所以才特意候在这里,好接走皇帝,让宁妃出丑啊?” 郑贵妃知道自己的心思瞒不过乐正敏容,但也奇怪为何长乐宫那里能得了消息。 乐正敏容向来就不允许妃嫔勾引陛下,今日有了正当理由,便直接上前,打了郑贵妃一个巴掌:“本宫警告你,宁妃是本宫的外甥女,没有人可以欺负她。” 郑贵妃跪下道:“皇后娘娘恕罪。可是臣妾也没有真的接走陛下啊,娘娘便饶过臣妾吧。” “今日不教训你,你便不长记性。”乐正敏容让小笛将琵琶递给了郑贵妃,“你就在这里弹一夜的琵琶,天不亮,不许停。” 乐正敏容说完,转身离开了,只留下周永福看着她:“娘娘,请吧。” 郑贵妃愤恨地看了拢香楼一眼,不情不愿地开始弹着琵琶。 齐远看着这场好戏,笑道:“你怎么知道今日皇后会来?” 韩归陌转过了身:“自然是我叫的人。” 韩归陌走进了里屋,齐远倒觉得韩归陌有些意思,跟着她问道:“我今年十八,你呢?” “我十五。” “那我该叫你声妹妹,你以后就叫我远哥哥怎么样?” 韩归陌看了齐远一眼:“别乱认妹妹,我可不认你这个哥哥。” 齐远神气地双手交叉道:“这宫里关系错综复杂,门窍甚多,我不敢说精通,也是熟稔于胸。到时候,你可有叫我哥哥的时候。” 韩归陌想了一想,虽景明给自己在各宫安排了不少心腹,但到底还是初入宫中,要是有人能详细说些,也是好的。 韩归陌于是道:“那你说说,你都知道些什么?” 齐远清了清嗓子,娓娓道来:“在我们这昭庆的后宫里啊,一个女人能活得多长,位分能有多高,不凭皇帝的恩宠,凭的是皇后娘娘的恩宠。然当今圣上风流,秘密安排邱总管广罗天下美女送进宫中。如此一来,你猜怎么着?” “皇后娘娘盛怒,将那些女人全杀了?” “没错!但凡宫中有孕的、恃宠而骄的、不安分的,都被皇后残杀。现在活着的一批嫔妃,都是安分守己,不敢造次的。也就郑贵妃仗着自己是皇后的表亲,敢来勾引皇上,换做旁人,早就死了。” “这倒是奇了,陛下为何没有怨言?” 齐远小声道:“先帝当年膝下仅陛下一子,由乐正一族全力扶持登基,陛下登基之时年仅十岁,从那时起,朝政就由乐正家族掌控,直到现在,根基颇深。陛下即使想,也根本已经无力推翻了。” 韩归陌看了一眼房内的高子宁:“那依你看,若是我家主子一朝得宠,会如何?” 齐远眉头深锁了起来:“这我说不准,皇后娘娘善妒,会不会大义灭亲也未可知。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待主子根基稳了,必定会有其他低阶妃子前来交好,以保性命。” 按照景明的指示,高子宁在宫中必能得宠,虽韩归陌不清楚其中缘故,但若高子宁得宠,以后扳倒乐正敏容也会简单些,所以定要替高子宁安排周全了。 高子宁看书也有些乏了,喊道:“归陌,备热汤。” “是。”韩归陌应了一声,便走了进去。 齐远在后面喊道:“你还没叫我一声远哥哥呢!” 第38章 心有不甘(二) 转眼半月过去,韩归陌也熟悉了宫中的生活,每日陪着高子宁晨昏定省,再做些日常杂务,夜里再搜罗宫中情报,日子倒也还算过得充实。 乐正敏容很守信用,皇帝从未主动召见过高子宁,若是换做是别的美人,必要郁郁寡欢,担心自己孤单地老死宫中,而高子宁却很喜欢这岁月静好的日子。 琼芳殿那位,因那日彻夜弹琵琶,伤了手指,许久未再有动静。 午后阳光正好,韩归陌和高子宁一道往御花园去了,路过宫道之时,正见一美人跪在那里。 高子宁原不是个多事的,并未想搭理,然而高子宁路过之时,那人却拉住了高子宁的裙裾:“宁妃姐姐,救救妹妹吧。” 高子宁回过头:“你是苏美人吧。” 韩归陌跟着看了过去,倒想起了她的身份,应是苏莉,因为嗓音美妙,容颜姣好,被皇上所喜。 苏莉跪着哭道:“方才陛下路过之时,多看了妾身一眼,皇后娘娘便说妾身勾引,要妾身在这里罚跪呢,宁妃姐姐好心,可否替妹妹向皇后娘娘说句话,求求情。” 高子宁停在了原地,正在犹豫,韩归陌则道:“这苏美人是郑贵妃房里的人,还是要先观望一阵再帮。” 高子宁应了下来,但终究舍不得人受累,便道:“等姨母消了气,自然会放了你。你暂且先忍耐一会儿,跪完了,本宫让归陌给你送些药膏过去。” 苏莉见高子宁这样说了,也不能再求了,便谢道:“多谢宁妃娘娘。” 到了黄昏之时,高子宁估摸着苏莉已经回去了,便拿了个梅花纹样的小匣子给韩归陌:“这药膏用来消肿最合适,你拿去送去琼芳殿。” 韩归陌接过了药膏,又觉得有些不妥,道:“奴才记着,四皇子之前好像送了些膏药来,不如从那里挑些出来。” 高子宁问道:“可是对苏美人有疑。” 韩归陌点了点头,高子宁便答应了:“那就按你说的做。” “是。” 韩归陌拿了药去了琼芳殿,在一个西偏殿里才找到了苏莉的住处。 韩归陌掀开了门帘一看,这里面布置极为寒酸,且冬凉夏暖,实在不是个宜人的住处。 苏莉身边的丫头百合上前:“原是归陌姐姐来了,快请坐。” 苏莉从床上坐起了身,道:“是你来了,真是多谢宁妃娘娘的一片好意了。” 韩归陌走到了床前,笑着:“美人和娘娘是一宫的姐妹,自然是要多照应才是。” 苏莉接过了药,又感恩了好几句,随后感叹道:“我原是不该来宫里,只因当时在林子里多唱了几首曲子,便被皇上强要了来。只可惜皇后娘娘善妒,我在宫里待了多久的日子,就受了多久的苦。” 苏莉看了一眼韩归陌,道:“是我多嘴了,不该与你说这些。” 韩归陌看她这楚楚可怜的样子,直教人心疼,难怪高子宁舍不得要送药过来。 然韩归陌从未得过和苏莉有关的消息,想是地位过于低下,无人在意罢了。 韩归陌离开了琼芳殿,又去东宫绕了一圈,才回到拢香楼 韩归陌回了拢香楼,就见齐远在那里巴巴地等着,看见韩归陌来了,忙上前:“你刚刚去哪了?” “去琼芳殿,给苏美人送跌打损伤药了。” “这倒是奇了,今日郑贵妃也摔了一跤,脚脖子肿了好大一块呢。” “什么时候的事?” “就刚才你不在的那段时候。” 韩归陌隐隐觉得有些不妥,转身要走,齐远拦住了她:“你要去干嘛呀?” “去找苏美人,把药拿回来。” “这药送都送了,哪里还有要回来的道理。”齐远想了想,“可是想到了什么?” 两人正想着,乾清宫那里便来了消息,来的是皇帝的贴身太监张律:“宁妃娘娘,皇上和皇后叫您去一趟。” 韩归陌有不好的预感:“什么事?” 张律是在宫里有些资历的人了,只道:“做奴才的,只管通传便是了。” 齐远示意让韩归陌接高子宁出来,自己再探探口风:“张公公,周总管是我的师傅,大家平日里也该互相帮衬不是。公公你便说说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张律看在周永福的面子上,只吐了一句:“郑贵妃出事了。” 韩归陌正扶着高子宁出来,道:“果然是那药的问题。” 高子宁有些心神不定:“归陌,你说,现在该怎么办啊?” “娘娘放心,万事有奴才呢。” 第39章 送药风波 一行人来到了乾清宫,刚掀开门帘,便见到郑贵妃和苏莉坐在皇后和皇帝的对面,郑贵妃的左脚撑在一个小凳子上,脚脖子那里肿起了一个很大的包。 高子宁走了进去,行了一礼:“参见皇上,皇后。” 尉迟文看向了高子宁:“起来吧。” 这是韩归陌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着那个传闻中的懦弱皇帝,只见他眉眼生的极好,面部虽有些细纹,却只给他的绝世俊颜加了一些成熟和沧桑的魅力。 韩归陌本以为他会是一个言行举止都唯唯诺诺的男人,如今看来,帝王之气颇盛。 若论气质,景琛风流,景明高冷,那他们的父亲几乎融合了他们所有的特点,他的眼神是如深海一般深不可测,然看向高子宁的那一刻,又透着些情欲。 高子宁也是第一次见到尉迟文,心中也不由为尉迟文的容貌所惊艳,心中大概明白,为何如此雷厉风行的姨母会对皇帝如此倾心。 郑贵妃哀哀地哭了起来:“陛下,皇后娘娘,你可要为臣妾做主啊!” 高子宁看向了郑贵妃:“这话从何说起?” 苏莉此时站了出来,道:“今日,臣妾被皇后娘娘罚跪,原是不想被人看笑话的。但是宁妃娘娘见了臣妾,非要出言羞辱,还假情假意地送了个药膏。碰巧贵妃娘娘也受了伤,臣妾就把药膏借给贵妃娘娘,谁知,是害了贵妃娘娘啊!” 郑贵妃接话道:“臣妾涂了这药膏之后,便更加疼的厉害,想来是这药膏害了臣妾啊。” 乐正敏容显然意识到郑贵妃这是在做局害高子宁,她虽庇佑高子宁,但如今没有确凿证据,也不好直接偏袒。 尉迟文示意太医去查验那药膏,太医仔细查验了一番,道:“这原本是消肿的药膏,但是这药膏里面下了叶豚草,这样的药用在伤口上,必定会使得伤口坏得更厉害啊。” 韩归陌现下明白了,这药膏应该是被做了手脚了。 尉迟文看向了高子宁:“宁妃,你有什么话说?” “臣妾差归陌去送的,并不是这药膏,陛下明鉴啊。” 郑贵妃道:“你真是心思好生歹毒,先是打了本宫的肖嬷嬷,又要借苏美人的手来害本宫。本宫只当你是皇后的外甥女,应当心思纯良,没想到竟这样的坏。陛下,这样的人,可不能留在宫中啊。” 高子宁使劲地摇了摇头,辩驳道:“不是这样的,定是你在药膏里下了毒,来陷害本宫。” 太医此时帮腔道:“这豚草在药膏里分布得极为均匀,想来不是后来下的,应是制作的时候,就加在里面的。” 郑贵妃跟着道:“本宫本就受了伤,又为何要给自己的伤口上下毒?宁妃,你可不要狗急了,乱咬人啊。” 乐正敏容瞪了她一眼:“郑贵妃,注意你的言辞。” 豆大的汗珠从齐远的额头上滑过,他看向了韩归陌,示意:如今该如何证明宁妃娘娘的清白呢? 韩归陌却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丝毫没有慌乱。 只听外头来了一声通传:“皇上,皇后,裕王来了。” 乐正敏容有些狐疑:“这时候,他来做什么?” 郑贵妃急急地说道:“定是我儿知道本宫收了委屈,特地来看本宫的。” 尉迟文道:“既然贵妃想见,就让他进来吧。” 尉迟景斯走了进来,环视了一圈这满屋子的妃嫔,然后跪下道:“参见父皇,母后和母妃。” 乐正敏容扶起了他:“起来吧。” “谢母后。” 景斯看了一眼郑贵妃的脚踝,忧心道:“父皇,并不是儿臣执意叨扰父皇,只是听闻母妃伤得厉害,又见母妃不在宫里,便找了过来。” 韩归陌见景斯来了,便将药膏拿过,递给了景斯:“裕王爷,今日您既然来了,那奴才斗胆问您一句,这药膏可是裕王爷送的?” 景斯拿过了药膏,有些不知所谓,递给了一旁跟着的刘权看。 刘权看了一会儿,回道:“当时为恭贺宁妃成为后宫新秀,送了一批脂粉膏药过去,这瓶药膏的确是在那一批里的。” 郑贵妃一听,大惊:“怎么会这样?” 韩归陌笑道:“那这就对了,此药膏是裕王爷送的,奴才再将此药膏送与苏美人。若是,此药有毒,那便是裕王爷居心不良,要害我家娘娘了。” 郑贵妃呵斥道:“大胆!你怎可妄议皇子?来人,给她掌嘴。” 绿翠正要上前,乐正敏容意识到此女有用,喝道:“谁敢?” 绿翠被吓得倒退了几步,低头又守在了郑贵妃的身边。 尉迟景斯现在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意识到自己方才的那句无心之言似乎拖累了自己的母亲。 尉迟景斯跪了下来:“儿臣和宁妃无冤无仇,万不可能有这样的祸心啊。” 苏美人快速地理了理思路,道:“可是这药膏在宁妃身边放置了这么久,宁妃娘娘将其偷梁换柱,以此来陷害郑贵妃和裕王也未可知啊。” “那便更加不可能了,接触豚草之人,必定会红肿发痒。”韩归陌走到了苏莉的身边,一把抓起她的手,“皇上,皇后,请看。” 众人看了过去,果见苏美人的双手红肿异常。 苏美人正要抽回,韩归陌便死死地钳住她的手,乐正敏容道:“太医,快去看看。” “是。” 太医检查了一番,道:“的确是豚草所致,且娘娘的指甲缝里掺杂着的是豚草的粉末,而不是药膏。” 韩归陌道:“如今便可真相大白了,苏美人为了挑拨郑贵妃和宁妃的关系,特意制作了含豚草的药膏,再将裕王的药膏进行掉包。这样一来,宁妃认为裕王要害自己,而郑贵妃以为宁妃要害自己,从此两相生怨,导致后宫不和。” 乐正敏容斥道:“好你个苏美人,心思竟然如此歹毒!” 郑贵妃不知道为何如今此事能让韩归陌这样解释出来,且一点也找不出一丝错处。 苏莉百口莫辩,磕头道:“不是这样的,皇后娘娘,听臣妾解释啊。” 尉迟文则已经忍耐至极,指了指苏莉:“你。”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苏莉红着眼睛,带着期许的眼神,望着尉迟文。 尉迟文收回了手,轻描淡写道:“赐死。” 郑贵妃着实被吓着了,但也不好替她说话,只得抚着自己的胸口,轻声道:“是该这样,是该这样。” 苏莉凄厉地哭了起来,尉迟文皱了皱眉:“你们都下去吧。” “是。” 几个侍卫上前,将苏莉拖了下去,其余几个嫔妃也站起了身,正要告退,尉迟文看了一眼高子宁,道:“宁妃留下。” 高子宁心下一跳,只得留了下来。 乐正敏容有些不放心:“皇上,宁妃还小他,她……” “好了。”尉迟文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朕自有分寸。” 乐正敏容见状,只得离开了。 韩归陌和齐远没有候在里间,守在了门外。 那郑贵妃依然气不过,本已经走了出去,又走到了韩归陌的面前:“你这个贱人,给本宫等着,本宫必定要让你得到教训。” 韩归陌看着气急败坏的郑贵妃,却不为所动:“贵妃娘娘还是好好顾着自己吧,不然,很有可能落得和苏美人一个下场。” “放肆,你怎么能诅咒本宫?” “奴才只是在提醒贵妃娘娘。”韩归陌的眼神中带了杀气,“而且奴才,说到做到。” 郑贵妃倒是实实在在地被她那眼神给摄住了,绿翠见郑贵妃输了气场,便道:“娘娘,咱们何必跟一个奴才置气?” “就是,她根本不配!”郑贵妃甩下了狠话,便转身离开了。 韩归陌则未搭理:“恭送贵妃娘娘。” 第40章 顽弟之死(一) 乾清宫内,高子宁低眉顺耳地站在尉迟文的面前,尉迟文则看着她:“你进宫这么久,却一直躲着朕,你胆子很大啊。” 高子宁跪了下来:“陛下恕罪。” 尉迟文弯下身子,提起了她的下巴,仔细地端详着她的面容:“倒是个可人的,以后朕常来看你好不好?” 高子宁忐忑地看着尉迟文,带着少女的娇羞和紧张,然而心中又想着对乐正敏容的承诺,只道:“这样做,恐怕会对不起姨母。” “那你的意思是,若我们两个避着你的姨母,你就愿意伴着朕了是吗?” 尉迟文的语气极为温柔,言语又多有刺激,高子宁紧张得快不能呼吸,她道:“后宫之中,美人众多,宁儿姿色一般,恐怕不能讨陛下欢心。” “怎么不能?朕说能,便是能。” 尉迟文放开了高子宁,看高子宁人抖得厉害,眼神之间似乎有着些情意,心下便有了些把握,只想着来日方长,慢慢俘获这美人的心。 尉迟文往后仰在了软枕上:“天色已暗,今日你也累了,快回去吧。” 高子宁没有想到皇帝会怎么早就放过了自己,心里虽是高兴,却竟然有一丝丝的失落。 高子宁矜持自守,只克制地行了一礼:“谢过陛下。” 韩归陌原以为高子宁要侍寝,在外略有些着急,齐远却道:“咱们主子是皇后的外甥女,就算得宠了,皇后也不会怎么样的。” 韩归陌白了齐远一眼,她当然知道皇后不会残害高子宁,但是如今高子宁在宫中根基不稳,还未完全获得乐正敏容的信任,若是因此心生嫌隙,距离疏远,探听消息便难了。 韩归陌正愁着,高子宁便从里面出来了:“走吧。” 齐远上前问道:“陛下有没有……” 高子宁摇了摇头,齐远见高子宁没得宠,倒有些兴致缺缺。 韩归陌则道:“齐远快给娘娘掌灯,咱们回宫去。” 齐远便拿着宫灯走在前头,一路无话。 韩归陌过了曲桥,正见远处有人似乎看着自己,韩归陌回过头,只见是景琛候在那,一双醉酒的桃花眼正一直盯着自己。 韩归陌只当什么都没看见,扶着高子宁回去了。 当夜,韩归陌便去了东宫,由侍卫通传,进了景琛的殿内。 尉迟景琛卧在地毯上,只单穿了一件青色睡袍,腰间别了一根玉腰带,睡袍只松松地拢着上半身,白皙的胸肌在烛光下若隐若现。 景琛见是韩归陌来了,特意喝了一口醒酒汤,随后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坐这里来。” 韩归陌见景琛这番衣衫不整的样子,别过了脸:“雍王爷,请穿好衣服。” “真是奇了,今日是你非要来找本王帮忙,如今过来道谢,又摆起架子了。” 韩归陌深吸了一口气,随后跪了下来,尽量不看着景琛:“多谢今日雍王爷将裕王引去乾清宫。” “小事。”景琛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拿起松子往上一扔,再用嘴一接,“你起来吧,地上凉,不如坐本王旁边。” 韩归陌站起身:“奴才还有事情,就不叨扰雍王爷了。” “哎,你这样就算谢过了?”景琛站起了身,拉住了韩归陌,“长夜漫漫,不如你留下来陪本王?” 韩归陌拿开了景琛的手,义正言辞道:“王爷,奴才是来助王爷一臂之力的,不是来当王爷的解语花的,还请王爷保持些距离。” 景琛低头看着她,冷哼一声:“终于知道为什么三哥会看上你了,因为你跟他一样,都是木头!” 景琛走了回去,将角落里放着的那缸酒拿了过来,放在身旁,揭开了盖子,瞬间酒香四溢。 韩归陌闻到了这股味道,却觉得有些异样。 景琛拿起酒勺,往里盛起一勺:“本想让你一道尝尝皇后娘娘为本王酿的酒,现在看来,你也不必尝了。” 韩归陌此时忙上前,跪坐在景琛的面前,道:“王爷,请将这酒与奴才一尝。” 景琛看着韩归陌第一次如此主动,笑了起来,将酒勺递给了她:“原是个口是心非的。” 韩归陌闻了闻这酒,又小心地尝了一口,神色有些凝重。 景琛见韩归陌神色有异,凑上前去:“你怎么了?” “这酒绝不能再喝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酒有问题。” 景琛也认真了起来:“什么?” 韩归陌将酒勺放了回去,看着景琛道:“奴才发现雍王爷与别人不同,嗜酒如命。然而这酒不能多饮,皇后娘娘不顾雍王身体康泰,时常让人送酒过来,实在是居心不良。” 第41章 顽弟之死(二) 景琛的言语正经了一些:“本王又何尝不知,皇后视我们这些皇子如眼中钉。本王知道皇后在害本王,但是实在是忍不住要喝酒啊。” “那雍王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对酒上瘾吗?” 景琛摇了摇头,随后苦笑了一声:“许是本王的人生本就庸碌无为,只有醉酒度日才能畅快一瞬。” “不是的。”韩归陌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这酒上,并没有听出景琛话里有话,只道,“这酒里加了罂粟汁。” 景琛的瞳孔放大了一倍:“此话当真?” “先前宁妃在府里被人下药,那药里就加了罂粟。奴才当时在几十种味道之中就能准确地分辨出罂粟的味道,更不要说,这酒里如此纯粹又如此大的剂量了。” 景琛盛了一勺,仔细闻了闻:“可是本王第一次喝酒,就是这样的味道啊。” “奴才闻过酒,绝不是这样的味道。雍王爷想想,第一次喝酒,是不是皇后娘娘给的?” 景琛仔细回忆过一番:“的确,那时本王才十四岁,皇后娘娘逗本王开心,就喂本王喝了一口酒。从此本王便爱上了喝酒,皇后娘娘也因此特意唤人给本王定期送酒来。” “皇后娘娘真是好谋略。皇子爱喝酒不算什么,纵容皇子喝酒,也不算什么错处。只不过这罂粟容易让人上瘾,又伤身子,长此以往,雍王的身体,恐怕就垮了。” 景琛坐直了身子,义愤填膺地将酒勺往前一扔:“竟是如此!本王这就去质问皇后。” 韩归陌拦住了景琛,笑道:“奴才想到了一个好方法。” 一日午后,韩归陌拿着笼屉,等在了景琛的殿前,然景琛许久未出来迎接,韩归陌便四处走着,逛着逛着,与尉迟景安撞了个满怀。 韩归陌摔倒在了地上,笼屉里的糕点也洒落了一些出来。 景安骂道:“哪个不长眼的奴才!” 韩归陌跪下道:“静王爷恕罪。” 景安正要走过,便闻到了一股奇香,问道:“什么东西,这么香?” 韩归陌则着急地收拾着地上的糕点:“这是牛乳醉糕,宁妃娘娘叫奴才送来的。雍王爱喝酒,便是糕点里也要加些,雍王爷才喜欢吃呢。” 韩归陌收拾完,正要告辞,景安便拿住了笼屉:“等等,本王也要吃。” “王爷才十岁,怎么能吃酒呢?”韩归陌笑笑,将笼屉拿了过来,“王爷要是喜欢吃糕点,奴才一会儿也给你送些过来。” “不要!本王就要这个!”景安又开始耍脾气,将韩归陌手里的笼屉一把夺过,“还不快滚?” 韩归陌并未离开:“王爷,你要是这样,便是不懂事了。” “本王还由不得你来教训。” 景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皇弟,又和谁置气呢?” 韩归陌行了一礼:“参见雍王爷。” 韩归陌回道:“这牛乳醉糕本是宁妃娘娘给雍王爷做的,如今静王爷看上了,便强要了去,奴才也没有办法。” “原是如此,既然皇弟想要了,便给了。”景琛蹲下了身子,打开盖子,拿出了一块,“你尝尝。” 景安早就垂涎欲滴,拿起糕点便狼吞虎咽:“好吃!” 景琛笑笑,又不经意间打开了自己的酒壶,正要喝酒,景安便巴巴地看着景琛。 景琛将酒壶放了下来:“可是想喝?” 景安点了点头:“皇兄,便让我喝一口嘛。” “那你可不许给皇后娘娘告状。” “那是自然。”景安回头喝道,“谁要是敢去向母后告状,本王必扒了他的皮。” 身后一众奴仆皆应了下来:“是。” 景安拿起酒壶,小心地喝了一口,便是入口甘冽,清香馥郁,又急着喝了第二口。 景琛和韩归陌相视一笑,摸了摸景安的头:“慢着点,皇兄那里有的是好酒,想喝就过来。” 景安欢笑着应了下来:“还是五哥待我最好。” 第42章 顽弟之死(三) 卯时的翰林苑传来清脆的朗读声,在这里上课的正是皇子尉迟景安,还有一些高官子弟。 太傅隔着老远,便闻到了景安身上的酒气,道:“停。” 朗读声戛然而止,太傅点名道:“景安,你过来。” 景安摇摇晃晃地走到了太傅面前:“先生,什么事?” “你这小小年纪,怎么一身酒气?” “本王爱喝,你管得着吗你?” 老太傅有些生气,拿起了竹条:“你虽是皇子,但现在你是个学生,就该听先生的话。你要是再如此唐突,老夫便要打了。” “打就打呗。”景安撅起了屁股,“来,往这里打。” 景安此举惹得哄堂大笑,太傅气得一摔竹条,跑去告状了。 长乐宫内,尉迟景明正在向乐正敏容请安。 两人正闲聊着,便听周永福来通传:“皇后娘娘,翰林苑那里,静王爷闯祸了!” 乐正敏容关切问道:“什么事?” “回娘娘,静王爷早上一身酒气,被太傅训斥,却不知悔改。太傅正气着来告状呢!” 景明听到这些,心下一笑,静观其变。 乐正敏容站起了身:“走,带本宫去翰林苑。” 景明也跟了过去:“既然是皇弟的事情,儿臣也一道去看看吧。” 乐正敏容默许了景明,急匆匆地往翰林苑去了。 乐正敏容来到了翰林苑的偏殿,便见景安正卧在榻上喝着酒,刚走近一步,就能闻到一股酒臭味传来。 景安的贴身婢女提醒道:“王爷,皇后娘娘来了。” 景安趁着酒劲儿:“让她滚!” 周永福紧张地看着乐正敏容,而乐正敏容向来溺爱景明,竟没有恼怒,反而上前,心疼地拿过了酒壶:“听话,不要再喝了。” 景安扑打了起来:“还我酒壶,还我酒壶!” 景明问那婢女:“静王爷嗜酒,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那婢女回道:“上个月便开始了。本来只是偷偷在晚上喝两口,之后便越来越放肆,整日里就抱着个酒坛子不放了。” 乐正敏容怒道:“那你怎么也不来通报本宫?” 那婢女跪了下来:“皇后娘娘恕罪,是静王爷不许奴才说的。” 榻上的景安还在闹腾,闹着闹着便没了声音,脸上带着快乐,晕过去了。 乐正敏容推了推景安:“景安?你醒醒啊?景安!” 景明俯下身子,摸了摸景安的鼻息,手一颤,低头不语。 乐正敏容问道:“景安怎么了?你快说啊!” “皇弟恐怕已经没气了。” “什么?”乐正敏容摸了摸他的脖子,果然已经摸不到了心跳,喊道,“传太医,快传太医啊!” 专司东宫的王太医很快便赶来了,诊治一番后,叹了一口气,磕头道:“皇后娘娘,节哀顺变啊!” 乐正敏容如受晴天霹雳,发疯了一般抱过了景安,道:“不可能!景安他还这么小,他不会死的,他只是睡着了,还会再醒的。” 景明还保持着冷静:“王太医,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王太医道:“静王爷年龄尚小,不可饮酒,可是现在却饮酒过度,这才导致暴毙的啊!” “你们这些下人都是干什么吃的!”乐正敏容喝道,“周永福,把静王宫里的人全部带上来!” 周永福还没见过如此可怕的乐正敏容,声音居然也有些抖了:“是。” 景安殿中几十号奴仆都跪在了门外,乐正敏容站起了身,将所有的愤怒都倾泻在这群奴仆的身上,足足训斥了一炷香的时间,声音响彻整个东宫。 景明见乐正敏容正在气头上,便道:“皇弟从来都是循规蹈矩,安分守己的,若不是有这些刁奴挑唆,怎么可能会沾染喝酒这样的劣习呢?” “你说的没错。”乐正敏容怒火中烧,道,“传令下去,将景安宫里所有的人统统赐死,给景安陪葬!” 景明笑了笑,如此一来,便无人能将韩归陌招供出来了。 奴仆们此时都哭了起来:“皇后娘娘息怒啊,皇后娘娘饶命啊!” 侍卫们则毫不留情,手起刀落,将院中所有奴仆一一杀尽,连同贴身婢女也没有留下。 周永福继续指挥道:“还愣着干什么?把这些该死的东西拖出去,免得污了皇后娘娘的眼睛。” “是。” 乐正敏容仍旧是悲痛万分,抱着景安,嚎啕大哭。 此时东宫其他人也都得了信,急急忙忙地跑到了翰林苑。 景礼带着景琛和景斯,跪下道:“参见皇后娘娘。” 周永福暗示乐正敏容还在气头上,让他们自己起了身。 王太医看了一眼景琛,在乐正敏容的耳边道:“静王喝的酒是雍王爷那的,所以才会让静王爷那么早暴毙。” 乐正敏容瞬间停止了哭泣,眼神如刀子一般投向了景琛:“说,是不是你唆使静王喝酒的?” 景琛跪下道:“母后恕罪啊,儿臣贪酒您也不是不知道,六弟见了总是抢着要喝,儿臣想着不过一口酒也不会有事,便许了他一口。从此以后,六弟则总是往儿臣这里拿酒,儿臣不给,他就抢就偷。这不,儿臣现在自己的酒也没得喝了。” 乐正敏容则认定是景琛害了她的儿子,道:“万事皆因你而起,你要给我儿陪葬!” 景礼意识到这句话说过了,忙道:“母后,此事确与五弟有关,但五弟也不是存心要给五弟灌酒,母后息怒啊。” 乐正敏容此时正是有怒而不能发,她清楚,正是因为景琛的酒里有有毒的罂粟汁,所以才让年幼的景安暴毙身亡,但是她断不能揭发此事,因为景琛酒里的毒是她下的。 然乐正敏容已经将景琛牢牢地记在了心里,她发誓一定要杀了景琛为景安报仇。 第43章 星夜畅谈 星夜,韩归陌和景明坐在离湖边,望着夜空,心情疏朗。 景明躺在了草地上,双手枕着头,道:“那高老爷可真是好算盘,只用你一个奴才,便让你干三个人的活儿,实乃贪得无厌。” “只可惜,我只听王爷的话,于他不过是利用。” 景明笑道:“昨日之事,你做的很好,既除了景安,让皇后伤心,又加深了皇后和景琛的嫌隙,从此以后,恐怕皇后对景琛要除之而后快了。” 韩归陌回想起景琛那副感恩的样子,心里倒有些小小的愧疚,不过很快便一扫而过了。 “那王爷,接下来怎么打算?” 景明一双星眸望向了她:“你怎么看?” “如今皇后痛失爱子,必要伤神一番,后宫之事就不会再多上心了,不如趁此机会,让宁妃得宠。” 景明捏了捏韩归陌的鼻子:“聪明,本王也是这么想的。” 韩归陌笑笑:“都是王爷教的好。” “你知道为什么,本王这么确定宁妃能得宠吗?” 韩归陌摇了摇头:“不知。” “当年,少时的父皇喜欢上的是乐正敏珠,而不是乐正敏容。乐正敏容为了确保自己能当皇后,便设计将乐正敏珠嫁给了高博,并且害她难产而亡,以绝后患。” “原来如此,我倒还怀疑过是程氏下的手,不想是她的亲姐姐。” “程氏只有眼前的蝇头小利,万看不到那么远。不过,程氏原本是高博定的嫡妻,却因为这乐正敏珠而降为了侧室,心中怎能不恨?自然是帮着皇后推波助澜,此事必定也参与了,你的怀疑也不无道理。” “可是既然如此,皇后怎么会同意高子宁入宫呢?” “皇后虽然行事狠厉,但到底也是一个念旧情的人。她与妹妹自小感情颇深,若不是为了权力,她万万不会对妹妹下手。 可是如今恶事已经做了,本王发现她时常会去乐正敏珠的灵牌前忏悔,便知道她是心中有愧的。既然如此,为了弥补她心中的愧疚,必定会加倍对高子宁好。” 韩归陌捋了一捋:“所以王爷一早就算准,高子宁在高府后院会被程氏刁难,于是让我进府,获得高子宁的信任。又清楚高子宁长得像乐正敏珠,所以会得到皇上宠爱。到时候高子宁在后宫的地位就仅次于皇后,而我办事就可以方便许多。” “没错,若是说大实话,这一切,不过是为了你铺路罢了。” 两人两眼相对,忍不住笑了,若是旁人见了这笑,必会觉得渗人,而他们两个却觉得是英雄惺惺相惜的笑。 两人从谋议转为了闲聊,愈聊甚欢。 韩归陌躺了下来,望着星空:“我记得,第一次见到王爷,也是在离湖边。” “那时候的你,才五岁。”景明举起了手,比了一个高度,“才这么高,这么小。” 韩归陌坐起了身,将手举过了头顶:“可是我记着,王爷有那么高呢。” 景明爽朗地笑了几声:“也就你胆子大,敢从千月阁逃出来,一路跟着本王。” 韩归陌躺了下来,蹭着景明的脖子:“可是王爷好像也喜欢得紧呢。” “你这嘴,就仗着本王宠你。” 韩归陌只在景明面前会做出小女儿的姿态,她躺在景明的旁边:“要是,能一辈子像这样陪在王爷的身边便好了。” 景明伸手搂过了她:“你放心,你一定会是本王的正妃。” 第44章 逼女失心(一) 午后,拢香楼。 今日的高子宁浑身不适,在榻上辗转反侧。 夏莲在里头侍奉,见此状,忙叫了韩归陌过来。 韩归陌进来一看,见高子宁开始发病,嘴里喊着:“身上好像有千万个虫子在爬,快,快拿解药来,拿解药来。” 韩归陌和夏莲对视了一眼,道:“主子的瘾症又犯了。” “可是这涣心散之事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主子怎么还会如此呢?” 韩归陌皱了皱眉:“那涣心散乃是毒物,到底还是给主子留下了病根。” 夏莲忧心道:“那日后岂不是随时会犯?” 韩归陌心中未有定音,这毒到底可不可以根治,实在无从得知。 韩归陌见高子宁如此痛苦不堪,吩咐了下去:“快去拿绳子来,再去打盆热水。” “是。” 阁内的丫头们将东西都拿了过来,韩归陌拿过绳子,和夏莲一道将高子宁绑了起来。 韩归陌的动作极为麻利,想来是这样的场面,她遇到过太多次。 高子宁的面色煞白,浑身出着虚汗,看上去痛苦至极。 韩归陌拿着布给高子宁擦汗,道:“小主,再忍耐些,再忍耐些。” 高子宁挣扎着哭了起来:“我真的好痛苦,让我去死吧。” 韩归陌也心急如焚,然而此病到底是隐症,不便请太医过来,让宫中之人知晓。 阁里的小丫头显然都是被吓着了,一双眼睛都瞅着高子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夏莲此时高声道:“今日之事谁都不许说出去,否则要你们好看!” 齐远听到里间忙作了一团,也进来问道:“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韩归陌回过头道:“之后便与你慢慢解释,现下你先守在门口,万不能让别人进来。” 齐远向来相信韩归陌,便应了一声,找了几个小太监,守在了门外。 过了一个时辰,高子宁终于不再闹腾,渐渐昏了过去。 韩归陌和夏莲这才消停了下来,让蔷薇进去伺候,将床前的月影纱放了下来,和夏莲坐在了桌边,一道叙话。 夏莲狠狠地敲了一下桌子:“我家小姐最是善良纯真,真是招惹了谁了,要受这般无穷无尽的苦楚。” 韩归陌捏着茶杯,久久说不出话,她虽然只是利用高子宁,但到底高子宁对她有恩,自己也对她有了很深的感情,如今见她遭此折磨,实在是于心不忍。 蔷薇从里间走了出来:“韩姐姐,主子醒了,说要见你呢。” “知道了。” 韩归陌走进了里间,坐在了高子宁的床边,高子宁现在的状态极为虚弱无力,整个人如同褪了一层皮。 韩归陌心疼不已,捏着高子宁的手:“主子有没有觉得好些?” 高子宁的眼圈红红地:“本宫本以为自己的病已经好全了,却没想到还是复发了。” “主子,这一切都要怪给你下毒的人。” “若是我再忍让高子妍一些,她说不定就不会如此对我了。” “不是这样的。”韩归陌摇了摇头,“高小姐早就恨毒了主子,无论如何,她都会害你。” 眼泪从高子宁的眼角划过:“算了,现在还说这个有什么用呢?不知道下一次复发又是会在什么时候?这余生,恐怕都要在涣心散的阴影中度过了。” 韩归陌的脸色愈加阴沉,仇恨慢慢燃了起来:“小主,你等着,奴才不会让高子妍好过的。” 第45章 逼女失心(二) 六月十四,宫中大丧。 宫中的皇亲贵胄及嫔妃们寅时便起身洗漱,上了轿撵,一行队伍往蓬莱阁去了。 韩归陌跟在随行轿撵旁边,虽此时天色刚蒙蒙亮,那一排地宫灯将这条道照得灯火通明,如一条银龙去往了蓬莱阁。 韩归陌穿着一身素衣,头上缀着白色的宫花,面容不施粉黛,倒有一种别一番风味。 韩归陌望着天空,皆是白色旌旗挥动,身边的人端着白色的花圈,满目皆是悲凉的白色,耳边全是僧人的念经声和宫人的啼哭声。 韩归陌却在心里不由想着:若今日这棺里躺着的人不是景安,假以时日,便换做是景琛了吧。 轿撵停,齐远扶着高子宁下来了,站在最前面的是皇帝和太后,旁边站着的是乐正敏容,身后再站着一排皇子,皇子后便是一众嫔妃。 韩归陌以前倒未在意宫中美人有多少,今日所有美人挤在一起,却实在拥挤了些,想乐正敏容再怎么铁血手腕,也挡不住这三千美人源源不断地送进宫来。 嫔妃身后隔着一众奴仆,再后面便是朝廷重臣候着,韩归陌向后一看,果见东北方位那里,高府所有人都站在了那里。 高僧在门前诵完了经,便领着一众人进了里院。 棺椁被抬了出来,哀乐奏响,张律喊道:“跪!” 除了太后、皇帝和皇后三人未跪下,坐在了灵堂内,院中所有人都跪了下来。 “哭!” 稀稀拉拉的哭声渐渐传了出来,再过了一会儿,所有人都逼着自己流出了眼泪,哭声才显得此起彼伏。 乐正敏容看着那棺材,早就泣不成声,又哭成了一个泪人。太后则坐在一旁,虽未流泪,但也神情郁结凝重,默默不语。 哀礼毕,众宾客便散去,一一上前上香,表自己的哀恸之情,这一轮下来直到结束,已经到了午时。 午时,合宫众人用过了饭,便在宫中闲逛。所谓红白喜事,皆是最佳的结交之所,虽不能饮酒作乐,但人群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倒也是热闹起来。 乐正敏容原来最喜欢这样的场合,但今日她只守着景安的棺椁,不停地扔着纸钱。 尉迟文则早就不见了踪影,只留太后坐在皇后的对面。 太后并不心疼皇后这副枯槁的样子,毫不留情地说道:“是你害死了哀家的皇孙。” 乐正敏容本就自责:“儿臣对不起母后,若是能严加看守,就不会酿成今日这悲剧了。” “错!这一切的源头都在于你太过溺爱。孩子顽劣不懂事,都是有的,你不能一应纵着他。这几年,他闯的祸还少吗?你若管教好了,他怎么会变得今日这般地步,还敢赖着景琛要酒喝?” 乐正敏容没有反驳:“母后教训的是。只是万没想到,他喝了景琛的酒。” 乐正太后抿了抿嘴,想来是清楚其中猫腻的,她摸了摸权杖上雕着的金乌:“你如今已经有了两个皇子在膝下,宫中若是再添新的皇子,想来也不会撼动他们的地位,残害皇嗣之事便不要再做了,也算是为景安积点阴德。” 乐正敏容从前心狠手辣,毫无顾忌,但如今遭了这现世报,总开始有了些顾及,至少最近几日,对于别的皇嗣,应是会留手了。 “参见姨母,祖母。” 乐正太后往外看去,见是高子宁站在门口,脸上有了些喜色:“好孙女,快过来。” 高子宁走了过去,俯在了太后的膝边:“祖母不要再伤神了,孙女看着心疼。” 太后扶着高子宁的脑袋:“好孙女。” 韩归陌见太后甚喜爱高子宁,便放心了些,只留着齐远和夏莲守着,自己借故告辞了。 韩归陌去了东亭,便见高府众人都坐在一起叙话,尉迟景琛和高贤妃也在亭中。 高博远远地看到了韩归陌,便让叶南辰将她带了过来。 叶南辰见到了韩归陌,欣喜不已,忙拉着她的手:“姐姐快过来。” 韩归陌由叶南辰拉着,来到了亭子内,行了一礼:“见过高贤妃,雍王爷,高将军和各位夫人小姐。” 高博扶起了她:“快起来。” 景琛则更亲密,直接留出了旁边一个位子:“坐这里来。” 韩归陌站在原地,并未上前:“雍王爷,这可使不得。” 高贤妃此时竟帮着景琛:“如何使不得,快坐下。” 韩归陌平日里很少见到低调的高贤妃,她今日虽未施粉黛,面容却白皙洁净,气质淡雅,她的一举一动都从容大气,她扶着韩归陌坐在了景琛的身边:“都是自家人,坐这里来。” 韩归陌恭敬不如从命,坐在了景琛的身边,景琛像是故意似的,紧紧地挨着她,朝着她露出了一个倾倒人间的笑容。 韩归陌看了一眼叶南辰,叶南辰地眼睛一直盯着景琛,都快喷出火来了,此时见韩归陌暗示,便特意拿了一杯茶,从两人中间送过,强行将景琛隔开:“归陌,喝茶。” “谢谢。” 景琛被隔开之后,也不好意思再凑过去,没好气地看了叶南辰一眼。 韩归陌拿起茶盅,喝了一口,然后望向了高府众人。 高子妍见韩归陌离着景琛如此之近,嫉妒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程贤也依旧不悦地看着她,再往后看去,便见到了李巧兰和春樱。 由于她们二人都是从高子宁那里转到程贤房里的,平日里少不得穿程贤给的小鞋,李巧兰机灵聪颖,还能自己周转,而春樱性子软,恐怕日子就没那么好过了。 再看许氏这一房,高子簪则一眼只盯着宫中的精致糕点,不顾别的。 高子澜应是从偏院里放了出来,她的神色很平静,但是她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还是盯着韩归陌,希望伺机而动。 高博看了一眼管家杨烁,杨烁立刻笑眯眯地拿着一盒玉镯过来了:“归陌,这是老爷赏你的。” 韩归陌打开那精巧的匣子,见里面的玉镯颜色通透,质地温厚,应是价格不匪,想来自己救了景琛有功,这玉镯没有不拿之理。 韩归陌将玉镯戴在了雪白的手腕上,笑道:“谢老爷。” 高子妍则鄙夷地说道:“这是贪得无厌,老爷送的和田玉就这么戴上了,也不想想自己配不配?” “奴才原是不配,但是老爷既送了奴才,便说明奴才值得。” “也罢,你也就像这个镯子一样,于我们这些身份高贵的人来说,也就是个贵点的玩意儿罢了。” 高贤妃则替韩归陌回道:“子妍,不可无礼。” 高贤妃回头,将韩归陌和景琛的手放在一起:“你这么有用,长得又漂亮。不如,让你和琛儿成婚如何?” 景琛倒是没有拒绝,笑道:“儿臣但听母亲吩咐。” 高子妍则第一个跳了起来:“不可!她这个贱婢凭什么成为雍王的人?” 韩归陌则抽出了手,走了出来:“奴才资质平庸,恐不能好好侍奉雍王,还请高贤妃收回成命。” 高子妍更是愤怒:“哪里容得你这个下人来拒绝雍王?你是不想活了吗?” 高博将高子妍按了下来:“好了,你表哥的婚事,你如此上蹿下跳的是要做什么?” “我……”高子妍到底也是未出阁的闺女,万不能丢了矜持,便坐了下来,恶狠狠地盯着韩归陌。 韩归陌则未予理睬,道:“拢香楼那里还有些事,奴才先行告退。” 景琛见韩归陌走了,也跟着一道离开了:“儿臣还有事,先告退了。” 高子妍见两人都走了,忙跑到高贤妃的面前,撒娇道:“姑母,你怎么能帮着那个小贱人呢?” 高贤妃依旧娴雅的模样:“你不懂,此女有用,跟在景琛的身边,可以帮他很多忙。” “可是姑母,你也知道,妍儿喜欢雍王爷,姑母怎么能把她许给雍王爷呢?” “傻瓜,以她的身份,顶多是个妾室,连孺人的位分都得不到。而你,可是姑母钦定的正妃。到时候,她一个妾室,难道还能翻过天来?” 高子妍这才笑了起来,躺在了高贤妃的怀里:“还是姑母对我最好了。” 高贤妃的语气柔柔的:“那你可要争气,让景琛喜欢上你,心甘情愿地把你娶回家。之后的事,姑母都会替你办妥的。” “真是谢谢姑母了。” 高博也同意高贤妃的打算,道:“今日宫中大丧,我明日还要上朝,得回去休息。你们这些女眷便可在宫里留宿一夜,好好陪陪皇后,知道吗?” 高子妍听出了高博的画外音,信心满满道:“这一夜,女儿定不会让父亲和姑母失望。” 第46章 逼女失心(三) 是夜,晚膳毕,许多女眷都请命留在了宫里暂住一宿,夜晚的后宫多了许多人,机会难得,平日里不走动的人,借此机会也聚在一起聊天,宫里久违地变得灯火通明,热闹了些。 到了子夜,宫里下了钥,熄了灯,这才安静了些。然蓬莱阁里外依旧烛光明亮,众多高僧守在灵前念经超度亡灵。 蓬莱阁外,曲水边坐着尉迟景琛,景琛只带了一个贴身太监掌灯,自己坐在栏杆上,望着平静的水面波光粼粼,又见无数的河灯飘过,心中畅然。 景琛望去,便见韩归陌慢慢朝自己走了过来,忙走了过去:“抱歉,这么晚了,本王还让你过来。只是今日表妹言语不善,本王特来向你替她道歉的。” 韩归陌摇了摇头,又道:“这与雍王爷无关,不必来向奴才道歉。只是,这地方应该是高贤妃叫你来的吧。” 景琛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母亲让我特意留在这里,准没好事情。” 正说着,却听远处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 景琛让韩归陌留在原地,自己走了过去,问道:“是谁在哪?” 忽然,一个女人扑到了自己的怀里,泪眼盈盈地看着他:“表哥,我好害怕。” 景琛被撞得倒退几步,将那女人推出,才看清来人的长相:“高子妍,你怎么在这里?” 高子妍哭得梨花带雨地:“都说死了人,阴气重,我方才只是想来这边散步,却见一个鬼影窜了过去,真是吓死我了。” 景琛探头望了望:“哪里有鬼影?我怎么没看到?” 高子妍故意大声喊道:“真的有,真的有!” 景琛又往前走了几步,果见远处的树林子里,闪过了一道白影。 景琛一愣,但到底是男儿身,不信鬼神之说,只道:“你快回去吧,这里不是你一个女儿家该待的地方。” 高子妍却不走,她听说,装柔弱可怜是最容易讨男人欢心的,便拉住了他的衣角:“我害怕。表哥阳气重,英勇魁梧,可不可以在这里保护妍儿?好不好?” 景琛虽为人风流,却对高子妍退避三舍,他只道:“我送你回去。” 韩归陌则没管一旁那两人,只走近了些,去看那鬼影,说来奇怪,那鬼影见到她似乎有意地朝她靠近。 高子妍不经意间往那边看去,果见那鬼影朝着自己的方向来了,高子妍心下嘀咕:不是让成宇在哪里装神弄鬼一番即可,怎么还朝自己这里跑过来了? 韩归陌则笑了笑,向二人行了一礼:“王爷,奴才这就去看看,到底是谁在那里装神弄鬼。” 景琛则有些不放心:“小心。” “王爷放心。”韩归陌说完,便如一阵风一般,往树林子里跑去了,转眼间,鬼影和她都不见了踪影。 韩归陌一进了林子,便跳上了树梢,见那鬼也跟着跳了上来。 那鬼跳到了韩归陌的旁边,竟发出男人的声音,喝道:“是你害死了丹鹤,我要杀了你!” “你是成宇?” “你管我是谁?”男人说完便拿出刀子往韩归陌砍去。韩归陌立刻低下了身子,那刀深深地插入了树干,让他耗费了好些力气才拿出。 韩归陌跳下了树,便往后宫群去了,一边跑,一边喊着:“蓬莱阁出事啦!蓬莱阁出事啦!” 成宇则管不了那么多,跟着韩归陌上蹿下跳,飞檐走壁,引得后宫妇人尖叫声连连。 韩归陌跳上了房梁,见后头成宇追的紧,便跳了起来,站在屋顶沿边,回头看着成宇。 成宇拿着刀正要冲了过来,韩归陌一个俯身侧踢,绊住了成宇的脚,让成宇从屋顶上直接摔了下去。 韩归陌先辗转一番,再安全地落到成宇的身边,摸了摸气息已无,这才点了点头。 随后又见其女鬼扮相实在精致,心下一笑,往曲水边去了。 第47章 逼女失心(四) 曲水边。 高子妍则心里骂韩归陌多管闲事,然后依旧笑着,搂着景琛道:“表哥,我们不要管她。” 景琛念在高贤妃的面子上,没有赶走高子妍,只得与她干耗在这里。 高子妍如愿以偿地留在了景琛身边,正准备与他培养些情愫出来。 景琛则非常警觉,隐隐约约听到身后传来了喧闹之声,后宫那里似乎又亮起了灯,远远望过去便见灯光大亮,好像出了什么事情。 高子妍则没有管到那么多,只想和景琛厮守一时。 景琛又听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正要回头,却被高子妍拿住。 景琛急得推开了高子妍,高子妍顺势回头一看,便见到一个青面红唇的女鬼扑了上来。 高子妍尖叫一声,被女鬼推倒在了水里。 景琛拿出剑来:“你是谁?” 那女鬼轻轻一跃,又消失不见了,景琛想要去追,却见高子妍大喊着:“救命,救命啊!” 景琛无法,只得跃入水中,先将高子妍救了上来。 等景琛将高子妍捞上岸边,便见一队火把从后宫那里来,将这里照得如同白昼。 高子妍满身湿透,狼狈不堪地坐在了地上,一抬头,便望见一众贵妇齐齐看着自己和景琛。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乐正敏容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众人自觉地为乐正敏容开了一条道,尉迟文和乐正敏容一道走了过来,就看到高子妍这番样子。 乐正敏柔皱了皱眉:“高贤妃,快带走你的侄女。” 高贤妃面子上也难堪不已,忙叫人拿了一件披风给高子妍裹住。 此时众人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将方才发生的事情,描述得绘声绘色地: “方才臣妇在宫里看见鬼啦!” “我们也是!我们还在屋子里聊天呢,吓得一动都不敢动。” “是啊,后来听到其他人都尖叫了起来,才知道没看走眼。咱们几个胆子大的一出来,果然看到一个女鬼在屋顶上飘着呢!” “这时候又听别人喊,蓬莱阁那里出事啦。咱们想着人多胆子大,就一道跟着去看一看,没想到这鬼没见到,只见到这一幕……” 乐正敏容理顺了思路,问高子妍:“方才到底有没有鬼?” 高子妍戚戚地哭道:“的确有啊,方才妍儿一回头,就看到那女鬼把我推了下去,真的好可怕啊!” 有个眼尖的妇人却问道:“这么晚了,高小姐和雍王爷在这里做什么呢?” 此话一出,高子妍愣住了,她的确没有别的心思,只是想和景琛幽会罢了,但是如今深夜相会,还是会污了阁中女子的名声。 高子妍又看这京州城的贵妇都聚在这里,想来自己的名声将在上流圈子里传遍,真是无地自容,无颜面再出门了。 程贤也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严重性,眼下只能寄希望于雍王了,其他的高官子弟恐怕是不会再来提亲了。 程贤看了一眼高贤妃,高贤妃笑着回道:“雍王和高小姐原是定了亲的,想来两人相见,情难自已,让各位见了笑话。” 程贤也顺着她的话,说道:“妍儿,你也真是的,怎么能失了矜持呢?” 高子妍瞬间喜不自胜,又含羞笑道:“女儿知错。” 景琛则表示抗拒,竟直接出言道:“儿臣只是路过曲水,正好遇到表妹,特来相救而已,还请母亲不要说些莫须有的事情。” 高贤妃面上忍不住展露了些厉色,声音不再沉稳:“你在说什么呢?” 众贵妇在周围看着这出戏,正面面相觑,看得正有意思。 乐正敏容看了一眼景琛,眼中的恨意便不加掩饰地吐露了出来:想娶高家之女,与高家强强联手?绝不可能! 乐正敏容清了清嗓子:“若是雍王爷向高府提亲,为何本宫这个母后完全不知道?高贤妃,不要胡言乱语。” 高贤妃见乐正敏容这个态度,便清楚,这姻缘是成不了了,面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尉迟文背着手,又问道:“不是说有鬼吗?鬼呢?” 身边的御林军立刻前来报道:“陛下,在前方树林子里发现一具尸体,好像就是扮成女鬼的样子。” “快搬过来!” “是!” 御林军很快抬了一具担架过来,上面躺着的人穿着一身白袍,假发散乱,面容化得极为恐怖,更离奇的是,他的脖子居然被摔断了。 乐正敏容看向了高子妍:“方才推你下去的,是不是这个人?” 高子妍被景琛驳了面子,正强行振作着去看,一瞧他那脸,便道:“确实,当时臣女看到的就是这副模样。” 御林军此时上前,用水将脸上的妆给去了,再看其面容,竟然是高府的成宇。 程贤一见是成宇,心下一抖,震惊地看向了高子妍。 高子妍也想不通,本只是想让成宇来促成自己的好事,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景琛见是成宇,倒沉默不语,他清楚,自己方才看到的,应该是一个女人。 御林军又查验一番:“回陛下,还有热气,想来是方才从屋顶上摔下来,摔死的。” 知道了原委之后,一群妇人才松了一口气,此时只觉得这尸体狰狞恶心,纷纷告退了。 尉迟文则也没有了心思,只道:“皇后好好处理这里的事情吧,朕先回去了。” 几人行了一礼:“恭送陛下。” 乐正敏容清楚,这成宇是太子的眼线,高府这么做,正是要给自己下马威呢,心中对高府的嫌隙尤甚,对眼前的高家人都没了好气。 乐正敏容又听高子妍的哭声传来,更加不耐烦,道:“快回去吧,一个姑娘家家的,在这里和男子幽会成何体统?” 高子妍本就受了惊吓,如今被乐正敏容一骂,发着抖的身子竟一下子僵住了,大气都不敢出。 高贤妃拉过了乐正敏容,道:“皇后娘娘,你别跟小丫头置气。皇后娘娘这一天也累了吧,妾身陪你回宫。” 乐正敏容甩开了高贤妃的手:“本宫自己会走。” 程贤扶起了高子妍,怨恨地看了一眼景琛,随后悻悻地回去了。 第48章 逼女失心(五) 韩归陌办完了事情,一路回了拢香楼,将方才发生的事情绘声绘色地给高子宁描述了一遍。 高子宁听见高子妍偷鸡不成蚀把米,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让她老是在高府欺负本宫,现在真是活该!” 几个女儿家正在说着话,却听齐远急急地跑了进来:“娘娘,雍王爷来了,指名要找归陌过去呢。” 韩归陌收起了笑:“奴才这就去。” 韩归陌出了拢香楼,一眼就看见景琛等在门外。 景琛一见到韩归陌,便立刻拿住了她的手:“方才那个女鬼是你扮的吧。” “是。”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鬼是成宇,他要杀奴才,奴才必须杀了他才能活,这是其一。奴才不喜欢高小姐,也不愿让高小姐如愿以偿,这是其二。” 景琛的脸上竟浮出了笑意来,更显风姿绰约,摄人心魂,他笑着:“你不喜欢高小姐,是因为本王吗?” 韩归陌拿开了景琛的手,斩钉截铁地回道:“不是。” 景琛的笑意逐渐消失,他有些匪夷所思:“你难道不喜欢本王吗?如若不然,你为何要救本王,还帮助本王设计害死皇弟?” “帮助雍王爷,是高老爷的吩咐,奴才只是听从安排罢了。” 景琛握紧了拳头,他第一次在女人身上得到了挫败的感觉,他仍然不死心地上前:“好,你既然只会听从吩咐,那么高贤妃要你嫁给本王,你就必须要履行。” “奴才只想做心上人的妻子,王爷一不是奴才的心上人,二不能让奴才做妻子,恕奴才不能同意。” 景琛如同胸口憋了一团郁结之气,折磨着他的五脏六腑,他的语气越发的沉重:“本王让你嫁,你就要嫁,容不得你来拒绝。” 韩归陌抬起了头,一双清亮的眸子不卑不亢地望着他:“王爷应该清楚,奴才不愿意的事情,奴才自会有法子解决。王爷若是还觉得奴才有用,就不要如此苦苦相逼,免得撕破脸面,不好相与。” 景琛愣在了原地,他本以为以自己的魅力,足以让韩归陌折服,然而她却是一个冷心冷面之人,丝毫不给自己留下半分情面。 景琛几乎是从牙齿缝里挤出了一句话:“别给你面子不要面子,本王的女人若是排着队,能从宫里排到宫外的十里长街,根本不稀罕你这一个!” “王爷佳丽三千,艳福不浅,奴才为王爷感到高兴。”韩归陌行了一礼,“夜深了,王爷若是再留在后宫,恐怕会引人口舌,还请回宫吧,奴才告退。” “你!”景琛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韩归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口猛然一抽,疼痛万分。 景琛捂着自己的胸口,郁郁地从拢香楼离开了。 尽管他一直在告诉自己,不能再念着韩归陌了,但是他的脑海里却总是浮现出她的身影,直到在梦里,也全是她。 景琛纵横情场数年,从未如此想要得到一个人,他发誓,韩归陌一定会是属于他的。 第49章 逼女失心(六) 高子妍昨日里受了惊吓,做了一个晚上的噩梦,直到第二日天亮了,还是被梦魇着。 程贤听闻,赶忙前来看望,她唤着高子妍:“妍儿,妍儿快醒醒。” 高子妍猛地睁开了眼睛,冷汗直流,大喊着:“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啊!” 程贤心疼地看着高子妍:“到底是怎么了,快让太医过来看看。” 太医很快被传唤来了,太医诊脉一番,道:“小姐这是受惊吓过度,好好休养一番便好了。” “可会留下什么病根?” “这段时间尽量让小姐解开心结,不然可能会演变为失心疯,这辈子都好不了了。” “不可以!我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程贤又看了周围人一眼:“你们都听见了吗?这几日一定要日日跟在小姐身边,若是小姐再出什么闪失,我就把你们都赶出府去。” 一众奴仆跪了下来:“是。” 高子澜与高子妍同住一屋,此时也候在一旁,程贤看向了她,用命令奴才的口吻道:“你也是,听明白了吗?” 高子澜虽心有不悦,却只是隐忍道:“我知道了,母亲。” 程贤在房里又留了一会儿,这才离开。 高子澜转过身,从自己的床头柜里拿出了罗帕,上面绣着海棠连理枝的样子,花梢钿合,红朝翠暮,绣的非常漂亮。 高子澜将罗帕收了起来,含羞笑了起来,往屋外走去了。 高子澜往东宫的方向而去,守在庭院里,看着人来人往,脖子伸得老长。 高子澜见远处尉迟景明走了出来,正在院子里练剑,脸上不由浮现出了笑容,慢慢走了过去。 景明穿着一身素衣,剑法让人眼花缭乱,整个人步伐甚稳。 一阵风吹过,柳叶纷飞,他在叶中起舞,将飞来的叶片皆切成了两半。 风停了,舞毕了,景明收起了剑,身边的柳叶齐齐地落了下来,围在他的脚边。 高子澜看着景明出了神,只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景明。 景明回过了头:“高小姐,东宫不是你随便来的地方。” 高子澜一下慌了神,脸瞬间红到了脖子根,她低下了头:“我、我不是有意的。” “罢了。”景明将剑扔给了一旁的玉茜,随后走了过来,“可有什么事?” 景明离她那么近,近到高子澜可以听到他沉重的呼吸,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檀木香气。 高子澜的心快跳到了嗓子眼,她拿出了罗帕,举在了景明的面前,低头道:“三皇子,这是我、我亲手为你做的罗帕,希望你可以收下。” 景明愣了一愣:“高小姐,你我不过一面之缘,何必如此费心呢?” 高子澜到底说不出自己的心意,只道:“王爷收下便是。” 景明见高子澜如此,倒是笑笑,想来韩归陌没有说错,高子澜果然对自己一见倾心。 高子澜忍不住抬起头,正见景明笑着,只觉得春光灿烂,心情振奋,也笑着看着他。 景明伸出手,将那罗帕拿走了,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那就多谢高小姐了。” 高子澜整个人都雀跃了起来,几乎是蹦跳着离开了 玉茜看着这一幕,心里不是滋味,愤恨地看着高子澜离开了。 高子澜回屋之后,欢欣了许久,直到午膳的时候,脸上也挂着甜甜的笑,俨然已经是个陷入爱情的少女。 高子妍与高子澜同桌吃饭,想着自己正愁苦万分,而身边的高子澜却那么开心,有些不爽,便直接打了高子澜一巴掌:“笑什么呢?” 高子澜被打了巴掌,捂着脸看向了高子妍:“姐姐,为何无故打我?” 高子妍白了高子澜一眼:“看你不爽就打了咯。” 高子澜这些年也没少受高子妍的气,早已经习惯,便没再理论,只默默受了下来,又想起了景明对着她笑,心情又好了些,不再与高子妍计较。 午后,小姐们用过了饭,高子妍依旧无法忘记昨夜那些恐怖的画面,恹恹地躺在了床上。 第50章 逼女失心(七) 程贤守在了高子妍身边,心里想着等高子妍身子好了,再请命回宫。 此时外头来人通传:“夫人,三皇子来了。” 高子澜一听,立刻站了起来,带着希冀的目光看着他:“可说是来找谁?” “还没说。” 程贤狐疑地看向了高子澜:“你这么激动做什么?坐下。” 高子澜只得默默坐下:“是。” “让他进来吧。” “是。” 景明走了进来,朝程贤打了个招呼:“见过程夫人。” “见过三皇子,敢问三皇子今日来是为了什么?” 景明有意无意地看向了一旁的高子澜,高子澜则期盼地看着他,以为他是来找自己的。 景明收回了视线:“听闻三小姐身体有恙,本王特来看望。” 高子澜一听,如同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都没了精气神。 高子妍勉强坐起了身:“旭王爷现在见过了,可以离开了吧。” 程贤训道:“说什么呢,没规没矩的。” “无妨。”景明温柔地看着高子妍,“昨日皇弟唐突了,本王已经教训过他了。” 高子妍则直接问道:“那他愿意与我成婚吗?” 景明顿了顿,道:“高小姐,这皇室里的好男儿,可不止皇弟一人。” 高子妍听出了景明的暗示,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本小姐就喜欢表哥。” “小姐,那本王可要提醒你一句,万不要真心错付啊。”景明拿下了系在腰间的一块玉佩,递给了高子妍,“若是有事相求,可来找本王,本王定会答应。” 高子妍则将头一撇,并未收下,倒是程贤忙拿了过来:“妍儿受了惊吓,旭王爷别和她计较。” “高小姐国色天香,身份高贵,乃人中龙凤,本王欣赏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计较呢?” 程贤见景明如此殷勤,倒开始真切地打算起景明的主意。 景明看了一眼高子澜,果见她整个人都阴沉了下来,便道:“本王还有事情,就先走了。” 程贤站了起来:“旭王爷慢走。” 待景明走后,高子妍将景明送的玉佩拿过,扔在了地上:“谁要他的东西!” “你这个死丫头,人家旭王爷有什么不好的?现在都已经抛过来橄榄枝,岂有不要之理?” “他虽是皇子,但其实是一个贱婢所出的,到底身份低微,如何配得上本小姐?” “你啊,总是瞅着这些不放,再怎么说他也是皇子,你就算当着人家面,也不能太不把人家放在眼里!” “他要真喜欢我,怎么会怪我?”高子妍又躺了下去,翻过了身,“我不会嫁给他的。” “你这傻孩子!现在哪里还等你来选?” 高子妍捂着耳朵:“我不听!” “你这孩子!” 高子澜此时却是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失神地往外跑去。 程贤看高子澜这么反常,叹道:“这青天白日的,一个个都跟撞了鬼似的!” 高子澜跟着景明,正想质问他,便见景明停了下来,将罗帕递给了玉茜:“这个罗帕不称手,扔了吧。” 玉茜拿过:“是。” 高子澜一下子如从天堂坠入到了地狱,她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头也不回的跑开了。 玉茜看了一眼高子澜的背影,心下一喜,却问道:“王爷,为何如此玩弄高家两位小姐的感情?” 景明的脸上不见一点情绪的起伏,眼神冷酷得如同刚刚只是打发了两只小猫小狗:“既是归陌的委托,本王自要帮她做到。” 玉茜的笑容又逐渐消失,咬着嘴唇:“原是如此。” 高子澜并未跑回屋子,只留在了一处假山后,大哭了起来。 想她自小就和高子妍生活在一起,处处被高子妍打压,被高子妍利用,可是高子妍从未给予过她一丝的尊重。 她本想着以后找个好夫婿,就能摆脱这样的苦海,可是如今,自己的心上人也心悦高子妍,这简直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高子澜擦干了眼泪,眼神从悲伤化为了仇恨:你不仁我不义,既然我百般隐忍,却没有好结果,那我不如直接除了你。 子夜。 韩归陌自请来蓬莱阁守灵,所谓守灵,也不过是留在蓬莱阁外守着,里头自有高僧念经超度,只不过各宫总得派个人出来,以表心意。 韩归陌守在门口,却见有树林间一阵窸窣的声音传来,韩归陌走了过去:“是谁在那里?” 韩归陌一瞧,见是高子澜背着高子妍过来了。 高子澜见到韩归陌,心下一慌,正要离开。 韩归陌却只行了一礼:“从后门进入,可不被人发现。” 高子澜警惕地看着韩归陌:“你为什么要帮我?” “高子妍是我们共同的敌人,我自然帮你。” “我暂且信你。” 高子澜说完,便去了后门,隐在了黑夜之中。 第二日,韩归陌值完夜班回来,便听宫里通传,说蓬莱阁那里又出事了。 齐远去查探了一番,回来道:“你们猜发生什么事情了?” 夏莲和韩归陌都看着齐远,夏莲道:“你快说啊。” “高家那三小姐你们应该知道吧,听说昨儿个夜里犯了失心疯,大闹蓬莱阁。” “怎么会这样?” “我也不知道,只说高小姐一个人夜里不知怎么进去了蓬莱阁,然后正巧进的是库房,正见一屋子的牛鬼蛇神的雕像,一下子被吓疯了,把东西砸了个稀巴烂,这会儿才送回屋里休息呢。” 韩归陌笑了笑,道:“走,我们去看好戏去。” 夏莲也笑着:“是该看看这好戏。” 韩归陌来到了高子妍的屋内,远远地就听见里面传来了女人的尖叫声,满屋子的东西都被摔成了碎片,原是高子妍彻底疯了。 高子澜站在屋外,看着屋里的高子妍,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 韩归陌上前,行了一礼:“见过高小姐。” 高子澜如今已然和韩归陌没有了冲突,言辞颇善:“起来吧。” 夏莲问道:“四小姐,三小姐现在怎么样了?” 高子澜的笑极为可怕,道:“恐怕,这辈子都是这副疯癫的模样了。” 第51章 逼女失心(八) 长乐宫内,乐正敏容坐在正位上,看着廊下坐着的几位妃子和新进来的几个美人。 由于高子妍将后宫搅得日夜不宁,又砸了不少贵重的东西,乐正敏容如今终于抓到了把柄,可以好好惩治一下高家。 乐正敏容看向了高贤妃:“高贤妃,你可知错?” 高贤妃大概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便跪下道:“妾身知错。” “先罚你半年月俸,再罚你三月禁足不出,可好?” 高贤妃深吸了一口气:“但凭皇后娘娘吩咐。” 乐正敏容又想了想,道:“高府的人还没离开吧。” “现在已经在收拾了,午时便离开。” “嗯,不错。来人,传旨下去,高府三小姐多次在宫中失仪,罚三十个板子,程夫人管教女儿不严,也罚三十个板子。” 高贤妃一听,抬起头求道:“不可啊!皇后娘娘三思啊。” 乐正敏容又笑了起来:“还有,高家女眷,此生不得再入禁城,不得嫁给皇子,也不得嫁给三品以上的官员。” 高贤妃大骇,膝行至乐正敏容面前:“皇后娘娘,万不可如此啊,高家好歹也是堂堂公爵,怎可如此折辱高家的女儿啊!” “那你的意思是本宫错罚了?”乐正敏容踢了高贤妃一脚,“本宫现在还能留你一条狗命,已经是仁至义尽,休要再来求情。” 高贤妃摔倒在了地上,全没了往日的尊贵,她知道哀求无果,便又用祈求的目光看向了高子宁,希望她能为高家说句话。 然而,现在正是获得乐正敏容信任的关键时刻,高子宁务必不能为高家说话。 高子宁有些犹豫,韩归陌握住了高子宁的肩膀,高子宁又见乐正敏容犀利地看着自己,便狠心道:“姨母惩罚得对,那些庶妹是该好好管教。” 乐正敏容收回了眼神,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是本宫的好外甥女。” 高贤妃难以置信地看向了高子宁,高子宁出于愧疚,并不敢正对她的目光。 “本宫乏了。”乐正敏容站起了身,“都散了吧。” “妾身告退。” 宫妃们三三两两地离开了长乐宫,高贤妃则直接拦住了高子宁:“子宁,你怎么可以于家族利益而不顾呢?” 高子宁怯怯地回道:“这是她们咎由自取。” “好,就算你与姐妹不和,出于私心想要看她们受罚,但是你也不能拿她们的婚事开玩笑啊!不可嫁与皇子,不可嫁与三品以上官员,这代表通过家族联姻巩固势力已经变成不可能了,高家很有可能就此衰落啊!” 高子宁不知该如何回复,韩归陌便站了出来:“高家乃是世家大族,若是只能靠嫁女儿获得权势巩固,未免也太过愧对于护国公这个名号了。” 高贤妃看着韩归陌,眯了眯眼睛:“好啊,一定就是你教坏我们子宁的,枉本宫还想让你嫁给景琛,现在看来真是看错了人,兄长也看错了人!” “高贤妃,奴才是高府出来的人,自然一切为高府的利益着想。但是如今,奴才认为,保全宁妃在宫里不倒,也是在为高府着想,你看是吗,贤妃娘娘?” 高贤妃这下没了声音,盯着韩归陌看了许久,随后冷哼一声,离开了。 韩归陌带着高子宁,要回拢香楼,却听见挨板子的声音传来,便绕了路。 两人来到了高府住着的屋子,见门前放着两条长椅,程贤和高子妍趴在了上面,被侍卫无情地打着板子。 程贤和高子妍的喊叫声此起彼伏,韩归陌细细地看去,那高子妍已经不成了人样,她的头发散乱,素颜朝天,且精神疯癫,被打了也在那里“呵呵”地笑着,看上去骇人极了,没有人会想到,这个疯子,曾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富家小姐。 高子宁看着这一幕,却没有任何的同情:“我们回去吧。” 韩归陌收回了视线,带着高子宁回拢香楼了。 第52章 结交新友 后宫嫔妃皆以乐正敏容马首是瞻,但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是,最近乐正敏容对于后宫的管辖越来越少了,成日里就是吃斋念佛,甚少再欺凌嫔妃。 于是后宫的女人们又开始不安分起来,频繁向尉迟文邀宠,尉迟文也来者不拒。 然而,尉迟文虽开始时常进入后宫,但是大多数时候,都是去拢香楼的。 眼下,暑热渐起,高子宁身子犯懒,卧在贵妃椅上,一旁放着一坛半化的冰块,由下人扇着风吹过。 蔷薇候在一旁,眼见尉迟文进来了,正要行礼,却被尉迟文示意不要发声。 尉迟文站在背光的地方,站在那里看着她,心里想起,当年第一次见到乐正敏珠,也是在这样的一个午后,美人卧榻,景致旖旎。 高子宁缓缓苏醒了过来,眯瞪着眼睛:“几时了。” “已是未时了。” 高子宁听到了男子的声音,一下子清醒了过来,正见到尉迟文含情脉脉地看着她。 高子宁顾不得整理衣衫,忙起了身:“参见陛下。” 尉迟文见她香肩半露,便将她领口拢过,看着她笑笑。 高子宁紧张地低下了头,暧昧的气息正在两人之间氤氲。 尉迟文对待高子宁极为温柔耐心,在这几日的相处之中,高子宁已经慢慢喜欢上了尉迟文,甚至开始认为,自己是他最爱的人。 韩归陌将高子宁的感情变化全看在了眼里,高子宁得宠本就是必然的结果,她唯一顾虑的,就是高子宁自己不愿意。 现在想来,是她想多了,尉迟文最会得女人欢心,拿下一个刚出阁的少女,并没有什么难度。 再过了一月,拢香楼传出了喜讯,高子宁有喜了。 为保此胎安全,太后亲自下旨,要让乐正敏容负责,乐正敏容虽对高子宁已有了些嫉妒,但到底不能下手,反而只能更加的呵护。 这宫里的人最会见风使舵,大批的贵重礼品都送往了拢香楼,高子宁向来大方,将些珍稀的自己留着,其余全分给了手里的丫头以及打点宫中来往的公公和宫女。 夏莲分着东西,笑道:“自跟着小姐,这手里就从没少过好东西,我倒不知当个丫鬟也能挣那么多钱。” 夏莲说着,将一串珍珠项链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你看,好不好看?” 韩归陌忙道:“少显摆,免得惹上事端。” “能有何事端?眼下主子是宫里地位最高的妃子,谁还能欺负我?”夏莲说着,又坏笑着道,“存芳阁的祁美人你可知道?她身边的丫头整日里与我过不去,今日我就去显摆一道,气死她们。” “你说的可是宝杉?” “正是呢,她可是个心比天高的,整日里嚷嚷着自己小姐本该是侯爵家的小姐,看不惯这个,看不惯那个的。我前日里不过教训了她妹妹宝心一通,她就处处来与我作对,真是个不长眼的。” “不是我说姐姐,这宫里的小丫头做错事也是有的,你别老是教训她们。” “若是不管,她们以后可要越过我们去呢!”夏莲整了整衣服,“我不与你说了,我这就去存芳阁。” 夏莲脾气耿直,韩归陌不会多于管辖,只想了想那祁雅韵。 祁家本是清乐侯,书香门第,家族旺盛,然而只因祁家与乐正家多处政见不和,便被乐正家族打压,削去了侯爵之位,打压为六品小官。 更可怜的是,家中之子一一被除,只留下了祁雅韵和祁雅惠两姐妹。 祁雅韵如今留在宫中,不过一个美人,想来祁雅韵应是不甘自己的地位的。 韩归陌正想着,便听外头闹哄哄地。 韩归陌走了出去,问道:“怎么回事啊?” 齐远见祁美人带着宝杉和夏莲一道过来了,正有些纳闷,问道:“这又是唱的哪出啊?” 韩归陌见夏莲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倒不担心她被欺负了,但是祁美人此时到访,实在有些蹊跷。 韩归陌和齐远一道行了礼:“参见祁美人。” “快起来吧。” 齐远问道:“敢问祁美人今日来,所为何事?” 祁雅韵的模样长得并不明艳,浑身透着一股书香气,处事也沉稳低调,不落错处。 祁雅韵回道:“今日来,是向妹妹道歉的。” 韩归陌和齐远对视了一眼,然后道:“祁美人先进来吧。” 祁美人点了点头,走进了拢香楼。 齐远进了里阁通传了一声,将高子宁给迎了出来,高子宁见祁雅韵来访,笑道:“姐姐怎么来了?” 祁雅韵看了高子宁一眼,便直接跪了下来:“还请妹妹饶恕姐姐。” 高子宁忙将祁雅韵扶了起来:“这话从何说起啊?” 祁雅韵看向了宝杉,宝杉跪着道:“都怪奴才,没有教好宝心,让她惹了宁妃不高兴。奴才心胸狭隘,还敢冒犯夏莲姐姐,更是罪加一等。” 夏莲颇有些满意:“你知道便好。” 高子宁则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看向了夏莲:“这是怎么回事?” 夏莲便将事情全部告诉了高子宁,高子宁一听倒未觉得有什么值得在意,只笑道:“本宫当是什么呢,快起来吧,本宫不放在心上。” 宝杉这才站了起来:“多谢宁妃娘娘。” 高子宁又看向了祁雅韵:“此等小事,也劳烦祁美人过来走一趟,祁美人真是有心了。” “妹妹的事都绝不是小事。” 祁雅韵说着说着便和高子宁攀谈起来,两人越谈越投缘,只过了一个下午,便交了心。 自此之后,祁雅韵便日日来找高子宁叙话,两人感情甚好。 过了七日,高子宁便向尉迟文请旨,让祁雅韵搬来拢香楼与自己同住。 第53章 月下之罪 雨后的夜一片漆黑,厚重的乌云低低地压着禁城的琼楼玉宇,让人憋得喘不过气来。 东宫内,景琛的房内不点一根蜡烛,只留下景琛待在房内发着狂。 那掺了罂粟汁的酒没有再送来,景琛也知道,不可以再沉迷于此毒酒之中,然而那罂粟让人上瘾,他用了这么久的酒,早就没有办法离开,如今要戒,便是夜夜都要体验一番万虫蚀骨的疼痛,如坠地狱。 韩归陌清楚,深夜到访皇子阁中,并不是什么好主意,特别是去景琛的屋内。 但是如今高贤妃被禁足,无法看望,只得托高子宁去看。高子宁也担心景琛,又怕被乐正敏容发现,于是就让韩归陌深夜悄悄地去看一眼。 韩归陌走到了门前,见门口并无人守卫,便敲了敲门:“雍王爷,可在里面?” 韩归陌在外,清清楚楚地听见了雍王的呻吟,便大着胆子,打开了门。 韩归陌只探出身子,拿着宫灯往里一照,便见到极为骇人的一幕: 地上满是被摔碎的东西,房内已经杂乱不堪,并且还弥漫着一股血腥的味道。 韩归陌再往里间看去,便见到景琛嘴角流着血,如发狂一般撕扯着自己的身体,身上的华服早就被他撕得支离破碎,斑斑驳驳。 韩归陌见过高子宁发瘾症的样子,她万分确定,景琛也犯了瘾症,而且更加严重。 景琛回过了头,韩归陌见到了他的正脸,他依然还是非常俊朗,可是他的俊朗好像发了霉,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糜烂而又颓废的气质。 韩归陌意识到此地不能久留,正要离开,却被冲过来的景琛拉回了房内,宫灯被留在了门外。 景琛将门关上,黑暗的屋内透不出一丝光亮来,只剩下彼此二人。 景琛如同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紧紧地抱着韩归陌:“你今天是不是来看我的?太好了,你不要走,陪在我身边好不好?” 韩归陌想要挣脱,却抵不过男人的蛮力,她只道:“雍王爷快放开奴才,奴才可要喊人了。” 景琛抱着韩归陌,竟哀哀哭了起来:“你知道这一个月我都是怎么过的吗?我没有酒喝,也见不到你。我每天都活在痛苦之中,这宫里根本没有人来关心我,我活着也没有意思了。” 韩归陌倒从未想到,纨绔风流、高高在上的雍王爷此时竟然会抛下所有的尊严,像个孩童一般跟自己哭诉着一切。 韩归陌哄着他道:“奴才知道王爷过得不如意,王爷可否先放开奴才?奴才也能好好宽慰王爷。” 景琛将韩归陌抱得更紧了,几乎是想把她揉进怀里去:“不,我一放手,你就一定会走,又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景琛闻着韩归陌身上淡淡的香气,长久以来压制的欲望再也克制不住了,他毫不犹豫地将韩归陌按在了地上,欺身压下,准备今夜强行得到她。 景琛一只手捂着韩归陌的嘴,让她发不出声音,韩归陌用手极力地挣扎着,却也无法摆脱,正心急如焚,对景琛起了杀心,慢慢将袖里剑拿了出来。 此时却听门外走来了一个人,来人将景琛直接扳了过来,将他放倒在地上。 来人将宫灯放下,单膝跪在了韩归陌的面前:“没事了。” 韩归陌抬头一见是景明,便直接扑到了景明的怀里,泪水忍不住喷涌而出:“我好害怕。” 景明一手揽着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没事了,没事了,一切有我在。” 玉茜看不下去这英雄救美的画面,便独自一人拿过绳子,将景琛给绑了起来。 韩归陌擦了擦眼泪,问道:“王爷,你不是搬出东宫了吗?今夜怎么在宫里?” “这几日有要事和太子商议,便暂住宫里。本想去找你的,但是这宫里人多口杂,便没有来。”景明擦了擦韩归陌的眼泪,“好了,别哭了,刚才我还看你准备拿袖里剑出来呢,怎么一见了我,就这副柔弱的样子。” 韩归陌在外受苦从未觉得有什么受不住的,但是在景明面前,所有的委屈好像都会被放大,自己就会像一个普通少女一般哭哭啼啼的。 韩归陌呜咽着坐起身:“我就是忍不住嘛。” “好啦。”景明站起身,牵起韩归陌的手,“我送你回去。” 景明带着韩归陌,去往了拢香楼,玉茜跟在身后:“那雍王爷该怎么办?” 此时景琛已经摔晕了过去,没有再闹出事端。 景明狠厉地看了景琛一眼:“你留在这里看着他,等本王回来教训他!” 景明牵着韩归陌的手,两人一前一后在宫道上走着,一路虽无话,却也非常享受这一刻静谧的时光。 韩归陌从来没觉得去拢香楼的路那么近,这么快就要和景明分别了。 景明将韩归陌送到了拢香楼宫门口:“快进去吧。” 韩归陌点了点头,正要离开,景明见四下无人,又将韩归陌拉了回来,俯下身子,亲了韩归陌的脸颊一口。 韩归陌方才受了惊吓,这会子才好了些,景明这样一吻,心里倒生出了暖意。 “以后不要深夜去一个男子的房中,明白了吗?” 韩归陌这才意识到方才的事情其实落在景明眼里是非常难看的,忙解释道:“我不是故意要去见他的,是实在推脱不掉才去的。” “我知道,我不会怀疑你的。”景明眼神依然柔柔的,如同月光般温和,“快回去吧。” 韩归陌欣喜地看了景明一眼,捏了捏自己的衣角:“那我回去啦。” 景明笑着点了点头,目送着韩归陌离开。 眼见韩归陌进了拢香楼,景明的表情又变得极度的阴沉,他想起方才的场景,恨不得将景琛碎尸万段。 景明顶了顶腮,眼中闪出了嗜血的仇恨,带着杀气,直往东宫而来。 景明走到了景琛的面前,拿起一盆水浇了下去,让景琛强行醒了过来。 景琛甩了甩头上的水,睁开眼睛道:“你要做什么?” “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敢动她,我绝对对你不客气。” 景琛看着他,投以一个无所谓的眼神,邪邪地笑着:“三哥果然喜欢她啊?她不过就是一个奴才,你为了她,和我兄弟反目,犯得着吗?” 景明打了景琛一拳:“她在我眼里,从来不是奴才。” 景琛挨下了这一拳,低着头,自嘲地笑了起来。 景琛笑自己总是口是心非,明明渴望韩归陌渴望得到了骨子里,却永远不敢承认。 景明对景琛毫不留情,在他的嘴里送进了一粒药丸,他咬牙道:“这不是毒,但是可以让你的痛苦再加上百倍。我会让太子日日找人绑着你,让你忍受着无尽的痛苦,却无处发泄,无药可医。” 景琛死死地瞪着景明:“我会挨过去的。” “是吗?那我就等着皇弟的好消息了。” 景明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将景琛一个人留在了黑暗之中。 第54章 再除异党(一) 七月流火,昭庆国却不怎么太平。 南下洪涝的折子一个接着一个递了上来,尉迟文看着十分头疼,太后则在盘算这件事情于他乐正家的利弊。 尉迟文向来没有办法拿定主意,还是乐正太后定下最终人选:乐正修淮担任平灾大臣,程瑜萧和高寅承担任平灾副史一道前往。 乐正皓轩一早就听闻此次渭河洪涝灾情极为凶险,所以让高家的二人同去,如此一来,无论有功无功,都可以将他们趁乱除掉。 高博如何不知其中利害,便让高寅承称病不去,并嘱咐高子宁去求太后网开一面。 高子宁会意,在太后的跟前留了一天一夜,好说歹说才让太后松了口,愿意让高寅承留在家中休息。 然治水凶险,高寅承一职必须要有人顶上,乐正敏容便将视线放到了景明的身上。 于是,尉迟文修改旨意,让尉迟景明担任平灾大臣,程瑜萧和乐正修淮担任副史。 韩归陌终究担心景明安危,设计进入了平灾队伍,与景明同行。 七月十一,赈灾的队伍开始南下而去,为首的乃是三位赈灾大臣,骑马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精兵三百,技工两百,再运着黄金百两和两车粮食。 景明骑着马,走在队伍最前面,总觉得身边陪同的侍卫有些异样,便回头看了看。 景明回头一看,便对上了韩归陌的眸子,韩归陌此时打扮成男子的模样,一身戎装,英气十足。 景明握着缰绳的手不由更加握紧了些,忍不住脱口道:“胡闹。” 队伍前进了整整一天,行至一片山坡上的密林,站在山坡边,隐隐约约可以看到远处正在泛滥的渭河,渭河旁的堤坝已坏,周围数县已经被水淹过,大批的难民正坐着筏子往高处逃难,山坡上挤满了无家可归的难民。 尉迟景明停下了马,道:“明日再行几个时辰便可至掖州,今日天色已暗,大家先在这里休息吧。” “是。” 尉迟景明将马拴在了一旁,就急急忙忙地去找韩归陌。 景明将韩归陌拉到一边:“你过来做什么?” 韩归陌抬起头,道:“我担心王爷的安危,便跟来了。” “此行凶险,那乐正修淮根本就是冲着我而来,我能不能活着回去已经是个未知数,又怎么能好好保护你呢?” “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一定要跟在王爷身边。”韩归陌看了一眼乐正修淮,“此人乃是乐正皓轩的嫡子,文武双全,将来是要继承乐正皓轩衣钵之人,然而他还有一个嫡弟也万分优秀,他如果想要得到丞相之位,那么他必须要做出更多的贡献。” 景明冷静地说道:“那就是要变得更加心狠手辣,拿着我的人头,去孝敬乐正敏容才是。” “所以,绝对不可以让他得逞。”韩归陌的语气颇为沉稳,“程瑜萧是高家的人,他知道我的身份,必定会相信我。” 景明见现在也无法将韩归陌送回去,就暂且同意韩归陌留在自己的身边。 夜里,深林里支起了很多帐篷,景明安排韩归陌和自己睡在一个帐篷内。 帐篷拥挤,两人几乎是紧紧地挨在一起,但是此刻,两人却都密切地关注着帐篷外的动向。 韩归陌和景明对视了一眼,随后走了出去,对着帐篷一拜:“旭王爷,属下这就告退。” 韩归陌离开后,便跳到了一棵树上,随后便听四处传来了骚动声,韩归陌往周围看去,果见身边的树上都有刺客留着,刺客似乎不清楚景明的方位,现在听到韩归陌的声音,才确定地往景明的帐篷而来。 刺客抽出了宽刀,直直地往景明的帐篷捅去。 忽地,景明拿出白羽剑,肆意地一挥,将帐篷切成了两半,随后跳了出来,打掉了周围人的宽刀,再刺向面前之人的心口,剑法干净利落,让人措手不及。 背后又有刺客要来,景明一个漂亮的后空翻,长剑一挥,将身后的刺客统统杀死。 剩下的刺客见状,正要逃,竟有一个直往韩归陌所在的树上而来。 韩归陌一跃而起,跳下了树梢,直接拿住了那人的脖子,降临在景明的面前。 韩归陌克着他的脖子:“说,是谁派你来的?” “是,是乐正相。” “果然是他。”景明将他打晕,并且拎了起来,扔下了山坡。 方才发出了那么多打斗的声音,其他人都醒了过来,一个个举着火把围了过来,询问着景明的安危。 乐正修淮和程瑜萧也来了,乐正修淮看了一眼这一地的死尸,颇为不快地瞪了瞪眼睛,随后又假装惊讶道:“到底是哪里来的刺客,竟敢刺杀旭王?” 乐正修淮这一微妙的举动被景明和韩归陌看在眼里,他们几乎能确定,这刺客是乐正家派来的。 景明道:“想来如今渭河洪涝,百姓流离失所,这山里的流寇多了些,所以才敢来刺杀本王。” 程瑜萧一表人才,才智双全,他看了一眼地上那些刺客整齐划一的夜行服,便清楚,这绝不可能是流寇。 程瑜萧若有所思地看向了景明,却清楚地看到了韩归陌站在一旁,韩归陌看着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多话。 高博向程瑜萧举荐过韩归陌,程瑜萧清楚此女不凡,便相信了她,未再多言。 韩归陌看向了乐正修淮,乐正修淮的眼睛却盯着那一箱黄金,回过头道:“这流寇恐怕是看上了这金子,所以才来抢,今夜不如就让下官和王爷一道看着那黄金。” 景明清楚乐正修淮的算盘,只道:“本王累了,就有劳乐正大人看着了。” 乐正修淮嘴角上扬了一瞬,道:“是。” 所有人很快都睡下了,只留下景明安排着处置这些刺客。 韩归陌蹲下身子,摸了几个人的鼻息:“王爷,都没死。” “我方才都未下死手。”景明叫来了自己在营中的一个心腹,“去将他们严刑拷打,将能用的人,即刻送来!” 韩归陌大概猜到了景明的心思,与景明相视一笑:“想来,这次乐正修淮是跑不掉了。” 第55章 再除异党(二) 翌日辰时,队伍便已经来到了掖州。 江南治水总督张大人和掖州太守李大人早早就候在了城门口:“参见王爷。” 景明道:“不必拘礼,如今情况如何?” 李太守道:“目前情况堪忧啊,还请王爷定夺。” 景明心下一紧:“打开城门。” 城门被缓缓地打开,景明率先骑马走了进去,道:“先疏散百姓离开掖州,为保证百姓逃难安全,乐正大人,在附近征用可用的客栈,作为中转站,发放粮食给需要的百姓。程大人,再调出一百人马,守在中转站,轮流护送难民离开掖州。” 程瑜萧答应了下来:“是。” 乐正修淮想了想,这留在中转站不是个办法,得想法子和景明去前线。 乐正修淮道:“寻找中转站此事,还是交由李太守来办为好,毕竟李太守熟悉地情。前线凶险,还是让下官跟着王爷吧。” 景明猜到乐正修淮会出此言,便答应了他:“好,你与本王一同去。” 张总督道:“前方道路泥泞,还请王爷和乐正大人先下马,徒步前行。” 景明和修淮都下了马,身后又跟着数百位将士,景明道:“还请张总督带路。” 张总督带着一行人上了船,驶往了渭河河堤,一边说着:“这堤坝遭受河水日积月累的侵蚀,早就已经不堪其重。前些年,下官便提议要修建堤坝,然圣上虽说拨了款,但是下官到现在都没有收到,这修缮堤坝之事,就耽搁了。” 景明看向了乐正修淮:“听闻李太守和乐正家关系甚好。” 乐正修淮听出了景明的意思,义正言辞道:“家父清廉,这批修缮款年前家父已经派人发了下来,如今张总督却谎称没收到,耽搁了修缮进程,该当何罪?” 张总督忙解释道:“乐正大人,这话不能这么说啊,下官若是真收到了款项,怎能罢工不为?” 韩归陌在一旁默默地听着,想来这修缮款确实发下了,然而这款项一层层传下去,经过层层剥削,到张总督手里恐怕就没剩多少了。 当今昭庆国,外戚干政,以乐正家族的利益团体只为自己考虑,不为江山社稷,自然会生出腐败之事,然当今皇帝并未设法修正朝政,这腐败只能越来越严重,最终危害到了百姓。 乐正修淮当然清楚渭河堤坝损坏的缘由,所以这也是乐正太后指名要乐正修淮亲自来到掖州,为的就是能把这黑锅甩给别人。 景明想了想,道:“这年前的修缮款一事,先暂且不论,今天,本王亲自带着圣上的修缮款前来,想必可以解决燃眉之急。” 张总督忙跪了下来:“多谢旭王爷。” 行船来到了渭河边,如今已经水漫金山,景明和张总督一起讨论当下的情况,又看了看当前的地势,与张总督商讨了一番。 景明来之前做足了功课,对治水有独到的见解。 景明拿出了地图,在下游这里指了指:“这里,凿出山阜,疏决壅积。每相隔十五里建立水门,保证修缮全面,没有溃漏之患。” 张总督点了点头:“旭王爷英明,下官这就去办。” 第56章 再除异党(三) 待景明将一切安排妥当,已经到了当天的夜里。 中转站建立在高坡之上,离渭河甚远,以保证将士们的安全。 夜晚,三位平灾大臣聚在一堂,堂内烛火摇曳,正在商议接下来该做什么。 程瑜萧道:“如今天色已暗,这平灾款明日一早便可送给李太守。” 景明的眸光闪了闪,看向了乐正修淮:“乐正大人,本王不是让你今日便给吗?” 乐正修淮的言语迟疑了一瞬,随后又拱手回道:“今日日程繁忙,程大人一时忘了也是有的。” 程瑜萧疑惑地看着他,正要辩驳,乐正修淮又道:“那就让程大人负责今夜看着这一箱黄金吧。” 韩归陌看着两人在这黄金的事情上犹豫不定,心里只道,若是真要将这钱送去,立刻便能送去了,根本不必拖到明日。 景明自然清楚乐正修淮在打什么算盘,顺着他的话道:“那就按照乐正大人的意思,让程大人和这几个侍卫一道看着吧。” 景明的手指随意地点了几个人,他本不想让韩归陌掺这趟浑水,却见她的眼睛明亮而坚决地盯着他。 景明的眉头微微一皱,手指停在了半空中,他清楚,当韩归陌表现出如此神情之时,那便是志在必得,必要参与了。 景明看了一眼程瑜萧,想来他能照应韩归陌,便下决心点了她。 韩归陌嘴唇一弯,她确信乐正修淮就要栽在自己手里了。 景明接下来有些心不在焉,虽又点了几个人,眼神却总是往韩归陌身上瞟,他有时候真希望韩归陌能改改事事都要亲力亲为的毛病。 决定了人手,李太守便上前行了一礼:“各位大人,想必是累了吧,先去前厅坐坐吧。” 乐正修淮立即应了下来:“太守可都准备好了?” “都准备了,美人佳肴一应俱全,绝不会亏待了旭王爷和乐正大人。” 乐正修淮满意地点了点头:“这还差不多。” 景明虽不喜官场应酬,但终究还是要参加。 景明虽清楚,如今灾情严重,官员却依旧在饮酒作乐实为不妥,但他不会义愤填膺地劝解,也不会清高地拒绝,他只认为这是惯常作法,自己既然身陷其中,就不要妄想改变。 韩归陌则颇能体会百姓疾苦,她恶狠狠地看着乐正修淮的嘴脸,心里对这些自私自利的高管蠹虫早已看不顺眼。 景明清楚韩归陌的想法,他转身拍了拍韩归陌的肩膀,随后摇了摇头,暗示她不必将恨意表示得如此明显。 韩归陌抿了抿嘴,一转过身,跟着程瑜萧离开了。 景明见她如此态度也未放在心上,他清楚韩归陌的脾气,爱恨分明,睚眦必报,生命里从未有容忍二字。 韩归陌跟着程瑜萧来到了库房的门口,如今安排匆忙,这一箱黄金只能暂放库房保存,因此需要重兵看守。 韩归陌站在门口,若有所思道:“程大人,这一箱黄金恐怕已经被动了手脚了。” 程瑜萧觉得此话无从根据,本不想搭理,但见是韩归陌说的,便还是回了一句:“何出此言?” “若是程大人不信,大可进去看一眼。” 程瑜萧见韩归陌如此言之凿凿的样子,竟也有了几分相信,道:“我既然负责看管灾银,也有事先检查一番的道理,那我们进去看看吧。” 韩归陌点了点头,拿出了钥匙,将库房的门打开,再拿出一把银色小钥匙,将寄存黄金的箱子打了开来。 箱子被翻开的一瞬间,程瑜萧和周围的人都瞬间看傻了眼。 只见这箱子里空无一物,根本没有任何黄金。 第57章 再除异党(四) 程瑜萧待在原地,冷汗直流,将那箱子急忙地合上:“现在可如何是好?” 韩归陌早就猜到乐正修淮会打这黄金的主意,到时候,程瑜萧便可因贪污革职,而景明监督不力,更是要受到重罚。 韩归陌冷静地分析了周围的环境,然后道:“这周围都是山路,若是要将这么一箱金子给运出去,此刻必定不会太远。如今地势稍低些的地方都已经被淹,所以万不可能运往城区,所以要藏,也应该藏在高处才对。” “可是这荒郊野岭的,他该怎么藏呢?” 韩归陌想了想,道:“程大人,可有地图?” 程瑜萧从怀里将地图抽了出来,递给了韩归陌,着急地看着她。 韩归陌拿着蜡烛,照着这地图,随后在一个高山处的一个小点上一指:“我之前已经看过这地图多次,发现离这里三百里的山坡上,供奉着一处祠堂。” “可是这祠堂和黄金又有什么关系呢?” “根据我们之前军营驻扎休息的地方,只有这处祠堂离那里的地势相同,因此,搬运起来并不累人。” “可是,为什么有人会无缘无故,将黄金送去那里了?” “这我也不知道。”韩归陌收起了地图,看向了程瑜萧,“若是程大人信我,便和我一道去祠堂探探。” 程瑜萧对韩归陌已经产生了信任,便点了点头:“就按照你说的办。” 是夜,程瑜萧和韩归陌带着一半人去了祠堂,再留下一半人看着库房。 山路难走,韩归陌和程瑜萧互相搀扶着向上爬去,终于登上了山顶,只见远处有一房屋点着点点星火,便知道自己找到地方了。 韩归陌和程瑜萧走了过去,便见那祠堂的牌匾上写着:“庆家祠堂。” 程瑜萧正想进去,却发现祠堂里有大量的难民候在里面,连门都很难推开。 门只开到足以让一个人进去的宽度,程瑜萧先行走进去,韩归陌紧跟其后。 难民们见有朝廷官员前来,竟都毫无反应,将程瑜萧无视了个彻底。 程瑜萧身边一个将士道:“大胆!看到大人还不下跪?” 难民们依旧无动于衷,几个难民更是发牢骚:“我们从来不信官家!”“是啊,连年苛捐杂税,连修缮堤坝也一拖再拖!”“掖州变成这样,全是朝廷失职的缘故!” “放肆!”几个将士冲了上来,“再不拜,便要了你们的命!” 程瑜萧把将士们都拦了下来,随后高声道:“往下三百里,朝廷已设中转站,大家可以去那里得到朝廷的补助!” 难民们面面相觑,纷纷摇了摇头:“庆夫人是掖州的大善人,留在这里定能受到庆家庇佑!”“是啊,只有庆家祠堂才能真正地保护我们!”“我们不相信朝廷!” 程瑜萧见此不是办法,若是无法将难民们赶走,那该如何搜祠堂呢? 韩归陌则抬起了头,眼神在祠堂里搜寻了一番,便见里屋里供奉着一个巨大的石像,石像的模样是一个圣洁的妇人。 程瑜萧回过头,正想和韩归陌商议对策,却见韩归陌已经不见了踪影。 程瑜萧有些着急,正要派人去寻,便听里屋里的石像发出了声响。 那石像分明动了动,随后一阵苍老深远的声音传了出来:“呜呼!掖州怎么变成如此?” 难民们一听,全涌了过去,若朝圣一般跪在了石像的面前:“庆夫人,你显灵啦!”“太好了!”“掖州有救了,掖州有救了!” 那声音继续传了出来:“见掖州如此,吾心甚痛。特在祠堂里安置了黄金百两,各位快寻,切记,寻出之后,交给这位有缘人,万不可抢夺。” 一听是庆夫人显灵,所有的人都开始急忙地搜寻了起来,根本没有人怀疑这件事的真假。 过了一会儿,两个壮汉从后院里拎着一个大箱子出来了,这箱子是用实木做的,非常简陋,想来应该是临时制作的。 两个壮汉将箱子放在了程瑜萧面前,将盖子掀开,果然里面放着一根根金条。 一旁几个贪心的人正凑过来要拿,那两个壮汉便盖上了盖子,其中一个对着程瑜萧说道:“官人,咱们掖州百姓,唯信庆夫人。十年前饥荒,是庆夫人家里劝说庆家上下捐粮,才保住了掖州人的性命,自己却因粮食不够而饿死。我们掖州人民感恩她,才特意立了这祠堂。” 另外一个道:“既然庆夫人显灵,要我们交给官人,我们就交给你了,还望官人一定要好好善待这笔钱,救救我们掖州的百姓啊。” 程瑜萧拱了拱手,义正言辞道:“你们放心,朝廷定能解救你们,各位静候佳音。” “多谢!” 所有的难民此时都跪了下来:“多谢官人。” 程瑜萧长期在朝廷做事,很少接触百姓,今日第一次被这么多百姓顶礼膜拜,有些受宠若惊,同时,也升起了对百姓的爱怜之情,发誓一定要解救他们。 程瑜萧拿了金子,出了祠堂,回首望了望,便见韩归陌从后门跑出来了。 程瑜萧朝着韩归陌笑笑:“方才的事情,是你做的吧。” “这些百姓既然只愿意留在祠堂,也不去中转站,那便是唯信庆夫人了。你我的话,万不可能说动他们,只有庆夫人的话管用。” “你呀,就是鬼点子多。”程瑜萧不自觉地往韩归陌靠近了一些,“我们快把金子送回去,便可以交差了。” “交差?难道你就没有想过,能做出这样事情的人,是想要陷你于不仁不义的境地吗?” 程瑜萧低了低头:“的确,可是那人是乐正修淮,我惹不起他。” “不。”韩归陌咬了咬牙,“这次他可没有这么好过了。” 第58章 再除异党(五) 月下,乐正修淮喝醉了酒,身边美女左拥右抱,好不惬意。 景明坐在乐正修淮的旁边,狭长的眸子望向了他:“乐正大人,今夜过得可高兴?” “高兴,高兴!”乐正修淮笑着,顺便亲了旁边的女人一口,“没想到掖州也有如此姿色的美人。王爷,你也一道行乐才好!” 乐正修淮正说着,李太守便示意一旁候着的女人凑上去。 几个风尘女子直接靠在了景明的身上,此时见景明如此俊朗,倒更加主动些,此时都不知道,到底是谁占了便宜。 景明厌恶地看着这些莺莺燕燕,嘴唇紧闭,语气十分冰冷:“走开。” 那些女人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依旧黏在景明的身上。 此时韩归陌正办完事,与程瑜萧一道回来,几人一进门,便见里面莺歌燕舞,酒肉满席,好不热闹。 