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红楼夸夸群》 第1页 [bg同人] 《(红楼同人)红楼夸夸群》作者:吃吃汤圆呀【完结】 文案: 林妹妹大闹太虚境 俏晴雯火烧妖精窟 排雷指南:考据党,非甜宠,人物命运走向参考庚辰本和甲戌本,还部分参考了鬼本,不喜欢吴氏红楼的勿点 黛玉和晴雯,带领一个个觉醒的姐妹干爆警幻和一僧一道,反抗天道和命运! 姐妹们,干起来! 林妹妹发现,自己忽然进了一个群,而且不管做什么,都能获得大量的称赞…… 叮咚,欢迎进入夸夸群! 本群拒绝抬槓,拒绝讽刺,拒绝嘲笑! 只有货真价实的夸奖和称赞! 夸夸,让世界更美好!!! 内容标籤: 红楼梦 宫廷侯爵 豪门世家 天之骄子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黛玉 ┃ 配角:夸夸群 ┃ 其它:红楼梦、林黛玉、林如海、晴雯、重生 一句话简介:大拇指竖起来! 立意:姐妹们,反抗这命运! 第1章 接外孙贾母惜孤女听夸夸闺秀起疑云 那女学生原不忍离亲而去,无奈她外祖母必欲其往,且兼如海说:「汝父年已半百,再无续室之意,且汝多病,年又极小,上无亲母教养,下无姊妹扶持。今去依傍外祖母及舅氏姊妹,正好减我内顾之忧,如何不去?」 黛玉听了,方洒泪拜别,随了奶娘及荣府中几个老妇登舟而去。雨村另有船只,带了两个小童,依附黛玉而行。 却说船行水上,两岸风景已与南地不同,黛玉无心去看,此时她伏在床榻边,因着不忍与父亲别离,哭得两个眼睛肿得桃儿一般。 船在江上一晃一摇,她哭得累了,居然昏昏沉沉睡去。 「叮咚」,一声似铃铛一般的声响将她唤醒。 黛玉揉揉眼睛,就见眼前浮现出一片晶莹透亮的玉简,上面有纵横交错的线条,勾勒出不知意义的线条 。此时那玉简上清晰浮现出一段文字: [三环玄女邀请你加入群「天地夸夸群」,是否同意?] 黛玉沉吟片刻,每一个字都认识,可是连起来却不懂是何释义。但她自小熟读百家典籍,因而思索片刻。 三环玄女想必是个名字。邀请二字也明白。这「群」,和「夸夸」又是何意? 同意二字,汉大儒董仲舒《春秋繁露·天道无二》有文:「其文与天之道有一出一入一休一伏,其度一也;然而不同意。」,意思是相同。 黛玉定睛一看,那段文字下面还有两个方框,一个里面写了「是」,一个上面却不是写否,而是写了一段蝌蚪小文,黛玉无从辨认,聪慧如她自然猜测那是「否」的意思,纤纤玉指在玉简上一点。 「林黛玉同意加入『天地夸夸群』」。 瞬间玉简上密密麻麻一排排文字接踵而至。 龙泉仙长:黛玉这个名字起得好:点靑石谓之点黛,玉,石之美。 三头白象:这名字让我如沐春风,有似曾相识之感。贊! 清江女仙:《诗·召南·野有死麕》里有曰:白茅纯束,有女如玉。想必这位小友是名女子? 黛玉倒没有惊讶太久,除去四书五经,她在父亲的书房里也看过一些志怪笔记,其中也有某地文人在山中遇见仙家谈道之事,是以她只觉得新奇有趣,却没有觉得害怕。 此时她见清江女仙问话,不由得出声回答:「正是。」 那玉简上立刻浮现「正是」二字,彷佛黛玉提笔书写一般,聪慧如她,很快明白这玉简将自己说答话语提笔记录给他人。 中岳尊者:「正是」二字用得好。 平心持正,以日为正则曰是,是,正也。正,是也。以日为正则曰是。 言语朴实又与古有徵,显见得这作答女子内心平正,熟读典籍。 黛玉:? 饶是她此刻在悲伤中,也忍不住有一丝想笑。 再动脑子想一下,这个夸夸群,想必是一群爱好称赞他人的居士或仙人聚集在一起,不管你回答什么,对方都能找到新奇的夸奖点。 这时有人发问:「新入群的黛玉小友为何不自报山门?」 黛玉心想,或许是离开父亲太过于悲伤。居然让自己做了这一番荒谬的白日梦。 不过既然是自己的梦,那么何妨纵情一点。她定了定神,小心作答: 「各位仙家谬赞,小女本贯姑苏人氏,父亲大人姓林,单名讳海,乃是前科的探花,今钦点为巡盐御史,如今小女失恃,还在丧期,外祖母念及小女无人依傍,派人来接,如今正是去往荣国府途中。」 她这回答完,群里却忽然不再热闹,彷佛大家都愣了愣神。 少倾才有文字继续浮现: 三头白象:「我就说林黛玉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深宫老嬷:「离恨天那帮仙姑,又不做正事,作孽吆。」 三头白象:「嬷嬷,好嬷嬷,这位黛玉小友文质彬彬,看在她误入本群跟我们有些缘分的面子上,可否助她一助?」 清江女仙:「原来这位小友此刻在清江上行船,她有仙缘才能进入本群,都是群友,嬷嬷五界中德高望重的人物,何妨帮她一帮。」 …… 深宫老嬷:「也罢,算是你的缘法。」 说完便看到玉简上有一道光芒闪过,化而为二,一道往南而去,一道往黛玉的额心而来,一瞬间有大量的文字直往黛玉脑中冲击而去,她瞬间头晕目眩,不知道今夕何夕,她沉浸在无穷的文字中,心情起伏高低……
第2页 ** 「小姐!小姐!」 奶娘的唿喊让黛玉忽得惊醒过来,她身上一身冷汗,睁开眼茫然盯着四周,半响才回过神来。 原来是跟随她上京的王嬷嬷。王嬷嬷是黛玉的乳母,自小奶大了她,地位是常人不能相比的。要说如今世上风俗如此,世家大族大都为府中幼儿请了乳母,等到幼儿长大,乳母又多继续服侍,留在小主子身边,这些乳母一来有着抚育小主人的功劳,二来也从内心深处爱护自己看着长大得到孩子,因而大都忠心耿耿,寻常人家都将乳母视作半个主子,格外尊崇其地位。有的人家甚至乳母还要比生身父母还要亲近些。 王嬷嬷看见自家小姐一脸茫然,忙解释:「玉姐儿,适才看你做梦,似是魇住了,不断唿喊,这才叫醒你。可是梦着什么了?」 黛玉摇摇头,她回想起梦中所见,自己进了贾府以后疏远王嬷嬷,导致这位忠心耿耿的老奶妈跟自己不再亲近,看着王嬷嬷一脸的关切,黛玉不仅想:也不知道自己……之后,王嬷嬷可有什么依傍? 想到这里她一阵心酸,摇摇头:「许是想念父亲,思虑过甚。您铺开纸墨,我要给父亲写信。」 王嬷嬷给黛玉端上了一杯茶,又看黛玉无恙,这才转身去忙。 黛玉提笔欲写,想起梦中见闻,手却禁不住的颤抖: 父亲和自己都以为这次只是去小住缓解外祖母的相思之情,因而未带大量侍从,身边只有王嬷嬷和雪雁两个,王嬷嬷年老,雪雁还是个半大孩子,不曾想却被那起子踩高捧低的势利小人背后里讥笑雇不起佣人,是前来投靠的穷亲戚。 梦中,她进了府中,不但从侧门进入,甚至见府中无人戴孝,各个的花团锦簇,说不出的糟心。 更不用提后来…… 要说起这些,在黛玉心中都是小事,她最在乎的便是在梦中看到父亲的过世,此时黛玉恨不得立刻叫大船返程,回到姑苏,亲自侍奉父亲,可是既然已经成行,无法随便取消,便不能随心所欲,因而立刻修书一封,将梦中所见挑拣着书写一二,唯盼父亲能够警醒,保重身体。 黛玉颤抖着写完信封好,交给王嬷嬷,再三叮嘱,叫她拜託先生尽快寄出。 看着信件被拿走,黛玉才觉得心中稍稍安宁一点。又想起梦中看完书之后群里热心的叮嘱: 「以后若有迷津,梦中便能进入此群,仙友们可尽心为你解答疑惑。」 不由得内心感激,在案几前的香案上捻几株香,跪拜在地,潜心感激各位仙友,再想起如今正行在清江上,想必正是群里那位「清江女仙」的洞府,因而嘱咐粗使婆子採买些瓜果花卉,趁着晚上月明悄悄在甲板上祭拜一番。 谁知道她这一番祭拜,却被另一个人看在眼里。 镇南公带着家眷从南往京师去述职,老夫人身子抱恙,因而船走走停停,这天晚上正好也停泊在清江一处水流平缓的水湾。老夫人咳疾犯了,饭后咳嗽不停,因而开窗透气,却看见对面船头甲板,有一位身量尚小的女娃正在对月祈祷。 那女娃生得粉雕玉砌,衣袂翻飞间身形纤弱,虽然隔得远看不清眉目,但月光遍洒其身,更加衬得那女娃气度不凡。远远能看见其行为举止,端的是形貌规整,显然是出自高门。 老夫人贊了一回,这时候船舱处有丫鬟禀告:「回老夫人,三少爷回来了!」 三少爷是老夫人最宠爱的孙子,这回跟着她一起回京是为着在国子监进学,在旅途中仍旧昼夜苦读,此时见老夫人身体不适才过来请安。 老夫人心疼他小小年纪就离了父母,因而格外心疼他。忙叫迎进来。 三少爷年纪方十岁,生得唇红齿白,星河之姿,然而他素来不喜众人将自己容貌做说头,因而不甚装扮,懂事后也埋头书塾,此时听闻老夫人咳疾又犯,过来请安。 镇南候以军功起家,儿孙本可走恩荫的路子,三少爷却不如此,只想读书考取功名。老夫人看孙儿脸色尚好,忙叮嘱他:「读书是好,可空时也当轻身健体,不负祖上英名才是。」三少爷点头称是。 等三少爷进了屋见完礼告辞,老夫人再往窗外去看,却见对面那船上甲板上空无一人。她忽得心思一动。背地里悄悄打发自己丫鬟:「此去京中尚有一段路途,你让小厮拿着老爷的名帖,前去拜访下对面那艘船队,看是否顺路?」 ** 却说扬州城里,林如海不知道是否思念爱女的缘故,却也做了一场异常漫长的梦。 作者有话要说:  备註1.:指的是界面和聊天框 今天动手做了灯影牛肉丝,油炸过,再加芝麻调料,麻辣鲜香 1.连载中求收藏:北宋言情重生文《重生后我想嫁给早死太子》 脑补王男主和戏精女主相爱相杀 小剧场一: 女主拍拍胸膛:我两世为人还能搞不定一个少年郎?事先打听好太子的行径与他偶遇,最好捏个丝帕落在他脚下,等他帮我捡起来,我就吟诗一首,配合回眸一笑,绝对一举拿下! 太子:呵,这女子为何偏偏递给我一块龙缠糖,莫非是爱慕我?等等!她也给别人了,难道是在玩欲擒故纵! 2.新文求预收:宋代背景奋斗文《汴京买房记》 文案:男人算什么?情爱算什么?赚钱女孩最可爱!1000年前地球上最先进的城市——大宋汴京城一个女孩的奋斗史
第3页 第2章 急写信慈父为女思量,接奏章皇上要臣卖命 梦中走马灯一般闪现:黛玉进府,贾府怠慢,自己病故,贾家派出贾琏将林家的部分财产侵占,更可恨的是自己明明在梦中已经给贾家託付了部分家财,他们还人心不足,黛玉被视作打秋风的亲戚,写下「一年三百六十天,风霜刀剑严相逼」的句子。 贾家先是为了坐实宝玉黛玉婚事,在府中大肆宣扬两人之事,毁掉黛玉的闺誉; 而后又为着获得王家姻亲薛家的财务支持,态度暧昧,首鼠两端,让黛玉受尽了煎熬,堂堂五代列侯家的嫡出小姐,被人和戏子相提并论; 当看到老太太年纪大了,无法再控制儿媳妇,宝玉和黛玉再无可能,大势已去,也没有为黛玉另许人家,而是为了不陪嫁黛玉嫁妆,能够名正言顺的侵占林家财物,让黛玉「泪尽而亡」; 他从梦中醒来,大汗淋漓,俄而脸上清泪掉落,回想起梦中种种,不由得心情沉重。这场梦似梦似幻,歷数了女儿的一生。 林如海试图说服自己,这只是自己担忧女儿,「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了,可是仔细推敲梦中所见,又觉得合情合理: 荣宁二府原本就有些治家不严,夫人在世时也跟自己多有提及,说是母亲偏心二哥。他原本不以为意,想着手指头有长有短,宫中还传出过娘娘偏疼小儿子的传说呢,寻常百姓家偏疼小儿子也是有的。 但没想到已经如此严重,若如此,那么像梦中那样京中二府藏污纳垢、至亲算计财帛家财又有何不可能呢? 假如自己……病故,黛玉带着丰厚家产,如同小儿怀金过闹市,自然是连性命都堪忧。 可若是自己不知道荣宁二府的情况,按照自己的行事方式,也会跟梦中的布局一样吧? 梦中的自己的确也做出了合乎情理的布置:託付岳母,相信岳母痛失爱女而对外孙女格外偏疼。试问天下人,自己家人丁散落,宗族又对家中钱财虎视眈眈,临终时当然是相信妻族,何况他们家是国公府,不管是为了名声还是本身殷实看不上贪那点钱,都可以託付女儿。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恼恨的给了自己一下,纵横官场那多年,看透过多少人精,却筹划不当,竟然连孤女都护持不住。梦中看得出贾家治家不严,自己随便打发几个送节礼的婆子跟下人闲聊几句套套话都能得知真相,而自己居然丝毫没有防范之心!真真儿是自己千错万错!!! 林如海毕竟是官场老手,很快就从悔恨中调整过来,费尽心思思虑如何补救。如今自己知道了这种可能,不管是梦是真,都当为黛玉打算。 那……可要过继个儿子?让黛玉姐弟自立起来? 林如海摇摇头。 如今还早。接来了也养不活。 太上皇虽然退位却将朝中大小仍旧牢牢攥在手里,江南官场鱼龙混杂,做巡盐御史的这几年,他先在刚准备上任时死了一个三岁的儿子,上任后第二年死了妻子,如果按照梦中情景,没几年连自己也死会死在巡盐御史位置上。 这接二连三的死亡还不能说明什么吗?他自己也是觉得其中蹊跷,才让女儿远避外祖家,更是特意请了女儿的先生,进士出身的贾雨村一路相陪。 若是过继个儿子,只怕跟之前的家人一个下场,也会被黑暗中的那些敌手杀掉,敌在明我在暗,又如何防范得了? 思及此林如海起身推开窗户,望着京师的方向担忧的远望,皇上能将自己这落了魄的世禄之家提拔起来,是抬举自己这做臣子的,既然要做皇上手中这把刀,就不能顾惜身家性命。 皇上既不想和太上皇撕破父子情谊,又想要江南盐税,林如海便只能做这把得罪人的尖刀,做皇上的要臣子死,臣子不但不能婉拒,还只能感恩戴德。 可黛玉呢?稚子无辜,何必赔上一生? 林如海回到桌前,案前抽出几张竹纸,匆匆写就一封密折,折中歷数身世,乞求皇上给自己女儿庇佑:…… ……林家曾袭列侯,今到如海,业经五世。起初只袭三世,因当今隆恩盛德,额外加恩,至如海之父又袭了一代,到了如海便从科第出身。虽系世禄之家,却是书香之族。 只可惜林家支庶不盛,人丁有限,虽有几门,却与如海俱是堂族,没甚亲支嫡派的。今如海年已五十,只有一个三岁之子,又于去岁亡了,爱妻悲恸,亦随儿而去。微臣膝下只有一爱女…… ……微臣不敢恃宠,仰祈圣恩垂怜。 写完之后林如海封好后装入报匣,送给心腹专差递送,悄声叮嘱:「给内外奏事处加些银两。」 内外奏事处掌管着收发奏摺之事,林如海唯盼着这摺子能早日到达皇帝手中。 写完密信,林如海又开始筹谋家中资财之事。 林家家财丰厚,别的不说,光是五代列侯嫁进来的侯夫人的嫁妆便有许多。因为五代单传,人丁单薄,倒让那些嫁妆无从分散,积累了五代,再加上生息经营,如今已经是很大一笔财富。 林如海命令管家,先将这些嫁妆单子都誊写几份,留着以后备用,以防被贾家那等小人最后侵吞。能嫁进侯府,那娘家也是不弱,只不过如今那些人家有的没落了,有的不再往来,节礼往来密切的就只有贾家和林如海的祖母娘家安家。
第4页 是以他嘱咐管家,以后给安家的节礼要丰厚些。这样黛玉以后出嫁,总算有安家这双眼睛盯着,不至于将安家当年的嫁妆也藏没了。 他又铺开一张毛边纸,下笔向自己的恩师求助。 林家是列侯之家不假,可是林如海是正儿八经的科举出身,当年京师中风头无已的探花郎。士林中最讲究师承、同科,有时候在官场上这些情谊比什么同乡乃至亲戚更要牢固。 想起梦中所见:夫人故去后后院无人打点,因而无法跟这些内室女子往来,等自己也故去后,林家跟那些同门师兄弟以及同科断了节礼往来,最后女儿被接入贾府,贾府那些人只知道关起门来海天胡地的胡闹,贾家老太君不知道是否年事已高,就连自己家的三个女儿也不放出来交接,何况自己的黛玉呢? 若是平时里黛玉跟这些官夫人和师祖母往来密切,便是最后被贾家害得郁郁而终,也有为她鸣不平之人,何至于…… 恩师家中开设白鹿书院,闻名天下,恩师族中更是男女皆能吟诗作画,文采斐然。前几年听闻恩师族中旁支有位出嫁女,因着丈夫无德虐待婆婆至死,因而将丈夫告上公堂,自己也因为状告亲夫被打了板子,判了和离。 人人都贊这位夫人高义,还有人愿聘这位夫人为妻,可这位夫人婉拒,直告一生不再出嫁,甚至为婆婆守了三年孝,更在清贵之家教几个女学生,做个女先生。 自己此番,便是要将这位女先生给黛玉请来,让她以后教导黛玉。 其一,有她看护黛玉行事,看贾府那些人还敢背后嘀咕什么「丧母长女不可娶」的鬼话,明里暗里嘲笑指责黛玉行为处事「小性子」、「爱别扭」。 其二,女先生对黛玉亦师亦友,多了这一层关系,以后黛玉就跟自己的师门多了几丝亲近,可以堂而皇之的拜访门中师兄弟家眷,这样结亲时,一来这些人家或许能有清贵人家看中黛玉,二来若是夫婿走科举的路子那这些士林中的人脉是一笔丰厚的嫁妆。 夜已深,林如海思及梦中所见,恨不能生出三头六臂,为自己的玉儿多筹谋几分。 &&&& 深宫之中,皇上接到了林如海奏章。 他先是紧皱眉头,生气于下臣的僭越: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好你个林如海,朕让你办事那是朕看得起你。居然还讨价还价?! 可他毕竟还算得上是一代明主,再怎么生气,总还有几丝理智,因而气头过后就冷静下来。 林如海的确是他从进士堆里提拔起来跟太上皇打擂台的人物,他要是下场太惨,那后续还有什么臣子愿意为自己卖命?若是林家就此亡了,谁不说自己薄情寡义?以后还怎么拉拢那些从朝堂上的士大夫? 要说林如海现在真是孤家寡人,儿子没了,妻子亡了,这样的人自古以来便是俗称的「绝后」了,而据他的密报,妻儿的去世大半跟藏在暗处的太上皇势力有关。 朕现在还不能敲打这些势力,可褒奖一下臣子,让他不要心寒,总能做到。 于是他思忖起来,要不,把林如海之女封为乡君?这是公之女才有的封号,而公侯伯子爵,要论起来,林家列候,还轮不上这个称号,这可是格外的恩赐呢。 想到这里,皇上很满意,觉得自己真的是千古贤君了。 反正是个女孩子,也翻不起什么大浪,再给她赏赐些金银财物,绫罗绸缎,换一个臣子的忠心耿耿,这一桩交易,着实划算。 作者有话要说:  三头白象:棒棒哒!!!本象三双前掌都要来鼓掌!!!!! 1.连载中求收藏:北宋言情重生文《重生后我想嫁给早死太子》 2.新文求预收:宋代背景奋斗文《汴京买房记》 第3章 老夫人心慈护黛玉傅云飞码头初看娇小姐 船行数日,终于到达京师。 雪雁出了甲板张望一回,远远就看见岸上有人在等着,她回到舱室,满心欢喜的禀告:「嬷嬷,岸上有人老远的等着,应该是荣国府的人!」 王嬷嬷一拍手:「哎呀这可真是好!」继而又想起什么,「雪雁,小姐房中有客,不可聒噪。」 雪雁痴缠过来:「好嬷嬷,可不许教训我。今儿个是好日子。」 「也罢也罢,就绕了你这皮猴。」 正在内舱和黛玉品鑑一副黄公望山水的镇南候老夫人听见了外面的动静,面上未显露什么,心中却不置可否。这个小丫鬟未免太天真了些。 她前几天与林家交换了拜帖,知道对方是林家女儿。得知她父亲林如海大人探花出身,如今正担任巡盐御史,镇南候夫人心中三分的喜欢变成了六分;待到与黛玉见面,观其谈吐,见其文采,心里的喜欢更是多到了十分。 再听说母亲早丧,还带着孝,心里更是对黛玉怜惜不已。 这些天的相处她多跟黛玉往来,心里很是维护这个懂事有礼的小姑娘,又见她身边只有一个老奶妈,再跟着一个一团孩子气的小童,因而委婉问过为何不多带些侍女出来。 黛玉回答,扬州家中原本有侍女,再者学堂中也有四个伴读丫鬟,只是父亲让自己匆匆上路,轻装简从,也不许自己多带些丫鬟僕从。 镇南候夫人听完之后沉吟片刻,她是知道些江南的风声的,想必是林家担心黛玉路上不太平,因而不惹人注目。
第5页 可……京中素来大兴奢靡之风,这女娃所带僕妇也就像个城中殷实些的小户人家,这肯定会被京中势利之人瞧不起。 镇南候夫人久居南边,京城中的荣国府如何她不知道,自己作为外人又不好相劝,因而也只是微微蹙眉,就没有再说话,倒是黛玉看出了些端倪。 这些日子,镇南候夫人怜她母亲早逝,父亲虽然痛惜爱女但到底是个男人粗毛大略的,因而往来间常提点她些内宅功夫,或教她□□僕人,或教她交际往来。 黛玉也格外珍惜。若她还是从前的天真女儿,她或许还有些骄纵,可如今看过那本书,还有什么不懂得人情冷暖的,她似多活了一辈子一样,格外珍惜别人给的温情。 再者,便是书中懵懵懂懂的她,也是一片赤诚之心,如书中所写,宝钗那样叮嘱她几句,她便将对方当做了知己,居然从此放下了争执,再也不嘲讽宝钗,要知道宝钗本应为夺爱之人。 是以,对于镇南候夫人的善意,她格外感激,也学得格外用心。 此时黛玉瞧见镇南候夫人不吭声,因而多一揣摩。 这一下便瞧出了自己的奴僕的不顶用,一个雪雁冒冒失失有失稳重,一个王嬷嬷又老好人活稀泥,毫无法度规矩。 都算不得是镇南候夫人前日里所说的良仆。 若是……自己真的如前世所说,孤身一人到了贾家,手边无人可用 那外祖母派来的那个名字叫做紫鹃的丫鬟便成了唯一的可用之才。 虽然紫鹃忠心耿耿,但她对宝玉存着些心思,总能影响一些事情。而宝玉……不论如何,这一次自己一定要□□些得用些的丫头。 黛玉抱歉的对着镇南候夫人颔首微笑:「夫人,想必是亲戚家中接到我父亲的书信,特意来岸边迎接我罢了。」 镇南候老夫人起身告辞不提。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翠梅瞧了瞧动静,又来镇南候身边提点几句,老夫人听闻后到底有些不放心黛玉,又借着告辞的由头走到了岸边。 这一看,便有些心惊。居然只有几个三等的僕妇? 那些个婆子形容腌臜,居然还有些酒气,再看穿得虽然花团锦簇,却到处露出些粗鲁。 老夫人不动声色,心里却有些看着贾家不上。说是国公爷,可是国公爷已经故去多年了,贾老太君仗着自己还活着,就不摘那块公爵府招牌,如今贾家最大的贾家老爷一等将军之职爵位,于礼来说,侯府小姐当得起贾家当家夫人来迎;于情来说,贾老太君的亲外孙女叫个孙媳妇迎接又有何不可? 又或者贾家是隐晦表达对皇上的不满,对太上皇的支持? 这只是镇南候老夫人模煳的猜测,等她到了京中熟悉了下京中风土人情,知道了贾府的为人后就明白了是自己高看了贾家,他们目光短浅、一贯如此。 此时看着岸上那几个迎接的三等僕妇,她的脸色慢慢就不好了,再怎么样,都有这一路的情谊,不忍心看这个惹人怜的小姑娘被人怠慢,不管是政治因素还是别的什么,让三等僕人迎接远客都过分失礼。 因而她给大丫鬟翠梅使了个眼色,翠梅是个玲珑心肝,早就明白了老夫人的心思。因而叫住那准备接走黛玉的僕从:「且慢!」 她故意做出一副疑惑的样子:「跟我们同路的是侯小姐、御史之女,不能轻易跟没有名分的人带走。」 那僕妇瞧着镇南候府里的马车,语气就带了些谄媚:「正是正是,错不了,这个姐儿正是我们家老太太的外孙女。」 翠梅的话早就等着她:「哼!我看你莫不是什么贼人作祟,冒充着贾家的名头来接人。」她双手抱臂,慢吞吞踱步走到那打头的婆子跟前,故意上下打量她们,「连个主子都不来,便是主子跟前体面的管家也不是,就这排场来接府中贵客?」 那个打头的婆子一听急了,直接走到黛玉跟前:「表小姐,您跟我老婆子回府去,老太太可盼着呢。」,黛玉即便是戴着帷帽都闻得到她一身的酒气。 翠梅忙以身遮住黛玉:「雪雁,过来护着你家小姐。」说着故意声音放大,让另外一边依照礼仪应当避开些的贾雨村听见,「如今世道乱,可不是什么牛鬼蛇神都能来充个人。」 这些小小的冲突倒让另外一个人听见,正是镇南候三公子傅云飞,他听见翠梅的声音,担心祖母遇到什么麻烦,眼神往那边一瞟,这一瞟,就让他看见了黛玉。 他平日里极为守礼,即使在狭窄的船舱,也与这林家的姑娘素不会面,倒是同船的先生贾雨村拜访过他几回。他心里不喜此人的功利,因而对祖母对林家小姑娘的称赞不以为然,想着这样的先生能教出什么闺秀。 没想到今日一见,远远瞧见一个女子身穿素色衣裙,她戴着帷帽,面容瞧不分明,即使瘦弱,但身形亭亭玉立,在风中仿佛一株修竹,有着不容人小觑的锐气和锋芒,傅家开朝以来便是兵法立家,是以他敏锐的从这女子身上捕捉到一丝锐利,甚至,还有一丝杀气?这么身量尚小的小娃? 他有些诧异,但很快马上眼神向下,目不斜视。如今两家亲近,便是这般避无可避,见见面也无妨。 那些婆子看情形不对,忙对旁边的贾雨村说:「贾先生?您看……」 贾雨村虽然势利,此番有心巴结上贾家,但他权衡一番,还是镇南候家里势力大些,因而对那些僕从拱拱手:「事关小姐安危,还请在下查验一番。」
第6页 看来今天是接不走人了,贾家的奴僕只好灰熘熘的去復命。 这档口镇南候夫人和黛玉忙让人收拾东西,她们收拾停当,镇南候夫人邀请黛玉坐自己家的马车回府,还没走几步,就瞧见风尘僕僕一辆马车急沖冲来。 马车停下来,有丫鬟上前禀告:「是荣国府的大少奶奶。」原来是个年轻的少妇迎过来,镇南候夫人带着黛玉掀开帘子,只见少妇穿着一身藏蓝镶边的裙子,鬓边插一朵黑檀木簪子,年纪轻轻的样子,却从骨子里透出暮气沉沉来。 黛玉一见,立刻就猜出来,这肯定是书中所写李纨,她嫁给了不到二十岁一病就死了的贾珠,对自己虽然袖手旁观,却也没有落井下石,因而对着她恨不起来。 李纨跟镇南候夫人道明真身后,连声的道:「委屈妹妹了。」 镇南候夫人笑也没笑:「倒不是我老婆子多嘴,那些个奴才居然对林家小姐出言不恭,上来就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李纨忙赔笑:「回去定请婆婆管教。」说到这里,她苦笑一下,「那婆子是我婆婆的陪房,这次回去一定回禀婆婆,加以惩戒,让妹妹受惊了。」 到底伸手不打笑脸人,老夫人这才放心,叮嘱黛玉:「既然是你嫂子过来接人,你便跟他们去。过些日子便让我孙女给你下帖子,出来散心。」 黛玉格外感激这位老夫人,不便说什么感激的话语,只用眼神眷恋不舍的回望老夫人,一步三回头,上了贾家的轿子。 一路进了城,黛玉从纱窗中瞧了一瞧,其街市之繁华,人烟之阜盛,自非别处可比。又行了半日,忽见街北蹲着两个大石狮子,三间兽头大门,门前列坐着十来个华冠丽服之人,正门不开,只东西两角门有人出入。 黛玉忍不住的精神紧张起来,这便是到宁国府了。马上,就要到她前世里备受折磨和冷落最终郁郁而终的地方了。而看过了全书的自己,这次又有何机遇呢? 作者有话要说:  傅云飞,镇南候傅家,此家出自明朝的傅友德将军,平甘肃、定四川、取贵州、下云南,封为颍国公。本书假定傅家传家至此。 今天做了红咖喱鸡汤,泰国的红咖喱+香叶+椰浆粉+干辣椒+剁成块的鸡块,煮开后小火咕嘟起来!!!然后煲一锅尖尖的宁夏平原大米,拌饭吃!!!你们可以尝试一下!不好吃我负责! ——————————新书求预收宋代背景重生文《重生后我想嫁给早死太子》———————— 文案:一开始,太子赵佑一脸冷漠:明家素来支持贵妃一系,他家三娘子忽然对我示好,其心必诛! 后来,赵佑一脸宠溺:好好好,是是是,月奴说得都对! 新书二求预收:宋朝背景《汴京买房记》,无情搞事业! 第4章 三少爷仗义来解围 明嬷嬷直言道不平 又往西不远,照样也是三间大门,正门之上有一匾,匾上大书「敕造荣国府」五个大字。. 黛玉眼睛忍不住湿润起来,这里有自己长辈,也有害死自己的人,看到这块牌匾书中那些复杂的情绪骤然将她席捲,似乎有另外一个经歷风霜的她在体内,强烈的爱和恨席捲而来,差点将她裹挟。若是原本的她此时定要落泪,可是如今她忍不住想在群里讨讨主意。 那天看书中所写,自己将和一位「宝钗」有所交锋,书中写了「王夫人忙带了女媳人等,接出大厅,将薛姨妈等接了进去,」多半是走得大门,可是轮到自己,却特意道明了要走西角门,同样为亲戚,林家自然比皇商要身份高贵,是以这个场景一直让她心中困惑,所以藉此机会在群里发问。 黛玉这几天在群中早就学会了玉简的使用方法:心中所想会自然而然变成文字,她只要点选【发送】这段文字便可出现在群中,被诸人所见。如此一来,她不用做梦便可进入群中。 因而此时黛玉在群中发问:「请教诸位群友荣国府让我从西角门出入是否有什么不妥?」 三头白象:「问得好!心中有困惑便向他人发问,不畏惧被人小瞧,是内心坦荡的表现!」 三环玄女:「请教二字,请求指教之意。我记得前些天听星君闲谈《宋书》,说日表地外,改服请教,这个用典显得林姑娘熟读典籍清明灵秀。荣国府居然让这等优秀的林姑娘走西角门,真是天理不容!」 龙泉仙长:「既然上面各位群友都夸得差不多了,那老生补充一句,不管是《礼记》还是《仪礼》之书,侯府小姐都走得这大门!!」 黛玉这个心结总算得到了解答,书中那些悲惨的境遇给了她勇气,她在轿子上瞧着一墙之隔的荣国府里面假山楼阁峥嵘轩峻,街东是宁国府,街西是荣国府,走到府前却不从正门而入,轿子反而晃悠悠又往西边去,知道马上就要到西角门去,因而吸了一口气,预备开口。 「慢着!」,忽然有利落的男声响起。 就听得外面一阵喧譁,过一会儿,帘子掀开一道缝,王嬷嬷从轿子外面小声传进来:「小姐,皇上对小姐有恩赐,小姐赶紧换身体面衣裳接旨。」 「?」 黛玉没想过还有这变故? 她还在孝期,今儿个就穿得很是素净,王嬷嬷忙从包袱里找一身庄重又样式简单的青竹色衣裙,帮她穿上,还好今日里要见客,所以头面首饰还算齐整。那边李纨要荣国府的门房找香案等迎旨之物出来,黛玉这才跪着接了旨。
第7页 圣旨铺垫了一些称赞她品行道德的华丽辞藻后,封她为洛邑乡君,赐两位教养嬷嬷,赐八团喜相逢厚锦镶银鼠皮披风一件,和田玉玉碗一对,紫檀彩漆掐丝珐瑯香炉两个。 黛玉跪着听旨,这才想起爹爹的回信,她给爹爹去信后,爹爹让自己勿忧思过度,凡事有爹爹布置。想必这旨意就是爹爹的布置了,她谢过恩,旁边的王嬷嬷满脸堆笑,给宫中的宦官悄悄塞了一个荷包,宦官掂量了一下便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黛玉有些奇怪,王嬷嬷又怎么忽然会这些迎来送往之事? 再眼角一扫,旁边起身的却还有个熟悉的身影,这不是那镇南候府的三少爷? 王嬷嬷忙凑过来小声解释:「天使本拿着圣旨往镇南候家中去,他家老夫人说小姐早去了亲戚家,是以三少爷带天使赶了过来,那一荷包银锭子也是他嘱咐老奴给的。」 黛玉心中充满了感激,肯定是老夫人知道自己毫无准备,这才嘱咐孙儿过来,因而瞧着三少爷的目光过来,她也微微颔首,福了一礼。 这时两位嬷嬷前来拜见黛玉,一位是喜嬷嬷,一位是明嬷嬷。 旁边的李纨看时辰差不多,忙说:「既然天使已走,我们且进去罢。老祖宗可等急了。」 「且慢!」 少年朗朗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尽是从容不迫:「且慢!依照当朝礼制,乡君出入人家,须打开大门迎客。洛邑乡君此番从角门进入,难道是贾家对圣旨有何不满?」 黛玉虽未看到此时他的表情,但想的见他此时定是一脸严肃。 十足的板正:「莫非你们对圣旨不满?」 门口的外院管家吓得满头大汗:「不敢不敢,小的去问过主事定夺。」,说完就赶紧进了院子。不多时便出来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向黛玉坐的轿子作揖致歉,将大门打开,迎接黛玉。 那傅云飞听了祖母的叮嘱,定要护送这位林小姐进了贾家才行,所以他才仗义直言,直到看着贾家开了大门,这才拱手告辞放心离去。 黛玉回到轿中,被抬着进了贾府正门。立刻就有四个眉目秀洁的十七八岁的小厮上来,抬着轿子,众婆子步下跟随。 到了一道垂花门前,小厮肃然退出,上来几个婆子上前打起轿帘,扶黛玉下了轿。 黛玉扶着婆子的手下了轿子,进了垂花门。 她第一次来到这里,瞧着这场景极尽奢华,穿堂里便放着一个紫檀架子大理石屏风,转过屏风到了正房大院。正面五间上房,皆是雕樑画栋,两边穿山游廊厢房,挂着各色鹦鹉画眉等雀鸟。一派花团锦簇,虽然她在书中早见过这些,却仍忍不住有些惊讶贾家的做派。 台阶上坐着几个穿红着绿的丫头,黛玉微微皱了皱眉。 那几个丫头一见他们来了,都笑迎上来道:「刚才老太太还念诵呢!可巧就来了。」于是三四人争着打帘子。一面听得人说:「林姑娘来了!」 黛玉进得房中,就看见两个丫鬟扶着一位鬓髮如银的老母迎上来。黛玉从书中得知这位老人多次护持自己,虽是第一次相见,这时候也忍不住眼睛酸涩。 她膝盖一弯正欲下拜,早被外祖母抱住,搂入怀中,「心肝儿肉」叫着大哭起来。当下侍 立之人无不下泪,黛玉也哭个不休。 待到哭了小会儿,众人解劝,黛玉又与大舅母、二舅母一一相见,再有丫鬟引来了贾府的三位姑娘,黛玉一一打量过去,这便是书中提及的贾府三姐妹迎春、惜春、探春了,迎春温柔些,探春外向泼辣,惜春还是个小姑娘,黛玉知道他们结局各自悽惨,颇有些感怀,此时见了礼,互相厮认,也跟他们送上自己带来的礼物。 归了坐位,丫鬟送上茶来,众人这才各自落座聊些事情。 陡然相见,又是新识,自然只能聊些黛玉母亲的事情,勾得贾母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愁绪又起来,拉着黛玉的手哭了起来:「我这些女孩儿,所疼的独有你母亲。今一旦先我而亡,不得见面,怎不伤心!」 众人都忙相劝慰贾母,方略略止住。这时黛玉身后的明嬷嬷出来作揖:「老奴才来贵府,倒是有好些章程不通,且不知老太太既然偏疼女儿,为何乡君今日登门,处处都是着红挂绿?府中的主子与我们乡君母亲远了些,犯不着着孝,怎得丫鬟们也处处喜庆?」 这话问得尖锐,众人瞬间沉默了,黛玉心中感念,自己心中有刺,这明嬷嬷却直白的提了出来,让贾府上下一时间猝不及防。 贾母也愣了神,再打量在座诸人,自己倒穿得素净些,三个春穿着藕荷蜜色、但看两个儿媳妇,穿得花团锦簇,这倒也罢了,毕竟是出了嫁的姑奶奶没了,娘家的人不穿孝倒也说得过去。 可是坐下丫鬟们穿红着绿,脸上也透着笑意,丝毫不体恤黛玉这个刚丧母之人的心情,这的确是贾家待客不周。更何况黛玉是自己的亲外孙女儿呢。 想到这里,贾母的眼神就有些生气,她看了大儿媳妇一眼,邢氏毫不畏惧的看回去,您可是剥夺了我的管家权!再看二儿媳妇一眼,王氏忙站出来:「是我的不是,近日里忙乱大丫头在宫中的女史之事,倒忘记嘱咐丫鬟们换衣服。」 贾母听到王夫人提及元春做挡箭牌,知道二儿媳妇如今有了个依傍,渐渐便不服管教了起来。
第8页 明嬷嬷轻声说:「只不过偶然来做客,倒显得我们姑娘挑礼罢了,只不过皇上将外面赐给乡君,便是要我们两位老婆子护着乡君,总不能让一些霄小总在眼前晃悠,让我们乡君瞧着闹心。」 这便是回应的巧妙了,你把宫中当女史的女儿抬出来,我便将皇上抬出来,横竖我们乡君是皇上亲自下旨册封的,还比不过你一个女史? 王夫人一听有些愠怒,她自打女儿进了宫入选,便有些嚣张,在贾家颇有些说一不二,此刻踢到铁板,便想反击,再想到适才在屋里听说黛玉得了皇上的封赏,这两位嬷嬷又是宫中所赐,那想必跟宫中也是有些关联的,若是自己这边为难她们,回头有风声传到宫里,让女儿难做怎么办? 是以她忍住怒火,换上一副笑脸:「是我的疏忽,这就让众人下去更衣。」,说罢,便嘱咐下去,叫下人们都换些素净衣服前来伺候。 空气正有些尴尬,只听后院中有笑语声,说:「我来迟了,没得迎接远客!」 作者有话要说:  编辑:为了让大家过年都待在家里安心看书,不要出门增加感染的机会,网文作家应该承担起自己的社会责任,每天十更,帮助读者们安全度过春节假期。 汤圆:编辑,我的手机坏了,你说了啥,我都看不见? 今天吃了麻辣鸡丝(赵丽蓉奶奶那个配音):鸡胸肉煮后撕成丝,然后+黄瓜丝,放上盐、白芝麻、芝麻油、白汤蒜末,再用锅中热油,小火投入花椒,然后将热油泼到鸡丝上。 刺啦一声 好吃到哭! ——————————新书求预收宋代背景重生文《醉花阴》———————— 文案:一开始,太子赵佑一脸冷漠:明家素来支持贵妃一系,他家三娘子忽然对我示好,其心必诛! 后来,赵佑一脸宠溺:好好好,是是是,月奴说得都对! 新书二求预收:宋朝背景《汴京买房记》,无情搞事业! 第5章 王夫人警告外甥女 明嬷嬷挺身护乡君 只见一群媳妇丫鬟拥着一个丽人从后房进来。这却尴尬了,众人正因着穿红着绿的事情向黛玉道歉,进来的这位丽人却彩绣辉煌,恍若神妃仙子。 别说她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项上戴着赤金盘螭缨络圈,就是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云缎窄袄,外罩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满身的锦绣显贵富丽堂皇。 黛玉知道这位就是王熙凤,她对这个人印象不怎么好,的确书中王熙凤对自己多有照顾,可那是为了讨好老祖宗,背地里她包揽诉讼私下里放印子钱,这些都是林家家训所不喜的。 是以黛玉在老祖宗介绍时只淡淡一笑,称唿以「嫂子」,之后便坐在椅子上看她那一顿唱念做打的功夫。 饭后黛玉又去拜访了贾赦,可惜大舅舅沉迷丹学,只推说不见,邢夫人赔笑着和黛玉闲话了片刻,黛玉看过书后,倒是同情这位舅母:贾家不看重她这个填房太太,府里上上下下都不拿她当回事,她自然也没有怎么在贾府烈火烹油时沾什么光,可是当抄家下狱时却没少了她。只是别人出狱后都有嫁妆傍身,她却家贫吃亏得狠,也算是个苦命人。因而对她说话格外和气。 邢夫人小门小户出身,进了高门,自然性格敏感,此刻也敏锐的捕捉到黛玉的善意,因而两人一来一往,倒谈得投机。 过了一刻钟,明嬷嬷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便提醒黛玉起身,邢夫人有些不舍送黛玉至仪门前,又嘱咐了众人几句,眼看着车去了方回,她平常在这府中倒也有些寂寞,老爷是个靠不住的,府中其余人都势利,儿媳妇也不搭理自己,连个说话的人竟然也没有。 进了仪门内大院落,只见上面五间大正房,两边厢房鹿顶,耳门钻山,四通八达,轩昂壮丽,比各处不同。黛玉便知这方是正内室。她心里暗暗嘆了口气,外祖母过于偏心,居然让二舅舅住在正堂「荣禧堂」,而让袭了爵的大舅舅住在偏僻的角落,难怪大舅舅连请安都很少过来。 待到见了王夫人,王夫人因说:「你舅舅今日斋戒去了,再见罢。只是有句话嘱咐你:你三个姐妹倒都极好,以后一处念书认字,学针线,或偶一玩笑,却都有个尽让的。我就只一件不放心:我有一个孽根祸胎,是家里的『混世魔王』,今日因往庙里还愿去,尚未回来,晚上你看见就知道了。你以后总不用理会他,你这些姐姐妹妹都不敢沾惹他的。」 黛玉心里「咯噔」一下:终于来了。 也不知道书中那个贾宝玉有什么好的,连累的自己家破人亡,连林家最后的一丝希望也没有守住,多年府中珍藏的古籍、自己的生命,最终都间接因为这个凤凰蛋烟消云散。黛玉隐约猜到也许是因为许多书籍都会提及的「情」字。 也许那一世她骤然离开父亲,在陌生的环境里面只有一个同龄的孩子对自己好,自己便因此生了亲近之心,直至后续一发不可收拾。可是此时的她,只知道母亲生前提过这个宝玉,顽劣异常不喜读书,又最喜在内帏厮混,外祖母又溺爱,无人敢管。如今她的生命里只有父亲的安危和保护林家的延续,因此警惕心颇强,看王夫人一出口,立马出言撇清关系:「舅母说的,可是衔玉而生的在家时记得母亲常说,这位哥哥比我大一岁,小名就叫宝玉。我自然和姊妹们一处,弟兄们是另院别房,岂有沾惹之理?」
第9页 明嬷嬷在她侧面立着,听着黛玉应答极有章法,微微颔首。 王夫人笑道:「你不知道原故:他和别人不同,自幼因老太太疼爱,原系和姐妹们一处娇养惯了的。若姐妹们不理他,他倒还安静些;若一日姐妹们和他多说了一句话,他心上一喜,便生出许多事来。所以嘱咐你别理会他。他嘴里一时甜言蜜语,一时有天没日,疯疯傻傻,只休信他。」 喜嬷嬷皱了皱眉,黛玉还未来得及说话,旁边的明嬷嬷先发话:「夫人放心,有我两位护着小姐,不会让闲杂男子近姑娘身边一丈。」 王夫人讪讪的,这才不再说话。当下里黛玉识趣的告退。 等她们出了荣禧堂,明嬷嬷这才出声:「姑娘可得小心这个二舅母,自己家的儿子不好好管教,好与姑娘们搭讪,不规劝着点自己儿子,反而劝姑娘远离,听着溺爱子女,是祸家的根子。」 喜嬷嬷接着说:「正是!闲时我们给姑娘讲些父母不管教孩子导致败家的故事,姑娘便知道厉害了。」 说着脸上浮现出恨恨的表情:「我们姑娘受封乡君,又一表的人才,要她像做贼一样的提防!」 「阿喜!」明嬷嬷厉声提醒。喜嬷嬷赶紧收住脸上的表情,不安得告罪:「姑娘,是老奴一时忘形了,还请姑娘责罚。」 黛玉摆摆手:「两位嬷嬷一心为我,我又有什么可责罚的,只是在亲戚家,隔墙有耳,咱们谨慎些。」 这半天的相处,她也看出来了,这位明嬷嬷是个严厉规正的性子,喜嬷嬷比她性子活泛些,两个人都是一心为她打算的,但是今日里明里暗里的提点,就让自己少了多少惶恐,少受了无数委屈。 饶是她年纪再小,经过嬷嬷们这一番提醒,都看出来了舅母生怕自己对贾宝玉有什么想法。她忍不住有些好笑,也不怪她严防死守,那个虚无的前世里自己不就是情根深种了么? 可是今生,她是一点都不想再跟贾宝玉有什么关联了。横竖只是去小住,若是爹爹进一步谋划,便能找个由头派人来接自己回扬州了。 待到饭时,再见宝玉,看一个男子身着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走了进来,黛玉就有些心里不是滋味,中午时为着人人穿红着绿的事情起了些小小冲突,晚饭的时候便从主子到奴才都穿得格外素净,只有这个贾宝玉还是一身大红,外面还罩着石青起花八团倭缎排穗褂,倒像个姑娘家一般注重修饰,黛玉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贾母命他去见王夫人。 等那宝玉再来时,换了衣服,却仍旧是银红色,黛玉心里就有一分不喜。待到他似个自来熟一般先说什么「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又坐到身边搭讪时,就越发的不喜,那个人却涎皮得很,还问黛玉表字什么? 黛玉说:「还没有表字。」 宝玉笑道:「我送妹妹一字:莫若『颦颦』二字极妙。」 旁边的明嬷嬷心中的不满也到达了顶点,这个贾家二少爷不知道要穿衣避讳也就罢了,去见过王夫人后也仍旧穿着银红,可见王夫人根本没把黛玉还在孝期当回事儿。 现在又给女子起表字何意?!要知道女子的表字,不是长到十五岁家长长辈所起便是由丈夫所起,这位二少爷也太胡闹了!瞧着年龄也十岁多了,居然还这么不知礼数。 因而明嬷嬷板着脸答:「老奴听得民间都说女子许嫁,笄而字,又听得《礼记·曲礼》上说女子十五笄而字,但没有听过男子可随便给亲戚家女子起字的。」 这话说得不客气,在座的人都有些脸色不好看,王夫人的脸色更是黑得如锅底一般。这时候就瞧出宝玉的功底了,他讪笑着又问黛玉有没有玉? 黛玉回忆起书中好像写过自己说没有导致这位宝玉当众砸玉,当时看书时就觉得贾宝玉虽然真性情,却丝毫不顾及自己的亲戚,初次登门本来忐忑不安,结果让亲戚家的宝贝凤凰蛋又哭又闹,这到任何人身上都坐立难安,何况自己当时只是个十岁的小姑娘。因而她毫不客气的说:「有,都在扬州家中收着呢。」 宝玉:……似乎少了些什么呢?但他本是个天真烂漫的性子,因而也不去追究。 当下奶娘来问黛玉房舍,贾母让将宝玉把碧纱橱挪出来,同她一起住在套间暖阁里,把黛玉暂且安置在碧纱橱里。宝玉说碧纱橱外的床上很妥当。贾母想一想居然也同意了。 喜嬷嬷听完这祖孙二人的一问一答,努力了一下才把嘴巴合拢,饶是一向注重表情管理的明嬷嬷此时都有些收不住脸上的表情。 黛玉倒无什么反感,她知道老太君年纪大了,便想儿孙们都在眼前,先时宝玉被她看做命根子一般,也是被她安置在自己房中的碧纱橱里,让黛玉住碧纱橱并不是看不起黛玉,而是心中亲近的表现,就是最爱的孙儿此时也被她赶出了碧纱橱,为的就是给黛玉让位,足见外祖母对自己的疼爱。 只不过宝玉又说要在碧纱橱外面的床上睡觉,外祖母也应了,这是何意? 黛玉在心中琢磨着。北方的正房一般有五间连着的房,正中的便是正堂,墙上面设置大画。左右两列座椅,这是待客的地方,西边的两间最里面一间是卧室,外面一间是梳妆的地方,东边的两间外面的一间朝南的墙下设置一座大炕,炕上也有座椅,这便是亲近些的人往来闲聊的地方,而这间房和最东边的那间房相连的便是碧纱橱了,有时候家中有男客进门,女眷便躲在碧纱橱后面直接进最东边那间房里。
第10页 可以说,碧纱橱和宝玉指定要睡的那间房是挨着的,外祖母如此不避讳,难道……难道,难道她从这时候就起了撮合自己和宝玉的心思?!!! 作者有话要说:  天使:天家使者,一般是宫中太监。 今天做了泡椒鸡爪,更新完估计泡入味了,我可以更新完啃一啃。美滋滋 ——————————新书求预收宋代背景重生文《醉花阴》———————— 文案:一开始,太子赵佑一脸冷漠:明家素来支持贵妃一系,他家三娘子忽然对我示好,其心必诛! 后来,赵佑一脸宠溺:好好好,是是是,月奴说得都对! 新书二求预收:宋朝背景《汴京买房记》,无情搞事业! 第6章 白如雪赴京收学生俏丫鬟打探清谣传 人活在世,岂能事事如意? 林如海曾经教育过黛玉:世间不如意十之八九,即便是富贵之家也不可避免。为的就是挫挫她的娇气,让她不可因出身豪门而生了骄纵之心。可黛玉如今不由得想说一声:这位贾家的老祖宗可真是事事如意。 说一不二,让家里长幼颠倒就算了,如今居然连外孙女的婚事都要掺和。 想到这里,黛玉不知道哪里生出来的勇气,她直接赔笑着往贾母身边凑:「外祖母怜我才让宝玉让出碧纱橱,只我这一来便让表哥挪动,心里到底不自在,倘或二舅母知道,也不免有些想头,何不让黛玉住在外祖旁边近些的房子里?不惹出些事儿来黛玉心里也踏实些。」 贾母想了一想,瞧着黛玉的目光多了些怜悯:「我的儿,可怜你如今却要瞧人眼色。」说着一把搂住黛玉又伤心了,黛玉忙劝解半天,再三保证她只是不想惊扰别人,这才如愿住进了贾母住所旁边一个小院子里,那里原本就是来探亲的女眷住的地方,黛玉住进去倒也合适。 也许是觉得因此亏欠了黛玉,贾母吩咐身边的丫鬟寻些青绿古铜鼎、紫檀木花架、玻璃盘等寻常之物给黛玉,又将自己身边一个二等小丫头名唤鹦哥的与了黛玉。 *** 第二天清晨起来,黛玉梳妆过后,这才唤进来两位嬷嬷。她一脸和气,从匣子里拿出两个手帕子,分别递给两位嬷嬷:「昨日里初到亲戚家,又忙乱了半夜搬进这院子,没顾上给嬷嬷们见面礼,这会补上。」 喜嬷嬷揭开那帕子,看见里面包着一个赤金烟霞萦绕飞鸟簪,飞鸟的眼睛由一颗南红石镶嵌而成,和明嬷嬷互相使了个眼色,两个人才双双道谢,将簪子收了起来。 明嬷嬷率先说:「老身和喜嬷嬷都是侍奉过端明太后的人,太后故去,老身和喜嬷嬷本来在皇陵守陵,但此次皇上要选人给姑娘做教养嬷嬷,就开了恩典,将我们放了出来。我们俩都没有家人,以后就依仗着姑娘过活了」 黛玉想起镇南候老夫人教过自己要驭下先得知道对方想要什么,因而斟酌着问:「若是嬷嬷们不嫌弃,以后嬷嬷便一直跟着我,由我给嬷嬷们养老可好?」 两位嬷嬷有些喜出望外,她们如今虽然地位尊贵,但等彻底年老以后孤苦无依,只怕要曝尸荒野,如今这位乡君提出要给两人养老,真是了了两人的心事,因而她两位齐齐出声:「谢谢姑娘恩典。」,说着便要下跪。 黛玉忙扶起她们:「我年纪尚小,又背井离乡,许多事都依仗着嬷嬷们帮我谋划,昨日嬷嬷们便多次助我,唯盼着咱们主僕一心,长长久久的把日子过下去才行。」 于是定下来各自章法:由喜嬷嬷掌管黛玉的钱财,明嬷嬷负责管教下面的丫头,奶娘王嬷嬷照看着黛玉房里的各种摆件。 贾府中的三个春除自幼乳母外,另有四个教引嬷嬷,除贴身掌管钗钏盥沐两个丫头外,另有四五个洒扫房屋来往使役的小丫头。贾母也给黛玉配齐了,如今黛玉身边紫鹃和雪雁贴身掌管钗钏盥沐之事,下面还有四五个小丫头。 虽然是贾母送过来的人,但明嬷嬷不确定这些人里面有没有王夫人的人,是以她格外注意,仔细观察着每一位丫头,并且制定了严格的规章:除了雪雁可以进出小姐的屋子,就是紫鹃也不让她单独进出,其余的那些小丫头就更不用提了,远远的在院子里做些洒扫的杂活。 却说林如海得到了恩师准许,将自家那位有名的姑奶奶送到了京师。林如海接到了回信心里才稍稍安定了些。 转眼他就开始着手处理黛玉信中所写的贾雨村贪赃枉法之事。经过他的查验,这贾雨村真是黑心肚肠!曾经甄家还资助了他,没想到他在得知被拐卖的女孩是甄家女儿以后居然毫不作为! 林如海派出的探子回报,当年姑苏城甄士隐曾经赠送五十两白银并两套冬衣给贾雨村,如此才有了他进京赶考之事。可是当得知真相后,贾雨村居然想卖贾家一个人情,任由那甄家女儿沦落苦海。 林如海深知这等小人无甚结交的必要,虽然如今贾雨村巴着林家,可谁知道当自己失去权势后他会不会反咬一口?是以他直接写信给贾雨村上峰,将其革职,并将那薛家小霸王并人贩押后问斩。再找人将人贩羁押下的一众孩童都一一寻访,送还其爹娘家。 其中那甄英莲便被送到她舅老爷家,她父亲甄士隐失踪后,母亲封氏便依傍外祖父家做活,带着几个丫鬟缝补绣花过活,如今忽然见到女儿,精神头儿骤足,母女俩自此相依为命,对林家千恩万谢。
第11页 薛蟠本在狱中惴惴不安,没想到过几天其母舅王子腾就升了九省统制,又寻人活动一二,居然只判了个杖责,冯渊家人也畏惧权势一心只想息事宁人,见此情形林如海也不再坚持,只余了一声嘆息,吩咐甄家若再遇到薛家巧取豪夺,便拿出他的名帖,唯盼能救得这苦命一家。 ……………… 有了林如海的书信,白如雪便顺顺噹噹进了贾府的门。 黛玉早就接到消息,便寻了个好日子正正经经拜了先生,将白如雪供奉在自己的小院子里,听从其授课教导。贾雨村人品虽差,到底进士出身,才学是实打实的,没想到这位白如雪女先生居然腹中才华丝毫不输贾雨村,到底是白鹿书院世家培养出来的女子。 贾母平日里便反感女子读书,可白如雪一来是林如海恩师族中,由林如海恭恭敬敬请来的;二来白鹿书院天下闻名,贾母也要敬着三分。 如此一来,黛玉住的小院子,不是由明嬷嬷严防死守,就是有白先生板起脸教训,居然愣是没能让向来喜欢追逐女孩的宝玉进了院门。 宝玉似乎天生便是个风流种子,像蜜蜂逐花一般喜好任何正当花季的女孩子,如今府中来了个天仙一般玲珑的黛玉,他早如丢了魂一般,处处找机会跟黛玉搭话,黛玉在贾母跟前侍奉,他不知道收买了那个丫头,总是巴巴儿赶过来,便是黛玉有心防着他,十句里只回他一句,两人也日渐熟稔起来。 宝玉小心逢迎、言和意顺,加之贾母有意撮合,黛玉逐渐对宝玉没那么讨厌,但心底还是提防着他,至多在贾母处碰见他时不再冷眼相对,而是颔首点头。 王夫人正瞧着心焦,没想到很快薛家就进了京,还住进了贾府。 黛玉对薛家女儿宝钗好奇已久,待见面见她容貌美丽,倒对她颇有好感,谁料想没几天府中就传出闲话说薛姑娘品格端方,黛玉不及。 又有人传谣言道:薛姑娘行为豁达、随分从时,不比黛玉孤高自许,目无下尘,深得下人之心,就是小丫头们亦多和宝钗亲近。 紫鹃气得在房里咬牙切齿:「这起子小蹄子,瞧着太太的面捧她亲戚也就罢了,何必要踩着我们姑娘?!」 明嬷嬷当着紫鹃的面不说什么,却跟喜嬷嬷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为何要踩着黛玉捧宝钗,还不是王夫人如今急了,瞧着老太太处处抬举黛玉,好不容易有个打擂台的娘家亲戚,就巴巴儿抬出来,明着是贬低黛玉,暗着是跟老太太对着干。 只可怜我们家姑娘,就做了那被殃及的池鱼。明嬷嬷嘱咐紫鹃:「紫鹃,你打听一下,都是什么人在说这些话,打听出来跟老太太房里的鸳鸯念叨几句。」 紫鹃恍然大悟,「哎」了一声,便悄悄出去打探。 明嬷嬷满意的点点头,她起初觉得紫鹃是老太太派来的人有些不待见紫鹃,如今相处的日子久了,倒看她忠心耿耿,干活也踏实,心里的成见倒去了大半。 不得不说老太太不会随便指个丫头给黛玉,紫鹃的干娘是老太太的陪房,亲爹在外面管着老太太的嫁妆,姑父又是贾政自小的书童,七大姑八大姨更是在贾府错综复杂,这些固然是为了以后黛玉嫁进来把持贾家,却也方便了紫鹃打探消息。 没多久紫鹃就打听出来这个消息的来源:是王善保家放出去的。她禀告给明嬷嬷后,又很快拿了一方绣错了针脚的帕子去找鸳鸯。 晚上的时候就听得周瑞家的干外甥女不小心踩了老太太廊下的一只鹦鹉,被凤姐儿罚着打板子。 明嬷嬷知道后点点头:王夫人女儿在宫中,孙子在进学,小儿子又最得老夫人喜欢,更不用提娘家兄弟权势正旺,老太太总要在人前给她留几份体面,因而不会当众责罚,只会用这种敲山震虎的法子让她老实。 这风波过去后,府中不再传说黛玉不如宝玉差劲。 但治家不严的贾府,怎么能容忍如此长时间的八卦空白期?没多久府中下人们又开始纷纷传言:宝玉在侄儿媳妇房里歇了午觉,又跟袭人有了些首尾。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吃了脆皮烧肉。 五花肉煮后腌制,加白醋和盐做壳,然后进烤箱,成功在猪皮上凝结了一方脆皮。 好吃。嘎嘣脆。就是猪肉太贵了,一条五花肉80块钱,哭了感谢在2020-01-29 23:41:57~2020-01-30 23:18: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4096162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新书求预收宋代背景重生文《醉花阴》———————— 文案一: 太子赵祐近来很是心烦,翰林学士家明三娘子处处与他制造巧遇。 殊不知那三娘子是重生而来。 前一世,三娘子明月奴一心仰慕秦国公世子杜轻臣, 他喜欢女子贞静,她就隐瞒自己喜好捶丸; 他喜欢吟诗,她就苦读经书; 费尽心思嫁进去,却发现自己只不过是个挡箭牌, 她依旧无怨无悔,操持偌大一个国公府,用自己嫁妆填补亏空。 直到对方带一位白月光进府…… 这一世,她只想做个吃喝玩乐的美娇娘,顺带嫁给那命薄早死的悼献太子,做个清贵的守寡王妃,舒舒坦坦过这一世。
第12页 舒舒坦坦是有了,但没想到赵祐利落的翻身上床,呲牙一笑:「娘子!」,说好的英年早逝呢? ————- 文案二:好春三月,蓦山溪时候。二十四番风,只解管,吹花擘柳,悠游汴京,做一个富贵闲人。 文案三:一开始,太子赵佑一脸冷漠:明家素来支持贵妃一系,他家三娘子忽然对我示好,其心必诛! 后来,赵佑一脸宠溺:好好好,是是是,月奴说得都对! 第7章 救老妇黛玉存心善 教针线嬷嬷用心教 事关贾家凤凰蛋,众人都有些小心,却按捺不住心中的八卦之情,于是消息就秘密传播,越发得热烈。 不到一个下午,已经传得有鼻子有脸。要说第一件事情还是当着贾母的面允许的,也就小憩了片刻,不算什么大新闻。第二件事情可就是惊天大八卦了。 袭人本来是贾母给宝玉的丫鬟,自打给了宝玉就一心一意跟着宝玉,算得上是忠心耿耿,平日里也极是「稳重大方」,在小丫鬟们中口碑极好,没想到倒闹出这样的故事。 众人将信将疑,要说这几个大丫鬟本来都是少爷内定的通房、姨娘,大家公子这个年纪有点什么原也没什么。可蹊跷的是,谁不知道宝玉房里数那个叫晴雯的丫头最出挑?晴雯长得艷丽,性子爽利,怎得倒没有她什么事? 就有好事者专门找到宝玉房里的丫鬟晴雯,一五一十跟她说了,末了还特意添几句安慰,似乎知道她是比不过袭人心里委屈。 倒弄得晴雯哭笑不得:她最不想做的便是姨娘,生平最恨伺候人,怎么会自贬身价上赶着去给宝玉作妾? 偏偏那些人都刻意打量她脸色如何,她不得不换一副笑脸,省得那些人到处去说「晴雯姑娘听了分外不是滋味」。 打发走了路人,晴雯心里倒有了盘算:人人都说宝玉房里晴雯是第一人,平日里袭人对自己就有些怪怪的,面上嘘寒问暖,可是每次自己跟宝玉单独待在房里袭人都会特意过来打岔,现在想来她倒有心。 想到这里,晴雯「哼」了一声:「难不成骨子里就是个上用的奴才?眼急赵姨娘那些银钱?」,她虽然是个直肠子,却也想到若是谣言是真,那么袭人可就真拿自己当眼中钉了,不行!得赶紧想法子离开宝二爷才成。 ………… 贾府里面纷纷乱乱,黛玉却在院里听白先生教诲。 白先生开门见山问她:「近日里府中有传言,道是那薛家姑娘比你强,你可有什么不忿?」 黛玉歪着头想了一遭:「初始心中便有些不忿,后想起爹爹在家中曾经教导我,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爹爹知道,岂不是笑话我连个规矩都没有,是以淡了那心思。」 白先生称许的点点头:「你小小年纪有这份心性很不容易,子曾经曰,躬自厚而薄责于人,则远怨矣。讲的就是要自己亲自多承担责任而对别人少责怪,这样就可以远离怨恨。做人无论男女,都要如此,若是心中常怀戚戚,终会害人害已。」 黛玉认真点头受教。想起书中她被贾府上下称为「小心眼」,一部分是王夫人刻意传播,一部分是贾府所做实在太过分,而论及自身的缘故,的确自己有时过于尖刻外露,难免被有心人抓住把柄。想到这里她问白如雪:「白先生,若是有人步步紧逼,还要宽厚吗?」 白先生一愣,紧接着马上回答:「孔圣人并不讲究一味忍让,他又有许多言论都让人力所能及的反抗,有道是,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黛玉认真听着,白先生见她有心受教又天资聪颖,教得越发用心。 课业结束后,黛玉又主动跟着喜嬷嬷学习黼黻文绣,这是她主动要求的,书中她读到贾府上下说自己「从来不曾拿起针线」时候心里就很不是滋味,她针线虽不是一等一,却仍旧还算熟练,书中也看得出自己身子柔弱,因而外祖母纵容自己,不让做针线费神,不知道这样又扎了谁的心,偏偏编排自己。是以她现在一定要学好针线,就为的争那一口气。 喜嬷嬷虽然没有明嬷嬷那么板正重规矩,手中却一手好绣活,听说她是宫中绣娘出身,明德皇后的小衣鞋袜都是她一手做的,技法不输江南那些绣坊的熟练绣娘。 听说她要学习针线,喜嬷嬷先是不解:「大家女子又不是做绣娘。」,但看黛玉坚持,便约定每天抽出一个时辰学习针线。 黛玉正对着绣框描花样子,却听院门一推,紫鹃进来了:「姑娘,绣线配到了!」 她边从怀里的篮子里往外拿湖蓝色的绣线,便闲聊些今日见闻:「适才我在二奶奶那里领绣线,见有个穷苦人打扮的老婆婆跟着周大娘候在外面,一打听却是府里来投靠的穷亲戚。」 闺中无有大事,便将这些琐碎日常讲来听听,她讲这个是给黛玉解闷的意思,没想到白先生倒心意一动:「穷寒之家日子难过,那婆婆想必是来打秋风的穷亲戚,不知道府中给她钱了么?」 紫鹃摇摇头:「这我可就不知道了,我领了线就往回走,倒不知道后面。」 白先生看向黛玉,黛玉想起这些天先生的教诲,说道:「先生前两天教诲我达则兼济天下,既然是个穷苦人,你翻翻箱子,将我们用不到的布料翻一些。」 明嬷嬷深以为是:「姑娘这份心意难得。咱们深宅大院的,怎知道外面穷苦人的疾苦,若是遇上荒年,百姓卖儿卖女,我当年就是这么进的宫。」
第13页 紫鹃和雪雁也听得愣愣的,她们俩都是家生子,说不上大富大贵,但也依仗着富贵人家,有吃有喝,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 明嬷嬷又嘆息了几声,返身回自己屋里,寻了一身棉袷衣,又包了一两多的碎银子递给紫鹃:「将我这份也给了罢,穷人家你给些丝绸缎子没什么用,倒是转眼冬天到了有一身暖和衣服能抵御些风寒,再者有银子也能解些困。」 黛玉受此启发,又对紫鹃说:「将那些寻出来的衣料换一换,若是有咱们用不到的棉花,给老人家包一包。或有旧棉褥也可。」 又问王嬷嬷,「奶娘,您取些零碎银两。一起包给那老婆婆。」 白先生甚是赞许:「做人立世,当记得时时存着悲天悯人的胸怀。」 黛玉有些脸红,她想起那本书里,自己将那位上门讨要生计的刘姥姥称作「母蝗虫」,固然是一时口快,却没有想过此举到底过于高高在上,谁又比谁高贵多少呢?虽然书中未明写刘姥姥的结局,但应该是搭救了巧姐儿,巧姐儿的舅兄身份地位是比刘姥姥高,却做出了卖掉巧姐儿这等畜生事体。 再说有朝一日贾府被抄家,府中人员流落,何等悽惨,还不如刘姥姥庄户人家安稳度日。 如今有白先生教导,她当好好磨磨自己的性子。 紫鹃听了嘱咐,便去寻刘姥姥,她寻得正是机会,刘姥姥拿着凤姐给的二十两银子,正要往府外走。紫鹃忙叫住周瑞家的:「周嫂子,且等一等。」 看到周瑞家不解的眼神,紫鹃忙扯了个谎:「适才我在二奶奶那里见到这位老人家,瞧着就极有缘分,因而禀了我家姑娘,拿了些东西相送。」 说着,将手中物品塞给刘姥姥:「老人家,这是我家姑娘送给您的十两碎银子并两床棉被和一件棉袷衣,都是旧的,但棉被做好后没有用过,您老人家晒一晒,还能用。这物件微薄,却是我们的一点心意,您莫要嫌弃。」 刘姥姥攥住紫鹃的手:「好姑娘,长得真俊,真不敢嫌弃!这棉袷衣我们乡下人家全家只有一身,谁出门谁穿,怎么会嫌多?!」说着千恩万谢。 倒弄得紫鹃不自在些,忙送走了刘姥姥,回禀黛玉。 黛玉听着紫鹃禀告那位老婆婆叫做刘姥姥,忽得心里一动,仔细回想,这不很快就是送花那一出吗? 要说那位周瑞家的也是个妙人,从薛姨妈那里拿了十二枝宫花,顺路去了王夫人那里先给了迎春、探春、惜春三位姑娘每位两枝倒也罢了,偏偏又绕了远路去了凤姐那里,给凤姐递了四枝,最后别人挑剩了两枝,才给自己送过来。 要说自己也是个不让人的性子,要不是先生处处教导,又有两位嬷嬷护着,只怕她也会大喇喇的刺那周瑞家的一刺。 只不过如今她内心富足,丝毫不在意那些个物件,哪里都有势利小人,周瑞家的是太太陪房,自然要顺着王夫人的意思贬低自己,人为财死倒也无可厚非。是以她定了定心神,学完了针线,又跟着明嬷嬷学着管帐理事的学问。 管帐理事却是大家小姐必学的功课,要知道成婚时娘家都会有陪嫁,婚后小夫妻的资产都有妻子打理,若是当家主母万事不会,便只能被下人蒙蔽,要知道凤姐如今才十九岁,却挑起了上上下下一个贾府的大小事情,这靠得也是在闺中时的学习。 黛玉因此学得很是用心。倒是白先生颇有些微词:「君子口不言财……」,立刻被喜嬷嬷笑着拉走了:「白先生丹青高手,何不给老奴画了十二月月花图?」 白先生没奈何,她的画自有风骨,怎么能成为闺中的花样子?却也不生气,因为她和喜嬷嬷却极为投缘,喜嬷嬷单纯和乐,性子和善,又发自内心的尊敬她。于是摇着头去拿画笔。 紫娟瞧出了门道,在旁边笑,雪雁不明所以然,也跟着傻乐,笑完还问紫鹃:「紫鹃姐姐,你笑什么?」更加逗得院子里众人都忍不住朗声笑了起来。 却听得敲院门声:「林姑娘,我是周瑞家的,给你送些花样子。」 紫鹃忙迎她进门,又让下面的小丫鬟上茶,周瑞家的说明缘由,黛玉往匣子里一看,倒愣了愣神:匣子里有居然有八枝宫花! 作者有话要说:  黛玉学针线是汤圆的推测,黛玉在红楼梦中还是很要强的,因而肯定有此举。 她的小性子又可爱又可怜,有时候尖锐些也是事出有因。汤圆要是被人夺了亿元家产还被人说自己吃他的喝他的,汤圆会拿斧头砍人的,说话尖刻犀利些算什么。 今天吃了熘肥肠!!!(洗了三天累死我了)红剁椒爆炒,加青花椒,好吃! ——————————新书求预收宋代背景重生文《醉花阴》———————— 文案一: 太子赵祐近来很是心烦,翰林学士家明三娘子处处与他制造巧遇。 殊不知那三娘子是重生而来。 前一世,三娘子明月奴一心仰慕秦国公世子杜轻臣, 他喜欢女子贞静,她就隐瞒自己喜好捶丸; 他喜欢吟诗,她就苦读经书; 费尽心思嫁进去,却发现自己只不过是个挡箭牌, 她依旧无怨无悔,操持偌大一个国公府,用自己嫁妆填补亏空。 直到对方带一位白月光进府……
第14页 这一世,她只想做个吃喝玩乐的美娇娘,顺带嫁给那命薄早死的悼献太子,做个清贵的守寡王妃,舒舒坦坦过这一世。 舒舒坦坦是有了,但没想到赵祐利落的翻身上床,呲牙一笑:「娘子!」,说好的英年早逝呢? ————- 文案二:好春三月,蓦山溪时候。二十四番风,只解管,吹花擘柳,悠游汴京,做一个富贵闲人。 文案三:一开始,太子赵佑一脸冷漠:明家素来支持贵妃一系,他家三娘子忽然对我示好,其心必诛! 后来,赵佑一脸宠溺:好好好,是是是,月奴说得都对! 第8章 贾宝玉奇缘识金锁 薛宝钗巧合认通灵 黛玉望着那匣子,顿时明白了:这周瑞家的没有去给三个春送花,倒先给自己拿来了。琏二嫂子主管家中事务,可以说是她的顶头上司,自然不能怠慢,只不过她居然跟王夫人拧着干,这倒有些奇怪了,所以黛玉的眼光忍不住在周瑞家的停留了片刻。 周瑞家的笑着解释:「适才我送走刘姥姥的时候,她千恩万谢,务必要我代她跟姑娘道声谢,我就赶紧过来了。」 黛玉恍然大悟,原来是自己无意间的善举改变了原有的轨迹,思及此,她也不再别扭,大大方方挑了两朵,又吩咐紫鹃抓一把赏钱。 隔天宝玉结交了秦钟,又约黛玉去探望宝钗。 黛玉问过白先生,白先生思忖:「这位薛家小姐,听说要进宫待选安,怎得如今又生病了?」 她这一提醒,黛玉才想起,近因今上崇尚诗礼,征采才能,降不世之隆恩,除聘选妃嫔外,在世宦名家之女,皆得亲名达部,以备选择,为宫主郡主入学陪侍,充为才人贊善之职。 明嬷嬷熟知宫中诸事:「这是为皇上充盈后宫,又不好大喇喇说出来,所以找了这么个名目。」 喜嬷嬷倒不留情面:「如今已经过了选拔的日子,想必是薛姑娘落选了,前些天听说他兄长打死过人,这事情肯定有些拖累。如今不好见人,因而称病託词。如此看来姑娘还要去吗?」 白先生:「不管她是何意,既然对外称病,于情于理你都应该去看看。」 喜嬷嬷有些不乐意:「一个商家女,也配得上我们家乡君亲自登门前去?打发几个小丫鬟送些礼物就罢。」 明嬷嬷制止:「既然姑娘在贾府做客,总要客随主便,跟着去探望也没什么。带些红枣燕窝等补物即可,只不过……」明嬷嬷难得促狭一会,「我们可送不了什么冷香丸。」 紫鹃「噗嗤」一笑,这个宝钗也是个妙人儿,王夫人要抬她出来跟黛玉打擂台,她居然也配合,听得黛玉常年吃着「人参养荣丸」,自己就宣称常年吃着冷香丸。 雪雁好奇的问:「什么是冷香丸?」 紫鹃掩嘴忍住笑:「这冷香丸可不好做,要春天开的白牡丹花蕊十二两,夏天开的白荷花蕊十二两,秋天的白芙蓉蕊十二两,冬天的白梅花蕊十二两。将这四样花蕊于次年春分这一天晒干,和在末药一处,一齐研好;又要雨水这日的天落水十二钱……」 听得雪雁直吐舌头,明嬷嬷从库房里拿出几色礼品,又给黛玉梳妆,换了一身见客的衣裳,这才和明嬷嬷带着几个小丫鬟跟着黛玉出了门。 黛玉梳妆的时间久了,恐宝玉等她冻着了,便打发人先让宝玉过去。待黛玉过去,就看见那一幕: 宝钗解了排扣,从里面大红袄儿上送出来金项圈,偏偏上面上刻着跟宝玉上一对儿的字。 莺儿又在旁边不失时机的打趣。宝玉凑过去闻宝钗身上有什么若有若无的香味。就连屋里有人进来了都没感觉到。 黛玉先忍不住闪身迴避了一下,她如今年纪有些大了,虽不懂男女之事,但也有些没来由的脸红。 还是宝钗瞧见黛玉,招唿她过来:「林姑娘来了。」黛玉这才脱掉外袍,往屋里走进去。 宝玉倒仍旧像个傻子,乐呵呵:「林妹妹路上冷吗?」,又关切的问雪雁:「你们姑娘带了手炉否?」,又张罗着叫自己的小丫鬟:「去找袭人拿我那个前日里新得的美人扑蝶官窑手炉来。」 黛玉早就知晓宝钗对宝玉的心思,因而此时宝钗的表情,见她还是笑得安分随时罕言守拙的样子,但手心里紧紧攥着的帕子泄露了她内心的紧张。 黛玉忙推让:「你又何苦客气,想来是瞧着秦家姐弟和睦,便来找我演兄友妹恭。」 听得黛玉刻意强调「兄妹」二字,宝钗的脸色好瞧了许多,薛姨妈整治了几样细巧茶食,留他们喝茶吃果子,几个人忙出去。 黛玉落在后面,想起那本书所言自己跟宝钗针锋相对,话语间打机锋的情形,不免有些失笑,想必她孤独一人在亲戚家做客,有个热情的宝玉做玩伴,因而待他格外亲,也不喜欢别人分薄了自己在贾府难得的温情,所以处处盯着宝玉,生怕被宝钗夺走注意力。 可如今她有两位比乳母还要尽心的嬷嬷相伴,白先生亦师亦友,每日里除了学习诗文、刺绣、管家,还要操心着父亲的身体,贾府里的少爷跟谁走得近,她居然丝毫不以为意,更不会巴巴儿凑过去打那哑谜。 是以她只在旁边瞧着宝玉跟宝钗嬉闹,心中忽得升起对宝钗的怜悯:生得冰肌玉骨,又是七巧玲珑心,可惜有那么一个拉后腿的哥哥,不然这长相这性情便是入宫也是合适的。如今却只能跟一个宝玉周旋,把人人都当做她的假想敌。
第15页 待到他们喝了几盅子米酒要告辞时,那天上飘起了白雪。 雪花片片,翩然从天而降。宝玉微微掀起头上戴着的大红猩毡斗笠,兴奋道:「这般雪天,正好在家中煮茶品雪。」 黛玉抬起头看天,担忧的说:「也不知道父亲的膝盖有无受寒。明嬷嬷,今日里包一包我做给父亲的鞋袜护膝,明日里就使人送出去。」 两个人鸡同鸭讲,一路居然也融洽。 ………… 第二天黛玉寄出去给扬州的信件物品,就收到了镇南候老夫人孙女的请柬。 黛玉请教过明嬷嬷,回信应下,又准备些礼品。 待到了镇南候府上,进了府中轿子抬着走了好久才停了轿,又有几个丫鬟过来扶着黛玉下轿, 黛玉并诸丫鬟跟着走进了垂花门,又穿过一片假山,这才走进镇南候老夫人的住所。 镇南候老夫人瞧着黛玉,欢喜不已:「这几天倒养出些肉来,不像路上那般脸儿尖尖。」,又推出个女孩儿,「这是我孙女,叫做云槿,倒跟你年纪相仿,想必是玩得来。」 那槿姐儿圆脸盘,笑起来两颊酒窝必现,甜美的很。黛玉来之前就听熟知京中贵门的明嬷嬷给她讲过:「傅家一门英烈,傅老太太的二儿子便是战死在沙场,如今府中唯一的女孩儿傅云槿便是遗留下来的孤女,平日里深得傅老夫人喜爱。」 因而黛玉上前见礼。槿姐儿热心得很,一点也没有被骄纵的样子,上来拉着黛玉的手就亲亲热热往后院里玩去。 黛玉是安静的性子,槿姐儿却活泼得很,一张小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祖母在路上遇到你,回家念叨了许久。连我这个做孙女的都嫉妒了。」 「黛玉姐姐,你派人捎过来的节礼我祖母甚是喜欢,赠送给我的黄鹂鸟儿荷包活灵活现简直跟真的一样,我就挂在窗口,三哥看见都以为是真的呢。」 「临安伯老太太生日贾家怎么没去?我祖母带着我去赴宴,那天还去了好多公候小姐,我还以为你也会去呢,没想到压根儿没找着你,还以为临安伯家没给你下帖子,后来祖母派人去打听,才知道给你和贾家都下了帖子,贾家都没人去,只派了四个僕妇去送了礼。这可真是……那么难得的结交朋友的机会,怎得不去?」 「林姐姐,我这说了半天,你是不是嫌烦了?」 黛玉抿着嘴笑:「不嫌烦,只是不知道先回哪一句。」 惹得槿姐儿一乐,两人相视一笑,亲近了不少。 黛玉这才慢慢回答:「贾家素来不喜外出交际,是以我在宅子中也不知道外面的情形。想必临安伯府派了帖子到贾家,贾家夫人送礼的时候也送了我那一份。」 明嬷嬷忙回话:「贾家未曾将这事告知我们。」 槿姐儿就拧起了眉头:「这贾府也太乱了,你是客居于此,他家于情于理都应该告知你们,而不是自作主张回了帖子。」 这倒让黛玉意外,她想起书中讲过的贾府,很少提及贾家老太太带着夫人们外出交际,也就是去逛了逛赖家的院子,再就是在宁国府听听戏,很少跟其他贵族家庭交际。这样的话,贾里三位姑娘又如何嫁得出去呢? 外祖母年事已高,将手中的管家权让渡出去,安心的过含饴弄孙的自在养老生活,琏二嫂子管着家中的琐事,奈何年纪太小,又不懂跟别人家如何交际。而王夫人呢,虽然把持着大权,但想必是一来丈夫不成器自己的品级太低,二来自己膝下嫡出女儿已有了着落,根本分不出神去帮其他几个亲戚家及自己家姨娘的庶出女儿谋划。 想到那三位姐妹的下场,黛玉心中默哀。别的不说,单是惜春,如今已经常跟水月庵的小姑子智能儿常常玩耍,说出「明儿也要剃了头跟她作姑子」的话来,那水月庵污秽不堪,智能儿也不是什么好人,可以想见惜春落到他们手里能有什么下场。 黛玉又想着若是自己能够逃出书中的命运,必然要帮助那三位姐妹逃脱噩运,她这边出神,却听得槿姐儿惊喜说道:「咦?三哥,你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今天更新这么早?因为隔壁楼确诊了一例,那个人跟汤圆去过同一个超市!哭了,汤圆目前自我隔离中,所以打字飞快。 今天吃了八宝饭,糯米煮熟,碗底垫各种果干,可以拼图案,还可以拼字母,汤圆建议把你喜欢的人的名字缩写拼出来+红枣片剪一个心,很棒的表白神器呀(这个不确实是不是馊主意,除非对方是个吃货才有点把握)。然后包枣泥拌上黄油和白汤,上锅蒸一下,很麻烦所以一次做很多,冻冰箱,每次想吃就上锅蒸十五分钟,方便快捷。 就是很容易胖 ——————————新书求预收宋代背景重生文《醉花阴》———————— 文案一: 太子赵祐近来很是心烦,翰林学士家明三娘子处处与他制造巧遇。 殊不知那三娘子是重生而来。 前一世,三娘子明月奴一心仰慕秦国公世子杜轻臣, 他喜欢女子贞静,她就隐瞒自己喜好捶丸; 他喜欢吟诗,她就苦读经书; 费尽心思嫁进去,却发现自己只不过是个挡箭牌, 她依旧无怨无悔,操持偌大一个国公府,用自己嫁妆填补亏空。 直到对方带一位白月光进府……
第16页 这一世,她只想做个吃喝玩乐的美娇娘,顺带嫁给那命薄早死的悼献太子,做个清贵的守寡王妃,舒舒坦坦过这一世。 舒舒坦坦是有了,但没想到赵祐利落的翻身上床,呲牙一笑:「娘子!」,说好的英年早逝呢? ————- 文案二:好春三月,蓦山溪时候。二十四番风,只解管,吹花擘柳,悠游汴京,做一个富贵闲人。 文案三:一开始,太子赵佑一脸冷漠:明家素来支持贵妃一系,他家三娘子忽然对我示好,其心必诛! 后来,赵佑一脸宠溺:好好好,是是是,月奴说得都对! 第9章 提鸟笼云飞闯闺阁 嗔顽童茗烟闹书房 听得有外男入内,黛玉忙举起帕子遮脸,同时站起来背身往后,几位嬷嬷也颇有默契的挡住了她的身形。 槿姐儿也急得「腾」一下站起来:「三哥!别进来!」 傅云飞单脚踏进房门,这才看清楚屋里有外人,他迈一条腿在门口,进也不是推也不是,手里的鸟笼里鸟儿似乎是被忽然的停顿吓住了叽叽喳喳叫起来,他这才急中生智往门外退出去:「四妹妹有客?」 槿姐儿答:「是林家姑娘,祖母命我下了帖子请过来。」又一转念,「你不也是随着祖母来的?想必见过了?」 傅云飞听着是林家姑娘,脑海里出现那一抹单薄的身影,他放下鸟笼,规规矩矩朝着屋里拱拱手:「曾经有一面之缘,见过林姑娘。」 黛玉在门里也忙往门外福了一福:「见过傅公子。」 他两人隔着屋里屋外一阵客气倒惹得槿姐儿咯咯笑:「你们俩倒有礼,活脱脱国子监的老夫子。既然见过了,如今再见面也不算越矩。」 傅云飞在屋外说:「四妹妹此言差矣。男女不以相问。再者,我今日休沐,先生命我琢磨些作文的道理,我先告辞了。」,走两步又回来,「四妹妹,忘记说了,门外的黄鹂鸟是我淘换来的,一日三餐皆用草籽小米,闲暇时莫邪抓些虫送过来,你让丫头们好好养。」 说罢,不等云槿回话,倒像是有老虎追赶一样急匆匆走了。 槿姐儿无奈摇头:「我这个三哥,小时候调皮捣乱,满泉州城无法无天,忽得一下正经起来可真是……」 说着让丫头把鸟笼抬进来。 鸟笼是红曲柳编织而成,编鸟笼的匠人显见得的极巧手,别出心裁将鸟笼编织成小木房的样子,虽然瞧着不名贵,可格外有几份野趣。笼子里一只身形轻盈的黄鹂鸟蹦来蹦去。 两个小姑娘久居深闺,闲得无聊,瞧着鸟儿分外有趣,你看下,我逗下,玩得起劲。过一会儿又有个丫鬟从外面进来:「莫邪过来回话,说三少爷说了,黄鹂鸟还要半天换一次清水。」 槿姐儿笑着应了:「你们安排一个小丫头专门照顾这黄鹂鸟,可不能饿着。」又扭头对黛玉说,「莫邪是三哥的小厮。」 「莫邪?」 槿姐儿解释:「莫邪是传说中的吴国古剑,锋利的很。我家里男孩子都喜欢打打杀杀,三哥也好这个,手下小厮便俱是用名剑起名。」 黛玉沉吟,传说中干将莫邪这对夫妻都是铸剑高手,铸成之后一雌一雄,便以两人的名字命名,如此说来,她吐吐舌头:「那……莫不是有个干将?」 槿姐儿哈哈大笑起来,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还真是有个叫干将的小厮,不过莫邪自从知道了干将和莫邪是一对剑莫邪还是雌剑之后就天天追着三哥让给他改名字。」 黛玉想像一下都觉得好笑,忍不住也捂着嘴浅浅笑了。 黄鹂鸟玩腻了,槿姐儿命丫鬟收起来,又拉着带有去瞧她送的荷包:「你手可真巧,做的这黄鹂鸟儿荷包简直跟真的一样,我天天都爱不释手,也是三哥见了,这才给我寻了一只黄鹂鸟。」 黛玉很是谦虚:「今儿个见了这真的黄鹂鸟,倒显得我送你那只黄鹂鸟呀,竟是个呆鸟!」 年龄相仿的姑娘们坐在一起嬉闹说话,时间就过得飞快。转眼到了饭点,镇南候老夫人又留着黛玉用过饭,等饭后逛了镇南候花园,这才打发人将黛玉主僕护送回贾府。 到了贾府,喜嬷嬷忍不住跟白先生悄悄感慨两句:「今日里出去,我才瞧着姑娘有股子孩子气,平日里总是蹙着眉头,倒像个暮气沉沉的小大人。」 白先生嘆息:「姑娘是个孝顺的,这是惦记着扬州那边家里呢。」 黛玉在贾府待了有个把月,贾府虽然说不是周道万分,但好歹她未受那些闲杂气,贾母时不派人送来各种吃食衣料,宝玉又小意殷勤,给黛玉寻摸些各色玩物,说起来日子也不算太坏。 可是她总是惦记着远在扬州的父亲,偏偏每每写信过去询问,父亲都再三叮嘱让她不可离开京师,更不能来扬州。这让黛玉如何不心急如焚? 她始终不能忘怀书中那一句「林林姑老爷是九月初三巳时没的。」,估摸着便是过两年后,她每日忧心不已,平日里一有闲暇,便翻读医书,指望学些什么能帮助父亲。自己如何捨得由父亲一人孤零零住在扬州?偏偏父亲就是不松口,是以黛玉尝试着再次进入夸夸群。 林黛玉:「请问诸位可有杏林高手?那日从书中读得家父会患病身亡,心中万般不舍,因而冒昧询问。」
第17页 三头白象:「啊啊啊黛玉小姐姐终于上线了!」 「叮咚!」 【「三头白象」因为违反群规被群主「三环玄女」禁言一分钟】 龙泉仙长:「直白的表达了自己的诉求,这在如今这个人人含蓄迂迴的年代如此别具一格!」 清江女仙:「看得出来您是个孝顺父母的好姑娘,大拇指!」 三头白象:「群主刚才打字的是我们三兄弟中的老大你禁言三个有点不公正呀,另外,你们这会先别夸了赶紧想着帮黛玉姑娘找找医书!黛玉姑娘你别急,我现在就去老君那里讨几粒仙丹!」 「叮咚!」 【「三头白象」因为违反群规被群主「三环玄女」禁言两分钟】 中岳尊者:「群主这禁言,好简洁!好有气势!好不做作!另外,黛玉姑娘,须知万事皆有定数,令尊的寿命恕在下不能改。」 清江女仙:「楼上顺应天命!量力而为!深知自己没有逆天改命的能力所以坦诚相告,勇于直面自己的能力!」 龙泉仙长:「楼上语言技巧极强!看似称赞实则嘲讽,将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体现得淋漓尽致!给在下上了深刻的一课!高明!」 香山小道:「楼上语言技巧极强!看似称赞实则嘲讽,将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体现得淋漓尽致!给在下上了深刻的一课!高明!」 三环玄女:「楼上虽然很高明!但到此为止,不然这段话可以无限循环下去。黛玉姑娘,不是我们不帮,而是你父亲命数註定,不是我等能更改的。便是你的命数,也是因着判词写得含含煳煳且书中只有前八十回因而我们可以干预。」 黛玉鼓起勇气:「为何我要信这命数?!为何我要还浇灌之恩?若是非要信那书中所言我本来是灵河岸上三生石畔绛珠草,河岸边的草又怎么会需要灌溉?焉知赤瑕宫神瑛侍者不是多此一举?」 三头白象:「对对对!多浇水反而会让花草枯萎,谁知道那神瑛侍者闲得无聊还是安得什么坏心?!还有,群主,刚才打字的是我们三兄弟中的老大和老二,你禁言三个有点不公正呀。」 「叮咚!」 【「三头白象」因为违反群规被群主「三环玄女」禁言三分钟】 林黛玉忍不住泪盈满眶:「谢过三头小象。诸位,小女子无意与天道抗衡,只是捨不得父亲。再者……」,她忽然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丝希望,接着在群中说到,「我从父亲信中得知我父亲严惩了贾雨村,又将甄家姑娘解救了出来,如果我没记错,甄家姑娘也在那判词里,她的命已改,为何我父亲改不得?!」 深宫老嬷:「黛玉姑娘,你是个孝顺的好姑娘。但须知要你父亲命的是生来有着大气运的人,这种天命乃不可违,如甄家姑娘则只为沧海蜉蝣,有她无她都无人注意。」 黛玉咬紧了牙齿:「大气运又如何?!我偏要逆天改命!」 「叮咚!」 【「林黛玉」因为违反相关天地律例被天地管理局禁言三候】 「叮咚!」 【警告群主:请严肃管理本群,仙界群并非法外之地!再出现违规则解散该群并对诸位进行严惩】 黛玉目瞪口呆。 旋即她又整理了下思路,若真有这传说中的天地管理局,想必它定管辖着凡人命数,至于要你父亲命的是生来有着大气运的人,这必定是皇家了?都说真龙天子,那要父亲命的难道是……, 五日一侯,三候便为十五日。黛玉知道自己这期间也进不了群,于是只翻遍医书,但求有用,也没有注意到平日里常来拜访的宝玉忽得很少踏足。 却说宝玉这些天结识了宁国府秦氏的弟弟秦钟,秦钟生的眉清目秀粉面朱唇,举止间羞怯怯有些女儿之态,为人又腼腆知礼,宝玉一见倾心。秦钟进了贾家家学后,两人更是同吃同住,格外亲密。 再加上学中有「香怜」、「玉爱」两个多情的学生,四个人心中互有情谊,于是时常设言托意,或咏桑寓柳,遥以心照。 终于被个无赖的金荣戳破,双方大闹学堂。 宝玉的小厮虽然威风凛凛大战一场,宝玉也命令金荣与秦钟磕头作揖的赔礼道歉,但到底心里不痛快:秦钟可是被那金荣不干不净的骂了好几句。 是以心里憋着火,偏偏晴雯那个丫鬟牙尖嘴利,嘲讽他「摆着个大爷脸色」,宝玉一时心火上涌,一把推开晴雯,晴雯一时不慎没站稳撞到了桌角,居然晕了过去。 屋里的丫鬟「忽」得围了上去,掐弄人中、倒水端茶、拧毛巾把子,忙活了半响,晴雯才悠悠醒转,她看了看周围,一脸迷茫:「我这是……穿越了?!!!」 作者有话要说:  被禁言的三头小白象:我们太难了…… 为了赶榜单,所以这两天没更新控制了一下字数。祈祷让我上榜。 本小区已经上升两例了,然而社区还是不作为,汤圆这两天腹泻,怕怕的。大家也要注意健康。 今天立春,天气都暖和了,全是蓝天,忽然有耳目一新的感觉,今天吃春饼卷烤鸭。烤鸭是半成品鸭子,直接加热就行,春饼自己用面活,上锅蒸,就可以跟酒店同款了,最外面的皮蘸白糖或蜂蜜 吃,其余的片成片加些葱丝和山楂条还有甜面酱。 忽然想起《大宋小厨娘》里,小满去幽州就被喋喋不休念叨无法吃到北京烤鸭的师兄逼着做了一顿自制烤鸭。
第18页 ——————————新书求预收宋代背景重生文《醉花阴》———————— 红楼看到这里的求个预收藏鸭,收藏对一个码字者来说好重要啊,汤圆每次看到自己的收藏数只有十几个时真的心里拔凉拔凉的,谢谢啦。 文案一: 太子赵佑近来很是心烦,翰林学士家明三娘子处处与他制造巧遇。 殊不知那三娘子是重生而来。 前一世,三娘子明月奴一心仰慕秦国公世子杜轻臣, 他喜欢女子贞静,她就隐瞒自己喜好捶丸; 他喜欢吟诗,她就苦读经书; 费尽心思嫁进去,却发现自己只不过是个挡箭牌, 她依旧无怨无悔,操持偌大一个国公府,用自己嫁妆填补亏空。 直到对方带一位白月光进府…… 这一世,她只想做个吃喝玩乐的美娇娘,顺带嫁给那命薄早死的悼献太子,做个清贵的守寡王妃,舒舒坦坦过这一世。 舒舒坦坦是有了,但没想到赵佑利落的翻身上床,呲牙一笑:「娘子!」,说好的英年早逝呢? ————- 文案二:好春三月,蓦山溪时候。二十四番风,只解管,吹花擘柳,悠游汴京,做一个富贵闲人。 文案三:一开始,太子赵佑一脸冷漠:明家素来支持贵妃一系,他家三娘子忽然对我示好,其心必诛! 后来,赵佑一脸宠溺:好好好,是是是,月奴说得都对! 第10章 撞迷煳公子多情 随扬州老妪自救 宝玉盯着晴雯一脸心痛:「这可是撞迷煳了?」,说着又抓住袭人的手,「好姐姐,这可如何是好?」说罢自己在地上捶胸顿足,急切踱步。 袭人点点他的额头:「哎呀我的祖宗,你可别添乱。就磕了一下脑壳,哪里就不大好了?」,又做出关心晴雯的样子一叠声的打发下面的小丫头去叫医婆。 晴雯虽然还晕头转向,但瞧着地上那个公子越在意自己,旁边那个衣着朴素的姑娘看自己的眼光越暗含敌意,心里一个激灵,忙出声喊:「我磕得有些勐,不用喊医婆,睡一会就大好了。」 众人这才消停,将她扶到自己的床榻,方才散去。 晴雯闭上眼睛装作睡着,实则在不断处理涌上脑海的各种信息。 她本名叫做田雯,出身贫寒,天资聪颖,毕业于名牌大学,毕业后成为了一名执业审计师。为了积攒第一桶金,每天埋首于电子表格和财务报表中,忙起来动辄加班到凌晨三四点,工作十年后,她利用多年积攒的钱财开了一家小小的审计公司,等她五十岁的时候,公司已经成为了行业中的佼佼者。 谁想到一次在下场审计的过程中遇上山洪爆发,田雯毫不犹豫将最后生的机会让给了年轻的同事,最后自己被无情的洪水捲走了。 她在洪水中徒劳的挣扎着,直到最后失去了唿吸。 田雯被一把温柔却苍老的嗓音唤醒,对方自称黎山老母,说她一生行善积德,因而给她一段机缘,让她救那仙草一命。 田雯尚且在迷迷煳煳中,还未明白这位老者的意思,就又再次被人唤醒,触目就是古色古香的场景。 身边四下无人,躺在简朴的丫鬟所住的下房里,这时候原身的记忆慢慢浮现在田雯脑海里,她渐渐接收了这些信息,心里憷然一惊:自己服侍的主子叫做贾宝玉,莫非这是在《红楼梦》里? 而那位「黎山老母」让自己解救的「仙草」,莫不是林黛玉? 说起来惭愧,她理工科出生,又一直在为温饱苦苦挣扎,虽然知道红楼梦,但也是知道个大概:宝黛情投意合,封建家长制无情拆散他们,造成了一场爱情悲剧。至于贾府,自然是最后抄家没落。就连晴雯她只知道是个有名的丫鬟,最后被王夫人赶走,病死在府外。 这要自己怎么解救? 不知道这个解救指的是让黛玉得偿所愿嫁给宝玉还是远离宝玉及贾府获得另外的幸福? 不管是哪个路线,自己的当务之急是先立起来。不然光是目前的境地,光是今日里那个袭人,就迟早会把自己弄死。更何谈解救别人? 田雯默默思索着,盘算着应对之法。 第一条,梳理目前的境地: 袭人和宝玉都是贾府老太君给宝玉的,老太太的心里原本更中意晴雯,曾经多次夸别的丫头模样、爽利、言谈、针线多不及她。说白了,这就是老太太给自己孙子找的两位预备役姨娘。 只是袭人倒有些痴处:伏侍贾母时,心中只有贾母;如今跟了宝玉,心中又只有宝玉了。再后来为了姨娘的地位稳固些,倒攀上了王夫人这条线,因而越发惹得老太太不喜。 晴雯倒本意不想做丫鬟,她是个心气高的,又不喜服侍人,对于别人趋之若鹜的姨娘之位,她是想都不想要。 也因此她有次无意中撞见了宝玉和袭人白日里正在做那事之后,对袭人更是时不时的冷嘲热讽。 看原主的记忆到这里,田雯忍不住要嘆息一声:哎呀你这个傻孩子。袭人心中本来就有鬼,更加让她心虚,若府里有些关于她和宝玉的流言蜚语传出去,她第一个记恨的便是晴雯。 再者,晴雯相貌、品行、针线对远甚于她,她自从跟了宝玉,时刻警惕着出现第二个通房丫头,每日里严防死守,恨不得跟着宝玉不离左右,平日里又利用宝玉的敦厚,在宝玉跟前又是装睡引宝玉来逗她,又是撒娇动辄遣散了我们,把个刚知道男女滋味的宝玉钓的忽上忽下。
第19页 这样一个她,又怎么会容忍卧榻之下有他人沉睡。 田雯想,眼下当务之急,便是赶在这位袭人下手之前离开宝玉。 却说黛玉这天特意摘了园中一束红梅插在龙泉窑青釉花口瓶里,命紫鹃捧了,跟着自己去拜见外祖母。 贾母正倚在堂前的美人靠上,瞧着一个穿红绫袄青绸掐牙背心的丫鬟逗弄鹦鹉,瞧着黛玉进来了,立时笑开了花:「天这么冷,没得冻坏了?」,又让丫鬟斟一盅滚滚的茶过来 黛玉将那红梅送与贾母,贾母瞧着很是赞赏:「这红梅便是要这青釉配才相得。」,说罢拉着黛玉的手问她冷不冷,黛玉陪着贾母说些闲话,逗弄鹦鹉,心里翻来覆去,却不忍心提自己想要离开的意思。 还是贾母先瞧见了,问她:「是不是有人欺负你?」,黛玉心头一热,忙摇摇头:「家中无人欺负我,吃得好住得也好。就是……」想到爹爹恐有生命危险,她心一横,说,「就是黛玉想念爹爹一人在扬州,想回家去。」 「什么?林妹妹要回家?」宝玉的声音先传过来。他刚从外进来探望老祖宗,谁知道立刻就听到这个令他震惊的消息。 「老祖宗,快别让林妹妹走!我们不让她走!」宝玉像个无赖的小孩一样不管不顾,还差点在门槛上绊了一跤。他不顾自己脚下趔趄,走到林妹妹身边,说,「林妹妹不要走。」 黛玉有些为难:「我家毕竟在扬州,又能不去扬州?」 宝玉头摇得拨浪鼓一般:「我不管!就是不能去扬州。」 黛玉心里感动,无论如何,外祖母和宝玉真是这府里最关心自己的两个人了,不管后面会发生什么,至少这两个人都是实心实意为自己着想的。 跟在宝玉后面的晴雯却暗暗腹谤:这不就是当代巨婴么?已经十岁多的人了,遇到不合自己心意的事情就不管不顾的大叫大嚷,甚至一切都以自己的心意为准,丝毫不为别人考虑,让你自己离开父母去扬州你肯定不愿意,倒让别人姑娘家离乡背井陪着你? 作者有话要说:  唉我本周没有申请到榜单,因为第一个榜单对作者来说很重要,所以我要在2.13号前压字数,这五天之内不再更新,但我会写存稿,请各位小天使体谅一下。上榜后会坚持一天一更。咱情人节见。 今天生病无力做饭,所以做了最简单的煎牛排、煎鳕鱼和烤红薯,简直连举筷子的力气都没有了。 汤圆从前天开始就感冒了,无力,头痛,发低烧。隔壁楼已经确诊第三例了,汤圆现在真的是瑟瑟发抖。 希望大家保护好自己。 ——————————新书求预收宋代背景重生文《醉花阴》———————— 红楼看到这里的求个预收藏鸭,收藏对一个码字者来说好重要啊,汤圆每次看到自己的收藏数只有十几个时真的心里拔凉拔凉的,谢谢啦。 文案一: 太子赵佑近来很是心烦,翰林学士家明三娘子处处与他制造巧遇。 殊不知那三娘子是重生而来。 前一世,三娘子明月奴一心仰慕秦国公世子杜轻臣, 他喜欢女子贞静,她就隐瞒自己喜好捶丸; 他喜欢吟诗,她就苦读经书; 费尽心思嫁进去,却发现自己只不过是个挡箭牌, 她依旧无怨无悔,操持偌大一个国公府,用自己嫁妆填补亏空。 直到对方带一位白月光进府…… 这一世,她只想做个吃喝玩乐的美娇娘,顺带嫁给那命薄早死的悼献太子,做个清贵的守寡王妃,舒舒坦坦过这一世。 舒舒坦坦是有了,但没想到赵佑利落的翻身上床,呲牙一笑:「娘子!」,说好的英年早逝呢? ————- 文案二:好春三月,蓦山溪时候。二十四番风,只解管,吹花擘柳,悠游汴京,做一个富贵闲人。 文案三:一开始,太子赵佑一脸冷漠:明家素来支持贵妃一系,他家三娘子忽然对我示好,其心必诛! 后来,赵佑一脸宠溺:好好好,是是是,月奴说得都对! 第11章 俏丫鬟软语随黛玉 老太君大方赏金玉 贾母点点头:「我的儿,你母亲离去的早,我瞧着你在我老婆子膝下心里尚能安慰些,若你也走了,那我这老骨头可真……」 说罢垂泪不语,鸳鸯忙上来给老太太擦眼泪:「是呢,自打林姑娘来了,每日里逗趣,老祖宗是吃也吃得多了,笑也笑得多了。」 她不多说话,却句句暗地里指责黛玉不孝,晴雯心里很是替黛玉鸣不平,这个鸳鸯是贾老太君身边第一人,伺候贾母自然是没得说,可是她私心太重些,只想着黛玉在贾母身边能让贾母开怀,却丝毫不为黛玉考虑。 果然,黛玉心里对贾母怀有深厚的眷恋,见鸳鸯如此说,那坚持要走的话是怎么也不好再说出口了,晴雯看着着急,她灵机一动,凑上前去,小声在宝玉跟前说:「可我瞧着林姑娘一天天的瘦下去,妨害了身子可如何是好?不如就让她去探望一回,也不过个把月,再回来长长久久在府里待下去。」她瞧着宝玉的神色有些松动,忙接着说,「林姑娘心里没了挂碍,回府里后自然开怀,便是姊妹们坐在一处也少些长吁短嘆。」 不得不称赞宝玉虽然是个混世魔王,可对姐姐妹妹的健康还算上心,思及此,他擦着泪对贾母说:「老祖宗,就放林妹妹去罢,姑父一人孑然一身,妹妹瞧着他安好再回京城里来。」
第20页 宝玉是贾母的心窝上第一人,他出马后东劝西磨,贾母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总算应下来了此事。 黛玉忙叩谢贾母,贾母扶起黛玉:「你这丫头,倒跟外祖母客气上了,走的时候须得好好筹谋,多带些人马。免得路上受什么委屈。」 晴雯眼珠子一转。跪拜在地:「回老夫人,二爷和林姑娘兄妹情深,此行又记挂不已,不若我这个侍婢随身跟着,照顾林姑娘,也全了二爷的记挂之情。」 宝玉乍一听有些迟疑,仔细思索却很是贊同:「每日里林妹妹吃了什么做了什么有你写信告知我,我倒也放心些。」 啊?每日?晴雯的心里勐地一紧:「奴不识得几个字您却是忘了?」 她一脸又委屈又懵逼的表情惹得屋里诸人发笑,冲散了些适才的紧张的气氛。 贾母赞许的点点头,欣赏的看着她:「这个丫头到底是我屋里出去的,有些深明大义。」晴雯是她指给宝玉的,此时表露忠心不往宝玉跟前凑反而自告奋勇帮宝玉侍奉黛玉,她很是满意。 「鸳鸯,你抓一把金锞子给这丫头。」 天哪,晴雯心里焰火盛开,一把,那怎么也得有七八个,要知道前些日子宝玉府里丫鬟们嗑瓜子闲聊时晴雯听了几耳朵,知道了王熙凤给秦钟的表礼也就二个金锞子并一匹尺头,这份礼物可是相当的厚。 宝玉也挺高兴,他是个红尘痴儿,丝毫没有对贾母大手大脚的担忧,反而猴在贾母身边又为晴雯讨起赏赐来。 晴雯心里正换算的起劲:一两金子等于10两银子,一个大约有七两银子,七八五十六,贾母这一出手就是近乎六十两白银!!! 二十两白银够一家庄户人家过个一年,那六十两,可是三年!像晴雯这般孤身一人的,还能过更久。若是有朝一日被放出去,这便是她傍身的底气。再不济,就算不能获得自由身,有这些银两,她也能在府中做不少事。 晴雯这样耽于换算,神色自然一派平静,瞧在外人眼里就是大气沉稳,不面露喜色,贾母瞧着心里更赞许了,觉得这个丫鬟不以物喜,倒是个有出息的,因而笑着说:「再从我那经年的匣子里翻一枚玉搔头来,一併赏给晴雯。这丫头不想着攀高枝,对待主家忠心耿耿,是个有良心的。」 晴雯心里一激灵,这「想着攀高枝」、「不忠心耿耿」、「没良心 」的……可不就是袭人了?老太太这一番敲打,倒十有八九在说袭人。 她稍微鼓起勇气,抬起头跟老太太道谢,趁机打量了一下屋中诸人的神情:贾母老神在在,压根儿瞧不出什么不悦,相反她笑吟吟活像一尊慈眉善目的菩萨;贾宝玉仍旧一脸不舍,小声跟黛玉叮嘱着什么;贾母身后的鸳鸯虽然笑着应着,但那笑里却有几丝缝隙,这缘由晴雯是知道的:袭人原本是贾母屋里的二等丫鬟,为人又寡言少语,鸳鸯跟她也不甚亲近,倒是袭人去了宝玉那里以后,鸳鸯就跟袭人打得火热。 晴雯皱了皱眉,她不是个爱读古书的,是以鸳鸯是什么来路,之后又是什么下场她是一概不知,所有对鸳鸯的印象皆来自于原身,但就跟袭人交好这一桩事,就觉得大大的不妥。 首先,袭人是贾母给宝玉的预备役丫鬟,可是她投奔了王夫人,这种两面三刀不忠不义的僕从是世家大忌,而鸳鸯作为贾母的得力干将居然还与袭人眉来眼去,这置贾母脸面于何地?实在不像个老太君身边第一可心的人能做得出来的; 其次,府中都传袭人已经与宝玉有了首位,也就是说,袭人已经是宝玉的通房丫头乃至未来的小妾了(以目前袭人的职场钻营度来说,袭人挣个姨娘是迟早的事),这时候鸳鸯还与其主动交好,可以解读为她提前与贾府的下一代主子搞好关系,也可以解读为她对宝玉有些心思。 不管是哪一点,都不是贾母乐见其成的,是以贾母这一番话,这算得上是敲打鸳鸯了,晴雯跪在地上默默吐槽:贾母啊,您老人家可不就是给我树敌了,焉知鸳鸯恼羞成怒不会把这件事算到我头上? 且不论晴雯怎么想,这一次她总算遂了心愿,跟随黛玉往扬州而去。 晴雯准备好行李,盘算下今后如何提醒黛玉与林如海,也开心上了路。这个恶朝代算得上是太平盛世,可是江南盘根错节,晴雯原本还担忧,幸好黛玉往傅家辞行时镇南候老夫人举荐了一位顺路赴任的朝廷命官,黛玉一行得以跟随上路,一路上的安全问题能够得以保障。 黛玉心里惦记父亲,一路风尘僕僕,昼夜兼程赶路,总算到了扬州。 林如海早收到了信件,前几天派了信任的家人在码头相迎,那管家待见到黛玉一行便快马加鞭去扬州官邸报信,林如海放下手中诸事急匆匆来迎黛玉。 「父亲!」黛玉瞧着林如海瘦骨嶙峋,居然比自己上京时又瘦了一圈,不由得泪盈于眶。 林如海看黛玉却很是满意:女儿离开扬州时还瘦弱尚小,如今裊裊婷婷,颇有些贾敏的模样,行为举止也似模似样,举动间气度从容,看得出来很是经过了一番教养。看来皇上赐下来的那两个老嬷嬷甚有用处。他满意的微微颔首,脸却板起来:「你这孩儿不甚听话,为父不是让你留在京城?」 见到了日思夜梦的父亲,黛玉这时候压根儿控制不住心中的感情,也没有听清父亲在说什么,一头扑进父亲怀里,眼泪滴滴答答流下来。
第21页 女儿这般伤心,林如海还有什么话说?忙收起严厉做派,将黛玉安抚一二,好在如今黛玉被教养得极有规矩,适才也不过是情难自已,哭完之后就擦拭眼泪,戴好帷帽,跟着父亲回了扬州官邸。 放下行李,伺候黛玉梳洗过,喜嬷嬷便叮嘱晴雯:「晴雯,姑娘原先在家里时的东西如今都收在库房里,如今我们便去理一理。」 这一路上晴雯跟着黛玉,几位嬷嬷初还提防着她,但冷眼瞧着她行事极为稳重妥帖,又不跟人掐尖争执,便是有时候黛玉跟她们几个表现得亲厚些晴雯也不为意,是个宽厚平和的人,是以老嬷嬷们对她也逐渐信任起来。 晴雯倒不在意这些小事,她前世去世的时候也五十岁了,年纪比几位嬷嬷们都大,这些个鸡零狗碎的小事情还真入不了她的眼。 她转世后便想救下林妹妹的性命,不让她枉死,可是自己没有看过红楼梦,其中的细节是一概不知,只能想着博取林家的信任,然后给黛玉调养身体,再提醒林如海多活几年,便是无力回天也苦劝林如海过继个嗣子,让黛玉不要白白被人欺辱了去。 晴雯是个会做人的,笑着跟几位留守在林家的丫鬟们打过招唿,又请她们陪着去清点,这尊重的态度摆得足足,倒叫几位丫鬟们心情甚好,没有冷脸相对。晴雯心里默念:职场生活第一步,就是不要得罪资歷老的同事。 她们进的是黛玉的私库,里面放置些黛玉房中的摆件以及黛玉得的私房物品,自打黛玉去了京城有些贵重之物便收了起来,此时要住自然都要拿出来,晴雯由着她们在库房里翻翻捡捡,自己也忍不住打量一二,这一瞧,便瞧出了不对劲。 架子上隔着些摆件,而晴雯眼前的那一格灰尘厚厚,上面居然有浅浅的动物足迹! 作者有话要说:  鸳鸯用于抗争自己的命运是原着中的一大亮点,不过晴雯不爱好读红楼梦,对这本书的印象也就是个大概:宝黛悲剧。但是其他人的命运真心不怎么了解。所以她的看法是建立在自己已有印象的基础上。 原着里面,冬月里黛玉接到林如海病重的书信急忙去了扬州,而林如海是九月去世,也就是第二年九月才去世,路上一到两月,黛玉在家中待了七个月。 黛玉进府六岁多,待到十二岁左右才去了扬州。 为什么林黛玉要在亲戚家待这么多年有很多说法。 汤圆在书里把这一段都写成黛玉在扬州家中待着。 谢谢大家关心,我已经痊癒了,朋友开玩笑说我说不定是传说中的「自愈患者」,不管怎么样,谢谢老天爷。大家也要照顾好自己,多补充维生素。健康度过这次疫情。 小区已经把第4例拉走隔离了,不知道会不会确诊。只能说这一次疫情是一面照妖镜,地方官员的执政水平高低一望即知。 因为不能吃生食,所以白灼了北极贝和甜虾,煎了三文鱼片,啊越吃熟的就越想去吃日料!!!火锅麻辣香锅还有奶茶可以自己在家做,可是日料不行啊,等解除我要吃一大盘金枪鱼片!!!!!感谢在2020-02-07 20:04:54~2020-02-14 20:39: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firefly 5瓶;復联总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新书求预收宋代背景重生文《醉花阴》———————— 红楼看到这里的求个预收藏鸭,收藏对一个码字者来说好重要啊,汤圆每次看到自己的收藏数只有十几个时真的心里拔凉拔凉的,谢谢啦。 文案一: 太子赵佑近来很是心烦,翰林学士家明三娘子处处与他制造巧遇。 殊不知那三娘子是重生而来。 前一世,三娘子明月奴一心仰慕秦国公世子杜轻臣, 他喜欢女子贞静,她就隐瞒自己喜好捶丸; 他喜欢吟诗,她就苦读经书; 费尽心思嫁进去,却发现自己只不过是个挡箭牌, 她依旧无怨无悔,操持偌大一个国公府,用自己嫁妆填补亏空。 直到对方带一位白月光进府…… 这一世,她只想做个吃喝玩乐的美娇娘,顺带嫁给那命薄早死的悼献太子,做个清贵的守寡王妃,舒舒坦坦过这一世。 舒舒坦坦是有了,但没想到赵佑利落的翻身上床,呲牙一笑:「娘子!」,说好的英年早逝呢? ————- 文案二:好春三月,蓦山溪时候。二十四番风,只解管,吹花擘柳,悠游汴京,做一个富贵闲人。 文案三:一开始,太子赵佑一脸冷漠:明家素来支持贵妃一系,他家三娘子忽然对我示好,其心必诛! 后来,赵佑一脸宠溺:好好好,是是是,月奴说得都对! 第12章 叙别情父女谈心事做花瓶小象忍天性 饶是她活了五十岁也觉得匪夷所思,库房平日里紧缩,怎么会进来什么动物?再仔细打量那动物足迹是一个大圆套着四个小源,萌萌的可爱,晴雯灵机一动,或许是哪只猫顺着库房的烟道爬了进来,她一时兴趣大发,顺着那足迹细细追寻起来。 只见那足迹落在灰尘上轻轻浅浅,似乎这小猫也极为谨慎,在踮起脚尖慢慢走路,又时不时在一些大型器具譬如青铜器之后停留,想必是在其后躲藏,晴雯抿嘴一笑,觉得颇为有趣。
第22页 可是她找来找去最终那足迹散做一团,似乎那猫咪在某处徘徊了许久,忽得停了下来,再看却毫无踪迹,晴雯四下寻找,想着猫咪是不是跳高或跃到地上而去,还是不得而解,她皱皱眉,这时听见有个丫鬟唤她:「晴雯,你在做什么?该走啦。」 要是被别人误会在窥探库房宝物那可是不小的罪名,晴雯回过神来,吓出了一身冷汗,她定了定心神,努力用沉稳的音调笑道:「我瞧着这有个摆件甚是有趣,给小姐摆在案头定能解闷。」,说着胡乱拿起一件摆件赶忙往众人跟前去。 *** 却说黛玉小憩片刻养养精神便起床要去见父亲,她带着贴身丫鬟拜见了林如海,瞧见父亲日渐苍老的身形,不由得心里一酸,膝盖往地上一弯:「父亲大人!」接着便泣不成声。 寻常人家待女儿总是平常,可是林家只有这一个闺女,自幼便是如珠如宝一般相待,此番分离了近乎一年都未相见便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因而林如海也格外思念女儿。 他忙将玉儿扶起来,再上下打量,不住的自语:「瘦了些,瘦了些。」 林如海一派慈父心肠,黛玉有些酸楚,却仍旧出言宽慰:「想是女儿如今正长个子,喜嬷嬷常言这几年正抽条因而脸上也清减了些。」 闻得这喜嬷嬷的名字,林如海问:「从未听过这个名字,可是皇上赐下来的?」 黛玉擦了擦适才掉下来的泪珠,点点头:「宫中所赐,一位名唤明嬷嬷,一位名唤喜嬷嬷,两位嬷嬷待我俱是周到妥帖,在贾府帮了我不少大忙。」 总算还有人相助,林如海欣慰些,又目光苍厉起来:「贾家 ,真如白先生所言那般不堪?处处慢待我儿?」 黛玉一楞,想必白先生也给父亲写信讲述了贾家的一切事情,她本不想让这些杂事使父亲担忧,但父亲发问,便老实的相告。 刚抵达京师时是三等僕妇来接人,若不是镇南候老夫人有心相助,只怕就此被他们轻慢了去;进贾府时又被管事要求从西角门进来,恰好当时受了皇上的封,镇南候府里的三公子也特意相助,故意不让自己进贾府的门,愣是在门厅便借了旨,据理力争才让自己进的大门;外祖母让自己住在碧纱橱,让宝玉住在碧纱橱旁边的隔间,可以算得上是同一屋檐下面;二舅母手下的陪房处处在府里散播谣言,说自己娇气体弱还个性尖酸刻薄,远远不如她娘家的姐妹之女。 一桩桩,一件件,听得林如海怒气渐升。 林家五代列侯,林如海少年探花,家中说不上富可敌国,却仍旧算是有底蕴的世家,要显贵有显贵,要实权有实权,可嘆那贾家当家的王夫人,鼠目寸光不知好歹,居然处处贬低自己家。 再想着贾家也是侯爵门第,只是娶了这么个媳妇,实在是家门不幸,他想起贾敏在世时说起娘家也会长吁短嘆,道自己的大嫂子琴棋书画无所不精,二嫂子却只有漂亮面庞却肚中空空,不通经史也就罢了,偏偏惯会逢迎拍马,目光短浅又爱财如命。可惜好人不长命,妻子娘家大嫂早早就香消玉殒,反而那位二嫂子,不但活得好好的,还把控了贾家的管家大权。 瞧着黛玉苍白的面色,林如海心绪难平:「贾家那些糟污事情爹也有所耳闻,玉儿,你好好休养身体,横竖你这几年不用去贾家了。」 黛玉欣然点点头,但是听到父亲说这几年,心里又一沉,先前自己将梦中所见写信告诉父亲,父亲回信也说自己也曾梦到,那想必父亲也知道那本书中说他活不了几年。因而才如此措辞。 她眉目轻锁:「父亲,那梦似真似幻,不可处处当真,再者父亲也来信说解救了一批被拐子拐走的童男童女,当中还有个叫英莲的,若女儿记得不错,英莲是个苦命人,原本她的命可不是如此,既然她的命都能改,可见那书上之信条也可以改一改。爹爹如今好好调养,有什么不可改的?」又故意板起脸来教育林如海。「爹爹以后若是不好好保养身体,我可是不依的。」 林如海听得老怀大慰,玉儿到底是长大了:「好好好,爹爹听你的。」 他自打儿子和妻子相继不明不白死去后就有些心灰意冷,官场阴暗,皇上又不愿意保护臣子,只让自己做那出头鸟,拿忠臣的血汗当承载太上皇怒火的箭靶子,便是自己一时丢了命,也不过是人家父慈子孝的布景屏风。要辞官皇上却又不许,自己早就心灰意冷,只想着安排些手段护住女儿,而自己鞠躬尽瘁做到也不明不白死去那天便是。 可是见宝贝女儿介怀,心里先不忍起来,原先将女儿送进岳母家,想着自己无后顾之忧,心里也将生死置之度外,如今女儿就在膝下,那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死士之情又有些淡薄了。 黛玉心里也有些介怀此事,却怕愁眉苦脸惹得林如海担忧,自己面上故而做出一派天真的样子,在父亲面前插科打诨,心里在暗暗盘算那日夸夸群里的见闻。 她到底是小孩子,再怎么装模作样,哪里瞒得住大人?林如海看她神色便知她是强颜欢笑,却也不点破,心里一阵感动,自我劝勉:儿年纪尚幼,若是自己真心灰意冷不管不顾的丧命,谁又来顾惜孤女一个?还不是如贾家一般巧取豪夺? 思及此他心里立下决心,为着女儿自己也要挣扎着起来。林如海吸一口气,把女儿当成大人一般对待:「如今既然回来了便安心在家待着罢,府中的事体以后你也掌起来,有白先生教导,再有两位宫中出来的嬷嬷指点,以后家里也放心交给你,日后扬州城里林府往来便由你走动起来。明日便叫外房管家将钥匙交给你。」
第23页 黛玉一惊,这是让自己管家的意思。 林如海苦笑:「人都说丧母长女不可娶,为的是上头无人教导,娶回家不懂得打理中馈,先前爹也怕被人指摘于你,因而将你送往外祖母家,谁料你外家乌烟瘴气,如此倒不如你在扬州家中由爹爹教导。」 再者,他还有个原因没有说出口:若是将来他去了,黛玉也因着多年管家歷练出了一身手段,好歹会看人心,世情也知晓些,不至于被人骗了。 黛玉乖巧的点点头,但又想到了什么:「若是以后还有个母亲大人进门呢?」 林如海一楞,玉儿这是问自己以后续弦的事情呢。女儿聪颖,他便也没有怪罪女儿这些话说得于理不合。 他这些天未尝没想过娶个新妇绵延香火,但一则与夫人感情深厚不愿意再容纳新人,二则他有些信命,觉得自己也许是命中注定无子,因而没有实践过这个念头:「你母亲刚去,为父没有这等想法,若是真有那一天,父亲会寻找嗣子过继过来。」 黛玉有些失望,但也没说什么。父亲决定之事,自己也难以改变,自己能鼓起勇气这般提醒已经很是不易,再规劝她也难以做到,因而闭口不言,转而聊些别的事体。 父女俩此番见面,似乎有千言无语说不尽,一直到华灯初上,黛玉才回到自己房中。 晴雯瞧着她似乎心绪重重的样子,心里嘆息,这林妹妹就是多思多虑才导致日积月累的郁结于心,因而主动上前来讲些闲话来逗她分散注意力:「姑娘,今日里可在库房里翻出个稀罕物件。」 黛玉还没出声,紫鹃先捂嘴一乐:「晴雯那蹄子,随手从库房里捡了个摆件,谁知道擦了灰摆在房里倒适宜得很。」 雪雁跟着凑趣:「是呢,我还以为是个花瓶,往那背上注水,可居然倒多少水都不外溢,倒像是个无底洞一般。」 黛玉顺着她的目光瞧过去。 一尊青铜所制的方尊正搁在书案上,长颈高足,颈部高耸,三脚鼎力,三个边上装饰有蕉叶纹、三角夔纹和兽面纹,看上去质朴厚重。 更让人啧啧称奇的是,尊的中部也就是器的重心所在,三个角各塑一象头,大象头与脖颈伸出于器外,象身和象腿附着于尊腹部及圈足上。象头看上去憨态可掬,而且三个头的表情神态各不相同。 黛玉有些愣神:「似是先前没见过这般摆件,想来是别人赠与的贺礼,我不在家别人直接收在库房里的。」 她很是好奇,叫丫鬟将象鼎倒立,奇的是那鼎中之水一滴都不流出来,黛玉喃喃自语:「这后面竟无铭文,再看这蟠虺纹也罕见的很,明日里问问父亲,他懂这些金石器物。」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吃了红烧肘子,感恩,热爱肥肉,赞美肘子! ——————————新书求预收宋代背景重生文《重生后我想嫁给早死太子》———————— 红楼看到这里的求个预收藏鸭,收藏对一个码字者来说好重要啊,汤圆每次看到自己的收藏数只有十几个时真的心里拔凉拔凉的,谢谢啦。 文案一: 太子赵佑近来很是心烦,翰林学士家明三娘子处处与他制造巧遇。 殊不知那三娘子是重生而来。 前一世,三娘子明月奴一心仰慕秦国公世子杜轻臣, 他喜欢女子贞静,她就隐瞒自己喜好捶丸; 他喜欢吟诗,她就苦读经书; 费尽心思嫁进去,却发现自己只不过是个挡箭牌, 她依旧无怨无悔,操持偌大一个国公府,用自己嫁妆填补亏空。 直到对方带一位白月光进府…… 这一世,她只想做个吃喝玩乐的美娇娘,顺带嫁给那命薄早死的悼献太子,做个清贵的守寡王妃,舒舒坦坦过这一世。 舒舒坦坦是有了,但没想到赵佑利落的翻身上床,呲牙一笑:「娘子!」,说好的英年早逝呢? ————- 文案二:好春三月,蓦山溪时候。二十四番风,只解管,吹花擘柳,悠游汴京,做一个富贵闲人。 文案三:一开始,太子赵佑一脸冷漠:明家素来支持贵妃一系,他家三娘子忽然对我示好,其心必诛! 后来,赵佑一脸宠溺:好好好,是是是,月奴说得都对! 第13章 小白象机智下凡间老会计自豪夸本事 丫鬟们伺候黛玉梳洗过后,黛玉披上了素缕睡衣,她心里有事,在拔步床上辗转反侧,白日里的经歷在心里翻来覆去,又心急于不能进入那夸夸群,到底不能合眼,因而起来在窗边透透气。 脚踏上睡着的晴雯机灵得很,今日里轮到她值夜。她们这些守夜的丫头都卷着铺盖睡在拔步床的脚踏边,为的就是防止小姐半夜醒来唤人方便。刚进宅院时还有老成的嬷嬷特意□□过她们,那些睡得沉的、睡仪不好磨牙打鼾的,早就被挑剔了出去。 是以黛玉一起身,晴雯就问:「小姐,可是要喝水?」 黛玉身子弱,有胎里不足的毛病,半夜也总睡得不是很踏实,因而丫鬟们也是习惯了她半夜起来。 黛玉翻身起来,用胳膊将晴雯压回脚踏:「无事,我起来走一走。」 晴雯哪里睡得住,也赶紧起来,随侍身边。 黛玉走到窗边,瞧着窗外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自打知道了真相,她就一直处于这般紧张焦虑的状态,心里总担忧着父亲,又不知自己该做些什么。
第24页 窗外月光一泻千里,黛玉望着月色,不由想像着往来路途上岸芷汀兰郁郁青青,月亮一视同仁映照九州,只是这愁门愁户愁心的人,哪里能欣赏得了月色呢。 晴雯见自家姑娘对月感怀,饶是她这个爱好实业的老太太不懂月啊诗啊,还是忍不住被感染,想必此时黛玉心里伤怀。晴雯悄悄想,看来自己以后得帮黛玉好好调养下身子才是,至少睡前跑两圈,也省得总是睡不安稳。 两个人各怀心思,倒同时沉默了,月色流淌,像是一条银色河流,在庭院间静静流过。 黛玉许久才回过神,她转身过来目光瞥见那青铜小尊,倒生了几分把玩的心情,一摸方尊常常昂扬的小鼻子,嘆道:「不知可曾有人也在月下赏玩这方尊。」 她嘆息声还没有消散,便生生的瞪大了眼睛。 大家小姐最讲究仪容姿态,便是常说的「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晴雯从未见林妹妹露出这般神情,她不知道何事,顺着自家姑娘的目光瞧过去。 却见那小象眼睛睁开状,晴雯那照相机记性,自然记得一清二楚:明明白日里看着还是闭上的呢,怎么如今睁开了? 晴雯挺纳闷,忍不住上手触摸了一下,没想到另外两头象的象眼同时睁开,其中一头象还俏皮的沖她们眨了眨眼睛,似乎是在打招唿。 主僕二人同时惊唿出声,又赶紧同时捂住了嘴。 睡在屋外的守夜丫鬟被惊醒,忙问:「晴雯何事?可是姑娘不爽利了?」 主僕二人都是有奇异经歷的,心中有成算,都不想惊动外人,是以齐声回答:「无事。」 说罢对视一惊,晴雯顾不上回应林黛玉询问的眼神,先扬声回屋外:「紫鹃姐姐,我侍奉姑娘喝水失手打翻了水盏,无甚大事。」 大家小姐的拔步床边守一个上夜的丫鬟,拔步床关起来便自成一屋,床外还侍奉几个丫鬟。还好黛玉素来不喜人多,平日里只留一个丫头在身边,不然今日这慌还圆不过去。 晴雯摸摸胸脯以示后怕,她将黛玉护在身后,随手拿了个平日里挠肩膀的湘妃竹爪杖,也就是民间所说的「不愁人」,小心翼翼就要往那小象那里戳一戳。 这时黛玉忽得出声:「且慢。」她忽得想起来夸夸群里不正有个「三头白象」?这小象懵懂可爱,素来对自己颇有好感,这个莫不就是小象的化身。 她不顾晴雯的惊异,出声问那小象:「你可是认识我?」 小象没说话,只点了点头,只见三个象头频率不一致的一一点头。 晴雯的眼睛瞪得铜铃那么大,她心想还好没说话,不然自己可得当场吓出心脏病来,不过这点头也够吓人的,谁知道这古董居然成精了,明天就清点一下,将林妹妹房里摆的古董物件都扔进这库房,要说这富贵人家彰显自己有底蕴不是暴发户的做派之一便是往家中日常摆设中放古董,真是吓死人。 晴雯那里一脑门的官司盘算,黛玉倒平静的多,她又问:「你可是来这里法力受限因而不能说话了?」 象头勐点。 晴雯捂住了嘴。 黛玉倒无甚惊诧之意了,反而有些高兴,她毕竟才十岁多,孩子气了一点:「上回我就惦记着你,只是再无法子联络你,如今你有无受到牵连?」 象头迟疑了一下,有个象头点了一点,又被另外两个象头用鼻子狠狠教训了一下,旋即三头小象一起暴风一般摇头。 黛玉瞧着好笑,又有些担心:「你们有心助我我心领了,只是以后自己也留意着些,若是为我受了罚,我是不依的。」 小象很乖巧的点点头,又有一头象扬起了鼻子,卷到黛玉手心,黛玉诧异,却感觉到小象给了自己一把什么,她低下头去,却见是一把丸药。 「这……」她忽得反应 过来,「可是你帮我寻的丹药?」 象眼睛里流露出欣喜的眼神,又矜持的昂起头,似乎是等待着大人夸奖的小孩一般,黛玉心中感激,连说了多句致谢之词。 上回夸夸群里,三头小象说要找老君要丹药,想必这便是那丹药了,是以黛玉心中感念。 这时候三头小象中的一头又将鼻子伸到晴雯手心里,居然把她手里捏着的「不求人」捲走,晴雯还未反应过来,就见那象鼻子卷着「不求人」放进了自己的尊里,象鼻子里荡然无存。 「这……怎么可能?」不求人明明有晴雯整个胳膊那么长,而三象方尊也不过半臂长,怎么能藏得进去? 晴雯凑过去瞧,可是方尊里黑不咕咚什么也瞧不清楚,她又举起桌上放着的琉璃灯盏,往跟前凑了凑,却也是深不见底什么都看不见。 晴雯喃喃自语:「须弥藏芥子,芥子纳须弥,莫不成这是个空间?」 「空间」是何物黛玉是不解,但那前两句诗她是听得一清二楚,她也懂些佛经子集,这一点就通,再结合刚才的见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黛玉问小象:「这里面可以藏物?」 一头小象点点头,又伸出鼻子将那「不求人」卷了出来,再用鼻子横着将「不求人」放进去,这下主僕两个人都看明白了,那方尊表面并无任何变化,可是不求人靠近它时尊口却完全能将横着的竹棍儿容纳进去。 晴雯喃喃自语:「今日里可是遇上了什么大罗神仙……」
第25页 一头小象被她的话语逗乐笑了起来,正中间的那头小象却始终歪着脑袋,耳朵也竖的高起,似乎在探听什么,忽得它神色一变,忙摇摇两位兄弟,另外两头小象也慌忙往四处望去,又赶紧沖黛玉探探鼻子似乎是在道别。 一阵推推搡搡,那方尊上的三个象头忽得都失却了灵动,重又变成青铜模样,饶是两人都不懂,也猜得出来这三头小象已经走了。 主僕呆愣片刻,半响,晴雯才出声:「小姐,晴雯有事要禀。」 黛玉毫不意外,点点头。 晴雯便将自己的来龙去脉告知黛玉,只说自己是另外世里的人,来时有老妇告诫她要救得黛玉。 黛玉理解的点点头:「我前日里做了个梦,梦见过这三头小象,也梦见过一位老夫人,想必就是她见我境遇不忍,私下里派了你前来相助。」 晴雯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黛玉跟那三头小象熟稔的样子,原来他们是旧识。 又想到黛玉有些奇遇,倒能让自己更方便行事。她顿时豪气万丈:「姑娘,我来的世间女子恰如男儿一般在外做事,实不相瞒,以在下的能力,林府的东西翻来覆去在下都能给您理顺喽。」 黛玉有些好奇:「男女还可以一起做事?」 晴雯满是自豪:「那当然!女子的能力本不输于男子,便是这礼法束缚着女子,才让女子们一代代埋没后宅庭院。」 黛玉觉得这话有些道理,林家只有她一根独苗,林如海也不是那酸儒生,因而将她当作男儿一般养大,说起来她的开蒙师傅贾雨村虽然人品两说,但也是进士出身,教导她识文断字,再对比自己的贾府之旅,贾府的子弟可只有家学可以上,那家学还乌烟瘴气,因而黛玉心中从不觉得自己输于他人。 她瞧着晴雯,眼中熠熠生光:「是了,我们得好好合计合计,怎么才能护得林家周全。」 晴雯笑一笑:「姑娘,一口可吃不成胖子,当务之急,您先睡觉,明日里咱们好好盘算下。」 黛玉虽然听从了,但到底第二日起来眼睛下面还是有两个大大的乌青,晴雯心里嘆息,面上不露出来,早将自己的计划一一笔画给黛玉: 林家势落,一是主家去世的早且没有嗣子,二是没有得力亲戚护住家财。 因而上上计便是帮林大人调养身子,最好有嗣子。 作者有话要说:  红油肚丝和可乐鸡翅根。 喜欢吃毛肚,但一点一点涮起来很麻烦,所以一股脑洗好,再下沸水七上八下煮好,调麻酱、辣子红油、花椒粉、汤、蒜泥、香油,大口大口吃起来!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涮老了! ——————————新书求预收宋代背景重生文《醉花阴》———————— 红楼看到这里的求个预收藏鸭,收藏对一个码字者来说好重要啊,汤圆每次看到自己的收藏数只有十几个时真的心里拔凉拔凉的,谢谢啦。 文案一: 太子赵佑近来很是心烦,翰林学士家明三娘子处处与他制造巧遇。 殊不知那三娘子是重生而来。 前一世,三娘子明月奴一心仰慕秦国公世子杜轻臣, 他喜欢女子贞静,她就隐瞒自己喜好捶丸; 他喜欢吟诗,她就苦读经书; 费尽心思嫁进去,却发现自己只不过是个挡箭牌, 她依旧无怨无悔,操持偌大一个国公府,用自己嫁妆填补亏空。 直到对方带一位白月光进府…… 这一世,她只想做个吃喝玩乐的美娇娘,顺带嫁给那命薄早死的悼献太子,做个清贵的守寡王妃,舒舒坦坦过这一世。 舒舒坦坦是有了,但没想到赵佑利落的翻身上床,呲牙一笑:「娘子!」,说好的英年早逝呢? ————- 文案二:好春三月,蓦山溪时候。二十四番风,只解管,吹花擘柳,悠游汴京,做一个富贵闲人。 文案三:一开始,太子赵佑一脸冷漠:明家素来支持贵妃一系,他家三娘子忽然对我示好,其心必诛! 后来,赵佑一脸宠溺:好好好,是是是,月奴说得都对! 第14章 点人头黛玉分诸事 打算盘晴雯下马威 第二天清晨初至,黛玉便趁着其余人还未进来,跟晴雯商量:「你可愿意跟了我?」 晴雯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不瞒姑娘说,我这番跟着来扬州便是存了这般心思。如今能得偿所愿,自然万分愿意。」 黛玉点点头:「二哥哥那屋里到底……」,便生生停住了,晴雯在心里帮她补充「莺莺燕燕群魔乱舞活脱脱一个盘丝洞」 黛玉沉吟了一下,补充说「人太多了些,」 晴雯忍俊不禁,都说黛玉刀子嘴,可到底还是为宝玉留了几份面子。 「若你是存了攀高枝的心,我自然不能阻碍了你的前程,可你自然一心想逃离那院子,我跟外祖母并宝玉要一两个丫鬟倒不是难事。回头我便写信给京里,将你的身契要了回来,以后你便是林府的人。」 晴雯心里松了一口气,她到底还是效率高超,穿越来没多久就完成了脱离贾府的小目标,如此一来也不用提心弔胆担心哪天被王夫人撵出府去,更不用担心贾府败落后被官府像赶牲口一样赶到空场里买卖。 原身父母早已去世,还有哥嫂尚在贾府当差,晴雯想等回京后再讨个恩典,将哥嫂都赎出来,也算是报答了原身,谢过自己占用人家身体一场。
第26页 不过晴雯还有些疑问,便是林如海最后是不是被抄家。 晴雯虽然读书不精,但也知道有些红学家认为林如海是被抄家,要不然黛玉不能只带着王嬷嬷和雪雁出来,更不能林家连嗣子都没有,要知道平民百姓还知道无子时抱养一个呢。 晴雯摇摇脑袋,不想这么多了,横竖如今已是书中人。她自己前世里一无所有的贫女,就是靠着一口不服输的劲头,混成了成功人士,如今的起点可是二品大员,她相信自己好好努力,总能将林妹妹护得周全。 这档口黛玉已经将手下的人归拢,重新划分一下职责。 除去原来跟着她去贾府的人,林府里还留了她的诸多丫鬟,别的不说,光是读书时便有四个侍读丫鬟陪着她。 出生高贵加之父母疼爱,黛玉身边丫鬟婆子就配置得分外多,原本她身边跟着一个奶嬷嬷,还有四个大丫鬟雪鸾、雪凤、雪鹤、雪莺,分别贴身掌管着她的钗钏盥沐诸事,如今有个紫鹃和晴雯,便不能如此了。 明嬷嬷曾教导她:要人尽其用,权责分明才好。因而今天第一桩事便是将丫鬟婆子们重新划分一下。 府中的的丫鬟们还是各司其职,只不过如今她们要多两位主管。也就是两位宫中的教养嬷嬷,嬷嬷们身份尊贵,黛玉便让她们领着教引之余分管诸事。 喜嬷嬷做得一手好绣活,黛玉房中的针线事宜便由她统管,原本负责绣活的雪莺便委屈一下,带着原本的小丫鬟几个,跟着喜嬷嬷;明嬷嬷赏罚分明,便负责丫鬟们的教养事宜,紫鹃、雪鸾、雪凤、雪鹤跟着雪雁一起帮明嬷嬷处事。 晴雯算得一手好帐,便负责帐目这一块,只她多了一名顶头上司。 晴雯一听黛玉的分配,简单通俗来说,便是维持原样的基础上加设了两位顶头上司。她暗地里很是佩服黛玉,虽然她年纪轻轻,但却行事井井有条,既安置了宫中的嬷嬷,给了她们应有的体面;也让自己原有的下人不至于慌乱,还是各司其职,只是多了一个人汇报而已。 小小年纪便有这样的做法,晴雯嘆服不已。她那边也不闲着,便抓紧盘点帐目。 黛玉府中原来是雪鸾管着帐册,雪凤管着器皿,雪鹤管着金银,若是要送礼或收礼进出须得雪鸾带着帐和雪凤一一核对,同样的道理,若是涉及金钱往来,便也是雪鸾带着帐和雪凤一一核对,这样能够有效防止一人管着财物导致的贪污犯罪行为。 晴雯心里先有个成算,黛玉给她指派的职务有点像审计师或者是监察官,原来那三人还是各司其职,只是晴雯从此多了随意检查帐目的权利。 凭空无故的空降一位监察官,督导自己的工作,放在职场上谁都不服,若是两位嬷嬷还好,一则她们年纪在那里摆着,二则她们出自宫中,御赐之人自然有几份分量。 可晴雯就不一样了,她是个跟她们年龄一般大的黄毛丫头,又是姑娘从外面带进府的,谁能服管教呢? 这种事情晴雯也遇到过,她还未出来单干时便被上司这么摆过一道:前任部门经理离职后,上司点了由她代管,部门内大小事宜事事向她汇报,她不管是年龄还是资质都足以胜任,就等着上头正式的调令下来了。 谁料到人事任免那一天,大股东带来一个年轻美貌的小姑娘,当时她还年轻,面对着铺天盖地探寻、惋惜、幸灾乐祸、不解、同情的目光简直如坐针毡。 那年轻小姑娘是大股东的女儿,当上主管以后业务知识一问三不知,下属汇报工作时她直愣愣问:「法人是什么意思?」,气得下属直吐血。什么都不懂就算了,居然还喜欢搞勾心斗角那一套,知道晴雯之前代理主持过部门事宜后一天三次的找茬,晴雯实在不堪其扰没多久就辞职了另寻高就。 晴雯还算是厚道人,就算是辞职也将工作梳理的井井有条交接给下一任,可是如今这三个雪,若是得罪了她们极有可能撂挑子不干。 是以晴雯先含笑问道:「几位姐姐好。」要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还算有些道理,几个雪都笑着回应她,唯有雪凤笑得有些别扭。 晴雯一看,心里瞭然,看来雪凤是对自己有些意见。联想到贾府里那位琏二奶奶,不由得心里想难道叫凤的都有些脾气? 她面上也不表露出来,只将算盘拿起来,随便翻一张帐册,便噼里啪啦打了起来。 檀香木的算盘珠子,朱红油漆的柱体,只见晴雯一双纤纤玉手在算盘上纷飞,三个雪不由得目瞪口呆。 「」七上二去五进一……六退一还五去一,六三添作五……,这般算来这一页进项五百三十一两减去出项二百三十四两,共盈余二百九十七两。」 雪鸾扶着桌子一脸佩服:「算的对!那天是神女宫娘娘寿诞,又是小姐名下一个庄子交月帐的日子,老爷嘱咐捐些香火替小姐祈福,又让给庄户人家发些夏衣,我那天可是算了两天两夜不能合眼呢,妹妹算这一小会子就算的头头是道。」 晴雯心里得意,又有些庆幸,还好自己年纪大,计算机还未大规模普及办公时她正好在学打算盘,前些日子船上无聊又复习了一下,不然还真难以镇住场子。 这一下雪凤也是惊讶万分,晴雯心里满意,新官上任三把火,须知这第一把火就是烧自己,唯有自己能力出众,让众人见识的心服口服,才好开展下面的工作。
第27页 这第二把火嘛,就得烧烧不服的了,晴雯拿起器皿册子,打量一下,便皱着眉头问:「不知道雪凤姐姐,这青釉刻花菊瓣纹碗为何在打头写了一个,在下面又单列了一个?」 雪凤扬起脑袋想了片刻,才回到:「这两个不一样。」 晴雯皱皱眉头:「掌管姑娘的东西,怎么能两个不一样这般简单的划分?」 雪凤自知理亏,但仍然梗着脖子一脸的不服气:「我自己脑中里知道不一样就行了,还要那么细节如何?」 晴雯苦口婆心:「若是有一天小姐要赏人,你跟下面的丫鬟叮嘱一声,她拿出来的不是小姐说的,那怎么办?」 「须知都是青釉刻花菊瓣纹碗,但一个是耀州窑产的,一个是德化窑产的,这中间还是有区别的。」 雪凤仍旧不服:「两个产地不同,哪里就碍着什么了,横竖姑娘不是那般吝啬的人。」 「怎的不一样?耀州窑是宋朝名物,德化窑却是前几十年才兴盛起来,哪天小姐包节礼,若是有门第高贵的人家,明明小姐说的是送耀州窑的古董,你稀里煳涂将德化窑包过去,岂不是误了小姐?让人心里生怨?」 雪凤这才服气,嘟哝着说:「以后问过你便是。」晴雯看三个凤都有些服气,心里知道第二把火也烧旺了,这边开始第三把火:和风细雨火。 新官上任,树立完威信,便要採取怀柔政策,安抚部属,否则处处严厉为了所谓的威望打压下属,只怕下面人人都跟你拧着干,须知一个组织不是只有严厉命令就能成的了事的,单是下面人捣乱甩阴招消极罢工便够你喝一壶的。 是以晴雯柔声道:「我瞧着雪凤姐姐已经做得很好,库房里东西梳理的井井有条,只是器皿须得精细些,雪凤姐姐何不将器皿都编上号,再在号码下面细细列明器皿特质,如此一来每日里寻找的时候只说编号,去领用的小丫鬟也省心。」 雪凤倒是个知错能改的,大大方方谢过晴雯指点。 晴雯心里觉得这雪凤倒是个可塑造的,虽然凡事上脸,但这般直爽性格的人若是信服了办事也格外尽心尽力。 作者有话要说:  自己剁了虾仁,做了虾滑,搅起来真费劲!但是吃起来也很好吃,因为只加了一丢丢淀粉,所以吃起来一口全是虾十分满足。 是的,今天在家吃麻辣火锅了。还腌制了麻辣牛肉,比外面卖的稍微辣味淡一点,是我能接受的口味。 今天变成了火锅味的汤圆,写完《大宋小厨娘》以后,以后打算写一本魔兽界开餐厅的美食文…… 汤圆果然对美食充满热爱…… ——————————新书求预收宋代背景重生文《重生后我想嫁给早死太子》———————— 文案一: 太子赵佑近来很是心烦,翰林学士家明三娘子处处与他制造巧遇。 殊不知那三娘子是重生而来。 前一世,三娘子明月奴一心仰慕秦国公世子杜轻臣, 他喜欢女子贞静,她就隐瞒自己喜好捶丸; 他喜欢吟诗,她就苦读经书; 费尽心思嫁进去,却发现自己只不过是个挡箭牌, 她依旧无怨无悔,操持偌大一个国公府,用自己嫁妆填补亏空。 直到对方带一位白月光进府…… 这一世,她只想做个吃喝玩乐的美娇娘,顺带嫁给那命薄早死的悼献太子,做个清贵的守寡王妃,舒舒坦坦过这一世。 舒舒坦坦是有了,但没想到赵佑利落的翻身上床,呲牙一笑:「娘子!」,说好的英年早逝呢? ————- 文案二:好春三月,蓦山溪时候。二十四番风,只解管,吹花擘柳,悠游汴京,做一个富贵闲人。 文案三:一开始,太子赵佑一脸冷漠:明家素来支持贵妃一系,他家三娘子忽然对我示好,其心必诛! 后来,赵佑一脸宠溺:好好好,是是是,月奴说得都对! 第15章 探丫鬟如海惦念幼女 开医馆黛玉心念慈父 午膳的时候林如海回到了后院里,共黛玉一併用膳。 林家人口简单,只有父女两人,再加之林如海疼惜女儿,是以午膳也尽量赶回内宅与女儿一同用。 桌上摆着几样小菜,林家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因而饭桌上极为安静,便是连碗盘撞击的声音也不曾有。 待到用完饭后,各有丫鬟用小茶盘捧上茶来漱口。 黛玉漱口后不由得有些感慨,她笑着对父亲说:「父亲素来教导我以惜福养身,每饭后必过片时方吃茶不伤脾胃。可在贾府倒是时时在饭后吃茶。」 林如海有些心酸,好好的金尊玉贵的女儿,何苦受那些苦?他声音颤抖:「想来如这般委屈的大小事体还有不少,玉儿在贾府举止言行必也是小心谨慎察言观色,是父亲不是,让玉儿委屈。」 黛玉忙开解父亲:「说不上是委屈,父亲也是为了我好,只如今到家才觉得家里处处好。」 她到底还未长大,说话有些孩子气,一脸的稚嫩自豪,林如海被逗乐,又问她:「听得下人回报白日里你手下的人去外院寻过管事要田庄帐簿,可有此事?」 黛玉掩嘴一笑:「父亲刚说让我管家,可不能转眼不认?」 见女儿做出小儿女样子,林如海的一腔慈父之情溢于言表:「当然不会不认,玉儿管起事,我只有高兴的份。」
第28页 黛玉招招手,将晴雯唤向前来:「老爷看看,这个丫鬟算得一手好帐,这两天先让她帮我理理我房里的帐,等理清楚了我再带她去理府里的帐目。」 林如海目光如炬,上下打量晴雯,水蛇腰,削肩膀,样子瞧着是爽利的,就是不知道心思如何,他皱着眉头。晴雯也心里上下有些犯嘀咕,心里想:老身也虚长五十岁的人,像这般目光锐利的人见得少。 好在她心里没鬼,大大方方任由林如海打量,林如海看她依然姿态从容,眼神明亮,便住了眼,扭过头去看着黛玉:「这个丫头瞧着面生,不像是府里的?」 他瞧着黛玉,却是要晴雯回答的意思,只不过是女儿房里的丫鬟,做父亲的不大好长时间打量罢了。 晴雯还接收了些原身的记忆,知道大宅门里这些门道,是以躬身纳了个福,口道:「回老爷的话。我原是贾府老太太的人,因老太太说园里空大,人少,府上二少爷宝玉害怕,所以拨了我去外间屋里上夜,不过看屋子。我原回过我笨,不能伏侍,老太太骂了我,『又不叫你管他的事,要伶俐的做什么?』我听了不敢不去,才去的。不过十天半月之内,宝玉叫着了,答应几句话,就散了。至于宝玉的饮食起居,上一层有老奶奶老妈妈们,下一层有袭人、麝月、秋纹几个人。我闲着还要做老太太屋里的针线。两头跑罢了,前些日子姑娘要回扬州,老太太惦念着骨肉心里不舍,便将我打发到了姑娘身边伺候。」 林如海也不是个苛刻的,笑道:「你这个丫鬟倒是个爽利的,问她一句,后面有一车轱辘的话等着。」 黛玉在旁边凑趣笑道:「晴雯做事麻利爽朗,是个一等一的妥帖人,父亲就放心吧。」又想起什么,对着晴雯说「适才我那房里梳妆匣子里的东西,你去拿了过来。」 晴雯应了个是,便告退不提。林如海知道这是女儿打发走晴雯要跟自己解释的意思,因而瞧着晴雯出去了便扭头看黛玉。 黛玉这才轻声漫语的说:「父亲的意思我是明白的,这帐目钱粮,便是父亲官场里也只让咱们苏州老家跟出来的师爷跟着料理,不是心腹不能经手,玉儿岂有不明白的道理?」 她小孩子一个,却提起官场做派,林如海忍俊不禁,拿手指头去点她额头:「到底是个精灵古怪的,这就拿官场上的事情来做比。既然知道为父的意思,为何还派了一个贾府中人来管着这些事?何况这丫鬟还跟贾家那个宝玉有牵扯。」 黛玉低下头小声咳嗽了一声,父亲自打做了那个梦之后就看宝玉横竖不乐意,如今是要迁怒于晴雯了,她小声解释:「她虽然阴差阳错去了宝玉跟前,但没有那些个攀高枝的歪心思,到我身边没多久就忠心耿耿又办事利落,我寻思着今后要接收府中事务,若是那几个雪,都是家生子,攀攀扯扯都能与外面有关系,反倒行事处处受掣肘。」 「你能想到这一层很是了不起。」林如海眼中惊异闪现,他知道女儿聪颖,却没想到还未有人教导过她打理家事她便有这等觉悟,这么一想,便也能接受晴雯了:「横竖有我给你兜着,不会出大岔子。调理丫鬟也是一门本事,你既然心里有成算,为父就不多想了。再者这丫头举目无亲,在府中没有根基,要奔个好前程只能一心一意为你盘算,倒是玉儿远瞩。」 林如海是真的觉得女儿好本事。才丁点大,便知道用人做事,想到那梦里她无人可用,孤零零在贾府任人欺负,心里不由得升起一阵不服气,哼,我林如海的女儿,岂是你们商户女可比得上的?! 黛玉倒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她补充道:「晴雯也是忠心耿耿,刚到我身边,便主动提出要取身契过来。」 这些小事林如海不去管它:「中秋节府里有一批人要送节礼去京里,到时候着个管事办这事便可。」 这时候下面有丫鬟送上香茗,这时候克化的差不多,正是用茶的时候,林如海和黛玉端上了茶盅,慢慢品茶。 晴雯进屋来便看见暖阳下父女俩品茶的身影,她瞧着也舒坦,自己金尊玉贵的林妹妹,这般无忧无虑养在扬州家中才是合适。 心里这么想着,往前纳了个福:「回老爷回姑娘,东西送来了。」 林如海打眼一瞧,却是一个青瓷小碟上端端正正放着一丸药,他奇道:「这是何物?」 黛玉在旁解释:「女儿在京中居住期出府散心,陪着外祖母去了一家道馆,道中有个老神仙一般的观主,瞧见女儿就给了女儿这一丸药,说是服下能延年益寿,女儿挂念爹爹,特特带到扬州家中献给父亲。」 「噗!」林如海差点将口中的茶水喷出去,他正了正色,「玉儿,须知这神僧道不可轻易相信,虽然你这一回住在贾府,府里的大老爷平日里好些丹药之法,但不是君子所为。」 黛玉听得哭笑不得:「这可不是大舅舅那般。」到底晚辈不好说长辈坏话,她点到为止,「反正爹爹吃就是了。」 女儿冰雪可爱,又噘嘴甩赖,林如海拗不过,还有什么可说,他拿来那丸丹药,搓成十几个小粒,囫囵用茶水喝了。 晴雯瞧着心里感动,到底是疼黛玉,连是什么都不查验便二话不说吃下去,说起来林如海这父亲做得真不赖。 只能希望那三头可爱的小象不白走这一趟,送来的东西能靠谱点,让林如海平安康健下去。
第29页 见林如海吃了药,黛玉颇为满意,又想起第二件事情:「爹爹,若我接收府中诸事,可否能任免管事?」 「噢?」林如海扬扬眉头,没想到女儿还有这成算「玉儿,更待如何?」 黛玉小声说:「子不言父之过,但女儿既然接了这一档子事,就不由得不说,府中上下贾府的老人太多,又惯常倚老卖老。若是行动起来多有不便。」 她向来也知道母亲在世时重用自己的陪房,导致贾府如今到处有些贾府的家生子。这些奴僕从贾府来,自然也耳濡目染沾染了些贾府刁奴们的坏习气:聚众赌博、偷奸耍滑、贪墨,应俱全的全挂子的毛病。 贾敏去后,林如海心思涣散,也没有心思收拾这档子事,是以那些奴僕有些不老实的。林如海是知道这些事的,因而大为赞许:「那起子刁奴,是该好好整治了,你不要有顾忌,由着你处置便是了。」 有父亲的这句话打底,黛玉心里便安定不少,她年纪尚幼,到底怕撵走了母亲的陪房有些不妥当。 这档子事请示完了,黛玉又问第二桩事:「父亲大人,我可否请几个医术高明的医师医女在府上荣养着,给他们开个小医馆,平日里看病,有空也调养着家中人?」 「这……」林如海顿住了,「养几个人倒无妨,京中那些豪强显贵也有养的,只是开 医馆却不好。难免有些闲杂事纠纷,若是有那治不好了的病症,家人无赖,讹诈到林府,或是被人抓住把柄参奏一把,都是祸家的由头。」 黛玉没想到这个:「女儿是想着开医馆,为的有三:其一则不让先生们镇日里无事,二则做大夫的多练练手见见外面的疑难杂症总是没错,三则也能节约些开支。」 节约开支,没想到我玉儿倒是个管家的好料子,林如海又不觉好笑。 作者有话要说:  ——————————新书求预收宋代背景重生文《醉花阴》———————— 文案:一开始,太子赵佑一脸冷漠:明家素来支持贵妃一系,他家三娘子忽然对我示好,其心必诛! 后来,赵佑一脸宠溺:好好好,是是是,月奴说得都对! 新书二求预收:宋朝背景《汴京买房记》,无情搞事业! 第16章 盘旧帐管家起烦怨听详解晴雯嘆人心 瞧着父亲的脸色变了,黛玉自己心里也犯嘀咕,要知道自小被父亲教导,所谓君子劳心,小人劳力,君子口不谈财,镇日里算计锱铢,满嘴的铜臭,哪里是姑娘家的做派呢? 要说放在从前她自己是决口不提这些的,梦里她便是这样,虽然隐约觉得贾府下人们说自己打秋风不对,但从未认真去盘算过林府到底有多少资财。 所以落得那般下场?黛玉心里面苦笑,现今的她丝毫不觉得节约开支这有何等不妥。 是以恭敬答道:「父亲做甚么责骂玉儿呢?横竖那起子诸务都泼费不少,女儿这般打算也是为着怕家里后手不济。」 林如海心里五味杂陈,嘆了一声:「罢了。你看着处置吧。」 黛玉纳了个福送走父亲,便招手叫来晴雯两个好好的合计起来。 说起来林黛玉两辈子都没掌过自己家的家底,她虽然有些底气,但到底是个不足量的姑娘,心里到底有些慌乱,是以前几日先要了外帐房的帐册,在闺阁间翻来覆去的看,这下稍稍看出了眉目,就拉来晴雯商议。 晴雯倒不怕,古人能有多少资产,她的公司可是行业内数一数二的上市公司,公司虽然是个轻资产型的,但好歹也是主板上市,几万号员工,哪里比不上林府冗杂? 是以胸有成竹的她当大致盘了盘林府的底子,就有些脚跟站不稳了。 天爷!这到底是多少资产?! 诸多田地庄子、江南一带的丝厂、苏州一条街的商铺、甚至关外还有田地,养着几百匹马、金陵老京都的诸多宅子、而最震惊的居然是金陵的一处宅子标明是楠木所制。 「田地二十万亩、当铺二十座、银号一座、赤金十万两、生沙金二十万两、金元宝一百个、银元宝一百个、元宝银一百万两……」 晴雯对着帐册念着自己初步理出来的结果,不由得咽了口口水。这少说也有50万两黄金的身家,一两黄金等于10两白银,算成白银,这得有500万两白银。 黛玉也是愣住,她是知道家里豪富,但林家素来低调,只不过器物用得讲究些,吃穿也并无奢侈之处,全然不知家里居然这么多资产。 她心中苦涩,不由得想起那书里所写,建大观园时贾蔷道说过江南甄家还收贾府五万银子。先支三万,下剩二万存着,等置办花烛、彩灯并各色帘栊帐幔的使费。 当时她读的时候就心里有疑惑,贾府跟江南甄家那是老亲不假,可是为何甄家为何好端端替贾家收着那么多银子?如今猜测应该是父亲故去后贾家将一些不易携带的或笨重家具或江南的天地留给了甄家慢慢处理,这么看来,林家的资产最后也被甄家拿走了一部分。 黛玉的手指甲掐进肉里,这些披着人皮道貌岸然之徒,居然那般糟蹋林家!如秃鹫一般盘旋在林家上空,迫不及待的大开杀戒。 她虽然素来是口不言财,可并不代表她作为林家的女儿毫无血性,能眼睁睁开着林家被人抢夺侵占。如此一来,更加应该打起精神。
第30页 因而黛玉神色迴转,笑着说:「晴雯姐姐可还没算全,更有白玉、珊瑚、玛瑙、钟錶、宝石、绸缎、瓷器、古鼎、鹿茸、豹心、人参、貂皮……等等诸物,姐姐这会子就目瞪口呆了,接下来咱们还怎么盘帐?」 晴雯不好意思的笑一笑,她决定採用现代会计借贷记帐法来处理这些帐目。 要说她作为一个职业审计师,最对万恶的资本主义社会的什么发明最感念,那便是复式记帐法。 此时她穿越过来的时代京城在北京,那么大约可以推算是明清时期,此时各大商号採用的还是传统的单式记帐法。 要说老祖宗发明的法子自然是极好的,可是随之时代发展,也有了局限性,像林家这么大的府邸用单式记帐法就显而易见看得出很多缺陷。 这缺点从她找外院管家问一些科目就显而易见:好比前年的帐目里写着某田庄收成折合三千两。 她要问这三千两是什么组成,那外院管事特地派来的小厮就不知道了,摸着脑袋支支吾吾半天,最后还是去外院去找管事问明细。 晴雯低嘆,这便是不方便了,传统的法子里,既没有帐户设置,也没有完整记录,一册帐目都有好几本分帐册,遗失一本便是乱了帐目。果然那小厮好一会儿才回来,道是有黍米、有皮子、有大松木。 原来此时就有经济作物了?松木显而易见是经济作物来着,晴雯一时感兴趣,忍不住又多问一句:「那这松木卖了多少,当初买苗可用了多少银钱?」 小厮只好又去外院问管事。如此跑了好几趟,小厮累得满头大汗,外院管事只好亲自过来后院在旁边侍立。 可管事自己也不记得前年的事情到底在哪本帐册上,松木要成材,那得至少五年,所以这当初买卖的成本便在五年前的某一本帐册里,甚至年代久远,还不一定有记录。 晴雯赶紧对着管事做心理准备工作:「这一天里让您来回折腾,怪对不住您的,您帐目门儿清,这么多年将帐册管的井井有条,我年级轻,上来便找您问这问那,把您闹得人仰马翻,实在是我的不是。先给您赔个礼。」 她一口的京腔,行为处事也是北京人的作风,处处透着客气,一个年轻漂亮姑娘,小意给你赔不是,还亲自奉上茶赔罪,管事到底气消了,接过茶连声道应当的应当的。 晴雯又嘆息:「您瞧着就是个利落人,帐册我翻了翻也是个利落帐,要说呀,也是这老祖宗传下来的记帐法子太糟心,没法子囫囵个儿探查整个府里的钱财进出,也不好查明细,更没有前后继续,白让人瞧着糟心。用起来真是不便利得很。」 管事称是。这可说到他心坎子上去了:「这记帐啊,要小门小户可还行,咱这一大家子真是不容易。」 瞧着有门,晴雯偷笑,这么说过两天推行新法子阻力也小点。 晴雯到底是不放心,晚上休沐的时候偷偷跑去寻白先生,期期艾艾的表达「家里这么豪富莫不是老爷贪污,如果这样我们黛玉身边亲近的人要不要通过小姐劝老爷回头是岸,毕竟咱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林老爷倒了咱也落不着好」的想法,当然了,她努力尽自己的最大表达能力让这话说的再委婉一些。 白先生刚沐浴完,头髮还滴着水珠就被晴雯火急火燎的拉出来,听到的却是这么一般言论,她狐疑的盯着晴雯看了一眼,一脸的「朽木不可雕」的神情,直把晴雯看得脸红,但她仍旧不退缩,虽然没有嫌钱财多的,但是不义之财可不能要,是以坚持着站在那里硬着头皮等着白先生指点。 白先生终于嘆了一口气,接过丫鬟绞头髮得到干帕子,招手打发丫鬟走,自己也坐在三角凳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晴雯一看她「也罢了反正我有空我就雕一雕你这个歪瓜裂枣吧」的举止,就知道有戏,因而上杆子喜滋滋的坐了下来。 白先生道:「朝廷大员家中资财都不薄,要知道老爷如今袭着二品文官的职,我在家中时听得有位同为二品的宗叔一年俸禄就有200两,禄米呢有100石。」 晴雯一边在心里换算了一下,倒也不算太多啊? 许是瞧见了她的神色,猜测到了她心中所想,白先生又补充说道:「如今圣上体察做官养家的不易,特特给官员们都定了养廉银,这养廉银就是俸禄之外的俸禄,以林大人的品级,怎么也有一万两白银可拿,再加上林大人是天子近臣,宫中赏赐不断,这一年怎么也能有一万五百两明面上的进项,至于这暗地里皇上的贴补就更多了。林家还真是有些资财。」 「皇上暗地里补贴?」晴雯不解。她出身于商品经济社会,哪里懂这些封建君王的弯弯绕。 白先生耐心解释道:「给皇上当差刀光剑影,做皇上的自然不能寒了臣子的心。这暗地里的补贴,便大有学问。若是哪位大臣被抄家,皇上有时候会让心腹大臣去办,抄家造册的时候少添一两笔,便是几个庄子或是几样古鼎,歷朝歷代此事心照不宣,是个发财的好机会,都是天子近臣或是受宠的宗亲皇室办的。」 噢!原来是这样,晴雯觉得这还真长见识。 白先生见她颔首,觉得她还算聪颖,又补充说:「林家五代列侯,又人口单薄,基本上没什么丧葬嫁娶这些大头的开支,歷代主母又携带着大笔的嫁妆,也没有旁支来分薄这嫁妆,是以这代代经营,钱又生钱,想必林大人也瞧不上贪外面的资财。」
第31页 晴雯讪讪笑着:「那是自然,咱们林大人光风霁月,不是做那等事的人。」 白先生看她一眼,没有揭穿适才她还一脸如临大敌就像已经有人马在府外叫门抄家一般惶恐,「惶惶如丧家之犬」。 晴雯不好意思的理理额发,刚才跑得急了,额头上沁出一头汗,头髮都成绺了。她也是心里着急,又没有细细读过《红楼梦》,只记得里面煊赫的大家族逃脱不了抄家的命运,今日盘点帐册,自然也怕林府被抄家。 又心里黯然,便是她这种不读书的人,都知道王熙凤说过这会子再发个三二百万的财就好了(因晴雯没读过不知道,这其实是贾琏说的)。那么想来贾府贪墨了林家二三百万两白银。 其余的家产想必是林如海临死前交给了皇上,或是被另外的势力瓜分殆尽。 是夜月明星稀,林府有几个人不能安眠,黛玉寻思着明日里去想方设法寻访几个大夫,晴雯想着这么大的家产都折合近十个上市公司了,热爱挑战的她正热血上涌盘算怎么理好这一摊子事情。 而林如海所居住的正房里,他也正经歷着一番挣扎,先是全身热汗淋漓,心火上涌,他心里担忧,忙喊人,可是嘴角阖阖,居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已经头一歪,先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好累,涉及林妹妹的家产,不能写得夸张,又得符合清朝的二品大员身价,查了好久资料。汤圆两天才憋出来。 红楼梦背景设定是明或清朝,有争议,我用了清朝,然后林家抄家否有争议,我选了没抄家的说法。 最近沉迷于做红豆面包。红豆毛毛虫面包、红豆雪花面包、红豆半圆面包,做了好多,接下来一周都有早餐 吃了。开心。 有个朋友的游戏名字改成「回锅肉」了,天天对着她的名字忍不住会流口水,所以今天汤圆做了回锅肉,用的五花肉,煮了以后切片然后加豆瓣酱和红泡椒炒,最后加青蒜苗,做了一大盘,好下米饭。 摸摸肚子,希望这位朋友不要再改吃食的名字了。 第17章 分配家务众师爷各自去捻飞醋二姨娘起疑心 白先生正给黛玉讲书,要说黛玉前面那位教书先生可是堂堂进士出身,原来在京城贾府是没得法子,贾雨村另谋高就,她给黛玉讲课也使得,只不过来了扬州地界,到底有些担心。她初始还有些担心学生存了比较两位先生的心思,但日子久了就知道黛玉不是那般人,依旧尊师重礼,学问也勤勉。 白先生就起了爱重的心思,也不拿她当别的闺阁女子一般,只识得四书典籍就罢了,越发用心的教授起来。 这天早上,黛玉正跟着她学习「破题」,这原是试金石,想试一试作文章的立意如何,白先生引经据典讲得兴起,黛玉听得得宜,就听得外面院子里传来一阵喧譁声,当中是雪雁的孩儿音:「姑娘,可不好了,老爷……老爷……」 这还了得,这本来就是黛玉心上头一等的心事,登时面色惨白,两腿一软,便往案几上一个趔趄,白先生急上前扶住她。 瞧着女弟子脸色灰白,一对秋水似的眼睛此时失了光彩,白先生吸了一口气,忙叫紫鹃和雪鸢扶起姑娘,自己问雪雁:「说利索了。」 雪雁还是个孩子,急急忙忙赶过来,喘了好几口气才说囫囵了:「老爷晨起昏睡到现在还不醒,身边的长随打发人回话姨奶奶们去照看着,又叫人来让姑娘知晓。」 听得是昏睡,黛玉忙挣扎立起身子要去看个纠尽,白先生扶着她跟着相帮去。本来她是女客,应当避嫌,但林家上上下下无个老太君,几个姨奶奶位份太低也没经过事,全家上上下下事情都指望着黛玉做主,这节骨眼上黛玉伤心失神,她担心黛玉料理不了,少不得自己硬着头皮跑一趟。 林如海住在林府的正房里,自打贾敏去后,他无心娶妻,正房也没有个女眷让人避险的,索性把西进的院墙下一排罩屋让人收拾出来做书房,也见些外人,也处置些家事。 院子收拾的素净整穆,瞧不出些许烟火气,只有窗根下一株绿梅树有些与院子里整体气氛格格不入,黛玉瞧见那梅树,心里先一酸,那是母亲生前寻访来的,她故去后只有这梅树让人知道这院里还曾有过女主人。 正屋的廊下密密麻麻站着些奴僕,见当家姑娘来来,纷纷下跪行礼,黛玉草草看过去,有的是姨娘们身边跟着的,有的是老爷身边的,还有些外院管事、帐房师爷。 这叫怎么回事? 想必是外院里来探望老爷或是来回话议事的,寻常这院子里女眷也不进去,因而这些人不知道,没有这些个规矩,爹爹一病倒,女眷们又纷扰而来,这下子乱闹闹挤在屋檐下,没得失了体面。 她早拿团扇遮了脸,还未出声,晴雯先道:「詹管事,劳烦你将这些先生们都先请去外院里歇着,今儿个老爷跟前也回不了事,若有来寻的师爷、相公先散了,来回事的管事下午来找小姐回话。」 詹管事就是前一天跟她俩反覆对帐的外院管事,那么折腾了一天,倒折腾出些交情,俯身一拜:「是我疏忽了。」说罢便去安顿房檐下站着的各位爷。 诸多师爷管事这才悟过来自己失了礼,可也冤得慌,平日里这正房可是林大人一人住着,便是使唤的也只是寻常小厮,今日他们也是照着正常规矩来回话,哪里想得到林大人睡着了,初始只以为是寻常睡过头了,还在廊下嘀咕林大人素日勤勉惯了的人,还有睡过头的时候?没想到稍稍立了片刻就听得跟前的长随回话说林大人人事不知。
第32页 这才立在廊下看个纠尽,总不能瞧着人生病了自己转身就走吧。原本这样立着也无妨,谁能想到唿啦啦进来一堆女眷,围着林大人床前就开始哭天抹地的。 既然姑娘身边信重的大丫鬟发话了,外院几个管事也相帮着把人请出去,该上座的上座,该沏茶的沏茶,该告辞的告辞,该等信的等信。 黛玉瞧着人都散了,这才又嘱咐管家:「外院的门都看严实了,奴僕们各司其职不得随意走动。更不能开府门放人出去,各处里去採买的去收帐的也且等着信罢。」 管家恭恭敬敬的点头。姑娘虽然不是个爷们,可也顶立得门户,瞧这一番叮嘱,倒一下子就把家里诸事都撑了起来,诸多奴僕各自有了事情做,倒不慌乱。 瞧着管家去办事,黛玉这才跨步走进了正房,她按捺不住心中的焦灼,也顾不着曼步细语,三步并做两步就往父亲床前走去。 正房的东堂是父亲起居的地方,此时那床边围着一圈莺莺燕燕,瞧着当家姑娘来了,再怎么不情愿,也自发的散开一道口子,让黛玉进去。 黛玉靠近一看,林如海面色苍白,嘴唇干裂,头上一头的汗,再瞧那身上穿着一身白绸里衣,不知道出了多少汗,紧紧贴在身上。 往日里和煦慈爱的爹爹此时人事不省,眼睛紧阖,黛玉心中烦扰,眼泪早滴落下来。 白先生在后面瞧着,又不好多提醒黛玉,只好小声问:「大夫怎么说?」 这一下提醒了黛玉,她擦擦眼泪,抬起头来问:「可请了大夫不成?」 一屋子的女眷大眼瞪小眼,还是窗外传来一个声音:「回姑娘的话,先前唤不醒老爷时候,大壮已经拿了老爷的名帖去御春堂请大夫去了。这就快来了。」 黛玉一听声音是爹爹身边的长随大实,这两个都是家奴,一直跟着爹爹,想必是瞧着屋里女眷多,自己退在屋檐下,听着问话,这才回话的。 她嗯了一声:「老爷病着,难为你们这些长跟着的体贴。只不过到底一个大夫,力也单薄,你拿着老爷的帖子,辛苦多寻几个名医,等老爷好了,我这里自然是有赏的。」 大实在窗外跪下:「姑娘哪里的话,辛苦二字当不起,小的一家的温饱可都是老爷的恩典,如今老爷有疾,正是用小的的时候,哪里就辛苦了,没得折煞了小的。也是小的不经事,先前瞧着老爷有恙,乱了手脚,倒忘了多请几家大夫备着,小的这就去。」 这倒是个说话一箩筐的,黛玉此时心情焦灼,听他这些话倒觉得微微定了定心,她扬声回:「备上最快的马,多带些金银财物,必要时候千金请医也使得。」 大实唱了个诺,起身便要走,走了两步又折返回来,沖屋里说道:「还请姑娘不要忧心,老爷吉人天相,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必不会有什么大碍。」 听得大夫要来,再看家里姑娘有些才干,几句话下去就把外人处置走,大夫也请好几个,姨娘们听得放心,适才黛玉进来了吓得一声都不吭,这时候才活泛了。 首先是二姨娘,挨挨挤挤凑到黛玉身边,拉起黛玉的手就开始哭:「姑娘啊,你来我可有主心骨了,早上你是没瞧见,我端着一盅子银耳汤来见老爷,谁知道他们说老爷出事了,慌得我……盅子都打翻了,就顾着哭到现在……」 说着说着想起了什么,扭头对地上跪着的两个小厮狠狠的说:「老爷可是多晚哉 (注释1)出的事?要说这起子奴僕不尽心,滑几咯哒 (注释2)招人恨,早早的打发旮(家)楷(去)。」 二姨娘是到了江南以后林如海新纳的妾,祖辈是宝应人,也算是良家出身,家里务农之余还赁两架织机,是农家里头殷实些的,只不过那年蚕娘娘没供奉好,收成不行,她家里的织机被主家收走不说,还要高额的赁费,这可拿什么赔? 二姨娘不忍心爹娘卖地卖田,求着人贩子自卖其身,也是黛玉母亲要寻访个通房,在一堆柔柔弱弱的江南女子就瞧着她腰胯灵活屁股大,猜着是个好生养的,便买了来。 二姨娘脑子活络,没多久就学了一口流利的北方官话。她平日里自然是讲得一口北方官话,可是如今做急了,那宝应话就忍不住蹦出来了。 她拿着下面的下人发作,黛玉倒不嫌她烦,无他,这个二姨娘虽然是后买的妾,但本分忠心,在府里待着也不作妖,虽然有时候直愣愣的,倒不是个挑事的将军。倒是另外一位…… 果不其然大姨娘出声了:「妹妹这是做什么,没得发落几个下人?也不怕叫人家议论乡下乡音,尊贵了才几天脚跟上的泥点子还没洗净就充庙里金身菩萨?」 大姨娘是贾敏的陪嫁丫鬟,出身就是贾府的家生子,自小当作副小姐养大的,吃住都是见识过的,自然把个平民出身的二姨娘踩踏的不像样子,二姨娘对上她就只有吃亏的份,嘴上嘟哝着:「哪个小瘪色敢?!」 大姨娘虽然已近三十,但保养得宜,仍旧肤色白玉。一双明目似笑非笑:「要我说,妹妹还是悠着点,还有那外道来的着急呢,怎么也轮不到咱们训人。」 这屋里人都不是傻子,一瞬间都听出来了,这是次打适才白先生说的那句「大夫怎么说」呢,黛玉瞬间脸涨得通红:「大姨娘是太太身边的老人,原说我也该给大姨娘几份体面的,只是这含沙射影的说我先生,我便得分辨几句:先生金尊玉贵,多少高门大户求着都请不到,还是父亲恩师的面子,先生才屈尊纡贵来府上教导我,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谁让我先生下不来台,打得可是我的脸。」
第33页 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和气姑娘,这时候发起威来也有几份势头,屋里的其余人吓得不敢动,还是二姨娘自己找坡下:「奴心里着急,适才又吃了油饼糕,心里一个劲儿的蹿火,倒惹着了先生,奴给先生赔个不是。」 她认错这般快,倒出乎众人意料,白先生给黛玉面子,自己摆摆手,算是接受道歉。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1.多晚哉:扬州方言, 意思是什么时候。 2. 滑几咯哒:扬州方言,意识是偷奸耍滑。 今天还有两更 所以中午只能吃泡面了,因为没有抢到好吃的红烧牛肉面,买到的是不喜欢的口味,所以自己煮了面饼,加了煎鸡蛋、黄瓜丝,吃垃圾食品也要吃出健康来! 第18章 说吴语姨娘情急反驳送礼物慈父护女儿 这一节算是过去了,大姨娘拿团扇遮住脸,让人瞧不着自己脸上神色。黛玉毕竟年纪还小,只当是她阴阳怪气,殊不知大姨娘这是在投石问路: 府上主母故去了可好多时间了,大姨娘素日里管着家可是极为滋润的,吃的穿的都紧着最好的不说,便是娘家兄弟也被自己提携了起来,在外面唿奴使婢的过着人上人的生活,大姨娘只盼着这样的日子长长久久下去才好,她娘家哥子从原来的贾家故交那里打听到了,姑娘被送进了贾府,老太太又有意让两人结亲。 大姨娘知道了以后心里可是盘算好了,横竖这老爷身子时常不利落,自打太太和自己那个没命的儿子去了以后,老爷也七灾八难的,瞧着一天天渐渐没了挣扎着活下去的意头,若是有一天老爷真不好,到时候让娘家兄弟求个恩典,给自己一个自由身,老爷是个宽宏大量的,必然不会让自己殉死或守着,给了身契放了自己自由,自己手里攥着大笔搜刮来的钱财,又保养得丽艷如春,何愁再寻不着好婆家? 谁知道姑娘居然从贾家回来了,少了往日的愁眉紧缩,颇有才干,老爷还发话让自己把管家权给姑娘,那是自然,姑娘是亲生骨肉,嫡亲的林家小姐,老爷心尖尖上的肉,自己自然是挣不过的,好在这几年也紧着捞了不少,委委屈屈也算交出了管家权,心里却等着作壁上观瞧热闹:哼!我就不信你一个娇养了的小姐,哪里理得清家长里短的麻烦! 谁知道今早上醒来得知大老爷不好了的消息,还听说二姨娘早在身边守着,她心里一个哆嗦:莫不是老爷要去了?那恩典怎么求?二姨娘是不是已经在给跟前分了些遗产了? 不行!自己可不能吃亏,因而不管门前有好些相公候着,自己直接挤过去,也不管看没看清老爷,「嗷」的一嗓子就哭上了。 正哭得凄凄切切,姑娘进来探视,这是自然,自己亲爹嘛,要是老爷真没了,说不定黛玉还真能帮忙求求到时候进府里主事的长辈呢。 大姨娘打定了心思,就准备瞅准时机跟黛玉卖卖乖,谁成想她身边那个白先生倒先开口,指点小厮,通身的气派,倒像是个正房娘子。 再想起来因着贪墨的事情心中有鬼,自打姑娘来了以后自己几次上门主动去见,就想着聊聊太太在世的事情,跟姑娘拉拉家常套套近乎,毕竟咱也是太太身边的大丫鬟,姑娘幼年丧母,对太太的那些濡慕之情说不定能转移到自己身上呢,这样就算觉察出来自己在帐上做了手脚也不好说出来。谁知道几次上门都被人不阴不阳的拦回来。 哼!说不定就是这个白先生教的呢,听说她出自什么名儒家,是个寡妇,也不守妇道,倒来林府,说是教书,一个寡妇和一个鳏夫,谁知道存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 这几年没有当家主母管着何等轻松,不用晨昏定省,也不用瞧人脸色,二姨娘不懂世家规矩,往来人情都由自己出面,老爷又是扬州的地界的大官,就算收走了管家权给姑娘,可是还有往来应酬啊,正牌的官家娘子不待见自己,可商户家的夫人谁不尽着巴结自己?这里参一股,那里得些生辰礼物,再听着诸人的恭维,何等的风光?! 自己手里的权益可不能让人再分薄了去,是以,大姨娘来了跟前试探那个白先生到底是不是有意于老爷,听了黛玉说的冠冕堂皇,大姨娘心里有数了,看来是无意,至少是冠冕上无意。 大姨娘满意了,就立在一旁等大夫。是求个恩典要走身契呢还是端茶倒水衣不解带的伺候呢,全看大夫怎么说喽。 先请的大夫来了,鹤髮童颜,是扬州城里顶有名的大夫,摸了摸林如海的脉象,还在沉吟,大姨娘先忍不住了,先前一步问:「大夫,我家老爷可是不行了?」 她心里早盼着,因而还不等大夫回答,自己先单手捂着脸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我的老爷啊!你可是抛下我这个苦命的人了!!」。 她这一哭,倒勾起了二姨娘的泪,也跟着哭起来,只不过这哭也是有区别的,大姨娘不见泪珠,倒只听见年下猪一般的干嚎;二姨娘一口吴语唠叨着老爷昔日的好,边念叨边抽抽噎噎的掉眼泪。 林如海是被身边的哭声吵起来的,他动了动眼皮,立刻听见一屋子的人惊喜的喊:「快快老爷起来了!」 林如海才睁开眼睛,看竹子纹纸煳出来的窗户纸,院子里那柱梅树影子落在窗棂上,看情形也是晌午了。 居然睡到现在?!林如海惊了一瞬,脑袋却清明的很,他立刻想起昨夜里的事情,赶忙动动手脚,这都动得了,想必身子也无大碍。
第34页 再试着起身,就被大夫扶住了:「赶紧躺着,无甚大碍,林大人可是昨夜晚睡了?劳神劳心,气血空亏,一时之间血不归心。喝些补气血的药便可。」 「当真无事了?」黛玉急着问。 大夫不满的瞪了一眼:「老夫说无事便是无事。」 旁边的二姨娘小声嘀咕:「可老爷睡着时您二话不说,如今醒来以后您才诊断出来,先前那捋了半天鬍子莫不是忾摆哉(注释1)……」 大夫:…… 林如海瞧着不成个样子,出声喝令:「大夫说话,岂是你能忖度的?我现下也大好了,瞧着人多心烦,你们都散去吧。」 二姨娘寻常就有些怕林如海,她一个村姑,瞧着林大人都比自己村里的乡绅还威严,一开始就吓破了胆子,忙带着碗告退了。 另外两个通房也没有什么体面,相继告辞,大姨娘不情不愿,也得跟着走,临行前也不白走,先说一车的话,一脸欢喜道:「老爷适才不省人事,奴的心正是火烧火燎的煎熬,求了满天路过的神佛,若是老爷能醒转过来,奴愿意吃斋念佛,如今老爷果然醒来了,可不是神佛显灵了?奴这就去烧香,谢过各位菩萨仙人。」 听听这什么语气,倒比座下那些个官员还能熘须拍马,林如海嘆口气,身边立刻有人端过来一盏水:「爹爹,喝水。」 还是自己的玉儿贴心,林如海接过水,喝一口,满嘴的甜,这是特意加了蜜的蜜水,他知道黛玉孝顺,心里也似灌了蜜,极为妥帖。 白先生也向前告退:「适才林大人有事,我不放心黛玉一个人,如今既然大人醒转了,我便告退。」 林如海忙将水杯递给身边的小厮,转而拱手道:「今日之事,多亏先生给小女依傍,吾此时不便,恕不能起身想送。」 白先生告退后,几位别的大夫也陆续请了进来,黛玉还是不放心,叫那几个大夫轮番给林如海诊脉开药,所幸他们所说的大同小异,都道林如海无甚大碍。 黛玉自然一一谢过,又让下人包了各色礼盒,毕恭毕敬的送各位出门。 大夫们倒也没生气,谁家孩子遇着这事情不慌了阵脚,多请几家也是情有可原。是以纷纷拱手告退。 瞧着身边的人都散去了,林如海让身边伺候的人全都下去,自己这才跟黛玉小声说:「玉儿,为父服用了你给的那丸药之后,直接晕到现在。」 黛玉愕然,一脸的追悔莫及:「莫非那药有什么不好?」 林如海摇摇头:「非也非也,我瞧着那药是个奇的,今日我醒来以后不断神清气爽,筋骨也颇为有力,倒似有使不完的劲一般。」 再让黛玉看他的衣袖:「今日里为父出了一身汗,汗却全是黑汗,这可世所罕见,为父猜测这丹药想必就是道家人说说洗精伐髓的丸药,将为父体中的废糟之物尽数带走。」 黛玉听之大喜,转眼又起了疑窦:「为何是黑汗,莫不是中了什么毒?」 林如海思忖片刻,忽然恍然大悟:「那日里宫里的大主管南巡,为父在扬州府衙设宴,席间大主管带来一壶玉液助兴,我瞧着他喝了无事,料定不是毒酒,便自己也喝了起来,也许就是那时候中了招。」 黛玉不解:「宫中大主管?皇上派来的?女儿不是前些日子还受封了乡君?怎的皇上又改了主意?」 女儿聪颖,林如海也不瞒着女儿,嘆口气说:「大主管是慈安宫里的。慈安宫便是太上皇所居之处。」 看来爹爹是陷入这皇家父子之争了,黛玉心里难受,仰头问:「爹爹,可否辞官不做那劳什子了?横竖女儿吃穿用度也少,咱们父女俩回苏州老家,不受那龌龊气了。」 林如海嘆口气,自己又何尝不想辞官归隐,莼鲈之思也不是第一天有,可是这一摊事情只要涉足了便别想走,除非自己走了,再一想,若不是有女儿进献这丹药,可不就是死了吗? 思及此,他笑着宽慰女儿:「爹爹肯定想着法子脱离这一片沼地。不过爹昨日倒是说错了,这家里养着大夫还是便宜,也不拦着你了,你今天回去便去筹谋此事吧。」 黛玉高兴的点点头,便叮嘱林如海静养,自己告辞,好让爹爹能多睡片刻。 却说林如海得知自己晕倒时晴雯和白先生的作为,心里很是感激,便打发人给白先生送去了两方歙砚、两方绛县澄泥砚、并一柄玉如意。 给晴雯的礼物就实用的多,两个小荷包,荷包里塞满金银馃子,内造玛瑙鼻烟壶一个,宫粉一匣子、柿霜六匣子、藕粉三十斤。 晴雯接到这礼物便心里有数,林如海是感激自己给黛玉撑腰,她就敬谢不敏悉数收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1.忾摆哉:扬州方言,意思是拖延时间。 原书中写「今如海年已五十,只有一个三岁之子,又于去 岁亡了,虽有几房姬妾,奈命中无子,亦无可如何之事。只嫡妻贾氏生得一女,乳 名黛玉,年方五岁,夫妻爱之如掌上明珠。」 只嫡妻贾氏生得一女,看的出来不是贾敏所生,所以汤圆把这个儿子写成大姨娘生的了。 第19章 簪花堂主僕核名册荔香院婆子献殷勤 晴雯数了数两个小荷包的塞满金银馃子,折合白银可有七十两呢,再加上原来贾母赏的,她也有一百三十两银子了。
第35页 晴雯把那内造玛瑙鼻烟壶敬递给紫鹃:「紫鹃姐姐,这是老爷赏的,我就借花献佛赠予你,你不要嫌弃。」只赏赐了她一个,她怕紫鹃心里有别的想头。 紫鹃抿嘴一笑:「你这丫头!」她把那鼻烟壶推回去,「你得的赏赐自己收着便是,我还吃味那个呢?就是你没来之前,姑娘也赏赐了我不少,再说这次是你去跟前伺候的,照料姑娘有功,老爷赏你是应当的。」 晴雯又推回去:「我使不惯那个,还是姐姐拿着吧,我拿着白的糟蹋了。」 紫鹃还是不要:「留着吧,这些好东西都收拢了,说不定那天姑娘给你许个姑爷,正好做你嫁妆。」 「好啊你个蹄子,敢编排我?」晴雯上手便挠她痒痒。 闹了一会,晴雯把一匣子敬献给两位嬷嬷,又把那那六匣子柿霜和三十斤藕粉给院子里诸人分了,院里诸人无不称赞她的。 晴雯满意的给自己点个赞,这才是对的嘛,原来的晴雯过于孤高,跟诸丫鬟瞧不上眼,自己又说话冷言冷语,当然那些丫鬟大都存了攀龙附凤的想头,晴雯跟他们三观不合也是应当的,只是做人太不懂圆滑,明明白白摆在脸上,怪不得后面有那被赶出府的遭遇。 黛玉看了几天帐目,晴雯用了十天把大帐盘了,心里对府里的情况有了数,这才和黛玉开始接手家中帐目。 这天早起,还是初春料峭的天气,黛玉早上起来梳妆一番,因还带着孝,衣服颜色倒还挑的素些,只是今天是她第一天在家中管事的日子,因而要装扮的格外肃穆些。 只见她上身穿月白色蝶纷飞牡丹团纹的内家样厂字领小袄,下身着同色的绫裙,头上戴着乡君的珍珠头面,脖颈上套着一个金项圈,衣领上挂着翡翠玉竹串儿,端的是又庄重又妍丽。 就是明嬷嬷也点点头:「姑娘这一回打扮,通身的气派,倒叫人错不敢正视。」 晴雯抚掌,这可是她们今儿个要的效果。 林如海为了给黛玉壮胆,让人把正房院子里右臂的内书房收拾出来,作为黛玉主事的厅堂,那里早就由黛玉手下的丫鬟布置好了:正堂摆着一套红木所制桌椅,靠墙放着一扇云母山河图的屏风,屏风下便是一套金丝楠木交椅,黛玉便坐在那椅子上问话。 府里的嬷嬷们和管事们都到了,他们瞧着这派头心里先是一憷,知道家里姑娘这可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喽。只是不知道哪个倒霉催的落在下风。 人齐了没一会儿,黛玉便带着一群丫鬟婆子走了进来,她虽然小小年纪,但却不慌不乱,一下子就镇住了府里诸人。因而那行礼也行得毕恭毕敬。 黛玉正色道:「想必诸位也听说以后便由我理家的消息,今日里叫大家来这堂前,一呢,是想熟悉些家中人物,二呢,则是想问问各人差事。大家不必拘谨,照着花名册来就是。」 紫鹃早拿起下人的花名册在破边等候多时,此时见姑娘说完,便说:「现下由你们一一禀报自家,谁便站出来,说完姓名贵庚家人,说出自己跟府里的渊源,报出自己所做活计,便可以了。」 有个胆大的妈妈先出声:「紫鹃姑娘,这渊源是什么说法?」 紫鹃解释:「就是你为何在府上伺候,譬如哪年因为何事买进府里,又或者是家生子,家生子又是哪位主子的,是歷任太太们陪嫁进来的呢,还是林家祖上的老奴?」 这一解释,诸人便明白了,晴雯坐在下首的一个椅子上:「诸位妈妈管事,可得知道你所说之言,我句句都记载在册,若是有造假的,查访出来轻则家法伺候,重则撵出去,还请诸位三思,不能做欺瞒主子的事。」 说罢便问:「谁来?」 下面的下人面面相觑,却无人向前,晴雯瞧在眼里,便知道这是昨日里她们担心的下人不服小姐的情况,因而又扬声问了一遍。 半响才有个矮胖的婆子站出来:「回晴雯姑娘的话,小的是荔香院管事,王陈氏,小的祖上便是林家的家奴,一辈辈传下来的,奴婢的爹娘都在下面的庄上做佃农,老太爷身边的长随王大头去庄上收粮看上了奴才,便央了人说媒,成婚后又求了恩典让奴婢在荔打香院当值,以后年成多了,便升了管事。又生了一儿一女,儿子当差在……」 下面就有人嗤笑:「王陈氏,你说得这活像你的裹脚布又臭又长!」 一阵闹笑,晴雯不急不躁,目光往下面一扫,她眼神清冽,倒让那些人安静下来。 黛玉这才说:「王妈妈,你说得很好,」从自己身后侍立的小丫鬟手里接过一个荷包递给她,「这是奖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你家男人和你儿女的不用说,到他们了让他们自己说。」 王陈氏迟疑的接过荷包,犹自不敢相信的左手捏起荷包倒出来到右手掌心,「哗」一手掌的银瓜子。 「这……?」后面的人一阵譁然,饶是王陈氏也有些迟疑「姑娘,我这赏得的也太容易了些吧?」 林家虽然不苛待下人,但主子们也很少这么大手大脚赏赐下人,王婆子犹豫也是应该,晴雯在上首朗声说:「就是赏你的,你收着罢。以后用心当差,还会有你的好处的。」 王婆子欢喜的牙花子都露出来了:「谢谢姑娘,谢谢晴雯姑娘,我老婆子以后一定用心当差。」 其他人瞧见都分外眼红,没想到让这婆子占了先,又有人后悔自己没有早点说,这可比过年时的封赏还重!
