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之夭夭,桃之夭夭》 第1章 逃婚逃穿了 我林淑芬,好老土的名字对不?英文名字是我中学英文老师给起的freida,快乐的意思,算是对我最好的祝福了,所以延用至今,至今也只是个祝福而已。 年芳二八,不是古文里的二八,是真的二十八。自从大学毕业应聘成为经理助理,几年时间升职成这家私营公司的总经理助理,每天陀螺一样转个不停,别人眼里我是都市白领,家里人觉得我就是个打杂的,最多是个高级打杂的。 忙里插针的相亲认识了一位小四十岁的国企高管大人,也是大忙人,空中飞人一个,一个星期的时间里要是在同一个城市那算失误。听介绍人说是二十多岁时感情受挫,所以一直单身,接触几次发现,他不受挫谁受挫,说他直男是恭维,感情这东西对他来说就是多余的物质,不过这点到和我有点配。 感觉处处在高攀,婆家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娘家一副别挑了已经是撞大运了的样子,简单直接,谈婚论嫁,这次高管大人出差回来就要去领小本本,小本本一领我就要奉命辞职,因为人家说,家里怎能没有人,上班那么忙也是替人家打杂,回归家庭才是价值的体现,可是凭什么啊~~~ 走在回家的路上,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车辆,想着要不去碰个瓷?不为讹钱,我就是想受点小伤,最多骨个折什么的,这样是不是就不用马上去领证了? 突然一个小小的橙色身影从身前一闪而过,冲上了马路,我的个天!下意识的伸手去拉,结果脚下一滑,小小的人被我甩回人行道,我……摔出去了! 砰!痛!好痛! 滴~滴~滴~耳边总有一个单调的声音在响,我在哪? 我怎么看见自己了? 我身上怎么插了那么多管子连了那么多线? 滴~的源头看到了,绿色的线滴一下出一个峰……监护仪。 外面有人在说话?看看去。 是爸妈,还有医生。 “您的女儿脑干受损,已经脑死亡,也不会自主心跳了,这些仪器一撤,人就走了,在这只是不断的花钱,人回不来了,您二位考虑一下吧,这钱花着没有任何意义了……” 妈妈靠在爸爸的怀里只是哭,爸爸也在哭。 我已经死了? 我已经死了?? 我已经死了??? 我在往上飘? 不对啊!我只是想受点小伤,不是要死啊! 嗖~ 眼前一花,然后黑了,然后,怎么又有感觉了?好象躺在被窝里? 费力的睁开眼,床幔?这肯定不是医院,也不是我家啊? “五姑娘醒了!五姑娘醒了!”一个小女孩脆脆的声音响起 五姑娘? 突然眼前出现了好几个古装女人、女孩,嘴里都叫着“五姑娘”,不对,还有一个叫的是“心儿”,是变演员到片场了? 叫着“心儿”的二十来岁女人坐到我身边,把我从被窝里扶坐起来靠在她身上,不对!胳膊、腿、身体怎么都变短了?这是我?! 我低头又确认了一遍,这是个小孩的身体,我在一个小孩身体里!我穿越了! 我该怎么办?我谁也不认识?这里哪?哪个朝代?不会是架空的时代吧?我该说什么?瞬间脑子里过了无数个问号,结论只有一个,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装傻! 我眨了眨眼,一脸茫然的看着大家。 “哇~~姑娘不是傻了吧?哇~~” 一个三四岁大的小女孩站在床塌边哇哇哭。 “叫疾医,叫疾医!快把李疾医叫来!”一个看着十来岁大的女孩一边叫一边往门外跑,我顺便看了一下周围,房间不大,古香古色的,没有雕梁画栋,床幔半旧,看来家境一般啊。 不一会儿一身锦衣的李疾医来了,这又不像是在一般的家庭,跨背着一个木箱子,站在床塌边俯身看我,左看看右看看,又提起我手腕,这是在诊脉了,诊了一会儿,站直身子对我身后的女人说:“姚姨娘,你女儿命大啊,应无大碍了。” 姨娘?妾?看来身份还是不高。 “可是她醒来后,似乎不认得我了,也不说话。”我身后女人哽咽着说。 “小姑娘落水受惊,能醒来已是不易,怕是吓得厉害了,以前的事忘了也是有的,也许过几天就好了,就是想不起来了也无碍,她还小,重新认识就好了。”李疾医这话真是救了我:“我再开副方子,给她调理调理,这大冷天受了寒又受了惊,身子本来就弱,不调理好了,以后怕是会留下病根,那就不好了。”李疾医说完,接过大点的女孩递过来的笔墨木简,就着木箱就开始写方子,这个时代还没纸,看来穿得挺远。 疾医写完递给女孩,女孩接过在怀里掏了半天,掏出些钱币给了疾医,这时身后女人说:“多谢李疾医费心了,青莲,送疾医出去吧,然后通报大人,乐心已经醒了,只需调理,让大人放心不必太过挂怀。” 看人走了,又对床塌边还在抽泣的小女孩说:“小菱角,看看还有没有银碳了,都拿到心儿这里,今晚咱们都在这屋,还能暖和点,心儿身子还是凉的,可别再发起烧来。”小女孩听完小腿捯得到快,一溜烟就跑了。身后女人又把我往怀里抱了抱,用她的体温来暖我,她太瘦了有点硌呢。 趁这功夫我心下盘算,这几个人算认识了,身后的女人是我娘,妾室,看这屋子,这身板,不受宠。大女孩应该是她的丫鬟叫青莲,小女孩应该是我的丫鬟叫菱角,这名字起的,都是水生植物。我应该叫乐心,她叫我心儿,姓啥还不知道,这家还有多少人?哪个好对付,哪个又难缠,这些都待查,希望来个easy模式,别太hard了。 “心儿,你真不认识娘了吗?”身后的女人,哦,不对,我得适应叫她娘,娘在身后哽咽着问。 “我是落水了吗?我怎么落水的?”不接她的话,好多事没弄清楚,失忆是最好的保护,我细声细气的问,这说话方式语气都是电视剧里常用的,应该不会错吧。 “娘也不知道,你是青莲湿淋淋的抱回来的,连气都不喘吓死娘了,青莲说看见你在院外池塘冰洞里扑腾,她趴在冰面上把你拉上来的,你去冰上做什么?”娘一脸疑惑的问我。 我去冰上做什么?我哪知道啊!不过有点奇怪,我这小身板能把冰压破,青莲虽说是趴在冰面上拉我,但怎么也比我重吧,把我拉上来再带到岸上,冰没再破,不合理啊?我是人为弄下水的概率比较大,那是谁害的我? “不记得了。”我只能这么回答。 “你父亲应该会来看你,你若认不得人了,我会跟你父亲解释,你不要怕,父亲待你还是好的,但要记得在外人面前不要叫我娘,要叫姨娘,去别的院里或在主屋时要叫姚姨娘。”她的声音低低柔柔的。 “嗯,谁算外人?”我认真的问她。 “除了我、青莲、菱角,都是外人,青莲是我的贴身丫鬟,菱角是你的贴身丫鬟。”女人小声介绍,看来我没猜错:“一会小菱角带火盆回来,屋里就暖和了,你今晚先好好睡一觉,娘和你一起睡,陪着你,其它的事,明天醒来了,娘慢慢跟你说。” “好。”我乖乖答应。 一晚上四个大大小小的女人挤在一张床塌上睡了,还算暖和,但我好像还是发烧了,迷迷糊糊半睡半醒,有零零星星的记忆碎片一点点的出现在脑子里,慢慢拼凑出这孩子原来的记忆,看来是和这具身体融合了,既然有记忆了,那也就不用装失忆了,但落水这个事的记忆还是没有,应该是这身体的本主吓失忆了。那个世界的我就消失了吧,也没有难过什么的,原来我真是这么薄情的人,薄情也好,有助于保持冷静,冷静也许能让我在这个世界活得好些。 第2章 先争温饱吧 窗外渐渐亮了起来,整理了一宿记忆的我开始困了,沉沉睡去,一直到有人推醒我。 “五姑娘喝药了。”是青莲端着药碗蹲在床榻边。 我向另一个方向扭了头,我讨厌吃药,尤其是中药汤子。 我被强行扶起来灌了药,好苦啊,更讨厌吃药了,倒头继续睡。 就这么睡会儿拉起来灌药,再睡会儿拉起来灌粥,又灌药又灌粥,粥都变苦了。 又被拉起来灌药时我真生气了,努着劲儿坐直了推开碗,刚要说话,一股冷风灌进被窝,一激灵打了个喷嚏,青莲慌了,忙帮我把被子裹紧,嘴里碎碎叨叨的说着:“这大冷天的,碳火碳火没有,吃食吃食没有,你这熬药熬粥还得去府上厨房蹭火看人白眼,姨娘还不让跟大人说,肚里还怀着一个呢,这日子怎么挨啊,小菱角也顶不上用,去要什么都被骂哭回来……” 看来还真是个不得宠的妾,太瘦了,都没看出怀了孕,瞧模样还是挺好看的,怎么混成这样了? “青莲姐姐,父亲没来看过我吗?”我打断她的碎碎叨叨。 “姑娘都记起来了?”青莲一脸高兴的样子。 “嗯。”关于这个我不想多说,只想赶快改变一下现在的生活状况,所以又问了一遍:“父亲没来看过我吗?” “就差人过来问过一次,看你睡着呢,就回去了。”青莲表情变得丧丧的。 “我想去见父亲,能起来了,应该去拜见一下。”我看向青莲,她吓了一跳,我又说:“你去见我父亲,说我起来了要去拜见他,姨娘怕我再受冷,让你去通报。”青莲眼睛瞪大了一圈。 “快去,快去。”我拱着青莲让她走,自己裹紧了被子躺下:“屋里就这样,什么都别动,快去。”看她没动,我继续催着,突然青莲像是明白了,笑着跳起来跑了,这小妮子还算机灵。转念一想,我这表现是不是过于成熟了,不行啊,演技得上线,得配得上这小娃的奶声奶气,别漏了馅,回想一下记忆,既然return重启了,那就不能再受气,年近三十变三岁,好兴奋啊,容我无奈的兴奋一下。 等了又等,等得快睡着了,外面才有了动静,这古人的速度啊,蜗牛爬的吗? “大人怎么来了?”这是娘的声音。 “来看看心儿,青莲说心儿起来就要来拜见我,你怕她再受冷让青莲通报,我正在老太太那,老太太就让过来看看。”这个男声看来就是父亲的了。 话音刚落,门就开了,我努力坐起来,被子一松,冷风一灌,精准的打了个喷嚏。 他赶忙过来,坐在床榻上给我拢被子,然后回头问:“这还病着,怎么连火盆都没有?” “父亲。”我趁大家都没开口赶紧叫他:“不怪姨娘,姨娘也没有火盆,这儿的碳火前几天就……就没有了,我的药和粥,都……都是青莲姐姐去……去大厨房熬的,拿回来都凉了,又凉又苦,心儿不想喝,姨娘心痛心儿,心儿……心儿就喝两口,不让姨娘着急,姨娘还要给心儿生弟弟呢。”配上我的奶声奶气,断断续续看着父亲说完,不信他不动气。 果然他生气了,一拍床塌:“怎能这样!一个小的生着病,一个大的有着身子,没火没食,你们怎么照看的!”呼拉拉跪了一地,包括娘。父亲还算有人性,上前拉起了她,一起坐回床塌:“看看手这么凉,没碳了去要啊,怎么就冻着?” “青莲姐姐要照……照看我和姨娘,菱角去要什么,都是空手哭……哭着回来的。”我又赶紧插嘴,火气不够大,需再加把柴。 “什么都没有了还不给?这是谁做的主?我怎么都不知这府里还有这么大胆的!”说完就气乎乎的往外走,姨娘要起身去追,我一把拉住,交待青莲:“快去二哥哥房里借会写字的紫砚或绿砚姐姐过来。”想起刚才古人的速度又加了句:“要快些回来。” 转头对我这娘说:“娘,咱们带着菱角把院子里的各屋都上锁,屋里有人的都叫到院子里,找两张干净的席子铺院子里,支小桌备笔墨木简在院里,哦,厨房、杂物间、空房间也锁上。”一边说一边穿外衣外袍,娘也帮我穿着,说完了也穿差不多了,起身下了床塌。娘睁睁的看着我,我叹口气,以我高级打杂的经验,这通折腾之后,克扣东西的人肯定要想办法栽赃脱罪,不做好准备就得准备吃瘪。拉着娘把这个原因一讲,她低头思索片刻再抬头的时候,眼里有了份坚定,看来也不是软柿子。 娘带着我和菱角在院子里指使仅有的两个丫鬟和两个小厮,将房门一一上锁,铺席子摆桌子,刚弄完,青莲带着紫砚回来了。 娘微笑着说:“劳烦紫砚姑娘来帮忙,一会儿大人会差人送物什过来,其一,除了我屋里吃的用的,其他人也会分得一些,不患寡而患不均,所以现在锁了各屋清点物什,以免日后纷争,其二,送来的物什不知多少,以免有人夹带,所以厨房、杂物间、空房也要清点。青莲要帮着清点各屋,所以要先自清,就从青莲的房间开始吧。” 青莲先是一愣,随后脸色一正说道:“我行得正做得端,一点也不怕查的,就从我屋子开始吧。”随后往后退了一步,示意其他两个丫鬟去查。 我指使菱角去开青莲的房门,娘又发话:“床塌上的被褥放一张席子上,其他物什放一张席子上,烦请紫砚姑娘核对物什并记录,清点记录后的物什再拿回房内,都拿回去之后房门继续锁上,直到大人送来的物什分配完,各屋再开锁回房。之后每间房的清点比照此法。” 紫砚姐姐平时就少言寡语,手脚利落,这时已经坐在小桌边准备记录了。 我和娘房间里都没多少东西,下人屋里就更没什么,一会儿就清点完了,真是一点多余多东西没有,可怜可怜啊,看完青莲房间的清点,青莲就接过了钥匙,主持清点其他房间,我拉着娘和菱角要回房,转身时看见院门边二哥的身影,似乎还看到他笑着点了点头。 没多大功夫一个院子就清点完了,紫砚起身要回去,被娘叫住请进屋里,继续清点我和娘房里的东西,她吓了一跳,估计是没想到主人房里也要清点,我们笑着也不解释,反正东西不多,一会儿也就记完了。青莲刚送了紫砚出去,父亲就差人送来了一大堆,吃的用的都不少,还有一堆成串的钱币,堆在院子里谁也没让动。接下来就是等了,看克扣钱物的人怎么解释推托,栽赃这院子里的人是不太可能了,我看她怎么办。 果不其然,栽赃行不通了,胡姨娘推出了个小厮,说是管送钱物过来的人,他母亲病了,偷拿了给这院的东西出去换钱给他娘治病。至于为什么菱角要不来东西,说是以为小孩子贪嘴自己去胡要的,所以没给,谁信啊,可父亲就信了,看来这个胡姨娘是个不好对付的,算了,好歹现在有吃有喝有火盆了。 之后分了物资,各屋暖和和的,娘和我带着青莲、菱角还吃了顿热乎乎的鸡肉炖锅,心满意足,病都好了一半。 第3章 还是太嫩了(上) 日子似乎是太平了,虽然父亲没再来这院,但供给没再少给了,不仅没少,还多了不少补品,有给我的,有给我娘的。 天气渐渐暖和起来,我过四岁生日这天父亲笑呵呵的过来了,还带来了祖母特意给我准备的果子。 “我儿四岁了,这是老太太特意给心儿准备的果子,快吃吧。这病也快好了吧,疾医再来了没?”父亲进门就问。 “大人里面坐,疾医来过了,说过两日再来,心儿这病托大的人福,恢复得好,过两日再看看,兴许这药就不用喝了,这孩子看见药就皱眉头。”娘开朗了些,话也多了。 “那就好,下次疾医来了,让他也给你看看,你身子骨也弱,有身子的人也要好好调理调理。”父亲看着娘越来越大的肚子,喜滋滋的。 “哪有那么弱了,这些天送来好些补品,人都吃胖了不少。”娘有点害羞的低下了头。 “胖点好,生的时候有力气,你生心儿的时候就是太瘦了,这么小的丫头都费了半天劲,就是这脸色还不好,还要好好养着。”一直看着娘肚子的父亲,居然还看得出娘脸色不太好,不知是不是阅女无数啊。 “嗯。”娘的头更低了,都该生第二个孩儿了,这还要羞? 我吃着果子,抬头看戏,这两人坐的距离中间能再坐两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夫妻,还是古代就这样? “记得给心儿做碗长寿面吃,讨个好彩头,病也好得快些,我还有事就走了。”父亲说完就站起来要走,得替我这娘争宠啊,不然好日子过不了两天又到头儿了,我跑过去拉住父亲的衣角问:“父亲不再坐会儿了吗?姨娘煮的面可好吃了,父亲也吃一碗吧?”他抚了我头一下,扯下他的衣角说:“心儿乖,父亲有时间了再来看你。”然后就走了,有时间?八百年后有时间,估计要不是祖母,他都不见得知道今天我生日。 “心儿,父亲为官很忙的,他今天还惦记过来看你,该高兴才对,娘这就给你做面去。”娘挺着肚子去做面了。我坐回桌边继续吃果子,原来听电视剧里说果子以为是水果,这穿回来才知道是指点心,这儿的坐也不是坐,是跪或者是盘腿坐,桌子也矮矮的。 娘端了热气腾腾的面进来,看我吃得津津有味,思索了一会儿跟我说:“心儿,现在生活是比以前好了很多,但也狠狠得罪了胡姨娘。夫人前段时间病了,一直是胡姨娘掌家事,她恨我分宠,克扣咱们院用度,我一直是忍着的,想夫人病好了,重新掌家就能好过了,可你一病,这事就翻腾了出来,我知道你在你父亲跟前是的故意说的,咱们和她们都为了自保,最后打死了个她院里的小厮,也是条人命啊。你脾气倔,不肯忍,我一直疑心你落入冰洞不是意外,可又没有证据。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以后的坎儿。娘一直跟你说,不要争不要抢,为的是你的平安,娘是为了给家父换药钱卖进府的,没有娘家靠山,所以只能隐忍保命。” 我停下筷子,娘停下话,我抬头盯着娘的眼睛,那里清明一片,原来娘是什么都明白的主儿,那失宠也是她自找的了呗,我还想替她争回来呢,看来是没必要了。 想想她的话,有道理,低调除了吃点苦,倒是可以保命的,毕竟我不是真的四岁小孩,于是点点头,继续吃面。 “心儿可明白了?现下不明白也无碍,听娘的话,娘不会害你,待你再大些就明白了。”娘伸手抚了抚我的头,是亲娘,无须认证,就这样吧。 我咽下嘴里最后一口面,抬头对娘说:“娘放心吧,心儿长大了一岁,不会再使小孩子脾气了,以后都听娘的。”说完笑笑,端起碗把汤一口一口的喝干净了。 日子就这么过着,娘的肚子一天天的在变大,但气色却越来越差?还是我疑心病犯了? 我跟青莲要了给娘吃的补品清单,塞在枕头下面,准备等疾医来了让他看看有什么不对。 这天李疾医来给我看病,看了气色,诊了脉,看来我是没什么大问题了,就是大冬天被冰水泡了,总会有点虚,疾医的意思是食补温补即可,就是夏天也不可贪凉。这地方连冰棍都没有,也不知有什么凉可贪。我从枕头下拿出清单递给疾医问:“您给看看,这是我姨娘现下吃的补品,可有什么不妥的?” 李疾医细细看了,笑笑说:“这可都是好东西啊,没什么冲撞,都是补气养身的,你可不能这么补啊,我得去看看给你吃的补品,别补过了。”说完就出去了。 我盘腿坐在床榻上,拿着单子左看右看,能认出的不多,认出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可疾医这么说应该是没问题,可就是觉得不对劲儿,反正还有三个月就要生了,应该不会出事吧?不然一个没娘的庶女,可就更难过了。 突然脑中精光一闪,不对!古代人就爱下药下毒的,得让疾医给看看。 我跳下床榻,冲出屋子去找疾医,拉着他去娘屋里问李疾医:“我姨娘吃了这么多补品,为什么脸色这么差?” 李疾医脸色一变,伸手向娘:“我给姚姨娘问问脉。”疾医诊了半晌,看向娘说:“姚姨娘这脉象很乱啊,但又不象疾症,我是看疾症的,最好还是请位妇医给看看,我朋友在城东开了家杏林堂,姓郭,不行的话再来找我。” 我心里一惊,看来还真是出问题了。 我让青莲请了郭妇医来,看了吃的食物和补品,说是都没有问题,就是胎象很不好,我心里更疑惑了,吃的都是自己厨房做的,应该不会有问题,那就是补品有问题。又让青莲请了李疾医来,细细的查看近些天吃的补品,李疾医每样都包了一些回去,还带了补品的清单,说要和郭妇医一起详细查检,他和郭妇医隔两三天就来一次,各样取一点包一堆补品回去,可还是没查出什么端倪。保险起见,我们停了所有补品,娘的脸色还是青白青白的。 我也知道为什么父亲最近总是忙了,他费劲巴结的太仆卿推荐他去京都任宗正员吏,不是多大的官,但也是京官了,和自己的前程相比,一个妾室的生产就不那么重要了。 还有一个月娘就要生了,停了两个月的补品,娘的脸上终于有了点血色,看来还是补品出了问题,可就是查不出来。父亲和夫人携了祖母去夫人的娘家告辞,这一走听说要将近十天,希望别在这些天里出乱子。我这几天睡觉都睡不踏实,我得保住娘,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万一是个弟弟,也许日子还能好过点。 第4章 还是太嫩了(下) 该来的还是来了,两天后娘突然腹痛,要提前生了。 现在管家的又是只有胡姨娘,那个曾经想冻死饿死我们的人,不知道这道鬼门娘关能不能闯得过。 胡姨娘叫来了稳婆,毕竟现在她掌家,该做的还是要做,我拉着菱角站在门外,青莲在里面帮忙,门里一声一声痛苦的叫喊,听得我心一阵阵的揪着,应该是这身体里那孩子的心在疼吧,我不是薄情的人吗? “不行了!”娘突然喊出了这么一句。 “这胎象很是不好,光稳婆怕是不行的,最好请郭妇医从旁助产。”李疾医上次离开时这么说过!我拔腿就往外跑,一起站在门外的胡姨娘一把拉住我:“小孩子这时候别乱跑。”又跟她身边的大丫鬟云霞说:“快带乐心去找乐容去玩儿会,别在这待着了,再吓着孩子。” 云霞马上过来拉住我就往她们院子去,我等她拉着我走出院子,就挣脱开使劲往大门外跑,云霞就在后面追,菱角也跟在后面。 我使出吃奶的劲跑出门,云霞就不追了,还拉住了要追出来的菱角。我继续跑,跑过一个街角喘着大气停下来,拉住路过的一位大娘就问:“去城东杏林堂走哪条路?”大娘伸手一指说:“顺着这条路一直往东就能找到。”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继续跑,第一次恨这短腿短脚,这得跑多久啊!这时右边突然冲出一匹马,马蹄高扬在我的头顶,完,又要死了!这是要再穿一回吗?我闭眼等着,没有接踵而来的马踏小孩,马蹄落在了我身边,站定了,马上坐着一位俊朗的小哥哥,也就十多岁,黑衣红马,在我的角度看高大无比。不对,这不是犯花痴的时候,得救我娘先,刚要继续拔腿再跑,小哥哥叫住我:“小姑娘这么着急是要去哪里?这样在路上跑很是危险的。” 我抬头看他,有马,也许能快点找到郭妇医!赶紧说:“能带我去城东‘杏林堂‘找郭妇医吗?我娘生不下来了。” 小哥哥翻身下马,一手拦腰揽住我,一手搭在马鞍上,一翻身又上了马,我叫都叫不出来了,感觉人在飞。后面还跟着一人一马追着我们。 转眼就飞到了,小哥哥揽着我冲进杏林堂才把我放下,嘴里喊着:“郭妇医,郭妇医,救人!” 郭妇医从里间出来,我冲他喊:“我娘生不下来了,快去救救她吧。” 郭妇医回身拿了医箱就跟我们往外走,我依然被小哥哥揽上马飞,郭妇医上了后面小哥哥的马越过我们带路回府。 快是真快啊,可是到了大门口发现大门紧闭,怎么拍都拍不开,我一个小孩子能怎么办?杀手锏就只有闭着眼嚎了,黑衣小哥哥看我急得大哭,不知怎么操作的就进了院,从里面打开了大门,难道古代人都会武功的?我闭着眼也没看到。 带着郭妇医就往娘的院里跑,小哥哥可能是怕还有我对付不了的事,带着随从也跟在后面跑着,眼看进院了,胡姨娘又挡在了门外大呼小叫:“怎么还带着外男来了,这里面妇人生孩子,怎么能让男人进去!” 小哥哥不理她,伸手一挡就隔出空让我们进去了,已经听不见娘喊痛,我带着郭妇医冲进屋子,娘已经奄奄一息,郭妇医又搭脉又抚肚,神情很紧张,我站在后面,看见床榻上都是血,已经流到地上了,心凉了一半。 郭疾医叹了口气,说了声:“晚了,胎已经死了,把你娘也拖累了。”拿出银针扎在她的手腕处对娘说:“我给你提上一口气,有什么要交待的就赶紧说吧。”说完又从医箱拿出一个方子交给青莲:“这个方子是我和李疾医为姚姨娘开的,但担心会滑胎,就没拿出来,现在想想,最好给五姑娘坚持吃上几副,有毒排毒,没毒就当祛浊了吧。”说完就出去了。 我扑到娘身边,心想还是晚了,这回就剩我一个小孤女可怎么整,一时间悲从中来,拉着她的手喊她:“娘!”刚才在大门口嚎出来的眼泪还在,这会扑簌扑簌继续掉,青莲也跪在床榻边,掩面而哭。 娘拉着我的手说:“娘不行了,娘是老夫人替大人买进府的,以后你就去找老夫人,就她能护住你了,带上青莲和菱角,这两个都是忠心向着你的,也能帮着些你,记住娘说的,以后在家里不要争不要抢,要平平安安的长大,老夫人也定会为你寻个安定人家,娘不盼你富贵,只盼你平安。”娘停了片刻喘口气接着问:“我是提前动了胎气,郭妇医怎么来的?” 我心里小震了一下,她真的只盼我平安?都要死了,还在找人护住我?上一世的家人从来都是只盼我出人头地,不行也得嫁个好的,她却只盼我平安?只是嫁个安定人家?我睁睁的看着她,她还在等我回答,于是我一边哭一边答:“记得李疾医上次说光稳婆是不行的,最好有郭妇医从旁助产,我跑出大门去找,路上遇到位好心的哥哥,骑马带我去的,又骑马送我和郭妇医回来的。” 娘看向床榻对面的柜子:“既是骑马的,那里有一副护膝,早前做的了,不知你父亲不骑马,用不上,你拿去送给好心人,人家帮了你,你得谢谢人家,咱们实在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物什,记住了吗?” 我恍然的点着头,还在那一小震里没太醒过神。 娘的声音越来越小,眼泪止不住的流,继续叮嘱:“柜子里还有一幅绣图,想你及笄时送你的,是等不及了,就现下给你了吧,再让我看看心儿,我说的话你可都记住了?” “记住了,娘,我记住了。” “要叫姨娘,姚姨娘!以后你要提起我时,脱口叫娘,会让夫人不高兴,你还怎么好好活!”娘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色,竭力低吼道。 “不!”我哭了,这回是真哭,突然感觉她也许是这个世界里唯一真心爱我的人,但她马上就要死了。 “叫姚姨娘,这样你才能好好活着!叫姚姨娘!”她的声音接近厉声了。 我把脸贴在她的手上,嘴里重复着:“姨娘,姚姨娘,姚姨娘……”心里却重复着“娘,娘,娘……”我知道她想听我叫“娘”的,但为了我能好好活着,她放弃了。我这回真的没娘了。 “青莲,替我照顾好心儿。”她用微弱的声音为我做着最后的安排。 听不见娘的声音了,抬起头,娘已经闭上了眼,停止了呼吸,娘走了。 我摞起几个坐几,又爬上去拿出柜子里的护膝,走出屋子,小哥哥还没走,我径直走到小哥哥身边,双手递上,一边抽泣一边说:“姨娘说,你帮了我们,要谢的,这是姨娘做的,要我送你,谢谢你。” 小哥哥双手恭敬接过,跟我说:“小妹妹也要节哀,我是京都太尉常氏二子,听闻你家大人近日也要去京都任职了,以后到了京都有事可以来太尉府寻我。” “那多谢常兄了。”这时二哥哥的声音从小哥哥后面传来。 小哥哥回身与二哥哥互拜,又互报家门什么的,再说了什么我已经听不进去,只呆呆的立在那里,脑子里嗡嗡作响,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是真的累了吧。 再醒来又在床榻上了,但不是我屋里,祖母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以后五丫头就养在我这里吧,你那夫人不管别人的,你那个妾我也看不上。总之不用你操心了,去吧,过了中秋就要举家上京,要忙的事多着呢。” 父亲应允后就离开了,娘说的祖母会护着我,是她许的愿灵验了吧,一时失察,没了娘,这个爹有没有的,也没什么差别,以后就小心跟着祖母吧,小心活下去吧。 第5章 要低调保命(上) 娘的葬礼由夫人主理,也算风风光光,娘的娘家人也没有挑出什么错,头七之后拿了笔钱也就打算回去了,临走前,娘的妹妹来看我,跟我说了一大堆话。 “心儿,我是你姨娘的亲妹妹,你叫我清姨就行,现在没别人,我跟你说说娘家人的话。”清姨看起来比我娘要泼辣,性格也直爽,说起话来单刀直入的。 “我和你姨娘名里都有婉字,她叫婉静,真就是太温婉安静了,让人欺负了也不说,我叫婉清,我可不温婉,眼里也揉不得沙子,虽说女子生产就是走趟鬼门关,可我这姐姐死得不寻常,她又不是没生过,怎么就能养得胎象不好,最后还胎死腹中把自己也拖死了,你还这么小,就得活在这狼虎窝里,再出个万一可怎么好,姐姐就你这么一个骨血啊,虽说现在是养在老夫人这里,有她护着你,别人是不能怎么着,可她必竞年岁大了,能看顾你几年?清姨家里虽比不得这里富贵,但受你姨娘头几年的接济,这回又给了钱,再置几亩田地,或者开个铺面,有你口饭吃是不成问题,就是以后上不了私塾,你外祖父原也是秀才,教你知书达理也是成的,要不咱们回了老夫人,你就跟着我回老家去。” “清姨,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父亲是不会让你带我走的,好在这里有祖母照顾,以后我长大了,祖母也会为我寻个待我好的人家,不会让我受罪的,若真是祖母走得早,我再寻个理由自请去寻清姨,那时父亲也许才会放我走。”我这说的虽然不象是四岁孩子的话,清姨也只当是我经了事,比别的孩子成熟,听完也知道带不走我了,只能又说了些安慰的话,又再三叮嘱,若是在这里受了气,一定写信给她,她会来给我撑场面,只是她又能在这当官的家里给一个庶女撑出什么场面,不过闹一闹罢了,还不如不来。 我突然想起个事:“清姨,原来给姨娘看诊的城东杏林堂郭妇医和他的朋友李疾医,你要帮我寻过去谢谢他们,等我到了京都,清姨给我捎个信,姨娘跟我说人家帮了我们,是要谢的。” “看诊的李疾医和郭妇医?”清姨眼珠一转跟我说:“心儿,你放心,这俩人清姨一定帮你去好好谢过,以后逢年过节,也会带些农家特产去拜会。” “那谢谢清姨了,还有一个可能不好寻,我生病那会儿,府里有个小厮说是因为偷了我们院的东西换钱,给他的母亲看病,后来被打死了,姨娘一直惦记他的母亲,要是清姨能找到她,也费心帮着照顾一二吧,这事虽然错不在姨娘,但她心善总是放心不下。”我这么说清姨不知道能不能明白。 “这个是不好寻,清姨尽力吧,要是寻到了,还活着,就请李疾医给她看诊,一个老太婆能吃多少,能费什么心。”清姨想了一下,握了握我的手跟我说:“好孩子,你托付的这两件事,清姨都明白了,有什么情况都写家书,聊天似的告诉你,不会让不相干的人知道。” 我也是没人可以托付了,至少她是娘的亲妹妹,还想替娘来照顾我,应该是会帮我的。我那最重名声前程的父亲,在这种时候才不会毁了名声,让妾室的娘家人把个孩子领走养,就是放在祖母这里,对外也是说,祖母跟前清冷,因我乖巧听话,为尽孝道才放在这里陪祖母的,原来也是这么打算,等姚姨娘生产完就送过来的,只不过是现在姚姨娘过身了。 让青莲把我们仅有的钱都给了清姨,她开始死活不要,但谢礼、寻人都要用钱,她想想还是收了,让青莲送了她出去,我又躺回床榻上,不得不说,在祖母这里还是比原来好的,至少褥子软多了,被子厚多了,火盆也暖多了,菱角没心没肺的可开心了。 中秋过后,天气开始变凉了,启程的日子也到了,我之前大病一场身体一直就不太好,这丧了母又大病一场,精神萎靡,自然什么也不用搭理,只用伸手穿衣,张嘴吃饭,还有喝那苦得反胃的中药汤子。 这天中午吃过饭,祖母过来叮嘱要穿得再厚些,下午就登船出发了。看着祖母慈祥白净的面庞,温和的笑容,心里微微安定了些,应该可以如娘所愿,平平安安长大了吧。 在青莲和菱角的簇拥下,我上了祖母的马车,一路平平稳稳到了码头,码头上人声鼎沸,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下了马车,菱角扶着我走,青莲在后面护着,我好奇的四处张望,第一次在这个世界见到这么多形形色色的人,突然看到了一个认识的身影,那人也看到了我,笑吟吟的挤过来冲我说:“原来你们是今日去京都,妹妹现在可好些了,那天就直挺挺倒在地上,吓了我一跳。”清亮的声音瞬间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 不光是走在前面的祖母,前前后后的父亲、夫人、两位姐姐都看了过来。 三姐姐首先出声了:“五妹妹平时都不出门的,几时认识的这位俊俏的哥哥?” 三姐姐的大丫鬟仪樱也跟上来问:“五姑娘身子弱,这位公子是怎么知道的?” 小哥哥的笑容收了,并不回应她们,拱手向父亲和夫人的方向行礼:“在下常荣轩,见过郡丞大人、郡丞夫人。” “浩然兄,你怎么也在这里?”这时二哥哥从船的方向跑过来。常二哥哥也看过去颔首而笑。 “父亲、母亲,这位是京都太尉嫡次子,姓常名荣轩字浩然,这次是来九江郡游历的,那日五妹妹寻医就是得了他的相助。”二哥哥转头向父亲和夫人介绍着。 父亲和夫人笑脸相迎的过来:“那还得多谢常二公子了。” 常二哥哥又行礼:“大人不必多谢,巧遇而已,有机会识得田二公子,引为知己,才是我幸。” 父亲乐呵呵的又问:“公子到这码头是又要到哪里游历?” “也没确定去哪里,想着沿河道走走转转,然后就回京了。”常二哥哥笑笑说道。 “你若只有主仆二人怕是不好租船吧,也不安全,我们刚好要顺路去洛阳帮太仆卿大人办点事,然后就上京。船上也有空着的船舱,不如同行,路上也方便照应一二,你看如何?” “那恭敬不如从命,得郡丞大人照拂,不盛感激。”常二哥哥拱手谢过。 一番客套后,自家二哥哥高兴的拉着常二哥哥上船了,两匹马也上了船。从始至终我没说一句话,只是悄悄的一步步挪到了祖母身后,心里默念:谁也看不到我,谁也看不到我。上了船我就一头扎进船舱,声称本就生病在船上更不舒服,连吃饭也在船舱里不出去,其实好想看看这大江大河,尤其是坐在这大大的木船上,两世都没见过的风景啊,可是为了保命,舍就舍了,三姐姐明显对那小哥哥先认识我的事酸得不行,我可不敢出去找这晦气。上船时有二哥哥恰好出现解围,从九江到洛阳,再到长安,这船得坐好些天呢,没那么好命自己就别作了。 第6章 要低调保命(下) 船行了两日,总在船舱里其实也闷得很,船大,行得也稳,没有预想中的晕船不适,百无聊赖的依在在窗边的凭几上,青莲在榻上绣花,菱角跪在凭几上,两只小手扒着窗框不住的东瞅西瞅,弄得我也心痒痒。 “想不想出去走走?”祖母笑呵呵的开口问我,是看出我的心思了。 我讷讷的不好说不去,也不好意思说去。 祖母的笑有点戏谑的意味:“要不跟祖母一起出去走走?” 我赶紧借坡下驴:“听祖母的。” 菱角弹簧似的蹦下了凭几,青莲也笑呵呵的去拿我的披风,就这样一老一少祖孙俩在大小丫鬟的簇拥下来到了甲板上。 今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微风徐徐,略有点凉意,但太阳暖暖的照着,还真是舒服。天气好,全家人都出来了,夫人带着大姐姐坐在右边船舷附近,胡姨娘带着三姐姐、四哥哥坐在左边船舷附近,船头站着正在说话的父亲、我家二哥哥和常家二哥哥,见我和祖母出来了,纷纷向祖母行礼,我也一一向她们行礼,下人随后抬来了小桌和坐几,我陪着祖母居中坐下,下人又端来茶水果子布了一桌子,我正犹豫要不要吃,祖母发话了:“今儿天气好,我也带五丫头出来坐坐,你们别拘着,年轻人多,都自再些。”大家听了也就都不再噤声,小声的说说笑笑。 我身边青莲站在上风口替我挡着风,小菱角站在另一边扶着我,也是小小的孩子和我一样大,因为是丫鬟就得站着,自己还不见得站得稳,还得扶着我别出闪失,我于心不忍的看着她说:“这有青莲呢,你自上了船一直陪着我,也没四处转转,现在也没什么事,自己玩会儿去吧,中饭时回来,不然就要饿肚子了哦。” 话刚说完就听祖母说:“你不也没四处看看,不如带着青莲和小菱角一起去转转看看,在床榻上好些日子了,也该活动活动。”又见祖母转头招来她的两位二等丫鬟:“你们两个认得船上的路,一起跟着去,别走丢了回不来。” 祖母笑吟吟的看着我起身行了礼,带着一众丫鬟向后面走了,招手叫了父亲近前说话。我加快步子离开这群人,人多就是事非之地,父亲邀常家二哥哥同行可不是行什么善,那是看上人家是太尉府的嫡子,拉人家说话也并非平易近人,是为了熟悉些好攀关系,一家人演其乐融融,也是为了好名声。我乐得躲得远远的,图个自在,别以为我没看见常二哥哥见我来了甲板冲我笑了笑,三姐姐的眼神就跟箭一样射了过来,这有机会我还不闪人。 悠悠闲闲的逛着,小菱角开心的蹦蹦跳跳,青莲也开心得眉角飞起,我才想起青莲也不过十来岁的小姑娘而已,我是老酒装嫩壶,那就得学着小菱角的样子嫩起来才行,于是也把开心的样子表露出来,偶尔也跳跳脚跑几步,说起来也简单,谁心里还没住着个小孩儿啊,放她出来不就得了。 这船还真是大,有两层,楼上船尾方向还有个小平台,这就是古代的游轮了吧,父亲还真舍得花钱,也是,以后怎么说也是京官了,该摆的架子还是要摆的。 我们一群女孩最大的也不过是个没及笄的二等丫鬟,在二楼的小平台上玩了一会也不分主仆了,嘻嘻哈哈乐作一团,我也暂时忘了我该有的病体和悲伤,和小菱角互相搔着痒,突然船身一个颠簸,我和小菱角本来个子就小,两个人一下都飞了起来,互相拉着一起尖叫,青莲和那两个丫鬟并不在近前,虽然都叫唤着往过跑,可看着来不及拉住我们了,乐极生悲啊,我和小菱角眼看就要从二楼掉下去,滔滔江水在下面迎接着我们,突然腰上一紧,感觉自己被人揽住抱了回来,我裹在披风里,象只蚕茧似的被人抱着,小菱角像只小奶猫蜷着四肢,被拎着后领提回来,一脸惊恐,还有两滴泪被甩了出去。我们脚沾了地还都惊魂未定,二哥哥的声音传来:“幸好荣轩兄敏捷,不然五妹妹旧疾未好又要添新伤了。” 我愣愣的转头,看到一脸关切的常二哥哥,蹲在我身边收回揽住我的手,又用袖口拭去我脸上的泪,我也吓哭了? “五妹妹还不赶快谢过常家二哥。”我家二哥哥走过来催促道。 我还没反应过来行礼道谢,常二哥哥笑着抚了抚我的头说:“五妹妹吓得还没还魂呢,道什么谢。” “那我替五妹妹谢过常二哥哥。”二哥哥行礼打趣,随后严肃下来说道:“还请常二郎不要与他人说起,不然我这五妹妹,还有这几个没看好五妹妹的就都要受罚了。” “那是当然,不过刚才这几位姑娘大呼小叫的,只怕也不能当什么事也没有吧。”说完常二哥哥站了起来,还扶着我的肩往里面挪了挪。 “自然自然,不过是五妹妹不小心跌了一跤,吓到了。”二哥哥说到这转头看向几个大小丫鬟:“你们说是不是?” “是!”四个人异口同声。 “我与常二郎也不曾来过这里,是也不是?”二哥哥又问。 “是!”又是异口同声。 之后两位哥哥相视一笑,转身离开,临走二哥哥还叮嘱一句:“还不赶紧带五姑娘回去交待,迟了小心吃板子。” 于是一个丫鬟带着路,青莲和菱角搀扶着我急急忙忙回了祖母的船舱,另一个丫鬟跑着去甲板通报,这件事算是有惊无险的过了,虽然四个丫鬟还是都挨了骂,好歹没挨板子。 我不敢再出去了,害人又害已啊,就连在洛阳靠岸,我都没再出过船舱,幸好两位二哥哥真的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上岸告辞时也都平平稳稳,常二哥哥还跟三姐姐说了话,看我在祖母身边恹恹的,就只和祖母行礼告辞并礼节性的祝我早日康复,都行过礼告过辞,常二哥哥就带着随从回家了,我们一行人也浩浩荡荡的回了新家。 和在九江一样,各人有各人的院子,我和祖母住一处,院子比原来大了不少,祖母的院子里还有假山,有小池塘,还有一小片竹林,富贵得很嘛。 第7章 老狐狸祖母 住进了新家,不知是有点水土不服,还是船舱里待得太久了,又拉又吐的,祖母精心照顾,反正一直病着,多病几天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就这么反反复复的拖了一个月,病才渐渐的好了,我也开始正常参与府里的起居生活。 这一个月让我有了足够的时间考虑以后该怎么活下去,府里现有的孩子里,我是最小的,四岁半的年龄给了我最好的保护,我可以懵懵懂懂,可以很多事不会不明,做错点说错点也不会让人怀疑,聪明的孩子会让人忌惮,但笨孩子除了会被欺负些,但至少不会被算计了性命。 于是恢复正常生活后,我开启了笨小孩的生存模式。 第一项吃饭,用勺子要慢慢的才不会弄洒,用筷子一不小心就掉东西,吃完饭桌上汁水、菜叶经常让丫鬟皱眉,我正觉得这样可以时,祖母微笑着握住我的手跟我说:“虽病了好一段日子,身子会有点弱,但怎的用勺不如两岁小儿,使箸也不如你三岁时利落?” 呃,装过了,那该怎么办?我低着头不敢看祖母。 “身子弱点,那咱们就吃好点儿补回来,明日让厨房蒸些鱼来。”祖母说完意味深长的看着我笑。 我瞬间想到鱼刺,这个办法好,但祖母这是有意帮我,还只是凑巧了? 第二天,全家人都知道我吃鱼被卡了刺,请了疾医。 第二项走路,经常被门槛磕绊,身子弱这算正常了吧。祖母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五丫头走路不稳,是菱角没扶好吗?不然换个人,菱角就送出去吧。” 这可不行!又不是小菱角的错,小菱角都吓哭了,扑通一声跪在了我脚边上,我赶忙说:“不是的,不是的祖母,我刚才只是走急了。” “嗯,我就说平地怎么还磕磕绊绊的,又不是院里的石子路,院里还有个池塘,你还小,没事别往那边去啊。” 我应了拉起小菱角回屋,有点狐疑,祖母是看出什么了吧? 第二天,我在院里石子路上绊倒了,磕破了头,又请了疾医,为了一老一小的安全,石子路清了,改铺了平坦的石板路。父亲不住摇头,全家人嗤笑的嗤笑,叹气的叹气。 第三项学习,投壶十投九不中,围棋顾东顾不了西。这回祖母没说什么。 第四项女红,这回是真不行了,手指头都扎肿了。祖母淡淡的说了句:“小姑娘女红还是要学起来的,以后成家了虽不指这个求生计,但能为夫婿子女裁衣做袜还是要会的。” 这可真是难为我了,不是演的,是真笨了。 “你姨娘的绣功是很好的,留给你的绣画我见了,是‘妇好东征像’,你看过吗?妇好是史书上有记载的第一位女帅,想是你姨娘也是位有志向的,不想依谁傍谁,但时运不济做了你父亲的妾室,如今过身了,但也把这念想留给了你。”祖母停顿了下,唉口气继续说道:“我自幼生活在大宅院里,一把年纪了怎不知其中艰难,原本是想你还小,以后慢慢教你,但现在看来,你年纪虽小,但经过生死还是不一样的,知道显拙保命,但手段还是嫩了些。装笨些无妨,但不可害了身边人,不然就是真笨了,你可知道了?” 我心里一惊,祖母果然是都看在眼里了,不仅看见了,还在教我该怎么做,这是……这是真的在护着我了。 我爬下榻,走到祖母身前,偎着她的腿跪下:“孙女知错了。” “无妨,祖母护着你,拼下我这身老骨头,也让你平平安安的长大,嫁得个会好好待你的良婿,一生平顺。” 是娘的愿望都显灵了吗?我忽觉心头一痛,伏在祖母的膝头哭了起来。 “哭出来,哭出来吧,哭出来就好了,以后得让他们都知道,我们五丫头也是有人疼、有人护的。”祖母一手抚着我的头,一手拍着我的背,坚定的口吻让我安心,也让我信任,暗下决心,她照护我平安长大,我定护她老年安康,这一家人,我只认她是亲人。 第8章 扮猪吃老虎 自从病好了,就开始恢复日常的生活,每天早上全家人会来祖母这里请安,父亲坐一会就去上朝,夫人有时一并离开,有时会再坐会儿,胡姨娘是看心情,心情好就多待会,心情不好就早早回去,几位哥哥姐姐有时跟着就走了,有时会留下来陪祖母说说话、读读诗书,或在祖母这里玩个游戏逗祖母开心。我则一直是个闷葫芦样儿,最多跟着笑笑,所以也没人多在意我。 他们都走了,祖母就开始教我读书写字,用毛笔也是醉了,上一世就上小学书法课时写过几笔,写的还是简化汉字,所以弄得我现在跟文盲似的,记忆里娘是教过开蒙的知识,但都是用背的,没写过,反正是得从头学识字,而且这里的字一个个都跟鬼画符似的,好难记啊。幸亏穿了个小朋友,不然真是要目不识丁了。 不过有点基础还是不一样的,至少横是平的竖是直的,父亲看过很高兴,特意寻了一个小巧精致的青玉砚台送我,自带水样的纹路,很是好看,看父亲眼里有我,祖母也顺心了些。可就这么个小物件,扎了三姐姐的眼,自认以文采见长的三姐姐,从小就是父亲眼里最有诗书气的,所以有什么好的笔墨砚台都先给她,其实她那里的砚台用都用不过来,但就见不得我这个特别一些。 一天大家都请完安,闲聊时间,三姐姐特别提到:“以前都说我会读诗,写字好,如今五妹妹刚开始练字,就写得不错了,真是天资聪惠,不象我,愚笨得很,只能是勤学苦练,将勤补拙。” 父亲笑笑说:“你哪里愚笨了,都是我的女儿,都是聪惠的,不过心儿小小年纪就能坐得住,倒是少见,来来写几个字让大家看看。” 我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又不是过年过节的秀孩子,但父亲都说了也只能去写,有丫鬟端来我的小书桌放在祖母这边坐榻的茶桌边,我在桌前规规矩矩坐好,看着丫鬟们摆好木简、研好墨、蘸好笔,我恭恭敬敬的写了几个字“父亲大人安好”,父亲看了哈哈大笑,拿起来传给大家看,他们也笑,胡姨娘更是笑的掩住了嘴,要不然估计能看见后槽牙了。 胡姨娘笑完说道:“好歹写句诗歌,吉祥语也行啊,到底还是小孩子,不然容儿也写几个字吧。” 见父亲没反对,三姐姐婷婷袅袅的走了过来,我对这两个人本来就没好感,一直疑心就是她们害死的娘,只是除了补品清单,我没有任何其它证据。 我挪挪位置,让三姐姐上榻,心思一动,把裙角勾在小桌腿上,小心的只挪到边上一点点,小桌是给我用的,三姐姐用有一点点矮一点点小,她挨着我坐下来,有点挤,但也不影响她写字,家里人都在,也没好意思喝斥我靠边,所以只是瞥了我一眼,我当没看见,她觊觎那方小砚,伸手摸摸,才拿起笔写字,我则专心看着她写字,不得不说,这字写得是好,清清秀秀,写了首诗,转头轻蔑看我一眼,似乎在说:“跟我比,差远了。” 我还是当没看见,伸头去看说道:“三姐姐的字真好看,只是这里有好多字心儿还不认识呢。”说完就伸手过去像是要去摸,字还没干,三姐姐抬手就挡,我顺势向后倒下,她吓了一跳就要起身,我裙角勾起小桌腿,一下子小桌就翻了,桌上的砚台笔架都掀翻了,掉在地上,墨也洒了一榻,差点溅到祖母衣服上,砚台磕坏了一个角,陶制笔架摔成了两半,三姐姐吓白了脸叫着:“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登时父亲就怒了,冲着三姐姐斥责道:“心儿夸你写的好,就是伸手摸花了,再写就是,作什么把她推倒还掀了小桌,我知道你喜观那方小砚,你的砚台少吗?我给了你多少,比这贵的好的不是没有,你就见不得妹妹用一个好些的!还弄脏了祖母的坐榻!”说完不理跪在榻上哭着的三姐姐,来到祖母身边,看祖母脸色不佳,手按在胸口处,更是生气,指着张口结舌的胡姨娘:“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孩子,还惊扰到母亲,去,带着容儿一起去跪祠堂思过,明日再来母亲这里请罪认错!” 父亲是名声在外的崇尚孝道,这也是顺应官家尊礼重孝的风尚,为着这好名声,这罚也不能轻了,别的事可能就算了,有祖母这份孝道得尊着,我这坑她们是摔定了。 这时我自然得示弱示弱再示弱:“父亲别生气了,都是心儿的错,我不该看着好就伸手去摸姐姐写的字,惹姐姐不高兴,还累得胡姨娘和姐姐受罚,要不父亲连心儿一起罚了吧,要不是心儿的错,也不会惊吓到祖母了。”我歪坐在刚才后倒的地方,一边说一边抽泣,用手背挤着眼睛,让眼泪流出来。 祖母又加把柴:“心儿过来吧,你也不必动气,一方小砚好不好的,能用就行,容丫头喜欢就拿了去,我这自有心儿用的。”我爬到祖母身边,三姐姐也躲回胡姨娘身边。 父亲眼看着血压上飙,手指在胡姨娘和三姐姐方向点了又点,胡子都快吹上天了,压着声音喝到:“还不快去祠堂跪着!没我的话不许出来!” 转身向祖母行礼:“孩儿现下得去上朝了,待回来再来给母亲赔罪。” 祖母点点头不说话,抬手挥了两下。 噤若寒蝉的众人鱼贯而出,看着胡姨娘和三姐姐在夫人丫鬟的“陪同”下,去了祠堂,心下大快,不禁嘴角微翘,突然后脑勺被拍了一下,抬头看祖母,祖母脸色确实不好,玩脱了? “临时起意的?”祖母凉凉的问我。 “嗯。”我乖乖回答,不敢跟祖母扯谎,这是只老狐狸,我想瞒也瞒不过,何况刚刚祖母是帮我的,绝对跟我一头,对祖母实话实说才是该做的。 “就因为她觊觎你的砚台?所以你就设计了她,也毁了她觊觎的东西?” “不是的祖母,砚台不过一个物件,她喜欢拿去就拿去,是因为她们原来总是欺负我姨娘,我发生意外后,却每天都送来好多补品,补品都吃了,但疾医、妇医都说我姨娘脸色不好,胎象也不好,停了补品脸色才好了些,但可能也晚了,弟弟和娘都死了,我当然恨她们,所以刚才父亲让我写字,三姐姐又要来写时,我就临时起意,把裙角别在了小桌腿上,伸手去碰她写的字也是成心的,知道她会挡,我就顺势摔了也把小书桌掀了,小砚摔没摔我没太关心。”我如实以告,除了娘疑心我落水的事,那事更没证据,所以没必要说。 祖母定睛看我,我也直视祖母的眼睛,一会儿,祖母松了一口气对我说:“原来是这样,那对母女,我也是不喜的,以后少来往就是了,若以后有了她们陷害你姨娘的证据,我定为你讨回公道。今天的事,以后不要再做,临时起意的事容易错漏百出,让人拿了把柄,反道落人口实,若想做,就要前后思量足了,没了漏洞,就是有点偏差也得是能补漏得上的,你什么时候能做到这样了,什么时候在这宅院里就站得住了。” 我认真听了,用心记了,点着头。 祖母又说:“不以财为重是好的,但也不可视财为无物,不可浪费,不然跟奢靡无度无异了。” 我又点点头,祖母不差钱,也不是没有好东西,但生活一直是这家里最简朴的,这个也要学起来。 第一次实施设计人的伎俩,算是在祖母的掩护下顺利完成,听打探的丫鬟说,那母女二人跪了一天的祠堂,回去后气得一通乱砸,屋里的碗盏花瓶碎了一地,胡姨娘又去父亲书房尽施狐媚大计,哄得父亲怒气全消,晚上又去了胡姨娘的吟晴阁,没去夫人的兰芷居。 第二天请安,胡姨娘带着眼睛肿得桃一样的三姐姐在祖母跟前请了罪,还赔了我一个陶制的小砚台,样式是连笔架的,笔架是一只卧着的母羊带着一只调皮的小羊,细看是用过的,想想应该是三姐姐小时候用过现在不要了的吧,那我也好好谢了,还假模假样的给三姐姐道了个歉,又得了父亲一通夸讲,算是不亏。新仇旧恨,跟吟晴阁的梁子不结也结了,反正也互相看着不顺眼,除了她们,尤其是父亲,都觉得我是个懂事、乖巧、听话、胆小又不聪明的,这就行了。 第9章 有苗不愁长(上) 就这样小吵、小闹、小磕、小绊的过了一年。清姨寄了两次家书过来,一次是说自己病了,寻了城里的李疾医和郭妇医,药到病除,还是城里的医馆好。一次是说旁边搬来了位孤老婆婆,也生了病,帮着请了李疾医来看,也是药到病除,现在时常送饭给她,她也会帮着照看小孩,远亲不如近邻。也就是说两件事都办妥了。 父亲忙活了一年,觉得家里各方面总算是都安顿好了,但儿子们总要参加科考才能出人头地,闲的久了学业都有些荒废了,于是托了祖母的关系,重金请了康成书院的庄老夫子来教导。父亲本着怎么也是花钱,总要人多才能回本的原则,想让女儿们也去上学,但又怕人说都在一处上课有些不妥。 祖母说:“都是一样的学些为人的道理,小子丫头都去。”父亲也就不纠结了,原本说我年岁尚小先不去了,祖母又说让我长长见识,也就没心思悲戚思母了,于是我也坐进了学堂。 常二哥哥听说了也想要来,通过二哥哥向父亲说和,听到能收到不菲的束修,父亲当然高兴,庄老夫子的名声传开了,慕名而来的人又多了,加上常二哥哥先后来了五位,俨然成了京都里的新私塾。 爱面子的父亲想专门改一处远离妻妾居所的院子供夫子上课,也供夫子居住,远离了妻妾,就离祖母的福寿堂近了,祖母也喜欢听朗朗的读书声,事情就这么定了。 父亲还在院子里搭了一个大大的亭台上课用,四面通透,天暖时用纱幔围了防蚊虫叮咬,下雨时上木板滴水不漏,天冷时用棉帘隔了寒气,放上火盆也很暖和。五位捐了束修来上学的都是京都的公子,我们三姊妹上课的地方与哥哥、公子们用纱屏隔开,也算守礼了。 开了学,我赫然发现,古代上课不分年级,什么年龄的学得都一样,幸好祖母还有已去世的娘已经将开蒙的都教了我,现在字也基本上认识了,课上学的论语、诗经还有这论那集的一起学就罢了,还要一起读,一起背,这一来乐可就大了。清朗的男声和娇丽的女声中,夹着一个奶声奶气的童音……因为独特,所以特别受关注,只要错了、慢了一准儿被古板的老夫子发现,声音小了也不行,老夫子听不清就算没读没背,还要我这奶音单独来一回,每次都能听见憋笑的噗噗声,丢人啊,无奈啊,关键我还老背不下来,总是当众受罚,不是罚站就是抄书。后来众人渐渐熟了,就指个人看着我读书背书,因为我年纪小他们很多,没什么男女之嫌要拘着,都是我拎着书册或坐或站在指定的公子或哥哥书桌边被看着,说多了都是泪啊。 这一日在读了两篇又背第三篇时,我又被庄老夫子情有独钟的拎了起来,因为我没背下来,磕磕巴巴的,本想趁着老夫子打瞌睡小声混过去,哪成想刚才还上下眼皮打架的小老头一下就精神了:“停!五姑娘这是又没背下来?不要因为年纪小就应该背不下读不懂,书读百遍其意自现,读三遍,你替老夫盯着,其他人默读《晏子春秋》第一卷内篇景公饮酒酣愿诸大夫无为礼晏子谏第二,写读后感一篇。”小老头伸手点指了比二哥哥还要刚正不阿,还要不通人情的洪大公子看着我读书,真是会选人啊,我磨磨蹭蹭的拿着书册,照例从最后一排挂着苦瓜脸挪到了位列第一排的洪大公子的书桌边,开始奶音放送:“ 庄公奋乎勇力,不顾于……” “大声些。”平淡无波的洪大公子真是庄老夫子的得意门生,如出一辙的“爱听”奶音不成? “……行义。勇力之士,无忌于国,贵戚不荐善,逼迩不引过,故晏子见公公曰:‘古者亦有徒以勇力立于世者乎?’晏子对曰:‘婴闻之,轻死以行礼谓之勇,诛暴不避强谓之力。……” “好,第二遍。”洪大公子也拿着书册,看我有没有读错的地方,真是尽职尽责的好榜样! “庄公奋乎勇力,不顾于行义。勇力之士,无忌于国……咳咳”奶音哑了。 “菱角,给你家姑娘端水来。”洪大公子不慌不忙的交待。 连我的丫鬟都使得顺手,怎么不叫你的书童去端,接过小菱角递过来的水一饮而尽,“咳咳”呛到了,菱角给我拍着背。 “不可牛饮。”洪大公子说我是牛!你嗓子冒烟了估计比我还牛! “水多着呢,急什么?”坐在洪大公子边上的我家二哥哥果然直男一枚。 “五妹妹嗓子干了吧,一口一口慢啜才可以缓解。”坐在洪大公子身后的常二哥哥到像是我自家哥哥。 “五姑娘是想借喝水偷会儿懒吧。”杨四公子揶揄我,连平时小心谨慎的杨二公子嘴角都上扬了,四哥哥和林大公子更是笑出了声,两位姐姐也是掩嘴偷笑,有那么好笑吗?拿我当开心果吃吗? “继续。”老夫子镇场,众人噤声,奶音又起。 这一天下来,我是一句话都不想多说了,感觉一张嘴就会有烟从嗓子眼里冒出来,拿个火折子放嘴边,我就能变喷火龙。低头耷脑的往福寿堂踱着步,菱角拎着我的书箱一步一趋的跟着我,身后响起了常二哥哥爽朗的笑声,我回头去看,他正跟我家二哥哥行礼告辞,转头看见我就向我走来,我退了两步,这要让三姐姐看见又是事。 “五妹妹都不想说话了吧。”他走到我跟前两步停住,说着话笑吟吟的伸手接过仆从递过来的小布袋子交给我:“这里是陈皮腌制的梅子干,含着吃、泡水喝都可以,嗓子会舒服些。夫子对你是略严格了,你还小呢,嗓子不舒服回去还要罚抄书,我会模仿你的字迹,今日回去帮你抄了,你就回去好好歇歇,只此一回,下次好好背书,别再被罚了,好了,快些回去吧。” “真的?”奶音是有点哑了。 “真的,这回我帮你抄,回去好好睡一觉。”常二哥哥说完转身就走了。 我呆呆的立着,看着常二哥哥大步流星的背影,直帅!这要是我的嫡亲哥哥就好了。月亮门处还有个身影,是洪大公子,和走回去的常二哥哥点头招乎之后又看了我这边一眼,迟疑了一下似乎要说什么但还是抬步走了。他不是听见什么明天要打小报告吧?应该不会吧?他那么磊落之人,打小报告不像是他会做的事,要么是听见了现在就说破阻拦,要么就是没听见或没听清,既然走了就应该是没事。回去了,回去了,今天有人帮罚抄可以好好睡觉啦,难得,开心! 第10章 有苗不愁长(下) 上了十岁情况略有好转,数数我罚抄过的书,比其他人多了十倍不止,写过的木简垒起来能盖房了吧,就连不学无术感觉来充数的林大公子抄的书都没我多。祖母也不管,还跟我说博文就是要强记的,记住了以后都用得上,苍天啊,我是来练毛笔字速写的吗?还好祖母不知道,这罚抄里面有不少常二哥哥偷偷帮我抄的,他虽然总是说“下不为例”,“只此一回”,可还是帮我抄了又抄,没被发现过,我就乐得偷懒了。 不过也有好处,就是我乖、我听话、我不聪明的标签算是贴住了,“傻”字招牌明晃晃。 上学的时间过得白驹过隙,一晃六七年就过去了,我也到了豆蔻之期,大姐已经嫁人,三姐姐也已经及笄,二哥也快到弱冠之年了,比二哥年长一些的常二哥,洪大公子,杨二公子,还有那充数的林大公子都已行了冠礼,快行冠礼的还就有那个风流成性的杨四公子了,四哥哥要是女孩子倒是该及笄了,但他是男生,还有几年才到弱冠。 除了林大公子,这些哥哥们陆陆续续都已经中了秀才,常二哥、洪大公子和杨二公子都已经参加过一次科考,可惜都落榜了,所以还在学堂继续学习。夫子还夸了四哥哥,年龄虽小,但也已经中了秀才,要是不贪玩这次一起参加科考也是有希望中举的。今年大家要一起参加科考,就看谁能金榜题名了,我可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参加过高考,这回可以坐看古代高考喽。 我们两位只学不考的姑娘现在可是清闲了,课堂讨论也说话,文章也写,就是没压力,说得好了,写得好了会受到大大的夸奖,不好也没事,夫子最多摇摇头。公子们可就不一样了,不好了就是骂个狗血淋头,文章还会被夫子丢在脸上,林大公子的脸就被砸青过。 当然被夸的多是三姐、洪大公子还有两位二哥,被骂的多是林大公子,不明白的是林大公子也不考功名,来上什么学啊,还要天天挨骂,这也上瘾的吗?回去问祖母,祖母笑笑让我自己想,我想不明白,总不能去问二哥,三姐看不上我,就只能找机会问偶尔回娘家的大姐了。 也巧,没过几天大姐就回来了,我找了个机会看看四周没人,拉了她问:“大姐姐,咱家学堂里,林家大公子又不考功名,还一直来上学是图的什么啊?被夫子骂得上瘾吗?” 大姐眯着眼看我回问道:“你真的不知道?” 我急了:“我知道还问你?是不是你也不知道?” 大姐端起架子斜眼蔑我:“我怎会不知,三妹妹也知道,看来你还是太小了,要不要告诉你呢。” 我软下来求她:“好姐姐,好姐姐,你就告诉我吧。” 大姐贼兮兮的笑起来:“那好,你做炙子羊肉给我吃,我就告诉你,还要鲫鱼豆腐汤,好久没尝到小五的手艺了。” 这个简单,这几年就用美食收拢人心了,我赶紧答应下来。 福寿堂的小厨房里,灶上煮着鱼汤,我乖巧的做着炙子羊肉,大姐盯着我把一块块肥瘦相间的羊肉铺好,时不时瞄一眼汤,开始跟我一一说明:“除了咱们家的那两位兄弟,其他几位的来历你都知道吧,其中跟咱们最熟识的是常二公子,他是太尉府嫡次子,三妹妹盯着呢,还有洪涛洪大公子,他是御史大夫家的嫡长子,三妹妹也盯着呢,都是好郎婿的人选,可惜人家都是嫡子,我这个嫡女都没看上,怎么可能娶个庶女为妻,为妾她不愿意,父亲应该也不同意。你别看父亲官职不高,但他管的可是官家的宗室记录,这几年下来人脉可是攒下了不少。三妹妹是看我通过父亲的关系高嫁了公爵府,所以怎么也得往上找。” 大姐姐停下来舒口气:“父亲才学一般,但我觉得他人情交际是真的不错,你可知咱们来了才半年,父亲就置了不少好的田产、铺面,要不哪有这么多钱请夫子修院子,这几年就更多了,都是通过他结交的官场人情买到的,我嫁妆里就有南市的四个铺面,北市的两个铺面,一年能收好几百串钱呢,这才够我在府里打点着用。” 羊肉开始滋滋冒油,肉香四溢,大姐姐夹了一块美美的吃上了,吃了好几块才又说起来:“说回学堂里的那几位,杨氏两兄弟都是京都大户家的,二公子杨瑞才学好,但是是庶子,四公子杨珉风流了些,可是嫡子啊,人家也是伯爵府的,虽然是旁支,那也是高门。至于你刚才问的林云博林大公子,虽然资质平平不求上进,人家也用不着啊,没听他总说他家是宗亲,关系远是远了点,那也是宗亲,在咱们这上学只为了沾康成书院的光,康成书院庄老夫子的学生,拿出去说脸上有光啊,而且这同期学生里有御史大夫家的,又有太尉府的,还有伯爵府的,这里面再有个金榜题名的,那说出去不是脸上更有光。而且康成书院历来有惯例,同期的学员会互相照应,往期的学员要是身居高位了,也会照应师兄弟,咱们虽然没在康成书院里上学,但庄老夫子是书院里很有名头的夫子,作他的学生和在康成书院里上学就是一样的了。这万一能照应到他身上,不就平步升云了吗?” 大姐像是吃够了肉起身去看灶上煨着的汤,一边看一边说:“你别以为只有咱们在看他们,这些公子也在相看你们呢,不信你明日细细观察。三妹妹那点小心思,谁还看不明白,高不成,低不就。你还小,离及笄还有两三年呢,虽然也是庶女,不过你是养在祖母房里的,婚事应该不用母亲操心,祖母会为你安排的。” 我听得瞠目结舌,难怪祖母不说,要我自己想,这男女之间的事,我要想不明白,就是还没开窍呗,难为我实为三十几岁的人,一直把自己真活成了个小孩子。 