韩归陌进门,便一眼望见了景明正在被一群美人簇拥着,本平静的表情被一瞬间打破。 景明身边的女人,似乎感受到了一阵冷风吹了过来,身子不由抖了抖。 景明看到了韩归陌的不满,竟笑了起来,随后推开了身边的美人:“还不快滚?” 那几个美人不由站起了身,匆匆地离开了。 韩归陌努力地平复了一下心情,垂眸候在程瑜萧身边不语。 李太守忙走了过来:“程大人,快上座。” 乐正修淮则道:“程大人,你不在这里看着金子,到这里干什么?” 程瑜萧跪了下来:“王爷,恕下官失职,这黄金已经不见了。” 景明的眼神一凛,半侧过身子:“你说什么?” 乐正修淮如今正在半醉半醒之间,指着程瑜萧道:“你看守失职,该当何罪?” 程瑜萧道:“此事的确是下官失职,如今夜深,将士们都开始犯困,下官又出去解手,回来的时候就发现箱子不见了。想来,现在箱子还没走远,下官这就去寻。” 乐正修淮冷哼一声,继续喝着酒,按照他的如意算盘,这金子定是他们找不到的,到时候再把旭王和程瑜萧推出去,便算是完成了父亲交待的任务。 景明道:“那就按照程大人所言,在这里搜寻吧。” 很快,将士们都搜罗了起来,将中转站中暂住的百姓都赶了出来,将这个中转站翻了个底朝天,却也没有找到黄金。 乐正修淮依旧坐在里屋寻欢作乐,倒也不避讳此时大门敞开,那些被赶出来的百姓都看到了乐正修淮这副逍遥的样子,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景明走了出来:“没有找到?” 几个侍卫道:“确实没有找到。” 乐正修淮将脚翘了起来,大笑道:“果然如此,程大人,你就等着领罚吧!” 众人正一筹莫展之间,便见山上闹哄哄地跑下来了一批人,韩归陌定睛一看,心下一笑。 这些人就是方才留在庆家祠堂的难民,他们直直地冲了下来,骂声连天,惹得所有人都看了过去。 那些难民在程瑜萧面前站定,随后绑了一个人跪下,又推出了一辆推车,上面正放着一箱黄金。 那人穿着前一夜刺客的夜行衣,身上被五花大绑着。 先前那个壮汉走了过来,对着程瑜萧道:“大人,我们相信你,才会把庆夫人的金子交给你,可是如今,这些救命钱居然被这贼人要偷运出去。敢问程大人,是否并没有把这钱、把我们掖州百姓的性命放在眼里?” 几个人都起哄了起来:“是啊!”“程大人,你太让我们寒心了!” 景明扫视了周围人一眼,随后道:“休得无礼。” 景明似乎有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强大气场,他一开口,所有人都瞬间噤了声。 景明看向了那人:“说,是谁派你来的?” 那人经过毒打,为了活命,已经同意为景明撒谎,便道:“是乐正大人要我这么做的!” “你说的可是实话?” “千真万确,乐正大人说,这些贱民死了便死了,与他毫无关系。” 这一句话立刻激起了民愤:“乐正狗贼在哪里?”“在哪里!” 之前留在中转站的百姓便回道:“正在那里寻欢作乐呢!” 一群人聚在一起,都涌去了大堂内。 李太守意识到事情不妙,早早地离开了,而乐正修淮还如痴如醉地沉迷在酒色之中。 百姓们如今早就对乐正修淮心有怨气,此时见他正在逍遥快活,更是民怨更甚,一群人冲了过去,将那乐正修淮一把揪了过来。 乐正修淮被扔在了地上,这才清醒了过来,然而此时已经为时已晚。 乐正修淮刚看清了眼前的景象,便见到人们围着他,用脚狠狠地踩着他。 乐正修淮想要喊人,却完全没踩得没了力气,很快,便口吐鲜血而死。 人们打死了乐正修淮才解了气,想来,自从尉迟文上位之后,百姓们便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早就对朝廷埋怨已深,如今这乐正修淮更是撞到了枪口上了。 百姓们打死了乐正修淮,随后把钱交给了李太守:“太守大人,可要好好对待这笔金子啊!” 李太守见到方才的阵势,早已被吓得屁滚尿流,他忙道:“这是自然,定要为你们办好事才行。” “这还差不多。” 程瑜萧此时站了出来,安排道:“各位,应该是累了吧,快回去歇息吧。” 如今,百姓们发泄了怒气,便也不再计较那么多,先前执意留在祠堂的百姓们,此时都愿意住在中转站了。 景明看着乐正修淮那惨不忍睹的尸体,冷冷地说道:“拉下去,埋了。” “是。” 景明料理完了乐正修淮,长吁了一口气,正要去找韩归陌,却见她一个人走远了。 景明忙跟了过去,拉住了她:“怎么了,这林子里危险,不要到处乱走。” 韩归陌转过了身,声音有些低沉:“我只是想一个人静静,不碍事的。” 景明小心地问道:“可是为了刚才的事情?” 韩归陌低头不语,表情看起来委屈极了。 景明捧起了她的脸,道:“那些女人不是我叫的,这官场上的应酬我也推脱不掉,再说了,我也把她们赶走了不是?” 韩归陌拿下了景明的手,抬眼看向了他:“有的时候,我都忘了,你是一个高贵的王爷啊。” 第59章 再除异党(六) 景明有些疑惑,双目灼灼地看着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韩归陌的眼睛里没有了光:“王爷是至高无上的,你如果愿意,身边会有成群的女人围着你。不知道,在王爷眼里,我是不是也像那群女人一样,可有可无,取之不尽?” “你在说什么啊,我从没有看轻过你,你在我的心里是独一无二的。” “可我实在太普通了,这天下的美人无数,千月阁里的死士上千。若是我没有那么有用,没有那么漂亮,那王爷是不是还能再看到我,愿意与我青梅竹马,真心相许?” 这话将景明给问住了,他的确不会对自己豢养的死士投入感情,他只是当年初见韩归陌时,被其容貌惊艳,这才被吸引,才会有之后的情意绵绵。 韩归陌见景明不说话,带着些自嘲的语气说道:“想来是我想多了,王爷权势滔天,而我,现在只是一个禁城的奴才,一个无名无姓的孤儿。我没有家室也没有地位,我如何配得上你?” “你原是在担心这个。”景明此刻坚定了心意,他将韩归陌搂在了怀里,“我根本不在意这些,从小到大,我只喜欢你一个人。你若是在意别人的眼光,我便给你赐贵族大姓,把你明媒正娶回来。” 韩归陌见景明避开了回答之前的一个问题,心里更加难过。 韩归陌推开了景明:“可是王爷该如何做到?如今朝廷风云诡谲,皇后恨不得杀尽所有的皇子,收尽你的所有权力,你如今自保已是艰难,如何替我寻到好人家赐姓?” 景明从没有见过如此失态的韩归陌,他不由紧锁起了眉头:“你这是怎么了?” 韩归陌摇了摇头,倒退了几步,叹了一口气:“我想我这一生原都是妄想,我与你,是云泥之别。玉茜姐姐说的对,我们永远不会有结果的。” “不,我从不觉得你低我一等,在我眼里,你才是天上的云彩。”景明拉过了韩归陌的手,“我知道,你现在并无地位,所以你觉得配不上我。可是你要相信我的承诺,我此生绝不负你。” 韩归陌的眼神动了动,她看着景明:“王爷真的这么想?” “我从不骗人。” “那我要你此生只有我一个女人,你能否做到?” 景明没有丝毫的犹豫,点了点头:“我此生只想要你一个便足矣。” 韩归陌现下心情才好了些,想来自己总是自卑于自己的身份,方才又过于敏感了。 林子里很安静,只有景明和她相对站着。 韩归陌暂时解开了心结,又投入了景明的怀抱:“王爷定要说话算话。” 景明低下了头,吻了吻她的头顶:“我会的。” 接下来的几日里,一切都恢复了正常,景明早出晚归,日日与总督一同监督堤坝修缮的进度,将那些赈灾款全部用于百姓,并未克扣分毫。 景明的亲力亲为和廉洁奉公,掖州的百姓们都看在了眼里,这几日景明与难民们同住中转站中,每日出门,小孩们都会围着他,女人们都远远地朝他行礼,而男人们则自请出一份力,可谓是官民一家亲。 韩归陌记忆中的景明总是一副冷冷的样子,可是在掖州的他却时常自发带着微笑,待人毫无距离感,亲和力十足。 程瑜萧也有些觉得不可思议,站在韩归陌身边道:“我虽然与旭王爷私交不深,但是我一贯见到的都是他冷冰冰的样子。现在的旭王爷可有些反常啊。” 韩归陌笑了笑:“你可不要小看笼络人心的力量,贵族王爷少有和平民接触的时候,再者,这些难民短时间内将长期流动于其他郡州。若是能借此机会,让百姓们真心爱戴旭王爷,百姓们自会口口相传,到时候百姓们一传十,十传百,不就得人心了吗?” 程瑜萧恍然大悟:“原是如此,那我也要对他们好些。” 韩归陌拱了拱手:“程大人英明。” 再过一月,具体进程已经全部安排妥当,剩下事务交由李太守和张总督负责督工完成。景明和程瑜萧则班师回朝,准备迎接怒火冲天的乐正家族。 第60章 父子异心 太极宫内。 满朝百余位大臣站在堂下,纯金打造的龙位处于阶上正中间,然龙椅之后更高一阶的地方坐着乐正太后。 尉迟文和太后从里间走了出来,众人皆下跪:“吾皇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千岁。” 太后在帘后坐定,未等尉迟文坐上龙椅,便道:“平身。” “谢太后。” 尉迟文的动作僵硬了一瞬,他看了看太后那阴沉的脸色,又回过了头,忍气坐了下来。 张律候在一旁,高声宣布:“召旭王,中州长史程瑜萧进殿。” 尉迟景明和程瑜萧一同走了进来,景明的步伐极为沉稳,他用余光打量着朝中各人的神情态度。 而程瑜萧则有些心下不定,想来乐正皓轩失其爱子,朝堂之上必有恶斗,恐怕凶多吉少。 乐正皓轩回过身,他看着景明从容地慢慢走近,心里的愤怒越来越盛,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为他的儿子报仇。 在之前,乐正皓轩听闻乐正修淮的死讯时,早就勃然大怒,派人再三去查景明的底细,试图找出些猫腻,将其弹劾。 然而,景明早就知道乐正皓轩会有所动作,便让玉茜加紧警惕。玉茜办事最为牢靠,让乐正皓轩这一个月的搜寻一无所获。 乐正皓轩本来想今日联合太后,一举将旭王赶出京州,无奈手中没有证据,乐正修淮又是被民众所杀,无法将这杀人灭口的罪责寻机扣到景明的头上。 景明和程瑜萧站在尉迟文面前,跪了下来:“参见陛下。” 尉迟文在见到景明的那一刻,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和得意,尉迟文早就看不惯乐正一族,乐正修淮乃是乐正家族的一个得力干将,他死了,于乐正家族无疑是一个重创。 尉迟文笑道:“起来吧。” “谢陛下。” 乐正太后在看到景明的那一瞬间,呼吸瞬间变得急促不畅起来,她微微坐起了身子,勉强缓着语气道:“旭王爷,可否说说乐正大人做了什么十恶不赦之事,引起百姓愤怒?” “乐正大人贪污赈灾款,被难民们发现,一时民怨沸腾,百姓们暴起,将他一举杀死。”景明装出了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孙儿本想将乐正大人保护下来,只可惜人数实在众多,孙儿力有不逮,这才造成了悲剧啊!” 乐正皓轩盯着尉迟景明在那里惺惺作态,忍不住“呸”了一声,随后站了出来:“陛下,太后,臣的儿子,臣心里最清楚。他虽然不是圣人,但是万不会做贪污之事,毁了自己的名声!” “可是如今证据确凿,乐正相再如此为自己的儿子偏袒,恐怕不妥。” “如何不妥?”乐正皓轩抬头冲着景明道,“你作为赈灾大臣,却不能镇压百姓,实属失职!还害得一代良臣死无完尸,该当何罪!” 乐正皓轩接着又跪了下来:“陛下,太后,此事其中原委必有蹊跷,还请陛下明查,还我儿一个公道!” 乐正太后看着那景明无所畏惧地站在那里,心里恨极了,便开了口:“丞相先起身,此事皇帝一定会为你主持公道的。至于旭王爷……” 乐正太后想了想:“旭王爷赈灾不利,革去朝中官职。” 程瑜萧猛地抬起了头,这相当于要将旭王从朝廷之上边缘化,他万不忍心看着旭王遭此折辱,正欲上诉。 景明却先一步坦然跪下:“孙儿领旨。” 如今乐正一族正在气头上,尉迟文若是现在站出来与乐正一族对抗,等于向他们公开宣战,想来现在还未有这样的底气,只能暂且委屈一下景明。 尉迟文看着景明,眼神动了动,心中对他的态度有了非常大的改变。 惩处完了景明,朝中大臣再汇报了些大小事务,便退了朝。 景明转身跟着朝臣一道往回走去,张律便急急地跟了过来。 景明回过身:“公公有什么事?” 张律笑着行了一礼,然后道:“王爷,陛下在乾清宫等你呢。” 景明点了点头:“还请公公带路。” 景明来到了乾清宫,便见尉迟文把弄着手里一个血玉扳指,坐在榻上,心情颇好。 景明上前道:“参见父皇。” 尉迟文看了一眼对面的位子:“坐。” “谢父皇。”景明坐了下来,道,“这血玉不常见,父皇是从哪里得来的?” “这是前几日西疆寒部进贡的。”尉迟文将玉扳指拿了下来,放在自己的眼前,通过圆孔看向了屋顶上刻着的龙纹,“西疆这几年战事频仍,如今已经沦落到要对我昭庆俯首称臣了。” 景明拿起了玉扳指,仔细看了看成色,倒觉得和韩归陌脖子上戴着的那块极为相似。然韩归陌时常把那玉佩放在里衣里,自己只偶尔见过一两眼,现在还不能确定。 尉迟文把玩了一会儿,又将玉扳指套在了大拇指上,看向了景明:“乐正修淮是你杀的吧。” 景明将注意力收了回来,然后笑道:“父皇,是百姓们杀死了他。” 尉迟文和景明对视了一眼,两人心如明镜,自是能明白其中缘故。 尉迟文笑了笑:“从前,朕从来不看重你,只当你是朕当年的一个错误。如今看来,朕的儿子里,就你最有用。” 尉迟文说完,又拍了拍景明的肩膀。 景明回忆起自己的童年,只有皇后的压迫和宫人的欺凌,而他的生父,却从来没有为他站出来过一次,甚至都从不曾特意来看过他。 景明对尉迟文几乎没有什么感情,如今杀了乐正修淮,只是为了让皇帝清楚,景明并不是站在乐正一族身边,之后可加入皇帝的阵营,除此之外,别无任何目的。 景明又佯装笑了起来:“父皇一直在儿臣的心里,为父皇做事,是儿子的本分。” “要是别的皇子,也能有你这番觉悟便好了。”尉迟文蹙了蹙眉,“景礼一心一意只为了乐正家族的荣耀。景琛终日浑浑噩噩,难登大雅之堂。景斯更是个庸才,毫无魄力。” 尉迟文赞许地看向了景明:“这几个兄弟之中,也就你能担大任。” “父皇言重了。” “朕早就看不惯乐正一族了,只可惜无人替朕笼络朝臣力量,难以扳倒啊!” 景明听出了尉迟文的暗示,跪了下来:“儿臣愿为父皇效力。” “好!”尉迟文扶起了身,“若是你能扳倒乐正一族,你就是这昭庆的太子!” “谢父皇,儿臣必定鞠躬尽瘁,完成父皇心愿。” 父子俩共同商议了接下来的决策,景明在乾清宫里留了一个时辰才离开。 景明长吁了一口气,脸上并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 玉茜跟在一旁,道:“陛下让王爷帮他牵线搭桥,却没有能力给予王爷实权,王爷该如何施展拳脚?” “就是因为被革了职,不上朝,才能不引人耳目,更方便的打通关系。”景明捏了捏眉头,“不过陛下可是打得一手如意算盘,以太子之位利诱,让本王为他几番周全。” “可若是事成,这昭庆的江山,可就是王爷的了。” 景明冷哼了一声:“这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玉茜见景明心有不悦,便顺着他的意思道:“那也就是说,王爷只是皇帝的一颗棋子,若是事败,一切罪责由王爷来扛?” 景明轻笑一声:“这才是陛下所想的。也是,本王左不过是一枚棋子,父皇又何必为本王考虑呢?” 玉茜有些心疼,忍不住伸手放在景明的肩上:“王爷。” 景明不动声色地快走了一步,将玉茜的手虚放在了半空中。 景明整了整精神:“不过,这就是我们想要的结果,是谁利用了谁,还不一定呢。” 玉茜尴尬地将手收了回来,跟着说道:“王爷英明。” 景明步伐加快了些:“宫里人多口杂,恐惹是非,尽快些出宫吧。” 玉茜小跑了几步,才跟上了景明:“是。” 第61章 半路姐妹(一) 转眼年关将至,寒风夹杂着雪花在宫苑之间肆意地穿梭着,一层薄薄的白雪,像巨大的白毛毯子,厚厚地铺在了宫道上。 冬日里的早晨,冷得人直打颤,宫道上却早早候着奴仆,负责打扫宫道上的积雪。 韩归陌很早就醒了过来,她一掀开帘子,寒风便灌了进来,冷得她一哆嗦。她搓了搓手,欣喜地走了出来,观赏着这漂亮的雪景。 庭院里只有宝心一个人在打扫,韩归陌走了过去:“你怎么也起得这么早?” 宝心有些委屈:“夏莲姐姐叫我一早起来洒扫的。” 韩归陌见宝心一个十一二岁的丫头,身材清瘦单薄,如今在雪里恐已经待了有半个时辰,手都已经被冻得通红了。 韩归陌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里暖了暖:“你先回去休息吧,夏莲那里,我帮你去说。” 宝心高兴得跳了起来:“谢谢姐姐!” 韩归陌先回去知会了一声夏莲,随后算了算时间,便进了里屋,道:“主子,到时辰了,该起了。” 高子宁在里面并未有动静,韩归陌便走了进去,轻声唤道:“主子,该起了。” 高子宁缓缓睁开了眼睛,显得疲懒不堪。 韩归陌将高子宁扶了起来,如今高子宁已经有了六个月的身孕,身子越发重了。 蔷薇也上前,和韩归陌一道将高子宁扶着站起来,正要给高子宁梳洗,却听外头传来了打骂的声音。 韩归陌走了出去,便见是夏莲在训宝心:“真是越发偷懒了不是?看我这两天给你惯得,若是不把积雪扫掉,让主子出门摔着了可如何是好?” 韩归陌走了过去,道:“夏莲,是我让她回去的。” 夏莲看了韩归陌一眼:“归陌,你何必给她好脸色看。她的姐姐正知道咱们主子得宠,非要把她主子带进来。这下好了吧,祁美人后脚就有了身孕,可真是会趋炎附势。” 夏莲的话说得非常难听,而且毫不避讳祁美人那屋也亮了灯,让她听个一清二楚。 宝杉忙跑了出来:“夏莲,这一大清早的,你这是做什么呢?” 宝心则早就泣不成声,又因被冻僵了,跪在地上难以动弹。 此时蔷薇扶着高子宁从里屋出来了,祁美人也打扮得当出了屋子。 高子宁见祁美人来了,道:“夏莲,还不快给祁美人赔罪?” 夏莲见是高子宁发话,才不情不愿地跪了下来:“祁美人,是奴才多嘴。” 韩归陌静静地观察着祁雅韵的反应,祁雅韵方才应该将夏莲的话都听在了耳朵里,此时的面容却依旧非常平静。 祁雅韵扶着腰,走了过来,笑道:“她不过是一个奴才,姐姐怎么会和她置气,只是妹妹万不要听她挑唆。姐姐是真心喜欢妹妹,才想留在拢香楼里的。” 高子宁看着祁雅韵和她一般大的肚子,心里有些酸酸的,她本以为她是尉迟文最爱的女人,但若是他真的爱她,怎么会去宠幸别的女人呢? 祁雅韵看出了高子宁的心思,道:“妹妹,姐姐可从来没有想过要得到陛下的爱。陛下即使在我屋里,也时时念着妹妹呢。姐姐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宫妃,为皇家开枝散叶只是姐姐应尽的使命,万没有别的心思。” 高子宁现下心情才好了些,笑道:“姐姐如此说,倒显得妹妹有些小气了。” 祁雅韵顺势搂过了高子宁的臂弯:“你我姐妹,有什么不能推心置腹的呢?姐姐知道妹妹爱吃辣的,特地叫了湘州的厨子来,让姐姐一饱口福。” “真的?这可太好了,最近有了身孕,只想吃辣的,别的一应都下不去口。”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很快又聊了起来。 韩归陌现在大概清楚,为什么祁雅韵能和高子宁私交甚好,原是祁雅韵待高子宁比旁人都用心,她的一切喜恶,祁雅韵都记得分明。 然韩归陌始终在担心先前涣心散留下来的后遗症,在这孕期六个月之间,高子宁已经发作过一次,险些流产。若是接下来再发作,便不得不请太医了。 第62章 半路姐妹(二) 辰时,高子宁去了长乐宫,和各位嫔妃例行请安后,便被皇后留在了宫里。 乐正敏容今日心情颇好,虽看到高子宁那隆起的肚子,还是忍不住有些不快,但看在乐正敏珠的面子上,还是好生待着高子宁。 高子宁只当是自己违背了当初和姨母的誓言,以为自己有错,见乐正敏容没有生气,便十分感激,亲密地靠在了乐正敏容的肩上。 韩归陌站在一旁,心道:若是高子宁知道,这个宠爱她的姨母才是害死她生母的罪魁祸首,不知她还会愿意和乐正敏容如此亲密吗? 过了一会儿,尉迟景礼和乐正管彤一道过来了。 韩归陌只见乐正管彤姿色平平,身量普通,除了与生俱来的一股贵族气质之外,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两人在门口脱下了披风,一道走了过来,只不过这短短几十步,两人的步伐却十分不和谐,且刻意保持着距离,一点都不像一对夫妇。 两人一道跪了下来:“儿臣给母后请安。” 乐正敏容笑着:“起来吧。” 景礼起了身,正见到了高子宁,他的眼神动了动,一时没有挪开。 高子宁朝着景礼点了点头,随后道:“表哥,看着本宫做什么?” “本宫……”景礼呢喃了一句,随后笑笑,“只是见宁儿如今越发楚楚动人,还有怀上龙子的好福气,所以正想着该怎么恭维你呢。” 高子宁捂着嘴笑道:“表哥,你净说笑。” 景礼见着这样巧笑嫣然的高子宁,只觉得她美极了,为什么自己在之前从来没有注意到她呢? 乐正敏容见景礼还看着高子宁,眼里的情意都快溢出来了,则道:“快去坐下。” 景礼意识到自己失态,便倒退了几步,坐在了乐正管彤身边。 韩归陌看着乐正管彤,本以为乐正管彤会心生妒忌,没想到她只是幽幽说了一句:“太子殿下是不是在责怪妾身无子啊?” 景礼并不是很想搭理乐正管彤,只道:“你如今是太子妃,说话要知道分寸。” 乐正管彤则完全不买景礼的账:“太子殿下若是看妾身不顺眼,便休了妾身,免得我们留在府里,两看相厌。” 景礼忍不住厉声道:“闭嘴。” 乐正敏容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打转着,然后道:“好了,夫妻之间拌嘴也是常有的事情,但管彤,你可不能把休妻这样的话放在嘴上。你我都是一家人,今天本宫便当什么都没听到,以后在外,可绝不能再这样了,知道了吗?” 乐正管彤站起了身,行了一礼:“姑母教训的是。” 乐正管彤说完便又坐下,丝毫没有对景礼道歉的意思。 高子宁则并未关注景礼婚姻不顺,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笑了笑:“哎呀,孩子踢本宫了呢。” 乐正敏容皮笑肉不笑地看了她一眼,完全没有办法做到衷心祝贺。 景礼最为了解自己的母亲,便道:“宁儿怎么说也算是咱们一家的人,宁儿有了孩子,便是我们乐正家的孩子,母后应是高兴都来不及呢。” 乐正敏容最为信任景礼,由他这么一劝,心里对高子宁的戒心松动了些。 乐正管彤再不在意景礼,此时也能看出景礼对待高子宁格外不同,索性站起了身:“母后,儿臣这就告退,免得碍着太子殿下和宁妃娘娘叙旧情了。” 景礼回过了头:“你这是什么意思?在这宫里休要胡说!” “妾身在说什么,太子殿下心里清楚。”乐正管彤冷哼一声,行了一礼,“儿臣告退。” 乐正管彤离开了长乐宫,乐正敏容有些生气:“你回去,好好管教你的太子妃。” 景礼站了起身:“母后息怒,儿臣回去必定对她严加管教。” 乐正敏容没了兴致:“好了,你们也都回去吧,本宫还有别的事要做。” 高子宁和景礼行了一礼:“妾身告退。”“儿臣告退。” 高子宁出了长乐宫,景礼紧随其后,道:“表妹且慢。” 高子宁停下了脚步,回过身道:“太子殿下,可有什么事?” 景礼低头看着高子宁,笑笑:“没什么,只是想问问你最近过得可如意?” 高子宁的语气带着一丝生分:“承蒙太子殿下关心,本宫一切都好。” 景礼踌躇了一番,然后道:“以前是表哥不好,是表哥粗心,不知道……” 高子宁连忙打断了他:“好了,表哥,不要再说下去了。如今你已经有了太子妃,本宫也成为了陛下的宠妃,我们俩是再也不可能了。” “孤知道。”景礼还是不死心,“不过,孤还是要提醒你一句。陛下多情,你可千万不要对陛下过于上心,以免日后受情伤啊。” 韩归陌见景礼已是在得寸进尺,还意欲挑唆高子宁和皇帝的关系,上前道:“太子殿下,此话已是僭越。陛下对我家小主宠爱非常,与常人不同,绝不会让我家小主伤心。” 景礼看向了韩归陌,被她这么连珠炮一般反驳,只道:“孤知道你是个伶俐的丫头,但是孤还不需要你来教训。” “太子殿下与嫔妃单独相处,已是惹人注目,若太子殿下真的想为主子好,以后就不要再见面了。” “你!” 高子宁转过了身:“归陌说的没错,太子殿下,我们以后不要再见了。” 韩归陌匆匆带着高子宁离开了,只留下景礼待在原地,失神地看着高子宁的背影。 第63章 半路姐妹(三) 高子宁回了拢香楼,便见祁雅韵迎了上来。 祁雅韵上前笑道:“姐姐怎么去了那么久,袁太医还在里头候着,要给我们请脉呢。” 祁雅韵将高子宁迎了进去,便见袁太医朝她行了一礼:“参见宁妃娘娘。” 高子宁有些狐疑:“先前都是王太医来的,怎么今日换成是袁太医了?” 韩归陌看了一眼那袁太医,之前太医院的眼线曾经来报,这袁太医乃是祁雅韵的老乡,近几日才由祁雅韵举荐入的宫。 袁太医回答道:“今日王太医身体不适,告假一天,由下官来负责为娘娘请脉。” 祁雅韵道:“袁太医也是宫中的老手了,左不过是请一天脉,不打紧的。” 韩归陌心下一笑,果然这祁雅韵还是忍不住了。 高子宁见袁太医看起来老实本分,便放下了戒心,放心让他诊脉。 袁太医诊脉完,道:“小主,一切安康。只要继续服用王太医的方子便好。” “多谢太医。” “下官告退。” 袁太医离开之时,与祁雅韵对视了一眼,这才离开。 祁雅韵还欲留在高子宁屋里说会儿话,高子宁突然觉得胸闷气短,浑身难过,便惊慌地看向了韩归陌。 韩归陌明白,高子宁恐怕要发瘾症了! 高子宁极力地克制着自己的不适,道:“妹妹身体不适,要先休息了,姐姐就先回去吧。” 祁雅韵看了看高子宁的反应,心里对高子宁的状况有了一丝猜测。 祁雅韵站起了身:“那妹妹好好休息,姐姐就先回去了。” 高子宁艰难地点了点头,眼见祁雅韵离开,夏莲和蔷薇便忙关上了门,韩归陌则用绳子将高子宁绑了起来:“主子,忍着点。” 高子宁此时已是大汗淋漓,与以往不同的是,她捂着肚子道:“疼,本宫的肚子好疼。” 夏莲忧心道:“要不要去传太医过来,若是为了隐瞒此事,导致落胎可就不好啦。” 韩归陌却并未有什么焦虑:“只恐怕,不需要我们自己去传。” 夏莲正要问缘由,便听齐远急急地敲着门:“快把门打开!” 夏莲打开了门,问道:“怎么了?” 齐远道:“陛下正要过来呢!” “怎么会如此?按理说,陛下此时应该在乾清宫批折子呢。” “若是有人请,陛下自然会过来。”韩归陌走了出去,“陛下要来,便让他来吧。” 齐远有些疑惑,主子这病不是向来需要隐瞒,为何今日却可以坦然让陛下看到? 拢香楼一屋子的人都迎了出来:“参见陛下。” 尉迟文低头扫视了一圈,然后问道:“宁妃人呢?” 正问着,尉迟文便听到宁妃的呻吟声从里头传了出来,瞬间紧张了起来,快步走进了里屋:“宁儿怎么了?” 尉迟文一进屋,便见高子宁面容苍白,神情痛苦地被绑在了椅子上,身体正在努力地抽搐、挣脱着。 高子宁见尉迟文见了自己这副模样,惊恐地望着他,喊道:“陛下,你快走,你快走!” 尉迟文从来都没有见过一个女人如此失态的模样,若是换了旁人,他肯定拔腿就走,但是对着高子宁,他却是心疼不已。 “来人,快去传太医!” “是!”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莲跪下道:“此乃主子的难言之隐,之后主子定会详细地和陛下解释。只不过请陛下,千万不要解开主子的绳子,以免控制不了。” 尉迟文有些疑惑,还欲再问,此时见高子宁如此痛苦,便还是走了过去,抱住了高子宁,柔声道:“宁儿,你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告诉朕好吗?” 高子宁心里也痛苦至极,她想推开他,却没有办法,她忍受着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依旧发狂地喊着。 尉迟文的身子就在她的眼前,她实在忍受不住,一口咬住了尉迟文的肩膀。 尉迟文身子一抖,却还是依旧忍耐下来:“再忍忍,朕在这里呢。” 祁雅韵闻声也来了,只不过她见尉迟文面对如此不堪的高子宁,还能保持这样的不离不弃,实在是有些疑惑。 韩归陌看着祁雅韵,她清楚,尉迟文一定是她叫来的,而且还会有下文,准备一举将高子宁打入冷宫。 只是祁雅韵没有想到,尉迟文对高子宁既宠又爱,这第一步,她就算错了。 第64章 半路姐妹(四) 高子宁这次犯病,好得很快,只一炷香时间便结束了症状,昏了过去。 太医也早早地候在一旁,只等高子宁安定下来,才敢上前。 此时被传唤来的太医仅为袁太医一人,袁太医上前把脉之后道:“宁妃娘娘的胎象略有不稳,待下官再开副良药,稳固胎儿才好。” 袁太医说着,拿起纸笔写了一道药方,韩归陌伸出了手:“太医交给奴才吧。” 尉迟文又问道:“那可知道她是得了什么病?” 夏莲正要上前解释,袁太医急着抢过话头,便不假思索地将药方交给了韩归陌,急急地说道:“回皇上,这是患了相思病。” 尉迟文有些疑惑:“什么?朕在这里,她还要相思于谁?” 此时,宝心冲了出来,跪下道:“陛下,奴才什么都不知道啊!” 尉迟文看向了她:“你知道什么?” “奴才……奴才方才看到主子和太子殿下正单独相见,都在感叹他们之前的爱恋之情!” 尉迟文直起了身子,面色变得有些难看:“你说的,可是实话?” “万不能有假,不信,陛下可以去问问长乐宫的宫人。” 长乐宫的宫人口风最紧,绝不会说些任何对高子宁不利的事情,此时张律却站了出来:“陛下,奴才方才路过长乐宫,的确看到太子和宁妃娘娘相对站在一起,说了好一会子的话。” 张律是尉迟文身边的老人了,说话中肯,从不偏帮,尉迟文向来信赖于他,此刻听他也这么一说,便阴沉了脸,默默了许久。 夏莲跪下道:“陛下,可千万不要听袁太医胡说啊,这是……” 夏莲还没说完,便被宝杉打了一个巴掌:“太医的话,哪里是你能反驳的?” 夏莲捂着脸,怔怔地看着她,宝杉则心中大快,正得意地笑话着她。 尉迟文转而看向了祁雅韵:“祁美人,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臣妾不知宁妃妹妹和太子是否有私,只不过……”祁雅韵看起来说话有些为难,“只不过臣妾经常听到宁妃妹妹跟臣妾提起太子,臣妾只当他们以前是表兄妹,一同长大,关系好些,如今想来,恐怕已经超过了兄妹之情了。” 祁雅韵的这一番话非常高明,直接让尉迟文从普通的怀疑转为了将信将疑。 堂内陷入了一阵死寂,韩归陌看了看四周,站了出来:“陛下,奴才有一言,不知道该不该说。” 尉迟文动了动指头:“说。” “袁太医已经被祁美人收买了,方才袁太医所言,皆是污蔑。” 祁雅韵忙跪了下来:“陛下,可千万不要听这奴才胡说啊。” 袁太医也跪了下来:“陛下,虽然臣与祁美人是老乡,但是绝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啊。” 韩归陌问道:“那为何祁美人之前要极力举荐你进太医院?今日又特意来安排你为她请脉?” “我们是老乡,有些交情,不过举荐而已,何来收买一说?” “是吗?那为何袁太医给主子开出的药方里面,加了商陆?” 第65章 半路姐妹(五) 袁太医一听,有些不知所云:“臣何时在这药方里加过商陆了?” 韩归陌将方才袁太医递交的药方,拿了出来,念到:“当归二钱,黄芪二钱,商陆五钱,川穹一钱,艾叶二钱。袁太医,你看这药方之间分明写着商陆二字,你明知道宁妃娘娘有子,为何还要加入大量活血的商陆呢?” 袁太医现下傻了眼,道:“臣,臣绝对没有在药方里加入商陆啊!况且如今臣现在就在陛下面前,就算是给臣一百个胆子,臣也不敢当面谋害宁妃娘娘啊!” 韩归陌举着手中的药方:“那这个药方到底是从何而来?大家都看到了,这个药方就是方才袁太医写好交给奴才的这一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奴才根本没有办法篡改,而且这商陆还是写在两药之间,可见并不会是奴才后来补上的。” 袁太医现下百口莫辩,他跪下道:“不可能啊陛下,臣方才写的根本不是这个方子。” 韩归陌毫不退让:“那就还请张公公辨认一番,看看这药方到底是不是袁太医的字迹。” 尉迟文看了张律一眼,张律应了一下,拿过了韩归陌手中的方子。 张律又派人拿了袁太医之前手写的医案,两相比对了一番,道:“回陛下,确实是袁太医的字迹没错。” 尉迟文的情绪终于有了发泄口,他一拍桌子,怒喝一声:“大胆!” 里屋所有人都跪了下来,尉迟文指着袁太医骂道:“你居然敢谋害龙子,来人,拉出去打一百大板,再问出幕后指使!” “是!”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一众人将袁太医拖了出去,一声声挨板子的声音传了进来。 祁雅韵有些不解地看着韩归陌,实在无法得知韩归陌是如何拿出那药方的,除非她事先就已经模仿袁太医的字迹写好了一封预备着。 祁雅韵想到这里,心脏猛地一跳,如果真是如此,那她一早就将此事预料于心,自己如今不是直接往她的棋局里跳吗? 祁雅韵正想着,外头将袁太医严刑拷打的侍卫走了进来,道:“回皇上,袁太医已经全招了,确实是祁美人收买了他,让他谎称宁妃娘娘患了相思之疾。此人先前已经买通了太医院所有的关系,并且故意让王太医染上风寒,所以在今日得到了可乘之机。” 韩归陌心道:只是祁雅韵没想到的是,机会那么早就来了,本以为自己是借了东风,实则是撞了刀口。 尉迟文看向了祁美人,道:“祁美人,你该当何罪?” 祁雅韵跪了下来,哭哭啼啼道:“臣妾知罪,可是臣妾也是为了陛下好啊。臣妾绝不允许陛下身边的妃子不忠。” “谁告诉你宁妃不忠了?请你搞清楚自己的身份,朕的后院还不需要你来操心。”尉迟文青筋暴起,“即日起,祁美人打入冷宫,永世不得出!” 祁雅韵慌张了一瞬,然后道:“陛下,不可啊,臣妾还身怀有孕,不能被打入冷宫啊!陛下,就念在皇子的份上,饶过臣妾吧!” 祁雅韵一早就想好了退路,准备用腹中的孩子保住自己,可是她没想到的是,这一套对于薄情寡义的尉迟文来说,根本无用。 尉迟文冷冷地看着她:“朕根本不爱你,也不会爱你的孩子。不要妄想朕会因此对你从轻发落。” 尉迟文如此发话,身边人才敢对祁美人不客气,上前将她生拉硬拽地拖了出去。 候在里头的蔷薇走了出来,朝尉迟文行了一礼:“陛下,主子醒了。” 尉迟文的一颗心都悬在高子宁的身上,高子宁一醒,尉迟文便忙不迭地站起了身,去往了里间:“宁儿,你还好吗?” 夏莲此时站起了身,看着还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宝心,喝道:“拢香楼里不需要你这吃里扒外的奴才,拖出去乱棍打死。” 宝心大概也明白大限将至,便将自己先前忍下的气都发泄了出来,她怨恨地看着夏莲:“你我都是奴才,凭什么你就能对我大呼小叫,随意处置?我本想安心伺候主子,可你总找我不痛快,所以我才会愿意帮祁美人。宁妃今日会陷入难关,全是你造成的!” 夏莲看着她怔怔了许久,方才她被宝杉打了一巴掌,已是冷静了些,如今听到宝心如此怨怼之言,倒真开始怀疑自己先前如此严厉,是不是做错了。 韩归陌从夏莲苛待下人开始,便知道会有如此局面,因此只冷静地走了过来:“可是你再怎么恨夏莲,也不应该卖了主子。” 宝心低下了头,豆大的眼泪一颗接着一颗掉了下来。 齐远走了过来,将宝心拽了起来:“小丫头,走吧。” 宝心踉跄了一下,问道:“去哪?” 齐远冷哼了一声:“去西天。” 第66章 半路姐妹(六) 尉迟文坐在了高子宁的床边,握住她的手:“宁儿,现在有没有好些?” 高子宁见尉迟文如此关心她,感动得落下了泪来:“人人都说陛下薄情,可是今日臣妾倒是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了一回陛下的不离不弃,臣妾实在感动万分。” 尉迟文听到“薄情”二字微微皱了皱眉,但随后还是深情地看着她:“朕可以负天下人,但是绝不会负你。你放心,朕一定会让天下最好的大夫来照顾你。但是,你可要告诉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高子宁犹豫了一下,然后还是将涣心散一事细细地说与尉迟文听。 尉迟文听完,竟比高子宁还要生气:“朕要高家一家人都遭受报应。” “千万不要。”高子宁连忙劝阻,又道,“高子妍如今已经得了失心疯,得到了应该有的报应。高家毕竟还是臣妾的母家,臣妾也舍不得母家受罪啊陛下。” 尉迟文叹了一口气:“那便依你,只是若是你这病得不到根治,朕心里不安啊。” “陛下,相信臣妾的病一定会好的。” 尉迟文见高子宁如此可怜的模样,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脸:“你好好休息,这几日,朕都陪着你,好不好?” 高子宁爱尉迟文,她和乐正敏容一样,根本容不得别人分享她的夫君。 高子宁握住了尉迟文的手,让它贴在自己的脸上,道:“陛下可要说话算话。” 尉迟文宠溺地点了点头:“好。” 韩归陌见二人相谈甚欢,便让夏莲留着,自己往冷宫的方向去了。 祁雅韵刚住进冷宫,正戚戚地哭着,抬眼便见韩归陌走了进来,一反常态,竟恶毒地看着她:“你来做什么?” 宝杉上前,挡在韩归陌的面前:“这里不欢迎你,你快走!” “我有话要对祁美人说。” 祁雅韵看了她一眼:“罢了,你且说说,你要跟我说些什么?” 韩归陌走到了祁雅韵面前:“祁美人,宁妃与你无仇无怨,你何必施以毒计?” “我恨乐正家,她是乐正家的人,我自然也要除掉她。” “可是谋害高子宁与你根本没有好处,奴才知道,你祁家与乐正家有过节,可是你除了高子宁难道就可以为你的家族报仇了吗?乐正皇后依然稳居中宫,而你作为谋害高子宁的凶手,乐正敏容必定不会饶过你。” “难道在这宫中还没有王法了吗?我并非是朝中无人,我的父亲是……” “是什么?”韩归陌打断了她,“是六品小官,还是已经没落了的清乐侯?” 祁雅韵警惕地看向了韩归陌:“你怎么知道得如此清楚?” 韩归陌笑了笑:“这宫里还没有奴才不清楚的。” 祁雅韵猜测道:“你是……皇后的人?” 韩归陌摇了摇头:“这祁美人不必知道,奴才只是想告诉祁美人,你如果只是安安分分地留在拢香楼里,奴才可以保你一生无虞,甚至平步青云,但是祁美人现在要和宁妃作对,那奴才定不会再帮祁美人了。” “你一个奴才,为何如此大的口气?” “奴才说的都是实话,而且,奴才在这里给你打个包票,你一定会被接出来的。” “你为何会如此确定?我这么害你的主子,你为什么还会许诺我被放出来呢?” “祁美人能不能出来,不是奴才说的算,而是天子说的算。”韩归陌顿了顿,“奴才此番前来,不是来报复祁美人的,也不是来提点祁美人的。奴才是来警告祁美人,若要想在这宫中活下去,就一定要安分守己,不可再做错事了。” 祁雅韵看着韩归陌如此言之凿凿的模样,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奴才的话,信或是不信,全看娘娘。”韩归陌行了一礼,“奴才言尽于此,先行告退。” 待韩归陌出了冷宫,便让人去了信给景明。 景明现在正在拉拢朝中被乐正家族压迫的寒门子弟,并且是在尉迟文的授意下做的,而从前的清乐侯祁术乃是景明棋局中,最有利的一枚棋子,所以祁术必须要收服于景明的麾下。 韩归陌虽忠心于高子宁,但是从根本上来说,她还是属于景明的人,如果必须要在高子宁和景明之间做出选择,韩归陌会毫不犹豫地抛弃高子宁。 韩归陌摸了摸脖颈间红玛瑙的坠子,这是高子宁之前赏她的。 韩归陌看着这坠子,心里只道:终究没有那血玉坠子习惯。 第67章 收入麾下 乾清宫今日来了一个稀客。 昨日宫里又下了大雪,虽然今天早上放了晴,却还是寒冷入骨,地上又湿滑难行,不适合人走动。 乾清宫的大门前,跪着一个中年男人,男人的头垂得很低,斑白的胡须上结了些细小的冰屑。 张律有些看不下去,上前道:“祁大人,皇上一会儿就回来了,这会子天寒地冻的,您不必在这里跪着。” 祁术却依旧固执地跪在地上:“臣有罪,不得不跪。” 宫道外,尉迟文坐着轿撵过来了,他卧在轿撵上,低头一看,坐起了身:“停。” 轿撵停了下来,尉迟文下了轿子,徒步走到了祁术的身边:“爱卿,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参见陛下。”祁术并未起身,“只是臣的女儿做错了事,臣心里有愧,不敢起来。” “朕说你能起来,你便能。”尉迟文将祁术扶了起来,“朕的宫里有暖炉,进去暖暖身子吧。” 祁术颤颤巍巍地站起了身:“谢陛下。” 祁术走进了乾清宫,尉迟文则直接卧在了榻上,祁术则拘谨地站在尉迟文面前。 祁术早在十年前就已经被贬,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近地接近御前,现下倒显得有些放不开手脚。 尉迟文指了指椅子:“坐。” “谢陛下。” 祁术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张律很快拿了一碗姜汤过来:“祁大人快喝下,暖暖身子。” “这可使得?” 尉迟文喝了一口茶:“在朕面前,不必拘礼,快喝吧。” 祁术又道:“谢陛下。” 祁术拿过了姜汤,很快一饮而尽,身子才彻底暖了些,也不冷得打颤了。 尉迟文看向了祁术:“说吧,今日来,所为何事?” “臣是为了臣女一事前来。”祁术又跪了下来,“臣的女儿饱读诗书,天资纯良,万不可能做出谋害宁妃的事情啊。” “那你的意思是,朕错判了?” “臣不敢。臣的意思是,那袁太医实乃狡诈多端,为了能进太医院,特意巴结了臣的女儿。没想到臣的女儿这是惹祸上身啊!” 祁术颇为紧张的跪在地上,等待尉迟文的反应,却听尉迟文漫不经心道:“袁太医上次挨了板子后就死了,想来也是罪有应得。好了,你先起来吧。” 祁术心下一惊,站起了身:“陛下不怪祁美人了?” “这事是袁太医的错,朕为什么要责怪祁美人呢?” 祁术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笑道:“陛下英明。” “爱卿,朕问你一个问题。” “陛下请讲。” “若是你的夫人方方面面都压着你,夺取你的权力,欺负你的小妾,你会怎么样?” “如此女人,不配为妻,必休之。” “朕也是这么想的。”尉迟文看着祁术笑了笑,“爱卿,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明白朕在说些什么。” 祁术的脑子转了转,随后恍悟了一下,跪下道:“臣与乐正一族有不共戴天之仇,必定尽自己微薄的力量,抗击乐正家族,巩固皇权。” “这就对啦。”尉迟文将祁术扶了起来,“你可要多帮衬些旭王爷,明白?” 祁术很快听到了尉迟文的言下之意,他清楚,朝中未来必会有内斗,而尉迟景明是站在皇帝这一派的,自己若是想要保住自己的女儿,就一定要加入皇帝的阵营。 这也是祁术想要的结果,他有生之年最大的愿望,就是扳倒乐正一族,为自己死去的儿子报仇。 祁术拱手道:“陛下放心,臣必定誓死效忠。” 尉迟文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看了一眼张律:“传令下去,把祁美人从冷宫里接出来吧。” “是。” 张律正出去宣旨,便见郑贵妃进来了,行了一礼道:“参见郑贵妃。” 祁术见宫里来了嫔妃,为了避嫌,便道:“臣先行告退。” 尉迟文点了点头,随后伸手将郑贵妃的手牵了过来,笑道:“你怎么来了。” 祁术今日办成了事,心下喜不自胜,带着喜悦的步伐往外走去。 祁术行至乾清宫门,又过了一条风雨连廊,正要出宫去,便见远处尉迟景明站在栏杆边,正与韩归陌说着话。 景明正想看看韩归陌那坠子是否是血玉,所以才特地叫了她过来。 “王爷为何问起这个。”韩归陌将红玛瑙吊坠拿了出来,“奴才身上戴着的是这个。” 景明定睛一看,随后只觉自己太过多疑,韩归陌到底还是一个孤儿,身上怎么会有血玉这样稀奇的物什。 景明正要说起缘由,便见祁术走了过来:“参见旭王爷。” 韩归陌看向了他,行了一礼,退后了几步。 景明笑道:“见祁大人如此春风得意的模样,可是遇上喜事了?” 祁术笑着道:“臣的女儿被陛下饶恕了。” 景明和韩归陌对视了一眼,便知道,祁术已经被收入麾下了。 景明拱手道:“那可就恭喜祁大人了。” “以后,下官还要经常仰仗旭王爷呢。” 景明点了点头:“祁大人放心,祁大人在朝中有些基业,威望颇重,若是有祁大人的召集,想必必定能集结一股庞大的力量。” 祁术乃两朝老臣,威望深重,这样的人若是不能为自己所用,将会是极大的危害。所以乐正家族才会对祁家赶尽杀绝,一子不留。 而如今,祁术已经成为了帝权的阵营,那他即将会发挥出来的作用,绝对不可估量。 祁术也清楚,这是尉迟文利用他的一个原因,如今为了女儿和自己的前程,他甘愿被利用。 祁术道:“下官必定不会辜负王爷的期望。” 两人正说着,便见远处跑来了一个穿着鹅黄披风的少女,此女五官精致,容貌与祁雅韵有几分相像,然眉眼之间透露着一股英气,与祁雅韵的神情完全不同。 来人正是祁家二女,祁雅慧。 祁雅慧跑到了祁术面前,道:“父亲,女儿在外面等了你许久,你怎么还待在这里,让女儿好找。” 祁术见是祁雅慧,表情变得非常温柔,笑道:“快来见过旭王爷。” 祁雅慧抬头看向了景明,正对上景明那张极为俊朗的容颜,她虽愣了一瞬,但还是不失大体地行了一礼:“参见旭王爷。” 景明带着礼貌性的微笑:“这原来就是祁大人口中时常谈起的爱女啊,今日一见果然灵气十足,与众不同。” 这只是景明惯用的吹捧话术,然祁雅慧听得非常受用,只回道:“旭王爷慧眼识珠,民女佩服。” 祁术和景明一道笑了起来,祁术指着祁雅慧道:“你这没规矩的,在旭王爷跟前也这么嘴上没把门。” 祁雅慧看向了景明,一双杏眼灵动异常:“旭王爷不会生气吧。” 景明依旧笑笑:“自然不会。” 韩归陌不知怎的,一看到祁雅慧,便浑身不畅快,她行事正常,甚至没有像别家小姐一样,偷偷多看景明一眼。可是韩归陌隐隐觉得,这个女人即将夺走她在这个世上最珍视的东西。 韩归陌正盯着祁雅慧出神,祁雅慧在韩归陌的眼前摇了摇手:“这位是?” 韩归陌回过了神,道:“奴才是拢香楼的宫女,韩归陌。” “我听说过你。”祁雅慧的眼神一凛,“是你害的我姐姐。” “不许胡说!”祁术听祁雅慧说了这句话,忙道,“你姐姐现在已经被放出冷宫了,此事以后不要再提了。” 祁雅慧没有回答,若有所思地看着韩归陌。 韩归陌则丝毫没有胆怯,对上了她的眼睛,气场丝毫没有输。 景明也感受到韩归陌似乎在与祁雅慧暗暗较劲,但也弄不出原委,则捏了捏韩归陌的胳膊肘。 韩归陌看了一眼景明,随后收起了视线,没有再看祁雅慧。 祁雅慧看了看两人,明显觉得两人之间的氛围不一般,绝不可能是普通的关系。 祁雅慧收回了视线,勾过了祁术的手臂:“父亲,我们该回去了。” 祁术点了点头,两人一道朝着景明行了一礼:“旭王爷,那下官和小女就先回去了。” “慢走。” 景明见二人走后,问道:“你刚才这是怎么了?” 韩归陌摇了摇头:“没什么,许是我想多了。” 第68章 纷火连天(一) 高子宁如今虽身怀六甲,不能侍寝,然而尉迟文依旧时常进出拢香楼,并且多有赏赐,这宫里的人也都明白,高宁妃才是在后宫里最受宠的妃子。 若是换了旁人专宠,乐正敏容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然而对于高子宁,她是万万不能下不了手,一是自己良心过不去,二是太后也绝对不允许自己疼爱的外孙女出什么岔子。 尉迟文正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敢肆无忌惮地宠爱高子宁,丝毫没有别的顾虑。 如今,高子宁在宫中的权势仅次于乐正敏容,宫中所有的人都争相巴结,韩归陌作为掌事大宫女,更是身份不一般,宫里的奴才都对她唯命是从,连不受宠的妃子也对她礼遇有加,想要借此攀上宁妃的关系,好分些宠爱。 韩归陌则都以礼待之,从不自恃清高,也不仗势欺人,在她的眼里,在这宫里的权势仅仅是自己探取消息的工具而已,并不值得骄傲。 然而,无论韩归陌再怎么低调,到底是树大招风,还是引起了别人的妒忌。 郑贵妃看着内务府的人争相巴结着拢香楼,而自己这里则冷冷清清,所有的好东西都往拢香楼那里去了,更是有些气不过。 想当年,郑贵妃入宫之时,也被宠爱非常,得人巴结,如今虽色衰爱弛,但是皇帝心里到底还是有她的地位,她万看不过别人如此越过她去。 绿翠见郑贵妃望着拢香楼发怔,道:“娘娘,奴才对拢香楼那里多有打听,发现宁主子并无手段,只不过仗着年轻貌美,才得皇上宠爱。” “是吗?可本宫怎么听说,前几日还把祁美人赶到冷宫去了呢?” “那一切都是她身边的丫头韩归陌做的。” “韩归陌?”郑贵妃想了起来,咬牙切齿道,“本宫就知道是她。先前便敢毒打本宫手下的嬷嬷,又对本宫出言不逊,本宫早就看她不顺眼了。” “这丫头的确不能留着。”绿翠想了想,又道,“不过,韩归陌想来也并无真本事,这祁美人在冷宫里不过待了一天,就被接了出来,想来陛下不过是看在宁妃的面子上小施惩戒,韩归陌并未给祁美人致命一击,不过就是点小聪明罢了。” “那依你看,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有这心思诡秘的丫头在身边,咱们对宁妃不好下手,得先收了她。”绿翠的眼里沁了毒出来,“她再怎么说,也不过是一个下人,咱们若是非要了她的命,也不会有人来怪咱们。” 郑贵妃点了点头:“有道理,叫几个麻利的人,把她给除了。” “是。” 韩归陌领完了内务府派的赏赐,便回了拢香楼。 韩归陌走在宫道上,正路过琼芳殿,本想加快些脚步走过去,便见十几个太监从门后窜了出来,将韩归陌拿住。 韩归陌喝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几个太监将韩归陌扔进了琼芳殿的庭院里,随后将大门紧闭,拴上了门栓。 郑贵妃从里头走了出来,看着韩归陌道:“真是好久不见啊。” 韩归陌看清了周围的处境,已然完全处于劣势,却不急不恼,把该行的礼数给做全了:“参见郑贵妃。” 郑贵妃走到了韩归陌的面前,恶意地捏了捏她的脸:“生得好生俊俏。” 韩归陌双拳紧握,一言不发,未有所动。 郑贵妃见韩归陌不反抗,又收回了手,看向了身后那一群太监:“各位公公,在这宫里见过那么多女人,想必从来还没有尝过女人的滋味吧。” 那些太监们摇了摇头,纷纷看向了韩归陌,有些蠢蠢欲动。 “看到这个可人的丫头了吗?你们虽然没法让她失了清白,但是让她当众被人羞辱,也算是功劳一件。”郑贵妃将韩归陌往人群中一推,“这女人,赏你们了。” 第69章 纷火连天(二) 韩归陌现在明白了郑贵妃的意图,她这是要当众要这些太监羞辱自己,随后,要么自己不堪其辱自尽,要么就杀了自己,再造假说是自己自杀,一切都有理有据。 几个太立刻上前,将韩归陌拿下。 绿翠使唤道:“去,娘娘眼里见不到这种脏东西,关去西厢房。” 太监们早就心痒难耐,忙不迭应了下来:“是。” 于是,韩归陌被架着,走在最前头,绿翠带着一众太监走在后头,待见了他们全进了西厢房,锁上了门,才放心地离开了。 这屋子以前原是苏美人住得,狭小不堪,十几个人待在一起,显得非常拥挤。 那些太监们正准备一拥而上,占韩归陌的便宜,那几个太监刚将韩归陌放倒,韩归陌则一跃而起,双拳结结实实地打在了身旁两人的脸上。 几个太监忙又冲上前,韩归陌则飞起几脚,将来人全部踢翻在地。 又有些人不死心,正想要群殴于她,然而韩归陌走到了炭盆之后,将炭盆猛地推倒,将他们逼退。 滚烫的炭火飞溅出来,烧着了几个人的衣服,这群太监又都拥在一起,很快这火便烧成了一片。 几个太监慌了神,忙拍着门:“放奴才出去!放奴才出去。” 此时韩归陌也大喊大叫了起来,掩过了他们的声音,绿翠感觉西厢房有些动静,又听到了韩归陌的声音传来,便只当是韩归陌在喊,并未在意,反倒高兴地笑了起来。 屋子里的火势越来越大,浓烟甚重,韩归陌捂着嘴,在梳妆台上找到了一瓶桂花油,随后拿出了袖里剑,狠命地将纸糊的窗子戳出了一个大洞,从里面跳了出来。 韩归陌落地之后,在雪地里滚了一圈,灭了衣服上的火星,随后打开了桂花油的盖子,咬牙道:“郑贵妃,你既然要用如此阴毒的招数来害我,那就不要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且说郑贵妃候在里屋,只等着看笑话,却闻到了一股浓重的烟味传来,便觉得有些不妥。 郑贵妃出了里屋,往西屋看去,只见西屋火光冲天,已经着了大火。 绿翠也看到了西屋着火,忙出去喊着:“快!快去叫侍卫!琼芳殿走水啦!” 郑贵妃见西屋这火势极大,也顾不得里面的人命,只道:“快来人!都快烧到本宫的屋子啦!” 附近几个侍卫忙忙地跑了过来,正要用琼芳殿宫里备着的缸水,然而琼芳殿的太监们都被烧死在了西厢房,根本无人张罗,这几个侍卫只得自己去拿缸水再泼,一来一回,浪费了时间,再加上宫里人手不足,这火势根本没有办法及时控制。 绿翠着急地喊着其他宫女:“快去喊人!快啊!” 又过了一会儿,才多来了些帮手,然而火势蔓延得出奇地快,很快就烧到了郑贵妃的屋子里了。 郑贵妃惊慌地正要跑进去:“本宫的东西还都在正殿里呢,你们快去搬啊!” 如今琼芳殿人手严重不足,所有人都无暇理会郑贵妃,都在马不停蹄地救火。 眼见这火势正要烧了过来,郑贵妃却还在犹豫不决,加上郑贵妃本就是深宫妇人,养尊处优惯了,对于危机的意识并不是非常灵敏。 郑贵妃正在那里傻站着,却不知后头已经有个人冲着自己过来了。 韩归陌本就轻功了得,又加上雪地很厚,踏过无声,她很快就蹿到了郑贵妃的身后。 根本不等郑贵妃反应,韩归陌便将从宫里现成拿出来的火把往郑贵妃身上一扔。 郑贵妃瞬间觉得自己的后背如火烧一般疼痛,再往回一看,却谁也没看到。 冬日衣物很厚且易燃,这火很快便烧至郑贵妃的全身,整个人如同浴在火中。 郑贵妃尖声喊叫着:“救命啊!” 周围的人正忙着救火,郑贵妃被烧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注意到郑贵妃。 绿翠赶忙跑了过来:“主子,怎么这样了,快,快在雪地里打滚啊!” 郑贵妃笨重地摔在了地上,随后狠命地扭动着身体,这才将火扑灭了。 然而火几乎将郑贵妃身上的衣服烧得一干二净,等到尉迟文带着后宫众人赶到之时,便见郑贵妃衣衫破烂,只剩几块破布,几乎快要被人看光了。 郑贵妃的皮肤多处烧伤,脸上也有火炙过的伤痕。 郑贵妃见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自己,顿时觉得无地自容,捂着自己的脸:“走开!快走开!” 绿翠本想从里间找件披风给郑贵妃穿上,可是现在殿中火光冲天,根本没有办法走进去取衣服。 此时,韩归陌从乐正敏容身后走了出来,脱下了自己的披风给郑贵妃罩上。 郑贵妃怒目瞪着韩归陌,不敢置信地看着韩归陌竟然毫发无损地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韩归陌将衣服给郑贵妃盖上,平静地说道:“奴才听闻琼芳殿走了水,便替我家主子赶来了。主子待奴才甚好,还给奴才罩了件披风,奴才看郑贵妃可怜,便将披风先借你穿吧。” 此话落在郑贵妃的耳朵,字字刺耳,她几乎是冲着韩归陌咆哮道:“本宫今日会落到这般地步,全是拜你所赐。” 如今郑贵妃正是落魄之际,而韩归陌第一个走了过来,施以援手,如此一来,没有人会怀疑韩归陌会是谋害郑贵妃的凶手。 尉迟文厌恶地看着郑贵妃:“你宫里走水,和人家有何关系。” 郑贵妃看着尉迟文无情的面容,不免有些伤心,她可是受害者啊,为什么陛下丝毫没有心疼?难道是因为自己的容貌被烧伤,陛下就一点情面都不顾了? “皇后,把郑贵妃先带回去安置,免得在这里丢人现眼!” 尉迟文甩下了这句话,连看都没有看郑贵妃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乐正敏容也觉得郑贵妃此刻失了体面,白让人看了笑话,对她也没什么好脸色。 乐正敏容抬头观望了一会儿,见火势未消,便又多加了人手,随后吩咐下去:“带郑贵妃回长乐宫先行安置。” “是。” 周永福上前,站在郑贵妃面前:“娘娘,请吧。” 郑贵妃哆哆嗦嗦地站起了身,指着韩归陌的鼻子道:“你给本宫等着,你既然敢伤了本宫,本宫绝对会将你碎尸万段。” 韩归陌平静地看着她,心下嗤笑一声,随后道:“贵妃娘娘,奴才刚从拢香楼过来,何来伤害娘娘一说呢?” “这琼芳殿的火,分明就是你纵的!” “可是奴才与郑贵妃向来没有交集,奴才要去琼芳殿是为何呢?” 郑贵妃一时哑口无言,她总不能说,是特抓她过来,要叫人凌辱她呢。 郑贵妃恶狠狠地看了她一眼,忿忿离开了。 第70章 纷火连天(三) 郑贵妃来到了长乐宫的偏殿,先是好生沐浴暖了身子,随后再是穿着肚兜,趴在里间,由几个太医仔细清理了伤口,正要敷上草药。 郑贵妃捏着韩归陌方才送来的披风,突然喊道:“都出去!出去!” 几个太医见郑贵妃执意如此,只好退了出去。 郑贵妃用力撕扯着韩归陌的披风,大喊着:“贱人!贱人!贱人!” “郑贵妃这是在骂谁呢?” 郑贵妃抬起头,便见韩归陌走了进来。 郑贵妃下意识地往旁边躲了一躲,喊道:“绿翠!绿翠!” “娘娘别喊了,绿翠正被拉出去问罪呢,这屋子里只有你我二人。” 郑贵妃气红了眼睛:“是你,方才那火是你放的对不对?” 韩归陌笑了笑:“奴才本不想把事情做绝,可是贵妃娘娘非要想出如此阴损的招数来折辱奴才,奴才也只能反击了。” “好啊,你现在承认了对不对?本宫现在就去揭发你的罪行。” 郑贵妃正要起身,韩归陌便一手拍在她的背上,郑贵妃的背被严重烧伤,韩归陌这样一拍,一阵剧痛袭来,郑贵妃哀嚎一声,又趴了下来。 “娘娘,奴才劝你老实点。” “你滚!本宫会如此,全是因为你。” “娘娘此言差矣,若是奴才真的下了狠手,娘娘现在就没有办法再在这里,与奴才叙话了。” 郑贵妃有些被吓住了,她的气势弱了下来:“你要杀本宫?” “不,奴才不想让娘娘死。”韩归陌将铜镜拿了过来,照着郑贵妃的脸,“奴才要贵妃娘娘接下来的日子里,生不如死。” 郑贵妃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两侧面颊均被烧烂,实在是不堪入目。 郑贵妃伸出手,将镜子拍倒在了地上:“不可能,这绝不可能是本宫的脸!” 韩归陌捏住了郑贵妃的下巴,让郑贵妃看着自己:“娘娘,奴才警告你,若是还有下回,奴才一定会要了你的命。” 郑贵妃看着韩归陌那双美丽却又狠厉的眼睛,竟真的从心里对她生出了恐惧。 韩归陌放下了郑贵妃的脸,朝外唤道:“各位太医,快进来为郑贵妃诊治。” 一群太医便又回来了,给郑贵妃上着药。 郑贵妃方才遭受了大难,又被韩归陌如此威胁,早已是七魂丢了三魄,趴在床上一动不动。 再过了一个时辰,琼芳殿的大火终于被扑灭了,这场大火早已将昔日华丽的宫殿烧成了一片废墟。 乐正敏容派人前去探查,只查出殿中十几个太监都在大火中丧身,并且连尸首都没找到,已经被烧得一干二净了。 乐正敏容有些奇怪,又问绿翠:“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绿翠万说不出自己派了殿中太监一道欺负韩归陌之事,只说道:“这些奴才,平日里懒惯了,今日走水,行动惫懒不说,还白白送了性命。” “你的意思是,这些太监是救火的时候丧生的?” 绿翠答应了下来:“的确是这样。” 乐正敏容有些狐疑,此次火势虽大,但是到底还是有路可逃,前去救火的侍卫无一受伤,但是太监们却全被烧死,实在有些可疑。 但是如今掌事宫女也这么说,乐正敏容便也不查下去了,左不过是一群奴才,没了再招便是。 只不过,若是这事情背后另有其人,那此人的心机城府不是常人可比,自己必定要除之。 此时韩归陌走了出来,朝乐正敏容行了一礼:“郑贵妃服了药,已经休息下了。” 绿翠低着头,听到韩归陌的声音,不由怨恨地看向了她。 乐正敏容点了点头:“你回去吧。” “是。” 韩归陌则从容地扫了绿翠一眼,便离开了长乐宫。 韩归陌笑了笑,冷哼了一声:“自作自受。” 第71章 炮竹声响(一) 除夕日,各宫里都忙活着迎接新年,合宫上下都喜气洋洋的。 各宫的宫人们做事格外麻利,因为每年宫里都会批准一批宫人回去和家人团圆。 高子宁正在斟酌今年放行的宫人名额,她看了一眼韩归陌,便将她的名字给写了上去。 韩归陌看了一眼那名册,忙道:“娘娘,奴才并不想回去。” “你在本宫身边,帮本宫解决了那么多的困难,是本宫身边的大功臣。所以啊,本宫一定要好好地赏你,许你回去和家人团圆。” 韩归陌苦笑了一声,自己根本没有家人,只道:“娘娘,如今你的月份越来越大了,身边不能没人照看啊。” 高子宁笑道:“这不还是有夏莲和齐远在嘛。” 夏莲端过来了一壶茶,放在了高子宁面前,道:“你看主子对你多好,放你回去,也不放奴才呢。” 高子宁笑道:“你莫要生气,明年中秋便放你回去。” “真的啊!”夏莲开心地蹦了起来,行了一礼道,“谢谢主子。” 韩归陌道:“奴才看夏莲这么想回去,不如让奴才和夏莲换一换?” “本宫名字都写好了,再改多难看啊。”高子宁拿过韩归陌的手,“你便放心地回去,安安心心地过个年。” 韩归陌见高子宁这么坚持,便也不好反驳了,便道:“谢主子。” “今日呢,你也不用再干活了,去收拾好行囊,吃过午饭就出宫去吧。” 韩归陌有些为难,但也不愿意扫了高子宁的兴致,便应了下来:“好。” 韩归陌简单地收拾了些行装,出了这禁城。 韩归陌在街市上漫不经心地走着,倒不知道该往何处去,胡思乱想着。 她到底是谁?她是景明的死士,是宁妃的掌事宫女。离开了这两个人,自己便什么都不是了,连一个接纳自己的小家都没有。 韩归陌叹了一口气,还是往千月阁来了。 京州城街市上所有的酒家都卖力营业着,晚上的宴席位子更是一早就被订满了。 这些酒家里,唯千月阁不同,千月阁大门紧闭,完全不接任何生意。 韩归陌敲了敲门,却见是叶南辰打开了门,叶南辰见到韩归陌,笑了起来:“姐姐也来啦,快进来。” 叶南辰拉了韩归陌进去,随后又锁上了门,此时便见千月阁的兄弟姐妹们都在里面忙活着,不再只留在地下。 韩归陌欣慰地笑了起来,想来,以往每年的春节都是这么过的,景明会给大家放一天的假,在千月阁内欢度春节。 叶南辰领着韩归陌到当中一桌坐了下来:“你们看,是谁来了?” 这一桌加上韩归陌,坐着李巧兰、叶南辰、东儿四人。 韩归陌向来和东儿不怎么熟络,原是东儿并不是自小养在千月阁里的,而是十岁的时候,景明从秦楼楚馆里赎回来的。 东儿如今年方十八,容貌艳丽,体态婀娜,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风尘气。 韩归陌清楚,东儿即将是一枚非常重要的棋子,她已经三番与景斯留了情,过了年,东儿就会成为景斯的女人。 韩归陌和东儿相视点了点头,简单地打了个招呼。 李巧兰见韩归陌来了,笑笑:“归陌来啦。” 韩归陌看向了李巧兰,却见她的眼神没了以前的灵动活泼,看起来有些呆滞。 韩归陌关切地看向了李巧兰:“你怎么了?” 李巧兰像是突然惊醒一般,又干笑着:“没什么。” 韩归陌意识到李巧兰一定是遭遇了什么,便捏住了她的手腕:“快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疼。”李巧兰吃痛,收过了手。 韩归陌将李巧兰的手拿过,将袖子掀了开来,便见上面淤青斑驳,肯定是遭受过毒打。 第72章 炮竹声响(二) 韩归陌一时有些生气,看向了叶南辰:“你与她同在高府,为什么不看好她?” 叶南辰解释道:“姐姐,并非我没有好好保护她,只是我不能时常出入后院,不能时时刻刻地保护着巧兰啊。” 韩归陌有些恨铁不成钢:“到底是谁打你?别人打你,你难道就不能反击回去啊?再不济,逃出高府也成啊,就算王爷惩罚,也好过丢了性命。” 李巧兰看了一眼叶南辰,终是因为舍不得离开他,才会一直留在高府里。 李巧兰低头落下了泪:“是夫人打的。夫人自从三小姐得了失心疯之后,整日里都在咒骂姐姐,又因为我和姐姐曾经关系好,这才日日毒打我,来解心头之恨。今日,夫人本不想放我出来的,是南辰哥哥向老爷求了情,我这才有一天安心日子过。” 李巧兰哽咽着:“明日回去,又不知道会怎么打呢。” 韩归陌咬了咬后槽牙,又问道:“那春樱呢?” “春樱最为老实温柔,所以……”李巧兰顿了顿,“已经被夫人打死了。” 韩归陌一听,默默了一阵,回忆起自己当时在府里时,春樱也待自己极好,这样的好人竟然无缘无故被打死,实在令人愤懑。 韩归陌站起了身,将李巧兰拉了起来:“走。” 李巧兰擦了擦眼泪:“去做什么?” “你难道就不想出这一口恶气吗?” 李巧兰有些犹豫:“可是我怕程夫人会把我赶出府去。” 韩归陌没有停下脚步:“倒不用等程夫人把你赶出去,你自己先一步就被她打死了!” 韩归陌带着李巧兰出了千月阁,直往高府而来。 韩归陌和李巧兰躲在门外的石狮子后,密切地关注着高府的动向。 今日是除夕,街市非常热闹,富家女眷们都会选择在今天出门采买年货。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便见高府的大门打了开来,一众妇人走了出来,为首的是程贤,跟在后面的乃是许氏和其他几个女儿。 眼见程贤往街市的方向去了,韩归陌带着李巧兰紧随其后:“走。” 程贤进入了闹市区,虽街上众人都喜气洋洋的,但是程贤脸上的不悦与街上的百姓显得格格不入。 自从乐正敏容的旨意下来之后,高博没有给过她一天的好脸色,这相当于高家的女眷已经被京州的上流圈子所排挤,以后的婚事都成问题,这让他高博的面子往哪里挂。 程贤又想到自己得了失心疯的女儿,更是笑不出来,在街上心事重重地走着。 程贤路过几个摊子,都无心停留,身后几个女眷却兴致极高,一会儿停下买个手镯,一会儿停下购置了一盒香粉,玩得非常高兴。 闹市里的人很多,程贤和一个贴身婢女不知不觉就落了单。 程贤正走着,便见韩归陌拉着李巧兰的手,有说有笑地停在一个烟花铺子前,挑选鞭炮和礼花。 韩归陌给了店家三锭银子:“店家,这铺子我买了。” 那店家收了钱,喜笑颜开地道谢了几声,忙不迭地回家了。 程贤一看到韩归陌,就气不打一处来,快步走了过来,开口便道:“你这个贱人,在这里做什么?” 程贤的声音非常凶恶又响亮,将身边的路人都吓了一跳,全都绕开了她。 李巧兰已经被程贤打怕了,下意识地躲在了韩归陌的身后。 韩归陌毫无畏惧地看着程贤:“程夫人,今日是除夕,宁妃娘娘准了我的假,我自然是出来游玩过节了。” 程贤看向了李巧兰,伸手将她拉了过来:“那你呢?你不在府里干活,在这里陪这个贱人闲逛,你是不是明着告诉我,你这胳膊肘往外拐,要气死我呀?” 程贤说着还用力拧着李巧兰的手臂,李巧兰低头哭着:“没有,我没有,夫人。” 韩归陌一把推开了程贤,将李巧兰护在身后,大喊着:“护国公夫人,你这到底是在做什么?” 程贤踉跄了几步,好不容易才站稳,她指着韩归陌骂道:“你们俩都是我高府的奴才,现在都跟我回去。” 路人们听是护国公的夫人,有些好事的便停下了脚步,围在了一边,指指点点道:“原来护国公夫人是个泼妇。”“是啊,没想到也不过如此嘛。”“跟两个丫头较什么劲呢?” 程贤这样被人议论,脸上也有些挂不住,正要回头喊救兵,却一个人都没看到,只得使唤身边的丫头:“快,把她们两个人给我弄回去!我要把她们往死里打!” 这新来的丫头办事并不活络,正要上前,便被韩归陌打了回去。 韩归陌此时推了李巧兰一把,李巧兰顺势将心里积累的怨气给激发了出来,李巧兰冲了上去,和程贤扭打了起来:“叫你平时虐待奴才!你手里杀死的人还少吗?今日我再也不会屈服于你了!” 周围的人大多都是平民,此时又议论着:“堂堂护国公夫人竟然凌虐下人。”“真是无德啊!”“是啊,以为自己是贵人就可以枉顾人命了?”“是该打!” 程贤哪里是李巧兰的对手,一直被李巧兰拖拽着,混乱之中,两人碰倒了身边的烟花摊子。 此时一组民间杂耍队正敲锣打鼓地游行而来,将周围围观的路人都驱散了开来。 这走在最前面的人正是千月阁的一个少年,名唤青谷。 青谷得了韩归陌的指使,混进了队伍中,朝着那鞭炮摊子,表演着喷火。 这火直往鞭炮摊子而来,说时迟那时快,韩归陌立刻拉过李巧兰,逃之夭夭。 韩归陌和李巧兰轻功一跃,迅速逃开了,便听身后鞭炮发出的“噼里啪啦”声不绝于耳,礼花发射的“咻咻”声一声接着一声,混在其中的,还有女人杀猪般的嚎叫声。 李巧兰忍不住回过头,便见杂耍团已经全散了,而昔日那高傲的护国公夫人已经被炸得皮开肉绽,奄奄一息。 第73章 炮竹声响(三) 韩归陌带着李巧兰出了一口恶气,两人心情都大好,又回到了千月阁之中。 叶南辰见二人回来了,便上前道:“怎么样了?” 韩归陌回道:“恐怕程夫人凶多吉少了。” 李巧兰兴冲冲地将方才发生的事情告诉给了叶南辰听,叶南辰听完,为她们感到高兴:“太好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欺负巧兰了。” 李巧兰终于苦尽甘来,忍不住抱住了韩归陌:“姐姐,真的谢谢你,若是没有你,我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韩归陌摸了摸韩归陌的头:“你我是姐妹,我自然要帮你。只不过姐姐没有什么高明的办法,只懂得以牙还牙,你莫要觉得姐姐残忍。” “你是我的姐姐,你做什么我都支持。” 青谷也跑了过来,青谷今年十一岁,却也是同批里非常优秀的死士,他与别人不同的是,他是自己求着东儿一道进来的。 青谷出生就是个小乞丐,靠在秦楼楚馆旁边要饭才得以维持生存,但是他为人却有些志向,想尽办法要改变命运。 青谷颇会结交友人,人脉甚广,在听说东儿被赎出后,百般追问相求,这才进了千月阁。 青谷学东西非常刻苦,办事也非常卖力,颇得柏彦赏识。 青谷也会审时度势,他发现韩归陌在千月阁的地位最高,所以韩归陌叫他办事,他第一个就冲了出来,并且完成得非常出色。 韩归陌看向了青谷,笑道:“是个好孩子,以后我会让王爷给你些好差事做做。” 青谷鞠了一躬:“谢谢姐姐!以后姐姐有什么事情,都来交给我干,我保证帮你做好!” 韩归陌笑道:“你可真会说话。” 韩归陌和李巧兰又坐了下来,柏彦从后厨走了过来:“归陌,你还愣着干什么,进来包饺子啊!” 青谷忙上前:“哪里能让姐姐包饺子,我这就来。” 柏彦调侃道:“哟,你现在还没做这千月阁的主子呢,就已经能使唤人了?” 众人一听,都哄笑了起来。 叶南辰听出了柏彦话里的隐喻,有些闷闷不乐,道:“柏彦,你少说两句。” 柏彦笑笑:“这饺子还没出锅呢,就有人开始吃醋啦。” 众人听着,笑得更欢了。 韩归陌看向了李巧兰,本以为李巧兰又会对自己心生嫌隙,但是这次,李巧兰却站在了韩归陌这边,道:“柏彦,你少打趣姐姐。” “行啦,这么多人护着你,我可惹不起你。”柏彦说着走了过来,坐在了东儿旁边,“你们方才在聊什么呢,怎么这么高兴?” 韩归陌耍着小脾气:“不告诉你。” “不说就不说。”柏彦顺势把手搭在了东儿的肩膀上,“东儿,你说。” 东儿被柏彦这么搂着,显然很受用,她的声音酥酥的,将之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柏彦收回了手,鼓了鼓掌:“归陌,我向来是崇拜你的手腕的,这局设计得妙啊。” 韩归陌撩了撩头发:“那是。” 东儿原就是风尘女子,又有些心悦于柏彦,身子便往柏彦身上虚倚着,显得很亲密,柏彦也毫不避嫌,就让东儿这么靠着。 韩归陌意识到有些不妥:“柏彦,东儿可是裕王爷的人,你可不许对她有非分之想啊。” 柏彦一听,丝毫没有什么反常的反应:“我知道,东儿接下来可有大用呢。” 东儿见柏彦毫不在意的样子,倒有些伤心,不再靠着他了。 韩归陌想了想之前的事,道:“先前,我火烧了郑贵妃,如今郑贵妃一定恨死我了,一定会让郑家人和裕王来置我于死地。” 东儿眨了眨眼,道:“不过,我不懂的是,你如此冰雪聪明,应该知道打草惊蛇的后果。你既然已经下了毒手,为什么不斩草除根,还留着她派人来害你呢?” “裕王乃是太子一党,近日里已经察觉旭王在暗地笼络寒门朝臣一事。王爷此刻已经停了动作,但是裕王还想深入地查探。如果这时候,告诉他,自己的母亲被一个奴才所害,他会不会怒火中烧,将精力转移到我的身上呢?” 柏彦也正经了起来,点点头:“正是这个原因。王爷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但是也难保裕王到时候追根究底,查出一二,到时候所有的心血都白费了。所以必须在这个时候,转移裕王的注意力,让他不能专心致志地查下去。” 东儿恍然大悟:“原是这个道理,那我明白我该怎么做了。” 韩归陌握住了东儿的手:“你在东宫好好地待着,在获得景斯的信任和宠爱之前,不要轻举妄动。” “明白。” 高府。 程贤已经被炸成了重伤,被人抬了回来。 高博刚回了府,就马不停蹄地回了寝屋,见候着满屋子的人,都在关心程贤的情况。 高博问许氏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盈也没见过这么恐怖的惨状,道:“妾身也不知道啊。夫人走在前头,和我们走散了,然后我们便听到前面传来了一阵鞭炮声,再过去,竟看到那些鞭炮是在夫人身上炸开的。” “你的意思是,夫人是被鞭炮炸成这样的?可看清楚是谁弄的?” “听周围的人说,是跟两个丫头打斗,然后摔在了炮竹摊子上。这时候又有群戏班子路过,喷火之时不小心点燃了鞭炮,这才酿就了悲剧啊!” “哪两个小丫头,你可看清楚了?” 许盈摇了摇头:“夫人身边的丫头已经被炸死了,妾身也没看到,所以不知道是谁。” “荒唐!她何故和奴才们置气!” 高博一路上过来听到了很多风言风语,都是在说护国公凌虐下人,还滥杀无辜。 名门大族最为看重的就是名声,程贤这是彻底把护国公的名声给搞臭了,还把自己的性命给搭了进去。 高博本想去找京兆尹寻了那两个奴才偿命,然护国公苛待奴仆的名声已经传了出去,那两个奴才也没有真的动手,若是自己真的要拿他们俩的命,那百姓们必定会觉得护国公心胸狭隘,名声更加不堪了。 高博思来想去,决定此事只好作罢,到时候想办法应付安国侯程卓才是。 高博往里头看了一眼,见程贤已经被炸得不成人形,痛苦地卧在床上呻吟着。 高博也不忍再看下去,吩咐许盈道:“你和王氏好好看着她。” “是。” 许盈目送高博离开,和王氏对视了一眼。 程贤在后院里从来没有善待过高博的姨娘,时常克扣月例,大小惩罚不断。 两人也早就不想受程贤的气了,便一道走了进去,将程贤掐死了。 第74章 多事之春(一) 夜幕降临,街上的铺子都收了摊,家家户户的灯都亮了起来,正是家人团圆共聚一桌的好时候。 千月阁内上上下下坐着将近一百人,大家分成了几桌,一桌十余人围在一起。 景明向来出手慷慨,这桌上的菜肴极其丰盛,景明也清楚,这是这些苦命的孩子一年之中最幸福的时候。 死士们皆感念景明的恩惠,誓死效忠景明,这也是景明高明的地方,与其费尽心思养一些白眼狼,不如多养几只忠心的家犬。 韩归陌却有些心不在焉,以往这个时候,她都是和景明一起过的。 自从景明加入了皇帝的阵营之后,尉迟文对他的态度来了一个极大的转变,以往这种除夕家宴都是不叫他来的,今年则早早地就把他传到宫里去了。 然而千月阁到底是给了她家一般的温暖,她失落了一会儿,便还是融入了大家。 柏彦拿出了几坛女儿红,道:“这可是咱们自己酿的,今夜,咱们不醉不归!” 众人喧闹了起来:“好!” 几人七手八脚地将自己面前的酒碗斟满,只韩归陌摇了摇手:“我不喝酒的。” 几个人起哄了起来:“你可是咱们千月阁的大姐大啊,你怎么能不喝?”“是啊,就喝一点!”“不喝,便是看不起我们了!” 几个年长的正说着,拿着酒碗就朝着韩归陌面前来了,起哄着劝着酒。 叶南辰挡在了韩归陌的面前,将韩归陌护在身后:“姐姐不会喝酒,你们都皮痒了是不是,快退下。” 众人不领情,还在那里不肯离开。 叶南辰索性将那些酒碗都拿了过来,一碗接着一碗一饮而尽,然后道:“那我就替姐姐喝了,你们不许再为难姐姐!” “好!”几人见叶南辰喝了,便也不去为难韩归陌了。 韩归陌有些担心:“别逞强。” 叶南辰摇摇头:“没事,我最会喝酒了,姐姐不用担心。” 酒过三巡,大多数人都倒了下来,叶南辰虽酒力甚好,但也禁不住这么灌,终究也变得晕晕乎乎的。 此时,柏彦也醉得不轻,拿起酒,朝着韩归陌摇摇晃晃地来了:“归陌,你今日,一定,嗝,一定要喝上一碗。才不辜负,我看顾了这一年的好酒。” “让我来。”叶南辰坐起身,正要伸手去拿,韩归陌便挡了下来,接过柏彦的酒,对叶南辰道:“你醉了,不可以再喝了。” 韩归陌倒不是不会喝酒,她曾喝过一次,只喝了一杯,便不省人事,所以以后便坚决不碰了。 现在叶南辰是个实心肠的,若是自己再不喝,他定要再喝,伤了自己的身。 韩归陌于是闭着眼睛,将酒一饮而尽。 柏彦竖起了大拇指:“好!”随后,便和叶南辰一道倒在了地上。 整张桌子上,唯有东儿还屹立不倒。 一碗酒下肚,韩归陌便觉得胃里一阵翻涌,跑了出去,低头呕吐着。 韩归陌正好撞上一个人,便拿着他的手,吐了他一身。 东儿一回头,被吓了一跳,站着的那人正是尉迟景明! 东儿被吓得不敢吱声,紧张地看着景明的反应。 景明叹了一口气,没有一丝恼怒,他扶起了韩归陌,道:“不会喝酒还喝。” 韩归陌推开了景明,闭着眼睛,手指指着天花板:“不!我没有醉!” 玉茜跟在一旁,看着景明对韩归陌的无限容忍已经嫉妒至极,她跑到了韩归陌的面前,拎起她的领子:“你弄脏了王爷的衣服,还不快给王爷赔罪?” 景明不动声色地将玉茜挡了回去,然后将韩归陌搂在自己的怀里,怒视了她一眼:“这里还轮不到你来管教她!” 东儿将景明眼里的冰冷和狠厉看得清清楚楚,即使就这样远远地看着,也觉得冷意顿生,这样的狠绝和方才看着韩归陌时的温柔,完全不同。 玉茜握紧了拳头,紧抿着嘴唇:“是属下冒犯了。” 韩归陌此时也晕了过去,倒在景明怀里,嘴里说着胡话,又过了一会儿,便睡着了。 景明转过头,先屈膝,再伸手提起韩归陌的腿,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出了千月阁。 玉茜方才被景明训过,不敢造次,只得默默地跟在其后。 东儿看了一眼睡死在身边的青谷,点了点他的脑袋:“可把你聪明的,竟然谄媚对了人。” 景明将韩归陌一路抱回了旭王府,正要把她抱回自己的寝屋,但他想来,如此乘人之危也有些不妥,还是去往了偏殿的一处屋子里。 玉茜看着韩归陌那一副依赖于景明,浑然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样子,更是妒忌得发狂,她愤恨地转过了身,心道:你最好不要给我找到什么把柄。 景明进了偏殿,将她小心地放在了床上,然后叫来一众奴仆,为她洗漱。 景明自己回到寝殿,也换了一身衣服,然后又急急地到偏殿来了。 韩归陌稍稍清醒了些,但还是半醉不醒的状态,景明进了里屋,便见韩归陌坐在床上,半闭着眼睛,喝着茶。 韩归陌见是景明来了,便放下了茶杯,跳下了床,飞奔到景明的面前,抱住他道:“王爷来啦!” 景明被撞得倒退几步,他宠溺地笑着:“自是来陪你过除夕的。” 韩归陌又消沉下来:“我还以为王爷今晚不来了。” “我这不是来了嘛。” 韩归陌抬起头,又冲着他笑着,勾着他的脖子:“我就知道,王爷最好了。” “你啊,竟然喝得这么醉,我本来还要带你去墙头上,看烟花呢。” “看烟花?我今天看过了呀。”韩归陌又笑了起来,用双手比划了一个大圈,“我今天,看到了一个好大的烟花,‘蹦’地一声,在程夫人的头顶上炸开。” 景明一听,收了笑,先前在宴席上,便有消息,说护国公夫人殁了,还是被烟花炸死的。 景明大概意识到了此事和韩归陌有关,本想再问详细些,但是见韩归陌还在醉中,便没有再问。 景明吩咐道:“你们,将这位小姐安置好。” 景明正要把韩归陌交给两个丫鬟,韩归陌又抱了上去,紧紧地搂住他:“王爷别走。” 景明愣了愣,她的发丝还有些半湿,氤氲着热气,散发着致命的诱惑力。 景明的心脏猛地跳动起来,有些把持不住,但还是不愿意轻薄了她,将她又抱了起来,放在了床上。 韩归陌拉着景明的手,不让他走。景明便坐在一旁,耐心地哄着她,见她睡着了,才放心地离开了。 景明平复了一下方才的心潮澎湃,再回到了自己的寝殿,叫人通传了玉茜过来。 玉茜晚归了一会儿,跪下道:“参见王爷。” “怎么去了那么久?” “属下方才去打探消息,所以来迟了。”玉茜抬起头,“王爷,程夫人的确是韩归陌害死的。” 景明低头思索了一番,指尖敲了敲膝盖,道:“放心,高博不会去追究两个奴才的性命。” 玉茜忙道:“可是王爷,韩归陌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王爷的底线,到处惹是生非,你若是这次饶了她,下次她又不知道会惹出什么样的祸事呢。” 景明坐在高位,冷冷地看着她:“你向来是非分明知进退,为何一遇到归陌的事情就要这样气急败坏呢?” 玉茜言之凿凿:“属下这都是在为王爷着想啊。” “那么本王再告诉你一遍。”景明探出了身子,坚定地说道,“她是我的一生所爱,无论她犯了什么错,我都不会责怪她,也更不容许别人伤害她,明白吗?” 玉茜还是不死心:“可是王爷!” “好了,你不必再说了!”景明站起了身,“你若再多说一句,你便不要再在本王身边留下去了!” 玉茜含泪望着景明那绝情的背影,心道:为什么?为什么王爷可以把所有的柔情都留给了她?不,我绝不允许看着她过得舒心如意。既然我无法下手,那必然会有别人可以为我所用,等着吧,韩归陌! 第75章 多事之春(二) 大年初一。 明明是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欢快喜庆的日子,一路望去,各人家的门上皆贴着大红色的春联,挂着红红的灯笼,好不热闹。 然而,行至高府,便见高府白绫满屋,毫无喜色。 安国侯程卓跪在程贤的灵柩前,一言不发。 程卓乃是程贤的庶弟,而程贤是嫡女,一直看不起他,两人关系自小就不好,但程家当年子嗣不旺,只有他一个儿子,所以就将侯位传给了程卓。 程贤虽不喜欢程卓,但到底还是一家人,互相之间又有利益关系,便还是牢牢地绑定在了一起。 因此,当程卓听说了程贤之死,先是讶异了一番,但是没有丝毫的伤心。 今日,程卓并未向高博追究程贤的死因,他在心里只是在盘算着,接下来该如何攀附高家。 高寅辉头戴孝巾,跪在一旁,面容哀戚,却意志刚毅,未像妇人一般掉泪。 程卓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子女,从左到右,分别是嫡子程瑜梁和程瑜萧,庶子程瑜峥和嫡女程惜云。 程卓见程惜云已经成年,容貌尚可,许给高家的儿子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如今灵柩还要再停几日,并不行仪式,所以今日只来了程家一家,若不是这棺材里躺着的是自己的姐姐,想必也没有人会在大年初一来这里一趟。 程卓看向了高博,道:“高大人,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啊。” 高博见程卓丝毫没有一点悲戚之意,甚至都不来责问自己的姐姐怎么不明不白地死了,倒有些奇怪,试探着道:“你姐姐命苦,这么早就去了,留得我一人在这里,孤苦伶仃的。” “高大人家大业大,还可以再续弦的嘛。” 高博见程卓丝毫不在意程贤,倒是心下一喜,放松了不少。 然高寅辉却沉着气走了过来:“舅父,我娘尸骨未寒,你便提续弦一事,到底意欲何为?” “寅辉,不得无礼。”高博将高寅辉斥退了下去,然后笑道,“程大人,我们借一步说话。” “好。”程卓站起了身,朝高寅辉道,“舅父言语不当,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高寅辉冷哼一声,又转身回去烧纸钱了。 高博正要再训,程卓却拦了下来,道:“贵公子近日来伤心过度,可以理解。” 高博拱了拱手:“程大人大人有大量,我这厢替犬子赔罪了。” “哎哎,受不起,受不起。”程卓将高博扶了起来,然后笑道,“不过今日,我见到我这个外甥,倒觉得他一表人才,又位居高职,我家中有一女,名为程惜云,如今年方二八,年龄正好。这男未娶,女未嫁,不如咱们亲上加亲,促成这段姻缘?” 高博冷笑一声,心道:原来这程卓在这里等着呢。想来程家如今在朝上被乐正家打压得厉害,若是再没我高家的帮衬,想必就要被逐出局了。 高博想了想,道:“也不是不行,只不过,程大人愿不愿意成就小女的一段姻缘?” “高大人但说无妨。” “您的外甥女高子妍,如今也正当年龄,我看程瑜萧这孩子不错,又是四品官,小女可以相嫁,不如,程大人,就收了这儿媳妇如何?” 程卓愣了愣神,想来这高博从不会让人占一点便宜,自己刚来提亲,就要把高子妍这个烫手山芋给扔了过来。谁人不知,这高子妍得了失心疯,名声也不好,若是嫁过来,程家可就鸡犬不宁了啊! 程卓犹豫了半天,不知道该如何决定:“这……” 高博背过了手:“怎么,你也看不起我的女儿吗?” “不敢,不敢!令媛天姿国色,怎敢不敬。” “那这事就这么定了,等年中的时候,就让这两对新人一道完婚。”高博笑了几声,随后拍了拍程卓的肩,“果然是亲上加亲啊,哈哈。” 程卓苦着脸,但如今有求于人,也不得拒绝,只能先委屈程瑜萧了。 当晚,程家一家人回了程府,程卓招来了嫡妻韦氏以及程瑜萧和程惜云。 自韦氏嫁给程家之后,韦氏一族便节节败退,如今已是家道中落,指望韦氏一家是不可能了。 程卓看了自己的两个子女,道:“今日,为父帮你们两个各寻了一门好亲事。” 程瑜萧和程惜云对视了一眼,道:“不知是哪个人家?” “那便是高家嫡子高寅辉,和嫡女高子妍。” 程瑜萧一听,立刻跳了起来:“不可!我堂堂七尺男儿,前途光明磊落,何苦讨个没人要的疯子做正妻!” 第76章 多事之春(三) 韦氏一听,也走了过来,道:“是啊,你可不能毁了萧儿一辈子啊。” “是吗?”程卓先是斜了韦氏一眼,“那也得怪你们韦家不争气,没出个好姑娘许给萧儿。” 韦氏娘家势微,自己的地位也随之低下,见程卓这么说,便只得退后了。 程卓接着看着程瑜萧,先把他扶了下来:“你先坐下,咱们好好说说。” “此事不必再议!想必是高博跟父亲这么说的吧,这分明就是看不起我程家,父亲怎么能答应呢?” “如今咱们家,只有梁儿为兵部尚书,身居高位,然梁儿在朝中已是如履薄冰,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跌了下来,到时候,咱们程家可就一个拿得出手的都没有了啊!” “所以,现在姑母死了,你怕和高家的关系断了,就要利用我和惜云来巩固情谊是吗?” “父亲这也是无奈之举啊。”程卓好生劝慰道,“你就先收了高子妍当正妻,放在家里,关着她便是。这对高家来说,简直是卖了他极大的一个人情,日后办事都会方便许多。再说了,以后你想要纳几房姬妾都随你,你又不必和高子妍日日处在一起。” “父亲说得轻巧。可是父亲把儿子的脸往哪里搁啊?这满京州的达官贵人,肯定都在看我的笑话!”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程卓拍了拍程瑜萧的肩,“这事是父亲对不住你,父亲必定多给你寻几个美人,好不好?” 程瑜萧憋着一肚子的气,但是对着自己的父亲,终究还是不能发火,留在一边闷闷着不说话。 程卓见程瑜萧如此,也不继续劝了,转头又看向了程惜云:“惜云,你怎么看?” 程惜云思想传统,乖巧懂事,相信婚姻之事全由父母决定,又想那高寅辉英俊神武,嫁给他也没什么吃亏的,便欣然行了一礼:“谢父亲成全。” 程卓这才笑了起来,对着程瑜萧道:“你看看,你妹妹多懂事!” 程瑜萧对着自己这个趋炎附势的爹,没有什么好多说的,只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了。 程卓指着他道:“你这不孝之子,你给我回来!” 程瑜萧却没有停留,快步往外走着。 程卓瞪着程瑜萧的背影,怒道:“真是长本事了!” 程瑜萧正是气短胸闷,出了程府,在街市上闲逛着。 程瑜萧突然觉得有人拍了拍自己的后背,一回头,便见韩归陌站在自己的身后。 “原来是你啊。” 韩归陌一副邻家女子的打扮,比宫女的样子漂亮了许多。 韩归陌笑道:“程大人,怎么这么郁郁寡欢啊?” 程瑜萧苦笑一声:“这事说来话长。” 两人并排在街市上走着,程瑜萧便将心中的憋闷都说了出来,韩归陌跟在一旁,细细地听着,随后道:“高老爷这么安排,确实是有些欺负人了。” 程瑜萧有些诧异:“你不是高府的人?怎么没有帮着他说话。” “我只负责好好看顾宁妃娘娘,其余的,我才不会多管。” 韩归陌话是这么说,但是却对高家内院的大小事情了然于心。 “不过啊,依我看,你还是应了为好。若是你坚决不肯娶高子妍,那高寅辉必然也不愿意接受程惜云,为了你妹妹能嫁个好人家,你还是委屈委屈自己吧。” “什么时候,婚姻嫁娶变成了一桩买卖了?”程瑜萧还是非常郁闷,“归陌,你最聪明了,能不能帮帮我?” 韩归陌本欲想劝,却见远处有人正骑着一匹黑色骏马,朝着自己气势汹汹地跑了过来。 街上的百姓都自觉地让开了道,韩归陌定睛一看,正是高寅辉冲着自己来了。 韩归陌心下一笑,对着程瑜萧道:“恐怕,你这姻亲是结不成了。” “什么?” 程瑜萧正要再问,便见高寅辉骑马冲了过来,伸手将韩归陌给掳走了。 程瑜萧正要去追,却想韩归陌到底是高家的人,高寅辉不会对她做什么的,便未放在心上,放心离开了。 第77章 多事之春(四) 高寅辉将韩归陌按在马上,策马出了城,往郊野之地而去了。 高寅辉穿过了密林,来到了湖边,正要将韩归陌提起,扔在湖里。 韩归陌听到了水声,便拿刀猛戳了马肚子。 马受了伤,摔倒在地,将高寅辉和韩归陌都滚落在了地上。 韩归陌迅速站起了身,眼见高寅辉拿着刀,冲自己而来:“我要为我的母亲偿命!” “慢着!”韩归陌立在原地,“二少爷何出此言?” “何出此言?我母亲最恨的人就是高子宁,还有你!你方才能狠心杀了我的马,说明你就是一个心狠手辣之人,你必定能干出用鞭炮炸死人的恶毒之计!” 高寅辉说着,拿刀挥了过来,韩归陌轻功一跃,堪堪躲开。 然而高寅辉的武功高强,方才躲开已经是用尽了全力,此刻必定不能和他面对面相搏。 情急之下,韩归陌先奋力跳上了树,然后道:“二少爷,我是老爷的亲信,我万万做不出谋害高家的事情,而且,我与程夫人之间没有血海深仇,我万不可能痛下杀手,这之间一定有些误会。” 高寅辉略微冷静了些,方才他受人挑唆,一时气血上涌,倒是没有仔细分辨,如今细细想来,韩归陌杀了自己母亲的可能性并没有那么大。 韩归陌见高寅辉冷静了下来,便跳了下了树,问道:“二少爷,你为什么会疑心于我?” 高寅辉冷眼看着她,回道:“方才有个路人告诉我说,当日与我娘起冲突的二人之间,就有你。” “这就奇了,我久居深宫,不与人交际,怎么会有路人认识我呢?” 高寅辉想了一想,倒觉得有理,但还是对她起了疑心:“可是你是高子宁的人,换言之,你也是母亲的敌人,此事你还是脱不了干系。” “二少爷,此人既然指名道姓是我做的,那定是熟知我的人,必不可能只是一个路人。而且,我为人行事嚣张,可能无意之间结了仇家,此刻来找个路人落井下石,也未可知啊。” 高寅辉的内心松动了一些,但还是没有放下手中的刀。 “那二少爷是执意要杀我吗?别忘了,我可是宁妃的贴身宫女,老爷委以重任的探子,以及雍王爷的未来妾室。你确定你要为了这莫须有的罪名杀了我,枉顾你高家的前程吗?” “你不要太得意忘形,你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奴仆,难道没有你,我高府就会衰落吗?” “若我死了,那宁妃在宫中必定举步维艰,到时候宁妃落败,高家就相当于下了一步废棋,以后再送女子入宫就难了。” “那又如何?” “如今太后完全是看在高子宁的份上,对高家手下留情的。高子宁于高家不是锦上添花,而是如心脏一般的存在。” “一派胡言!”高寅辉掐着韩归陌的脖子,“我高家的未来不可能全凭一个女人。” 韩归陌呼吸略有些困难:“那若我说,我有本事改变你的未来呢?” 高寅辉松了手:“说说看。” 韩归陌摸着脖子,喘了几口气,仔细地搜寻着有关高寅辉的情报。 韩归陌心中想定,则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二少爷完全不喜欢程惜云,喜欢的是二公主尉迟锦然,是不是?” 高寅辉眼神一动:“你如何得知?” “我久在宫闱,怎会不知?”韩归陌抬头看向了高寅辉,“程家注定未来衰落,高家当年和程家成婚已经是低就,如今不可再延续此错。不如搏上一搏,成为驸马爷,平步青云。” “可是和锦然成婚如何容易?二公主乃是乐正敏容的女儿,她定不会答应这件婚事。” “那你就抢,就偷,无论如何,得到二公主,你便一定是未来的驸马爷。” 高寅辉见韩归陌那双狠决的眼神,倒有些心生畏惧,想来他一个男儿,也想不出这么下三滥的招数。 高寅辉摆了摆手:“不可,我乃正人君子,绝不能办成此事。” 韩归陌此时又占了上风:“那好,那二少爷,便等着看着锦然嫁给乐正皓轩之子,自己等着迎娶程惜云吧。” 高寅辉站在原地,有些拿捏不定,见韩归陌要走,竟拦住了她:“那你,可否帮我成事?” “二少爷若是从此以后不再猜忌我,我定会帮二少爷心想事成。” 高寅辉翻来覆去地想着,想来手里也没有确凿的证据,若是以此冤枉了人,少了一个有用的棋子,倒是得不偿失了。 高寅辉看了地上那匹死去的马,回头只道:“马儿如今已经不能用了,我送你,我们徒步回去。” “多谢二少爷相陪。” 两人相谈一路,脚程都很快,只过了一个时辰,便又回到了京州。 高寅辉将韩归陌送到了高府门口,道:“要不要进去坐坐?” 