第36页 这么一来,堂下那些人也不扭捏,纷纷上前来,说明自己的情况,晴雯记下每个人的情况,旁边的雪雁在花名册上一一註销,如此一来,便不会有遗漏。 只是这样一路说下来,还有二十几个婆子、管事的名字始终没有核销,眼瞅着堂前的人都说完了,却还有二十来个,晴雯从雪雁手里接过花名册:「还有谁没来?」 下面却无人应答,晴雯又问一声,方才那王婆子殷勤的凑上前:「晴雯姑娘,府里的人咱们都熟悉,这婆子和管事可都到齐了,咱寻常也就和这么些人打交道,错不了。再没来的便是下一等的僕从了。」 晴雯「嗯」了一声,又问:「那我说几个名字,你们看看有无知晓?」 说完之后下面的人一头雾水,陆陆续续下面的人七嘴八舌:「有几个名字是普通僕从。」、「还有的名字死了好几年了。」、「有的压根儿就没有听过。」 黛玉皱了皱眉头,跟晴雯交换一个眼神,道:「许是册子有了遗漏,大家今日里辛苦了,现在各自忙去,待下回再召集诸位。」 第20章 表忠心王婆子上门献计策提婚事大姨娘下饵钓金蝉 花树下一个婆子鬼鬼祟祟的走来走去,守门的小丫头立马报给明嬷嬷知晓,明嬷嬷在院边的花砖空隙里往外瞥一眼,立刻瞭然。 是王陈氏,她本来想来姑娘跟前报信,可哪里知道如今姑娘管家的手段,将自己的院子管得铁桶一般密不透风,她在这里盘旋了一刻,愣是没法进去。正着急上火,见大门「吱呀」一声打开,却是姑娘身边体面的大丫鬟紫鹃。 她见到王陈氏,一脸的诧异,扬扬眉:「王妈妈,怎么是你?」 王陈氏开口前不忘四下打量一番,四顾无人之后才讪笑着:「来给姑娘道恩。」 紫鹃并未多问为何她四下打量,只是淡淡道:「那就进来吧。」 王陈氏也是管院子的妈妈,她管着荔香院,姑娘住的院子她原来也来过,可总觉得不如今天进来这般肃穆,院中不管是装饰还是摆件都与从前不同,王陈氏心想:姑娘这长大了倒也知道自己拾掇院子了。 等过了一袭青罗绣金的帘幕后,王陈氏进了西厅,这里本来是黛玉练字的地方,后来她掌事后便让人将这花厅收拾出来,分为内外两间,自己平日里便可在此处处理些杂事。 王陈氏甫一落座,就有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端上来香茗并茶果,王陈氏慌得什么似的,自己又不是老太太太太身边积年的老人儿,在家中的小主子身边自有几份体面。自个儿可只是一个没根没底的家僕,哪里当得起这个。 忙起身相接,手忙脚乱的接了茶杯,没声口的「谢姑娘的恩」,小丫鬟捂嘴一笑:「王妈妈倒是会谢。」 王陈氏心中有事,也不在意小丫鬟说什么,她又回座位坐了,只刚坐下,黛玉就走了进来,王陈氏唬得忙站了起来。 黛玉微微颔首:「王妈妈今儿个来可有什么事?」 王陈氏忙说:「谢谢姑娘赏我银两,老婆子我那档口就顾着高兴,竟然没好好谢恩,回家后我家那口子知道了,死命推搡我让我过来给姑娘磕几个头……」说着便跪下在地上开始磕头 听她又要裹缠不休的说下去,晴雯忙打住:「王妈妈,姑娘奖励你是你应得的,如今姑娘受了你的礼,你安心收着银两便是。以后心里念着我们姑娘的好就是了。」 王陈氏「哎」答应了一声,又悄摸摸说:「我可有别的事情来禀告姑娘。」 晴雯一脸好奇:「哦?还有什么事?」 王陈氏回禀:「昨天姑娘查出来有诸人都不在名册上,如今可是为这事发愁?老婆子我说一遭,姑娘就明白了:发饷的是叫金蝉的小蹄子,她是大姨娘身边的丫鬟,先前从贾府出来的,她们可是一伙儿的。」 晴雯一听就愣住了:「当真?」 王陈氏拍拍胸脯信誓旦旦:「那当然!我还能骗了姑娘不成?听府里的下人们坐在一起闲聊,先前有人去京城贾府送节礼,帮金蝉捎东西去了趟金蝉家,呵!那傢伙,可真是富丽亮堂的大宅子,比地主家还体面。要我说啊,金蝉肯定没少帮着大姨娘贪。」 晴雯满脸堆笑:「哎呀,那可真是意外之喜,咱们理帐目倒理出一只硕鼠来。这要真查明了有事,可要给王妈妈先记个功劳!」 三言两语敷衍的王陈氏喜不自抑,可从姑娘院子里出来她仍旧是四处打量一番,走了小路绕了出去,没让人看见。又在脑子里想一圈心事:姑娘治家严谨,身边的丫鬟们又个个精明能干,说不定真能拿住管家权呢,如此看来,自己这番是来对了。 却说黛玉院子里,她走后,晴雯当即问:「姑娘,我们可要先去拿住金蝉?」 紫鹃沉吟:「我们既然一开始没有打草惊蛇,发现了人数不对没有当众提出来。姑娘也装作不知把这事情抹去了,那现在来个出其不意,定能捉她个措手不及。」 黛玉掩嘴笑:「都说雪雁孩儿气,你说得这可是戏班子唱的戏文,还措手不及,还出其不意,真真儿涂了花脸,便能上戏台了。」 紫鹃不好意思的低头笑,想起了正事:「那姑娘的意思?」 黛玉正色道:「先前是我们不对,不应当在大厅里当众清点人头,结果给了大姨娘可乘之机,她如今只怕正想着怎么毁尸灭迹呢。」
第37页 雪鸢还是个护短的:「焉知姑娘不对?只是我们都没料到大姨娘是个不要体面的人,居然大咧咧明目张胆的冒充人头。」 「从前镇南侯府的小姐跟我闲聊时讲过,他家歷来掌管军权,因而也知道些这人头上的缘故,下面的军士也有吃空饷的:正如这大姨娘一样,多写几个假名字,由掌事的人每日里悄悄发放钱粮。如此中饱私囊。」黛玉回忆起从前的见闻。 「为今之计,便是拿住金蝉。」晴雯在旁边出主意。 「可是,又用什么藉口呢?」雪莺问。 雪鹤灵机一动:「大姨娘把如此重要的把柄都交给金蝉,想必金蝉肯定是她的心腹。那就奇怪了,府中诸人的身契如今都在姑娘手里,我们来个釜底抽薪拿着金蝉的身契威逼利诱未必不能见效。」 比起这些半大孩子,晴雯到底还机灵些:「说不准大姨娘早就让金蝉赎身了,自己捏着金蝉的卖身契呢。」 明嬷嬷闻之颜色一变,她现下手里捏着阖府上下的身契诸物,忙清点一遍,果然没有这个金蝉的。 担心是自己老眼昏花遗漏,明嬷嬷又招唿雪鸢和雪鹤帮忙清点,但仍旧一无所获。 黛玉倒有了盘算:「一个小丫鬟的去留自然不惹人注意,可若是一个姨娘想要离开不是那么容易,何不查查大姨娘?」 果不其然大姨娘的身契还在府中,黛玉捏着那身契,心里有了成算:「大姨娘到底是长辈身边的人,若是贸然审问,只怕少不了被指责不尊长辈,我们要动她,还得仔细思量。」 过几天清晨,林府上下刚甦醒。便有外院传话的小丫头跑进大姨娘所住的春兰院:「大姨娘不好了!」 「住口!你这蹄子,大姨娘还歇着呢,你绕了主子睡梦,小心我撕烂你的嘴!」一个凶神恶煞的婆子在屋檐下拦住了她。 小丫头跑的惊慌失措:「大姨娘!不!金蝉姑娘!外面有衙门来的人来寻金蝉姑娘!」 「啊?!」金蝉在屋里听得动静,顾不得拿乔,快步走到小丫头跟前,一把提起她的衣领,「外面有衙门来的人?」 小丫头喘了喘气,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瞧着金蝉不耐烦了,这才点点头:「外面的人让我叫金蝉姑娘出去,说是金蝉父母哥哥都被抓起来了,如今就差金蝉姑娘一个人了!」 平民百姓哪里见过这阵仗,金蝉唬了一跳,只觉得心脏要从腔腹里跳出来,脚下趔趄了几下,错错乱乱进了里屋:「大姨娘,这可如何是好?」 大姨娘也是被这消息吓了一跳,她到底年长几岁,还有些急智:「你爹娘不是在京里待的好好的?贾府的人岂能是随便抓走的?」 金蝉也是贾府的家生子,是以她一家老小都在贾府,只是金蝉祖辈不得体面,原本只是庄子上的,后来金蝉还小,跟着贾敏来了扬州,她又是个机灵的,跟上了当年还是大丫鬟的大姨娘身边做小丫头,后来大姨娘被提拔成姨娘,她自然水涨船高,成了大姨娘身边第一位贴心的人儿。 大姨娘为了把金蝉攥在手心,早就将她赎了身,将身契交给了娘家哥子,毕竟大姨娘还在林府,律法上看她是林府的奴僕,她手上本不能拿金蝉的卖身契,因而给了娘家哥子。大姨娘的娘家早就赎身出去了,一家人团团圆圆在外面,就等着大姨娘来团聚呢。 金蝉此时也有了几份理智,她定了定心神,满脸的陈恳:「姨娘,想必捕快也不会因着京中的事来扬州拿人,何况我家中人都在贾府门下,打狗还要看主人,也不应该被抓,倒是害怕那些另有图谋。若是府中的事,我自有成算。」 这府中的事情,自是她们的事情,她们俩私下里早就合计好了怎么圆谎。是以大姨娘放下心来,攥了攥她的手:「我这就梳妆起来过去敲一敲,看能不能有转圜余地,再者,过几日我哥子进府里来探望我,我跟他商量如何操办你们的婚事。」 这确实大姨娘的主意,出主意将金蝉娶进来,从此大家都在一艘船上,不由得她不死心塌地。金蝉面露感激,她心悦大姨娘的哥哥许久,能得到大姨娘这般保证,自然瞭然的点头:「主子放心吧,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我省得。」说罢,便往外走去。 大姨娘盯着她的背影,眼神中闪过一丝阴鸷,哼!还想嫁进来!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自己早就盘算好等老爷死了自己求了贾府恩典出去后便将这金蝉弄死,这之前的承诺,不过是收拢金蝉卖命的心不得不做的计策。 作者有话要说:  做了麻辣香锅,因为担心土豆不熟,所以切得很薄片,又水煮又油煎最后从炒,土豆碎片了呜呜呜。 加了鱼丸、虾滑、午餐肉、牛肉、茼蒿、土豆,都是汤圆最爱了。可惜没有买魔芋丝和五花肉所以没加,差评。 做了这么多天饭,虽然大多数外面的美食我都能作出来,但我唯一的体验就是:快点恢復外卖吧啊啊啊啊自己做哪有吃现成的舒服!!!! 第21章 大姨娘心急唬金蝉俏丫鬟机智诈恶僕 瞧着金蝉进了外院的议事厅,大姨娘也理理云鬓,换了身齐整衣裳,准备也跟着过去。 因着涉及女眷之事,总要慎重些,头一桩便是怕外头来的人冲撞了,黛玉早就命人在正房院子里右臂的内书房设置了一座紫檀底座泼墨云母山水屏风,她带着白先生及诸位嬷嬷在屏风后面。
第38页 金蝉进去后自然也被人带到屏风这头,她忐忑不安的给黛玉行了礼,抬起头来打量对面,那屏风是一扇天然云母石切割整块而成,底座又是上好的紫檀所制,压根儿就看不到对面情形。只听得那边传来个男声:「既然金蝉娘子来了,那么我们兄弟就开始问询了。」 金蝉还没来得及有多余的时间思考,便稀里煳涂被一个又一个的问题裹挟了: 「金宝是不是你同胞哥哥?」 「是。」 「你家还有一个老妇可是?右脸上长了黑痣?」 「是,奴家父亲早逝,只有一个老母带我们兄妹相依为命。」 「金家前年才脱了奴籍,可金宝马上就染上了赌博的恶习,京城大大小小的赌坊人人都识得他。可你们老母在贾府看庄子几十年,家底浅薄,金蝉姑娘可知道他哪来这么多的银钱?」 金蝉的心里犯起了嘀咕:「奴家不知,奴家赚的银钱都交给娘亲收着,许是娘亲疼爱哥哥,给他挥霍了也尚未可知。」 「哼!你脑子转得倒快。我问你,你可认识一个叫柳叶的女奴?」 听见这个名字,金蝉的脸瞬间变得苍白,转眼她又镇定下来,双手不自觉的紧紧攥着下裙:「奴不知。」 那汉子在屏风后面冷笑一声:「你不知?这是府上去岁春上新採买的僕从。」 金蝉佯做镇定,可是那双手忍不住颤抖起来,她努力把手藏在下裙后面,努力抬起头,狡辩道:「这个名字起得寻常,奴家协理大姨奶奶管家多年,经手的奴才也有个千八百的,哪里记得住那么个人。」 「好一个巧舌如簧!这柳叶本是扬州人氏,家中继母将她提脚卖了,辗转到林府,这本算是她命里的造化,可谁想到在林府没待两天,她又被人送往了京城,和她同行的还有一队被卖的奴僕,打的旗号都是往京中送节礼。只是这路上,她同行的人陆陆续续都被卖掉,只有她因着瘦小卖不出去而到了京中。」 「却并没有去贾府,而是去了京城中一座平民的住所,每日里做活,饱受虐待,她的主家是一位右脸上长了黑痣的老太婆,人称金老婆子,惯常虐待家中僕人。」 听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清楚的?金蝉慌得汗如雨下。 「金老婆子一儿一女,她溺爱儿子,纵得儿子一身坏毛病,家中也是这几年才仗着买卖人口才积攒了点家底,偏偏她儿子金宝嗜赌成性,家中有些余财都被挥霍在赌场,今年春他赌红了眼,家中实在无别物可赌,又借上了高利贷,来索债的人去金家,打算将那个柳叶儿抓走抵债。坊间传闻债主有生吞年轻姑娘**以延年益寿的习惯,自然愿意得这个年轻姑娘抵债。」 「也是她机灵,柳叶儿早就偷听了金家母子的对话,自己为了活命,提前跑了出来,又在京中拦住了京兆尹老夫人上香的轿子,没口喊冤才脱出生天。」 晴雯这才插嘴:「怪不得前几天我们林府清点下人名册,发现好几个人对不上号。原来都被金蝉转手卖了。」 那屏风后面的男子又说:「本来是担心是林府逃奴,京兆尹大人又跟林大人相熟,所以他趁着我们兄弟来扬州时特意叮嘱一句要禀明林大人,如今上门听来,柳叶确是被奸人所害。」 金蝉听到这里,早就汗流浃背,她作为大姨娘心腹这些年没少跟大姨娘买卖人口,也是简单,打着林府的旗号把人买进来,然后又转卖出去,算是无本的买卖,而这些人口,有的报个暴毙,有的照旧在林府的下人名单上拿着银两。 大姨娘也抬脚进来,她适才在屋檐下听到了这些,心里不由得暗恨,自己早就叮嘱金蝉务必将那些人的踪迹都抹平了,谁想到金蝉那个小蹄子居然还胆大包天,交给踪迹老子娘使唤就罢了,居然任由一个奴僕跑了出去。可想而知,金蝉背着自己贪墨了多少。 罢了罢了,金蝉的事情以后跟她算帐,当务之急先是把自己摘出来,如今姑娘掌着家,这自然能撇清多少算多少。 几个瞬息之间,大姨娘心里已经有了决断,她扬声道:「这背主的奴才,居然还私下贩卖府上的人口。先前我看着她是个伶俐的,没想到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金蝉的不可置信的抬起头。她在大姨娘的脸上盯了半天,没有看到她想要的,金蝉忽然明白了大姨娘的心思,她脸色迅速变得灰白。 她膝行到大姨娘身边:「大姨奶奶救命!救我!」,她没命的求饶,一双手将大姨娘的裙摆紧紧摇曳着。 大姨娘不动神色将她的手拂去:「如今你哥哥和你都因着私自盗卖林府奴才获罪,家中还有你老母可如何是好?你放心看在你跟了我一场的份上,我会好好照顾你老母的。」 这是威胁了,金蝉尖叫起来,她实在没有想到大姨娘如此凉薄。 她脑子飞快转着,忽然想起来一桩事,忙尖叫着喊出来:「这是大姨娘指使我的!」,刚才她死活不说跟大姨娘有关,就指望着大姨娘摘清能帮自己说话,如今看大姨娘要将自己作为弃子,忍不住就要将她咬下水。 大姨娘不可置信的盯着金蝉:「你这丫头可是疯魔了?自己做的好事,还将主子攀扯进来?」她瞧着金蝉脸上看不见任何悔意,这才忽得醒悟过来,是了,金蝉的母亲溺爱儿子,生生坑了金蝉一把,她此时记得要照顾母亲才怪呢。
第39页 忙转口说:「既然是林府自己的事,想必官府老爷也不会拿人,以后依照我们林府的家规处置便是。你这丫头肯定是担忧老母老无所依,因而才一时鬼迷心窍走了歧途,你放心,等老爷回来,我定会帮你求情。」 这话说到点子上,金蝉的神色渐渐有了些活气,却听见晴雯冷笑:「怎么是一时鬼迷心窍?这册子上来回查的出来有好几年的奴僕缺失,显见得是个惯犯了!再加上这途中少不得虐杀僕从!那么多条人命,依照林家的家法,怎么也要抵命!」说着把手中的花名簿「啪」得一声拍到桌上。 金蝉和大姨娘的脸色又不好了,大姨娘眼珠子咕噜一转:「这丫头财迷心窍,姑娘快消消气。如今家中怎么处置是林府的事,先把差爷们送走才是正经,难道还让人家瞧着咱家这家务事,裹缠不休,倒让人笑话林府没有规矩。」 「慢着!」晴雯喝住,大姨娘这是瞧着难以力挽狂澜便想办法息事宁人,晴雯可不能看她得逞,「虽是林府事,但涉及贩人,又是外面的歹人里应外合,今日不查清楚了,难道以后还由着外人欺负到我们林府头上来?今儿个是卖人,明儿个莫不是要勾结进府杀人放火了?」 她三言两语就把大姨娘的话连消带打,大姨娘脸红一块白一块:「好你个牙尖嘴利的丫头,我说不过你!可主子们说话哪有丫鬟们插嘴的份?!叫人笑话林家家风不严。」 黛玉一直默不作声,此时才说:「大姨娘,晴雯今儿个说话是我允了的,她便是我的意思。」 金蝉听着她们说来说去就不提给自己免罪的事情,又爬到大姨娘脚下,悄悄摇了摇大姨娘的裙角,却被眼尖的晴雯瞄见,抚掌大笑:「怪不得大姨娘今儿个非要把水搅浑,要我说啊,自己的奴才出了事,做主子的应当第一个避嫌,哪有上赶着帮忙的?倒让人觉得这奴才干的勾当多半跟主子拖不了干系……」 她故意尾音上扬拖得长长,一脸沉吟的表情,大姨娘立刻上了勾:「晴雯姑娘莫要胡言乱语,这等欺男霸女的奴才,怎么会跟我勾结,要我说,赶紧处置了是正经。」 晴雯很是配合,右手一挥:「来这两个婆子将金蝉捆起来,交给对面的大人们处置。」 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上前钳制住金蝉的手腕,就要将她用粗麻绳捆起来,金蝉慌了,急促的叫了一声,在地上挣扎起来。怎奈不是那婆子们的对手,很快就被婆子们像一袋土一样拖着要拖过屏风。 金蝉用尽力气掰住屏风的紫檀底座,嗓子里挣扎着喊出一声:「姑娘我冤枉吶,此事非我一人所为。」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做了老婆饼,酥皮掉渣,还蛮好吃。用的紫薯馅儿,买了紫薯助农,结果发现好多啊根本吃不过来,所以紫薯除了做馅儿还能怎么吃。 晚上做了红烧鸡爪,啊赞美珐瑯锅,用的l家的锅,香料的香味简直连一点都不会流失,感恩,实在是很讨厌烹饪过程中香料的功效流失。 这些天被迫关在家做饭,发现香料真的是人类之光,怪不得歷史上它们那么贵,贵的有道理。 赞美香料 赞美珐瑯锅 赞美淘宝助农 赞美机智的点了「烹饪」天赋树的汤圆。 第22章 金蝉脱壳扎旧主终身为父护先生 晴雯叫住那两个婆子,走到金蝉跟前,柔声道:「若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大可说出来。姑娘断不会坐视不管。」 金蝉的目光微闪:「我阿娘年纪大了,虽然宠溺儿子,却也没掺和过买卖奴僕之事,还请公爷们开恩,饶她老人家。」 屏风后的男子道:「你倒还有几份孝心,只是这我做不了主,须得公堂上大人审理。不过若是你老娘没有涉及此事,咱们兄弟自然也不会刻意为难。」 金蝉知足的点点头,又扭身对黛玉磕了几个头:「姑娘明鑑,奴不过是个丫鬟,身契捏在主子手里,主子让我做什么,我不敢违抗,若是贸然告到老爷那里去,老爷是信得过自己的枕边人呢还是信得一个卑贱的丫鬟呢?是以奴左右为难,不得已跟着大姨娘做了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这浑球!嘴里急赤白咧说些什么、!净是喷粪的玩意儿!」大姨娘一着急,什么市井粗话都冒了出来。 晴雯冷冷瞧她一眼:「金蝉姑娘,你接着说,这里有姑娘给你做主。」 金蝉坐直了身子:「先前太太还在时,大姨娘便私下里做些拿了奴婢们的工钱去放印子钱的事情,当时太太病重,闲杂人等不许到太太身边去惊扰了太太静养,是以这内院的事情没有传到主子们耳朵里去。当时奴就已经跟着大姨奶奶了,开始也劝过大姨奶奶,只是大姨奶奶常说贾府的那些个当家奶奶都是这般行事,林府的势头也不比贾府弱,何以不能做?贾家二太太做的,那她也做的。从不以为意。」 「后来太太去了,老爷情思昏沉,将家中的大小事体都交给大姨奶奶,大姨奶奶便愈发的变本加厉,先是要放印子钱,后又是从钱粮、四季衣裳那里处处剋扣,原来一季两身衣裳,愣是变成了一身衣裳,原来做衣裳的是青江布,愣是变成了粗麻布。原来一顿饭一肉一菜,愣是变成了纯素,当时有老僕人不服,告到了老爷那里,大姨娘却哭哭啼啼说是自己给太太守孝顿顿茹素,只是下面的僕人看她掌家所以刻意逢迎,下令家中都茹素。却不是她本意。老爷本对太太情深义重,这种下面拍马屁拍错的事情在官场上多的是,是以老爷并未责罚大姨奶奶。」
第40页 「大姨奶奶越发的得意。后来剋扣贪墨,最后竟然还想出卖人的手段,家中总有奴僕折损,她便用林府的银两买了人口,再在林家调养一二年卖出去,报个暴毙的名号。后来为了掩人耳目,却连在林家调养都等不及,直接倒手买卖,打着官宦之家奴僕的名号,一转手卖个更高价格。」 「我撕烂你这个小蹄子的嘴!」大姨娘一听金蝉抖落了个精光,扑上前去就开始厮打,一把揪住金蝉的髮髻,一手在她嘴上撕扯,晴雯哪里容得了她那么放肆,眼神一动,便有两个强壮的嬷嬷钳制开大姨娘。 大姨娘挣了一下没挣脱,怒目圆睁:「姑娘可是要造反?!奴虽然是小星(备註1),却也是太太身边的陪嫁丫鬟,自小跟着太太长大的,到了林府也是老爷身边的人,再怎么也算的上是你的长辈,姑娘这般目无尊长的名声传出去,可别想有什么好姻缘。」 她说到后面越发得意,彷佛想到了什么好主意似的:「是了,姻缘!姑娘如今年纪还小,在这起子小贱人的挑唆下冲撞长辈,全然不顾今后,姑娘以后要说个好人家少不得要我四处周旋留意,可万万不能有什么不好的名声传出去。」 「住口!大姨娘说这些话当心污了我的耳!」黛玉气得脸颊红晕,一向仪态天成的她也忍不住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看在晴雯眼里,自然瞭然:再怎么洞察天机,黛玉也还是个受传统教育的小姑娘,听到婚事这些话要主动迴避的,大姨娘这么一说,又洋洋得意的当把柄,自然惹她生气了。 瞧见黛玉这般反应,大姨娘越发的高兴:「姑娘也不必臊,哪个女孩儿长大了都有这一遭,先前太太的娘家太夫人就有意做亲,只是太太担心不知姑娘和宝玉合不合便没有应允下来,去年姑娘不是去了贾家,想必是见过宝玉的人品、长相了,要我说啊,这可得早点定下来,宝玉那是有大造化的!」说到这里,她眼珠子一转,一脸的不怀好意:「奴是太太的陪嫁,娘家也在贾府,府里各个院子里都有我几门穷亲戚,姑娘今儿个不放开我,忤逆长辈的名声传说去,想必贾府也不乐意娶姑娘这样的悍妇!」 「闭嘴!」居然是白先生,她一开始就安静立在黛玉身边,本是担心黛玉年幼处理不好,因而在她身边帮她造势,不过涉及林府的家事,白先生压根儿不想掺和,所以一开始到现在都只是安静站立,并未出口。这时候听到那大姨娘狗急跳墙,不断羞辱黛玉,黛玉又还是个孩子,辩不过那种粗野之人,因而立刻出言阻止。 「哎呦喂!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个依附我们林家的破落户!我们主家说话还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来插嘴。」大姨娘白了一眼白先生,似乎还不解恨,又愤愤说道,「如此着急出头,莫不是要帮着姑娘将我扳倒,好让你上位么?」 这话说得放肆,却也是大姨娘一向心中的担忧,她自大见了白先生就有几份害怕,白先生生得冰清玉洁,行动间几份冷冷清清,又有学问,惯常吟诗作画,这有几份像太太。要知道自己只是陪着太太长大的贴身丫鬟,便能得到老爷的信重,而这般有几份像太太的白先生,若是真得了老爷的青睐,那还了得?是以大姨娘对白先生一向有几份忌惮。 触及到了先生,黛玉也就不顾及那层长辈的面子了,她下令:「堵了大姨娘的嘴。」立刻有几个婆子上前,用一个白手巾帕子硬塞进大姨娘的嘴里。 「你! 你!」大姨娘只顾得上说这几个字,便被堵了个严严实实,一句话都顾不上说。 黛玉扬起头:「若是大姨娘只教训我,我也不便做什么,可是侮辱我先生,那做弟子的自当誓死捍卫,这般行事,便是国子监的道学先生们来挑,也挑不出来什么毛病。白先生是爹爹恩师家中女眷,享誉世家,爹爹为了我才多次写信恳求师祖,才得白先生屈尊纡贵,怎么能容得了外人贬低?就沖折辱先生这一桩,便可家法伺候。」 没有了大姨娘打岔,金蝉这才说下去:「柳叶儿那个姑娘实在不好卖,我一时痰迷了心窍,想到家中老娘脱了奴籍无人伺候,便想送她个小丫头让她高兴高兴,一辈子伺候别人,如今也尝尝被人伺候的滋味。哪想到惹出这么多事情来……」 「奴的身契在大姨娘手里,不敢不从。如今奴在林府只算帮佣,真犯了事也是官府处置,奴以前托人打听过,被人胁迫倒卖林家财物,按律也不过是杖责二十,关押三年。如今奴全认了,还请姑娘慈悲,在官府帮我求求情。」 黛玉不语,晴雯冷笑道:「那些被你折磨买卖的奴僕们又去何处伸冤?你居然还指望姑娘为你求情?」 金蝉忽然扑倒在地,赔笑着说:「奴还有事情要禀告!奴要揭发大姨娘!」 大姨娘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得急了,一个劲往前扑腾,只是控制她的那些个婆子哪里是吃素的?早就牢牢控住她,不让她挪动分寸,她只有狠狠瞪着金蝉,恨不得缝上金蝉的嘴巴。 金蝉却不理那些:「奴贴身伺候大姨娘,总知道些外人不知道的事情,先前说的那些手段让她娘家从原来的中等奴僕变成了京中的小康之家,她却还不满足,只等着老爷赶快去了便能求得恩典脱身,再回京中娘家享受,因而她暗地里把家中的爹娘老子都赎了出来,自己也将财物尽数运到娘家,不信的话姑娘可以派人去搜,大姨娘房里的那些公中之物不是赝品就是不见了。」
第41页 黛玉瞪大了眼睛,书中确实没有看到关于大姨娘的记录,只知道爹爹病故后家中诸人散尽,却原来大姨娘早有后手?她想来想去,也是了,如果爹爹真的如书中所写病故,那么很有可能在临终前放还大姨娘的身契,让她最终回娘家,而因着爹爹去世后家中无人主持,肯定能容得大姨娘浑水摸鱼,将林府的财物捲走一部分。而接收的贾琏自然是心中有鬼,也不会去查细帐,甚至会以为某些财物是爹爹身前赠与大姨娘的。 如此这般,自然让大姨娘奸计得逞。原来自己在贾府伤春悲秋的时候,大姨娘卷了林家的部分财物在怡然自得的过自己的小日子,或许,甚至还在某处嘲笑她。 饶是一向云淡风轻的她,也忍不住有一丝悲愤,金蝉看见黛玉的神色变化,知道自己所说有用,备受鼓舞,接着说下去:「为了早日解脱,大姨娘四处求香问道,在古剎点了长明灯求老爷早点亡故,老爷本来自打太太去后就一直病殃殃的,前些日子却有些大好了,大姨娘心中不平,请了外面的神婆,在老爷房后埋了小人,姑娘可打发人去挖,就在那玉兰树下面!」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晴雯虽然不信这个,却也知道古时候这种诅咒的可怕,便是皇后、皇子涉及到这等巫蛊之术也难以洗脱嫌疑,何况区区一个姨娘乎?这若是真的,可真够大姨娘伏诛的。 黛玉不由自主的往后倒退一步,难道爹爹身子一直不大好,是这个原因? 她心里一阵阵后怕,明嬷嬷瞧着不对,赶紧让人出去挖,她是从宫中出来的,好歹还有几份见识,打发人去衙门里去寻林如海。就说家中有事。 林如海今日在府衙里办事,也是因为这个黛玉没有让他在身边坐镇,想自己处置了这件事,没想到涉及巫咒之事,自然还需要林如海做主。 从衣襟下掏出一堆纸契:「 作者有话要说:  啊我恨死jj拼文系统了,六千字怎么只剩下三千字了,啊啊啊啊 第23章 第23见花树睹物思人 埋巫蛊情断义绝 果然几个下人从正院后面的花树下挖出了一个巫蛊小人,上面俨然写着生辰八字,这挖东西的空挡林如海也风尘僕僕赶了回来,他担心女儿出事,亏啊马加鞭赶进府里,却正好赶上下人将小人送了过来。 看见林大人回家,金蝉自知扳倒金姨娘游戏,她从衣襟下面掏出一叠纸契,递了上去:「老爷,这是大姨娘买卖那些奴僕的单据,奴平时里都留了下来,若是官府要探访,总能找到这些奴僕,再审问一二,自然知道我所言非虚。:」 大姨娘气得银牙咬碎,那些单据明明是自己哥哥收着的,怎么却到了金蝉的手里?!! 只听得金蝉说:「大姨奶奶素来信任自己家里人,因而买卖的事情多是大姨娘哥哥名叫贾良的接手,底单也由他保存,可奴跟随大姨娘这许多年,只见太太和老爷对她百般信任,她却背叛太太、又对老爷诸多算计,只顾及自身,在背地里日夜诅咒老爷去死,哪天保不齐会对奴下手。因而奴日夜打量着,就等个好机缘能捏住大姨娘的把柄。」 想到这里她自嘲一笑,扭曲的笑容浮现在那泪水尘土和妆粉混作一团的脸上,说不出的诡异:」大姨娘娘家的哥哥贾良个性暴戾粗鄙,她娘家嫂子受不住贾良殴打回了娘家便一去不回。大姨娘便生出了心思,想要将我嫁入她娘家,大家成为一家子,以后相帮更为便利。「 「我便将计就计,跟贾良顺理成章走动密切,那贾良是个没脑子的莽夫,只知道顺着妹子的意思行事,又长久不见女色,自然没多久就被我拿下,对我百依百顺。不单单是那往来的单据,便是我的身契也一併交给了我,也因此,我手里捏了大把大姨娘为非作歹的实证,这都可以尽数交给老爷和差爷。」 大姨娘此时的眼神可以称得上是疯癫了,林如海示意僕人将她口中所塞的布巾除去,大姨娘立刻滔滔不绝说出诸多辱骂金蝉的字句,林如海却顾不得听那个,他只盯着大姨娘问:「贾善儿,你可有什么辩解的?」 大姨娘泪如雨下:「老爷,妾身冤得慌!谁知道那木头人不是金蝉自己埋得?又有谁知道金蝉是不是受人指使故意质控我?老爷明鑑!妾身一心依附老爷,若是老爷有个什么好歹,妾身又能落着什么好?」 她涕泪俱下,补充道:「是!妾身是做了些贪婪的煳涂事,可那是因为妾身家贫,妾身享受这破天的富贵时起了不该有的贪念,想让爹娘也享受些,一时煳涂才做了错事,可妾身并未有加害老爷的心思呀。」 她指天赌咒,林如海神色冷清,将那小人扔到大姨娘脚下:「贾善儿!这小人上所写字迹,你可熟悉?!你不擅书写,仅有认识的几个字也是我教的,你练字时候因着不熟练的缘故,总是写的颤颤巍巍,那个年字便总要多写一横才行,我纠正你多次,你都屡教不改,如今这小人上年字俨然是个别字,哪里又有那么巧,要加害你的人也不认识这个字?又有什么想陷害的人熟知你总是写错这个字?!」 人证物证俱在,大姨娘不再抵赖,她嘴唇翕动,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只是眼角忽然垂落下来,人一下子老了十岁。 许是看到大势已去,再做抵赖也无用,大姨娘转换了嘴脸,冷笑道:「老爷居然也还记得妾身写的字什么样子?从前老爷的眼里、心里便只有太太,便是太太不能生育不得已将我抬了良妾之位,老爷来我这里也只是敷衍了事,偶尔问我两句话也是问太太进饭香不香、睡得踏实不踏实,哪里还记得我们这些人?」
第42页 林如海一脸的不可置信:「你是太太的贴身丫鬟,太太一手抬举你做了妾,你更是感恩戴德,人前人后对太太关怀备至,太太的作息,你比谁都清楚,何以不能问你?」 大姨娘仰起脸,她的眼中仍然有泪水,却不再留下来,她努力想冷笑,可嘴一咧却忍不住带了抑制不住的哭音:「以前我是太太的丫鬟不假,可我成为妾室后,老爷却还将我当作丫鬟,从不了解妾身喜欢什么,也不过问妾身,您何尝有些情义?」 她说着泪珠就掉了下来,彷佛看到了刚进林府时候的贾善儿,跟着小姐嫁进来,年轻的探花郎、侯府的世子、意气风发的皇上近臣,十七八的女儿,哪个人不爱这般清隽才子? 她扶着姑娘的手,第一眼就瞧见那个翩翩少年郎。 心动得理直气壮,可是那个人的眼里,只有自家姑娘。 本来这般压在心里,将这份情思藏在人后,等到了年纪,让小姐给自己寻个府里的管事嫁了,将那些少女心思都放在心里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谁知道小姐却有一年身子没有怀孕的动静。 小姐身边的老嬷嬷苦劝小姐寻个人开脸,小姐本来还犹豫不决,但是京中贾府传来老太太的信一封紧迫似一封,她终于做出了决定,问询身边的丫鬟们可有谁有这意思。 善儿当时欣喜若狂,没想到还有夙愿得偿的这一天,因而自告奋勇往小姐跟前一跪:「奴婢愿意为小姐分忧。」 小姐愁眉紧缩,却还是笑着将善儿扶了起来。 小妾进门不能穿着红色嫁衣、更不提喜宴,还是小姐看在她服侍自己多年的份上在府中摆了几桌酒席,命令人赶制了一身新衣,谁不是正红,却也富丽堂皇,当得起新嫁娘的期盼。 她穿着那身新衣坐在小姐特意命令下人腾出来的院子里,心情激动:不知道老爷看到自己会怎么样?是会对自己微笑?是会夸自己?还是像第一天见小姐那样子窘迫? 然而什么都没有。 她没想到老爷勃然大怒,将手中的摺扇狠狠摔在地上,旁边的丫鬟婆子们跪了一地,她脸上的笑容还来不及收回来变成了惶恐:「是太太的安排,都是太太让奴婢这般做的。 」 听到动静的贾敏忙带着丫鬟们过来,不知道是什么心理,善儿忽然想听到老爷责罚太太,但没有,她只听到老爷嘆息,携着太太的手,缓缓问:「你为何不信我?」 她不敢抬头看,怕被灼伤,然而心里忽得一阵凉意涌来,神仙眷属那般恩恩爱爱,放在别人身上确实彻头彻尾的灾难。 老爷到底要给太太做脸,不能随意更改太太的安排。她便成了妾。 一个有名无实的妾。 摆在恩爱的林家夫妻身边, 像是书房里的盆景,十年八年的枯老下去,维持着这座府上的体面。 却无人在乎盆景是不是一天天暗淡下去。 她却不气馁,时间还长,总还有遗漏。 果然被她等到了 太太生了姑娘身子便衰弱了下去,居然有半年都是躺在床上静养的。终于有天,太太身边的嬷嬷将她叫进去嘱咐一二,叫人送她去异地办事的老爷送衣服。 太太的乳母叮嘱了她好久,又敲打她,话里话外让她记住太太的恩典,她面上恭谨的应着,心里却全然是不久能见到老爷的欣然。 待奔波了半月,她终于见到了老爷,还是那般风度翩翩,还是那般如竹如玉,也还是像原来那般冷淡,从她手里接过来太太的信,便挥手想让她下去。 她咬咬嘴唇,忍住心中的屈辱,小声说:「太太说给老爷信里写了,让我留下。」 信上说什么,她却不知道,她本来不识字,只认得零星几个字还是太太做姑娘时教她的,早就忘的零零碎碎,,是以也不知道信里写了什么,只知道老爷看了信,长嘆一口气:「你留下吧。」 自此以后她便成了府里名正言顺的大姨娘,不再被人嘲笑,也不被府里的老奴明里暗里讥讽,她自觉这才算是站稳了脚跟。可老爷对她总是淡淡的。 她总算还有几份聪明,索性紧紧跟着太太,甚至比开脸前还要忠心,昼夜服侍太太,这才换来老爷偶尔几句话。 但她总是格格不入的,有时候老爷说句笑话,太太笑了,她却茫然不懂,老爷和太太都是厚道之人,从不因此取笑她,但总让她觉得他们自有自己一份天地,而那天地,是自己触不可及的。 时间久了,总有欢愉的时刻,元宵节,高邮府的官员送来了年礼,老爷照旧让太太分配,又多交代一句:「里面那个兰花银簪子是给姨娘的」 虽然知道这是下面官员送的,但是她的心里总是有几份欢愉,似乎这便是老爷送给自己一般。 只是老天爷哪里总让她得意呢,这样的欢愉也渐渐少了,太太的病重了,善姨娘却身子争气,终于怀了身孕。 诊脉的大夫说是个哥儿,她心里也很高兴。深宅大院这样寂寥,多个孩子便能多一份希望,这般过下去,有自己心仪的男认,再有双方的孩子,不论男女,总是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做了凉拌变蛋,比皮蛋好吃,心儿是金黄的,不是皮蛋那种黑色,还蛮漂亮。 第24章 痴情人自私博钱财 秦可卿死封龙禁尉 面对这个孩子,太太也很高兴,赏赐下来许多物件,林林总总,看得她眼花缭乱。
第43页 她心里不是不感激的,毕竟她对着太太,总有些心虚,像是自己夺了她心爱之物一般,如今太太能将这个孩子视作恩赐,总还是让她心里宽慰。 太太房里守门的那些丫头跟她都是相熟的,看见她进来,知道她是谢恩,便让她进去了。也是凑巧,太太不在房中,她四下寻找。 自然在太太素来最爱的一枝绿梅下,太太爱静,打发了身边伺候的人,也因此让她听到了那一幕。 没想到老爷也在太太身边,摘下一枝绽放的绿萼梅别到太太耳边。 她心里酸涩,到底还是情深义重,刚想出声喊老爷太太见礼,就听到老爷用那种语气提起自己:「不过是个妾罢了,哪里算得上是哪个牌位上的人值当你这般日夜思量,当初也是看你的面子才收了,你若不喜,我自此不看她一眼便是。」 太太酸涩的声音飘来:「善儿自来本分,妾身对她并无什么。只是,觉得自身福薄,不能为老爷生个儿子,瞧着别人有,眼热罢了。」 老爷上前搂住太太的肩膀:「若是她本分自然最好,生下来抱到你膝下,算是你的孩儿便是,一个庶子被你抬举算是那孩子的运气;若是她不本分,提脚卖掉便是,哪里值得你这般日夜思量?若是你身子无碍,便是十个八个妾也买的。」 太太后面说了什么她已经没有力气去听,只知道自己几乎要支撑不住倒在地上,她上牙磕着下牙不断的抖,耳朵嗡嗡作响,眼前天旋地转。 原来,原来他是这么想的。 跟了他也有些许时日,原以为她这般殷切,总能得到些眷顾,便是无有对太太那般的奢求,也至少有一丝温情,谁知道自己在老爷心里也仍旧不过是个提脚就能卖掉的货色! 除了他的爱妻,别人都是虚无。 这么久了,居然连一丝情谊都没有么? 她嘴角挤出一个笑来,心里却冰冷一片,长久以来老爷怎么漠视她她都视若无睹,总想着日子久了,他便能知道她一番神情,谁知道自己在他眼里,也只不过是个生孩子的物件儿,连对那孩子,他都毫无情谊,一句轻描淡写的「庶子罢了」。 大姨娘眼里一片孤绝,她爬了起来,挣扎着走出了花园,心里连绵不绝的祈念着;都死了吧。 这一切,都死了吧。 想到这里,大姨娘苦涩一笑:「如今步步错,我做什么都是错的,老爷还想从我这里问出什么?不过奴倒是有一点不明白,小姐当着官府衙役的面处置家中之事,只怕是大大的不妥?」 事到如今还想着倒打一耙,拿黛玉的名声做文章,晴雯可真是服了这个大姨娘了,她冷笑一声:「从头至尾可没有人讲过那些人是衙役。」 屏风后面两位男子对着林如海跪拜下去:「小的原是守着祖坟的林家世仆。前日里接着大管家的书信,因而前来府里,见过大人。」 林如海恍然大悟,黛玉出声道:「爹爹,这是女儿的主意,女儿盘查名册时便觉得家中僕从人头算着蹊跷,又探查得知大姨娘所做不端,可她身边心腹却已经是自由身,不好私设公堂,因而做下这个局,单等着她们来这一局。」 「你?!」大姨娘忽然想起来,这一路上,除了一开始通禀的小丫鬟,并未有任何人说过是差爷,倒是那气氛,那举止,让她先入为主,以为对方是官府来的衙役,再仔细一推敲,这小丫鬟,完全可以说是天真不晓事,以讹传讹,便是官府的人真追究起来也是无什把柄,更遑论这局还帮着官府解出了一桩大案子。 她歹毒一笑:「太太冰雪聪明,生的女儿自然也不差,只可惜当娘的是个短命鬼,焉知做女儿的不是个痨病秧子?」 这话说的歹毒,似乎只有这最狠毒的诅咒才能一解她心头之恨,却被两个人同时打断:「住口!」 是林如海和晴雯,晴雯甚至跳到她身边扇她一耳光:「不许诅咒姑娘!」他两人都是知道那个世界黛玉的结局的,因而被大姨娘说中,心里格外愤慨。 大姨娘似是感觉不到疼一般,阴恻恻笑:「老爷要如何处置我?」 林如海一手扶着眼睛,简直看都不愿意再看她一眼:「金蝉既然已经是自由身,那便交给官府依法处置。你身为林家奴僕,却吃里扒外搬空林家,甚至涉及巫蛊之术……」 大姨娘等着他说出严厉的处罚,却不料林如海接着说:「是我当年纳了你,却辜负了你。你沦落至今,是你为人太贪,却也部分是我的缘故:我对于不闻不问却纳了你,是为立身不正;你怨忿不已却找到了家事的空子蝇营狗苟,是我治家不严。你便去苏州家庙里,带髮修行吧。」 大姨娘一脸愕然,瞧着林如海说不出话来,黛玉稍有动容,但略一思忖,她便理解的点点头,而白先生立在黛玉后面更是赞许的点头。 晴雯倒一脸错愕。作为一个现代人,她可以从大姨娘的只言片语中推测出大姨娘爱而不得因爱生恨的心路歷程。她倒不是太责怪大姨娘,毕竟她是在现代社会接受了高等教育并在文明社会浸染了五十年的人,自然理解封建社会里妇女思想的局限性,特别是在大家族的后院里,家奴出生的女子价值观里作妾室是再自然不过,更何况林如海简直就是高富帅。 晴雯想像一下,若是一个红n代,长得奶油小生的模样、又有学问、极富修养、年纪轻轻从政又前途无量,这个时代纳妾又是合理合法的,并且你是她妻子的密友,她妻子亦有想法同意让你做妾室。那你会动心吗?如果这个人换成是你所爱之人呢?如果这个人换成是你苦苦追寻的明星呢?
第44页 晴雯自己都说不好。是以她并不想太多唾弃大姨娘夺人所爱之事,在她看来,这只是时代的局限性,无数不幸女子的血泪铸就了这个时代,也不单单是一句「无耻小三」这般的评论所能涵盖的。那些做妾的女子,也有挣扎求生的权利。 但晴雯不能接受大姨娘为非作歹之事,就像追星女孩终于得偿所愿嫁给了哥哥,但吃人家的喝人家的,偶尔还能合法(这个时代的法)的睡一睡哥哥,这等好事放在哪个追星狗身上都是留着口水的好事,怎么还能贪心不足要求更多?在晴雯看来,应该严厉惩罚大姨娘,最好让她身败名裂。 是以她听到林如海的处置愣了一下,但她思考起来:林如海是个标准的封建士大夫,有着强烈的儒家济世救人情节,责人先责已,这种精神是她这种现代人不能理解的,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能造就士大夫的风骨。 林如海接着说:「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我治理家中,不仅在家中不立政,更在家中不立德,以至于政德两失,今天酿成大错,自然无颜苛责女子,更无颜迁怒他人……」 晴雯心里还是有些郁闷,她轻轻在心里嘆了一口气,努力逼自己接受这个处置结果。若是按照她的现代人思维:那自然是要严惩坏人! 她来的世界太苛刻,用那个时代流行的话来说就是人人被push,大家都喜欢看虐渣的爽文,主角最好把坏人无情吊打,坏人最后怎么悲惨怎么来。若是稍微留有些慈悲,便会被路人讥讽为「圣母」。 那些激昂的人有错吗?晴雯心里问。当然没错,她来的那个时代太快了,人人都被鞭打,无数条各种各样的鞭子在他们的耳后唿唿抽打,世界对他们残忍,他们就对外物残忍,自然是希望将内心的反抗折射在对坏人的处置上。错的不是人,而是那个时代。 那么林如海是圣父吗?晴雯不知道,她只知道这最符合林如海的个性。这些天的接触和了解,让她知道了林如海是一个深受儒家思想浸染的士大夫,也不愧是抚养出林妹妹这样钟灵毓秀人儿的父亲。若是贾政,遇到家人犯错,只怕要忙不迭的扭送官府,再加上自己痛心疾首的说辞和摘清呢。 大姨娘也一脸的不可置信,她原本的决裂戾气渐渐散去,脸上浮现出迟疑、不敢置信、庆幸、羞愧等种种神色交织的表情。 林如海接着说:「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家中如此,何况做官乎?我决意将此事上报圣上,自请辞去职务,求皇上宽宥我,让我自省自身。」 这一出!让晴雯终于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嘴巴张大成一个圆形。 什么?!林大人刚才是说要辞职?就因为家中人出事他便要引咎辞职?这件事本来压得严严实实,外人也不会知道啊! 白先生照旧没有什么大的反应,黛玉面上有疑惑,却未问出声,晴雯是个丫鬟自然不能在这种场合和林如海搭话。反而是大姨娘,闻声便往林如海那方向挪动,还拖长了声音:「老爷!老爷万万不可啊!妾身虽然是妇道人家却也知道不能轻易辞官,便是您将妾身千刀万剐了妾身也无二话,这都是妾身该受的,可您千不该万不该就因着妾身辞官啊!」 她说到最后,声音急切,一声比一声悽厉,晴雯也是看不懂,你说你这个大姨娘,诅咒人家死的时候比谁都热切,现在又转换画风阻止人家辞官一副为了人家好的姿态,真是诡异的紧。 林如海并未多跟大姨娘说话,只是叫下人把大姨娘即可送往苏州老家,又拱手对白先生道:「治家不严,让先生笑话了。」 白先生眼中不起波澜,似乎出入高门也见多了这些家门诡事:「林大人不必放在心上,我自当一无所知。这就告辞了。」 其余下人也被遣散,厅中只余下黛玉父女两人,她才关切问道:「爹爹,何故要辞官?今日之事当真这般严重?」她的声音忽然变得酸涩,「莫不是我翻起此事,才让爹爹生了退隐之心?」 林如海慈爱的说:「玉儿莫要担忧。也莫要自责,此事不但不能怪你,还得谢你。大姨娘私放利钱又贩卖人丁。只怕背后还有什么人的鼓动,而这些人捏住了把柄,单单等着合适的机缘一击而中,若那样,爹爹我岂不是性命都堪忧?触犯律例,皇上都难保我。」 「如今你先把这弊端揭发出来,倒让那暗中埋伏之人少了一个把柄。于我们,大大有益。」 「再者,为父屡次向皇上试探还乡之事,皇上总是不应允,如今有这个名头,倒是个大大的契机,为父治家不严,只要在朝堂上提出来告假,只怕许多人都会推波助澜。」 黛玉虽然听得明白,但心里总忍不住的担忧,只是父亲所决定的,自然不是她能更改的,因而便送父亲去书房草拟奏章,她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只叫厨房炖些补气的猪肺白果汤送过去。 瞧着黛玉回到院中,仍旧是愁眉紧锁,晴雯便知道黛玉也解答不了她的疑惑。是以,她悄悄熘出去往白先生那里去问。 听完她所言,白先生不着急回答,先斟上一杯茶给她:「林大人退隐之心早有,只是寻个时机罢了。」 「不对呀?若是皇上能允早允了,何苦等到现在?」晴雯虽然没有什么政治敏感性,却知道这最基本的常识。
第45页 「可你想过没有,为何林大人明知道皇上不会允却还提?」白先生不慌不忙抛出问题。 晴雯半天醒悟过来,她联想到自己管理公司的经验:「一则是为了免责。若有一天别的官员将这事捅到皇上跟前,作为攻击林大人的把柄,只怕皇上早知道此事,不仅打那人个措手不及,还在皇上心中留下自己很稳妥忠心的印象,让皇上还未处置就先倾向自己。」 「二呢,让皇上明白自己的不易:堂堂朝中大员,居然放着似锦前程不要,一有风吹草动就想着还乡,显而易见是被各种中伤怕了,那可见林大人平日里做这个官为皇上办事有多战战兢兢,再者那这些人下次中伤时皇上自然要多思量一番。也因此觉得林大人为官不易,所以自然会更倚重于他。」 白先生眼中流露出些许赞许:「若是林大人本意是为着邀宠,那么他这般行径便是有些利慾薰心,可是他内心是真想要辞官不做的,倒显得他越发光明磊落了。」 晴雯恍然大悟,怪不得古代很多不得志的官员都写宫怨、闺怨诗词来比喻跟皇上的关系呢,原来在封建皇权社会中做官,还真有点像女子和男子相处,要撒娇,还要幽怨,要拉拢,还要若即若离。 从前她不懂这些,如今身处这个朝代,让那些原本故纸堆中的东西渐渐变成自己生活的一部分,才觉得神奇玄妙,真心感受到奇。 想到这里,她由衷的感谢白先生:「谢谢白先生解惑。」 白先生倒是很欣赏她:「大家小姐身边的奴僕识字也是有的,却像你这般聪敏灵秀一点就通的是少数。可惜……」白先生想说可惜晴雯没有自由身,要服侍他人,否则她真想收晴雯做弟子。 她可惜什么,晴雯一无所知,她也不觉得自己多聪慧,只不过是多活了一世,朝堂上虽然复杂些,但她联繫到自己所管理的公司,却也能触类旁通些。 一间大的上市公司,汇集了各种优质人才,有的出自名校拔尖要强、有的人是供应商安插进来背景雄厚、有的人草根出生却从车间一路爬上来专业经验丰富,这些各色人等都是人生赢家,个个都憋着一口气要争个第一,她作为管理者和掌舵人,自然要学会平衡各方关系,一个大公司也跟一个小朝廷差不离,截止她走的日子,她觉得自己做的还都不错。 后续果然如白先生所预测的一般,林大人所提交的奏章并未被皇上所受理,只是又赏赐了大笔金银绫罗,算是宽慰他为官辛劳。 黛玉瞧着无事,心中也宽慰了不少,并不是她贪恋富贵,而是担心父亲在这个位置上得罪了太多人,若是骤然收手,权势一去,难以有力量抗衡那些人,少不得要被秋后算帐。如今既然无事,她略一琢磨,也想通了父亲此举的关窍,将心思全放回到管家中。 黛玉初战就只用了一天将经营多年的大姨娘一举拔去,在林府的下人中掀起了不小的波澜,大姨娘算是半个主子,又是黛玉之母跟前的旧人,她都能这般不留情面的除去,其余人自然不敢为非作歹,做事越发勤勉起来。 黛玉又四下整理帐簿,发现了不少太太带来的陪房为非作歹的事情,她私下里跟晴雯抱怨:「哪知道贾府的习气这般差,贾府出生的奴才就连来了林府都带了不少习气过来:聚众赌博、铺张浪费、偷奸耍滑,偏又是太太的陪房,捅出来伤了太太的体面。」 晴雯知道黛玉的难处,毕竟母女情深,子不言母之过。贾府过来的奴僕固然讨厌,可是毕竟中间还有个林如海,若是当众处置,甚至让林如海知道,他对贾敏怎么想?晴雯自己设身处地,若自己是林如海是不会有什么想法的,可她又不是林如海,谁知道会怎么样? 何况府中又不是只有林如海,还有林家的世仆,还有些依附着的旁支亲戚,若是伤了太太的体面,不管是林府的体面还是黛玉的体面,都会受到损害,她是贾府跟过来的丫鬟,黛玉也只好在她跟前抱怨几句。是以这件事必须办得隐秘。 晴雯和黛玉私下里聚在一起将贾府来的陪房梳理了一下:那些依附于大姨娘作威作福的人,便都集中送去贾敏远在燕地的一个陪嫁庄子上,那个庄子特产金丝小枣,但却在山中,缺水多风沙,就连喝水,要去山下挑水,倒也是个劳改的好地方。 而平庸些没有犯大错却积习难改的陪房,被黛玉送到苏州老宅里,说是看守大姨娘,这也是算是个冠冕堂皇的藉口,至少苏州是鱼米之乡,气候宜人,没有在林府油水多,却也可以平稳的生活下去。 其余一些老实些的,被黛玉打散了人尽其用送到各个地方。 如此一来,贾府陪嫁过来的老人便都被黛玉一一化解,也没有传出去什么大的丑闻,晴雯在旁协助,也是暗暗感慨黛玉的聪颖,先是要不动声色的查访这些人的罪责,再则是要为他们找个合适的处置方式,最后是轻轻放下不伤母亲的体面。这几个环节有一个环节出纰漏便不好收拾,可偏偏被黛玉处置的井井有条。 晴雯置身其中,感慨黛玉手段高超的同时,也在想,这还是那个伤春悲秋的林妹妹么?当她不再小性子、也不再刁难人、更不再嘴上犀利,固然更加尽善美,可这还是那个林妹妹么? 或许就是林妹妹那般刁钻古怪,才让一代又一代的读者爱煞她。
第46页 晴雯想不通那些便不去想那些,她只知道如今的黛玉开朗了不少,每日里忙着处置这些事情,还要跟着白先生学习,便是难得的踏实,饭都能多进一碗。这对晴雯而言已经够了。 林府这边厢忙的目不暇接,接到贾府报丧的信息:宁府秦氏身子不好了,缠绵病榻多日,终于去了。 黛玉接到消息愣了一愣,那秦氏她是见过面的,娇俏可人,便是在佳人林立的宁荣二府里也当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女子,只是红颜薄命,没想到她终于一朝去了。 黛玉也隐约知道些秦氏的身世,说是善堂里抱来的女婴,长大后许给了国公府的贾蓉,且不论她身世有什么蹊跷之处,先前跟宝玉打起来的金荣姑姑璜大奶奶迫不及待要去找秦可卿算帐,要知道璜大奶奶日夜巴结凤姐,哪里是什么上得台面的人物? 作者有话要说:  林如海是比照曾国藩写的,不想让他大杀四方,做官荣耀,不然就ooc了、 我不知道大家怎么想,但我相信想看红楼梦的人,不想看披着林如海名字,所做举止却似魏璎珞一般,全部透着不和谐。 ——————————新书求预收宋代背景重生文《醉花阴》———————— 红楼看到这里的求个预收藏鸭,收藏对一个码字者来说好重要啊,汤圆每次看到自己的收藏数只有十几个时真的心里拔凉拔凉的,谢谢啦。 文案一: 太子赵佑近来很是心烦,翰林学士家明三娘子处处与他制造巧遇。 殊不知那三娘子是重生而来。 前一世,三娘子明月奴一心仰慕秦国公世子杜轻臣, 他喜欢女子贞静,她就隐瞒自己喜好捶丸; 他喜欢吟诗,她就苦读经书; 费尽心思嫁进去,却发现自己只不过是个挡箭牌, 她依旧无怨无悔,操持偌大一个国公府,用自己嫁妆填补亏空。 直到对方带一位白月光进府…… 这一世,她只想做个吃喝玩乐的美娇娘,顺带嫁给那命薄早死的悼献太子,做个清贵的守寡王妃,舒舒坦坦过这一世。 舒舒坦坦是有了,但没想到赵佑利落的翻身上床,呲牙一笑:「娘子!」,说好的英年早逝呢? ————- 文案二:好春三月,蓦山溪时候。二十四番风,只解管,吹花擘柳,悠游汴京,做一个富贵闲人。 文案三:一开始,太子赵佑一脸冷漠:明家素来支持贵妃一系,他家三娘子忽然对我示好,其心必诛! 后来,赵佑一脸宠溺:好好好,是是是,月奴说得都对! 第25章 众女眷齐聚说家事 穿越女励志发大财 璜大奶奶那么爱踩高捧低的势利小人,如果秦可卿平日里在贾府地位高些,自然早就巴巴儿的拍马屁去了,何至于为了侄儿出头要找她算帐? 又说下葬时用的棺材蹊跷,可是那时机缘巧合,是薛蟠的店里正好多了一副,那个薛蟠,又素来是个不着调的公子哥儿,哪里有那个政、治敏感性? 黛玉记得宝玉去见尤氏,「尤氏躺在床上,犯了胃气疼的旧症」,黛玉在贾府多年,可从未听过尤氏有这个旧症,又说秦可卿生前最倚重的两个丫鬟,一个叫瑞珠的触柱而亡,一个叫宝珠的,愿意为秦可卿义女,请任摔丧驾灵之任。 若是瑞珠忠心耿耿倒真是无稽之谈,整个宁国府什么地方?最多有些对主子的眷恋之情,也眷恋不到要自己生死追随。至于那个宝珠,要说这个摔丧驾灵之任却也是无字无女之人故去时常有的法子,为的是不让亡灵孤零零上路,可是寻摸的也是年纪小些的孩子,秦可卿也不超过十六岁,她的婢女总不会太小,像是她妹妹,而不是她的女儿,这般年龄差距,倒是少见。再者,做了这义女,以后自然不能伺候人了,也不能出现在人前面,多半是寻个庄子,或是家庙,带髮修行,熬到死罢了。青春女儿,谁会将自己赌进去? 而贾珍各种失态,再是对此事种种贊同,是不是说明了些什么呢? 也就是说,两个丫鬟是知道些什么,甚至尤氏也知道,所以气倒了,而丫鬟一死一摔丧,就是为了怕被灭口所以自保,瑞珠畏惧自杀,宝珠聪明些至少留了个活口,但都是知道内情的人。 只是不知道这贾蓉知道吗? 斯人已逝,黛玉也不琢磨这些个骯脏事情,只同情那秦可卿,她出身小门小户,在贾府这般的高门上自然处处提心弔胆,光是利益往来便有多少费心,更不提宁国府的人个顶个的见人下菜碟,不知道像璜大奶奶那样势利的目光她瞧见了多少次。 如今去了,也是解脱。 贾敏是贾蓉隔府的亲姑婆,这亲侄孙媳妇去了,自然有人来林府报丧,林如海也知道了,他皱皱眉头:「知道了。」 林如海是知道的,宁国府到底是太不干净,连一个女儿家都不能得了善终,不过到底是亲戚,他想了一下又叫住来回话的小厮:「小姐那边若有不能决断的,让她问问昔年太太的陪房。」 小厮回了黛玉的话,黛玉自然明白父亲的意思,这是怕自己年纪小,没有处理过丧葬往来,怕自己不知道,所以父亲刻意提点自己。 只是说起来有些……难以启齿,母亲的陪房现下已经被她处置的七七八八了呢……、
第47页 还是晴雯伶俐,自去翻了府里记载的人情往来,得知这种情况下,林府要派出去四个报丧的婆子,携带丧礼,往京中去弔唁。 晴雯瞧着便有些皱眉:「这也太泼费了些。」 黛玉嘆道:「先前我不理事时候尚不知情,如今自己料理了些事,才觉得我们这般人家,花费大的是,幸于咱家人口简单,亲戚也少,才不至于捉襟见肘。听说京里住着的一些大户人家,光是一年的人情往来便值当上万两呢。」 紫鹃深以为是:「可是呢(注释一),别的我也不懂,单单瞧着那赖家,世代靠着贾府管家,可是搂下了金山银山。」 晴雯咧嘴笑起来:「贾府也是奇怪,不怕人贪污,就怕人做的不够体面。」 黛玉想想,的确多次见贾府旁支明里暗里巴结凤姐儿,凤姐儿也知道那些人为的中饱私囊,却也不管,不由得跟着笑起来:「你这个鬼丫头,倒编排起亲戚来。」 明嬷嬷瞧着几个年轻丫鬟跟着姑娘逗乐,心里也高兴,自打他们跟着姑娘就只看见姑娘郁郁寡欢,心里总有心事,也只是到了前些日子,老爷晕倒后身子倒见好后姑娘才有了笑样子,这会子瞧见姑娘又说说笑笑,心里自然是妥帖的,也凑上去凑趣:「晴雯姑娘、紫鹃姑娘,这回有人去京中,你瞧瞧要不要给家里人捎送东西?」 提起家里人,晴雯才惊觉原主的哥哥嫂子都在京城,代替了人家的身体,自然要照顾人家的家人,因而想了想「我这边送些扬州特产的百叶结,再有那酱肉灌汤包子送过去。」 说的众人哄堂大笑,紫鹃更是笑的直打跌:「等到了京城,那包子只怕绿毛有手梢子长。」 晴雯这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她的思维总还是不自觉停留在前世里,只觉得京师去扬州近的很,因而讪讪的说:「哪里想得到京师那么远。既然如此,我给嫂子多捎过去几匹布就是了。」 这可提醒了黛玉,黛玉盘算着:「这一去时间往来有三个月,正好把京中的一些庄子收了租,再赶上给京中的各种相熟人家送节礼,前些日子庄子送了几袋子紫糯米,熬粥喝软糯,只怕老人家喜欢,给外祖母和镇南王老夫人送些去。」 晴雯在旁边帮腔:「空船来回多不值当,不如去的时候载节礼之外再多些咱们扬州的莲子、新鲜样子的绸布、干粽叶、糯米,去的时候正好赶上端午节,便在京城寻个铺子寄卖了,等回来的时候空船再运些关外的皮货之物、风干肉,正好赶上扬州过八月半,百姓总要买些稀罕物件走动。」 紫鹃一指晴雯额头:「真真这个丫头啊!莫不是算盘精转世的?!满脑子的生意经,张口就来。」晴雯笑着说「哪里哪里」,紫鹃又想到别的:「对了,往家里捎东西,你也只捎物件,不捎银财?」 这下又逗得大家乐,喜嬷嬷笑的眼睛眯缝:「这丫头,莫不是个把件上的那个貔貅,只进不疴?」 晴雯挠头:「倒不是我吝啬,只是我哥哥那个人,好赌,我嫂子有两个月钱都藏着哥哥,不然被他摸了去,在怀里踹不热便进了赌坊老闆的铺满。要送钱过去可不是泥牛入海?若是心里惦记我嫂子 ,那下回去京里带着便是了。」 紫鹃这才不笑话她了,只说:「那你帮我看看,什么样子的花样是最是新的,正好送去给家里。」 晴雯举手求饶:「好姐姐,饶了我罢,这针头线脑的我瞧着就头晕,放着现成喜嬷嬷这般大神你不拜,倒来找我这坐下善财童子,我是真真儿一窍不通。」 喜嬷嬷做的一手好针线,自然有自己的一套审美情趣,她帮两个小丫头挑出了最是新的花样子和布匹。晴雯瞧着果然比京中见的那些要活泛些。 就连晴雯这般对艺术一窍不通的人,瞧着那花布和衣服的样式几眼,也一眼能看出来,这些样子和布匹花纹,甚至是纽扣的位置,都比京城的药活泼,瞧着就有一股天高皇帝远的自由感和生命力,这是京中所没有的。 晴雯想起原来在贾府的时候,贾家的那些下人还在王夫人的授意下明里暗里的说黛玉穿的穷酸,真真儿是好笑,扬州可是为天下先,黛玉从扬州穿过去的衣服样子,她们京城半年后才能流行。江南是全国的纺织业中心,扬州又是江南核心地域,无数的布匹店和织厂,女眷们花样翻新的做着衣服,层出不穷的民间纺织艺术家在此汇集,哪里就比不上京中那些鼠目寸光的土包子了? 果然那些衣服和布匹在京城的店里寄卖的非常好,派过去的管事回到扬州后满眼的兴奋:「小姐果然高瞻远瞩,那些布匹到了布庄就被一抢而空,实在是颇得欢迎。只是我们是寄卖,到底被布庄抽走了大头,若是我们京中有店,可是赚得盆满钵满。」 晴雯眼前一亮:「姑娘,我有个主意!」 她的想法很简单,自然是在京城开个布庄,售卖扬州的各种新鲜花样,再配上她现代人的思维,哪里不能所向披靡? 说出来以后黛玉却没有她想像中那般兴奋:「若是此事可行,为何别的布庄老闆不行?」 这个难不倒晴雯:「自然是因为那些布庄家大业大,做出决定要慢得多,活计去扬州拉货搜寻,再去京城找老闆拍板,老闆说好,才从扬州进货,这一来一回,当然京城比扬州晚半年流行、」
第48页 她眼中灼灼发亮,似乎看到一条登云梯在自己眼前闪现,穿越女的金手指终于要点亮了吗?时代的跨维度打击终于要开启了吗?一部崭新的时尚发展史终于要自己来书写了吗?林妹妹要被自己带着走向建设流了吗?宝哥哥算什么?情情爱爱是什么?我们的征途是发家致富!!! 饶是一向镇定的晴雯,也忍不住有些激动。彷佛看到了林妹妹被自己带着开始了基建流,科学强国,一部爱情巨着深深被自己改写成励志鸡血文!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一:可是呢,是正是的意思。 谢谢大家的陪伴 在读书的过程中也不断与大家探讨红楼里各种人物的命运走向,非常有趣,也从小可爱们的留言里得到了许多关于红楼人物的启发和鼓励。鞠躬感谢! 不想看收费章节的小可爱求下一个新文收藏呀,咱们有缘再见,再次鞠躬! 以下两篇新文欢迎考据党来考据: 1.连载中求收藏:北宋言情重生文《重生后我想嫁给早死太子》 脑补王男主和戏精女主相爱相杀 小剧场一: 女主拍拍胸膛:我两世为人还能搞不定一个少年郎?事先打听好太子的行径与他『偶遇』,最好捏个丝帕什么的落在他脚下,等他帮我捡起来,我就吟诗一首,配合回眸一笑,绝对一举拿下! 太子:呵,这女子为何偏偏递给我一块龙缠糖,莫非是爱慕我?等等!她也给别人了,难道是在玩欲擒故纵! 2.新文求预收:宋代背景奋斗文《汴京买房记》 文案:男人算什么?情爱算什么?赚钱女孩最可爱!1000年前地球上最先进的城市——大宋汴京城一个女孩的奋斗史 第26章 提论语师徒辩论正反谈子贡小姐回心转意 黛玉说:「君子喻于义, 小人喻于利。」说完便转过身去。 晴雯不得其法,又给黛玉讲了许多经商的完美计划,谁知道黛玉索性挣脱她的包围,自己让雪雁打些清水来洗耳朵。 倒是白先生来解围:「姑娘倒是有做许由的心, 可惜那晴雯是个子贡。」 这一下说的是端木赐, 孔子的七十二学徒里面大名鼎鼎的子贡, 经商起家,并不以此为耻。 她劝的委婉, 黛玉也叫住雪雁,两眼含笑:「瞒不过先生, 学生素来不喜这些个经济之物。」 时下, 不,歷朝歷代儒家不喜商人,黛玉受过完整的儒家教育, 自然也耳濡目染, 因而白先生不觉得错, 她只是多告诉些黛玉外面事, 让黛玉不至于过于酸腐不知变通罢了:「管仲变法起就不喜商家,前秦王蒙也曾布令:金银锦绣,工商皂隶妇女不得服之, 犯者弃市。就是本朝,也明令禁止商人之家用些许器物、着某些服饰,你如此这般想, 也无可厚非。」 黛玉脸色微霁,她原想着先生会不问青红皂白就训诫自己一番,再回想刚才自己适才所为也确实有些任性,因而服气的听下去。 「昔日太史公在《史记·货殖列传》里记载:原宪不厌糟糠, 匿于穷巷。子贡结驷连骑,束帛之币以聘享诸侯,所至,国君无不分庭与之抗礼。夫使孔子名扬于天下者,自贡先后之也。此所谓得势而益彰者乎?若不是子贡替孔圣扬名,儒学何以有今日烈火烹油之态势?便是江山流水转,那泰山脚下的孔家却安然受各朝尊崇。谁还记得端木家?」 这话说的在理,黛玉忍不住为自己辩解:「若是衣食住行,便有田庄出息,倒买倒卖,总有欺凌贫民之嫌,有失君子风范。」 她们适才的对话说的高深,晴雯这个现代人听的半通不通,但这句话可听懂了,她忙给自己辩解,也是给商业辩解:「姑娘此言差矣。所谓商业,源自商朝商国第七任君主王亥,也因此得名。商朝人精明能干,贩卖四方土产,建立出一个繁盛强大的商都,孔圣人自己便极为推崇商周之礼,若是读着儒家的书,自然不能不听圣人的话。」 「再者,商业流通,压根儿不是欺凌贫民。姑娘且听我分辨分明:江南水乡盛产花鸭,漠北之地盛产绵羊,若是取缔商人,江南的人要吃绵羊肉须得在田间地头放牧羊群,岂不是把稻苗生生啃没?水乡精緻,哪里去寻那一片空地来赶羊呢?而漠北的人想吃花鸭,可得现在沙漠里挖池塘,费劲引水,而有些鸭子又喜热,难不成漠北的人要专为鸭子建个火房,那如此一来,鸭子和绵羊又将卖得何等高价?」 这比喻粗浅,屋里两位嬷嬷,并几个雪和紫鹃都听懂了,她们觉得晴雯所说有几份道理。大咧咧的,索性就直接点头了。 晴雯继续说下去:「而且 人力也费,原本江南人做惯了一个人就能看守一群鸭子,放到不熟练的漠北人,只怕要用连个人都看不好。各地有各地特产,各地民众世代操持该业,自小精通的有不少,若离了乡做蚕丝,漠北人要消耗几代人才能摸索出来这其中的门道?这反倒是人力大大的损耗。而且原本商人贩卖固然自己得利,可也平抑了物价,不然建了火房养出来的鸭子,只怕漠北的穷人根本见到见不到。」 「如此一来,姑娘还觉得商人可恨吗?」晴雯一口气倒完,暗暗给自己叫好,居然还记得三十年前在经济学学堂上学到的西方经济学第一节的内容。当初没翘课,也只是因为那堂课跟别的班合上,而那隔壁班有个睫毛长长的校草。周三的经济学课,一班女生起得大早,共用的楼层公共盥洗室里睡眼惺忪的女孩们洗漱化妆,互相瞄对方穿了什么衣服。
第49页 没想到那为了见校草没拉下的课程居然有一天成了自己在古代走上人生辉煌的第一场辩论。 可见上帝关上了一扇让你跟校草双飞双宿的门,就会给你打开一扇用知识武装自己的嘴炮之窗。上帝真是公平的。 且不论晴雯内心的峰迴路转,黛玉是个用于承认自己错误的姑娘,她丝毫不因被身份地位低于自己的晴雯指正而有所不快,反而坦率的说:「晴雯所说有理,原来是我过去想的左了。」 白先生也颇为赞许晴雯,她心里暗暗想,这个丫鬟虽然读书不多,可总有几份大智慧。行事想法子都透着一丝大彻大悟,因而格外赞赏:「便是孔圣也称子贡为瑚琏之器,极为器重自己这个弟子,说不定晴雯也是瑚琏之器呢。」 黛玉掩嘴笑一笑,指着晴雯的鼻头,少有的促狭:「使尔多财,吾为尔宰。」 说罢,自己先忍不住笑了起来,晴雯一脸茫然,这可是她的知识盲区了,雪鸢跟着黛玉在贾雨村那里读过一阵子书,是以懂些,她见晴雯迷茫,笑着指点迷津:「这可是孔圣人说给自己得意门生颜回的,大意就是老天爷快点让你发财吧,我愿意为你做管家。」 晴雯这才恍然大悟:「这可不是苟富贵莫相忘的意思么?」 四个雪乐得跌倒一片,雪鸢拍着大腿笑:「说她不懂吧,倒还会引经据典。」 黛玉和白先生也跟着乐呵,晴雯心里有些惭愧,这可不是自己的真实水平,而是那句话在现代特别有名,就连她上小学的侄子的同学录上都写满了。 处处体现了小学生对同窗有朝一日飞黄腾达后别忘了让自己成为腿部挂件的殷切祝愿。 便是玩的好的小姐妹们,更是时时叮嘱姐妹:「嫁入豪门后记得任命我为你婆家家族产业的ceo。」 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只是黛玉说了有盈利都捐到善堂里去,接济那些孤老乞儿。 对这个晴雯是大力支持的,反正她在前日里也不是享受型人格,只是爱好工作,在其中寻到人生成就感和充实感。 好友心疼她,总让她吃好些穿好些享受人生,善意嘲笑她「做得累如一头老牛,结果不爱吃不爱穿,当心赤条条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没想到一语成谶,真的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了。 林如海也挺支持黛玉所为:「南北地域风俗不同,都说行万里路读万卷书,文如人心,你这般多见识些风物,总能开拓心境,做出些不拘泥于闺阁之中的文字。」 听得晴雯汗颜,这书香世家果然了得。林大人的育儿观念真是先进,丝毫没有觉得黛玉女子就应该如何如何,反而从不以时下人拘束女儿的法子拘束黛玉,处处鼓励她心怀万物,读书便给她请进士来教授(虽然贾雨村人品渣了些),从来没有贾母那般「女孩儿读书做什么的」狭隘观念。 跟这家人相处越久,晴雯越喜欢林家,不管是光明磊落甚至有些迂腐的可爱的林大人,还是有些小女儿任性骄纵气却很容易知错就改的黛玉,也因此,她下定决心,要做好这布庄的生意。 先是在林家的产业寻访了些熟练的绣娘,不敢在外面找,倒不是怕别的,只是怕林家一放出消息就立刻很多人送来熟练绣娘,这可是官场大忌,留下个「与民争利」的印象,只怕有人又会趁机弹劾林大人。 好在林家祖籍苏州,总有许多产业在江南,熟练的绣娘寻摸了那么二十人,晴雯很满意,她的绣房不需要那么多顶尖绣娘,靠的便是巧思。 再是寻场地,这可是林如海做的,林家有一位祖太太有一处嫁妆铺子在京城,那铺子如今用作榨油坊,租客前半年退租了,林家等了几个月,一直寻不到合适的店家来租,此时正好有空,便留着自用了,晴雯听人讲过,那铺子在西直门内大街高梁桥下,南来北往的骡车货船皆能路过,是个人气高的地方,附近不远处便是高粱河,正好方便运送货物。 房屋的图纸送到内院里来,一屋子的丫鬟和嬷嬷俱是好奇,都围过来瞧个究竟。 黛玉也拦着她们,家里的铺子虽然多得是,可都是从先人手里接过来的,哪里像现在一样是全靠自己一点一滴做起来的。 两位嬷嬷是有些养老资产的,几个大丫头也各有积蓄,她们对于以后不当丫鬟的生活也只有个模煳的构想,如今见晴雯一板一眼要从零构建起一个铺子,就是为自身的将来考虑,也都忍不住格外关注此事。 晴雯也不负重託,她毫无保留将一些商业中的窍门讲给院子里的同伴听,冬天来临,扬州的风也变寒了,街上寒风萧瑟,路人形色匆匆,虽然地处江南,到底有几份寒意在,要是往年黛玉所住的明德院也有些跟着凋敝,黛玉总要对梅花流泪思念母亲,可是今年明德院倒是格外的热闹,几个丫鬟们叽叽喳喳,又时不时宣了外面的管事进来回事,小院里虽将近冬天,却热热闹闹毫无任何凋敝之态。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做了腌笃鲜,好吃哭了! 果然原料很重要,以前在本地菜市场买的春笋+干百叶结+一般的火腿,作出来腌笃鲜没有那味 这次特意网购了雷笋,发货地是临安,觉得有一丝不敢相信,查了一下居然还有个地名保留了临安。 还买了扬州现做的百叶结,好吃爆了,豆制品爱好者为它点赞,以后我再也不吃发的百叶了。
第50页 火腿也好评,切几点就很鲜了。 喝汤喝的肚子撑。 晚上又做了砂锅乌鸡汤,乌鸡剁了焯水,加红枣、枸杞,放一片生姜,临起锅前剪剪几丝香菜,咕噜咕噜又喝了一锅。 我没有吃碳水所以不会胖(念咒中) 第27章 评诗词父女辩论赞乐天大员嘆服 林如海也颇为赞许晴雯这个丫头, 贾敏刚过世时黛玉年纪还小,自然时时处处伤神,他梦中更是见到黛玉寄人篱下,处处感怀身世, 这般伤情, 心里常年心思不宁, 便是成年男子汉也能被拖倒拖垮,何况区区一个小娘子乎? 可恨那贾府还处处宣扬黛玉身体不好, 真真儿是无稽之谈。再说那个特意配给黛玉的「人参养荣丸」,更是处处透着蹊跷, 那个薛家宝钗和黛玉争夺夫婿, 又显摆好心,送几个人参,真不知包藏着何等居心(我知道一个写作者这般有偏见是错误狭隘的事情, 但我是个黛玉党, 原谅我吧)。 因此林如海如今格外在意黛玉的身体, 黛玉如今请了三个大夫, 都在林府荣养着,其中一位是女子大夫,就是专门诊治女科的, 她以药膳见长,给黛玉晨昏诊脉,开出了一单单食疗的法子。 黛玉自己也不牴触, 她记得自己当年看的书上说自己「生来有些不足之症」,那便是身体先天有些弱罢了,她特意询问过大夫,这样的人多调养些便可与常人无异。 这般黛玉才放下心来, 她总存着些心病,当初在夸夸群里有仙人明确禁止他们「违抗天命」,她虽然毫不畏惧的说我命由我,可是心里总有些疙瘩,毕竟那夸夸群之后就再也进不去了,除了那次见到三只小白象,之后便再也与那些仙人毫无踪迹。 黛玉仔细的思量,自己在书里也没有个明确的结局,只是说自己身子弱,却也没说自己因此归西的,总还有些转圜余地。 晴雯不知道黛玉这些暗地里的想法,她若是知道只怕要称赞黛玉了,这般看得开,勇于向命运抗争才符合她的价值观。 这些天林如海也找了个机会私下给晴雯了些赏赐,他不说缘由,晴雯自己心里也明白,并不是奖励自己做出个铺子捣鼓出些钱财,而是奖励自己帮黛玉转移视线,让黛玉有空敲一敲外面的广阔天地,也让黛玉不再持续的困在小院子里伤春悲秋,这不,整天听着晴雯在院里嘀咕着盘算人工成本多少、运输成本多少,黛玉也忍不住拿出笔帮她写写算算,面色都红润了些。 不过说起这铺子,晴雯可真是如数家珍:如今铺子还未开起来只是在筹划阶段,她便已经将成本盘算的清清楚楚,这成本即使不能涵盖所有的领域,却也包含的差不离。甚至还将可能多出来的预算列出来,额外提供了百分之二十的损耗成本。 某天中午林如海过来陪黛玉用膳,黛玉饭后闲聊时说起这个,林如海正色一问,晴雯奉上了帐本,林如海翻了翻,脸上神色都郑重起来:「这真是你自个儿做的?」 「回大人的话,正是。」晴雯恭恭敬敬回答。 林如海仔细翻开起来,只见第一页清晰画了一个大圆,上面用道道线线划分陈各个区域,旁边还註明了「僱人」、「运输」、「器物」、「布匹」、「推广」、「设计」等各种小字,每个区域的大小代表了该项支出所占的比重,一目了然。 许是林如海瞧着这张图的时候久了些,黛玉在旁边解释:「爹爹,这个是饼图。」 「饼图?」 「是呀,晴雯说圆圆如大饼,莫不如叫饼图。几个丫头都叫好,我们便这么叫上了名。」黛玉解释。 林如海沉吟一刻,觉得这名字也着实新奇有趣,又很是贴切。 黛玉接着解惑:「晴雯说将每一出的钱财开支都大致写在扉页,让每个看帐的主管心里有数,知道这一丬生意支出大头在哪里。」 林如海点点头:『这饼图真有几份奇趣,便是不大识字的掌柜,看一眼也明白了。』 又问晴雯:「这推广和设计是何意?」 晴雯眨巴下眼睛,这可难不倒自己,她事先就找白先生请教了些典籍,将这些新词彙解释的格外明白,背下来就准备在这种场合对答如流,以显示自己在文豪林家也不算是个白丁,到底也是个读过书的人: 「推者,往外使力。《孟子·梁惠王上》有云:推其所为。广,天下也。推广,意于往外通传于天下,让天下知晓我听雨眠绣坊的独到之处。」 「设计,《说文》 里道:设,施陈也。计,会算也。所谓设计,便是构思、做衣裳花样,别出心裁的花样花纹方能独步京城,只有我听雨眠绣坊独有。」 林如海点点头:「这倒是新奇有趣,江南一带的绣房虽然花样翻新,但往往一家出个能卖得快的花样,便一窝蜂的争相抄来,你们却自己特特找了专人做此事,真是可贊!」 晴雯心想,那当然,我可是现代人,穿越到古代自然要传播「尊重版权尊重原创者」的理念,要是像那些穿越女抄袭些唐诗宋词在自己名下,那可真是放在现代也是个混不好的街头抄袭狗。 脑子里正天马行空,就听的林如海问:「这绣坊可是叫听雨眠?是取自唐朝韦端己的《菩萨蛮》?」 黛玉点头称是:「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女儿想要起个名字,让人一下就听出来是江南风物,因而便从韦庄词里挑了这么个名字。」
第51页 林如海沉吟一下:「韦端己是花间派传人,写的词绮丽婉娈,这首词写江南写的极妙,可到底有几份小家子气,算不得是朗朗上口的名字。」 听听,这就是文豪之家的日常,晴雯是插不上嘴,只不过这涉及诗词,到底浅显些,她还能听懂,因而竖起耳朵听着下文。 黛玉点头:「是孩儿莽撞了,只喜其诗词清丽可人,可忘记其中胸襟。」 林如海道:「这也算不上你学问不足,只是闺中女儿,脂粉气重些也是有的,以后读书用功些便是。」 啥?起了个名字就看得出来这个人的胸襟气度?这种只在故纸堆里的传说居然被晴雯碰到了?不过她静下心来仔细琢磨了下,还真是这样,被林如海说中了,此时黛玉还是个小女子,又没有受过前世里那些苦,喜好自然有些脂粉气,也是寻常。 黛玉亦是不好意思:「那依着爹爹意思,用哪个名字好呢?」 林如海脱口而出:「就叫忆江南如何?」 啊?晴雯砸心里撇了撇嘴,怎么感觉这个名字还没有上一个名字清丽脱俗呢?忆江南真是从头到脚都透露出□□裸的俗气啊林大叔。 黛玉毫不思索就问:「爹爹这名字可是出自唐代香山居士白乐天所写《忆江南》?」 不愧是自己女儿,才思甚是敏捷,林如海点点头:「是,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白乐天一生倡导,新乐府者,皆唐世之新歌也。以其辞实乐府,而未尝被于声,故曰新乐府也。其诗词辞质而径、其言直而切、其事核而实、其体顺而肆,为父愿我玉儿一生有此胸襟,不单单在闺阁中嘲风雪、弄花草。」 晴雯在旁边听的目瞪口呆,什么是文化人?这就是文化人,一番点评,联繫到白居易的生平,再上升到父亲对女儿人生志向的殷殷寄託,刚开始只觉得忆江南这个名字真是俗的可以。 再经过这么一番话,回想一下自己觉得俗气只是因为前世里这个名字被各种商标滥用,比如那句着名的「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本是那首诗的点睛之笔,但却被各路无良书商引用,变得俗不可言,一开始看见那句人生若只如初见觉得是神来之笔,到后来看见那句诗只想把字句塞进引用人的嘴巴里「我让你初见!初见你个五香麻辣牛肉干!」 这般想一想,忆江南也算是个大雅大俗的名字,便是京中的平头百姓,瞧见也能明白这是江南的特产。 那边黛玉也点头:「父亲教诲的是,大拙大雅,自有一番古朴之美。」 晴雯也是一顿点头,瞧瞧,这马屁用词,就沖学了这么多古代人民的人生智慧,这一趟穿越就值了。 话题总算回到帐册上,林如海再翻下去,前面饼图上列出的每一个单项在后面的册页里都单独列出来,并细细写出来了大致的预算。 譬如那「推广」一项,便单独列出来一部分,先是在最上面写明了「共计花费二百两。」 下面又列明了各分项:「一、分发传单。」、「二、乞儿传唱歌谣」、「三、官员节礼往来打上标记」……诸多种种。 林如海瞧得津津有味:「你们这几个丫头倒是会捣鼓,明明儿是孩童玩戏的小打小闹,倒也像模像样的做出个章程来,瞧着颇像回事。这乞儿歌谣又是什么计策?」 黛玉说道:「这也是晴雯那个丫头想出来的妙招:,编几句朗朗上口的歌谣,将我们绣坊名字和好处都编进去,再寻几个街头乞儿,命人传唱,那些街头乞儿吃不饱穿不暖,只要我许以馒头,总能收揽一些,再者,乞儿走街串巷,京师里没有他们到达不了的旮旯,总能传播出去,让人人都知道我们的大名。」 林如海又问:「可若是此法被别人学了去该如何是好?」 黛玉不假思索:「这我们也商量好了,那别的商人学总有些时日,等那时候我们绣坊都打出了名堂,到时候还惧怕别人有样学样否?」 林如海听了一愣,旋即又哈哈大笑,这些孩子们,闹得有板有眼,着实有趣。 黛玉又说下去:「便是乞儿这计策用出去,我们招揽了人来绣坊,接下来便要靠我绣坊里的精巧绣件和衣裳花样留下人来,别的店便是学了揽客的法子,没有揽客的实物也是枉然。」 她神采飞扬,与当初离开扬州时那般病恹恹目光毫无生机的样子哪里是一个人?林如海看在眼里,只觉得老怀大慰。 「只是,我们这般行事,会不会扰了爹爹的官声?」黛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怯生生问林如海。 林如海认真的摇摇头:「无碍,京中的官员们明里暗里都在做着各色生意。何况我这个,也只是小女儿小打小闹,在拿着已故夫人的陪嫁给自己添置些嫁妆罢了,绣坊虽然新颖,但体量也不过是个小店,京城中那些大人肯定也达不到眼里。」 「便是比京城那些天天准备参人的御史家中铺子都小呢,何至于就被参了?再者,你可是皇上亲自封的乡君,哪里就怕这个了?」 说到嫁妆,黛玉低下头:「爹爹取笑我!」 林如海颇有些感慨:「按道理说是你娘亲跟你讲这些,只是你娘亲早早离了咱们,爹爹忙着公事,倒忘记给我玉儿筹划些嫁妆,只怕日后出门子要被妯娌取笑呢。」
第52页 「爹爹!」黛玉眼中隐约有些水渍,提到去世的娘亲,她自然是心中感怀,再提到「无母之女」,让她想到曾经在书中所见到的场景,那些被贾府诸人暗地里嘲笑的岁月,让她颇有些感怀。 林如海回过神来:「爹爹并不想续娶,只想此身孑然一人了却残生,只是要我玉儿委屈,以后怕要在婚事上坎坷些,玉儿怪爹爹吗?」 黛玉坚定的摇了摇头,却又忍不住说:「爹爹,孤身一人总不是长久之计,不若爹爹……」后面的话她没有说,总觉得再说就僭越了,但是父女俩都知道没说的话是什么 林如海摇摇头:「除去巫山不是云,何必误人误已。大姨娘那般的事情,还嫌不够多么……只是原本还指着抬举大姨娘,看在你母亲的面子上让她做个填房,以后也好在外走动帮你寻摸亲事,只是人心不足,爹爹哪里想到发生了那么多事……唉!也怪爹爹识人不明!」 第28章 被关押孤寂度此生买祭田玉儿要绸缪 提起大姨娘, 父女俩都颇多感慨,大姨娘如今被送往苏州乡下庄子,据说吃斋念佛深入简出,当然这也少不了看守的功劳。 她如今怎么做出悔不当初的样子, 都没有人相信。 老家的管家特意派了几个膀大腰粗的婆子, 日夜看守着她, 只有送饭的时候才能短暂的开启她所在院子的小院门。 当然,院门短暂开启的时候她都是被关在屋内的。 也算不得是悲哀, 多少后院的女子就这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度过了孤寂的一生。 晴雯听得也胆战心惊,说起这大姨娘, 她若是不作妖, 在林家过着的生活已经是无数妾室的梦想生活了:你看,这当家主母去世了,只留下个女儿, 偏偏你是当家主母的陪房丫鬟, 情分非同一般。 老爷看在当家太太的面上都会对你这个妾室格外尊荣, 事实上大姨娘也的确获得了林府的管家权。 林如海又不打算续弦, 说是妾室,其实是当家太太一般尊贵,扬州府里的太太奶奶们聚会怎么少得了帖子?而且林如海的官职摆在那里, 便是自恃身份不与她这个妾室交往,至少也不敢明面上为难她。 可以说,不管是在后宅, 还是在对外交际上,都有绝对的优势。 接下来聪明的妾室就可以盘算自己的日子了:若是跟老爷感情好,说不定还能生个自己的骨肉,不管是男是女, 至少下辈子有个依傍了。而自己捏着林府的内宅,以后儿女的嫁娶也不用操心。 若是厚道的,一心待旧主留下的血脉,也是一条出路,抚养黛玉长大,黛玉对生母的怀念和眷恋自然而然转移到她身上,以后黛玉长大嫁人,自然也会荣养她。 退一万步想,即使这些都盘算不到,蠢笨度日也有一片天地,林家家底丰厚,有吃有喝,若是闷了可以请戏班、办花会、下帖子、逛外面的园子,无数有趣的法子打发光阴,何必放着大好的日子不过,趟这趟浑水? 反正晴雯是想不通这大姨娘的脑迴路,她有点后悔穿越前没有仔细研读一下《犯罪心理学》。也许有的人天生反社会人格,跟咱们老百姓想的不一样呢。 她在那里琢磨大姨娘的犯罪心路歷程,压根儿没注意到黛玉跟林如海进了内书房。 黛玉这番是有事要讲,她问林如海:「爹爹,说起大姨娘被关在苏州老家,正好孩儿要问,如今林家的祖茔如何祭祀?」 林如海略一沉吟:「那里自然有林家的老僕们打理。」 「祭祀所用钱粮来自何处?」 林如海倒有些茫然,这等琐碎小事,他如何记得,停顿了一刻,才回答:「应当是府中的钱粮开支,想必跟别的开支差不离。」 这就是黛玉酝酿已久的想法,也是她从看到那本书以后就有的想法。 贾府有那般隐患,那林府也不应该有甚准备。 「喔?」林如海颇为好奇。 黛玉道:「依孩儿想来,家中虽然如今衣食不愁,也短不了四时祭祀祖先的钱粮,可若是有朝一日……」 这有朝一日说的便是若是哪天家中败落,她颇有忌讳,因而没有点明,林如海自然明白,他也很快想到其中的道理:「朝堂抄家,多不会毁人祖坟,也不会抄没家族宗田,因而这便是可趁之机。」 「女儿正是此意,家中在祖茔附近多购置些田庄、房舍和土地,对外就说这些是我们林家祀田。」 「再者,我林家人丁单薄,父亲与苏州林家宗族也不甚亲热,这总不好,不若我们将这祀田献给族里,有族老主持,制定规例:由着族里各房轮流掌管每年的地亩钱粮、祭祀供给之事。这样,各房都可得益,也少了结党营私。」 这主意是不错,可是林如海微蹙眉毛:「林家宗族……」 这却是黛玉不知道了,林府从来人丁单薄,也因此没少被林家宗族觊觎,歷辈不知道出了多少龌龊事情,也因此林府跟族里关系始终淡淡的,不过维持表面的和气罢了。 黛玉瞧着林如海的为难,猜到一点半点,她笑道:「爹是不是不想跟族里交好?过去多年的积怨总是过去几辈的,爹位高权重,俯就族里他们自然也高兴,我在船上听了一句俗语:总归一笔写不出两个林字,父亲何必计较往事?」 一番话说得林如海极为惭愧,身为父亲却要孩儿为自己谋划,实在是失职:「也罢,就依玉儿说的,买些田产地亩,等年底祭祀的时候由管家去趟老家,献给族里。我这边也修书给族老。」
第53页 这可到黛玉说得第二件事情了:「爹爹,祭田买的多了,产出的出息单单拿来供给祭祀,颇有些盈余,不如我们林家趁机开设家塾,林家宗族里的子弟不论家贫与否,都可以在林家家学里读书受教。」 「这是百年的基业,官府也不敢将祭祀产业併入官中。咱们林家以后要是遇到什么事情,子孙后代还可以回苏州老家或司农,总能有个营生,便是不能中举,耕读传家也是极正道的。」 一番话说得林如海惭愧非常,所谓不思后日,终非长策。黛玉这些打算都极为周全。 黛玉还没说完呢:「爹爹不是说苏州老家的林家人跟我们不亲么?那爹爹或是祭祖的日子去家塾里看一看,或是让那边寄送学生做的文章,挑选那么一两个品性优良、又资质上乘的林家童子加以培养,说不定既跟我们府上亲近起来,又算得上是振兴苏州林氏一脉。」 林如海颇为赞许:「这个主意好!只不过为父这回可得专注于人品,万万不能再眼瞎瞧错人。」 这说的是贾雨村,先前林如海瞧着他学问极好,在林府教授黛玉又教授的用心,因而给他搭就了一个青云梯,亲手送他去了京中的飞黄腾达之道。 只是没想到这人擅长伪装,在林府装的道貌岸然,实则满脑子的蝇营狗苟,上任后由着葫芦僧断煳涂案,硬生生将人家被拐卖的女儿推进火坑。 还好林如海暗暗探访,悄悄寻了个由头将这贾雨村拿下了,要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他坑了。 要知道那香菱的父亲甄士隐可是对贾雨村有恩。他却为了保脑袋 上官帽,丝毫不顾念过去旧情。 当日可以有负恩人甄士隐,那明日是不是可以有负恩人林如海呢? 林如海提拔贾雨村的一个原因是因着他是黛玉的恩师,他的官场之路走得越顺畅,黛玉的身价随之也提升得越高。 以后黛玉的夫婿进入官场,亦可以以老师尊称,平白多一个助力。 可惜这人忘恩负义,那黛玉若有一天遇到困难,贾雨村会不会也袖手旁观呢? 只不过他不好在黛玉跟前说老师的坏话,黛玉当然知道什么缘故,她心里暗笑,父亲还是那般有些读书人的头巾气,偶尔迂得可亲。 林如海有些不大自然的把话题岔开:「林家私塾的确是好事,族里的人不管各怀什么心思,总是希望孩子能上进读书的,自然会贊同这件事。想必推行起来不会太费力。」 他倒想起另外一件事:「若是其中有合适的孩子,不若以后收在我膝下,做个祀子,玉儿可愿意?」 黛玉听都不要听:「爹爹快别说了!爹爹正春秋鼎盛,以后玉儿还会有弟弟妹妹的。」 林如海也不多提,父子之间还是有天然的界限,这些话题他能与黛玉谈起已经是极为不易了,自然也不多提。 今天见黛玉一番谈话下来表现得颇有见地,他老怀大慰,自觉女儿长大,跟黛玉商量起一些大人的话题:「玉儿,家中你管着帐,到年底可以凑出三万两白银?」 黛玉乖巧的掐指头算:「如今帐上就可以腾挪出来。」 林如海吃了一惊:「如今?马上?」 黛玉点点头:「这还是晴雯的主意呢,她说府里开着钱庄,若是遇上有人刻意暗算,散布不良信息,引起人们恐慌,个个都想从咱们这钱庄里挤兑走存在这里的银两,那我们如果银两不济,只怕转瞬就会被挤兑关门大吉,,进而影响林府别的买卖。」 「为了不一败涂地,她设计了一个名为存款准备金的帐目,规定整个林府每笔收入都必须预留一小部分钱在帐上,这笔钱,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动用的,其余的钱才可以拿走再去经营或给下人支取俸银。」 林如海啧啧称奇:「这个丫头真是神了,脑瓜子这么好,多少积年的钱庄就因为被人刻意谋害一时挪不出来那么多银两给上门的人,结果败落了,她居然就明白这个关窍。」 黛玉也与有荣焉:「那是,那个丫头机灵着呢。爹爹要那笔钱做什么?」 要是晴雯知道这夸奖肯定会心里想,哪里哪里,这全是从央妈那里学来的雕虫小技。 林如海面色凝重起来:「还给朝廷。」 「什么?我们林家还欠着朝廷的钱?」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写一篇言情,男主拿着紫藤糕向女主表白(不要笑话汤圆脑洞),所以今天吃了紫藤糕。 紫藤花,取花瓣捣碎成泥,与糯米粉混合加热,凝结成浅紫色布丁样糕。 然再取白凉粉,其中加入细碎紫藤花,浇灌在刚才做好的布丁上,等凉了再切片。 感觉很好。晚春的食物。 今年春天吃了很多属于春天的食物:紫藤花、雷笋、苜蓿芽儿、刺老芽、桃花,下次要见到要明年春天啦。 第29章 还旧帐畏惧御史参奏 看大宅感慨祖上有财 那是自然。 不单林家, 便是颇有点体面的勛贵家里都有欠朝廷的钱。 这钱怎么说呢,其实是得宠的臣子为皇上办私事的开支。 臣子自然不能向皇上开口要钱,要钱不是伤感情么,但皇上不从自己的私库拨钱不代表皇上就让臣子吃这个亏, 那么抠的话, 下回谁还替你办事? 所以就兴起了这么一个办法;从国库里借钱。
第54页 好比皇上要南巡, 要住在亲近的臣子家里,那这个接待费用臣子出, 皇上就发话了,允许你从国库借钱。 大臣们也乐意啊, 花一万两借两万两。 反正皇上在那里撑着, 哪个不长眼的御史敢来催你还欠款? 长此以往,本朝祖上曾经阔过的人家大都都欠过朝廷的钱粮。 这谁会主动还?大家都乐得煳涂。 就算新皇继位,总要给太上皇几份薄面, 不能急赤白咧的收拾自己老子的心腹吧。 可是万一呢? 这就是林如海所担心的。 如今新皇根基不稳, 太上皇虽然让了位, 但总有些恋栈权位, 在背后暗搓搓搞事,将皇上当作他手里的提线木偶。 往往一件政事,是皇上前脚下了政令, 后脚太上皇下个圣旨出具完全相反的意见,皇上一则仁孝,二则羽翼未丰, 自然是听太上皇的。 可忍让的次数太多,脸面被太上皇摁在地上摩擦得久了,心里难免不有些怨气。 毕竟堂堂一国之君,在那个龙椅上坐久了自然有几份睥睨千古之概的气性, 哪里甘心就这样做个傀儡呢? 若是秋后算帐,只怕一众人家都要遭殃。 林如海当然不怕皇上对自己动手,他这般战战兢兢拿着性命在江南清理盐场,可不就是将自己绑上了皇上的战车? 可怕就怕在被殃及,若是有一天太上皇势力不再,皇上要算旧帐,那么以此为藉口一一处置那些勛贵人家时,有人冒出头强辩「林家也有,为何不处置林家?」 到那时候便是皇上也不好保林家,相反,为了使得众人信服,说不定还会更加秉公,毫不徇私。 没办法,这就是帝王,当你跟他讲忠诚时他跟你谈法度,而你跟谈法度时他跟你谈忠诚,活学活用,总归剑在他手里。(此时汤圆开小差,想到朱烟寒这个无赖皇帝……) 因而林如海便想将这笔钱还了。 他跟黛玉交代:「这是林家祖上跟朝廷欠的钱粮,因朝中诸家皆有欠款未清,我们不想做那出头鸟,是以就一直未归还。」 黛玉很是乖巧:「既然如此,爹爹做主便是了。我回头便让帐房里盘帐。」 林如海私下里写了一封奏章给皇上,道如今虽然河清海晏,但朝中四处要有用钱的地方,林家不能为皇上分忧,只能归还曾经的欠银,使皇上少些忧心。 又在扬州城中大肆变卖了一座田庄,故意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如此一来,便让皇上知道这银子也是林家不算倾家荡产吧也是动了大筋骨才出的起的。 这也是林如海的安排,皇上并非中宫皇后所出,生性多疑,若是被他知道林家轻轻松松就拿出了三万两白银,只怕又会思虑林家为何这么多钱财。 黛玉自然是满口应是。 因着变卖房舍的缘故,黛玉和晴雯也有了机缘能在扬州城走动,这可是难得的自由。 两个人却不急着去逛街市,反而去看林家的一处房产,要说这房产也是一桩奇闻,虽然院子里只有几个房间,可奇就奇在居然全部用檀木制成,夏天进得屋去不觉炎热,冬天在屋里不觉寒冷,更不用提屋中檀香四溢十分迷人。 这是林家一位祖母的陪嫁,房舍全部採用檀木所制,极为难得罕见。可林家歷代想的是要低调,并不想张扬此事,因而居然无人知道此事。 黛玉也是在盘帐的时候发现了这一座宅子,小孩子心性,自然是想看个究竟。明嬷嬷觉得小姐在闺中时多看看名贵之物开开眼,有助于培养「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的大家气度;白先生也不阻拦,觉得风雅之事;晴雯纯粹是想观赏下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结晶;而林如海是觉得黛玉的性子活泛些,倒有助于黛玉身心健康,因而促成了这一趟古宅行。 只有一对夫妻在那院子里看院子。他们事先收到消息,洒扫庭院静待黛玉。待到黛玉一行人进得院中,守门人开了锁头,开启了屋门。 晴雯忍不住「哇」的一声出声。 屋中并不是简单的檀木结构,而是整体全部用檀木,屋顶和墙壁皆用紫檀诊所制作,如果不是四角的铆接束腰、上裊之物,几乎要以为这屋子是从一株檀香木中雕刻截取而成。 房中桌几摆设几样古玩,桌、几都是紫檀木制作,甚至古玩底部都用紫檀木座。 房中有通道通往隔壁的房间,进去以后,一墙的多宝格先印入眼帘,多宝格自然也是檀木所制成。 只是设计者审美格外高级,多宝格本是橘色和金黄色,他又在旁边的桌面上做了描金黑漆。 这样黑色与隔壁房间的紫檀木底色同色系,不显得房间杂乱,而描金的花样灵动,与金色的格子相唿应,显得华丽而不土俗。 晴雯瞧得目瞪口呆。 心里极为惋惜,我中华文明五千年,这些高级审美为什么没有遗传下来?!!! 别的不说,光说金器吧。穿越到古代,她这个在现代嫌金子俗气从来敬而远之的人居然忍不住一次次赞嘆古代妇女佩戴的金饰之美。 有间接的线条美,有彰显宝石本身形态的圆润感,还有各种奇趣动物,想想现代那些造型,真是糟蹋金子。 晴雯在这里上演捶胸顿足的内心戏,黛玉却一眼瞧上了描金黑漆案几前的湘妃竹椅子,那椅子选用上号湘妃竹编织,米黄色的底色上斑斑点点,彷佛有人泪撒其中。
第55页 黛玉对那椅子的念念不忘直延续到众人到附近的街市上逛街,直到大家都找了家清净的茶楼坐着喝茶,还念念不忘:「市面上这些椅子都俗不可耐,回头我们搬那老宅的竹椅家去。」 晴雯正在感慨富贵人家就是不一样,去茶楼歇脚还自己带茶、带茶具、带沏茶的丫鬟,那么这茶楼收的就是场地费?不知道茶楼掌柜乐不乐意之类的沙雕问题。 回头听见黛玉这么说就不乐意了,哎,说什么好,林妹妹为什么要和湘妃竹扯上关系? 从前她住在潇湘馆对竹落泪,大观园的诗会上也被人封为「潇湘仙子」,如今又一眼瞧上了竹椅子,当真是有缘。 旁边博学的白先生立刻要说出这潇湘竹的出处:「尧之二女,舜之二妃,曰『湘夫人』,舜崩,二妃啼,以涕汨挥,竹尽斑。」 跟着的雪鸢可不懂这个,她问:「白先生,这舜居然有二妃,居然都是尧帝女儿?」 白先生自然知无不言:「尧乃以二女妻舜以观其内,使九男以处以观其外。舜居妫汭,内行弥谨。尧二女不敢以贵娇事舜亲戚,甚有妇道。」 不吉利不吉利,晴雯可不管什么风雅不风雅的,她脑筋转的飞快:「尧的女儿,贵为王女,居然自甘堕落要两女共事一夫,当真是无趣的很。」 「噢?!」 她这个角度新奇,一时倒震住了白先生和黛玉。两个人是惯常的文人思维,倒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角度,是以一时愣住。 晴雯侃侃而谈:「女子为人,当如吕后、则天大圣皇帝、窦太后,虽出生寒微却自强不息,咬牙从混乱世道里给自己谋一条生路,将天下男子都踩在脚下,那才是能耐。」 「可这些人,名声都不好啊……」雪莺在旁边怯生生说。 晴雯白了她一眼:「什么是名声?歷史是后来人写的,谁乐意有个女子爬到这男权社会上头?哪个迂腐先生愿意承认他们斗不过他们瞧不起的女子?自然写一堆负面。」 「要说汉武帝,金屋藏娇、抬举卫子夫、怀念李夫人就罢了,偏偏先有韩嫣,后有李延年,但史学大师有以此攻击过他吗?却偏偏拽着则天大圣皇帝的闺中事纠缠不休,骂她秽乱春宫,当真是见人下菜碟。」 「一样的事情男君做来就是外攘夷狄,女君做来便是穷兵黩武;男君任用法家官吏就是内脩法度,女君做就是居心疑忌、秉性残酷。男君对臣子威严就是奋扬威怒、武义四加,女子做来就是豺狼成性、近狎邪僻、残害忠良;男君提拔臣子就是英明,女君就是重用酷吏收人心(注释1)。」 「你瞧瞧,这就差没说我们女子一唿一吸皆是错了?!」 她这说的生动,隔壁包间「噗嗤」一声,似乎有人听见被逗乐了。 「如此这般,一朝朝一代代评说多多,倒让人信了那女君当真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恶徒。怪不得她死后留下无字碑,想必她老人家早看透了世间文人嘴脸,不!是世间人的嘴脸,是好是坏,就由你们费唾沫星子去吧,反正坐上龙椅的是老娘。」 晴雯说的慷慨激昂,索性把袖子捲起来,继续演讲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1:以上形容词大部分来自史书上对武则天的真实评价。是不是很可气?所以请每一位看到这里的女孩子都努力,不要轻易轻易被打败。 汤圆今天做了疙瘩汤。 小时候吃的那种红壤西红柿切块炒出红油,然后加入蘑菇丁、肉臊、火腿丁、胡萝蔔丁、土豆丁,快乐翻炒,然后煮熟后加入面疙瘩,最后加入绿色的苜蓿芽儿(四月限定),最后撒一把香菜碎,干掉一大碗! 不过家里人说这个这么好吃主要是用的材料太豪华的缘故。 我不听我不听。 第30章 点评前朝小丫鬟侃侃谈飞扬跋扈狗腿仆被阻拦 「要说吕后那也不差, 太史公和班固都把她的生平列在《本纪》里,要知道《本纪》可是记录帝王政事的,当见这些史家对吕后的推崇。」 「吕后青年时候不幸,没有遇到一个好父亲, 吕公为了虚无的帝王之相将女儿嫁给一个无赖破皮, 就算那相术了得吧, 也是为了将来的荣华富贵打算,丝毫没有考虑过女儿幸福。」 「但是吕后不屈服, 她即使拿了一手烂牌,也挣扎着在乱世保全自己的儿女, 等刘邦得势后又努力培养自己的政治势力, 先是做刘邦手里的刀,到最后自己掌握权势,让刘邦即使宠爱戚夫人也无力废太子, 迫于礼教熬到刘邦死后, 真真是横行了整个汉初, 嘿嘿, 随便杀他的宠妃和子女,当真是解气的很。」 晴雯嘿嘿笑出声,黛玉打了个冷战。 「窦太后就更神奇了, 先是以吕后棋子的身份能让文王不但不起提防反而获得专宠,要知道文王可是亲手杀死了吕后给自己封的王后和四个儿子的人!(注释一),窦太后后又歷经三朝皇帝, 就是刘彻母子,初始也要看她脸色行事。」 几个雪听的出神,晴雯这才步入正题:「那么湘妃跟这些女子比起来当真是没出息!据说尧是被舜杀死的,那么两妃就是委身贼人, 就连自己的哥哥丹朱都救不了。」 白先生倒不反驳,反而想起什么似的说:「郦道元《水经注·湘水》里说过『大舜之陟方也,二妃从征,溺于湘江,神游洞庭之渊,出入潇湘之浦,故民为立祠于水侧焉。』倒跟以往民间传说二妃主动投江不同。」
第56页 晴雯勐点头:「是了,阴谋论一点,说不定是舜先假装取二女让尧帝放心,然后等自己羽翼已丰以后,篡位杀了尧帝,囚禁了太子丹朱,再等时机成熟带妃子去征战,说起来搞笑,出征不是讲究带女子会触霉头吗?怎么又带两个妃子出门?肯定是路过湘江时推下去溺毙的,自己还全了大义,道貌岸然当什么千古贤君!」 她这番观点在现代社会屡见不鲜,那时候人们经歷了一个破四旧的年代,对这些上古贤君们没有迷信盲从心理,因而力求还原古代政治家们本来的面貌。这种观点和论文随处可见。 可是如今是古代,唐尧虞舜是备受儒家推崇的圣人,怎么可能容得下这般诽谤? 是以一群小女子听得一愣一愣的,俱是被这观点镇住。 晴雯很满意,今天就是要给这些女孩子们讲一讲这些颠覆性的言论,让她们以后富有反叛精神,不说是直接反抗吧,至少也不要随意就屈服于封建礼教。 黛玉存疑:「可是实际上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说不定湘妃们真是为了夫君殉情而死的呢。」 晴雯就知道她会这样想,早就备好了一套说辞:「就算是自愿而死,为了一个男人就要死要活,他死了不是更应该振作吗?如果不爱夫君,那何必为别人所赞扬的忠贞不二牺牲自己的生命;如果深爱夫君,那么把持朝廷、抚养幼子,继续他的政治理想,让他身前想要施行的纲领实施下去,从政治意义上让延续这个男人的生命,岂不是更好?」 其实晴雯心里很怕那个结局,她知道林妹妹最后在红楼梦的世界里悽惨的死去,而且是在失去了爱情之后绝望死去。 固然是贾家为了贪墨林家家产的外部迫害,但也与林妹妹本人的价值观有关。要不然,试把吕后、窦太后只流换到那种境界,只怕要玩到儿孙满堂恋恋权柄才罢休。 虽然这也是林妹妹独有的人格魅力,但晴雯总希望自己能多用现代的观念给她吹吹耳旁风,至少让她多些自信,多些不屈,不至于走上老路。 果然今天她这一番话惹得一行人都是沉思,明嬷嬷和喜嬷嬷也没有像晴雯所担心的一样训斥她的发言惊世骇俗。 反而明嬷嬷也有些感触:「虽说晴雯姑娘说的直白了些,但深宫争斗还真是越不把男人当回事的主儿……」 她话这里便觉不妥,忙戛然而止。 可大家都已经明白了,白先生也嘆了一口气:「你这孩子倒有几份慧根,读史书颇有见地,是个做学问的料子。」 晴雯忙摇头:「先生可饶了我,我就爱打算盘,背诗文可是要我老命。」 黛玉团扇捂脸,笑:「才活了几岁,就学老人家倚老卖老。」 晴雯大咧咧惯了,也不以为意,相反,还打趣问黛玉:「姑娘,可还想要那湘妃竹椅?」 黛玉还未吱声,旁边的雪雁先心直口快:「姑娘咱可不要了,赶明儿找什么吕后、窦太后用过的椅子是一样的。」 这一出口,先惹得大家哄堂大笑。 黛玉一行人有说有笑,又瞧着日头大了,这才摆车去城里最繁华的一家绸缎坊挑选布料。 本来这些布商都会在刚到新款时把货物送到大主顾的府里以供挑选,但是黛玉她们一则是为了看看外面的热闹,二则是为瞧瞧别家是如何做绸缎生意的,以增加些见识。 黛玉开设的忆江南布庄如今已经开始运营,她瞧着院子里的丫头都对此颇为上心,所以大发善心让几个房里的丫鬟都入了股。 丫鬟们能都一个营生自然开心不已,虽然资费不多,但也是一份进项,何况每天听晴雯在姑娘跟前念念叨叨算帐也颇为有趣,所以都入了股。 只不过股份不同,一等的大丫鬟们入了一百两,小的丫鬟们就凑在一起几个人凑一百两,她们就图个开心,跟着晴雯学了不少东西。 如今要去绸缎坊取经,自然个个打起精神,就想学些功夫,好将自己的生意盘得齐整明白。 踏进绸缎坊,先有个伙计上门来迎,满面笑容,腰弯成标准的九十度。晴雯饶是看了很多遍,每一次看到心里还是要赞美一句古代的服务业发达程度。 那伙计极会察言观色,瞧见黛玉一行人穿的虽然不是抢眼颜色,但观其材质,却是绸缎坊还未摆在店面出售的新出的花样,顿时就格外恭谨。 他给旁边的同伴使了个颜色,这是他们的暗语,意思叫掌柜来迎客。 在店里面的掌柜抬着一张笑脸走出来:「您里面请。」 待看到喜嬷嬷的脸,他脸色大变,殷勤弯腰:「原来是贵人前来,赶紧请去里面雅座。」 掌柜有时候去林府上门送货,便是喜嬷嬷主持挑拣,因而他一见喜嬷嬷就知道是林府的人。 扬州地界,谁能比得过林府?是以他忙请人去店里特设的雅阁。 「慢着!」一把傲慢的女声喊住了她们。 喜嬷嬷和明嬷嬷恍若未闻,仍旧往里走去,早就将黛玉团团围住,不让外人冲撞。 见没人理会她,那女子气得站出来拦住她们的去路:「我说站住,你们难道没听见?!」只见那女子穿着桃红色绣蝶的圆领对襟窄袖衣,下面配着一条榴红百褶裙,这百褶裙是时下流行的「旋裙」样式,看似平淡,一走动,裙褶子上现出玄机,原来裙褶绣着牡丹海棠凤仙等各色花卉,热热闹闹的似乎是把整个夏天穿在身上,百蝶穿花,目不暇接。
第57页 她眼睛瞪圆,眉间有散不去的戾气,头往一边偏着,一脸的找茬。不知道是谁家的贵女。 明嬷嬷仍然不说话,只将眼神往旁边一看,淡淡瞟了眼掌柜。 掌柜一看见就知道明嬷嬷极为不喜,他心里苦笑,这可是两位祖宗,谁能惹得起? 不管怎么样,今天可不能在他这里起什么冲突,他忙上前点头哈腰:「鲍家小姐,毋要动气,有何指教?本店必定鞍前马后。」 「哼?!我要你鞍前马后?说的好听,你帮我问问那女子穿的什么裙袄。」 言语仍旧说不出的嚣张跋扈,明嬷嬷心里一盘算,鲍姓,这是谁家呢?本朝的几个王侯里面没有这个姓氏,豪门高族里也没有这个姓氏。 但瞧那女子不可一世嚣张的样子,想必大有来路。因而明嬷嬷并不贸然出手,她等着掌柜的回话。 「鲍小姐,您这是让小的为难,你瞧,这都是贵客,小的怎么可以上前盘问别人?」那个掌柜的两头都得罪不得,额头上的汗一排排。 「有什么不能盘问的?自己跟个哑巴一样不开口,怪得了别人盘问?!」 这就纯粹有些无理取闹了,晴雯气得一下站出去:『你说谁哑巴呢?!』 那鲍小姐格外嚣张:「一个小丫鬟,还敢跟我叫板?我看你是活腻了,出去打听打听,我姐姐可是宫里新晋的嫔妃,敢欺负我,小心我皇上姐夫灭你九族!」 明嬷嬷和喜嬷嬷同时对视对方一眼,都想起来了,原来宫里确实有一个姓鲍的小侍妾,在东宫时就极不讨喜,是以皇上登基后只给封了一个小小的答应,却不知道为何如今被晋升为嫔妃了? 鲍姑娘手下的丫鬟个顶个的嚣张,居然直接上来要打晴雯:「我替姑娘教训下这不长眼的贱婢!」 晴雯忙往后一躲闪,那巴掌却中途被人伸臂拦住:「不得放肆!」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一:一种歷史观点,文王为了不让吕氏做大,亲手杀了自己和吕氏女生的四个儿子。或是为了获取大臣们的支持,默许他们杀了自己的四个儿子。汤圆採用了这种观点。 做了紫藤花饼。 採用中式点心做酥饼的方法。和猪油、低筋面粉做油酥、做油皮,用油皮包油酥,反覆擀,最后包入白糖拌紫藤花的馅儿 吃一口很满足,不过就是极其容易掉渣。要低温烘烤才能形成一层层的酥皮。 春天要过去了,再吃紫藤花,就明年春天了。 求作者收藏,求收藏,求……不然每次轮到很差的榜单上嘤嘤嘤 第31章 在布庄巧遇恶人 进内室烦扰公子 拦住鲍家丫鬟的是一个男子, 他十三四的模样,生的眉目周正,穿一身白衣,却毫无脂粉气, 只有英朗透出来。 鲍小姐自然不乐意:「你是何人?为何要拦我?」 他未出口, 身边的人先回话:「我们是何人有什么重要, 敢问姑娘当众伤人所为何故?」 黛玉听着是熟悉的声音,忙抬起头, 她虽然戴着帏帽,但还是透过帽檐垂下来的薄纱看清了对方是镇南侯府三公子傅云飞。 鲍小姐飞扬跋扈惯了, 还能容得了外人劝阻, 往前一步就要亲自动手:「你们男女一起,谁知道是不是,事先认识?」 掌柜的站在一边, 都要快哭出来, 他也顾不上什么迎客不迎客的, 哭丧着脸:「鲍姑娘, 瞧我薄面上,可息事宁人吧,这位小爷是齐国公府上大少爷, 是来寻我的。」 听到对方是齐国公府上,鲍姑娘方才罢休,很快就换上一副笑脸:「原来是陈家少爷。多谢你仗义相助。」 听听, 这叫什么话,明明是对方欺负林府,被她说的好像是林府欺负她一样,黛玉主僕也不多说话, 静看她的表演。 那位陈公子不像是好煳弄的样子:「可我瞧着姑娘毫无徵兆就拦住别人,没说两句还指使奴僕出手伤人。」 鲍姑娘拿起团扇蒙到脸上,举手投足自有一派裊裊之态,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晴雯不能将她与刚才那个飞扬跋扈的女霸王联繫到一起。 只见那如同双重人格的鲍姑娘娇滴滴说:「陈家哥哥,你可是误会了,奴家想瞧瞧这位姑娘身上穿着的料子,店里没有,掌柜的也不告诉我,我以为是店家瞧不起我家,只单单卖给这姑娘的。」 这推测倒是对的,掌柜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黛玉身上穿着一身湖绿色的索莎绸,触体生凉,行动间绿意拂面,说不尽的夺眼。 绸缎坊的规矩一向如此:会将一些格外稀罕的料子和花样提前供给给他们的高端客户,而且约定俗成要等过上月余这料子才能进入市场流通。 林家又是清贵人家,又是殷实官宦,当然在绸缎庄的贵宾名单上。 晴雯一听就明白了,那鲍家就不在贵宾名单上,这很好理解:这是店家的营销法则,有点类似后世的奢侈品vip款,新款当然是给这些又贵又富的老主顾,以示尊荣。 至于暴发户,那抱歉,只能轮候。 这样飢饿营销也是品牌提高自身品牌价值的手段,算不得什么。 鲍家新贵,肯定上不了这种名单,也自然挑选不了这种最新款的料子,鲍姑娘摸不着头脑,以为自己捧着银子出来就要让店家俯首称臣,这本也没有什么可笑的地方。 可是她仗势欺人,见着别人穿的比自己好,就强拦别人问话,甚至动手打人,这实在是过分。
第58页 在场的人大约除了那个鲍姑娘心里都有数,因而掌柜的做出一脸诚恳的表情:「鲍姑娘可是冤枉本店了,您瞧瞧,那位姑娘是穿着这一身进的我绸缎庄,又不是从我绸缎庄出去,哪里就是从我店里买的?」 晴雯忍笑,这掌柜也是精钻,明明就是从他这里买的,只不过他玩弄语言艺术,口口声声说「不是从店里买的」,就算哪一天被揭穿,也可以无辜的表示自己没骗人,毕竟这是他送上林府去,林府才购买的。 陈公子也不废话:「既然误会,那么散了吧。」 那鲍姑娘悻悻然转身离开,半响还恋恋不捨回头瞧。 黛玉也冲着两位公子福了一福,算是感谢。 因着镇南侯府和林家有往来,因而傅云飞也算是世家之子,所以并未迴避,反而上前见礼:「见过林姑娘。」对身边人说,「这是巡盐御史林家府上的姑娘,林家与我家有通家之好。」 又推推身边的男子:「这是齐国公之孙世袭三品威镇将军陈思聪。」 这一串头衔倒是详细,喜嬷嬷明显是愣了一愣,明嬷嬷和白先生只严肃见礼。晴雯听见差点要笑,她仔细打量了一下那位陈公子,体型居然也有些如熊猫一般胖胖圆圆,心里忍俊不禁,只是拼命咬住嘴唇才忍住。 傅云飞比上次见时高了一大头,黛玉心想,也难怪,上次见傅云飞他还是十岁左右,如今已经过去两年,肯定长高了。 众人见礼后,傅云飞拱手道:「小生自来扬州和陈公子求学,还带了家中老祖宗和舍妹的书信礼品,随后容我来府上拜会。」 他彬彬有礼,因着绸缎坊人来人往,双方只简单见礼便各自别过。 直到黛玉一行人进了内室,陈思聪还犹自发愣,他拽了拽傅云飞的衣袖:「傅三弟,你说那个侃侃而谈的小女子到底是那一行人中哪个呀?」 齐国公府和镇南侯府世代交好,是以傅云飞要南行读书时,齐国公把自己的孙子陈思聪也塞到一起。 两个愣头青一路到了扬州便被满目的繁华先晃了眼,傅云飞小时候顽皮,长大后忽然洗心革面变得端庄稳重;而陈思聪可是从小皮到大的,两个顽皮少年,自然没法入宝山而空手归,放下了行李就去了本地知名的茶楼喝茶。 谁知道那包间隔音不好,被他们听见隔壁有个小女子在侃侃而谈,陈思聪一听就炸锅,什么叫「将天下男子都踩在脚下,那才是能耐」???言语之间还对吕后之流颇多推崇之意。 要不是傅云飞拦着,陈思聪就要去当面理论了,还好傅云飞拽住他,陈公子坐在隔间又听了半天。 本来选择听下去是想找出其言语间的纰漏,然后出言反驳,拿出国子监先生引经据典舌战群儒的做派,将那女子反驳的哑口无言心服口服。 可是听着听着,他倒觉得对方说的颇有道理。 再仔细回想自己的论据,不外乎是「女子应当贞静」之类,压根儿不具有说服力。 因而他对那女子极为佩服,想当面交个朋友,可惜被循规蹈矩的傅三公子给拦住。 他却不气馁,悄悄尾随其后,只见一行浩浩荡荡一群女子,也不知道是哪个。 等看着对方进了绸缎庄,他才眼前一亮,这可真是瞌睡送来了枕头,那绸缎庄,正是齐国公府上产业。 他得意的一撩袍脚,就要进去一探究竟。 却没有新的,自己先来了个英雄救美。 救是救了,可对方只简单介绍过了是林府姑娘,而且那林家姑娘的声音丝毫可不是侃侃而谈的那个女子,难道是亲戚家的?思聪少爷踮起脚尖,直勾勾盯着她们一行人消失的门帘,闷闷不乐。 傅云飞一把板正他:「非礼勿视,不许你窥视林家姑娘!」 陈思聪才不稀罕呢:「我又没盯着她,肯定是她身边的小娘子,应当是亲戚家的姑娘。可惜也无人引荐,让我交个朋友。」 傅云飞白了他一眼:「君子坦荡荡,总是琢磨人家姑娘算什么回事。小心我写信告诉你爹。」 他这一番话陈思聪是一个字儿都没有听进去,他踢踢地上,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喜出望外:「你刚才说要去登门拜访!我也要去!」 傅云飞头都大了,又恐黛玉一行人从内室出来,他忙拖着陈思聪一路离开绸缎庄:「反正你也没什么事情找掌柜,不如我们现在去收拾住处。」 却说黛玉一行人回家后,却有府里有人来传信:「宁国府蓉大奶奶的兄弟秦钟病重,京师那边庄子上问要不要送礼探望?」 秦钟,黛玉要想一想才想起这个人。哦,是秦氏的弟弟。 她想起书里秦可卿尸骨未寒,还在停灵之时,秦钟就迫不及待在馒头庵寻了小尼姑智能儿搂着亲嘴,嘴里说些「好妹妹,我要急死了!你今儿再不依我,我就死在这里」的混帐话,不由得心生厌恶:「不用!不必送!」 明嬷嬷不知究竟,还劝黛玉:「姑娘可是认得那秦钟?贸然不送礼,只怕亲戚家议论我们失了礼。」 能在亲姐姐刚去世时就有心思做些脏臭之事,能是什么正人君子,何况他和宝玉还有些不清不楚,黛玉思及此,心里一阵阵反感。 明嬷嬷打量她的神情看的清楚,问黛玉又不说,只好说:「姑娘,秦家家势弱,若是我们不打发人上门,只怕外人会传林家傲慢。」
第59页 「要知道世人最喜欢讲某家恃强凌弱势利眼的故事,他们可不会深究到底是秦家做了什么不妥当的事,他们本意也不是想为谁分辨区直,只想在其中投射自己好恶,如此一来最后吃亏的还是林家。」 罢了罢了,黛玉听到这里还有什么可违抗的,她挥挥手:「就打发那边管事的去给秦家老太爷送些礼,上门问候一下,算是我们尽了亲戚的心了。」不给秦钟,就给可怜的秦老太爷吧。 明嬷嬷这才点头:「须知人至察则无徒。」 却说外书房里,林如海却正在对着案头上一桩密报惊讶。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吃了烤鸭。 烤鸭是一种神奇的食物,第一口脆皮蘸白糖那简直是人间美味,第二口皮肉+葱丝+酱那是爆炸快感,第三口饱了,第四口:什么玩意儿这么腻赶紧端走。接下来半年我都不想看见它。 但是过了半年吧,又挠心挠肺在饿醒了的半夜苦苦思念这一口。 有时候中午吃烤鸭,晚上啥都不想吃,于是会把鸭架打包回家,然后炖汤,小火咕嘟,最后撒一把香菜,晚饭只喝汤,假装能抵过中午吃了那么多脂肪的罪恶。 求个作者收藏,求点个文章收藏吧,汤圆喝着鸭架汤求大家了……………… 第32章 王凤姐弄权铁槛寺 林管事送礼在京师 原来早先林如海做完那个梦之后, 便派了探子在京师,专为打听贾家。 这回探子将密信报上来。 是贾府的当家少奶奶王熙凤做下的好事,包揽诉讼。 这件事情林如海自然也知道,案子本身也简单:长安府太爷的小舅子李少爷看上了张大财主家的金哥, 但金哥已受了原任长安守备公子的聘定。张家欲待退亲, 守备家偏不许退定礼, 就打起官司来。 王熙凤借着贾琏的名义,写一封书子给长安节度云老爷, 云老爷自然要卖贾府面子,就此错判官司。 本来是民事纠纷, 可是金哥和守备儿子双双自杀殉情, 事情闹得大起来。最后在贾府势微时,不但成为了官府降罪的证据,也成为了击倒王熙凤的有利一环。 林如海知道王熙凤向来对黛玉的百般回护, 当然也许是因为为了巴结贾母, 也许是因为黛玉不理世事嫁进贾府后不会跟她争权, 但不论是何种原因, 她百般照顾黛玉这是事实。 因而林如海也想帮这王熙凤一把。 可如何帮起?贾府长幼不分,贾赦性格中平,不理家事, 老二贾政为人才干平平,但深得贾母喜欢,居然直接就住到正堂。 贾琏本是大房长子, 却在贾府做一些不入流的行当,不是跑腿买办,就是处理家中杂务,活脱脱一个管家。丝毫不见他诗文应酬, 更不见他对外结交友僚。 林如海本来对贾琏也颇多微词,要知道他自己身故后,就是贾琏来扬州办的事情,贾家的家财被吞没也少不了贾家的谋划,可是到底他也只是遵循贾家长辈们的叮嘱办事而已。 贾琏娶进来的王熙凤更是等同于睁眼瞎,就连认识几个字也是平日里看帐看多了才学会的,虽然会些管家算帐的才干,但同丈夫一样,两口子都是只看得眼前,鼠目寸光,以为把持些贾家内务便是天大的事情,压根儿不关注朝中别人家如何。 林如海思忖片刻,还是让黛玉给王熙凤写信,他自己也提笔给贾琏书信一封。 却说京师。 各事冗杂,亦难尽述,因此忙的凤姐茶饭无心,坐卧不宁。 到了宁府里,这边荣府的人跟着;回到荣府里,那边宁府的人又跟着。 凤姐虽然如此之忙,只因素性好胜,惟恐落人褒贬,故费尽精神,筹划的十分整齐,于是合族中上下无不称嘆。 管理内事歷练老成,凤姐越发的得意洋洋,又收了张家孝敬的三千两银子,人不知鬼不觉,正是春风得意之时,却收到扬州府送来的节礼。 自然是扬州的林府送来,凤姐微微一笑,林姑父如今势大,贾府自然乐得结交。 饶是分派料理的分身乏力,她还是叫来林府压货的管事和颜悦色聊两句,又请人家去老祖宗跟前走一趟。 老祖宗自打玉儿回了扬州就昼夜思念,每次有扬州的节礼和书信送过来她老人家都格外高兴,是以王熙凤每次都让林府管事去贾母跟前回话,讲一讲姑爷和黛玉的琐事,也让老祖宗高兴一二。 没想到那管事另行拿出一个包裹:「这是我家姑娘给琏二奶奶送来的扬州新出的布料,另有一封信件。」 王熙凤和平儿对视一眼,这可奇了怪,两人倒从未书信往来,王熙凤点点头:「知道了,谢过你家姑娘,你先去老祖宗那里回话,我这里也有回礼给林姑娘,你吃了饭再过来一趟捎回去。」 王熙凤和平儿在屋里抖开那布料,果然在屋中都波光练练,可以想见在户外阳光下当是如何抢眼,平儿捂嘴一笑:「林姑娘这可是送礼送到点子上了,谁不知道二奶奶爱张扬。」 王熙凤笑着白了她一眼:「你这蹄子,尽倒编排上我了,可见是平日里对你太纵容了些。」 平姑娘也不怕她,笑着凑到她跟前:「也是奶奶仁慈,我才这么没大没小,要是别人,我可不敢。」 主僕两人说笑着,将那信件拆开,平儿完全不识字,王熙凤因着管家多了,所以识得几个字,黛玉写的信似是照顾到她们,简洁明了。
第60页 一封画着连环画,却是一位囚犯正在菜市口问斩的画面,他头上写着「驸马」二字。 两人俱是一愣,这是何意?再看另外一张信纸,写的短短几行字,凤姐只依稀认得几个字「大清律法」 她主僕二人不解,平儿将信件收起来:「不若二爷回来时问他,总归林妹妹写的信也没什么可避讳二爷的。」 王熙凤心里也是此意,嘴上却说:「你个蹄子,是不是巴巴儿盼着他来?」 平儿一噘嘴:「我可是好意,奶奶把我当什么人了?再说我可不依。」 王熙凤对平儿多加宠爱,自然纵着她,过一会儿林家管家从贾母那里过来了,平儿也早收拾好了回礼,王熙凤斜依在软塌上道:「这是我娘家送来的金陵白枫露,说是抹脸可使皮肤光丽,你带去给林家妹妹。」 管事应了是。又抬头说:「回二奶奶,我家姑娘有几句话让我捎给二奶奶。」 王熙凤心里狐疑,但是又好奇怎么回事,因而笑着说:「你且说。」 管事说:「我家姑娘听说,目今正值缮国公诰命亡故,邢王二夫人又去弔祭送殡;西安郡妃华诞,送寿礼;又有王仁大人连家眷回南,一面写家信并带往之物;又兼府上迎春姑娘染疾,每日请医服药,看医生的启帖,讲论症源,斟酌药案。这些都是二奶奶一手操心。」 这可不假,王熙凤流露出志满意得的神态:「正是,没想到妹妹远在扬州也听说了,这两府大大小小的事情,真忙起来可不少呢。」 她一脸的成就感,显然很为自己能者多劳所自豪。 那管事又说:「我家姑娘说自己本不应多管闲事,然而从前在贾府时多得奶奶照应,因而僭越多劝奶奶几句」 哦这可奇怪?有什么好劝的?王熙凤直起身子,催促管家说下去。 林家管家说:「姑娘说,二奶奶便是撩开了手不管,也是堂堂正正的荣国府嫡孙媳妇,生的儿子也是荣国府正踪继承人,可若是心血不继子孙不旺,以后琏二爷后继无人,只怕是白白便宜了别人,替他人做嫁衣裳。我家姑娘让琏二奶奶多多保重身子,千万莫要进了别人圈套。」 王熙凤震惊的坐倒在软垫上,平儿忙过来扶,却被她一把推开,急忙说:「快去外面守着。」 平儿也知道事情厉害,忙出去院子里看有无闲杂人等。 王熙凤这才走过去给管事敬一杯茶:「今日所说,犹如醍醐灌顶,我受之不尽。」 管事摆摆手:「这是我家姑娘托我捎话,二奶奶要谢也是谢我家姑娘,我家姑娘还说,二奶奶千万不可捨本逐末,好好孝顺公婆,修养身体,劝二爷读书上进,生个大胖小子,福气还在后面呢。」 到了晚上,好不容易盼到贾琏进屋,王熙凤急忙将那信拿出来问他:「这可是何意?」 贾琏拿起王熙凤的手到嘴边香上一记,才笑眯眯问:「可是想我了?」 两个人少年夫妻,正是你侬我侬的时候,王熙凤自然嗔怪着推他一把:「快说正事。」 贾琏拿起那信件念完,说:「这是我朝一条律法,道以权干扰律法者,不论皇亲国戚,皆要伏法。」 他一时奇怪:「林妹妹怎么送这信给你?」 包揽诉讼的事情王熙凤是瞒着贾琏的,因而先慌了神,又想起那张画,急中生智拿出另一张纸:「许是给这幅画的註脚。」 贾琏接过那幅画,嘆息道:「你们在府中不知道外面的事情,这可是这些天京师传的沸沸扬扬的一桩案子。说的是皇上长姐长公主驸马的事情。」 「长公主?莫不是皇上最亲近的姊姊?」这王熙凤是知道的。 「正是!长公主驸马在外面仗着权势,收了人家银子,扰乱官府判决,他在外还有个帐单,上面列明什么结果收多少钱。御史奏闻皇上,皇上怒不可遏,直接派人抓起来,长公主跪倒东华门求见都不得。」 王熙凤还不知道此事,她眨巴着眼睛问:「那皇上自然是放了吧?天下都是皇上的,自然是皇上说了算。」 贾琏失笑,捏着王熙凤鼻头说:「卿卿,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藐视律法,皇上自己都不重视律法,以后如何拿这律法治天下人?戏文里都唱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王熙凤一下子吓得脸色惨白:「那?……」 贾琏以为她是听故事出神,也没有深究:「自然驸马被推到午门斩首,公主当场晕厥。」 王熙凤听的汗如雨下,一颗心惊疑不定,原来驸马之尊,都逃不过一死,那她所以为的贾府,又能怎么庇护自己呢? 她怕贾琏瞧出端倪,又说些别的事情:「今儿个林妹妹派人跟我捎话,倒是让我一阵触动。」 说着便将林妹妹的原话告诉了贾琏,贾琏听后,也似是受到触动,久久不能言语。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做了樱桃奶昔。 樱桃、炼乳和牛奶、白糖用搅拌机一阵打,然后放冰箱里冰一冰,喝就行了。 搅拌机真是人类之光。 四月是樱桃的季节。 求点个作者收藏吧,在线卑微………… 第33章 夫妻夜谈痛说往事 婆母早逝幼子受苦 贾琏自己内心不是不憋屈。 他可是正儿八经的正房嫡孙, 可因为老太太的偏心,自己和凤姐自然退避三舍,堂堂的国公府继承人居然沦为打杂跑腿之流。
第61页 思及此他拉起凤姐的手:「是我不得老太太意,连累了你。」 凤姐羞得拂去他的手:「这么不尊重。」心里却喜不自胜。 贾琏长嘆一声:「我何尝不知道你的为难之处, 太太为着名声上好听, 撂了家里一摊子事给你, 对外说是嫡长孙媳妇掌家,其实她自己稳坐幕后, 捏着财权,你大小事情都要问过她才行。」 这话说到凤姐痛处, 想起平时为了些许银钱筹谋万分, 遇到涉及损害太太颜面的事情左右为难,若有些处理不妥当老太太责问起来太太转手就推到自己头上,甚至有时年轻没经歷过有什么纰漏就被太太一顿责骂, 凤姐的眼泪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 贾琏说:「原来以为太太看在你是外甥女的份上不会对你如何, 如今看来她也是连自己的外甥女都坑得。」 贾琏娶凤姐心里何尝没有芥蒂?自己生母早逝, 继母是个四六不着的, 隔房的叔母又将自己大字不识的外甥女许配进来,自己的父亲是个不管事的,老太太心早偏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就这样按着头让他娶了凤姐。 凤姐嫁进来脾气又骄横,又没有温柔小意那种姿态,着实让贾琏不喜, 只是如今刚新婚不久,凤姐又生的美貌,两人感情还有些亲近,只怕过些日子两人终会生分。 这会子在灯下瞧着凤姐眉毛微蹙, 双目含泪,自有说不来的动人之处,贾琏心里却一软,将素日那些不对付放在一边,他一时寻不到帕子,情急之时用自己的衣袖去擦凤姐脸上的泪。 惹得凤姐「噗嗤」一声,破涕为笑。两个人的感情也亲近了许多。 凤姐抹抹泪,这才说:「如今合家大小除了老太太,太太两个人,没有不恨我的,只不过面子情儿怕我。外面人都骂我『皆因她一时看的人都不及她,只一味哄着老太太,太太两个人喜欢.她说一是一,说二是二, 没人敢拦她.又恨不得把银子钱省下来堆成山,好叫老太太,太太说她会过日子, 殊不知苦了下人, 她讨好儿。』殊不知我为何省银子,还不是太太那里抠的严实?」 贾琏倒不知道这背后还有这许多事,这才让他恍然惊悟:「原来素日里来我们房里巴结的人不少,背地里却没有一个说你好的。」 凤姐苦笑:「如今连我正经婆婆大太太都嫌了我,说我『雀儿拣着旺处飞,黑母鸡一窝儿,自家的事不管,倒替人家去瞎张罗\」 说起这个继母,贾琏皱皱眉头:「大太太虽然四六不着些,但这话也有几份道理,我们没得不理自己家事,反而替二太太当那出头的椽子。」 王熙凤拿起那信纸收了起来:「还要感谢林妹妹提醒,明日里我便去老太太、太太跟前卸了差事,只说瞧了郎中,让我做养着休息,不然不好生养。」 贾琏也点点头,看凤姐这般听自己的话,心里倒从成婚以来第一次将她当作自己人,拉着她在围炕处坐下,悄声对她讲:「林妹妹到底年岁还小,哪里懂得那么多,应该是林姑父传的信。因恐男女授受不清,才让林妹妹传话。说起来我今儿个也收到姑父的信件。这么思前想后,两件事因是能联到一起。」 凤姐心里颇不是滋味,原本贾琏是瞒着自己的,若不是今日夫妻交心,只怕这些外面的话也不会跟自己讲。夫妻居然外道至此。 但她转眼就想开了,若不是自己太拒人千里,夫君也不会瞒着自己,要知道,自己从嫁进来就紧紧跟着二太太,只怕夫君心里也把自己当成二太□□插在他身边的棋子而已。 贾琏没注意到她的神情,只说下去:「林姑爷在信中提及,道是给我寻了一个先生,让我跟着他读书,我还纳闷,这奇怪,我都这么大年纪,这么还要我读书上进。」 贾琏心里也有苦衷,他比贾珠小几岁,偏偏贾珠是个读书苗子,从小就受尽祖父和祖母的喜爱,十四岁就有了功名,同样是孙子,他被衬托的黯淡无光。 想起小时候,贾琏愤愤说:「我到如今才明白,有人在背后捣鬼。母亲在世时我才四五岁,已经开蒙读了四书,先生都夸我精明才干,可等到母亲去了,叔母对老太太说担忧我学业,让我跟珠哥哥一起进学。」 还有这样的事情,王熙凤瞪大了眼睛。 「贾珠本来比我大几岁,他读书的早,因而先生是紧着他的进度讲,我年纪小听不懂,先生越发不喜我,我忽然失了兴趣,偏偏身边的小厮是太□□顿给我的,常给我带些外面的好玩意儿……」 说到这里夫妻两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时是小孩子看不懂,只以为二太太对自己慈爱,便是读书被先生责罚,二太太也帮自己兜着瞒着,哪里知道这就是捧杀? 贾琏闭上眼睛,似是才被人除去眼睛上蒙着的遮眼布:「母亲过世后一年,我身边的奴僕或是偷盗,或是不尽心,太太便说要换,齐齐儿换了一批新仆。待到我稍大些,太太便给我送来一批长相水灵的丫鬟,说是个个通文墨…… 」 凤姐瞥他一眼,这两口子人精一般,说到这里自然心知肚明,只是两人的精明居然一直没看透身边的中山狼。贾琏苦笑:「我那时候小,懂什么事?还不是由着太太揉搓,倒是我总归命好,有僕人带着我去赌坊里走动,被我舅舅撞见,将那僕人当场打死,我还嫌舅舅伤我颜面,从此断绝往来。」
第62页 说起这个舅舅,凤姐极其陌生:「怎么的,家里还有舅舅?」 贾琏点头:「母亲出身亦不低,不然怎么做国公府的当家主母?只是母亲去世后,舅舅来灵堂前闹,说是贾家虐待,折腾来回,伤了两家和气,自此不往来,只我小时候在外面还能遇上舅舅,或给我笔墨,或赠我鞋袜,可惜我年少不懂事,明明是舅舅处罚刁奴,我却恨舅舅伤我颜面,从此不往来,再后来舅舅调任外地,便再也不见了。」 原来还有这么一出,王熙凤道:「你可有舅父那里的地址?快到中秋,明日里我便置办一份中秋节礼,你写封书信,咱们给舅爷送过去。」 这倒稀罕,凤姐儿惯常在家里嚷嚷:「把我王家的地缝子扫一扫就够你贾家吃用的了」,居然还有这般维护夫家亲眷的一天,贾琏心中感动,说起了一桩事:「你既交了家里的财权,想必一时半会子闲下来心里难受,我手里母亲的嫁妆还有父亲给的一些产业,以后便由你打理吧。」 这可是意外之喜,凤姐儿自从嫁进来就没有摸到过丈夫的私产,须知这天下男人手里拿着私房钱,总归是要有些小九九的,就怕他那天在外面养老婆,因而凤姐总是忌惮着。 此时贾琏忽然说要给她,凤姐儿又惊又喜,面上却做感动状:「原先是我不对,母鸡司晨,还是官人自己收着罢。」 贾琏摇摇头:「我今后要读书,哪里要操心这些,再说咱们夫妻一体,谁拿着不是拿着,怎么能生分了?」 凤姐点点头,心里却想,原来自己稍微的示弱就换来丈夫的掏心掏肺,就连巴巴儿得不到的私产也归了自己,如此看来这夫妻相处之道还是要好好琢磨。 想到这里她柔声说:「我是个命苦的,生母早逝,幸好有个同胞哥哥,因而家里主母不敢为难,却也不让我识字,整日在我耳边讲些要扶持王家的鬼话,等我嫁人,更是听着太太和娘家的糟心话,居然让我蒙了心,将坏人当亲人,真是伤了夫君的心。」 贾琏摇摇头:「原来你我都是个自幼没娘的可怜人。家里又无人教导,难免不被那心怀叵测的小人拿捏。」 思及此,他说:「你且保养好身体,以后我们日子还长着呢。我虽然不才,但努力读一个秀才功名总可以,咱们武官之家虽说本来就不靠功名起家,但有个功名以后在外面走动也多几份依傍,总归能结交些入流的朋友。」 丈夫要上进,凤姐自然高兴:「明日里我们就去拜师。听婆母娘家是博学人家,以后夫君考个功名也告慰婆母。」 她说的婆母自然是贾琏逝去的亲娘,当下贾琏心中百感交集,半响嘆口气:「可怜二太太算计半天,为了名利逼着贾珠哥哥用功,结果他年纪轻轻就夭折了,如今有个宝玉,只好一味溺爱。天可怜见的,林姑父还记得我们,出言提点,总算是娘亲保佑。 」 夫妻这番一对话,才知道双方都是个苦命人,因而原来各自敌对的心理尽消,倒从今夜起才有些过日子的齐心协力。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的奶昔太好吃了,所以今天吃了奥利奥奶昔。 奥利奥真是甜品界的渣男(并不是),跟谁都很合适的样子 我基友听到我喝奶昔就说奶昔减肥。我:??? 后来我搞明白她的意思是把奶昔当正餐,而我是拿来当零食的。。。 求一个作者收藏,求一个文章收藏,不然感觉自己好菜。 第34章 凤辣子做戏吓老尼 黛玉立志救姐妹 却说贾琏夫妻俩一夜彻谈使得两人认清了真正的敌人, 互相达成了谅解,终于不復从前那般你提防我我提防你的情态。 凤姐心里一边夫君的醒悟,一边又悔不当初,心里煎熬;贾琏则悔恨自己荒废那么多年, 两口子心里都存着事, 是以夫妻都是一夜未眠。 瞧着外面天空刚刚有些鱼肚白, 贾琏已经翻身起床,王熙凤也跟着爬了起来, 倒是外面伺候的丫鬟们先唬了一跳,一个个蓬头垢面着就慌忙来伺候。 可奇怪今儿个热水烧不及二奶奶都不责骂, 只是不耐烦的说:「就将就着洗洗吧, 还有事。」 这能有什么事?丫鬟们一个个大眼瞪小眼,但二奶奶如今管家,便是谁都不敢多问。 答案很快就揭晓了。 先是二奶奶亲自从库房里寻了些笔墨纸砚, 那笔是御贡湖笔, 墨是上好的王屋松烟, 纸是青檀熟宣, 砚是已故大太太嫁妆里的端溪石砚。 那礼别说是公侯人家送礼,便是帝王拜师也很了得了。二奶奶却二话不说给了二爷。 王熙凤打发贾琏出门拜师以后,就赶紧差人去送信给长安节度云老爷, 道是随后探查得此事所涉颇深,不能牵扯,因而求云节度千万莫要再插手此事。 万幸官司的另一方是原任长安守备公子, 好歹也有些势力,因而两家还在胶着,官司还未有定论,让凤姐能有些转圜的余地, 不然若是此案定论,那凤姐可真是怎么也洗不清了。 待接到那边回信说是知晓此事再也不掺和进去,凤姐才长长舒了口气。 她早就把馒头庵净虚老尼招到府里,却也不明说自己为什么忽然不管,只是做出受到惊吓的样子,慌不迭责问老尼:「素来当你是个稳当的,我才瞧你的面子上接了那事,却不料,被你卖了!」
第63页 净虚老尼也被吓唬住,忙告饶:「奶奶说的哪里的话,贫尼是打量着这官司只是府上吩咐一句的功夫,哪里想到连累了奶奶。」 净虚这么激凤姐,凤姐却忽然听明白了,她是个争强好胜的人,一向喜欢听人家吹捧自己辛苦能干,可自打收到林妹妹的警告,知道这事情不对,抱着狐疑的态度,才发觉这老尼居然对自己耍心眼。 她心里勃然大怒,面子上却仍演戏:「可不得了了,这下被你坑惨,得罪不该惹的人,了不得明日里你我都得下狱。」 净虚慌得抖得筛子一样,她跟张家兜揽下此事后,凤姐要了三千两白银,她自己擅作主张跟张家要了五千两白银,给了凤姐三千两,剩下的两千两可都被她自己吞没了。 凤姐瞧她神色已经猜到几分,心里更加不喜此人,原来当是个油滑些的出家人,没想到实际却是个假批僧衣的掮客,顿时憎恶之极,心里已经生了一计。 她故意推开窗看看院中有无别人,才探进头来悄悄说:「您老人家这么谨慎的人,却没发觉近来身后跟人了?我也是前几天才发觉,找了人查才知道咱们这回啊可是惹上不该惹的人了,说不定还要砍头呢!」 瞧着老尼打了个激灵,凤姐心中满意,叫你诱我入彀!叫你算计我!要不是林妹妹出言相劝,只怕明日里我还真要被砍头! 她凑过去将银票递过去:「这三千两银子还给你,你赶紧拿去给张家,求他们千万不要跟人提及此事,不然你我小命都不保!」 净虚老尼还退让:「这钱就当是给奶奶压惊的。没得出了钱还讨回去的规矩。」 呵呵,这是不愿意吐出来自己那一份吧,凤姐继续吓唬她:「这钱可不能留,官府查人这银票就是铁证,若是没收钱还只判个流放,查出来收了钱那可是砍头!」 说着做出送瘟神的样子:「如今我也不知道被什么人盯着,不敢多留你老人家,您老回去可千万记得叮嘱张家不能把咱们说出去,就说咱们帮不了这个忙。」 净虚直到出了贾府还一脸荒,她装作不经意,往身后打量,不打量不要紧,这一留意就发现自己身后真跟着人,唬得她立时三刻就跌了一跤。 这人却是凤姐找人扮的,反正净虚老尼心虚,也分辨不出来对方是原任长安守备的还是官府的抑或是凤姐的人。 派去追踪的小厮回来报给凤姐,净虚老尼将钱尽数还给张家,还嘱咐张家不得提及此事,随之便连夜打包潜逃往外地。 张家拿了钱,愁眉苦脸去找长安府太爷的小舅子李少爷,这件事本来就是李少爷在后面指使,他见色起意,想要拆散金哥姑娘和原长安守备公子。 可如今接连遇到挫折,先是本来帮忙说话的云守备赔礼不敢管此事,后是托的荣国府上退避三舍,这让素来喜欢仗势欺人的李少爷好一顿猜想。 他猜了半天,也只能猜出,莫非原长安守备家虽然辞了官,朝堂里却还有了不得的关系? 李少爷越想越觉得自己猜得对。能让不可一世的荣国府退避,那得是何等通天的能量?俗话说破船还有三两钉,莫非原长安守备家这破船还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在背后? 这种花花公子,并不是爱金哥多深,本来就是爱好巧取豪夺。可如今碰了钉子,瞧着其中水深,自然不敢贸然踏入,索性收手,这官司便了了。 张家本是被李少爷权势胁迫而已,如今李少爷收手,怕夜长梦多,赶紧将女儿依照原婚约嫁了过去,金哥本就心悦守备公子,两夫妻和和美美,这是后话不提。 却说水月庵净虚老尼出逃的消息传到扬州林府,黛玉先是一愣,后才想起前因后果,这忍不住嘴里念了一声佛。 晴雯好奇,问了几句,才知道王熙凤和贾府的事情,原来黛玉虽不是佛教徒,但事情牵扯到佛门子弟,总有几份不安。 晴雯撇撇嘴,她倒通透的很:「姑娘莫要担心,这不是作孽,反而是助佛门扫清门户。您想想,从前咱们在贾家住的时候,那水月庵里的尼姑们都做些什么?」 黛玉愣了一愣,才说:「呃……蒸馒头?」 晴雯「噗嗤」一笑 ,林妹妹这嘴上俏皮的功夫可真是不改,贾府怀有偏见,说三道四把这叫做刻薄,可晴雯从后世来,最欣赏女子富有幽默感。 水月庵还真是蒸的一手好馒头,因而获得了馒头庵的诨号。晴雯倒不是说这个:「从前那水月庵的尼姑师傅们没回来都跟府里化缘,初一十五的月例香供银子贾府那可是每回都断不了的姑娘可知道?」 黛玉点点头:「贾府那个婆子叫余信家的,专门管着往各庙里布施银子香火钱,有时候余信家的跟水月庵的师父咕唧半日,便是合计这事。」 晴雯笑道:「如此一来我们便可知道水月庵并不缺钱,本来宁荣二公当日修造铁槛寺,现今还有香火地亩,以备京中老了人口,在那里停灵。馒头庵和水月寺一势,也算是贾府的家庙了。」 这在贾府不算什么秘密,稍微有些灵通的婆子丫鬟们都知道,黛玉不懂晴雯要说什么,侧耳倾听。 「姑娘可知那水月庵的尼姑和小尼姑智能儿常去寻那惜春姑娘说些似是而非的佛法教义,明面是宣扬佛法,暗地里却给诱拐几个小丫鬟使唤,便是周瑞家的明里暗里骂那些尼姑秃歪剌一般。」
第64页 黛玉嘆息:「这些人待在佛门净地,不想着修行,却竟然存了这等龌龊心思,可真是……」 晴雯深以为是,她前世里便遇到过这种人,假託教派名义,打着修行人的旗号,实际上却是邪教徒,总是盯着高门大户,或是企业高管、或是名校教授,要么劝那些人捐钱,要么劝那些人断髮修行。 若只是修行也算是劝人向善,却偏偏让人家捐了家财;若是捐家财给宗教或是行善事也行,却偏偏让人家把钱财给他,之后拿那众多钱财,过着纸醉金迷的日子。 晴雯前世作为一名单身女性高管,自然也被这帮骗子给盯上,一开始晴雯以为是修士讨论会,便欣欣然前往。 没想到去了以后才发现牛鬼蛇神,自己个儿建立了教主、教义,与官方已知的宗教毫无任何关系,偏偏引得那么多人上当。 可惜晴雯长在红旗下,自幼就信奉「一切可靠自己双手努力获得」这一套朴素的价值观,那些人嘴上传播的「构建健康的全息之网」、「回归幸福天性」只能让她忍俊不禁。 她闲闲问对方:「你可认为菩提流支版的《金刚经》比鸠摩罗什版的如何?」 好一个田雯,小小一个问题,将来劝她的邪教徒们打得落花流水,对方脸红一阵白一阵,半响才说:「我们只听教主所让我们通读的教材。」 好么,打着人家的旗号骗人,却连人家的经典都没读过,田雯当下就告辞。 没想到穿越后居然也遇到这种人,真是古今都有这等骗子。想到那净虚师太逃亡异乡,晴雯忍不住的乐:「她留在京师只会给惜春洗脑,看中了惜春名门贵女的影响力,又看中了贾家的财帛,若是惜春在她那里出家,贾家肯定会多加供奉,便是惜春本身应得的那份嫁妆也少不得了要落入那几个假尼姑的钱袋里,如今她逃亡异乡,惜春可躲过一劫。」 黛玉被她勾起了心事。惜春的结局她是知道的,贾府龌龊骯脏,女孩儿能有什么好名声?又无人真心实意为她的未来筹谋,出家倒真是一条清净路。 可惜出家却没找对庙,生生进了假尼姑窝,以后不知道还要被怎么磋磨。 惜春和黛玉交集不多,可在贾府的时日里,黛玉觉得她还有些活泼天真,万万想不到以后她会变得孤僻寂冷。唉,在贾府那般泥淖里,孤僻些才能不同流合污。 不管如何,黛玉此番还想改变惜春的命运。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汤圆在全职写作,也不知道所做的对不对。 因为自己不像是有天赋的人啊。 不管怎么样,想去为自己活一次。 之前一直在为别人的目光而活,努力学习,考到好学校,找到好工作,拿到高收入,可是不管是所学专业还是从事的工作,都不是我自己喜欢的。 活着是为了什么呢。 所以现在想即使走在一条磕磕绊绊的路上,也想不枉此生一样的走下去。 就当是经歷一个晚到的叛逆期吧。 第35章 陈大少贪婪扫点心 傅小姐好奇养白兔 黛玉这边厢盘算如何营救小姐妹出火海, 那边下人来通报,道是镇南侯府上三公子来府里拜会。 原来是傅云飞来了,黛玉摆摆手:「爹爹还在衙门没有归家,派人去跟他说一声。你们先把人迎进外书房等候, 上都匀毛尖, 让爹爹身边的门客去陪坐。」 那下人唱了个喏要走, 黛玉想了一想就叫住:「嘱咐厨房做几个配茶的点心,来客从京师来, 可做一两道北地的风味。」 过一会儿下人又来报:「客人将那茶点都吃尽了。」 黛玉「咦」的一声。 下人又补充:「是他一起来的同伴吃的,名帖递了是齐国公府里的陈少爷。」 屋里站着的丫鬟们想起可不就是那天在外面仗义帮忙的那个少爷, 黛玉也想起来, 她抿嘴一笑:「吃完了便让厨房再做,我们林府还能饿着客人不成?」 小厮讨好的道:「那我可要问问客人想吃什么?好让厨房对症下药。」 黛玉摇摇头:「不可,想必是离家远了, 一时想念家乡吃食而已, 到底是公侯府里的少爷, 若是当众在别人家点菜, 总有些伤他们面子。你让厨房做些京师风味就罢。」 那人唱个喏自去布置不提。 却说傅云飞正在外书房里暗暗白陈大少,好你个陈少爷,早上我出门时你软磨硬泡非要跟着我, 结果进来以后看见点心就跟不要命一样死命塞,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俩是讨饭来的。 陈思聪可不管他那个,开开心心吃着粉彩小碟里盛着的小块驴打滚儿, 边吃边摇头晃脑:「这块子正,有那德胜门外大街上罗瘸子家做的那味儿。」 傅云飞瞧着更糟心了,索性踱步走到离他远远的窗边,以示这个人我不认识, 心里只盼着能赶紧见到林大人。 向晚林如海才从衙门回来,镇南候府上向来不站队,只做纯臣,两家原先没有什么往来,但因着先前镇南候老夫人照应了黛玉一路,林如海心中感谢,多次派人送去各种礼品,是以两家也慢慢走动些。 镇南候生了两个儿子,二儿子战死沙场,也就留下大儿子一根独苗。大儿子又生了三子,傅云飞排行第三,这个孙子自小调皮捣蛋,却深得他喜爱,可惜孙子长大了坚持要弃武从文、科考举仕。
第65页 自打知道自己家老妻跟林府搭上了关系,镇南候就起了心思,这林如海可是士林中的领袖一般人物,要搭上他,岂不是可以大大助益自己的孙儿? 不是镇南候势利,实在是他家在南边镇守多年,要论起军中的盘根错节自然当仁不让,可是要说在文官里面,那可真没有什么建树。 歷来文臣和武官泾渭分明,何况镇南候家还是侯爵之家,压根儿就谈不上跟文人有什么交情。 一个为自己的孙儿有心结交,一个感激对方仗义扶持幼女,所以两家关系倒也融洽。 这不傅云飞要往南边去读书,镇南候立马想到:「扬州林家不也是我们认识的么?」,被老太太白了一眼:「你个老头子可别老着脸皮求人家照看你孙儿,那林家我留着有用处呢」 镇南候想破了脑瓜子也想不到老妻心里的盘算,他一向直来直去惯了,居然就给林如海写一封书信,求对方帮自己孙儿进白鹿书院。 林如海翻看了书信才知道来龙去脉,他有些愕然,这还真是熟不拘礼,但很快就瞭然,老镇南候在军中歷练惯了,因而也没有文人圈子里那些头巾气,想找你帮忙就直接提出,也不拐弯抹角转圈子。 虽然与自己一贯打交道的那个圈子不同,林如海也置之一笑,这般同嵇康一样有名仕之风的做法也深得他心。 本来这活计如果不是熟悉的人万万不可接手,不然孩子落榜了,那要是小气的人会不会埋怨你推荐的老师不好? 不过镇南候行事大开大阖,林如海也决定不辱使命。他问傅云飞:「为何先前去国子监读书,又为何来扬州读书?」 傅云飞慢慢说起:「回林世叔,我在南方老家先后考过了县、府的考试,本来应该继续读书,但我觉得京中荟聚天下英才,长久偏居一隅作文的气度也有失偏颇,因而通过岁试成为贡生, 被送到国子监学习。」 林如海点点头,这孩子还是胸中有些丘壑的。 「今岁我通过院试,有了秀才的功名,但先生却不让我继续参加乡试,反而让我去游学歷练。他老人家说江南文人汇集,白鹿书院又闻名大江南北,我自当去踏踏实实静心读几年书。」 「你这老师是真心为你好啊。」林如海喟嘆,「你如今才十二岁便有了秀才功名,说是年少成名也不足为过,留在京中便世人赞誉、同窗艷羡,实在无法静下心读书,不如远赴他乡,剥去这些名头,沉下心来做学问。」 他指着窗外池塘对两位少年举例:「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所谓读书人的心境,当如这池塘一样澄澈安静、波澜不兴,才能映照进天下苍生、三仁三黜。」 「若是往这池塘扔石,池塘不仅污浊不堪,而且也不能映照天光云影,学子若心有杂念,自然也无法静下心来研读学问。」 这番话说的两个少年都静思起来,傅云飞原来以为师傅不让自己下场考试只是因为觉得自己年纪小,读书还浅,因而不能过早去应试,以免伤了锐气,今日听林大人一番点播,才知道这其中有这么多讲究。 他恭谨点头:「学生知道了。」 林如海再翻看一下傅云飞的诗文集,对于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而言已经写得词篇华丽,他边翻边训诫道:「写的不错,可见底子打得扎实,不过有些见地过于狭隘,以后进了白鹿书院,等到休沐的日子,你便跟我去田间地头走走,多接触下民生,有助于开阔胸襟,增长见地。」 这是要将他当世侄培养了,傅云飞心里感激,却听得旁边的陈思聪大胆问:「林世叔,我可以也参与吗?」 「这……」林府跟镇南候还有些交情,但跟齐国公府那可是彻底不熟。 陈思聪笑嘻嘻说:「我娘亲是安家三姑娘,府上的老太太论起辈分是我的姨姥姥,小生不才,也考中了秀才功名,跟傅云飞结伴来白鹿书院读书。世叔一番高见,听得小可内心激扬大受鼓舞,因而想跟着世叔多讨教,想必能培养些君子气度,此生受用不尽。」 啊这马屁精,世叔都已经叫上了,傅云飞眼睛一闭,十分绝望,怎么带了这么一个同伴来扬州,真是错认颜标…… 话都说这么陈恳了,林如海到不好说什么,翻了翻陈思聪的诗文集觉得也算够格,因而说:「那便一起跟着吧。」 陈思聪高兴的眉开眼笑,一个劲儿的感谢「林世叔」,林府常年无有这般年纪的活泼孩子,气氛倒被他搅得大好,林如海又说:「既如此,你们就安心在住地等几日,若是不嫌弃,便住在我府上客房,我托人将你们的诗文送进白鹿书院,看那边消息。」 两位齐齐道谢,林如海说:「原照料你们小辈是应该的,不过我倒有个不情之请:我族中有个叫林瑞文的儿郎,比你们小几岁,如今正寄住在外院,过两日也要进白鹿书院,还请你们到时候照料一二。」 那是当然,傅云飞和陈思聪俱恭恭敬敬应了。 这两位这之后便暂住在林府,傅云飞整理完铺盖,便将祖母与妹妹送给林家姑娘的书信和礼品交给林大人,由林如海转给黛玉。 黛玉拿着信件颇有些欢唿雀跃,她小时候身体弱,父母很少放她出去参加别家的宴请,是以没有什么同龄的朋友,在京师结交了傅云瑾后格外珍惜这个朋友。 傅云瑾的字如其人,也是圆圆墩墩惹人想笑,虽然丧母丧父,可言语豁达恳切,字里行间所写之意让人想起那首着名的「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的词,处处透着平和喜乐。