大姐已经去喝鱼汤了,我吃着剩下的肉,心下盘算着,明天是得好好观察观察了。还有这清冷性子的夫人怎么养出这么能说的女儿的? 第11章 初觉烂桃花 第二天去上学我开启了观察模式,坐在最后一排也是有好处的。陆陆续续人都来了,二哥可能少见我来得早,笑呵呵的调侃我:“五妹妹这是要奋发图强了?来得这般早?” 我笑笑回二哥:“好容易早起一回,二哥哥就别笑话我了。” 常二哥回头看我:“五妹妹今天精神是不错。” 杨四公子伸头过来:“这里二哥哥多,我家也有啊。” 杨二公子头都没抬:“五姑娘从未称我为哥哥,只称以二公子的。” 杨四公子撅嘴佯装不快:“就是啊,除了田家公子,你只称常二公子哥哥,可是觉得我们不配。” 我还真不知这个怎么回答合适,讷讷的说:“这,这……姐姐们就是这么叫的啊。” 洪大公子出声了:“常二郎与人家兄长走得近,便也可同称,你我只是同来求学,不称公子称什么,莫要难为小姑娘。” 林大公子接话道:“对对,都是同期求学,这里有两位姑娘同学,已是不易,别家学堂一水的男子,无趣得很。” “我又不是来给你们打趣的,有趣无趣的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虽是女子,可也是在这里学习道理,增长见闻的,不能参加科考已是不公,可别当我是玩物摆设。”三姐心高气傲的劲是从不当自己是庶女的,自然这也是她看不上我的地方。 “谁说我这嫡亲的姐姐是摆设,人美才高,说的就是你啊。”四哥当然要护着亲姐姐。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脾气秉性有相似也各不相同,一下子倒也看不出什么。 庄老夫子来上课了,因学生都中了秀才,林大公子是忽略不计的那个,老夫子现下上课便多以论事论道为主了。今日上来先闲谈了几句,问了问这几天各位的见闻,因众人家里不是为官的就是为爵的,所以说着说着就说到了朝堂上的事。 杨四公子说:“听伯父说,近些日子就要立太子了,不知会是哪位荣登?” 杨二公子忙拦着:“立主之事,哪是我等可以议论的,莫要胡说!” 夫子听了一笑:“立主乃天子之事,非我等可议,但我有一辩可与你们分解,关起门来谈,你们在这里大可畅所欲言,但切记不可拿出去讲。” 待众人做洗耳恭听状,老夫子出题:“官家立太子,太子继位后必有新政,朝臣此时是应全忠官家行旧政,还是应顺太子意着手新政推行呢?” 众人均做思量,片刻洪大公子出声:“官家立太子,多是担忧突发变故,朝堂大乱,宗室相残。太子可立可废,变数不定,如立太子便从太子,朝政不稳,百姓不安,与国不利,故立太子亦不可乱纲常,仍应从官家。” 老夫子闻之捋须笑而不语,转头问我家二哥:“你觉得呢?” 二哥立身答道:“夫子说太子继位后必有新政,其实也未可知,也许太子登基后并不会立即推行新政,而是先依从旧政,之后徐徐改之,因突行变故易生乱,不如缓而行之,故此从官家还是从太子,并无差别。” 老夫子依旧笑而不语,又转头问常二哥:“你说呢?” 常二哥起身笑道:“是从官家还是从太子,我认为不重要,重要的是谁的政令对百姓好,对国有利,那就应从谁。” 老夫子笑了:“依你这性子,怕是会造反啊。” 众人都笑了。 三姐这时说道:“三位说的似乎都有自己的道理,洪大哥哥所言稳重老练,我家二哥哥甚是中庸,常二哥哥的话确是有不恭之意,但我想他并无恶意,只是为民着想。小女倒是觉得,即立了新主,那便是官家也认可以后即是新主的天下,施新政也好,依旧政也罢,都应被遵从才是。” 老夫子点点头说:“你说的也有道理,五姑娘也说说吧。” 我猛然被点名,有点懵,但刚才其实也有在想这个问题于是起来答:“大家都说了好些,有从官家的,有从太子的,常二哥哥从的是百姓,虽然各有各的道理,但都是参政做主的道理,我觉得既为臣,就应听从圣意,无论是官家的,还是太子登基继位了的,从的是圣意,忠的是官家,既为臣,就做好臣的本份,做个纯臣才是做臣的道理。”说完就坐下了。 老夫子哈哈大笑:“听听,这五姑娘脑子简单,就有这简单的道理,你们不觉得简单有时反而是最好的吗?” 众人都转头看我,眼神各有不同,有惊异,有惊奇,有嫉妒,有羡慕,二哥的是若有所思。 我破天荒的被老夫子夸了,心里有喜也有怕,怕的是这么多年苦心经营的“傻”字招牌可别被摘了。于是我赶紧腆着一脸笑查缺补漏:“我就是想到什么说什么,没有你们想得深远,也想不了那么深远。” 大家也都笑着转过头去。 老夫子捋着胡子笑看着我,然后对大家说:“上午就到这儿吧,下午就‘君君臣臣‘一题写一篇文章,明天一早交上来,下午我要去会会朋友,这里你们来不来自便吧。”说完缓缓起身回屋了。 时间离午饭还早,我们也不着急回去,小菱角坐在我边上慢慢整理着早上摆好但一点没动的笔墨砚台和书册,我趴在书桌上看着跟她闲话:“你猜中午吃什么呢?早上祖母说现下天还凉,想吃点暖胃的。” 菱角和我一样也爱吃,但胃口比我好,现在长得有点圆,胖乎乎的也很可爱。 菱角一听说吃的就来了精神:“会不会是什锦炖锅?用砂锅煨的,端上桌还咕嘟咕嘟开着,吃起来真的是暖暖和和的,姑娘生辰时就吃过。” 看她说的眉飞色舞,我也开心的笑起来,突然头顶传来声音:“原来五姑娘爱吃炖锅啊?” 我猛的坐直身子,对面坐着杨四公子和林大公子,两大浪荡公子到在我这凑齐了。”没,没有,我就是和菱角随口说说。” “爱吃炖锅没什么不好,现在天气还凉,吃了暖胃也暖身。我家厨子做的炖山鸡就很好吃,下次可以给五姑娘带些过来,你拿回去热了和你祖母一起吃。”平时不大说话的杨二公子微笑着跟我说。 “是吗?那太麻烦杨二公子了,我……”我想说不用了,但平时就跟他不太说话,这时也不好一下就拒绝。 “不麻烦的,又不是连灶一起搬过来,提个食篮就装来了。”杨四公子接过话,大大咧咧的将手肘支到了我的书桌上。 我往后挪了两寸坐,菱角还没收拾完,我也不好马上起身就走。 常二哥走过来看着我:“今天放得早,我跟你二哥一起去给你父亲请安,若是方便也想去看看你祖母。” “祖母要是精神好,就陪她用午饭,祖母小厨房的菜清淡爽口,很好吃的。”二哥笑着跟过来了。 “可以的,祖母今天安好,那常二哥哥就跟二哥哥一起过来吧。”正好得了这个机会,我起身对菱角说:“一会儿你去小厨房说一声要加菜。我去跟祖母通报哥哥们要过来。” 又欠身对杨家兄弟说:“祖母喜清淡,炖山鸡怕是她吃了不消化,但也谢谢杨二公子、杨四公子的好意,我先回去了。” 菱角刚才就加快速度收拾,现在正好收拾完,起身提着书箱随我脚底抹油般溜回福寿堂,路上小声问我:“炖山鸡多好吃啊,你干嘛不要?” 我苦笑回她:“那怕不是炖山鸡,是想找机会把我炖了吧。”菱角瞪着眼不明白。我心里想着,这两兄弟是知道三姐看不上他们,所以闲着也是闲着,拿我逗着玩?我还没及笄呢,就是这里没有未成年人保护法,不然送他们对银镯子。以前没留意,也没象今天这样惹眼过,以后要小心了。 第12章 要学骑马喽 快到中午,二哥带着常二哥过来给祖母请安,小厨房也将席面布好,加了好几道肉菜,看来是祖母有交待,怕哥哥们吃太清淡了没胃口。其实有我跟祖母一起吃饭,祖母的菜单早就不那么清淡了,鱼啊肉啊的就没断过,有时还做个羊肉锅什么的,祖母担心我长身体没营养呢。 我扶着祖母坐好,两位哥哥也熟稔的见过祖母坐下。 “现在的孩子长得快,没多少时间不见,这又长高了不少。”祖母看着常二哥笑呵呵的边吃边说家常。 “我比则刚年长些,高些也正常,过两年兴许则刚就高过我了。”他们在长辈面前称呼各自的字,私下里才直呼其名,二哥名乐松字则刚,我们做姑娘的基本上就只有名没有字。 “我又不习武,估计再长也高不过你了。”父亲是文官,就是二哥想学父亲也不会,也不会去请人教,做文官不香吗?但两位哥哥知己多年,也学了些防身的手法,比一般文弱书生还是强不少的,打个流氓不成问题:“倒是有机会你再带我去骑骑马吧。” “嗯,学学骑射也是好的,当是强身健体,可别像你父亲,马都上不去,只能坐轿。”祖母家是武将出身,开国的时候武将还是吃香的,现在不同了,文官占了上风:“有机会带你五妹妹一起去,姑娘家打打马球也是可以的,连马都不会骑,我想教她都没机会。” “不知道祖母还会打马球?”二哥吃惊的问。 “年轻时候的事了,那时你父亲还是小孩子呢。”祖母很少谈起年轻时的事,我们都是一脸期待等着她继续说:“那时候春天草绿了,各家的年轻人就会找机会一起打打马球,大户人家也会开马球会,出个彩头让大家乐合乐合,现在不是也有,只是咱们很少参与就是了。” “听说今年开春了公爵府、伯爵府都要开马球会,不如到时候我多要几张请帖,请府里的弟弟妹妹都去玩玩?”常二哥开心的说。 “到时候再说吧,他母亲好像已经安排他们去伯爵府家的诗会了。”祖母有些不以为意:“要是有机会你就带着乐松去玩玩,你要想去就跟你二哥哥一起去看看,也见见世面。”祖母转过头微笑着跟我说。 “我怕是会当累赘,现在马都不会骑呢。”我其实想去,但确实也没见过什么大场面,怕露怯是真的。 “得空了就教你骑马,会不会打马球都可以去,很多女眷也是不打的,有看台可以坐着看。”常二哥倒是兴趣盎然。 “我也觉得可以,就当见见世面,有我和浩然兄带着你,又不会丢了。”二哥其实也喜欢玩,没有看起来的那般古板。 “嗯。”我笑着应了,有的玩当然高兴,会骑马了祖母还可以教我打马球,其他姐姐可都不会呢,不过她们也都看不上,觉得文文静静才是淑女该有的样子,我不学无术又喜欢她们看不上的东西她们才高兴。 几个人说说笑笑的就把饭吃完了,祖母也是难得这么高兴,有年轻帅哥陪着就是不一样啊,谁不喜欢小鲜肉呢。 “祖母要是喜欢,以后我们就常来陪祖母用饭。”二哥也看得出来。 “那当然好,爱吃什么尽管说,小厨房不会做的,就去盛兴楼买了送过来。”祖母是真高兴了,盛兴楼可是全京都最好的饭店,父亲都舍不得带全家人去,最多年节买几道时兴的菜回来吃,他自己倒是常跟官场中的人去吃吃喝喝,说是不得以的应酬,其实还不是逍遥自在的去享乐。 “何必劳烦祖母费心,下回就带两个现下时兴的菜品来,让祖母帮忙鉴赏鉴赏。”常二哥的情商就是高。 “好好,你们年轻人定,我有点乏了,你们再说说话,我去休息会儿。”祖母到底上了年纪,吃过饭总是要眯上一会儿。 “祖母休息吧,我们也不打扰了,下次再来给祖母请安。”二哥行礼告退。 “祖母休息,荣轩告退。”常二哥也行礼告退。 “好好,五丫头去送送吧。”祖母在春兰的搀扶下去了内室,我起来送两位哥哥出门。 “五妹妹今天下午还去学堂吗?”常二哥边走边问。 “啊?”我不明就里。 “不如下午我就带你们兄妹二人去骑马?”他笑得有点鸡贼。 “今天下午?不是还要写文章吗?”二哥的书呆子气又上来了。 “今天的文章还要费心写吗?你五妹妹在堂上都讲完了。”说完常二哥揶揄的看着我。 “呃……”我很无语。 “这到也是,刚才跟父亲说起,父亲也说这话很有见地,说老夫子会看人,五妹妹就是简单,简单人想得简单却也最是实用。”父亲这是夸我吗?有这么夸人的吗?看来我是白担心了,“傻”字招牌亮闪闪啊。 “那就……”常二哥笑得更鸡贼了 “去?”二哥转头看我。 “……”像我有发言自主权似的。 “秋槿,一会祖母醒了,跟祖母回一声,我带五妹妹去骑马了,晚上回来,让祖母别担心。”二哥招乎一起送客出来的大丫鬟,又问我身边的菱角:“你去不去?” “我?我就不去了,那马又高又大的,我看着害怕,青莲姐姐还等我回去一起帮五姑娘整理换季的衣衫床褥呢。”菱角这是犯懒怕累着。 “这么早就整理换季的做什么?”二哥又直男了。 “呃……五姑娘也比去年长高了啊,有好些要换掉做新的。”菱角这时候脑子转得可快了。 “那我们就带五妹妹去骑马了。”二哥到也不追究,拉上我就往外走。 一路坐马车到了常家的练兵场,进了大门才知道原来什么叫家大业大,这么大场子难怪坐马车都走了好久才到,城里是耍不开。 一边靠山,一边临河,中间这片空地南北走向,宽有一个半足球场,长至少有四个,这么一算得六七个足球场大。远远的空场北侧正在练兵,常二哥带我们往南边走,我一边走一边回头看,古代人是这样练兵的啊,果然还是冷兵器时代,人人一手拿盾牌,一手持长枪,喝一声换一个动作,有二三百人的样子,一起喝一下还真是响亮。就是距离有点远,看不清长相,突然想起大学军训时,看兵哥哥们列方阵给我们演示军体拳时,那女同学们一个个春心荡漾,满场粉泡泡的场景,当然我也是其中之一。 “没见过练兵?”常二哥笑着问我。 “家父是文官,我上哪里见这个?”我反问他,心思还回忆上,不然以我的小心可不敢用反问的。 “这是家父的‘乙’字亲兵队,现在练的是马下反击,你要是上午来,能看到他们骑马列阵,不过尘土飞扬,你就得变泥娃娃回家了。”常二哥也不生气,看我一直回头看就给我讲上了。 “乙字……亲兵队?”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收回目光问常二哥。 “嗯,家父有四只亲兵队,‘甲‘字队是随府贴身带着的,都是多年跟随父亲的忠心护卫;‘乙’字队就是你看到的这队,就在城外守卫,以备随时应急,也都是精锐;‘丙、丁’二队在十里外的军营,负责军营的日常管理、操练,也随时与父亲保持联系。”常二哥耐心的讲给我听。 “一个小姑娘,你跟她说这么多做什么。”二哥好像不太想让我多了解似的。 “你的妹妹,和我的家人有什么区别。”常二哥坦然以对,原来这里面有涉密内容,难怪二哥不想让我了解,哎?把我当家人?我们有这么亲近吗? 说着话就走到了空场的南边,一片一人多高的浓密灌木丛后又是一片空地,又有一个足球场大,常二哥招呼我们去边上的屋子换骑装,两名女眷带我进了一间,服侍着我更衣,火盆把屋里烤得暖乎乎的。秋冬的骑装不同于平时的棉服,中衣这层是薄皮毛的做的衣裤,穿在我自己的小衣外面,古代的小衣就是纯棉布做的一身长衣长裤,罩上这件中衣又轻便又保暖又贴身,应该还防风,外衣也不是裙装,下装前后分了四片,看着是裙子,但又不妨碍跨坐上马,但奇怪的是这里居然有我合身的骑装,差不多全新,还是我喜欢的嫩黄色,难道有蓄谋?出了门我疑惑的看着他们。 “家中姊妹也会来这里练骑射或打马球,今天来得仓促,这是她们穿小了的,因为颜色浅淡几乎就没上过身,才拿来给五妹妹应急,五妹妹别嫌弃,下次让你家里给你做了新的穿。”常二哥的解释到也合理,我就放心了。 这时有人牵了两匹马过来。 “两匹?”二哥挑眉问。 “你都会骑了,你五妹妹可上过马?”常二哥也挑眉回应。 “你打算亲自教?”二哥继续挑眉。 “你不是我亲自教的?”常二哥也继续挑眉回应。 二哥摆摆手向其中一匹走过去,翻身上马扬鞭而去,真不管我了?!我转头看常二哥,只看到了他前襟,再抬头看,他正低头看我,什么时离我这么近的? “走吧,骑马也没什么难的,你怕高吗?”他背着手走向那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换了骑装显出他不同于书生的修长又健硕的身材。 “我……还好”想想院里没人时我也爬过树,菱角吓得哇哇叫,我到没害怕。 走到马前比了比,这马背高度差不多平了我的身高,也是,我的头顶离常二哥的肩头还差两三寸呢,人高马大,就是我跟前这场景了吧。 常二哥站到我身后,双手握住我的腰一举,就把我放到了马背上:“你这小姑娘也太瘦了些。”他两只手能完全合拢我的腰,我瘦是瘦了点,但他的手也太大了点吧。 第13章 马上惊魂飞 我刚坐到马鞍上,这马就开始有些不满的躁动,我抓着马鞍的边要叫又不敢叫,看向地面,怎么觉得比在树上高呢,紧张无比,还张着嘴不敢出声,这样子应该有点呆。 “马是很聪明的,你怕它,它就欺负你,你不怕它,它就顺应你。”常二哥扶着我的后腰,笑着抚了抚马脖子,这马就安静下来。 “我先带着你骑两圈,你适应适应就好了。”说完他就翻身上马坐到了我身后。 两世为人也没这么近贴过精壮帅哥,上次他带我骑马时还是青涩少年,我是救母心切啥也没想,现在人都麻了,感觉全身的血都冲到了头上,这会儿我应该是脸红脖子粗,其丑无比,赶紧把注意力都集中到马上,这才发现已经跑上了,他一手在身前牵着缰绳,一手拿着马鞭放在身侧,天啊!感觉手脚冰凉,这会儿脸应该煞白了吧。 我瞬间脖子后背僵直,他应该是感觉出来了,拿着马鞭的手环上我的腰腹,等于两边把我合拢在身前,平和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放心,有我在你不会有危险。” 他环在身前的手将我紧压在他身上,我都能感觉到他控制马时身体肌肉的变化,还有胸膛里有力的心跳,随着咚咚的心跳声,血又冲上了头,身体更僵了。 “放松,放松,身体要随着马的跑动而动,放松身体感觉一下。”他还笑出来了。 我怎么放松啊,连他笑时胸腔的震动我都能感觉得到。 他夹了下马肚子,马又跑快了一些,我的腿就贴在他的大长腿前,健硕的大腿肌肉变化透过衣物传了过来,他又夹了下马肚子,没等我继续害羞,马象箭一样开始飞奔,我终于叫出了声,脸应该又煞白了。 马场上叫声混着笑声还有马蹄声,这是教我骑马?鬼信吗? 二哥追了上来笑骂:“荣轩兄,你把我五妹妹吓得脸一阵红一阵白的,这是教她骑马还是想吓死她。” “马跑快些才不颠啊。”他还理直气壮上了。 “你还是慢些来吧,教我骑马也不是这么教的。”二哥还是疼我的。 “方法不同,我又不能与你同乘教你骑马,所以只能让你自己慢慢体会。”他还越说越有道理的样子。 “你别吓得她不敢再来了吧。”二哥哥说完居然一扬鞭跑走了! “真的这么害怕?”他低头问我。 “慢点行吗?”我在刚才他们说话时已经控制自己不哇哇大叫了,但这句还是喊出来的。 “好!”他拉了缰绳,马果然慢了下来,也颠了起来,坐在马上一跳一跳的,磕得屁股有点疼,刚才因为紧张都没注意到。 在他怀里我只能拧着脖子抬头看他,蹦出一个字:“颠。”额头差点撞到他下巴。 他哈哈大笑,夹了两下马肚子,马又狂奔起来,果然不颠了。 几圈下来,我也好像找到点马背上的感觉,身体渐渐放松下来,随着马的跑动,贴在他身上感觉着他控制马动作的肌肉变化。 身体放松了,整个后背几乎严丝合缝的贴在他本就前倾的胸腹上,他肌肉变化的感觉也更明显了,还有随着运动加快的心跳,也一个不落的打在我右肩后,右边?不对啊,刚才慌里慌张的没顾上,难不成他是十万分之一的先天心脏异位患者?上一世公司有个项目涉及到先天心脏病,我多少还有些了解,他心跳这么有力,除了异位应该没有别的问题。他这么贴着我骑马,就不担心让我查觉到他的与众不同?小说里习武之人不都是尽量不让人知道自己的软肋,或者说特殊之处的吗?还是因为我小,又是他好友的妹妹,所以不在意?还是古代人医学知识少,本来就不在意? 一连串的问题让我有些分心,他似乎有查觉,低头问我:“怎么了?” “嗯……”我心念飞转,决定不问这事:“你是不是很小就会骑马了?” “自幼由家父教导骑射,四、五岁起就开始了。”他附在我耳边告诉我。 “那么小就开始学啦,难怪骑得这么好,那你射箭也很准了?”我好奇心大发。 “你想看?”他有些奇异的声调问我。 “想!”我给了肯定的回答,我当然想看了,现代人可只能在电视剧里看这些,射出去的箭个个靶中红心,不是特效做的,就是分镜头。 “等你会骑马了,有机会带你去狩猎。”他答应了耶! 又跑了几圈,时间长了他的体温也透了过来,幸好是秋冬的骑装,这要是春夏骑装,会不会跟没穿差不多了,好在他一直是专心的指导我骑马的要领,分了神到也没那么害羞了。 骑了一下午,正打算结束今天的练习。突然从斜侧冲出一道火红的身影,常二哥用力向另一边拉了下缰绳,马随着他的动作快速的变了方向,又跑了几步,他猛的把缰绳拉紧,马也因为紧急刹车人立了起来,与此同时他把我压向马背,等马站定了又把我拉起身,我拍回到他身上。马立起来时我是又吓了一跳,但周身都有他护着也没有那么害怕,只是身体离开他那一下后背忽凉又暖,我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他拉着缰绳的手在我手背上拍了拍,以视安慰,我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我的两只手抓的不再是马鞍,而是他环在我身前的大手和手腕。 一身火红骑装的姑娘,骑着匹红鬃俊马,来到我们面前,一扬马鞭指着我问常二哥:“她是谁?” “是谁与你何干?”常二哥冷声回答,还没听他声音这么冷过。 “你为什么这样带她骑马?”眼神能杀人的话,我可能都死了无数次了。 “又与你何干。”声音好像更冷了。 “你……你明知……”红衣姑娘变了一脸委屈的模样? “你明知自己婚期将近,还来寻我做什么?”常二哥打断她问,这回我明白了,这姑娘喜欢常二哥,可又已经跟别人订了亲,那常二哥喜不喜欢她呢? “又不是我喜欢的人,我为什么不能嫁给你!”好直接的姑娘! “官爵家的嫡子女,婚配多是为家族联姻,半点由不得自己,我也从未喜欢过你,你还是好生回去听从大伯父安排,免得连累我又受家父责难。” “你喜欢她?”放下去的马鞭又指向了我。 “与你无关。”常二哥声音依旧的冷。 “你也是嫡子,你喜欢她又怎样,我定让你娶不到她!”这姑娘恨恨的盯着我。 “她不过豆蔻之龄,离及笄且尚早,你恨错人了。”常二哥声音没变化,环在我身前的手却微微收紧了些。 “是这样吗?那你这是在教她骑马?要不,你不要教她了,我来教。”这姑娘突然换上了笑脸,可怎么看都有点阴戚戚的。 “不用。”这回答,够简单直接,可估计不管用。 “那你敢不敢就这么带着她和我打一场马球,我赢了,她归我教,你赢了,我再不碰她,你知道我向来说话算话的。”姑娘昂起头,挑衅的看着我们。 “带着我,打马球?”我又拧着脖子抬头问。 “无妨。”他低下头小声对我说了两个字,再抬头扬声问道:“怎么比?” 姑娘环顾四周,随后指了向浓密的灌木丛,她手指的方向树丛下方有一处树枝稀松,似乎形成一个洞。”就那里,谁打进去谁赢,一球定胜负。”她说得斩钉截铁,眼神倔强。 “好!”常二哥答应的也干脆:“球杆。”他转头向随从喊道。 然后从我双手下抽出拿着马鞭的大手,将马鞭系在我俩身上,等于把两个人紧紧绑在了一起,还打了个死结。系死扣时俯身低头在我耳边小声跟我说:“一会儿我一手牵缰绳,一手拿球杆,扶不了你,你握紧马鞭,伏在马身上,我保证你掉不下去,我也会尽快赢了她,不会给她机会。” 说话时他的薄唇蹭着我因微汗已有点濡湿的鬓边碎发,随话吹出的气弄得我耳根痒痒的,心里有有点痒痒的,不过他说的“不会给她机会“是什么机会,欺负我?还是搅和我嫁不了他?呃……我在想什么?心里给自己大大捂了下脸,嫁什么嫁,我这一世才多大,羞不羞。 “不放心?”看我一脸怪异不说话,他把脸略微拉远点看着我问。 “放不放心,我能怎样?”我嘀咕了一句,这距离我都不敢扭头,扭头能亲上,他立直身体哈哈笑出来,我依旧被他揽靠在身前,委屈巴巴的感觉着他胸腔因大笑产生的震动。 那姑娘眼睛里已经在喷火了。 “荣轩兄?”二哥终于现身了。 “乐松放心,你妹妹油皮都不会破。”常二哥还在笑,他这么自信的吗? “唉。”二哥看我的眼神……是自求多福!你是亲二哥吗?不是一个娘,也是一个爹生的啊?! 球杆拿来了,比赛开始,我家二哥退到了一边,这两人就开始奋蹄扬杆,那姑娘像是要把我当球打,我索性闭上眼睛趴在马身上,双手紧紧抓着绑住我俩的马鞭,其实就是心理安慰,这马鞭绑得是真紧,俯身下去时勒得都有点疼,原来让我俯身,不是怕我掉下去,是怕杆子打到我,不知是谁的球杆在我身边呼呼生风,球杆相击的声音时不常的在我身边响起,我把胳膊紧紧夹在身侧,生怕谁把球杆招呼到我身上。 身下马蹄得得,身边球杆呼呼,我是来学骑马的吧?现在是在干嘛? “哟呵!”随着场边看客们的吆喝,比赛结束了,这看客里也包括那不顾我生死的二哥,还好是常二哥赢了。 那姑娘到也洒脱,说到做到,输了比赛就不再纠缠,只是定定的看了我几秒,拉动缰绳就骑马走了。实话说,我到有点欣赏她这性子了,这么一来,我也明白了,常二哥这是拿我当挡箭牌了。 第14章 练马累成狗 红衣姑娘走了,我低头看着马鞭系的死结,琢磨这可怎么解开,就听常二哥向随从要匕首,那人弯腰就从裤腿里抽出一把反着光的匕首,真是武将之家啊,随从这都随身带的。 常二哥伸手接过,反手割断马鞭,腰间一松,我突然向侧面滑去,可能是绑得太紧的反作用力,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常二哥已经又把我揽回怀里,我也没劲再害羞了,松松垮垮的靠着他,可能也已经习惯被他抱着了。 “荣轩兄,你这是知道你堂妹会过来寻你?”二哥知道这姑娘? “这几日,她总是纠缠不清,其实也不是真的多喜欢我,只是找个理由不想远嫁罢了。今日是巧了,也是我有意,不过就是辛苦五妹妹了。”他也算说了实话,看我想的没错吧,我就是挡箭牌。 “五妹妹今天可还要继续骑马吗?”二哥哥居然转过来揶揄我!我瞥他一眼话都懒得说了。 “你可记得你第一次骑马回去趴了几天?”常二哥哥替我反击,我也好奇的看二哥。 “三天。”二哥答得坦白,却看向我。我突然明白过来,那我不是也至少趴三天!瞬间觉得浑身乏力,肌肉也开始酸疼了,被人带着骑马也能累成狗啊。 “趁五妹妹还能动,咱们吃炖羊肉去。”常二哥抱紧我就催马冲了出去,还不忘吩咐随从:“把马车直接赶到崔家羊肉馆候着。” 我是被直接抱下马的,就几步路三个台阶,我走得颤颤巍巍,常二哥和二哥一边一个扶着我,到了隔间,我一下扑倒在塌上,哪还管干不干净,有没有形象。 两位二哥哥,亲自出去端了羊肉锅进来,还拿了碗盏筷子,可能是不想别人看见自家姑娘烂泥似的样子。 爬上桌毫无形象的吃饱了喝足了,眼皮打架的被扶进马车就睡了个不省人事。 再醒来已是日上三竿,浑身酸痛,手指都不想动。 菱角笑得见牙不见眼,跑出去通报,祖母过来坐在床榻沿上笑呵呵的看着我问:“第一次骑马感觉怎么样?” “累。”除了多一个字也懒得说,也是不知道祖母清不清楚我是怎么骑的马。 “昨天是你二哥哥把你抱回来的,睡得小兽一样,不过刚开始是这样的,不会使劲,不会与马配合,多练练就好了,你二哥哥还让问你,下次还敢不敢去练骑马了?” “我再想想吧。”下次,不会还被抱着骑吧?我这是去练骑马,还是练脸皮去了。 “夫子那里给你请了假,少去几天也不打紧的,晌午暖和,让青莲给你备上热水,好好泡泡,能解乏,再睡上两天就没事了,你这小身板倒是也该动动,身体好了,气色也好“ “祖母不反对我骑马?”我小心翼翼的问。 “为什么要反对,说了还要教你打马球呢,要不我这一身本事就断送了。”人老心不老啊,看来祖母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爱玩爱闹的性格。 待祖母走了,我仰躺着盯着床榻帐顶,常二哥对我是纯当妹妹吗?按理说他已经行冠礼,我也刚十三岁,虽然差着八岁,但也应该是男女授受不亲的年岁了吧,就这么抱了一下午,还那么多人看着,合理吗?那姑娘说的话他没认,可也没否认,是为了刺激她,还是他其实也有想法?不过常二哥是个开朗豁达的性格,平时也有些不拘小节,我们又从小就认识,会不会就是借我摆脱那姑娘,又因为我还小,不会又引起新的麻烦才拿我当工具人的? 又想起贴在他身上的感觉,还是会脸红心跳,还有他说的“放心,有我在你不会有危险。”,好man哦,可应该不是那种意思的吧,没谈过恋爱没经验啊!那就当不是吧,省心,凉薄的人不需要爱情,想到这里心里平静了下来,翻个身就睡着了。 在家里泡了三回热水澡,睡了四天觉,第五天才又回学堂上课。其间二哥来看过我一回,带了些舒缓肌肉酸痛的药膏,说是向常二哥要的,他第一次骑完马,也是涂这个才好受些的。 掀开学堂的棉帘,看到一早就到了的洪大公子和两位二哥哥,跟洪大公子颔首行礼就坐下了,二哥笑着跟常二哥打趣我:“看看,我就说五妹妹都不想见咱俩了吧,都不跟咱俩行礼了呢。” 我拖沓起身草草行了两个礼又一屁股坐下,眼皮都没抬。 “我可是得罪五妹妹了?那在下给五妹妹赔礼了。”常二哥说着起身要给我行大礼。 我赶紧拦着:“岂敢岂敢!就是起早了,还没精神而已。” 洪大公子若有所思的看着我们,二哥开始打圆场:“也是,五妹妹哪有那么小心眼儿,是我错怪妹妹了,也没多大的事,就是出去高兴玩累了,一路睡回家着了点凉休息了几天嘛。” “是呢是呢。”我也跟着打哈哈。 “那五妹妹不会不敢再随我与你二哥一起出游了吧?”常二哥这是激将呢。 “祖母要同意,我有什么不愿意的。”我先推给祖母。 “那好啊,菱角这就回去跟祖母通报一下,中午我带常家二郞找祖母吃饭去。”二哥这就指挥着我的丫鬟报信去了。这个没良心的菱角都没再问我一下转身就跑了,我抬手都没来得及拉住,扭头叫道:“二哥哥怎么不叫紫砚姐姐去,使唤我的菱角做什么。” “紫砚有别的事。”二哥叫来紫砚吩咐她去盛兴楼,按祖母口味定两份热菜、两份果子,回来直接送去福寿堂。 “时长,你跟紫砚姑娘一起去,姑娘只管选,挂常府的帐,回头我去结,时长提回来就是,别劳累了紫砚姑娘。”常二哥怜香惜玉是刻到骨子里了,吩咐随从一起跟去。 “几个菜还要挂你常府的帐,我家买不起怎地。”二哥跟常二哥逗嘴。 “上次就说我买来请祖母品鉴,怎能食言?”我在心里给他改名常有理。 说着话,其他人陆陆续续都到了,我们也不再闲聊,常有理似乎也没有对我有什么特别的言行举止。道是杨四公子又凑了上来:“哟,五姑娘来了啊,好几日不见这是怎么不舒坦了?” “只是贪玩受了点凉,休息几日。”我顺着二哥哥的话说。 “要不哪天跟我们一起玩去,保管你吃得好,玩得高兴,还不会受凉。”杨四公子近乎调戏的话让二哥哥不高兴了。 “我家五妹妹这次贪玩,也是因为平日是不出门的,是随我出去祖母才许,杨四公子要失望了。”这才有点自家哥哥的样子。 “二哥哥怎么没带我去?”三姐不满意了。 “是那日去给祖母请安,临时决定的,幸好没带上你,不然都受了凉,我怕是要挨父亲板子了。”二哥哥一句话想蒙混过关。 “五妹妹那天是去哪里玩了?”三姐姐那边问不到调转枪头问我来了。 “啊?”我不会答,打算装傻,夫子怎么还不来啊! “带五妹妹看斗鸡去了,打得好不热闹,尘土飞扬的,要不下次带上三妹妹?”二哥虽是解围,但这话着实讨打! “对对,不过还是我赢了。”常有理居然不生气,还得意洋洋的笑上了。 “呵呵。”我皮笑肉不笑的应合两声,心里一万只那啥跑过。 “那是你们哥儿们玩的,也就五妹妹小,跟你们凑热闹。”三姐秉承淑女作派的,没想法了。 “五妹妹,下次我还带你去好不好?”二哥又挤兑我。 “啊?”还去当挡箭牌啊?这常有理有几个好妹妹啊?嫌我命太长了是不是? 常有理看着我的表情忍俊不禁,终于还是忍不住仰天哈哈大笑起来。 看见他的样子,我想起的却是从他胸腔传过来的震动,羞死了,往桌上一趴谁也不理了。 夫子终于来了,开始了今天的讲经论道,今天论的是“孝大过于天,是也不是。” 众说纷纭,什么忠孝两难全,什么孝即顺,什么礼法纲常,老夫子可能是看我精神不济,所以今天没cue我。挨到午休,老夫子又只是留了写篇文章“论孝道”,而且从下午到明天都休息,后天才交。不太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中午一起在祖母处用饭,盛兴楼的菜还真是好吃,但有“外客”在,我也只是多夹了两筷子,没敢再多吃。席间说到下午和明天都没课,要再带我去骑马,祖母欣然同意,只是让先都写好文章再去,免得回来又一睡不起耽误了课业。吃完饭祖母去小憩,常有理随二哥去他的松竹堂写文章,我自行回屋去写。 咬着笔管苦思冥想,不能狗屁不通,也不能拨尖出头,这个年代还没有成文的《二十四孝》,但找一篇当论点应该还是可以的,思索了半天想起了个《百里负米》孔子的弟子子路,早年家中贫寒,自己吃野菜充饥,却从百里之外背负米回家奉养父母。做官以后,他经常怀念已经去世的父母,渴望为父母尽孝。这多好,百善孝为先,做为女孩子,就不要涉及忠孝之类的话题了。速速写完,祖母还没起,我也靠在床榻上小睡一下。 第15章 马场又练马(上) 睡得正香被青莲和菱角推醒,菱角抱着那套嫩黄色的骑装。 “老夫人说新做的骑装还没做好,你就先将就着穿这身吧,已经打理干净了。”青莲说完就开始帮我更衣。 我迷迷糊糊的任她们摆布,头发也重新梳过绑紧,菱角又拿来了件披风:“老夫人交待了,穿上披风出门,就没人看见你穿好的骑装了,就算睡着了裹好也不会冷。”又附在我耳边说:“上次二公子抱着你回来时,你裹着的好像是常二公子的披风。” 我一个激灵就清醒了:“祖母可看见了?” “老夫人可能没注意吧,还以为你受伤或是晕死过去了呢,净顾着看你了。”青莲这是宽我的心呢,祖母虽然老说自己老眼昏花了,但实际上说她老人家心明眼亮一点都不夸张。但好像她也没什么反应,既然还让我跟着一起去骑马,就应该是没关系,是我想多了。 “姑娘快点儿吧,两位公子在前面等了有会儿了。”青莲开催了,其实按年龄青莲应该是已经嫁人出府了,但她不肯,说是这辈子就在我跟前伺候,让她走她就死给我看,我知道她是要替娘看护着我,这样的忠心,我该说什么好啊。 “姑娘这身骑装真好看。”菱角满眼的小星星。 我趁机拉过她:“要不你和我一起去吧,也可以穿这样的骑装。”谁知这丫头马上后退两步推掉我拉她的手。 “我胖,穿着不好看,姑娘还是自己去吧,我跟青莲姐姐烧好了热水等你回来。”讨打嘛这是,真是平时待她太好了,翻了个白眼自己往前厅走去。 两位哥哥正陪祖母聊着天,看我出来就起了身,我们一起行礼告辞,祖母又叮嘱了两句跟哥哥们好好学,不要受伤之类的我们就出门了。我想着现在天还短,应该骑不了多一会了,结果上了马车发现了多了好几个大包之外,还有紫砚姐姐?两位哥哥也上了马车,原先挺大的车厢里居然有点挤。 “紫砚,你过来。”二哥叫着紫砚姐姐坐到他身边去,大家心知肚明,她以后必然是二哥收房的大丫鬟,所以挨着常有理确实不妥,那我坐常有理身边就妥了?我愣在原地不知该怎么坐。常有理放话了:“五妹妹,我身边是有钉子,还是我身上有钉子啊?” 我盯他一眼,心说你现在比钉子还扎人,紫砚姐姐看见了会怎么想啊,在家说出去了可怎么办。转念一想似乎又明白了些,紫砚姐姐是二哥的人,平时嘴就严,所以不带青莲和菱角,而是带了她。我转头看二哥用眼神求证,只见二哥微一点头说道:“还不快坐下,小心马车动了摔着。” 我无奈的坐到常有理身边,就听他向外招呼:“出发。”马车应声而动。 “今天晚上咱们会住在练兵场边常家的庄子里,你的换洗衣衫青莲都交待给紫砚了,晚上紫砚过去陪你,屋里的事你直接跟她交待就可以,其他杂事自有庄子里的仆妇去做。”二哥开始跟我交底了。 “二哥哥可是怕我累着紫砚姐姐,那我可不敢用了。”揶揄我也会,紫砚姐姐的脸眼见着的红了。 “你这丫头,这嘴是越来越不饶人了,看以后谁敢娶你。”二哥虎了脸吓唬我。 “我离嫁人还早呢,祖母可舍不得我早嫁。”我越说越得意。常有理在我旁边笑得乐不可支。 “你还笑,以后你娶个牙尖嘴利的媳妇看你笑不笑得出来。”二哥又转向常有理开炮。 “那可是好,我就不怕能说的,娶个闷葫芦才笑不出来。”常有理也反唇相讥。 一路上说说笑笑就出了城,城外的路比城里要颠簸,稳稳的马车也开始有晃动,虽然上次也是这样,但空间大谁也不挨着谁,可这次不一样,一摇晃我就往常有理胳膊上撞,挪也没地方挪,又不是没钱,赶两驾车不行吗? 对面的紫砚姐姐也在往二哥身上撞,但两人神色自若,我也只好假装没事。 突然马车侧向颠簸了一下,应该是我们这边的轱辘碾了什么东西,我向前扑去,二哥刚要伸手接我,我腰上一紧就被拉回了座位,只是多了一条胳膊靠在了身后,呃……还有一只手扶在我腰侧,呃……还有我不是挨着某人的胳膊而是某人的身体…… “时长,刚才路上是碾了什么东西?”常有理问车外的随从。 “回公子,刚才有一堆牛粪没有躲过去。” “知道了。”常有理平淡无波。 车里其他人也平淡无波,紫砚姐姐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像是在打坐,二哥闭目养神,随车晃动,到像个老神仙。仰头看常有理,他也在低头看我,这时小声对我说:“这样安全些,城外路不平。”我还能说什么?! 一路尴尬静默的行到了练兵场,二哥扶着紫砚姐姐下车,常有理扶着我下车,这……就是哥哥照顾妹妹,就是哥哥照顾妹妹。 这次进了练兵场我也算熟门熟路了,径直走向南侧的马场,我已经换好的骑装,紫砚姐姐不骑马,只需要等两位哥哥去更衣,但他们又怕我们在外面吹风,就也把我和紫砚姐请进了我上次更衣的屋子等。 吃着中午没吃完的盛兴楼果子,紫砚姐姐只是看着我笑,我问什么她都只是笑笑,要不是见过她说话,真能当她是哑的,闷葫芦本芦啊。 不大一会儿,二哥来开门叫我出去,让紫砚姐姐随意,她就留在屋里了。出门马已备好,还好这次是三匹马了,其中一匹白色的是小马,那肯定是为我准备的了。 二哥又是自行上马跑开了,常有理把我举上小马,把缰绳递给我,让我松松的拿着,我还是挺紧张的,上次一直是他带着我骑,这次自己上马,有点不知所措。 常有理让我坐好,替我调整好马镫的长度,就开始拉着马头上的嚼子让它走,开始只是慢慢的踱步,等看我不紧张了才开始加了点速走,我也渐渐适应随着马的动作调整好坐姿。 走了一大圈,他从踱步到小跑,马也从踱步到小跑,我也不怎么怕了,低头问他:“上次你怎么不这么教,还是故意等你堂妹来拿我当挡箭牌的?” 他仰头笑着回我:“你好心当成驴肝肺,不像上次那么带你一回,你以为你能这么快适应,找到骑马的感觉啊。” 我正思考这话靠不靠谱时他又说:“当然也有想万一我那堂妹来了,拿你挡一挡,但打马球可是我没料到的啊。” 我抬脚踢他,但脚在马镫里,没踢起来多远,反到被他捉住放回原位:“可不能乱蹬,这马以为你要它跑,你可驾驭得了?” 我心虚的看了看小白马,不敢乱动了。他拉停了我的马,让时长把他的枣红马牵过来,翻身上马后伸手要我的缰绳:“这次再快一些,我牵着你的马,你不要怕,它跑不脱,你只管调整自己不会掉下来就行。” “那万一我没调整好怎么办?”我心里一点谱都没有。 “放心,有我在你不会有危险。”又是这句,但听完还是安心不少。 他轻夹了下马肚子,枣红大马开始小跑,他拉着小白马的缰绳带着小白马也开始小跑。 我坐在马背上专心适应马跑起来的节奏,倒是一会就调整好了,他慢慢的加速,我慢慢的适应,跑了两圈,速度定下来,不快也不慢,只是有点颠。 又跑了两圈,他把两匹马都拉停下来,下了马又把我抱下去,笑呵呵的问我:“累不累?”看着我已被汗濡湿的刘海又替我答:“看样子是有点累了,第一次自己骑马时间不要太长,你二哥哥不听劝,只顾高兴,不就回去趴了三天,听说还天天有人又给泡热水澡又给按摩才缓上来。”这到应该不假。 “庄子里有浴桶,今儿晚让紫砚照顾你好好泡个澡,不然我估计你明天还是起不来。”看来他经验很丰富啊。 “那二哥哥不是就没有人照顾了?”我猜都不用猜那次是谁管的二哥洗澡和按摩。 “这不是有我呢吗。”他说得理所应当,不会是时长上双钟吧。 “常二哥哥,你是不是经常教人骑马?”我好奇的问。 “也不是经常,最近也就是你二哥和你了。”他答得漫不经心。 “那以前呢?”我继续追问。 “姑娘我就只教过我幺妹和你了。”他看穿了我的想法,弄得我有点不好意思。 “你幺妹是你的四妹妹吗?”我有点没话找话。 “不是,她要活着比你大些,应该及笄了。”他说着,神情有些悲戚。 “……”我不知该说什么,这么说是应该只把我当妹妹了,带我骑马,是不是就象带她的幺妹? “很久之前的事了。”他又表现出没事的样子笑着跟我说话。 “她六岁时得了场风寒,那病来得凶猛,几天就没了。她小时候最爱我带她骑马。在九江郡遇上你,就是她走后一年我出去散心。”原来是这样,要不十来岁的少年怎么就出去游历了。 我一直沉默着,不知道能说些什么,这时二哥骑马奔了回来,才算打破这局面。 “你们不骑了?”二哥也下了马。 “这是你妹妹第一天自己上马,难不成要象你一样?”常有理藏起悲戚又开启了常规调侃模式。 “莫要总是旧事重提,明天打猎去?”二哥又有新想法了。 “以五妹妹现在的技术就去打猎?”常有理不予苟同。 “不是有你嘛。”二哥不以为意。 这到底谁是亲哥哥啊? 我们几个都进了紫砚待着的屋子,终于商定明天上午还在马场,看看我的技术能到什么程度,再确定下午去不去打猎,因为经过下午的练习,我觉得已经可以小跑了,大可以试试。但我忘了,缰绳其实一直就没自己用过。 晚饭是在常家的庄子里吃了顿烤肉,有山鸡有野兔,更让二哥哥想去打猎了。 吃完休息了会儿,紫砚跟我回屋,屋里正中已经放了浴桶,水面蒸汽缭绕,紫砚服侍我脱衣准备好好泡个热水澡,待我坐进浴桶,舒服的快睡着的时候,看着边上给我轻轻擦身的紫砚,突发奇想的想逗逗她:“紫砚姐姐。” 她还是不出声,只是抬头看我。 “你在这里照顾我,那不担心二哥哥没人照顾了吗?”我笑得贼兮兮的。 “那我去换了常二公子过来。”紫砚姐姐突然说话,还一本正经的,说完还要站起来! “别别!大可不必,还是委屈紫砚姐姐照顾我吧。”我扑过去一把拉住她,泡在热水里惊出一身冷汗你敢信!这女人一张嘴就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以后可别招她说话了。二哥还好意思说我伶牙俐齿,这紫砚的嘴是一剑封喉啊! 这一晚我乖巧至极,生怕这剑圣又封我的喉。 第二天两位哥哥见我对紫砚毕恭毕敬,对于她不用说话一个眼神我就立马到位的情况无比好奇,我是打死也不说,就是不知道回家了,她和二哥会不会说私房话,头痛啊,嘴欠啊,悔不当初啊。 第16章 马场又练马(下) 回到马场,紫砚还是留在屋里,我才算松口气,常有理也很好奇问我:“昨晚发生什么了?你在紫砚姑娘面前比在祖母面前还听话?” 我白他一眼:“不提也罢。今天怎么练啊?” 他倒也不追问,拉我到马前:“先看看你自己上不上得去。” 我学着他的样子,一手扶着马鞍,一只脚去蹬马镫,可抬了半天脚也踩不上去,回头问他:“你怎么踩上去的?” 他背着手笑:“应该是用跳的,马鞍上的手只是借力,跳起来的时候脚就伸进马镫里,然后另一条腿跨过去就上马了。” 我退后两步,准备助跑跳,可跳起来才发现我既没身高又没力气,眼看着就以伸着一边手抬着一边脚的奇怪姿势撞上马身了,身体却腾空定住,然后倒退落地,腰上多了双手。 腰上传来身后那人憋笑的抖动。 “算了,等你长高些再试吧。”这话里还带着笑音。 我又是被举上马的。 这次常有理没有牵马嚼子,也没在旁边上马,背着手在马下问我:“敢不敢自己骑?” 我愣了一下,他把缰绳放到我手里,示意我坐好,我调整了下姿势,只听后面“啪”的一响,小白马开始跑起来,是他拍了马屁股! 速度不快,我很快调整好就适应了,看来我还是有点骑马的天赋的嘛,正高兴着,常有理从后面赶上来,用他的马鞭打了下我的小白马,又加速了!就这样适应了就加速适应了就加速,跑了几圈,他从旁边超过我,然后用他的马一点一点别我的小白马,小白马开始减速,直到慢慢停下来。 他坐在马上跟我说:“现在你可以试着用缰绳控制方向和减速了,加速是夹马肚子,力度你应该有体会吧?” 说到这儿,我想起他带我骑马时,我的腿就搭在他的腿前,能感觉到他腿部的动作和使用力度,这他是知道的!那他岂不是也知道,我是能感觉到他上身肌肉的变化?!他都知道! 看我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他大方承认:“对,我都知道,是我让你知道的。不然你怎么知道如何用力,用多大力。” 我很无语,他就这么教骑马啊,难怪只教过他幺妹和我,要不得被当流氓抓起来关大牢。那对男生也这么教的?不对二哥说过教法不一样,要不也太…… “试试吧,我就在你边上跟着。放心,有我在你不会有危险。”又是这句。 我开始尝试,双手拉起缰绳,腿微张开打算夹下马肚子。 “停!”他出声拦住:“你又拉缰绳,又夹马肚子,是让它跑啊,还是让它停?” “哦。”我松开缰绳,轻轻夹了下小白马,它开始慢跑起来。 “你向哪边收紧缰绳,马就会转向哪个方向,慢慢收别太猛。”他跟在我旁边指导着。 我试着向没有他的方向拉了下缰绳,小白马果然改了方向,好玩耶。 “你向后拉紧缰绳,试着让马停下来,也别太猛。”他继续指挥。 我向后拉紧缰绳,因为本来跑得就不快,小白马又小跑几步就停了下来。 “基本就是这些操作,你可以试着练练,先别跑快,我就在场边看着你。”他笑着鼓励我。 我放松缰绳,夹下马肚子,开始独自练习骑马了。 渐渐动作流畅起来,我一点一点加着速度,又一点一点把速度减下去,跑到场中又练着转向,正开心着,马场外冲进来两匹马,而且是直冲我来的,我一下慌了神,还好我自己的速度并不快,拉了缰绳停住了马。那两匹马上各是一位公子,把我围在中间打着转,还嘻笑着问我:“你是哪家的姑娘?以前没见过,还挺俏的,刚开始练习吧?哥哥好好教教你怎么样?” 说完其中一个就用力一鞭打在小白马臀部,小白马吃痛扬蹄就跑,是我还没试过的速度,我控制不住,感觉随时会掉下去,不觉尖叫出声。 那两人一左一右与我并行,都离得很近,而且都向我伸出手,似乎随时要把我抓下马,不对,是要把我抓上他们的马,我左摇又晃的感觉随时会掉下去,不停的尖叫。 说时迟那时快,常二哥骑着枣红大马正对面的向我们冲来,两人都是一惊,左右分开跑走,两马错镫的一瞬间,他把我从小白马上拦腰抱走了。 直到马已经停下好一会儿,我才意识到我浑身绷得紧紧的,把脸埋在他怀里疯狂的流着泪,双手死死的揪着他的衣襟,两条腿蜷缩起来收在他臂弯里,近乎是缩成一团的样子,他则是双臂紧紧的把整个我箍在怀里,用下巴抵着我的头,不说话,也不动,就这么坐在马背上。我虽然意识到了这一切,可是我不想动,我还在流泪,全身绷得紧紧的,呼吸一断一断的憋着但并不是啜泣,在外人眼里,我只是僵住了,不是在哭。 直到心里平静些了,我才放松了身体,可他还是把我箍在怀里,我抬头看他,他眉头紧锁,又有两行泪顺着我的脸颊滑落,我在他眼里看到我的影子,还有……应该是好多的心疼。他把我的头按回到他的胸口,他胸前的衣服湿湿凉凉的,都是我的眼泪。因为身体不再那么紧绷,似乎又小了一圈。他就这么抱着我跳下了马,大步流星的走着,声音冰冷的问:“那两个人处理了?” “是,那两人是乙字亲卫队副队长的侄子,已经按军规各打三十军棍扔出大门,终身不得入内,副队长在马场外脱甲等罚。” “我没有军职,让他去府上找父亲领罚,罪名相信他自己知道。”声音依旧冰冷。 “是,我去跟他说,公子还有什么要交待的吗?”时长似有于心不忍的意思。 他停下脚步,停顿片刻说道:“你带他去吧,说明该罚的已罚,他该受的是不察之罪。”他的声音有所缓和。 “知道了。”时长的脚步声渐远。 他抱着我进了屋子,没让别人进来就把门用脚踹上了,也许是了解了他身上大部分肌肉的动态变化,我清晰的判断出他的动作。 他抱着我走到床榻边上,想把我放下,但我绷得时间太长了,虽然感觉放松了,可肌肉还是有点不听使唤,动作僵直。他就没放下我而是转身坐下,把我放在他腿上,一支臂膀揽住我,一只大手环过去在我背上轻抚,而且继续用下巴抵着我的头。 半晌,他低声跟我说:“对不起,还是没保护好你。” 我在他怀里摇头,带着浓重的鼻音说:“不关你的事,是他们坏,要不是你及时救了我,我还不知会怎样呢。” “我应该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他们就不会欺负你了,你也就不会有危险,都是我没做好。”听得出他很自责。 “那离开你,我就永远不能骑马了,你不该为这个自责,应该想想以后要是再有这种情况,我该怎么应对。”我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的的说。 “你真这么想?”他疑惑的看着我。 “那不然呢?你不能一直把我绑在你腰上吧?我总得学会自保,那才是你应该教会我的。”我真诚又肯定的回答他。 “学会自保?这才是我该教你的?”他似乎很需要我的确认。 “嗯!”我重重的点下头,目光坚定,不再是刚才哭湿他衣服的小姑娘样:“没有谁能分毫不差的守护着谁,没有自保的能力才是最危险的。你该做的是:教会你要保护的人如何应对各种情况,第一、怎样才能远离危险,第二、如果遇到了危险应该怎样做,第三、让你珍视的人变得强大起来,而不是依附于你。”我掰着手指头给他数。 “让我珍视的人强大起来,而不是依附于我?”他一边重复一边消化这里表达的意思。 “对啊,过去已经发生了的,现在无论如何都已经改变不了了,但那不是错误而是警示,警示我们哪里做得不够,我们能做的就是把做得不够的补足,不让它再发生,不然以前的痛苦永远都不能安息。”我说着,想起了我的娘。 “以前的痛苦能安息吗?”他像个孩子一样脆弱的看着我问。 “可以的,我娘的死你是知道的,我伤心了好久,但我好好的活着是她的希望,那我就好好努力的活着,争抢会给我带来危险,我就远离争抢,听祖母的话会让我安全,我就听祖母的话,学骑马不光是为了玩,也许以后会成为我逃生的技能,我就学骑马,我让自己能够保护自己,不会再像娘那样,不得以的丢下自己的骨肉。那娘的死就不会无用得只给我带来悲伤,会成为我努力活下去的动力。你看这痛苦是不是安息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跟他说这些,我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对别人说出这些话。 “我也可以吗?”他眼里都是悲伤。 “只要你肯放下悲伤,想想怎样可以让它们成为你的动力,那它就安息了。”我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懂我这穿来的人带来的思想。 “幺妹的死,一直让我无法释怀。”他深吸一口气接着说:“她六岁那年冬天特别爱滑冰,我有空就带她在院子外池塘的冰面上玩,但从不敢让她自己去,怕冰面破了她会掉进去。可是,怕什么就发生了什么。有一天她自己偷偷去玩,冰就破了,身边又没有人,她自己扒在冰洞边又上不来,被发现时已经冻僵了,救上来就没醒过,没几天人就没了。要不是那天我不在家,她就不会自己去玩,就不会发生危险,是我没保护好她。”他弓着身子把头埋进我肩窝里,我知道他在流泪,不出声我也知道,因为我也是这样哭的,什么声音也不发出来,绷紧身体让自己不会发抖,但眼泪可以浸湿半个枕头。 “所以你一直觉得是你没保护好她是吗?”我问他。 “是。”他答。 “那你有想过她为什么自己偷偷去玩,身边还没有人吗?”我继续问他。 “因为孩子心性,爱玩?”他答的不那么确定了。 “也是,也不是。爱玩,身边也可以留下人在,那出了危险,下人就可以马上把她救上来了,不至于冻僵啊。”我为他解答。 “那是为什么?”他从我肩窝把头抬起来,带着泪问我。 “因为你把她保护得太紧了,要是我也会遣开身边都听你话的下人,自己偷跑出去玩的。”我继续为他解答,伸手擦去他脸上的泪痕。 “我保护得太紧了,所以她才自己……”他没把话说完,看着我停住了。 “嗯,保护她是因为你太重视她了,但保护得太紧,却成了一种禁锢,没了自由。”我继续说。 “成了禁锢?”他不解的问。 “对的,比如你小时候特别想骑马,但你父亲总是怕你受伤,只能在他的监督下练习,你会不会甩开他派来看护你的人,自己偷偷去骑马?”我循循善诱的说。 “也许会的,我小时候从没被这样看护过,所以也没想过这样会让她不喜欢。”他低下头思索着。 我等了一会才又说:“你幺妹肯定也是喜爱你的,所以总会缠着你带她玩,所以也不会告诉你她不喜欢被你这样保护,因为怕你伤心,但她也想自由的玩,所以才发生了意外。” “那如果我没有那样紧的保护她,她就不会死了?”他又在自责了。 “我只能说也许,因为如果你放手让她自己去学识别冰面是否牢固,也许在学的时候就已以落水了,但那时她身边应该不会没人,也许会生病,也许会觉得太危险了,以后就不玩了,也有可能因为意外落水就没了,会有很多可能,但因意外去世的机会就小多了。我也因为冬天落水生了场大病,现在不也好好的。” “你为什么落水的?”他已经开始能关注别的事了,看来自责的情况有好转。 “不记得了,疾医说可能太小吓忘了。”我歪着头想起刚穿过来时的情景,其实那个小孩也是死掉了的,只不过因为我李代桃僵,所以在大家眼里,“我”活过来了。 “那时你多大?”他又问。 “三岁多没到四岁。”我回答他。 “还真是很小的时候。”他轻轻笑了。 “你幺妹的离开,是很让人伤心,但也是在警示你,你想保护你重视的家人没错,但过犹不及。你要是能够掌握保护的方法了,那就是对她离开最好的放下,这份痛苦就能安息了。” “好。”他恢复了暖暖的笑容,声音很温柔。随后又把我紧紧抱进怀里,轻轻的笑着,整个人似乎都变得轻松起来。 我觉得那个心结应该是被解开了,跟他的幺妹有关的心结,他救了我好几次,对我也很好,可能都和他幺妹有关,但这些都无妨了,能帮上他,我也很高兴。 第17章 上山去打猎 他放开我,用一只大手擦干我依旧有些湿漉漉的脸颊,一切恢复正常的笑着说:“那咱们都得回庄子好好收拾一下,我这衣服也得换了。”说完伸手捋捋被我扯得凌乱、还湿乎乎的衣襟。我笑得后仰却一点也不怕摔下去,因为他有力的臂膀还一直环在我腰身上。 今后我也可以放心做他妹妹了,或者说替补上他失去幺妹的遗憾,有这么个内心强大的妹妹,他算是赚了。 “下午还去打猎吗?”我边从他腿上爬下来边问。 “你想去?要骑马的。”他还是有点不放心。 “不是有常二哥哥嘛,我不会有危险的。”把他说的话还他,心里想着还是把他称哥哥吧,叫常有理不够尊重,容易跑偏。 “那你可不能独自骑马,山林不比马场。”他似乎想说带我骑,但怕我拒绝。 “那就劳烦常二哥哥带我骑呗,谁让你还没教会。”那我就给他个台阶。 “那就得看他们能猎到什么,晚上就吃什么了。”常二哥起身整理衣服,要不看起来实在不好解释。 “除了你和二哥,还有谁去?”因为他说的是他们。 “指着你二哥?晚上就没得吃了,带庄上能打猎的一起去。”他基本上整理好了,就是胸前一有片衣服颜色发深是没办法,那是被我哭湿了的。 “你不参与?”他的骑射应该不错吧? “要带你骑马,还怎么射箭,再把你绑腰上不成?”他已经可以正常打趣笑了。 他边说边走来过帮我整理骑装外衣,我都没注意到,因为刚才一直团着,外衣也有些歪歪扭扭。都整理好,他拉着我出门,门口立着刚才被拍在门外的二哥和紫砚,一样的沉默不语。 “五妹妹没事了,而且治好了我的一块心病,早知道就应该你们到了京都就带她来,教她骑马,没准我的心病早就好了。”常二哥爽朗的笑着说。 “你幺妹?”二哥看来也知道这个夭折的小妹妹。 “对啊,你不是还问过我,为什么对你这五妹妹比别的妹妹好,一直没跟你说,我幺妹也行五。”说着还摇头晃脑的伸出大手,五指叉开呼向二哥。 “原来如此啊。”二哥晃身躲开,豁然开朗道:“那即然这样,五妹妹以后就多个亲哥哥吧,正好家里就她没有嫡亲的兄弟。” 我也笑嘻嘻的任常二哥拉着一起走。 “下午去打猎,你自己照顾好你自己,我要照顾好我五妹妹。”常二哥这就改口叫我五妹妹了。 大家欢欢喜喜的回了庄子,梳洗的梳洗,更衣的更衣,吃完饭就整理行装出发去山林里打猎。我坦然的坐在他身前,因为一回庄子他就宣布以后我就是他嫡亲的五妹妹,家里人都知道幺妹是他的心底伤,看他如此放下,还认了个同是行五的妹妹,都替他高兴,自然也就没有人说什么闲话了。 一路上他自然的揽着我,还间或指挥着二哥这里有野兔,那里有山鸡,虽然二哥还是什么也没猎到,但都不重要了,大家都很开心,自然有庄子上的人猎到东西,晚上有的吃就行。 突然前方一阵嘈杂,呼喝声不断,常二哥揽紧我驱马急行,还在我的尖叫声中驱马跃过一排灌木,来到近前,我看到一群人在围攻一头野猪,马上的拉弓射箭,地上的用长矛突刺,还有人已经用麻绳拴住了一只猪腿。常二哥在马上挥鞭指挥,仿佛看到一场小型战役,二哥也上前凑热闹,十射九不中,好在也没伤到人,最后当然全胜而归,二哥自告奋勇压猎物回去,兴奋的走了。战斗中看他沉着冷静的指挥,俨然一位威风凛凛的将军,我在他怀里也兴奋不已。 结束战斗后,他看我仍然一副兴趣盎然的样子,好奇的问我:“你不怕的?一般姑娘看这个可不会你这么兴奋。” “多有意思啊,你还用上了兵法,跟行军打仗似的,能有几次机会看到啊?我还不能兴奋兴奋了。”我还在高兴劲里呢。 “那要是以后我真的去行军打仗了,你若看到会不会怕?”他似乎有点期待。 “啊?你不是要去科考的吗?”我不太明白,拧头看他。 “中举了也不会封文官,大哥已是,我只能封武官或外放为地方官。”他语气中有点失落。 “你英勇果敢,一副大丈夫的性情,做武官也很好啊。”我笑着安慰他。 “是吗?本朝重文轻武,武官没有太大前程的,就算在朝品阶相同,在世人眼中仍是低一等的。”他说的也是实情。 “那又如何,何必自轻,在乎你的人就不会在乎这些身外之物。”我平心而论。 “你真是有点与众不同的。”他笑着看我,一脸阳光灿烂的样子更帅了。他身材修长挺拔,脸庞周正有型,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薄唇皓齿,肤色也不是一般书生的净白,而是浅淡的小麦色,妥妥的阳光型男一枚。他估计是把我一脸的花痴相当妹妹的仰慕了,欣然接受。 “真想有机会带你上战场试试,看你还是不是这般。”他不会当真的吧,带我上战场?这可跟带我骑马不是一回事啊。 “哼,这也不是你想带就能带的,我祖母就不会答应。”我又把祖母搬出来挡箭,也不是我胆小,只是太平日子不好吗?何必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他哈哈大笑,胸腔的震动居然让我有点上瘾的感觉,可能只有他这么大肺活量的人才能有这么大的震动吧,妥妥的荷尔蒙魅力爆棚。我有点贪婪的靠在他身上,反正也不会常有这机会的。 他骑马揽着我漫步在山林中,松了缰绳让马信步而行,他一手揽着我,一手不时的帮我拨开近前的小树枝。我靠在他怀里,已经能自觉的找到最舒服的位置,享受着他胸膛和臂弯传来的温暖,也不觉得这个月份的天气应该还有些冷的。我新奇的看着有些已经准备发芽的枝头,他会给我讲这是什么树,这树的木材可以做什么用,还有怎么从树的生长情况判断方向。我时不时还发现没有掉落的已经干瘪的野果,够得着的,他就会伸手摘下来给我玩,还给我讲什么样的野果是可以吃的,什么样的不要碰,俨然一位野外生存高手,我对他的崇拜又多了一份。他似乎也很享受这份闲暇,我们就悠然的在这山林间同乘而行。 傍晚我俩才回到庄子,野猪已经烤好了,我们和庄子里一起捕猎的汉子围坐在烤架旁,紫砚把烤好的肉剔骨分成小块再递给二哥吃。常二哥怕我冷,让我穿上披风裹好了坐在他身边,他举着肉骨头让我直接咬着吃,有时咬下的肉太大了,他笑从我嘴里取下,分成小块再塞到我嘴里,总之不用我动裹在披风里的手。吃得口干了,也是直接把水盏递到我嘴边让我就着喝,照顾得无微不至,等我吃好了,他帮我擦干净吃得花猫一样的脸,才开始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和那些汉子们高谈阔论起来。 原来这些汉子都是战场上受了伤退下来又无家可返的,乍看与常人无异,细看有的脚有点跛,有的手臂伸不直,有的弯不下腰只能站或跪坐着,坐下再起来都要旁边的人拉一把,但下午看他们配合默契,都看不出伤残,这可能就是战场激发潜能吧,一股敬重的感觉油然而生。看他与汉子们一起聊天那么投机,平易近人,全没有公子与庶民的阶级之分,我觉得他更好了,不同于那些酒池肉林还自觉风流倜傥的贵公子。待都吃完了,我们挤上马车回家,一路上我还是靠在他怀里,又暖和又安全,有什么不好的,就这样挺好。 第18章 认下一个哥 路上大家串通好,别的见闻趣事都可以讲,但绝不能跟祖母提那两个宵小的事,只说一起待了这两天,乖巧的五妹妹就治好了常二哥的心病。 