韩归陌摇了摇头:“我还有别的事情,二少爷就此别过。” 韩归陌告别了高寅辉,眼下的阴鸷再也没有隐瞒,气势汹汹地直往旭王府而来。 第78章 多事之春(五) 韩归陌走进了旭王府,直冲玉茜的房间而来,一脚踢开了房门。 玉茜正在房内看书,听见声响,刚抬起头,便见韩归陌已然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韩归陌掐住了玉茜后颈,将她往外头拖去。 玉茜毫无防备,任由她拖着,嘴里喊道:“大胆!这里是旭王府,你岂能无礼?王爷还在府里呢,我看谁敢动我!” 韩归陌将玉茜拖到了练武场,将她摔在了地上,随后拿过长鞭,往地上一抽,这一鞭子的响声响彻全府,回荡许久。 玉茜站起了身,怒目直视着韩归陌:“你疯了?” 韩归陌未有应答,只拿起一鞭,便往玉茜的身上打去,玉茜躲闪不及,被打在了地上。 韩归陌踩着玉茜的肚子,一鞭又一鞭地抽着。 玉茜哀嚎不已:“你为何不分青红皂白地打我?快叫王爷,快叫王爷来救我啊!” 韩归陌仍旧一言不发,手里的力度却丝毫未减,想来已经是怒极了。 景明很快就赶了过来,见韩归陌正打着玉茜,便道:“住手。” 韩归陌看了景明一眼,将鞭子扔在了地上,看着玉茜道:“姐姐,我告诉你,若不是看在王爷的面子上,我此时已经杀了你了。” 玉茜愤恨地看着韩归陌,一咕噜爬起了身,爬到景明的身边,哭道:“王爷,我这十几年来,对王爷忠心耿耿,这韩归陌不分青红皂白就上来打我,王爷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景明见韩归陌横眉冷对着玉茜,这是韩归陌最为生气的样子,想来其中应该有些缘故。 景明上前问道:“归陌,今日你为何打她?” 韩归陌看向了景明,将自己的领口扯了下来,露出了脖颈上的一道淤青。 景明见了,心疼不已,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高家二少爷掐的,今日不知为何,高家二少爷得了信,说程氏是为我所害,要来杀我呢。” 玉茜面不改色心不跳,她看着韩归陌道:“你难道是因为这个而怀疑我吗?这与我有何干系?我从未向外说漏过一句嘴。” “是啊,姐姐多么心思缜密,怎么会留下把柄呢?” “荒唐!”玉茜抱住了景明的脚,哭道,“王爷,你可要为我做主啊。如今根本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是属下透露的消息。若韩归陌仅仅是怀疑,就可以下定论的话,那可真是寒了属下的心啊。” 景明细细捋了一捋,韩归陌此举从明面上看,的确是冤枉了玉茜,但若是深究一番,除了玉茜,根本没有人可以将这个消息以恰当的形式透露给高寅辉,并且让他信服。 景明看向了韩归陌:“你可确定,你没有冤枉玉茜?” 韩归陌看着景明,没有丝毫退步:“我可以确定,就是她要置我于死地。” 玉茜哭喊得更凶了:“冤枉啊王爷,冤枉啊!” 韩归陌解释道:“王爷,我知道,我没有证据,落在别人眼里,我这就是徇私报仇。但若我今日不先发制人,狠狠打上她两鞭,怕是没有办法给她一个教训。” 玉茜红着眼睛,狠狠地看着韩归陌:“王爷,你听到了吧,她就是要报自己的私仇,报我抢了她贴身女官一职的仇!你可真是好狠的心啊,当年是我把你从离湖边捡回来的,一手将你养大,如今你却忘恩负义,实在是罔顾人伦!” 韩归陌就知道玉茜会用这一招,她也不气恼,跪下道:“王爷,今日之事,你要罚便罚,归陌悉听尊便。” 景明大概是看明白现下的局面,玉茜狡猾,又站在道德高点,她本以为韩归陌只会吃哑巴亏,然而没想到韩归陌胆大妄为,无凭无据就敢直接打上门来。 景明想了想,将两人都扶了起来,只道:“大过年的,何必弄得两败俱伤呢?算了吧。” 身边的一众下人都错愕地看着景明,想来王爷向来赏罚分明,优待玉茜,怎么如今和起了稀泥呢? 玉茜忍不住涌泪而出,方才那几鞭子只是皮肉之苦,然而景明如此反应,实在是诛了她的心啊。 韩归陌站起了身,看了玉茜一眼,眼里带着戏谑和怒意。 玉茜又跪倒在地上,奋力用拳头砸着地面:为什么,她就可以拥有这无边无际的宠爱! 第79章 多事之春(六) 景明将韩归陌带回了房间,用指关节敲了敲她的脑袋,道:“糊涂,怎么可以自己动手,落人口舌呢?” 韩归陌余怒未消:“我就应该杀了她,免得她不断地明里暗里来害我。” 景明拉过了韩归陌的手,好生宽慰了一番:“此事不用想就知道是玉茜做的,你大可来告诉我,我来替你惩罚她,这样不就好了吗?” 韩归陌的语气有些酸酸的:“可是我怕王爷不相信我,或者,不舍得惩罚玉茜。” 景明真挚地看着她,眼光明亮深情:“你这话说得可不对,我其他人都可以不信,却不会不信你。其他人我都舍得惩罚,就是不舍得委屈你。” 韩归陌听了这话,才慢慢消了气,嘴角缓缓扬了起来,看向了景明:“真的?” 景明笑着点了点头:“本王从不说谎。” “那今日之事,你不怪我?” “自然不怪,只是以后,不可以再这么莽撞了,凡事要先和我商量,知道吗?” 韩归陌点了点头,温顺了不少:“我明白了。” 景明见韩归陌消了气,又摸了摸她的头,伸手揽过了她的腰,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景明的手指抚了抚韩归陌脖子上的淤青,心疼地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今日,高寅辉将我掳走,口口声声说有人告诉他,我是杀害程氏的奴仆,便要来杀我。后来我答应他,帮他成为二公主的驸马爷,他才肯放我离开。” “这么说来,这几日我们还要牵线搭桥一番?” 韩归陌摇了摇头:“他既然要杀我,我怎么可能让他如愿,他此举万不可能得到二公主。” 景明知道韩归陌睚眦必报,又顺着她的思路想了下去,道:“听闻高家和程家定了姻亲?” “确实,但是程家已经逐渐衰落,程瑜梁的兵部尚书一职已是不稳,程家如果要活下来,必定要牢牢地抱住高家这棵大树。然而高博实在太过欺负人,竟然将高子妍许给了程瑜萧。程瑜萧为人心气高,要面子,万不可能同意这门婚事。” “所以,你要拆散两家的姻亲?可是,这与二公主有什么关系呢?” 韩归陌俯在景明的耳边,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景明听完,笑了笑:“可真是可怜了二公主了。” “有何可怜?她自小就仗着嫡公主的身份欺负王爷,如今要怪,就怪她是乐正敏容的女儿,怪她当初联合其他皇子孤立王爷。” 景明的面色稍稍阴沉了些,他从不喜欢回忆自己满目疮痍的过去,只以前意志有些薄弱,时常挨不过去这日日的欺辱,会与韩归陌哭诉一二,只是没想到她会记到现在。 景明有些感动,他握住了韩归陌的手:“二公主到底身份尊贵,你还接近不了,我这几日想办法约见她,好遂了你的心思。” “那便好了。”韩归陌细细琢磨了起来,“这程家注定衰落,等到时候被乐正一族打压到了谷底,王爷再顺势将程家收入麾下,程家必定对王爷感激涕零。” 景明点了点头,扳着手指道:“如今我已经收了祁家,吕家,彭家这三家老臣,再加上一些意气风发的新晋寒门子弟,若是将程家也收服了,那我们这大业,可就完成一大半了。” 韩归陌看向了远方,信心满满:“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我们只慢慢掏空乐正和高氏一族的势力,让陛下重揽大权。到时候这东宫正位,指日可待。” 景明并未有什么振奋,只道:“万事小心为妙。” 第80章 驸马之争(一) 初二,盛昌酒家。 二楼雅间内,进门绕过孔雀开屏金玉屏风,再听几位名伶奏着汉宫秋月,闻着兰芷香气,再行至桌边,便见贵客满座,宴席满桌。 靠在窗边,头上梳着飞云髻,别着几朵零碎的金花,身着百褶如意月裙的佳人名唤尉迟锦然。 锦然姿色尚可,然为人矜贵冷清,心高气傲,不通男女情事,直到如今也未有中意的郎君。 景明坐在锦然身边,举杯道:“听闻二姐姐久居宫中,我怕二姐姐烦闷,便特地趁着年节之时,邀约二姐姐到这盛昌酒楼坐坐。二姐姐如此给面子,我便敬姐姐一杯。” 景明说完,便将酒一饮而尽,随后看了高寅辉一眼。 高寅辉身着一身孝服,笑道:“多谢旭王爷邀约,不过我还在孝中,不便饮酒。” 锦然看了一眼景明,又看了一眼高寅辉,下巴抬得高高地:“你们俩是好兄弟,今日皇弟找我来,不会是来找我说亲的吧。” 高寅辉忙道:“二公主,小生一直倾慕于二公主,但是二公主金娇玉贵,小生万不敢逾越,更不敢高攀。” 锦然斜了他一眼:“谅你也不敢。” 景明和高寅辉对视了一眼,景明又道:“这里的松花酒味道极好,二姐姐若不嫌弃,便喝一口尝尝。” 锦然冷哼一声:“这外头酒楼里酿的酒,怎么能跟宫里的酒比去?也是,想来皇弟在宫中也轮不到什么好物什,外头的这些野东西自然就稀罕了。” 景明未有言语,锦然继续出言讥讽:“今日我给你这个面子,才不是稀罕这酒楼,不过是因为你最近动静很大,惹得母后注意,母后特来派我来提醒你。” 锦然抬眼看向了景明,眼神中充满了鄙夷和威慑:“你不要妄想在母后的眼皮底下做些什么,也不要妄想可以壮大自己的力量,这江山永远是掌握在我乐正一族手里的,而你,在后面跟着提鞋都不配。” 高寅辉从未见过女子如此疾言厉色的模样,也不敢相信尊贵的旭王爷在皇室里竟会被一个公主公然奚落嘲笑,有些看不下去。 景明沉默着,未有一句反抗,然而到底面色变得很不好看,散发着阴冷的气息。 高寅辉见锦然还欲再说,拦道:“二公主,咱们不过小聚一番,别伤了和气啊。” “和气?我与你们有什么和气。”锦然站起了身,“我连一秒都不想与你们多待。” 高寅辉站起身,拉住了锦然的手臂,景明劝退了周围侍奉的小厮,再让玉茜看守在外。 锦然甩开了高寅辉:“放开我,别脏了本公主的手。” 景明此时站起了身,缓缓开口道:“二公主既然如此不顾姐弟之情,那就别怪我得罪了。” 锦然睁大了眼睛:“你要干什么?你岂敢动我?” 景明动作非常快,一记手刀打在了锦然的后脑勺上,锦然瞬间晕了过去,倒在了高寅辉的怀里。 景明看向了高寅辉:“接下来怎么做,你应该很清楚。” 高寅辉见美人在怀,早已经按捺不住,连声道谢:“谢王爷成全。”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锦然才缓缓醒了过来,她只觉身下一阵剧痛,又见高寅辉坐在床边整理着衣衫,忙惊醒了过来。 锦然坐起了身,慌乱地穿上了衣服,扑到高寅辉的身上,大喊着:“你方才做了什么?” 高寅辉柔柔地看着锦然:“二公主,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好的。” “不!”锦然冲高寅辉咆哮着,显然没有办法接受这个事实,“谁允许你碰我的?谁允许的?” “二公主,你便从了我吧,你现下已经二十有余,虽是公主,也不能一直当个老姑娘啊,不如就要了我这驸马爷,如何?”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锦然现下清醒了过来,“是景明,是景明那个畜生和你联合起来,一起害的我,是不是?” 高寅辉拦着锦然:“如今木已成舟,二公主就认命吧。” 锦然愤恨地看着高寅辉,打了他一个巴掌:“你给我滚!我这就回去告诉母亲,让她给你赐死!赐死!” 高寅辉揉了揉脸,邪邪地一笑:“可是,你这样不是公然告诉你的母亲,你已经失贞了吗?再说了,我如今还在孝中,怎么可能会行男女之事?你若是去告我,便是诬告啊。” “不会的!”锦然的声音小了些,哭了起来,“母后会保全我的名声的,会的。” “就算你母亲帮你保全了名声,但是日后你的夫君也会发现你不是完璧之身,到时候你在他的眼里,还是个不懂得洁身自好的坏女人!”高寅辉试图用言语压迫着她,“我告诉你,现在只有我会要你。别人?没有!” 锦然一生养尊处优,没有受过挫折,如今遇到高寅辉如此痞气十足的男人压着她,她倒是没了办法。 锦然哽咽着:“我不说便是。” “这还差不多。”高寅辉语气又温柔了下来,他抱过锦然,用手指擦了擦她的眼泪,“好了,别哭了,待我出了孝,便娶你为妻。” 第81章 驸马之争(二) 韩归陌在旭王府足足住了十五日,直到元宵才准备回宫。 韩归陌这几日白日里在千月阁打些下手,偶尔会和程瑜萧见面,夜晚,便和景明一道月下畅谈,再回偏殿住下。 玉茜上次被韩归陌打怕了,这几日没有任何动静。 韩归陌身边又有景明庇护,过了好一段安生的日子。 在这段日子亲密相处下,景明和韩归陌的感情愈发升温,最后一日都有些舍不得彼此了。 韩归陌正在房中整理着行囊,景明无声无息地从身后走了过来,将韩归陌抱住:“可不可以不要回去?” 韩归陌被吓了一跳,又见是景明,笑道:“娘娘纵我放了那么久,已是多给了恩典了,不可再拖了。” 景明蹭着韩归陌的头:“都怪我,就不该让你进高府的。” “现在宁妃娘娘已经离不开我了,我只能继续在宫里待下去了。”韩归陌转过了身,“好了,我还要整理东西呢。” 景明恋恋不舍地放开了韩归陌,正想再说什么,便听外面玉茜走了过来:“王爷,程家出事了。” “什么?”景明正色道,“随我去正厅。” “是。” 韩归陌跟着景明一道走了出去,和玉茜对视了一眼,两人之间互不相让,一同去往了正厅。 景明问道:“什么事情,快说。” 原是高寅辉前几日亲自登门拜访,以在孝期为由,当面拒绝了与程惜云的婚约。程惜云乃是闺阁女子,被人拒婚,脸上挂不住,悬梁自尽了。 “什么?”景明站起了身,“我这就去程府,归陌,你就先不要去了,以免别人生疑。” 韩归陌点了点头:“明白。” 景明赶到了程府门口,便已经听到了里头哭声不断,景明说明了来意,便进了门。 景明由管家引入了正堂,程府一家人都围在程惜云的尸体旁边哭泣。 程卓眼圈红红的,好一会儿才看到景明来了,上前道:“参见旭王爷。” “程大人,事已至此,还请节哀啊。” 韦氏在一旁已经哭成了泪人:“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她还没嫁人就这么白白死了!女儿啊,你睁开眼睛,看娘一眼啊,女儿!” 程瑜萧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道:“都是那高家欺人太甚!居然出尔反尔!那高寅辉实在可恶,若只拿孝期当借口也就罢了,却非要对妹妹冷嘲热讽,害得妹妹自尽!” “他到底是如何说的?” “他说我的妹妹是庸脂俗粉,根本配不上他,我程家更是日渐衰落,不要想着攀附高家,让我们好自为之,结束这段姻缘,不要死缠烂打,坏了他的好事。” 景明细细琢磨了一番,大概清楚高寅辉如今已经事成了,只是没想到他那么心急,还未正式成为驸马爷,就敢如此嚣张。 程瑜萧越想越气,拿着刀往外冲去:“我这就去杀了高寅辉给我妹妹偿命!” “程少爷,稍安勿躁啊。”景明拦住程瑜萧,“你知道为什么高寅辉会这么嚣张吗?” 程瑜萧看向了景明:“旭王爷,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景明低头一笑,俯在他的耳边说了些话。 程瑜萧握紧了拳头:“只要有我在,我必定不会让他如愿得逞!” 景明拿出了一个锦囊:“这里面有三张纸条,写着的是二公主的日常喜好。不过,二公主久居宫中,你可得在宫里有人替你做照应啊。” 程瑜萧想了一想,便想到了韩归陌,于是点了点头:“王爷放心,我在宫里有人的。” 景明拍了拍程瑜萧的肩膀:“你和程家的前程,可都在你身上了。” 程瑜萧握紧了锦囊,眼中冒着复仇的火焰:“高寅辉,我今世必不饶你!” 第82章 贼心不改(一) 转眼已经到了二月,天气还是十分阴冷,拢香楼里的炭盆甚至还多加了几个。 高子宁如今已然怀胎八月,身上多有不适,虽让太医日夜照看,却还是时常见红。 拢香楼上下都已经急坏了,都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韩归陌问着齐远:“我之前年节的时候回去了半月,可是这半月出了什么问题?” 齐远细细回想了一番,摇了摇头:“不应该啊,咱们都好好照顾着呢,那时候,也没什么毛病,就是二月才开始频繁见红的。” 韩归陌总觉得事有蹊跷,思来想去,却不知根本原因。 到了午时,御膳房送了午饭过来,却见满桌都是红油辣菜,原是高子宁整个孕期都贪辣,到了八月,辣椒是越放越多了。 韩归陌疑心这些饭菜,左看右看,齐远道:“别看啦,太医们说,这孕中妇女唯忌花椒、八角这些活血的香料。这些在饮食里完全未加,只单纯多放了些辣椒,不碍事的。” 韩归陌转头看向了他:“那你可叫太医查验过这些饭食?” 齐远摇了摇头:“御膳房那里有专人负责查验,便没再麻烦太医了。” “糊涂!”韩归陌唤来了蔷薇,“快,去找王太医过来。” 蔷薇急急地赶了过来:“是。” 夏莲扶着高子宁从里屋走了出来,高子宁刚在饭桌边坐下,道:“归陌,你这是在做什么?” 韩归陌回道:“奴才怀疑这饭食有异,所以特来请太医前来查验。” 正说着,王太医便过来了,他行了一礼:“参见宁妃娘娘。” “起来吧。” “谢娘娘。” 韩归陌指着这菜道:“王太医,还请来看看这些饭食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是。” 齐远递给王太医一个小碗,然后分别夹了些菜到王太医的碗里。 王太医细细一查,紧锁眉头:“娘娘吃这些东西已经几日了?” 夏莲回想了一番:“自孕时便开始了。” “可有不懂事的厨子经手?” 夏莲有些奇怪:“太医为何这样问?原先一直是用祁美人安排的厨子,后来祁美人被关入冷宫之后,便把那厨子给赶走了,之后一直都是御膳房送来的膳食。” 王太医蹙眉道:“可是,这不应该啊。” 韩归陌连忙问道:“太医,可是查出了什么。” 王太医点了点头:“这些膳食看上去并未放置那些活血的香料,但是这些菜的味道里分明夹杂着大量花椒的味道,只是在菜上多放了些香菜,所以将那花椒的味道盖了过去。现在天凉,宁妃娘娘时常鼻塞,又闻不出味道,这才误食了大量的滑胎之物啊!” 高子宁一听,整个人虚弱地瘫坐下来:“怎么会这样?” “到底是谁?”韩归陌问道,“若让奴才知道是谁,必定让她付出代价!” 高子宁拉过了韩归陌:“归陌,你和王太医一道,去御膳房查查,切记,先不要告诉姨母,本宫怕……” “主子难道是怕皇后娘娘要害主子的孩子吗?” 高子宁点了点头:“自从本宫怀孕之后,姨母对本宫的态度就变得不冷不热,姨母的手腕又毒辣,所以本宫怀疑是她。” “主子糊涂啊。”韩归陌忍不住反驳道,“就算皇后娘娘不喜欢你,但是太后万不可能让你的孩子出岔子,皇后娘娘又极为听从太后,万不可能要害你的孩子,此事,必定另有其人。” “那你说,应该会是谁?” 韩归陌的脑海中跳出了祁雅韵的身影,但是到底想不通她要这么做的原因,便道:“容奴才去查了便知。” 第83章 贼心不改(二) 御膳房一众人等统统跪在了门外,御膳房总管候在韩归陌和齐远的身边,赔笑道:“两位,这拢香楼这一胎,咱们御膳房可是精心养护,万不可能出什么岔子。两位不信,一查便知。” 韩归陌看了总管一眼,问道:“那我问你,是谁负责拢香楼的膳食?” 总管指了三个人:“就是这三个,这些都是湘州来的厨子,手艺绝对错不了。” 韩归陌指着这三人,道:“立刻送往刑部,不招出幕后主使,不得出来!” 那三个厨子连忙哀求道:“饶命啊!咱们可不会谋害主子啊!” 总管则有些为难:“姑娘,你们虽然在这宫里有些权势,但是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啊。” 齐远此时拿出了拢香楼的令牌:“娘娘有令,咱们这些做奴才的,都担当不起。公公,若再是阻拦,那么一道去挨挨那板子的滋味可好?” 总管微微一抖,随后道:“既然是娘娘的命令,奴才自然不敢不从。来人,将那三个厨子拖出去,严刑拷问!” “是!” 几个侍卫上前,将三个厨子都拖了出去。 齐远有些忐忑:“咱们这样,能行吗?” “既然只敢做小动作,就说明身后无人撑腰,不过受人恩惠才敢行事,万不可能是什么忠义之徒,严刑拷打,最为管用。” 总管有些不满韩归陌的雷厉风行,但到底韩归陌是拢香楼的人,自己得罪不起,只得又赔笑着,叫人端了椅子和茶点过来:“两位别累着,先在这里坐着歇歇脚。” 韩归陌坐了下来:“那真是有劳公公了。” 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刑部那边来了消息:“有一位厨子招了。” 韩归陌凤眸一抬:“怎么说?” “原先祁美人安排了一个湘州的厨子在拢香楼,然而那厨子却被赶走了。但是他有一个老乡在御膳房里当职,所以祁美人一道将那厨子笼络了过来。这宁妃娘娘饭食里的花椒,就是他放的。他先是用香料袋煮进汤中,再将香料袋扔掉,这才能得手啊。” “果然如此。”齐远站起了身,“咱们这就去告诉主子。” 韩归陌想了想,又吩咐了齐远一句:“一会儿叫王太医备下催产汤,要两碗。” “两碗?这是为何?” 韩归陌在齐远耳边说出了自己的计划,齐远点了点头:“我定会安排妥当。” 韩归陌一切交待妥当,便自己一人往存芳阁而来。 宝杉见了韩归陌,道:“原是你来了,这里请。” 韩归陌走了进去,见里头一切如旧,祁雅韵还安然住在殿里安胎。 韩归陌上次帮助祁雅韵从冷宫里出来,因此存芳阁上下对韩归陌态度还是不错的。 韩归陌进了里屋,行了一礼:“见过祁美人。” 祁雅韵穿着素净,笑道:“你怎么过来了?” “奴才过来,不过只为问一句话。”韩归陌的眼神如刀子一般锋利,“奴才之前在冷宫已经为娘娘分析了前后利弊,娘娘为何还要苦苦加害宁妃?” 祁雅韵一愣,想来她的招数天衣无缝,怎么会被识破呢? 韩归陌见祁雅韵不说话,继续道:“娘娘无需再同奴才狡辩,御膳房的厨子都已经招了。” 祁雅韵没了往日的温和,只得意笑了笑:“被你发现了。没错,的确是我做的手脚。” 韩归陌上前,立刻拿住了祁雅韵的脖子:“娘娘,你为何要如此?” 宝杉忙将韩归陌拉过:“存芳阁内,岂容你无礼?” 祁雅韵喘了一口气,笑道:“我为何如此?只要有我在的一天,乐正家的女人就不要有一天好过!你难道没有发现皇后和宁妃之间的猜忌越来越多了吗?如果宁妃此胎保不住,必定会怀疑到皇后的身上。” 韩归陌叹道:“娘娘果真是聪明,不算枉读了那么多诗书。” “你以为我看不出你们高家的把戏吗?宁妃虽然假意服从皇后,但还是高家在宫里安插的眼线。一旦宁妃和皇后决裂,那么皇后就会意识到了宁妃的虚情假意,必须除之而后快。到时候高家肯定不会放过乐正一家,会展开更加强烈的报复。” 韩归陌鼓了鼓掌:“精彩,祁美人,奴才原以为你是个深宫妇人,现在看来,真是小看你了。不过,现在奴才已经知道是祁美人做的手脚,祁美人难道就不怕奴才报复吗?” “你就算有这个心思又怎么样?如今宁妃胎象已是不稳,再怎么样,也无法挽回此胎不保的结局。” “祁美人,你只是为了让宁妃和皇后心生嫌隙,就设计害死了宁妃的孩子。可是宁妃的孩子何其无辜,你难道不会良心不安吗?” 祁美人的眼里已经生出了些疯狂:“我会付出所有的力量,让乐正一族倒台!只要能为祁家报仇,任何人都不要紧!” 韩归陌摇了摇头:“只可惜,祁美人你做事太过于冲动,这一局,你注定落败。” “等等!”祁雅韵拉住了韩归陌,尖利的指甲抠进了血肉之中,“你不会要去告状吧!不!我绝不会让你活着离开!宝杉,快把她绑起来!” “是。” 几个人七手八脚地将韩归陌绑了起来,韩归陌居然也没有丝毫反抗,任凭祁雅韵将她困在了存芳阁内。 此时,却听外头传来了急报,存芳阁的太监道:“娘娘,宁妃早产了。” 第84章 贼心不改(三) 拢香楼内,高子宁痛苦不堪,哀嚎连连,夏莲忙前忙后,着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夏莲问齐远道:“你方才给主子喝的什么药,主子怎么一喝,就要生产了?” 齐远也有些焦心,但到底没有忘记韩归陌的嘱托:“我这完全是为了主子好。” “什么?”夏连还欲细问,便听里头接生婆喊着:“不好了!不好了!” 夏莲急得直跺脚:“归陌呢?归陌在哪里,快去找啊!” “皇后娘娘驾到。” 乐正敏容走了进来,殿内几人行了一礼,乐正敏容往里头看去,问道:“现在怎么样了?” 王太医摇了摇头:“恐怕凶多吉少。” 乐正敏容抿了抿嘴,道:“无论如何,你要尽自己的力量,保母子平安,明白了吗?” “下官明白。” 乐正敏容对高子宁这一胎格外上心,又有太后的反复叮嘱,若是此胎不保,太后和皇帝都会怪到自己的头上。 此时御膳房的总管被齐远事先安排在拢香楼内,总管上前跪道:“娘娘,都是奴才办事不利,让祁美人钻了空子,这才让娘娘遭此不测啊。” 乐正敏容一拍桌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总管将方才查出的事情,详细地和乐正敏容说来,乐正敏容说完,怒不可遏:“本宫要让这贱人偿命。” 齐远此时站了出来:“皇后娘娘,奴才有一计,既能保全娘娘的孩子,还能让祁美人罪有应得。” “说来听听。” 存芳阁内,祁雅韵正发狂笑着:“这一天居然这么早就来到了,真是老天爷都在助我啊!” 韩归陌笑了笑:“祁美人,你大限将至了。” “胡说!”祁雅韵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好好的,我的孩子也好好的,我要看着宁妃痛失爱子,再与皇后两虎相争,实在妙哉!” 大门突然被一脚踢了开来,周永福手里拿着一碗药,身后跟着一干人等闯了进来:“祁美人,恐怕,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存芳阁众人都护住祁雅韵,道:“公公,你要做什么?” 周永福看了身后之人一眼,身后十几个公公将存芳阁的人统统拿下,随后自己走到了祁雅韵的面前:“这是皇后娘娘赏你的,识相的,就快喝吧。” 祁雅韵推开了拿药,死死地盯着周永福:“我如今已经有八月身孕,一般堕胎药已经没有用了。” “这不是堕胎药,而是让你早点生产的良药啊。”周永福说完,掐住了祁雅韵的下巴,将药灌了进去,“娘娘,喝吧你!” 祁雅韵挣扎着被灌了药,随后将碗扔到了地上,很快,便觉得自己腹痛难忍,喊道:“来人!来人!本宫要生了,要生了!” 此时,存芳阁的奴仆都被放开,周永福也没再刁难,只道:“都好好伺候着,接生婆子都别愣着了,快上去!” 宝杉有些疑惑地看着周永福:“公公,你既然要害我家娘娘,为何还要好生安排这些人,帮助娘娘生产呢。” 周永福冷哼一声:“少问那么多话,只管给你娘娘好好生产便是!” 第85章 贼心不改(四) 乐正敏容守在拢香楼内,有些焦急不安,乐正敏容封锁了消息,尉迟文和太后因此都没有前来。 韩归陌走了进去,朝乐正敏容行了一礼:“参加皇后娘娘。” 乐正敏容见韩归陌回来了,心下则定了一定,问道:“存芳阁那里怎么样了?” “回皇后娘娘的话,已经生产了。” “你此事办得极好,下次必会赏你。” “这都是奴才分内的事情,娘娘不要怪奴才擅作主张才好。” “抬起你的头来。” 韩归陌抬起了头,不卑不亢地看向了乐正敏容。 乐正敏容满意地一笑:“看起来是个聪明人。” 高子宁的哀嚎声越来越恐怖,乐正敏容道:“快进去,看着你主子吧。” “是。” 韩归陌进了里间,便见高子宁躺在床上,两个丫头站在一旁,各自拉着被褥一角,将高子宁的下身遮住,几个接生婆则一直凑在高子宁的两腿之间,道:“用力啊,娘娘。”“用力啊。” 夏莲一直在里面忙乎着,几个丫鬟们进进出出,忙得不可开交。 夏莲一见到韩归陌来了,忙上前哭道:“娘娘现在血流不止,但是连小皇子的头都没有见到,这样下去该怎么办啊。” 韩归陌抚了抚夏莲,心下也未有定数。 想来此招实在太险,高子宁此胎本就不保,生下来也必定会早夭,此时用催产汤只不过是想让高子宁和祁雅韵一道生产,如此一来,便可行偷梁换柱之术,以祁雅韵的孩子来冒充高子宁的孩子。 祁雅韵毕竟是个母亲,事发突然,也来不及想到这般算计,必定会用力生产,保自己的孩子平安降生,因此存芳阁那边无需多虑。 然而高子宁的状况却是更加地愁人,若是她已经胎死腹中,或者母子俱亡,便有些难办了。 韩归陌此时只能祈祷高子宁吉人自有天相,将损失减到最低。 “不好了!娘娘晕过去了!” 韩归陌一惊,忙上前唤着:“娘娘?娘娘!” 韩归陌死命地掐着高子宁的人中,高子宁才苏醒了过来。 高子宁缓缓开口:“归陌,本宫好疼,可不可以不生这个孩子了?” “不可以!”韩归陌握住了高子宁的手,“这个孩子是你和陛下的,你就算自己不要,也不能不管陛下啊!” 高子宁稍稍睁开了些眼睛:“那,陛下呢,陛下在哪里?” “陛下已经在外面候着了,产房污秽,陛下不能进来。不过陛下说了,只要你生下了孩子,他立马就会进来看你。” “真的吗?”高子宁的眼里有了些希望,“陛下真的会来看我吗?” “君无戏言,娘娘不要担心。” 高子宁虽已经脱了力,但是一想到尉迟文的模样,便又有了动力:“快,快给本宫用些糕饼。” 一个接生婆忙拿了糕饼过来:“好嘞!娘娘愿意吃,到底还是有希望的。” 几个太医候在一旁,王太医是知道内因的,便又端了一碗药给韩归陌,小声道:“如此长的时间还未产出,应已胎死腹中。此药是用来落胎的,你哄着宁妃娘娘喝下便是。” 韩归陌接过了药,点了点头:“好。” 韩归陌来到了高子宁身边,扶起了她的头:“来,这是催产汤,快喝下,就能生产了。” 高子宁忙灌了下去,随后使出了全身的力气。 韩归陌退在了一旁,静静地观察着动向,以便不时之需。 又过了两个时辰,高子宁才顺利生下了孩子,晕了过去。 接生婆将那孩子抱了出来,有些迟疑。 韩归陌问道:“怎么了?” 接生婆将那孩子抱给了韩归陌:“这是个小公主,但已经殁了。” 韩归陌虽然早就想到了如此结局,但是亲眼见到一个生命的逝去,还是忍不住有些难过。 韩归陌擦了擦眼泪,振作道:“今日之事,所有人都不可以朝外透露分毫!你们先留在拢香楼里,没有皇后娘娘的吩咐,一个都不许离开。” “是。” 韩归陌抱着孩子,出了里屋,在乐正敏容前跪下道:“皇后娘娘,的确是个死婴。” 乐正敏容看了一眼,情绪倒未有什么起伏,有些见怪不怪的样子:“不过一个公主,死了就死了吧。” 韩归陌的双手紧紧地抱住这个死婴,忍着心痛,低头道:“皇后娘娘,存芳阁那里可成事了?” 周永福此时走了过来,怀里抱着一个婴孩,看起来非常健康,笑道:“是个小皇子。” 乐正敏容点了点头,看向了韩归陌:“你知道应该怎么做。” “奴才明白。” 第86章 贼心不改(五) 韩归陌抱着那个死婴,来到了存芳阁。 存芳阁如今空无一人,只有宝杉一人在前伺候,显得冷冷清清,不像是一个喜得贵子的妃子应该有的待遇。 祁雅韵呻吟了起来:“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在哪里?” 宝杉道:“接生婆说抱去洗了,一会儿便送来。” 韩归陌抱着孩子,走进了里屋,毫不留情地说道:“祁美人,你的孩子已经死了。” “什么!”祁雅韵惊得坐起了身,“不可能!我方才还听见我的孩子出生时还啼哭呢,此时怎么会死了?” 韩归陌将孩子交给了祁雅韵:“娘娘,你自己看。” 祁雅韵抱过了孩子,看了看性别,摇了摇头:“不!我生的是个小皇子,不是小公主!我那时候看过一眼的,绝对没错。” “美人生产后脱力,一时看得头晕眼花也是有的。”韩归陌将孩子抱了回来,“无论如何,这就是你的命,你已经没有孩子了。” “这不可能!”祁雅韵怔了怔,然后回过味来,“不,拢香楼那位绝对不可能生下健康的孩子,这个孩子不是我的,是拢香楼的!你们掉包了,是不是?” 韩归陌耸了耸肩:“祁美人,这可是皇后娘娘的意思,你若是想要活命,那就闭上你的嘴。” “不!”祁雅韵扯住了韩归陌的衣角,“把我的孩子还给我,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再说一次,你没有孩子!”韩归陌拿住了祁雅韵纤细的手腕,“你从决定要害宁妃那一刻起,你就不配做一个母亲。你现在能体会到作为一个母亲失去孩子的痛苦是吗?那你有没有想过宁妃失去孩子,又会是何等的痛彻心扉?” “她如此盛宠,根本不愁没有孩子!可是我这一辈子,就可能只有这唯一一个孩子。”祁雅韵的眼泪纵横,几乎是干嚎着,“求求你了,把我的孩子还给我,我什么都不争,什么都不抢,就想安安分分地养育孩子长大,好不好?” “晚了。你若是按照我之前的嘱托,安生在这宫里待下去,那么你大可顺遂一生。可你非要惹出这等事端,谋害了宁妃,那自然要遭受相应的报应。” 祁雅韵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只躺在床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韩归陌放完了狠话,随后出了宫门,吩咐下去:“软禁祁美人,没有皇后娘娘的命令,不许让她出来。” “是。” 韩归陌从存芳阁离开,回到了拢香楼。 拢香楼此刻正是喜气盈门,如今事情已经办妥,尉迟文和乐正太后都来到了拢香楼,围在小皇子的摇篮旁,笑得合不拢嘴。 尉迟文责怪道:“皇后,你怎么早点不来告诉朕,害的朕不能陪伴宁儿生产,该让宁儿伤心了。” 乐正敏容听到尉迟文对高子宁的称呼如此亲昵,心里也不是滋味,只淡淡回道:“臣妾也是刚刚得了信,刚来便发现小皇子已经出生了。” 乐正太后看着这个孩子,更是喜欢得不得了:“这算起来,是哀家的曾外孙!哈哈,敏珠啊,你可真有福气,你的女儿给你添了一个小皇孙。” 尉迟文忍不住补充道:“这也算是母后的皇孙。” 乐正太后的笑容僵硬了些,不屑地看了尉迟文一眼,不咸不淡地回道:“算是吧。” 蔷薇从里屋走了出来:“参见太后,皇上和皇后。主子醒了,皇上快进去看一眼吧。” 尉迟文忙走了进去:“宁儿,朕来了。” 高子宁已经累得虚脱,面容苍白,她笑道:“皇上来了。” 尉迟文喜不自胜:“爱妃,你给本王生了个小皇子!” 高子宁生产完便昏了过去,显然是不知道内情的,她欣慰地笑道:“臣妾还以为是个小公主,没想到是个小皇子。” “无论是小公主还是小皇子,只要是你生的,朕都喜欢。” 高子宁由衷地笑了起来,然后又问道:“对了,陛下还没有给小皇子取名字呢。” 尉迟文想了想:“朕之前就已经想好了,不如叫景筠如何?” “真是个好名字,希望他能像青竹一样步步高升,无惧无畏,成为一个优秀的皇子。” 尉迟文小声道:“朕更希望他,成为一个优秀的接班人。” 高子宁的眼神动了动:“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 尉迟文想了想,高子宁到底还算是乐正家的人,不可对她兜底,便只笑道:“宁儿那么聪明,当然会明白。朕看你也累了,先歇一会儿吧。” 高子宁的思绪还在尉迟文上一句话里,还未告别,便见尉迟文转身离开了。 韩归陌在一旁,将两人的对话听得真切,她清楚,这个皇子或许以后会是其他所有皇子的威胁。 只不过,若是尉迟文知道,这个皇子并不是他最爱的宁妃所出,他是否还会给予他偏爱和厚望呢? 韩归陌笑了笑,不得不打心底里感谢祁雅韵这个争气的肚子。 第87章 驸马之争(三) 高子宁生产完之后,身子格外羸弱,但是每日都要坐在摇篮边,看着景筠,为他缝制些小衣服和小玩具,浑身散发着母爱的光辉。 拢香楼里又进了一批新的丫鬟和几个奶妈,专门负责照顾小皇子,合宫里前来看望的嫔妃和皇子也都纷至沓来,拢香楼一时热闹极了。 韩归陌这几日却异常忙碌,先是拢香楼要照看的活多了,再是高寅辉和程瑜萧先后托她私会二公主,十分频繁。 韩归陌本以为此事会比较难办,却没想到二公主竟是来者不拒。 然而这到底是闺阁密事,到底彼此之间发生了什么,韩归陌也不得而知,只用心在其中牵线搭桥罢了。 午后,韩归陌正坐在景筠的摇篮边,替他唱着摇篮曲。 齐远进来通传了一声:“二公主来了。” 韩归陌站起了身,在门前相迎,笑道:“参见二公主。” “我是来看弟弟的,可否让我进去?” “公主来得不巧了,小皇子正在休息呢。” “无妨,我看一眼便走。” “那二公主里面请。” 韩归陌带着锦然进了暖阁,如今的锦然没了以前那副倨傲的气质,反而温和得有些反常,更奇怪的是,锦然看上去憔悴了不少,精神也不是很好。 锦然看着酣睡中的景筠,眼里充满着慈爱,仿佛是在看自己的孩子。 韩归陌见锦然反应如此不寻常,仔细观察着她,还有些纳闷。 突然,锦然捂住了嘴,俯下身子,干呕了起来。 韩归陌忙上前,拍了拍她的后背:“二公主这是怎么了?” 锦然苦笑一声:“我有喜了。” 韩归陌一惊,忙关上了窗户,又开门看了看是不是隔墙有耳,随后将门锁死,道:“二公主,你还未嫁娶,如此秘事为何要告诉奴才呢?” 锦然坐了下来:“这里没有别人,我也不和你转些弯弯绕绕的。我知道你同高家和程家都有些关联,这几日为他们两个忙着我的事情也是辛苦了。” “二公主真是客气了,敢问可有中意的人选?” “若没有喜欢的,我也不会纵着你,给他们牵线搭桥。”锦然低头笑了笑,“我喜欢程瑜萧。” 韩归陌心下一喜,然还是狐疑地问道:“那为何,二公主还是选择回回都见高寅辉呢?” 锦然一想到高寅辉,面露厉色:“要他吃苦头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二公主的意思是,要先假意奉承,随后一举除了他?” “正是。” “可是,二公主为何如此恨他?” “这说来话长,我也说不出口。”锦然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这孩子,恐怕也是他的种。” 韩归陌正在消化着这庞大的信息量,随后问道:“二公主接下来有何打算?” “我恨高寅辉,恨他那副高高在上,肆意凌辱控制我的样子。”锦然气得浑身发抖,“他不就以为得到我的身子,就能掌控我,顺利当上驸马爷吗!我不会让他得逞的,相反,我要让他坠入阿鼻地狱!” 锦然握住了韩归陌的手:“你接下来一定要帮我。” 韩归陌点了点头:“既然是二公主的吩咐,奴才一定做到。” 第88章 驸马之争(四) 三月初二,八皇子满月礼。 整个宴华宫布置得金碧辉煌,前来贺礼的宾客上百,如此盛大的宫宴规格,仅次于中秋大宴。 各式各样的礼物都被运往了偏殿,礼部尚书乐正修冉在一旁恭迎着各位宾客,再清点相关的礼品,记录在册,忙乎了整整一天,也没有全部收完,可见礼品之多。 此时殿内大宴已经开始,韩归陌今夜却有别的事情要做 韩归陌路过偏殿,见乐正修冉还守在偏殿,便多看了一眼。 乐正修冉乃是乐正皓轩的三嫡子,传闻勤勉刻苦,两袖清风,如今看来,传闻不假。想来乐正家里也是会有好官的,并不是人人都像乐正修淮一般贪污腐败。 韩归陌只看了一眼便走开了,不过多了解乐正一分,今夜的主角并不是他。 韩归陌往外走去,天色已暗,然相隔十步便摆放了一盏宫灯,倒也能看个真切。 再往外走,便到了曲湖边,再向北绕过一处假山,便有一条小桥通往湖心亭,此处无人看守,漆黑一片。 韩归陌看了看四周,吹了吹口哨,便听后头草丛里跳出来了一个人。 高寅辉鬼鬼祟祟地走了出来,然后问道:“公主呢?” “二少爷莫急,二公主既然与你相约了,便不会有假。你且去湖心亭里等着,二公主一会儿便过来。” 高寅辉贪笑两声:“那就好,这几日真是辛苦你了。” “这些都是奴才应该做的。”韩归陌假意奉承道,“只不过,若是二少爷今晚成了事,如愿成为了驸马爷,以后可别忘了奴才的好。” “自是不会,我定为你找个好夫婿,当那富人家的宠妾,一生荣华富贵,吃穿不愁。” 韩归陌低头冷哼一声,随后冷声冷气道:“二少爷快去吧,别叫人发现了。” “好嘞。”高寅辉俯下身子,很快便跑进了湖心亭中。 韩归陌确定高寅辉在那湖心亭里守下,便往回走去,在偏门找到了程瑜萧和锦然。 锦然正和程瑜萧相对说着话,两人之间情意绵绵,远看倒真像是一对璧人。 韩归陌上前,道:“公主,程大人,高大人已经在湖心亭里了。” 锦然爽快地笑道:“太好了,这一次,我必定要报复那日的欺辱。” 锦然身上罩着一件墨紫色的袍子,她将帽子戴了上去,往那湖心亭去了。 韩归陌见锦然走了,问道:“程大人,正好,奴才也想问问你,你到底是如何这么快获得二公主的真心的?” 程瑜萧背过手,笑笑:“不过是投其所好。二公主喜欢弹古琴,我便吹箫,以音律吸引她的注意,与她结为好友。她为人争强好胜,我就每每下棋故意输她。她喜欢吃民间点心,不喜欢宫廷膳食,我便每次带来送与她些。” 韩归陌点了点头,这些都是景明锦囊里所写的,看来程瑜萧是花了功夫的。 韩归陌补充道:“不过,最重要的,是你抓准了时机。先前二少爷欺负了公主,公主到底是个女人,不敢声张,以免损了自己的名声。但是,到底还是会伤心难过,在公主这段失意的时候,你正好走进了她的生活,给了她快乐和温柔,她自然会接受你。” “正是,想来二公主如此骄傲,我若不是趁此机会,趁虚而入,二公主恐怕看也不会看我一眼。” 韩归陌朝着程瑜萧一拜:“参见驸马爷。” “不敢不敢。”程瑜萧忍不住笑了起来,却又想起了什么,问道,“你是高府的人,你为何帮我而不帮高寅辉呢?” “奴才即使有心相助,可是高少爷不得公主的心,奴才自然不会再帮。识时务者为俊杰,奴才想着,不如帮程大人,更有胜算些。” “原是如此。”程瑜萧也未有疑心别的,他拍了拍韩归陌的肩,“成败在此一举。” 两人相视一笑,点了点头,随后各自转身离开了。 第89章 驸马之争(五) 宴华宫内,歌舞升平,觥筹交错,十分热闹。 尉迟文坐在正位上,逗弄着一旁摇篮里的景筠,高子宁则跪在摇篮边,一道哄着景筠玩儿。 太后不胜酒力,早早回去了,只剩下乐正敏容坐在尉迟文的左侧,看着尉迟文和高子宁你侬我侬,畅享天伦之乐,好像他们三个才是一家人,自己是个局外人。 乐正敏容又想起自己早逝的景安,心里更不是滋味,她捏紧酒杯,独自一人喝着闷酒,心情郁闷得很。 此时忽见大殿中央的舞女被一个人推散,倒得七零八落的。 乐正敏容喝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冲散舞女的,正是韩归陌,韩归陌跪在尉迟文面前,大喊着:“陛下,大事不好了!二公主落水了!” 尉迟文立刻站起了身:“什么?” “陛下,快带人去湖心亭救救二公主吧!” 大殿内,丝竹之声骤停,众人面面相觑,也停了把酒寻欢之声,偌大的宫殿突然彻底安静了下来。 乐正敏容也心急如焚,跟着尉迟文一道出去了,心里想着,自己不可以再失去一个孩子了。 韩归陌带着尉迟文一行人,往湖边而去,正见水面上飘着一件披风,韩归陌指着那披风道:“快看!公主一定是落在这附近了!” 几个侍卫正要跳下水中,却听远处传来打斗的声音。 乐正敏容道:“慢着!然儿可能已经被救上来了,先去湖心亭看看!” “是!” 众人急急地往湖心亭赶来,一群人走在狭小的水上走廊上,显得有些拥挤。 前面引路的侍卫手里掌着宫灯,再走近些,众人便能看到两个男子互相打斗的身影。 尉迟文喝道:“到底是何人?敢在宫里公然打斗!” 两人一惊,收起了手,跪下磕头道:“陛下恕罪。” 韩归陌拿着灯,在地上寻了一圈,在角落里找到了锦然,喊道:“陛下,二公主在这里呢!” 尉迟文和乐正敏容赶忙上前,乐正敏容蹲了下来,心疼地看着尉迟锦然:“好女儿,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到底怎么回事啊?” 尉迟锦然浑身湿透,瑟瑟发抖,应该是刚从水里捞上来的。 锦然半眯着的眼睛,睁了开来,此时扑到了乐正敏容的怀里,哭道:“女儿不活了!” 乐正敏容拍着锦然的背:“不哭,不哭,到底是怎么回事?” 锦然指着高寅辉道:“女儿觉得殿中闷热,便出来透透气。然后就遇到这个歹人,要来强行欺辱女儿,女儿被一路追到了湖心亭,实在是走投无路,这才只能跳水自保啊!” 高寅辉心下一抖,忙道:“陛下明鉴啊,臣根本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啊!” 程瑜萧此时直起了上身:“高大人,你当然不会承认,方才我亲眼看到你将二公主扑倒,二公主不堪其辱,自己跳入了水中。是我把二公主救起来的,这才没有酿成大祸。” 乐正敏容看向了程瑜萧,见程瑜萧也浑身湿透,而高寅辉身上干燥,便全然信了程瑜萧的说辞。 “根本没有的事情啊!”高寅辉看向了锦然,“二公主,你可要替我说说话啊!” “程大人方才说的就是实情!”锦然早已经恨毒了高寅辉,此时将心中的恨意都发泄了出来,“就是你!你对本公主图谋不轨,罪该万死!” 高寅辉看着锦然,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怔了半晌,只道:“锦然,你昨日跟我说的好好的,怎么今日开始满口胡言,要陷害我呢?” 程瑜萧道:“公主与你有什么好说的,你不过一个登徒子罢了。” “你给我闭嘴!方才就是你,突然冲上来不由分说就与我撕打起来,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我打你,是为了帮二公主出气!” 两人正争执不下,尉迟文道:“好了好了,到底怎么回事,锦然,你自己说。” 锦然哽咽着,断断续续地说道:“父皇,高大人一直对我心怀鬼胎,我已经避退三舍了,可是他还是穷追猛打,时常寻机与我相见,我实在是不堪其扰。想来,也应该是我没有驸马爷的缘故,这才让人对我抱有不切实际的念想。” 现下事情已经明了,一切都是高寅辉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所导致的,高寅辉是这件事情中,唯一的罪人。 尉迟文额头青筋暴起,想他自己是一个到处寻花问柳的好手,但是他决不允许别的男人将脏手伸到自己的女儿身上。 尉迟文抬起脚,踢了高寅辉一脚:“你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高博也跟在队伍之中,他上前,跪在高寅辉身边:“陛下,这其中必有误会,陛下明鉴啊。” “误会?难道二公主会拿自己的名声来诬陷他吗?”尉迟文生气极了,“吩咐下去,高寅辉贬为庶人,秋后问斩!” 高寅辉万不会想到会有如此结局,忙跪了下来:“陛下三思啊!陛下,臣是冤枉的!” 高博也求情道:“陛下,就算犬子有罪,陛下看在臣的面子上,饶了他一命吧,陛下!” 乐正敏容扶过了尉迟文,道:“陛下未有株连你高家九族,便已经是网开一面了。你若是再求情,就别怪陛下不客气了。” 几个侍卫上前,将高寅辉拿住,拖往了大牢。 第90章 驸马之争(六) 尉迟文和乐正敏容都没了宴请的兴致,众人也识趣地早早散了,免得惹陛下不悦。 高子宁本想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尉迟文早已经吩咐下去,让任何人不要透露今夜的事情,免得惹高子宁再次受惊,伤了身子。 韩归陌更是三缄其口,以皇子年幼,需要早日休息为由,将高子宁劝说回宫。 尉迟文和乐正敏容来到了乾清宫,只留了程瑜萧和尉迟锦然,让他们两个各自梳洗一番,再前来面见。 锦然和程瑜萧换了一身衣服,又跪在了尉迟文的面前。 乐正敏容心疼女儿,便将锦然扶了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身边,然后道:“王太医,快过来看看二公主。” “是。”王太医一早就候在了一边,此时走了上来,开始为锦然诊脉。 锦然有些忐忑地看着王太医,果然见王太医眉头一皱,道:“回皇上,皇后,二公主已然有喜,且已经两月有余。而且,方才二公主落了水,受了风寒,胎象有些不稳。” 尉迟文和乐正敏容在听到“有喜”二字之后,便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乐正敏容探头问道:“王太医,二公主还未出闺阁,你休要胡言乱语。” “下官不敢。下官行医数十年,这一点把握还是有的。” 尉迟文捏了捏玉扳指,看向了锦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锦然算到今日是瞒不住了,便跪在了程瑜萧身边:“儿臣有罪。” 程瑜萧显然也是不知情的,正怔在原地,慢慢接受这个事实。他知道之前锦然和高寅辉有染,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两人居然还有了肌肤之亲。 尉迟文站起了身,指着锦然道:“你啊!堂堂公主,居然做出如此不知羞耻的事情,你让朕的颜面往哪里搁!” 锦然哭了起来,解释道:“父皇,儿臣当然不敢和男子随意亲近,是高寅辉,他强要了儿臣,这才有了这个孩子。儿臣不敢和父皇说,今日事发突然,儿臣也知道再也瞒不住了,这才敢告诉父皇的。” 尉迟文不由握住了拳头:“这个高寅辉真是胆大包天!” 乐正敏容更是气愤不已:“高寅辉居然敢欺负本宫的女儿,本宫看他是不想活了!本宫要让整个高家碎尸万段!” 尉迟文也是怒火中烧:“吩咐下去,高寅辉不必秋后问斩了,明日便杖毙于牢中!不得建立坟墓,用一把火烧了。” “高寅辉既然敢做这样的事情,那必定是有高家人唆使!陛下,不如撤了高博的官职,再……” 尉迟文冷静了些,抬起了手:“这倒不必,若是将此事闹大,旁人反而会揣测到底发生了什么,若又有好事者传出些什么,公主的清誉恐怕不保啊。” 乐正敏容不平地看着尉迟文,她清楚,尉迟文这是在保高家呢。 尉迟文转移了话题:“好了,关于高寅辉的惩处就这么定了。接下来,要考虑的,是锦然的婚事。” 乐正敏容坐了下来,也未再提严惩高家的事情,只道:“锦然,本宫还是建议你不要这个孩子了吧。” 第91章 事与愿违(一) 锦然大惊,声音也激动了些:“不可啊!虽然这个孩子是孽子,但到底也和我血脉相连,我绝不可能舍弃他!” “那你要怎么养着他?让他一生下来就遭受非议,让他知道他娘还未婚嫁,便有了孩子?” 锦然又哭着哀求道:“母后,儿臣求你了,千万不要打下儿臣的孩子。” 程瑜萧内心经历了一番强烈的挣扎,终于发声道:“臣愿意做孩子的爹。” 锦然惊讶地看着程瑜萧,内心由衷地感动起来,她看向了程瑜萧:“你是说真的?” 程瑜萧认真说道:“臣虽然和二公主结识不久,但也是两情相悦。此前,二公主被高寅辉欺辱之后,一直郁郁寡欢,都是臣陪伴在二公主的身边,让她解开心结。臣虽然身份低下,但是对二公主的心是真的,还请皇上,皇后成全。” 尉迟文这才满意地笑了笑,他摸了摸锦然的脸:“这才应该是朕的好女儿,这不,去了一个,还有一个吗?朕的女儿不会没有人要的。” 锦然被感动得热泪盈眶:“儿臣真的没想到程大人不嫌弃我。” “你贵为公主,怎么会被嫌弃呢?”尉迟文拉过了锦然,让她站在自己的面前,“还好啊,我昭庆国力昌盛,西疆和怀夷因常年征战,所以国力衰退,都比不过我昭庆。所以咱们的小公主不必出去和亲以求两国和平,只要快快乐乐地过完一生便足矣。” 尉迟文指着程瑜萧:“你可愿意嫁他?” 锦然两颊绯红,然后羞涩地点了点头:“儿臣愿意。” “好!”尉迟文站起了身,将程瑜萧扶起,把锦然的手放在了程瑜萧手中,随后双手将两人的手握住,“朕把锦然交给你了,你可要好好待她。至于这肚子里的孩子的事情,朕想你应该知道怎么办。” 程瑜萧忙道:“臣一定待公主好,尽心尽力地做腹中孩子的亲爹。且不会传出去任何流言蜚语,让公主烦扰。” “不错,是个识相的。” 尉迟文收回了手,满意地拍了拍程瑜萧的肩:“今年开了春便完婚吧,免得肚子大了,让别人看出来了。” 两人齐齐跪了下来:“谢父皇恩典。” “时候不早了,今日又收了惊吓,快早些回去歇息吧。” “儿臣告退。” 锦然和程瑜萧相看两悦,兴高采烈地离开了乾清宫。 乐正敏容留在原位上,总觉得此事发生突然,而且平白无故便嫁了个女儿出去,想来有些不妥。 这高寅辉根本不在乐正敏容的考虑中,即使锦然喜欢高寅辉,她也绝对不可能将女儿嫁给高家的人。 但是这程家少爷如此的殷勤,倒是远远在她的考虑之外,看来是她最近对锦然不够上心,都不知道还有这么多人都盯着驸马爷的位子呢。 乐正敏容仔细想了想程家,程卓一直是高家的人,虽最近因为程贤之死,导致二者关系生疏些,但是到底还是有些关联的,若是让他们家出了个驸马,程家可不是要平步青云,让高家如虎添翼吗? 乐正敏容摇了摇头,心道:不可能,昭庆的江山,永远只能攥在我乐正一家的手里。 第92章 事与愿违(二) 阴暗的大牢内,血腥和发霉的臭味混杂在一起,冲得韩归陌一阵作呕。 韩归陌给了牢房侍卫一些银子,随后找到了关着高寅辉的牢间。 高寅辉此时已然换上了死囚的衣服,整个人还呆坐着,显然没有想到今日自己居然会遭到这样的结局。 “高少爷,在牢里可还待得习惯?” 高寅辉一见到韩归陌,突然暴起,冲了过来,双手抓着栏杆,脸凑在了间隙之间,恨不得冲出去撕咬韩归陌一番。 “我要杀了你!你这个毒妇,你不仅害了我娘,还害了我!” 韩归陌站在牢门外,冷静地看着高寅辉:“要怪,只能怪你不懂得尊重女人。二公主是何等尊贵的人,她怎么会允许有人砸碎了她的骄傲,碾压着她的尊严?” “所以你一早就算准了,引诱我上钩,就为了害死我?” “没错,在你对我动杀心的那一刻起,我就必不会留你。” “好大的口气。”高寅辉现下才回过味来,“你根本不是我高家的忠仆,你是旭王的人。” “少爷明智,也不算白活这一世。” “你这个奸细!我要告诉父亲,告诉子宁,杀了你这个贱人!” “恐怕,二少爷你没有这个机会。”韩归陌歪了歪头,“你以为你就是清白的吗?你不辨是非就要来要我的性命。还有你的妹妹在内宅里害得宁妃险些中毒而亡,你的母亲对宁妃百般刁难,这些你都是知情的,可是你从未为宁妃说过一句话。” “那又如何?那些女人之间的把戏,我才不在乎。再说了,宁妃死活与我有何干?” “所以你从未积德行善,也不要怪现在自作孽,不可活了。” “不!”高寅辉伸手要来抓韩归陌,“这些都是你叫我做的,你要替我偿命!” “与我有何干?”韩归陌拍开了高寅辉的手,“我可没有本事让公主有喜。” 高寅辉气得眼睛发红,韩归陌却不再看他,今日她来,便是来提早了结高寅辉的性命的。 韩归陌走到了牢房头子面前,拿出了锦然的令牌:“二公主有令,将他今夜就处死,还不快去?” 狱卒们应了下来:“是。” 今夜过后,几家欢喜几家愁,高家自是不用说,又要筹备一起丧事,且他死得非常不光彩,连下葬之礼都不能举行,只得草草落葬,不能声张。 程瑜萧则是喜气洋洋地回了程家,道:“父亲,我要当驸马爷了!” 韦氏高兴极了,忙拉过了程瑜萧:“还是萧儿聪明,从此,咱们程家就有指望了。” 程卓则心思有些深重,只道:“你什么时候开始打公主的主意的?” 程瑜萧见程卓面容严肃,便小心翼翼地回答道:“那高家少爷欺人太甚,就是因为,他以为驸马之位势在必得,所以才敢来奚落惜云。我自然不能让他得逞。” 程卓突然勃然大怒:“胡闹!” 程瑜萧忙跪了下来:“父亲为何如此震怒?” “你忘了一件事,这个二公主是乐正敏容的女儿!这些年,我们唯有靠着高家庇佑,才在乐正家手里苟延残喘这么久。你若是当了驸马爷,便是弃了高子妍,又抢了高寅辉的前程,那高博不得视我程家为眼中钉,肉中刺吗?” 程瑜萧的心脏猛跳了起来:“我,我确实没有想到那么多。但我是驸马爷了,我可以……” “你可以干什么?得到乐正家族的帮衬吗?根本不可能!那乐正敏容知道女儿喜欢你,自然不会动你,但是她难道还没有本事动我程家吗?” 程卓气得跳脚,站起了身,指着程瑜萧的鼻子骂道:“没有远见!耐不住气性!我程家的前程就要被断送在你的手里了。” “儿子惶恐,可是儿子真的不是有意的。” 韦氏抚了抚程卓的胸口:“老爷,消消气,萧儿他现在好歹也当上驸马爷了,总比娶了高子妍那疯女人要好啊。” “糊涂!”程卓推开了韦氏,指了指程瑜萧,又指了指韦氏,“我怎么会有你们这么糊涂的妻儿!” 程瑜萧现下也意识到一切发生得太过顺快,而且好像有人在推波助澜。 程瑜萧现下冷静了下来,这才意识到,自己是替旭王做了嫁衣了。 不出几日,弹劾程家的奏折一封接着一封送来,程瑜梁被削了官,兵部尚书一职由郑延伟担任。 程家更是因莫须有的罪名被抄了家,收回了侯位,还被打压至边陲苦寒之地煌州,落得和祁家一个下场。 第93章 事与愿违(三) 三月三十,昭庆二公主大婚。 民间对于二公主如此草率地定下婚约,又不出一月便举办大婚,也多有些议论纷纷。 然而这些京州上流圈子里的达官贵人们,却丝毫不敢有一句闲话,毕竟没有人敢议论乐正敏容的女儿。 午时,婚礼在公主府举行,与寻常人家成亲不同的是,公主娶妻不必将新娘子用轿子接过来,而是新郎官直接去后殿迎出来,便算是接新娘子了。 众人围在公主府的正堂和庭院内,到处都是敲锣打鼓的声音,场面热闹喜庆,然而作为主角的程瑜萧,却未有什么喜色。 程瑜萧一直在盼望着今天,盼望自己如愿当上了驸马爷,狠狠地打了高家的脸面,再为程家扬眉吐气。 然而,他的确成功了,他成为了二公主的驸马爷,但也只是驸马爷,他的身后没有一个人,程家一家都被革了职,他除了向乐正家低头,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程瑜萧走上了红毯,在众人的祝贺下,一步一步地往后殿而来,随后在门口站定。 站在门口的喜婆喊道:“公主,该出来啦!” 门被缓缓地打开,一个戴着凤冠霞帔,穿着一身锦绣喜服的新娘走了出来。 程瑜萧伸出了手,新娘将自己的纤纤素手放在了程瑜萧的手上,十指都染上了艳丽的丹寇,更衬得她肤白胜雪。 程瑜萧牵着锦然,走回到了正堂之中。 正位上,正坐着尉迟文和乐正敏容,乐正敏容看着程瑜萧此番郁郁的样子,心里才爽快了些:任何敢打本宫算盘的人,都别想占得一点便宜。 张律高声道:“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这双新人纷纷完成了礼节,张律再喊:“礼成,送入洞房!” 锦然被几位嬷嬷送入了洞房,留下程瑜萧应付着客人。 虽然众人声势浩大,显得热情有礼,但是几乎没有人真的用心力去巴结程瑜萧,谁还不知道,程瑜萧是个不中用的驸马爷。 做足了面子后,各位宾客很快就散去,程瑜萧也能有时间喘一口气。 高子宁为照看景筠为由,并未前来,只让韩归陌替她代送些礼物过来,以表心意。 韩归陌见程瑜萧一个人坐在角落里,便走了过去:“驸马爷,你可怪我?” 程瑜萧看了一眼韩归陌,到底生疏了些:“我一直以为你我一起患过难,交情很深,可没想到在这件事上,你竟然把我当枪使。” 韩归陌见程瑜萧没有怀疑自己和景明之间的关系,便松了一口气,道:“对不起,我为了报自己的私仇,心急了些。而且,我也没想到,最后的结果会是这样。” 程瑜萧叹了一口气,一想到程家落败,便胸闷气短。 两人相对无话,韩归陌抬起了头,正见到景明走了过来。 韩归陌忍不住笑了起来,刚要打招呼,便见他的身后还跟着景斯和景琛,便又低下了头,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给各位皇子请安。” 景明笑笑:“免礼。” 此时此刻,这三人的眼神竟然全都定在了韩归陌的身上,一时连程瑜萧都忽略了。 然而彼此的眼神皆有不同,景明的眼神中带着几分相见欢的欣喜,景琛的眼里装着满满的情欲,而景斯的眼神却沁着阴毒。 程瑜萧见三个人都没说话,就自己先站起了身,笑道:“见过各位皇子。” 三人这才回过身,道:“恭喜程大人,正式成为我们的姐夫了。” 程瑜萧应付着笑笑:“以后,还望各位王爷多多帮衬,不要嫌弃我出身低微才好。” “这是哪里的话。”景明意味深长地拍了拍程瑜萧的肩膀,“以后要仰仗你的地方多着呢。” 程瑜萧深深地看着景明,他得了信,程家已经投靠了景明手下,恐怕自己以后的命运也和景明绑在一起了。 程瑜萧鞠了一躬:“我必定不会让各位皇子失望的。” 几人正说着,便听一个女生传来:“王爷,你可让妾身好找啊。” 众人看去,便见一个穿着妃色襦裙,打扮娇媚的女子婀娜地走了过来,她拍了拍景斯的肩:“为什么抛下人家。” 景斯见是东儿来了,忙喜笑颜开:“不好意思,方才皇兄催的急,便没顾得上你。” 景琛叹道:“哟,四哥这是从哪里找来的小美人,这么漂亮。” 东儿娇娇地看了景琛一眼,随后躲到了景斯身后。 景斯护着她,笑道:“这个女孩和我实在有缘,几次三番在街上偶遇。这一来二去,我便要了她,想来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景琛有些羡慕地看着二人,由衷感叹了一句:“真好。” 第94章 再表心意 景斯打趣道:“五弟身边的女人最多,我这左不过找到一个可心的人,你又有什么羡慕的呢?” “女人虽多,却没有一个人得我心的。”景琛说完,有意无意地看向了韩归陌,又道,“我已经将她们全部遣散了。” 韩归陌垂眸,并未有丝毫的回应。 东儿是个明眼人,大概也看明白了如今的情况,只是她没想到,韩归陌居然可以接连获得两位皇子的青睐。 韩归陌感受到景琛那热烈的眼神一直投在自己的身上,觉得有些不适,便行了一礼:“诸位皇子慢聊,奴才先行告退。” 景琛见韩归陌正要离开,毫不犹豫地跟了过去。 景明默默地看了景琛一眼,并未有阻拦,想来景琛再怎么努力也是无用的。 韩归陌行至游廊边,便被景琛拦住:“归陌,我要话要跟你说。” 韩归陌只得回过身:“雍王爷,有何事相寻?” 景琛许久未见韩归陌,此时正面对着她,倒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韩归陌近距离地打量着他,见其整个人精神奕奕,容貌又回到了以前的冰肌玉骨,丰神俊朗,完全没了之前那副癫狂颓废的模样。 景琛的喉结微微动了动,道:“这些日子,你过得好吗?” “劳雍王爷挂心,一切都好。” 景琛看了看四周,小声道:“你最近可要小心行事,四哥好像开始对你动了杀心。” “是因为郑贵妃的事情吗?那奴才多谢雍王爷提醒。” 景琛见韩归陌如此冷漠的样子,还是有些痛心:“你为何对我总是这么冷冰冰的?若是为了之前的事情,我现在向你真诚地道歉,你可否再给我一个机会?” 韩归陌摇了摇头:“奴才只是一个奴才,不值得王爷屈尊道歉。王爷这么做,真是折煞奴才了。” 景琛的眼神又暗了下来:“你为什么总是要离我那么远呢?过去的几个月内,我每天都承受着万般的痛苦,如处地狱。我没有一天不在忏悔我那日的冲动,和给予你的伤害。这两日,我总算走出了苦海,我思考了很久,决定换一种活法。” 景琛走近了些,深情地看着韩归陌:“我遣散了身边所有的女人。从前,我好色,我重欲,可我现在发现人间的至极之乐是得到真情,从前的一切都是过往云烟。所以,你愿意再重新接受这样一个全新的我吗?” 景琛之言,字字动容,句句真心,韩归陌再是个铁石心肠的,也难免被感动了些。 韩归陌想了想,道:“王爷的一片真心,奴才明白。只可惜,奴才已经把真心给了别人,王爷还是不要在奴才身上白费力气了。” “给了真心?”景琛微微一笑,“是给了旭王吗?” 韩归陌低头未语言,算是默认了。 景琛不知哪里来的自信,弯腰轻声道:“你会喜欢我的。” 韩归陌有些不解地看向景琛,景琛嘴唇一弯,伸出手指捏掉了一片掉落在韩归陌发间的一片树叶,随后朝她又轻笑一声,背过手离开了。 韩归陌看着景琛的背影,心里倒也没有那么抵触他了,她笑着叹了一口气:“这个人还真是让人伤脑筋啊。” 第95章 疑心再起(一) 月过柳梢,华灯初上,晚宴开始了。 程瑜萧作为今日的主角,为每一桌的人一一上前敬酒。 韩归陌本欲先行回去,然而程瑜萧强留了她,还单独为她开了一桌,相当于她代替高子宁的身份而来。 韩归陌见高博坐在对面,好像一下子苍老十年,连白头发都多了好几根。 想来高家命运多舛,短短几个月的时间,疯了嫡女,死了嫡妻,还死了嫡子,这些事一连串地发生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不会好受。 然韩归陌没有丝毫的同情,高家和乐正家同为高门宗族,一个都不能留。 韩归陌正拿起酒杯,却见景斯站了出来,眼神一直毒毒地看着自己。 韩归陌放下了酒杯,看着景斯的一举一动。 景斯高举起酒杯:“今日二姐出嫁,实乃昭庆的一件大喜事,这杯酒,儿臣敬父皇。” “好!”尉迟文笑笑,也举起了酒杯,一饮而尽。 景斯敬酒完,看向了韩归陌,道:“今日宁妃未来,让她的贴身侍女代替而来,儿臣今日才发现,这个侍女的容貌相较于宁妃,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你说的对,朕之前怎么没注意呢?”尉迟文听他这么一说,也看向了韩归陌,果然眼前一亮,道,“朕记得,你叫韩归陌吧。” 韩归陌站了出来,跪下道:“奴才身份低贱,不值得陛下挂怀。” 景斯此时继续道:“这后宫的女人,都是父皇的,父皇若是喜欢,为何不纳她为妃?如此娇滴滴的美人,永远只做苦役,岂不是糟蹋了这一副上好的皮囊?” 乐正敏容也开始意识到韩归陌是一个威胁,眼神颇为不善地看着她,道:“她一个贱奴,如何能入陛下的眼?” 尉迟文向来贪恋美色,如今景斯这么一说,心里对韩归陌也开始有些心痒,决意要了她。 景琛见尉迟文似有决定之意,便有些坐不住了,景明却气定神闲地喝着酒,并未有任何的担心。 韩归陌坦然抬起了头,道:“若是陛下不嫌弃,奴才愿意为妃。” 尉迟文看向了韩归陌,却面露异色,嘴巴微微张了张,却未说出一个字。 乐正敏容定睛看去,只见韩归陌的脸上起了许多红色的斑点,整张脸红肿不堪,难以入目。 张律见尉迟文被吓着了,便道:“贱婢,快退下。” 韩归陌正预见了这样的结果,坦然道:“奴才这就告退,唯恐辱了圣目。” 尉迟文现下仍然惊魂未定,将一腔怒气都发泄在了景斯身上:“你给朕推荐的,就是这样的美人吗?” 景斯忙跪了下来:“父皇息怒,儿臣也不知道会这样啊。而且大家也看到了,方才韩归陌还是好好的啊,怎么一下子变成这样了?” 乐正敏容自然也不会放过景斯,道:“这大好的日子,你却非要来扫你父皇的兴,你到底是何居心?去,到刑部领板子去。” 景斯百口莫辩,在众目睽睽之下只得甘愿领罚。 景斯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韩归陌一早就得了消息,正好借此机会,反咬景斯一口,并且绝了皇帝的心思,以免自己被纳入后宫之中。 韩归陌趁着夜色回了拢香楼,她的容貌已经恢复如初,脸上的红肿也已经消退了。 韩归陌找了一个地方,将袖子里藏着的花生壳找个稳妥的地方扔了,想来,也没人会知道,她对花生过敏。 第96章 疑心再起(二) 很快,韩归陌御前失仪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合宫,众人都私下里嘲笑韩归陌没有荣华富贵的命,机会到了跟前都没有抓住。 高子宁也得了信,问韩归陌道:“听说昨日,陛下要封你做妃子,你却面容红肿,吓着陛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韩归陌清楚,高子宁第二日一定会来问这件事,便跪下道:“奴才无福,陛下并看不上奴才。且举荐之人乃是裕王爷,奴才对陛下绝无半点觊觎之心。” 恋爱中的女人眼里是容不得一粒沙子的,高子宁也是如此,若是真让她发现韩归陌存着这样的心思,她必定也容不下韩归陌。 景斯此招看似无关紧要,其实是在里间韩归陌和高子宁的关系,他料定韩归陌不愿意为妃,即使此次举荐失败,高子宁到底也会对韩归陌生出嫌隙。 一旦高子宁决定不再庇佑韩归陌,韩归陌的日子就会难过许多,之后便好下手了。 高子宁低头看着韩归陌这绝色容光,不得不还是生出忌惮之情,道:“以后,你就不要贴身侍奉本宫了,在后院里做些杂役便是了。” 韩归陌的心寒了大半截,她没想到高子宁真的完全不顾往日之情,忌惮于她,正中景斯的下怀。 韩归陌抬起了头:“娘娘,奴才自认问心无愧,若是娘娘只为私情,而降了奴才的职,那真是寒了奴才的心啊。” 高子宁也有些良心不安,但她终究受不了这样的美人时时在侧,不知道哪一天真的会勾去尉迟文的魂。 高子宁别过了头:“本宫留你,已经是念及往日的感情了。” 韩归陌冷笑一声,站起了身:“娘娘既然执意如此,奴才也无话可说。” 韩归陌毅然转过身,离开了高子宁的里屋。 齐远有些看不过去,跟在韩归陌身边道:“这娘娘怎么能说赶你,就赶你走呢?” “我本以为,以我和娘娘之间的关系,娘娘不会做出这样绝情的事情。”韩归陌苦涩地笑了笑,“只可惜,这人心难测,她到底是容不下我了。” “没事的,娘娘不过一时有些想不开,我和夏莲都会替你说话的。到时候日子长了,娘娘自然会把你调回来的。” “等她回心转意?”韩归陌对此事并不着急,“你等着吧,娘娘离不开我很久的。” “此话怎讲?” 韩归陌伸出了食指,抵住了自己的嘴唇:“这你就不必知道了。” 自韩归陌被打发至了后院管事,虽待遇未减,但是高子宁对她极度防备,几乎没让皇帝再看到韩归陌一眼。 韩归陌一眼就能看穿高子宁的心思,只无奈地摇了摇头:此女到底不能成大器。 转眼十日过去,韩归陌已经习惯了自己的新生活,然高子宁却总有些心慌,如今没了韩归陌在身边,高子宁总有些不安。 郑贵妃每每看到她,都要恶言相向,到底这么久以来,都是韩归陌替自己摆平这宫里的明枪暗箭,如今没了韩归陌,她连郑贵妃都不敢面对。 然而高子宁终究还是下不了决定,把韩归陌复了原职。 一日下午,内务府总管许未送了一批春衣过来,让韩归陌收下。 许未乃是宫里的老人,为乐正敏容的亲戚,在宫里颇有威望。 许未数了数这春衣,道:“这里一共四件春衣,最好的便是这件茉莉烟罗软纱,这可是江南绣女新研发出来的款式,你可一定要让主子试试。” 韩归陌伸手摸了摸这衣服,便摸到衣领间藏了一根针。 韩归陌收回了手,笑道:“果然是好料子,有劳许总管了。” “那是自然。” 韩归陌见一旁还有一个宫女,捧着四件春衣,问道:“这也是给我家娘娘的。” “这是给琼芳殿的郑贵妃的。” “是吗?”韩归陌漫不经心地伸出手,摸了摸郑贵妃的衣服。 许未忙拦了下来:“你这小丫头,怎么能乱动贵妃的衣服呢?” 韩归陌收回了手:“奴才见这衣服的布料在光下熠熠生辉,便心生好奇。恕奴才冒犯。” “好了,快接过宁妃娘娘的衣服,这里没你什么事了。” 韩归陌接过了衣服,行了一礼:“是。” 当天夜里,忽听宫内丧钟奏响,各宫里的人都纷纷出了门,问到底是哪里出事了。 齐远在外打听了消息,回来道:“娘娘,是琼芳殿的主子殁了。” 高子宁心下一跳:“怎么会这样?” “据说是试试今日内务府送来的春衣,没成想,刚穿上一件,突然呜呼倒地了。后来细细一看,乃是这春衣里埋了一根针,郑贵妃一拢领子,那根针便扎进了喉管,死了。” 高子宁想来有些后怕,今日许未也送了一批春衣过来,忙道:“夏莲,快去看看本宫的那些春衣可有异。” “娘娘不必看了。”韩归陌说着走了过来,“这针原是埋在主子的春衣里的。” 高子宁本来心神未定,但是一见到韩归陌,便不知怎么,竟安心了许多。 高子宁道:“你快过来,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韩归陌行了一礼,道:“今日许未来送春衣,奴才查验了一番,便发现这衣服里埋着一根针。奴才便将这根针挑了出来,埋在了郑贵妃的春衣领间,这才让她毙了命。” 高子宁抚着自己的胸口:“还好,若是没有你,这死的人,便是本宫了。” “其实原先这针埋的地方并不致死。不过,娘娘可有想过,为何有人要在娘娘的衣服里做这样的手脚?” 高子宁摇了摇头:“你且说说看。” “许未是乐正家的亲戚,那也就是郑家的亲戚,先前一定是得了郑贵妃的嘱托,这才要对娘娘做手脚。然而,这么做的真实目的,是要奴才的命。” 韩归陌顿了顿,继续道:“奴才是经手此事的人,所以如果出了事情,娘娘必定会怀疑奴才,加之,之前娘娘已经对奴才有所忌惮,如今再出此事,娘娘便会认为是奴才心生怨恨,才在衣服里埋针,到时候,奴才必定没有活路。” 高子宁如今听明白了前因后果,有些惊讶:“他们母子俩竟然联起手来,环环相扣,要里间你我,害你性命,本宫真是没有想到他们心思如此歹毒。” 韩归陌垂眸未语,只道高子宁太过单纯,这一路上若不是有自己相助,恐怕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高子宁拉过了韩归陌的手:“归陌,之前是本宫善妒了,你可千万不要往心里去,日后,你还是陪伴在本宫左右,可好?” 韩归陌跪下道:“谢娘娘抬爱,奴才必定更加用心侍奉。” 第97章 双生美人(一) “废物!” 一个极为漂亮的青花瓷杯从青玉案上被扔了下来,摔成了一片片碎片,“咣当”作响。 景斯的手被气得不停地发着抖,他喝道:“去要了许未的狗头!” 手下的人都被吓得不轻,声音也有些发抖:“奴才这就去。” 景斯哭了一个晚上,已然头痛欲裂,现在天刚刚亮了些,景斯却没有任何上朝的心情,只瘫坐在软椅上,捏着自己的眉心。 一双温润的手抚上了自己的太阳穴,轻轻地揉着:“王爷,记得节哀啊,可别伤了身子。” 景斯见是东儿来了,打开了话匣子,捶胸顿足道:“我只是想料理那一个小小的婢子而已,为何将自己的母亲也赔了进去?” 景斯又站了起来,干嚎着:“母亲,是儿子不孝,没能帮母亲报仇,反而还让她害了母亲的性命。” 东儿继续好生宽慰道:“王爷,说不定是那许未料理不慎,将应该放在宁妃衣服里的针,误放在了母亲的衣服里呢。” 景斯低下了头,那眼神极为的冷酷凶恶:“你是在为那个贱人说话?” 东儿的心猛烈地跳了起来,生怕景斯看出了自己的心思,拙劣地辩解道:“妾身只是……只是见王爷惩罚了许未,才会这样觉得。” 景斯又坐了下来,他从未怀疑过东儿,也并不觉得东儿会和韩归陌有什么关系,只道:“肯定是她做的!许未不可能犯这种低级的错误,杀了他不过是给我泄愤罢了。” 东儿这才松了一口气,想来自己还是太过冒失了,以后万不能再这么明显了。 外头来了人通报:“王爷,该去上朝了。” 景斯踌躇着不想上朝,只草草打发了:“告诉陛下,我今日伤心过度,不能上朝。” “是。” 东儿继续软语问道:“王爷,你看起来对上朝很抗拒?” “三哥已经许久没有上过朝了,可是背地里的小动作一直没有停过。皇后和太子都指使我去找三哥的把柄,然而我为着母亲的事情,却耽搁了。如今,我根本无法交差,又不知道会被他们怎么奚落。” “东儿不了解朝政上的事情。只知道王爷的一片孝心是真的,东儿相信,若是母亲的大仇没有得报,王爷便没有心思去干正事,所以当务之急,乃是先除了那个叫韩归陌的宫女才好。” “还是东儿深得我心。”景斯将东儿搂到了怀里,“那依你看,我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这宫里的佳丽三千,这么多女人里,总有些不甘寂寞,企图上位的。王爷便试着拉拢几个,让她们为你做事,岂不容易?” “此计甚妙,我这就去安排!” 琼芳殿内的奴仆被全部遣散,昔日繁华的宫殿内人去楼空,只剩下一道道悲凉的白巾。 尉迟文听闻郑贵妃的死,感念之前和郑贵妃的点点滴滴,也着实有些难过,便决议让郑贵妃风光大葬,还给郑家所有在朝男子都升了官。 宫内所有的嫔妃也都要去蓬莱阁,为郑贵妃上一炷香,以表哀思。 韩归陌如今又成了高子宁身边的掌事宫女,手里又握了些实权,出入蓬莱阁也容易些,便一整日里都待在蓬莱阁内,将宫里的美人一个接着一个,对着名册看了个遍。 韩归陌看下来,这宫里一共有三十二位嫔妃,其中只有三个妃子生了子,其余的都身份低下,孩子也多半被乐正敏容暗地里害死。 晚些的时候,门外走进了一对双生美人,两人容貌标致,且十分相像,行为举止也相差无几,这两位应该就是万沁和万沫了。 万沁比万沫早出生一刻,因此为姐姐,万沁领着万沫各自上了一炷香,之后便离开了,离开的时候好像在议论今夜侍寝之事。 万氏已经许久没有侍寝过了,若是没有人在背后相助,今夜必定轮不到她们侍寝。 韩归陌仔细地搜寻着有关两人的情报,万氏乃是平民出生,尉迟文喜欢一夜同时临幸二人的新奇玩法,这才将她们纳入了后宫。 然而两人虽有点姿色,但是在这满宫的美人里,并不算出挑的,渐渐地,皇帝便忘了她们,她们已经许久没有见过皇帝了。 韩归陌笑笑,在二人的名字上各自做了一个记号,心道:裕王爷可真不会选人,竟然启用毫无背景的民女,看来乐正一族也没有多给他分些人脉。 第98章 双生美人(二) 宫里的日子向来平淡,如今没有郑贵妃的侵扰,高子宁更是活得安稳些,不过高子宁久居深宫,终究性格变了些,每日里就知道念着皇帝,也开始变得善妒小气。 高子宁虽然复了韩归陌的原职,但是依旧防着她,不让皇帝见她。 韩归陌对此并不在意,因为高子宁此举正中她的下怀,她根本不想嫁给那个花心的皇帝。 长乐宫内,各宫美人正聚在一起,给乐正敏容请安。 辰时,美人们都已经坐满了,只剩着两个位子还空悬着。 高子宁悻悻地看了那两个空位,面色极为不善。 过了一会儿,万沁和万沫走了进来:“见过皇后娘娘和各位姐妹。” 乐正敏容没好气道:“怎的今日又晚了?” 两人跪了下来,万沁道:“陛下近日来,日日翻妾身和妹妹的牌子,我们夜夜侍寝,所以累着了,还请皇后娘娘宽恕。” 乐正敏容的火气瞬间升腾了起来,正要处罚,却没想到高子宁先她一步站了出来。 高子宁指着她们二人骂道:“你们不过区区两个美人,媚主惑上,还藐视中宫,简直罪该万死,就该拖出去掌嘴!” 高贤妃见高子宁如此激动,有些哑然,她拦着高子宁道:“本宫知道妹妹生气,但是可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别和她们一般计较。” 乐正敏容虽不满两人的嚣张,但两人毫无背景,也好拿捏,如今高子宁既然已经教训过了,自己便不必再和她们置气了,只道:“今日就先原谅你们,以后不许再晚了,不然休怪本宫无情。” “谢皇后娘娘宽恕。” 万沁扶着万沫站起了身,万沫的面子薄,朝着高子宁瞪了瞪。 高子宁正在气头上,还欲开口,便被高贤妃拦了下来,示意她不得再造次了。 高子宁生气地坐了回去,心里委屈至极,尉迟文都好些日子没见她了,竟然光顾着宠爱别的女人。 乐正敏容见高子宁也吃着醋,并且比自己还要生气,心里不知道怎么,竟然爽快了些。 乐正敏容道:“万美人,先前你们俩住的宫太过于简陋,这几日陛下跟本宫提议,让你们住在拢香楼附近的永钦宫如何?” 两人喜出望外,站了出来:“谢皇后娘娘。” 高子宁忿忿地看着她们二人,表情非常的难看。 后宫众人请安结束,便都离了长乐宫。 高子宁走在宫道上,正见万氏二人一路上有说有笑的,更是怒从中来,气势汹汹地走了过去:“你们两个,到底使了什么狐媚子术?” 万沁见是高子宁来了,便跪了下来:“妾身不敢。” 万沫丝毫不让高子宁,道:“你我同为宫中嫔妃,侍奉陛下是应该的,难道陛下叫我们侍寝,也需要看你脸色吗?” 高子宁上前,打了万沫一个巴掌:“闭嘴!这里还容不得你来顶嘴!” 韩归陌静静地守在一旁,并未出言相劝,只默默看着高子宁如此失态。 万沫捂着脸,还想还手,万沁立刻站在了二人中间,教训道:“妹妹不可无礼!” 万沁朝着高子宁行了一礼,又自罚了一个巴掌:“我们原不是什么高贵的人,娘娘打了便打了,我们都会受着,只是娘娘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才好。” 高子宁冷哼一声:“算你们识相,日后住进永钦宫,可不许在本宫面前晃悠,本宫见了心烦,听见没有?” 万沁低声道:“妾身知道了。” 韩归陌看着万沁如此沉得住气,心中对其倒生出些赞许之情,若是此人生了贼心,恐怕便有些难对付了。 高子宁气冲冲地回了拢香楼,刚一坐下,便大哭了起来,委屈至极,大概是在怪尉迟文花心,恨他三心二意。 韩归陌安慰了几句,心里则盘算着今夜会否好过。 是夜,尉迟文又翻的是万氏的牌子。 高子宁枯坐在门边,看着万氏二人坐着凤鸾春恩车,从自己的门前驶过,心如刀绞,她觉得万氏此时一定在嘲笑着她,她甚至觉得整个世界都抛弃了她。 夏莲有些看不过去:“娘娘,你都在这里坐了那么久了,累了吧,快回去歇会儿吧。” 高子宁叹了一口气:“你说本宫如此防着归陌是不是特别傻?这世上的女人那么多,本宫哪里每一个都防得住?陛下喜欢哪个,就会临幸哪个,本宫对于陛下来说,也不过只是一个玩物罢了。” “娘娘何苦如此看轻自己?那万氏两姐妹哪里能和你比去?” 高子宁坐在廊前,看着这月色,生生掉了两行清泪下来:“算了,他到底是皇帝。” 韩归陌坐在了高子宁身边:“娘娘,奴才知道你不高兴,那奴才就坐在这里,陪你说一晚上的话,可好?” 高子宁看向了韩归陌,点点头:“还是你懂本宫。” 子夜时分,拢香楼灯火通明,高子宁坐在门口,哭了许久,也渐渐睡去了。 韩归陌却一刻都没有歇着,一双眼睛观察着四周的动向。 突然,韩归陌见从缝隙中有些细小的东西爬了过来,韩归陌上前一看,便见成群的蝎子正翻过宫门口大肆入侵! 第99章 双生美人(三) 韩归陌立刻唤醒了宫中所有的人,并且让夏莲带着高子宁从后门逃出去。 高子宁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惊叫连连,连滚带爬地逃出了拢香楼。 蝎子正铺天盖地地爬进来,宫人们都纷纷抓捕着,但是有些运气不好,被蛰到的,便一命呜呼了。 齐远和韩归陌正拿着棍子挥舞着,齐远道:“这虽过了惊蛰,但是这宫里怎么会有那么多毒蝎啊?” “若是有心人安排,还有什么是不能带进来的?”韩归陌见蝎子实在太多,便拿了火把,跳上了房梁,“我去外面看看,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齐远看着韩归陌身手这么利落,倒有些看呆了:“这女子,还有什么是她不会的?” 蔷薇提醒道:“齐公公,注意脚下!” 齐远回过身,正见脚下蝎子爬来,连忙踩死了几只,慌乱极了。 韩归陌跳上了房梁,往拢香楼外走去,便见这些蝎子是从永钦宫和拢香楼出来的,永钦宫此时也都爬满了蝎子,尖叫声连连。 韩归陌再定睛查看了一番,便见蝎子的行径都非常一致,再细细看去,原是下面都铺了许多面包虫,这才引来了蝎子。 韩归陌大着胆子,跳了下去,往那源头一看,原是宫道中央的一块瓷砖被翻了开来,下面埋着一个罐子,这些蝎子都是从这里爬出来的。 韩归陌动作极快,将瓷砖又盖了上去,杜绝了源头。 很快,高子宁带着皇后和一众侍卫过来了,将这些蝎子统统赶跑杀死。 然而这蝎子带有剧毒,还是又死了许多人。 尉迟文和万氏也匆匆赶到,万沫听到了此事,忙在尉迟文身边,娇娇地哭道:“陛下,到底是谁要害臣妾啊!臣妾刚刚搬来永钦宫便出了这样的事情,臣妾实在惶恐啊!” 尉迟文将万沫搂到怀里,安慰道:“朕在这里,不必担心。” 高子宁幽怨地看向了尉迟文:“陛下,臣妾也害怕,方才臣妾差点就死里面了。” 尉迟文见了高子宁,立刻松开了万沫,抱住高子宁道:“对不起,是朕来晚了。” 高子宁扑进了尉迟文的怀里,这才心满意足了些,方才受到的惊吓,也都烟消云散了。 尉迟文一手摸着高子宁的头,一面看向了乐正敏容:“皇后,快去查,到底是怎么回事。” 乐正敏容虽也有些吃醋,但是也犯不着和这些小丫头们一般见识,便从容应了下来:“是。” 乐正敏容派周永福去查了查,将那藏了蝎子的瓦罐找了出来。 尉迟文一众人暂时留在了拢香楼,高子宁坐在尉迟文的身边,万氏二人则只坐在廊下。 尉迟文看了看那罐子,怒道:“这宫中怎么会出如此毒物?” 韩归陌也在思索缘由,若这是万氏所安排的,那为何自己的寝殿也会爬满蝎子? 不,只有这么做,才能摆脱自己的嫌疑。 韩归陌看着万氏二人哭着,俨然一副受害者的模样,今夜她们又恰巧不在宫内,根本无人会将此事怀疑到她们二人的头上。 正在韩归陌思索,此事该如何做决断之时,乐正敏容却称:“此事幕后真凶已经查出,乃是宫中李官女子所为。” 第100章 双生美人(四) 那官女子立刻被带到了众人的面前,韩归陌看了过去,她的容貌已然衰老,且穿着朴素,像一个宫女,显然在宫中孤寂已久了。 尉迟文见了她,竟都不记得她的名字,只道:“你为何要谋害朕的几位爱妃?” “臣妾久居深宫,却不得面圣,早就对陛下心生怨怼。对陛下的宠妃也嫉妒不已,所以托人从宫外弄来了蝎子,意欲害死她们,以泄心头之愤。” 官女子的语气异常平静,且有理有据,无法反驳,像是事先准备好的。 “好你个深宫怨妇,来人,拖下去打死!” 那官女子一听,到底还是身子微微颤抖了一瞬,再被人拖了下去。 韩归陌看了看那官女子,她心里非常明白,她只是安排来顶罪的,想必景斯应该给她家中许多好处,这官女子在宫中再活下去也没什么意思,这笔买卖不算亏。 韩归陌又细细回想了一番,当夜,万氏的凤鸾春恩车从拢香楼门口路过,想必是这个时候,万氏顺势撒的虫子。如此一来,自己有了不在场的证据,而且也无人会发现她们做的手脚。 韩归陌将事情的前因后果想明白之后,又看向了两人,两人皆做恐惧之色,看起来俨然一副受害者的样子,殊不知,东儿早就将景斯的计划告诉了自己,她们在自己眼前再做戏也没有办法骗过自己。 尉迟文好生宽慰了一番三人,又多安排了些侍卫守夜,才将三人好生安置下来。 万沁和万沫回到了永钦宫,完全换了一副嘴脸,好像方才并没有受过什么惊吓一般。 万沁和万沫对坐在里屋,万沫道:“真是奇了,今夜拢香楼怎么彻夜未眠,竟然没有得手。” 万沁面色有些沉重,细想一番又想不出个所以然:“可能今日凑巧遇上高子宁失眠吧。” “天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我看啊,定是那韩归陌日夜防着我们,才让高子宁得以脱身。” “这个女子的确不一般,起初我还有些疑惑,裕王爷点名让我们除的,为何不是高子宁而是那一个平凡的宫女,现在想来,此女的心思深不可测,的确不能久留。” “那姐姐,现下她会不会已经怀疑我们俩了啊?那之后,我们岂不是更不容易下手了。” “这还不一定。不过,虽然你我的心计可能不足以与她抗衡,但是我们的背后是裕王爷。而且只要我们除了韩归陌,裕王爷就会给父亲一个小官做做,你我也可以在宫里活得舒适些。” “姐姐说的有理。我倒还不信了,一个小小的宫女能反了天了。” 万沁从梳妆台内拿了一个蓝纹宝匣出来,里头放着白花花的一片,万沫定睛看去,原是大量的柳絮。 万沁将宝匣子关上:“这是今年开春的时候,我在太极宫的那一排柳树边采集的。” “姐姐为何要做这么费心思的事情?” “我自有我的用处。”万沁笑道,“这后宫嫔妃忌讳春日柳絮飘飞,所以御花园内并未种柳树。而这柳絮能让几个大人呼吸不适,更何况是小孩子呢?” “姐姐的意思是,要对八皇子动手?” 万沁道:“韩归陌的美貌不足以让高子宁下手除了她,那么,如果是韩归陌害了她最爱的孩子呢,她还会放过韩归陌吗?” “姐姐此计甚妙。” 万沁摩挲着手中的匣子:“一切都是为了家族的前程,可莫要怪我。” 第101章 双生美人(五) 近几日,高子宁屡次向尉迟文邀宠,尉迟文也知道自己有些冷落了高子宁,便暂且不唤万氏侍寝,还是日日与高子宁处在一起。 然而尉迟文夜里总是念着万氏两姐妹,也不知为何自己和她们在一块儿,就极为地快活,只想缠绵榻间,夜夜笙歌。 尉迟文白日里倒未曾这样念过她们,心里最爱的还是高子宁。 韩归陌见尉迟文时常来拢香楼,就识趣地待在暖阁内,陪伴景筠。 韩归陌坐在景筠的摇篮边,正为他唱着摇篮曲,却见景筠的枕头破了一个洞,便唤道:“奶娘,去橱里拿个新枕头来。” “是。” 奶妈拿了一个金丝软枕过来,韩归陌接过之时,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韩归陌用力挤了一下枕头,便见从一个小孔之中钻出了一些柳絮,很快便飘得满屋子都是了。 韩归陌忙将枕头收了起来,随后开了窗,将柳絮全部赶出去。 奶娘有些奇怪:“这宫里是向来不种柳树的,怎么会有柳絮呢?” “既是藏在这枕头里的,便是有人有心放的了。”韩归陌忙将景筠抱起来,交给了奶娘,“先将皇子抱出去透透气。” “是。” 韩归陌仔细看了看这枕头,再细看所用的针脚,自己将整个枕头拆了,将里头混杂了柳絮的棉花里子拿了出来,放进炭盆里烧了,再换了新的棉花放进去,重新制作了一个,才放在了景筠的摇篮里。 过了一会儿,便听齐远进了里屋通传:“大万美人来了。” 韩归陌笑了笑,心道:这万美人动作可真快啊。 韩归陌让奶妈将景筠抱了进来,让他好生枕着这金丝软枕,然后故意将被子拢住了景筠的口鼻,又将奶妈全部支开,这才走出了暖阁。 尉迟文听到万沁来了,便笑道:“让她进来吧。” “是,奴才这就去通传。” 高子宁一听,立刻板下了脸,别过身去:“那既然如此,陛下不如去永钦宫,还留在臣妾这里做什么?” 尉迟文哄道:“爱妃莫要生气,万美人这是来给皇子送礼的。” “臣妾才不要她送的东西。” 正说着,万沁走了进来,行了一礼,道:“参见陛下和宁妃。” “起来吧。”尉迟文走了过去,将万沁拉了过来,“来,告诉宁妃,你给小皇子带了什么东西。” 万沁笑着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用纯金打造的麒麟,递给了高子宁:“宁妃娘娘,妾身之前没有什么闲钱,便没来得及送上贺礼,如今特意让父亲差能工巧匠打造了一个,现在补上,不知道宁妃可愿意收下?” 这礼物送到了面前,自己可没有拒绝的理,高子宁于是收了下来,勉强笑道:“谢谢姐姐,挂念小皇子。” 万沁笑道:“妾身最喜欢小孩子了,也希望给陛下添个一儿半女才好呢。” 高子宁一听,瞬间点燃了怒火,直言道:“你敢。” 万沁的表情变得有些僵硬,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尉迟文站在了中间,道:“好了,既然万美人喜欢景筠,便让她去暖阁看看景筠吧。” 万沁终于得以脱了身,行了一礼:“谢陛下。” 高子宁站在原地,还在生着闷气,尉迟文便看了夏莲一眼,夏莲便带路道:“娘娘,这里请。” 待万沁离开,尉迟文便拉过了高子宁:“好了,你这又是在生哪门子气?” “陛下九五之尊,想要哪个女人就要哪个女人,臣妾那里敢说嘴。” “你听听,这语气这么凶,朕都要怕你三分了。” “陛下不必怕臣妾,既然听不惯臣妾说话,便赶臣妾出宫去,免得到时候臣妾言语不快,冲撞了陛下。” 尉迟文被高子宁的话激得也有些烦躁,索性一甩手:“胡言乱语,朕就是太过于纵着你了。” 高子宁眼里含了泪,嘴上还倔强着:“好啊,那陛下就去宠万氏,千氏,百氏好了,还来拢香楼做什么。” 尉迟文不知该怎么哄她,又想自己是皇帝,被人这么冲着说了一通,面子上也过不去,于是僵在了原地,未发一言。 此时韩归陌突然跑了出来,道:“不好了,陛下,娘娘,小皇子没气儿了!” 第102章 双生美人(六) 高子宁一听,立刻跑了出去,什么礼数都不顾了,喊道:“景筠,景筠你怎么了?” 尉迟文也将暂时忘却了方才的争吵,跟着跑了过去,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高子宁冲进了暖阁,低头一看,道:“是谁?是谁用被子蒙住孩子的口鼻的?” 几个奶娘面面相觑,皆不敢承认,都说自己方才离了暖阁,并未注意。 万沁此时立在一旁,还有些不知所措,方才她刚刚打开了门,走进了两步,便见高子宁和尉迟文急急地冲了过来。 万沁立在一旁,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又上前了两步,又见那枕头是自己动过手脚的金丝软枕没错,然心下还是有些发毛。 按照她的计划,应该是此时她进来,将那枕头里的柳絮之事揭发出来,并将此罪过怪到韩归陌身上便万事大吉,然而现在局面有变,自己便有些拿捏不定了。 韩归陌此时带了王太医过来,高子宁道:“王太医,你可要救救八皇子啊。” “臣定当尽力。” 王太医走了过去,摸了摸景筠的鼻息,随后将被子拿了开来,在其上星、天突等穴扎进了金针,过了一会儿,景筠便哭了起来,总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高子宁喜极而泣:“多谢王太医。” 尉迟文问道:“八皇子为何会如此?” “回陛下的话,方才一炷香的时间内,有人蒙住了孩子的口鼻,幼子稚嫩,因此一时喘不过气来。若是臣再晚来一会儿,那后果……不堪设想。” 万沁一听太医的解释,有些疑惑:为何只字未提柳絮的事情? 阁中所有侍奉的仆人,此时也都被叫了过来,跪成了一排。 “大胆!你们都是怎么照顾的!”尉迟文一看到这些奶妈就来气,骂道,“整个暖阁的人,都罚三十板子!” “陛下息怒啊,奴才们都好生伺候着的啊!”“陛下,奴才万万不敢苛待小皇子啊!” 韩归陌此时也站了出来,道:“陛下,奴才们向来都是尽心尽力照看八皇子的,根本不敢出一丁点闪失,小皇子到底为何会如此,背后原因,还请陛下明查。” 当事情发生在自己的孩子上的时候,高子宁的思路变得异常的清晰,她看向了万沁:“是你,对不对?” 万沁忙摇了摇头,跪了下来:“陛下明鉴啊,臣妾刚刚走进来,陛下和宁妃就闯了进来,臣妾根本连小皇子的身都没近过,又怎么会掩住他的口鼻啊!” “荒唐!”韩归陌道,“奴才方才明明看见万美人在小皇子的摇篮边待了许久。奴才感到不妥,这才走了进来查看。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小皇子就快没了气,万美人,如果不是你,那还有谁?” 万沁还是第一次被人污蔑,怒言道:“你这分明是在颠倒黑白!本宫什么都没有做过,你怎么可以这么信口雌黄呢?” 韩归陌毫不退让:“那除了你还会有谁?万美人平日里和宁妃就交了恶。今日无缘无故过来,要来看孩子,已是令人生疑。现在可真相大白了,原来万美人存的是这样的心思啊。” “对啊。”高子宁走了过来,“本来本宫就奇怪,你来做什么?原来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怀好心啊。” “不是的。”万沁现下百口莫辩,又看向了王太医,“王太医,你再查查,还有没有别的原因?” 王太医听万沁这么说,便将八皇子的被褥和枕头都查看了一遍,随后回禀道:“完全没有问题。” “怎么会这样?”