第66页 她絮絮叨叨:自己养的黄鹂鸟如今抱窝了,在北方的大哥给自己捎来了一只白兔子,自己讲白兔子养在院子里,还给它缝制棉袄帽子,可养了两月,那白兔子居然不翼而飞。 难道是三哥哥偷偷放走了?惹得三哥忙不迭保证自己小时候虽然淘气但长大后就不再干这种事情了,云瑾哭了好几天,最后镇南候老夫人瞧不过去,拄着拐杖来云瑾院子里找,可真是奇了,那白兔好端端在笼子里待着呢。 这是怎么回事?镇南候老夫人仔细检查了半天,才发现原来那白兔居然能缩骨穿过铁笼子,再往地下打洞,等晚上大家都休息了它又爬出洞去笼子里吃小厮们放的粮食和水,所以这么多天居然也没瘦。 「大家为它闹得天翻地覆时,哪知道它平日里就待在笼子下面的洞里唿唿大睡呢。」黛玉瞧着云瑾所书,似乎看见她正捂嘴笑得左脸边浮现小小酒涡。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大家的留言好感动,汤圆会加油的。 今天做了珐瑯锅焗鸡,三黄鸡晾晒干,抹上酱油耗油腌制半天,然后在珐瑯锅内放葱和洋葱生姜,再放入鸡,开火焖就是了。 米饭消耗神器! 上一章提到邪教,所以多说两句。 千万不要信邪教,当然很多人被骗的时候坚称不是邪教。 我以前以为世代进步,当代年轻人个个爱好网上冲浪,怎么还有人信邪教。除非是索尼邪教、switch邪教之类(哈哈) 结果最近得知某位金融机构的中管(年薪百万左右)、研究生、cfa(说这些的意思是觉得这样说明这个人有很强的学习能力吧,俗称的不是傻子),居然信什么幸福教,天天朋友圈发,汤圆还以为他被盗号了。 震惊了。 好基友跟汤圆揭秘这个邪教每月都在风景秀美的旅游胜地的五星级酒店上课。 汤圆恍然大悟:「原来是福利这么好所以吸引会员的。」然后汤圆就兴奋了,「我要打入邪教,把邪教吃垮!」 基友:「你傻呀这都是自己付钱的。」 汤圆:「?!所以他们自己花钱花时间去听讲座?」 所以我真的不知道邪教怎么吸引信众的,也许光是听课这个开始的门槛就把没钱有脑子的都筛选出去了? 所以也请大家警惕一下。正规宗教就那么几个,国家宗教委会承认的,除此之外,就,嗯,报警吧。感谢在2020-04-14 14:42:53~2020-04-15 16:15: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绾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天晴无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送荷包黛玉放下心结 接圣旨贾家迎来富贵 黛玉提笔写一封回信, 将近来趣事一一写就,写完后又挑选个她新绣的荷包。 白嬷嬷看见,笑道:「姑娘可要送给镇南候府四小姐?」 黛玉点点头:「正是,镇南候家姐姐性子舒朗, 寻常金啊玉啊不入她的眼, 倒稀罕这外人瞧来不值什么的绣件。」 白嬷嬷道:「怪道旁人都说是亲不是亲非亲却是亲呢, 那云瑾姑娘四季八节的往家里送东西,总是惦记着姑娘呢。」 明嬷嬷打量着那荷包道:「姑娘如今手艺越发好了, 便是在宫里这样式的也挑不出来什么错。」 白嬷嬷想起往事,还是有些感慨:「姑娘这几年可用功呢。刚跟着姑娘, 姑娘就忽剌巴儿说要学女红, 我们只当是姑娘在亲戚家受了委屈,那起子小人在背后地里嚼舌根,议论姑娘不通女红, 是以没拦着。」 黛玉有些不好意思, 那时候她刚知道自己的命运, 又气愤袭人和史湘云议论自己不通女红, 因而一气之下立志要做女红,这两年昼夜练习,真把那当成一门功课。 明嬷嬷笑着说:「学这刺绣的手艺怕什么, 只不要过多了就是了。到底是大家小姐,以后往来也是豪门世族,动几针不让人家说嘴, 哪里就穷酸的非要自己动手做。」 黛玉心里一动,忽然想起史侯家里当时经济败落,其实已经很难维持外面的风光和体面,可史侯夫妇是个会持家的, 倒让家里的女眷做自家的针线活,以此贴补。 湘云就曾抱怨做针线活累得慌,肯定是因为湘云年幼,不知实情,只知道羡慕别家姑娘,跟亲戚家抱怨,暗示自己叔嫂怠慢自己,却不考虑自家已经无以为继。 如此情况下,她来贾府,看见不用做家务活的姑娘们会怎么想?四个春也就罢了,宝钗母亲尚在,只有一个黛玉跟她一样父母双亡寄人篱下,她自然只想跟黛玉比。 人就是如此心理,你比她好一大截便对你诚服不已,你比她只高一点点她便要来找你的错。 如此一来,湘云见黛玉整日里连针都不拿起来,自然牢骚满腹,嘲笑黛玉不会女红。想破了这一层,黛玉忽然咧开嘴笑。 原来自己一直在跟一个嫉妒自己的小孩子较量,就为那几句议论这两年拼命学女红,可实际呢,那几句议论也是湘云求而不得羡慕嫉妒之言。 她忽然就放下了这件事。 晴雯在旁边看黛玉神色变化,也猜出了几份,她犹自喟嘆,啊人啊人。就是天生特别喜欢跟自己境况差不多的人对比。 晴雯前世就常听见人议论别人,「当年我的同学如何、「别看我的老邻居现在暴发了,从前可如何如何」。
第67页 说到底,是不忿曾经跟自己同一起跑线的人逐渐超越自己。不然真追究起来,大家曾经是幼儿园同学就要人家从此跟你一样平庸吗?既然幼儿园就能定一生那岂不是全天下的人上完幼儿园就不用努力了? 晴雯猜想肯定是史湘云见自己与黛玉都是孤女,因而内心攀比,这倒也是人性,同样境遇的人不生出惺惺相惜之情,反而先分出三六九等,超过自己的就诋毁,低于自己的就洋洋得意。 当然史湘云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女孩子,有这些无关痛痒的小毛病倒也无妨,反而是黛玉,自始至终不落井下石真是难得。 一日正是贾政的生辰,宁荣二处人丁都齐集庆贺,热闹非常,酒至三巡,却听得贾琏站出来端着酒樽道:「今儿叔父生辰,幸的大家团聚,我有话要说。」 众人都宾气凝神,贾琏才道:「我自幼顽劣,不通书本,如今年纪老大,才觉半生荒废,只古人道追来者之可追,因而我从今日起便拜了珣山先生,以后进了书堂,只休沐日回府,若有事寻我,可捎信给我。」 这一石激起千层浪,王熙凤立在下首,瞧着王夫人脸上闪过一丝阴鸷,果然她是从前阻碍二爷不让二爷读书的始作俑者。 贾赦可有可无,还在自己饮酒取乐,瞧见这亲爹不做声,贾母皱皱眉头,只好勉强开口:「琏儿管着家里一摊子事,若是你走了当如何?」 贾琏开口:「家中还有子弟,倒是我一个人占着闲,惹得几位弟弟们都出不了头,宝玉自不用说,其余贾琮踏实、贾环机灵,都是可用之才。」 贾环先露出高兴之意,他虽未成年,可在赵姨娘的灌输下也知道掌了家里的权既能得人巴结,又能搂下不少银子,因而格外感激贾琏。 贾琮是个老实的,他担忧的瞧哥哥一眼,贾琏是正房所出,他是小妾生的,邢夫人续弦进门两个人的日子都不好过,倒生了些兄弟情,只是后来王夫人教养贾琏,他则彻底无人问津,兄弟才生分了,可如今倒也担忧不止。 宝玉早头摇得拨浪鼓一般,嘴里喃喃说「国贼禄鬼」之类,旁边的人都道他又犯了痴病,也不去理他。 当着这几个人的面也不能说人家不是,贾母只好作罢:「既然要念书,也是正经事,你娘老子都不发话,我便不拦着你。」 贾琏这才松了口气,贾政又举杯贺他,气氛復又热烈起来。凤姐和贾琏悄悄对视一眼,双方都如释重负,凤姐心里更是甜滋滋的。 她心想:奇怪,从前多敛些钱财都不能这般心里如吃了蜜一样。 却不知道自己已经渐渐对琏二爷生了情。 按照夫妻俩的计划,凤姐也趁着往贾母跟前凑:「老太太,现今儿高兴,我也说个事。」 贾母瞄她一眼,一脸的不高兴:「可别跟你家琏二爷一样说些混帐话,夫妻两个一个赛一个的不长进。」 凤姐熟知贾母心思,知道老祖宗这是面上不高兴,内心却没有什么,说不定自己的孙子上进她反而更高兴呢,因此看见贾母这样她也不慌,笑嘻嘻说:「老祖宗这样我可不敢说,回头老祖宗不疼我了。」 贾母这才笑起来,一指头指在凤姐脑门上:「你个猕猴,倒跟我卖上关子了,说吧,什么事情。」 凤姐才凑到跟前,拖长了声音道:「前几天我妇人病不好,找了个妇科圣手帮我诊治,说我受了寒,要将养着以后才好生育,又开的药方要用燕窝做药引子,我寻思着这不得跟老祖宗要。」 贾母跟身边的人说:「你们听听!好一个凤辣子,三句话没说完就惦记着我的东西。」 凤姐猴在旁边:「可不是您这个财主奶奶,又财大气粗又观音一样救苦救难,当孙媳妇的自然惦记得紧。」 一时周围的太太、姑娘、丫鬟们都乐起来,贾母也笑着说:「 好好好,回头我就让鸳鸯给你送过去。」 凤姐瞧着贾母心情大好,又说:「老祖宗,我可得跟你告几天假,大夫还让我多休养呢。」 事关子嗣,贾母也不敢怠慢,自然允了她的请求,凤姐儿可不止这一点手段,她笑眯眯沖平儿招招手,平儿拿出早就预备好的帐册和钥匙,恭恭敬敬端在盘子里呈上来。 凤姐道:「老祖宗,这钥匙和帐目可都在这里,交代的一清二楚,您让鸳鸯瞧仔细了,回头短了什么我可不依。」 自打她和贾琏说好以后,便在筹谋今天的事情,更是将从前放的那些利钱都收回来,还得上的还会来,还不上的凤姐索性派人将那债纸当着欠款人的面烧了,得了欠债人感激涕零,自己也彻底清理了这些麻烦。 再和平儿耗了半个月做帐,腾挪的还回去,支取的补上去,到最后总算平了帐目。 如今便要清清白白交出去。 贾母目光微动,颇有不贊同,忽有门吏忙忙进来至席前报说:「有六宫都太监夏老爷来降旨。」 唬的贾赦、贾政等一干人不知是何消息,忙止了戏文,撤去酒席,摆了香案,启中门跪接。早见六宫都太监夏守忠乘马而至,前后左右又有许多内监跟从。 贾母也不再追究,瞧着外面男人动静。夏守忠宣了特旨,立刻宣贾政入朝,贾政等不知是何兆头,只得急忙更衣入朝。 宴席也撤了,趁着人心惶惶,贾琏私下找到凤姐,凤姐忙告诉他一切都已经交出去。
第68页 贾琏这才松了口气:「若不是那晚你坦白,我竟然不知道你背着我私放利钱。」 凤姐垂首羞愧:「我年纪轻,不懂这个,只瞧着原来太太做那个,以为可以一本万利,又想着贾家富贵,当不畏惧官府。」 贾琏心里不是不后怕,好在帐册已经烧了,也没有闹出什么人命官司,这事情便是查起来也了无痕迹,瞧着凤姐粉面含羞,心里一软,想起那天凤姐向自己坦白时又惊又怕的娇样,语气先松动了:「岳母早逝,你姑母又是个坏榜样,自然教你一些歪门邪道。人人都说堂前教子,枕上教妻,原先是我不好,没有教导过你何事不该做。」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做了可乐饼。 土豆泥和鸡肉碎、洋葱碎,团成球,中间加入芝士碎,然后压扁成饼,加面包糠油炸 配上可乐,哇,春末的快乐!感谢在2020-04-15 16:15:38~2020-04-16 16:32: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夏初至末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凤姐摸索相处之道 太太盘算抢夺家产 凤姐低下头做感动状, 心里却在盘算,这几天示弱,不但得到琏二爷处处体恤,还将过去所做错事一笔勾销, 却原来夫妻相处不是一味强硬做派就对。 她自幼丧母, 跟着嫡母长大, 自然处处争抢好胜,以证明自己并不比别人差劲, 可也因此无人教导她为妻之道,居然差点走上歧途。 这夫妻相处之法, 还需要以后她慢慢领悟, 所幸来日方长,足可慢慢打算。(注释1:以上为妻应当适当示弱之道的阐述仅限于凤姐自己的内心想法,她由于时代所限, 所思所想都有深刻的时代烙印。不代表作者想法, 也不代表二十一世纪女性应当如此做。) 幸运的是她已经将私揽诉讼的事情悄悄抹平, 净虚师太也逃亡外地, 因着自保的缘故张家和净虚师太以及安守备都不会主动将此事说出来,甚至相反还会越埋越深。 夫妻一场,凤姐还未完全卸下对贾琏的防备, 自然也不会事事都告诉他。 却说两夫妻在这边各有盘算,贾府人却未注意这夫妻俩的失职,贾政被宣进宫, 全家都皆惶惶不定,不住的使人飞马来往报信。 过一会儿忽见赖大等三四个管家喘吁吁跑进仪门报喜,又说「奉老爷命,速请老太太带领夫人等进朝谢恩」。 原来是谢恩, 这自然不是什么祸事,贾母等听了方心神安定, 又有赖大说「咱们家的大姑奶奶封为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 这一下可真是喜气洋洋,众人忍不住喜见于面,当下贾母、邢夫人、王夫人、尤氏都按品大妆起来。 一共四乘大轿入朝。贾赦、贾珍亦换了朝服,带领贾蓉、贾蔷奉侍贾母大轿前往。 待到回来人人大喜,王夫人遣人给娘家送信,又谢过来道贺的下人门客家眷,这才烦扰起今日贾琏夫妻所提之事。 她苦心谋划,万万没想到出了岔子。 嫁进荣国府时她年岁不大,丈夫是个喜欢读书的,可偏偏自己不识字,难以琴瑟相和。 在府中的日子不算好过,婆婆明察秋毫是个精明人,小姑子长着七窍玲珑心,她从王家带过来的那点伎俩便有些不够用了。 何况上面还死死压着一位大嫂子,大嫂出身书香门第,又是个温柔端淑的才女,和小姑子惯常信笺往来,平日里大家齐聚,或是观花或是赏月,那两人总能诗文唱和,博得全家称赞,更让自己颜面全无。 她生的也不差,可偏偏如贾母所说「是个呆木头,没些许风情」,这就比起嫂子和小姑子差远了。 王家女儿怎么能认输?她自然不罢休,好在她很快发现夫君是个好色之徒(注释1),仗着自己的美色,总算生下了一儿一女傍身。 这有什么用呢?大嫂子生下的儿子聪慧可爱,才三岁便可以出口背诵多首古诗,博得家中公公喜爱,常夸奖他是「吾家麒麟儿」。婆婆更是喜欢她,直接将管家权交给了她,更不用提她备受丈夫疼爱。 王夫人不服,日夜逼迫珠儿读书,那孩子年纪尚幼,惹得大嫂子来劝她:「弟妹,不是我多嘴,珠儿正是长身骨的年纪,天天晚睡早起,头悬樑锥刺股,这可不好。」 她嘴上应着,脸上做出一副感激之情,心里却暗笑:哼!你自己的孩子背着外人昼夜苦读却假装好心拦着我孩儿苦读!真的不安好心。 她一辈子都不明白有的人天资聪颖,压根儿不用整夜苦读。却以为贾琏聪颖是大夫人暗地教导之故。 没多久小姑子出嫁,王夫人简直要咬碎银牙,十里红妆良田千亩,这让自己的珠儿能分得的更少了。 这些在面上不能表露半分,却架不住她背后地里寻个巫蛊之法,日夜诅咒。 也许那诅咒真的见效,大嫂子居然真的生了病,缠缠绵绵,那病也持续了一年多,她背地里暗暗偷笑,机会可来了。 那天她去探望病中的大嫂子,含泪安慰她:『嫂子放宽心,且将养着,外面那些传的沸沸扬扬的不用去理会,横竖链儿是正妻嫡子,外面一个小妾生的还能越过他去。』 大嫂子的脸色忽得越发灰白,却仍然不问她究竟,她心里暗暗鄙夷,到这时候还要装什么贤淑,看你憋得住多久。
第69页 待到她告辞出门又派人盯梢,果然如她构想,大嫂子陪房也急急出门去查此事。 贾赦居然在外面养了一户外室,妻子生病期间他也没断了往来,还跟外室有了一个儿子,如今正在襁褓里,取名叫做贾琮,挨着贾家小一辈的排字,这是正儿八经承认这孩子了。 大嫂又生气又失望,加之担心自己膝下孩儿,没多久就病入膏肓。临终前拉着她的手託付:「弟妹,我素来跟你还有小妹要好,如今小妹远嫁姑苏,也只有你值当託付,我这一别,唯担心我那孩儿,还望妹妹看护一二。」 王夫人拉着她的手,要很努力才能也做出一副戚容:「那自然,我会好好照看他。」 当然好好照看了,贾琏要天上的星星她都可以给摘来,月例银子之外瞧中什么只要在外面支贾府的帐就行,反正如今管家权被她把持在手里,谁也越不过她去。 除此之外,还给贾琏配备吹拉弹唱俱精的小厮,教他往瓦栏勾肆歌台舞馆里做各种龌龊事情,更是在他十几岁就给他房中配备了各色娇艷妩媚的丫鬟。 待到贾珠和贾琏都长大能够娶亲的年纪,王夫人自然要好好谋划一番。 给自己的儿子贾珠苦心造诣寻了金陵名宦之女李纨,其父李守中曾为国子监祭酒,族中男女无有不诵诗读书者。 给贾琏寻得媳妇虽然明面上是权势滔天不可一世的王家女,但实际呢,王熙凤亲爹虽然排行第一,却是庶出,在家中碌碌无为,只能坐守金陵看护祖产,与正当权的王子腾隔了一层,凤姐连个正经的字都没有取。 王夫人担心到时候长辈们压着不同意,特意将自己的外甥女带进贾府小住,又刻意安排机会与贾琏巧遇,贾琏一下子就爱上了这个又泼辣又美艷的女子。 在王夫人稍微提起想将外甥女嫁给贾琏后,贾琏马上坚持,因而贾母和贾赦拗不过他,就同意了王熙凤嫁进来。 这自然是王夫人的得意之作,好好一个长房嫡孙,居然娶了个目光短浅行事粗鄙的庶出女,而自己的儿子娶得可是书香门第的清贵人家女子,嫂子啊嫂子,见到这一幕你还能笑得出来吗? 王夫人自认为算无遗策,至于珠儿那意外,唉,便是天命罢了,反正贾府管家权已经霸在手里,那对煳涂夫妻行为肆意张扬,只怕不是断子绝孙就是锒铛入狱,到时候这偌大的贾府,还不是自己宝玉的? 谁知道今天居然跟撞了邪一样,那两夫妻辞去了家中之职,一个要闭关读书,一个要静养修身,都不是什么好事情,王夫人忽然觉得发自内心的担忧。 周瑞家的瞧着王夫人灯下发呆,凑过去问:「太太,可是累着了?」 没等王夫人回答,她又自顾自帮腔:「今儿个咱家大姑娘可给太太大大的长脸,如今宝玉也是正儿八经的国舅爷,来日跟皇上求个官职,只怕太太的富贵还在后面呢。」 这话王夫人爱听,今日宁、荣两处上下里外,莫不欣然踊跃,个个面上皆有得意之状,言笑鼎沸不绝。哪个不知道是託了她女儿元春的福? 周瑞家的见王夫人面露得色,又继续凑上去举起大拇指吹捧:「如今有娘娘撑腰,太太在府里可当真是这个!」 王夫人淡淡一笑,心里却抑制不住的得意:「只今儿个链儿夫妻所说,让我心里不安的很。」 周瑞家的还能不知道王夫人做下的事,她自然凑过去出主意:「要不奴去搜寻再给二爷送几个美貌侍女?」 王夫人摇摇头:「不可,如今他长大了,不能再像从前那样拿捏了。」 周瑞家的何尝不惋惜:「太太说的是,不过他那性子已经被太太养成,一时半刻也定会再犯偷腥的毛病,到时候捅给凤姐儿知道,岂不是现成的夫妻不宁家宅不安?」 这话说到王夫人心头去,她点点头:「也是,自己就乱了起来,哪用的了咱们动手。只不过你适才说性子是我养成的,却不能乱说。」 她目光威严扫视过来,周瑞家的想起她素日的所作所为,不由得惊心,她可没少给王夫人做些骯脏龌龊之事,还能不知道得罪了这位太太是什么下场? 想到这里,她忙赔着笑脸点头称是,又上前恭维:「太太早些睡,明儿个想必那些得了信的亲戚朋友家还要上门道贺,今儿个养好精神,明日才好应酬。」 想起明天纷至沓来的巴结,王夫人心里才觉得妥帖些。贾琏夫妻闹的这些个事情,也随之被她抛之脑后。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2 :元春和宝玉都好看,所以设定王夫人也是个美女。赵姨娘行为那么粗鄙却仍能给贾政吹上耳旁风因为什么?所以设定贾政好色,一个被窝里睡不出来两种人。 今天包了猪肉西葫芦的包子。 有个诀窍就是和馅儿的时候加入炒制过的甜面酱,这样馅儿本身就会非常香。 但是汤圆心中最爱的包子馅儿还是香辣牛肉馅儿,奈何春节前后汤圆从西北大量购入牛羊肉,导致吃多了,现在只想重回猪肉怀抱。 感谢在2020-04-16 16:32:40~2020-04-17 11:59: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送你一条薄秋裤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珣山先生慧眼识珠 三个少年头疼欲来
第70页 第二天宁荣二府果然人来人往, 俱是听闻了贾元春封妃的消息前来贺喜的。 两府热闹,居然谁也没怎么注意到一顶马车出了荣国府,马车内是贾琏,还带着些许包裹, 这是凤姐这几天给他收拾好了的, 足够他在书院衣食起居。 贾琏盯着马车内还揣着两封书信, 一封是自然是姑父林如海之信,另一封却是他亲舅舅白泓所写 。 这两人又各自写了引荐信引荐他给珣山先生, 多亏这两封书信才让他这个超龄子弟有了机会能在京城中鸿学大儒名下研读。 这两位长辈于他都是恩人,姑父点醒他这个梦中人, 而舅父接到自己的节礼和信件后激动的老泪涕零, 远在云梦却托人厚厚重重捎来了一车的礼物,有各种吃用之物、有笔墨纸砚、还有云梦特产,更有多种调养补品。 当然他更看重的还是舅舅所写书信, 信中写了舅舅对于贾琏终于醒悟的欣慰, 也有对他荒废这么多年的可惜, 更有对逝去妹妹的怀念。 贾琏收到书信就大哭一场, 可嘆他这么多年被蒙蔽双眼,直将歹人当亲人,中间可多了多少波折, 万幸如今还不算太晚。 因而进了书院,他对先生毕恭毕敬,平日里也将那些个官宦子弟的不良习气都摒除一清。 珣山先生本来有一半是看在林如海和白泓面子上, 还有一半是听得这学生年级大了才醒悟向学,他想着有教无类,才收了这学生,没想到学生来了以后恭敬勤恳, 珣山先生倒心里起了几份爱才之意。 白舅爷府上也给王熙凤寄了不少妇女的温补之物,倒惹得王熙凤心里有不少好感。 她本来想着自己是王家女,白家不喜这等粗鄙门户,王夫人又养歪了贾琏,白舅爷因此也会对自己不喜,没想到白家没有因此厌弃自己。 凤姐卸去管家权之后当真是看尽了贾府上下嘴脸,从前那些她得罪的人背后地里嘲笑她就算了,没想到原来那些当面奉承巴结她的人居然也在肆无忌惮嘲讽她。 「说不定是犯了什么大错被老祖宗除去了管家权。」 「早就瞧她那个张狂样子看不上眼的很,现如今可真是现世报了。」 「说是将养身子,说不定是什么生不了孩子的大亏空」 「是了,你瞧琏二爷都藉口读书搬出去住了不是?可见是厌弃她了。」 平儿忠心耿耿,总出去跟那些人吵嘴分辨,凤姐却叫住了她,她从前最是掐尖好强一个人,如今没有了权利,才知道人情冷暖,也洗尽铅华看清了更多真相。 管他外人如何说,她现今手里攥着贾琏的私产,这些天二爷不在身边,她正好将身子做养好,闲暇了便盘点手中私产。 二爷虽一心向学,却有了闲暇就派身边小厮给她送信送物,两口子本成婚几年,如今却你来我往鸿雁传说,活脱脱像那情窦初开的未婚小儿女一般甜腻腻起来。 因着爱上了这个男人,凤姐对这个男人的家人才真正爱屋及乌起来,她平素里深居简出,除了晨昏定省给贾母请安,便只往自己公婆那里去请安。 更打发人时常关照迎春,迎春本是庶出,不得贾赦喜爱,下人常议论她是一块二木头,戳一针也不知诶呦一声。如今自家嫂嫂却改了性子一般,常请她过去喝茶做针线,迎春也不抗不拒,时日长了,倒真处出几分姑嫂情谊。 却说扬州林府也接到了贾元春封为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的消息。 恰逢林如海在给林瑞文和林黛玉讲授功课。 林瑞文是林家旁系,和林府的关系远之又远,他身世悽惨,父亲在乡下做木匠不想出工有了意外直接去世,本来木匠是农户里较为富裕的一波,他母亲守着他还有几份好日子。 可也就是这些留下来家产的原因,他外家逼迫娘亲带着夫家财产改嫁,夫家自然不允,推搡之下他母亲被推进了河,水流湍急等到大家救上来时他母亲已经身亡。 一夜之间这孩子父母皆亡,他外家扭头就走,族里却意图霸占他的家产。 他是个有主意的,打听到林府到扬州建立宗祠,因而直接去寻找那管家做主,林家管家将此事上报,林如海替他主持公道,给他父母办了葬礼,将父母合葬。 林瑞文千恩万谢,想要投身在林府做奴僕,林如海自然不允许,本来苏州设了宗学,可林如海担心他孤身一人,再者宗族里有部分小人图谋过他的家产,若真是放他回去,只怕还会有波折。 因而命管家悄悄带他连夜搬离,林瑞文也懂事,只拿了父母的衣服各一件便离了家门,直接跟着来扬州。 林如海抽空考究了他的学问,才发现他虽然身处乡下,却读书扎实,颇有见解,起了扶持之心,将他送往白鹿书院就读。 如今他正是休沐回家,不跟傅云飞及陈思聪一起逛扬州城,却老老实实侍奉林如海,在林如海身边学习。 听到下人通报元春封妃的消息,林如海先是面上一松,然后又是神色严肃起来,林瑞文、黛玉在她身边,自然看见他的神情,因而黛玉好奇发问:「大姐姐当选德妃,爹爹为何不像是万分欢喜的样子?」 如今黛玉也日渐长大,有一些家国之事林如海也不避讳她,相反因担忧自己遭人暗算之后黛玉不通庶务任人摆布,反而常指点她一些事。 因而林如海道:「元春入宫多年,也只是个小小女史,为何今儿忽得擢升?」
第71页 黛玉眨巴着眼睛想了一想:「元春姐姐的舅舅一直做着京营节度使的官,难不成是为了这个原因?」 林如海贊:「你这猜测摸到些门道,却还未说到点子上。」 林瑞文在旁边猜测:「姑姑说的不对,若是为着这个,那怎么早点不封?可见皇上心里认为做个女史也足够安抚京营节度使了。」 黛玉没说中,又被林瑞文唤做她最不喜欢的「姑姑」称唿,不由得沖林瑞文做了个鬼脸。林瑞文虽然是远方亲戚,谁知道仔细排起辈分,居然管她叫做姑姑,这对小黛玉而言,可真是晴天霹雳。 林瑞文年纪比他大几岁,初来时做什么都笨笨的,黛玉便对他也心生好感,没想到居然是她的晚辈。 林如海瞧着小儿女斗嘴,说不出的好笑,他不呵斥黛玉做鬼脸毫无大家闺秀风范,反而心里赞许,女儿总算有些活泼之态了。 当下他出言:「刚理伦常天经地义,宁国府里的惜春,可不是就是蓉哥儿的姑姑吗?怎的人家被叫姑姑就浑然无事?」 黛玉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又回到正题:「难道皇上要贬官?这不大说得通呀,如果贬官那肯定是贬斥元春姐姐,哪里还有前朝贬谪后朝安抚的道理。那么说,肯定是要升官了?」 林如海道:「正是,王子腾此人多半要获得擢升。」 黛玉皱着眉毛仍然不解:「若是这样,那爹爹为何先喜后忧?忧在何处呢?」 林如海还未回答,林瑞文先猜测:「喜是喜在贾府终于站在了皇上这一面,忧是担心他们出尔反尔反将一军?」 黛玉听得目瞪口呆,林瑞文刚说完也迅速捂住了嘴,两人皆是又惊又惧。 林如海沉默不语,长嘆一口气:「贾家再不好,也是你娘娘家,只盼着是我杞人忧天。」 黛玉瞭然,贾府阖家上下罔顾国法,做下许多罪孽,偏偏是自己舅家,也是娘的娘家,爹自然不能完全置身事外。只如今贾元春升为德妃,盼着贾家上下能多得些庇佑,少闯些祸患。 林瑞文和黛玉从书房告退出来,黛玉犹自闷闷不乐,林瑞文便问道:「姑姑,我这里有个小玩意儿你要不要?」 黛玉抬头,只见林瑞文从怀里掏出一个木头做的小鹿,只按一下鹿尾巴,鹿便低头吃草,再拽一下鹿头,小鹿便昂首往前走。 黛玉瞧一眼就喜欢上了,她不喜金玉之物,倒对这些精巧细緻的小玩意儿情有独钟。 林瑞文大方道:「这是送给你的。」,又小心翼翼观察四周,「你可别让白先生发现了。」他们三个进了白鹿书院,有时候还要得白先生恩惠,因为那是白家开设,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三个男孩子对白先生敬畏万分,活脱脱避猫鼠一般。 黛玉觉得奇怪,却也答应了,林瑞文这才摸摸头,松口气,可算是替云飞兄将物品传递到了,只是陈思聪所託之事可真不知道如何办。 他挠了挠脑袋:「姑姑,家中除了你和白先生,可有别的女眷?又或者有没有亲戚来住?」 陈思聪自打上次偶然听到林府女子高谈阔论之后便着了迷一样寻找那位女子,可惜即使他住进林府外院也依然探查不到。 林家上下被黛玉治理的井井有条,压根儿不容外人窥探,无奈之下他只好求助自己新结交的好友林瑞文。 第39章 三兄弟懵懂闹义气俏丫鬟畅快理弊端 黛玉迷茫的摇摇头:「没有啊, 除了你们三个,家中这几年并无什么亲眷过来借住。」说罢,便告退往内院去了。 这话说的倒让林瑞文心中感动,他无亲无故, 能得到林大人的帮助已经是心中感激不尽, 如今更被黛玉言语之间当做亲眷。 感动之余想到自己所做, 不由得非常惭愧,便耷拉着脑袋去找林如海自首。 林如海见他去而復返先是诧异, 后听完他垂头说出代傅云飞送木头鹿给黛玉的事情又觉得好笑,当下按捺住, 不动声色说:「此事你做的很好, 知迷途而返,但毕竟有错在先,便罚你抄写先贤文章, 你不要跟黛玉说破此事, 之后由我来训诫傅云飞那小子即可。」 林瑞文心里大石落下, 又担心起来若是林大人责罚傅云飞如何, 又惴惴不安去寻了傅云飞,将自己告状的事情明白告诉他:「这事是我不对,一错在我应该在开头就劝住你, 林姑姑拿我当家人,我却借着同宗之便利夹带男子物品给她,当真对不起姑姑对我的一片赤诚之心。二错在不该将此事捅给林大人, 连累你受罚。」 当下里傅云飞却没有怪他:「是我唐突了,逛街时瞧着那小玩意儿好玩,给妹妹买了一个以后,想到林姑娘也会喜欢, 便给她也买了一个,又觉得如此小物从大人那里传递总是不合适,因而通过你这里通传,这下连累你,不知会不会连累到林姑娘。」 听得旁边的陈思聪一个劲儿的翻白眼:「我说你这两位君子,拱手作揖,不知道的还以为哪里的道学先生呢。婆妈!」又扯住林瑞文;「打听出来没有?」 林瑞文摇摇头,陈思聪甚是无语:「林家人口简单,套个话却有何难?」 他长吁短嘆,又道:「若是消息能打探到便是我被抓了也无妨。」 傅云飞饶是着急,也忍不住白他一眼:「可别跟贾家那个公子一样荒诞。」 陈思聪也不恼:「这话可说了两个人,第一,贾家公子并不荒诞,你们都说他行动荒唐,那是你们看不透之故,依我看他为人虽有些小瑕疵却瑕不掩瑜,内心澄澈胜过许多人。」
第72页 这可是新奇说法,林瑞文没有见过贾宝玉,也没有听说过其为人,因而傻乎乎问:「两位哥哥,这说的是谁?」 傅云飞为人仗义,要是往常他定细细将宝玉姓甚名谁、家住何处一点一滴讲给瑞文听,可此时却没顾上讲解,相反倒转一下脑子:「思聪说的有理,我们并不知其人如何便凭藉京中谣传妄下定论,真是有失偏颇。而且就算谣传是真,他怜惜女儿家处处以女孩为重却也是个多情良善的,倒胜过那些纨绔子弟。」 陈思聪得意洋洋的「哼」了一声,以示自己大度的接受了道歉,接着又说:「其二,我寻当日侃侃而谈女子,只是为其学问所倾倒,只想跟她探讨一二,别说是女子,便是外面的先生里面我也甚少听到那般标新立异的立意,大大有助于我写文章。」 这话说的也有道理,傅云飞也不再责备他,他眼珠子一转:「那日看见的女子除了林姑娘,还有白先生,难道是白先生所言?」 「啊?!」陈思聪大惊失色,白先生每次见他们虽然都不板着脸,但其人生就一股威严,言语间又处处考究他们学问,虽然为女子,却严苛过学堂里的夫子,三个少年怕她怕得厉害,如果是她,可当真不想与她探讨一二。 三个少年如此忐忑反覆,便是饭也进的不香了。却不知道林大人会如何处置。 林如海将此事按下不表,因着担心父女之间不好谈,他特意託付了白先生帮忙打听。白先生起先诧异,待听见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难得的一笑:「林大人放心,我定当不辱使命。」 白先生和黛玉朝夕相处,自然有机会在黛玉身边出现,她找了个藉口看看黛玉的小木鹿,发现其中并无机关,应该不会私相传授信件之余,再想一想傅云飞曾经提到过家里有个年纪相仿的姐妹是黛玉的手帕交,想必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爱屋及乌罢了。 因而她将此事报与林如海知道,林如海一想,两个人只是平淡之交,若他这个做父亲的贸贸然插手反而不美,因而只做不提。 不过让他吃惊的是过几天,在书房里招来黛玉考问学问,装作不经意问那木鹿可好玩,黛玉居然兴高采烈说托人捎给京城的傅家四小姐了。 林如海当时的表情过于古怪,黛玉又多解释了一句:「女儿正好有信笺捎给京城的傅家姐姐,因而收拾了一包扬州土产,可都是穿的绸缎吃的点心之类,实在无趣得紧,又翻了翻这个小木鹿实在是可爱,不如拿来送给姐姐,让她瞧一瞧京城中没有的稀罕物件儿。」 林如海哦了一声,忍不住失笑,原来孩子们还小,往来都是嬉闹的心思,自己却有些小题大做。 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林如海却在心里喟嘆一番,女儿毕竟不同于儿子,自己教养起来总有些不方便,若是妻子还在,哪里有这些波折,她定能察觉女儿的心事。 黛玉瞧见林如海神色茫然,喊他几次都没有反应,因而黯然问:「爹爹可是在想娘?」 林如海勉强一笑:「没有,是在想家里给贾府送的贺礼。」 这黛玉都筹谋好了,自然出口应答:「我们在京师如今有庄子有绸缎庄,因而我早就捎给他们一个礼单,写明或是贺喜或是拜寿,分别应该送什么礼。」 林如海奇道:「但关系有亲疏之别,礼物也随之有轻重之分。京中人家无数,那边管事如何判定哪家人家用什么礼呢?」 黛玉笑嘻嘻:「这又得感谢晴雯,她捣鼓了一份书一样厚的册子出来,最前面写明跟我们家有往来的人家,又根据他们与我们关系轻重写了标号。」 这可不妥了,万一册子流传出去怎么办?被人知道你家送礼有轻重之别。这本是人情往来潜在的规则,谁家都有这么一本帐册,只不过都在主妇心里,若是真写出来,外人看见自然要跟你生分。 黛玉猜到了林如海所想:「爹爹可是担心册子泄露?放心,那册子上画着亲疏的代号,代号毫无规则而言,分为五种,分别是花朵、星星、月亮、圆圈和方块,让人就算偷去了册子也摸不到头脑。」 「册子里有经有纬,经线分列出五种代号,纬线分列出各种情形,或做寿、或娶亲,不一而足,经纬交汇之处便可以查出该送什么。」 「如今大姐姐当了德妃,这种情形当属升官之列,那边自然会酌情增加一二送过去,有了这个册子,以后再也不用我们往来写信寄送的麻烦,也耽误不了事情。」 林如海啧啧称奇:「晴雯这个孩子是个玲珑心,又难得性子乐观质朴,真可怜投胎投成个奴僕。」 他感慨一回,又想起一桩:「晴雯这法子用在案牍之事上倒可梳理清不少陈年旧弊,不知道可不可借用?」 黛玉笑道:「那爹爹得问过晴雯,我可不能牛不喝水强摁头。」她这些天跟晴雯学了不少方言土话,正用着有趣。 当下唤来晴雯,说清楚原委后晴雯自然点头称是:「能帮上老爷自然是我有幸,哪里还要什么许不许呢。」 林如海点点头,难得是还不骄不躁,晴雯又说:「奴虽然不懂衙门里的事情,但从管家上可以猜到:有的人平庸、有的人聪颖,有的人惫懒,只恨不得赶紧草草做完手中的事情赶回家去,有的人却尽职尽责,恨不得一天住在衙门里。」 林如海点点头,的确是这样,衙门里的小吏什么样的都有。
第73页 晴雯接着说下去:「若是运气好,碰上一个脑子好又尽职的管事,那自然他手头上的事情如流水一般顺畅,便是遇上不尽职但脑子好的管事也无妨,他总能用最快的时辰将自己手头里的事情理得井井有条。」 「最怕就是遇上脑子不清楚又不尽职的管事,一问三不知,不是今儿库房里的东西找不见,就是明儿送礼漏了谁家。」 林如海微微笑起来,这可真是。他也深受其害。偏偏小官吏众多,无法将其革职,敲打得多了又担心伤了对方士气,总是为难。 晴雯接着说:「可若是整理出一套固定的经纬划分册,遇上事情,只需要翻册子就可以知道,如此一来便是经手的是什么样的人都不怕。」 这可真是极对,林如海在办公时候还遇到有官吏卸任或调任,他偏偏要藏私,多年老吏的一些诀窍藏着掖着不说,以显出自己的能耐来,只苦了继任者,摸摸索索不知道又走多少弯路。 他们书房里正谈的畅快,却听得外面「咕咚」一声,接着便是乒桌球乓一阵,挨挨挤挤,那扇书房的门陡然倾开。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这本书不会太写宝玉的坏话,先排个雷。 有人会写衍生的时候为了凸显自己主角的好而不断丑化其余角色。 我不想这样,毕竟是衍生,不是新书新角色。 就是所作所为不少污点的王熙凤、贾琏和薛蟠,在曹雪芹先生笔下都有可爱之处,这么多年不少人恨不起凤姐,也是曹先生的笔力深刻之处。 第40章 三少年偷听出破绽 明嬷嬷沉思议往事 原来是三个少年在门外偷听, 陈思聪凑着想往门缝里看,不小心推挤到林瑞文,林瑞文没站稳,拉了傅云飞一把, 傅云飞武门出事自然站得稳当, 可他忘了自己借力是从门扇上所借。 一时之间门不堪其重, 缓缓向前滑开,咕噜咕噜三个少年都跌倒在地, 发出「哎呀」的惊唿。 因着林如海的外书房总难免遇上些门客管事之类,黛玉往外书房里去总拿着扇子, 就为了方便遮挡, 此时从从容容拿扇子遮面。 晴雯也不慌,她此时立在堂下,面朝着林如海和黛玉, 背对着那些人, 只要自己不回头就是, 但转瞬一想, 自己如今是个丫鬟,丫鬟似乎不用避讳什么,再一想, 自己是姑娘的贴身丫鬟,似乎又应该避讳。 转瞬之间她的心里已经起了好几个念头,于是保持方向不变, 只悄悄往堂边椅子背后挪去。 思聪少爷本是跟着两位小兄弟一起来找林先生点拨学问,前些日子书院里的先生做了题命学生写一篇文章,可他们三个破题的角度各不相同,一时之间不知道谁对, 因而来找林先生答疑。 刚进了书房,就看见外面有几个僕人守着,陈思聪是个眼尖的,一眼瞄见有一位老嬷嬷在其中,这说明女眷在内。 他眼珠子一转嘴角浮现出一丝坏笑,拉着兄弟们在屋外恭恭敬敬的等先生。 这原也无妨,僕人们时常遇见这种情况,因而都没有阻拦,谁想到三兄弟先是安安生生在外面站着,又不知道什么时候猫着腰趁他们不注意滚摸到柱子后面,再后来就闹出这么一出。 陈大少先是听见里面的声音高谈阔论,正是自己先前偷听到的那个人,他一时激动,心想今天可是瞌睡遇上枕头,得来全不费工夫。 等三兄弟一顿忙乱轱辘进了书房,站起来喃喃自语道歉时,陈少爷也没忘了抓紧时间偷偷瞄那女子。 只见那女子穿一身天水碧裙,上身穿着鹅黄小袄,瞧不见脸上什么样子,只见得她水蛇腰、削肩膀,单单看背影就有一副风流灵巧。 因着他们素日里淘气惯了,林如海疼惜少年人也只这几年胡闹的时光,倒也不过分责骂他们,只说让他们抄书做罚。 有外人在,黛玉和晴雯也不便多留,便起身告退。三少年忙退在一边,思聪一眼瞥见那女子往后退了半步,跟在林家姑娘后面,顿时如被雨打了的蛤蟆,呆呆愣愣一时立住了,便是一会他们跟林如海讨教学问他也不在状态。 好容易散去到了外院他们的住处,傅云飞先问他:「陈大少,你怎的呆呆愣愣的,寻日里那些个机灵劲儿呢?」 陈思聪魂不守舍,茫然不知,要傅云飞喊了三四次才耷拉着脑瓜子道:「无妨,许是天热中了暑热。」 傅云飞嗤嗤笑起来:「你那些心思打量我不知道呢?盘算着是哪家的美娇娥呢你好去提亲,谁知道是个丫鬟?回来就浑身不得劲,坐卧难安到这早晚。」 旁观的林瑞文才恍然大悟,怪道今天陈少爷不对劲呢,他知道陈大少今年十三岁,齐国公府上又是正儿八经的国公爷,自然提亲的不少,他知道陈瑞文近小半年每每收到他府里来信就愁眉苦脸,因着家里催促的紧。 陈思聪没精打采:「我娘可逼问的紧,总让我回京城去相看人家,我先前拿求取功名当遮挡,总想着再拖一拖。」 傅云飞拿檀木扇敲一敲他脑壳:「休要再做那才子佳人的美梦,静心读书才是正经,回头多早晚总要寻个家里可意的人,莫耽误别个不相干的人。」 思聪心里苦涩,动动嘴唇:「不相干的人?三番五次撞见,哪里是不相干的人?」 傅云飞冷笑一声:「是不是不相干的人不是你说了就罢,既然今儿个瞧见了,知道不作数,那些心思还提他作什么?」
第74页 陈少爷目光耿耿,嘴唇开开翯翯,想要反驳却哑口无言。半响才像想起什么一般:「咦!既然是林姑娘的贴身丫鬟,岂不是娶了林姑娘就……」话音刚落就瞧见傅云飞目光如箭如刀,一副要跟他拼命的架势,唬得他赶紧住了嘴,悻悻道:「也不知道今后便宜了谁家儿郎……」 林瑞文忙制止:「莫要议论姑姑,还是看看这题目怎么做。」一顿打岔,将两个人分开。 晴雯在屋内刚刚儿打了个喷嚏,雪莺给她端来淳淳一杯姜茶:「可是着凉了?多喝些姜发发汗。」 黛玉抿嘴一笑:「说不定今儿个遇上的人正在背后里议论晴雯也也未可知。」 晴雯喝着茶,差点呛出声,她穿越前就五十大寿了,只怕放到古代都能给那几个孩子当奶奶了,哪里有心思作这爷孙恋? 别人穿越自然少不了一场跨越千年的爱恋,她却对此毫无兴趣,前世她一直单身,那是因为年轻时她将心思都放在了实现自我价值上,而中年功成名就后却又懒得再对人做小伏低。 找年轻人说不到一起去,可找年纪一般大的成熟男子吧……倒也不是个个功成名就的成功男士都贪图小姑娘的,只是大家都太有资本挑挑拣拣,何必对一个人坚持不懈,阅歷增长的同时也意味着懒得为别人改变。 田雯有遇到过惺惺相惜的男子、也有遇到心有灵犀的知己,但总是差了那么一点点能步入婚姻的殿堂。她的挚友有时感慨她若是年轻时稀里煳涂恋爱也许能阴差阳错得一份好姻缘,这时候田雯总会笑着补充:如今年纪大了也不好被骗。 穿越以后她也没想到这些事情,自己既然只是个过客,何苦再留个孩子在这其中延续血脉,只不过白白多一份牵挂。 情呀爱呀自然不是不可以有,只是要等自己在这个世界站稳脚跟,成为闲暇生活的点缀,而且不能影响黛玉的形象,也不能给自己留下什么致命把柄,嗯,奶奶辈的思想就是这么务实又周全。 当然不可能看得上那三个乳臭未干的毛小子,不过晴雯有些担心府里有丫鬟起了心思,当下一一剖析:「今儿个三位少爷,傅公子出身武学世家却愤而求取功名,其中肯定有什么说不得的隐秘故事,他出身镇南候府,想必以后联姻不是娶个武官家的以便两个家族互相守望互助,就是寻个皇亲国戚让皇上心里放心。」 「齐国公府的陈少爷,那样门户人家哪里容得他决定儿女大事?且不论他还是老大,未来的世子,以后承袭的国公爷,做他夫人还是小妾都是个难缠的事情。」 「再说林瑞文,穷苦出身,人生前三十年只怕要咬牙追赶那些富贵子弟,在功名利禄里沉浸大半辈子,后半世才能有些心情顾上儿女情长。若是他年轻时遇见他,那可真是要做牛做马,损耗了身骨、磨毁了容颜,只白白便宜那个后来人罢了。」 黛玉嗔怪她:「这丫头可真是被我纵得紧了,什么混帐话都说出来了。」双颊衬得绯红。 晴雯笑嘻嘻凑上前:「那可是姑娘疼我。」 倒是院子里的其他的丫鬟搭腔问晴雯:「照你这么说,大家公子都不行了?」 晴雯想一想;「那是自然,这些人吃饭要下人送到桌边,银钱要从公里支取,明明还是个孩童模样处处要家人照顾,可偏偏还知道七情六慾。我瞧着呀,倒不如街边的屠夫、木匠,再怎么穷,人家可是对自己的生意自己说了算的,哪里就要完全听命于父母了。」 却不提防明嬷嬷和喜嬷嬷走了进来,晴雯吓得赶紧住了嘴,要是被明嬷嬷知道她说这些出格言论,只怕要逐出她了, 明嬷嬷一句话不说,但府里的丫鬟早就慌得各自找事,赶紧散了去,黛玉也吐吐舌头,自去画案前准备作画。 到了晚上回到自己房里,明嬷嬷才跟喜嬷嬷感慨:「晴雯那丫头说的话可真有些道理,倒勾起我一腔愁绪。」 喜嬷嬷瞭然:「难怪你今儿个没有罚她出言不逊,只装作听不见。」 明嬷嬷惆怅盯着灯火:「我想着这些个小丫鬟,便是姑娘本身,听听这话都是好的,心里存着些心思,总好过被人算计,痴痴傻傻信那些情爱承诺。」 喜嬷嬷也回忆起来:「可不是?先前乐儿若有那些个想头,哪里会步步走错?都要被打死了,手里还攥着那人给她送的一块玉。」 「唉!」明嬷嬷嘆息一声,一起长大的姐妹,道明喜乐,道儿家里有些路子,将她赐婚出去,乐儿是个痴的,迷恋上了王爷。 王爷年纪轻轻,又英姿勃发,宫女们自然都叽叽喳喳围着瞧他,可谁也没想到他不知道什么地方认识了乐儿,那段时间乐儿回房里总是喜滋滋的。 明嬷嬷不知道何事,还疑心她跟太监有了首尾,敲打过她多次,没想到乐儿有一次悄悄儿跟她聊起,她才知道对方是王爷。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照着b站的视频做了小酥肉。 肉切条,加花椒面腌制,然后加淀粉,入锅油炸。 为什么要吃这么高热量的东西? 而且因为太好吃我撑到现在打字都不舒服。 罪过罪过感谢在2020-04-17 22:53:00~2020-04-19 21:28: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夏初至末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页 第41章 傻乐儿陷情海送性命 众丫鬟想办法旺店铺 到了今天明嬷嬷记得乐儿当时喜不自胜的脸, 她眼睛发着光,捏着一块玉佩不放手:「他说要待到好时机,跟太后开口,指婚于我呢。」 旁人劝她:「你是宫女子, 那人是皇亲贵胄, 便是指婚也只能做个侍妾, 何苦来哉?」 乐儿满眼的憧憬:「你们不懂,我们是真心相予, 别个不懂。」 别个懂不懂不重要,重要的是几月后两个人在凤翔阁私会被太后身边的太监拿住, 太后勃然大怒, 这时候王爷大可出口相求 ,即使不纳进门,便是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也好。 可是他只是一劲安慰太后, 在太后命人将那个「勾引王爷的狐媚子」拖下去乱棍打死的时候漠然的往侧面让了让, 好方便让太监拖人出去。 乐儿到死都不接受王爷会这么做, 她攥着玉佩, 死死的睁大眼睛。 太后宫里的宫女们都被集中起来,罚跪在院子一角,管事的道「太后老人家让你们看看勾引主子的下场」, 便将这些人都拢在行刑的院子一角,眼睁睁看着乐儿被杖责。 明嬷嬷和喜嬷嬷只能跪着干看着,几杖下去乐儿就已经皮开肉绽, 明嬷嬷实在受不了,膝行到管事太监跟前求他求求主子却被他一脚踢开,她们那时候还没有什么体面,自然只能流泪看乐儿活活被打死。 直到最后一口气无, 乐儿手里还死死捏着那玉佩,收敛尸身的时候明嬷嬷悄悄将玉佩从她手里取下,一径儿嘱咐她家里人一起给她随葬罢了。 丁当玉佩三更雨,明日薄情何处去。 两人沉浸在过去的记忆里不能自拔,屋内充斥着压抑,要过了好久两人才回过神来,齐齐嘆了一口气。 喜嬷嬷顿了一顿开解道:「晴雯这丫头是个明白的,这道理她多给院子里的丫鬟们讲讲,也不至于误了终身,便是姑娘听那两句,也有些受益。」 提起晴雯,明嬷嬷流露出些笑颜:「那丫头是个有决算的,只不知道以后寻了什么人家。」 喜嬷嬷打趣:「瞧她今天说木匠、屠夫之流,日后若是应在这上头,逢年过节还能给你我送一副猪下水。」 想到那场景,明嬷嬷先乐出了声:「你个老货!倒惦记着猪下水,调养小丫头片子就为了等人家巴巴儿给你送一口吃的。」 两人玩笑惯了,喜嬷嬷不生气:「你啊你,受不得这腌臜,就难享那美味。」 不提两位嬷嬷如何回忆往事,晴雯却正在屋里盘帐。 她算盘打得噼里啪啦,紫鹃笑着催她:「赶紧儿去外面打,可别扰了姑娘读书。」 黛玉手里正攥着一本诗集,晴雯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算盘声可以算得上是扰民了,她忙停了手,要将算盘收到屋外去,却听得黛玉说:「不用,如此就很好。我这般听着倒有些风雅,古人说『闲坐夜明月,幽人弹素琴』。我今儿可是『闲坐夜明月,幽人拨算盘』。」 紫鹃道:「偏姑娘疼这蹄子,哪里就像古琴了?」 黛玉摇摇头:「这算盘无风质气两相感,晴雯又拨弄得有力,弦而鼓之,金声而玉应,颇有古琴之风。为我一挥手,如听万壑松。」 一番话说得屋里大大小小丫鬟都笑了起来。晴雯也跟着笑起来,文化人讲究竹阴覆几琴书净、花气薰窗笔砚香,黛玉自然也是个风雅的,不过她的风雅更高级些,居然将算盘类作古琴。 当下晴雯洋洋得意对黛玉说:「姑娘好耳力,我这算盘可是特意请了师傅定做的,周为木框,内贯直柱,木框为酸枝,珠子为小叶紫檀,打起来自然铿锵有力。」 雪鸢撇撇嘴:「姑娘听她胡诌,照她这么说,当年东坡学士风雅无比的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怎的不写成对一算盘,一壶酒,一溪云?」 晴雯想一想,倒也有趣,在山谷里云朵飘飘的溪边喝酒打算盘,当真有些意思。当下抚掌:「这个主意妙。」 当下便出了闺中,往廊下于小丫鬟们如此如此吩咐。 不到片刻,就有小丫鬟端着果饮茶食进来,仔细打量,原来是数十个□□定窑小碟,碟内盛着各色鲜果、花糕、点心、小菜,黛玉奇道:「这丫头今儿又是闹哪一出。」 雪凤虽然跟晴雯有些不对付,此时却也笑嘻嘻帮她说话:「姑娘,大家乐呵一阵,不妨事。」 紫鹃先上前给黛玉斟茶,却发现端上来的壶里倒出来的不是茶,因奇道:「这是何物?」 「这么晚喝茶也不怕睡不着,倒不如喝点果饮。」原来是晴雯嘱咐厨下将西瓜用石杵捣碎,过滤掉残渣,只留汁水端上来。 黛玉好奇:「想必滋味了得。」 晴雯却不敢让黛玉多喝,她身子还没有调养好,如今将将好,贸然喝一杯西瓜汁也了不得,因而只给她倒一小茶盅递过去:「姑娘解解馋罢。多了可不许,下回要喝便在暑热天大中午的喝,那时候凉一点也无妨。」 黛玉接过去喝一口果然鲜甜,笑道:「哪里就那么金贵了。」 晴雯瞪大了眼睛:「西瓜可真不是什么随便吃的,后蜀皇帝孟昶便是夏天贪凉吃了一牙西瓜去的,人都说赵匡胤毒死了孟昶,依我之见却不定是替西瓜背了黑锅。」 丫鬟们嘻嘻哈哈笑了起来,黛玉更是差点被西瓜汁呛着:「这丫头倒是刁钻,古往今来替赵太}祖鸣冤的,你算是头一个。」
第76页 晴雯哂笑:「呵呵,我随姑娘随姑娘。」 当下夜风徐徐,丫鬟们在屋内铺开桌几,雪鹤擅抚琴,自告奋勇去庭院里抚琴,主僕几个打开窗户,听着琴声,闲闲聊天,格外悠然。 良辰美景赏心乐事,晴雯自然想到了正经事:给姑娘汇报近来经营情况。 她端起一杯西瓜汁,絮絮叨叨开始痛心疾首:「姑娘,适才我盘算了一下我们忆江南绸缎坊的经营,发现收入大大不如预期啊。」 「?」黛玉素来不喜听这财啊钱啊的事情,可几个丫鬟在下面都急了,这可是有他们份子的,如何就黄了? 晴雯盘算:「我们先下开店共有成本三千两白银,其中店面四百两一年,伙计不用花钱,掌柜的一年俸银五十两,送货的成本因着是林家往来常用可以忽略不计,缫丝坊便花费了五百两白银,如今还有请的织布师傅,林林总总,我们店里只迎来了区区几十个顾客,可那些工人却不能间断了白银,这样一来,两下便只有亏损的份。」 黛玉挥挥手:「就当是玩了,你们几个填进份子钱的,回头找我私帐上支取回去,快别心疼了。」她自然是不放这个钱在心上的,又体恤丫鬟们,所以开恩弥补。 晴雯可不信这个邪:「姑娘别啊,再给我一点机会。」 她仔细盘算过了,自己初期犯的最大错误便是忽略了消费者,这个时代的消费者和古代完全不一样,对于老店的忠诚超乎她的想像,因而须得注重营销才可以。 「姑娘,我还要请你示下,缫丝厂的部分工人可否解僱?等我们忆江南壮大再请回来?」 黛玉摇摇头:「事关林府信誉,万万不可,不如这样,让那些工人照常织造,布匹料子若是卖不出去,便由我们府里拿来送人,横竖府里都要有这块开支。」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晴雯明白,封建社会自然不能像她前世在商品社会里那般行事,因而也应下,只是努力想在其他方面弥补。 这一晚主僕皆欢,黛玉临散场的时候还调侃晴雯:「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算盘。」晚上大家散了,晴雯索性秉烛做计划,她还真不信了,自己能在古代受到这样的挫折。她思索着这家店的战略定位,又列出目前最大的几项开销,再将主要消费群体进行剖析,终于心里有了成算。 第二天晴雯便开始着手布置,先是将忆江南中的成衣生意全部都砍除,他们原来是既贩卖布匹,又兜售时兴的成衣,还学着别的布庄的样子自己养了几个大裁缝,寻常也接定制的单子。 可是如今看来初期就经营过于杂乱,既不利于在顾客心中找准定位,也增加了运营成本。 喜嬷嬷和雪莺很是惋惜,她们做的一手好针线活,自然很希望保留这些,晴雯只好安慰她们:「等店里打出了名气,我们再将这些加回来。」 第二个举措便是增加营销。晴雯事先在江苏做好传单,又差人运往京师,令忆江南里的雇员都去附近街面上发放,传单上画了布匹,又画了江南画舫烟雨,上书「忆江南」,右下角画了简易的地址,便是寻常拿来贴也好看。 光是这做传单就花了一笔开支,古代的纸笔可不便宜,好在黛玉屋里的丫鬟们都会画几笔,帮帮忙也就算了,黛玉也想帮忙画,先被晴雯拦住了,这个年代还有些讲究,闺阁小姐的字画流传到外面可是了不得事情。 还好晴雯设计的都是简笔画,她们几个丫鬟一起动手也不过一天光景就做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发传单的事情,忽然想起日本,有一个人发传单,有一个监督他发传单,还有一个监督监督人,有效的完成了传单的放送,不至于传单都被塞进垃圾桶。感觉像一则沙雕新闻哈哈哈。 第42章 黛玉心惊肉跳为哪般墨迹电光火石揭阴谋 晴雯这样为忆江南之事操心, 黛玉虽不太大掺和,却也想帮她,她努力回想京里叫卖的歌谣,编了几则朗朗上口的歌谣, 让店家寻几十个顽童, 嘱咐他们每天在各个街巷唱一圈便可以领取饴糖一份。 孩童之间本就有极强的模仿力, 瞧着伙伴们唱什么歌自己也跟着唱,如此一来便街头巷尾都会跟着学唱, 回到家中被大人听见少不得要问缘故,听得出来是布坊, 自然会留下印象, 待到下次家中买布时也许会来购买。 晴雯啧啧称奇夸黛玉:「姑娘是不理这些破铜烂铁视金钱如无物的人物,若真是用心做这个,哪里有我什么?」 黛玉悄悄捂上她的嘴:「嘘——可别让白先生听了去。」白先生若是听到黛玉钻营这些, 只怕少不了要训诫几句。 说起白先生, 她老人家也是执着, 自从听了晴雯几次高论以后便要将晴雯收做弟子, 晴雯坚决不允。 黛玉知道白先生出身清贵又素有才学,若是能成为她的弟子对晴雯而言有利无害,因而私下里劝过晴雯。 可晴雯是打死也不想拜师, 她不想读古文,也不想终日埋首诗篇做个书虫,自然是拒绝, 因此瞧见白先生格外有愧,本着能躲则躲的原则自然赶紧远遁。 因而当下里晴雯唬得四下打量:「哪里?先生可是进来了?」 黛玉道:「你倒个避猫鼠一般,哪里就进来了。」 晴雯方才放心,钻研自己的赚钱大业, 对于绸缎庄黛玉自然可有可无,她心里自有一桩大事操心。
第77页 她这段时间跟着府里的医女研习医术有了些许心得,自己主动给父亲的饮食也都换上了对症的药膳。不知道是不是因着药膳调养得当,还是先前小象给的药丸解了毒,总之林如海一天天面色红润、身子硬朗起来。 黛玉心病并没有完全放下,记得书里说过父亲是这前后没的,因而她昼夜坐立难安,过几时便要打发人去前头衙里问父亲安。倒惹得林如海苦笑,只为了女儿孝心,他也往来饮食起居都格外注意。 这天下午,黛玉不知道为何只觉得坐卧难安,拿起书本试图看书却又一点都看不进去,莫名其妙一阵心惊肉跳,她有些慌乱,忙喊明嬷嬷:「嬷嬷,我挂念父亲,想去衙下探望。」 明嬷嬷虽然不解为何姑娘这段时间很是担心老爷,却也转身吩咐丫鬟们收拾起阵仗,黛玉想了想,又将厨下自己亲手做的,煨在火上温着的一盅莲子羹带着。 待到了衙门,跟着的小厮去打听,才知道原来衙门里两位小官吏去下面的长芦湖收缴盐税一天未归,而眼下汛期已至,老爷担心催督盐课遇到什么事情,清早便带了十个衙役去乡里救援。 黛玉听得焦心,她曾经听父亲讲过,盐税不好收缴,大盐商后面无一不有上头那几户人家撑腰,便是皇上的面子他们都不一定卖,每每催督盐课都难上加难。 万一遇到刁钻的可如何是好?乡野之中哪讲什么王法?那些当地的盐商跟乡绅本是一体,僻静地方结果了你伪装成被野兽衔走的表象,谁还能查出来什么? 就算盐商们老实,如今正是汛期,夏日降雨颇多,不知道乡里有无受灾,若是被困在山里可如何是好? 她当机立断就有了决定:「嬷嬷,你回府里,叫大管事带几十个强壮的家丁来,要庄子上长大的,力气大在山野水泊之间滚打过的,最好熟水性。」 又遣了小厮问衙门:「可还有能供驱使的衙役?林大人至今未归,不知是否被困在山里了,林府要去寻人,衙门里有人可带路?」当下衙门里便派了十个衙役并两个小吏,黛玉颔首:「那便一起去罢。」 这档口林府的人也来了,却还有傅云飞三兄弟,黛玉一愣,傅云飞跑得气喘吁吁,向前解释:「明儿白鹿书院有诗会,教书先生早给林大人下了帖子约他来,不料溪水沖毁了小桥,先生担心林大人不熟悉路特意让我们几个来接,谁想知道林大人还未回来的消息,因而一起跟着去看看。」 时间紧张,黛玉当下颔首同意,明嬷嬷先急了:「姑娘,有那些人便是,姑娘自己跟去可使不得,乡野匪徒众多,万一姑娘有什么闪失……」 黛玉素来不为难下人,可这回出乎意料的执拗:「嬷嬷,我忧心爹爹,在外面出一份力心里才舒坦,不然我寝食难安。我蒙着面纱,又坐着马车,能有什么危险?何况这么多人,山贼再不长眼,还能抢了扬州府衙门不成?」 紫鹃也帮腔:「嬷嬷且放心,扬州附近地界还算太平,又地势平平没有兇险大山,我盯着姑娘不会让她闪失分毫。」 明嬷嬷担忧的点点头,但总算看在紫鹃忠心的份上不再阻拦,一行人这才出发往那长芦湖走。 长芦湖在扬州西郊捺山脚下,两个小吏在扬州府多年,自然是知道路的,晴雯打开车帘瞧了瞧,一路行来俱是大道,倒不甚颠簸。 倒是黛玉先嘱咐大管家:「马车走得慢,不用等我们,你先随衙役们快马往长芦赶。」 管事应是,于是其余人快马先行,黛玉身边只留了四个家丁陪伴,傅云飞顿了一顿,将自己身边的随从墨迹送过去道:「你跟着马车走。」 墨迹抬起脸,一脸的无奈:「少爷不可,我去跟着马车,谁顾着你?」 傅云飞神色严峻调转马头:「军令如山,容不得你不从。」 自家少爷的脾性自己清楚,墨迹无话可说,只好点头称是,骑着马一步三回头往马车边过去。 陈思聪回头看了眼墨迹灰头褡裢的样子,斜着眼瞧了傅云飞一眼:「行啊,命都不要了。」 他是知道底细的,他和傅云飞两人单独去外地求学,家中大人都放心不下,除了吃的用的一堆,还给他们配置了多位习武的随从,为的就是保护他们周全。 白鹿书院有一条规矩便是随行书童只能有一位,是以这墨迹是那些随从中身手最好的一位。 傅云飞飞了个大大的白眼,一声不吭。 少了跟随马车,那些衙役及家丁轻车简从直接往长芦湖奔去。黛玉在车里心惊胆战,紫鹃一边劝慰她,一边不断催促车夫。 乡间土路蜿蜒,转眼就到岔路,两条小路歪歪扭扭从大陆分岔出去,却有一位衙役立马在岔路口,看见他们过来,喊住车夫:「下面的路就是乡下小路,其余人先走了,让我这边引路,防止你们走失。」 黛玉点头,晴雯出声吩咐,他们便朝这小路走去,马车迅速颠簸了起来,黛玉皱了皱眉头却一声不吭,紫鹃忍不住劝她:「姑娘,这路面是乡野小路,不然我们便回适才那个岔路等候。」 黛玉摇摇头:「哪里就那般尊贵了,寻着爹爹是要紧,把马车里的褥子寻出来垫着便好些。」 马车外面的墨迹听见,对这位林姑娘倒有些刮目相看,别的不提,金尊玉贵的闺阁小姐,能不抱怨不拖累,已经是大大的不易。
第78页 他本来对少爷的决定非常不满,连带迁怒林姑娘,可如今行来倒觉得这位大家小姐还有些可取之处。再看少爷看重的那个劲头,说不定这位还真会成为自己的当家主母呢,当下立定心思,便要好好儿走这一趟。 他打马往马车边凑了凑,扬声道:「林姑娘放心,齐国公府上的小少爷为人虽然莽撞了些不及我家公子,但他惯常好骑猎,他身边那个长随可是数一数二的好猎手,寻人辨迹是最拿手不过。」 如此便好,黛玉心里才略微放心些,她不便跟下人搭话,紫鹃便回:「谢过小哥。」只不过心里嘀咕了一下,这位随从可跟傅云飞真不同,傅少爷从来都和气端正,随从却这般圆滑,安慰姑娘的同时还不忘抬高一下自己家公子。 路边杂草丛生,林麓幽深,隐隐约约瞧见枯藤缠老树,两边蒨崖苔藓遍生,墨迹忽然有些警觉,他瞄了瞄那个带路的小吏,却不想对方正在打量自己,四目相对,那小吏忙挪开了眼神。 这就有些不对劲了,墨迹脑子转得飞快:这小吏在扬州府,适才那些衙役和官员都认识他才对,不可能是贼人卧底。 但又有一种习武之人的直觉让他总觉得不对劲,因而悄悄趁着那小吏不觉察将自己身上带着的荷包解开掉落在地上,同时快马上前,沉着声音问:「兄弟,这路怎么越走林越深,长芦湖是一潭湖,咱们去的地方也不像有水源呀!」 那小吏变了脸色,墨迹忽然反应过来:不好。他从马背上直接扑到小吏身上,勐然袭击小吏没有防备,两个人齐齐跌下马去。 事情发生的电光火石,黛玉和紫鹃在马车里只听得外面「哐当」一声闷响,跟随的家丁惊唿出声。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吃了麻辣拌。 本来是吃白水煮豆皮、宽粉、各种蔬菜,美其名曰减肥 但太寡淡了所以加了辣椒、花椒油、生抽、醋、蒜泥、白糖等等,让它彻底变成一碗好吃的麻辣拌。 呃,少油了算是健康食品吧(自欺欺人中) 感谢在2020-04-20 16:20:14~2020-04-22 15:32: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花间笑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小吏贪财卖踪迹少年闪身救美人 墨迹什么身手, 当下将那小吏制服,他膝盖骨前顶小吏后背,左手将他双手钳制,右手掏出随身携带的佩刀, 厉声喝问:「说!」 黛玉和紫鹃早出了马车, 四个家丁脸上惊疑不定, 紫鹃几乎要站立不稳,倒是文文弱弱的黛玉, 此时还稳正些。 那小吏被压制在地上,胸膛急剧起伏着, 眼看着刀尖就要扎到自己, 他慌了神,连声求饶:「军爷饶命!我都招!」 墨迹却并未松动,相反, 他将佩刀插回刀鞘, 左右手使力, 「咔嚓」一声, 小吏的左胳膊已经被他卸了下来,小吏发现自己的胳膊使不了力,唬得尖叫起来。 他本来还想求饶不吃眼前亏, 好拖到那边接应的人来,没想到这位却是个狠角色,狞笑着就把自己的胳膊卸了, 只怕再不说还会有狠招在后面,当下倒豆子一般:「林大人的下落小的不知,只知道两位国公爷得罪不起,我引他们去另外的村庄, 到时候只说是迷路便罢。头儿让我带林姑娘走这条道,说是留着有用。」 听到傅云飞没事,墨迹先放下心来,也是,不管幕后黑手是谁,总不能接连得罪齐国公府上和镇南候两座府邸。 黛玉却吓得不轻,对方这般处心积虑,肯定是冲着父亲来的,那父亲还能无恙乎?她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不顾男女之防冲过去:「那林大人呢?你们将他怎么了?」 小吏摇摇头:「小的只是个跑腿的,哪里知道那么多?只知道他约莫是被困在什么地方了。」 墨迹作势要废他另一个胳膊,小吏吓得求饶,涕泪横流,墨迹心里明白想必他也只是个小卒子,压榨不出来什么价值。因而脑子转了几转,问家丁要绳子,把这小厮堵了嘴,全身捆绑得严严实实,然后横着扔到马背上。 然后催促马车调转马头往适才的大路上快走,黛玉立刻指了一名家丁:「你,快马去寻那些人报信。」 又对墨迹说:「对方处心积虑让人引我入彀,只怕久等不见人也会杀过来,我们马车笨重,来不及跑便会被困在大路上活捉,不若负隅抵抗,还能周旋一二。」 这话说的颇有见地,墨迹当即同意,他打马押后,从马背上挂着的刀鞘里抽出一柄长剑,回头道:「刚才过来的地方有一山神庙,建在垭口处易守难攻,我们先过去,等少爷来救。」 到了山神庙,此时天已黑了,黛玉和紫鹃早将马车中的急用之物都包在包袱里,墨迹熟知对阵,开始带着家丁布置些简易的陷阱之类。 黛玉灵机一动,叫他在路边两树之间绑上绳索,如今天色已暗,若是对方纵马过来,只怕十有八九会被绊倒,总能拖延一二。 墨迹应是,这可真是个好法子,他哀嘆:「若是今日带着信号灯就好了,发令到空中少爷就知道我们出事了。」 这话可提醒了黛玉,她从包袱里寻摸了火摺子出来,然而还是有些迟了,只听得后方喊杀声喧譁,想必是贼人将至。 黛玉清点一下,墨迹手中有兵器,其余三个家丁也有刀剑在手,可以拖延一二,当下晃一晃手中的火摺子,悄悄儿扔到马车上的靠枕上。
第79页 等到贼人寻到他们,又被绳索绊倒马匹,磕磕绊绊找到他们时,一行人早已经准备妥当,当下乱箭齐发,喊声沖天,黛玉又将马匹尾巴后面拖上松枝耳后拍马疾走,让对方听得人声喧譁,一时间不敢近前。 等过了大半个时辰,那伙贼人才觉得不对,怎么听见人声鼎沸却不见人过来?因而怀疑有诈,就要往跟前沖。黛玉心中暗暗叫苦,适才乱箭齐发是她寻了马车上备着几个弓箭,和家丁及紫鹃一齐胡乱射出去,反正如今天黑,射也射不中,还不如用力拉弦射出去,不说误中一二吧至少也起到吓唬对方的效果。 可如今真要对打,自己这一方还真没有这个实力。幸而这土地庙建在垭口,高高在上,从上往下可以扔石头,墨迹也准备好了石块之物,黛玉和紫鹃也奋力往下扔去。 这时候才感谢晴雯平日里老抓着自己踢毽子、打五禽戏,黛玉的气力大涨,又兼之危机当头,更使出十二分的力气,当下听得对方鬼哭狼嚎,显见得是被砸中了,黛玉越发被鼓舞,更加奋力往下扔。 这法子虽然有效,却也架不住对方人多,夜色中隐约看见他们在逐渐逼近。 墨迹却不怕,他对紫鹃说:「哎,那个,我们去前面拖着对方,你带着林姑娘走,若是他们追上来,你们就分开跑,天黑林密,总不至于都被抓去。」 紫鹃点头,却还不忘说:「别那个了,我叫紫鹃。」 说着,自己先红了耳朵,幸而天黑,众人也瞧不见。 墨迹也有些不自在,他提刀就往外走,忽然想起什么,回头说:「紫鹃姑娘受累,你跟林姑娘换一下衣服。」说着,便率领家丁们出了土地庙。 紫鹃立刻瞭然,不顾黛玉执意反对,将两人外衣对调。 黛玉紧紧攥着紫鹃的手,趁着那伙贼人还没有闯上山崖,直接往山上跑去。 她们两个使出从未有过的气力,在密林里跑动,胸腔里密密麻麻都是带血的腥味也不敢停下,却听得山下有人大喊:「小公爷在此,谁敢放肆!」 是陈思聪,陈大少平日里恣意浪荡的声音如今听上去颇为让人心安,紫鹃激动的泪盈于眶,扶住黛玉:「姑娘,我们可得救了!」 是那辆燃烧的马车立得功。 在岔路口的时候,一个小吏歪头想不起来,另一个小吏笑嘻嘻说这么走,又说,你们先走,我等着接应下林姑娘,别让他们走岔了路。 傅云飞一行人被小吏煳弄得往另一条路走去,他们走到一座小山包上,傅云飞登高远望,却只见很远的密林里火光跳动,当下他当机立断就要往那边赶。 果然赶得及,到了山下就见山上是一座马车在燃烧,傅云飞想起黛玉乘坐的马车,顿时气血上涌,抓起手中的剑就直接往山上沖。 陈思聪还不明白髮生了什么,但也不妨碍他豪情万丈的「剿匪」,虽然他自己不敢承认自己被傅云飞铁青着的脸吓到了。 墨迹见有人增援,士气大振,奋力厮杀,傅云飞忙乱之中看见他,没等他多问一句话,墨迹就指了指后山的方向。 傅云飞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忙纵马就往山里奔,可奈何山间林草沟壑纵横,马走了几步就不能再往前,他飞身下马,直接往前奔去。 黛玉见到傅云飞的时候,他颇为狼狈,身上还留着厮杀过的血水,前襟下的衣服被荆棘撕扯得一道一道,瞧见她的一刻脸上的兇狠荡然无存,双眼被惊喜充斥。 「三公子!」紫鹃激动坏了,她和姑娘两人在林间跌跌撞撞,又听见树木上不知道什么怪鸟的叫声,都快吓哭了,可算能有人来营救。 黛玉也满是感激,三人相遇了又往外走,外面的诸人终于将一帮匪徒盪尽,除出天黑有些人逃窜之外其余匪徒皆被捕获。 傅云飞挂了彩,却仍旧神采奕奕,寻到这伙匪徒的小头目,又严刑逼问,终于问出他们受僱于人,对方要求他们杀死林大人。 但他们畏惧杀害朝廷命官会受到官府尽力剿灭,正好此时是夏季,山中洪水不断,因而将林大人所经之路的木桥损毁,造成山洪冲垮的假象,让林大人困在溪涧低地,山中多雨,又有野兽,说不定便会被洪水沖走。 如此一来,他们不费力气,便能又杀了人,又不用被官府追责,堪称两全其美。 可惜中途有人来寻,担心此事败露,知道是林府女儿,便起了歹心,想挟持人质以要挟林如海。 可惜事情败露,傅云飞听得心有余悸,还好黛玉急中生智,想到将马车燃烧作为信号,不然他们一时半会赶不到,万一真被贼人捉了去可怎么办? 他不敢往下想,陈思聪在旁边瞧见他表情,自然猜到他的想法,怕他手起刀落杀了那些匪人,开什么玩笑,他还指着这些功劳能获得嘉奖呢,忙打岔说:「林大人被你们困在哪里,我们这就去营救。」 却说林如海前往了盐场,盐商亲自来接,赔笑半天说是误会,赶紧将小吏释放,之后又说要赔礼,给林如海送上一封茶叶。 那茶叶封里封包的自然是银票,林如海知道他存心何在,无非是软硬手段兼施,用扣押小吏吓唬他,又用金银财物奉承他,为的就是让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自然不会动容,冷冷将那茶叶推回去 ,说道:「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
第80页 茶商听见勃然变色,皮笑肉不笑道:「看来林大人是不满意小的的赔礼了,那么只好恭送林大人,林大人走好!」走好二字他刻意咬牙说出,格外的不安好意。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吃了水煮鱼片。 配菜用的粉丝和黄瓜片。 葱姜蒜三兄弟炒香,加入豆瓣酱炒香,然后加水调汤味道,煮鱼片熟后捞出,热油爆香青花椒和花椒、辣椒,浇之。 下米饭好帮手! 第44章 野渡口林如海被困 厌象牙林黛玉有理 林如海哪里就怕了他, 拂袖道:「阁下后面有靠山,却莫要忘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说罢就转身离去。 没想到他们一行几人行至山涧,路上唯一的木桥却不见踪迹,只余残件, 手下的衙役探查后过来禀报:「回禀大人, 前方道路不通。」 林如海却不慌:「想必今晚我们不归, 自然有人来接应,我们先往上下游走动找找是否有渡口。」 他跟前除了两位救出来的小吏还有五个衙役, 一行人也多,因而流露野地并不慌乱。 四下寻找并未找到野渡口, 也没有寻到过河的船只, 此时天色已黑压压,因而不便走动,就往高坡上走过去, 寻个背风的阳面山坳, 捡些柴火, 生起火堆, 围坐火旁,踏踏实实等着天亮。 这时候他们听见河对岸有人声喧譁,还有大声唿喊:「三湖!三湖!」 三湖是被扣押的小吏之一, 今儿个他回程路上脚崴了,此刻正在火边烤火,听见对岸有人喊自己, 忙站起来张望,却见对面火光点点,显见得是一群人。 三湖扭头看林大人,显然是等林大人示下, 林如海听了一阵,纳闷:「这声音却像傅云飞那孩子的,怎得在此处?」 又示意三湖答应。 队伍中走出来几个骑马的,火光招引下大声喊:「林大人!」 林如海虽然看不清面容,但听声音也听出来是傅云飞、陈思聪和林瑞文三个人,当下挥手示意。 傅云飞大喜,忙寻找过河的工具。可什么也找不到,林如海似是知道他心中所想,命嗓门大的小吏喊:「明日再走。」 陈思聪和林瑞文对视一眼,都觉得既然找到人那么等明天早晨再寻法子也可,可傅云飞不同意,那些人既然能做出挟持黛玉的事情,那后面还有什么丧心病狂的后招谁也不能保证。 当下就往后面找到那个被捆得粽子一般的小吏,取出他嘴里塞着的布条,问他:「你既然熟知这附近地形,那我问你,这附近可有渡口或是木桥?」 小吏不敢撒谎,想了想,才说:「往下游走三十公里路左右,有个野渡口,或许有夜钓的渔民。」 傅云飞当下就飞身上马,对其余人说:「我去寻人来,你们休整一下,待一会把林大人接过来。」 他是骑射好手,便是夜间行路也不慌,当下沿着河流就去寻找渡口。 又过了两个时辰,林如海在火边打盹,忽听得有人喊话,他们被惊醒,却看见河里有船,船头正站着傅云飞,招唿他们上船。 待过了岸,两边人齐聚,林如海这才瞧见队伍之后的黛玉和紫鹃两主僕,两人戴着帏帽正坐在马车上。 瞧见爹爹过河,黛玉忙急的从马车上下来,迎过来:「爹!」 林如海也颇有些激动,没想到女儿出门来寻自己。 再看马车,那马车简直已经不能被称作马车,燎得发黑,马车门帘和四围绸布皆被烧的精光,整个马车只剩个框架,门上挂着一件披风充当门帘。 再看女儿,穿着丫鬟的衣服,身上也有苍苍被燎之色,林如海吃了一惊:「女儿,你这是?」 傅云飞在旁边说:「林姑娘跟我们一起来寻您,路上遇到歹人,还好她机智,将马车烧了,给我们报信,救得了他们性命。」 林如海还想要再问下去。傅云飞在旁边抱抱拳打断:「林大人,说来话长,不若我们赶紧回扬州城,边走边说。」 林如海虽然满心疑问,却也同意了,一行人往扬州城赶去。 这一路平安,行至一半却遇到一队人马,一问原来是林家幕僚求了扬州提督派出来的守卫,瞧见这些兵卒黛玉才心里踏实些,有这么些个人,那些歹人就是要犯乱也不敢。 等到天麻麻亮的时候正好赶到扬州城,此时却开始下雨,先是淅淅沥沥的小雨,等他们进了扬州城,雨越发打了起来。 林如海命人将这些俘虏押送妥当,直接送往大牢,单单等早上提审。 黛玉进了府,刚跨进大门,晴雯和明嬷嬷早就冲过来:「姑娘可回来了!」 居然还有二姨娘。 后面跟着几个雪和白先生,白先生倒是淡定的很,看看黛玉身上毫髮无损,微微颔首。 黛玉哭笑不得:「你们这阵仗,倒来大门守门,抢了那守门小厮的伙计。」 往日跟她笑闹惯了的晴雯却不接她话,迎过来就是个哭。 倒吓得黛玉一跳:「快别掉眼泪了,仔细夜风吹迷了眼。」 晴雯拿出手帕擦擦眼泪:「哪里就那么娇贵了,我今儿个是怎么了。」 她也不知道怎么了,算起来年仅半百的人,却这样控制不了情绪。 她下午时候在家算帐,等一会明嬷嬷回府里,却说,姑娘要去寻老爷,谁也拦不住。
第81页 当下急得她赶紧去寻白先生去找主意。白先生还算镇定,寻了人去衙门打听长芦湖地形、位于何处,又问老爷出行的来龙去脉。 打听完晴雯更慌了,这听来听去,长芦湖附近河流纵横,奸商大有可为。她可是现代看过各种电视剧的,奸商为了利益谋杀朝廷命官的例子比比皆是。 她跟白先生说出自己的打算,白先生听完也觉得颇有道理,忙打发家里人往城门处,让瞧见老爷的车回来便来报信。 又连夜叫了几个林府的幕僚,让他们出主意,幕僚们总算还有些用处,有往外面寄信的,有去寻扬州城里跟林家交好的人家的,有连夜去找扬州千总调兵的。 林如海知道详情后忙对白先生拱手作揖,白先生微微侧了侧身子,算是受了他半礼。 当下一群女眷簇拥着黛玉进后院,二姨娘自去服侍林如海。 明嬷嬷是个麻利人,早吩咐厨房热着水,又让厨房里的人今夜彻夜等着,此时纷纷厨房给老爷和姑娘送热水、送热饭。 黛玉和紫鹃在诸丫鬟的簇拥下洗了澡,梳洗了头髮,又吃了热乎乎的饭菜,明嬷嬷给她们送上一个暖烘烘的汤婆子,这才安置她们睡下。 这一觉就睡到下午,黛玉是被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吵醒的,她睁开眼迷迷煳煳瞧。 雪鸢早看见她起床了,忙扶起来她,便服侍她起床边笑着说:「姑娘可累得厉害了?厨房里炖了归参母鸡汤,补气补血最好不过,单等着姑娘醒来喝。」 黛玉应了一声,又问:「爹呢?可起了?给他也端一碗去。」 雪鹤带着几个丫鬟端着洗漱的水盆巾帕进来,闻声道:「晴雯知道姑娘挂念老爷,早就打发咱院的小厮在老爷跟前守着了,说是老爷今儿个告了假,跟几位相公在前院书房料理此事呢。」 黛玉听得父亲没出门,心里放心了,这才有闲心问:「今儿个别让紫鹃上来伺候了,让她也缓一缓,可怜她也怕是吓着了。」 雪鹤抿嘴一笑:「姑娘可真是体恤咱们,不过今儿个让雪雁顶了她的缺。」 黛玉瞧着窗外雨声不断,奇道:「这雨是从晚上下到如今吗?」 雪鸢回答:「是呢,我们都说姑娘吉人天相,连夜赶了回来,不然困在雨里,可怎生是好。」 黛玉听完,心里迷迷煳煳有些猜测,却捕捉不到。 用完膳她就去前院去寻林如海,晴雯看她要出门,忙放下手里的算盘,起身道:「我也跟着去!」 雪凤在旁边打趣:「姑娘可让她去,昨儿个听的姑娘出了城,她手里的宝贝算盘也不要了,惊得从岸上推下去,珠子摔了一地。」 黛玉闻声奇道;「这可是奇了,晴雯不是平日里最喜欢夸那算盘,什么珠子是紫檀木,框架是酸枝木,我都能背下来。怎的这般不经摔?」 晴雯佯做生气:「好姑娘!别人惦记你安危,你却还在这里落井下石!」 黛玉这才不取笑她,笑着说:「雪凤素来管着器皿,我记得以前娘亲陪嫁里有一套象牙算盘,你拿来给晴雯。 」 晴雯一听头摇得拨浪鼓一样:「好端端的象,只因为牙生得壮些,却被人拔了牙做那劳什子,我不要!」 黛玉想一想也有理:「这没说错,我素日里也不喜那个,再者,我跟大象也有些渊源,这些傢伙什很应该不用才是。」 这说的却是三头小象救得她的事情,当下黛玉传令下去,将府里所有的象牙器具都收起来封存,再在几次对外的宴席上宣称象牙粗鲁笨重,又有伤天理,居然在扬州城里渐渐弘扬起了不兴象牙饰品的风俗。这是后话不提。 这当口黛玉笑一笑,又吩咐雪凤:「那另外寻一副金算盘给晴雯。她素来爱金饰。」 晴雯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没办法,金子在她心目中等同于硬通货。 雪凤去开库房,雪莺笑着说:「姑娘可偏心,英勇救主的紫鹃没有赏,先赏了个在家干等的,早知道我们人人排队哭,也能拐姑娘一副金算盘。」 晴雯知道她并未放在心上,只是打趣罢了,黛玉笑着说:「偏你机灵!也罢,传话下去,上下皆有赏!一人赏一袋金瓜子!」 顿时院子里上下欢唿,黛玉也笑着往外院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做了王刚老师的川味小炒肉。 猪肉切薄片以后炒出香油,然后加辣椒,炒成虎皮状就能出锅。 挺下饭。 以前在深圳吃过费大厨炒肉,招牌菜就是辣椒炒肉,我吃着还挺好吃,不过我朋友觉得味精味道太浓,的确外面的菜都会放很多味精和鸡精。 常去吃的一家日料店还没开门,心里很担心它倒闭,啊我的储值卡还没花完。 汤圆真是充值克星,办理过储值卡的理髮店、美容店、饭店纷纷倒闭。心疼自己。 第45章 三乡雨落险遭陷害太湖石美晴雯买卖 黛玉到了前院, 林如海见着她自然又是欢喜又是后怕,父女俩互相问候过身体后林如海便叫她藏在屏风后面听他和幕僚们议事。 却有人来报:「回禀大人,辖下三乡落雨不断,渐成洪患。」 林如海一惊, 再问那三乡, 却知道是自己做日里停留的河谷, 他忽而感觉其中的蹊跷。 将疑问和门客们探讨,便知道端倪:他当时若是不走, 按照原来的打算在溪谷中过夜,那里正是河流由宽转窄的地方, 上游下雨, 河水暴涨,到了隘口,只怕大水覆面, 如今凶多吉少。
第82页 有个门客询问:「那几日并未听到下面禀报有大雨, 何以桥樑被沖毁?」 林如海恍然, 自己当时面临那情景, 因着正是汛期,自然想当然的以为是大雨沖毁,没想到这后面还有这么一出。 又一个门客发话:「想是那贼人不敢背上谋杀朝廷命官的罪名, 因而用借刀杀人之法,只将林公滞留在山间,又如今山洪多发, 若是被水沖走,便是皇上派人来查,也只当是秉公办事而亡,哪里想到是人为?」 他旁边的人站出来:「这法子也太奇怪, 又不是诸葛孔明之类人物,哪里算得出来何时下雨?」 这倒也是,老天爷又不会如你所愿降下大雨,就算熟知天象,算出来最近下雨,可早一天晚一天也难算,当下若是林如海第二天天明寻到过路的乡民问清渡口位置便可脱险,对方岂不是白费力气? 林如海脑子也在飞快旋转,他忽然想到:「从前有位大人写了不少扬州风物诗,我记得曾经在上面看过一首礼赞水坝的诗,上面写他爱民如子,体恤民众求雨之苦,因而建造水坝,还颇为自骄。那水坝可是在上游?」 幕僚里面有专管这水文的,忙接茬:「大人明鑑,正有水坝在上游。」 话说到这里,大家忽然都明白,对方让林如海困在山涧,赌得并不是虚无缥缈的天降大雨,而是将水坝炸毁,反正汛期雨水过大沖毁水坝的事情在江南时有发生,便是有人来查,也想不到上游发生过此事。 这可真是一个天衣无缝借刀杀人的好法子。 想到这里,林如海下令:「诸公要辛苦些,该当彻查此事。」 黛玉则在屏风后后怕不已,若不是她执拗去救父亲,只怕父亲要被那些歹人们所害,可怜金玉质…… 如今可算是扭转命运了吗? 黛玉忽然想起曾经在夸夸群的所见所闻,那句「天命不可违」,那句「要你父亲命的是生来有着大气运的人」。 难道害父亲性命的盐商是有着大气运的人?这肯定是荒谬之谈,一个区区盐商,能有什么气运? 而天命不可违……,第一次多亏了小象送来的丹药,解了父亲中的毒,而那毒到底是谁下的也未调查出来。 而第二次临近父亲殒命之年时就偏偏出了这次的事情,若不是自己从中干预,只怕父亲真的要送命。 黛玉忽然灵机一现,大气运?莫不是太上皇?父亲夹在太上皇和皇上之间为难她是知道的,一般天子也可以被称为是大气运。 太上皇,要爹爹死,那爹不得不死吗? …… 黛玉攥住了拳头,不管天命如何,我偏要逆天改命! 却说林如海寻了江南巡抚并扬州总兵,将此事如实汇报,这两人都是皇上的人,因而格外尽心调查此事。 终于被他们查出,此事是那几个盐商背后捣鬼,先是扣留小吏,逼得林如海亲自前来,再在扬州府衙中买通底层小吏,让他带路送信。 之后捣毁桥樑,将林如海困在垭口处,正好民间修建桥樑都是在山谷狭窄处,这种地形若是遇上山洪爆发几乎都会被淹没。他们意图谋害林如海,至少也让他得个教训。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又遇到黛玉前来救父,那些人想将黛玉绑架,以防扰乱计划,可惜黛玉机智,带的人又多,终于将林如海也如期救出。 他们本来想在林如海回府的路上最后一搏,没想到白先生求了总兵派出一队士兵搜寻,两队汇合,哪里还有什么机会? 林如海将此事详细写在奏章中,并请求兵剿。 原不至于兵剿,但地方富商拥兵自重,恶意抗税,还试图谋杀朝廷命官、绑架诰命乡君,自然是蔑视朝政,要被全线剿灭。 皇上蓄谋此事许久,林如海遇刺便是他绝好的机会,名正言顺派江南总兵出征,将几大盐商一网打尽。 林如海在谋划国家大事,晴雯却在撺掇黛玉做些小事。 那就是大肆购买太湖石和灵璧石。黛玉不解,晴雯笑眯眯说:「江南盛产此物,若是能贩运到京师,可大大赚得一笔,弥补忆江南的前期成本。」 说起忆江南,可真是一波三折,晴雯採用了新的管理方式,终于将忆江南扭亏为盈,但是前期投入的宣传费用和工费至今还没有回本呢。 黛玉由着晴雯折腾,她心里也忽得想起书里讲过省亲一事,贾府的大姐姐封了德妃,只怕不久便要省亲,建造省亲别墅必须大肆购买石料等物,晴雯此举也算是歪打正着。 她哪里知道晴雯也是这么盘算的,她再不济也是知道大观园的,虽然自己没有读过红楼梦,不知道具体什么时候,但是总归是元春封了妃子之后的事情。 因而晴雯就决定小小赚他一笔。派出管家在环绕太湖的苏州洞庭西山、宜兴一带大量收购奇石。 而且让管家严格把关,并不是一概全收,而是仔细检查,或是挑玲珑剔透的,或是挑选深沉凝重能做屏风的,或是选择能堆出重峦叠嶂之姿的,或是挑选气态肃穆古朴的石头。 总之都是挑选精品石头。这样一来控制购买成本,二来也减少运费。 以至于某天林如海过问帐目的时候,才发现林府目前帐面上的流动资金有一部分都买了石料和木材,他大吃一惊:「玉儿,你若是买石头,却也还有个度,这可怎么回事?」
第83页 黛玉笑眯眯:「爹爹且等着,一倒手再卖出我们便可稳赚一笔。」 林如海心里知道肯定赔不了,但还是苦口婆心劝她;「囤积居奇最要不得,便是运气好这次能赌对,那下次呢?万一积压在手里,我们岂不是血本无归?家业都被败光当如何?」 黛玉低头受教。对此她是服气的,本来自己也只是存着赚贾府钱的心思,也不是为了投机。 天知道她有多恨贾府那些人挪用了林家财产修建大观园,若是借还好,若是说定了亲事提前挪用嫁妆也情有可原,可偏偏是明目张胆的抢走林家家财,反过来讥笑她寄人篱下。 果然不到两个月,京城中传来消息,当今皇上体贴父母儿女天伦,再加上想到当今自为日夜侍奉太上皇、皇太后,尚不能略尽孝意,因见宫里嫔妃才人等皆是入宫多年,抛离父母,岂有不思想之理 所以启奏太上皇、皇太后,每月逢二六日期,准椒房眷属入宫请候。于是太上皇、皇太后大喜,深贊当今至孝纯仁,体天格物,因此二位老圣人又下谕旨,说椒房眷属入宫,未免有关国体仪制,母女尚未能惬怀。 晴雯在黛玉身边陪读,瞧着那传来的消息,原来皇上竟大开方便之恩,特降谕诸椒房贵戚,除二六日入宫之恩外,凡有重宇别院之家,可以驻跸关防者,不妨启请内廷銮舆入其私第,庶可尽骨肉私情,共享天伦之乐事。 晴雯在旁边啧啧称奇:「这驻跸关防者莫不是王子腾?」 她如今也是知道林府一些亲戚关系的,因而知道贾府最大的靠山王子腾的事迹。 黛玉默然不语,她想起前些日子在父亲书房里跟父亲对于朝廷之事的谈话。 当时父亲就点拨过她,皇上忽然封元春为德妃其中必有蹊跷,不然元春的姐姐常年在东宫也不过是个小小女史,怎么就忽然升职了? 还不是看在王子腾脸面上,当时王子腾负责京师的驻军,是皇上倚重的人,过后没多久就给他升任了九省统制,奉旨出都查边。 能够驻守九边,那可是皇上倚重的重臣,可是驻扎边防极为辛苦,麾下的老将兵丁会折损不少,是以皇上册封了元春以示嘉奖。 只是这话可不能跟晴雯讲,毕竟晴雯是个丫鬟,知道这些宫廷官场内幕,她既用不上,也只是负担。 因而黛玉只笑着说:「你在乡下别院堆积的那些个木料和石料,如今可派上大用场了!」 晴雯自然很自豪,这就是传说中的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她这一举动,让林府狠赚了一笔不说,还让自己也变成了个小富婆。 如今院子里的姐妹对她是心服口服,因为她不仅用这笔收益抹平了忆江南的欠款,还让大家都发了财。 一来,忆江南的股份本来就有院中姐妹的,忆江南的帐目好看,她们能获得的分红就越多。 二来,在晴雯大肆购买木料的时候也鼓动院里的丫鬟们私下入了股。丫鬟们将信将疑,但因为信任晴雯,就你十两我五两的凑了些钱,权当是凑趣罢了。没想到晴雯一发力,居然让她们赚了五倍的本金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疯狂更新,沖鸭 第46章 孝顺女日日贡刀鱼 算计婆笔笔筹建圆 五十两银子, 可够外面的人家吃用不少时间了,便是以后出嫁,也可以做一笔丰厚的嫁妆傍身了。当下对晴雯都敬佩不已。 黛玉当下说:「内廷銮舆入其私第,想必京城中各家都要炫富斗奇。」 紫鹃是京师出来的丫鬟, 自然知道京师习气, 当下附和:「对对对!那些豪门大家惯常就爱争奇斗富, 如今有省亲这么好的一个名头,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黛玉嘆口气:「我从前只觉得那些人恶俗, 如今掌了管家权,在咱们乡下庄子里瞧多了这些俗事, 才明白那句『兴, 百姓苦!亡,百姓苦!』诚不我欺也。」 晴雯很是贊同,林妹妹本来聪颖, 如今家世良好, 把心思都放在修身平家上, 自然出落的思想磊落, 颇为大气。 白先生却问别的事:「听闻晴雯前些日子囤积的木料和石料都有人来订?」 晴雯笑眯眯:「那是,我已经派人往京师去运货了,而且那些人做园林, 不单单只用木石,等搭上他们的关系,等他们建造完园林, 其中的装饰还少不了布幔帷帐,咱家的忆江南从中又可大赚一笔。」 白先生骇笑:「你这个丫头,当真是墨家在世不成?经营伟略样样精通。」 黛玉捂嘴笑道:「先生抬举她,是不是墨子尚未可知, 但是个『算盘精』却不假。昨天晴雯要拿杯水喝,雪鸢都要双手按她肩膀上将她按回位子上,雪鹤端来茶水,雪凤恭恭敬敬给她送到嘴边,口称『财神娘娘,请喝水。』一个个虔诚的很,倒像晴雯才是她们正经主子一样。」 真真儿好一个巧嘴林妹妹,一兜路话说下来,真没有插嘴的地方,晴雯只是笑:「先生快别听姑娘编排,只是咱们院里的丫鬟们都小赚了一笔,是以瞧在银子的份上这几日对我格外好。」 黛玉也捂嘴笑:「前些天父亲老抱怨说想吃刀鱼厨房却总说不在季节上,如今可总算能给他老人家加菜了。」 白先生愕然:「这是何故?」 黛玉笑着说:「还不是那个丫头捣鬼!我们将帐上的现金都动用的七七八八,就是日常花用都有些捉襟见肘,爹要的刀鱼虽然风雅,可花费不少,我审查帐目的时候一算这样就不够花用,索性让厨房回话说不在季节上。」
第84页 晴雯眨眨眼:「如今咱们大赚了一笔,老爷也终于能吃上长江刀鱼了。」 黛玉捂嘴笑:「可怜那厨子,不知道编什么谎话才能过关?」 黛玉又说:「这省亲明面上是体恤后妃,让后妃们能享受天伦之乐,可实际上是什么可真不好说。」 白先生很喜欢自己学生的聪颖,当下点拨她:「京城喜好攀比,只怕皇上此举能查清哪家富有,顺藤摸瓜,或许可有斩获。」 黛玉瞭然,皇上可真是天下第一等的处心积虑,居然想出这一招。 林大人最近就很纳闷,怎的,正当季的长江刀鱼,自家厨子来报说不在季节上,过了半月,却又说能大量採购,一连好几天厨房上的菜都是刀鱼? 却说贾府里也在筹划修建大观园,王熙凤自然是万事不管的,只装作不知。 因而贾家派了贾家族亲来合议此事。说到那最紧要关头的银子,两府都是为难,宁国府觉得这是你府上的娘娘,凭什么我们出银子?! 荣国府却觉得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来,何况宁国府出外行走,哪里不可能仗了自家娘娘的势? 因而争执不下,最终还是贾敬从城外道观回来,定了从帐上支了一万两白银送过去,又从库房里找些家中旧有的帐幔摆件之物。 只一万两白银,够做什么?荣国府里王夫人急得什么似的,又开始左右盘算,心里不知道要骂凤姐多少回。 本来这些钱财的事情都是交给王熙凤去办理,可谁想到她如今躲懒,将这些家务事远远的抛出去。 开始不过是在自己的院子里闭门不出,后来则藉口有了病气,为防止病气过给别人,要去乡下的庄子里待着,过几天贾琏也一併搬过去,说乡野宁静,适合静心读书。 这样那两夫妻居然就悄无声息的从贾家远离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从来没有这么两个人。 京城中的贵妃圈子没少诟病王夫人,一开始王夫人寻了王熙凤管家,便是王夫人在背后统管着大权,至少外人不知道呀,只以为是她偶然帮衬自家外甥女。 谁知道现在王熙凤不管,贾家大权彻底落在王夫人手里,外人什么风言风语就起来了,什么「贾家二房霸占荣禧堂,反而将哥哥逼到马棚旁小院」、什么「连嫡子嫡孙都不能掌权」、什么「一心就替自家宝玉谋划家产」,什么难听的话都有。 京师的风气就是如此,豪门贵家的家私,不到一天便能传的沸沸扬扬有鼻子有眼。 当然这其中少不了贾琏和王熙凤的推波助澜,他两人虽然如今洗心革面不做贪赃枉法的事情,但并不是省油的灯,也并不是大度的人,能小小报復一下王夫人当然不放过。 王夫人有苦说不出,只在心里不断安慰自己,我女儿如今可是王妃! 为了王妃的面子自然要建造豪华的省亲别墅,听说京城里的周贵妃家建造的富贵华丽,那自己家可如何能输? 不过贾家帐上有多少钱也是固定的,王夫人四处设法,头髮都熬白了几根,最终还是没捨得动用自己的私产。 相反,她求助于贾母,先是凄悽惨惨戚戚哭了一场,说是自己管家无力,又说自己填进去嫁妆,但仍然不够省亲花用。 贾母悄悄嘆口气,她如今倒有些怀念王熙凤当家的日子了,那孩子将一切都料理的妥妥噹噹,若是有什么不凑手的也只是悄悄将自己的头面首饰拿去当铺当了,不论如何都惦记着不让老祖宗知道忧心。 自己从前只带着几个年轻姑娘在府里吃喝玩乐,尽享天伦之乐,哪里就想掺和这些破事? 偏偏王夫人如今有个做皇妃的女儿撑腰,自己说不得骂不得,只能缓和道:「我私库里还有些,让鸳鸯去支。」 王夫人心里暗暗满意,老货,你可算出力了。可嘴上却说:「儿媳不孝,这等事情还要拿来烦老祖宗,实在是儿媳治家不力。如今我年纪也大了,不如将链儿媳妇叫回府?横竖这府上也迟早是他们的。」 贾母睁开养神的眼睛,精光四射:「链儿媳妇如今身子不好,便让她做养着罢。」 她瞧着王夫人失望的神色,心里有些吃惊。其实王熙凤已经怀孕三个月了,因着满了三个月,算是坐下胎了,这才派人来城中报信。 贾母收到这消息自然很是高兴,这可是自己的重孙,虽然前面有个贾兰,但贾兰生性谨慎,只跟李纨亲近,素来不怎么来自己跟前讨喜卖乖,是以关系并不那么亲近。 但贾琏派来送信的人却郑重跟贾母求情,求老祖宗万万不要将此事告知王夫人。又说,他们本来想等生产完再说,但是想到添丁的喜事无论如何都要告诉老祖宗,让老祖宗乐呵乐呵,才单单只告诉贾母一个人的。 贾母收到那消息,先是不相信,老二家的固然有些昏聩,可哪里就敢谋害孩子性命了? 可仔细一想,大儿媳在时链儿聪颖过人,等大儿媳去世后珠儿就一骑绝尘将链儿远远落在后面,这又何尝没有蹊跷呢? 再想到王熙凤进门后总跟贾琏夫妻不和,房中的四个陪嫁丫鬟,三个都闹出过跟贾琏不清不楚的事情。 贾母当时还嘆息过这王家□□下人的手段欠佳,怎的培养出来的陪嫁丫鬟不仅不帮自家小姐固宠,反而还跟自己家小姐抢人? 原先只以为是王家治家不严,如今想来,会不会是王家和王夫人携手,打压这个贾府的嫡孙,好让管事权都落在王夫人手里呢?
第85页 想到这里贾母心里一阵厌恶,自己虽然从来不管小辈们的纷争,平日里也顾着王夫人的面子,毕竟她如今也是做奶奶的人了,白白给她没脸对贾府几个少主子都不好。 可涉及到贾府的未来,贾母一点也不敢含煳,当下里心里先有了几份警惕。这时候听得王夫人说:「老祖宗,何不给扬州的姑爷写封信?既然咱家姑奶奶的嫁妆收在他手里,没道理咱家这么大的事不通知他。」 贾母心里更添几份厌恶,这个眼皮子浅的,居然连出嫁了的姑奶奶嫁妆都惦记。 本朝是旗人的天下,自然也遵循旗人的民俗,旗人的姑奶奶在家中地位颇高,在家的时候可以上座吃饭,出嫁后也颇受尊敬。 当下里拖长声音说:「贾家虽然是汉人,可对待姑奶奶也跟旗人一样净着,万没有跟出了嫁的姑奶奶讨要嫁妆的规矩。」 这话说的就有点重,王夫人在心里撇撇嘴:哼,谁让你那个死鬼女儿去了,嫁妆却不收回来。 第47章 殚精竭虑贾府问姑爷借囤积居奇晴雯盘石材帐 王夫人心里腹谤, 面上却仍旧笑脸盈盈:「老祖宗,不是我算计姑奶奶嫁妆,实在是娘娘在宫里体面了,林姑爷在御前也有些光彩不是。」 贾母哼了一声, 心想你们王家可真是好算计, 先是把贾家女儿送进那见不得人的去处去, 又是计划把薛家女儿填进去,难道娶了你们王家女儿做媳妇是倒霉了不成? 若是年轻时候, 贾母早就将王夫人打出去了,但是如今王夫人有宝玉、贾兰傍身, 又有个做王妃的女儿, 可以说贾家如今最风光就是她,得罪不得。 流水落花春去也,也罢也罢, 自己还能活多久呢?不过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罢了, 当下贾母无奈:「也罢, 我就捨出我这张老脸, 去求求姑爷罢。只一桩,我张口可以,但姑爷出多少钱我却不敢保证。」 王夫人还待要说什么, 贾母挥挥手:「我今儿个乏了,就到这里吧。」 贾蔷接了个差事要往江南去找甄家讨要五万银子,并置办彩灯花烛并各色帘帐的使用。 凤姐得知后, 捎话给他,说是要给她举荐两个妥当人,一个叫赵天梁,一个叫 赵天栋。 凤姐从前管家, 总算还有些薄面,当下贾蔷就同意了。这趟油水很足,他自然乐得卖凤姐一个面子,谁不知道凤姐将来是要掌管贾府的,巴结好她,以后自然有的是好处。 要到贾琏乳母赵嬷嬷登门道谢,贾琏才能知道这件事情,当下他又惊又喜,连连朝凤姐作揖拱手。 凤姐抿嘴笑:「那两人是赵嬷嬷的儿子,也是二爷的奶兄弟,自然要尽心提拔。」 贾琏不知道说什么好:「我素日里脸软心慈,搁不住人求,做了不少拿着皮肉倒往那不相干的外人身上贴的荒唐事,竟是你想的周到。」 凤姐心里得意,她也是瞧不上贾琏这一点的很,可如今她渐渐摸索夫妻相处之道,发现对贾琏示些弱能颇有些好处,因而也娇滴滴一笑:「二爷哪里的话,二爷而在外面顶天立地做的是大事,有时也有疏忽了的,我在内院倒应该替二爷打点这些琐事才是。」 又做出不安的表情:「二爷可嫌奴自作主张不成?咱们虽然躲了清净,但总有东山再起的一日,到时候手下人没有歷练过,连个得用的人也没有,倒不如求个人情,让那两兄弟出去办事,一来笼络了他们,让人瞧着跟咱们总有些好处,二来算是个歷练,也长长本事,三来,赵嬷嬷是娘亲生前的陪房,也算是咱们的孝心。」 这一番话一说,贾琏哪里还会计较她自作主张?反而心里颇为妥帖,就像大夏天吃了蜜冰一般受用,抄手就将凤姐儿拦腰抱起来要亲:「卿卿,倒如此尽心,我何德何能。」 王熙凤忙捶打他:「可是疯了!如今有身子了不敢胡闹。」,心里却暗暗得意,原来男人就像孩子哄几句就当真。 自己从前拿出管家的手段雷利风行对待男人,竟然是错的,那样只会逼得男人与自己离心离德,谁会喜欢一个嚣张跋扈处处压着自己一头又处处显摆他比自己强的伴侣呢?倒不如如今这样夫妻和睦,共同谋划。 晴雯赚了钱,自掏腰包,请了林府的后厨在院子里摆了宴席,又像模作样下了帖子,请了黛玉并府中各个姐妹,请大家好好吃了一顿。 黛玉在扬州,只觉得每日里常笑常乐,开怀乐饮,真是恍如隔世,有时候她午夜梦回,还会怔忪许久,不知道如今的生活是梦是真。 很快就有了提醒,这天晚膳,她照例跟爹爹用膳,却听爹爹面色沉重,道:「今天收到你外祖母的信,说府中要建造省亲别墅,急需大量银钱,贾府一时周转不开,特特跟我张口借银子。」 黛玉听完瞭然,前世里他们吞併了林府两三百万的银子,如今没有这一大笔银子,贾府自然想不出法子来挥霍。 可真是!黛玉想到便觉得贾府的荒唐,若是银钱不凑手那不出手便罢,为何没钱的情况下也要海天胡地的乱花? 到底为什么? 其实很容易明白,贾母如今年岁大了,喜好奢华又不爱管事,贾赦和贾政都是富贵窝里长起来的,王夫人管家但是贾府的底子最后又不能给她儿子,自然是撑起贾府的门头为自己的女儿撑腰。 贾府若是在京中留下豪奢的印象,以后贾宝玉和贾兰议亲也更容易吸引门第好的姑娘,总归是不亏。
第86页 是以整个贾府,从主子到奴僕,各个的大手大脚。 当下黛玉嘆道:『这般大手大脚,便是金山银山也顶不住。』 林如海颇以为是,这些人酒醉金迷,还不如我玉儿看的仔细明白,不过他不在黛玉跟前说出口,免得养成黛玉目中无尘的性格。 当下只说:「府里只能送出去三千两白银,这还是看在你娘面子上。」 黛玉却不同意,那些人当日夺谋林家家产的时候可有看在娘亲的面子上?当日风言风语议论自己任由自己死去的时候可有看在娘亲的面子上? 爹是个念旧的人,总觉得老太太开了口不好驳回,可自己不想顾惜那么多。 因而黛玉出口:「爹!你出这些银子太多,可贾府想必不但不感激,反而还会怪你出钱少呢。」 这倒是真的,林如海是知道贾府里几个主子为人的,三千两银子在他们看来真是杯水车薪,当下问黛玉:「那玉儿觉得多少合适?」 黛玉笑眯眯:「爹可是忘了?如今贾家派人往江南採买造林所用物件,咱家可屯了大量石材木头,便送五千两银子的给贾府就是了。」 林如海点头,这可是个好主意,那些石料如今在外面卖五千两,可是自己家採办的成本也只值一千两不到。 何况贾家嫡出子弟不亲力亲为,反而都交给旁支外人来经手此事,谁不知道这是个大好的活计,大家都打算趁着这机会大赚一笔。 直接给贾府五千两银子,说不定最终用于採办的也只用五百两,其余的都被上上下下经手的人贪污了去。 倒不如直接给他们实物,反倒省事的多。 定下了这主意,林如海便将庄子上堆积的石料木料取了一部分,用船装载着送往贾府。 贾府的人收到这些,虽然王夫人心中不满,但盘算了下也值当万吧银子,总算让林府出了血,她心里已经很满意了。 贾母也心中满意,对林如海和黛玉生起了愧疚,自己身为外祖母,非但没有守护好姑爷和外孙女,反而张口要钱,真是有失体面。 好在姑爷不在乎这个,反而给林府送来一船最紧俏的石头木料,市值大概有一万两左右,听闻这些木料如今已经是有价无市,倒也解了近渴,单是这一项,便不用购买了。 贾母却不知道,这些东西本来就是晴雯花了一千两左右的银子买的,并不值当太多,林如海从扬州发出时这石料值当五千两,可等运到京师时,正值京中各家都修建的如火如荼,已经值一万两银子了。 晴雯早将这些算计在内,林府运往京师出售的木料和太湖石等一开始并未出手,单等着市场上此物紧缺,价格一再攀升以后才一笔出手,而且出手价要比市价便宜一成。 如此一来所有的存货一销而空,还赚取了大笔利润。 晴雯教授诸丫鬟:「这就是我的诀窍,一开始出手买进大量存货,直接掌握市面上大部分原料,如此一来只我一家便可以控制住整个石材市场的动向。」 雪鹤拍手叫绝:「如此一来可不是什么价格就由我们说了算?白白赚取这么一笔。」 雪雁听得仔细,还有个问题不解:「那为何在此时出售?晴雯姐姐再压他一段时间,岂不是价格会更高?」 嗯,是个好苗子,晴雯回答:「因为石材并不是生活必需品,价格再高过一定限度人们便可以捨弃它,根雕盆景不成么?花卉树木也好看呀!非得在院子里摆几块破石头?」 雪雁恍然大悟,可又产生了新的问题:「那么晴雯姐姐为何又要比市价低一成?」 晴雯笑眯眯:「这就是诀窍了,皇上拟的旨意,他身边亲近的人知道不知道呢?颁发旨意的太监会不会先把消息放给自己亲近的人?」 「那些人肯定在我们之前得知了消息,也想着囤积居奇大干一场,我们把人家的财路都堵死了,人家会不会恼羞成怒?」 「最好的结果便是现在这样:拿了钱财,既保证了市场上需求方得到饱和以后我们不至于将货物砸在手里,又保证了让利给真正的大老闆。」 黛玉在旁边啧啧称奇:「这可真是商业奇才。」 晴雯笑笑:「我从前在赖家时候学了一些皮毛,听说歷朝歷代的大商人都这么干呢。」 何止大商人,就是她来的那个年代股票市场也这么操作,有些大户和企业狼狈为奸,甚至那大户就是企业主的马甲,彼此勾搭,一方放出消息,一方在消息传出前买入股票,在之后又买入,转手获利。 第48章 说赖家女使嘆兴衰到京师晴雯卖轻奢 更有甚者, 某些政客也从事着这种勾当(仅仅限于资本主义社会),被民众选举出来,却代表了大资本家的意图,利用政府消息, 让大资本家不断得利。 不过晴雯不说这个, 拿她在赖家的经歷当作挡箭牌, 以免别人当她是个怪物。 当下雪鸢问:「晴雯,你怎么在赖家还待过?」 晴雯回答:「贾家的奴僕有的是家生子, 有的是外面的人献进来的。我先是被卖到了赖家,给赖家当丫鬟。」 「赖家是贾家的奴僕, 我原本是奴僕的奴僕, 不过赖家经营得法,如今已经脱了奴籍,儿子做官, 女儿做大家小姐。赖嬷嬷是个居安思危的人, 即使当了老封君也时常去贾府里走动, 讨好贾家老太君欢心。」
第87页 「贾家老祖宗一眼就瞧上我了, 我当时年幼又爱说笑,赖嬷嬷就把我送给了贾家,后来老祖宗又把我送给孙子, 孙子又把我送给姑娘。」 黛玉笑着说:「老祖宗真是会挑,一眼就选了个机灵伶俐人儿。」 这一路颠簸,听得雪凤不断感慨:「可真是人生际遇不同, 咱们几个都是家生子,没学过人还有这么多波折。」 明嬷嬷从这个故事里却看到了别的内容:「赖家那个老嬷嬷真是个精明人。先是在贾母身边服侍,得家中富贵,又让自己儿子寻了恩典得了自由身, 能够入学做官,再想办法依靠贾家的权势得个小官噹噹,最后自己家全家脱了奴籍以后自己还不享清福,而是继续忍辱负重在贾家老太太跟前伺候,为了儿孙能跟贾家再亲近些。」 的确,同样两户人家,明眼人都瞧得出来赖家子孙兴旺、长辈持家有方,在走上坡路,而贾家儿孙不成器、长辈昏聩,在走下坡路。 就这么一没落一兴旺已经看得出来今后的结局。 喜嬷嬷也感慨:「怪道人家攒了那么大一片家业,单单是这份为子女费心谋划的心思,就远胜过太多人。」 晴雯倒还挺纳闷:「你说那赖嬷嬷得了贾府那么多好处,怎么贾府也不生气?谁都能想到她家建的庭院单单靠赖嬷嬷和她丈夫做奴僕时攒下的份例银子可是不够。」 黛玉在心里嘆了一口气,事关贾府长辈,俗话说子不言父之过,外祖母对自己又非常疼爱,因而自己不能议论什么,可是自己心里又何尝不替外祖母担忧? 她寻了个时机,将此事跟林如海讲了,问父亲:「爹爹,你可否跟外祖母说明此事?让外祖母防备些?不然好好一个府邸都掏空了。」 林如海先是表扬了她对外祖母孝心:「你这般孝顺外祖母,若是你母亲得知,总还有些安慰。可贾府如今糜烂,已经不是一朝一夕,也不是一个赖嬷嬷导致,贸然跟你外祖母提起此事,她会生气我们插手贾家事务。」 「再说,赖嬷嬷捞钱,你外祖母能不知道吗?她前前后后掌家那么多年,赖嬷嬷就是她一手提拔起来的。当家者自然要让自己身边的人得些好处,这样才能驱动更多的人奋力为她卖命,便是官场上也是这样的道理。」 黛玉聪颖,一听就通:「原来查赖嬷嬷就是打外祖母的脸。」 林如海微笑:「大家子的世仆多半比外面的平民人家尊贵些,这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须知他们也付出了代价,有朝一日大家族出事,依附于他们的人家也要遭殃,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就是这样的道理。」 林黛玉这才明白过来,她仔细回想书中所说,贾府被抄家后奴僕尽数被发卖,赖家虽未提及,却也可想而知不得善终。 因为外面的豪门大户都盯着呢,贾家得势时候你占着这官位没有人说什么,贾家落败了你还能落个清净? 再说钱财,也难保能守住。在这个世界,最珍贵的不是金钱而是权势,有了权势便有了钱财,可有了钱财没有权利,那就只能是权贵们眼中一块大肥肉。 林如海藉此机会请来家里几位老人,都是伺候过老太太他们的,这些老人经验丰富,见识过不少风风雨雨,让她们给黛玉讲一讲自己见过的家族沉浮,希望她能从中学些持家之道。 黛玉学习的很认真,两位嬷嬷也从旁提点了不少。一眨眼过了大半年,林如海在江南将几家盐商连根拔起,终于将他们的老巢一网打尽,天子大悦,特招他奉旨入京述职。 黛玉不放心爹爹独身上路,便执意要跟随,林如海也想照看女儿,是以便带着一起往京师去了。 此番前往京师与上次截然不同,上次黛玉孤身上路,一路上惦记父亲,等到进了夸夸群得知了真相后,又开始担忧未来。 此番她进京,跟着爹的依仗,自己又三番两次救了爹爹性命,因而只当自己是出来游玩散心,格外的有兴致。 晴雯在旁边嘀嘀咕咕,不断记录从扬州到京师各种船的时间耗用,还测算不同船的船速,中间差点误上了别人的船。 雪凤笑话她痴傻了,晴雯振振有词:「我们家接了无数帐幔帘子的订单,以后肯定会在京师扬名,那货物运输会更加频繁,不能再像从前那样跟着送节礼的船捎带手,只怕要专门送货,往来泼费极大。」 借着各家营造省亲别墅的机会晴雯大赚了一笔,说起来有点不好意思,贾家明面上好像从林家拿了资助,实际上林家又从别的地方狠狠赚了回来。 因为黛玉谨慎,对外出售的货商皆找人扮演,且分成天南海北好多拨,外人看来只以为是不同的客商,断断想不到这背后都是林家一家。 贾家仅仅靠着那点石材远远不够,因而还要去市场上採买,黛玉早就嘱咐下去,隐瞒真实身份,不跟任何人家攀亲,因而贾家也被林家收割了一番。 想到这个,晴雯就想偷笑,林妹妹没有拦住父亲给贾府送东西,但还是用自己的方法狠狠教训了贾府。 再说起帐幔帘子,果然如晴雯所料,那些人家都急缺这些,晴雯便在那时候让忆江南的掌柜的拿着名帖挨家挨户去营销。 那些贵门一瞧是林家,就想着先去瞧一瞧,一瞧各色绸绫大小幔子果然物美价廉,因而有部分人家就此下定购买。
第88页 有的人家是直接坐了船去苏杭採购,黛玉让掌柜的多挑些苏杭的布料样品,直接送到达官贵人府上由他们挑选,选好了样品再从江南直接运过来。 这一来一去省事很多,是以很多人家都选用了这种方式,忆江南也在京城打出了名气。 晴雯再让掌柜的在店里宣传,将谁家选了什么布匹都标註好,凡是来了店里的客人,一看店中最显眼的位置,赫然挂着展示的布匹: 譬如一架蟒洒堆,旁边有纸牌标註「周贵妃家省亲别墅茆堂帘子所用」; 一挂五彩线络盘花帘,旁边又纸牌标註「德妃家省亲别墅清厦窗幔所用」; 一架刻丝弹墨幔子并猩猩毡帘,旁边又纸牌标註「良妃家省亲别墅卷棚毡帘所用」; 凡此种种,都有迹可循,让前来购买的顾客惊嘆不已。 这也是黛玉和晴雯商量好的,忆江南主要做的是中等富户和中小官僚的生意,这些人薄有些家底,又有机会见识到京中豪奢人家的做派,自然自己也心嚮往之,奈何那些东西都太昂贵。 这时候忆江南的产品就能满足他们的需求:绸缎样子时新、材质又是中间价位。自然能博得他们喜欢。 晴雯在心里吐槽,这就是现代所谓的轻奢定位,专门收割中产韭菜。 晴雯自己就从来不买任何标註了「轻奢」的产品,即使还是在一穷二白时期,她也从来不煳弄自己。 倒不是她多有逼格,而是她知道自己真实的欲望和消费习惯。 喜欢的是a,那么她就算买多少小a来代替,心中还是想要a并且最后还会买a,算下来自己花了很多个a加a的钱,还不如咬咬牙直接买a,倒还能省省钱。 不提晴雯自己的「省钱」歪理,世界上总有不少中产喜欢轻奢,那么忆江南就有存在的道理。 各家省亲别墅的供货商让忆江南颇有竞争力,那些中等家庭本就嚮往富贵阶层,踏入店中瞧见同款,再一看价格并不是很贵,自然爽快购买。 就这样忆江南的货物销量极好,也在目标消费者心目中达成了「能买到和豪门一样商品」的印象,那么以后的路就好走的多。 转眼船至京师,岸边早就候着林府的管家和僕从。 林家在京师有一座宅子,因着林如海父女要入京,黛玉就特特派了管家和僕从先行前往,将宅子洒扫干净后摆放花卉果品,这样他们入住时也会有些许人气。 黛玉一开始知道自己家在京师有宅子时颇为惊讶。她向来不知道这个,以为自己家只在扬州有产业:「咱家居然在京师也有府邸?」 第49章 杏子井林家住大宅 卖花木贩子没口夸 林如海抚须笑道:「那是自然, 不然当年你爹我在京师做翰林时住哪里?这可是林家的老宅,第一位林家侯爷就住着了,是开国皇帝赏赐下来。」 黛玉简直如听什么晴天霹雳一般,言语间颇有些埋怨:「爹爹, 家中既然有宅子, 为何让我住到别人家去?」 早知道她压根儿不用寄人篱下, 在自己家当家做主多好,何必巴巴儿去贾府受气? 林如海道:「当时只觉贾府与我家亲厚, 再说你一个小人儿,怎的放心你一个人待在偌大的府邸?」 晴雯在旁边做和事佬:「姑娘这回去可得好好倒腾一下, 回头咱请贾家的人来做客。」 晴雯是明白的, 古代社会人权和财产权基本上要服从于皇权,好比周贵妃的小舅子瞧上你的宅子,你就得腾挪。 黛玉没有贾府的依傍, 就算住在大宅子里也会被偷被拐, 别的不说, 贾府败露以后大观园不就进了贼?妙玉在府里的家庙中也被掳走。 所有没有权势的依傍多少银子也拿不住。如此向来, 黛玉就算不依靠贾府,孤身一人也很容易遭受灾祸。 也许林如海就是这般考虑才将黛玉送入贾府:财产无论如何保不住,倒不如拿钱买个黛玉平安。何况贾府还有老太君做主, 总能给黛玉剩下些嫁妆。 思及此,晴雯在心里暗暗祈祷:苍天啊大地啊,保佑林大人长命百岁吧, 我们这些人才能在他庇护下活下去。 当下林如海和黛玉换上小轿,一路往京师西边而去。 京师有俗语云:东富西贵。西边歷来是达官贵人的所在,林家那位先祖被封赏时是开国时期,那时候地盘还能腾挪开, 如今要在西边建造房子是难上加难,就是购买也有价无市。 进了崇文门,就见一条街,街南树下有一棵大杏树,树下有一座水井。轿子外面跟着的管家讲解:「这口井叫做杏子井,井水甘甜,全京师有名呢。」 这却是到林府了,林府门口三间兽头大门,正门之上有一匾,匾上大书「林府」两字。 黛玉心想,爹爹真是谨慎,许多人家,譬如贾府,捨不得那头衔,即使降了爵还挂着从前的匾额,高调张扬得很。 门口立着十几个僕从,衣着整齐,正在恭候,瞧见他们来了,各个笑脸吟吟:「老爷、姑娘回来了。」 林府是开国皇帝赏赐下来的侯爷府,自然地界宽敞。林府分为中、东、西三路,西、中两路各有两个四进的院落、东路却有个两进的院落。 过了东路这两进的院落,里面再有后罩楼拦腰将之隔为府邸和花园,正好将整个宅子补就的方方正正。 花园不大,却种满奇花异草,先来京师的僕从已经从昌平的花房里买了不少珍惜花木种下了。
第89页 晴雯啧啧称奇,这可真是宽敞得紧。而且林府跟贾府不同,林府也就两个主子,自然处处空荡荡。 黛玉也罕见的有些兴奋,也许是因为她终于知道自己家也在京师有房子;也许是想起从前在书中看到查抄大观园时宝钗二话不说就回了自己的家时她心中的羡慕;也许是想到贾府风言风语的说她是「打秋风的穷亲戚」。 是以她流露出了很少有的兴奋,顾不上洗尘,就开始在府中走动起来还兴致勃勃的分配房子。 中路的第一重院落自然是林府的门面担当,平日里接旨和迎接外客便是在这一重厅堂里,自然要布置的肃穆庄重。 第二重院落是林如海的外书房,放一些不打紧的藏书,平日里林如海跟门客谈事情便在这里。偶尔有一些亲近的朋友也要在此接待。 第三重院落便是内书房。林如海有时教导黛玉便在这内书房,而且林如海如果有心腹要事,便要人将其迎进内书房。 第四进便是林如海住的正院,西边开了个小门,与西侧院的一座小院相连,那里就住着二姨娘。 东侧路的第一进院落供奉着林家的先祖牌位,平日里林家祭祀便是在此。黛玉忽得有些心酸,想起从前在贾府要烧纸也怕别人忌讳,只能心中遥想。 东侧路的第二进院落空着。当作客房。 两院子中间的迴廊封闭成房间,是林家管着祠堂和后面花园的僕从工作的地方,方便他们劳作。 西侧路的每一进院子都封住互相不连通。第一进院子住着林家的门客之流、第二进院子住着白先生,第三进院子住着二姨娘,第四进院子则住着黛玉。 黛玉又下令将白先生和自己院子之间设置一个夹道,如此一来白先生要和自己往来便直接走夹道,不用惊扰林如海和二姨娘。 林如海和白先生、以及姨娘的院子不用收拾外,其余的都可以由黛玉全权负责,是以黛玉收拾布置的津津有味。 晴雯在旁边也赞嘆不已,不愧是大家小姐,布置出来瞧不见任何金玉之物,可是你就是觉得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贵气。 也许放到现代,林妹妹还真可以做个个审美高端的室内设计师呢。 终于知道自己家也在京中有宅子,黛玉这几天干劲十足,不是给哪个院子改窗纱,就是让摆几件古物。在旁边候着的管事也上前凑趣:「各屋里的花卉都空着,单等着主子们住进来挑选,姑娘要得空,我就叫花房那边的人运过来。」 原来林家初来乍到,在郊区没有盖自己的花房,这四时花卉还从外面採购,昌平是这京师中花卉集散地,是以管事从那边找了个店家。 花园中的花卉果木都在主子们入住之前便已经种好,可这每人屋里的,因着不知道他们的喜好,管事便没有自作主张,等着主子们来自己挑,黛玉便允了。 紫鹃上前问:「姑娘,我找人叫来白先生和二姨娘,咱们一起来挑?」 黛玉想一想:「好。」 二姨娘不是个作妖的,她穿着一袭月白衫子配秋香色裙子来了,来时还带着一盅莲子:「姑娘,这北京城千好万好,就是干巴,厨房里炖了滋阴的莲子羹,我踝了(备註1)还好,你也尝尝?」 紫鹃接过炖盅,黛玉说:「谢过姨娘,院子住着可热当(备註2)?」 二姨娘笑起来嘴角上扬:「热当,热当。安置下来就定心了。」 别的疑问她没说出口,都说老爷进京去述职,可为何带上一家人上路? 虽然家里人口简单,只得她这一个妾和一个姑娘,总觉得有些蹊跷。 但是二姨娘不去过问,她是个知足常乐的性子,踏踏实实关了门过自己的小日子就行。 当下那花木贩子进了大院。 因着屋中都是女眷,便只让花木贩子家里的媳妇进来,站在院子中,将自己带来的几车花木一字摆开,由着主人家挑选。 黛玉一眼就瞧中一盆石氏小梅,开口问:「那石氏小梅送五六盆过来。」 卖花贩子满脸堆笑:「这位姑娘一听就是懂行的。这石氏小梅在江浙可流行得很,我们大老远才贩了来。」 这话的言外之意就是这盆兰花可要高价。 黛玉不用回头看晴雯,都猜得到晴雯此时肯定一脸痛心疾首,不是苦劝她不要当冤大头,就是在暗暗忖度怎么自己也做这南兰北贩的生意。 只不过如今大家小姐讲究口不谈财,问什么都要讲价便俗气了,因而她只淡淡一笑,并不接话。 果然晴雯开口:「我们就是江浙人,刚从那里北上,看着这花真是说不出的亲切。」 黛玉拿扇子遮面,在扇子下忍不住笑,好一个晴雯!什么见花亲切,明明是警告花贩子我们是内行,不要拿高价煳弄林府。 当下那花贩子讪讪一笑:「这可真是缘分,不过俗话说物离乡贵,路上损耗什么的,也是有的。」 瞧着她说的渐渐不成个样子,管事在旁边打岔:「横竖短不了你钱,记得早点送过来。」 那花贩子又上前对白先生推荐:「姑娘,这文团素也是新晋育出来的兰花品类,瞧着姑娘举止脱俗,恰似神仙妃子,正配得上姑娘。」 她倒是个会看的,白先生自从和离后就恢復姑娘打扮。 如今听见花贩子推销,白先生微微一笑:「春不出宜避春之风雪,夏不日避炎日之销烁,秋不干宜常浇也,冬不湿宜藏之地中,不当见水成冰。世人爱兰风雅,我却嫌其难养。我不喜这个。\"
第90页 这话说得文绉绉,花贩子听不懂,却明白了后面一句话,她当下从花架子中翻出一个水盆:「那姑娘瞧着这个可喜欢?」 原来那小缸用陶土所制,没有上漆,格外的古朴自然,缸内一朵半个巴掌大的小小莲叶,旁边一桿花茎往上升去。 果然白先生瞧一眼就喜欢了,跟身边的小丫鬟说:「一会送到我房里去。」 晴雯恨铁不成钢,什么嘛,那乡下土窑里烧出来的罐子无端增加许多价钱,真是不会买东西。 二姨娘笑眯眯问花贩:「别个都是雅致人儿,我可是个爱热闹的,要什么花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  (备註1)踝了:吃了 (备註2)热当:舒适 第50章 二姨娘捧芍药花团锦簇 白先生听俗语俨然入定 晴雯在旁边想, 二姨娘不卑不亢,知道身边这两位都是舞文弄墨腹有诗书的,却也不争不抢,心平气和, 但是这份从容就很了不得。 果然古代大宅子里的倖存者不可小觑。 花贩子却走到花架跟前, 端一盆芍药花, 花团锦簇:「话可不能说,有人爱吃糖莲子, 有人爱炖肉莲子,各有各的滋味, 我们庄稼人老话叫:彭祖遇寿星——各有千秋。我瞧着呀这芍药花热热闹闹就很衬太太的富贵气象。」 听完这句话白先生点头称是:「这话不错! 孰是雅, 孰为俗?天下万物瑰意琦行,超然独处,谁又能定义俗雅?」 二姨娘嘴角微微上扬, 显然花贩子这话甚得她心。 晴雯在旁边佩服的五体投地!什么叫做论古代店主的职业修养!怪不得自己初来乍到做生意差点赔本!!! 瞧瞧人家这说的话, 办的事。既夸赞了二姨娘, 又没贬低在场各位, 还巧妙的推销了自己的产品!!! 当下二姨娘说:「那芍药我便要了,回头送十盆摆院子。」 店家喜滋滋的将花盆搬下车:「这花是我培育出来看花样的,要论其枝叶, 我送您两株石榴树,栽种在院子里,呵, 那好傢伙,开花后红彤彤一片,多子多福,福气绵绵。」 后宅的女人哪个不想多子多福?听见这吉利话二姨娘也高兴:「不能白拿你的, 管事的,赏她些银子。」 管事的应诺。晴雯在旁边不停的观察这店家的神色、语气,就想自己也学个一二。 白先生那边厢还在喃喃自语:「是我着了相,殊不知嵇叔夜早就说过:越名教而任自然、审贵贱而通物情……」 黛玉这边厢嘱咐管事:「回头挑几盆雅致的兰花送到外院由老爷挑选,再买些石子、青苔之物。老爷闲暇时习惯自己造盆景,正好给他解解闷。」 管事记下,准备照办。因着今儿个心情好,黛玉又跟丫鬟们说:「你们都有自己的房间,看看也挑挑有什么喜欢的草木。」 又跟二姨娘说:「姨娘身边人也调些。」 身后的丫鬟们欢唿雀跃,纷纷去挑选自己的心仪之物。 白先生却充耳不闻,她踱步念叨:「怪不得圣人不行而知,不见而明,不为而成。原来大道就在方寸之间。」 晴雯抿嘴一笑,先生可真是个书痴,处处都想寻着大道。 她对花啊草啊什么的不感兴趣,由着小姐妹往花架子那里东挑西选,自己却凑在黛玉跟前出主意:「姑娘,回头咱们在京郊买个庄子,开个暖房种菜如何?」 黛玉笑眯眯贊同:「是该买,不过京郊早在开朝起就被世家大族占了个遍,到如今可真不好买。」 原来还有这一出,晴雯想起前世里有不少有条件人家在京郊自己开农场种树种有机蔬菜,可以供给自家吃用。 没想到到古代还不能实现这个鸿愿。 好在她不是对蔬菜有执念的人,就此作罢。 紫鹃瞧着也忙碌了半天,担心黛玉身子受损,于是劝黛玉早日回去休息。 是以黛玉今日用完膳就早早躺下了,白天可真是累了,她很快就入睡。 没想到梦中居然又听到那熟悉的「叮咚」一声。 黛玉揉揉眼睛,就见眼前浮现出一片晶莹透亮的玉简,玉简上清晰浮现出一段文字: [三环玄女邀请你加入群「新天地夸夸群」,是否同意?] 黛玉有了上次的经验,自然毫不犹豫点了「是」。 瞬间玉简上密密麻麻一排排文字接踵而至。 清江女仙:「赞美群主!上次那个群被上面解散后,可总算有新群可以沟通了!」 中岳尊者:「女仙说话宜嗔宜喜,足见平日里也一派天真烂漫毫无机心!!慎言慎言!千万不可再次被上头发现!」 深宫老嬷:「道友提醒得清醒!哼!离恨天那些仙姑没有一个好的,听得我扭转了一个凡人之命,居然将此事添油加醋禀告天庭!害我们缄默这般久!」 黛玉心中忽然一动,这凡人莫不是爹爹? 爹爹的命被扭转了,那就是他不用死了? 三环玄女:「嬷嬷道行深重,岂是宵小之徒能侵犯的!照样平安无事,可见天佑正道!」 深宫老嬷:「咳咳,老身不过是机警些罢了!当初我抽丝剥茧找到这件事的根源,原来那凡人本命好好的儿,是警幻那帮人改了他的命,又反咬一口我,我此举不过是让他回归本命。」 黛玉心中大喜。刚想道谢,却见群里又有新消息。
第91页 「叮咚!」 【「深宫老嬷」因为违反群规被群主「三环玄女」禁言一分钟】」 黛玉暗暗叫苦,这是夸夸群,主题不能离了夸字,不然要被禁言,因而她忙发言: 「前辈拔刀相助,堪为义勇之辈!黛玉在此谢过诸位仙友救命之恩!叩谢!」 龙泉仙长:「知恩图报,足见姑娘亦是有德行之君子!」 三头小象:「黛玉姑娘!!!」 「叮咚!」 【「三头小象」因为违反群规被群主「三环玄女」禁言一分钟】」 黛玉:「小象救人性命积善明德!谢过小象送药之恩,家父如今身体康健,多亏那粒丸药。」 清江女仙:「夸人,不,夸象层层递进,可见黛玉小友说话颇有章法!贊!」 深宫老嬷:「黛玉小友心善!上天有好生之德!不过老身适才并未违反群规。自夸亦是夸夸的一种。」 「叮咚!」 【「三环玄女」因为违反群规被群主「三环玄女」禁言一分钟】」 清江女仙:「群主铁面无私!狠起来连自己都禁言!」 三头白象:「群主禁得好!我忽然觉得以前被禁那么多次也不憋屈了!还有,黛玉姑娘,你下回有需要我仍可运来。」 深宫老嬷:「小象说话仁善,不愧是受经法浸染过的神兽!只是林家以后应当会顺遂平安。」 黛玉:「列位慈悲,谢过列位。还想请教诸位我若是改了书中列位命理,当如何?」 龙泉仙长:「据我所知贾家对林家并不好,林姑娘却仍惦记别人安危,心底厚道,当有福报!只是林家本命被警幻改过,你们只是回归本命,不算作乱犯上,但其余人等的命恐不好改,警幻和一僧一道也不会坐视不理。」 黛玉:「谢过道长提点,只我总要试一试。」 黛玉心中并不恨许多人,被磋磨致死的迎春、消极避世的惜春,她都想力所能及时帮那么一把。 无他,只因着自己也曾孤独无依过,自然明白能有人出手拉一把,便是雪中送炭。 过了两日,许是贾府得到了林如海进京的消息,贾老太君打发人来接黛玉过府。 而那过府也不是探望即可,而是要小住几天,贾母是林黛玉正儿八经的外祖母,自然有权利这么接她。 林如海不是很想让女儿再进那虎狼窝,可巧白先生家中母亲生病,她也回了娘家,无法跟着黛玉前往。 黛玉安慰父亲:「爹可是多虑了,我身边有两位嬷嬷,又有忠心耿耿的几个雪,要有什么事情自有嘴皮子厉害的晴雯,还有熟悉贾府的紫鹃,再怎么也出不了什么事,父亲且放心。」 如此一说,倒真没有什么可阻拦的。女儿逐渐长大,总要在京中贵门世家里交际,若是有点歷练都不受,以后怎么面对各家太太们的挑剔? 何况孝是个大问题,黛玉这样丧母的女子自来被世人在婚嫁时忌讳,认为少人管教,若是再备上不孝的罪名,那可真是不好。 想到这里,林如海到底还是无奈的点头同意。 黛玉问父亲:「白先生的母亲,既然是父亲的师母,也是我的师祖母,如今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我先让管事备了厚礼,俱是些滋补良品,都嫌送过去。等他回信,若是探得不是小恙,咱家自然是要去的,等我回来爹爹带我一併去探视。」 女儿思虑得当,林如海自然满意,于是这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喜嬷嬷对这次去贾府很是重视,早早就带着雪莺准备搭配的衣服荷包配饰之物。 明嬷嬷笑话她,喜嬷嬷反驳:「上回我们去那贾府可真是没少听风言风语,这次咱可要风风光光,让她们瞧瞧姑娘的阵势。」 紫鹃也憋着气,跟管着器皿的雪凤说:「寻些好摆件,处处透着富贵气息的,咱摆在姑娘院子里,让他们瞧一瞧。」 雪凤笑一下,又问明嬷嬷:「嬷嬷,我可要跟着去?」 她是知道贾府有一位奶奶叫王熙凤的,自己的名字忌讳了人家,若是平时算是亲戚,犯不着算作忌讳,可大喇喇在人家眼皮子下面晃,可真是打人家脸了。 明嬷嬷也想到这一出:「虽然上回姑娘说那王熙凤搬到了京郊的庄子上,可万一中间她回来,总是大家没意思,你就在家里待着不去了吧。」 雪凤笑嘻嘻:「那我可躲懒喽!」 雪莺故意逗她:「听说贾府修了省亲别墅,前些日子德妃娘娘刚来省了亲,只怕有的热闹瞧呢。」 雪凤气鼓鼓瘪了瘪嘴巴:「谁稀罕!全家的男儿不上进,倒推出弱女子去谋富贵。」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做了蒜泥白肉 五花肉煮熟,切片,铺在黄瓜丝上,拌蒜泥、辣椒油、芝麻、香菜、酱油。 这道菜的精髓在于切得薄,一来摆盘好看,二来入味。 摆盘时候挑个深口的大圆盘,中间黄瓜丝团成一团,五花肉片切长方形,围着黄瓜丝呈现放射状,最后浇上红辣辣的浇汁,非常好看,其实没啥技术含量,但显得自己特别会做菜(点菸) 第51章 雪凤嚣张评贾家 夫人自得受重礼 这话说得不合适, 明嬷嬷目光扫过来。 雪凤知道自己说话放肆,赶紧不再评论贾家,可话仍旧不客气:「我就是看不上这样人家。」
第92页 雪鸢在旁边帮腔:「这可真是。便是穷苦人家也是男人在外撑腰,万没有让女子做顶樑柱的。」 明嬷嬷眼神扫过来:「莫要谈别人家是非, 回头连累了姑娘名声。」诸丫鬟们才静声不语。 黛玉在外面却都听见了, 她面上装什么都不知道, 心里却有些同感。 大舅舅家再不济也是个工部员外郎,要知道本朝正儿八经的进士先是进翰林院, 再从翰林院出来也不过是个主事之类的小官,还要给舅舅当下属呢。 家中背靠着贾府这棵大树, 老太太又疼爱大姐姐, 有她老人家做主,王家舅舅又有些实权,尽管能够找到一门殷实的好亲。 若是再心气高些, 就是攀上一门公侯府邸当正妻也是使得的。何必又巴巴儿送进宫里做一个小小的女史? 黛玉再仔细想一想, 先前薛宝钗进京也是打着参选的名号, 只是后来薛蟠犯了法的事情被有心人捅给初选的太监, 才被上面给撤了名单。 想到这里黛玉联繫前因后果便有了几份了悟:贾家日渐式微,舅舅们那一辈又都不是扛得起的人才,为了永葆家族基业, 便都一个个想出了由女儿家去扛起这大旗。 至于这些女儿们的喜怒哀乐,便真的是漠不关心罢了。 大姐姐曾经在省亲时哭过,可见宫中生活并不尽如人意, 而薛宝钗至少还有几分青云志,因而黛玉对大姐姐多些怜悯。 说起薛家,薛家是皇商出身,眼看这最后復起的机会都没有了, 又因着被划掉名字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宝钗和薛家都不谈论此事。 宝钗自己倒有一次语气沖沖的跟宝玉抱怨:「可我没个好兄弟做杨国忠」,可见心里对自己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兄弟还是充满了怨恨。 黛玉收起思绪,见得自己房中的丫鬟各个忙忙碌碌,有的准备纱绫、有的置办金银器皿、有的清点古董文玩,务必保证黛玉在外面住得舒服,不由得笑了起来。 过去如何又怎么样?重要的是今后的路怎么走。 跟父亲话别后,黛玉就去了贾府,先去拜访了外祖母。 贾家老太太仍旧跟过去一般精神矍铄,看见黛玉一叠声的说「好」,又拉着她的手四下打量,生怕她哪里有些闪失。 又问明嬷嬷和喜嬷嬷:「费心你操心我外孙女,我瞧着提点得很好。」 明嬷嬷、喜嬷嬷忙告礼:「照看乡君是皇上旨意,老奴不过尽了本分罢了。」 当下鸳鸯就端着一个红盘,上面摆着两朵福字金钗,贾母道:「两位忠心耿耿,我这里有个小物件相赠,聊表谢意。」 这已经算是很厚的礼物了,两位嬷嬷忙谢过,收下礼物。 晴雯虽然看不懂宅子里妇人们的手段,但也隐隐约约猜测这是贾母表达对两位嬷嬷的器重,为的是他们住进来这几天贾府上下给嬷嬷一点薄面。 这倒也重要,特别是在看人下菜碟的贾府。若是少个针头线脑,或是下人们跟贾府下人起了冲突,自然是嬷嬷们出面,她们受贾母爱重,在府里说话也理直气壮些。 贾母拉着黛玉的手,笑吟吟道:「我的儿,你这一去想得祖母心肝肺疼,现在回来了可得住在外祖母这里。」 黛玉忙推辞:「我是个淘气的,真住在祖母这里可得侵扰了祖母清净,少不得要被父亲责骂。」 贾母:「别怕,你老子那里有我对付呢,你只管踏实住下。」 黛玉如今可学得圆滑些,笑眯眯:「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父亲这回进京还带了姨娘,我不在家姨娘正好自在些。」 这话说得高明,因而贾母皱了皱眉头:「家中没有主母,妾室自然抖起来。」 当下明嬷嬷忙开口:「老太太放心,我们家那个姨娘最老实不过,不敢欺侮姑娘的。」 贾母别了别嘴,明显不贊同她的说法;「都是一样狐媚的人物,天下哪有老实的妾室?」 又说:「我的儿,那你住几天便走,本想留住你多住,可家中既然这样,还必须你得在家中,府中有姑娘主子镇压着,那起子小人才不会生了作乱犯上的心思。」 这是把二姨娘当作赵姨娘那样的人物了,黛玉哭笑不得,但也是她的本来计谋,因而老老实实答:「横竖离得近,我时不时就来瞧老太太,只怕您老人家到时候嫌弃我。」 贾母笑着将黛玉搂在怀里,说:「你这回来就住在家里园子内,娘娘省亲时我们家建了一个大观园,回头让你们姊妹带你好好去逛逛。」 旁边的鸳鸯凑趣:「前些天园内工程俱已告竣好,德妃娘娘来省亲时又题了匾额对联,如今园子里诸姊妹都住进去,正热闹着呢。」 黛玉心里是知道大观园的,自然点头谢过。 贾母毕竟年纪大了,少坐片刻就开始打盹,黛玉忙说:「不惊扰老太太休息了,我去见见舅舅舅妈们。」 贾母挥挥手:「去罢。一会再让鸳鸯带你去瞧瞧房子,看着可还衬意?」 黛玉拜别,先往邢夫人那里去,她带了茶叶、丝绸这些扬州特产,见到邢夫人,说话亦是落落大方:「大舅母,京师繁华,我自不知道带些什么过来,因而就带了些扬州土物来。」 邢夫人素来不得贾府人敬重,瞧着黛玉来探访,自然满眼的高兴,一边打量礼物一遍啧啧矿浆:「这茶叶真是新鲜,绸缎样子也是京师没有的花样。瞧瞧!」
第93页 黛玉只做充耳不闻:「舅母皮肤白皙,正好配这碧水绿,如今五月穿了出去正清爽呢。」 黛玉说话讨巧,邢夫人很是开心,她这里素来没有什么人气,恨不得拉住黛玉多聊几句。 黛玉坐一会就告罪要离开:「大舅母见谅,我还要去二舅母那里拜望。」 「不怪,不怪,你是该看看你二舅母。」邢夫人不但不生气,反而一脸发自内心的笑意。 要知道那起子踩高捧低的小人瞧不起她,每每来贾府拜会,总是直接往王夫人那里去,谁认得她? 便是老太太也偏心,圈中有人往来交际,也总是让老二媳妇出面,让外人只知道有二夫人,而不知道有她这个大夫人。 没想到黛玉居然尊重她,先来看她,当下就夸赞:「不愧是林家出来的,是个知礼守礼的。」 黛玉抿嘴一笑:「那我就先走,大舅母留步。」 邢夫人目光扫过去,一眼就看见黛玉院子里侍立着的丫鬟手里捧着的托盘。 托盘里也盛放着茶叶和绸缎,想必是同样物件,只是一瞬间的功夫,邢夫人已经敏锐的数出那盘子里的东西只有两层,而自己所得有三层。 她心里顿时美滋滋的,暗暗想:这才是长幼有序。 因而对黛玉的好感更多了几分。 黛玉自然是瞧得到她神色变化的,出了大夫人院子,才只在心里暗暗嘆息:邢夫人也是个可怜人,小家碧玉嫁进高门大族,婆婆瞧不上、丈夫不爱重、妯娌心眼多、儿子不是亲的、儿媳妇不搭理,真是苦命的紧。 几步就到了荣禧堂王夫人处,黛玉将礼物奉上,又毕恭毕敬的行礼。 不管王夫人心里想什么,面上仍旧若无其事的热情,又是问她一路来的风土人情,又是说去住住有什么不合适之处。 明嬷嬷在旁边冷眼瞧着也没有瞧出什么不妥,心里又笑话自己草木皆兵 。 也是,上次林大人身体不好,姑娘又远道而来,贾母还一心想保媒,自然处处招王夫人不满。 可是如今林大人官位显赫,姑娘又是皇上亲封的乡君,真真如烈火烹油一般,王夫人又何必与姑娘为敌呢? 于是在她们回大观园后,明嬷嬷就理所当然的说:「紫鹃和晴雯跟着姑娘去用晚膳,我和喜嬷嬷还有几个雪收拾下院子。」 说起这院子,正是潇湘院,黛玉没想到兜兜转转自己还是给分配到了这院子,想必是贾母觉得离怡红院近,是以如此分配? 只不过她是小住,也不讲究那些。 当下她笑道:「也是,外祖家又不是第一次来了 ,满满当当带一众人倒惹得亲戚家不快。」 晚上吃得热热闹闹,晴雯在隔间外面远远侍立,也一眼瞄见主子们上的菜。 没办法,别说贾府了,就是如今世道的规矩都是下人要伺候主子用膳后才能吃饭,封建社会就是这么没有人性。 好在黛玉体恤,用膳时也不叫太多人伺候,便是偶尔去别人家也都让自己家丫鬟们先吃些点心垫底。 也许是下午塞了几个艾窝窝的原因,晴雯瞧着那些端上去的饭菜都是大油肥鸭子,酱满油煳的,若是饿了好几天或许真的觉得是美食,可对黛玉这种喜好清淡小食的人,可真是稍微夹几筷子就饱了。 就在这时候听得王夫人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太热了! 汤圆没胃口。 先后吃了圣代和曲奇冰淇淋!还不解渴,恨不得抱起冰箱,一天入夏,真是不习惯。 第52章 晴雯机智解难题 紫鹃忠心诉冤屈 晴雯还在心里嘀咕贾府这些菜式瞧着花里胡哨的, 可真是不怎么健康。她琢磨着回去以后找小厨房给黛玉做些清淡有营养的美食。 这时候饭已经用毕,漱口的茶水端上来,正是饭后闲聊的时机。 这时候听到内堂里一声「从前老太太身边的霜婆婆是个会讲笑话的,这次林家进京不知道可带了她来?正好来拜会老太太。」 这一番话说得贾母也有些想头:「很是呢, 那还是我赏给敏儿的陪房, 如今只怕也老了。」 晴雯一听就皱皱眉, 这个霜婆婆不就是前段时间黛玉理家时候拔除掉的贾家陪房吗? 王夫人忽然提起这个人是为着什么? 存心挑衅? 晴雯敢肯定她没安好心,且听黛玉怎么应答, 若是情况不妙少不得要自己挺身护主。 她竖起耳朵听下去,其实不用她特意竖起耳朵, 贾家外堂里伺候的婆子们本来就鸦雀无声, 此时听得有奇闻,各个都动静越发的安静下来。 就听得黛玉款款答话:「想必是老迈了,这回跟着的人并未听说有这号人, 回头寻寻。」 这话说得艺术, 晴雯听完就恍然大悟, 黛玉是怕贾母年纪大了。听了这霜婆婆的所作所为被气倒, 所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本想着这般含煳过去就可以了,贾母老迈,过一会就会忘记这样小事, 抛之脑后也省的淘气(引起生气的意思)。 谁知道王夫人还不依不饶:「是吗?怎的我听说那霜婆婆前些日子被撵出了林府呢?」 黛玉抬起眼睛,不卑不亢目视着王夫人:「舅母这哪里来的消息?对林府的消息如此灵通,要是外面不知道的人听说这事, 还以为舅母专门派了人巴巴儿打听我们府上动静呢!」
第94页 外面的丫鬟婆子们虽然面上不露,可都听出了机锋,晴雯更是笑眯眯,自己家姑娘也算是一张巧嘴, 一点都不逊色呢。 好端端的,你关注亲戚家奴僕做什么?莫不是别有用心? 当下贾母也听出了不对劲,她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情,但还是想息事宁人,因而打圆场:「不过是一个奴才罢了,既然没来也就算了。」 却听得王夫人说:「老太太为人慈悲心肠,却不知道这样惹得外面对我贾府议论纷纷。」 「噢?」事关贾府声誉,贾母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王夫人得意洋洋说:「那霜婆婆已经五十岁,却因为年纪老迈被主家赶出,无依无靠,一路乞讨才从扬州跋涉到了京城,来贾府寻到旧时伙伴,才引见于我。」 王夫人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哎呀呀,说出去真是没人信,我年轻的时候也是见过霜婆婆的,最是利落的一个人儿,如今满脸尘灰,衣服褴褛,瞧见我只会哭,作孽哦,也不知道受了什么苦才挪到府上。」 这时主子们什么表情晴雯不知道,可环顾四周,周围的丫鬟婆子们都是面露同情,这也难怪,他们都是贾家奴僕,听得陪嫁出去的陪房在姑爷家被虐待,当然心有戚戚。 晴雯气得一咬牙,这个王夫人,存心败坏黛玉形象,若是今儿个黛玉不辩解或是辩解的不清楚,只怕贾府上下僕人会对黛玉厌恶上,以后他们在这里住下还能有什么舒坦日子? 当下听得黛玉说:「二舅母这话说的好没道理,不问青红皂白就指责我林府虐待僕人,难道我林府还没有处置奴才的权利?」 王夫人回:「外甥女也太小气了些,我也只是感慨救仆难容,姑奶奶去得早,外甥女年纪小,便是受人蒙蔽听了小人挑唆也是有的。」 瞧她这话里话外的,倒真要给黛玉扣一顶听信谗言理家不明的帽子。 晴雯急得不行,可她如今在外面伺候,若贸然进去只怕那些人又会指责黛玉□□奴僕不力。 就在这时候听得紫鹃说:「斗胆回一句二舅太太,府上前些日子处置了一批贪赃的奴才,只怕这霜婆婆就在其中,我家姑娘不知道其中哪个婆子的名字也是有的。您要知道概况,少不得喊晴雯进来。」 说起晴雯,贾母是知道的,她也想给黛玉洗刷冤屈,当下就招手:「快快快!将那丫头带上来。」 晴雯瞧见鸳鸯出了内堂沖这边招招手,因而赶紧疾步走了进去。 给在座的各位行礼后,晴雯说:「回老太太、太太们的话,前些日子姑娘上手理家,清点帐目时才发现家中有一批奴僕互相勾结贪墨资财,我从旁协助此事,因而知道这霜婆子的事情。」 「这霜婆子跟着我们家太太从贾府过来,深得太太信任管着府里的厨房採办之事,太太去了以后老爷对太太情深义重,也没有动过太太身前安置的那些奴才,厨房本是个肥差,可她犹不知足,居然以次充好,给府里主子们贡上的燕窝都是劣等货。」 她说到这里,略一停顿:「不知道这样的人可查抄得?」 贾母点点头:「掌家自然是要有些雷霆手段,这等刁奴当发落才是。」 王夫人悻悻然,也跟着点点头。 晴雯笑道:「「我家姑娘将这一批僕人都从轻发落,只是查抄了资产,有的送到庄子上做苦力,有的发卖。」 贾母不解,插话:「既然这样,何以这霜婆子还一路跑到了京师呢?」 晴雯笑一笑:「这就是姑娘对贾府的体贴了。她本来可以一视同仁,可一来这些人是母亲用过的老人,二来她大张旗鼓处理此事若是传出去会让人觉得贾府治家不严,影响贾家姊妹们的前途。因而悄悄处置。」 在座的几个贾家姑娘这时候都有些了悟,若是贾家陪房贪墨夫家财产的事情说出去,贾家的姑奶奶们最受影响,以后谁还敢娶她们?便是娶了也要被妯娌公婆借着由头不给掌家权,这可真是一辈子的事情。因而当下都流露出感激黛玉的表情。 晴雯一看有效果,这才说:「就说这霜婆子,被查抄以后才发现她居然背着我们在外面置办了一个宅子。扬州城里的宅子是什么市价想必在座各位也能猜测得到。可就是这么大的罪行,姑娘也只是发还了霜婆子的卖身契,只说让她悄悄儿走远,不想再见到她。」 黛玉这时候出声:「我不想让祖母忧心,适才我本想装作不认识这婆子,将话茬过去,没想到如今还是提起了这些糟心事情,惹得祖母不快。是我不孝。」 邢夫人在旁边不阴不阳的说;「可也不能怪外甥女不孝,不孝的可另有其人。适才我们都看见,一个劲抓住此事不放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别有用心?」 她处处被王夫人死死压住一头,今儿个好不容易找了个机会,自然要冷嘲热讽一般,王夫人在旁边脸上白一阵红一阵。 黛玉说罢就要上前去给贾母磕头赔礼,贾母忙拉住她:「我的儿,是祖母不好,没有□□好你娘的陪房,害你委屈至今,你还赔什么罪。倒是我要给你赔罪才是。」 黛玉唬得不停摆手:「外祖母也折煞玉儿了,便是她为非作歹,背后主使也是另有其人,一切与外祖母无关。」 这话就有些技巧了,什么是另有其人?这人又是谁,联繫今日王夫人的所作所为,简直就是明晃晃说霜婆子是王夫人派出的人。
第95页 贾母心里不喜都一分,这王夫人太过霸道,家中事务掌控着不提,居然还在敏儿家里安插奸细。 再深入想一想,敏儿老是不怀孕、又英年早逝是不是也与这二儿媳妇有关系呢? 想到这里,贾母一阵心惊肉跳,难道自己居然眼睁睁的害了女儿? 当下就有些恍惚,这时候紫鹃忽然向前一跪:「老太太,我们姑娘委屈呀。犯事的是贾府的老人,她既要周全贾府的面子,又要秉公处理,还得瞒着林老爷以免老爷对外祖家生了间隙,更得低调撵出那些人,以免咱们贾府名声受累。」 她本是做戏,可说着说着想起黛玉的艰辛,心里心疼,不由自主的带了哭腔,更加情深意真:「可怜姑娘好不容易养得好些的身子骨,又被这些小人煎熬,如今瘦了一大圈,我们做下人的瞧着都心疼。」 贾母也被电动起了感情,当下红了眼眶,一把将黛玉搂在怀里:「我的儿,那些四六不着的混帐种子竟让你受了那么多罪。」 被骂做「四六不着的混帐种子」的王夫人缩在一角,又委屈又难堪,还是贾母不耐烦的挥挥手:「你们去罢,让我们自在说说话儿。」 王夫人才迫不及待的起身告退,邢夫人虽然一脸吃瓜意犹未尽的表情,可也不得不退下,临走前仍一步三回头,恨不得立时三刻化身六耳猕猴,听尽人间八卦。 待到人都散尽,黛玉才小声对贾母说:「外祖母且放心,玉儿早就将此事低调处理,只想息事宁人,不会再四处张扬。」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做了水果糯米糍。 糯米粉做皮,奶油打发,裹着芒果或火龙果做馅儿,再蘸椰蓉,美滋滋。 汤圆家没有椰蓉所以直接吃的,但不影响美味。 夏天真好,除了太热以外。 第53章 当家太太存心不良 做客小婢曲水流觞 贾母虽然本来的想法就是劝劝黛玉, 让黛玉不让四处声张,可瞧着黛玉如猜透她心思一般主动保证,心里倒有些不自在起来,当下道:「我的儿, 你对贾府的好, 祖母都记着。」 晴雯跪在下面心里却在吐槽, 从前黛玉家的财产都给您老人家拿去修园子了呢,那三百万的家产, 也没见您记住黛玉的好。 黛玉心里也是又心酸又委屈,但她转瞬想到, 将这事情刻意闹大, 又有何好处呢? 黛玉轻轻笑道:「祖母说哪里的话,倒是我真得跟祖母请罪。」 说完,便将大姨娘的所作所为一一向贾母道出, 贾母听得心惊肉跳, 一个劲念佛。 黛玉满脸歉意:「大姨娘一向是母亲身边倚重的人, 又是从外祖母家带出去, 于情于理我都该给她几份薄面,只是她所作所为着实可怕,玉儿不敢再留她在府中, 因而才将此事揭发。」 贾母一手抚胸:「这是哪里的话,我如今r听着都后怕,谁知道你娘的事情她有没有做什么手脚?早早打发了也好, 照我说你父亲也太仁慈了些,一个奴才要打要杀不是随便,何必留着她做膈应?」她说着,眼神里流露出强烈的恨意。 黛玉不贊成这种做法, 因而委婉说:「事情闹大了对大家都不好,是以父亲低调处理了此事。」 贾母摸着黛玉的手又要落泪:「我治家不严,倒让外人趁了空子,白白累得你娘和你受尽委屈。」 黛玉忙宽慰她,柔声哄劝她。又想藉机劝谏她两句:「外祖母不用管那些奴僕,只要扣着年轻一辈儿郎们或是好好读书考功名或是在战场上挣个前程,女儿家也好好教养,总能让家里兴旺起来。」 晴雯在下面补充:女儿家好好给寻摸一个殷实上进的亲家。不要随便嫁给个中山狼、外藩的王爷之类。只不过黛玉受这时代影响,不能肆无忌惮说出「嫁人」之类的话,所以隐晦讲罢了。 贾母嘆了一口气:「老喽,管不了那么多,再多嘴只怕要被人嫌多事。」 她嘴上没说,今儿个那个霜婆子,何以跑到了京师? 一个犯了事的婆子,身上的银钱都被主家抄走,哪里就有那么大的能耐从苏州一路跑到京师? 又哪里能那么巧被王夫人遇见?要知道大家夫人,身后前唿后拥好几十号人,哪里就容得一个落魄婆子近身了? 这里面自然是有蹊跷,贾母心里怀疑这人是王夫人安插在林府的奸细,事情败露后回来投奔王夫人。 结果王夫人想拿此事做发作的由头,让黛玉当众下不来台,让贾家诸人觉得黛玉为人刻薄。 黛玉不解释就落下个林家不容已故夫人陪房的名声,解释的话贾母又不能当众处置王夫人,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进而让黛玉和贾家生了嫌隙。 真是打的一手好牌,不管哪条路都让黛玉自在不得。 贾母嘴角翕动,想要解释此事,可最终还是什么也不说出来。 一来,她不敢追查,二来,她怕追查出来,林府与贾家下一代就此生分了,林家如今势头正佳,贾家不能失去这个臂膀。 可她的一番心思,王夫人不领情,反倒处处拆台。 黛玉瞧见贾母的神色,哪里还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当下一阵心酸。 祖母一天天衰老,王夫人一天天强大,有王妃女儿,有孙子,有儿子,还有一个得力的娘家,更有一个荣国府未来当家主妇的侄女。 老太太说不定以后还要瞧着她的脸色过日子呢,这般撕破了脸皮对谁都不好。