到了家,常二哥随我们一起来见祖母,一见面就给祖母行了大礼,行完礼恭敬的说:“祖母,您教导的五妹妹乖巧温和,这两天相处下来,竟解了我失去幺妹后多年郁结的心病,望祖母应允以后让我把五妹妹当自家亲妹妹一样待,五妹妹的祖母就也是我的祖母,我也同自家祖母一样孝敬。” 祖母听了当然高兴,多了一个帅气开朗的孙子,还不是赚了:“好好,我这五丫头从小就没有嫡亲的兄弟,这回也算是有了,春兰,去我匣子里把那对流云百福白玉佩拿来。” “那可是您的嫁妆啊。”在一边的陈嬷嬷忍不住提醒祖母,这位是当初随祖母陪嫁过来的大丫鬟,现在是这福寿堂的主管事,平时少言寡语,但做事雷厉风行,甚有武婢之风。 “让她拿,我高兴。”祖母这是铁了心了。 片刻春兰手捧一个古色古香的木盒回来了,祖母接过木盒缓缓打开,取出两只成对的白玉佩,拿在手里端详,然后笑吟吟的一左一右递给常二哥和我。 我和常二哥赶紧跪下双手接过,手心的玉佩呈勾状,凉而不冰,莹白无瑕,质地细润,雕刻的流云灵动,流云中掩映几只小巧的蝙蝠显得机灵可爱,看常二哥手心里的玉佩,我的略小些,但两个玉佩一内一外套在一起,正好可以拼合成一个完整的寿桃,这……不也是心形……可以的吗?古代没有心形的概念,只有福寿,只有福寿,不断在心里默念。 “以后既是当亲兄妹了,心儿就别总是叫常二哥了,随你二哥叫浩然哥可好?”祖母这是真认亲啊。 “自然是好。”常二哥看着更开心。 “浩然哥哥。”我只能从了。 浩然哥已经在拜谢祖母了,我也赶紧拜下。 这回是二哥不干了:“祖母好偏心啊,都没给过我这样的好东西。” “那你要什么,趁我今天高兴赶紧说。”祖母当然也是疼这大孙子的,我才不信没给过他好东西。 “祖母还不知道,我惦记您那幅程邈隶书帖许久了。”真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那可是祖母的珍藏啊!这二哥可是真敢开牙。 “你这小冤家!”祖母笑骂道:“看来不给你是不行了,早晚也得让你惦记了去。夏荷,去给他拿来吧。你可给我收好了,要是有半点闪失,小心给你娶个碎嘴烦心的。”祖母还真是了解二哥。大家笑作一团。 “您今天真是收了个好孙子,也真是放了大血本啊。”陈嬷嬷笑着摇头。 我们又陪祖母说了会儿话,浩然哥讲了他幺妹心病的原委,祖母有些戚戚焉。为了调节气氛,我们又给她讲了今天下午狩猎野猪的场面,听得祖母有惊有喜,十分的开心,她原本就是武将之女,本朝重文轻武才将独继子培养为文官,少了很多兴趣,所以有了这个文武双全的新孙子是真的喜欢到心窝里了。 天色已经晚了,已经往常府传了信,浩然哥今天住二哥院里,又说说笑笑了一会儿,两位哥哥就请辞走了,祖母拉着我的手让我坐到她身边:“咱们家到底家世单薄些,我也上了年纪,得给你再找个好靠山。这个常荣轩,家世显赫,为人也是不错的,以后绝非凡辈,有他护着你,我也能放心些。”我明白过来,祖母这是为我这个孙女计深远呢,她这个儿子没有血脉关系,还是个只看重自己前途的,儿媳只护自己的孩子,二哥是对我好,但他也有嫡亲的姐姐要照应,其他人就更指不上,万一祖母走了,我就又成了孤女。认个为人正直的哥哥,起码不会吃亏,所以这些天祖母一直放我出去跟他亲近,今天还下血本送玉佩,送的还是一对的,就是要时时刻刻让他惦记着,这里还有一个妹妹要他照拂。 送祖母去休息后,我回到屋里,青莲和菱角已经备好了浴桶,我泡在热水里,思绪万千。 第二天大家来上课,浩然哥没来,我看向二哥。 “五姑娘,今天天气这么好,不能出去玩,要在这里上课多可惜啊?”还没等我问二哥,林大公子就凑了过来。 “你这是想拐五姑娘出去玩?”杨四公子也凑了过来。 “你们就别想了,五妹妹不会跟你们出去的。”二哥哥及时过来把人赶走了:“你浩然哥家里有事,等他来了,你自己问他吧。”二哥小声跟我说,没让别人听见。 大家上交文章,夫子一一点评,到我这里讪讪笑道:“这五姑娘还是年纪小,只知道孝道是对亲长的,没关系,再长大些自然就懂了。”我也只是讪讪一笑,我是受过现代教育的好吗,哪只会愚孝,我只对对我好的人好。 一上午就这么过去了,中午回福寿堂见浩然哥正跟祖母说话。 “五妹妹下课了。”浩然哥对着我和煦的笑着。 “你浩然哥一早接到家里传信就回去了,跟家里人说了认你做妹妹的事,他父亲也很高兴,这就有事交待下来,不过我和你浩然哥商量了一下,由我做主给拦下了。”祖母说完看向浩然哥,看样子要他来说明。 “家父今天叫我回去是有两件事,一个是让我与大伯父家的嫡长子大哥一起代常家送嫁我的堂妹常荣夏去蜀郡,就是你在马场见过的那位。二一个是从蜀郡接回我未来大嫂,大鸿胪张大人嫡长女张庭伊,不日他们就要成亲了,本应是我大哥去的,但因近日朝中工务繁忙,所以由我代行,家父本有意让你随行,以幺妹身份陪长嫂回京都,但我与祖母商议,觉得蜀郡山多路崎,我也从未走过那边的路,带你去总是不放心,所以改由你二哥代你随行,若路上太平,送大嫂回去省亲时再带你随行。”他有没说出来的,估计是怕送亲时他堂妹难为我,虽然她说她说话算数,但一路同行,每天同吃同住,还是在所难免。 这都商量好了,跟我说就是通知呗:“那二哥哥知道了吗?” “刚才已经跟你父亲说过了,这会儿你二哥应该也知道了吧。”祖母的安排向来周全。 “祖母安好。”说曹操曹操到,这边话音刚落,二哥就到了。 “你都知道了?”祖母问他。 “知道了,但不知何时起程?”这是问浩然哥的。 “就这两日,安排好了就跟你说……”浩然哥卡了下壳嗫嚅道:“紫砚姑娘你就别带了吧。” “这还用你说,我家没小厮了?”二哥笑骂他。祖母也随着他们笑了。 “蜀郡多山路险,你们这次去,无论是骑马还是驾车,路上都要小心些,不怕多走些时日。”祖母不放心的叮嘱。 “是,祖母。”浩然哥应着,又说:“家父曾行军至蜀郡,这次安排的护卫都是曾去过的,车架也都有加固,选的马匹也都是习惯行走山路的。” “嗯,到底是行武人家,这些方面想得周全。”祖母好像放心不少,转头又叮嘱二哥:“你少出门,这次跟着出趟远门,也是好的,儿郞还是要多些历练,光读书是不够的,出门在外要全听浩然的,不可给人家添乱。” “是,祖母,孙儿不敢造次,这次全当是长见识去了。”二哥说完又看看我:“当然,还有帮咱们五妹妹探路。” “那多谢二哥哥啦。”我笑呵呵的谢过。 中午又是在祖母这一起吃了饭,下午都去上了课,浩然哥交了文章,跟二哥一起同夫子请了假,这一去一回要十天左右,这里要没人给我打圆场了,希望那两位浪荡公子消停些。 第19章 整治众奸细(上) 希望只能是希望,第二天二哥应邀去常府商议出行的事,和浩然哥都没来学堂,一早儿杨四苍蝇和林大苍蝇就飞过来嗡嗡了。 “五姑娘这两天气色真好,是不是趁没上课又出去玩了?”杨四苍蝇先嗡嗡。 “跟我们说说呗,出去玩了什么,好玩的话,下次一起去嘛。”林大苍蝇紧随其后。 “……”我是真不想搭理这两货。 “听说五妹妹不但玩得开心,还认了个亲哥哥了呢。”三姐姐消息还是很灵通的,打上次出去玩以后,应该是差人专门打听过。 “五妹妹也真是,家里又不是没哥哥,还要在外面认一个回来。”四哥哥居然不明就里。 “四弟不知道了吧,认的就是咱们常二哥哥,现在都叫浩然哥哥了。 “这话里酸得吃饺子都不用沾醋了。 “……”我能说什么? “想来也是常二公子和你家二郎要好,五姑娘又乖巧讨人喜欢,出去玩几次就当亲妹妹了也是人之常情。”一向少说话的洪大公子居然说话了,这算给我解围呢吗?他不知道他这么说等于得罪了我这位姐姐吗? “就她乖巧讨人喜欢,我是不行的了。”果然吧,三姐姐不爽了吧,她转头问我:“可为什么二哥哥不带我出去玩,总带你去啊?” “这,这我怎么知道啊,祖母让我去,我就去了。”这时候还得抬祖母出来。 “原来是祖母招呼的,那二哥哥是不敢不听。”四哥哥其实挺单纯的。 “那二哥哥也是得了好处的。”三姐姐怎知道这么多?这探子是谁啊? “得了什么?”四哥哥这是好奇还是不平衡了? “就是祖母一直珍藏着的程邈隶书帖啊,平时都舍不得让多看两眼的。”三姐姐这是变相显示自己的文学造诣。 “那东西啊,给我都不敢要,得捧着供着。”四哥哥实在啊。 “就是就是,这给二哥哥本就是迟早的事。”我赶紧跟上队。 “祖母不是还把她的嫁妆拿出来送给你和常二哥哥了吗?”这探子是谁?不找出来以后必是后患无穷。 “祖母的嫁妆都是好东西,给了你什么?”四哥哥怎么也八卦上了。 “我也不识得是多好的东西,是沾了祖母喜欢常二哥哥的光。”我只能装傻了。 “哟,怎么还称呼常二哥哥啊,那我是我们该叫的,你可别叫了。”打死这探子的心都有了。 “这……也是祖母让叫的,我还不习惯。”只能拿祖母说事了。 “那你可得早点习惯过来,别惹祖母不高兴啊。”三姐姐你是有多毒舌:“既然是祖母特许的,那回头也去问问祖母,我能不能这么叫啊。” 好在这时老夫子来了,众人噤了声。 今天讲的我是什么也没听进去,中午怏怏的往福寿堂走,菱角正不忿着,三姐姐带着丫鬟仪玫跟了过来。 “我去问问祖母,能不能管常二哥哥叫浩然哥哥。”三姐姐趾高气昂的越过我。 来到福寿堂前厅,祖母正在焚香。 “给祖母请安。”三姐这时装出一幅乖巧的样子问:“祖母,听说五妹妹认了常二哥哥做亲哥哥,您还亲准她改称呼叫浩然哥哥,那我可以跟着一起叫浩然哥哥吗?” “恐怕不行。”要是不知道祖母的深意,我还不知道改个称呼有什么重要的,所以祖母是不会同意的:“不是你五妹妹认的哥哥,是常家二公子来找我认的这个妹妹,原因是五丫头帮他解开了他夭折幺妹的心结,所以指定就要认下这个妹妹当幺妹疼,我也是心疼他才答应了,你要有这机缘,我不拦着,可恐怕是没有了。他幺妹也行五,你行三。” “哦。”三姐姐恨恨的走了。 三姐出了门,祖母把我拉进内室。 “乐容在哪里听说的?她还知道些什么?”祖母沉声问我,可能也是觉出了不正常。 我一五一十的讲了学堂上的事,巴巴的看着祖母:“咱们这院子有人往外传话,传得还很细,祖母您说会是谁呢?” “那天在这里的都有谁你可还记得?”祖母是想考考我了。 “除了陈嬷嬷,春兰、夏荷、秋槿、冬梅在里间,外间屋里当值的有翠平、玉平、绿竹、绿萍。陈嬷嬷和四个大丫鬟都是咱们信得过的,翠平、玉平是两姐妹同时卖进府的,来了也有几年了,平时跟别人走得都不近,看不出什么。绿竹和绿萍是近两年买进来的,绿竹平时话不多,算是老实本份,但去领用物什的活儿多是她去;绿萍是活络些,平时也看见过跟别院的丫鬟打趣,但说几句也就散了,这么多话传出去,也得讲一会儿。事是前天晚上的,昨天没动静,今天学堂上才说起,可能是昨天晚上才传出去的。这些丫鬟住在一起,下值回去当乐子说了也有可能,绿芸母亲生病从昨天下午就告假回去了,现在还没回来,昨天晚上琥珀、黛青、绿蓉当值,绿竹顶的绿芸的值,当值的应该不敢乱跑,那就是昨天晚上不当值的看看谁出去了。” “嗯,想得还算周全,你打算怎么做?”祖母接着考我。 “先提了昨晚看院子的小厮问话,看看谁出去了,谁进来了,若是问不出,就得撕破脸进那她们的屋,看看谁的钱多了,传这些话出去,给的少不了。”我有点咬牙切齿。 “你呀,还是心慈手软了些,不想闹出动静,只想找出罪魁祸首。我告诉你,这事就应该闹出来,敢在我的院子里这么张狂的打探,就得知道没好果子吃,你跟我来。”说着拉我回到前厅。 叫陈嬷嬷带了秋槿、冬梅直接去了十个二等丫鬟的两间房里,一通翻找,押了绿萍、绿萝两个回了前厅,陈嬷嬷手里拎着一大一小两兜子钱。 两个小丫鬟在跪在前厅当中,春兰、夏荷已经把前厅的门窗都打开,好让外面的人都能听见,我和祖母都穿得暖暖和和的,还一人抱着个手炉,我站在祖母边上,准备学习如何料理传话的探子。 祖母一使眼色,陈嬷嬷厉声开问:“说吧,这钱哪儿来的。” “我说,我说。”绿萍先招了,一边哭一边说:“是吟晴阁的云枝姐姐找的我,说只要我随便把当值时听到的跟她讲讲,就给我些钱,只当是零花了,我没说过什么要紧的,就是老夫人教了五姑娘什么活计,学了哪些帐册,我当值时老夫人吃了什么,夸了哪个菜色,没别的了。” “传了多长时间的话。”陈嬷嬷继续问。 “至多就半年。” “你呢?”陈嬷嬷改问绿萝。 绿萝只是哭,什么也不说。陈嬷嬷向夏荷使了个眼色,夏荷过去扬手啪啪左右开弓每边各扇了两个响亮的耳光。绿萝肿着脸,蜷缩了身子还只是哭,看来是知道事大了不敢说。 “你若是说了,顶多赶了你出去,要是死活不说,那就找人伢子卖到楼子里去。”祖母厉声喝道。 “我说,我说,求老夫人别把我卖楼子里去,也是吟睛阁的云枝找的我,说绿萍给传的话都不疼不痒的,要我听些有趣要紧的给她听,她会多多的给我些钱,我家里哥哥要娶亲,总跟我要钱,我的月钱都给家里了也不够,我就动了心思,前天晚上绿萍当值,回来说五姑娘认了哥哥,我就详细跟她打听了,昨天晚上云枝姐姐来找我,我就都说给她听了,她给我了两串钱,都在那了。”绿萝竹筒倒豆子般一口气说出来。 “你传了多久的话。”陈嬷嬷接着问。 “就昨天一次,她月初找的我,我就昨天说了一次。”绿萝说完就哇哇的哭个不停了。 “你觉得拣的是不打紧的说,我爱吃什么也是不打紧的?等着人给我下毒,毒死了也是不打紧的?”祖母指着绿萍拍着桌子质问:“还拿主子的事私下里嚼舌根,进府时没学过规矩吗?” “你更是好啊,今天要是没把你找出来,以后怕是我在这屋子里放几个老屁全宅子也都知道了!”对绿萝更是怒不可遏:“身上都搜干净了,各打二十板子,撵出去!”祖母样子明显气着了。我抚着祖母的胸口,帮她顺着气。 第20章 整治众奸细(下) 这时听见动静的父亲赶过来了,后面跟着夫人、二哥哥,还有探头探脑的胡姨娘、三姐姐、四哥哥。 “母亲,这是怎么了?”父亲看祖母脸色极是不悦,转头看陈嬷嬷,陈嬷嬷低头不应,父亲又转回来不知所措的看着祖母。 “去问吟晴阁里你那位好妾室,这探子都伸到我这里来了,今天揪出来的是两个,这屋子里还不知有多少眼线。”祖母拍着桌子怒斥。 “这还得了!”父亲也怒目圆睁。 “你们的事我不想管,我也懒得管,只是我这老婆子还想多活两年,这也碍她的眼了?”祖母是真生气了?还是在添柴? “怎么会,怎么会,母亲莫要再动气,心儿还不扶你祖母回房休息,待气消了,让小厨房做些好消化的汤水给你祖母喝,下午就不要去学堂了,在这里好好照顾你祖母。母亲好好保重身体要紧,您康健咱家才安稳,我这就去收拾那贱人,快扶你祖母进屋。”父亲眼神带手势的不断催促我。 我扶起祖母往里间走,听见父亲招呼一众人出去,又差人押胡姨娘去书房问话。到了里间,祖母舒出一口气,神色恢复正常:“哼,看见了吧,这事就得这么闹一下,不然没得太平日子过,她吟晴阁以后就是胆子再大,也不敢往我这里找探子了,但该打探的还是会打探,宅子里的女人闲不住的,咱们不是也去打探她们吗。你也别以为那姓胡的就能倒,她狐媚你父亲这十几年了,你父亲那点子软肋她捏得死死的,没多久就能起死回生。”转头又跟陈嬷嬷交待:“门窗都关了吧,把吃的喝的都送里间来,我跟我孙女都饿了。” 祖母这演技,不颁个最佳女演员小金人都没道理了。祖孙俩开开心心的吃了饭,我像小时候那样就赖在祖母的床榻上,跟祖母一起睡午觉。 一觉醒来,春兰来通报:“老夫人,夫人说大人气得心口疼已请了疾医,现在回兰芷居休息去了,晚上再过来请安。还让通报老夫人,庄夫子那已差人通报家中有事,下午和明天都不上课了,几位公子家中也送了信,胡姨娘已经送去庄子思过,云枝打了二十板子也撵出去了,三姑娘现在在祠堂罚跪。”停了一下又说:“四公子在前厅候着呢,要见您,估计是要为胡姨娘求情。”好嘛,全家地震,祖母威力真是大。 “你去跟他说,我这里身体还不舒坦,让他明日再来。”祖母淡淡的吩咐,哪能这么快就让他见着。 “你哪也别去,就在我这里待着。”祖母拉着我的手跟我说:“免得被人拉着要你说情,有找你的都让青莲回了,说你都没回屋,一直在我跟前伺候着呢。” “好,祖母最疼我了。”我一脸谄媚的笑着跟祖母撒娇,祖母也笑着把我搂在怀里轻轻摇着。娘是真聪明,许的愿也灵,祖母是真心护着我。 晚上父亲来请安,把春兰下午通报的又说了一遍。 “怎么处置,你是当家的人,你自己看着办就行,别弄得好像我这老太婆在闹事。”祖母不咸不淡的跟父亲说。 “是是,哦,不是,哪是您的责任啊,都是我没管好这个家,纵得那姓胡的贱人胡作非为,这回必须让她长了这个记性,乐容那孩子都让她给教坏了,我已经跟惠明说了,以后乐容、乐柏这两个孩子都跟着她学规矩,这家风再不正正,会出大事的。”父亲看似恭敬祖母,实则还是怕影响了自己的前程。 “怎么做,不必事事跟我交待,我也管不了,我只管好我的心儿不会给你添麻烦就行了。”祖母表明态度。 “是是,心儿这孩子亏是您教养的,上朝时与常大人见了,常大人一直夸心儿是个好孩子,还说等常家长媳省亲时,让心儿陪着一起去呢,心儿现在都名声在外了。”父亲喜形于色,感觉我给他长了好大的脸。 “我这也不是单为了你,是为了田家,十根手指头还不一般齐呢,总得有几个拿得出手的孩子,你看看你夫人惠明教养的乐仪、乐松,哪个不夸哪个不喜。那两个你自己说,哪个拿得出手?” “是是,母亲说的对,时候也不早了,您今天生了这么大的气,早些休息,心儿好好照顾你祖母。”说完行了礼脚底抹油的跑了,他也知道理亏。 第二天一早,春兰、夏荷、青莲、菱角正在里间伺候祖母和我梳洗更衣,秋槿就进来通报:“老夫人,四公子已经跪在前厅了。” “乐容还在祠堂里吗?”祖母不问四哥问三姐? “在呢,大人说什么时候老夫人气消了,什么时候她才能出来。”秋槿如实以报。 “她这性子也该改改,动辙就拈酸吃醋,说话阴阳怪气,只会在她父亲面前卖好,多好的姑娘有这样的娘也教不出好来,以后嫁了人有她受的。”祖母确实不喜欢这样的行径。”等他父亲来了咱们再出去。” 我和祖母都收拾好了坐着闲聊,等外面有了动静我才扶着祖母往外走。到了前厅,大家都到齐了,包括昨天没在家的二哥,四哥还跪着但没在当中,衣服上有个鞋印,应该是被父亲踹了。 “母亲可好些了?”父亲带头请安。 “嗯。”祖母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这逆子我一会儿带回去教训,一大早就来寻母亲晦气。”父亲看样子还想踹上一脚。 “祖母……”四哥哥刚张嘴就被父亲打断喝住:“你闭嘴吧!” “让他说。”祖母这又是哪步棋? “祖母,我知道我姨娘是犯了大错,去庄子受罚是应该的,但父亲说要姨娘在庄子住一年思过,庄子里冬寒夏暑的,还要做粗活,我这做儿子的心里甚是不安,我姨娘已经知错了,走前只是不放心我,一直叮嘱我要安心去参加科考,恳求祖母跟父亲求情,让我姨娘在科考前回来,起码让她看见我进考场。”说完就磕头拜地。 “你还是好孩子,知道心疼你姨娘,至于什么时候接回来,还是看你父亲的吧,他才是这里当家的人。”祖母把球踢回父亲。 “这……罚还是要受的,为了你安心科考,过几日再接她回来,但也要在祠堂抄经思过。你和你三姐每天下午下了课去夫人那学规矩,你可听清了?” “听清了,感谢祖母宽宏大量,感谢父亲体恤。”四哥哥说着又拜了几拜。 “乐容还在祠堂里吗?”祖母明知故问。 “还在,母亲不消气哪能让她出来。”父亲小心翼翼的说。 “一个姑娘跪了这么长时间,膝盖都该肿了,还不接出来好生养着。”祖母这好人当得高明啊。 “是是”父亲应了回身对随从长明说:“叫仪玫、仪樱扶她们姑娘回去。”又转过来对祖母谄笑:“都说母亲面善心慈,见不得家里姑娘受苦,回头让乐容来给您赔罪,您也好好教导她一番,以后跟乐心一样乖巧懂事才好。”父亲难得当面夸我一回,不过这也是我尽量必免的。 “心性不同,心儿还小,性子又软,是个没主意的,容儿已经大了,是个有主意的,我上了年纪,怕是教不动了,还是惠明多操心吧。”祖母这太极打的好啊:“你也该去上朝了,我也乏了,都散了吧。”说完扶着我的手站起来往里间走了。 “我昨天没在,今天又不用去学堂,去跟祖母说说话。”身后二哥跟父亲说。 “去吧去吧,陪你祖母吃个早饭也好。”父亲知道祖母喜欢这个孙子,忙不迭的答应着,转身赶着去上朝了。 “祖母。”二哥跟进里间问:“昨天的事是因为浩然兄引起的吗?” “是,也不是。”祖母坦然回答:“早就知道这事在咱们家得引起点波澜,只是没想到你父亲那妾如此的不安份,你那三妹妹也不是省油的灯,以后成了家,也得给你找不少麻烦。”没办法,家里的兄弟姐妹成婚之后得互相照应是这个时代的惯例。 “你找我来是有事情要说?”祖母一向明察秋毫。 “跟您报告一下昨天在常府的事,也是浩然兄让我说的。”二哥当然也了解祖母的性情。 “坐下说。”看我要往外走,祖母叫住我:“心儿也坐下听听。” “本来也是要五妹妹知道的。”二哥笑着拉我一起坐下。 “昨天在常府商议送亲和接常家长嫂的事,常大人有意让他家的庶三公子与五妹妹订下未来的亲事,浩然兄替五妹妹回了,说是若要让五妹妹嫁进常家就只能嫁给他,常大人似有不悦。”说到这里二哥停下来看了我一下:“五妹妹不要介意,常大人是觉得五妹妹是庶女,嫁给常家庶子已是高嫁,浩然兄毕竟是嫡子,但常大人也没有说别的什么话,只是说再看看,还是喜欢五妹妹的。” “浩然哥要娶我?!”我心跳得突突的。 “也不是,权宜之记而已,常三公子文弱多病,浩然兄怎会让五妹妹去吃苦,但不这样说,常大人怕是就要来咱家下订了。”二哥哥看我的眼神若有所思。 “话说的是张狂了些,但也是为了维护心儿,我们明白的。”祖母出来挑明:“你跟常二郞说,我们明白他的意思,让他放心。” “那孙儿就没别的事情了,祖母打算在哪里吃早饭,我可饿了。”说完正事,二哥哥明显放松了。 我心里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只能总结成浩然哥待我可真好,祖母没给我选错靠山。 第21章 老狐狸出招(上) 这天学堂恢复上课,二哥和浩然哥也起启去蜀郡了。 “五姑娘,昨天和前天下午怎么停课了?”这回是林大苍蝇先嗡嗡。 “是啊,家里有什么事我们可能帮上忙?”杨四苍蝇跟过来嗡嗡。 “既是人家家事,你们打听什么?”洪大公子正义直言。 “这不是关心五姑娘嘛,她一个小姑娘,万一有委屈,我们也帮着排解排解。”林大苍蝇锲而不舍。 “就是,关心一下而已。”杨四苍蝇随声附和。 “就是关心也用不到你们,她自有祖母和父亲照应,谁家都难保没点事需要打理,那也用不到家里最小的姑娘操心费力,你们且安静些吧。”洪大公子显然有些不悦了,家世在那摆着,两只苍蝇互相对视一眼,悻悻回了自己的座位。 三姐姐应该还来不了,据说膝盖肿得馒头大,昨天是找了身强体壮的嬷嬷背回吟晴阁的。 学堂里少见的安静,夫子来了都有些不适应。 一上午之乎者也的过去了,下午回到学堂,依旧看见洪大公子早早端坐在书桌前,正在专心看着手中的书册。 “若哪天夫子又放假,我带你去我大伯家牧场骑马去?”林大公子又来了。 “他大伯家牧场老大了,马也都是好马,咱们一起去?”杨四公子也凑上来。 “祖母只让我跟二哥哥一起出门。”我这算是拒绝了吧。 “那不也跟常二公子一起出过门吗?”杨四公子不依不饶。 “那也是跟二哥哥一起的。”我有些不耐烦了。 “田家二郎早就说过,她祖母是因她跟田二郎一起才让出门的,你们够了没有。”洪大公子很少参与学前闲话的,可能真是嫌她们吵了:“五姑娘,你二哥和常家二郞要十几日才能来上课,你一直坐在最后面,不如这几日坐你二哥的位置,听夫子说话也更真切些。” 他这是被吵得烦了,要调“虎“离山,不,是调”肉“离苍蝇? “我看姑娘就坐前面吧。”菱角都嫌苍蝇烦了。 我点点头,示意菱角收拾东西换地方坐:“谢谢洪大公子,今天三姐姐身体不适也没来,我先坐三姐姐这里吧。”毕竟我已经不是总角小童,能坐纱屏这边,还是坐这边吧。 洪大公子点下头,表示这也可以。 下午的课也是平平淡淡,可能是少了两位才子,夫子的兴致也不高吧。 这几天家里倒是平静得很,老夫人发飙总是能镇得住些日子的。 转天又到学堂,我正踌躇着该坐哪里,听说三姐姐已经能走了。依旧早到的洪大公子看我来了,伸手一指二哥哥的座位:“我昨天下课时跟夫子请示过了,你二哥回来前,你就座这里,省得前面都空着后面到都坐满人。” “啊?”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也可以的?其实这坐位并没有谁必须坐哪里的规定,只是大家约定俗成,主家子弟按长幼顺序,其他人按家世高低,同一家的也有按嫡庶排的。反正按什么排,我都是坐最后,从未想过前排,还是第一排,昨天是临时,现在算什么? “怎么?”洪大公子平静的看着我:“是怕不妥,还是不敢与我并排而坐?” “自然是怕不妥。”这二选一,傻子也不能选第二个说吧。 “我已经请示过夫子,不会不妥,五姑娘放心坐吧。”洪大公子停了一下把声音放低:“你不是还想坐后面应付那两位公子吧?” “啊?”我哑口无言,这着实有点尴尬。菱角听了不等我示意,径自在二哥的书桌上开始摆放我的笔墨砚台和书册。 “哦,多谢洪大公子关照。”已经这样了,总还是要表示下感谢的。 “无妨,日后他们若还骚扰你,你就来我这边,我自会帮你。”洪大公子居然笑着跟我说话,着实有点惊悚,到不是因为他吓人,而是太少见了,其实他长得也绝对算得上俊美,身材修长,就是偏瘦,肤色白晳,龙眉凤眼,鼻如悬胆,笑起来嘴角微微上翘,还是挺讨喜的,只是不笑的时候周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质。 “……”我只能笑笑在书桌边坐下。 “五姑娘在看帐册?”菱角好死不死的把祖母让我学做帐的帐册放在了最上面,被洪大公子看见了。 “祖母让我学着看看而已,是家里十几年前的旧帐册。”我如实回答。 “嗯,学会看帐册还是很重要的,五姑娘要好好学。”他又笑了,我却笑不出来。 苦着脸拿起旧帐册拎着绑绳没解开,又放回去,看帐好头疼的。 “初学看帐是枯燥些,但这是管家必要好好撑握的,钱帛柴米,生活锁事,都在这帐册里了。”他这话有点象老夫子在谆谆教诲,这是得了夫子的真传?我转头疑惑的看他。 “我开始学看帐时也觉得索然无味,看得多了,发现其中可以反应出家里的方方面面,其实很有趣的。”他这是以己为证,循循善诱。 “祖母也是这样教导我的。”我要再没点反应,他是不是会一直说下去? “嗯,你祖母是我很敬重的人。”他居然还聊?这还是洪大公子吗?不会一会儿要我带他去请安吧? 幸好这时老夫子到了,我都没注意什么时候身后众人都已经陆续坐好了,边上的三姐姐正斜蔑着我,作死了,估计这会三姐姐心里正把我千刀万剐,刚抢了她的常二哥,现在又勾引她的洪大哥。 这课上的如坐针毡,下了课不等菱角收拾完,我就佯装肚子疼先跑了。 回到福寿堂,跟祖母撒娇,说自己肚子不舒服下午不去学堂了,祖母盯了我一会儿,我正准备放弃,祖母答应了:“不想去就不去,反正现在学堂里也没教什么要紧的东西,下午跟我学看帐本吧。” “好吧。”两相权衡取其轻,洪大公子今天早上的样子比帐本要可怕,其实我也不知道在怕什么,反正是不想见他了。 吃过午饭叮嘱了菱角下午上课时去请假,我就安心去睡午觉了。 一觉醒来已过未时,菱角都从学堂回来好一会儿了。我拿着帐册去找祖母,祖母倒是不着急让我看帐,有话要说的样子。 我被祖母盯得心虚,低头拎着帐册看。 “你就不想说说看?”祖母开审了。 “我其实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觉得这学堂去不得了。”我打算招供,反正什么也瞒不过祖母。 祖母看着我不说话,那就是等我自己招:“嗯……就是……就是……”我该怎么说呢? “有人纠缠你?”祖母英明! “嗯。”我低头像犯了错的小孩,不论心理,毕竟表面我才十二岁嘛。 “嗯,我家心儿这么好,有人惦记才正常。”祖母似乎很满意? “啊?祖母?”看着我一脸诧异的表情祖母笑了。 “都是谁,做了什么,说来给祖母听听,祖母好给你出谋划策。”祖母大气的说。 第22章 老狐狸出招(下) “呃,就是杨四公子和林大公子,最近总是在课前到我书桌边说长说短,这两天二哥哥不在,他们更是肆无忌惮。还有洪大公子,以前很少说话的,这两天话也多起来,还总让我坐二哥哥的座位到前面去,开始我以为是他觉得那两人烦,把我叫到前面学堂能清静些,但今天,他跟我说了好多话,怪吓人的。”既然祖母让说的,那就全说了呗。 “是这样啊,所以你打算以后都不去学堂,就这么躲起来了?”祖母的表情有点不屑。 “那孙女是不知道怎么办了嘛。”我开始撒娇攻势。 “坐好,我给你讲讲。”祖母推正我,看来是准备开课了。 “那杨家是傍着伯爵府的,杨四郞是嫡子,但也没多尊贵,林家号称是宗亲,其实是个没多亲的旁支,林大郎是长子,但是庶出,也没多尊贵。你父亲虽然算是寒门出身,官职也没什么实权,但是人脉广博,他们想求得府中嫡女是无望的,乐容这样的也明显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你呢,一向装傻,又极听话,是他们娶来做妻最合适的人选,在他们看来,你嫁给他们这样的为妻,算是高嫁,必然顺从听话,管不了他们继续出去风流,在家又会按规矩照料亲长。所以就算你还未及笄,也可先跟你坐实了关系,等几年来娶就是了。”祖母分析的特别精准,但这算是我这么多年装傻充愣的副作用吗? “对付他们也简单,尽可用你三姐的做派让他们知道拿捏不得你,他们自然就不缠着你了。”祖母啊,话是不错,可三姐的做派我学得来吗? “是不是想问学不来三姐的作派怎么办?”祖母有读心术?”又不是让你学她的狐媚伎俩,你想想看,她在学堂怎么让那两人望而却步的?” 这……高傲?牙尖嘴利?不屑一顾?有道理耶,虽然不太可能学得那么精准,但对付这两货三姐十分之一的功力就能搞定了。 “祖母,我知道了!”我开心的笑了出来。 “还有一个呢。”祖母泼我冷水:“洪家是二品大员,辅佐丞相对百官行监察之职,父子二人都刚正不阿,一来得罪不得,二来这人必然心志坚定,如果下定决心不易更改。” “啊?那怎么办?”我有点绝望的趴在桌上。 “其实也不难。”祖母胸有成竹的样子:“不管洪大公子以后如何,洪家都不会让他娶庶女为妻,想必他也是知道的,所以就算她想纳你入府,也是为妾,你只要在他向你表明心意时,跟他讲明你只做人妻,绝不为妾,他必不会为难你。” “那现在如何?”就算他会提,也会是我及笄之后,这几年怎么办? “装傻,这不是你擅长的吗?”祖母,你把狐狸尾巴一定要藏好啊,不小心露出来会被抓的。 祖孙俩相视哈哈大笑:“明日可去学堂?” “去!”学习的理论知识要实践检验啊。 “祖母,这些是不是您年轻时用过的招啊?”我一脸八卦的问。 “哼,那时仰慕我的人可谓是数不胜数。”祖母一脸得意的说,之后神情又暗淡下去:“可最后,我倔强的违背父亲的意愿,嫁给了他的副官,刚成婚没多久父亲就派他出征,半年,他战死沙场,我膝下尚无子女,田家只有一个之前收房丫鬟生的儿子,就是你们的父亲,那丫鬟是难产而亡的,成婚后我就收他当了继子。夫君战死后,家父让我再嫁,我宁死不从,带着你们父亲就离开了,用嫁妆供他读书,好在他用功上进,有了现在的家业,也不枉我这么多年……”祖母不再说了,这里面的心酸辛苦都刻在祖母的皱纹里了。 “祖母,我以后全听您的,您让我嫁谁我就嫁谁。”我抱着祖母的胳膊,脸贴在她的肩上。 “大可不必了。”祖母拍拍我的脑门:“姑娘大了,想来以后你自有你的主张,想嫁谁,祖母帮你去提亲,不过祖母只叮嘱你一件事,无论低嫁、平嫁还是高嫁,只做正妻,不能做妾,现在祖母能为你做主,但你若做了妾室,那你和你的子女想再翻身,可就更难了。” “好,心儿一定牢记。”做庶子女会怎样生活,我当然清楚,幸而这里有祖母保护,不然能不能安然长大都不一定。 第二天,我高高兴兴的出发去学堂,林大公子和杨四公子居然在学堂外等着我,那就试试吧。 “五姑娘肚子还疼吗?昨天下午没来学堂,我可是很担心啊。”林大公子见我来了就凑上来。 “我也担心啊。”杨四公子也跟上来。 “不劳二位公子费心,有祖母照顾我现在很好。”我简单行礼,带着菱角绕过他们掀开棉帘进入学堂。 “你在家有祖母,在这有我啊。”林大公子跟上来。 “这里也是我家,林大公子不记得了?”我转身问他,他果然被我噎住。 “就是,这里也是五姑娘家啊,五姑娘,我家厨房做的暖胃汤水很好的,下午我带些过来,现在天还凉一不小心就会肚子疼的。”杨四公子得意洋洋的绕过林大公子。 “杨四公子是说我家厨房不会做汤水吗?祖母知道会不高兴的,昨天就是祖母小厨房为我熬的暖胃汤,现下我不是好好的了。”杨四公子也愣在原地。 我转身走到二哥座位,向边上的洪大公子行礼后坐下,因为刚才的场面,洪大公子有些不解的看着我。我也只是向他笑了笑,开始指挥菱角研墨。 “姑娘要不换个砚台吧,这个用了多少年了。”菱角举着研石跟我抱怨,我玩笑着打了她胳膊一下。 一只白晳修长的手伸了过来,拿起了我的陶制小砚台,洪大公子一边端详一边说:“这个是有些旧了,你很喜欢,所以用了很久?”洪大公子果然是不同于那两货,要是他们会直接说家里有什么什么样的,可以送我一个。 “是啊,这是刚练字时三姐姐送我的,我很喜欢,就一直用着。”说完还转头笑嘻嘻的看向三姐。 “是啊,没想到你一用就用了这么多年。”三姐姐这时也不好多说什么,难不成说出为什么送我砚台? “这是……”四哥哥也是知道的,当然不能让他说出来,不然又得闹一场,所以我赶快打断他:“四哥哥,这就是三姐送我的那方砚台,我很喜观的。”四哥哥张张嘴没再说话。 果然接下来的日子太平多了,苍蝇又嗡嗡了两天就做罢了,洪大公子虽然还是时不常的搭话,我没了担心,所以也会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聊几句。 这样的学堂气氛真好,我爱上学。 第23章 考前清学堂 十几天的日子很快就过去了,二哥和浩然哥回了学堂,一早上大家趁夫子没来都聚在他俩跟前听他们讲一路上的见闻,可惜还没说两句夫子就早早来了,大家赶快坐好。 “今年科考的时间礼部已经定下了,三月二十五开始,为期三日,仅剩月余,各位要静心备考了。”老夫子到了学堂就宣布,难怪来得比平常要早,说完看了看我们两姐妹,:“我会去跟大人说,两位姑娘并不参加科考,今日起便可不来了。” 有逐客令不早下,今天就不用早起赶来上课了,回去睡回笼觉喽。 三姐还想留下,无奈我起身得快,向夫子行完礼带着丫鬟就走了,她也只好跟着退出来。 “不科考也可以学些见闻,为什么一定要让我们离开学堂?”三姐一边走一边抱怨:“不知是不是五妹妹近日引得公子们纠缠,夫子才赶咱们出来的。” “我哪有,三姐姐才是最引公子们喜欢的呢。”三姐这是让我背锅,我可背不动:“三姐姐才高貌美,他们是不敢多亲近,怕姐姐生气,对我才是逗着玩,姐姐还当真。” “他们是欺负五姑娘年纪小,又不会说话,不对,你这几天挺会说话的啊?”菱角提着书箱问我,这小妮子你是哪头的?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我这不是烦了嘛,因为说话也不走脑子,之前能少说就少说,我这就叫会说话啊?”我继续跟三姐装傻充愣。 “哎哟,不走脑子的话都这么有劲,那走了脑子得多厉害啊。”三姐又开始了。 “我有这脑子吗?三姐姐。”我满脸傻笑着拉过菱角跟三姐卖傻。 “吃上有。”菱角灵光乍现。 “对对,这个我有,吃上我是行的。”我赶紧接上话。 “切。”三姐不屑一顾的加快步子带着丫鬟回吟晴阁了。 “你是嫌三姐姐吃不了我吗?”看三姐走远了,我送菱角一个大白眼。 “我……我下次不说话了。”菱角谄媚的贴上我,唉这丫头可得快点开窍,不然早晚卖了我。 回到福寿堂,祖母正在看书册,看我回来了就笑道:“快科考了,被轰回来了?” “咦,祖母怎么知道的,既然知道早上还叫我去学堂白跑一趟,祖母欠我一碗奶膏。”早上没来得及吃就被赶去学堂了。 “要吃自已盛去,算着时间就快到科考了,还让你们两个姑娘去做什么,让哥儿们分心。对了,早上时长来传报,说中午浩然过来请安,在这里吃饭,你二哥应该也会过来,你正好去小厨房看看,让他们做些你们年轻人爱吃的。”祖母用书册拍了我一下笑着说。 “我先不去,没准一会儿有盛兴楼的菜吃呢。”我嬉笑着坐在祖母身边陪她说话。 祖孙俩说说笑笑,一会儿时长带着两个食盒就来了,果然是从盛兴楼过来的,热菜两道,有一道还是新鲜的河鱼,不过果子多了两种:“公子说这果子都是盛兴楼新出的花样,让老夫人尝尝。”说完又指着另一个食盒说:“这个是公子从夷陵带回来的特产,中午来了给老夫人一一介绍,小的就不多嘴了。” “你们公子有心了,这刚从夷陵回来,就来看我,我家那小子都没他懂事。”祖母真会夸人,二哥昨晚就把特产送过来了,不然哪来的那么好吃的奶膏,这话让二哥知道了肯定得叫唤。 我跟时长去小厨房放盛兴楼的菜,顺便看看再加点什么菜品,时长小声跟我说:“五姑娘,我家公子还有专门带给姑娘的礼物,让我悄悄给姑娘。”说完从怀里取出一个狭长的物件,用帕子包着:“五姑娘回去看吧。” 我接过来放到怀里,这东西摸起来硬硬的,是个什么东西? 时长走了,我在无人处悄悄打开帕子看,是一支木质的簪子,简单的鹿角造型,镶嵌了一颗淡黄色蜜蜡,好看又不显眼,簪头接近簪身的地方有一条特别不明显的缝隙,我略用力一拨,簪头带出了一柄迷你的小剑,呃,姑且这么叫它吧,应该是可以用来防身的,很精巧的设计。我把簪子包好,放回怀里,回去找祖母。 刚好新做的骑装送来了,两套春夏骑装,一套果绿色的一套肉粉色的,天热时穿很应景,尺寸比我现在穿的略长了一点,我还要长个嘛。还有一套橙黄色的秋冬骑装,祖母说已经快春天了,就这套和嫩黄色的凑和一下,也穿不了几次。一下做了三套,以为我长在马场了吗?一共也去不了几次吧? 祖母让我进去试一下,我试完顺便换了家常服,重新梳了头,用上了那支木簪子,我平时也多用木簪,所以不显眼,应该没人会特别注意,除了浩然哥,我也就是当跟他表示一下,我收到了。青莲和菱角是知道的,我都叮嘱了不要对别人说,有机会我再跟祖母讲。 中午两位哥哥都来了,给祖母请了安,在外间一起吃饭,鲜河鱼真好吃。 二哥看我吃得起劲:“五妹妹,这鱼好吃也要慢些,别卡了刺又得叫疾医。” 引得祖母捂着嘴笑,那是笑我弄巧成拙吧,我都不好意思吃了。 “吃这里,没什么刺的。”浩然哥夹了鱼肚子上的肉给祖母,又给我夹了一块,我再次腹诽二哥,这才是亲哥哥的样子! 吃完了饭,浩然哥让时长把上午就送过来的特产食盒提了过来。 “我跟则刚商量好了,带回来的特产都不同。”浩然哥对着祖母边说边打开食盒,端出一盘果子,一盘腊肉,还有两个陶罐,果子和腊肉各用小盘分了,一份端给祖母,一份给了我。 “这不同于咱们平时吃的果子,您尝尝。”浩然哥对祖母说。 祖母用筷子夹了一小点放进嘴里,侧头看着他说:“有茶的味道。” “是,蜀郡盛产茶叶,这个茶糕,祖母喜欢的话,可以用这罐茶粉,让厨房做给您吃,据说可以提神明目,但晚间就不要吃了。” 我也觉得好吃,有点象抹茶绿豆糕,吃完又夹了一块腊肉吃…… 祖母也尝了尝腊肉:“这个……”“ “祖母,这个不要多食,蜀郡湿气重,辣椒、花椒也是出名的,您以前常居九江郡,辣椒怕是吃不得,这个腊肉里就放了些花椒粉,不仅开胃,还可以祛湿。我问过当地的长者,说寒腿的长者时常吃些含花椒的吃食,会好很多,我就给您带了些,都已经磨成了粉,做馍做饼时都可以放些。若是犯了寒,腿疼时,也可用布包些花椒粉,烤热了敷上,也很好用。” 二哥指着我哈哈大笑:“我说五妹妹受不了,看她舌头都木了吧。” “给五妹妹吃本来就只是让她尝尝鲜,这都是给祖母带的。”浩然哥一本正经的说着:“祖母,这两样都是当地长者常食的,蜀地年长者多,想是也有关系的。这些您留着吃,吃完了我再给您送。” 祖母眼光发亮,显然是被感动到了:“好孩子,去夷陵还想着我这老太太的身体,让你费心啦。” “祖母这是说的哪里的话,我说过您就是我的亲祖母。”浩然哥眼神真挚诚恳,我相信他是当真的,祖母这回也是信了他不只对我好,对她也是真的好,不过这花椒腊肠我就敬谢不敏了。 祖母让陈嬷嬷好生收了这特产,拉着浩然哥问长问短,我和二哥互视一眼,我们多余了呗。好在下午他们还要去学堂,要不还不知要说多久。两位哥哥告辞后,祖母才觉得乏了去休息,我也回去补觉。下午未时三刻才让忍不住的陈嬷嬷都叫起来:“你们这祖孙俩晚上还睡不睡了,这会儿还不起来。”众丫鬟们都在捂嘴偷笑。起了床就被祖母捉去看帐本,说不看出个子丑寅卯就没完,这时我才在心里抱怨夫子,清什么学堂啊! 日子过得飞快,没有我们在学堂,各位公子也都安下心,在老夫子一日严于一日的监督下开始苦读,林大公子开始隔三差五的逃课,不过也没人在意。我则是在帐本的海洋里遨游,不知哪天能上岸。 院子里小池边的柳树枝头已经开始长胖,过些天就该发芽了,院墙边的桃树技头也拱出了小包,没准下个月这院子就可以桃红柳绿啦。我正望着窗外畅想春天的到来,冷不丁后脑勺被拍了一下,肯定又是被祖母抓包了。 “这本看得怎么样了?”祖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祖母,这帐册里写的是府里粮油的采买,与鱼鳞册对比是没有什么问题,但三年所用钱款一年比一年高,咱们府里的花销是越来越大了。”我举着手里的帐本给祖母看。 “你就住在这府里,花销大不大你看不出来?”祖母坐到了我对面。 “自然是没什么变化,这是还在九江时的帐册,那里比不上京都,花销哪里就有这么多的。”我在想,祖母是要我把这背后的弯弯绕都指出来,看帐看的不是数字,是背后的学问,这在我是高级打杂工仔时就是基本操作。但我一直全当没看出来,是不想让祖母觉得我心思太深。 “嗯,然后呢?我不信你看不出来,在我这用得着装傻吗?”祖母明显的不高兴了。 “祖母,这些帐册都是精心做过的,我不是看不出其中有问题,只是现在挖出来有用吗?”我先打探好看帐的目的,接下来该怎么做就清楚了。 “帐册就是一个家的阴私,所有不能对外人道的事,都藏在这里,你要是能看懂了,弄明白了,以后就不会被坑了去。当了家,不会看帐,被人卖了都不知怎么死的。” “孙女明白了,祖母这帐册所记,这年乡里闹洪水,粮价贵了四成,第二年粮价又涨了两成,第三年又涨了一成,这就不对了,灾后当年物价高在所难免,但朝廷是给了抚恤的,就算没都到灾民手里,第二年不该又涨了两成,就算重建需要时日,那第三年怎么不降反而又涨了一成?”我抬眼看祖母,祖母没有表情变化,那还在等我继续分析。 “我去问了厨房的仆妇,恰巧有一位是遭灾那年举家卖进府里的,她说当年粮价是涨了,但第二年风调雨顺,又有官家的抚恤,粮价已降了许多,第三年就更是没有涨过了,但因一直在府里具体金额不清楚也记不住了。”我看祖母还是不打算说话,就继续说:“那这帐册记录的就有大问题,多出的这些钱财是去了哪里?是帐房私藏了,还是负责采买的人克扣了,还是有人联手做了这趟假帐目?” 祖母点点头:“那你觉得是哪样?” “一个两个人动这么大一笔钱财,难免是遮不住盖不严的,能做到帐册上看滴水不漏,想是从上至下一起联了手。”我嘘出一口气。 “那你认为他们是怎么做到的。”祖母不打算就此打住。 “首先敢在这上面动这么时长间这么大手脚的,必然是手里有粮油方面处置权力的,不用怕别人插手查看,二来,是可以管束下面一众人听从指挥的,才能不露出马脚,再来是这人有权力处理分配钱财的,下面的人都应是得了好处才能瞒得住这么时长间。”我眼珠一转:“咱们从九江来京都,府里的人差不多都跟来了,原来的宅子和庄子都由父亲的亲信长福管家暂留,处理完才上京的。没来京的大管事有蔡管事和何管事,都说是年老不想离乡了,但何管事那年也不过刚四十上下,哪就老了,想必就是和这事有关吧?” 祖母笑了:“对,她在府里做事二十多年,算是元老了,府里也甚是信任,要不是你父亲升任京官,要卖宅子查帐,这事恐怕就一直盖下去了。所以说,用人不可查得太严,琐碎钱财都不漏,对人太苛,没人做得久,但也不可因信任就放任,人都是有贪念的,在这两者之间取得平衡就是门学问。你是不是早就看出来了,还做了这么多功课,不说出来是不是在跟祖母扯皮,懒得看下一本?” “是。”我如实以告,学得快懂得多,那就意味着要学更多的东西,担更大的责任。 “你个小冤家。”祖母抬手象征性打我一下:“又不让你学会了就去帐房做工,接下来看这几本,都能说清楚了,这帐就算学完了。你比你老子聪明,当初让他学看帐,打断了我两条尺子。”说完让夏荷留下小山一堆帐册就出去了。 父亲成才也是不易啊,我伏案欲哭无泪,不过也算看见头了,啃完这座山,我就解放了,不去学堂的日子也不轻松啊。 第24章 洪公子讨礼 离科考的日子越来越近,天气乍暖还寒,早晚还是很冷,尤其要是下了雨,那雨里都带着冰渣,那睡觉就还要盖厚棉被。 夫人和胡姨娘都在给两位哥哥打点带进考场的东西,用具上不能有字,哪怕看着象字的都不行,衣服不能有夹层,?口不能是束上的,被褥不能太薄,缝制手法不能复杂,拉拉杂杂,恨不得一天换一套,哪套都不放心。 我也帮不上忙,女红也不太行,于是跟祖母打了招呼去院子的小库房找了三块皮毛出来,大小正好可以盖在腿上,也不用太费力裁剪缝制。忙乎了一天一宿,今天阳光正好,抱着三块毛毯子出来晒晒。 快到中午时陈嬷嬷提醒我:“五姑娘,这毛货可不能大中午还晒着,嬷嬷帮你收回来吧。” “谢谢陈嬷嬷,您歇会吧,我自己去就行。”说完我和菱角说说笑笑去院子里收毛毯子,正往回走,迎面遇见了洪大公子和一位贵夫人。 “五姑娘,这是我母亲。”洪大公子跟我介绍。 “给御史大夫夫人请安。”我和菱角都抱着毛毯子,只能躬身行礼。 “这就是养在老夫人身边的五姑娘啊,常听涛儿说起你,相貌好,识礼数,今天得见姑娘,可比涛儿说的还要好。”夫人客气的夸了我两句,这里面的意思可大了,洪大公子回家常提我,说我的应该是符合纳入府的标准,这才见面夫人就抬高了夸,那是含蓄的说不准了吧,那是最好。 “夫人过誉了,您是来看祖母的吧,我带您和洪大公子进去。”说完给菱角一个眼神,菱角把我怀里的毛毯子一起抱过去,快步回屋了。 “那就麻烦五姑娘带路了。”夫人发话,原本带路的丫鬟退到了一边。 “夫人、公子这边请。”我颔首一下,走到前面带路。进了屋子,祖母这边已经在前厅坐好了:“祖母,御史大夫夫人和洪大公子来了。” “给老夫人请安。”洪大公子先行了礼,御史大夫夫人也颔首行了礼。 “嗯。”祖母示意我到她身边:“杨夫人是贵客,听说是来给康成书院的庄夫子送行的?” “是啊,还多谢贵府延请了庄夫子给孩子们上课,我儿才有机会精进学识,听说庄夫子要回康成书院了,特来送行,也是感谢贵府设了这学堂。”夫人说完回头示意,跟随的下人马上将两只大礼盒奉上:“这是特意送给老夫人的,长白山百年山参、灵山百年灵芝各一个,望老夫人笑纳。”又有下人上前打开礼盒的盖子,这么贵重的礼品必须得亮相啊。 “杨夫人太破费了,洪大公子为人正直、学富五车,就算没有这学堂今年科考也必是榜上有名的。”祖母含笑说着,让春兰、夏荷接过礼盒放在一边继续展示,表示重视。 “哪里,应该的,刚才在院子里遇上了五姑娘,果然是老夫人教养的,看着就惹人怜爱。”夫人说着就把话头转到我这里了,不是没看上吗?我会错意了? “这丫头还小呢,小孩子乖巧就是可人疼。”老夫人有意往歪里带。 夫人听了笑笑不再说话,洪大公子这时到开了口:“五姑娘刚才抱的毛毯子是打算做什么的?” 我看了下祖母,祖母没拦着,我乖巧样子回道:“给哥哥们科考时盖腿用的,上午拿到院子里晒晒。” “哦?不知我有没有份呢。”洪大公子居然笑着跟我讨东西? “呃……”我又看向祖母,祖母只是笑笑,没反对,我只能说:“洪大公子要是喜欢,送公子一条吧,祝公子高中状元,前程似锦。”说完我向后面走去。 “五姑娘就是懂事,我家姑娘也只比五姑娘小一两岁,只知道玩闹,哪里会想到哥哥去科考要帮哥哥准备些什么。”身后夫人这算是跟祖母聊家常了吧? 我在三条毛毯子里选着,给四哥哥的颜色偏黄略花哨,我认不出是什么皮毛,不好拿给洪大公子,给浩然哥哥的是梅花鹿的,毛略短,显得利落英气,也不适合洪大公子,就只有原本给二哥哥准备的山羊皮的还行,这块有点与众不同的是,中间一条毛更长,不是纯白,有一些灰黑的杂色,看着有点写意的感觉,就它吧,我让青莲用锦布包了,跟我回前厅。 “不是什么名贵的皮毛,洪大公子不嫌弃就……”我还没说完。 “心意要什么名贵皮毛,盖在腿上暖和心情也好。”洪大公子好像怕我反悔不送他了似的。 “那就祝公子心情好,写出好文章。”我不想亲手递给他惹麻烦,青莲机灵,我说话的时候就捧着送到他身边随从下人手上了。 “那就多谢五姑娘了。”洪大公子笑看了一眼,也没再多说。 “时候不早了,别影响老夫人用饭,我们就回去了。”夫人起身告辞。 “想必杨夫人回去还有好多事要为洪大公子打理,我就不多留了。”祖母也没挽留。 送了他们出去,我垂头丧气的盘算,还得再找块做给二哥,祖母笑着拍了我一下:“还不快去小库房,不然来不及晚上送给你二哥哥了。”祖母怎么知道我把原本送谁的送出去了? 去小库房翻了半天,找了几块灰白色长毛的兔皮回来,祖母看见了问:“我那小库房就没拿得出手的皮子了?” “才不是呢,祖母。”我撇了撇嘴:“就是考试这几天盖盖腿,还要弄个虎皮豹皮的显摆吗?显得我在祖母这里可以为所欲为,颐指气使?我才不要。” 祖母哈哈大笑:“我这小冤家又长心眼儿了。” 拼皮子还是费了点时间,赶在还有阳光时晒了晒,除了库房里的阴气,晚上分别差人送去给了两位哥哥,浩然哥哥的下午就差人送过去了,要不是洪大公子横生枝节,下午就都搞定了。 第25章 中举和落榜 第二天举家去送考,父亲、夫人带着二哥和我,胡姨娘带着四哥和三姐,在一众随从丫鬟的簇拥下,上了两辆马车。一路上父亲和夫人都在叮嘱二哥,有用的没用的二哥都一一点头应和,我只微笑着坐在二哥身边听着。 快到考场时马车走不动了,父亲焦急的从车窗探出半个身子张望,缩回来时更着急了:“人太多,前面都堵住了,咱家也没护卫开路,这可别耽误了时间。” “没多远了,咱们下车走,让下人们把东西都带好,千万别落下什么。”夫人当机立断,安排大家下车步行,又看着下人们一样一样拿好要带进考场的包裹。胡姨娘那边也赶紧张罗下车拿东西。一行人提着大包小包,簇拥着往考场行进。 到了考场外更是人头攒动,只有大官、公爵、伯爵、侯爵家的马车能行驶得过来,能在考场外下车也是一种身份的表现。 胡姨娘的目光不断扫视着这些人,看来是想尽量多的记一些大人物的样貌,为了以后嫁女儿选人,也是为儿子以后攀附结交。 父亲、夫人可顾不上这些,只顾着看进场的东西有没有带齐,再检查一遍儿子的衣物有没有问题,其实在家都已经整理了好多遍了,就算现在再检查出纰漏,还能回家换怎地? “祝二哥哥、四弟弟文采斐然、金榜题名、前程似锦、光耀门楣。”三姐姐一番高门淑女的架式一边行礼一边说着吉祥话。 “那我就祝二哥哥、四哥哥,顺心顺意、轻松应考……我知道的好词没三姐姐多,两位哥哥知道我意思就行了啊。”我傻呵呵的表现,三姐姐你可满意? 果然三姐姐不屑的扫了我一眼说:“五妹妹你也不小了,学堂也没少去,怎的就说这么两个词啊?” “哥哥们知道我心意就行了,我哪有三姐姐的才学啊,这里要是允许女子去考,三姐姐必然是榜上有名的。”全家人面前我就继续恭维呗,你高兴就好,反正我是不会让自己有乐极生悲的机会的,你最好有。 “你们两个的心意都好,这几日家里父亲母亲就多拜托两位妹妹了。”二哥哥一副大家长的样子对我们说着话。 “三姐是才女,五妹是乖巧,没什么可比的,三姐回去好好照顾姨娘,前些日子着的风寒还没好净呢。”四哥哥还是孝顺的,还惦记着自己的娘。 我们正说着,那边已经开门,众考生列队往里走,居然真的有人因为砚台底有制作者的印章就被推了出去,这要是被查出小抄,会不会被打出来啊? 两位哥哥接过包裹,拿着名牌,排队经过一道又一道的检查核实,终于进了考场,全家人似是松了一口气,又像是提起了一口气。我看见了洪大公子和浩然哥哥,也只是颔首招呼了一下,他们各自都有一大堆家人送考。 我看着不由想起当年参加高考的场景,我家也是全家来送,希望我能一举考上清华北大,光宗耀祖,但我不成气,只考上了普通高校,没遂了他们的愿。所以只有大学一年级的学费和前两个月的生活费他们很不情愿的给我了,之后的都是我勤工俭学和奖学金支付的,所以也没感觉欠他们什么,放现在我也算是上榜了,只是名次不高而已。 回程的马车里安静得吓人,我大气不敢出,入定一般眼观鼻,鼻观心。到了家就回了福寿堂跟祖母汇报情况。 两位哥哥在考场这三天,家里的气氛也很肃穆紧张,空气中似乎都绷着一根弦,再紧点就崩了。夫人早中晚的去祠堂祈福,胡姨娘就躲在门外,夫人走了她就进去。我躲在福寿堂的院子里,哪里也不敢去,和祖母下下棋,跟祖母学焚香煮茶。我不时的想象祖母年轻时会是怎样的意气风发,现在满头银丝,也能坐在窗前安安静静的做事,我要是能活到老,是不是也会这样呢?对,我得能活到老,才能考虑能不能做这些事,庶女不易啊。 熬了三天,哥哥们都回了家,于是全家再一起熬放榜,夫人已经整天在祠堂祈福了,这和罚跪有什么区别吗?第二天一早,二哥忍不住把夫人“请“回了屋。第二天晚上,四哥把跪了一天的胡姨娘”请“回了屋。这些女人都怎么想的?跪一跪就感动先辈,然后他们就集体显灵去篡改考试成绩了? 终于放榜了!一早全家就整装出发,在清冷的早晨中等着人家张榜,然后一个个精神抖擞的仰着头在榜上找名字。 “中啦!中啦!中啦!……”一撮人连蹦带跳的喊着走了。 “中啦!中啦!中啦!……”又一撮人连蹦带跳的喊着走了。 “中啦!中啦!中啦!……”再一撮人连蹦带跳的喊着走了。 “中啦!中啦!中啦!……”可算轮到我们这一撮人连蹦带跳的喊着走了,这场景让我想起范进中举。 回到马车里,兴奋的父亲还有点坐不住,被夫人死死按住,笑得象个大傻子,比二哥还高兴。 等了半天,胡姨娘才垂头丧气的带着三姐和更丧气的四哥回到马车。一车欢喜一车愁,四哥没中。 回到家里,我赶回福寿堂报信,祖母听二哥中了一甲第九名那是一个高兴,听四哥没中更高兴了。坏心眼啊老狐狸,会把小狐狸带坏的,哈哈哈,我也是很开心,把在车里没敢笑的一气儿笑个够。 下午御史大夫府、太尉府和杨府都送来了谢礼,谁让他们有儿子在这里上学还中举了,当然还有三家设宴的请柬,我猜杨府的父亲是不会去的,结交无用啊,顶多回个礼祝贺一下就得了。但结果证明,我道行还不够,杨府是中举的杨二公子带着家父来的,在父亲的书房说了好半开话才给送走,晚上父亲来找祖母。 “母亲,下午御史大夫府和太尉府都送来了谢礼和请柬,杨家是杨侍郎和杨二公子上门来送的谢礼和请柬。”父亲说到这看了眼坐在一边的我,欲言又止。 “心儿去小厨房看看有没有合你父亲口味的果子,拿些来给你父亲。”祖母这是明晃晃的支开我。 “是。”我乖乖应着出去,出门走了几步就悄声溜回来听墙根,派了菱角自己去小厨房。 “母亲,杨家是上门提亲的,杨二公子中了举,想订下五丫头,待她及笄就正式下聘。”父亲开门见山。 “不行!”祖母一口回绝。 “当然是不行的。”父亲跟上说:“五丫头虽然是庶出,但一直养在您身边,自然不是一个伯爵府旁支的庶子就能娶的,我已经回了。” “那你找我来说什么?”祖母一脸防备的问。 “我是没应了婚事,但应了收杨二公子为门生,您看人准,我是想问问您的意思,我思索着年轻人得出去磨练磨练锐气,回来方为可用,老家武陵的县丞刚升了职,我想推举他外放补这个缺,一来让他觉得虽是外放,但我还是把他当自己人的,二来,老家万一有事,有个自己人可以照应,您看……” “嗯,这孩子我虽没怎么见过,但听闻是个沉稳有主意的,外放去武陵到也是个路子,你想好了就做去吧,我又不在官场,问我个老婆子做什么。”老狐狸即同意了又撇清了,高啊。 听到这里,菱角取了果子回来了,我悄悄退后几步,接过果子双手托着盘子迈着正常的步子回到屋里:“父亲请用。”把果子放到他旁边的桌子上。 “母亲,常二郞和洪大郎也都中了举,差人送了请柬,要在府里设宴,咱们是要去的,惠明也想让我跟您请示一下,带不带三丫头和五丫头?带的话,明儿请安的时候就跟她们说,不带的话明天就不提了。”说完看向我:“这个让祖母定,去不去你听话就行了,不许说给你三姐听。” “她不是个多话的。”祖母替我说话,然后跟父亲说:“带上吧,上学时在一起都认得,乐容也及笄了,该参加些宴席给各家相看相看,除了这两家,别家心儿就不用去了。” “儿子明白,那母亲也早点休息,我回去跟惠明说。”说完起身行礼告辞。 “把果子带回去吧。”祖母招呼,总不能让我再端回去吧,很没面子的。 父亲示意随从端上就回去了。 “祖母,我也跟着去常府、洪府?”我不是还没及笄,也不急着让各家相看吧? “这两家得去,一个是你浩然哥家,他家人还没见过你,你该去见见的,一个是夫人都来看过你了,你索性过去亮亮相。”祖母不怀好意的看着我笑。 “呃,这么说,浩然哥哥家自然要去,可是洪府有必要吗?”我有点不明白。 “有,一来,都是在一起上过学的,要去就都去了,堵了别人的嘴。二来,省得洪家没见过你的人惦记,见了就没得惦记了,没准也就过去了。”祖母打了个哈欠。 “哦,祖母我扶您回屋休息吧,这几天心里也着急来着吧。”我欠欠的笑话祖母。 “你个小冤家。”祖母拍打了我一下,假装板起脸唬我:“我是这个家的老夫人,孙子科考,我能不操心吗?” “应该,应该,您才是这个家的主心骨,镇宅的呢。”我继续,结果又挨了一拍,祖孙俩一起笑了,秋槿过来扶祖母进屋。 “你也回去歇了吧。”看祖母进屋,我拉了菱角也回了屋,青莲已经准备好洗漱的东西,今天可以好好睡一大觉啦。 第26章 悲喜各不同 放榜后的这几天一晃就过去了,中举的各位官职也颁了下来,二哥做了廷尉左监,判案倒也适合他。浩然哥哥做了南宫卫士令,是武将,家里舍不得他外放,这个位置也不错了,禁卫军了嘛,本朝重文不重武,武将也就没有成为重臣的可能了,这个和大姐姐的夫婿是一样的,所以大姐姐才有机会高嫁进公爵府。洪大公子做了谏议大夫,这刚正不阿的人倒也适合。杨二公子外放做了父亲老家武陵的县丞,父亲有意推举的,做为庶子能有这样的官做也是不错了。 胡姨娘前所未有的安静,谁让她儿子不争气,落榜了嘛,三姐也窝在吟晴阁除了请安都没出来,就你聪明,分你弟弟点啊,我这也不算坏心眼吧。刚还觉得吟晴阁安静,就传来消息,四哥挨揍了! 菱角兴高采烈的跑进来:“四公子昨天晚上去吃花酒,今天早上才回来,醉醺醺的被大人撞个正着,拎着耳朵拎回吟晴阁,着着实实挨了十几大板子,趴床榻上都起不来啦。” “你小点声,小心一会儿你挨板子。”青莲瞪她一眼小声训道。 “全宅子都知道了,四公子喊得那叫一个惨!”菱角不以为意。 “全宅子知道了又怎么样。”青莲一边给我梳头一边说:“也不是咱们姑娘这里可以大声喧哗的,小心使得万年船。” “青莲姐姐说得有道理。”我支持青莲:“咱们是最要小心谨慎的,一会儿全家来给祖母请安,你可不能露出半点。” “哦,知道了,好不容易吟晴阁吃这么大瘪,咱们还只能偷着心里乐一乐。”菱角撇撇嘴,显然不痛快。 “一时不痛快,总比一世不痛快强。”我唉口气,也高兴不起来了,就算有祖母护着,没娘庶女的身份,什么时候也都象一把大锁扣在我脖子上。 祖母的请安,父亲没来,上朝去了;胡姨娘没来,在祠堂思过;三姐没来,说是在照顾四哥。其他人都没面露喜色,请过安各回各院,就当什么也没发生。真希望吟晴阁就此除名,虽然我也知道这不可能。 接下来就是赴各府的宴,一点也不好玩。洪府上,我象个木偶,脸上刻着标准微笑,被摆来摆去,我这么大的女孩还不到参加宴席的年龄,席上就我一个,看着一众老爷、夫人说着套来套去的客套话,太无趣了。三姐道是游刃有余的样子,跟这府的夫人问安,跟那府的姐妹攀谈,一点都不脸盲,天生过目不忘的社交达人啊。想当年,我可是费了不少心力,才记住各位客户的样貌、性格、喜好,要是有三姐这本事,我可能早就转公关部做总监了,那年薪多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常府又来一遍,好在武官多些,礼数就少些,我偷了个空和菱角溜出人群,找了个清静的地方躲了起来,菱角还顺了些果子出来,我俩坐在石阶上一边吃果子一边闲聊。 “这是谁家的小姑娘?”