万沁如同泄了气的皮球,无力地跪在了地上,连为自己申辩的勇气都没有了。 “看来,是你故意要来害本宫的孩子。陛下,暖阁里的奴才就不必罚了,将那些板子全部打在万沁身上吧!” 尉迟文低头看着万沁,到底还是有些舍不得,便没有直接开口。 高子宁忍不住声音拔高了些,道:“陛下,这个女人她要害死你的孩子啊!你怎可对她再留手!” “此事容朕再想想。”尉迟文还是没有狠下心,“万美人先关入永钦宫,听候发落。” “陛下!”高子宁还是不死心,韩归陌却上前拦下了她,在她耳边道:“陛下已经有些厌烦了,切莫再惹陛下不高兴了。” 高子宁恨得牙根痒痒,只能暂且住了嘴,眼睁睁地看着万沁被安然地拖走。 高子宁抱着景筠,亲吻着他的脸颊:“我的宝贝,这次是母亲不对,母亲不应该给那个女人机会,母亲下次一定不这样了。” 韩归陌看着这一幕,又看了看那金丝软枕,心下一笑:想要污蔑我,还没有那么容易。如今看来,这万沁是个难缠的,必除之。 第103章 双生美人(七) 高子宁每日路过永钦宫,就会想起自己的孩子险些被万沁害死,她万万忍受不了这样的女人生活在自己的身边。 高子宁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去往长乐宫为妥。 韩归陌跟在高子宁的身边,来到了长乐宫。 乐正敏容正站在一个白毛鹦鹉旁边,喂着食,打发时间。 高子宁走了进来:“参见姨母。” 乐正敏容看了她一眼,又继续喂着鹦鹉:“你来啦,坐吧。” “谢姨母。” 乐正敏容走了过来,坐在了高子宁旁边,问道:“怎么?不开心?” “我就是看不惯万美人。” 乐正敏容冷笑一声:“原是为了这个。你到底还是小丫头心思,夫君宠爱别的女人多了点,你就受不了了。” “那万美人实在心思歹毒,昨日她竟然还敢专程来害我的孩子!陛下竟然只罚了她禁足!我实在是受不了这样的气。” “那又如何?陛下喜欢她,不舍得杀了她。”乐正敏容看起来漫不经心的样子,“这些年,本宫早就习惯陛下时常偏爱那些莺莺燕燕了。” “姨母能忍,可是我不能忍!”高子宁跪了下来,“还请姨母替宁儿处置了那个贱妇!” 乐正敏容看着盛怒的高子宁,那和当年的自己实在太像了,只不过在宫里的这么些年早就蹉跎了她的脾气,对于尉迟文的花心也习惯了。 乐正敏容清楚地看到了高子宁的弱点,那便是用情至深,然而对一个处处留情的皇帝付出真心,迟早会害了自己。 乐正敏容想了想,道:“那姨母便帮你这个忙。” 乐正敏容唤来了周永福:“去,拿一根白绫送去永钦宫。” 高子宁这才解了心头之恨,磕了一个头:“谢姨母!” 韩归陌看着高子宁,倒觉得她变了,从前那么善良单纯的人,为了一个男人,竟然也变成了毒妇。 然韩归陌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妥,若是赐白绫应该赐两条才是,两人为双生姐妹,若是只杀了一个,那活着的那个必定想着要找高子宁复仇,无形之中生了隐患。 乐正敏容不可能不清楚其中的缘故,很有可能故意给高子宁埋了这一颗雷。 韩归陌站在一旁,却未有发声,想来自己还要在宫中久留,万不可露出自己的锋芒。 永钦宫内。 一条白绫摆在了万沁的面前,周永福道:“奴才的任务已经完成,小主还请自便。” 周永福说完,便离开了。 万沁颤抖着手,抚摸着那条白绫,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宁妃果真容不下我了。” 万沫正从里间走了出来,一见那白绫,惊得手里的帕子也掉了,她跑了过来,哭道:“姐姐,这是怎么回事啊。”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一朝事败,便留不得性命了。” “哪有这样的事情?姐姐,你不要理会皇后,妹妹这就出去求情,求皇上开恩,再不济,裕王爷那里说不定也能给我们想想法子。” 万沁摇了摇头:“我已经是一颗没有用的棋子,裕王没有主动对我们下手就已经是万幸。再说了,你我也没有办法出宫去。” 万沫早已经泣不成声:“姐姐,我不想你死。” “我既然答应了裕王爷,便知道,很可能会有这么一天。不过还好,我也搏过了,此生无憾了。”万沁拉过万沫的手,“记得,接下去你一个人一定要在宫里好好地活着。” “不,我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在宫里若非姐姐照顾,根本没有办法生存下去。” “再怎么样,你也要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有一分指望。” “活下去……”万沫似乎想到了什么,她恍然醒了过来,“那姐姐活着,妹妹替你去死吧。” “你在说什么胡话?” “你我容貌身段相差无几,若是我替姐姐死了,也不会有人生疑。” “不可,这是姐姐犯的罪,怎能由你来承担?” “姐姐,你聪明,你也会伺候陛下,你活着,才能以待来日,保住万家之后的荣华富贵。” 万沫说着站起了身,擦了擦眼泪,拿起了白绫:“这白绫,便让妹妹来受。” 万沁这下忍不住泪如泉涌:“别做傻事啊,妹妹。” 万沫此时已经将白绫挂上了房梁,站上了凳子,万沁如疯了一般冲了过去,要将拿白绫拽下来:“你要干什么?快下来!” 万沫推开了万沁,带着诀别的眼神看着万沁:“姐姐,你可要记得妹妹的死,日后为妹妹报仇才好。” 万沫说完便上了吊,将椅子给踢了。 万沁亲眼看着万沫死在自己的面前,感觉整个天都塌了下来,她不敢相信,和自己形影不离,相伴十几年的亲妹妹,就这样白白枉死了。 万沁眼中的光亮陡然暗了下来,随后升腾起了一股怨怒:“宁妃,韩归陌,我一定要你们替妹妹偿命!” 第104章 马场风波(一) 五月皇家围猎的消息已经在合宫里传开了,各宫嫔妃以及高官子弟都在为这次久违的皇家围猎而做着准备。 齐远笑着走进了拢香楼,道:“主子,这随行嫔妃的名单已经下来了,陛下只带了主子,皇后和高贤妃三个,别的都留在宫里了。” 高子宁喜出望外:“真的?万沫没有去?” “没呢,她姐姐刚刚惹了主子生气,陛下没有杀她已经是仁慈,怎么还会继续宠幸她呢?” 高子宁自得地笑了起来:“就该如此。” 韩归陌则在细细想着围猎之事,此次围猎可是各家青年才俊的主场,参加的贵族将近百人。皇室子女,高官新秀都会在这次围猎之中,争取大放异彩,惹人高看。 然而,更值得注意的,便是这围猎场中,刀剑不长眼,乱箭流窜,往年便多有在围猎之时误伤他人的先例。 韩归陌正想着,便听外头进来了一个女子,笑道:“宁妃姐姐。” 高子宁看了过去,站起了身:“是锦鸢啊,你怎么来了?” 尉迟景鸢,高贤妃所出,皇室排名第七,年龄尚小,性子活泛直爽,没有城府。 “宁妃姐姐,我刚刚见齐公公不在,就擅自走进来了,姐姐不会怪我吧。” “姐姐怎么会怪你呢?”高子宁擦了擦锦鸢头上的汗,“怎么出了这么多的汗?” 锦鸢拉过了高子宁的手:“郑叔叔正教我们学骑马,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在围猎场上策马奔腾啦!姐姐,跟我一起去吧。” 高子宁有些犹豫:“我就不去了吧,只陪在陛下身边就好了,想来也不需要会骑马。” “这怎么行?”锦鸢的眼珠转了转,又笑道,“父皇喜欢会骑马的女人呢。” “是吗?” 锦鸢这句话果然管用,高子宁马上答应了下来:“等一下,我换身衣服就来。” 韩归陌有些生疑,她俯下身子问道:“公主殿下,是不是郑大人教你这么说的呀?” 锦鸢点了点头:“我想让宁妃姐姐陪我,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劝说她过来,郑叔叔一听,便教我这么说,没想到果然有用。” 韩归陌看着那双单纯的眼神,想来她是被利用了。 韩归陌见高子宁换了一身轻便的青衣,兴冲冲地走来了,便也没拦住她,道:“主子,奴才会骑马,让奴才同行吧。” “也好。”高子宁牵过了锦鸢的手,“咱们走。” 锦鸢带着高子宁来到了马场,便见草地辽阔,各色各样的马儿分布在马场上散着步。 高子宁见了马场便觉得视野开阔,心旷神怡,内心里开始真心期待围猎了。 锦鸢跑了进去,喊道:“郑叔叔!快来教宁妃姐姐!” 韩归陌看了过去,便见一个身材壮实,容貌粗犷的男人走了过来,来人朝高子宁行了一礼:“参见宁妃娘娘,下官郑延守,为群牧监已有五年。” “若是没记错,你是郑家的二嫡子吧。” “劳宁妃娘娘关怀,娘娘记得不错。” 韩归陌站在高子宁的身后,看着那郑延守,实在不觉得他是什么好人,而且她隐隐感觉接下来会出事。 韩归陌拉过了高子宁,道:“娘娘,这马场风大,娘娘体弱,为免着凉,还是先回去吧。” 郑延守立刻道:“这娘娘刚来了,哪有回去的道理呢?况且,这里哪里有风?我还嫌弃热呢!” 高子宁也没听懂韩归陌的暗示,道:“没关系的,本宫并不冷。” 韩归陌心下冷哼一声,涩涩地回道:“是。” 锦鸢的心思全在骑马上,她跑向了远处的一匹小红马上,翻身骑了上去:“姐姐,我先走啦!” 郑延守一回头,看见锦鸢已经跳了上去,忙道:“我的小公主,你可别摔着了!” 锦鸢身边的奴仆早就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一直围在锦鸢的身边,生怕她出什么岔子。 锦鸢却全然不顾,一甩马绳,便策马奔腾了起来。 郑延守看着锦鸢,大笑了起来:“宁妃娘娘,下官方才就教了公主两个时辰,公主就能骑马骑得这么好,可真是天赋异禀啊!” 高子宁客气地回应道:“这都是郑大人教得好。” 郑延笑笑,随后牵过了一匹棕马,道:“这匹马,性格最为温顺,娘娘不如就先骑这匹马如何?” 高子宁摸了摸马嘴,有些新奇,却也有些害怕:“这马好高啊,本宫真的可以学会吗?” “一切都有下官在,娘娘尽管上马便是。” “那本宫就信你。” 第105章 马场风波(二) 高子宁伸出脚,笨拙地踩住马鞍,郑延守站在一旁,扶着高子宁的背,将高子宁扶了上去。 高子宁坐上了马,心下虽有些害怕,但是第一次坐在马上,见到这辽阔的景色,心情也畅快不少,看着韩归陌笑了起来:“这骑马的滋味可真好,本宫以前怎么没有试过呢?” 韩归陌笑着回道:“主子一向谨慎,又久居闺阁,骑马自然是新鲜事。” 郑延守的眼神则一直在高子宁和韩归陌之间打转,郑延守上前,牵过了马绳:“娘娘,下官先带你转一圈,和这马熟悉一下,然后就教你如何自己骑马。” “多谢郑大人。” 郑延守开始滔滔不绝地和高子宁讲起了骑马的讲究,韩归陌则远远地跟在后面,看着高子宁。 按照东儿所知道的消息,景斯已经鼓动了郑家所有人为郑贵妃报仇,那郑延守今日特意让锦鸢相寻,定不会只是教宁妃骑马这么简单。 过了一会儿,高子宁许是学会了骑马,郑延守放开了缰绳,然后一拍马屁股,让高子宁自己骑马试试。 高子宁虽一开始有些害怕,但是渐渐也熟悉了骑马,倒是自得起来,骑着这匹棕马到处走动。 锦鸢骑着小红马也走了过来:“姐姐,你学会骑马啦!” 高子宁笑了起来:“没想到骑马这么简单。” “姐姐可喜欢?” “喜欢极了。” “那可太好啦,姐姐可以陪着我一道在围猎场策马奔腾了。” 两人正说着,忽听身后传来了一声哨声。 高子宁感受到身下的棕马突然停下了脚步,而且怎么使唤也使唤不动。 锦鸢正有些奇怪,却听又响起了哨声,这次的哨声声音拖得更长,好像是什么特殊的指令。 忽然,高子宁身下的马立刻调转了头,随后狂奔起来,将高子宁差点颠下马去。 高子宁不由花容失色,尖叫连连,人也被颠得鬓发散乱。 高子宁的双手死死地握住缰绳,才勉强没有掉下来。 韩归陌亲眼看着郑延守吹着哨子,向来这马应该是郑延守平日里训的,这哨子应该是特殊的指令。 郑延守看着那匹棕马直直地往韩归陌的方向而来,朝着韩归陌阴恻地笑了起来。 韩归陌眼看着那棕马如闪电一般窜了过来,马蹄都快踢到自己的脸上了,也顾不得质问郑延守,连忙轻功一跃,跳到了旁边的一匹黑马上。 郑延守冷哼一声:“会点轻功,不过,那又如何?” 郑延守又吹了一声哨子,这次马直接跳起了身,将高子宁从马上摔了下来。 高子宁被狠狠地摔到了地上,这一摔摔得不轻,她落下地来,胸口收到了猛烈的撞击,直接吐了一口鲜血出来。 郑延守此时得意地看着她,韩归陌明白郑延守的意思,即使她身手灵巧可以躲过,但是这宁妃却不可能躲过。 如果宁妃遭了殃,自己便是伺候不周,按宫法,必会被处死。 郑延守看着韩归陌,再一次吹响了哨子。 马蹄的倒影映高子宁纤弱的身体上,将高子宁身上的光都遮掉了几分。 第106章 马场风波(三) 韩归陌看着这一幕,她几乎来不及反应,本能地扔出了自己的袖里剑,往那匹马射去,直接从马的耳朵射穿过去,将其杀死。 韩归陌眼见那马要倒了下来,立刻跳下了黑马,降落在高子宁的身边,抱住高子宁在草地上打了一个滚,将她救了下来。 然时间还是太过于短暂,韩归陌躲闪不及,那棕马的尸体结结实实地倒在了韩归陌的后背上。 剧烈的疼痛在韩归陌的后背上辐射开来,韩归陌再没有了力气,倒在了高子宁的身上。 高子宁方才受到了剧烈的惊吓,好一会儿才反应了过来。 锦鸢此时赶了过来:“来人,快将郑延守拿下!” “是。” 一群侍卫正要上来捉拿郑延守,然而郑延守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活着回去,他索性将冲上来的侍卫一一击退,随后将马的尸体从韩归陌的身上推开。 郑延守拔出了韩归陌射出来的那柄剑,高举了起来,喊道:“今日,我便杀了你这个女人,替郑贵妃报仇!” 郑延守说着将刀狠狠地往韩归陌的后背捅了过来。 高子宁和锦鸢皆被这一幕给惊着了,瞳孔放大了一倍,都呆立在原地,看着那沾染了血色的银刀捅了下来。 韩归陌则已经意志模糊,耳边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清楚了,眼前的世界如同梦境恍惚,丝毫没有了反抗的能力。 说时迟那时快,一根银簪直直地飞了过来,将郑延守手中的刀打了开来。 郑延守还欲再捅,便见尉迟景明策马跑了过来,直接让马冲着郑延守飞起一脚,将郑延守打倒在地。 一众侍卫立刻上前,将郑延守拿下。 锦鸢这才回过神来,喊道:“三哥哥,快来救救宁妃姐姐!” 景明低头看着韩归陌的惨状,眼中完全顾不得别人,直接将韩归陌救了起来,眼中的担忧之情快要溢出来了。 景明将韩归陌放在自己的怀里,然后用手拍着她的脸,焦急地问道:“怎么回事?归陌,你快醒醒啊,你不要吓我!” 韩归陌已经完全没了意识,倒在了景明的怀里。 旁人看着景明如此在意韩归陌,倒都有些惊了。 锦鸢跑了过来,将高子宁扶了起来,喊道:“三哥哥,怎么不管姐姐,只管那个奴才呢?” 景明此时顾不得别人的眼光,他将韩归陌抱了起来,道:“宁妃是皇帝的女人,自然有人会管。而归陌,除了我,就不会有人疼她了。” 景明转过了身,看向了郑延守,那嗜血的眼神仿佛恨不得将郑延守千刀万剐。 景明的言语之间,带着不可凌驾的王霸之气,道:“你等着,若是归陌有一点闪失,本王要你们郑家一家陪葬!” 郑延守此时恨极了,自己明明只差一步就可以杀了韩归陌了,可没想到居然还有旭王爷在这里等着。 郑延守拿起了手里的剑,不死心道:“宫人禁止携带刀具,她如此已经是犯了宫规!纵然下官有错,但是此女不要想逃过罪责。” 景明看郑延守还激他,索性一不做二休:“好啊,那就看你有没有机会和陛下说了。” 景明将韩归陌放在了自己的白马上,随后站在了郑延守的面前:“郑大人身为群牧监,却故意调教良马伤害高宁妃,导致高宁妃险些丧命,实乃罪大恶极,就地正法!” 景明说完,拿出了剑,直直地捅入了郑延守的心口。 高子宁方才受到了那么多的惊吓,此刻又见死了人,更是害怕,原地晕了过去。 景明拿出了手帕,将剑上的血迹擦去,然后随手翻了一个剑花,将剑收了回去。 景明鄙夷地看了郑延守一眼,牵过了白马:“走!” 第107章 马场风波(四) 太医院内,所有的太医都忙碌了起来,几乎所有太医都在为医治高子宁的伤情而做着准备。 太医们正要往拢香楼而去,却见景明抱着韩归陌,站在了门口。 王太医道:“参见旭王爷,旭王爷可否让路,臣等还要为宁妃娘娘会诊呢。” “留下几个太医,治疗这位宫女。” “这……” 几个太医们面面相觑,王太医又道:“王爷,不是咱们太医院不愿意收治,只是眼下宁妃娘娘伤情危重,恐怕耽误不得啊。” 景明的口气不容反驳:“难道,这宫女的性命就不是性命了吗?” 太医院一些资历老的,大多都是乐正氏族的人,资历浅的,则对皇命惟命是从,万万是不敢违抗旨意的,以免官职不保。 然而景明就立在门口,没有离开的意思,诸位太医们则也有些犯难,毕竟没有人敢当出头鸟。 此时,尉迟景琛正巧路过太医院,见景明站在那里,便过来看了一眼。 景琛一见韩归陌昏迷不醒,立刻紧张了起来,问道:“三哥,归陌怎么回事?” 几个太医行礼道:“参见雍王爷。” 王太医道:“雍王爷,您可否行行好,劝说一下旭王爷。这拢香楼那里还等着我们过去呢。旭王爷却执意要救一位宫女,这可怎么使得?” 景琛一听,忙道:“宫女的命就不是命了吗?怎么不能治了?你们这些人还算不算救死扶伤的大夫了!” 几个太医已经是心急如焚,若是再耽误下去,恐怕都要掉脑袋了。 景琛和高贤妃来往密切,久居宫中,在这太医院里还是安排了几个心腹,便下令道:“刘昌!童维留下!” 两个太医见景琛点名开了口,便不好推辞了,道:“下官遵旨。” 王太医一行人早就急不可耐:“烦请两位王爷让让,臣等实在来不及了。” 景明和景琛这才把路让了开来,几位太医几乎是夺路而逃,飞也似地往拢香楼去了。 景明将韩归陌抱了进来,放在了榻上,景琛则使唤道:“刘太医,童太医,快进来!” 刘太医和童太医只得跟了进来,将医箱放在一旁。 刘太医先蹲下诊脉,童太医则站在一旁观察着韩归陌的伤情。 刘太医诊脉完一惊,抬头道:“旭王爷,还好这人送得及时,若是再晚一步,便救不得了。” 景琛也焦心不已,一拍他的乌纱帽:“那你快治啊!” 刘太医和童太医相对看了一眼,随后道:“还请二位皇子先在外等候避嫌。” 景明点了点头:“还请太医务必要治好她。” “下官遵旨。” 景琛和景明都有些放心不下,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里间,看着两位太医将帘子围了起来,才关上了门。 景琛和景明守在门口,景琛双手交叉着,质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景明抬头看着天空,并不想理会景琛。 “别以为我爱搭理你,若不是为了归陌,我避着你还来不及呢。” 景明慢慢开了口:“郑延守要杀韩归陌,我今日正好路过马场,便救了她。” “这郑延守简直胆大包天,居然敢直接在宫里动手。” “他是四弟的人,四弟自会保他,所以才敢胆大妄为。”景明看向了景琛,“不过放心,我已经杀了他了。” 景琛笑了起来:“三哥做得对。” 两兄弟几乎是第一次在一件事情上的观点达成一致,气氛竟然没有了往日的剑拔弩张和僵硬。 “现下看来,郑家果然要对韩归陌动手了。这次围猎,恐怕郑家也会前来,看来要万事小心。” “归陌现在伤得那么重,绝对不可以再去参加围猎了,我这就去劝说宁妃。” “不,归陌反而一定要去。” “为什么,这难道不是把归陌放在危险之中吗?”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景明笑笑,语气却冰彻入骨,“我要郑家一个不留。” 第108章 马场风波(五) 过了一个时辰,刘太医终于走了出来,道:“两位王爷,那位宫女已经醒了。” 两人异口同声道:“是吗?” 景琛正要进去,景明却伸手拦住了他:“你不许进去。” 景琛还要反驳,景明便将景琛推开,关上了门,将门栓放了上去。 景明快步跑了过去,单膝跪在韩归陌的床前:“你好些了没有?” 韩归陌方才褪下了衣物,由太医用金针插满全身才得以活过命来,如今胸腹上缠着绷带,还未来得及再穿衣服,只用被子盖了起来。 韩归陌见景明来了,连忙伸出了手:“谢谢王爷,又再一次救了我。” 景明接过韩归陌的手,却分明瞧见韩归陌的手臂上纹着一个凤凰胎记,便定睛多看了几眼。 韩归陌这才意识到自己没穿好衣衫,忙将景明推开,随后拉上了帘子,将衣服穿了起来。 景明未有多言,只背过身立着,听到韩归陌再唤他,才回过了身。 景明坐在了韩归陌身边,道:“你啊,就是傻,怎么可以不顾自己的性命去救宁妃呢?” “当时,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我只是下意识做了我想做的事情。毕竟,宁妃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 “可你呢?你难道就不是弱女子了吗?方才若不是我赶到,恐怕你现在已经死在他手下了。” 韩归陌轻松地笑了笑:“我吉人自有天相,死不掉的。” “还说呢。”景明下意识地从腹袋里找些什么,随后道,“差点忘了,方才我在街市上看到一根银簪,觉得很衬你,便买了。本来要送你的,结果用来弹走郑延守的刀了。” “王爷有心了,不过奴才身边多得是宁妃的赏赐,不贪这些金银珠宝的。” “宁妃赐的和我亲自送的,能一样吗?” 韩归陌笑得更爽朗了些:“当然不一样……咳咳。” 胸口因为方才的震动发出了剧痛,韩归陌忍不住蹙了蹙眉,不敢再笑了。 景明凑上前去:“你没事吧。” 韩归陌摇了摇头,随后抬眼看了看四周:“这是哪里?” “这是太医院,方才你在马场上晕了过去,是我把你抱过来的。若不是我坚持要救你,恐怕这些太医全围着高子宁了。” “她是妃子,自然该有这些优待。只不过,王爷这一路把我送过来,未免太过招摇,我作为拢香楼的宫女,却是由一个外人救的,这恐怕让宁妃娘娘的面子有些挂不住。” “宁妃无用,她根本没有办法救你。而且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我绝对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为她而死。” 韩归陌见景明处处以自己为先,为自己着想,心中也感动万分,她看着景明那关切的神情,心道:若是眼前这个人,真的是我的夫君便好了。 韩归陌正想着,便听外头有人敲门,道:“旭王爷,皇后邀您去长乐宫一叙” 景明眼神一凛,站起了身,爱怜地摸了摸韩归陌的头:“你放心,你在这里好好养病,我先去了。” 韩归陌知道景明此去,必会遭到乐正敏容的怒骂,便道:“王爷小心。” 两人又相视了一会儿,景明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景明一打开房门,景琛便走了进去:“归陌,你有没有事情?” 景明斜了景琛一眼,喉结微微动了动,随后跟着通传的那位公公道:“请带路。” 景琛走了进来,坐在了韩归陌身边:“你知道吗,你刚才吓死我了,得亏我请了太医,不然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韩归陌见了景琛,言语之间礼貌有加,客气地回道:“多谢雍王爷救命之恩。” “那你打算怎么报答我?”景琛俯下了身子,将脸凑到了韩归陌眼前,“亲我一个。” 韩归陌伸手将景琛的脸挡了回去:“雍王爷,这是做什么呢?” 景琛悻悻地坐直了身子,两手一摆:“得,肯定是三哥和你说了什么,你都不待见我了。” “雍王爷,不要如此猜忌旭王爷。雍王爷的好,奴才都记在心里。” “那你可一定要记牢了,一辈子都不许忘。” 韩归陌点点头:“好。” “你这两日先在这里养着,等过了几日,你身上好了,就回拢香楼那里去。” 景琛仔细地为韩归陌考虑着,“今日三哥做事有些莽撞了,难免宁妃有些不痛快。你放心,我会为你和宁妃解释的,她不会为难你的。” “多谢雍王爷为奴才考虑周全。” 景琛难得见到韩归陌对着他笑,心情颇好:“你在这里好好养着,我晚点再来看你。” 韩归陌正欲拒绝,景琛便高兴地离开了,心情如艳阳一般明媚。 第109章 马场风波(六) 长乐宫内。 景明缓缓走了进去,跪下道:“参见母后。” 乐正敏容看到景明,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玉扇扔了过去。 景明反应很快,将头一撇,并没有被击中。 “还敢躲?” “儿臣惶恐,实在不知何罪之有。” “你方才路过马场,竟然不救高宁妃,而只救区区一个宫女,你是不是故意见死不救?” “高宁妃乃是陛下的妃子,儿臣不敢逾矩,所以没救。” “那你为何拦着太医院的人,耽误宁妃治病?” “此事,儿臣百口莫辩,但凭母后惩罚。” “好,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至于景明到底救了高宁妃还是韩归陌,乐正敏容根本不在乎,她在乎的是,景明居然完全不顾及她乐正家的颜面,将郑延守私自杀死了。 景明也清楚,乐正敏容从来不关心自己,今日若不是自己动手杀了郑延守,她也不可能来兴师问罪,如今不救宁妃,只是一个由头罢了。 乐正敏容找来了周永福,道:“这开了春,天气倒有些热了,宫里这些炭盆也不必留着了。” “娘娘的意思是?” “去将烧着的炭盆拿出来,将里头滚烫的炭火,扔在宫门口去。” “是。” 周永福喊了几个人,将炭盆端了出去,随后将还冒着火星的银骨炭铺在了门口,回禀道:“娘娘,已经扔好了。” “景明。”乐正敏容慵懒地卧在椅子上,手指往外一指,“去跪着。” 景明心下一震,牙关咬得咯咯作响,随后跪下磕了一个头:“是。” 小笛倒有些不忍心,小心地道:“娘娘,那炭火可烫了,这旭王爷好歹也是王爷,娘娘就网开一面吧。” 乐正敏容眼睛一瞪:“你那么心疼,就和他一起去跪着。” 小笛立刻闭了嘴:“奴才知错了。” 景明从容地走了过去,跪在了那滚烫的炭火上。 那华丽的绸缎瞬间被烫穿了一个大洞,疼痛朝着他的膝盖猛钻了进去。 景明紧握着拳头,极力地隐忍着,他虽脸色发白,却猛哼着,不发出一点求饶的声音。 他清楚,自从他把韩归陌救下来的那一刻起,他就会遭到乐正敏容的刁难,但是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是会选择救她,义无反顾。 乐正敏容走到了景明的面前,道:“你喜欢那个宫女吧?” 景明垂眸,并未有应答。 “你当众抱着那宫女,已然是失态。如今满宫皆知你这个荒唐事,你说,这让你那个心上人,会遭受怎么样的非议呢?” 乐正敏容又笑了起来:“本宫本来也想过,就给你配个宫女当妻子,这样也配得上你的身份。” 景明竟然不恼,他的眼神一动:“母后真的愿意成全儿臣吗?” 乐正敏容摇了摇头,这笑中带着十足的邪恶:“本宫看出来了,你是真心喜欢那个宫女,所以,本宫不可能把她赐给你。” 乐正敏容清了清嗓子:“小笛,下旨下去。宫女韩归陌未能救主,犯下大错,罚她一辈子留在老死宫中,一生不得嫁娶。” 景明的声音陡然升高:“母后!何苦为难一个宫女?” “比起杀了她,本宫更想亲眼看着你爱而不得的样子。如果这么做可以让你痛苦,那便是值得。” 这便是乐正敏容恐怖的地方,她对于不在乎的人,就随意杀戮,而对于憎恨的人,就要诛他的心。 她要看着景明痛苦不堪,看着他一辈子都活在自己的阴影下。 景明的身子因为极度的愤怒,轻微抖动起来,他低着头,面色变得极为骇人。 “怎么,不服?本宫倒是觉得,你还得谢谢本宫的不杀之恩啊。” 景明极为隐忍地磕了一个头,语气生硬冰冷:“谢母后。” 乐正敏容看着景明如此模样,心里畅快不少,笑道:“本宫先去看看高宁妃,而你,跪到宫门下钥前再走。” “是。” 景明的余光看着乐正敏容的裙摆在自己的身边路过,内心里已然对她动了杀心。 第110章 马场风波(七) 拢香楼内,高子宁经过太医们的全力救治,已经醒了过来。 高子宁清楚,若是论伤势,韩归陌绝对比自己严重许多。 夏莲走了过来:“主子,你醒啦。” 高子宁忙坐了起来:“归陌呢?归陌怎么样了?快去传太医救她。” “主子放心,旭王爷一路护送归陌去了太医院,想必归陌此时应该已经得到救治了。” 高子宁这才依稀回想起之前马场上的事情,然后笑了起来:“还好旭王爷来得及时,不然归陌恐怕……” 夏莲有些迟疑,道:“主子,你不管归陌驳了你的面子吗?” “她几番救本宫的性命,本宫还要责怪自己没有好好护住她呢。” “主子真是善良。”夏莲想了想,“不过,归陌在太医院里也不是个事儿,奴才去把她接回来吧。” “快去,别让人觉得我们拢香楼亏待了她。” “是。” 高子宁躺了回去,又见乐正敏容走了进来,道:“宁儿,你有没有怎么样啊?” 高子宁勉强坐起了身:“姨母,宁儿好多了。” 乐正敏容忙将高子宁扶下:“快躺着。” 乐正敏容道:“看你如今这个样子,围猎估计是去不得了。” 高子宁一想到自己的名额空出,就会有别的女人跟去,立刻回道:“不,姨母,宁儿一定能去围猎的。” 乐正敏容看着高子宁分毫不让的样子,有些哑然:“好,宁儿想去,便去吧。”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夏莲和齐远将韩归陌带了回来。 齐远过来行了一礼:“参见皇后。” 乐正敏容正看见韩归陌回来,道:“这不是归陌吗?” 齐远道:“皇后娘娘恕罪,归陌体力不济,不能请安。” “无妨,本宫正要告诉她一个好消息呢。”乐正敏容看向了高子宁,“本宫已经决定,让她陪你一辈子,好不好?” 高子宁疑惑地问道:“可是,妾身还打算给归陌许个好人家呢。” “不,她这辈子就是宫里的人,不可能再嫁娶了。” 周永福看着韩归陌,道:“还不快谢恩?” 韩归陌听着乐正敏容如此说,松了一口气,这说明乐正敏容并不清楚郑家的意图,否则,自己就不是老死宫中那么简单了。 韩归陌又想了想,那她何必下如此旨意,难道景明出事了? 韩归陌问道:“敢问娘娘,旭王爷怎么样了?” “大胆!你也配娘娘回答你的问题?” “奴才不敢。”韩归陌大概明白景明的处境不会好到哪里去,心里对乐正敏容升腾起了一股怒意。 韩归陌让齐远放下自己,随后磕了一个头:“谢皇后娘娘恩典。” 乐正敏容点了点头:“好好养身子,之后还得陪你家主子去围猎场呢。” “是。” “下去吧。” 齐远将韩归陌又背了起来,快步走回了韩归陌的房间。 齐远背着韩归陌,将韩归陌放在了榻上,心疼地给她盖着被子:“马场这么危险的地方,你怎么也不让主子多叫些人去?” 夏莲端了药过来:“你净会挑现成话说,你当时怎么不去啊?” 齐远叹了一口气,接过了药:“来,哥哥喂你喝。” 夏莲将韩归陌扶了起来,韩归陌靠在夏莲的身上,道:“我自己来。” 韩归陌拿过了药碗,喝了下去,齐远看着韩归陌喝完了药,接过了药碗,问道:“有没有觉得好一点?” “我伤的是元气,恐怕要养一段时日了。” 齐远有些不平:“皇后娘娘也真是的,居然还让你陪驾围猎。” 韩归陌想了想围猎之事,恐怕这围猎场上的纷争不会少,自己必须要去。 韩归陌道:“嫔妃女眷,只要伴驾即可,不必狩猎。再过一月,我虽不能运功,但是日常走动还是不成问题的。” 夏莲推搡了一下齐远:“这是皇后娘娘的旨意,岂能容你我置喙?” 齐远见自己也不能改变什么,便只能点点头:“万事小心,我会保护好你的。” “谢谢公公。” 韩归陌说了几句话,便觉得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又躺了回去。 齐远坐在床边,道:“你们先回去吧,这里留着我来照顾她。” “你可不要逞强,这日后娘娘的事情还多着呢,你夜里好好休息,不然白日里垮了可怎么是好?” 齐远看着韩归陌,又想了想皇后方才的旨意。 韩归陌注定是要在宫中孤独一生的,如此一来,自己便有了机会。 “今日都是我不好,没跟着去,不然也不会让归陌受到这重伤。”齐远站起了身,将夏莲带了出去,“我意已决,你先出去吧。” 夏莲也担心韩归陌,她担忧地看了韩归陌一眼,道:“那行,若是有什么事情记得叫我。” “好嘞。” 天晴月朗,禁城又进入了一片静谧和安详。 宫门外,重伤的景明由玉茜接回了府,宫门内,齐远守着一盏枯灯,睡在韩归陌的身边。 即便知道都是爱而不得,但是只要有一丝希望,就没有人愿意放弃心爱之人。 第111章 围猎风云(一) 五月。 皇家出巡的队伍极为浩大,随行的侍卫、宫人数千,所带的钱财宝物价值上万两银子。 行至五日,一行人终于来到了西北煌州草原的一处围猎场。 煌州地处西疆和昭庆的交界处,离京州只隔着一个合城,虽地势荒凉贫瘠,但是昭庆的历代皇帝都对煌州极为重视,在建造边塞关防之事上,丝毫不吝啬钱财。 煌州百姓中,有许多西疆人来往,为通西疆贸易,尉迟文并未下令驱逐过这些外乡人,而乐正太后不重商贸,便也不管此事。 经过五日的日夜兼行,皇家的仪仗队终于走进了皇家圈下的百里围猎场,一座座轿撵都放了下来。 韩归陌扶着高子宁下了轿子,高子宁的身子并就没有痊愈,如此舟车劳顿一番,更是消耗了心血,此刻早已经面色发白,头晕目眩。 韩归陌的身体底子比高子宁好些,身子此时大已经好全,她扶着高子宁,问道:“主子,可还撑得住?” 高子宁的语气非常虚弱:“本宫没事。” 张律此时从前面过来了,问道:“宁妃娘娘,陛下特来问你身子怎么样?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高子宁看了一眼陛下,面色有了些欢欣之意,笑道:“谢陛下关心,本宫一切都好。” “娘娘安好就好。”张律扶过了高子宁的另外一只手,“娘娘,请。” 营帐已经提前在猎场中布置好,尉迟文跟乐正敏容走在最前头,坐在了皇帐之中,其余高官子弟都紧随其后,各自落座属于自己的位子。 韩归陌扶着高子宁在乐正敏容身边坐下,随后静静地观察了一圈这满座的高官子弟。 乐正皓轩和高博都没有来,然而乐正皓轩膝下三子一女全部到场,高博则只派了高寅承和高子澜前来,并让叶南辰随行保护。 高博新娶进门的续弦夫人,傅琴带着她的妹妹傅乐也坐在一旁。 再往后看去,郑家的三子一女也悉数到场,随后再是一些乐正家族的附庸之辈的青年才俊。 只不过,让韩归陌奇怪的是,祁术带着祁雅慧,也处于这些高官之中,按理说,若是没有尉迟文的照顾,他们是没有资格来的。 韩归陌再往左边看去,左边坐着当朝的四位皇子以及公主锦鸢,锦然因为正在孕期便没有和程瑜萧同来。 尉迟文此时开了口:“今日举行塞外围猎,为的就是磨炼各位贵族子弟的武备!塞外军旅劳苦,各位爱卿久处于锦衣玉食,华冠美服的生活之中,今日不如趁此围猎,互相之间比比箭术和马术,如何?” “臣谨遵陛下教诲。” 此时一位身材高大,身穿灰鼠皮袄,面容粗粝的男子走了出来,朝尉迟文行了一礼。 尉迟文介绍道:“这位,是寒部的使臣,完勒布。” 完勒布和各位高官互相行了一礼,尉迟文继续道:“完勒布这几年,为西疆和昭庆的和平做了不少的贡献,听闻完勒布喜欢我昭庆的女子,所以朕决定,将在座的一位女子赐给完勒布为妻!” 此言一出,所有的女子皆被吓了一跳,纷纷低下了头,唯恐完勒布看上了自己,自己则要不得已远嫁了。 完勒布见此,并未气恼,只道:“臣承蒙陛下厚爱。只不过,臣不喜欢逼迫别人,若是在场没有女子愿意心甘情愿地做臣的妻子,臣也不会强人所难。” “爱卿好气度。” 完勒布恭敬地说道:“我西疆的男儿皆是如此。” 完勒布嘴上虽这么说,但若是他真看上了哪个女子,那女子若是推脱,便是驳了陛下的面子,即使不嫁,未来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韩归陌自然清楚这一点,她看向了完勒布,却发现完勒布那如鹰一般的眼睛居然停在了自己的身上,久久没有移开。 第112章 围猎风云(二) 韩归陌想来自己也并未有什么过人之处,只当是自己想多了,很快移开了视线,为高子宁多加了一件披风。 景明的眼神锐利,他很快便意识到了这完勒布对韩归陌的心思不纯,心生警惕。 尉迟文继续宣布道:“此次的围猎场极大,朕有了一个新的想法。那便是各位青年男子每人配备一匹马,一把剑,一把弓和一个箭筒,在这围猎场上狩猎一天一夜。后日辰时,便将猎物呈上,猎物最多的人,便赏赐黄金万两,加官进爵。” 所有人都怔了一瞬,随后跪下道:“臣遵旨。” “今日,夜色已深,各位先行安置,好好准备一番明日的比拼。”尉迟文站起了身,“都散了吧。” “恭送陛下。” 几个嫔妃跟着尉迟文一道离开了,剩下几个少年郎围在一起,激烈地讨论了起来。 景明坐在一旁,并未发声,这一天一夜,放任这么多人在一个围猎场中,实在是变数太多,明日恐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景明清楚尉迟文的打算,这围猎场上刀剑无眼,历代以来都有高官子弟在围猎场上被误伤的案例,所以若是想要除掉一个人,在围猎场上,是最好做手脚的。 尉迟文事先就已经安排景明,此次围猎中必要除乐正家的人,越多越好。 且不说尉迟文的安排有些贪心,这乐正家的人一个个都跟人精似的,哪有这么容易下手? 篝火已经燃了起来,景明独自一人坐在了篝火边,捡起身边的小石子,漫不经心地扔进了火堆里。 祁雅慧此时走了过来,坐在了景明身边:“旭王爷,怎么看起来有心事啊?” 景明看了一眼祁雅慧,往旁边移了下,距离祁雅慧远了些。 玉茜跟在景明身后,冷眼看着祁雅慧的举动。 祁雅慧道:“听说之前,旭王爷抱着一个宫女,大闹太医院,是不是真的?” “祁姑娘,你作为一个未出阁的女子,那么关心一个陌生男子的行踪,有些不妥。” “我才不是关心你呢,只是这事情闹得满城皆知,想不知道也难啊。只可惜,皇后棒打鸳鸯,你和她再也不可能咯。” 景明忍不住紧紧地握住了拳头,将手里的那颗石子也碾了碎:“祁姑娘到底想说什么?” “王爷早就到了嫁娶的年龄,为何眼睛只看着那些宫女,完全不看看眼前人呢?” 玉茜看着祁雅慧,心下冷嘲一声:到底还是忍不住显露自己的心思了。 景明看向了祁雅慧:“祁姑娘,难道你以为你的父亲对本王有用,本王就会娶你吗?做梦。” 景明最后两个字说得极为无情,他站起了身,正要离开,却听祁雅慧在身后不依不饶地说道:“不管你愿不愿意,总有一天,我会是你的妻子。” 景明只当没有听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玉茜看懂了景明的心意,便停下了脚步,回过身,站在了祁雅慧面前,道:“姑娘,请你自重些,王爷是看不上你这种货色的。” “是吗?那也总好过你吧。”祁雅慧毫不示弱,“你不是我的对手,别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的。” 玉茜没有想到祁雅慧比那韩归陌还不好惹,心下虽恼,然而她很快平息了怒意,笑道:“放心,有我在,你不可能成为旭王妃。” 祁雅慧不甘示弱地回道:“那就等着瞧吧。” 第113章 围猎风云(三) 晚膳用过,一群女眷围在炉子边,叙着话。 高子宁和高贤妃坐在傅琴和高子澜身边,虽说同为高家人,高子宁却与她们没有什么好说的,兴致缺缺。 傅琴如今刚满十八,正是青春正盛,花样年华,傅家本就是高家一党,将自己正当年龄的女儿送给高博续弦也并未有什么不妥。 高贤妃问道:“嫂子,新嫁来高家,可还习惯?” “自然习惯,高老爷待我极好。” 傅琴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他还说,要我给他生一个嫡子呢。” “原来已经有喜了,真是恭喜啊。不过,你应该在家里好好养胎才是,怎么来这围猎场呢?” 傅琴将傅乐推了出来:“自然是为了给我的妹妹讨个好夫婿呢。” 傅琴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听说啊,在这围猎场上,最能挑出好男人呢。” “嫂嫂原是这样想的。” 高贤妃用帕子捂嘴笑了起来,她又拉了拉傅乐的手,“妹妹可看上谁了?” 傅乐眼波流转,羞涩地说道:“我看旭王爷长得实乃人中龙凤,我也忍不住动心了呢。” 韩归陌本垂眸候在一旁,一听,猛然抬眼看向了她,高子澜也有些嫉妒,看向了傅乐。 傅乐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她看了看韩归陌和高子澜:“这是怎么了?” 高子宁清楚韩归陌的心思,便道:“姑母,老是问人家这个做什么,若是传了出去,让人知晓了,这还让傅乐妹妹的面子往哪里搁啊。” 傅琴听高子宁并未称傅乐为姨母,心有不悦:“子宁,是不是该改口了?” 高子宁身份尊贵,况且对继母有着天然的抗拒,只道:“本宫尊你为母亲,只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别妄想你傅家人可以借此攀上本宫的关系。” 傅琴和傅乐此时都吃了瘪,脸都涨红了,高贤妃忙出来打着圆场:“都是一家人,这么在意名分称谓做什么呢?” 傅琴站起了身:“是啊,原是我不配。” 傅琴拉着傅乐给高子宁行了一礼:“宁妃娘娘,民妇这就告辞。” 高子宁满不在乎地道:“慢走不送。” 祁雅慧坐在对面,看着这高家人的一举一动,随后跟着傅琴和傅乐走了出去。 傅乐一边走一边哭着:“姐姐,我也不是只在乎称谓的人,可是那高宁妃实在欺人太甚,竟然这么看不上我傅家。” “好了好了,你别哭了,让人看到,多不好看啊。” 傅琴拍着傅乐的背,“我们本来就与她见不上几面,你在乎她的态度干什么?” 祁雅慧喊道:“二位且慢。” 傅琴回过了头,道:“祁姑娘,你怎么来了?” 傅乐忙擦了眼泪,回过身,朝祁雅慧打了一声招呼。 祁雅慧擦了擦傅乐的脸蛋:“方才你们与高宁妃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我的姐姐是宫妃,所以我之前和高宁妃多有来往,我了解高宁妃,她绝对不是个说话不饶人的主儿。” 傅琴也刚嫁进高家不久,也想多了解了解高子宁,便来了兴趣:“是吗?你倒说说看,为何她会对我姐妹出言讥讽。” “她身后那丫头,你们见着没?容貌堪称一绝。之前啊,那旭王爷都对她魂牵梦萦的呢。” 傅乐一听到旭王爷,便打起了精神:“然后呢?” “你们想想,这丫头都有本事,将旭王爷哄得团团转呢。那高宁妃日日跟她待在一起,可不是事事都对她言听计从了吗?” 傅琴一想:“你这说得有理啊,你的意思是,这高宁妃是被那姑娘给带坏的?” “正有此意。之前,我还听到,那韩归陌向高宁妃说你们俩的坏话呢。不然,那高宁妃,怎么会如此出言不逊?” “怪不得,那这小蹄子也太坏了!” “是啊!你想,你日后可就是高家的主母了,你若是降不住那高宁妃,你还怎么让高家众人服众,日后你还怎么管理家事?” 傅琴已经被玉茜完全说服:“那你说,我该怎么做?” “简单,那韩归陌先前受过重伤,如今身子还虚着呢。你便想办法在这围猎场上解决了她,日后,那高宁妃没人在背后出主意,这高宁妃你不就好把持了吗?” 傅琴听到这里,有些犹豫,她原想,想办法教训韩归陌一顿便罢了,如今要她杀人,她是万万下不了手的。 然而傅乐一听到韩归陌是旭王爷心悦之人,立刻对韩归陌生出了天然的敌意。 傅乐则道:“祁姑娘,你说,我们该如何除之?” 傅琴愣了一愣:“你说什么呢,这事我还没有答应呢。” 傅乐劝道:“此女留着,必是大患,姐姐不可再心软了。” 祁雅慧也乘胜追击:“放心,我已经想了一个万全之法,必定滴水不漏,把她悄无声息地害死。” 傅琴纠结万分,随后点了点头:“那就听你的。” 第114章 围猎风云(四)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完勒布便守在了草原之上。 完勒布的脚边画着一条金线,前来参加狩猎挑战的高官子弟都候在这金线后。 最先到场的,是乐正皓轩的三子,从左至右分别是二庶子乐正修恪,三嫡子乐正修冉和五庶子乐正修锐。 其中,乐正修恪最为秀美,且举止温文尔雅,谈吐温柔,他道:“三弟、五弟,我不善狩猎,还请一会儿多帮衬帮衬为兄。” 乐正修锐最是少年气盛,他虽为乐正之子,但是所得到父亲的恩泽最少,他自知和嫡子无法相比,但是他见修恪身无长物,却能当个蜀地太守的要职,心下也眼红得紧。 乐正修锐则道:“二哥怎么总想着不劳而获呢?” 乐正修冉有些生气,粗声道:“休对你二哥无礼。二哥善文不善武,不会狩猎也是有的。你总不能让二哥两手空空的回来,让人笑话咱们乐正家!” 乐正修锐自然不敢和嫡兄叫板,恭敬地回道:“是。” 乐正一家正说着,郑家的三兄弟也过来了,为首的乃是郑延伟,容貌周正,气质豪迈,他道:“见过乐正兄。” 乐正修冉策马走了过去,迎接道:“原是郑家兄弟来了。” 郑延伟指了指身后两个庶弟,道:“我这两个庶弟延兴,延树射艺不精,如今跟着你们乐正家一起,可谓是班门弄斧了啊。” 乐正修恪春风如玉地笑着:“郑兄说这话就见外了,我乐正子弟不过略通射术罢了。” 乐正修锐看着他,冷笑一声,自己一人独立在一旁,不屑与这个伪善的二哥在一块儿。 几人正说着话,高寅承走了过来,身边跟着叶南辰和傅家两兄弟,以及其他几位高家一党的少爷们。 乐正家和郑家一看到高寅承就没了声音,乐正修锐看着高寅承,笑道:“你我一般年纪,怎的你生得如此弱不禁风的样子,想来是高家日渐衰败,这人也无用啊。” 乐正修锐说完,郑家人都笑了起来,毫不掩饰地展露对高寅承的鄙夷之情。 高寅承容貌生得俊俏,和乐正修恪不相上下,不过他比起乐正修恪更加文质彬彬,活像个儒生。 高寅承虽为庶出,但是如今也是高家长子,说话也毫不客气,他回敬道:“等到了围猎场,再让你见识见识我的厉害!” 乐正修锐的眸光一闪,透出了些凶狠:“好啊,看你能有什么本事?” “都在争什么呢?” 众人回头一看,见是景礼带着各位皇子过来了。 所有人都下了马,恭敬地朝着各皇子行了礼:“参见太子和各位王爷。” “免礼。” “谢太子。” 众人又都上了马,景礼扫视了众人一圈,走到了完勒布面前,笑道:“使臣大人,这次的狩猎大赛,还请使臣大人好生监督才是,万不能惹出人命来啊。” “臣领命。” 完勒布乃外邦使臣,在朝廷内没有利益关系,所以由他来保证这场围猎的安全,最为妥当。 时间很快就要来到了辰时,此时尉迟文从皇帐里走了出来,道:“众位爱卿,都准备得怎么样了?” “参见陛下。” “都免礼吧。” 景礼上前道:“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巡逻监督之事便交给完勒布来做。” “如此甚好,张律,快去宣读这围猎场里都放了多少猎物。” “是。”张律走了出来,拿出名册高声读来,“此次围猎,共有野兔五百只,花鹿三百只,野狐两百只,花狸一百只,赤麂一百只,雄鹰一百只,另有野猪一头和花豹一头。” 众人一听,心下一骇,这野猪和花豹都凶恶异常,如何能放入寻常围猎场之中? 尉迟文见众人议论纷纷,道:“怎么,各位难道都不敢了吗?” 景斯道:“并不是不敢,而是如此凶物若是放在围猎场之中,万一乱窜,伤着陛下,可就不好了。” “朕自有侍卫相护,无需你们担心。”尉迟文扫视众人一圈,“怎么,若是胆小之人,现在就可退出!” 众人面面相觑,心里有些没底,但都是些年轻气盛的男儿,谁都不肯掉了面子,便齐齐说道:“臣等愿意前往。” “好!”尉迟文看向了完勒布,“开始吧。” “是。” 完勒布拿起了号角,一声悠远洪亮的号角声回荡在了草原之间,各位青年才俊纷纷策马前进,一时间尘土飞扬,一排人影消失于密林之中。 第115章 围猎风云(五) 队伍很快分裂开来,往左去的乃是景礼与景斯代表的乐正一党,景明紧随其后。而景琛代表的高家一党则往右去了。 林中走兽密布,活物满地,几个少年都拿起箭兴奋地到处射着,不知不觉中,各自都分散了一些。 景明跟在景礼和景斯身后,默默地盘算着。 这场围猎,明面上是比拼骑射之术,其实尉迟文已经暗中布置了许多陷阱,为的就是帮助景明能顺利地除掉乐正子弟。 尉迟文高明的地方在与,他依旧重用和乐正族交情匪浅的官员担任群牧监,以乐正一族的脾性,必定要除高家和景明,所以他们会主动设置陷阱。 然而殊不知,这些陷阱最后都被尉迟文的人动了手脚。 景明想到这里,忽听众人欢呼了起来:“恭喜太子爷,连射三只雄鹰!” 景明抬头看向了天空,正见一群雄鹰飞过,落下了三只在地上。 景礼的仆人忙将雄鹰放入了袋子里,挂在了自己的鞍马上。 景明和那仆人对上了眼,这家仆乃是景明的死士北生。 景斯鼓掌道:“不愧是太子爷,居然能连射三只,我等自愧不如啊。” 景礼心情颇好,笑道:“今日这弓用着顺手,便射得准了些。” 乐正修锐倒是冷哼一声,看不惯身边之人如此溜须拍马,一扭缰绳,离开了大部队。 乐正修冉见修锐离开,便追了过去:“修锐回来,这外面危险。” 修锐并未理睬,又往前几步,正见身边窜过几只野狐,便拿起弓箭来,一次射三箭,挽弓拉满,三箭射出,将那三只野狐统统打下。 修锐哈哈大笑几声:“这才叫射术精良!” 修冉忙掩住了修锐的嘴:“不得对太子爷放肆!” 修锐拿开了修冉的手,依旧是年少气盛的样子:“我看不惯这朝廷里那虚伪的一套,左不过我也是要是驰骋疆场的武官,和你们这些文人无什么干系,你也不必来劝我。” 修锐说罢又走了几步,却听身旁的草丛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修锐立刻挽弓一射,随后走了过去。 修锐拨开了草丛,定睛一看,是一头鹿,修锐笑了起来,可又见它身上插了两支箭,转而又变得诧异。 很快,又有一队人策马跑了过来,高寅承跑在最前头,笑道:“雍王爷,你看,我射中了一头鹿!” 高寅承走了过来,见乐正修锐也站在那鹿旁,面色不善:“你怎的也在这里?” 乐正修锐大概看明白了怎么回事,却分毫不让,站在原地,道:“这是我射下的猎物,我自然要过来。” 高寅程身旁一个眉目舒朗,英俊潇洒,年龄稍长的男子,傅鸿站了出来,道:“你瞎说,我们大家伙亲眼看到,是高贤弟射中的鹿,怎么能算你的猎物呢?” “我说是我射中的,那便是我射中的,你们那里敢配与我争?”乐正修锐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又吩咐道,“来人,砍下它的头颅,放在本少爷的猎物袋里!” “是。” “慢着!”景琛低头查看一番,“这鹿的尸体上,分明有两支箭,一支箭直穿心脏,另外一支只戳中了它的眼睛,并不致命。若说这猎物是谁的,那得看着致命之箭为谁所射。” 傅鸿接着道:“我们方才分明看见高贤弟瞄准了许久,直穿心脏,所以这猎物应该是高贤弟的!况且看着两支箭箭尾的方向都指向两处,这直穿心脏的一箭的箭尾分明朝向的是高贤弟的方向!” 景琛看向了修锐:“修锐,你说说,你可看清,方才射中的是哪里?” 修锐的确没有看清,只看向了左右,并未立刻作答。 修冉此刻站了出来,笑道:“现在看来,这鹿两个人都有份,若是锐儿没有射中它的眼睛,让它受伤,那高贤弟也不能轻易地射中这鹿的心脏,你们说,是不是?” 景琛想了想,这倒是一个折中的办法,正准备应下来,却听高寅承不服地说道:“这鹿分明是我射死的,何来这乐正修锐的功劳?” 乐正修锐早就忍耐多时,此刻骑马朝着高寅承走了过来:“我兄长已是在给你薄面,你休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才不稀罕你兄长给的面子!你乐正家个个心高气傲,眼睛长在头顶上,从来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也就罢了。如今在我高家面前,还是收起你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高寅承硬气了不少:“来人,今日这鹿无论如何,都归我!” 乐正修冉英气的双眸瞬间透了些狠厉出来:这小子居然如此不知好歹! 第116章 围猎风云(六) 乐正修锐立刻拔刀而出:“你居然敢对我乐正家不敬?” 高寅承身后众人也瞬间亮出了刀刃,两方对峙,谁也不让谁。 景礼一队人久不见乐正修锐和乐正修冉,便循声找了过来。 乐正修恪见远处这剑拔弩张的场景,忙策马跑了过来,劝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呀?” 众人并未所动,修恪厉声道:“修锐,把刀收起来!” 修锐看在修恪为自己的长兄份上,便收了刀,此时高家一行人也才收起来要打人的架势。 景礼看了一眼景明:“你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景明行了一礼:“是。” 景明策马走了过去:“各位少爷,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乐正修锐索性先发制人,指着这鹿道:“这鹿分明是我的猎物,可是高寅承却说这鹿是他的,揪着我不放呢。” 高寅承回敬道:“这明明就是我的猎物,你不要欺人太甚!” “原是这么一回事。”景明也看懂了现下的情况,便指向了远方另外一头鹿,“你们看,这远方还有一只鹿,若是你们谁射中了,说明射术优良,这鹿便算是谁的,如何?” “这有何难?”修锐自信地一笑,又嘲讽地看了高寅承一眼,“想必,你不敢了吧。” 高寅承不甘示弱地看着他:“奉陪到底!” 众人此时都开了一条路,让高寅承和乐正修锐占据最好的地势。 高寅承和修锐都在箭尾上各自做了标记,以免到时候认错箭。 两人同时挽弓,瞄准那只正在树丛间小憩的花鹿,毫不犹豫地射出了一箭,高寅承紧随其后,也出一箭。 此箭势如破竹,将乐正修锐的箭从后射穿,劈开成两半,正中鹿心。 “扑通。” 众人听见花鹿倒地,纷纷上前,叶南辰下了马,将鹿身从草丛里拖了出来,然后将箭拔出,道:“是高少爷的箭!” 高少爷一党立刻欢呼了起来,毫不留情地嘲笑乐正修锐的射术平平。 乐正修锐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气,忙用祈求的目光,看向了修冉。 修冉也不知该做什么对策,便只得请来了景礼。 景礼将方才的一切都看在眼里,先是瞪了景明一眼,责怪他并没有袒护乐正修锐,再开口道:“诸位,不得无礼。” 众人见是太子发话,便都止住了笑,看向了景琛。 景琛走了出来,道:“如此说来,这两头鹿,都算是高贤弟的猎物了。太子殿下,你没有异议吧?” 景礼笑笑:“自然没有异议,这凡事都要求个公道,这猎物自然都赏给高贤弟才是。” “谢太子爷和旭王爷成全。”高寅承这才痛快了不少,“来人,将这两头鹿的首级都放好!” “是。” 乐正修锐有些不服,乐正修冉连忙将他喝住,道:“不过是两头花鹿,你何必再争?这围猎才刚刚开始,接下来的猎物还多着呢,你有这功夫与旁人争辩,不如自己凭本事,多打些猎物才是!” 修锐被修冉训斥过后,不敢再争,只放狠话道:“我不会放过你的!” 景礼冷静地吩咐道:“好了,此事就此作罢,修锐快回来。” 高寅承则完全不理睬修锐:“我们走!” 景明正牵回缰绳,要跟随景礼,景礼则道:“三弟,你不必跟着我们了。” 景明停在了原地:“太子殿下,可是臣弟有所不周?” “这围猎场颇大,三弟可以随意走动,跟着我们,能捕获到的猎物太少,恐怕是个拖累。” 景明清楚,景礼已经容不得他了,而且很快便会有所动作。 乐正家的三人围在景礼一旁,眼中皆带了些嘲讽之情。 景明应了下来:“是。” 乐正修锐一甩缰绳,走在最前头,笑道:“到底是低贱之人,不配与我们待在一块儿。” 景礼这次没有再维护景明,无情地走在前头,带着一行人逐渐远去。 景明的身边一时间冷清极了,但是他却并未有什么懊恼,平静地往景琛的方向去了。 景斯回头见景明离开,便小声道:“大哥,我们是不是应该……” 景礼点了点头:“他如今心思已经不在我们这里了,况且母后也给了旨意,要我们早日除了他。我们今日是杀了他最好的机会,万不能再错过了。” “明白。” 自景明叛变之后,景斯就成为了景礼的最为重用的帮手,然而景明实在和景礼相处时日太久,他知道的实在太多,绝不能留。 景斯看向了郑延兴:“你知道应该怎么做。” 一个身材瘦高,身手灵巧的男子点了点头,骑马离开了队伍。 第117章 围猎风云(七) 景明骑着马,慢慢地在林子间踱着步。 热烈的阳光从缝隙间洒了下来,景明抬头看了看太阳的方向,估计现下应该已经为正午了。 景明提前和叶南辰通过气,这一路上都是叶南辰留下来的碎石子,景明根据这些石子,找到了景琛一行人歇脚的地方。 景明见一群人三三两两地坐在树下,各自清点着自己一个上午捕获的猎物,一边吃着干粮和炙肉,一边聊着天。 景琛这一上午的成绩也非常不错,那猎物袋里放得满满当当的,已然一个已经快装不下了。 景明骑着马走到了景琛在一旁歇脚的马旁,随后将那猎物袋拿了下来。 景明高举着景琛的猎物袋,走到了景琛面前,喊道:“雍王爷真是好本事啊!” 景琛抬头,看见景明偷了自己的东西,忙指着他:“放下!” 景明笑了笑,骑着马逃走了。 “堂堂一个皇子,居然做这种事情!”景琛骂骂咧咧地站起了身,手里的干粮也顾不得吃,急急地上了马,喊道,“你给我站住!” 叶南辰见状,忙将东西放下,对高寅承道:“少爷,王爷独身前往,恐怕会有危险,以免万一,属下先跟去可好?” 高寅承答应了下来:“快去快回。” “是。” 叶南辰立刻上了马,策马跟在景琛之后。 景明并未跑远,很快景琛便追了上来:“皇兄,快别闹了,把东西还给我。” 景明道:“要还给你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要答应我,围猎这两天,不许去碰韩归陌。” “那怎么可能?”景琛冷笑一声,“你没看到完勒布那双眼睛就盯着归陌看呢!此次,他保不准会向陛下讨了归陌去,我岂能坐视不理?” 景明冷冷地说道:“你能有什么用?” “我自然比你有用!我还当你对归陌是如何真心呢,想不到,也只是虚情假意罢了。” 景明相较于景琛,总是会显得有些沉默寡言。 景明淡淡地应了一声,随后抬头看了看树上刺客的动向。 叶南辰此时也跑了过来,道:“旭王爷,还请把雍王的东西还回来。” 景明看向了叶南辰,额头朝着一个方向稍稍一扬,随后看向了景琛:“雍王爷,你想拿回你的东西也不难,只不过,你得先打过我才行。” “好!”景琛拔刀相向,“我早就想和你打一架了!” 景明也将刀拔出了鞘,和景琛的剑火拼在了一起。 景琛用力极大,招招都下死手,景明也不甘示弱,每一招都往死穴里进攻。 两人正扭打得难舍难分,那候在树上的郑延兴则彻底看不明白了,手中捏着的箭迟迟没有射出。 叶南辰见郑延兴依然专心于瞄准景明,便拿出了弓箭,瞄准了郑延兴,果断地射出了一箭。 郑延兴显然没有意识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自己立刻被打了下来。 景琛正和景明打得不可开交,忽然听身后有人掉了下来,便回头一看。 景明见机,打掉了景琛的剑,道:“皇弟,切勿分心啊。” 景琛一惊,表情有些难堪,看向了叶南辰:“刚刚是什么声音?” “是有人从树上掉下来了。”叶南辰指着郑延兴的尸首,“王爷,你看。” 景琛忙走了过去,下马查看一番,见郑延兴手臂上中了一箭,但是脖子已经被摔断,没了气息。 第118章 围猎风云(八) 叶南辰赶了过来,抱拳道:“回雍王爷,方才属下见有人在树上,瞄着雍王爷,想来是要暗杀王爷,属下便射箭杀死了他。可万万没想到,居然是郑家少爷!” 景琛看了一眼郑延兴的尸体,想了一想,然后看向了景明:“三哥,可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此话怎讲?” “你先前杀了郑延守,郑家必定不会放过你。所以今日,郑延兴趁机要来射杀你。而你发现有异之后,就故意将我引出来,好让我的人误以为郑延兴要杀我,让我的人杀了郑延兴,而自己的手却干干净净的。三哥,我说的可对?” “五弟果真增益了。”景明笑笑,“可是这人,的确是你的人杀了,这笔账,恐怕郑家就要算在你的头上了。” 景琛埋怨地看了一眼叶南辰,随后道:“我天不怕,地不怕,那郑家本就与我高家不对付。我今日正好,倒用这个头颅,搓搓他们的锐气!” 景琛说罢,喊道:“来人,提上郑延兴的头颅,随我去找大哥!” “是。” 景明看着景琛的一言一行,心下倒生了些佩服,往日里,只知道景琛醉酒误事,沉迷美色,倒不知道,他戒酒戒色之后,也是个有担当的。 景琛看向了景明:“三哥,想来你也是被太子那里排挤了,不如你随我们一道吧。” 景明的神色动了动:“你不记恨我算计你?” “带着三哥,自然有我的道理。我私下里见过三哥的骑射之术,堪称无人能敌,若是带着三哥,想必这一行的猎物绝不会少。” 景明有些哭笑不得,他竟不知道,这个五弟居然喜欢暗中观察他,而且他说得如此顺畅,恐怕已经暗窥不止一次了。 景明笑笑:“既然五弟认为三哥有用,是三哥的荣幸。” 景琛伸出手,搭过景明的肩:“咱们暂时合作这一回,日后出了围猎场,我对你可不会再手软。” 景明应了下来,对景琛倒生出了些好奇,看来自己太过于不关心他了。 三人回了高家的聚集地,几个少年用过午饭,都躺在树下睡着了。 景琛派人将他们叫了起来,随后道:“走,咱们去找太子爷!” 几人纷纷醒了过来,匆忙地上了马,跟随景琛离去。 景明低头,看着北生每隔几里留下的痕迹,故意在前头领着路。 一缕青烟飘了出来,景明指着那烟,道:“快看,前头有人。” 景琛抽了一次马鞭,加快了速度,一行人紧随其后。 景明看去,果然见到景礼的营帐好好地立在火堆边,一党人正坐在营帐边商议着什么。 景琛看向了景明,将头颅交给了景明:“三哥,你我一道去。” 景明清楚,太子已然不再信任自己,此次不必再隐忍了。 景明拿过了头颅,和景琛一道走到了营帐之前,踢乱了摆放在地上的物什,将火堆也一道踩平。 景礼等人听见了声响,抬头看向了景明,纷纷站起了身。 景斯站在最前头,指着景明骂道:“三哥,你这是要做什么?” 景明没有丝毫的胆怯,将郑延兴的头颅扔在了地上。 头颅一路滚到了郑延伟的脚边,郑家两人大惊,看着那头颅久久说不出话。 郑延伟讶异了好一会儿,才冲着景明喝道:“旭王!你这是在做什么!” 叶南辰此时主动走了出来:“此人是我杀的。我当是哪个不入流的刺客想要刺杀我家王爷,就射杀了,却没想到,竟是你们郑家的人。” 郑延树此时提着刀,朝着叶南辰冲了过来:“我这就杀了你!为兄长报仇!” 景明立刻拿刀挡回了郑延树的进攻,道:“是你们郑家人鬼鬼祟祟,意图谋害皇子,罪该万死!” 景礼挡回了郑延树,道:“三弟,莫要胡说。” 景明冷冷地看着景礼,眼里全没了往日的尊重:“臣弟说的是实话,方才,臣弟亲眼看见郑延兴在树上,意图不轨。难道说,太子殿下为了偏袒郑家,都开始颠倒黑白,不分是非了吗?” 景斯第一次听见景明对景礼说出如此大不敬的话,喝道:“三哥,休得无礼!” 景礼双眸正对着景明,脸上虽风平浪静,内心里对景明的怒意已经升腾到无以复加。 景礼阴沉着脸:“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不为什么,只为求太子爷还雍王爷一个公道。好好看着郑家,不要再做这样偷鸡摸狗之事!” 景明说完,便牵过缰绳,正要离开,却听身后景礼那充满愤恨的声音响了起来: “三弟,你要清楚,今日之后,你绝对不可能再得到孤的庇护。” 景明停了一瞬,但并没有示弱,用脚踢了一下马肚子,毅然离开。 郑延伟和郑延树相对哭了起来,更是悲愤交加,郑延伟拉着景礼的衣角:“太子殿下,必要为我们出一口恶气啊!” 景礼捂着自己的心口,如泄了气一般瘫坐下来。 景斯和乐正修冉忙扶住景礼,关切地问道:“太子殿下,你没事吧?” 景礼的脑海中还回放着景明那双冷酷到极点的眸子,道:“这么多年了,他从来都是对孤言听计从,我本以为他忠心耿耿,却没想到,他从未对孤有过半分情意。” “三哥就是一个白眼狼!当初,要不是他哀求太子,愿做太子的陪读,答应这一辈子对太子惟命是从。母后怎么会让他活到现在?” 景礼自嘲地笑了起来:“终究,他还是一个皇子。只要他身上还流着皇家的血脉,他就绝对不甘只做一个走狗。” 景礼站起了身,望着天空,道:“这么多年了,终究还是忍不住了。” 乐正修冉为表忠心,跪下道:“下官愿意为太子效力,除去旭王!” 景礼缓了一口气,眼里透出了几分帝王血色:“他,绝对不可能活着回京州!” 第119章 围猎风云(九) 叶南辰跟在景明的身后,有些惴惴不安,旭王这相当于和太子公开叫板,这以后的日子恐怕不好过了。 景琛走到了景明的身边:“如今你和太子决裂,太子一党必不容你。不如,你就加入我高家一党,叫我一声大哥,我必然好好对你,怎么样?” 景明只不屑地一笑,完全没有答应的意思。 景琛道:“你可别不知好歹,这朝廷里唯有我高家可以与乐正家抗衡。你难道想着一个人也能抵得住他们一族人的迫害吗?” “不劳五弟费心。”景明拿出弓箭,随意射出一箭,一只野狐瞬间毙命。 景明将那野狐指给了傅鸿,然后漫不经心道:“你我不过在这围猎场上合作一次,日后,你有你的阳关道,我有我的独木桥,两不相干。”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死脑筋呢?我都将过去你我的恩怨放了下来,你还摆什么架子呢?” 景明觉得景琛盯着他说那么多话,有些厌烦,便又走快了些,和景琛拉开了一些距离。 忽听,一人从远处策马而来,随后传来“扑通”一声,似乎有人倒了下来。 景明向后一看,原是见到乐正修锐骑着马跑了过来,然后从马上一跃而出,将高寅承扑倒在地。 高寅承被摔得不轻,未等反应,便被乐正修锐骑在身上胖揍一顿,连声叫饶。 景琛立刻跑了回去,众人的队形也都大乱,纷纷下马前来拉架。 景明看了看四周,却见眼前坡下,远处正密密地放着一堆翠绿的草丛,和一旁暗绿色的灌木丛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很快,郑延树不知从什么时候窜了出来,用飞镖戳中了景明身下马的屁股。 景明的马受了惊吓,立刻狂奔了起来,直直地往那绿丛中跑去。 叶南辰见身后所有人都在拉架,无人注意自己这里,便当机立断,策马跟随景明。 下坡很快,眼见就要来到了那片绿色的草丛之前,景明立刻拉紧了缰绳,摔了个人仰马翻。 景明身手了得,滚坐了起来,跳入了那片用草丛虚掩着的陷阱。 那陷阱挖得很深,是乐正家族授意下的杰作,可惜景明早就熟悉了陷阱的地形,他踩着墙壁,一运轻功,安然地落在了陷阱底部。 景明刚喘了一口气,便见叶南辰也跳了下来。 叶南辰也轻功了得,成功落地之后,忙问道:“少主,你没事吧。” 景明摇了摇头,随后双眉眉尾上扬了起来,眼里带着兴奋的快意:“果然,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景琛将罩在自己身上的云纹玄袍脱了下来,平铺在地上,随后带着叶南辰来到了事先挖好的暗道,躲了进去:“别出声。” 景礼的人很快跟了上来,郑延树道:“太子殿下,我亲眼看着旭王爷掉了进去,绝对没错。” 景礼探头张望了一番,果然见到景明的衣衫一角。 如今日头已经落了下来,陷阱挖得又深,底部看起来黑黢黢的,并看不真切。 景斯回道:“看来这下面就是三哥了吧。” 景礼低头确认了一眼,随后毫不留情地道:“放箭!” 瞬间,数箭齐下,纷纷戳在了那件衣袍上。 “走!” 景明听放箭的声音停止,又听一群人离开的声音,便走了出来,蹲在了那衣袍边。 景明见那衣袍上紧密插着箭,俨然已经成为了一道靶子,道:“太子,果真是好狠的心啊。” 叶南辰仍然心有余悸:“太子殿下居然毫不留情面,这次必要除了他,不然,少主以后的处境艰难啊!” “现在还不是时候。”景明将箭取了下来,放在自己和叶南辰的箭筒之中,然后走回了地道,“再等等。” 叶南辰从不是个多话的,他知道少主的心思深沉,便没有再问,跟在景明身后,问道:“少主,那接下来,我们该做什么?” “先出地道。” 匆忙建成的地道狭长阴暗,两人走了大概半个时辰才走了出来。 待两人钻出了地道,已经沾了一身的泥,叶南辰立刻麻利地拍掉了些景明身上的泥灰道:“少主受苦了。” 景明拍了拍身上的一些土,随后看向了前方,前方一片开阔,正是在一处高坡上,坡下有着一个山洞。 景明跳了下去,走进了山洞之中,道:“这花豹和野猪都是凶物,父皇不允许它们乱窜,。” 叶南辰跟在了身后:“少主的意思是,它们都被关在了这山洞之中?” 景明点点头,走进山洞之后,身边已然幽暗了起来,却又见前方壁灯纷纷亮着,山洞的底端还放着两个大笼子。 景明本意是想去查看一番,然而没想到的是,这两个笼子的笼门大敞,里面早已经空无一物。 景明眉头紧锁了起来,叶南辰大骇:“少主,怎么会这样?” 景明仔细查看了一番,见锁是被人撬开的,心里将有嫌疑作祟的人都过了一遍,然而都觉得理由站不住脚。 此时,却听一步接着一步沉重的脚步声传了进来,顺便带着一股恶臭的血腥味。 叶南辰回头一看,惊道:“糟了!” 景明转过了身,却见一个足足有两人高的巨大野猪走了进来,它的獠牙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恐怖。 野猪的嘴里还滴着血,想来是饥饿至极,在外已经吃了许多。 叶南辰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硕大的动物,虽手持着剑,却有些瑟瑟发抖。 景明往后退了几步,却发现现在已经退无可退,且那野猪的体型庞大,几乎已经占据了山洞的全部。 野猪那狰狞的面容正在逐渐靠近,随后野猪狂嚎一声,张口就向景明咬来。 景明和叶南辰同时跳开,景明喊道:“南辰!今日死活在此一举,你我必须得活着回去,明白了吗?” 叶南辰视死如归地喊道:“明白!” 叶南辰握了握怀揣在怀里的血玉,心道:归陌,你一定等我回来。 野猪方才扑了个空,摔倒在地,景明和叶南辰纷纷跳到野猪的身后,拿起弓箭猛射了十余箭,且边射边退。 然而野猪皮非常厚实,这些箭根本不能伤及根本。 野猪又猛嚎一声,随后转过了身,冲着景明再一次猛扑了过来。 第120章 围猎风云(十) 景明一个闪身,堪堪躲过,在一旁滚落了一圈,又利落地再次站起身,朝着野猪射出一箭。 叶南辰也在一旁,不停地射着箭。刚刚正连射五箭,正要往箭筒再拿,却发现箭筒已经空了。 叶南辰只得先跑到安全的地方,大喊道:“少主,我没有箭了!” “到我这里来取箭!” “是!” 景明拿着刀,正和野猪殊死拼搏,努力寻找野猪身上的破绽。 叶南辰此时跑到了景明身边,野猪正要往景明身上发起一阵猛攻。 叶南辰发现不妙,立刻将景明推开,拿刀抵着野猪。 然而野猪的力气实在太大,一下子就将叶南辰撞到了几里开外。 景明下意识地喊道:“南辰!” 叶南辰一下子被撞开,在地上滚落了好几圈才停下,早已经不省人事,身上的东西也都滚落了一地,连同放在怀里的血玉佩也落在了地上。 景明现下还来不及救叶南辰,除掉面前这头野猪才是当务之急。 景明的脸上沾满了鲜血和泥土,依然没了王爷的尊贵模样,他明亮的双眸发狠一般盯着眼前的这庞然大物,如同一匹凶猛的狼。 那野猪也看着景明,露出了满口獠牙,试图将景明收入肚中。 忽地,野猪又一下子冲了过来,这次景明狂奔了起来,随后跳到了远处一棵树上,举起弓箭,往野猪的眼睛瞄准了起来。 野猪剧烈地撞击着树干,景明险些掉了下来。 树枝正在剧烈地摇晃着,景明无法瞄准,索性跳了下去,一边挽弓,将箭射了出来,正中野猪的左眼。 野猪这下抽搐了起来,哀嚎一阵。 景明则正好落在野猪的头上,用脚一点,再骑坐在野猪的身上,抓住野猪的毛发。 野猪被人掣肘,无法挣扎,正盲眼乱跑着,想把景明甩下来。 景明死死地拽住野猪的毛发,几乎被驮着跑遍了整片山坡。 景明拿出刀,狠狠地往野猪的脖子戳了下去,顿时鲜血四溅,衣物几乎已经被鲜血浸染。 野猪此时还没有死去,依然拔腿狂奔着。 景明已经杀红了眼,拿起刀,对着野猪的脖颈狠狠地又戳了下去。 不知一共戳了几刀,野猪才渐渐没了气息,倒在了地上。 景明从野猪身上站了起来,瘫坐在一旁,狠狠地喘着气,胸口如同拉风箱一般,喘得生疼。 景明站起了身,走到了叶南辰身边,将叶南辰扶了起来:“南辰,醒醒,南辰!” 叶南辰缓缓苏醒了过来,他揉着脑袋,看向了景明:“少主,你没事吧。” “已经没事了。”景明指向了那头野猪,“野猪已经被我杀死了。” 叶南辰看了一眼那野猪的尸体,本安心了下来,然而,瞳孔又瞬间睁大了开来。 景明看了过去,却见一只花豹,循着血腥味走了过来,正在啃食野猪的尸体。 如今已是日已偏西,很快就要来到夜晚,如果现在再不生火,那么他们将失去所有的视野,在黑夜中任由花豹宰割。 叶南辰知道情况危急,艰难地站起了身:“少主,快跑!” “来不及了。” 景明面色复杂地看着日头逐渐落下,而余晖前,那花豹的一双眸子,已经锁定了自己。 第121章 围猎风云(十一) 野兽对于血腥味总是格外灵敏。 景明也深知这一点,他立在原地,谨慎地将箭筒拿下,随后将带血的衣物褪了下来,拿在了手里。 景明上半身结实的肌肉展露了出来,虽平日里穿着长袍,显得清瘦,然而将衣物褪去之后,倒是实打实的强壮挺拔、宽肩窄腰。 景明伸手将叶南辰扶了起来,眼睛则一直密切地关注着花豹的一举一动:“快上来。” 叶南辰艰难地爬上了景明的背,道:“对不起,少主,拖累您了。” “少说这种话。”景明将带血的衣物交给了叶南辰,“拿着。” 景明慢慢地向后退去,那花豹也开始了进一步的试探,朝着景明移动了过来。 景明握着拳头,拿出身边唯一剩下的一把刀,朝花豹扔了过去,随后拔腿狂奔了起来。 花豹灵敏,那刀只伤及了它的皮毛,然而它已经将景明视为了猎物,于是嚎叫一声,迅速追赶着景明。 景明喊道:“南辰,你做我的眼睛!快帮我看看,太子他们在哪里?” “是!”叶南辰抬头张望了一番,见远处一缕青烟飘了起来,“往东南方向!” 景明奋力跑着,然而到底难以甩开花豹,他的耳边分明可以听见花豹的喘息声离自己越来越近,花豹的脚步声也越来越清晰。 景明的脚步不敢有分毫的缓慢,他奋力地朝着那缕青烟跑了过去。 此时花豹已经离景明非常接近,花豹竟然对着叶南辰的身体张开了口,想要将叶南辰吞下。 叶南辰意识到不妙,用脚全力地冲着花豹一踢,将那花豹踢倒在地。 花豹很快又振作了起来,此次它已经被激怒,于是它几乎是用尽全力,要往叶南辰身上奋力一跃。 景明意识到情况危急,忙转过身,却不想入眼就是花豹的一张血盆大口。 景明伸出了手,用力钳制住花豹的上下颚,死命地抵住花豹的进攻。 景明和花豹正僵持不下,叶南辰危急之时,忙吹了一声口哨,两声长,一声短,这是千月阁里特殊的暗号。 景明抵住花豹的牙齿,双臂青筋暴起,双手鲜血直流,力气已经耗费到了极点。 在这关键时刻,突然飞来一箭,戳中了花豹的肚子,让花豹冲击在地。 景明回头一看,原是北生过来了,北生飞奔了过来,扶过因为惯性倒地的景明:“少主,你还好吗?” 景明摇了摇头,随后将衣物交给了北生:“你知道该怎么做。” 北生的年龄与叶南辰相当,资质也相差无几,办事自然非常稳妥,他立刻明白了景明的意思,道:“是。” 那花豹并未被射死,它带着恶魔般的嘶鸣又站了起来,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北生的方向。 北生也是第一次面对花豹,心下也忍不住有些畏惧,出于本能和景明的叮嘱,开始拔腿狂奔。 花豹立刻追上了北生,隐在了树林之间。 景明这才如释重负地坐了下来,靠在了树干旁,放下了心。 如今日头已经完全落了下来,天色已暗,景明却不急着生火,只看着那股青烟的方向。 没过一会儿,那缕青烟便熄灭了,隐隐约约还可以听见远处传来几声哀嚎,此起彼伏,回响林间。 且说北生拿了那带血的衣物,领着那花豹往景礼的营地赶去。 景礼一行人正围坐在一起,商讨着今日之事。 景斯举起了烤肉,道:“今日太子爷大喜,去除了自己的一个心腹之患。现下臣弟只能以肉代酒,恭喜太子爷了。” 景礼拿过了烤肉,拿起刀割了一片下来:“这就是背叛孤的下场。” 乐正修锐站在一旁,正在悉数今日的收获,心里却依旧耿耿于怀高寅承抢了他两头鹿,骂道:“这高寅承真是不知好歹,我刚才就应该打死他。” 乐正修恪安慰道:“好了,你方才不是也胖揍了他一顿,也该解气了。” “我还没打过瘾呢,当时是太子爷见事成,就要带走我,真是够没意思的。” “好了,不许说太子爷的不是。”乐正修冉走了过来,拿了一个猎物袋给修恪,“这是给你的。” 乐正修恪笑着收了下来:“有劳了。” 乐正修心里暗嘲修恪无用、修冉谄媚,不屑于与他们共处,便拿起火把,独自一人牵着马,往小溪边去了。 乐正修恪喊道:“修锐,回来!” 乐正修冉叹了一口气,骑上了马:“我去接他回来,免得遭遇危险。” 乐正修恪也跟了上去:“那我也一道去。” 乐正家的三人纷纷离开了营地,而郑家剩下的两兄弟,心绪依然不佳,怀念着与郑延兴往日的情谊。 突然,一人从旁边窜了出来,大喊着:“救命啊!” 第122章 围猎风云(十二) 几人齐齐抬起了头,正要细看,却见眼前忽地暗了下来,原来是有人将火堆踩灭了。 趁着黯淡的月色,景礼勉强能看到有人影闪过,但是他也听到野兽的嘶鸣声在耳边回荡。 景斯大喊着:“到底怎么回事?来人,快拿火把来!” 现成的几个火把都被乐正家三个兄弟拿去,现下一时半会儿拿不出火把来。 然而,未等众人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却听有人尖叫了起来,身边传出了野兽撕咬的声音。 几个眼尖地喊了起来:“是花豹!” 景礼见眼前的确有个活物在动,却如何也看不真切。 景斯早就牵过了两匹马,道:“大哥!快上马!快逃!” 景礼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景斯连推带举地弄上了马,迅速地逃了出去。 身后的营地早已经被花豹踏平,没有逃出去的人,都已经落为了花豹的猎物,收入肚中。 乐正家三兄弟明显意识到身后有异,便骑马跑了回去。 修冉跑在最前头,拿着火把一照,便见一个满口血腥的花豹正在啃食着一个人的身体,而它的脚下尸骨累累,极为骇人。 修冉着实被惊吓到了,倒退了几步,道:“快跑!” 修锐却站了出来,眼里带着兴奋,笑道:“原来这就是花豹啊!若是我射死了花豹,那黄金百两,不就是属于我的了?” 修恪早已经被吓得两股打颤,道:“五弟,家中富足,不缺这黄金百两,我们还是走吧。” “不!”修锐决意留下,“我不为求财,求的是一个面子!我今日一定要证明,这围猎场上,没有人比得过我!” 修锐说罢,便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提着缰绳,往那花豹的方向跑去。 修冉的一颗心悬在了嗓子眼,却见修锐已然骑着马,冲着花豹一踢,开始这场博弈。 修恪也有些担心:“如今,可怎么办啊?” 修冉心下也没个定数:“先看看吧。” 那花豹被马蹄子一踢,受了惊,一双兽眼盯着修锐。 然而花豹却不敢上前,想来是畏惧火把的原因。 修锐大着胆子,跳下了马,举起了刀,迅猛地朝着花豹的头顶戳了下去。 花豹敏捷,往后一躲,却也不敢进攻,慢慢往后退去。 修锐畅快地笑了几声,随后伸出了火把,朝着花豹一捅。 花豹被烫着了毛,受到了惊吓,索性一跃而起,想要去咬修锐的身子。 修锐向后一躲,随后将火把塞入了花豹的嘴里,嘲笑了起来:“区区花豹,也不过如此!” 修锐将火把捅瓷实了,随后一手拿住了花豹的后颈,一手拿出刀,将刀狠狠地插进花豹的头颅。 方才还生龙活虎的花豹,瞬间没了气息,不再动弹。 修恪一直守在修锐的身边,随时看着那花豹的动向,此时见花豹死了,跑了过来:“五弟,你没事吧!” 修锐大笑了起来:“这头花豹来得好!如今,我就是这围猎场上的魁首,无人能敌!我也终于可以得到父亲的认可了!” 修恪下了马,确认花豹没了气息,才赞许道:“五弟真是好本事,为兄自愧不如。” 修锐用鼻子出着气:“你自然不如。” 修锐下了马,将花豹的皮剥了下来,随后放在了自己的马上,颇为意气风发:“走,去向陛下邀功!” 此刻,景明刚在林子里生了火,正坐在火边闭眼休息着,叶南辰则躺在一边,昏睡不醒。 北生此时赶了过来,轻声道:“少主。” 景明警觉地睁开了眼睛:“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北生跪下道:“属下办事不力。” “细细说来。” “属下将花豹引过去之时,营地里却已经不见了乐正家三兄弟。当时花豹追得又紧,属下未再去找,只按照原计划,拿水浇灭了火,再踩平了火堆,将那带血的衣服扔下。” 景明眉头一蹙:“然后呢?” “郑家两兄弟应该全死了,其他一些乐正家的党羽也死了好些,只不过,太子和四爷已经逃走了。” “果然,太子身边那么多亲信,岂是那么好除的”景明拿起树枝,挑了挑柴火,“那乐正家三兄弟后来怎么样了?” 北生看了看左右,道:“那五公子急于表现,一个人把那花豹杀了,正要去邀功呢。” 景明的手停了下来:“真是便宜他了。” 第123章 围猎风云(十三) 尽管这一夜的围猎场很不太平,然而第二日的太阳还是会照常升起,用明媚的光亮,照亮整片大陆。 完勒布带着一群西疆侍卫,在围猎场里到处搜寻着。 完勒布虽然担任此次围猎比赛的守卫,却未曾尽责,在花豹肆虐的这一晚,完全没有出现,好像是在刻意躲避似的。 然而,那年轻的乐正修锐已经带着花豹的皮毛前去邀功,尉迟文听说花豹被放出之后,神色有异,特来命完勒布前去救人。 完勒布此刻不能再推脱,便带了人,对这林子进行了地毯式的搜索。 完勒布走到了那存放凶物的山洞处,昨日正是他将笼子悄悄地打了开来。 完勒布自然不为昭庆的任何一派效力,他只忠于寒王。 寒王憎恨与之常年征战的怀夷,也憎恨凭着国力强盛而藐视自己的昭庆,此次尉迟文自己放出了火苗,就不要怪完勒布将这把火烧得越来越旺了。 完勒布清楚,昭庆贵族皇室里的内斗非常严重,他私放凶物,必会伤人,也必会引起各方无穷无尽的猜忌和怨恨,最后必定会斗个两败俱伤。 完勒布正想着,一个侍卫上前:“大人,前方有一具野猪的尸体。” 完勒布收回了思绪:“带我去看看。” “是。” 完勒布走到了那野猪边,看了那野猪一眼,道:“把它带回去。” “是。” 完勒布正在想,到底是哪一位勇士杀死了这野猪,若是和野猪殊死搏斗,必会留下一些线索。 于是,完勒布便在这周围查看一番,看看是否有那位勇士掉落下来的东西。 完勒布正找着,却突然走不动道了,立刻下了马,俯下了身子。 完勒布将那块掉在地上的血玉捡了起来,仔细地查验了一番,心道:这分明是飞霞公主的贴身之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飞霞公主,原名寒柔,为寒王最为宠爱的嫡公主,十五岁那年嫁给了怀夷的皇帝,生下一个女儿,封为玲珑公主。 寒柔本该活得一生顺遂,然而最后却不明不白地被贬,和自己襁褓中的女儿一起被钉在了棺材里,扔进了河中。 寒王听闻此事,十分震怒,草原上的男儿最为血气方刚,勇猛无畏,寒王当即下令攻打怀夷,西疆和怀夷之间的常年征战也拉开了序幕。 完勒布立刻将血玉收了起来,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难道飞霞公主和玲珑公主还没有死? 完勒布又仔细回忆了起来,他想起,之前见过一个和飞霞公主容貌相似的女子,难道她就是玲珑公主? 完勒布低头看了看,这血玉的周围还留着男人用的剑穗和玉带子,这个血玉的拥有者应该是一个男人。 完勒布摇了摇头,立刻打破了方才的假设:她到底是一个女子,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也不可能足以和一头野猪抗衡。 然而完勒布心里到底还是对韩归陌有了些许的猜测,只是现下并未有证据断定,决定压下不表,再探听些消息再议。 完勒布将血玉好生收好,然后骑上了马,继续向东边走去。 完勒布见前方有三人正围在一起休息,便走了过去,喊道:“你们是谁?” 景明醒了过来,睁开了眼睛,显得疲惫不堪,竭力回道:“是我,旭王。” 完勒布盯着景明好生瞧了瞧,实在不敢相信这个满身泥泞,身无一物的人,竟是当朝的旭王爷。 完勒布下马行了一礼,道:“下官来迟,还望旭王爷勿怪。” “无妨。” 完勒布想了想,又问道:“敢问旭王爷,方才那野猪,是否是你所杀?” 景明坦然应了下来:“是我。” 完勒布一愣,又心生疑惑:旭王爷乃是正统皇家之后,怎会有此物什?难道是说,他见过寒柔? 完勒布问道:“下官敢问一句,旭王爷可否见过我寒部的飞霞公主?” 景明的眸子闪了闪,明显表示不解:“我这几年未曾出过昭庆,也未有接触过寒部的人,飞霞公主的名讳更是连听都没有听说过,又何谈相见呢?” 完勒布见景明完全陌生的样子,便知道自己的怀疑错了,便道:“下官多嘴问一句,旭王爷不必放在心上。” 景明此时已经完全耗尽了力气,并未细想完勒布的话,只道:“大人,可否带我和这两位回去?” “那是自然。”完勒布立刻吩咐道,“来人!快扶王爷上马!” 第124章 轮番吃醋(一) 韩归陌留在营地里,足足担心了一天一夜,她知道尉迟文和景明的计划,但终究认为此招实在太险,自己恨不得跟着景明一道同去。 韩归陌昨晚就得了信,那便是景礼和景斯连夜逃了回来,说是受到了花豹的袭击。 韩归陌一听,更加担心,一晚上都没睡好觉。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韩归陌便跑了出去,守在那条金线旁的一棵树后,等待着景明归来。 东儿昨夜陪着景斯,也一夜未眠,东儿出了营帐,看到韩归陌等在那里,便走了过去,道:“按照裕王的描述,昨天晚上,有一只花豹突然袭击了营帐,他带着太子奋力逃脱,这才捡回了一条命,而没逃走的那群人,估计凶多吉少了。” 韩归陌正听着,往皇帐的方向看去,便见完勒布急匆匆地出去了,便知大事不妙。 韩归陌问道:“那有没有提到王爷的消息?” 东儿摇了摇头:“裕王爷暂时还没顾得上说这个。” 韩归陌正惴惴不安,极目远眺着,果见地平线上出现了人影,立刻跳了起来。 然而随着来人的接近,韩归陌发现,来者乃是乐正家的三兄弟。 韩归陌心中“咯噔”一下:这乐正家三子也是景明的目标之一,可现下一人未除,恐怕尉迟文那里会对景明有所惩罚。 乐正一家人回来之后,营地这里也热闹了起来。 乐正敏容第一个走了出来,欣慰地看着他们安然而归。 乐正修锐跳下了马,举起了花豹的皮:“皇后娘娘,这是我亲自猎杀的花豹之皮,用来孝敬皇后娘娘您正好!” 乐正敏容笑了起来:“真是我乐正家的好男儿。” 一些女眷听到了声响,也都纷纷从自己的营帐里出来,围在皇后一边,开始议论起乐正家三子个个都是人中龙凤,都带着赞许的目光看着他们。 韩归陌则完全没有理会他们,依旧竭力望着远方,等待景明回来。 “你们看!好像又有人回来了!” 韩归陌听了,看去,原来是完勒布带着一队伤残之人回来了。 跟在完勒布身后的,乃是一位伤痕累累,满身灰泥的男人。 众人都在想那人的身份是谁,韩归陌却只看了一眼,便知道是景明。 韩归陌眼里见到景明这番模样,着实心疼,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想要接他回来。 东儿立刻拦住了韩归陌:“你这是做什么?这里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你自上次一事,已经引起了皇后的注意,如果想在宫里好生待下去,就不要冲动行事。” 韩归陌被东儿劝了回去,生生坐了下来,看着景明归来。 景明跟在了完勒布身后,但是依旧心情不佳,原来,方才完勒布搜寻之时,在地上发现了奄奄一息的郑延伟。 在那被花豹袭击的那一群人中,只有郑延伟和寥寥数人运气好,活了下来。 然而,按照景明的设想,郑家绝不能再留活口,看来日后再寻机会料理他,就难了。 完勒布带着一行重伤之人,来到了尉迟文面前,随后下马,行了一礼:“陛下,都怪臣照看不周,这才会使得公子们死伤惨重。” 尉迟文看到乐正一家安然无恙地归来,已然已经黑了脸,如今又见郑延伟也活着回来了,面色更加难看。 郑家的嫡女郑婼,看到郑延伟伤成这副模样,心疼地哭了起来,忙跑过去,将他接了下来:“哥哥,你还好吗?” 当时事发突然,郑延树被花豹咬下了头颅,一命呜呼。 郑延伟来不及伤痛,为保全性命,急中生智,藏在了郑延树的尸体下,这才捡回了一条命。 然而,那花豹肆意踩踏,还是踩了郑延伟好几脚,所以,郑延伟虽看上去全身是血,然而这全是别人的血,他实际上受的都是内伤。 郑延伟劫后余生,微微笑了起来:“我一切都好,婼儿莫哭。” 此时,其他活下来的贵族子弟都有自己的族人前去迎接照顾,场面一时温馨了起来。而景明的马前竟是直接候了四个姑娘。 第125章 轮番吃醋(二) 玉茜先行跑了过去,将景明扶下,扛在自己的肩上,然后高子澜和傅乐也跟了过去,问前问后。祁雅慧则拿过了自己随身带的医箱,准备救治景明。 韩归陌站在一旁,倒是自嘲一声:“原来,有这么多官宦子女都喜欢王爷呢,那我还在这里担心做什么呢?” 东儿见韩归陌有些灰心,连忙鼓励道:“那些女人都是自己上赶着前去的,王爷连看都没看呢!哪比得上王爷对你那么情深义重的。我相信,现在的王爷最想见的还是你。” “那又如何呢?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他的妻子了。” “不许泄气,以后总会有办法的。” 东儿竭力鼓励着,毕竟韩归陌是她和青谷日后的仰仗,“相信我,你以后一定会是王爷的正妻。” 此话一出,连东儿都开始佩服自己说话不打草稿的本事。 韩归陌听到正妻二字,更加心灰意冷:“不可能了,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韩归陌此话绝对不是气话,她虽然相信景明对自己的情意,但是毕竟倾慕景明的女子实在太多了,难保未来不会发生什么。 韩归陌叹了一口气,往猎场方向张望着,随后又踏出了步子。 东儿看着韩归陌的阵势,有些紧张,赶紧拦住她:“你可千万别和那群女子打起来啊。” 韩归陌摇了摇头:“你看,南辰一个人孤零零的多可怜,我去接他下来。” 东儿松了一口气,这才由着她去。 韩归陌走了过去,正路过景明身边,朝他行了一礼:“参见旭王爷。” 景明本昏昏沉沉的大脑,一听到韩归陌的声音之后,突然振奋了起来,他停下了脚步,笑着看向她:“你可是在等本王?” 韩归陌心下还是有些酸涩,她怔了一会儿,道:“奴才不配伺候王爷,奴才是去接叶侍卫的。” 景明的心陡然凉了大半截,想来,方才在猎场那生死攸关之际,景明都无时无刻地在思念她,为了能活着回去见她,才会挺到现在。 玉茜此时扶着景明走了起来,冷冷地说道:“王爷,这样没心肝的人,你还念着她做什么?” 高子澜和傅乐看了一眼韩归陌,也没放在心上,想来她已经被皇后下了孤老宫中的命令,此刻对她们完全构不成威胁。 祁雅慧却是明白景明心意的,且通人情,她明显看出韩归陌此刻是在闹脾气,而景明身在局中却没看出来罢了。 祁雅慧提着药箱,跟在最后,眼神却一直跟着韩归陌。 韩归陌走向了叶南辰,伸出了手,问道:“你没事吧。” 叶南辰此时面色煞白,看来是受了很重的伤,他趴在马背上,握住了韩归陌的手,激动地笑了起来:“太好了,没想到你会来关心我。” “你我多年……”韩归陌看了一眼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群,“你我在之前在高府里一道当过差,我自然记得往日情分,要过来看你的。” 叶南辰的头侧卧在马上,一双含情的眸子望着韩归陌,快要渗出蜜来。 韩归陌见是完勒布牵着叶南辰的马,便走了过去,朝完勒布行了一礼,随后真挚地道谢:“谢谢大人救了南辰。” 完勒布则一直上下打量着韩归陌,似乎有什么别的目的。 完勒布看了半晌,开口道:“敢问姑娘,尊姓大名?” “我叫韩归陌,是高宁妃的贴身婢女。” “婢女……”完勒布嘴唇向下一弯,然后又指向叶南辰道,“这位是你的情郎?” 韩归陌只笑了笑:“大人,问这个做什么?” “随口问问罢了。” 问完了一圈,完勒布才正经起来,道:“这些都是我的分内之事,姑娘不必多谢。” 祁雅慧则一直密切着韩归陌和完勒布之间的动静,她似乎觉得完勒布对韩归陌态度有所不同,或许…… 祁雅慧笑了笑,心下又生一计:若是到时候事不成,便想办法让韩归陌远嫁西疆,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第126章 轮番吃醋(三) 是夜,各府受伤的公子都在营帐中接受救治,尉迟文今日整整一天迟迟都未问及各家公子的狩猎情况,只道待明日众位公子身体好些再问。 然而,韩归陌心里非常清楚,尉迟文这是根本不想面对意气风发的乐正修锐,能拖一会儿奖赏,便拖一会儿。 各家的营帐内,几乎都有太医来往救治,唯独景琛一行人却都平平安安的,除了高寅承被乐正修锐打伤了脸,需要敷点膏药外,其余人都完好无损。 韩归陌走在营地之间,看着景琛一行人围在一起谈笑风生,心道:如今,皇帝还并未忌惮高家,所以才能得以如此安然。 韩归陌绕过了景琛,走到了景明的营帐前。 营帐前,玉茜正守在门口,韩归陌道:“可否让我进去?” 玉茜见着韩归陌一笑:“可怜啊,你终究还是和我一样,和王爷无缘。”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玉茜主动掀起了帐帘:“你进去看看便知道了。” 韩归陌并未理会玉茜,低头走了进去。 景明的营帐很宽敞,景明和叶南辰一道躺在里面,祁雅慧守在景明的身边,为其仔细地处理伤口,完勒布则盘坐在一边,似乎在想什么。 韩归陌一进门,便见祁雅慧守在景明身边,心中着实难受,忍不住道:“王爷原来身边有了这朵解语花了,我来了,倒显得挤了。” 景明睁开了眼睛,见是韩归陌来了,便道:“祁姑娘,你先走吧。” 祁雅慧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她道:“王爷的伤要紧,我不能走。” 景明道:“自会有太医来看我,不需要你留在这里。” “太医还要忙着照顾别的王爷呢,这会子分身乏术,哪里比得上我时时关照王爷呢?” 