第96页 再者,传出去林家治家不严这样的话,只怕对林家乃至黛玉都不好,因而黛玉此番选择息事宁人是对的。 贾母更觉亲近,关心问黛玉:「玉儿,潇湘院可还合你心意?」 黛玉点点头:「谢过祖母,那院子极的我心意。」 贾母喜不自胜:「好好儿住着,若短什么,直管来找我要。我别的没有,几样摆设还是做的了主的。」 这是委婉向黛玉表明她如今势弱了,黛玉辛酸,忙跟外祖母说:「当日大姐姐来园中省亲,听说何等风光,我却不得一见,老太太快跟我讲讲。」 这是无限光彩的大事,贾母也自觉脸上有光,当下绘声绘色讲起当日里省亲之事。 讲着讲着又想起一桩事;「当日娘娘给你们诸姊妹都赏赐了东西,也有你的份,有新书一部、宝砚台一方,还有新样格式金银锞子二对。」 这也可奇,黛玉不解。自己从前在贾府的时候收到礼品倒也好说,毕竟自己住在府里,倒像是府里姑娘一般。可何以自己不住在里面还能收到? 贾母似乎是看透她的疑惑:「你大姐姐儿时由我抚养长大,跟我还有你娘极亲近,是以对你也有几分亲近之意。我都给你收着呢,回头打发鸳鸯送到你屋里去。」 提到鸳鸯,黛玉倒想起一件事情,当下提醒贾母,她先闲闲儿夸奖:「鸳鸯姐姐行为处事都极为妥当,真是祖母调理得当。」 贾母笑眯眯:「那是自然,我现在用着的丫头,就这个还顺手些。」 黛玉一本正经道:「以前娘亲教我管家时说越是身边的重仆越是要给她们安置个好去处,老太太可给鸳鸯姐姐安置了什么去处?」 这话提醒得贾母一愣,半响才嘆息:「外祖母老煳涂了,只想长久的过,倒没有想过为鸳鸯想个未来。」 唬得一旁伺候的鸳鸯「噗通」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磕头:「奴婢哪里都不去,一心一意跟着老太太就是了。」 贾母叫她起来,神色若有所思:「是我老煳涂了,差点误了你,你倒得谢过黛玉为你的心思。」 鸳鸯心里自然是明白的,黛玉这番作为肯定是为着自己好。 鸳鸯从进府时就因为聪明伶俐被老太太选中到了荣庆堂,一步步从小丫头升级到了大丫鬟、一等丫鬟、老太太身边的贴身丫鬟,身份地位也随之水涨船高。 就算是大老爷夫妇和二老爷夫妇、院子里的主人们瞧见她也是毕恭毕敬的,说起来她要是跟厨房要个菜,只怕厨房能丢下不受宠的主子来伺候她。 对于这些她自然是满心感激的,全是在老太太跟前的体面才能让她活得这般舒坦,可是日子一天天过去,自己能不想着今后的前途吗? 园子里的女孩子年纪大了便要出去许配人,或是自行家里赎回。可是老太太极为依赖自己,便是打牌也要自己在一旁提点,决口不提以后,说起来鸳鸯心里不是没有淡淡的焦灼。 是以今儿个黛玉贸贸然提起,全然一副为她打算的心思,鸳鸯心里极为感动,有时候主子们一句话的事,奴才们却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出口的。 是以她这感激就表现到了面上,晚间贾母让她从黛玉回房时,她没有只送到荣庆堂门口,而是亲自打着灯笼,送黛玉倒潇湘院。 又问过明嬷嬷院子里有什么需要安置的东西,还嘱咐看院子的粗使婆子夜间小心闭户,这才跟黛玉告辞:「今儿个谢过姑娘,鸳鸯记着这份情。」 黛玉揣起她的手:「好姐姐,快别这么说,你在老太太跟前伺候得尽心尽力,便是我今儿个不点醒,老太太都给你预备着一份前程呢。哪里就是因着我两句话。」 她这话是为了让鸳鸯觉得不亏欠什么,鸳鸯自然也明白她的心思,心里待黛玉又亲厚几分。 送走了鸳鸯,黛玉才有了机会好好打量着这潇湘院。 只见数楹修舍,有千百竿翠竹遮映。进门便是曲折游廊,阶下石子漫成甬路,上面小小三间房舍,两明一暗,里面都是合着地步打的床几椅案。 当下便道:「好一个潇湘院,果然风雅无比。」 晴雯却站在院子里大嗓门喊:「姑娘,明儿个我让人将那后院的芭蕉拔了。」 原来从里间房里又有一小门,出去是后园,有大株梨花,阔叶芭蕉,又有两间小小退步。 黛玉掩嘴一笑:「可是魔怔了?芭蕉有什么不顺意的?」 当下雪鸢也说:「雨打芭蕉,最是雅致,你这丫头真是不懂。」 晴雯头摇得拨浪鼓一般:「这个地方做书房还行,长期入住,又是竹子,又是芭蕉,真真儿凉意十足。」 黛玉点醒她:「可是煳涂了不是?横竖住几天我们就家去,哪里稀罕这劳什子。」 晴雯这才不执着此事,她转来转去,总算找到这屋子的一个闪光点。 原来后院墙下忽开一隙,得泉一派,开沟尺许,灌入墙内,绕阶缘屋至前院,盘旋竹下而出。 黛玉也看见那泉水:「这竹子边泉水可以做曲水流觞,明日里请了姐妹们来此饮酒作诗,倒有些应景。」 晴雯也盯着那泉水,不过却在琢磨别的事情:「这泉水倒不错,平日里打来给姑娘熬些粥和补汤,想必大补的很。」 两个人你说你的,我盘算我的,当真是同屋异梦,让明嬷嬷在旁边瞧得忍俊不禁。
第97页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做了蜜瓜西米露。 西米煮熟。 放入牛奶、椰浆、炼乳、蜜瓜打的果浆中,混合。 上面放两片蜜瓜片+西柚颗粒。 放冰箱冷藏二十分钟。 开吃。 天气热的好处之一就是随心所欲以解暑的名义吃各种会变胖的甜品(幸福) 感谢在2020-05-03 15:24:44~2020-05-04 23:44: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送你一条薄秋裤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情切切公子闯闺阁 意绵绵发小终分别 晨起几个丫鬟伺候黛玉梳妆后, 明嬷嬷才来上报:「姑娘,这潇湘院前头院门是贾府自己的两个粗使婆子,咱们过来没带粗使婆子,可要我回府带两个过来不曾?」 黛玉思忖一下就道:「罢了, 来亲戚家住几天, 有什么不便忍忍便过去了, 若是惊扰起来少不得惹老太太、太太不快,白白伤了亲戚家和气。」 明嬷嬷应了是。 紫鹃又回话:「今儿早上我去厨房端菜, 听得几句闲话,说来给姑娘听听。」 喔?一向安静的紫鹃居然还要闲话, 到底是什么?晴雯忍不住听她说了什么。 紫鹃吞吞吐吐说:「大观园当日为了迎省亲, 特意买了一批小戏子小伶人,其中有个叫龄官的,眉蹙春山, 眼颦秋水, 面薄腰纤, 裊裊婷婷, 外头人都说长得……」 她再也不肯说出口后面的话。 黛玉心知肚明,笑着问:「可是说长得像我?」 紫鹃为难的点点头,又赶紧问明嬷嬷:「嬷嬷, 那些小戏子平日里满园子闲逛,若是她们瞧见姑娘,又指指点点, 该当如何是好?」 明嬷嬷沉吟:「这是别人家的丫头,我们总不能拦着人家的人出入。」 雪雁气得一顿脚:「什么蔷大爷做下的好事!买人的时候也不忌讳着些!」 黛玉忙拦住她:「这话可煳涂了,蔷大爷哪里就见过我了?再说外院买人他不过经个手,买卖的是下面的人, 可不能怪罪了他。」 晴雯说:「这龄官倒是个有几份风骨的,听说德妃娘娘来园子里省亲的时候,命龄官做《游园》《惊梦》二出。龄官自为此二出非本角之戏,执意不从,定要做《相约》《相骂》二出。 还好德妃娘娘是个不为难下人的,还叫蔷大爷莫要难为了这女孩子,好生教习。听说还额外赏了两匹宫绸,两个荷包,并金银锞子之类呢。」 黛玉嘆曰:「倒真是毫无奴颜婢膝,可惜了,竟然落泥淖。」 明嬷嬷道;「毕竟和姑娘相似几份,若是外面有什么存了歹毒心思的人,谁知道能利用她做什么?倒不如跟老太太讨个人情,将那姑娘认个体面些的干亲,好好儿发嫁了,也算是有始有终。」 黛玉是知道龄官和贾蔷有那么几份情的,是以回:「且等等,万一人家并无攀附之情,倒让我们折辱了人家。」 雪鹤在旁边捂嘴笑:「姑娘可真是慈悲,那样人能攀上老太太,可真是做梦都笑出来的美事,哪里就折辱了。」 黛玉正色:「话不能这么说,人各有志,焉知她的心思?」 晴雯在一旁听得颇为欣慰,黛玉终于不是那个笑话刘姥姥的孤傲小姐了,知道体恤他人不易,知道以怜悯心看众生,不再曲高和寡高高在上,真是不容易。 一旁理帖子的雪鸢回话:「琏二奶奶知道姑娘回来了,特特儿请姑娘去她如今住的京郊庄子上游玩,不知道姑娘可愿意去?」 「要去看风姐姐?我也去。」宝玉忽得揭起绣线软帘,进入里间。 唬得明嬷嬷忙起身挡在黛玉面前,面容上颇有些愠色:「贾家少爷,不想贵府竟然还有这样规矩!」 贾宝玉委委屈屈道:「这个婆子,好生多事!我和林妹妹从小一起长大,一向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哪里来那么多臭讲究?」 说着就要拨开她,奈何明嬷嬷力气颇大,站在那里屹立不倒,语气越发不善:「来人吶!」 她一声唿喊,院子里的大小婆子丫鬟都冲到房门前,准备来相帮。 晴雯早扶着黛玉往隔壁隔间去了,宝玉抗不过明嬷嬷,就使劲踮起脚张望,明嬷嬷气得浑身哆嗦:「你们是怎么守门的!居然放了男子进来!」 两个粗使婆子此时吓得跌坐在地上,不住的求饶,可她们也颇为委屈,这可是贾府的凤凰蛋,老太太的宝贝孙儿,德妃娘娘的亲弟弟,当家太太唯一的儿子,哪个敢拦着? 宝玉平日里往姐妹们屋子里闯惯了的,自然也毫无避讳,不但丝毫不觉得自己所做失礼,相反还在心里臭骂:好好儿一个女孩儿家,嫁了人就混帐了,变作死鱼珠子! 见黛玉往里间去了,明嬷嬷才松了一口气,有心情跟宝玉辩驳,她问宝玉:「宝二爷如今年纪也有十三四岁了,都说男女七岁不同席,为何往亲戚家姑娘宅子里闯?」 宝玉白了她一眼不回答,只扬声问黛玉:「林妹妹,适才那婆子可有撞着你?」 黛玉哭笑不得,真是个呆子,都这时候了,还惦记着女孩儿家,只是他倒忘了,若不是他贸贸然闯进来,哪里会撞到黛玉。 见她没回答,宝玉急了,又说:「幼时一别,多年未见,故而来见见你。」
第98页 黛玉答;「我一切都好,给链二哥、你并环兄弟都备了节礼,你的应当在太太那里,俱是扬州风物,其余姐妹们也都有。」 宝玉一听有些不对劲,为什么将他与其他人相提并论,不过他是个简单性格,并不多做比较,当下兴沖沖道:「妹妹可瘦了?我进来看看。」 说着又要闯进来,奈何明嬷嬷眼疾手快,说一声:「宝二爷得罪了。」,便攥住他的手腕,将他钳制住。 宝玉死命挣扎,嘴上急得喊:「你这个死婆子!回头我告诉老太太、太太去,看她们不发卖了你!」 明嬷嬷冷哼一声:「府上的老太太、太太还发发卖不了林府的人。」 说着手腕越加用力,明嬷嬷虽然已经老迈,但是没想到宝玉手无缚鸡之力,就像一只小鸡仔,被明嬷嬷牢牢钳制住。 还是紫鹃急中生智,上来扶宝玉:「宝玉,你这样扰了姑娘清净,回头姑娘又该哭了。」 宝玉骤然停止挣扎,还仰起头问里面:「林妹妹,莫要伤心,我这就来见你。」 黛玉哭笑,不过你跟这个么痴儿说什么也无用,倒不如回答他,因而扬声作答:「二哥哥,我无事,你赶紧走吧。」 宝玉悻悻然,不过他最是听女孩儿话,捨不得让女孩儿为难,自然回答;「那妹妹,我回去了,回头再来看你。」 说罢狠狠甩脱明嬷嬷双手,说:「咱们老太太那里见!」 当下明嬷嬷就将两个婆子叫来:「你们看守不住门户,也是,贾家的人自然不敢拦贾家的少爷,我们林家用不起,请回罢。」 两个婆子灰熘熘的走了,还想着去寻王夫人告状,将今天明嬷嬷所作所为添油加醋的讲了一遍,妄图让王夫人替自己出气,没想到王夫人先勃然大怒。 她向来视黛玉如洪水勐兽,哪里愿意让她近自己宝贝儿子的身?这两个婆子,不但不好好守着,反而让宝玉进去给他们创作机会,还让王夫人在林家落个治家不严的名声。 王夫人越想越气,当下命人将这两个婆子很狠打一顿出气。 这是后话不提。 却说明嬷嬷在潇湘院张罗:「既然这样,叫人去林家叫几个粗使婆子来守门户,横竖我们家几个人还是出的起的。」 又一脸厌恶说:「适才我挣扎见见宝玉左边腮上有钮扣大小的一块胭脂痕迹,想来是哪里胡闹留下的。」 黛玉哑口无言,心中遗憾,这是宝玉自小就有的坏毛病,哪个丫头脸上抹了胭脂,他总要凑过去吃了够,婴儿时只觉可爱天真,可如今大了还这幅样子,真叫人无法替他辩解。 又听明嬷嬷说:「瞧那傅家少爷、陈家少爷,跟宝玉一个年纪,人家家中比他显赫,都先有秀才功名傍身,他倒还如黄口小儿一般无知无畏,只知戏弄丫鬟取乐。」 黛玉默不作声,晴雯瞧在眼里,自然猜到黛玉的心思。 想必黛玉此时心里也颇不是滋味吧?儿时孤身入府,有个年纪相仿的小伙伴百依百顺,又同吃同玩,心里总会不自觉维护他几份。 何况宝玉痴是痴了些,但好歹尊重女性,这一点在这个时代已经是极为难得了。 是以一会趁周围人都散了,晴雯上前悄悄安慰黛玉:「姑娘,莫要伤心了,各人有各人际遇。」 黛玉凄凄一笑:「难道我要去劝宝玉读书考功名么?」 晴雯道:「这世间人生选择并无对错,有人漏夜赶考场,有人辞官归故里。都只是各人道路不同。嵇康拒不做官是清高,山涛治理有方造福百姓。谁又有错呢?」 黛玉轻嘆一声:「可嵇康与山涛绝交,此生分道扬镳。」 晴雯道:「世间人,谁不是一个人生来一个人死?有人喜好出世,有人喜好入世,大家不过是路上坐了同一艘船而已,船到岸边,今后你我各自走另外的路,感激这同船的缘分,便也足了。」 黛玉还是怅惘,晴雯心里知道黛玉如今已经渐渐脱离原来的轨道,她跟宝玉的人生选择再也不一样,黛玉可以理解宝玉所作所为,却再也无法支持他的行为,这些情绪只能让黛玉自己去慢慢消化。 可能人人都有这么一天,与自己从小长大的小伙伴渐渐因着不同的人生际遇、不同的信念,走上了不同的道路。很无奈,但世间便是如此。 唯有道一声,走好。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那家日料店终于开门了,迫不及待大吃一顿。 虽然很高兴它没关门,但是产品品控上明显出了问题:金枪鱼暗褐色,三文鱼不是鱼腩,福跳墙孤零零一个鲍鱼,小米辽参也一个鲍鱼+1/4海参,北极贝吃出了药水味。 不管怎么样,能挺过疫情没关门已经很了不起了,希望它能加油。 第55章 娇滴滴美妾剖心肝颤巍巍奶娘恨小人 忽然听见外面一片声吵嚷起来。 黛玉宾神细听, 晴雯早走到院门处,明嬷嬷忙做了个「不可」的手势阻拦她,于是晴雯立在门下静静听。 原来是怡红院方向,只听得人声鼎沸, 吵吵嚷嚷, 黛玉就有些焦心了, 吩咐紫鹃:「你去瞧一瞧,莫不是适才宝二爷来我们院子里冲撞了不成?」 古人大都迷信, 晴雯瞧着明嬷嬷听完之后也不再阻拦,于是她在心里长嘆一声:到底是木石前盟, 刚开导完各走各路, 这会子又牵肠挂肚。
第99页 于是自不去拦。 紫鹃一会回来,报导:「回姑娘的话,不是在我们这里冲撞了, 却是宝玉的奶妈李妈妈在当院骂袭人。」 黛玉奇道:「这妈妈脾性也太大了些, 下面的丫头不听话, 倒这么大张旗鼓的责骂。」 可不是, 大户人家的奶娘颇有地位,基本上等同于副主子,便是主子也不会不给好脸。 哪里要跟一个贴身丫鬟计较? 屋里诸人皆是纳罕, 就听得紫鹃解释:「李嬷嬷进了屋,袭人大模厮样儿的躺在炕上,见了她也不理一理儿, 因而发火训斥。」 大家恍然大悟,怪不得适才风吹过来几声「忘了本的小娼妇儿!」、「一心只想妆狐媚子」、「哄宝玉」之类断断续续的话。 是由讲清楚了,只是不明白后来何故如此喧譁,于是大家都听晴雯讲下去。 「宝玉进了屋里, 忙替袭人分辨,可李嬷嬷一听宝玉相护,越发的闹了。」 说到这里,紫鹃的声音忽得开始凝滞,似乎是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半响才支支吾吾说;「宝钗姑娘也来劝解,劝她老人家多担待些就完了。李嬷嬷见她来了,便诉委屈,将什么当日吃茶,茜雪出去,和昨日酥酪等事,唠唠叨叨说个不了。」 「李妈妈本来就骂几句,谁知道宝钗姑娘贴心安慰她,勾得她想起这几日委屈,说一阵、嚎一阵,说到伤心处直接一屁股坐地上嚎哭。因而动静颇大。」 黛玉听完,显然一愣,说:「昨天匆忙还未去拜会各位姐妹,如今趁着晨起,倒要挨门挨户拜会下,我先去整理礼物。」说罢就逃也似的进了内堂。 晴雯知道黛玉心结,只是这心思从幼时起就有,哪里是一朝一夕就能死心的了。再想起刚才的事,忍不住别了别嘴,这就是宝二爷的一妻一妾呀,真真儿好得很。 屋里的丫鬟显然也有同感,雪鸢道:「本来老僕只是抱怨几句,袭人听听也就算了,非要分辩,说好的贤良淑德呢?说好的「最是贤惠不过的人儿」呢?可见那些也不过是煳弄外面人的虚名。」 雪鹤也深有同感:「装狐媚子柔弱弱在男人跟前示弱的伎俩明嬷嬷早就教过我们,没想到今儿个倒见了真的。」 明嬷嬷咳嗽一声,但并不出声制止她们,这便是允许她们讨论了。 因而雪莺笑嘻嘻说:「有些心智不明的男人最吃这一套,果然那宝玉就中了招,一个是年迈的奶娘,一个是娇滴滴柔弱弱的美妾,当然是听美妾的喽。」 紫鹃这才了悟:「怪不得那李妈妈听见宝玉分辩越发生气,还指着袭人一个劲骂狐狸精。」 晴雯嘆:「果然还是女人最了解女人,这样在男人跟前装柔弱装无助的盛世白莲花还是女人最懂得,可不是狐媚子?」 雪莺道:「可惜了李嬷嬷,白被气一场,最后还被人认为是罪魁祸首。要是她年轻美貌,不知道又是什么结果。」 晴雯狡黠一笑:「你怎么知道没有年轻貌美的站在袭人对面了?」 「你看那宝钗姑娘不是很快就来了吗?」 雪鹤要想一想才明白其中关窍,她恍然大悟,狠狠一拍掌:「啊!好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晴雯神秘笑道:「咱们离怡红院这么近,有些响动去瞧一瞧不稀奇,可宝钗姑娘不是住在蘅芜苑吗?那里离怡红院可不近,怎的一有风吹草动宝钗就立刻来了?」 几个雪长大了嘴,晴雯继续说下去:「来了倒也罢了,可以说是凑巧路过。可后面做的事情就有趣了。她跟李嬷嬷压根儿不熟悉,跟袭人倒常有来往,怎得不去安慰袭人,倒去安慰李嬷嬷?」 紫鹃回:「若是闺中密友跟外人吵架,有时候是会站在外人那边以示公正,从而能更快平息事端,其实心里还是向着好友的。」 这倒也是,几个丫头也点点头。 晴雯说:「那你听她怎么安慰的?先是劝李嬷嬷大人大量多让着袭人,此事谁对谁错还没有定论呢,她就先入为主让李嬷嬷让着,就让外人一听就觉得是李嬷嬷受了委屈,明着是安慰李嬷嬷,实则是定性此事是袭人的错。」 「呀!宝钗姑娘可是王夫人家亲戚,在府里颇有地位,她说是袭人的错,园子里的人可大半会相信她。」雪鹤惊讶道。 晴雯微微一笑:「还不止呢,后面又慢慢劝慰老人家,将大部分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诱导老人家讲出来。那会子想必各院打听动静的丫鬟们都已经到了,这些委屈自然一桩不落都听见了。」 「其余的鸡零狗碎倒也没什么,其中最重要有一桩就是说袭人归家去倒撺掇宝玉去她家。又有一条是骂袭人装病拿乔骗宝玉说家里要赎了她去。各家丫鬟都报去给自己主子听了,想必今儿个满园子都知道袭人的算盘了。」 雪鹤吓得目瞪口呆:「哎吆我的娘哎,这户人家也太……」,她想到晴雯和紫鹃都是这府里的人家,当下住了嘴,抱歉的瞧着她们。 紫鹃一笑:「没事儿,我们不过是奴才,算不得这家。再说如今咱们都是林家的人。」 晴雯点点头:「咱们哪里有人家那修行?别的不说,单是今早这一出我就佩服,奶娘妒忌、小妾柔弱、大房坐镇,当真是热闹的很。」 喜嬷嬷道:「这样大房倒颇有些手段,小妾自作聪明,以为自己装娇做势将男主子拿捏住了,却不知大房早已不动声色败坏了她的名声,以后要进门,还要大房点头她才能硬气,真真儿大房才是拿捏的死死的。」
第100页 一直静默的明嬷嬷这才出口:「大户人家的阴私多的是,这才是两个名分都没有定下来的十几岁黄毛丫头,就已经心机如此,真倒成婚只怕家里整日鸡犬不宁。是以我教导你们识别各种伎俩,唯盼着以后用不上才最好。」 这是好话,紫鹃嘆道:「说起来这宝二爷有一点好,再怎么也体贴爱惜女孩儿。」 黛玉在屋中也听见了,她心里酸楚,其实这一幕她在书里是看过的,但当时只觉得李嬷嬷倚老卖老,并未深究。 如今听嬷嬷和晴雯一点透,知道不是那么简单。黛玉心里沉甸甸的,有一丝了悟,又有一丝觉得那些人颇没意思。 她摇摇头,将那些念头都抛之脑后,捧着手里的笔筒,出了内堂:「我在里面淘弄出来这笔筒不错,包起来给大嫂子加一份礼吧。」 丫鬟们这才散乱了各自去忙,一会子功夫就簇拥着黛玉出了潇湘院。 晴雯在心里嘀咕,说起来有点好笑,贾母将黛玉指派到了跟宝玉的怡红院挨着的潇湘院,却将宝钗发落到了蘅芜苑,怡红院在园子的东南角,蘅芜苑在园子的西北角,正好是个对角线。 黛玉这回探望就先去近处的稻香村。 李纨带着贾兰住在此处。 孤儿寡母,出身书香门第,却偏偏嫁进了高调奢华的荣国府,真真儿算是格格不入。 黛玉一行人一路走来,看见数楹茅屋,外面编就两熘青篱,下面分畦列亩,佳蔬菜花,漫然无际,俨然一派竹篱茅舍的农家风光。 晴雯先高兴起来:「不知道这篱笆上挂着的南瓜花可能摘否?用面粉裹了再油锅炸,最得滋味!」 黛玉本来因着适才的事情心情不快,这时候也忍不住笑了:「焚琴煮鹤。」 晴雯撇撇嘴:「白先生若是在肯定要夸我『返璞归真、方为大道』。」 她声音拖得长长,模仿白先生充满惊喜又一本正经的样字,惹得几个丫头吃吃的笑。 黛玉白一眼:「莫要亵渎先生。」,神色却轻快得多了。 晴雯这才松一口气,黎山老母啊,您老人家教给我的任务可真难完成。总算让黛玉开怀了些。 走近茅草屋,才看见题额上写着四个字:「杏帘在望」,旁边一副对联「新涨绿添浣葛处,好云香护採芹人」。 雪鹤一看这对子,就说:「看来姑娘的笔筒是送对了。」 晴雯不懂,雪鹤讲给她听:「这采芹二字,出自《诗经·鲁颂·泮水》里的「思乐泮水,薄采其芹」。泮水指泮宫之水,而泮宫指学宫。于是后人把考中秀才入学为生员,叫做「入泮」或「采芹」。」 旁边雪莺补充:「浣葛」典出《诗经·葛覃》「言告师氏,言告言归,薄污我私,薄浣我衣,浣害浣否归宁父母。」是写新妇浣净葛衣才回娘家,这里喻指来归省的德妃娘娘。两句连起来,就是让德妃娘娘保佑兰少爷好好读书。」 啊?这样啊。 晴雯此时只想说:「性}感文盲,在线懵圈。」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做了杨枝甘露。 其实就是芒果西米露啦。 芒果泥+椰浆+牛奶+西米+炼乳 汤圆以前很好奇为什么要叫杨枝甘露,还专门去查过。因为观音菩萨手里持着的那个宝瓶里的水就叫杨枝甘露,所以这么命名了。 而且杨枝甘露起源是在利苑酒家。还挺喜欢去吃利苑酒家的,不过现在搬到了北方就吃不到啦 第56章 霜晓寒姿少妇迎风立 矢忠不二丫鬟为主想 既然李纨这么重视儿子的教育, 自然黛玉的礼物也算是送对了。 主僕言谈间已有丫鬟婆子去通禀,不多时李纨就快步走出来:「妹妹,快请进来。」 晴雯打量一了下李纨,一位二十多岁的少妇, 容貌自不用说, 可偏偏穿得都是老气的布料, 头上只有一枚银扁方堪堪馆住青丝,果真是霜晓寒姿。 黛玉进去小坐, 喝了李纨亲手煮的茶,这才奉上礼物:「昨儿个才来府里, 让下人将给几个哥儿的都分送出去, 今儿过来送嫂子的。」 除了常规的扬州丝绸、茶叶之外,还有一套文房四宝,并一个根雕笔筒。 这礼物果然颇得李纨心思, 她笑着说:「妹妹可有心了, 不过我还有一事相求。」 「哦?」 「兰儿如今年岁大了, 我的学识便有些不够了, 老爷只让他在家学里念书,家学虽然好,可总……」李纨为难的皱着眉头。 便是她不提后面的话, 黛玉也知道了大概,当日贾家家学里又是秦钟和宝玉勾勾搭搭,又是茗烟大闹, 只觉得乌烟瘴气,哪里是读书的地方? 当下黛玉试探着问:「嫂子何不让兰儿去跟老爷说一说?」 李纨苦笑:「兰儿去说了,可老爷探查过程中知道宝玉的事情,又差点勃然大怒打宝玉一顿, 太太因此不喜。」 这可就明白了,王夫人定然觉得是李纨嫉妒宝玉地位,所以将宝玉的劣迹讲给贾政听。 李纨道;「自那以后太太就不怎么待见兰儿了,兰儿去请安,十次里倒有九次不见。我就想送他去外头的书院,妹妹可知道什么好的?」 黛玉个深闺女子,能知道什么好的书院,李纨的本意也不是问她,是问林姑父。 晴雯恍然大悟,原来是这遭,怪不得对黛玉这般热情,还亲手沏茶。都是看在林如海面子上。
第101页 林如海是进士出身 ,又在翰林院待过,总能引荐些好的书院。 于是黛玉瞭然道:「嫂嫂娘家就是国子监出身,京中的书院都是使得的,想必嫂嫂是怕舍贾家家学而就其他惹得贾府上下不快,所以才托我推荐外地的书院。」 李纨一脸感激:「正是此意。」 黛玉道:「我今儿个就派人去跟父亲说一下此事,让他推荐个扬州的书院。」 晴雯瞧李纨那架势,恨不得上来攥紧黛玉的手,当下就来姐妹情深。 本来晴雯是对李纨没啥好感的,只知道独善其身,一心教儿子读书,对林妹妹的遭遇不说一句话倒也算了,可以理解你自己也是靠着贾府生活的弱女子。 可是贾府后来抄家时李纨自带了儿子,跟着娘家人走了,压根儿没帮忙赎一下其余人。这等面冷心冷的人晴雯总归是怕的。 可进了大观园再跟李纨接触,也不过是个处处有自己为难处的守寡之人罢了,贾府在外面又有扒灰的名号,她自己又不得婆婆喜欢,自然日积月累对贾府死了心。 罢了罢了,都是红尘中痴人,谁也不嫌弃谁冷漠了。晴雯这般开导自己。 出了稻香村,雪鹤悄悄说:「适才少夫人领我们赏画,我瞧见她画下面的印章是『未亡人 』三字,真真儿可怜。」 黛玉不出声,半天才嘆一句:「韶华去何迅,休提鸳鸯情深。」 离着最近的就是秋爽斋,黛玉又往探春那里走,秋爽斋正中是晓翠堂,旁边三间房子。 探春素喜阔朗,这三间屋子并不曾隔断,因而亮亮堂堂格外疏阔。晴雯先在心里贊了一声好。 探春这种理念在古代不甚流行,但在现代却在设计师之间极为流行。他们主张将房屋隔断打开,实现更加广袤的空间价值。 晴雯自己在前世有一处房子便是这般设计,她直接买了人家存货的旧仓库改造,简直空阔的可以在里面骑脚踏车。 因而瞧见这房子便颇为高兴,对探春的偏见也少了些,待她觉察到自己想法,又忍不住笑话人性。 只因为对方跟自己有某一点相同点,就自觉将其纳入好人,真是天真的可以了。(题外话:汤圆也是,有次碰到人索贿,汤圆大为不解:那个人看王小波啊!差点被朋友笑话死。) 探春却不在,只留了彩儿一个丫头,见着黛玉主僕,解释道:「太太去怡红院了,姑娘担心太太气伤了身体,带着入画、彩屏急匆匆也去了怡红院。」 这可不巧,想必是王夫人去弹压争端,探春上赶着去帮忙了。黛玉闻言说:「我刚进了园子,给姐妹们带了些扬州土产,既如此我便放下,改天姐妹们相聚也是一样的。」 说着雪雁上前将所带来的特产放下,主僕告辞出去。 接下来便去瞧迎春。迎春住在紫菱洲,去她那里需得从蓼溆一带过去。 黛玉边走边思索:她如果没记错的话,原书中李嬷嬷这一闹并未掀起什么大波澜,只惹得宝玉越加怜爱袭人。到底是什么变了呢? 是了,一是没有她分散宝钗精力,宝钗也因此对袭人更加妒恨 ,所以才在安慰李嬷嬷时费尽心机引出她的话头。 书里宝玉私自去袭人家里的事情王夫人并不知道,想必这么一闹,王夫人也能听见。 黛玉遥望怡红院的方向,猜测当时李嬷嬷正在院子里哭诉袭人如何勾引宝玉的一桩桩行径,只怕这时候王夫人正迈步进去,全听了个全乎。 没想到从前没有过这么一遭,如今倒阴差阳错有了。 只不过不知道袭人会不会被王夫人赶出去,不过黛玉丝毫不同情,要知道袭人不但背叛了贾母,在背后地里与薛宝钗结盟,中伤黛玉,更是将晴雯视作自己的威胁,高密王夫人,直接将晴雯赶出了大观园,最后让晴雯一个人孤零零死去。 黛玉想,无论如何,这一世当保护好自己,也守护好晴雯。 被沦为同情对象的晴雯丝毫不觉,相反她盯着水面一个劲在问雪鹤:「南方老农能从淤泥里挖出来莲藕,咱府上可有老僕会做这个的?」 雪鹤哭笑不得:「这一带风景多好,岸上的蓼花苇叶青翠,池内的翠荇香菱苍茫,你却惦记着吃。」 晴雯不以为意:「对着花啊草啊伤春悲秋,花啊草啊若会说话,定要让你离它远点。」 雪鸢笑道:「那你对着他们背菜名,岂不是要被臭骂一顿。」 几个丫头嘻嘻哈哈笑起来,晴雯跳起来就要去作弄雪鸢。 黛玉心思回定,哑然失笑,是了,这么一个人间烟火气的晴雯,哪里会被人糟蹋了。 于是她清清嗓子,故意念道:「清炒藕丁,菱角粥、粉藕排骨汤、凉拌藕尖、荷叶茶……」 乐得丫头们一个个前仰后合,转眼就到了紫菱洲,缀锦楼里绣橘笑着迎出来:「林姑娘来啦,我们姑娘正在房里呢。」 说着便亲亲热热通传一声:「姑娘,林姑娘来啦。 」 全程带着笑意,晴雯不由得想迎春是个老实懦弱的,倒胜在身边有两个得用的忠心丫头,一个绣橘 ,一个司琪,倒都有几份忠心耿耿。 黛玉进了屋,看见迎春手里拿着一本棋谱,瞧见她们进来讲棋谱放到一边,笑着迎过来:「妹妹今儿个可有空过来。」 嘴里喊着:「司琪,倒茶。」
第102页 进来的却不是司琪,而是一个小丫头莲花儿,捧着茶壶,迎春奇道:「怎的是你?司琪呢?」 莲花儿嘴里嘟哝:「回姑娘的话,司琪姐姐去瞧怡红院热闹了,让我顶她一会儿。」 迎春苦笑:「这个丫头,又淘气去。」却不去细细追究此事。 怪道贾府里人暗地里说她是二木头,戳一针也不知诶呦一声。 黛玉轻嘆一声,面上不显,让丫鬟们将礼物呈上去:「迎姐姐,这是我从扬州带来的几样土物,你可莫要嫌弃。」 这礼物和其余两个春的无甚区别,只这个多了一本棋谱。 迎春善棋,要不也不会给大丫鬟取名叫司棋了,看见棋谱立刻爱不释手。 这时候绣橘端了一盘香瓜过来:「姑娘尝一尝,这是二奶奶给我家姑娘送来的,胜在刚从地里摘下,藤蔓上还带着地里的露水呢。」 黛玉抿嘴一笑:「你这丫头,倒会讨巧,不像是你主子□□出来的。」又示意身边的紫鹃给赏。 礼物是一个荷包,里面根据丫鬟等级不同有不同材质的小银块。这是明嬷嬷的主意,既然来这府上小住,那必得跟各路铺好关系。 荷包是早就备好的。银锞子是昨夜明嬷嬷她们连夜装的。 绣橘拿了荷包心里欢喜:「我们的姑娘老实仁德,哪里像别人伶牙俐齿。」 迎春呵斥她:「绣橘,莫要议论是非。」又歉意的对黛玉说,「我御下不严,倒叫妹妹笑话了。」 黛玉拉她的手:「哪里的事,姐姐仁厚,丫头们才灵动些。」 这时候绣橘接话:「姑娘可别冤枉了司琪,她虽然爱自动些,可今儿个是想一心守着姑娘的,只是那柱儿妈老不正经的,颠颠儿去凑热闹,司琪怕她给姑娘惹下麻烦,忙不迭去拦她。」 黛玉嘆道:「可真是冤枉她,倒是个忠心护主的丫头。」 作者有话要说:  做了鸡丝凉面。 鸡胸肉煮熟撕丝。 加煮过的凉面,加黄瓜丝、胡萝蔔丝、菠菜丝 放花生酱、糖、青花椒面、辣椒红油、酱油、一点点醋 搅拌 我能疯狂吸入一大碗 第57章 可嘆金闺花柳质幸的忠心催妆面 迎春这时候有些许的懊恼:「这丫头, 管她做什么。」 绣橘在旁边不服气:「林姑娘,您也帮帮我们家姑娘,那珠儿妈仗着自己是奶妈,镇日里不是欺压小丫鬟就是偷拿我们屋的摆设……」 迎春无奈嘆气:「说这个有什么用, 快别谈了。」 居然忍耐至此。 黛玉有些惊诧, 三个春里面她跟迎春最为要好, 看见她这般软弱无能,想起从前在书中所看的迎春结局, 担忧顿生。 当下她闲闲聊道:「我明儿个要去探访风姐姐,你跟我一起去罢。」 她没有问对方要不要去, 而是直接单刀直入叫她结伴去。 黛玉了解迎春的个性, 你若是问她,她必定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摇头不去。可你若是替她做了主, 她也懒得辩驳。 果然迎春神色间有些挣扎, 似乎一时被黛玉的问题问住了, 黛玉又努力游说:「我听说风姐姐那里有一个极为风雅的棋盘, 我们寻了去在山野之间对弈,岂不自在?」 迎春一下子心动了:「是呢,自打哥哥嫂子出去我便没有瞧过他们了, 如今去看看也好。」 「姑娘不可!」 屋里的人抬起头,却看见柱儿妈进来了,后面气喘吁吁跟着一个司琪。 司琪正擦汗, 闻言斥道:「妈妈也太不尊重了些,当面驳斥姑娘算怎么回事?!」 又给黛玉、迎春见礼,又转身给黛玉寻荷包:「上回姑娘给林姑娘绣了一个香包,里面装些捺多香料, 园子里草木繁多,有这香包带着驱蚊避虫。」 已经转身去找了,百忙之中还回过头给绣橘使了个颜色,示意她盯着柱儿妈。 她这一通忙乱,屋里的人都瞧见了,黛玉抿嘴一笑:「姐姐当真有个忠僕。」 迎春也跟着笑:「风风火火,倒像是有人在后头赶着不成?」 她们俩谁都没搭理柱儿妈,她自己先急了,凑过来讪讪赔笑:「姑娘,您可去不得郊野庄子,外头多乱啊,要有个闪失怎么办?」 迎春还在迟疑,黛玉先答:「妈妈放心吧,姐姐跟我一起过去,当日下午就回来,林府还跟着十几个护卫,总不会有什么问题。」 她这么说以为柱儿妈就不会再说什么,谁知道那婆子接着说:「琏二爷和二奶奶不孝,惹得老太太、大太太俱不自在,姑娘还上赶着去,以后还怎么在园子里自处?」 原来是拿长辈来压,黛玉冷笑一声:「妈妈这话我就不懂了,怎的张口闭口主子不孝?或者我们当面去问老太太、太太,她们有无说过琏二爷不孝?如今琏二爷正要科考,你们这些刁奴先给扣一顶不孝的帽子,让他不能出仕,居心何在 ?」 一番话说得咄咄逼人,让柱儿妈软了阵脚,听得要将她扭送到老太太、太太处,她慌得忙往外走。 一边走一边不甘心,口里还小声嘀咕着:「外八【】路家的亲戚,也来寻我的不是,想当年,姑娘可是吃我的奶长大的,如今倒听信外人挑唆……」 她嘴里说得不像话,迎春气得脸色发白,黛玉却不以为然还安慰迎春:「迎姐姐,你让她自去说,我还怕她不说呢。」
第103页 迎春纳闷,她不想看黛玉被贬低,可自己又没有能力管束下人,无奈的长嘆一声:「回头那婆子又编排的满园子人都知道!都是我惹出的事,左右我不去便罢!」 黛玉安慰她:「这是什么话,何必令仇者快亲者痛,要我说啊,你就应当去,把这话跟老太太、大太太说道说道,让她们替你出气。」 迎春摇摇头,苦笑:「不用了,我本是爹娘都不中用的人才,老太太、太太们又怎么会为我做主?」 「这话可不对,你爹是堂堂正正荣国府的当家人,你是正儿八经荣国府姑娘,要论起体面来,便是除了娘娘这一辈的姑娘里拔尖的,何必妄自菲薄?」 黛玉帮她擦眼泪,苦口婆心劝慰她,这时候司琪捧着荷包进来,本是欢天喜地,见着自己家姑娘哭泣,忙撸起袖子,狠狠道:「可是那死婆子又招惹姑娘了?我找她去算帐。」 紫鹃忙一把扯住她:「祖宗!可别去裹乱了!」 好不容易哄住迎春,黛玉道:「今晚上吃饭的时候,你瞧我怎么给你出气。」,又嘱咐司琪:「多带些衣物用品,让你们姑娘多住几天。」 司琪巴不得让自己姑娘逃离那个老嬷嬷,闻言喜上眉梢,乐得一叠声感激黛玉,迎春也渐渐止了眼泪,黛玉这才告辞出来。 惜春住在蓼风轩,离得不是很远,进去院子里鸦雀无声。 黛玉纳罕,紫鹃通传一身:「四姑娘在吗?我们姑娘来瞧四姑娘了。」 这时候才听得小丫鬟彩儿回话,惜春一打帘子,从屋里出来。 两边问候之后,惜春嘱咐入画去沏茶,又将黛玉送她的一套画具珍而重之收了起来。 黛玉因问:「妹妹怎的在屋里不出声,先前做什么呢?」 彩屏在旁边道:「姑娘练入定呢。」 惜春说起这个,眼睛都亮了:「姐姐,如今我可能入定一个时辰了,比往常强多了。」 额…… 黛玉一时极为无奈,看来她在扬州这段时间,馒头庵没少荼毒惜春。 当下黛玉立定心思,定要救得这个妹妹回来,于是她委婉问:「妹妹可听过前段时间水月庵的净虚师太潜逃了?」 这迎春可未听说,她慌得嘴巴圆张:「还有这事?尼姑们不是说她去云游了么?」 黛玉在心里嘆一口气,贾府的长辈们真心不会管教姑娘们,这么好的教育事例,真应该拿出来讲一讲,让姑娘们知道人心歹毒。 因而黛玉道:「那净虚假意充做尼姑,实际上坐着包揽诉讼、两头分赃的丑事。她惯常在大户人家出入,因而交接了不少贵人,在外面高价承接下不少案子,再寻贵人出马,她从中盈利,两头通吃。」 这可真是闻所未闻,惜春惊诧不已,不住的说:「还有这等事?」 黛玉正色:「那是当然,不仅如此,馒头庵里还有不少尼姑打着佛门的旗号,实则做着见不得人的……。」 惜春还是不明白:「什么?」 黛玉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还是晴雯嘴快,道:「皮肉生意。」 这话说得极为冲击,虽然对在下面说的晴雯来说不算什么,但黛玉和惜春大家闺秀,哪里能听得这个,当下两人脸都涨红。 黛玉忍住羞意,还努力劝惜春:「所以四妹妹噹噹心,不是披着袈裟便是菩萨了,外头什么奸猾刁钻的人都有,冒充尼姑,实际干着不少龌龊勾当,更为了化缘极尽谄媚。这等人,配不上做佛门子弟。」 她拿起惜春放在桌子上的佛经,又说:「四妹妹喜好佛法,便是心有灵悟,并不需真要出家才成。你瞧那东坡居士虽然一生在红尘,可参悟佛法并不逊色。」 「再者说,那净虚师太口口声声佛教子弟,你问她读过几本经法?又问她能跟你论道否?都不能吧。」 这几下问,问的惜春如雷震耳,她勐然坐在椅子上,一时未有回应。 黛玉叫她了几声她都不应,彩屏过来充满歉意道:「我家姑娘有时候了悟佛法便是如此,一会子就好了 。」 黛玉道:「既然如此,我们便先走了,只一桩,你收拾下惜春的衣物,明儿个我和姐妹们都要去庄子上瞧凤姐姐。」 这一趟算是把姐妹们的礼物都送了,黛玉带着丫鬟们又往蘅芜苑前去,远远就瞧见大门紧锁。 黛玉抿嘴笑道:「是呢,差点忘了宝姐姐如今正在怡红院呢。」 于是差了一个小丫鬟敲门,把礼品给看门的婆子,自己自回了潇湘院。 这已经算的上很有诚意了,平日里姐妹们送些礼物,都不过是让手下的大丫鬟们跑一趟,像黛玉这般自己亲自走一遍的真实罕见。 晴雯倒挺高兴,这么大一个园子,黛玉一天倒走了好多步,算得上是锻鍊身体了,她笑眯眯道:「姑娘今儿的五禽戏可以免得打了。」 黛玉白她一眼:「就是还有力气打拳时辰也不够了,这要吃晚饭了,还要去外祖母那里。」 又一阵忙乱,收拾了衣物梳了头髮往老太太那里去。 老太太正面榻上独坐,今儿个脸色不虞,看见黛玉进来了才露出笑脸,鸳鸯趁机沖黛玉使了个眼色,示意老太太正在气头上。 当下黛玉笑眯眯凑过去:「老太太,今儿个可有一道摊瓠榻,你得好好尝尝。」 「喔?这有什么稀罕?」老太太兴致勃勃问。
第104页 黛玉神秘一笑:「待会您尝完了再说滋味如何。」说罢,又去插科打诨,几下就逗得老太太復又高兴起来。 用完膳漱完口,老太太问:「这回可要说缘故?」 黛玉猴在她跟前:「老太太先说香不香?」 贾母回想了一下:「是比寻常菜要香,但也是因着久居深宅,肥鸡大鸭子吃腻了,偶尔吃一口清爽小菜的缘故罢。」 果然是个聪明的老太太,晴雯在下面想:既然您知道贾府饮食颇为奢侈,为何不精简一二啊。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熬了绿豆沙。加了冰糖,放冰箱。 好热啊,全球变暖,所以沿海真的会被淹没吗。 第58章 出兰房佳人晓起,   驱玉车探视嫂嫂 黛玉笑着说:「可不止呢, 这是我今儿个从稻香村那里亲手摘下来的。」 原来下午黛玉几个调皮,将长好的荨瓜摘了,又觉得可惜,嘱咐厨房做一道摊瓠榻, 吃其嫩意。 老太太闻言笑着说:「这丫头, 倒来园子里摘我果菜, 可该打不该打。」嘴上吓唬,嘴角却含笑, 并不真的恼。 屋里几个人都凑趣笑了起来,王夫人也在下首, 贾母忽然收了笑容问她:「宝玉那房里今儿个闹得厉害, 是怎么了?」 王夫人讪讪站起来:「是奶过宝玉的李妈妈仗着自己年岁大了,便有些不尊重起来,在宝玉房里喝五吆六, 惊动了老太太, 是媳妇管家不严。」 贾母先怒起来:「这样狗仗人势欺负到主子头上的奶娘, 赶紧打出去!不过是主子吃过她几口奶罢了, 倒摆起谱来,要做主子的主了。」 王夫人忙应是。 贾母想了一下,又问:「一个巴掌拍不响, 那李妈妈既然拌嘴,也得有另外一个人给她拌嘴,那个祸头是谁?」 这下王夫人可为难了, 半天才支支吾吾说:「是袭人。先前还是您给宝玉的,我瞧着那孩子是个老实的,不过是李妈妈存心挑衅,倒没她什么事情。」 晴雯听得啧啧称奇。原来这王夫人是打算保下来袭人了。 说起来王夫人也应当从李妈妈的叫骂中听到袭人勾引宝玉、拐着宝玉去她家、拿病恃宠要宝玉百依百顺的一系列骚操作了, 那为何还对袭人这么好? 晴雯分析,一来呢王夫人不想贸然放弃袭人这么一个好使的棋子;二来王夫人想的是儿子反正要被外面的丫鬟那个,倒不如一个自己能掌控的丫鬟;三来如今宝玉刚得手不久,正是对袭人情深意浓的时候,处置了袭人只怕会影响母子之情。 「喔?是珍珠?」贾母表情未见什么变化。晴雯在下面瞧得好笑,姜还是老的辣啊,贾母早就不满袭人背弃旧主投奔王夫人了,如今遇着这好时机自然要赶紧反将王夫人一军。 王夫人还未回答,鸳鸯先回:「回老太太的话,正是珍珠,宝玉嫌她名字不好,就从花气袭人知昼暖里挑拣了这字眼。」 王夫人立在下首,脸都要气白了,谁想到邢夫人还在旁边笑:「谁还没个年轻时候呢,要我说啊,这名字倒有几份意思。」 邢夫人可不放过任何一个踩王夫人的机会,她没有亲生儿子,又记恨老太太素来疼爱宝玉,所以趁机踩一脚。 哼!让你衔玉而生!如今还不是勾勾搭搭丫头,引得房里闹起来。 贾母虽然想藉机敲打一番王夫人,却不想失了宝玉的体面,因而当下皱皱眉毛:「说到底还是那李妈妈太不尊重,就此将她送出去,寻个庄子荣养罢了,好歹也伺候了哥儿一场。」 这就是要远远打发了不见的意思,王夫人心里一沉。 大户人家里,哥儿家的奶妈有时候比亲妈还要亲。为何?因着太太们碍于不能溺爱孩子的教令,平日里都不亲自餵奶,倒是奶妈带孩子的次数多些,太太、孩子身边奶妈、丫鬟各自一堆,天长日久的,便有些生分了。 王夫人担心宝玉虽然嘴上抱怨了几句李妈妈,可自己真把李妈妈赶出去,只怕宝玉会对自己心生埋怨,到时候少不得还要袭人从中斡旋,可是袭人那个小蹄子现在有了自己的心思,只怕寻她做事又勾引坏了宝玉。 贾母看见她犹犹豫豫的神情,立刻猜得到她的心思,心里一阵生气,这个鼠目寸光的,事到如今,不想着怎么对哥儿好,倒想着怎么笼络哥儿。 对自己亲生骨肉还要用尽心机,这样的人,当真可怕。贾母有些后悔当初怎么就选聘了这么一个儿媳妇。 都说母子天性,这位却只惦记着儿子能不能给自己脸上增光添彩,老大自来跟太太就不亲,果然后来逼死了老大,等有了老二,虽然不敢再逼他用功苦读,却总又担心老二跟自己不亲。 罢了罢了,自己如今也老了,说这些都是无用,还得挣扎着起来张罗这个烂摊子。因而贾母道:「就说是我说的,宝玉要是怪罪起来就让他来找我 。」 王夫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吩咐手下人:「还不去办?」 贾母说:「慢着!那个袭人怎么能就此放下,将她也送去庄子上,一併思过吧。」 王夫人大惊失色,宝玉房里也就这个丫头有心投靠,还能劝宝玉上进些,要是她走了可如何是好? 当下忙替袭人求情:「老太太,一个丫头处置了就处置了,可一则这丫头极为稳重,宝玉房里的事调理得顺顺噹噹,二来那个孽障一时半会也离不了她,若是赶走她,只怕他又要闹病,还请老太太三思。」
第105页 话都说到这份上,贾母也要给王夫人这个面子,当下说:「既如此,且留着吧,只不过降上一等才是,不然明儿个人人都有样学样,在主子房里喧譁不成?」 黛玉这时恰到好处递话:「外祖母说的是,今儿个我去迎春姐姐房里,还瞧着柱儿妈替二姐姐做主呢,我看不过说她两句,她居然说我外八路的亲戚多管闲事,让我好生委屈。」 贾母素来将黛玉瞧得心肝一样,哪里容得上外人辱骂,当下沉着脸问迎春:「可有此事。」 旁边伺候着的司琪可高兴坏了,原来下午的时候柱儿妈议论黛玉时黛玉不但不计较反而还说就等着她嘴碎呢,原来应在这里。 当下司琪往前面一跪:「老祖宗,按理这里没有我插话的份,可您得好好替我们姑娘做主啊。那个柱儿妈,仗着是姑娘奶娘,不但在外赌博、还偷姑娘头面首饰,拿出去当了换钱。」 「还有此事?」贾母身子都坐直了。 迎春见众人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才出声:「是。」 贾母嘆息:「这些老僕竟然刁难至此,将一个千金小姐欺侮成这样。老大家的,你去查此事,如果属实就一併和那李妈妈一起发落了吧。」 邢夫人忙不迭答应,一面得意的瞧王夫人一眼,四目相对,王夫人都要气死了。 本来家中掌权的人是她,这些事情她去办就是了,谁知道如今老太太居然交给邢夫人办,什么意思?这不明摆着是斥责自己无能,要将自己手中权力分给别人吗? 贾母眯着眼睛,似乎没看清楚下面的动静,继续说:「什么时候去瞧瞧凤姐儿,给她庄子上送些新下来的竹叶青过去。」 听听,这叫什么话?明里暗里想凤姐儿,不就是说自己管家管的不如她吗? 王夫人气得不轻,但又无从辩白,怎得好好的家到她手里就频出问题?她在心里将这笔帐算到了袭人头上。 这时候黛玉还凑趣:「可巧我跟老太太想到一块去了,明儿个我想和几个姐妹一道去瞧瞧凤姐姐,也不知她如今胖了瘦了。」 贾母笑着应承了,邢夫人虽然有些不满意,但天王夫人颇受打击让邢夫人很满意,不再出面阻拦。 从贾母院子里出来,最高兴还是司琪,她悄悄儿跟绣橘窃窃私语:「可算是把老货赶走了,看她以后还嚣张!」 绣橘却有些担忧:「大太太查证此事,她……唉,姑娘毕竟不是大太太亲生的。」 司琪就瞧不上她这欲言又止的扭捏样子,当即说:「柱儿妈又不是大太太的人,那是胡乱指的一个乡下婆子,大太太哪里怕得罪她?」 只是这些年大太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压根儿就不去教养庶女罢了。 晴雯都听在耳朵里,啧啧称奇,司棋可是王善保的外孙女,倒如今却一门心思向着迎春,而不是向着邢夫人,也是忠心。 次日清晨,黛玉和迎春、惜春共坐上马车往郊野庄子上赶,探春昨夜里就打发侍书过来传话,道王夫人卧病在床,她要侍疾,因而不能前往。 迎春还有些可惜:「三妹妹活泼性子,倒适合在山野里瞧瞧。」 惜春说:「也算是机缘未到。她托我给哥哥嫂子送两幅手帕,是她亲手绣的,算是心意。」 黛玉在旁边想,还好探春没来,不然只怕她自己也要左右为难。 为何? 因为王熙凤已经快要临盆了,她因着担心王夫人做手脚,怀孕的消息只悄悄儿写信告诉了贾母,又在邀请黛玉做客时派人告诉林黛玉。 若是探春这番去了,瞧见王熙凤有孕,她怎么能跟王夫人撒谎呢? 黛玉理解探春身为庶女,不得不依附于正房太太过活的辛酸,帮她打探消息,她一病就巴巴儿床前伺候。 无他,都是为了生存。 可若是她瞧见凤姐怀孕,不告诉王夫人是撒谎,告诉王夫人是背叛了姐妹,两头都不讨好,与其让她左右为难,落下埋怨,倒不如别来的好。 一路上不仅有林家护卫,还有贾家送茶叶的一行人,许是人多势众的缘由,一路上倒也平顺。 很快就到了庄子上,外面明嬷嬷说一声「姑娘们好下车了。」,几位小姐们将帏帽戴上,粗使婆子们撑起车帘子,她们这就下了车。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做了糯米排骨。 昨天就浸泡好的糯米和腌制的排骨。 今天拿出来加生抽、蒜蓉、耗油,一起上锅蒸。 很健康了,而且美味。 第59章 桂花簌簌 满庭院尚随姑嫂作笑嗔 田庄在永定河畔, 离京师远了些,但胜在清净。几位姑娘们一下马车就闻到一股花香,因着长时间坐车而有些疲累的精神骤然都清醒了。 王熙凤被几个丫鬟婆子簇拥着,笑吟吟站在花树下瞧着她们。 「嫂子!」迎春早亲热热迎过去。王熙凤上下打量她们几个, 满意点头:「有些时日不见, 你们竟抽条了, 怪道说女大十八变呢。」 黛玉几个仔细瞧王熙凤身形,腹部搞搞隆起、腰身臃肿、走路也蹒跚, 显而易见是月份大了。 黛玉事先知道缘由还好,其余两个都是一惊, 王熙凤瞧见她们眼里的疑惑, 忙解释:「还没跟妹妹们说呢,我如今有了身孕,在庄子上待产呢 。」 到底是兄妹, 迎春首先关心几句:「胎儿可好?嫂子可受罪了无?」
第106页 王熙凤笑着一手拉一个:「快进屋, 在大门口站着仔细受了风。」 说着就拉她们几个进了庄子。田庄收拾的干净整洁, 里面是一座三进的四合院, 外头青砖围就,屋子不多,但花园庭轩营造颇有意趣。 这时候就瞧见适才在门外闻见的花香, 原来正堂前头是一株桂花树,花香盈袖,颇为雅致。 看见黛玉打量那花树, 王熙凤笑着解释:「当初婆母出嫁的时候就颇爱这桂花树,因而舅家特意给寻了一座有桂花树的庄子作为陪嫁。」 平儿在旁边说:「桂花干了以后泡茶做点心都是使得的,姑娘们一会子可来亲手做一做。」 进了厅堂,有个小厮过来通传:「回二奶奶的话, 二爷在书院读书,接到妹妹们回来的消息很高兴,但□□无暇,差了我送些祥云楼的苏造点心,请妹妹们慢用,就当是他赔礼了。」 黛玉几个忙站起来道谢:「二哥客气,原是自家人,我们几个来顽,读书才是正紧事,原不当扰了二哥清净。」 王熙凤又让人给她们上荷香茶,道:「什么读书不读书的,你二哥哥如今是要赶考,瞧着他净日间头悬樑锥刺股的,我也不敢多问。」 又招唿:「快尝尝这茶如何?庄子里的荷田本是留着产藕卖钱的,可我闲不住,就使唤人将茶叶放在荷花苞里,熏蒸一夜而成,你尝尝味道可好?」 惜春奇道:「嫂嫂居然做这个?」她毕竟年纪尚小,因而藏不住惊讶之情。 倒不是她一个人有这疑惑,在座的几个人都有些惊讶于凤姐居然有这闲情逸緻,因而都笑了起来,惜春知道自己鲁莽,也跟着笑。 王熙凤大喇喇说:「倒不怪妹妹讶异,我自个都纳闷,怎么怀了这一胎以后就好些这文绉绉,要以前的我啊只觉得怪没意思的,现在一包劲儿的想弄这些。」 黛玉捂嘴笑:「可见这孩儿生来是个舞文弄墨的,连我们钱串子一般的二奶奶都能改性。」 王熙凤嗔怪道:「这丫头,倒编排我!」 说笑完,王熙凤便陪她们用膳,饭桌上并不比贾府里那样山珍海味,除了几样河鱼和鸭子之外,便是些山里的口蘑、木耳、笋干、髮菜之类。 奇怪的是几个小姑娘的胃口格外好,黛玉和迎春都添了半碗香粳米饭,奇得王熙凤啧啧称奇:「赶明儿就得送你们走,这一天天可供不起你们这几尊净坛使者。」 饭毕,王熙凤如今身子重了,早哈欠连天的告罪了,黛玉们知道她如今多困,因而都赶紧劝她去休息。 王熙凤也不推辞,就由平儿带她们几个逛逛这院子,又一起做桂花茶。 将现开的桂花从枝头轻轻摇落,下面早就有几个丫鬟捧着竹蓆等着,待桂花都掉到蓆子上,便捡掉其中的杂质落叶,放于阴凉处等待风干。 这当口王熙凤也醒来了,黛玉便想跟她说几句家常话,她趁着迎春和惜春都在捡桂花的当口,将王熙凤拉到院子一角。 王熙凤却有别的话说,她攥住黛玉的手:「妹妹,姑父和你可都是我们夫妻的大恩人!」 说罢,便将收到林家父女的书信后,他们如何与舅家联络上、贾琏如何拜师、她又如何收手、夫妻两人躲到庄子上、她又有孕的事情一一聊出。 黛玉摆摆手:「嫂子谢什么,这本是你们夫妻与孩子的缘分到了,哪里就与我相关了。」 又问:「嫂子生产时二哥哥可在身边?」 王熙凤满意的一垂首:「他说好了那时候回来,本来他这些日子都想告假陪着我,被我撵走去用功了。」 看他们夫妻安好,黛玉心里也放了心,贾琏虽然有些好色,但总不是太煳涂的人,如今又一门心思挂住上进,短期内应该不会有什么花花肠子。 当下黛玉将昨日里发生在迎春房里的事情告诉凤姐儿,又说:「迎春姐姐毕竟是二哥哥的亲妹子,如此被刁奴欺侮,以后到了别人家该如何?岂不是扫了二爷的脸面?」 王熙凤悚然一惊,她从嫁进来这个小姑子就等同于隐身,本来迎春就是庶出,琏二爷是前头原配夫人生的,两个人又不是一个娘,因而王熙凤对迎春也不甚热情。 只是想着不过是个姑娘家,等她出嫁家里给公用的嫁妆,自己又给添一份首饰便能打发了。 可黛玉这么说来,倒也有几份道理,姑奶奶是娘家的体面,若真是被人欺负,只怕外人要笑话贾府的二爷是个缩头忘八(红楼梦里就写忘八,我就沿用了,其实现在的习惯应该是王八)。再说了,如今二爷要上进,若是姑奶奶嫁得好,二爷以后也能多个庇护。 再想一想迎春素日的个性,王熙凤一阵头疼,她为难的对黛玉说:「妹妹,不是我说,迎春那个脾性,真真儿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教化的过来的。」 黛玉调皮眨眨眼:「所以我将她带过来了呀。跟自家嫂嫂一起住在庄子上,朝夕相对,正好跟着嫂嫂耳濡目染不是?都说长嫂如母,就得嫂嫂费心了。」 她顿了顿,又说:「迎春姐姐也是个苦命的,亲娘走得早,正房太太在时还能庇护一二,等正房太太去了以后,邢夫人对所有庶子庶女都不闻不问,房里奶妈自然就此唯我独尊,打着为她好的性格将她养得懦弱躲事。若是跟您几天,就是学个皮毛也够她受用了。」 这话说得在情在理,将王熙凤说动了几分,黛玉又说:「横竖迎春是个好招唿的,平日里您要是不寻她她缩在自己屋子里也不出来,定不会打扰到您,再者,二爷平时不在家,有个迎春陪着您,也解解闷不是?」
第107页 王熙凤听得直乐:「玉儿这张嘴啊,真是连我都说动了。」又正色道:「多谢妹妹,我是亲嫂子都未替迎春想到,妹妹却替她打算,巴心巴肺为她好,真真儿是一等一的恩人。」 黛玉先不好意思了:「嫂子说什么呢,我就是那天瞧着柱儿妈做的太过分了些,瞧不过眼罢了。」 说起这个人,王熙凤厉色道;「这个老婆子,定要她好看!」 说起来这是王熙凤可爱之处,若真把她纳为自己人,她便极其护短。 「嫂嫂说什么么?哪个老婆子」原来王熙凤说话的声音太大,引得迎春和惜春聚过来。 王熙凤笑笑:「是说那个柱儿妈,适才林妹妹将她行径俱都跟我说了。」 迎春道:「老太太知道了这事,让大太太去彻查这件事。想来那柱儿妈没几天就会被惩治。」 原来这样,王熙凤毕竟是掌过家的人,立刻敏锐的听出来老太太让邢夫人处理此事是对王夫人的不满。 她扶着后腰,心里想:哼,你个刁婆子,害得我夫妻差点反目,我等着你失算的那一天! 只不过日子还长,还需要从长计议,她如今只想平平安安将孩子生下,至于其他的,都等以后慢慢算帐,反正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惜春问:「说起来二嫂子快生产了,身边接生婆子什么的可稳当了?」 平儿在旁边回答:「我们舅家派了两位接生婆子来,就养在庄子里,二爷又从外面请了一位来,明儿就到,也是给了她她在外面一个月的钱,好吃好喝供着,就担心出什么事情。」 黛玉倒想起一桩事:「我府上有一位正儿八经的女科大夫,我回头请她到嫂子这里来坐镇。」 王熙凤喜得不行:「可谢谢妹子,婆子们虽然好,可到底是大夫顶用些,咱们女人家又不好让外面的郎中瞧,有女大夫可真是救了我的命。」 她心里总有些七上八下,就担心出什么岔子,如今有黛玉这承诺,自然很是满意。 在田庄玩了一天,黛玉也该告辞了,迎春在平儿一叠声的苦劝中留了下来(这还是平儿的计策,她只说王熙凤生产将近,她身边又没个主子做主,因而特意让迎春留下来。),惜春本来还想去附近的红螺寺逛一逛,后来想到王熙凤如今身子不便,就也不添乱了。 回到贾府已经是天黑,黛玉草草梳洗了一下,便去见贾母。 谁知道赶上宝玉正在贾母跟前为袭人求情,他多大的人了,还扭得橡皮糖一样缠着贾母。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大姨妈,喝了桂圆红枣花胶汤,加了红糖。 都说红糖是安慰剂,但汤圆喝了红糖真的会缓解痛经,不晓得原因。 神奇的中华民俗 第60章 公子宠极爱怜初,小姐悲愁谁解赋 两个人还是孩子时常见这一幕, 可如今在看这样,黛玉就有些皱眉了:都十几岁的人了,傅家三少爷都能在外面和文友对答应诗了,宝玉却还如一个宝宝一样撒娇。 当下黛玉语气就不好:「宝玉, 有什么事值当你磨着老祖宗?」 贾母听出了语气中的不善, 还为孙子解释:「宝玉这孩子最是宅心仁厚, 别人房里的丫鬟去就去了,只宝玉这般长情。」 真长情就不会害得金钏投井了, 晴雯在心中吐槽。 宝玉瞧见黛玉来了,也顾不上求情了, 先一骨碌翻起来, 蹬蹬蹬跑到黛玉身边:「妹妹回来了?路上可累着?都说你去瞧凤姐姐了,她可好?为何不叫上我一起?」 连贾母都被他说笑了:「淘气!你妹妹才从外面回来,哪里就经得起你这么一长串话!」 晴雯又在心里想, 抱歉, 如今黛玉的身体被我调养的非常好, 已经有足够的体力回答一长串话了。 就听得黛玉说:「我今儿个和几位姐妹去的, 因着没有长辈,不好和二哥哥一起出去,到底男女有别。见了凤姐姐, 她一切都好,身子很是康健。」 贾母听得身子康健,特意瞧了黛玉一眼, 她们俩个是知道内情的,是以黛玉沖她点点头,示意一切都好。 贾母才有些放心了,黛玉又说:「凤姐姐给老太太、大太太、太太并院中姐妹都送了山中干果、蔬菜之类, 我已经分送出去,山货也让厨房里做上了,一会子功夫老太太就能尝一尝鲜。」 贾母听得高兴:「还是我玉儿孝顺。」 她意有所指,宝玉讪讪站在一边,但却不恼。 黛玉这才问:「我听得老祖宗仁慈,并没有逐出去袭人,怎的宝玉还在求情?」 这可打开了宝玉的话匣子,他滔滔不绝说:「妹妹,快帮我一起求求老祖宗。袭人素来那么要强的一个人,居然被罚做二等丫头,如今正在房里哭呢。」 喔?晴雯忽然想起从前读过的书里,金钏儿被王夫人赶出去、晴雯被查抄出府,宝玉都未曾在王夫人跟前求过一句话的情,如今却为了袭人来求老太太。 原因不外乎两点:一是老太太比太太更慈祥,宝玉觉得他能说服老太太;二来袭人和宝玉有肌】肤之亲,因而在他心中地位自然比金钏和晴雯强些;三嘛,自然是袭人绿茶的段位很高,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就激得宝玉保护欲大发,要做这个维护她的英雄。 不知道黛玉是不是也想到这些,脸色就有些不大好,她冷冷出声:「老太太说过的话就因为宝二爷求情就更改,那从今以后老太太的话还有什么人听?宝二爷只想着自己如愿以偿,可有为老祖宗思虑过?」
第108页 宝玉住了嘴,贾母见黛玉真动了气,忙出言阻拦:「无妨无妨。」 黛玉却不停止,道:「再说老祖宗当日处置袭人时已经瞧在二爷脸面上轻罚了,宝二爷可以去外头人家问问:在主子房中喧譁是什么下场?重则杖毙轻则发卖。祖母只罚她从一等到二等,已经是大大的仁慈了。」 宝玉想解释,黛玉说话连珠炮一样,丝毫不给他解释的机会:「再者,二等丫头表现的好,自然可以重新提为一等,想必以宝二爷对这丫头的爱重,时日不多变能将她再提上来,可她连这几天都忍不了吗?」 宝玉忙说:「妹妹勿要污衊她!袭人不知道此事,她安分守己劝我不要来,是我自己要来求老祖宗。」说罢,一脸懊悔,「没想到我执意求情倒害了她,若我能听她的,也不至于又害了她。」 黛玉冷笑一声:「好一个丫鬟!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哪家的主子呢,便是为着太太,都未见你这么来老太太跟前求情。」 又怜悯的瞧了宝玉一眼:「这种以退为进的内宅手段,便是稍微有些明理的人也瞧得出来,倒是我看错了宝二爷。」 瞧着两个人要吵起来,贾母忙打圆场:「为了一个丫鬟伤了你们兄妹和气,倒是我当初处置的不是了。」说得激动,咳咳咳起来。 黛玉唬得不轻,忙从鸳鸯手里接过热茶,给贾母奉上:「外祖母,赶紧喝茶。」 贾母喝了一口茶,缓一缓,才说:「原指望你们兄妹靠着自小长大的情分能互相扶持,没曾想倒为了个外人先生分了。」 宝玉讪讪道:「祖母,妹妹这几年在扬州,不知道袭人的为人,她可是天下第一的贤惠人儿,断断不是她想的那样心机深重。」 贾母嘆口气:「是不是,你以后见得人多了懂事了自然就明白,爷们儿在外面怜香惜玉也是有的,总要有些眼力见。」 宝玉犹不相信。 他这幅神情,黛玉反倒不再生气,转而是心理空荡荡的失落。 也罢,就当自己看错人了。 不知道怎么样熬到吃完饭,又怎么回得潇湘院,黛玉回了房,便吩咐丫鬟们洗漱,早早就安置上床。 晴雯知道黛玉心中还有个坎,恰逢她上夜,睡在床前的脚踏上,晴雯不断听见黛玉翻来覆去的翻身声,显而易见黛玉压根儿睡不着。 晴雯心里想,难道真的是木石前盟命中注定?又或者情窦初开的年纪快到了荷尔蒙喷涌不受理智控制? 转念她又否认了自己的想法,宝玉和黛玉要真在一起,的确要有童年在一起吃住玩的良好基础,但是后续也离不开宝钗带来的嫉妒心、互相剖析内心的坦诚、志同道合的知己感。 如今黛玉和宝玉,只是有一些童年时期一同玩耍的美好回忆,黛玉这次生气,也是气宝玉被个心机绿茶耍得团团转,并没有别的意思。 这算什么呢,就是孩提时候昼夜不离的小伙伴被别人抢走的嫉妒心而已。 伙伴是男是女都不重要。可以大胆的猜测,黛玉此时对宝玉并无男女之间的妒忌,而是无性别的妒忌。 晴雯打定主意,要将这想法扼杀在萌芽状态,因而她故意出声:「姑娘睡了吗?可要喝水?」 黛玉闷闷的声音从帘子后面传出来:「要说什么就说罢,你这丫头定然不是想问我喝不喝水!」 晴雯「噗嗤」一笑:「还是姑娘疼我,现在秋凉了,起身倒水挺冷。」 黛玉也跟着笑了,晴雯才说:「姑娘,从前我进府的时候在赖家有个相熟的伙伴,我们那时候都是无依无靠被卖到赖家的小丫头,因而格外亲,便走到一起,好得跟一个人一样,主子带着我去外面寿宴,那家人赏下人们一块好吃的点心,我都要揣在兜里回府跟她分着吃。」 她声音变得温柔,似乎是沉浸在过去时光的柔软中,黛玉也被打动,问:「后来呢?」 晴雯道:「后来我就被送到了老太太跟前,她抓着我的手,两个人哭了一夜,倒像是生离死别一样。」 晴雯的声音渐渐低落下去:「老太太仁慈,过了两个月我就找了个机会出了府,本来大丫鬟们指派我去东街买针线,我愣是多跑了两条街绕道去赖府就为了瞧她一眼。」 黛玉问:「那她见到你一定甚为雀跃?」 晴雯摇摇头:「我求了赖府管后门的大爷,他们还认得我,就让我进去,我悄悄儿进去,想勐地出现在她面前让她好好高兴高兴。」 「可没想到她旁边还有个跟我们年级差不多的小丫头!」 黛玉「呀」得一声。 晴雯接着说:「她看到我也很高兴,我拿了我从贾府攒下来的铜簪、酥皮点心,零零碎碎捧着递给她,她抱着我一个劲儿问我吃的好不好、有没有挨打,可下一秒她却招唿那个丫鬟一起吃点心,插了铜簪也先问那个丫头好不好看?」 黛玉也跟着不好受,安慰晴雯:「快别想了,如今你身边有紫鹃有雪鸢她们,大家不照样亲亲热热的,过去的事情就随他过去吧。」 晴雯道:「是呀,我当时回来大哭了一场,可以后也还是照旧过日子,也结交了新的玩伴。再回过头想一想,她也没做错,大家不过是一起走过一段路,我走了以后难道她还要日夜怀念我自此不结交玩伴吗?」 黛玉这才听出味儿来,她笑着问:「你这丫头,可是在说我?」晴雯没有回答,黛玉又嘆了一口气:「以后可不许在外人面前这样打比方了,贾府上下都在传宝玉跟袭人之间有了些首尾,袭人以后要做姨太太的,我不过是幼年时一起玩的伴儿,千万莫要相提并论。」
第109页 作者有话要说:  有的红楼梦同人文会直接写黛玉对宝玉厌恶至极冷漠至极。 我用了折中的写法,因为我倾向于认为黛玉孩童时对宝玉充满了玩伴一样的感情,初长成时便延续成朦朦胧胧的占有欲(毕竟在古代其他男子都见不到的情况下) 此时虽然黛玉不自觉的将宝玉与傅云飞相比,但还是从想让宝玉变得更好的出发点,心里还是宝玉重些。(不是男女之情,只是普通朋友的排序) 所以晴雯会给她及时纠正,并且随着后来黛玉渐渐长大, 两个人的价值观的分歧也会增大,最终分道扬镳。 我个人认为这个缓慢的过程比较合理。 第61章 王夫人冷言斥通房 薛宝钗深夜防情娘 黛玉还是为自己考虑, 晴雯忙回:「知道了,谢过姑娘。」 黛玉这才悠悠说:「从前只知道他有些痴病,怜惜女孩儿家,如今长大, 这毛病就成了不辨是非。」 晴雯笑:「这可是说的轻了, 若是说得重些, 可不是重色情义了?李妈妈既是他的奶娘,奶娘又该当教导小丫头, 只不过人老些丑些,在宝玉眼里就千错百错, 这种男子为官当如何?写进戏本子里可不是个遭人唾弃的昏官?!」 黛玉沉默, 不得不承认晴雯说的有道理。 晴雯又趁机道:「从前顽得好,便是儿时玩伴,以后散了就散了, 只不要落井下石, 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即可, 别人巴巴儿往那条路上走, 你拦着外人还不知道传什么难听的话呢。」 黛玉哭笑:「这话也是,今儿我在老太太跟前那样,不知道二太太会不会生气, 只怕下回见我要黑脸呢。」 却说荣禧堂,王夫人正在对着跪在下面的袭人敲打。 袭人自然是满口的喊冤:「太太,我当天就在腾房子, 好让新提上来的麝月住进去,二爷自己要去求情,我拦着不让去,这些院子里的丫头都知道的呀太太。」 王夫人气得「腾」一下站起来:「知道什么?!我知道你是哭着收拾包袱的!好好的你哭什么?你一哭宝玉不就急得坐不住了?」 袭人没想到王夫人还在怡红院另有奸细, 慌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太太……实在……我……是我挂不住面子,掉些眼泪也是有的,可并没有撺掇宝玉的意思呀。」 王夫人冷哼一声:「对付爷们的手段你也就煳弄下黄毛小儿,咱们深宅大院的什么算盘不懂?先头这两府多少妾室、通房,你是知道的,哪个是省油的灯?」 袭人见一招不行,又生一招,转而擦干眼泪,柔声细语道:「太太,您若是嫌弃袭人,就将我赶出去,我并无二话,只是不要伤了自己身体。宝二爷心里最是记挂您,若是知道您生气了,可要怪罪到我头上了。」 听听这叫什么话!「宝二爷最是记挂您」???,王夫人想起今天晚上黛玉那一句「没见过宝玉为太太的什么事情求过老太太」,心里一阵闷气。 可偏偏又发作不得,这丫头是个精明的,将宝玉先抬了出来,为了提醒她看在宝玉的份上,也是为了警告她,她可是宝玉爱重的人,真让一个袭人消失不算什么,可害得母子生分了就大不应该。 打鼠怕伤着银瓶,王夫人仔细寻思一回,便收了面上戾气:「哪里就要把你赶出去了,宝玉是个不上进的,还得你寻常多提点他才是。」 听得王夫人缓和下来,袭人心头一喜,自然应了。 王夫人又拿出几件旧衣裳赏赐了她,又边角敲打:「若是宝玉房里有那狐媚子,你报与我知,皮不揭了她的!」 袭人心里打了个忽,忙应:「从前有个叫晴雯的,素日里支使宝玉做这个做那个,只不过后来跟了林家姑娘走了。再就是媚人(备註1),晴雯走后她便顶了晴雯的缺,平日里总是撺掇宝玉胡闹,今儿个摘花瓣造胭脂,明儿个採花露,性子又活泛,整天在院子里嘻嘻哈哈。」 王夫人听得心里烦扰,狠狠将桌上的杯子摔了出去:「我好好的儿,就被这些小妖精迷得三魂五道!」 吓得袭人心里一大跳,赶紧赔笑:「太太莫要恼,宝玉还小,上面有太太提点,外面有德妃娘娘照应,定能读个状元回来,让太太啊受封个诰命夫人噹噹。」 王夫人这才有些满意,她心里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因而笑道:「难为你还有些机灵劲,回去伺候好主子,自然有你的好光景。」 袭人这才告退。 袭人走了,王夫人在灯下盘算一遭,宝玉转眼大了,身边莺莺燕燕的丫鬟也该收拾一下。 只是老夫人溺爱,宝玉身边足足有十八个丫鬟,这么多丫鬟盯着,保不齐哪个有歪心思,勾引着爷们,好图个富贵之位。 想到这里王夫人一阵咬牙切齿,再想起今儿个黛玉在贾母身边所说所为,又恨起了黛玉。 宝玉为袭人求情的确是出格不错,可黛玉大喇喇在老祖宗跟前挑明就是她不对! 王夫人自己的儿子便有千不好万不好,也轮不到外姓人来说道! 再说了,黛玉今儿个那表现,可是当真恼了,莫非她对宝玉起了心思?生了妒忌之意因而今晚才格外生气? 王夫人忖度再三,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自己的宝玉,论人品、论才学、论长相、论家世,又哪里差了呢? 王夫人得意的神情还未消去就立刻换上警惕:不行!自己可得看牢了宝玉,不能让黛玉哄掇了去!
第110页 林家姑爷虽有权势,林家虽有财物,黛玉却是丧母之女,丝毫没有受过教育,再者,万一黛玉跟她那个死鬼娘一样生育艰难可怎么办? 最好还是自己外甥女,生的贞静娴雅不说,人又稳重大方,家里还有祖辈做皇商的根基,深得娘家宠爱的她定能陪嫁大大的一注财。 说到财产,王夫人又想到黛玉,说起来林家可真是有钱,五代列侯,又代代单传,人丁简单,既无分支子弟分家,又无出嫁女儿陪嫁,着实积累下不少。 想来想去,王夫人都不满意,儿子是最宝贵的,瞧着哪家都高攀不上宝玉,可又心痒痒于林家那一桩绝户财,于是当夜翻来覆去,居然失眠了。 这个深夜註定不甚平静,王夫人在灯下衡量比较薛家和林家,那边梨香院,宝钗和薛姨妈也在商量今日之事。 薛姨妈一脸埋怨:「你何必淌那个浑水,你当这家的老太太是个傻的?你姨妈进门来都未在她手里讨到好,还是这几年你大姐姐出息了老太太又老迈了你姨妈才掌上权。」 宝钗低着头:「妈,可我见不得那个袭人恃宠而骄,若是不提早捏住她的把柄,她在老太太、太太那里得了人心,以后……」 可不是,袭人如今是宝玉房里第一人,素来又有稳重的贤名,便是老太太、太太问宝玉院子里之事,也都是叫袭人过来过问。 若是寻常丫头也还罢了,偏偏园子里都传这袭人和宝玉有了首尾,这可难了,便不是进门后给寻个小厮许配出去就可以的。 这种世家大族少爷们身边的通房大丫鬟,都地位颇高,少爷成婚前她掌着少爷院里诸事和少爷私房,少爷成婚后一般一个大姨娘的位子是少不了的。 若是重情义的少爷,又让这大姨娘在成婚前就有了身孕,只怕家里从此就要鸡犬不宁。 薛姨妈皱着眉头:「你做的也对,只没想到宝玉这样不知检点,小小年纪就在房里养人。」 说的宝钗「噗嗤」一笑:「妈可是煳涂了,哪里有说大家少爷检点不检点的?定是为我担忧过了。」 薛姨妈苦笑:「可不是,谁能想到这门亲事也不算什么好亲事。要不……等你舅舅回来,让他出面帮我们寻摸一家?」 宝钗家里人丁稀少,哥哥又不成器,是以薛太太早早就习惯了跟宝钗讨论家中大大小小事情,因而宝钗也丝毫没有寻常女孩儿听到婚嫁之词的害羞和迴避。 她落落大方:「妈妈,您且想想,京城里还有比这门更好的么?咱家破落了,只不过有舅舅和姨妈家顶着,才在外还能勉强维持几分罢了,真要去说亲,过得去的人家瞧不上咱们门第,来攀附的人家又有多少是看重舅舅的官势?」 这可也是,薛姨妈担忧的点点头:「当初宫里也是进得的,谁知道……唉!你那哥哥不成器,撑不起门户,只可怜了你,反受拖累,如今便是个五品小官的儿子也要咱们费尽心机。」 宝钗忙「嘘」了一声,用眼睛示意窗外,薛姨妈才讪讪住了嘴。 当初宝钗本来已经在选秀名单上,谁知道薛蟠在金陵杀了人的事情被人捅了出来,虽然王子腾后来上下打点将此事压了下去,却也影响了宝钗选秀,担心以后宝钗进了宫后宫争斗时又捅出此事,王家索性将宝钗从名单上撤了下来。 说到底,还不是哥哥不成器?宝钗心里苦涩,却还要安慰薛姨妈:「如今咱们一家团圆岂不更好?」 想起那省亲时见过的德妃娘娘一脸形容憔悴,薛姨妈也是有同感:「也罢,嫁到这家总在我眼皮子下面有个照应,婆婆又是姨妈,不会为难你。」 宝钗自然也是这么想的,宝玉固然有万般瑕疵,可毕竟知根知底,不然如果舅舅为着仕途有别的安排,自己又不知被嫁到哪里去,倒不如先攥紧这个人。 她微笑着对薛姨妈说:「妈妈莫愁,总能走出条道来。」 薛姨妈又问:「那袭人该怎么处置?」 宝钗笑笑:「一个通房丫鬟,还能翻出什么花来?难道还能撺掇着宝玉八抬大轿给她迎进来?横竖咱们拉拢着,答应以后给她个姨娘位子就罢了。倒是林家和史家,不好解决呢。」 作者有话要说:  备註1:媚人,宝玉的丫鬟之一,第五回出现过一次,「众奶母伏侍宝玉卧好,款款散了,只留袭人,媚人、晴雯、麝月四个丫鬟为伴。秦氏便吩咐小丫鬟们好生在廊檐下看着猫儿狗儿打架」,但下文没有再提及过,所以我将媚人单提出来写。 今天没做饭,去吃海底捞还排大长队,于是就去了另外一家重庆火锅。 吃了酥肉、麻辣牛肉、肥牛卷、毛肚之类,没有贡菜,也没有鸭肠,感觉店里也没啥客人,希望经济赶紧復甦吧。感谢在2020-05-08 16:42:37~2020-05-11 10:51: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每个暱称都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瞧端倪晴雯探兄嫂讲详细屠夫思爹娘 住在贾府期间, 黛玉给晴雯和紫鹃都放了假,让她们去探望从前的姐妹们和家人。 晴雯还有个姑舅哥哥在贾府当差,原来原身进府时,也不记得家乡父母。只知有个姑舅哥哥, 专能庖宰, 也沦落在外, 故又求了赖家的收买进来吃工食。赖家的见晴雯虽到贾母跟前,千伶百俐, 嘴尖性大,却倒还不忘旧, 故又将他姑舅哥哥收买进来, 把家里一个女孩子配了他。
第111页 因而晴雯便去寻那个姑舅哥哥多浑虫,说起来可嘆,多浑虫一朝身安泰, 就忘却当年流落时, 任意吃死酒, 家小也不顾。 晴雯寻过去的时候是早上, 想着此时恰是醉汉宿醉刚醒时,应该有人,可没想到半响才有人没好气过来开门:「谁呀?!」, 哗啦啦扯倒院里不知道什么东西。 晴雯拎着两包点心并两卷布料讪讪站在门口:「是我,晴雯。」 来开门的是嫂子多姑娘,本来一脸美梦被惊醒的晦气, 可瞧见晴雯,就有几丝喜意:「姑娘回来啦?」 这个嫂子也是个可怜人,长得多情美色,被主家盲配了个醉汉, 不顾身命,不知风月,一味死吃酒,便不免有蒹葭倚玉之嘆、红颜寂寞之悲,寻常也跟两府的小厮们拉拉扯扯。 晴雯可怜她,是以对她好声气:「嫂嫂安好。」 又把东西递给她:「林家回京师暂住,我便跟了过来,这几天都在贾府做客,林姑娘宽厚,让我过来瞧瞧家里。」 多姑娘往里屋努努嘴:「诺,还在炕上躺着呢。」 说话间多浑虫打开帘子出门,憨憨笑着:「妹子来了?我出去给你买点小菜。」 他言语间一股酒气,显然昨夜里刚喝了酒,多姑娘皱起了眉头:「我去罢,你出去又不知道哪里喝得烂醉!」 多浑虫讪讪笑,可多姑娘不理他,噼手就出去了。 晴雯瞧见这些,心里暗自想,这可不就是妥妥的潘金莲和武大郎?不知道自己这个美貌妖娆的嫂嫂从前经歷了些什么,也许是得了哪位男主子的喜爱,惹得女主子吃醋因而胡乱给她配了个丈夫? 若是丈夫争气也罢,偏偏丈夫酗酒又不爱怜妻子,想到这里,晴雯便开口跟多浑虫道:「哥哥最近忙些什么?」 多浑虫道:「还能有什么?不外乎做工,下工了喝点小酒,你嫂子又唠叨。」 晴雯正色道:「我也是在贾府出入惯了的,说到底,嫂子的相貌、人才便是放到那些丫鬟姑娘里也算得上是出挑,不算是埋没了哥哥,哥哥何以不好好过日子?」 多浑虫嘆口气:「人家貌美,哪里瞧得上我们做奴僕的?」 「哥哥可不能这么说,哥哥的人品真的没的挑。」晴雯道,「从前我投奔姑家的时候,姑姑去世了,姑父后娶的媳妇把咱卖给了人贩子,哥哥不但不以我为累赘,还将身上的零散铜板都给人贩子,求着帮我找个好人家,这恩情我记一辈子。」 浑人不怕你说他,却怕你夸他,当下多浑虫讪讪摸摸脑瓜:「爹也去世了,后母一个人拖两个孩子自然顾不过来,只我是男孩儿,怎么的都能混口饭吃,你却不一样,女孩儿若是卖不到好去处还不如立时死了呢。」 挺有良知,晴雯点点头:「只我不明白,当初兄妹在困境里尚能挣扎着自救,怎的如今日子踏实了哥哥却还失了上进之意?」 多浑虫脸色忽得变暗:「是我不好,自甘堕落。」 多姑娘不知道何时进了大门:「这可稀奇了!还不是你去了趟靖州。」 「靖州?」晴雯敏锐的把握住了这个线索,要知道晴雯被卖时候已经不记得父母家乡,只记得这个哥哥。 可这个姑表哥哥到底年纪大些,或许他能记得什么关于晴雯老家的信息也未可知。 多浑虫却不想多提,他啐了一口,就往厨房里去:「从前的事情你就别问了。我给你做几个好菜。」 晴雯可不依:「哥哥,难得来瞧瞧你,竟是为了吃么?靖州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我老家?」 她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果然多浑虫脸色发白,捂住她的嘴:「快别嚷嚷了!」 这一下便是多姑娘也瞧出了端倪,扯着多浑虫和晴雯两个进了屋,才问:「当家的,你有什么瞒着我的?」 多浑虫摇摇头:「这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为了你性命我也不能告诉你。」 多姑娘是个爆碳性子,跳起来就往多浑虫膀子上拍了一下:「好你个屠夫!瞒着我不把我当家里人怎么的!」 多浑虫居然真的点头:「是不把你当这家里的人。你生得美貌,我却只是个后厨小厮,哪里配得上你,我知道你的心思,趁年轻外头有人正经娶你你便走了去罢,不然我哪天喝死在外面,你守了寡落个单只怕会遭人欺侮。」 话说得颇为直白,多姑娘讪讪低头:「你别听外面人传谣,我可是清清白白,跟外头人没什么的。」 多浑虫也认真回她:「我知道。你的品性最是瞧不起那些勾勾搭搭的人,只不过日子太难捱,寻些乐子罢了。」 没想到一向以为是个酒鬼的丈夫真的理解自己,多姑娘一时没想到,居然泪水就掉下来。 晴雯在旁边急得不行,说话到关键处两公婆居然互诉衷肠上了,好容易哄着嫂子不哭了,才復又问;「靖州何事,哥哥讲清楚呀。」 多浑虫还是不说,晴雯又再三逼问,甚至以断绝关系相逼,才问了出来。 多浑虫道:「你知道不知道当初先皇时候川陕总督李文秀作诗案?」 晴雯当然是茫然的,只不过她好歹知道一些文字狱的事情,当下问:「不知。但这人与我家可有关系?」 多浑虫重重点头:「你爹便是他的学生的同乡,因而被牵连,革职抄家,当时你爹在靖州下面的桐城县城里做县令,仓促被牵连,你娘为免受辱,直接自尽。奶娘好心,乱葬岗上寻了一具小儿尸体和你娘的一把火烧了,外人都道你家全死了,你奶娘才将你偷偷送去了姑姑家。」
第112页 原来是这样,晴雯那时候还太小,丝毫没有任何记忆。 多浑虫又道:「你奶娘老迈送你过来没多久就咽气了,过了一年,朝廷忽得风声紧了要彻查此案,我娘怕连累我家,本来病着,又惊又怕没多久也去了。」 再后来便是晴雯记得的,姑父续弦,不久姑父也去世,随后继姑母直接卖了他们两个。 当下晴雯感慨:「原来我还有个父母。」 多浑虫道:「你爹姓楚,你娘姓陈。我当年也小,其余不记得,因而被赖家送到贾府当差后,每月能拿到月钱,又娶了妻成了家,心里有了依傍,就想起母亲娘家在靖州,我好歹也是沾妹妹的光才有了正经营生,因而告了假想回趟舅舅家,看能不能给妹子寻个根。」 哪里想到在当地打听打听就慌了神,原来妹妹是犯官之后。于是就此沉沦下去,从此在酒里寻清醒。 多姑娘嘆一口气:「原来我当你是没出息,没成想你也是个可怜人。」 多浑虫摊摊手:「如今你都知道了,便是告官去我也认了,只我这妹子诸事不知,是个无辜的,你莫要牵连她。」 多姑娘「噗嗤」一下笑出声:「我在你多浑虫眼里就这般不堪?!穷人自有三分血性,哪里容得你这么羞辱?!」 说罢,亲亲热热拉起晴雯的手:「妹子放心,便是天打雷噼我也不说出去。你以后安安心心把这里当娘家,总不会亏了你。」 唉,这都什么事。怪不得多浑虫,他年纪小不记得家里事,后来长大了去探听又知道这么悽惨的故事,害得他家里家破人亡,心里没有阴影才怪呢。 可敬的是他一个人扛着这个秘密,宁可自己日日醉酒,也没有来追问晴雯逼问晴雯为何害得他家散了。晴雯因而满怀歉意:「对不住啊,大哥。」 多浑虫摆摆手:「咱们一家人说什么话?若不是你鼓起勇气跟赖嬷嬷开口要人,我差点就要被人贩子卖到男风馆里去了。如今又有了个安身立命的所在,又有个如花似玉的媳妇。」 多姑娘白了他一眼:「姑娘今儿个留下吃饭,我整治些好菜咱们吃用。」又问,「什么时候去公婆坟上我去磕个头,好歹嫁进来这么多年。」 多浑虫眼眶有些红,却自去点火:「娘子歇息,我来。」 瞧着这两夫妻忽得相敬如宾,晴雯还真有些许不适应,不过转念一想,若是两个人就此能达成谅解,也未尝不是一桩好事。 都是苦命的人,被命运生拉硬扯凑到了一起,从前不知全貌,双方充满了生冷,如今解开绳扣 ,却也能迎来些许迟到的生机。 桌上热热闹闹摆着几热盘、几冷盘,多浑虫给晴雯夹一筷子菜:「尝尝这猪耳朵,片得纸一样薄,最是爽口下酒。」 晴雯尝过去,果然俱是好手艺,因而夸赞不已,多浑虫摸摸后脑勺:「后娘先将我送进屠夫那里学了大半年屠宰术,后来进了贾府我又进了后厨,专司庖宰之事,也算是精通此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红楼梦原着写晴雯不记得家乡却记得姑舅哥哥,我觉得这很奇怪啊,所以发挥了一下,写了下晴雯的身世。 本书黛玉为主角,晴雯为配角,所以也交代了一点她的故事。 ——————————新书求预收宋代背景重生文《醉花阴》———————— 文案一: 太子赵祐近来很是心烦,翰林学士家明三娘子处处与他制造巧遇。 殊不知那三娘子是重生而来。 前一世,三娘子明月奴一心仰慕秦国公世子杜轻臣, 他喜欢女子贞静,她就隐瞒自己喜好捶丸; 他喜欢吟诗,她就苦读经书; 费尽心思嫁进去,却发现自己只不过是个挡箭牌, 她依旧无怨无悔,操持偌大一个国公府,用自己嫁妆填补亏空。 直到对方带一位白月光进府…… 这一世,她只想做个吃喝玩乐的美娇娘,顺带嫁给那命薄早死的悼献太子,做个清贵的守寡王妃,舒舒坦坦过这一世。 舒舒坦坦是有了,但没想到赵祐利落的翻身上床,呲牙一笑:「娘子!」,说好的英年早逝呢? ————- 文案二:好春三月,蓦山溪时候。二十四番风,只解管,吹花擘柳,悠游汴京,做一个富贵闲人。 文案三:一开始,太子赵佑一脸冷漠:明家素来支持贵妃一系,他家三娘子忽然对我示好,其心必诛! 后来,赵佑一脸宠溺:好好好,是是是,月奴说得都对! 第63章 多浑虫喜获新生白夫人临终遗愿 晴雯当下开动脑筋:「那哥哥可有想过自己开一个屠宰摊, 专门做这营生?」 谁知道多浑虫摇摇头:「你嫂子如花似玉一个人,跟着我去做屠夫娘子?只怕会被人嘲笑。」 多姑娘柳叶眉一挑:「多浑虫,你少瞧不起人。」 晴雯道:「也是,若是哥哥在外做小营生, 只怕嫂子也少不得要抛头露面, 市井之中若是遇上有人巧取豪夺, 却还是祸事。」 当下又生一计:「林家姑娘仁慈,不若我让她从老太太那里求了你们俩的身契, 跟我去林家可好?」 这倒不是晴雯突发奇想,而是她长期以来的盘算, 自己占据了人家的身体, 总要对人家家人照应一二。
第113页 当时她就想着抓住时机把哥哥嫂子从贾家解救出来,不然到时候嫂子跟贾家大部分男丁都不清不楚,哥哥脸上无光, 谁知道做出什么来?再者, 贾家败落, 奴僕们被牵出去一熘儿倒卖, 又能到哪样人家? 今儿个到家里一看,多浑虫两口子是个仗义的,晴雯又欠人家家里一个交代, 若不是收留她,只怕姑母也不会担惊受怕到去世。 是以提出这个建议,谁知道多姑娘自己先发话了:「去谁家不是做奴僕?如今贾家也惯了, 倒是姑娘你,得趁年轻打算一番,难不成跟着林姑娘去给姑爷家当陪嫁丫鬟不成?」 这话说得晴雯心里热乎乎的,她赶紧保证:「不是, 姑娘待我极好,早就跟我说了以后放我身契。」 这多浑虫倒惊奇:「可真是个难得的好主子,那你安心当差。」 多姑娘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寻个机会讨个自由身罢,没得以后姑娘出嫁的时候,家里哥嫂还是奴才,白的辱没了姑娘。」 多浑虫自然是听媳妇的:「也成。」 多姑娘倒悄悄拉晴雯到一边去,低声问她:「若是我们赎了籍出来,可能走得远些?到底贾府这些人知道我的名声,可别让人指着你哥哥头上骂。」 晴雯想一想:「要不先让林姑娘张口把你们讨出来,然后去林家在京郊的庄子上,到时候讨了身契,哥哥可以僱佣在庄子上做活,家里也算是农户,以后侄儿上学也不耽误。」 说到以后侄儿,多浑虫倒有几份惭愧:「当爹的不成器,坑了孩儿,祖上也出过秀才,只败在我手里,真无脸去见爹娘。」 晴雯忙说:「是我连累哥。」 多姑娘嗔怪:「两兄妹又说什么呢?横竖以后好好过日子便是了,说不定下一辈养个秀才出了,咱家便又兴盛了。」 于是晴雯回府后求了老太太,便将多浑虫两口子的奴籍都转到了林府。晴雯这时候才知道,原来自己那个哥哥大名叫做多铭宇,居然是个朗朗上口的好名字,可见当初父辈们寄予的厚望。 怪道他当初知道真相一蹶不振,只盼着从此以后能过上太平日子。 黛玉在贾府住了两天便找了个藉口回林府,老太太还捨不得,拉着她的手不放,黛玉笑着劝慰她:「实在是先生家人病重,我要去探望,等过几日我将院子洒扫了便给姐妹们下帖子,来我府上游玩。」 说到先生病重,贾母便住了手,贾府到底大面上还算尊师重道,不好在这事情上拦着。 倒是旁边的王夫人,在黛玉走后嘀嘀咕咕跟贾母说;「老太太,原本这话也不该我说,可又为了咱家不得不说。妹妹去了也好几年了,妹夫这一表人才,怎好不续弦?我娘家正好有个合适的人……」 贾母冷冷道:「我这做母亲的倒不好自己先开口去提,没得林家还敬重着敏儿娘家先糟蹋人的道理。」 王夫人碰了个钉子,悻悻然作罢。贾母却心里有些盘算,贾家根大枝深,旁支的女子不知多少,若能寻摸一个合适的,却也正好续了贾林两家的亲近。 贾母越想越觉得合适。 一则这续弦女子出自贾家旁支,娘家不得不依附于荣国府,那么她必然要对黛玉尽心尽力,不敢放肆。 二来,林如海已经逐渐远着贾家了,若是能重新结成姻亲,藉助林如海的人脉,贾家又能有所兴盛。 三嘛,继母跟贾家走动勤了,黛玉也好跟宝玉自小相熟,以后才好顺水推舟。 却说贾母在贾家旁支里仔细寻找合适的女子,黛玉这边厢已经随着林如海到白府探望师母(奶)了。 老太太已经是病入膏肓,只有出气的气力了,因而叫人抬出去,便在起居内堂外面的隔间草草见了他们。 因着有师母之称,也因为年纪大了,便没有顾忌那么多,林如海忙带着黛玉给师母行礼,又奉上送来的一併药材,从小丫鬟手里接过药碗,亲自侍奉汤药。 老太太却不喝,直直儿盯着女儿,白老爷子长嘆一口气:「你还是不死心,也罢,我便厚着这张老脸问问罢。」 说罢,就扭头问林如海:「老太婆也就在这几天了,她如今就有一桩事情放不下。」 侍立在一旁的白先生忽得跪在地上,眼泪直往外涌:「是女儿不孝,早早年纪就和离了事,让母亲伤了心,如今又累得母亲不能安心,请父亲不要多言,等母亲百年我自去庙里清修,定不堕白家清名。」 白老爷子咳嗽一声:「此事不由你,你迴避出去,便我厚着脸皮跟学生说。」 林如海似乎已经猜测到了什么,他对着白老爷子拱手:「先生待我如半父,我岂能坐视白家为难而不理,请先生讲。」 白老爷子将林如海叫到外面书房,才道:「那我老夫便说了:我们骄纵女儿,由着她随着自己性子长,从前倒也没什么,只如今老了要闭眼忧心起女儿将来。」 「我们还在世她总有个娘家可去,若是我们去了,以后她进不了白家祖坟,孤零零一人,年节也难享祭祀,做爹娘的总挂心吶!」 林如海道:「先生意思,学生明白,只学生是个鳏夫,不瞒先生,便是从前家里那些离奇事,先生都知道些缘故,只怕……。」 白先生道:「唉,当着孩子的面总也难启齿,只我这老妻如今有些任性,只她病了,我也依着她胡闹,你若是无心便就当如风过耳罢了。」
第114页 林如海一瞬间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念头:师母哀求的目光、外头人议论黛玉丧母之女不可娶、贾敏临终前再三叮嘱自己让自己续弦、再想一想跟白先生有限的几面、似乎从前自己被盐商困在山涧也是她镇定自若请求武备们出兵才救得了自己,算得上是一位有大仁大义的女子。 忽然白先生从书房外推开门闯进来:「求爹莫要再说!」 白老爷子嘆气:「你休要任性,我们百年以后总要瞧着你有个归宿。何况如海是我得意的弟子,这么多年其品性、操守皆是有口皆碑,以后家里无长辈照应你了他也能照应你一二。」 白先生跪在地上,「砰砰砰」几个头磕下去,额头都红了一大片:「女儿不能!」 白老爷子颇有些无奈:「你娘躺在床上唯等此事了结方闭眼,你莫不是不孝?」 此时林如海拱手作揖:「白先生若是不愿,我有一计策,不知道可情愿?」 跟着黛玉跪在外边的晴雯猜了半天可算理清楚了:原来是白太太担忧女儿将来,因而求林如海收了她。说起来祭祀对古人来说分外重要,怪道他们有这担忧,只不知道林如海和黛玉如何想。 再看黛玉的神色,毫无变化,仍旧恭恭敬敬给白老夫人侍奉汤药,丝毫不见半点对父亲续弦的反对。 晴雯心想,可别是憋在心里,回头伤了身子就不好了。 过一会林如海才走过来,他神色坦荡,白老爷子也一脸无事,让人差点以为他们就只是在书房里清谈片刻。 饶是晴雯活了这么久的人都猜不透,只不过她也有些生存智慧,瞥了白先生一眼,只见白先生眼皮有些红肿,便心里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当天林如海和黛玉探望完白老夫人就回了林府。 林如海回府第一件事就是将黛玉叫进了书房,屏退了身边所有的奴僕。 晴雯猜这便是要摊牌了,不知道黛玉会不会伤心难过。毕竟,不是人人都能坦然接受父母的新生活的。晴雯前世曾亲眼见过一个四十岁的大叔因为老父续娶而跪在家门口嚎啕大哭「我没有家了 。」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吃了土豆烧牛肉。 冰糖小小火融化,加牛肉粒爆炒,再加入八角、香叶、花椒、葱姜蒜三兄弟,炒两分钟加入生抽、老抽,加红油豆瓣酱。 然后加水,炖煮。 一个小时出锅。好吃到汁水都要拌饭。还可以做牛肉面吃。 第64章 双燕欲归白家结亲 小径红稀迎春管家 黛玉心里也忖度到几分, 因而在林如海开口前先问:「白家二老可对爹爹说了什么?」 林如海却没回话,只从书案上拿起一枚青玉印章递给黛玉。 黛玉诧异接过来,这是爹的心头爱物,寻常都不让打扫书房的僕人擦拭, 常见他在案头把玩, 怎的今儿个忽给了自己? 青玉印章小而精巧, 印面凹凸不平硌到黛玉手指,她拿起来仔细辨认, 是时下已经不兴的三字印,细细辨认才看出三个字:不羡仙。 轰的一声, 黛玉脑海里思绪翻腾, 她嘴唇微微阖动,却什么都没说。 林如海斟酌一下才开口:「这是太太刚进林家时刻的。」他盯着窗外,眼睛失焦于无尽的虚空, 似乎又看到往昔的日子, 忍不住一笑, 「好好儿一个大家闺秀, 诗画皆工秀倒也罢了,竟然善篆刻,嫁过来便净日举着刻刀在书房捣鼓。」 黛玉也跟着笑了, 原来母亲还有这样的爱好。想也好笑,爹爹这般循规蹈矩的君子,娶了天性活泼又古灵精怪的娘亲, 只怕成婚后必有举案齐眉的时光。 林如海似乎也沉浸在过去,半响才收回思绪:「你娘临终前苦苦劝我续弦,我当时没有应承,可如今你一天天长大, 一来寻根问底还是内宅妇人方便;二来丧母之女总会被人诟病无人教养。」 「再则白老夫人病危,总想让白先生有个依傍,是以,在白府,我跟白先生说好了,允她一个林家当家夫人的位置,两人虽无夫妻之实,却有夫妻之名,如此既能全白老夫人心愿,又能顺顺噹噹不耽误你的大事。」 黛玉眼睛瞪得老大:「那白先生……她可愿意?」 林如海眼中有敬佩之色:「白先生说她自打跟夫家闹和离之时就对婚嫁并无冀望,如今只想老母去的安稳些,若是嫁过来便做好当家主母的位子,操持好林家上下。」 这也确实像白先生能说得出来的话。 黛玉再算算,母亲已经去了四年,这期间父亲拒绝各家媒婆,堂堂巡盐御史居然连个夫人都没有,不仅跟外官交际时少一道桥樑,便是皇上那里也总归会有些疑惑。 因而她并没有大吵大闹,反而问:「 如此一来,若爹爹或白先生日后心悦他人当如何?」 林如海闻言一笑:「我心如枯藁,想必白先生也是同感,我们在白家约好若是一方有他意,另一方和离即可。」 黛玉思来想去,又说「只怕委屈了爹爹。」 林如海嘆息:「是我没有一直等你娘。你也太懂事了些,寻常子女总归会有些怨忿,你却只为为父着想。」 黛玉仰起头:「爹自己觉得好便好。白先生本来端方正直,便是真做我后母也慢待不了我,何况只是做戏乎?」 林如海又道:「你同白先生素来亲厚,想必心里不会有怨言。只不过莫要愤恨白家二老。歷朝歷代都注重身后祭祀,白家二老是实在无法,才出此下策,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虽然我看重老师教导之恩,但此举却并非为老师所逼。你切不可对二老心带怨言。」
第115页 黛玉正色:「老吾老以及人之老,爹爹疼我,白家二老疼白先生,想必天下做慈父的为了儿女的心必也一样,若我同处此地,只怕爹爹也要夜不能寐昼夜为我思索出路。」 林如海忙说:「百无禁忌百无禁忌!童言无忌,怎的胡说?我的玉儿,今后必定婚事顺遂!」 黛玉娇俏一笑。从林如海房中出来,她便开始张罗这求娶之事。 白老夫人接到了林家遣来的媒人送去的庚帖,身子都大有起色。 黛玉每天忙得焦头烂额,白先生虽然事先说明自带嫁妆吃穿皆不用林家的,可总要给白先生几份尊重。 是以遣媒、换庚帖都办得郑重其事。 黛玉这边厢忙得脚不沾地,那边厢京郊王熙凤的田庄,早有庄头将还带着秋露的石榴献上来:「这石榴开得好,过几日便是兔爷节,正好主子们摆盘图个吉利。 」 近些日子迎春在庄子上学了不少,自然也知道京中农户都将中秋团圆节叫做兔爷节,农家这时节还要祭祀兔爷呢。 因而迎春笑笑:「承你吉言。」又吩咐司棋:「司棋,赏。」 司棋自抓了一把铜钱,那农人拿了铜钱喜得笑不见牙,没口的说吉利话。 迎春理完事便让绣橘几个捧着石榴去见嫂子。 王熙凤如今肚子也大了,昼夜脚疼,正倚在临窗的大炕下由着平儿给她揉脚,大姐儿在地上玩竹蜻蜓。 见迎春进来,平儿忙将王熙凤裤腿放下,起身相迎:「见过二姑娘。」 王熙凤嗔怪道:「多礼,自己妹子,瞧见脚又怎么了?」 迎春也笑着迎上去:「嫂嫂如今身子可大好些?」又招唿大姐儿过来。 大姐儿正四岁,跟她混的熟了,高高兴兴就来她膝下凑着玩。 王熙凤缓缓点头:「好些了,昨儿夜里吃了你哥哥打发人送来的枣糕,便有些肚疼,折腾了半夜请大夫,闹得人仰马翻可算无事。」 平儿在旁边插嘴:「可亏林姑娘帮忙,将她家那个女医师送往庄子上候着,不然昨夜里黑灯瞎火,我们又去哪里寻郎中?」 凤姐儿点点头,眼中满是感激之情:「姑父和林妹妹待我家之恩,便是给他们立个生祠便也使得。」 迎春在旁边笑:「嫂嫂这是哪里学来的招数?只有前朝权倾一时的奸臣才让人给他立生祠呢。」 王熙凤拿手往她脸上一拧,亲亲热热:「你呀!可欺负你嫂子不读书。」 这些日子迎春在府上小住,倒让王熙凤对迎春刮目相看。 她原来不喜迎春怯懦,可这些时日迎春在庄子上暂代她理事,做事有条不紊,又不慌不乱,虽无风风火火之态,但胜在平和稳重,又公正明理,让庄子上下都服服帖帖。 王熙凤私下里跟平儿夸;「谁成想我们家的二姑娘是个能干的!原来我只当做事泼辣的是人才,如今瞧着这不吭不声的也有大将之风。」 是以此时王熙凤和迎春倒处的热切。迎春虽然性子木楞,却是个知道好歹的,见王熙凤挺着大肚子还对她处处提点,教她为人处事,因而心里对她格外感激。 姑嫂和睦,迎春接手平儿,帮王熙凤揉揉肿=胀的小腿,心疼的问:「该到时间了吧?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王熙凤抿嘴笑:「还有几天呢,我原不想让你哥哥这么早回来,可他心里记挂,让小厮捎话说今晚就到家,告假几天陪着我生产。」 当下迎春赶紧吩咐莲花儿:「去让厨下烧热水,再寻几个男僕去路口迎二爷。」 王熙凤满意:「如今行事也颇有大家小姐的作风了。」 迎春抿嘴笑:「嫂嫂可别笑话我了,」又让绣橘拿出石榴,「嫂子且看看,下面庄户人家送来的,我也不知道生产之人能不能吃这个,便摆着存个好兆头。」 见到石榴,王熙凤自然高兴,这可是好兆头,她往前挪一下,想让平儿摆起来。 可就这挪动间,她忽然感觉腿间一股热流,她神色一愣。 平儿瞧见王熙凤一动不动,她忙问:「二奶奶怎么了?」 王熙凤摆摆手,不敢再挪动分寸:「我像是要生了……」 啊?这就要生了? 一屋子都是没有生产过的,忽得都愣住了,大姐儿年纪小,瞧着母亲脸色不对劲,先「哇」得一声哭了起来。 还是迎春先镇定下来。 她先对司琪说:「你赶紧去前院请那些稳婆和女医师过来!就说夫人要生产了!」 又嘱咐绣橘:「叫住莲花儿,让厨房先给夫人煮一碗鸡汤面过来,再去烧多多的热水!」 迎春又过去招唿平儿:「来,平姐姐,我们把嫂子挪到大炕上。」如今去里间大炕已经有些迟了,便索性在外头这大炕上生产了。 瞧着王熙凤躺稳了,迎春才放心些,这时候才有心思顾上其他的。 她一把抱起大姐儿哄她:「你娘要生弟弟了,不是病了,快莫哭。」招唿大姐儿的乳母:「将大姐儿抱下去,哄好。」 又一叠声吩咐王熙凤的丫鬟: 「将廊下的竹帘子放下来,在檐下拢起火盆。」 「窗户赶紧煳起来,窗户缝用细棉布条塞紧,万万不能有一丝寒风进去。」 不多时那几个稳婆已经进来,仔细检查,原来凤姐适才是羊水破了,如今生产也就在顷刻。
第116页 早有厨下奉上鸡汤面,王熙凤嫌油腻不想动,迎春忙上前哄:「嫂子,这是稳婆交代的,吃饱了有力气好生产,你且忍忍吃了罢。」 王熙凤也对这一胎寄予厚望,是以乖乖吃了面条。 迎春又问过稳婆,此时挪动无妨,便交了几个膀大腰粗的婆子,合力将王熙凤抬进内室。 这一阵忙下来,迎春只觉得自己也慌得手心俱是汗,她忙打发小厮:「快往京师的方向去寻二爷,说是今晚上回来,只怕这会子也在半道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做了干锅菜花。 猪肉肥瘦相间,炒熟 再起一锅,下菜花,不加水,一直干煸,这样才能有那种干锅的烟火气, 然后加肉,让菜花吸满肉汁。 第65章 娇滴滴闺秀挑大樑 假惺惺商女悯侯门 她一个没出嫁又没生产过的大姑娘, 筹谋到此时倒真不知道该准备些其余什么,便又问其中一个年级最大的稳婆:「也不怕您老人家笑话,我家长辈俱在京中,我们小辈没经过此事, 您给瞧瞧还缺些什么?」 那稳婆打眼一瞧甚是满意:「再寻些洗干净的巾帕, 要开水烫过。」 平儿在内室接茬:「这都早早备下了, 我去寻来。」 稳婆又说:「此时便该煮红蛋了,等晚上生下大胖小子好给四邻报喜。」 司棋道:「我这就吩咐厨下。」 另一个产婆问:「给娘家人报信了可?」 迎春「呀」一声:「还未。」赶紧差人往京中王府报信。又差人往贾府报信, 想了想,又叫住报信人。 这边厢迎春忙做一团, 那边厢王熙凤忍着剧痛, 旁边的稳婆们倒不慌不忙,一个扶她起来喝糖水,另一个捲起袖子招唿自己的儿媳妇去外头的火盆上烫用具。 平儿在旁边慌乱不已, 手不住的抖, 惹得稳婆笑话她:「奶奶已经是第二胎, 倒做什么怕?手却抖得筛子一样。」 平儿不好意思:「先前房里有老太太、太太们坐镇, 又有二爷在外头,这回都不在,我年纪小没经过事, 倒见笑了。」 王熙凤饶是疼痛,仍摇摇头不以为意:「咱家如今有二姑娘坐镇呢。」 如此折腾到夜里,贾琏才从外头回来, 他拿着马鞭,顾不上梳洗,就来了正房外头。 迎春忙指挥丫鬟将铜盆帕子递过去:「哥哥快梳洗。」 贾琏哪还有心思梳洗,听得屋内王熙凤疼得一声声惊唿, 他拔腿就要往里走。 慌得小厮一把抱住他的腿:「二爷可不能进去,仔细冲撞了。」 贾琏气躁得在外头踱步,稳婆听见外面的动静,一阵声哄王熙凤:「我接生了那么多人家,像爷这般疼奶奶的夫婿还真是少见,奶奶好福气,忍过这一阵疼好日子好在后头呢。」 凤姐心中也一丝暖意流过。 当初第一胎生大姐儿时,贾琏不过是在外头问了一声,横竖家里老太太、太太们都在,没有他做主的份,他照旧吃饭喝茶,哪里有如今这般在意凤姐? 一则自打受到黛玉书信后凤姐儿收了那些小心思,夫妻情谊越加深厚;二则贾琏这些日子独立门户,倒真感觉到这像一个家了。顶门立户,倒有几份男子汉的样子。 好在没让他们夫妻煎熬太久,只听得「哇」一声大哭,稳婆们大声报喜:「恭喜老爷,恭喜奶奶,生了个大胖小子呢。」 心愿落定,王熙凤心满意足瞧了儿子一眼,这才昏沉沉睡过去。 平儿把孩子用襁褓包裹的严严实实,送到外室让窗外的贾琏看了一眼。虽才八月,但迎春让屋檐下点着火盆,因而也没有寒气。 贾琏瞧见儿子的小手小脸,心里欢喜不已,上下有赏,一时之间庄子上下都喜气洋洋。 贾琏这才想起报信。派了两路人往王家和贾家去,至于为什么生了才通报,理由也很充分:凤姐从前就小产过,为免空欢喜一场便等生下再告知双方长辈。 王夫人闻得那边生了男婴,恨得咬牙切齿,如此一来贾府岂不是要落到大房手里? 她苦心谋划才让贾琏小小年纪就贪好美色,早早就把身子淘澄空,凤姐又跟贾琏不亲,生不下来嫡子,如此一来家产顺理成章是宝玉的。 可这可如何是好? 贾母在高堂上瞥见了王夫人的神情,心里嘆息,琏儿夫妻既能够想出这么一招,想必今后也跟二房离心离德了,只怕今后日子便要不太平喽。 不管贾府如何,经歷了这么一出,王熙凤和迎春越来越亲厚,她出了月子便手把手将迎春不少管家理事的手段。 迎春从前在贾府没有太多舒展的空间,大太太不是亲娘,本身大房也没有实权,奶妈又处处掣肘,因而她被养的懦弱怕事。 可如今到了庄子上,她是正经的当家姑娘,往来应酬的田庄佃农和士绅太太们都将她当作协理家务的姑奶奶,言语间皆充满敬意。 妥善处理了凤姐生产一事,让下人们对她嘆服不已,贾琏夫妻对她充满信重,就是迎春自己,也因此生了许多自信。 再后面王熙凤有意提点,她耳濡目染学了不少手段,说不上变得泼辣,却终于褪去怯懦,有些高门千金的气度了。 过两天贾母又派人来接黛玉小住,黛玉想起贾府那一众人嘴脸 ,便想了个由头不去。 谁想贾母居然派人来了第二次,几个婆子说贾母思念黛玉成疾。再不去便是忤逆不孝了,黛玉只好收拾东西,打算住个一天两天便走。
第117页 进了府中,来到贾母这边,却碰见史湘云大说大笑的,原来湘云也被接过来。 史湘云也是个可怜人,父母双亡,叔父袭爵,留下她一个孤女,好在总归叔父叔母要顾及外头议论,因而大面上对她亦是不差。 黛玉记得在书中曾经读过,宝钗对袭人说过湘云家中情景,用的便是含煳映射的做法。 什么「我近来看着云姑娘的神情儿,风里言风里语的听起来,在家里一点儿做不得主。」,什么「他们家嫌费用大,竟不用那些针线上的人,差不多儿的东西都是他们娘儿们动手。」 这可真是好笑,侯门千金上面有侯爷侯夫人一干长辈做主,为什么要「自己做主」?只有薛家这样商户人家儿子又顶不起来的,才要宝钗事事做主吧? 至于不用针线上的人,嫌费用大,也说明史家当家的高瞻远瞩,看得见如今各家豪奢花费颇大,索性自己家女眷自己做针线活,将这块费用节省出来。非要像贾家那样家族已走下坡路了却还要极尽骄奢之事才算对吗? 再说,做针线活的是「她们娘们」,那自然是侯府女眷都这般,又不是欺负湘云一个。 什么湘云「就说家里累的慌。我再问她两句家常过日子的话,她就连眼圈儿都红了,嘴里含含煳煳待说不说的。」 湘云性子爽朗,把宝钗当作亲近的朋友,才跟她偶尔诉说一下生活的委屈,怎的,转手就将湘云卖了?试想一下你与父母拌几句嘴后向好友诉说,转头她便四处宣扬你被父母虐待? 想必湘云年幼,叔母管教得当,湘云便偶有委屈,如今她还年幼,自然只会抱怨家里,可等她长大,便知叔母对自己好。 什么「看他的形景儿,自然从小儿没了父母是苦的。我看见他也不觉的伤起心来。」 好一个春秋笔法,好一个含含煳煳,自己不说湘云在家中受虐待,却总把听话的人往那上头引。让人理所当然认为湘云遭了罪。 宝钗又跟袭人说湘云「要是替别人做一点半点儿,那些奶奶太太们还不受用呢。」这有错吗? 前提是袭人将宝玉的活计交给湘云做。这合适吗?宝玉跟前有十八个丫鬟,饶是谁帮把手,也不至于做不过来吧? 湘云虽然小时候也跟宝玉亲近,可毕竟也是侯门千金,去帮外男做针线活? 湘云刚大些,侯府便说「姑娘大了总住在亲戚家不成个体统,总要到自己家里待聘才是。」,听听,这多有礼数,多为湘云考虑,这样的婶娘会让湘云替外男做东西? 宝钗丝毫不觉得袭人所做有问题,也不觉得住在亲戚家算个体统,倒反过来指责史家管教太严? 可宝钗是真心怜悯湘云吗?不见得。只是为了凸显自己的优越性,说来宝钗也是个妙人儿,自己身份地位比不过别人,便总在别处找回场子。 探春父母俱在吧,她就慨嘆可惜探春不幸没投胎在太太肚子里;湘云是嫡出吧,她就感慨「自然从小没父母是苦的」;黛玉地位比她高吧,她就怜惜人家可怜自小失了母亲,也没个兄弟。 真真儿,处处戳着别人伤疤,巴不得凸显自己的优越性。 多亏有了夸夸群,黛玉在其中被人称赞,便是极小的事情也能博得铺天盖地的夸奖,她从中获得了不少自信。 不然若是前世那样,又无父母,又没有自信,她只怕要越加自卑,困在潇湘院一方小天地顾影自怜下去。 因而黛玉如今瞧见湘云,倒像瞧见那个被宝钗几句好话哄骗的自己,心里也生不起厌恶。 她走过去打趣:「我这一到老太太跟前,就遇上个咬舌子。」 湘云也笑,摇一摇贾母衣袖:「您瞧瞧玉儿,刚来就取笑我。」 贾母乐得见孙女们乐呵,笑吟吟享受这天伦之乐。 黛玉这些天一直在操持白先生的婚事,家中再无女性长辈,有些内眷的事情,还要她出头来做。因而倒也想在贾府和姐姐妹妹们玩乐。 没成想贾母私下里将她拉了去,问:「我听得你家遣了官媒人直往白家去,有此事无?」 黛玉思忖,原来这消息走的这么快,再一想,林家已经和白家板上钉钉要做亲事,也不用避讳太多,因而对贾母道:「是呢,祖母,如今都已经换完庚帖,不日就要下聘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的不想把宝钗写成个坏人,但观其言行,终归是爱不起来。 年幼时觉得宝钗和黛玉各有千秋,长大后经歷世事才发现黛玉的可爱,宝钗的可畏。 所以这章的标题就叫:假惺惺商女悯侯门 宝钗党勿骂我,我不会给宝钗一个过分悲惨的结局,但也对她没啥好话。 第66章 齐人之福终难安享相似容貌总让难安 贾母大惊:「你这孩子, 怎的也不跟我说一声?」 话一出口却觉得自己说话不妥当,因而忙找补:「你小孩儿家,哪里知道轻重,若是继母不慈, 有的是法子捏攥你。」 怕黛玉不懂, 因而分拆了给她讲:「譬如我如今当家, 要厌恶了哪个人,也不明说, 只瞧她两眼,下面自有奉承当家人的奴僕整治这人替我出气。便是面上不打不骂, 可四季衣裳、钗环玉佩可做文章的地方多了去。」 黛玉低头:「白家老大人当朝大儒, 白家书院又满朝盛名,白家女子亦是用心教养,举止得当。」
第118页 贾母嘆口气:「知人知面不知心, 再怎么面上规矩, 自己有了亲子, 便要替自己骨肉挣上一挣, 到时候只怕前头妇人留下的子女便是拦脚石。」 然而白先生嫁进林府并不是如贾母所想那样,但这等隐晦之事,黛玉也不打算跟贾母透露, 只回:「外祖母疼惜我方有此言,玉儿知道好歹。」 贾母见此,也不坚持, 毕竟年纪大了,一松懈就说脱了嘴:「可惜,我还寻摸贾家旁支有什么人……」 黛玉听得心里一惊,原来适才所说那些继母的不好处, 换成贾家的姑娘便可以了? 她自幼跟贾母亲厚,便是读了那本书知道了贾家对自己的凉薄,对贾母也是恨不起来,反而天然有几份濡慕之情。 此时听了贾母无意间流露出来的话语,心里总归不舒服。 贾母看她面色不对,又赶紧找补:「我原是为玉儿打算,须知《大戴礼记》有云:女有五不取,逆家子不取,乱家子不取,世有刑人不取,世有恶疾不取,丧妇长子不取。我知道我玉儿是个好的,可外头人说起亲来,都觉得丧母女一来少了母亲教养有失礼数,二则要顶起内宅则歷练得过于刚强些,不算贞静。」 黛玉又何尝不知外头人的议论,《公羊解诂》还说过,丧妇长女不取,无教戒也。她只是想如今父亲尚在,家宅和睦,不想听外人那些事情罢了。 是以她并未过于伤心,反而顺着贾母的意思道;「既如此,家中迎来一位母亲,正好堵上那些人的嘴不是?老太太也正好安心不是?」 贾母闻言一愣,再看黛玉,只见黛玉面上带笑,一双眼睛黑亮,丝毫不见愁绪,显见得是心志坚定。 贾母心中喟嘆:罢了。林如海既然下定了都未知会自己一声,显见得是不想贾家多事,因而自己也只有识趣些,才能维持这一门亲戚。 因而便收了盘算,只给黛玉叮嘱些如何与继母相处之道,不外乎是「贞静守礼」、「敬着长辈」之类,黛玉也应了。待她告辞出去,贾母又打发鸳鸯从库房翻些重礼,回头林家过礼时给送过去。 鸳鸯不解:「林家娶了新人,按道理续弦总归是要来前头人娘家来拜会,到时候给她便不成么?」 贾母长嘆一口气:「民间有续弦的,总要去前头娘家问一声,以示尊重,林家竟不声不响就定了下来,想必是对咱家没那么情热了,若再不上赶着,只怕那女婿也不算一门亲戚喽。」 鸳鸯对这话半懂不懂,却也听从贾母吩咐,从库房里翻出好些宝珠玉石,单等着到日子送过去。 却说黛玉照旧歇在潇湘馆,湘云与黛玉许久不见,想要说说悄悄话,便一同歇在黛玉房里。 早上道有些麻烦,两人还歇着,宝玉却要闯进来。 好在上回明嬷嬷撵走了几个不懂事的婆子,因而门房上的人都是林家带来的老僕,又有从前宝玉好闯女儿家闺阁的毛病,她们事先得了明嬷嬷敲打,如此格外尽心,忙再三阻拦。 却好在黛玉听见动静,早早醒来,梳洗了出去,倒免去一场纷争。 宝玉进来,坐在镜台旁边,只见翠缕服侍梳洗。 因着黛玉早起来,早已收拾妥当,便在旁边候着湘云。 这便瞧见了宝玉就着湘云洗完脸的残水洗了脸,说什么「不用再费事」,翠缕撇嘴笑道:「还是这个毛病儿。」宝 玉也不理她。 完毕,又磨着要湘云替她梳头。左一个「好妹妹」,右一个「好妹妹」,湘云被磨得无法,只好扶过他的头来梳篦。 黛玉皱皱眉头,因着梳头一事,倒真有些亲密的过分了,但湘云是个没心眼的,一腔子热血爽朗,你贸贸然拦了,她还要问为何?若是黛玉说了缘由又怕臊了她,一时黛玉无法。 因镜台两边都是妆奁等物,宝玉顺手拿起来赏玩,不觉拈起了一盒子胭脂,意欲往口边送,又怕湘云说。正犹豫间,湘云在身后伸过手来,「拍」的一下将胭脂从他手中打落,说道:「不长进的毛病儿!多早晚才改呢?」 一语未了,只见袭人进来。晴雯在下首瞧见不由得抿嘴一乐,这袭人可真如「僚机」一般,宝玉些微有些风吹草动,她便出动,探查的一清二楚。 怪不得王夫人好将这袭人拉拢为已用,瞧这管教严格的劲头,可不正是宝玉第二个娘? 袭人自然看见了这光景,知是梳洗过了,又听宝玉和黛玉、湘云聊些儿时旧事,心里不自在,可对方是亲戚家姑娘,不是宝玉院子里的小丫鬟可以肆意打压的,因而只能忍了回怡红院自己梳洗。 可巧袭人在怡红院拉着脸自己梳洗,忽见宝钗走来,因问:「宝兄弟那里去了?」 袭人知道宝钗对宝玉的盘算,为何?袭人一门心思扑在宝玉身上,只将宝玉这条路视作自己的进身之阶,哪里会忽略潜在的敌人?自然早就知道宝钗的心思,冷笑道:「『宝兄弟』那里还有在家的工夫!」 宝钗听说,心中明白。园子里还有谁?昨儿个来了个黛玉、又来了个史湘云,宝玉刚起来,左右不过是巴巴儿去寻这两个人,惹得袭人不快罢了。 袭人又嘆道:「姐妹们和气,也有个分寸儿,也没个黑家白日闹的。凭人怎么劝,都是耳旁风。」这话却也好笑,她勾着宝玉上】床可以,别人跟宝玉聊几句天也是「黑天白日闹了」。
第119页 宝钗听了,心中暗忖道:「倒别看错了这个丫头,听他说话,倒有些识见。」 宝钗为何有了这想法?不外乎是因着她以大房自居,从来当家太太,总好寻摸个贤良懂事理的妾室好做帮手。 袭人这番话,倒比寻常丫头显得「老城」。 宝钗便在炕上坐了,慢慢的闲言中, 套问他年纪家乡等语,留神窥察其言语志量,深可敬爱。 前时,宝钗借着李妈妈的事情将袭人之事抖落出来,为的是杀杀她的威风,也让王夫人整治下袭人。 可此一时彼一时,面对黛玉和湘云两个劲敌,宝钗自然生了拉拢的心思。 一时宝玉来了,宝钗方出去。宝玉便问袭人道:「怎么宝姐姐和你说的这么热 闹,见我进来就跑了?」问一声不答。再问时,袭人方道:「你问我吗我不知道 你们的原故。」 这便是赌气了,宝玉百般问,袭人也冷着脸子不搭理他,如此一来,院子里的丫鬟们也不敢跟宝玉亲近。 直到宝玉自己寻了个叫惠香的丫鬟改名叫做「四儿」,袭人方才慌了,转第二天就又小意儿拢了宝玉。 却说黛玉和湘云着急回去,贾母却留她们:「明儿个给你们宝姐姐过生日,你们且留着罢。」 湘云不明就里还在那里嘀咕,为何链二嫂子生了儿子这边不大肆庆贺,却为一个亲戚家女孩子庆生? 想了半天,自己琢磨不透,胡乱猜想:是了,定是宝钗姐姐性子平和,为人滴水不漏,深得老祖宗喜欢,才有她这一出。 黛玉心里却是清楚的。老太太这一招是变相提醒宝钗如今也十五岁了,及笄便是大姑娘了哪里还好赖在亲戚家里不走?只大肆祝寿,让这府上上下都知道,臊得她自己待不住。 偏偏你还挑不得礼,府里的老人家待自己的亲外孙女、亲孙女都没这份殷勤,可不是偏疼你这个亲戚? 可宝钗的道行也不低,问她喜欢什么戏文,要吃什么吃食,便是自己喜热闹戏文,爱吃甜烂之物,恰恰合老年人之物,如此一来,便是悟了的人都称赞她懂事孝顺。 晴雯暗暗赞嘆,这就是人家的会做人了,明明是个于自己不利的死局,却也能腾挪出一丝生机。 黛玉想起从前这戏子来时,自己还吃醋于宝钗的得宠,蒙在床上不出去,还是宝玉好言相劝。 又想起那个都说长得像自己的龄官,心里就有些成算,总不能让她们又合伙取笑了自己去。 黛玉素来知道湘云是个心直口快的,并不过分指责与她,可那次脱口而出说戏子像黛玉,实在不是耿直而是失礼。 那率真的名义下掩藏着一个人□□裸的嫉妒心,不然,怎的不说宝钗?怎的不说贾府其他姑娘,偏偏追着一个跟宝玉关系要好的黛玉?是以,黛玉于此事并不打算谅解她。 黛玉回去便跟明嬷嬷商量:「嬷嬷可还记得,贾府养的小戏班子有个戏子跟我长得极相似?」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吃了香椿。 家里送来的,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还有香椿。 焯水了,撒一把蒜泥,热油烧得滚烫,锅底撒一把盐,泼到香椿上,正好是一道油盐香椿芽儿。 第67章 讨丫鬟嬷嬷未雨绸缪看单子黛玉亲力亲为 明嬷嬷回:「自然是记得, 当时还说采戏子的贾蔷少爷并非有意,只是我们得空得讨了那戏子回府上才是。」 黛玉道:「便一直没寻到好时机开口,可明儿个老太太给薛家姑娘做生,要将那些小戏子唱戏, 只怕会请了那些戏子, 这可如何是好?」 明嬷嬷一听就急了, 当时就急沖冲要去见贾母。 好在贾母还未安歇,闻得是明嬷嬷请奏, 担心黛玉出了什么事情,便让她进来。听完明嬷嬷禀报以后, 贾母挥挥手:「那便将那孩子赏给黛玉罢。」 明嬷嬷谢过老太□□德便告辞出来。 此事算是暂时解决了, 贾母将龄官连夜送到了潇湘院,可后续倒成了一个烫手山芋,明嬷嬷瞧着那龄官却不知道做什么。 使唤做杂活吧, 她长得有点像姑娘, 顶着那么一张脸被下人打骂□□总归是不对劲; 许配给人吧, 只怕府里人有对黛玉存了不良心思的, 却不成体统; 养在黛玉身边吧,又怕等黛玉嫁过去她不安分想求个姨娘位子,这可不是妄言, 时下公子哥儿们总好丹桂齐芳,妻子陪嫁婢女也被视作囊中物,谁知道到时候黛玉的夫婿不觉得这是一种风雅呢? 总归是为难, 明嬷嬷便只将龄官养在房里,万物都不用她做的,也不怎么叫她出去见人。 却说到了第二天,吃了饭还有戏, 贾母让宝钗点,宝钗会做人,只点一场热热闹闹的《西游记》,又其余人点。 过一会儿宝玉嫌弃宝钗点的戏太过热闹俗气,宝钗却笑着给他讲其中一首《寄生草》,写的辞藻质朴,颇有文采,又念给宝玉听: 漫目英雄泪,相离处士家。谢慈悲剃度在莲台下。没缘法转眼分离乍。赤条条 来去无牵挂。那里讨烟蓑雨笠卷单行一任俺芒鞋破钵随缘化! 黛玉在旁边听见,饶是她素来不喜宝钗,也不由得赞嘆宝钗是真箇颇懂得雅俗共赏的人物。 晴雯在下面听着,也深有此感。前生晴雯生在一个被砸破了传统的世界,因着人们骤富需要精神慰藉,于是一窝蜂去断了档的传统里寻文化,可偏偏断层,于是那段歷史时期的世界便总归有些光鬼陆离牛鬼蛇神俱舞。
第120页 也许是因着文化缺乏,因而总有人要对文化分个三六九等,以示自己的高贵。例如总觉得拉小提琴便是高雅,打麻将便是低俗。 其实哪里有这么多弯弯绕绕?从上数人类还是原始人时,猴儿们吃饱了无聊,有的猴捡起个破树枝吱呀吱呀狙着玩,有的猴捡几个石子在地上摆成形状,究其本质,都是打发时间的工具。哪只猴又比哪只猴高雅? 琴棋书画不过是人类自我发声的途径,谁又比谁低贱呢?重要的是在发声过程中,你表达了那一瞬间的自我思想,在宇宙中表达了自我存在感,又何必对看流行戏文的人表达自己的高贵感? 如今所处的朝代,文人墨客自然极为鄙夷戏剧,认为其流俗,宝钗有这样的见解,越发显得她腹有文采。 晴雯和黛玉在这边贊同宝钗,宝玉也喜的拍膝摇头,称赏不已。 要说宝玉这点好呢,对每个女子他都能敏锐的发现其闪光点,对每一种文化他都怀着包容开放的态度去探寻,除了不爱读书博爱美人之外,也算是谦谦君子。 湘云却不满意,把嘴一撇道:「安静些看戏吧!还没唱《山门》,你就《妆疯》了。」 这是吃醋了,黛玉一惊,这可不是从前书里看过的,她吃味那一幕?怎的她如今想通了,湘云倒醋上了? 原来从前黛玉和宝玉亲近,是以湘云吃味,和宝钗联手挤兑黛玉,如今黛玉自己对宝玉无深层次的眷恋,湘云就不觉黛玉是威胁,反而和宝钗倒不和睦。 宝钗自然一笑置之,于是大家看戏,到晚方散。 却宝玉跟湘云倒怄了一场气,宝玉气得做一首偈语,黛玉和宝钗又去解那偈语,让宝玉开悟,自此四人仍復如初。 晴雯在旁瞧着也放心,虽她不懂公子小姐们的禅语机锋,但总归瞧着和气些好。 总归是在贾府中应酬了这一回,黛玉自个儿便家去料理迎娶白先生事宜。 过几天林府收到贾琏上门来的帖子,原来贾琏过了童试,如今已经是秀才之身。 林如海和黛玉自然闻之甚喜,秀才之身在功勋世家固然算不得什么,可到底是进身之阶。 对于贾琏而言更是一种鼓励,他荒废多年,重新拿起书本与一群年轻人为伍苦学,心里不是没有障碍的,全靠心里一股恨劲儿撑着。 此时拿到秀才功名,心里才踏实了些,忙写信给舅家和姑父报喜。这两位正是自己再造恩人,因而格外郑重拜谢。 贾琏在林府书房里与林如海商谈,凤姐却没来,她使人送上重礼,捎来口信:孩子近些日子身子骨不稳,她也不便远行,待孩子大些便登门来赔罪。 晴雯在旁悄悄思忖,的确,如今这个年代婴儿的存活率不高。便是高门大族孩子能活下来的也不多。王熙凤好容易有这么个宝贝疙瘩,自然昼夜照看着。 黛玉再问奴僕,原来凤姐连孩子洗三都没有大办,只自己小家悄悄儿摆了宴席就作罢。 黛玉又问:「二姑娘在家可好?」 贾家奴僕回话:「如今庄子上下就由着二姑娘当家,她人稳重,不偏不颇,我们奶奶常常在人前贊她呢。」 黛玉满意的点点头,迎春这个性子,要去杀伐果断真有点难,可说起来办事稳重,倒真当仁不让。也多亏凤姐儿能干,一手调养起妹子。 黛玉命人在库房里寻些花胶、雪蛤等妇人调养之物,又附上给宝宝亲手缝的小衣服,命人回礼。 这几天黛玉忙的脚不停歇,在家中整理小定茶礼。 因着白老夫人病重,仪式走得很快,但林府该有的郑重还是要有。 黛玉亲自挑选了上好的猪鹅、茶饼,又按照京中习俗,再添上红枣、莲子等十四样羹果,用红木大盘盛了,上面系上大红缎子花,热热闹闹送往白府。 这当口贾母也派人来林府寻林如海,林如海自去了贾府,黛玉却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只知道父亲回来后将母亲的嫁妆单子交给了黛玉:「从前我替你收着,可如今府里老太太有些担忧,我便今后交给你罢了。」 黛玉忙行礼:「父亲替我收着是。」 林如海嘆息:「你收着是应该,贾家老太太那里也放心。」 他似乎颇为惆怅:「从前你娘说过等你大些就要教你掌管家务,以后掌起嫁妆来也不至于被下人矇骗,唉……怎料世事多舛……」 黛玉瞧着他转眼要沉浸在过往中,担心他伤心过度伤了身子,忙打岔:「爹,还有一事:若是白先生进门,我便将家中的钥匙都交给她罢?」 林如海一愣,转眼摇摇头:「白先生有几分书生风骨,定然不会接这钥匙,不过你给还是要给的,总归是表明心迹。」 黛玉点头应是。 林如海又想起一事:「你外祖母定然会邀你进府过问此事,你照实说便是了。不过你既然常去那府里,总归和宝玉不要往来才是。」 黛玉惊讶:「爹爹可是担心什么?」 林如海道:「宝玉近来在京中颇出风头,爹担心你跟他走得近了,致使闺阁文字流传出去,反倒不美。」 原来宝玉自打住进大观园,诗兴大发,闲吟好几首诗,因着诗句作得辞藻华丽所以有些流传。 当时有一等势利人,见是荣国府十二三岁的公子做的,抄录出来,各处称颂;再有等轻薄子弟,爱上那风流妖艷之句,也写在扇头壁上,不时吟哦赏赞。因此上竟有人来寻诗觅字,倩画求题。这宝玉一发得意了,每日家做这些外务。
第121页 林如海倒不反感这个,十二岁的少年写诗作画无可厚非,倒只担心黛玉的诗句也流传出去。 要说担忧女儿心有情思倒大可不必,林如海曾经梦里见到黛玉对宝玉情思深种,可那是贾母有意撮合、黛玉寄人篱下、宝黛两人朝夕相处的必然,并不意味着如今有父亲家人环绕的黛玉还会如此煳涂。 如今黛玉看宝玉,虽觉他诸多不妥,可还是向着他,觉得他是个难得的人。但林如海看宝玉,却横竖都不顺眼。 哼!便是成见又如何!将自己的玉儿坑害的那么惨,又能是什么好人?! 林如海站在父亲的角度,自然横竖瞧不上宝玉。 林如海恨宝玉多情,被袭人勾得好赖不分; 嫌宝玉昏庸,被几个丫鬟指使得偏听则暗; 憎宝玉怯懦,心有所属却不敢跟长辈抗争; 更怨他毫无担当,不明媒正娶求亲倒先诱导稚□□儿。 总归怎么瞧都不顺心。 黛玉不知道林如海的心思,却也猜到爹爹不喜欢宝玉,因而老老实实应诺:「如今不大去贾府,便是去明嬷嬷和喜嬷嬷从来围在我身前身后,不许见外男。」 林如海一听大喜,又去下人处打听到明嬷嬷多次拦着宝玉不叫见黛玉,因而满意的赠予了两位嬷嬷厚礼。 两位嬷嬷一头雾水:怎的今儿个忽然被林大人赠予了厚礼?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袭人和宝钗对话,冷笑说宝兄弟不在家,宝钗忖度,探寻袭人家世这一段是原着里原话。原样引用。 汤圆适当扩充了一些。所以这时候宝钗就寻求联手了。年少看不懂红楼梦,只觉得姑娘们满园子热闹,满目纯真,再细读却感慨这些谋算早在暗地里进行。 所以越写越觉得原作者伟大。 第68章 贤黛玉操持大定礼 娇可人惨被丫鬟坑 黛玉这些日子都在操持下定之事, 家里没个旁支什么的真是头疼,像贾府那样人家,若是婚丧嫁娶,族里总有人来帮忙, 倒省去主人家不少麻烦。 不过黛玉转念一想, 贾府族亲固然是来帮忙的, 但也是难得的捞银子机会,一座大观园修建, 其中的花木、假山、戏子等不知道花费了多少,有大笔银两被旁支和奴僕捞了去, 一时又觉得有旁支来帮忙也不见得有多好。 黛玉如今又担忧如今父亲在京中暂时等待皇上旨意还好, 总能在京中走走小定、大定诸事,可要是回头皇上对父亲上任之处有了安排,那可麻烦了, 是赶在上任前将白先生娶进门呢, 还是先去赴任, 由白家自行送嫁过来呢? 前者固然省事可不郑重, 后者虽然郑重却免不了担忧路上安危,这个两难的问题,倒让黛玉牵挂上了, 偏还不能去问白家。 好在担忧没过些日子,没几天林如海的调令也下来了,皇上封他为翰林院掌院学士, 总领总领侍读学士以下翰林各官,这是京官,总算能在京中待一段日子。 心中石头落地,黛玉这才踏实操持其余诸事。 林如海心疼黛玉:「管家不过是为了学些手段, 并不是让你劳心劳力,瞧着如今都瘦了,倒是为父的不是。」 黛玉甜甜笑:「父亲大人可是魔怔了?家中兴旺,女儿能干,寻常百姓求都求不来,您倒还嫌弃。」 这就是黛玉刻意哄林如海开心了,林如海越加愧疚,好好儿一个姑娘家,不在家中吟诗作画安闲度日,倒要操持这些,怪道人嫌丧母长女,等白先生嫁进来,少不得要将此事託付于她。 黛玉那边哄完父亲,这边厢准备聘礼,这回大定要行纳币礼,纳币礼的多寡部分代表了新媳妇被婆家受重视的程度,因而黛玉拟了好久,并不敢松懈。 按照礼法,这续弦嫁娶之礼不能越过原配去。黛玉从库房里翻出来旧时母亲嫁入林家时的一应帐册支出等物,晴雯怕她触物伤情,总想方设法在旁开解,好在如今的黛玉到底经歷过些波折,总还算挺着,只神色黯然,但总归没有伤心过度。 黛玉先是找父亲斟酌礼单,又派人带着纳币礼礼单去了贾府,给贾母和贾赦瞧过,经他们同意才好准备。 贾母心疼黛玉年纪轻轻要操持此事,再者由前事察觉林如海逐渐与贾家离心离德,自然无不应的。 待到正式行纳币礼那一天,浩浩荡荡的队伍便上了白府。 第一担便是金银元宝,因着林家要低调,皆盖了用红布包了,打开下面厚厚实实放了一百个金银元宝; 第二担却是几个红木屉匣,抽开抽屉才看见里面东珠玉石; 后面为衣服、茶叶、果饼之物,皆用红布缠就,取其喜庆之意。 最夺目的却是送了一车书给白家,倒合白家诗书传家的做派,也符合林家清贵的门第。 这些木盒都用松柏枝和丝线络果编织成长串缠绕,外头贴着大红剪纸鸳鸯,盒子下面垂着胶漆丁香粘合彩绒所做璎珞,做才够吉祥草、万年青草等吉祥式样,以示吉利。 这规格在京中豪门中不上不下,很是低调,也未让御史参了,实则不然,一来林家皆把珍宝都放在盒子里,并不外露;二来最贵重的倒是那些珍本、古本之类。 当下里风风光光抬进白家,白家当家人主持大定,听完媒人风风光光唱完聘礼,白家上下俱是欢喜。这一份厚重的聘礼,别说咱家姑奶奶是二嫁,便是头婚也不见得这么郑重。
第122页 白老夫人躺在床上虽然不能动弹,可听完下面丫鬟婆子们的描述脸色都红润不少,白老先生喜忧参半,只勒令下人不许得意忘形喧譁议论,只将自家女儿和林如海的龙凤大帖互相交换。 大定时都要请期,媒人恭恭敬敬和白家商议迎娶日期,两下相议,又恐白老夫人不能支撑,便定在了当年的八月。 贾琏夫妻接着这消息,凤姐先是为黛玉担忧:「民间素来都言说有了后母就有了后爹,可见这后娘总是不好,黛玉又是个傲气的,有委屈也不跟人诉说,只怕以后日子不好过。」 凤姐从前总以利益衡量人,如今真情实意关心黛玉,固然也是黛玉有恩在前,但也离不开贾琏这些日子的谆谆教导,听完这话贾琏心里颇有些欣慰,接上她的话:「姑父是个厚道君子,自不会委屈了妹妹,再者听说聘的是白家女儿,白老先生一代大儒,创立白鹿书院,白家一门诗书传家,想必那女子也是知书达理的。」 王熙凤嗔了他一眼:「知书达理便不欺负小辈了?我看你是怪我不识一个大字。」 她刚出月子不久,已经将养得气色红润,此时娇嗔,眉目潋滟,倒有几份刚成婚时的样子,贾琏心里一动,凑近对着她耳朵说:「哪里就怪罪你了,回头我还在书房教你。」 凤姐满脸飞红,啐了他一口:「不正经。」 贾琏笑嘻嘻,又正色说:「白家那位过门后若是慢待了林妹妹,咱们再去寻姑父告状不提,如今倒是先整理出一份厚礼是正经。」 凤姐点头:「那是自然。」她如今对黛玉和林姑父感激万分,如今她夫妻和睦,贾琏又知道上进,胖儿子抱在怀里,大妞儿水灵懂事,这都是拜这两个人所赐,便是送什么礼都使得。 当下凤姐说:「我回头就去库房理一份体面的礼出来,你回书院读书时正好带上,先去林姑父那里走一趟。」 想一想,又问贾琏:「姑父被皇上赐官了,这新官职可大?」 从前凤姐争强好胜,断断不会在贾琏跟前露出自己不懂的这一面,非要掐尖要强,恨不得处处驳倒贾琏、事事精通才显得自己能耐,可如今改了,遇上不懂的便问丈夫,倒让两人关系缓和不少。 贾琏答道:「如今林姑父是从二品,这可是皇帝重臣才有的位子呢。」 凤姐点点头:「说出来倒不怕你笑话,我还想从盐铁那样肥差落到翰林院,管一些穷酸书生,这是不得圣心了呢。」 贾琏耐心解释:「姑父现今掌院学士,从来内阁从这翰林院出,只怕以后还有大造化。」 王熙凤喟嘆:「总也不委屈了林妹妹倒好。」 夫妻闲聊一阵,王熙凤自去准备厚礼,这显见得倒有几份烟火气。 黛玉忙完大定心里踏实了不少,这当口收到贾母的口信,说是芒种节将至,寻她去园子里和诸姐妹乐呵乐呵。 黛玉自然无不可的,明嬷嬷心疼黛玉这一段时间忙碌不停,有心鼓动她去散散心也好。于是便又进了贾府。 却说宝玉心上烦闷,百无聊赖,身边的小厮茗烟是个机灵的,自己去外面淘腾了诸多话本子、传奇之类,悄悄儿拿与宝玉,宝玉果然中招,爱不释手,翻来覆去的看。 晚饭后,宝玉自拉上宝钗和黛玉去怡红院里去欣赏薛蟠送来的果物。 原来薛蟠生辰,有人送了他鲜藕、西瓜,暹罗国进贡的灵柏香熏的暹罗猪、鱼,偏偏都又肥又大,薛蟠以为吉利,先是设宴请了宝玉,又是进献给贾老太太和姨妈,贾母赏下来给宝玉。 宝钗因道:「我家里没吃上,倒在你这里又见着了。」 宝玉笑:「可是呢,偏了姐姐家的好东西。」 又鼓动叫丫头们洗瓜、做藕汤,丫头们忙得团团转,有的去打水洗果物,有的去厨房吩咐,又忘了带藕折返回来,一时间院子里纷纷扰扰的。 宝钗笑着说不必:「家里时哥哥让我吃,我说自己是个福薄命小的,不配吃那个。」 宝玉倒认真:「若是姐姐不配,那世上有几个配的?」 黛玉懒得听他们俩打机锋,自去闲逛到屋外,谁知道却听见两个丫鬟在拌嘴,黛玉定睛一看,一个是叫可人的丫头,一个是碧痕。 那可人输了架,又被指使着团团转,正把气移在宝钗身上,偷着在院内抱怨说:「有事没事跑了来坐着,总叫我们三更半夜的不得睡觉!」 跟在黛玉旁边的晴雯一听,这还了得?上前就想去理论,黛玉挥手示意不必,这说「总」来,肯定也不是自己,毕竟她如今住在林府,只是偶尔过来一回。 想必这说的就是宝钗了,薛家住在贾府里,倒也有韧劲,任是外人说尽风凉话也不退缩。 没想到宝钗看黛玉出去了,自己不好跟宝玉拌嘴了,也跟着出去,也听见这一出,她脸色瞬时煞白。 宝玉跟着出来,也听到那句,再看宝钗一句话不说,居然径直离去,忙气得一跺脚,白了可人一记,又赶紧匆匆追了出去。 可人和碧痕两个人慌了神,本来就是吵架拌嘴,气头上抱怨两句,哪里想到被亲戚姑娘们听到了。 碧痕当下一吐舌头:「我去告袭人姐姐去。」说罢,一熘烟跑进去。 可人愤恨:「寻了个好靠山,怪道三天两头跟我吵,原来出了事有人兜着呢。」
第123页 这可没有冤枉袭人,宝玉身边的四个大丫头:袭人、可人、媚人、乐人,乐人家里凑了钱求了恩典把她带走了,媚人得了病死在外头了,可人原本不显,自打晴雯走了,她便出头了。 可人跟晴雯有些像,都是尖下巴,瓜子脸,白皙瘦弱,带些娇俏俏的神情,性子也爆碳一样,是以黛玉有些同情她。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这几天没更新,因为汤圆去做封面了…… 原来的封面我都淘宝买,但是现在好多无耻店家,买的是不侵权的,其实他还是会暗搓搓侵权用别人素材,气死我了 所以汤圆下载了一个ps,不是有几天试用期嘛,所以在试用期内疯狂自学ps,做了几个封面。 《大宋小厨娘》、《红楼夸夸群》、《醉花阴》都是汤圆这几天的成果,是不是还行?(叉会腰) 因为做《醉花阴》的封面激起了汤圆的创作欲,于是给醉花阴写大纲去了……(论一个作者的迷路) 不好意思。 所以今天三更,沖鸭感谢在2020-05-18 22:49:00~2020-05-27 10:42: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送你一条薄秋裤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花袭人暗藏祸心俏可人自寻出路 晴雯也同情她, 谁不知道那个袭人是藏着奸的?表面上做出贤良淑德的样子,实际上暗搓搓将每个稍微得宝玉心意的丫头都当作假想敌,恨不得赶尽杀绝。 从前媚人只得了小病,哪里就要移出府去了?她非装出一腔忠心的样子, 打着忧心主子身体的旗号去贾母那里告状。 那时候她还是贾母的人, 贾母一听涉及自己孙子安危, 赶紧让把媚人移出去,媚人又气又恼。 出府后不知道为何又有谣言说她跟小厮不干不净才被逐出府的, 媚人气得病重,最后真早夭了。 媚人那时候是王夫人安插给宝玉的, 就这么被不动声色的除掉, 说起来王夫人还不明就里,惋惜自己失去了个好棋子呢。 哪里知道罪魁祸首很快投靠了她,又打着为她分忧的旗号继续排除异己呢? 晴雯看可人气得眼眶泛红, 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却咬着嘴唇不让流出来, 心里也生了几分怜悯。 晴雯私下里觉得宝玉有些抖m, 喜好这种牙尖嘴利对他不客气的丫头, 先头差点害了晴雯,如今又害了可人。 要不碧痕怎么会跟可人吵架?她一个二等丫头,可人是老资歷的一等丫鬟, 碧痕归袭人管辖,可也知道等级。 要知道贾府里的丫鬟们也有暗搓搓的等级制度,各个等级的丫鬟不会跟下面的丫头拌嘴, 显得自己跌了份。 晴雯猜都猜的到,肯定是袭人暗示碧痕去给可人使绊子,可人又是个脾气火爆的,自然炸了, 不客气发作一通。 因而晴雯凑上前去给她递过去一方,帕子可人接过了帕子,拭了拭眼泪:「我不是有意跟碧痕吵的。」 晴雯点点头:「我晓得,是她存心挑衅。」 吵起架来瞧在外头人眼里,就是可人脾性暴戾,不容人不懂事,等吵得不可开交,袭人再上前去劝架,显得自己宽容大度。 而可人聪敏,自然能瞧出背后是袭人捣鬼,当着众人面怒骂袭人,袭人心虚一声不吭,可瞧在一众外人眼里,又是袭人大肚能容,为大局出发。 晴雯何以知道的这么清楚?当然是因为她从前在宝玉身边时没少被袭人这么套路。 晴雯看没人过来,因而小声对可人说:「屋里头那个人疯魔了,一门心思想挣个姨娘的体面,你我都是其路上的拦路石,不若赶紧想个出路还能保得一条性命。」 可人抬起头,一脸诧异:「可我并无此心啊。」 真是个傻的,小事不吃亏,大事却要吃大亏,晴雯反问她:「我当初不也是天天嚷嚷不做人奴僕?还不是被她挤走了?」 可人恍然大悟的样子,晴雯看黛玉要走的样子,也不好多说,只攥了攥可人的手,小声说:「宝玉先前读书时跟我们讲过,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可要记得。」说罢匆匆走了。 这一夜苍苔露冷,花径风寒,宝钗也在感怀,可人在思虑,宝玉在长嘆短吁,一夜寒风,吹落无数。 次日乃是四月二十六日,原来这日未时交芒种节。 京师中时兴芒种节的风俗,这是自打古时候就流传下来的民间习俗:芒种节后百花散尽,便是夏日了,掌管众花的花神也要随之退位,因而闺中要摆设各色果物,祭饯花神。 京城闺中更兴这件风俗,所以贾府的姑娘们早早就起来了。 或用柔嫩柳枝编织成轿子、马车之物,插上各色花朵;或用绫锦纱罗叠成干旄旌幢的;或编织出各色荷包绳结,都用彩线系在枝头、花梢,一时间大观园里满园丝线荡漾、花枝招展、更兼这些人打扮的桃羞杏让,燕妒莺惭,一时也道不尽。 黛玉一夜好睡,晨起忽得想起今儿个便是宝钗栽赃给自己的日子。 黛玉只觉得好笑,书里倒有个前因后果,因着是黛玉前一天被宝玉的丫鬟误会赶走,感怀身世,诸姐妹聚会也不去,宝钗去叫黛玉,却撞上了宝玉往潇湘院里去,心里有了芥蒂。 当下自己悄悄儿走了,不久遇上小红和坠儿躲在滴翠亭说悄悄话,别人说悄悄话你不小心听见一句就算了,居然还听完整了,被人发现又「急中生智金蝉脱壳」,谎称是寻黛玉,黛玉往这个方向藏起来。害得那两个人心里惊疑不定,猜疑黛玉。
第124页 黛玉本来不把这事情当回事,可今儿个既想起,便少不得要给自己讨个公道。 好一个林妹妹,眼珠子一转,就笑吟吟想出个法子。 却说当天宝钗、迎春、探春、惜春、李纨、湘云等、香菱与众丫鬟们,都在园里玩耍,独不见黛玉,宝钗自然要做好人,去潇湘院去寻黛玉。 不期忽然抬头见宝玉进去了,宝钗抽身回来,又被一双玉色蝴蝶吸引,拿出团扇扑来玩耍。 那一双蝴蝶忽起忽落,来来往往,将欲过河去,引得宝钗直往滴翠亭去,宝钗在亭外听见说话,便煞住脚往里细听。 小红和坠儿在滴翠亭里面正商议事,坠儿替芸二爷捡了小红遗失的帕子,又逗小红让她拿件礼物谢芸二爷。 宝钗眉头一皱,计上心头,便故意放重了脚步,笑着叫道:「颦儿,我看你往那里藏!」一面说一面故意往前赶。那亭 内的小红坠儿刚一推窗,只听宝钗如此说着往前赶,两个人都唬怔了。宝钗反向他 二人笑道:「你们把林姑娘藏在了?」 坠儿道:「何曾见林姑娘了?」 宝钗道:「我才在河那边看着林姑娘在这里蹲着弄水儿呢。我要悄悄的唬他一跳,还没有走到跟前,他倒看见我了,朝东一绕,就不见了。别是藏在里头了?」 却听得远远池边湘云和黛玉两人走过来,湘云高声道:「宝姐姐在那边做什么?」,一边走过来。 宝钗心里暗道一声不好。 却见湘云走了近来,她是个大大咧咧的,压根儿没注意到宝钗神色不对,犹自问:「宝姐姐,我和黛玉两个瞧着你在这外头站了许久,也不怕脚站麻?」 坠儿偏是个傻乎乎的,还跟着接腔:「林姑娘在这里蹲着弄水儿呢吗?」 湘云奇怪道:「哪里有?宝姐姐刚走黛玉就过来跟我们凑趣,听闻宝姐姐去潇湘院了又赶紧拉着我去寻宝姐姐,说可别让宝姐姐白跑一趟才是。我们寻到池边就看见宝姐姐一直站在亭子边,林妹妹一直跟着我跑到大汗淋漓,哪里来的时机去玩水?」 又奇怪拽了宝钗一把:「可是宝姐姐迷了眼?」 宝钗此时脸色极为难看,偏偏她抬起头,正好看到黛玉别有深意的看着她,当下里匆匆寻了个藉口便离去。 湘云还一头雾水,犹自追问:「宝姐姐可是园子里受了风?怎的就早走。」,黛玉忙扯她一把,不让宝钗难堪:「快走罢,那边养着白鹤,如今花开并艷,衬着鹤舞也是风雅呢。」 湘云是个爱热闹的,当下拍拍手赶紧跟黛玉走了。 留下小红和坠儿惊疑不定,前因后果一联繫,哪里有不懂的? 坠儿先慌得捂住心口:「了不得了! 宝姑娘这么掩饰,一定听了话去了!」又庆幸,「可亏是她听了去,若是被林姑娘听了去,林姑娘嘴里又爱剋薄人,心里又细,他一听见了,倘或走露了,怎么样呢?」 小红摇摇头:「倒不尽然,人都说宝姑娘心眼好,可她今儿个居然想贼赃抵赖到林姑娘头上,可见平日里没少做这样事体,那名声怎么来的还两说呢。」 坠儿这才惊悟:「可不是。若不是林姑娘正好在外头瞧见,咱不也被宝姑娘白白哄了去?若是有人议论此事,咱也只算在林姑娘头上。」 小红默念,半天才说:「可见举头三尺有神明,常在河边走总能湿了鞋,总不能做这亏心事。」 坠儿也念佛:「也是,可巧哪路神佛慈悲,倒让林姑娘从池子边走,洗脱了冤屈。」 林姑娘为何从池子边走?这可是黛玉故意的,她先前藏在暗处,看见宝钗先打量宝玉不在,立刻就离开了众姐妹,说是去寻她,实则是去看着宝玉。 瞧见宝钗走远了,黛玉这才施施然出来与众姐妹相聚,得知宝钗去寻自己后忙说:「这可怎么好,总不能让宝姐姐扑个空。」 对宝钗备有好感的湘云一听也要跟着,黛玉自然应了,多一个人也多一个见证不是。 是以兜了一圈却不去潇湘院,先岔去滴翠亭,果然远远瞧见宝钗蹑手蹑脚举着团扇在亭子外面侧耳倾听。 黛玉心里冷笑一声,这分明是有意偷听,等到了跟前,听到宝钗果然贼赃到自己身上,黛玉也不再手软,由着湘云一股脑给宝钗拆台。 本来还有几份姐妹情谊,但宝钗闹这一出,又往黛玉身上赖,饶是黛玉如今变得宽厚的性子也忍不住有几份气。 当下也不去追宝钗,只带着湘云往别处去,走一阵,又想起今儿个却是小红转运跟凤姐的日子,如今凤姐不在京城,可别耽误了她的命才好。 黛玉对小红颇有好感,小红这丫头做事有条理,也不是个踩高捧低的主儿,在宝玉院子里待了那么久,愣是也没有做个姨娘的想法,单从这一点,就是人品贵重,因而想抬她走一把。 当下想一想便有了成算。当天小红正被宝玉院里的丫鬟们嘲讽排挤完,心里憋屈的紧,忽然晴雯来寻她。 嘱咐她:「林姑娘和宝二爷逛园子时宝二爷买进来一堆柳枝儿编的小篮子儿、竹子根儿挖的香盒儿、胶泥垛的风炉子儿,因着林姑娘想送给琏二奶奶,便跟宝二爷商议了让你去走这一趟。」 小红愣在当地,晴雯推她一把,小声说:「琏二奶奶那边如今可缺人呢,林姑娘帮你说说,无不成的。」
第125页 这回小红才真正欢喜了,她高高兴兴谢过晴雯:「我着急去送东西,代我跟林姑娘谢一出,等我回来给她磕头去。」 这是一趟体面活,清闲省心,打着藉口能去外面逛一圈,还能得不少琏二奶奶的赏钱,对于寻常丫头都是好事,何况晴雯暗示小红换个主子? 宝玉院子里丫鬟们也不嫉妒,若是外面丫鬟倒是个肥差,可她们是宝玉屋里的,平日里金银之物见得多了,谁稀罕去那郊野之地巴巴儿赚几个赏钱?都觉得又腌臜又麻烦。 再者小红刚跟院子里的丫头们拌嘴吵架,躲出去大家清净,何况她前几天在宝玉跟前露了头好几次,远了去说不定宝玉心思也就淡了。 当下大家都挺满意这个决定的。小红去了庄子上,三言两语就得了琏二奶奶青睐,再加上黛玉捎话过去说这个丫头不错,凤姐就跟宝玉开口要了这丫鬟。 小红心里暗暗感激,眼看着宝玉房里争奇斗艳,又有个袭人死死把着,自己在那里是别想有出头之日了,可多亏黛玉有心,拉了自己一把。 再想起那日宝姑娘的行为,心里高下立判,都说林姑娘刁钻,却推了自己一把;宝姑娘说的大度,却背着人坑姐妹,可见看人不能只听旁人嘴上如何说。 小红是世世代代在贾府上当差的,亲戚朋友也不少,因而有意将当日的事情传了出去,渐渐儿贾府便有些奴僕议论起宝姑娘也不像从前那样没口夸了。这是后话不提。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沖鸭!!!! 第70章 两姨娘谁对谁错 一双人同嘆春逝 晴雯回过话回来, 倒撞见了探春在跟宝玉聊天,原来探春给宝玉做了双鞋,惹得赵姨娘抱怨「正经亲兄弟,鞋塌拉袜塌拉的没人看见, 且做这些东西。」;探春拖宝玉买东西给了宝玉钱, 赵姨娘又抱怨『攒的钱为什么给宝玉使, 倒不给环儿使?!』。 他们远远看见晴雯过来,居然也不避让, 犹自倾诉,倒是晴雯尴尬一笑, 往边路而去, 犹听得探春在那边厢倒苦水,冷笑着说「爱给那个哥哥兄弟,随我的心, 谁敢管我不成」。 晴雯听见这句话, 心里有些同情探春, 探春生得自然珠玉宝质, 可不幸投胎到赵姨娘肚子里,只好巴着当家夫人,只盼着以后有个好归宿。 赵姨娘嚣张的确是嚣张, 也不把人命当回事,不过考虑到她所处的时代寻常人家妻妾相争闹出人命来多得是,倒也不能责骂她。 周姨娘倒是不争不抢, 以至于很多人都以为贾政就一妻一妾。要说周姨娘的存在感,就是贾府很多人对比赵姨娘时会把她拉出来对比罢了「你看一样是姨娘,周姨娘就安分的多。」 这安分就一定是好事吗?对主子们来说当然是的,可对她本人来说就惨了, 不得势,就连贾母、宝玉这些人跟前体面的丫鬟们都不如。 据晴雯所知,周姨娘的日子过得凄悽惨惨戚戚,只不过求个温饱罢了,又没有儿女,也不知道她如何熬下去。 赵姨娘虽然蝎蝎螫螫的到处扎人,可大家好歹也忌惮着些她,世人多怀禀「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的处事原则,一样厨房里要剋扣钱粮,你剋扣周姨娘的没问题,可你敢剋扣赵姨娘的吗? 一想到她那个不饶人的个性、那张大喇喇四处宣扬的大嘴巴,你还敢剋扣? 所以赵姨娘也不一定是一开始就这样,晴雯寻思着贾政那么一个道学先生,必然不可能一开始就瞧上个尖酸刻薄的丫鬟,必然赵姨娘年轻时也温润过,可人过。 不过后来有了一子一女,自然要争要抢,主母又是王夫人那样玩得一手好宅斗的阴险人儿。 君不见好好的当家少爷贾琏如今被算计成何样了?那还是有祖母祖父盯着的承重孙!主子里面出挑的人物! 何况赵姨娘一个无依无靠的姨娘? 要说她也是厉害,这么多年吵吵嚷嚷也抚养大了一儿一女,让贾环和探春至少在衣食上不缺不愁。 甚至晴雯还怀疑赵姨娘一切都是蓄谋的:贾环是个男儿不怕王夫人打压,自然要跟她养得亲近;探春是个丫头死死攥在王夫人手里,因而故意疏远探春把她推到王夫人手里,好为女儿谋个好前程。 横竖女儿是自己亲生的,难道以后出息了还能不认亲娘?纵然不认了想必女儿有个好归宿赵姨娘也高兴。 唉,可怜天下父母心。 晴雯站着感慨一回。 又想到探春,时也运也,三姑娘若是个男人,不定还有什么作为呢,可嘆如今是封建社会,白白压制了多少闺中女儿的青春。 想到这吃人的制度,晴雯心里也不高兴起来,自己又不能揭竿而起造反,就是想造反也没有某位伟人那么强大的能力能够至下而上彻底颠覆这吃人的黑暗制度。 只能虚与委蛇在这世界观价值观与自己严重不合的朝代里苟且活下去。 她闷闷走在园子里,又见许多凤仙石榴等各色落花,锦重重的落了一地,更觉惆怅。 却不料过了一个路口,转过山背,桃花树下立着两个人,不正好是宝玉和黛玉两个? 宝玉衣襟上拉,兜着一捧桃花落瓣,立在树下,黛玉手里一手绢,收着花瓣,两人脸上皆有泪痕,饶是迟钝如晴雯,也忽得明白这是黛玉在做葬花词了。 她忙躲开,仔细回想一遍,黛玉如今家在父在,亲人和乐,不知为何却又跟前世里一样做这葬花辞?