一个女孩的声音响起,吓了我和菱角一跳,从石阶上弹起来,果子滚出去两个,一路骨碌碌尴尬的停在我们和那个女孩中间的地上。 “你是谁家的?”她又问了一遍。 “我……”我是该不该自报家门呢?报了会不会给家里惹麻烦? “荣琴,这就是我跟你们说的五妹妹,你没在前厅,还没见过而已。”浩然哥哥及时大救星似的出现了。 “乐心,这是我家的四妹妹。”浩然哥哥跟我介绍他妹妹。 “四姐姐安好。”我拘谨的行了礼。 “原来是五妹妹啊,席上的饭菜不好吃吗?我家厨子可以媲美盛兴楼的大厨呢。”这个四姐姐好像有点不太喜欢我的感觉,还是我的错觉?她笑得倒是挺和煦的,眉目之间和浩然哥哥有点象。 “不,不是……”这我怎么答啊? “五妹妹还小,可能是不适应这样的宴席。我刚才找过来看见陈姨娘,她正在找你。”他替我解释完,又跟我说:“刚才发现你没在厅上,就猜你可能找地方躲起来了。”不知道是帮我解围还是真的,他支开这姑娘是真的感谢他。 “那我去寻她。”她说完看着我:“以后常来家里玩,熟了就好了。”说完莞尔一笑行礼告辞走了。 我行礼跟她告辞,正好低头看见地上的两个果子,菱角马上要去捡。 “别捡了,都脏了,难不成这样还要吃啊?”浩然哥说完拉过我向他来的方向走,菱角放弃果子跟上来。 “我让时长去备马车了,看你这么不习惯,就别为难自己,一会儿我会去跟你父亲说你不太舒服,已经送你回府了。”他低头看着我笑:“回去陪着你祖母你更开心些,跟祖母说,我忙过这阵去给她老人家请安。” 知我者浩然哥也,我开心得跟着他走,一蹦一跳的。 回到家,祖母吓了一跳:“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你父亲他们也回来了?” “他们还在洪家吃席,我不习惯,带菱角躲出去被浩然哥哥看见,他就套了车先送我回来了,您放心他已经跟父亲说了。”我如实以告,也没忘记跟祖母串通一下:“浩然哥哥说的是我不太舒服,所以先送我回来的。” 祖母放心下来,让我自己玩儿去,我就拉了菱角和青莲去小池塘捞鱼去了。 结果一条没捞到,一脚踩空掉到水池里,幸好青莲眼疾手快一把拉住我,捞鱼改了捞我,湿淋淋回来,是真感冒了。 父亲来看我的时候还以为是出门不小心吹了风,不舒服被浩然哥看到送回府的,还怪自己光顾着高兴,没留意我,让我好好养病。祖母当然不会揭穿,这就叫歪打正着了吧。 第27章 浩然哥来了 各位中举的公子家一一设宴,这一大圈下来一个多月就过去了。 天气越来越暖,草也绿了,花也开了,公爵府伯爵府们也开始各种春日活动,诗歌会、游园会、马球会,府内赏花,郊野踏青,好不热闹。 二哥和浩然哥他们也都授官上任,俨然一副大人模样了,今天中午时长来通报,浩然哥和二哥晚饭时一起来给祖母请安,说是想祖母小厨房的菜了,那会不会就没有盛兴楼的菜吃了? 左等右等太阳终于西落,等来了两位哥哥,“给南宫卫士令大人、廷尉左监大人请安。”我打趣着请安,然后偷偷往他俩身后瞧,被浩然哥发现了。 “小馋鬼,有盛兴楼的菜。”他说完回身招呼慢了两步过来的时长把食盒提过来。 我伸伸舌头,瞥眼在身后偷笑的菱角,看着春兰、夏荷把菜品一一摆好,又能吃到盛兴楼的鲜河鱼啦。 吃完饭,大家开始陪祖母聊天。 “祖母,前些天几乎每天参加各家宴席,又刚授了官,诸多事宜要熟悉,所以今天才来看祖母。” “知道你们都忙,以后都要叫大人了,肩上担着家国,不用惦记我。”祖母是这么说,但他们来了这脸上的笑就没停过。 “那怎能不惦记,浩然兄跟我提了好几次来看您,但时间总和我对不上,我让他自己来,他又不好意思。”二哥一边吹着茶一边说。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不也是我的孙子,这还有个妹妹,想来随时来。”祖母有机会就把我带上,随时潜移默化的加深这儿有个妹妹的印象,我觉得实在是没必要了。 “有祖母这句话,那我可就不通报随时过来啦。”浩然哥是等这句话呢吧。 “随时来吧,祖母看见你比看见我都高兴。我是每天想不见都得见的。”二哥打趣,但闻着有点酸。 “那没有盛兴楼的菜,五妹妹不会把我打出去吧?”浩然哥转头问我。 “那,我考虑考虑?”我也皮一回。 “五妹妹手下留情啊!”他做出一副怕怕的样子,把大家都逗笑了。 “她这小身板也得打得疼你啊,她手不疼就不错了。”二哥哥上下打量着我说。 “二哥哥!”我不满的叫着,大家笑得更开心了。 “好了,好了,祖母,伯爵府近日会开个马球会,那天要是我休息,就带上五妹妹一起去玩儿,虽然她还不会打,可以在看台上看个热闹。”浩然哥止住了笑跟祖母说。 “居然没我的份?”二哥伸头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问。 “你也是廷尉左监大人了,还要我带?”浩然哥反问。 “我是文官,伯爵府怕是不会给我请柬吧?”二哥问得认真,可感觉有点小炫耀呢。 “对对,请柬就发给我这武官的。”浩然哥咬着牙回敬,又把大家逗笑了。 “武官怎么了,我就喜欢习武的。”祖母替浩然哥撑腰。 “祖母喜欢我!”浩然哥像是个逗嘴赢了的小孩。 “喜欢你,喜欢你,马球会记得带上我啊。”二哥也不计较,这哥俩真比亲的关系还要好。 “你会打吗?”这回换浩然哥认真问。 “你以为我之前去马场就是为了练骑的啊?”二哥反问。 “没见你打啊?”浩然哥眼看天花板,看样子是真的在回想。 “别想了,你都在认真教五妹妹骑马,哪顾得上看我。”二哥这话有点哀怨。 “噢,那倒是。”浩然哥坦然认了。 “记得啊!”二哥哥看来真是想打马球呢。 “记得,记得,祖母您看是他非要去的啊,这要是摔了输了可不能怪我。”浩然哥居然跟祖母撒娇起来。 “那哪能怪你,摔了祖母这有膏药,输了那是他球艺不济。你只管照看好这个小的就行。”祖母拉着浩然哥的手,看得二哥直撇嘴。 “疼大的娇小的,我这个中间的没人疼呦。”二哥哥做出委屈巴巴的样子。 “你个小冤家!”祖母扬手做打他的样子说:“我是白疼你啦。” “疼我,疼我的,那祖母这几天把您打马球的技艺教教我吧。”二哥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行,你得空了过来找我吧。”祖母爽快的答应了。 “那祖母也得教我。”浩然哥也不甘落后。 “行,行,都教,还有这个小丫头。”祖母又高兴了,眼睛都眯成条缝了。 又闲聊了会儿,浩然哥哥告辞,二哥送他出去,祖母拉了我说:“心儿,你前段时间过了生日又长了一岁,再过两年也就及笄了,祖母想着有合适的机会,在你及笄前把你记在惠明那里,让你以嫡女身份出嫁。所以你不用担心嫡庶之分,心里要有了想嫁的人,记得跟祖母说。” 我盯着祖母楞了几秒,祖母又说:“虽然记在她那,但你还跟着我,这个你放心。” 我松了口气,还以为祖母不要我了,这才有脑子想祖母为什么这么做:“祖母,把我记在夫人名下,是嫡女的身份了,可在别人眼里,我还是庶女,这个不会有改变的啊?” “但在纳采、问名的时候,你是可以用嫡女的身份的,这样就不会落人一等。”祖母很有深意的看着我。 “那成亲后,我这个顶着嫡女名头的庶女,不是会更难?”嘴里心里都有些涩涩的。 “所以要找到情投意合的,起码会护着你的人,这么做只是不让庶女的身份成为挡住你姻缘的绊脚石。只是这个机会要好好找,不能让她们有拒绝的理由,只能提一次。”还是祖母想得远。 “祖母,我还小,我不想嫁人,要不我就一直陪着祖母吧?”我不想独自去面对外面的人,虽然这些年一直小心翼翼的生活,但也已经习惯有祖母护着了。 “哪有姑娘大了不嫁人,在家陪老太婆的,你要是嫁得好,把我这老太婆接过去。”祖母这话有道理,买一送一,谁想占这个便宜?快来报名。 回到屋里,我又想了想,这机会难找,能嫁的人就好找了?浩然哥是个好人选,但他已经过了弱冠之年,差了八岁,又是官宦人家,婚事本来就不是自己说了算的,做哥哥当靠山已经是很不错了,现在想了也是白想,洗洗睡吧。 第28章 初赏马球会(上) 过了几天,浩然哥真是没通报就跑来了。 “给祖母请安,我来蹭晚饭。”他赶着饭点进门,一点不客气。 “好,好,秋槿加副碗筷,再去小厨房加两个菜。”祖母眼见着高兴起来。 “祖母,后天伯爵府开马球会,请柬已经给则刚一份了。”他坐下就说起马球会的事。 “那好,你那天休息?”祖母已经放下筷子,等他一起吃。 “不休息,但下了早操可以过去玩儿一会,让则刚先带五妹妹过去,我再过去找他们。”他接过碗筷,先给祖母夹了一筷子菜。 “也行,这几天那小子有空就过来找我学,可是没白高兴。”祖母表示同意。 “我就不用穿骑装了吧。”我弱弱的问。 “你不上场就不用换,要是换了就会被拉上场的。”浩然哥跟我解释。 “那我带都不要带上,马还没骑会呢。”我说得理直气壮。 “让菱角给你带上吧,要是有时间,带你去骑马,还是先带秋冬的骑装,天气还有些凉。”他还是蛮细心的。 “知道了,常二公子。”菱角替我答了话。 “这回你也有机会去浩然哥哥家的马场啦。”我笑呵呵的回头看菱角。 “啊?我也去呀?”菱角还不乐意上了。 “你不想站在边上看,也可以跟紫砚姑娘一样在边上的屋子里等。”浩然哥不难为下人,也是好品质。 “那行。”菱角放心了。 “你这丫头要是多动动,也不至于这一身肉了。”祖母笑着打趣她。 “老夫人,我这是吃得香,不浪费。”菱角自小跟着我,又天生没心没肺,祖母也是当半个孙女疼了,没外人的时候,她是敢说话的。 “对,浪费的是我这个丫头,瘦得一把骨头没几两肉。”祖母看着我皱眉,她是喜欢有点肉的孩子的,这也是喜欢菱角的一个原因。 “五妹妹平时吃得是少些,但祖母您知道她第一次骑完马吃了多少?”浩然哥说着用手比划:“这么大一块炖羊肉!我都怕撑坏了她。” “真的?”祖母惊奇的看着,我也惊奇的看着,我吃了那么多?他手本来就大,这一比划足有一、二斤的样子,也吓了我一跳,我那天累得迷迷乎乎了,没记得吃了那么多。 “那你多带她去骑骑马,让她多吃些。”祖母眼睛放光的说。 “……”我就很无语。 晚饭刚吃完,二哥就来了,是来找祖母学习马球技术的:“祖母安好,浩然兄也在?你还真是说来就来,连我都不打招呼了?” “我也是祖母的孙子,来看祖母为什么还要跟你说。”浩然哥得了祖母的允许,把这真当自己家了。 “行,行,你是真孙子。”二哥调笑他。 “就是真孙子。”浩然哥不以为然:“祖母,您今天一次教三个吧?” “三个?我也要学啊?”正在看热闹的我突然被拉下了水。 “行啊,夏荷,拿杆来。”祖母来了兴致。 我们三个骑坐在坐几上,一人手里拿着一根球杆,球杆有点象长把的木棰,说实话我只是有样学样,跟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两位哥哥倒是学的很开心,祖母教得也很开心。 这几天几乎每天晚上二哥都来祖母这边,浩然哥看起来比较忙,没再来过。我就掰着手指数天数。 马球会当天一早,我就收拾好了等二哥来带我走,还是文官好,有休息日。二哥穿着常服过来了:“给祖母请安。” “二哥不穿骑装吗?”我好奇的问。 “哪有不骑马出门就穿骑装的,已经带好了到那再换,咱们走吧。”二哥说的有道理。 跟祖母告了辞,带着菱角一出门就看见紫砚姐姐提着包裹等在门外,剑圣也去啊?我偷眼看二哥。 “好像紫砚在你会比较乖,所以……”二哥没说的后半句,真是不说也罢,打死我也不信紫砚没跟他说我为什么会乖的。 一行四人坐上马车向郊外的马球场进发,一路上,我可乖了,菱角好奇的拉我衣角悄悄问我:“你怕紫砚姐姐?” “呃,那是未来二哥家的姨娘,听话点没错的。”我试图遮掩过去,幸好来的是菱角,青莲可就蒙不过去了。 “那咱们要是往车外看看,不算不乖吧?”菱角又偷摸问我。 我看她一眼,其实我也想看,又偷眼看二哥和紫砚,两个人都在闭目养神。我伸手掀起窗帘的一角,和菱角挤着脑袋往窗外看,路边商铺林立,路边穿布衣的人行色匆匆,有的挎着篮子,有的扛着麻包,看来不管是什么朝代布衣都是辛苦的。 “蜜饯局!听说他家的蜜饯特别好吃。”菱角不愧吃货的名头。 “那回来时可以去买一些,让祖母也尝尝。”二哥的声音从脑后传来,吓得我和菱角的头撞到了一起。”不过还是不要这样看了,想上街以后跟祖母说一声,祖母会安排的。” 我马上听话的回正头,菱角也端坐好,不敢再造次。 马车开始摇摇晃晃的了,我知道已经到了城外,又走了会儿,马车停下来,下车我发现这场地真大。马球场外有好多帐篷,供人休息更衣,我们在小厮的引领下来到挂着“田府“牌子的帐篷处,小厮退下,我们先进去休息,里面居然还分了里外间,里间有软塌和衣架,紫砚和菱角已经把带来的包裹放到了里间,紫砚还把二哥的骑装挂上了衣架,外间已经备好了茶水果子,我和二哥喝了口茶休息了一会儿,二哥就带我去了马球场。 二哥把我和菱角带上看台,这里高脚的亭台,除了正面,三面还围了防风沙的纱幔,纱幔在轻风中摇曳怪好看的。我带着菱角坐在看台上看已经下场的公子姑娘们。 比赛已经开始了,每边三个人,两男一女,骑着马,挥着杆,叫着喊着好开心的样子。场地两边各有两根杆架着只有一个小洞的牌子,球要打进这个洞才记分,哪边记分,就有仆从举着哪边的彩旗插到哪边的架子上,裁判边上的香燃尽了这场就结束,哪边旗多哪边赢。 好像规则挺简单的,但后来我又发现,每边几个人是不一定的,有五对五的,有三对四的,二对二的,好像只要两边同意,一对几也是可以的,这倒是挺随意。 二哥已经换了骑装来到场边,紫砚姐姐也来到看台。二哥好像在官场已经认识了些人,在场边攀谈组队,一会儿就骑马上场了,看来在家比划和真正上场区别还是挺大的,二哥经常漏球,不过这场一共上了七个人,二哥这边四个,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也不少,显然上场就说好了,其他几个人也没当回事,当然打得也都一般,估计也没啥好嫌弃的,但不精彩也是真的。 “心儿看着不开心啊?”浩然哥的声音突然出现,吓了我一跳,还有他什么时候开始叫我”心儿”了。 “我,我……”我有点反应不过来,菱角这个心眼大的没啥反应,给浩然哥行了礼就继续吃果子看球赛了,也好。 “我下场去了,要是打的好,你给我助威吧。”浩然哥蹲在纱幔下,纱幔轻抚着他的头发。 “哦,好啊。”我也不能说别的了吧。 浩然哥潇洒的跳下看台,走向球场,向几位同是武将的朋友招了招手,聊了一会,其中两位和他一起上了马,那三位向另一个方向走去,这一局全武官。看台上好像开始沸腾起来,看来武官局大家都喜欢看啊,也是,武官大多从小就学习骑射的。 第29章 初赏马球会(下) 铜锣“当”的一声,小小的球迎风飞起,六个人率马疾纵,球杆舞动,果然好看多了。浩然哥大喝一声,挥杆击球,小球啪的一声飞出半场多,一队友接到向旁边一甩,另一队友拦下转手甩给已经驱马赶上来的浩然哥,但突然对方一人插上来截住了小球,立马转身向浩然哥的球门攻去,浩然哥急速赶上,在空中截下小球,一转球杆,用力一挥直打对方球门,可惜方向有点偏,一队友赶到,球杆一挽再一挥,进啦!仆从扛着彩旗跑到浩然哥球门边架子上插旗,满场欢呼!二哥在场边跳起来叫好,我也坐不住了,站在看台边向浩然哥挥手。旁边看台上的姑娘已经尖叫着欢呼上了,还是帅哥、快马、飞杆好看。 铜锣又响,六人六马场上你追我赶,球杆翻飞,小球更是满场飞,人帅马俊,煞是好看,我也是在看台上又蹦又跳,手舞足蹈,要是给我俩啦啦队的花球,我可以来一段艳压群芳的啦啦队舞,这我可是练过的。想当初为了拿奖金,我也是苦练了半年多呢,因为体重小,我是那个被托举还要翻跟头下来的,所以正翻、反翻,侧翻老娘我可是都会的,可惜现在这副小身板,别说核心了,一共没几两肌肉,有技术也翻不起来啰。 两边的彩旗都越插越多,比赛也越来越激烈,场上呼喊声不断,场边喝彩声连连,看台上的姑娘们、年轻夫人们的欢声也是此起彼伏。我和菱角也是蹦蹦跳跳,大声为浩然哥助威,连紫砚也站到看台边,脸上难得的笑容灿烂。 一场下来,嗓子都喊哑了,浩然哥这队以两旗的优势赢了比赛,两边的架子都快被彩旗插满了。浩然哥下马先了去裁判那里,然后和二哥一起回了这边的看台,我和菱角坐在长桌一边等着,二哥一回来紫砚就递上了茶水,我们也给浩然哥备了茶。 他们都坐下后,浩然哥从身后拿出一只五彩斑斓的小布老虎,手工很精巧:“给你玩吧,这局的彩头是三只布老虎,我们一人一只,我这只送给你。” 我想伸手又犹豫了一下:“浩然哥还是回去给你四妹妹吧,要不她知道了该不高兴了。” “她又不缺这个,去年送过她了,这个你放心拿着就好。”浩然哥仍然伸着手。 我双手接过来:“那就多谢浩然哥哥啦,这小老虎真好看。” “伯爵府谪长子的夫人,一手好女红,每年都会专门做些小物件做彩头。”浩然哥解释着,拿了汗巾擦着满头大汗:“你也多喝口茶吧,嗓子都哑了,让你助威,也不是让你从头喊到尾啊,明天要是说不出话来可怎么好。” “荣轩兄,我去更衣,你陪五妹妹在这坐会儿吧。”紫砚已经陪二哥起身准备下看台。 “去吧,我在这儿你放心。”浩然哥挥手叫时长过来:“你去再取些茶来,看有好吃的果子也取些来。” “有新果子?”菱角眼睛发亮的问。 “要不你跟时长一起去看看,有你家姑娘爱吃的果子、蜜饯,就多拿些回来。”浩然哥笑着跟菱角说。 “好啊,好啊。”菱角说着话就起身下看台,跟着时长跑了。 “这小丫头自小就跟着你,性格是真的好。”看着菱角的背影,浩然哥夸道。 “浩然哥不是看上我这丫鬟了吧?”我逗他玩。 “时长是挺喜欢她的。”他转头笑着跟我说,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她也没及笄呢。”我是认真的跟他说,为身边的丫鬟未来做打算,也是主子该做的事。 “这个又不急,时长也小呢。”他笑笑说:“你不会是要菱角及笄了就把她嫁了吧?” “呃……”这个我还真没认真想过,一般来说,姑娘身边的大丫鬟都会做陪嫁的,但也不是陪嫁的丫鬟就不能嫁人了,不过也没听说过已经嫁人的丫鬟做陪嫁的。 “你还小,不急着想这些。”他打断我的思索:“今天的马球会还好玩吗?” “好玩!”我开心起来。 “可是我刚来时看你没这么开心啊?”他这是明知故问吗? “那之前的比赛是没有你们这场好看嘛。”我实话实说。 “嗯,我们几个都是从武的,下了早操过来玩,介绍给你认识?”他试探着问我。 “啊?”这样可以吗? “我跟他们说的是,我要拿这个送给我义妹。”他指着小老虎说。 “哦,要是觉得有必要,就听哥哥的。”我有点不知道这样合不合礼法。 “南宫卫士令大人,这位就是令义妹吧?”有两人上了我们的看台。 我跟着浩然哥起身,他自然的站到我身前,挡住我小半个身子。 “嗯。”浩然哥应了一下,转回头跟我说:“这两位是刚才的队友,这位是北宫卫士令钱大人。”他伸手向说话的那人跟我介绍,收回手又说:“那位是我的下属刘卫士。” “给北宫卫士令大人请安。”我向和浩然哥同级的队友行礼,这人一直从上到下的打量我。 “北宫卫士令大人说有事找您,就让我带路过来了。”刘卫士的样子想撤。 “听常大人说想把这个送你,我这也有一个,也送给你吧。”钱大人说完把手里的小布老虎递过来。 我没伸手,抬头看浩然哥,他没看我直接跟钱大人说:“对不住钱大人了,义妹不大喜欢布偶,我也是才知道。” “哦,这样啊,那就不难为令妹了。”钱大人收回手。 “还是多谢钱大人好意,对不住了。”我多谢的是浩然哥,为我解围。 “义妹的二哥去更衣了,我看她也有些累,就先送她回帐休息一下,您自便。”说完一边伸手请钱大人下看台,一边拉了我的手腕。 “那就不打扰了,下次有机会再一起打马球。”钱大人说完告辞下了看台。刘卫士也告辞走了。 浩然哥拉着我就往看台下走,我扯住他:“菱角和时长还没回来。” “时长看我不在这里,会带菱角回帐子找咱们的,走吧。”说完他手上稍稍用力,拉着我就走。 我被他一路拉到挂着“常府“的帐篷里,心想,这不合适吧,怎么也算是孤男寡女吧? “以后要注意不要跟钱大人走太近,更不要单独相处,他……妻妾众多。”言下之意,他好女色,那刚才还要介绍给我认识? 他看我表情又说:“我本来是想介绍另几位给你,都是军中认识的,为人正直,就是马球没钱大人打得好,我想赢彩头才和他做的队友。” 我刚想说小老虎没带回来,他又笑笑说:“时长会带过来的,刚说你不喜欢,就没拿着回来。”这人有读心术? “现在人都在马球场,应该没人注意你进了我帐篷,一会儿让时长叫了你二哥过来,再一起出去吧。”他是思虑周全还是真的会读心? “安全起见,你去里间休息会儿,万一有人进来,也不会进里间的,反正你也累了,不如小睡一会儿。”他拉着我进了里间,让我坐在塌上,又拿了衣架上的披风递给我:“用这个盖身上,免得睡着了受凉。”说完就出去外间,听声音是坐下喝茶去了。 我和衣躺下,拉着披风盖在身上,不躺下还真没觉得是有点累了,眨了眨眼竟然就睡着了。 我觉得应该是没睡多一会儿,菱角把我拍醒:“姑娘,姑娘,醒醒了,二公子过来都坐了好一会儿了,你也不饿的吗?” “咕噜”肚子应景的响了一声:“有吃的吗?”我迷迷糊糊坐起来问菱角。 菱角一边给我穿鞋一边说:“拿了好几样果子还有蜜饯,都给姑娘留着呢。” 在衣架上搭好了披风,我出来到外间,二哥促狭的看着我笑:“五妹妹真是春困秋乏一样不落啊。” “心儿还在长身休,当然要多睡了。”浩然哥把果子递给我说。 “心儿?”二哥惊奇的看着浩然哥。 “怎么?叫不得?”浩然哥反问。 “叫得,叫得,你就跟着祖母叫吧。”二哥笑着摇摇头:“小五啊,以后这位是亲哥哥,我是比不得了。” “哪有,二哥哥也叫得啊。”我赶紧往回找,都一样叫才不显眼。 “放心,有外人在我不会这么叫的,祖母在外人面前也不这么叫啊。”浩然哥又常有理了。 “行吧,行吧,小五多吃点,已经过了午饭时间,咱们回去就得等着吃晚饭了,荣轩兄一起回祖母那吧?”二哥哥跟我说完转头问浩然哥。 “这个可以有。”浩然哥说着又递给我一盘果子,看来今天是不打算去马场了。 等我吃饱喝足,一行人出了“常府“的帐子,这时大家都开始陆续收拾,结伴回家,我们一起出来倒也没人觉得怎样。 回到福寿堂,又跟祖母绘声绘色的描述今日见闻,老太太当然是开心得很,要不是这几年膝盖有点不好,估计她也会跟去一起玩儿了吧。 总的来说今天的马球会还是很开心的,我抱着布老虎回屋,把它放在枕头边,有个老虎守着保证不会做恶梦啦。 第30章 骑射与马球(一) 去了一次马球会,勾引得我也开始想打马球了,祖母反正高兴教,一有时间就在屋里用小竹竿把挥杆的姿势技巧一一传授给我,二哥的兴致倒是没有那么高了,可能是因为练了半天还输了。 这天浩然哥又在晚饭的时候跑来了,好在比较有良心,带了盛兴楼的菜来,二哥得了风声也过来蹭饭。 “祖母这边的菜和盛兴楼的菜各有千秋,我都不知道该从哪下筷子了。”二哥现在嘴也甜起来。 “当然是祖母这边的菜好吃,盛兴楼的菜,花钱就能吃到,祖母这边的菜可不是,我就爱吃这个味道。而且盛兴楼的菜是带给祖母品鉴的,你们是沾了祖母的光。 “浩然哥的嘴是抹了蜜来的。 “你们三个,爱吃哪个就吃哪个,看你们吃得香,我都能多吃两口。”祖母都乐开了花了。 我不搭话,只管低头吃。 “心儿慢点吃鱼,这么多呢,又没人跟你抢。”祖母看我吃鱼总是会提醒一句。 “祖母,我可随着您叫五妹妹心儿吗?”浩然哥有点小心翼翼的问。 “有何不可,她二哥哥就总拘着,都是一家人,在家里这么叫才显得亲厚。”祖母不但同意了,还白了二哥一眼。 “祖母,我一直都叫她小五的,这还不亲厚啊。”二哥不满的叫唤了。 “只要我们家心儿乐意,叫什么都行,不像那个姑娘,计较这计较那的。”祖母是打心眼里不喜欢三姐,也真是不把浩然哥当外人,这都说。 “都听祖母的。”两位哥哥都应着,本来浩然哥就不怎么亲近三姐,现在见面也还是叫三姑娘呢。 “祖母,明后天我都休息,则刚也不用上朝,那我想带他们俩去马场,您同去不?”浩然哥调转话题。 “我就不去了,这老胳膊老腿的,不爱出门了,你带他俩去吧。”祖母说完想起了什么问二哥:“你这几天没吵吵学打马球了?是不是马球会上出丑了?” “祖母!”二哥脸有点红:“是上了场发现,我确实不太适合打马球,会打了就可以了,不过这次去马场想跟浩然兄学学射箭。” “这个不难。”浩然哥欣然同意,人家自小就学当然不难,就不知我这二哥到时会是个什么样子了,刚想到这,浩然哥转头问我:“心儿想不想练练马球?” “我?”我差点噎住:“我还是先练会骑马吧。” 大家都笑了,菱角插话进来:“那骑装还是准备秋冬装的?” “嗯,还是秋冬装的吧,现在还没那么暖和。”浩然哥想了一下回她。 “那就两套都带上吧,万一弄脏了还有的换。”菱角说完还嘀咕了一句:“包裹还没拆,正好直接带去就行了。” “你这丫头又犯懒了。”祖母笑着向她拍了一巴掌。 菱角笑呵呵的接住祖母的手放回桌上:“老夫人仔细手疼,我肉厚。” 大家又笑作一团。 第二天一早,浩然哥就驾着马车来接我们了,二哥带着我往外走,碰上了三姐。 “二哥哥这是又带五妹妹出去玩了啊,怎么每回都不叫上我和四弟呢?”三姐应该是打听过,专门在这里等我们的了。 “浩然兄跟祖母请示的,要带五妹妹出去,我只是凑个份子。”二哥也会拿祖母当挡箭牌。 “养在祖母身边就是好啊,父亲都不用通报就能出去玩了。”三姐这是来找茬的。 “怎么可能不通报父亲,父亲也是应允了的,三妹妹要是不信大可去问。”二哥还保持着微笑,但口气已经有两分不悦。 “我有什么好问的,就是羡慕妹妹还小,可以随时跟哥哥们一起出去,我就不行了,多少要回避一些的。”三姐还在惺惺作态。 “三妹妹好静,以后要是有诗会什么的,母亲自然会带上你去。”二哥哥说完不等她再废话,拉上我就走:“浩然兄已经在外面等着,就不多跟三妹妹说话了,免得失礼太尉府。”好个二哥,把太尉府都搬出来了。 我躲在二哥身后,尽量不看这个三姐,免得给她多说话的机会,二哥拉我,我当然跟着就走,这身后还传来一句:“二哥哥和五妹妹玩要得开心啊,太尉府的车来接,可是给咱家好大面子呢”。这醋味大的,够包子铺用一天。 上了马车,跟上次一样,又是大包小包半车厢,紫砚姐姐在车上等着,这回不用说我也知道,乖乖坐在浩然哥这边。 一路无事到了马场,紫砚姐姐帮我换了骑装,照样留在屋子里没跟出来。 但我看见的是四匹马,回头看了眼,紫砚姐姐确实没跟出来啊?再一看,原来刘卫士牵着一匹马。 “我继续教你骑马,刘卫士教些基础的骑射给你二哥。”浩然哥明眸皓齿的笑着说。 “看看,我的待遇明显下降。”二哥打趣我。 “那是我小,要不二哥哥也减些年岁下来?”我也会反唇相讥。 “还是算了吧,我可不想再苦读十年。”二哥哥败下阵来,转头问刘卫士:“咱们怎么练?” “田大人别急,常大人说让咱们先不用箭,只提着弓骑马,什么时候弓不晃了再配箭。”刘卫士也是不容易,休息了还要教大人练骑射。 “那辛苦刘卫士了。”二哥当然也知道。 “不辛苦,不辛苦,能给大人做示范是小人的荣幸。”刘卫士恭敬的说,这下官也不好当呢。 看着他们两个人上了马,我转头问浩然哥:“今天带我练什么?” “疾行。”浩然哥看着我只说了两个字。 “疾行?”我突然想起上次发生的事,他还真是要把我说的话都记住了,于是我笑起来答了一个字:“好!” 浩然哥把我举上马,调整好马镫,然后自己也上了马,定定看了我一会,对我说:“你今天想怎么跑都可以,我就在你旁边。” 我开心一笑,夹了马肚子一下就开跑了。 虽然只是第三次上马,但我好像是有些运动天赋的,不能说游刃有余、得心应手了吧,但也可以做到不慌不乱,应对得当了。 几圈下来,已经可以驭马疾驶,当然还不敢像他那样急停,但慢慢减速下来已经没问题了。浩然哥始终同步在我身侧,虽然一句话没说,但我还是感觉很安心。 又跑了几圈,浩然哥发话了:“上午就先这样吧,咱们休息一会,带你去看你二哥练得怎么样。” 其实刚才我就发现二哥跟着刘卫士出了马场,我们回到马场边的屋子里,紫砚已经给我们备好了茶和果子,坐下来休息了一会,我又嘴欠的问紫砚:“紫砚姐姐,一直在屋子等着不闷吗?” “不闷,我在绣帕子。”说完看一眼我:“姑娘只管跟常二公子待着就好。要嫌我碍事,我出去。” “大可不必!姐姐待着就好!”我赶紧拉住要起身的剑圣,偷眼看浩然哥,他居然抿着嘴笑,这家伙不会也知道上次紫砚说了什么吧?这屋里有地缝没有? “休息好了吗?带你去看看你二哥?”浩然哥开口问我。 “休息好了,咱们去吧!”我站起来就往外走。 出了门,只有一匹马了?我抬头看他,他低头跟我说:“我带你过去,免得你累得下午不想骑了。”说完就把我举上了马,完全没得商量,反正我也不知道要去哪,由他吧。 不过他把缰绳塞到我手里,双手扶着我的腰跟我说:“我告诉你往哪去。”说完夹了下马肚子就开跑了。 “向左。”他附在我耳边说,我就向左拉下缰绳。 “直行。”他继续指挥,我就放平缰绳。 “到了。”他一只大手覆上我两只手拉起缰绳停了马。 其实不用他说,我已经早就看见二哥,他坐在马上,侧身一手持箭一手持弓,正在瞄五丈外的靶子,只是他练了多长时间了?靶上只歪歪斜斜插着两支箭?不由得想起他射野猪时的战况,这算有进步?看看一边马上的刘卫士,一脸的一言难尽,看来二哥是没什么运动细胞了。 “你二哥……”浩然哥应该也看出来了,对着二哥喊了句:“乐松,上午就这样吧,下午再练,咱们去吃肉。” “好啊!”终于亲兄妹同步了一回,我和二哥异口同声。 “还是那家炖羊肉吗?”我拧头问浩然哥。 “你想吃那家的羊肉?”浩然哥从缰绳上择下我的手,放到他环在我身前的大手上。 “想看看你说的那么大一块,我是怎么吃进去的。”我一边说一边比划,比划完又把手自然的放在了他的大手上。 “好,那咱们就还去那家,以后再带你吃别的。”浩然哥说完招呼刘卫士一起去。 “二位大人带着五姑娘去吧,我去庄子上陪我大哥待会儿。”说完催马走跑了,怎么看有点逃出升天的感觉。 “二哥哥,你把人家刘卫士怎么了?人都吓跑了。”我一本正经的嘲笑二哥。 “你个小丫头,我能把刘卫士怎么样,这不学得还行嘛,是吧荣轩兄。”二哥企图在浩然哥这找回点面子。 “他二哥,你就别难为我了,那靶上插着的两支箭,怕是这两筒箭里最幸运的了吧?”浩然哥无奈的摇摇头。平均一筒上靶一箭!二十中一,好箭法。 二哥挠挠头说:“我这不是刚学嘛,马上和站在地上真是不同,胳膊和腰都酸痛得很。”说完又指着正捂着嘴笑的我说:“小五你还拉不动这弓呢,还笑我。” “所以我没自不量力的学骑射啊。”我有恃无恐。 “你这丫头越来越皮了啊。”二哥拔出马鞭点指着我说。 “我实话实说嘛。”反正他不会真的打过来:“咱们接紫砚姐姐去吃炖羊肉吧。” “是你带紫砚姑娘去,还是咱们回去都换马车?”浩然哥问二哥。 “她还没上过马,回去问问她吧。”二哥已经催马出发了。 第31章 骑射与马球(二) 我错了错身子,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问他:“现在几乎每天操练,会不会很累?” “不觉得,从军之前每天在家也要练的。”他说得很轻松的样子。 “在我家上学时也会每天练吗?”我又好奇上了。 “练的,每天早晚,除了住你二哥院里那晚。”难怪有这一身好肌肉。 “上学那会儿,一起来就去上课,我都是被拉起来的,你要多早就起来啊?”这自律性真是自愧不如。 “早起一个时辰就够了。”他还是轻描淡写的说着。一个时辰,就是要早起两个小时啊?!天还没亮呢吧? “那么早?冬天的时候天都没亮吧?”我抬头看见他好看的下颌。 “一日不绰,方得始终,家父自小就教我的。”他笑着回答完,把我因为抬头略歪的身子用胳膊揽正。我仰靠在他胸前,右肩后传来他有力的心跳,其实这个特点没准在以后可以救他命,战场上杀敌不是都讲究一剑穿心嘛,要是他遇上,起码一剑穿不上,当然不受伤最好,希望这个只是我知道的小秘密,他一生都不必用上这个特点。 很快回到小屋前,二哥已经下马进了屋,不一会儿紫砚跟了出来走到马前,二哥先上了马,伸手将紫砚一拉坐到了他身后,紫砚只是抱紧了二哥的腰,还是一句话没说,但脸色有点发白,看来还是有点怕的。想都不用想,是二哥说的要带她骑马过去,只要是二哥说的她都听,绝无异议,这就是做妾的觉悟?那我是绝对的不要。哎?为什么她坐后面,我坐前面? “我……”我还没问出来,浩然哥就在我耳边说:“你这小身板坐后面抱得住?”那还是坐前面好,还舒服。 浩然哥拉动缰绳催马先出发,二哥他们跟在后面,我就看不到紫砚是什么表情了,估计除了脸色也不会有什么表情变化了吧。 羊肉馆确实不远,一会就到了,下了马还是去那个隔间,这回是小二把羊肉锅端上来的,好大一锅!小二刚出去,浩然哥就夹了一大块到我的碗里:“你先把这块吃完。”言下之意,你神智清醒的时候吃不下那么多。 “这块我都吃不了吧?”我瞠目结舌的看着碗里的肉,又看看这哥俩:“诓我的吧?我能吃得了那么多?”说着比划出浩然哥比划的那一大坨的样子。 “真的,没诓你,你迷迷糊糊的就吃下去了,荣轩兄想拦都没拦住。”二哥认真的跟我说,我还是将信将疑。 “不然你为什么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都没饿。”二哥还举例说明,不过这么说倒是有点道理。 我默然了,我这胃的弹性还真不错,没撑出个好歹算我命大。我看着碗里的肉,举着筷子不知道从哪下手,真好奇那天我是怎么吃的。 “下手。”会读心的浩然哥镇定的为我解惑。 “下手?”我愕然的看着他。 “对,两只小爪子扒起一块就开啃。”二哥啊,要不要说的这么形象啊:“要不你浩然哥都不知怎么拦呢,总不能从你嘴里往外掏吧?” 我彻底呆住了,不敢想象,形象全无啊,喝多了会断片儿,这累劈了也会断片儿? “姑娘还是下手吃吧,常二公子又不介意。”剑圣又开牙了。 “我不介意的,看心儿吃的开心就最好,这块是不是不好咬?”浩然哥贴心的问。 “呃……”我该说什么? 他把我的碗换到他跟前,又夹了块小的放到我眼前的碗里,我在心里嘀咕:“真的不用这么贴心的,大哥。” 算了,我用筷子插起肉块开始啃起来,再难看的样子他们也都见了,我还怕什么,味道还真是不错,看在肉的份上,我原谅他们的不厚道了。 我清醒的时候还真吃不了那么多,吃了两小块就吃不动了。一大锅吃了有一半,真是浪费,这时代好像也不讲究打包。 “不会浪费的,”浩然哥又读心了:“吃不了的,这店家会分给吃不起肉的农户,所以我们一般都会点大锅。”原来这也是他们行善的一种方式,好人。 回去的路上我跟浩然哥说:“回去了先不练骑马,去看二哥哥练射箭好不好?” “想看你二哥的笑话?”浩然哥就不能婉转点说吗。 “我就是……就是……”被说明了,我有点不好意思。 “好。”他倒是干脆。 回到马场边的小屋,二哥放下紫砚,我和浩然哥在马上都没动,二哥好奇的看着我们问:“怎么?要学什么新花样,又带着骑的?” “不是,一起去看你练马上射箭。”浩然哥说的理所应当。 “这小丫头的主意吧?”二哥忿忿然的指着我问。 “我的主意,心儿被迫参与。”浩然哥替我背锅。 “我才不信,你没这好奇心。”二哥不好糊弄啊。 “就是我,我怎么没有好奇心了,真的想看看你是怎么练成那个样子的。”他这话说得我都有点信了。 二哥无奈的上马,到了靶场,刘卫士已经等在那里了,把箭筒和弓递给了二哥,二哥背好箭筒看了我们一眼,开始搭箭拉弓。 “嗖”一声,脱靶。 “嗖”一声,脱靶。 “嗖”一声,脱靶。 …… 二哥和刘卫士都转头看浩然哥。 “要不你下马试试?”浩然哥也无奈了。 “嗖”一声,脱靶。 “嗖”一声,脱靶。 “嗖”一声,险险上靶。 站在地上的二哥和刘卫士又都转头看浩然哥。 “呃……姿势……力道……谁教你的?”浩然哥是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了。 “家父。”二哥也无奈了。 “要不你把之前的忘了,我重新教你?”浩然哥的意思是家父没教对,但又不好直说,可这跟直说有什么区别吗? 二哥什么也没说,只是向浩然哥递出手里的弓,然后问了句:“你不教小五骑马了?” “一个一个来。”浩然哥下马又把我抱下来,没接二哥手里的弓,跟刘卫士说:“你的弓和箭筒给我,回去休息吧,辛苦你了。” 刘卫士递过他的弓和箭筒,如逢大赦般告辞走了。 浩然哥背好箭筒站到二哥身边,左手持弓右手拉弦,摆出了个射箭的标准姿势。二哥围着他转了两圈,从上看到下:“这姿势有什么不同,比我摆的好看些而已。” “你摆。”浩然哥懒得废话,放下弓看着二哥。 二哥也摆出这个姿势,浩然哥过去,正头、拧肩、拍背、拉胳膊,又正了腰臀的位置,再用脚踢着改了二哥腿和脚的姿势和位置,原来就没一处是对的。浩然哥从后面瞄了瞄靶,又调整了持箭的手和肘的位置才说:“射一箭试试。” “嗖”一声,上靶。 “哎?这就行了?”二哥惊奇不已。 “姿势对了,用力对了,就能打中靶心了。”浩然哥一副孺子可教的派头。 “我再试试,我再试试。”二哥高兴起来,搭箭拉弓。 “嗖”一声,脱靶。 二哥一脸不明白看向浩然哥。浩然哥扶额:“姿势变了。” “来给摆摆啊。”二哥催着。浩然哥又从头到脚摆一遍。 “嗖”一声,上靶。 二哥姿势不动,抽箭搭弓。 “嗖”一声,上靶。 二哥高兴的动了一下,再抽箭搭弓。 “嗖”一声,脱靶。 我都看不下去了:“二哥哥,你敢不敢不动的,先把这个姿势学会了再动?” “是这个道理,要不你学不会的。”浩然哥应该不是附和我的,当兵的不都是这么练的吗,有了肌肉记忆,才能一做就对。 “得让你的身体记住这个姿势,以后你才能都射中。”浩然哥这说的就是肌肉记忆嘛:“这个过程是很累的,你要不要练?” “练!你再给我摆对了,我先不射箭,就练这个姿势了。”二哥的倔劲也上来了。 “好,我在这给你看着,姿势变了我可就用弓敲你了啊。”浩然哥又给二哥正姿势,然后手提着弓站在边上看着,一会儿敲敲这儿,一会儿敲敲那儿,二哥居然也没说话,敲哪改哪,一点也没娇公子气,倔强的保持着这个姿势,这就是他俩能成为知已的原因之一了吧,我居然有点感动。自觉的没打搅教学,我溜达到场边的树荫下等着。 半个时辰就这么静静的过去了,浩然哥开口:“好了,休息一会儿吧,一会看看你记住这个姿势没有。”二哥放下弓,虽然没在跟前看,也能看到二哥的胳膊已经开始抖了,其实二哥也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自从和浩然哥交好,也跟着学了些基础的习武之道,平时也会锻炼的。 二人往我休息的树荫走过来,二哥问我:“这热闹看得如何?” “这么安静,有什么热闹可看啊。”我其实是佩服二哥的倔劲的。 “你要不要试试?”浩然哥问我。 “我?我都拉不动这弓!”这个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有我呢,来试试。”浩然哥不由分说的拉起我,就往他们刚才站的地方走。 站定后没有给我摆姿势,而是让我左手拿着弓,大手覆在我手上,他右手从背后抽出支箭,放在我手里,大手再覆上来,带着我的手搭好箭拉开弓。 “嗖”一声,正中靶心!我在他怀里又震惊又开心。 他又抽出支箭,再来。 “嗖”一声,又正中靶心! “好棒!好棒!”我开心的叫出来。 他再抽箭,再来。 “嗖”一声,再正中靶心!我高兴的在他怀里跺着小脚。他笑着的声音从我头顶传来:“好玩吗?开心吗?” “好玩!开心!”我笑着抬头看着他说,他的眼睛在阳光下亮亮的闪着光,笑得也很开心灿烂。 “你就会哄她玩。”二哥在树荫下坐着冲我们喊。 “不哄心儿玩,哄你玩吗?”浩然哥喊回去。 “你就宠着她吧,宠得无法无天了。”二哥喊回来。 “无法无天了我兜着,我的妹妹我就要宠着。”浩然哥喊又回去,然后低声在我耳边说:“你在家不得已受的委屈,我都给你补回来。” 第32章 骑射与马球(三) 我心下大震,笑容停在脸上抬头盯着他:“我……”我想说我没受什么委屈,可看着他的眼睛却说不出口了。 他不再拉弓,就着这个姿势抱住我:“我知道你有委屈,祖母护着你只能让你少受一些, 你不说,是感恩祖母的庇佑,也是小心翼翼的活着的方法。”他停下片刻继续说:“在我这里,你不用怕,凡事有我,我的家世,我的身份,都护得住你。” 我说不出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看来他是明白祖母同意我认他做哥哥,是在给我找靠山的,他居然也愿意。也是,都是聪明人,不愿意的事,谁会做,可保护一个没娘的庶女,他又能有什么所图呢,只因为我解了他的心结吗?那付出的会不会太多了呢?想了半天,我只说了两个字:“谢谢。”是承认,也是拉开距离,直觉如果真的沉溺在他的宠爱保护下,我反而会有危险。 “跟我不用说谢谢。”他怎么会不明白我的意思:“我向亡妹起誓,会尽我所能保护你。” “浩然哥……”我心里咯噔一下,这誓立得太重了!但他没让我再说话,紧紧的抱了我一下后就对二哥喊道:“歇够了没?再练半个时辰。”喊完对我说:“你去休息会儿,你二哥能保持这个姿势了,我们就早点回庄子。” 二哥提着弓走向他,我背向他走回树荫,和二哥错身时二哥抬手拍拍我的头说:“小五,你浩然哥是真的疼你。”说完一边走一边拉伸胳膊:“再来半个时辰!荣轩兄,我就不信一个姿势我还练不会了。” “你行的,要是早几年就让我教你,你现在肯定骑射都没问题了。”浩然哥这算是鼓励了。 “你言下之意是家父耽误了我呗。”二哥已经开始摆姿势。 “你说的,我可没说。”浩然哥又开始用弓敲敲点点。 我席地而坐,看着他俩有说有笑的,心里平静下来,等得有点昏昏欲睡,头渐渐靠在了树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睡梦中,我似乎翻越了千山万水,见到了金戈铁马的战场,然后好像到了一艘大船上,随着波涛有规律的一晃一晃的。再睁眼,看见的是已经睡在了床榻上,紫砚坐在床榻边还在绣帕子。 “醒了?”紫砚放好手里的东西,给我拿来一身常服:“姑娘更衣吧,篝火已经点起来了,晚上有烤肉吃。” “我怎么睡这里的?”我还有点懵懵的。 “常二公子一路把你抱进马车,又抱进的屋子。”紫砚说得见怪不怪的样子。 “我怎么都没醒?”我也不是个睡着了雷打不动的货啊? “常二公子抱得极小心,马车里都不曾放下。”紫砚开始帮我脱已经皱巴巴的骑装。 “我睡了多久?”我配合她脱衣。 “一个多时辰,从靶场算。”紫砚说着,手里也没停过,不像菱角一说话手就停了。 “晚上会不会睡不着了。”我嘟囔着。 “不会,常二公子已经让人给你准备睡前的安神汤了。”紫砚撑着常服等我伸胳膊。 “这都准备了?”我着实有点惊奇。 “常二公子会是好夫婿。”紫砚一边给我系腰带一边说。 “是好哥哥!”我伸手捂住紫砚的嘴:“好姐姐,这话可别再说了。”这剑圣真是不饶人啊。 “不是你的,也会是别人的。”我刚放开紫砚的嘴,她又来一剑,不过这话没错,我怔住了,对啊,她也没说是我的夫婿,我紧张什么。 “我早晚是你二哥的人,不会对你不利,这也是为什么总带我来。”紫砚给我整理着衣服。 “菱角和青莲也不会对我不利啊?”我奇了怪了。 “菱角懒,在老夫人那嘴不严。青莲太过谨慎,过犹不及。都需调教。”紫砚已经帮我整理完,双手放在身前,规规矩矩的站好等我吩咐。 “你这都是哪里学的?”我太好奇了。 “大姑娘出嫁前,家里请了礼教嬷嬷,除了教习姑娘,也教了大姑娘的陪嫁、我和绿砚。”紫砚平静的说着。 “姐姐和绿砚姐姐都学过?那不是……”我没好意思说出来。 “不是,绿砚家里有人等她,我是自愿的。”紫砚难得的有一丝脸红。 “哦~”我来了精神:“紫砚姐姐是喜欢二哥哥的。” “我敢认,你可敢认你不喜欢常二公子。”紫砚这嘴该给封上的好! “我喜不喜欢一点都不重好的好吗?”现在没别人,我还能还还嘴:“人家是太尉府嫡子,我是什么?” “他又不介意。”剑圣啊,你又不是他。 “就算他不介意,他的婚事他也做不了主,他说过的,官宦家嫡子女的婚事全由不得己。”这可是他自己说的。 “他非长子。”紫砚这哪是妾的路子啊,做夫人都有富余。 “二子也是嫡子。”我不打算继续:“好啦,紫砚姐姐咱们出去吧,这话可别再说了啊。” 紫砚果然封嘴,跟着我出屋了,刚才屋里的紫砚都不像她了,说了这么多话。 中午吃得好像还没消化完,晚上我吃的并不多,浩然哥确认了我确实不饿,也就没再让我多吃。二哥在紫砚的照顾下,吃得很满足,要是以后二哥对紫砚不好,我都会为她抱打不平。 晚上睡前喝了安神汤,果然一觉睡到大天亮,紫砚已经备好洗漱的东西,我另一套骑装也备好了,真是好丫鬟,照顾完二哥又来照顾我,经她提醒,我也觉得菱角和青莲是得改改了。 乘马车到了马场,这回是我们两骑四人一起到了靶场,刘卫士已经等在那里。 “今天还要麻烦刘卫士啦。”二哥一边扶紫砚下马,一边跟刘卫士打招呼,昨天吃烤肉时就已经说好,今天还是由刘卫士指导二哥,不上马,就在地上练。 “田大人客气了。”刘卫士把已经备好的箭筒和弓递给二哥。 “刘猛,田二公子就交给你了,今天至少姿势要对,要箭箭上靶。”浩然哥在马上对刘卫士嘱咐。 “常大人放心,田大人聪慧过人,一点即通,小人就是从旁协助而已。”刘卫士昨天好像跟二哥聊得挺好,今天起码没苦着脸,看他黝黑的脸庞,在军中应该也是好手,不然浩然哥也不会叫他来。 “那我就带心儿去马场了,中午汇合。”浩然哥跟二哥说完就带着我催马向马场跑了。 “今天真的教我打马球?”虽然昨天说了,我还是不太确定。 “不想学?”浩然哥疑惑的问我。 “不是,我这马刚骑会点,这就学马球,你就不怕我掉下去啊?”我是心虚的。 “我带着你打,你别把我打下去就行。”浩然哥笑了。 “这……也有可能。”我可不敢保证,没准能把俩人都折腾下马。 浩然哥被我逗得哈哈大笑。 到了马场,时长已经拿着马球杆等着我们了:“公子,大人刚才差人来说,让公子吃过午饭就回府,说是大公子婚事将近,要公子回去一起商议。” “知道了。”浩然哥接过球杆跟我说:“看来只能教你些基础的了,祖母在家也教过你不少了吧?” “用小竹竿练的。”我的意思是,正经球杆都没怎么摸过。 “嗯,明白了。”浩然哥了然:“你拿着。”说着把球杆递给我,我两只手接过,看着就是长柄木锤,还是有点份量的。 “一只手拿。”他提示。 “啊?”我担心我一只手拿的话,这一抡还不丢出去?但还是照做了。 他大手覆上来:“这样持杆。”说着捏着我的手帮我纠正握杆的手式。 “然后这样挥杆。”他握着我的手,开始手把手的教学,我基本上不用使劲,只需要跟着他的动作体会动作要领。不一会儿我就基本掌握下来,还能融会贯通的把祖母教的动作也体会出来。 “现在开始你用点力,我辅助。”他看我学得快也很高兴的样子。我开始用力,用腰力带动手臂、手腕,球杆开始为我所动,只是力量还不够,要用大力的时候还是要借他的辅助。 练了一会儿,我开始出汗,手心的汗使得球杆有点在手里打滑。 “好了,今天就到这吧,你可比你二哥聪明得多,学得很快,只是力量不够,还是要多吃肉。”浩然哥很开心的样子。 “这话要让二哥哥听见,他该伤心了。”我佯装嗔怪他。 “我一会儿就当着他的面再说一遍。”浩然哥大笑,果然好友就是要互相损的。 “咱们先休息一会儿,再练练吧,下次不知什么时候了。”我这说的可是真心的,刚练得有点心得,再放得不会了。 “好吧,那就先休息会儿,反正离中午时间还多。”浩然哥带我回到小屋,时长跟进来,没有紫砚在,时长就来端茶倒水。 “五姑娘真是聪明,我还没见过谁学打马球学得这么快的呢。”时长给我倒完茶水就夸我。 “你看,不是光我说吧。”浩然哥得意的看着我说。 “你们是一伙的。”刚才出了汗,现在还真是有点渴,我端起茶小口小口泯着喝。 “是不是一伙的,我说的都是实话,自小看见各位公子姑娘学打马球,就没见谁第一次就能学得有模有样的。”时长特意调整了表情一本正经的跟我说。 “好好,我信,我聪明着呢。”我从善如流笑着回答他。 “姑娘和公子在这休息,刚听说练兵场外有卖小食的,我去看看有什么好吃的,买来给姑娘尝尝。”时长说完看着浩然哥。 “去吧。有酸甜味的蜜饯就多买点,让五妹妹带回去给祖母尝尝。”时长得了浩然哥的令小跑着出去了,屋里就只剩我俩,我开始有点紧张,于是继续埋头小口啜饮。 第33章 骑射与马球(四) “这么渴的吗?”浩然哥把他的茶盏推给我。 “不用,你也喝点吧。”我又推回去,伸手去拿小壶打算给自己再添点茶。 “我来吧。”他长手长脚的,比我先拿到,给我添了茶,然后认真的看着我说:“心儿,你在这里才像个你这年纪的姑娘,比在家里好,在家里总是沉闷多于活泼。” “……”我怎么回答,家里有洪水猛兽,我得小心保命? “当然,谁在家里不得拘着些,只是你拘得有点太紧了,不辛苦吗?”浩然哥小心的问。 “一来,姑娘不比公子,本就规矩更多,二来,我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我小声的回答。 “所以,以后我有机会就带你出来可好,至少可以让你放松一些,我带你出来祖母也放心。”他试探的问。 “有二哥在就行。”我不能单独跟他出来,虽然对外说的都是义妹,可毕竟不是真的亲妹妹,会有闲话的,对他对我都不好。 他沉默了,其实他也知道,不然也不会每次都叫了二哥。 “大哥马上就要大婚了,大婚后嫂嫂回蜀郡省亲,你去吧。”他还在给我找机会。 “那是当然,祖母不是已经答应了嘛。”我抬起头笑着回答。 “好,嫂嫂人很好,你会喜欢她,她也一定会喜欢你的。”浩然哥放松下来。 “时长还没回来,要不我们再去练一会儿?”我觉得还是在马场上自在些。 “好。”浩然哥起身跟着我出门。 上了马浩然哥跟我说:“你试试自己挥杆,我在后面保护你。” 我拎着马球杆试着挥起来,还可以,挥得动,他已经催马开始跑起来,我模拟着有球打来的样子左右挥杆,挥了一会儿我把杆放去下不挥了。 “累了?”浩然哥说着接过球杆。 “想打球。”我用头蹭着他,撒着娇说。 他闷笑了两声,把马往小屋方向带,正好看见时长回来了,又勒住了马向时长喊道:“时长带上球杆上马,跟我们打一会儿。” “时长也会?”我好奇的问。 “他自小跟着我,当然也陪我练过的,打得还可以。”浩然哥身边的人也都是人才啊。 不一会时长持着杆骑马过来,往地上丢了个小黑球,小球蹦蹦跳跳的跑到我们马前停下了。 “先教你从地上起球。”他说着让我拿回球杆,大手又覆在了我的手上,带着我弯腰探身,用球杆往上一挑,小球就飞起来,时长挥杆追过去又打回来。 “这样接。”他说着话带着我挥杆接球,有球打和空挥杆感觉还真是不一样的。 这样一来一回的接发了十几个球,我渐渐找到接球的感觉,他松开手让我自己试,第一个球就接空了,我抬头看他,他笑笑说:“正好练起球。” 他骑马带我到小球停下的地方,我探身下去用球杆去挑,球没挑起来,杆头磕地,球杆脱手掉到了地上。 他把缰绳交给我,跟我说了声坐好,翻身下马帮我捡球杆,把杆递给我后转到另一边拉好马跟我说:“继续。”看样子准备继续捡杆。 我不负所望的又脱手了,他笑眯眯的捡起来递给我:“别伤到自己就行,继续。” 第三杆挥高了。 第四杆挥歪了。 第五杆又脱手了。 我双手插腰气乎乎的瞪着地上安静趴着的小球。 “要我带你起球吗?”他再次把球杆递给我时问。 “不要!”我抢过球杆:“我一定能把它打起来!” 第六杆歪了。 第七杆还是歪了。 第八杆高了。 第九杆再次脱手。 “继续?”他递我球杆时问我。 “继续!”我气鼓鼓的说。 n杆后,倔强的小球没倔过我,乖乖起飞了。 他哈哈大笑着上了马,坐在我身后还在笑,我拧头瞪他:“我还聪明吗?” “聪明!而且倔劲一点也不输你二哥。”他还在笑,胸腔的震动不断的传过来。 “继续练?”他终于笑够了,低头问我。 “当然!”我没好气的回答他。 他示意时长,时长把球打过来,我挥杆接球居然打回去了! “看看,我就说你聪明吧,练完起球就会接球了。”他双手扶着我的腰夸我。 我没理他专心盯着时长打过来的球,又准确的打回去。 “好!”时长高喊一声把球再打回来。 我继续打了几杆也高兴起来,看来我还是有点运动天赋的嘛,虽然只是原地打的:“祖母教过我用球杆空中接球再转方向,也看你用过,试试这个?” “好!”他趁我又打了一个球回去,大手覆上来同时催马向前,时长也很配合的往我们冲的方向击了一球。 球到马到,他握着我的手在空中一转球杆,我手掌突然一阵疼痛传来,没有丝毫心里准备我的痛呼出声。他马上松手,球杆飞了出去,隐约看到手持的位置有血迹。他勒停马,握着我的右手翻过来看,原来是磨出了水泡,刚才转球杆时被挤破了,我净顾着玩得开心,都没注意手已经磨起了泡。 “怎么起泡了还练?”他焦急的声音有点严厉,我吓得一抖。 “时长,去取药箱!”他对正向我们奔来的时长喊,时长即刻调转马头疾驰而去。 “我们回小屋。”他托着我的手揽在身前,驭马回奔。把我抱下马的时候小心的不让我碰到右手掌,扶我进屋的时候好像端着个水晶娃娃。 “我没什么事。”坐在床榻沿,我小心翼翼的跟他说:“就是水泡破了而已,没多疼的。” 他蹲在我身边,眉头紧锁,我的手被他捧在手心,我也不敢动,明明是我手破了,到像是我犯了多大错的样子。 “公子。”时长提着药箱急匆匆的推门进来:“这里有军里最好的金创药。”时长把药箱放在我旁边,打开盖子,又拉开下一层的抽屉,转身又端来水盆倒上热水,浸湿了帕子又拧干递给浩然哥,熟练的不需要一点指示。 浩然哥接过还热乎乎的帕子,轻轻擦拭我的手掌,把血渍污渍都清理干净,从药箱里取出一个罐子,用小木勺取了药粉,跟我说:“会有一点疼,你得忍一下,可以用那只手抓我,不可以抓自己。”然后用眼神示意我把左手放到他手臂上,我只好照做。 然后用小木勺一点一点的把药粉撒在水泡破了的地方,有一点蛰痛,因为有心里准备,反而没觉得多疼,之后还有点清凉的感觉,他把药粉撒好了,抬头用眼神问我。 “不疼,还有点凉。”我轻声跟他说,把左手从他手臂上收回来。 他叹口气,把木勺擦干净,和小罐一起放回去,又拿出长条的棉布小心的裹在我手掌上,这应该就是古代的纱布了,都弄好,时长利落的收起药箱,退出去时问:“公子,我把药箱送回去,再给五姑娘包点金创药带回来?” “嗯。”浩然哥没回头,只应了一声,时长提着药箱就出去了。 第34章 骑射与马球(五) “你呀。”他捧着我缠着布的手,我轻轻从他手里收回右手和左手一起放在自己腿上。 他挪了下位置,蹲到我身前,双臂环在我身侧,抬着头看我:“怎么起泡了还练?”这次说的声音很轻。 “玩开心了,没注意。”看他不生气了,我实话实说。 他又叹了口气,低头又看我的手,我用左手拍拍他的手臂:“真的没那么疼,听说军中的金创药特别好,没准明天就好了呢。” “又不是神药,这几天还是不要碰水。”他叮嘱着。 “知道了,让你担心了,是我不对。”我主动承认错误。 “是我没照顾好你,你第一次练习,我应该注意到的。”他又来了,心结不是解开了吗? “才不是,你是每天操练的习武之人,我是每天穿衣都要丫鬟帮的人,怎么能一样,你要是这么想,我岂不是什么都没的玩了。”我又开启了心理辅导模式:“你应该这么说:‘你这丫头就是太细皮嫩肉了,就该多练练,等手上起了老茧,就不会起水泡了。’“ 听我这么说,他终于笑了:“一个姑娘手上起老茧,那不是农户就是要每天干粗活的丫鬟。你可是啊?” “那些马球打得好的姑娘手上就没茧子了?”我反问他。 “应该是没有吧,常荣夏,就是你见过的那个泼辣的堂妹,她在姑娘里也算马球打得不错的,手上也没见有老茧,她练马球是每天练一会就休息了,回去还要保养。”他认真的说。 “你怎么知道的,你看见了?”我有点不信。 “见过啊,她小时候是和我们一起练马球的。”他一本正经的回答我。 “哦,是这样啊,那是我心急了。”我不得不承认,那样也许是起不了茧子:“咱们去看看二哥吧?不是中午吃完饭就要回去了吗,不知他练得怎么样了。”我转换话题提议道。 “他要是想继续练,吃完饭我先送你回去。”浩然哥起身扶我:“你真的不要紧?” “我又不是面捏的!就是手破了一点而已啊。”我大声抗议,多大点事啊? “那好,咱们去看你二哥。”他终于放心下来,拉起我左手带我出门上马,往靶场驰去。 果然二哥没练够,也是上瘾了吧,靶子上有好多箭,还有几个在靶心。 “乐松,成果斐然啊。”浩然哥由衷的夸着。 “那是,我想做的还有做不到的吗?”二哥在别人面前从来不这么臭屁的。 “那你怎么不打马球了?五妹妹现在都快比你打得好了。”浩然哥这是在挤兑二哥。 “手把手教的当然好,你可教过我?”二哥这是醋意上涌? “那回头我也教你?”浩然哥斜眼看着二哥说。 “算了吧,我觉得还是骑射有用些。”看来二哥是个实用主义者。 “乐松啊,这就不对了,学不会就说学不会。”浩然哥大大咧咧的嘲笑二哥。 “谁学不会了,你少激我的将,我现在就是不想学马球了,你就好好教小五吧。”二哥不为所动。 “你就是不如五妹妹刻苦,手上都练出水泡了,要不是她疼叫唤了,我都没发现。”看来浩然哥是过来这个劲了。 “破了?”二哥这才发现我手上缠着布,赶紧过来查看。 我把手背到身后:“就破了点皮,要不要都这么紧张啊?祖母又不会因为这个责备二位哥哥。” “看吧,我就说早晚被你宠得不识好歹。”二哥瞥了浩然哥一眼,又怼我:“关心你又不是怕被祖母骂,伸出来让我看看。” 我伸出被裹得厚厚的右手:“能看出什么?都裹成这样了。” “……”看得二哥也挺无语的,拎着我的手上下看看跟浩然哥说:“有水破泡了,也不用这样吧?” “还上了最好的金创药。”我加码道:“还说包一包给我带回去。” “有必要?”二哥也不明白了。 “姑娘手上可不能留疤。”浩然哥一本正经的又开始常有理。 “荣轩兄说的都对。”二哥也是没辙了。 看我们说话,紫砚上前用帕子轻拭二哥额头上的汗。 “中午还想带你们去吃全鱼宴呢。”浩然哥有点遗憾的看着我的手说。 “去吃啊!”想到美味的鲜河鱼,我口水都出来了。 “你手上有伤!”浩然哥瞪着眼不同意。 “破了点皮而已,我要吃鱼!”我奋力抗争。 “小五要吃鱼。”二哥拿我说事。 “不行!”浩然哥坚持。 “行!我要吃鱼,鲜河鱼!”我继续抗争。 “可是……”浩然可还要坚持。 我拉着浩然哥的衣袖,一脸乞求的说:“吃鱼,我要吃鱼。” “……好吧。”浩然哥妥协了。 “五妹妹威武!”二哥这是夸我? 浩然哥没办法的举我上马,二哥带上紫砚,这回没让刘卫士回庄子,跟我们一起去吃鱼,也许是熟悉了,他也没再推脱。 到了河边的馆子,我们五个人点了一桌子鲜河鱼,要开吃了我发现用不了右手,尝试左手用筷子,可这两跟小木棍就是不听话。 “我来,你张嘴就行。”还没等紫砚过来帮忙,浩然哥先发话了,紫砚泰然的坐回二哥身边,给二哥剔鱼刺去了。 我看着是指望不上紫砚了,只能张嘴吃浩然哥剔好鱼刺的鱼肉,刚出水的鱼好吃是真好吃,就是感觉自己有点废物。 等把我喂饱了,浩然哥才囫囵吃了几口鱼汤泡饭,还不忘给祖母要了一瓦罐鲜鱼汤准备带回去。 吃过饭,二哥带紫砚和刘卫士就回了靶场,真是练上瘾了。 浩然哥带我上了马车,把我送回家,坐在车里捧着我的右手,生怕不小心碰到又疼。看我有点犯困,就让我靠在他身上小睡,我就又在他怀里一路睡回了家,实话实说,他怀里还是挺舒服的。到了家,青莲和菱角都等在门口,扶我下了车,浩然哥跟进来,一是捧着我的手跟祖母赔罪,二是把鱼汤带给祖母。 “就是破了个水泡?”祖母看着我裹得厚厚的手掌疑惑的问。 “就是破了个水泡!”我举着手向祖母投诉:“浩然哥弄得我跟断了手一样。” “你浩然哥是心疼你。”祖母瞪我一眼跟浩然哥说:“不过你这也是疼的有点过了,这丫头也不是纸糊面捏的,破点皮,不至于包成这样。” “终究是受了伤,我……”没等浩然哥说完祖母就打断他:“这怎么叫受伤了,她不听话时我还把她手打肿过呢,从小登高爬低的,不知道磕破过多少回,不打紧的。” 这也不用把我说成个猴子吧?我也知道这是祖母在宽浩然哥的心。 “好啦。”祖母拉过浩然哥的手,拍着说:“你也不用这么小心,总之有你在,我是不担心这丫头的安危的,你大可放心,别说是破了皮,就是折胳膊断腿,我也知道你是尽力保了她的命的。” 这话说的,就是把我的命都托付给他了呗。 “祖母言重了。”浩然哥赶紧说:“祖母把心儿的安危都交给我了,我必尽我所能护她周全。” “你也得保住自己的周全,你俩都得好好的才行。”