韩归陌看着祁雅慧,那眼神越来越狠,看起来非常可怕。 祁雅慧却丝毫不怕韩归陌,道:“去,你的情郎在那里,站在这里做什么?” 韩归陌握紧了拳头,此刻一时怒气上头,都忘了自己本来是想向景明道歉的,竟然真的跪在了叶南辰身边:“对,我本来就是来看叶侍卫的。” 景明这下着实有些伤心了,方才她不顾着他,去接叶南辰也倒罢了,今夜竟然还特地过来给他找不痛快。 叶南辰笑着看着韩归陌:“姐姐,我身体好,休养一阵便好了。” “净说傻话。” 韩归陌虽笑着宽慰叶南辰,余光却忍不住去看景明的反应,心里更是七上八下,毛躁不堪。 景明果然也冷了脸,道:“雅慧,你今晚就留下来照顾本王。” 祁雅慧开心地笑了起来:“我定会好好照顾王爷的。” 韩归陌忍不住咬紧了牙关,嘴角紧紧地抿了起来,近乎是在抽搐。 叶南辰疑惑地看着韩归陌:“姐姐,你怎么了?” 韩归陌豁得站起了身,匆忙回道:“没什么,只是想起来,宁妃娘娘还在等着我,我先回去了。” 叶南辰心思单纯,恋恋不舍地看着她:“那姐姐快回去吧。” 景明将韩归陌这反常的表现尽收眼底,心下又生了些懊恼:方才干嘛跟她赌气呢,明日又不知道该怎么哄呢。 祁雅慧见到韩归陌被气走了,忍不住笑了起来。 景明看着祁雅慧这番得意的样子,冷冷道:“你走吧。” 祁雅慧收起了笑:“王爷明明方才答应了我的,要我留下来照顾你。” “现在不用了,你的目的也达成了,不必在这里和我耗着。” 祁雅慧知道自己瞒不过景明的心思,便站起了身:“我改日再来看你。” 完勒布见两位姑娘都离开了,便开口打探道:“旭王爷,敢问韩归陌和你是什么关系?” 景明想了想,也没必要将他们之间的私情告诉那么多人,便道:“她不过是一个奴才,我见她模样好看,所以多留意罢了。” “那她可是生来就是奴才?有无父母?” “她不过一个普通的奴才,本王为何要去打探她的消息。”景明对完勒布有所警惕,“你是不是想带她回西疆?” 完勒布细细琢磨了起来:这女子虽长得有那么些像飞霞公主,体格也比昭庆的女子高挑些,但是她毕竟是一个奴才,身份不免有些磕碜。若是我带了她回去,万一她不是玲珑,必会损了寒王名誉,自己也会得到重罚。 完勒布心中想定,摇了摇头:“不,我绝不会把她带回西疆。” 景明简单地应了一声,心中却笃定了几分,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第127章 嫡女远嫁(一) 韩归陌出了景明的营帐,心中着实难过,低着头,在营地里漫无目的地走着。 韩归陌很快便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情,毕竟,今夜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韩归陌的眼神在营帐之间搜寻了一会儿,见郑婼从前头走了过来,便低下头来,闷头走着,撞了个郑婼满怀。 “哎呀!”郑婼倒退几步,让身边守夜的小厮扶着,才没摔倒。 郑婼骂道:“哪个不长眼的奴才!” 郑婼的气势极为凌厉,和郑家的两个兄弟一样的得理不饶人。 韩归陌抬头行了一礼:“还请郑小姐恕罪。” 郑婼一见是韩归陌,就更不会相让了,她的一双丹凤眼竖了起来:“原来是你。” “我听说过你,你叫韩归陌,你害死了郑贵妃,还害死了我的哥哥。像你这样的恶人怎么还能好好活在这世上,真是让我见了就恶心。” 韩归陌静静地听着郑婼的羞辱如连珠炮一般打了过来,然后道:“奴才实在不敢碍了郑小姐的眼,奴才这就告退。” “想走?没那么容易。”郑婼拽住了韩归陌,“来人,将她扔到林子里去,自生自灭!” 身旁几个小厮面面相觑一阵,一人劝道:“小姐,她好歹也是宁妃的掌事宫女,咱们这么做,不是摆明了不给宁妃面子吗?” “怎么?她宁妃为了一个奴才,难道会来要本小姐的命吗?再说了,那宁妃病歪歪的样子,哪里能顾得上她的死活。听我的,扔出去!” 几个小厮听郑婼这么说了,只得上前,拿住了韩归陌:“姑娘,对不住了。” “且慢。”韩归陌抬起了头,“小姐若是真想杀了奴才灭口,不如即刻动手,免得将我扔在林子里,倒还有些许存活的可能。” “本小姐可不想脏了自己的手,而且我还是个清白女儿家,日后还要找如意郎君的,怎么能和人命扯上关系呢?” 韩归陌上下打量了一番郑婼,然后笑道:“郑姑娘打扮得如此明亮艳丽,想必心仪的男子就在这营帐之中吧。” 郑婼眼神一动:“与你何干?” “这就奇怪了,未曾听说过郑家要嫁女,也未有男子来郑家下聘礼,那这个所谓的如意郎君,恐怕还不知道郑小姐已经芳心暗许了吧。” “废话连篇!本小姐的心事哪里是你这种奴才配议论的?”郑婼被说中了心事,更加羞恼,“还愣着干什么?把她扔出去!” 韩归陌现下虽不能运功,但是常年习武,手上的力气还是有的。 一旁的小厮,拿住韩归陌的双手,正要拖出去,韩归陌右手一扭,从小厮的禁锢中抽了出来,随后胳膊肘一顶,正中那小厮的胸怀,将他击倒在地。 郑婼一下子慌了神:“你要做什么!” 韩归陌将手朝郑婼的鬓发间伸去,扯下了她插在发髻中的鎏金玫瑰发簪,将那发簪翻转,戳入了自己的肋下三寸。 郑婼一下子花容失色:“你到底在做什么?还不快把她拖出去!” 韩归陌立刻将另外一只手也抽了出来,然后拿过郑婼的两只手,握住那根发簪。 韩归陌死死地看着她:“既然你要杀了我,那不如就把事情做到底!” 韩归陌说完,大喊了起来:“救命啊!杀人了!有人要害我!” 郑婼慌了手脚,双手却抽离不得,只吩咐道:“快堵上她的嘴,把她扔出去!” 那小厮也没见过这种阵仗,心下也有些畏惧韩归陌,虽扒拉着韩归陌的手,却也使不出劲。 经过之前围猎的风波,所有男子都变得格外敏感,连带着照顾着的女眷也心中惶惶。此刻,听到有人在喊救命,都纷纷跑了出来。 高子宁由齐远扶着,也走了出来,一眼便看到郑婼和韩归陌推拉着,仿佛要把金簪插入韩归陌的腹中,又见身边的小厮正围在一旁,企图钳制韩归陌。 齐远一看到韩归陌有危险,忍不住脚步也加快了许多,连带着高子宁也走得快了些。 很快,韩归陌和郑婼的身边就围满了人,除了一些重伤不得出的,几乎都悉数到场。 高子宁指着那小厮:“快住手!” 齐远则再也顾不得高子宁了,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将那小厮踢倒,骂道:“宁妃娘娘身边的人也是你能碰的?” 韩归陌这才放开了郑婼,然后倒在了地上。 那几个小厮忙跪在地上,见这么多贵人都围在身边,早已经吓得不轻,忙磕头哭着:“奴才有罪,奴才有罪。” 乐正敏容走了出来,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郑婼见是乐正敏容过来了,忙跑了乐正敏容的身边,道:“皇后娘娘,婼儿什么都不知道啊,是她自己拿我的簪子戳向自己的肚子的,和我没有关系啊。” 高子宁反驳道:“郑小姐此话真是荒唐,归陌之前受了重伤,已经伤了元气,如今陪本宫伴驾煌州已经是耗尽心力。她怎么可能自己对自己下这样的致命伤?况且,本宫亲眼看到方才那一幕,将你的罪行看得真真切切,你如何再抵赖?” 郑婼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该拿什么说辞,她摇了摇乐正敏容的手:“皇后娘娘,你可要为婼儿做主啊。婼儿不过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 “郑小姐好一个弱女子。”韩归陌从地上艰难地爬了起来,“方才奴才走路走得急了些,不小心冲撞了郑小姐,郑小姐就指使小厮拿住奴才,还要杀了奴才。郑小姐,奴才身份卑微,但是奴才的命也是命。郑小姐如此罔顾人命,不怕遭报应吗?” 韩归陌跪了下来,看着乐正敏容:“奴才今日什么都不求,只求一个公道。” 乐正敏容看着这么多双眼睛都在自己身上,也不好公然包庇郑婼。 虽然她对宫中嫔妃心狠手辣,但到底还算是皇家密事,无多少人知道,自己在外还是要顾着自己作为皇后的颜面的。 郑婼见韩归陌如此强硬,急得哭了起来:“你们都别听她巧舌如簧,方才,就是她自己扯下我的发簪,然后扎进了自己的肚子,不信,你问那两个小厮。” 那被韩归陌打趴下的小厮忙开了口,解释道:“是啊!这女子力气大得很,奴才刚刚拿住了她的手臂,就被她锤了胸口。然后,她就伸手去拿郑小姐的发簪啊!” 小厮此话一出,郑婼突然说不出话来了,众位看客也都沉默了下来,让郑婼尴尬得无地自容。 那小厮还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奇怪现在的气氛为什么如此奇怪。 高子宁冷笑一声:“郑小姐,你就不要再狡辩了,连你的小厮都承认,是你派人拿住了归陌。这好端端的,你若不是想杀她,为什么要叫两个男子去钳制她一个姑娘呢?” 郑婼还是不死心,解释却显得有些无力:“可是……那簪子的确不是……” “好了!”乐正敏容恨铁不成钢地瞪了郑婼一眼,如今这局面,她就算是想帮郑婼找理由也没有办法了。 众人心中对此事也有了自己的定夺,大部分都认为郑婼是个随意欺凌下人的主,对郑婼的印象都有些不好。 祁雅慧则静静地隔岸观火,按照她对韩归陌的了解,这金簪一定是韩归陌自己捅的。 祁雅慧虽总想办法除掉韩归陌,然而此事明面上看只是恶主欺奴,但是坏就坏在她欺负的是韩归陌,这件事的性质立马就上升到了乐正一族和高家一族的纷争,自己不必去踩这趟浑水。 高子宁自然也是清楚这其中的关系,立刻跪在了韩归陌身前:“还请皇后娘娘还本宫一个公道。” 高家一党的人见高子宁跪了下来,便也都跪了下来:“请皇后娘娘主持公道。” 乐正修恪和乐正修冉对视了一眼,随后都默默地看向了乐正敏容,等待她的反应。 乐正修锐则根本不关心这种杂事,转身离开了。 乐正敏容极不情愿地开口道:“郑婼,仗势欺人,毁贵族名誉,待围猎结束,罚面壁思过一月。” 高子宁还以为乐正敏容还会继续说下去,却听乐正敏容道:“本宫困了,各自都散了吧。” 景琛此时站了出来:“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第128章 嫡女远嫁(二) 乐正敏容转身看向了景琛,那眼神极为骇人,如同吃人的老虎:“你还想怎么样?” 景琛环视了一圈:“敢问在座,还有哪一位公子,愿意娶这么蛮狠的女子?” 几位公子都并未明言,但是都纷纷笑了起来。 郑婼见乐正修恪也在笑着,更是羞愧难当,跺着脚,发着小脾气道:“都不许笑!” 景琛接着又朝乐正敏容行了一礼:“母后,儿臣看郑婼的脾气野性难驯,留在我昭庆恐怕也找不到适合的郎君,倒不如嫁到西疆,那里说不准能找到郑小姐的好归宿。” “这绝对不可!” 一直在观望的景斯也站了出来:“表妹还年轻,一时犯错也是有的,只要好好回去训导一番便可。” 郑婼一听要嫁去西疆,腿也发软了,跪下道:“皇后娘娘,救救婼儿,婼儿不想去西疆。” 乐正敏容言辞不善:“好了,不过是为了一个奴才罢了。本宫已经处罚了婼儿,你们还想怎么样?” 韩归陌和景琛对视了一眼,景琛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分毫不让乐正敏容:“儿臣这也是在为郑小姐做最好的打算。” 郑婼红着眼睛,看向了景琛:“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为我做打算?” “郑贵妃是本王的庶母,又是你的姑母,我们又都是皇室子女,自是一家人。” “你少跟我在这里攀关系。” 景琛不厌其烦地和郑婼拌着嘴,拖延时间。 “皇上驾到。” 众人一听皇上来了,便齐齐跪了下来:“参见陛下。” “起来吧。”尉迟文由高贤妃陪着,身边还跟着完勒布,走了过来,“都在闹什么呢?” “谢陛下。” 乐正敏容走到了尉迟文面前,道:“不过是一点小事,让本宫处理便好,不必劳烦陛下。” “是吗?可是朕在营帐里等着皇后许久,都没等到皇后回来,可见这件事皇后处理不好啊。” 乐正敏容垂下眸子:“臣妾无能。” 高贤妃软语道:“陛下,方才臣妾路过此处,发现出了事,便赶着来和陛下知会一声。” “高贤妃做得不错。”尉迟文赞许了高贤妃一声,随后蹲下身子,心疼地将高子宁扶了起来,“爱妃,你身子虚,怎么能跪着呢?” 高子宁被尉迟文扶了起来,望着尉迟文,道:“陛下,今日之事,你必要给臣妾一个公道。” “事情高贤妃都和朕说了,这件事的确是郑婼做得不对。” “我……”郑婼膝行过来,道,“陛下,听民女解释啊!” 尉迟文看向了郑婼,却笑了笑:“不过一个奴才,你要打要杀都由你。朕今日过来,是要给你安排一件大喜事的。” 郑婼茫茫然看着他,不知道尉迟文口中所说的大喜事是什么。 尉迟文将完勒布推了出来,完勒布站在郑婼的面前,右手掌捂着心脏,朝她鞠了一躬。 完勒布伸出了手,那是一只粗大、布满老茧的手:“我很欣赏如郑小姐一般雷厉风行的女子,郑小姐可愿意嫁给我?” 乐正敏容猛然醒悟过来,现下这一切突然都想通了,原来今日高家就是特意冲着郑婼来的。 先是让韩归陌诬陷,再是高子宁施加压力,景琛出言讥讽,再让高贤妃去向尉迟文通风报信,然后…… 乐正敏容不敢置信地看着尉迟文:他居然是向着高家的! 郑婼的大脑还来不及消化今日这些突如其来的一系列变故,她的大脑放空了一阵,等她醒转回来,眼前就是完勒布那只粗人的手。 郑婼几乎是出于本能的反应,将完勒布的手打开:“滚!本姑娘才不会嫁给你!” 完勒布知道郑婼会是如此反应,将手收了回来,颇有风度地朝尉迟文笑了笑:“陛下,臣不愿意勉强,既然这位姑娘不愿意,此事就作罢吧。” “等等!”高子宁此刻又跪了下来,“婚嫁之事唯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况且今日是天子赐婚,郑小姐岂有拒绝之理?” 高子宁跪下磕了一头:“为求两国和平,慰劳功臣,还请陛下颁旨,许嫁郑婼和完勒布!” 高子宁说完,高家一族的人将高子宁的话齐齐复述了一遍。 郑婼心中畏惧惶恐不安,然而此时身边的家人都不在,只有景斯还可以依靠。 郑婼爬到了景斯身边,近乎是用哀求的语气,道:“表哥,你今日帮帮婼儿,一定要帮帮婼儿啊。” 景斯虽然也不想让高家人得逞,但是现下尉迟文是下旨赐婚,是喜事,自己作为皇子,若是此时也劝,便是不顾两国关系,是分不清国家利益,会白白讨了嫌。 尉迟文看了一圈众人,见无人站出来为郑婼说话,满意地点了点头。 尉迟文看着郑婼,语重心长地说道:“郑小姐,完勒布为人忠厚踏实,家庭殷实,与你郑家的境况并不差别多少。朕也是为你考虑过一番的,你嫁过去,便是维护了两国关系,朕会给你记功一件,如何?” 尉迟文的话都说到了这份上,再拒绝可就是不知好歹了。 景斯见郑婼还是不肯答应,便也劝道:“婼儿,别闹了,还不快领旨谢恩?” 郑婼见自己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也抛弃了自己,骤然心如死灰。 郑婼跪坐在地上,看了看周围的一双双眼睛都聚集在自己的身上,却没有人愿意再为自己说一句话,更是明白,自己的命运已经无法改变。 郑婼擦了擦眼泪,木木地朝尉迟文磕了一个头:“民女叩谢隆恩。” 第129章 私情败露(一) 郑婼甘心远嫁,众人也就散了。 景琛从人群中蹿了过去,将韩归陌抱了起来:“抱歉,竟然让你耽搁了那么久。” 高子宁站在一边,咳嗽了两声,方才和郑婼据理力争已是耗尽了心力,道:“表哥,你找人好好医治归陌,本宫先回去了。” “好,你也注意休息。”景琛说完,抱着韩归陌,快速跑了起来。 齐远看着景琛的背影,心里着实有些担心,不由也跟过去了几步。 高子宁喊道:“齐远你回来,服侍本宫休息。” “是。”齐远不得不折返了回去,扶过了高子宁,“今日娘娘可真是护着归陌啊,为了她分毫不让。” “今日这局是早就布好了的,本宫必须那么做。” 周永福躲在一旁的大树后,听到了消息,立刻跑回去禀报乐正敏容。 韩归陌被景琛抱着,有些别扭:“王爷,放奴才下来,奴才可以自己走。” “你都伤着自己了,还怎么走?” “王爷先别动。” 景琛闻言,停下了脚步,低头见韩归陌握紧了金簪,毫不犹豫地拔了出来。 景琛被吓了一跳,高声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韩归陌将那金簪举了起来:“王爷,你看。” 景琛看了过去,便见那金簪上只有末端沾了血,这证明韩归陌扎得不深。 “奴才习武多年,掌控力道的本事还是有的。”韩归陌伸手拍了一下景琛的胸口,“现在可以放奴才下来了吧。” “你没事就好。”景琛的紧张之情全消,转而笑了起来,将韩归陌放了下来。 韩归陌整了整衣服:“只可惜这衣服有些破了。” 景琛本想低头看看韩归陌的伤口,却通过那个破洞,隐约看到了韩归陌白皙的皮肤。 若是换做寻常男子,此时必要脸红心跳的,然而景琛却双手交叉了起来,仔细地盯着,好像是在观赏一件珍品。 韩归陌意识到景琛如此登徒子的行为,又气又恼,毫不犹豫地打了景琛一巴掌:“王爷,请自重!” 韩归陌拢紧了自己的衣服,飞也似地逃开了。 景琛揉着自己的半边脸,回想方才美人嗔怒的表情,真真是极美,又怀恋地笑了起来。 “无耻,下流!” 韩归陌一边走着,一边自言自语骂着景琛,恨不得回去再打他几个巴掌。 “姐姐,姐姐!” 韩归陌听到树林间有人在喊自己,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又看了看四下没人,才走进了树丛中。 方才叫韩归陌的人正是北生,北生道:“姐姐,不是说好事成之后,在这里相见的吗?怎么方才姐姐直直地往前走,好像都忘了呢?” 韩归陌心下正烦着呢,只含糊其辞道:“天太黑了,一时看走眼了。” 北生也没继续问下去,道:“我有一个大发现。” “你说说看。” “我自太子成婚之后,就一直留在东宫里。我发现太子妃和太子的关系很不好。”北生压低了声音,“而且太子妃在外头,好像有自己的相好的。” 韩归陌一惊:“什么?” “姐姐你可小点声。”北生捂住了韩归陌的嘴,“我跟踪过太子妃好几次,发现这个人就是郑延伟!原是他们本就是青梅竹马,早就私定终身了。然而谁叫那乐正皇后为巩固太子权势,棒打鸳鸯。那太子妃和太子又天生八字不合,自然夫妻俩就愈行愈远了。” 韩归陌心中感叹一句:想来当年高子宁对景礼可是情根深种,一心一意想做太子妃却不得,还暗暗怨过乐正管彤。然而,谁能想到,如今竟会变成这样的局面。 北生看了看周围:“姐姐,我消息已经带到,太子那里我不能离开太久,就先回去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全看姐姐和王爷怎么安排了。” 韩归陌点了点头:“我自有分寸。” 第130章 私情败露(二) 翌日辰时。 一众公子站在了尉迟文面前,调养了一夜之后,昨日风尘仆仆的疲累感全都消失,这一眼望去便看到了一列正值盛年的少年,且都玉树临风,各有各的风采,惹得一群少女纷纷躲在后面偷看着。 尉迟文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各位少年,都是我昭庆的好男儿,我昭庆的江山未来就靠你们了。” “此次围猎,各家公子都收获不少,说明平时未有松懈惫懒。”尉迟文看向了乐正修锐,“尤其是乐正修锐,居然一个人拿下了一头花豹。” 众人此时都看向了乐正修锐,几个少女也生出崇拜之情。 乐正修锐此时出尽了风头,更是意气风发,行了一礼道:“不过区区花豹,也不过是畜生。若是连一头畜生都制服不住,真是无用啊。” 乐正修锐这句话等同于把所有被花豹害死的人都嘲讽了个遍,等于在那些罹患人员的家眷心头上撒盐。 乐正修冉意识到此话不妥,用胳膊肘顶了一下乐正修锐:“不可说这样丧良心的话。” 尉迟文听着此话也觉得有些不适,但是只微微顿了顿,又继续转回话题:“朕宣布,乐正修锐就是此次围猎的魁首,赏黄金百两,赐忠武爵位!” 乐正修锐有些不满,怎么说陛下也得赐一个侯位,赐爵位算什么? 张律见乐正修锐站在原地,道:“爵爷,还愣着干什么,赶快领旨谢恩啊!” 乐正修锐又看向了乐正敏容,希望乐正敏容能为自己说两句话。 乐正敏容早已清楚尉迟文已然开始忌惮她乐正一族,若是向他进言给乐正修锐加官进爵,尉迟文必定不会答应。 乐正敏容看向了乐正修锐,随后摇了摇头,示意他接受下来。 乐正修锐再不情愿,也只得跪了下来:“谢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 张律此刻拿了金子,递给了乐正家带来的奴仆。 完勒布则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按理说,景明一人杀死了野猪,也该和乐正修锐平分这些金子,给些封赏,为何尉迟文居然丝毫未有提及景明? 乐正敏容此时脸上又堆了笑:“陛下,既然公子们都在围猎场上表现优异,咱们这些姑娘也不能失了脸面,也得给大伙露一手呢。” “哦?皇后有什么打算?” “今日午后,本宫安排一场蹴鞠大赛,这往日里都是男子围在一起蹴鞠,今日难得有机会,不如就让几个女子一道来场比赛,如何?” “甚好!这件事就交给皇后去办了。” “是。” 少女们此时都兴奋了起来,这场蹴鞠大赛乃是皇后之前就通知安排好的,只不过未通知男丁,便再告知尉迟文一回。 尉迟文扇了扇扇子:“这天气有些热啊,各位爱卿就各自散了吧,好好在这草原上玩个痛快!” “谢陛下!” 尉迟文站起了身,牵起了一旁高子宁的手:“走,朕和你出去一起走走。” 高子宁笑了起来:“是。” 韩归陌跟在高子宁的身后,却察觉到身后一道灼热的视线投了过来。 韩归陌回头一看,便见是乐正敏容那道憎恨的视线,正直直地看着高子宁。 那样可怕的眼神,韩归陌可能这辈子都忘不掉,若是让高子宁见了,定会惴惴不安数日。 看来回宫之后,高子宁将再也无法得到乐正敏容的信任,恐怕会有一场恶斗。 韩归陌倒也不再操心高子宁和乐正敏容之间的关系,因为她来往长乐宫那么多次,早已经掌握了乐正敏容的全部底细。 现下高家势头正盛,乐正家虽依旧是高高在上,却已经是强弩之末,待除了乐正家的三子,乐正家的气数就到头了。 第131章 私情败露(三) 尉迟文牵着高子宁的手,在草原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入眼皆是碧色的一片纯净,心情也放松了许多。 行至无人之地,尉迟文让张律赶走了身后跟着的侍卫,和高子宁隐在花丛之中快活。 然高子宁为大家闺秀,总是觉得不自然,很快又穿好了衣服:“陛下,不要叫臣妾为难。” 尉迟文被扫了兴致,但也没对高子宁发脾气,还是柔声道:“既然宁儿不想,朕不会强迫你。” 高子宁整了整衣服,道:“陛下,蹴鞠大赛就要开始了,我们回去吧。” 尉迟文点了点头:“也好,宁儿也好久没见过这么热闹的场面了。” 韩归陌和张律守在远处,背对着两人,过了一会儿,尉迟文便带着高子宁出来了:“走吧。” 张律倒是带着疑惑的眼神看了看高子宁,韩归陌跟在后头,问道:“公公在看什么?” 张律见是韩归陌,因着在宫里当差时常见面,张律对韩归陌的关系也较好。 张律直接说出了自己的心中所想:“不该这么快就出来了啊?” 韩归陌大概明白了张律的意思,但是自己也是个女儿家,不由脸红心跳了一些。 张律不怎么和女人沟通,也没看出韩归陌的不自然,只提醒道:“韩姑娘,你可要劝劝你家主子。虽然陛下是宠爱宁妃,但是陛下也是个性情中人,追求刺激。若是一直扫陛下的兴致,陛下恐怕会不高兴。” 韩归陌对闺房之事实在懵懂,第一次没能理会别人的话中之话,只想快点和张律结束这个话题,便道:“公公,这些事不是我们这些做奴才的能管的。” 张律看着韩归陌抿了抿嘴,道:“得,跟你们这些姑娘家的说这些也听不懂,就当我刚刚什么都没说吧。” 尉迟文带着高子宁走回了营帐旁,乐正敏容差人圈了一方地,划成长方形的鞠场,东西各设门,中央放着一个由皮革制成,用毛发填满实心的黑色蹋鞠。 鞠场的南北方向各设五十个座位,分别搭了一座临时高棚为各位皇室贵族遮阳。 高棚内已经快坐满了人,座位之间放着各色的时令瓜果和蜜枣点心,各位宫人穿梭于宾客之间伺候,十分热闹。 尉迟文带着高子宁走到了南边最前面的两个位子,张律喊道:“皇上驾到!” 众人见是皇上来了,都齐齐跪了下来:“参见陛下和宁妃娘娘。” 尉迟文坐了下来:“都坐吧。” “谢陛下。” 乐正敏容一早就候在了自己的位子上,看着尉迟文和高子宁,眼神有些复杂。 韩归陌站在高子宁身后,看了看身后各人的方位。 为保证观客的视线不被挡住,整个座位席的摆放较为分散,呈一个梯形状分布。 尉迟文坐在中央的虎皮长椅上,右边是高子宁和高贤妃,左边是乐正敏容和尉迟景礼。 景礼身后坐着景斯,然后乐正家的人从左到右排序坐了过来,而高贤妃身后正相反,乃是景琛和高家人依次坐着。 从坐席上都能看出两家经过此次围猎之后,互相之间妒怨更深,恐怕以后的争斗将无休无止。 然而让韩归陌有些奇怪的是,乐正管彤并未随景礼坐在一道,只远远地坐在高子澜身边,倒是离高家更近一些。 韩归陌又向后看去,便见郑延伟坐在了乐正管彤身后,说是自己伤势不重,便来了。 韩归陌再向对面看去,坐在对面的官宦子弟大都地位权势一般,不能和这些权臣一道落座。 韩归陌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抬眼望去时,和祁雅慧的眼光正相交在了一起,韩归陌清楚,那眼神里充满了算计和恶意。 祁雅慧看着韩归陌,心道:可恶,她居然先我一步,让完勒布选定了妻子,看来这条路已然走不通,成败就只能在今日一搏了。 第132章 私情败露(四) 鞠场开始突然忙碌了起来,宾客席里骚动了起来,各家活泼好动的女子都出了列,两边各候着一个五人队伍。 这些姑娘们今日都换下了平日里柔美的襦裙,转而换上了一身戎装,看起来英姿飒爽,让人眼前一亮。 祁雅慧和傅乐也在队伍中,两人分在两队之中,准备伺机而动。 景礼看了过去,笑道:“那不是锦鸢吗?” 高贤妃看去,果见一个小小的姑娘跟在东边队伍的最后面。 高贤妃心急起来,喊道:“锦鸢回来!谁让你蹴鞠的?” 尉迟文向来宠爱锦鸢,从来都是由着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此刻便没有发话。 锦鸢撒娇道:“母妃,平日里你总看着我,今日就让鸢儿好好玩玩吧!” “胡闹!”高贤妃皱起眉头,走到了乐正敏容的面前,“还请皇后娘娘叫回七公主。” 乐正敏容见高贤妃特意来相求,便点了周永福出去。 周永福应了一声,随后走了过去。 祁雅慧见周永福过来了,忙站在锦鸢面前:“公主别怕,我在呢。” 锦鸢躲到了祁雅慧身后:“祁姐姐,你可一定要帮帮我。” “是我让七公主来蹴鞠的,自然会帮你这个忙。” 正说着,周永福走了过来:“公主,快回去吧,贤妃娘娘该着急了。” 祁雅慧朝着周永福行了一礼:“周公公,我会好好看着公主的,若是公主出了任何差错,贤妃娘娘大可来责罚我。” “这……” 锦鸢指着周永福道:“你要是敢硬拉本公主,本公主回去就要了你的命!” 周永福实在有些为难,看向了乐正敏容。 此时傅琴却发话道:“公主殿下年龄那么小,也不会蹴鞠,不过就是在那里瞎跑一圈罢了,贤妃娘娘不必担心。” 高贤妃依旧心急不已,不愿理会这风凉话,倒是乐正敏容阴阳怪气道:“以后你生个女儿,也让她到这样危险的地方瞎跑才好。” 傅琴被乐正敏容这样一呛,立刻没了声音,拿起了身边的糕点往嘴里送,以掩尴尬。 乐正敏容看向了祁雅慧,倒是记得她是祁雅韵的妹妹,祁家遗留之后。 祁雅韵估计一辈子都被困死宫中了,不如让她妹妹和她过上一样的日子才好呢。 乐正敏容心中想定,道:“好了,周永福回来吧,让祁姑娘照顾好公主的周全,若有分毫闪失,那她小命不保。” 高贤妃忙道:“皇后娘娘,怎能如此啊。” “你放心,这么多人看着呢,不会出事的。”乐正敏容稍稍宽慰了几句,并没有改变主意。 周永福接了旨意:“是。” 祁雅慧低下了头,眼里不由透了些阴鸷:这么多年过去了,皇后还是那么恶毒。你等着,总有一天,我会让你遭受报应的。 祁雅慧又看向了韩归陌:进入皇室的第一步,就是必须嫁给景明,而这个让景明魂牵梦萦的女人,必须要除。 祁雅慧跪了下来:“民女遵旨。” 尉迟文开了口:“好了,既然有这个好姐姐看着公主,公主就不会有事的。” 尉迟文抚了抚高贤妃的背:“别担心,一切有朕在。” 接着尉迟文转过身,又伸出了手,握住了乐正敏容的手:“皇后,不必设置如此严惩,会吓着人家姑娘的。” 乐正敏容不动声色地将手收了回来,垂眸敷衍了一句:“陛下的考虑自然周全。” 尉迟文意识到乐正敏容已然和自己疏远,却并未想做什么补救,由着她去。 张律算了算时辰:“陛下,时辰到了,可以开始了。” “好。” 张律拿着锣走到了鞠场的中央:“蹴鞠大赛,现在开始!” “咚”的一声脆响,蹋鞠被张律扔到了半空之中,两队女子立刻跳了起来,准备争夺。 乐正修锐一边磕着瓜子,一边歪着看着鞠场,嘲笑道:“女子懂什么蹴鞠?不过是过家家罢了。” 乐正修恪倒看得兴致勃勃,指着锦鸢道:“你看七公主,人看上去小小的,踢起球来,力道可一点都不小呢。” 祁雅慧和傅乐早就一早设定了线路,祁雅慧节节败退,让傅乐将蹋鞠逐渐踢到右边的鞠场来。 眼看傅乐就要将蹋鞠踢进了门,却一下子被祁雅慧绊住了手脚,两人左右摇摆,僵持不下。 锦鸢则有些着急,急急地过来要来抢蹋鞠踢。 祁雅慧看了看韩归陌所在的方位,又看了看锦鸢所在的方位,确定角度无误后,和傅乐对视了一眼。 傅乐慢慢后退了一步,给了锦鸢能踢球的间隙,随后缓缓绕到了锦鸢的身后,道:“小公主,你还是别白费力气了。” 锦鸢最为好强:“胡说!” 锦鸢立刻朝蹋鞠猛踢了一脚 ,那蹋鞠立刻朝着韩归陌的方向飞了过来。 第133章 私情败露(五) 韩归陌早就看出了两人的小动作,她站得挺拔稳当,看着那蹋鞠朝自己飞了过来。 仅仅凭借锦鸢的力气,这蹋鞠万不可能被踢得这样远,然而糟糕的是,不知从哪里射出了一枚流箭,正中蹋鞠,给它续足了力气,朝自己射来。 众人都被吓坏了,都朝韩归陌看去,大喊着:“小心!” 那箭眼看已经到了韩归陌的眼前不到一寸的距离,韩归陌说时迟那时快,将身子往左一偏,随后抬起了脚,用脚尖用力一踹,将那球踢离了方向。 那蹋鞠改变了方向,竟然直直地朝着乐正管彤而来,乐正管彤早就被吓得六神无主,尖叫起来。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坐在乐正管彤身后的郑延伟一个飞身扑到了乐正管彤的身上,替乐正管彤挨下了这一箭。 此刻宾客大乱,没有人再去管鞠场上发生的事情。 乐正管彤看着郑延伟死在自己的面前,什么都顾不得了,大哭了起来:“延伟!你怎么那么傻啊!你醒醒,你千万不要死啊。” 乐正敏容看到郑延伟将死,忙喊道:“快来人!传太医!” 郑延伟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便也不做挣扎,他伸出了手,摸了摸乐正管彤的脸:“此生能为彤儿而死,也值了。” 乐正管彤已经是泪眼婆娑:“不!你要是死了,我可怎么办呀!” 景斯本想将郑延伟从乐正管彤身上拉下,却见二人抱在了一起,倒生出几分壮烈来,又听他们二人话语之间情深义重,不免也意识到了二人的私情。 不光是景斯,在场所有人都意识到两人的关系不简单。 有些人的眼神复杂地看向了尉迟景礼,景礼铁青着脸,看着这个女人竟然公然给自己带了绿帽子。 景礼从未受过如此折辱,不由捏紧了拳头,愤然离席。 锦鸢意识到自己闯了祸,心中惶恐极了,根本顾不了祁雅慧,忙跑了过去:“皇嫂没事吧!” 韩归陌则径直走到了鞠场,拽过了祁雅慧的手:“你什么意思?” “放开我!”祁雅慧将手抽了出来,“这事与我何干?这蹋鞠是七公主踢的,那流箭也不知道是从哪里窜出来的,这一切只能怪你运气不好。” “是吗?”韩归陌看向了一旁的傅乐,“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你们这是故意做局,激七公主踢球,到时候罪责可就全在七公主身上,和自己毫无干系,对不对?” 傅乐被韩归陌的眼神给怔住了,弱弱地说道:“这球的确是七公主踢的,再说了,七公主身份尊贵,此事又是无心之失,想来不会受什么责罚。” “是啊,的确不会受到责罚,可她还那么小,从今天开始,她这一辈子都背负了一条人命,余生都要活在懊悔和阴影之中。” 祁雅慧并未有任何同情,反而说道:“可是那蹋鞠是你踢向郑大人的,要是杀了人,也应该是算在你的头上。” 傅乐躲在祁雅慧的身后,点了点头:“就是,就是。” 韩归陌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我那时之举完全是为了自保,根本没有想过要谋害别人。” 韩归陌看着祁雅慧,在她耳边道:“况且我本就不是什么良人,在我手里的人命可不少。既然你有了谋害之心,那就小心行事,别到时候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祁雅慧向来以聪慧勇敢自居,然而今日她却没有想到,韩归陌竟是这样一个狠角色,表面上看起来柔淑恭顺,然而她的面具下,竟然藏着一头不好惹的猛虎。 祁雅慧的大脑飞速运转着,道:“你别忘了,我祁家对旭王爷有用,你不可动我。” 韩归陌点了点头:“也是,或许死这件事太便宜你了。” 韩归陌说完,冲着祁雅慧笑了笑,随后转身毅然离去。 祁雅慧看着韩归陌的背影,心里已然有些发毛,不经意间,额上已经汗如雨下。 第134章 自食恶果(一) 郑延伟殁了。 尉迟文和乐正敏容回到了皇帐内,几个皇子站在一旁,廊下跪着乐正管彤、韩归陌、锦鸢和与鞠场有关的所有人。 尉迟文本想查出今日是背后谁在捣乱,然而乐正管彤这档子事让这件事的复杂性又上升了一个纬度。 乐正管彤跪在地上,还是止不住地哭着,看起来悲恸万分。 尉迟景礼实在忍耐不了心中的怒气,指着她道:“哭哭哭,哭什么哭?孤若是没了,你恐怕也不会哭得这么伤心!” 乐正敏容忙道:“太子!不许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乐正管彤索性也不掩饰自己的私情了,道:“对!你若是死了,我绝不会为你流一滴眼泪!我恨你,也恨自己是乐正家的女儿,非要为了权势地位,被强迫嫁给你!” 乐正敏容见乐正管彤如此失仪,道:“好了,管彤不要再说了!” 乐正管彤抽噎了一番,然后又戚戚地说道:“我与延伟情投意合,那年花前月下,他说要给我乐正家下聘礼,要迎我为妻,我欢欣极了,日夜等待。 可谁能想到最后我只等到了皇家的聘礼! 我百般哭诉抵抗不得,只得与延伟相别,我们相对流泪到了天明,却还是什么也做不了。那样的无力和绝望感,你们懂吗?” 景礼虽不爱这个妻子,然而她的这番话已经让他的颜面尽失,他感觉他这个高高在上的太子爷将成为所有人的笑柄! 景礼指着她道:“好啊,既然你那么爱那个男人,不如陪他一道死了算了!” 乐正管彤红着眼睛,瞪着景礼:“我正有此意,不劳你费心!” 乐正管彤跪坐起了身,朝着尉迟文一拜:“请求陛下寻求真凶,不要让延伟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此事,朕自然会彻查,但是你贵为太子妃,今日之言实在失态。你就算之前有了相爱之人,但是从成婚那一日起,就应该以夫为尊。你此举,实乃不忠不义不仁,你可知道,你该当何罪啊?” “陛下,儿臣自知有辱皇室名誉,自该受到惩罚。可儿臣唯有一个愿望,那就是让郑大人死得瞑目,还望陛下成全。” “就算你不请求,朕也会这么做。朕也知道你性格刚烈,也劝不动你,看在你的父亲为朝中肱股之臣,今日朕便允许你跪在这里,找到幕后真凶,再另行责罚。” 乐正管彤欣慰一笑,拜道:“谢陛下。” 尉迟文总算让乐正管彤停止了哭闹,可以开始静静心心地判案了。 尉迟文先问张律:“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再给朕细细说一遍。” “是。”张律回想了起来,道,“当时是祁小姐和傅小姐两人正僵持不下,七公主性子又急,就从她们二人足下踢出了蹋鞠。 这蹋鞠虽被踢到了鞠场外,七公主的力气并没有那么大,所以蹋鞠万不可能会踢向席内。 然而奴才事后查看了一番,那蹋鞠落在郑大人身上的时候,还穿过了一支箭。这蹋鞠乃是实心的,所以没有破,从外面看不出什么端倪。 所以奴才推断,那蹋鞠飞到半空中之时,应该有人再射出了一支箭,让这球能继续飞行,并且直冲着归陌姑娘而来。之后的事情,大家也都看到了。” 乐正敏容看向了韩归陌,蹙眉道:“又是你。” 尉迟文则道:“皇后,不要怪一个小小的宫女,她不过只为自保而已,当时事发突然,她万不可能故意借此害人。” “可是郑大人的确因她而死,陛下,不能就这么放过她了。” 尉迟文看在高子宁的面子上,并不想动韩归陌:“好了,今日之事的重点不在她的身上。” 乐正敏容见尉迟文如此护着高子宁的人,便也不好再说,但是经过了这么多事情,她不由也对韩归陌有了些揣测和芥蒂。 韩归陌自然意识到自己已经逐渐引起乐正敏容的注意,之后行事需要再加快些脚步,不然就难以对付了。 尉迟文想了想,道:“那这问题就出现在这支箭上,去查,这支箭到底是谁射出来的?” “陛下放心,此人已经由御林军捉拿归案。” “快把他押上来。” “是。” 祁雅慧心中安然,原是早就做好了下文,她既然敢安排刺客暗中射箭,就已经想好了所有的说辞。 很快,那刺客便被带了上来,祁雅慧往后一看,却心下一惊——此人根本不是她所安排的那人! 祁雅慧看向了韩归陌,韩归陌却依然平静地跪在原地,好像完全不了解此事的样子。 尉迟文问道:“大胆!你岂敢在宫宴上行刺?说,你到底意欲何为?” 那人是景明让北生提前暗中安排带来的,以防不时之需,没想到今日真派上了用场。 那男子跪下磕了一头,惶恐不安地说道:“陛下,奴才只是受人指使,逼不得已啊陛下!” “说,是谁指使你的?” 祁雅慧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时间不安极了,用手拼命绞着手帕。 那人指着祁雅慧道:“是祁姑娘!” 祁雅慧如遭五雷轰顶,猛地跪下磕了一头:“民女没有!” 乐正敏容指着祁雅慧:“好啊,果然是你!” 祁雅慧忙解释道:“陛下,听民女解释,那蹋鞠当时是七公主踢出去的,民女再怎么样,也无法算准七公主要踢去哪里啊!又怎么能安排弓箭手恰好在此时射箭呢?民女愚钝,万万做不出这么严密的局啊!” 高贤妃也站了出来:“说你愚钝,你却是聪明透顶。怪不得你先前这么执意让七公主陪你一道蹴鞠,原来你想的是这一出,好让本宫的鸢儿替你背锅是不是?” “不是的,贤妃娘娘!民女再怎么样也不敢算计到七公主的头上啊!”祁雅慧竭力解释着,“况且,民女如此煞费苦心,到底是要害谁呢?这纯粹只是一个巧合,贤妃娘娘明鉴啊!” “世上哪里来那么多巧合?”乐正敏容斜了她一眼,“果真是祁家余孽,当时就该灭你们全家满门!” 尉迟文看着祁雅慧,念在祁术的面子上,今日无论如何也要暂时保她下来。 尉迟文又问向那刺客:“那你可知道祁姑娘为何要教你射出这一箭?” 北生之前教过那人的说辞,那人道:“奴才不是很清楚。只是听祁姑娘说,她姐姐在宫里过得这么苦,都是高宁妃害的,别的,就一概不知了。” 祁雅慧彻底愣住,她已经许久没有和姐姐有过联系,连姐姐在宫中到底过得如何也不知道,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韩归陌就等着尉迟文问出这句话,韩归陌立马开口道:“如此说来,方才一事的确有些蹊跷。那箭应该是朝着我家主子来的,只是没有算准角度,这才误射到奴才身上,有了今日这局面。” 祁雅慧心道:该死,被她摆了一道! 祁雅慧辩驳道:“陛下,姐姐久在宫中,民女根本与姐姐无法联络,如何能知道姐姐过得不如意啊!又怎么会知道这些宫闱密事?” 乐正敏容道:“祁美人虽幽禁宫中,但是人还活着,只要人活着,就总有办法透漏消息的,是不是?” 祁雅慧这下百口莫辩,只得道:“民女没有,民女冤枉啊!” 尉迟文想了想,又看看乐正敏容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样子,又想到祁雅韵居然敢差人谋害高子宁,这下绝不能轻饶。 尉迟文斟酌一番后,道:“此事朕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答案。祁雅慧,你是祁美人的妹妹,祁美人所言,你自然听从,虽今日此局摆得阴毒,但是罪魁祸首还是祁美人。你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祁雅慧忙问:“那姐姐该怎么办?” “赐死。” 祁雅慧大脑有些发昏,爬到了尉迟文的脚边,求道:“陛下!今日之事全是民女一人所为,与姐姐无关啊陛下!陛下若要杀,便杀了民女,不要杀了姐姐好不好?” 乐正敏容一脚踢在了祁雅慧的肩上,将祁雅慧踢在了地上:“陛下能饶你一命,已是开恩了。再多嘴一句,那便再定个惊扰圣驾的大罪,诛你祁家满门!” 祁雅慧看向了乐正敏容,在这一刻,她再也隐忍不住自己的滔天怒火,站起了身,想要扑到乐正敏容身上。 乐正敏容更为狠厉地瞪着她:“怎么?对本宫有什么怨怒吗?” 韩归陌意识到祁雅慧有些不对劲,忙将她拉住,然后道:“还不快谢恩?” 祁雅慧的怒火攻心,这下突然被韩归陌浇灭,一下喷了一口血出来,晕了过去。 第135章 自食恶果(二) 屋外风铃摇动,轻微的碰撞声传到了祁雅慧的耳边。 祁雅慧缓缓苏醒过来,睁眼一看,却见到了韩归陌。 祁雅慧醒过来,马上跳了起来,扑到了韩归陌身上,掐住她了脖子:“我要杀了你!” 韩归陌被祁雅慧压在地上,并未有什么挣扎,只弯起左脚,用膝盖一顶她的肚子。 祁雅慧吃痛,手上也没了力气,韩归陌趁此机会将祁雅慧放倒,站起了身:“就凭你这点力气?也想杀我?” 祁雅慧怒视着韩归陌:“是我要害你,你有什么事都冲着我来啊!凭什么害死姐姐?我的姐姐做错了什么,遭到这无辜枉死?” “枉死?她做了什么,恐怕你还不知道吧。”韩归陌耸了耸肩,“不过,我并不想告诉你。” “我姐姐蕙质兰心,是天下最知书达理的人,不可能做坏事!” “不过很可惜,你的姐姐可恶毒的很,这结局也是她应得的。” 祁雅慧勉强站起了身:“你是故意借此机会杀了我姐姐,是不是?” “你应该庆幸,我没有让那刺客认死了你,不然你现在也没有机会安然留在这里。” “愚蠢!你大可一箭双雕,害死我姐妹,免得留下我一个人,日后找你寻仇!” “我也想,可惜,你太有用了。”韩归陌摸了摸祁雅慧的脸,“长得这样好的脸蛋,应该也想嫁个好郎君吧。比如……旭王爷?” 祁雅慧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你到底想说什么?” “祁家对皇帝有用,对旭王爷有用,若不是今日陛下以为祁美人要谋害高宁妃,戳中了陛下的软肋,陛下也不会处死祁美人。” “我知道你是旭王爷的人,既然你清楚我祁家对旭王有用,你又为什么要害我祁家人?” 韩归陌笑了起来:“因为我想看你生不如死的样子,我想看你这辈子都活在害死姐姐的阴影里。” “恶毒!你竟和皇后一般可怕,你就不怕我之后反水吗?” “这不可能,你恨皇后恨到了骨子里,而你又那么渴望嫁给旭王,加之你祁家如今只剩了你一个女儿。所以你不仅不会反水,还会比之前更加努力,证明你的用处,不让旭王爷抛弃你们祁家才对。” 韩归陌完全说中了祁雅慧的心事,她方才的确是如此考虑的,这是她唯一的出路。 祁雅慧讨厌这般被人拿捏的感觉,她忿忿道:“你等着,待我大仇得报,我第一个就要杀你!” “祁小姐能看清这个先后次序还是好的。”韩归陌拍了拍祁雅慧的肩,“别忘了,皇后现在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祁雅慧冷冷地看着韩归陌,上下将她打量了一番:“如此好的皮囊下,居然是这样一副蛇蝎心肠。” “是吗?我蛇蝎心肠?你忘了你本意是什么?你的本意是要我的命啊!难道我还要坐以待毙吗?” “一报还一报,这就是你的人生法则吗?” “是,笃信不疑。”韩归陌面容一凛,“任何要害我的人,我都会让她遭受到该有的报应。我的世界里没有容忍妥协,只有睚眦必报。” 祁雅慧看着韩归陌,冷笑了一声,随后擦了擦眼泪。 “可你为了旭王爷,还是留了我一条命,对吗?” 韩归陌未有应答,算是默许。 祁雅慧不再有悲伤怨恨,她很快又振作了起来:“你等着,你总有一天,会后悔自己今日没有杀了我的。” 这次换作韩归陌不安了起来,或许她今日的确不应该留手。 第136章 解开心结 这场筹备已久的蹴鞠大赛草草结束,围猎也已经接近了尾声,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结束后,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韩归陌走出了祁雅慧的营帐,望了望这澄澈的碧空,缓缓吐了一口气,心绪稍微宁静了些。 韩归陌在草原上慢慢地走着,心中忍不住去想景明的情况,不自觉地往景明的营帐方向去了。 韩归陌远远看去,却见景明被张律喊往了皇帐之中,心下有些担忧,便走了过去,等在了皇帐外。 景明的伤势刚好了些,面色还不是很好,他步伐略有些缓慢地走进了皇帐之中,朝尉迟文一跪:“参见父皇。” 尉迟文歪在长椅上,见景明来了,漫不经心道:“起来吧。” “谢父皇。” 景明刚要起身,尉迟文则道:“谁让你起来了?” 景明顿了一瞬,只好又跪了下去。 “朕让你办的事,你却一件都没有办好,该当何罪?” “儿臣有罪,但听父皇责罚。” “你没有控制好两头凶物,让它们为你所用,这是其一。你让景礼、乐正家三子和郑家一子生还,这是其二。” 尉迟文止不住地奚落道:“真是没用的家伙。” 景明并没有为自己辩解的意思,一一认了下来:“是儿臣无用。” “你现在已经被乐正一族起疑,又没有斩草除根。这段时间,你就暂时留在这里,负责镇守边关吧。” 景明万万没想到尉迟文完全没有保他的意思,竟然直接将他给发落了。 尉迟文走了过来,苦口婆心地劝道:“朕完全是为了你好啊,你只有留在煌州,才能安全,明白吗?” 景明再一次隐忍了下来,他跪下道:“谢父皇。” 尉迟文见景明答应了,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好,能成大事。这些日子,你就好好养病吧,下去吧。” “是。” 景明站了起来,往外一步一步走出去,身子明显还有些虚弱。 景明的面色比来时更加发白,想他为了尉迟文忙前忙后,与太子一党彻底决裂,废了他多年的苦心经营。如今尉迟文却因这些变故把他安排驻守边疆,不顾一丝他的功劳。 景明笑了笑,叹了叹这世间人情凉薄,想他出身卑微,要想留在帝王家,就必须要忍受常人所不能忍受的事情。 景明走出了皇帐,阳光照在了他的身上,将他脸上的忧郁照了个分明。 景明抬头看去,却见阳光下,一个少女正候在那明媚的阳光下,美好得如同春日盛开的桃花。 景明心头一暖,走了过去:“你是在等我?” 韩归陌听到景明的声音,回过了头,抬头望了一眼他,又想自己正和他闹着别扭,又低下头,往后退了一步:“刚好路过罢了。” 景明笑了笑,故意冷着嗓子:“哦,原来是这样。” 韩归陌到底还是关心景明,问道:“陛下他……没有为难你吧。” “你觉得呢?” 韩归陌又看了一眼景明的表情,大概也猜出了一二:“或许,王爷并不应该加入帝营。” “如今,我已经身不由己了,只能就这么将错就错下去了。” 韩归陌看了看四周,虽来往之人不多,但是眼睛都会有意无意地往他们二人看去。 韩归陌又朝后退了几步:“既然王爷已经有了自己的选择,奴才也不好说什么,奴才告退。” 景明立刻伸出了手,将韩归陌拉了回来:“别走。” 韩归陌虽心跳加速了起来,但还是道:“这恐怕不合礼数。” 景明听完,并没有收回手,反而搂过了韩归陌的肩:“陪我走一走。” 韩归陌靠在景明的胸口上,惶恐地看了看周围。 周围路过的人都看向了他们二人,并且开始窃窃私语,似乎在议论着什么。 “让他们说去吧。”景明搂着韩归陌往外走去,“恐怕今日,是你我最后一次相见了。” “什么!”韩归陌被吓了一跳,“发生了什么事情?” “父皇让我留在煌州,镇守边疆。” “陛下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情!难道他不知道,你此番遭人暗算,回来已是九死一生。” “父皇怎么会不知,但是事情没替他办妥,他便什么都不会顾了。”景明叹了一口气,“罢了,我左不过也只是一颗棋子。” 韩归陌一想到久不能见景明,还是非常难过,整个人有些丧气。 景明低头看她撅着嘴,笑道:“怎么,不生我的气了?” 韩归陌又想起了之前的事,又别过脸:“自然生气” “好啦,那天晚上是我不对,我不该故意去激你。但是你要相信,我对你可从来没有过二心。” “王爷身份尊贵,我一个小婢子哪里敢说什么。” “瞧瞧你,这语气都快越过我了。”景明软语道,“你便原谅我这一回,好不好?” 韩归陌撇了撇嘴,想了想:“那不许有下回了。” 景明弯下了腰,将脸凑在韩归陌面前:“我发誓,绝对不会。若是再有下回,任凭你处置。” 韩归陌看了一眼景明,忍不住一笑了起来:“你可要说到做到啊。” 景明点了点头:“一定。” 两人解开了心结,又想之后快要别离,彼此之间更加留恋,感情愈浓,相伴在草原上漫步许久,暂时忘却了世间的一切凡尘琐事。 然而景明终究有些放心不下,又道:“之后,我便久居煌州,你也很难再见到我了。现在皇后应该已经对你起疑,我已经暗中安排了青谷到拢香楼里当侍卫。虽然不能帮你除掉暗箭,但是挡掉明枪还是可以的。” “谢王爷。”韩归陌一想到之后的日子,也有些没底,“回宫之后,皇后恐怕会对我布下天罗地网,我可能会很不好过。” “这也是我所担心的。但是你只要记住一点,皇帝和太后都是护高子宁的,你目前先要牢牢把握住自己和高子宁的关系,先撑住一段时日,可好?” “我明白。” 景明心中还是担心极了,他停下了脚步,抱住了韩归陌:“都怪我没用,不能在你身边一直护着你。” 韩归陌靠在景明的怀中,道:“王爷有这份心,归陌就已经很感激了。” 景明紧紧地搂住韩归陌,仿佛生怕下一秒就会有人将她从自己身边夺走。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不应该让韩归陌离开自己身侧。 第137章 杀心渐起(一) 围猎之事落下帷幕,草原上一群宫人忙前忙后地整理行装,大大小小的营帐也都收了起来,回京的马车已经候在了草原一边。 这一行,郑家可谓是死伤惨重,竟无一男子生还,只剩下一个郑婼也已经跟着完勒布回到了西疆。 韩归陌扶着高子宁上了马车,问道:“主子,可还觉得身子爽快?” 高子宁摇了摇头:“这几日实在太累了,回去可要好好休养一番。” “主子再忍忍,很快就回宫了。” 高子宁点了点头,单手撑着头,闭上了眼睛。 韩归陌放下了轿帘,正要去找齐远,却见齐远不在身边,又张望了一番,见周永福正拉着齐远说话。 周永福打了齐远一个巴掌:“你小子,胆子大了,居然知情不报!” 齐远忙解释道:“师父,我只知道做奴才的就应该效忠主子。” 周永福又打了齐远一个巴掌:“糊涂!这会子跟我在这里称忠仆了?你忘了你是怎么爬上来的?要不是我抬举你,你能接着拢香楼这么好的差事?” “师父说的是。” “我告诉你,这个后宫里,只有一个主子,那就是皇后娘娘!你可记着点,好好看着宁妃娘娘,若是她下次再打小算盘,你第一个要来向我禀报,明白没有?” 齐远迟疑了一会儿,然后拒绝道:“我是拢香楼的奴才,万不可做出这不忠不义之事。” “我说你怎么这么冥顽不化啊?”周永福掐着齐远的后颈,“你要是再这样,你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韩归陌走了过来,道:“周公公,你和齐远在说些什么呢?” 周永福见韩归陌过来了,将手收了回来,看向了韩归陌:“这没你说话的份儿,滚一边去。” 周永福向来仗着自己长乐宫掌事公公的身份,压迫其他宫人,而宫人们大都不敢惹长乐宫,都以周永福为尊。 韩归陌却不怕周永福,道:“你我同为奴才,你如何对我颐指气使?” 周永福第一次被人正面怼,指着她道:“你这贱婢,你知不知道你在和谁说话?” “我当然清楚,您是长乐宫的掌事公公,谁都要让你三分。可我也是拢香楼的掌事宫女,说起来在这宫里平级,何必让着你?” “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头。”周永福推了齐远一下,“快去帮师父教训教训你们宫里的人,不然,她都要爬到师父头上来了!” 齐远见周永福要打韩归陌,忙护着韩归陌:“师父,我和她是在一宫里当差的,如此行事恐会伤了彼此情面。” “你怕什么?万事有我呢!”周永福看向了齐远,“还是,你舍不得?” 齐远低着头,没有回答,也没有动手。 “废物,我自己来!” 周永福说着挥起了拳头,要往韩归陌身上打去。 周永福朝着韩归陌的肚子伸出了手,韩归陌立刻拿住了周永福的手臂,然后将手一扳,反手拷在周永福的后背上,问道:“公公,你要打谁啊?” 周永福吃痛,求饶道:“姑娘饶命,姑娘饶命!” 韩归陌又加了几分力道:“以后还敢不敢把手伸到拢香楼来了?” 周永福喊了一声,继续求饶着:“不敢了,绝对不敢了!” 韩归陌放开了周永福的手:“你以后,若是再找齐远的麻烦,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明白吗?” 周永福面色痛苦地揉着自己的肩膀,然后又变回了凶神恶煞的样子:“你等着!皇后娘娘绝对不会饶恕你的。” “左右皇后娘娘已经容不下我了,也不怕多得罪你一个。”韩归陌拉过了齐远,“我们走。” 齐远看着韩归陌为自己出头,笑得如花一般灿烂:“谢谢你。” “你我是一宫的人,他打你,和打我没什么不同。” 齐远欣慰地道:“还好,这宫里还有你关心我,真心为我。” “好了,不要再谢,再说就是生分了。” 齐远高兴极了,只一味地答应:“好,好,好。” 周永福在韩归陌这里吃了瘪,转头就走到了乐正敏容的轿边 ,朝着乐正敏容哭丧道:“皇后娘娘,你可要为奴才做主啊。” 乐正敏容很少见到周永福哀求的样子,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周永福将方才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地给乐正敏容描述了一遍,随后道:“奴才受点苦不算什么,只是那韩归陌实在太过嚣张,她此举是在打皇后娘娘的脸啊。” “本宫也早就看她不顺眼了,没想到她居然也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直接打本宫的人。” 周永福继续添了一把火,道:“皇后娘娘,如今想来,当初郑贵妃那把火很可能是韩归陌纵的,郑贵妃的死也是因她而起。再是今日郑家的兄弟姐妹和太子妃,这桩桩件件联系起来,都指向了韩归陌一个人,娘娘可千万要当心这个丫头啊。” 乐正敏容向来是高高在上,从不将奴才放在眼里,先前四皇子虽透漏过韩归陌做的恶事,但是她从不相信,也不将韩归陌放在心上。 若不是乐正敏容的眼前出现了那么多事,而这些事的背后都指向韩归陌,她万万想不到一个小小的宫女竟然有这么大的能耐。 韩归陌现在已经完全引起了乐正敏容的注意,接下来乐正敏容绝对不可能再放过她了。 乐正敏容的拳头握紧了一些,凶恶地看向远方:“原来这一切全是她一人所为!本宫还是第一次被人玩得团团转。本宫的眼皮子底下,绝对容不下这样的人!” 周永福一笑:“敢问皇后娘娘接下来该怎么做?” “她不是普通人,除了她,还需费些心力。”乐正敏容没有丝毫轻敌,“当初只让她老死宫中,实在便宜她了,应该立刻处死她才对。” “皇后娘娘放心,您是后宫之主,将她除掉简直就像碾死一只蚂蚁这样简单。” 乐正敏容吸了一口气,道:“韩归陌,你等着,本宫会让你死得很惨。” 第138章 杀心渐起(二) 六月。 暑热正盛,蝉鸣声不绝于耳,人都不由变得燥热了些。 高子宁刚从长乐宫请安回去,坐在轿撵上,整个人懒懒地靠在靠背上。 韩归陌陪着高子宁回宫,正安心走着,却不知道为什么脚下一滑,整个人将要摔倒在地。 齐远忙扶住了韩归陌:“小心。” 韩归陌这才站住了脚,可身边的人全都摔了一个底朝天,连高子宁的轿撵也被摔得人仰马翻。 高子宁见轿撵不稳,尖叫了起来。 跟在后头的青谷第一时间冲了上去,将高子宁救下。 高子宁受到了惊吓,勉强站住了脚。 青谷问道:“娘娘没事吧。” “本宫没事。”高子宁喘着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韩归陌低头查看了一番,然后捡起了一颗滚珠:“这是用来装饰墙壁的琉璃珠子,正是这些珠子,惊扰了娘娘的銮驾。” 高子宁指着这些珠子,怒极了:“这到底是谁要害本宫?本宫这就去找皇后娘娘告状!” 韩归陌想了想:“娘娘,不如先去寿康宫吧,说不定,皇后娘娘也在寿康宫呢,有两位给娘娘做主,想必会事半功倍吧。” “好,这就去寿康宫。” 齐远上前道:“娘娘,还要坐轿子吗?” 高子宁有些害怕:“不必了,这里离寿康宫不远,本宫走过去便是。” “是。” 高子宁指向了青谷:“方才是你救了本宫,归陌记得回去给他二十两银子做赏赐。” “是。”韩归陌看向了青谷,两人相视一笑。 高子宁吩咐完,便去往了寿康宫。 寿康宫内,乐正敏容果然侍奉在侧,给乐正太后喂着药。 很快有人进来通传:“高宁妃来了。” 乐正敏容一听,微微蹙了蹙眉,乐正太后却笑呵呵地:“快,叫她进来。” “是。” 高子宁走了进来,行了一礼:“参见太后,皇后。” 太后道:“快起来,坐哀家身边来。” 高子宁却跪在地上:“祖母,在这宫里有人要害儿臣,儿臣惶恐。” 乐正太后面色一凛:“怎么回事?” 高子宁道:“方才儿臣向姨母请安回宫,路上不知道为什么多出了许多滚珠,害得儿臣差点从轿子上跌了下来,伤及性命。” “岂有此事!”乐正太后看向了乐正敏容,“皇后,你就是这么管理后宫的吗?” 乐正敏容没有想到高子宁会直接把这件事捅到太后这里,便道:“此事,儿臣必会细查,万不会让别人伤害了宁儿。” 高子宁站起了身:“谢姨母庇佑,那宁儿就等在拢香楼内,静候佳音。” 乐正敏容不自然地点了点头:“去吧。” “是。” 乐正太后的心里如明镜似的,待高子宁走后,她盯着乐正敏容:“是你下的手?” 乐正敏容不敢看乐正太后的眼睛:“不是。” “不是你还有谁?别以为你的那些把戏能瞒过哀家的眼睛。现在你胆子大了,都敢欺负哀家的外孙女了?你忘了当初宁儿进宫时,哀家怎么嘱咐你的?” 乐正敏容自知瞒不住,只得跪了下来:“是她逼儿臣的。” “逼你?再怎么样,她也是哀家的外孙女,哀家绝对不允许她出事!” “可是她到底还是姓高,关键时刻她的胳膊肘还是往外拐的啊!” “那也得怪你当初非要设计敏珠,让她嫁给高博!不然之后哪里会生出那么多事端?” 乐正敏容也悔不当初,怎么可以让妹妹嫁给了对家。 乐正敏容道:“不是儿臣非要设计,而是那敏珠独独看上了高博,儿臣也没有办法啊。” “你没有办法,你简直有的是办法。”乐正太后冷笑着,“你喜欢皇帝,想当皇后,就挤走了你的妹妹,你以为这事哀家不知道吗?” “儿臣不敢。” “现在你如愿当上了皇后也就算了。但你这时候却顾及儿女情长起来,不愿意对皇帝下手,你看现在是什么局面?皇帝居然已经敢助长高家的气焰,公然与我乐正家作对,这就是你所想要的结局吗?” 乐正敏容也有些后悔,道:“可是,儿臣终究下不去手。” “妇人之仁!不成器!”乐正太后看起来十分厌恶尉迟文,“当初,皇帝的母亲生得那叫一个绝代风华,抢尽了先帝所有的宠爱,害得哀家这个皇后连一个孩子都没生下来。最后,只能扶持这个酒囊饭袋上位。可是现在可好,我乐正家的几代经营,都要毁在他手上了!” “母后,不会的,儿臣绝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不会?现在郑家人已经被杀尽了,接下来遭殃的就是乐正家!想你有这么多手段,怎么一到皇帝这里就什么都使不出来了呢?” 乐正敏容戚戚道:“是儿臣无用。” “现在,哀家就告诉你两件事。”乐正太后顿了顿,“第一件事,不许伤害宁儿。第二件事,杀了皇帝,越快越好。” 乐正敏容有些迟疑,内心还在挣扎着,乐正太后拔高了声音:“你到底听到没有?” 乐正敏容只好答应了下来:“是。” 乐正太后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乐正敏容一眼,随后打发道:“哀家累了,出去吧。” “儿臣告退。” 乐正敏容出了寿康宫,第一次觉得这样的累。 乐正太后向来偏爱敏珠,自自己害死了敏珠上位之后,也是没给过一天好眼色,时常训斥责骂。 乐正敏容冷嘲一声:“母后总是说得头头是道,可是最后做决定还不是凭自己的喜恶?” 周永福道:“皇后娘娘,她毕竟是太后,站在权力的顶峰,您只能遵从。” “是啊。在这后宫之中,也只有太后管得住本宫了。” 周永福想了想,献上一计:“既然太后想要保宁妃,那我们不能再公然和宁妃作对,不如借别人的手,借刀杀人如何?” “不错,这倒是一个好方法。”乐正敏容笑了笑,“宁妃,是你先背弃了与本宫的约定,那就不要怪本宫下手无情了。” 第139章 得知秘辛 周永福在傍晚的时候,带着乐正敏容的消息来了。 周永福自上次一事,对齐远和韩归陌都记了仇,今日到了拢香楼,更是阴阳怪气道:“皇后娘娘的旨意下来了,还不快进去通传?” 齐远见是周永福来了,恭敬地行了一礼:“上次是徒弟做错了事,还望师父不要记恨。” “我哪敢记恨你啊,你现在可是宁妃眼前的红人,这宁妃连皇后娘娘都不怕呢,你还能再顾念师父?” “师父的恩情,徒弟永远难忘。”齐远拿了一锭银子放在周永福的手里,“这点薄银就当孝敬师父吃酒了。” 周永福拿了钱,表情缓和了些:“算你小子有良心。” “我这就进去通传一声。” “去吧。” 齐远通传完,将周永福请了进去:“师父请进吧。” 周永福点了点头,昂首迈了进去。 韩归陌将齐远这一系列动作看在眼里,问道:“你何必再和他低声下气的?” “这是在宫里,万事不能做绝了,还是得留一线情面。”齐远又看向了韩归陌,“周公公为人小气记仇,若不是让他稍微消消气,他日后必会找你麻烦,这些钱就当破财消灾了。” 韩归陌倒是从不曾顾及这些:“我只知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是一锭银子能让周公公打消我的念头,是不可能的,所以,倒不如将他彻底制服了才好。” “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怎么总是事情做的那么绝呢?” “这世上的争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我才不会对敌人留手呢。”韩归陌打量了齐远一会儿,“倒是你,年纪轻轻的,思想就这么老成。” 齐远有些急了:“我这都是为了你好。” “行了。”韩归陌摆了摆手,“话不投机半句多。” 韩归陌往里间走去,齐远也住了嘴,跟在韩归陌身后,走了进去。 高子宁看向了周永福:“你的意思是,装饰长乐宫墙壁的宫人不小心打翻了滚珠桶,这才害了本宫?” “正是呢。皇后娘娘听闻宁妃娘娘险些摔倒,勃然大怒,将那些宫人纷纷处死,以解宁妃娘娘的受惊之难。” 高子宁觉得皇后此举有些残忍了,但是皇后做到了这份上,自己也不能再说什么,便道:“本宫知道了,回去帮本宫谢谢皇后娘娘。” “是。奴才告退。” 韩归陌见皇后居然敢如此行事,说明已经表明了诚意,并不想和高子宁撕破脸,想必太后那里应该也说了些什么,皇后至少不会在明面上动高子宁。 御膳房的人也带着膳食过来了,韩归陌便带了人进去,给高子宁布菜。 夏莲扶起了高子宁:“主子,该用晚膳了。” 高子宁点了点头,身子还是有些晕乎乎的,慢慢走到了饭桌前。 韩归陌问道:“主子,可是身体哪里有些不适?” “本宫也不知,这一入了夏,身子就有些不舒服,估计是天太热了的缘故。” 韩归陌夹了一只虾到高子宁的碗中:“明天便让太医过来看看可好?” 高子宁兴致缺缺地拨弄着饭菜:“明日还要送废太子妃入广德寺出家,就先不看太医了吧。” 韩归陌想到乐正管彤,也有些唏嘘。 那日围猎结束,乐正管彤就被景礼废了太子妃之位,并且被开除了皇籍。然而乐正管彤却看起来非常高兴,甚至还主动求去出家,下半辈子念佛积德。 夏莲也感叹了一句:“问这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啊。” 高子宁也不由想起自己和景礼的过往,心中也不免闪过了一个念头:如果当初我没有进宫,会不会明日,我就会成为景礼的妻子呢? 高子宁摇了摇头:“终是年少荒唐,不必开花结果。” 然而众人只知道明日是乐正管彤的出家之日,却无人关心今天也是祁雅韵毙命之时。 夜晚的宫道静悄悄的,少有人来往。 几个太监拉了一辆推车,推车上放着一具尸体,上面盖着白布,被送出了宫门。 这尸体本该是扔到乱葬岗的,但是尉迟文看在祁家的面子上,还是准许祁家人前来认领尸首。 祁雅慧和祁术在宫门口等了许久,总算见到祁雅韵的尸体被运了出来。 运尸体的太监们将推车往外一推,便都飞也似地逃回去,生怕沾染了晦气。 祁术忙带着祁雅慧上前,祁术颤抖着手,将白布掀了开来,果见是祁雅韵躺在里面,顿时哭嚎起来:“我的女儿!女儿啊!” 祁雅慧也泪如泉涌:“姐姐,你醒一醒啊,姐姐!” 祁术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日蹴鞠我并没有去,怎的回来的时候,你被罚了板子,你姐姐更是被害了一条命啊!” 祁雅慧哽咽着说道:“都是我不好!父亲你若是生气,就打骂我吧,是我害死了姐姐。” “你呀!”祁术指着祁雅慧,终究下不去手。 祁雅慧的手放在了祁雅韵的身上,又摇了摇:“姐姐,你醒醒,你醒醒啊。” 祁雅韵的衣服被摇松了些,锁骨稍稍露了出来,上面好像还写着字。 祁雅慧突然一惊,忙擦掉了眼泪,将衣服拉了开来,果见祁雅韵的锁骨下方居然用毛笔写着字:皇八子为我所出。 祁术一见这行字也惊着了,父女俩不由两两相望,似乎知道了一些什么。 祁雅慧看了看周围,忙将白布又盖了回去,推起了推车:“父亲,我们先回府再议。” “好。” 祁雅慧回到了祁府,仔细琢磨着这句话,又回想起之前发生的种种事迹。 祁雅慧道:“先前,我听闻姐姐临盆,便想入宫去找姐姐。却没有一个人愿意为我通传,后来一问,原是我姐姐被关了禁闭。然而姐姐刚刚生下了孩子,怎么会被关禁闭呢?” 祁术也开始思索起来:“说起来,那日宁妃和姐姐同时产子,可是宫中最后只多添了一位皇子。” 祁雅慧将这一切和那句话联系在了一起,突然恍然大悟:“会不会,是宁妃自己生出的孩子早夭,于是抢了姐姐的孩子养?” “此计太过阴毒,宁妃看起来不是这样的人。” “就算宁妃不可能,不能保证皇后不会,更不能保证韩归陌不会。”祁雅慧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只是可怜了姐姐,只能用这样的方法和我传递消息。” 祁术一想到祁雅韵又红了眼眶:“我可怜的女儿。” 祁雅慧却笑了起来,她跪在了祁术的膝下:“父亲,我祁家终于可以有彻底翻盘的日子了。” 第140章 余情未了(一) 清晨,山中的空气异常清醒,耳边鸟鸣婉转,令人心旷神怡。 韩归陌跟在高子宁身后,往后看去,来送乐正管彤的人不多,乐正家只派了乐正修恪前来,景礼作为太子,自然要来。 高子宁是作为景礼的表亲身份,顺便代替突然抱恙的皇后娘娘前来。 乐正修恪身后还跟着一位年轻的女子,平日里合宫夜宴也见过几面,面熟得很。 乐正修恪每走几步,都会回头照看那女子一番,道:“林瑶姑娘,小心地滑。” 林家也为乐正家的附庸,为勇毅侯,如今郑家失势,乐正家正在着手提拔林家,林家长女林瑶更是试图和乐正修恪定下婚约。 想必持续不断的家族联姻和纷争,乐正管彤则一身素衣,走在了最前头,带着虔诚的神情,踏入了广德寺的大门。 住持带着一众尼姑已经候在了门口,接应了乐正管彤进入大殿,并亲自为她剃度。 景礼全程面色铁青,在这里多待一秒都令他浑身不适。 乐正管彤此举其实也为乐正一族所看不起,为了私情,绝了和太子的联姻,还出家为尼,实在是让乐正家和太子成为了京州圈里的笑柄,简直是将家族荣光全都抛诸脑后了。 若不是乐正修恪向来以和善仁义自称,要保全自己的形象,乐正修恪其实也不太愿意此番前来。 漫长的出家之礼终于结束了,乐正管彤已经换上了尼姑的行装,有了自己的法号,将凡尘诸事都忘却了。 住持走了过来,朝诸位行了一礼:“还请各位贵人移步厢房,小坐片刻。” 高子宁点了点头,只觉得身体不适,第一个走去了厢房。 景礼的视线一直停留在高子宁的身上,跟着高子宁去了厢房。 林瑶拉过了乐正修恪:“哥哥,这山中景致难得,你陪我走走吧。” 乐正修恪笑道:“也好。” 高子宁走到了厢房内,盘腿坐在了蒲团上,韩归陌跪坐下来,将木案上的茶壶拿起,给高子宁倒了一杯茶:“娘娘,请喝。” 厢房靠近寺中院子,高子宁拿过茶杯,看着庭院里的花红柳绿,闲聊着:“没想到寺庙里这么清静,天气也凉爽,以后可要多来几次。” “原来宁儿也喜欢这幽静的地方。” 高子宁转过了头,看着景礼走了过来,笑着点了点头:“正是呢。” 韩归陌朝景礼行了一礼,随后给景礼也倒了一杯茶。 景礼坐在了高子宁对面,满心满眼都是高子宁,他仔细打量着高子宁,道:“宁儿头上这枚珠花真好看。” 高子宁摸了摸头上的粉色海棠珠花,道:“谢谢。” “孤记得,小时候,宁儿最喜欢的花就是海棠,东宫里还种着一棵海棠树。你那时候总是摘不到,每次都央求着孤,骑在孤的身上,这才折下了海棠枝,开心得和什么似的。” 高子宁也回忆儿时的记忆,怀念地笑起来:“是啊,那时候无忧无虑的,多好。” “那时候,你总是粘着孤,孤现在才知道,原来那才是孤人生中最美好的光景。” “可惜时过境迁,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景礼的眼睛一直灼灼地看着高子宁:“如果,陛下不在了,你会跟着孤吗?” 高子宁一惊:“你在说什么傻话?” 景礼低下了头,没再说下去:“孤只是说一个假设。” 高子宁大概也意识到景礼对自己余情未了,便道:“我现在还深爱着陛下,还和陛下有了孩子,我很满意,也很快乐。” “是吗?”景礼明显有些失落,但是并不想就此放弃。 他站起了身,坐在了高子宁的身边,拿过了高子宁的手:“那你我以前的情分,你真的全忘了吗?” 若是放在以前,高子宁看到这一幕恐怕会欣喜若狂,可是如今只有抵触和害怕。 高子宁收回了手:“如今我是你的长辈,你合该对我尊重些。” “可是在孤的心里,你永远是孤的妹妹。” 景礼情难自已,一把抱住了高子宁:“父皇留恋花丛,只能给你宠,不能给你爱。可若你跟了孤,孤一定让你坐上凤位,享受独宠。” 林瑶此时正和乐正修恪在庭院里闲逛聊天,林瑶往旁边一瞥,正见景礼抱着高子宁,心下一跳,顿住了脚步。 韩归陌见景礼失态,将景礼推开:“太子,你说的话已经是大不敬。如此行为,更是将娘娘陷于不忠不义的境地,是在害娘娘啊!” 乐正修恪见林瑶停下了脚步,问道:“怎么了?” 林瑶见景礼松开了高子宁,便回过了头,笑道:“原是一只猫儿钻过去了,没什么。” 从乐正修恪的方向看去,视线正好被假山挡住,看不到什么,于是并未追究下去。 林瑶却把刚刚那一幕放在了心底,决定回去告诉乐正敏容。 高子宁站起了身,义正言辞道:“太子,就算你我之前有些情分,但是如今也是不可能了。太子请不要再对我有什么妄想。” 高子宁回过了身:“回宫。” 景礼倒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昔日爱慕自己的表妹,决绝地拒绝了自己,心里很不好受。 景礼和乐正敏容已经开始密谋除掉尉迟文一事,只要尉迟文一死,自己就会是昭庆的皇帝,今日一问,不过是在问高子宁的态度,却不想高子宁已然绝情,不由胸闷气短。 景礼深吸了一口气,却并未气馁:只要我登上了帝位,无论是抢,还是逼,你都会是我的皇后,这一点,无人可以改变,也没有人可以阻止! 高子宁惊魂未定地出了厢房,和住持草草地打了一个招呼,便急急地出了寺庙,坐上了回宫的轿撵。 高子宁现在一心都扑在尉迟文的身上,实在不能再对景礼生情,然而刚刚被景礼如此表达心意,心中不由也纷乱如麻。 “归陌。” 韩归陌听到轿子里的高子宁喊她,便问道:“怎么了?” “你说这世间上的机缘巧合或者阴差阳错,是不是都是命里定好的劫数?” “娘娘还是在想太子?” 高子宁望着窗外:“想来我还待字闺中时,便对太子倾慕不已,一心只想成为太子妃。然而如今,我对他已经再没了感情,他却执意要我成为他未来的皇后。实在是孽缘啊。” 韩归陌虽然对这段感情也有些感叹,然而还是觉得这太子要坏事,提醒道:“娘娘,以后还是少和太子接触,若是被有心人发现这段情,再参上一本,娘娘恐怕会失去陛下的宠爱。” 高子宁的确喜欢尉迟文,然而在宫中那么久,也磋磨了她原来的热忱,只觉得要和这么多女人争一个男人,有些疲累了。 高子宁叹了一口气,没再谈风花雪月,答应了下来:“我会尽量避开他的。” 第141章 余情未了(二) 长乐宫内,乐正敏容将后宫所有的妃子都集结到了一起,对着名册一个一个盘点。 乐正敏容以肃清宫闱、节省开支的由头,一连遣散了二十多个的妃子出宫。 如此一来,后宫里清净不少,连着晨昏定省都能少见许多人了。 尉迟文一开始是不愿意的,然而想着多赶出些妃子,高子宁也能少吃些醋,便由着乐正敏容赶人。 现在宫里几乎没剩下了多少人,那些留在宫里的,也是尉迟文近来有些宠爱的女人,乐正敏容看在尉迟文的面子上都留了下来。 乐正敏容看来看去,总觉得无人可用,便吩咐周永福道:“明日让邱总管过来一趟。” “是。” 万沁看出了乐正敏容和高子宁最近的关系有些微妙,想必已经有些感情破裂了,便大着胆子,私自见乐正敏容道:“皇后娘娘,可是想要找个可用之人?” 乐正敏容见是万沁,有了些兴趣:“你倒是识趣,若本宫记得没错,是宁妃害死了你姐姐吧。” “没错,妾身已经对宁妃憎恨透顶,若是皇后娘娘也厌弃宁妃,那么,妾身愿意做皇后娘娘背后的那双手。” “好,那本宫就给你一个机会。”乐正敏容拿出了一个香袋给万沁,“你只要想办法,把这个香袋放在宁妃身边,事成之后,我们才有的谈。” “是。”万沁接过了香袋,“敢问娘娘,这是什么香?” “这是会使女子落胎的麝香。”乐正敏容一笑,“本宫让太医院的人关紧了嘴巴,想必宁妃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有了身孕吧。” 万沁思索了一番:“娘娘,难道只是想让宁妃落胎那么简单?” “宁妃之前元气大伤,却又执意陪驾围猎,身子根本没有好全。如今实在不是一个怀孕的好时候,若是再让她落了胎,恐怕会伤及根本。之后再让太医院下些猛药,宁妃恐怕命不久矣。” 万沁听到乐正敏容在害人这方面如此熟稔,心下不由有些惶恐。 万沁跪了下来:“妾身会按照娘娘的指示做的。” 此时周永福前来通传:“皇后娘娘,林小姐来了。” “传她进来。” “是。” 万沁识趣地起了身:“妾身告退。” 万沁出门之时,正遇上林瑶急急地走了进去,想来是有什么要事,便偷偷等在了外面,偷听两人说话。 林瑶一进门,行了一礼,道:“皇后娘娘,我有要事相告。” “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林瑶试探着说道:“皇后娘娘,敢问太子之前和宁妃娘娘可有什么过往纠葛?” 乐正敏容回忆了一番:“小的时候,宁妃老爱跟在景礼后头玩儿,总喜欢粘着他,还说要嫁给景礼。” 乐正敏容想起高子宁的小时候,还是忍不住欣慰地笑了起来:“小孩子嘛,就喜欢玩过家家。” 林瑶看了看四周,凑上前道:“皇后娘娘,你可要注意了。他们俩恐怕是真有些私情了!方才在广德寺,我亲眼看到他们俩抱在一起!” 乐正敏容严肃了起来:“此话当真?” “我亲眼看到的,绝不有假。而且看起来,应该是太子主动。” “糊涂啊!”乐正敏容立刻生气起来,“去叫太子过来!” “是。” 乐正敏容见林瑶正恭敬地等在旁边,知道她在讨赏,便道:“好了,你与修恪的婚事本宫准了。以后你进了乐正家,要好好劝你兄弟族亲为我乐正家效劳,明白吗?” 林瑶高兴地笑了起来,然后跪下叩头,道:“谢皇后娘娘成全。” 万沁留在门外,将这些隐情听了个真切,虽心有震惊,但绝不敢呆立在原地,她听见林瑶出来的脚步声后,立刻跑开了。 景礼被喊了过来:“参见母后。” 乐正敏容冷声道:“说,你在广德寺都做了什么丑事?” 景礼知道自己什么都瞒不了乐正敏容,便跪下磕了一头:“儿臣知罪。” “你真是糊涂啊!你从前从来不喜欢宁妃,怎的如今宁妃如今入宫了,你倒是开了窍,起了觊觎之心是不是?” 景礼颇有男子气概,他认了下来,眼里却是志在必得:“儿臣迟早是昭庆的王,提前选定儿臣的皇后有什么错?” “好啊,你胆子大了,如今事情未成,你就已经开始说出这样大不敬的话了。”乐正敏容快要被景礼气到昏厥,“再者,本宫到时候成了太后,你让高家人做皇后,你这不是存心在给本宫找不痛快吗?” “母后放心,高家必定会被儿臣斩草除根!” “那她也是高家的人,她心在高家!你灭了她全家满门,她岂会心甘情愿地嫁你?更不要说,她是你父亲的妃子,嫁给你并不光彩。” “儿臣管不了这些了。”景礼已经下定了决心,“不管她愿不愿意,她总有一天会成为儿臣的妻子!” “你们这一个一个的,全都被她鬼迷了心窍了!”乐正敏容大怒,“滚出去!本宫不想看到你这个逆子!” “母后切勿动怒伤身,儿臣先行告退,让母亲好好冷静些。” 景礼行了一礼,便走出了长乐宫。 乐正敏容指着景礼的背影:“你听听,他在说些什么,让本宫冷静?要冷静的人分明是他!” 小笛上前帮乐正敏容顺了顺气:“太子殿下可能只是一时兴起,皇后娘娘不要放在心上。” 乐正敏容咬牙道:“妹妹,你真是害人不浅,即使死了,也要给本宫留下这么个祸害。明明本宫和你是一家的姐妹,为何本宫的夫君,本宫的儿子都要围着你的女儿转!” 周永福幽幽地说道:“娘娘,这么说来,宁妃就更加留不得了。” 乐正敏容缓缓握紧了拳头,恨不得将高子宁除之而后快。 第142章 一波又起(一) 韩归陌这两日总觉得宫里隐隐有些不太平,而且韩归陌已经好几次发现有人在自己的饭菜里下毒。 韩归陌思来想去,觉得有些不对劲,便让蔷薇前去看看,到底是谁来送饭的。 蔷薇打探了一番,道:“韩姐姐,你的饭菜都是统一从御膳房送过来的,不过那些宫人从御膳房到拢香楼来,却非要绕过长乐宫。” “长乐宫……”韩归陌大概清楚是谁做的手脚了,“今日真是多谢你了。” “姐姐,难道此事不用跟娘娘禀报?” “不必,我自有办法。” 韩归陌将下了毒的米饭收了起来,平摊在窗口上,等待米粒干透,就磨成粉末,便于携带。 韩归陌布置完,就将饭菜统统倒了,随后走了出去。 蔷薇道:“姐姐,你不吃些可怎么好啊?” 韩归陌笑笑:“我去找青谷蹭饭去。” 韩归陌拿着潲水一倒,随后在后门找到了青谷,青谷正蹲在门口捧着一碗饭吃着。 韩归陌皱了皱眉,点了点他,道:“这是在宫里,别这么没规矩。” 青谷见是韩归陌来了,憨厚地一笑,随后一擦嘴:“我在外面讨了这么多年的饭,都习惯了,一时改不过来。” “下次可不许这样了。” “好,我一定改。”青谷说着将放在一旁的一碗菜饭递给了韩归陌,“这是我给姐姐留的,姐姐若是不嫌弃,就趁热吃。” 韩归陌笑着接了过来,坐在了宫门旁的台阶旁,一口一口地吃着。 青谷坐在了韩归陌身边:“姐姐,你为何每日都要这么偷摸着吃晚饭啊?” “因为我得让别人觉得他得逞了呗。”韩归陌细细地嚼着,“说了你也不明白,过两日,待娘娘生辰大宴上,你便能知道了。” “好,反正姐姐说的总是对的。” 青谷坐在韩归陌身边,眼睛一直看着韩归陌吃饭,学着她的样子,小口吃着饭,心里还称赞道:到底是姐姐,吃饭都吃得这么文雅。 齐远吃完了晚饭,正路过后门,见青谷一直看着韩归陌,便不爽地打了一下他的头:“看什么呢?” 青谷见是齐远,也没生气,想来是逆来顺受惯了,憨笑道:“我觉得姐姐长得真漂亮。” “那还用你说?”齐远有些鄙夷他身上的市井气,“别姐姐来,姐姐去的,你不过一个新来的侍卫,人家和你熟吗?” 青谷耿直,道:“她当然是我姐姐,你懂什么,我早就……” 韩归陌见青谷沉不住气,便喊了青谷一声,青谷意识到自己差点说错话,便知错地低下头,埋首狼吞虎咽起来。 齐远也不屑于和青谷多说什么,他走到了韩归陌面前,看了看她手中的菜饭,心疼道:“怎么只吃这个?你若是怀疑饭菜有问题,大可来和我一道吃饭,何必这么狼狈?” “你的身份敏感,周永福必定会派人多盯着你些,万一让他发现我意识到了饭菜有异,那便不好了。”韩归陌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适,“况且,我只要饿不死就行。” 齐远还是觉得有些难过:“没想到师父还是不肯善罢甘休。” “我早就说了,对待这样的人,就应该痛下杀手。你那一锭银子,不过是还了旧情,要想让他收手是不可能的。” 齐远叹了一口气:“是我没用,让你受这样的委屈。” “与你何干?”韩归陌一拍他的肩膀,“别唉声叹气的,之后还有一场戏要演呢!” 齐远打了一个激灵,然后点了点头:“好,我都听你的。” 第143章 一波又起(二) 深夜,女人娇媚的声音从永钦宫传了出来,其中穿插着男人愉悦的笑声。 尉迟文卧在床上,情意绵绵地看着眼前的万沁,笑道:“没想到,妹妹这些时间长进了些,也和姐姐一般会伺候人了。” 万沁千娇百媚道:“臣妾哪里懂什么,都是陛下宠爱臣妾罢了。” “说,要什么赏?” “能常伴陛下左右,那便是臣妾最好的赏赐。” 尉迟文笑笑:“就你会说话。” 万沁拿过了床头的一壶酒,又倒了一杯,递给了尉迟文:“陛下,来,再陪臣妾喝一杯。” “好。”尉迟文目前是对万沁言听计从,将一杯酒喝了下去。 万沁见尉迟文喝下了,自己也喝了一杯,随后卧在尉迟文身边,帮尉迟文按摩着肩膀,又道:“陛下,臣妾最近发现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尉迟文被伺候得很舒服,闭上眼道:“你既然这么说了,那便是想讲了。” “臣妾真是什么都瞒不过陛下。”万沁笑了笑,道,“臣妾前日里去广德寺上香,却听广德寺负责门前洒扫的几个丫头说宁妃行为不检点。” 尉迟文一听有关高子宁的事情,突然睁开了眼睛,厉声道:“是谁在乱嚼舌根?朕定要拔了她们的舌头。” 万沁惊慌地坐起了身,怯怯道:“陛下恕罪,臣妾也是道听途说,陛下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尉迟文到底心里还是有些在意,然后问道:“她们到底为何这样说宁妃?” “据说是之前,宁妃去广德寺送废太子妃的时候,太子也在场,有人看到他们在厢房内……” 尉迟文面容变得狰狞,凑上前去:“在厢房内干什么?” 万沁表现出非常为难的样子,道:“行周公之礼。” “不可能!”尉迟文雷霆震怒,“宁妃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到底是谁那么胆大包天,敢如此造谣?” “陛下恕罪啊,其实,臣妾本不想告诉陛下此事,惹陛下心烦。可是臣妾这几日思来想去,又想宫中之前就有宁妃和太子青梅竹马、关系匪浅的说法。臣妾心中实在不安,唯恐陛下子嗣不纯,所以大着胆子和陛下一诉。臣妾都是为了陛下好啊!” 自从上次祁美人诬陷高子宁和景礼有私情之时,尉迟文不是没有起过疑心,他之后又暗中调查过,的确查出高子宁少女时思慕景礼一事。 然而尉迟文当时有足够的自信,让高子宁对自己一心一意,因此也没有心生芥蒂。 可是今日又再次传出了高子宁和景礼的流言,尉迟文对高子宁的信任不由有了些动摇 而且更奇怪的是,如今对着万沁,尉迟文总是容易相信她的说辞。 尉迟文想了想,还是开了口:“张律。” 张律走了进来:“陛下有何吩咐?” “明日传广德寺的住持来一趟。”尉迟文越想越生气,“对了,再传下去,宁妃的生辰宴不用大办了。” 张律有些诧异,但也没有多问,应了下来:“是。” 万沁见尉迟文这个反应,想来是自己的话有了作用,尉迟文相信了几分。 万沁本想按照乐正敏容的指示,让高子宁落胎,然而此招风险太大,若是被陛下发现,自己必会不保。 所以万沁不如直接挑拨尉迟文和高子宁之间的关系,让尉迟文对高子宁的皇嗣起了疑心,如此一来,尉迟文自己也会不要这个孩子,就不必让她出手了。 但是此事事关尉迟景礼,乐正敏容就算能想到这一层,也不会让自己的儿子以身犯险。 可是万沁就不一样了,她这次来只为了复仇,本就没想在宫里好好活着,就算得罪乐正敏容,也在所不辞。 万沁得意一笑:宁妃,一命还一命,你的气数恐怕要走到尽头了。 万沁收了笑,又软软地倒在了尉迟文的怀里。 尉迟文本被扫了兴致,但是如今一股酒劲翻涌上来,尉迟文毫不犹豫地选择和万沁共赴巫山。 第144章 一波又起(三) 七月初一,高宁妃生辰。 韩归陌本以为尉迟文会为高子宁大宴宾客,举行一场盛大的生辰宴,以表自己对高子宁的宠爱。 然而这一次的生辰宴布置得勉强算得上中规中矩,虽宫中其他嫔妃比不得,但是比起韩归陌之前参加过的几场宴席,实在是显得有些寒酸了。 宴会是在宴华宫举行的,然而只邀请了皇后等几个嫔妃以及高家的几个亲眷来,场面明显显得有些冷清。 高子宁见尉迟文居然这样对待自己,不免也难掩落寞,她看向了万沁,又想陛下连宠她数日,想来,陛下也是倦了自己,宠爱不再了。 韩归陌看得出高子宁的难过,她安慰道:“陛下可能最近忙,没顾上娘娘,娘娘别放心里去。” 高子宁的眼里满满都是失望:“我总以为陛下是真的爱本宫一人,现在看来,本宫也不过是他的一个宠妾罢了。也是,本宫太傻了。” 韩归陌总觉得不是尉迟文冷落了高子宁,很有可能是高子宁和太子那日在广德寺被人看见了。 但是细想之下,当日来的,都是乐正一族的人,乐正一族的人就算真的发现什么了,也绝不可能透漏出去半分,那这事又有谁会去告密呢? 韩归陌正想着,却见尉迟文满脸阴云地出现了。 “陛下驾到!” “参见陛下。” “起来吧。” “谢陛下。” 尉迟文直直地从红毯上走过,都没看高子宁一眼。 高子宁落了座,伤心地看向了尉迟文,又不知道自己哪里惹怒了尉迟文,在自己的生辰宴上居然拘束了起来。 尉迟文方才才见过广德寺的住持,住持是一个修行大半辈子的老尼,发誓绝不打诳语。 尉迟文问及当日的情况,住持的回答是,当日看到宁妃慌张地从厢房逃了出来,再过了一会儿,就是太子从同一个房间追了出来,别的也就不知情了。 男人对于女人的独占欲总是苛刻的,更何况是高高在上的皇帝。 尉迟文将这些和万沁的话联系在了一起,疯狂的怒气和醋意堵在心头,神情自然看起来很可怕。 尉迟文坐在高位上,一言不发,高子宁垂首伤心,也未敢发话,整个宴华宫的气氛尴尬极了。 乐正敏容也看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了,便先试探着站起了身,笑道:“今日是宁儿的生辰,本宫在这里先敬宁儿一杯。” 高子宁听见乐正敏容唤她,回过了神,举起了酒杯:“谢皇后娘娘。” 高博也很久没有见到高子宁了,今日心情大好,也举起了酒杯:“宁妃娘娘现在也出落成大姑娘了,臣这个做父亲的,看到宁妃在宫里过得这么好,臣也欣慰至极啊。” 高子宁笑道:“这都要多谢父亲的养育之恩啊。” “看看,当年对着为父没大没小的小姑娘,如今也开始和为父说场面话了,哈哈。” “父亲,你就不要取笑女儿了。” 高博给高子宁打着趣,众人都跟着笑了起来,气氛稍稍好了些。 高子宁和高博敬完了酒,视线还是忍不住投向了尉迟文。 高子宁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随后亲自走到了大殿中央,勉强笑着:“陛下,今日是宁儿的生辰,你也该给宁儿一个面子吧。” 尉迟文抬起了头,用一双冷漠如霜的眸子盯着高子宁。 高子宁心下一跳,笑容也僵在了脸上,她虽强迫着自己正视尉迟文,不要失了礼数,可是这样的眼神,她实在没有办法忍受。 尉迟文收回了眼神,随意地拿起了酒杯,朝高子宁一举,然后自己喝了下去:“朕喝了。” 高子宁小心地抬起了眼,见尉迟文如此敷衍自己,甚至不愿多看自己一眼,心中实在难受,差点当众落泪。 韩归陌差不多可以确定,应该是有人告密了。 高子宁落寞地回了座,她本想一走了之,可是今日是她的生辰宴,她不能走,还要坚持到最后一刻。 乐正敏容也不知道尉迟文今日是怎么了,只能尽力缓解这诡异的气氛。 乐正敏容道:“大家都饿了吧,周永福,叫御膳房的进来布菜。” “是。” 御膳房的一排宫人端着精致的菜肴,来到了各位贵人的席前,将菜肴一道一道放好,才纷纷离去。 高子宁看了一眼眼前的菜肴,道:“归陌,帮本宫再试一遍菜。” “是。” 周永福此时看向了韩归陌,却见韩归陌印堂发黑,精神不济,想来是自己的毒开始发挥作用了。 第145章 一波又起(四) 韩归陌拿起象牙筷子,夹了一块酥肉到自己手中的小碟子中,然后尝了一口。 韩归陌刚吃了一口,便应声倒地。 齐远此时忙喊了起来:“饭菜有毒!” 大殿中各位贵人本来都没有注意高子宁这边的动静,此刻听见齐远喊了,才纷纷转过了头,看向了高子宁,紧张地放下自己手里的筷子。 尉迟文本就心情不佳,他一听,怒道:“是谁?敢在宫宴上下毒?” 众人都跪了下来:“陛下恕罪。” “张律,去传太医!将所有人的饭食都查验一遍!” “是。” 很快,王太医带着一众太医前来,朝各位贵人行了一礼之后,纷纷查验了一番各位的食物,王太医还顺便为韩归陌诊脉。 周永福看着王太医给韩归陌诊脉,眉头拧在了一起,生怕自己下的毒被王太医发现了。 王太医诊脉之后,只道:“姑娘近日劳累过度,所以晕倒了,只要好好休养一阵便是。” 周永福一听,见太医没有发现韩归陌中的毒,又直起了腰板,放松地站在原地。 然而,未等周永福松一口气,又听刘昌道:“陛下!这菜里有毒!” 尉迟文怒极,一拍桌子:“去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张律颤抖着声音,领下了指令:“是。” 御膳房的人立刻被抓了起来,经过了一番严刑拷打之后,终于有一个宫女将周永福召了出来,并且声称周永福每日都强迫送晚膳的宫人要经过长乐宫,之后才可以送到其他嫔妃宫中。 尉迟文喝道:“周永福,你该当何罪?” 周永福跪了下来:“奴才冤枉啊!奴才不过是奉皇后娘娘之命,为后宫众位妃子验食罢了,并未做别的亏心事啊!” “是吗?”尉迟文从张律的手中拿出过了一个锦囊袋子,里面抖出了些许的粉末,“为何张律从你的房里找出了这个?” 周永福看尉迟文拿出的是自己素日用的毒粉,便宽了心,原是这毒性子温和,是慢性毒,不可能致人性命。 而且自己并未对尉迟文的饭菜动手,想来那毒和自己的毒应该没有干系。 周永福道:“陛下,奴才有着风湿之疾,需要用这个偏方给奴才治病。这偏方虽有些毒性,但是万不可能损人性命。且不说奴才不敢有害人之心,就算有,也万不可能下这药性温良的毒。” 尉迟文并不相信周永福的巧舌如簧:“是吗?刘太医,快来查验一番,是不是一样的毒?” “是。” 刘太医查验一番,然后跪下道:“陛下的佳肴之中的确被下了相似的毒,这毒虽本不至死,但是在陛下的佳肴里,这毒被下了整整十倍的量。如此一来,虽不会让人毙命,但也会大伤元气啊!” “大胆!”张律指着周永福道,“果然是你!” 周永福正有些诧异,看向了韩归陌,却见韩归陌正神情自若地站在了哪里,完全没有方才虚弱的模样。 韩归陌见周永福看她,不经意间笑了起来。 周永福现在全明白了! 方才王太医说韩归陌没有中毒,并不是没有诊断出来,而是韩归陌真的没有中毒,而且若真细想一番,这尉迟文的饭菜很有可能是韩归陌做的手脚。 周永福万没想到自己下在韩归陌饭菜里的毒,都被放在了尉迟文的饭菜里,他急得满身是汗,辩解道:“奴才冤枉啊!” 尉迟文锐利的目光扫向了周永福,又投向了乐正敏容。 乐正敏容看着尉迟文这样的眼神,却依然没有丝毫畏惧尉迟文的龙颜,开口道:“陛下,此事臣妾并不知情。” 尉迟文本就疑心乐正敏容是否要害自己,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尉迟文对乐正敏容的疑心更重。 尉迟文收回了视线,道:“周永福,企图谋害天子,株连九族。皇后,管理下人失职,罚闭门思过半年,无事不得出长乐宫。” 乐正敏容有些怔住了,她跪下道:“陛下明鉴啊!臣妾怎么可能会害陛下呢?这必定是有奸人陷害啊!” “闭嘴!”尉迟文对景礼非常膈应,连带着对乐正敏容也有些厌恶,“朕不想听你解释!” “陛下!” 高子宁此时也觉得身体有些不适,方才又受到了些惊吓,便昏倒了过去。 齐远扶起了高子宁,喊道:“陛下,宁妃娘娘昏倒啦!” 尉迟文一听高子宁出事,下意识关切地跑了下来,坐在了高子宁身边,将她抱起:“宁儿,这到底怎么回事?” 王太医上前:“陛下,还请臣为宁妃娘娘诊脉。” “快。”尉迟文见高子宁有危险,便什么都顾不了了,一心都在高子宁身上。 王太医刚要伸手诊脉,便觉得有人拿刀抵着自己的后背。 王太医看了一眼韩归陌,见她的眼中全是威逼,大有自己不说实话就要杀了自己的势头。 尉迟文见王太医如此踌躇,也道:“王太医,你可要好好诊治,若是出了半点差错,朕要了你的命。” 王太医被两相威逼,又想皇后失势,便决定说出实话。 王太医诊脉了一番,然后道:“陛下,宁妃娘娘不过是担惊忧惧过度,待臣开几贴安神汤便可。