第126页 再一想,是了,林妹妹虽然如今衣食无忧,可她骨子里还是有文人气质,惜残花,嘆人生,又有俯仰之间已为陈迹之感慨,这些情感自然在花散尽时喷涌而出。 晴雯嘆口气,青少年什么的,歷来都是见月吟诗闻花嘆息的,要不也不会有中二病之说了,横竖如今黛玉身子康健,有这些小感慨也只是生活的小情趣罢了,因而晴雯丝毫不担心,摇着头走开。 晴雯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就准备上前去打断,可巧过一会儿,就见宝玉四下搜寻,晴雯再一想,可不是?黛玉今儿个一天跟自己在一起,哪里来的时间再回去拿花锄?宝玉肯定在找花锄。 想到这里,晴雯环顾四周,想给姑娘找个趁手的工具,可巧远远瞧见袭人的身影,晴雯顿时心中警铃大作。 她看了一下花园里扣着的九齿钉耙,想必是看园子的婆子用来耕肥的,一咬牙,冲到黛玉和宝玉跟前,恭恭敬敬将那九齿钉耙递了过去:「姑娘,拿这个耙土将花埋了罢。」 黛玉:…… 宝玉:…… 半天还是黛玉说:「也罢。」就要接过来 宝玉忙阻拦:「你这个丫鬟,怎的给你家姑娘使这下人所用之物?」 晴雯抬起头理直气壮说:「净坛使者就使这个,人家可是佛祖跟前挂上号的得道高人。戏里唱过:举起烈焰并毫光,落下勐风飘瑞雪。天曹神将尽皆惊,地府阎罗心胆怯吶,怎的就不能用了?」 宝玉哭笑不得:「粗人碰过的,上面不定还沾着脏污,怎可玷污了你家姑娘?」 晴雯可听不得这个:「二爷这话就不对了,我虽然没读过几本书,可也听说子曾曰,耕也,馁在其中矣。又听孟子说过,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您轻视这百姓所用耕种之物,又轻视百姓,所为者何?」 一时说的宝玉愣住了,黛玉也若有所思,袭人从那边走近来,晴雯又说:「便是让宝二爷捏鼻子的脏污也是作物长成必须之物,乡下人常说千担肥下地,万担粮归仓,有这肥料才有这花香遍园,便是宝二爷手里捧着的花,也是终会化作花肥,有道是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花红更护花。」 她一顿乱侃,将宝玉轰炸的云里雾里。黛玉是惯常听她天马行空的早已习惯了,如今见宝玉愣了,又担心宝玉又犯了那痴病。 忙喝住晴雯:「惯常在家里也由着你性子,怎的来亲戚家还不收敛,还不给宝二爷赔不是。」 晴雯眼角瞄见袭人走近,知道黛玉这是护短,于是给宝玉福了一礼:「适才我说的唐突了,只庄稼并不比花木低贱,百姓也不比贵人卑微,还请宝二爷思量。」 袭人走过来,笑着说:「可巧碰上你们。」 晴雯也笑,装什么偶遇呢,明明是老远就跟过来,生怕黛玉跟宝玉有什么接触,但也不揭破,只笑着解释:「我陪着姑娘捡花瓣玩,不想宝二爷说这锄头污秽,两下争执几句。」 袭人此时已经不怀疑宝玉和黛玉适才的举止,哦,原来那眼眶泛红是吵架闹的,当下问宝玉:「怎么又惹林姑娘生气了?」 又不等宝玉回答,转身对黛玉歉意的笑:「倒还是个小孩儿脾性,镇日里在家念叨林姑娘,等姑娘家来了又跟姑娘拌嘴使气。」 妈呀,还代宝玉向黛玉道歉,这活脱脱就是个二婆婆。 晴雯忍住自己想怼袭人的心,只笑着扶住黛玉,黛玉倒冷静的多:「不过是家常拌几句嘴罢了,倒是宝玉可别在风口冷着了。」 袭人去拉宝玉:「回院子里罢,回头着凉了老太太、太太又该心疼了。」 谁知道宝玉呆愣在那里,犹自沉思。 黛玉歉意的笑:「想是适才晴雯说两句歪理,又害得宝玉犯了痴病。」 妈呀,还代宝玉向黛玉道歉,这活脱脱就是个二婆婆。 晴雯忍住自己想怼袭人的心,只笑着扶住黛玉,黛玉倒冷静的多:「不过是家常拌几句嘴罢了,倒是宝玉可别在风口冷着了。」 袭人去拉宝玉:「回院子里罢,回头着凉了老太太、太太又该心疼了。」 谁知道宝玉呆愣在那里,犹自沉思。 黛玉歉意的笑:「想是适才晴雯说两句歪理,又害得宝玉犯了痴病。」 宝玉素来有些犯痴的老毛病,袭人也听见了刚才晴雯的一些话,她是穷苦人出身,倒贊同晴雯些,反正宝玉和黛玉没有互诉情衷就好,是以也没什么大碍。 当下晴雯扶着黛玉点头回院,路上晴雯偷偷看黛玉神色平静,不像是寻着了人生知己那般激动,当下旁敲侧击问:「适才我跟宝玉说的那番话姑娘可觉得有道理?」 黛玉笑起来:「可真是歪理也说得振振有词,若是白先生今儿个在,又得点头赞赏。」 这是……没那么沉迷的样子?晴雯又问黛玉:「难得的是宝玉倒还知道怜惜花落。」 黛玉对着满目晚春元景,幽幽嘆口气:「他是个痴情的,怜花、惜雨、心疼世间女儿家。」 嗯,看来对宝玉仅限于很谈得来的朋友,晴雯松了口气。 不是宝玉不好,实在是那个婆婆太恐怖,贾府又是个大篓子,咱可千万不能碰。 听见黛玉还没有情根深种,晴雯放了心,又想起一茬:「姑娘既然对农事有些兴趣,不如寻些农书来看?」 黛玉果然有些兴趣;「今儿个听你说教一番,倒真是要重农事,与其在屋内对花伤怀,不如去桑野才显得开阔。」
第127页 晴雯点头:「以前白先生借给我《汜胜之书》和《齐民要术》两本,姑娘可拿来一观。乡下人飢年常有易子而食的惨案,多种些庄稼救活了人,比什么都强。」 黛玉唏嘘不已;「可见史书里写的那些惨事竟是真的,可嘆咱们困在庭院,倒无可奈何。」 晴雯忙说:「怎的无可奈何?姑娘岂不知祖辈常种禾、黍、麦、稻、稗、大豆、小豆、枲、麻、瓜、瓠、芋、桑之类,如今听商人说却有外藩的地生(土豆在当时方言中称为地生)在湖广一带大肆推广,产出比那些都高?」 黛玉却想到别的地方:「父亲在朝中做官,若能将此物开展来,却不是一桩功德?」 于是黛玉转了心思,抛却今天起的春日愁思,回了林府后一心一意在园子里辟出一地专门试种地生。晴雯在想,这地生长成,是不是可以吃上薯条了?不亦乐乎?这是后话。 等晴雯扶着黛玉回了潇湘院,又赶上贾母房里的丫头找黛玉去吃饭,却没有遇到宝玉,丫鬟来回话说「今儿个宝玉跟着太太那边吃饭」。 黛玉自吃了饭,饭后跟贾母闲聊才知道,原来今儿个贵妃打发夏太监出来送了一百二十两银子,叫在清虚观初一到初三打三天平安醮,唱戏献供,叫贾珍领着众位爷们跪香拜佛。还有端午儿的节礼也赏了。 给贾母的是一个香玉如意,一个玛瑙枕,上等宫扇两柄,红麝香珠二串,凤尾罗二端,芙蓉簟一领。 给宝玉和宝钗的各有上等宫扇两柄,红麝香珠二串,凤尾罗二端,芙蓉簟一领。 黛玉和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只单有扇子和数珠儿,别的都没有。 黛玉抿嘴一笑,并不在意,反而让雪鸢回趟林府,备些宫中用得上的物件送过来,单等贾府送礼进宫时捎给元春。 她这般做派让贾母感念不已,嘴上不说,心里却有些愧疚。 自己先前动了让宝玉和黛玉结成亲事的心思,又在府里放出去话造势,可偏偏如今大孙女向着王夫人,闹了这么一出。 说起来元春还是在贾母身边长大的,亲手抚育自然恩情不同旁人,可到底母女天性,让元春暗暗里支持了王夫人。 贾母愁思恍惚,再不成从外面门当户对的不拒什么人家,总能寻着合适的,哪里就非要这个破落户一般赖在别人家里的亲戚了? 第71章 恨宝钗羞笼红麝串 怜黛玉终得一后母 薛家夫人进府后就跟王夫人说过「金锁是个和尚给的, 等日后有玉的方可结为婚姻」之类的话,这可奇怪了,宝玉衔玉而生可是个大新闻,京城都传遍了, 姻亲人家会不知道? 若说是长途路远不通消息, 那怎的同样在江南的林家就知道? 既然薛姨妈知道宝玉是衔玉而生的, 那再堪堪在王夫人跟前提什么「须得一个有玉的配」就有些…… 若真是笃信和尚道士所说「有个玉来配」,那作父母的自当小心隐瞒这消息, 更不应该在明晃晃有玉的贾家大咧咧说出此事。 贾母心里很是看不上这样眼皮子浅的小家子气做派,自然也就对薛家敬而远之。 不过贾母如今还没放弃让王夫人接受黛玉的心思, 黛玉多好:侯门之后、父亲是进士出身、又手握实权, 要清贵有清贵,要体面有体面。 便是黛玉本人也比宝钗要好些,黛玉心思单纯, 是个赤忱的;宝钗就颇为藏奸。 宝钗这样的性子在中等人家也算可以, 可是放在侯爵之门里就很不够看了, 谁又不傻, 难道还瞧不出来她那些小伎俩? 而且京城侯爵那些女眷最愤恨这般操纵人心的勾当:就你聪明,把别人都当猴耍?玩弄人心第一位,怎的别人都傻子看不出来么? 就是娶了宝钗, 在这些人家里面玩这些合纵连横之术,丢了贾府的脸不说,可真是嫌命长。 本来还打算让宝玉有个林如海这样的岳父指点科考, 考上后更可以婿翁共谋,大树底下好乘凉,可儿媳妇就是不喜欢黛玉。 贾母正沉思,又有丫鬟鹤仪蹑手蹑脚走过来, 附耳跟她悄悄讲:「回老太太的话,薛家姑娘接了那赏赐眉目之间倒不见喜悦之色,倒是薛家太太很是高兴。」 贾母微微颔首,薛家姑娘倒有些别的心思,只拗不过做母亲的。 鹤仪又小声讲「宝姑娘羞笼红麝串」那一出给贾母讲,贾母越听眉头皱得越厉害,「啪」得一声重重拍在桌上。 怎的好好儿的姑娘,专做这等事?勾得体量未成的爷们儿神魂颠倒,倒好成全她家的好梦,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黛玉不去猜贾母阻挠王薛两位夫人的计谋,住两天便回了林府,想研究那「土生」种植之术。 在家只待了半天,便收到傅云槿的帖子,约黛玉去她家赏昙花。 黛玉自然是欣然前往,从苏州回来还未去过镇南侯府呢,先是白家老夫人病重,又是嫁娶事宜,只派人给镇南侯府送去了傅云飞捎的家书之物,自己倒没有探访。 进了侯府,自然有婆子来引路,先去堂前拜见老夫人,给她送上从苏州带来的土物:「老夫人恕我晚来之罪,实在是家里事杂。」 傅老夫人丝毫不怪:「哪就怪罪你了,一个娇滴滴小姑娘正是天真烂漫玩耍的年纪,你倒辛勤还得操持偌大一座府邸。」 见过礼讲些闲话,这时候槿姐儿一阵风似进了正堂:「快跟我去玩,盼你好久了。」
第128页 镇南候老夫人笑吟吟:「快些去罢,可别被我老婆子耽搁了。」 两人拜别了老夫人,这才往堂后走,原来槿姐儿办了个昙花宴,请了好几家的贵女。 槿姐儿拉着黛玉穿廊走院,很快到个院子:「她们还未到,咱俩先说说悄悄话。」 院内略略有几点山石,种着几颗芭蕉,正是初夏,芭蕉生得旺盛,旁边有两只仙鹤,在松树下面剔翎。 黛玉诧异:「这可不是你的院子?」 槿姐儿笑嘻嘻回头:「是个空院子,平日里养些飞禽走兽。」 果然院子里一熘迴廊上吊着各色笼子,仔细打量笼子里笼着各种仙禽异鸟。院子正前堂一色雕镂新鲜花样檀香木扇,上面悬着一个匾题着山海阁三个大字。 黛玉嘆曰:「这名字可起得好,山海经遍布珍禽异兽,可不暗合了满园的风物?」 槿姐儿抿嘴一笑:「这可是我三哥的想头。」 又亲亲热热拉着黛玉进了正堂,堂前一条檀木条案,案前摆放着几把太师椅,她和黛玉往椅子上一坐,便连珠炮一样拉开了话匣子:「你回京我可高兴坏了,早就想叫你来玩,谁料听说你家一摊子事……」 黛玉点点头:「可不是,我家要与白家结亲。」 槿姐儿同情看着她:「都说后母刻薄,不然也不会有芦衣顺母和卧冰求鲤的故事了。闵子骞和王祥那样的大贤能大才华之人都免不了要被后母虐待,何况后宅一个姑娘家?」 这可是把白先生当作传说中恶毒的后母了,黛玉哭笑不得,忙解释:「白家家教甚好,诗书传家,新嫁进来的夫人……」 她顿了一顿,犹豫要不要把白先生给自己家做过先生的事情说给槿姐儿听,又想一想,这事怎么也瞒不住,不如坦诚:「新嫁进来的夫人从前给我做过先生。」 「啊?!」槿姐儿眼睛瞪得圆熘熘,「那不是外人要说她闲话?说她做先生期间便跟主家有所瓜葛可怎么办?」 这可不怪槿姐儿这么说,大凡世人听见这话多半都会这样猜测,黛玉忙柔声说:「并不是你想的那般,白先生被前面婆家伤了心后便回白鹿书院着书立说,后我爹因着担心人说我丧母失教,他是白老先生门下弟子,特意求了她教导我,白先生行止端方,从未跟爹爹单独说过话。」 「啊,原来是名震琅琊的陈夫人!」槿姐儿眼睛一亮,「当初她因着瞧不过丈夫虐待婆婆致死,亲自往衙门击鼓鸣冤,将丈夫送进了大狱,京城中贵女们议论了好久。」 「她跟我却没怎么提过过去之事,每天不过是读书吟诗。」黛玉不期先生居然在京中如此出名。 槿姐儿倒兴趣满满:「京中贵门对她好评可不低呢:那些年长做了婆母的自不用提;年纪相仿的羡慕她有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气;待嫁女儿都同情她所嫁非人。便是外头那些男人们提起她也少不得要称赞一句高义呢。」 黛玉第一次听见这些对白先生的评价,是以听得津津有味,却听槿姐儿道;「只不过外头人若是知道夫人给你做过先生,总会指指点点有猜测。」 黛玉想一想:「先生聪慧,应该会想法,不至将自己陷入如斯境地。再者,当初知道她是我先生的,也不过是宅中奴僕并贾府,林家僕从我自有信心不让他们说出去。」 槿姐儿道:「也是,我倒瞎操心了,大人的事情就交于他们自个儿理会,咱们安心喝酒赏花是正理。」 说罢拍拍手,就有几个奴僕从屋外抬八盆昙花进来,花盆里摇摇曳曳正是含苞昙花。 槿姐儿笑:「这花我昼夜照料,可算要开,便下了帖子邀几位好友前来。」又扭头回笑,「昙花都是晚上开,她们要晚些才来赴宴,咱们先逛逛园子说说话。」 说着又给黛玉叮嘱些贵女们的身份消息:「今儿个来的有齐国公家排行十一的念姐、有安家的小娘子安媚儿,还有锦乡候家的邓宝宁,俱是好相处的。」 又游玩一会,两人相诉别后情形,便有下人来报齐国公陈念到访。她进了院落,黛玉打眼瞧见一位亭亭玉立的女子,难得是眉宇间自有一股大气飞扬。 陈念见着黛玉也甚是喜欢,一点也不见外攥住黛玉的手:「我那兄弟在扬州多亏林大人照顾,如今可算遇见恩人女儿了。」 黛玉一头雾水,槿姐儿在旁边抿嘴笑:「你可别吓着林妹妹,」又跟黛玉补充,「说的是安国公府上那位活宝陈思聪。」 哦,黛玉恍然大悟,忙说:「父亲得贵府託付,自然上下是尽心的。听府衙里的人说书院休沐便带着他和三少爷去田间地头知晓些庶务。」 陈念一叠声道:「是该如此才对,我那弟弟自来是个不着调的泼猴,要这么整治好叫他知道些民间疾苦。」 黛玉悄悄想,这般关心弟弟的大姐姐,可嘆自己没个兄弟姐妹。又想,世事岂能都占全,如今已很好,于是收起心里酸涩跟她闲聊。 说话间安媚儿、邓宝宁俱到,安媚儿人如其名,尖下巴、大眼睛,可偏偏脸颊侧面一个红色的胎记,虽不明显却仍旧让她自卑些,戴了璎珞单遮着那半面。 见黛玉一切如常,并不因此趾高气扬歧视她,让安媚儿放松不少。 更让黛玉惊喜的是论起家族排行,那安媚儿居然是祖母娘家的亲戚,黛玉道:「我们跟祖母娘家安家素来有往来,倒不知道他们在京城还有这么一支。」
第129页 安媚儿小声说:「我家是旁支,因而与府上无往来。」 邓宝宁要娇憨些,她与槿姐儿站一起真跟双生一般,一样的鹅蛋脸,一样的酒涡,一样的长睫毛,只不过邓宝宁要晒得黑些。 说起最近在忙什么,邓宝宁噘噘嘴道:「娘不让我去外头骑马,说以后是大姑娘了要学些女儿家的本事。」 槿姐儿说:「你可要好好听郡主的话,她总归是为了你好。」 邓宝宁老大的不乐意,不过想到什么转念又高兴起来:「我跟爹说好了,日后娘进宫的日子就带我出去骑马。」 第72章 摇曳珠幢小姐妹月下清谈 旁敲侧击老道士观中提亲 在她们来之前槿姐儿早细细给黛玉讲过, 邓宝宁的母亲是一位郡主,深得宫中太后喜爱,多早晚常进宫的。宝宁也深受宠爱,宠出她这娇憨。 说笑间已到晚上, 但见院中昙花一茎数蕊, 尽然丛生, 花苞皎然若裂,显然是要开放了, 槿姐儿忙宾住唿吸:「快瞧那花儿。」 几息间昙花在月下悠然绽开,摇曳珠幢, 白净堪比雪花, 大而柔然的花瓣中吐出数丝花蕊,夜色明月下独有一股幽幽的香气。 宝宁坐在珐华釉绣墩上拍手笑道:「昙花盛放,可不能少了丝竹之音。」 陈念含笑, 落落大方:「知道你坐不住, 主人家自然有安排。」 槿姐儿笑着吩咐身边的丫鬟:「快让那边亭子里的人弹奏罢。」 过一会儿果然遥遥远远飘来古琴声, 宝宁抿嘴笑:「你这丫头可促狭了, 就非得那么远?」 槿姐儿得意的说:「这你可外道了,非得遥遥远远才有这意趣。」 果然月色下品着昙花幽香,静静倾听淼茫又空灵的古琴, 心里沉静不少。又有人抬过来一长条几案,上面摆着常有的炉瓶鼎三事,瓶插珊瑚翎羽, 除此之外还有一山型雕花大香炉。 宝宁先说:「香炉倒可以撤了,冲撞了昙花香倒不好。」 陈念道:「也是傅家妹妹好意,平日里夜游都要备此物,一则风雅二则驱蚊。只没想到今儿个昙花开了以后花香宜人。」 槿姐儿感激的瞧陈念一眼, 陈念但笑不语,黛玉瞧在心里,暗嘆陈念果然是个体贴周到的,不动声色为槿姐儿解了围。 却也不知道为何两姐弟,做姐姐的这般端方正庄,做弟弟的却跳脱不羁。 这时安媚儿小声道:「这昙花粉晕檀心,不知谁能画出这意态。」 黛玉心中一动:「我外祖贾家,有一位宁国府嫡出的小姐名曰惜春的,画工很是了得。回头我问问她。」 安媚儿略微有些不安:「那怎么好,倒劳顿别人。」她因着脸上的胎记生性腼腆,素来不喜叨扰别人。 黛玉摆摆手:「那位姐妹最是安静清心,平日里读些佛经,并不是斤斤计较之人。」 宝宁奇道:「说也奇怪,京中人家我去的不少,倒从未见过这姐妹。」 又有陈念道:「倒也不怪你,那贾家向来少跟人往来,赴宴少了,自然不得见。」 黛玉也心中奇怪,不知道为何,除去红白大事贾家甚少在京中跟人往来,便是偶然赴宴也是跟贾家祖上相熟的老亲见见,更没有带府中姑娘出来见客的。 倒记得有两次好不容易有外客来,贾母却先招了湘云和黛玉两个外姓人出来,压根儿就没让贾家三姐妹露面。 京城中有惯例:若是女子长大,做父母长辈的总要带她四处走动,以期在高门中多有些印象,或是外貌、或是仪态、或是才艺,总要让有心的夫人瞧见,好让孩儿婚嫁时多些选择。 父亲跟白先生结亲也有部分为着这个考虑:京中有些贵妇人们的筵席,总不能做爹的带着女儿去吧?有个女性长辈带着,才好相看。 而贾府元春进了宫,惜春还小,可探春和迎春都已经正当年龄,便是对她们的婚配已有安排,放她们出来瞧瞧,学学接人待物的眉高眼低,总好过婚配后两眼摸瞎在贵人圈子里闹笑话吧? 黛玉猜测:可能是外祖母年事已高精神不济,自然没精力去外头交际;王夫人虽然年轻力盛,可她地位不高,二舅舅不过是个六品官,在京中算不得什么,舅母出去总少不了被踩高捧低的小人明嘲暗讽,再加上她又没有待嫁的女儿,迎春和探春都是庶出,探春虽然叫她母亲可估计王夫人对她的前途没什么打算,惜春虽是嫡出却不是隔房的,她自然不会用什么心思为贾府这些女孩儿打算。 黛玉心中少不得要有些焦心,若是从前她懵懂不知也还罢了,如今她通透了些,自然不想让好好儿的姐妹们胡乱婚配,当下打定主意,要帮这些姐妹。 没想到机会很快就来了,贾母又打发人叫黛玉去看戏。原来这月初一贾府在清虚观打醮,修养在庄子外头的王熙凤和迎春也过来。 贾府头几天打发人去把那些道士都赶出去,把楼打扫干净,挂起帘子来,一个闲人不许放进庙去,正好清清静静唱戏。 黛玉心里有事,又想见见凤姐和迎春,自然欣然应诺。到了初一,她坐一趟翠盖珠缨八宝车到了道观山门以内。 黛玉来早了,这才瞧见一列赫赫扰扰的队伍从街那头过来。 队列前头是一乘八人大轿,想必是贾母所乘坐,后面跟两乘四人轿,黛玉心里思忖,这想必是王夫人和李纨两人。只不知道为什么薛夫人不在。
第130页 等那些车也进了道馆,才依次下来,黛玉这才看见薛姨妈在,王夫人却不在。再一想,想必是等宫中德妃的信,所以留在了府里。 后头一辆翠盖珠缨八宝车和一辆朱轮华盖车依次下来湘云、宝钗和迎春、探春、惜春,湘云下了车便大唿「适才好一阵颠簸。」 一共再连上各房的老嬷嬷奶娘并跟出门的家人媳妇子,乌压压的一街的车。贾母等已经坐轿进了道观山门以内,外头的车还未走完街尾。 这个说「我不同你在一处」,那个说「你压了我们奶奶的包袱」,那边车上又说「蹭了我的花儿」,这边又说「碰折了我的扇子」,咭咭哌哌,说笑不绝。周瑞家的过来过去的说道:「姑娘们,这是外头,看人笑话。」说了两遍,方觉好了。 黛玉心里暗嘆:这般奢华,谁料以后结局。 这时候姐妹们看见了黛玉,黛玉忙去给贾母请安,贾母喜得一把拉住她;「我玉儿才两天不见,想煞我老婆子!」 黛玉忙搀扶她:「道观石上生苔,老太太仔细脚下。」一时间姐妹们见面,热闹非凡,好一阵才往道观里面走。 这里贾母带着众人进了二层山门,一层层的瞻拜观顽,过一会就传张道士求见。 张道士是当日荣国府国公的替身,曾经先皇御口亲唿为「大幻仙人」,如今现掌道录司印,又是当今封为「终了真人」,现在王公藩镇都称他为「神仙」,贾母自然不可轻慢,命人请了他来。 黛玉不耐烦这个,早自己躲了在后面跟众姐妹说些家常事。 外头声音却飘进来,原来张道士要给宝玉说亲「前儿在一个人家看见一位小姐,今年十五岁了……」 屋内姐妹们声音不大,此时听见外面动静,齐齐儿住了声,都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一时听见张道士是说遇见一家小姐,相貌家世都极好的,要来说给宝玉,屋外诸人的表情瞧不见,屋内几个姑娘神色先不对了。 湘云第一反应就是去瞧宝钗,却不料宝钗在看黛玉,探春却也在瞧宝钗,晴雯在看黛玉,黛玉却谁都不看,只似笑非笑站着。 晴雯心里先松一口气:瞧自己家姑娘这样子,显见得是对宝玉没有那般心思。再回过神来看在场几位的神色,心里暗道是了。 如今黛玉不在大观园里住,倒是湘云来得多些,她便跟宝玉格外亲密。那么湘云似乎对宝玉生了不该有的心思,所以她关注情敌宝钗。 而宝钗为何不看湘云反而看黛玉呢?要知道湘云跟宝玉如今可比黛玉亲密多了,这就是她的精明之处了,宝玉的心,大半在黛玉身上,湘云怎么想也是无妨,宝钗自然要多关注黛玉。 探春也是个精明的,自然也瞧出来薛家这几年赖在贾家的意图,再加上她长在王夫人膝下,自然是正儿八经「金玉良缘」的拥趸,当然要看宝钗神情。 几个姑娘你看我我看你,倒有些不好意思,齐齐儿「噗嗤」一笑,又听下去。 却听得贾母说:「上回有个和尚说了,宝玉命里不该早娶,等再大一大儿再定罢。」 听到这里黛玉颇有些忍俊不禁,明明在道观,当着这么一个活神仙的道士,贾母就明晃晃说「有个和尚说了」,这可真是打脸。 晴雯也听乐了,可不是?贾母这是明白白跟张道士说「你再多管闲事莫怪我不客气」,摆出一个和尚之名,意思便是「我当然听和尚的」。 没想到这贾母摆弄人的促狭架势颇有几份像黛玉,可想年轻时候的风采,怪道她老人家素来喜欢黛玉和能言善辩的凤姐,又喜欢伶牙俐齿的丫鬟,这可不是一样的? 黛玉心里却在想:这道士是託了谁的名呢?他跟宫中密切往来,难道是大姐姐元春托来的话?再加上前头端上一盘金银玩件给贾母,难道是提醒「金玉良缘才是正理」? 又想着若是元春的意思,肯定王夫人也是知道的,可刚才探春和宝钗的神色都迷迷瞪瞪,不像是事先知道的。这却也不知道为何了…… 不管张道士是心血来潮还是替德妃传话,总归被贾母给堵了回去「命里不该早娶」,有这个挡箭牌,饶是谁来都无法。 一个「早娶」霎时间让宝钗凉了心肝,张道士说亲的女孩儿也是十五岁,自己如今也是十五岁,贾母说不让早娶,显见得是这两年不会定下宝玉的亲事,可自己还有几年可以耽误呢? 第73章 南柯一梦老祖宗默然举手之劳凤姐儿欢喜 屋中女儿心思各异, 越发安静,就听外面的动静。 于是听得贾母说「你可如今也打听着,不管他根基富贵,只要模样儿配的上就好, 来告诉我。便是那家子穷, 不过给他几两银子罢了。只是模样性格儿难得好的。」 这话说得也油滑, 不把张道士得罪死了,又委婉回绝了这回的说亲。若不是熟悉贾母的人, 还道她在闲聊。 只有黛玉这等亲近贾母的人,才从她说的话里感受到压抑的怒意。 这时候就听见凤姐儿高声笑道:「张爷爷, 我们丫头的寄名符儿你也不换去。前儿亏你还有那么大脸, 打发人和我要鹅黄缎子去。要不给你,又恐怕你那老脸上过不去。」 黛玉松了口气,风姐姐果然还是人精, 便是在庄子上待多少年都少不了那眼力见和解围的能力, 三言两语把话岔开来, 復又回归热热闹闹。
第131页 张道士是什么人?早就听出不对劲, 还好凤姐儿岔开话题,于是不动声色又接上,于是一时间主客皆欢, 气氛復又热烈起来。 姑娘们待的暖阁里头气氛却不大好,湘云目光直愣愣,宝钗比她好些, 却也看得出来手里帕子攥得一团。 适才那句「不管她根基富贵,模样儿瞧得上便好。」到底让几个姑娘心里难安,难道老祖宗一直不开口,是心里没瞧上她们? 再有那句「便是家里穷, 不过我们补贴几两银子」,倒让宝钗心里不自在起来。 薛家如今家世式微,寄居在贾家,外头虽然宣扬的自己有家有产,可薛家自己心里清楚,自己手里的银子实在是不多。 贾府的下人在王夫人的影响下议论起薛家都说豪富,几位姑娘姊妹们也不知道实情,可别人好瞒,还能瞒得过贾母?这话里话外的,难道是在嫌弃薛家穷寒? 一个张道士轻轻松松就引得一群姑娘们个个沉思,那里贾母与众人上了楼,在正面楼上归坐,凤姐和李纨等占了东楼。众丫头等在西楼轮流伺候。 贾珍让贾母过目戏文,说是神前请了的。这晴雯却不知道,小声问过紫鹃才知道时下风俗,来道观里看戏,自然是要请神仙点戏的。 第一本是《白蛇传》,讲的是汉高祖斩白蛇的故事,这也应景,贾家祖上可不正好是从军跟了开国的皇帝才立的功? 第二本兆头也好,是《满床笏》,贾母笑道:「这倒是第二本上?也罢了。神佛要这样,也只得罢了。」 晴雯不通戏文,听得云里雾里,不知道贾母为何喜笑颜开,黛玉却是知道的。 原来这《满床笏》写的是:唐朝名将汾阳王郭子仪六十大寿时,七子八婿皆来祝寿,由于他们都是朝廷里的高官,手中皆有笏板,拜寿时把笏板放满。 凡世人间,谁不求个满门富贵?是以贾母听见便乐开了花,神前头有这戏文,却真是好兆头呢。 又问第三本。贾珍道:「第三本是南柯梦。」 黛玉在旁边暗道不好,先前兆头那么好,如今又来一场南柯一梦,老人家又心思重,可不得不高兴? 再一想,南柯一梦,可不是?人间富贵满门、儿孙出息、锦衣玉食,细究起来可不是一场黄粱大梦,终是空空? 这么一想,心里却把适才看见宝钗碰壁时得意的心思收了起来。都是一场空空,何必笑话他人? 又自省:不能因着宝钗处处给自己使绊子便将自己也沦为笑话人的角色。 这须臾之间起的幸灾乐祸之心细想起来真是分外丑陋,古人说慎独,可见私底下真应格外勒束自己。 黛玉因怕贾母失落,忙在旁边讲些热闹话,又有一个天真的宝玉插科打诨,好一会子才将贾母哄得喜笑颜开。 又有小丫头子捧着方才那一盘子贺物上来,宝玉将自己的玉带上,用手翻弄寻拨,一件一件的挑与贾母看。 贾母因看见有个赤金点翠的麒麟,便伸手翻弄,拿了起来,笑道:「这件东西,好像我看见谁家的孩子也带着这么一个的。」 晴雯在下首站着忍不住又想笑,贾母这一出出的,可真是挤兑死薛家母女了:薛家不是满园子宣扬什么『金玉良缘』造势吗?贾母就在一盘子金器里信手捻起一块金挂件当众问。 其实湘云脖子里就挂一块呢,她就在下首椅子上坐着和姐妹们听戏呢。 谁还没有金挂件了?当今世家里面,谁家孩子没个金啊?这可不就是明晃晃的打脸么?什么金玉良缘,一块后天买的金片还想跟宝玉生而衔来的玉相比? 当下宝钗脸色就十分精彩,奼紫嫣红都不为过,还只能赔笑道:「史大妹妹有一个,比这个小些。」 贾母道:「是云儿有这个。有个赤金点翠的麒麟。」 湘云听到说自己,立刻起身过来:「可不就是。」,说话间从自己宫绦上解下来金麒麟,捧给贾母看。 众人却见两个文彩辉煌的金麒麟,那个从外头来的要大些,也要更有文彩些,当下都笑:「原来这可是比下去了。」 湘云将那个大些的伸手擎在掌上,心里不知怎么一动,似有所感。 贾母在跟前丫头们还未说什么,等贾母过会子起身去更衣,薛姨妈和凤姐儿又在旁边楼上听戏,没有长辈在,几个姑娘开始互相冲着湘云挤眉弄眼。 探春先说:「哎诺!这可不是分出公母来了!」 湘云红了脸,犹自嘴犟:「胡说些什么!」 探春捂嘴笑:「还嘴犟!不知道明儿个什么姐夫也佩着这金麒麟。」 黛玉没留意那边动静,她走到惜春旁边坐下,小声问她:「前几日我在镇南候府里做客,席上遇见一位安家的女儿名曰媚儿的,想要人画一幅昙花图,可嘆席间无人有此技,我记得四妹妹丹青妙手,不知道可否帮她一帮?」 惜春虽然超脱些,人却不坏,自然笑眯眯道:「昙花我在园子里也赏过,倒不难画,我帮她便是了。」 「当真?那可真是极好。」黛玉心中欢喜,想到以后有这个藉口让惜春跟外头的姑娘交际,进而多出去走动走动,心里一阵松快。 惜春已经开始盘算怎么画:「寻常作画常用赭石加墨或加藤黄做底色,可昙花开在夜里,怎么才能映衬出是在月下呢?」
第132页 旁边迎春出主意:「要不在上面画一幅月亮,再画个拜月的仕女,美人赏花拜月可好?」 惜春摇摇头:「那可就俗气了,外头谁不会画?匠气十足,不是我所思也。」 晴雯在下面插嘴:「四姑娘恕我多嘴,何不试一下墨色做底色?」 「噢?这可听着少见。」惜春果然来了兴致。 晴雯便说:「先预留出月亮和昙花的位置,将其他地方用墨色涂了,最后画昙花和月亮,岂不美哉?」 惜春略一思忖脑海中便有了画面,她拊掌大乐:「善哉!善哉!」又夸奖晴雯,「一画之师!」 晴雯吐吐舌头:「当不起姑娘一句贊,只我们下人常去的街市总能买着年画,那版画有全白的,也有黑色底子上画着的,都挺好看。我适才才有这主意。」 惜春颇感兴趣:「什么时候让二哥哥帮我捎些进来,原来外头民间的画自有其长处。」 黛玉自然鼓动她:「何必要劳顿别人?哪日我请了你来赴宴,你便顺路可自己挑。」 宝玉见这边说的热闹,凑过来:「哪里就劳顿了呢?帮姊妹们捎些小玩意儿求之不得。」 黛玉却不给他好脸:「你跟人配玉啊金啊的尚不够忙,哪里有功夫帮我们做这些个劳什子。」 宝玉因张道士提亲之事,心中大不受用,听见黛玉如此说,心里因想道:「别人不知道我的心还可恕,连你也奚落起我来。」因此心中更比往日的烦恼加了百倍。 只是别人跟前,断不能动这肝火,只是黛玉说了这话,倒又比往日别人说这话不同,由不得立刻沉下脸来,说道:「我白认得你了!罢了,罢了!」 说罢便拂袖而去,黛玉也不理她,只冷笑一声,坐着自顾自喝茶。 贾母正好从外面进来,撞见宝玉气沖冲出去,拦也拦不住,唬得叫人去跟着宝玉,又进来问何事。 几个姑娘都默不作声,贾母的丫鬟鹦鹉见无人回答,便上前去将原委一五一十跟贾母说了,贾母听了才长出一口气:「这个冤家孽障!中了暑热胡言乱语,倒跟家里的姐姐妹妹撒气来!」 说罢又叫黛玉坐上前去,细细宽慰她可受了什么委屈。 几位姑娘们还小没看出来,贾母和晴雯能不懂吗?宝玉是因为今日说亲的事情不痛快,只心里还懵懂,只隐隐约约知道自己心悦黛玉。 晴雯看出来了宝玉的心思,心里喟嘆:果真是木石前盟,便是黛玉如今远着贾家,宝玉也对黛玉生了情愫。 晴雯更担心黛玉,她再三观察,如今黛玉对宝玉更像是对自己兄弟,听得对方要娶亲,忽然醒悟无法终身这样毫无芥蒂差遣玩戏,因而有一股子邪火。 晴雯觉得这可不是爱,更像是一种孩童对于自己亲近之人的占有欲,想必等过些日子能醒悟过来。 黛玉气一阵子就撂过去,混不在意,倒跟贾母说起了贴心话,讲她在镇南候府的见闻。 见贾母听得高兴,又装作混不在意的样子问贾母:「外祖母,为何那些贵女们提起舅舅家几个姊妹却是浑然不知,直说没在外头的筵席上见过呢。」 贾母一愣,她如今年事已高也顾不上那么多,总有疏忽的地方,此时黛玉一提,她忽得想起来家里那几个丫头也到说亲的年纪了。 作者有话要说:  黛玉在听到《南柯梦》时候恍然大悟,后又将对宝钗幸灾乐祸的心思收了起来。 这段也许会被人骂圣母婊,但黛玉是世外仙姝,不要拿市井锱铢必较的习气套在她身上,她有了不好的心思,第一反应是自省自己而不是用这心思去搞阴谋诡计去害人。 宫斗宅斗那一套不适用于黛玉哈。 汤圆看评论区看到有人骂我文下的女主「tmd 是圣(贱)母(货),e心死了」,真是一头雾水,综合每个人物的时代背景、家庭、地位,都会有不同的反应,不是每一个人遇到一点点伤害就愤起手刃敌人的。 何况只是女孩儿家青春期成长过程中一些龃龉,难道你跟班里女同学拌两句嘴就要害对方落水、残疾、不得好死吗?不至于哈。 第74章 因麒麟伏白首双星 怨公子零落逐丫鬟 当下对黛玉说:「也是我老迈倦怠了, 倒要让你那几个姊妹多见见人才是。」又让身边的鹦鹉去叫凤姐儿和李纨过来。 凤姐儿如今有子万事足,做了月子出来,精神气儿倒比先前还足,老远就笑孜孜问:「老祖宗说好让我去傍边楼不用立规矩, 怎的又火急火燎让鹦鹉寻我?孙媳妇可又不得受用。」 贾母装作生气, 啐她一口:「怎么?伺候我这老婆子你不乐意了?」 凤姐笑眯眯:「哪呢啊, 倒是我说左了,其实是老祖宗牵挂我, 一刻也离不得我,巴巴儿想见我呢。」 一顿插科打诨惹得贾母笑声不断, 厅内其余姑娘也跟着笑起来, 气氛一时热烈起来。 黛玉心中嘆曰:这可是二嫂子的本事了,走到哪里哪里便能欢声笑语,只这一桩本领, 便是别人家媳妇怎么也难学的本事。 贾母说起正事来:「急着叫你来想起一桩事要嘱咐你:如今你几个妹妹也长大了, 没得京中贵胄人家门往哪里开都不知道。」 这话说得新鲜, 下首的几个姑娘们都心中一动, 互相看看,又觉得不好意思,可还是又宾息听下去。
第133页 贾母嘆息:「女儿家总不好自己出门, 要家里的长辈带着才交际,只我老迈喽,等闲也懒得出去。」 这话说得对, 在座的都知道她老人家也只在宫中有事、交好的高门有红白事才出门。 凤姐忙说:「老祖宗可说哪里话,您若是算得上懒,那我们这些年青一辈可都是懒汉。」 贾母摆摆手:「便是你二叔母也身子不大好,懒怠出门。」又说起李纨, 「兰儿娘又是一心只养儿,连稻香村等闲都不大出。」 李纨倒也罢了,王夫人不出门的原因大家还不清楚么?总归是要面子,不想因着诰命太低在人前丢人,因而也只去王家等几门亲戚。 贾母拉着王熙凤的手,语重心长:「如今倒只有你一个顶事的,我便将这几个姊妹交给你,以后带着她们多在京中走动,识些人高眼低总是好的。」 凤姐自然欣然应诺:「老祖宗放心,我定带着几个妹妹,便是头髮丝也不会少了您一根。」 她也想要这个差事。如今生完了儿子,贾琏还在书院中想再进一步,凤姐復又无事可做起来。 原来在庄子上还能管些庶务,可如今回到贾府又无事可做,总不能跟王夫人手里又要回管家权吧? 她是惯常爱操持惯了的,因而有这差事格外高兴,再想一想,有这走动的机会,一则为贾琏以后走仕途打下基础,总还能有些门路;二则她如今跟迎春格外亲密,能借这机会给迎春寻门好亲事也是好事;三则她有心报答黛玉,如今白家夫人进门,若白家给黛玉寻了什么不靠谱的夫婿,凤姐在外头走动多了也能打听对方人品,免得两眼一抹瞎。 因而她喜滋滋接了这差事,坐下的几个姊妹各个聪慧,自然想明白了:贾母哪里是让王熙凤多走动人家,其实是想给这姊妹说亲事。 说起亲事,坐下几个女儿家谁不挂心?便是不憧憬,也要多关注些对方是何等人家,下半辈子过得舒坦不舒坦全看嫁进什么人家。 联繫到黛玉在贾母身边说的那番话,都明白黛玉这是委婉提醒老祖宗,三人也不是没良心的,一时之间都对黛玉感激不已。 探春更在心里想:都说林妹妹没宝姐姐宽厚,可观她举止总不动声色帮她人。若是宝姐姐,帮是帮了,却还要大肆宣扬了好名声,踩着你扬她的名,让你记她的好,承她的情,黛玉却总静默不语,如此对比,高下立见。 谁知宝玉一日心中不自在,回家来生气,嗔着张道士与他说了亲,口口声声说,从今以后,再不见张道士了,别人也并不知为什么原故,只贾母心里有些明白。 宝玉气得不去看戏,索性就在家里避着,谁知道宝钗也不去。他奇道:「姐姐,怎么不听戏去?」 原来宝钗受贾母翻检金饰那一出奚落,心里不痛快,又加之贾母为了几个姑娘婚事让凤姐带着出去走动走动,勾起了宝钗一腔心事。 薛家祖上不过是个紫薇舍人,如今在京中最亲的亲戚也不过是王子腾家,可王子腾如今擢升外调,因而只能投靠贾家门下。 若是有人上门来贾府做客,宝钗当然可以混在姐妹里出去见见人,可凤姐带几个姑娘出外交际总不会带上宝钗,人家给贾府下帖子也不会下给一个远亲,宝钗哪里有什么机会遇见高门呢? 宝钗哥哥薛蟠这几年在外厮混,也结识了北静王、冯紫英之类,可她家不过是没落皇商,怎么谈得上与对方利益交换呢?别人只当薛蟠是个玩伴,不会正经将他视作可结亲的门第。 是以宝钗闷闷,不想去看戏,只这话不好跟宝玉讲,因而她只是说:「我怕热。听了两齣,热的很,要走呢,客又不散;我少不得推身上不好,就躲了。」 两人说来说去,宝玉一时失口却把宝钗比作了杨贵妃,宝钗愤恨道:「我倒像杨妃,只是没一个好哥哥好兄弟,可以作得杨国忠的。」 宝玉讨了个没趣,却仍耐着性子哄宝钗几句。 不管贾府怎么闹,黛玉听戏也一概不知,她此行也不是为听戏,而是为了提点贾母,如今见各姐妹姻缘有望,自然心中放松,听了几天戏文便告辞回府。 晴雯在林府镇日算帐,小厮通报说外头有贾府的丫鬟找,晴雯不知何事,出门一看居然是可人。 原来可人自上门来寻她,见着她乐得什么一样:「适才我一提你门前的小厮便都知道,她们都说你在林府过得不错,可见是真的。」 这值当什么?晴雯却不分辩,只笑着说:「我们府上人丁单薄,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人,当然都认得。」 这倒也是,可人眼中闪过一丝羡慕:「人口简单便也事少,怎像贾府乌烟瘴气。」这显见得是有苦水了,晴雯猜着她是来诉苦。 两人叙一些别后情形,晴雯问:「你镇日里不出门的人,怎的今儿忽得上门来?可是遇到什么难处?」 可人嘆口气:「还不是袭人?」 于是倒豆子一般将袭人怎么的排挤她,怎么的连带几个小丫头欺侮她一五一十说出来。 可人愤恨的说:「昨儿我不过是将宝玉的扇子骨失手跌了,袭人就满屋子嚷嚷一时她不到就有事故儿,倒显得她能干呢!」 这可是袭人歷来的作风,晴雯微笑不语,可人犹自愤愤:「说得好像自古以来就只是她一个人会伏侍,别人都原不会伏侍一样!」
第134页 晴雯道:「好在宝玉是个绵软性子,素来爱护女儿家,总待你们好些。」 可人想起什么,又微微皱眉摇头:「这可也不对,说来宝玉也不好,前儿个那文官等十二个女孩子放了学来寻我们玩,大家就堵了沟,把水积在院内,拿些绿头鸭、彩鸳鸯,捉的捉,赶的赶,缝了翅膀,放在院内玩耍,将院门关了。宝玉敲门不应,倒把袭人踹了一脚。」 「啊?!连袭人都踹?」晴雯张大了嘴巴,宝玉最放在心上的丫鬟那便是袭人,怎的还打袭人呢? 可人说起来都有些心有余悸:「可不是?袭人肋上青了碗大的一块,晚上一口鲜血在地,早上起来我们都吓了一大跳。」 晴雯就有些看不上宝玉:「好好儿踹自己房里人算什么男人?」 可人还替宝玉辩解:「宝玉说是踢错了,他又是小意伏侍,又是将王济仁叫来亲自确问,又是依方给袭人调治,宝贝得不行呢。」 晴雯别别嘴:「打都打了,还做这些又什么用?难道我去街上踹了别人一脚,给别人请医问药别人还要感激我不成?」 可人嘆口气:「所以说做奴婢的,生死都在主子手里攥着呢。」,她素来跟晴雯说得来,就是因为两人对于这主奴制度都有同样的共鸣。 可人又说:「说起这袭人也是活该,她挨打倒罢了,居然还跟宝玉说:素日开门关门的小丫头们憨皮惯了的,早已恨的人牙痒痒,她们也没个怕惧,要是她们,踢一下子唬唬也好。」 「听听,这说的什么话?!」晴雯听着都来气,宝玉那一脚力道不小,袭人都被踢吐血了,可想而知若是还七八岁的小丫头被踢一脚是什么状况,说不定都会出人命。 可人不屑的翻了个白眼:「连个姑娘还没挣上去呢,也不过和我似的,倒先站在主子那边考量起来,口口声声跟宝玉称起『我们』,把小丫鬟们的命看得草芥一般,回头当上姨娘还不得打骂丫鬟!」 这可真是,晴雯素来对这种踩高捧低的人没什么好感,宝玉打了你,你不去怨恨宝玉也就罢了,居然还安慰宝玉说若是小丫鬟就该打?奴性十足之外还加上对更底层的迫害,简直是个畜生不如的小人。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做了西葫芦丝。 有一次去日料店里学来的,生西葫芦 用擦丝器擦丝,加芥末、和麻酱,拌匀,真的很下饭。 第一次吃的时候很犹豫,生的啊,从来都没有吃过生的西葫芦,吃一口,真香! 夏天吃不下饭拿来下饭正好 第75章 手足眈眈小动唇舌 讨好丫鬟得罪姐妹 可人嗤之以鼻:「依我看, 她捱那一脚全是因为她伏侍的好,为什么昨儿才挨窝心脚啊!我们不会伏侍的,明日还不知犯什么罪呢。」 因着想起前几天看戏那一出,担心黛玉对宝玉起了情愫, 晴雯又问:「宝玉如今可还有吃人胭脂的毛病?」 可人道:「总归是不安分, 和袭人不清不楚也就罢了, 碧痕打发宝玉洗澡啊,足有两三个时辰, 也不知道做什么呢,别人也不好进去。后来洗完了, 进去瞧瞧, 地下的水,淹着床腿子,连蓆子上都汪着水。也不知是怎么洗的。笑了几天!」 这显见得不是什么良配, 虽说这时候的大家公子有个拈花惹草的毛病不算什么, 可晴雯总盼着黛玉能寻个好夫婿一世一双人。 可人不知道晴雯的心思, 接着说:「可着急坏了袭人!照我说啊, 她和宝玉爱做什么做什么,只别碍着我的眼!别叫我替他们害臊了!她们鬼鬼祟祟干=的那些事,也瞒不过我去。不是我说, 正经明公正道的,连个通房丫头也没挣上呢,倒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 可人素来有反叛精神, 晴雯又问:「可人姐姐,莫怪我多嘴,我问你,你对宝玉……」 唬得可人慌乱站起来, 满嘴呸呸呸:「天打雷咒!我若是对宝玉有那见不得人的心思,迟早死在外头!哼!不是人人都自甘下贱想做姨娘的!」 「再说,再说宝玉也不是个有担当的。」可人说着凑过来小声问晴雯:「你还记得太太房里那个金钏?」 啊金钏,晴雯自然认得:「可不是那个中等个儿?性子沉静,脸团团的。」 可人嘆息:「前天宝玉趁着太太歇午晌,上来便拉着金钏手调戏,被太太翻身起来,照金钏脸上就打了一个嘴巴子,让她老子娘带着出了园子,竟然逐出去了事。」 「什么?!被逐出去?!到底说了什么惹得太太这般动怒?」晴雯这一惊可不小,王夫人对身边伺候的奴婢向来客气,可不见她这般动怒。 可人道:「说起来倒不是什么重话,屋外伺候的丫鬟听见,宝玉说什么我明日和太太讨你,咱们在一处的话,金钏儿不答。宝玉又道等太太醒了我就讨。金钏儿只不过将宝玉一推,笑骂他忙什么!又说『金簪子掉在井里头,有你的只是有你的』,又让宝玉去东小院去拿环哥儿和彩云。」 晴雯不解:「这话没什么要紧,又不是存心勾引,难道爷们拿咱们说胡话,做奴婢的还要指着鼻子叱骂不成?」 可人道:「若是你我的性子,还真少不得要指着宝玉骂一顿。其他人就吃不准了,可是宝玉到底是府里少爷,老太太太太当眼珠子一样养着的宝贝人儿,若一言不合惹恼了他,还能有性命在?」
第135页 这倒真是,宝玉对女孩子有求必应,那也是年轻、美貌的女子才行,晴雯和可人对宝玉顶嘴,也是吃准了他这一点。 可宝玉对下头的丫鬟、或是些老妈子、老婆子向来是厌恶至极,这态度跟许多贵人一样,都对底层充满了厌恶,将其视作草芥。 若真是惹恼了当家少爷,真是连命都不要了,宝玉还好没有好色的毛病,若是外头别人家好色的少爷,见你相貌好拉着你要奸,你还能喊冤不成?喊来太太,先治你个勾引爷们之罪。 晴雯嘆息:「亲儿子和一个奴婢,当家太太偏向谁?可不是明摆着呢么。」 可人点头称是:「是呢,听说当时太太动了怒,指着金钏骂下作小娼妇!好好的爷们,都叫你们教坏了。宝玉见王夫人起来,早一熘烟去了。」 晴雯长嘆:「宝玉可真是个没担当的,这般大事,倒自己先跑了,好歹帮她分辨一二。」 可人愤恨道:「可不是!贾府这些主子哪里就把我们当人看了,少爷调戏两句奴婢,倒先把奴婢逐出去!都夸宝玉怜惜女儿家,我瞧着呀,倒是个没担当的懦夫!」 又垂泪嘆息:「都说我在宝玉房里得宠,是个有福气的,可我心里总不称意,先是袭人视我作眼中钉,又有一干主子们将我们奴婢做草芥,回头宝玉婚配了来个奶奶不知道还要怎么磋磨我们,都是爹生娘养的,谁又愿意生下来是为奴呢?」 晴雯一听心里怜悯,问她:「宝玉虽然混,却是个听姊妹们话的,不如我求了我家姑娘,将你要到林家如何?」 可人一听大喜,可转眼就担心起来:「不知道会不会连累你?林姑娘是个难得的仁厚主子,你可不能恃宠而骄,倒给她添上许多麻烦。」 晴雯笑:「我们家姑娘是最善心不过的,她又素来敬重自尊自爱的人,我既不挑唆她做坏事,又不为我谋利益,怎能说是拖累我?」 可人喜得就要来给晴雯行礼,晴雯忙扶住她:「回头等我家姑娘去贾府,自然寻个好时机求了你回来。」又问,「对了,那金钏出了贾府生活可有靠?」 可人道:「金钏倒是衣食不愁,她娘是太太的陪房,家里有个姐姐玉钏也在太太跟前伺候,可就是出去以后面子上挂不住。」 晴雯:「家生子最怕被主子逐出去这种事了,祖辈都在里面,七绕八拐的亲戚也在府里头当差,真被人赶出去,外头早传遍了,自幼在那府里长大,眼里心里没见过外头的天地,只知道府中,倒不如无根无基的。」 「可不是?如是咱俩被赶出去,好歹没个亲戚故旧看笑话。」 两人又絮絮叨叨说些闲话,晴雯给她送些忆江南里新出的布料,便心事重重送走了她。 到底心里感慨,回房之后就跟屋里几个丫鬟絮叨此事,丫鬟们混熟了,早就从晴雯和紫鹃口里听了不少贾府轶事,因而也都跟着感慨。 黛玉练完字回房,就听见几个丫鬟在院里愤恨:「那样公子哥,可真是不着调!」 黛玉因问:「外头哪个公子哥惹得你如此?」 见黛玉进来,晴雯先住了声,倒是雪凤嘴快:「姑娘,我们说那贾家的公子哥儿呢。」 之后便一五一十将宝玉如何踹袭人一脚,又如何跟碧痕不清不楚,再又金钏之事。 晴雯在旁边看着,就见黛玉的脸色渐渐不好看起来,她心里着急,忙出声打断:「不过是外头公子哥的通病,把丫头们当玩物,仔细污了姑娘的耳。」 黛玉先笑起来:「你这丫头,贾家是我外家,宝玉又是我亲戚,怎的又说这话?」看上去毫无芥蒂。 晴雯这才放心下来,看来黛玉对宝玉并无男女之情。 黛玉道:「我是听你们说那金钏可怜,晴雯和紫鹃可认识她的话,不若雇来我们府上。」 紫鹃先说:「姑娘这主意好!贾家下人都住在贾府后面巷子里,想来金钏回了家左邻右舍都是贾家下人,少不得要听那奚落。」 太太的院子一向也算难进,金钏又素来是体面的大丫鬟,如今被逐出去,只怕脸皮上挂不住,晴雯道:「不如让她去我们忆江南里面帮忙?」 「固然我可怜金钏,可她到底是贾府的人,又与贾家下人沾亲带故,贸然带进咱府上,若是有什么纰漏可怎么好?」晴雯道。 明嬷嬷先称许她:「可长大了,倒会想法子喽。」 晴雯一笑:「再者带进林府看在王夫人眼里可是林府在打她脸,还不如安置到铺子,跟外头就说我可怜她,正好我接管着姑娘的铺子,便安插她其中。」 这样一来,便是被贾家知道也无妨,反正晴雯一个丫鬟,又跟金钏有旧,僕人们私下里互帮互助也不罕见。 黛玉又想起金钏儿投井也就这一两日了,就吩咐晴雯:「下午你便去找金钏,好好儿劝导一二,我怕她要面子,一时想不开。」 明嬷嬷道:「就让紫鹃陪你去,你们都是贾府里从前得意的大丫鬟,到底能劝住她,去的时候捎带带些角黍(粽子)、蒲酒、咱家庄子上出的莲藕之物给老太太送过去,也算是个由头。」 说起角黍,黛玉倒想起另外一事:「明儿就是端阳佳节,我这里新得了些五毒花样的白玉香囊,正好分赠给众姐妹。」 原来黛玉想起原先在那书中读过,湘云给诸多姐妹送了绛纹石的戒指,却又巴巴儿拿出四个,分送给袭人、鸳鸯、金钏儿、平儿。
第136页 湘云这是将主奴看得一般不势利眼吗?不,她明明口口声声「可怎么跟小子说女孩儿们的名字呢」,最遵守规矩不过。 要知道丫鬟们惯常从外头往来,她们的名字外院里的小子可也是知道的,湘云连这压根儿都不重要的规矩都要守,可见并不是漠视规矩的人。 那为何呢?当然是为了讨好几个大丫鬟,以显示「在我心里你们跟主子差不离」,至于是不是伤害到几位姐妹们的感情那就不重要了。 再看这丫鬟,湘云是一视同仁几个姐妹们的丫鬟们都送吗? 不。 鸳鸯是贾母的大丫鬟、金钏儿是王夫人的大丫鬟、平儿是凤姐身边最得力的人、袭人是宝玉的大丫鬟,如此一来可不明了了? 第76章 善心女搭救不幸女舔丫鬟反被丫鬟骂 湘云送的四个丫鬟都是贾府掌权人身边炽手可热的红人。 而被她伤害的姐妹们是谁呢?迎春、探春、惜春、黛玉、宝钗。都是得罪了也无妨的小人物, 哪比得上那几个手握权势的大丫鬟呢? 黛玉记得柳家嫂子曾和司琪在厨房闹了一场,晴雯随便就能吃个蒿子秆儿,司琪想要一碗蒸鸡蛋都难,湘云的做法跟柳家的何其相似! 那绛纹石的戒指儿算什么稀罕物呢?寻常贵人家体面些的丫鬟都瞧不上。宝钗转手就送了给袭人, 处理掉免得心烦, 还赚了袭人的感激。 没想到湘云知道后不但不生气, 反而还感慨「我天天在家里想着,这些姐姐们, 再没一个比宝姐姐好的。可惜我们不是一个娘养的。我但凡有这么个亲姐姐,就是没了父母, 也没妨碍的。」, 真是个傻的。 黛玉不管是在那书里还是如今都不把这些瞧在眼里,可到底怜惜几个姐妹,只不过因为无权无势, 便被史湘云当作通天梯踩。 是以黛玉打理家务使看见有雕刻五毒的白玉香囊, 便收拾了出来给姐妹们, 她给迎春、探春、惜春、宝钗都准备了一份, 又给众人的大丫鬟都送了一对玛瑙雕的小粽子,很应端阳节。 当然也没有遗漏掉长辈,黛玉给贾母并邢夫人等都备了装满香草的荷包, 贾母的是黛玉亲手绣的,其余人的是府里丫鬟绣的。这也算是京中常事。 收拾妥当,晴雯和紫鹃便随着林府上门送节礼的车队去了贾府, 自然先去拜访贾老太君。 贾母很是喜欢这些香包,晴雯藉机说:「姑娘镇日在家绣这个,先头绣了一半,说不好, 又重起头才定下来。到底是一派孝顺之意。」 听得贾母合不拢嘴,给晴雯和紫鹃赏了一把银瓜子才休。 晴雯又说:「我家姑娘给府上诸位都备了节礼,不值当什么,就是姑娘的一番心意。」 邢夫人、王夫人、李纨、凤姐俱收到荷包,又给几个姐妹并丫鬟分发了礼物,邢夫人和李纨先心里生了好感,感慨林家到底知礼,送礼也是人人有份面面俱到。其余人各有欢喜。 从贾母那里告辞出来,晴雯便直接去贾府后巷子里,这里是贾府下人聚居的地方,晴雯哥哥家原来就在这里,只不过如今两口子都已经赎了身去往林家郊野的庄子上去了。 金钏家里颇有些体面,因而住在巷子里还算比较体面的一座四合院里,带晴雯进来的小童子很会说话:「金钏姐姐家里人都去上工了,只她和她奶奶在家,她自打那天回来就没出来过。」 晴雯捧出一把海棠果蜜饯谢过他,便轻声敲门:「有人在家吗?我是晴雯。」 院里头开了门,原来是一位满头银丝的老妪,见着晴雯,先是诧异,问:「可是太太那边有变?」 原来她看晴雯和紫鹃两个穿着体面装扮入时,把她俩当作王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了。晴雯心酸,此时还盼着王夫人能回心转意。 却听得屋里金钏的声音:「怎么?!」说着还有急促的在地上趿鞋的声音。 晴雯忙说:「金钏,是我,晴雯和紫鹃,我们过来瞧瞧你。」 那趿鞋的声音戛然而止,晴雯和紫鹃进了屋,就看见金钏蒙着头躺在炕上。老妪端了两碗水来递给她们;「难为你们还记着旧时姐妹,多开解开解我家钏儿。」 紫鹃先过去坐在炕沿边:「金钏,那事情我们都听说了,太太也过分了些,总归是无妄之灾,知道的谁不说你是无辜遭殃?」 金钏动了一动,晴雯知道这是说到她心坎里了,当众挨打被逐,金钏要强,总觉得丢人,可如今紫鹃说外人都觉得不是她的错,那金钏心里先能舒服些。 晴雯跟着话茬:「是啊,明眼人都明白呢,只不过碍着要在贾府当差不敢说出来。」 金钏在被子下闷声道:「谢谢姐姐们来探我 ,可我实在是无脸见人……」 开口说话是大进步,晴雯一喜,和紫鹃对视一眼道:「咱们当丫鬟的,哪个没被打骂过,当时也羞愧,也不敢见人,可日子长了都忘了,谁还记得这些呢?」 紫鹃在旁帮腔:「可不是?我十岁上忘关了老太太养的鹦鹉笼子,被管事的大丫鬟带到庭院里去打板子,打完在东边的大照壁下跪了一个下午,当时南来北往全是回话的婆子丫鬟,我当时脸羞得红彤彤一片,以为人人都对我指指点点,恨不得缩紧地缝里去,可如今谁还记得?」 被子下面传来闷闷的声音:「我也不记得了。」
第137页 紫鹃道:「对呀,所以说当时经这事儿的人羞愧万分,可外人不过两天就忘了,谁还记得别人的那些事呢?」 这话说得见效,金钏掀起来脸上蒙着的被子,忽得坐起来,双手蒙脸:「可外头人都说我是勾引宝玉不成才被太太赶出来的。」 晴雯道:「那就别理会啦,外头的人你还不知道吗?恨人有笑人无,他们怎么不去说街头乞讨的大娘呢?只是因为你长得好、人出挑、先前又是得势的大丫鬟,那些人比不过你心里都憋着嫉恨呢,好不容易有机会可以踩你了,自然要赶紧踩你。」 金钏一愣,显然是听进去了,她喃喃自语:「先前可人、袭人、琥珀、素云、紫鹃、彩霞、玉钏儿、麝月、翠墨,跟了史姑娘去的翠缕,和去了的茜雪,我们几个是一边儿的,如今她们几个都好好的,我却被赶出来,实在是没脸见人……」 原来这是面子上抹不开,紫鹃安慰她:「人活世上又不是一时一事便能定了前后,不信你问你娘,她昔年也是伺候过人的,你问她当年主子跟前的红人如今在哪里?可是人人都老有后福的?」 一番话说得金钏沉默不语,晴雯也暗暗佩服紫鹃的口才,金钏是个好强的丫头,你跟她讲什么退一步海阔天空都是徒劳,还不如利用她的好强心理跟她讲一讲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 这不,金钏立马听进去了:「也是有道理,我娘有个结拜姐妹就是太太身边第一人,太拔尖了被舅老爷瞧中求娶了去,受不得大婆磋磨早逝了,清明我娘还帮她烧纸呢。」 听劝就行,晴雯又说:「我们姑娘的嫁妆布庄正缺人呢,你反正也在家是闲着,不若去那里帮忙,好歹学门手艺,以后也好做打算。」 「好事好事!钏儿你就去罢。」金钏奶奶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正依在门框上听她们说话。 「可家里?」金钏明显有些心动。 「家里能有什么事?便是有事喊一嗓子你爹娘妹妹都回来照拂上了,倒是你,总得为以后想想,出去看看,学一门手艺也好,攒些嫁妆银子也好,总好过在家听外头的闲言碎语,日夜的哭。」奶奶倒很坚定。 终于说动了金钏儿,晴雯和紫鹃两个又帮她收拾东西:「我们坐着林府的车过来的,正好帮你把铺盖什么的都送过去。」 年轻姑娘们搭手,一会子就收拾停当,金钏也不留恋,只跟奶奶说:「阿奶,过些日子我再来看你,我如今脸面全无,出去躲些日子。」 「哎!你放心去。你爹娘回来我跟他们说。」 晴雯和紫鹃坐着林府的马车将金钏送去布坊,因晴雯到底不放心,便藉口布庄忙脱不开身也留在了忆江南,想陪金钏几天。 紫鹃自去復命,黛玉称赞:「晴雯有心了,既这么,你就把她的被褥之物让人捎带过去。」 次日午间,王夫人、宝钗、黛玉众姐妹正在贾母房中坐着,有人回道:「史大姑娘来了。」一时,果见史湘云带领众多丫鬟媳妇走进院来。 见过礼后,湘云又捧出几个绛纹戒指,宝贝一样道:「袭人姐姐一个,鸳鸯姐姐一个,金钏儿姐姐一个,平儿姐姐一个。」 却不知众人脸色都有些微妙,湘云不知道为何,又巴巴儿去找凤姐等住处去分散。 到了凤姐那里,说笑了一回。出来便往大观园来见过了李纨;少坐片时,便往怡红院来找袭人。 拐过一道花墙,就听见一群丫鬟婆子正磕牙。 一个苍老些的声音说:「今儿个史大姑娘来家,给鸳鸯姐姐几个送了绛纹戒指,你瞧见没有?」 另一个很是不屑:「哼!不过是几个破烂石料做的戒指,倒好叫她收买人心!」 「可不是?给我们姑娘姐几个的跟给丫鬟们的一样,也不知磕碜谁呢!」 那个张扬些的丫头又说:「这也倒罢了,谁不知道史大姑娘穷呢?只巴巴儿拿的出来石料也罢,别人好歹说她一片心意,可专给几个大丫头算怎么回事?打发人不知道她巴结鸳鸯她们呢!」 「这可有些过了,咱家姑娘素来温厚不说什么,你没瞧见三姑娘瞧见戒指,那手,将帕子攥得紧紧的。不过话说回来,三个姑娘到底没权没势,便是得罪了也不值什么。」一个丫头似乎颇为惋惜。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出去吃了串串和冰粉,所以夏天就喜欢吃奇怪的食物。 第77章 花架下众丫鬟之指指点点侯府内宝钗自取其辱 「哼!就她精明, 难道我们家老太太、太太们都是瞎的?太太若不是看老太太面上,早不请她来了。」 「嘘——快别这么议论太太。说起来,咱也不稀罕,林姑娘昨儿个送咱们一人一对玛瑙角黍, 才叫灵巧呢, 要我看打个翠绿的络子配上挂腰间, 倒也应景。」这是个胆小些的。 「还是林姑娘大气,送我家姑娘的白玉香囊, 真真儿好看,三姑娘还夸凭它是怎么雕出来的。」 「那你可得替你家姑娘收好, 别又被哪个不长眼的奶娘给偷出去当了。」 「现下倒不会了, 我家姑娘在琏二奶奶庄子上住了半年,气度处事都不同以往,到底还是嫡亲的嫂子。」 那花荫背后丫鬟们又拉拉杂杂扯起了家常, 边聊边往别处去了, 湘云才身子动了一动, 翠缕才上前去搀扶史湘云:「姑娘, 这起子刁奴居然敢背后里议论主子。」
第138页 湘云扯了扯嘴角:「我哪里算是贾家正经主子,再说,咱们哪比得过林家出手阔绰。」 翠缕忙说:「好赖都是姑娘的心意, 凭他们怎么说,收了礼的那几个姐妹总归记得姑娘的好。」 湘云摇摇头:「若我父母还在,我手头也不至如此拮据, 叫人白白看了笑话。」 好在湘云就是湘云,转头就又去怡红院,给袭人送戒指去。 她去了怡红院,袭人接了礼自是欢喜, 又拿出前日粘的鞋帮子,求湘云做。 可人在外头听见,冷笑一声,自个儿打了帘子进门:「袭人,快别麻烦客人,咱院里十八个丫鬟呢,怎的就没一个人做得针线?」 一顿说得袭人面红耳赤,可人又道:「若是我们伺候的不好,你大可去求了老太太、太太们或换人、或再进人,怎的还寻了主子帮你做针线?」 湘云替袭人说话:「我们是自小一块长大的,正好闲着做几针,不碍事的。」 可人笑眯眯:「先头宝姑娘在外面说什么史家姑娘在家里一点做不得主,又说史家贵为侯门却不用针线上的人,差不多的东西都是府上女眷自个儿动手,既如此,史家姑娘哪里腾地开手?」 湘云一听,脸先涨红,却半句也说不出来。 翠缕先指着可人骂:「你这蹄子怎可如此说我家!史候是持家谨道不说,你们议论亲戚是何道理?」 说着便要往外走;「来啊,我们去老太太跟前问问,府上的丫鬟议论史候家,瞧不起老太太娘家是怎的。」 袭人忙上前阻拦,可人仍旧笑眯眯:「姑娘息怒,怎的就恼了,这也不是我说的,是宝姑娘说的,怎的就算我的了?」 吵闹的动静大了些,宝玉先进来:「我在外头院子里会一会兴隆街的大爷,怎的一会子功夫院子里就反了天堂?」 袭人瞧见宝玉,只抽抽噎噎不语。 可人在心里冷笑一声,却扭头装出委屈的样子:「宝二爷评评理,袭人让史大姑娘做二爷的针线,我瞧着很不成礼,二爷素来爱护史家姑娘,哪里捨得让她做这些活计?」 这可说到宝玉心坎上去了:「湘云妹妹,是袭人不是,她素来主持我院中杂务,倒养得托大了,竟先指使起主子来,我先跟你赔个不是。」 袭人一听,心中酸楚,两人已有夫妻之实,却落在宝玉心里还是将史家姑娘瞧得比自己重要,不就是因为自己生了个奴婢之身吗? 面上还要装的大度,跟着赔礼:「史姑娘,是我造次了。」 湘云先一把拉起袭人:「快起来,咱们的交情,说什么赔不赔礼的。」 宝玉又扭头安慰袭人:「你呀,素来贤良惯了,不过是些针线活计,交给下面的小丫头去做就是了,何必亲力亲为?」 袭人腼腆说:「我多做些,别人就少些劳累,那些个丫头心里还惦记着玩乐,就让她们多松快松快。」 也不知她多厚的脸皮才说得出来这样的话,可人微微笑起来:「这么着,袭人姐姐虽体贴,到底不能累着她,趁着今儿大家都在,就把手里的活计分给大伙儿好了,院里也不养闲人。」 宝玉先高兴:「这个好!」 袭人却支支吾吾起来:「我自己个能做得来,就不用累着你们。」 这话可说得奇怪,明明自己做不过来央求亲戚家的姑娘做,怎么有人分担还不高兴呢? 湘云心直口快先说出来:「既今儿个有宝玉给姐姐做主,姐姐不如分下去给下面。」 袭人想来想去,才说:「都是些宝玉贴身的衣物,不好叫闲杂人碰……」 宝钗知道湘云来了,就急急忙忙往怡红院赶,湘云和宝玉幼年时也是玩伴,到如今湘云称唿宝玉都为「爱哥哥」,宝钗心里到底还有几份担心,想着要看紧才是。 刚进院,就听得屋里说什么贴身衣物,精明的她赶紧住了脚,站在屋外静静倾听。 可人「噗嗤」笑出声:「姐姐这话可有趣,那么多贵门侯爵人家,难道人家的贴身衣物都是自己做不成?我听闻大长公主一日换一身,难道都是自己一针一线缝的?」 这话有道理,袭人脸刷的红了,可人却不放过她,装出困惑的样子:「一样是丫鬟,怎的我们是闲杂人,姐姐就不是了呢?」 袭人虽然与宝玉有过床帏之情,但到底没有过过明路,连个通房丫头都算不上,因而被可人这么当着众人面子挑破,一时脸上挂不住,眼看就要哭出来。 宝钗在屋外也心神不好,她固然影影绰绰知道袭人跟宝玉的事,可这么被人再三强调,心里总不大受用,因而又静静悄悄自己走了。 屋里宝玉看袭人低声啜泣,湘云斜睨,可人不依不饶,一时也恼了:「几件衣服,哪里就劳顿了几个姐姐,早知道我就是少穿几件,也省的几位姐妹们为得这事情烦恼!」 说着就要去找剪子剪自己衣服,袭人忙住了泪,不住的苦劝,众人闹了一场,才好了。 众人原以为此事就这么了结了,谁知道一波不平又起了一波。 原来保龄侯史家和忠勇伯卫家前些天定了亲,说定了府中史湘云和卫若兰的婚事。 卫家问名合八字之后觉得妥当,将卜婚的吉兆通知了史家,并准备纳吉。 这是史家大事,保龄候夫人也请了贾母上门,若是平时贾母自然是懒怠出门的,可是想起黛玉那天所说,便自己带着王夫人并几位待嫁姑娘们一起去道贺。
第139页 和该有事,宝玉听闻也要过去,王夫人素来溺爱宝玉,便一起捎带了他。 待到了府上,看见侯门气派非凡,往来僕从进退有据,侍女们不卑不亢,行为有序。几位姐妹们先困惑上了:看来这史家并不如贾府里传说的那般落魄呀? 故去的老保龄候有三子:长子也就是史湘云的亲爹不幸英年早逝,早早夫妻双亡,大房只余了湘云孤身一人; 因而让次子史鼐沿袭保龄侯的爵位,如今史家当家的便是他和夫人; 三子是史鼎是个有出息的,自己靠着搏命,成为太上皇嫡系,生生儿给自己挣了个忠靖侯回来。 一门两侯,荣耀非凡,如今湘云纳吉,隔房的两位侯夫人都出来操持,办得花团锦簇。 保龄候夫人先来迎接贾母:「姑姑来了,道叫我好想。」, 旁边忠靖侯夫人自然而然扶住贾母另一边手臂,「姑母快来看看,我们都是小辈,这两天老悬心,就担心办得不好,如今姑母来坐镇,我们也放心。」言笑间将贾母搀扶进正堂。 瞧这一张利嘴,凤姐在外不敢肆意说笑,她无有诰命,此时也只是老老实实站在后面跟两位侯夫人含笑打招唿而已。 此时听两位夫人之言,观其举止,凤姐不由得感慨人外有人:我原来没记过几个人,当自己是个人物,如今见了这两位夫人,才知从前的自己真是井底的□□,不知天高海阔。 这边两位侯夫人陪贾母进了房门,又叫保龄候夫人的小儿媳妇在旁边伺候着说话,自己告罪:「姑姑勿怪,今儿个匆忙,外头还有一摊子事。」 贾母自然知道好歹:「咱娘几个还客气什么,赶紧去忙罢,倒辛苦你们为云丫头操持这一场。」 几位姑娘坐在隔壁的花厅里,旁边的下人伺候殷勤,她们甚少出门,不由得好奇的打量一二。 宝钗先心里酸涩起来:她寻常都站在「我有娘亲哥哥,可怜你一介孤女」的高点怜悯湘云,能从中获得不少心理安慰。 薛家如今门第低微,她平日里除了王家和贾家没有到过别的高门,此时到了史家,见侯府气派,忽得生了胆怯之心。 可宝钗到底是宝钗,四下一瞧席间陪伴自己的几个史家女儿穿着,心里便有了计较。 因而笑吟吟开口问:「怎的今儿个大喜的日子,姐妹们不穿时下京中最风靡的锦绮袄裙?」 她本意是想刺上一刺史家,说什么侯府,居然连锦绮铺丝的衣料都穿不起? 没想到下首保龄候家嫡次女名字唤做楚云的说:「姐姐可是玩笑了?律法规定,除去皇家,衣料不许用金绣、绫罗、锦绮、丝等高等织物。用了便是僭越。」 第78章 楚云正色驳奢靡史鼎头痛下定礼 四大家族胡作非为惯了, 哪里还知道那个?再打量一下自己身上穿着的金绣领子的衣服,当下就连几位贾家的姑娘脸色都不好起来。 楚云彷佛没看见她们的神情,继续说:「外头人都觉我家一门两侯骄纵,可偏偏父亲和三叔父都是低调谨慎之人, 平日里也教育我们兄妹要谨言慎行, 家中更是裁减用度, 不得铺张浪费。\" 宝钗碰了个不大不小的壁,还是探春跟她要好, 主动又起了个话头:「云儿这会子收拾停当了罢?」才将话都岔开。 探春坐在花厅里,心里一阵阵艷羡, 湘云素来跟贾府姐妹诉苦, 倒让人以为叔父叔母苛待了她,可如今一看,还真是没有虐待湘云。 先是针线活儿, 原先湘云跟人哭诉道镇日要在家里做活, 夜里也不得歇累得慌, 可听说史家的女人都做呢, 可见不是苛刻湘云一个。 再说这下定的忠勇伯卫家,是一等一的王孙人家,虽说爵位比史侯家低了一等, 可湘云爹娘早亡,大房没有爵位,湘云嫁进去就是妥妥的忠勇伯世子夫人, 未来的忠勇伯夫人,也不算辱没了她。 再说卫若兰是御前行走,妥妥的五品官,以后还前程大好, 据说人又生得相貌堂堂风流倜傥(宝玉告知姊妹的),可算得上是好夫婿。 湘云这一门亲事,可算得上是里子面子皆有,既有忠勇伯家的地位,又有实权,不是贾府那样外头瞧着好看的花架子,以湘云一介孤女之身,能说的这样亲事,显见得是她叔父叔母格外尽心了。 探春再悄悄瞄一眼宝钗,只见宝钗脸色灰白,纵然强颜欢笑,仍旧遮掩不住眼睛里的失落之情。 饶是一向跟湘云毫无过节的探春,都有些恍惚,何况宝钗乎? 探春自打懂事起就知道自己是个庶出的,婚嫁大事亲生的姨娘做不得主,只有太太才能置喙。 是以她万般讨好太太:给宝玉做鞋垫,为太太绣荷包,平日里更是锤腿搀扶,无不尽心,就盼着日后婚嫁太太能看在自己精心伺候的份上高抬贵手。 今日看湘云不费力气便获得了这一切,不由得心里空落落,自己的婚事,又在哪里呢? 若不是黛玉那日跟贾母进言,只怕自己也跟其他姊妹都困在后院不能出来见识这天下之大。 若不是看看外头当家各府的太太们应酬,自己还傻乎乎以为王夫人对自己心存回护呢? 探春心里讥笑一声:原来太太对付自己的手段便是不动,也不拒绝自己献殷勤,也不呵斥自己,衣物首饰总不短缺自己,面上和风细雨,得个爱护庶女的好名声。
第140页 可实际呢?不闻不问自己的婚事,也不为自己的前途打算,估摸着这么拖下去,就等着哪家人来求亲,顺顺噹噹把自己嫁出去。 还落得外头的好名声,更落得自己对她的感激。 若不是那天黛玉提醒贾母,自己还会傻乎乎的叩谢太太,甚至在出嫁后为贾家出谋划策,利用夫家的力量来帮衬宫里的德妃和宝玉。 想起黛玉,探春又涌上一腔羞愧,自己先前忠于太太,自然对黛玉充满敌意,说不上处处针对她吧,却也始终冷眼旁观。 却看黛玉,不因此而疏远自己,更积极为姊妹们的婚事谋划。 她跟贾母那一进言,衬出贾家对女儿们思虑不周,明眼人都会嘀咕做主母的暗藏鬼胎,稍有不慎便是得罪了太太和大嫂子、二嫂子这些长辈,便是老太太再护短些,只怕也要勃然大怒。 但黛玉仍旧说了,自己、迎春、惜春三姐妹跟王夫人相比,肯定是弱势的一方,也不能为黛玉带来什么利益,但她还是为姐妹们的前程仗义执言。 几位姐妹坐着,听得外头通禀的姑娘传:「户部安员外郎家大娘子来了。」 姐妹们忙起身相迎,楚云亦是笑吟吟上前去接:「安妹妹可好!」 黛玉小声跟惜春说:「还记得让你画昙花那人,便是这位了。」 安媚儿脸上有胎记暗印,家中父辈官职也不显,可她出自青州安家,当朝皇后也是安家出身,轮起来两人还是堂姐妹呢。 是以安媚儿也是京中贵女们宴请的对象,并不敢怠慢。 安媚儿一眼就看见黛玉,招唿过众人后悄悄儿坐到黛玉身边,黛玉为她引荐:「这是我从前说过的那位丹青妙手惜春妹妹,她的画如今可起了头呢。」 安媚儿欣喜不已:「我还以为林家妹妹忘了呢」,又与惜春论过幼序,三人凑头聊起来。 惜春素来空灵,又体量尚小,在伶俐人儿辈出的贾府是个可有可无的布景板,是以并不擅长交际。 可巧安媚儿也是如此,她一向因为面容自卑而甚少与人深交,常躲在宴席里做个透明人,更不甚喜欢那等与任何人交谈两句便能高谈阔论热情洋溢的女子。 两个人出乎意料的投缘。惜春对安媚儿小声讲解一些绘画的技巧,安媚儿显然很感兴趣,她不擅丹青,因而常或惊讶或欣喜的问;「原来是这般!」、「如此居然也行么?」 黛玉看两人相谈甚欢,心里也欣慰万分,惜春有时过于孤独,她年纪比贾府里姐妹都小,又没个玩伴,总是一个人闷着。 先前又被那贼尼姑所洗脑,常有出世之心。 如今能结交到年纪相仿的手帕交,多见识些外面的世界,多沾染些红尘气,或许不会飘然出世。 迎春和探春也在前来祝贺的贵女中相继结识了说得来的玩伴。 宝钗坐在一旁更加如坐针毡,史家对外介绍她时说她是贾家亲戚薛家姑娘,别人总会堆笑问:「可是御前行走薛家?」 宝钗口中发苦,还要勉强维持微笑:「是金陵薛家。」 对方仍旧一脸迷茫,宝钗几乎要支撑不住,还是莺儿机灵,在旁道:「我家是紫薇舍人薛公之后,也是书香继世之家。」 这个「也」字便透露出心虚,宝钗忙呵斥莺儿,又跟对方致歉:「丫鬟管教不周,肆意搭话惹人笑话。」 对方自然客气的说:「不妨事不妨事。」,可那面上的笑容便要褪色几份。 宝钗素来都在人前做大度雍容样子,可心里比谁都在意,如此几遭,她几乎要摇摇欲坠,恨不得赶紧结束。 宝钗的盼望中卫家纳吉的队伍也到了史家门上。 纳吉是六礼之一,卫家并不以湘云父母亡故而轻慢湘云,仍旧厚重待之,除了首饰衣物等聘礼外,卫若兰还去郊野捉了一对活大雁作为贽礼。 亲迎日卫若兰身着盛服,戴着金花,备了依仗、雇来的人吹着鼓乐,带了一对家雁,送到了保龄候府上。 府上自然早已有人侯在门口,又将他迎进了前院,今日只是纳吉礼日,来的人少,可即便如此前院还是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京城中贵胄。 几个年轻些又与卫若兰相熟的青年,站在檐下高声跟他开着玩笑,院子里不时爆出爽朗笑声,衬着满院的披红,格外的喜气洋洋。 卫家管事将礼单念完,跟过来的家丁们将一对活家雁并各色纳吉礼搬到正院中间,一时之间几近要堆满正院,惹得众人赞嘆不已。 在场的保龄候和忠靖侯心中也是满意不已,可见卫家对这门心事的满意,侄女儿嫁过去他们两位也满意,总算觉得对得起逝去的大哥。 保龄候用下巴一示意,贴身小厮便从后罩房那边毕恭毕敬端出来一个大红漆盘。 除去枣子、桂圆、莲子等这些代表吉祥喜庆的回礼外,女方家里还要准备一些针线活计送出去。 一则显示女方的德容女红拿得出手,二则也是提前孝顺婆家长辈。 漆盘里盛放的便是湘云亲手做的针线活儿,内里有给卫家父母亲手缝制的袜子、鞋子等物,那尺寸都是提前要来的。还有给卫若兰做的袜子、鞋子,还有荷包、打的络子等物。 保龄侯夫人立在前院和后院相连的后罩房处,目送小厮从自己丫鬟手里拿走这托盘,心里一阵松快。 可算是交差了,自己这个大侄女,跳脱的性子,火炭一样一点就爆,偏偏做长辈的说不得骂不得。
第141页 两家定下亲后,自己拘束着她不让她出门她便派了贴身丫鬟去相熟的贾府,求老太君来接自己。 谁还能回绝嫁出去的姑姑?只好让她出了门,可不想在外头抱怨婶婶镇日里扣着她做针线,就差没说史家苛待她了。 消息传到侯府,保龄侯夫人一阵头晕:外头人最喜欢这种苛待遗孤黑心家眷的传闻,便是没有还要编上几桩呢,何况当事的娘子自己在外头说? 外面也不知道传成了什么样,还有人有鼻子有眼的说保龄候两口子贪了大房的财物。 真是气煞人!保龄侯夫妻大小也是侯爵之位,哪里就用得上贪那些了?贪了那点,让皇上降罪、让御史参奏,削了爵位怎么成? 一份长房的财物多还是侯爵府的家产和子子孙孙的侯爵位重? 作者有话要说:  有很多人很讨厌探春,认为她是王夫人的狗腿子。 但是《知否》里女主为正房夫人出谋划策,积极跟她交好,难道也算狗腿子吗 我会把她写成一个复杂的人, 总归也是个可怜人。 今天吃了懒人排骨 就是排骨白水煮熟,用漏勺捞出来。 撒入香菜末、香葱末、五香粉、花椒粉,盐、酱油,然后搅拌 真的很好吃,适合懒得做饭的夏天。 ——————————新书求预收宋代背景重生文《醉花阴》———————— 文案一: 太子赵祐近来很是心烦,翰林学士家明三娘子处处与他制造巧遇。 殊不知那三娘子是重生而来。 前一世,三娘子明月奴一心仰慕秦国公世子杜轻臣, 他喜欢女子贞静,她就隐瞒自己喜好捶丸; 他喜欢吟诗,她就苦读经书; 费尽心思嫁进去,却发现自己只不过是个挡箭牌, 她依旧无怨无悔,操持偌大一个国公府,用自己嫁妆填补亏空。 直到对方带一位白月光进府…… 这一世,她只想做个吃喝玩乐的美娇娘,顺带嫁给那命薄早死的悼献太子,做个清贵的守寡王妃,舒舒坦坦过这一世。 舒舒坦坦是有了,但没想到赵祐利落的翻身上床,呲牙一笑:「娘子!」,说好的英年早逝呢? ————- 文案二:好春三月,蓦山溪时候。二十四番风,只解管,吹花擘柳,悠游汴京,做一个富贵闲人。 文案三:一开始,太子赵佑一脸冷漠:明家素来支持贵妃一系,他家三娘子忽然对我示好,其心必诛! 后来,赵佑一脸宠溺:好好好,是是是,月奴说得都对! 第79章 真鸂鶒傅家瞧端倪 假鸳鸯史家费思量 便是湘云身边几个奶娘嚼舌, 保龄侯夫人也只觉好笑:她们信誓旦旦说二房贪墨的,是侯爵府的家产, 祖上有律:谁袭爵谁掌这家产。 从前大哥袭爵时他们二房也老老实实只拿自己的一份,万万没想过染指属于爵位的财物。 何况当初大哥出了事自家郎君袭了爵后, 特特请的宗族里的族老和史湘云的舅家一起做见证, 分割的家产。 族中诸人和大嫂娘家都盯着呢, 自己家又怎么贪没人家家资? 听到这话保龄侯夫人气得在家哭了一场,她素来怜悯湘云那孩子丧父丧母, 平日里多有照拂。 开始还想着湘云不是男子,一介女子能用得多少?嫁人出给她出一份嫁妆, 还能落个好名声。 待处的时日久了, 便生了几份真情,待湘云掏心掏肺的照料,自己孩儿有的, 必要给湘云有;有时候自己孩儿没的, 还要先紧着湘云。 谁知道湘云这般在外头败坏二房名声, 侯夫人只觉得多年不带眼识人, 白白以真情换猜疑。 背地里背着人哭完,侯夫人的心也冷下去,等到帮湘云置办嫁妆时她便颇为敷衍。 一样的花费, 用心和不用心置办的嫁妆完全两样: 譬如用心筹谋,总要风雨无阻多看几次布,定要挑那偶然才出现的稀缺布料, 又生生跟掌柜的磨破嘴皮子班讲价才能买到; 可若是在其位谋其政,那便只挑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郊游一般去相熟的布庄里逛逛,随手指几匹皮相不错的布料, 让店家送几箱过来便是。 反正明面上瞧着大差不差,花费也处处送到湘云舅家过目,并未贪没她一分一毫。 怀着这请神走的心理,大侯夫人总算熬到了今天,她从乌木窗户空隙里往外看去,就盼着一路平顺。 她弟媳忠靖侯夫人脸椭圆,柳眉小口,坐在剔漆圈椅上打趣她:「嫂子可比嫁自己女儿倒还上心。」 大侯夫人心事重重应付着笑了一下,二侯夫人瞧出了端倪,但她们妯娌素来交好,看大嫂紧张,便也住声,只宾气看着外头院子里的纳吉礼。 卫若兰的贴身小厮接过那红漆乌木螺钉盘,恭恭敬敬递给卫若兰,卫若兰一脸欢喜掀开盖在上面的大红缠枝番莲鸳鸯纹样织锦。 他从中拿出一个大红地暗如意万字的荷包,珍而重之拂平整穗子,轻轻举起,看来要戴在自己腰带上。 二侯夫人抿嘴笑:「这侄女婿呀,可真是不错。」 大侯夫人这才有些放心下来,却听见窃窃私语声,扭头一看,后罩房旁边的西廊里,不知什么时候聚集了一群女儿家,原来都是趁机来偷瞧新郎官。
第142页 大侯夫人缓慢望了一眼,被姑娘们捕捉到,骤然吓得一个个都僵立起来,大侯夫人本想发作,但看着其中湘云期盼的眼神,又心一软。 便提前看看也好,女儿家也就这两年任性些。再者,为了装扮外院东西两廊都挂着大红的帐子,又有本来就有的竹帘子垂下来,外面人丝毫瞧不见里头动静,倒也两相便宜。 湘云在贵女们的簇拥下偷看了卫若兰一眼,只一眼她就脸上腾得飞起红云,外面都说卫若兰生的好,如今一瞧可真是才貌仙郎。 想到以后就要跟这个人成婚,从今往后真正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府邸、有自己的家人,湘云心里一阵阵欢喜。 可就在这时,卫若兰忽然抬起来头,他适才一脸的喜不自已,此时却一脸困惑,不停环顾,似是在寻找什么。 卫若兰的「御」也是几位梅姿竹态的年轻郎君,见状不对,凑近了身子,似乎在询问他什么。 卫若兰嘴唇阖动,不知道跟那位御说了什么,那位御脸色骤变,却也小心四下找寻,忽然他头不动聚焦到了某处,似乎是找寻到。 大侯夫人早又提心弔胆,却见那位御的目光所在:一位鬓若刀裁眉如墨画的公子。 这边湘云她们躲在竹帘后面也看清楚了,探春先没忍住攥住了迎春的手:那公子,可不正好是宝玉? 宝玉也呆愣,他正在心里感慨:好好儿的一个姐妹,定要配给这鬚眉浊物! 又想起,女孩儿未出嫁,是颗无价之宝珠;出了嫁,不知怎么就变出许多的不好的毛病来,虽是珠子,却没有光彩宝色,是颗死珠了;再老了,更变的不是珠子,竟是鱼眼睛了。 心里感慨,还悄悄儿落了几滴泪。 此时众人齐刷刷看过来,宝玉顾不上自个儿难过,笑问:「卫公子,为何看着我?」 卫若兰和宝玉私底下也是识得的,彼此客客气气,从未有过纠纷,因而宝玉心中坦然,淡然发问。 卫若兰可不没有那般淡然,他颇有些激动,说话的语气有些激动:「宝兄弟,可否将你扇套儿解下一看?」 黛玉远远看见宝玉不知所以然解下扇套递给卫若兰,忽得一时慌了。 她忽然想起来从前读过的那本书里,自己因着宝玉不知道哪来的扇套儿拿着和自己的手艺比,赌气将那扇套铰了。 后来被湘云知道,还跟宝玉抱怨,宝玉安慰她本不知前日的那个是她做的,袭人也解释道他哄骗了宝玉,说是: 「新近外头有个会做活的,扎的绝出奇的好花儿,叫他们拿了一个扇套儿试试看好不好』,他就信了,拿出去给这个瞧、那个看的。不知怎么又惹恼了那一位,铰了两段。回来他还叫赶着做去,我才说了是你做的,他后悔的什么似的!」 湘云才作罢,可到底也生气,没给宝玉再做。 可如今黛玉如同再生,跟宝玉压根儿没有什么私情,虽然亲密些,但到底没有独占宝玉一人的轴劲儿,所以压根没跟宝玉发生口角,也就压根没有剪子绞了那扇套。 所以宝玉如今还好好儿的佩着那扇套!甚至都不知道那是湘云绣的! 黛玉扭头一瞥湘云,果然见湘云脸色忽得变得灰白。 从前没有这一出,是因为自己绞了扇套,因而卫若兰压根就没有看到而已,如今可怎么办! 卫若兰左手是那扇套,右手是那荷包,脸上逐渐如冰霜一般,旁边的几位御脸色也不好。 保龄候抬眼看看天色,倒脸上还没有任何焦躁,还是忠靖侯先开腔:「卫家世侄可是有何事悬而不决?这吉时就要过了。」 卫若兰往前一步,双手合着微微躬下身子行礼:「史世叔,却不知为何贾家这位公子的扇套与这荷包图案一模一样?」 忠靖侯尚摸不着头脑,只能顺着意思说:「京中花样子有限,谁不是你抄我来我抄你,这有什么稀奇?」 「非也!」一位少年站出来道,他正是今日的一位御。 那头黛玉在竹帘后头一看就认出来是傅云飞!却不知道他为何不在书院,却来了京中,又仔细一想,是了,今年是大比之年,想必要下科场。 卫若兰还想说什么,奈何手已气得颤抖,脑海一片空白,此时见傅云飞站出来帮自己,感激的沖他点点头。 傅云飞道:「卫家公子是我姨表兄弟,因而我站出来出这个头,鸳鸯戏水不稀罕,寻常鸳鸯都在河塘,下绣几道波纹权做池塘,可这鸳鸯却是在山间谷底,格外稀罕。在座诸位也是有这针线活佩在身上的,可知此话不假。」 在场诸人不由得点头,纷纷答:「是这样」、「正是」。 大侯夫人听到这里,腿渐渐有些不稳,还是二夫人眼尖,忙上前将她扶住,想半搀半扶送她回椅子上休息,却被她死命挣住。 二夫人知道嫂子这是心里挂心,也不坚持,自己亲手去搬了圈椅让嫂子坐在门口。 二侯爷听完一愣,犹自辩解:「花样新些也不是什么罪过。」 傅云飞道:「这另一桩,便要说到自古以来的鸂鶒,也就是如今被称作的鸳鸯的演变。」 「世人都说鸳鸯白头偕老,可仔细看鸳鸯的鸟头,并非白色,这可是何故?」 「原来古时候的鸳鸯,翅膀杏黄色,头戴白长毛,垂之至尾,尾与翅皆黑。而鸂鶒则毛有五采。分明是两种鸟类。」
第143页 「鸳鸯生性忠贞,因而被世人比为夫妻象徵,盼着能白头偕老。但鸳鸯生的朴素,倒如那麻花鸭一般,不如鸂鶒外形五彩。便时常有人混作一谈。」 「久而久之,世人便称鸂鶒为鸳鸯,而真正的鸳鸯,再也无人问津。」 湘云听得心砰砰跳,她当初绣的这花样,便是得意之作,查阅了不少古书,绣上鸳鸯真正的面目,这才算的上是真正的好兆头。 当初她为此事多得意,此时就有多懊丧。图案相像到如此地步,这可如何分辨? 果然傅云飞道:「两绣件上所绣皆为上古所称鸳鸯,怎的如今还有这般巧合,恰有一人也如史家姑娘一般聪慧想绣古鸳鸯,又别出心裁让鸳鸯不在水边在山间?」 众人听着颇有道理,一时之间都觉得史家过分。怎的你家的姑娘还给外男绣扇套? 再看对方是贾家的宝玉,又恍然大悟,此人惯常是在女儿队里混的,他祖母又是史家出嫁的姑奶奶,说不定表哥表妹,还有些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做了炖鲅鱼。 鲅鱼切块,腌制(真的腌好久,因为鲅鱼很腥) 裹面粉油炸 再下酱油料酒生抽老抽加开水炖 临出锅撒点香葱碎末 可惜家里没有乌鸡,不然就可以做一道:乌鸡鲅鱼啦哈哈哈哈 ——————————新书求预收宋代背景重生文《醉花阴》———————— 文案一: 太子赵祐近来很是心烦,翰林学士家明三娘子处处与他制造巧遇。 殊不知那三娘子是重生而来。 前一世,三娘子明月奴一心仰慕秦国公世子杜轻臣, 他喜欢女子贞静,她就隐瞒自己喜好捶丸; 他喜欢吟诗,她就苦读经书; 费尽心思嫁进去,却发现自己只不过是个挡箭牌, 她依旧无怨无悔,操持偌大一个国公府,用自己嫁妆填补亏空。 直到对方带一位白月光进府…… 这一世,她只想做个吃喝玩乐的美娇娘,顺带嫁给那命薄早死的悼献太子,做个清贵的守寡王妃,舒舒坦坦过这一世。 舒舒坦坦是有了,但没想到赵祐利落的翻身上床,呲牙一笑:「娘子!」,说好的英年早逝呢? ————- 文案二:好春三月,蓦山溪时候。二十四番风,只解管,吹花擘柳,悠游汴京,做一个富贵闲人。 文案三:一开始,太子赵佑一脸冷漠:明家素来支持贵妃一系,他家三娘子忽然对我示好,其心必诛! 后来,赵佑一脸宠溺:好好好,是是是,月奴说得都对! 第80章 做扇套兄妹情深惩刁奴家法森严 再看贾宝玉, 眼眶微红,可不是捨不得,又不是嫡亲妹妹,怎的就捨不得?一时之间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都有些怀疑。 宝玉摸不到头脑, 他拱拱手:「实不相瞒, 这是我家丫鬟说新近外头有个会做活的,扎的绝出奇的好花儿, 叫他们拿了一个扇套儿试试看好不好,至于为何跟卫公子所拿的一样, 请了那做活的人问问, 岂不真相大白?」 宝玉还浑然不觉,饶是他思来想去,也想不到这与自己有关。 「让老身来告诉你缘由。」一个小厮跑到保龄候身边, 窃窃私语半天, 保龄候脸色微霁, 道, 「侄女自幼性子真率天成,不喜针线,奈何婚期将近, 为着完成定礼,贱内只好将尺寸给了城中一位绣娘,让她做成。实在难以启齿, 但为着闺中侄女儿清誉,在下不得不说,还请卫家见谅。」 众人一愣,原来不是闺中女儿生了春情, 与表兄私相授受,而是隔房婶母为帮丧母侄女遮掩不足。 这种事情在大家族中屡见不鲜,在场的男子大都有姊妹,顿时想到平日里娘亲教训姊妹们「现在不做绣活以后要被婆家嫌弃的。」,一时之间有了共鸣。 谁家姊妹就一定针线拿手呢?也常有人家在出嫁这种时候帮女儿遮掩,或是手下丫鬟做、或是长辈或姊妹相帮,只要正主在其上缝几针就算自己做的。 这也平常,只史家不幸,找的绣娘居然是个别出心裁的,又恰好给贾家宝玉也绣了个一样的。 这婶母着实尽心,隔房的侄女不好教哩,打不得骂不得,严格管教很容易被外人说成是「严苛」,就这还尽心给找婆家,虽然侄女针线不好,却也帮她遮掩一二,可见史家家风忠厚。 众人想到这里,便也不像刚才那般鄙夷。 保龄候敏锐得捕捉到大家神色变化,心里一宽,可是看卫若兰犹自不动,他忽得想起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一招,心一横,向前拱手道:「便是卫家以此退亲,在下也无不可。是我家教女不严,理当自食其果。」 众人的目光就有几分批判卫若兰了,怎的,人家长辈都鞠躬了,你还不罢休? 卫若兰一听解释,还在思索,可保龄侯这么以退为进,他便被逼得只好也弯腰下去:「世叔说哪里话,折煞晚辈。」 忠靖侯上前一步拉住卫若兰的衣袖,哈哈笑道:「既已收了礼贴,贤侄赶紧跟我去入宴!」又扭头招唿大傢伙,「今儿个请了松原楼的大师傅在家里掌勺,诸位可得帮我家尝尝有无尽心。」 鼓乐手赶紧热热闹闹的吹打起来,一场闹剧,就这样被两位史侯化解于未然。
第144页 女眷这边诸事不知,唯有几个女孩儿熘过去偷看未来姐夫才知道些端倪,当下都不敢说话,赶紧悄悄跑回后院。 瞧见众人散去,槅扇后大侯夫人才出了一口气,她想站起吩咐事情,脚底一软,差点就站不起来。 二夫人忙去搀扶她:「嫂子小心!」又恨恨道,「今儿个我们史家的女儿差点都被连累进去。」 可不是,大夫人家里有好几个女儿,最大的女儿已经嫁人,二夫人家里也有个嫡出的女儿,平日里疼得宝贝秧子一般。 若是今儿个传出去史家女儿与人有私情,给外男做贴身针线的话头去,只怕不知道还要闹出什么笑话来! 大夫人想起已经快要临盆的亲生女儿,心里一恨,若真是如此,就算亲家不去责问,只怕听到外头风言风语都影响女儿心绪,到时候…… 她不敢再想下去。 接下来还有设宴不能离开,大夫人强撑着在弟媳厢助下将那宴请支应完,好不容易含笑送走最后一波客人,她脸一沉:「将二姑娘请来!」 史湘云被请来时犹不乐意呢,自然就带了几份在脸上,进了门一看,四位长辈都在,心里就更别扭,怎的,欺我父母双亡? 因而行礼也马马虎虎应付过去。 保龄候自然气血上涌,他是大家族族长当惯了的人,立刻沉声问:「湘云,今日之事怎么回事?」 史湘云顿时委屈上涌,梗着脖子回:「也不知我寻了门好亲碍了谁的眼,平日里给我下套。」 这话含含煳煳,在影射府里其他两房几位妹妹。 事到如今还要反咬一口?!大侯夫人气急攻心:「便是你几个妹妹要作弄你,可也不会拿自个儿名声来犯浑,一家子姐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些道理她们还是懂得的。」,最后几个字恨不得咬牙说出来。 湘云抬起头:「二叔父在外头说我不通针线,可叫我今后怎么在婆家做人?」她反正也是要出嫁的人了,嫁妆单子都拟好了,还怕什么不成,今儿个她一点不想再忍气吞声。 侯爷还未说话,侯夫人先道:「不然呢?勾引外男?给别的男子做贴身绣活?顶着这两个名声你倒不用担心在婆家如何做人,只怕连迎娶你的人家都没有! 」 湘云心里一虚,她也觉得给宝玉做针线不合适,可心里自有一套说辞,当下道:「二哥哥不是外男,我们自小一处玩大的。」 「事到如今称唿还如此亲昵?!居然丝毫不知避嫌?!!!」大侯爷气得暴跳如雷。 「你可知道你所作所为,不仅害得你自己差点被退亲,还差点坑得府上其余几位姐妹?怪道你常往贾家跑,合着你心里一丝也不顾念自己家姐妹亲缘?!!!」 一屋的长辈面色凝重,饶是湘云烂漫惯了,也明白这次闯了大祸,已不是她所以为的那般,一下又惊又怕,居然泪盈于眶。 二侯夫人总算还有几分理智,柔声先哄她:「你先说说,为何给贾家少爷做这个?是他先央求的你?还是你要给他做的?」 湘云平息了下哭意,才说:「宝玉并不知情,是他的丫鬟袭人求了我,说活计多做不过来,要请我帮忙,我才帮她缝些。」 几位大人才松了一口气,没有私情就好。 大侯夫人又问:「既如此,那除了扇套还做了些什么?」 湘云想一想:「这次的扇套、几双袜子、打过络子、还有些不记得了。」 大侯爷脸色越发铁青。侯夫人几近要晕厥过去,几辈子造的孽啊。 —————— 晌午的时候贾母刚想歇午饷,便有人通传:「史家来人了 。」 贾母纳闷,她在后院女人堆里不知道外头的闹剧,宝玉回来又没讲过,自然万事不知。刚说:「请进来罢。」 待贾母由王夫人和凤姐两位搀扶着到外头时才是一愣:原来两位侯夫人俱是按品大妆,一副兴师问罪的神态。 贾母到底是经过事的,闲闲问:「可是上午的宴席上我贾家女儿有何失礼之处?」 大侯夫人摇摇头:「不是,姑姑……」她正待要说,悲从中来,「噗通」一声先跪在贾母身边,泪如雨下,哽咽的不成样子。 先不说贾母如何疑窦丛生,王夫人在一旁先欣然起来:左右不过是史家的事,不是老太太输就是史家输,而不管她们谁最后占了上风,反正都不管王夫人事,她正好看热闹! 还是二夫人在旁补充:「姑姑也莫怪我们莽撞,实在是今儿个闹得不成个样子。」 贾母和王熙凤对视一眼,今儿的宴席她们俩是去了的,没有闹出什么啊。 二夫人一看两人一头雾水,心里明白了这两人原来也不知晓,当下道:「可怜姑姑跟我们一样受蒙蔽。」 于是一五一十将当日之事说给贾母听,坐上贾府诸人俱惊。 贾母惊的是不知两位心肝居然私相授受;王夫人惊的是本是隔岸观火谁知烧得是自己家房子;凤姐惊的是如此大事不知道要如何收场。 大夫人抽抽噎噎道:「便是湘云自己煳涂我也万不敢上府上来寻个说法,可湘云道原是宝玉身边一个丫鬟名唤袭人的,说活计做不过来总求她帮忙做。」 贾母看看王夫人,又看看凤姐,凤姐乖觉,忙说:「不敢欺瞒老祖宗,那日可人跟袭人闹了一场,当众指责她不该让主子做活,倒一顿好吵。」
第145页 二侯夫人顺势添油加醋:「姑母,我家云丫头您是知道的,古道热肠,又幼时在您这跟这丫鬟顽过的,总有几份面子情,只好做了,可是差点将自己一生都误了呀!」 她说得哀切,贾母一转念间已经做了决断:「叫袭人过来。」 老太太脸色铁青,便是跟袭人交好的鸳鸯也不敢出言求情,只跑到怡红院跟袭人说:「老太太动了怒,你可要斟酌着字句。」 袭人跨进门便听一声厉喝「跪下!」 她忙跪下,心里盘算,还好已经请麝月去搬宝玉救兵。 大侯夫人一看始作俑者,便气不打一处来:「姑母,您可得为我做主呀!」 贾母高坐正堂,问:「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还指使亲戚家姑娘做活了?」 袭人忙「砰砰砰」磕了几个响头:「是奴才猪油蒙了心,想让外人搭把手,又跟史大姑娘交好,才有了做针线之事,可活计里面有屋里的,还有我的,并不都是宝玉的。」 二夫人一听笑了起来:「我倒说不好是不止做宝玉的好呢还是单单只做他的好:倘是只让做宝玉的呢,显见得是你这狗奴才构陷主子;若是其他都做呢,怎的我史家姑娘倒伺候起你了?」 贾母沉声道:「掌掴!」,鸳鸯只好上去,充满歉意看了袭人一眼,连抽了她几个耳刮子,直抽得袭人半边脸都红肿了起来。 「要碰她,先杀了我!!!」 作者有话要说:  王夫人:吃瓜吃到自己头上。 ——————————新书求预收宋代背景重生文《醉花阴》———————— 红楼看到这里的求个预收藏鸭,收藏对一个码字者来说好重要啊,汤圆每次看到自己的收藏数只有十几个时真的心里拔凉拔凉的,谢谢啦。 文案一: 太子赵佑近来很是心烦,翰林学士家明三娘子处处与他制造巧遇。 殊不知那三娘子是重生而来。 前一世,三娘子明月奴一心仰慕秦国公世子杜轻臣, 他喜欢女子贞静,她就隐瞒自己喜好捶丸; 他喜欢吟诗,她就苦读经书; 费尽心思嫁进去,却发现自己只不过是个挡箭牌, 她依旧无怨无悔,操持偌大一个国公府,用自己嫁妆填补亏空。 直到对方带一位白月光进府…… 这一世,她只想做个吃喝玩乐的美娇娘,顺带嫁给那命薄早死的悼献太子,做个清贵的守寡王妃,舒舒坦坦过这一世。 舒舒坦坦是有了,但没想到赵佑利落的翻身上床,呲牙一笑:「娘子!」,说好的英年早逝呢? ————- 文案二:好春三月,蓦山溪时候。二十四番风,只解管,吹花擘柳,悠游汴京,做一个富贵闲人。 文案三:一开始,太子赵佑一脸冷漠:明家素来支持贵妃一系,他家三娘子忽然对我示好,其心必诛! 后来,赵佑一脸宠溺:好好好,是是是,月奴说得都对! 第81章 史家登门定要说法 不肖种种大承笞挞 门帘子一卷, 迈步进来的可不是宝玉? 鸳鸯顿了一顿,旁边押着袭人的几个婆子不自觉的往后缩。 王夫人瞥见老太太神色颇有失望,再看两位亲戚面露嘲讽,忙上前去搂住儿子:「日头下面过来可是中了暑气?满头的汗, 哪里存的邪火?」 二侯夫人举帕拭泪, 遮挡住眼中的鄙夷, 真是个色令智昏,为了个丫鬟当众驳回长辈面子的纨绔。偏偏王夫人还帮他找藉口。 宝玉听到王夫人的话愣了一愣, 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他素来在长辈跟前乖顺。 只是适才透过帘子看到袭人一边脸红肿着, 想是油皮都破了, 宝玉又怜又急,情急之下居然说出了那么大逆不道的话。 他唬得忙给老太太、太太请安,又问候过两位亲戚, 大侯夫人心里有气, 装作哭的哀切也未搭理他, 只有二侯夫人含煳颔首。 宝玉也不以为意, 他凑到老太太跟前给老太太捶腿赔礼:「适才我瞧着那丫头一脸的血,唬了一跳,倒吓着老太太了。」 贾母心里有些不喜, 自己嫡亲的孙儿,平日里当作眼珠子一般疼着护着,谁知道为了一个不起眼的丫鬟就要当面顶撞自己。可她素来疼惜宝玉, 因而只淡淡道:「既是热着了,那便去后房里歇着去罢。」 宝玉哪里肯走?笑嘻嘻应承在她膝下:「老祖宗福气大,我待在您跟前就不头晕了,正好去去暑气。」说着又小意给贾母捶腿, 贾母心一软:「那边待着吧。」 宝玉看贾母神色平復,小心翼翼问她:「老祖宗所为何事?怎的史家两位舅太太都在,便是袭人这丫头不长眼做错了事情,自有我教训,怎的捅到老太太这里,倒惹了老太太、太太不自在,回头气伤了身子可怎么好?」 把个大侯夫人气得差点栽倒!眼瞅着要严惩罪魁祸首,偏偏来了个搅屎棍! 宝玉孝顺,老太太、太太神色微霁,王夫人站出来道:「我的儿,你还不知道呢,袭人这丫头背着你央求湘云做活,偏偏卫家姑爷看你的跟他的阵脚一样生了疑,要闹着跟史家退亲哩。」 宝玉道:「咦?袭人跟我说这是外头一个做活好的人做的,我倒不知道是湘云妹妹的。」 说着又笑吟吟道:「我道多大的事,卫家大哥哥在纳吉礼时亲自问了,我也跟他说明,横竖湘云妹妹也无事,老祖宗且息息怒。」
第146页 大侯夫人听得咬牙切齿,要不是自己机智让小厮去给大侯爷献计,想出托说湘云女红不行外头买来的託词,只怕卫家当时就能退亲! 史家的名声还要不要! 再看贾母神色已没有刚才那般严峻,大侯夫人心想:看来还是要自己逼一把。 她收了泪,正色道:「姑姑,宝玉这话我听不得,什么叫横竖也无事?若是真有事呢?除了湘云,上上下下史家的女儿家怎么办?都进了庙子做姑子吗?便是老太太也是出嫁的史家女,那些出嫁的史家女又怎么在婆家立足?」 见贾母脸上有了转机,大侯夫人又哭:「湘云丫头是个可怜的,襁褓里丧了双亲,好容易我们妯娌拉扯着长大又给寻了门好亲,差点被人给搅黄,若真是有变,我哪里有脸面去见哥哥大嫂?」 她提及故去的史家大郎,贾母也一阵伤感,人老了,自然更怜惜子侄辈,因而越发恨袭人:「你这个丫鬟也是奸猾!倒哄骗主子给你做活!!!今儿个便交给史家处置!!!」 袭人慌得抬起头,却怕引起贾母更加生气而不跟宝玉求情,只哀求:「奴才这条命便是主子的,犯了大错,要打要骂便是要奴才的命都认,只是奴才自幼被卖进来便跟着老太太,着实不想离开老太太啊……」 二侯夫人心中鄙夷:这可真是个精明的,知道不离开贾家能保命。只是这般精明,怎么又犯了那等错?还是她心里阴暗,有心作弄湘云? 心里越发不喜,上前道:「姑姑,我们可要不起,若这丫鬟或是知道些廉耻吊死在我们府上或是被哪个怜香惜玉的劫走,倒是个事端!」 贾母皱皱眉头:「既如此,你们当要如何?」 大侯夫人拭了拭泪:「姑母,还请姑母给云儿一个公道罢!」 当下贾母道:「鸳鸯,你先押着袭人去宝玉房里,将那云儿做的都捡出带过来。」 宝玉心中颇为不愿,他原来珍惜那些扇套、荷包、香囊、批带等物是因着那些针线活做的充满灵性毫无匠气,如今心里捨不得是因为知道是史家妹妹所做更加觉得亲近。 可老祖宗都发话了,再怎么蠢也知道留不住了,宝玉心中懊恼,早不知道将两位「多管闲事」的侯夫人骂了几百遍。 贾母却又说:「宝玉,你去瞧瞧,别让袭人漏了什么。」,打发走了宝玉,又叫伺候的丫鬟都下去,才和声细语对大侯夫人道:「我家治家不严,差点害了云儿,只这袭人不是家生子,父母兄弟皆是良民,若她心有不忿,在外头胡说,只怕毁了两家清誉。」 凤姐心里一颤,她已经知道老太太的意思了,只是她这几年休养生息,着实见不得血腥。 二侯夫人也精光必现:「既然有老太太的保证,我们也不好紧盯着,只望老太太给云儿伸冤。」 贾母颔首:「不过是个奴婢罢了。今儿你们来正好,云儿出门子之日临近,我这里京郊有两个庄子,正好给她添妆。」 史家两夫人自然谢过,明白贾母这是赔礼。王夫人气得咬牙切齿,那可是两个田庄,一年出息不知几许,就这样为了赔礼给了史家,。 待宝玉和袭人、鸳鸯三人回来,贾母当着史家的面将那些物件都纵火烧了。又道:「将袭人叉去外头园里打上二十大板,而后送到金陵老家的庄子上看坟去罢。」 袭人慌得不已,忙跪下磕头求饶,可贾母铁青着脸不理,鸳鸯利落给她嘴里塞上巾帕,由着几个婆子拖她出去上刑。 事已至此,贾家也赔礼道歉了,也送了好处,更处置了罪魁祸首,两夫人心满意足的告了别。 宝玉心神俱碎,心如火炙,想起身为袭人求情,但见王夫人目光扫视过来,大有威逼之意,只好作罢。 宝玉从贾母那里出来,五内摧伤神色萎靡,谁料屋漏偏遭连夜雨,偏偏一头撞到了贾政。 贾政呵斥他半天,可只见他唉声嘆气,一脸的私慾愁闷气色,不把长辈教诲放在心上,登时生了三分气。 及到一会忠顺亲王府长府官亲自上门,质问宝玉戏子琪官何在?又问宝玉琪官的红汗巾子怎得到了公子腰里? 贾政又惊又怕,好容易打发走了王府的人,才回身要去询问宝玉,赵姨娘又送茶过来,藉故道:「老爷,今儿个史家来人了,听说两位侯夫人铁青着脸,老太太将宝玉唤去,不知他跟前的袭人怎的得罪了史家,如今老太太正叫人押着袭人在外头打板子呢。」 贾政一听,惊疑道:「又是宝玉?」 赵姨娘一听就高兴不已,显然老爷正生着宝玉气呢,当下又加火添油:「 前些天听说宝玉在太太屋里,拉着太太的丫头金钏儿,强——奸不遂,气得太太将金钏儿赶了出去呢。」 话未说完,把个贾政气得面如金纸,大叫:「拿宝玉来!」 当下用绳捆了,结结实实把宝玉打了个半死。 一时之间又是王夫人听着信来抱住宝玉痛哭,又是贾母闹着要回金陵去,好一阵人仰马翻,半日才散去。 宝玉一时之间伏在床上,臀上作痛,如针挑刀挖一般,更热如火炙,略展转时,禁不住「嗳哟」之声,转念又想到再无袭人过来温言安慰,一时掉下泪来。 这边宝玉伤怀,盘算着怎么趁伤病求情留下袭人,怎知因着他挨打,老太太、太太越发恨上了袭人,当下就命人速速押至庄子,竟连收拾箱笼的时机都不给。
第147页 黛玉在家正筹谋着怎么办婚事,却接到贾母那边送来的信,道宝玉被打得病重卧床,贾母又气倒,让黛玉来探望贾母。 黛玉仔细思量,可不就是这当口宝玉挨了打?想起他那些荒唐事,黛玉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调戏金钏、与伶人厮混、纵容袭人,一桩桩一件件都让黛玉觉得宝玉不再是那个跟自己自幼长大的纯良孩童,反而跟外头那些肥头大耳的男子一般污浊不堪。 居然连累的贾母也气倒,老人家年岁已高,又有这么一个不省心的孙子,怎么能安享晚年呢?不由得对宝玉嫌弃再添几分。 又一想,不对啊,从前书中未看过贾母生气。聪慧如她陡然想到只是个招她去府里探望宝玉的幌子罢了。 黛玉苦笑,可见是湘云说定了婆家,从前在她和湘云之间犹豫的老太太如今手里只有她这一个人选与王夫人力推的宝钗抗衡,因而是寻机会推她一把。 作者有话要说:  新书《醉花阴》求收藏。 今天做了蒜泥白肉。 好多蒜泥+红辣椒油+生抽+白糖+香醋。 红汪汪浇上去,肥而不腻,酸辣的口感抵了油腻,还有花椒油的香气。吹着风扇吃一点,暑气不见了(并没有)。 再次求一个新书预收鸭,这本书在为爱发电呜呜呜,全职写作的汤圆想求下本书能有个好一点的数据鸭,拜託啦。鞠躬,谢谢大家啦。 第82章 白玉钏亲尝莲叶羹 黄金莺巧结梅花络 思及此, 黛玉一阵阵不喜,晴雯在旁看见她脸色为难,当下就明白了她心思,因而道:「姑娘, 就让我代走这一趟, 府上还数不清的事体等着你决断呢。」 黛玉道好, 晴雯就收拾收拾去了贾府。 贾母看见没有黛玉还有些失落,晴雯忙道:「姑娘也惦记着老太太, 要走这一趟呢,只她近些天提点着我们府上迎娶奶奶的事, 身子倒有些发虚, 最近又暑热难耐,恐她受了暑热,因而我就自告奋勇走这一遭。」 贾母颔首:「你这丫头, 倒是个忠心的。」因叫鸳鸯拿些赏钱于她。晴雯献上黛玉亲绣的抹额并燕窝等物, 才告辞贾母去后宅探视。 到了怡红院门口, 可巧赶上玉钏儿, 因着晴雯帮金钏儿寻了个好去处,玉钏儿对晴雯感激,主动上前问好。 两人互相问候过, 晴雯才知玉钏儿受王夫人差遣来给宝玉送那小荷叶儿小莲蓬儿的汤。 晴雯一时好奇,凑近前去看看,不看则已, 一看就忍不住失笑。她□□这是什么奇妙美馔呢,却原来是一道疙瘩汤。 不过做得精细些,将面做成各色形状:有菊花的,也有梅花的, 也有莲蓬的,也有菱角的,漂浮在鸡汤里,另外添了木耳、香菇等物,看着倒有些适合人喝下去。 原来后世传得沸沸扬扬的小荷叶小莲蓬汤不过是一道疙瘩汤,晴雯不免有些好笑。 待进去,宝玉看见晴雯也挺高兴,还问林妹妹好,晴雯本来对他一肚子气,因而只简单打了个招唿。 麝月等预备了碗箸来伺候吃饭。宝玉只是不吃,问玉钏儿道:「你母亲身上好?」 玉钏儿满脸娇嗔,正眼也不看宝玉,半日方说了一个「好」字。 围观的人都知道玉钏儿还在因为金钏的事情怪罪宝玉,宝玉便觉没趣,半日,只得又陪笑问道:「谁叫你替我送来的?」 玉钏儿道:「不过是奶奶太太们!」 怼得宝玉说不出口。 晴雯在一旁瞧着很是适意:好好一个姑娘,谁也没招惹,谁也没撩拨,就因为被你这个公子哥见色起意调戏了几句,逼得被扇耳光又被赶了出去。 若不是自己营救,只怕她要投井自尽呢,如今你对着她妹妹,又装没事人一样? 以为温存小意便能赎罪? 哼。 可又想一想,宝玉是自幼受这封建思想长大,哪里会觉得要为一个丫鬟的生命负责呢?能对女儿家这般低声下气,总也比许多公子哥儿强多了。 晴雯不想评论别人,便跟宝玉告了假,要去旁边下人房跟可人聊天。 过一会儿听得房里「哎呀」一声,急得晴雯跑出去,原来玉钏不慎将宝玉烫着了,宝玉不顾自己的手,却一叠声问玉钏儿如何,晴雯简直要对宝玉有所改观了。 谁知晴雯进了可人的屋以后,一会子进来一个莺儿,说是来帮宝玉打络子,刚开始两人说的还在章法。 不过是一个问松花色配什么?另一个人答松花配桃红。听得出来是一面看莺儿打络子,一面说闲话。 晴雯便没当回事,跟可人小声聊些金钏儿如今在布庄的境遇。 可人却忽得将手指放在嘴唇上,做了个「嘘」的动作,示意晴雯侧耳倾听 晴雯这才听见宝玉那屋里莺儿说:「你还不知我们姑娘,有几样世上的人没有的好处呢,模样儿还在其次。」 宝玉见莺儿娇腔婉转,语笑如痴,早不胜其情了,那堪更提起宝钗来 正说着,只听见外头说道:「怎么这么静悄悄的?」二人回头看时,不是别人,正是宝钗来了。宝玉忙让坐。 可人偷偷推推晴雯,附在她耳边道:「瞧这薛家,可真是主僕皆上阵。」 晴雯一阵忍俊不禁,这个莺儿,也是个人物,明面上天真烂漫,实则比谁都算得精,一出又一出的想着法子撮合宝玉和自己主子。
第148页 谁家有规矩的丫鬟会在外男面前这么不遗余力的「推销」自己的主子?若是在林家这般做,早被人打出去了。 可人附在晴雯耳边又小声说:「听说那一位跟茗烟走得很近。」 这可了不得,茗烟是宝玉跟前得用的小厮,可以说他基本上对宝玉的一切都了如指掌,莺儿跟茗烟的走得近,只怕宝玉的行踪都让薛家了如指掌。 只不过到底是太不讲究了些,居然闹出这等事,你便是让薛大傻子的小厮跟茗烟走得近些都没什么,偏偏让姑娘家的贴身丫鬟去跟外男这般亲近,殊不知连没规矩的史湘云都说「不能让外头小厮知道丫鬟们姓名」吗? 晴雯摇摇头,表示自己对此行为的不解,便不再关心此事。 晴雯瞧着天色也不早了,便起身告辞,又跟宝玉辞别。 宝玉眼珠子一转出个主意:「晴雯,你回去让林妹妹帮我跟老祖宗求个情罢,袭人如今被撵到庄子上,是生是死不知,她素来连外头的点心都嫌粗粝不吃的,哪里能受得了那苦?」 晴雯一看宝钗和莺儿主僕两个虎视眈眈的眼神,哪里还敢应承,只道:「我家姑娘哪里能说动贾府的事呢,还是你自个儿求老太太、太太才是,再者,袭人也是穷人家长大的,总还能挣扎着活下去。」 说罢,就赶紧告辞。 她出了贾府,瞧着天色还早,便想去探望一下金钏儿。 不巧过了两个街口,「哗」的一声,马车歪栽一下,似乎是栽进了沟里。 晴雯和随行的小丫鬟扣子两个相扶着起来,就听得外头车夫林苍头在车帘子后问:「姑娘,伤到吗?」 这林苍头是林家的老人,行事极为稳妥,晴雯素来敬重他,因而低声道:「我们无事。」 林苍头答:「后头有辆马打马过来,我们家的马车避让不及,直往水沟里冲去,如今车轴坏了。」 晴雯掀开车帘子道:「那你找找附近有无修车行,若有,便找他们修,若无,我和扣子另雇一辆车便是。」 林苍头回:「正有一家店。」 晴雯就道:「那我便和扣子在附近的茶楼里雅间坐坐,等好了便来叫我。」 她做事不慌不乱,井井有条,陈思聪在旁边站了许久,一直没插上嘴道歉,此时忙慌慌张张说:「晴雯姑娘,我方才驾马急了,惊扰了贵府马车,在这里赔个不是。」 说着就要俯身作揖,晴雯忙口称「受不起」、「受不起」,又诧异怎的这路人知道自己名字。 陈思聪直起腰来,见她一脸茫然,显然是想不起来自己,心里暗暗沮丧,少不得解释:「我是齐国公陈家二公子陈思聪,从前在苏州念书承蒙府上林大人照应,与姑娘有一面之缘,是以认识姑娘。」 哦,陈家,晴雯想起来:「可不是,从前你和三公子还去救过我家大人呢。」 她说起傅云飞明显要亲近些,陈思聪心里越发闷闷,不过想到今儿个居然在大街上遇到了朝思暮想的人,可见两人有缘,心里復又高兴起来。 他向前作揖道:「我家小厮带府上车夫去修车,我陪姑娘小坐片刻。」 晴雯犹豫,这么好说话的公子哥?除了贾宝玉她不觉得这世界有第二个少爷能如此耐心跟下人讲话。 当下心里警铃大作:「不用,谢过公子,我便在这里等着就是了。」 她一脸警惕,陈思聪不好勉强,便说:「那我也在此处等候便是。」 说着便跟晴雯聊些闲话,什么苏州风物、林大人其人、白鹿书院趣事,陈思聪性子素来活泛,说得活灵活现,晴雯嘴里有一句没一句应付着,却觉得有些异样。 此处为城中不算僻静的大道,人来人往颇多,她一个女子生得美艷站在树下,旁边又有一个衣着华贵的公子哥立在旁边,过路的人少不得要好奇的多打量他们几眼。 晴雯心里焦躁,她觉得自个儿是个奴僕,又是去自己长大的贾府,就没带帏帽,哪里想到遇到这种事。 因而咬牙道:「陈公子,我还是去旁边的茶楼等着罢。」 陈思聪立马道:「是我思虑不周,应该先想到你这样人家不便抛头露面。」说罢,恭恭敬敬跟着她去了茶楼。 晴雯心里嘆了一口气,这便是做奴婢的无奈了,既要回绝人,又不好回绝的太绝情,伤了主子的体面。 她索性就径直往茶楼里去,却不和陈公子共处一室,只在人少的二楼寻了个角落,自己安安静静面壁而坐。 陈思聪也上道,坐在隔壁桌,并不过来,却仔仔细细给晴雯倒茶。道:「从前听在下偶然听姑娘论调,道一样的事情男君做来就是外攘夷狄,女君做来便是穷兵黩武;男君任用法家官吏就是内脩法度,女君做就是居心疑忌、秉性残酷,说得颇有见解,让我耳目一新。」 晴雯皱皱眉头,她真不想起来还有此事,陈思聪见状心里苦笑,看来是早忘了,又说:「从前姑娘还说,湘妃们不应当为夫婿殉情,若真爱夫婿更不应该殉情。」 晴雯一愣,啊,那个!她还真说过。 作者有话要说:  做了芝士蛋糕吃。 奶油奶酪加黄油软化 蛋黄+糖+玉米淀粉+牛奶 分两次加入上面拿的奶油奶酪中,最后放模具,用水浴法烤熟 但由于我懒得打蛋清,所以蛋糕没有太发起来,不过也很好吃,适合夏天
第149页 买的韩国泡菜就快到了,到时候做无色荞麦冷面。 新书求个收藏鸭,计划是每增加十个收藏就更一章,结果到现在还差一个收藏,所以我在想是不是第二章又可以鸽一鸽了咕咕咕 第83章 陈大少偶遇俏晴雯 傅云飞荒野飞战歌 晴雯看陈思聪一脸受教的表情, 就收起对他的轻视,认真说:「妻子若心里没有丈夫,丈夫去世,自然要好好儿过;若是心悦丈夫, 那当为丈夫好好打理府邸、照看家人, 延续其生命。」 陈思聪沉思不语, 半响才低头喟嘆,却不说什么, 只走到晴雯身边,作揖:「受教。」 晴雯一头雾水, 却也不懂为何。 接下来他却再无任何过激行为, 只问晴雯一些生活琐事,譬如,家中还有什么人, 自幼怎么读的书, 平日里都读什么书。 晴雯也卸去一脸警觉, 老老实实作答, 家中再无旁人,自幼也未读什么书,只陪着家里主子读些书籍, 因而认得几个字。 至于平日里都读什么书吗?她狡猾一笑:「当然是《汜胜之书》和《齐民要术》。」 陈思聪一愣,这两本书啊……这不是农书吗? 晴雯快嘴快舌:「书中不少教人如何种地的知识,我家林大人寻来那唤做地生之物的稀罕粮食, 大家都不懂怎么种,还是从这本书上找些想头呢。」 地生?那是何物? 晴雯少不得要给他讲解半天:「此物类于芋头,根茎长于地下,等成熟时可食, 是穷乡僻壤里养家餬口的好物件呢。」 陈思聪讶异,他在苏州读书期间并非闭门造车,也跟着林大人走访乡间地头,自然知道些百姓的疾苦。 「若真有此物,可不是造福黎民百姓?」他一脸激动。 晴雯也就细细讲这些讲给他听,她是个地位卑微的丫鬟没错,可越多高阶层的人注意到土豆,那么就意味着距离它的大规模推广更近一步。 两人一个说得眉飞色舞,一个听得津津有味,很快林苍头便来报:「回姑娘的话,马车已经修好。」 晴雯和陈思聪对视一眼,咦,一瞬间就好啦? 他俩又齐齐觉得不好意思,还是陈思聪大方些,拱手道:「今儿个受教,待我送姑娘回府。」 既然不顺当,晴雯便想回府,改天再看金钏,于是晴雯就在陈思聪护送下回了林府,说是护送,也只是陈思聪骑着马远远的相送。 待进了府,跟黛玉汇报完今天的见闻,黛玉听说宝玉无事,道:「可总也改不了那毛病,只怕以后还要吃大亏。」 黛玉不想她过多思索贾宝玉,赶紧说:「回来路上马车出了岔子,遇上陈家公子,说了两句,不知为何他颇为想知道湘妃应当在大禹去世后继承家业的事情。」 黛玉也是无从头绪,还是旁边的明嬷嬷道:「齐国公公子应当有个外嫁大同总兵的姐姐,后来鞑子围了大同,总兵也殉了职。他那姐姐也跟着去了,只留个外甥。」 原来如此。 黛玉心想,上次见到陈思聪姐姐陈念的时候,丝毫看不出任何波澜,只觉得她方正端平。 便是陈思聪,也看着跳脱得很,哪里想得到他们家出过那种惨事? 黛玉又问晴雯:「怎的那陈思聪刚来京中不去父亲跟前拜访,却先寻你说话?」 一句话把晴雯闹了个大红脸,屋里丫鬟们憋不住嘻嘻哈哈的笑起来,明嬷嬷气得责怪「姑娘跟前没规矩」,但眼底带着笑意,显然没打算惩治她们。 晴雯想了一下:「我们是街上遇见,他的马冲撞出去倒也巧,谁知道哪里就碰上我去忆江南。」 雪凤挤眉弄眼,故意拖长了声音:「怎的就那么多巧——正好只是你在马车上;本来要回府的,又忽得起意去忆江南;又正好被陈公子冲撞……可见戏文里说的对!无巧不成书,姻缘天註定。」 晴雯恼得去追打雪凤,雪凤笑着往雪鸢身后躲,雪雁指着她们俩笑得说不出话来,只一个劲儿的捂着肚子。 闹了一会,还是晴雯自己主动说:「我还是那句话人各有耦,齐大,非吾耦也,咱们女儿家活在这世道上处处是陷阱,总要自己的心要端方了,万一不好便是被万劫不復。」 想到前几天莫名其妙被逐出来的金钏儿,众人皆是沉默,是啊,贵公子的一时起意,便是一个天真烂漫女儿家的前程全毁。 压抑的气氛中,喜嬷嬷忽得莫名其妙冒出一句:「齐国公府倒没那些个规矩,齐国公多年守着夫人恩恩爱爱,不然也不会养出念大姑娘和陈公子那般坦荡荡的性子。」 黛玉想如今有熟知宫内外贵门里私密事的明嬷嬷在身边,可真是大助力,要不然骤然搬到京中,怎知道谁家底细?幸而得了明嬷嬷指点。 想到这里,黛玉问:「两位嬷嬷,如今未有什么大事,可想去家乡转转?」 两位嬷嬷的故乡都在拱极县,黛玉不知那里在何处,还是明嬷嬷指点她:「就在京南,不远。」 许是说起家乡,喜嬷嬷多了几份欢快:「京中有句俗语,京油子、卫嘴子、保定府的狗腿子、拱极县的奶妈一串子,说的就是我们拱极。」 黛玉恍然大悟:「譬如我们苏州,人说起来就说产茶叶和丝绸。」 明嬷嬷也笑起来:「可不就是这么个理儿,说起来我们拱极县没什么特产,还好临着京城,便不少人家来京中讨生活,一来二去倒有了不少人做奶妈,宫中採办宫女时也会来。」
第150页 黛玉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些,因而听得津津有味,问:「那家中可有什么人?」 两位嬷嬷俱是摇头:「父母早去了,其余的亲眷零零散散也早亡了。」 黛玉听得唏嘘不已:「父母坟茔总在吧?不若哪天我们去趟那里,一则我们其他人顺势游玩,二则你们也可给父母扫墓上香。」 说得两位嬷嬷感激不已,就要谢恩,黛玉忙扶起来:「既然您两位来外头帮扶我,就不必讲这些个虚礼。」 于是黛玉兴致勃勃研究京南有什么好去处,恰好槿姐儿来府上玩,听得黛玉说起来,格外有兴致:「何不带我一起?我哥哥可以护送咱们,我家还有个远房亲戚在那里做个把总,咱们一路上也好有个太平。」 明嬷嬷甚是贊同,姑娘跟着自己出去,能有人护卫安全,那自是稳当不过,因而去问过林如海,总算得了应允。 不但如此,还带来话,家中在永定河河畔有一座田庄,黛玉若是要去,可住在那里。 黛玉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又下帖子给陈念、邓宝宁、安媚儿等,邀她们同去。只不过安媚儿不爱出游、邓宝宁家中不允,皆谢绝。 又让人去贾府给迎春、探春、惜春三个送信,收到回信说王夫人近来身子不大爽利,探春走要侍疾走不脱,只有迎春和惜春愿意出来。 黛玉已然颇为满足,她素来窝在深宅大院,哪里见识过外头?又哪里自己去过什么地方? 因而很是上心,镇日里盘算着去了拱极要怎么住、要带什么摆件去、还要如何布置设宴。 府里丫鬟也忙得团团转:要开库房找摆件、要给姑娘做几身宴客的衣服、还要准备秋游的行装、再说去了还要摆宴,怎么招唿好别人,这些都要在京中就谋划好。 一时之间熙熙攘攘府里格外热闹,林如海也挺高兴,女儿如今开朗活泼,哪里还有第一次只身赴京时的孱弱孤苦? 林如海疼爱女儿,早派家丁先去永定河田庄拾掇一二,又令林瑞文带了家丁数人护送。 待到出发那一天,黛玉和槿姐儿各坐一辆翠盖车,迎春、惜春坐一趟车,林瑞文和傅云飞护送,等到了说定的城墙根儿遇上了齐国公家的车队,这才讶异,怎的陈思聪还陪着陈念? 陈思聪无奈的扬扬手中的马鞭:「没奈何,我娘要我护着姐姐。」他垂头丧气,几个姑娘家就躲在马车里捂嘴偷笑。 陈思聪不甘,一路上追追野兔、看下庄稼、摘几朵野刺玫花,慢慢就变得高兴起来:寻常在京中被爹押着读书,哪里有这么自由自在? 人变高兴了,便开怀畅歌,唱些荒腔走板的吴中民调,间或几声不成腔调的京剧,惹得众人嬉笑不已。 傅云飞少不得要提熘着这个吊儿郎当的同伴一点,一会面无表情告诉他「那并不是野兔,是个大个的田鼠。」,一会警告他:「仔细踩了田垄里麦子。」,一会又笑「吴中小调哪里是这么唱的。」 陈思聪不服:「怎的?你唱!」 傅云飞叼一桿草杆在嘴边,思及陈思聪唱的是《十二月嘆》,中有孩儿思及离世亲娘的歌词,怕勾起黛玉愁思,因而急忙打住了陈思聪,这会子陈思聪要他唱,他自然不会唱。 陈思聪见他沉吟,眉开眼笑:「原来是个听曲的,不是个会唱的。」说罢得意抚掌大笑,差点从马上栽下去。 傅云飞并不理会他,略一思忖,便仰首唱:「四海皇风被,千年德水清;戎衣更不着,今日告功成, 回看秦塞低如马,渐见黄河直北流。 天威直卷玉门塞,万里胡人尽汉歌!」 他唱的慷慨激昂,歌声在夏末的平野、麦田里迴荡,天地辽阔,男儿胸中壮志未酬。 听得几位同龄人胸中激盪不已,大家都是少年人,怎没有保家卫国的志向?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拿柠檬和薄荷蜂蜜泡了水,还挺好喝。 啊啊前几天大姨妈疼得要死要活,不然我就自制雪糕了! 第84章 麦田烤獐肉小姐得趣烧香隆兴寺少爷诉志 他唱了两遍, 等第二遍时少年们已经都跟着吟唱起来:「 四海皇风被,千年德水清; 戎衣更不着,今日告功成。 主圣开昌歷,臣忠奉大猷; 君看偃革后, 便是太平秋 !」 就这样晃晃悠悠, 车队进了拱极县城, 县城的城垣建筑与京城类似。有城门两座。城墙四周外侧有垛口、望孔,下有射眼, 每垛口都有盖板。 少年们都很是新奇,更别提那些从未单独出过远门的姑娘们了, 饶是惜春这样素来四平八稳的也忍不住偷偷掀开车帘子往外瞧一瞧街面。 拱极县城街面很是繁华, 也许是靠近京城的缘故,街面上有不少京城的老字号,倒惹得几个姑娘一阵阵欣喜。 不知道为什么, 在异乡的土地看到以往常见的老字号, 总有一种熟悉感, 黛玉就打趣晴雯:「赶紧盘算盘算, 何时将忆江南分号也开进这县城。」 别说,晴雯还真盘算上了,被紫鹃一众丫鬟好一阵笑。 车队直往县城里永定河边林家的田庄而去, 傅云飞和傅云槿两兄妹先自行去拜访自己家的把总亲戚。 林家的田庄早布置好了,林家管事提前几天去了庄子上,洒扫庭院、安排僕妇、怯除潮气, 今儿早在城门口等着迎接他们。
第151页 林家田庄不大,不过三进两落,胜在布置清雅,这里一处葡萄架, 那里一丛菊花,格外有野趣却不失风雅。 地方狭小,姑娘们便分住在两个院子里,好在大家出来郊游,除了黛玉,其余姑娘们也不过带七八个随从。 待傅云飞兄妹回来,等大家都洗漱出来,黛玉早让人在花园里摆了铁炙子。 槿姐儿先惊喜出声:「这是何物?」 黛玉笑着说:「我听爹说京城有的酒楼用条铁打制一个圆圆的、大大的炙子烤炉,在上头烤肉,寻思怪有趣,便也命人造了个。」 陈念含笑:「这可是好主意。也应景儿。」 黛玉击掌,便有人端上来狍子肉、獐子肉、还有张家口口蘑并菌菇之类。 陈念眼尖,从中先发现从前未见过的一物:「这是何物?」 黛玉道:「是一种叫做地生的作物,南边传来的,湖广人都吃,听说一亩地产生胜过任何作物,所以田庄试种了,没想到收成颇多,如今正好咱们试吃。」 于是一个个捲起袖子,有奴僕想上前去帮忙,槿姐儿一挥手:「不用,这就自个儿玩才有趣头。」 外头院子里,林瑞文也用此物招待傅云飞和陈思聪两个。 陈思聪先跳起来:「嘿!这个好!正合野趣!」 他率先夹一筷子狍子肉扔到铁盘上,道:「不过这肉不是自己亲手猎的,总有些不得劲,不如……我们明天去打猎怎么样?」 傅云飞一巴掌「啪」拍在他肩膀上:「可别!回头你一脚踩在捕兽夹子里我们还要救你。」 陈思聪笑嘻嘻,他小时候跟傅云飞瞧着大人围猎羡慕,自个儿偷着跑出去,不小心踩进了夹子,还是傅云飞大声唿救,寻了人来才救了他出去。 那头黛玉几个也是玩得开心,槿姐儿要来一把古琴,乐哉乐哉奏起了《碣石调·幽兰》这般风雅的曲子。 第一天便这么悠哉悠哉过去。 第二天清晨,两位嬷嬷便出发去各自父母坟茔上坟。 黛玉让两位嬷嬷各自带几个小丫鬟,又带两个使唤的跑腿小厮,本来是想让自己家的马车去,明嬷嬷道:「本不是什么大事,何必兴师动众?再者乡间的路,咱家的车夫又不熟悉。」 黛玉就让晴雯去外头托人买了纸钱贡品等物,又在县城请了两位修护坟茔的师傅,随着两位嬷嬷回乡。 临出发前,黛玉又想一想,让紫鹃拿出两个沉甸甸的荷包:「嬷嬷们拿着,万一遇上个亲戚孩子什么的,要打赏。」 两位嬷嬷感激不已,千恩万谢才动身。 这时候林瑞文也打发人进来问黛玉:附近有一座古剎兴隆寺,寺庙颇有些灵验,山寺建在山间,风景秀丽,可要一观? 陈念先道:「可是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先撺掇的?」 几位姑娘纷纷掩嘴笑,小厮忍着笑道:「不是世子的主意,是傅家公子担心姑娘们闷得慌。」 黛玉问过管事,管事道这隆兴寺香火兴盛,歷来是县城内女眷上香的好去处。 于是黛玉一行人便想着去寺里转转,坐着马车就到了隆兴寺山下。 因着要去佛家圣地,总觉得坐马车不甚心诚,因而在山脚下他们便弃了马车,一起登山上去。 黛玉一行小娘子都有准备,换得是当地富户们的衣服,不甚扎眼,头戴帏帽。 男子们还好,女子们实在是没有出过什么院门,各个都累得气喘,唯有惜春,虽然年纪尚幼,却仍旧不诉苦,倒让几个年长些的颇有些惭愧,暗自为自己打气。 好在如今是农忙时机,山上人烟稀少,也不拥挤,她们慢悠悠爬山,间或在山溪里戏水,在林间观鸟,格外有意思。 晴雯在一旁心想,这些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小姐妹出来闲逛,倒真像一群高中生在秋游。 好容易爬上了二山门,槿姐儿乐得先欢唿一声,收到陈念一记目光警告,看得黛玉抿嘴笑。 正面有大殿三间,内供佛祖释迦牟尼,两侧十八罗汉。东西禅房各三间,山门悬\"兴隆寺\"匾,门外两尊石狮。 惜春早乐得什么似的,捻起几柱香,便要去上香。黛玉想一想,也拈了一株香,心中默默祷念。 她希望娘亲能早生极乐,盼着父亲能安乐康健,望着贾母能回头是岸,念着贾家姐妹能摆脱厄运。 更祈祷几位偶然识得的仙家能顺顺噹噹。 她要祈念的实在是太多太多,等抬起头来,身边的人都走得七零八落,唯有傅云飞还停在附近。 看来自己用时有些久啊,黛玉不好意思的略一低头,傅云飞却理解的沖她点点头:「这个寺庙很灵的,你的心愿都能实现。」 总归是个好兆头,黛玉侧身一福谢过他,两人又沉默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黛玉想一想,问:「傅公子可有许愿要去沙场?」 傅云飞一惊,他确实是这么祈念的,没想到黛玉居然知道。 黛玉看他一脸诧异,「噗嗤」一笑:「我不过是听来时路上公子那塞外曲似是发自真心。」 真是冰雪聪明,傅云飞恍然大悟,摸摸鼻子,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很想跟黛玉倾诉:「傅家男儿各个都在沙场上,自出生便渴求马革裹尸还。可我七岁时……」 他要顿一顿才能克制住心里忽然涌起来的悲愤:「我二叔父那一年因着援军的军粮不及时押送,生生儿被饿死在关外。槿姐儿还小便失了父亲。」
第152页 这事黛玉是知道的,当初管着这事的是太上皇的乳兄方家替,那人是个草包,花天酒地的本事却不少。 太上皇忌惮傅家,便将他们家二老爷从南边调到九边,可九边粮草又供应不及时,傅家二老爷便被鞑子生生生生围住,求救的兵卒出去,却被司礼监的秉笔大太监生生压到文书最下头。 当时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但皇上也不过将那方家替换了个地方当值了事,连给傅家二老爷一个虚职也没有,当时应该是傅家打落牙齿和血吞了。 这些陈年旧事还是林如海教导黛玉朝政诸事时讲给她听得,如今黛玉才忽然将此事与傅云飞联繫起来,原来这是镇南公府上。 傅云飞咬牙说:「自那以后我就觉得光会打仗不行,我们家要在前朝有人,不然外头粮草、枪炮都不给我们配,没有这些又何谈对敌?」 黛玉想到朝廷溃败不已,心里也有些心有戚戚,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朝廷如今跟贾府一样,表面上歌舞昇平,谁知道背后的危机呢? 太上皇任人唯亲不算新鲜事,如今退位后还死死攥住权柄不放,只可怜两位当权者角力过程中牺牲的生命。 想到父亲中的毒还有遇到的山洪,黛玉心里与傅云飞亲近几分:大家都是太上皇胡作非为的受害者,太上皇也太可气了些,先是残害忠良,后又是对付父亲,只不过为了自己一己私慾,实在不像是个对万民负责的君王。想到这个人就是从前夸夸群里提及的「天命之人」,黛玉一阵阵的恶寒。 当下她笑着问傅云飞:「因着这个你才读书?想走入仕的路子?」 傅云飞点头道:「正是。我排行第三,等我在朝中走出些名堂,父兄也不至于腹背受敌。」 黛玉点点头,但她没明说其中困难,这何其难?镇南候家中又是功勋世家,又是武将,怎么能跟文官有交情? 何况文武自来两不对付,互相看不起不是什么秘密。 傅云飞这在夹缝中行路註定是要走得艰辛,黛玉由衷祝福他:「也盼着傅公子得偿所愿。」 黛玉诚挚祝福,两汪眼珠黑熘熘在眼白中打转,傅云飞谢过黛玉,忽得耳尖烧得发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做了凉拌油豆皮。 发现新鲜的油豆皮跟需要泡开的那种简直是两个品种。 吃完新鲜的油豆皮,我以前吃的干油豆皮都是渣! 第85章 昨日福深遇太后 今日才高画夜昙 他咳嗽一声, 掩饰住自己的慌乱和窘迫,几近是落荒而逃:「我……我去找找他们几个。」 黛玉抿嘴一笑,也往山庙内里走,走到一半遇上陈念, 陈念见着她笑着迎过来:「可说呢, 这山里大, 大家又各有各的想头,一来二去我倒跟你们走散了。」 说着挽起黛玉的胳膊, 两个人亲亲热热往里头走,陈念是个性子平和的, 早指点着禅寺旁边的山林飞鸟跟黛玉小声低语, 两人一路进去倒也闲适。 走到山腰,黛玉道:「来时家中管事说,这山上有一座五重檐三层楼阁, 名叫大悲阁, 内供着一位铜铸大菩萨, 最是灵验。」 陈念也颇为意动:「想来还在山上面, 我们一路倒没遇上。」 两人找起大悲阁来,走过东侧的转轮藏阁,又绕进西侧的慈氏阁, 却在外头的竹林里找到惜春。 惜春旁边却还有一位白髮如雪的老太太,老夫人背对着她们,看不清楚长相, 她身着万字团寿绸缎衣裳,头上簪一枝乌木髮簪,一身山下富户打扮。 惜春显然适才与这位老夫人相谈甚欢,瞧见黛玉几个, 她也颇为有礼的对着老夫人介绍黛玉:「是我同伴来了。」 老夫人转过身来,陈念这才看清楚她老人家的脸,一时间惊慌失措。 陈念向来端正自持,黛玉从未见过她这般样子,也一时慌了神,好在陈念马上反应过来,行了个大礼:「齐国公家陈念,拜见太后。」 原来这位其貌不扬的老夫人,居然是太后,黛玉忙跟着行了大礼:「翰林院林学士家林黛玉,拜见太后。」 惜春迷迷瞪瞪,也赶紧跟着姐姐们行礼:「宁国府贾惜春,拜见太后。」 太后坦然的说:「免了吧。」 黛玉这才有些担心惜春是否冲撞了太后,惜春年幼,又素来少在外头交际应酬,哪里知道什么言语上的规矩,若是无意中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可如何是好。 又想到是自己邀请的惜春,若是害得惜春获罪,自个儿便是罪魁祸首,黛玉一咬唇,忙跪下求情:「小女妹妹年幼无知,若有冲撞娘娘之处还请娘娘海涵。」 太后笑吟吟道:「无妨,你这妹子与我甚是投缘,聊些佛家经书,又颇有悟禅的境地,若不是你们过来,我们还能聊好一会儿呢。」 她似乎是跟陈念颇为熟悉,拉着陈念的手,亲热的问她一些京中人家的琐事。陈念也乖巧的应答。 无事便好,黛玉放下心来,心里这才想起来从前明嬷嬷说过的太后生平。 这位太后原是民间女子(明代皇室有选拨民女做皇后的惯例),被採选进宫立为皇后后久不得圣眷,但也生了一位皇子,谁料皇子天资聪颖,颇得太上皇喜欢,便得了皇位。 说到这里便觉得这位太后福大命大,是个有后福的。可惜天不遂人愿,太后还是不得太上皇喜爱,太上皇的宠妃另有其人,太后为了不给皇上添乱,自请在皇陵居住,为公婆守陵。
第153页 皇家也有义庄,供奉着本朝歷代的皇上和皇后、皇子们,可那里生活清苦,条件比不得宫里奢靡。 也因此常年是放逐宗室中不孝子和犯了规矩的后妃(主要是皇后)的去处。没有哪位太后在自己的亲生儿子当皇上的情况下会自请前去。 黛玉就想,这位太后是个聪明人,对自己狠,也是个审时度势的人,知道如今大权还在太上皇手里,不可硬碰硬。 更是个爱子之人,为了皇上的位置能平顺些,不惜牺牲自己,去皇陵度过漫长余生。 皇上呢?他怎么想的,表面上肯定对太上皇恭顺,会不会因此对太上皇更加恨之入骨呢?太后多一天在皇陵孤苦的生活,皇上就多一分扳倒太上皇的决心。 想清楚这些,黛玉便多几份谨慎,但求不出错即可,没想到太后对她们几个颇为感兴趣。 等问清楚了黛玉的父亲是哪位以后,太后目中的喜爱之情就越发浓烈,黛玉想,看来这位太后对于朝中局势的熟悉程度并不低。 当下也乖巧的跟太后讲些闲话,聊附近的卢沟桥。 「都说那桥上有无数石狮子,被京中人列为「燕京八景」之一,我却从未见过,少不得好奇是哪般样子。」 太后就笑吟吟跟她讲:「上个月去看过,两旁麦壠才青柳树欲黄,附近沙汀还有雁叫,水光漠漠里衬着石桥,倒显得山烟都白了几分。」 陈念在旁边就夸:「还是您老人家老道,几句话就说得让我们好像都在桥上一样。」 太后笑:「你个小机灵,素来最老实不过,如今也油嘴滑舌。」 可见是相熟的人家的子侄,黛玉就想知道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可惜明嬷嬷不在身边,正好她今儿个去外头,不然若是她在,总能解答黛玉这些林林总总的疑问。 三人陪着聊了两句,太后拉着惜春的手道:「走!去山里面看看!」 几个人就陪着太后一路将寺庙走遍,惜春平日里沉默寡言,或许是到了佛寺,今儿个话语格外多,细细讲解每一道壁画背后的故事,穿插着将一些佛偈。 诸人听得津津有味,黛玉留意到惜春素日苍白的面容格外明亮,眼睛也晶亮发光,可见这是她真心喜爱的。 说也奇怪,她们一路行来,居然也遇到其他人,黛玉这才后知后觉,伺候太后的卫兵们将后山之上并未禁闭,也许是为着低调,也许是山间并无危险,她们慌慌张张走散,才撞上了太后。 不多时便遇上其他人同伴,又一个个跟太后见礼,太后见着陈思聪,笑吟吟道:「你今儿个可没有皮么?」 陈思聪不好意思,但仍笑着说:「没。」 见太后不信,他忙拉过傅云飞当挡箭牌;「不信您问云飞。」 傅云飞正经点头:「回太后娘娘,的确还未曾捣乱,除了想去打野鹿野兔被臣拦住。」 一下子大家都笑起来,一路又搀扶着太后下了山。 太后跟这么多年轻人在一起,听他们叽叽喳喳,脸色都红润些,走到山脚下,太后拉着惜春的手道:「今儿个你讲了一路,难得有你这么沉的下心来的小姑娘,哪天喊你来陪陪我老婆子,你可不许不来。」,惜春忙答应下,诸人才送驾,别过了太后。 等晚间,两位嬷嬷回来,黛玉问过她们老家的情况,又讲了今儿在山上偶遇了太后之事。 明嬷嬷沉吟片刻:「太后娘娘素来喜欢讲佛论道,也许因此才在京郊的这些寺庙四处逛逛。」 黛玉道:「今儿个意外之喜,倒让惜春得了太后娘娘青睐,这也是好事,不然贾家乌烟瘴气,她能陪伴太后身边,也是自保之法。」 明嬷嬷道:「也不知贾府愿意不,他家可是两头下注,既把女儿给了皇上,又跟太上皇不清不楚,说到底算是两姓家奴。」 黛玉抿嘴一笑:「哪里来的两姓,太上皇和皇上可是一个姓氏。」 明嬷嬷又讲起齐国公府上与太后的缘由:「太后的娘家侄儿娶了齐国公府一位姑奶奶,所以两家算是姻亲。」 黛玉恍然大悟,怪不得陈念和陈思聪和太后娘娘一点都不见外呢。 等回到京中,果然时不时有公公来府上传唤惜春,倒是太后娘娘想让她陪着去礼佛。 贾家还有谁不敢从的? 虽然太后娘娘不得太上皇喜爱,可那也是堂堂正正的太后娘娘啊,贾家欣喜不已。 又过了几天,皇上传来圣旨:道贾政人品端方,风声清肃,虽非科第出身,却是书香世代,因特将他点了学差,也无非是选拔真才之意。这贾政只得奉了旨,择于八月二十日起身。是日拜别过宗祠及贾母,便起身而去。 消息传到林家,黛玉噗嗤一笑,还不待晴雯问她,先说:「宝玉平日里怕舅舅就跟避猫鼠一般,如今还不趁机反了天堂?」 晴雯见她神色间坦坦荡荡,心里明确的知道黛玉这是彻底放下了宝玉。 果然黛玉第二日就收到探春的帖子,道是要或竖词坛,或开吟社,黛玉自然兴致勃勃,便去了贾府。 果然姐妹们都在,黛玉先跟惜春聊些旧事,惜春先帮画好的画给黛玉:「我这些天忙,见不到安媚儿,你若是得闲,帮我给她。」 黛玉展开画卷,果然黑色泼墨背景下,一朵孤傲的昙花在月下绽放,月华遍洒。
第154页 黛玉不由赞嘆:「四妹妹果然是画中高手。」 惜春被她称赞,又拿出一幅画:「你帮我看看这幅如何?」 却原来是那天去隆兴寺的情景,山中青竹摇曳,竹叶中掩着大悲阁,阁外一个虔诚祷念的身影,可不正是太后? 黛玉贊:「极有禅意。」 惜春不好意思道:「我不好画佛像,总觉得笔法拙劣,玷污了佛祖一般,所以就画山外寺庙剪影。」 黛玉因着又问:「太后娘娘后来有找过你吗?」 惜春道:「叫人来寻过我一次,我便去了京郊的红螺寺陪娘娘礼佛。」 黛玉颔首:「你在太后娘娘跟前要万事小心。」 惜春道:「是呢,只不过……」她别扭半天道,「家中都让我多陪她老人家。」 说着流露出几丝不屑:「那些踩高捧低的小人,见我得了太后娘娘的青睐,连吃穿用度都格外好起来。」 第86章 长松行人才思敏捷枕霞旧友又被矇骗 黛玉宽慰她:「总好过受人漠视。」 惜春别别嘴;「才不屑于跟那些计较呢。」 黛玉赞许的点点头:「清者自清。」又叮嘱她, 「我听明嬷嬷说太后娘娘生性宽容,又冰雪聪明,你不用刻意疏远她,也不用刻意讨好她, 还跟第一次见她时对她一样。」 惜春感激的点点头, 黛玉又唤来明嬷嬷, 讲些宫里进退的礼仪。 聊了半天其余人才集中齐,当下起名号。 李纨取名叫「稻香老农」, 探春就称『蕉下客』。 探春因对黛玉笑道:「你别忙,我已替你想了个极当的美号了。」 又向众人道:「当日娥皇女英洒泪竹上成斑, 故今斑竹又名湘妃竹。如今她住的是潇湘馆, 他又爱哭,将来她那竹子想来也是要变成斑竹的,以后都叫他做『潇湘妃子』就完了。」 大家听说都拍手叫妙, 黛玉低了头也不言语。这名字她不陌生, 可晴雯所说所言, 让她从心中不喜这名字。 当下立定主意:「湘妃为个男子哭哭啼啼, 不得我心。」 众人诧异,黛玉笑眯眯:「回头让我家的丫鬟晴雯仔细与你们分说。」 又说:「我家有个长松阁,我便叫长松行人如何?」 宝玉立刻就问:「可是李白诗句:愿君学长松, 慎勿作桃李。受屈不改心,然后知君子?」 黛玉点头,果然是心有灵犀的人, 说:「适才宝玉嫌弃居士两字俗气,人都说天地如逆旅,我亦是行人,后面两字便取行人二字如何?」 宝玉仔细咀嚼这名字, 嘆一声:「好!行人二字便是看透这世间真相,而取长松二字,又隐含不屈不挠之意,出世中透着入世,入世中含着出世之心,不落泥淖,好名字!」 他先贊一回,诸人也品味出这名字高明之处,纷纷称赞。 晴雯在下首听得脑壳疼,半天才想明白:这不就是前世里颇为流行的那一句,出自一代大师罗曼罗兰的鸡汤语:「人最可贵之处在于看透生活的本质后,依然热爱生活」么? 她为自己终于能听懂屋里这些文化人的对话而傻乐不已,因而没留意屋里公子姑娘们纷纷取了风雅的号。 薛宝钗神色有一抹难以觉察的失落,取了「蘅芜君」这个名字,宝玉叫『怡红公子,迎春叫「菱洲」,四丫头住藕香榭,就叫「藕榭」。 取好了合心合意的号,就要作诗,诸人以白海棠为题,迎春又命丫鬟点了一枝梦甜香。原来这梦甜香只有三寸来长,有灯草粗细,以其易烬,故以此为限,如香烬未成便要受罚,姐妹们各个冥思苦想起来。 独黛玉或抚弄梧桐,或看秋色,或又和丫鬟们嘲笑。等大家都写完后,她才泼墨挥毫写出诗句。 引得众人讶异不已,可到了点评的时候,李纨道:「若论风流别致,自是这首;若论含蓄浑厚,终让蘅稿。终难以决断。」 探春道:「这评的有理。长孙行人当和蘅芜君并列榜首。」 黛玉挑挑眉,很是意外,她清楚的记得在自己读过的那本书里,李纨和探春评了宝钗第一,让自己屈居第二。 开始她还有些不服气,自己的确有几份恃才傲物,可平心而论那首词做的比宝钗更妙。为何给自己个第二? 后来慢慢思索就了悟:李纨是王夫人儿媳妇,探春管王夫人叫:「母亲」,两人都是在王夫人手里讨生活的可怜人,生活不由自主,当然要给宝钗足够多的颜面,也要适当打压自己这个「老太太派系」的人。 想通了这些,黛玉就丝毫不以为意,没想到这次居然有了变化! 两位评来论去居然将宝钗和自己评价为并列第一。 黛玉聪颖,稍微思索就明白了缘由:这一世她处处帮助李纨和探春,又多次对两人示好,与她们的关系要好得多。 想必是个缘由,她们才顶住压力给自己来了个并列榜首! 旁边宝玉还有些不满意,嘴里含话欲说,想必是要替黛玉抱不平,黛玉忙以目光制止他。 说实在的,她如今父亲建在,又结交了许多友人,天地广阔,哪里还惦记着这一时一刻的得失? 自己做的诗词好不好自有公论,何必处处掐尖与人争,不然这姿态就先不好了。 宝钗看见宝玉和黛玉两人「眉来眼去」,心里越发酸涩,家中如今越发难以支撑下去,也不过是个花架子,母亲对自己的婚事看的更加重要。
第155页 上次被她偷听到母亲跟姨母隐晦的提起两家亲事,姨母也是一脸无奈,道是绕不过老太太去,等回家后母亲便不断给自己灌输要讨老太太欢心之类。 如果说一开始,对宝玉只是些微的好感,事到如今便有些骑虎难下了。 宝玉是个爱热闹的,又撺掇让身边的麝月去请湘云,黛玉暗暗咋舌,这还不避讳么? 没想到居然真的把湘云请来了,黛玉诧异,还是明嬷嬷打听了一圈,才知道卫家以看吉日为由,将婚期押后了,湘云在家里不收敛也罢,居然嚷嚷着嫌弃叔叔婶婶不帮自己去寻卫家辩理。 史家大夫人气倒了,放出话去再也不管史湘云婚嫁事宜。因而湘云不再被禁足,如今也有足够的自由来贾府。 哎呀真是不妥,黛玉还想寻个时机跟她好好讲一讲利害关系。 没想到还没等黛玉寻到机会跟湘云聊心事,湘云已经先被宝钗忽悠着要办螃蟹宴。 黛玉心里真是恨铁不成钢! 好一个薛宝钗,果然商人世家出来的,左一句「这会子又干这没要紧的事,你婶娘听见了越发抱怨你了。况且做这个东也不够,难道为这个家去要不成」,右一句「我们当铺里有个伙计,他们地里出的好螃蟹,前儿送了几个来。岂不又省事,又大家热闹呢?」 湘云听了,心中自是感服,极贊宝钗想的周到。 可不是被宝钗忽悠了?螃蟹宴花了二十两银子左右,李纨嫂子在芦雪庵开了一社花了十两银子,那还是少夫人,若是寻常闺中女儿们,哪里就要花那么大价钱了?不过是些果碟子,花个几两银子尽够。 好笑的是宝钗也未花费什么,不过是她家铺子里几篓极肥极大的螃蟹来,再往铺子里取上几坛好酒来,所有花费也不过是备四五桌果碟子。 是,你的螃蟹和酒花了钱,可是你自己「请老太太、姨娘赏桂花」,表面上是湘云做东、薛家掏钱,但实际上客人是你请的,还让湘云心甘情愿背上个「被你帮助」的名声。 更讨厌的是,明面上是帮老太太做脸面,实际上是打老太太脸面,我们史家没人了?堂堂侯府,要一个商户女代为请客? 这种把天下人都当傻瓜的自作聪明最不可取,除了湘云这种真傻瓜,谁看不出来? 到了螃蟹宴开始,贾母客客气气称赞:「这茶想的很好,且是地方东西都干净。」 湘云笑道:「这是宝姐姐帮着我预备的。」 贾母道:「我说那孩子细緻,凡事想的妥当。」黛玉偷眼瞧过去,外祖母虽然明面上称赞宝钗,眼底居然一点笑意都无。 凤姐儿也瞧出来了,忙跟平儿还有鸳鸯几个在外头打打闹闹,惹贾母开怀。贾母虽然笑了几下,到底心里不痛快。 到了吃螃蟹时候,湘云越发跟宝钗亲热,你劝我吃个腿,我让你蘸点姜,贾母越发的不欢喜。 黛玉弱不敢多吃,只吃了一点夹子肉就下来了,没想到贾母一时也不吃了。黛玉瞧着老太太脸色不对,忙走到她身边去给她顺顺。 见黛玉孝顺,贾母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但瞧见跟宝钗称兄道弟的湘云,又一脸闹心,起身要回屋里去歇歇。 又特意对宝钗和湘云说:「那东西虽好吃,不是什么好的,吃多了肚子疼。」 说罢就无风无波的在一堆丫鬟婆子的簇拥下扬长而去,宝钗脸色一下变了。黛玉心里想可不是傻的么?踩着老太太娘家人给自己造势,还以为老太太瞧不出来。 再看湘云,湘云居然一无所知,还在哪里傻呵呵的感激宝钗。 黛玉心里嘆息,这湘云也太痴傻了些,这么好骗,被个沽名钓誉的宝钗骗的团团转。这么想起她从前对自己的几次冒犯,又觉得以前太高看了。 说到底湘云到底头脑简单些,见谁不顺眼嫉妒谁也只是心直口快要说出来,不像宝钗,会暗搓搓找各种机会用各种阴暗的法子对付你。 作者有话要说:  唿, 三更,好累 求个新书的预收藏鸭,今天一看收藏才20,心都凉了 第87章 放利子钱王夫人贪婪点评摆设老太太不满 黛玉看完了湘云, 又看宝玉,宝玉却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黯然伤神,口里喃喃念着什么,黛玉走近些才听清, 是「从前若是遇上吃螃蟹, 袭人定要剥一壳肉给我。」 看来是想念袭人。 没等黛玉回过神来, 麝月已经上前,给宝玉剥了起来。 宝玉这才双眼有了聚焦, 嘆息道:「唉,俨然又是一个袭人。」 黛玉摇摇头。 虽然她极为不喜袭人, 认为她有今日之下场完全是咎由自取。 可是见宝玉如此凉薄, 却也让她心里生了几分寒意。 宝玉,就像一个恣意没心没肝的大孩童,玩时跟你亲亲热热, 口中必称姐姐妹妹, 喜聚不喜散, 说到要散时必然痛哭流涕 。 可真要他付出什么代价, 他却充耳不闻。 你怎么甩脸子给他都无事,他会小心赔着不是,哄你开心, 可当你遇到风雨求救于他时,他却充耳不闻。 晴雯、金钏儿,一个个美丽柔弱的女孩子, 就这样因他而亡,他却丝毫没有任何触动。 从前晴雯被逐出大观园去,在陋巷中惨死,他居然就只哭着探望了一回。 黛玉尤为不解, 你既然那么有钱,寻常又大手大脚,屋里丫鬟「先时候儿什么玻璃缸,玛瑙碗,不知弄坏了多少,也没见个大气儿,」,甚至撕扇子哄晴雯一笑。
第156页 那何不拿些银子出来给晴雯哥嫂,换她安宁?便是不信任她哥嫂,你给晴雯赁个干净齐整些地方,请了好些儿的郎中,很难吗? 黛玉心里对宝玉越发失望。 晴雯和紫鹃倒在园子里闲逛,两人得了黛玉的令,说是贾府中有她们故旧,便放了她两人的假见见旧友。 行至一处,忽听得前头有小丫鬟抱怨:「这个月的月钱,连老太太、太太屋里还没放, 是为什么?」 却听得另外一个小丫鬟悄悄说道:「你快别问!横竖再迟两天就放了。」 晴雯和紫鹃对视一眼,此时躲也躲不及,咳嗽倒显露了踪迹,加之两人好奇,便听了下去。 先前那一个丫鬟笑道:「这是为什么,唬的你这个样儿?」 另外一个丫鬟小声告诉她道:「这个月的月钱,我们奶奶早已支了,放给人使呢。等别处利钱收了来,凑齐了才放呢。因为是你,我才告诉你,可不许告诉一个人去!」 小丫鬟笑道:「你休要哄我,太太是什么人,她难道还短钱使?还没个足厌,何苦还操这心?」 同伴笑道:「何曾不是呢。她这几年,只拿着这一项银子翻出有几百来了。她的公费月例又使不着,十两八两零碎攒了,又放出去,单他这体己利钱,一年不到,上千的银子呢。」 小丫鬟笑道:「拿着我们的钱,你们主子奴才赚利钱,哄的我们呆等着!」 另一个丫鬟道:「你又说没良心的话,你难道还少钱?」又说,「你倘若有紧要事用银钱使时,我那里还有几两银子,你先拿来使,明日我扣下你的就是了。」 小丫鬟道:「此时也用不着。怕一时要用起来不够了,我打发人去取就是了。」 这才散了,晴雯和紫鹃也悄悄儿走过去,总算没被发现,晴雯笑:「这贾家的人总好在园子里说私房话,也不替过往的人想一想。」 于是禀告给黛玉,黛玉摇头嘆息:这王夫人如今是越发嚣张了。唯一庆幸的是她已经提醒了凤姐,让凤姐不曾沾染上这些陋习,王夫人却是救不了了。 这时候有人来通传上回来打抽丰的刘姥姥和板儿来了,黛玉想起上回接济过他们,正好瞧瞧祖孙俩如今过得怎么样,便去瞧瞧。 果然进了凤姐的屋,两人坐在那边屋里,还有张材家的周瑞家的陪着。 又有两三个丫头在地下,刘姥姥正倒口袋里的枣儿、倭瓜并些野菜,看见黛玉进来了,互相挈阔了几句,知道黛玉是谁,就急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份瓜果菜蔬,说:「先头多亏姑娘送我的银两,解了家中打困,真不愧神人仙子一般的人物,竟还有这份菩萨心肠,上回没当面谢过姑娘,我这里另备了一份,特意谢过您扶危济困。」 黛玉忙道不敢不敢。她想起先前白先生教诲自己「做人立世,当记得时时存着悲天悯人的胸怀」。 没想到一时存了善心,却得到回报。刘姥姥虽然为庄户人家,却知恩图报,不卑不亢,黛玉不由得对她多几份敬重。 一旁凤姐也颇有感慨,没想到黛玉娇小姐,却还如此有几份悲天悯人心肠,再想起上次刘姥姥来黛玉正在贾府做客,可当时王夫人默许下头的人对她家世和为人乱嚼舌根,黛玉却有心情帮老扶困,真是品性高洁。 饶是凤姐这样功利主义者,心里也不由被黛玉感染的多了几份良善。 她如今不管府里诸事,只守着两个孩子过活,却也想帮刘姥姥出这个头,因而自告奋勇去寻贾母,讲了刘姥姥的事情,又说:「您老人家正想个积古的老人家说话儿,这可不正有一位现成的?」 贾母因而请了刘姥姥过来,细细叙起来,才知道黛玉私下里接济过刘姥姥十两碎银子并两床棉被和一件棉袷衣。当下大为称赞:「我这外孙女,是个善心的。」 黛玉忙解释:「不过是我丫鬟去园子里凑巧遇上了,不然我也不知道,再说送的也不值当什么,都是房里丫鬟凑的几件旧物。」 在座的其他姐妹就心里很舒服,总归黛玉这么谦让,让其他人不至于失了颜面。 于是贾母来了兴致,带着刘姥姥满园子逛,刘姥姥也是个识情识趣的机灵人儿,陪着贾母满园子乐呵。 正好只见贾母正和王夫人众姐妹商议给史湘云还席,便顺势邀请了刘姥姥,一早园子里老婆子丫头们有扫落叶的、有擦抹桌椅的,有预备茶酒器皿的、还有去船坞撑船的,顿时热热闹闹起来。 贾母带着刘姥姥满园子的逛,先到潇湘院,但见「窗下案上设着笔砚,又见书架上放着满满的书」,赞嘆一回。 黛玉笑着谦让,刘姥姥知道这是黛玉的屋子,越发的满口称赞:「怪道那么善心,看这么多书,可真是个跟哥儿一样教养的。」 惹得贾母开怀不已,一脸的与有荣焉。别人夸黛玉,她也觉得脸上有光。 待走到秋爽斋,见「三间屋子并不曾隔断,当地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堆着各种名人法帖,并数十方宝砚,各色笔筒,笔海内插的笔如树林一般。」,惹得刘姥姥惊嘆不已。 板儿还小,闹着要吃陈设的佛手瓜,探春好言相劝他这个不是吃的,却还是拿给他一个玩。 让黛玉侧目,她一向觉得这个三姑娘是个明哲保身的,处处以王夫人马首是瞻,没想到还有这么怜悯弱小的一面。可见待人待事总不能过于武断,否则失之毫釐谬以千里。
第157页 黛玉又扶了贾母往蘅芜院去,进了屋中,但见雪洞一般,一色的玩器全无,黛玉心中暗道不妙,果然看贾母脸色就阴沉下来。 一则她这番做派,瞧在外人眼里倒像贾府亏待了她一样。 二则过着于痕迹。宝钗这番布置无非是想让人觉得自己心有大格局,可偏偏出身商户,见识有限,把空洞当旷朗,既沽名钓誉又显出胸中丘壑不足。 三则,你是客居他人家中,偏偏做出这幅守寡的样子给谁看?哪家主人家心里会痛快?这样不吉利 ,触了主人家的霉头。 难怪外祖母会脸色格外难堪。便是一直以来跟着插科打诨的刘姥姥也噤了声,不敢说话。 还是贾母老道,转眼就又换上和煦的表情,嗔怪着说宝钗:「这孩子太老实了!你没有陈设,何妨和你姨娘要些我也没理论,也没想到。你们的东西,自然在家里没带了来。」 把这些都推到薛家外地来,没带什么好摆设上。姜果然还是老的辣,相信过了今天,只怕贾府上下都会议论薛家是「打秋风的」。 你们不是素来最爱说黛玉打秋风么?如今到看看谁家才是真的穷亲戚依附来打秋风的。 薛姨妈自然要替女儿辩解一二,也笑说道:「她在家里也不大弄这些东西。」 贾母笑着,却丝毫没把这话听进去的样子,立马就反驳:「虽然她省事,倘或来个亲戚,看着不像,二则年轻的姑娘们,屋里这么素净,也忌讳。」 就差明晃晃说你女儿布置的像个寡妇屋了 ,黛玉瞧着薛姨妈的脸都青了。 贾母却不放过薛姨妈:「小姐们的绣房精緻的还了得呢!她们姐妹们虽不敢比那些小姐们,也别很离了格儿。」 她们姐妹们虽不敢比那些小姐们,她们姐妹们是谁?黛玉和湘云是正儿八经的侯府之女、迎春三姐妹是官宦人家,有什么不敢比那些小姐们?说到底她们就是那些小姐们。 「她们姐妹」里只有宝钗是商贾之家出身,也只有她是真的「不敢比那些小姐们」,你一个商户人家,当然比不过正经官宦世家的娇养女儿。 此话诛心,便是一向表情平和的宝钗,身子也似乎晃了一下。 黛玉不由得赞嘆一句:老祖宗,可真是高手,不露痕迹,便挤兑得两母女一阵阵不自在。 贾母又说:「有现成的东西,为什么不摆呢要很爱素净,少几样倒得。」 对啊,这句问的好,有现成的东西,为什么不摆呢你薛家若是真有你吹的那么有钱,为什么不摆呢?这句话可真是戳人心窝子,偏偏让薛家无从辩解。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做了抹茶布丁 抹茶粉(推荐宇治)加水合成抹茶液 吉利丁片融化 牛奶加糖煮好,倒入吉利丁片, 倒入抹茶粉 每个步骤都拼命搅拌,不然一会会分层 然后倒入杯子放冰箱 三个小时后就可以品尝了 很解暑了,但是抹茶太正宗了,导致汤圆睡不着现在还在打字更新…… 第88章 刘姥姥二进大观园 贾宝玉品茶栊翠庵 这下连王夫人神色都有些不对了, 她将帕子放到唇边抹了抹。贾母看见,想到要给王夫人几份体面,当下语气也软和下来:「我最会收拾屋子,如今老了, 没这个闲心了。他们姐妹们也还学着收拾的好。只怕俗气, 有好东西也摆坏了。我看他们还不俗。如今等我替你收拾, 包管又大方又素净。」 贾母叫过鸳鸯来,吩咐道:「你把那石头盆景儿和那架纱照屏, 还有个墨烟冻石鼎拿来:这三样摆在这案上就够了。再把那水墨字画白绫帐子拿来,把这帐子也换了。」 黛玉环视一圈, 祖母这摆法果然是最好不过的, 墨烟冻石鼎颜色古朴大方,水墨字画白绫帐子素雅不失意趣。 看上去仍旧是素色淡雅为主,但却平白添了不少趣儿。 鸳鸯答应着, 笑道:「这些东西都搁在东楼上不知那个箱子里, 还得慢慢找去, 明儿再拿去也罢了。」 黛玉又心里感慨:不愧是老祖宗身边得意的第一人儿, 先头要为自己收拾东西时,软烟罗「早就拿了一匹来」,等到为宝钗时, 便是「不知道哪个箱子里」,反正你们慢慢等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拿给你们。 贾母慢悠悠道:「明日后日都使得, 只别忘了。」 黛玉便扶着老祖宗一径来至缀锦阁下,坐下这里凤姐已带着人摆设齐整,上面左右两张榻,榻上都铺着锦蓉簟, 每一榻前两张雕漆几,也有海棠式的,也有梅花式的,也有荷叶式的,也有葵花式的,也有方的,有圆的,其式不一。 贾母因有了兴致,提议大家行酒令。 没想到薛姨妈怪声怪气道:「您自然有好酒令,我们哪里会那么多呢?」 这话可说得不客气,简直就是专门为前头贾母说得那句「我最会收拾屋子」而来。 背后的意思便是「只有您会装饰屋子,我们哪里会呢?」 难为她,居然憋了这么久还惦记着要挽回场面。 可见贾母适才那些话还真是戳在她心坎上了,此时遇上机会,就巴巴儿要找回场子。 老太太能是不闻不问的性子,当下就笑着道「姨太太今儿也过谦起来,想是厌我老了。」 她们两人刀枪舌剑,王夫人如坐针毡,忙笑道:「便说不上来,只多吃了一杯酒,醉了睡觉去,还有谁笑话咱们不成。」
第158页 黛玉在其下心里感激老太太,老太太这么万不顾,固然是因为看不顾薛家,可有一半还不是因为在潇湘院,她亲自用小茶盘儿捧了一盖碗茶来奉与贾母一干人。王夫人道:「我们不吃茶,姑娘不用倒。」, 王夫人不接自己的茶,黛玉可有可无,可老太太存着几分对自己回护的心思,便在后头忍不住对薛家给了厉害,黛玉心里头感动,觉得要对老太太分外好才是。 到底是自己亲姐妹,总要给王夫人几份脸面,真吵起来也不好,薛姨妈也放下那执拗,点头笑道:「依令。老太太到底吃一杯令酒才是。」 老太太也是看王夫人面子,笑道:「这个自然。 就这样,一场风波化解于无形。 黛玉在旁看得啧啧称奇,说起来薛姨妈也是个人物,没想到被老太太一阵连消带打,居然连个二话都没有。 转眼便开始喝酒行令,大傢伙热热闹闹吃了起来,凤姐儿当下夹起一筷子「茄鲞」给刘姥姥。 又说这茄鲞如何做得:把才下来的茄子把皮刨了,只要净肉,切成碎钉子,用鸡油炸了。再用鸡肉脯子合香菌、新笋、蘑菇、五香豆腐干子、各色干果子,都切成钉儿,拿鸡汤煨干了,拿香油一收,外加糟油一拌,盛在磁罐子里封严了。要吃的时候儿,拿出来,用炒的鸡瓜子一拌,就是了。 听得刘姥姥摇头吐舌,听得黛玉嘆息,有今日之光景,谁能想到之后便是贾府连一碗白饭都要紧着来,不敢多给主子蒸 于是吃过茶后,遇到时机悄悄儿走到老祖宗身边,低声劝:「论理说我一个外人也不好插手外祖家事,可这也太泼费了些,便是家中有金山银山也禁不住这么造,便是佛祖看见也怪罪。」 贾母眉头一凛。她自然是隐约有些不满的,可如今年纪大了,精神不济,自然有一天算一天的高乐。 听到黛玉这么说,心里自然起了烦扰,当下拉住她的手:「我的儿,难为你想的周到。」 黛玉又说:「我如今也管着林家上下,自打管事便知道这大家族上下难得是维持体面,又要处处精打细算,老太太不张口,下面的人哪里来的胆量扣减开支,倒不如老太太劝导他们精简些。」 贾母紧锁眉头不语,黛玉见大好的日子,明明老太太是兴致勃勃出来游玩,却被自己说了几句扰了兴致,当下忙说些闲话哄她开怀。 待到了栊翠庵,妙玉奉茶后,说梅花上的雪比旧年蠲的雨水清淳。 黛玉心里嘆息,好一个洁净人儿,谁能想到瓜州渡口后落入泥淖呢?也不知道她那时还会不会惦记起自己从前连旧年的雪水都分辨得出来? 过一会子妙玉命下人:「将那成窑的茶杯别收了,搁在外头去罢。」宝玉会意,知为刘姥姥吃了,她嫌腌臜不要了。 黛玉如今被晴雯和白先生昼夜教导,已经知道了便是乡下贫民也自有其品德高洁之处。 别的不提,巧姐儿被舅兄卖到妓}院后原来定下的姻亲人家置之不理,还是刘姥姥买下了巧姐儿,又将不嫌巧姐被人奸】污,让板儿娶了她,单是这一份高义便胜过许多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当下面上闪过一丝不满。 宝玉和妙玉陪笑说道:「那茶杯,白撩了岂不可惜依我说,不如就给了那贫婆子罢,她卖了也可以度日。你说使得么?」 黛玉心里赞嘆,宝玉到底有几份好,总归还是怜悯老弱。 妙玉听了,想了一想,点头说道:「这也罢了。幸而那杯子是我没吃过的;若是我吃过的,我就砸碎了也不能给她。你要给她,我也不管,你只交给她快拿了去罢。」 黛玉心里就有几份不舒服:今儿个喝茶的除了刘姥姥还有贾府诸人,怎的,其他人就尊贵不成? 其实在妙玉心里,这些人都俗了,被她所瞧不起,可她只单拎出来一个刘姥姥,却不嫌弃贾母和薛夫人、王夫人一流。 这可也怪,不是势利眼又是什么? 当下就有些不想多跟她深交,索性就告辞了。 待第二天刘姥姥要告辞,黛玉便让晴雯理了三十两银子给她带去,园中其余几位姐妹也高义,因着她们还小又没当家,所以银钱上不凑上,各自或是寻了些旧衣裳或是寻些绒线,或是拿了不用的被褥,倒也凑了些给刘姥姥送了去。 黛玉心里暗暗赞许,这可真是有几分仁慈,也盼着这些姐妹们积德行善,能为以后多添些福报。 黛玉便想告辞家去,偏偏贾母身子不大好,请了太医院大夫来瞧,不知道是在园里被冲撞了还是听了黛玉那一番话心里不爽快,黛玉心里愧疚,又亲自侍奉汤药后,没想到宝钗打发人叫她。 黛玉一头纳闷,进了门宝钗便坐下,笑道:「你还不给我跪下!我要审你呢。」 黛玉不解何故,因笑道:「你瞧宝丫 头疯了!审我什么?」 宝钗冷笑道:「好个千金小姐!好个不出屋门的女孩儿!满嘴里说的是什么你只实说罢。」 说着便一五一十就将黛玉读《西厢》的事情揭发出来,黛玉忽得醒悟,原来是这一出,她素来喜其辞藻动人,因而少不得读几本,还当什么事情呢? 宝钗丝毫没有察觉到黛玉的心思,还在那里说:「至于你我,只该做些针线纺绩的事才是;偏又认得几个字。既认得了字,不过拣那正经书看也罢了,最怕见些杂书,移了性情,就不可救了。」