祖母是深明大义的,不能用人家孩子的命保自己家孩子的命。 “都听祖母的。”浩然哥看样子很感动,回身接过时长递过来的瓦罐:“祖母这是我家练兵场边,一家专做全鱼宴的馆子做的鱼汤。” “鲜河鱼头煮的,可香了,我中午喝了好大一碗。”我赞不绝口的夸着:“中午浩然哥照顾我吃鱼,就只来得及吃了些鱼汤泡饭。”我也得为浩然哥表表功啊。 “你看你,怎么就只顾着心儿,自己也得吃好才行啊,我让小厨房做点吃的,你吃些再回去吧。”祖母说着就要招呼秋槿去小厨房安排。 “不必了,祖母,家父让我回去商议长兄大婚事宜,我就不吃了,下次再来找祖母吃饭。”浩然哥赶紧拦下。 “你有事,那就赶紧回去吧,有时间来就过来,祖母给你做好吃的。”祖母招呼我送浩然哥出去。 我送他往外走:“看,祖母也说没事吧,破点皮把你紧张的,真的不用,下次教我打马球可不许这样了。” “好,你回去吧,我走了。”他拍拍我的头,没让我送出门。 我返回前厅,祖母正起身准备回内室休息,看我回来停下来跟我说:“看来常荣轩这个靠山祖母是帮你选对了。” “祖母,您不是想……”我不知该怎么往下说了。 “那就看你们的缘份了,至少兄妹是没问题的。”祖母也是明眼人,那就好办了,我只把他当哥哥,一切就都简单了。 第35章 省亲去蜀郡之准备迎亲(一) 第二天浩然哥就又来了,来看我的手,也跟祖母商量他大哥大婚后回蜀郡省亲的事。 看了我的手已经结痂,两三天就应该完好如初了,浩然哥才放心跟祖母说常府的事。 “祖母,我大哥定在三天后亲迎,母亲已经给心儿做好了礼服,希望心儿能作为幺妹一起去迎亲,然后住在常府,三日后再一同起程去蜀郡,大哥陪着大嫂,我会作为护卫同行,心儿是上次就说好陪大嫂去省亲的。只是,一起去迎亲和要住在常府的事,要跟祖母请示。”浩然哥一气说完,殷切的看着祖母。 “嗯,一起去迎亲当然是可以的,你们这么看重这丫头是她的福气,只是之后都住在常府,怕这丫头怯生啊?”祖母说完看着我。 “啊?”让我住在常府?我可以吗? “心儿是怕不习惯?还是怕不知怎么和我的家人相处?”浩然哥笑容和煦的问我。 “都是。”我诚实回答。 “心儿可以带着菱角和青莲一起来住的,而且我父亲、母亲都很喜欢你,四妹妹你也见过,陈姨娘性格很好,但一般都不出门的,三弟身体不好,也不出门。当然,要是心儿不想来,我回去跟母亲说就是了,毕竟你还小呢,不在自己家住不习惯也正常。”浩然哥来跟祖母商量,估计也是担心我不想住过去。 “这有什么不习惯的,她之前住你家庄子时怎么没不习惯,菱角和青莲还都没跟去呢。”祖母看来是想好让我去了,看着我说道。 “那……那我去?”我问祖母。 “去吧,熟悉熟悉浩然的家人,之后去省亲的路上还要互相照应呢。”祖母已经下了决定。 “二哥这次不去了吗?”我问。 “你二哥上次是帮你去探路,这次还得陪着你去啊?有你浩然哥陪着就够了,让菱角和青莲把要带的衣服、物什都收拾好。”祖母笑着跟我说完,又跟浩然哥说:“明天你就来接她过去吧,礼服还得试试改改的,三日后就迎亲了。” “明天?”我有点吃惊的问祖母。 “舍不得祖母啊?”祖母笑呵呵的看着我。 “是。后天去不行吗?”我拉着祖母的衣角撒娇。 “祖母,后天一早来得及的。”浩然哥帮我说话。 “你浩然哥说后天就后天吧。”祖母也没坚持。 “心儿也不用带太多东西,吃的用的府里都会准备,衣服带够了就行,蜀郡山高,比咱们这略冷,厚点的衣服和披风都要带上。”浩然哥叮嘱着。 接下来的两天,俩丫鬟鸡飞狗跳的收拾着三个人的衣服,这个不行换掉,那个不好换掉。 “姑娘怎么都没几件好看的衣裙啊!”菱角站在塌中间,四周堆满了衣服。 “不是一直这样的吗?”我坐在小桌边,一手支着头,一手按着太阳穴,服了这丫头,除了颜色有点区别,这都是居家穿的衣服,能有多大差别。 “姑娘会客穿的都带上吧,居家的带些在路上穿,裹着披风也看不出来什么。”青莲已经在打包我会客穿的衣裙。 “会客的得留一身在外面,明天常二公子来接,到了常府总要去见大人和夫人的。”菱角一手拎一件又叫唤起来。 “留了,留了。”青莲也捂上耳朵:“你可消停会儿吧,头都让你叫唤疼了。” “我的衣服你们昨天就折腾一天了,你们要带的衣服可都整理好了?”我真担心,我穿得没问题了,俩丫鬟穿得捉襟见肘。 “昨天晚上回去就打理好了,姑娘放心。”青莲说着放下捂耳朵的手继续打包。还好是青莲说的,要是菱角说的,我还真不放心。 “冬天的衣装要不也带两套?”菱角扔下手里的衣服跳下榻,去箱子里翻冬衣。 “会客的冬衣已经带了,你再给带两套家常的就行了。”青莲已经有条不紊的打第三个包了。 “用带这么多吗?又不是搬家。”我看着这一堆就头疼。 “暖带衣装,饱带粮。”祖母进来了,接上我的话说道。 “祖母这边坐吧,那边都被她俩弄得没下脚的地方了。”我赶紧起身去扶祖母。 “这是浩然刚才差人送来的单子,让你看看还要备些什么?”祖母坐下后把手里的木简递给我。 居然是一卷,我打开来看,从被褥到洗漱用品、胭脂水粉一应俱全,除此之外果子、蜜饯也都在列,这才是搬家呢好吗? 我抬起头来看祖母:“祖母看了吗?” “看了。”祖母回答得很平静。 “这还能缺什么啊?”我又低头看手里的木简:“刚才还说她俩是搬家,这才是搬家啊!“ “不知这是浩然的意思,还是常府的意思。“祖母看着我说。 “这……“我不明白了,这有区别吗? “要是你浩然哥的意思,怕是要跟常府说减一些,咱们自己带,要是常府的意思,就只要好好谢谢就行了。”祖母看着我手里的木简说。 我明白了,要是浩然哥的意思,怕常府说我事多不好照顾,所以自己带一些不给别人添麻烦,要是常府的意思,说明人家重视,所以只要谢:“那咱们怎么知道这是谁的意思?” “我差人去叫乐松了,一会儿问问他。”祖母这是要迂回战术了。 “老夫人,二公子到了。”夏荷进来通传。 “你跟我一起来。”祖母拉了我一起往前厅走。 到了前厅,二哥恭恭敬敬站着在等:“祖母安好,您叫我是有什么事?” 祖母看我一眼,我递上手里一卷的木简给他:“二哥安好,这个是浩然哥差人送过来,让我看省亲时要带的清单,还问我缺什么。” 二哥接过去打开从头看到尾,笑着说:“跟我上次去常府商议接他家大嫂时看到的清单差不多,只是多了胭脂水粉和蜜饯。” “嗯,那明天浩然过来接心儿时,你也跟着去一趟,替我感谢常府周道安排,不用再添什么了,你去忙吧。”祖母放心了。 “孙儿告辞。”二哥行完礼就走了。 “唔。”我吐出口气,看来常府有位好夫人,什么都打点得很精细。 “既然是这样,你就安心去常府住吧,去省亲路上他们也会都打点好的。”祖母给我宽心道。 “好。”我答应着,然后跟祖母说:“那我回去看着那俩丫头收拾东西了。“ “去吧,趁天光好,我也回屋看会儿书。”夏荷扶起祖母,祖母又吩咐:“中午咱们就各自在屋里吃吧,到晚上东西要都清点好,别落了。” “祖母,我知道了。”我看着祖母回了屋,才踱回自己屋看那俩丫鬟。 “姑娘看看这些首饰你要带哪个?”青莲已经打包完见客的衣服,在收拾首饰了。 我扫了一眼,犹豫了一下:“都带上吧,也没多少。” “这两个也带上?”青莲指着浩然哥送的木簪和祖母送的那块白玉佩。 “带上吧,可以不用,但万一需要,难不成回来取?”我的首饰在官宦家姑娘里其实真的是很少的,十几支木簪,有几支还是全素的,只有一支簪花的金簪,是祖母给我的十岁生辰礼。耳坠也就两对,一对青玉珠的,一对金丝缠花的,金的也是祖母给的十岁生辰礼,平时也不戴,不像三姐各色水晶、彩玉,要搭配不同的衣服。手镯就两支,一支金簪花的十岁生辰礼,一支青玉的。能系在腰带上的就只有和浩然哥一套的那个白玉佩,因为平时就不关注这些,现在看起来还真是有点拿不出手。不过一个庶女,穿戴得太过张扬也不是好事,就这样吧。 青莲把首饰都用帕子包好,又都装回木匣,这是免得路上磕碰,最后把一包钱也塞进了首饰匣子,青莲年岁大些还是靠谱。 这时菱角终于帮我整理好家常的衣裙,开始打包了。 “咱们这是要多少大包袱啊?”我趴在小桌上问。 “姑娘的是八个包袱,加上这个首饰匣子,我和菱角的是每人两个包袱。”青莲心里是有数的。 “我这么多,你俩的这么少?”我觉得有点不公平。 “已经不少了,别人的丫鬟有的一个包袱就包下了。”菱角一边打包一边说。 “你怎么知道的?”我好奇的问。 “我去问过绿砚姐姐。”菱角抬眼看着我说:“她说咱们做丫鬟的,可不能抢了主子的光彩,就带府上给做的衣服就行,我和青莲姐姐还各带了两身可以陪姑娘出门的家常衣裙呢,已经带得比别人多了。” “陪我出门?”我又不明白了。 “青莲姐姐说到了蜀郡,姑娘要是好奇,咱们可能出门走走,为了不让姑娘显眼,我们带两身家常的衣裙陪着姑娘。”菱角叽叽喳喳又要没完。 “好了,知道了,这就快收拾完了吧?”我赶紧打住她问青莲。 “下午再清点一遍就可以了。”青莲已经收拾完首饰去帮菱角打包了。 “祖母让在各自屋里吃午饭,你俩就在这里跟我一起吃了吧。”我伸个懒腰,没上手收拾,光看着也累了。 像小时候一样,我们三个聚在一桌吃过午饭,青莲让我去睡会儿,她俩又把整理好的包袱一一打开清点一遍,还在每个包袱上挂了木牌,写好每个包袱的清单。 第36章 省亲去蜀郡之准备迎亲(二) 折腾了两天,终于都收拾完了,晚饭和祖母一起吃的,祖母又拉着我的手交待了好多出门在外要注意的事情,吃完饭祖母让小厮抬来了一小三大一共四只木箱。 “包袱包着行李取用是方便些,但终究不好看,这四个箱子给你,小的你放首饰细软,大的放衣装吧。”祖母交待小厮跟着青莲把木箱抬进我的房间,菱角也跟了进去,看来是帮青莲收拾去了。 “刚才跟你说了许多要注意的,其实也就是嘱咐嘱咐,看常家和浩然的样子定是不会为难你的。”祖母可能是看我刚才越听越严肃,又来宽宽我的心吧。 “祖母,要是我出了什么岔子,会不会对咱们家有什么影响啊?”来到这个世界我还是第一次离家这么长时间,还身负这么大责任。 “你是担心你父亲和二哥的前程?”祖母问。 “当然担心了,父亲那么看重前程,二哥又刚刚中举。”我低头绞着裙子,心里不安。 “不会的,就算万一发生了,浩然也会帮忙,他是你义兄又是你二哥的知己。”祖母拍拍我的肩肯定的说。 “唉,好不好的,都得走这一遭。”我叹口气,认命了吧,又跟祖母撒了会儿娇,就各自回屋准备休息了,看着青莲和菱角把包袱都装好了箱。 “姑娘,老夫人真疼你,在小箱子放了老大一包钱呢。”青莲凑到我耳边悄悄跟我说。 “什么?什么?”菱角好奇的凑过来问。 “没什么,还不去端热水盆给姑娘洗漱,让姑娘也早点休息。”青莲推开她让她去打水,又跟我说:“可不能让这丫头知道,不然老得惦记买好吃的。” 我洗漱完了让她俩也回去好好休息,这两天累得不轻。我坐在榻上托着腮,想想祖母这一晚也是睡不着的吧,抱着枕头披着被子就去找祖母了。 第二天我抱着祖母醒来,就看到青莲和菱角气呼呼的站在榻边:“姑娘想跟老夫人一起睡说一声就好了,吓得我跟青莲姐姐满院子的找人。” “好了,好了,这不是找到人了吗?还不带姑娘洗漱去。”祖母笑呵呵的吩咐,昨天我一过来祖母就高兴了,说还是孙女了解祖母,知道过来陪祖母一起睡。 等洗漱梳妆完毕,俩人帮我穿好了水粉色素面绸缎的广袖衣装,我抬手摸摸,朴素的小盘头,青莲给簪了一只镶青玉的木簪,又低头看看,手上配了支青玉镯子。这一身水粉色的见客装,外袍素面无刺绣,配了一条白蚕丝绣花的腰带,束出我纤细的腰肢。 外面通报浩然哥已经来接我了,我带着菱角和青莲去前厅,她俩穿着一样的大丫鬟装,淡绿色中衣,本白色的长裙,青绿色的外袍,同色腰带束腰。 “嗯,你们仨穿得还真齐整。”二哥看见我们进来就笑了,菱角一般都不束腰,腰带系上就得,圆滚滚的特可爱,现在束上了腰也有了大姑娘的样子。 “嗯,是不错呢。”浩然哥也笑呵呵的夸着。 “二位哥哥是不准备出发了吧?”我问完就走向祖母:“祖母,那我就多留一天陪您吧。” “你这皮丫头。”祖母拉住我的手,又吩咐下人:“你们先把箱子抬出去吧。” “祖母这么着急送我走啊?”我拉着祖母撒着娇。 “你是去接嫂子过门,陪嫂子省亲,又不是不回来了。”祖母笑着拍拍我的手跟我说。 “你这么离不开祖母,要不咱们把祖母也带上吧?”浩然哥问,我竟然觉得他是很认真的说这事。 “别拿我闹,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可受不得这么折腾。”祖母虽然这么说,但笑得很开心:“好啦,你就跟两位哥哥出门吧,时候也不早了,到了常府浩然还要带你拜会常大人和夫人呢。” 我们拜别了祖母,出了门,上了车,我居然有点想哭,不是嫁人都有这感觉,这回是知道了为什么新娘子出嫁都要哭一鼻子了。 到了常府,二哥扶我下了车,浩然哥指挥着常府的下人把箱子搬进去,就过来引我们进府,一路上我是有点不自在的,一个小小的庶女被这么重视的对待,总觉得有点不妥。 到了正屋,常大人和夫人都已经在正位坐好等着了,我就更不自在,跟在二哥身后进去,行过礼又在二哥身边坐下,一直不敢抬头。 “荣轩啊,这才几天没见,你这妹妹比上次见又好看了。”夫人说完爽朗的笑着向我走过来,拉了我的手让我起来,又带我坐到她身边,上下不断的打量我。 “母亲,您这样会吓着心儿的。”浩然哥摇着头说。 “我喜欢这孩子,看着就高兴。”夫人跟浩然哥说完又转头跟我说:“心儿啊,我上次让荣轩去要你的身量尺寸,他说你穿他堂姐留在马场的骑装正合身,我就让成衣铺按那个尺寸给你做了几套礼服,还做了几身常服,都放在你屋里了,一会儿你都试试,有哪里不合适,我叫他们马上改。” “夫人费心了。”我低头答着。 “这么好看的姑娘,总穿得这么素净哪行,我家的姑娘都得好好打扮,出门就闪瞎人眼才行。”夫人拉着我的手就不松了。 “母亲!”浩然哥已经扶额了。 “阿岚!”常大人也忍不住开口了:“你喜欢乐心,回屋再话家常,田二公子还看着呢。” “啊,对!”夫人转头对二哥说:“则刚我也喜欢,中午一起吃了饭再回去吧,以前来了都是直接去荣轩的小院,走的时候才来请个安。” “都听夫人安排。”二哥笑着答应。 “那就别都跟这坐着了,荣轩,咱们带心儿去她的小院,反正就在你小院边上,则刚一起来吧。”夫人说着话就拉着我起身了。 常大人摇摇头跟浩然哥说:“你跟着去吧,别让你母亲吓着乐心。” 这话说得我深有同感,我真是被这夫人吓着了,这也太热情了吧? 夫人拉着我的手带我走在最前面,二哥和浩然哥跟在后面,一众丫鬟随从簇拥在最后,常大人没有跟过来,不是外面都传常大人对夫人关爱倍至?但从来了就没看出来啊。 夫人一边走一边问我各种家常,老夫人可好啊,在家都喜欢吃什么啊?喜欢吃哪家蜜饯局的蜜饯啊…… 走着就看到了浩然哥的小院,好认得很,硬朗清素,几乎没有装饰。夫人又带着我沿路往里走,就在浩然哥小院的旁边有一个装饰得清新别致的院门,门上镂空雕了两只小雀,腾空翻飞,灵巧可爱。透过镂空的位置可以看到小院里种好了多花花草草,现在很多都已经开了,大朵的、小朵的、白的、粉的、红的、黄的,一丛丛,一簇簇,争奇斗艳。 夫人推开院门没有马上带我进院,而是停住脚步认真的问我:“这是原来我那小女儿的院子,你也知道的吧,荣轩一直不让别人来,但又一直把这里打理的很好,这次是荣轩提议让你住这里,我是很高兴的,但不知道心儿会不会忌讳啊?” 原来是他幺妹住过的院子,我虽然不是无神论者,但觉得并没有什么不妥,就笑笑回答道:“夫人不必担心,我很喜欢这个院子的。” 夫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把我拉进院子往屋子里带,走在院子里四面看看,各处都透着灵巧可爱的气息,右边葡萄架下还悬了一架秋千,也干干净净的,随时可以去玩的样子。 进了屋子,里面更是透露出小女孩房间才有的温馨软糯,软帘纱幔,串珠流苏,我之前一直是跟着祖母住,也是女性化的房间,但没有这样的精巧细致。 夫人看我不住的四下打量,又不放心的问:“心儿要是觉得哪里不合适,不喜欢,一定跟我说……” 我赶紧回握住夫人的手说:“夫人,这房间我也很喜欢的,以前都是随祖母一起住,都不知道房间是可以这样的,还有这房间布置得已经很好了,如果再有什么需要的,我一定跟夫人说。” “那就好,那就好,千万别委屈了自己。”夫人这才放心又爽朗的笑了出来。 “嗯。”我重重的点头。 “心儿能喜欢我就放心了,我就住在旁边,有什么事或者闲了,都可以来找我。”浩然哥和二哥都站在门口看着我。 “多谢夫人和浩然兄为小妹打理得如此细致,祖母和家父让我送小妹过来,原只是为了感谢省亲清单十分的周全,现在回去更是会感激不尽了。”二哥拱手再次答谢。 “大可不必谢的。”夫人拉着我的手就没松过:“心儿这孩子惹人疼,我是爱到心坎里了,荣轩这会儿才给接来,我是早早就盼着了。” “好了,母亲,父亲现在应该在安排午饭的事了,您不过去看看?”说着话,浩然哥伸手过来把我的手从夫人手里择出来。 “对哦,他刚才没跟过来,又是偷偷跑去安排用饭的事了,我得去看看,不然中午吃什么可就不一定了。”夫人说完话就风风火火的跑出去了,几位跟来的大丫鬟见怪不怪的拎起裙摆抬脚跟着跑了。 看我一眼惊诧,二哥摇摇头跟我说:“习惯了就好了,夫人性格开朗不羁,礼节什么的都不重要,开心就好。” “吓到了?”浩然哥拉着我的手问我,果然是母子,拉住就不撒手这习惯都一样的。 “夫人在谁面前都这样的?”我真是好奇。 “差不多吧,母亲当初还是个刚及笄的姑娘,在战场上救下老官家,老官家不顾伤势还要上阵,就是我母亲拎着老官家的领子一路拖回营里,一拳打晕让军医给治伤,自己又率领马家和常家两支残军一路杀退敌军,救回父亲,回朝后,老官家就赐婚父亲娶了母亲,跟我父亲说没个人能压得这住这丫头了,你欠她条命,你就受着吧。”浩然哥说完就哈哈大笑起来。 我听得瞠目结舌,一般父母的这种事孩子怎么会知道得这么详细? 浩然哥笑够了继续跟我说:“我家祠堂里有块匾,是老官家御赐的,上书‘蛮勇夫人’,小时候我和哥哥被罚跪祠堂,之前听说过这块匾来历不简单,好奇也淘气,就爬上房梁看,果然匾后有玄机,写得就是这段事。这事被我们兄弟知道后,母亲也不再跟我们面前装端庄了,天性解锁,父亲也只能宠着,所以你看我母亲在家做什么,家里仆从都不惊不急的,你二哥第一次见也吓了一跳。” “是,第一次见夫人,就是夫人拿剑追着大人跑,我以为出了什么事,结果只是大人改了夫人订的菜单。”二哥说着还是忍俊不禁的样子。 “改了菜单就……”我实在理解不了,看向浩然哥问。 “那时候母亲生病,吃的药和她最爱吃的炖菜相冲,父亲就偷偷给改了,母亲看桌上没有那道菜,就知道是父亲干的,当下就提剑去砍,父亲跑,母亲就追,追了几圈出了身汗,回去泡了个热水浴,结果病就好了。”浩然哥解释道。 “你父亲也不急的?”我看常大人也不是没脾气的人啊? “父亲是故意的,其实家父与母亲感情甚好,要不然当初母亲也不会拼死营救家父,所以是欢喜冤家吧,他们自得其乐。”浩然哥说完拉着我的手往外走:“咱们去正院,没准午饭前还有戏看。” 这什么儿子啊?看父母的大戏? 第37章 省亲去蜀郡之准备迎亲(三) 好在常家大哥回来了,一脸严肃的制止了夫人的胡闹,一家人正正常常的吃完了午饭。午饭后二哥告辞回家,浩然哥带我回小院休息,说下午申时再来正院捋明天迎亲的流程。 回小院的路上我问浩然哥:“我家各院都有名,你家也有吗?” 浩然哥拉着我的手笑着回答:“没有,我家除了父亲、母亲住的院子叫正院,其它的就是按称呼来。” 我歪歪脑袋问:“那我现在住的院子你怎么称呼呢?” 浩然哥低头看着我认真的说:“心儿的院子。” 我抬头看他:“心儿的院子?可我就住几天啊?” 浩然哥笑着答:“心儿以后想来就来,这个院子就是你的了。” 看着他亮闪闪的眼眸,我无言以对,他把幺妹的院子给我了,那我是代替了他的幺妹了吗?但我又不敢问,低下头看着脚下平平的石板路。 他把我送过他的院子,送进“心儿的院子”,看着我进了屋才离开。 菱角终于呼出口气,把束腰解了下来:“姑娘,常府跟咱们府差别好大啊。” 青莲正在帮我脱外袍,好试穿夫人给做的衣服,小声训斥道:“你说话可小心些,外面都是常府的丫鬟小厮,让人家听去了可不好。” 菱角吐了吐舌头,小声说:“知道了。” 我也是这么感觉,所以小声跟她们说:“常府的大人、夫人都是武将出身,所以没那么多繁文缛节,但咱们是客人,说话做事还是要小心谨慎为上。” “姑娘,刚才常二公子说以后这院子就是姑娘的了,真的假的?”菱角端来热水盆,拧了帕子让我擦擦脸,小声的问我。 “不管浩然哥说的是真是假,我们都不能当真以为这院子就是咱们自己家的了,刚说的就忘了。”我伸手戳菱角的脑门说。 “夫人给做的礼服样子真好看,这套黑底绣红梅花的是大礼服,应该是在婚宴上穿的吧,姑娘也要参加婚宴吗?”青莲围着我转圈看。 “不知道,下午就知道了,再试试别的吧。”我指着另外几个衣架上的衣服说。 一共做了四套礼服,一件套大礼服,三套见客礼服,还有四套家常衣服,颜色都是鲜艳明快的,和我带来的对比鲜明。 试完了,都很合身,家常的衣服就收进了箱子,礼服就在衣架上挂着吧,我打了个哈欠,这模特也不好当啊。 “知道了,姑娘又困了,睡会儿吧,常二公子说申时到正院,我们未时三刻把姑娘叫起来梳洗就来得及。”菱角帮我把中衣也脱了。 “还是再早点的好,说的是申时去正院,怕是未时三刻常二公子就在外面等姑娘了。”青莲想得会多一点。 “那还是再早一刻叫我起来吧。”我确实有点累了,躺在软乎乎的榻上,像躺在蓬松的云朵上,比祖母院里的还软,祖母说褥子太软身板睡不直,所以虽然比在母亲的小院褥子厚些软些,但不会这么软的。看着青莲和菱角把屋里窗帘和榻上的床幔都放了下来,隔绝了透花窗洒进来的阳光,我眼皮越来越沉,转眼就入梦了。 梦中还在这间屋子里,我坐在榻上,窗边的几条上坐着个小姑娘,梳着双鬟,双鬟各垂下一缕珠花穗,她背着光,我看不太清她的相貌,但能感觉出她很开心,两只脚在空中晃啊晃的。 “你该叫我姐姐。”她跟我说。 “可是我比你大啊?”我不明白的问她。 “我比你大,是这屋子原来的主人。”她奶声奶气的向我宣示主权。 “你是……”我心里一惊,我是梦里遇鬼了?也是,我能穿越,为什么不能见鬼呢。 “对啊,我就是常荣珍,原来家里的老幺。”她的奶声奶气很自然,没让我觉得有一丝恶意。 “你是一直都在这里吗?”我胆子渐渐大起来,问她道。 “在啊,二哥对我执念太深,我一直走不了,所以来谢谢你。”她依旧晃着脚。 “谢谢我?”我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嗯,谢谢你让二哥对我的思念不再那么执拗,我可以走了,也可以放心去投胎了。”她除了晃脚,又开始晃头,虽然是有拍子的,但还是看得我有点眼晕。 “你是要走了?”我不明白,她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谢谢的? “是啊,来跟你说谢谢,我很高兴,也想让你知道,二哥并没有把你当成我,从一开始认识你就没有。他时常来这里对着空屋子说话,也不管我听不听得见,就只是自顾自的说给我听。他说他遇到了一个小姑娘,又勇敢又懂事,勇敢的让人佩服,懂事得让人心疼,没有我这么开朗明艳,小小的年纪就总是压抑着自己,希望她能自由自在的开心起来。说他没有保护好我,也不知能不能保护好她。这个‘她’就是你了,我能感觉到他最近越来越开心,执念越来越轻,我真的为他高兴。直到他来重新装扮这小院,他跟我说,他要放下这段痛苦了,希望我能在来世还做他的妹妹,他会换种方式保护我,让我能开开心心的长大。他还希望我同意把这院子给你住,如果可以让我一起帮忙守护你,这个忙我是帮不上了,我要去投胎啦,下下辈子要是有机会再做他的妹妹。你放心,他一定会好好守护你,你也要好好守护他啊。”她一边说着,身体一点点变得透明起来。 “还有一句话,我想提醒你,离四姐姐远一点,我看过咱俩的阴阳薄,我落水的原因跟你是一样的,但没留下证据,没法追究,你小心些就是了。”说完她就消失了。 我扑过去想拉住她:“什么原因?你没跟我说清是什么原因呢,我不记得了。” “姑娘,姑娘,醒醒!”青莲推醒了我问:“姑娘你是怎么了,做恶梦了?” “我说了什么?”我揉揉有点痛的头问青莲。 “你刚才喊着‘什么原因?’、‘我不记得了’,吓死我了,要不咱们换个地方住吧?”青莲有点脸色发青。 “没事的,以后不会了,帮我梳妆,我要去找浩然哥。”我还有点迷迷糊糊的,就是觉得应该去找他。 “现在?”青莲又吓了一跳。 “对,现在。”我跟青莲说完,又喊菱角:“菱角打水来,我要梳妆。” 不一会儿菱角端着水盆进来:“姑娘这是怎么了,这么一小会儿就醒了,不赖床,还起来就要梳妆?” “谁知道是怎么魔怔了。”青莲手里忙着,嘴里不忘念叨:“刚睡着就叫唤上了,醒来就要去找常二公子,姑娘真的不换个地方住?” “说了不用了,以后不会了,穿衣服,快帮我穿衣服。”我看她们手忙脚乱的有点被我吓到了又说:“真没事的,就是突然想起有事要跟浩然哥说,就睡不着了。” “好吧,姑娘说没事就没事,穿好了衣服,我们跟你过去。”青莲已经把衣服拿过来了。 她们帮我穿好衣服,菱角准备束腰,我跟她们说:“你们不用跟着了,再歇会儿吧,我一会儿就回来。”我在她俩惊愕的目光中跑出了小院,径直跑进浩然哥的院子,还好没鲁莽到直接冲进屋,我在浩然哥的门口站定,喘了口气,抬手敲门。 “谁?”估计没人这么做过,浩然哥警惕的声音从屋子里传来,我才觉得也许不该这么做。 “是……是我。”我有点胆怯了。 “心儿?”浩然哥的声音甚是惊异,我有点想转身跑了,屋里的脚步声是跑的,门一下子打开,浩然哥赤着脚,仅着里衣站在门里:“怎么了?怎么就你一个人?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没事。”我打断浩然哥焦急的连串问,然后脸红的要转身走。 手被浩然哥捉住,我只好转回来低着头小声说:“就是刚才做了个梦,想跟你说,就冒冒失失跑来了。” “噢。”浩然哥松了口气,把我拉进屋关了门,直接带进里间一起盘腿对坐在榻上:“梦到什么了?你想跟我说什么?” “我……”我想想又不知从哪说起了,嗫嚅了一下决定只跟他说一部分:“我刚才梦到了荣珍。” “荣珍?!我从来没跟你和你二哥说过我幺妹的名,你真的梦到她了?她跟你说的?”浩然哥激动的双手握住我的肩。 “嗯,她说谢谢我帮你解开对她的执念,她要去投胎了,下下辈子有机会的话就再做你妹妹。”我看着他的眼睛跟他说。 “她还愿意做我的妹妹?”浩然哥的眼眶红了,眼泪充盈在眼眶里,仿佛碧波荡漾。 “是她说的,她还说,你去装扮院子要给我住的时候,问她同不同意,她说她同意我住那个院子,你还希望她能一起守护我,但她守护不了了,她要去投胎了,还要我好好守护你,因为你一定会好好守护我。”我尽量把荣珍跟我说的,能让他宽心的都跟他说了。 “是真的,是荣珍说的,这些别人都不知道,她见了你,为什么不来见我呢?”浩然哥的泪随着他低头的动作,如断线珠帘一般砸在了他的腿上。 “荣珍说她能感觉得到你越来越开心,对她的执念越来越轻,她真的为你高兴。所以她想静静的离开,不再扰乱你。”最后一句是我加的,也不知对不对:“但我想,你是想知道的,所以就跑来了,还吓了你一跳。” 浩然哥泪眼婆娑的再抬起头,盯着我看了几秒,突然笑了,一下把我揽进怀里,力度太大,我几乎是坐在了他盘起的腿上,勒得有点呼吸不畅,他把头埋进了我的肩窝,这回下午得换衣服了。 他紧紧抱了我好一会儿才放开些,笑脸上都是泪痕。我快被勒断气了,喘了口气,伸手用袖子帮他擦干脸上的泪痕,反正下午得换衣服了,索性就用它吧,省得找帕子了。 第38章 省亲去蜀郡之准备迎亲(四) 他揽着我又坐了一会,开始解我的腰带,吓得我一个后仰差点摔下榻,他又揽住我笑道:“怕我欺负了你啊?你外袍都湿了,脱下来晾一晾。”说完把我放到榻上,继续帮我脱下外袍,起身搭在衣架上,向外看了看天光,转身坐回榻上跟我说:“刚才是不是也没睡多一会就起来了?” 我想想好像是,就点了点头。 “我也刚躺下,现在刚过午时一刻,要不你在这陪我躺会儿,说说话?”他没有拉住我,只是目光和缓的询问。 我看向衣服,又看回他。 “衣服下午不然换一身吧,咱们起来了让时长去找菱角,让她们带过来给你换上。”他好像真的想让我陪陪他的样子。 “你要是不想,我现在送你回去?”他依然微笑看着我说。 “我……”我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不行啊?我到底还是黄花大闺女,两世都是,没经验啊! “我只是想你陪我待着,保证不越矩。”他轻声说。 这还不越矩呢?是我对规矩尺度的把握有问题? “那……”我张张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外袍你都帮我脱了,你再帮我穿上?还是我抱着外袍拎着腰带跑回去?那更没法看了,就这么着吧:“那,我是躺哪边?” 他笑了,拉我往里侧躺下,又帮我盖上被子,自己躺在外侧,什么都没盖。 “你只穿了里衣,这样躺着会生病的。”我拎起被子一角往他身上盖去,谁知他顺着掀开的被子一下钻了进来,我刚想往后躲,就被他拉住。 “原本被子是我一个人盖的,没那么大,将就点吧,都晾生病了就有得骂挨了。”他笑着说,倒也没再做什么小动作。 我平躺好,他挨着我也平躺好,被子将将盖住我俩,感觉这被子好薄,就跟现代的空调被差不多,虽然现在天是暖和多了,但早晚还是凉的啊,盖这个不会冷的? “心儿。”他叫我。 “啊?”我盯着房顶应他。 “心儿。”他又叫我。 “啊?”我还盯着房顶答。 “心儿。”他再叫我。 “什么?”我侧过头问他。 “没什么事,就是叫着你觉得心安。”他也侧过头来笑着看我:“你总是能让我安心。” “我总是给你添麻烦。”我仰过头继续看房顶。 “我不觉得是添麻烦,如果是,那我宁愿你麻烦我,而不是去麻烦别人。”我余光看到他依旧侧着头看着我。 “我谁都不打算麻烦的。”我嘀咕道。 “我想你麻烦我。”他笑道。 “还有自找麻烦的啊?”我真是有点没折了。 “因为我不觉得是麻烦。”他还是笑着说。 “你真是……”我无语了。 “心儿。”他又低声叫我。 “嗯。”我低声应。 “心儿。” “嗯。” “心儿。” “嗯。” “心儿。” “……”我迷迷乎乎困了。 “心儿。” “心儿。” “心儿。” 我不知道他叫了多久,仿佛在梦里都是他在一声声的唤我。 “心儿,醒醒了,该起了。”我好像还在梦里,把头埋得更深一些。 “心儿,该起了,醒醒,乖。”他在笑,胸腔在震动,我把脸贴上去,还在震动。 “心儿,醒醒了。”我好像有点醒了,我睁开眼迷迷懵懵的看到他的笑脸。醒了,我在他怀里醒了! “心儿,醒了?”他斜靠在枕头上,我靠在他怀里,手拉着他的衣襟,他领口半敞,健硕的胸膛露了出来。 “嗯。”我看清了他的脸,他在和煦的笑着。 “我……”我轻轻松开手,帮他拉了拉衣领。 “你可能睡着了觉得冷,我就把你抱过来了。”他拍了拍我的背:“起来吧,菱角和青莲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哦。”我准备起身,他大手一托把我立了起来,随后他也坐了起来,整整衣服拉我从榻上起来往外走。 “公子……”时长愣了。 “常二公子……”菱角愣了。 “姑娘……”青莲愣了。 “你们进去帮心儿更衣吧,时长你在这里帮我更衣。”浩然哥泰然自若的吩咐。 各司其职,很快我就更衣梳妆完,青莲把梳妆的东西都带过来了。东西都留在浩然哥屋里,浩然哥拉着我,带着时长、菱角和青莲往正院去了。 进了前厅,常大哥已经坐好了,我们请过安坐在常大哥下手,浩然哥拉我跟他坐在一起。 “紧张吗?”浩然哥轻声问我。 “啊?还好。”我也轻声回答他,但这是我第一次参加别人家的大事商议,虽然没我什么事,我只需要听着就行。 “没关系,有我呢。”他在长桌下握住我的手。 我看着他笑了笑,这时他的父亲母亲进来了。 “父亲、母亲安好。”浩然哥拉我起身。 “常大人、夫人安好。”我跟着问安。 他们身后跟着我不认识的妇人和常荣琴,也就是四姐姐。 “陈姨娘安好。”浩然哥问安,顺便是告知我这是谁。 “陈姨娘安好,四姐姐安好。”我跟着问安。 “大哥哥、二哥哥安好。”四姐姐给哥哥们问安后向我点了下头,扶着陈姨娘坐到了我们对面的两张长桌后面。 “人都来了,就再说下明天迎亲的安排。”常大人坐下后发话了:“明日是荣怀大婚,上午荣怀、荣轩、乐心随车马队到大鸿胪张大人府迎亲,在张府用午膳,贺宾朋,乐心陪嫂子用膳,黄昏从张府迎亲回府,荣怀、荣轩同老夫在府内受贺,乐心陪夫人在女席用晚膳就好。陈姨娘若不愿出席,就在内院休息,荣琴在少女席陪来府的各家姑娘用晚膳。” “有心儿陪我,我也能安定些,免得又给你们添乱。”夫人开口了。 “母亲,您可收着些,心儿未见得拉得住您啊。”浩然哥居然叮嘱起老妈来。 “你放心,我也心疼心儿的。”夫人看着我乐开了花,我眼见着那边四姐姐低下头隐去自己的不快。 “荣琴,陪好来府的各家姑娘也不轻松,你要费心了。”常大哥估计也看到四姐姐的表情,出言安顿。 “大哥哥放心,不会给大哥和大嫂的大婚之日添乱的。”四姐姐温婉的回答常大哥。 “荣琴识大体,人又温和,这件事交给她,我最放心。”常大人也给予肯定。 “父亲托以重任,女儿一定尽心尽力。”四姐姐真是没一点庶女的样子,也是,常府就这一个女儿,是嫡是庶也没什么差别了,可惜横空冒出了个我,充了嫡女的光陪着夫人。 “乐心乖巧识礼,你可要看住夫人,别出了大差子。”常大人看样子十分的不放心。 “说什么呢,我不会为难心儿,我也是识大体的好吗?”夫人一幅你小看我的样子,我倒是不安了。 “常大人可别这么说,我还要依仗夫人指教呢。”我恭敬的回答,但全场瞬间寂静下来。 “乐心,夫人你还是要寸步不离的跟着的,她若要跑,你一定要拉住啊。”常大人沉静片刻后说道。 “父亲放心,我回去跟心儿交待清楚。”浩然哥替我解围。 “好,一定细细交待。”常大人又叮嘱一遍,接下来就是一个个的讲流程细节,我只关注了我要陪嫂子、陪夫人做的,总的来说就是跟随,寸步不离的跟随。 婚前大会说了一个多时辰,我坐得腿都麻了,浩然哥拉着我起来,扶着我往回走,一边走一边说:“父亲不放心母亲是有原因的,前两年大伯家的庶二子大婚,差点被母亲搅了,大伯家没有嫡子,庶二子便是长男,大婚自然规格大了些,有些人在席面上说三道四,被母亲听见了,母亲当场便翻了脸,将那几家直接骂出了门,弄得大伯脸都青了,母亲还指着大伯骂不明礼数,父亲拦不住就直接把母亲扛进了内院。” 我眼睛瞪得象铜铃,这架式,要是骂起来,我哪来的力气按得住啊?! “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母亲恐怕现在比我还疼你,只要你抱住她,她就不敢暴走,她会怕伤着你的。”浩然哥拉着我的手笑呵呵的说:“你就是那以柔克刚的绕指柔。” “这就行?”我还是不太安心。 “母亲也是受过礼教嬷嬷教导的,其实什么时候要有什么礼数她是知道的,只是不想遵守罢了,你只要适时提醒一下就行了。”浩然哥突然想起什么问我:“没听你家有安排礼教嬷嬷教你们吧?” “没有,就跟庄老夫子上课了,这个你知道的啊?”礼教嬷嬷应该是专门教礼数的吧。 “没关系,回去我一项一项教给你。”浩然哥这是要我临阵磨枪了。 第39章 省亲去蜀郡之准备迎亲(五) 我们直接回到浩然哥的院子吃晚饭,吃饭的时候他就让我开始演练,先练如何陪嫂子用膳,再练如何陪夫人用膳,这些基础的规矩我还是都懂的,没出什么差错,之后浩然哥就开始模仿他的母亲会如何作妖。 “这婚宴的菜品还不如我家平时吃的合口味。”浩然哥说完看着我。 “啊?这可是她自己儿子的婚宴,还要挑菜品的不是?”我十分的不解。 “因为菜谱没让母亲订,所以不能确定母亲不会这么说。”浩然哥说完抿着嘴看我。 “那我怎么办?”这架式我是真没见过。 “你只需要挽住她胳膊,小声跟她说:‘夫人,这些菜心儿还挺爱吃的。’就行了。”浩然哥模仿我的声调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哥,你用你的语调说就可以了,我听得明白。”我一边抚着自己的胳膊一边说:“还有,这么说能管用吗?” “肯定管用,你一定能管得住我母亲。”浩然哥一脸的肯定。 “你别逗我了,我才跟夫人见过几次啊?你怎么敢这么确定?”我才不信。 “不信我一会儿带你去试试?”他抱起手来看着我说。 “这怎么试?”我更不明白了。 “你先掌握怎么跟我母亲说话,我就带你去试,保证百试百成。”他笃定得让我更懵了。 “我怎么把握跟夫人说什么话会管用?”我打算试试。 “我说你答。”他比我还跃跃欲试。 “你说吧,我说错了你再纠正是吧。”这不就是模拟对练嘛。 “对,比如我母亲说:‘这婚礼怎么还不结束啊?’”他开启了新一轮。 “嗯,我就说:‘夫人,心儿还没参加过婚礼,想好好学学呢。’”说完我看着他。 “差点,你应该这么说:‘夫人,心儿觉得还挺有意思的,夫人不喜欢吗?’”他这回没用我的声调,只是用了适合的的语句。 “我……说我喜观就行?”我还有点转不过弯来。 “肯定行,再来,比如我母亲说:‘这妇人多了就是嘴碎,我要走了。’”他开启了第二轮。 “这……这我该怎么说啊?”谁会当着别人这么说啊? “你得说:夫人说的是没错,可是心儿觉得现在还不能走,我们有定力坐到最后才算赢了。‘”他又模仿适合我的语句说道。 “这也行?”我愕然。 “嗯,再比如我母亲说:‘这有这么多人,少我一个不少,我走了。‘”他开启了第三轮。 “那我说:‘夫人,心儿想再看看,这的人我都不认识,夫人陪我待会儿吧。‘”说完我盯着他看。 “对对,就是这样,咱们再试一个……”他听完好兴奋的样子。 “等等,我想想,就是夫人无聊的,我得觉得有意思,夫人想走,我就得想办法留,比如我不想走,再比如利用她的胜负心?”我打断浩然哥的话问道。 “是这么回事,我就说我们心儿最聪明了。”他眼睛里闪着星星看着我。 “浩然哥,你真不是逗我吗?这跟哄三岁小娃有什么区别啊?”我难以置信的问。 “我的心儿掌握精髓了,我们去找我母亲去试试,试完你就知道我说得对不对了。”浩然哥说完高兴得拉起我就往外走。 我差点没来得及扔下手里的筷子,就被他一路拉到正院他母亲的屋子前,还没进屋就听见常大人的声音:“我的小祖宗,这身礼服是明日媳妇拜堂时要穿的,那身家常礼服才是后日媳妇敬茶时穿的。” 然后就是夫人的声音:“我不管,这身穿着不舒服,我不要穿!” “快去,你大展身手的时候到了!”浩然哥说完就把我往屋里推。 “我……我还没……”我话还没说完,人就已经进屋了,只好先请安:“常大人、夫人安好。” 常大人看到我先是一愣,再看到我身后门缝里的二儿子,就一脸了然不说话了。 夫人看看到我是一脸惊喜:“心儿,我以为我那二儿子才舍不得让你费时间来找我呢。”说完就过来拉住我的手又不放了:“心儿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脑筋飞转,既然得说礼服,那就从礼服说:“夫人不是给我做了好几件礼服嘛,我都很喜欢,所以也想来看看夫人的礼服是什么样的,明日我从张府回来就要一直跟夫人在一起的,想看看我穿哪件跟夫人比较搭。” “好啊,好啊,心儿你过来看。”夫人说着就把我拉到一排衣架前,指着一件黑底红色绣花的礼服说:“他们非让我明天穿这个,我想穿后面的那个。”说完她又指指后面一件也是黑底红色绣花的礼服,但明显第二套的外袍没绣那么多花,只是些红色的线条,也没那么硬挺,更居家舒适。 “夫人,我的礼服配您这件更合适呢,而且心儿觉得,只有夫人的气质才能穿出这件礼服的威严霸气。”我指着第一件说,说完偷眼瞧常大人,只见他捋着胡子点着头。 “是吗?”夫人一只手捏着下巴看着第一套礼服。 “嗯,夫人,心儿好喜欢这件,那件夫人后天再穿吧,媳妇第一天请安就别那么威严了。”我轻轻晃晃夫人的手,以示我在撒娇。 “就听心儿的。”夫人说完转向我撒娇道:“心儿明天从张府回来就来我这里吧,多陪我待会。” “心儿明天回来换了礼服就过来,一刻都不耽误。”我笑得甜甜的答应着。 “心儿明天还要早起,我先带她回去了,父亲母亲也早点休息,儿子告退。”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浩然哥说完就从夫人手里拉过我的手,火速带我出了屋,我都没来得及请辞。 “怎么样?放心自己能搞定我母亲了吧?”浩然哥拉着我往回走。 “这也行的?”我有这么大魅力吗? “我母亲原本就性格不羁,这些年更是被父亲宠得象个稚童一般,孩子心性大发,但她并非不通情理,只是更愿意怎么舒适就怎么生活,不愿被礼教束缚,这些年已经习惯使然,你只需要从旁边引导即可,你呀,就是能让她顺从下来的蜜糖。”浩然哥说完,伸手点点我的鼻尖。 我还是不觉得我有这个能力,低下头跟着他往回走。 “是不是还觉得不可能?”浩然哥拉住我弯下腰直视我的眼睛,初升的月光下,他的脸半明半暗,但不觉得阴森,反而能看到阴影里的眼睛也闪着亮晶晶的光。 “是。”我小声如实回答。 “你呀,从来就不知道你有多引吸人,能让人不由自主的为你臣服。”他的眼神炙热。 “你说的是我吗?”我还是不能把他说的和我自己联系到一起。 “是你,你从来都是隐藏着自己,你的善良、你的能力、你的情感、你的容貌。我知道你是为了自保,所以我希望我能为你撑起一方天地,让你不用怕被伤害,让你能自由自在的做自己。” “所以你总是说,有你在我就不会受伤?”我想起在马场上他总是对我说的话。 “我有些托大了是吗?”他垂下眼帘自嘲的笑起来。 “不是的,我是相信的,起码在马场你是做到了的,不是吗?”我反握住他的手说。 “在马场我没有……”他又要自责起来。 “在马场是有危险出现,但你都保护住我了,不是吗?发生危险不是你的错,救了我是你做到了的承诺。”我打断他的话,捧起他的脸,让他看到我的眼睛,肯定的跟他说。 他的眼睛里又有光在闪烁了,他抱住我的腰站直起来,我双脚离地,捧着他脸的手赶紧环到他的脖子后面。 “你总是在我陷入消沉的时候,及时的把我拉出来,所以有你会让我安心。”他的脸离我好近。 “你是那么好的人,我当然希望你不要自责,开心起来啊。”我好像在他眼里看到了一种克制? “我会的,有你在,我一定会的,咱们回去吧,还有好多迎亲的事要叮嘱你呢。”他笑了。 “啊?还有好多吗?”我有种无力感,趴在了他的肩上。 “有,但会给你留时间睡觉的。”他分出一只胳膊从膝盖下抄起我,就这样抱着我往回继续走了。 回到他的院子,重新热了饭菜,我们一边吃一边从明天早上穿的礼服开始捋细节,出门上车的顺序,下车的注意事项,怎么接张府的彩头礼金,青莲怎么跟大嫂的丫鬟接头,我见到大嫂后要行的礼,之后陪着大嫂说些什么,要做些什么,怎么用午膳,吃完要做什么,怎么消磨一下午的时间,到了回常府的时辰我该做什么,什么时候拜别,什么时候出府,什么时候上车,回府后更衣找夫人,再之后就是寸步不离的看着夫人了。 拉拉杂杂说得我昏昏欲睡,趴在食桌上,看着滔滔不绝的浩然哥,心里想着,为什么一个男人能这么细致,我白做个女人了,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等我再清醒的时候看到的是榻上轻柔的纱幔。 “姑娘,醒了没?”纱幔外菱角的声音。 “醒了,醒了。”我坐起身掀开床幔看到榻边端着水盆的菱角和抱着衣服的青莲。 “还以为今天还是去常二公子的院子给姑娘更衣梳妆呢。”青莲抱怨着撩起床幔,把衣服放到榻上,扶我起来。 “可不是,昨天我和青莲姐姐差点睡了,时长来叫我们,我们出来的时候正看见常二公子抱着你送进屋。”菱角一边说一边拧了帕子给我。 “我怎么可能在浩然哥的院子过夜。”我瞥她一眼。 “也不知谁昨儿中午吓了我们一跳的。”菱角撅着嘴怼我。 “那不是……不是说话说困了嘛。”我有点脸红,趁着用帕子擦脸遮掩过去。 “常二公子昨天可只穿了里衣,姑娘的外袍也脱了。”青莲站在一边叉着腰跟我说。 “我只脱了外袍,又不是也只穿了里衣。”我总不能说外袍被他哭湿了吧。 “姑娘不然今天也嫁了吧,常府也算双喜临门了。”菱角没心没肺的说。 “我还没及笄呢,嫁什么嫁!”我用帕子丢菱角。 “我看也快了,后年冬天一过,姑娘就及笄了。”青莲摇摇头把我拉过去更衣,今天白天要穿的是一套橙红色的长袖礼服,回来了再换成黑底红色绣花的正式礼服,和夫人的就配套了,这个年代黑色为最尊贵的颜色,新娘新郎的婚服也是黑底绣龙凤图案的。 我无言以对,日子过得可真快,再不到两年我都要及笄了。 第40章 省亲去蜀郡之迎亲 待我们都更衣梳妆完,时长过来通传,大家都到正院前厅集合。我们出了院子,不出所料的浩然哥已经在甬道里等着我们了。 汇集到了前厅,大家等着时辰整装待发,夫人找过来拉着我的手:“心儿,你从张府回来一定要快点来找我,我等媳妇拜完堂就能见到你了吧?” “夫人,我一定快快更衣,早点过来寻夫人。”我赶紧承诺,然后又附在她耳边说:“听说大嫂为人特别和善,一点也不古板,夫人一定会喜欢的。” “我要是也喜欢她了,心儿会不会不高兴?”夫人一脸担心的问我。 “怎么会呢?”我做吃惊状:“大嫂嫁过来,夫人可要当自己女儿一样疼才行哦,可别让她觉得自己是外人,她会伤心的,心儿也会伤心的。” “嗯,心儿放心,我也疼她。”夫人放心了。 “母亲,我们该出府了。”浩然哥过来拉我了。 “你可要照顾好心儿。”夫人盯着浩然哥要承诺。 “自然要照顾好的,母亲疼她,我也疼她的。”浩然哥跟我一起哄“小孩”。 “好吧,好吧,我等心儿回来呢。”夫人终于放开了我的手。 我们一行人按大哥、随从,二哥、随从,小妹、丫鬟的既定顺序出了门,我们分别上了马车,随从和丫鬟都在车外跟着走,一路吹吹打打去了大鸿胪张府。 到了张府,大哥和浩然哥先下了车,我等着张府的人送来了彩头礼金才下了车,一起进府拜见了张大人和夫人,青莲跟那边的丫鬟巧菁接上了头,把我接进内院见到了大嫂。 我给大嫂行了大礼,大嫂扶我起来:“早就听说乐心灵巧可爱,可没人跟我说过你还这么俏丽啊。” “啊?大嫂嫂过奖了。”我做娇羞状回答后才抬头看大嫂,明丽可人,有一点丰腴,但不臃肿,是旺夫的典型长相,人确实是好相处的样子。 “早上起得这么早,是不是没吃过东西呢?”大嫂拉我到食桌前,桌上有四个盘子满满的放着各色果子:“你看看喜欢吃哪种就吃哪种,今天一天你我都得被关在这里不能出去了。” 我们一起在桌边坐下,一人拿起一个果子开吃,我问她:“大嫂嫂是大鸿胪张大人的嫡长女,为什么没住在京都,而住在蜀郡?” “因为要代父亲、母亲照顾祖父、祖母,他们在老家不愿来这里,而且家父身为大鸿胪也时常要到各边塞走访,我们住在边塞附近,也是自正身份,并不是贪恋京都享乐的。”大嫂毫无隐瞒的跟我说。 “大嫂嫂大婚以后就常住京都了,那祖父、祖母谁照顾呢?”我追问道。 “我上次回来前,家里已经送四妹妹过去了,我带她习惯了那边的生活才回京的。”大嫂已经吃完一块果子,倒了两盏茶,递给我一盏。 我喝了口茶又问:“那大嫂嫂回京后可还适应?” “也没什么不适应,只是气候不太相同,那边湿气大些,这边干燥些。”她笑着答完就问我:“上次看常家二弟带了好多茶粉、花椒粉回京,是给你家送去的吧?” “是送了些给我祖母,说茶粉明目提神,花椒粉祛寒。”我乖巧应答。 “看来他是很重视你的了。”大嫂说着递给我一块绿色的果子:“这个也是合了茶粉做的,你尝尝。” “谢谢大嫂嫂。”我接过果子继续说:“浩然哥是我家二哥的挚交知己,所以对我和祖母也很好。” “那是自然,但你家不光一个姑娘,他可是只对你好的。”大嫂笑着抿嘴看我。 “大嫂嫂……”这不是要把天聊死的节奏嘛。 “知道啦,你会投壶吗?我练了好久也不太会。”大嫂主动换了话题。 “我也不太行。”我这不是谦虚,就小时候练过几次,成果都不佳,祖母也就放弃了。 “闲着也是闲着,咱们玩会儿投壶,咱俩是半斤八两就好办了,谁也别嫌谁。”她转头叫丫鬟:“巧菁、巧茹,把投壶的东西都拿出来吧,幸好藏了点玩意,不然吃完果子就只能拉妹妹陪我睡觉等时辰了。” 于是我们两个十投九不中的人,开开心心的玩起了投壶,这关着门也没人笑话,玩得不亦乐乎,时间也过得快起来,浩然哥帮我设计的聊天内容全没用上。开始是我们两个人玩,到后来四个丫鬟也加入进来,哪个也没比哪个投得更好,六个姑娘嘻嘻哈哈玩得全没形象。 巳时过了小半个时辰了,外面有了送午膳的动静,我们赶忙收拾了“战场”,恢复了大家闺秀的样子等人进来布席面。 午膳用的很有规矩,等吃完撤了桌子,关起门来又只剩下我们六个。 “玩了一上午投壶,还真有些累了,妹妹陪我睡会儿吧?”大嫂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按规矩不是要一直坐着等的吗?不会被人发现吧?”我有点不放心。 “乐心姑娘没事的,外面我们留了眼线,前面要是过来人,会有人通报的。”巧茹跟我说,她也是个微胖界的丫鬟,跟菱角一起玩得很好。 “二位姑娘都小睡一会儿吧,我和巧茹会轮流看着的。”巧菁也说。 “青莲姐姐和菱角姑娘也先休息会儿吧,我和巧菁要累了你们再来换我们。”巧茹跟我的两个丫鬟都熟了。 于是乎,我和大嫂就合衣躺在了榻上,青莲和菱角趴在桌上,各自睡上了。约么一个时辰巧菁来叫我们:“姑娘们起来吧,前头说来人了。” 我和大嫂赶紧起来,丫鬟们帮我们整理衣装和头发,整理好了我们坐下等前面来人。果然不一会有人敲门了。 “庭伊,母亲来看看你们。”外面一位老妇人的声音说。 “母亲怎么过来了。”大嫂起身去开门,我也站起来。 门开了,一位身着黑色绣红牡丹礼服的夫人进来了,长相雍容,和大嫂有六份相似,大嫂的长相真是随了母亲。 “夫人安好。”我问了安,刚才进府时人多,我也没细看,只是随着浩然哥一起拜候。 “乐心姑娘辛苦了,庭伊的妹妹去了蜀郡,才邀了你来陪她。”夫人笑呵呵的跟我说。 “夫人言重了,能来陪大嫂嫂是我的福份。”我低头回应。 “乐心真是个懂礼又漂亮的孩子,我看着就喜欢,就是太瘦了点。”夫人细细端详我又说道。 “……”这我该回什么呢?说我以后一定多吃点? “母亲,是想我了来看我吧?”大嫂帮我差开话题。 “可不是,出嫁以后你省亲还要回蜀郡,都不知什么时候能再见着了。”夫人说到这里有点哽咽了。 “我以后都常住京都了,母亲想我了我就回来看母亲,总比在蜀郡方便许多了。”大嫂是很乐观的。 “也是,唉,再过不到一个时辰你就要出府了,可别再睡了啊,你这脸上还有印子呢。”夫人说到这里又忍俊不禁的笑了出来。 我赶紧摸自己的脸,还好没印子,我刚才是仰面睡的,所以整理头发时间比大嫂多了会儿。 “夫人,前面叫您呢,说有客人要走了。”外面有丫鬟叫夫人。 “知道了,我就去。”夫人应完又回头端详女儿一下,才转身出去了。 大嫂目送母亲离开后,深呼吸了一下才转头看我,又是一副笑脸了:“咱们是不能再睡了,要不玩会骰子?” 于是我们六个又在屋里玩上了,直到有人通传让我出去。 “大嫂嫂,我先走了,咱们在常府见。”我跟大嫂行了礼,带着青莲和菱角跟着带路的张府丫鬟到了前厅,拜别了张大人和夫人,跟着浩然哥一起出府,站在马车边等新人出府,等了一会儿,应该是大嫂向父母敬完茶了,跟着常大哥一起走出了府,看着常大哥把大嫂扶进最大的马车,我才跟浩然哥各自上了车,跟在后面出发回府。 等在马车边的时候,我看到天边的晚霞如同七彩的油画,常大哥和大嫂婚后生活应该是很美满的。 回了常府,我急急忙忙回院更衣,又去正院前厅找到了一脸无聊的夫人,夫人在我的陪伴下,听话得就象等棒棒糖的小孩。戌时过了才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夫人拉着我一屁股坐下:“好累啊!心儿也累了吧?” “心儿不觉得累,心儿觉得夫人好棒!今天让所有人都佩服呢,大方有礼,以后一定是位好婆婆!”我抱着夫人的胳膊赞不绝口。 “我扶夫人回屋吧,让乐心也早点回去休息。”常大人过来扶夫人,我松开夫人的手臂准备扶她起来。 “我不想走了,恒宇抱我回去。”夫人伸开双臂等着抱抱。 我怔在原地,这是我能看的吗? “心儿,我们也回去休息了。”浩然哥说着话,单手揽着我的腰就把我带了起来,又对常大人和夫人说:“父亲、母亲,我带心儿回去了。” “常大人、夫人,乐心告辞。”我赶紧说,不然又来不及了,我话音刚落就被浩然哥揽着出了前厅。 “不快点走,看我父母卿卿我我吗?”浩然哥低声笑着问我。 “我可不敢。”我抬头回他。 “一天下来累了吧?”他关切的问我。 “还好,中午跟大嫂嫂偷偷睡了一个时辰。”我笑嘻嘻的回答。 “才睡了一个时辰,忙到现在还不累?”他说着不顾后面还跟着丫鬟随从,又弯腰抄我膝窝把我抱了起来。 “浩然哥……”我惊了。 “闭上眼睛就看不见他们了”浩然哥笑着说。 “自欺欺人也不能这样的吧?”我无奈的问。 “那又如何?我就这么疼心儿的。”他大步流星的抱着我就走,我们身后的丫鬟随从似乎跟不上他的速度,距离越落越远。 不一会儿他就把我送回了我的小院,摸黑进了屋,他把我放在榻上才转身点起了屋里的灯火。 屋里亮起来才又返回来坐在我身边问我:“腿是不是都酸了?” 他不说我还没觉得,这会儿觉得小腿又酸又胀,我点点头。 他大手一伸,把我两条腿拉直放在他的大腿上,帮我轻轻揉捏,有点疼,但疼过就觉得松快多了。他停下手从我身后扶住我,把我放倒在榻上,解了我的腰带,帮我脱了外袍,拉了被子盖在我身上,才又再给我按摩:“闭上眼睛,困了就睡。” 我听话的闭上眼,真的很快就睡着了。 第41章 省亲去蜀郡之住在常府 (一) “姑娘醒醒了,姑娘醒醒了,姑娘醒醒了。”菱角的声音魔音绕耳的响起。 “醒了,醒了。”我嘴里嘟囔着,闭着眼被拉了起来。 “姑娘,今天是常家大嫂嫂第一次请早安,还要给常大人和夫人敬茶,你可不能迟到。”青莲在一边催促。 “起了,起了,我已经起来了。”我还是闭着眼,任她们洗漱、梳妆、更衣,直到闻到一股和着米香的肉香,我倏的睁开了眼睛。 “还是常二公子能治得了姑娘。”菱角说完,嘟着嘴往前厅方向一努。 “浩然哥来了?”我小声问她。 “在外面等你呢。”菱角小声的回答。 “那你不早点叫我。”我整理着衣服就往外走。 “是姑娘赖床不起的。”菱角跟着我出来,一边走一边怼。 “给浩然哥请安。”我看到了在前厅坐着等我的浩然哥。 “今天气色还不错,我以为你起不来了呢。”他看着我笑,清晨的阳光照在他脸上,给他镀上了一圈金色的光晕,我看得有点呆了。 “怎么不过来?我给你带了肉糜粥。”他指指食桌上的小碗问我。 “哦,你吃了吗?”我被他一问解除了封印,快步走向他,在食桌边坐下。 “吃过了,觉得味道不错,就给你送过来一碗,现在温度正好,你吃了咱们再去正院。”他把碗往我这边推了一下说。 我端起碗,用勺子舀起一口送进嘴里,米粒肉糜都软烂香糯,一口粥在嘴里从舌尖流进喉咙,顺滑温润,我眯起眼睛享受无比。 “好吃?”浩然哥问我。 “嗯,嗯。”我猛点头回应。 “那就都吃了。”他伸手轻轻抚我的头,像在撸一只听话的小猫。 我端着碗一口接一口,片刻吃了个干净,还意犹未尽的舔了下勺子,菱角在一边猛咽口水。 浩然哥看着哈哈大笑:“下次多带些过来,菱角、青莲也可一起吃。” “多谢常二公子。”菱角听了好开心的谢着他。 “好了,咱们走吧,可得走快点了。”浩然哥说完,拉起我的手带着我们往正院就走。 出了院,我走得三步并作两步,追着浩然哥,那大长腿一步出去得有一米远,虽然他已经刻意慢下一点等我,可估计时间确实不太够了,他走得比平时跟我走时要快很多。 他看我一眼说:“刚吃过东西走这么快确实不好。”说完就俯身将我打横抱了起来继续走,我从他肩头往后看,只见菱角和青莲在后面小跑着追,有点不好意思的伏在了他的肩头。 没一会儿就到了正院外,他放下我带着我走进去,刚进前厅坐下,菱角和青莲还在我们后面喘着气,常大哥就带着大嫂来请安了。 “儿子给父亲、母亲请安。”常大哥跪下行礼。 “媳妇给父亲、母亲请安。”大嫂跟着跪下行礼,旁边有丫鬟用托盘送上茶盏,大嫂取下来递送给常大人:“父亲请用茶。” 常大人微微点头,接过茶盏,送到嘴边轻呷一口说:“嗯,你们夫妻要相携相辅,琴瑟和鸣,合乐长春才好。” 常大哥和大嫂一起拜下答:“谨遵父亲教诲。” 旁边丫鬟又用托盘送上一盏茶,大嫂取下递送给夫人:“母亲请用茶。” 夫人笑呵呵的接过来也轻呷一口说:“你们夫妻二人要同心同德,芝兰丰茂,绵延后室。” 常大哥和大嫂又一起拜下答:“谨遵母亲教诲。” “起来吧。”这时常大人才发话,让他们起来一起坐到右手边第一条长桌后。 我不由得尴尬起来,因为我和浩然哥是一起坐在他们下手边的长桌后的,而陈姨娘和四姐姐都是单独坐的,这看起来就有点…… “咱们家是第一次人这么齐全聚在一起。”常大人看看前厅里的众人,感慨道。 “就是,以后要多这么聚聚才好呢,庭伊要是能多生几个,这厅里就更热闹了。”夫人喜滋滋的看向大嫂,然后又看向我和浩然哥,好在只是看看,没说什么。 “父亲、母亲,三日后我带庭伊回蜀郡省亲,荣轩和乐心陪同前往,这几日就做准备了,父亲、母亲可还有要叮嘱儿子的吗?”常大哥问。 “你是家里最妥帖的人了,需要什么你尽量从帐房支取,我和你母亲为亲家祖父、祖母备的礼品你清点带好就是了。” “儿子知道了。”常大哥点头应下,就不再说话了。 “父亲、母亲,家父多次跟我说一定要转达给父亲、母亲,我家祖父、祖母勤俭惯了,让父亲、母亲万万不要破费,心意到了就好。” “庭伊放心,听荣轩说蜀地多湿,就让他父亲把军中好用的袪湿袪寒的药品备了些,再加上了些滋补品,没有丝帛绸缎、金银器物的。” “多谢父亲、母亲,费心了。”庭伊看起来十分的感激。 “昨天大家都累了,我让他们把早饭上来,大家吃完都回去休息吧,午饭就各自吃,晚上再聚来这里,我让你们父亲定些盛兴楼的菜,有什么爱吃的尽管说。”夫人大马金刀的立起一条腿把胳膊搭在膝盖上宣布道。 “母亲,庭伊爱吃梅子腌肉。”常大哥笑着看一眼大嫂说道,看来常大哥还挺了解大嫂的,不像仅仅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亲的。 “母亲,心儿爱吃鲜河鱼。”浩然哥在桌下拉着我的手跟母亲说,我害羞的低下了头。 夫人笑呵呵的点点头,转向陈姨娘那边道:“阿燕就爱吃酒酿团子,荣琴有没有现在想吃的,别跟你姨娘一样万年不变。” “夫人选就好了,盛兴楼的菜都很好吃。”荣琴乖乖的说。 “我爱吃的都是肉,你可都吃得下?”夫人又问。 “那就笋片炖肉吧。”荣琴还是乖乖的样子说。 “这个确实好吃,那就这个吧。”夫人砸吧砸吧嘴同意了。 这时下人也把早饭都摆好了,我因为已经吃了一碗肉糜粥,看着长桌上的菜粥和馍饼,不吃不好,吃又吃不下,正为难着,一只修长的大手从我眼前拿走了我的馍饼,掰下一小块放进我的嘴里,剩下的三两口就吃完了。他又拿起我的粥碗要喂我喝粥,我赶紧抢过碗舀了一勺送进嘴里,软化了嘴里的馍饼,又舀了一勺把馍饼送下胃,举着粥碗正想着一鼓作气把它灌进嘴里,那只修长的大手又伸了过来拿走了碗,一饮而尽,他不是说也吃过了吗? “荣轩啊,心儿都这么瘦了,你还抢她的饭吃?”夫人疑惑的问。 “母亲,早上我已经给她吃了早饭。”浩然哥回答得干脆。 “那你不早说,看把心儿为难的。”夫人反而训他。 “所以儿子帮她吃了。”浩然哥面不改色的回答。 “好吧,那你就带心儿回去睡个回笼觉吧,她昨天着实累着了。”夫人挥挥手让我们走,看我们站起来又说:“晚饭后让心儿陪会儿我再回去啊。” “好的母亲,那父亲、母亲,我们先回去了。”浩然哥行礼告辞。 “常大人、夫人,乐心晚上再过来。”我也行礼告辞。 说完浩然哥拉着我就走了,回去的路上他又就着我的速度走得很慢,我抬头问:“你平时走路是不是比早上还快?” “差不多。”他低头回答我。 “那你这么走不是很不习惯?”我有点愧疚,加快了脚步。 “你就用自己的步子走就行。”他说着拉住我,不让我加速。 “你真的不用事事迁就我的。”我被他一拉,脚步不稳踉跄了一下,他顺势牢牢揽住我的腰。 “不是一味的迁就你,而是就想这么做。”