不过,宁妃娘娘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娘娘可要小心啊。” “真的?”齐远喜出望外,朝尉迟文磕了一个头,“恭喜陛下,又喜得皇子。” 周围的人也都纷纷跪了下来:“恭喜陛下。” 韩归陌收起了刀子,她总觉得太医院似乎有什么事情瞒着高子宁,今日一逼,果然可以得出自己想要的结果。 但是到底是谁让太医院知情不报,韩归陌也很清楚,除了乐正敏容,没有人有这样的权力和坏心。 韩归陌想到这里,看向了乐正敏容,乐正敏容果然用着发狠的眼神看着王太医,恐怕王太医接下来性命不保。 乐正敏容又看向了韩归陌,眼神死死地盯着她:这么快就出手了吗?果然是个难缠的,本宫就应该早些杀了这个女人! 韩归陌对上了乐正敏容的视线,只恭敬地行了一礼,随后又平静地看向了高子宁。 乐正敏容见韩归陌对自己那副不卑不亢的样子,心里气愤极了,恨不得立刻将她除之而后快。 韩归陌见高子宁还是昏迷不醒,又看了看尉迟文,却不由对尉迟文的反应有些疑惑。 尉迟文的脸上似喜非喜,波澜不惊,他的眼神极为的复杂,里面包含着一闪而过的欣喜和克制不住的猜忌怀疑。 尉迟文将怀中的高子宁放了下来,站起了身,冷漠地说道:“送宁妃娘娘回去,好生照顾。” “是。” 尉迟文背过手,道:“宁妃身子不适,不能继续和各位同乐,诸位就散了吧。” 尉迟文说完,便离去了,看起来比来时还要生气。 “恭送陛下。” 高博也有些奇怪于尉迟文异常的冷漠,但是也没敢多问。 众人败兴而归,草草互相告别一番后,都散了,宴华宫内人走茶凉,萧瑟极了。 高博实在觉得有些不对劲,都坐上了回乘的轿撵,却还是不肯离去。 高博思来想去,还是道:“叶南辰,去把韩归陌叫来。” 守在轿子边的叶南辰抱拳道:“是。” 叶南辰找到了韩归陌,并将她带了回来:“老爷,韩姑娘接过来了。” 第146章 一波又起(五) 韩归陌站在轿子边,见高博掀起了轿帘,露出了一张威严的脸低头看着她:“你来了?” 韩归陌朝着高博行了一礼:“老爷,可是想不通今日为何陛下如此冷遇大小姐?” “的确,你知道些什么,都告诉我吧。” “是。” 韩归陌将自己所有的猜测都和盘托出,最后道:“奴才以为,太子和大小姐的私情已经败露,以至于让陛下怀疑大小姐怀中之子,是否真的为陛下所出。” 高博叹了一口气:“这个太子是不是想要害死我们高家!我算来算去,万万就是没想到太子居然还会看上宁儿!” “老爷,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现在,陛下已经对乐正一族心生忌惮,今日敢直接处罚皇后,更是证明陛下已经不再忍耐乐正一族。所以现在,我们要抓紧机会,对乐正一族下手。” “是。那在宫里,可还要注意什么?” “定要查出是谁暗中告密,找到之后,必要除之。同时,还要密切关注皇后的行踪,有什么异常,定要记得来禀报。” “是。” 高博放下了轿帘:“好了,回府!” 韩归陌留在原地,目送着高博的马车远去:“恭送老爷。” 叶南辰留了下来,担心地看了韩归陌一眼,道:“姐姐万事小心,出事了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我会的。”韩归陌笑了笑,“快回去吧,要跟不上老爷的马车了。” 叶南辰恋恋不舍地看了韩归陌几眼,才拔腿跑了回去。 韩归陌一路想着心事,走回了拢香楼。 韩归陌路过永钦宫之时,却见永钦宫灯火通明,欢乐的声音又从里面传了出来。 韩归陌夜夜听着都觉得有些厌烦,更不要说这声音落在高子宁的耳朵里会有多么的刺耳。 韩归陌走进了拢香楼内,果见高子宁坐在院子里,呆呆地望着永钦宫的方向。 韩归陌走了过来,看了一眼身边的几个小丫头:“你们都是怎么伺候娘娘的?夜深了,怎么能让娘娘坐在外面,受了风可怎么好?” 高子宁摇了摇头:“你别怪她们,是本宫执意要坐在这里的。” “娘娘,你这是何苦?” 高子宁一想到今日宴上尉迟文对自己的态度,委屈地落下泪来:“我到底做错了什么,陛下要这样待我。” 高子宁声泪俱下:“平日里一直宠幸万美人就算了,今日是我的生辰,我又有了身孕,为何陛下一句好话都没有?难道我真的失宠了吗?” 蔷薇安慰道:“娘娘不要再乱想了,这宫里沉沉浮浮太正常不过。娘娘只要保住自己这一胎,待来日生了皇子,陛下就不会再亏待你了。” “可是我要的,从来不是荣宠,而是爱啊!”高子宁的眼泪如断线的珍珠一般流了下来,“或许太子哥哥说的是对的,陛下只能给我宠。” 韩归陌听见高子宁又说起了太子,忙捂住了她的嘴:“娘娘糊涂!不可以再提任何有关太子的事情了!” 高子宁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道:“你说,是不是在广德寺那天,让人给看见了?” “奴才也是这么认为的,不然陛下不可能冷落了你。” 高子宁着急了起来:“那可怎么办?陛下一定会责怪我的,到时候,再也不想见到我了该怎么办?” 韩归陌心里也没底,不敢说什么,蔷薇见韩归陌不说话,便又上前好生安慰了一番。 韩归陌见高子宁一直如此也不是个办法,她也望向了永钦宫的方向,决意必定要好好探探万沫的虚实。 与此同时,永钦宫内。 尉迟文在万沁这里得到了短暂的欢愉,捏了捏万沁的鼻子,笑了一阵,随后清醒了些,又想到了高子宁。 尉迟文收了笑:“你说今日,朕是不是对宁妃太过了?” 万沁见尉迟文提到高子宁,便道:“陛下,今日是宁妃的生辰,陛下已经为她举办了生日宴,怎么能说对宁妃不好呢?不过,最近宁妃承宠不多,却又怀上了一个孩子,可真是好运气啊。” 尉迟文一想到这个孩子,就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若是算算时间,和她去广德寺那天正好对上。” 万沁试探道:“陛下难道真的怀疑宁妃的子嗣有异?” 尉迟文终究是不敢细想,摇了摇头:“没有。” 万沁见尉迟文不说话,便也乖乖地躺在一旁,不再开口。 尉迟文的鼻翼微微翕动:“好香啊。” 万沁也细细闻了闻,一咕噜坐起了身,将那香熄灭了,并且怒道:“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在本宫的香里加入了麝香?” 几个宫女立刻跑了过去,将香炉拿下:“娘娘恕罪,是奴才不小心混进去的。” “滚出去,本宫之后再来惩罚你。” “是。”几个宫女纷纷退下。 万沁走到了床榻边,又坐在了尉迟文的身边。 尉迟文捏着万沁的发丝,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这样大动肝火?” “陛下有所不知,这粗心的宫女居然在本宫的香炉里混进了麝香。这麝香可是让女子落胎的毒物啊,臣妾怎么可能容许这样的东西在宫里出现。” “是吗?”尉迟文的手顿了顿,眼神一暗,过了一会儿,只道,“叫你们宫里的人都小心点,不要再出现这样的问题了。” “是。” 万沁看了看尉迟文的反应,见他的心思早已经飞了出去,便知道自己的计谋得逞了几分,微微笑了起来。 第147章 乐极生悲(一) 宫里的人最为势利眼。 不过一场生日宴结束,往日里最热闹的拢香楼无人问津,倒是送去永钦宫的礼物一车接着一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万美人有喜了呢。 高子宁哭了一整夜,第二日起身已是形如枯槁,一双漂亮的眼睛红肿了起来,看起来憔悴万分。 如今皇后被软禁,宫里的各项事务暂时由高贤妃代劳。 韩归陌帮高子宁梳妆打扮了一番,见高子宁呆呆地对着镜子,又生生落了泪下来,忙拿过了手绢将高子宁的眼泪擦了。 韩归陌劝道:“主子,别哭了,一会儿还要去请安呢,别叫那些妃子们看了笑话去。” “我就算哭成一个泪人,又有谁会心疼呢?”高子宁抽了抽鼻子,“我到底做错了什么,陛下要这么对我?” 韩归陌实在觉得高子宁有些不争气,一丢手绢:“娘娘,你若再哭,奴才可要生气了。” 高子宁回头见韩归陌气呼呼的样子,竟然真的憋回去了眼泪:“我不哭就是了。” 其余几个小宫女都有些讶异地看着韩归陌,韩归陌则像一个没事人一样,将高子宁扶了起来:“娘娘快走吧,不然要误了时辰了。” 高子宁点了点头,由韩归陌扶着往高贤妃宫里赶去。 储秀宫内,各位美人都已经到齐了。 储秀宫虽然不如长乐宫豪华大气,但也算是格外雅致,加上之前乐正敏容遣走了许多嫔妃,如今这些美人们坐在一起,倒不觉得挤。 高子宁走了进去,朝高贤妃行了一礼:“对不起,姑母,妾身来晚了。” “你有了身子,本宫不会怪你的,快坐吧。” “谢姑母。” 高子宁走了进去,坐在了高贤妃左边的第一个位子上,抬眼一看,却见万沁正春风得意地坐在自己的对面。 高子宁忍不住蹙了蹙眉,看向了别处。 万沁好像故意要跟她杠上似的,道:“宁妃娘娘看起来好像很讨厌我啊。” 高子宁冷冷地回道:“你和你姐姐一样,根本不入本宫的眼,又何来讨厌一说呢?” 万沁笑笑:“的确,我身份低微,比不得宁妃娘娘。今日,你来的晚了些,忘记告诉你了。今儿个早上,陛下已经封我为万丽妃了。” “什么?”高子宁一惊,“就你,也配封妃?” “不光如此,我的一家都受了赏赐,升了官。”万沁的脸上满是得意的笑,心道:我还正要感谢你呢,这一切可都是拜你所赐。 高子宁眼圈又红了,指着她道:“你万家这样的小门小户,哪里比得上我高家?在我高家面前,你爹连提鞋都不配!” “是不配。”万沁坦然道,“但是陛下就是宠爱我,不是吗?” 高贤妃见高子宁又受到了刺激,朝万沁开口道:“闭嘴!” 万沁看了高贤妃一眼,悻悻地闭上了嘴巴。 韩归陌看了看这殿中的诸位美人,除了万沫,基本上都算是安分守己的角色。 韩归陌实在是觉得这万沫有很大的嫌疑,视线便留在了她的身上。 嫔妃们稍微聊了些日常,高贤妃便让妃子们都回去了。 韩归陌先将高子宁送回了宫,随后和齐远商量着:“齐远,我怀疑那万丽妃有问题。” “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齐远冷哼一声,“要不是这女人狐媚惑主,主子怎么会整日以泪洗面?” “我感觉,她恐怕不止狐媚这么简单。主子害死了她的姐姐,她必定是恨主子的,说不定在暗处做了很多对主子不利的事情。” “可是,这我们该从何查起?” 韩归陌想了想,她虽然宫中布有很多眼线,但是却没有注意到过这半路杀出一个万氏,如今贸然再安排一个奸细进去,未免也太过刻意。 韩归陌思来想去,发现这件事只能交给身手过人的人来做。 “就让青谷去吧。” 齐远瘪了嘴:“他能成什么事情?” 韩归陌的目光笃定:“我相信他。” 第148章 乐极生悲(二) 深夜。 一个黑色的人影从永钦宫跳了出来,落在了拢香楼的后院。 韩归陌候在那里,问道:“可是查出什么?” 青谷揭下了黑色面纱,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小瓶子:“我看丽妃每次侍寝的时候,都会给陛下喝这个酒。我就跟着宫女去仓库里,从酒坛里取了一小瓶出来,姐姐看看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韩归陌拿过了小瓶子,将瓶塞揭开,然后闻了闻,顿时有些心生荡漾,意志不清。 青谷见韩归陌如此,忙问道:“姐姐,怎么了?” 韩归陌将瓶子放在了一边,然后埋头钻进了一旁水缸中的水里,许久之后才清醒了过来。 青谷有些着急:“姐姐,到底怎么了?” 韩归陌站起了身,擦了一把脸,然后指着那瓶子道:“这是合欢酒。” “合欢酒?”青谷脸红了一些,“那丽妃好生卑劣,居然用合欢酒来邀宠。” “这不是普通的合欢酒,里面还加了一些壮力丸。”韩归陌记得以前在千月阁之时,在医书上看见过,“此药副作用太大。虽然男子会得到短暂的欢愉,但是之后便会损伤肾气,长此以往,陛下的身子会越来越羸弱,只能依赖于壮力丸欢好。” “那姐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不如将这件事告诉陛下?” “不。”韩归陌心生一计,笑道,“我才不会这么便宜了她。” 之后几日,韩归陌时常观察永钦宫动向,发现万沫时常出入长乐宫,想来应该是被乐正敏容拉拢了。 一日下午,韩归陌见万沫正要往长乐宫而去,便去往了乾清宫。 尉迟文正在乾清宫处理政务,让张律守在门口。 张律见韩归陌来了,问道:“韩姑娘?可是有事要找陛下?” “公公,我是来找你的,方才我路过长乐宫的时候,看到一个香囊落在了那里,看样子像是公公的,便来和公公问一声。” 张律一摸腰带,果然发现那个香囊不见了,便道:“那应该是我的了,你可有带过来?” “我怕拿错了,便没拿,不如公公和我一道去?” “这可不行,我这还当着差呢。”张律把身边一个公公,张语推了出来,“这是我徒弟,让他跟你去吧。” “也好。” 韩归陌和那张语打了声招呼,便去往了长乐宫。 张语见到地上那个香囊,便要走过去去捡,却见万丽妃从那头过来了。 韩归陌往门后靠了靠,低着头,不让万沫发现自己。 万沫虽见到一旁站着一个陌生的小公公,但觉得他眼生,并未在意,只扫了一眼,便进长乐宫了。 那张语有些奇怪:“这万丽妃去长乐宫做什么呢?” 韩归陌走了出来,道:“万丽妃经常一个人偷偷摸摸地去长乐宫呢,你们不留意罢了。” “是吗?那我回去可要告诉张公公。” 韩归陌就是想要这个结果,笑着点点头:“是该如此。” 韩归陌带着张语回到了乾清宫,张语将方才的情况告诉给了张律听,张律一听,皱了皱眉:“难道她们之间有什么别的关联,此事我必定要禀告陛下。” 韩归陌并未多言:“该怎么做是公公的事。” 此时正听尉迟文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张律!” 张律应了一声,忙走了进去。 韩归陌朝着张语点了点头,作了别,正要往回走去。 张律很快从乾清宫里出来了,道:“韩姑娘,等等!” 韩归陌回过了身:“公公,可是有什么事情?” 张律递给了韩归陌一个牡丹檀木匣子,打开之后里面放着六个香粉盒子:“这是陛下赐给宁妃娘娘的香粉,是陛下让尚宫局给宁妃单独做的一份,我正要送去,我们不如一道走。” 韩归陌见尉迟文突然关心起了高子宁,也笑了起来:“陛下终于想起我家娘娘了。” 张律边走边说:“这几日宁妃心情不爽,你可要好好劝劝她,这陛下的心还是在宁妃这里的,让她不要再伤心了。” “我虽然会劝,可是陛下不来,主子还是会难过。” “我这几日会试着和陛下说说的,让陛下多去拢香楼的。” “真是多谢公公了。” 韩归陌和张律一道回到了拢香楼,将匣子递给了齐远。 张律道:“这可是陛下让尚宫局为宁妃娘娘单独做的香粉,陛下还说,最近几日冷落了你,他心里也过不去,所以特地来送这香粉来赔罪。” 高子宁见尉迟文送了东西过来,眼睛里都发出了光,整个人容光焕发起来:“真的?这真的是陛下单独给本宫的?” “千真万确。” 高子宁笑了起来,将那香粉盒子打开,摸了摸那粉,又闻了闻:“果然粉质细腻,清香四溢,是上好的蜜粉。” 张律笑道:“既然东西奴才已经带到,奴才先行告退。” “公公慢走。”高子宁已经对着镜子擦起了香粉,“齐远,去送送公公。” “是。” 齐远拿了些碎银子塞给了张律,随后将张律好生送了出去。 韩归陌离着那香粉很远,只闻到一股淡淡的味道,里面似乎融合了很多名贵的香料,韩归陌虽然稍通医理,但是对香料并不是非常敏感。 韩归陌将匣子放在了梳妆台下,好生存放起来,以供高子宁随时取用。 第149章 乐极生悲(三) 尉迟文自送了高子宁香粉之后,象征性地见过高子宁几面,但也大都态度不怎么好,比起以前温言细语,完全已经是变成了两幅模样。 高子宁虽然清楚尉迟文待自己已经不如从前,但是只要尉迟文还能来见她,她就非常高兴了。 尉迟文来过拢香楼几次以后,便再也没了音讯,还是夜夜留宿永钦宫。 一夜,尉迟文照常和万沁寻欢作乐,然而尉迟文却觉得身体有些不适。 尉迟文正在兴头上,却突然觉得喉头一咸,随后喷了一口血出来。 万沁这下傻了眼,喊道:“陛下!快来人!陛下昏倒啦!” 张律很快就跑了进去,整个永钦宫都方寸大乱。 永钦宫的声响极大,将拢香楼都惊动了。 高子宁一听说尉迟文出事,便穿戴整齐,跑了过来。 韩归陌扶着高子宁进了永钦宫,见一众太医围在床边,为尉迟文进行诊治。 高贤妃也赶了过来,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张律便上前道:“贤妃娘娘,这方才陛下还好好的,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吐了血。” 高贤妃看着跪在一旁的万沁,问道:“是不是你闯的祸?” 万沁也不知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摇头道:“妾身一概不知啊。” 高贤妃也没再追问,走到了里间,问道:“太医,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王太医道:“陛下在行房事之时,似乎服下了壮力丸,而且今日好像服多了,因此突然气血上涌,吐了血。” 高贤妃怒道:“这宫中怎么会有如此秽物?” “这壮力丸乃是下在合欢酒里的,所以不易发觉。” 齐远此时也上前:“奴才在万丽妃的酒窖里发现了大量的合欢酒,里头正如太医所说,加入了壮力丸!” 高子宁立刻意识到了万沁有异,指着她道:“说!是不是你故意给陛下服这样腌臜的东西,好让陛下独宠与你?” 万沁心下惶惶,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玩脱了,如今证据确凿,自己也没办法狡辩,只道:“妾身……妾身只是想让陛下快乐,万万没有想过要害陛下啊!” “贱人!”高子宁上前打了万沁一个巴掌,“你这样的女人就该不得好死!” 万沁虽被打了,但是隐约闻到高子宁身上的香粉味道,却微微一笑,带着嘲讽的眼神看向了高子宁。 高子宁见万沁如此反应,实在有些诧异,问道:“你在看什么?” 万沁收回了视线,笑道:“娘娘这一巴掌打得好,妾身是该打。” “胡言乱语。”高子宁不愿理睬她,忙不迭地跑去照看尉迟文。 过了一个时辰,尉迟文终于苏醒了过来,一睁眼就看到高子宁守在自己的身边,心中倒是生了些感动:“宁儿,你来了。” 高子宁喜极而泣:“臣妾在这儿呢,陛下你有没有好些?” 在这样性命攸关的时候,尉迟文第一个想到的人只有高子宁,无论如何,他心中最爱的人还是高子宁。 尉迟文点了点头:“朕好多了。” 张律将尉迟文扶了起来,尉迟文小心地下了床,高子宁立刻扶着他,往外走去。 尉迟文经过太医的治疗已经好多了,他坐到了正位上,龙颜大怒,道:“万丽妃,你该当何罪!” 第150章 发现真相(一) 万沁跪在地上,道:“臣妾无话可说。” 尉迟文看着破罐破摔的万沁,又想起张律告诉自己,万沁时常出入长乐宫,所以很有可能,万沁是受到乐正敏容指使,借此来害他的。 尉迟文道:“万丽妃贬为官女子,收回家中官职,贬为庶人!皇后继续幽禁长乐宫,没有朕的命令不得出,并且不得有任何人出入!” 万沁嘴巴微微张了张,似乎想说什么,她万万没想到尉迟文为什么会疑心到乐正敏容身上,然而后来又想,自己的确时常出入长乐宫,虽已经小心万分,但还是有可能被人认出,便还是认了下来。 尉迟文被两个女人接连迫害,不由得也感叹人心险恶,这宫里只有高子宁对自己一片赤心,自己还这样听信小人谗言,疑心高子宁,实在有些过分了。 韩归陌此时上前,道:“陛下,万氏实在是心思诡秘,动机不纯。如此毒妇的话,绝对不可信。” 尉迟文听懂了韩归陌的旁敲侧击,之前她总是说高子宁和景礼有私情,但是细想下来,并没有真凭实据。再加上自己喝了这合欢酒,自然思维混乱,对她言听计从。 尉迟文暗骂自己糊涂,决定再也不相信万氏的挑唆之言。 尉迟文站起了身,搂过了高子宁:“今夜,朕住在你那里可好?” 高子宁笑着应了下来:“好,臣妾一心都在等着陛下来呢。” 尉迟文闻到了高子宁身上的那股香气,心里有些愧疚,道:“宁儿,朕送你的香粉,你还是暂且不要用了。” “为什么?难道是陛下不喜欢了吗?” “是,朕突然发现,不喜欢这个味道了。” 高子宁搂着尉迟文,笑道:“既然陛下不喜欢了,臣妾就再也不用了。” 尉迟文摸了摸高子宁的头,心疼她这样毫无保留地相信自己。 高子宁搂着尉迟文,欢天喜地地往拢香楼而去,然而半道上,突然觉得腹痛难忍,停下了脚步。 尉迟文紧张了起来:“宁儿,你怎么样了?” 高子宁疼痛难忍,坐倒在了地上,喊道:“疼,疼!” 韩归陌忙蹲了下来,却见高子宁两腿之间已经流了大量的血出来,恐怕已经小产了。 高子宁绝望地喊道:“本宫的孩子!孩子!” 尉迟文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落下了胎,追悔莫及,如今只能叫道:“太医!太医快来!” 几个人七手八脚地将高子宁抬了起来,往拢香楼而去,殷红的鲜血拖了一地。 高子宁被放在了床榻上,喊道:“一定要保住本宫的孩子,一定要!” 太医们忙前忙后,却还是已经无力回天了。 尉迟文候在门外,心痛不已:是朕害了我们俩的孩子,是朕这几日听信谗言,故意冷落了你,你放心,之后,朕一定会加倍待你好。 高子宁暂时晕厥了一会儿,待她醒来,第一句话便是:“本宫的孩子……” 尉迟文第一时间走了过去,握住了她的手:“孩子还会再有的。” 高子宁瞬间眼神一暗:“什么?” “宁儿,都是朕不好,你放心,朕以后一定会加倍补偿你的。” 高子宁不由痛哭起来,泪水再一次决堤。 高子宁的哭声如刀子一般,一刀一刀扎进了尉迟文的心口,尉迟文也自责万分,一直守在高子宁的床边,一守就是一整夜。 第151章 发现真相(二) 长乐宫。 “你说什么?那万氏用合欢酒干本宫何事?凭什么继续幽禁本宫!” 乐正敏容被关了数十日,早就已经憋闷得胸闷气短,在宫内大发脾气。 小笛跟在乐正敏容身边,道:“娘娘,陛下怀疑您和万氏有勾结,是你借她的手要下毒,所以才会如此严惩。” “本宫是有此心,但是从未想到过如此卑劣的招数!”乐正敏容气不打一处来,“本宫要见陛下!” “娘娘,如今周公公已死,万氏被废,种种事迹都指向娘娘这一处。娘娘还是不要再去撞这个风口了啊。” 乐正敏容只得又退了回来,不甘心道:“想本宫一世英名,何时如此狼狈过!肯定是韩归陌那个贱人暗中操作,百般陷害于本宫,不然本宫也不至于沦落到如此地步。” “娘娘,别想她了。最近还是有些好消息的。”小笛试着让乐正敏容消消气,“宁妃娘娘落胎了,但是原因却不明,太医们只说是心情长期郁结,才导致的落胎。” 乐正敏容冷静了些,坐了下来:“可是万氏做的手脚?” “奴才问过安排在永钦宫的探子,她说万氏没有把麝香放在拢香楼里。但是当日宁妃出事,她分明闻到了高子宁身上麝香的味道。” 乐正敏容将这些事情穿了起来,道:“难道是说,这麝香是陛下授意的?” “陛下之前就对宁妃冷眼相待,很有可能是陛下厌恶了宁妃,所以故意让宁妃落胎。” “可是陛下不会无缘无故厌恶宁妃啊?若是厌恶,怎的她一落胎又复宠了呢?” 乐正敏容越想越不对劲,实在是觉得此事蹊跷,最近唯一发生的让尉迟文对高子宁厌恶的事情,就是广德寺一事。 乐正敏容心下一跳,又想起林瑶来的那日,万沁并未离开多久,会不会是万沁偷听之后,告诉了陛下? 如此一来,一切都说得通了。 乐正敏容何等聪慧,很快就想通了来龙去脉,一拍桌子:“这万氏好大的胆子!竟敢将太子的丑事也抖落出去,等本宫出去了,一定要弄死这个女人!” “娘娘,若真是如此,那陛下恐怕不仅疑心于你,还会去疑心太子啊。” “的确。”乐正敏容焦虑了些,“不过,太子做事最为慎重,他若是知道本宫被幽禁,必定会意识到什么,应该不敢轻举妄动。” “话虽如此,可是难保陛下不会主动对太子动手啊。” “他敢!”乐正敏容从来不曾惧怕尉迟文,“本宫的哥哥可不是吃素的,我乐正家族把持这昭庆大半的江山,岂容他随意害死太子?” “可是,他毕竟是皇帝,况且,现在他敢幽禁你,说明他已经开始抵触你们乐正一家了。娘娘,你还记得上次围猎的时候,他一直帮着高家吗?” 乐正敏容叹了一口气:“本宫自然记得,只是没想到,本宫当年举全族之力保他,他却是这么回报本宫的。” “所以娘娘,这陛下是一定要除的。” 乐正敏容看向了小笛:“连你都这么说?” “娘娘,莫要再感情用事了。” 小笛是乐正太后一手培养起的丫头,为人沉着冷静,看事情一针见血,她也同意太后的看法,要除掉尉迟文。 乐正敏容始终是舍不得:“容本宫再想想。” 第152章 发现真相(三) 翌日。 日头慢慢从东边升了起来,晨光曦微,整个禁城笼罩在了静谧之中。 张律守在拢香楼外,算了算时辰,走进了里间,喊道:“陛下,陛下该上朝了。” 尉迟文本坐在高子宁的身边熟睡着,张律喊了好几声,才醒了过来。 尉迟文站起了身,见高子宁还睡着,便暗示让张律不要出声,然后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待尉迟文离去之后,高子宁才缓缓醒了过来。 韩归陌也守了高子宁一夜,见高子宁醒了,忙上前:“娘娘,你醒啦。” 高子宁看了看四周,正要起身,随后蹙眉:“好疼。” “娘娘好生躺着,别伤着身子了。” 高子宁一想到自己没了孩子,又忍不住落了泪下来。 韩归陌见高子宁又哭了,便道:“娘娘,你知道吗,陛下守了你一整夜。” 高子宁果然止住了哭:“你是说真的?” “真的,陛下什么都不顾了,就趴在你的床边,陪了你一夜。” 高子宁转泪为笑:“陛下原来还是爱我的。” “是呀,主子放心,陛下以后一定会好好待你,你以后还会有很多孩子的。主子现在身子还虚着,切莫伤心过度,伤了身子呀。” “好。”高子宁忙擦了眼泪,“扶本宫起来洗漱。” “是。” 一众人忙着伺候起高子宁,高子宁得到了尉迟文的爱,也振奋了些,虽还是止不住伤心,但到底心里还是冉起了希望。 韩归陌在高子宁身边好生抚慰了她一个上午,见高子宁的情绪逐渐好转,便放心地离开了拢香楼,去往了东宫。 被贬的万沁发现韩归陌离开,便来到了拢香楼。 齐远拦住了她:“你来做什么?这里不欢迎你。” 万沁做出一副恭顺的样子:“本宫是来给宁妃娘娘赔罪的,本宫知道自己罪孽深重,所以特来忏悔。还请公公放行。” 齐远打量了万沁一番,见她言辞恳切,便道:“那便放你这一回。” “多谢公公。” 万沁走进了拢香楼,被引入了里间。 高子宁正坐在床上,看着手里的小衣服发怔。 万沁朝着高子宁行了一礼:“娘娘,妾身来了。” 高子宁看了她一眼:“听说你是来给本宫赔罪的?” “的确不假。”万沁跪了下来,朝高子宁磕了一头,“妾身罪该万死,不该夺娘娘的宠爱。” 高子宁依旧看着自己手里的小衣服,没有理她。 万沁站起了身,道:“娘娘,刚刚痛失爱子,想必很痛苦吧。” 高子宁瞪着她:“拜你所赐,若不是你天天争宠,惹得本宫心情郁结,本宫怎么会小产?” 万沁低头一笑:“娘娘,你难道真的相信太医院的说辞吗?心情郁结如何能使得落胎?你难道没有想过别的原因吗?” 高子宁狐疑地看着她:“你想说什么?” “娘娘,你和太子有私情吧。” 高子宁立刻直起了身子,动了气:“荒唐!根本没有这样的事情!” 高子宁方才激动了些,肚子传来一阵剧痛,于是她又躺了回去。 “娘娘,不要再推脱了,你在广德寺做的好事,陛下已经知道了。你要知道,这天下可没有不透风的墙,你既然敢做,就要敢认。” 高子宁一想到尉迟文知道了那件事,心焦了起来,问道:“陛下真的知道了?陛下不会因此嫌恶本宫吧?” “陛下不仅嫌恶你,而且……”万沁站起了身,拿起了梳妆台上放着的一盒香粉,“陛下还设计让你落胎。” 高子宁低吼着:“你胡说!” 万沁将那盒香粉打开,闻了闻:“这香粉可真好闻?不知道,若是里面没有麝香,还会不会这么好闻呢?” “你说什么?麝香?”高子宁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在自己的眼前展开,本能地开始闪躲,“那不是让女子落胎的香料吗?怎么会在这个香粉里?” “因为陛下嫌恶你,觉得你这孩子血统有异,所以,才会故意给你这香粉,让你落胎。” “不可能!不可能!”高子宁抱着头,尖叫了起来,“陛下不会这么对本宫的!” 万沁拿住了高子宁的手:“怎么不可能?你这胎怀象正常,好端端的怎么会落胎?那为何之前陛下闻到你身上香粉的味道,又让你不要再用了?” 高子宁也想起了之前尉迟文的反常,他之前就突然提醒自己不要再用这个香粉了,可若是不喜欢这香粉的味道,怎么会让尚宫局单独制一份送来? 高子宁现在恐怕已经知道了真相,整个人都蜷缩了起来,连疼痛都感受不到了。 万沁还是不肯罢休:“你若是不信,大可叫人查验。不过太医院的人你可不能再信了,太医院可是故意知情不报呢。若不是妾身今日过来,恐怕你一直都蒙在鼓里呢。” 高子宁感觉自己的世界都瞬间崩塌了,她埋在自己的双腿间,大哭了起来,比昨夜落胎那次还要声嘶力竭。 万沁见自己的目的达成,便离开了拢香楼。 齐远听见高子宁的哭声从里面传来,忙敌视着万沁:“你与我们家主子说了什么?是不是欺负她了?” 万沁摇摇头:“不过是告诉了她真相罢了。” 整个拢香楼的人发现高子宁在大哭,都忙着进去安慰,夏莲道:“齐远,别和她纠缠了,快去叫陛下过来。” 齐远指了指万沁,忍着怒意,朝乾清宫跑去。 第153章 发现真相(四) 韩归陌坐在景琛的书房内,拿起了他放在书桌上的一本经书,翻了翻,调侃道:“没想到你也会看这么深奥的书啊。” “本王是王爷,可是文韬武略样样精通,你可别小看了我。”景琛在一旁理着画卷,“今日,你来找我做什么?” “最近太子可有什么动向?” “还说呢,太子和四哥前几日一直频繁离开东宫,在外面好像在操办着什么事情,神神秘秘的。不过这几日,听闻皇后被软禁,突然就消停了。” 韩归陌听了进去,想来这和她猜想的相差无多,只不过太子到底在忙乎些什么,她可要想办法联络上北生细细问问。 景琛掀开了一张画卷,展开在韩归陌面前:“你看,这上面的美人像不像你?” 韩归陌抬头看去,见画上女子虽穿着宫女衣服,模样却是格外艳丽,她坐在曲水边,一双含情的眼睛望着远方,实在尤物。 韩归陌一下子羞愧难当,将那画一把夺过:“谁准你画我的!” 景琛背过手,坏笑着看着韩归陌:“你尽管拿,我这里可不止这一副。” “雍王爷可真是欺人太甚!”韩归陌一想到自己被人这样整日盯着,浑身不畅快,“以后不许再画了。” “可是本王精通画术,管不住手啊。” 韩归陌每次一遇到景琛,就会败下阵来,此人总是不按套路出牌,总是弄得她很难堪。 韩归陌将画放了回去:“先说正事。” 景琛见韩归陌正经了起来,也点了点头,坐了下来,拿起了茶杯:“你说。” “如今陛下偏向于高家,想必是想借高家的手除掉乐正家。而乐正家也意识到了高家的威胁,必定会对高家采取措施。高家如今已经是骑虎难下,即使不想帮陛下也不行了。” “想不到陛下也会些权衡之术,竟把我们高家当枪使。就算乐正家式微,但是要我高家和乐正家正面相争,估计也会打个两败俱伤,到时候,陛下便可将我高家一网打尽了。” “陛下很有可能是在打这个算盘。毕竟他被两个权臣架空了太久,想必一定会渴望自己能够大权独揽,不希望再有第二个乐正家出现了。” 景琛沉吟了片刻,将茶杯又放了回去:“那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如今宁妃和太子的私情败露,皇后又被幽禁,恐怕陛下要对太子有所动作了。” “他们俩的私情?”景琛探出了身子,“到底怎么回事?” 韩归陌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景琛,景琛感叹了一句:“没想到大哥还是个痴情种。” “太子警觉,必定是发现最近形势不对,不敢出手。但若是这个时候,让太子露出一点狐狸尾巴,那陛下一定会亲自揪出来,到时候你高家只要助力即可。乐正家必定会把精力放在处置陛下上。” “你说的有理,我这就派人秘密跟踪太子。” “那就静候佳音。”韩归陌站起了身子,“我不可离开太久,先回去了。” 景琛见韩归陌要走,拉过了她:“你既然要我做事,怎么能就这么走了,可要留下来,陪我用午膳的。” “可是娘娘还等着我给她布菜呢。” “她是表妹,我之后会跟她说的,不差这么一次。”景琛顺手搂过了韩归陌的肩,“你就偶尔陪我一次嘛。” 韩归陌推开了他:“雍王爷,不可再胡闹了。” 此时,蔷薇急急地跑了过来,喊道:“归陌!不好了,出事了,你快回去看看吧!” 韩归陌像找到了救命稻草,忙跑了过去:“什么事?” 蔷薇见景琛也站在那里,又行了一礼:“参见雍王爷。” 景琛也走了过来:“到底怎么了?” “娘娘情绪极为不稳定,在殿中大哭大闹,就是陛下来了也不管用,甚至还和陛下吵了起来呢。” “糟了。”韩归陌紧张了起来,回身朝着景琛行了一礼,“雍王爷,奴才告辞。” 景琛也为高子宁紧张了起来,但是碍于身份,还是不往后宫里走了,免得惹人非议。 韩归陌跟着蔷薇急急地跑回了拢香楼,刚入了门,便听高子宁的哭闹声不止,根本不像是一个小产后的妇人,好像从哪里借了力似的。 韩归陌走进了里间,更见是地上碎片残布一片,狼狈不堪。 韩归陌往里看去,便见尉迟文背对着高子宁,痛苦地站着,而高子宁则在那里歇斯底里地喊着:“陛下,你害的臣妾好苦啊!你居然不相信臣妾,给臣妾送落胎的香粉,你可真是诛了臣妾的心啊,陛下!” 韩归陌也被惊到了,她万万没想到尉迟文居然会下此狠手。 尉迟文也落了两滴泪下来,他背过身,拿住了高子宁:“你冷静一点!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臣妾恨你!我们的孩子何其无辜,你怎能亲手害死我们的孩子啊陛下!” “可是你和太子在广德寺行为逾矩也是事实!朕贵为九五之尊,难道会咽的下这口气吗?” 高子宁红着眼睛,直视着陛下:“陛下原来早就知道了。” 尉迟文怒道:“你还有脸说!” “那日,是太子自己冲上来抱着臣妾,臣妾也马上推开了。臣妾知道太子觊觎臣妾,所以臣妾时常躲避太子。臣妾自问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陛下的事情,而陛下在什么都不清楚的情况下,为了一件道听途说的事情,就要害死臣妾的孩子,陛下果然是帝王无情。” “朕不得容忍皇嗣有一丝有异,所以你这一胎,朕不会留的。” 高子宁看着尉迟文无情地说出了这番话,怔怔了好久,过了半晌,她冷笑起来:“陛下原来一早就不想要臣妾的孩子了?那陛下早说啊?枉臣妾对陛下朝思暮想,原来是臣妾太傻了。” “你难道敢说,你对太子没有一丝的私情吗?” “臣妾敢!”高子宁竖起了三指,“我高子宁对天发誓,若我对太子有一丝丝的感情,那就罚我死后进入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尉迟文看高子宁的眼神如此决绝,想来她的确对太子没有私情,才敢下如此毒誓。 尉迟文知道这件事是自己做错了,但他到底是天子,拉不下面子,他只道:“可你终究犯了如此错事,朕没有废了你,废了太子,已经是天大的恩泽。” 高子宁眼中含泪,哽咽着道:“是吗?那臣妾是不是该叩谢陛下隆恩啊?” “你是该谢谢朕!”尉迟文已经再没有颜面面对高子宁,又背过了身,“宁妃丧子,情绪疯癫,暂时罚幽禁拢香楼,好生调养。” 尉迟文说完,便低着头快步走开了。 高子宁瘫坐在了地上,她从来没有感到心会如此痛过,她今日才真真切切地尝到了什么叫伤心欲绝的滋味。 第154章 发现真相(五) 韩归陌实在是觉得这些事一件接着一件,像是有人一直在暗中设计好的。 韩归陌问齐远道:“怎么会这样?” 齐远打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都怪我,把那万氏放进来了。” “你是说,之前万氏来过?” “那万氏说自己是来赔礼道歉的,我就把她放进来了,没想到她一走,娘娘就变成这样了。” 现下事情都可以说通了,这一切的源头都是从万沫而起,然而她万万没想到,当时看起来笨笨的妹妹,居然比姐姐心思还深沉。 “姐姐……妹妹……”韩归陌突然发现了关窍,“或许,万沁根本没有死。” 齐远有些疑惑:“你说什么呀?万沁不是早就被处死了吗?” “不。”韩归陌现下意识到自己一直轻敌了,“或许活着的,一直是万沁。” 眼前的一切逐渐都变得非常明朗,韩归陌离开了里间,拉过了正在当值的青谷:“走,去永钦宫。” 韩归陌和青谷一起来到了永钦宫,永钦宫两个看门的太监拦住了他们:“你们要来做什么?” 青谷上前,直接把那二人推开:“你们娘娘犯了事了,你们也神气不了多久了,还不快点闪开?” 韩归陌扫了那二人一眼,那二人立刻被韩归陌强大的气场摄住,不敢上前。 韩归陌迎风走了进去,气势汹汹,直往万沁而来。 万沁此时正跪在里间的观音像前,虔诚地念着佛经。 韩归陌走了进去,道:“娘娘,不知道佛祖看不看得见你这肮脏心肠。” 万沁睁开了眼睛,将佛珠放下:“你果然来了。” “万沫,不,万沁,你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万沁一惊,随后强装镇定:“姐姐早就死了,你别认错了。” “是啊,你们双生姐妹,自然容易认错。”韩归陌走到了万沁身边,“不过不知道,朝夕相处的父母,是否能看出端倪呢?” 万沁的瞳孔震颤着,看向了韩归陌:“你想说什么?” “当年,应该是你的妹妹替你死的吧。如此隐秘的事情,你自然不会向外透露分毫,所以,如果让你的至亲现下一认,你的至亲不知道其中关窍,一不小心说出你的真实身份可怎么好?” 万沁不敢看韩归陌的眼睛:“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好,你现在可以不承认这件事。那么引起陛下疑心宁妃,害宁妃小产,这一切都是你在暗中布置吧。” “是又怎么样?可是那麝香根本就不是我下的,我没有真正地害人。不然,陛下为何只贬了我的位分,却没有再做处罚?” 韩归陌笑了笑,鼓了鼓掌:“你可真是好谋略。” 青谷走了过来:“别再跟她多废话,赶快把她拿下,去跟陛下问罪!” “等等。”韩归陌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如果我没有记错,你应该是四皇子的人吧。四皇子之前想要派你来谋害我,结果却没有得逞,估计也弃了你这颗棋子。所以你现在单纯只为自己复仇而活,不再听命于他,是吗?” “这与你有何干系?你要杀要剐随你便,不要再和我这里多费口舌。” 韩归陌压低了声音:“如果想要活命,那就按照我说的做。” 韩归陌在万沁的耳边说出了自己的心中所想,万沁听完,冷哼一声:“你凭什么指使我替你做事?真是想得美啊。” “你也可以不做。”韩归陌看了一眼青谷,“那便让青谷把你带走,将你妹妹替死一事抖落出来,到时候你犯的就是欺君之罪,要诛全家满门的。” “等等!”万沁迫于压力,拉过了韩归陌,“我帮你。” 韩归陌笑笑:“那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万沁气得牙根直痒痒,她本想在永钦宫苟活一阵子,以待来日,可是韩归陌完全是要将她逼上梁山,实在是太可恶了! 韩归陌出了永钦宫,青谷跟在身后:“姐姐,现在还没有联络上北生,如此贸然安排万氏行事,是不是太操之过急了?” “太子为人谨慎,若真是谋逆的大事,他必定会藏得好好的,不会让人轻易发现,还要从长计议。我这次安排的事,其实是先将四皇子牵扯出来,让陛下先弃了景斯。” “先前太子已经弃了少主,现在若是再是弃了裕王,可是被卸掉了左膀右臂啊。” “的确,所以现在不能打草惊蛇,一定要等到一个机会,将太子连根拔起。” “好,一切都有我陪在姐姐身边,姐姐尽管放手去做。” “幸亏有你。”韩归陌赞许地点点头,“一会儿下了值,去想办法联络北生和东儿,你知道应该怎么做。” “姐姐放心,我必定办妥。” 两人商量定,又回到了拢香楼。 里间里,众人都在打扫着,高子宁则恹恹地躺在床上,面色发白,生无可恋。 齐远和夏莲都守在高子宁床边,见韩归陌来了,夏莲上前道:“我的小祖宗哪,你刚才去哪里了?主子这里可正需要你呢。” 韩归陌看了一眼高子宁的状态,心疼道:“解铃还须系铃人,主子最需要的人,还是陛下。” “这会子,若再让陛下来了,主子必定不愿意给好脸子。陛下可是会生气的。” “明明是他做错了事情,却还要由着他的性子。”韩归陌毫不客气地表达对尉迟文的愤慨,“要不是他,主子会伤了身子还伤了心吗?” 夏莲捂住了韩归陌的嘴:“哎呦,这话在拢香楼里说说就算了,万不能让外人听去。” 韩归陌抿了抿嘴:“知道了。” 韩归陌走到了高子宁的床边:“娘娘,先吃点东西吧。” 高子宁如同一朵开败的荷花,极尽残破之象:“本宫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了,不如去了吧。” “娘娘,你在说什么呢!” 韩归陌意识到高子宁已经有了自戕的征兆,道:“你们这几日都要天天看着娘娘,千万不许娘娘做傻事,听见没?” 一众宫女应了下来:“是。” 高子宁整个人都笼罩在抑郁的阴云中,也没理韩归陌这番指示,只躺在床上发着呆,回忆着和尉迟文的过去,眼泪毫无征兆地落下。 “或许,从一开始,本宫的确应该永不见陛下。” 第155章 发现真相(六) 空气陡然潮湿了起来,一场瓢泼大雨不期而至,冷冷的雨珠子打在禁城的每一个角落。若青丝般绵密的雨滴连带着轰隆作响的雷声,给断肠人的心上又拢上了一片阴影。 尉迟文这几日心里也不好受,他抬头看着天空中的闪电一道接着一道打了下来,他想起高子宁素来胆小,是怕打雷的。 不知道她今天怎么样了。 尉迟文思来想去,还是走进了雨里:“去拢香楼。” 张律忙撑着伞跟了过去:“陛下,注意龙体啊,可别着凉了。” 尉迟文快步走着,一心只想早点见到高子宁。 拢香楼内,高子宁听见雷声,居然一点也不害怕,趁身边暂时没人,拿过一旁的剪子,往自己的手腕上麻木地割着,仿佛她割的不是自己的手,而是一块木头。 韩归陌只离开了一会儿,回来便见到高子宁如此,急着跑了过来,将剪子拿过:“娘娘!你在做什么啊?” 高子宁看着自己的手腕上流着血:“若是能死了就好了,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陛下驾到!” 韩归陌正要劝,听见陛下一来,便将剪子收好,跪在原地:“参见陛下。” 尉迟文的衣襟都湿了大半,顾不得换衣服,见高子宁在流血,一个箭步冲了过来:“宁儿!你怎么这么傻啊!” 高子宁见是尉迟文来了,虽本能一喜,但是一种更为复杂的心情涌上心头,她别过了头,将手抽了回来。 尉迟文将那手又拿了过来,拿过手帕按住她的伤口:“不许再躲着朕!” 高子宁吃痛,微微蹙眉:“我不要你管我。” 一个闷雷在天空中炸裂开来,尉迟文立刻将高子宁抱到了自己的怀里:“别怕。” 高子宁还是贪恋尉迟文的宠爱和怀抱,她恨尉迟文,却又没有没办法割舍这一份刻到骨子里的爱。 韩归陌现下看到了尉迟文的态度,心中笃定了些,默默退了出去。 韩归陌和青谷道:“现在时机已经成熟,快叫万氏过来。” “好。”青谷穿上了一身蓑衣,隐入了雨中。 尉迟文和高子宁的感情稍稍有了些缓和,至少高子宁不想自寻短见了。 此时,尉迟文却听外头传来一声接着一声的:“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韩归陌此时走了进来:“陛下,是万氏。” 尉迟文有些厌烦:“她来做什么?” “似乎知道一些隐情,所以特地来告诉陛下,陛下不如听一听。” 尉迟文看向了高子宁,高子宁点了点头,尉迟文这才道:“让她进来吧。” “是。” 满身湿透的万沁走了进来,跪在了地上:“参见陛下,宁妃娘娘。” 尉迟文问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臣妾自知罪孽深重,无颜面见天子,臣妾思来想去,觉得此事实在不能隐瞒,所以决定将真相告诉陛下。” “朕倒要听听,你知道什么真相?” “臣妾的确犯下了许多错事,但是陛下仔细想想,仅仅凭借臣妾一人,哪里能想得到这么多计谋?这背后一定另有其人。臣妾之所以决定将真相公布于众,是因为臣妾见宁妃如此郁郁寡欢,心里也不好受,于是良心发现,决定冒死供出主谋。” “那你倒是说说,背后到底是谁指使你的?” 万沁先是拿出了一张银票:“这银票的落款是四皇子,臣妾一直未有机会去兑换。这个银票是当时四皇子叫臣妾和姐姐在宫内放毒蝎害宁妃娘娘所给的报酬。” “可那件事不是李氏做的手脚?” “陛下大可去查一下李氏的家族亲眷是否得到四皇子恩惠。李氏只不过是四皇子安排给臣妾顶罪的。” 尉迟文一听到景斯将手都伸到自己的后宫来了,已经有了些怒意:“继续说下去。” “再是广德寺一事,广德寺乃佛门圣地,岂会有爱嚼舌根的女人,就算有,怎么就那么巧让臣妾听见?此事其实根本不是臣妾听说的,而是臣妾经常来往于四皇子宫里,曾经偷听到太子和四皇子所言,所以才会知晓。” 高子宁一听到事关广德寺,坐起了身:“你到底听到什么了?” “听到太子后悔自己冲动抱了宁妃娘娘,但是……” 尉迟文探出了头:“但是什么?” “但是……太子觉得这天下迟早都会是他的,宁妃娘娘也一定会是他的妃子,所以他一定要想办法……早点当上皇帝。” 尉迟文听到这话,顿时青筋暴起:“他好大的胆子!居然真的动了谋逆之心!他觊觎朕的妃子就算了,居然还想要除了朕!” 韩归陌静静地候在一边,看着尉迟文如此动怒,果然她想得没错,尉迟文先前就已经开始疑心太子,如今万沁此言无疑是添了一把火,将他的谋逆之心,在尉迟文这里坐实了。 尉迟文现在暂且忘却了儿女情长,变成了一个干练的帝王。 尉迟文拍了拍高子宁的手:“宁儿,你先在这里好好休息,这一切都是朕错怪你了。你若是怨朕,到时候你想怎么样,朕都依你。只是现在你不要再伤害自己了。现在朕要去乾清宫处理事务,你一个人,一定要好好的。” 高子宁看着尉迟文这么认真的样子,被他的魅力折服了一瞬,随后只点了点头,暂时没有再闹。 尉迟文站起了身:“万氏跟朕一起走。” “是。” 韩归陌看着这招奏效,满意地笑了笑:恐怕,四皇子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尉迟文去往了乾清宫,坐在正位上,下面跪着景斯和万沁。 景斯见尉迟文龙颜大怒,心里有些惶惶:莫不是最近的行踪被父皇发现,所以父皇起疑了? 尉迟文指着万氏,开了口:“这个女人,你可认识?” 景斯看了一眼万沁,摇了摇头:“儿臣不识。” “事到如今,你还在狡辩?果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了!万氏,你来说!” 万沁看着景斯道:“王爷,如今事情已经败露,您还是招了吧!” 景斯仔细回想了一番,道:“儿臣、儿臣的确指使过万氏,但都是些无伤大雅的事情。” “无伤大雅?你此举已经是为子不孝!”尉迟文不再想和景斯多费口舌,“来人!削去他的王位,被罚入封地裕城,派人日日看守,没有朕的允许,此生不得回京州!” 景斯万万没想到,这样小小的一件事,居然能引起尉迟文的勃然大怒。 景斯连磕了几个响头:“父皇!父皇,儿臣知罪了啊!父皇!” “拖下去,朕不想见到你这个逆子!” 景斯就这样被拖了出去,之所以会对景斯如此严惩,其实是为的他是太子一党,尉迟文已经铁了心要除掉太子,所以找到一个由头,就必须要把他羽翼摘掉。 尉迟文处理完了景斯,看向了万沁。 万沁不知为何,身子一抖:“臣妾但凭陛下处置。” “你虽然做了错事,但也是受人指使,这次又主动招供,算是将功补过。朕念你伺候朕这么多年的份儿上,就赐你城外五十亩地和一座大宅,让你和家人在那里好好生活。” 万沁显然有些喜出望外,她看着尉迟文:“陛下说的是真的?” 尉迟文看着万沁,这个女人再怎么说也是和他一同享过床笫之欢的,之前又惹得高子宁那么生气,虽然自己有些不舍,但为了高子宁以后不再因为她想到不好的回忆,是绝对不能再留在宫中了。 而之所以重赏,就是明确地告诉所有人,他对乐正家已经深恶痛绝,任何帮助他除掉乐正家的人都可以得到他的赏赐。 尉迟文点了点头:“是真的,到时候隐姓埋名,好好生活。若是找到好的男子,就再嫁吧。” 万沁衷心地心生感激,她没有想到高高在上的君王居然有这样的气度。 万沁磕了一个响头:“谢陛下隆恩,臣妾……不,民女必定生生世世为陛下诵经祈福。” “好了,快去吧。” 万沁感激地看着尉迟文,又连磕了几个头,欢欣雀跃地离开了。 第156章 天助我也 茫茫一片荒漠上,一座蜿蜒的长城横跨在两国边境,塞外的风光虽辽阔,但是太过于孤单冷清,耳边偶尔只有几声鹰啸传来,回荡在天际之间。 景明穿着一身淡黄色的布衣,与寻常士兵住在一起,皮肤也晒黑了不少。 他本是面如冠玉,然而只在塞外待了几个月,却变得沧桑了许多,腮边也长了些淡黄胡须。 但是他的身上还是散发着一种孤傲的贵气,再落魄也难掩他的风华。 景明靠在城墙上,极目远眺着远处的日头落下,手里正盘摸着一块玉佩。 这玉佩是景明新得来的,前几日,荒漠上突然逃窜过来了一匹浩大的马群,看方向,应该是从金国的方向来的。 跑在最前头的,为千年难遇的宝马,景明极目远眺过去,发现那是马中俊杰,唤为狮子骢。 景明派人拦下了马群,并且围在了自己的马场里,其他马匹很快被驯服,只有那匹狮子骢就是不服从管教。 景明起了兴趣,决定亲自驯服这匹狮子骢。 历经七日坚持不懈的调教,景明终于如愿驯服了这匹狮子骢,让他为自己所用。 这狮子骢通人性,极其聪明,景明总感觉像找到了伴,时常带着他,在这荒漠上到处散心。 景明发现狮子骢的密密的白色毛发里,藏着一枚小小的玉佩,被牢牢地系在它的身上,出于好奇,便摘了下来。 日光这时候正好照射了过来,从玉佩上细小的纹路上穿过,在地上投影出了“骁符令”三个字。 景明意识到这个玉佩不是凡物,便好生收了起来。 景明坐在城墙上,双脚悬空放置着,再次把玩着骁符令,他有预感,这个东西将会改变他的命运。 玉茜自愿陪同景明流放煌州,她总是有一种错觉,那就是只要她一直陪伴着景明,那总会有一天,景明会看到她的真心,爱上自己。 玉茜走上前:“王爷,你要属下查的事情,属下已经查明白了。” “细细说来。” “这群马匹是从金国流窜出来的,似乎是都是跟着那匹狮子骢逃到昭庆来的,具体原因不明。但是,根据最近金国的情报,这几日藩王桑颉和金国皇室似乎有一场恶斗,最后以桑颉的完败结束。” “或许,这并不是巧合。”景明想了想,转过了身,跳了下来,“先随本王过来。” “是。” 景明下了城墙,来到了狮子骢放养的区域,吹了一声口哨,那狮子骢便跑了过来。 景明学着金国人的口音,喊了一声:“桑颉。” 那狮子骢立刻躁动了起来,陷入了一种狂躁的状态,景明伸手及时驯服住了它。 狮子骢平静了下来,眼里居然流下了泪水。 玉茜看着这狮子骢的反常,道:“难道,这原来是桑颉的马?” “很有可能,而这个叫骁符令的东西,恐怕也是桑颉的。” “那既然桑颉死前也要把这个东西送出去,是不是意味着这是一个非常重要且威力强大的东西呢?” “很有可能,还是要细查一番。” 景明和玉茜两人正端详着骁符令,程瑜梁走了过来,眼睛一亮:“这不是骁符令吗?” 程瑜梁之前因为受到乐正家的迫害,也被贬到了煌州,如今已经被景明拉拢了过来。 景明走了过去,将骁符令递给了他:“你也知道这个?” “这个骁符令是金国独有的,有了这个骁符令可以号召全金国的骁奇兵,那是桑颉之前三代藩王苦心经营的精兵,人数上万,密布于金国的各个角落。如果拥有骁符令,就相当于不费吹灰之力就拥有了大量的顶级精兵,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景明担忧地看着这个骁符令:“这样重要的东西,居然就这样被绑在一匹马上,若是被有心之人拿起,恐怕会引起大乱啊。” 玉茜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道:“据说,那金国国主盖丹,本不知道藩王有骁符令,根据线人的消息,应该是太子派人密报,所以盖丹才会趁着桑颉不注意的时候动手。而且更巧合的是,最近太子和四皇子时常来到民间,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果然,这和太子有关。”景明将这些事情穿在了一起,“莫非,是太子起了造反之意,所以想要夺骁符令?” 程瑜梁恍然大悟:“很有可能!” 景明笑了笑,将骁符令握在了手心之中:“可真是天助我也。” 第157章 正面对决(一) 一辆破旧的马车停在了东宫前,和这里的富丽堂皇显得格格不入。 这辆马车是负责送景斯去裕城的,尉迟文特地让人派了这样的马车过来,似乎是故意在下景斯的面子。 马车今夜就要启程,东儿自知自己要和景斯一道离开京州,心中始终有一个难以割舍的人,便偷偷跑了出来。 韩归陌和东儿在一个角落相见,韩归陌有些心疼:“这次真是苦了你了。可是你再忍忍,马上四皇子和太子都会被彻底扳倒,你便能苦尽甘来了。” “我既然答应了做四皇子身边的线人,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局,我并不在意,我在意的只是有一个放心不下的人。” 韩归陌眨了眨眼睛:“敢问是谁?” “是柏彦。我记得很清楚,那一天,我因为没有伺候好客人,被妈妈在外罚跪,是柏彦看到了我,怜惜我,这才第二日把王爷带了过来,说要赎我。 王爷其实并不想赎我,而是柏彦极力向王爷说我未来能有大用,王爷才赎了我出来,若是没有他,恐怕也没有我的今日了。” 韩归陌本也觉得奇怪,景明很少会去往秦楼楚馆,也不会轻信他人,从秦楼楚馆赎人实在不像是景明的作风。 东儿拿出了一双鞋垫:“我笨手笨脚的,不会做什么女工,只按照他的鞋码给他做了一双鞋垫,希望你可以帮我转交给他,顺便告诉他,我……” 东儿有些娇羞:“我一直思慕于他,若他不嫌弃,我愿意与他相伴一生。若是他嫌弃,那我就给他当牛做马。” 韩归陌将鞋垫拿了过来,好好收了起来:“好,话我一定帮你带到。” 东儿想了想未来,又哭了起来:“下次再见,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韩归陌搂住了东儿的头,靠在自己的怀里,拍了拍她的背:“你放心,总会再见的。” 东儿吸了吸鼻子:“王爷估计在等我了,我得先走了。” “去吧,一路走好,有什么事,尽管书信来往。” 东儿应了一声,往东宫跑去,一袭青衣飘扬了起来,将见者的心都带走了。 景斯到现在都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垂头丧气地坐在廊前,整个人突然都没了精气神。 景礼走了过来,将他拽了起来:“起来,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景斯被拖了起来,叹了一口气:“你说,陛下会不会已经知道骁符令的事情了?” “不可能,此物到现在都下落不明,即使陛下发觉,也查不到实据来抓我们。” “说起来,盖丹真是不知好歹,居然想独吞了骁符令。” “哼,盖丹以为以自己国家的忠诚为筹码,就可以得到孤这条这么有用的信息,简直是做梦。”景礼的眼里满是不屑,“他也不想想,他区区小国,哪里比得上骁符令有用?” “话虽如此,但若是我们真的得了骁符令,恐怕盖丹咽不下这口气啊。” “那便灭了他金国。”景礼完全没把金国放在眼里,“此事不必再议,骁符令是孤必得之物。” 景斯低头应了下来:“是。” 此时东儿回来了,见景礼也在,行了一礼:“参见王爷、太子。” 景礼看了一眼东儿,又挂上了平易近人的笑:“原来是东儿来了。听说四弟身边所有的宠妾都被四弟遣散了,只有你还执意留在四弟身边,陪他发落裕城,实在是情深义重啊。” 东儿娓娓道来:“妾身的一切都是裕王爷给的,只求能和裕王爷同甘共苦。裕王爷去哪,妾身就去哪,绝不会有半句怨言。” “是一个忠心贞洁的好女子,那你陪在四弟身边,可要好好为四弟排遣忧思啊。” “太子所言,妾身谨遵教诲。” 景斯向来宠爱东儿,此时只摸了摸她的头,爱怜地看着她:“只要她愿意陪着本王,本王就很开心了。” 景礼看到自己最有用的兄弟也被赶走,心里也不由生出些不舍和对前途的忐忑。 景礼郑重地拍了拍景斯的肩:“你放心,只要有孤在,必定能有你回京州的那一天。” “好,我等皇兄的好消息。” 张律此时走了过来:“参见太子、裕王爷。现在时辰已到,还请裕王爷启程吧。” 景斯叹了一口气,又和太子深深对望了一眼。 景礼也有些难过,垂眸挥了挥手:“快走吧。” 景斯眼里已经闪出了些泪光,跪了下来:“太子保重。” 东儿也跟着景斯一拜,随后将不舍起身的景斯拉了起来:“王爷,该走了。” 张律将景斯和东儿送上了轿子,高声道:“起轿!” 景礼目送着景斯离开,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往寿康宫而去。 寿康宫内,乐正太后的身子愈发不好了,每上一次朝,就像是被耗光了体力,需要许久才恢复精神。 景礼走进了寿康宫:“参见皇祖母。” 太后刚喝了药,有了些精神,她坐在正位上,指着对面的位子:“坐。” “谢皇祖母。” 太后看着景礼坐下,细细瞧着他的神情不大好,问道:“可是为了你四弟的事情?” “的确,儿臣实在不知,父皇怎么就突然发落了四弟?” 太后一想到尉迟文,就拉长了脸:“皇帝果然开始动手了。” “难道说,父皇真的已经开始容不下我乐正家了?” “难道皇帝表现得还不明显吗?”乐正太后明显有些搓火,“先是软禁了皇后,再是发落了你四弟,还重赏了一个告密的万氏。这到底想把我乐正家的面子往哪里搁啊!” “皇祖母息怒。” “这几日,你就不要在陛下面前晃悠了,他还在疑心你和宁妃的私情呢。” 景礼关切地问道:“什么?那宁妃有没有怎么样?” “她啊,被皇帝打下了胎,此时还在和陛下闹别扭呢。” 景礼一听,心疼不已,自责道:“都怪孤。” “好了,宁儿是哀家的外孙女,哀家不想让她过得不好。宁儿现在一心都在皇帝身上,你不许再去搅了她的好姻缘,听到没有?” 景礼有些落寞,沉吟了一会儿,应了下来:“是。” “不过话说回来,皇帝的确是做得太过分了,如今哀家还没有倒下,我乐正家依旧是权倾朝野,他就敢如此大刀阔斧地削弱你的势力,实在是胆大妄为。” 乐正太后动了怒,咳嗽了几声,景礼忙上前,帮太后顺了顺气。 “人老了就是不中用。”乐正太后止住了咳嗽,“你快去想办法拿到骁符令,将皇帝除了,越快越好。” 景礼想了想:“那既然陛下都是要被儿臣除掉的,为何儿臣不能和宁妃示好呢?” “这不是还没除掉吗?”乐正太后白了景礼一眼,随后点了点他,“你和你母亲一样,是个痴情种子,还喜欢感情用事。” 景礼十分顺从:“皇祖母教训的是。” “说起你母后,被关在长乐宫有些日子了,该放出来了。”乐正太后喝了一口茶,“据哀家所知,皇后被软禁的这段日子,那个叫韩归陌的丫头可没少张罗。” “你是说,这一切都跟宁妃的那个贴身侍女有关?” “没错,之前郑家就指名道姓地要哀家除了那女子,但是哀家总以为一个小小的侍女翻不出什么花样来,就把此事抛诸脑后。如今看来,是哀家轻敌了啊,这个女子可不是一般的有能耐。” 景礼也将注意力放到韩归陌身上:“她是宁儿的陪嫁侍女,说起来也算是高家的人。宁儿为人心思单纯,城府不深,高博估计不会委以重任。但是若真是细细考虑起来,自宁妃入宫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仿佛都和韩归陌离不开关系。” “说的不错,哀家也意识到了这件事。”乐正太后顿了顿,“不过,她再怎么说,也是后宫中一个小小的宫女,相信敏容可以除了她。” 乐正太后叫来了身边的侍女:“去,让司星局的人在皇帝面前提议几句,就说根据星象,中宫有助国运,不可再幽禁皇后。” “是。” 第158章 正面对决(二) 韩归陌向高子宁告了半日的假,出了宫。 韩归陌刚出宫,就发现有人暗中跟着自己,似乎是太后那边派出来的人。 韩归陌清楚,自己大概已经引起了乐正一族的注意,接下来行事需要更加小心。 韩归陌故意往闹市走去,随后七转八绕地走进了一个小巷子,跳上了房梁,看着跟上来的几个刺客。 韩归陌潜行过去,降临在几人的头上,将几人纷纷踢倒在地上,随后夺过了一个人刀,利落地将所有刺客全杀了。 韩归陌将刀扔在巷子里,冷笑一声:“跟我比武功,你们差得远了。” 韩归陌简单地擦了擦脸上的血迹,随后从巷子里若无其事地走了出来,去往了千月阁。 韩归陌走到了柏彦的书房,看他桌上正摆着好几个玉佩,正在纷纷比对着。 韩归陌敲了敲门,走了进去:“在看什么呢?” 柏彦抬起头,见是韩归陌,道:“快过来,看看这些玉佩哪个长得像骁符令。” “骁符令?”韩归陌有些不知所云,“你在说什么?” 柏彦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些书信,这些书信都是景明亲手写的。 塞外将士准许每月送一封家书回去,景明就让玉茜将自己的书信混在其中,送到一个内应的家中,然后再送到千月阁来,可谓滴水不漏。 柏彦将书信递给了韩归陌:“你读一遍便知。” 韩归陌拿过了书信,见上面是熟悉的字迹,脸上浮现出了笑意。 待韩归陌读完,道:“我懂了,原是要伪造一个骁符令,送给太子?” “不错,你看哪个像些?” 韩归陌按照景明画的玉佩,和桌上放着的这些玉佩纷纷比对了一番,随后点了其中一个:“那便是这个吧。” “好,那就是这个了。”柏彦将玉佩好生收好,然后看向了韩归陌,“我本来要想办法叫你出来的,你怎的今日先自己来了?” 韩归陌笑笑,回道:“东儿要离开京州了。” “这我知道。”柏彦的表现非常平静,“待一切尘埃落定,她会回来的。” 韩归陌从怀里拿出了鞋垫:“人家东儿舍不得你,特意给你做了鞋垫。还说自己思慕你,回来之后要一辈子陪着你呢。” 柏彦看着那鞋垫,迟疑地拿了过来:“她真的这么说?” “人家可是真心喜欢你呢。” 柏彦拉开了第二个抽屉,将鞋垫放了进去:“她的这份心意,我知道了。” 韩归陌有些不解:“怎么,你难道一点也不喜欢她?” 柏彦想得很清楚:“我不会要一个风尘女子的。” “这便是你的不对了。东儿被卖入秦楼楚馆,已经是命苦,况且王爷赎东儿之时,东儿还是完璧之身,可不能再用风尘女子形容她了。” “那又如何,她还是跟了裕王那么久不是吗?”柏彦从未对东儿动过心思,“我一开始只是觉得她模样好看,可能有用,所以才求王爷赎她。她办事有功,我自会好好待她,但若是要我真的娶她,我不愿意。” 韩归陌听到柏彦这番话,也替东儿感到寒心:“这话你跟我面前说说就算了,当着她的面,你可不能这样说话,免得伤了人家的心。” “我自然知道。”柏彦看向了远方,“我们虽都是苦命人,可是我不希望日后的日子还会再苦下去,王爷待我极好,已经给我置办了家产。只待王爷手握大权,我便可得个一官半职,迎娶高官之女,改变命运。” 这是柏彦第一次在韩归陌面前表明自己的野心,韩归陌心中感叹,原来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打算,而她到底想要的是什么呢? 韩归陌看着柏彦信心满满的样子,只道:“既然你已经有了自己的决定,我也不再劝了。” 韩归陌看了看窗外:“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宫了。” “路上小心。”柏彦认真地看着韩归陌,“如今你在宫中的境遇将会愈来愈糟,你一定好好保重。” 韩归陌点点头:“我会的。” 韩归陌告别了柏彦,回到了宫中。 韩归陌刚进后宫,便被一群侍卫拿住,被按在了地上,那些侍卫的力道极大,似乎想要把韩归陌的骨头也捏碎。 小笛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把滴血的刀子,扔到了韩归陌面前,道:“韩归陌,私杀禁城侍卫,该当何罪?” 韩归陌诧异地看了小笛一眼,随后低下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是不是在怀疑,为何我能站在这里?”小笛蹲了下来,“皇后娘娘已经被取消了禁足,你的好日子恐怕也到头了。” 小笛站起了身:“我们走,将这个罪人拖入长乐宫!” 第159章 正面对决(三) 韩归陌被人七手八脚地抬到了乐正敏容面前,身后的门倏地关上,将韩归陌关在了室内。 韩归陌抬起了头,正见乐正敏容恶狠狠地盯着她,那是一双比毒蛇还要狠毒千万倍的眸子,没有人希望和这样一位女人公然对峙。 然而不幸的是,这是韩归陌逃避不开的命运。 韩归陌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镇静地朝乐正敏容磕了一个头:“奴才参见皇后娘娘。” 乐正敏容就没想过让韩归陌活着回去,一开口便是:“来人,上夹板,夹断她的纤纤素手!” 韩归陌朗声道:“皇后要赏要罚,奴才悉听尊便,但是敢问皇后娘娘,奴才到底犯了什么错?” “犯了什么错?私杀宫廷侍卫其罪当诛!” “奴才的确杀了人,可若是真正的宫廷侍卫又怎么会偷偷摸摸地跟随奴才,还穿着刺客的服饰。所以奴才将那样的侍卫认为了歹徒,想必也很正常吧。” “正常?你什么手段心计,还当本宫不知道?这么多年来,还没有人敢算计到本宫身上,你还是头一个!”乐正敏容一想到自己被韩归陌害了,就咬牙切齿,“本宫告诉你,就算你巧舌如簧,占着道理,你今日也难逃一死!” “皇后娘娘,奴才是宁妃身边的得力宫女,宁妃这几日正郁郁寡欢,若是奴才没有陪伴在宁妃的身边,宁妃很有可能自寻短见。还望娘娘三思。” “一提她本宫就来气!明明说好,她一辈子安分地待在宫里,结果却惹出了那么多祸事。”乐正敏容盯着韩归陌,“也对,要不是你天天挑唆,恐怕宁儿也不会和本宫作对。本宫就先杀了你,然而再杀了她!” “皇后娘娘,您忘了,这天下是尉迟的天下,不是乐正的天下,你如此不考虑陛下,私杀陛下最爱的女人,陛下岂能容你!” “放肆!”乐正敏容被激得口出狂言,“这天下就是我乐正的天下,若没有我乐正一族,他当初一个黄口小儿有什么资格坐在正位上!” “皇后果然是存了这样的心思!” 乐正敏容一惊,却见门被尉迟文踢了开来,方才的那番话恐怕已经真真切切地落在了尉迟文的耳里。 乐正敏容方才情绪激动了些,此时见尉迟文过来,如同突然被浇了一盆冷水下来,身子忍不住开始颤抖。 韩归陌回过头一看,和青谷的视线对上了,原是方才青谷发现韩归陌被小笛抓走,便立刻禀报了尉迟文。 尉迟文背着手,走了进来:“皇后,朕自登基以来,一直忍耐你在后宫独占霸权,也允许乐正太后垂帘听政,默许乐正宰相残害忠臣,你还要怎么样?” “臣妾还要怎么样?”乐正敏容索性破罐破摔,将这几年心里的怨气道了出来,“这些是你纵容的吗?不,是你根本没有本事把持朝政,管教本宫!如果没有我乐正家,你的江山早就完了!” “你居然敢对着朕说出这番大不敬的话,你的心里还有一丝一毫对朕的尊重和顺从吗?” “当初若不是先帝只有你一个皇子,你能这么顺利地坐上皇位?”乐正敏容嘲笑了起来,“还有本宫,若不是本宫对你用情至深,你还能在这个皇位上坐那么久?要本宫顺从你?本宫已经是对你宽容至极!” “皇后,你果然暴露了,你一直都想早点除了朕,让太子继位对不对!” 乐正敏容几乎是在嘶吼:“没错!你如此庸才,根本不配称帝!” 尉迟文龙颜大怒:“你难道就不怕朕杀了你和太子吗?” 乐正敏容笑了起来:“好啊,可你先要问问本宫的哥哥愿不愿意,要问问这满朝大半的官员愿不愿意。皇帝啊,你终究还是嫩了点,如今我乐正家依旧权势滔天,你该如何策反啊?倒是皇帝你,要想想,我乐正一族容不容得下你吧!” 尉迟文最讨厌别人威胁他,可乐正敏容现在说的是事实,自己的确是操之过急了。 长乐宫内静默了一会儿,韩归陌此时站了出来:“陛下,奴才有要事禀报。” 尉迟文暂且不与乐正敏容继续对峙,坐了下来:“说。” “当年乐正敏珠之死,也和皇后有关!” 尉迟文听到韩归陌提及乐正敏珠,激动了起来:“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 乐正敏容狐疑地看着韩归陌,实在不清楚韩归陌怎么会知道这其中的关窍。 韩归陌从怀中拿出了一张罗帕,上面绣着两颗相思豆。 尉迟文接过:“这是什么?” “奴才之前在高府的时候,偶然间发现高老爷的床头一直放着这样的一个罗帕,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得知这是出自乐正敏珠之手。奴才今日出宫不为别的,只是想着娘娘如今不高兴,或许让她见到亲娘的遗物会有所慰藉,所以向老爷讨了这罗帕来。” 然而事实是,韩归陌很早就已经知道了这罗帕的缘故,所以向高老爷讨了来,日常贴身戴着,以待来日。 尉迟文看着这个罗帕,怀念起了曾经:“这个罗帕朕见过的,当年敏珠说过,待她及笄之年,就将这罗帕送给朕。没想到,最后却给到了护国公的手中。朕以为敏珠对朕无意,便娶了皇后,敏珠也因此伤心欲绝,嫁进了高府。” “可是陛下,据奴才所知,把罗帕给高老爷恐怕不是乐正敏珠本意,而是皇后设计交给了高老爷。” 乐正敏容也坐了回去:“如今你再来这里搬弄这是非做什么?” “只为还陛下和宁妃一个真相。”韩归陌跪了下来,“此前在高府,乐正敏珠难产离世,也是皇后做的手脚。是皇后指使程氏在乐正敏珠的安胎药里做了手脚,若是陛下不信,大可将小笛拷问一番便知。” 乐正敏容彻底惊呆了,这些消息都是只有她宫里人才会知道的秘密,怎么韩归陌可以说得一清二楚,难道之前,韩归陌在暗处,就已经在着力搜集着事关自己的证据吗? 第160章 正面对决(四) 尉迟文一想起乐正敏珠的音容,又想起当年年少懵懂的爱情,敏珠在他心中是世间最美好的存在。 尉迟文像看仇人一样,看向了乐正敏容:“说,这些是不是真的?” 乐正敏容现在左右已经和尉迟文撕破脸了,也不至于再藏着掖着,便坦然应了下来:“是臣妾做的又怎么样?你不是最憎恨我乐正家了吗?除掉一个乐正家的女儿你难道不应该很高兴吗?” 尉迟文竟然抽泣了起来:“可那是敏珠啊!是我少年时许诺要娶的妻子啊!” 乐正敏容转过了头,冷漠无情道:“你要娶的妻子,只有臣妾一个人。” “你果真是一个蛇蝎妇人,朕要废了你!” 乐正敏容站了起来,喝道:“你敢!” 尉迟文看着乐正敏容,忍不住伸出了手,掐住她的脖子:“朕现在就杀了你!” 乐正敏容的脸涨得紫红,在男人的绝对力量面前,她没有反抗,似乎快要被掐死了。 “住手!” 一个苍老而又威严的声音传了过来,韩归陌回头一看,心道:糟了。 乐正太后在景礼的扶持下,走进了长乐宫:“皇帝你这是在干什么?” 景礼看到乐正敏容快要窒息,忙上前道:“陛下,还请手下留情!” 乐正太后见尉迟文还没有放手,将权杖在地上一敲:“陛下!你怎可对国母动手!” 尉迟文这次是下了死手的,他清楚,一旦自己将手松开,就再也没有机会杀了乐正敏容了。 韩归陌其实有意将事情推到如此结局,但是她没有想到乐正太后和太子此时这么快会来到长乐宫。 景礼见尉迟文依然没有松手,终于忍不住上前将尉迟文推倒:“父皇!你到底要做什么?” 尉迟文体力不敌景礼,往后踉跄了几步。 乐正敏容终于喘过了气,害怕地倒在景礼的怀中,瑟瑟发抖。 尉迟文看着乐正敏容,丝毫没有留情:“你等着,朕必会杀了你,不过时间早晚的事情!” 太后死死地盯着尉迟文:“皇帝,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尉迟文走到了乐正太后面前:“听闻母后身体抱恙,所以从明日起,母后就不必垂帘听政了。” “哀家身体好得很!你就是翅膀硬了,对不对?” 尉迟文现在已经完全不怕乐正一族了,正大光明地将他们当作了仇人,只冷冷道:“如果母后希望皇后能活得更久一点,还是不要勉强自己的身体了。” 这是尉迟文第一次直言冒犯乐正太后,乐正太后脸上的皱纹微微抽搐了一瞬,没有再反驳。 尉迟文看向了韩归陌:“我们走。” 乐正敏容看着韩归陌就这么走了,正恶狠狠地盯着她的背影。 韩归陌此时却回过头,眼中带着一丝可惜,似乎在说今日时机并未算好,不然就该是你的命丧之日了。 乐正敏容看着韩归陌,喊道:“本宫绝不可能输给你一个宫女!” 韩归陌只淡淡朝乐正敏容行了一礼:“皇后娘娘保重。” 韩归陌说完,便跟着尉迟文离开了长乐宫。 乐正太后见尉迟文走了,黑着脸走到了乐正敏容面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若不是哀家日夜派人盯着那韩归陌,今日恐怕就救不得你了。” 乐正敏容瘫坐了下来,哭得伤心欲绝:“儿臣真的没有想到,他会这么狠心,想要杀了儿臣。” 乐正太后虽心疼,但还是说着气话:“这是你活该!你这个没用的家伙,你要是真的被那狗皇帝要了命,哀家也不会为你感到悲伤,只会感到你咎由自取!” 景礼心疼自己的母亲:“皇祖母,事到如今,还是多多宽慰一下母后吧。” “宽慰她?那谁来考虑哀家?哀家就是因为她才不能垂帘听政。再过几日,估计就会大权旁落了!” 景礼抱拳道:“皇祖母,您放心,只要有儿臣在,必定不会委屈了母后和皇祖母。” 乐正太后稍稍宽了心:“好,我乐正家好歹还有你一个好男儿,你可要保住我乐正家的荣耀啊!” “皇祖母放心,儿臣必定竭尽全力。” “很好。”乐正太后看了一眼乐正敏容,“你给哀家好好反省!” 乐正敏容垂着头,一句话都不敢反驳:“恭送母后。” 乐正太后无情地离开了,只留下景礼陪在乐正敏容的身边。 乐正敏容被尉迟文触及了往事,也想起了乐正敏珠,不得不说,她还是本能地嫉妒乐正敏珠。 乐正敏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景礼,你说,是不是因为宁儿长得像敏珠,所以才会得到陛下的宠爱?” 景礼也是见过乐正敏珠的,道:“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如今,宁儿还和陛下闹着别扭,如果这个时候,我们再去告诉她这个真相,你说,她会如何?” 景礼想了想:“宁儿心气极高,恐怕会伤心欲绝吧。” “从此以后,恐怕她也会和皇帝情断。”乐正敏容笑了起来,那笑中带着报复,“既然你敢杀本宫,本宫必不会让你好过!想要和自己爱的人厮守?绝不可能!” 韩归陌回到了拢香楼,复盘今日的事情,还是有些懊悔。 韩归陌道:“今日事发突然,只能先行此计,导致疏漏。没想到太后居然这么提防我。” 青谷回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今日没能成功杀了乐正敏容已是失误,接下来几日,恐怕要如履薄冰了。” “有什么我能为姐姐做的吗?” 韩归陌想了想:“见机行事便可。” 韩归陌和青谷一道走进了拢香楼,韩归陌走进了内阁,正要去和高子宁知会一声,自己回来了。 韩归陌前脚刚迈进里间,齐远便带着一幅画过来了。 高子宁的气色好了许多,也开始像正常人一样吃饭了,她抬起头,看着韩归陌,笑道:“你回来啦。” 韩归陌见高子宁大病初愈,便想着先不要告诉她长乐宫一事,让她担心,只行了一礼:“是。” 齐远呈上了画卷:“娘娘,这是长乐宫送来的画卷,娘娘不如看看?” 第161章 两相情断(一) 高子宁笑着接了过来,一边说着,一边打了开来:“姨母好雅兴啊。” 高子宁打开了画轴,便见画中美人正和一位少年坐在院子里,美人的手中还拿着一个罗帕。 高子宁细细瞧着:“这上面的女子,长得倒是活像本宫,而男子则有陛下的些许风采。” 齐远不知道这画中的关窍,道:“皇后娘娘说,这画原是陛下一直贴身保管着的,上面画的不是别人,而是乐正敏珠和陛下少年相遇的场景。” 高子宁问道:“你是说,这画上的,是本宫的娘亲?” “正是。” 韩归陌没有想到尉迟文居然还留了这副画卷,乐正敏容今日受了挫,必定要寻机报复,但是她没想到的是,乐正敏容居然第一步想到的就是诛心,这个女人的可怕程度果然不容小觑。 高子宁看到了自己的母亲,先是本能地感到依恋,可是很快,她的表情由晴转阴。 高子宁看向了韩归陌:“陛下似乎和本宫的母亲留了情,你说,陛下是不是因为母亲的缘故,才会将那份爱延续到本宫身上?” 韩归陌心中对此的答案是肯定的,但是她并不想直言出来,打击高子宁,只道:“娘娘,你不必去计较那么多,你只要知道,现在你是陛下最宠爱的妃子就够了。” 高子宁的心中也有了答案,隐隐感觉自己的心口似乎被割开了一道裂痕。 高子宁站起了身,往外跑去:“本宫要去找陛下。” 韩归陌立刻拦住了高子宁:“娘娘!现在陛下心情不好,你还是不要去了!” “本宫一定要弄清楚!”高子宁不顾韩归陌的阻拦,往乾清宫跑去。 高子宁第一次走得这样快,她华丽的裙裾在狭长的宫道上飘扬着,惊艳了世人,头上鹅黄色的绒花也缓缓飘扬了下来,留下了一个极美的背影。 韩归陌看着高子宁的背影,似乎预见到了什么,喃喃自语道:“恐怕这样好的光景,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齐远跟了上去,问道:“归陌,你还留在原地做什么?快跟上啊。” 韩归陌淡淡地看了齐远一眼,眼眶里居然掉了两行泪下来。 齐远被吓了一跳,伸手捧着韩归陌的脸,将她的眼泪用拇指抹去,揪心地问道:“这是怎么了?” “如果,当你知道,你所得到的一切,你所珍视的一切,都是一场幻梦,那该有多令人痛苦啊。” 齐远显然有些不解:“你在说什么啊?” “算了。”韩归陌擦掉了眼泪,“快跟着主子吧。” 韩归陌一直知道高子宁能得到尉迟文的爱是因为乐正敏珠,所以她需要利用这一点,成为宠妃的贴身女官。 但是韩归陌很清楚,他们的爱情,注定是一场悲剧,她眼看着他们暗生情愫,亲密无间,出现误会。再直到现在,两相情断。 韩归陌跟在高子宁的身后,对于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感到畏惧,她甚至想选择逃避。 韩归陌终究还是来到了乾清宫,跟在高子宁身后,走到了尉迟文的面前。 尉迟文的手里还握着乐正敏珠的罗帕,极尽怀念之情。 高子宁行了一礼:“参见陛下。” 尉迟文见是高子宁来了,有些许感动:“快起来,宁儿。” “谢陛下。” 高子宁站了起来,看了一眼那罗帕,和画上的似乎是同一个。 高子宁瞬间什么都明白了,她忍着泪,道:“这不是,臣妾娘亲的罗帕吗?” “是。”尉迟文将罗帕递给了高子宁,“你看,你娘的绣工多好啊。” 高子宁接了过来,冷冷道:“可是这上面绣的是相思豆,这罗帕明明是放在臣妾父亲身边的,怎会到陛下的手里呢?” “这罗帕本该就是朕的东西!”尉迟文又拿了过来,将罗帕贴在了心口,“敏珠,你果然是爱朕的。” 高子宁这下再也忍不住眼泪了:“原来陛下爱的,一直是我娘吗?” 尉迟文意识到高子宁不对劲,将罗帕赶紧放下,道:“不是的,朕也是真心爱你的啊!” “不,陛下根本就不爱臣妾。臣妾何德何能,能与娘亲相比较?” “宁儿,你听朕解释。” 高子宁变得咄咄逼人起来:“臣妾问你,臣妾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是为了让你怀念你真正爱而不得的那个人是吗?就因为臣妾是她的女儿,你才会对臣妾给予宠爱是吗?” 尉迟文不打算瞒高子宁,道:“朕一开始喜欢你,的确是因为敏珠,但是后来……” 高子宁终于听到尉迟文亲口说出了让她绝望的那个回答,她什么也听不进去了,道:“但是后来你发现臣妾根本不是她,不值得你宠爱。所以你会冷落臣妾,你会在生辰宴上当众下臣妾的面子,你会设计打掉臣妾的孩子,对不对?” 尉迟文急着解释起来:“不是,这都是误会。” “误会?”高子宁自嘲地笑了起来,“臣妾是乐正之后,是护国公府的大小姐,虽然在后院被主母苛待,可到底还是身份尊贵,无人可比,从未受过今日这般屈辱。 可是臣妾今日才知道,原来臣妾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全是因为那个给予臣妾一生荣华的母亲!她给了臣妾所有的尊荣,却也毁掉了臣妾所有的骄傲!” “宁儿,你不要说气话。”尉迟文抱住了高子宁,“你也是朕心爱之人啊。” 高子宁推开了尉迟文,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灵魂:“陛下,臣妾太累了。从此以后,臣妾只希望与陛下……” 高子宁吸了吸鼻子,抬起了头:“永不相见。” 高子宁说完,便决绝地从尉迟文身边离开了。 尉迟文现在才意识到,他很可能已经失去了自己此生挚爱,他像疯了一样追了出去:“宁儿!宁儿别走!” 尉迟文刚刚追上,高子宁便拔下了金簪,抵在喉咙上:“陛下若是再走近一步,臣妾就自尽。” 尉迟文这才停下了脚步:“好,好,朕绝对不上前,你快把金簪放下。” 高子宁冷漠地看着尉迟文,甚至还带了一丝厌恶。 高子宁和尉迟文并不想多说什么,转身潇洒地离开了乾清宫。 韩归陌似乎能感受到高子宁的那一份心痛,她看着高子宁,只见高子宁就像一个会行走的人偶,不再有任何的感情。 高子宁看向了天空,道:“归陌,你知道眼泪流干的滋味吗?” “奴才不知。” 高子宁那语气平静得反常:“那实在太痛了,希望你这辈子都不要知道。” 韩归陌看着高子宁这个状态,有些担心:“娘娘,那你……会不会自尽?” “本宫不是没有想过,那时候,本宫至少还爱着他。可是现在,这份感情很快就要消失殆尽了。本宫不必为他而死。” 不知为何,这样的高子宁反而让韩归陌有些心痛:“那娘娘接下来如何打算?” “本宫决定先去找皇祖母庇佑,皇祖母知道本宫的心意,会成全本宫的。”高子宁看向了韩归陌,“只是苦了你了,拢香楼将永远成为冷宫,宫里的人都是势利眼,恐怕外头的那些宫人也会连带着欺负你。” “这些奴才都不在乎。只要奴才还能伴着娘娘便好。” 高子宁朝着韩归陌感激地笑了笑,随后又看向了远方,心里倒轻松了一些。 第162章 两相情断(二) 之后的一个月里,高子宁不再像之前一般寻死觅活地哭泣了,反而平静得有些反常,每日里处理完一些常务后,就会去寿康宫侍奉太后。 高子宁面对宫中别的妃子,也不再有嫉妒,竟把她们都当作了好姐妹,以礼相待,意外收获了宫中的好人缘。 尉迟文确实有几次以皇帝的名义,想要强行见到高子宁,都被高子宁搬出了太后的由头,给拒绝了。 长此以往,尉迟文也对高子宁死了心,又开始广罗天下美人,沉迷酒色了。 这一次,铁血手腕的皇后不再害人,恃宠而骄的高宁妃不再善妒,这后宫又变成了尉迟文荒淫享乐的地方,好像什么都不曾变过,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韩归陌虽然对这样的结局唏嘘了一会儿,但是很快又振作了起来,毕竟这宫里还有无数双眼睛正盯着自己。 先是乐正敏容,韩归陌非常确信,一旦乐正太后去世,乐正敏容第一个就会杀了高子宁,接着就是自己。 而乐正太后的情况也不容乐观,毕竟年事已高,且喜欢把弄朝政,日日殚精竭虑,身子始终是不可避免地衰败下来。 韩归陌目前能做的,就是借助高家的力量,先将乐正家的势力削弱一番。 如今乐正皓轩动作小了许多,大部分事情都交由自己的儿子去做。 乐正修恪是典型的笑面虎,凡事都做得极其妥帖,待人极其温和,然后背地里牢牢把握住乐正家的权势,将异党统统除尽。 乐正修冉则是少有的一生正气,为朝廷忠心耿耿,又因他是乐正家的嫡子,自然地位无穷尊贵,他不必动用手段,便有大量官员巴结,在朝中过得也算得上是如鱼得水。 而乐正修锐年少气盛,目前难担大任,因此乐正皓轩还是想让他先挫去自己的少年锐气,再议后事。 然而乐正修锐终究是闲不住,而太子景礼又正好失去了一个得力助手,乐正修锐就自请成为了太子的幕僚,为他奔走。 乐正修锐一旦得了权,就少不得要去打压高寅承,行事也多喜欢欺软怕硬,惹人背后记恨。 韩归陌想了想,这乐正修锐倒是一个极好的突破口。 韩归陌正坐在门口想着,齐远便拿了一个请帖进来了。 韩归陌跟了进去,齐远将帖子递给了高子宁:“主子,乐正家大少爷要和林家之女成婚了,特送来请帖,邀请您随陛下一道过去呢。” 高子宁拿过了请帖:“算起来,本宫也是他们的亲戚,自然是要去的。” “那娘娘,不如就趁此机会,和陛下重修旧好?” 屋里突然陷入了一阵尴尬的静默,韩归陌朝齐远使了使眼色,示意他离开。 齐远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识趣地退下了。 韩归陌看了一眼请帖,心下一笑:踏破铁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我还正愁见不到他们呢。 张律此时也来到了拢香楼:“参见宁妃娘娘。” “快起来吧。” “谢娘娘。”张律站起了身,然后道,“陛下说了,他最近身子不太爽利,这婚宴便不去了。到时候,就请娘娘和皇后娘娘一同前去。” 高子宁冷笑一声,看向了齐远:“看,不必本宫主动,陛下也不待见本宫呢。” 张律看着两人又在闹别扭,多嘴了一句:“娘娘,您不如稍微低低头,陛下说不定就原谅您了,还和以前一道宠您,这样不是皆大欢喜吗?” 高子宁像是没听到张律的话,低头做着女红:“公公既然话带到了,就走吧。” “这……” “公公还是走吧。”齐远将张律带了出去,道,“公公,如今已是破镜难以重圆,公公就不要再劝了。” 张律叹了一口气:“没想到啊,居然会变成这样。” “别说公公了,我也想不通,可是如今也没办法了。” 张律揣了揣手:“陛下倒是想让我跟宁妃娘娘转告一声,陛下心里还念着娘娘呢,现在看来,也不必说了。” 齐远点了点头:“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也管不了那么多。” 张律叹了口气:“那我先回去了。” “公公慢走。” 韩归陌端了一杯茶,放在高子宁的身边:“方才的话,娘娘可听到了?” 高子宁眼神闪烁了一瞬,然后又垂下了眼眸:“那个人的事情,和本宫再也无关了。” 韩归陌见高子宁如此,也不再多说什么,注意力则全都放在了请帖上。 乐正修恪大婚,必定会大宴四方,乐正一族的人将会悉数到场,而自己已经成为了乐正家所有人的敌人,且敌在暗,我在明,恐怕凶多吉少。 然而韩归陌向来不曾畏惧这些,反而心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一次,说不定将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第163章 危机四伏(一) 九月初十,黄道吉日,宰相府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热闹非凡。 韩归陌随着高子宁的轿撵,来到了相府。 韩归陌望着这满眼的喜庆,也记不清自己到底是第几次看到这满院的红布了,她甚至脑海中可以清晰地想象出满院白绫又会是怎样的情形 韩归陌只在脑中想了想,并未多说什么,扶着高子宁走进了相府。 宰相府造得极其豪华气派,连高家都比不得乐正家的贵气。 韩归陌第一次来到相府,跟着高子宁到处走动,竟是被绕得晕头转向,简直大得有些过分了。 高家的人也被请了过来,高博根本不想见乐正皓轩,只派了傅琴和高寅承过来送礼。 高子宁坐在花厅里,和各位贵妇人攀谈着,韩归陌便借口先走开了一会儿,让蔷薇近身侍候。 韩归陌和叶南辰相视一眼,随后走到了一个无人之处碰头。 叶南辰许久未见韩归陌,一眼便看出韩归陌心绪不佳,问道:“姐姐怎么看起来愁容满面的,眼睛也红肿了,可是过得不如意?” “我过得很好,只是我总是容易去感怀他人,所以为别人多流了些眼泪。” 叶南辰看着韩归陌,道:“这宫里总是是非繁多,姐姐若是如此个性,还是不适合留在宫中,不如早些想办法出宫。” “我这辈子都会是禁城里的奴才,出不来了。”韩归陌已经认了命,“我现在只望王爷能早些回来,我能远远地瞧上他一眼也好。” 叶南辰见韩归陌还是对景明情根深种,不免有些失落,静默了一会儿。 叶南辰扯开了话题,拿出了一张地图:“这是相府的地图,具体的事项我已经全部安排好,只待姐姐助一臂之力了。” 韩归陌拿过了地图,细细地看了一遍,将相府的基本地势都记在了脑中,随后将地图收了起来:“我知道了,今日我们身在虎穴,四面环敌,必要更加小心行事才行。” “那是自然,有我在,姐姐不会有事的。” 叶南辰摸了摸自己的胸膛,然后叹了一口气:“姐姐,有件事忘记告诉你了。你送我的血玉佩好像被我弄丢了。” 韩归陌一惊:“什么时候的事?” “似乎是围猎的时候。当时我受了伤,就没顾上。回来的时候才发现,那血玉佩已经不见了,想必是留在围猎场里了。” 韩归陌听到自己随身多年的物什突然消失了,还是有些感怀。 叶南辰见韩归陌的确有些难过,忙道:“都怪我不好,姐姐万不要生气,我已经叫王爷替我去寻了。” “无事。”韩归陌也不想让叶南辰内疚,“不过一个小物什,没了就没了吧,不要劳烦王爷了。” “就算姐姐不怪我,我也舍不得掉了姐姐的东西。姐姐相信我,我一定会用更好的东西补偿你的。” “不必了,再怎么样,也回不到原来了。” 韩归陌总有一种感觉,她似乎逐渐在失去她所拥有的一切,所有她在意的事情,就像流沙一般,任她如何用力去抓,也只能看着它们慢慢逝去。 或许,这就是宿命吧。 韩归陌收回了思绪,拍了一下叶南辰的手臂:“该办正事了。” 叶南辰跟在韩归陌的身后:“好。” 吉时已到,众人坐在正堂内,看着一双新人行跪拜之礼。 作为新郎官的乐正修恪今日格外俊朗,如同白玉小生,叫京州好几个姑娘都为他娶了正妻而难过。 礼毕,新娘被送入了洞房,乐正修恪则留了下来,招待宾客。 从正堂往西,走过一道风雨连廊,便能见到一个硕大的莲池,池中坐落着多个湖心亭,并连着大大小小的桥,十分漂亮。 韩归陌见乐正家的一众女眷都在湖的那一头活动着,心道:在这样权势至尊的家族里,女人的争斗恐怕也不会比宫中少些激烈。 韩归陌只看了一眼,随后又将视线投向了最近的一个湖心亭。 几个官家少爷正围在一起,玩着投壶。 韩归陌看去,乃是乐正修锐站在前头,最为得意。 此时,一个侍从快步地跑了过去,在乐正修锐的耳边似乎说了些什么,又给了乐正修锐一个东西。 乐正修锐一听,眼睛一亮,匆匆忙忙地跑开了。 韩归陌和叶南辰对视了一眼,两人互相点了点头,随后分头行动。 韩归陌悄悄跟着乐正修锐而去,跳上了房梁,根据相府的地形,飞檐走壁,将乐正修锐牢牢跟紧。 乐正修锐来到了西苑的一间亭子内,韩归陌看了一眼,北生也候在外头,便知道景礼也在。 景礼的身边围着一群武功高强的侍卫,韩归陌估算了一些,自己还是不能轻举妄动,便没有再向前,选了一个安全的地方落下。 乐正修锐抱拳行了一礼:“太子殿下。” 景礼坐在亭子里,看着平静的湖面,觉得外头太过喧闹,只不过想一个人静静,却不想乐正修锐找了过来。 景礼问道:“可是找到什么线索了?” 乐正修锐郑重地将一个玉佩呈上:“太子,我找到骁符令了。” 景礼转过了身:“你说的可是真的?” “太子大可一看。” 景礼将信将疑地接了过来,反复端详了一番,说到底景礼也并不清楚骁符令的具体关窍,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景礼又问道:“你是何处得来的?” “正是从一匹从金国流窜过来的马中得来的。” 景礼这下倒是信了几分,因为这是只有他和景斯才知道的消息,乐正修锐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说出了这样的由头,是足以令人信服的。 景礼将玉佩握在了手里,笑了起来:“大业已经完成了一半,这昭庆的江山,将是孤的囊中之物!” 景礼和修锐正说着,忽听外头传来了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猛地一回头。 乐正修锐道:“太子,我这就去看看。” “快去快回。” “是。” 乐正修锐走了出去,便见叶南辰将倒在草丛里的高寅承扶了起来,嘴里还道:“少爷,你迷路了,快跟属下回去了。” 高寅承有些迷迷糊糊的:“怎么走到这里来了呢?” 乐正修锐看着高寅承随着叶南辰离开了,瞬间起了杀心。 乐正修锐走了回去:“回太子爷,是高家少爷。恐怕方才你我二人的对话,他都已经听进去了。” 景礼紧紧地捏着手中的杯子,手正在微微发抖:“你知道应该怎么做。” “我本来就与他不共戴天,此次必定借机会杀了他。” “很好。”景礼又想了想,“还有,记得顺带杀了宁妃身边那个叫韩归陌的侍女。” “我也有所耳闻,这韩归陌乃是乐正家的仇人。既然她今日自己来到了我的天罗地网,那我必定不会让她活着回去。” 景礼相信乐正修锐:“那便放手去做吧。” “是。” 韩归陌躲在远处,并不能听清他们俩之间具体的对话,只能清楚个大概情况。 韩归陌带着询问的眼光,看向了北生。 北生背过了手,然后踏了踏两下左脚。 韩归陌清楚这个暗号,那便是乐正修锐要杀三个人,而除了高寅承和叶南辰,估计就是自己了。 不过现在事情正在往韩归陌所设计的方向而去,韩归陌得到了线索,便离开了。 乐正修锐离了湖心亭,第一件便是叫人去寻高寅承,他今日一定要杀了他! 第164章 危机四伏(二) 韩归陌回到了高子宁身边,见高寅承和傅琴都在,心下一定。 过了一会儿,一个仆人走了过来,朝高寅承行了一礼:“高少爷,我家五少爷邀您去湖边投壶。” 高寅承一听是乐正修锐邀请,面露嫌恶:“不去不去!我前头刚摔了一跤,没这兴致。” 傅琴劝道:“今日是来相府做客的,你这样明言拒绝,恐怕有些无礼。” 高寅承看了一眼傅琴,脾气有些毛躁:“你知道我和乐正修锐不对付,你这会子又摆出嫡母的样子使唤我,可不是要我难做!” 韩归陌见高寅承敢如此怼傅琴,便知道傅琴在高家的地位并不是很高,甚至可以说,都没有能耐将几个子女给压制住。 韩归陌此时开了口:“娘娘,你方才好像说,想去湖边走走。” 