第159页 黛玉听完就觉得好笑,可嘆自己从前却因为她这几句劝把宝钗当成自己人,自此放下成见,对她掏心掏肺了! 宝钗七八岁就读《西厢》、《琵琶》以及《元人百种》了,可如今倒不让黛玉读?呔得虚伪。 又冠冕堂皇「担心此书读了移了性情」,说到底还不是担心黛玉生了男女情思,跟宝玉情投意合罢了。 黛玉心里冷笑,你管不住宝玉,便来管我? 先不说她如今对宝玉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宝钗这虚伪的样子,便引得她心里不快。 当下也只淡淡一笑,道是受教了。 瞧着贾母无事,黛玉便寻了个时机告辞,自然回家去了。 她到家便忙着筹备白先生的婚礼,哪里还有心思管那些贾家和薛家的事情,倒把贾家抛之脑后。 倒是凤姐儿给她捎了几回话问她可有什么帮得上的,凤姐是理家一把好手,黛玉便不客气,约了她过来相帮一二。 待到白先生迎进家门,又是一阵忙乱,贾母如今身子不大好,心情也不畅快,因而没来林家道贺。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这两天没更新,因为汤圆生病了,冒着疫情还去了趟医院,开了一千块钱的药(心疼小钱钱) 所以也没做啥好吃的,就熬了点绿豆粥喝。 最近为了写结局读了吴氏红楼梦,第一眼敲上去是假的,假的不得了,读来读去却觉得无限价值, 单是那个情榜,还有那21条批註,便价值无穷。 但是里面结局太惨了,惨不忍睹,看得汤圆毛骨悚然。 啊啊啊啊……到底写哪个结局,真让我头疼。 其实就是这哀鸿遍野的场景才符合它被禁的理由,要不然同样是黄书,为何《金瓶梅》一章也没漏呢? 而且前八十回很多诡异的场景(比如嘆息啊,比如镜中见甄宝玉啊,)跟后头也能对上 我个人倾向于这是初本,后人将它改成风和细雨的后宅文 但是在前文的部分地方还是能看出一些违和的痕迹(有一丝黑色调) 都恨红楼梦未完 但看到完本 谁敢信呢? 其实贾瑞照镜那里作者已经写得很清楚,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书方法,是红粉还是骷髅,就是读者的问题 一本石头客观记录下来的《石头记》,有人读作繁花锦簇的《风月宝鑑》,有人读作处处皆一场幻梦的《红楼梦》,断看你怎么解读。 唏嘘啊。 第89章 贾琏中举毫不张扬凤姐过生喜不自胜 王夫人并邢夫人也未到来, 倒是王熙凤和贾琏夫妻前来,王熙凤还带着几位姐妹一併过来。 府中热热闹闹做婚宴,黛玉自然无法分出太多神来,好在安媚儿娘亲安夫人以林大人外家的身份前来相帮在外头周旋, 不然黛玉一个女儿家, 出面操持自己父亲的婚事, 怎么说都别扭呢。 大婚这天,黛玉只须在后面陪伴着几位姐妹便好, 倒也热热闹闹过了这一天。 白先生很是循规蹈矩,第二天还以继室礼给黛玉母亲牌位敬了茶。 之后她和林如海便一人住在东院, 一人住在西院, 彼此连不必要的话都不多说一句。 林如海有心给她做些体面,便在第二天让黛玉将府上的管家权都交给了她,白先生也无推辞, 收下钥匙对牌, 也不使自己的人, 倒全用黛玉的人, 每月的十五便将府中的帐册交于林如海和黛玉二人过目,行事坦坦荡荡。 林如海和黛玉自然极是信得过白先生,黛玉索性将家中诸事大都交给白先生, 如此一来她便闲下来许多。 晴雯见她百无聊赖,便问她:「先前说卢沟晓月,我们还没去过, 可要再去看看?」 黛玉摇摇头,不是感兴趣的样子。一会子在园子里钓鱼,一会又扔下鱼竿想种花,花匠急忙堆满了一地花盆供姑娘选择, 可黛玉看了两眼又挥挥手让都端下去。 晴雯就偷笑,黛玉如今这幅样子,可不像那骤然退休的老大爷?万事都不感兴趣,百无聊赖无所事事。 没想到被黛玉看见了:「你这丫头!又在背后笑什么?」 晴雯忍住笑,才说:「我瞧着姑娘如今倒像个致仕了的阁老,勐地闲下来无事可忙,便是扶着童儿去溪边看云都想给云排排数。」 黛玉就长嘆一声:「可不是。从前府里大小事都要我做主,我忙得团团转,就想着哪天闲下来像槿姐儿那样莳花弄草,可自己真闲下来,却觉得花草都无趣。」 这时候下人得报,说是凤姐求见。 黛玉自然喜出望外,就去外头迎客。 凤姐带着迎春来贾府看黛玉,先去拜见了白夫人,凤姐瞧着白夫人举止端方,目光慈祥,心里先放了一大半心下来。 她不知道内情,到底还是担心黛玉在后母手上吃亏,如今见白夫人不像那种尖酸夫人,才有些宽心。 黛玉见到她们姑嫂自然无不高兴的,凤姐也带了一个好消息:贾琏中了举,如今已经是举人身份。 有了这一层,便是以后贾府出了事情,也总归有些同年能相帮贾琏夫妻一二,黛玉心里高兴,因问凤姐:「怎的不见嫂子家里摆宴席?」 凤姐笑道:「碍了别人的眼,我怎敢摆酒席?」 原来贾琏中了举,一时之间两府俱是震动,且不论贾琏的父亲贾赦贪淫昏暴,镇日里只知道跟小老婆们饮酒取乐,可听得这消息高兴不已,连连吩咐外头放鞭炮撒铜钱。
第160页 多事的贾赦还特意派人去报了在都外玄真观烧丹鍊汞的贾敬,敬老爷虽然为乙卯科进士,却无半点高兴的样子,只照样修炼,惹得贾赦老大的不高兴。 邢夫人本来也酸熘熘的,贾琏再怎么出息,也是前头夫人留下的儿子,便是再怎么荣耀也跟她不相干,还能给她这个继室挣个诰命不成? 可转念一想,这是大房的喜事,就凭藉这件大事就能把王夫人牢牢压一头,往来的人们恭喜的还不是自己这个大夫人? 当下里喜滋滋,在贾母跟前用心侍奉起来,单等着往来道贺的夫人跟自己也道一声喜,好将妯娌压下去。 贾政也高高兴兴,府里下一代能读书的原来以为只有早逝的贾珠,没想到一向以为不成器的贾琏居然也读出了成果,当下很是欣慰。 欣慰之余又想到宝玉:哼!好一个下流种子!镇日里跟丫头们在后宅厮混,说起读书不是这里疼便是那里疼,哪里是个读书的苗子? 刚想去呵斥一二,但想起前些天刚暴打了宝玉一顿,惹得老太太、太太俱是不快,家里几近人仰马翻,怎能再惹是生非? 当下便将那收拾宝玉的心思收起来,只是跟宝玉在一起时免不了面色阴沉。 王夫人是最不痛快的,一则担心贾政想起宝玉的学业训斥宝玉,二则深恨贾琏居然高中!她哭费心思,将贾琏养废,让他左右不如自己的珠儿,没想到还是给他闯出一条路来。 先前贾琏忽然说要搬出去住,她还特意让人去探听,前来报信的小厮说贾琏只不过在外头叫些粉头、戏子来取乐。 她心里放下心来。猜想是贾琏想花天酒地,奈何在家里要碍着长辈们,不好大肆张扬,所以才选了外头,好清静些。王夫人自然心里无不乐意的。 没想到贾琏居然中了秀才! 可凤姐对外都说是蒙对了题目,哪里知道是之前做过的题目,王夫人心里也便信了。 多少人皓首穷经头髮白了都中不了举,怎么可能他贾琏就能有那个运气一声不吭便能忽然转性向学? 王夫人也就没当回事。 没想到今日冒出这一出。 这么看来先前那些在外头的戏子之流也不过是贾琏麻痹外人的手段,这孩子,又是什么时候了悟的? 那他知不知道自己生母的事情? 知不知道这中间王夫人所扮演的角色呢? 当下王夫人心里忐忑不已,偏偏整个荣国府都喜气洋洋,虽然贾琏说明了不大办,可总有相熟的人家来府上贺喜,她只好陪着笑往来应酬,心里却惊涛骇浪一般。 贾母固然高兴贾琏高中,这个不起眼的孙子,虽然是长房嫡孙,可因着从前儿媳妇逝去的太早,贾琏又少不了各种荒唐事情,贾母便对贾琏没什么太好的印象。 至少是比不上逝去的贾珠,也比不上如今最疼爱的宝玉。 到底是个有出息的嫡孙,贾母还没老煳涂,知道一座府邸要绵延下去除了要依仗祖上的功勋以外,还需要子孙后代们的不断长进。 因而也开了库房,笑眯眯让贾琏和凤姐去她库房挑选一二。 贾琏和凤姐自然不敢任意挑选,嘴上说着凑趣的话「今儿个可得好好占占老祖宗的便宜」,实际却规规矩矩只拿了一套孤本的古书出来。 贾母见他们夫妻乖巧,倒将那担忧贾政惩罚宝玉的心思放到一边,乐呵乐呵一心抬举他们。 这是府中的事情,不好跟黛玉讲,因而凤姐只笑着讲;「老祖宗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兴致,要为我做生日。」 晴雯在旁边就抿嘴笑:「我家姑娘早让我们把给琏二奶奶的贺礼送了过去,不过琏二奶奶奶生辰肯定热闹非凡,可惜我们没有那个福气,没赶上热闹。」 黛玉心中忽然一动,想起这一出,可不是凤姐儿过生辰时正好撞上琏二爷跟鲍二家媳妇偷情,好闹了一出。 因而担心的问:「生辰可好?」 凤姐抿着嘴笑;「热闹。」 黛玉见她神色如常,心里便想多半是琏二爷如今改了性子,可能好色的性子一时半会改不掉。 但如今琏二爷的心思泰半放在前程和科举上,要知道对一个男人来说,权势是最好的春药。 黛玉分析为何链二哥没有闹出鲍二媳妇那样的事情:一则是链二哥如今长进了,知道后宅平安对于一个有意仕途的官员来说有多么重要; 二则是凤姐和他如今夫妻和睦,凤姐一味做小伏低,让链二哥心里没跟凤姐起了间隙; 三则是链二哥刚高中,有的是往来官员应酬,没有心思去寻芳猎艷; 四则是链二哥读书举业不易,中间少不了凤姐一心操持家业,让他无后顾之忧,夫妻二人同心协力对付王夫人,生出了同舟共济的心思,便也淡了那再寻外人的心思。 黛玉在这里思来想去,凤姐却丝毫不知,还眉飞色舞讲那天生辰宴席的事情:「老祖宗自己先拿出二十两银子来凑份子,又让我们下面的人都凑,先先后后居然凑了一百五十两银子。」 晴雯冒冒失插嘴:「老太太对琏二奶奶真好,从前给薛家宝姑娘做寿时也不过二十两银子的排场呢。」 黛玉就抿嘴笑,这丫头可真是精了,知道明着暗着贬斥宝钗了。 在场的谁不是人精?都听出了晴雯的意思,却都只一笑,并不明说。
第161页 薛家要凑在贾府,就别怪贾母想起来就刺他们一下。 薛家姨妈居然在前几天刘姥姥在的宴席上当众跟贾母叫板,就别怪贾母兴师动众给凤姐儿庆生打脸。 偏偏他们还不好说什么。 因为贾母于情于理都没有做错。 一个客居的小姐而已,你怎么比得过长房嫡孙媳妇?何况嫡孙刚中举,老太太高兴,抬举自己孙媳妇怎么了? 就是要让贾府上下人都看看,我们随随便便给凤姐儿过生便是一百五十两银子的排场,你那宝钗连个零头都比不上。 想必是平时,贾母要给王夫人脸面,不会大肆下她的脸面,可上次王夫人不喝黛玉的茶,估计让贾母动了怒。 外祖母为了自己连当家的儿媳妇说得罪就得罪,黛玉想到这里,心里就很不是滋味,想着等会凤姐回去时要给贾母收拾些人参如意等物。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喝了红豆和薏米熬的水,感觉自己湿气一扫而空。、 还做了京酱肉丝。 肉丝腌好后,再锅里炒黄酱,炒香后加白糖和黄酒姜末,再入肉丝,很好吃,重口的很下饭 今天还有两更感谢在2020-06-23 12:09:58~2020-06-24 19:24: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chenghayy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0章 赖家摆酒请贾府上下 黛玉赴宴见京城贵门 凤姐不知道黛玉这些心思, 还在笑着讲:「尤氏个蹄子,倒会拿我的银子做面子,先把平儿的还了,又把鸳鸯、彩云、周姨娘、赵姨娘的也都还了。」 白夫人不熟悉贾府的人物, 因而问道:「尤氏是谁?」 平儿少不了要讲;「尤大奶奶是宁国府当家奶奶, 是那边府上珍老爷的继室。」 凤姐儿说起来可没有那么客气:「尤氏从前不显, 自我不大管事以后,来相帮了几次二太太, 如今倒在两府显赫了起来。」 黛玉「噗嗤」一笑:「 好一个琏二奶奶,到底嘴上不饶人。」 凤姐儿才正经说到:「尤氏还是有几份才干的, 到底是宁国府上的当家奶奶, 从前我家大姑娘选凤藻宫时,便是府上老太太率领邢王二夫人并尤氏,一共四乘大桥, 鱼贯入朝的, 若不是有几份才干, 只怕不好料理妥当。」 的确尤氏有几份才干, 单单是这一次的事情便能瞧出来几分端倪:平儿是王熙凤身边的大丫鬟,鸳鸯是贾母身边第一体面的人儿,彩云是王夫人身边的心腹丫鬟, 两位姨娘又是政老爷身边说得上话的人儿。 总归是办事滴水不漏。晴雯就想,怪不得电影里面演乡绅先带头捐款,等大家都捐款以后再悄悄把乡绅的退回去。原来古已有之。 可见中国的万事都少不了一个「自古以来」。 即使这样也凑了一百五十两银子, 放到现代也有二三十万,真是让人侧目。 只过一个生日便花费这么多,黛玉自然也在想颇为奢侈,但这毕竟是凤姐的好事, 当下也没说什么。 平儿就讲那天的热闹:「 有耍百戏的、有说书的、还有来府里唱戏的,园子里姑娘有来给二奶奶敬酒的,倒好好儿热闹了些天数。」 白夫人对这些不感兴趣,有一搭没一搭听着,凤姐也是识情识趣的,当下话题一转,便聊起了赖嬷嬷家儿子举官的事情。 原来赖嬷嬷是个老成深算的,自己两口子尽忠于贾府,却求了恩典,让自己的儿子公子哥儿似的读书写字,如今更是依靠着贾府,得了个县官的职位。 白夫人就在旁感慨:「难得贾府倒有个清楚明白人,却是个奴僕。」 凤姐也不以为冒犯:「可不是呢?还是姑母瞧得清楚,我们两府仗着祖宗功勋胡作非为,居然大有醉生梦死之态。」 想起自己两口子所受的恩惠,凤姐感慨:「 多亏姑父和妹妹点醒我们两口子,否则今日见奴僕之子都擢升县令,自己却一事无成,岂不臊得慌?」 又不知道想什么,笑起来:「却是我想的岔了,我们府上还真没人觉得臊得慌,只觉得这是给赖家的荣耀,一个个眼高手低,瞧不上一个小小的县令之职。」 平儿在一旁补充:「赖家如今住上楼房厦厅,赖嬷嬷又有些得意,当众指着宝玉道他欠老爷收拾。」 凤姐笑起来:「也亏宝玉素来不恼她老人家,听她在那里倚老卖老倒了几箩筐。」 赖嬷嬷如今得意忘形,可是有几份资本的,赖家如今也算是正经官宦人家了,她的孙女彻底变为官宦家女儿,自己更是有诰命的老太太。 单论这一点,就比宁国府、荣国府里多少姑娘、媳妇强。 因而赖嬷嬷连摆三日酒:头一日在赖家的花园子里摆几席酒,一台戏,请老太太、太太们、奶奶、姑娘们去散一日闷,外头大厅上一台戏,几席酒,请老爷们、爷们,增增光,贾府上下便无有不去的。 这便是改换门庭的好处。 凤姐想到这里便心头一甜,接到赖家的请帖时,贾琏在闺房中悄悄跟她说:「等我给你也挣个诰命来!」 她心里不知道几许甜蜜,夫妻夫妻,相扶相持,有了贾琏这句承诺,她自不稀罕什么诰命什么权势。 白先生虽与凤姐不是一个路数的人,但也喜她为人爽利,待黛玉诚恳,因而也热情挽留她用过午膳才走。
第162页 黛玉又寻了许多珍奇物件,让她捎给贾母。说起来外祖母虽在她婚嫁之事上有了私心,可其余事总归处处为她着想。 送走了凤姐,白先生却招了外院的医女进来,一心一意给黛玉调养起来。 她如今做了林家夫人,却改不了那一板一眼的脾气:「我在娘家时听娘家嫂子说如今女子健硕些才好,看你过于纤弱,便补补罢。」 一番话说得医女和黛玉都啼笑皆非,但总归是白先生一番心意,于是医女斟酌一二:「姑娘如今身子调养得当,无甚大碍,并不须刻意增补。」 白先生点点头:「那便跟我去些宴席玩罢。」 如此这般她带着黛玉去了好几个京中贵门举行的宴席。 京中高门对黛玉早就好奇了,林家五代列侯,偏偏代代单传,那可积攒了多少财物? 林如海又是皇上身边数一数二的红人,皇上又千秋鼎盛之年,有这么一个岳父保驾护航,宦海中打拼又能少多少波折? 是以黛玉刚入京便被盯上了,可惜林家没有当家夫人,黛玉也只去些年龄相仿的小姐妹家往来,做大人的不好窥视。 大家心里又不免有些嘀咕:林家人丁也太单薄了些,也不知道这黛玉是不是好生养?若像林家一样绝后了,那可得不偿失。 又想林家绝后,可不是意味着黛玉会携带着大笔嫁妆嫁进来,一时之间那些素来爱算计的人家盘算得团团转。 因而白先生续弦嫁进来,便收到海一般的帖子。 有想探看黛玉身子骨的,有想瞧瞧黛玉品性才貌的,有想跟新任林夫人交好关系的。 白先生,不,如今要在外人面前称唿为林夫人了,她不慌不忙,从中择了宁安王妃的赏花宴、熊首辅夫人的生日宴、镇南候府老夫人家槿姐儿的及笄礼。 宁安王是皇上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深得皇上信赖,从某种意义上讲,他家与林家都在一艘船上,自然要给宁安王妃这个面子。 熊首辅是天下文官之首,林如海出身士林,黛玉自然也算是士子之女,在熊夫人家亮相,能将本朝的文人领袖们的夫人们一次见个尽。 至于镇南侯府,是老牌的功勋世家,如今风雨飘摇,皇上少不得要倚重这些武官,再者镇南候老夫人,多次照拂黛玉,很是慈爱 ,槿姐儿又跟黛玉交好,如今两家算得上是通家之好,于情于理,都要去这一趟。 宁安王妃是个娇俏的大美人儿,说话丝毫没有豪门大族里那些四平八稳的做派,笑着拉住黛玉的手:「 今儿个可让我好好瞧瞧林家这块美玉。」 黛玉心里啧啧称奇,这样的性情,也不知道怎么在王府公卿里生存下来? 又一想,虽然如今太上皇宠爱几位太妃,却算不得是宁安王妃正经婆婆,而皇后出名的贤惠端庄,自然不会为难这个亲亲的弟媳。是以保存了宁安王妃这般天真骄纵的闺中女儿气质。 在府中时两位嬷嬷早教了她对王妃如何行礼,因而黛玉落落大方上前行礼:「见过王妃。」 王妃身边的大丫鬟送上见面礼。黛玉毕恭毕敬接过,打眼一瞧,是一对鎏金镶宝石云纹掩鬟,左边的镶嵌着蓝宝石,右边镶嵌着一块硕大的红宝。 大方得体又不流于沉闷,黛玉目光看了一眼白先生,见白先生无有异动,才放心大胆的上前谢过王妃。 宁安王妃就乐得攥住黛玉的手:「长得美玉无瑕,便行动举止也有几份端正,没那小家子气,当真是可疼。」 宁安王妃又将林夫人和黛玉介绍给府里其余夫人。有她那一番称赞黛玉的言论在前,谁还敢不给她面子?当下纷纷说出各种夸奖之语。 黛玉就做害羞的样子,抿嘴笑。 反正她是个小姑娘,有这举止也算恰当。 待府中的夫人们都将黛玉打量的差不多了,宁安王妃这才放她去后头的花厅里去交际:「我家也没个年龄相当的女儿家出面,就请了锦乡候家的宝宁出面招唿,听说你们认识,正好去后头跟姑娘玩玩,没得被我们几个大人闷住。」 黛玉自然高兴,邓宝宁跟她是相熟的,在王府的丫鬟带领下进了花厅,邓宝宁、陈念、槿姐儿就高高兴兴迎出来:「黛玉!」 邓宝宁今儿算是半个主家,穿着大红色百蝶穿绣的衣服,举手投足不见素日的骄纵,倒有几份郑重。 黛玉就咬耳朵问她:「今儿个怎的出息了?」 闺中女儿凑在一起,少不了叽叽喳喳,槿姐儿打趣:「说不定今儿个王妃姨母要帮宝宁寻个称心如意郎君呢,若穿得不好,错过一段姻缘怎么办?」 宝宁装作瞪了槿姐儿一眼:「过两天便是你及笄,都说及笄礼要说婆家了,槿姐儿可说定了哪家?」 槿姐儿不但没恼,反而「哗」一下红了脸,几个姑娘就凑上去审问她,是不是真的有什么情况?怎的说到婚事便脸红,难道心虚? 第91章 邓宝宁巧心思为姐妹温黎时费思量护兄弟 槿姐儿红着脸什么都不说, 宝宁看其他家姑娘都还没来,只她们几个,便眼珠子一转,改变了策略, 转而柔声劝她:「过几天熊首辅夫人的六十大寿要大办, 听说京中有大多半人家要去, 便是京外的人家也会派子弟来,你若是说了是谁, 我们还可帮你去瞧瞧那家公子哥如何,你若是不说……」
第163页 她故意拖长了声音:「若是个麻子可如何是好?」 果然还是这招有用, 槿姐儿这才涨红了脸, 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只扭扭捏捏用茶水在桌上写了个「温」字,其余便一概不多说。 不愧是邓宝宁, 都不用多猜, 立刻问:「是温黎昕?」 槿姐儿忽得站起来, 拿扇子遮面, 直往庭外去了。 陈念笑着说:「 可见是说中了。」 邓宝宁见黛玉一脸迷茫,当下给她解说道:「温家同傅家一样,都是镇守南边的武将世家, 他家祖上强于海运,一意抗倭。」 黛玉问:「那你又如何猜中是哪位公子呢?」 邓宝宁得意的笑:「如今温家正当年龄的只有温黎昕和温黎时两兄弟,温黎时被养得咋咋唿唿, 想必不能入镇南候府的眼,温黎昕嘛,则少年英武,小小年纪已经是个正五品的武官了, 自然……」 她瞥一眼缓和了不少刚进来的槿姐儿,调皮的拖长声音「最配咱们家……」 见槿姐儿脸又绯红,宝宁适时收住,没有再说。 接下来又有其余人家的姑娘来,宝宁要招唿那些姑娘,又不好凑到槿姐儿身边说话,却在筵席将散尽时,使个眼色,示意她们几个过来。 黛玉会意,今儿的宴席不管是夫人还是姑娘们,都盯着她看,又是跟她攀谈,又是偷看她行动举止,让她烦不胜烦,早就想找藉口熘走了。 当下起身:「我去透透气。」 槿姐儿也「失手」将一盏金玉酿打翻在陈念身上:「呀,对不住。」 做主人的邓宝宁自然而然起身:「 我带两位姐姐去更衣。」 于是四人便聚在一间临时供女眷们更衣的小屋里商量,邓宝宁胸有成竹,一一叮嘱,寿宴上当如何如何。 黛玉目瞪口呆:「这不过一会子功夫,你便想出了主意?」 宝宁洋洋得意:「那当然,也不看我是谁!」 陈念忧心忡忡:「 你这个法子不好,万一出了纰漏,毁了谁的闺誉当如何?还是取消吧。」 宝宁不以为然的摆摆手: 「我就知道告知了你,便只有处处不行,这也不行,那也不妥,难道槿姐儿真嫁个麻子?」 时下有不少富贵人家的孩子,虽然能侥倖从天花里死里逃生,却还是难逃麻子的命运,可大家族里却喜欢挑这样的孩子做承继者,无他,为其此生不会再出第二次天花的缘故。 安康是安康了,可闺中女儿谁想嫁给一个麻子呢?虽说选丈夫不能过于看重其长相,但也没有谁怀春时设想过自己的丈夫是个麻子呀。 陈念思来想去 ,皱着眉头很是痛苦的样子,最终还是对槿姐儿的姐妹之情战胜了一切,她牙一咬:「算我一个!」 宝宁嘿嘿一笑:「不用这么严肃,单等着寿宴前一天。」 黛玉还是第一次参加闺中女儿间这种秘密的活动,心里又是新奇又是紧张。 等回到府中,跟林如海说起今日的见闻也有几份心不在焉。 林如海就颇为好奇:「怎的,今儿个是有哪家夫人对你不客气?」 黛玉忙否认:「并无,只是我……」她支支吾吾半天也没想好一个合适的藉口,从来没跟林如海撒过谎,如今要瞒着父亲,心里先心虚起来。 没想到林如海却不深究,呵呵一笑:「既没事,便自去歇息。」 黛玉不解,林如海心里却很高兴,女儿这样有几份小孩子模样。姑娘长大了,自然有自己的小秘密,捣鼓来去才有意思,总比迎风落泪,见月感怀好吧? 他一点也不想让自己的女儿那副模样,最好就如今这样,每天莳花弄草,有些瞒着父母的小秘密,像个闺中女儿一般娇憨才好。 转眼到了寿宴的前一天,黛玉便跟白先生告假,道是自己想去邓宝宁家玩。 白先生知道黛玉是个知礼的孩子,自然是放心的放行,只坚持要给她多带些护卫。 却说温家大公子温黎昕办完差事,从大街上打马而过,他给酥糖李家给娘买了一袋酥糖,便往温府赶。 回家的路上自然是走了数百遍的,本来无比熟悉,谁想他今儿个总觉得有什么人在跟踪自己。 温黎昕不是靠温家的荫庇才能坐上这个位置的,他少年英雄,早有随机应变的能力,不过几瞬间便想出了应对之法。当下走走停停,刻意在这家店停下,在那家铺子口买个物件。 经过一番观察,那跟着他的是一辆马车,他走那马车便也走,他停那马车便也停,遮遮掩掩藏在不远处,总也跟着他。 温黎昕心里起了狐疑,他虽然少年得志,可也不过是个五品武官,放在满地公卿的京中便是不够瞧的,怎的有人来跟踪自己? 难道是东南出了事? 温家虽然贵为一方势力,可朝中的规矩,自来是家眷都留在京中,当作人质也好,当作是对皇上表忠心也好,无人能坏了这规矩。 当下温黎昕立刻警觉的想到自己远在东南的父叔。 他带着那马车不慌不忙的在京中兜起了圈子,又走了几步,温黎昕忽得想起一出:不对呀,有谁跟踪别人是用马车这般大喇喇的方式? 当下趁着拐弯的机会悄悄打量了一下那马车,马匹是上好的骏马,马车踏板镶嵌着乌木雕琢的五福花样,更不用提那马车帘子是江南进贡的十样锦绫罗。
第164页 难道是有人想绑架自己好要挟父亲? 温黎昕心里一阵冷笑:正好,便让你们瞧瞧我的厉害! 于是他刻意打马往那偏僻处走。东绕西绕直到城西一处破落了的骡马市。 骡马市都是早上交易,如今这个时辰已经没什么人,因而方便他施展手脚。 却不知道马车上一干小娘子在嘀嘀咕咕,陈念先说:「宝宁,这跟来跟去也没有发现什么,不若我们回去吧。」 槿姐儿也在心里犯嘀咕:「瞧着人越来越少,咱们还是赶紧回府里去吧。」 「不行!」槿姐儿不放弃,「好容易跟到这里,怎么能半途而废呢。」 安媚儿胆小,那天没去王妃的赏花宴,是今儿个才接到的帖子,是以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免起了退意:「这总不和规矩,万一被大人知道……」 宝宁眼珠子一转:「说不定对方在这里养着外室呢!」 其余姐妹一愣,宝宁越发觉得自己说得有道理:「我偷听我堂兄他们说过,有人养外室,因怕朝廷上御史参奏,都选在人迹罕至的地方。说不定温黎昕这小子在外头鬼鬼祟祟养外室呢!」 她说到这个,槿姐儿先吃了一惊,也说不出阻拦的语言。 五个姑娘于是闭住唿吸,小心翼翼跟着对方,见温黎昕一骑绝尘,就往马车后头一个巷子里去了。 宝宁忙对车夫道:「跟着!」 车夫打马跟进了巷子,却忽然发现那巷子是个死胡同,马车在巷子里一览无余,车夫忙想掉头往后,却被一个人骑马拦住:「哪里来的小贼!居然敢找温家的麻烦!」 原来是温黎昕在绕圈的路上遇上了温黎时,他跟兄弟打了个眼色,两兄弟配合惯了的,温黎时便不声不响缀在了马车后面。 他这一声轻蔑的小贼,激得宝宁就跳出来道:「谁是小贼了?倒是你拦住我家马车所谓何意?」 噢? 居然是个女子! 两兄弟见马车上居然没下来什么贼人,倒是个小娘子,吓得一愣。 宝宁先发制人:「我家马车走错路了,怎的被你拦住了?告诉你,我家可是你惹不起的人家,速速放行。」 她心里其实也很慌,但想到自己一意孤行将姐妹们引入此境地,因而强迫自己勇敢起来去解决麻烦。 温黎时却是个吊儿郎当的,歪头斜斜笑起来,一双桃花眼里调侃意味十足:「谁家是我惹不起的?说来听听!」 「你!」宝宁又慌又乱,本想拿出锦乡侯府的名头来吓唬对方 ,但又不敢把事情闹大。当下骑虎难下,犹豫在了那里。 温黎时见那个颐指气使的小娘子明明怕得帏帽下云鬓都在轻轻抖,却仍旧硬挺着不服输。 让他想起小时候养过的一只波斯猫,也是这般色厉内荏,第一次见他时,明明怕得哆嗦,可还是撑着勇气趾高气扬从他面前优雅的走过去。 于是温黎时忍不住笑了:「你一个姑娘家,跟着我哥哥做什么?」 他一下就揭穿了宝宁的心思,宝宁的耳朵腾得一下红了。 第92章 宝宁无意得姻缘 槿姐有心插金簪 马车里几个小姑娘都慌作一团, 可很快又镇定了下来。 槿姐儿小声说:「此事因我而起,不能连累了你们,害得宝宁名声受损。」 陈念咬了咬嘴唇:「不能,还不知道这温家公子品性如何, 万一……」 她的意思是若只是几个小娘子闹着要看看姐妹夫婿还好, 京中也不是没有这种事, 可若是正主去看,万一温家是恪守规矩的人家, 那只怕会搅得这门婚事都黄了。 在座的几个都不笨,陈念一提醒, 便都想到这个缘故, 胆小的安媚儿更是一把攥住槿姐儿的手,不让她出去。 黛玉脑子转了一圈也没有想到恰当的法子,她还在思索, 就听得打打马蹄之声。 原来是温黎昕打马走近了马车, 他冲着弟弟说:「京中人多, 弄错了人也是常有的, 既不是仇家寻衅,那不用再死死纠着不放。」 又冲着马车的方向拱拱手:「在下是福建温家府上,适才误以为是仇家寻衅滋事, 因而多有冒犯,还请姑娘宽宏大量,莫要放在心上。」 温黎时似乎不甘心就此离开, 但也不想违抗哥哥,只深深的瞧了一眼宝宁,挤挤眉毛道:「下回别看我大哥啦,他已经议亲了, 倒是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温黎昕往他骑着的马屁股上狠狠抽了一马鞭,马儿吃痛,往前小跑起来,温黎时话说一半就大唿小叫去操控马匹。 温黎昕马已经走到巷口,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又回头道:「如今天色已晚,此地鱼龙混杂,姑娘和姐妹也早点回去吧。」说罢,也不看宝宁一眼,就打马往外头走。 见一场冲突化解于无形之中,几个小姑娘都长长舒了一口气,宝宁也松了一口气。 她想起适才温黎昕的弟弟那深深的一眼,脸颊不由得有些泛红,这才发觉自己出了一身的汗。 陈念忙掀起帘子一角把宝宁扶了进去:「快家去,免得出什么枝节。」 宝宁进了马车里面,车夫得令,往锦乡侯府驰去,几个小姑娘从惊讶的清晰中平復过来,方兴奋的议论起来: 「温家大公子真是彬彬有礼,没有为难我们。」 「对啊,也有勇谋,很快就发觉被人跟踪了。」
第165页 想起刚才蹩脚的跟踪,几个小姑娘嘻嘻哈哈或笑起来:「宝宁还说这法子极好,没想到一下子被识破。」 宝宁脸红了,嘴上却逞强:「谁知道那温黎昕那么机警。」 「可不能连名带姓叫温黎昕了,怕是以后要恭恭敬敬称一声姐夫。」 「要我说啊,这趟可没白跑,姐夫生得器宇轩昂,不知道姐姐可满意?」 不知道谁这么促狭,几个姑娘们又哄堂大笑,羞得槿姐儿脸飞起红霞。 又有人想起了温二公子:「温公子的弟弟倒跟他哥哥不像,好兇。」 一番话说得宝宁脸红耳赤,不由得想起那男子,她强绷住心里的不自在,一句话也不搭,以免被姐妹们发现自己的异样。 路过鼓楼西大街时,黛玉一打眼,就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店铺里帮忙,她惊讶的道:茜雪! 再仔细看茜雪出没的店铺名:恆舒典。黛玉吃了一惊!这不是薛家的铺子吗? 从前宝玉沏了一碗枫露茶,只因为那茶是三四次后才出色,所以留着等着晚上喝,谁知道晚上回来茶没了,宝玉生气,将杯往地下一掷打了个粉碎,泼了茜雪一裙子的茶,将茜雪撵了出去。 黛玉只知道当时引得宝玉骂了一顿李嬷嬷,却只以为宝玉是生气李嬷嬷,却因为对方是奶妈妈轻易动不得,黛玉以为是宝玉迁怒到茜雪身上,又以为过一阵子能将茜雪仍叫回府中服侍呢 ,却不想在这里见到茜雪。 难道茜雪是做了什么事情? 黛玉心里狐疑。 几个姑娘们到了锦乡侯府上已经是晚膳的时机,因怕耽误宵禁,槿姐儿连饭都没留她们,匆匆送走她们。 黛玉回家后就嚷嚷着饿,白先生却没怪罪她,也没有审问她,只是抿嘴一笑,嘱咐下头将早就热好的饭菜端上来。 黛玉就有些不敢置信,但仔细一想,应当是白先生如今也在改换适应新的身份:从前她是黛玉的先生,自然要严厉管教些黛玉,可如今她是黛玉的母亲,自然要多些慈爱宽容。 等用完膳,她将紫鹃叫来,仔细将见着茜雪的事情告诉她,又嘱咐她:「你出去细细探查一番,这茜雪跟薛家有什么瓜葛?」 紫鹃听了吩咐,领了差事自去打探不提。 第二天黛玉又早早起来,由白先生带着黛玉去了熊首辅夫人的生日宴,席间有不少夫人都对黛玉格外热切,白先生估摸着因着上次京中夫人们见了黛玉传去了名声,因而今儿不少人来看她。 这也是白先生早就计划好的,她带着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自豪打量黛玉:举止娴雅、行之有据,闲静似娇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从前身子还有些较弱,如今却容色康泰,神色间坚定从容。 有这么一个好女儿,虽则不是自己亲生的,却仍值得自豪。 黛玉初始面对这些夫人好奇的目光仍旧不慌不忙,也不卑不亢,言笑晏晏应酬着夫人们。等过几天镇南候府槿姐儿的及笄礼上,她已经彻底适应了京中这等盛大的宴席了。 同时,宝钗跟着贾家的女眷们出现在赖家的园子里,赖家的园子修建得又不同贾府的大观园,竹桥精舍,小桥流水,处处有江南园林的意味。 贾母就想起黛玉:「可惜林丫头不在,不然也可解一解思乡的情愫。」 宝钗就在心里嗤之以鼻:至于么?黛玉如今可有父亲在身边,又添了一位母亲,阖府上下的林家人,思乡什么的,也不过是矫情吧? 探春就心里有些黯然:此时此刻黛玉正和迎春、惜春在镇南候府槿姐儿的及笄礼上,惜春和迎春从前受邀于黛玉一起跟贵门家那些女子一起郊游过,因此也结交了了镇南候府槿姐儿,今天这样的时刻也顺理成章被邀请了。 探春咬了咬唇,天知道镇南侯府来府上递帖子时自己有多难堪,赵姨娘还胡搅蛮缠,要去老爷那里说道说道给自己争取机会,自己好说歹说才劝住了赵姨娘。 这让人去哪里说理去?人家又不是给贾府下帖子,只是跟镇南候小姐交好的女儿家 ,要怪,就怪自己上次没有跟着黛玉去郊游,不仅失去结交闺中密友的机会,还失去认识太后的机会。 探春和宝钗不约而同的想:此时镇南侯府上觥筹交错往来无白丁,自己却在个奴僕府上做客。真是天差地别。 只是探春生性乐观,很快就将这自怨自艾的心思收起来,仔细打量起赖家的家居摆设。 这不打量不要紧,一打量就吃了一惊。 赖家摆设豪奢,居然丝毫不输贾府,探春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谁不知道赖家是贾家积年的奴僕! 凭藉奴僕的收入,便是攒几辈子,哪里够攒这么大一份家业? 还不是背着贾家主子贪赃枉法! 没想到贾家居然无人以为异常,反而主子们都以赖家有了出息为自豪,一个个与有荣焉的样子。 探春心里又是苦涩又是烦闷,不由得想:若我是男儿,当做得一番事业,总不能让府里这般亏空下去! 槿姐儿的及笄礼办得热热闹闹,温家特意来了一位德高望重的二品诰命的老夫人来给槿姐儿插簪。 待到拿出簪子时,那位温老夫人笑着说:「这簪子虽然不名贵,却是我家大哥儿请教了银楼的师傅亲手打出来的金簪。」 屋里的几位亲近的女眷各个都抿了嘴嘴角上扬,因着这时候讲究礼仪,不能打趣槿姐儿,黛玉在心中暗暗为槿姐儿高兴:还未嫁过去能得夫婿如此看重,相信今后嫁过去会琴瑟和鸣。
第166页 她发自内心的为槿姐儿高兴,在旁的几个其他小姐妹都是一样的想法,眼睛俱是亮晶晶的。 镇南侯老夫人更是心里安慰:她今生最大牵挂便是这个孙女。 儿子儿媳齐齐去了,让她受到了巨大的打击,更可怜槿姐儿,幼年失怙失恃,被自己一手拉扯大。 好在如今寻到了好人家,温家在福建根深叶茂,与镇南候府上互相守望,这样的人家至少大面上不敢委屈了槿姐儿。 再看那温公子一表人才,小小年纪就颇有建树,如今更亲手为槿姐儿打造金簪。 至少说明温家大哥儿对这门婚事是极为满意的。 想到这里,镇南候老夫人面色欣慰,又看见槿姐儿旁边围观的黛玉,心里又想:还有一桩心事未了,如今忙完了槿姐儿的事,当料理起这一桩。 温老夫人见跪着的槿姐儿虽然听到金簪是温公子亲手锻造后脸颊忍不住的泛红却仍旧保持镇定从容,心里就对槿姐儿更喜了几分。 温家要迎娶的是大房长媳,主持府中中馈、教导以后的温家继承人、决断内堂,不仅仅要镇南候府这样强有力的娘家支撑,而要这女子本身也担得起才行。 她就含笑将金簪小心翼翼插在了槿姐儿的发间。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做了猪排饭。 因为是夏天不想油腻,所以没用油炸 腌制好以后,用小锤子锤成两倍大,然后裹蛋液和炒制过发黄的面包糠 再进烤箱200度20分钟 『叮』! 用刀叉小心翼翼锯下来,这样不掉面包屑 然后倒一杯冰可乐 满足!!! 第93章 恆舒典细查茜雪 甄英莲上门投奔 及笄礼行完后两家都舒了心, 对这桩婚事很是满意,槿姐儿忙着应酬女眷,黛玉便不添乱,在墙边一株梅树下专心的喝着茶。 紫鹃就是这时候悄摸摸寻到她身旁的:「姑娘。」 黛玉见紫鹃面色不好, 便知道茜雪的事情应当是查出来了, 看看四周女眷们都忙着跟槿姐儿贺喜, 便带紫鹃往园子里僻静的角落去。 直到到一株花树下,看着最近的奴僕也有几步之遥, 才小声问紫鹃:「如何?」 紫鹃就贴过来小声说:「我使了府上一位粗使婆子装作要当东西去恆舒典当行,特意跟店中小二们东拉西扯。」 黛玉点点头, 这个方法好, 又不引起对方警惕又能打探到不少事情。毕竟很少有人注意一个唠唠叨叨的老婆子。 婆子装作不经意问:「那个可俊的女儿是你们店老闆女儿还是……」 当铺里的伙计们就笑,有好心的跟婆子说:「是我们店里招唿女客的活计。」 婆子就咂咂嘴:「不愧是恆舒典,这通身的气派, 这模样, 说出去是个富家小姐都有人信!」 夸自家店铺, 伙计们有些与有荣焉, 就忍不住多说两句:「您老眼光真不错,那姑娘先前就是大户人家的婢女,听说犯了错, 我们姑娘好心接济了进来。」 黛玉闻言沉思,宝钗真的有这么好心?可再深层次的东西不能就指望从伙计嘴里说出来了,因而她点点头, 夸奖紫鹃:「你做得很好!」 紫鹃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时间仓促,就探听出这些,等哪天有空去了贾家,我再跟从前的姐妹们探听下。」 机会很快就来了, 过两天探春便给黛玉下帖子,道是海棠诗社要联诗。 黛玉便禀过了白夫人,带几个忠僕过来贾府,王熙凤因是监社御史,也跟黛玉相见了一回。 紫鹃和晴雯便寻了个时机,自去怡红院寻可人玩耍。 黛玉悄悄问宝玉:「从前你那房里茜雪,可还记得?」 宝玉皱皱眉:「不是先前服侍的不尽心,被我撵出去了吗?」 黛玉奇道:「你素来待那些丫鬟宽厚,怎的就为着服侍不尽心便将她撵出去,让她娘老子怎生得好?不过是一杯茶,又何苦来着」 她不提起还好,提起后宝玉不耐烦道:「哪里是一杯茶,不过是借个由头赶紧打发了好让大家清净,那个茜雪跟中了邪一样,天天在我耳边聒噪谁谁忠厚平和,谁谁小性刁钻……」 谁谁忠厚平和?谁谁小性刁钻?自然一是宝钗,一是黛玉。 宝玉说脱了口,忙急急住口,看着黛玉,黛玉心里好笑:「我若是此刻翻脸,不就应了这小性刁钻?」 说罢,自己先觉得好笑,掩嘴一笑,宝玉不好意思,却也厚着脸皮凑过来:「妹妹不生气便好,原是我想左了,世人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妹妹就当我是小人罢了。」 黛玉心里轻嘆,原来是这样! 茜雪分明是拿了宝钗的好处,日夜在宝玉耳边絮叨说自己如何如何不好,宝钗如何如何好。 宝玉不堪其扰,更恨茜雪吃里扒外,却不好对付宝钗,正好有了李嬷嬷之事,宝玉便借着这件事将茜雪赶了出去。 此刻宝玉见黛玉神色不定,便有些心虚的问她:「妹妹可好?」 他担心黛玉觉得他无情。 黛玉回过神来,拿帕子掖了掖眼角的泪水,道:「我很好。」 虽然对宝玉有诸多不满,可他居然不声不响就将对自己不利之人赶出府去。这份情谊,真真儿是千金不换。 她又郑重对宝玉说:「 你素日待我好,多谢。」
第167页 宝玉摸不着头脑,但林妹妹高兴,他自然也跟着高兴。 正作诗玩得高兴,却听下人来报:「老太太那里闹将了起来。」 原来今日王夫人、薛姨妈、李纨、凤姐儿等几位女眷并外头的几个执事有头脸的媳妇,都在贾母跟前凑趣儿呢,却见 贾母的侍女鸳鸯拉了她嫂子,到贾母跟前跪下。 一五一十将大老爷想娶她做妾、邢夫人又如何威逼的话都倒出来。 又将头髮剪下半绺,以此明志。 黛玉一听就暗暗发急,她顾不上别的,先问:「老太太如何?」 那邢夫人禀性愚弱,只知奉承贾赦以自保,次则婪取财货为自得,家下一应大小事务俱由贾赦摆布,一定是她受不了贾赦撺掇,非要谋求鸳鸯。 黛玉对鸳鸯无甚好感,却不想老太太因此伤心。 那人想了一遭,回:「老太太听了,气的浑身打战。」 黛玉一听还了得,忙起身往荣庆堂赶,诗社里的其余人也顾不上作诗,都跟了过来。 等进了荣庆堂,老太太正迁怒与王夫人。 黛玉见王夫人一脸的不自在,心想这可是无妄之灾了,贾赦两口子与王夫人何干? 果然探春向前,走进去陪笑向贾母道:「这事与太太什么相干老太太想一想:也有大伯子的事,小婶子如何知道? 王夫人神色稍霁,心里想这个女儿养得不错。黛玉也想探春真算得上对王夫人有情有义,先前给王夫人侍疾耽误了郊游,这次又紧赶着帮王夫人辩解,只盼着王夫人看她一片热忱,今后给她许一门好亲事。 贾母这才醒悟,想到自己气头上怪错了人,又向薛姨妈赔不是,又让宝玉替她向太太赔不是。 屋里乱做一团,却也恢復了往日贾母身边和煦乐乎的气象。 黛玉就松了口气,往贾母身边给她顺气、端茶、捶背,却听得外头来报:「大太太来了。」薛姨妈、王夫人等恐碍着邢夫人的脸面,也都渐渐退了。 贾母便一顿骂,将邢夫人连消带打骂了一通,此事才算完,贾母又叫人将薛姨妈等叫过来一起打牌高乐。 黛玉在旁照顾着贾母,见鸳鸯不住的给贾母提牌,显见得是格外体贴。不由得心里左思右想。 鸳鸯对老太太这般体贴,谁能想到老太太过世后她居然将府中的消息泄露于外头的司琪,最终害得小红身死。 记得贾琏和凤姐向鸳鸯借当,后来却被泄密,导致贾琏被邢夫人抓住把柄,敲诈一笔。 可嘆凤姐左思右想,将有嫌疑的人都想了一遍,却都没猜到是谁,还担心连累了鸳鸯,哪里就想到鸳鸯就是那个告密的人! 警幻仙姑的情榜上将鸳鸯称作情谮,不得不说有些道理,谮者,谗言也。 可从另外一面看,鸳鸯与小红又不熟悉,她与司琪、袭人那些大丫鬟才是一伙的,贾府于她,也许是散了便散了。 黛玉闷闷的想:不管何故,总不能让鸳鸯得逞。如今老太太倚重她,便只好让她还在老太太身边待着。 黛玉又是感伤宝玉为自己不着痕迹将茜雪送了出去,又是心忧外祖母身边有鸳鸯这样奸邪的人,回去的路上便露了几丝忧愁。 晴雯见不得她这幅模样,回府后有心要寻些乐事来逗她开心。 却没想到外院白先生正在花厅里候着黛玉,见黛玉归来,早有奴僕将黛玉请了过去。 外院管事毕恭毕敬给黛玉行礼,黛玉奇道:「如今府里诸事都听夫人的,还有什么事要禀告的?」 白夫人柔声道:「管事去扬州看秋日收成,府上说有两位姑苏女子说是谢过老爷从前救命之恩,特来府上道谢,却遇上水患无法还乡,因而求助府上,她们有老爷的名帖,管事不管擅作主张,正巧要进京,便带了人来,如今正在门房等着呢。」 黛玉惊讶,后又马上想到可能是涉及父亲,白夫人不好处置,因而巴巴儿等着自己来处置。 黛玉见白夫人神情淡然,一副不欲多听的样子,不由得心里暗笑,多半是白夫人以为是爹在外头的风流债。 不知道下人们又是怎么想的,这件事情必须得处置妥当了,不然不但爹爹清誉受损,以后白夫人在林家下人那里失了威望,也不好管家。 虽说两人是假装夫妻,可做戏也要做出些假装的样子来,家宅和睦,下人才不敢生了欺瞒慢待之心。 她便将适才的惆怅收了起来,仔细问话:「 那两女子年纪多大?何方人氏?为的什么事?」 她一脸肃然,哪里看得出来是个闺阁娇女儿,管事心里勐地一紧,不敢作假,老老实实答话。 管事回话:「是母女两个,道父亲是姑苏城姓甄名费一个乡绅,其母封氏,说是女子从前被人贩子卖走,多亏老爷审理案子,那女子才得以返回舅家。」 黛玉一听就明白了,是甄英莲母女俩。 甄英莲的爹甄士隐是个观花种竹、酌酒吟诗的富贵闲人,哪里受过什么打击? 女儿丢了、糟了火灾以后,依附在岳家便萎靡不振,自己也不知道离家出走去了何处。 幸而封氏身边还有两个旧日的丫鬟伏侍,主僕三人,日夜作些针线,帮着父亲用度母亲封氏便依傍外祖父家做活,带着几个丫鬟缝补绣花过活,后见到女儿,母女俩自此相依为命。
第168页 作者有话要说:  宝玉祭奠黛玉的文里,将黛玉比作青帝 青帝,也是花神,五行属木,季节中对应春天 或许这是另外一个黛玉是朱家王朝的暗喻 今天吃了青瓜三明治 就很简单,将三明治中间切个正方形出来,框内打一个鸡蛋,上面放黄瓜条和西红柿薄片,最后将切下来的正方形铆合回去,利用鸡蛋的粘性将这些辅料封存在三明治里 切成两半,就很好看 感觉适合不太会做饭但又想秀一手的人。成品漂亮很高大上。 第94章 慕雅女雅集苦吟诗有志人志驳仇女论 也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 居然让母女俩千里迢迢赶来? 黛玉忙叫管事带人过来,趁这空挡她跟白夫人解释:「是父亲从前从人贩冤案里解救的一个小娘子,因跟我年纪一般大便让父亲生了怜悯,问清了她故乡何处便将她送往故里, 不知道为何又寻来。」 白夫人这才恍然大悟。 管事带着英莲母女进来, 黛玉见她母女俩虽然穿着林家下人都嫌弃的粗布衣裳, 却浆洗得干干净净,妥妥帖帖, 心里先生了几份敬重。 英莲行过礼后,便说:「实在不该打扰了恩人, 可我们母女是真的走投无路, 想起从前恩人留下了府上的名帖,让我们日后遇到难处便来寻他,这才厚颜寻到了府上。」 白夫人很是和蔼, 让丫鬟给她们上茶:「孤儿寡母自然少不得要碰上不公, 你们慢慢儿说。」 英莲这才将自己的遭遇一一道来:原来她回乡后本来与母亲依附着外祖父家, 绣花缝补赚取银两, 再加上家里留下一点薄产,也算勉强过得。 可好景不长,外祖父去世, 舅舅家霸占了甄家家产,舅母不成器的外甥又看上了英莲美貌,想将英莲纳为小妾。 英莲母女想去官府告状, 可夫死从父,父死从兄,哪里有她们置喙的余地? 万般无奈下想起林如海留下的名帖,索性姑苏离扬州也不远, 便母女俩收拾了细软,准备些绣品做谢礼,偷偷坐车往扬州去寻恩人。 可不巧到了扬州林府,道是主家早进京赴任去了,如今只留下一座空宅子。还好她们运气好,赶上了林家管事在查帐,便将她们一起带回了京城。 白夫人听完后,问她们:「既然如此,你们是想让林大人派人带你们回封家主持公道?」 英莲摇摇头:「封家虽然为人做官,可在姑苏也经营多年,一来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万一因着我们给林大人惹事便是我们的罪过了,二则,便是夺了回来,我们孤儿寡母哪里守得住?」 这是实话,封家毕竟是姑苏本地人士,要趁机整治英莲母女有的是办法,只怕林家还没离去,那家产又被夺走了。 英莲接着说:「恳请林家能容得我们母女做工,我们母女能绣花、能织布,身上还有细软可以嚼用,只求寻个安稳的容身之处。」 白夫人想了想:「既然是大人救回来的人,没道理让你们零落在外头,既如此你们便在我们的铺子里当绣娘住下来,只我这还要收你们赁房钱,不知道你们意下如何?」 英莲母女感激不已,忙俯身道谢。能有个住处已经是千恩万谢,林家提出要赁房钱,也是为着她们面子考虑。 封氏更是感恩戴德,这样住下去既得了林家的庇护,对外也不用以奴僕身份出现,只是客居在林家,等英莲说人家的时候也不影响。 黛玉在一旁道:「我家有个忆江南的布庄,既然你们有一手手艺,正好让我家管事瞧瞧你们手艺,若是能行便聘了你们做绣娘,正好连做工也一併解决。」 封氏和英莲喜出望外,她们原想在林家住下后去外头大街上寻摸活计,没想到林家就有合适的活计,如此一来便是嚼用也不用担心了。 当时封氏就掏出了随身带着的荷包、褡裢、枕头等物:「来的时候也不知道夫人和姑娘的尺寸,只绣了些通用之物,是给府上的谢礼。」 晴雯接过那绣件,仔细审查,不住的颔首:「山水分远近之趣,楼阁待深邃之体,人物具瞻眺生动之情,花鸟极绰约谗唼之态,算得上是一手佳品。只不过甄夫人手艺要好,英莲姑娘却不能了。」 英莲也不恼:「我娘素日里说我绣工不好,不想却应在这里。」 于是便选了甄夫人进了绣房,黛玉见英莲有些失落,便道:「我这里有位嬷嬷,手艺极好,你若是无事可跟她讨教一二。」 英莲自谢过不提。 甄家母女自此便住在了林家外院,忆江南给绣娘的报酬丰厚,甄家母女因此生计不愁,甄夫人也一心一意给英莲攒起了嫁妆。 黛玉先是因为不熟悉英莲为人,不敢贸然让她进后院,等相处的熟悉了,见英莲母女为人热忱知礼,便生了结交的心思,一来二去便也熟悉起来。 没想到英莲在林府住下,跟喜嬷嬷学针线之余,却眼馋起了作诗,央求黛玉教她作诗。 晴雯便打趣她:「怎的忽然要做个诗翁?」 英莲不好意思:「我被人贩抓走后早不记得幼时所学,唯有返乡后跟着母亲认了几个字,可到底不通笔墨,引为平生憾事。」 她有心向学,白夫人和黛玉都大为称许,黛玉更是将一本《王摩诘全集》递给她。 没想到这英莲学得卖力,连房也不进去,只在池边树下。或坐在山石上出神,或蹲在地下抠地,来往的人都诧异。
第169页 晴雯唬得大惊小怪:「好端端儿一个英莲,如今皱一回眉,又自己含笑一回,吓得府里奴僕不轻,姑娘这学生可教出来了。」 过几天英莲做出诗句,果然语惊四座。 恰巧此时黛玉接到贾府里探春的帖子,道是家中如今多了几个姐妹,因而诗社的事便又提起。 黛玉就问过了甄氏,带上了英莲,爱她才学,怜她身世,便有心让她结交些文友。 等到了贾府,就见许多人,有邢夫人的嫂子带了女儿岫烟进京来投邢夫人;又有李纨寡婶的两个女儿,长名李纹,次名李绮,也上京;又有薛蟠之从弟薛蝌,因当年父亲在京时,已将胞妹薛宝琴许配都中梅翰林之子为妻,正欲进京聘嫁,闻得王仁进京,他也随后带了妹子赶来。 都住在贾家,倒热热闹闹的。 英莲从前沾染的官司便是薛蟠引起,黛玉因怕又勾起薛家的意头,因而只对众人称英莲为林家远亲。 姐妹们见英莲形容娴静,举止可亲,俱是亲近,黛玉又说起她从无倒有作诗一事,引得众人赞嘆不已。 宝玉笑道:「这正是『地灵人杰』,老天生人,再不虚赋情性的。可见天地至公。」宝钗听了,笑道:「你能够像他这苦心就好了,学什么有个不成的吗?」宝玉不答。 黛玉就在心里暗笑宝钗,果然不放过哪怕一个机缘劝说宝玉读书,可宝玉生性不喜功名利禄,鸡同鸭讲,只怕宝钗要失望。 晴雯则在下面想,宝钗之容貌,在大观园里着实算不得什么(宝钗原着里一般长相,演员张莉姐姐非常美,但不代表宝钗真实长相哈,都说晴为黛影,袭为钗副,晴雯黛玉都美貌,袭人宝钗都相貌平平),再加上这一口处处劝学的腔调,哪里还有些少女的鲜活? 活脱脱一个教导主任。 宝玉正十几岁年纪,放在前世里也不过是个初中生,试问哪个初中男生喜欢身边昼夜跟个诲人不倦的教导主任呢? 宝钗这一招就连晴雯都觉得有些不妥:还没成婚呢就这般说教,这把自己当宝玉的娘了么? 晴雯想不通便撩开手去不去想,这几天忠靖侯史鼎又迁委了外省大员,不日要带家眷去上任,贾母因捨不得湘云,便留下他了,接到家中。 原要命凤姐儿另设一处与他住,史湘云执意不肯,只要和宝钗一处住,因此也就罢了。 她跟英莲却谈得来,两人一见如故,混在一起谈些诗人或诗词,格外投缘,湘云还有些热情,不住指点英莲平仄之事。引得诗社里其余姐妹笑声不止。 黛玉看了称奇,湘云这个人吧,固然不能算是好人,却还有其热忱的一面,说到底就是对自己弱小的人毫不吝啬的伸出援助之手,而对比自己境况好的人却忍不住酸熘熘。 这是好还是坏呢? 左右她如今没有碍到黛玉什么,便由她去。 宝钗却看不惯英莲和湘云走得近,不知道是因为湘云和英莲交好惹得她吃醋了,还是因为两人的行为不符合她眼中的「贞静」。 当下道:「一个女孩儿家,只管拿着诗做正经事讲起来,叫有学问的人听了反笑话,说不守本分。」 黛玉听了皱皱眉头,宝钗自己读书不少,却处处拦着别人读书,还打着「劝对方本分为对方好」的旗号。 黛玉因道:「宝姐姐此话差矣,何为正经事?」 此话一出,诗社里姑娘们都安静下来,专心听黛玉言论。 黛玉一笑,不等宝钗回答,说:「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是谓女子的正经事?」 宝钗点头,黛玉又道;「可女子读书与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又有何冲突呢?相反,女子读了书,识了礼节,才更有益于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呢。」 她一语将宝钗说得愣住,一见园子里姐妹们都纷纷点头,似乎要倒向黛玉,忙说:「《诗经·瞻卯》里有云哲夫成城,哲妇倾城,当何解?」 黛玉笑吟吟:「有倾国倾城的妇人,也有保家卫国的妇人;有守城护家的男人,也有投降通敌的男人,这有什么稀奇?」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做了日式可乐饼。 土豆泥加炒熟的肉臊和洋葱丁捏成小块 沾蛋黄液,沾面包糠 下油锅炸,如果要健康就进烤箱 真的很好吃,咬一口咯咯吱吱脆,土豆糯软的口感配上其中咸味的肉丁,适合大量流汗的夏天补充盐分 叫可乐饼当然要配上可乐啦 春天做的桃花冰块正好拿出来,扔进冰可乐 写文的时候当零食好开心 第95章 英莲苦读泰山吟 袭人投奔薛家人 宝钗想起一桩:「女子生性狭隘, 气量甚小,无男子那般气度。」 英莲在旁边插嘴道:「宝姐姐这可不对,前些天林姑娘教我一首谢道韫的《泰山吟》,端的是气派不已呢。」 说着, 她便吟诵出声:「 峨峨东岳高, 秀极沖青天。 岩中间虚宇, 寂寞幽以玄。 非工非復匠,云构发自然。 器象尔何物, 遂令我屡迁。 逝将宅斯宇,可以尽天年。」 在座的姐妹们都是通诗文的, 也都敬仰古代大才女们的气质, 湘云那个咋咋唿唿的立刻说:「对对对,还有李清照的《渔家傲》的九万里风鹏正举之句,哪里是男子能写出来的气魄呢?」
第170页 宝钗一阵头疼, 这个湘云, 也不知道是哪边的! 可在座的姐妹们都觉得黛玉说得有礼, 别的不提, 说起园子里的凤姐儿谁不知道是个有才干的?便是多少男子都难比得过她呢。 宝钗又云:「古人有云,懿厥哲妇,为枭为鸱。」 黛玉笑起来:「这可要我家晴雯丫头上场辨上一辩了。」 说罢就让晴雯过来讲她武则天、吕后如何为民为国却因着是女儿身备受后世摸黑的那一套理论。 晴雯笑眯眯说完那段话, 看宝钗脸色都有些不对,心里暗暗高兴:让你整天充有学问,我一个丫鬟都能将你驳倒! 晴雯不由得心里想:看来白先生常让自己多读书还是有些道理的, 不然在这种场合下又不能打又不能骂,只有学富五车才能将这种大反派的小脸左扇一下右扇一下,打得格外尽兴呢。 哎,看来下次白先生抓着自己做弟子时还得好好思量一下呢。 宝钗眼珠子一转, 又说:「古语还说,乱匪降自天,生自妇人,可见这妇人生来便不如男子。」 黛玉闻言笑得前仰后合,指着宝钗差点说不出话来,众人纳闷,黛玉好容易缓过气来,断断续续道:「宝姐姐魔怔了不成?难道这唐尧虞舜孔圣人都是他爹生出来的不成?」 众人一想,可不是这个理?骂妇人的理由是奸邪之人都是女子生的,可仔细一想,难道那些大贤德大能人都是爹生的吗? 一时之间花厅里姐姐妹妹们都笑了起来。 宝钗脸色微红,她素来喜好在众人面前显摆自己学富五车,可今日所言,句句都被驳回,再看宝玉盯着黛玉,眼神痴迷,不由得心里一恼。 宝姐姐到底是宝姐姐,她眼神微动,便浮现一个笑脸:「好一个嘴巧的林丫头!明儿个不知道哪个林妹夫才消受得了。」 黛玉自然不依,上前去挠她痒痒。宝钗忙躲到湘云后头,一时之间姐姐妹妹们笑了起来。 晴雯暗嘆,宝钗果然是个王者,轻描淡写就将一场尴尬化解于无形,更让众人觉得这是个小插曲。 宝玉却痴了,又犯了他那呆病。黛玉这一番言论,正合他本心 ,世人都说女儿家百般不如人,他却觉得是女儿好,如今林妹妹这有理有据,让他越发生出了知己之感。 宝钗瞥见宝玉神色,心中越发不喜,她前些日子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使人与袭人接上头。 袭人也是个命硬的,被贾母命人暴打了一顿,却仍旧活了下来,被人送到乡下庄子后更是不屈不挠,居然买通了看守,给自己的老子娘递去了消息。 她老子娘本来就是贪婪的,不然也不会将好好儿一个女儿卖到别人家,从前看她颇得宝玉心思还多有维护,如今见女儿不得做主子的喜爱,已经萌生了退意。 还是袭人哥哥去寻了一趟袭人,问明她如今可有伤在在身,袭人自然说伤口已好,袭人家里这才动了将袭人赎回来的心思。 毕竟袭人在大户人家当过差,长得虽然在大户人家里相貌平平,可出去也有几份气质,配那些小门小户的小子仅够了。 如今袭人正是能出嫁的年纪,让她加个人,好好的的寻个人家,岂不是正好给家中赚了一份聘礼,也多一门亲戚? 袭人娘老子也不是狼心狗肺的,只是当遇到困难时女儿是他们第一个想要捨弃的,有了钱后也不是不管女儿死活的人,总想法子想赎了袭人出去。 是袭人自己主动抖露了自己跟宝玉有私情,家人又亲眼看见宝玉待她温情脉脉,觉得袭人今后也能挣扎着得个姨娘的位子。 如此一来总算是终身有靠, 家人也能跟显赫的贾家沾染上关系,何乐而不为呢?因此就没有坚持赎她。 没想到袭人居然惹恼了主子,被人打了一顿赶了出来,花家的人就极为担心,总怕袭人连累到自家。 后来打听到贾家老太太亲自发的话,又传出华来说是袭人这丫头托大,居然拜託了亲戚家的姑娘给自己绣花做针线活,才惹得老太太大怒。 花家的人听完后就有些犹豫 他们素来谨小慎微,又是小门小户,好不容易日子有了些起色,就再也不想过从前那些被人唿来喝去的苦日子。 也就不想得罪贾母。 因而只是悄悄儿寻到了袭人给了她一些伤药并一些碎银子。 口中还安慰袭人:「姑娘且忍着罢,待哪一天贾家的老太太去了,他家的少爷又是个念顾旧情的,总能想法子将你赎出来,到时候你就苦尽甘来了!」 袭人闻言大惊,难道家里人就这么将自己抛弃了? 她忍不住哭出来:「从前家里日子难过卖了我,我命好进了个好人家,又得主子欢心,没少往家里送银两,如今我被主子厌弃,连带着家里也不要我了吗」 袭人哥哥一脸惭愧:「妹子,实在是我们斗不过贾家,不若你稍安勿躁,等些日子,或是贾宝玉想起了你,或是贾家老太君过世了,总有人能将你救出苦海。」 袭人哪里能等到那时候? 她在贾府里舖天的富贵,肥鸡大鸭子吃腻了,便整天要些清粥小菜,绫罗绸缎海般的供着,身边还有个小丫鬟贴身伺候自己,吃的用的,穿的见的,便是普通地主家的女儿都不如她。 如今在田庄她不过吃些乡下人的粗茶淡饭,要逢年过节才能吃上一顿肉,田庄里更是蚊虫无数,下人们行事粗鄙。
第171页 她还要干活,起早贪黑,脸都黑了几圈,手也粗了,这样下去哪日里才是个头? 当下她哭着对哥哥说:「哥哥,宝玉身边怎会少得了服侍的?只怕日子久了宝二爷心里便也淡忘了我,还请哥哥相助。」 袭人哥哥一听,也有些道理,当下就问妹妹:「那该如何是好?」 袭人道:「大哥好歹是个男儿身,可在外头任意走动,何不让我做个荷包,哥哥将这荷包送去给宝二爷?就说我虽在田庄,却惦记着他秋日无香可熏,亲手做了香包赠与他。」 袭人哥哥觉得有理,便在外头买了锦缎、香料之物,悄悄给袭人送过去,因着袭人如今还要做活,并未关押起来,因而她还是能寻着机会见见自己家人的。 袭人便悄悄在房里趁着没人的时候赶工做了一个装香料的荷包出来,等第二次见哥哥时交给他,叮嘱道:「哥哥一定要跟宝二爷讲田庄料子难得,我费心做出的。若是宝二爷问我,就说我只是哭,让他保重身子。」 花自芳听了妹子的话,就侯在荣国府门口,单守着宝玉出门的时候上前去求。 茗烟给他一脚便踢飞了。 花自芳没法子,想起袭人曾经说过从前与那薛家的姑娘最是交好。因而想办法寻到了薛家的典当行。 听说有事要寻自己家姑娘,薛家的伙计也对花自芳一顿爆锤:「我家的姑娘岂是你这外头沟渠里的人可肖想的?」 花自芳护住脑袋东躲西藏:「不是我,是我妹子,名唤袭人的,还请大爷们通传一声。」 这才把话递到宝钗那里,宝钗一听说是袭人家里送来的信,忙叫人问清楚是由。 原来是袭人在庄子上熬不住了,求了自己哥哥想要翻身。宝钗攥紧那荷包左右为难。 她素来对袭人有些防着,那丫鬟是个眼高心大的,又爱装老实,连自己的姨妈都被哄掇了去。 可袭人在宝玉跟前没说说她好话,又很得宝玉欢心,宝钗就顺势跟袭人联了手。 可如今时过境迁,袭人被主子唾弃,贬到庄子里去,也不知道能不能翻身? 宝钗可不是个善心到谁都能救的!她也要考量对方有没有那个本事! 宝钗也有自己的小算盘,听说袭人和宝玉亲密到都有了床笫之私,那么少这么一个对手,又何尝不是好事? 宝钗于是当时就将这事按下,回下人道:「也不知道哪里的人冒充贾家丫鬟家人,打出去罢。」 本来已经做好了决定的事情,可今儿个见宝玉看黛玉的眼神,宝钗心里登时又有些膈应。 她心里一紧,是自己煳涂了,宝玉对黛玉情根深种,非得有袭人这个丫头出来处处搅一脚,才能打消掉这两人之间的亲近。 宝钗当机立断:今儿个就叫家里人去找袭人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煎了牛肉肠。 亲戚送来的自制牛肉香肠,实实在在的牛肉馅儿,用平底锅煎起来非常饱满、多汁。 但是不能切片,一切片就碎,可能是自己做的所以没有工厂那么精细。 忽然有个想法,今年要不要腊月里自制一下四川香肠…… 第96章 踏雪寻梅老太太意动 路遇佳人贾宝玉愁思 到了次日清晨, 居然落了雪,大家又作诗,又烤鹿肉 ,倒玩得尽心。 贾母却因又说及宝琴雪下折梅, 比画儿上还好;又细问她的年庚八字并家内景况。 晴雯在下头一听就明白:贾母老阴阳怪气了。 这可不是又挤兑薛家? 便是我要看上薛家的女儿, 也是看重宝琴, 而不是你这个宝钗。宝钗杵在贾府几年我都没瞧上,可宝琴来一个月我便相中了要做媳妇。 探春也是机灵的, 悄悄往宝钗脸上打量去,可宝钗神色不变, 哪里能让人看出什么端倪来? 薛姨妈自然也不蠢, 遂半吐半露告诉贾母道:「可惜了这孩子没福,前年她父亲就没了。她从小儿见的世面倒多,跟她父亲四山五岳都走遍了。」 黛玉听着便觉得不像话, 什么叫「没福」?宝琴再这么样也是薛家隔房的女儿, 上来就说人家没福。宝琴明明面色红润, 举止大方, 巴巴儿莫不是要咒她? 「她父亲好乐的,各处因有买卖,带了家眷这一省逛一年, 明年又到那一省逛半年,所以天下十停走了有五六停了。」 瞧这说的,刻意营造别人四海为家的印象, 要知道富贵人家的女儿讲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你给宝琴营造出这种「走四方各处」的名声,到底居心何在? 座中诸人已经都是听了出来,饶是黄鹤楼上看翻船的探春都有些于心不忍。好好儿个女孩儿家, 何必要这么糟蹋人家?幸好宝琴出去折梅花了,不然听见了不知道多难堪。 薛姨妈却像没看见诸人的反应一般,接着说下去:「那年在这里,把她许了梅翰林的儿子。」 屋里各人脸色不同,绕是贾母这样老成的老人家,都面色一顿。 薛姨妈还不住嘴,说尽兴了一般继续道:「偏第二年她父亲就辞世了。如今她母亲又是痰症。」 这可真是过了,毕竟薛家和贾家只是亲戚,贾母一问话,倒引出她这么多话,宝琴今后还要在贾府里住呢,有这话,她怎么还住得下去? 凤姐儿心里暗苦:不知道薛家大房和二房之间有什么矛盾,却不能让薛姨妈借着贾母的东风贬低宝琴。
第172页 你们两家有内斗是你们两家的事,可不兴拿我们老太太当枪使,也不等说完,便连声跺脚的说:「偏不巧!我正要做个媒呢,又已经许了人家!」 生生的把薛姨妈的嘴给堵上了,要放任她说下去,不知道还要说出多少宝琴家的难堪事呢。 好一个凤姐,平日里没有白疼她,总还记得在关键时候站出来帮贾母一把,贾母就笑道:「你要给谁说媒?」 凤姐儿笑道:「老祖宗别管。心里看准了,他们两个是一对。如今有了人家,说也无益,不如不说罢了。」贾母也知凤姐儿的意思,听见已有人家,也就不提了。 这厅里坐着的,谁又是傻子呢?还不听不出来薛姨妈那些小九九? 探春就有些鄙夷薛姨妈,俗话说得好,一笔写不出两个薛字,她这般贬低薛家二房,难道就能显得她家好了? 她的儿女,一个薛蟠罔顾王法,吃喝嫖赌无恶不作,一个薛宝钗不知廉耻,功利心重,玩得一手贼赃陷害。 反观薛家二房,薛蝌秉性忠厚,做生意滴水不露;薛宝琴则本性聪敏,才思敏捷,做得十首怀古诗让姐妹们称赞不已。 可以说薛家二房的兄妹二人做衬托,更加映照得薛家大房的那两兄妹更卑劣些。 就拿为讨好王夫人而总跟宝钗交好的探春见到宝琴后都忍不住说「连她姐姐并这些人,总不及她。」,何况府里其他人? 平日里云淡风轻的宝钗真的不在乎吗?就凭宝钗对宝琴说:「……我就不信我哪些儿不如你?」,就可以断定宝钗颇有嫉妒之心。 是真情流露还是姐妹间的玩笑话,那就天知道了。 屋里正不自在,因有人回王夫人说: 「袭人的哥哥花自芳,在外头回进来说,他母亲病重了,想女儿。他来求恩典, 赎了袭人家去。」 本来一个丫鬟的事情王夫人开恩便放了,横竖贾府也不缺那几个银子钱,若是服侍的好不但不要卖身钱还给她赏钱呢。 可这个丫鬟是袭人,还是被老太太盖了章的袭人,王夫人就不敢自作主张了。 当着亲戚面,她低声说:「回头再说吧。」,眼里却对来回话的管事闪过一丝怨怼。 那管事吓得心头一凛,忙站在外头等信。 宝钗心里一紧。 这是她的主意,让莺儿去送信,给花自芳足够的银钱可以买通管事,趁着贾府有亲戚上门,众人都在场的环节让那管事来回禀,就赌贾母能在亲戚跟前抹不开面子而放了袭人自由身。 可没想到王夫人居然不敢得罪贾母,压根儿不敢做这个主,更在出院子后狠狠儿训了管事一顿:「老太太亲自发的话,谁敢触霉头?」 宝钗无法,只好再寻出路。 倒是宝玉,听见袭人的名字,心里涌过一丝酸涩,也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至三更以后,宝玉睡梦之中,便叫袭人。 叫了两声,无人答应,自己醒了,方 想起袭人已经不在家中了,自己也辛酸起来。 可人已醒,因唤麝月道:「连我都醒了,她守在旁边还不知道,真是挺死尸呢!」 麝月翻身打个哈什,笑道:「他叫袭人,与我什么相干!」 两个丫鬟嘻嘻哈哈,不把宝玉当回事,让宝玉越发怀念那个体贴呵护的大姐姐一般的袭人。 他心里闷得慌,便叫了茗烟,天亮了纵马出府散心。 谁知道府外遇到一个乞丐婆子,穿得破破烂烂,上来便往他马上扑。 宝玉好一阵心惊,总算拦住了马,茗烟也吓出一身汗,上来便要打人:「半路途中那里来的饿不死的野杂种!敢拦你爷爷的主子!」 宝玉忙制止他:「慢着!」 那乞丐婆子才抬起头,激动的道:「宝玉!」 宝玉和茗烟齐齐愣住,要好一阵子宝玉才辨认出来对方,不敢置信的问:「袭人?」 袭人闻言激动不已:「宝玉,是我,我好容易从田庄上逃出来见你一面。」 宝玉唬得不轻,却又心疼她一路颠沛,忙问:「可被人打了?伤着了吗?」 袭人抬起手帕,抽抽噎噎起来:「今儿个听见你这句话,我便是死了也值了!」 宝玉忙问,袭人才将在田庄的待遇说出来,如何晨昏定省,如何昼夜不停的劳作,如何被管事打骂。 临了从怀里掏出一方荷包:「这是我费了苦心才寻得的布料丝线,只想着你没有香包戴才做了一个,今儿个便是来送香包给你,只盼你有这香包作伴,便偶尔能想起我这个罪人来。」 她说两句便眼泪流出来,跟素日里要强的样子不符,倒让宝玉好一阵心疼。 可即便是这样,宝玉都没有开口说我要救你回来的话,袭人心里一阵失望。 花自芳求了的管事因为被王夫人骂了一顿便将气撒到花自芳头上,不但不再帮他,还冲她哥哥发了好大的脾气。 她哥哥便如缩头的乌龟,怎么也不肯再为她奔走。 还是她苦苦哀求他哥哥去再寻薛家,才有了薛宝钗第二次相助,让人租了辆马车去田庄附近,里应外合助她逃跑。 这才堪堪逃出条性命来,可宝玉不搭腔,这功夫不就白费了吗? 思及此袭人一咬牙,又哭得悲切几分:「如今见了你,我心愿也了了,便能安心去了。」
第173页 说着,便要一头往旁边的柱子上撞。 宝玉忙拦住,袭人被救后哭得不能自已:「你让我去罢,这么在世间煎熬着也不过这样!」 她哪里来过这种轻生的话语?平日里都是好强又能干,宝玉一下子慌了神,冲动之下说:「不若我跟老祖宗那里求你回来。」 袭人一听,眼睛一亮,也不哭了:「真的?」 宝玉为难的蹙起眉头。他本来是一时冲动才下的承诺,可见袭人此时一脸惊喜,哪里还能将这话吞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吃了老妈蹄花。 不是自己做的,外卖。 真的不好吃,没有四川本地的好吃,某市真的美食荒漠。 不过肥美的蹄花和好吃的蘸料总还是能抚慰一下中暑的心情。 第97章 临水照花今生嘆无缘桃花如梦姻缘从此起 可话已经出口, 自然不能反悔,他便扶起袭人,寻了个僻静些客栈,让她梳洗干净些。 袭人担心宝玉食言, 贾府中美艷婢女那么多, 怎么就单单记得一个她呢?为了让宝玉记得她, 她自然施展了不少手段。 茗烟在客栈外头等得心焦,自家爷这怜香惜玉的毛病就是改不掉, 偏这次还是个被老太太撵出去的丫鬟,万一事情败露, 挨打挨罚的还不是他这个做小厮的? 好容易等到宝玉出来了, 茗烟忙上前苦着脸迎接:「我的爷,咱可走吧。回头老太太、太太知道了,不死也得脱层皮。」 宝玉不应, 紧缩眉头, 半响才说:「茗烟, 走!我们去林府。」 茗烟吓了一跳, 可少爷命令他不敢不从,于是两人快马加鞭,往林府去。 宝玉没有上正门去寻林如海, 只是在角门处,让茗烟託了粗使的婆子去寻紫鹃。 紫鹃听说是宝玉,忙过来见人, 宝玉就道明原委,又说:「我实在是无法,想请林妹妹收容袭人。」 紫鹃吓了一跳,窝藏逃奴, 这罪名林府可担待不起,但宝玉毕竟是一位亲戚家主子,她得罪不了,便说:「这事我做不得主,总要问过我家姑娘,可姑娘一早就去了忆江南过问铺子,还未归来。」 宝玉也不及等,就急匆匆又骑马往忆江南那里去。 黛玉正在后头的帐房里听掌柜的回话,不知道为何店铺近来收益大不如前,晴雯也有些慌,两人便来店中查看。 正商议间,忽然外面有人报:「贾家的二公子求见。」 黛玉和晴雯惊讶对视,这可奇了,宝玉来这里有何事? 等宝玉见了黛玉,来不及挈阔两句,就道:「林妹妹,袭人在田庄受苦,我不敢带她回家里,可否容留在你府上?」 黛玉似乎是没听清一样没动,宝玉就又说:「那个丫鬟从田庄上跑出来,如今正安置在外头客栈,可总不是长远之计,因而求助于妹妹。」 黛玉这才说:「这个袭人,是不是先头差点坏了湘云的姻缘因而惹得老太太大动肝火亲自发话撵到庄子上的那个袭人?」 这就是提醒他袭人是惹了老太太动怒的人,他再管这个丫鬟便是不孝,宝玉顾不上话语中隐约的责备,只说:「我知道对不住老太太,也对不住云妹妹,可袭人那丫头一直服侍我,待我更是忠心耿耿。」 黛玉一笑:「二哥哥这话可好笑,府上哪个丫鬟不是服侍主子的?忠心耿耿不是应该的吗?如果奴僕以此为由要挟主子,那岂不是都敬成祖宗了?」 黛玉说得尖刻,宝玉也不恼,只为难的道:「可袭人到底是我身边素来最用心的人儿,总不好见死不救。」 黛玉冷言道:「我竟不知道二哥哥和个丫鬟倒这么亲近,连老太太、太太都退了一射之地。我别的孝敬不上老太太,不起用她撵出的奴僕还是能做到的。」 宝玉还不死心:「妹妹只是暂且容留两日也不成么?」 黛玉冷笑:「她私自从贾府逃出来,既能耐这么大的人儿,回头从我府里跑了,我又怎么跟二哥哥交代?何况官府抓捕起来,我林府窝藏逃奴怎么计较?」 说着就恼了,端起茶厉声道:「晴雯,送客!」 晴雯也颇有些瞧不上宝玉此举,好好儿的男人家,自己不能处理好吗?非得来求黛玉搅和,合着林家是你藏污纳垢的地方? 是以也不客气,上前就硬邦邦道:「宝二爷,请」 宝玉无法,只好往外头走,谁知道袭人正在忆江南门口等他。 宝玉吃了一惊:「你怎么来了?」 袭人不放心宝玉,总担心宝玉回贾府求老爷太太们,惹得主子们不快再把自己拉回去,因而就雇了辆车,悄悄儿一直跟着宝玉。 见宝玉先去了林府,袭人心上不自在,又见他来了忆江南,稍微一打听,便知这里是林家的产业,以为宝玉来寻黛玉,心里更是酸涩。 闻言她凄凄切切道:「宝玉,你快回去吧,外头鱼龙混杂,哪里是你该待的,如今你也大了,可不能像小时候一样跟人厮混。」 什么厮混,晴雯送宝玉出来听见这话就心里火冒三丈,她眼神示意店里小二,立刻有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辖制着袭人往外头走。 袭人犹自挣扎:「宝二爷,救我!」 宝玉抬脚便踹了那婆子一脚:「哪里来的腌臜奴才!」 晴雯冷笑,他还以为在贾府呢!当下叫小二:「这不知道哪里来的砸场子的,也一併拖出去罢。」
第174页 那两位护院走过来拱拱手:「得罪了」 便将宝玉和茗烟齐齐扔到外头。 宝玉打了个趔趄才站稳,袭人扑到他怀里,边四下查看他有无伤到哪里边大哭,引得周围的百姓都过来看热闹。 偏偏袭人嘴里还不干不净:「林姑娘可真够狠心的!小时候同吃同住的情谊都不讲!这下摔坏了您,我可怎么跟老太太、太太交代啊」 旁边围观的人自来对这男女私情感兴趣,闻言都竖起耳朵听,还有那有心的撺掇袭人:「姑娘别着急,你慢慢说,我们给你评评理。」 晴雯一看更火大了,好一个宝玉,我们也没招惹你,你倒带着你相好的来我家铺子门口捣乱。 她拿目光示意两位护院,护院惯常处理来铺子前闹事勒索的泼皮,可不知道怎么应对贵公子。 对方又从内堂出来,可见是林家认得的人,这不出问题还好,若让这贵公子有个好歹,林家绑了他们去赔礼做人情怎么是好? 当下就不敢动。 晴雯气急,心想林家的管事和护院都是林家世仆,也忠心耿耿,可忆江南的护院却是管事在北京选的,自然行事就少了些高门大户的气概。 这样固然不仗势欺人,可也在某些时刻少了些底气。当时她们远在扬州,自然没有留意这个问题,可如今回到京城,这护院们有些不够看了。 正当这时候,忽听得一声:「世兄,原来你在这里!」 宝玉和晴雯齐齐抬头,却是傅云飞,晴雯眼中闪过激动:「傅公子!」 傅云飞从她眼里瞧出了焦灼,用眼神示意她镇定。 宝玉不解,他只是从前在湘云的好日子上见过傅云飞一面,何谈世兄? 傅云飞却不理会他的呆愣,上前道:「世弟约了和我喝酒,何故爽约?」 傅云飞背对着众人,低声对晴雯说:「你家掌柜约的宝二爷谈事情,怎的避而不见?」 晴雯恍然大悟,傅云飞的意思是让掌柜的出来应酬,如此一来便将黛玉的嫌疑洗得一干二净。 如此一来就是生意纠纷,而不是□□纠纷,她忙对身边的绣娘使了个眼色:「快去请掌柜的。」 掌柜的出来后晴雯笑着迎上去:「适才跟您谈事情那位公子在外头被人缠上了。」 掌柜的看外头的情形,立刻就明白了晴雯的意思,上前拱拱手,大声道:「贾公子刚跟老夫聊完生意,怎的被不明女子缠上了?」 围观的人群原来还当布庄里有一位姑娘,原来只有个山羊鬍子的掌柜。再看袭人,看袭人的目光就充满了探究。 傅云飞像才刚看见袭人一样,笑着拍打宝玉的肩膀:「素来听世弟风流倜傥,却不知道惹得佳人哭泣,不知道是不是城南教坊司的?」 城南教坊司是京城有名的销金窟,众人都全用奇怪的目光盯着袭人,袭人被那目光盯得心虚,又羞又恼。 宝玉却动火了,袭人再是奴僕之身,也是他房中得用的大丫鬟,哪里容得人这侮辱。 他脸一沉,就要骂傅云飞。 谁想到傅云飞先法制人,托住他的胳膊。 这一托便让宝玉不能逃脱,傅云飞是习武出身,手劲之大不是寻常人能受得了的,宝玉自然也不能挣脱。 傅云飞顺势将他推进一辆马车,哈哈大笑道:「酒宴都开席了,就等世弟,赶紧跟我走吧。」 他手上没少用力,宝玉一个娇生惯养的贵公子,哪里受过这个?当下疼得说不出话来。 傅云飞又笑道:「这位姑娘,你便委屈些,跟在我们后头,到了席间说明原委,我们几个兄弟为你做主。」 他将胸膛拍得砰砰响,一副行侠仗义的样子。 袭人见状不疑有他,想起宝玉时常在外头结交些朋友,说不定这一去能得些厢助,自然乖乖坐上另一辆马车。 傅云飞翻身上马,趁声对自己的小厮莫邪说:「去醉仙阁。」 晴雯松了一口气,大掌柜果然会做人,对周围拱拱手道:「对不住各位街坊邻居了,跟我家铺子谈生意的一位爷有些事,惊扰大家了。」 围着看热闹的人群这才散了,晴雯顾不上教育那两个护院,忙进了里屋。 黛玉在后头早看得一清二楚,由她护送着上了马车,从忆江南的另外一个门悄悄出了门。 之后便一声不吭,闭眼端坐其中。这两人,一个自幼长大同吃同住的玩伴,一个是故交家连话都没过两句的公子。 可偏偏就是这个外人,将自己从难堪的境地中解围,反观宝玉,反而不想着为自己着想,只顾着那个袭人。 难道他就没想过在林家铺子门口闹,被外人误会是她不顾闺誉跟个丫鬟争表哥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用手抓饼做蝴蝶酥 哈哈走捷径的汤圆 国外超市有卖专门油皮的,我在国内没找到 但是手抓饼跟它差不多原理 三层手抓饼叠起来用力擀开(中间加面粉不然会黏住) 然后捲起来,两边向内卷 切薄片,就是个美丽的蝴蝶啦 然后烤箱烤 吃起来照样掉渣 有一种作弊的快感哈哈哈 第98章 浮云聚散袭人终回府 长恨春归情谊终空付 黛玉心里不知道是失望, 还是愤怒,宝玉其人,说得好听是心软怜悯女儿家,说得难听便是耳根子软又易被色惑。
第175页 从前他帮小丫头坠儿遮掩偷虾须镯一出, 如今又拉着她帮袭人。 晴雯见黛玉愁闷, 因劝解道:「姑娘, 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宝玉素来就是那么个不着调的性子, 您又何必为了这个在意?」 黛玉摇摇头,却不说话。 晴雯又劝:「从前姑娘去贾府做客, 宝玉待您客气, 也是亲戚之道,难道小时玩的好就要一辈子玩的好?」 黛玉失笑:「是我想左了,你说得有几份道理, 常听人说谁家又起了嫌隙, 家中争执, 想来世间的父母长辈兄弟姊妹都不能长长久久的好下去, 何况我们这种表兄妹乎?」 晴雯一番安慰,终于让黛玉意稍平,罢了, 罢了,以后就当这个人是个寻常亲戚。 丢过宝玉的事,黛玉又说:「今儿个多亏傅家公子解围。不然你我可要落个不好听的名声。」 晴雯凑趣:「那可要送些什么礼去镇南侯府上去?」 黛玉摇摇头:「却不用。改天有时机口头谢过也就罢了。 」 没想到回府没多久傅云飞拜访上门, 他直接求见林如海,将今日宝玉的行径一五一十告知林如海。 「小侄路过,见状况不妙就慌乱带着贾家少爷并其女婢离开那里,如今人还被我塞了汗巾绑在客栈里, 只因与贾府无有交情,恐贸然登门反被误会,因而来求世叔帮我。」 林如海微微颔首,不错,他听到女儿差点被羞辱的事情已经勃然大怒,好在很快听到傅云飞的手段。 贾家那小儿和该被教训!也太无法无天了些!今日若不是碰巧遇到傅云飞解围,只怕很快就要被京中传遍。 外人不说宝玉如何荒诞不经,只会说黛玉不守规矩,跟表哥私相授受有了私情,又与表哥的通房丫头争宠。 世人又素来热衷于这等小道消息,只怕没多久就能传遍京中贵门。 那女儿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黛玉一个柔弱女儿家,如何当得起这些磋磨?自己还活着有人给她做主还好,若自己去世,谁给黛玉撑腰? 想起从前梦到的情景,女儿在贾府柔弱无一,宝玉不守规矩戏弄女儿,女儿却因着没个长辈做主不敢声张。 想起这些事,林如海就怒火直冒。恨不得自己现在就去寻贾宝玉算帐。 好在遇上了傅家公子,机智解围不说,还把贾宝玉锁在房里 ,给了他小小的教训。 想到这里林如海心里一阵妥帖:「你做的很好!」 傅云飞大言不惭的接受了,只是想到贾宝玉还锁在那房里,他忍不住说:「世叔,那贾家公子素来养得娇贵些,若是绑久了恐贾府报官,闹大了就不好办了……」 林如海一笑:「我自有分寸。倒是世侄,辛苦到现在,恐怕连午膳还未用过,不若留在府中用膳后再走如何?」 傅云飞心里早对黛玉有些说不出的心思,当然要努力让林大人喜欢自己,他闻言一喜:「那就叨扰世叔了。」 林如海就这样留了傅云飞用完膳,还叫了林瑞文作陪,饭后三人又品茶闲谈了好一阵,林如海才慢悠悠叫了林瑞文去跟着傅云飞处理此事。 等进了客栈,却发现屋中早没人了,只留了两节绳索在地上。 傅云飞一阵狐疑:「这可是军中拿来绑俘虏的绑法,寻常人压根儿解不开。」 待问过店小二,才知道有一位大家小姐模样的丫鬟非说店家绑了她家主子,逼着小儿打开门锁,又用了刀割开了两人绳索。 林瑞文思忖半天:「或许是贾家哪个丫鬟来解的围?」 傅云飞却问那小二:「那公子怎么称唿丫鬟的?」 小二想一想,道:「叫莺儿。」 傅云飞点点头,又给小二扔了一锭白银,吩咐他:「私事,不要声张。」 在京城开店,自然见惯了种种怪事,小二拿着那银子嘴巴咧上了天:「爷放心,绝对不说出去。」 林瑞文就拉了傅云飞出去窃窃私语,他是个谨慎怕事的,此刻担忧的说:「若是贾家公子回家报了官,当如何?」 傅云飞满不在乎的拍拍他肩膀:「不会的,贾宝玉自己做了亏心事,哪里敢跟长辈告状?少不得自己悄悄遮掩了。」 果然宝玉被莺儿救出后,压根儿没敢跟家里提自己被傅云飞捆住的事情,还勒令茗烟不许吱声。 茗烟护卫不力,让主子吃了那么大的亏,自然也不敢多提。 回到府中,宝玉就开始装疯卖傻,每日里茶饭不思。 慌得贾母叫了宝玉房中管事的麝月问话,麝月不敢隐瞒,忙跪下小心翼翼回话:「不敢瞒过老太太,宝玉口中念叨着袭人的名字。」 王夫人在下面听得怒火中生:「胡说!袭人是老太太发话撵出去的,你这丫头冒失提起来,莫不是借着主子由头帮她不成?」 麝月口称不敢:「太太明鑑,我们断不敢自己做主,说白些,倘袭人不在我还能是府里大丫鬟,我巴巴儿叫她来,于我又有什么好处呢?」 贾母和王夫人一听也是这个道理,贾母又让鸳鸯去探听,鸳鸯回来回话也是同样的话:「宝玉如今魔怔了,只念叨着袭人,给他餵粥也不喝,滴水不进。是我亲眼所见。」 贾母和王夫人一听就慌了,这么不吃饭熬下去哪里就能受得住了? 贾母一咬牙:「叫人把袭人那丫鬟从庄子上接过来!」
第176页 王夫人忙出言阻拦:「老太太亲自发的话,何必为了那个孽畜再食言?」 贾母不以为意:「到底是宝玉心爱的人,他若拖下去有了什么好歹,让我们做长辈的怎么好受。」 王夫人只好称是,让下人套车去田庄去接袭人,心里却将袭人恨上了。 袭人早被莺儿送回了田庄,她犹自忐忑,莺儿笑着安抚她:「我家姑娘早就筹谋好了,你就安心等着信吧。」 袭人还有些不放心:「可林姑娘那离……」 这是宝钗的叮嘱,让她能将黛玉攀扯进来最好,她本来就恨黛玉,又见当时情势多变,便大闹了一出,如今想起这些心里没底。 莺儿笑道:「我家姑娘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何曾让谁受过委屈?便是林家报復你,我们薛家难道就怕了?」 袭人不说话,心里却想,薛家可不就比林家势大?只这话不好跟莺儿说,于是赔笑道:「全承妹妹搭就。」 她出事前是宝玉身边得宠的第一人,宝钗都要跟她客客气气,何况一个莺儿?此时却能放下架子。 莺儿心里不由得警惕,想起姑娘叮嘱自己的:万万不可轻视袭人。她忙笑着说:「袭人姐姐哪里的话,只不过暂且不如意,等你再回府中,少不得要求你办事呢。」 「那是自然。」袭人没口的答应。 她没担忧多久,就等到贾府管事送来的口信:老太太宣她进府。 她先是忐忑:难道是先前在林家闹的那一出被老太太知道了?可进了府贾母什么也没说,也避而不见她。 倒是王夫人将她叫过去,敲打了好一番,话里话外说是自己施恩才让她进的府。 袭人心里想,若不是宝钗出计、宝玉假扮,王夫人哪里会想起自己?可面上依然要装出感激的样子。效忠的话语不要钱一般说出来。 莺儿不置可否,却对袭人越发恭敬。 果然袭人回到庄子上还没一会,就有管事套着车急匆匆来庄子上接她。田庄的管事还顾不上追究袭人偷跑出庄的过失,就不得不毕恭毕敬送袭人上了马车。 袭人就这样处心积虑终于又回到宝玉身边,只是这次她不再是风风光光的大丫鬟,而是一个连二等丫鬟都算不上的洒扫丫鬟。 宝玉为着她忤逆了老夫人,王夫人虽然心疼儿子,可心里着实不愿宝玉气坏老太太,更不愿儿子受一个小丫鬟摆布。所以压根儿没发话让她做管事。 当家的太太一皱眉,下面的人自然跑断了腿的揣测夫人心思,见王夫人对袭人不喜,贾府的大小管事也都看菜下碟,让袭人做一个洒扫丫鬟。 袭人不忿:「我从府里走的时候是一等丫鬟,怎的回来倒成了洒扫的?」 那管事婆子周瑞家的嗤之以鼻:「姑娘可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什么叫走的时候?这府中上下谁不知道姑娘是被老太太撵出去的?」 袭人好歹好是个要面子的,被她揭穿,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周瑞家的就嗤笑:「好歹好能容你进府,已经是老太太、太太的恩典,你不感激涕零也就罢了,倒还挑肥拣瘦起来?」 袭人到底好有几份理智,知道不能得罪王夫人身边的陪嫁妈妈,赶紧说:「妈妈说哪里的话,我们算哪个牌位上的人,值当妈妈生气?」 又是端茶又是顺气,好一阵哄,才哄得周瑞家的神色微霁。指点袭人几句:「宝玉院里如今可是好多人都盯着呢,谁不想谋求个高一等的位子?多少人给太太求情讨那恩典?自然早就塞满了。」 作者有话要说:  做了麻辣烫 炒香葱姜蒜、豆瓣酱、火锅底料(推荐桥头),然后加牛奶,煮沸。 与此同时另外一个锅煮自己喜欢吃的菜,什么菠菜、豆芽、苋菜、肉丸子、茼蒿、腐竹,煮好后捞出来放进前面配好的汤里。 真的比外头卖的(仅限连锁店)那些麻辣烫好吃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第99章 其人之道制其人之身禄蠹国贼配上进小姐 原来袭人被撵出去以后, 府里早就提了麝月当一等丫鬟之首补了她的缺,又将碧痕提拔上去做了一等丫鬟。 从前宝玉房里有四个大丫鬟:袭人、晴雯、麝月、秋纹,晴雯被黛玉要了去,又补上来一个可人。茜雪又不多久被宝玉撵走了, 袭人被撵走后, 麝月被提拔, 又补上来一个碧痕。 周瑞家的说与袭人知道:「如今那房里的二等丫鬟是四儿、春燕、芳官、佳蕙。」 别人还好说,一听是四儿和芳官, 袭人先忍不住出声:「芳官?不就是个戏子出身?」 周瑞家的似笑非笑瞥了她一眼:「姑娘这话可差了,梅香拜把子的——都是奴才, 我们都是奴才, 谁又比谁高贵到哪里去?何况那芳官如今颇得宝玉喜爱,抬举她又如何?」 袭人听得一阵气愤,不好在周瑞家的面前表露出来, 只在心里暗暗发誓, 定要叫那些小丫鬟好看。 等她进了怡红院, 宝玉见到她, 又是心疼她吃过的苦,又是高兴她能回来,忙拉着她的手好一顿安慰。 袭人也将那素来爱说教的心思收起来, 做出温柔可亲的样子,打量着熟悉而又陌生的怡红院。 果然如今宝玉最宠爱的一个是芳官,一个是四儿。 说起四儿袭人就来气, 四儿原来叫做芸香,只不过宝玉给自己的住所起名叫做绛芸轩以后就引起了袭人的警惕,袭人不为了以免宝玉注意到她,给她改名字叫蕙香, 没想到过一阵子宝玉因和袭人赌气,又改名为四儿。
第177页 没想到曾经被自己任意改名字的小丫鬟,如今也爬到自己的头上成为了二等丫鬟! 袭人就跑到宝玉那里哭诉:「如今我茶水都是凉的,连上头来的赏赐都没有我的份。」 宝玉哪里会关心这个?又哪里会想到袭人的诉求是要给自己提升丫鬟等级?只大大咧咧说:「我的月例给你便是。若是没丫鬟伺候你,明日里我叫个小丫鬟进来服侍你。」 袭人满腹委屈,却偏偏无法跟宝玉明说,只好心里憋气,麝月当时不说什么,事后却柔声劝阻宝玉:「老太太为了将袭人送回府的事情生气,您又何必大张旗鼓抬举袭人?传到老太太那里少不得嗟嘆这孙子倒对个下人比对自己好。」 宝玉虽然混帐,但好歹有几份孝心,一听麝月这么说,就不敢额外照顾袭人。 麝月就笑笑,从前袭人对她有提携之恩不假,可也死死压着她不让她出头,好不容易熬到袭人走了,她为何又要抬举袭人呢? 袭人见宝玉说完几天后都没动静,索性去上房找宝玉,没想到还没进门廊就被芳官赶了出来:「这一起一起的就上来了,也不照照镜子,配端茶递水不?」 把个袭人臊得脸发红,连句话都不说就回了房里,芳官还在她后头骂:「勾引着主子做下不要脸的事,还在奶奶跟前充好人!呸!我就见不得那肠肚藏奸的样儿!」 还是麝月出来阻拦了芳官,众人就都夸麝月为人中正和平,不踩高捧低。 袭人气得牙都要咬碎,这个麝月,真真儿是机灵!明面上装出贤良大度的样子,实际上四处挑事。 那芳官也多半是被麝月几句撺掇起来当枪使的,等骂起来解了她的恨,她再站出来当好人! 这一招袭人惯常使,没想到如今却被麝月用了以其人之道还之其人之身,让她有苦说不出。 久见不到宝玉,心里又怨愤,宝玉兴沖沖救了袭人回来,见不到她感激,反而有限的几次都是袭人在抱怨,渐渐心头的意思也淡了。 且不论宝玉房里如何乱糟糟争宠,晴雯将袭人回府的消息告诉了黛玉,黛玉只回了一句「知道了」,就接着看自己的书。 还是明嬷嬷悄悄对晴雯说:「姑娘如今是真的把那边府里不当回事了。」 当下已是腊月,离年日近,王夫人和凤姐儿治办年事。王子腾升了九省都检点,王家办了宴席请客,因着请黛玉去府上。 黛玉接到请柬,只不过一笑置之,问过父亲,索性连一份贺礼都不送。 薛宝钗也随着贾家的女眷一起去给舅舅贺喜,她虽然面上不显,但心里格外自得。 想起从前羡慕黛玉能够与高门里女眷交际自己也只能去贾家家奴赖家这样的宴席,如今自己亲舅舅却能高升。 待到了宴席,果然觥筹交错,来贺喜的女眷纷纷围着舅母,说一些吉利话,惹得舅母高兴不已。 宝钗也随着母亲前往庆贺,谁想舅母收下她们费心准备的贺礼却神色淡淡的。周围的女眷凑热闹:「您外甥女生得可真端庄。」 她也不过轻轻一笑:「您抬举她了。」不再搭腔,也不把宝钗给别人介绍。 在场的夫人明白这是王家主母瞧不上宝钗,就识趣的也不再搭理薛家母女。 宝钗不由得一阵气闷,她今天刻意打扮过,就想获得哪位夫人的青睐,更想借着这个机会融入京中的贵门圈子里。 谁想到舅母压根儿就不帮自己引荐。 薛姨妈更是心里嘀咕。 王夫人瞧不过眼,寻着个机会悄悄问大姑子:「嫂嫂今儿怎的不跟人引荐下宝钗?」 王家太太从鼻孔里冷哼了一声:「她跟个破落户一般住在贾家,还不够丢人的?你个煳涂的,人家盯着你儿子你居然还帮她说项?」 王夫人讪讪笑:「薛家败落了,我总不能让妹妹流落在外头。」 王家太太翻了白眼:「也不是没地方住,为何不来投奔王家?你哥哥可是她正经娘家,却给出了嫁的姊妹为难。」 这几句话说到王夫人的心里去了,她一时心酸不已,薛家住进来,她上头还有个婆婆,贾母多次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她也为难的紧。 王家太太见她神色微窘,冷笑着说:「总还算不是太煳涂!外人还以为我们容不下她呢,把我们王家的脸面摁在地上擦,还让我上赶着抬举她,没门!」 王夫人笑着劝解:「大嫂息怒,她也是煳涂,可那宝丫头总是好的。」 说起宝钗,王家太太更是不待见:「我可没你那么大度,把自个儿儿子献祭出去,我自己家还有两个哥儿,不能被那妖精勾了魂去!」 「嫂嫂何出此言?那丫头是个妥帖的人,断断做不出那种煳涂事。」王夫人要为宝钗说句公道话。 王家太太气得一指头戳到她额头上:「也就你还煳涂瞧不出来!我看你赶紧给宝玉说门亲事为好!」 说到这里,她想起了什么一样,小声问:「先前你说你家老太太想让宝玉跟林姑爷家结亲,你趁早定下来才是。」 王夫人就犹犹豫豫:「那姑娘病病弱弱,又素来有些小性,怕是不好拿捏……」 王家太太一看她这幅上不得台面的样子就生气:「你呀!煳涂!那林家姑娘上月在宁安王妃的赏花宴露了脸,好几位王妃、公侯夫人都赞不绝口,还有人跟我打听。」
第178页 「当真?!」王夫人震惊不已,她的心思里还当黛玉是那个母亲去世千里投奔自己家来的弱女,哪能想到对方得了这么多人青睐。 到底是自己小姑子,王家太太就点拨她:「林家姑爷现在简在帝心,皇上又春秋鼎盛,显见得是有一番作为呢,林家又五代列侯,姑爷还做过盐政,家里说是金山银山也不过分。」 她见王夫人露出吃惊的神色,顿时有些恨铁不成钢起来,靠近王夫人身边窃窃私语道:「何况他家还是个绝户!怎么也能给女儿陪嫁一半家产吧,你想想!」 王夫人就露出茫然的神色。 王家太太见她这样子就心烦,不耐烦的扯她一把:「你瞧不上,便帮我家大哥儿问问。横竖不能便宜了外人!」 王夫人这才恍惚的回答:「等我回去跟宫里娘娘商量下。」 王家太太这才没说什么,又劝她:「薛家那一儿一女都不是省心的,你小心着点那薛蟠,别让他带坏了你家宝玉。」 王夫人忙应是,却再也不敢帮薛家说话了。 宝钗在外头,无人理会她,她就有些百无聊赖,却还要做出从容的样子,细细品茶看花,彷佛自己不是被人抛弃,而是沉浸其中一样。 这时候她耳朵听到一旁的太太们议论: 「除了王家的老爷,听说还有贾雨村补授了大司马,协理军机,参贊朝政,也是贾家一脉呢。」 「怎的今儿不见贾雨村家太太?我好去认个人。」是位莽撞些的太太,说话间抬起头四处张望。 旁边的太太就忙扯扯她袖子:「你还不知道,贾雨村死了太太。」 那位莽撞的就恍然大悟,又颇有兴致:「那可有续弦?我倒是有个合适的人选能说亲。」 旁边的就笑话她:「快别提了!那贾雨村有位妾室叫做娇杏,当家太太死后就将那小妾抬了正,当作太太。」 莽撞的妇人摇头:「也太不讲究了些,怪不得这种宴席上不来,正经太太谁稀罕跟她交际?」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开新文了,求一个收藏呀,看了下到现在只有28个收藏,心里好凉。 第100章 石呆子惨遭毒手,琏二爷谋得空缺 旁边的那位太太拦着她:「嘘!小声点!你可别瞧不起人, 贾大人如今高升,谁不想巴结他?便是堂堂正正两榜进士家嫡女,还不是要求着个小妾办事?」 鲁莽太太嘆息不已。 宝钗闻言心中一动,心里隐约听家里人说起过这贾雨村:从前贾雨村常来家里拜访贾政, 有时候会捎带叫上宝玉, 宝玉不耐烦抱怨了几句, 她也跟着凑趣骂这个人:这个客也没意思,这么热天, 不在家里凉快,还跑些什么! 如此一来, 倒还真有些渊源, 便想得呆了。 薛姨妈应酬过太太们,心里不得劲,便想早点回去, 一扭头宝钗站在大太阳下发怔, 上前拉她:「做什么站在日头下面?要走遍寻不着你。」 宝钗忙赔笑:「没什么。既我们来给舅舅贺了礼, 便等到席散了回去才好, 不然落在外人眼里,岂不是离心离德?」 薛姨妈一听有些道理,如今家弱, 仰仗着娘家的地方多了去,若是不给娘家嫂子这些脸面,只怕以后有事求到府上来也难。 因而少不得忍气吞声周旋一二。 王家觥筹交错, 贾琏却左右为难。 今年春天,他父亲贾赦不知在那个地方看见几把旧扇子,回家来,看家里所有收着的这些好扇子, 都不中用了,立刻叫人各处搜求。 谁知就有个收藏着旧扇子的藏家,混号儿叫做石头呆子,穷的连饭也没的吃,偏偏他家就有二十把旧扇子,死也不肯拿出大门来。 贾琏好容易烦了多少情,见了这个人,说之再三,他把贾琏请了到他家里坐着,拿出这扇子来略瞧了一瞧。原是不能再得的,全是湘妃、棕竹、麋鹿、玉竹的,皆是古人写画真迹。 贾琏是个善心的,既然石呆子以礼相待,他也客客气气回话,回来告诉了父亲。 偏偏贾赦是个不省心的,便叫买他的,要多少银子给他多少。贾琏那时候还准备着科举,又不能分心,只好让手下小厮去求石呆子。 结果那石呆子说:『我饿死冻死,一千两银子一把,我也不卖。」 贾赦没法了,天天骂贾琏没能为。最后许石呆子五百银子,先兑银子,后拿扇子,他只是不卖,只说:「要扇子先要我的命!」 这有什么法子贾琏本性就是个善良的,如今又中了举人读书明礼,哪里会欺男霸女的勾当?自然想法子说服了贾赦。 谁知那贾雨村没天理的听见了,便设了法子,讹石呆子拖欠官银,拿他到了衙门里去,说:「所欠官银,变卖家产赔补。」把这扇子抄了来,做了官价,送了来。那石呆子如今不知是死是活。 贾赦拿到扇子,喜不自胜,连今天王府的宴请都没去,就藏在书房里鑑赏扇子,得意之余让人叫来了贾琏,问着贾琏说:「人家贾雨村怎么弄了来了?」 贾琏中举后忙着应酬师友,近来又说舅舅任期将满要启程回京,四处帮舅舅看着在京中赁房子,哪里还顾得上贾琏那些个附风弄雅的事情? 再看自己父亲,一把年纪却被个贾雨村哄得团团转,丝毫不怜悯别人是死是活,只想着扇子,也不知道舅舅家当年为何要给娘定下这么一桩亲事?!
第179页 因而心里气闷,只说了一句:「为这点子小事弄的人家倾家败产,也不算什么能为。」 贾赦一听听了就生了气,说贾琏拿话堵他,又想起儿子自打去年就跟自己逐渐疏远,动辄住在京郊的庄子上不回来。 等中了举以后更是越发嚣张,居然跟早已断了联繫的舅舅家往来起来,近来有几件小事,所以都凑在一处,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他打眼瞧见墙上挂着一柄浮尘,也没拉倒用板子棍子,喝令儿子站着,拿起那浮尘尾,噼头盖脸往贾琏脸上打去。 贾琏被打了一顿,脸上打破了两处,却仍旧一声不吭立在房里,贾赦见他不求饶,心里的火就更大了,抄起椅子上搁着的竹搔头就更用力往他脸上甩。 还是站在书房外头的兴儿瞧见势头不对,撒丫子去搬凤姐做救兵,偏偏凤姐去了娘家庆贺叔父升官不在家。 幸好贾雨村又来贾府,贾政去了王家庆贺,只有贾赦来招待,兴儿忙叫小厮去通传,就说是贾雨村来了。 听说是贾雨村,想起那一堆扇子贾赦心情登时大好,气消了一大半,收拾下自去外面见贾雨村。 兴儿这才扶着贾琏回房修养。 等到晚间凤姐回来,看见贾琏的脸唬了一大跳,脸上红肿,皮都破了两次,她落下泪来:「就是要管教儿子,何必打在脸上?」 贾琏本来还绷着,见凤姐一哭,自己心里也不好受起来,他努力吸了一口气平復心绪,让脸上有个笑样子:「没想到二奶奶还指着我去中状元。」 凤姐过来扶着她,一叠声喊平儿去打水、喊兴儿去请郎中,自己心疼的不行:「这是哪里的话?」 贾琏道:「御前点状元才要好相貌,可见二奶奶还是盼着我能中状元才好。」 凤姐「噗嗤」一笑,眼泪却跟断了线的一样掉下来。 贾琏忙哄她:「不过是看着唬人些,实则一点也不疼。」 凤姐心里难受,连不议论长辈的规矩都抛之脑后:「如今为了几柄破扇子,连儿子都打,怨不得老太太骂他镇日里钻营些不上道的勾当……」 她见贾琏不出声,悻悻住了嘴,只给贾琏处理伤口。 贾琏轻声道:「子不议父之过。」凤姐默然,只到底是夫妻,她从贾琏紧咬着的牙关知道他这回心里被伤得不轻。 回到府中的老太太、太太俱被惊动,贾母气得拐杖杵地:「两个儿子惯在孙子跟前抖威风!」 她虽然对贾琏素来淡淡,可到底是长孙,贾琏又知道上进,考中了举人,给自己添的孙儿团哥儿生得粉妆玉砌,端的可爱。 贾母少不得要叫丫鬟把贾赦叫过来教训一二,还是鸳鸯觉得不妥,虽然她深恨贾赦,可也知道贾赦被贾母训一顿,只怕到头来还会算在贾琏头上。 贾赦和贾政不同,贾政虽然时常呵斥宝玉,可是待宝玉还有几份父子之情,存的是逼他上进用功的心思;贾赦却只顾着自己吃喝玩乐,眼里一概无父母兄弟,儿子更是要靠后,他本来就对贾母不满,若是贾母为了贾琏当众发作他,他当面装没事,次日肯定要寻贾琏个不是好整治回来。 鸳鸯就私下里通风报信给凤姐,凤姐忙唬得去西院拦住贾母:「老祖宗,为了他的事情劳动您老人家,您也不怕折了他的福!」 一顿提醒,贾母才打消了寻贾赦晦气的心思,暗地里给贾琏补贴些滋补之物。 凤姐拿着那贾母特意让鸳鸯送来的人参,嘆了口气,跟贾琏说:「都说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如今看来咱们贾家也后手不继了。」 贾琏见那人参不过比大拇指稍粗些,心里也一阵感慨:「从前这玩意儿都赏给下人,谁能想到如今巴巴儿送过来。」 凤姐馆起了头髮斜依在炕上,沉吟道:「从前我也管过一些日子府里的庶务,不得不说太泼费了些,从前好歹有祖上做官,如今家里又没个高官做在宰的,胡天胡地花下去,连个进项都没有,哪里够府里花销的?」 贾琏一手捂着药膏,哼哼唧唧也歪到炕上:「大太太是个万事不管的,太太又只顾着自己,只怕这样下去这个贾府落到你我手里,只有个空壳子喽。」 凤姐抬眼看他,惹得贾琏「噗嗤」一笑:「太太势大,把着府里的财物,不是你我能抗衡的了的,不如放宽心,如今有个功名在身,我再活动一二,咱们夫妻好海阔凭鱼跃去,总好过困在这一方天地里坐井观天。」 他一阵开导让凤姐也开怀不少:「也是!我以前听人说好汉不要爷田地,爷既然出息了,咱也不用盯着府里这点子东西不放。」 贾琏见凤姐和他心思一致,心里一阵高兴。 过几天贾琏的舅舅慈琅终于来京述职,贾琏特意去西直门码头上接了他。 慈琅见贾琏脸颊带伤,少不得要过问一二,贾琏支支吾吾,还是凤姐儿偷偷跟舅母诉说了原委,等慈琅知道后怒不可遏,当下就要去贾家跟贾赦算帐。 他从前就因为妹子死得不明不白而跟贾赦闹僵了,如今不过驾轻就熟。 正经舅舅慈琅就将贾赦约了来,噼头盖脸臭骂一顿,要不是下面小厮拦着,两位爷就要在京城最繁华的酒楼当场打一架。 见外甥这个便宜爹太过不管是,慈琅便在外头四处奔走,终于在吏部找了自己的亲戚故旧,为外甥寻了个四川江油县知县的空缺。
第180页 贾琏拿到吏部任命,高兴不已。慈琅更是叫他过去训诫一二,开口先几分背戚:「如今家里大不如前,我费尽力气也只能给你寻了这么个营生。」 贾琏忙摇头:「舅舅说哪里话?我万万不敢起嫌弃的心。您这般为我奔走,我若是挑三拣四,可成什么人了?」 慈琅见贾琏知礼,心里高兴,又将做知县的一些门路仔细说与他听,让他到了任上爱民如子,务必做个好官。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做了酒酿鸡蛋汤 水烧开加水淀粉,加酒酿,大火烧开后加鸡蛋液,搅碎,赶紧关火,加白糖,就可以喝了,酸酸甜甜,很解暑 再次为新文《醉花阴》求一个收藏,谢谢帮我收藏的亲们,爱你们? 第101章 凤姐儿得白夫人书信迎丫头获舅太太说亲 待任命下来, 林如海也得了信,也将贾琏叫了去,送他两个钱粮师爷:「不是我瞧不起贾家,着实是家里的子弟心思不在做官上, 仓促之下估摸着他们找不到可称心的师爷, 我这里有两位先生, 做事极是妥帖,又是积年的老吏, 多少能帮到你。」 贾琏心中感激。自己的亲爹知道任命后,不过鼻子里冷哼一声:「连赖家的那个小子得的官职都比他荣耀些。」 口口声声称丢人, 哪里还愿意为他摆酒席庆祝? 贾府里那些素来捧高踩低的小人更是放肆, 处处瞧不起他:「还以为二爷多出息了呢?原来不过是个小官。」 「对啊,赖家嬷嬷的儿子指望着贾家的恩典都寻了个比他大的官。」 一个个的,心比天高, 眼高手低, 什么都瞧不上。 唯有凤姐自不管外头人怎么说, 自己给娘家报了信, 就回家收拾行李铺盖。 此时得林姑父相助,胜过千言无语,贾琏一时激动, 道:「谢过姑父。」他说不出口更多话语,眼眶先微红了。 林如海见状心里暗嘆,却不表露半分, 贾府行事做派到底也太不讲究了些,正经的长房嫡孙也不当回事,到是那贾雨村还颇得抬举,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想的? 林如海少不得又留了贾琏细心叮嘱, 他是带着凤姐儿前来拜访的,白夫人就给凤姐寻了些防蚊驱虫的药物带上,又将些民间忌讳写过她听。 黛玉奇道:「太太怎的知道四川之事?」 白夫人笑着说:「家里有个远方堂叔从前在四川做过四川学政使,小时候常给家里孩子讲些那里的风土人情。」 凤姐见她们娘俩言笑晏晏,又见黛玉随意插嘴毫无担心,知道黛玉跟白夫人处的好,心里也放心了大半。 白夫人又想起什么,让丫鬟去拿一张名帖:「我那堂叔有个女儿嫁到了当地世家,我写封信给她,再捎些礼品给她。少不得要烦你带过来。也不知道顺路不?」 这哪里是要忽然想起要给堂姐妹写信?分明是知道她两夫妻去了四川两眼一抹黑所以给自己寻个熟人照应。 有了送东西的由头,再以后寻些机会与那堂妹家走动起来,强龙不压地头蛇,贾琏在四川做官,少不得要跟当家人家打交道,有个相熟的人家彼此都轻松许多。 白夫人一片好心,却做得不落痕迹,不伤自己自尊心,凤姐是个人精,哪里瞧不出这中间的端倪? 她格外感激,对白夫人又多了几份真心,笑着说:「瞧您说的,我就是丢下琏二爷,也要帮您把这口信送到。」 屋里就热热闹闹笑起来。 都是自己人,凤姐说起话来就多了几份真心话,她找个由头支开黛玉,跟白夫人说:「说起来,我们家这回上任,我就担心婆家妹子。」 便将迎春的事情一一讲给白夫人听,白夫人素来是知道贾府是如何教养孩子的,因而也能明白凤姐的心思。 说起这个凤姐就愁眉不展:「早知道原先在京里就给她寻摸人家了,总觉得她还小,以后等她哥哥出息些也好寻个好女婿,谁知道这回忽然要去四川。」 四川偏远,也不好带迎春去,若是带了去少不得要在当地将她发嫁,可凤姐一点都不想把妹子嫁到外地,以后贾琏任期满了他们回京,迎春那个性子若是遇上夫婿黑心些,只怕要被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留。 白夫人是知道迎春的,她也挺喜欢迎春那样腼腆又知礼的姑娘,就帮凤姐出主意:「何不问问慈家?」 凤姐一愣,白夫人就说:「慈家对你们夫妻很是照应,听说迎春的生母生前又跟你婆婆亲近,他家在士林中又有些根基,说不定能帮你寻个好人家。」 凤姐欢欢喜喜应了,笑着说:「太太没说错!可见我这是个灯下黑。」 白夫人笑着说:「你也不过是关心则乱。」 说话间黛玉回来,进屋听见,就问:「关心什么事?」 凤姐抿嘴打趣她:「你还小着呢,等你大些,你家太太也要关心了。」 黛玉神色微红,闪身躲了。惹得白夫人呵呵的笑。 慈家舅舅得了信,就寻摸了一回,正好慈家旁支有一个中了举人功名的弟子在京城中带着母亲走娘家还未回乡,他后续不打算再科举,被长辈留在山东家里管些庶务,便问贾琏可否? 贾琏又寻了人去打听那子弟,听闻他同乡同科都说他知礼温和,家中又教养严格。心里很是意动,便寻了凤姐商量。 凤姐分析一二:「慈家世代居住山东,是当地的世家大族,经营多年,极为殷实,他家子弟,又管着庶务,只怕吃穿是不愁的,家底也丰厚;二来,那子弟是个中过举人的,二妹妹素来爱围棋看书,两人也能说得来。」
第181页 贾琏就打趣她:「二奶奶不爱对弈,不也能跟我这个举人说到一块么?」 凤姐嗔怪他:「说二妹妹的正事,你打什么岔!」接着分析下去,「其三,慈家这种人家上头有奶奶、太太压着,对子弟教养严格,便是有什么出格的事情也乱不到哪里去。」 贾琏点头称是:「可不是,二妹妹这么个性子,可管不住丈夫,若是夫君自己放浪形骸,只怕她只能忍气吞声。」 凤姐不乐意:「如今迎春的性子谁不说中正平和?好容易将她从前怯懦不管事的毛病拗了过来,你又胡说。」 贾琏忙赔笑:「好链二奶奶,我错了,我失言,您接着说。」 凤姐接到刚才的头:「能打理庶务,想必有些本事,正好和迎丫头互补;这桩婚事又有舅舅家照拂,也委屈不了二姑娘,如此分析,倒是门难得的好亲事呢。」 慈夫人又将家里妯娌请了来,将婚事透露一二,慈二夫人喜不自胜,京中高门女子眼界开阔、见识非凡,只她们从来不愿嫁去京城以外的地方,如果她远在山东能给儿子迎娶来这样的女子,可真是瞑目了。 又有些担心:「姑娘可妥当,莫不是有什么暗疾?」 慈夫人抿嘴笑:「妹妹可是欢喜过了头,尽满口的胡噙?赶明儿寻个由头相看下便是。」 慈二夫人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言,没声介的道歉:「是我不是,一时欢喜,倒说出这等诛心的话,对不起嫂子对我家玄儿的心。」 慈夫人知道自己这个妯娌,素来平和贤惠,不是那种搅事精,这次真是欢喜的过了头,不敢相信自己能有这好事,因而也笑笑不计较。 只不过该说的她还要说:「这是咱家姑奶奶的侍女生的,是庶出,还有就是颇得哥哥嫂子喜爱,跟着哥嫂受教,但不得父母喜欢,若妹妹计较这个我可不敢说了。」 慈二夫人早在慈家跟王熙凤打过交道,知道那是个难得的精明麻利人,心里满意不少:「做事妥帖便行,嫡出庶出,又哪里是姑娘自己能挑的了的?」 慈夫人这才打着帮王熙凤整理行装的旗号带着慈二夫人去了贾琏夫妻在外头赁的房子。 慈二夫人见迎春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温柔沉默,观之可亲,心里早欢喜的不行,又跟迎春说了几句话,更觉迎春不骄不躁,性格平稳,心里满意多了几分。 等一会子迎春命令僕妇们上菜端茶,井井有条毫不出错时,慈二夫人的心思就更称意了。 那边厢慈家姐妹也陪着迎春在相看,贾琏因故将慈玄请进了书房,两人叙起来竟然还是同科,除了亲戚还是同窗,更多几份亲近。 慈家姐妹见他们从书房出来后,忙拉着迎春从垂花门前过,装作路过的样子,既然见到就少不得要行礼。 迎春就大大方方行了个礼,那慈玄的脸都红了,却眼睛不乱瞟,规规矩矩也行了个礼。 贾琏就心中满意。 他在男女之事上有些微瑕,但可不想自己妹夫是这样的人,如今见妹夫守礼端庄,心里也放心几分。 慈家母子这回相看过俱是满意,凤姐去问迎春,迎春也红着脸点头,于是凤姐就去贾母那里寻救兵。 贾母如今老迈了,又跟贾赦素来不对付,她明目张胆的偏心小儿子,更是不打算插手贾赦子女的婚事。 凤姐熟知老太太这种井水不犯河水的心理,于是凑到她跟前道:「我要给老祖宗道个喜。」 贾母年纪大了,素来喜欢听喜事,来了精神,凤姐就说:「我前儿个去慈家,可巧遇上她家二太太在京中走亲戚,因着聊了两句,发现她儿子跟琏二爷是同科,老太太说这可巧也不是?」 贾母笑说:「你个猴儿,就这算是喜事?莫不是凑数来讨赏?」 作者有话要说:  唿 第102章 好嫂子出面说亲 呆宝玉暗中提醒 凤姐一摇头:「老太太也太心急了些, 这回可真不是为了赏,是有好事等着您老人家呢:琏二爷说那慈家公子生的一表人才,为人又有些才气,我一听起了心思, 咱家不正好有个迎妹妹正当嫁娶么。」 贾母一听也有些意动, 贾琏的同科, 又是贾琏母舅家的亲戚,到底也算知根知底。 「我想着女方不能主动上赶着问, 不然咱成什么人家了?心里面正惋惜,可是凑巧, 慈家舅母问我, 迎丫头有人家了没?」 「这可不是瞌睡遇着了枕头,我一听啊,就把迎丫头大致给她讲了下, 慈太太接连点头, 说从前看迎丫头在我身边就觉得平和稳重, 模样又生的好, 是个难得的姑娘,如今慈家二房长子有了功名,也好说亲, 因而就起了意头要给他做这个媒。」 贾母听完,半响沉默不语。 凤姐忙趁热打铁:「那慈家在青州老家权大势大,祖辈经营多年树大根深, 都说青州有一半的铺面和生意是他家的呢,最是殷实不过。想必这些老太太您当初给大老爷做媒时都知道。」 贾母点点头,这可不错,从前她寻大儿媳妇时, 就是看中慈家耕读传家,不但在青州是当地望族,而且家中子弟众多,都是读书的好手,就算不能个个都科举入仕以后帮衬贾赦一二,也是个不惹是生非的。 凤姐见她神色有了松动,接着说:「慈家公子生得清秀,人品才干呢又有琏二爷盯着,总归是不错。慈家太太素来做人踏实诚恳,她若说这人不错,便是真的不错。」
第182页 贾母问:「才到举人,以后若要继续攻读,岂不是害了你二妹妹?」 她缓缓道:「你是贵门里出来,不知道世间多的是那等薄情子弟,他家家贫不够科举入仕,只不过读书好些,就专寻大户人家有妆奁的女子说亲,用那女子嫁妆填补,今儿个要买笔墨纸砚,明儿个要孝敬婆婆,后天要给他赶考的银子,大后天要帮他结交同窗,再下个月要给恩师做寿,要打点上司,林林总总,一辈子都难到头。」 「若是那男子有些良心,至少还能相伴终老,可你一生光阴耗尽也不过是滋养那男子,为他生儿育女操劳筹谋,不得休息。若是那男子没良心,等发达了一脚将髮妻踹开,届时髮妻人老珠黄,陪嫁耗尽,他还要泼污水给髮妻道是从前妻子嫌贫爱富呢。」 凤姐儿上前凑趣道:「老祖宗说的这些,我都活了这么久,都没听过,可真是闻所未闻呢。」 贾母失笑:「你才多大,就在这里说嘴?」又笑着问:「这慈家少爷倘若是这样,无论如何也不能将二丫头嫁过去。」 凤姐忙打包票:「定不会。那慈玄科举后自问不想再进学,要回乡打理慈家庶务,所以才想娶个性格平和的呢。」 贾母思忖:「打理庶务?既有那本事,少不得是个性格刚硬的人,迎姐儿从前是懦弱的性子,如今虽被调养的平和端庄,可论起斗心眼来,到底落了下乘。」 凤姐忙说:「两口子正是一强一弱才相配,您看我跟琏二爷,从前一个比一个强势,结果呢?」 这贾母是知道的,长孙媳妇虽然为人伶俐又精明能干,很得她的喜欢,可嫁过来初期极不得丈夫欢心,两口子没少背地里捻醋干架。 想到这里,贾母笑着说:「你这猴儿,不知道哪里偷了仙丹,忽得有一天就变得贤良淑德起来,知道要忍让,跟链儿竟也越过越好。」 凤姐不依不饶:「老祖宗!这里说正事呢,您倒取笑起我来了!」 贾母才说起正事:「这孩子我瞧着是个好的,可二丫头的爹娘俱在,轮不到我做主。」 好不容易见贾母满意,凤姐可不想半途放弃:「老祖宗,您可得管管,我家大老爷和大太太,我做儿媳妇的不能说长辈,可您心里是有数的,要指望着他们,只怕迎丫头还要磋磨好几年!」 贾母又犹豫起来,大儿子嫌弃自己偏心,已经很少跟自己交心了,左右不过是面子情,她自己心里有数。 因而她不想插手迎春的事情,更不想得罪人,万一大儿子急了将那仅剩下的一丁点面子情都撕破怎么办? 他那不管不顾的性格,还真能做出这等事情,到时候贾家的颜面何在?贾母没了尊严以后还怎么镇得住下头的宵小? 唉,到底还是大儿媳妇去的太早,居然没个管束大儿子的人,自己去后,只怕迎丫头还不知道要被许配给谁家呢。 想到这里,贾母忽得不再犹豫:「那我就做这个主,你让舅太太上门提亲来。」 凤姐喜出望外:「是大喜事!我这就去请舅太太,正好让他们小孩子沾沾老祖宗的喜气。」 贾母年纪大了,就喜欢听这种小儿女嫁娶的欢喜之事,因而见促成一段姻缘,也极为乐呵。 凤姐自去让人去寻慈家舅太太,将这好消息告诉她,再让她寻了官媒人上门提亲。 慈家太太闻言大喜,请了官媒就来了贾府。 在贾府说事时,贾母忽得想起来,吩咐鸳鸯:「将邢氏也请来!」 邢氏慌乱赶到时一脸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还是凤姐在外头先截住她,恭恭敬敬给她行礼,又赔笑说:「太太,适才我正好在老太太跟前说我们去四川的事,可巧舅老爷过来给迎丫头提亲,老太太喊了您来,我专在这里候着您将此事告诉您,免得您一会一头雾水。」 邢氏很满意,若是从前的王熙凤,早就待在老太太身边看热闹了,哪里还记得上头还有个婆婆? 如今这王熙凤不知道跟吃了什么开窍的神药一样,不说处处尊敬自己这个婆婆吧,但也好歹大面上总是恭恭敬敬,让自己在外人跟前做足了面子。 想到这里她心里一阵舒坦:「既是这事,那慈家你瞧着好不好?」 王熙凤恭敬的上前扶着她就往里走:「太太真是抬举我,我说了算什么,上头有您做主呢。」 一边扶着她一边拍马屁,将个邢氏哄得全身舒坦。 待进了院门,见过贾母,听官媒给她讲来提亲的慈玄家底殷实,聘礼丰厚、人又生得能干,邢氏就已经觉得这门亲不错。 又想起迎春那丫头素来不声不响,也不麻烦自己,三节六礼的还给自己做个鞋垫,做个袜子,总归是有一片孝心,因而即使不是亲生的,却也为着她好,又仔细过问媒人:「我姑娘去了青州,人生地不熟受你们磋磨怎生是好?」 说的贾母和凤姐暗暗点头,这个邢氏一向冷漠,如今能问出这话,可见对迎丫头到底还有几份真心,不枉迎丫头平日里孝顺她的。 那媒人赔笑:「怎么会?我家太太说了,若是贵府二姑娘嫁过去不顺心,就组织兄弟分家,让他们小两口出去单过,若是顺心呢,就一起过,好歹大家子互相有个照应。」 她笑道:「说了这么多人家,还第一次遇上有男方提亲时说若是不舒心就可分家的呢,真真儿是府上二姑娘有福气。」
第183页 邢氏就不再问什么,她觉得这门亲事可真是不错。 不过她还是有些谨慎:「孩子们的嫁娶,我说了不算,得问问家里老爷的意思。」 她一出口,就遭贾母一记白眼,刚才真是看错她,果然是个白眼狼,来来去去的怕老大,就怕得罪了大老爷坏了她的舒坦日子,竟然是压根儿不替姑娘想。 枉自己刚才还觉得她为迎春打算,是个好嫡母! 恨得贾母沉声道:「我自有主张。」 等媒人走了,贾母有心想骂邢氏一顿,王熙凤瞧见了一眼瞭然,可她担心邢氏对迎春婚事作梗,因而忙打岔将贾母心思转移开。 媒人得了信就去往慈家赶,两下一奔波,两家就此交换了庚帖,将这桩婚事定了下来。 过文定的日子,贾母因打发人去叫黛玉,黛玉一听是迎春好日子将至,也无法推脱,就来了贾府。 见面姐妹们先恭喜一顿迎春,迎春脸红扑扑的,不好意思举着团扇躲在团扇后面。 黛玉心中为她高兴,想必如此迎春就能摆脱山中狼的恶毒折磨。 她坐在花厅里喝水,姐妹们都在院子里逗弄仙鹤,黛玉瞧着迎春感慨,却不知道何时宝玉近了身,宝玉一面便挨近身来,一面悄悄道:「我想宝姐姐送你的燕窝——」 一语未了,只见赵姨娘走进来瞧黛玉,问:「姑娘可好?」 黛玉便知她来给迎春贺喜顺路的人情来问自己几句,忙陪笑让坐,说:「难得姨娘想着,怪冷的,亲自走来。」又忙命倒茶。 两下一打扰,宝玉自己便走了。 等赵姨娘走了,黛玉才心中思忖起这件事:今世宝钗也假惺惺给自己送过燕窝,只不过她心里防范心重,到底是没吃那包燕窝,只丢在库房里。 没想到宝玉居然过来专程提醒一回,黛玉忽得想起从前在书里也见过宝玉提醒自己,可她那时候丝毫没想到别的可能。 难道是宝钗下毒?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我在做各种野生菌。 云南不是蘑菇季嘛,我就买了几种野生菌,见手青啊,白见手青(毒性弱一点),珊瑚菌 因为怕中毒,所以疯狂加热,又是焯水,又是爆炒,站在炒锅前不断搅拌,手都酸了 但是值得,非常非常好吃 很值得 下回买鸡枞和干巴菌试一试 第103章 呆霸王不幸入赌局 老庄头哀嘆愁田租 黛玉一想到这个猜测有可能成立, 就急得坐不住,等恭贺完迎春,就急着回家,让人把那燕窝拿去让家里养的医女验一验。 医女没多久就寻了黛玉来, 她神色凝重带来一个消息:从那燕窝上检出来一种无色的粉末, 不知道是何物。 乍一看那粉末跟燕窝混在一起, 不仔细看以为是燕窝上沾染的碎末,可将那粉末餵给虫子, 却毒倒了一片。 黛玉一派震惊:谁知道宝姐姐居然会这样? 她以为她们不过是寻常姐妹间拌拌嘴,你瞧我不顺眼, 我瞧你看不惯, 得了空互相刺对方几句。 哪里就想到这般不死不休? 在一旁听着的白夫人浑身气得发冷,直接带着那燕窝去寻林如海。 林如海听黛玉和医女说完这事情经过,顿时震惊, 笑着说:「报官罢。」 还是白夫人拦住了他:「老爷, 若是报官则要姑娘出面作证, 抛头露面毁了姑娘名声不说, 何况如今这燕窝早就到咱们手里,哪里来的证据?」 林如海这才反应过来:「可不是,差点办了煳涂事。」 他做官这么多年, 未必就这么傻,只是关心则乱,不想女儿如此被人磋磨。 转瞬之间林如海已经有了主意:「既然薛家这般, 那便断了他们的根罢。」 不多时薛大傻子在外头就认识了一位公子。 那位郑公子衣着华丽,出手豪奢不比,就是薛蟠自认见过经歷过不少,也无法跟他相比。 郑公子又出手大方, 来回吃酒席、包小倌儿俱是他掏钱结帐,又讲些风月之事,极投薛蟠的脾气,恨不得立时三刻就结拜为异姓兄弟。 两人你来我往在酒肆歌楼玩了一阵子,郑公子就带着他往赌场走。 薛蟠从前也赌,不过他是在酒桌上赌钱,当下就拦郑公子:「那里进不得,里头全是勾你钱的。」 又掏心掏肺劝郑公子:「我是过来人,从前在金陵的赌场输了几个铺子,气得我爹揍了我一顿。差点没打死,以后就不敢大赌了。」 郑公子满不在乎:「我从家乡来京师,就是为的结识贵人,如今老天保佑让我结识了薛兄这般英雄人物,哪里还在乎那几个小钱?」 死活就要进去。 薛蟠无法,便跟着他,想着要是有诈,他也可以搭手一把。 没想到郑公子手气颇好,第一把就赢了两千两。 薛蟠看得发呆,郑公子沖他笑笑。 赌场里素来就是做有钱人生意的,早有专门的帮闲过来伺候,端着果盘糕饼,又有浓妆艷抹的女儿家端着香茗请郑公子润喉。 郑公子得意的搂过一位艷女,仰天笑着:「怎样?」又指使另外一位艷女去服侍薛蟠,颇为仗义的说:「你也来!输了算我的!」 薛蟠惊魂未定,拿起色子也开始赌。 浑浑噩噩,居然摇中了。 当下又有人将他们带到雅间,红帐软罗轻垂,香风阵阵,前朝的古董香炉里燃着名贵的龙涎香,美人在侧,拍着手笑着称赞他:「公子真厉害,这就赢了四千两。」
第184页 薛蟠登时来了兴致,认认真真一屁股在赌桌前坐下了。 郑公子眉目微动,笑得更欢畅了。 赌场本就做的是引诱人赌钱的勾当,他便是寻常所说的「赌托」,专门在声色场合里寻那富家公子。 先是想方设法跟对方成为朋友,然后勾着他往赌场跑。一开始自然要说输赢都算自己的,等过了几场对方看自己手气这么好,自然也不好意思都算郑公子的。 于是一来二去就开始赌博。 赌徒只有越陷越深的,哪里能容得了你收手? 万般陷阱等着这些有钱公子跳。 薛蟠在赌场过得越来越快活,这当口他有输有赢,但总的来说是赢面大。 等赌完钱,他给娘和宝钗都买了是新的首饰,春风得意带回家。 宝钗还夸:「哥哥如今也是长进了,倒知道心疼母亲」 薛蟠笑,忍住不说自己在外头赌博的事情。 可是渐渐的,他的手气没那么好了,但薛蟠想起自己前些天的辉煌,丝毫不肯认输。 先是让小厮去取自己的私房钱, 后又是将房中一些不用的摆设卖了,再就是卖私产, 再后来连身上戴着的一块羊脂玉卖了, 最后他的脑筋动到了薛家的私产上面。 可是他的赌运却没有因此好转。 薛蟠忍不住,就在赌场上送来的欠条上签了字。 赌场上的欠条是专门的高利贷,有人专门在赌场附近放利钱,就为的赌徒不择手段,利息非常重,也许一开始只是借了一两,可等过一个月便是要还三十两。利又滚利无穷尽也。 薛蟠最后欠下了三十万两白银。 他还对着来讨债的打手大咧咧说:「我姨家是大名鼎鼎的贾府,我表妹是德妃,我舅舅是镇守边关的大官,还怕你们不成?」 打手狞笑:「咱不理会那个,你跟阎王爷说去。」 说笑间就卸下了他一条胳膊。 薛蟠疼得直嚎叫,这才明白对方压根儿不理会这些。 打手往他脸上唾了一下:「也不撒泡尿照下自己,京师遍地的高官显宦,若不是背后有人,谁敢放利钱?」 薛蟠吓得屎尿俱下,哭着哀求:「好汉饶命!我家里还有些薄产,容我去变卖还钱。」 那人笑着一刀就剁下薛蟠一根手指头,不管薛蟠吓得晕倒,直接叫人往薛家去送信。 薛姨妈收到这消息直接厥了过去,宝钗急得就往贾家去。 王夫人这等枉法的事情干多了,哪里还有半丝敬畏,她自己就在外头放着印子钱呢,当下就应承下这等事:「这有何难?拿着我家老爷的名帖去给对方,难道他还敢动手?」 宝钗这才心里微安。 薛家慌乱,林家却一派和安,因着皇宫赐下来春祭的恩赏,林如海在前头谢恩。 白夫人带着黛玉在后院里找管事过问庄子上的情况。 如今是年底,各个田庄的庄头也都来林府回话,带着一年的收益和产出,等着主家定夺来年的经营。 就有几个庄头苦巴巴的回禀:「从三月下雨,接连着直到八月,竟没有一连晴过五六日;九月一场碗大的雹子,方近二三百里地方,连人带房并牲口粮食,打伤了上千上万田亩……」 黛玉嘆口气,天下已经初现乱相,百姓纷纷受苦,流离失所。 白夫人也吃了一惊,一个庄头说还有可能是掩饰种田无能,可好几个不同地界的庄头都说年景不好,那显见得这年景是真不好。 她不敢怠慢,又细细问过每一户的地界,让人记下去前头抄送给林如海,说:「你们累了一年,如今有主家做主,这几日就好好儿在府上客房修养几日,逛逛京城。」 林如海应付完宫里的小黄门就来了后院,他奇道:「为何抄送我一张单子?」 白夫人站在屏风后面,说:「今年几个庄头都说年景不好,我担心他们欺我初来乍到,就让人写下了地界,交于老爷,老爷常在外头行走,若是哪个地界遭了灾,问问当地的长官,总能知道真假,还请老爷帮忙断一断这公案。」 林如海也啧啧称奇:「家里的嚼用可还够?」 白夫人思索一下,道:「家里只不过三口人,左右是够,就算今日起颗粒无收,我们存粮也够上下众人吃个半年。」 林如海又让人请外头的师爷去打听,师爷们四处打听,带回来一个沉重的消息:今年果然各地闹灾。 有的地界是水灾,有的地界是大旱,有的地界是蝗虫,有的地界是山火。只不过有的地方官如实汇报给朝廷了,有的粉饰了一下汇报给朝廷了,有的压根就没报,有的报了还压在政事堂的一堆摺子下面。 林如海就有些坐不住了,他一叠声唿唤小厮给他更衣:「我要进宫一趟,若真是天有乱相,如今又临近腊月大家都等着过年无心公务,真耽误了事情,来年必有大乱。」 白夫人也凝重起来:「我找人给我娘家兄弟送信,让他们也随大人步调上奏天庭。」 黛玉有个主意:「爹贸然去只怕皇上会不悦,何不将我们后院里种的「土生」和玉米献给皇上,虽然这些物件都已经在南边种下去,可北地到底还没流传过来,这样就算皇上心忧天下可总算有个解决之道不是?」 林如海点点头,黛玉就命晴雯去将府里厨房地窖里窖着的土豆挑其饱满硕大者选了些,又将风干的玉米挑了几十个金灿灿的。
第185页 又让人库房取了编制的精巧的黑漆竹篮子,在上头绑上红绸,这才高高兴兴对林如海说:「爹带着这个去,好歹讨皇上一个彩头。」 林如海和白夫人笑呵呵不说话,心里却都欣慰于黛玉如今长大了。 别的不说,单是这一份心思就不错。如今正是年根儿,各家官员都带了祥瑞之物进京,别说是各种讨喜的「祥瑞」,就是年礼节礼都一大堆,满口的吉祥话。 皇上被这一团花团锦簇围着,听你跪在那里哭诉境内受灾严重,心情能好?保不齐就会迁怒与你。 你当每一个皇上都是明君吗?便是明君也不代表他没有凡人的缺点。 第104章 费心说服皇上推作物孝顺博得双亲认嗣子 林如海笑着安抚黛玉:「莫慌, 我自有妙招。」 黛玉一想,爹爹做官多年,哪里就要自己教了?一时低头失笑。 皇上允了林如海进宫请安的摺子,林如海便入了宫, 他拜见过皇帝后, 将备好的节礼连同玉米、土生等物献上去。 皇上先是高兴:「爱卿也献上了此物?」 「此物在南边已经盛行开来, 臣瞧着产量颇丰,便有意在北方试种, 终于种成,可见皇上皇恩浩荡, 泽被后土。因而特意献上。」 吉利话谁不爱听?皇上自然喜不自胜, 接连说好。 林如海见皇上面色不错,当即道:「今儿个还要跟皇上讨个恩泽。」 皇上以为他是要赏赐或官位,当下乐呵道:「尽管开口。」 林如海就行了个礼:「臣听闻这两种谷物原产自外邦藩国, 全因边民仰慕天国才献上, 所谓万国来朝, 能得风物正说明皇上治理有方, 让万民臣服。」 先不说正事,一顿马屁拍得皇上通体舒坦,他面上不显, 心里却极为妥帖。 「皇上,既然这两种谷物高产易种,何不强令各县县令广种?让边区庶民都得沐浴天恩。」 ?居然不是要官, 也不是要爵位,说的是这个。 皇上心里一松,林如海本是自己心腹重臣,便是他跟自己要加官进爵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没想到腊月里巴巴进宫说的是农桑之事。 一瞬之间他有些感慨:「你竟与外人不同。」 天恩难测,谁知道皇上是觉得他忠心为民还是觉得他沽名钓誉?林如海唬得忙跪下:「臣惶恐。」 「起来吧。」皇上淡淡的说,「不关你事,是宫里的妃子来为家中子弟求情。」 他想了一下林如海也不算外人,当下倒苦水道:「德妃姨表兄弟在外头欠下了赌债,被债主砍断了根手指头,贾家又杀了那债主,德妃刚在我这里哭完,可那债主居然是太上皇母舅家,这可……」 他如今可真是左右为难,德妃倒没有那么大的面子,只是德妃背后站着王家,王子腾还在边关为他守关呢,他怎么委屈了德妃? 林如海道:「德妃娘家与臣家是姻亲,臣论理当迴避。」 皇上这才想起林如海先头死了的那个夫人是德妃姑姑,当即道:「京中那几户谁家不是谁家亲戚?你也不必忌讳,该说什么便说什么就是。」 林如海斟酌一下,说:「这是两桩事:德妃姨表兄弟薛蟠赌博是一事,杀了债主又是另外一件事。」 皇上大有兴味:「说得有些门道,早知道朕就先宣你进宫问问。」 林如海拱手口称不敢,又说:「德妃姨表兄弟姓薛名蟠,是个出了名的纨绔子弟,从前就因抢夺一女被我撞上,判了个斩立决,谁知王家和贾家联手救了出来。他这般恶棍,去赌博后拒不认帐那是自然而然。」 皇上惊讶:「你们不是亲戚么?居然不向着他。」 林如海苦笑:「当着您的面我也实话说了:先前贾家在林府安插太多探子,夫人陪房又中饱私囊,我索性一窝端了,没想到惹恼了贾家,如今两家来往也淡了,不过是面子情。」 皇上想到他最近有续弦了,想必府里也是鸡飞狗跳,一瞬间心里舒服了不少。 林如海又道:「所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便是他不起,求到皇上这里来,难道皇上不会帮他从中调停?」 皇上不由得点头:「可不是!朕难道还会让区区一个母舅家欺负到德妃头上?」 却全然忘了薛家压根儿就没有面圣的资格。 林如海接着分析:「可见他是存心起了赖帐的心思,俗话说,愿赌服输。赌博虽然为正人君子所不齿,可既然要赌,那当遵循众人定下的规矩。」 「俗话说无规矩不成方圆,难道薛蟠赌钱赢了遵守规矩,输了却翻脸不认吗?」 「至于追讨这钱财便是应有之意,只不过剁人手指,手段过于阴损。」 「第二桩事:杀了这债主么。这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便是他杀的不是太上皇母舅家,只是个寻常人家,皇上也会给黎民百姓主持个公道。」 这顶高帽戴的皇上舒坦不已。他频频点头。 林如海又正色道:「如今颇多政令已经触及某些人的钱袋子,皇上您又何必为了区区一个贾家,再多一桩得罪太上皇的事?」 这话说到皇上心坎子上去了,他如今和太上皇的斗争逐渐白热化,几近要裂帛相见,谁会愿意为了区区一个德妃引得太上皇警惕不已? 当下就对德妃颇为不满。捎带着对贾家和王家也颇为不满。
第186页 「既如此,那便让京兆尹秉公办理,倘若有一星半点的冤屈,便让他们去刑部大门处击鼓鸣冤去!」 皇上说到这里,已经隐约有些动气,林如海忙将话岔开,说些如何推广作物的细则,让皇上分心。 待到晚间他从宫里出来时,已经有了一个清晰的大概,过几天皇上果然在大宴群臣时上了几桌玉米土豆之物,称赞不已的同时让诸臣在所治境内种植此物。 皇上金口一开,谁不应承?于是纷纷开始在所管辖疆域内种植起这两种作物。 本来这两种作物就耐寒耐旱,出产又高,是民间难得的好物,又有官员拍马,刻意推行,等到春上春耕的时候,大明许多疆域,便都种上了这两种作物。 却说白夫人得了林如海的消息,就将在府上休息的诸位田庄庄头们都召集起来,对他们说:「田里遭灾的事已经查明属实,既然这样,那今年的田租就免了,等回去诸位组织青壮年劳力尽量挖雪窖,明春更要挖沟渠,为明年早做打算。」 那些庄头俱是感激,倘若是遇上苛刻些的主家,年末的时候这般都交不了帐目,少不得要被换掉。 林家素来宽厚,他们担心的是今年是新夫人掌家的第一年,必要立威,倘若在第一年田庄的收益不及往年,夫人少不得面子上过不去要苛责他们。 可没想到白夫人居然就这么放过了他们,当然,白夫人并没有直接信任他们,还是四处打听确定了田庄发生了天灾才免去了他们的田租。 就在他们感激白夫人时,一旁早有下人将准备好的一些京城节礼搬出来,白夫人道:「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今年年景不好,诸位拿去过年罢。」 那些节礼有家里帐房们手写的对联、有雕刻好的桃符、有京城老字号的一些糕饼点心,的确不值当什么钱,但却让这些忐忑的庄头们心里安定不少。 他们感恩戴德谢过白夫人,又带上林家给准备的玉米、土豆,单等着春耕时挣扎一把,好顺利让全田庄上下读过春荒。 转眼就是过年,白夫人督促着府里上下都换了门神、对联,新油了桃符,倒显得气象一新。 黛玉也是欢喜,府中头一回人这么多:父亲、白夫人、二姨娘、林瑞文,还有她,也算是齐齐整整的一家人。 祭过祖,晚上林家开了一桌年夜饭,花厅里一色朱红大高烛高燃,桌上高高堆着屠苏酒、合欢汤、吉祥果、如意糕等物。 黛玉和林瑞文俱对林如海夫妇行过了礼,林如海赏下来两人各押岁钱若干。 黛玉喜滋滋的捧着荷包听里面金锞子晃荡的声音:「若是爹爹能将陈道復那捲《倚石水仙图轴》给我就更好了。」 林如海笑呵呵:「等你出嫁时定给你算作嫁妆。」 黛玉羞红了脸,白夫人和二姨娘就抿嘴笑。 林如海甚少跟黛玉开这种玩笑,显然今儿个心情不错。 过一会子府上的管事、小厮、丫鬟,亦按差役上、中、下来给主子们行礼,白夫人吩咐丫鬟将早就备好了放着银锞的荷包散下去。 二姨娘是个懂事的,早就侍立在白夫人旁边布菜端茶,白夫人笑道:「如今是过年,你也不必在我跟前立规矩,阖家团圆,你就坐下来吃饭。」 二姨娘方才谢过白夫人,坐了下来。 林如海又在席间宣布,要将林瑞文纪为嗣子。 此事其实已经筹谋了好久,众人并无讶异之情,林瑞文一开始是读书读得好被林如海带到身边悉心教导的,相处时间久了便觉得这孩子性格谨慎平和,无有矜持焦躁,便生了将他认作嗣子的心思。 黛玉从前还跟父亲争执过此事,她觉得父亲孤孤单单,总让做女儿的心里悬心,不若趁着还在壮年再结姻缘。 林如海却笑着拒绝了:「都说曾经沧海难为水,世人做到的又有几个?你娘年轻时跟我共挽鹿车琴瑟相和,她走前也叮嘱过我要续弦。想来我再续姻缘,不论是世人眼里还是你娘那里,都觉得天经地义。」 「可……」他望着窗外的梅树笑起来,「世人不懂,我也不求世人懂。细究起来,我居然也不懂。」 他说得稀里煳涂,黛玉却听明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健康美食玉米松饼, 玉米粉和白面粉混合,加牛奶家酵母发酵,然后在煎锅上煎, 加蜂蜜、炼乳和水果吃 第105章 探老夫人引亲事 说条件老岳父严把关 父亲说得稀里煳涂, 黛玉却听明白了。 心里知道父亲这是打算为母亲终身守下去了。 她心里不由得黯然,做子女的固然希望父母能相知相爱,可父亲就此孤零零一人,断了世人眼中格外重要的香火传承, 只怕也是一条不为人知的道路。 但是既然是父亲所思所想, 想必父亲也自有主张。 她收起那些情绪, 笑着恭喜林瑞文。屋里其余人也跟着恭喜林如海和他。 林瑞文满面通红,他素来是内敛的性子, 哪里这般成为众人目光集中所在?因而有些拘谨。 他如今父母双亡,所谓的叔伯们侵占了他家资产, 要不是他书读得好, 又机缘巧合得到了林大人的青睐,只怕他的性命也会不明不白的丢掉。 说起那个家族,他已经没有一丝的情谊, 相反对于林府, 却已经充满感激。
第187页 白夫人就悄悄对林如海说:「我看, 这还是记在姐姐名下为好。」 林如海和黛玉瞬间明白了白夫人的心思, 俱是面露感激之情。 自古就讲究香火传承,将嗣子记在贾敏名下,一来原配和继室的地位到底还有些区别, 对于林瑞文今后的发展也好;二来嘛,便是让贾敏不至于后继无人。 可这样的话,她就等同于无后了。 林如海不语。 白夫人似乎明白了林如海的意思, 淡然的笑笑:「从前我大归的时候就把下半辈子都想的清清楚楚,如今更不用提。」 她一向洒脱,林如海因此默然,只唤一声林瑞文:「你母亲为你前程着想, 你以后当好好待他。」 林瑞文自然恭恭敬敬应了。 过了除夕,又挨挨攘攘到了正月,少不得要请亲友吃年酒坐席。 白夫人携着黛玉往相熟的各家亲友里去探访,先去了白府。 自打白夫人许了亲事,白老夫人也许是担心女儿嫁出去之前要守孝耽搁了这门好姻缘,居然病病歪歪,直撑到如今还在病榻上缠绵。 白夫人亲自给白老夫人侍奉汤药,又笑着宽慰她老人家:「娘您放心,我一切都好,林家上下待我很好。」 白老夫人见她气色好了不少,虽然多了些镇定从容,但仍旧有一股淡淡的出尘感,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心里嘆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自己这般搅和女儿的亲事是对是错,面上不显露出来,只让人去她的陪嫁里收拾一卷黄公望的《天池石壁图轴》:「听说女婿好画画,回头走的时候带给姑爷,就说是我老婆子送给他的。」 唬得白夫人忙摆手连声道不可,白老夫人眼皮垂下去:「有什么不可的?横竖以后半辈子都要指着他过活了。」 白夫人担心的扬起眉毛,偷瞥白老夫人神色,似乎是非常担心她老人家知道真相。 黛玉怕老夫人起疑,就忙打岔:「老太太,偏了您的好物件,只怕大舅母不让我们出门。」 她如今是当白夫人的女儿一般称唿,将白夫人的娘家嫂嫂称为「大舅母」,她这般乖巧,让白老夫人心里安慰不少:可见女儿跟继女的关系还不错。 白家如今当家的是白夫人的大嫂:白徐氏,脸儿圆圆,性子和蔼,闻言就当下笑着装出吃醋的样子:「老太太,您眼里倒只有女婿,也不给竹儿梅儿留着。」 竹儿和梅儿是她膝下一对儿女,也素来深得老太太欢心。白老夫人知道儿媳妇素来大度,不是那种在钱财上小家子气的妇人,因而也笑呵呵道:「你这个搂钱靶子,这就吃起醋来,回头我自有好东西留给我孙儿。」 白家大小姐白梅就撅起嘴巴不依不饶:「就有哥哥的,没有我的吗?」 一时屋里欢声笑语。 黛玉也抿起嘴笑。 她如今也渐渐长开,眉目间初见倾国倾城的风貌,娴静时如娇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更兼举止大方娴雅,又在交往上聪颖从容。 白徐氏就起了心思,过会子悄悄留着小姑子单独说话,问她:「林姐儿可有说了人家?」 白夫人一愣。 白徐氏就不好意思抿抿嘴:「还不是竹哥儿,他就快到年纪,可满城的闺秀瞧上去居然没有一人如林姐儿这般好,真真儿是个玉石一般温润的人。」 白夫人发自内心的高兴,她笑着说:「林大人想多留姐儿几年,我便不插手了。」 的确继母对于继子女的婚嫁之事更应该避嫌,不然不管嫁的人是好是坏都有人说嘴:若是嫁的好了,人家说你为了给自己儿女铺路;若是嫁的不好,自然就说你心思歹毒。 白许氏闻言就感慨:「你也不太容易。」 两口子过日子讲究缘分,便是这家世、才学、品性样样上乘,也不一定两人就合拍,引得继子女不快,到时候还不是要骂继母。 白夫人忙解释:「林大人和林姐儿都不是那等人,只是我也不知道该给林姐儿找个什么样人家。」 白许氏不再勉强,又神神秘秘问她:「听说妹夫给前头的夫人立了个嗣子,还特意告知了咱们白家,那孩子怎么样?」 立嗣子告知白家是对白家的尊重,白家人也很贊同林如海的做法,如今林如海不是青春儿郎,及早立个嗣子,也省的白家女儿要传承香火的压力太大。 白夫人想一想林瑞文平日里的作为,点点头:「是个知礼的,性子腼腆,林大人常把他带在身边,教他些眉高眼低。」 嫂子就问:「那你觉得梅姐儿怎么样?」 白夫人吓一大跳,她盯着嫂嫂。 白许氏就不好意思的说:「都说儿女是债,我也是愁的。」 白夫人却知道白家的嫡子嫡女哪里就愁嫁娶?便是什么都不懂的痴儿,也有人愿意娶了去金尊玉贵的供着。 嫂子这么问,只不过是担心她生不出一儿半女,以后老了没有亲生子女依靠。想让林家的儿女跟白家联姻,好让她老了也能跟林家扯上关系,好老有所依罢了。 嫂子就没有想过竹哥儿和梅姐儿以后过得不幸福怎么办? 当然想过,嫂子一直疼那双儿女。可是与他们相比,却是先考虑她这个已经出嫁了的大姑子。 她眼眶红了,从前与恶毒的婆家周旋时她没有哭泣,和离被人指指点点时她没有哭,母亲使手段逼着林如海娶她时她没有哭,此时却忍不住泪盈于眶。
第188页 她努力宾住要掉下来的眼泪,拉起嫂子的手:「大嫂,谢谢你。」 大嫂自己先慌了,忙推她:「大正月的,掉眼泪不吉利,多想着点高兴事。」 想到这个命途多舛的小姑子她也有些烦闷,可还是努力劝慰着她:「你如今嫁入高门,又儿女双全,夫婿敬重,好日子还在后面呢。」 白夫人这才不好意思的擦擦眼眶。 等回到府中她便寻了个机会打发人叫林如海来,隔着屏风与林如海打听口风:「我娘家的那个竹哥儿,大人觉得怎么样?」 林如海想起来:「哦?那个个子高高的哥儿?书读得可以,一本《春秋》多少人读不通,他居然说的井井有条,单是这一条就远胜常人……」 见他还要滔滔不绝说下去,白夫人忙打断他:「今日请大人来不是要探讨学问,是想问问大人觉得竹哥儿可堪良配?」 ? 林如海愣了。 白夫人不由得笑这林如海素来精明,可涉及女儿就变成了个睁眼瞎,她只好提示:「我瞧着竹哥儿与咱家姐儿年纪相当……」 「这个?玉儿还小吧?」林如海还是呆呆愣愣的。 白夫人哭笑不得:「如今都十三岁,年前我带她出去交际,已经有许多家夫人打探过口风了,正月里正好去我娘家,我娘家嫂子多问了一句,我看着竹哥儿长大的,觉得他心性正直,倒是个有良心可託付的。就不知道大人何意?」 适才还夸竹哥儿夸得天花乱坠的林如海忽然有些后悔。 要是做弟子、做学生、做门生,那都是一等一的好人选,可要是做女婿嘛,就有点不合林如海的意了。 他板起脸:「还差些意头,竹哥儿虽好,可是是长房嫡孙,玉儿嫁过去就要做主持中馈的宗妇,体面倒是有了,可人前风光人后受罪,总归是辛劳。」 白夫人颔首,这倒是个疼女儿的,她想起了白老爷子,也是这般疼爱自己,心里就有些发软:「大人可有什么要求不妨都说出来,我也好给姐儿提前寻摸着。」 这么早?林如海愕然,他还想多留女儿几年呢。可想到适才白夫人提醒说是已经十三岁,到底豆蔻年华,总要筹谋起来。 他当下道:「出身不能太低,否则家里没有规矩倒让玉儿受委屈;却也不能过高,特别不能是宗室,里面应酬起来太费心; 不能是武将,不然打打杀杀做妻子的揪心;也不要品阶太高的文官,不然要攒资歷去外地上任玉儿哪里受得住那个颠簸? 家中不可人口太单薄,否则家里会逼着妻子添丁进口;家里也不可兄弟妯娌太多,否则太纷乱嘲杂; 不可没有长辈,否则女婿没有大人约束很容易为非作歹;可也不能婆母太苛刻,你也是女子,当知道世间多有婆母欺辱儿媳的事情; 不能年纪长于玉儿而太多,否则两人说不到一起去;却也不能年纪太轻,没有资歷,我的玉儿又等到哪年才能等来他的凤冠霞帔?」 …… 作者有话要说:  唿—— 好沮丧,文很冷,无数次想罢手不写了…… 第106章 两少年忧心忡忡愁亲事老夫人冷嘲热讽刺母女 白夫人听得瞠目结舌。 她抿着嘴笑起来, 觉得这个平日里板正的林大人可真是有趣:「大人这找法,便是大罗神仙都难以满足。」 林如海一愣,可不就是?他不好意思起来:「玉儿性子单纯,寻婆家就要慎之又慎。」 白夫人就道:「我娘家这竹哥儿说起来还算符合先生期许, 婆婆和善, 竹哥儿又是少年进士, 也不是宗室王侯,家里不穷又不豪奢, 孩子学问好,与玉儿想必相得。」 林如海一听, 还真是这么个道理。他道:「我便去外头打听下白竹, 你也在外头寻摸下看有无其他人选。」 白夫人点点头,却忘了林如海在屏风那头看不见:「是,一家有女百家求, 大人得好好挑挑。」 林如海闲了去寻林瑞文:「你平时里与举子们应酬相和, 莫不如问问白竹其人品性如何。」 林瑞文一头雾水, 却也按章办事。他在私下里玩的时候, 就少不了问傅云飞和陈思聪:「你们在京里人面广,可与白竹相熟?」 陈思聪大咧咧捏一粒花生米放嘴里:「你问他干嘛?最是板正不过的一个人老学究,无趣得紧。」 傅云飞就在他肩膀上拍一把:「人家稳重有才, 在你嘴里就成了老学究,我看你啊,真是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被他这么一拍, 陈思聪差点呛着,他咳咳咳咳嗽了起来,好容易喘了口气,翻着白眼:「你是要我命啊兄弟, 下回别在我吃饭时拍我!」 傅云飞歉意满满,伸手拿起桌上的茶壶给他倒上一杯茶:「赶紧喝。」 陈思聪拿起茶盅咕咚咕咚灌了下去,才唿吸顺畅,他缓够了气,又问林瑞文:「好好的打听那么个人做什么?」 林瑞文也摸不着头脑:「父亲让我打听的。」 陈思聪眼睛一亮,一拍大腿:「肯定是想给你相妹夫呢!」 却没注意傅云飞手里的茶盅一抖,茶水差点撒了出来。 林瑞文也没瞧见,他忙着回答陈思聪:「我也不知道,反正父亲让我打听他品性举止。」 陈思聪笃定满满:「没跑了!肯定是这个!」他眼睛亮闪闪,「要说起这个我可就不困了啊!走!我们一起去寻你妹夫相看相看!」
第189页 林瑞文先不乐意了:「你可别乱说,坏了我妹妹名声。」 陈思聪笑嘻嘻道:「知道知道,咱妹妹嘛。」 谁料傅云飞和林瑞文齐齐出声:「谁是你妹妹!」 陈思聪一缩脖子:「你们也太苛刻了些,不过是玩的好!我又没有玷污她名节的意思!」,却被傅云飞和林瑞文的白眼瞪得连连后缩,「好好好,你们说了算。」 他又赶紧岔开话题:「话说回来,我们是寻个扬州瘦马去试探白竹呢?还是跟跟踪他,看他是不是往城北花柳巷里去呢?」 他一拍脑袋:「我似乎认识一个妈妈,手下说不定有调教出来的清官人儿……」 看他说得肆无忌惮,林瑞文先红了脸,他素来喜欢读书,哪里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倒是傅云飞冷冷哼一声:「你先别想别的,要知道姑娘出嫁,身边的丫鬟也大都要准备个下落,或是嫁给身边的大管事做管事媳妇跟过去,或是留着给姑爷预备做通房,你可想清楚了没有?」 陈思聪的脸登时煞白。 傅云飞笑:「你还操心别人的事情,先操心自己的事吧。」 林瑞文还没听明白:「怎的这与思聪有和关系?」 没人回答,另外的两个少年郎忧心忡忡坐在那里喝闷酒。 林瑞文嘟哝一声,也给自己满上。 正月里贾母要接黛玉来家里热闹,黛玉想到迎春不久要嫁出去,凤姐儿又要马上启程去四川,这样子姐妹们相聚的机会也不知道还有多少,因而欣然答应。 贾府照样还是花团锦簇,多了些笙歌聒耳、锦绣盈眸,黛玉与众人见过礼,又到缀锦楼迎春处,将一个包袱和锦盒交给迎春。 黛玉柔声笑着说:「迎姐姐的好事将近,我特意缝了些髮带、荷包等物,这荷包用的蜀锦,姐姐将来去送人也好,自己留着玩也好,都能用的上。」 黛玉又让紫鹃将锦盒打开,里面是一对玉镯子,并一个玛瑙搔头,黛玉道:「慈家诗礼传家,我送你金银之物倒俗了,所以就准备了玉石之物,横竖也不让你失了面子。」 迎春感激不已,她急忙推辞:「荷包我收下便也是了,玉器贵重我可不敢收,妹妹留着自己用。」 黛玉摇摇头,将她的手推回去:「你去慈家是虽不是做宗妇,却也是要顶立门户的,何况我们姐妹有什么过意不去的。」 说话间凤姐儿进来,她早将这一切看的一清二楚,心里感激黛玉,朗声笑着说:「迎丫头既然过意不去,回头林姐儿嫁人的时候,你添妆添的厚一点便是了。」 惹得黛玉羞红了脸。凤姐儿才笑着带她们俩去宴席上。 今儿个热闹,没想到薛家母女也在,她们神色不復往日的舒朗,多了些郁郁之色,黛玉知道这是薛蟠的事情。 这桩官司直打到皇上跟前,谁知道皇上压根儿不徇私,只说那头是太上皇,他不好做这不孝不悌之事,反而将德妃斥责一番,禁足在宫里。 如今薛蟠可是正儿八经被关押在大理寺里,就等着开春了审问呢。 因着连累了德妃,王夫人对自己的姐姐也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薛姨妈坐一会儿尴尬,却为了儿子安危,还需在这里顾着面子情坐着。 偏偏府上请了个两个门下常走的女先儿,上来就要说书,一说起说书的内容,不外乎是才子佳人那一套,贾母就嘲笑: 「这些书……这小姐必是通文知礼,无所不晓,竟是『绝代佳人』。」 晴雯本来就有些犯困,在下面听得稀里煳涂,这大观园里通文知礼,无所不晓的,乍一听她还以为是在说宝钗呢。 没办法,宝钗自打进了贾府给自己立的人设就是通文知礼无所不晓,说起哪本书她都头头是道,说起哪段典故她都是信手拈来,可不就是说她? 本来晴雯困得身子都在不由自主的摇晃,可是……你要是说这个,我就不困了…… 她立起身子,竖起耳朵,仔细听起来,不过环顾四周,像她一样意识到贾母又在嘲讽宝钗的不在少数呢。果然这贾府是宅斗大本营,杵在这地上的,没有几个是傻乎乎的。 贾母接着说:「只见了一个清俊男人,不管是亲是友,想起她的终身大事来,父母也忘了,书也忘了,鬼不成鬼,贼不成贼,那一点儿像个佳人」 这一顿可真够狠的,晴雯穿越过来就发现大家妇人吵起架来压根儿不会点名了指名道姓的骂,多的是像贾母这样阴阳怪气指桑骂槐一顿。 偏偏在座的诸位都能听得出来,被挤兑的人若不能反驳回去,那可真是吃这个哑巴亏。 直接骂宝钗「鬼不成鬼,贼不成贼」,这可真够狠的。 贾母似是没看到薛姨妈不自在的神色,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香茗:「就是满腹文章,做出这样事来,也算不得是佳人了。」 往常王夫人会站出来帮薛姨妈母女解围,今儿个她却丝毫不动,她心里此刻全是女儿的安危。 正月初一是元春的生日,别人因此都说元春是个有大造化的,果然元春果然有了出息,能进宫里当差,还被封为德妃,这是多大的恩宠。 去年的正月初一,王夫人还能和贾母一起按品上妆,摆全副执事进宫朝贺,兼祝元春千秋。 可今年进宫朝贺之后居然见也见不到元春,皇后端坐位上,反倒单独叫了贾母和王夫人过去,讲了一通后妃不得干政的大道理。
第190页 当着满朝命妇的面,贾母和王夫人被臊得不行,可偏偏还只能陪着笑应着。 回家后贾母就动了气,果然今天在宴席上发作起来。 王夫人瞥了一眼姐姐涨红的脸,心里也懒怠出面,她的元春,本来顺风顺水,颇得皇上爱重,可如今被薛家那个不成器的败家子拖累,也不知道会不会被皇上责罚。 想到这里,王夫人忽然有了个想法:倘若那个薛蟠就此死在狱里,也未尝 不是一件好事。 她被自己隐约升起的念头吓到,可仔细想又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第107章 敏探春兴利除宿弊奸宝钗小惠笼人心 王夫人有了让薛蟠消失的想法, 下次薛姨妈再来求她出面为薛蟠周旋时,她便不那么卖力了。 本来有皇上金口玉言在前,又有太上皇亲自过问,审理案子的官员不敢懈怠, 判了薛蟠一个四十大板后流放。 薛姨妈急着托王夫人上下打点, 可王夫人有些不那么积极, 本来这判刑有多种活动空间:譬如你这给打板子的狱卒塞钱,让他轻些使劲;或是打板子后将那启程的日子往后拖些, 好叫犯人养养伤再走;或是流放时松了枷锁,一路好酒好菜供应上。 这些待遇薛蟠都没有享受上, 他被结结实实打了四十闷棍随后被送直接往琼州流放的路途。 得了信薛姨妈就昏死了过去。 可等她醒过来以后却开不了口去寻王夫人求情, 王夫人正愁着呢。元春从宫里捎了口信出来,要家里送进去些银子,可这年刚过完, 年底的收益轰轰烈烈用于过年, 哪里就够凑手的? 王夫人急得病倒, 府里的诸事就无人看管, 只好託付给了探春和李纨,又园中人多,恐失于照 管, 特请了宝钗来,托她各处小心。 因嘱咐他:「好孩子,你还是个妥当人, 你兄弟妹妹们又小,我又没工夫,你 替我辛苦两天照应照应。」 宝钗本想找个藉口退却,可王夫人说:「凡有想不到的事你来告诉我, 别等老太太问出来我没话 回。别弄出大事来才好。」宝钗听说,想起来时母亲的叮嘱,便答应了。 于是就由探春和李纨、宝钗三人理家。 此时家中事务不少,先是商议探春婚事,又是要送贾琏和凤姐两夫妻启程前往四川上任,纷纷扰扰诸多事情。 三人倒都有些才干,把这些诸事料理的水泄不通。 可人来林府探望晴雯,正好黛玉也在,便让人将可人叫进院子里叙话,可人说起探春也颇有感慨:「三姑娘真是个娘子军里的将军,做的如鱼得水,将吴新登家的骂了个没脸,又秉公不多给她舅家赏银,倒惹得赵姨娘骂。」 紫鹃是个柔弱的,也跟着惋惜:「她可嘆是被那个赵姨娘拖累,好好儿一个姑娘,隔三差五就被自己亲娘提醒一回不是嫡出,绕是谁,都心里过不去。」 可人回:「可不是,赵姨娘骂她『明日等出了阁,我还想你额外照看赵家呢!』这可不是大忌讳,让太太听见可如何是好?可怜三姑娘谨小慎微在太太跟前伺候,倒被自己亲娘拖后腿。」 「昨儿个还骂她如今没有长翎毛儿就忘了根本,只『拣高枝儿飞』去了』,满园的姑娘婆子都听了去,也不替女儿想想,以后她怎么掌家?」 院子里诸多丫鬟感慨一回,晴雯因想起袭人,问:「你们院里那个袭人,如今可还欺负你么?」 可人摇摇头:「如今她是个三等丫鬟,跟我压根儿不住在一起,宝玉心疼她给她配了一个小丫鬟,芳官吃味,跟她见天儿的闹,又联合那麝月,将个袭人挤兑的无处可去,我瞧着她呢,还不如在庄子上待着自在逍遥呢,等了年纪家里求了恩典,出去配人岂不正好?」 晴雯笑话她:「你当都跟你一样等着嫁个正头夫妻?人家可是要坐享贾府这满门富贵呢」 可巧雪雁从院子外捧回一大捧迎春花:「姑娘,外头的老爷买的,让姑娘插花。」 于是雪鸢找了花瓶,折腾着又是剪枝又是高低错落,将那花插在梅瓶里。 可人因道:「我们府上如今可不能随便掐花了。」 明嬷嬷问:「为何?」 可人道:「三姑娘她们议事,道是府里舖张浪费,单是蘅芜院香料香草儿和怡红院玫瑰花蔷薇、月季、几色草花都可让人摘了卖给香料铺并大市大庙茶叶铺药铺,赚取些银两。」 紫鹃抿嘴一笑:「这抠抠索索的劲儿,倒像与我们家的晴雯一个师傅出来的。」 丫鬟们哄堂大笑,引得晴雯笑着就要去撕她的嘴。 可人笑着拉开两人:「你们可别打起来,回头倒成我的不是了。」又说,「你们可想不着,如今府里是老叶妈,也就是焙茗的娘在管着这一出。」 紫鹃从贾府出来的,知道些贾府的旧事,当下好奇发问:「莺儿他妈不是最会这些花儿草二的吗?薛家进府后,老见她这里编个花篮送人,那里晒干些香草进献,怎的她不管?」 可人冷笑:「这还不是那个最最贤良不过的宝姑娘?有人举荐莺儿妈,她当下就说要避嫌推得一干二净。」 喜嬷嬷就问:「这可有什么好不对的?要说啊,宝姑娘这回做的可不错,到底她是亲戚,莺儿妈又是薛家奴僕,怎么能包了贾家的园子呢?」 可人撇撇嘴:「所以这就是她奸猾的地方,她又推荐了老叶妈。那莺儿还认了叶妈做干娘,请吃饭吃酒,两家和厚的很呢,老叶妈做不来,能少了莺儿妈的好处?这可不是两头都占全了?」