他低声跟我说。 “你对我太好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回报你。”我真是这么想的。 “我不是为了你的回报才对你好的,你别觉得不自在才好。”他好像是怕我不再接受了,急急的跟我说。 “不会,不会自在的,那要是哪天你不想这么做了,跟我说一声好吗?不要不声不响的就走开了。”我这么说的时候,心里突然感觉酸酸的。 “不会的。”他肯定的跟我保证。 “我是说万一,你答应我好不好。”我还是想让他能答应我。 “好,我答应,但也许你一辈子也听不到。”他把我紧紧的抱在怀里,低声说给我听。 “嗯。”我在他怀里闷闷的应。 “回去吧。”他放开我,继续拉着我往回走:“能去我的院子吗?我有些公文要处理完。” “好,可是我会不会打搅你?”我还真想看看他处理公事时的样子,不是说认真工作的男人最帅嘛。 “不会,随便你做什么,都不会打搅我,你要是困了就睡觉,还不困就陪会儿我。”他真的想我在的样子,我睡觉都可以。 “菱角、青莲,一会儿你们是在浩然哥这边还是回小院?”我回头问她俩。 “我们回小院吧,午饭时不用我们过去吧?”青莲拉住菱角问我。 我抬头看浩然哥,他笑着说:“都可以,你们要觉得冷清就一起过来吃饭。” “公子,要不我中午过去找她们一起吃饭吧?”时长在我们身后出声。 我们都停下来回头看时长,他搓搓手又说:“公子照顾乐心姑娘就足够了,我吃完回去收拾东西就好了吧?” “可以。”浩然哥迷着眼看着时长说。 “公子……”时长有点告饶的样子。 “我说可以。”浩然哥说完拉着我继续走,就听见后面三个人小声嘀嘀咕咕的,我回头看时他们仨就禁声了。 第42章 省亲去蜀郡之住在常府 (二) 到了浩然哥的小院门口,我拉住他:“我回去更衣,然后再过来。” “去吧。”他松开手,看我跑回自己的小院。 进了屋子,我叉腰问菱角和青莲:“你们刚才在后面说什么?” “哪有说什么,就是问时长为什么寻我们来吃饭。”菱角眨眨眼回答我,倒是不像是假的,我又看向青莲。 “能说什么啊,姑娘不是要更衣吗?换家常的?”青莲已经往里间走了。 我追过去问:“真的没说什么?” “说了,说常二公子对姑娘是真的好,要是以后能娶我们姑娘回家就好了。”青莲站住回答我。 “还是什么都没说的好。”我放弃追问,示意青莲找衣服去。 两个人帮我换好了衣服,送我出门,就回了她们自己屋,关门的时候青莲说了句:“姑娘自己去吧,我和菱角好好睡会儿。” 我无奈的叉腰看着这两个丫鬟,要使不动了啊。转身自己走向浩然哥的院子,时长在院门口等着。 “时长怎么没进去?”我问他。 “姑娘,一会儿我在外面候着,公子和姑娘有什么需要叫我就行,公子以往自己在屋里的时候,我也不进去的,怕姑娘见怪,所以候在这跟姑娘说一声。”时长跟我说。 “他平时在家不让人进屋里的?”我问时长。 “也不是,田二公子和公子的同僚都会来,但……姑娘就只有您进过公子的屋了。”时长认真的说。 “呃……你家公子认识的姑娘不会只有我吧?”我也认真的问。 “公子认识的姑娘多了,家里堂姐堂妹,表姐表妹就很多,还有想来找公子的姑娘就更多了,但公子连院子都没让进过。” “可这院子也没见护卫什么的,他怎么知道什么人会进院子?”我好奇的问。 “公子的亲卫就在这附近守着,只是一般人看不到罢了,大人和夫人是不会有人拦的,别人都是要通报了才能进,现在不用通报的多了姑娘。”时长尽职的做着介绍。 “知道了,多谢时长告知,那我进去了。”我真是享了好大的殊荣。 进了院就看到浩然哥手里拿着卷竹简站在屋子里等我,我快步走进屋里,浩然哥顺手关了门,把我拉进里间,榻前多了张长桌,上面摆了高高一堆竹简,占了大半张桌子,笔墨砚台都已经备好了,放在桌子右上角,桌角上还搭了一块潮湿的帕子。 “你现在困吗?”浩然哥拉我一起坐在榻上问我。 “还不困,这些都是你今天要处理完的吗?”我伸手摸摸叠得高高的竹简卷。 “是的。”浩然哥伸手从上面取下一卷,解开捆绳,展开准备看,我往旁边挪了一下,浩然哥转头看着我问:“你不喜欢看着我处理公文?” “不是的,你要处理的公文,我不能看的吧?”我抱着腿问他。 “没什么不可以,你又不会泄露军机密要。”他理所应当的回答。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我逗他。 “因为你若泄露,我会担责,所以你不会。”他笃定的看着我。 “好吧,你赢了。”我凑过去看他手里的竹简,实话说看得懂字,但内容确实看不太懂。 他看我皱着眉头看,就开始一边看,一边讲给我听,再看我反应判断我感不感兴趣,其实我对没机会接触的事物都会有好奇心,军事就是之一。 于是他就一边讲,一边处理,速度会慢了一点,所以我就帮他解竹简,等他批改处理完,就铺在榻上,等字迹干了再帮他绑竹简。 “你以后会是特别贴心的贤内助。”他温柔的看着我说。 “你是想我给你捣乱吗?”我凑过脸去仰起头问。 “我倒是想看看你能怎么捣乱。”他侧过脸看着我说。 我转转眼珠说道:“我帮你写字如何?” “那你得会我的笔体才可以。”他居然把毛笔交给我。 “你是怎么会仿我笔体的,帮我抄了那么多书。”我想起小时候的事。 “看看就会了。”他把我揽进怀里,指着他没写完的地方。 “我该写什么?”我跃跃欲试。 “我刚才教过你的。”他循序善诱。 我举着笔想了半天,打算放弃时,他握着我的手开始在竹简上继续写,于是我们开始双人写作。我玩性大起,隔一会儿就在他写字时,在他手里使劲,让他写错字,于是湿帕子也越来越黑,但他始终没生气,还笑得很开心。 到午饭送进来的时候,高高一堆竹简卷只下去了一小半。我和浩然哥先去洗了手,带着刚才的开心吃着午饭,吃完饭,浩然哥拉着我的手带我在常府里转,说不能吃完就坐下不动,等再回到浩然哥的小院,我已经是挂在他的胳膊上了,我觉得这是他的战术,我累了就困了。 回到屋里,我直接扑在榻上要睡觉,被浩然哥拉坐起来,脱了外衫才让躺下,然后他帮我盖好被子,我就呼呼大睡起来。 不知睡了多久我睁开眼睛,裹了裹被子,睡得有点冷所以醒了,他的被子比我盖的薄太多了,是他这样,还是男的都是这样? 眼前是浩然哥挺阔的肩,坚实的背,倒三角形的上身比例堪称完美,再想到他那大长腿,这身高、身材,放到现代绝对是阳刚模特标准版。又扫到长桌上的竹简卷,已经下去大半了,看来没我捣乱工作效率高了很多。 我又裹了裹被子,还是不够暖,索性坐了起来,听到我的动静,浩然哥转过身,看到我裹着被子坐在榻上问我:“睡冷了?” “有点,你的被子太薄了,榻也有点硬。”我也没矫情。 “家父自小就以军规教导,所以被褥都会薄些,一来锻炼体魄,二来可在睡中保持警惕,难为你了,应该给你准备厚些的被子。”他说完连被子带我揽进怀里抱着:“这样好点吗?” “所以昨天我也是睡冷了才过去抱你的?”我问他。 “应该是,小脸贴过来时都是凉的。”他笑笑说。 “那你睡觉应该是很轻的,是不是都没睡好?”我又问。 “那倒是没有,抱着你睡得时长来叫我才醒。”他笑得很好看。 “时长……”我噎了一下。 “他没进来,在外间叫的。”他看出我的意思。 “哦。”我看看他桌上铺开正在写着的竹简:“你把我放下来吧,我不给你捣乱了,帮你解竹简,绑竹简。” “先穿上外衫。”他把我放回榻上,起身去拿衣架上我的衣服,又拿了件他的披风才回来,帮我穿好外衫,又系好披风:“刚醒来,穿上暖和些。” 我就站在榻上让他帮我都穿好,从小就有丫鬟服侍穿衣,自己还真不太会弄。 “你也是从小就自己穿衣打理自己的?”我问他。 “记得五岁时就跟家父去军营了,都是自己打理,时长是我八岁时跟着我的,是家父清理战场时捡回来的孤儿,捡回来时还没断奶,就一直养在庄子里,五岁时送到军营,就跟着我了。”他平静的跟我说明。 “所以你和我家的儿郞不同,不是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的。”我说。 “没什么不同,也算是锦衣玉食的,只是在军营的时间比在家时间长些罢了。”他笑笑说道。 “你大哥也是?”我好奇的问。 “大哥也在军营待过,一两年后就在府里了,母亲看他爱读书多过练武,也希望家里出个文官,就请了先生在府里教导了。”他有问必答。 “那你也不是不爱读书啊?”我有点打抱不平。 “我这辈儿,文官只能有一个,他们又不会让我外放去为官,所以注定我要从武的。”他言语有丝低落,我想起上次在庄子后山打猎时他说过。 “武官没什么不好,我眼里并不比文官低,只要你也喜欢就好。”我说。 “要是你有机会在文官和武将里选夫婿,你会选武将吗?”他目光凝重的问我。 “我要是有机会自己选的话,我只选我喜欢,对我和祖母好的,是文是武有什么重要。”我说的是实话。 “小东西,要记得你自己说的话。”他点我鼻子说道。 “我记得有用吗?我的夫婿又不是我能自己选的,由祖母、父亲做主的,我又不是嫡女。”我说得声音越来越小。 “你祖母会为你做主的,她应该会让你自己选。”他笃定的说。 “还早着呢,想那么多做什么,你还处不处理公文了?”我指着竹简转话题,这话题说得我心里有点凉。 于是在我的帮助下,他的工作效率又有所提高。 “公子,五姑娘该去正院了。”时长在外间通报:“菱角姑娘和青莲姑娘已经过来了。” “知道了,就出去。”浩然哥说完,放下手里的竹简,拉上我下了榻,往外间走。 第43章 省亲去蜀郡之住在常府 (三) 到了正院又是最晚的,我不好意思的跟着浩然哥行完礼,坐在了他的身边。大家都换了家常的衣服,这让我稍稍松了口气,刚才还要回去换见客的礼服被浩然哥拦了,还怕失礼了呢。 “荣怀、荣轩,文卷都批改完了吗?”常大人问浩然哥。 “还有一些,今晚改完给父亲送过去。”常大哥回答。 “我也一样。”浩然哥回答,原来都是帮他父亲做的工作。 “那吃完饭心儿留下来陪我,荣轩,你给父亲送完公文正好接心儿回去。庭伊我就不留了,不讨你们新婚夫妇的厌。”夫人顺口安排。 “母亲,无碍的,我也留下来陪您吧。”大嫂听完就脸红了,赶紧要求也留下来。 “不急,不急,以后咱们时间多得是,他们父子上朝了,还没时间让你来陪我不成。”夫人笑着安慰。 “那我听母亲的安排。”大嫂应下。 “好了,都吃吧,以后荣琴嫁人了,再想聚这么全就不容易了。”常大人笑笑让大家开吃。 “荣琴已经议亲了?”我悄悄问浩然哥。 “嗯,明年开春就出嫁了,是执金吾贾大人的庶二子,贾晨光,现任都般令,算是南北军联姻了吧,也是官家授意,我家只有荣琴一位姑娘,所以只能她嫁了。”浩然哥说完,给我夹过一块已经剔了刺的鱼肉。 “就没想让你娶贾大人的女儿?”我瞥眼看他。 “我不娶,家父是提过,但我拒绝了。”他看我一眼,笑着说。 “他女儿不好吗?你不喜欢?”我继续问。 “从我这里说,我确实不喜欢,他家的两个女儿无论嫡庶,自小都是骄横跋扈的性子,父亲母亲也都是不喜欢的。从官家那说,让南军太尉的嫡子娶北军执金吾的女儿,联姻得就太过紧密了,官家也是不喜。我跟父亲说我有喜欢的姑娘了,不会让她为妾,定是要娶来为妻的,三弟身子又孱弱,所以父亲就让荣琴嫁过去了。”他说完又夹了块剔完刺的鱼给我。 “你不是说官宦家嫡子女的婚事都由不得自己?那你刚才还说喜欢谁就要娶谁?”我看他问,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父亲让大哥从文,让我从武,心里对我总是有些愧疚的,所以同我说过,我的婚事可以自己做主。”他又夹了块鱼给我:“再不吃你碗里就放不下了,还是你不爱吃鲜河鱼了?” 我低头看碗里,满满都是剔过刺的鱼肉,夹了一大口放进嘴里。 “心儿也尝尝你大嫂嫂喜欢的梅子腌肉,也很好吃。”夫人笑呵呵的跟我说。 “好。”我赶紧咽了嘴里的鱼,夹了一筷子腌肉放进嘴里,果然也好吃,一点也不腻,还有梅子酸酸甜甜的味道:“好吃的,大嫂嫂喜欢吃的果然好吃。”我吃完跟夫人报告。 “这鱼和这肉哪个更爱吃?”浩然哥停下手问我。 “风味不同,但比不过浩然哥剔过刺的鱼肉。”想吃没刺的鱼,嘴上还不得甜点。 “这嘴里吃的怕不是鱼和肉,是吃了蜜吧?”浩然哥打趣我,但笑得也很开心。 我又塞了块鱼肉进嘴,笑着吃着。 “荣怀啊,看看你二弟,你和庭伊都不如他们俩亲近。”夫人笑嘻嘻的指着我和浩然哥跟常大哥说。 “母亲,您说得心儿都不好意思吃了。”浩然哥看我红着脸低下头的样子跟夫人说。 “都好好吃饭吧,吃完饭回去把公文都做好拿过来,我还要一一核对,明日要早些,不然我可来不及看。”常大人对我们说完,又转头对夫人说:“你就不要管孩子们了,也管管我啊。” “好好,我管你。”夫人说完就塞了块肉进常大人嘴里。 常大哥也夹了块肉送进了大嫂嘴里。 我们看了都低头遮笑,我的脸还是很红,浩然哥小声跟我说:“不用介意,我母亲就是这样的小孩子心性,你习惯了就好。” 就这样大家你笑笑我,我笑笑你的吃完了饭。 其他人都告辞走了,常大人去了书房,我留下来跟着夫人进了里间。 “可算让我跟心儿独处一会儿了。”夫人拉着我的手坐在小桌边说。 “夫人之前就在浩然哥的贺宴上见过我一次,为何对我这样好?”这是我一直想问的。 “从看见你第一眼,我就喜欢你。”夫人端详着我笑呵呵的接着说:“荣轩带你去骑马回来跟我说,你解开了他的心结,要认你做义妹,我就觉得你是个好姑娘。” “那次只是碰巧说到了。”我在想,浩然哥告诉了多少细节给夫人? “他平时是不会跟别人说这事的,我那小女儿夭折了这事,一直是他心里过不去的坎,我和他父亲虽然也伤心,但没他那么执拗。”夫人正了颜色跟我说着:“后来知道他去散心游历时遇到了你和你二哥,他对你特别关心,还跟你二哥很投缘,我就想,你们是一家人,那你的心性也应该是纯良的,也许你能帮他了却了这份执拗,这不是证明我没错。” “浩然哥对我很好的,救过我好几次,我也得感恩图报啊。”我低下头不知还能怎么说。 “这不关恩情什么事,你是个好孩子,荣轩才会对你敞开心思,他帮过的人多了,别人想回报,他也不要的。”夫人俯下身偏过头从下面看着我的眼睛说。 “我……”我真不知该说什么了。 “心儿,你叫我‘母亲’好不好?”夫人保持着姿势看着我的眼睛。 我猛的抬起头看着她,她也坐正了,依然盯着我,我心跳得突突的,做为庶女的我,除非是嫁了谁家的嫡子为正妻,才能有机会把“母亲”这两个字当称呼叫出来,不然就算是生母,我也不能叫“母亲”的,就是父亲的正妻,我也只能跟仆人一样,要叫“夫人”。 “我不管什么礼教不礼教的,就想听你叫我‘母亲’,你要是怕,就私下叫我,不让别人听见还不行嘛。”夫人拉着我的手一副撒娇的样子说。 我怔怔的愣住,张着嘴发不出一点声音。 夫人看我呆呆的样子,摆出一副十分委屈的表情:“心儿,我就是想听你叫声‘母亲’,为难到你了?你不把我当亲人的?” “不是,不是。”我回过神来,可还叫不太出来:“我从没叫过……” “试试,来试试,叫出第一次就好了。”夫人的表情又变成了万分鼓励。 “母……亲。”我艰难的小声的发出了这两个音节。 “好!好!太好了!”夫人激动的抱住我,左摇右晃的:“再叫一声!” “母亲。”我又小声叫了一次。 “我的心儿叫我‘母亲’了!”夫人高兴的放开我,在屋子里蹦来跳去,蹦了两圈又扑到我面前:“再叫一声。” “母亲。”我拉住她:“母亲别跳了,刚吃过饭,还是坐下来吧。” “好,好,以后没别人的时候你就这么叫,记住了啊。”她喜滋滋的抱着腿坐到我身边,象个四、五岁的小顽童。 “母亲。”我歪着头又叫了一声。 “嗯!”她大力的点头答应。 “母亲。”我又叫一声。 “嗯!“她又大力点头答应。 “母亲。“我再叫一声。 “嗯!“她答应完抱着我哈哈大笑起来,我也抱着她跟着笑了,心里暖暖的,有这样一位母亲,是件挺开心的事。 我们笑够了,她拉我起来到她的梳妆台前坐下,把她的妆匣打开,在一堆首饰里拿起又放下,挑挑拣拣了半天,终于选定了一支白玉簪插到了我的头上,左看右看,点点头说:“心儿还是配玉簪好看,金的都配不上我们心儿。”说完又拣出两支青玉簪塞到我手里说:“这两支也给心儿。” “母亲,不用了,心儿平时都戴木簪的。”我忙着要把两支青玉簪放回去。 “不行,我的心儿以后都要戴玉簪,你回了家我不管,在母亲这儿,母亲说了算。”她一副蛮横的样子摆给我看。 我扑哧一声笑出来,手里握着玉簪也放不回去了。这时外面传来走路的声音,不是浩然哥的脚步。 “阿岚和乐心聊得很开心呢,我在书房都听到你们笑了。”是常大人过来了。 “恒宇,心儿叫我‘母亲’了。”夫人欢天喜地的跟常大人汇报。 “好,好。”常大人点点头,一脸宠爱的跟夫人说:“你终于得偿所愿啦。” 但我吓白了脸,惊恐的看看常大人又看看夫人。 “恒宇不是别人,是可以听见的。”夫人看我的样子赶紧安慰我。 “乐心不用担心,在这个院子和荣轩的院子,没有别人的时候你都可以叫她‘母亲’的。荣轩也知道这是她母亲的心愿。”常大人温和的跟我解释。 我稍稍放下心来,原来浩然哥也知道。 “我送了心儿三支玉簪,这孩子最适合玉的。”夫人又开始表功。 “当然,这孩子的性子就温润如玉,以后我再寻些好看的玉簪、玉镯,你都送给心儿。”常大人现在也称我为“心儿”了。 “好!恒宇最懂我。”夫人乐开了花儿。 “那你们继续聊,一会儿荣轩就该来接心儿了,我回书房等他。”常大人说完笑眯眯的走了。 我看着眼前这位母亲,心里想:要是出生在这个家里,也是挺幸福的一件事。之后这位母亲又拉着我说了好多浩然哥小时候的事,比如:三、四岁的时候被父亲强拉着练功,扎着马步一边哭一边背拳法套路;五岁被拉到军营,不小心尿了床,被全军看着晒被子;七岁时第一次坠马,吓得他父亲骑马闯宫抓太医,被罚了半年的俸禄,好在只是摔断了骨头,全家一起吃了半年的粗茶淡饭,所以开始和别家一样置地买铺面,以防再没了俸禄喝西北风…… 我正听得入神,母亲却停了话,侧耳倾听片刻,冲外面喊了句:“偷听好没品,还不滚进来。” 第44章 省亲去蜀郡之住在常府 (四) 我回头看见浩然哥笑呵呵的走了进来:“母亲这是把我的老底都揭了啊。” “夫……母亲,不说我都不知道,你小时候是这样活过来的。”我本来想叫“夫人”看母亲一瞪眼,忙改了口。 “都差不多的。”浩然哥走过来拉起我跟母亲说:“母亲,我来接心儿回去,天也不早了,您快休息了吧。” “还早呢,你就不能再晚点来。”母亲不高兴的嗔怪浩然哥。 “母亲,不早了,心儿跟她祖母生活,习惯早睡的。”浩然哥说完又安抚母亲:“以后母亲想心儿了,咱们就接心儿来住几天,白天母亲有的是时间跟心儿说话的。” “好吧,要是心儿能住着不走就好了,要不……”母亲话没说完就被浩然哥打断。 “母亲,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我带心儿回去了。”浩然哥说完就拉着我行礼,一秒没耽误就出了屋。 往回走的路上,我问浩然哥:“刚才母亲要说什么,你没让说完?” “我那母亲的想法天马行空,没准想去找你祖母要过继你,你可愿意?”浩然哥低头问我。 “那还是不说出来的好。”我缩缩脖子不想再问这个了,又想起刚才听到的他小时候的事,又问他:“你小时候过得挺辛苦的,你从来都没说过。” “武将家的孩子,都是这样的,我很多军中兄弟都是这样练起来的,当然也有纨绔。”他不以为意的回答。 “纨绔也能从军?”我以为军中的都是练家子。 “有花钱买官的,不过充个数。”看他的样子也知道,这样的人在军中是不讨人喜欢的。 “你家的常家军里没有吧?”我抬头看着他问。 “也有,所以父亲想找个机会,把这些人都清了。”他这都不避讳我。 “那得早点清干净,留着就是害群之马。”我点点头说道。 “送你回院,你早点休息,明天继续帮我绑竹简,大哥要打理省亲的事,文书都送我这里。”他跟我说。 “明天还有?你父亲不看的吗?”我有点吃惊,白天就好奇过,以他的官职怎么会有这么多文书要批改,晚上知道是他父亲的工作分给了他兄弟俩。 “父亲是有意锻炼我们,其实我们批改过的,他都要再看一遍,有错漏的都要更正,再告知我们。”他跟我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那也挺辛苦的。”我嘟囔着说。 “家族的传承就是这样下来的。”他觉得理所当然。 我心疼的抬头看他,不过二十出头,放现代这个年纪还在大学里逍遥自在、追女生或被女生追呢,他已经又领兵又批文书了。 回了院子,菱角和青莲已经准备好了,帮我洗漱更衣完,我就睡了,梦里又是铁马金戈,估计是白天文书看多了。 第二天一早,我就被青莲摇醒了:“姑娘,起来了,要去给大人和夫人请安,夫人差人传话过来,说让姑娘在那边吃早饭。” 我一听这个赶紧睁眼,配合的洗漱更衣,梳头时特别叮嘱了青莲要戴上昨天带回来的其中一支青玉的簪子。 出了院门就看到等在甬道里的浩然哥,我快步走过去行礼:“给浩然哥请安。” “今天心儿真好看,还是母亲眼光好,心儿适合戴玉饰。”说完展开手给我看,一对精巧的青玉耳坠躺在他的手心里,每支都是一长一短两条细细的银链各坠着只展翅的小玉燕,小玉燕只有黄豆大小,栩栩如生,他提起来举到朝阳下,细链闪着丝丝银光,小玉燕轻盈的转动,似飞似停,灵动可爱。 “我帮你戴上吧,昨晚母亲差人送过来的,怕你已经睡了,所以送到了我这里。”他一边说,一边小心的帮我戴在耳垂上,我一般不戴耳饰,刚戴上觉得耳垂一沉。 戴好了我抬头看他,他的笑像朝阳一样,拉着我往正院走,耳边的小燕子轻轻的摇着。 到了正院的前厅,只有四姐姐在,陈姨娘的坐位空着,我给四姐请过安,浩然哥问她:“三弟身体又不舒服了?” “给二哥请安,三哥早上又喘了,请了疾医,姨娘在那边看着,就不过来了。”四姐说。 “你三弟这身体一向不好,寻了太医看也不见效。”常大人叹口气说。 “荣会是先天不足,阿燕当时也是身体不好,早产了许多天,真是遭罪啊。”夫人摇摇头叹道。 “给父亲、母亲请安。”这时大哥和大嫂到了。 “上早饭吧,吃过还是各回各处,今天和明天荣怀和庭伊都要打点省亲的事宜,荣轩你要处理的文书就要多些,午饭晚饭都自行在院子里吃吧。明天除了荣怀和庭伊也都不用过来请安了,要接待前来送行、送礼的宾客。” 大家都道声“知道了。”就开始用早饭,今天是豆粥加馍饼,我小口吃着,馍饼吃了一半就吃不下了,正踌躇着,浩然哥伸手拿过去,两口就吃掉了,我偷看大嫂那边,她吃得正香,默默汗颜,我的食量确实小。 吃完饭我跟着浩然哥回了他的院子,菱角和青莲院子都没进,在院门口告辞就回了我的小院。 我看着桌上没放下,地上都摆了一堆的竹简,心疼的看了浩然哥一眼,不再捣乱,乖乖的帮他解竹简卷,他写完我就接过来,摊在榻上晾,等字迹都干了,再卷好绑紧放到另一边。等他批改的时候,我就抱膝坐在他身边看着他,他的侧颜也很好看,高眉骨,深眼窝,长长的睫毛微翘,挺直如峰的鼻梁,漂亮的唇形,平直的下颌线,颈项喉结明显,如大理石雕刻般的美男子。认真工作时他眼眸微垂,神情严肃,偶尔双唇微动读着文书中的字句,时而奋笔疾书,时而聚神凝眸,无论动静都是一副神仙图。 他的定力真的太好了,我一直有在动,依然坐得腰酸背痛,他却是一个坐姿定了一上午。直到时长在外面喊:“公子,姑娘吃午饭了。” 他才放下手中的文书和笔,张开双臂舒展了一下身体,我正巧在他手臂张开的范围内,他的手臂抬高绕到我后面,舒展完顺手把我揽进怀里问我:“一上午这么安静,是不是觉得无聊?” “没有啊,很难得看到你写公文的样子,觉得很有趣的,而且我在晒字的时候也看了文书,你批改得很有见地,很长知识的。”我伏在他身上抬头认真的跟他说。 “怕你无聊,但这两天恐怕文书都会很多,没时间带你玩了。”他抱歉的跟我说。 “不会无聊的,这些在外面可都看不到,多难得的机会啊,平时在家无非也就是看看帐本,读读闲书,哪有个这有趣。”别人不知道,我真是这么觉得的。 “那就好,要是觉得累了,无趣了,千万不要勉强自己,你随意做点什么都行。”他用额头轻轻顶我的额头两下,放开我拉着我到前厅去吃饭。 时长看见我们出来,就退到门口:“公子,我去找菱角她们吃饭了,您和姑娘吃完我再来收拾。” “去吧。”浩然哥说完看着他背影笑笑跟我说:“这小子八成是对菱角动了真心了,你这丫头怕是要留不住啰。” “要是他们真的互相喜欢,那等菱角及笄了你就让时长来提亲吧。”我倒是觉得时长为人老实本分,做事机灵又不张扬,是个良配。 “你不反对?”浩然哥给我夹着菜问我。 “只要菱角也喜欢,我为什么要反对?”我不明白的问他。 “时长是孤儿,没有根基的。”浩然哥跟我交待。 “我知道啊,你说过,他是有身契在常府吗?”我考虑的比较实际。 “没有,他是我的随从,但不是仆人。”他如实回答。 “那菱角若是嫁他,我就可以放了菱角的身契,她就脱了贱籍,不是挺好的吗?若是菱角一直跟着我,无非就是嫁给夫家的管事什么的,要也是有身契的,那这辈子就都脱不了籍,连孩子都只是家生子了。”我希望菱角能有一个好的未来,而不是一直做仆人:“我会给她备一份厚厚的嫁妆,至少能让她衣食无忧,我都跟祖母商量过了,祖母也同意的。” “这你都有想过?”浩然哥略有些惊讶。 “做主子的为身边的人考虑是正常的啊,她们尽心尽力的服侍我,我也得待她们好啊。”我说完想到青莲,不由得叹口气。 “怎么了?”浩然哥担心的问我。 “我是拿青莲没办法,我娘去世的时候叮嘱她,要替娘照顾好我,她执意不肯嫁人,就只留在我身边,这都二十了,还不肯嫁人呢。” “若她们都嫁人了,谁来服侍你啊?”浩然哥问我。 “那也不能牺牲了她们的生活,只为了服侍我吧,总有小丫鬟会补上来的。”我心大的说道。 “会不及她们贴心吧?”浩然哥又问。 “相处时间长了,总会好的。”我当然知道后来的不如一起长起来的,但长大了就得接受这样的事情,我接受不来把自己的贴身丫鬟收成夫婿的妾这种事,当然就得把她们嫁出去。 “这两个丫鬟是有福气的。”浩然哥笑了。 “你别光顾着给我夹,你都没怎么吃。”我夹了一块肉放在他的碗里。 我们吃完了送来的午饭,浩然哥又拉我出去走:“走会儿路,回去睡一觉。” “也不用走那么远的,我不走也能睡。”我不想又挂在他胳膊上回来了。 第45章 省亲去蜀郡之住在常府 (五) “去花园走一圈就回。”他拉着我往一个没去过的方向走,上次是带着我走街串巷的遛了一遍常府的路,我也没记住。 “花园大吗?”我想起电视剧里皇上逛御花园,总能遇上某个想被皇上青睐的嫔妃的桥段。 “也不算大,现在花应该也都开了,比你院子里的要多。”他拉着我慢慢走着。 穿过一个月亮门,再转过弯果然看到了石板路两侧粉色的蔷薇花树,一人多高,小一半的花已经开了,还有很多花骨朵,娇艳欲滴,随着垂下的树枝铺满了石板路的两侧,天再热些,花都开了就是一条花路啊。穿过蔷薇花路,就看到一汪春水,池边垂柳青青,柳树上还有未长成的新叶,新绿的颜色让人看着就生机勃勃的。来到池边,水里的锦鲤看到人来以为有食可吃,都摇着尾巴聚拢过来,红的、白的、彩的、金的,好大一群,搅得池水翻动,碧波荡漾。我看得正高兴,觉得手被握得紧了,紧得有点疼,突然想到,他的幺妹应该就是在这里出的事。 “你是不是好久都没来过这里了?”我抬头问他,看到他眉头紧锁看着池水。 “嗯,那年冬天以后就没来过了。”他低声回答我。 “那今天怎么想起带我来这里。”我狠狠心,索性帮他一把,面对这池水。 “……”他看着池水不说话了,手里的力道又加了一分。 “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水的错。”我轻声说。 “不是我的错,也不是水的错。”他看着池水,重复我的话。 “嗯,荣珍都放下去投胎了,你也该放下了。”我小心的说。 “是啊。”他呼出一口气,手上的力道也松了,他不再看池水,低头看向我,正好看到我也看着他:“谢谢你,让我终于有勇气站在了这池塘边,当年我曾疯狂的要填了这池塘,母亲一巴掌把我扇到一边,跟我说:‘什么时候你有勇气再站到这里,你才有权力处理这池水。’” “那你现在想怎么做?”我笑着问。 “种些莲花可好?”他笑着问我。 “好啊,那就有莲子和藕吃了”我笑着回答。 “果然还是小吃货。”他哈哈的笑起来。 “我就说还是心儿有办法吧。”夫人的声音从一排花墙后传来,然后就看到常大人牵着夫人从花墙后转到出来。 “夫……”我刚出声就被打断。 “这儿现在没别人。”夫人虎着脸跟我说。 “母亲。”我笑笑改了称呼:“你和大人也来花园消食啊?” “你都叫‘母亲’了,是不是也该称我‘父亲’?”常大人笑呵呵的跟我说。 “啊……父亲。”我不得不改口。 “荣轩啊,你现在打算怎么处置这池塘啊?”母亲看向浩然哥问。 “刚跟心儿商量完,打算种些莲花。”浩然哥回答完又低头跟我说:“父亲、母亲都叫了,是不是也该叫我荣轩哥了?这个不用回避外人的。” “这……”我看看他又看看这对父亲、母亲,这仨人是说好了的吧? “就改了吧,叫他荣轩更顺耳。”母亲希冀的目光看着我。 “荣轩哥哥。”我抬头改口叫他:“那跟我家二哥一样,在别的长辈面前还是叫浩然哥,私下叫荣轩哥吧?” “自然可以。”浩然哥,不荣轩哥笑着点点头。 “这样好,这样好,更像是一家人了。”母亲高兴的摇着父亲的手。 “嗯,好。”父亲宠溺的随她摇。 “父亲、母亲,你们接着逛吧,我带心儿回去了,她有午睡的习惯,我也继续看公文去了。” “好,回去吧,明天有兴致可以多逛会儿,那边树后的芍药都开了,好看得很。”母亲指着池塘对面树丛说着。 “好,父亲、母亲我们告退了。”荣轩哥行礼准备走。 “父亲、母亲心儿告退。”我也行礼,刚转身手又被牵上了。 走回月亮门,荣轩哥抬起我的手看:“刚才你行礼时我才看到,捏疼你了吧?” 我的手指还红着,但已经不疼了,我笑着回答他:“现在不疼了,要是刚才可以分担你的紧张或痛苦,我倒是觉得很开心。” 他把我的手贴在了他的唇上轻轻摩挲,我心里一抽,这不算亲吧? 寂静半晌,他才拉着我往回走。 进屋看见食桌已经清理干净,再进到里间看到榻上多了床被子。 “我让时长添的,这被子和你盖的一样薄厚,还大,你可以铺一半盖一半。”荣轩哥笑着把我拉到榻边。 我高兴得爬上榻,展开被子,好大啊,两个人盖都可以。荣轩哥帮我铺好,让我脱了外衫,把我塞进被子又细细盖好,轻轻拍拍我的脸颊:“这回可以好好睡了。” 我心满意足的闭上眼,准备美美的睡个午觉,感觉他坐回榻边的长桌边,我又睁开眼睛小声问:“你都不睡午觉的吗?” “闲睱的时候也睡的,要不陪你睡会儿?”他回身问我。 “你忙,你忙,我不打搅你了。”我赶紧闭眼,听见他闷笑着转回身,开始继续对付那一大堆公文去了,才又偷偷睁开眼看他的后背,他说我在他身边,他会觉得安心,我又何尝不是,看着他的背,我也觉得很安心,困意渐渐上涌,我闭上眼睛安静的睡了。 这一觉我睡得很安稳,直到荣轩哥把我轻轻拍醒,他侧卧在我身边,一手支头,一手在被子上轻轻拍着:“心儿,心儿醒醒了,你睡了一个时辰了,再睡晚上就得喝安神汤了。” 我缓缓睁开眼睛,在被窝里蜷了下身,再舒展开,笑着看荣轩哥说:“厚被子好舒服,你要不要换成厚被子睡觉啊?” “那我试试?”说完就作势要掀被子钻进来。 “现在不要!我是说你晚上睡觉的时候可以试试。”我赶紧抓紧被角,着急的说。 “逗你的,起来吧。陪我出去走走,活动一下。”他坐起身等我。 我爬起来,一边耳垂上的小燕子敲了下我的脖子,但另一边空空的,我一惊,睡意全无,慌忙去摸耳垂,确实有一边空了。 荣轩哥看我的样子问:“耳坠不见了一个?” “嗯。”我一边答着一边在榻上摸索。 荣轩哥也帮我在床上找,可两个人把榻上摸了个遍,被子也展开抖了,都没找到。 “不会是丢在外面了吧?”我心急的就要下榻去外面找。 “不会。”荣轩哥拉住我:“你躺下的时候还都在。” “你确定?”我不确定的问他。 “确定。”他确定的回答我。 “那上哪儿去了?”我坐在榻上茫然的四下看着。 “会不会……”荣轩哥看着我欲言又止。 “会不会什么?”我着急的问。 “在你衣服里?”他看着我说。 “啊?”我愣住了,难道要在这把衣服脱了?脱我会,可我不大会穿啊! “你先自己摸摸看。”他说完转过身去,背对着我坐下。 我把手伸进衣服里摸索,能摸到的地方都没摸到,只好实话实说:“没摸到。” “你等着,我去叫菱角和青莲过来帮你。”他起身就出去了。 我着急的又摸了一遍还是没摸到,就开始解衣服和裙子的带子,古代这会儿的衣服没有扣,这一根带那一根带,解得我手忙脚乱的,终于把中衣都脱了下来,正拎着抖呢,荣轩哥带着菱角和青莲回来了,一进屋就看见我仅着小衣站在榻上,一手拎衣一手拎裙的抖着。荣轩哥立刻转身出去了,俩丫鬟僵在原地。 “你俩还不过来帮我找。”我催促着。 “姑娘。”菱角先缓过来问我:“你刚才就这么睡的啊?” “才没有,这是刚才荣轩哥出去以后脱的,快过来帮我找耳坠。”我接着催促。 俩人这才都过来帮我一起找,中衣里也没有,这时在我身后的青莲一把扶住我的肩,问我:“姑娘就没觉得硌得慌?” “啊?”我刚要转身,又被她扳住,从小衣下摆伸手进去,拈出了什么。 我转过身去,看到她手上拿着的正是消失的那支耳坠。 “怎么会在我小衣上?”我拿过耳坠自己戴上,不明白的问。 “可能是姑娘睡觉时掉了,滑到了衣服里,你起身的时候又正好钩子向外,就挂到里衣上了。”青莲无奈的说:“姑娘睡觉的时候都不摘下来的吗?” “不常戴,就忘记了。”我讪讪的笑着答她:“好了,好了,帮我把衣服穿好吧。我是不是得学着穿衣服了。“ “学会了以后自己穿?就不用叫我们过来了?“菱角拎着我的裙子问我。 我愣了一下,磕磕巴巴的回答:“不……不是……不是这个意思,我……我是说,那个,我得有点自理能力不是嘛。“想想,这时候说这件事,确实容易让人误会,是我大条了。 衣服都穿好,我们一起出来到了外间,荣轩哥居然在院子里等着,都没在屋里,看我们出来了,才进屋。 “找到了,在哪里找到的?“他好奇的问。 “钩子挂小衣后背上了。“我不好意思的回答。 “找到就好,也不用出去走了,我刚才在院子里活动了一下,你还在这里陪着我吗?”荣轩哥问我。 “我接着陪你整理公文吧。”我说完看看俩丫鬟。 “那我们回去了,姑娘、公子有事再叫我们吧。”俩人告退走了。 荣轩哥拉着我走回里间,我们继续上午的分工,一直到时长通报我们晚饭已经摆好了。 第46章 省亲去蜀郡之住在常府 (六) 腰酸背痛的起身去吃饭,荣轩哥心疼的看着我说:“要不明天你就不要来陪我了,我做完去找你吧。” “明天还会有这么多吧?”我伸展着胳膊腰身问他。 “可能,早上就知道了。”他扶着我坐到食桌前。 “那没有我可怎么行,你一个人就更慢了。”我扭扭脖子,放松下肩颈。 “今天剩下的已经不多了,一会儿吃完了,你躺下休息会儿,我自己来就可以。”他帮我夹着菜。 “才不要,我要有始有终。”我塞了口菜进嘴,口齿不清的说。 “别硬撑着。”他轻轻抚我的背。 “你也吃饭,别光顾着我。”我把他的手从背后拉下来,又问他:“你一直一个姿势坐着,不是更累?” “习惯了,小时候练功,一个马步就要扎两个时辰,腰背和腿都要挺着,渐渐就不怕一个姿势要保持多长时间了。”他说得轻松,但只有经历过,才知道会有多痛苦,母亲说过,他也是哭着练过的。 “从那么小就练苦功,听着就心疼。你现在每天还早晚练功吗?”我心疼的看着他。 “练的啊,你想看?”他笑了。 “想,就是早上可能起不来,一会儿晚上你练功的时候让我看看吧?”我真的好奇。 “好,先吃饭,吃完早点把公文做完。”他咬下一大口馍饼看着我。 “好。”我也咬下一大口努力嚼着。 “喝口汤,别噎着。”他端起汤碗送到我嘴边。 我就着他端着的碗喝口汤,软化了嘴里的饼,顺利咽了下去。 我们吃完饭,就回到里间继续奋战,原来桌上的下午已经清完了,地上的挪到了桌上,现在也越来越少了,看着还蛮有成就感的。又差不多一个时辰,最后一卷改完,我把竹简摊在榻上晒着,转身趴在已经空了的桌上,看着他收拾桌上的笔墨砚台。 收拾完了,他没让我动,自己去查看榻上的竹简,发现墨迹已干,拿起来卷好绑好,放在了竹简堆的最上面。拉我起来坐到外间,叫来时长:“时长,你盯着他们把这些给父亲送过去,跟父亲说,我帮心儿放松筋骨,现在就不过去了。” 时长应下,带着下人把成山的竹简卷收拾起来,抬着送去父亲的书房。等人都走了,荣轩哥把我扶进里间,让我趴在榻上,他坐在我身边开始给我做按摩。大手抚在我肩上,一个手掌就覆盖上了我一侧的肩,是我肩太窄了,还是他手太大了?他稍一用力,我“哎呦”一声呼出来,吓了他一跳问我:“这么疼?” “也不是疼,酸得厉害。”我解释道。 “那我轻一点。”他说完减了几分力道轻轻揉捏,从肩揉到背,顺着脊柱两侧用大姆指慢慢往下揉,酸痛过后是一种十分放松的舒服感觉蔓延开来。揉到跨的时候他停了一下,似乎在犹豫,之后用手掌沿着跨的两侧继续往下揉去,到了腿上,他摊开整个手开始揉捏,一直捏到脚腕,我舒服得昏昏欲睡,他返回来又从我的肩揉捏完我的胳膊,最后把我的手握在他的手里轻轻揉着,我安静的闭着眼,十万个享受,这人要在现代也能当个金牌按摩师,再加上这长相,收入肯定不菲。 “睡了?”他轻声问我。 “没,好舒服,不想动。”我声音含混的嘟囔。 他轻声笑着继续揉着我的手玩。 “那你在这休息会儿,我去院子里把功练完送你回院。”过了一会儿,他俯身低声在我耳边说。 “我要看,可是我不想起来,你在这里练不行吗?”我拉住他的手指问。 他左右看看,又看看我说:“好吧,在这练套拳,让你看。” 说完他起身把长桌放到墙边,又把可能碍事的东西都挪了位置,回到床前,蹲下来说:“你想看我打什么拳?” “我都不知道你会打什么拳,你想练什么就打什么吧。”我继续趴着回答他。 “好。”他帮我拉了被子盖好,起身先做了些拉伸,原来不管什么年代,运动前都要做热身。接着他开始打拳,动作行云流水,拳风刚劲有力,在屋子有限的空间里灵活的辗转腾挪,比看武侠片带劲多了,这可是真人实打实的拳脚。 我看得兴奋,裹着被子坐起来,不停的拍着手,他打完一套拳后坐到榻上,帮我拢拢被子笑着问:“看得这么高兴?” “嗯。”我伸出一只手,用袖口帮他擦额头上的汗,他捉住我的手拿下来,用另一只手的袖子擦汗:“别用你的袖子擦,男子的汗是臭的。” “才不臭。”想了一下又说:“就算别的男子的汗是臭的,你的汗不臭。” 他仰头大笑,笑完了问我:“现在想动了吗?” “什么?”我不明白的问他。 “到院子里看我练练兵器?”他继续问。 “好呀!”我开心的掀了被子就下榻。 “等一下。”他拉住我,从柜子里拿出件披风给我围上:“晚上了,你又刚从被子里出来,直接出去会生病的。” 我笑嘻嘻的裹好他的披风,提起前面拖地的下摆,跟着他往院子里走。到了院子里,他走到墙边,从兵器架上拿下一柄长枪,虎虎生风的就开始舞了起来,长枪在他的手里带着劲风声呼呼而动,他在院子里翻转跳跃,落地步步稳健。我在旁边又鼓掌又叫好,他练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放回长枪大汗淋漓的回到我身边,还是不让我擦。 “今天就练到这里吧,我送你回院。”他说完低头看看我的脚:“这披风在你身上怎么这么大,以后得备件合你身的。” “哪用那么麻烦,我又不是总穿的。”我又提提披风的下摆跟他说:“你出了这么多汗,让时长给你备上热水洗个澡吧,别送我了,就这两步路,我自己回去就行。” 说完抬脚就要走,一步还没迈出去就被打横抱了起来。 “都说不用送了,你怎么还把我抱起来。”我瞪着眼问。 “算是今晚最后一项练功,就你这重量,还真不太够呢。”他笑着跟我说,刚才练了那么半天,现在抱着我也没觉得他手臂有一丝抖,力气还真是大。 说完他并没有直接送我回院,而是抱着我在院子里走了好几圈,真拿我练功啊?走了几圈后,他才把我送回院子,菱角和青莲见怪不怪的帮我们开了门,他径直把我放到榻上,跟青莲说:“心儿今天陪我批公文也是累着了,一会帮她用热水泡泡脚再让她睡。” “知道了,常二公子。”青莲点头应下。 “你的披风。”我解下披风还给他。 “明早睡到想起了再起,不用去请安,好好睡一觉。起来饿了就到我这里用饭,我给你留着。”他接过披风跟我说,说完又跟菱角说:“你们的早饭,我会让时长送过来,我已经吩咐过大厨房,不用他们统一送了,咱们单做,是你们姑娘爱吃的肉糜粥。” 菱角高兴得直跳脚,我一天都跟他在一起,他什么时候去吩咐的,难不成是我睡午觉的时候? 他说完又看了我一眼才走,他出了门青莲就开了牙:“姑娘这倒是好,整天长在常二公子的院子里,连称呼都不一样了。” “就是啊,都叫名了,‘荣~轩~哥~’。”菱角也来凑份子。 “常大人和夫人让改的,还有,夫人让我叫她母亲,常大人让我叫他父亲,这事你们千万别跟别人说,祖母也不行。”我想起这事还没来得及跟她俩说。 “什么?!”二人同时惊呼。 “别叫了!夫人是疼爱我,常大人是讨好夫人,这三支玉簪和这对耳坠都是夫人送我的,以后可能还会送,你们要是看见了,就帮我藏好,回家了别让别人看见,要不然三姐那性子又得闹别扭。”我把能想起来的赶紧都交待完。 两个丫鬟都叉着腰看着我,我不明白的问:“怎么了?” “姑娘就没想想,常大人和夫人这么对你是为什么?”青莲问我。 “还能是什么,爱屋及乌,他们是疼爱儿子,儿子又大了,不好表达,就表达到我这里了,还能是什么?讨好我一个庶女能图到什么好处不成。”我挥挥手赶人。 “知道了,我去给姑娘打热水。”菱角无奈的转身出去。 “是爱屋及乌,还是因为常二公子喜欢你呢?”青莲看菱角出去了悄悄问我。 “可别乱说,我知道他对我好,是把我当亲妹妹,常大人和夫人对我好,就算不是爱屋及乌,也是因为我帮他们解了荣轩哥的心结,格外的谢我,长辈对晚辈总不能把‘谢’字挂嘴边上吧,那就用别的方式了呗。”说完我也有点信了,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他家是武将出身,性格都豁达些,不象咱们家礼教守得严,你看两家的夫人还看不出来。” “是,是。”青莲是懒得理我了:“姑娘说得都有道理。” 第47章 省亲去蜀郡之住在常府 (七) 她们按荣轩哥的交待给我洗漱时烫了脚,更完衣我钻进补窝,想想青莲的话,突然心里发苦,就算他喜欢我又能怎样,就算他能自己做主自己的婚配又如何,我只是个庶女,在这里享受到的一切,都是因为我解了他的心结,他们感激我,可真要娶我入府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所以夫人才让我现在就叫她母亲的吧,因为以后是没有机会正式叫她的。两颗泪珠默默的滴到了枕头上,咸涩得难以下咽,所以流了出来。我闭上眼睛命令自己睡觉,两个小人又在我脑子里打架了。 “知道自己的身份,还放纵自己享乐!”一个叉着腰训斥另一个。 “能享受几天,为什么不享受,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另一个还嘴。 “享受这几天有什么用,以后用来怀念?用来伤心?”叉着腰的问另一个。 “那也得有的享受才有可能用来怀念,不然还不是浪费!”另一个怼回去。 “反正也不会是你的,奢望就注定失望。”叉腰的回嘴。 “知道就是享受这几天还有什么奢望、失望的。”另一个接着怼。 “这叫自欺欺人!”叉腰的直说要害。 “这几天的享受又不是假的,莫待无花空折枝!”另一个又怼回去。 “好了,别吵了,我要睡觉!”我对着脑子里的两个小人喊,两个小人瞬间蒸发。 我坐起来凭空乱挥着手,想把这些有的没的都挥走,却挥出了自己的两行泪,把自己砸回榻上,觉得自己在抽风,翻个身把自己埋进被子强迫自己睡觉,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迷迷糊糊睡着了。梦里又是金戈铁马,但这次清晰的看到全身是血的荣轩哥在对着我笑,我一下惊醒,透过窗帘看外面,灰蒙蒙的,天要亮还未亮。 我爬起来看看旁边的衣服,不会穿呢,从箱子里取出厚披风系好就悄悄溜出院子,清晨的温度还有点冻人,难怪院里的花一到晚上就都合了花苞,它们也怕冷啊。我轻手轻脚的走到荣轩哥的院门口,门开着,听里面的动静应该是已经开始练长枪了,我偷偷探出头看院子里的荣轩哥,他正在全神贯注的练着长枪,我就躲在门外偷看。 荣轩哥突然一个翻身,长枪直指院门口我的位置,我吓的一个踉跄,露在披风外的腿和脚有点冻麻了,没站稳向后倒去。 荣轩哥发现是我,扔下长枪冲出来在我摔到地面之前抱住了我:“怎么在这看?还穿得这么单薄?!”没等我回答,他抱着我跑进我的小院。 声音惊动了睡在隔壁屋的青莲:“谁?!”青莲大喊。 “是我。”荣轩哥回答的时候已经进了屋。 他帮我解开披风,直接把我塞进被子裹好,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都裹好了才又问:“怎么穿这么少就自己跑出去了?你站了多久?” “没多一会儿,突然醒了,就想去看看你有没有在练功。”我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回答。 “常公子,我就在隔壁,有需要您叫我吧,我先出去了。”青莲披着外衫看了一眼又退出去了,还关上了门。 “怎么醒了?梦到什么了?怎么会哭着看我练功?”他伸手擦我的脸,我才发现脸上湿湿的。 “忘了,我也不知道我哭了。”我愣愣的看着他手上擦下来的水痕。 “忘了?”他不太相信的样子。 “嗯,好像是吓醒的,看外面天有点亮了,猜你可能已经起来,就想去看看,不会穿衣服,就找了厚披风穿上才出去的,真的是厚披风。”我一再强调我有注意温度,但不想跟他说梦到了什么。 “你呀,明天就出发了,要是病了可怎么办?我怎么跟祖母交待。”他从被子里拉出我的手,用他温热的大手给我暖着,手指碰到我的胳膊,也是凉的,他又伸手进被窝试探我腿和脚的温度,更凉。 他叹口气,坐在榻边开始脱衣服,仅着里衣钻进了我的被窝,把我揽在怀里让我取暖。 我贴在他身上,汲取着他的温度,他已经被汗水濡湿的里衣,更快的透出他的体温,一会儿,身体开始回暖,被窝里也有了温度。 “心儿,以后不可以这样了好吗?”他低声问我。 “嗯。”我应着。 “心儿啊,我该拿你怎么办。”他叹口气。 “别太再意就好了。”我小声说。 “怎么可能不再意,你……”他没有说完,用下巴抵住我的头。 我也不知道能说什么,两个人就这么沉默了一会儿。 “再睡会儿吧,我陪着你睡着了再走。”他轻轻拍着我的背,哄我睡觉。 我闭上眼睛,脸贴在他的颈间,能感觉到他动脉的搏动,枕着他的胳膊,呼吸着他的气息,竟然安然入睡了。 再睁眼,天已经大亮,爬起来伸个懒腰,低头拉起自己的小衣,嗅到他残存的味道,觉得自己脸红了。 “咳咳。”我清了清嗓子叫道:“菱角,打水帮我洗漱。” 刚喊完,两个丫鬟就前后脚的进来了,青莲打量我一眼问:“脸这么红,不是病了吧。”伸手试探了下我的额头:“还好,姑娘,你这身小衣是换还是不换?” “呃,换。”我低下头洗脸,又接过菱角递过来的帕子擦干:“你们还是教教我穿衣服吧。要不然,我也不会裹着披风出去了,应急自理还是要会的。”说完感觉自己跟半残似的,在这个世界也活了小十年了,居然还不会穿衣服。 “也好。”青莲取出了从里到外的一套衣服放在榻上:“姑娘你自己来,我们告诉你怎么穿。” 于是我在两个丫鬟的指导下,认真的学起穿衣服,被照顾得太好了就是这个样子,我这才意识到,其实这么多年,我也是生活在锦衣玉食里,比太多的人生活要好,要知足的。 今天和昨天差不多,陪荣轩哥批改成山的公文,中午荣轩哥拉我去看了那片芍药,开得真好,不愧是:烟轻雪腻丰容质,露重霞香婀娜身。荣轩哥为我折了两枝带回房间,插在细陶的花瓶里,放在窗边,细碎的阳光透过格子窗洒在花上,我托着腮看了良久。 “你这么喜欢芍药?”荣轩哥批改完了一份公文,在我身后问我。 “好看啊。“我回过身,准备帮他晒墨迹。 “做你喜欢的事就好,不用帮我弄这些。”他拦住我的动作。 “这也是我喜欢做的事,帮你忙。”我笑着推开他的手继续手里的动作。 “累了就歇着。”他看着我铺好了竹简,去解新的一卷。 “知道啦,刚才不是休息半天了嘛。”我把解开的竹简放到他手上说。 “好。”他低头开始读竹简上的内容,这两天我也能看懂些了,今天的公文没有昨天多,看这样子晚饭前就应该能完工了。 果然绑完最后一卷,时长在外间通报:“大人让晚上都去正院吃饭。” “知道了,你叫人进来把公文送去给父亲吧。”荣轩哥吩咐完拉我起来,往前厅去。 我端着茶盏靠在窗边的桌子上,看时长带着下人抬着公文出去,转头问荣轩哥:“明天咱们都走了,父亲的公文就他自己处理了吧?” “自然是,他自己处理会快很多的。”荣轩哥坐在小桌另一边也在喝茶。 “你处理起来也越来越快了。”我鼓励他说。 “经验不足,还是要慢很多的,以后带兵经验多了会好起来。”他不卑不亢的说。 “咱们什么时候去正院?”我看看天,好象还没到晚饭的时间。 “你再休息会儿吧,等时长回来了,叫菱角和青莲过来,咱们再往正院去。”荣轩哥放下茶盏,把花瓶挪到我旁边,看了看说:“人比花俏。” “哥哥别逗我了。”我也放下茶盏,闭上眼把鼻子凑到花前轻嗅,淡淡的花香沁人心脾,想起芍药的花语好像是真情不变,但好像也有惜别之情,记不清了。 晚上大家又都聚到了正院前厅一起吃晚饭,席间常大人一一叮嘱我们四个,主旨就是大哥照顾好大嫂,荣轩照应车队时也不要忽略了我。 “父亲、母亲放心,路上我会多跟乐心妹妹一起聊天散心的。”大嫂也跟他们保证要照顾好我,拜托,是送大嫂省亲,我只是陪同。 “常大人、夫人,我是陪大嫂嫂去蜀郡,一路上不必特别照应,我会注意安全,也会陪大嫂嫂去解闷的。”我赶忙说。 “你就放心吧,这四个都是好孩子,老大沉稳,老二英武,大媳妇温婉,小妹乖巧,有什么可担心的。”夫人扒拉常大人不让他再说,又跟我们说:“路上看哪里好玩,就停下来多玩会儿,别光顾着赶路。在蜀郡也可以多玩儿几天,不用赶着回来。” 夫人说完大家都放松了,我也知道了,原来这么周全妥当的安排,都是常大哥的手笔,夫人是全不管的,常大人在家只管照顾好夫人,实际当家的是常大哥,这长子也不好当啊。 吃完饭各回各院,原来下午常大哥已经派人来把要带的行李都取走,安排进马车了,我们只需要明天换好衣服出发就行。 我以为屋里会空空如也,但洗漱时发现,还有不少东西留在这里:“青莲,这些都是不带的?要留在这里?咱们回来了就不回这里了吧?” “说是夫人的意思,留些衣物在这院里,以后姑娘可以随时来住,就连今天穿的衣物明天都不用带上,说有人来给洗晒。”青莲已经整理好明天要穿的衣饰,是这里母亲给做的一套家常衣装,今天戴过的青玉簪、青玉耳坠,还留了件披风。 “好吧,你俩也早点休息,明天早点叫我,咱们别迟了。”我已经自己脱了衣服,准备钻被窝。 “姑娘不会半夜跑出去吧?”菱角欠欠的问。 “我又没病,赶紧都睡觉去。”我拿脱下来的衣服丢菱角,两个丫鬟笑着帮我放下床幔,回去睡了。 我躺好,心里有点小兴奋,在这个世界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呢。 第48章 省亲去蜀郡之省亲路上 (一) 早上我们整装出发,常大人和夫人都出来送。 “唉,你们这一走,家里跟空了似的。”夫人叹口气说。 “这次是省亲,下次去探亲时带上母亲一起去,一路上咱们多玩玩。”常大哥哄着母亲。 “下次我要带心儿一起。”夫人又过来拉我的手。 “母亲想带谁都行,反正我都会护卫的。”荣轩哥过来把我的手拉出来,往车里送:“母亲,我们得出发了,今天第一天,晚上得到汉中才行。” “走吧,走吧,路上小心。”常大人挥挥手,我们各上各的马车,荣轩哥骑马在前面开路。 我们一行一共四架马车,大哥、大嫂和巧菁、巧茹一架,大哥的随从广录和车夫随车,我和青莲、菱角一架,时长和车夫随车照应,拉行李的两架,其中一架半空着,可以让跟随的下人休息,荣轩哥带着卫队骑马前后照应。 不一会就出了城,离城越远,车里越摇摇晃晃,有点晕车的感觉了,这得好几天呢,我胳膊支在车内的小桌上扶着额,青莲和菱角两个也被晃得昏昏欲睡。 “铛铛”车窗被敲响,青莲支起车窗板掀起帘子,我看见浩然哥伸手把一个小包袱递过来,青莲赶紧伸手接了。 “大嫂嫂让拿给你,说是腌酸梅,还有一些玩意儿,说无聊的话你们可以一起玩会儿。”荣轩哥跟我说着:“你要是觉得无聊,趁太阳不毒也可以出来骑会儿马。” “我又没穿骑装,怎么骑马?”我凑到窗前问他。 “那边箱子里应该有,大嫂嫂说给备了。”他目光往车厢后方扫了一眼。 车厢后面是有几个小箱子,我以为就是这几天穿的衣服什么的,菱角爬过去一个个打开,有的装着果子蜜饯,有的装着衣服,果然拎出一件骑装。 “你们什么时候带的?”我问青莲。 “没给姑娘带骑装啊?这也不是老夫人给姑娘做的。”青莲看着发懵。 “母亲给你做的,让大嫂嫂给你带上了。”荣轩哥解释道。 “那我换了骑装出去找你。”我开心起来,没在马场外自己骑过马呢。 “我去带匹马过来,在车外等你换好了,停车让你下来。”他说。 “会不会影响车队行进啊?”我怕添麻烦,犹豫了。 “不会,马车快走几步就跟上了,时长会控制好的。”他保证道。 “好吧,你等我换骑装吧。”我说完让青莲放下窗板帮我换衣服,自己会是会了,但穿得慢啊。 换好酒红色的骑装,我钻出车厢,时长让车夫靠边停了车,我从车架上直接上了马,和荣轩哥并排骑着,好开心,往前跑了一会又折回来。 我们并驾齐驱到了大嫂的车架边,荣轩哥冲车里喊:“大嫂嫂,你看这是谁。” 车窗板支了起来,大嫂凑过来看:“哟,乐心妹妹骑得真好,母亲给做的骑装也正合身,穿着真是英姿飒爽,我好羡慕啊!” “你想骑吗?我带你骑。”大哥也凑过来,跟大嫂说。 “我这么重,你怎么带我骑啊?”大嫂不好意思的说。 “你不重的,咱们都骑马,车队还能行得快些。中午早点到驿站,你和乐心还能小睡一会,总比在车里睡舒服。”大哥又说。 “我没有骑装啊?“大嫂又羡慕的看我。 “我带着你,你不用换骑装的,要是以后想骑马,给你做几身。“大哥安慰着大嫂。 “可以吗?“大嫂看起来想试试了。 “嗯。”大哥跟荣轩说:“就别再闲一个护卫了,你带乐心,我带庭伊如何?” 荣轩哥没说话看看我,我想了一下,护卫少了总不好,就冲他点点头。 我们靠边停下来,大哥大嫂的车是头一架,他们停了,车队就都停下来了。 荣轩哥下马把我从马上抱下来,又举上他的马,常大哥上了我刚才骑的马,伸手 把大嫂拉了上去,坐在他身后,荣轩哥看没问题了,冲后面的车队和护卫说:“一会儿我们在前面走,你们加快些速度,也不必非追上我们,车里还有人,中午在驿站汇合,注意车队安全,有问题,你派人快马通传给我。”最后他冲一个穿戴和别的护卫不同的人交代,那个人戴的头盔里还有面罩,看不见脸,只能看见眼睛,那人拱手接令,从头到尾没出过声。 都交待好,他才翻身上马,坐在我身后,和常大哥互视一眼同时催马向前。开始大嫂嫂有点害怕,我们骑得都不那么快,等她适应了,常大哥和荣轩哥才都加了速,两骑四人纵马齐欢,这可比坐在马车里好玩多了。 大约骑了一个时辰,不是自己骑着,也有些累了,尤其是大嫂,抱着常大哥的腰侧坐着应该更累。他们收了缰绳,马停了下来,哥俩分别把我和大嫂抱下马,原来大哥不仅马骑得好,也很有力量,虽是文官但并不是个文弱书生。 路边有溪水,我们下来都到溪边休息,两匹马也被石头压住缰绳在溪边饮水。 我把手伸进清凉的溪水里,看着下游方向的两匹马问荣轩哥:“这两匹都是军马吧?” “是。”荣轩哥坐在我旁边的石头上看我:“所以比一般的马要大,体力也更好,我的马你应该认识吧。” “枣红色,马头上有块白色的,就是你在马场骑的。”我回头看他。 “是,它是我的马,叫赤炼。”他笑着跟我说:“除了我就你骑过它。” “难怪我第一次骑它的时候,它不高兴呢。”我想起第一次坐上去时它的烦躁。 “现在不会了,你单独骑它都没事。”他笑着跟我说。 “你说过,马是很聪明的,就是说它认识我了?”我问。 “不是认识,是认可你了。”他温柔的看着我。 “马是只让认可的人骑?”我继续问。 “越好的马越是。”他回答。 我又回过头去看赤炼,它也正看向我们,我站起来走过去,伸手摸它的头,它居然低下头顺从的让我摸,我开心的笑起来。 荣轩哥也来到我身后,伸手一起抚摸赤炼。 “赤炼真是通人性。”常大哥扶着大嫂走过来说。 “看着就是匹不可多得的好马。”大嫂也说,回头又问大哥:“你有自己的马吗?” “没有,这是他十七岁时父亲送他的良驹,他从武,需要一匹自己的好马。”大哥跟大嫂解释。 “那它现在还算是小马?”我抬头问荣轩哥。 “不算了,它现在是正当年。”荣轩哥低头笑着跟我说。 “哦。”我抬起另一只手摸它的脖子:“你是正当年的好马呢。” 赤炼打了个响鼻回应我,我们都笑了。 “休息好了,咱们就继续上路吧。”常大哥说。 荣轩哥低头看我,我点点头,荣轩哥和常大哥分别取出压在石头下的缰绳,一手拉马一手拉人回到路上。 我们都上了马,继续向驿站进发。 也就半个时辰左右,我们就到了驿站,没让驿站的人牵马,我和荣轩哥亲自送两匹马到驿站后马的马槽,安顿好赤炼,荣轩哥揽过我问:“累不累?” “有一点,下午还一起骑吗?”我回问。 “下午你就在马车里休息吧,下午太阳就毒了,你会受不了的。”他捋捋我的发丝说。 “那你一直都要在马上,很辛苦的。”我看着他说。 “以后带兵行军,比这个要辛苦,你怎么说?”他笑着问我。 “那行军是没办法嘛。”我嘟囔着。 “现在是我在护卫啊。”他说。 “那个戴面具的是你的亲卫?”我突然想起这事。 “嗯,这次带了六个出来,两个在队前,四个在队尾,也是上次跟我去过蜀郡的,其他的都是府里父亲派的护卫。”他跟我解释道。 “这几天也没看你安排,你都什么时候做的这些事啊?”我想着这几天我几乎都是跟他在一起,没看他有什么动静,结果护卫的事都安排好了。 “一早一晚,你可都没在的。”他笑了。 “那你不是休息的时间很少?”是他太自律了,还是我太懒了? “我不用睡那么多的,你爱睡觉,多休息就好。”他说。 “这不是显得我很懒。”我不好意思的说。 “我不觉得,看你睡得香,我就高兴。”他说着拉着我往驿站前面走:“咱们去找大哥他们吧,大哥应该安排午饭和你跟大嫂午休的房间去了。” “你和常大哥不休息吗?”我问。 “看时间,时间富裕就休息会儿,要是能早点出发,晚上早点到,在汉中休息也可以。”他说。 “那看大嫂要不要在驿站休息吧,我在车里也能睡的。”我说。 “我猜大嫂嫂可能也这么说。”他笑着答。 我们来到驿站的饭厅,大哥大嫂已经坐好等我们了。 “乐心,庭伊说看你要不要在驿站休息。”常大哥问我。 “你看,我说得没错吧。”荣轩哥低头跟我说完又跟大哥说:“刚才心儿还跟我说看大嫂嫂要不要在驿站休息呢。” “那你们要都能在车里睡,等车队到了休整一下,咱们就出发,到了汉中再好好休息一下。”常大哥决定了。 “都听大哥安排。”荣轩哥说完拉我坐到食桌边。 “饭菜都点好了,在驿站就吃得简单些。”大哥说完看着我们,我们都点头,这样安排没问题,大家都没异议。 一会儿清粥、小菜、馍饼就送了上来,我们安静的吃完,车队也到了。 广录带着巧菁、巧茹,时长带着菱角、青莲进来了,在我们旁边坐下,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进来,坐在离我们稍远的位置。驿站里的小二一桌一桌的上完和我们一样的饭菜,又来收拾我们的桌子,问还要不要添些什么,我们都说不用,小二收了盘碗擦了桌子,一会儿送来了水壶和茶盏,壶里只是清水,不是茶。 等大家都吃完了,我们各自上车,整好队形就继续上路了,车里青莲和菱角帮我换下骑装,又给我整理出睡觉的地方,看我躺下了,她俩靠在小桌上小声的聊着天。 “你们俩不困的吗?”我拉着被子问她们。 “在车里睡了一上午,哪还睡得着。”菱角回答我。 “马车走得快了,也更颠了吧,你们也睡得着?”我好奇的问。 “晃习惯了就睡着了。”青莲回答:“姑娘一会也就能习惯了,何况还骑了一上午的马,应该更容易睡着了。” “你俩要没事,看看大嫂嫂早上送来的是什么好玩的,你们也可以玩一会儿。”我说完打了个哈欠:“那我睡了。” “姑娘睡吧。”青莲又给我掖了掖被角。 我闭上眼,当这车的晃动是摇篮,一会就睡着了。 