高子宁听出了韩归陌的话外之音,便道:“是的,本宫今日正好出了宫,也可以有机会出去走走。寅承,你陪姐姐走走吧。” 高寅承也清楚方才自己的话说过了,今日不能真的不去,便顺着台阶下了:“那我便陪姐姐去吧。” 高寅承朝傅琴行了一礼:“母亲,儿子先去了。” 傅琴方才被高寅承呛了,心里有些不好受,只淡淡点了点头,并未有多的话嘱托。 高子宁和高寅承并排走着,高子宁道:“主母还怀有身孕,父亲怎么让她来了呢?” 高寅承回道:“父亲说她胎像稳固,让她出来走走也无事。今日相府长子成婚,我高家自要来个有分量的人,所以就让母亲来了。” 韩归陌很清楚,但凡高博对傅琴有一丝一毫的怜惜,也绝不会让她一个有孕之人来相府,应对这么多事情和人物。 高子宁也不喜欢傅琴,只道:“那既然父亲也这么认为,那全凭父亲做主。” 一阵喧闹声传了过来,原是一群公子哥正在玩投壶。 高子宁推了一下高寅承:“快去吧,别丢了我高家的脸面。” 高寅承看了一眼乐正修锐,实在是不想过去,然而长姐在侧,自己只好听从,便应了下来:“弟弟这就过去。” 高寅承走了过去,乐正修锐看到高寅承一来,就带着一群公子哥起哄起来: “这不是上次被五少爷打得鼻青脸肿的高少爷吗?” “长得就跟个娘儿们似的,果然行事也样样比不上乐正少爷啊!” “哈哈,乐正少爷你还理他做什么?” 乐正修锐惬意地听着他们奚落着高寅承,随后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胆小鬼,是不是不敢来啊?” 高寅承也是个要面子的男子,被人这样奚落,自然忍耐不住,冲了上去,想要将他们都打了。 那些公子哥平日里虽喜欢玩乐,但是文武皆通,几个人齐力制服高寅承一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高寅承被人拿住,那些人又笑了起来:“哈哈!果然是个废物!” 叶南辰看不下去,冲了上去,将高寅承救了下来,道:“各位少爷,日后还要相见,说话不要说得那么难听。” 乐正修锐走了过来,斜了叶南辰一眼:“你算是什么东西?滚!” 高寅承此时站了出来,狠厉地盯着他们所有人:“你们到底想要怎么样?” “不怎么样。”乐正修锐耸了耸肩,“不过就是希望你来和我们一道玩投壶。” “好,我玩。” 乐正修锐得意一笑,随后拿起一个木桶扔到了水上:“你若是能投中三箭,那便算你赢,我以后再也不会找你麻烦。” 水波静静流转着,这木桶在水面摇晃着,正在越漂越远,即使是目前的距离,也很难投中,更不要说三箭了。 高寅承有些犹豫,并没有答应下来。 乐正修锐马上高声道:“他不敢咯!” 众人也起哄了起来:“胆小鬼,胆小鬼,胆小鬼!” 韩归陌见时机已到,便道:“娘娘,让奴才去吧。” “好,也能替寅承解围。” “是。” 韩归陌走了过去,站在了乐正修锐面前:“乐正少爷,既然大家一同玩乐,讲究的便是公平。如今高少爷为客,你为主,乐正少爷是不是该尽地主之谊,先给高少爷打个样呢?” 韩归陌周围总是有着极大的气场,她一开口,众人都不说话了,将注意力都放在了韩归陌身上。 乐正修锐上下打量了一番韩归陌:“你就是韩归陌?” “正是。” 乐正修锐嘲弄地笑了一声:“这么好的美人,却非要整天做一些讨人厌的事情,可真是可惜。” 叶南辰最见不得有人说韩归陌,便回敬道:“乐正少爷有话直说,别欺负一个小小的宫女,惹人笑话。” 乐正修锐瞪了一眼叶南辰:“哪来的狗在乱吠?这里还轮不到你来说话!” 乐正修锐又看向了那木桶,决议今日不如直接一箭三雕,太子必定会夸自己有用。 乐正修锐心中想定,道:“既然宁妃娘娘的侍女开口了,我看在宁妃娘娘的面子上,先给高少爷打个样。” “多谢乐正少爷。”韩归陌行了一礼,然后组织所有人往后退,“大家都往后退几步,给少爷一个发力的空间。” 众人此时往后退去,离乐正修锐相距一百步的距离。 乐正修锐拿起了箭,不屑一笑:“不就是投壶吗?谁怕谁啊。” 第165章 危机四伏(三) 那木桶正在越漂越远,乐正修锐拿着投壶的箭只,正在往亭子边缘走去,整个人也往前倾去。 湖心亭的地板用的是上好的杉木,即使水波不停地往上打去,将木头打潮,也十分牢固。 乐正修锐正是相信这一点,半只脚都腾空了出去,将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那木桶上。 乐正修锐用力一扔,将身体前倾出去。 眼见投壶即将投中,众人的注意力都在那木桶上,却听“噗通”一声,乐正修锐落水了。 众人纷纷跑了过来,想要将乐正修锐救上来。 然而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乐正修锐已经隐入了水面,再没了踪影。 几个一直一起玩乐的公子哥此时也没人敢下去救,只是叫了几个家丁下去。 几个家丁跳了下去,却也同时不见了。 湖心亭这里突然乱了套,相府众人都围了过来。 韩归陌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又见那末端木头被乐正修锐踩断,心下一笑:只换一小节朽木上去,便能得逞,又有能人在水下等候,乐正修锐你的确该命绝于此。 乐正修恪和乐正修冉同时赶到,又派了些侍卫下水,喊道:“快把五少爷救上来!” 韩归陌此时退了出去,走到了高子宁身边:“娘娘,这里乱,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高子宁见一群人忙忙地围在一起,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五少爷不小心落水了,原因不明。娘娘,这里人多眼杂,娘娘怎么说也是宫妃,别让别的男子看了去。” 高子宁想了想,点了点头:“左右这里是相府,自有相府的人主持公道,我们不必掺和。” “是。” 韩归陌将高子宁带回了宴客厅,见厅内众人都跑了出去,只留了几个女眷在原地。 乐正敏容坐在那里,看着高子宁坐在了自己的身边,道:“又是你那个丫头搞的鬼?” 高子宁如今也已经知道乐正敏容害死了乐正敏珠一事,对她不再恭敬:“姨母在说什么,宁儿听不懂。” 乐正敏容看了一眼韩归陌:“本宫劝你看好这条狗,不然什么时候乱咬人都不知道。” “希望姨母言辞之间放尊重些,她是人,不是狗。” “是吗?”乐正敏容极尽鄙夷之情,“做的事情却猪狗不如。” 韩归陌开口道:“皇后乃是一国之母,却说出如此粗鄙之言,难道是想教人看不起吗?”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姑娘。”乐正敏容却不想和韩归陌打嘴架,“反正,你时日无多,便默许了你这讨人厌的言辞。” 韩归陌看着乐正敏容,却没有丝毫的畏惧,她很清楚乐正敏容想要在今日杀了自己,但是最后到底谁存谁亡,还不知道呢。 庭院里,一众人走了过来,乐正修冉走在前头,新郎官乐正修恪跟在后头,而乐正修锐已经躺在了担架上,盖上了白绫,被抬了过来。 老爷乐正皓轩此时也赶到了,他听闻乐正修锐遭遇不测,声音都有些发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韩归陌看着庭院里乱做了一团,先是乐正皓轩身边围着两个姨娘和一众仆人,再是几具担架停在那里,旁边又站着许多公子哥,对现下的情况一头雾水。 乐正修冉最先站了出来:“父亲,事发突然,我们先去正堂一叙。” 乐正皓轩指着那担架上的人:“你先告诉我,这上面的人,是不是锐儿啊?” 乐正修冉有些难过,低下了头:“还请父亲节哀顺变!” “造孽啊!”乐正皓轩喊道,“居然有人敢在我相府做手脚,杀了我的儿子,若要我知道幕后真凶,我定要他全家陪葬!” “父亲,现在还是先去正堂再议吧。”乐正修冉压低了声音,“这里有这么多的客人,别让人看了笑话。” 乐正皓轩没有再说什么,带着乐正修冉:“走!定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一众人又忙忙地往正堂而去,没过一会儿,便来了几个家丁:“还请高少爷和韩姑娘去一趟。” 乐正敏容说着风凉话:“看,果然和这条恶犬有关。” 韩归陌没有理会乐正敏容,从容地站了出来:“我这就过去。” 三人来到了正堂,见里面停着一具尸体,又候着许多人,此时都将视线投到了高寅承身上。 正堂最前面,坐着乐正皓轩,旁边站着乐正修冉、乐正修恪,还有太子景礼。 高寅承带着二人上前,朝诸位行了一礼:“各位,敢问何事相寻?” 乐正皓轩威严无比,他看着高寅承,雷霆震怒:“说!是不是你推我儿下去的?” 高寅承回答道:“相爷,当时我们所有人都离开了五少爷百步开外,你若是不信,可问这些同门兄弟。我既然离五少爷这么远,又怎么可能将他推倒呢?” 乐正修冉道:“父亲,的确和高少爷无关。当时,我看过那湖心亭,似是五弟脚下的木头腐朽断裂,才会导致五弟落水。” “荒唐!我堂堂相府,家财万贯,怎么可能会用朽木来铸造湖心亭?定是有奸人作祟!”乐正皓轩指了指韩归陌,“是不是你?” 韩归陌看了乐正皓轩一眼,临危不惧:“既然是堂堂相府,自是管理严密,又怎么会容外人做手脚呢?难道说,这相府,也是别人可以随意作祟的地方吗?” 乐正修恪指着她道:“你一个小小宫女,说话不要太嚣张了!” “奴才不敢。奴才只是说出实情罢了。” 乐正修冉站了出来:“现在不是争论这个的时候。” 景礼此时也开了口:“五少爷向来武功过人,应该通水性,不应该落水之后,就这么沉下去了,实在是有违常理。” 乐正皓轩点了点头:“太子说的有道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乐正修冉道:“儿臣也有这方面的怀疑,派人在水下调查过,却没有发现任何端倪。” 韩归陌心道:那是一早就安排在水下的能人,如今早就逃离了出来,混在家仆之中,不可能再让人发现。 高寅承不痛不痒地说道:“那便是五少爷自作孽不可活,还请相爷节哀。” “你!”乐正皓轩指着高寅承,“你记着你今日这句话!” 乐正皓轩向来老奸巨猾,惯用手段,从不吃亏。但是今日,在他长子的大喜之日,五子被害,他吃了这么大一个哑巴亏,却无处发泄,足以让他愤怒许久。 高寅承却行了一礼:“五少爷去世,我心里也非常难过,还请相爷节哀。在座都是乐正家的人,我一个高家的人也不受你们待见,就先行告退了。” 高寅承以免夜长梦多,带着两人快速撤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景礼看着韩归陌,若有所思,今日必是韩归陌设计了乐正修锐。然而以韩归陌的心机手段,必不会无缘无故来针对乐正修锐,难道是说她也了解骁符令的事情? 若是她为此而出手,那说明乐正修锐得到的那个必定是真的。 景礼看了一眼手中的骁符令,心中又多了几分胜算,只盼今日杀了韩归陌,便能彻底杜绝隐患。 高寅承出了正堂,正想离开相府,然而门口的侍卫拦住了高寅承:“高少爷,用了晚膳再走吧。” “可是本少爷有急事,休要拦住本少爷。” “高少爷,可不要叫属下难做。” 叶南辰看着这两个侍卫牢牢地把住门口,便清楚,今日相府是绝对不会轻易放过高少爷了。 韩归陌看高寅承出不去,便也不想着逃亡,又回到了高子宁的身边。 乐正敏容看着韩归陌毫发无损地回来了,气得牙根痒痒:等下一次,你绝对不会再这样好过。 第166章 危机四伏(四) 晚宴开始。 即使乐正家所有人都有些心事重重的,但是晚宴还是要继续办下去。 乐正修恪穿着一身喜服,还是强堆了笑,周转于各宾客之间,伺候周全。 只是乐正修恪这笑里总是透着一股阴冷,若是细究下去,倒有些不寒而栗。 乐正修恪转眼来到了高子宁这一桌,手里拿着酒杯,正要倒酒,却发现已经没有酒了。 “让各位见笑了。”乐正修恪依旧非常温和,“来人,拿新的酒壶来。” “是。” 很快,一个侍女拿着一盘新的酒过来了,那酒壶镀了金,还镶嵌了各色的珠宝,看起来非常奢华。 乐正修恪拿着酒壶,来到了乐正敏容的身边:“皇后娘娘亲临寒舍,今日也算是给侄儿一个面子,自然要用这上好的酒壶来,才算周到。” 乐正敏容笑了笑:“你我一家人,亲不亲的,原不在这上面。” “我这就给皇后娘娘满上。” 乐正敏容将酒杯递了过去,笑了笑:“好。” 乐正修恪给乐正敏容斟完了酒,又来到了高子宁身边:“这位就是宁妃娘娘吧,听闻在宫中非常受宠。算起来,也算是我乐正家的亲戚,果然容姿一绝,惹人侧目呢。” 高子宁笑笑:“少爷说笑了,本宫姿色平平,并未有什么出彩的。” 乐正修恪也给高子宁斟满了酒,随后又往下一个人而去。 这一圈下来,整个一桌的达官贵人都斟满了酒,正要一同举杯庆贺,乐正敏容却发话道:“各位,我们这些贵人们,平日里也离不开这些奴才们的照料,今日少爷大喜,不如就让各位奴仆也一道与我们庆贺吧。” 几个贵人觉得有些不妥,都有些面露难色。 乐正修恪见状,又道:“不过奴才终究是奴才,不如还是挑些功绩卓着的,给口酒喝如何?” 乐正修恪这样一说,几个贵人便买了面子,表示同意。 乐正敏容看向了高子宁,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的这位外甥女啊,什么都不懂,全靠着她身边这个叫韩归陌的宫女。不如,今日就赐她一杯酒吧。” 韩归陌推辞道:“奴才不敢。” “本宫让你喝,你便不要推辞了。”乐正敏容脸上虽笑着,但是语气带着不可抗拒的威逼。 高子宁并未发现其中关窍,也道:“今日大家高兴,你便喝了吧。” 韩归陌看了看乐正敏容,然后点了点头:“是。” 乐正修恪马上吩咐下去:“上酒杯!” 一个精致的酒杯被拿了上来,递给了韩归陌,乐正修恪亲自走了过来:“我来为你倒。” 韩归陌往后退了一步:“这可如何使得?” “怎么使不得?”乐正修恪将那酒杯一把夺过,然后倒入了酒。 韩归陌看着乐正修恪,他倒酒之时,手指分明按着瓶盖上的一个玛瑙,想必应该是机关。 这宫里总有些稀奇物件,便是这酒壶为鸳鸯壶,一半放毒酒,一半放清酒,按下机关,便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倒出毒酒来。 韩归陌心中看定,背过了手,拿起了珠子,往乐正敏容的酒杯一弹。 乐正敏容的酒杯被打翻在桌子上,此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韩归陌身上,而宴客厅喧闹,一时没人注意到。 韩归陌拿过了酒杯:“谢少爷。” 乐正敏容见韩归陌被倒了毒酒,心下才安定了下来,回过了头。 韩归陌此时道:“皇后娘娘,你的酒杯洒了。” 乐正敏容一看,蹙了蹙眉,高子宁则道:“少爷,再烦请您给姨母斟一杯吧。” 乐正修恪和乐正敏容面面相觑,这鸳鸯壶一旦倒过了毒酒,壶口就染了毒,不可以再用了。 乐正敏容尴尬地笑了笑:“那便不喝了吧,本宫最近正好不胜酒力。那就以茶代酒如何?” 乐正修恪也附和道:“那便依姨母!” 众人终于同时举起了杯,互相碰着,为乐正修恪庆祝。 韩归陌趁着混乱,特意与乐正敏容碰了一杯,力道正好将一些毒酒洒进了乐正敏容的杯子里。 乐正修恪此时一直将眼睛盯着韩归陌,韩归陌知道乐正修恪在看她,便坦然将酒喝了下去。 乐正修恪见大仇得报,渐渐露出了得逞的微笑,看向了乐正敏容。 此时,却见乐正敏容呼吸局促,脸色发白,随后竟然尖叫一声,昏倒在了地上。 第167章 危机四伏(五) 众人见乐正敏容倒地,纷纷围了过来。 高子宁跪在了乐正敏容身边,心中还是有些担忧:“姨母,这到底是怎么了?” 景礼此时走了过来,将乐正敏容背了起来,然后嘱咐道:“修恪,主持好大局!母后交给孤来管!” “是!”乐正修恪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作为今日的主角,他必须保证大局稳定。 乐正修恪好言相劝一番,才将围过来的人都劝了回去。 眼见众人坐定,乐正修恪看向了韩归陌,指着她道:“韩归陌!跟我来一趟!” 高子宁看向了乐正修恪:“敢问大少爷有什么事情?要本宫的人,也要先和本宫说一声吧。” 乐正修恪见高子宁不放人,便笑道:“这丫头聪慧伶俐,想来能帮得上忙。” “难道,本宫身边就可以短了人手吗?” “宁妃娘娘,我自然没有这个意思。但是如今事情紧急,你便将她先借皇后娘娘一会儿时间,想来也不会生什么事端的。” 高子宁看乐正修恪话都说到了这份上了,自己不给倒有些小气了,便道:“那你记得,快去快回,再有,不许让归陌受了委屈。” “自然不会。” 乐正修恪草草应对完了高子宁,便立刻拿住了韩归陌的手,往侧室拽去。 韩归陌毅然甩开了乐正修恪的手,道:“还请少爷谨遵宁妃娘娘嘱咐,别伤了奴才。” 乐正修恪回过了头,声音拔高了些:“你这个奴才,有什么资格跟本少爷提要求?” “打狗也要看主人。”韩归陌的神色平静如水,“况且奴才根本没有犯错,被你们莫名其妙带到这里,已经是被冒犯了。” “你还没做什么?如果你没做什么手脚,姑母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韩归陌看向了乐正修恪:“到底谁在背后做小动作,谁心里清楚。” 乐正修恪将手朝着韩归陌探去:“你说话注意一些。” “少爷,这里人多眼杂,那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呢。难道你要因为奴才区区一个下人,对奴才动粗,毁了你这么多年的经营吗?” 乐正修恪的手停在了原地,慢慢收了回去,眼神中全是不甘:“你给我等着,我有的是法子治你。” 乐正修恪说完,气冲冲地走进了侧室。 家中的医官正在为乐正敏容诊治,景礼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郎中皱了皱眉:“皇后娘娘似乎中了一种毒,这个毒叫叶毒。若是平日里误服,并不会对身子有什么影响。但是此毒有一种特性,那就是一旦遇茶,就会爆发出毒性,令人抽搐倒地,昏迷不醒,大伤元气。” 景礼皱了皱眉:“竟有这样的事情?可是相府里怎么会有叶毒呢?” 乐正修恪也摇了摇头:“我的确不知道此事。” “那可否让老夫查看一下当时皇后娘娘都用了些什么?” “这是自然。”乐正修恪吩咐下去,“快,去将东西都带过来。” “是。” 下人拿过来了乐正敏容用过的一切用具,包括那个鸳鸯壶。 乐正修恪看到那鸳鸯壶心下一紧,略有些心虚的看向了韩归陌。 韩归陌却当什么都没看到,静静地站在那里。 郎中此时走了过来,仔细查验了一番,又看了看那鸳鸯壶,然后便陷入了沉默。 郎中乃是相府的人,自是知道乐正修恪今日的勾当,所以他就算从鸳鸯壶中查出了叶毒也不会当众说出来。 乐正修恪发现郎中似乎意指这个鸳鸯壶有端倪,也没再追问下去,道:“是不是查不出什么?” 郎中行了一礼:“少爷恕罪,老夫无能。” 乐正修恪回道:“此事先搁一搁,你先治好皇后娘娘再说。” “是。” 韩归陌道:“少爷,可以放奴才离开了吗?” 乐正修恪走到了韩归陌的面前,身上一股舒服的气息钻进了韩归陌的鼻腔,但是绝对压迫的氛围也侵染了过来。 乐正修恪阴恻地看着韩归陌,神情与平日里的笑面公子完全判若两人。 乐正修恪道:“我知道,是你在鸳鸯壶里动的手脚对不对?” 韩归陌看向了乐正修恪:“若是乐正少爷不在我面前玩这些不入流的把戏,皇后娘娘又岂会中毒?今日你家郎中虽帮你瞒住,但是难保太子不会追问。你敢保证在太子的追查下,不会抖落出这有问题的鸳鸯壶?” “你居然已经想到了这一步!”乐正修恪咬牙切齿道,“太子是我乐正家的人,他绝对不会怪我的!” “是吗?就算不会怪你,难道不会心生嫌隙吗?你乐正家扶持了皇帝,又有意扶持太子。待太子成功登基,以太子的性格,必会担忧乐正家专权,想尽办法除掉乐正家。若到时候以此把柄来惩处你,恐怕不过分吧。” 乐正修恪的笑容变得越来越难看,他转移了话题,道:“可是真正动手脚的人是你!今日害死表弟的人也是你!你就不怕我乐正家直接杀了你吗?这简直如碾死蚂蚁一般简单!” “是吗?可现在我人在相府,为何分毫未伤呢?”韩归陌笑了笑,“再说了,谁会相信我一个小小的奴才,会有这么大的本事在相府动手脚呢?这到底是打奴才的脸,还是打你相府的脸啊?” 乐正修恪的眉毛微微有些发抖,嘴角都耷拉了下来,沉重的气息正吐在韩归陌的脸上。 韩归陌朝着乐正修恪行了一礼:“少爷若是没什么事情,奴才就先行告退了。” 乐正修恪眼睁睁地看着韩归陌离开,双拳紧握了起来。 景礼此时走了过来:“你怎么让她走了?” 乐正修恪看到景礼,心中已生警惕,脸上又堆了笑:“我答应过宁妃的,不伤她。” 景礼狐疑地看了一眼乐正修恪,随后又道:“罢了,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不必让你脏了手。” 第168章 危机四伏(六) 叶南辰见韩归陌被叫了去,一直非常揪心,恨不得自己也跑去侧室。 叶南辰正有些心神不定,却见韩归陌安然无恙地从侧室走了出来,走到了高子宁身边。 韩归陌看向了叶南辰,笑了笑,示意自己一切安好。 叶南辰这才舒了一口气,站着也自然些。 韩归陌朝高子宁行了一礼:“娘娘,奴才回来了。” “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韩归陌摇摇头:“只不过让奴才去看看皇后娘娘罢了,没有为难奴才。” “那就好。”高子宁想了想,又问道,“那皇后到底怎么了?” “皇后娘娘只不过被伤了元气,不至于伤及性命,还请娘娘放心。” 高子宁在听到皇后仍旧好好活着,竟然有一丝的遗憾:“皇后娘娘真是得祖宗庇佑。” 韩归陌压低了声音:“主子,您可是怨恨皇后娘娘的?” “她害死了本宫的母亲,本宫怎能不恨?说起来,还好有你跟本宫说这些,不然本宫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呢。” “那娘娘,可还记得涣心散一事?”韩归陌继续道,“此药难得,且皇后善用罂粟,这涣心散的来源,恐怕也和皇后脱不了关系。” 高子宁一想到自己的前半生被害得如此之惨,都是因为乐正敏容,忍不住怒火中烧:“本宫不会放过她的。” “主子能看清这一点便是好的,相信主子有这样的心,再联合高家的力量,皇后恐怕没有多少时日了。” 高子宁决绝地看着远方:“本宫一定要报这血海深仇!” 韩归陌看高子宁已经完全知道了真相,心下感到有些许欣慰和痛快。 欣慰的是,不枉她入宫之后,这一年多来在长乐宫的苦心经营。 痛快的则是,有了高子宁的恨意,乐正敏容将会变得更加好除。 韩归陌实在是太想除掉乐正敏容了,一来是因为她恨乐正敏容折磨了景明整整十余年,二是乐正敏容已经三番五次对自己下手,若是再不除掉,自己不能保证哪一次不会不慎中招。 尽管景明一向教导她,乐正敏容是一条最难屠的恶龙,不可妄想一举斩下头颅,但是韩归陌什么都不曾怕过,即使是这个极为可怖的对象。 接下来的宴席平静地度过了,一个接着一个的红灯笼在黑夜里亮了起来,虽留下几个公子哥闹着洞房,大部分宾客都坐马车回去了。 高子宁的马车跟在皇后的马车后,长长的仪仗队可以让韩归陌相信这一路上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乐正敏容本想和高子宁分道而行,然而高子宁以照料皇后身子为由,一定要跟在皇后的马车后,如此一来,想必皇后便不敢做什么动作了。 然而高寅承那边会是什么情景,便不得而知了。 叶南辰赶着马车,看着身边漆黑一片的道路,一双灵敏的耳朵正在听那黑夜中的动静。 马车行至一条巷子内,一群黑衣人突然从前面冲了过来,叶南辰站起了身,又看了看身后,也来了同一队的黑衣人,似乎想要将自己前后包抄。 叶南辰此时发了一个闪着红光的烟花到天上,然后走进了马车内,大喊着:“高少爷小心!” 这群黑衣人听到高寅承在,便一跃而上,将刀子直往轿子中捅去。 第169章 一网打尽(一) 眼见自己两面受敌,叶南辰顾不得别的,只堪堪挡下冲着自己而来的刀剑。 黑衣人越来越多,正在对马车疯狂地攻击,连无辜的马儿也惨死刀下,整个马车朝前倾去。 叶南辰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危,往轿子顶上跳去 轿厢的门帘被风吹了开来,透出了轿厢里的模样,黑衣人看去,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领头的黑衣人大喊道:“不好!中计了,快撤!” 黑衣人正想退去,却不知道巷子里从哪里突然窜出来了许多蓝衣刺客,直往黑衣人而来。 这些蓝衣刺客正是千月阁养的精兵,叶南辰早就预计有人会按捺不住,行刺高寅承,所以一早就安排了人埋伏在了巷子中,只待信号一发,便可一拥而上。 叶南辰此时加入了蓝衣刺客的阵营,朝黑衣人展开了猛烈的攻击,黑衣人腹背受敌,正在节节败退,正想逃之夭夭。 叶南辰攻击虽猛,但是却未下死手,他的本意并不是想将黑衣人一网打尽,而是想趁此机会,放走黑衣人,得知这些人的真正来路。 黑衣人越战越退,很快就剩下没几个活口了。 叶南辰此时提醒身后的人收了手,随后躲在了一个拐角处。 剩下的几个黑衣人见后面没人追来,互相搀扶着往东边跑去了。 叶南辰带着几个人悄悄地跟了去,见黑衣人逃入了一所宅子中,抬头一看匾额,乃是京州城一个落魄的商贾之家,蔺府。 若说这蔺府,早些年富过一阵,然而最近却突然销声匿迹,说是经商失败,散尽家财,闭门不出。 听闻蔺府时常有生人出入,别人也只当是在笼络关系,准备东山再起,并未想别的。 如今看来,这个地方很可能变成了某个权贵之人私养精兵的地方。 叶南辰这样想着,便潜入了蔺府,偷听着几个黑衣人之间的谈话。 一个黑衣人在屋里坐了下来,骂道:“奶奶的!今天人没捞着就算了,还被人阴了!” “别提了,这次死伤惨重,若是太子爷知道了,又要重罚。” 叶南辰一惊:这原是太子豢养精兵的地方! 叶南辰又听了一会儿,见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便又偷偷逃出了蔺府。 叶南辰将千月阁的人都遣散了回去,随后自己往高府的方向走去。 叶南辰让高寅承躲在了一个小贩摊子后头,叶南辰路过之时,将高寅承接过:“少爷,属下来晚了。” 高寅承被吓得有些哆哆嗦嗦的:“方才我看到好多人就冲着咱们的马车去了,这简直是太可怕了!” “少爷放心,这批人已经被杀死了,不会再有人来伤害你了。” “那就好,今日可真是多亏了你啊。” “这是属下应该做的。” 叶南辰将高寅承扶了起来:“少爷,我们快回去吧,老爷还在等着呢。” 高寅承点了点头,忙不迭地跟着叶南辰回府。 高府上下灯火通明,所有人都在等待高寅承回来,叶南辰敲了敲门,管家杨烁将门打了开来,见是高寅承回来了,忙道:“少爷快请进!” 高寅承走了进去,杨烁忙忙地跑入正堂,喊道:“老爷,少爷回来了!” 高博穿着素衣等在正堂内,一旁候着的还有许盈。 傅氏怀孕不能劳累,便先坐了轿子回去,如今晚上让她候着,也是再无道理。 然而自从没有了程氏的压制,许盈的日子好过了很多,又因傅氏不怎么受宠,许盈现在成为了高府最得意的女人。 许盈此刻走了上来,关切地看着高寅承:“承儿,你可算回来了。来,坐下喝些热茶。” 高寅承很喜欢许盈,便顺从地坐了下来。 高博见高寅承安然无恙,心中也定了一定,他问叶南辰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去了那么久?” “回老爷,在少爷回来的路上,我们遭受到了伏击。属下先前就觉得让少爷坐马车恐会遭此暗算,便让少爷先躲在一处。” “竟有此事?”高博有了些怒意,“到底是怎么回事?” “属下一人难敌这么多刺客,便先躲了起来,那些刺客发现少爷不在马车内,就退下了。属下于是就跟着他们,结果一路跟到了蔺府。并发现蔺府是太子用来秘密豢养精兵的地方。” “果然是太子!”高博坐了回去,一拍桌子,“太子真是好大的胆子,他这是要谋逆天子吗?” “老爷,今日蔺府戒备不严,不如趁此机会,将蔺府一网打尽?” “好!”高博站起了身,“即刻出发!” 第170章 一网打尽(二) 高博年逾四十,年轻时久经沙场,功勋显着。 高家历代都是靠着一身真功夫,硬生生在乐正一族的手下抢走了朝廷一半的资源。 高博跟他的祖上一样,向来看不起奸臣一族,如今让他抓住了太子的把柄,他绝对不会放过。 高博的动作极为迅速,不过一刻钟时间,便已经身披月石铠甲,手握虎符,带着一些家兵,浩浩荡荡地往蔺府而去。 叶南辰已经迅速赶往了皇宫,他带着高博的急令进入了城门。 然皇宫内都是乐正一族的眼线,如何顺利地来到乾清宫也是一个难题。 叶南辰正想着,便见韩归陌出现了。 叶南辰忙跑了过去:“太好了,姐姐你怎么候在这里?” “可是太子动手了?” “一切全如姐姐所料,太子果然按捺不住了。” 韩归陌笑笑,又问:“可查出他的老巢在哪?” “已经知道了,正是不起眼的蔺府。如今高老爷已经派人过去,只待陛下下旨同意,便可将蔺府一网打尽。” “好!果然是高将军,下手利落。” 韩归陌握住了叶南辰的手腕:“跟我走。” “好。” 两人在黑夜里潜行起来,韩归陌对宫里的地势非常清楚,以最快的速度,在最隐秘的路线上将叶南辰带到了乾清宫。 乾清宫内灯火已经熄了,今夜正是张律当差。 张律见两人鬼鬼祟祟地进来,正要喊:“来者何人?来人啊!” 韩归陌上前,将脸露了出来:“公公别喊,是我。” “原来是你啊。”张律看了一眼上前的御林军,“先退下吧。” 韩归陌将叶南辰带了上来,叶南辰现出了急令,并说出了来意,张律会意,便带着叶南辰进了乾清宫。 尉迟文此时起了身,听叶南辰说明来意,竟然笑了起来,几乎是不假思索道:“快!准备一千精兵,一定要将蔺府剿灭!” 叶南辰没有想到会那么顺利,抱拳道:“是!” 此时高博已经杀到了蔺府门口,叶南辰带着尉迟文派下的圣旨和一千精兵也及时赶到。 高博派人撞开了蔺府的大门,果见蔺府众人都无戒备,高博带人杀了进去,将太子养了多年的精兵统统杀尽。 翌日。 景礼从睡梦中缓缓苏醒过来,这本来对他来说应该是非常稀松平常的一天,然而一个急报传了过来。 景礼的侍卫冲进了寝殿,慌慌张张地喊道:“太子,不好了!出事了!” 景礼一皱眉头:“你这是成何体统?出了何事,好好道来便是。” 侍卫忙道:“殿下,蔺府被抄了!” 景礼一听,身子微微往后一仰,整个人像是被冻在了原地,许久,景礼开口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陛下和高家人不知怎么的,突然得了信,趁着咱们不注意,将蔺府一网打尽。今日恐怕,陛下要来问罪啊!” 景礼第一次有了绝对的危机感,他捏了捏拳头:“看来,只能用骁符令保命了。” “可是此去金国相距甚远,现在事发突然,恐怕来不及救急啊。” “今日之劫难以逃过,但是如今我乐正家势头正盛,父皇不会废了孤,不必担心。” 正说着,外头传来了通报声:“太子殿下,该去上朝了,不然就迟了。” 景礼站起了身,眼神透着些决绝:“孤这就去。” 第171章 时机未到 尉迟文今日起得格外早,且心情尚佳,这一日他等得太久,他甚至幻想着能将太子直接除掉。 文武百官已经悉数到齐,乐正家已经提前得了消息,乐正皓轩愁容满面地上了朝,跟在身后的乐正修恪和乐正修冉也心事重重。 乐正皓轩站在龙椅左侧,位子仅此于太子。 高博站在龙椅的右侧,他一早就候在了那里,等着看乐正皓轩的笑话。 乐正皓轩和高博每次相见都分外眼红,更不要说今日乐正皓轩被高博阴了一道。 景礼稍稍来迟了些,在文武百官的注目下,步伐沉稳地走到了乐正皓轩身边,朝他行了一礼:“见过舅父。” 乐正皓轩拍了拍景礼,精明的眼神中透露着几分对太子犯错的不满。 乐正皓轩又看了看高博,心想绝不能让高博得逞,便转换了态度,道:“太子放心,一切都有老臣在。” “多谢舅父。” 高博嗤笑一声,转过了身。 “陛下驾到!” 众人见张律扶着尉迟文坐上了龙椅,纷纷下跪:“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谢陛下。” 尉迟文此刻没有乐正太后坐在后面垂帘听政,更是直接放开了手脚,直接看向了景礼:“太子,你可知罪?” 乐正皓轩心下一惊,他万没想到尉迟文居然已经如此按捺不住了。 景礼惶恐地跪了下来:“父皇息怒!敢问儿臣所犯何罪啊?” “你还有脸问!”尉迟文盛怒,“高将军,将人证都带上来!” 高博领命:“是。” 很快,几个蔺府余孽被带了上来,他们已经被打得气息奄奄,身上满布伤痕。 恶臭的血腥味传来,大臣们都嫌恶地捂住了鼻子,往后退了几步。 高博站在了几人面前,道:“昨日,儿臣犬子赴乐正府喜宴,然归来途中,马车遭到了刺客的袭击。索性犬子逃过了一劫,然而臣万不能容忍有人敢如此伤害犬子,便连夜派人去寻这些刺客的踪影,没想到一查,却发现这些刺客都是太子养在蔺府的暗卫!” 此话一出,众臣皆惊,开始小声议论。 景礼却异常冷静,他跪在原地,只道:“敢问高大人,如何能确认,蔺府能与孤有关?更何况,蔺府对于孤来说,简直闻所未闻。高大人如此诬陷于孤,到底是意欲何为?” “太子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高博看向了那些蔺府余孽,“快说,你们到底是什么身份?” 这些人已经被屈打成招,将太子完全招供了出来。 尉迟文一笑:“太子,如今人证确凿,你可还想抵赖?” 乐正皓轩此时却跪了下来,痛心疾首地喊道:“陛下!如何能相信这些来路不明的人啊?他们若是被屈打成招也未可知啊!” 乐正修冉也跪了下来:“陛下三思啊,太子对陛下一片忠心耿耿,绝对不会做出此事啊!” 乐正修恪也道:“陛下,昨日是臣的喜宴,若是高贤弟离开之时遭遇暗算,那也是臣的过失。还请陛下将此事交给臣来调查,得出真相,好弥补臣的过错!” 乐正家三人还在激情昂意地求情,其余乐正一党的人也都跪了下来,齐齐喊道:“还请陛下明察秋毫。” 尉迟文眼见着朝廷上大半的人都跪了下来,之前的好心情荡然全无,厉声道:“你们这是要造反吗?” “臣等不敢。” 高博万想不到,他已经下手如此之快,却还是让乐正皓轩提前做好了准备,看来如今的确不是一个好的时机。 此时又听“噗通”一声,原是景礼晕倒了。 乐正皓轩忙叫道:“快传太医,传太医啊!” 尉迟文大概明白,如今大势已去,恐怕自己的幻想还是要破灭了。 太医们迅速赶到,把脉一番后,道:“陛下,太子最近操劳过度,导致气血两虚,今日又受了惊吓,所以才会骤然晕倒啊!” 乐正皓轩立马帮腔道:“太子实在为朝中的肱股之臣,陛下可千万不要因为奸人的诬陷,而寒了太子的心啊!” 高博立马回驳道:“乐正相,你在胡说什么!本将军所言,句句属实!” 乐正皓轩开始打起了苦情牌:“敢问这样一位忠心耿耿,为国事日夜操劳的忠臣,怎会去做如此于国无益又大逆不道之事啊!” “是啊!陛下!”林家人也站了出来,“太子绝对不是这样的人,还请陛下明鉴!” 朝中此起彼伏地响起着:“请陛下明鉴!” 尉迟文听得只觉得头痛欲裂,他看了一眼张律,皱了皱眉。 张律高声喝道:“放肆!” 朝中立马回到了一片安静,所有人的眼睛都直勾勾地看着尉迟文。 尉迟文捏了捏眉心:“太子近日辛苦了,便好好休养。今日之事,就交给……” 尉迟文看向了未发一言的景琛:“雍王来查吧。” 景琛事先被韩归陌再三叮嘱过,今日朝中大乱,结局未定,不可贸然为高家说话,以免不必要的祸端。 但如今尉迟文亲自命令,景琛也躲不过了,便应了下来:“是!儿臣必定能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乐正皓轩对这样的结局还不是很满意,正要再开口,便见尉迟文站起了身:“朕累了,各位爱卿退朝吧!” “恭送陛下!” 乐正皓轩悻悻地退下,然后走到了高博的面前:“高老儿,没想到你还是忍不住了!” 高博并不想和乐正皓轩纠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清楚!” 高博冷哼一声,挺直着腰杆离开了,留着乐正皓轩这只老狐狸凶恶地盯着自己。 第172章 宿命之役(一) 前朝的消息很快传到了边疆,景明一行人的耳里。 景明在昭庆经营多年,眼线遍布全国,即使东宫的口风再紧,也不会想到一个不起眼的三皇子会安插如此多的暗桩。 天罗地网已经布下,只待景礼往里跳了。 深夜,景明坐在城墙上,看着广阔的星空,极为俊俏完美的轮廓在柔和的月光下散了一圈光晕,显得朦胧而神秘。 景明的眼神望向了远方,心里默默盘算着接下来的计策。 玉茜总是与景明形影不离,她走到了景明的身边:“王爷,如今朝中,南辰已经成事。太子的精兵被除,恐怕元气大伤,不免要动骁符令的脑筋。” “恐怕正是如此。父皇已经和太子撕破了脸面,太子行事最为谨慎,况且这又是涉及龙位的大事,他必须要趁父皇下手之前将皇位夺过。” “所以,他接下来会去调动金国的势力?” “不错,而且能调动的人,必须是心腹而且还需有些地位。”景明盯着紫薇星,“快去给东儿通信,让景斯想办法脱离软禁。” “王爷是想让裕王当这个出头鸟?” “裕王如今被软禁,正如同我一样,行事并不会引起敌人的特别注意。况且,裕城乃是小城,消息闭塞,人口稀少。相信那些当地的侍卫,根本拿不住一位王爷。” 玉茜很快理解了景明的意思,抱拳道:“属下明白王爷的意思了。” 景明看向了玉茜:“你一个弱女子,跟着我在这塞外风吹日晒,真是苦了你了。” 玉茜心头一暖,景明甚少关心自己,她笑道:“这都是属下心甘情愿的,只要能跟在王爷左右,让属下去哪里,属下都愿意。” “你不必如此,更适合当我的贴身侍卫的人,其实是南辰。” 玉茜心头一凉:“王爷,可是属下哪里做得不够好?” 景明摇了摇头,眼神有些复杂:“本王离开了那么久,京州发生了那么多事,一定是南辰日夜守在归陌的身边吧。” 玉茜见景明原来是为了韩归陌,不免心中一阵酸涩,只道:“王爷,如今的安排是当年再三商议的,南辰必须留在高府。而且,恕属下直言,只有属下能胜任这贴身女官一职,其余人,都不可。” “是吗?”景明这一句疑问,意味深长,让玉茜听着心里发毛。 景明继续道:“你的确是生了个七窍玲珑心,对本王也算忠心耿耿。只是你总是存在着非分之想,这让本王留不得你。” 玉茜大惊,跪了下来:“王爷,属下不敢。” 景明看了玉茜一眼:“起来吧,别好像我要罚你似的。” 玉茜上前,紧张地看着景明:“王爷,千万不要赶属下走。” 景明的眼里已经有了妒意:“无论你想不想走,待我回到京州,我必要讨了叶南辰在身边,日日看着,绝不让他总是缠着归陌。” 玉茜看着景明完全在为别的女人吃醋,虽心痛了些,但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她很快献出了一计:“王爷不必如此费心,此事交给属下来做就行。若是让叶南辰成了婚,便一定能打消他的念头。” “是吗?他如此倔脾气,如何心甘情愿地娶妻?”景明耸了耸肩,“罢了,到底是多年情谊,不必如此诛心。” 然玉茜并未答话,她心中计谋已定,她必须要保住自己的位子。 景明看了一眼玉茜那副决绝的样子,心道:南辰,对不起了,我绝不容许有别的男人觊觎我的女人。 第173章 宿命之役(二) 一座简陋的宫殿里,寝殿里正对坐着两人。 东儿如今成为了景斯身边唯一的女人,且甚懂如何婉转承欢,可以说算是景斯被发落裕城之后唯一的慰藉。 东儿给景斯的杯中倒了酒,想起玉茜传来的消息,道:“王爷,如今太子在京州很不好过,妾身知道,太子是王爷的仰仗。王爷可要襄助太子一臂之力,以待太子继承大统,让王爷重获大权啊。” “你说的,也正是我所考虑的。”景斯在东儿面前从无防备过,“这里的太守已经被太子买通,侍卫也都撤了。可是……” “可是什么?” 景斯有些犹豫:“可是我并不确定是不是要答应太子,要去往金国。此行实在太过凶险,万一被父皇或是金国国主发现,我都是一死。” “可是,东儿心里的王爷绝不是这样胆小怕事的。”东儿今日是无论如何都要说服景斯的,“王爷你想,若是太子得不到金兵,那他迟早会被陛下除掉。若是太子没了,那必是唇亡齿寒,王爷可就永无回京之日了啊。” 景斯的眉头拧在了一起:“你的意思是,要让我放手一搏?” “如今正是生死攸关的时候,王爷不能再犹豫了。况且,就算被发现了又如何,你有骁骑兵相护,无人能奈你何。” 景斯抿了抿嘴,过了半晌,郑重地说道:“好,我明日就启程。” 东儿这才笑了起来:“王爷,我等你回来。” “不过我担心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景斯握住了东儿的手,“我已经留了三千白银给你,以备不时之需。若我遭遇不测,我会让太守好好照顾你,保你下半生无虞。若我事成,那便升你为正室,我裕王府的后院交由你全权打理,下半生共享天伦之乐。” 东儿听见景斯如此郑重的承诺,鼻子一酸,心里五味杂陈。 她非常清楚,景斯此去乃是送死,她从未对景斯动过真情,但是今日听到他愿意升自己为正室,倒是真的动了些真心。 东儿怔在了原地,竟然红了眼眶,哑着嗓子道:“王爷莫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王爷吉人天相,必定能安然回来。” “那你一定要在这里等着我。” “妾身此生只等王爷一个人。”东儿将眼泪憋了回去,按照玉茜的嘱托,道,“王爷,可否每隔两日,便给妾身飞鸽传书,告诉妾身王爷在哪,过得如何?” 景斯只当东儿是女儿家的心思,便爽快答应了下来:“好,我答应你。” 东儿这下再也忍不住眼泪,泪水夺眶而出,滴在了景斯的手上。 景斯察觉东儿不对劲,忙捧着她的脸,擦掉了她的泪水,哄道:“哭什么?我这又不是不回来了。” 东儿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从未觉得景斯会对自己有如此真心,所以才会坦然答应玉茜。 然而东儿现在才刚知道了景斯是真心待她,接着就要亲眼看着自己把心爱自己的男人推入了火坑,这让东儿的情绪接近崩溃。 景斯也不知道东儿为什么会哭个不停,只当东儿是为了自己哭的,便抱着东儿,哄了她一夜。 第二日,东儿为景斯换上了行装,将最重要的骁符令挂在了景斯的脖颈上。 景斯骑上了马,双目肃穆地看着东儿:“等我回来!” 东儿点了点头,喊道:“妾身必定等王爷回来!” 景斯又深深地看了东儿一眼,将马绳牵过,和随从扬长而去。 东边的日头升了起来,东儿远远地看着景斯那飒爽英姿,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心居然疼痛了起来。 东儿从小长在秦楼楚馆,在她的印象里,男人都是花心、冷漠、虚伪的象征,她只认柏彦是世上最纯净的君子。 东儿知道自己一直是景明的一颗棋子,但是如果她有用可以让柏彦高兴的话,那她万分愿意。 所以东儿甘愿被安排到了景斯的身边,用尽全力去得到他的欢心。 事实证明,她成功了,但是她好像成功过了头,她得到的,是一位王爷赤诚的真心。 东儿知道自己只是一颗棋子,她不应该有任何的感情,可是今天,她为什么会那么难过? 东儿站在晨光下,眼泪不停地流着,直到筋疲力尽,昏倒在地。 管家将东儿抱回了房间,并着郎中诊脉。 待东儿苏醒了过来,迎上的,是管家的笑脸: “夫人,您有喜啦。” 第174章 宿命之役(三) 东宫。 景礼这几日格外觉得寝食难安,算了算时日,景斯应该已经安然到达了金国。若是事情办得顺当,这两日就应该来消息了 景礼却总是觉得似乎哪里有些不妥,一股深深的寒意遍布全身,沁出了一涔涔虚汗。 此时听外头走进来了一个人,北生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太子,裕王爷那里恐怕不好了。” 景礼心头一颤,最害怕的事情果然发生了。 景礼探出了身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据线人报道,金国国主好像提前得知了信,知道裕王爷带着骁符令前往金国,一早就派人等着了,此刻已经抓了裕王爷入牢了。” 景礼一时间难以接受这么多变数,大脑懵了一会儿,随后开口问道:“是谁?是谁透漏了四弟的消息?” “奴才不知。” 景礼紧紧地握紧了拳头,又道:“四弟为人行事谨慎,盖丹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抓到四弟。” “太子所言甚是,可是没想到裕王爷每隔两日便要送一封飞鸽传书,这才让盖丹抓住了机会。这相当于,裕王爷的行踪,盖丹早就捻熟于心,所以这才这么容易地将裕王爷捕获。” “飞鸽传书?四弟从不喜欢如此行事!” 北生并不想招供出东儿,便垂眸道:“奴才不知。” 景礼猛地锤了一下桌子,脸瞬间涨得通红,他思来想去了一番,此事绝对不止有一个内应,他们很有可能是被自己人害了。 景礼最终还是想到了东儿身上,道:“去,把东儿从裕城接回来!” 北生一慌,正要劝阻:“太子爷……” 景礼一抬眸,一双凌厉的眸子盯着他,似乎正在质疑着他的动机。 北生咽了一下口水,道:“奴才不亲近后院妇人,敢问东儿是谁?” 景礼的眼神缓了下来,然后看向了别处:“你只管传旨就是,自会有人知道。” 北生松了一口气:“是。” 拢香楼内。 高子宁依旧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每日陪着景筠慢慢长大,人也变得温柔乐观了多。 韩归陌候在高子宁身边,静静地看着母子温馨的画面,心中又生了些痛楚:若是宁妃知道,她在这深宫唯一的指望,她唯一深爱的儿子并不是她亲生的,她会如何呢? 韩归陌心下笑笑,她全程旁观了一个女人悲剧的一生,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的一半悲剧都是自己亲手制造的。 齐远看韩归陌眼神发怔,用肩膀顶了她一下:“想什么呢?” 韩归陌看向了齐远:“你不会懂的。” 齐远冷哼一声:“主子失宠那阵,你便恍然若失的,如今你还是这副样子。可是觉得跟着主子没指望了?” “我不是这样的人,我只是……”韩归陌收了接下来的半句话:不想亲眼看着高楼塌下。 齐远看韩归陌有心事:“到底怎么了?” “我只是最近觉得有些疲累罢了,没什么。” 齐远并不相信这样的说辞,只道:“你要记着,若是心里有什么难过的,都和哥哥说,哥哥都会帮你顶着的。就算是有人要拿着刀捅你,我也会挡在你面前的,你知道吗?” “你在说什么呢?”韩归陌觉得有些不妥,“什么捅不捅的,别说这样不吉利的话。” 齐远微微一笑:“你知道我的这颗心便是。” 高子宁看向了两人:“你们俩都在说什么呢?” 齐远看了看四周,然后一拜,赔笑道:“奴才在外面还有差事,就先出去了。” 齐远说完,一溜烟地跑开了。 高子宁看着齐远,也不恼,只道:“齐远生的这样白净周全,当个宦官可真是可惜了。” 韩归陌叹了一口气:“生死有命,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定数。” 高子宁疑惑地问道:“归陌,你怎么了?” 韩归陌收回了深远的眼神,然后道:“不过奴才愚见,娘娘不必放在心上。” 高子宁还要再问,便听外头来了通传,原是景琛来了。 高子宁将景筠放了回去,然后带着韩归陌走了出去:“告诉表哥,本宫这就过来。” 景琛候在正堂内,神情凝重,这样深邃的表情在景琛身上很难看到。 高子宁走了出来,坐在景琛对面:“表哥,可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韩归陌朝着景琛行了一礼,然后站到了高子宁身后。 景琛看了看韩归陌,然后看向了高子宁:“宫里可能要出事了。” 第175章 宿命之役(四) 景琛这几日被迫卷入了尉迟文和乐正家的斗争中,他身为高家人,理应帮着皇权去制裁高家。 然而他调查蔺府一事,受到了层层阻碍,自己手里的人也被莫名其妙被暗害,即使真的顺利推进下去,乐正家也早就将所有疑点都已经清除干净,自己什么都查不出来。 景琛手里的确是有权的,他也请示过高博协助他,然而高博瞻前顾后一番,并未有协助的意思,甚至希望景琛不必深究,因为此事必得一鼓作气,如今气势已经衰竭,若是再追根究底,反倒容易给乐正家反咬一口的机会。 景琛已经递了折子上去,只道自己无能,找不出确切的证据。 尉迟文虽生气,但眼下还是用人之际,便只罚了景琛半年的俸禄,略施惩戒。 景琛将秘色小杯放了在了几案上,道:“如今此事总算是告一段落,不过让我更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高子宁问道:“还有何事?” 韩归陌大概清楚他将要说的这件事情是什么了,不过如今最新的进展她还未得到任何相关消息,她抬起了眼,认真地看着景琛,等待下文。 “大哥的小动作实在很多,甚至还企图联结金国的势力。但是,又听说四哥在金国被捕了,且不说四哥是如何逃离裕城的,既然他能到达金国,那肯定是为大哥办事,至于具体是什么事情,我还在调查中。” 韩归陌听见景斯被捕,微微一笑,果然和设想的一样。 景琛见韩归陌脸上居然有了笑意,心里略略生了疑,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高子宁则并未在意景琛脸上的微表情,急着问道:“那现在到底如何?金国还会做什么动作?” 景琛收回了视线:“目前还不清楚,不过恐怕凶多吉少。” 高子宁心中也有些惴惴不安,她抚了抚额头:“没想到竟扯出了那么多事端来。” 夏莲见高子宁精神不济,道:“主子,该到午睡的时候了。” 高子宁点点头,然后看向景琛:“表哥,如今时局紧张,你可要小心行事,必要时,家父定会助你,你尽管去求,万要保全自己和高家的荣誉啊。” “我会的。”景琛应了下来,并未多言,毕竟高子宁也只能看到这么远了。 高子宁让夏莲扶了起来:“本宫就先回去了,表哥万事小心。” “好。”景琛应了一声,目送着高子宁进了里阁。 韩归陌朝着景琛行了一礼,正要跟着高子宁一道离开。 景琛上前,将韩归陌拦了下来。 韩归陌停下了脚步,看向了景琛:“雍王可还有什么吩咐?” “你是不是一早就想好了?” “雍王爷在说什么?奴才不知。” 景琛将所有的事情串了起来,他再糊涂也该明白了:“你从来都不是我高家的人,你是三哥的人,从头到尾,彻彻底底,你都在为他考虑,为他布局,对不对?” 韩归陌知道一定会有这一天,索性答应了下来:“雍王爷明鉴。” 景琛这次又被韩归陌深深地伤害了感情,道:“所以你一直在利用我高家,对不对?” “雍王爷,奴才为高家奔走了那么多的事情,你怎么可以说奴才是在利用高家呢?奴才万不敢吹嘘自己的功劳,但是王爷也不能将奴才之前的苦劳一笔勾销啊。” “现在你对我也开始摆弄这一套了是吗?”景琛的双手牢牢地禁锢住韩归陌的肩膀,“你为了高家做那么多事情,不过就是为了方便你自己进宫,好对乐正家下手,是不是!” 韩归陌被景琛捏得生疼,蹙眉推开了雍王爷:“是又怎么样?可是奴才现在依然对你高家有用,若是真的想要除掉乐正一族,你们少不得奴才的帮助!” 景琛有些急了眼:“我高家绝对不容许有你这样不忠的奴才!” 韩归陌盯着景琛:“好啊,那王爷尽管去告发奴才,让宁妃娘娘,让高将军杀了奴才啊。” 景琛看着韩归陌,眼神渐渐柔了下来,表情也不复狰狞:“你知道我不会伤害你的。” 韩归陌也冷静下来,开口道:“对不起,奴才生来就是要为旭王而战的。” 景琛一想到自己被韩归陌利用了那么久,感觉到了揪心一般的疼痛,为什么世间上要出现这样的一位女子,让自己魂牵梦萦,再让自己如坠地狱。 景琛沉吟了片刻,道:“你走吧。” 韩归陌看着景琛那痛苦的表情,也不知该如何安慰,道:“奴才告退。” 日从东升,向西而落。 五日之后,一封战书从金国送到了尉迟文手中。 第176章 宿命之役(五) 十月初二。 今日的朝堂安静得有些吓人,尉迟文坐在龙椅上,环视了一圈众臣:“怎么,难道没有人愿意替朕出征金国吗?” 尉迟文看了高博一眼,高博会意,伸手推了一下高寅承。 高寅承此时站了出来,跪下道:“臣愿意前往金国。” “很好。”尉迟文继续问道,“还有谁?” 朝中大多武将都是乐正一党,都是些贪婪腐败之徒,况且金国实在是小国,此次出征吃力不讨好,因此更不会有人愿意出征了。 盖丹这次下战书的理由非常充分,那就是裕王意欲图谋不轨,引起金国上下愤慨,因此决意攻打昭庆。 景礼站在乐正皓轩之前,心里对金国燃起了滔天怒火,他万万没想到金国真的敢攻打昭庆,他区区小国,如此行事,无非是以卵击石,白白害了景斯一条性命! 景礼思来想去,若说是别的小国来犯,他可能并不会如此上心,但如今是金国来犯,而且盖丹很有可能会将他背地里谋逆之事给抖落出来,所以他必须要亲手杀了盖丹。 景礼主动站了出来:“儿臣愿意为国效力,踏平金国城池,以示我昭庆国威!” 尉迟文完全清楚太子心里的小算盘,他淡淡地扫了景礼一眼,道:“太子身体未愈,不便上阵,主帅人选,朕心中已定,太子就好好待在京州休养吧。” 景礼一惊,忙跪了下来:“儿臣身体已经痊愈,父皇不必顾忌!” “你是储君,可要替朕坐镇京州啊。”尉迟文笑笑,又看向乐正皓轩,“丞相,你看如何?” 乐正皓轩的脑子飞快地转着,他不知道该用何理由来劝皇帝,他万没想到尉迟文这么快就改变了战术。 乐正皓轩想了想,跪下道:“陛下这是体恤太子,实在仁厚。然此次金国来势汹汹,不如就让我儿修冉前往金国,为国效力如何?” 尉迟文并未立刻应答,只见排在最末的两个小官站了出来:“臣等愿意为国出征。” 众人回过头一看,这两人乃是寒门子弟,吕非和彭方。 乐正皓轩对此嗤之以鼻,只略微看了一眼,便又转过了头。 尉迟文此时却笑道:“好,既然朝中无人肯去,那就派你们俩跟着高爱卿一同前去。” “这……”乐正皓轩傻了眼,“陛下,此两人还是毛头小子,难当大任啊。” “朕就是希望能多历练历练我昭庆的男儿。至于修冉,就跟着太子一起,坐镇京州,保护朕,如何?” 乐正修冉看了一眼乐正皓轩,乐正皓轩也不知道尉迟文在卖什么关子,摇了摇头。 乐正修冉于是答应了下来:“臣遵旨。” 景琛这几日正在为韩归陌伤感,心情不佳,且之前调查蔺府一事,已经让他筋疲力尽,他并不想再掺和其中。 景琛问道:“父皇,敢问主帅是谁?” “那便是久居塞外的旭王。”尉迟文的语气掷地有声,“他对塞外局势非常清晰,他是出征最好的人选。” 乐正一族的人这下坐不住了,他们久不见景明,都快将景明忘了,此时尉迟文将景明提起,众人才意识到恐怕景明就要翻盘了。 景礼更是恨得咬牙切齿,也悔恨自己暂时将景明这个定时炸弹抛诸脑后了。 此时朝廷上站出了许多朝臣,开始自告奋勇起来,请求去往金国。 尉迟文一拍龙椅,高声道:“方才早干嘛去了?莫不是你们都害怕旭王,所以听到旭王担当主帅,才急着要去金国不成?” 众人此时都不敢再发声音,面面相觑。 尉迟文龙颜大怒:“所有现在才站出来的武将,统统降职一等!”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啊!” 尉迟文站起了身:“都散了吧!” 张律跟在后头,喊道:“退朝!” 尉迟文愤然离去,只留下乐正一族神情凝重地离开,三三两两地讨论着此次战役。 第177章 宿命之役(六) 茫茫大漠,旌旗飘飘,一万大军已经集结在了塞外城门口,等待主帅的来临。 尉迟景明穿上了月石铠甲,骑着狮子骢走到了大军之前。 尉迟景明遥遥望着这巍峨的大军,微微一笑。 这个机会,他实在等得太久,他有预感,这将是他翻身的机会,太子的好日子恐怕就要到头了。 景明一举一动却沉稳异常,他算准了时机,一声令下,带着一万大军往金国而去。 景明身边跟着吕非和彭方,身后还跟着景明特定请旨定下的军师,程瑜梁。 玉茜也处于队伍之中,但是让玉茜没有想到的是,祁雅慧居然也巴巴地跟来了。 祁雅慧的马上挂着大大小小的箱子,玉茜与她并排走着:“你什么都不会,来了也是送死。” “我的安危自不用你担心。”祁雅慧笑着看着景明的背影,看起来颇为自得。 玉茜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然后怒道:“不要妄想王爷会救你,战场上刀枪无眼。你无武艺防身,根本活不下来。” “既然大家都会的,我又何必要会呢?”祁雅慧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这世上,是只有强者才能活下来,但不是只有会武功的人才算是强者。” 玉茜有些被祁雅慧绕晕了,她不知道祁雅慧到底在卖什么关子,只冷哼一声:“强词夺理。” 祁雅慧扫了她一眼:“话不投机半句多。” 两人不欢而散,玉茜骑着马回到了景明身边,与她相隔甚远。 大军行路一天一夜,终于来到了金国约定的疆场。 金国的大军已经候在了那里,景明定睛看去,主帅乃是盖丹之子,舒翰。 舒翰看了一眼景明,仰天大笑:“竟然只派了一个无能的皇子来与我对阵!实在是天助我也!” 舒翰明眸一闪,狠厉地说道:“不过也对,你们那卑鄙无耻的太子还要庆幸,今时今日与我对阵的不是他!不然,我必将他千刀万剐,拿他的骨头煲汤给父皇的狗喝!” 景明是清楚景礼与金国之间的秘密的,但是他没有想到,金国居然对昭庆的皇室如此清楚,看来金国的心思诡秘,背地里经营了不少信息网络,不容小觑啊。 景明并未被他的粗鄙之语激怒,又问道:“敢问四皇子在哪?快将人交出来!” “呸!他早就被我一刀砍死了!”舒翰的语气极尽鄙夷之情,“这鬼孙还当什么痴情种子,给娘们儿两日一封情书的发,瞎子都能发现他的行踪!” 景明大概了解了情况,心中赞许了一番东儿,虽说东儿现在可能会有危险,但是他已经送信让柏彦好生保住她,她现在应该无事。 景明清了清嗓子,高声道:“你残杀我的四弟,侮辱我的大哥,其罪当诛。待我速速取下你的头颅,送你去见我的四弟!” “好啊!”舒翰兴奋了起来,“那就看你有没有本事了!” 战争的鼓点声响了起来,两军开战,顿时刀光剑影,血光四溅,荒漠上红黄相间,横尸遍野。 舒翰体型强壮,双手拿着长枪,直往景明而来。 景明握住刀,将长枪抵住,与舒翰扭打在了一起。 舒翰虽体力比景明强壮许多,但是武艺不敌景明,三下两下就被景明拿下。 舒翰败下阵来,落荒而逃。 舒翰往回逃去,却傻了眼,只见自己军队已经溃不成军,几乎快要完败了! 第178章 宿命之役(七) 舒翰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准备的伏兵被一一击破,大喊着:“这到底是为什么!” 景明笑道:“你以为只有你擅长打听消息吗?” 景明早知会有此役,早已在金国安插多处暗桩,对于舒翰的行军策略和机密都提前了解得一清二楚。 景明从来不打没有准备的仗,只有在对对手充分了解之后,他才会一举进攻,取得胜利。 景明指向了舒翰:“来人,将他生擒了!” “是!” 吕非和彭方立刻策马奔跑了过去,舒翰连滚带爬地逃了一阵,却最终无法逃走,被两人拿住。 舒翰立刻被五花大绑了起来,他喊道:“要杀要剐随你便!” 景明走了过去,骑在马上,斜了他一眼,道:“将他好好看住,还给金国国主看看!” “是。” 舒翰还要再喊,玉茜立刻拿了一块布头塞住了他的嘴:“老实点!” 景明这次打了胜仗,全军欢欣雀跃,围着舒翰嘲笑了起来。 景明喊道:“金国此等小国实在不自量力!诸位将士们,随本王一道去灭了金国如何?” “好!”“好!”“好!” 众将士的喊声声声震耳,景明小声吩咐程瑜梁道:“你带一些伤病员回昭庆,剩下的我带去金国。” 程瑜梁似乎还有别的顾虑:“那骁符令该如何处置?” “我自有办法。” 程瑜梁见景明心中已有了主意,便点了点头,骑着马,带着伤病员回去了。 剩下还愿意同去的将士只剩下了一千余人,这些人数已经足以保护景明安然从金国全身而退。 大军行至半日,便见远方出现了一个美丽的国度,独立于沙洲之上。 景明喊道:“金国就在前方,将士们,冲啊!” 将士们也都振奋了起来:“冲啊!” 此时已是深夜,大军很快将金国的城门击破,长驱直入,进入了金国的都城。 百姓们从梦中惊醒,开始四散逃窜。 将士们掠夺的野性被激发了出来,他们如饿狼一般准备进行奸淫掳掠。 景明无意伤害老幼妇孺,便喝道:“谁若是敢抢老百姓们一分一毫,他就不配做我昭庆的男儿!” 众人听罢,只得收手,乖乖跟着景明闯入了金国的宫殿。 盖丹似乎早就预见到了这个结局,竟然将宫门大敞,迎接景明的到来。 大军很快占领了金国宫殿,景明下了马,走进了正殿。 景明持着剑,一步一步走向了坐在王位上的盖丹。 盖丹一双宝蓝色的眼睛,默默地看着景明靠近,他虽已经年逾四十,但是依旧非常的英武帅气。 这样的一位帝王,后宫中的姬妾相较于尉迟文只会多不会少。 景明将舒翰扔到了地上,随后拔剑而出,抵着他的脖子:“盖丹,你可知罪?” 盖丹看了一眼舒翰,微微一笑,完全没有紧张的意思:“你若要杀他,就别磨磨蹭蹭的。” 舒翰努力挣扎了起来,看着盖丹,绝望地摇着头,示意救他。 景明歪了歪头,笑了笑:“也是,金国皇室皇子众多,也不差这一个。”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寡人自然懂这个道理。说吧,你想要什么?” “我要你金国所有的城池。” 第179章 宿命之役(八) 盖丹笑笑:“只不过,寡人要你答应一件事。” 盖丹看向了景明,一双眼睛变得犀利可怖:“杀了太子。” 景明眯了眯眼睛:“你为何会对太子如此痛恨?本王与太子一同长大,如今你为鱼肉,我为刀俎,况且本王与太子一同长大,情谊深厚,你就不怕本王杀了你,以绝后患?” “你少来这假惺惺的一套!你怎么可能不想杀太子?只要有乐正家族在的一天,文帝就不可能断了杀太子的念想!你作为一个没有外戚背景的皇子,是扳倒太子的最好人选!” 景明的眼中多了些赞许,他将剑收了回来,顺手翻了个剑花,收入剑鞘之中。 盖丹见景明收了剑,眼神也缓和了许多,语气平和了些:“你若是答应了寡人的条件,寡人保证,你将得到我金国的鼎力相助。听着,是你,而不是昭庆。” 景明嗤笑一声:“堂堂一代国君,煞费苦心挑战我昭庆的权威,只为了和一个皇子勾结?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盖丹抿了抿嘴,郑重地说道:“三皇子,你有所不知,这么多年以来,我金国都是西疆的附庸。寡人虽表面臣服,但是内心非常看不惯西疆国主寒烈的所作所为。” 盖丹的话语带了些怨怒:“他寒烈因为丢了一个女儿,所以和怀夷连年征战。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西疆内部早已经被虚耗不已。 我金国作为附庸国,按例每年上供,西疆由于自己的国力衰弱,要求的贡品越来越多,连寡人大多数士兵都被强行借走,枉死在和怀夷的战场上。这样长年累月下来,我金国已经国库亏空,军备不足,不得不走向衰败,这让寡人怎能不恨?” 景明细细地听着,他眼线虽多,然这些都是一个国家最隐秘的密辛,难以打听,况且景明的目的在太子身上,并未去深层探取金国的消息。 盖丹叹了一口气:“这次下战书,是寡人瞒着寒烈所为。舒翰所带领的将士和准备的伏兵已经是我金国最后的一点力量,目的不过是为了找个理由,成为昭庆的附庸。” 景明将信将疑地看着盖丹:“你身为一国之君,竟将自己的底牌亮给了我,你难道就不怕我昭庆将金国踏平,彻底征服金国吗?” “你不会的。”盖丹摇摇头,“因为寡人对你有用。” 盖丹走下了王位,拍了拍景明的肩:“无论你昭庆要我金国顺服还是消亡,我金国对于西疆都是废子。但若是保下了金国能对三皇子有用,寡人想,三皇子也不必如此赶尽杀绝吧。” 景明挑了挑眉:“你要如何帮我?” 盖丹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张纸和一个假玉佩:“寡人的手里有着四皇子的亲笔手信,上面写下了太子所有叛国的密谋。那是寡人在他生前逼他写下的,货真价实,根本无法抵赖。还有这假玉佩,足以是罪证。” 景明将证据接过,只见上面的确是景斯的亲笔手书,而且盖了红戳,确实不是仿迹。 景明又看了看那假玉佩,的确是自己让柏彦送出去的没错。 景明将东西收了起来,然后又问道:“如今证据已经到手,你就不怕我卸磨杀驴吗?” 盖丹笑了笑:“三皇子身上恐怕还带着骁符令吧。” 景明有些警觉,警惕地看着盖丹。 “寡人身边的将士越来越少,寡人作为一个君王,寝食难安,所以开始打起了这骁符令的主意。巧的是,太子也想打这宝贝的主意。可没成想,最后,这令落到了你的手里。” “你到底想说什么?” “三皇子才智过人,你现在还觉得我金国能找出这么多青壮男儿为你们卖命吗?” “那那些骁骑兵……?” “他们已经四散逃往了周围的部落,寡人调查骁骑兵多年,对他们的行踪一清二楚,只有寡人才能帮你发挥这骁符令的作用。” “此话当真?” “寡人现在已经是一个一无所有的君王了,三皇子若是发现寡人骗了你,大可来灭了我金国。” 盖丹压低了声音:“如今你我已经是一条蚂蚱上的人,寡人保你做这昭庆的储君,你帮我金国延续气数,如何?” 景明内心将此事翻来覆去地盘算着,最后一握拳头:“我答应你。” “好!”盖丹立刻吩咐下去,“赐贵宾上座!” “是。” 五日后。 景明已经在金国皇室住了五日,盖丹果然没有耍任何的花招。 带来的一千将领也受到了最优厚的待遇,住在了都城内,甚至金国许多死了丈夫的寡妇都有意无意地在他们的住处来往,短短几日,已经有许多将士定下了婚配。 景明已经送信去了尉迟文,尉迟文在知晓盖丹握有太子的把柄之后,二话不说,答应了金国的归顺请求。 圣旨已下,将士们又受到了最好的待遇,自然没有人再有异议,接受了这样的安排。 景明留下了几个心腹在身边,将那一千将领统统遣散回国,而自己抱恙不出,在金国暂住一段时日。 待将士们归国之后,景明便收拾起了行装,带着十余人和几个金国线人,踏上了寻骁符令之路。 然而让景明没有想到的是,祁雅慧居然一直跟随到现在,他想不通为何祁雅慧居然能在刀枪无眼的战场上活下来,更想不通祁雅慧一直坚持跟随的理由。 一行人已经踏出了金国的城门,景明回头看了一眼祁雅慧,骑着马走到了她的身边。 景明开口就是冷冰冰的一句话:“你来做什么?” 祁雅慧仰着脸,看着天:“你会感谢我的到来的。” “我警告你,不许耍任何的花招,不然我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 “你每次一遇到我,就一定要这么冷酷无情吗?”祁雅慧明显有些难过,“我一个姑娘家家的,陪着你到这荒漠来,你就一句安慰心疼的话都没有吗?” “这根本不是我想要让你来的,你如果不想待在这里,请你随时离开。” 祁雅慧有些委屈,她忍住了自己的情绪,硬着头皮道:“我不走。” 景明睨了她一眼,随后冷哼一声,骑马离开了。 祁雅慧盯着景明的背影,心道:等着,我迟早会是你的女人。 第180章 宿命之役(九) 金国的线人办事非常得力,不过两天的时间,就将周遭部落所有散落的骁骑兵都集结完毕。 景明的队伍瞬间壮大了起来,然而景明为免引人耳目,将这些骁骑兵往西疆带去。 西疆目前和金国之间的边境还未封锁,他们去往西疆并不难,到时候再从西疆去往煌州,便可万事大全。 去往西疆的路途还要再走过很大的一片荒漠,虽手下人连连叫苦,但是景明为保安全起见,坚持走在这条路线上。 随行的医官力有不逮,倒在了半路上,很快没了气息。 路途艰辛,再加上又死了一个人,所有人的情绪都有些低落, 祁雅慧却看起来心情甚好,大有天随人愿的满足感。 玉茜已经被日头晒得昏倦不堪,她随手拿起水壶喝了一口水,余光正见祁雅慧骑马走在自己的身边。 玉茜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祁雅慧推下了马。 玉茜哀嚎一声,水壶被打翻在地,流出的水瞬间蒸发殆尽。 一行人立马停了脚步,景明见后面有情况,便立刻下了马,跑了过来。 玉茜是侧着落地的,右手似乎被摔伤了,惹得她痛苦地喊了起来。 景明将玉茜扶了起来:“怎么回事?” 玉茜指着祁雅慧:“是她!她把我推下去的。” 景明看向了祁雅慧,骂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祁雅慧装可怜道:“这日头这样毒,晒得人昏聩,让我都出现了幻觉。我还以为她跟在我身边,是要拿剑杀我呢,便推了。” “无稽之谈!”景明先不去管祁雅慧,喊道,“郎中,可有郎中在?” 队伍中无人站出来,因为唯一的医官已经不在了。 祁雅慧此时却跳下了马:“我会医术,让我来治吧。” 玉茜一看到祁雅慧前来,大喊一声:“你滚!” 祁雅慧却蹲了下来:“现在这里只有我会医术,我劝你乖乖听我的话,不然你这手可就废了。” “谁知道你心里是什么恶毒的心思!你万一借此害死我,我也未可知啊!” 祁雅慧朝着景明撅了撅嘴,有些撒娇的意味:“王爷,你看,玉茜防我跟防着什么似的。我就算想救,也不能救啊。” 景明知道祁雅慧心思不纯,且一定做了一些小动作,于是瞪了一眼祁雅慧,然后想了想,道:“你便让她治吧,有我在这里看着,相信她不敢做什么。” 玉茜看着景明,欲言又止,但她不敢违抗景明的意思,只得咬牙答应着:“这是你闯的祸,你一定要好好给我治好了!” “我还能害你不成?”祁雅慧笑笑,将玉茜右手拿了过来。 玉茜感受到了钻心的疼,趁此机会,倒在了景明的怀里,装着柔弱。 景明本能地有些厌恶,让另外一个人扶着她。 祁雅慧在玉茜的手上摸了一阵,然后道:“这里折了,忍着点。” 祁雅慧的医术的确有一手,她找准了位置,然后拿出了一瓶药膏,在玉茜的小臂上抹了抹,然后拿出了两块木板,将玉茜的手臂夹住。 整个过程,玉茜都痛苦不堪,哀嚎连连。 祁雅慧又将自己身上的一块布撕了下来,将两块木板夹好缠住,固定在了她后脖颈上,然后拍了拍手:“这样就好了。” 玉茜明显感觉到疼痛有所减缓,便也对祁雅慧放松了戒心:“这还差不多。” 祁雅慧也不和玉茜计较,只道:“玉茜刚刚受了伤,恐怕难以骑马劳顿,还是要先休息一天才可。” 景明虽然可以答应,但是难保身边这些兄弟可以忍住。 景明算了算身边的粮食和水,恐怕很难多负担一天的口粮,再三商议下,道:“各位骁骑兵的兄弟们,你们刚刚跟了本王,本王自然有义务保全你们的周全。” 景明指了指西北处:“往这个方向一路走,便可通往西疆,各位按照原计划行事,会有人在西疆和煌州接应的。” 骁骑兵们纷纷双手抱拳:“谢旭王!” 随后,一众人骑马离开了,一瞬间尘土飞扬,只留下区区几人留在原地。 祁雅慧跪在玉茜的身边,不痛不痒地说道:“都怪你,害我们只能一起干耗在这里了。” 玉茜立刻怒道:“谁要你陪着,你要滚就快点滚!” 祁雅慧笑笑:“若我滚了,你这手就废了。” 景明看着祁雅慧颇为得意的样子,一下子拿住了她的手,质问道:“那个医官是不是你下的手?” “王爷还纠结这个做什么?左右那医官已死,在这茫茫荒漠上,只有我可以保全王爷的安全。王爷若是杀了我,可是对自己百害而无一利啊。” 景明瞪着祁雅慧:“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只不过因为我爱王爷,想要和王爷同患难,共甘苦。” “我不需要。”景明甩开了祁雅慧的手,“等回了昭庆,我要你有多远滚多远。” “是吗?可是家父对王爷很是有用,我又是家父的掌上明珠,你舍得赶走我吗?” 景明对祁雅慧的一切手段都感到不齿,只道:“好,你尽管坚持你的执念,到最后,你会发现你所追求的不过一场空而已。” “是不是一场空,王爷等着瞧。”祁雅慧的眼里闪出了精光,“我一定会是你的女人,不惜任何代价。” “荒谬。”景明淡淡地嘲弄了一句,随后坐在了自己的马下,低头小憩。 一行人就这样在原地休息了一天一夜。 待景明第二日醒来,却见天空晦暗,风沙漫天,身边的马都开始狂躁不安。 “王爷快看!” 景明立刻站起了身,见远处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龙卷风,正朝着自己的方向盘旋而来。 景明大喊道:“快上马!” 所有人都惊醒过来,策马逃亡了起来。 一行人正夺命狂奔着,却终究抵不过龙卷风的速度。 只听耳边轰鸣作响,龙卷风迅速地刮过了这一片地,寸物不留。 景明只觉被风吹了起来,随后便失去了意识,再睁开眼睛,便发现身边的景象已经完全变了,不知道身在何方。 第181章 命运转折(一) 景明挣扎着站起身,呼喊了一阵。 景明环视了一周,见远处一个沙滩里似乎埋着一个人,连忙跑了过去,将沙子扒开。 那人正是玉茜,现在已然昏倒,且右手的夹板已经全散,恐怕这手是难以救治了。 祁雅慧从远处走了过来,看了看玉茜的惨状,心下一笑:活该。 玉茜苏醒了过来,一眼便见到了祁雅慧,便指着她道:“你这个贱人!” 祁雅慧也完全不顾景明在这里,开口道:“这就是和我作对的下场。若是还有下次,就不是废掉一只手那么简单了。” “你真是好狠毒的心啊!这场沙尘暴,也是你算计好的对不对?” “对。”祁雅慧坦然应了下来,随后背过手,走在玉茜的身边,道,“我通晓天文地理,早就算出这大漠里会出事,所以故意让你们耽搁这一天。” 景明抬头看着她,咬牙切齿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不想做什么,我只是想让你们知道,在这大漠里,只有我才是对你们有用的人。” “这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 祁雅慧笑笑:“如今我们已经迷失了方向,且粮食不足。只有我才能在这大漠里明辨方向,带领你们离开,如果你们想要活命,就都要听我的。” 景明没想到祁雅慧居然打的是这样的算盘,怒极了:“这简直岂有此理,我现在就杀了你!” “王爷三思啊!” 景明回过了头,见周围跟随的几个兄弟此刻都找了过来,哀求道:“王爷,如今只有这位姑娘才能救我们,王爷可千万不要杀了她啊!” 景明顿在了原地,祁雅慧前前后后想得极为周全,即使她作恶多端,但她只要现在是不可缺少的一个人物,就不能杀了她。 景明又想了想,拿出了剑,抵住了祁雅慧的脖子。 祁雅慧倒也不怕,就那样站着,笑着看着景明。 景明道:“赶快带路,不然我就杀了你。” “王爷是要威逼我吗?”祁雅慧蹲了下来,“好啊,那我们就都一起死在这里好了。” 景明冷冷地看着她:“少拿这一套,我不信你不怕死。” 祁雅慧决绝地看着景明:“我当然不怕死。” 祁雅慧站起了身,整个人都立了起来:“我这次过来,就没想过要活着回去。” “那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要做你的妻子!” 景明一愣,本能地将腿往后一缩:“绝不可能!” 祁雅慧从衣服内袋里拿出了纸笔,拿在了手上:“这里是一纸婚书,若你愿聘我为妻,在婚书上签字画押,我即刻就带你们去往西疆。” 旁边的手下忙跑了过来,请求道:“王爷,就签了这纸婚书吧。” “是啊,王爷,不过娶一个女人就能救大家伙的性命,王爷就别推辞了!” 玉茜万没想到祁雅慧这一次竟是一场豪赌,而且还赌对了 玉茜自然不希望景明娶妻,但是又转念一想,自己左右无法成为景明的女人,若是让景明娶了正妻,那定会让韩归陌伤心欲绝,肝肠寸断。 玉茜一想到韩归陌伤心的模样,心里觉得痛快极了。 玉茜此时也站起身,假装善解人意的模样:“王爷,为了各位兄弟们的性命,就答应她吧。” 景明看着那纸婚书,整个人僵在了原地,双手微微有些发抖。 或许是日头过于毒辣晒得人头晕,又或许是方才的沙尘暴吹伤了脑袋,总之景明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眼前的这纸婚书只剩下了刺眼的红。 景明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女人,那是他相携十余年的爱人,韩归陌。 他也无数次拿起过婚书,在午夜灯前,反复观赏,上面写的是韩归陌三个大字,而不是眼前这陌生的名字。 思绪慢慢飘了回来,嘈杂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里,几乎所有人都在让他同意这门婚事。 景明他情愿死,也不愿意娶了这个狡猾多端的女人,但是他看了看周围的兄弟们,自己再怎么样,也不能让他们陪着自己枉死。 眼前的视线逐渐模糊,一滴温热的泪水滴在了这纸婚书上。 祁雅慧看着景明通红的眼眶,却无动于衷,只盼着他早日下笔同意。 景明抬起了眼眸,那双瞪着祁雅慧的眼睛似乎快要喷出火来。 景明的泪痕很快干在了脸上,他没有再挣扎,在婚书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祁雅慧喜笑颜开地接过了婚书,举着它雀跃得原地转了一个圈:“太棒了,我以后就是旭王妃了,不,还有可能是太子妃!” “你别高兴得太早了。”景明已经心如死灰,面色如土,“嫁给我,你不会好过的。” “如果,可以让某些人心里不好过,我这婚书便有用。”祁雅慧得意地笑着,“若是韩归陌知道你将正妻之位让给了我,她该有多么的伤心啊!以她的对王爷的感情,你们说,她会不会自寻短见啊?” 祁雅慧的这副嘴脸落在景明的眼里格外的可恨,她这句话简直是在挑战他的底线。 景明冷冷地走了过去,明明是格外炎热的天气,景明的全身却透着寒气。 景明毫不留情地拿住她的领子,将她粗暴地往前推去:“带路。” 祁雅慧被扔倒在地,一双大大的眼睛发怔地睁着,不敢相信景明居然敢这么对自己。 “你既已经是本王的王妃,就要恪守妇道,为夫纲,为夫尊。现在我要你带路,你就赶快站起来,别磨磨蹭蹭的。” 祁雅慧站起了身,面目有些狰狞:“别忘了,我是你的妻子!你如此对待正妻,难道不怕别人看不起你吗?” “那你也别忘了这个位子你是用什么手段得来的!”景明捏着她的脸,一双冷漠的眸子快要将祁雅慧整个人冻僵在原地,“你这一辈子都不会得到我的爱,甚至是我一丝一毫的怜悯和关怀都不可能,你明白吗?” 祁雅慧紧咬着嘴唇,随后狠声道:“你会爱上我的,就像我说你会娶我一样,我说到做到。” “那就试试看吧。” 景明放开了祁雅慧,连多看她一眼也不愿意,只看着前方指使道:“带路。” 身边的随从也都附和了起来,想让祁雅慧早些启程。 祁雅慧也是一个会隐忍的人,她在原地整理了一下思绪,随后又笑了起来,像个没事人一样,走在了前头:“大家快跟我来吧。” 一行人终于又重新启程。 不得不说,祁雅慧的确有两把刷子,她右手拿着指南针,一会儿低头查看着砂砾的潮湿程度,一会儿抬头观望太阳的方向,调整着路线。 没过一会儿,大家便见身边出现了一片绿洲。 再行至一天,西疆的国土就赫然出现在一行人的眼前。 一行人如释重负,纷纷冲向了西疆的边境。 景明亮出了自己的令牌,守卫见是旭王,便给了通关文牒,放了一行人通行。 几个兄弟围在了祁雅慧的身边,夸赞道:“果然是女中豪杰啊!” “多谢祁姑娘,不然大家伙可就要死在这里了啊!” “是啊,是啊,真是多亏了你啊!” 景明的脸上再也没有笑容,将祁雅慧无视了个彻底,默默走开了。 祁雅慧望着景明,跑了过去:“王爷,我与你共患难这样久,你难道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吗?我知道我算计了你,但是我这都是因为爱你啊!王爷难道要因为那次威逼,怪罪我一辈子吗?” 景明完全没有理睬祁雅慧的意思,径直牵着狮子骢往前走着。 正见一人骑着马走了过来,在景明身边停了下来。 “旭王爷,你怎么在这里?” 景明抬起头,正见是完勒布,表情立刻缓和了许多:“好巧,居然遇到使臣大人了。” 完勒布立刻下了马,行了一礼,道:“旭王爷,快随我去宫里坐坐。” 第182章 命运转折(二) 景明被接去了西疆永都的紫微宫,完勒布竟直接带着景明去尚书阁见了寒烈。 其余人都被西疆皇室好生安置,只留下景明被完勒布带去见了寒烈。 景明曾经作为使臣被派往西疆,与寒烈有过一面之缘,印象中的寒烈威严,强壮,长长的络腮胡一直拖到胸膛,用金丝线打了结,象征着绝对的权力和地位。 时隔多年,景明再一次见到寒烈,发现这位君主已经苍老了许多,眼神中也总是带着忧愁。 景明朝着寒烈行了一礼:“见过西疆王。” 寒烈略显得沧桑的声音传了出来:“起来吧。赐座。” “谢西疆王。” 景明落了座,心里却有些七上八下的。 寒烈看出了景明的心思,道:“放心,寡人不是为了金国的事情。” 景明有些疑惑:“寒王难道不记恨昭庆?” 寒烈心下一笑:金国不过一个小国,所有的东西都快被自己掏空了,本就是一个废子,不要也罢。就算给了昭庆,昭庆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寒烈心中想定,正色道:“这件事,的确是金国做的不对。是他不自量力,先来挑衅你昭庆,战败之后归顺昭庆也是再正常不过。 这说起来,金国也是西疆的附属国,寡人还要和你申明,此事是金国瞒着寡人所为,寡人一概不知,希望昭庆万不要和寡人生怨才好。” 景明笑笑,大概清楚了金国的地位,然后回道:“我昭庆君王并不是不明事理的昏君。此事,我一定会和父皇解释清楚。” “那就拜托旭王爷了。” “寒王客气了。” 寒烈喝了一口茶,又问道:“听完勒布说,你们是归途中遇到了沙尘暴,所以才流落到西疆的?” “正是。” 寒烈盯着景明的表情,见景明镇定自若的样子,便也将疑心收了起来。 过了半晌,寒烈的语气变得恳切起来:“实不相瞒,这次寡人叫旭王爷过来,是有事相求。” 景明这次有些不明所以:“何事?” 寒烈看了一眼完勒布,完勒布将血玉拿了出来:“王爷可知道这是何物?” 景明将血玉仔细查看了一番,一下子脑中闪过了韩归陌的身影,看这成色,像是韩归陌之前戴着的吊坠。 景明眨了眨眼睛,随后摇了摇头:“血玉乃是西疆所出,我皇室子弟也不过每次能从贡品中得到一二。不过这个模样的玉佩,我似乎从未见过。” 寒烈又看了一眼完勒布,完勒布会意,拍了拍手。 几个奴仆搬来了两副画卷,将画卷竖着展开在景明眼前。 景明看了看那画卷,忍不住站起身子,探头看去,心道:这不是归陌吗? 寒烈走到了景明身边,又指了指另外一副画卷:“再看看这一副。” 另外一副画卷也展了开来,画卷的卷轴已经有了些磨损和暗沉,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景明正见画上女子骑着马,在草原上奔腾着,英姿飒爽,惹人注意。 景明比对了一番,不得不承认,这画上的两位女子实在长得太像了。 完勒布看着这前一副画,这画是他偶然间从东宫雍王那里得来的,他始终疑心韩归陌的身份,于是将这副画卷交给了寒王。 谁知寒王看到了这幅画,浑身颤抖了起来,连连拍着桌子,指名要见这画上的女子。 然完勒布几次三番要请韩归陌来西疆,都被高宁妃拒绝,此次回西疆,正愁着要如何和寒王交差,却正巧遇到了景明,便将他带了过来。 景明看向了寒王:“敢问那位女子是谁?” 寒烈的眼中已经闪出了一些泪光:“这是寡人最心爱的小女儿,寒柔。” 寒烈继续道:“这血玉佩,是寒柔的贴身之物。寡人的小女儿嫁往了怀夷,生下了一个女儿。却不成想和外孙女一起死在了河里,顺着怀夷的渭河而下,死无定所。 寡人这些年本已经没有了念想,可是没想到这个血玉佩突然重现在昭庆国内,这让寡人又重新燃起了希望,会不会柔儿还没死?” 寒烈的情绪有些激动:“旭王爷,你认识这画上的姑娘对不对?你只管告诉寡人,这血玉佩是否是这位姑娘的?” 第183章 命运转折(三) 景明并不能十分确定,又想当年是玉茜将韩归陌从湖边捡了回来,便道:“我不能确定,可否传我的贴身侍卫,玉茜前来?” 寒烈寻女心切:“快传!” 玉茜很快被带了过来,玉茜的右手重新被缠上了绷带,身体还有些虚弱。 玉茜不明所以地被带了过来,朝着寒烈行了一礼:“参见西疆王和使臣大人。” 完勒布将血玉佩拿到了玉茜的面前:“姑娘,你可知道这个玉佩是谁的?” 玉茜仔细查看了一番,意识到这是韩归陌的,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然后看了看四周:“为何问起这个?” 完勒布道:“姑娘只管答便是。” 玉茜见西疆王居高临下地盯着她,有一种压迫感,便说出了实情:“这是一个叫韩归陌的姑娘的,当年我把她从湖边捡回来的时候,她的身上就放着这个玉佩,一模一样。” “你说的可是真的?”寒烈跑了过来,握住了玉茜的双肩,然后指着画上的韩归陌,“这真的是那位姑娘的?” 玉茜看了一眼那画像,点了点头:“的确是她的东西。” 景明一愣,没有想到,那日从离湖边偶然捡回来的一个弃婴,居然是西疆王的外孙女,是怀夷的玲珑公主,还是怀夷和西疆征战多年的理由! 寒烈双手举向了天空,大笑着:“太好了!寡人的外孙女还没有死!说不定柔儿也活着呢,对不对?” 景明觉得寒柔活着的可能性不大,并未给寒烈一个积极的回答。 寒烈走到了景明,竟然朝着景明鞠了一躬,言辞恳切:“旭王爷,寡人知道你和归陌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请你一定要想办法将归陌带回到寡人的身边,让寡人和外孙女团聚啊。” 景明的心猛地一抽:见归陌……我还不知道该以何脸面去见她。 景明想了想这前因后果,成为怀夷的玲珑公主对于韩归陌百利而无一害,一想到她再也不用做一个无名无分的奴婢,景明就打心眼里为她高兴。 景明笑着允诺了下来:“我一定办到。” 一旁的玉茜终于弄清楚了前因后果,面色变得格外难看,心中的妒火简直快要吞噬掉她所有的理智。 凭什么,凭什么她能得到王爷的爱,还可以拥有这样强大而高贵的身份,而自己努力了那么久,却什么都得不到! 玉茜死死地看着韩归陌的画像,眼底里满布着阴鸷:我不可能让你好过的。当年救你回千月阁已是大错,万不可能让你再继续嚣张下去! 是夜。 玉茜叩响了祁雅慧的房门,见两位侍女将门打了开来。 玉茜说明了来意,走了进去。 祁雅慧的房间布置得极其好,身边奴婢众多,且换上了一身华贵的衣服,与之前的模样完全不同。 玉茜走到了祁雅慧面前,看了看周围:“倒是今时不同往日了,我始终是小觑你了。” 祁雅慧正跪坐在案几前,喝着牛乳茶,盛气凌人地道:“以后见了我,要自称奴才。现在我还未成婚,便暂且原谅你这一回。” 玉茜别过头,嗤笑一声:“还真当自己是旭王妃了。” “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我都会是旭王妃。这个位置是我的,谁也没有办法抢走。”祁雅慧抬眼看向了玉茜,眼神带着高傲和讥讽,“倒是你,在景明身边这么多年,却什么都得不到,真是叫人看不起。” 玉茜握紧了拳头,强忍着怒气:“今日来,我是有要事来和你商量。” 祁雅慧冷哼一声“要事?我和你能有什么要事?” “收起你那上位者沾沾自喜的样子吧。你这王妃之位能不能坐稳还不一定呢。” 祁雅慧看向了玉茜煞有其事的样子,倒是勾起了兴趣,问道:“到底什么事情?” 玉茜坐在了祁雅慧的面前,道:“你可还记得韩归陌是一个没有身份的孤儿?” 祁雅慧一想到韩归陌的身份,就不由生出了一些优越感,她之所以敢这么要挟景明,也是因为她是祁家的女儿,是一个有身份的官宦小姐,而且祁家对景明非常有用。 祁雅慧能比得过韩归陌的,就是她这与生俱来的身份,如果韩归陌背后也有一个有力的娘家,她可能并没有这个底气与她争夺景明。 祁雅慧点了点头:“自然知道。” “她并非孤女,她的真实身份是西疆王的外孙女,怀夷当朝皇帝的亲生女儿,玲珑公主。” “什么?”祁雅慧一下子惊叫出声,连着手中的牛乳茶也被摔翻在地,“你如何得知?” 玉茜将方才尚书阁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给了祁雅慧听。 祁雅慧一边听,一边发抖,冷汗直流,嘴里只念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她这个贱人凭什么能拥有这么多?” “我也是这么想的。”玉茜看着祁雅慧道,“不过,你还是先考虑你自己的安危吧。韩归陌本就不是一个好惹的人,你这次抢走了王爷,她必定伤心欲绝,要来找你算账。 若是她无权无势还好,可她如今身世之谜大白。到时候,若是她拥有了高贵的地位和权势,执意要嫁给王爷,你这王妃之位还坐得稳吗?” 祁雅慧也想到了这一层,立刻如坐针毡,慌张道:“这可如何是好!” 玉茜见祁雅慧果然如此慌张,便按原计划道:“你放心,目前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你大可相信我这个暂时的盟友。” 祁雅慧慌张地握住了玉茜的手:“之前的事情都是我不好,我在这向你道歉,以后一定加倍补偿你。只是现在,你一定要帮我想想办法,解决了那个贱人啊!” 玉茜看着祁雅慧这惶惶的样子,心里不由感叹:这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 玉茜眼神非常坚定:“你放心,现在消息还没有传出去,只要我们比王爷先一步杀了她,我们就不会有任何危险。只要她是一个死人,她的身份再尊贵都没有一丝用处了。” “你说得对!可是,我们该如何除了她呢?我们现在远在西疆,若要回国,也要跟着王爷一道回去,不可能抢在王爷前头杀了她。” 玉茜仔细地想了想,头脑飞快地转着。 玉茜心道:先前王爷给柏彦传递消息,都是由自己送信,既然如此,不如现在自己先写封书信回去,乱了韩归陌的阵脚再说。 玉茜并未将千月阁之事告诉祁雅慧,只道:“你只管好好拖住王爷,记住,时间越长越好,相信昭庆会传回佳音的。” 祁雅慧忙不迭地点头:“我相信你,你可一定要帮我啊。” 玉茜应了一声,随后又在心底里盘算着昭庆现在的情况,决意找出一个完全之法。 第184章 命运转折(四) 天气转凉,风里渐渐透了寒意。 韩归陌坐在拢香楼的走廊里,望着天空,手指绞着一根狗尾巴草。 青谷走到了韩归陌身边:“姐姐。” 韩归陌一回头,看是青谷来了,笑了起来:“可是王爷要回来了?” 青谷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手里拿着一封信,正要递出,却又收了回去。 韩归陌有些奇怪,问道:“青谷,你这是怎么了?” 青谷闭上眼睛,咬了一下牙,像是付出了很大的决心才交出了这封信:“姐姐你自己看。” 韩归陌狐疑地接过信,看信封的样子,是千月阁专用的没错,应该是景明那里来消息了。 韩归陌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太后不可留,速杀之。另,本王已娶祁家之女为妻,归国完婚。” 韩归陌本还在想该如何除了太后,然而在看到后面那句话时,整个人已经失了语,如遭晴天霹雳,懵在原地。 韩归陌说不出这是怎样的一个感受,她只觉得眼前的世界在那一瞬间轰然崩塌,她好像就是一个被扔在大街上的破履,被人遗弃、践踏、辜负。 韩归陌颤抖着抬起头:“这是真的吗?” 青谷不忍看到韩归陌这个样子,将信收了回来:“这信柏彦本不想给你看的,但是我想着不能让姐姐蒙在鼓里,所以才让你知道真相的。” 韩归陌瘫坐着,两行泪水如断线的珍珠一般,不停地落下:“他居然还是负了我。” 青谷也不知道该如何哄,蹲在她的身边道:“姐姐,你和王爷的感情,我们大家都知道。王爷对你绝不是虚情假意。” 韩归陌哽咽着道:“他说过要娶我为妻的。” “姐姐,有句话当讲不当讲。”青谷讲得非常小心,“就算你和王爷再相爱,王爷也始终是王爷,是咱们这些孤儿没有办法企及的。民间有句话怎么说,叫门当户对。你放心,王爷定不喜欢祁姑娘,到时候心还是在你这里的。” “就是因为我生来没有一个当官的父亲,我就配不上王爷是吗?”韩归陌红着眼睛,声音有些尖锐,“凭什么?我的一颗真心难道就不值得珍视吗?” 韩归陌从没有这样生气怨恨过,她站起了身,将身边的花瓶拿了起来,扔在地上,摔个粉碎:“就是因为我出身卑微,我就要任人践踏吗?这么多年的时光,难道说不算就可以不算吗?既然早知道会有如此结局,一开始就不要给我许下承诺啊!” 青谷忙捂住了韩归陌的嘴,从后面抱住了韩归陌,劝道:“好姐姐,你轻点,这里可是拢香楼。” 一众宫女听见了声响,纷纷围了过来,蔷薇从未见过韩归陌如此失态的样子,问道:“姐姐,你怎么了?” 青谷按住歇斯底里的韩归陌,将她抱到了后院去,然后道:“韩姑娘听闻……听闻家父死去,所以如此失态。” “原来是这样啊。”蔷薇走上前去,“这真是太让人难过了,让我也陪着姐姐吧。” “不用不用,她现在情绪有些失控,你还是别跟过来了,我怕伤着你。” 蔷薇看着青谷为她着想,竟低头笑了起来。 青谷管不了那么多,扛起韩归陌就往后院跑去。 青谷刚把韩归陌放下地,韩归陌便猛推了一下青谷:“我不要你管我!” 韩归陌如同一只受到了刺激的猛兽,她看准了墙壁,猛地将头砸了过去:“王爷啊!我这一生,都在为你而活,如今你却这样待我,我实在没有活着的意义了!” 青谷连忙将韩归陌拉住,喊道:“你疯啦!” 韩归陌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甚至觉得自己的这十多年的人生就像是一场笑话。 她生来是一个孤儿,幸而得千月阁接济,成为了景明的暗卫。 五岁那年,她遇到了躲在离湖边哭泣的景明,安慰了他一整夜,从那一天,淡淡的情愫在两人心中生长起来。 这是一段长达十年的爱情,这份爱情纯粹、不夹任何的杂质。 韩归陌为了他,忍受练武的苦楚,面对高府的尔虞我诈,最后被迫卷入了一场激烈的宫廷纷争。 她从来无怨无悔,只要景明还爱着她,愿意娶她,那她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可是精明如她,却在这件事上犯了傻。 以她的身份,怎么可能嫁给一位高贵的王爷? 