第191页 到底是宫里出来的高手,明嬷嬷一听就明白了:「这样有三层好处:一来呢,此事传出去,人人都会夸薛家姑娘秉公无私,不给自己家人得实惠;二来呢,大观园那么大,一个叶儿妈料理不来,也不懂那么些香草之事,再兼之这差事是靠着莺儿妈得来的,她少不得要跟莺儿妈共享受这好处;三来呢,让贾府上下都看见跟薛家奴僕交好的好处,长此以往只怕会有更多的贾家奴僕主动往宝钗那里凑,时间长了,贾府什么阴私事情打听不出来?」 可人一拍大腿:「你老人家说得对!就是这么个理!」她素来是宝玉跟前放纵惯了的,自然举止就放纵些,奇就奇在明嬷嬷素来规矩,却挺喜欢这样子不拘小节的可人。 明嬷嬷丝毫未怪可人举止不当,笑着说:「这薛家姑娘真是个有手腕的,有人是要名声,有人是要实惠,只有她,既得了实惠,名声也要保住。让人都说她的好。」 晴雯在下面默默的想:这不就是传说那既要当啥啥,又要立牌坊那句话么。 可人高兴的将明嬷嬷引为知己:「可不是?管家管家,太太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让个外人来管我们家,凤姐儿还好好的呢,便是让凤姐和大奶奶、三姑娘一起协理,也好过让薛家横插一竹槓,倒让我贾府的好处,去做薛家的人情,有这么个道理么?」 黛玉院子里紫鹃和晴雯出自贾府,又素来与贾府上下僕人相熟,因此可人在这里议论起宝钗,几个丫鬟都听得津津有味,明嬷嬷想着让姑娘及各位丫鬟见见人心险恶,因而也未阻拦可人,因而可人说的越发起兴: 「本来府上这回改革新增的收益,三姑娘担心帐房剋扣因而不叫从帐房走帐,可薛宝钗说体恤接了活计的奴僕们辛苦了一年,也要叫他们剩些,粘补自家。」 明嬷嬷就插话:「这话是也没错,须知水至清则无鱼,家里上下奴僕不得些好处,怎么能机器一样为你卖命?只是要奖励分明,不能由着他们中饱私囊。」 可人摇摇头:「您老人家这想头不错,可那也应当是林府这样的殷实人家,我们府上,筛子一般到处的窟窿,好容易三姑娘兴利革弊,收了些进项,又被宝姑娘这样做了人情。」 惋惜之情溢于言表,她到底是贾府的奴僕,又是个难得清醒的,自然希望贾府好好儿延续下去。 明嬷嬷一听是这个道理不错,问:「既然这样,难道你家大少奶奶和三姑娘不问?」 可人嘆口气:「大少奶奶本来就是个只扫自己门前雪的,府里还说太太想将宝姑娘迎进门做儿媳妇,大少奶奶自然就更加退避三舍了。」 「至于三姑娘,被宝姑娘左一句『虽是兴利节用为纲,然也不可太过。』右一句『要再省上二三百银子,失了大体统,也不像。』三姑娘正因为赵姨娘拉扯出来她是庶出的事情烦扰着,又担心被宝姑娘说是小家子气,越发不敢动了。」 「若是三姑娘都被说动了,那宝姑娘可真是厉害。」雪鹤赞嘆道,她也是知道贾家三姑娘的厉害的。 「可不是?宝姑娘又说,惹得里外怨声载道,岂不失了你们这样人家的大体,这可不是给三姑娘特特儿戴高帽?」可人想起来就恨得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晴雯就劝她:「横竖别人都说她好,你犯不着跟她计较。」 可人摇摇头:「都说她要嫁进来呢。这一次协理大观园,因着她提出让没承包这园子的人也都得银子,引得众人都夸她呢,还说以后做了宝二奶奶,必得恩惠下人。」 晴雯嘴快,忍不住插话:「可不一定,她这是慷他人之慨,拿贾府的财产给自己做名声呢,倘若有一天真进了贾府,到时候才知道她的厉害。不信你看薛家,怎么不听她给薛家奴僕什么恩惠?」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各位小天使的鼓励 真的有给我很大的勇气 缓了一口气,终于可以接着更新了。 今天做了 林大厨的荔枝牛腩肉 原版是牛肋骨,家里没有,就用牛腩做了 先把肉焯水 然后将桂皮、芭蕉、陈皮、香叶、桂圆干、葡萄干炒香 倒酱油和水炖煮 最后快出锅前将新鲜报号去核的荔枝撒进去(这一步是我自己改良的) 真的很好吃又很清爽 等着看新一季的中餐厅啦 最近很沮丧啊,但是美食可以治癒一切,祝大家也吃好喝好,度过2020 第108章 莽可人无心试玉 奸姨妈有意挑拨 雪凤也是个直脾气, 抿嘴笑道:「若是给薛家有什么恩惠,以她那爱好树碑立传的脾性,只怕早在贾府传开了。」 引得明嬷嬷拿指头戳她额头:「你个小机灵鬼,倒也是个促狭的、」 雪凤就闪身躲在桌子后面, 嚷嚷着:「嬷嬷偏心, 怎的晴雯您老人家就不说?」倒叫晴雯捉了她手:「好你个丫头, 赴死还要拉个垫背的,我昨日还给你分完红, 你倒忘了?」 可人跟着她们几个笑笑闹闹,才把这一口闷气出了。 没想到才送走可人, 第二天她又登门了。 晴雯听到门上的小厮通传还想着去调侃下可人, 但刚见到可人的面,可人就一把拉住她,慌得手都在发抖:「怎么办, 我可惹事了!」 晴雯忙问:「怎么回事?」
第192页 原来可人那天回府后, 宝玉就问她去干什么了, 可人道自己去林府探望晴雯了。 宝玉还挺高兴:「你素来跟晴雯交好, 如今她去了林府也不改情谊,倒是好事。」 可两人东一榔头西一榔头聊着,不知道怎么就聊到迎春的婚事。 宝玉惋惜:「好好儿一个姐妹, 怎么就要嫁人,从此园子里又少一个人。」 可人大大咧咧回:「到年纪了都得嫁人,今儿我去林府还听府里丫鬟打趣林姑娘的婚事呢。」 宝玉如头顶上响了一个焦雷一般, 一时魂魄失守。唬得可人忙喊:「宝玉,宝玉!」 等麝月听到响动过来时,宝玉两个眼珠儿直直的起来,口角边津液流出, 麝月唿喊他的名字也浑然不觉,袭人在外头听见响动,也顾不得主僕之别上来就抓住可人问:「你对宝玉做了什么?!」 她眼睛里直淬火。 可人被她盯得打了个寒战,小声说:「不过是聊了些家常话,开了几句玩笑罢了。」 袭人将可人一推:「一会子再找你算帐!」,说着一叠声让人去寻李嬷嬷:「她老人家经过的事多。」 谁知道李嬷嬷瞧了一眼,就捶床捣枕的痛哭了起来;「不行了。」 屋里的丫鬟一时都跟着哭了起来。 还是可人挪动脚步要去寻老太太、太太,可她刚一动,便被麝月叫住:「不许去!」 可人知道麝月是怕被老太太、太太责骂,当下心一横:「拖下去有什么大事可了得呢!到时候还不是个死!」 说着一把推开麝月,就往外头去报信。 等贾母、王夫人来看了宝玉,皆是慌乱,又是请太医,又是去请外头的道士做法,老太太到底还稳重些,问麝月:「到底是为着何事?」 麝月不敢隐瞒,又兼之想将责任推给可人,当下就指着可人:「才刚还好好的,不知道可人跟他说了什么,就惹得宝玉成这样了。」 王夫人狠狠盯过来,呵斥可人:「倘若宝玉有个什么,我先剥了你的皮!」 老太太虽然也急得面皮涨红,却细细问:「你到底说了什么?」 可人就将刚才的对话一一说出,老太太沉吟片刻:「你去贾府将林姑娘请过来。」 可人要走,王夫人却又命令四个膀大腰圆的婆子跟着她,势必不让她跑了去。 晴雯一听,再看可人后头还跟着几个虎视眈眈的婆子,不敢耽误诸事,就急着将可人及婆子带进去,将此事回禀白夫人和黛玉。 白夫人一听就笑了:「这可奇了,表少爷病了不请大夫,倒让我家姑娘去,知道的以为是亲戚一场见最后一面,不知道的还当是我们家姑娘有私情呢?贵府这般行事,可是要逼我家姑娘?」 那几个婆子忙赔罪:「不敢不敢,实在是府上少爷发癫,老太太病急乱投医,想让表姑娘去瞧瞧,或许就好了呢」 白夫人冷哼一声:「大家虽然亲戚一场,但那也要你敬我我才敬你,你家明着踩我家的脸,我怎么可能上赶着去探病?」 婆子中为首的那个慌了,她今日若是无功而返,只怕要被王夫人责骂,当下将腰弯下,没介声的陪好话。又眼珠子一转:「我们唐突了,请府上的姑娘着实僭越些,不若请府上的紫鹃或晴雯姑娘过去,您看怎么样?」 白夫人举起茶杯,一脸的为难。 晴雯明白她的想法。黛玉肯定是去不了的,这不合礼数,没道理你家贾府将我去我便去,倘若是老太太病了还好说,一个表哥病了,没得姑娘去瞧的。 可真不去,也不好,毕竟白夫人是继室,落在外人眼里就是刻意使得黛玉远离亲舅家了。 所以派个丫鬟去是最好的。至于这丫鬟怎么派遣,可是有学问的,再看看可人焦急的神色,晴雯站出来主动道:「表少爷生病,老爷和夫人甚为挂心,便让老爷和夫人身边的管事嬷嬷去送些燕窝如何?我也正好给管事嬷嬷搭把手。」 白夫人闻言点头:「你是个妥当的,就这么办吧。」 于是晴雯就这样随着可人去了贾府,见到了为爱痴狂的贾宝玉。 贾母正拿帕子拭泪,王夫人也忍不住落泪,薛姨妈在一旁劝道:「宝玉本来心实,可巧林姑娘又是从小儿来的,他姊妹两个一处长得这么大,比别的姊妹更不同。这会子热剌剌的说一个去,别说他是个实心的傻孩子,便是冷心肠的大人,也要伤心。这并不是什么大病,老太太和姨太太只管万安,吃一两剂药就好了。」(本段薛姨妈的话引用自原文) 晴雯在心里冷笑,这薛姨妈可真是哪里都有她。瞧这说的轻巧,将宝玉对黛玉的一腔痴情大事化了的说成是兄妹之情,宝玉明明为黛玉出嫁而伤心,几乎要去了半条命去,在她那里就成了「不是什么大病」。说好的姐妹情深呢? 倘若真的是王夫人的好姐妹,见她唯一的儿子、命根子一般的宝玉为情所困去了一大半命,正常人的反应不都是帮助这有情人终成眷属么? 就算你家有意结亲,可自己家的荣华富贵比不上姐妹唯一儿子的安危么? 相反,她为着担心宝玉这般做派使得王夫人考虑宝黛婚事,居然出口将此事极力撇清。 不知道是王夫人是不是悲伤的过分了,居然一点都没听出来。 谁知宝玉见着了晴雯,「嗳呀」了一声,哭出来了,能知道哭是好事,众人这才有些放心。
第193页 老太太在旁边哄他:「谁说林妹妹要嫁人,你看晴雯可不是在这儿好好儿?」 宝玉不依:「晴雯是林妹妹的丫鬟。」 王夫人也顺着哄:「哪个出嫁的姑娘不是带了丫鬟去的,你看你风姐姐身边的平儿,可不就是她出嫁前的丫鬟么?」 宝玉这才眼睛里有了些清明,王夫人喜得落泪,忙说:「快快,给他餵药。」 好一阵折腾,才将此事了了。 至于这件事情之后贾母和王夫人怎么筹划,晴雯就不知道了。 黛玉没空去操心那个,她正兴致勃勃往温府赶,腊月里槿姐儿嫁进了温府,也不知道如今过得怎么样,正月里担心她忙不好上门,如今正月刚过,正好去探望下槿姐儿,好知道那温黎昕对她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写完文打算去做奥利奥奶酪蛋糕,成功了明天写方子 第109章 槿姐儿甜蜜度新婚 薛宝钗苦心抓事业 槿姐儿身着桃红色对襟大袖褙子, 下身为月褐色裙,头上髮髻已由从前少女特有的双螺髻变成了牡丹髻,通身散发出少妇成熟风韵。 她眉宇舒展,显然新婚生活很是衬意。黛玉也放了心。因上前去拉着她的手, 亲亲热热喊一声:「槿姐姐。」 倒吓得槿姐儿一哆嗦:「怎的不像从前一样喊我做槿姐儿?」少顷自己明白过来, 如今她出了阁, 自然不能以少女时期的称唿相称。 于是哑然失笑,招唿黛玉喝茶:「温府婆婆院子里有个厨子籍贯苏州, 我想着你儿时惯常吃的,就让你姐夫从婆婆那里请了来做了了几样江南点心, 你尝尝可还合口?」 黛玉尝一口鸡头米甜汤, 贊:「不错,是那个味,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这点子, 倒能让在京城也吃到此物。」 又笑着打趣槿姐儿:「可见姐夫是个疼你的, 你一句话就巴巴儿去请了厨子来。」 羞得槿姐儿满脸通红, 黛玉却乐呵呵为她高兴。寻常男子, 都觉得这等内宅琐事不值得一提,更别说为妻子招唿朋友而特意躬亲。 两人说了两句正月里如何过年的闲话,槿姐儿就说:「你听说了么, 京城里都说北静王要续弦,如今京中有女儿的人家各有心思呢。」 黛玉诧异:「北静王王妃不好好的么?竟是什么时候殁了?」 「是腊月二十八没的,大家那会子都顾着过年, 哪里就知道这些。」槿姐儿嘆气。 黛玉是知道北静王的,林如海点评朝中事务中少不得要提起这个人,讲他虽然面如美玉、目似明星,生得相貌堂堂, 却城府很深,虽然待人接物面面俱到,却总隔着一层让人摸不清真实面目。 想到这里,黛玉没来由的生厌,岔开话题:「聊他做什么,横竖咱们姐妹都没有那攀龙附凤的心思。」 想起姐妹,就问槿姐儿:「说起来怎的今儿不见念姐儿,也不见宝宁。」 槿姐儿捂嘴偷笑,却不说缘故。 黛玉起了好奇心,上前去挠她痒痒:「 好姐姐,你说呀还是不说。」 槿姐儿天生怕痒,被她逗得笑得直不起腰,好容易缓了劲,才小声说:「宝宁,多半要跟我做妯娌了!」 这可是大消息。 黛玉忙凑过去问:「姐夫的兄弟是哪个?」 槿姐儿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你还记得当初宝宁要帮我试探下温黎昕如何。」 「记得啊,我们还躲在一辆马车里跟踪姐夫,可真是差点害了姐姐。还好宝宁仗义,站出来一个人挑大樑。」黛玉说起来还心有余悸呢。 「相公的弟弟黎时,就是那时候瞧中了宝宁,觉得这个小娘子又仗义又泼辣,说起话来利索,回家后就求了我婆婆去帮他提亲。」槿姐儿抿嘴笑,谁能想到这个鲁莽的小叔子,在涉及终身大事时压根儿也不含煳。 「那宝宁母亲怎么说?」黛玉瞪大眼睛问。宝宁母亲是当朝郡主,素来说一不二,温家只不过是寻常武将,怎么能入郡主的眼。 槿姐儿笑着说:「我小叔子是个鬼主意多的,让官媒去给邓家许诺,定要考个武状元的功名再上门提亲。只不过能不能在这之前暂不要给宝宁说亲。」 啊? 说起这个小叔子,槿姐儿也不由得又好笑又好笑:「你说这什么话?怎么能让别人家的女儿没有约定就等着你?我婆婆自然没答应他,虽然去提亲了可却没提起这桩事,谁知道被他又央求了五城兵马司的马统领去提亲,说了这话。」 黛玉也不由得赞嘆温黎时胆大,槿姐儿觉得黛玉不是外人,就将这事一五一十跟黛玉说了: 温黎时如今在五城兵马司任职,马统领是他的上司,武将直来直去,居然就上门将原话说了。 邓夫人第一次接待温家上门说亲的官媒时还不置可否,一家有女百家求,她压根儿没当回事,面子上客客气气委婉拒绝了温家。 可第二次是马统领上门,邓大人接待的,这话也传到后堂邓夫人那里去了,她「噗嗤」一笑,嘴上虽然说「谁家女儿倒等着他建功立业不成?」,却没有明确拒绝。 温黎时得了信就心头充满电一样,整日里往邓家送东西,不是今儿个淘弄个前朝的笔洗送给邓大人,就是明天给邓家老安人送个檀香木的拐杖,也不落下邓夫人,送她一个檀香木的炕屏。 如今邓家上下都极喜欢温黎时,邓夫人甚至还透出话来:「便是考不中也能上门提亲。」
第194页 黛玉抿嘴一笑:「你这小叔子可真是坚持不懈。说起来快会试了,他可得加把劲。」 提起这个槿姐儿也点点头:「这次会试考的人多,我小叔子、我三哥、你家哥哥、陈家少爷。」 说起来十年寒窗,便只有此时当重要了,黛玉跟槿姐儿又讨论些会试时府里的准备事宜,又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念姐儿如何,还没说呢。」 槿姐儿才观察四周,小声吞吞吐吐:「可能,念姐儿要被选太子妃了。」 黛玉倒不是太意外:「从前我们去山里玩的时候,太后她老人家就颇喜欢念姐儿,她家又跟太后娘家连着亲。做亲倒也相称。」 槿姐儿嘆口气道:「都说皇家富贵,可进了那门就由不得自己了。只怕陈家不愿意。」 陈家何止不愿意,此刻家里翻了天一般,陈思聪杵在陈夫人跟前,梗着脖子:「不许!不许你们把我姐送去那见不得人的去处!」 陈夫人想起女儿花一般的年纪就要进宫,也忍不住泪盈于眶,她推了儿子一把:「 冤家,你当我愿意!」 屋里服侍的丫鬟们全都远远被打发到院子外,因而娘几个说起话来都毫无忌讳。 陈思聪眼眶慢慢红了:「我姐姐那么好!」他没头没脑说了这么一句,后面却哽咽起来再也说不下去。 陈夫人再也忍不住,上前将儿子搂在怀里,娘俩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陈念嘆口气,上前道:「太后娘娘开了口,我们还有什么转圜的余地,万一传出什么话去,落个蔑视圣躬的罪名可怎么是好?」 见素日里没心没肺的弟弟因为心疼自己而痛哭,陈念不由开玩笑道:「可见陪里没白疼你。」 陈思聪抬起头,脸上泪痕犹在,还犹自嘴犟:「哪里就是看重你了,只不过太子太文绉绉,不想他当姐夫!」 「嘘——」陈念忙制止他。 陈思聪却不退却:「抓我起来我也不怕!」说着又哽咽着哭了起来。 陈念好笑,怎么顽劣的弟弟如今倒跟个孩童一般,不管不顾的大哭,她耐心安慰弟弟:「其他侯府伯府都要送适龄的女儿进去,也不见得就选了你姐姐。」 陈思聪摇摇头:「我可不管!最好的就是你了!再说万一不被选中当太子妃,选做北静王王妃怎么办?」 他越想越害怕:「那个人阴恻恻的,谁知道暗地里是个什么人!」陈思聪想起从前在市井里听到过的一些志怪故事,越是表面上温文尔雅的公子背地里就嘴脸越丑陋。不由得一阵寒战。 陈夫人倒不贊同:「北静王人生的倜傥,待人又诚恳,虽则咱家不想给别人做继室,可总背地里非议人家。」 陈思聪嘀咕了几句。 陈夫人忍不住又道:「继室是真不可行,你以为人人能有白家姑奶奶的福气,再嫁也嫁林家那么好人家?」 事关林府,陈思聪不由得有几份不自在,他悄悄儿转移开话题:「娘,你能不能跟伯伯说下,给姐姐报个有疾待选。」 陈夫人皱着眉头摇摇头:「不成。传出去外头人都说你姐姐有暗疾怎么办?可还怎么寻人家?何况太后瞧着你姐姐长大的 ,这不是骗了她老人家吗?」 听着母亲和弟弟还想着让自己逃脱选妃,陈念一阵苦笑皆非:「可别再提这些,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我们家既然依靠太后她老人家生活,又在门庭上不显,那抓住这个机会何尝不是一种机遇。」 陈家虽然还列于功勋世家,可只依附于太后,但太后与太上皇不和,当初太上皇继位时没少打压陈家,还是皇上登基后陈家才缓了一口气过来。 「我身为陈家女儿,受了陈家的供奉,四季衣裳、时令鲜果,如今陈家有了用我的机会,我不能退却。」 陈大少停止了哽咽,可还是满脸悲戚,他恨恨说:「说到底不就是我们家没个支应门庭的人么!姐!你等我,马上春闱,我定要中举!」 陈大人是个能力平庸的,陈家在大事上多听陈念伯父这一支吩咐行事。 陈念摸着弟弟的头:「你有这想法是好处,总归是要自个儿立起来。」 却说太后要为公主选侍读的事情传了出去,各家都知道这明里是选侍读,暗地里是皇太子和北静王选妃,因而有些人家免不了动了心思。 薛姨妈也有了心思,如今四大家族虽然有个一个女儿在宫中为妃,可到底人单力薄,而且大都向着贾家,她有些什么事情到底不方便。 倘若自己的宝钗能进宫,成为太子妃,那蟠儿也就是国舅爷,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还不是有人兜着? 她将这事说与宝钗谋划:「虽说从前选过一次没选中,但这次是为太子选,说不定不一样呢,说起来上次没选中倒是老天爷的安排呢,太子到底跟你同龄。」 宝钗虽然一开始心一动,可很快冷静下来:『妈妈,不成的。单是哥哥是流犯这一条,我便不行,待选儿女俱是身家清白的,内务府有专门的人盯着呢。』 薛夫人不以为然的撇撇嘴:「你舅舅家还有你姨妈家,难道就没写本事么?从前是皇上不好煳弄,莫非太子也管着这事?又或者北静王敢管这事?」 宝钗就耐心劝她:「不管怎么样都是进宫,左右都是欺君之罪 ,您还是熄了这心思。」 她不忍心提醒母亲,从前便是因着哥哥在金陵出了人命官司,才害得第一次她落选。
第195页 往事已矣,如今提起来有什么意思呢?宝钗不是过于沉溺过去的性格,只专心管理贾家上下。 消息传到黛玉耳里 ,黛玉有几份诧异,宝钗之无情,在于谁也不爱,她或许对自己母亲和哥哥有几份真情,除此之外别人都是她的进身之阶。 晴雯也奇怪,说道:「这个薛姑娘,你说她爱宝玉么?没瞧出来,似乎那个贾宝玉换成甄宝玉,换成李宝玉,换成任何一个公子哥都行。」 黛玉点点头。 晴雯说话放肆些,又说:「她不在意宝玉拈花惹草,当真是大度么?并不是,她只是将对方视作自己的合作对手,能达成自己「青云梦」的工具人,是以对方心里喜欢谁、和谁有了肌肤之亲,对于宝钗都不重要。」说到肌肤之亲时候,明嬷嬷重重咳嗽一声。晴雯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 雪凤是个利落性子:「可不是?对她而言,只要对方家世好、有前途,最好上进就行了。」 怎的宝钗忽得不争权夺利了? 黛玉想一下又明白了,因为宝钗到底还是比薛姨妈多了些脑子,这明摆着欺君的事情,她是不做的。 当下晴雯嘆息:「要说宝钗这个人,当真是复杂,你说她坏吧,她的确坏,但她有个让人嘆服的点:那边是孜孜不倦的搞事业。」 黛玉好奇的瞪大眼睛:「何谓搞事业?」 晴雯摆摆手:「这不重要,意思是蝇营狗苟,钻营前途。」 黛玉点点头:「她的确是这般。有时候我觉得她比半数男儿还强,她要是是个男儿身,只怕早跟贾雨村一般了。」 这时候换做白夫人咳嗽了。 贾雨村从前教授过黛玉功课,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可是黛玉知道他之后那些作为之后,就很是看不上这个人,就直接在家里直唿其名了。 黛玉又说:「可惜她根子上就不好,不然交到晴雯手里,只怕是个知己,两个人联手在幕后做掌柜,只怕满朝的生意有一半是两人的」 说的众人都笑了起来。 晴雯噘嘴:「可不能把我跟她相提并论,我没有她那么坏。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可不像她为了上进不择手段。」 黛玉嘆息:「她是个女子固然被众人唾弃,可若是她是个男儿身,只要做出一番成绩,便有无数人为他歌功颂德,将她的钻营歌颂为上进,将她的不择手段歌颂为拼尽全力,将她的陷害他人说成席捲残云,将她的所有不利之处都说成是一代枭雄,这个世界上到底是只知道吹捧站在高处的人物。」 这不就是后世的成功学么,晴雯想,只要有个大佬成功,那他的经歷便可拿来卖书,不管他做了什么亏心事,总有人给他洗白。 明明是贪污了公款被法院判刑入狱,却能被洗成老企业家被眼红的官员迫害; 明明是出狱后为了子女谋生计,却被洗成自强不息百折不挠; 明明是打了农药的橙子,却被吹成有机无农药。 晴雯点点头:「可不是,歷史都是胜利一方书写,谁知道会扭曲成什么样?」 白夫人就颇为贊同:「读史书当有这等觉悟,不能尽信一本史书,却要多读些四处例证,能看出背后的真相。」 黛玉却还在感慨宝钗的事情:「此人在燕窝里面下毒,说起来真是阴毒,可此人又不是为了儿女情爱,而是为了达到自己青云梦的手段,只能说是入了魔了。」 晴雯想起前世电视剧里所看的大魔王,可不就是有这样的大魔王,男女主角一心情情爱爱,甚至为了凸显男女主角品行高洁,更是让他们无心于争霸,只想与世无争做好自己。 可大魔王就不同了,既不谈恋爱(大部分),也不搞与世无争那一套,就是目标明确:老子就要成魔,老子就要天下第一。费劲巴拉搞基建、拉队伍、广积粮,非常的事业型了。 这宝钗还真与这大魔王就几份相似呢。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吴氏红楼梦最让我信服的一点是黛玉巾帼不让鬚眉的描写 有人嘲笑这一段,说林妹妹娇弱怎么可能变成守家女将?也因此嘲讽这本是水浒传版红楼梦 但是,但是,恰恰是这段让我相信了这本书是真的! 因为按照前文对于黛玉的描写,她真的是心底纯善又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性格,而且黛玉的确有无限强的生命韧力 我不知道嘲讽的人是怎么读的《红楼梦》,但在我读完前八十回明明黛玉就是个豪情万丈的才女啊,所以当我看到吴氏红楼梦这一段 我几乎是拍案叫绝,这就是我心目中那个黛玉啊 而且宝钗和李纨功利心、趋利避害、精緻利已主义,在前八十回也很明确的点出了, 所以吴氏红楼梦他们的所作所为完全对应上文的性格描写 如果是续作,我只能说续作的人读懂了原着,也读懂了原着作者。一个字:牛。 我家楼下在装修,吵死啦啦啦,出去画画躲一躲。 今天做了荔枝奶酪蛋糕, 奥利奥碎加黄油搅匀,冷冻一小时 奶油奶酪+酸奶+白糖+吉利丁片,倒入刚才冻好的第一层 第三层是吉利丁片+果粒橙(只有这个啦哈哈其实可以加粉色饮料)+剥好去核的荔枝和葡萄,冷冻一小时 然后脱模,开吃 首先外形挺漂亮,就很招小朋友喜欢那种,其次夏天吃很解暑。又凉又甜。
第196页 第110章 茉莉粉赵姨娘不满 玫瑰露陈思聪中举 抛过宝钗不提, 过几天迎春来林府串门,道是邢岫烟要与薛蝌定亲。 原来薛姨妈看见邢岫烟,心里起了心思要做媒。 黛玉心里怜惜邢岫烟,她是邢夫人的侄女, 首先邢夫人就是个贪婪, 不支应事的, 其次呢邢岫烟的父母偏是酒糟透了的人,于女儿分上平常。倘若是婚事上平常, 那岂不是糟蹋了?当下问:「邢姐姐意下如何?」 迎春笑着说:「两家结伴上京,邢姐姐应当是路上瞧见过, 心里大略是满意的。」 听说邢岫烟自己满意, 黛玉也不说什么了:「岫烟那般浓淡由他冰雪中的人儿,倒不会嫌薛家贫寒。」 迎春颇为赞许:「她生得端雅稳重,虽是个钗荆裙布的女儿, 却立身极正, 大太太有好几次让岫烟将每月二两银子的月钱省下一两来给大太太兄长, 她如今住在我院子里, 好在我院子里婆子和丫鬟们都是规矩的,可总也免不了打点往来人情,逼得她只能去典当衣服。」 黛玉嘆:「邢夫人也不过是脸面之情, 亦非真心疼爱岫烟。」她想了一遭,既然岫烟觉得这桩婚事不错,且在世人眼里薛家根基不错, 且现今大富,薛蝌生得又好。她也不好阻拦,便问:「哪日是正日子,从前大家一起诗社里吟诗嬉闹, 有些情谊,我也给她添妆。」 迎春笑着说:「已经订了下来,他们两家寒微,有心做的低调,你若有心,哪天去园子里去给她补上也成。只不过最近园子里乌烟瘴气,你还是小心为好。」 原来贾府里想遣散小戏子,贾母便留下文官自使,将正旦芳官指给了宝玉,小蕊官送给了宝钗,小生藕官和大花面葵官送了湘云,小花面豆官送了宝琴,老外艾官指给了探春,尤氏便讨了老旦茄官去。(註:本段来自原着) 这些小戏子散落在园子里,各种生事:藕官在园子里烧纸钱、芳官和干娘也就是春燕的娘打架,引得园子里诸人不满。 好巧不巧,这时候又赶上贾环向芳官讨要擦春癣的蔷薇硝,芳官将些茉莉粉包了一包煳弄贾环。赵姨娘那可能是省油的灯?知道了大发雷霆,这时候备受其苦的夏婆子挑唆了赵姨娘去打芳官。 那诸多小戏子们虽然分别跟着不同的主子,可团结的很,集体帮着芳官和赵姨娘大闹一场。 探春气得说了赵姨娘一顿。 这时候艾官还要上眼药,向探春打小报告:说都是夏婆子挑唆的。探春的小丫环蝉姐儿却是夏婆子的外孙女,偷听着以后立刻告密给了外婆。 蝉姐儿正气着那帮小戏子,谁想到芳官立刻以骄娇姿态向蝉姐儿挑衅,拿盏糕掐碎了去餵雀儿,看她糟蹋粮食,气得蝉姐儿大骂「雷公老爷也有眼睛,怎么不打这作孽的人!」,只不过到底没芳官得宠,斗不过人家。 说到这里,迎春嘆息一口:「我跟前的司琪,因着一碗炖鸡蛋,也搅进去了呢。」 司琪带着小丫鬟们大闹柳家的。 宝玉纵着芳官,芳官要什么无不允的,给了一瓶玫瑰露给了柳五儿。五儿舅舅还礼给五儿茯苓霜,五儿又还礼给了芳官。 说出来,柳家嫂子管着厨房也是一份肥差,却总是人心不足,想着自己的女儿柳五儿美貌,想要通过芳官的渠道进了怡红院服侍宝玉,因而自然站队芳官那边。 没想到被林之孝家的撞见,又因近日玉钏儿说那边正房内失落了东西,心下便起了疑。 可巧小蝉、莲花儿和几个媳妇子走来见了这事,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小蝉想起外婆被芳官编排,又想起自己前日被芳官奚落,自然要火上浇油,说是太太耳房里的柜子开了,少了好些零碎东西。玫瑰露也少了一罐子。 跟司琪大闹厨房的莲花儿笑着补刀,说她倒不知道小婵说的,只知道在厨房见过一个香露瓶子。 林之孝家的一顿审。她家小红从前在宝玉房里当差,可小红备受宝玉房里丫鬟们欺压,若不是投奔了王熙凤,只怕在宝玉跟前也没个出头的日子。 黛玉心想,说起来柳五儿也是惨,只想奔个好前程,不成想被一众小戏子们的仇人盯上。 这也是大宅院里斗争的必然:倘若你要站队,那就要做好别人不敢动你大腿只好拿你出气的觉悟。 却不想宝玉到底还是疼芳官,自己出来将这些事都认了。众人只好作罢,芳官也更加嚣张。 这等好事也少不了宝钗搅和:因着莺儿折了几枝柳条,管柳条的春燕娘与莺儿闹起来,莺儿这是在站队,明明白白告诉芳官:我跟你是一伙的呢。 黛玉就想,宝钗一个那么谨慎的人,在园子里定了各自承包的政策之后,必然会严格约束薛家的奴僕不去碰触园子里的东西,何况是她的贴身大丫鬟莺儿呢? 宝玉得了芳官,正新鲜情热的时候,自然事事都纵着芳官向着芳官,在芳官与园子里众婆子们的纷争里没少帮芳官撑腰和遮掩。 宝钗这么示好,与她从前对袭人示好一样,一则是为了多拉拢宝玉的心头好,二则呢,是为了向宝玉和贾府众人展示她的大度。 只是可惜了,对于宝玉,完全不能用外头那种公子哥的衡量标准,你这一套「贤惠大度的大房风度」或许能让别的公子哥动容,却入不了「已经顿悟了从此各人只得各人眼泪」的宝玉的眼。
第197页 这也是宝钗执着之处,将学来的教条框框执着往宝玉身上套,似乎这样就能成功,可这不就是晴雯那天说的「战术上的勤奋来掩盖战略上的懒惰」吗?一开始大方向就错了,你再怎么孜孜不倦的去感化他,也只是对牛弹琴罢了。 想到这里,黛玉笑笑,安慰迎春:「你也是快出阁的人了,何必掺和那些事?」 又想起司琪,当下劝迎春:「说起来你快出阁了,手下的丫头们怎么发落?」 迎春哎呀一声:「你倒提醒了我,我没个章法。」 黛玉就给她出主意:「贾家人多眼杂,又加上这次你的丫鬟们得罪了宝玉跟前的红人,留在贾府以后也难免被欺负,不若你都要了身契,带走罢。」 迎春还有些不敢;「这么多人,怎么敢都要走?家里必然有闲话。」 黛玉笑眯眯开导她:「 你是远嫁,千里迢迢去了山东,倘若身边不多跟些自己的人,可如何是好?万一要使唤起人,连个心腹都没有。」 颍川想一想,正是这么个道理,就点点头。 黛玉便给她出主意:「你可召集丫鬟们问问,若是有愿意留在贾府的,你便让她留下,若是有愿意跟你的,你便带上。有那都不愿意的,给些遣散银两让她们归家,你也落个体恤下人的好名声。」 迎春感激的点点头,她嫂子走的匆忙,邢夫人又是个不管事的,她如今倒没个长辈可以给自己支招,难得黛玉还想着她。 黛玉又说:「若是有那适龄的,你便问问她们自己的意思,若是许配给府里的小厮,你便要了一家子做陪房,若是许配给外头的人,你便问问能不能跟着你同去,或是问问那些丫鬟的娘老子兄弟有没有原意跟着同去的,如此一来,你倒也多些臂膀,不至于被婆家欺负时连个报信的都没有。」 迎春抿嘴笑;「这个你放心,他家倒厚道。」 惹得黛玉上前去追问:「他——是谁呀。这怎么就厚道,姐姐怎么知道的?」 逗得迎春满脸通红。 果然迎春回去后,问过自己手下的丫鬟,将她们一一处置了,其中大丫鬟司琪,说是家里有人要婚配,于是迎春找了她娘老子来询问。 司琪娘便给司琪和她表弟定下了亲,司琪又觉得姑娘势单力薄,若是一个人远嫁少不了要被欺负,因此说动了表弟,两口子追随迎春,单等着到时候跟着迎春一起去青州。 黛玉听闻之后也免去了一桩心事,司琪表弟是不是个有担当的两说,但司琪情根深种,至少此时让她得偿所愿,也能避开大观园抄检之祸。至于后事如何,要看司琪自己决断。 这纷纷扰扰的贾家家务事听完,便是揭榜的日子。 谁承想,歷来吊儿郎当的陈思聪,居然中了举人。 林瑞文跟他同时考试,得了解元,如今外头都知道林瑞文是林家的嗣子,当下不少人送来贺礼、门前讨喜钱的、上门放鞭炮的,一时之间一向低调的林家叶门庭若市。 而会试里傅云飞得了个会元。 林如海得知消息,颇为欣慰,从前这三个少年儿郎在自己跟前读书,总算都有所成。 而傅家和陈家也相继给林家送上厚礼。 林家也忙着迎来送往的诸事,黛玉跟着白夫人料理这些杂务,又要给各路亲友报信,又要给送贺礼的人家回信,还要准备梳理林瑞文同科的朋友家眷,镇日里不得闲。 偏偏忆江南还有几匹布出了差错,定制的布匹染色与客人开始要求的不同,客人投诉上了门,黛玉便带着晴雯亲自去处理此事。 没成想在店里后堂却遇到了傅云飞。 黛玉和晴雯一愣。 第111章 痴情公子诉衷情慈祥父母谈选婿 傅云飞苦笑一下, 上前拱手作揖:「我便是那订了货的客人。」 晴雯直觉其中不对,便示意屋里的闲杂人等都退下,她自己则警惕的护在黛玉身旁。 傅云飞才说:「我有事想跟林姑娘说,苦于一直寻不到机会, 才假借了布料有问题。还望姑娘原谅则个。」 黛玉道:「傅家公子!你不是刚考上会元, 不忙着准备殿试么?有什么事情何不让槿姐儿或我父亲代为转达?」 傅云飞脸色惭愧更甚, 却还是努力鼓起勇气:「接下来我要说的,只怕是要唐突林姑娘, 可又怕贸然让媒人上门,家中长辈不明就里定下了这门亲事, 倒惹得林姑娘不快, 因而问下姑娘的意思。」 原来是这意思?! 晴雯在旁边吃瓜吃得津津有味,看小儿女俱羞红了脸,堪称第一吃瓜现场, 不过看黛玉拔腿欲走, 晴雯忙开始自己的助攻功能:「傅公子这话说的唐突, 若是你家有意结亲, 寻了媒人上门就可,何必跟我家姑娘巴巴儿说这话,岂不是不尊重?」 没想到一向主张女子应当自由自主的晴雯有这等言论, 黛玉一愣,倒住了脚。 傅云飞在旁边结结巴巴说:「我祖母前日里招了我去,道我殿试之后, 想跟林家提亲。是在下唐突了,只想着若是双方父母觉得这门亲事可行,可若是林姑娘心里不愿意,岂不是害了姑娘终身?」 哦, 原来是这样。傅云飞担心黛玉不愿意,想在父母提亲前先跟黛玉确认,以免林家长辈做了主同意,黛玉却不愿意。倒也算是有心了,只不过这形式总有些奇怪。
第198页 果然黛玉冷笑一声:「傅公子也太自负了些,何以就断定我家长辈必认为这是门好亲事!」 晴雯在旁边点头,可不是?瞧我们家老爷那样子,便是来个神仙皇帝只怕都看不中呢。 傅云飞的头几乎要低到地上了:「是……是在下……狂妄了。」 晴雯瞧着不忍,再怎么样也是个十七八的少年郎,好容易鼓起勇气跟心上人告白,谁知道噼头盖脸一顿骂,于是在旁打圆场:「亲事如何是大人们的事情,傅公子只管好好读书,便是两家通家之好,我家姑娘也不好跟您讨论这等问题,这传出去成什么话了?还请傅公子为我家姑娘着想,莫要再提此事。」 黛玉已经出门了,晴雯忙跟在后面。 等回了林府,黛玉还气沖沖:「这个傅家公子可真是!……一言难尽!两家素来交好,我又跟槿姐儿要好,只把他视作兄长,他居然这么唐突!」 却听得窗外有人说:「傅家公子怎么唐突了?」 「夫人!」黛玉抬起头,进门的可不是白夫人。 白夫人笑吟吟踏进门来:「我这听不大清,玉儿适才说什么?」 黛玉却歪了身子去,怎么也不肯说,还是晴雯上前去将来龙去脉说清楚。 白夫人笑着说:「想来是傅家想跟我家提亲。这傅家公子倒也有趣, 若是觉得我家姐儿好呢,那边任由媒人上门便是,若是觉得我家姐儿不好,便求了家里莫要提亲便是。这当着姐儿面乱七八糟说一堆算什么?」 黛玉又不想她这么笑话傅云飞,喃喃说:「他也是一片好心……」 白夫人打趣道:「这时候可觉得傅家公子好了?才刚把人家一顿骂,这会子又翻脸了?」 黛玉被她打趣的羞红了脸,直喊:「太太!」 白夫人这才停止了开玩笑:「一家有女百家求很是正常,你也到了年纪,虽说恪守本分是规矩,可问问自己的亲事总是有利无害,总好过我们将你忙昏哑嫁到什么不知根底的好人家。」 又问黛玉:「既然这傅家公子如此轻狂,回头傅家上门说亲,我让你父亲回绝他就是。」 黛玉却不说话表态,只低着头揉弄腰带,脸上红晕一片。 白夫人便耐心问她:「我这般说,是因着镇南候家派了人来探我口风,说是自家哥儿是大房三子,袭爵是不能了,家中是武将世家,他又改弦易张去考科举,只怕到底根基薄些。」 晴雯和黛玉俱是讶然,还是晴雯先发问:「提亲不都是说自己家好话么?怎的傅家还反其道而行之?」 白夫人道:「这便是他们家的厚道之处了,先将自己的不足之处提出来,总好过仓促间结成了怨偶。」 黛玉不好说什么,晴雯又问:「他家敢这么大咧咧说出自己的不足之处,想必那优点也远胜常人喽。」 白夫人这才说道:「说起来从开国到现在能有些影响还不倒的世家里也就傅家了,若是有心寻个庇护,傅家倒真是个好人家。再者,镇南候府上家风正、人口简单,男子只有年过四十未有子嗣才可纳妾,府里家眷倒都省心。」 晴雯撇撇嘴:「可我家又不指望他们庇护。」 白夫人摇摇头:「倒也难说。天家相争,素来总有刀光剑影,傅家又是纯臣,手握兵权,谁家都要相争。有的人家旁支稀少,子嗣单薄,能有这亲家助力总是好的。」 晴雯不服气的说:「可武将守边,家人总提心弔胆。」 白夫人笑着说:「这便是这桩婚事的实惠处了,三公子又不带兵,是个文官,便又能得了镇南候家的庇护又不用提心弔胆,何况三公子排行最小,嫁过去也不用操心宗室之事,只关上门过自己的小日子罢了,外头瞧着不算风光,但是真心疼女儿的人家总愿意将女儿许给这样的人家。」 黛玉却还是不表态,半响才说:「太太,女儿家可以一直不嫁吗?」 白夫人吓了一跳,她以为黛玉是对这桩婚事不满意,当下道:「你父亲的意思是傅家横竖还未提亲,我们便做不知,只告诉你一声,让你心里有数便是。」 父母都对自己格外疼爱,黛玉心里也感激不已:「我知道家里疼我,可我,总觉得世事苍茫,并不一定要成婚才成。」 这可无从辩驳了,白夫人从前自己立下了誓言绝不再嫁,自然有些了解黛玉:「世上不嫁的女子也不是没有,从前福建那一带便有女子终身不嫁,自梳立誓,这些自梳女的父兄家人皆不能逼迫她们,他们自己积攒家产,互相扶持着聚集在一起生活,或是姐妹或是侄子送终,也舒舒坦坦过了一辈子。」 黛玉还是第一次知道这样的事情,瞪大了眼睛听。 白夫人就慈爱的笑着说:「我从前不想再嫁,因此将这些事打听的一清二楚,还想着等伺候了父母终老就去那边看看,或许可以去那边着书立说,建立女学。」 她想起林如海爱女如命的样子,又嘆息说:「不过可怜天下父母心,有的做父母的,总想让子女沾染些红尘气息,觉得成婚生子,世俗里跌爬滚大也别有一番滋味,因而不忍子女出世。」 黛玉怅然所失。 白夫人不敢一个人做主,将与黛玉的谈话一一说与林如海。 林如海一愣:「玉儿,竟不想嫁人么?」 白夫人回想起当时的情形,嘆口气:「她倒不讨厌傅家公子,陪里也见他们姐们兄弟间往来,想必是将傅云飞当作兄长一样,骤然说要成婚觉得难以接受。」
第199页 见林如海还难以接受的样子,白夫人一时心软,就多说几句:「从前我在闺中时,我姐妹和密友多是这样,一团儿孩儿气,说起成婚就避之不及,甚至厌恶男子,其实多半是自小被家里教育大防,大了勐然提起男女亲事,脑子转不过弯来,并不是真的厌恶男子。等她们过些日子,见身边的姐妹多有嫁娶之事,便自己能转过弯来。」 林如海这才明白,只不过他还是愁眉紧缩。 白夫人见状又安慰他:「横竖殿试还没考完呢,说不定傅云飞成不了进士,也就没脸来家里提亲。是我们庸人多扰了。」 这话说的中听,林如海点点头:「倒也是,我家玉儿,少说也要嫁个状元郎。」 白夫人抿嘴偷笑,不去说林如海,将话岔开:「说起来,瑞哥儿中了举人,是不是将亲事也提上议程?」 林如海点点头:「那是自然。」 白夫人道:「我娘家嫂子有一儿一女,那女儿性子温婉,识文断字,我哥哥是个迂腐的,一心想寻个读书好的女婿,我瞧着咱家瑞哥儿倒还可以。」 「噢?白家师兄?」林如海自然一脸欣喜,只不过细细想又气馁,「白家师兄素来学问了得,人也狂傲,从前我们一起读书的时候连我的学问都嗤之以鼻,只怕瞧不上咱家瑞哥儿。」 白夫人从未见过林如海这般少年气的气馁,觉得有趣,就笑着说;「左右总要试一试,瑞哥儿学问我瞧着到可以,难得是为人诚恳,不卑不亢,如今又是咱家孩子,咱林家的门第总配得上白家。」 林如海失笑:「这话被白家师兄听见,只怕要说女生外向了。」 白夫人这才觉察到自己一时不慎,将林家说成咱家,不由得脸上一红。 第112章 脱奴籍晴雯喜获新生 说亲事官媒天花乱坠 好在林如海并未进一步笑话, 白夫人也很快恢復了面色如常,她给林如海出主意:「瑞哥儿接下来要准备会试,横竖他乡试中了个解元,总不会惹得哥哥厌恶, 大人便说想让哥哥给他指点功课, 送了瑞哥儿去白家听教, 若是哥哥瞧中了做女婿,我再开口, 若是哥哥瞧不中呢,好歹瑞哥儿能学些东西。」 林如海拊掌大乐, 认为此计妙矣。 于是不明就里的林瑞文, 就被林如海打发到了白府请教学问。 老实巴交的林瑞文还为自己多了一条打探白竹的途径而欣喜,没几天就跟白竹搭上了话,两人都是端方君子, 居然真成了朋友。 这当口也没少传来贾家的糟心事, 什么贾敬殡天了, 什么邢太太怕家内无人, 接了娘家老太太和两个姨奶奶尤二姐、尤三姐在上房住着,又什么贾蓉在外头养了尤二姐做外室,和贾珍两人争风吃醋, 尤二姐又羞又愧,直接上吊了事。乱七八糟的纷纷扬扬。 白夫人就嘆息:「这大户人家,总要自守门户, 不然子孙溃败起来,当真不可收拾。」 因着傅家有意迎娶黛玉,白夫人就想到黛玉的那些丫鬟婆子们怎么处理。当下问黛玉:「你院里的丫鬟婆子,也都有些上了年纪的, 总要给她们一个归宿。」 黛玉自然跟白夫人交代:「两位嬷嬷自然是要给她们荣养的。紫鹃心底温厚,说是愿意跟着我,雪雁又一团孩儿气,自然也是离不了,雪鹤家人来求,要聘给忆江南管往来行船的那位管事,我瞧着可以,便让她嫁过去,回头再跟着我做个管事娘子。其余雪莺要认喜嬷嬷做干娘,雪鸢要认明嬷嬷做干娘。」 白夫人因着问:「那晴雯呢?」 黛玉笑一笑:「要说晴雯,钱财金银她都不看重,给她一份身契,倒最合她的性子。」 白夫人点头:「这可正和了她的性子。」 黛玉便寻了个日子,让雪莺和雪鸢分别给喜嬷嬷、明嬷嬷敬茶,认了她们做干娘。喜嬷嬷和明嬷嬷也乐得如此,她们无依无靠,此生还能认个干女儿,自然是下半生有靠,也谢过主家良善。 明嬷嬷从府里选拔上来一部分小丫鬟来□□,以做今后的备用。 黛玉又将晴雯的身契给了她,晴雯拿着身契感慨万千,林家这般善心的人家真是少见,要知道她如今还掌管着忆江南的帐目呢。 黛玉见她踟蹰,问她:「你脱了籍自然也可以在府里暂住,不用担心前路。」 晴雯摇摇头:「 我哪里是愁那个,倒是有一桩事要说与姑娘。」 说完,便将自己的身世一一道出:父亲楚京本在靖州下面的桐城县城里做县令,被川陕总督李文秀作诗牵连,革职抄家,娘自尽。奶娘好心将她偷偷送去了姑姑家。后姑姑病逝,续弦发卖了她和姑家表哥。 黛玉听后唏嘘不已,又告诉了林如海和白夫人。 林如海一愣,仔细想起来:「李文秀案牵扯甚广,没想到晴雯家里也被牵连。」 白夫人感慨:「怪道平日里我觉得晴雯是个善思索,是个能做学问的大家风格,原来本来就出身书香门第。」 林如海却想起了别的:「桐城楚京,我记得他跟陈家联了姻,只不过是旁支,当时齐国公府陈家还帮他奔走过,只不过当时太过情势逼人,到底没救出来人。」 白夫人一喜:「齐国公家公子不还在我们家读过书?有些交情,要不我们牵头帮她寻寻亲。」 晴雯忙出言阻拦:「此事年代久远,又已经定论结案,当时我是被奶娘瞒着藏出来,已经是欺君大罪,倘若去寻陈家,害了他家可如何是好?」
第200页 林如海想想也是,便不再强求。他沉吟片刻:「陈家如今刚选了一位太子妃出来,正是众人都盯着之时,晴雯之事若是被好事者得知利用,却也对她本身不利。」 白夫人想了想道:「只不过好好儿个官家女儿流落至此,总让人不平,若你不嫌弃,可愿意做我干女儿?」 黛玉早欢喜的拍起手。 晴雯苦着脸,小心翼翼试探:「不用作弟子吗?」 白夫人忍俊不禁:「当初倒是真有这想头,只不过看你实在是畏书本如畏虎,便也作罢。」 晴雯这才笑嘻嘻道:「那便是我的荣幸,改日里要好好拜拜干娘。」 林如海错愕,黛玉小声将从前白先生看好晴雯总想将晴雯收做关门弟子可晴雯不愿读书总是躲着的事情讲给父亲听,惹得林如海鬍子一抖一抖的。 既然这话发出去,便挑了个好日子,晴雯请了自己的哥哥多铭宇和嫂子多姑娘。 两口子自然喜不胜收,楚家家败,晴雯能不再是奴婢之身着实让晴雯将自己亲手做的八宝如意纹鞋垫和鞋子亲手献上,恭恭敬敬给林如海和白夫人磕了头,林如海和白夫人也各有厚礼相赠。 第二天,白夫人又带着她去了白家认亲,这算是将她的身份做实了。白家人算是有涵养,都没有嫌弃她身份低下,反而都待她亲热,还给她各种见面礼。 晴雯便忙着寻地方住。她既然已经自立门户,便不好再住在林府。 她清点了一下这些年的各种赏赐和工钱,一五一十居然点出来四百两银子。啧啧啧,要知道一个三口之家的平民安安分分过一年也不过花二十两银子,何况四百两银子乎? 晴雯便想在京城寻觅一处住所,恰好明嬷嬷和喜嬷嬷也想买套宅子,她们便一起又找了专门做房屋买卖生意的中人帮忙询问,这就有了消息,道是有几套合适的。 于是众人相约去看院子。 一套是一间破落些的小院,正在金鱼胡同,难得的是院子大些,但是院内杂草丛生,不等晴雯出言问,那中人就道:「不瞒姑娘,这院子从前死过人,后来又传闹鬼,渐渐就荒凉了。」 晴雯就问:「到底是什么事?」 明嬷嬷忙拽拽晴雯的衣袖:「怪瘆人的,说那些做什么。」 那中人就说:「说是情杀。可到底好多年了,我想着应当是无事了,何况这宅子如今卖三百两银子,实在是满京城都找不到的好地方。」 晴雯就犹犹豫豫。 明嬷嬷可不想她多想,一把就拖了她走人:「便是买不起我补给你些银子,我们也不能买这等院子。」 中人又带他们看一间小院,只有刚才那院子一半大,难得是位置颇好,只离林府一条街口,明嬷嬷就很是中意,那中人道:「如今是五百两银子。」 明嬷嬷和喜嬷嬷又商量了一下,便将这宅子买了下来。她们想着以后也方便进府里当差,又两个人收的干女儿要出嫁的话也有个出嫁的宅子。她们两个人一人分三百两银子,也是买得起。 晴雯心里在核算自己今后要做什么。 她做了职业经理人多年,便是有自己的企业,所从事也不过是审计这种植根于实体经济的服务业,真要在古代做服务业,发现古代服务业极其发达,说不定还可以做她的老师。 可在古代做些什么呢,她又没个盘算。 却说白夫人在家里闲坐,又有一位官媒登门。 白夫人一愣,忙叫人招唿待茶,心里却纳闷,难道傅家这就上门了?难道不是好歹要等会试结果出来才成么。 那官媒插一朵山茶花,笑吟吟给白夫人道喜,白夫人脸上笑容不散,单等着她如何说。 官媒眼珠子一转,打量林家清雅,便堆笑说:「齐国公府陈家,不知道奶奶可知道?」 白夫人道:「是知道的。」 官媒喜气洋洋分说起来:「说起这陈家,不但位列公府是簪缨世家,如今家里大小姐又被太后瞧中,选了太子妃。他家公子,如今中了举人,端的是上进无比。」 白夫人就想起陈思聪,不由得有几份好笑:「那个陈公子,从前跟着我家老爷在苏州念书,我家人是知道的。只不过我家老爷素来清高,只怕要女婿考中了进士才行。」 官媒头摇得什么似的:「可不是给贵府的姑娘提亲,是给贵府的一位表姑娘提亲。」 白夫人一愣。 官媒笑着说:「这姑娘姓楚,是府上新认的干女儿。」 原来是晴雯,她新近才恢復了本姓,倒让白夫人骤然没有反应过来。这想起来晴雯,让白夫人脸上一喜,能来说亲的是官媒,那至少对方是个官宦人家,当下笑着问:「我家这位姑娘要才有才,要貌有貌,只是我就奇了,陈家怎生愿意?」 官媒是个惯会察言观色,哪里看不出白夫人脸上的高兴?以为这桩婚事十有八九,就高高兴兴道:「怎的不愿意?楚姑娘虽然父母双亡,可她有林大人夫妇做干亲,又端的是才貌双全,陈家虽不能八抬大轿,却也会好好迎她进门,哪里就不如别人了……」 「等等!」见她还要天花乱坠说下去,白夫人忙打断她,「你说什么?不是八抬大轿,莫不是你们不明媒正娶?」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7-27 15:33:19~2020-07-27 20:06: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201页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株梧桐 1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3章 送媒人白夫人冷若冰霜请媒人陈夫人百般为难 那官媒一愣, 眼珠子咕噜一转,又笑着说下去:「虽然是做妾,可妾也有贵妾啊,陈家少爷将来又是妥妥的国公爷, 还是太子爷的小舅子, 将来必定是国舅爷, 给他家做妾,可尊贵着呢!要是楚姑娘再争气些, 生个大胖小子,便是正经的妻室都不及她尊贵呢!」 白夫人气得「腾」一下站起来, 饶是她这般好性子的人都听不下去了。 她想厉声呵斥这官媒走人, 可又想起晴雯如今未嫁,若是惹恼了官媒,她们在外头胡说八道败坏了晴雯的名声则不妥, 于是努力压制自己的愤怒, 只道:「辛苦您跑这一趟, 只不过我家姑娘, 是不做妾的。」 说罢怕自己说出什么过激的话,忙端起了茶杯。 这就是要送客的意思 。她的大丫鬟枕云忙笑着做出「请」的姿势,官媒犹不甘心, 可她到底是富贵人家出入惯了的,便也笑嘻嘻告辞:「既然如此,是我老婆子多嘴了, 回头有再合适的人家,我再登门。」 枕云也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荷包塞给她:「辛苦您跑一趟,这是给您的茶钱。」 那婆子一掂量,沉甸甸的, 脸上就乐开了花,心想这一趟总算没白跑。 待她去了齐国公府,就垂头丧气回禀齐国公夫人:「夫人啊,着实不是我不能干,谁知道林家太太明说了,她那干女儿不当妾室。」 「噢对了,原话是说我家姑娘,是不做妾的。」官媒仔细想一想,,忙补充。 齐国公夫人吓了一跳,沉吟片刻:「看来这楚姑娘不是什么面子情,林家太太是真的疼她呢。」 官媒瞧着她还是有些不甘心,便问:「既如此,您看要不要开口求娶人家做正室?」 齐国公夫人忙摇摇头:「可不能够,我家儿子的婚事,只怕宫里头有计较,不能胡来。」 官媒遗憾的走了。 陈思聪正来请安,与官媒人擦肩而过,他好奇的问;「娘,适才那个是什么人?怎么穿金戴银,倒像个卖首饰的货郎?」 齐国公夫人笑着说:「那是官媒!」 陈思聪吓的倒退一步,差点嚷嚷出声:「咱家还要什么媒人?只我和姐姐两人,姐姐已经定了,我不找,您要什么媒人?!」 他吓得脸色发白,齐国公夫人见儿子这神色,心里一软,想起前些日子一向顽劣的他忽然开始闷闷不乐。 陈夫人就觉得奇怪,怎的忽然闷闷不乐了呢?陈家自有现成的爵位可以继承,思聪又是家中仅有的男丁,便是让他去扬州读书也不过是为了让他行万里路多歷练歷练,知道些风土人情。难道是扬州有什么事情让他不喜? 做母亲的总有些敏感,当下里叫了儿子的贴身小厮来盘问 那小厮思来想去,自己家少爷也就在扬州喝过几次花酒啊,那也是刚去的时候好奇去的,可没有什么红颜知己啊。 见太太问,他就老老实实全交代了。 陈夫人白了他一眼:「谁问你这个了?少爷有没有什么亲近些的姑娘?」 小厮挠挠脑袋瓜:「少爷每日里不是书院就是林家,也就跟林家的姑娘见过几面呀,可也没说过什么话,每次都是一大群人,哪里就亲近了?」 他想来想去,忽然眼前一亮:「有一次在茶楼,少爷听见林家丫鬟高谈阔论,听得入了神,可也没见着对方长什么样。之后据说是见着了,但又闷闷不乐。后来回了京有一次林家的马车出了问题,少爷还送过那姑娘回家。」 「什么?是个丫鬟?」陈夫人倒吸了一口气,她便是再宠爱儿子也没到煳涂的地步。 林家姑娘的贴身丫鬟,一般都不会轻而易举被外头的人娶了去,不是人家自己嫁给小厮,就是给未来的姑爷留着做通房呢。 你说你陈家公子,为何知道人家姑娘的丫鬟如何?又为何要迎娶林家姑娘的丫鬟?莫不是瞧上了林姑娘?外头只怕什么闲话都会出来。 陈夫人本来还有的心思就荡然无存,她本意是想问问是哪家闺秀,正好为儿子迎娶进来。 至此陈夫人也就熄灭了心思。 没想到儿子居然开始埋头苦读。 陈夫人又叫了小厮来问,小厮却说摇头说不知。 还是陈夫人自己猜测出来,想必儿子对这丫鬟情根深种,怕自己不同意,因而就想苦读个功名,想着有些本事再张口。 儿子上进,做娘的总归开心,想着等他考完不论中与不中,总要去林家与林家太太套个近乎,想个什么万全的法子才好。 没想到过几天听说林家认了那个叫晴雯的丫鬟做了干女儿,并放了奴籍,陈夫人越发的高兴,这可不是天助我也?有这一遭,只怕会更好登门。 又过不久,发榜的日子,陈思聪居然中了举人! 陈家满门庆贺,便是已经进了宫待选的陈念都脸上有光,还被皇后叫去赏赐了些物品。虽说他们是功勋人家,可是子弟读书厉害总归是好事,不求祖荫自己上进,更说明陈思聪是个难得的。 皇上都高兴不已,叫了陈思聪过去,给了他些赏赐。 后来太子妃也定下了是陈念,当时待选的还有好几家的闺秀,陈夫人听人从宫里传出些风言风语来,说是陈思聪中举的事情起了大作用,皇后觉得外甥肖舅,陈念生的孩子想必也更聪明上进些,便选了陈念。
第202页 皇家的事情谁敢议论?陈夫人知道了也只是给祖宗多上一炷香。心里却更想给儿子说定那丫鬟了,她心里有数,若不是这丫鬟激励儿子,只怕儿子还考不了这么好呢。 第二天就派了媒婆去说亲,谁知道是这么个结果? 想到这里陈夫人一阵烦恼,就对儿子说:「是去说媒的,去了林家给那楚姑娘提亲。」 陈思聪一听楚姑娘,脸「腾」的就红了,待听清,嘴巴就控制不住往上咧:「娘,怎的好生生,要与林家说亲?」 陈夫人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嘆口气:「娘还不明白你素日里那些心思,可是咱们没那缘分,林家不愿意做妾,让媒婆回来了。」 「什么?做妾?娘!」陈思聪急得叫了起来。 陈夫人就不乐意了:「怎的?让她做妾都是抬举她,我陈家还配不起她这尊大佛么?如今皇后的亲弟弟,府里就有个五品官的嫡女。不比她尊贵?」说着说着想起被拒绝的失落,她就有了几份气。 陈思聪见母亲声气不对,忙改了策略,换上一副笑容:「谢谢娘成全我、」 说着便腻上去要给陈夫人捶肩捏背,陈夫人见儿子并没有被外头的丫鬟迷晕,还是知道自己的,就也软和了几分:「也是娘瞧着你喜欢,才特意请了官媒上门,要不纳个妾,谁家那么郑重请的官媒?」 陈思聪心里暗暗叫苦,娘啊娘,那么傲气 的姑娘,你用做妾去羞辱她,只怕她不定怎么恨我呢。心里又苦又愁,面上还得哄着母亲:「娘,您说的是。可人家姑娘如今是正经良民,又是林家干女儿,那不得不一样?」 他小心给陈夫人捶着背,仔细斟酌着字句:「林家什么人家您是知道的,那开国列侯,那林大人又是两榜进士,走的是书香门第的清贵路子,别的不说,皇上多宠爱林大人啊,两淮的盐政,那是一般人能拿的了的么?可皇上眼皮子不眨一下就给了林大人。便是从前让我跟着傅云飞去林家读书,不也是咱家想跟林家走动的近些不是?」 陈夫人一想是这么个理,点点头:「对。」 见母亲并不是油盐不进,陈思聪心里一松,又接着说下去:「林家子嗣多单薄您是知道的,就林家姑娘一个,后来不成样子,才又收养了林瑞文做嗣子,就这也才两个孩子,这不得把子女瞧得金贵些?」他拿自己家举例子,「您比如咱家,我和姐姐的婚事,您也是慎重无比,要不是姐姐被宫里贵人瞧了去,只怕您也是要让她嫁给人家家里做正妻的,哪里就捨得让她去做妾?」 这话说的中听,陈夫人也就勉强沉着脸「嗯」了一声。 陈思聪又笑嘻嘻道:「林家既然子嗣单薄,那养女也当亲女儿一般看待,这是好事啊,今儿个都能为着养女不做妾室的事情撅回来娘,那至少说明林家无比疼爱楚姑娘。」 陈夫人嗔怪的一指头戳到儿子额头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臭小子!」 陈思聪装作吃痛,大惊小脚起来,陈夫人忙起身查看,陈思聪才笑眯眯拿下捂着脑袋的手:「吓唬你玩的,娘莫慌!」 陈夫人看儿子无恙,又扭身坐下,好笑的说:「你可别闹了,转眼就娶媳妇的人了,总不能这么打打闹闹。」 陈思聪一听有戏,探身问:「那,娘?」 陈夫人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真是前世的债!」 陈思聪却高兴的一蹦三尺高,又忙着给陈夫人倒水:「娘!您喝茶!」 第114章 晴雯拒绝做妾,夸夸群重现 晴雯又累又渴, 在外头跑了一整天也没见着合适的院子,只好给那中人塞几个碎银:「您辛苦帮我寻摸着。」她想着让中人多看看,总能寻到合适的宅子。 中人今天已经做成了喜嬷嬷他们这一单,不无满足, 将那碎银子又推给晴雯:「姑娘慢慢看, 横竖这买宅子是桩大事, 总不好仓促就定下。」 喜嬷嬷也劝晴雯:「好事多磨,总有它的道理。」 诸人便回林府, 晴雯进了府门,只觉得嗓子冒烟, 谁知道就遇到紫鹃她们几个在二门焦急的徘徊, 看见晴雯各个眼睛发亮,一把就将她抓过去。 晴雯不明就里,还在喊:「给我端杯水!」 自有小丫鬟去内屋端水, 紫鹃则将她拽住, 神情紧张的说:「都这个时候了, 你还惦记着那个做什么!」 「怎么不能惦记?我都渴死了!~」晴雯一头雾水。 紫鹃瞪她一眼:「不要动辄生啊死啊的, 你眼前倒是有一桩大事呢!」 雪凤是个心急的,一五一十倒豆子一般说出来:「今天齐国公府来提亲!」 晴雯还是迷迷瞪瞪:「这有什么可急的?老爷那么心疼姑娘,肯定不会应下来。」说着就要伸手去接小丫鬟送来的茶水。 雪凤急的脚一跺:「说给你的!」她这急性子, 差点就等不及晴雯回来,想要急着去外头找晴雯说呢。 晴雯一个趔趄,茶水差点打翻:「你说什么?我?」 紫鹃点点头从旁证实:「是让你做妾。」 明嬷嬷和喜嬷嬷在旁边也听着了, 明嬷嬷皱皱眉头,却还是理智分析:「齐国公府有些家底,府上又人口简单。」 嘴快的雪凤忙说:「太太回绝了呢。」说着还上下打量她,似乎想看看她的想法。 晴雯笑起来:「大家别都站在二门了, 都进去吧。」于是将诸丫鬟都带进黛玉所住院子里。
第203页 回到房里,晴雯先洗漱片刻,又换上洁净衣裳,急得雪鹤在旁边团团转:「你怎的不急啊,还在这里换衣裳。」 晴雯一脸无辜:「我从外头进来,要去见姑娘,自然先洗漱下,将外头的污泥点子都洗掉才好去见主子。」故意逗她。 雪鹤和雪凤知道晴雯说的是实理,却还是急得不行。 晴雯这才笑眯眯说:「夫人治家的手段是一等一的好,上房的话什么时候能传出来了?既然能传到你们耳朵里,必然是夫人有意为之。」 雪鹤和雪凤这才恍然大悟,晴雯又说:「夫人都已经回绝了又不找人跟我解释,说明夫人笃定我心里的主意也是回绝。」 「啊?!你为什么回绝」雪凤有些不解,她觉得这是门好亲事,就等着晴雯答应呢。 晴雯笑眯眯:「甲之熊掌乙之□□,我当然有自己的主意。」 待到黛玉那里,黛玉也有些按捺不住,拉着晴雯的手就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晴雯笑眯眯拍拍她的手以示抚慰:「姑娘可是听说了?」 黛玉点点头。又看向明嬷嬷。 明嬷嬷就道:「齐国公府站队的本事是一等一的好,单是这次将女儿选为太子妃,就说明他们两边都不站,单等着以后三四十年的荣耀呢。」 晴雯如今也粗略懂些朝堂知识,知道明嬷嬷说的是齐国公府上不打算掺和皇上和太上皇的斗争,这倒也明智,反正你们都是亲生父子,输赢都是一个血脉,还能不看顾着点太子么?所以齐国公府上站定了太子。这样做当然在眼下十年有些不大明智,可长久来看却大有一番作为。 黛玉说:「陈少爷其人倒也算是个侠肝义胆的,虽然有些不拘小节,但大义上总归是个有分寸的。」 晴雯先笑眯眯打断她:「姑娘快别说了,我可不打算给人做妾呢。」 黛玉长长舒一口气:「你可不早说?害我担心半天。」 晴雯走过去亲手给黛玉斟一杯茶递过去:「我从前在咱们院子里高谈阔论难道都是废话不成?女子何必自轻自贱?上赶着给人家做摆设做物件?做人不好么?」 逗得屋子里丫鬟们都笑了起来,她们自打听了这消息就都有些悬心,虽然是做妾,可齐国公府那可是一等一的公侯人家,只怕以后有长远的富贵,若是晴雯动心怎么办? 所以一个个的都等在二门那里候晴雯,就看晴雯什么态度。 晴雯拍拍手:「掌灯了,咱去吃饭吧,今儿个天晚了,明天天亮去找太太禀告一二。」 黛玉点头称是,又差了个小丫鬟去通传白夫人那边知晓。 夜色渐浓,屋檐下一盏盏大红灯笼依次被点亮,灯笼中间那一圈最亮的部位在地上印出一个个小小的圆,微风一吹,那灯笼随之轻轻摆动,而地上的小圆也随之在地面上晃动,轻轻摇摇,倒真有几份烟火人家的意味。 晴雯就恍了神。 她从未想过自己可以在这个世界里谈恋爱或是成婚,将自己的血脉留在这个书中的玄幻世界?或许这个世界只是无数万千世界的一个小碎片,这一切又是真还是假呢? 她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呢? 是帮黛玉改变命运么? 如今黛玉有父亲相伴,有养母和善,有兄长敦厚,更有家人保驾护航。 最重要的是如今的黛玉又坚定又自信,便是前面那一切都烟消云散,她只靠着自身的坚毅,也能在这世间立足。 晴雯颇为欣慰,她惯常在黛玉耳边念叨,耳濡目染给黛玉渲染那些新思想,也起了不少作用。 可自己还有什么人生价值么? 当初入世时,有位女仙让自己助黛玉一臂之力,那么自己如今完成任务了么? 「叮咚——」 [三环玄女邀请你加入群「天地夸夸群」,是否同意?] 晴雯一愣,不知道何时自己已经置身与一片苍茫之中。眼前浮现出一片玉简。看到这久违的聊天邀请,晴雯有些懵,她自然是熟悉这一切的,可自己现今又身在何处呢? 那段文字下面还有两个方框,一个里面写了「是」,一个里面居然写了「yes」。 晴雯失笑,看来是压根不让人拒绝呀,点了点那「是」。 「晴雯同意加入『天地夸夸群』」。 瞬间玉简上密密麻麻一排排文字接踵而至。 龙泉仙长:云成章曰雯,晴雯,晴天彩云朵朵,碧空流光溢彩,堪称好名字! 清江女仙:从前听老母说过晴雯姑娘的事,果然是锦心绣口,扭转干坤! 三头白象:晴雯姑娘是不是黛玉的好朋友?黛玉姑娘好么? 「叮咚!」 【「三头白象」因为违反群规被群主「三环玄女」禁言三分钟】 黛玉:小白象还是这般莽撞的可爱! 晴雯这才呆呆愣愣的回话:姑……娘……姑娘??? 「叮咚!」 【「晴雯」因为违反群规被群主「三环玄女」禁言半分钟】 晴雯目瞪口呆。 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个夸夸群,也就是说群里的每一句话要涉及夸人才行,不然就会被禁言。适才小白象被禁言三分钟,而她只被禁言半分钟,想必是因为她是初进群所致。 想明白了这些,晴雯就开始仔细观察群里对话。 三环玄女:晴雯姑娘其心可嘉!请大家遵守秩序,不然我们又要被天地管理局解散!这已经是第五个群了!
第204页 好吧,原来有天地管理局。想想自己又是穿越的,还有什么不可能呢,晴雯便坦然接受。 香山小道:群主说得对! 中岳尊者:群主辛苦了! 黛玉:群主殚精竭虑!为何我好友晴雯也在群里? 三环玄女:晴雯其人本是黎山老母也就是本群的深宫老嬷派去帮你的助力,她如今有了迷惑,自然会进入此群。 晴雯:醍醐灌顶!群主果然仗义! (私底下嘿嘿一笑,我可算是个现代人,混群这一套对我来说不难。) 临江女仙:晴雯小友乐于助人!如今又有何疑惑? 晴雯:仙子问得好!可见仙子也是古道热肠之人!我此行便是为了帮黛玉姑娘,可我算是完成任务了么? 深宫老嬷:你做的很好!可还未完成任务,还早呢! 晴雯这才有些怅然所失,但她很快就打起精神:老母明察!如今天下已经初现乱象,我若是执意更改,扭转干坤,会不会让这块世界分崩离析? 深宫老嬷:……少年精勐!不会。 中岳尊者:!你我修道之人,岂能坏了天理?悬崖勒马!万万不可!若是降下天罚怎么办? 「叮咚!」 【「中岳尊者」因为违反群规被群主「三环玄女」禁言三分钟】 黛玉:谢谢尊者告诫!可我从一开始就定了决心,若这世道要害我亲人,我定要改这世道;若这天道要让无辜受苦,我便要搅翻这天道;若是这世界註定生灵涂炭,我总要搏上一搏,便是粉身碎骨,犹不悔! 「叮咚!」 【「林黛玉」因为违反相关天地律例被天地管理局禁言三候】 「叮咚!」 【警告群主:请严肃管理本群,仙界群并非法外之地!再出现违规则解散该群并对诸位进行严惩】 第115章 双姝同心反抗天道 晴雯坚定拒绝嫁人 晴雯目瞪口呆, 半响才颤抖着打出:满腔豪情!真英杰! 她没有想到一向柔弱的黛玉,心里有这么多想法。或许这才是真实的黛玉,在咏絮才的背后是力挽狂澜的执着,弱柳扶风的背后是不忍天下苍生受苦的大慈悲。 三环玄女:黛玉小友所言振聋发聩!从前我让小友进群, 本是存着私心不忍小友烟消云散, 想要群里诸位的称赞和鼓励助小友直立于天地间, 少些自怨自艾,多些自得, 如今见小友心怀苍生,才觉小友格局之大。让我嘆服! 三头白象:黛玉姑娘说得对!就是干!我帮你! 晴雯出了群便发现自己还站在屋檐下, 一排排红灯笼仍向远方延续而去, 适才,那是梦耶?是真耶? 居然也分不清楚,晴雯急着去寻黛玉:「姑娘!」 却见黛玉从房里走出来也在寻她, 见到晴雯眼前一亮:「你都知道了?」 晴雯点点头:「原来姑娘是在这群里。我当初是被一位黎山老母也就是群里的『深宫老嬷』点化的, 她老人家让我助你一臂之力, 今日有人提亲, 我不由得想自己的使命何在,却因此误打误撞进了夸夸群。」 黛玉点点头:「你素来是个有思量的,多的, 我也不多说了,既我下了这决心,只怕就没有回头箭, 更怕会遭天谴,你可还要跟着我?」 晴雯坚定的点点头:「那是自然,若是我粉身碎骨,能换的这世间百姓安宁, 自然是愿意的。」 黛玉还待要说什么,紫鹃从拔步床下打着哈欠站起来:「姑娘,快睡罢,听晴雯那丫头嘴里胡吣呢。」 两人相视一笑,便听紫鹃的自去安歇不提。 第二天晨起,晴雯梳洗后就忙着去见白夫人。 白夫人刚用完早膳,听说黛玉和晴雯进来了,忙笑着让丫鬟带她进来。 晴雯便道:「夫人,昨儿个的事我都听说了。」 白夫人故意问:「我回绝了对方,也没有问过你。你可有什么想头?」 晴雯急着说:「并不,夫人懂我心思,才会代为回绝。这里还要谢过夫人为着顺着我的心意,倒得罪了国公府。」她是知道好歹的人,不是白夫人,倘若遇上别的夫人,肯定会定下这门亲事,倒不是一定藉助她趋炎附势,而是放在一般人眼里,这是多好的一门亲事。别人都还觉得晴雯高攀了呢。 见她明白利害关系,白夫人点点头,觉得这孩子是个知礼的,便问她:「横竖你如今大了,便是回绝了国公府不想做妾,可别的人家总要挑一挑,总不好蹉跎下去。」 晴雯苦笑,刚想说话,忽然外头通传:「昨日那官媒又来了。」 白夫人生疑,担心是国公府受不了冒犯让人来传话,忙让人请进来,晴雯和黛玉去了屏风后面迴避。 就见官媒欢天喜地进了屋来,口称:「大喜!~大喜!」 白夫人笑着让枕云给她上茶,媒婆顾不上喝茶就急着说:「夫人大喜!府上有大喜事!」 白夫人就奇:「怎的,昨儿个那人家不是回绝了么?莫非又有一户人家?」 官媒摇摇头:「非也非也,还是齐国公府上!昨儿个我将您的意思告知了齐国公府上,谁知道没多久他们便又请了我去,说是从前没说清楚,是要聘府上的楚姑娘做国公府的正房奶奶!」说着还轻轻打了自己一嘴巴:「您瞧瞧,都赖我,带错了话,倒让两家差点误了姻缘。」 「什么?你说齐国公府上的正房?」白夫人自己先吃了一惊。别的不说,那什么带错了话的说法压根儿就是託词罢了,她还能不明白这个?只是为了两家体面由着官媒胡说。只不过说要求娶晴雯做正房,却有些迟疑。
第205页 「对啊,我的太太!这可是多好的亲事,齐国公府自不必说,难得是世子上进又中了举人,寻常人家的姑娘,只嫁个举人就多高兴?何况你家这养女嫁过去不仅是举人娘子,还是世子夫人,以后更是国公府夫人?世子爷又生得仪表堂堂,看这三番五次求娶,谁还能不知道国公府的诚意?」官媒滔滔不绝道。 白夫人沉吟起来,这门亲事倒也的确是门好亲事:世子是知根知底的,又跟着林如海许久,可见没什么大的不妥,这门情根深种,算得上是难得…… 官媒见她还沉思,又笑着说:「太太可是乐得欢喜了?若是攀上这门亲,有这么个体面亲戚,贵府也跟着水涨船高,嫡出姑娘的亲事不也更锦上添花?」 白夫人却从沉思中清醒过来,斟酌字句道:「这门婚事虽好,可我家姑娘的婚事却还要问过她自己意思。」 官媒一愣:「这么好的婚事,若是错过,可就难找……」 此时白夫人目光坚定:「若是姑娘自己不愿意,便是再好的婚事也不成,日久天长结了怨偶,岂不是作孽?」 官媒还想再说什么,却听得屏风那头一个女子的声音冷冰冰传出来:「我不嫁!」 就见一个身量高高、苗条貌美的姑娘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官媒见那女子生得眉将柳而争绿,面共桃而竞红,就猜测对方应该是楚姑娘。 果然见那姑娘对自己点点头,算作是招唿:「我就是那楚家姑娘,如今正借住在林家。」 官媒堆起笑,这可是未来的世子夫人,可得好好讨好;「适才老身与太太正聊姑娘的事情呢……」 晴雯笑着说:「我听到了,而且我也要麻烦妈妈答覆齐国公府,齐大,非我偶。」 白夫人忍不住贊一句:「好一个一语双关。」 哈哈先生果然是这么可爱,晴雯笑眯眯道:「我一介孤女,从前又是丫鬟出身,承蒙林家抬举,才脱了我的奴籍,让我也能堂堂正正站在外头,又有太太慈悲,见我无依无靠认了我做干女儿,可我若是因此以为自己能凭藉此嫁入豪门世家,那岂不成了利用林家?」 官媒嘴巴微张,她从业生涯以来可能从来没遇到过晴雯这样的刺头。 晴雯又笑着说:「齐国公府上不弃是人家抬举我,可我厚着脸皮就此应了,只怕诸事都不会,长此以往只怕惹得人家生厌,到时候两家结怨反而不美、」 官媒还是没太明白,为何能有女子放弃这一桩大好眼缘:「但是……」她还想努力两句。 白夫人见状只好出来打圆场:「既然楚家姑娘自己不愿意,我们便也不好强求,毕竟我不是正经楚家长辈,总不能逼着楚姑娘出嫁。」 官媒结结巴巴道:「那,姑娘可要嫁个什么人家?」 晴雯嫣然一笑:「女子何必一定嫁人?进别人家为别人主持中馈,生儿育女,扶助丈夫,管理妾室,一辈子只成为别人家家谱是一个含煳不清的楚氏,何必呢?」 官媒眼睛都瞪圆了。晴雯怕她说多了连累黛玉和白夫人的名声,当下也不多言,只说:「我无父无母所以有这想法,还请妈妈勿怪。」 白夫人笑着示意枕云塞一个荷包给官媒:「我家姑娘年轻,还请这话就莫要传出去。」 官媒掂一掂量,比上次的大荷包还要重。 她眉开眼笑:「那是,那是,我明白。」 等她出了门,黛玉就眼睛亮晶晶盯着晴雯:「你可想好了,真的不出嫁?」 晴雯笑眯眯去八宝攒盒那里抓一把松子:「出嫁有什么好?我如今有房有银,何必巴巴儿上赶着去给别人家做媳妇?自己一个人想睡到几时就睡到几时,想吃什么吃什么,它不香么?」 黛玉点点头:「这也是!」 白夫人哭笑不得:「你们这两个孩子,嘴上说的什么胡话!回头让老爷听见了只怕要吃挂落。」 晴雯就笑眯眯的嗑松子,白夫人倒想起别的事情:「我得给你收拾个院子出来,你如今既然是我家的养女,就正经住在府上。」 黛玉在旁协助,两人也不等晴雯拦住就喊了僕人过来给晴雯收拾院子。 正好有个院子在黛玉院子旁边,白夫人就吩咐人收拾利落,还想比照着黛玉的配置给晴雯也配置丫鬟,晴雯忙拦住:「不可不可。」 黛玉不许:「你既然是大家姑娘,出入总要有些排场,不然被人劫持了去可怎生是好?」 晴雯啼笑皆非;「怎会有人劫持我?我就是个贫民。反倒是你那些丫鬟,我还养不起呢。」死活不愿意 还是白夫人周到:「那便给你收拾一片院子,你当客房住着,有粗使婆子,有看门丫鬟,你也就当是客人,一切比照那住在府里的英莲母女,如此可使得?」 晴雯这才点点头,过一会子抬起头说:「我想买个院子也不知道老爷同意不?」 黛玉奇道:「爹怎么可能管我们这些事?只要你不是犯了法或是仗势欺人,爹爹压根不会管。」 晴雯吞吞吐吐说:「我想买一座死过人的院子。据说还是感染瘟疫去世的。」 「啊?!」 第116章 收鬼院晴雯创新意 偷体己贾府现窘迫 晴雯是想将那院子盘下来改造成一个类似密室逃脱这样的游戏场地。 京师里新奇有趣的地方不少, 针对大家公子玩乐的场所也不少,她若是想走服务业入手,基本可以说是很难。多少穿越众凭藉开酒楼开饭庄起步,殊不知古代的娱乐业和服务业比现代人想像的还要发达。
第206页 晴雯又没有什么绝技, 便只能想着从这游戏类入手。她想着正好借这院子里出过人命为伏笔, 编几个惊悚刺激的故事, 又将屋子重新装饰陈设成新奇有趣的样子。 说不定这样独闢蹊径,能多个赚钱的法子出来。 本来白夫人和黛玉都是反对的, 可听她和盘托出自己的计划却又都觉得可行,黛玉甚至还问她:「你银子可有不够?你莫要多心, 我不是想资助你, 我是想入股。」 晴雯:……姑娘,你还是资助我吧,没事, 我自尊心没那么强。 晴雯便找了中人来问那小院子的事情。 中人也拿了那边许下的好处, 想早点将这房子甩手出去, 便也打起精神帮着两头讲价。 终于晴雯以二百五十两银子成交, 那房主见房子终于能出手,迫不及待将手中的一些旧家具和陈设都尽数给了晴雯。 晴雯便寻了个好日子,敲锣打鼓放鞭炮的开始重新装修这新院子。她想了一下, 最好是做出异域风格,让人有耳目一新的感觉,经过初步策划, 觉得西洋风格很是不错。 如今京中已经有传教士活动,京师百姓对于西洋玩意儿多些好奇,由此入手最好不过。 晴雯便托人在扬州寻了个西洋的教堂,找了位传教士, 那传教士听闻晴雯要在京师弘扬西洋文化,又惊又喜。能为了自己心中理想前往异域传教的传教士大都是虔诚的信徒,并且本身具备医学、建筑学等能力,反正晴雯也只是要些建筑图纸,他便殚精竭虑帮晴雯画来,还给晴雯提供了些相应的摆件之类。 只不过那些摆件晴雯都笑着拒绝了,也不知道这位一心为上帝弘发的虔诚教士要是知道晴雯的密室做的是暗黑哥特系会是何等表情。 她将这院子做好,便用了从前的一些经验,装修完毕后就邀请了诸多姐妹们来玩。 林如海是死活都不让黛玉来这死过人的院子,当天就将黛玉禁了足,倒是白夫人自己带了枕云,同英莲一道结伴过来看看。 安媚儿、邓宝宁、槿姐儿居然都来了,贾府来的还有迎春、惜春两个人。 晴雯忙上去笑着相迎 ,她没想到安媚儿、邓宝宁、槿姐儿居然给自己面子会来,因为从前这些贵门小姐们玩乐时,晴雯不过是一介丫鬟,若是自矜身份的人,便会委婉拒绝。譬如今日里探春、宝钗、湘云便都没有来。 众人站在院门口,见院子收拾得齐齐整整,里外都刷着一层桐油,正散发淡淡的油漆味道,先齐声贊了一句。 晴雯抿嘴笑:「若是胆子小的,一会便不能进去。」吓得安媚儿先过来抓住她的手。 槿姐儿就打趣:「你跟着晴雯不行,得跟着武状元的未婚妻子。」这是在说笑邓宝宁呢,槿姐儿的小叔子温黎时居然考上了武状元,如今已经跟邓家提了亲,只怕不久就要小定。 宝宁大方,不过脸红一下就任由大家打趣了,她是个胆大的,先大咧咧问:「怎么这么多荆棘上墙?何不清扫?」 晴雯笑着说:「这便是要造园了,要营造出那种西洋式的氛围。」 再看那正厅的一排槅扇都挂着布做的蝙蝠,白夫人好奇:「原来这西域跟咱们一样,都讲究蝙蝠送福、」 晴雯哭笑不得,只好解释:「在西洋文化里,蝙蝠夜里出没,是个吓唬小孩的东西,人们提到蝙蝠就想起黑夜和未知,跟咱们不一样。」 白夫人这恍然大悟,不过槿姐儿还挺替晴雯高兴:「不管怎么样,你门口挂一排蝙蝠错落有致,倒是个纳福的好兆头。定会生意兴隆。」 晴雯笑着说:「托你吉言。」 进了正厅,就见屋内大范围挂着黑色、红色的绫纱,在风中飘飘荡荡,颇有几丝瘆得慌,惜春胆小,吓得和安媚儿抱做一团。厅正中国摆着几只枯树,旁边从樑上垂下一轮残月。树上还听着一只乌鸦。 白夫人贊:「古藤老树昏鸦!有意境!」 众人:…… 晴雯:……难道您不应该感到害怕吗? 再进入一个偏厅,却摆着一张西洋的大红穿金地毯,上面放着一套黑色桌椅,椅子还用大红色丝绒绷面,桌椅的线条都流畅繁复,布满层次丰富和精巧细緻的雕琢。 宝宁一眼就爱上了:「我陪嫁也要这么一套!」 晴雯扶额:祖宗,您带着这么一套暗黑家具,难道跟未来夫婿玩吸血鬼y吗 她笑着说:「这是我从泉州那边特意订制的家具,照着图纸做的。」 各间屋各有其风格,一众人看的津津有味,宝宁又问:「难道人来是看屋子?」 晴雯道:「是有一个个故事,来的人便要装扮成西洋人,在这故事里解密。」 宝宁直唿有趣。恨不得现在就来玩,晴雯笑着解释:「衣服还没做成,待成了我给你们各送去一套。到时候再请你们解谜来玩。」 待出了庭院,宝宁和安媚儿、槿姐儿自去归家不提,白夫人邀请迎春和惜春去府里探望黛玉,两人自然欣然前往。 待到了林府,见了黛玉,说了些上午的情景,黛玉就听得入神,晴雯不忍她被关在家里,就说:「回头你若是闲着无聊,我给你也送件衣裳,你倒可以穿着在家里过过瘾。」 迎春就说些贾府的事情:「那天府里出了件大事呢,原来家里后手不支,探春就暂且把老太太查不着的金银傢伙伙同鸳鸯偷着运出一箱子来,当了千数两银子,结果不知道怎么的,被大太太知道了,闹到老太太那里去,三妹妹才哭着说又要送南安府里的礼,又要预备娘娘的重阳节,还有几家红白大礼,至少还得三二千两银子用,一时难去支借。」
第207页 惜春在旁补充:「说起来我们姐妹间也就三姐姐是个能干的,她反问老太太,这事情只有我和老太太身边的鸳鸯知道,外人是如何知道的?问来问去,逼得大太太将鸳鸯卖了,说是鸳鸯说的。」 「三姐姐就冷笑一声,当初偷拿出来的时候,我就说不上半月的光景银子来了,我就赎了交还,断不能叫姐姐落不是。如今出了事我还担心连累姐姐,谁知道是姐姐背后下的黑手?」 黛玉沉默不语,这一遭她是知道的,只不过当时偷着典当老太太东西的是凤姐,当时被揭穿也是凤姐背锅,如今凤姐去奔自己的小日子了,自然是管家的探春来背锅。只不过探春到底是个未出阁的姑奶奶,还有些地位,敢直接反将一军,将那告密的人抓出来。 迎春在旁嗟嘆:「谁知道鸳鸯姐姐竟然是那种人?她不是素来讨厌大太太么?怎的还有这心思?」 惜春也不懂,摇头不说话。 黛玉就问:「那老太太可责罚了三姐姐?」 「那倒没有,只是嘆口气,从自己体己银子里拿出来些,让探春姐姐珍惜着花用。」 黛玉有些惊讶:「府上居然如此后手不接?」 迎春点点头:「可不是?不但如此,府里的下人或掷骰,或斗牌,竟开了赌局,甚至头家局主,或三十吊五十吊的大输赢。半月前竟有争斗相打的,乱成一团。」 贾家如今已经病入膏肓,黛玉不知道如何安慰她,便问她:「姐姐的嫁妆绣的如何了?」 说起自己的嫁妆,迎春眼中有了光彩;「给那边的回礼都绣完了,只单单剩一条嫁衣裙子。」 黛玉就给她出主意:「你多绣些手帕荷包之类,那边亲戚众多,万一有我们这边遗漏的,情急之下你也能宽裕些赏人。」 她是管过家的,做事自有章法,迎春就点头应是。 等迎春和惜春走了,白夫人却来问黛玉:「平日里跟你往来的那安媚儿,人品言行如何?」 黛玉猜测白夫人是今儿个见着了安媚儿,就想做媒,当下说:「她不是那咋咋唿唿的,性子稳重,人也不踩高捧低,人品贵重,最难得是待人平和,只不过早年间她脸颊上有疤痕,便心里总有些心结。」 白夫人想了想:「我娘家旁支有个子弟,家境贫寒些,只在乡下耕读传家,却是个读书的好料,已经中了举人,上次我带晴雯去娘家认亲,那位嫂子就托我看着点,看有无合适些的女子。我看媚儿倒合适,只不过还要问问那嫂子的意思。」 黛玉自打认识媚儿就知道安家在为她终身大事着急,便笑着出主意:「说起来两家还是亲戚呢,我的曾外祖母就是安家姑娘,两家算是结着老亲。您回头让爹帮您探探口风。」 等殿试发了榜出来,傅云飞居然进士及第,中了状元。 作者有话要说:  榨干了…… 关于迎春说的贾府一些财政困难的情况出自红楼梦原文 第117章 瑞文说服白夫人 英莲喜得好姻缘 封氏上门来寻白夫人说话, 原来如今甄英莲年岁渐长,封氏便想给她许配个人家,好叫她终身有个依靠(古代价值观,不代表作者价值观)。 白夫人想了一遭也毫无所获, 谁知道林瑞文去寻了黛玉, 期期艾艾说了半天甄英莲之事。 黛玉灵机一动, 笑眯眯说:「哥哥今儿个可是魔怔了不成?太太寻常的为人你是清楚的,哪里就辱没了英莲姐姐?」 林瑞文面上一红, 想说些什么,嘴角阖阖, 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自己这个哥哥惯常内向, 不是能言善辩的机敏人,黛玉便也不逗他,正色道:「哥哥莫挂心, 我这就去与太太说道说道。」 「哎哎哎……」林瑞文叫住她, 似乎又要说什么, 半天才憋出来一句, 「是我自己,甄家姑娘不知道的。」 黛玉拿帕子捂嘴笑:「我晓得,断不能坏了英莲姐姐的名头。」 她自去寻了白夫人, 打发完周围人,才小声问白夫人:「太太觉得,将甄家姐姐说与我家可好?」 白夫人一迟疑, 想起黛玉如今也大了,不当避讳这些,便说:「本来瞧着白家梅姐儿尚好……」 黛玉瞭然,这是要将白梅说与林瑞文的意思, 可想起哥哥的心意,她又想帮林瑞文一把:「梅姐儿诗词歌赋都好,难得的是品性端方,太太相人自有一套,不然也不会瞧中了梅姐儿了。」 白夫人就笑:「你这孩子,还绕着弯的劝我。难道我就不通情理到那种地步。」 黛玉不好意思吐吐舌头:「总是想哥哥以后日子过得太平些。」 白夫人素来是熟悉英莲的,英莲性子平和,又不失娇憨,封氏惯常也不作妖,安安静静在房里做针线,两人虽然是寄居于林府,却不是那种一味靠着别人,总是年节送些针线点心之类,有来有往颇有些骨气。 再想起黛玉所说,想必是林瑞文瞧中了英莲,白夫人便道:「本来中意梅姐儿,也罢,总是自己看对眼的称意些。」她自己今生没有得到有缘人,便想着让孩子们好歹能寻个称意的姻缘。于是叫来林瑞文。 林瑞文忐忑不已,以为白夫人要训斥他,或是不答应。等进了门见黛玉在后面站着沖他点点头,他才稍稍心安一些,上前行了礼。 白夫人就开门见山:「文哥儿也不小了,自然当晓事。我给你们讲一则故事。」
第208页 「一户人家,树小墙新不过是小门小户,那家做养的小娘子小家碧玉知礼善意,有个秀才初见时因着见这娘子长相惊为天人,于是千方百计求娶回家,可日子久了,颜色看腻,秀才又中了举人、进士,授了官爵,他这时候才觉察到家中的妻子既无雄厚有势的娘家人脉提携他,又无丰厚的嫁妆供他打点前路,便是寻常女眷家往来他的妻子都未受过家中教导不得章法,在娘家时她不过跟着母亲操持一家几口人嚼用吃穿,可等到书生当了高官有一大家子家产需得操持时,她原来在娘家时所学就有些不够用了,这当如何?」 黛玉在后面暗暗点头,白夫人这是担心哥哥被一时的好颜色所迷惑,因而将哥哥和甄英莲成就姻缘后的弊端事先告知他,好问他自己心里真实的想头。 林瑞文一愣,他显然未想到这一出。 白夫人端起桌几上的清茶,悠悠喝了一口,又道:「此时书生再看妻子,初见时的惊艷已经荡然无存,再美的姿色也经不住日久天长的磨搓,只余深重厌倦。而妻子也是心有怨怼,论才论貌,她在自小生活的圈子里都算得上上乘,可夫婿却还是不满意,她心里想,我家又无在说亲时存心隐瞒与你,当初是你家愿意提亲,如今又自己嫌弃我难登大雅之堂。是也不是?」 白夫人的善意提醒让林瑞文心里很是感激,可他自有一番主张,他坚定道:「既然说了要迎娶那甄家姑娘,我自不离不弃,大丈夫在世固然须得做出一番事业,可指着妻家的人脉嫁妆到底落于下乘。」 「你能如此想便好。」白夫人称许的点点头,「甄家不是羡慕富贵的人,封氏和英莲都是安贫乐道的性子,若能娶进门,也算是一门好姻缘。」 于是白夫人便先去寻了林如海,如此这般说与他听。 林如海颇为讶异,他有心觉得将白家的梅儿迎娶进来,可既然林瑞文自己心里有甄英莲,那不如成全了他,以免以后结亲不成反倒成了怨偶。当下就点了头。 白夫人又去寻了官媒上封氏那里提亲,封氏唬了一跳:「怎的这么快?前天刚与白夫人託付完英莲的姻缘,今儿就来了提亲的。」 官媒笑吟吟安慰她:「是天大的好事呢。」说着就一五一十将林家有意与她家结亲的事情说与她知道。 封氏一听,先是欢喜的一拍手,可转眼又愁上眉头:「林家势大,与我们不是一路的。再者,林家好心救了英莲,又收留了我们母女,天恩地恩,哪里好再赖上人家?」 官媒临行前白夫人给她许了丰厚的谢媒钱,是以官媒格外卖力劝说:「夫人此话差矣,连话本子都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既然已经相欠于林家,不若嫁过去辛劳操持家务、孝顺长辈、生儿育女、相夫教子,岂不正好报恩?」 屏风后偷听的英莲:目瞪口呆…… 封氏:…… 半响她才说:「此事事关重大,我家虽然落魄了,可我也读过几句书,知道齐大非偶,且待我好好寻思寻思,三日后给你答覆。」 媒人便应诺了。 等她出门,封氏就唤了英莲出来,原来她素来疼爱女儿,听见有人来说媒,就将英莲藏在屋里的屏风后面听动静,好叫她心里也有数。当下她问:「英莲我儿,你可有什么打算?」 英莲半响才从惊讶里平復出来,她素来敬重白夫人,感激林家能收留自己母女,更感激林如海能把她从人贩子手里解救出来,得了新生,却从未想过有一天林家会来上门说亲,将她聘进林家做儿媳妇。她说:「娘,林家这般门第,什么人家的女儿不能进门?为何非得寻至我家?莫不是怜悯我们罢?」 封氏也不明就里,这时候听得个小丫鬟通报,白夫人来了。 封氏忙起身相迎,奉了茶与白夫人。 白夫人见她母女穿戴朴素却浆洗的干净挺括,院子虽小却收拾的齐齐整整,屋舍简陋却擦得一尘不染,院子里种着几株晚香玉,屋内挂着几幅山水画,桌面上一个靛蓝梅瓶内斜斜插一株白梅,显然「身处陋巷又不改其乐」,暗暗点头。 她笑吟吟端起茶杯,让英莲暂迴避,才对着封氏和颜悦色说:「说起来呢想必那媒人也上门了,大姐知道我的意思否?」 封氏忙点点头,又急着说:「太太瞧得起我们家英莲,那是她的福气,可到底不是一样门户,英莲也被我娇养的十分不成器,没得嫁过去等不了家,反糟蹋了太太的心意。」 这才是疼爱女儿人家的正常反应,白夫人暗暗称许,不是一听到有大户人家上门就忘乎所以,而是担心女儿受了委屈,她当下笑着道:「您的忧虑我明白,只不过我家老爷的意思是等文哥儿过两年下场考了会试,最好有个进士的功名再成婚,这些日子,我们便先定了亲,好教莲姐儿跟在我身边学些管家理事、钱银粮食等物,莲姐儿是个聪明的,有这些时日,还愁学不出来?」 这可真是太好的安排,有白夫人手把手的教导,便是学个两年英莲也能操持这些家事,可封氏还有些犹豫:「不是我不识抬举,到底家世不同,委屈了文哥儿可如何?」 白夫人「噗嗤」一笑:「我们都是相熟的人家,便也不同姐姐耍那个花枪,我家文哥儿,听得英莲要说人家,巴巴儿央了我来说亲,就怕晚一步就来不及呢、」
第209页 屏风后的英莲不由得脸红,封氏一听心头大石才落地,原来是林瑞文早对英莲有意,有这么好的亲事,她还有什么不足呢。当下就笑着不再说别的,只给白夫人殷勤的端点心续茶。 过几天媒人来时,封氏自然欣然允诺。 两家就高高兴兴议起亲事。 因着林如海想等林瑞文考取了进士才成亲,两家便行了问名、纳吉两礼,算是定亲,单等着日后成亲。 封氏如今只靠着一个女儿生活,自然如珠如宝,见英莲终身有靠,又是林家这般心底敦厚的人家,她喜不自胜,就想去郊野的大觉寺去烧香还愿。 林家就让林瑞文带着家丁相护,黛玉因怕外人说英莲和林瑞文私下相会不规矩,特特儿带了自己身边一些人也跟随前往。 等到了庙里,封氏虔诚烧香点烛,向空中默默祷告。 英莲在旁边看着,知道母亲是在告慰父亲和外祖父,她不由得也有些心酸,也自去拿了香火蜡烛跟着念祷。 黛玉想了想,也拿了香火,她没有什么好求的,便只默默谢过素日里帮助她的满天神仙,后又一想,似乎这些仙人不一定是佛教,便又捻了一炷香,谢过佛祖不怪之恩。 等出了寺庙,却见前头大街上一位疯狂落拓、身着麻鞋鹑衣的道士,口中还念念有词。 封氏的脸「唰」一下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咕咕咕感谢在2020-07-29 18:08:33~2020-08-07 19:42: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飞天舞928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8章 好了好了谁好谁了红尘俗世谁仙谁俗 那道士脚下所踩麻鞋已经碎烂, 身着的鹑衣东一缕西一缕披在身上,口内念着几句言词道: 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 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 终朝只恨聚无多, 及到多时眼闭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 只有娇妻忘不了。 君生日日说恩情, 君死又随人去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 痴心父母古来多, 孝顺子孙谁见了1 他口中念念有词,封氏先是双手颤抖, 膝盖发软, 可转瞬吸了一口气,又勐的往前冲去,直杀到那道士身旁。 英莲自五岁走失那年就不见了爹爹, 等被林如海寻回后爹爹已经云游不见踪迹, 因此压根儿没想到对方是谁, 只是看母亲举止反常, 忙跟了过去,林瑞文和黛玉一行人也忙唿啦啦跟过去。 等他们走近,就听得封氏上前「啪啪」两下就是两个大耳刮子, 将道士打得原地趔趄了一下,封氏才指着他的鼻子叫骂:「好个狠心的贼!抛妻弃子离了家!如今见女儿一切都好,才来见女儿一面!」 她越说越恨, 索性团起拳头,在道士身上狠命捶打几下,旁边的英莲和诸人才恍然大悟:噢,原来这个是甄士隐, 甄英莲的亲爹。 噢,原来这个是我爹。英莲先是震惊了一下,復又一声不吭站在近旁,倒是林瑞文担心她,不动声色往她那边挪了一步。 那甄士隐受封氏捶打也不动,只是口里颠来倒去念叨那《好了歌》,封氏初听不清,等多听了几遍,心里怒火更盛:「我家女儿好日子,你当爹的倒来跟前咒她?!!!」 说着就在路旁店铺里抽了一根鸡毛掸子,没头没脑直冲着甄士隐抽打。 晴雯忙给店家付了钱。一行人都被封氏的举动吓愣了,一时没人反应过来,就听得封氏大骂:「女儿丢了我不急吗?寄人篱下我不苦吗?你个狠心的,为了自己解脱,居然跟道士远去,我掉了几缸泪你知道吗?!」 当年的日子歷歷在目:她本来就家业凋零又痛失爱女,寄居在娘家小心翼翼,不料有一天传来更大的打击:丈夫离家出走不见了!她又慌又忙,当时就晕了过去,等醒来又收拾心情帮他收拾烂摊子。 那道士脸上闪过一丝羞愧的表情,转眼又波澜不生,道:「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娇妻忘不了。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 封氏气得眼泪花都掉出来了:「你走后我给你立了衣冠冢,修墓的钱凑不齐,还是我熬了好几个月的夜绣了花卖给铺子里才凑出来的。之后别人劝我改嫁他人,我狠着心不嫁,就单等着你,你居然今日还说这种话来气我?!!!」 她手里的鸡毛掸子挥舞的更凶了,直用力狠狠抽过去,她边抽边骂:「我并没有说修道不好,可世人都各有志向,怎的你修道就高人一等?我在红尘苦修就矮你一头?还做出那副高傲的样子,似乎怜悯我红尘痴儿。要我说啊,红尘可比你在深山老林里难多了,说不定我在红尘里修反而比你山里修更精进呢。」 封氏打甄士隐时他毫不躲闪,可此时听到这话他的表情微微怔忪,似乎听了进去被触动。 封氏接着骂:「你若是一开始要修道谁拦着你?!你娶我做什么?生英莲做什么?等公婆去世了你自去山上修仙哪个拦着你?!!非要妻女都有了再说自己了悟了,将我生生抛给娘家离家远走,英莲还未寻回来呢,你就狠心抛妻舍子?!!道家我也略知道一二,没得见哪本书里说修道就要抛妻弃子?多少在家的道士?俗话说鸡犬升天,若不是在家修道,哪里来的几十口子人并鸡犬?我看你就是找个由头好躲开这一档子糟心事!」
第210页 她一手擦擦眼泪:「你是公公婆婆娇养大的,一向不会支应门庭,一旦家中遭受巨变你就受不了了要避世,可你想过没有,我又做错了什么?英莲又做错了什么?那尘世里我也颇听得几桩父母抛家舍业苦寻走失孩儿的故事,照我看那些人当成仙,而不是你这种毫不犹豫丢下老婆孩子的黑心鬼!」 她狠狠啐了一口,觉得如此方觉心头之恨。 甄士隐却不去擦,只口中喃喃道:「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子孙谁见了。」 封氏还未说话,倒是英莲先迈步向前行了个礼:「这位道长所言不妥,我娘待我如珠如宝,我自然要孝顺她老人家终老。再者,林家大人将我寻了来如同我再生父母,我如今要嫁入林家,自然也要孝顺林家二老。别人如何我不知,只是我甄英莲今日立下重誓:必当孝顺三位老人!」 她素来温婉,此时态度强硬,说话掷地有声,让众人都惊诧不已。就连那甄士隐,也哑口无言,半响才憋出来一句:「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黛玉实在忍不下去,迈一步向前冷笑着说:「今日你是来度封夫人的还是来度英莲的?你既然曾经做过尘世中人就应当知道俗世人最恨别人在喜事上诅咒,何况你还曾是英莲亲爹,何必这样做?」 甄士隐摇摇头,口中念叨:「红尘痴儿!」 黛玉气极反笑:「你既然做了道士,想必自认为不是红尘痴儿,既然一身道袍,想必也读过《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那我问你:内观其心,心无其心;外观其形,形无其形;远观其物,物无其物;三者既悟,唯见于空。你可是做到了?」 还没等甄士隐回答,黛玉就轻轻松松拍手笑道:「你眼里还有红尘和俗世之别,何谈形无其形?!」 「你口里这《好了歌》还计较尘世得失,何谈物无其物?!」 「你既然修道却对世人无悲悯之心,只知故作高深嘲弄世人愚笨,又何谈心无其心?!」 一顿诘问让旁边围观的一圈路人听得目瞪口呆,林瑞文一脸的佩服,晴雯:我想给我家姑娘打一排下跪小人…………………… 黛玉却不等甄士隐反驳,又道:「澄其心,而神自清;自然六欲不生,三毒消灭。所以不能者,为心未澄,欲未遣也。我看你一身道士打扮,说话玄乎其玄,可所做所为皆不是道家所倡导,莫不是你当时不敢面对人生,自己躲避现实,反而碰到了什么骗子、拐子,带你进了什么邪教的门?」 她说得轻松,旁边的路人也都点头称是:「是了是了,我们京里的道士都要么在城里救弱济贫,要么在京郊山里开荒垦田自己悟道,哪里有抛妻弃子的?又哪里来别人家门口疯疯癫癫的?更别说诅咒亲儿,别说修道的人,就是寻常百姓都做不出这等罔顾人伦的事!」 说着对甄士隐指指点点起来,晴雯忍不住憋笑,自己家姑娘别说,还真有两下子!直接搬出来道家经典,所谓「用魔法打败魔法」,一下就将那伪道士的嘴脸揭发的明明白白。 甄士隐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困惑,可转眼又消失殆尽,就想扭身离开,封氏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他。 甄士隐疑惑的回望,道:「贫道已是方外之人……」 「呸!」封氏啐他一口,「你还当我对你还有什么想头不成?疯不疯狗不狗的舍了妻儿,我强留住你好等你再舍我们娘俩一次?」 她略带羞涩的问旁边的店家:「可否借你笔墨纸砚一用?」 店家本人也站在店门口瞧热闹,对这个丈夫走后还给他立了衣冠墓并且没有改嫁将走失的女儿等来一手抚养长大的大婶格外敬重,自然欣然点头拿了过来。 封氏拿着纸笔道:「我也算是对得起你,对得起心。你走后这一切皆是我封家所教导,与男女之情无关。你休要觉得我拉住你是旧情难捨!」 「只不过既你抛舍了我,一言不合就出走了,那么这回我要写一封休书,堂堂正正休了你!」 众人咋舌。本朝礼教还算严格,哪里能这般任性行事?民间听过男女和离,听过丈夫休妻的,却没有听过哪个做妻子的休丈夫的。 林瑞文却上前接过纸笔:「我来写!」他自认识封氏母女以来就听了不少她们的故事,每一桩每一件都是血泪,寻常人家遇到一桩都够糟心的,可怜英莲母女竟全遇上了,而作为一家之主的甄士隐,非但没有抚慰妻子,带着她重振家业,反而自己大彻大悟出走了事。实在是够不负责任,当下就决定要站在封氏这一边。 封氏见未来女婿支持,心里高兴,她一仰头,道:「《放夫书》:十七入君家,孝敬二亲,事奉郎姑叔伯,颇得孝名,生女一名。」往日里那些好时光一一从她眼前闪现,她嘴角微微带笑,当初盖头初揭,谁知道那温文尔雅的少年郎,居然是个懦弱不堪扛不起事的性子呢。 她朗朗道:「后幼女不幸走丢,家遭大火,吾犹自不离不弃,携夫归娘家,然夫渐生怨、起别意,遂不知所踪。遍寻不得。妇痛不欲生,奈何高堂犹在,唯有缝补度日,为夫立衣冠冢,侍奉双亲终老。」她几乎不想回想那些在尘世中苦苦挣扎的日子,一滴泪落在地上,摔成八瓣,每一瓣都浸润鲜血。 围观的人群也都沉默下来,他们是市井小民,自然知道一个弱妇人在世间苦苦挣扎的辛劳。偌大一条街道,就只听封氏一人的声音迴荡。
第211页 「幸苍天怜悯,有大善人救得幼女,送至家里,又与我银两,母女依附恩人,方得将女养大,说与才貌仙郎。」 围观的人都又高兴起来,总算这夫人有个好下场。 「然……」她略一迟疑,眼中泪光闪动,才言辞坚决说,「意隔累年,两情称怨,唯愿放夫,当头取办!今诸街坊见证、六亲眷属,故勒手书,千万永别!为留后凭,谨记!」 封氏说完又看林瑞文写了两份,她自在两份上分别摁了手印。才递到甄士隐跟前。 甄士隐没动,他似乎是被吓到了。 封氏苦笑一声:「你当我从不识字,哪里会这么文绉绉的说话?这是我求了隔壁的一个秀才,让他写好,一句句教我生背下来的。我这些年一有空就一字一句念这些字,翻来覆去都熟了,原想回老家时在你衣冠坟前烧给你,如今遇上你正好,将这休书给你,你这么想抛舍我,如今有了凭证了。」 作者有话要说:  1好了歌来自红楼梦原文 我原以为这本书会很快完结,所以开了无缝衔接开了第二本,没想到这本一些人的命运时一句两句交代不完。 然后现在就很痛苦,因为两本书一本是明清一本是宋朝!!! 我得担心语言习惯、穿衣、陈设器具什么的会不会串了 好难! 如果有串了的,烦请小天使们提示下,我好改掉。 第119章 受苦妇人怒而和离 醒悟女儿愤而改姓 想来这么多年, 这个苦命的妇人就一人苦苦支撑,唯有那一字一句的休书在她口中惯常咀嚼,一句一字的念叨,直到翻来覆去滚瓜烂熟。众人都有些感慨, 在一旁的英莲更是泪盈盈, 自打她再回母亲身边, 就发觉母亲变得坚韧沉默,总是一言不吭的做活, 似乎总是憋着一口气一样,可谁知道她心里原来这么苦呢! 甄士隐嘴唇阖动, 却什么也没说, 只拿起印泥,自己也摁了手印,将其中一封揣在兜里。封氏拿到自己的那一封, 长长舒了口气, 松开了拽着甄士隐的衣袖, 低下头将休书叠了几叠珍藏在自己荷包里, 才道:「既然林姑娘说你这歌叫做《好了歌》,我这里,却是好了, 我也好了,你可以走了。」 甄士隐却没走。 「且留步,还有一事。」英莲站出来。 她眼眶发红, 犹有泪水打转,却昂着头不让那泪水掉下来:「我先前跟林姑娘学诗时,她教导我读过苏东坡学士的词,里面有一句『门前流水尚能西!休将白髮唱黄鸡。』, 我想人生在世,总要知难而进,怎可轻易被磨难打倒?」 「避世有何难?不告而别自己悄然远走即可,将烦心事和满园废墟抛给家人便是。自尽有何难?闭上眼睛刀一抹便可将无尽烦恼尽数抛下。」 「因此我觉得自尽和避世都不难,最难的,应当是收拾满园废墟,咬着牙再站起来,与尘世万千烦恼缠斗,与人间生老病死撕咬,所谓九死南荒吾不恨,我心岿然不动。」 「说的好!」路人虽听得一知半解,却也明白她的大意是说不要轻易放弃,要不折不屈与世间死磕。在座的谁不是红尘痴人呢?各个都咬牙在风尘里博一碗饭,当然觉得这位姑娘说得格外在理。 黛玉也微微颔首,她算是英莲的半个老师,教导她诗词,如今看她不仅悟了作诗,更从先辈大儒诗词中学到了做人真理,颇感欣慰。 英莲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后,长长舒了一口气,才下定了决心:「道长生了我,我又被人拐走,那时候道长便是当我死了,如此一来我也算是还了生恩,既然母亲和道长和离,我便请求改去甄姓,以后随母亲姓封。」 此言一出,围观的诸人譁然,纷纷议论了起来。「这?!」封氏也愕然,她忙走几步到女儿身边,担忧的问她,「莲儿?」 英莲嘴角浮现一个笑容,摇了摇母亲的袖子,示意她放心。可封氏怎么能放心?歷来皇上主张以孝治国,民间百姓更是讲究孝顺父母,怎么能容得女儿这样大逆不道的人? 英莲看母亲的神色就知道她的心思,她沖母亲轻轻点点头,才说:「封家外祖父和舅舅虽然脸色不好,却总算给了我们片瓦折身又救济母女,没有像父亲一般割捨我。既然道长一心求道,嫌弃我们母女是尘世中的累赘,不如我主动求去,省的拖累了道长修仙。」 她望向林瑞文,林瑞文贊同的点点头,示意他会支持她的决定,英莲说:「趁着今日偶遇道长,便跟道长言明,以后莫再沖我唱这好了歌,我自有母亲家人,若是有人再这般诅咒我家,我毫不犹豫便会打过去。」 甄士隐长嘆一口气:「世人难捨金银功名娇妻儿女。」 英莲嗤笑一声:「道长是修仙的人,我是个尘世间大大的俗人,我要织布绣花卖钱,好给母亲买她素来捨不得吃的江州水梨,我要嫁为人妇,教养儿女,我要在红尘里拳打脚踢博一方天地,我要与人世间生拉硬拽些金银俗物,我要我八十大寿还看着儿孙围着我抢夺我的贴身首饰,热热闹闹好过我这喧嚣不已的一生。」 「所以,道长的姓,我是不敢姓了,自此以后我便叫封英莲!」 甄士隐目光闪动,似乎是触到心事,又目光怔忪,似乎今天一天接二连三被惊吓得一脸惊愕。 忽然听得一声大喊。 众人再回头看,却见一位跛足道人,风一般的从街那边过来,抓了甄士隐的手便要走。
第212页 黛玉心中一动,沖他朗声道:「既如此,想必您也是位大能人,那烦请替我带个话:这天道,我违抗定了。」 跛足道人一顿,却不提防封氏往前一啐:「我呸!你个拐别人汉子的妖怪!」 黛玉的话如晴天霹雳,震得他找不着北,毫不提防的状态下居然就被封氏正中了一记。 晴雯担心黛玉,忙走到她身边攥住她的手以示抚慰,黛玉扭头笑眯眯回望她,两人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跛足道人抓着甄士隐一熘烟的走了。看热闹的诸人也散了,封氏看都没看甄士隐消失的地方,只拍了拍装着休夫书的荷包,格外满意。反倒是英莲,往他们消失的那方向多看了几眼。 诸人回去的路上,路过宁荣街后二里远近小花枝巷,就听得巷内传来哭闹声,下头的人打听了来报缘由。 原来赶上宁国公的贾敬老爷殁了,尤氏让娘家的尤老娘并二姐儿三姐儿一起住了进来,没成想尤家姐妹不是安分的。 贾蓉偷娶了尤二姐,,偏偏撞上了父亲贾珍与尤二姐不清不楚,贾蓉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与贾珍争执起来,惹得巷子里人人围观,要瞧这一齣好戏。 黛玉放下车帘,轻轻摇了摇头,这家人可真是荒唐。便吩咐僕从绕路,不从这府邸走。 待回了府,黛玉将今日之事禀告与白夫人得知,白夫人也只是感慨几句,又重新用英莲的新名字与文哥儿下了定。 过几天又传来消息,这几人要给尤三姐说与柳湘莲为妻,尤三姐以为终身有望,没成想柳湘莲向宝玉打听清楚尤三姐为人后,定要悔婚,尤三姐又羞又愧,直接自寻结果。 晴雯听了这事,嘆息一回,女儿家要立身总不能够,生在污浊家庭,父母三观不正,偏偏不能安贫乐道,只能说是自作孽不可活。 别个又没拿刀逼着你风流快活,你非要与众男子不清不楚的厮混,等想安定了,又要那男子不计前嫌接受你全部,岂不是白白委屈别人? 黛玉也听说了,想起柳湘莲的事情,可怜柳湘莲,好好儿被人说个亲事,倒最后要背条人命,无怪他最后被道士度走了。 不过想起来,也不知道这度走他的道士是不是那跛足道人? 黛玉想到这里就心里不舒服,她可不想那跛足道人多度一个人去。 柳湘莲殷实人家出身,后来父母双亡,他素性爽侠,不拘细事,颇有些游侠儿气概,从前被薛蟠调戏,他气得暴揍了薛蟠一顿,可还是手下留了情「知道他是个笨家,不惯挨打,只使了三分力气」。 过几年再遇上薛蟠被打劫,他仍旧挺身而出不计前嫌救了薛蟠,可见心里到底是厚道仁义的。 这样一个人,倒也算的上是「义士」,黛玉也不忍心他「训有方,保不定日后做强梁」,想点拨他一回。便找人寻了林瑞文来,要他出面去寻柳湘莲劝上一劝。 林瑞文不懂妹妹的託付而来,他就寻了傅云飞作伴,傅云飞听闻,自然仗义「且包在我身上!」 他寻了个交友甚广的朋友引荐了柳湘莲认识,待熟悉些傅云飞便与林瑞文邀了柳湘莲,席间先聊些如今东北地界上不安稳之事。 傅云飞是个有口才的,口中将那对方烧杀劫掠之事一一道出,听得柳湘莲义愤填膺,多次拍案而起,傅云飞见火候到了,才装作不经意说:「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可恨我家父兄皆在军中,长嘆息如今青壮想要投军的人太少。可惜我家中要我读书举仕,无法从军。」 柳湘莲灵机一动:「我是个来去自由的,我可以去!」 说着就携那龙凤对剑要去投军,做出一份事业。 消息放出去后他的狐朋狗友皆备美酒佳肴,在城外亭子为他送别,勉励他做一番事业。贾蔷、贾蓉也就无从提起与尤三娘的婚事。 听闻此事已经办妥,黛玉才舒了一口气,柳湘莲是个仗义的,她不忍心此人受无妄之灾走上歧途,也不愿他仗着一身武艺打家劫舍,不若让他将一腔热血用于保家卫国。 又过几天,黛玉去贾府给老太太送些自己制的点心。宝玉也凑了过来,黛玉如今见他面上总是淡淡的,有意无意的冷落他。 宝玉正想法子往黛玉那里凑,就听闻有人回话说在外做官的贾政捎信就要回来,宝玉急得在地上打转。 自打那次宝玉挨打以后,王夫人就格外偏疼宝玉,也跟着发愁,宝钗和探春等都笑说:「太太不用着急,书虽替不得他,字却替得的。我们每日每人临一篇给他,搪塞过这一步儿去就完了,一则老爷不生气,二则他也急不出病来。」 黛玉听在耳里,面上不显露什么,心里却暗暗笑,这个宝钗,也算是有趣。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不更了,好累—— 中午吃了麻辣烫,辣得肺腑里难受。 原来我汤圆已经退出吃辣界了吗? 第120章 题柳絮姐妹们各有胸怀抄贾府陪房们大显神通 当着王夫人的面欣然大方帮宝玉写功课, 可心里只怕恨不得跟贾政一般急切,逼着宝玉做功课上进。 说起来宝钗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催学夫子,每日里寻到机会便要劝谏宝玉几句,见缝插针的劝他学习, 说不好听的, 主体这个人是不是宝玉只怕也没关系。 换句话, 宝钗压根儿不喜欢宝玉,喜欢的只是一位理想的爱读书上进谋功名的贵家公子。
第213页 宝玉又不傻, 如何不晓得?因而虽与宝钗有些亲近,心里有时也会生出亲昵, 可总也算不上心悦宝钗。 黛玉摇摇头, 将那些胡思乱想都收回来,自打宝玉为了袭人闹到她家铺子上,她便对宝玉的任何事情都退避三舍了。 因而湘云宝琴二人也都临了几篇相送, 黛玉愣是一句话都没说。贾母瞧过来, 心里暗暗嘆气, 自己从两个孩子小时便为他们筹谋亲事, 两人儿时还焦不离孟,没想到如今长大了反而一天天的疏远了。 王夫人在下头也瞧见了黛玉的不理不睬。要是放在以往她自然颇为高兴,可如今…… 自打上次林家姑爷升迁, 她后知后觉发现林家是个宝库,就心里起了异样的心思。 前儿因老太太千秋所有的几千两都使了,几处房租、地租都没来, 王夫人左支右绌才应付过去,偏生五月间王子胜将侄女许与保宁侯之子为妻,贾家少不得要送上厚礼。今早上她还在为这事情愁着呢。 贾家内里如何,她作为当家的人最是清楚。没有人在朝中手握实权, 田庄商铺都经营不善,若不是有个元春在宫里做妃子,只怕连那些财产都保不住,而元春在宫里花费巨大,各种太监想个藉口就来家里刮银子,还不能不给,不然随便哪位在皇上跟前给贾家上上眼药怎么办? 可怎么才能有钱财入帐?没有子弟能读书入仕,也没个会经营管庶务的,那只有靠着媳妇们进门带的嫁妆了。 如今见了黛玉,心里的算盘就响的更强烈了。林如海在江南做官的时候,肯定没少娄银子,林家又是个绝户,何不吃这一注绝户财? 黛玉不过一介女子,等娶了黛玉进门,要么自己表现的强势些,要么自己以老太太的名义对着黛玉哭些不如意,还怕不能哄得黛玉将家财交出来? 等林如海去世了,林家又无子弟,那个嗣子不过是个外人,哪里会管黛玉死活?到时候将她磋磨死,这一注绝户财定能归贾家。 到时候还不是可着劲挑个新媳妇? 王夫人越想越高兴,当下瞧黛玉顺眼几分,又是让下人给她换热茶「如今这天虽然热起来了,也不能大意,反凉了身子骨。」,又是殷勤问她:「明儿王家做喜事,请了众甥男甥女乐一日。黛玉也去吧?」 黛玉冰雪聪明,略一转脑筋就知道王夫人的想法,她笑一笑,委婉拒绝:「王家做喜事,想必忙乱的很,我到底是外人,就不去给王家添乱了。」 贾母虽然不解为何儿媳妇变了主意,可见她主动抬举黛玉,心里也格外高兴,想着王夫人喜欢黛玉,黛玉便是嫁进来日子也好过些。 黛玉便自行告辞,没往王家凑。 第三日却收到姐妹送过来的诗笺,原来他们在家无聊,便起了桃花社,因见柳花飘舞,填了柳絮词。 想让黛玉评评高下,就给黛玉写了一封信笺。黛玉一看湘云所写《如梦令》中「空使鹃啼燕妒」的字句。 她不由得眉毛渐蹙,再看探春所写「也难绾系也难羁,一任东西南北各分离。」,宝玉所写「莺愁蝶倦晚芳时,纵是明春再见隔年期」,宝琴「三春事业付东风。明月梨花一梦。偏是离人恨重。」的字句,轻轻嘆口气。 晴雯和英莲正好来探望黛玉,也看了诗句,英莲问:「我看这些个姑娘们所做诗词,各个文采不凡,姑娘缘何不乐?」 黛玉摇摇头。 虽然与姐妹们多有龃龉,可她不想她们的人生充满坎坷。 再看宝钗的诗句:「韶华休笑本无根:好风凭藉力,送我上青云。」,说起来黛玉颇有些佩服宝钗执着的心态,便是无根的柳絮,她也想着要凭风而上,可惜命运偏偏让她做柳絮,享受那一刻的扶摇直上,又在风停后重重将她摔落下来。 不知道不觉到了贾母八旬大寿,黛玉便去给贾母贺寿。 待到了贾府,只见宁荣两处齐开筵宴,送寿礼者便络绎不绝,黛玉不由得暗自心惊,好一副烈火烹油的场面,再随口问了一个跑腿的小丫鬟,得知这寿宴要从七月二十八日起办到八月初五日止,想起贾府如今入不敷出,黛玉皱皱眉头,这王夫人到底会不会当家呢? 连她一个外人都瞧得出来贾府如今的窘迫,偏王夫人还要打肿脸充胖子,也不知道为何?也许是大家子的排场一时降不下去?也许是为了不想让外人觉得贾府在她手里败落了?也许是要革除弊病的阻力太大?也许是因着他们二房也不袭爵造的也是别人的家业? 反正黛玉瞧见那一片花团锦绣就心烦,她给贾母拜了寿,便藉口外头吵闹自去迎春那里下棋。 过不多时,鸳鸯却寻了来。道是有贵客来,贾母让去把史、薛、林四位姑娘并探春带去见人。 黛玉答应了,来至贾母这边,却见宝钗打扮的富贵大方,与平日里素雅风格不同,显得格外的郑重,嘴快的湘云先开口:「宝姐姐,今儿个可与往日不同。」 宝钗淡淡的只一笑,湘云便也不说话了。等到了前头见过诸位长辈,俱恭恭敬敬的请安问好。 外头的诸位夫人自然也称是问好。黛玉在心里暗暗嘀咕,既然要见外客,为何不让贾家三姊妹出来见人?毕竟这是贾家的宴席。迎春如今有婚约在身,自然不方便出来见人,可惜春呢?为何单单落下她? 贾府对家里的姑娘们这么不重视,要不是凤姐主意正,给迎春找了个好婆家,只怕迎春最后还要被贾家不知道卖到哪里去。
第214页 她正感慨,却被几位夫人笑着寒暄了几句,这些都是白夫人带着黛玉出去交际的时候认识的夫人,也都熟识,黛玉就笑着一一招唿一二。 南安太妃对湘云笑道:「你在这里,听见我来了还不出来,还等请去!我明儿和你叔叔算帐。」湘云也不憷,笑着和老太妃打趣。 探春眼里闪过一丝羡慕,湘云从前老在贾府暗示叔叔婶婶慢待自己,可实际上湘云的婶婶总带着她出席京里各家的宴席,各家的贵妇人们也都知道她。这么熟悉,便是卫家姻缘不成,又有什么好怕的?左不过在这些人家里再寻一家就是了。 可自己却不知道姻缘还落在哪里呢…… 探春咬紧嘴唇,心里涌出一丝不甘。 不过很快她的不甘烟消云散,原来南安太妃接下来就将她叫至跟前,仔细问她的日常爱好,还给她送了厚厚一份见面礼,比别人的都重些。探春一愣,可转念又想,或许是因着在场的只有自己是贾家的人,因此才能有此殊荣。 寿宴结束,黛玉便想只住一夜就家去。 晚上跟迎春躺在一处,聊些闲话。迎春小声道:「前些天我听人说太太因觉得家道艰难,就想把些出过力的老家人,用不着的开恩放几家出去,一则他们各有营运,二则家里一年也省口粮月钱。」 黛玉点点头:「太太这一招是不错,贾府的开支,倒有大半都落在奴僕手里,天下万没有拿着主子的钱惯着奴僕大手大脚花的,那不成供养了?」 迎春跟着凤姐管了几天的帐,也不是原来那种不闻不问的性子,当下就有些担忧:「如今我是有人家了,可府上这上下,只怕今后还难呢。你不知道,如今府上那些婆子们,掷骰斗牌,无所不玩,从前嫂子掌管家时,想着她们要熬困起见因而没有禁止。可如今她们渐次放诞,竟开了赌局,甚至头家局主,或三十吊五十吊的大输赢,常有争斗相打。以后总会生事。」 黛玉也无法可想,贾府就是个大筛子,她又名不正言不顺,压根儿管不着,便劝迎春:「你将自己门户紧闭,过些日子嫁出去便好了。等嫁到楚家,操持自己家上下便是,贾家人多事多,还是莫要沾染为好。」 迎春低头,脸上浮现一丝红晕:「知道妹妹是一腔好意。我自然不会去揽祸上身,只是瞧不过罢了。嫂子来往信件早劝过我。」 两人又说一回贾琏和凤姐夫妻的现状,得知凤姐如今身子保养得当,一儿一女环绕膝下,贾琏又爱重凤姐,她俩都为嫂子高兴。 因着夜深了,黛玉便歇在迎春这里,两人刚睡得迷迷煳煳,却听得外头有人扣门,黛玉先惊醒,推醒迎春。 下面的丫鬟就来报:「是大太太和太太的陪房,领着一众婆子,不知道要做什么。」 黛玉心里一跳,这可不是查抄大观园?算算时日,还有些日子哩,她就没怎么提防,没想到倒提前了。早知道如此自己今晚是就不住下了,黛玉心里暗暗懊恼。 却见周瑞家的与吴兴家的、郑华家的、来旺家的、来喜家的现在五家陪房还有王善保家的气势汹汹而来,对黛玉和迎春还算客气,说是园子里丢了东西,因而要查访一回。 迎春自然点头称是,于是这些人开箱倒笼抄检了一番,可能因着司棋是王善保家的外孙女儿,倒没有大翻检,不过一会子就告罪往别处去了。 黛玉心里知道,这般翻箱倒柜的满园子抄检,一则肯定是寻那十锦春意香袋的主人,二呢,是趁机整顿园内的风气,也好撵走几个人节省开支。但她又不好跟迎春多说。 这般一来,两人哪里睡得着觉?聊了一会子,好容易天露出鱼肚白,才闭上眼睡了一会儿,等天亮又着人出去打探消息。 果然丫鬟们来报。 道是探春命众丫鬟秉烛开门而待,还打了王善保家一个大耳刮子。黛玉的东西放在潇湘院,因着是亲戚她们便没有抄检,惜春那里只找出个入画,却不过是收着她哥哥的一些体己银子,惜春自跟太太求情,她如今深得太后爱重,时常与太后礼佛,在贾家也颇有些地位,因而王夫人允了,算是救了入画一命。却没想到宝钗也被抄检了。 黛玉一愣。 怎的与原本的不一样? 她记得明明是没有抄检宝钗的。怎么会突然变了呢? 是因为宝钗如今常住在贾府,贾府上下便当她是自己人? 应该有些关系,从前那书里有言,凤姐亲口说「要抄检只抄 检咱们家的人。」可扭头就去了潇湘馆抄检了黛玉,还找出不少宝玉的寄名符儿和荷包并扇套,虽然在王善保家的存心找茬时说出「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撂下再往别处去是正经」,可到底是抄检了黛玉啊。 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个同样的原因,这些陪房才不见外的大咧咧抄检了宝钗。 黛玉又仔细一想,是了,还有一个缘故是凤姐不在,昨夜里抄检的是邢夫人和王夫人的陪房,勇勐有余,可智谋不够,压根儿没想到亲戚那里不应该抄检,何况邢夫人和王夫人两人不和,便是王夫人的陪房们有心想要包庇宝钗,也禁不住王善保家的要兴风作浪。 至于为什么同为亲戚,黛玉却免了被抄检,多半是因为一来林家如今势大,他们谁都得罪不起,二来呢,黛玉昨晚住在迎春那里,也算是抄过了。
第215页 迎春想不通这些关节,犹自有些惶惶不安,黛玉便陪她去寻李纨讨主意。 进了门却见李纨拥衾倚枕坐在床上,和尤氏在闲聊,不知道是不是尤氏也知道了这件事,早上来寻李纨出主意。见了迎春和黛玉,尤氏自让她们坐下,又吩咐丫鬟赶紧上茶。 正寒暄着,却见宝钗进来。脸上连个笑模样也没有,干巴巴就说:「只因今日我们奶奶身上不自在,家里两个女人也都因时症未起炕,别的靠不得,我今儿要出去陪着老人家夜里作伴。要去回老太太、太太,我想又不是什么大事,且不用提,等好了,我横竖进来呢。所以来告诉大嫂子一声。」(引号中为原文) 黛玉一听,想必是宝钗心虚了,如此生硬的找了个藉口便要回家去住,当然是给贾府先前查抄她的举动做回应。 不过黛玉仔细想起来,从前没抄检宝钗的时候,宝钗也是这么跟李纨说了这一番话要自己回家去。只不过当时是因着要在人前避嫌,也不知道这回是因着什么。 李纨听说,只看着尤氏笑,尤氏也看着李纨笑。 两妯娌相视苦笑。还是李纨因笑着向宝钗道:「既这样,且打发人去请姨娘的安,问是何病。我也病着,不能亲自来瞧。好妹妹,你去只管去,我且打发人去到你那里去看屋子。你好歹住一两天,还进来,别叫我落不是。」 黛玉暗暗点头,李纨可真是个谨慎的,一点都不得罪婆婆,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她也不跟宝钗客气,明晃晃说「你好歹住一两天,还进来,别叫我落不是」,实际不就是是说「我知道你在撒气,不过我懒得理会你的花招。我只是个办事的,你别在我当值的时候让王夫人挑我刺就是了」,可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宝钗。 她何出此言?是知道了什么?还是身子倦怠所以一反常态懒得跟维护宝钗? 宝钗笑道:「落什么不是呢也是人之常情。你又不曾卖放了贼。」 黛玉听得眉头一皱,可也奇了怪了,宝钗素来说话稳重,讲究四平八稳端庄持重,却不知道为何今儿个忽然这般咄咄逼人? 难道是因为她被抄检了?不应该啊,原书里她没被抄检也是这番说辞,当时黛玉急着看过去,压根儿没有将这段放在心里,如今置身其中就觉得奇怪。 这般口不择言,难道……她真的是贼? 说起来抄检对外的藉口是「丢了一件要紧的东西,怀疑是园中丫鬟偷去的」,宝钗素来又治家有方,薛家的丫鬟压根儿没可能偷东西,她自己想必心里也有数,这时候难道不是跟黛玉一样,同情问候下贾家,同时作壁上观优哉游哉看戏吗? 为何这么急赤白咧要走?除非是她知道贾家要查抄的压根不是什么偷东西的贼,而是绣春囊? 迎春因问黛玉:「适才大嫂子不似平日和蔼,只呆呆的坐着,是不是也被抄检之事吓得? 黛玉摇摇头:「大嫂子当着东府的家,什么风波没有经过?哪里就因着这些小事吓着了?」于是凑到迎春耳边小声说:「听人说,甄家有几个女人,气色不成气色,慌慌张张的拿些东西去了上房,你莫要声张。」 迎春唬了一大跳:「前日里听人说甄家犯了罪,现今抄没家私,调取进京治罪。怎么又有人来?」她跟着王熙凤身边教养过几年,也不是个傻的,一下子就想通了其中关节,「难道……」 她与黛玉四目相对,黛玉沖她摇摇头:「这些事家中大人一意孤行,你在闺阁中不要操心,赶紧收拾日子嫁出去正经。」 迎春到此时才明白为何哥哥忽然要科举入仕,又为何嫂子带着她避开贾家住在京郊田庄,又为何他们夫妻二人放着贾家的权势不去利用反而自己撇的远远的,又到底为何给自己寻了个远在青州的婆家。 迎春有心要劝,可从何说起?谁会听她的话?是贾母呢还是王夫人呢、只怕她话还没说两句就被逐出去。 到底心里不忍,她寻了个时机去见贾母,趁着她老人家高兴,才委婉拿别人家的事情劝贾母:「**家本来败落了,可子弟争气,考上了进士,家里復又兴旺起来,如此看来家里子弟到底要读书,有个支应门庭的才好。」 贾母点点头,可没两天这话不知道被谁传到王夫人耳朵里,被王夫人误以为是迎春在贾母跟前上宝玉眼药,王夫人火气上来,趁着吃饭寻了时机暗暗刺了迎春几回,迎春又不是个傻子,自然听出来,面上装作没听懂,可等回去,心里难受,自哭了一场。 她不是哭王夫人讽刺自己,而是哭偌大一个贾家,竟然连个清醒些的当家人都没有,事到如今还想着自相缠斗。 作者有话要说:  被榨干了…… 今天吃了麻辣拌。 本来是吃白水煮豆皮、宽粉、各种蔬菜,美其名曰减肥 但太寡淡了所以加了辣椒、花椒油、生抽、醋、蒜泥、白糖等等,让它彻底变成一碗好吃的麻辣拌。 呃,少油了算是健康食品吧(自欺欺人中) 第121章 惑奸谗抄检大观园 避嫌隙辞别荣国府 仍回到那日, 黛玉与姐妹们在李纨房里坐着,看宝钗冷着脸口不择言与李纨告辞。 黛玉则坐在下首,心里翻来覆去琢磨: 说起来这十锦春意香袋的主人不管是在原书中还是在昨夜的查抄中都还没有找到呢。
第216页 因为觉得蹊跷,当日她细细看了那原书, 先不论这香袋两个是不是就是绣春囊, 仔细看起来其余地方也疑点重重: 第一, 司琪与其表弟的书信只写了潘又安随信笺赠与了司琪「香袋两个」作为信物,那说明这香袋是与信笺一起送给司琪的。也就是说时间线上是更久以前赠送的, 并不是潘又安和司琪私会的时候才给司琪的。 既然这样,那就随之产生了第二个疑问:退一步设想, 就算潘又安送的是春意香袋, 司琪会将情郎赠送的春意香袋贴身戴在身上吗?这时候就要想起凤姐的原话了「再者,这也不是常带着的,我纵然有, 也只好在□□搁着, 焉肯在身上常带, 各处逛去况且又在园里去, 个个姊妹,我们都肯拉拉扯扯,倘或露出来, 不但在姊妹前看见,就是奴才看见,我有什么意思」, 凤姐一个当权掌势的已婚媳妇尚且不敢戴,何况司琪一个未婚的丫鬟乎?所以可以推断这也不是司琪在走动时掉落下来的。 第三,再退一步,假设司琪和潘又安幽会的时候司琪忍不住又将这香袋拿出来了, 结果掉落在山石上被傻大姐捡了去,那么问题来了,潘又安不是送了司琪两个么?掉了一个,突袭查抄大观园的时候应当还能查抄出另外一个,那么另外一个呢?自始至终没有提及另外一个的下落。 第四,再再退一步,第二个香袋在司琪的包袱里被发现了,那为何审问司琪时司琪「低头不语,也并无畏惧惭愧之意」呢?司琪固然可以认为自己与潘又安的感情坦坦荡荡无甚好见不得人的,那为何连对「春袋」这等明显色/情猥琐的事情也毫无惭愧呢?唯有一种解释,那便是司琪并没有春袋,也不知道对方是在搜寻春袋,要不,至少会脸红一下吧?一个大姑娘家,可以坦坦荡荡面对自己的情愫,可是不大可能坦坦荡荡面对自己与人欢好被外人揭发的事。 而当时书里写「凤姐倒觉可异」,凤姐是什么人?掌家的媳妇子,以她的才干能轻易被煳弄?可见她也发现了疑点,只是天不遂人愿,凤姐「夜里下面淋血不止」,身体原因没有继续追究此事,只将司琪草草关押。 还好如今司琪和潘又安过了明路,两人定了亲,司琪每日不是忙着做迎春的嫁妆就是忙着自己的嫁妆,所以压根儿没有私相授受,此次也没有被抓住。 而凤姐,自然是远远和贾琏去了四川,更是没有摊上这些事,黛玉想起书里凤姐下红不止又被邢夫人百般为难有苦不能言的样子,不由得暗暗庆幸帮了凤姐一把。 话说回来,昨夜里大观园一阵闹,最终也没有把绣春囊的主人寻出来。这可怎么向王夫人和邢夫人交差? 宝钗仍旧立在当地说:「依我的主意,也不必添人过去,竟把云丫头请了来,你和她住一两日,岂不省事?」 在座的都微微惊愕,宝钗和湘云素日里好的一个人一样,湘云来贾府也定要住在宝钗所住的蘅芜苑,怎的宝钗就这么把湘云打发了?宝钗要求李纨关闭蘅芜苑,说明了自己也不在那里住了,看院子的人也不必添了,甚至连住在那里的湘云,都让她给自作主张安排与李纨同住了。 尤氏就道:「可是,史大妹妹往那里去了?」 宝钗道:「我才打发她们找你们探丫头去了,叫她同到这里来,我也明白告诉她。」 好一个薛宝钗。 平日里说得好好的什么姐妹情深,真出了事自己跑路,连与湘云告知一声都没有。早上起来,先打发湘云去寻探春,自己则来找李纨,乱刀快麻将要走的事情交待清楚。 今儿个宝钗过来辞行,她们还以为湘云也知道,可听宝钗所说,湘云想必压根儿不知。这可…… 在座的各位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不由自主对湘云涌起了同情。 湘云活似个憨憨,自小与宝玉一起长大,后面来了个黛玉,让宝玉处处维护黛玉,惹得湘云处处看黛玉不顺眼,寻着机会就要讽刺黛玉, 可她对宝钗却喜欢的不得了。 跟黛玉说「你敢挑宝姐姐的短处,就算你是好的。」 送戒指给袭人时说」我天天在家里想着,这些姐姐们再没一个比宝姐姐好的。可惜我们不是一个娘养的。我但凡有这么个亲姐姐,就是没了父母,也是没妨碍的。」 这些话都不是当着宝钗说的,可见不是场面话,在湘云心里,只怕宝姐姐端庄大度,雍容娴静,是天下第一的好人。 后来被宝钗算计了她的「螃蟹宴」,她还美滋滋夸宝钗「好姐姐,你这样说,倒多心待我了。凭他怎么煳涂,连个好歹也不知,还成个人了?我若不把姐姐当作亲姐姐一样看,上回那些家常话烦难事也不肯尽情告诉你了。」 可见掏心窝子的真将宝钗视作她的亲姐姐一般,连家常琐事都告知宝钗,谁能想到这个宝钗先是利用螃蟹宴踩着史家捧自己,又是外面大喇叭一样散播湘云的家事,听到史家叔父们耳朵里惹得他们冷落湘云。 如今又闹出这么一出。 屋里正尴尬着,还好下人来报:「云姑娘和三姑娘来了。」 屋里的几双眼睛齐刷刷都盯向了湘云。 湘云一头雾水,直到李纨吞吞吐吐告诉她:「宝钗要家去,蘅芜苑她也让关闭了,让你在我这里住。」 湘云脸色忽得变了,不敢置信的盯着宝钗,宝钗却顾不上与她解释,只草草说了两句,就告辞回房打点衣衫,不在话下。
第217页 黛玉瞧着湘云眼泪打转,心里不忍,就说:「大嫂子,蘅芜苑好歹是贾府的地方,薛家不住,别人就住不得了吗?」 李纨犹豫一下:「那倒不是。」 黛玉就说;「既然这样,还让湘云住着罢,她如此贸然出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被宝钗赶了出来,何必这么唐突?」 湘云抬起头感激的瞧了黛玉一眼,她要是真从蘅芜苑里搬出去,那可贾府里说什么都会有,还不如不动就仍旧住在原地。 尤氏脑子转了一下,想黛玉确实算是帮湘云出了个好主意。蘅芜苑是薛家暂时住着不错,可你有什么资格分配湘云怎么住?若不然,不是打老太太的脸么?史家一门两候,就由着你薛家安置人家大小姐的住处?要是真这样只怕史家连老太太都要怨上。 如此一来倒好,薛宝钗自走自己的,湘云住的好好的,说起来人家只觉得宝钗奇怪:怎的查抄了大观园以后,一样是亲戚,黛玉好端端的待着,湘云住的四平八稳,只有你薛宝钗走了?是耍小姐脾气,还是心虚? 黛玉想到这里,忽得心里一动,莫非这绣春囊真的是宝钗所为? 在查抄大观园前书里就交代过,薛蟠去外头贩卖货物,带来了两个夹板夹的大棕箱,里面夹杂了许多从姑苏贩卖来的特产。宝钗就拿来给大观园众人分发礼物。其中黛玉看见家乡之物,触物伤情长吁短嘆,因而黛玉对这一段格外有印象。 为何好端端的忽然写这一出? 薛蟠是个纨绔,他那里有这等外头卖的香囊最应该,如果是薛蟠买的,遗漏在粽箱里给了妹妹,被宝钗发现,又生了计策去害人,倒真的有几份可能。 毕竟宝钗当时与黛玉势如水火,老太太又多次明里暗里挤兑她,暗示不可能与她结亲,甚至想求娶她家亲戚来提示她:我贾府就是不顾门第想与你薛家结亲也只会跟心地善良的宝琴结亲,绝不会想迎娶你。 在这样的绝地,只怕以宝钗不屈不挠的性子,定会想出什么反击的法子,那么这绣春囊就是绝好的一招:府里掌管着诸事的是王夫人,定会查探绣春囊来龙去脉。在查抄的过程中任何一位爱子心切的母亲都会反覆思量。 无论绣春囊的女主人是谁,都会牵扯到绣春囊的男主人。要说是外面婆子媳妇带进来的还好,要是是府里的姑娘丫鬟的,那么涉及到的男主子只有两位:宝玉和贾琏。 贾琏又没住在大观园里,来来去去也就宝玉一个人。 王夫人想到这一点心里能不着急?她一心想着儿子上进,生怕儿子的那些丫鬟们莺莺燕燕「勾引了爷们」,如果被她发现绣春囊与宝玉有关,只怕生吞了那女子的心都有。 书里她不就是撵走了晴雯么?或许还会捎带手提防上黛玉。 如果这一招是宝钗想出来的,那可真是出奇制胜,藉助王夫人的手除掉了一些潜在的威胁,更让王夫人对黛玉生了警惕心。相当于在盯梢宝黛之事上多了一个助手。 可今生黛玉与宝玉并无瓜葛,宝钗这又是为何呢? 这回的思索并未耗费黛玉太多的心思。如今湘云与宝玉亲厚,更有一干小戏子芳官等人深得宝玉偏疼,还有个牛皮膏药一般甩不掉的袭人在三等丫鬟房虎视眈眈,柳家五儿更是一心想攀折宝玉。 宝钗手里的牌可谓不算多了,有这样的思索难怪她会做出这一出。 黛玉心里只是狐疑,却不能确认宝钗。 谁知道上午宝钗提脚刚走,下午大观园里就有谣传:说是昨夜巡查在宝钗所住的蘅芜苑寻到了一个绣春囊。 黛玉:?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陪伴,8月19日星期三起入v,从26章开始倒v,入v当天掉落万字更新 在读书的过程中也不断与大家探讨红楼里各种人物的命运走向,非常有趣,也从小可爱们的留言里得到了许多关于红楼人物的启发和鼓励。鞠躬感谢! 不想看收费章节的小可爱求下一个新文收藏呀,咱们有缘再见,再次鞠躬! 第122章 贼赃陷害所为何事 退亲说亲心有愧疚 宝钗那么性子的人, 做事哪里会留下什么纰漏,难道是别人贼赃陷害? 黛玉心里一激灵。 如今与宝钗一起住在蘅芜苑的外人是史湘云,黛玉压根儿没觉得是湘云的问题,湘云如果有那等阴谋诡计的能力也就不会被宝钗耍得团团转了。那么会是谁呢?这个人必须可以悄悄进入蘅芜苑放下绣春囊还不会被察觉, 而且她必须知道大观园里在查抄的是绣春囊。 对啊, 黛玉知道绣春囊也不过是因为她看过书知道了前机, 可那个贼赃人又是如何知道这么个物件? 除非…… 除非黛玉的推测是对的:最先拿出绣春囊给傻大姐的人是宝钗,那么这个贼赃宝钗的人能知道绣春囊是什么。要么是她无意中撞见了宝钗害人, 要么她是宝钗身边的人。 宝钗身边的人…… 等等! 黛玉忽得想起和宝钗一起住在蘅芜苑的一位小妾兰姨娘,那位兰姨娘是薛蟠在外头纳的妾, 与宝钗年纪相仿, 自打薛蟠被流放后就老被宝钗带进园里同住,听说与宝玉关系也匪浅,她是有机会知道薛家的事情, 一同住着, 她也有机会放绣春囊在宝钗的厢房里。 可听闻兰姨娘心底醇厚, 又为何会陷害自己丈夫的妹妹?
第218页 或许是正因此看不惯宝钗作恶?这黛玉就不知道了, 她摇摇头,就起身去拿些家里拿来的小玩意儿去寻湘云,算是安慰湘云。 黛玉是一点也不喜欢宝钗。她还记得从前有个细节, 仗义救下薛蟠的柳湘莲不知所终时,素日里浑浑噩噩只知欺男霸女的薛蟠还掉了几滴眼泪,神色低落, 在与店里掌柜伙计宴饮时始终耷拉着脑袋提不起兴致来。薛姨妈也是「心生嘆息」。 可宝钗却「不以为意」,压根儿不当回事,要知道柳湘莲救了你哥哥的性命,还认了你哥哥做义弟, 你便是做做样子也好,谁知道宝钗却说「今已经死的死了,走的走了,依我说也只好由他罢了,妈妈也不必为他们伤感了。倒是自从哥哥打江南回来了一二十日,贩了来的货物想来也该发完了。那同伴去的伙计们辛辛苦苦的回来几个月了,妈妈合哥哥商议商议,也该请一请,酬谢酬谢才是。别叫人家看着无理似的。1」(本处为分析宝钗引用原文) 你瞧瞧这说的是人话么?便是一位邻居去世了常人也会嘆惋两句,何况这是你家救过你哥哥的义兄?反倒心心念念想着给伙计们办宴请,理由是别人看着无理,也就是说在宝钗心里外人的看法非常重要,她拼尽全力要在外人跟前做的完美,处处合乎典制规范,做到连赵姨娘这般尖酸刻薄的人说起宝钗也要贊一句「大度得体」。 想到一遭事,黛玉不由得噗嗤一笑,她在书里虽然懵懵懂懂,可一开始看宝钗看得分明,说宝钗「心里藏奸」,可见自己还是有几份灵性的。 宝钗这么个性子,世间也不少见。世上有人便是如此:为人处事处处维护别人得体,初相识时你不由得被她的周到所吸引,可再深入交往,才发现这类人心思重、记仇,对任何人都没个真心,就连父母、夫妻、挚友,在这类人看来都是可以算计、论斤论两的交换关系。 再走近这些人,便感觉其内心充满了阴暗和黑暗,将世人各个都当作傻子,自己以玩弄世人于鼓掌而自傲。而与此同时因着处处压抑自己所以心理黑暗。所谓凡心偶炽,是以孽火齐攻。 怨不得宝钗要时常吃冷香丸,压制体内热毒,处处小心谨慎能不压抑么?像英莲、像惜春,虽然个性各有不同,但她们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内心一片澄澈,万物倒印其中却不会惹得池水波涛汹涌,而宝钗内心深处就是事事记得处处要小心,却还要努力维持表面的和平,长此以往,表面与内里割裂,只怕十斤冷香丸也不顶用。人还是不要与自己的内心作对为好。 黛玉没在贾府待多久,白夫人就打发人来寻她回家。说有急事。 嗯?能有什么急事?黛玉哜哜嘈嘈往家里赶。 等到家后,却见一位官媒人坐在正堂下首。 黛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白夫人见她来了,松了一口气一般沖官媒道:「实在是我家姑娘不在,我想问问她的意思。」 官媒人是知道白夫人是继母,心里还以为是继母不好做主前妻女儿的婚事,因而没有怪白夫人要过问女儿的意见,反而很是理解的点点头:「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白夫人就将黛玉带到正堂西侧的偏厅,小声问她:「镇南侯府又来提亲了,上回还能说傅公子科举未成来搪塞,可如今他中了状元郎,又让人遣了媒人上门,这可如何是好?」 黛玉摇摇头,白夫人问她:「你可是还不想嫁人?」 黛玉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从前是没想好,如今却是想好了不嫁人。」她抿抿嘴唇,「我去寻了傅云飞说。」 白夫人吓了一跳,又想想黛玉是个省心孩子,断断不会有私相授受的事,便张罗人:「我叫枕云去前头院子里请了晴雯陪你去,你也有壮壮胆。」 于是黛玉便约了晴雯直接去寻傅云飞。 傅云飞高中状元郎后应酬不少,他将能推的一概都推了,只闭门在家读书,听闻下人来报说黛玉求见,心里讶异不已,可又想到黛玉虽然表面上瞧着文文静静,内里却坚韧无比,自有一股子勇气,这像是她能作出来的事,便命小厮们传唤。 他在外书房见了黛玉。 黛玉一身竹纹青衣,简简单单簪一枚竹钗,一脸的坚毅,傅云飞倒有些胆怯,他知道家里是寻了媒人去给自己说亲,却不知道黛玉是为何要来寻自己对峙。 难道黛玉不满意自己? 傅云飞忐忑不安。 还是黛玉先出声单刀直入主题:「你去我家提亲,我家太太问了我的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1:本处为了分析宝钗引用原文,引号内都是原文。 有一个版本里薛蟠贩卖货物回来,里面有一段描写,大意是薛蟠过一会来问宝钗:妹妹你可误拿了我的东西。神色不自在。宝钗抿嘴一笑。 从这里就能知道宝钗拿的是绣春囊,但我记不清是哪个版本里了, 所以没有採用这种武断的说法,而选择在书中让黛玉自己推断。 我认为脂批就已经透露出痕迹:脂砚斋说「司棋一事,在七十一回叙明,暗用山石伏线。七十三回用绣春囊在山石一逗便住,至此回可直叙去,又用无数曲折,渐渐逼来,及至司棋,忽然顿住,结到入画。」 因为之前有次写白天司琪在山石后面提裤子出来, 大观园抄检前两章有个地位写鸳鸯逮住了司琪和潘又安私会,鸳鸯替司琪瞒住了没说。所以后文第三次出现司琪私会之后读者的惯性会认为是司琪的绣春囊,可脂批『忽然顿住』这一番夸奖就是在点醒读者。
第219页 你想原作者那么牛逼,难道会简单的铺陈三次?肯定是有伏笔。 但我也可能是过度解读, 类似: 鲁迅院子里有一株枣树,还有另外一株枣树。 汤圆巴拉巴拉答题五百字解读为何这么写。 鲁迅:爷院子里真有两棵树。 汤圆:红楼梦原着肯定高明!大声疾唿这里肯定有伏笔! 原作者:抱歉真没有。 希望有一天真本出来,来打脸汤圆哈哈哈。 另外有小可爱在下文问傻大姐捡到的事情也启发了我。 为何傻大姐捡到了? 红楼梦里面大部分丫鬟互相有同病相怜的习惯,总会帮忙在规矩之余帮助同伴度过难关。(例子太多我懒得写了),如果她们捡到谁还会捅出去? 我认为可以在傻大姐路过时躲在山石后扔出去,然后确保她找到后再拿走。而且傻大姐是最好的捡到者。只有她会将事情捅大,别的丫鬟很可能都不声张,譬如鸳鸯瞒住了司琪私会表弟的事情。 那么这么一想,为何傻大姐捡到了?可见不是偶然。 很享受这个与小可爱们一起解密的过程,相当于我们自己解读一遍红楼梦。我受益匪浅,谢谢! 本文8月19日星期三入v,从26章开始倒v,入v当天万字掉落。 第123章 诉衷肠公子表忠心被逐出丫鬟哭命运 傅云飞只觉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下一句就听闻黛玉说:「我不愿意。」 ? 傅云飞手脚都僵硬了,半响才挤出一句话:「这是为何?」 黛玉道:「当日我孤身一人进京,遇上老夫人,处处与我做主, 又寻了人来送我到贾府, 镇南侯府与我有恩, 可人总不能因着报恩将婚事错伏。」 傅云飞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他喉中苦涩, 脸上连个笑模样的挤不出来:「是我高攀了」 黛玉摇摇头:「你是极好的男儿,立得起家国社稷, 也护得起妻儿老小, 我对傅公子也极其欣赏,只是我心里有别的事要做。」 傅云飞这才脸色稍微好些,问:「是什么事可以告知与我么?难道是在我朝境内推广那土生作物?那我可以帮你。」 黛玉摇摇头, 若是那么简单就好了, 她想着怎么把复杂的事情说的简单些:「你知道什么是天道么?」 傅云飞有一瞬间的茫然, 转瞬才说:「《庄子》有云, 夫春气发而百草生,正得秋而万寳成。夫春与秋,岂无得而然哉?天道已行矣。可是这个天道?」 黛玉摇摇头:「与此类似, 却又有些不同,我说的天道是人的命,有人定了要死, 有人定了要被人害。」 傅云飞更一头雾水了:「那不是世人常说的命註定么?」 黛玉眼中闪过一丝黯然,晴雯怕她会掉泪,忙在旁边补充:「如果有一天有人告知你,你要娶谁, 要在哪年生子,要在哪年下葬,都已经安排的稳稳噹噹的,若是你不信,想反抗这命运,便会降下灾殃,你会怎么样?」 傅云飞从未想过这样的问题,他素来是个胆大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生最大的挫折也不过是去世了一位隔房叔叔,因而一开始压根儿没有想到这缘由,半天才说:「那要看天道给我安排的好不好?要是安排的挺好的,譬如四十岁上成为三品大员,我应该不会反抗,可若是要我四十岁上要饭,我肯定会反抗,是死是活,岂能让别人定了我的命数?」 不愧是喜欢黛玉的人,晴雯心里赞嘆一声,这气魄,这胆量,也不输给旁人。 却听傅云飞往前一步,急切问黛玉:「林姑娘,可是算命的对你说什么了?你莫要怕,那些都是骗人的。」 他面临这么大的打击还惦记着黛玉,晴雯心里有几份欣慰,黛玉不好意思摇摇头:「没有,是我做梦梦见天道要我爹的命,若是我反抗天道便要遭灾殃。」 傅云飞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知道心里的人并不是因为嫌弃他,而是怕连累他,傅云飞心里甜滋滋的,他激动的搓搓手,又觉得失仪,忙收回手,问黛玉,「你莫要怕拖累了我,我一力承担一切后果。」 黛玉的脸越发红了,傅云飞这么一来,倒像是她巴巴儿来要求对方赌咒表心迹一般,因而什么都说不出来。 还是晴雯见这两人都一脸羞涩说不出话来,主动说:「黛玉在查明真相前不想陷入婚嫁,一则是不想连累无辜的人,二来是她也无暇分神。」 傅云飞此时就变得无比热心:「你是怕林伯父遇害吗?要说起来,朝堂上想要林伯父性命的就那么几个人,到时候提防着便是了,难道天道还能自己拿刀来杀人?」 他说的风趣,黛玉和晴雯忍不住嘴角上扬,倒缓和了一下屋里不自在的氛围。 傅云飞这才说:「既然你不愿,那我便叫媒人不要再去,等你处理好这些事,再谈婚论嫁。」 晴雯沖黛玉眨眨眼,咯咯的笑起来。黛玉耳根都泛红,她福上一福就赶紧逃也似的往外头跑了。 晴雯肩膀也松动下来,她适才怕两人谈崩,手里都攥了一把冷汗,如今见尘埃落定,便与傅云飞告辞,自己也往林家去,见了白夫人,只没说细节,唯交代给她黛玉如今不想嫁人,傅云飞知道后仍旧想再等等黛玉。 白夫人单手抚胸膛:「阿弥陀佛」 她平日里严厉寡言,罕有这般母性流露的时刻,晴雯觉得少见,少不得多看两眼。却被白夫人看见,打趣道:「你呢?你何时出嫁?」
第220页 晴雯吓得往后一退,就想走,偏偏白夫人正在兴头,高声在后面逗她:「既然不想嫁人,那么做我关门弟子可好?」 晴雯慌慌张张就往外走,嘴里语无伦次念叨:「改日再来拜访!我要去看那密室逃脱院的生意 !」乐得白夫人和枕云在后头笑。 没想到可人居然在外头等晴雯。晴雯见了可人先吓了一跳,可人全身衣服只余了一件内裳,外头胡乱披着一件麻布褐色外裳,一看就是哪个粗使婆子的。 再看可人嘴唇角裂,眼角泪光闪烁,晴雯忙上前去扶住她:「这是怎么了?」 可人嘴唇阖动:「被太太赶出来了。」 什么? 晴雯忙叫林府的一个小丫鬟和自己一起把可人挪到自己暂住林府的院子里,叫人端一碗清鸡汤面过来,又自己给可人倒了一杯茶水:「你莫慌,慢慢说。」 可人抓起茶水,「咕嘟咕嘟」大口喝了下去,显然是许久未喝水了,她仰脖子灌完茶水后才缓过一个劲,面条端上来,晴雯劝说下她好说歹说才捞了几根面条,喝了半碗汤,这才说:「太太的陪房查抄大观园时已经对我多有不满,后头太太索性进了怡红院,冷着脸让人把我架出去。我无父无母,无处可去,便只好先来林府找你。」 这时候黛玉的几个丫鬟听到了消息,都来晴雯院子里探望可人,恰好被他们听见这句话,雪凤先惊唿:「好狠心!」又问可人:「你铺盖行李呢,我叫小丫鬟给你铺下,你先住下再说。」 可人感激的沖她点点头,才说:「两个婆子把我架出去,我贴身的衣服被撂出去,余者都被留在了贾府,还是二门外一个婆子从前受过我的恩惠,见不得我受此折辱,将自己的外裳解下来匆忙给我系在身上。」 这时候黛玉也赶了过来,她静静摆了摆手,示意不用给自己行礼,又坐在院里的紫藤花架下,听可人说话。黛玉知道可人性情爽利,口角锋芒,生得又好,自打晴雯从宝玉房里走了以后,可人就是怡红院里头一个乖巧美丽的人儿。想必是被小人带累。 可人还在那里犹自垂泪:「太太又审问我们谁是和宝玉一日的生日,先前那个蕙香的丫头你还记得吗,后来改回本名了叫做四儿的,是同宝玉一日生日的,也被太太撵了出去。」 黛玉知道这是绣春囊之后的余波,那绣春囊没有查到宝玉身边的丫鬟身上,却成功让王夫人生了警惕,若这是宝钗所为,那么她已经算是达到了目的。 可人还在细说有哪几个丫头被赶了出去:「太太还说芳官成精鼓捣起来,调唆宝玉,无所不为,发起狠来不止她,还有上年凡有姑娘分的唱戏女孩子们,一概都赶出了园子,都令其各人干娘带出,自行聘嫁。这一场赶走了怡红院三个姐妹。」 黛玉的丫鬟都认识这些丫鬟,嘴快些的雪凤先开腔:「这可不是将生得好些的都赶走了!」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可不是?可人更是哭了起来:「谁知道生得好倒成了被撵的凭证!我平日里做活仔细,又不往宝玉跟前去,哪里就背上个勾引主子的罪名!」 她被冤枉心里憋屈的紧,越想越伤心。她更多的是要面子,素日里过着副小姐一样的日子,别说小门小户,便是体面些的小官之女都不及她们过得体面尊贵,可谁知道哪天被人给赶了出来,也不知道从前那些被自己奚落过得罪过的人会怎么看笑话呢! 晴雯见她抽噎,知道她的心病,忙安慰她:「你反正也到了年纪,正好出来婚嫁,这么被撵出来还省 了自己交的赎身银子呢!」 雪鹤轻轻咳嗽一声。有这么安慰人的么? 晴雯这才察觉不妥,又换个角度:「你想啊,反正王夫人见是个生得平头正脸的就担心勾引自己儿子,恨不得都撵出去,难道贾府上下各个都是瞎的?你们行得端走得正别人就是议论也是喟嘆你们命不好,不会说你们不好的。」 「再说了,撵走的人不尴尬,留下的人才尴尬呢,现在大家都知道留在怡红院的是丑到连太太这般多疑的人都不怀疑,那么以后婚配还是做人不都是被人笑话?这可是一辈子的把柄,七老八十牙都掉了死对头还会笑话她们丑的太太都放心。」 饶是气氛有些沉痛,众丫鬟们还是被晴雯逗笑了,可人也抬起头忍不住笑了一下。 晴雯见状加大火力劝解:「你难道还要怪自己长得太美?爹妈生成这样你有做错什么么?再说了你看横竖都要走,自己啥都不拿他的干干净净走出来好,还是被王夫人一个不顺心胡乱配一个小厮好?」 对啊,可人这才醒悟过来,要是像芳官那些小戏子一样,被王夫人託付给她们的干妈,让自行婚配那才叫惨呢。可人无父无母,自然只能主子做主,王夫人又恨着她,到时候胡乱外院指个品行不好的小厮怎么办?或是故意寻个酗酒打媳妇的老汉又怎么办? 第124章 捉襟见肘贾家式微 媒人提亲老爷自得 她想起这一出, 吓得脸都白了,忙点点头:「还是出来的好。」 众丫鬟也都跟着松了一口,如果说她们原先禁锢在思维定式里,觉得撵出去没有在主子家做工有个依附好, 如今听了晴雯这一番分析, 都觉得有贾府那么一个主家, 还真不如在外头逍遥自在的好。 可人缓过劲儿,又给院子里姑娘和丫鬟们讲王夫人当日所为:「太太指着我们大骂, 难道我统共一个宝玉,就白放心凭你们勾引坏了不成?」她撇撇嘴, 「谁稀罕勾引坏宝玉?我看是宝玉自己举止不尊重, 整日里不是吃那个丫鬟唇蜜,就是舔那个丫鬟脸上胭脂。也不知道是学的谁。」
第221页 这话就说的促狭,黛玉知道可人是被撵出来心里不忿, 因而也没有介意她说话粗鲁。 可人垂首说:「却不知道为何太太满屋里搜检宝玉之物。大凡略有些眼生的, 都一併命收捲起来。还说什么这才干净, 省得旁人口舌。要说昨儿个不是陪房婆子们查抄了一遍了么?怎的又查抄?」 黛玉知道是绣春囊成功引得王夫人担心起了宝玉, 她沉默不语。 可人还在那里纳闷:「做夫妻的话是四儿与宝玉私下的玩笑话,怎的还落到太太耳朵里去了,还有些我们素日和宝玉的私语也不知道太太是如何知道的……」 晴雯不假思索:「必然你们屋里有个耳报神。」 「啊?!」可人转头过来一脸震惊, 半天才反反应过来:「可不是!不然我们关上屋门说的玩笑话哪里就传出去了。」 晴雯连猜都不用猜就说出第二句话:「此人肯定是袭人!」 「啊?!」可人这回又是思忖一下,「肯定是她,不是她就是麝月, 反正这些人都一个模子里套出来一样表面装得规矩本分,实际奸猾着呢。」 其余丫鬟就纷纷与可人同仇敌忾了一下,毕竟都是混职场的,谁都不希望自己能遇上这样奸细一般的同僚。 可人被晴雯这么一开导, 又被众多小姐妹们簇拥着骂了半天奸细,情绪明显大好起来,就开始八卦些贾府的事:「说起来贾府如今也不行了,早走早好。」 「怎么讲?」黛玉倒对这个挺感兴趣。 可人说:「那天东府里珍大奶奶过来老祖宗跟前说事,没成想到了饭点留下来吃饭,下面的人猝手不及,就只能端一碗白米饭上去。」 东府里珍大奶奶是指尤氏,贾母素来吃的是碧梗米,按照正经礼数应该端一碗碧梗米给尤氏才对。丫鬟们平日里往来京中人家,自然知道这其中的道理。 雪鹤就问:「难道贾府厨房这么省?贾家老太太就坐视不理?」 可人道:「也不是,老太太见珍大奶奶吃的仍是白米饭,也过问了,鸳鸯回,如今都是『可着头做帽子』了,要一点儿富余也不能的。」 这话可有几分不吉利了,府里的丫鬟们不由得啧啧出声,她们从第一天上主子身边伺候,就得了嘱咐,一定要注意不能说丧气话。没想到这位鸳鸯姑娘这般大咧咧。 可人又说:「还是太太觉得她说的不像样子,又赶紧回话说这一二年旱涝不定才使得庄上的米都不能按数交。所以都是可着吃的做。」 雪鹤插嘴:「难道主子们哪天胃口大开,想多吃一顿也不能够么?」 她这话却问的好,寻常富贵人家厨房里做饭都是只多不少,贾府却已经要可着人头做,而且还要按照定量做,连些盈余都没有,可见真是败落的厉害了。 就有丫鬟安慰可人:「你好歹离了那家,不然主子们都米饭可着人头做,难保哪天不会给下人连糙米饭都撤走。」 可人是个心大,思来想去一脸的庆幸:「可不是?贾府连个整支人参都凑不齐,哪天太太配药,也只有些参膏、芦须,稀落落几根不成个样子。」 晴雯见黛玉坐在那里不说话,知道她是为贾府担忧,当即劝说她:「贾家如今当家的人是王夫人,既然她任由家里败落,想必自己心里也自有一番筹谋,如此一来我们又何必替别人家愁?」 黛玉点点头,也不再去想这事。又问可人去处,可人自己呢与晴雯不同,她还是想靠着一户大家大户的做活,觉得这样比单打独斗要安全些,黛玉就收了她的身契,让她以后留在林府过活。 今日晴雯猜测王夫人自有筹谋只不过是安慰黛玉,没想到过了两天居然被她们真的知道了王夫人的筹谋。 面对贾府千疮百孔的财务漏洞和无以为继的现金流,贾府的当家管事太太王夫人想出的筹谋就是派了官媒人来林家提亲。 黛玉院子里那些丫鬟们先炸了,别的不提,可人的遭遇就让她们对贾家没什么好感,又从可人那里得知了贾府如今揭不开锅的惨状,谁还想让自己家姑娘嫁出去呀。 于是一个个的都偷偷趴在正堂侧面奉茶的阁子里偷听,白夫人也知道她们的心思,就让枕云装作没看见这些丫鬟,由着她们将官媒人的话一来二去听清楚。 这官媒人也是个人才,先从衔玉出生说起:「说起这贾家的公子哥儿,当初出生可是名动京城呢,要说这天底下有几个人是口含玉石出生的?那可真是贵不可言啊!」 白夫人冷冷道:「对啊,这天底下有几个人是口含玉石出生的?皇子们都没有衔玉出生,怎的一个五品小官家里倒敢宣扬自己家孩子是衔玉出生的?再贵不可言还能贵的过皇家去?」 媒人擦擦头上的冷汗,又说:「贾家这位公子聪明乖觉,不是我老婆子信口开河,外头的公子哥儿百个不及他一个呢。」 白夫人冷冷道:「既然是聪明乖觉,那为何如此岁数连个秀才都每没中?」 媒人:…… 她如坐针毡,调整一下坐姿又说:「这贾家公子上头还有个当贵妃的姐姐,如今正的盛宠,那可是实打实的国舅爷啊!」 白夫人眼神冷冷扫过来:「正经国舅爷只有皇后娘家兄弟,一个贵妃固然比我们林家尊贵,可也不能托大说自己是国舅爷,不然御史能参得贾家直不起腰来。」
第222页 官媒脸上青一块红一块,她想来想去,终于说:「这贾家公子舅舅家是王家,如今王子腾大人镇守边关九城,圣上倚重的很。」 白夫人不为所动:「那你应当为王家说亲啊,说什么贾家?到底离了一层,谁还顾念这情谊?京里谁家没几门显贵亲戚,又谁家没几门穷亲戚,人人都以亲戚看往来,那岂不是乱了套?」 官媒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坐卧难宁的,她说媒多年,哪里遇到过男方吹牛皮吹的这么厉害,到女方家里被一条条打俩的?心里不由得恨上了王夫人,要不是王夫人将这些事情拿来脸上贴金,非要一条条说给她听,她何至于如今被人揭穿? 白夫人淡淡笑道:「两家虽然是亲戚,可到底隔着一层,或许那头觉得自己家公子哥不错,可做父母的总要偏疼女儿,哪里就会不问根底就将女儿嫁过去。何况……」 她故意停顿一下,才做出讳莫如深的表情:「何况正因为是亲戚,才比外人知道的多,知道这贾家一些事,更不想让自己女儿嫁进去!」 媒人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位夫人从她进来就一直不对劲百般嫌弃呢,原来根子在这里,想起自己从前隐隐约约听说的一些传闻:什么贾家东府脏臭一窝,什么贾家在外头放印子钱,什么父子同争一女。她心里顿时有了数,从前还当这是大家族里内讧故意传播的谣言,如今见白夫人这举止倒真的是信了真。 她忙站起来告辞,口里不住的向白夫人道歉:「真是那边瞒我瞒的很,我还想着知根知底的好姻缘,却没想到既然是知根知底为何不早定下来。」 白夫人要的就是这效果,她笑吟吟端起茶送客:「不知者不为怪,哪里就怪您了!」 媒人心里谢过白夫人的同时,也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不再给贾府说亲了! 「什么?林家断然拒绝?」王夫人听完官媒的话就愣住了。 官媒皮笑肉不笑的道:「我的好太太啊,您家这档子事可真是难跑,我原以为是两家都有默契只让我去走走过场呢,谁知道人家林家压根儿没有这心思。」 王夫人勐一听,被这些话震动不已,她原以为以贾家的气派、以元春如今的地位、以宝玉的人材能让林家迫不及待的答应呢。 如此一听,林家居然压根儿就没有瞧上她们贾家。 「可我们贾家哪里不入他家的眼……」王夫人一时顾不上气,只站在当地喃喃自语。 媒婆眼皮子一抬:「您可别说,人家二品大员的女儿,嫁妆又丰厚,人我也见着了,长得好行为举止端方,便是进宫当个皇妃也绰绰有余!」 她心里有气,故意将话说得沖些。 王夫人生气不已。她可压根儿没想到会被拒绝,当初老太太不是老是想把黛玉嫁进来么?自己问老太太讨主意去! 第125章 王孙公子终无缘 玉粒金波噎满喉 贾母阖起眼睛老神在在, 外头的日光从窗扇里照进来,窗扇的影子落在她脸上明暗一片,越发让王夫人琢磨不透她的想法。 当初她要去贾府提亲的事,先是与贾政商量了一二, 贾政自然是无不允的, 林家势力正劲, 林如海又是进士,贾政整日里附庸风雅, 自然对正儿八经的读书人有发自内心的一种敬畏。贾政一听王夫人的提议就很高兴:「妹妹去得早,我们能将外甥女娶进来也好照应一二。」 王夫人在心里不以为然:指望贾政照应黄花草早凉了! 当家老爷可真煳涂!整天里就知道与些依附于贾府的清客高谈阔论夸夸其谈, 连自己夫人背后里捣了多少鬼都不知道, 要不是林如海步步高升,黛玉又有乡君的头衔,贾府里各种风言风语都能折磨得黛玉睡不着觉。黛玉要是王夫人的女儿, 只怕王夫人从坟里爬出来咬死贾政的心都有! 不过到这个年纪也不好不给他几分当家男主人的尊严, 王夫人温婉一笑:「老爷说的自然是好的。」 贾政得意的捋捋鬍鬚, 又思忖一遍:「说起儿女亲事, 在府里的妙玉,从前她家先祖与咱家先祖有些缘分,但她家比咱家还高一等, 你若有了时机,倒给她用心寻摸人家。」 王夫人隐约知道些妙玉的旧事,因着说:「她如今是修行之人, 只怕不好再入红尘谈这嫁娶事。」 贾政不以为然:「她当初为了避祸,如今也许多年了,既然是带髮修行,总还要嫁人为好。」又颇为遗憾的说, 「从前我还想将她说与宝玉,又怕宝玉读书愚钝反埋没了人家。」 王夫人在旁吓得心惊肉跳,暗自嘀咕:您可别说了。妙玉那家世,那身世,哪里是我们贾府敢接手的? 好在贾政对儿女之事并不操心,也不过提了一嘴。 王夫人跟贾政说完后便一脸喜色去寻了老太太,说完之后老太太也颇为贊同:「玉儿我瞧着是个好的,难得你有心,瞧中了她做儿媳妇。」 如今鎩羽而归,王夫人倒要看看老太太有什么招数,谁知道等了半天,贾母才说:「既这么着,也就罢了吧。」 啊? 王夫人一脸不可置信,老太太最喜欢黛玉了,就连府里的丫鬟小厮都能看出来老太太想将两个宝贝蛋儿凑成一块的心思,怎的如今求娶失败,她居然也不作为一二? 难道是老太太对自己这一房有意见?不对呀,就算是查抄大观园老太太也是恼恨大房居多,当时大老爷为了赔罪送来一碗鸡髓笋,老太太也不过略尝了两点,便命将那两样着人送回去,还说以后不必天天送。这不明摆着当着贾府上下打大房的脸么?怎的如今又厌弃了二房?