第49章 省亲去蜀郡之省亲路上 (二) 不知睡了多久,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俩丫鬟正在玩翻花绳。 “我睡了多久?”我坐了起来问。 “姑娘可是醒了,都睡了小一个时辰了。”青莲过来把我扶出被子,菱角在我身后把被子打成卷放在我背后,让我可以靠着。 “可不是嘛,我这手都让绳子勒红了。”菱角爬回去翻大嫂送过来的小包袱。 “就没别的玩儿了?”我伸头看菱角翻出的东西。 一个九连环,几个骰子,一个小棋盘,陆陆续续又拿出了六个白棋子六个黑棋子,是迷你版的六博棋,还有三个两边凹进去的木棰,那就应该还有小木球,果然菱角又掏出了两个小球。 “这些玩起来都有动静,刚才哪能玩啊。”青莲把已经放在一边的一个小陶罐递给我:“这是腌酸梅,含一颗就不那么晕了。” 我接过来,拔出布包着的塞子,拈了一颗出来放在嘴里,又把沾在手指上的汁嘬了嘬,味道真有点酸,我眯着眼塞好塞子递回去。 “姑娘想玩哪个?”青莲接过罐子问我。 九连环我就没解开过,现在还不想为难自己,这车里摇摇晃晃的,好像玩接球挑战性更大,而且可以三个人一起玩,于是指着木棰说:“咱们仨玩这个吧。” 我们三个人坐在三个方向上,一人拿着一支小木棰,我向菱角的方向抛出小球,菱角举着小棰用凹面去接,看着好像要接到了,马车一颠,小球反而被打飞了 “啊!这不能算,刚才车颠了好大一下的。”菱角哇哇叫着说。 “怎么不算,谁都可能赶上马车颠的。”青莲笑着说。 “就是,谁赶上算谁的。”我笑着总结发言。 “我怎么这么倒霉,上来就赶上了。”菱角委屈的去捡球,刚爬到车门口,帘子就从外面掀开了。 时长探头从门帘掀起来的缝里问我们:“公子说想跟你们一起玩会儿,问你们让不让?” 我起身走到门口把帘子掀得更大往外看,正看到荣轩哥骑着马在我们车边走。 “你也想玩?”我问他。 “大哥他们玩了好一会儿了,我就等你醒了想跟你们一起玩呢。”他说着从怀里取出两支小木棰:“我刚才跟大哥他们要了两个,和时长一起跟你们玩,这个人多了才更好玩。” “那赤炼怎么办?”我看看马问他。 “赤炼会自己跟着马车的。”他拍拍马脖子,赤炼打了个响鼻,好像在说:“没问题!” “那就进来吧。”我说完退回车厢里,靠在被子卷上,青莲和菱角都往后挪了挪。 时长先进来,把门帘掀得高高的,接着荣轩哥就跳上了车架转身进了车厢,他和时长都把靴子脱了放在门口,时长挨着菱角坐下,荣轩哥挨着我坐下,我们又微调了下各自的距离,一人手持一个小木棰开始玩起来。 一时间满车的欢声笑语,基本上只有荣轩哥能接到球,时长最初也能接到几个,后来菱角就开始捣乱,时长该接球时,菱角就撞他,他非但不生气,反而更开心的样子。 后来为了加大难度,我们开始抛两个球来接,车里就更热闹,荣轩哥也接不到球了,经常是接了这个躲那个,一不小心还能被球砸到头上、身上,我一下都没被砸,因为身边有个大大的护身符,总能帮我挡开。 五个人嘻嘻哈哈的玩了好半天,直到有人敲窗。 “到城门了?”荣轩哥问外面。 “是。”外面一个简短低沉的声音传进来。 “马上进城了,我出去带队。”荣轩哥穿上靴子掀门帘出去,一声口哨,车旁就响起了马蹄声,时长也穿好了靴子跟了出去坐在门口车架上。 我支起车窗板看向外面,荣轩哥已经骑在赤炼背上向前奔去。 我们也收拾起大嫂给的玩具小包袱,安静的坐在车里等着入城的检查,车速越来越慢,最后停了下来。 一切顺利,只有一个小兵象征性的掀起门帘看了一眼,我坐在最里面,都没看到小兵的脸,帘子就放下了。 马车又开始走了,进了城,又听到了熟悉的街道嘈杂的声音,就是口音有所不同了。 马车在城里走得好慢,习惯了在路上的行进速度,现在感觉在龟爬。 越往城中走,车速就越慢,最后马车终于停住了,时长应该是下了车,青莲先穿好鞋掀起门帘,菱角扶着我走出车厢,我看到一个挂着很多灯笼的三层楼,应该是个大客栈了。 菱角先下了马车,在车下扶着我踩着条凳走下去,青莲随后跟下来,马车就被车夫驾走了,应该是停到店后面去了。 大哥、大嫂在前面等我们过去,我们回快脚步聚过去,没有看到荣轩哥。 “二弟去安顿护卫队了,我们先进去吧,我已经订好了房间,一会儿要用的东西,广录和时长会带丫鬟们去取。”大哥拉着大嫂跟我说。 “好。”我顺从的答应。 “你在前面走吧,我和乐心妹妹跟着你。”大嫂松开大哥的手,过来牵我的手。 大哥点点头,在前面带路,我太感谢大嫂了,真是善解人意啊,让我这个没见过古代世面的姑娘有了依靠。 进了店就有小二热情的迎上来:“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啊?”还真是这套,电视剧的既视感扑面而来。 “已经订了三间套房。”大哥四平八稳的说。 “好嘞,客官楼上请。”小二说着话就领着我们上楼了,一气上到三层,果然比二楼要清静好多。 “乐心,你跟你的丫鬟住中间这套,分里外间,都有榻,够住的。我们住里面,二弟住外面那间,都好照应你。你们先进屋休息一下,一会让他们把吃的东西送上来。”大哥站在中间这套的门口跟我说。 “多谢常大哥,那我带她们先进去了。”我行完礼,推开房门进了屋。 房间好大啊,里间一张大榻,外间两张小榻,正好够用,可是我一个人睡这么大的榻,还是第一次。 里间后墙上有窗,我走过去推开窗板,下面是住店的后院,我们的马车都在下面,护卫的马也都进了马棚,有护卫正在马槽里加草料,没看见荣轩哥,我缩回脑袋放下窗板,回头看两丫鬟,正在检查榻上的被褥。 “姑娘,一会儿还是把常府给备的被褥拿上来用吧,这被褥怕是不干净啊。”青莲直起身跟我说。 “先不急,看看大嫂嫂她们拿不拿,她们要没拿,咱们就不能拿。”我谨慎的回答她。 “好,我去看看时长过来了没有。”说完青莲就出去了。 “我去给姑娘打点热水,姑娘先洗洗吧。”菱角也要出去。 “不急,你先等等,看看大哥大嫂有什么安排。”我说完往榻上坐下去,也还好,没有常府的软,但跟祖母院里的软硬差不多,看着也还干净。 “姑娘,时长过来了,让我们跟他下去取东西,隔壁巧菁、巧茹也跟着广录下去了。”青莲回来是叫菱角来了。 “行,你看看巧菁她们拿了什么上来,她们没拿的,咱们就不要拿了。”我又叮嘱道。 “知道了。”青莲带着菱角出去了,屋里只剩下我一个人,空空荡荡的,说不上害怕,但不安是有点的。 “铛铛”两声敲门声,我正紧张该不该说话,外面传来了荣轩哥的声音:“心儿,我能进来吗?” “进来吧。”我起身跑过去开门,还没出里间,门开了,荣轩哥走了进来。 “我看她们都下去了,怕你自己一个人待着害怕,进来陪你。”站在门口没往里走。 “进来了,站门口做什么?”我看他没动,奇怪的问。 “看你的样子不怎么害怕。”他说。 “怕是没什么怕的,但荣轩哥来了感觉更安心些。”我如实说。 “你比我想象的胆子要大呢。”他笑了,往里间走来。 “这榻上的被褥薄了些,让她们把从家带的拿上来用吧。”荣轩哥坐在榻上用手试试这里的被褥说。 “哪有那么金贵,这儿看着也算干净,就可以了。”我也不能说让她们见机行事去了吧。 “那把被褥带出来做什么,不就是用的。”他拉我坐到他身边。 “那也太麻烦了吧?”我小声询问。 “只大哥大嫂他们用,你带了还不用,不是显得他们矫情?”他问我。 “你怎么知道他们会用。”我问。 “不用带出来做什么?”他反问我。 “也许用在条件没那么好的地方呢?”我合理化推论。 “那一会儿看看吧。”他捏我的鼻子一下说。 “你带的那些护卫也都住下了?”我问。 “嗯,住在二楼,已经安排他们下去吃饭了。”他回答。 “那咱们一会儿也下去吃饭?”我问。 “跟大哥商量了一下,咱们吃的让他们送上来,就在房间里吃了,我跟时长过来跟你们一起吃没意见吧?”他问。 “这有什么意见,我也看出来了,时长对我们家菱角有意思,让他们多接触,没准菱角是最早嫁人的。”我哈哈笑出来。 “你还看出什么了?”他揽住我后抑的身子问。 “还有什么?”我反问他。 第50章 省亲去蜀郡之省亲路上 (三) “我猜菱角不肯早嫁。”他侧头看着我说:“不信咱俩打个赌。” “赌什么?”我其实不太确定菱角喜不喜欢时长。 “菱角要是比你早嫁了,我再出一份嫁妆给她。”他看着我。 “那要是比我晚嫁了呢?”我问。 “那是你输了,你说。”他逗我。 “那我给她出两份嫁妆?”我试探。 “那怎么菱角都赚了两份嫁妆,青莲该不平了吧?”他问。 “唉,青莲要能嫁,我出三份嫁妆都愿意。”我叹口气说。 “也许只是缘分未到,急不来的。”他安慰我。 “希望是吧。”我真的希望是:“她总是说她是答应了姨娘,替她留下来照顾我,但我也不能误了她的终身啊。” “是个好姑娘,你放心,她一定会得个好归宿的。”他揽住我靠向他。 这时门外传来行走的声音,我们起身往门口走。 门是被脚踢开的,菱角气喘吁吁的抱着一床被褥进来了,青莲在她身后提着一个大包袱。她们看荣轩哥在屋里,也不吃惊,直接说:“常大公子吩咐的,只要住店,大嫂和姑娘都只铺盖咱们从家带的被褥,所以我就给抱上来了。” “辛苦菱角了,明天还得抱下去。”我看她的样子,真是有点心疼。 “明天我帮菱角姑娘抱被褥下去吧。”时长在后面手里拿着一个大托盘,里面有菜有饭。 “不用了,这是姑娘用的,还是我抱吧。”菱角真是不心疼自己,得两份嫁妆也应该。 菱角把被褥放到里间的榻上,青莲也放下包袱,一起抬了食桌到榻前,时长把大托盘直接放到了桌上,这托盘也没比桌子小多少,我和荣轩哥并排坐在榻上,他们仨从墙边取了蒲团坐下。吃得比中午丰富许多,有肉有菜,我和荣轩哥拿起筷子夹菜,那仨人谁都没动。 “出门在外,关起门来咱们就别拘着了,一起吃吧。”荣轩哥说完看着我。 “一起动筷子,谁不动罚谁。”我夹了块肉给荣轩哥,他今天最辛苦。 菱角喜滋滋的最先拿起了筷子,大家其乐融融的吃上了晚饭,也是都饿了,一会盘干碗净,大家也都吃饱了。 菱角摸摸肚皮,打了个小嗝,众人都笑了,这孩子从小就可爱,这时门被扣响了,广录在外面说:“二公子、乐心姑娘,大公子让二位去商议下明天的行程。” “好的,就来。”荣轩哥说完拉我起来,又跟时长说:“你把东西送下去吧,然后回这里等我们。” 时长应了,端起托盘跟在我们后面出了屋,菱角跟过来关门,我顺口叮嘱:“除了时长,别人都不让进屋,等我们回来。” “姑娘放心。”菱角说完把门关好。 “你还挺细心的。”荣轩哥拉着我走跟我说。 “出门在外还是小心些好。”我笑笑说。 常大哥的房门开着,广录等在门口,我们进屋,广录在后面把门关了,候在外面看门。 “大哥安好,大嫂安好。”荣轩哥请安。 “常大哥安好,大嫂嫂安好。”我跟着请安。 “嗯,晚上让广录跟时长睡你外间吧。”常大哥跟荣轩哥说。 “自然可以。”荣轩哥答应,拉我坐在他们对面。 “乐心以后也别总叫他常大哥了,叫他荣怀哥吧,要不多见外。”大嫂笑着跟我说。 我看看常大哥,又看看荣轩哥。 “我也这么觉得。”常大哥笑笑跟着说。 荣轩哥点点头跟我说:“就跟我一样,在别的长辈面前,你称我们的字,在家或咱们同辈人在一起时就唤名就好了,大哥字泽世。” “嗯,荣怀哥,荣轩哥。”我乖巧改称呼。 “这样多好,更像一家人出门了。”大哥笑笑把茶盏递给我们,我们双手接过。 “荣轩,原本咱们是计划明天中午出发,晚上宿在沿路最大的那家驿站,后日再到梓潼。但看今天的行程,若明天带上干粮,早上卯时,你我带上庭伊和乐心骑马出发,车队加速行进,午时便可行程过半,中午稍事休整,下午车队略加些速度,应该可以在戌时关城门前到达梓潼。” “略有不妥,如果路上有分毫意外,我们可就得露宿城外了。”荣轩哥蹙眉思索。 “如路上耽搁了,或者行进并不如预想,我们可借宿梓潼府门亭长在城外二十里的邢家军军营,出门前父亲飞鸽给邢大人,如我们有需要,让他在我们入城前照应一二。邢大人说会在军营处等我们,当然不用麻烦邢大人是最好。”大哥说完喝了口茶,看着荣轩哥。 “这样就没问题了。”荣轩哥眉头舒展,点头同意。 “现在酉时一刻,刚才问了小二,戌时宵禁前这条主街都很热闹,我们还有半个多时辰可以出去走走,看看有没有成衣铺,给庭伊买件骑装。”大哥说完温柔的看向大嫂。 “那咱们一起出去走走吧,乐心也没来过汉中吧?”荣轩哥问我。 “没来过,那咱们现在就出去吧。”我好开心的说。 说完我们纷纷起身,巧菁和七巧茹也雀跃的跟着我们往外走。 到了我的房门口,我推门进去,时长正跟菱角和青莲闲聊着,看我进来都站起来。 “走,咱们出去逛逛。”我开心的宣布。 “好呀,好呀,刚才时长还说,汉中有好多好吃的小食。”菱角说着口水就要流出来的样子。 “你还吃得下啊?”我不禁佩服道。 “咱们几个吃一份,都尝尝嘛。”菱角不好意思了。 “好吧,青莲咱们带些钱。”我吩咐青莲。 “你们不用带了,我身上的钱够你们吃的,有我在用不着你们使钱。”荣轩哥在我身后说:“要想吃好吃的就赶紧走吧。” 我们高高兴兴的鱼贯而出,荣怀哥在后面跟荣轩哥说:“我看咱们还是分开走吧,我带庭伊找成衣铺,你也带上广录、巧菁、巧茹,有好吃的帮我们带些回来,我们自己走就行。” “那就分开走吧,我带她们找好吃的去。”荣轩哥看着叽叽喳喳下楼的丫鬟们跟荣怀哥说。 我跟着荣轩哥下楼,一边走荣轩哥一边叮嘱我:“一会儿出去了,一刻都不要离开我,我没法拉着你的时候,你也得拉着我的衣服,不然下次不敢带你出门。” “知道啦。”我平时就少出门,这时候听话是没错的,所以这一路上我就成了他的跟屁虫。 上了街,人来人往还真是热闹,小二诚不欺我,我们沿着路往前走,不一会就听见菱角欢天喜地的叫唤。 “姑娘,姑娘,这里有面皮还有菜豆腐!闻着好香!”菱角跳着脚招呼我们过去。 我们走过去,看到相邻的两个摊子,一个卖面皮,一个卖菜豆腐,飘出不同的香味,小贩一边做着吃食,一边招呼行人来吃。 我们分三桌坐好,两家小贩看来合作得很好,一家上面皮,一家上菜豆腐,我和荣轩哥坐一桌,只要了一样一碗。 荣轩哥先各吃了一口,点点头跟我说:“确实好吃,你也尝尝吧,不必都吃了,剩下有我呢,留点肚子,一会还有别的尝。”说完把两只碗推到我跟前。 我接过筷子夹了点面皮吃了一口,入口很顺滑,只是平时不怎么吃辣,被辣得咳嗽起来,四处找水喝,荣轩哥拍着我的背,要了一碗凉水给我喝。 我含了一大口,嘴里感觉好了些,但嗓子里还是火烧火燎的。 “你都来京都这么久了,还是吃不了辣啊?那不是少了很多乐趣。”荣轩哥笑着跟我说,其实他平时给我吃的东西都是按我的口味,精心挑选的,基本上没辣味。 “我多练习练习。”我咽下嘴里的水,准备再下一筷子试试。 “练习也要慢慢来。”他又跟小贩要了碗热水放在我面前:“把面皮放到热水里涮涮再吃。” 我按他说的又吃了一口,虽然还是辣,但可以接受了,穿来之前我也是能吃些辣的,但穿来之后的家在九江,基本上就和辣的无缘了,没怎么经受过辣椒的洗礼,一时还接受不了,但想想有辣味的还是挺好吃的,所以这个可以练练。他看我努力吃辣的样子,不禁莞尔。 又吃了几口,还是停了下来,不停的靠用嘴呼吸来缓解火烧火燎的感觉,嘴唇好像有点肿了。 “好了,好了,你吃这个吧,就不给你拌辣酱了。”荣轩哥笑着把面皮从我面前拿走了。 “拌一点吧。”我呼着气,吸着鼻子说。 “别勉强自己。”他拈着放辣酱的小碟子跟我说。 “放一点,就放一点,来了汉中总要吃到汉中的味道。”我盯着辣酱跟荣轩哥说。 “那放一点?”荣轩哥用筷子头拨了一点点辣酱到菜豆腐的汤里,看着我问。 “再这么一点。”我盯着辣酱说。 “这么多?”他又拨了一点辣酱进碗。 “好,好,就这么多。”我用勺子搅了搅,舀了一勺送进嘴里,有了刚才的经历,又加了口热汤,嘴里的辣味被放大了好几倍,我瞪着眼又去找凉水碗,喝了一口缓解嘴里的痛感。 第51章 省亲去蜀郡之省亲路上 (四) “就说放一点,你还加量,又辣到了吧。”荣轩哥无奈的看着我。 “适应适应就好了,这个味道还是不错的。”我挥挥手,表示没事,又舀了一勺吃,然后再喝口凉水。荣轩哥看着我笑着摇摇头,开始吃面皮,看他吃得挺正常,看来平时是喜欢吃辣的,难为他一直陪我吃不辣的食物。 又吃了几口菜豆腐,我停下来,含了一大口凉水,坐着不动了。 荣轩哥已经吃完了面皮,从怀里拿出帕子给我擦额头和鼻尖上的汗。 “你婆姨和你不是一个地方的吧,为你学着吃辣可是好女子。”小贩操着汉口口音跟荣轩哥说。 我含着水想跟他说我们不是夫妻,结果一下子呛到了,猛的开始咳嗽。 荣轩哥给我拍着背,又拿帕子给我捂着嘴,也没空跟小贩说话,小贩看我这个样子笑着转身去忙了。 旁边的丫鬟、随从本来都要站起来帮忙了,看了我们一眼又都坐了回去,低头继续吃着。 等我不咳嗽了,转头去看他们,他们都吃完了,荣轩哥也端起碗几口吃完了菜豆腐,从怀里摸出几个钱放在了桌子上说:“我们吃完了,来收钱。” 小贩看见了喜滋滋的过来收了,嘴里抹了蜜一样说道:“客官英武、婆姨俊俏,您好走,今天晚了吃得少些,明天再来,我送客官几个小菜。” 我正要辩解,荣轩哥拉住我小声说:“跟他辩解什么,明天咱们就走了。”说完拉着我继续往前走,菱角又打头探店去了,时长紧跟在她身后,广录带着巧菁、巧茹、青莲跟在她们身后,也不回头看我们。 我们走在人流中,荣轩哥牢牢拉住我贴在他身侧走着。 菱角又尝了好几家小食,居然还有一碗浆水面,时长怕撑坏了她,和她分食的。我发现菱角和青莲都比我能吃辣,看来这些年没跟我同桌吃饭,已经适应了京都的饮食。广录不知从哪找了个食盒提着,看来已经给大哥大嫂打包了吃的。 走走逛逛居然遇到了大哥和大嫂,大哥手里拎着个包袱,看来是买到了骑装,我们迎上去,大嫂欢快的跟我们说:“幸好在第二家成衣铺买到了合身的骑装,就是颜色艳了些,大红色的,要是妹妹穿会更好看。” “嫂嫂穿红色更好看的,我可穿不出红色的富贵。”我谦虚的说。 “你和乐心都好看,穿什么颜色都相称。”荣怀哥拉着大嫂笑着说。 “大哥,我看时间差不多了,咱们都往回走吧,广录食盒里的都是好吃的,正好回去当宵夜吃。”荣轩哥原本就打算拉着我往回走了。 “嗯,看她们好像还没玩够,到了梓潼可以多住一天,大家多些时间玩儿会。”大哥回头看着玩得正开心的丫鬟们说。 “时长、广录,快到戌时了,带好她们,咱们回去了。”荣轩哥大声喊他们。 我们往回走时,已经看到街边的商贩都开始准备收摊,除了卖吃食的,还有些卖小玩意儿、摆件、饰物的摊子,也有挑担子卖的,刚才菱角她们好像都买了些,正拿在手里玩着往回走,她们好像没带钱出来,那应该是时长付的,还不是不还呢。 “荣轩哥。”我抬头问他:“那些是时长付的钱吧?回去要不要给时长钱?” “不用。”荣轩哥低头跟我说:“我回去再给他拿些就是了,别白费了时长的心意。”说完他别有用意的看我一眼,我明白了,追女生男生花钱,自古有之。 回到客栈,我抬头看,三层楼的客栈,灯笼从楼顶一直排到大门两侧,把整个楼都照亮了,一层的灯笼更是挂了一排,门前都亮堂堂的,回头看街上,街两边的灯笼跟两条长龙一样照亮整条街,商铺、商贩的灯笼点缀在其间,古代的夜景还真是好看,只是我们的房间都不是沿街这一侧的,在屋里看不到,可能是出于安全考虑吧。 回到屋里,真有点困了,小二送来热水,菱角接了。我洗漱时青莲已经帮我铺好的被褥,又帮我脱了衣服收好,我看到旁边的骑装已经放好。 她俩也洗漱完,我们都很快入睡了,明天卯时就要出发,都要要早起。 一夜无梦,我觉得没睡多长时间,青莲就来叫我起来了:“姑娘已经寅时三刻了,常二公子说,外面已经备了早饭,我们得把东西都拿下去装车呢。” 我赶紧起来洗漱穿衣,可不能让大家等着我啊。菱角抱着被褥下楼时感觉她还没睡醒,我都担心她会从楼上滚下去,好在有时长帮她,我也放心一些。 收拾完出门,看到大嫂也刚出来,我们拉着手一起下了楼,到了饭厅,看到护卫们已经差不多吃完了,小二给我们端上来早饭,和护卫们吃的一样,我们也赶紧吃起来,中午要在外面吃干粮,早饭一定要吃饱。 快吃完的时候,荣怀荣轩两兄弟一起进来了,荣怀哥说:“巧菁、巧茹刚才问我,可不可以让护卫也带她们骑马,这样可以更快一些。”说完看着菱角和青莲。 她俩愣了一下,看向那俩丫鬟,巧菁说:“我们也没骑过马,昨天见少夫人骑了挺快的,所以也想试试,今天不是要赶路嘛。” “你们两个也可以不骑的,在车里也慢不了多少。”荣轩哥跟菱角和青莲说。 “也……也可以试试,不行再坐车。”菱角有点结巴。 “我没什么问题。”青莲还是比菱角沉稳。 “那你们都先上马车,我刚才去敲开了那两家成衣铺问过,两家成衣铺凑凑,应该够你们穿的骑装。”荣怀哥已经有安排了。 “那咱们就出发吧。”我正好吃完了,看大嫂也停了筷子,于是说。 大家出门各上各的马车,先去成衣铺。等从成衣铺出来,四个丫鬟也成了英姿飒爽的女侠。 “菱角有点胆小,时长带你骑马,其他人都由护卫带着。”荣轩哥安排着。 我们都上了马,我看没有护卫在车里的样子,问荣轩哥:“没有马的护卫呢?” “买了两匹,虽然没有军马好,但跑上一天还没什么问题。”他抽空回答完我,就大声发出指令,整队出发了。 我们前面是两骑他的亲卫,我们和大哥大嫂并驾,后面跟着时长和带着丫鬟的护卫,再后面又是两骑他的亲卫,车队最后也是他的亲卫收尾。 一队人纵马而行,速度真是快了不少,中间停下两回让我们这些没怎么骑过马的女人休息一会儿。到了午时,哥俩看着地图很欣慰的说,路程已经走了一大半,不出意外戌时入城没问题了。 大嫂带着两丫鬟跟我们坐在一辆马车里,吃着从客栈里带出来的馍饼、小菜,喝着水囊里的清水,微风从掀起门帘的车门处吹进来,还是挺舒服的。男人们都在车外席地而坐,吃着一样的东西。 吃完又休息了一会儿,大哥和大嫂上了第一架马车,两个丫鬟走到后面去上有空位的行李车,看样子是给大哥大嫂同睡腾地方。 菱角探出头去问:“后面够咱们四个的地方吗?” “整理一下应该够的。”巧茹想想说。 “咱们跟她俩一起去吧,巧茹昨天买了个玩意儿,正好四个人玩的,咱们睡醒了可以一起玩。”菱角拉着青莲说。 “那咱们不管姑娘了?”青莲不予苟同。 “咱们帮姑娘换好衣服,姑娘这一睡不定什么时候呢,下午到晚上得跑四个时辰,中间总会停下来休息,姑娘醒了咱们再回来就是了。”菱角说完看向一边的荣轩哥。 “你们想去就去吧,我帮着照看你们姑娘。”荣轩哥笑着说。 “那我们帮姑娘换衣服,巧茹去拿你昨天买的玩意儿?”菱角开心的问巧茹。 “好啊,好啊,我去拿,一会你们直接去后面找我们就行。”巧茹开心的往大哥大嫂的马车走着说。 “那我先去后面整理一下。”巧菁说完往后面去了。 菱角和青莲放下车窗板和门帘帮我换下骑装,全程我都没机会反抗,什么跟什么呀,我的丫鬟为了玩游戏,就丢下我走了? 她俩收拾换下来的衣服时我终于憋不住了:“你俩就这么走了?” “这不是有常二公子照应你嘛,肯定比我们周全。”青莲收拾完衣服,又把车里的被褥展开帮我铺好,这里地方大了,被褥整个铺开。 菱角下车前跟我说:“姑娘,这回地方大了,你可劲睡。” 我一个白眼送她们下车。 荣轩哥坐在车架上掀开门帘跟我说:“你先睡吧,我先带队出发,没什么情况了就过来陪你。” “你不用特别来陪我的。”我看看车厢里,这哪留他待的地方了啊。 “你就不想我偷懒休息会儿?”他笑着小声问我。 “那……那你,你想休息了就过来吧。”我投降还不行吗。 “你躺好睡吧,上午跑了三个时辰,骨头都要散了吧,一会儿给你揉揉。”他小声说完就放下门帘跳下了车架。 我认命的钻进被子躺好,才觉得真的是浑身酸疼,找了个相对舒服的姿势眼皮就开始打架,闭上眼听见荣轩哥在发号施令,车动了,看来是出发了,随着车辆的晃动,我迅速进入梦乡。 第52章 省亲去蜀郡之省亲路上 (五) 我是真能睡,在梦里仿佛又到了云上,身体也软绵绵的,越来越舒服,四肢舒展开来,感觉自己像一朵被人捧在手里的,正在开放的芍药花。 渐渐转醒,我靠在一个温暖又坚实的怀抱里,想都不用想是谁,我伸了个懒腰,侧过身看他,他也正低头看我。 “你一直这么坐着?”我懒洋洋的问他。 “也不是,刚才有一段路比较颠簸,怕你磕到才抱着你的。”他低声回答。 “我睡了多长时间?”我习惯性的问。 “快两个时辰了吧,我带队出发后走了一阵,感觉没什么问题才上的车,你已经睡着了。”他笑着答。 “我睡了这么久?不过上午骑了三个时辰的马,现在没觉得比在马场累,你是不是给我按揉过了?”我问。 “嗯,怕你起来会酸痛得动不了了,上车看你睡得挺香的,就轻轻给你做了按揉,看来是管用的。”他欣慰的说。 “你上车是来休息的,结果一会儿也没睡吧?”我又问。 “闭了会儿眼,要随时听外面的反馈,不能睡实的。”他回答。 “这队护卫也是挺辛苦的,我们还能睡,能休息,他们却要一直打起精神保证车队的安全。”我看向车窗,窗板没有支起来,看不到外面,但能听见外面护卫的马蹄声。 “一般没人在意护卫辛不辛苦的。”他看着我说。 “都是人,都是父母的孩子,不能因为是护卫,是兵丁,就可以不在意他们的感受,认为他们就应该豁出性命来保护我的,不是吗?”我看向他继续说:“其实你和大哥也是在意他们的,我们吃的是跟他们一样的饭菜,他们跟我们住的是一样的客栈。要不是因为有我们几个女眷,你们会一起骑马行进,也会吃住在一起吧?”我虽然是问他,但我肯定答案就是这个。 “我家是武将出身,将军和士兵同行、同吃、同住是家规,只有这样,才会上下一心,在战场上才会同仇敌忾,战无不胜。大哥虽是文官,但我们从小受到的军规教育是一样的。”他浅笑看着我,眼睛亮亮的。 “我觉得这样很好,比我家感觉要好,在我家打死个小厮都不需要多大的理由,觉得只要给了钱,别人的命就是府里的。身契就像把锁,能把人的命都锁死了。”我想起小时候背锅被打死的小斯,情绪低落了下来。 “这不是你家的问题,是制度的问题,贵族世袭,贱籍也一样,没有机缘改变,就会一代一代传下去。所以你总是想帮菱角和青莲脱籍,让她们能享受自由自主的生活,即便没有在府里吃得好,住得暖。”他把我又抱紧了些说。 “这样不对吗?”我以现代人的思维想这个时代,会不会让这个时代的人接受不了? “没什么不对。你是个既善良又正直的姑娘,我一直觉得你是与众不同的。”他的前半句我没法评价,但后半句没错,我是穿来的,经过现代社会毒打的成年人,没和这里格格不入算好的了。 “有什么不同,我又没能力改变什么。你在车里还能待多长时间?”我转换话题问他。 “我进来之前吩咐过,进蜀入山之前停车休整一次,应该半个时辰内就会停车了,进山之后,我就要随队警戒,可能就没机会进来陪你了。”他正色道。 “这样啊,你会玩九连环的吧?我在你房间里见过。”我放下刚才的情绪,笑道问他。 “会,就是用来锻炼手指的灵活而已。”他不太明白的看着我。 “你教我玩,我还没解开过呢。”我说完从他怀里爬起来,去拿昨天大嫂给的包袱,他怕我摔倒,伸手扶住我的腰。 我在箱子里把包袱解开,摸出九连环,盖好箱子坐回他怀里,他帮我把被子整理了一下,盖好我的腿,我双手拿着玩不转的九连环抬头看着他。 他拿过来先给我演示了一下,就听见哗啦啦的金属碰撞声音,眼看着三个圆环就垂了下来,跟变戏法似的。 我睁大眼睛让他再给我演示一遍,于是我眼睁的的看着他手指翻飞,三个圆环串了上去又掉了下来。他闷笑的震动从他的胸腔传了过来。 “不许笑,好好教我,不是让你变戏法给我看。”我盯着三个垂下来的圆环在空中摇摇晃晃,发出金属碰撞的叮铃响声。 “好,其实很简单,你需要记住,两个相邻的环才可以操作,就是这样。”他说着手把手的教我怎么把三个环还原上去。 “我们的目标是把第九个环卸下来,那就要从卸第三个环开始。”他说着又教我怎么把第三个环取下来。 “然后卸第五个环,再把前面的环都上去,再卸下第四个环,这样就可以去卸第七个环。”他一边说一边手把手的教我。 “所以每卸一个环就要把前面的都做一遍?”我看出点门道,就是要反复操作嘛。 “是这样的,你看看能不能自己卸下第七个环。”说完他帮我托着让我自己试。 在一串叮叮铃铃的金属碰撞声中,我操作的没有那么流畅,但也算顺利的卸下了第七个环。 “就说心儿聪明的。”他托着九连环笑眯眯的看着我说。 “原来这个不难啊,知道怎么解以后就是反复操作,那还有什么好玩的?”我有点失去兴趣了,把放在九连环上的手拿了下来。 “我玩这个本来就是锻炼手指灵活的。”说着他开始快速的动作起来,叮叮铃铃声不绝于耳,金属的光泽在我眼前飞快的闪动,十几秒种的时间他就把第九个环卸了下来。 “然后就是继续反复依次把第八个、第七个、第六个直到前三个都卸完,它们就分开了。”他提着只有第八个环挂着的九连环跟我说。 “你怎么做到这么快的?反复练习就可以?”我惊讶的看他。 “一边看书,一边玩,就越来越快了。”他习以为常的表情,并没有一丝炫耀。 我又提起了兴趣,也想可以做到像他那么快的操作速度,伸手拿过九连环放在被子上,开始从前两个环往上套,他双臂环住我的腰,下巴放在我的肩上看着我玩。 当我解下第八个环时,车窗被敲响了。 “可以停车休整了?”荣轩哥问外面。 “是。”又是那个低沉的声音在窗外回答。 我挪动位置,让他可以起来,他帮我把被子盖好腿,又从身后的箱子里帮我找出披风递给我:“一会儿要下车的话,披好再下来,现在天色渐晚,又快进山,温度会低了。” 说完他在车门口穿好靴子,掀开门帘的同时吹响了口哨,车旁即刻响起了赤炼跑过来的声音,然后就是他上马往前跑时发出的越来越远的指令声:“全队停靠路侧休整。” 马车慢慢停了下来,时长的声音传进来:“乐心姑娘先别下车,等菱角和青莲姐姐过来。” “好,你去帮荣轩哥吧。”我在车里回应他。 “我不走,公子吩咐过,姑娘要下车的话,我跟你们一起进旁边的树林休息。”时长在车外说。 这是荣轩哥不放心我们几个姑娘,我也就不再说什么,玩着九连环等菱角她们过来。不一会儿,女孩们叽叽喳喳的过来了。 “姑娘,要不要下车走走?哟,姑娘会玩九连环了。”菱角掀开门帘就吵吵起来。 “坐了半天了,我下车。”我拿着九连环和披风,菱角在车门口准备帮我穿鞋。 “我自己来就可以。”我把九连环塞给菱角,自己穿好鞋子,系好披风,菱角扶着我的手,我下了车。 “姑娘这是越来越自理了啊。”菱角扶着我跟在时长身后往树林里走,路边的树林并不茂盛,稀稀松松的。前面不远那哥俩正在说话,大嫂也穿着披风正跟巧菁、七茹说着话。 “你们也骑了一上午的马,居然身上不酸不疼?”我好奇的问她俩。 “时长在我们上马车时跟过来,特意跟我们说要在睡觉前互相按揉,四肢肩背都要按到放松再睡,要不就起不来了。”菱角开心的说。 “姑娘,要不以后有机会,我们也都练练骑马吧。”青莲跟在后面说。 “这是为什么?”我好奇的回头问,之前她俩都不喜欢骑马这事的啊? “会骑和喜不喜欢骑是两回事,姑娘会骑,我们也应该学会,以后跟常家走得会近很多,难保不需要骑马出行。”青莲的冷静分析还是挺有道理的。 “也行,反正你们也有骑装了,可以练练的,骑马也没有什么难的。”我表示同意。 “其实被带了这一上午,我也觉得骑马没那么吓人了。”菱角也同意。 说着话,我们就跟大哥大嫂汇合了。 “时长还真是细心,专门去提醒了这几个丫头要互相按揉,要不现在估计都爬不起来了。”大嫂嫂夸着带我们走过来的时长。 “时长自小跟着荣轩一起长大,跟荣轩一样都是胆大心细的人。”荣怀哥也夸他。 第53章 省亲去蜀郡之省亲路上 (六) “大哥在这儿这么夸我跟时长,我可要不好意思了。”荣轩哥说是这么说,可笑得挺开心的,笑过他正色跟我们说:“刚才跟大哥合计了一下,之后都要走山路了,车行得会慢一些,听说上个月这附近有山匪出没,也不知有没有被剿灭,如果发生状况,你们在车里都靠后趴好,不要贸然出来。我们自会保护好车队,如有万不得以,会舍弃后两辆行李车,所以有什么要紧的东西,一会都放在前两辆车上。前两辆车都是加固过的,一般的箭矢射不穿。” 我们听了都有点脸色发白,菱角和青莲一左一右扶住了我的胳膊。 “荣轩,要不然还是让乐心妹妹和两个丫鬟跟庭伊一起都在第一辆车里吧,我骑马跟你们一起。”荣怀哥说。 荣轩哥想了一下说:“这样也可以,那就出了万一,还是舍后两辆车,第二辆做伪装,实在紧急,就二十六名护卫,加上我、大哥、广录、时长,一共三十人,全力保护第一辆车,全员突围。” 我们的脸更白了,从来没想过会面对这样的情况,以为就是长途跋涉一下而已。 “不过大家也不用太过紧张,这里还有一个多时辰的路就到梓潼了,离府门亭长邢大人的军营也不远,也许邢大人已经带兵清剿了山匪。我们只是给最坏的情况做出准备。”荣轩哥恢复了笑脸安抚大家。 我深呼吸一下,吩咐俩丫鬟:“你们去后面行李车上看看,有什么重要的拿过来,只拿重要的,别什么都放不下。” “姑娘放心,我们去了。”青莲拉着菱角往后面走,时长加快两步追上去,后面大嫂的丫鬟和广录也跟过去了。 我过去挽住大嫂的胳膊,我们互相笑一笑,彼此安慰一下。 两兄弟过去和护卫队做完安排,回来找我们,看我们挽在一起都有点紧张,分别把我们拉进怀里安慰。 “不相信我能保护你吗?”荣轩哥问我。 “相信你会全力保护我,所以才会更担心你会受伤啊。”我抬头看着他答。 “我还有六个亲卫一起迎敌的,父亲派来的护卫也都是信得过的,再说,做这样的安排只是为了应对最坏的情况,未必会发生。”他拍拍我的背说。 “都不要受伤,他们应该就是为了求财,咱们给他们就是了。”我说。 “知道了,放心吧,一会儿和大嫂嫂在车里多说说话,一个来时辰咱们就到了,未必会遇到山匪,告诉你们是以防万一。”他把我的头按在他的胸口,紧紧抱了我一下。 菱角和青莲回来了,时长手里提着一个包袱,巧菁、巧茹和广录也只提了一个包袱。 “除了首饰和钱都没拿。”青莲跟我交待。 时长和广录已经把包袱放到了第一辆马车上,大哥在跟他们说着护卫车队的安排,时长不再坐在马车上押车,而是上了马一起参与护卫,广录坐在第二辆车里,以免显得第一辆车与众不同。 一切安排妥当,我们上了马车,因为进山行得慢了,所以车辆间距也小了,我们坐在车里安静的行进,我低头玩着九连环,大嫂不安的问我:“心儿就不担心吗?” 我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笑着跟大嫂说:“一来,未必会有山匪,二来,有荣怀哥、荣轩哥带队护卫,卫队已经士气大长,也不怕有山匪来犯,三来,我们在这里安心的做些事情,大家情绪也都会好些,他们也就不用分心担心我们了。” “妹妹说得都在理,那我也看看书吧,巧菁把我没看完的书拿过来吧。”大嫂也让自己尽量放轻松一些,拿过七菁递过来的书册,卷到中间继续看起来,车辆走得慢,也不太晃,看书倒是也可以的。菱角从怀里摸出两跟细绳系成圈,四个丫鬟开始安静的玩起翻花绳。 走了一会,有人敲了下窗子,巧茹支起窗板掀起帘,荣怀哥看进来,发现我们没有紧张兮兮的,笑了一下催马向前走了,荣轩哥出现在窗口看进来:“大嫂这样看书要是累了,你们就找个游戏一起玩儿,心儿刚学会九连环,也别光顾着自己玩了啊。” “我一定要练得跟你一样快,不过看她们玩翻花绳也挺好玩的,要不大嫂嫂咱们也找根细绳一起玩?”我笑着跟他们说话。 “难怪大哥刚才没说话就走了,他还担心你们太紧张呢,这回应该是放心了。”荣轩哥笑着说:“不愧是常家的女子,有气魄,你们安心玩儿吧,一会儿咱们就到了,我去后面看看。”说完他就拨转马头往后去了。 巧茹放下窗板,从怀里摸出根细绳系成圈交给大嫂,大嫂笑着接过来环在手上就开始编花。 “你们身上都带着细绳的吗?”我好奇的问。 “会带着一两根的,万一头发散了就可以及时系上。”巧菁说着从怀里也摸出一根。 “这样啊,以后我也要备上一两根。”我看着点点头。 “姑娘备什么啊?我们是要经常蹲蹲起起,头发绑不紧会散,绑太紧绳子会断。”菱角一脸不解的问我。 “这……”我语结了,做主子的是没什么必要的感觉,是被照顾得太好了。 “妹妹还玩不玩了?”大嫂嫂举着编好花的双手问我。 “玩,玩。”我赶紧伸手去翻绳,于是六个人两两成双的玩着翻花绳,车里气氛也没那么沉寂了。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前面传来马蹄声,听着不是一两匹,而是一队。马车急停下来,我们翻绳的动作都僵在了那里,坐在最靠门的青莲和巧菁最先有了反应,扔下手上的细绳,转身面向车门都伸出手臂试图保护后面的我们。 车外传来喊声:“你们是京都常府车队吗?” “你们是谁?”这是荣轩哥的声音。 “在下梓潼府门亭长邢大人座下,鄙姓高,奉邢大人令接应常府车队。”高大人说。 “高大人有礼了,在下常荣轩,这位是我大哥。”荣轩哥说。 “多谢高大人,在下常荣怀。”荣怀哥说。 “前些时间这里有山匪出没,虽已清剿,但山路不比平原,所以在此接应。”高大人说。 “有高大人接应,我们也安心了许多,那就请高大人带路吧。”荣怀哥说。 “好,两位常大人跟着我们就行了,戌时前一定能到。” 车队又行进起来,比刚才还快了些,我听到我们马车的两侧各有一骑伴行,使个眼色让菱角开窗,菱角支起窗板,我探头往外看,果然看到了也正在往里看的荣轩哥。 “这回可以放心了?”荣轩哥问。 “是你可以放心了才对吧。”我笑着怼回去。 “天已经暗了,还是先不要点灯,你们聊会儿天别费眼睛玩了吧。”这是荣怀哥的声音,回头看是那边窗子也打开了。 “也别睡了,现在走得快,会比原定计划早到的。”荣轩哥跟我说。 “我下午已经睡了好长时间了,哪还会困。”把我说成睡虫了可还行。 “好了,放下窗板吧,天也凉了。”荣怀哥说。 “好。”我们都应了,放下窗板,车里又暗了两分。 “大嫂,一会儿到了估计就宵禁了,明天咱们好好玩一天。”我主动跟大嫂说话。 “那是当然,妹妹饿了吗?我有点饿了。”大嫂说完跪起身去翻箱子,端出两个盘子,装着满满的各式果子。 突然感觉饿了,我们六个人每人都拿了两块吃起来,刚才大家都尽量看起来不紧张,其实心里都是揪着的,现在才算放松了些,也才觉得饿了,可惜不能给车外的他们吃,因为护卫队的人都没吃东西呢。 天渐渐全暗了下来,车里有点黑洞洞的,只能大约看出个人形,我悄悄抬起手戳了菱角一下,菱角吓了一跳,差点原地蹦起来。 “姑娘你干嘛!”菱角转头低吼。 “没事做,就你离我近啊。”我做无辜状跟菱角说。 “姑娘!”菱角说着冲我伸过手来,开始瘙我的痒,青莲想过来拉菱角,反被我们拉进来一起瘙痒,眼看着我们三个就要滚作一团了,大嫂摸着黑想把我们择开,结果也被拉进来,接着六个人就嘻嘻哈哈的玩做了一团。 玩了一会儿都累了,互相叠着靠着休息,等大家都不喘了,我们把自己择出来坐好,各自整理自己的衣服。 “你们私下里就是这么玩的吗?”大嫂问。 “实话说,也没这么玩儿过,不知今天怎么了。”我说。 “姑娘,这黑灯下火的,我都以为换了个人呢。”菱角说。 “少夫人也是。”巧茹说。 “青莲姐姐还在吗?”我问 “在呢姑娘,你可别再吓人了。”青莲说。 “我也在呢,少夫人。”巧菁说。 “我倒觉得挺好玩的。”大嫂说。 “我也是这么觉得呢。”我说。 “姑娘,你可老实点吧。”菱角摸黑捉住我的手说。 “少夫人咱们玩点别的吧。”巧菁说。 “这黑乎乎的能玩什么啊?”大嫂问。 “能玩!”我说。 “能玩不这么激烈的了吗?”巧茹说。 “可以的,可以的。”我笑了:“咱们玩猜数字吧,反正谁也看不见,一个人用手指比出一到十的数字,坐她对面的人做裁判,用手摸出数字,另四个来猜,裁判只能说大了小了,直到猜对,猜对的人咱们奖点什么呢?” “猜对的人得两钱吧,我和大哥出。”车外的荣轩哥插话进来,这耳力可真好。 “行,就玩这个,我先比,妹妹来做裁判。”大嫂说着把两只手拍在了我腿上。 我摸了摸是“七”,于是说:“可以猜了。” “三。”菱角猜。 “小了。”我说。 “五。”巧茹猜。 “小了。”我说。 “九。”巧菁猜。 “大了。”我说。 “七?”青莲猜。 “对了,青莲得两钱。这次由青莲比,巧菁做裁判。”我欢呼。 于是我们六个摸着黑玩得不亦乐乎,两兄弟的钱包哗啦啦的掉钱。 第54章 省亲去蜀郡之省亲路上 (七) 不知玩了多少轮,马车慢了下来,荣轩哥敲了敲车窗在外面说了句:“到了。” 我们停下来不玩了,安静等着城门官检查,但没有人来掀门帘,车又走了,有人就是不一样,免检进城。 这回进了城没有了那么喧闹的感觉,可能是快宵禁了吧,我们没走一会就又停了车,门口处的青莲和巧菁先起来,一个掀起了门帘,一个下了车,我们就陆陆续续都出来了。下了车看到一间外观硬朗的客栈,没有汉中的那家客栈宽,但是有四层。可能因为马上宵禁了,客栈的灯笼熄了一半,好在一层还是挺亮的。 常家兄弟在前面跟护送我们过来的高大人说完话,过来找我们。 荣怀哥应该是累了:“咱们先进去吧,高大人说已经在客栈里为我们安排了饭食,我们先进去看看。” 荣轩哥看起来好点但也有疲色:“你们先进去,我去安顿车马。”他说完就带着车队和护卫队往客栈后面去了。 我们进了客栈,小二迎了上来:“您是高大人送过来的常大人吧,三套上房已经为您准备好了,这时辰就快关大门了,不如先用饭吧,有什么想吃的店里没有的,还来得及给您买来。” 荣怀哥看看已经上好饭菜的桌面,有一桌明显比其他桌菜品要好得多,就指着那一桌跟小二说:“其他桌的菜品要不能和那一桌一样,就把那一桌多出的菜品撤掉,钱我们还是照给的。” 小二看了看不太确定的问:“都上成一样的?每桌都一样?” 荣怀哥确定的点点头。 “好嘞!”小二高兴的往后厨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声喊:“客官要每桌菜品都一样,赶快加菜!”能多赚钱谁不高兴啊。 我们也没有坐在菜品都上全的那桌,而是选了离楼梯口最近的,四个丫鬟一桌坐在我们边上。不一会儿荣轩哥带着广录、时长和护卫队的人都来到了饭堂,四个车夫也来了,坐在角落里,大家都看到了有一桌菜品与其它桌不同,都不敢去坐。 “随便坐吧,菜还没上齐,哪桌上齐了,哪桌就先吃,吃完早点休息,明天不赶行程,就在梓潼休整。”荣怀哥发话了。 荣轩哥过来和我们一起坐下,笑着招呼护卫队的人都落坐,这才有人坐了原来的主桌,但也没动筷子。 这时小二喊着:“菜来啦!”端着一个大托盘,给临近的桌加着菜,一边往桌上放着菜一边嘴里还不闲着:“这都是咱们梓潼当地的特色菜品,众位客官慢用啊。”说完又招呼边上的桌子:“您别着急,咱们做菜快,一会儿就都给各位上全了。”说完就拎着空托盘风一样往后厨跑,这时另一个小二也托着一个大托盘从后厨出来了,也喊着:“菜来啦!” 一时间饭堂里热闹起来,这两天吃得都比较简单,今天又从中午一直饿到现在,看着桌上有菜有肉的,大家都很高兴的样子。这后厨做菜还真是快,一桌接一桌的就都上齐了,我们的桌上也摆上的热气腾腾的肉菜,还有一只鸡呢。其他桌看我们动了筷子,才都开始吃起来,到底都是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风卷残云般的一会儿就都吃得盘干碗净。 “要不再加几个菜吧,你们都吃饱了吗?”荣轩哥回头问护卫队的人。 “二公子,我们都吃饱了,就是咱们当兵的吃得快,这么好吃的饭菜舍不得剩,就都吃干净了。”其中一位略年长的人抹了把嘴跟荣轩哥说。 荣轩哥又看了下他的六个亲卫,他们已经又戴上了面罩,都点了下头,还是没说一个字。 “那吃好了你们就回房休息吧,明天未时三刻还来这里吃中饭,我们要去拜会邢大人,就不在这里用饭了,酉时在这里集合,其它时间你们自己安排就可以了。”荣轩哥做完安排又坐下跟我们继续吃饭,其他人行了礼都由小二带上了楼,只有和广录、时长一桌吃饭的两个亲卫没有动。 我们桌只有我和大嫂吃得慢,我比大嫂还慢,真想和丫鬟们一桌啊,可以不这么显眼。 “不着急,你们慢慢吃,正好我和二弟说说话。”荣怀哥笑着跟我们说。 我和大嫂也都笑笑,低头努力干饭。 “明天中午去邢大人府里,咱们还是要多带些礼物的,但出来时没有准备那么多,只是想着借宿军营而已。”大哥跟荣轩哥说。 “也不便挪用其它礼品,直接给钱更不合适,明天上午去商铺看看吧,也不知邢大人爱好什么。”荣轩哥又夹了块鸡肉给我。 “我倒听父亲说过,这邢大人虽是武官,但喜好书画,明天去博古店看看兴许可以,那其它带来的东西给高大人就行了。”荣怀哥盛了碗鸡汤给大嫂。 “那就好办了,大哥做主便是,明天心儿要是起得来,我带她在城里转转。”荣轩哥看看我跟大哥说。 我嘴里嚼着肉,说不出话,丢给他一个白眼,大嫂看见了“扑哧”一声笑出来,幸好没喝着汤。三个人都看着我笑,我闹了个大红脸,最近是有点放纵了,以前我可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这样好,这样才像活生生的姑娘,不像个木雕的傀儡。”荣轩哥满眼宠溺的跟我说。 “看来二弟是喜欢和母亲一样心性的了。”大嫂一边小口喝着汤一边跟大哥说。 “也没什么不好,开开心心的。”大哥拿帕子给大嫂擦了下嘴角的汤渍。 “其实大嫂性格就有点像母亲呢。”荣轩哥跟大哥说。 “嗯,是有点像的,所以母亲也喜欢她的,乐心也是。”大哥这是在端水,我哪里像了? “我再努努力,咱们常家的女子就应该活得不委屈自己。”荣轩哥看着我说。 我什么时候也算常家的女子了?义妹也能算的? 我努力吃完荣轩哥给我夹的菜,最后把手里的饼塞进嘴里,用汤送下肚,挺了挺腰说:“我吃完了。” “嗯,我也吃完了,咱们都回房休息吧,今天你们兄弟俩也都累了。”大嫂放下汤碗说。 于是我们也都起身,小二过来带我们上楼,我们上楼时,我看见荣轩哥跟两个亲卫小声说了什么,楼梯再转过角时,两个亲卫就不见了。 还和在汉中的客栈一样,我住两兄弟中间的房间,进到房里,看到热水已经备好,我铺盖的被褥也已经放在了里间的榻上。青莲给我铺床,菱角帮我洗漱脱衣。 “以后可不可以让我自己做这些事?”我征询她们的意见。 “姑娘这是看不上我们了?”青莲问。 “这是什么话,我是说,我还两年不到就及笄了,不能总是生活不能自理啊?”我一边往被窝里钻一边说。 “那我们就是做这些的啊,姑娘不用我们做了,我们做什么?”菱角整理着我脱下来的衣服说。 “我的意思是,你打水但我自己洗漱,自己脱衣,早上不着急的时候,我就自己穿衣,当然要是礼服什么的,还是得你们帮忙。”我不知解释清楚了没。 “那姑娘要不要学自己盘头?”青莲把我明天要穿的常服和见客服都摆好了问我。 “简单的也可以学学吧?”我试探性的问。 “姑娘这是怎么了?”菱角问青莲。 “跟常二公子待时间长了,看人家什么都能自己做,姑娘受影响了。”青莲总结的好。 “是受了点影响,但我能自理点不好吗?”我还真不知道这怎做会不会对她俩有影响:“大不了在家里时还跟原来一样。” “姑娘大了,学一些没什么不好,我们多些时间做别的,能近姑娘身的人就能少些,对姑娘也是好的。”青莲认真的说。 “青莲姐姐说的也有道理,老夫人也跟我说过,贴身丫鬟可不只是帮姑娘洗脸穿衣,要帮姑娘应付近身的各种事,当时我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呢。”菱角抑着头想了一下说。 “明天早上我就教姑娘盘个简单的发式,姑娘睡了吧,我们也去休息了。”青莲说完拉着菱角吹了里间的灯,往处间走了。 我翻个身想着,长大了,是要有些变化了,要不以后嫁了人,没有祖母罩着,要自己应对的事可多着呢。 第二天睡到自然醒,看看天光已经大亮,青莲看我醒了,招呼菱角给我端水盆进里间,我自己洗漱完,坐在梳妆台前,青莲手把手的教我用木簪挽了个简单的发髻,看了看还是可以的,跟我说:“姑娘平时在家或是不重要的事出门,这个发式都可以用,中午要去邢大人府里这个就不行了,一会儿我再给姑娘换个见客的发式,比这个复杂些,自己就不好盘了。” “嗯,这个我自己能行,明天你再教一个给我吧。”我举着镜子看里面有点扭曲的影子,真是不如现代的镜子,跟照妖镜似的,古代人也是不容易,就着这样的镜子也能对镜贴花黄。 第55章 省亲去蜀郡之省亲路上 (八) “姑娘的胭脂水粉要不要学着自己施?”青莲问。 “给我吧,我试试,不行洗了你再给我弄。”我接过青莲递过来的瓶瓶罐罐,化妆我还是会点的,毕竟上辈子都是我自己给自己画的。 青莲给我举着镜子,我开始给自己涂脂抹粉,青莲在一边指导着用法,这古代的粉和现代的粉饼比,实话实说,原生态、纯天然,其实是好用的。 我的眉够浓,眉形也正好,从来不用画,拿着胭脂红纸看了看,中午去邢大人府时再用吧,就放下了,只淡淡施了粉,在脸颊上轻轻点了些胭脂,转头让青莲和菱角评价。 “姑娘长得好,平时这么淡施粉彩就很好了。”青莲说 “是啊,平时姑娘都不用施粉的,不是我们懒,是老夫人不让,只让在天干物燥时用些油脂膏润润,见客时才妆扮一下。”菱角坐在榻上抱着膝盖说。 “老夫人也是为姑娘好,红颜命薄,也不是好事。”青莲说。 “好啦,好啦,我知道祖母是为我好的。”我打断她们又问:“荣轩哥说什么时候出门了吗?” “荣轩哥一早就来过了,嘱咐了不让叫姑娘起来,什么时候起了什么时候出门。”青莲说。 “那你去跟荣轩哥说一声,我这就去找他。”我打发菱角去传话,起身去穿常服。 菱角出去了,青莲看着我穿衣服问我:“时长是不是喜欢咱们菱角啊?” “你也看出来了?”我惊奇的问她。 “不瞎的都看得出来吧?”青莲看我穿得慢,过来帮忙。 “那你觉得菱角喜欢时长吗?”我问她。 “看不出来,菱角好像还没开窍呢。”青莲一边帮我穿衣服一边说。 “我也是这么觉得,不过我跟荣轩哥说了,要是以后菱角也喜欢时长了,就让时长来提亲。”说完我看着青莲说:“青莲姐姐要是有合意的,我也给姐姐备嫁妆。” “姑娘,这事以前说过,就别再提了。”青莲根本不看我,我在心里叹口气,真是没办法。 “走吧,咱们找荣轩哥去。”我看菱角回来了说。 “姑娘,常二公子说让你穿这双鞋去。”菱角说着从身后拎出双鞋子,说完另一只手拎出另一双鞋递给青莲:“这双是给你的。”说完亮出自己已经换上的一双新鞋。 我接过来看,鞋面鞋帮都软软的,鞋底比我平时穿得厚一些,软一些。 “穿上很舒服的,常二公子说,这边山路多,这种鞋穿着走路不累。”菱角说完还在屋里蹦了两下。 我们换上了新鞋,还挺合脚,带着两丫鬟出了房间去隔壁找荣轩哥。 他的房门开着,看我们来了就一起出门逛街去了。这里的街道已经和京都大有不同了,风格更硬朗,最大的不同是建筑多木质榫卯结构,应为这里是地震带的原因吧。 这里的口音属于川音范围了,说得慢些也还听得懂,昨天小二说话也带川音,但看我们不是本地的,所以说的口音不那重,还是蛮机灵的。 我们随便逛了逛就往回走了,早点回去还要更衣。 中午去邢大人府应酬客套一番,大哥买了幅锦画送他,邢大人很高兴,从京都带的礼品给了高大人,他也高兴得不得了,请了令送我们出梓潼。 下午回了客栈,大嫂又拉我出去逛街,我们六个女人带着广录和时长打杂提东西,大嫂是真能买啊,回客栈时广录和时长都提了老大一包。 晚上我们又在一起吃了晚饭,因为有高大人送到途中的驿站,我们的行进会安全很多,但因为进了山区,所以决定在途中驿站住一晚,第二天再到目的地蜀郡。 都商量好了,在晚饭后就把卫队安排妥当,估计也是这第二天的行程太赶了,所以改变了计划。毕竟一起骑马和带着马车行进是不同的。 吃过晚饭,大嫂还要去看看晚上的梓潼,我有点累了,看菱角和青莲想去,索性让大嫂一起带着出去玩,有荣轩在客栈陪我,她们也就放心出去玩了。 我和荣轩哥坐在窗边的靠榻上,喝着当地的茶,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聊天。 “大哥和大嫂是不是以前就认识?”我问出了一直以来的疑问。 “他们算得上是一起长大的了,直到大嫂十三岁时送到蜀郡。”他答。 “那大嫂后来一直不在京都,他们什么时候定的亲?”我问。 “大哥一直喜欢大嫂,待大嫂及笄,父亲就上门提了亲,传信给大嫂,她同意了,也就定下了。”他答。 “难怪大嫂爱吃什么大哥都知道,没时间去接大嫂回来,大嫂也不生气。”我说。 “他们两个情投意合,最合适不过,大哥的人品学识,张大人也很欣赏,张家祖父、祖母也喜欢,可以说是皆大欢喜。”他说。 “那你家对媳妇是什么要求?”我问。 “作为长媳,还是有些要求的,要门户相当的嫡女,不可性格跋扈。”他说。 “就没了?”我问。 “就没了,符合这两项就行,是谁大哥自己选,大嫂都符合,大哥又喜欢,这就行了。”他答。 “这也算是很宽泛了,没有你说的全不由已啊?”我问。 “那就是说给常荣夏听的,你也当真。”他笑着答。 “可是荣琴姐姐不是去联姻了吗?”我问。 “其实她不想去的话,只要跟父亲说,父亲也会作罢的。”他答。 “那就是说,虽然是联姻,荣琴姐姐也是愿意的才定下来?”我问。 “嗯,贾晨光虽是庶二子,但才学也算不错,有他父亲提拔,以后也会是掌兵权的官职,不比一般人家的嫡子差,以后有了功勋,也是可以荫及后代的。”他说。 “那也算是不错了。”我心想,做为庶女有这样的夫婿也是能嫁的了。 “父亲是特别问过荣琴的意思才定了的。”他说。 “那对你未来的妻子就真没要求吗?”我问。他虽然说过他父亲让他自主,但他也是嫡子啊,哪能什么要求都没有。 “只有一个要求。”他看着我说。 “什么?”我问。 “只要我真心喜欢。”他说。 “这算什么要求啊?要是你喜欢的是路边乞讨的流民,你家也能同意?”我才不信。 “只要我真心喜欢,也会同意。”他肯定的说。 “我才不信。”我实话实说了。 “我已经行了冠礼,但你看我父母有催我相亲了吗?”他问我。 “这又不能说明什么。”我答。 “因为他们是真的不管啊。”他说。 “不对,我记得你是跟你父亲说你有喜欢的姑娘了,他们才不管的吧?”我问。 “他们也没管我喜欢的是谁,只是说想娶,可以娶了,让我跟他们说,他们去提亲。”他答。 “他们就没问过是谁?”我问。 “问过,我说了,他们同意了。”他说。 “是哪家的姑娘?”我心里一揪,问他。 “你以后会知道。”他看着我认真的说。 “哦,不知是哪家的姑娘这么好命。”我笑笑,不怎么想知道了。 “嫁给我会很好命吗?”他问。 “不好吗?婆婆那么好,不会对媳妇立规矩,你人也很好,会对她很好很好的。”我说。 “是吗?”他问。 “肯定是啊,我想起个事,昨晚上看你跟亲卫说了什么,那两个人就不见了,你让他们做什么去了?”我想换个话题了。 “让他们夜行出去看看周围,快宵禁了才到客栈,对周围环境不清楚,会不安全。”他答。 “你的亲卫都是你的兵士吗?为什么都蒙脸,还都不怎么说话啊?”我问。 “他们都是父亲为我收留的孤儿,从很小的时候就跟随在我身边,一同长大,十几岁时问了他们意愿,性情相投愿意护卫我的,就送出去刻苦习武,待我有了军职回到我身边,一共有十七位。不愿意的,就随他们意愿或从军或给些银两自谋生路。”他看了看我又继续说:“蒙了脸是为了不让人识别出他们都是谁,或认出谁是固定为我做什么事的,不多说话也是这个原因。他们是亲卫,也是影卫。” “这么机密的事,你也跟我说?!”我瞪着眼问他。 “对你不是什么机密,再说,父亲、母亲和大哥都知道的。”他笑着答。 “别人都不知道?时长呢?”我问。 “时长看着是我的随从,其实也是亲卫,十七人之一,唯一没送出去的,跟我一起习武,他是在明处的,不是影卫而已。”他答。 “你都告诉我,就不怕我哪天害了你?”我都靠坐不住了,直起身子问他。 “你不会。”他笑着拉我靠在他怀里抱着。 “你怎么确定的?”要是我,可不敢就这么把自己的秘密全都说出来。 “我相信你。”他说。 “你就不怕万一信错了呢?”我问。 “就算粉身碎骨,我也是自愿信你的。”他把我抱得更紧了,低声在我耳边说。 我无话可说了。 接下来的两天,我都不太敢再触碰这些敏感的话题了,一路上只是跟大家说说笑笑的玩玩游戏,因为走的大多是山路,他也没再进我的马车陪我,专心护卫车队。 第二天晚上,我们到了大嫂蜀郡的祖父家,天色已晚,大家各自住进了分配好的院落房间,大哥大嫂自然住原来大嫂住的院子,荣轩哥住上次住过的主院客房,我住在大嫂四妹妹院子客房里,我们各自在房间里用了晚饭自行休息。 第56章 省亲去蜀郡之省亲 (一) 第二天一大早,巧茹过来叫我们:“乐心姑娘,少夫人让给你说,一会咱们都去主院见老大人和老夫人,你只说是二公子的义妹就好。”说完她左右看看小声的补充:“老大人对庶女有看法,所以不要说,这个是我偷偷告诉姑娘的,姑娘可别把我卖了啊。” “谢谢巧茹姑娘了,我不会乱说的。”我塞了几个钱给她:“买点好吃的。” 看着巧茹高高兴兴的走了,青莲站在我身边小声的说:“老大人对庶女有看法这事,姑娘觉得常府知道吗?常二公子有跟姑娘说过吗?” “没说过,荣轩哥应该是不知道,我觉得常府应该也不知道,不然大嫂也不会一大早特意派人来叮嘱。”我想了一下回答青莲,如果不是这样,就说不通了。 “咱们凡事小心些吧,昨晚进了府就觉得这里跟常府不太像,跟咱们家也不太像,有点阴沉沉的。”青莲说完又转头嘱咐菱角:“你说话总是不过脑子,今天能不说话就不要说话,免得给姑娘找麻烦。” “唔,我知道了。”菱角捂着自己的嘴点着头,这个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四妹妹出门了,咱们跟在她后面走吧。”我做了个深呼吸,带着两丫鬟出了屋子。 整个宅院并不是很大,出了四妹妹的院子一拐弯就到了主院,可能也是为了方便她照顾祖父、祖母吧,比我还小一岁呢,就远离父母来照顾祖父母,也是不容易。 进了主院看到前厅里,大哥、大嫂、荣轩哥都已经落坐了,我跟着四妹妹往进走,大嫂招呼我坐在荣轩哥下手,四妹妹坐在大嫂下手,四张长桌就都坐好了人,大家安静的坐着等长辈,荣轩哥冲我笑笑,我的紧张感略微好了些。 突然大家都站了起来,我也赶紧跟着站起来,大家一一行礼问好,我也行礼问好,问完好我才看见老夫人扶着老大人从后堂慢慢走了出来,里面有点暗,他们又都穿着黑色的外袍,衬得脸色都有点惨白,年岁比我祖母要大,气色比祖母可差了好多。 “好好,都坐下吧。”老大人的声音也很苍老,说话的时候像有两张砂纸同时在磨擦。 大家都坐好后老大人说:“庭伊在这里陪了我好几年,这次也算嫁回家了,还麻烦你们送她回来看我们两个老人。荣怀是个好孩子,心系朝廷,以后必是大有作为的,荣轩上次代兄长来接庭伊,这次又护送他们回来,也是个好孩子,上次那个孩子没来了?” “回祖父、祖母,上次来接孙女的还有二弟的知已田乐松,这次是他的妹妹乐心陪我来的,他妹妹也是二弟的义妹。”大嫂回答她祖父。 “哦哦,就是这个小姑娘了吧。”老大人看向我。 “老大人,我是田乐心,浩然哥哥的义妹。”我跪立起来答话。 “嗯,你在家行几啊?”老大人又问。 “回老大人,我在家行五。”我接着答。 “你是最小的一个?”老大人问。 “回老大人,我是最小的。”我接着答,心里发毛,怕他会问嫡庶的问题。 “你有嫡亲的哥哥,怎么还认了常家二郎做了义兄?”老大人问。 “我……”我语塞了。 “回老大人,是因为乐心温和又善解人意,帮我解了多年失去五妹的心结,恰好她也行五,就跟她祖母商议,认了这个义妹。”荣轩哥帮我说话。 “跟她祖母商议?嫡女的事你怎么跟祖母说,不跟她母亲说?”老大人的脸色阴沉下来。 “回老大人,乐心从小是由父亲做主养在祖母身边的,免得她祖母身边清冷,所以她的事都是祖母做主。”荣轩哥回答时谨慎了很多,似乎察觉出了什么不妥。 “是这样啊。”老大人盯着我看,然后直接问了出来:“田乐心,你是家里的嫡女还是庶女?” “回老大人,我,我是家里的庶女。”身份的事,可以不说,但说就只能说实话,我知道这句话说出来会成为炸弹,但我能怎么办呢。 “庶女啊。”老大人眯起了眼看我,然后转头跟大嫂说:“庭伊啊,人家来了是客,不好和小四住在一个院子,你差人把后面的小院收拾出来给她住吧。” “祖父!”庭伊着急的跪立起来。 “听话,现在就去吧,莫得要人一会儿在院子里等。”老大人一脸严肃的跟大嫂说。 “孙女知道了。”说完大嫂起身往外走,边走边看了我一眼,一脸的愧疚神色。 “给老大人添麻烦了。”我行了一礼坐下,每一秒都如坐针毡,堂上的气氛感觉快要凝固了。 “一会儿庭伊收拾好了,你就搬过去吧,中午还需要打理,会有人把饭菜送过去。”