韩归陌又自嘲地笑起来:“赐我名门大姓,这样的鬼话也只有我会相信。” 韩归陌看向了青谷,笑道:“杀了我。” 青谷摇摇头:“姐姐,你清醒一点。” 韩归陌大声喊着:“我叫你杀了我!” “姐姐,你需要冷静。”青谷实在看不下去这样的韩归陌,在背后给了韩归陌一记手刀,将韩归陌拍晕了过去。 青谷将韩归陌抱起,安置在了她的房间内。 青谷知道韩归陌爱王爷,但他没有想到,这份爱会如此热烈。 青谷叹了一口气,脑袋又清醒了一些,无论如何,少主的指使还要完成。 现在韩归陌完全不在状态,刺杀太后一事,只能交给自己了。 不知过了多久,韩归陌在一阵剧痛中苏醒了过来。 待韩归陌恢复了神智,她瞬间就感受不到任何身体上的疼痛了,只觉得心在滴血。 窗外雷声阵阵,大雨滂沱。 韩归陌赤脚走下了床,打开了门,如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走进了雨中。 豆大的雨点浇在了她的身上,她很快被淋得全身湿透。 韩归陌就这样茫然地在雨里走着,如同苦行僧一般,故意让自己受着责罚。 韩归陌从来没有这样痛苦过,她也无法承受这样的痛苦。 韩归陌的眼前似乎出现了两个人,一双穿着喜服的男女,正朝着自己慢慢走过来,他们的脸上洋溢着高兴,尤其是新郎,看着新娘的眼神是那样深情。 韩归陌笑笑,人人都以为她失去的是一个上位的机会,殊不知,她失去的,是她的全世界。 第185章 命运转折(五) “咣——” 丧钟之声回荡在合宫之间,将韩归陌从噩梦中惊醒。 一缕细微的阳光透过窗缝投在了韩归陌的眼上,韩归陌睁开了眼睛,又眯了起来,用手遮挡住阳光,慢慢坐起了身。 她不知道昨天是怎么回到这里来的,她摸了摸湿透的枕头和脸上满布的泪痕,显得有些麻木。 齐远打开了门,走了进来,见韩归陌醒了,快步坐在了韩归陌的身边:“你醒啦,来,快喝些姜汤。昨天我到处都找不到你人,结果发现你晕倒在了外面的宫道上。虽然家父去世让你受了刺激,但你也不能这样作践自己啊。” 韩归陌冷哼一声:“我从未感受过至亲的爱,又何谈伤心。” “你又在说什么呀?”齐远将姜汤端到了韩归陌面前,“快喝下,昨日淋了那么久的雨,肯定受了寒。” 韩归陌为堵住齐远的嘴,麻木地拿过了姜汤,一饮而尽。 又听外头丧钟之声响起,韩归陌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齐远拿过了碗,放在了案几上,然后叹了一口气:“似是太后娘娘殡天了。” 韩归陌心下一跳,昨日都将这事给抛诸脑后了,定是青谷动了手。 韩归陌有些担心,若是要除太后,应要从长计议,如此贸然行动,乐正家一定不会放过幕后真凶,青谷很有可能会陷入危险。 韩归陌连忙下了床,问道:“青谷呢?青谷可还在?” “你小心点。”齐远扶住了韩归陌,“青谷那小子现在正当着差呢,你管他做什么。” 韩归陌悬着的心暂时放了下来:“还好,没有出事。” 韩归陌经过这样一激,倒是清醒起来,这封信恐怕有问题。 现在根本不是刺杀太后的最好时机,况且太后已经无法干政,特地来信刺杀太后毫无理由。 韩归陌很快振作了起来:“我要去找青谷。” 齐远见韩归陌像风一样离开了,也有些摸不着头脑:“昨日还哭着那样,今日就全忘了。” 韩归陌快步走了出去,在拢香楼门前找到了青谷:“我有话和你说。” 青谷看了看四周,找了个无人的角落:“姐姐,你找我?” “我问你,太后是不是你动的手?” 青谷低下了头,嘴角耷拉了下来,然后有些许没底气地说道:“是我做的。” “你行事之前为什么不找我商量?”韩归陌有些急了,“你到底是如何做的?” “昨日得了信,又见姐姐肝肠寸断的样子,我便知道这事要由我来做了。我是个侍卫,平日里和御林军关系甚好,所以我顺利地混进了寿康宫。然后潜入了太后的寝殿,拿小刀插在了太后的胸口,导致太后毙命。” “糊涂啊!”韩归陌着急得团团转,“你行踪反常,又留下证据,大理寺卿必定能查出你来。不出半日,你就会被抓住,秋后问斩!” “这些后果我不是没有想过。”青谷也非常的低落绝望,“可是我是王爷的死士,生来就是要为王爷而活的。王爷有令,我不能不做的。” 韩归陌听着青谷的话,不免有些动容,然而她心一横:“好,就算你一心赴死,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身份?你是拢香楼的侍卫,那所有人都会认为是宁妃指使你去杀太后的。到时候我们拢香楼所有人还会有活路吗?” 青谷一愣,支支吾吾道:“我,我没有想那么多。” 青谷这下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姐姐,你会不会也因为我而死啊。” 韩归陌想着一直对自己虎视眈眈的乐正敏容和尉迟景礼,道:“恐怕在劫难逃了。” “都怪我,都怪我,我现在就自杀,让他们找不到罪证。” 两人正说着,便见张律带着一行侍卫走了过来。 张律看了一眼青谷:“青侍卫,原来你在这啊,可让我好找。得了,跟我走一趟吧。” 青谷知道自己这下是逃不掉了,并未反抗,跟在了张律的身后。 青谷回过头,深深地看了韩归陌一样,随后决绝地离开了。 韩归陌看着青谷的背影,她甚至有预感,这是她最后一次见到青谷了。 青谷为人忠诚单纯,且直性子,虽行动力很强,但是思维简单,他根本不会想一件事的前因后果,这也是为什么景明每次给青谷下的指令都非常简单的原因。 然而如果说这封信不是景明本意,那么唯一可以证明的是,这封信是玉茜写的。 若是如此,那一切都说得通了,玉茜憎恨自己,所以想要告诉自己景明已婚的消息让自己伤心,随后刺杀太后一事便交到了青谷的身上。 玉茜太清楚青谷的性子,所以料定青谷会冲动行事,将太后杀死。 但是这样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韩归陌正想着,抬眼正见到高子宁哭哭啼啼地走了出去:“本宫要去见皇祖母最后一面。” 韩归陌此时恍然大悟,如今高子宁在宫中无宠,唯一可以仰仗的依靠就是太后。 若是太后死了,那高子宁可不是处于一个任人宰割的境地!都不需要青谷这个罪证,乐正敏容就能随便找个理由杀了高子宁。 高子宁若是死了,自己难道还有活路可走吗? 韩归陌默默握紧了拳头:都怪我爱得太深,沉迷情爱,竟然让玉茜远隔万里,就摆了我这么一道! 然而,虽然韩归陌痛恨自己陷入情爱的样子,但是一想到景明,她的心又像是被割开了一条裂痕,扯得胸口直疼。 夏莲见韩归陌停在原地,过来将韩归陌拉了过去:“你还留在原地干什么呀,赶紧去寿康宫!” 韩归陌捂着心口,应了一声,跟着夏莲快步赶往了寿康宫。 韩归陌刚走到寿康宫门口,便听阵阵哭声从里面传了出来,好几拨人都去往了寿康宫,候在外头的随从将近堆满了整条宫道。 齐远走在最前头,喊道:“都让让,都让让,高宁妃娘娘驾到!” 听到高子宁前来,众人立刻议论纷纷起来: “听说刺杀太后的侍卫是宁妃宫里的。” “是啊,枉太后对宁妃这样好,宁妃居然藏着这么恶毒的心肠。” “现在还假惺惺地来做什么,要是我,早就没有颜面来寿康宫了。” 高子宁听不懂这些议论,疑惑地看向了夏莲。 齐远赶忙清了清嗓子,赶道:“都说什么呢?敢妄议主子,你们这些奴才都不要命啦!” 齐远训过之后,众人才闭了嘴,然而看向高子宁的眼神却是充满敌意的。 高子宁并未在意这些,道:“我们先进去吧。” “是。”齐远行了一礼,将高子宁扶进了寿康宫。 寿康宫内殿里,尉迟景礼和乐正敏容都跪在乐正太后的床前,放声嚎哭着,尉迟文坐在一旁,表情说不上痛苦,甚至还带了一丝大仇得报的痛快。 “高宁妃驾到!” 尉迟文听到高子宁来了,忍不住探头看向了高子宁,毕竟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近距离地见过她了。 高子宁的一颗心都在太后身上,她走进了内殿,朝着尉迟文草草行了一礼,随后就跑到了太后的床边,哭道:“皇祖母!皇祖母!你醒来看看宁儿最后一眼啊!” 尉迟景礼的双眼通红,情绪压抑,他见高子宁跑了过来,本能地拍了拍她的肩,共情道:“表妹,我们的皇祖母去了。” 高子宁这个时候完全没有顾及到男女之情,只当景礼是她的好表哥,于是抱着景礼,宣泄着感情:“表哥!皇祖母没了!以后再也没有人这样宠我爱我了。” 景礼此时也没管这么多,拍了拍她的背:“还有我呢。” 尉迟文看着高子宁和景礼肆无忌惮地抱在了一起,瞬间怒发冲冠,跑了过来,将二人掰开:“你们在干什么呢?知不知道朕还在这里,就敢如此放肆?” 高子宁竭力地哭着,她悲伤到了极点,顺势推了尉迟文一下,哭道:“他是臣妾的表哥,和臣妾一起慰藉皇祖母有什么错?” “不知检点!”尉迟文被高子宁彻底恼怒,打了她一个巴掌,“你知不知道你是朕的女人!” 高子宁被一个巴掌打趴在地,她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尉迟文。 景礼见尉迟文打了高子宁,已经对尉迟文生了敌意出来,黑着脸朝着尉迟文步步逼近。 尉迟文也不甘示弱,和他对峙着。 乐正敏容很清楚自己这个儿子会做什么,她连忙拦住了景礼,然后道:“快下去!” 景礼瞪着尉迟文,并未想退后,乐正敏容又接连喊着:“快退下!” 景礼用了一点时间平息了自己的怒火,随后转身离去了。 尉迟文冷眼看着景礼离开,然后又看向了高子宁,指着她道:“从今日起,高宁妃再也不是朕的妃子,朕要革去她的妃位,贬为庶人。” 高子宁早已经对尉迟文没了感情,她跪道,毅然回答道:“臣妾遵旨。” 尉迟文心痛地看着高子宁决绝的模样,他多希望高子宁此刻能服一下软,哪怕是半句解释也好。 可是高子宁的心性就是这样的高,她没有低过头,也从不会低头。 第186章 香消玉殒(一) 乐正敏容的眼睛在两人之间打转着,倒是发现这是一个除掉高子宁的好机会。 高子宁朝着尉迟文一拜:“百善孝为先,还请陛下允许臣妾送完皇祖母这最后一程。” 尉迟文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随你便。” “谢陛下。” 高子宁应付完了尉迟文,又跪在了乐正太后的身边,忍不住大哭了起来。 韩归陌看着高子宁,心下一凉:果然,她永远不会给自己留下后路。 韩归陌方才在尉迟文的眼中分明看到了情意,她本以为高子宁可以借此机会和陛下和好,重新获得陛下的宠爱和庇佑。 然而,高子宁却非要将两人的关系逼到如此绝境,如此不为之人,等来的必会是失败。 韩归陌本可以和高子宁点破这一层关系,可是她太累了,她在这个深宫做出了太多不得已的事情,而她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景明。 可是景明已经不要她了,那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不如和高子宁一样,坠入深渊吧。 韩归陌笑了笑,看了一眼乐正敏容,那双如饿狼般发绿的眸子已经瞄上了高子宁。 自己还是输给乐正敏容了吗?她想。 不,是她不想斗了。 乐正敏容擦掉了自己的眼泪,站起了身:“来人,将青谷侍卫传上来。” “是。” 青谷很快被押了上来,身上已经带了许多伤。 乐正敏容道:“你可认罪?” 青谷已经被打得气息奄奄,道:“太后的确是属下所杀,可是这件事是属下一人所为,和宁妃娘娘半分关系都没有。” 高子宁听到青谷是杀死太后的凶手,回过了头,道:“怎么会是你?你这个奴才居然敢杀了本宫最爱的皇祖母?本宫这就杀了你!” 高子宁提起裙子,正要扑过来。 乐正敏容便伸手拦住了高子宁,道:“宁妃,你这是做戏给谁看呢?他一个没有背景的侍卫,哪里来的狗胆刺杀太后?这肯定是你在背后指使!” “不可能!我这么敬爱皇祖母,怎么会派人刺杀皇祖母,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可是青谷是你宫里的!如今认证物证俱在,你拿什么抵赖?” 乐正敏容将高子宁摔倒在了地上,站在高位,嘴角一歪,道:“来人,民女高子宁谋害太后,其罪当诛!” 乐正敏容话音刚落,便有一众侍卫围了过来。 高子宁害怕地看着周围:“你们要干什么?” 乐正敏容大手一挥:“杀!” 很快,数剑而出,捅入了高子宁纤细的身体里。 殷红的鲜血将高子宁鹅黄色的襦裙染成了一片鲜艳的红色,高子宁茫然地看着乐正敏容,七窍流血,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韩归陌看着高子宁就这样死在自己的面前,她觉得自己的整个身子都在震颤。 夏莲看见高子宁死了,哭喊了起来:“小主!小主!” 夏莲扑倒了高子宁的身边,抱住了她:“小主!” 侍卫们将刀子从高子宁的身体中拔了出来,顿时鲜血喷涌而出,血溅寿康宫。 那些侍卫毫不留情地捅了夏莲几剑,看着主仆俩倒在了血泊之中。 韩归陌看着高子宁的惨状,巨大的悲伤再次笼罩了她,她睁大着眼睛,一直看着高子宁的气息变得越来越弱,直至最后的断气。 韩归陌今天算是亲眼看到了,这后宫,这皇室,是一个吃人的地方。 泪水再一次从韩归陌本就红肿的眼睛流了出来,这接踵而来的打击让韩归陌有些难以接受,她甚至向宫外走去,下意识地想选择逃避。 “走?”乐正敏容看着韩归陌,眉毛上挑了起来,“来人,将拢香楼其余宫人都抓起来!” 第187章 香消玉殒(二)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 短短几日,韩归陌从无忧无虑变为了整日以泪洗面。从掌事宫女,沦为了阶下囚。 韩归陌穿着一身囚服,蜷缩在大牢的一角,看着狱中的老鼠啃咬着发馊的饭菜。 韩归陌环视了一圈,拢香楼所有的奴仆都被关在了这间牢房内,但是独独少了蔷薇。 韩归陌倒是想起,前几日蔷薇告了假,出宫去了。 韩归陌心里默念着:希望她能想办法逃之夭夭,千万不要回来和自己一起送死。 齐远也陪伴在韩归陌的身旁,道:“归陌,你怎么之前都这么木木的,按你以前的脾性,定不会让自己沦落到这般田地啊。” “从前的那个韩归陌,在昨天就死了。现在的我,就是躯体还活着,但是没了生的希望,和槁木又有何异呢?” “归陌,我不许你这么作践自己。”齐远劝道,“你要振作起来啊,说不定还有别的办法呢。比如高将军,再比如雍王爷?” “没有用了,皇后不可能放过我的。” 齐远叹了一口气:“看来你我终究要死在这里了。” 齐远看了一眼韩归陌,又笑了起来:“不过,我还能和你一起死,这辈子也值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你我也算是拜了把子了。” 韩归陌轻笑一声:“算吧。” 韩归陌的脑中闪过了和夏莲有关的回忆,还有高子宁的所有喜怒哀乐,还有和景明所有的过往。 韩归陌也会想想现在宫里会发生什么,不知道景筠现在过得如何?幸好,高子宁死得早些,还不知道景筠的身世。 韩归陌正漫无目的地想着,却听牢门“吱呀”一声被打了开来。 几个狱卒走了进来,将韩归陌拖起:“跟我们走一趟!” 韩归陌被拖了出去,路过了长长的走道,各式各样的哀嚎闯入了韩归陌的耳中。 韩归陌抬起头,却发现这条走道太长了,长得看不到尽头,而且是绝对的阴暗,连阳光都照不进来。 韩归陌被拖进了一个小房间,一进门便看见了乐正敏容坐在自己的面前。 韩归陌被按在了一个椅子上,手脚都拷上了锁链。 乐正敏容优雅地喝了一小口茶,看着韩归陌:“没想到,你还是成为了本宫的手下败将。” “皇后娘娘手段非常人所能及,奴才不敢相比。” “那你还敢算计到本宫的头上,本宫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乐正敏容变了脸,“给本宫往死里打!但是不许打死,明天本宫还要来。” “是。” 狱卒们得了令,各自拿了长鞭,往韩归陌身上肆无忌惮地打去。 这每一鞭都灌足了十分的力气,刻入骨髓的疼痛一下又一下地打在韩归陌的身上。 韩归陌咬紧了嘴唇,闷哼着,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响。 “停。” 乐正敏容走了过来,捏住了韩归陌的脸:“怎么都沦落到这般地步了,还要逞强?” 韩归陌死死地盯着乐正敏容,嘴唇都被自己咬出了血。 乐正敏容仔细端详着韩归陌这番落魄的模样,心里很是爽快,她又道:“对了,你的英雄去哪里了?” 乐正敏容佯装震惊的样子:“对不起,本宫都忘了。昨儿个西疆来了信,说旭王已经和祁家定亲了。” 韩归陌正在尝试让自己接受这样的事实,但是再一次亲耳听到乐正敏容说出来,还是抑制不住的伤心。 乐正敏容正在那猖狂地笑着:“奴才就是奴才,不要妄想攀龙附凤。哪怕他景明在本宫眼里是个不入眼的东西,但他也是你这辈子都高攀不起的人。” 乐正敏容见到韩归陌落下了泪,又笑了起来,随后抬起了脚,将锦鞋踩在了韩归陌的脸上。 这一路上踏过来的污泥和血液都印在了韩归陌的脸上,乐正敏容甚至还觉得不解气,脚用力地在她的脸上拧了一拧。 恶臭环绕在韩归陌的鼻翼边,韩归陌想要反抗,却没有反抗的力气和动力。 乐正敏容见韩归陌这番黯淡的神情,心中才痛快了些,将脚放了下来。 乐正敏容轻蔑地看了韩归陌一眼,随后转过了身:“走。” 韩归陌耷拉下了头,如一朵开败了的残荷,默默地凋零,直至落在了淤泥之中,毫无生意。 第188章 香消玉殒(三) 京州城外。 柏彦正待在书房,焦躁地来回踱着步,似乎正在为什么事情烦忧。 东儿走了进去,见柏彦如此模样,问道:“这是怎么了?” 柏彦见东儿来了,道:“快坐着,你怀着身子,不好劳累的。” 东儿坐了下来:“柏彦哥哥不必这么担心我,东宫的人对我很好。” 自景斯死后,景礼不是没有怀疑过东儿在背后作祟,然而当景礼审问东儿之时,东儿只一味地哭着,极尽柔弱之相。 景礼曾经派人查过东儿的底细,除了查出东儿曾经被卖入秦楼楚馆之外,别的再没有查出来什么了。 景礼本想杀了东儿,让她和景斯陪葬,然而东儿现在腹中又有了景斯的孩子,自己好歹也要为四弟留下最后的血脉,所以再三考虑下,留下了东儿。 如今景礼手脚大乱,要照顾的事情非常多,并无暇关心东儿。 东儿因此活动也自由了些,时常来千月阁见柏彦。 柏彦背着手:“王爷要回来了!” 东儿先是一笑,随后又沉下了脸面:“听西疆的使臣说,王爷已经定了亲,要和祁家之女成婚了。” “王爷怎么可能愿意娶祁雅慧呢?这其中必定有蹊跷。”柏彦摇了摇头,“归陌要是知道了,说不定还会自寻短见呢!” 柏彦正着急着,便见李巧兰跑了下来:“柏彦,外头有个姑娘来找,说是青谷让她来的。” “青谷?”柏彦想了想,“难不成是宫里出事了?” 柏彦忙道:“快带她下来。” 东儿的一颗心也揪了起来,她与青谷多年情谊,她不希望青谷出事。 李巧兰带着蔷薇走了下来,蔷薇的头发有些凌乱,热汗直流,看来是逃出来的。 柏彦问道:“这位姑娘,你是?” 蔷薇抬眼看了看四周,见都是不认识的人,更害怕了,问道:“这里可是青谷长大的地方?” “正是,你快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巧兰倒了一杯茶,递给了蔷薇:“先喝口水。” 蔷薇拿过杯子,将茶一饮而尽,然后又缓了缓,开口道:“我叫蔷薇,是拢香楼的宫女。前日里,我家中有事告了假。 我离宫之时,发现青谷好像在筹谋着什么事情,便多嘴问了句。他的表情非常的凝重,似乎是要一心赴死的模样。 我问他到底怎么了,他也不告诉我,只说我这次出了宫最好不要回来。若是出了事,就去京州找一家叫千月阁的酒楼,报他的名字便能进去。” “这么说,宫里出事了?”柏彦紧张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是今日下午,在我的归家路上,突然来了一队御林军,说是要来抓我。我被吓怕了,就找个地方躲了起来。 我听到他们说拢香楼的侍卫刺杀了太后,皇后认定是我家主子指使的,当场就把主子给杀死了。现在拢香楼所有的人都被押入了天牢,听候发落呢!” “什么?”东儿也急了,“青谷怎么可能会如此冲动行事?” 柏彦的心更加焦急了起来:“这可怎么办呀,王爷起码还有五日才能回到京州,在这段时间里,归陌恐怕性命不保啊。” 东儿心已经被提到了嗓子眼,又想到青谷已经不在了,忍不住哭了起来:“怎么会这样,青谷绝不是这样的人。一切都完了,都完了。” 李巧兰拍了拍东儿的肩,鼻子也酸酸的:“或许这背后有别的原因吧。” 蔷薇看了看这些人,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你们……都认识?” 柏彦看了一眼蔷薇:“这我之后再和你解释。既然你正在被皇室追杀,就不如跟我们一道,也好保你性命。” 蔷薇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是她相信青谷,便留了下来。 蔷薇和青谷时常一起当差,一来二去,两人也生了情愫,蔷薇本还想寻个机会让高子宁赐婚,但是如今看来,也是不可能了。 蔷薇一想到青谷死了,便蹲了下来,用力地哭着。 柏彦看着三个女人围在一道哭着,本就火烧火燎的心情更加烦躁,便道:“都别哭了!现在想办法把归陌救出来才是!” 李巧兰有些丧气:“这该如何救得?任谁也越不过皇后娘娘的权力。” 蔷薇擦了擦眼泪,细想了一番:“好像雍王爷挺喜欢归陌的。” 东儿也被点醒了:“是啊,我们不如想办法让雍王爷去救归陌如何?” “可皇后现在抓住了十足的证据,雍王爷再如何求情,皇后也不会放过归陌的。况且雍王爷是高家的人,皇后就更不必顾忌他的面子了。” “但是,有雍王爷在,也总有一分希望啊。”李巧兰站了出来,“先将此事告诉南辰哥哥,南辰哥哥定能将消息传给雍王爷。” 柏彦有些急躁:“然后呢?难道是去劫天牢吗?” 李巧兰也没有把握:“我不知道这样是不是有用,但是,若是皇后想要杀了韩归陌,又不想让别人知道,一定不会将她斩首示众,给雍王爷救下的机会。” 柏彦也想不出别的好方法,没有立刻反驳。 东儿宽慰道:“现在也只能这样了,柏彦哥哥,便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柏彦叹了一口气:“好,就这么办。” 柏彦坐下稍稍缓了口气,又道:“你们有没有觉得很蹊跷?先是青谷刺杀太后,再是王爷娶妻,这一件事接着一件事,联结得如此紧密,似乎都是冲着归陌而来。” “难道是皇后做的局?不可能,皇后怎么会拿自己的母亲开玩笑?” “不会是皇后,也不可能是太子。那么归陌剩下来的敌人只有一个。”柏彦抬起了头,“是玉茜。” “什么?”李巧兰有些吃惊,“玉茜是嫉妒归陌没错,但是也没有必要闹这么大的动静,远在千里之外就要急着除掉归陌啊。” “没错,这也是我想不通的一点。玉茜再恨韩归陌,也不可能如此心急,更不会行如此险招。这说明,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让玉茜对韩归陌害怕,所以要这么急着杀了她。” “但是,会是因为什么事情呢?”李巧兰百思不得其解,“归陌还会一直留在拢香楼里,于她的地位根本不会有任何的威胁,她为何要下此毒手?” “具体发生了什么,还要等王爷回来再说。”柏彦有些疲累,“好了,今日之事就商讨到这一步吧。” 柏彦走到了书桌前,拿起了纸笔,正要写,随后又放下了笔:“这些信都是由玉茜管控的,我就算发了,恐怕也无用了。” 西疆。 景明告别了寒烈,踏上了归国的马车。 现在的他,心情无比明媚,一想到能告诉韩归陌,她的身世大白,心情就好了很多,他迫不及待地想见见韩归陌到时候欣喜若狂的模样。 景明随口问了玉茜:“我写的那封亲笔信,你应该寄回去了吧。” 玉茜正在准备马车上的行礼,眼神有些躲闪:“是,王爷。” “那柏彦来回信了吗?” 玉茜顿了顿:“还没有。” “不急,我要亲口告诉归陌这个好消息。” 玉茜顺从地点了点头:“是。” 景明踏上了马车,掀开了轿帘,却正见到了祁雅慧坐在那里。 景明的好心情立刻烟消云散,冷着脸走出了轿子,坐在了轿夫的身边。 祁雅慧立刻急了,她在里头骂道:“王爷,你情愿当个轿夫也不愿意和你的妻子坐在一起,你是要把我的脸面往哪里放啊?” 景明并未理睬祁雅慧,只拍了一下马屁股:“走。” 祁雅慧见景明当众无视她,更是恼羞成怒,她喊着:“你还惦念着那个韩归陌吧?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她现在连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呢!” 景明一听到有关韩归陌的事情,心下一跳,问道:“归陌怎么了?” “我和你打个赌。”祁雅慧的声线平稳了下来,却更加狠毒,“在你回到昭庆之时,她必定已经死了。” 第189章 香消玉殒(四) “吁!” 景明忙将马停了下来,一个回身,冲到了祁雅慧的面前,掐住了祁雅慧的脖子:“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玉茜跟在一旁,对祁雅慧默默翻了一个白眼,恨她嘴上没把门。 祁雅慧被景明掐着,陷入了慌张之中,随后指着玉茜:“是、是玉茜做的手脚!” 玉茜骑着马跟在一旁,心下猛地一跳:“你在说什么啊!” 景明放开了祁雅慧,跳下了马车,站在玉茜的面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是不是在信件上做了手脚?” 玉茜低着头,并不敢回答。 景明又道:“你最好现在告诉我,如果到时候让我自己查到了真相,我绝对立刻杀了你。” 玉茜被吓得身子发颤,道:“属下……属下,只是告诉了归陌,王爷的婚讯。” “还有呢?” 玉茜一点一点都吐了出来:“还让青谷……杀了太后。” 景明将两件事串了一串,冷笑一声:“你果然是本王的好侍卫,才智过人啊。” 景明拽过了玉茜,将玉茜的手绑在了马车上,随后自己坐上了马车:“走!” 轮子滚了起来,带着玉茜在后面连拽带跑地跟着。 景明料到现在韩归陌的处境恐怕不会好过,便使劲地抽着马鞭,加快了速度。 玉茜被牵在后头,只得用尽全力跑着,没过一会儿便筋疲力尽,任由马车拖着。 祁雅慧被颠得七上八下的,险些呕吐,喊道:“王爷,慢点!这马牵了车,怎么也走不快的。” “吁!” 景明停下了马车,随后跳上了玉茜的那匹马上,开始往昭庆疾驰了起来。 祁雅慧被晾在了半道上,她一掀轿帘,看着景明扬长而去,恨道:“这个人,怎么这样阴晴不定的。” 玉茜终于消停了下来,用力将绑着自己的绳索挣脱开来。 玉茜跑到了祁雅慧的面前,怒声道:“不是说好,你我要结盟的吗?怎么半路又将我甩下车了?” 祁雅慧装着无辜:“可是我不想让王爷怪罪我呀。要是让王爷记恨我,这之后的日子还怎么过呀。” 玉茜揉了揉自己被磨出血的手和双脚:“我真是眼瞎了,才会同你结盟。” 祁雅慧抬起了下巴:“知足吧,现在我贵为王妃,而你只是个小侍卫,能高攀上我,是你的福气。” “收起你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吧。”玉茜抬脚上了马,“让开。” 祁雅慧微微扫了玉茜一眼,想着这一行上还需要玉茜保护,便没将她赶下去,任由她坐在了轿子里。 祁雅慧坐了回去,指使道:“轿夫,继续行路。还有,慢一些,若是颠得我不舒服了,我定要你吃罪。” “是,奴才不敢。” 马车又行了起来,玉茜方才受了伤,正疼痛难忍,嘴里咒骂着:“都怪韩归陌,都死到临头了,还要给我找不痛快。” “话说回来,你说的那个法子,真的有效吗?” 玉茜不耐烦地回着:“你若是不信我,大可不必与我结盟。” 祁雅慧斜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 玉茜又想了想,先前王爷曾暗示自己除了叶南辰,或许这一次,是除掉叶南辰最好的机会。 “停!” 玉茜喊停了马车,随后吹了一声口哨,过了一会儿,便飞过来了一只信鸽。 这只信鸽是玉茜多年培育的,轻易不使用,但是这一次,这只信鸽说不定可以帮助玉茜实现愿望。 玉茜拿了纸条,用笔墨写了几个字,便将信鸽放了出去。 祁雅慧上下扫视着她:“又在玩什么鬼把戏?” 玉茜并不想搭理她:“与你无关。” 玉茜不由笑了起来:若是我除了南辰,说不定,王爷就可以原谅我了。 第190章 此生无缘(一) 阴暗潮湿的大牢内,韩归陌蜷缩在了一个角落,囚服破烂不堪,全身上下布满了新伤和旧伤,满目疮痍。 在这牢中虽得齐远照顾,但是也只是让她在牢中的生活过得舒服些,每日一顿的毒打却是无法避免。 韩归陌也不记得自己被关多久了,她早已经算不清楚日子,也不关心人世间的任何事情,就如同一副行尸走肉。 只有当那些带刺的长鞭落在自己的身上,激发了剧烈的疼痛,韩归陌才意识到自己原来还活着。 但是韩归陌从不喊疼,尽管她已经被折磨得身上没有一寸好皮,但比起心痛的感觉,这些都根本不算什么。 “吱呀。” 天牢的大门再一次被打开,明媚的阳光终于大方地洒了进来。 或许是在黑暗里待得太久了,所有的囚犯都站起了身,靠在了栏杆上,企图可以接近那停留在过道上的细微的阳光。 门很快又被关上了,大牢内再次陷入了一片黑暗。 今日来的人有些不同,除了一些普通狱卒以外,还跟着大批的御林军。 御林军走到了韩归陌的牢门前,嫌恶地打发着靠在栏杆上的囚犯们:“都闪开点。” 囚犯们看见御林军都有些畏惧,往后退了几步。 带头的御林军道:“来人,将这些人都绑起来!” 众人慌张地哭喊起来:“求求大爷们,饶了我们吧。”“这到底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喊什么喊!”御林军高声喝住了他们,“今儿个是太后和高宁妃下葬的日子。陛下仁慈,还给你们主子以妃位下葬。你们呢,既然是拢香楼的奴才,按规矩,是要给高宁妃陪葬的。快走吧!” “什么?” “不!我还不想死” “放开我!放开我!” 韩归陌听着御林军的这番话,没有做任何的反应,木讷地被人拖了出去。 齐远此时也忍不住求饶道:“各位大爷行行好,放了我们吧!” 御林军清点了一下人数,完全没有理会耳边哀声一片:“好了,人齐了,快拖去皇陵吧。” “是。” 狱卒们将这些囚犯粗暴地拖了出去,然后关押在了车上放置的一个牢笼中,去往了一个未知的地方。 韩归陌太久没有见到阳光了,当阳光照下来的那一刹那,她抬起了头,闭上了眼睛,在眼前一片明黄中,遐想着不可能的未来。 如果景明现在还是个闲散王爷,而自己成为了他的贴身女官,恐怕境遇会大不相同吧。 到时候,自己可能就会成为王爷的正妻了吧,与他相濡以沫,相伴一生。 韩归陌想到了这里,又皱起了眉头,就在幻想之中,她都意识到这件事是不可能的。 她的身份太卑微了,她凭什么成为他的正妻,又凭什么不许他纳妾呢? 韩归陌睁开了眼睛,她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无论她多么的努力和优秀,只要她还是那个无名无姓的孤儿,她这辈子就不可能和王爷比肩。 两个不能势均力敌的人,注定不会有好结局的。 韩归陌想通了这个,她这么久以来的猜忌、敏感、纠结都瞬间烟消云散了,因为这是他们的命。 韩归陌看向了前方,微微笑了笑:“此生你我必定无缘了。” 第191章 此生无缘(二) 囚车在长街上行驶了一个多时辰,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从囚车的身边走过。 韩归陌抬起头,一个熟悉的牌匾映入了眼帘,原是旭王府。 韩归陌只看了一眼,然后便转过了头,只当自己什么都没有看到。 囚车转过一个街角,正路过高家,韩归陌记得,自己第一次进高府也是这样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 韩归陌漫无目的地想着,忽见人群中出现了两个熟悉的面孔。 韩归陌细细看去,那草帽下掩盖的人脸抬了起来,正是尉迟景琛和叶南辰。 韩归陌心下一跳:他们来做什么? 韩归陌直起身子,企图赶走他们。 身边的狱卒发现了韩归陌想要站起来,便甩了一鞭子上去:“老实点。” 韩归陌只得坐了下来,直直地看着二人,使劲地摇着头。 景琛见韩归陌如今成了这副模样,早已经心疼至极,而叶南辰更是恨得牙根痒痒,恨不得直接上前劫狱,将伤害韩归陌的人统统杀死。 景琛看着韩归陌,坚定地点了点头,随后压下了自己和叶南辰的草帽,低头混入了人群。 韩归陌看着这二人跟了过来,心中开始有些惶惶,不能让他们为了自己而身处险境。 韩归陌的心中终于燃起了生的希望,然而这个时候,她才开始痛恨自己的失落无为,痛恨自己不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韩归陌第一次开始意识到沦为阶下囚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情,她成为了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她失去的,可能不只是她自己的性命,而是所有自己所珍视的人。 然而,思绪又绕了回来,她还愿意活下去吗? 韩归陌又陡然释怀了,既然自己不想生,又能有什么作为呢? 囚车又行了一个时辰,行至京州城的郊外,天地之间豁然广阔了开来。 一座座陵墓立在两边,远处的一群苦工正在卖力地挖着新坑,一堆堆泥土摆放在周围,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死亡。 囚车在这新陵前停下,狱卒们打开了囚车的门,将囚犯们拽了下来。 在看到眼前这一个专门为他们准备的大坑之时,囚犯们才意识到,这一切都是来真的了。 歇斯底里的哭喊声此起彼伏地发了出来,囚犯们努力地反复挣扎着,甚至有些还成功逃走了。 韩归陌木然地看着这一切,做不出任何的反应。 那些逃走的囚犯,很快被抓了回来,然后被狱卒无情地杀死,扔入了大坑之中。 齐远看着这一幕,发着抖,身上冷汗直流,整个人都没了精神气。 齐远想着自己也不可能再活着了,便转过了身,对着韩归陌道:“归陌!有件事我一定要对你说。从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在想,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貌美的女子。后来,我又看到了你的魄力和谋略,让我再一次对你产生佩服和崇拜。” 齐远几乎是闭着眼睛在喊:“我……我想生生世世都和你在一起!你答应我,死后在地府和我做一对夫妻,好不好?” 韩归陌看着这样的齐远,好像是在看一出戏,一出和自己截然无关的戏。 末了,韩归陌开了口:“对不起。” “皇后娘娘驾到!” 韩归陌回过了头,看见乐正敏容的銮驾,声势浩大地走了过来。 坐在轿撵上的她,依旧高贵美丽,如同一朵永远开不败的牡丹,放声嘲笑着所有敢争百花之王的品种。 “落轿。” 乐正敏容下了轿子,正红色的裙摆晃了一晃,她不紧不慢地走到了高子宁的墓前:“好外甥女,本宫来给你送礼物了。” 周围人纷纷下跪:“参见皇后娘娘!” “都起来吧。” 乐正敏容直直地朝着韩归陌走来,身边的狱卒纷纷跪下,而囚犯们都扑了上去,企图求乐正敏容饶命。 乐正敏容微微皱了皱眉,周围的狱卒们就将囚犯逮了回去,拔剑穿心,然后无情地将死尸扔进了坑中。 乐正敏容走到了韩归陌的面前,从袖中拿出了一把精致的小刀。 乐正敏容笑笑:“这是你随身带的那把小刀吧。” 韩归陌瞪着她:“你想做什么?” “不知道这跟随了你那么多年的凶器,割在自己的脸上会不会疼呢?” 乐正敏容说完笑了起来,随后突然变得狠厉,拿起刀,就要往韩归陌的脸上戳去。 齐远此时不顾一切地冲了上来,将这一刀挨了下来。 这一刀直直地插在了齐远的喉头,齐远只觉得喉头一股血腥味蔓延开来,之后便没了知觉,倒在了地上。 韩归陌此时才清醒了过来,大喊道:“齐远!” 乐正敏容嫌恶地踹了他一脚:“拦路鬼!” 韩归陌像是突然被唤醒了一般,奋力挣脱了绳索,伸出一拳打在了乐正敏容的脸上。 乐正敏容被打翻在地,韩归陌瞬间坐在了乐正敏容的身上,抢过了她手中的刀:“我要你死!” 韩归陌第一次在乐正敏容的瞳孔里看到了真切的恐惧,她毫不犹豫地拿起刀,要往她的心口插去。 然而,御林军从四面八方包围了过来,打掉了韩归陌手中的刀,将她再次擒拿住。 乐正敏容被扶了起来,她指着韩归陌喊道:“杀了她!快杀了她!” 韩归陌如狼一般的眼睛盯着乐正敏容:“如果你这次没能杀了我,我一定会来寻你报仇!如果你杀了我,那我就会成为厉鬼来索你的命!” 乐正敏容居然头皮有些发麻,后退了几步,然后硬着头皮道:“你一个将死之人,拿什么跟本宫斗!就算你变成了鬼,本宫有列祖列宗庇佑,你一个孤魂野鬼,如何能索本宫的命?来人,即刻绞杀!” “且慢!”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阵马蹄声传了过来,乐正敏容转头看去:“雍王?” 尉迟景琛骑着马赶到,喊着:“谁若是敢动她一根汗毛,本王就屠他满门!” 景琛此言一出,没有一个御林军敢动弹。 乐正敏容则喊着:“到底是听他的还是听本宫的?本宫叫你们快动手!” “不许动手!” 御林军正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此时,从另一边又窜出了一个人,数支流箭射了出来,几个韩归陌身边的御林军当场毙命。 不等别人反应过来,叶南辰便冲了过来,一手牵着马绳,身子俯冲了下去,将韩归陌拦腰抱起,接到了马上。 乐正敏容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大喊着:“放箭!放箭!” 然后身后却没有一点声响,原是剩余的御林军,都被景琛带来的手下杀尽了。 乐正敏容亲眼看着韩归陌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简直愤怒得无以复加。 乐正敏容转过身,盯着景琛:“你等着,本宫一定会亲手杀了你。” 景琛看到韩归陌安然离去,放心地笑了起来。 景琛低下了头,看着乐正敏容:“母后,儿臣会奉陪到底的。” 第192章 捡回一命(一) 大风吹平了韩归陌的凌乱的头发,韩归陌现在有些茫然:“我们要去哪里?” 叶南辰紧紧地抱住韩归陌:“姐姐别怕,一切都有我呢。” 韩归陌听到了叶南辰的声音,这才反应过来,骂道:“你疯了?你这是公然在和乐正一族作对,你如何再回高家当差?” “我本就是王爷的一个死士。为着王爷效忠,我才愿意留在高家。如今王爷这般对你,我也恨王爷,也就不愿意当王爷的死士了。” “可是,你我无权无势,又身在昭庆,如何摆脱乐正一族的迫害呢?” “为何要被昭庆困一辈子呢?”叶南辰笑了笑,“这里离怀夷很近,不出一个时辰,便能去往怀夷。我们不如就抛下这里的一切,重新开始。” “你疯了?我们没有通关文牒,没有户籍身份,又有通缉令在身,如何去往怀夷?” “姐姐不必担心,雍王爷帮我们一切都打点好了。” 韩归陌总觉得有些不妥,又回头看了看。 叶南辰将韩归陌的头转了回去:“姐姐别看了,后面没有追兵。” 韩归陌看着叶南辰明显事先打点好一切的样子,问道:“今日之事可是你和雍王一道谋划的?” “正是。” “可是按照乐正敏容的性格,她必定会封锁所有的消息,又怎会让你们提前知道?” “我本也不知道姐姐会遭此大难,还好玉茜不远万里送来了飞鸽传书,让我进宫救你。皇后的消息虽然难以打听,但是雍王爷在宫里经营多年,还是探取到了天牢里的消息一二。我们猜测了一番,便断定姐姐应该在今日的囚车上,果不其然,让我们等到了。” 韩归陌冷哼一声:“玉茜居然还想要打你的心思。除了一个我也就算了,连你也不放过吗?” “姐姐这是在说什么呀?” “我会被罚入狱就是因为她!” 韩归陌情绪激动了起来:“放我下来!我要回去杀了玉茜!” 韩归陌试图挣脱叶南辰的怀抱,落马回去。 “姐姐,你要是回去了,一切可都前功尽弃了啊!” “放开我!我要回去!我要杀了玉茜,杀了皇后,再……再杀了王爷!” 叶南辰一惊:“姐姐,你在说什么啊!你怎么可以想杀了王爷?” “是他负我在先!”韩归陌不顾一切地挣脱着,“放开我!” 叶南辰见韩归陌情绪已经进入了错乱癫狂,小声道:“对不起了,姐姐。” 叶南辰一记手刀打在了韩归陌的后脑勺,韩归陌只见眼前一黑,昏倒了过去。 叶南辰叹了一口气:“目前也只能这样了。” 过了不知多久,韩归陌才缓缓苏醒过来。 一股馥郁的苏合香钻入了韩归陌的鼻中,韩归陌只觉得全身都放松了下来。 韩归陌看了看四周,便见青色的帐帘垂在身边,自己似乎躺在了一张床上。 窗外是寒风呼啸的声音,屋子内却非常温暖,木炭间火星跳动的声音,一下接着一下隐约传了过来, 韩归陌想要坐起身,全身的疼痛立刻侵袭了过来,韩归陌蹙了蹙眉,又躺了回去。 “你醒了?” 一个陌生的女声传了进来,韩归陌转头看去,便见一个穿着碧色襦裙,外头套了件狐皮袄子的少女走了过来。 少女拉开了帐帘,坐在了韩归陌的床边,将被子掀了开来:“来,让我看看你的伤势。” 韩归陌一咕噜坐了起来,警惕地看着她:“你是谁?” “别动,你身上的绷带都松啦。” 韩归陌再低头一看,便见身上绑着密密麻麻的绷带,看起来比之前马场受的伤还要严重。 韩归陌很快就感觉到了疼痛,又趴在了床上,动弹不得。 “都叫你不要动了。” 少女帮助韩归陌又平躺了下来,然后小心地为她换药。 少女见韩归陌的一双眼睛还直溜溜地盯着她,便道:“我叫谭灵菲,是怀夷国皇家乐府司的左司长。这次呢,我之所以救你,是受你们雍王爷所托。所以你放心,我不会害你的。” “雍王?”韩归陌又问道,“你与他什么关系?” 谭灵菲抬起了头,眼神里冒出了星星:“雍王爷是天底下最有风度的男人,我与他相识相知,情谊匪浅,是难得的知己啊!” 韩归陌的脑门上掉下了一滴汗:“雍王爷的红颜可真多啊。” “这天下,在我看来,只有雍王爷还能和太子一比。”谭灵菲娇羞一笑,“要是没了太子,我说不定,就从了他呢。” 韩归陌心道:这都哪跟哪儿啊? “算了,不跟你说那么多了。”谭灵菲又正经起来,“既然雍王爷把你和那个小兄弟交给了我,那之后,你们可要跟着我在怀夷混咯。” 韩归陌看着谭灵菲,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些事情实在发生得太多,太快了,让她有些应接不暇。 昨日的她,根本不会想到自己还安然活着,更不会想到自己居然会出现在怀夷。 谭灵菲换着药,语气还是有些心疼:“好好的一个姑娘,怎么全是都是鞭伤。还好没伤着脸,不然就可惜了。” “这边上好药了,翻身。”谭灵菲将韩归陌翻了过去,她的眼睛一亮,“问你啊,你这手臂上的纹身是哪里弄的,怪好看的。” 韩归陌的语气显得生硬和抵触:“我不知道。” 谭灵菲抿了抿嘴:“不说就不说。” 韩归陌现在还没有放下对谭灵菲的戒心,但是从目前来看,起码她不是一个坏人。 第193章 重新开始(一) 怀夷地处北方,天气比昭庆寒冷了许多。 韩归陌转眼已经在谭灵菲的住处住了十余天了,倒渐渐适应了这里的天气。 韩归陌披了一条藏青色的毛毯,坐在庭院走廊上,旁边的暖炉升腾出阵阵白烟,炉中的茶水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韩归陌拿起一块白布,拿住暖炉的手柄,倒了一杯茶。 远处,一个身形俊朗的少年走了过来,他穿着一身金狐大氅,看起来身份与以前大不相同了。 叶南辰坐在了韩归陌的身边:“姐姐身体可好些了?” “多亏谭姑娘,我已经好多了,而且,似乎都未在身上留下疤痕。” “那就好。”叶南辰放心地一笑,又道,“这几日,我都在屋外守着姐姐,经常见到谭姑娘拿着一瓶特制的药膏出来,想必是极其有用的。” 韩归陌一听,倒是回忆了起来:“当时谭姑娘好像说过一嘴,这药膏出自她府上的一个门客,听说,是个巫女。” “我见过那个巫女,看起来很纯净。”叶南辰有些思虑,“谭姑娘会不会……” 韩归陌知道叶南辰在想什么,道:“我相信谭姑娘不会害我的。” “姐姐既然相信谭姑娘,那我也就不说什么了。” 一阵美妙的演奏声传了过来,两人探头看去,原是乐府司开始排练了。 谭灵菲每到这个时候就会变得格外亢奋,在乐伎之间不停地穿梭着,尽心尽力地指点着。 韩归陌笑笑:“这人啊,总得找点事情做做。” 韩归陌站起了身,叶南辰问道:“姐姐,难道你要进乐府司?” “小时候,王爷教……”韩归陌的表情掠过了一瞬的痛苦,随后又笑笑,“我以前在千月阁的时候,喜欢吹排箫,你可还记得?” “自然记得。”叶南辰道,“以姐姐的本事,姐姐若是进入了乐府司,说不定也能小有名气呢。” 韩归陌笑了笑,随后往谭灵菲的方向走去。 谭灵菲此时正对着乐谱焦头烂额,原是吹排箫的小林最近吃坏了肚子,不能参加几天后的演出了。 韩归陌正好走了过去,正看到一个空位上放着一个排箫,便拿了起来。 谭灵菲抬起了头,见韩归陌似乎对排箫有些兴趣,忙走了过来:“韩姑娘,你可会吹排箫?” 韩归陌点了点头,随后吹响了一段音乐,这段旋律层层紧扣,婉转动人,着实让乐府的人都刮目相看。 谭灵菲心里都快乐开了花,但是碍于身边人的面子,只满意地点了点头:“恭喜你,通过了乐府司的考核。明日起,你便和我们一起排练吧。” 韩归陌一笑:“那以后可还要仰仗左司长了。” “没问题。”谭灵菲一下子有了活力,又跑到了众人的前面,“我们现在重新再来一次,让新来的先熟悉一遍。” 韩归陌坐了下来,跟着谱子,试着跟了跟大家的节奏,轻轻吹奏着。 一旁一个少女,名唤小柳,她主动提醒道:“这里这个拍子不对,要再快一点。” 韩归陌转过了头,见是一个长得极为单纯可爱的姑娘,道:“谢谢。” 小柳道:“不必言谢,你既然加入了我们乐府司,便是一家人了。” 身边的几个乐伎也都转过了头,朝着韩归陌示好。 韩归陌那干涸的心灵再一次感受到了温暖,她由衷地喜欢上了这个地方。 或许以后……就这样过下去也好。 不过很快,韩归陌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她的身上有着太多的仇恨和对昭庆的牵挂,恐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能否和过去彻底告别。 第194章 重新开始(二) 天气渐渐转凉,怀夷的晚秋比昭庆凉了许多,地上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霜。 韩归陌小心地一步一步走着,手里拿着一个凳子和排箫,跟着乐府司的人一道往前走着。 今天是乐府司彩排的日子,这几日谭灵菲都在忙着为怀夷当朝皇帝宇文弘的四十大寿做准备。 谭灵菲走在最前头,和宫门口的守卫打了一声招呼,便走了进去。 韩归陌抬起了头,那巍峨壮阔的宫殿映入了眼帘。 韩归陌忘神地看着:是不是世上所有的皇家都是一般的富有又一般的肮脏呢? 周围乐府司的艺人大多是穷苦人家出身,进入皇宫之后,都睁着大大的眼睛环望四周,充满了好奇和向往。 韩归陌则显得淡定了许多,她很快收回了视线,并且拉回了快要走出队伍的柳枝儿:“你要去哪?可别落下了。” 柳枝儿被拉了回来,嘿嘿笑道:“我今年刚进乐府司,没想到就能进皇宫了。我爹说,只要是进了宫,给那些贵人们提鞋也比在家种地好。” 韩归陌看着柳枝儿那双澄澈的眼神,心里有些东西似乎被触痛了。 韩归陌也不知道为什么心头涌上了一股怒气,她厉色道:“皇宫里的人,心肠比你肮脏千倍万倍。” 柳枝儿感觉到韩归陌的样子有点吓人,问道:“你怎么了?” 韩归陌深呼吸了一口气:“没什么,只是以前听宫里回来的人说过罢了。” “好吧。”柳枝儿也没想太多,“你知道为什么我叫柳枝儿吗?” “为什么?” “我娘是在一棵柳树下生的我,那年刚开春,柳条刚抽了新,天还很冷。我娘生完我之后就死了。”柳枝儿静默了一会儿,“所以我叫柳枝儿。” 韩归陌虽听着感觉有点难过,但是心底里更加疑惑她为何会对一个刚认识的人如此坦诚。 这样的纯真和不设防大概是韩归陌这辈子都没有办法再理解的。 韩归陌不知该说什么,只腾出了手,拍了拍她的背,以示安慰。 “到了。” 韩归陌抬头看去,便见一个高三层,装饰极尽奢华的宫殿,展现在自己的眼前。 “这里就是宝华楼,是从前已故柔太妃的住处。”谭灵菲介绍着,“咱们先进去,候在二楼,一会儿等王总管指令。” “是。” 一行人将乐器和板凳都搬了上去,韩归陌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四处环望着这宫里的陈设。 这宫虽说已经长久地不住人,然而还看起来富丽堂皇,那撑着屋子的红木柱子都被擦得发亮,屋内的陈设更是不落一丝灰下来,想必是派人精心养护的。 韩归陌路过原先的卧房,见里面挂着一张画像,韩归陌只看了一眼,便觉得心生亲近,好像有很深的感情似的。 韩归陌并未多想,只停留了一会儿,便转过了身,跟着乐府司的人将阵型摆好。 一众人坐定,嘈杂的调音声纷纷响了起来,韩归陌已然习惯了这样的声音,她有时候也觉得这样热闹挺好的。 韩归陌调音结束,便看着谭灵菲在满屋子的达官贵人之间周旋来回。 谭家祖上乃是生意人,富甲一方,然而谭家的毕生所愿乃是踏入仕途,因此谭父花尽所有力气为儿子谭青轩讨了一个六品小官。 谭家的生意几乎遍布怀夷全国,通过和达官贵人进行利益交换,这让谭家打下了一个非常庞大的关系网。 可惜的是,当朝皇帝宇文弘治国有方,且不允许卖官鬻爵之事,所以谭家用尽全身力气只能将谭青轩推到如此位置。 而谭灵菲自小性格外向,又因善音律,所以买了个乐府司左司长的位置,以便于周旋于各位贵人之间,以为家族谋得更好的资源。 所以这也难怪谭灵菲和尉迟景琛能互相成为知己了。 韩归陌收回了视线,又将注意力转移到了琴谱上,毕竟这才是她最需要去关注的事情。 傍晚,乐府司的人劳累了一天,两两三三地回到了乐府司的住处。 韩归陌刚回到自己的房间,便见一个人怒气冲冲地拿着棍子,朝着自己跑了过来。 第195章 重新开始(三) 韩归陌定眼看去,那人乃是个和自己年龄相当的女孩,皮肤却粗糙黝黑,身材短小却四肢有力,一看便是在家经常做农活的孩子。 韩归陌见她的势头很足,大有要抡起棍子要将自己打死的冲动。 柳枝儿看到了这一幕,被吓得不轻,大喊着:“小溪,住手!” 韩归陌却站在了原地,从容地看着她朝着自己冲了过来。 眼看那根棍子就要打了下来,韩归陌身体一侧,抬起膝盖往上一顶,打中了她的肚子。 韩归陌再在背后来上一拳,将她彻底打趴在地。 柳枝儿看着韩归陌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看得目瞪口呆,嘴巴差点吓掉在了地上。 韩归陌蹲下来身子,将她制服在地上:“说,是谁派你来害我的?” 那人正在不停地挣脱着,还试图想要用棍子打韩归陌的头。 韩归陌夺过了棍子,指着她:“你到底是谁?” 柳枝儿走了过来,跪在了那人的身边,道:“林小溪,你这是在做什么呀?” 林小溪被压制得不能动,只能咬牙喊着:“柳枝儿,你快帮我打她!都是因为她,抢了我的位子,害我不能去皇室演奏!” 韩归陌现在大概明白了,原来她就是先前缺位排箫的那个艺人。 韩归陌松开了手,道:“是你自己请假,耽误了大家的进程,难道所有人都要停下自己手里的习练,就等你一个人吗?” 林小溪咬着牙,脖颈间的颈纹突起:“若是没有你,我现在回来依然还能赶上这次的皇室出演,都怪你!” “要怪就怪你自己。”韩归陌拿起了排箫,“留在乐府司并非我所愿,待这次演出结束,我就会离开乐府司。我顶替你的位子是在替左司长救急,而你现在来找我寻仇,乃是无理取闹。想让大家因为你耽误彩排,是自私自利。”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柳枝儿以为林小溪不会再纠缠下去,然而林小溪却坐在了地上,撒泼打滚了起来:“抢别人的东西还有理了!大家快来评评理啊!” 林小溪的声音非常洪亮,周围正在休息的艺人都围了过来。 柳枝儿看着人群围了过来,似乎都被林小溪的说辞信服,以为是韩归陌欺负了林小溪。 柳枝儿弯腰将林小溪的手拉了起来:“快起来,这样像什么样子?” 林小溪甩开了柳枝儿的手:“我不管,我今天不讨回公道就不走了。” 柳枝儿有些着急,走到了人群的面前:“大家都散了吧,都是一场误会。” “不必理她。” 韩归陌缓缓开了口:“你便闹着吧,左司长不会站在你这一边的,不管你如何哭闹,终究是扰人扰己。” 韩归陌甩下了这句话,便带着柳枝儿回了房间,将房门一关,任由林小溪去了。 韩归陌坐在屋子内,来来回回地想着,自己这次来到怀夷是一次意外,几乎无人会知道自己会混入乐府司的艺人之中。 韩归陌将所有可能站在林小溪身后的人都想了一遍,却都一一排除。 难道说,这次林小溪是自发地来找自己的麻烦的? 门外林小溪的哭闹声渐渐轻了下来,柳枝儿担心地看了看窗外,然后走到了韩归陌的身边:“归陌,你别和她一般计较。她可能是因为知道自己不能去皇宫而难过,因此想撒气撒在你的身上呢。” “去皇宫难道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你有所不知,当朝的文宸妃精通音律,最看重的便是乐府司的演出。一旦有机会被文宸妃看中,就可以被选入宫中,成为皇家艺人。所以啊,为皇室演奏乃是乐府司所有艺人的梦想,这可是自己飞上枝头最好的机会。” 韩归陌大概明白了,自己抢了别人这么好的一个机会,被她记恨也不是没有理由。 韩归陌遭遇过生死之劫后,对追名逐利看淡了许多,甚至还有一些逃避,若她一早就知道会被选入宫中,她或许会推辞这件事。 然而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正式演出就在三日之后,若是自己临阵脱逃,相当于整个乐府司的努力都白费了,自己万不能做出这样不义之事。 第196章 重新开始(四) 十一月十六,元弘十一年,弘帝大寿。 寅时,天还未亮,昨夜的积雪未消,天气极为寒冷。 宫门前来往的达官显贵络绎不绝,排起了长长的队伍,纷纷接受检阅入宫。 乐府司排在了正数第二个位子,谭灵菲排在最前面,叶南辰守在最后。 “下一个。” 谭灵菲很快跑了上去,交上了请帖,说明了来意。 守卫心不在焉地听着,正要放行,却见远处停下了一个轿子。 轿子上走下了两个贵妇,优哉游哉地走了过去。 守卫立刻跪了下来,道:“参见黎玥、黎瑶公主。” 两人站在了守卫面前,又看了一眼周围的人。 所有人都跪了下来,被撇在了一旁的谭灵菲抿了抿嘴,也跪了下来:“参见两位公主。” 韩归陌微微抬头看去,那穿着宝蓝色大氅的公主却一直斜眼看着谭灵菲,道:“哟,谭大交际花也来啦?这宫里真是什么人都能进啊。” 另外一个穿着鹅黄绒裙的附和着:“商人最是下贱,商人之女更是不必说了。” 谭灵菲一直垂眸站着,看起来很不好受。 “瑶儿,我们快进去吧,母妃还在等我们呢。何必被这样的人搅了好心情。” “可是,我一看到她,便倒胃口。” 韩归陌大概认清了人,那圆杏眼,鹅蛋脸,穿着宝蓝色衣服的乃是宇文黎玥,而容貌相对略微次一点的,乃是宇文黎瑶。 宇文黎玥看向了守卫:“不许给乐府司的人放行,再让他们在雪里站上两个时辰才好。” 乐府司的人面面相觑起来,这样寒冷的天气,在外站两个时辰,人必定都会被冻僵。受寒乃是次要,但若冻伤了手,一会儿的演奏就不可能顺利完成了,到时候可是大罪,要被砍头的。 谭灵菲也清楚这其中的厉害,忙跪了下来:“两位公主,你要怎么处罚奴才都行,只是今日乐府司还有要事在身,若是耽误了演出,奴才实在担待不起啊。” “那便是你乐府司的事情,于本公主何干?”宇文黎玥上前了一步,抬脚踩住了谭灵菲的手,并且用力拧到了雪里。 叶南辰此时也跑了过来,心里虽着急,但是只敢劝道:“公主殿下,千万不要因为我们这些奴才,站在外面受凉啊!” 宇文黎瑶看了一眼叶南辰,笑了笑:“小侍卫模样长得不错,罢了,便不和你们闹了。” 宇文黎玥收回了脚,正要离开,韩归陌走上了前去:“两位公主,如今积雪渐消,奴才见两位公主的玉鞋似乎有些湿了,让奴才来为你们擦干吧。” 谭灵菲忙伸手拦住了韩归陌,摇了摇头,眼神似乎在告诉她不必如此。 宇文黎玥和宇文黎瑶笑了笑,转过了身子,站在了韩归陌面前:“快擦。” “是。” 韩归陌拿出了手帕,在黎玥和黎瑶的鞋上用力地擦了擦。 韩归陌将手帕收了回去:“两位公主,奴才已经擦干了。” 宇文黎玥看向了谭灵菲:“看看,你要是有人家一半的觉悟就好了。” “这还差不多。”宇文黎瑶挣足了面子,也不为难他们了,“姐姐,我们也不必为难人家,让他们先进去吧。” “既然你发了善心,就让你做个人情。”宇文黎玥挽过了宇文黎瑶的手,“我们走。” “恭送两位公主。” 众人站起了身,韩归陌忙去看谭灵菲的手:“有没有怎么样?” 谭灵菲摇了摇头,眼圈憋得通红,忍着哭腔道:“为了我们,让你受委屈了。” 韩归陌笑了笑:“不单是为了乐府司,她们既然敢仗势欺人,那就别怪我略施惩戒了。” 叶南辰最为了解自己的姐姐,他大概可以猜到,这两位公主一会儿可要出丑了。 第197章 重新开始(五) 旭日东升,明媚的阳光洒了进来,驱散了这连绵数日的阴霾。 宇文凌玄抬头看了看这晴朗的天空,红润的仰月唇微微翘了起来,长长的眼睫毛在阳光下翕动着。 宇文凌玄,弘帝的嫡长子,怀夷当之无愧的太子,其品貌气度显帝王之气,言谈举止大方得体,政绩战果无人能敌。 正是因为有这样一位绝对优秀的太子,皇子们之间的争斗少了许多,因为没有人会妄想越过当今的太子。 不过有趣的是,怀夷皇室的皇子不多,公主却是有十几位之多,且弘帝从来对公主不予宠爱,待遇极差。 因此,为了争夺父皇的宠爱和有限的名利,公主之间的争斗远比皇子之间的激烈得多。 宇文凌云走了过来,道:“皇兄,这是吉兆啊。” “的确,父皇乃是天龙降生,他的寿辰自然吉星高照,天舒云朗。” 宇文凌玄背过手,朝远处看去,正见着谭灵菲在那里忙忙地张罗着乐府司一会儿的演出。 宇文凌云和宇文黎玥、宇文黎瑶皆是沈贵妃所出,沈家乃是怀夷的一品将军,怀夷这些年数十场战役都是由沈家出功出力,因此,沈家在怀夷的地位是不可撼动的。 如今先皇后已死,后宫乃由沈贵妃摄六宫事,位同副后,且为人盛气凌人,爱摆弄权术,其子女也都清高自傲,不把平民放在眼里。 宇文凌云也看到了谭灵菲,冷哼一声:“商人、艺人,都是些下等人,能让他们进宫为我们演奏,乃是他们的福气。” 宇文凌玄脸上还是挂着淡淡的笑:“但若是没有谭家为连年征战的将士们输送军资粮草,我怀夷的国库早就亏空了。” “商人最是奸猾,他们的钱本就不干不净的,为国所有是应该的。” 宇文凌玄看了凌云一眼,没再回答,他回头和仆人吩咐道:“去拿那件山水纹的狐毛披风来。” “是。” 谭灵菲正在雪地里忙活着,鼻子冻得通红,手上的伤红肿了起来,又被冻得僵硬,几乎难以动弹。 即使如此,谭灵菲还是布置得非常卖力:“一会儿,箫一组二组先从两边,一道走进去,然后琵琶组围着舞女一起进去,编钟在里头已经放好了,人候在一边就行,筝组……” 韩归陌仔细地听着,余光间瞥到了一个气度不凡的贵人走了过来。 韩归陌见他的容貌,倒与自己有些相像,且生出了些没来由的亲切感。 韩归陌细想一番,终是自己想多了。 谭灵菲安排妥当,正停在原地又在思索着什么,却听一声通传:“太子驾到。” 韩归陌分明见到谭灵菲的脸蛋又红了一些,眼里是又惊又喜。 韩归陌随着众人跪了下来:“参加太子殿下。” “都起来吧。” “谢太子殿下。” 宇文凌玄伸出了手,将谭灵菲小心地扶了起来,随后微微蹙眉:“手怎么了?” 谭灵菲小心地抽回了手:“被琴砸了一下,不碍事的。” “以后行事小心些。”宇文凌玄的语气中皆是疼惜。 宇文凌玄转过身,将仆人手里的披风拿了过来,亲自给谭灵菲披了上去,动作极尽轻柔:“小心着凉了。” 乐府司的人将太子的这份疼爱看在了眼里,都心下感叹左司长的好福气,私下议论了起来。 韩归陌却是一直清醒地看着两人,心中并未有一点波澜,只心道:谭家襄助怀夷存活至今,若无谭家,怀夷早就会被西疆打败乃至吞并。作为太子,若是向谭家的女儿示好,就能牢牢把握谭家的忠诚,又为何不为呢? 至于未来,韩归陌并不认为堂堂未来的一国之君会娶一位商贾之女为妻。 宇文凌玄站在谭灵菲的面前,见谭灵菲一脸娇羞的样子,说明自己此举她很受用。 宇文凌玄的视线在人群中扫视了一番,最后,视线锁定在韩归陌的身上。 她是长得这样美丽,气质出挑于凡夫俗子,最重要的,乃是她那一双清冷的眸子,似乎能洞悉世上的一切。 韩归陌意识到宇文凌玄正看着她,她的眼神没有丝毫的怯懦,只垂眸行了一礼,随后不卑不亢地与他对视着。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谭灵菲的声音将宇文凌玄唤醒了过来,他又低下头,笑着看着她:“父皇还在里面等着我,我先回去了。” 谭灵菲近距离地看着宇文凌玄的这张俊颜,脑袋都变得晕晕乎乎的,只会一个劲地点头:“恭送太子殿下。” 宇文凌玄笑笑,又捏了捏谭灵菲的鼻子,随后转身离开了。 宇文凌玄临走前,又多看了韩归陌一眼,和仆人低声道:“去,找出那个女人的所有底细。” 第198章 大宴出丑(一) 悠扬的丝竹声从宝华楼里传了出来,数百位名流皇族齐聚一堂,整个宝华楼都热闹了起来。 笙歌渐起,华筵初开,达官贵人们皆喜笑颜开,觥筹交错。 乐府司的艺人们居于一角,灯光相较于大殿中心也黯淡了许多,此时正在演奏着《鹧鸪天》。 韩归陌一边吹着排箫,一边看着大殿中的情况。 宝华楼相比于昭庆的宴华宫有过之而无不及,大殿之中坐定的宾客就将近百人,再加上随行的仆从和宫人们,几乎人数上百。 然而大殿依旧看起来宽敞无比,毫无拥挤之感,倒是乐府司几十人挤在一角有些难以动弹。 韩归陌看着大殿中坐着的贵人们,都觉得脸生的很,只能从衣服着装上猜测出身份一二。 韩归陌继续看着,突然心下一跳,连音符都吹错了。 只见是尉迟景琛带着尉迟锦然和程瑜萧夫妇一道过来了。 韩归陌的心狂跳了起来,她将排箫放了下来,睁大着眼睛,看着景琛的身后。 那个让她爱恋过、思念过、怨恨过无数个日月的他出现了,他就这样一步一步走进大殿的中央,还是那样英姿飒爽,惹人倾慕。 韩归陌虽然扬言要杀了他,但是当他再次出现之时,她的眼睛总是忍不住去追随着他的身影,她的身体也忍不住探了出去,想要与他接触。 柳枝儿发现了韩归陌的异常,将韩归陌拉了回来,暗示她要继续吹奏。 韩归陌看了看周围的太监们正时不时朝自己投来严厉的目光,便知自己现在依然是地位低下的艺人,不得有任何的造次。 韩归陌感觉得到自己感情的激荡,但无论如何,她都会最终陷入消极的情绪,地位的悬殊是她和景明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 “陛下驾到!” 韩归陌终于可以停下这循环往复吹奏着的旋律,跪了下来:“参见陛下。” “平身。” “谢陛下。” 韩归陌在位子上坐定,远远看去,只能看到弘帝大概的身形轮廓,他的身边坐着三位妃子,按照她的推断,乃是沈贵妃,文宸妃和叶丽妃。 待宇文弘说完了开席辞,众人便开始纷纷敬酒献礼,场面好不热闹。 韩归陌仔细地看着,这才将所有贵人的名字记了一个遍,果然怀夷皇室的公主很多,竟然坐了满满一列。 待所有人敬酒结束,宇文弘突然问道:“黎玥和黎瑶这两个丫头呢?” 沈贵妃见两人的位子果然空着,心下一跳,道:“臣妾之前还看到她们在准备呢,怎么这会子突然不见了?王总管,快去找找。” “是。” 宇文家的公主们最擅长互相争斗,很快,宇文黎颜发话道:“父皇,两位姐姐居然敢在父皇四十大寿上缺席,这简直是对父皇的大不敬。” 宇文黎念也跟着说道:“是啊,父皇,平时里,她们两个总是喜欢缠着父皇,可如今又公然藐视父皇。可见,平日里的孝顺都是虚情假意啊。” 宇文凌云指着两人道:“两位皇妹,休要胡说!” 宇文凌玄将宇文凌云稳了下来,然后道:“父皇,这当中可能出现了什么变故,相信两位妹妹也不是故意缺席的,父皇切勿发怒啊。” 韩归陌看不清宇文弘脸上的表情,只见他默默了一会儿,然后又跟个没事人一样,道:“都是些不懂事的丫头,是朕教女无方,让各位看了笑话了。” 底下没有人顺着宇文弘的话说下去,只纷纷道:“陛下说笑了。” 宇文黎念看了身后人一眼,嘱咐了几句,随后将几个仆人派遣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王总管先跑了回来,面露难色:“回陛下,两位公主,正在卧房内酣睡着呢。” 第199章 大宴出丑(二) “什么?”沈贵妃又气又急,“身边的嬷嬷是怎么做事的?” 沈贵妃正见来宾都看着自己,立刻收敛了脾气,坐了下来,对着宇文弘温言软语道:“陛下,玥儿和瑶儿从不是不守时的人,这次一定是一场误会。” “误会?”宇文弘喜怒不显露在脸上,但语气明显很不愉快,“她们不配做朕的女儿。” 沈贵妃见宇文弘如此反应,着急了起来,正想着该如何补救,却见两个还在睡梦中的公主,头发散乱,素面朝天地被拖了上来。 沈贵妃立刻站了起来:“谁让她们进来的,快赶出去!” 宇文黎念走了出来,笑道:“沈母妃,缺席父皇大寿乃是大罪,若不是儿臣将她们拖了上来,那可是害了她们啊。” “你!”沈贵妃心里骂道:和你那母亲一样是个贱蹄子! 两位公主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拖到了自己的位子上,依旧睡得正香。 宇文黎玥仰着头,嘴巴大张着,打着呼噜,而宇文黎瑶则将脚放在了餐桌上,说着糊里糊涂的梦话。 各位来宾对于两位公主如此失态,都觉得不堪入目,将视线回避了开来。 “嘭!” 众人一惊,原是宇文弘一拍桌子:“把她们两个拖下去,叫醒了再送过来!” 几个宫人诚惶诚恐地回道:“是。” 宇文弘的表情逐渐有些阴沉,他的愤怒更多的是来源于感觉被藐视和在大宴上丢人,而对于这两位女儿,他却没有多余的亲情。 宇文黎玥和宇文黎瑶清醒了之后,终于被带了上来。 宇文黎玥和宇文黎瑶诚惶诚恐地跪在众人面前,瑟瑟发抖:“参见父皇。” 宇文弘嫌恶地看着这两个失了礼教的女儿,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宇文黎玥仔细回想了起来,方才自己和黎瑶在房中休息,不知为何就昏睡了过去,然后一醒来就来到了这里,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宇文黎玥只哭道:“儿臣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一定是有奸人陷害啊。” “荒唐!难道还有人将你们打晕了不成?” 两个人跪在廊下,只会一味地哭着。 沈贵妃和沈将军沈复临看了一眼,沈复临上前道:“陛下,如今是两个不懂事的丫头犯了些小错,让她们俩就这样跪着也不好看,也扰了陛下的兴致,不如就先让她们俩下去吧。” “小错?她们这是藐视君上,为皇室丢脸!这样两个不孝之女,不要也罢!” 宇文弘从来赏罚分明,不会因她们是沈家人而网开一面。 “从今日起,宇文黎玥和宇文黎瑶撤回公主府,只准住在蕖巷。现在,去跪在外头,跪到子时再回去!” 沈贵妃慌了些:“陛下,公主体弱,不能跪这么久啊。而且那蕖巷实在太挤,恐公主住不习惯啊。” 宇文弘转过头,看了她一眼,道:“你再多说一句,你也跟着她们一起跪!” 沈贵妃吃了瘪,只得坐了回去,不敢再言。 宇文黎玥和黎瑶哭得更凶了,这蕖巷是怀夷公主所住的地方,宇文弘从不宠爱公主,所以蕖巷面积不大,且陈设简陋。 怀夷的公主表面上身份尊贵,实则过得比普通贵族家的女儿还不如。 韩归陌在远处静静地看着两位公主被拖了下去,心下一笑。 谭灵菲走到了韩归陌的身边,心情畅快多了,问道:“可是你做的?” 韩归陌点了点头:“之前身上多有伤疤,为减除痛苦,我都会让南辰向巫女讨点助眠的药膏。方才我便在她们的鞋子上涂了一些。 “如今天寒地冻,药膏不容易挥发,然而她们回房必会围着炉子烤火,因此药膏便会升腾成烟,弥漫在空气中,她们呼吸之后,必会昏睡不醒。” 谭灵菲笑了起来:“让她们仗势欺人,看看,现在遭报应了吧。” 韩归陌笑了笑,果然自己还是改不了自己这个睚眦必报的脾气。 第200章 异国重逢(一) 方才的一个小插曲,犹如一颗小石头砸在了平静的湖面上,虽会掀起一阵涟漪,却终究不会打破湖面的平静。 宴会继续顺利地进行着,众人欢笑如初,除了沈家人,几乎无人将方才的事情记在了心上。宇文弘更是像一个没事人一样,享受着来宾的祝贺。 几个公主围坐在一起,议论着坐在对面的男宾。 她们最后将视线定在了景明和景琛身上,毕竟昭庆鲜少过来做客,几位正当年龄的公主,见到了如此英俊的外乡人,自然是新奇不已。 宇文黎颜为文宸妃之女,在公主中容貌最美,能歌善舞,气质雅典,得到的宠爱也最多。 宇文黎颜先开了口:“对面的旭王爷好像看起来有心事啊。” “听说他是刚从西疆回去,一归国便封了侯位,地位仅次于太子。”宇文黎念的消息最为灵通,“不过他在战场上定下了姻亲,归国之后,却迟迟不办婚礼。” 一听景明已经娶了妻,几个公主都有些失落,宇文黎宛也对景明有意,问道:“为何不办婚礼呢?” 宇文黎念吃了一颗葡萄,道:“这我不知,可是听说旭王是出了名的冰山王爷,并不愿意善待正妻。不止没有为正妻举办婚礼,还将她的位分贬为了侧室呢。” “什么?”年纪最小的宇文黎卿表示惊讶,“世界上居然有这么无情的人,如此苛待正妻,想必为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黎颜和黎宛却开始动起了小心思,若是他的正妻之位空悬,那以自己的地位,足以成为他的正妻。 黎宛敏锐地捕捉到了黎颜的眼神有些反常,她不由开始担心了起来,论模样,自己定是比不上天仙一般的黎颜的,论出身,自己是叶丽妃之女,倒是略胜她一筹。 黎宛默默地看着景明,已经在心里盘算着该如何嫁给景明了。 黎念也在心里做着打算,对于她来说,嫁给谁都没有什么两样,她只是想快点离开蕖巷。 黎念之母因为长得像飞霞公主,因此得到了弘帝的专宠,然而这招来了后宫多人的嫉妒,因此她的母亲在她五岁时,就不明不白地被害死了。 自此以后,没了母亲庇佑的黎念如同无根的浮萍,她为了生存下来,不得不练就了耳听八方,眼观六路的本领,又靠着自己和飞霞有三分相像的容颜,多得了些弘帝的宠爱。因此才在蕖巷里站稳了脚跟。 黎念和谭灵菲关系匪浅,在她眼里,或许贪恋女色的景琛是更好的选择。因为她图的只是一个正妻之位和离开蕖巷的理由,景琛既然贪恋女色,那说明还比较容易拿下。 这边几个妙龄少女正围在一起嬉笑谈论着,而坐在对面的话题中心,却一直铁青着脸,不曾和任何人说话。 就在几天前,景明带着复杂的心情回到了昭庆。 景明兴奋于得知了韩归陌的身世,准备让完勒布带她回到西疆,与家人团聚。 然而又想到自己和祁雅慧定了亲,他的内心愧疚无比,甚至害怕去面对韩归陌。 所以他想来想去,最好的结果,就是将给祁氏冠上罪名,把她贬为侧室,而贵为公主的韩归陌,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成为自己的正妻。 景明心里这样的打算,也是祁雅慧所能猜到的,她虽然不能保证自己的地位,但是她一定不可以让韩归陌回来找自己报复的机会。 然而,当他们回国之后,第一个收到的,就是韩归陌的讣告。 现在回想起来,景明已经忘记了那一瞬间的感受,他只知道,在那一刻,他直接晕了过去。 景明作为一个凯旋的将军,需要接受民众的顶礼膜拜和文帝的嘉奖。然而景明这几天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到处都找不到他的人。 玉茜在外百般寻找,才从离湖边将景明拖了回来。 在回到东宫的日子里,景明每日茶饭不思,不出三日便瘦脱了相。 到了第五日,景明终于从幽闭的房间里走了出来,他的眼下带着重重的黑眼圈,双颊都凹了下去,浑身都透着一股仇恨的气息。 景明出门后第一件事,就是将祁雅慧贬为了侧室,并且关押了起来,没有任何的理由。 黑夜之下,景明那双复仇的眸子紧紧地盯着长乐宫,他发誓他一定要乐正敏容遭受到应有的报应,让乐正一族死无葬身之地。 在那之后,景明又开始和一个没事人一样,正常地生活着,只是不再爱说话了。 第201章 异国重逢(二) 韩归陌坐在一边,手指紧紧地扣着排箫,眼睛总是时不时地看向景明的位置。 韩归陌不知道自己该去怎么面对景明。在从前,无论发生了什么,她都可以做到表情面如止水,不露声色,但是面对景明,她却没有办法克制自己的情绪。 叶南辰在看到景明出现的那一刻,便能想到韩归陌的心情,他一直密切关注着韩归陌的神情,意识到她现在的异样。 叶南辰拿了一个面纱,递给了韩归陌。 韩归陌看了一眼叶南辰,只听他道:“戴上这个,没有人会认出你来。” 韩归陌思索了一会儿,然后戴上了面纱:“谢谢。” “我会和谭灵菲商量一下,将你排在稍后的位子上,尽量不引人注意。”叶南辰心里还是有些顾忌,“但如果你想见他,我也不会拦你。” 韩归陌逼着自己心狠了下来,决绝地说道:“我不想见他。” 叶南辰松了一口气:“那你放心,我绝对能将你护住。” “下一曲,春江花月夜!” 谭灵菲站了起来,张罗着:“都按我方才说的做。” 乐府司的人又忙活了起来,韩归陌排在了队伍的最后,渐渐将心情平复了下来。 大殿中的宾客们听音乐声停,此时都安静了下来,互相对视着。 文宸妃此时站了出来,笑道:“各位来宾,接下来是本宫特意为陛下准备的节目,希望陛下和各位宾客能够喜欢。” 柳枝儿小声道:“这节目不都是左司长排的吗?” 谭灵菲撇了撇嘴,虽心有不满,但只道:“少说话。” 柳枝儿退了回去,不敢再多言。 大殿内忽然暗下来,只有点点萤火飞在空中,显得格外浪漫。 一个方形的浅水池子被抬了进去,波光粼粼的水纹倒映在了宫殿的穹顶上,一个巨大的幕布此时缓缓出现,上面画着怀夷的大好山河,景色壮丽恢弘。 宇文弘微微笑了起来,表示满意。 忽的,大殿突然灯光大亮,一群舞女候在了水池中央,乐府司的艺人分坐水池两排和幕布之前,开始欢快地演奏着。 眼前舞女珠光闪烁,水光点点,耳边乐声美妙,余音绕梁,这一场演出无疑将整个大殿的气氛推到了高潮。 景琛畅快地笑了起来,和程瑜萧一道举杯畅饮,还时不时向谭灵菲致意。 叶南辰守在谭灵菲的身边,默默地观察着大殿上的动向。 韩归陌则坐在最后,将排箫放在面纱之下,低头一心一意地吹奏着,尽量不去想自己离景明只有百步之遥。 景明还是依旧那样冷冷地坐在那里,好像已经失去了感知快乐的能力,他的眼神在舞女和乐伎之间扫视着,并未有发现什么在意的。 景明看了一眼身边的景琛,顺着他的眼神方向看去,眼睛突然一定。 景明将叶南辰的样子看得分明,听说当时在皇陵,是叶南辰去救了韩归陌。 若是叶南辰还活着,那是不是证明韩归陌没有死? 景明将酒放了下来,突然如着了魔一般站起了身,往艺伎之间走去。 景琛发现了景明的异样,将他拽了回来:“皇兄,你要做什么?” “你是不是也看到叶南辰了?那是不是证明归陌根本没有死?” “皇兄你先坐下来!” 两人激烈的谈论引起了周围人的侧目,宇文黎颜也看了过去,心生疑惑,问宇文黎念道:“旭王爷这是怎么了?” 宇文黎念对景明的举动并不在意:“许是看上了哪位姑娘吧。” 宇文黎颜有些不悦,托人带了话给文宸妃。 景琛好不容易将景明按了下来,道:“皇兄,你相信我,归陌的确是死了,那是我亲眼看见的。那日在皇陵,我虽然想救,奈何皇后的手下太多,还是没能让归陌逃过。南辰命大,逃过一劫,我便让他去怀夷避一避,逃过被追杀的命运。” “是吗?”景明完全不相信景琛的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那归陌她现在埋在哪里了?” 景琛面不红心不跳地说道:“就和宁妃葬在一起呢。” 景明低下了头,默默地握紧了杯子,他有强烈的预感,韩归陌没有死,而且她就在这里。 第202章 异国重逢(三) 一曲毕,大殿中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宇文弘笑着拍了拍文宸妃的手:“爱妃真是有心了。” 文宸妃柔柔地笑了起来,眼神不经意间看向了沈贵妃。 沈贵妃方才刚刚丢了丑,此刻正见文宸妃得宠,正恨得牙痒痒,毫不犹豫地怒瞪文宸妃。 文宸妃只当什么都没有看到,一双含情的眸子看向宇文弘:“陛下,臣妾看乐府司新来的几个乐伎不错,就让臣妾挑几个回去吧。” “好,爱妃喜欢哪个,就选哪个回去。”宇文弘说完又看向了谭灵菲,“谭家女儿这次也费心了,要好好赏一赏,升为内廷一品女官,赐宅院。还有乐府司,每人多赏三十两白银。” 谭灵菲喜出望外,跪了下来:“谢陛下。” 乐府司众人也高兴极了,齐齐跪下:“谢陛下龙恩浩荡,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宇文弘笑了起来,看来的确很满意这一次表演。 文宸妃走下了堂,正在逐个仔细观察乐伎的脸,挑选些品相好的留在宫中。 景明的一双眼睛仔细地跟着文宸妃踪迹,将每个乐伎的脸也都一一看去。 景琛也跟着揪心了起来,自己最近也没有和谭灵菲交流过,不知道韩归陌现在境况如何,他万不可能想到,韩归陌居然进入了乐府司,就在自己的面前演奏着。 韩归陌等在人群之中,见文宸妃正在挑人,便看了看四周,将身子一伏,逃了出去。 韩归陌身手了得,她确信她离开的时候不会有人发现,随后她以乐伎的身份通过了守卫的阻拦,离开了宝华楼。 韩归陌跑到了一个假山后,看着在黑夜中灯火通明的宝华楼,长舒了一口气。 韩归陌将面纱揭了下来,正稳步朝宫门外走着,却突然被人拉了过来,压在了墙角里。 韩归陌被撞得有些头疼,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一段狂热的吻便落在了韩归陌的脸上。 这一吻,实在太过绵长热烈,让韩归陌有些意乱情迷,甚至难以呼吸。 然而这个味道,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是景明的味道。 韩归陌意识到面前的人是景明,立刻用力咬了一下他的嘴唇。 “嘶——” 景明起了身,摸了摸自己的嘴唇,看了看手里的血,然后又看向了韩归陌:“这么久不见,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少主吗?” 韩归陌看着景明就这样站在自己的面前,只感觉好像在梦里。 韩归陌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迷恋,然后她很快收回了眼神,狠声道:“只恨我没有咬到你的舌头,不然你现在就可以死在这里了。” 景明敏锐地捕捉到了韩归陌那一瞬间的真情流露,嘴唇一弯,然后抬起了她的下巴:“那你现在可以再试试看啊?” 韩归陌被迫直视着景明,看着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的血迹。 韩归陌的脸瞬间变得通红,推开了景明:“你放开我!” “皇兄你在做什么?” 景明回头看去,原是景琛也一道跟过来了。 景琛走了过去,震惊地看着韩归陌:“你怎么在这里?” 第203章 异国重逢(四) 景明一把揽过了韩归陌:“我找到归陌了,她不会在这里留得太久的。” 韩归陌再次推开了景明,她现在变得清醒了许多,之前的悲痛涌上了心头。 韩归陌看着景明:“和你的新婚妻子好好过吧,不必来招惹我!” 景明第一次看到韩归陌怒目圆睁的样子,变得有些愧疚和难过。 此时景琛的贴身奴仆阿木也跑了过来:“王爷,可是要将那位姑娘抢过来?” 景琛摇了摇头:“不必,不过你一定要保证,不许透露韩归陌的行踪。” “是。” 阿木的口风最牢,原是乐正敏容在景琛身边安插了许多探子,景琛全部一一拔除。为以防万一,景琛索性就买了一个西疆的奴隶,保证绝对的忠诚。 景琛开口道:“皇兄,你不在的这些日子,你知道归陌都是怎么过来的吗?她被关在牢狱之中,整日被皇后鞭打凌辱。后来还险些丢掉了性命,这些时候,你都在哪里?” 景明心疼地看着韩归陌,道:“对不起,之前的事情都是我不对。可是你要相信,我从来都不爱祁氏,也没有爱过其他人。娶她为妻,是有不得以的苦衷。” 韩归陌见景明如此低姿态地向着自己道歉,心也软了些,然而她的心还是剧烈地疼痛着,只落下了眼泪,不知该说些什么。 叶南辰见韩归陌不在大殿内,也找了过来,此时见到韩归陌正放声哭着,又见景明站在韩归陌的面前,立刻跑了过去。 叶南辰将韩归陌搂入了怀中,温柔地将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胸膛上,然后敌视着景明:“少主,我们这些下等人终究与你无法比拟,还请你放过我们吧,我们在这里生活得很好。” 景明的眼中快要喷出火来,他将叶南辰推倒在了地上:“放开她!” 叶南辰立刻站了起来,拿出了剑,指着景明:“我绝对不会让你带走他的。” 景明也兵戈相见:“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景琛见两人正在对峙着,便将韩归陌拉了过来,护在了身后。 远处,宇文凌玄正在外散步,却听有人打斗的声音。 宇文凌玄躲在了一根柱子后,看了过去,只见旭王正在和一个人打斗着,雍王爷在一旁看着,身后还有一个姑娘。 宇文凌玄正在细看着,旁边的仆人方拓道:“那个就是殿下要奴才找的姑娘,名字叫韩归陌。据说是在昭庆犯了事,让雍王爷给塞进来的。具体什么事情,便不知道了。” “呵,真是好算盘,竟敢将一个逃犯塞进我怀夷。”宇文凌玄的表情变得阴恻,“可知道她的身份来历?” “还没来得及问,但应该并不是有权有势之人。”方拓顿了顿,“要不要想办法把这姑娘送出怀夷,或是料理了?” 若是换了别人,宇文凌玄一定毫不犹豫地杀了她,然而面对韩归陌,他却无论如何下不了手。 宇文凌玄想了想:“还是先静观其变吧。” 第204章 异国重逢(五) “咣当!” 叶南辰的剑被景明打飞在地,景明拿着剑指着叶南辰的喉头:“你这个忘恩负义之徒,难道你忘了,当年本王是如何将你从人贩子手里将你救下来的?” “王爷之恩,南辰没齿难忘,但是今日,我一定不会让你带走归陌的!” “为何?我现在在昭庆的势力如日中天,覆灭乐正一族是迟早的事情,归陌跟着我,将是绝对的安全。” “那她以什么样的身份跟着你,是妾还是贴身女官?” “正妻。” 景明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愣了一下。 宇文凌玄算是看懂了,想必韩归陌和雍王留有一段情,但是以韩归陌的身份,要做一个王爷的正妻是不可能的事情。 韩归陌擦掉了眼泪,冷冷地看着景明:“我绝不会相信你的鬼话。我这样低贱的身份不可能成为你的妻子,而我作为一个女人,我也绝不愿意嫁给你!” 这后半句话着实伤害到了景明,景明将剑扔在了地上,看向了韩归陌:“你不愿意嫁给我了吗?” “是你负我在先!”韩归陌已经心如死灰,“和祁氏好好生活吧,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景明看着韩归陌,眼眶红了一圈,他仰起头,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 景明深呼吸一口气,然后握住了韩归陌的手,面目带着些凄惨的美:“你这辈子都不可能逃出我的手掌心,我就算是绑也要将你绑到我的身边。” 两双通红的眸子相对着,两人都能从彼此的目光中看到悲痛和不舍,却又都倔强着不让眼泪流下。 “我告诉你,你根本不是孤儿。”景明决定说出真相,“你是西疆飞霞公主的女儿,怀夷当朝皇帝的私生女,也是引起怀夷和西疆征战那么多年的理由。” 宇文凌玄大惊,探出了身子,竖起耳朵听着。 景明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就是玲珑公主。” 在场所有人都陷入了震惊中,气氛陷入了绝对的安静。 韩归陌朝着景明眨了眨眼睛,她的嘴微微张开,然后只吐出了两个字:“什么?” “你相信我,你的身世绝不会有错。那个一直戴在你身上的血玉佩正是飞霞公主的遗物。” 韩归陌一想到自己的父亲就坐在大殿中央,而自己的兄弟姐妹方才就在自己身边,现在还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韩归陌收回了手:“这不可能。” “我知道,你可能不愿意面对。但是请你相信,你就是公主之尊,你再也不用为你的身份而感到自卑。而我这辈子爱的只有你一个人,祁氏是我不得以而娶的,只要你愿意,我立刻就向弘帝提亲,让你风风光光地嫁入我旭王府。” 韩归陌听着这一席话,这简直是韩归陌从前一直所幻想的场景,若是放在以前,韩归陌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然而现在,她却没有点头的勇气。 叶南辰和景琛此时都盯着韩归陌的反应,生怕她真的愿意嫁给景明。 往事在韩归陌的脑中放映着,她始终没有办法去释怀祁雅慧的存在,她始终是觉得景明还是负了她,即使景明如此低声下气地求她,她心里的那根刺还是没有办法消除。 韩归陌默默了很久,然后抬起了头:“我不会嫁给你的。” 第205章 身世揭开 景明站直了身子,看了一眼天空,将流出来的眼泪擦掉。 景明发狠道:“既然如此,我就只能把你绑回去了!” 韩归陌往后退了几步,像看着仇人一般看着景明。 景琛和叶南辰都候在一旁,准备随时制服景明。 “各位正在聊什么呢?”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韩归陌转过头,见宇文凌玄揣着手炉过来了。 宇文凌玄笑了笑:“方才在席上没看到旭王爷和雍王爷,没想到居然是在这里啊。” 景明很快恢复了状态,像个没事人一般,和宇文凌玄道:“大殿里有些吵闹,我和五弟出来透透气。” “正巧,我也是。”宇文凌玄看向了韩归陌,“这不是乐府司的艺伎吗?怎么她也在这里?” 景明道:“这个乐伎本王看上了,烦请太子和左司长说一声,让我带她回去。” 景琛现在也明白了形势,若是韩归陌贵为公主,自己也有了迎娶韩归陌的理由,也站出来道:“皇兄,我也看上了这个乐伎,你可不能夺人所爱啊。” 宇文凌玄朗声笑道:“两位王爷好眼光,只不过两位王爷晚了一步,她已经是我钦定的乐伎了。” 韩归陌看向了宇文凌玄,怀疑他是不是听到了自己的身世。 韩归陌下一秒便被宇文凌玄拉了过去,宇文凌玄爱惜地看着韩归陌,并且低头在韩归陌的额头上一吻。 “对不起,这个姑娘,我先要了。” 说完,宇文凌玄将韩归陌拢到自己宽大的披风中,带着她离开了。 景明还欲上前,然而这里到底是怀夷的地盘,他已经感觉到了周围伏兵正在盯着自己,自己不能轻举妄动。 景明大概清楚,此次一别,他再也没有办法再见到韩归陌了。 景明崩溃地跪在了地上,终是忍不住落了泪下来。 韩归陌靠在宇文凌玄的身边,道:“方才他们的话,你应该听得很清楚吧。” “一清二楚,我的妹妹。” “你就这样相信了?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从见你第一眼起,我就觉得你很亲切,就算你不是我的亲妹妹,我也会认你为干妹妹的。” 韩归陌目前还是不敢轻信宇文凌玄,她从他的披风里走了出来:“难道你是想让我现在就和弘帝父女相认吗?抱歉,我还做不到。” 宇文凌玄停下了脚步,低头看着她:“现在还不是一个最好的时机。我的妹妹实在太多,且都不好惹,况且你的身份敏感,相认后必定会得到父皇的专宠,得来她们的嫉妒。这对你反而不利。” 韩归陌却没有什么害怕的,她从来不曾畏惧过这些。 宇文凌玄正在为韩归陌认真地考虑着:“你先暂且留在乐府司一段时间,待时机成熟,我一定会让你和父皇相认的。” “我并不想和父亲相认。”韩归陌对自己的父亲并没有什么感情,“如果他真的是个好男儿,怎么会让我的母亲和我遭遇免顶之灾呢?” “过去的事情实在太过复杂,只能说身在皇宫之中,身不由己啊。”宇文凌玄叹了一口气,“总之,这段时间我会好好保护你的,也绝不会让旭王和雍王来抢走你。” 韩归陌对宇文凌玄还是有些距离感:“谢谢。” 宇文凌玄也没有生气,他一直看着韩归陌,眼神柔柔的,好像怎么看都不会腻。 第206章 一别两宽 昭庆派来的使者仅在怀夷停留了三天,对于景明来说,这一趟行程无疑让他旧伤未愈,新伤又添。 景明时常坐在宝华楼的对面,一遍又一遍回想着那一晚韩归陌绝情的样子,怅然若失。 景明将韩归陌的身世来来回回地思索着,只觉现下公开韩归陌的身世并不是一个最好的时机,反而可能会伤害到她。 完勒布现下一直留在昭庆,为免西疆起兵攻打昭庆,景明将韩归陌的讣告藏了起来。如今,完勒布估计还在苦苦找寻韩归陌的下落。 若是告诉完勒布,韩归陌在怀夷,寒烈必会想尽一切办法去怀夷抢人,如此一来,两方对峙,韩归陌必定处于危险的境地。 但是揭开韩归陌的身世之谜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一旦韩归陌贵为两国的公主,那将是一个极其尊贵的身份,无数的权贵之士为了得到西疆和怀夷的支持,将会争相娶她为妻。 景明捏了捏那块血玉佩,心道:你等我,无论如何,你都将是我的妻子。我会让你成为我的王妃,不,是皇后。 景明如此一想,便不再悲痛,未来的一切在他面前变得格外明朗。 他要夺嫡,他要登基,他要权倾天下,只有这样,他才能将韩归陌牢牢地把握在自己的身边。 景明正想着,见远处走来了一位妙人,容貌身段是绝对的上乘,他回想了一番,她应该就是宇文黎颜。 文宸妃已经多次下帖邀请景明前去做客,然而景明一一婉拒,景明非常清楚这应该是宇文黎颜的意思,毕竟宇文黎颜在当日大殿上爱欲的眼神实在太过明显。 景明看着宇文黎颜慢慢走过来,一股摄人的香气也袭了过来。 宇文黎颜笑着坐在了景明的身边:“听闻旭王爷今日就要离开?” 景明点点头,没有多余的话。 宇文黎颜看了看景明的反应,见景明如此冷淡,脸色稍稍黯淡了些,但是笑意不减。 宇文黎颜拿了一根白玉带子给他:“王爷,我见你腰带有些旧了,便特意让人准备了这个。你且收下,权当是我怀夷尽地主之谊。” 景明见宇文黎颜这样说,也没有不收之理,便拿了过来:“谢谢。” 宇文黎颜笑得更高兴了:“希望你会喜欢,可以时时戴在身上,一想到它就能想起在怀夷的快乐时光。” 景明拿着这玉带子,站起了身,然后喊道:“五弟!” 景琛正在和宇文凌玄等一众怀夷贵族聊着天,听见景明喊他,便跑了过去:“皇兄,你叫我?” 景明站起了身,将景琛的腰带扯下,景琛吓了一跳:“皇兄你这是要做什么?” 景明将手里的白玉带子给景琛系了上去,然后满意地说道:“不错。” 宇文黎颜有些恼怒,她的面容变得有些狰狞,问道:“旭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这带子配五弟正合适,送我这俗人可是白白浪费了公主的心思啊。” 景明无意再与宇文黎颜相处,匆匆行了一礼:“我这厢便先告辞了。” 宇文黎颜还是第一次在男人身上吃了那么大的亏,真是又羞又恼,只觉得没有颜面留在这里,忙忙地跑开了。 宇文凌玄看到了景明,眼神一定,然后走了过来:“旭王爷。” “原来是太子啊。”景明一见到宇文凌玄,并未有什么好脸,“把韩归陌还给我。” “不急。”宇文凌玄压低了声音,“我知道她的身世,让我保护她,比你有用。” “她需要我。” “不,她不仅不需要你,她还会因你而痛苦!”宇文凌玄的语气变得有些愤怒,“我昨夜听到她半夜里还在呼喊你的名字,但是当她一醒过来,她却泪流满面。你说,你是不是做过负她的事情了?” “她……真的如此吗?”景明一听到韩归陌这样痛苦,心疼极了,“是我对不起她。可是你相信我,我可以用我的下半生去补偿她。” 宇文凌玄的语气透着绝对的强势:“晚了,我绝对不会让我的亲妹妹受到任何委屈。只要我还在一天,我就不会让你碰她一根手指头。” 景明敌视着宇文凌玄:“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两人就这样对峙着,景明看到远处,那个少女穿着一身梦幻的锦绣长裙走了过来,美得有些朦胧。 韩归陌缓缓走到两人中间,然后分别看了看两人。 韩归陌最终看向了景明,脸上带着温润的笑,美好得有些不真实。 韩归陌开了口:“少主,感谢你的养育和栽培之恩,这份恩情,我这辈子可能永远也还不清了,我决定就留在怀夷,再也不与你有什么瓜葛。请原谅我这自私的决定,我不是一个温顺的女人,我接受不了你的三妻四妾。所以……” 景明已经僵在了原地,心里泛起一层层的恐惧。 韩归陌深吸了一口气:“请你放过我,我也放过你,好吗?” 景明突然双目圆睁,愤怒得有些可怕:“不可能!这永远不可能!我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你的!” 宇文凌玄看到景明失态,将他推了回去:“你想要做什么?” 韩归陌看着景明,慢慢地往后退去:“再见了,尉迟景明。” 景明被宇文凌玄隔在原地,看着那位朝思暮想的妙人慢慢地淡出自己的视线,就好像手里握不住的流沙,无论如何她还是会消失不见。 景明忍不住嚎哭了起来,跪坐在了原地,如同一个撒泼的孩子。 这是景明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哭,连景琛都觉得有些惊讶,原来自己这个冷血无情的皇兄也会有这样脆弱的一面。 韩归陌在远处看着这样的景明,却再无任何的反应。 韩归陌拿出了巫女给她的那瓶药水,笑笑:世上原来真的有忘情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