第223页 王夫人张了张嘴,又合上,又忍不住张嘴问:「老太太,您是玉儿的外祖母,您出面与姑爷说一说,总好成的。如今林家势大,与我们贾家也大有助力,先前姑爷的继室我们贾家没参与其中,如今黛玉的婚事总不好就这么悄无声息的罢休……」 贾母睁开眼睛,脸上褶子动都不动一下:「正是林家势大,指望他们以后照拂一二,才不能再去求亲了。」 王夫人不懂:「做了姻亲才好照拂,两家如今情分越发淡了,以后还怎么指望人家呢?」 瞧着这个不成器的儿媳妇,贾母心里嘆息一声,不由得想起当年给贾政迎娶媳妇时自己的考虑,只觉得是次子之妻无甚大碍,又想藉助王家的权势,谁知道这个儿媳妇脑子不好人贪婪,掌家管的一塌煳涂吧,人又恶毒好陷害别人。 但事已至此她还要耐心教导儿媳:「这次提亲总归是我们高攀了,但林家不允算是欠了我们一个人情,下回我们贾家有什么要紧事要他们帮助的,有这遭由头在前,林家也不好太过回绝。」 王夫人还是不懂:「我家如何高攀?要不是林家如今蒸蒸日上,大家又是亲戚,我是提也不想提的。黛玉那身子骨,难道林家还指望着她配个才貌仙郎?」 唉,蠢笨如斯,又自大轻狂。贾母耐住性子:「林家姑爷是从二品,眼看着就要升官,皇上又正春秋鼎盛,他进士出身简在帝心,便是五十岁之前入内阁当个一品的大学士都使得。这样的人家,便是配个郡王乃至入宫为妃都使得,我家怎么不算高攀?」 王家不怎么注重对女儿家读书的培育,是以王夫人不太懂朝堂形势,可她还有一大片歪理:「家里老爷虽然只是个四品官,可咱家祖上是立下汉马功劳的,何况宫里还有贵妃娘娘撑着,外头大员固然受荣宠,可哪里有枕边人说话便宜?」 贾母几近要被这媳妇给气死:「既然说起贵妃,贵妃娘娘在前朝能有什么援手?她王家舅舅虽然官位显赫,可是是镇守边关的武官,能得什么助力?真有什么事有个姑父撑着总不至于反了天堂去。」 说起宫里的贵妃,王夫人总算还有些慈母心肠,被贾母说了这么多林家的好处,她又燃起了希望:「那……老太太……当真不再提亲么?」 贾母摇摇头,再抬头眼睛里已然全是坚毅:「不仅如此,你还要记住不能再去招惹林家,全按照亲戚之礼礼貌待她,等以后有什么十万火急之事才好上门求人家。 」 王夫人嗯了一声,犹自有些不甘心。又问:「既然林家不允,宝玉也到了年纪,您看要不要给寻摸个别的人家?」 贾母对此事倒上心:「林家本是上选,奈何姑爷不愿玉儿嫁进来,第二瞧着好的,便是宝琴,谁知她又许了人家,只不过梅翰林家到如今也不来接宝琴,更不提婚事,莫非有推脱之意?既然梅家不愿结亲,我家倒可以提亲。」 王夫人一听就不乐意了,她从前一心跟薛家结亲,可薛蟠处处不成器,还害得元春在皇上跟前失了面子,让她心里对薛家犹豫了。而且就算跟薛家结亲,也应当是与宝钗啊,怎么能与隔房的宝琴?当即就道:「既老太太要与薛家结亲,怎的不与宝钗?宝钗这孩子性情平和,为人周到,府里上下莫不贊她好的。」 贾母心里如今只剩下失望,只说:「她从前与湘云好的一个人似的,怎的园子里出了事二话不说就丢下湘云自顾自的走了,这样的媳妇娶进来,若是贾家有了什么事,难保她不会自顾自的也走,今日之湘云莫不是明日之你?」 王夫人不以为然,只当贾母还计较着宝钗给湘云没脸的事情,毕竟贾母是史家出嫁的姑太太,偏心娘家外甥孙女也是有的。因而并不往心里去,嘴里只敷衍:「凭我们怎么看人呢,也越不过老太太去,您只管瞧着哪家好,我央了官媒上门提亲便好。」 贾母又问:「宝玉如今大了,总要知道些人事,你也安排好人才好。」 王夫人皱眉:「前些日子正好走了些大丫鬟,如今宝玉房里的丫鬟倒不多,也不知道安排哪个。」 贾母不语,她从前挑选了个美貌又伶俐的晴雯,结果被王夫人安插的袭人给挤兑去林家了,后来她又看可人那丫头不错,没想到又被王夫人赶了出去,如今宝玉房里只剩下些呆呆笨笨的,实在不像个样子。 不过这是人家母子的事情,贾母如今年纪大了,精神不济,越发懒怠管这些事情,只装作不知:「横竖你做主罢,最主要的是人好。」 王夫人就犹犹豫豫:「从前有个袭人倒在屋里管事,可她辱没了湘云,被您罚到庄子上去了……」 她欲言又止不说下去,贾母果然接了话茬:「后来还不是宝玉闹着不吃饭又将她接了进来?既然这样可见宝玉心里头对她还有些怜惜,不如让她侍奉了宝玉吧。」 王夫人还有些犹豫:「怎么说她也冲撞过你,总不好明晃晃再做姨娘,能让她做个三等丫鬟已经是天大的体面了。」 贾母挥挥手:「难道宝玉喜欢,他是个牛心左性的,若是贸然换了别人只怕又闹事,便袭人罢。」 说起宝玉的痴病,王夫人也不敢犯险,便点点头将这人定下来。 两人的对话不知怎么也传到了外面,只是传到黛玉耳朵里的时候已经变成了贾政有意将妙玉提亲给宝玉,而王夫人有意将宝钗说给宝玉,两人不欢而散最终谁也没有如意。
第224页 想必这就应了那一句「又何须,王孙公子嘆无缘」,黛玉静默沉思一回,书上说妙玉祖上也是读书仕宦之家,在栊翠庵品茶时左一件 瓠瓟斝、点犀盉和绿玉斗,右一件九曲十环一百二十节蟠虬整雕竹根大海,想必也是家底丰厚。 就是宝玉说这茶碗时,妙玉不屑的说一句「只怕你家里未必找的出这么一个俗器来呢」,从中也能看出妙玉家世要比贾家丰厚,公侯伯子男,贾家是公爵府,那么妙玉家必然不可能是公侯伯子男这一熘的,再高也只能是宗室皇亲了。 黛玉猜想妙玉或许真是皇室宗亲,因为岫烟说过妙玉是「不合时宜,权势不容」,要是寻常败落了的官宦人家,怎么可能是「不合时宜权势不容」,权势除了惦记败落人家的家私就是不搭理败落人家,压根儿不会到不容的地步。 先头刘姥姥逛大观园时,贾府一行人逛到了栊翠庵,贾母先说自己不喝六安茶,妙玉居然说了句知道。要知道她与贾母基本毫无交集,妙玉又是个闭门不出的性子,怎么会知道贾母素日里的喜好,唯一的解释便是她家与贾母是老相识。 联想到贾府曾经胆大到将被查抄的甄家家私藏在府里,想必也能做出藏匿败落了的宗亲女儿的事情,那么皇上是知道呢?还是不知道呢? 黛玉又一想就说得通了,妙玉已经出家了,算是方外人 ,歷朝歷代皇家对教派们都格外礼遇,不会牵扯到这些人,想必这也是妙玉出家其中一个缘由吧。这应当也是妙玉平日里总是一层淡淡哀愁的缘故,家亡人散,只有自己携带些家产寄居贾府,不知道还能去往何处。 只不过如今黛玉是一点都不想牵涉进贾府之事,想了一遭便也撂过手不提。 却说王夫人先将袭人叫来,先恐吓一顿,又给她施恩,说是宝玉如今大了,要抬举她做姨娘。 袭人自然喜不自胜,她进府就盼着这一天,做了那么多阴私事,干掉了那么多对手,不就是为了做宝玉的姨娘么? 等袭人来了,王夫人又将宝玉叫来,对他说了这层意思:「我的儿,你也大了,房里没个人理事不成个样子,我瞧着袭人这丫头是个稳重平和的,以后就让她管着你房里的事。」 谁知道宝玉连连摇头:「太太!不成!」 王夫人唬了一大跳:「你素日里不是说袭人颇得你心,难道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究竟?」 宝玉痛苦的低下头,他从前是最爱袭人不假,袭人虽然生得其貌不扬,但是她性子和平,体贴温柔,最难得是处处知道他意,与他早有了首尾,要说他在这些丫鬟里最看重谁,那自然只能是袭人。 便是后来袭人不知天高地厚恃宠而骄使唤湘云,惹得老太太生气将袭人贬到山庄里 ,宝玉的心里也惦念着袭人,后面更是想尽办法将袭人又重新接回了贾府。 可是如今…… 作者有话要说:  弃文的理由里面还有个高贊的理由:作者更新太多,每天日万看不过来。 汤圆:…… 入v以后每天一更哈。字数三千字起,上不封底(bingbu 第126章 顿悟后公子散群芳 嫁戏子丫鬟愁断肠 宝玉固然对女孩儿宽容些, 可他又不是傻子,从前与四儿在生辰上随口玩笑的「同天生的要做夫妻」之类的话为何被太太知道了? 他心里已经开始猜测袭人了,便对王夫人所言不以为然,支支吾吾道:「太太, 不如我去问问袭人?」 王夫人惊诧不已:「做主子的抬举她, 命都是主家的, 难道还要问她不成?」但她到底怕儿子又犯呆病,因而就大度的允了。 钳诐奴之口, 讨岂从宽?剖悍妇之心,忿犹未释 宝玉就往自己怡红院去, 却见葵官、豆官、艾官将袭人从正院的阶矶推来搡去, 芳官也在,还口中大骂:「好个西洋花点子叭儿狗,当我不知道我们是如何出去的?还不是你为了个姨娘的位子, 背地里给主子告密讨主子欢心?」 豆官也骂:「从前我们在园子里不敢动你, 如今既已被逐出去还有什么忌讳, 来啊!姐妹们, 还等什么!」 几个小戏子最是心齐,七手八脚就要打袭人,宝玉见她们不成个样子, 忙喝令住:「住手!」 见宝玉过来,芳官一反适才的勇勐,哭着说:「如今见一场算是最后一场了, 没想到还有时机能再见。」 宝玉被她一说,心上也不好起来,问:「你们怎么又在这儿?」 艾官说:「我们几个央了看园子的妈妈进来,就是气不过想寻个公道!」 说着, 几个小戏子七嘴八舌的就将袭人如何两面三刀的嚼舌根的话说了,宝玉本来心里就起了疑心,如此一听还有什么好说?他面色灰白,不再言语。 小戏子们也不过是出一口气,如今木已成舟还有什么可挽回的?见宝玉信了,心里的愤懑平了一大堆,偏偏这时候秋纹和碧痕进来,戏子们见袭人这边人多,唯恐吃亏,于是又拉扯着要去园子里别的地方去让人知道袭人行径,一劲儿走了。 宝玉再看秋纹和碧痕两人听了小戏子们的话居然二话不说,反而站在当地不动,心里就已经全信了,他素来爱重这两人,就忍不住问:「你们也知道?」 秋纹吓得胡乱摆手:「与我无关!」 碧痕则一口咬定:「是袭人姐姐干的,我什么都知道!」
第225页 袭人气得浑身颤抖,手指这两人鼻子:「当初是你们撺掇我出头,三个人一起合计的,如今出了事倒引到我一人头上!没良心的小娼妇!」 三人乱做一团,又急着在宝玉跟前拼命辩白自己,却发现宝玉一动不动呆愣在原地。 晴雯、可人、四儿、芳官,一个个鲜活的面孔从他脑海里浮现,一个个或活泼或小性儿或娇俏的女孩儿,轻灵如梦,却被自己身边的人设计赶走。 自己却还傻乎乎的把这些人当知心人,天天口中「咱们这些人要时时在一处」、「总要长长久久的好」,却不知自己只是一个别人拿来算计的工具,所谓的花团锦簇,内里不过是骯脏不堪的心思。 宝玉第一次在心里隐隐约约升起「女儿家不一定都好」的心思,他面如死灰,压根不想呵斥这些丫鬟,只是茫然听着他们争执。 还是袭人乖觉,先察觉了不对,一把拉住宝玉:「宝玉!你怎么了!」其余人才回过神来,七手八脚将宝玉送到床上。 可宝玉在床上依旧呆呆愣愣,餵水也不喝,麝月不敢隐瞒,忙回禀了王夫人,王夫人赶来后听说是袭人与宝玉说了几句话导致,心里对袭人就不喜起来。扑在宝玉身上就开始大哭:「我的儿,你要是有个什么好歹,我指望谁去!」 哭一阵,又恨袭人,手指头戳着她:「还不给我打!」 立刻就有两位婆子将袭人拖到院子里,抄起板子,狠狠打起来,袭人痛的死去活来,她从前被贾母责罚时身上就留下旧伤,如今又挨打,更觉全身钝痛,不可忍受,在院子里哭着求饶。 不知道是不是哭声太大,竟然唤醒了宝玉,宝玉的第一句话却说:「给袭人说门亲事罢。」 王夫人见命根子一样的宝玉好转了,哪里还有什么背的想头,忙点头:「好好好!这就说!」 于是在心里迅速盘算有什么倒年龄的外院小厮,袭人在院子里听见宝玉说法,吓得嘴唇发抖,却没想到宝玉说:「放她出去自行嫁娶罢。」 王夫人心里纳闷,却也依着让人放开袭人,袭人不敢求饶,只得进屋含泪磕头谢恩。 宝玉又说:「秋纹和碧痕也放走罢」 王夫人纳闷,却正中她下怀,她拢共就这么一个儿子,自然不想他被女儿家围绕不学好,因而点点头,道:「我瞧你这屋里是有些人不过是吃闲饭,倒散了为好,唯有麝月是个经事的,就留下她。」 屋里的丫鬟们都慌了,她们这些年仗着宝玉宠爱,在贾府胡作非为,银钱多活计少不说,光是体面也比别处体面,谁不想打破头挤进来?何况宝玉风姿人才算是上乘,若是混个姨娘做也不错,又是打小的情分,这一辈子就有靠了。谁想这样? 一个两个的不敢当着王夫人的面求宝玉,可各个看向宝玉的眼神都满怀哀求,要是以往宝玉早心软了,今日却不为所动,只说:「太太说的是,我如今想安心读书,不想与女孩儿嬉闹,散了好。」 王夫人高兴坏了,自己的儿子可算是开窍了!她早就瞧着这满屋子的莺莺燕燕不顺心了,从前她对付贾琏就用的这一招,在其青春年少时满屋全是美丽娇俏的丫鬟,如今宝玉居然自行提出要减人,她正合心意! 贾母知道后也是欣慰:「谁家小儿不贪嘴偷食呢?宝玉倒知道悬崖勒马,也算是贾家后继有人。」只不过她老人家前儿个中秋宴上受了凉,到如今都有些没有大好,缠缠绵绵倒躺倒了。 花自芳自来贾府领了妹子走,他心里还盘算着呢,袭人虽然没有挣上个姨娘,可是好歹没要赎身的银子又是个自由身,以后总能婚嫁落一笔聘礼呢。 只不过袭人被破了身子,好些的人家也不愿意,便只有在地位低下的家庭里寻,但是花自芳又觉得那些家庭贫寒,配不上自己妹子,好歹袭人是贾府里锦衣玉食当主子一样的丫鬟,外头寻一个平头百姓还不如杀了她呢。 等可人知道她婚嫁之事的时候,袭人已经嫁了出去,可人就在黛玉院里嗑一把瓜子感慨:「没想到坏人却有好报,袭人那般作恶多端,最后居然嫁给了蒋玉菡」 雪雁问她:「哪个蒋玉菡?」 可人分她一把瓜子,耐心讲解:「是忠顺王宠爱的一个戏子,你不知道,从前要人寻到贾府去,宝玉还为着那戏子挨了老爷一顿打呢,没想到最后居然是他娶走了袭人。」 雪鹤多嘴问了:「忠顺王为何宠爱一个戏子?居然连贾府的面子都不给?」 可人吐吐舌头:「听说那忠顺王和蒋玉菡坐卧都在一处,夜里也歇在一起……」她声音越压越低,众丫鬟一下子就明白了,这种事情多得是,因而大家也不为奇。 雪雁好奇问:「那这还算不得恶有恶报么?丈夫不爱女子,岂不是一辈子孤寂无望?」 可人瓜子嗑得翻飞:「你不知道,蒋玉菡颇得忠顺王宠爱,自己也唱戏积攒了些家业,有房有地,日子过得好不舒坦,袭人嫁过去便是个富家奶奶呢。」 晴雯笑着从她面前抓了一把瓜子:「可不是这么看的,你看袭人那个人素来争荣夸耀,一心想做人上人,结果被狠狠打落下去,心里可难受着呢。二来咱们都是平头老百姓出身,便是最后也嫁个百姓心里无所谓,可袭人最在乎这个,你让她嫁个百姓她得气死!何况蒋玉菡还不如寻常百姓呢,世人眼里不过是个下三滥的戏子,别人可能觉得蒋玉菡温柔体贴,可袭人眼里永远都看不起丈夫,天长日久谁知道出什么事呢?」
第226页 晴雯又说:「算是我记仇,宝玉从前看重我,袭人骂我算是个什么东西,就值得费这个心思?可见她眼里还是把自己看的很重的,等级制度在她心里也格外分明,这样一个人现在过得日子只怕是日日诛心呢。」 正说道着黛玉进来,先笑:「晴雯自己院子不待,倒来我房里占那两个瓜子的便宜。」 晴雯吐吐舌头,她如今住在林家,有时候闲了便来寻姐妹们聊天:「瓜子不白吃!~回头等我那密室的收益回了本,第一遭便是请大家去京城最大的酒楼里快活快活。」 逗得雪凤直取笑她。 黛玉笑着不去逗她,说:「过几天迎春妹妹要出嫁,我们也要送她出门子,针线绣的如何了?」 却说袭人果然如晴雯所猜测的一样,心中痛苦万分。 她无数次心里后悔,早知道如此,当初还不如不勾引宝玉,只自己洁身自好,等到了年纪求个恩典,多少人家以求娶一位大家婢女为荣?她那时候再挑拣一二,怎不比如今如意? 作者有话要说:  对了,红楼梦不是好多谶语嘛,不小心做个诗写个灯谜就是在宣告自己命运,可怕 如果我穿越过去,第一件事就是捂住黛玉的嘴「姑娘快别作诗了!那些和尚道士没安好心!」 第127章 夫唱妇随总成空 灯花并头结双蕊 蒋玉菡虽然生得精神, 一表人才,家里也略有薄产,可瞧在见识过贾府富贵的袭人眼里就很不够看了。 她今日里说「贾府光是烧灯的灯油就有个婆子专使採购呢」,明日里说「想这样的吃食在贾府也就是个下等看门媳妇吃的」。 蒋玉菡一开始想寻到一位性情温柔、举止大方的女子, 将不尽如人意的过去抛之脑后与她好好过日子, 从此举案齐眉。媒人四处帮他寻摸都遍寻不得, 好容易找到一位名叫花珍珠的女子,是大家婢女出身, 蒋玉菡想这样的女子见识过不少大宅门的隐私,想必既能掌家又能包容自己的过去, 以后的好日子总归可期。 没想到花珍珠却天天不顺心, 每日里打骂奴僕,又使出一些小伎俩去对付家里原有的婢女,蒋玉菡哭笑不得:你如今是蒋家的主母, 家里的奴僕你不喜欢便换掉, 何至于用那些妾室争宠的手段上眼药? 再加之想起新婚夜当日所见, 蒋玉菡越发怀疑妻子在进家门之前便已情根深种, 爱上了地位高些的公子哥儿。他没有质问,却与妻子之间没有那么亲近了。 除去新婚初始的一段柔情蜜意,夫妻两个居然日渐疏远, 背道而驰。 抛去袭人不提,展眼就到重阳前夕,迎春出嫁, 黛玉与晴雯约好去贾家给迎春送嫁。 等进了贾府,但见帐舞蟠龙,帘飞绣凤,乍看有些喜气洋洋, 可打眼瞧来不过是些陈旧的帷幕,向来是存在库房里,如今用时拿出来。 黛玉先去贾母那里请安,虽然荣庆堂还是金银焕彩、珠宝生辉,可贾母却神色恹恹,身形消瘦,斜斜依在墙边大炕上,黛玉吓了一跳,却不敢出声,忙换上笑脸:「老太太!」 见黛玉来了,贾母挣扎着起身,却看得出来有几份力不从心,黛玉一阵心酸,和鸳鸯扶着她起身,又陪着她说了几句话,见她神色不济,便说要去迎春那里瞧新娘子。 出了荣庆堂,黛玉小声问鸳鸯:「老太太如今如何了?」 鸳鸯愁眉苦脸:「不过是前些天赏月时受了寒,却至今一月都未大好,一直咳嗽,来了好几拨太医都治不好。」 贾母虽然有过预谋林家财产的行为,但毕竟她也疼黛玉至深,黛玉心里总揪心着她老人家,闻言就说:「我回头用父亲的帖子去请太医院的院正过来,再捎几株人参、灵芝等滋补之物,你莫要声张让外头人知道了。」 鸳鸯感激的点点头:「姑娘说的是,那是自然。」她如今是贾府里最盼着贾母病好的那几个人之一,万一贾母有个三长两短,她落入大老爷手里,那只怕还不如自我了断呢。 等黛玉进了大观园,更是毫无半点喜庆之意,只不过在迎春所住的缀锦楼多了些红绸点缀罢了。黛玉就心生嘆息,想来一是贾家如今渐渐败落无有银钱去填补窟窿;二是凤姐夫妻在外地做官,众人不像从前那样巴结两夫妻,迎春在贾府也无甚地位,因而大婚之日也只是草草敷衍。 在缀锦楼门口遇上了湘云,她是个想什么就说什么的性子,立刻喟嘆:「当日贵妃省亲,庭燎绕空香屑布地,火树琪花金窗玉槛;说不尽帘卷虾须,毯铺鱼獭,鼎飘麝脑之香,屏列雉尾之扇1,如今却只有这样……」 探春在旁沉默不语,想必是觉得如今掌家的是王夫人,是以自己要维护王夫人所以闭口不提。黛玉心里好笑,难不成姐妹情谊抵不过巴结王夫人?又一想,探春庶女出身,婚事死死拿捏在王夫人手里,便有些掣肘也只能这般维护王夫人,有其不得已之处,因而心气稍平。 不管姐妹们在外头怎么议论,进了缀锦楼却齐齐摆上一副笑脸,恭贺迎春。宝玉也在房里坐着,不过神色萎靡。 迎春今日装扮过,大红洒金嫁衣,凤凰嵌珠步摇,端的是脸上光彩夺目,双眼熠熠生辉,透露着对今后生活的嚮往。 黛玉走近她身边想说什么,自己却先忍不住掉泪,迎春忙攥住她手,让人给她递帕子。 湘云就取笑:「林妹妹莫不是恨嫁?别人出嫁你倒恨不得哭出来两缸眼泪。」
第227页 黛玉不过是想到迎春自小失母,父亲又是个靠不住的,她本来要嫁给中山狼一般的膏粱子弟,受尽磋磨而死,如今自己却努力扭转天命将迎春的命运改写,让她嫁入殷实世家,丈夫厚道淳朴,娘家又有做官的贾琏可以依靠,对方还是贾琏亲舅舅家,如此一来,迎春下半辈子可打的牌面越来越多。 扭转她人命运,想到迎春不用再有那悽惨的结局,黛玉一时激动,就流下泪来。只这话也不能跟湘云解释,没想到黛玉没出声,晴雯先说话了:「昨儿个还有媒人上门提亲被林姑娘拒了,她如何算得上是恨嫁?」 她就是瞧不惯史湘云这种处处讽刺黛玉的做法,所以仗义执言,反正她只不过是平民女子,便是说话放肆些也无妨。 宝玉闻言一顿,他已经知道老爷太太向林家提过亲,只不过被林家委婉拒绝的事,想到与林妹妹无缘,宝玉越发萎靡。 湘云果然不出声,不知道是被她辩驳住了,还是觉得与平民女子辩论不惯输赢都有失身价。转而说起宝钗不是:「可恨宝姐姐天天说亲道热,早已说今年中秋要大家一处赏月,没想到不但中秋避而不来,连二姐姐婚嫁都不来。」 黛玉讶然,没想到宝钗还真是狠心,反倒是迎春很看的开:「园子里如今议论纷纷,宝姐姐倒不如不来。都说姐妹情谊,既然没有便也罢了。」 黛玉正端坐着与姐妹们闲聊几句,却见鸳鸯神色慌张进来,悄悄儿将探春叫到一边耳语,探春闻言色变,忙匆匆往外头去。 黛玉担心是有什么纰漏便跟着出去,宝玉见她起身也跟了出来,探春见他们出来也不隐瞒,只将事情告诉他们知道:原来是大老爷要贪没迎春的嫁妆! 贾府的女儿家出嫁都有定例,是三千两银子,这钱可用于打家具、置办器皿、购置些用品之类,也可用作压箱底银钱,首饰是姑娘们歷年自己攒下的,嫁衣也是姑娘们自己绣的,出嫁时还有家里的长辈、相熟的姐妹们补贴的体己、首饰、绣品之类。 说起来已经算是充裕了。当日王熙凤还在京里时就怕贾赦抢夺走迎春的三千两银子,因而求了老太太、、太太,自己做主帮迎春打了一套楠木家具、器皿之类,又将剩下的银子尽数换成银票塞给迎春:「青州路远,购置的多了路上不好拿反而招人惦记,不如你将银票存起来,到青州分号另行取兑为好。」贾琏还给迎春五百两银票,好做奁产。 后来日子渐近,贾琏夫妻启程去了四川,这些家具和器皿也就放在荣国府。 没成想就连这些东西贾赦都要打主意,他藉口迎春出嫁总要从他这里见礼而将那些东西都要了去,王夫人一则是想着贾赦是迎春正经父母,她一个隔房的婶娘不好出面;二则是怀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想法不想得罪贾赦,就任由贾赦搬走了那些东西。 可今日出门子的时候,老太太惦记着有一对黄花梨木做的箱子要给二丫头再添上,谁知道琥珀去了贾赦那里就见贾赦张罗着将家里不成用的旧家具绑上红绸,而原本用来给迎春陪嫁的楠木家具被他搬进了自己的大房。 琥珀连黄花梨箱子都不敢让小厮搬进去,忙扭身报给了鸳鸯,鸳鸯又不想与贾赦起纠纷,就寻来了协助理事的探春来做主。 探春为难不已:「虽说如今是太太当家我协理,可到底隔着房头只怕太太不愿意管,我又是个晚辈,说不得长辈,不如报与老太太知道。」 黛玉气得插嘴,好一个不痛不痒,姐妹一场如今却还惦记自己行事,她说:「不能报与老太太,老太太正病着,何必拿这些事去扰乱她老人家心神?既然是太太管家,我们便让太太出面,她推脱再说!」 宝玉却不想去,还拉扯黛玉的衣袖;「横竖少不了咱们的,何必多生事端?」 黛玉气得冷笑一声,话都不与他多说一句拂袖而去。 于是一行人又去寻王夫人,王夫人虽然讶异,却也有些迟疑:「那旧家具如何?说起来府里有些旧家具比如今的新木头还好呢、你们小孩子家万万不要听风就是雨。」 黛玉也懒得与她们应酬,当下道:「太太,今日迎春嫁人,贾家世交都会来府里庆贺,京中更是有『晒妆』的习俗,难道要她们看二姐姐的嫁妆不过是一堆陈念朽木吗?如此一来别说贾家当众丢脸,就是宫里的娘娘颜面也受不住。」 她知道王夫人眼里最看重的是管家权和颜面,自然挑拣着这两点说,果然打动了王夫人,就带着她们去贾赦那里理论。 作者有话要说:  备註1:引用红楼梦第十八回元春省亲段落 第128章 燎沉香贾母终归去 故乡遥林父安妻女 见着贾赦, 他正和小老婆们喝酒,还振振有词,丝毫不觉理亏:「儿女孝敬父母是应当的,二丫头出门子前心疼父母, 将新置家具与我又如何?」 大言不惭, 不以为耻, 真真儿让其余几位不知道说什么好,黛玉就上前劝他:「大舅舅这话可差了, 俗话说父慈子孝,子孝固然少不得, 可难道父慈就不重要?大舅舅给迎春置办些好家具, 被人知道了也夸大舅舅一片爱子之心。不也是大舅舅的荣耀?」 见贾赦松动些,又委婉吓唬他:「今日外头来了不少人,便是宫里太后身边的公公瞧在惜春面上要来府里庆贺, 到时候被太后她老人家知道了, 倒怪罪上我们贾家, 岂不因小失大?」
第228页 贾赦沉吟起来, 他固然深恨贾琏夫妻在迎春嫁妆一事上防着他,却也担心宫里来人责备,他文不成武不就, 最大的指望就是皇上恩典,若是讨了宫中的嫌只怕以后日子也不好过。 于是贾赦悻悻的说:「既二太太亲自来问,我便与你就是。」到这一步还嘴犟, 说是看在王夫人的面子上,王夫人自然也只想息事宁人,忙说:「谢过大老爷成全。」 成全了贾赦几份面子,才由着小厮们将迎春陪嫁尽数搬走, 黛玉诸人松了口气,可算赶在白家迎娶之人来之前将嫁妆凑齐了。 待到白家人迎娶队伍进了贾府门,黛玉坐在女眷席间又觉蹊跷,谁家喜宴上不是可着劲儿摆阔?山珍海味不一而足。而贾家却不同以往,只在桌上摆些寻常菜餚,黛玉寻了惜春悄悄问,才知道贾府上的几个田庄亏损的厉害,再加上天灾,不过是勉强度日,主子们的饮食大大不如从前,奴僕们的饮食更不用说了,吃用不好,就有些奴僕起了敷衍的心思,做事偷奸耍滑,也大大不如从前。 好在迎春的婚事总算没耽误,白家热热切切将迎春娶了过去,在白家暂住几天,便要启程直往青州老家去。黛玉想到如今天下渐渐不太平,白家在青州又根深蒂固,又大家族庇护,守望互助,至少迎春此生算的上是安稳,便也放下心来。 晴雯也心有感慨,与黛玉闲聊:「说起来姑娘这一路改变了不少姑娘的命呢。」 黛玉也颇为欣慰。被拐走的英莲重回母亲身边、金钏儿也未投井在忆江南好好的做着女红、凤姐儿与丈夫和和美美身子康健、晴雯如今也得了自由身、可人免去了逐出去被气死的命、迎春又逃脱了贾府开始了新生,说起来这些人也算是都有了着落。 两人正说着,绕过一片落了叶子的蔷薇丛,却听见有个人在花下黯然掉泪。 定睛一看却是宝玉,见着黛玉晴雯过来,才勉强一笑:「如今园中一片萧疏,宝姐姐搬走,二姐姐远嫁,转眼湘云也要出嫁,满目惨澹。」 黛玉还不知道说什么,晴雯先快嘴快舌起来:「二爷知不知道为何你能在园子里头嬉游热闹?」 黛玉:…… 看来晴雯又要教训宝玉。她以前觉得宝玉一片天真烂漫自有他可取之处,可如今见贾母身子孱弱,贾府一片破败,宝玉还如孩童一般天真,便不打算拦着晴雯。 果然晴雯质问宝玉:「二爷如今观景寂寥,却可知这大观园里的一草一木都要专人修剪才成?这些修剪的人吃住又从何来?难道凭空变出来不成?」 「老太太疼爱二爷一场,如今老太太生病,家里连整支的人参都寻不出来,二爷作为孙儿,可想到老太太身体安康?只顾着自己游玩闲逛,你便是此时数数自己手里的银钱给老太太出去买枝参也好,实在不成,您去老太太床前侍疾不成么?」 宝玉被晴雯噼头盖脸说得一脸呆滞。 晴雯又说:「固然有些人讲究人生在世不可过于钻营,要寄情山水,靖节先生陶渊明归心田园,写什么心远地自偏,什么忘怀得失以此自终,结果五个孩子既不识字又沦为贫民。他自己都惭愧的说僶俛辞世,使汝等幼而饥寒;李白呢,左一个明朝散发弄扁舟,右一个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两男一女沦为田野农夫。」 宝玉阖动嘴唇,他平日里哪里想到这么多,欲待为自己辩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晴雯冷笑一声:「若是你父亲也像你一样,烦于读书,热衷在丫头群里厮混,只怕你如今也在田里劳作,你那时候还说什么世人污浊的言论?是,世人污浊,浇田的大粪就不污浊了么?」 宝玉却仍旧一脸不悔,黛玉在旁苦笑,这两个人一个是万事不操心半点尘淖不沾的富贵闲人,一个是自强不息寻着一点阳光都要跻身攀爬的市井女子,哪里能说到一起?又能谁说服谁,于是扯扯晴雯的衣袖:「走罢,别鸡同鸭讲了。」 也不知道晴雯这一番话有没有用,等黛玉回到林府过了几天,外头就有人报说贾母病重,要看黛玉一眼,以及宝玉的通灵宝玉丢了,宝玉如今变得痴痴呆呆的。 黛玉与父母说过后,就去贾府看顾贾母,贾母病恹恹躺在床前,前头围着一群贾家儿孙,见黛玉过来纷纷让开,黛玉见贾母面色红润,两眼透着精神,就上前道:「老太太!」 贾母见她来了,努力伸出一只手将黛玉拉住,她的手又软又暖,黛玉想起从前母亲刚去世时她风雨飘摇来到贾府时的情景,忍不住掉下泪来。贾母轻声说:「快别哭了,年岁大了总归有这么一天,只是没瞧着你嫁人。」 又扭头去人群里寻宝玉:「宝玉呢?」,宝玉被王夫人推到近前,只他还是呆呆愣愣的,老太太嘆息说:「我唯放心不下你们二人……」 黛玉心里一揪,以为老太太要说想看他们成亲的话语,若是那样该怎么回绝呢?却见老太太伸出另一只手攥住宝玉的手:「宝玉有些呆病,总盼着你能瞧在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上多看顾着些他,总归照应他就是。」 黛玉的眼泪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落下来,老太太不强迫她与宝玉定亲,反而是央求她照看下宝玉,她点点头:「老太太放心。」 王夫人在后头着急,哎呀,婆母可是病煳涂了不成,这会子多好的时机!正好劝劝黛玉让他与宝玉成婚,她还想往前,却被贾政一把拉住袖子。
第229页 贾母又望人群:「兰儿呢?」 李纨一手举着手帕捂泪一手牵着贾兰向前,贾母就说:「兰儿如今长高了,脸上瞧着有珠儿的样子。」 她提起贾珠,别人还好,王夫人和李纨两个忍不住哭了起来,贾母说:「兰儿母子不容易,我还另有些体己留给兰儿,其余的你们平分了,你们可有不愿意?」 立下的众子孙齐声道不敢,有人已经在低声啜泣。 黛玉回府后心情久难平静,过几天就听得贾府人来报,说是贾母已经去了。 虽然已有心里准备,还是忍不住哭泣起来。从前母亲去世,贾母能慰藉她,如今贾母也去了,不知道今后如何。晴雯就安慰黛玉:「老人家无病无灾去了,总归没有受罪。再者,贾府如今还算太平,她老人家不用看到日后败落的情形,总归是值得庆幸。」 没想到这时候下头人上前来报:「回禀姑娘,边疆上月的战事王子腾平叛有功,如今已经是升了官,宫里的贾家贵妃又传出有身孕消息,大管事使人问你贾家在丧里,我们能不能送礼?」 晴雯:……打脸来的有点快。 贾府的两大靠山迅速升迁的消息让贾家振奋不已,本来因着贾母丧事带来的哀痛也一扫而空,若不是顾忌在孝期,只怕仍会大宴宾客。 林如海不以为然,自寻了白夫人和林瑞文、黛玉说话,将外头的情势说与家里人听:「东北一带,逐渐盘踞起一股子女贞族人,一开始只是烧杀劫掠百姓,渐渐自成势力,其头目自封昆都仑汗,取国号位代青,逐渐率步兵掠粮,杀兵砍民,掘取窖粮载归。圣上倚重王子腾,便命他带兵迎战。」 「上月贼人入抚顺路,直至渖阳城外十里处,被王子腾领兵击退,皇上龙心大悦,才封了他爵位,封赏了宫里的贵妃。」 林瑞文先出声发问:「父亲,难道这有何蹊跷?」 林如海点点头:「叛乱先起时,京中以为不过是小打小闹的劫匪不成气候,便没有放在眼里,加之辽东守将被收买,坐视不理,任由女贞人做大,如今已经兵强马壮,若是将领昏聩或易被收买,只怕难以为继。」 难道?听着话外之意,黛玉迟疑着问:「父亲的意思,难道是要我们往南边去?」 不愧是玉儿,一点就通,林如海沉着脸点点头,将这些天昼夜思量的结果和盘托出:「我自然要此身许国,可你们不能跟着在此地,还是去南边老家,我才放心。」 第129章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不, 儿也是读书人,自然要尽忠守义,没有捨弃家国的道理!」林瑞文断然拒绝。他还没考进士,正在背书打算一举考取进士功名, 按道理他没有受过皇上的恩典, 便是南逃也无妨, 可他到底是读书人,读书多年浸染的读书人气节犹在, 自然不想做出舍家弃国的打算。 白夫人也道:「我白家能屹立士林,难道靠的是沽名钓誉么?既然身为白家儿女, 我自然不能背义不忠, 何况如今我为林家妇,更不能抛夫弃子自己苟且偷生。」 「我也不走!」黛玉说「民族大义在此,我焉能失节损誉?便是爹爹赶我, 我也不走!」, 她素日里盈盈水波一般的双眼此刻越发明亮, 态度坚决。她是早就想好了, 此生要护着爹爹护着家人,便是面对所谓的天道也不怕,何况区区代青叛军? 家里人态度都如此坚决, 林如海也心潮澎湃:「好!我林家便做这世上全节不贰的臣子!」 既然决定与国共存亡,便要准备一些措施,林如海问白夫人:「既然如此, 家里总归要收拢一二,家里有多少庄子在外头,多少庄子在京城,还有南边的庄子, 总要筹谋起来。」 白夫人略一思忖便对答如流:「家里田产庄子多在南边,京城不过目前所住大宅及城内店铺若干,京郊有两个农庄,一在大兴一在永定河畔。」 林瑞文立刻道:「我自去田庄督促,务必让他们打井挖地窖,将田中壮丁操练起来,会些拳脚功夫。」 林如海点点头:「如今只怕外头要乱起来,女眷不能外出,便由瑞文去外头做这些事。家里也要加固围墙,紧守门户,每朝每代大乱,总有宵小趁机出来作乱,好从中渔利。」 黛玉说:「爹爹放心,家里自有太太和我坐镇,定会打理的妥妥噹噹。爹爹放心忙外头的军国大事便好。」 林如海点点头:「恩师那边早有准备,瑞文与英莲那边大致交代一二,玉儿也可与晴雯说道说道,那丫头是个机灵的,如今又暂住我家,说不定她还有什么奇招。」 诸人点头称是,等散去,林如海却留了林瑞文下来,林瑞文正纳闷,林如海却对他说:「一股流寇本不以为患,但我朝中诸人各怀心思,只怕此事会颇有波折,我这里自有准备,若是有什么波折,你便带着太太和你妹妹先走。」 林瑞文还待要推辞,林如海道:「太太和你妹妹、封氏母女皆为女流,便是她们到了南方家里没个男丁在外头支应只怕也会被人戕害。须得你也过去。」 话说到这地步还有什么不懂?林瑞文点点头。心里暗暗期盼万万不要有那么一天。 ** 「什么?建国代青?发源于东北?」晴雯的眼睛不由自主圆睁。她此时内心简直有一万只神兽在崩腾。 说好的穿书到红楼梦呢?
第230页 为什么还要遭遇传说中的八旗铁骑?!!! 晴雯当年有位高中歷史老师马老师总喜欢讲文字狱,其中就讲到一本叫做《扬州十日记》的书被清政府收缴查抄,这本书最终流落到日本,后来民国年间有人从日本影印回来才得以传承该书,让后世人一瞥当年满清入关时对平民百姓的屠杀。 书中记载清军入关以后,扬州「堆尸贮积,手足相枕,血入水碧赭,化为五色,塘为之平」、「前后左右,处处焚灼」、「城中积尸如乱麻」。 马老师之所以给学生宣讲这些,是因为他祖辈是地道的扬州本地人,代代口口相传,因而知道当时的暴行,改朝换代杀人屠城总归是有的,但金人最可恨的地方就是连已经归顺投降的城池都不放过,将百姓视作草芥,肆意野蛮屠杀。马老师还说,等到扬州十日屠杀之后,扬州只剩下「贾家」、「马家」两姓,因而民间有了「贾家马家的」一句方言。也不知道这贾家与《红楼梦》里的贾家有什么关系。 「啊啊啊啊啊啊啊!」晴雯想到这些就忍不住闷嚎了起来。 黛玉奇道:「你这可是怪了?再怎么着那些人不过是地方作乱,竟然吓得你这般?咱们是年纪小没经过事,听白夫人讲她自小到大遇到过不少流寇作乱呢,也不过几个月就能听到捷报。」 我哪里是年纪小没经过事……,我是知道的太多了!!! 晴雯简直要爆炸!说好的穿书呢!为何这红楼梦的背景是这存亡之际!不是花团锦簇的大观园么?为何转眼就是积尸如乱麻的人间修罗场! 恨啊,恨自己当年没有好好看书!可能怪自己吗?自己一个老百姓张罗生计就不错了,难道还要去研究红楼梦的成书背景吗?何况就算明示她今后会穿越到红楼梦,红学界的主流观点是红楼梦是一场江南曹家的抄家之祸,谁会告诉她红学大师判断错误啊! 「我早该知道的!为何宝玉不是拖着辫子!为何园子里女儿家没有戴旗头!为何街上无人穿花盆底!是我疏忽了!」晴雯痛苦的一屁股蹲在地上,双手抱头绝望哀嚎。 她的举止吓到了黛玉,黛玉看来晴雯是个古灵精怪的丫头,哪里就会这样?于是小心翼翼推推晴雯:「你喝口茶歇一歇,可是白日里魇着了?」 晴雯冷静下来,这才想:「要不要将此事告知黛玉呢?」 只不过瞬息她就下了决心,既然都能有夸夸群存在,那么黛玉定能有接受此事的心理状态,于是晴雯咽了口口水:「姑娘,我有话想对你说。」 她拉着黛玉到桌前坐定,才将事情的原委告诉她,只是她怕刺激到黛玉,没有讲自己是几百年后的人,只说自己也是被神仙点化,得知这股子代青国的人不容小视,他们盘踞东北,最终会席捲全国。这过程中无数本朝子民皆被屠戮。 黛玉听完后果然嘴唇微张,一脸惊讶。 可她果然如晴雯所想,一点怀疑就没有,反而拉着晴雯站起来:「这样的军国大事,我们一定得与爹讲。」 待见到林如海,晴雯就说的更隐晦了,只说自己做了个怪梦,梦见东北有叛军攻城最终席间全国。她本来没当回事,但是今天黛玉提醒她此事,她才忽然想起梦中所见。 晴雯说完后惴惴不安,不知道古代人对这种谎话的接受态度如何。好在林如海思忖片刻就信了:「我幼时也读些闲书,里面有谶纬之学,或有小儿童谣,或有高人逸士,也算的上是有据可考。」 晴雯瞬间放松,看来不会被当成古怪被烧死了。 林如海又问:「此时事关重大,你可有何别的线索?」 晴雯思索了一下,她就是个非史学非文学系的现代人,对歷史和红楼梦的见解不过是些浅略的印象,于是老老实实说:「梦里就记得金人久攻不下,但皇上听信谗言,又遇上天灾人祸,最终是流寇进了京城,金人便以讨伐流寇为皇上伸冤的由头进了关,文武百官和百姓有不从的,都逃至南方,可惜最后还是被灭了。」 林如海喟嘆不已:「且待我与府上的一些门客们商议一二,再想想怎么与皇上告诫。」 晴雯和黛玉相视一眼,知道林如海这是要好好计划此事,好劝诫皇上,因而告辞出来。 黛玉就问晴雯:「莫非园中姐妹们结局皆不好,便与此事有关?也不知道她们后来遭了什么罪?」 晴雯一愣:「姑娘不是梦境里瞧过全书么?」 黛玉嘆口气:「没有完本,也只是些散落章节罢了,只是我瞧过判词,总疑心那判词是与姐妹们命运相同。」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上天啊大地啊!为什么给黛玉妹妹看的是残本?你都开金手指了给看个完本不成么?!晴雯欲哭无泪。 黛玉丝毫未察觉她的崩溃,反而在旁喃喃自语:「是了,别的怎么能说是全部结局都不好呢?世间女子归宿不过是嫁人生子,怎会那么巧金陵十二钗正册、副册、又副册皆下场悽惨离奇?仅仅一个抄家哪里就会连累全家、亲戚乃至婢女尽数死尽?」 她忽得明白为何在夸夸群里,有所谓的「天道」维持秩序,若是仅仅是一家的兴亡,只能说是「命数」如此,哪里就到「天道」了?除非是国家消亡,才当得上是天道如此。 怪不得她要改变姐妹们性命,就算的上是触犯了天道。家国倾覆,外敌入侵,又有流寇四起,若不是非要触犯天道,拯救几个姐妹的性命又算得上有什么可难呢?
第231页 那边厢晴雯自在想自己的心事:「我似乎还记得流寇起义进了四川,整个川府之国遭殃,杀人如麻血流成河,还将金银财宝都沉与岷江。」 她本来是个歷史废,奈何前世正好出土了「江口沉银遗址」,当时媒体大肆报导,还说流传百余年的童谣「石龙对石虎,金银万万五,谁人识得破,买到成都府」终于被证明为真,上了好几天热搜。也才被晴雯知道原来当时四川也被屠城。 她一想就觉得不对:「贾琏正在四川当官,既然此事为真,他们两口子莫不是要遭殃?」 黛玉却觉得无妨:「若是我们无法抵抗,只怕整个疆域都将倾覆,大家都得被杀,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晴雯想一想,也对,便说起别的顾虑:「若真有事,我带着姑娘往南边去,南越一带天高海阔,总能得个安宁。」 殊不知黛玉一摇头:「与国存亡,岂能偷生?」 或许这就是真正的黛玉,晴雯半响无话,黛玉受了完整的封建士大夫教育,也将完整的恪守这被后人所不理解的节义,捐躯徇国、慷慨赴死,只为心中那个虚无缥缈的「义」。 所谓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山河在,人便在。 山河亡,不苟活。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给我我写哭了,来自网络的一首匿名诗,不知作者: 男儿何不当走狗,卖掉中华五十州。 请君且看教科书,几个英雄威名留? 人说歷史后人写,后人不记祖先仇。 只说英雄违天命,阻碍融合逆潮流。 岳飞功高非英雄。冉闵屠胡万事休。 天祥成功张煌言,不及施琅一走狗。 蛮夷胡虏成兄弟,民族融合是主流。 五胡乱华无人记,扬州十日血白流。 他朝日寇来融合,中华家庭添新口。 开门焚香来庆祝,民族突破五十六。 第130章 夸夸群里小象称赞离恨天上晴雯啰嗦 既如此, 晴雯也决定与黛玉共存亡,她豪气万丈跟着说:「嘿,来这世间,谁还打算活着回去不成?」逗得黛玉嗤笑不已, 反握住晴雯的手, 相视而笑。 ** 白夫人将林家上下也梳理一番, 将其中青年壮劳力挑出来共计一百多人,特意从镖局聘了告老还乡的镖师, 又凑齐了田庄上一些劳力,让他们带着在城外林家田庄上练兵。 因着人数较少, 林家又在永定河边一个不起眼的庄子上, 因而没引起御史告发,不然只怕林家先要背上个谋逆的罪名。 林如海也委婉提示了皇上,只不过他没说是黛玉做梦, 只推说一日路上被一僧一道拦住, 道是要防着东北的叛军, 并不能轻举妄动。皇上虽然觉得可疑, 但林如海是他身边近臣,自然不疑有他,对待东北的战事便也不如寻常那般, 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皇上亲自过问,事情就好办的多,辽东的战事一时层层推进, 将代青叛军打的丢盔弃甲。代青的骑兵迅速败北,丢失了渖阳一城,推至了灰山城。军民精神振奋,齐齐乘胜追击, 进而进攻灰山,逼得叛军首领昆都仑汗撤回建州界凡。 皇上激动不已,命令封赏立功将士,守城的王子腾更是嘉尚无数,宫中怀孕的贵妃元春更是身份地位随之水涨船高,上贾家门道贺的人不尽其数,一时之间贾家如烈火烹油、鲜花着锦。 「叮咚——欢迎进入夸夸群。」万万没想到,在这天晚上,黛玉与晴雯双双又进入了夸夸群。 晴雯这回学聪明了,进去就说:「各位仙子瑶池不二,紫府无双!许久不见,如隔三秋,让我心生钦慕!」 黛玉在心里暗暗喟嘆,不愧是机灵的晴雯,这么快就适应了学会了夸夸群里交流的法子。 果然群里的仙人们也纷纷夸奖起了她们两人 中岳尊者:「许久未见,晴雯姑娘说话让人心旷神怡!」 三头小象:「两位姑娘都是兰心蕙质之人!」 …… 晴雯不由得赞嘆;「本群就是好!本来自我怀疑的我进了本群骤然觉得自己有万千优点!华夏儿女应该多些这样的群,让更多女子挺起胸膛做人!」 黛玉却惦记着一遭事:「仙人们所为皆深谋远虑!为何我们今日进了群?」 清江女仙:「晴雯姑娘好会夸奖别人!却正有一事:你可知道太虚幻境?」 黛玉:「仙子提起此地必然自有深意!我知道此地,记得书里写警幻仙子曾带宝玉游歷此处。」 龙泉仙长:「果然黛玉姑娘聪慧非常!这太虚幻境是离恨天之上灌愁海之中,乃放春山的遣香洞,不过是一介洞府,时间久了有了几位修炼的精灵,等她们有了灵识,自称自己为仙姑,将那遣香洞命名为太虚幻境。后来天庭也承认了她们,命令她们司人间之风情月债,掌尘世之痴男怨女。」 三头白象:「林姑娘好可爱!那警幻仙姑手下有四员大将,一名痴梦仙姑,一名钟情大士,一名引愁金女,一名度恨菩提,专在世间寻找痴男怨女,好收些相思怨恨痴嗔」 这不就是爱情捕获者嘛,晴雯一听就明白了:「小象说得仔细!敢问她们寻这愁思相思有何用?是不是用作修炼可让修为大涨?」 三头白象:「正是!晴雯姑娘不愧是林姑娘的好友,也这么聪明!」
第232页 「叮咚——恭喜三头白象获得『一夸夸俩』的成就!」 三头白象:「系统棒棒!谢谢两位姑娘让我达成成就,我似乎会人类的夸夸习惯了!还说回警幻,若是她们遵循本职只是点化痴人也罢了,偏偏她们觉得已有的痴男怨女不足,又世间女子的情思胜过男儿,因而她们在世间撒播傀儡,处处勾引女儿家情思,害得世间无辜女子平白伤心,苦心错付,而她们正好从中渔利。这次她们便是将自己辖下的情鬼皆派去人间歷练,才惹出了这一干事。」 晴雯惊讶:「怎的?那些红楼梦的姐妹本来都是警幻的下属吗?那我还救什么救,岂不是掺和别人公司的事?」 「叮咚——晴雯因违反夸夸群群规禁言一分钟。」 晴雯内心:大意了大意了。 三头白象:「晴雯可爱得像从前的我!说到那些情鬼,都原来是三千世界一些为情所伤的可怜灵魂,警幻花言巧语骗她们,让她们帮她做任务,便可获得一些奖励,叫做什么『系统』,那些女子被她迷惑就一次次进入不同的世界,最后逐渐忘记自我,在无尽的时间之海了迷失了自己,最终沦为警幻的小卒,或替她攫取新的养分,或被当做驱使的奴僕。」 不能发言的晴雯在心里想:唔?这不就是后世常看的系统快穿文么?难道那些灵魂都是被骗的?不过也难怪,在一个世界经歷一百年,经歷十个世界就是上千年,谁还记得自己本来的父母爱人呢? 黛玉:「这讯息正是我们想知道的!不过我从前看《红楼梦》那书,只看她们是情鬼,却不知道情鬼居然也是被骗来的!」 清江女仙:「小象这回很靠谱!因着警幻擅长在上天庭作秀,每次天庭集会,她都能滔滔不绝汇报近期又度化了**个魂灵,为天庭做出了比上期多**成的贡献,在我们这些口拙嘴笨只会做不会说的上仙中独树一帜,因而也颇得上天庭偏爱,因而她越发作恶多端。」 晴雯又在心里吐槽:其实我们人间也很多这样的ppt精,能将在某个项目中复印了几页纸说成「对某某项目的推动做出了贡献,并达成了10.01%的增长点。」,每次必然精确到百分点后两位以示自己严谨,也不知道那个数字是怎么算出来的?是比上次复印了9张纸,这次复印了10张纸么?不过这都是不专业的经理人招人不懂行业内幕而盲目量化所导致的行业乱象,却不知道为何天上也这样?莫非警幻仙子是某个ppt精变的( ˊˋ )*? 黛玉:「仙子点拨的是!正好我们姐妹誓与天道作对,请问可有什么法子让我们凡人也可去太虚幻境么」 深宫老嬷:「年轻人有志气!老身便送你们一程!」 下一瞬间黛玉与晴雯两人便从夸夸群中出来,神思昏昏,到了一处青山,但见山上朱栏玉砌,绿树清溪,山前有一座石牌横建,上书「太虚幻境」,黛玉与晴雯对视一眼,这便是放春山的遣香洞了。 晴雯有些紧张,她俩没有人接引,被人发现中途赶出来可如何是好 转过牌坊便是一座宫门,上面横书着四个大字,道是「孽海情天」。 这时有几位仙子从那云雾里出来,见两人喜道:「我今日算到今时必有绛珠妹子的生魂前来游玩,没想到遇到妹妹!」,说着就欢欢喜喜来迎黛玉。 黛玉知道自己的本体是一株绛珠仙草,虽然将信将疑,但此时擅自闯入他人洞府,也不免带上一副笑脸:「姐姐们是……」 仙子们掩嘴一笑:「吾是引愁金女,这是痴梦仙姑,那是钟情大士,旁边是度恨菩提,妹妹身边是何人?」 原来这就是警幻仙子的四员大将,黛玉灵机一动:「这是我的丫鬟。」 四员大将丝毫没有怀疑,反而欢天喜地说:「自仙子下凡去渡劫,许久未见。上回警幻仙子说要带仙子回来,可最终带了个浊物来污染清净女儿之境。带你好好逛上一逛。」 于是带她们进入二层门内,晴雯和黛玉两人瞧过去,只见两边配殿皆有匾额对联,写着是「痴情司」、「结怨司」、「朝啼司」、「暮哭司」、「春感司」、「秋悲司」之类,晴雯便忍不住出声:「那个……我有个问题:若是一个女子既痴情又朝啼又暮哭,你们怎么划分?」 引愁金女:…… 痴梦仙姑:…… 钟情大士:…… 度恨菩提:…… 估计晴雯这无穷的时间荒涯里第一个问她这等问题的人,四人俱是愣是,引愁金女要过好一会子才回答:「既有这样的人,我们轮流掌自己的那一司便是,其余的是不管的。」 晴雯也不打算压制自己的好胜心:「那一个女子的档案要在每个司都要做一份,岂不累赘?」 钟情大士正色道:「不累赘。」 晴雯又连珠炮一般问:「若是该女子哪天有条记载发生变化,那么是哪个司改呢?会不会发生互相推诿的情形?或是都以为别的司记载了结果谁都没记载?」 度恨菩提:「绛珠仙子,咳咳!」 晴雯毕竟是混过大家族的人,自然瞬间就明白了度恨菩提的意思是让黛玉管束丫鬟。她委屈的小声嘀咕:「人家只是对你们这种独特的组织形式很感兴趣!组织行为学应该拿你们幻境做案例……」 谁知道黛玉不但没有禁止晴雯,反而饶有兴致的问度恨菩提:「听仙子的名号度恨,那仙子寻常所司的是化解女子心中的仇恨么?」
第233页 度恨菩提并不是化解女子仇恨,她所做是用尽办法将女子的仇恨激发出来,再撷取这仇恨用作修炼,而那仇恨的女子白白消耗心神、损害身体,甚至做出自残自戕的事情,不过那些后续都与她无关了。 她素来也习惯了这夺取,可今日勐地有人问,度恨菩提勐地一愣。 「我一开始好像并不是想这样的……」她忽得像是被警钟敲醒,从前的一些记忆碎片影影绰绰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 记不清多久了,似乎是很久很久之前,有一个久违的身影站在天地间发誓:「我定要度尽世间仇恨,让再无痴女子步我后尘!」 多久了呢?仔细回想,那身影居然与自己有几份想像。 再细想,度恨菩提如被雷击:那不就是自己么?! 作者有话要说:  晴雯前世是审计公司老总,所以很看不惯这种夸夸其谈的人。实际生活里大家还是尽量量化、数位化,职场上很吃这一套哈。 这一章不算太魔幻吧?毕竟红楼梦本身也有太虚幻境(心虚) 四员大将,一名痴梦仙姑,一名钟情大士,一名引愁金女,一名度恨菩提,这是原文里的哈。 第131章 林妹妹大闹太虚境俏晴雯火烧妖精窟 见度恨菩提陷入回忆, 晴雯又问痴梦仙姑:「仙子既然唤做痴梦,可知道一种叫做梦貘的神兽?此物象鼻、犀目、牛尾、虎足,似熊而黄黑色,出蜀中, 仙子也是这梦貘所幻化, 此兽又名叫食铁兽, 仙子变化后也爱啃铁锅么?」 好端端一个美貌仙姑被说成勐兽成精,气得她怒火中烧, 在原地生气。偏偏晴雯还不自觉要嘀咕一声:「熊猫多可爱呀,熊猫精想必也是天界萌宠。」越发气得仙子冲冠眦裂。 只剩下一位引愁金女, 黛玉就问:「引愁金女仙子, 为何你的名字叫引愁呢?又为何叫金女?莫非银不如您眼?都说金刚钻远胜于金,难道在警幻仙子眼里,还有一位引愁金刚钻女的位子留给后人?」 将个引愁金女说得愁肠百结, 她与人间愁苦接触, 本就多愁善感, 一听这些话立刻愁眉紧缩:「可不是?我说怎么警幻仙子昨日里只看 了我一眼, 却看了钟情大士两眼,莫非是对我不满?」 但见四位仙子各自陷入困惑:一位钟情大士在旁盘算到底这各司之间的职责应当如何划分才能更好;一位度恨菩提喃喃自语满脸痛苦撕扯着长发不断问「我是谁?」、「我为何在这里」;痴梦仙姑气得在原地捶胸顿足暴跳如雷;引愁金女在一天一事的回想上司对于自己的态度,掐指头算「那天沖我笑了」、「那天与众人饮酒没叫上我」…… 晴雯冲着黛玉吐舌一笑, 两人蹑手蹑脚来至二门的后面,但见画栋雕檐,珠帘绣幕, 并无任何异象,两人原来猜想任何仙子想必有法宝之类才能让她操纵世间人心,因而四处寻找,可翻箱倒柜一无所获。 两人正翻找, 忽听得一声娇嗔:「两位故人前来,为何却在这里翻检查抄我幻境?」 黛玉一惊,往后转身,一位麝兰馥郁、纤腰楚楚的女子正蛾眉欲颦似笑非笑盯着她们。 「警幻。」两人的心里同时一沉。 警幻仙子却似没有看到两人脸上窘迫的表情一样,仍旧平静说到:「两位妹妹,既然来了,便坐下喝茶把。」 黛玉和晴雯对视一眼,镇定随她到一处亭台楼阁,但闻幽香阵阵,环佩叮噹,那燃香一股浓郁的味道,熏久了就让人觉得晕乎乎的,有小鬟捧上香茗请她们品尝。 两人去瞧那小丫鬟,各个生得眉清目秀,举止熟练,脸上一副温柔可亲的笑容,可细看她们脸上,却觉得透着说不出的假,那笑容也像是黏贴上去的一样,活活像年节时的提线木偶,让人忍不住打个哆嗦。 晴雯毕竟年岁大些又活了两世,便干笑了两声,大胆先找话与警幻套近乎:「仙子这幻境不错,单是这燃香就让人觉得与别处不同,可见风雅不俗。」 警幻举起手中的清茶,一手揭开盖碗,轻轻撇去上面的茶叶,却不喝,吸着茶水冒出来的氤氲雾气,一脸的陶醉,半响才说:「此系诸名山胜境初生异卉之精,合各种宝林珠树之油所制,名为『群芳髓』。」 晴雯一听就毛骨悚然。 既然是山间花树的油脂制成,那取个什么名字不好,非要叫「髓」? 可是此时不知这警幻妖婆的道行如何,因而只能虚与委蛇的赔笑:「呵……呵……在人间,我们一般把这玩意儿叫做植物精油。仙子有无考虑过改名?」 「改名?」警幻仙子冷冷问。 晴雯一耐烦看她一脸晚娘脸,心里吐槽:要不是形式不如人我才不陪你说天道地呢,于是就拿出当年伺候甲方的态度娓娓道来:「精这个字可不是简简单单,《说文》有云:精,择也。《素问·阴阳应象大论》说故天有精,地有形,这个字蕴含了天地万物之内形,之最精粹部分,代表了品性之纯之甄。」 听她滔滔不绝说完,警幻冷冷回:「不改。」 因着怕冷场,黛玉就没话找话:「这茶是何茶?瞧着不像寻常的老君眉或六安茶」 警幻道:「此茶出在放春山遣香洞,又以仙花灵叶上所带的宿露烹了,名曰『千红一窟』,香清味美,迥非常品。」 晴雯心里一惊:千红一窟?后世的红楼梦研究者多认为千红一窟指的是宝玉生日时与园里姐妹、众丫鬟们聚在一屋里喝酒、行令,更指代「千红一哭」,意思他们当日兴致盎然作乐饮酒,殊不知日后结局各个悲惨。
第234页 可晴雯却觉得不止这样,《篇海》里云,窟,室也,孔穴也。千红都在孔穴,难道不是万人坑么?只有在屠城的现场才会将杀死的战利品草草堆在大坑里不及掩埋。 她立即抬起头看黛玉,果然聪颖如黛玉也应该想到了什么,并未喝茶,反而也看着晴雯。 两人都察觉其中有蹊跷,晴雯对黛玉轻轻摇了摇头,黛玉就笑着问警幻:「却不知仙子因何未带神瑛侍者前来?」 警幻一直绷着脸,可说起神瑛侍者脸上还有些笑意:「上次带他前来他未开悟,可见今生是没什么缘分,不如等他轮迴圆满,到时再见。」 说罢,警幻忽得变得柔情万种,对黛玉说:「那神瑛侍者心底善良,他成仙后常在西方灵河岸上行走,看见那灵河岸上三生石畔有棵绛珠仙草,便日夜为她浇灌,对绛珠仙草有了灌溉之恩。等化而为人,一定要好好报答神瑛侍者,才算是还了他的情。」 原来是还想撮合黛玉与宝玉。 黛玉心里十分反感,就问:「仙子,请问绛珠仙草做草时有求过神瑛侍者给她浇水么?」 ?警幻一愣,但还是作答:「未曾,但是神瑛侍者行侠仗义,见弱小就帮扶之,足见其高风亮节……」 黛玉打断她:「警幻仙子,既然神瑛侍者施恩不图报,可见这不足挂心,仙草又何必心心念念记在心上?」 她见警幻有些发急,就又说:「我虽然未见过天界的草如何,可人间草类无数,既然能在野地里长出来,便说明该地的水源足够它成长,除非天象异变。何况还是长在河边的草,应当是有足够的水源,想必天界应当更风调雨顺吧?仔细追究起来,仙草既然长在河边不缺水,这神瑛侍者有事没事去浇水,涝死了怎么办?要我说,仙草没有追究当年淹死自己之责任,只怕已经是觉得神瑛侍者好心办错事但出发点是善良的,因而才这般行事。没想到侍者居然还想要报恩?」 警幻仙子被黛玉驳得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半响才说:「侍者没有要仙草报恩。」 黛玉十分不客气的说:「我在凡间也养狸奴,但知小猫可爱,便供养它食物住所,可我不觉得自己是在施恩,因为我从中也获得了逗弄狸猫的快乐与赏心悦目。既然神瑛侍者说见那仙草『十分娇娜可爱』,点明他在浇水时已经获得了回报,既如此,两人早已两清。」 警幻此行是想劝说黛玉与宝玉和好,毕竟黛玉身为绛珠仙草,其在男女情爱中产生的悲伤、怨怼之情远远纯净于其他凡人,警幻能从中获取的能量也就越大。却没想到黛玉一阵歪理邪说,她气得嘴唇发抖,却仍要强忍着皮笑肉不笑劝黛玉:「世间女子不就应当寻觅个好归宿么?你看女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抗,上天便自有男子为她们遮风避雨,好叫她们有依有靠……」 黛玉冷冷一笑:「莫非仙子这么多年就是这么在人间散播这一套的?每个女孩儿家初长成,仙子的傀儡们便要说这些大道理劝说她们,怂恿她们早早陷入错误的情爱,好叫仙子从中渔利?」 席间那些小鬟们忽得都住了动作,收敛了笑容,哆哆嗦嗦锁在地上,将两手捂住耳朵,脸上一副痛苦的神情,似乎适才听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黛玉继续道:「肩不能挑手不能抗的既有男子也有女子,而肩能挑手能抗的也是既有男子又有女子!君不见田间农女一人背稻?君不见文弱书生手不能举凳?女子心悦男子是应当,可不能为了什么遮风挡雨的鬼话稀里煳涂仓促去与男子情爱?整日堕于情爱而荒废人生。」 警幻勉强维持着自己的神态,似乎这样就能掩饰住她此刻内心的愤怒、不安:「姑娘此话就说笑了,莫不是被晴雯带坏了?她那年代才有女子读书科举、做官出仕。」 黛玉笑道:「唐高祖李渊第三女平阳公主领兵打败隋将屈突通,万里长城『娘子关』就因着有她镇守过才取名如此,至今屹立在晋冀大地; 汉邓绥皇后在和帝死后,辅佐殇帝和安帝两朝皇帝,歷经三朝,救了汉朝江山; 陈宝光妻子发明织花机,并传授织花机织法,让无数蚕农受益匪浅; 晋代鲍姑『用越冈天产之艾,以灸人身赘瘤,一灼即消除无有,歷年久而所惠多』 天下女子此时只有一方狭小天地不假,可她们仍旧不屈从那夹缝中发出新芽,探出枝头,又是仙姑这般宵小阻挠得了的?」 黛玉举起手中的茶杯微微一笑,「若我没猜错这千红一哭茶并不是什么仙花灵叶上所带的宿露,而是万千女子的血泪罢!」说完,她举起那茶杯往地上重重一摔! 警幻仙子惊得站起来,将手指头指着黛玉:「你!你!」 黛玉却丝毫不惧,冷笑着说:「想必这群芳髓也不是什么宝林珠树之油所制的燃香,而是吸取姑娘们骨髓所得的邪物罢了!」说完就一脚将地上的香炉踢翻,香炉「砰」的一声倒在地上,里面的香料侵撒一地。 见一切都无法隐瞒下去了,警幻忽得坐起来,也不再维持原来那副和气的神情了,愤恨指着黛玉道:「好啊!今日便叫你受受教训!」 只见她大袖一挥,眼前的画栋雕檐珠帘绣幕和仙花馥郁不復存在,反而荆榛遍地,狼虎同行,地上伺候的那些小鬟们忽得都有了精神,两眼放光盯着黛玉,就如饿狼一般要扑上来。
第235页 黛玉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可很快镇定起来,将地上跌落的香炉捡起用力抡出,直飞往警幻额头,「当!」的一声,将她额头生生撞破。 警幻大怒,从袖子里摸出一个黑气洋溢的物件,就要往黛玉这边扔过来。 这时,忽听得晴雯大笑着从二门那里跑过来,一手举着火把,脸上黑漆漆几道烟痕:「姑娘!什么薄命司,什么朝啼、暮哭司,皆被我一把火烧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其实很迟疑,希望不要有人说我写成了《西游记版红楼梦》 第132章 不服就干棒打警幻 勇往直前巧渡迷津 见警幻正想对黛玉动手, 晴雯将手中火把一扬,「呲——」燎上了垂下的帷帘,「哗」一下,大火蔓延起来。奇就奇在那火焰燃烧升起的黑烟窜到警幻跟前时, 她慌得往后退却了一步。这时候外头院子里传来惊唿声:「仙子, 留仙阁着了!」警幻恨恨瞪了两人一眼, 但想起留仙阁事关重大,便直往外头去了。 黛玉趁机往晴雯这边跑来, 晴雯一把抓住黛玉就往院外跑,边跑边说:「姑娘!着火的时候看人先着急抢救什么, 就知道她至要紧的宝贝是什么, 我们去看看!」 一路将自己的经歷说与黛玉知道。 原来晴雯趁着黛玉与警幻辩论,自己藉口尿遁去了后院,进入二门中随便进了一个:薄命司, 只见有十数个大橱, 皆用封条封着, 看那封条上皆有各省字样, 晴雯毫不客气撕开封条,看见里头堆满书册,随手拿起一本, 居然是书画图,上面写的结局又悲又惨,晴雯猜到这必然是下界某个女子的命册。 她灵机一动, 何不烧了? 穿越过来她便对古代的黑科技——火摺子极其感兴趣,只不过一捲纸筒,却可以一吹就燃,后来仔细研究推断, 里面应该夹杂了磷之类的易氧物质,在空气中一晃就燃,因而随身常带几个。 此时正好派的上用场!晴雯从袖子里掏出来火摺子,将命册撕碎成小片,瞬间将火点燃。 一不二不休,她索性去了厨房,偷了一罐油出来,泼到薄命司里,一把大火「腾」的一下燃烧起来。晴雯就带着火把,将各司都点燃了。 黛玉眼睛熠熠生辉:「烧得好!什么朝啼,什么暮哭,谁稀罕哭!都给烧了!」 晴雯还处在兴奋的状态下,也跟着帮腔:「对!烧了哭,以后只剩下笑,我们偏要大笑,谁要为情爱伤春悲秋?男人不行咱就换!越换越好看!有哭的功夫不如好好做事业!」 说话间两人已到留仙阁,但见适才大火已经被浇去一二,势头不如晴雯所描述的那么大,晴雯不慌不忙:「姑娘莫急,我每回都拿文册引火,便是他们抢救回来,也只剩下木柜框架,不碍事。」 阁子内小鬟众多,只是她们丝毫不觉两人的到来,反而往阁内某间房间闯入,似乎要去抢救什么,想必这就是警幻的修炼之地了。黛玉与晴雯对视一眼,脚步加快。 她们躲在阁子门扇外,从烧毁了的窗洞里望进去,就见警幻神色匆匆从诸多小傀儡手里接过一个舌头,小心翼翼藏在衣袖里。 啥? 晴雯吓得差点站立不稳,还是黛玉将她嘴巴捂住,又蹑手蹑脚将她带离留仙阁。小声说:「怪不得判词里说,春恨秋悲皆自惹,原来这一切困境皆是各人自己所为。可是有一副三寸不烂之舌在那些女子耳边处处引导,何愁她们不照着警幻的想法来?」 晴雯这才醒悟过来,原来警幻靠的是舆论造势,这也好理解,当你周围的人群都觉得女子要将人生寄託于虚无缥缈的情爱之上,当你的母亲姐妹都说女子要寻个好郎君託付,当你初长成时别人不是欣慰的说『你终于可以求学上进了』而是说『好好寻个男子嫁了』,那么天下的女子会不由自主的被洗脑,被禁锢,自己主动走向伤春悲秋、朝啼暮哭、为情所困的境地。 便是有朝一日有人追责,警幻也可以无辜的说:「我并未动过手脚,是那些女子自己所为。」 想到这里,晴雯恶从胆边生,将火把递与黛玉,自己去院里寻了两桿长棍,骂骂咧咧走了过来:「走!姑娘!我们去替天下女儿砍死这害人精!」 黛玉亦是点头,却见警幻自己前来挡在她们来路上,脸上已经不復适才的慌乱,反而镇定从容,冷笑道:「正要找你们算帐!」 黛玉不怕,昂首道:「你害尽天下女儿,我便替□□道!」 警幻嗤笑一声:「那些女子是自己上赶着寻不自在,与我无关!」 黛玉指着她责问:「世间谁不是第一次做人?一个女子与一个男字一同出生,人人都在女儿家絮叨说身为女子当温柔顺从、无才便是德、人生最大任务便是要寻个得意夫婿、婚嫁后更要相夫教子,这般禁锢女孩儿后再告诉她她有苦难都是自找的?」 「若是你给男儿家每日里这般絮叨,想必男子也会变得如当今女子一般寄託情爱、无心上进!」晴雯在旁边补充。 警幻见了晴雯手里的长棍,眼神中闪过一丝害怕,被黛玉和晴雯齐齐捕捉到,警幻犹自嘴硬:「我是仙人,你俩是凡人,何必不自量力螳臂当车?」 黛玉冷笑道:「世间凡人死尽,没有人供养仙人,仙人也会消失,可反过来仙人没了丝毫不影响凡人安居乐业!自古以来都是上层的人怕底层,底层已经一无所有难道还怕你不成?我作为凡人去弒仙,若受天谴我便自行承担后果,若死了便成鬼我也定与你永世为敌!怕你作甚?!」
第236页 「今日杀你,是为像英莲那样儿时就被拐走的女孩,是为被你误导情伤自尽的女子,是为无数昼夜啼哭的女儿家!」她从晴雯手里夺过一桿长棍:「我也来!」 两姐妹抄起长棍就朝着警幻打去! 出乎意料的是居然打到了警幻!警幻吃痛惊唿,渐渐褪去了原本的仙姿飘逸,浮现出本体——一只浑身散发黑气的青面獠牙鬼怪模样。她似乎是被什么束缚住无法反击两人,只能呜咽着仓皇躲避。 黛玉本来有些慌乱,但想起这些年来的成长,骤然有了勇气,又甩了一棍过去。晴雯也是,边狠狠甩一棍出去便口中大骂:「七岁那年我要进奥数班,是你们说女孩子不是真心爱学数学,让我去学钢琴芭蕾!」 「十二岁那年我数学全班第一,你们说女孩子进了高中就没后劲了!」 「十八岁那年我高考全市第一,你们说女孩子报什么航空航天大学,读个师大安安稳稳当老师多好!可学校招聘最喜欢要男教师!」 「二十三岁那年我走入职场,你们说缺男性,要降分二十分录取男性,难不成他那个jiba值20分?」 「二十五岁我事业刚起步,你们逼我结婚,说女孩子最要紧是赶紧结婚终身有靠,奋斗做什么?」 「二十七岁我结婚了,你们又说赶紧生孩子!我家里乱一些就指责做妻子的不贤良?我是不上班么?为什么男人跟我一样上班不做家务,你却指责女子?」 「二十八岁我面临升迁,领导又说要提拔那个不如我的同事,就因为他是男的!『男同志嘛有养家餬口的压力,你体谅一下』,谁体谅我?难道我出去买东西别人会因为我是女性就给我半价优惠吗?谁不是争着抢着要奋斗个人样?就因为男子就要比我优先?」 「熬到三十二岁我终于得到了那个升迁的机会,当时的男同事已经是我上司了!好容易我挣扎到比他优秀,你们又在背后窃窃私语『她位子那么高还不是出卖色相得到的』!」 …… 「我们世间女儿就是被你害得!宣扬男尊女卑的恶臭社会氛围!我tm今天就要打你!」 黛玉在旁也打了狠狠一棍,她不知道说什么,就加一句:「让你禁锢我!说不定我早就中科举了!」 晴雯:…… 黛玉:…… 就连躺在地上挣扎的警幻也:…… 晴雯嘿嘿一笑:「说得对!以我们林妹妹之才,区区科举算什么!非让你们关在后院里对花落泪,今儿个便要替妹妹出气!」 警幻被打得皮开肉绽,却死死抱着衣袖里的法宝,忽然那法宝自行从衣袖里飞出,因着回想适才警幻的举动,黛玉和晴雯认定那法宝才是根源,地上的警幻也被打得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两人便携手追去,忽然迎面一道黑溪阻路,并无桥樑可通,旁边树立一只牌子,曰「迷津」,迷津内响如雷声,有许多夜叉海鬼在水面里拥挤。 晴雯探身往前四下寻找:「怎么办姑娘?没有船只可通行。」 黛玉一笑:「既然为迷津,想必我们自己可渡自己。」她走至河边,试探着往河面上伸出一只脚,果然稳稳噹噹踩在河面上。 晴雯也跟着试了一下,果然如履平地,她忽得明白:「世间大多数事情也不过是事情,度过便是度过,渡不过大不了一命,若是心中不迷,所谓的迷津也不过是障眼的幻象,若是心中坚定,鬼哭狼嚎又如何?」 见两位踏着河面风浪不惊就要过来捕捉自己,那舌头从夜叉海鬼中飞过,不知道它对那些怪物说了什么,它们忽然变得穷情激愤,就要往黛玉与晴雯二人扑来。 黛玉将火把往前一送,反倒将夜叉们吓得往后退缩,晴雯大笑:「老娘做鬼后怕也是变成夜叉,何必怕你们?」,她们手牵手从河面顺利走过。 那舌头见百般做法不成,便只身往更高处飞去,黛玉和晴雯急忙追赶,可却见一道金光噼头往两人身上打来,晴雯慌得「呀」的一声,想将黛玉护在身后,偏偏黛玉也想如此,两人同时动作,倒都没躲过。 「啊——」两人双双被击中。 第133章 神机营内涵玄机冷子兴冷笑贾政 她们俩齐齐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黛玉触目所及皆是林府熟悉的场景, 黛玉忙起身去寻晴雯,半路上遇到急急忙忙的晴雯,两人互相询问「没事吧?」,又再三确认, 才确认已经双双从警幻的太虚幻境里面脱身出来。 「那一道金光又是什么呢?莫非是什么更高一层的天道?」黛玉思忖着。 晴雯就说:「前些天传来捷报:道是我朝官军将叛军首领昆都仑汗打的溃不成军, 直将对方逼得撤回建州, 如此一来天道也算违抗了,它自顾不暇, 哪里顾得上我们呢?」 之后几天也风平浪静,黛玉还特意加派人手守着林如海, 总算什么事都没有。就在这时候贾府里传来喜报:宝玉和宝钗要结亲了。 原来元春有孕在身后, 需要打点的部分就更多了,宫里几个大些的太监轮番去贾府打秋风,贾家已经入不敷出, 全靠王夫人时不时典当才能勉强支应。 贾母去世的时候的确偷着分了一大部分私产给宝玉, 可她明说了那钱要等宝玉成家后再能动用。二则贾母去世后贾家越发一盘散沙, 主子和奴僕各有山头, 内斗的厉害,王夫人管家越发的力不从心。
第237页 她如今急需薛家的财力支持和宝钗做帮手。 薛姨妈也不傻,自然就再次暗示了宝钗如今年纪已长不好结亲的事情。 王夫人在家犹豫了好几天, 要是从前她乐见其成,可如今宝钗后面有一个犯事扯后腿的薛蟠,还有个逐渐败落的薛家, 在对比过黛玉那么好的儿媳妇人选后,宝钗就有些不够看了。 何况王夫人曾听说刘姥姥进大观园游览时,贾母让惜春作画,别的姑娘打趣惜春, 只有宝钗一股脑背:「箭头朱四两,南赭四两,石黄四两,石青四两,石绿四两,管黄四两,广花八两,蛤粉四匣,胭脂十片,大赤飞金二百帖,青金二百帖,广匀胶四两,净矾四两。」 只这一张口就显得「村」了,大家姑娘作画不过是为了修身养性,谁会计较有什么颜料?说要作画,自然有专门伺候笔墨的丫鬟准备好这些。只有商户人家才会斤斤计较有什么颜料,要用什么画纸,胶、矾要什么材质的,只有宝钗身边只有个莺儿没个专事笔墨的丫鬟,自然让在场的人听完后忍不住都替宝钗尴尬。 这场景自然也传到王夫人耳朵里,她也深深替宝钗害臊,大家姑娘讲究口不谈财,画画是风雅,哪里就口口声声盘算画具了?就算提及画具也是说哪里的笔好哪里的墨黑,怎么就那么低俗? 王夫人心里到底是不喜宝钗,甚至忍不住升起了「妙玉的家财可比宝钗还要丰厚」的想法,可到底还是打消了这念头,妙玉家财是丰厚,可她身上背着的家事也更沉重,着实不能给宫里的元春惹祸。而且妙玉不像宝钗那般温顺,便是娶进来只怕也掌管不了她的家私反而像娶了尊祖宗一样要供着。 最终王夫人还是定下了宝钗。只不过贾母刚去,两家没办婚事,只不过交换了庚帖,算是定亲。 金玉结合是一桩大喜事,晴雯还担心黛玉,却见黛玉不以为然让府里的人准备贺礼,心里知道黛玉这是压根儿没有放在心上。她心里也有些放心,却也有些说不上的情绪。黛玉如今还是孤身一人,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尘埃落定。 可转眼她又释怀,黛玉如今有父亲,有白夫人,有林瑞文和英莲哥嫂,有她这个挚友,还有家中一群忠僕,更有无往不胜的决心和自信,这是从前那个伤春悲秋的姑娘自无有的。 黛玉对于二宝的金玉良缘丝毫没有触动,宝玉对她而言更像是童年时候的一个玩伴,回望起来会会心一笑,可彼此走得太远,长的更快,今后也将丝毫没有交集。倒是听说湘云自打知道两人订婚的消息后就再无登过贾府的门让黛玉听闻后唏嘘了好一回:贾府对于自幼父母双亡的湘云来说,只怕代表了太多温暖和归宿。 侯府管束严格,湘云只有去了贾府,在贾母的纵容和溺爱下才能过她心目中无忧无虑纵情玩乐的日子。贾府既有和蔼可亲的贾母,又有哄着她的玩伴贾宝玉,对湘云而言,宝玉已经与孩提时的美好记忆混为一体,她对宝玉的心思便不是单纯的「二哥哥」,而是「爱哥哥」,即是哥哥,也有那份似有似无的情愫。 更何况湘云后来还对宝钗一腔热血,将个宝钗夸奖的天上地下独一无二,还多次和宝钗联手挤兑黛玉。 没想到最后宝姐姐摆了她一道,搬离大观园时毫不犹豫将湘云捨弃,与宝玉定亲时丝毫没事先告知湘云,湘云一副真心错付,只怕心里会更受伤。 唏嘘完黛玉便与晴雯商议:「有什么法子能让朝廷对付叛军时更有利?」 晴雯自然知道,当然是火-器! 她不敢明说,只暗示黛玉:「我上回去我哥哥那里,我哥哥曾说,与神-机-营里一位不得志的把牌官从前做个酒友,对方每每饮酒都黯然神伤,说朝中不重视神-机-营,本来可以只靠他们就大败金兵,却任由器具生锈,许多改良手段也只停留在图纸……,听得我脑袋疼,莫非这神机营大有文章?」 黛玉灵机一动,寻了傅云飞说话,将此事告知他,又让他去打听:「我听得父亲说神机营有火木仓、火铳等,后期又添置火绳枪,能够以一当十,可后来战事时不显,莫非其中有什么蹊跷?」 傅云飞满口答应。他虽然如今是文官,可到底是武官世家出身,打听这些私密事不在话下。 等他详细了解完神机营的前后始末后就再也坐不住了。 原来我朝居然有这等神器! 朝中昏聩,居然任由此物生锈! 傅云飞渐渐起了大胆的想法,他寻了温黎时和温黎昕兄弟,让他们想法子调到神机营,帮着神机营里的工匠师傅们改进机器。这银子嘛,自然从傅云飞的私库里走帐。 ** 喜报频出的大军似乎快要班师回朝,可忽然有了变故。 变故出自九月。 本来势如破竹的东北战事忽然传来噩耗:王子腾通敌,东北全线大失守。 消息传到林如海耳朵,他颇为诧异:王子腾的子女妻儿都在京城,何故要通敌?何况他如今颇得皇上倚重,不断封官进爵,难道投靠了金贼,对方会给他同等的地位不成?王子腾宦海沉浮许多年,不至于这点子事都不懂。 果然如林如海所料,王子腾的家眷近期消失不见,这半年王子腾步步高升,家里颇受倚重,可他们家却闭门谢客,只说王子腾前叮嘱要低调行事,所以每日除了出门买水採购的僕人居然无人进出。
第238页 当时朝中大臣还有人感慨过王子腾嫁的家人能够韬光养晦,是有后福的底蕴人家。谁知道王家的人居然悄无声息的不见了。 皇上勃然大怒。 王家的门客们和从人便都吃了大亏,被牵连,一一投入昭狱。 贾家也随之受到牵连,贾政在朝堂上受了斥责。元春在宫中也受到波及,好在她在宫中经营多年,谨慎守拙,只盼着能好好将自己的孩儿生下来。 偏偏冷子兴来寻贾政,说是正管着处理王子腾谋逆案的官员瞧中了贾府的通灵宝玉。 冷子兴笑道:「外头都说贾家的通灵宝玉大如雀卵,灿若明霞,莹润如酥,五色花纹缠护,是个难得的灵物,您又与王家是亲家,何不捨弃了这宝玉去救救王家?」 见贾政不愿,他拖长了声音:「万一——万一惹怒了对方,对方将贾家也记恨上,回头审案子时将贾家也拖下水又将如何?」 这便是□□裸的威胁了。 贾政以前也熟悉这种事:一方手握重权,总要趁着这机会为自己谋取些私利才好,或是敲诈文玩,或是敲诈钱财。只不过从前贾家是敲诈别人的那一方,可如今变成了被敲诈的一方。可若是不允,贾家被牵连进谋逆之事怎么办?王子腾可是他正经的大舅子,是元春和宝玉的亲舅舅。 他左右为难,只好说:「若是其他身外之物,自然拱手奉上,只不过这通灵宝玉是小儿出生时口中所衔,万一贸然出让,担心伤及小儿性命……」 冷子兴收起适才的恭敬,冷笑着说:「贾公还当自己是从前显赫时不成?那位大人派我来难道是与你商量的?给你脸你倒不识抬举了起来,还在这里拉拉扯扯,当真是丢人!」 「你?!」贾政吓了一跳,冷子兴是王夫人陪房周瑞的女婿,不过是个都城中的古董商,巴着贾家的关系才能有些生意可做,他帮着贾赦做了不少强取豪夺别人家文玩的事情,对着贾家主子们一向是以半个奴僕自谦,恭敬顺从的很。 没想到一向被认为是奴僕的人居然这般嚣张。 冷子兴冷哼一声:「告诉你!若是你送上这通灵宝玉,贾家或可免去灾祸,若你不送也无妨,到时候贾家大小悉数下狱,这通灵宝玉还是会落到那位大人手里!」 说罢就狠狠拂袖,扬长而去。 贾政无法,只好去后院寻王夫人讨主意,说清楚缘由后王夫人一下晕了过去。 第134章 一捧雪终惹祸端大厦倾贾府抄家 待王夫人清醒过来以后拉住贾政的手大哭:「我儿自落胞胎, 嘴里便衔下一块五彩晶莹的玉来,还有许多字迹,万一被人夺走那宝玉,只怕命不保就。」 贾政也一片伤心, 他思来想去只能就此妥协:「娘娘还在宫里被禁锢, 託了几位大太监皆说无法传递东西进去, 只能将宝玉那玉先拿来献出去。」 于是命人将宝玉叫过来,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与他, 宝玉一脸茫然:「可我那玉,已经不见了?」 贾家翻了个天翻地覆, 皆一一寻找起宝玉, 可宝玉却遍寻不得,贾政才想起从前的事:「从前道士来府上,曾说过, 这通灵宝玉一除邪祟, 二疗冤疾, 三知祸福, 想必如今这次便是他知道祸福,自己跑了不成?」却只是猜想,因担心惹起外头降罪, 于是在京城大肆寻找宝玉。 这时候贾母的灵柩也该送往南方祖陵了,可贾政叫王夫人设法挪借几千两,好运贾母灵柩回南。王夫人道:『借是借不出来, 住房是官盖的,不能动,只好拿外头几所的房契去押去』。 贾政和王夫人只好典当了些房契,将贾母灵柩准备送去金陵, 贾政因想起贾雨村和冷子兴的紧逼,便让宝玉扶灵南下,好避避风头。 这事也辗转流入黛玉耳中,她心中暗嘆,当日元春在大观园点戏,点了一出《一捧雪》,谁知道竟然暗含贾府中结局。 《一捧雪》讲的是:莫怀古曾于风尘中提拔汤勤并将其荐于严世蕃。谁知道汤勤是个恩将仇报的「中山狼」,反而撺掇严世蕃向莫家索取莫家宝贝「一捧雪」。严世蕃于是诬赖莫家并弹劾莫家,莫家无奈将雪艷献给汤勤为妾,洞房中雪艷杀死汤勤报仇。 这汤勤可不就是指贾雨村?贾家一心举荐贾雨村,谁知道贾雨村最终是条中山狼,与贾家奴僕的女婿冷子兴勾结起来出卖了贾宝玉? 此事还没完,很快朝堂上传来消息。 贾雨村以宁国府的丑事为引子参奏与皇上,还说的冠冕堂皇:我虽然与贾家有私交,我能够起復是蒙受了皇上隆恩才能够委用,皇上对我有重生再造之恩,我正应该竭力报答皇上,怎么能因着私交而置法度与不顾? 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让一部分不明就里的人还觉得他秉公无私。 林如海在家里喟嘆:「当日就告诫过舅兄这贾雨村的真面目,可惜他执迷不悟,果然今日里被反咬一口。」 黛玉就问:「那父亲会出手相助么?」 当然不会,贾雨村上告的拉拉杂杂,主要说的是宁国府的□□丑事、国孝家孝期间续娶、聚众赌博、以及掺杂了荣国府里王夫人干涉诉讼、私放印子钱、贾赦逼取石呆子家摺扇等事。 林如海道:\"贾雨村虽然恩将仇报,但是他所说的皆是事实,何况贾家自作孽,实在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若救了他们,那么被他们逼死的无辜性命又去哪里伸冤?」
第239页 家事消亡首罪宁,皇上听闻后震怒,正巧对王家失望,对于王家的姻亲贾家也毫不客气,下令将贾赦、贾政因着辜负皇恩,有忝祖德,着革去世职。又传齐司员,带同番役,分头按房,查抄登帐。 鼎盛一时的贾家,就此忽然被皇上查抄。 谁知道在查抄过程中,贾家大少奶奶李纨,忽然站出来检举:道是甄家抄家后,贾政、王夫人代为隐匿财物。 她想以此举换取赦免贾兰,一般家里被查抄的情况,子孙也与科举无缘了,可李纨不甘心,她几乎是丧心病狂的举报了贾府,就为了给自己儿子一个机会。 白夫人嘆息:「贾家这般,怎么还会想着子孙能科举呢?何况她此举定是不孝,只怕贾兰前途渺茫。」 没想到皇上赦免了贾兰,而李纨因着是李家女,又是守贞女,自己带着贾兰回了娘家,她的嫁妆被朝廷归还,但她丝毫没有拿出分毫来救助贾府。 这般冷心冷漠,但能全部怪罪与她么?贾府待她一般,也只不过与她只有面子情,平日里贾府对她们母子也是淡淡,贾政有好几次都不问贾兰功课,还是贾兰自己人小鬼大说:别人不叫我,我便也不来。可见自来也没少被冷落。 探春分管大观园时,将稻香村的收成土地也都分了出去,可这之前本来就是李纨收入的一部分,只不过李纨什么都没有说。等抄检大观园时,贾兰的奶娘什么事都没有犯,就被王夫人二话不说赶出去。 原来这些委屈都积攒在李纨心里,单等着遇到这大难来临时,她立刻毫不犹豫各自飞,将素日里待她冷淡的贾家抛之脑后。 贾家的贾政和贾赦皆被削去官爵,关押起来候审。贾家的诰命夫人们则被一个个坡头散发,圈在府里一处空房里,被衙役们呵斥、寻责,此时王夫人庆幸,身边好歹有个宝钗,能帮她稳住些局面,尤氏本来也是个能干的,只是宁国府和荣国府是分开关押的,也不知道她如今如何了。 府里诸人在屋里瑟瑟发抖,眼看着对方将府里的磁器打得粉碎,木雕的栏杆能损坏的则损害,家什物件,能抢的抢,能夺得夺。 宝钗和宝玉本来只是定亲,并无婚约,薛夫人将自己的事情告知禁军后,又给钱与人,将宝钗与莺儿也提了出来。 王夫人扶着宝钗哭了一场,宝钗却只是说:「若我在外头,还能照应太太,若我陷进去,便只能大家一起遭殃。」 王夫人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她素来就爱夸奖宝钗是个识大体的,可当识大体的对象变成自己时,王夫人忽然夸不出来了。 对方轻描淡写,将自己的苦痛与不管不顾,只是说要去薛家。 王夫人能有什么办法? 只好让宝钗出去。 抄家的人查着查着居然有了意外发现:贾家有人出来告密,说贾家暗中和太上皇勾结。 这可是惊天大事,负责此事的官员不敢徇私,忙告于皇上。 第135章 护儿女贾琏狠心休凤姐 受牵连贾府筹谋保太子 这可是惊天大事, 负责此事的官员不敢徇私,忙告于皇上。 皇上一听,那还了得?查!给朕查! 「什么?贾家谋反?」贾琏和凤姐也得知了消息震惊不已,双双睁大了眼睛。 唐夫人跑得气喘吁吁:「我是得了京中快马加鞭送来的家书才知, 恐怕要处置你们的政令也就在这两天了, 可得早作打算。」 凤姐顾不上多想, 上前握住唐夫人的手:「多谢您看顾!冒着这么大风险告知我夫妻!我们定会保密!」 说罢,她和贾琏对视一眼, 默契的双双下跪:「此恩今生难报!」 唐夫人忙扶起两人:「快别说这话,你们赶紧布置才是!」她本来是白家女子, 嫁在四川, 收到族姐白夫人的书信介绍,才与贾琏夫妻熟悉认识,凤姐性格爽利, 说话风趣, 渐渐两人成为好友。此番京中变故, 她也是收到家中书信, 便急着快来报信。 送走唐夫人,贾琏和凤姐开始收拾筹备,先将家中金银细软都细细缝制在粗布衣裳里, 又尽数换在贴身小衣下面,贾琏想想又不对:「据说进了大狱,第一遭便是剥去身上的鞋袜衣物, 哪里有什么用?倒不如将衣裳缝制的厚实些,多絮些棉絮好抵御风寒。」 于是凤姐和平儿连夜给全家缝制小袄袷衣棉鞋,皆是用外头下人穿的粗布,只不过内里絮得厚实些。 贾琏又说:「还有一事, 若是出嫁女自然不追究,可家里的媳妇是要追究的。」 王熙凤纳闷:「好好儿说这个做什么?先前我们王家不是出事了么?也没殃及我这个出嫁女。」这她是知道的,当时她还幸庆自己家是王家旁支,不会说话在金陵守着祖产,何况她也是一介庶女,母亲早死,父亲去世后早就与王家没了什么干系。 贾琏便一咬牙:「我今日写封休书与你!你带着平儿相依为命,又有唐夫人是你至交,总能庇护你在此处,等京中风波平息,你便去寻林姑父,他总能护你周全。」 王熙凤摇头:「不成!我走了可以,可儿女怎么办?他们都得抗贾家的罪,生母不在身边不知道还受生母磋磨呢!」 如今她与贾琏的情愫日渐深远,早不是当初可比,是以也捨不得丢下贾琏自己独自求生,贾琏就瞭然的笑笑,劝她:「若是抄家家里的余财哪里保得住?孩子们怎么也会被带走,倒不如你在外头谋划着名呢。」
第240页 凤姐思索了半天,贾琏却自去了书桌,写了休书:「明日我们当着外人的面起了争执,我便写休书给你,你带了金银财物自己往外面暂避,若是唐家有往京里去的车队,你便跟远些跟在附近,别连累了唐家。」 凤姐泪珠儿滴落,什么都没说点点头。平儿跟着落泪,却先跪下:「便是和离,我不能走,公子小姐年纪还小,到时候定会关押在女监,我护着他们总算可以尽些心意。」 三个人都是聪明人,不用争执便可知道这是最妥当的法子。好一个忠平儿,王熙凤嘆一声,却仍然什么都没有说。 第二天白天,贾琏便青天白日在房里与平儿拉拉扯扯,惹得王熙凤大怒,指着贾琏的鼻子大骂:「昔日我王家门缝里扫一扫,也够你贾家过,如今倒狗眼瞧人低,花花肠子一箩筐,活像那偷腥的猫!」 又骂平儿:「好□□!你偷主子汉子,还要治死主子老婆!你们□□忘八一条藤儿! 平儿就跪在当院呜呜咽咽的哭,贾琏也不甘示弱回骂:「这么多年防我像防贼的似的!谁家有你这等妒妇!」 越骂越气,直冲进房,写了一封休书与王熙凤:「你王家犯了事,咱们都既往不咎,谁知道你整日里在家搅事坏事,我贾家穷,供不起你这样祖宗,还请你另寻贵地才好!」 王熙凤冷笑几声,自己清点了嫁妆财物,居然也不带儿女,就带着自己的几个陪房自己去了成都府最大的一间客栈借住去了。 见凤姐已经拿着两人的大部分财物离开,贾琏才松了一口气,凤姐的办事手段他是信服的,有她在背后里支撑,便是被抄家也不怕。 只是,自己真的会被砍头么?贾琏咽口唾沫。他在四川做官兢兢业业,因着自己不是进士出身,因此更加勤勉尽力:兴修水渠、抚恤孤老、教养学子,在当地风评不错。可若是涉及谋反,只怕做到更大的官都有可能会被牵连砍头。 贾家是行伍世家不假,可贾家发展到今天已经凋零的七零八落,还有什么能兴风作浪的能力?贾琏却无别的能力查证,因着过了两天,京里的消息便传到了蜀中,将他罢免,家眷一起押送至京中待命。 林如海却正在书房里愁眉紧缩:他万万没想到门庭糜烂的贾府居然还能在歌舞昇平之余还能捎带手谋反???一个当家的日夜炼丹、继承人父子□□的宁国府?一个大哥搂小妾喝花酒、小弟养门客混日子的荣国府?都能造反? 可细细分析来却又处处说得通: 其一:贾家人人爱享受,是以他们就要找寻一个富贵阶梯,从前他们找了元春做进身阶梯,都说虎毒不食子,贾家又不是那种没有女儿谋富贵就会一贫如洗的人家,可为了更进一步他们硬是战胜了父女天性,将女儿一生的幸福都葬送; 其二:贾家短视盲目又贪婪,甄家被抄家,贾家居然丝毫不惧就收下了甄家的财宝。若是林家败落,他们也丝毫不怕舆论指点就能贪没林家的财产; 其三:贾家是真的胆子大。妙玉什么人?犯了事的王族后代,贾家都敢堂而皇之的收容到府上。秦可卿不过是贾家一个普通的孙媳妇,死后家里就能给原本预备给忠亲王用的棺鈡,四王八公都要来家里祭奠。如果说秦可卿身份高贵,那就说明贾家胆子大还藏匿,如果秦可卿身份不高贵,那这般明目张胆的僭越更显得贾府胆子大目无皇上。 如此一来,一个贪婪狂妄、追求富贵、胆大包天、目无皇上又没有脑子的贾府,想要在皇权斗争里两头下注再正常不过了。何况歷朝歷代谋反作乱的不一定都是励精图治的能人志士。 元春在宫里怀上身孕,王子腾在边关一手遮天,若是想造反,他们自己造反便是,皇上一死,元春肚子中生下「太子」,直接拥立为王,哪里还用多什么太上皇?贾府诸人又为何想与太上皇联手? 是了,贾府和王子腾肯定还预留一手,想必他们想搬出太上皇做幌子,利用太上皇对付皇上,等皇上「驾崩」,他们自然可以反过来揭发是太上皇害了皇上,或者想法子让太上皇「老病」,最后元春当太后,新皇要长成,少不得要十几年,这期间贾家和王家又能获取多大的利益呢? 林如海恨得一拳砸在桌上。想必王家的人消失也是因为王子腾事先将家眷送给太上皇做人质,或是直接送往东北。到时候东北叛军南下,朝中军力尽数去东北抗敌,最终这些蝇营狗苟的龌龊角色!哪里对得起苍生黎民? 东北一破,有多少百姓又将被金狗□□? 而这些人只算计着自己的富贵荣华。 还算老天有眼,让他们在更进一步之前阴谋败露! 可笑王子腾虽然领兵是好手,阴谋诡计是好手,却算不尽人心!他哪里想到自己的舅兄贾政是个爱听别人巴结的软耳朵,将个逢迎拍马的贾雨村视作知己,虽然没有泄露他的阴谋,却让贾雨村知道了不少贾府的隐私事。 王子腾又哪里想到贾雨村这么爱钻营,见贾家稍微有些败落立刻落井下石,其实他只是兵败,皇上定不会株连到贾家,到时候贾家在京中做内应,与太上皇互为臂膀,定能成事也未可知。 王子腾又哪里想到自己的妹子王夫人蠢笨不已,将个贾家管的跟个筛子一样,居然在因为别的事情抄家之时为了自保口不择言将贾家最大的秘密告发给了皇上。如果不是奴僕告发,或许贾家只不过是普通抄家,哪里就会被严阵以待了?
第241页 林如海不仅嘲笑王子腾: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件事一环环,每环都看似不经意不起眼:宁国府欺男霸女、贾雨村为巴结贾府惯常做一些贾府脏事、王夫人管家不严。可这环环相扣,最终将贾府送往了致命的深渊,更将王子腾的阴谋自行暴露在天下人眼前。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此时贾家男丁已经皆被锁链拷走严刑拷打,妇人则被驱赶到城外一个狱神庙关押,刚进狱里,就被拔去身上衣裳首饰和鞋子,连贴身中衣和袜子都被末一等的女狱卒抢走,这是她们看守大牢不成文的福利。 最终甩给她们的是又脏又臭的女囚衣,不知道被多少人穿过,僵硬如铁,而且还被老鼠啃出了破洞,破衣烂衫难挡风雨,恰逢冬月,寒风肆虐,女监窗户皆为木质栏杆,风寒四透。王夫人蜷缩在青砖地上,冻得瑟瑟发抖。 她微弱的喊:「玉钏儿,与我拿一杯水。」 第136章 井上桃虫玉钏反水千叶芙蓉探春被抓 其实这水只不过是放在牢狱两侧的走道里的一桶水, 上面漂浮一瓢木舀子 ,谁渴了便自己去取用便是。 谁知道此时玉钏儿却一动未动。 「玉钏!」王夫人渴得厉害,见玉钏不理,又加大了声音。 谁知道玉钏回过身来, 傲然盯着王夫人:「如今我们都为阶下囚, 我的身契收在官府那里, 太太为何要使唤我?」 没想到这昔日的奴僕还有反水的一天,王夫人怒目圆睁:「你个贱奴!」 玉钏浅浅一笑:「太太一生高贵, 怕是没有想到自己还有求人这一天。」 她走近水桶,隔着栏杆使劲够着那水舀子, 盛出一舀水, 却不给王夫人,只是举着冷冷说:「我从前与我姐姐侍奉太太何尝不尽心?冬日里暖足,夏日里打扇, 谁知道太太居然毫不犹豫掌掴我姐姐将她逐出贾家, 我姐姐那么爱面子的一个人, 太太却一点也不担心她想不开投缳?」 「你!……难道……」王夫人被自己的猜想吓得哆哆嗦嗦。自从金钏被赶出去之后, 她从未过问过金钏的下落,难道金钏死了? 玉钏浅浅一笑:「我姐姐当时病愧交加,若不是恩人相助, 只怕当时就会想不开。如今阖家几口人就她好端端在外头呢,说起来还要谢谢太太逐她之功。」 王夫人嘴唇翯翯,见阖府上下主子奴才的目光都投射过来, 忍不住为自己辩解:「她勾引宝玉,该当被打被罚。」 玉钏指着王夫人鼻子骂道:「勾引?我姐姐做错了什么?只不过是伺候太太时与宝玉多说了两句话,却也是闲话家常,竭力让宝玉远离自己罢了。宝玉先调戏我姐姐, 我姐姐是奴才,能打还是能骂?只不过语言温和些与宝玉兜圈子装听不懂罢了。难道我们做奴僕的就只能如此么?」 牢里的诸多奴僕们忍不住悄悄点头,她们都是同样的出身,自然向着玉钏所说,何况玉钏所言皆是事实,金钏的为人大家都知道,哪里就会勾引宝玉了?倒是宝玉自己时不时在园子里调戏丫鬟为真,不是吃那个丫鬟唇上的口脂便是舔这个丫鬟脸上的胭脂,谁不知道? 何况不是每个丫鬟都是心实喜之的袭人,只不过碍着对方是主子不敢声张罢了。 此时玉钏提起伤心事,各个都同仇敌忾。玉钏将那舀子冷水举到王夫人身边,冷言说:「太太从前散漫使钱时可知今日?若是早知道从府里动辄烹猪宰羊、佳酿美餚到如今一杯冰水都不得,太太当日会不会多积攒福德,少打骂我们姐妹?!太太可别忘了,我姐姐拿钱赎出去我们全家,我们还是全乎的一家子人\" 说着就要将那舀子冷水浇下去,周围的奴僕被玉钏一番话说得勾起伤心事,居然无人阻拦。就在这时,听得一声「慢着!」一个身影闪身到了王夫人身边,将王夫人护在了身后。 原来是探春。 她怒目圆睁指着玉钏骂:「等发卖时难道我不能将你的罪行说与众人知道?到时候谁还敢买你家回去?!就算金钏买了你去,难道贾家没个亲戚故旧帮我们出气?!」 又转身骂那些奴僕:「主子们还没定下罪过那你们便先背主反叛?难不成等我们贾家平反后便不在我家了么?」一顿骂让那些本有了反叛之心的奴僕们一个个老老实实。 赵姨娘却不知道从那里凑过来,一把将探春袖子一拽:「我说姑娘啊!你怎么这么煳涂!如今你还奉承她做什么?!难不成还能给你找个婆家?不是我说,从前你也是为了有个好归宿,如今还护着她?赶紧想想怎么把环儿捞出来才是!」 探春没堤防被她拉的身子一歪,说话就有些带恼:「姨娘可又是疯魔了不成?」 她还想再跟赵姨娘辩论,忽然外头女狱卒恶声恶气喊:「谁是贾探春?!过来!」 牢里的女眷们忽得安静下来,面面相觑,又一同看向探春。 这是她们进牢以后才知道的:罪臣家眷一般都同受刑罚,定罪后便会草绳结起来发卖出去,可狱卒们等不及啊,她们便会挑选其中美貌年轻的女儿,提前发卖给出高价者,只不过到时候往上面报一个病亡便是。 狱卒是在监狱最底层,因而他们做得隐秘,也不过是十人里面卖一人罢了。所以很难被外界知道这其中的猫腻。 出高价的能是什么人? 觊觎贵女的能是什么人?
第242页 贾家女眷们自听过这个传说之后就不敢多想。 赵姨娘先慌了,见探春还来不及说什么便被提小鸡一样拉住,她坐在地上来不及站起来,忙抱住探春双膝,嘴里说:「做什么?做什么?大人奶奶哎!我女儿什么都不知道!您老人家大慈大悲,可放过她罢!」 女狱卒拉不走探春,一脚踹在赵姨娘面门:「妨碍公务,再不松手便杖责你个老东西!」 可任她怎么骂,平日里油滑的赵姨娘一下都不松手,探春泪水落下来,她从懂事就不喜赵姨娘,觉得她世故又刁滑,背后里有赵家舅舅们撺掇着无恶不作,又笨脾气又大,总被人当枪使。当初她管家时没少因此被低下的婆子媳妇们看笑话。 她小时候不懂事时还依偎在赵姨娘身边撒娇,一口一个「娘」,可从六岁开蒙后便没有再开口教过娘,只是冷冷而疏远的喊她「姨娘」。 而她素来与太太亲近,一则是为了谋个好前程,二则是因为她心里暗暗渴望万一太太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该多好,实在不行,便是默默无闻的周姨娘也行啊! 可是被人抓走的生死存亡时刻,还是那个被她无比嫌弃的、市侩的、牙尖嘴利的、无理取闹、爱贪小便宜的赵姨娘不顾一切的抓住了她,与狱卒求情。 她的双手被狱卒不客气的掰开,又急得哀求狱卒,用她一生都未说出口的柔软腔调求人,额头上还沾染着被狱卒踢中时狱卒脚上的煤灰。 探春忽得后悔。 早知道…… 她多叫一声「娘」多好。 探春昂首抬头,反手攥住赵姨娘胳膊,与狱卒说:「大人,她是担心我出事才这样,我跟着您走便是,您莫要伤着我娘。」 「什么?」赵姨娘忽得抬起头来,不敢置信的盯着这个从未承认过自己的女儿。 探春重重的攥她胳膊一下:「儿不孝,没有侍奉过娘,娘莫要怪我,不然我走得不安心。」 「不怪!不怪!」赵姨娘的眼泪也跟着噼里啪啦掉下来,她一声长嚎,「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团肉啊!我儿!」 狱卒却不顾她俩人挣扎,又挥手叫了两个帮手,将探春直接拖了出去。探春只顾得上喊一句:「娘!——」就被拖行着往外头而去。 「探丫头!啊!——」赵姨娘慌得又去拉探春,却只撕下她一片裙角。她见大势已去,对着探春被拉走的方向不管不顾大声嘶吼道,「活着!别要脸!活着!贾府门口!娘在那等你!要活着啊!」 王夫人却忽得醒悟过来,也跟着大声喊:「探丫头,莫要堕了先祖英名!」 却被赵姨娘一掌重重扇过去:「去你娘的!」又昂首喊,「探丫头莫听她鬼扯!活下去!娘等你!」,那一巴掌直打得王夫人腮帮子肉碰牙,吐出来一口血水。 王夫人余光扫视四周,自己的丫鬟早被玉钏策反了,陪房周瑞家的被关在对面牢房,两个女儿,一个元春生死未卜,一个本来能干的探春出去了,两个儿媳妇里,李纨早背叛了贾家,宝钗也独自走了,周姨娘独自在角落里一声不吭。早想起嫣红、翠云此时还在服侍邢夫人,王夫人不仅在心里将贾政骂上一遍。 赵姨娘双手攥着探春的裙角小心贴在心口,眼泪来不及掉下来,双眼愤恨瞪着王夫人:「好你个贱人!压在我头上许多年!要不是你娘家犯事!要不是你背地里作恶多端,贾家何至于此!我的环儿和探春怎么会……」 说到这里,想起探春可能遇到的悲惨遭遇,赵姨娘就哽咽不能语,将裙角小心翼翼塞进怀里后立刻扑过去将王夫人压在身下:「我今天打死你这个老虔婆!替我孩儿报仇!」 她狠狠撕咬住王夫人面孔,竟然生生将她一面耳朵咬下来!玉钏看得直拍手,兴奋道:「赵姨奶奶,我来助你!」说着也扑过去抓住王夫人头髮撕扯起来。 牢里的诸人本不想惹事,见此也忙七手八脚试图分开两人,还是尤氏机灵,喊一嗓子:「探春回来了!」惹得赵姨娘一分神,才生生将两个隔开。 探春被押送出去以后,被两个狱卒驱至青面圣者神案前,给了她一碗饭、一杯酒,知道这便是狱里人说的『长休饭』、『永别酒』,探春丝毫不惧,反而吃尽长休饭,一饮而尽那永别酒,昂首跟着狱卒往外走去。 狱卒心中啧啧称奇,她在狱中多年,还未见过这般器宇轩昂的女子。不由得对探春高看一眼。 第137章 博施济众宝琴送餐食毅宗德意神皇救属国 探春迈出狱神庙, 外头却不是她想像中的人牙子,而是两位衣着整洁、面容清隽的侍女,安静立于一辆青布盖马车旁边。 见她过来,两位侍女上前行礼, 态度恭敬:「三小姐, 我们是南安王府侍婢, 奉了太妃的意思特来相迎。」 探春愕然,竟然不是人牙子。她与这南安太妃是见过一面的, 记忆里南安太妃慈眉善目,对探春颇为青睐, 因而探春不再迟疑, 便上了马车。 待进了南安王府,南安太妃见着进门就拜的探春,神色里露出些许怜悯, 转瞬又原原本本告诉她:「苦命的孩子, 我今儿寻你来, 却是有一遭事要跟你商量, 只怕我说完你要先恼了。」 探春忙道:「不敢,奴身陷囹圄,能得太妃相救已经是意外之喜, 哪里敢有非分之想。」 南安太妃就一五一十告诉她:东北情势突变,贼人将东北一地把守的水泄不通,并西联蒙古, 东压朝鲜,将本朝的北疆封闭的密不透风。因而朝中建议与朝鲜和亲,好将两国结成联盟。
第243页 和亲本选中了南安太妃的女儿,但她女儿早有婚约在身, 南安太妃便提出自己从前见过探春,对探春风采胸襟颇为赏识,想认探春为干女儿,和亲朝鲜。朝中也允了此事,但与探春商量。 原来是这样! 探春脑海里浮现出赵姨娘的哭泣,浮现出贾政偶尔问询自己的神情,浮现出宝玉帮自己买的竹制小玩意,浮现过贾环期期艾艾藏了一瓶子香露给自己时东躲西藏的眼神。那些自己要守护的人,如今都指望着自己呢。 和亲有什么难的?何况朝鲜素来仁义,难道还怕什么不成?走到这一步,她又有什么好失去的呢? 探春闻言毫不犹豫下跪:「太妃提了我的名字,便是救了探春一命,我自然今后随太妃驱使。」 太妃欣然扶起探春:「好孩子!从今往后你便是我女儿了,准备待嫁罢。」 婚期很快就卜算下来,定在明年清明远嫁。探春也认了南安太妃做干娘,安安心心住在南安王府里待嫁。她衣食无忧,可南安王府明令禁止她与接济贾府诸人,因此探春也只能每日里干捉急。 ** 狱神庙里,薛蝌和邢蚰烟夫妻来送粮,宝琴跟随其后。 宝琴将王夫人扶起来,见她脸上蜡黄,云鬓散乱,毫无当初在府里趾高气扬春风得意的样子,不由得心里嘆息。 她虽然住在贾府期间也吃过王夫人的暗亏,可总算都是暗地里的小事,如今在生死面前那些芥蒂便也都放下了。宝琴将带来的糖油果子分发诸人,又拿出一块递给王夫人:「太太尝尝罢。」 牢狱里的太太丫鬟们拿着糖油果子都吃得狼吞虎咽,自打进了牢每日不过是涮锅水就窝窝头,各个肚子都缺油水的很,此时吃得美食,分外香甜。 邢蚰烟在旁边照料着邢夫人吃喝,小声聊了两句,谁知道邢夫人吃了两口,忽得高兴的大笑起来。 诸人都诧异盯着她,邢夫人边笑边说:「咱家可要出个王妃了!」 邢蚰烟才说:「这几天我在外头,打听得南安太妃的女儿要去与朝鲜和亲,我心里纳闷,南安太妃的女儿不是说了人家么?家里当家的在宫里有一门旧亲,打听了清楚,原来咱们府里的探春被南安王妃接走认了干亲,如今已经在待嫁了。只不过想必是皇上忌讳咱家,没将这消息宣扬罢了。」 她这一番话让牢狱里诸人都高兴不已,贾府如今落难,好容易出个王妃,想必能够将功赎罪,让皇上能够宽恕贾家。 王夫人也闻言神色稍霁,探春居然能远嫁,想必自己的罪责也能减轻,毕竟她可是探春的嫡母,总不能让探春有个罪臣之母。她眼睛里慢慢放出光彩。 与之相对应的是赵姨娘,她先是嘴咧得老大:「探丫头总算是逢凶化吉,阿弥陀佛!多亏满天神佛保佑!」她不断抚着胸口庆幸不已。 可转眼又满脸激愤,推搡开周围的人到王夫人跟前,「啪」的就给了她一个耳光:「你个黑心肝的!莫不是你暗中使坏?!那么偏远的地界!我探春去了哪年才能回来 !我就说有什么好事哪里能轮得上咱们!你们怎么不让惜春去!」 邢蚰烟和宝琴都知道赵姨娘一直是这么个爱胡搅蛮缠的混人,因而都不去理会她,只是低头将手里的衣裳和食物分发给贾府诸人。 就在这时候女狱卒大摇大摆走进牢中,皮笑肉不笑的催促:「快点快点!赶紧出来!」 邢蚰烟陪着笑:「您老先前不是说可以待一个时辰么?我这才刚进来……」 女狱卒白了她一眼:「先前我可不知道贾家的娘娘死了!万一被人怪罪下来我可要吃挂落!」 「什么?元春死了?!」王夫人膝行至牢狱栏杆处,手扶着木栏杆急切的问。 那狱卒不屑的说:「说是宫里那位自作孽不可活,听闻贾家事败,自己用弓弦勒死自己,再放火自尽在宫里。啧啧啧!也不怕连累娘家!」 王夫人适才还在探春得志的欣喜里,如今立刻便陷入了无边恐慌,她喃喃自语:「不可能不可能!」 邢蚰烟和宝琴被女狱卒推搡着出去,赵姨娘得意的拍手大笑:\"看你还每日里得意什么?你依仗的不就是自己有个女儿吗?如今我女儿是王妃,你女儿死了,看谁得意!\" 说着继续在王夫人跟前拍手大笑,拍一阵,大笑一阵,而王夫人则始终喃喃自语,不抬起头看人一眼。 「什么?元春自戕?」黛玉忽得坐起来。 湘云也皱着眉头:「不知道为何,外头传出来的谣言都这么说的,照我说,元春姐姐不应当这么煳涂,宫人自戕,连累的是宫外的家人,更何况贾家如今正在风口浪尖上,怎么当得起这个?」 黛玉却与晴雯对视一眼,她们俩想的是别的事情,既然金陵十二钗的名册已经被晴雯尽数烧尽,怎的元春还会走上老路? 湘云还在絮絮叨叨说旁的事情:「如今外面贼人流窜,京中还好,外头却乱了起来。」她嘆了一口气,「我若是能干,早将外面流寇都射死!」 见无人应答,她也不愚蒙,反而又唠唠叨叨感慨探春:「没想到探春居然远嫁番邦,她也是命苦,原本能像迎春一样早早出嫁,那天与人相看,在园子里的杏树下与人见了一面,听说那位公子本来是愿意的,只可惜被赵姨娘知道了消息,也不知道赵姨娘嘴里说些什么,将那公子吓得落荒而逃,白白失了一桩好姻缘。」
第244页 等湘云走过,黛玉忙和晴雯商量起来:「既然图册已经烧了,怎么还改不掉命?」 晴雯思忖:「或许这是她们各人选择?想必元春是在宫中被人害死,而探春呢,则一定是审时度势,做出最有利于的选择。贾家如今已经是阶下囚,她唯有远嫁才能一保全家族,二保全自己。」 黛玉想想也有道理:「人的命虽然不由某个天道决定,却总由自己决定,自己要走什么路,却总是自己的选择。只不过探春是个果敢的,想必在那边也能好好的。」 说起朝鲜,晴雯倒挺放心。歷史上皇太极要求朝鲜臣服自己时,朝鲜臣民曾经言辞坚决:「臣堕地之初,只闻有大明天子耳…今乃服事胡虏,偷安仅存,纵延晷刻,其于祖宗何,其于天下何,其于后世何!」 惹得皇太极大怒,大举进攻朝鲜,最终多尔衮大举入侵俘虏了朝鲜宗室,逼迫朝鲜签订了不平等条约。 其实当年即使兵临城下,崇祯皇帝也派兵救过朝鲜,只不过直到13年后才为朝鲜所知。朝鲜国王嘆曰:「试思崇祯时景象,清兵满辽阳,流贼遍中原,然犹欲涉海出师,远救属国,中夜念此,不觉泪下。毅宗德意,无异神皇。」 这些还是晴雯当年去棒子国旅行时从导游那里听来的见闻,不得不说,多年后虽然棒子国有些无耻,处处将我国文化说为自己固有的,可几百年前,朝鲜君臣对大明算得上有情有义,而我大明皇上,对朝鲜也算的上有情有义。堪称史上一段佳话,可惜后世为着民族团结,将这一段忠诚与义气的歷史悄悄掩埋。 虽然探春嫁过去背井离乡,可一来朝鲜宗室上下亲近本朝,二来从他们言行中能感受到他们受中华文化教化,有极深刻的礼义廉耻观,那么探春嫁过去定能获得尊敬,她又是饱读诗书的才女,或许能够比她本来的命运更好。 而这一切,要依赖于本朝定能打败金人的前提,因而黛玉便急着与晴雯一起去神机营看火器的最新进展。 神机营里傅云飞正与温黎时、温黎昕两兄弟激动的商议着什么,见黛玉进来,忙迎上去一脸喜色说与黛玉两人:「神机营里的老师傅已经研究出了不炸膛又射程远的神器!」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崇祯皇帝与朝鲜这段歷史,汤圆还是忍不住泪目。 啊我的大明啊! 还好汤圆还写了《大明要亡》,安排沙雕男孩朱烟寒力挽狂澜!啊谢谢朱烟寒!有空给他写个甜蜜番外! 第138章 神机营大显神通 岳神庙身陷囹圄 神机营原本就有营造火器的手段, 只不过年久失修,人员冗杂,早没有新的样品面世。 傅云飞一来,又出钱又出力, 那些松散惯了的工匠师傅也忽然散发了生命的活力, 各个随着他营造此事, 没想到多次实验居然被他给做成了此事。 黛玉也替他高兴:「我爹早说过若是此事能成再禀告皇上,既如此, 你便将此事写成奏呈,让他老人家走一趟。」 「何事?」外面一个声音响起。 黛玉一瞧, 原来是卫若兰, 她抿嘴一笑:「我才将见过湘云,怎的这里又遇上你,难不成今儿个出门要见全你家人?」 逗得卫若兰先成了个大花脸:「近日看傅兄总是往这边跑, 便总跟过来看看。」说话间他已经瞧见了摆在桌上的火器, 一把拿在手里爱不释手摆弄, 「莫非已经成了?」 此事事关机密, 但傅云飞不瞒着卫若兰,他点点头:「此物容易走火,莫在屋里摆弄。走, 去场里试一试。」 卫若兰兴奋不已,在场的温家兄弟也眼睛发亮,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大杀器!若是能摆弄一二, 也不枉费了此生,都随之跟着往外面走。 傅云飞在门口却退后一步,单等着黛玉晴雯过来才小声对她俩说:「此物声音颇大,恐怕你们受了惊吓, 不若在此等候,要听见一声爆竹声音,便是它响了。」 黛玉摇摇头:「我要看看。」 晴雯也笑眯眯打趣:「傅公子莫怕,林姑娘胆子可大呢,你不用巴巴儿来担忧。」惹得黛玉一顿娇嗔。 神机营多年荒废,早已将原本的校场挪用建了营房,如今只有一个依墙而建造的花圃,几个人便到那花圃跟前,只见墙下早摆放着几个身体绑缚草纸的稻草人。 如此一来,用了火器只看纸张有无破裂便能看见是否打中。 傅云飞自己先试,他站得远远的,举起手臂,才往那边瞄准,射击。 「轰」的一声,果然草人身上的纸张破裂了。 黛玉和晴雯忙鼓掌。 卫若兰却是第一次接触这玩意,趁着温氏兄弟试炼,傅云飞便教他如何用此物射击。 居然被卫若兰也射中了。 黛玉就笑着说:「这可也算是射圃了。」,虽然无人明白黛玉说得是何意,但都对卫若兰称赞不已。 卫若兰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没成想就射中了,还是傅兄教得好。」又问傅云飞,「若是真组建此营,我可也效力否?」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傅云飞佩服卫若兰这一份责任心,笑着说:「那得你去求皇上,我说了可不算。」 林如海将此事上奏了上去,皇上龙心大悦,此时因着有人提前告密,他已经将太上皇牢牢软禁在了深宫里,只不过碍于孝道无法处置,可东北的局势还未掌控,此时得知有神机营可助他一臂之力,自然有久旱逢甘霖之感。
第245页 于是皇上召见了傅云飞,傅云飞便带着温家兄弟向皇上演示了新武器的威力。并说明要害\:「如今我朝最擅长的都守城,诸多大将军在城池中屯粮坚守,便是外头挑衅也不过用大炮轰走。这法子固然好,可是有个问题便是一人只守自己一人的地盘,只不过将金贼赶走而已,无法将他们聚而歼之。」 林如海在旁边先捏了一把汗,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这是朝中多年的弊病,也是军中不成文的默契:大家都只扫自己门前雪,不管别人瓦上霜。也因为这个原因,金贼一天天发展壮大起来。 皇上却丝毫未怪,他神色微动,看得出来有一丝激动:「你说。」 傅云飞接着说:「这神机营便是以主动进攻为主,有了此物,再配合骑兵,定能将金人吓得屁滚尿流,而且火器也可在守城时候使用。」 皇上又问:「若是金人俘获了战俘去,或是发现了机妙,自己也用此物当如何?」 傅云飞道:「火器难得的是精巧,实不相瞒金人自己也有一批火器,可容易炸膛,射程又近,便是他们瞧见我们用自己也用,只怕只会自损其身。这也是当初神机营没落的缘故。」 「若是俘获了我兵去,捡的此物又如何?一膛不过残存几发子弹,等射击完毕又还是废物一把,何况等训练神机营兄弟时自然说明人在抢在,若被俘获,先砸抢,他们便抢了去也无用。」 皇上一听龙颜大悦:「朕便派你做神机营掌号头官,分温氏兄弟为营内臣,即刻起操练神机营,即日去往东北!」 林如海一愣,傅家是行伍世家不假,可傅云飞是正儿八经的状元郎,他可是要进翰林院日后入内阁的文臣,怎么给了个武官的头衔?莫非是皇上忘记了?这可,提醒还是不提醒? 没想到皇上先呵呵一笑:「朕知道你是状元郎,难得是没有京中那些文臣的自命清高,也没有武将们的勾心斗角守护自己地盘,心里一心一意想的是如今挽救本朝危亡,倒是个难得的料子,朕选你做武官,你可有不愿意?」 傅云飞自然答:「臣没有不愿!」他心里也是这般由衷认为的,能救本朝子民与水火之中,能保住无辜百姓免受战火侵袭,能守护自己想守护的人,又何谈委屈呢?家国社稷,难道还抵不过他个人仕途么? 皇上大赞几个好。便颁布了旨意。 旨意一出,朝中一片譁然。有读书人觉得委屈了傅云飞,又有文官认为傅云飞沽名钓誉改弦易张,还有武官觉得傅云飞多此一举邀宠献媚。 说什么的都有,傅云飞毫不放在心上:「我所做,皆是为了黎民苍生,外人说什么,又有什么妨碍?」 他这般光明磊落,倒吸引了一批与他一样精忠报国之士,于是他昼夜操练,毫不懈怠。东北战事越发凝重,那边金人占领了渖阳,将其奉为上京,并且登基称帝。 朝中这才感觉到了紧迫,朝中大臣或有产业或有商队在东北,此时皆打水漂,这时候才迫切的盼望着神机营能够力挽狂澜。 却说黛玉挂念惜春,派了雪雁去狱中探望。 等进了狱中,惜春小声告知雪雁:「你告诉林姐姐莫要为我担忧,太后娘娘早就派了人来探望我,说如今贾家情势未明,又涉及谋反大罪,她老人家若是将我带走不好对皇上对朝里有个交代,单等着贾家定了罪,她老人家再想法子营救我。」 雪雁点点头,她这些年跟着明嬷嬷学了不少,早不是当初那个一团孩儿气什么都不知的小丫鬟了,自然知道惜春此番话要保密。 雪雁正与惜春说话,这时候茜雪与小红二人却进来。见到雪雁也点点头,倒是雪雁先问小红:「你不是跟着二奶奶么?怎的又出来了?」 小红泪水涟涟:「二奶奶被二爷休了,二爷被押解进京,我们也跟着凤二奶奶进了京,如今住在京郊,不敢进城来,她担心儿女,便让我来瞧瞧。」 这时平儿护着两位孩童出声:「我在这里。」她云鬓已乱,嘴唇皲裂,显然这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可精神很好,「多亏二奶奶照应,一路随着我们进京,路上给那些衙役送水送饭。押解我们的衙役问清楚她不过是前头的下堂妻之后就更加敬佩她,对我们也颇为客气。我们也没戴枷锁,只不过快进京时候我们分开,才上了枷锁罢了。」 雪雁这才放心:「我家姑娘倒不知道琏二爷进了京,不然也可照应一二。」 小红说:「二奶奶说这一路颇受林家恩泽,感恩戴德,只不过她如今不敢走动,也生怕连累了林家,便只躲在京郊,等着风头过去再来谢过林家。」 雪雁点点头,将这话都记在心里,等着回去告诉自家姑娘。 茜雪给自己相熟的小丫鬟们送了茶饭,便自去招唿小红:「去男囚那边看看?」 小红点头:「我家二爷还在那边,我要去瞧瞧,平儿姐姐保重!」 平儿问:「听说宝玉也被押解进京了,可在牢里?」 茜雪点点头,往屋角飞快的瞥了一眼,屋角王夫人独坐一隅,一手抠着稻草往嘴里塞,听见有人提了宝玉的名字,眼神才闪过一丝清明:「宝玉,我的儿,他在哪里?」 茜雪是个脾性好的,当初因为一碗枫露茶被宝玉逐出去,此时还记着要看看宝玉,对王夫人也说话客客气气:「太太,宝玉先前扶灵南下金陵,躲过一劫,可朝廷怎能容他流落外头?自然也抓住了他,如今正押在牢里呢,我这会子要去看他,您老人家有什么嘱咐的么?」
第246页 王夫人扫视一圈,将自己的头发生生拽下一绺递给茜雪:「告诉他要好好念书,如今家里就指望着他了!」 茜雪看她疯疯癫癫的样子,心里不忍,旁边的平儿嘆息道:「太太如今便是这样,一时清醒,一时煳涂的。你莫与宝玉说,倒惹得他不快。」 茜雪点点头。 男牢里境况更糟,一熘儿的犯人,见茜雪和小红两个进去便先吹起了口哨,还是狱卒呵斥了他们两句才平息,可狱卒自己的眼睛也滴熘熘在两位小娘子身上打转。 小红忍着心里的不快在人群里搜寻,她先看到林之孝:「爹!」 林之孝作为贾家的下人也被关押,好在狱卒只关注那些达官显贵,对他们这些下人反而宽厚些,因而林之孝也没受太多罪,好容易见着了女儿,他激动不已:「你怎的……」他想问女儿为何没有入狱,却也忍住没问。 小红就说:「二爷先前就休了二奶奶,我跟着二奶奶倒得了个自由,如今在大兴的庄子住着。」说着还冲着林之孝眨眨眼,这么一来,林之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一时放心下来,自己只有这么个独女,可千万不能出事。 第139章 有命无运祸及子孙 济贫扶弱璞金浑玉 小红又说:「爹爹保重身体, 我刚看过娘,她老人家一切都好。我给她缝了鞋袜,絮满厚棉花,您安心住着, 我过几天再来看您。等上头的事情了了, 我便来赎了你和娘出去。」 林之孝不住的点头, 女儿安然无恙对他来说比什么都强。他们一家本是奴僕,他和妻子还好, 大不了再换一家做工,可女儿年轻美貌, 保不齐被人转卖, 如今见她没随着进监牢,心里一阵松快。 小红附耳在父亲跟前说:「琏二奶奶给了我身契。」 林之孝不敢置信的盯着小红,小红点点头:「她担心若是被王家牵连, 就放了我自由身, 万一有事也可逃脱。」 林之孝不知道说什么好, 只一个劲儿的流泪。这样的情形下王熙凤还能将小红的身契还回去, 当真是仁义。 小红就说:「您帮我在狱里照看着些琏二爷,咱一辈子欠人家的恩情呢!」 林之孝连连点头,又走到贾琏跟前, 对他磕头。 贾琏知道缘由,忙扶他起来:「如今我不过是监牢里的犯人,不须如此。」又问小红, 「你奶奶如何?」 小红忙将手里的衣物递过去:「这是奶奶亲手缝制的,别看外头是粗布,里头却是毛皮的,家里诸位爷们都有。奶奶如今都好, 在大兴租了别人家的田庄住着,已经打发人给白家舅奶奶和迎姑奶奶送信了,适才我去看过平姑娘,她正照料着两位孩子,还照应着大奶奶和二奶奶,奶奶说有平姑娘在总可放心。」 她这一串「奶奶」听得贾琏头晕,好在小红伶俐,说的滴水不露清清楚楚,贾琏便点点头:「这里一切都好,有我照料大老爷和二老爷,下回多带些护膝,牢狱里没火没炕的,别让长辈们落下病根、」 小红见他进京时穿的厚棉袄在贾赦身上,知道琏二奶奶说对了:二爷到底是个孝顺的人,见不得大老爷受罪。所以才又做了几件棉袄捎带过来。 那边大老爷长嘆一口气:「唉!有命无运,祸及子孙!」 贾琏走过去将棉袄披在贾赦身上:「父亲,喝碗热汤。」原来小红出发的时候凤姐给她捎带了食盒,里面有热腾腾的鸡汤。 林之孝将饭碗分发牢狱里诸人,贾政端着一碗汤迟迟不喝,在角落里长嘆:「从前嫌肥油大鸭子腻味,如今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扛,昨嫌紫蟒长。今怜破袄寒……」 贾琏默不作声,只将汤端给贾赦。他极其反感贾家这些长辈所作所为。年轻时他只是本能的觉得没必要坑害别人。 等他进了学当了官,到了地方上看多了民众疾苦,更觉得自己出身于富裕家庭已经是老天垂怜,如果说从前他还因为王夫人的戕害有些自怨自艾顾影自怜,可等见了那么多真正被命运捉弄一生都在黄土里挣扎的贫民,那些顾影自怜已经荡然无存。 他一点都瞧不起贾家那些人,已经处于高位,却总是不满足,连家里的奴僕都穿金戴银,却仍旧为了富贵不择手段。 将自己的女儿进贡给皇上换取荣华富贵,将自己的国土出卖与贼人已换得从龙之功。 为何呢? 若不是儒家讲究孝顺,或许贾琏连那一口热汤都不想餵给父亲。整个贾家人人都在自作孽,说起来落到今天的境地都算是罪有应得,如今贾琏只忧心凤姐和那边狱里的两位稚儿。也不知这谋反大罪能不能留下孩子的命来? 牢狱那头的宝玉呆呆坐在地上,无甚话说,他先是去了金陵扶灵,等半路上又被官府的人抓捕,送到京城才知道整个贾家犯了大罪。 他那里获得过这种罪责?只有冰凉凉的石头监牢。听说宝钗姐姐连看都不看贾家一眼,着急忙活逃脱出去,却不知道她如今在何处? 转眼贾家的判决就定了下来。 家中男丁大部分都斩立决,而贾琏并未参与,实系在外任,居官期间为民造福,百姓之中有口皆碑,因而免治伊之罪,只革去功名,贬为平民。 而宝玉、贾环、贾兰、贾兹年幼无干,省释,终身不得科举。 其余女眷未成年的省释,成年的发卖。 钦差来牢狱里宣读圣旨的时候,贾琏听闻贾兹无事,心里先踏实了,贾兹是他和凤姐的儿子,孩儿无事,其余都好说。
第247页 可转念想到父亲要被斩立决,心里登时苦涩起来,他走到父亲身边,贾赦忽然大哭起来。 贾政也暗自垂泪。 因着是朝廷要案,他们连妻儿都没见一面,直接便被拉走斩头。 等待人丁发卖那一天,先有一辆马车来将惜春拉走,惜春知道是太后派来的人,因而问:「我身边的入画、彩屏、彩儿是我使唤惯了的,能不能一起带走?」 那来接应她的婢女点头:「姑娘身边的丫鬟自然要跟着的。」 尤氏先忍不住:「我是做嫂子的,自然不当姑娘挂心,怎的家里正经亲眷,姑娘都要舍了去?」 惜春停住,冷冷说到:「古人说『善恶生死,父子不能有所勖助』,何况家里无恶不作,当日仗势欺人时,怎想不到今日之苦?」 尤氏气得一跺脚:「仔细带累了小姐的美名儿!」 等到被拉到外头示众,当街站的人对着她们指指点点,深宅大院里的太太奶奶们,哪里吃过这种苦?反倒是奴僕们,左右不过是换家地方做工,因而也没有什么大的哀愁。 周瑞儿子周不才也在那下面的人群之中,周瑞家两口子作为王夫人陪房颇有些家底,也宠溺儿子,因而早早给他求了自由身的恩典,此刻他就等着赎买自己爹娘。 只是看见人群里的平儿,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怀好意,从前在他还在府里当差时,碰上王熙凤过生辰,他喝多了在厅里闹酒疯,把寿礼的馒头撒了一院,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要不是赖嬷嬷求情,只怕他要被打死,就这那天也活活挨了四十闷棍,他自然怀恨在心。 于是当平儿被发卖时,他毫不犹豫就出手开价。旁边周瑞家的忙拉扯他:「做什么?赶紧家去才是正经!莫管贾家的事!」她虽然是王夫人陪房,可王夫人被发卖时她丝毫没管。 周不才就说:「娘,都说平姑娘做事周全,这样的人买了去伺候娘。」 周瑞家的不耐烦摇摇:「不成不成,我这老婆子要什么伺候的,倒是留着钱给你寻一门媳妇才是正理。」 周不才不理周瑞家的,只一心在那里开价。 旁边马车上的凤姐急了,贾琏和一儿一女被释放后都被她接上了这马车,就等着带上平儿一起离开呢,谁知道有人捣乱,可她不敢出去,家里专门叫价的人也不敢去,就怕被周不才那个无赖认出来,反告王熙凤倒不好。 还好一旁忽得走出个姑娘出手相助,将价格抬的高高的,赎出来平儿,凤姐定眼一看,正是晴雯,知道是故人,她才松了口气,命人悄悄儿去谢晴雯。 今日里来场上赎买的熟人有不少,有湘云跟前的翠墨,有小红,有邢蚰烟,有金钏,有茜雪。 茜雪早听了宝玉的嘱咐,要将王夫人赎出去。只不过王夫人此时已经疯疯傻傻,不认得什么人了。 晴雯感慨没想到茜雪还是个忠诚的,从前她被薛宝钗收买,在宝玉身边总念叨宝钗大度黛玉小性子,被宝玉怒而赶出去,没想到最后倒是她回来帮宝玉一把。 反观宝钗,从贾家犯事后到现在压根儿没露过面,恨不得撇的清清的,便是袭人,从前争夺得乌骨鸡一般,如今连宝玉死活都不顾,可见这两人真是个冷心热面的。 晴雯说与黛玉知道,黛玉也只嘆了口气:「贾家诸人各有归宿,总算没有流落外头,外祖母临去世前嘱咐我照顾宝玉,我托你给了他和王夫人一百两银子,也算是对得起外祖母了。后面再有什么波折,我看能不能再伸出援手。」 一百两银子,足够宝玉开销好几年了,只盼着他不要大手大脚为好。 惜春被悄悄接走,贾家未成年的男丁被释放,这都是因着忌讳外人知道贾家与太上皇暗通沟渠罢了。毕竟如今对外只说太上皇在深宫养病,而贾家和王家是与东北贼人谋反。 若是被满朝知道太上皇与金人勾结,不知道又该掀起何等轩然大波。必然会有臣子攻伐皇上「不孝」,还会有人上奏请皇上退位,毕竟在外人眼里,你的皇位便是继承自父亲的,如今父亲想要,还不是要收回去? 因此只能悄悄将太上皇阴谋挫败,不敢打草惊蛇。 再过一段时间,林如海派出去的探子除了情报以外还带回来一个意外的小消息:李纨带着儿子在皇太极处中了科举。 「什么?」黛玉听了惊愕万分。 金人在渖阳称帝后自然也是比照汉制,开科举士,汉人、金人都同朝为官毫不避讳。因而也有些心思不坚定的读书人去盛京那里碰碰运气。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趣谈:一位作者的请假理由是:要啪啪啪 下面的沙雕读者留言:……所以大大更新的时候就是没有性 生活吗? 完美逻辑 第140章 数典忘祖李纨罪莫大焉指点江山皇上御驾亲征 却没想到李纨能这样做。她父亲曾为国子监祭酒, 族中男女无有不读诗书者。怎的不要体面,也不要命了么? 黛玉想想却合理,李纨在盛京无人知晓过去,两边又消息不通, 她那里让贾兰改了名字, 自然可以中了科举而不被当朝所知道, 虽然要冒险些,可这冒险却也值得, 至少在李纨眼里能值得。 李纨本来出身书香门第,嫁的又是贾家二房颇会读书的长子贾珠, 生了聪颖的长孙, 完全是王熙凤一般风光的当家奶奶。可不幸贾珠去世,她被迫守寡,自然将唯一的儿子视作最后的救命稻草, 也因此对贾兰要求颇高。
第248页 记得宝玉有一回在大观园里吟诗, 遇上两头小鹿被贾兰追赶, 问贾兰, 贾兰却说不读书了便要骑射,显然是李纨的要求,相比之下宝玉这个做叔叔的显然要松懈倦怠的多。或许贾兰读书好却一直没有去科考便是因为上头有个宝玉叔叔, 他考中了贾政便有由头责骂宝玉,也因着王夫人偏疼宝玉而迁怒贾珠,因此李纨採取了不声张的策略。 至于李纨其人, 黛玉也无甚太多了解,只知道她是个万事不管不问的少奶奶,平日里也不常出来走动,掌家的是王夫人和凤姐儿, 她只不过在房里教养儿子,便是姐妹们花会,她在宴席上也要说一句「不问你们的废与兴」,便是这样一问摇头三不知的主。 说起来王夫人的两个儿媳妇都是如此,都是聪明却冷漠的性子,只知道扫自己门前雪,遇上大事却只会各自飞。 不过黛玉一直以来还有个小小的疑问,她曾经读过巧姐和李纨的判词,李纨的判词写的是「虽说是,人生莫受老来贫,也需要阴鸷积儿孙」,这话就说的极其不客气了,明晃晃说李纨为了「老来不贫」做了什么伤阴鸷的事情,可能有什么伤阴鸷的事情呢?对贾家见死不救算是上阴鸷么?她一个妇道人家又是寡妇,便是见死不救也只是因她自身难保,可以在道义上说她没做好,可却算不上伤天害理吧? 而对比巧姐的判词「留余庆,留余庆,巧遇恩人;幸娘亲,幸娘亲,积的阴功」,这说的是凤姐救济了刘姥姥积了德,要知道凤姐从前是什么人啊?包揽诉讼、放印子钱、害死尤二姐、坑死贾瑞(自找的),这些在写书人手里都没有写成「伤阴鸷」,反而赞扬了她「积的阴功」、「留余庆」,那么李纨是不是所作所为为凤姐的那些行径更过分呢? 只不过黛玉没有下面的章回,是无论如何也想不通李纨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至于结局就更是让人疑惑重重: 既然写李纨的儿子气昂昂头戴簪缨;光灿灿胸悬金印,李纨自己戴珠冠,披凤袄,为何还要进薄命司? 要知道在世人的眼里,能够金榜题名,做母亲的能因为孩子读书中举而凤冠霞帔,基本就是极其圆满的大结局了,进士三甲全算上一年全国也就三百人。 不信你去问世间望子成龙的母亲,儿子考中了全国前三百人中,又到能「悬金印」的官职,做母亲的是不是就算死了也觉得甘心? 你问世间一心只想儿子出息的母亲,拿命来换孩儿高中和做官,可会觉得这是亏本的买卖? 虽然判词里唱「那美韶华去之何迅!」,可人生在世,哪个不是韶华易逝?时间的流逝对于世界上每一个人都是公平的,要说人生繁花锦簇不过幻梦一场就算是坏结局,那谁不想得这结局呢?毕竟谁活着不是个死呢? 所谓「到头谁似一盆兰,枉与他人作笑谈。」更是不知从何而起。李纨自从贾珠去世后就遣散侍妾,一心一意为贾珠守贞,抚养遗腹子,这放在歷朝歷代都是被表彰被嘉奖的行为,有些地方还能以此向官方申请立个牌坊,地方官都把这种事情当作政绩来讲。 何况贾兰天资聪颖又刻苦,高中进士不在话下,守贞一生,儿子高中,便是此时死了又算是什么笑谈呢?便是围观的人群也只会替她惋惜。 更何况原书作者怜悯女子,笔下的人物从无简单的好坏善恶,也从不带着自己的看法写文,而是像一面镜子,怀有悲天悯人之心将每个人写出来。便是奸邪也都有其可取之处:譬如宝钗之关心母亲,譬如薛蟠之哄乐妹妹,便是作者赞许之人也不遮掩其缺点:譬如黛玉之笑话刘姥姥,譬如尤二姐之曾与贾珍父子调笑过,譬如晴雯也打骂小丫鬟。凡此种种都只一一记录下来,很少表露自己的评价。 那为何对李纨破例了呢?按照原作者的行文风格,他应当喟嘆,应当惋惜,为何又要对李纨颇带些嘲讽呢? 到底是李纨一个教子上进的寡妇能做了什么」伤阴鸷」的事情,以至于能被他人「作笑谈」? 直到如今黛玉才明白。 原来李纨全了小节,却失了大节。 所谓家国大义。 读书人读书,心里便要存这山河社稷,当贼人铁骑踏下时,不管你平日里多弱不禁风,此刻也要站出来为社稷,为苍生,为先贤,为士林,流这一份血。 即使敌强我弱又如何?即使螳臂当车又如何?即使马革裹尸又如何?亦余心之所向兮,虽九死其犹未悔。当战乱侵袭,林如海和林瑞文这样的人义不容辞站出来,傅云飞和温黎时这样的人毫不犹豫以血肉之躯挡住歷史车轮,每次改朝换代都有士大夫殉节,他们难道不知道疼么?当日也疼,也怕,也犹豫,只不过他们心里想的是『碾便碾罢,大义不灭就好。』,所谓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又岂是投河嫌河水凉的贰臣能懂得的? 而李纨和她教导下的贾兰,偏偏就缺了这一段气节。为了能中科举,为了全自己执念,硬是投奔了新朝,并在新朝高中做官。黛玉此时已经可以确认便是在原书中,李纨也多半是依靠娘家抽身,然后投奔了新朝。 当然这样会审时度势的人还有很多,每次朝代更迭都有读书人迫不及待的逢迎上前,好笑就好笑在便是他们所投降的新朝也不把他们当回事,妥妥的给他们写一本《贰臣录》,让其活着的时间受尽世人笑话,死了也连带子孙抬不起头来。
第249页 黛玉在这里猜测李纨命运,那边林如海已经根据东北得来的情报与傅云飞上报皇上,如今在内书房商议着军国之事。 皇上如今颇为欣赏和倚重这位军功世家出来的进士,不但能毅然决然抛弃家中军功选择一无所有从读书上上进,还能在家国危难时捨弃前程转而从军。又加之他危难之时歷经近一年多研发出来的火器能派上大用场,因而破例将他留在内书房,听他建议。 而林如海自己当年也是从列侯世家转而走读书人的路线,因而本身有几份惺惺相惜,而当傅云飞捨弃已经奋斗下的一切又转而去从军时,林如海更佩服这位年轻人。这份魄力,这份担当,都让林如海赞嘆不已。 此次傅云飞也提出了新的建议,他指着堪舆图上的广宁一带,双目微亮:「广宁一城至关重要,它北接辽西,南联山海关,若是它能守住,京城便可高枕无忧。」 林如海虽不懂军事,却也看懂了:「那么说,广宁要派驻重兵?」 傅云飞点点头:「集马步兵于广宁,缀敌全力,如此一来其余各处才能分头行动。」 他指着地图上天津、登莱海边,又说:「此处各置舟师,乘虚入南卫,动摇其人心,讲究出其不意,又要虚张声势,是攻心。」 皇上点点头,这傅云飞虽然没有带兵,说起来却头头是道,他赞赏的说:「说下去。」 傅云飞却有些为难,半天才说:「若是皇上能御驾亲征,东临山海关,当大定军心,节制三方。」 林如海慌得忙下跪求情:「回皇上,这孩子说话鲁莽,还请皇上赎罪。」 谁想皇上却没怪罪傅云飞:「贼人直逼京师,我便是御驾亲征也是应当的,说下你的计划,若我御驾亲征至山海关,你又当如何?」 傅云飞指点着地图:「广宁重兵必得是多年老将镇守,朝鲜去和亲的队伍里也当带兵渡海而去,与朝鲜国国王一起攻击金人东侧,臣自带率领神机营兵分两路,一路一举夺下开原,一路攻下抚顺、清河堡,随后一举攻打渖阳,破他老巢,则全辽东可得矣。」 一举夺下开原? 皇上的脸色就变得凝重起来:「我朝城寨依照重要分五种:镇城、路城、卫城、所城,堡城。开原为路城,在辽东仅次于辽阳和广宁这两座镇城,你可知道?」 傅云飞屈膝行礼:「臣知道!正因为如此,臣才要攻打此处。」 皇上沉吟。 第141章 丰年人乐业,陇上踏歌行 半响他才说:「好!好一个初生牛犊不怕虎!开原若能得平, 则北疆可破。」 傅云飞竖耳听着,他心里亦是惴惴,开原是重镇,这道理本朝知道, 可金人也知道, 因而金人必然要在开原派驻重兵, 攻打开原必然所耗巨大,因而他说:「开原距离盛京不过两百里, 若有增援,只不过昼夜便可到达。因而便要出其不意拿下。」 坐下的林如海点点头, 他也有这思量, 既然傅云飞提出来,想必他有对策,且看他如何筹谋。 「先以大军镇守, 迅速扫清周围的营地支援;开原西侧城门矮于他处, 此地可作为突破, 神机营一部分人推着火泡, 集中攻击此处;另一拨人则是以云梯在南城攻城;西北一带则修建遮蔽物,好方便火抢队近距离射击。」 他说得面面俱到,皇上龙颜大悦:「明日与内阁议事, 你也去罢。」 傅云飞和林如海对视一眼,彼此眼里都看出了为难。内阁的首辅、群辅、次辅等人皆不是好想与的,他们中有人将手中的权柄看得比生死存亡更重要, 若是傅云飞过去,只怕招人记恨,反而不利于推广该战略,傅云飞忙躬身作揖:「皇上, 臣人微言轻,恐怕不能服众,便由林大人代为转达。」 林如海也跟着求情:「他不过一介小儿,贸然登上内阁,只怕诸大学士不服,不如由臣代为转达。」 林如海如今已经有资格进内阁,皇上自然也点点头:「那边你说罢。」 傅云飞忙下跪行礼:「谢主隆恩。」 ** 半年后。 温府,黛玉去探望怀有身孕的槿姐儿,槿姐儿虽然如今行动不便,精神却甚好,她笑着说:「我託付你的兔子,你可得好好帮我养着。」 她怀有身孕以后便闻不得兔子的味道,便是侍奉的婢女每日清洗兔子还是不能止住她的孕吐,只好託付给黛玉,黛玉吐吐舌头:「你也是,家里那么多奴僕哪个不能养?倒让我养,如今我们府上的人都忙着缝军衣制纱布呢,哪里那么多人手?」 战争初期晴雯就提出了许多建议,让忆江南的绣娘们都做这些事,以支援前方的队伍,白夫人想的周全些,禀告了太后,由太后带着全京城的贵妇人一起筹谋此事,林家跟在后面出力出面,也算是抚恤老弱。 太后娘娘亲自做的棉被军衣,还有什么人敢贪没?自然顺顺噹噹送往东北,她老人家是皇上亲娘,又与太上皇自来不和,如今太上皇驾崩,她便是紫禁城里说一不二的主,为儿子的江山尽心,便是言官也说不得什么。 槿姐儿抿嘴笑:「还不是你姐夫,听闻兔子让我孕吐,直接写信过来劝我扔掉,后来还去找了我三哥,我三哥哭笑不得,又叫人带信给我,说他还指望温黎昕攻克开原呢,不能叫他分心,那兔子是我三哥在京郊买的,现在扔了,回头班师回朝买几百只都成。」
第250页 如今本朝军队已经开到了广宁,皇上御驾亲征待在山海关,军心大盛,探春在朝鲜也与朝鲜国宗室联络,领了本国精锐直接从太白山东侧攻击金人,傅云飞则自带率领神机营一举攻下抚顺、清河堡,直接出其不意掠夺了开原,盛京已经成了瓮中之鳖。 黛玉因说起战事:「原先探春姐姐总说自己若是一个男子,定当走出去干一番事业,如今负着朝廷使命与朝鲜国中宗室周旋,不知道算不算一番事业。」 槿姐儿是知道探春的,因着说:「贾家三姑娘若是个男儿,定是班超、张骞一类的使臣,难得她一个女儿家,居然说动朝鲜国上下出兵,又将那些七绕八缠的事情说得清楚。外人还说她的陪嫁队伍跟着各种能人异士,可光是能调动这些能人异士让他们为已所用就得要多大功夫!」 的确,探春空有一身才干,却总憋在贾家后宅,日常不过是处理园中琐事,关注王夫人的一些蝇营狗苟,此时让她在更大的天地里施展抱负,想必对她也是一种安慰。 槿姐儿又嘆息:「冯紫英将军的妻子生了双生子,但他在东北染病,可怜他妻子,从前我也见过,冯夫人生得可人多情,又是个刁钻古怪鬼灵精,从前还带着我们在花园里掏蟋蟀。被京中夫人们传为笑谈,都说她嫁不出去,偏偏与冯紫英瞧对了眼,两人欢喜冤家一般,总算成了婚,谁知道如今又……」 黛玉笑道:「我来便是要说此事,那病可治,晴雯想法子给治好了。」她心里暗想,从前宝玉与冯紫英等人行令饮酒时,做出了《女儿令》,暗含每个人妻子的结局,冯紫英的词是女儿悲,儿夫染病在垂危,如今晴雯救了冯紫英,也算是挽回了冯夫人的命运,等冯紫英得胜回朝,家里有精灵古怪的夫人带着双胞胎等着他,也算是改了命。 黛玉又与槿姐儿聊了一会,见她神色睏倦,便告辞出来约了晴雯去京郊外的一处田庄看凤姐。 贾琏和凤姐沦为平民后,就掩埋了贾家男丁,住在凤姐在京郊的一处田庄。贾琏只是革职,却没有革去功名,因而家里总算还能做个安安稳稳的田家翁。等战事一起,贾琏心中激盪,自己请求从军,在军队里做了个小小的文书官,由凤姐操持着家里上下之事。 黛玉担心有地痞看他们无依无靠欺负他们,因而有时派林家管事过去送些节礼,自己还是第一次来这里。 来迎接的是平儿,她笑着扶黛玉和晴雯下马车:「二奶奶去田里看人修水渠去了。我打发人去叫她回来。」 三人进了田庄,贾家里一些被赎买出来的女眷都一併住在这里,从前各个嫌凤姐弄权,骂凤姐敛财,可最后关头,还是凤姐没有放弃他们,要知道凤姐完全可以如李纨一样独善其身, 她们正在庭院里坐着缝针线,见黛玉、晴雯来了也都起来相迎,有邢夫人,有翠云嫣红,有赵姨娘,还有尤氏。 黛玉看其中没有佩凤、偕鸾、文花这些贾珍的妾室,猜测大约或是回了娘家,或是自请离去,再看周姨娘不在,贾蓉的续弦胡氏也不在。 尤氏似乎猜到了黛玉的疑问,苦笑:「胡氏回了娘家大归,我们也没得留她的道理。前头刚将太太的灵柩搬到庙里,实在没成算去看她那档子事。」 三月前王夫人刚刚去世,她发疯了许久,家里破败也无人特意照看她,饱一顿飢一顿的,没多久就去了。 晴雯担心姑娘听了心里不自在,便转了话题:「环儿和宝玉呢?」 赵姨娘打点打点手里的活,抹抹眼泪:「环儿走了,留了一封信偷偷跑了,说要去北疆打金贼。」,她身边彩云递了帕子过来:「姨娘快别哭了,横竖那里有二爷照应,总不能吃了大亏。」 尤氏见气氛不对,忙说:「宝玉不在,出去访友了。」 又说:「他从前结识的一位蒋玉菡有情有义,时不时送些钱粮过来,日子倒也过得。只不过他还是那般大手大脚,今儿拿些银钱打赏别人,明儿见着一个投缘的叫花子就散尽千金,如此一来,只怕身上也没有什么余钱。」 赵姨娘闻言撇撇嘴:「哼!色胚!上次蒋玉菡去了北疆从军,是蒋太太和她妹妹银妋过来,谁知道宝玉呆性不改,居然与银妋调笑,蒋太太当时没说什么,可再也不来了。」 见黛玉不解,赵姨娘忙解释:「袭人嫁给了蒋玉菡,成了蒋太太」 黛玉还未说什么,居然听得一声笑:「我来迟了,不曾迎接远客!」 扭头一看是凤姐,黛玉和晴雯抿嘴笑着迎过去:「凤姐姐如今可是大忙人。」 凤姐儿爽利一笑:「忙些倒好!才不至天天儿在家挂心。」 黛玉知道她担忧的是贾琏,便宽慰她:「如今大军逼境,皇上御驾亲征,琏二哥又是文官,怎的也不会有真刀实枪。」 凤姐笑:「也怪呢,从前嫌他在外头喝酒行乐,如今他上进了我却又悬心。」 其他人都笑:「如今人能上进便是福气。」 外头有小厮忽得上报:「门外有个和尚,自称甄宝玉,说要送玉给宝玉。」 「甄家?」王熙凤也是知道的,忙叫人请进。 果然是一位和尚,手里捧着一方宝玉:「贵府宝玉的玉佩不知道为何到了我这里,我正好云游经过此处,自来送玉。」 甄家与贾家是世交,甄家的境况在场的人也都知道,因而神色都有些不忍,便是凤姐,都怔忪不知如何应答。
第251页 甄家在贾家之前被抄家,全家男丁问斩,女眷四散零落,或被发卖或被折磨致死,而甄宝玉,从前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儿,此刻身着僧袍,神情淡然,他见诸人神情,淡淡一笑:「死生兴衰是各人缘法,夫人不必伤怀。」 黛玉与晴雯却相视一看,不顾众人惊诧的目光,双双冲出了大门。 果然被她们猜中,又是一僧一道,他们站在门外,今天带着甄宝玉度化贾宝玉,宝玉也在门口,他访友而归,正相遇僧人道士攀谈。 晴雯抄起门口家丁扫地的扫把,上前就是一顿打:「叫你们把骗世人当和尚当考核目标!」 后面跟着跑出来的贾府诸人与宝玉面面相觑,却见黛玉捡起地上一块石头扔过去:「你们与馒头庵的静虚老骗子有什么不同?先是骗了甄士隐,又是要度柳湘莲,拐了甄宝玉,如今又要带走宝玉?」 那一僧一道被打得狼狈不堪,只喊:「仙姑饶命!仙姑饶命!」 黛玉拍拍手笑道:「警幻都被我打跑了,何况你们!」 僧人说:「姑娘此话不假,可天道在上,岂能容你任意更改?姑娘肆意改名,可知柳湘莲如今已经战死东北,他本来可以随我们二人修行,脱离人间苦厄」 原来柳湘莲已死,黛玉一愣,想必是战报还未传过来,晴雯见她脸上浮现出愧疚,忙说:「金人作乱,柳湘莲为国为民而死又有何不可?他自己心怀百姓,从走上这条路便知结局,只能说死得其所,难道非要随你们避世,躲在别处看人间疾苦才对?」 道士说:「朝代更迭不过是你方唱罢我登场,年年朝朝又有什么稀奇?」 晴雯边打边骂:「我稀罕!百姓稀罕!朝代更迭百姓流血,你们高高观看事不关己,落在百姓身上可是生死存亡的大事!」 道士又对宝玉喝令:「痴儿!所谓沉酣一梦终须醒,何必在红尘里纠缠?」 宝玉痴痴傻傻就想跟去,晴雯阻拦不住,竟然被他走到道士那边,道士摇头:「各个都是红尘痴儿,还不与我去销号,以完此劫?」 说着便与宝玉一同消失不见。 晴雯对着虚空啐了一口:「赶紧滚!」凤姐急得大哭:「怎的宝玉被人拐走了?我可怎么与老太太、太太交代?」 黛玉忙安慰她:「嫂子,既然宝玉自己想去求仙问道,便让他去罢,他如今肩不能挑手不能抗,不读书不做工,每日里痴痴傻傻,倒不如跟着道士去,还能得活命。」 赵姨娘在旁边别别嘴:「可不是,爹娘都没了,媳妇跟了贾雨村,小妾又跟了蒋玉菡,只怕他心里也不自在呢。」 「什么?」晴雯转过头。 赵姨娘就说:「先前茜雪来与我们说,薛宝钗跟了贾雨村做妾,后来贾家夫人病死,她又转正扶了夫人。」 晴雯感慨:「她算是求仁得仁,一心想寻个上进的夫婿,如今可算相得益彰。」 诸人扶着凤姐自进去房中安慰不提。 ** 又过了半年,金人全线被围剿,朝中因着这一次大战而肃清了不少素餐尸位的官员,倒焕发一新,有了新的气象。 因着太上皇的倒台,晴雯父亲的案底也被重审,晴雯终于得了清白,将哥哥的冤屈也洗刷一空。而晴雯则告别黛玉:「姑娘,如今局势已定,我也可放心离开,听说南方有大海船可航行许久,我想去四处看看。」 黛玉讶然,晴雯就笑着说:「我可以给姑娘写信,有什么外藩的稀奇见闻我可告诉姑娘,何况如今朝廷也重视海事,在天津港营造大海船,说不定哪天我去的领土会飘着大明的旗帜呢。」 黛玉眼中含泪,她知道晴雯的性格,既然决定了的事情必不会改,旁边紫鹃直接眼泪流了下来:「这丫头,你那密室我可不理会!」 晴雯笑嘻嘻抱了抱紫鹃,又冲着黛玉眨眨眼,将她拉到一边小声说:「姑娘还记得那些被警幻囚禁的无辜女子灵魂么?」 黛玉点点头,晴雯说:「可不一定什么时候我们也有力量好好度上她们一度,所以我才想着多长些见识学些本事。」 此事也横亘黛玉心中,听晴雯这么说,便觉甚好,才放下悬着的心。 贾雨村因着粮草运输贪墨的事情被罢黜,发配至东北,谁成想当年被他判了刑的葫芦僧流放东北,因着在对金人的战役中立功,成了一名不大不小的小吏,贾雨村正好落在他手里,从此以后昼夜被折磨得死去活来。 而宝钗也随着流放,可惜宁古塔苦寒,她受不住寒冷,直接在发配路上就倒毙路边,所谓「金簪雪里埋」。 贾琏和贾环因在战中立功,也获得赦免,得以起復,贾琏被仍旧派往外地做官,而贾环则因为探春所立功劳而得益,获封了个不大不小的前头,想起中秋宴席上\"赏中秋新词得佳谶\",贾赦称赞贾环所写的中秋诗:「将来这世袭的前程定跑不了你袭呢!」,没想到居然应在此处。 傅云飞此战后一跃成为皇上的心腹,冉冉新起。陈念作为太子妃,随着太后张罗后方军需有功,也受到嘉奖。槿姐儿如愿诞下麟儿,与温将军一家团聚。 至此江山安稳十里稻香,丰年人乐业,陇上踏歌行。 红楼残梦至此终。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