老大人沉着脸跟我说,说完脸上又挂上笑容跟他们说:“咱们中午就在这里一起吃吧,下午跟我这老头子一起去都江堰看看,晚上就住那边别院,玩儿两天再回来,你们陪庭伊来看我,也不能让你们就在这宅子里转。” “祖父,我们来时的马车就在后面,吃完午饭您和祖母休息一会儿咱们就可以一起出发了,祖父、祖母和庭伊可以坐一辆马车,四妹妹和乐心妹妹坐一辆马车,我和二弟骑马就可以了。”大哥安排着。 “那孩子也去?”老大人的脸色又沉了下来。 “秉老大人,小女就不跟去了,这几日身子乏累,想就在小院子休息一下。”老大人的话都说成这样了,我还舔着脸跟去,恐怕就更难看了。 “嗯,让他们带你去小院看看吧,应该收拾出来了。”老大人眼都没抬跟我说。 “老大人、老夫人,小女告退了。”我行礼告辞,退出前厅时看见荣轩哥神情复杂的看着我,我轻轻笑了一下,转身跟着府里的丫鬟走了,菱角和青莲安静的跟着我。 越过四妹妹的小院,经过一条狭窄的甬道,看见一个高墙小门的院子,走进去一看,小厮正在拨满院的杂草,大嫂站在屋门外,用帕子捂着口鼻看着仆妇打扫着满是灰尘的屋子,巧菁和巧茹在屋里指挥着,一桶桶的水泼在地上冲洗。 我静静的站在院门内看着,心渐渐沉静下来,这才是庶女应有的待遇,幸好我今天穿了浅黄纯色的见客服,没有花枝招展的出现在前厅。 “心儿。”大嫂回身看见了我,快步走过来拉住我的手说:“嫂嫂对不住你,应该早点跟你们说的,大家合计好,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 “嫂嫂,我知道你肯定有你的难言之隐,即便这样嫂嫂早上还特意派巧茹来叮嘱我,而且这本就是庶女应有的待遇,之前是大家待我太好了。”我安慰她,这本来就不是她的错。 “心儿,我以为我可以遮掩过去你的身份,祖父恨的是这个身份,这才是祖父和父亲不相往来,祖父不肯去京都硬要留在这里的原因。”大嫂嫂停顿了一下,吸吸鼻子接着说:“这个院子以前住的,就是祖父从京都押过来的父亲的姨娘,是一位相貌极佳的庶女,因为联姻被父亲收房的,但父亲极爱她,甚至要为她扶正,拒绝娶我母亲过门。祖父大怒,骂她妖精附体,把她押在这里,逼父亲和母亲成了亲,之后数年,父亲每年来看姨娘,祖父都不让见,直到姨娘病死在了这里,她死之前,正好父亲来看她,他们隔着院墙互许了来生。祖父气得大病一场,父亲回京都后也大病一场,好了以后,对家里的庶女比嫡女都要好。祖父知道了更是生气,就跟母亲要了我来蜀郡,说父亲不疼女儿,他来疼。这都是这些年,祖父一生气,就对着这院子大骂,我断断续续听来的。”嫂嫂抽抽噎噎、停停歇歇的说完。 我拿出帕子给她擦,跟她说:“所以这些都不是你的错,谁家都有不想被外人知道的阴私,常家也是不知道才让我来的,你的祖父也只不过是太爱你父亲了,才有些偏驳,我的身份改变不了,世俗伦常改变不了,但你们并没有因为我的身份而看轻我,不是吗?” “但还是让你受委屈了,要住在这里,我没有照顾好你。”嫂嫂哭得更难过了。 “嫂嫂,我觉得这里挺好的了,你可知道,我小时候没养在祖母身边时,大冬天生着病,屋子里连火盆都没有,我命硬着呢,什么样的屋子都住得,这里不过就住几天,现在天也暖和,这里真的挺好的。”我笑着帮她擦眼泪。 “那委屈妹妹几天了,回去我好好补偿你。”嫂嫂止住了眼泪跟我保证。 “都听嫂嫂的,还有下午大家都要去都江堰,还要住两天,我就不去了,免得老大人看见我就不高兴,我在这里没人管束着,反而可以轻轻松松的住着了。”我赶紧把之后的安排告诉她,免得她回去知道了又哭一鼻子。 我们说着话,仆妇已经收拾完屋子,院子里的草也清得差不多了。 “一会儿我差人把我屋里的被褥送过来,这样我还能安心些。还有屋里用的我也都亲自选了送过来,吃的饭食我也去安排好,一定不让他们为难你。”大嫂一项一项的保证。 第57章 省亲去蜀郡之省亲 (二) “被褥就听嫂嫂安排,让嫂嫂安心。但屋里用的就让他们随便拿来用就行了,吃食嫂嫂也不用特别叮嘱,嫂嫂要是太经心了,老大人知道了又该生气了,他生气了,受罪的可是我啊。”我笑着逗她。 “那……”她还想帮我争取好点的待遇。 “嫂嫂,我知道你疼我,可不差这几天。”我又安慰了她一句,回头跟两个丫鬟说:“你们去四妹妹院里把咱们的东西拿过来吧,仔细别拿错了,收拾干净了再过来。” “知道了,姑娘。”青莲带着菱角去了。 “嫂嫂也快回去吧,一会儿就该用饭了。”我催她回去。 “我陪你等青莲她们回来了再走,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嫂嫂拉着我不放。 “好,嫂嫂陪我等会儿再走。”我只能顺着她说,怕她难过。 一会儿青莲带着菱角就回来了,我们带到房间的东西本来就不多。 “嫂嫂放心了?赶快回去吧,这两天好好玩,不用惦念我,我除了吃就是睡,不会有事的。”我扶着她走到院门口送她回去,在院门口看她们走了我才返回院里。 “姑娘,她们给留了盆、桶和布巾,我们先给你擦了小桌放在院子里,你先坐着歇会儿。”青莲进屋转了一圈,出来跟我说。 “坐桌子上让人看见了多没规矩,等会东西送过来了再坐吧,应该有蒲团。”我在院子里走走转转,刚拔了草,空气中有着特有的青草香。 不一会,小厮和仆妇送来了屋里用的东西,当然有蒲团,还有水壶、水盏等生活用品,巧菁带人送来了被褥,有铺有盖,三个人的,一应俱全,看起来是挑了最好的送来的,一起送来的还有些书册和小玩意儿。老大人看着常府的颜面,也不会太苛难我。 接着,我们三个人的饭食也送了过来,倒也有菜、有肉、有汤,看来吃、喝、用的都不会有问题了,对于一个不被待见的庶女,这已经是太好了。 吃过饭,我在小院子里走走转转,院子很小,从一头走到另一头以我的步子才二十八步,那个长得很好看的庶女姨娘就在这里囚禁至死,院子里没有种过花的样子,只有荒废之后从石板间生长出来的杂草,现在已经被拨了,只有零星的小草苗染出星点的绿色。 “你还好吗?”是荣轩哥的声音。 我抬起头看向小院的门口,荣轩哥欣长的身形需要低头才进得来。 “我挺好的,你们吃过饭不是就要走了吗?”我答完又问。 “老大人和老夫人要休息一下,我去安排车队,但怎么也放心不下你,就过来看看。”他的声音里有着愧疚。 “你看到啦,我这不是挺自在的吗?”我笑着走向他。 “是我一时的疏忽,让老大人……”他讷讷的说着。 “我的身份就是庶女,不是今天就是明天,老大人总是会知道的,其实还是这样好,我还可以自由自在的,要是跟你们一起去了才被戳穿,还不知会怎么难受呢。”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一点也不在意。 “我不认为庶女就应该被这样对待!”他的拳头紧紧的攥着,能看到关节已经发白。 我拉起他的手,因为用力而僵直的胳膊发着抖,我掰开他的手指,握住他的手说:“庶子女低人一等,是世人对庶子女的看法,就像你常说的世人看武官比文官低一等一样,我不那么认为,所以也能理解你不认为我低哥哥姐姐们一等,但我们左右不了别人的看法,老大人家里情况更是有别,所以我倒觉得没什么。” “可你还是受了委屈。”他反握住我的手。 “这不算什么委屈,这里吃的用的都挺好,他们并没有苛待我。我在家也不常出门,习惯在屋子待着的,大嫂嫂送被褥过来时,还送了些玩意儿、书册,足够这几天解闷的了。”我笑着说。 他握着我的手,静静看着我,我刚要再说些什么,他突然拉我往旁边一躲,脱离门口可以看见的范围,我也听见外面一走一追的脚步声。 “祖父,乐心妹妹已经听话的住进小院了,您还要去找她做什么?”大嫂嫂气喘吁吁的像是拉住了祖父。 “这庶女跟那个狐媚种长得颇像,我得去问问她的来历。”老大人气乎乎的说,看来上午在主院他是有意问的了。 “乐心妹妹家世清白,心地善良,不是狐媚的女子。”大嫂嫂为我说话。 “你见过几个人,你怎么能看得出人心,我看这庶女小小年纪,已经把你夫婿的二弟迷惑住了!”老大人越说越气。 “二弟对乐心妹妹关心备至,也是因为这孩子心性纯良……”大嫂嫂还在为我说话,但被老大人打断了。 “心性纯良都是伪装,我看常二郎已经被她狐媚妖惑住了,我不去找她也行,但你记住了,她若是敢嫁进常府,你就得跟常大郎和离,我绝对不能允许你和一个庶女平起平坐,辱没家风!”老大人大声的喝斥大嫂嫂。 “祖父!我已嫁入常家,生是常家媳,死是常家鬼,常二郞要娶谁只要父亲母亲同意,我作嫂嫂的不没有应的。”大嫂嫂的声音虽带着浓重的鼻音,但意志坚定。 “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这老头子虽然是风烛残年了,但说话还是管用的!你们都被这小妖精下了迷药了!一个小小的庶女,充什么嫡女样子!”老大人气得声音发抖。 “祖父,娶不娶她是常家的事,您就不要操心了,孙女受您多年教导,必是身正心直,做好常家长媳,不让您失望的。”大嫂嫂还在劝老大人。 “你以后少跟她来往,别被她带坏了,还让她跟小四住一个院,小四还小呢。”他们的声音渐远渐小,看来是被大嫂嫂拉回去了。 我的头低低的,心揪在一起阵阵发疼,荣轩哥拉着我胳膊的手也攥得我生疼,他扶着我的肩转动我,让我面向他,又伸手托起我的下巴让我看他。 “老大人生性执拗,他的话你别当真,你没有伪装,你也没有魅惑过任何人。”荣轩哥定定的看着我。 “嗯,我知道,老大人看样子不用休息了,你们也该出发了,赶紧忙去吧,等你们回来,咱们也该走了,离开这里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我笑着说,希望他能安心。 “我把时长留下来护卫你吧。”他说。 “不用,你身边没有随从,老大人知道了怕又要发怒了。我在府里又不出去,没有危险的。”我推着他往外走。 “我们尽快回来,你大嫂嫂也想早点回去,怕晚一天就多委屈你一天。”他说完又紧紧握了我的手一下,才转身大步走了。我看着他的背影远去,心一点点沉下去,刚才老大人的话,别的我没在意,除了“小小庶女充什么嫡女样子”。 我悻悻进屋,青莲和菱角估计也听见了,毕竟老大人的声音还挺大的。 “姑娘。”青莲过来扶我进里间。 “老大人的话,有一点说的没错。”我觉得有点脱力,走到榻边坐下。 “姑娘别往心里去。”青莲蹲在我身边说。 “姑娘别伤心,他又不了解姑娘。”菱角也蹲在我身边说。 “我不是伤心,他说的对,我一个庶女,现在被大家宠得像个嫡女,我还欣然接受了,这才是大大的不妥。”我拉住两个丫鬟的手接着说:“以后你们得提醒着我,他们怎么对我是他们的事,但咱们心里得清醒,不能僭越了身份。”话说完了,心又揪着疼了一下,带得整个胸腔里一阵痛,这痛还蔓延到两支胳膊,一路痛到指间,都说十指连心,原来反过来也是可以的。 “常家对姑娘好,又不是姑娘要来的,是他们自己愿意的,这老大人真是个不通情理的老怪……”菱角越说越不像话。 “菱角!不能这么说话的,在哪里都不行!老大人是长辈,说的不管对错咱们都应该敬着,对的听,错的可以不听,但不可不敬!”我厉声制止菱角。 “姑娘,我错了,以后不敢了。”菱角撇撇嘴,眼泪在眼框里打转:“我就是心疼姑娘。” “我知道你是全心为我的,但祸从口出,不是什么话都能说出来,有些话不用说,我们之间也能了然的,是不是?”我又软下来,柔声安慰她。 “姑娘说的对,菱角,咱们是姑娘贴心的人,咱们说的做的,无论姑娘知不知道,许不许可,在别人看来,就都是受了姑娘的指使,咱们必须谨言慎行,不能给姑娘惹祸。”青莲跟菱角说。 “嗯,我知道我是嘴快的,所以已经尽量在外面能不说话就不说话了,这不是就咱们自己在这儿嘛,所以刚才一时冲动。”菱角抹了把流下来的眼泪说。 “这里是张老大人的宅子,隔墙有耳,咱们更是要谨慎。”我说。 “我们知道了,以后不管在哪,都会小心行事的。”两个丫鬟向我保证。 “你们一上午也都没闲着,累了吧?休息去吧,我还不困,看会儿书,困了就睡,在这里也没别的事,咱们待着哪里也不要去就行。”我说。 “知道了,咱们也不用出去,吃的、用的,连水都是有人送进来的,就是不知道早晚有没有热水给姑娘洗漱。”菱角擦干了眼泪说。 “有没有的都没关系,现在天暖了,用凉水洗也没什么的,大不了不泡脚就是了。”我笑笑推她俩去休息。 她们出去了,我没有躺下,拿了卷书册走到窗边,在靠榻上坐下来,靠着扶手看书,想用看书的方式让自己平静下来。我可以冷静的处理眼前的事,但让心境彻底平静下来,还需要修炼。 第58章 省亲去蜀郡之省亲 (三) 书看困了,我就趴在扶手上睡了,有窗外的阳光照着,也不觉得冷。 “姑娘,醒醒吧,再这么睡着了凉,该生病了。”青莲把我叫醒。 我伸了个懒腰,确实没有平躺在榻上睡舒服,我看了看外面,应该是未时过半了的样子。 “下午咱们做点什么呢?”我看看小小的院子,空空的屋子问。 “能做什么呢?这里什么也没有。”青莲也环视四周。 “你女红做的还不错,不如跟仆妇要点布料和绣线,你教我和菱角做点什么吧?”我看着青莲说。 “给常家大嫂嫂做个小娃娃戴的瑞兽帽吧,她早晚会给常府生下嫡长孙的。”菱角说。 “这个好,我去跟仆妇要去。”青莲起身出去。 院门一打开,就有个仆妇挡在门外,青莲跟她说了什么,门就关上了,青莲回来说:“那仆妇说没那么好的布料绣线,说姑娘想打发时间的话,去给找点能做汗帕子的,随便绣绣便是了。” 我们也没多大期待,以我和菱角的功力,就算有好的料子也是糟蹋,等着的时候,菱角拿来了大嫂给送的玩意儿来,我们坐在里间的榻上玩起了接球的游戏。 不多时,院门响了,仆妇送进来一个笸箩,里面有几块本白色的棉布料子,还有些材质一般的彩色绣线,反正是用来打发时间的,我们并不在意材质,青莲给裁了合适的大小,先教我们锁好帕子的边,就这四个边,我和菱角就折腾到了晚饭送来还没搞定,手指上还被扎了好几个洞,青莲不住的摇头,都是女生,差别怎么这么大? 我们就女红的事说说笑笑吃完饭,屋里掌了灯,院里给熏了除虫的艾草,这待遇还是可以的。 吃过饭,我们原本打算把帕子的四个边弄完,可都觉得晕晕沉沉的,不知是不是水土不服,青莲和菱角扶我往里间走,菱角还说着去打水,之后我就什么事都不知道了。 再醒来看到一脸焦急的荣轩哥坐在榻边,他看我醒来,俯身检查我的情况,我还是晕晕的,但外面天还黑着,觉得这情形不对。 “你怎么在这儿?”我努力想坐起来。 “你躺着,别着急起来。”他按住我,不让我动。 “青莲和菱角呢?”我这样,她俩也应该好不到哪去。 “时长看着呢,都让疾医看过了。”荣轩哥沉声说。 “我们怎么了?”我回想不省人事之前的事,想不出哪里有问题。 “幸好我留了亲卫暗中看护你们,院里熏的艾叶里加了毒草,你们中毒了,我的亲卫发现后熄灭了艾叶,请了疾医给你们诊治,一个看护你们,一人快马通报我,我回来的时候你们已经都施过针,万幸中毒不深,现在都没有大碍了。”他轻抚我的头发:“但看你受了这么大的罪,我……”他说不下去了。 我拉过他的手跟他说:“我只是觉得有点晕,你看到的受了什么罪,我都不知道。” “我该留下来陪着你的。”他又自责了。 “那咱们可就都得躺这里了,没准命都没了,还是现在这样好。”我笑着安慰他。 “大哥和大嫂也往回赶了,马车会慢一点,但也快到了。”他说。 “老大人和老夫人呢?”我问。 “可能也一起回来了吧,我走的急,不太清楚。”他揉着我的手说。 “这是意外吧?可能艾叶里不小心掺了有毒的草,一起烧了就中毒了。”我问他。 “不是意外,我的亲卫已经捆了烧艾叶的仆妇,她已经招了……”他停住没继续说。 “是……是要我的命?那青莲和菱角是被我连累了!”居然是要我的命!这就是我享受了不该享受的报应!这么多年我小心谨慎的保命,还是因为一时的享乐差点把命丢了。 “不是你的错,是老大人太过偏执。”他重重一拳捶在榻上。 “荣轩哥!”我拉过他的手,看到他手指关节已经红肿:“老大人是有些固执,但我也有不妥之处,作为庶女不够安份……” “你有什么不妥的!你又没要什么,都是我硬塞给你的。”他深吸了口气继续说:“原来我以为对你好,就是我们自己的事,与外人无关,但现在给你带来了这么大的麻烦,我以后会谨慎再谨慎的。” 看着他的眼睛,我知道以后我们不会像之前一样了,有点失落,但安全第一,不是吗? “我知道你待我好,我一直知道的,荣轩哥,你不要自责好吗?”我轻声说。 “好。”他轻轻拍拍我的手:“你好好休息,疾医给开了解毒的汤药,时长在菱角房里熬着,熬好了你们都服下,天亮了就应该不晕了,我去处理下毒的事。” 他看我要起身拦他,他又把我按回榻上:“你放心,我有分寸。外面有我的亲卫守着,不会再有人能近你们的身,等你们好了,咱们就返程。” 看着他离开房间,我闭上眼睛,眩晕的感觉让我觉得一阵阵的恶心。 没一会儿,有人进来,我睁眼看是时长端着药进来了,我撑着坐起来,时长看着我一口一口的喝完跟我说:“菱角和青莲姐姐都喝了药,看没什么不妥才让给姑娘端过来。她们要过来照顾姑娘,我看她们还晕着,就没让,一会儿少夫人回来了,会派巧菁她们过来的。” “你做的对,让她们俩安心躺着,还得麻烦你多照看。”我用胳膊肘支在枕头上说,头还是晕。 “姑娘也躺下吧,她们让我先在这边照看着,等巧菁她们来了再过去。”时长小心的扶着我躺下,拿了蒲团坐在一边,我闭上眼睛迷迷糊糊半睡半醒。 天快亮了的时候,巧菁来了,扶我坐起来喝了点水,已经没那么晕了。 “乐心姑娘,少夫人安排说,等姑娘好些了,吃过午饭咱们就出发,晚上宿在广汉,离这里不远。到了广汉,姑娘要是觉得不舒服,咱们在广汉可以多待几天再走。”巧菁扶我躺下时说。 “这么着急走,老大人会不高兴吧?”我问。 “少夫人和老大人大吵了一架,要不是大公子拦着,就要去报官了。所以少夫人多一日都不想待,就想早些带姑娘离开。”巧菁的眼角还有泪痕,看来这架吵得不轻:“这些事姑娘就别管了,跟姑娘说一声就是让姑娘知道安排而已,姑娘再休息一下,不舒服就叫我,我在这候着。” 我闭了眼,没那么晕了反而困了,就这么睡着了。 大约中午时候,我醒了过来,巧菁过来问我:“姑娘觉得好些了吗?” “好多了。”我已经不晕了,可以自己坐起来,就是觉得没力气。 “菱角和青莲姐姐也都好多了,就是没什么力气。”巧菁说。 “差不多,是吃过午饭就走吗?”我问。 “可能走不了了。”巧菁说:“老大人病了,已经请了疾医,说是气火攻心。” “再住几天也好,让嫂嫂和老大人能缓和一下。”我打算下榻走走看。 “姑娘先别起来呢,刚才青莲姐姐着急站起来,没站稳摔了。”巧菁按下我说。 “她磕着没有?”我着急的问。 “没磕着,时长给扶住了。”巧菁说:“一会儿二公子送饭过来,姑娘吃了再休息下,明天应该能好些。” “嗯。”我坐着也觉得累,就又躺下了,原来中毒是这样的感觉啊,也不知是什么毒。 过了一会儿,荣轩哥提着食盒进来了,巧菁接过来,取出一碗肉糜粥,一支木勺,递给荣轩哥:“二公子看着乐心姑娘吧,我去给青莲姐姐和菱角送过去。”说完提着食盒出了屋。 荣轩哥往我身后塞了两个枕头,扶我坐好,端着粥一口一口喂我吃,我浑身无力,想着以后也没这样的机会了,就由着他喂。 喝完了粥,他给我喝了两口水,清清嘴里的残渣,又扶我躺下:“心儿,这次的事,不会报官,你会不会觉得不公平?” “不会,报了官,对咱们三家都不是好事,私下了了,张家保了面子,于常家、田家欠下了人情,以后有什么事,也不会为难常家和田家,这样已经是最好了。”我笑笑说,不是说我的命不重要,只是这个世道,报了官就结了仇,大嫂嫂还怎么在常家自处,按这个时代的伦理,大嫂嫂就得上吊自杀,那怎么能行呢。 “心儿,我能做的就是捆了那仆妇回京,交给张家处置。大哥和大嫂商议完已经飞鸽传书通报张大人,以后张老大人这边,多半会接回京都,四姑娘也会接回京都生活,对于这件事四姑娘还要谢谢你呢,她很是不喜欢这里。”荣轩哥说。 “算是因祸得福了吧。”我笑笑。 “祸是你受的,福是她享了。”荣轩哥心疼着看着我。 “那也算没白受不是吗?”我依旧笑着说。 “心儿,回了京都,我会谨言慎行,但对你的关心不会少。”荣轩哥说。 “我知道啦。”我说着拉了他的手:“那回京都之前,你就再陪我多待会儿吧。” 可能是因为现在身体虚弱,所以特别想让他在我身边多陪陪我。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心儿,我想带你先走,咱们去广汉等他们过来。”他殷切的看着我说。 “好。”我答应下来。 “那我这就去收拾一下,你和青莲、菱角坐马车,我和时长再带四个亲卫,咱们先走。”说完他起身就走,走了两步回返回来:“你现在可以走吗?” “我可以。”我坐起来想走几步给他看。 “不用走给我看,我这就去安排,安排好了来接你们。”他说完大步流星的走了。 第59章 省亲去蜀郡之回家 (一) 我起身去隔壁,打算去看看那两个被我连累了的丫鬟,还没到门口,就看到巧菁扶着青莲已经过来了。 “姑娘,我们知道常二公子的安排了,我过来收拾东西。”青莲说着推了巧菁一把让她来扶我,她脸色惨白,看来我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 “姑娘坐着吧,我帮青莲姐姐收拾,那边时长帮菱角收拾着呢。”巧菁过来扶我坐回榻上,我歪靠在刚才摞起来的枕头上,看着她俩收拾,也没有多少东西,青莲指,巧菁拿,青莲在桌上打着包。 “把没绣完的帕子也带上吧,路上你继续教我和菱角。”我故作轻松的说。 “这儿里的东西姑娘就别拿了,姑娘想绣咱们出去给姑娘买好的。”巧菁把笸箩往地上一丢,我没想到说这话的是巧菁。 “这东西又没问题,就我和菱角的手艺,也实属配不上好的布料和绣线。”我不明白巧菁为什么会这么说。 “姑娘还是别带了,少夫人看到了,怕会想起这里发生的事,又要伤心难过了。”巧菁低着头说,这么说我就明白了,自己的丫鬟为自己主子考虑才正常。 “那还是别带了,也不用买,不过就是打发时间而已,咱们在车里玩游戏更好。”我表示同意。 “姑娘你好些了没?”时长扶着菱角过来了,菱角一直是健康开朗的,这回也脸色苍白病怏怏的了。 “我好多了,你这个样子倒是少见。”我笑着说。 “姑娘还有心思打趣我,你可是不知道,我和青莲姐姐看不见你有多着急。”菱角气得直瞪眼。 “我知道,好菱角,好姐姐,但咱们都好起来了,也不必总是凄凄惨惨的吧。”我赶紧招呼她坐到我身边来。 时长扶她过来,把她们俩的包袱放在窗边靠榻上,菱角抱着我的胳膊,把头靠在我肩上,生怕我跑了的样子。 “菱角!姑娘身子瘦弱,也发软呢,你可别压着她了。”青莲见菱角这个样子,赶她起来,怕这个胖姑娘压坏了我。 “青莲姐姐,知道你是心疼我,但我也没那么弱,别当我是琉璃做的,还碰不得了。”我笑着说,但确实没什么力气。 菱角坐正了问:“咱们是要去广汉住几天的吧?” “应该是的,离这里不远。”时长回答她。 “不知道广汉有什么好吃的?”菱角问时长,大家听了都笑了,这孩子还真是单纯的可爱。 “跟这里差不多,等你身体养好些了,带你吃个遍。”时长笑着承诺。 “嗯,这里的特色吃食还没吃到就走,多不甘心啊。”菱角惨白着脸色砸吧砸吧嘴,看这样子,不用养着,吃几顿好吃的就没事儿了。 “看来你们都能走了,大哥也同意我们先走,马车已经在小门外,咱们出发吧,还麻烦巧菁姑娘送青莲姑娘出去,时长你扶好菱角,东西护卫会拿上。”荣轩哥进屋就安排上了。 大家都按他的安排起身,我刚要站起来,他已经走到我身边,打横把我抱了起来就往外走。 “荣轩哥,咱们不是要谨慎些的吗?”我问他。 “你是怕老大人又生事端吗?你现在身子虚,都是因为他,这府里谁敢说什么!”荣轩哥咬着牙跟我说。 我把头靠在他的肩头,闭上眼,做出一副动都动不了的样子,这样就更没人敢说什么了吧。 一路畅通无阻,他把我抱上马车,青莲和菱角也被扶上了车,走小门也是为了给张府留面子。 他的亲卫把我们的包袱送进车厢,我们的被褥已经绑好放在了车厢最里面,他考虑得还真是周全。 我们出发了,马车为了避免太颠簸,走得并不快,我们三个靠坐在车厢里,一路无声,都在闭目养神,傍晚时分,我们到了广汉,住进了当地最大的一间客栈。 晚饭是菜粥,别的也吃不下,喝了大半碗,我摇摇头,不想再吃了,一路过来,头又开始晕。时长端了药过来,我强迫自己喝完,就躺下了。荣轩哥看着不放心,让留了药渣去请当地的疾医。 疾医问过诊又看了原来的方子和药渣,说药是对症的,只是身子弱,需要好好调理,又给开了调理的药材加到原来的方子里,还建议不要刚喝完药就躺下,最好靠坐一刻半刻的再躺,多休息才好得快,荣轩哥才放心让疾医走了。 “你靠在我身上待会再躺下吧。”荣轩哥扶起我,自己做了人肉靠垫。 我靠在他宽厚的怀里,听着他胸膛里有力的心跳声,不舒服的感觉也好了很多。 “我这中的是什么毒?”我问他。 “那毒草我也不认得,疾医说是原来当地农户用来毒熏粮仓鼠蚁的,后来因为多有人吸入中毒,已经少有人用了。”他答。 “那多久能好?”我又问。 “疾医说你们都中毒不深,施了针,放了毒,吃上药一两日就应该全好了,但因人有异,三五日也是可能的。”他答。 “那也还好,幸好你有心留了亲卫。”我说。 “我要是留下来陪你,他们也许就不敢这么做了,或者我昨天就应该带你们走。”他把我抱得又紧了一些说。 “谁能预测得到会发生什么意外啊,你要是什么都能预知,也不用当官了,去外面算卦吧,官家没准得把你供起来呢。”我笑笑说。 “你呀,是觉得好点了吗?都有力气笑话我了。”他说。 “也没那么严重,可能是下午有点晕车,吃了药就已经好多了。”我安慰他,其实这难受劲儿跟早上差不多。 “你的脸色还是很差,一点血色都没有,听时长说,放毒时你们都流了不少血,明天让这里的厨房做些补血的饭食才行。”他说。 “今天为什么没做?”我问。 “怕你们受不得补,更难受,缓一天再补吧。”他说。 “我听你一下要了三间套房,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吧?”我换个话题问他。 “这三间是连着的,怕大哥他们来了,房间被别人住了,索性就都先要了,也没几个钱的。这几天咱们住得也松快些。”他答。 “你的亲卫都住哪里啊?”我一直很好奇这些亲卫,在路上还看得见,一住下来就神龙见首不见尾了。 “住在咱们楼下那层,对应着咱们的房间。原来他们六个都在时,也只住一个房间,总是有人不睡的,要警戒安全。”他答。 “那他们不是睡得很少?”我问。 “比一般人少一半。”他答。 “那他们不困的吗?”我问。 “靠调息,恢复得快,不睡时也可以调息的。”他答。 “那你也会吗?”我问。 “会的。”他答。 “难怪你睡得少,但精神比我好。”我看着他,灵光一动,说:“你教我调息吧,这样我也不用睡那么多了。” “这要从小习武时就练的,哪是你现在学得来的。”他笑着跟我说。 “要这么辛苦得来的啊。”我不禁感叹。 “你困了就睡,你睡得好,我看着也高兴。”他说。 “出来这些天,你还要每天早晚练功吗?”我又换了话题。 “练的,只是比在家时间短了些,和亲卫练练对打。”他答。 “你在家时也和时长练对打吗?”我问。 “也练的。”他答。 “那时长的武艺也不错了?”我问。 “不差,不然怎么做得了我的亲卫,父亲是有考核的。”他答。 “从武还真是不易,我本来还想练练当强身健体呢,这怕是不能了。”我自知没那个毅力。 “等你好了,要是想学来强身健体可以教你一些基础的,你二哥就学了些,平时没事时在家练练也好,倒也不必每天早晚的练。”他说。 “那是可以。”不用每天早起晚睡的练,我还是可以接受的。 这时有人敲门,时长的声音传进来:“公子、乐心姑娘,菱角说晚上只吃了粥有些饿了,要我带她出去吃些东西。” “这丫头,怕是吃饱了什么病都能好了。”我无奈的笑笑。 “你带她去吧,有好吃的带些回来。”荣轩哥也笑了。 “那我带菱角出去了,青莲姐姐说想早些休息,就让她去最里面的套房睡了。”时长又通报进来。 “也好,让她好好休息吧,她们姑娘这有我呢。”荣轩哥说完看着我。 “你今晚住在这里了?”我问他。 “不行吗?”他反问我,看我不说话又说:“大哥大嫂没来的这几天,我想好好陪着你。” “嗯。”既然是这样,那就听他的吧。 “我去打水,给你洗漱一下吧?”他问我。 我想想,从昨天早上洗漱完,确实都没洗漱过呢,衣服也没换过,这身淡黄色的见客礼服怕是要废了,于是顺从的点点头。 他扶我坐好,起身去打水,我洗漱过后,他帮我把脸和手都擦干,他就着我洗过的盆自己洗了,又出去换了更热点的水让我泡脚。 我自己脱了鞋袜,刚把脚放进盆里,他就蹲下来,一双大手握住我的脚开始按揉起来,我是穿来的,没有别人看了脚就要怎样的想法,但被大帅哥洗脚还是惊到了,下意识的就要抽回来,双脚却被他牢牢握住。 一双雪白的小脚被他的一双大手握住,我的脚都没他的手长,我觉得脖子都红了,这回不会说我脸上没血色了。 “害羞了?”他笑着看我。 “这样不好吧?”我喃喃的问出声。 “没别人看见,有什么不好的。”他继续揉捏着我的脚:“用热水泡着时,多揉揉脚底的穴位,可以增加周身的血液流转,你会好得快些。” 他都这么说了,我也只好听之任之,反正脚是舒服了,它们哪还管我脸红不红。 他把我的脚按得微红了才罢休,帮我擦干了放到榻上,他自己又洗了脚,把盆往旁边一推,也上了榻。 第60章 省亲去蜀郡之回家 (二) 他上榻之后就开始解自己的外袍,我看着他,他不会脱得仅着里衣吧? 还好,他只是脱了外袍,脱完了叠好放在一边,转身看我。 “你是想我帮你脱?”他问我。 “不用了。”这场景,他再帮我脱衣,就少儿不宜了吧?我转过身,解了腰带脱下外袍,刚要叠被他拿了过去丢在地上。 “你这身衣服还穿得啊,明天换了吧。”他说完就躺在了榻的外侧,伸手一拉,我就歪进了他的怀里,他一只胳膊抱住我,另一只伸出去拉了被子盖住了我们俩。 我枕在他的右肩窝里,正好可以听见他胸膛里的心跳声,略有些快。 “要是困了就睡,要是饿了,咱们就等时长带菱角回来,应该会有好吃的。”他跟我说。 “我不饿,你饿吗?”我问他。 “我晚上吃不吃都行的。”他答。 “你晚上不练功了?”我问。 “你睡了,我再去。”他答。 “在你家的时候,我睡了以后,你都去做了什么?”我问。 “去父亲那里听父亲讲公文,哪里批得不好,哪里要改。去大哥那里安排车队护卫的事。练功或者找亲卫对打练习。”他答。 “做了这么多事?!”我很吃惊。 “还好你睡得早,不然晚上我也没有多少时间能陪着你。”他说。 “你们都是晚上做这些事的吗?”我又问。 “以前也是等母亲睡了,父亲才召集我和大哥说话的,现在大哥也是等大嫂睡了,才来找我议事。”他说。 “原来是这样啊。”我想这就是老猫房上睡,一辈传一辈。 “那我还是早点睡吧,别影响你去做事。”我看着他眨眨眼。 “你要是不困,咱们就说说话。”他说。 “我有点困了。”我实话实说。 “那就睡吧。”他把我往怀里抱了抱,伸出只胳膊环到我背后轻轻拍着,哄着我入睡。 我把耳朵贴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渐渐平缓的心跳声,背后有着他哄小孩子一样的轻拍,安然入睡了。 一觉睡到天大亮,肚子里咕噜咕噜的响着,我八爪鱼似的趴在他身上,他看我醒了,轻笑着说:“醒了?菱角他们又出走吃了一圈,带了早饭回来,应该还热着。” 我耸着鼻子闻了两下,没闻到饭香,疑惑的看他。 “早饭在隔壁。”他说。 “那起来吧,我饿了。”我爬起来去找衣服,解开榻边的包袱,找了件常服外袍认真穿起来,都穿好了回身发现他已经穿好了在等我,我给自己盘了个简单的发式,插了根木簪固定,下面的长发反手用细绳绑好。 他过来拉了我的手往外走,开了门发现青莲刚从隔壁出来。 “姑娘今天发头盘得不错呢。”青莲笑着说,她的脸色恢复了不少。 “姑娘起来了?”菱角从屋里跑出来,她的脸色已经红扑扑的了。 “公子,乐心姑娘,早饭还热着,我端到您屋里去?”时长也跟出来问我们。 “不用端来端去的了,就在你们这里吃吧。”荣轩哥说完拉着我进了他们的房间。 “我昨天睡这里的,这榻好大啊。”菱角一边从食盒里往拿东西一边说。 我看看这间套房,菱角说的应该是里间,又看看时长,他脸红了,跟我说:“我们回来时已经不早了,怕影响青莲姑娘睡觉,就让菱角姑娘睡的里间,我在外间休息的。” 我笑着点点头,接过菱角递过来的枣糕,吃起来有着枣子独有的香甜,菱角又给我盛了碗粟米枣粥,这真是要补血啊,样样不离枣。 “姑娘,这个也好吃,就是有点咸,还有点辣,你少尝点吧。”菱角又端出盘有点黑乎乎的东西。 我夹了一小块放到嘴里,这不是久久鸭味的辣鸭肝吗?这真是下饭,一小块鸭肝让我吃了一整块枣糕。 “这个味道还可以,但有不这么辣的吗?”久久鸭店里有微辣的,和不辣的,不知道这里有没有。 “不然在热水里多泡会儿试试?”菱角不确定的问我。 “试试也行。”我说。 “用大碗,多泡几块。”荣轩哥笑着说。 “你吃过了?”我看他没跟我一起吃,问他。 “早吃过了,只有你没吃了。”荣轩哥说。 “一会儿你们都打算做什么?”我问大家。 “去街上转转,姑娘要是觉得好些了,咱们一起去?”菱角问我。 “看姑娘吃了饭,脸色好些了,一会儿再喝碗药,先别急着出去走,咱们要在这里住上几天呢。”青莲拦着不让出门,我想想也有道理,休息好了再出去也不迟,冲青莲点点头。 “我陪你在屋子里休息吧。”浩然哥跟我说完,冲菱角说:“这几天时长归你了,出门必须带着他。” “是。”不等菱角说话,时长先应了。 “你打算做什么?”我问青莲。 “我已经买了好的布料和绣线,打算做个瑞兽帽替你给常家嫂嫂。”青莲说。 “那我跟你一起做。”我放下吃完的粥碗跟青莲说。 “姑娘的手艺还是别添乱了,三五天能做好的,一个月都做不成了。”青莲挤兑我说。 我瘪瘪嘴,不跟她争论,转头问荣轩哥:“那我们在房里做什么?” 我问完大家都低头偷笑,我才发现问的有歧义,顿时红了脸。 “练习九连环吧,你不是要跟我比吗?”只有荣轩哥面不改色的回答我。 “这个好。”我赶紧借坡下驴。 看我吃完了,青莲给我端来药碗,菱角收拾桌子,时长去要了一只大碗,盛着热水端上来,菱角捡了几块鸭肝放进去泡。 “中午吃着试试看吧。”菱角看着没把握的说。 “无碍的,行就心儿吃,不行就我吃。”荣轩哥说完拉着我回了我们住的套间。 不一会儿,时长抱着一堆竹简过来,放在桌上就退出去了。 “你玩九连环,我看书,你困了就睡,疾医说了,多睡恢复得快。”荣轩哥帮我拿出了九连环,拉我坐在窗边靠榻上,这里能晒到阳光,又有花格窗挡着,不至于太晒。 我专心玩着,他专心看着书,一派岁月静好。可我玩了不到半个时辰就手指发酸,眼皮打架了。 荣轩哥看我放下了九连环,靠在扶手上打瞌睡,就把我抱上了床榻,我迷迷糊糊脱了外袍躺下,他帮我盖好被子,刚要起身,我拉住他的手呢喃:“你坐到榻上看书好不好?” “好。”他说完让我拉着他,他伸手够了卷书册过来,坐在我身边,让我靠着他的腿。我安心的闭上眼睛开睡,我本来就觉多,这回更是变成了只睡鼠。 一觉醒来,午时已过,荣轩哥身边已经放了一堆书册,他问我:“饿了吗?” 我感觉了一下,没有饿的感觉,早上吃的多,又没怎么动,没消耗怎么会饿,我坐起来摇摇头。 “那陪我吃点吧。”他拉我起来,桌上的书册都搬到榻边了,桌上放着食盒。 “你一直没吃,等着我啊?”我问他。 “我也没觉得饿。”他说。 都不饿,那一定要吃吗?我歪头看着食盒想。 “要不我教你练练简单的防身招式?活动活动也许就饿了。”他看我对食盒没兴趣,问我。 “这个行!”我高兴起来。 于是我俩在屋里相对而站,他先教了我如果被人扼住喉咙可以怎么化解,有点像现代的女子防身术,一个是戳眼或打鼻梁,一个是找准位置捏肘部的麻筋,当然他说的是穴位。 “这两个招式都不需要多大的力气,只要不慌乱,就可以化解。还有一个应对比你力量大很多的男子的,需要你有点勇气。”他盯着我笑。 我深吸一口气,跟他说:“你教吧!” 他一手把住我的肩,一手假装扼住我的喉咙,跟我说:“抬膝顶我的胯下。” 我刚抬起膝盖就停住了,抬头看他。 “所以需要些勇气。”他低头看着我。 “是别人我就使劲顶了,你……”我实在抬不起这腿。 “你会?”他新奇的看着我。 “我……这还不明显吗?”我总不能说穿来之前,我就这么干过吧,把抢我包的人直接踢进了医院,我还算正当防卫。 “你懂?”他抬起一边眉毛问我。 “祖母……祖母教过我。”我只能甩锅给祖母了。 “祖母英明,这招很有效。”他笑了。 “还有别的吗?”我问他。 “如果是从背后扼住你,也可以用这几招。”他说着把我转过身,用胳膊假装勒住我的脖子,让我练习。 我扬起拳头往他头的位置比划,他仰起头躲过,我胳膊就这么长,只能勉强摸到他的脸。 “你抬脚试试吧。”他笑着说。 我向后慢慢抬脚试探,他腿太长,我够不着。 “看来不行,那你就只能用嘴咬了。”他低头跟我说。 我张嘴在他的衣服上咬了咬,抬头问他:“要是你被人扼住了,你会怎么做?” “你来试试。”他说完放开我,坐在蒲团上让我从后面扼住他。 我刚伸出细瘦的胳膊从后面扼住他,突然身子一轻,眼前一花,就被他抓住肩部的衣服一把拉进了怀里,躺在他怀里,我问他:“你都这么抓的?” 他整整我的衣襟,跟我说:“一般我是不会给人机会从后面袭击我的,万一有,用匕首就解决了。” 我怔住了,忘记了他学这些是为了血战沙场的,眼前莫名出现了梦里的场景,他一身的血向我笑着。 “吓到你了?”他柔声问我。 “没,没有,就是觉得力量还是挺有用的。”我回了神跟他说。 “嗯,要不你随意试试,看有没有办法把我从蒲团上弄下去,要是可以,等太阳不那么晒了,我就带你出去转转。”他看着怀里的我说。 “试试就试试。”我爬起来,围着他转圈,就体重体能而言,我全无胜算,只能智取。 第61章 省亲去蜀郡之回家 (三) 我在他身后蹲下,伸出两只爪子在他一侧的腰部下手,挠他的痒,明显能感觉出他腰侧的肌肉一紧,就要抓我的手制止,我快速缩回手换边,他的肌肉又是一紧,笑出了声。 为了不让他抓住我的手,我用身体顶住他的胳膊,继续挠,他腰上的肌肉绷得更紧了,笑着往后一仰,顺势把我压在了地上,然后迅速翻身,一只手控制住我的两只爪子,另一只手开始反攻我的腰侧,我痒得扭来扭去,笑得弓成了只虾,他并不停手,换不同的地方挠,直到我告饶才作罢。 我伏在地上大口的喘气,他看着我的样子笑得志得意满。等我喘匀了气才说:“你赢了,我离开了蒲团。” 我抬头看已经被我踢得老远的蒲团,真想给他比个耶。 他把我扶起坐到桌前另一个蒲团上,一边帮我整理衣服,一边问我:“饿了吗?” 肚子咕噜一声响,替我作了回答,他笑着捡回被我踢开的蒲团坐下,打开食盒,一样一样的往外拿。 “那晚点我们能出去转转了?”我问他。 “你的体力恢复得不错,傍晚出去走走,回来再好好睡一觉,明天应该就大好了。”他把筷子递给我说。 我夹了块桂花糍粑放进嘴里,又甜又糯,看来这蜀地不辣的东西也很好吃。 他盛了碗冰粉给我,穿来之前我就爱吃这个,没想到在这也能吃到,只是没有现代的那么精细,只是撒了些核桃仁碎在上面。 “这个冰碗是这边的特色,只是还不到夏日,做这个的不多,时长和菱角找了好久才找到。”说完他又拿出一碗面,时间长了都坨在了一起,他没拿给我,自己吃上了,看样子有点辣,他吃得倒是挺香。 我们吃着,他夹了块水泡过的鸭肝,尝了一下送到我嘴边:“你尝尝吃得下吗?” 我就着他的筷子咬下一小块,还有点辣,但能接受了,点点头。 “那你就夹着吃吧,吃不下了给我。”他把我尝过的鸭肝一口吃了。 我在吃辣的道路上又前进了一步,微辣版鸭肝登上了我的食谱。 吃完了饭,我和他一起把盘、碗、碟子放回食盒,看看外面的天色,太阳已经渐渐西移。 “我去叫青莲给你打水洗个澡吧。”荣轩哥说。 “回来再洗吧,我想先出去走走。”说完我走到水盆前洗漱起来,他在我旁边等着给我递布巾,我重新盘了头发,刚才玩闹时头发都散了,我就顶头一头散发吃的饭,穿了放在榻边的外袍,跟他说:“咱们叫上青莲姐姐一起出去走走吧,她好像一直在房间里待着。” “好。”荣轩哥拉着我出门去找青莲。 结果青莲表示要抓紧时间做瑞兽帽,哪里也不去,还给了几段彩线做样子,让我们帮忙补货。 揣好了彩线样子,我们下了楼,街上熙熙攘攘好不热闹,我们走走停停,这个摊子上看看,那个摊子上瞅瞅,还有枇杷在卖,我尝了一个,还挺甜,荣轩哥好阔气,我们买了一篮子,让小贩送到客栈。 找到了青莲说的铺子,把样子给了店家配,买完了绣线,我们并肩走在街上,有个小男孩走到我们面前,挎着个小篮子,里面都是藏在叶子下的淡紫色小花,小男孩童声川音真好听:“公子给姑娘买些花吧,一个小钱就能买这么多呢。”小男孩从篮子里取出束好的一把花,有七八支,有全开了的,也有含苞待放的。 “这花叫什么?”我问他。 “小野芝麻,看姑娘面色,似是失血不调,这花不但好看,还可以治经血不调。”小男孩小声的说,说完我的脸就红了,这孩子家里学医的?可穿得好是破旧。 “都买了,你是不是就能回家了?”荣轩哥笑着问她。 “公子要是都买了,我就能买馍回家给娘吃了。”他眼睛里放着光说。 “你娘怎么让你一个男娃上街卖花?”荣轩哥一边掏钱一边问。 “娘病了,家里没吃的了。”小男孩说着低下了头。 荣轩哥的动作顿了一下,没掏钱出来,而是蹲下来问她:“请了疾医没?” 小男孩声音更小了:“没,娘说没钱付诊金。” 荣轩哥抬头问我:“咱们请个疾医跟他回家看看吧?” “嗯。”我点头,所以当初他也是这样帮我的吧,一个小小的女孩,只身在街上跑着找疾医。 我们请了疾医,顺路买了几个馍,跟着小男孩来到一个木栅栏的小院子,草棚似的房子,里面昏昏暗暗,不时有虚弱的咳嗽声传出来。疾医拦住我们不让我们进去,自己用布巾蒙上口鼻进了屋,不一会儿出来跟我们说:“来不及了,也就十天半月,准备后事吧。” 说完他就要走,小男孩拉住他的他的衣服,恳切的求他,让他救救他的娘。疾医站着走也不是,留也没用。 “这小娃看着也算机灵,小小年纪还知道些草药医理,疾医可否收留?给他口饭吃,教他做些事情?”荣轩哥问疾医。 “我就一个孤老汉儿,怕是养不了他啊。”疾医摸着小男孩的头,看着也是于心不忍。 荣轩哥拿出钱袋子,一古脑交给疾医,里面估计有近一贯的钱:“这些给您,我们过几日就走了,烦请您好心多照应,收留这孩子,给他娘处理后事,要是不够,明日我再给您送些。” “公子和姑娘都是心善的人,这孩子我收留了,这妇人的后事我也管了。只是跟着我也未必享福,从医也是辛苦啊。”疾医说。 “伯伯,我不怕苦,我娘您再给看看吧。”小男孩依旧哭着。 “你叫什么?”我蹲下来,拉过小男孩问。 “周跃志,老汉儿给取的。”小男孩乖乖的答。 “老,老汉儿?”我不明白。 “就是她父亲。”疾医给我解释。 “哦,那你老汉儿呢?”我问 “老汉儿去年上山摔死了。”小男孩说。 “跃志,你以后跟着这位伯伯好好学,长大后就能救好多人,你娘病得厉害,让她好走了,她就不疼了。”我柔声跟她说。 “我知道娘病得厉害,可不可以让她别那么疼?”小男孩抬头看着疾医问。 “我救不了你娘了,但可以让她不那么疼。”疾医跟小男孩说。 “你跟伯伯回家好不好?”我又问他。 “那就没有陪人着娘了,娘生病以后一直不让我跟她住,只让我住棚子里,但我也能跟娘说说话,我走了,就没人跟娘说话了。”小跃志抹了下眼泪说。 “志儿,你跟伯伯走吧,咳咳,你走了,娘就不疼了,咳咳咳……”这时屋子里传出妇人虚弱的话语。 “跟我走吧,你娘不担心你,就能好受些,晚些我再带你来看你娘,给她送粥送药,这馍太硬,她吃不下了。”疾医说。 “走吧,咳咳,走吧,咳咳咳……”那妇人一边咳嗽一边说。 “那我在这陪着娘,伯伯来送了粥和药,娘吃了我再跟伯伯走。”小跃志还是想多陪陪娘。 “也好,你就陪你娘再说说话吧。”疾医答应了。 “敢问您尊姓大名?我晚上把处理后事的钱给您送过去。”荣轩哥问疾医。 “鄙姓李,名广林,平日就在公子寻着我的那间药铺里待着,没人找时就在药铺后面帮着店家处理药材,有人找时就给人看诊。家道中落,流落至此,聊以为生罢了。”李疾医回答。 “那这孩子就拜托李疾医了。”荣轩哥给李疾医行礼说。 “莫拜,莫要拜。”李疾医托起荣轩哥,又说:“公子也是给我找了个活头,有个孩子要照应,我也能好好活着了。” “您这是?”荣轩哥问。 李疾医只是摆摆手,不再说了,看他的样子,应该是有不愿意提及的往事,我们也就不再问了。 李疾医带着我们往外走,小跃志拉住我,一定要把花都送给我,出了门,跟李疾医告了别,我抱着花没心思再逛街,天也暗了,我们就直接回了客栈。 “姑娘,小二送过来好些枇杷,说是公子买了差人送来的,真好吃,我已经洗好了,放你房间桌上了,咦?姑娘买了这么多花啊?怎么还不高兴了呢?”菱角看见我们回来了就问。 “让姑娘回去休息下,咱们就下楼吃饭吧。”荣轩哥看我不想说话,就拦了菱角的话,把我送回房间。 “心里不好受了?”进了屋荣轩哥问我。 “嗯,堵得慌。”我答。 “平民的生活就是这样的,小跃志要是不能跟了李疾医,日后怕是也会被人伢子卖了,还不如这样,至少李疾医是个通情理的人,会好好待他的。”荣轩哥开解我。 我点点头,把怀里的花放到桌上,一捧花因为缺水都有点蔫了,放在水灵灵的枇杷边上,显得很萎靡。 “姑娘,我找了个罐子装了水,你把花插里面吧。”菱角在门外说。 “你进来吧。”我招呼她。 “姑娘要是不想说,我就不问了,咱们下楼吃饭吧,我都饿了。”菱角说着话把桌上的花小心的都插到罐子里。 “那就下楼吧,叫上青莲。”我整理了下情绪跟菱角说。 “姑娘可得尝尝这里的面,好吃得很,就是姑娘得少放些辣酱。”菱角高兴的站起来说,说完就去叫认真做女红的青莲下楼,我才想起来买的绣线还没给她,算了,吃完饭再拿给她吧。 我们在楼下吃了当地特色的杂豆面,卤过的肉丁拌些辣酱还真好吃,只是我又多喝了一大碗凉水,我这带辣味的食谱又多了几样,心情也好了些。 第62章 省亲去蜀郡之回家 (四) 吃过晚饭,青莲拿了绣线回房间奋战去了,菱角带着时长又去逛街,这丫头是疯上瘾了。 我看着桌上吸足了水已经亭亭玉立了的小花,一对叶子就生一圈小花,淡紫色的花瓣上还有深紫色的纹路斑点,伸手摸了摸像被裁了花边的叶子,毛茸茸的,摸着还挺舒服。 “心情还不好?”荣轩哥坐在我身边问。 “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希望小跃志能像这小花一样,吸了点水就能坚强站起来了。”我还在轻轻摸着深绿色的叶子。 “刚才大哥传了信来,说今天张家回了信,让带上老大人和老夫人一起回京,这两天加固马车,四妹妹也会同行,那仆妇绑了放在行李车上,不用带回京的仆众,就地遣散了,他们后日下午一起到这里。”说完他看着我。 “都听大哥安排吧。”我能有什么异议,怎么处理都是人家的家事,跟我说一声已经是很尊重了。 “所以回程路上,多了好几辆车,我和大哥都会骑马照应车队,就不能再陪你了。”荣轩哥说。 “嗯。”我应声。 “咱们出来前,我跟大哥大嫂已经说好,回京后,除了在家,我们都会谨慎行事,以免再给你招来祸事,但我们对你的喜爱都不会变的。”荣轩哥小心的跟我说。 “我都明白,你也跟大哥大嫂说一声,我不会觉得他们待我不如以前的。”我笑笑跟他说,落差还是会有的,但我也希望如此,保命最重要。 “刚才出去走的也不近,我去叫青莲给你备热水,泡个澡,心情也能好些,我去给李疾医再送些钱,看看他们住在哪里,要是来得及,去给小跃志的母亲订口棺材。”他说出他的安排。 “你去吧,我等你回来。”我笑着跟他说,让他能安心出去办事。 他出去没一会儿功夫,青莲端着药碗,带着小二搭着大木桶进来了。 “夫人,这桶洗过好几遍,又晒得干透,绝对干净,您稍等,我们把热水就送上来。”小二说完利索的退了出去。 “他们叫我‘夫人’你怎么也不说他们啊,后天大哥大嫂就带着老大人和老夫人一起过来了,这要听见了还得了。”我接过药碗,跟青莲说。 “这两天,你们都出双入对的,他们就当你们是夫妻了,我一会儿跟他们说去,你们是兄妹,不可乱叫。”青莲帮我找出换洗的小衣、中衣,在榻边放好,又在大木桶边搭好帕子。 “姑娘,热水送过来了,我们是提进去,还是就放在门口?”小二在门外喊。 “提进来放外间就可以了。”青莲说着往外间走去。 我看着小二把热水送进来,青莲又跟他们耳语了几句,他们点头退了出去。青莲锁了门,提了水桶进里间,把一桶一桶的热水倒进大木桶里,又试了试水温跟我说:“水温合适,姑娘脱衣服吧。” 我也喝完了药,脱了衣服,坐进大木桶,温热的水包裹了我的全身,我把脸也埋进水里,片刻后抬起来,看到青莲一脸担心的看着我。 “你跟他们说了?”我问她。 “说了,他们会注意不再叫错的,姑娘是因为老大人要同行不开心了吗?”青莲问。 “也不是,下午出去遇到些事。”我跟青莲说了小跃志的事。 “小跃志命苦,但也算吉人有天相了,以后跟着李疾医学好医术,也算有傍身的本事了。”青莲一边给我擦洗一边说。 “青莲姐姐,你小时候要是有这样的机缘,也会希望跟着李疾医学医术吗?还是进府讨生活?”我问她。 “我是被父母卖了换钱,买了口粮给弟弟吃的,怎么跟小跃志比。只是我比较幸运,跟着姑娘,没受过什么罪。”青莲没什么感情的轻声说着。 “你就不想恢复自由身?”我问。 “我是有身契在府里的,哪来的自由身。”她答。 “你嫁个平民,我就能放了你的身契,你就自由了啊?”我问。 “姑娘!以后不要再提这事了。”青莲倔强的回答我。 我只好作罢,我们都不出声了,静静的洗完澡,我穿好衣服,靠在榻上看荣轩哥留下的书册,青莲拿了已经做成形的小瑞兽帽陪在我身边绣着,大木桶还放在房间里,有些微的热气袅袅的蒸腾起来。 “姑娘,回京以后,咱们还跟常家往来吗?”青莲一边绣一边问我。 “往来还是要有的,咱们恪守礼法就是了。”我放下书册回答她。 “姑娘做得到,常二公子可做得到?”青莲放下手里的活计,看着我的眼睛问。 “他已经跟大哥大嫂说好了,在常家以外,谨言慎行。老大人来了以后,咱们就跟在家一样低头做人就好,你明天要交待好菱角。”我叮嘱青莲。 “知道了,以后可别再出岔子了。”青莲说完又低头开始绣小瑞兽的耳朵。 “明天我可能还要跟荣轩哥出去,看看小跃志,后天就哪里都不去了。”说完我拿起书册继续看起来。 青莲绣完了小瑞兽的两只小耳朵,额头都快绣完了的时候,荣轩哥回来了。 “李疾医住的地方比小跃志家好不到哪里,我刚才已经盘下了城南的一处药铺,明天让李疾医带着玲儿住过去就行了。”荣轩哥进门就说。 “那药铺原来的店家呢?”我抱着书册问,示意青莲给他倒水喝。 “是一对老夫妻,大儿子在邻县做县史,一直想接他们过去,他们为了附近的穷苦人,舍不得关了药铺,别的药铺只收钱,他们是可以易物的。李疾医也认识他们,经常去给那附近的穷人医治,诊金也可以物抵,一捆柴,一尾鱼都可以。我盘下药店给李疾医经营,不收租金,只要他维持老夫妻的惯例,皆大欢喜。”荣轩哥一口气说完,接过水一仰头喝完。 “你这是带了多少钱出门,办了这么多事。”我好奇死了。 “盘店没花多少钱,那对老夫妻只算了店里的药材,店等于是白得的。明天用咱们的马车送他们去邻县,最多租辆拉行李的,我让亲卫去安排了。”他说完看向大木桶,对青莲说:“带你家姑娘去别的房间待会儿,我洗个澡。” “我用过的!”我惊呼。 “我不介意。”他笑着作势要脱衣服。 青莲拎起我的外袍给我披上,拿好活计,拉着我就去她住的房间了,进了屋跟我说:“姑娘,你以后要是不嫁给常二公子都说不过去了。” “别胡说!”我赶紧捂她的嘴,捂完看到这屋子里间是没住过的,青莲只住在了外间,于是问她:“你怎么没住里面,菱角都睡过里间的大榻了?” “这间后天是要给常大公子夫妻住的,我后天一早就回姑娘外间伺候了。”青莲拉下我的手,坐到她睡的榻上,继续绣上了。 “要不今晚就……”我嗫嚅着没说完。 “我也好好休息几天,后天应该就能绣完了。”青莲帮我找借口。 “好吧。”我把外袍穿上,坐在她身边,看着她一针一线的绣着,这真是天赋啊,这手怎么就这么灵巧呢。 看了会儿我困了,青莲拉了被子给我盖上,我就靠在榻上打瞌睡。不知多久,有敲门声,青莲去开门,跟荣轩哥说了什么,我懵头懵脑的坐起来,心想这药是不是也安眠啊。 荣轩哥进来把我扶回去,坐在榻上我已经快睁不开眼了,荣轩哥说:“晚上我要回趟蜀郡张老大人的宅子,叫了青莲和菱角回来陪着你,明天我回来了咱们再一起去看小跃志。” 我迷迷糊糊的点点头,没忘了问:“这么晚回蜀郡,是不是大哥那边有什么事?” “有点麻烦,我去去就回,留了亲卫在这边,你放心睡吧。”荣轩哥说完招呼已经进屋的菱角和青莲侍候我,转身走了。 “姑娘放心,常二公子说事情不大,我帮你脱了衣服你就睡吧,明天醒来他可能就回来了。”青莲过来帮我一边脱衣一边说。 “时长带着个护卫也一起跟去,路上安全姑娘也不用担心,都困成这样了,快睡吧。”菱角帮我铺好被子,两个人把我塞进被窝,吹了灯到外间去了。 我觉得像吃了安眠药,躺下就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第二天,天蒙蒙亮我就醒了,听外面没有动静,翻身向里继续躺着,若大的榻上只睡了我一个人,突然觉得空荡荡的,心里也空荡荡的。 我躺了好久才听见外间青莲和菱角起来了,她们收拾完自己来叫我:“姑娘醒了吗?我刚才让小二过会儿把早饭送上来,咱们就在房里吃吧。”青莲轻轻拍了拍我说。 “荣轩哥回来了吗?”我坐起身问。 “没有,两边房间都空着呢。”菱角把水盆端过来说。 “应该没什么事,要是有事,护卫会来报的。”我宽慰着自己,起来洗漱穿衣,青莲帮我盘了头发,菱角给桌上的小花换了水,昨天没开的花骨朵今天也要开了。 “姑娘,您的早饭送上来了。”门口小二喊道。 菱角出去端,青莲扶我坐在桌边,早饭是豆粥和糍粑,另有两碟小菜,都是辣的。我们沉闷的吃完,菱角把东西送下楼,我和青莲都看向窗外,谁都没说话。 菱角回来关上房门说:“下楼碰上了从张府回来的护卫,说常二公子可能得中午回来,让咱们在房里等着就行,没什么大事。他去送药铺的老夫妻去邻县,中午也就回来了,说还有护卫在,让咱们放心。” 第63章 省亲去蜀郡之回家 (五) “护卫从张府回来了,那他回来时身边就只有时长了?”我问菱角。 “也不是吧,其实这两天每天都有护卫从张府过来通信,要是留下不走,就有这边的换过去,他们都带着面罩,我也看不出来,时长跟我说的。”菱角说完拿了个枇杷吃。 “这些不要说给别人听。”我警告菱角。 “我当然知道,时长跟我说了,姑娘放心吧,我也就跟姑娘说。”菱角吃完又拿了一个。 “既然都有安排,咱们就在房里等着就好,你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我看会儿书,菱角把九连环拿过来,我一边看书一边玩。”我故作轻松的说,虽然暗暗觉得不是那么简单。 “那我继续绣帽子了。”青莲把她那堆东西拿进里间,放在桌子上绣起来。 “我帮青莲姐姐绕线吧,别的我也不会。”菱角擦干净手,坐在青莲对面,解开一捆丝线,套在自己的膝盖上,挑出线头系在小木棍上就开始绕线。 “你最好把这几捆都绕好,也省了我不少事。”青莲也笑着调节气氛:“要不你跟我说说,这几天你在街上都逛了什么吧?” 于是菱角就说起这两天街上的见闻,青莲时不时的问上一两句,菱角还学了几句川音,一说一笑的,房间里的气氛也不那么沉闷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荣轩哥回来了,风尘仆仆,一脸倦容:“等着急了没?”他进来就问我。 “你传话回来了,我还急什么?”我笑着答,倒水给他,青莲和菱角默默收拾东西退了出去。 “一会儿吃了饭,咱们去城南的药铺看看,李疾医和小跃志应该带着他娘搬过去了。”他坐下,接过我递过去的水,仰头喝下。 “急行回来的吧?要不你到榻上休息会儿?”我问他。 “你怎么不问我去做了什么?”他回问我。 “你要想说就说了,我何必问。”我答。 “张家出了点乱子,老大人不肯走,说要走就都别活,差点烧了房子。”他叹口气说。 “啊?伤着人了没?”我吃了一大惊,这老头子也太倔了吧! “没伤着人,火不大,没一会儿就浇灭了。我赶在关城门前到的,火已经都灭了,只是老大人还是在闹,我趁他不注意,击了他的穴位,把他弄晕才消停。”他说完又喝了盏水,然后接着说:“大哥急着叫我回去商议,怎么把老大人安全带回京。大嫂说趁着老大人在喝药,让疾医给加些助眠的药材,让他也消消火,一路睡回京。我们怕伤了老大人的身,今早叫了疾医问,哪知疾医说,就老大人这脾气,让他多睡睡也是好的,还另换了几味药力更强的袪火草药。” 我无奈的摇摇头,这一把年纪了,火气还这么大,这才伤身呢。 “我们怕他发现喝药助眠,就不肯再喝了。疾医就借着看诊跟老大人说,他吸了烟气,伤了肺,得多睡才好恢复,不然以后阴天下雨,季节交替,都会咳嗽不止,老大人这才把药喝了。我们商量还按原来的行程计划,明天下午他们到这里跟咱们汇合。”说完他看着我,有点欲言又止。 “既然还按原来的安排明天才到,那你先休息会儿,吃过午饭,咱们去看看小跃志,明天我就不出去了,是不是明天得给老大人和四妹妹定出房间?”我知道他想说什么,但我不想说,所以只顺着他说了的接话。 “刚才已经定了,在咱们楼上,大嫂的意思是,你住的房间换到隔壁最靠里的那间。”他说。 “嗯,那今天就换过去吧。”我低头假装整理外袍下摆答应着。 “你要不喜欢就不换了。”他拉过我的手跟我说。 “客栈的房间不都一个样,有什么喜不喜欢的。”我笑着说。 “唉,心儿,我……”他还是欲言又止。 “你休息会儿吧,我去跟小二安排,中午让他们晚点送吃食上来,咱们和菱角他们一起在房间里吃。”我说完拉他到榻边,看着他躺下,转身要出去找小二。 “你让菱角说去吧,她对这里什么好吃已经了如指掌了。你回来陪陪我可好?”他还是说出来了。 我顿了两秒回答他:“好。”我怎么不想多跟他待在一起呢,一上午心里都空落落的,只是明天我又要恢复到低调做人的状态了,多陪这一会儿有什么用呢。 菱角下楼去找小二了,我回到房间,他还睁着眼等着我,我走过去在榻边坐下说:“昨天是你陪着我睡,今天我陪着你,你睡吧,我看书。”说完我伸手拿了榻边没读完的书册看。 “我的这些书,你也看得进去?”他问。 “兵法书嘛,看着也挺有意思的。”我低头伸手捂上他的眼睛:“你睡会吧。” “不困,有你在身边,不睡觉躺着休息也放松。”他说,他的睫毛在我手心里蹭着,有点痒。 “不睡就闭目养神,我又跑不了。”我笑着说。 “听你的。”他躺平,一只胳膊从我身后穿过揽住我,我任他揽着,继续看手里的书。 中午我们五个人都聚在我这里吃了饭,菱角还真是会选,每样菜都好吃,有辣些的,也有不辣的。 吃过饭,荣轩哥让青莲和菱角帮我换了骑装,我们骑马到了城南的药铺,药铺门面紧闭,没人在?我们调转马头去李疾医家寻,也没人,感觉不对,奔了小跃志家。 这回寻到了人,看到小跃志穿着廉价的孝服跪在院子里,不停的抹着眼泪,不是说还有十天半月的吗?人这就没了? 我们下了马,李疾医正好蒙着口鼻从屋里出来,手里还拿着粘着石灰的盆子。 “李疾医,这是?”荣轩哥问。 “昨天晚上看着他娘吃了粥,喝了药,人的精神也好了些。公子帮我们盘下了药铺,我们来跟他娘说,今天接她一起过去,方便照顾,她还挺高兴的。今天早上来接他娘时,就发现他娘吊死在屋里了,在木板上给跃志留了这几句话,”李疾医说完,拉下蒙脸的布巾,放下盆子,从小跃志面前拿起块木板给我们看。 我们接过来,看到上面写着:“志儿,以后跟着李伯伯好好学医,随他姓李,娘走了,你好好活着。”最后的五个字像锥子一样,一个一个扎进我的心里,我疼得几乎站不住。 荣轩哥扶住我问:“你还可以吗?不然我们先回去。” 我摇摇头问李疾医:“他娘为什么不让他姓周?”我得找点事转移我对那五个字的注意力。 “我也是问了这孩子才知道,他老汉儿就是原来这里有名的周妇医。因为得罪了这里的恶霸,医馆被人砸了,家也被人烧了,还被驱赶到这里住,不许他行医。他只能上山采药卖了换钱糊口,去年冬天上山采药,两天没回家,还是邻居上山打猎,认出了挂在崖边树上的背篓,才知道人掉到了山崖下面,去寻时只找到了衣服的碎片,和几块骨头渣,想是已经……”李疾医说到这里也说不下去了。 “那不让他姓周,也是怕他再受牵连?”我继续问。 “应该是了,从了医,难免再遇上那恶霸,唉。”李疾医说完又叹了口气。 “那恶霸为祸乡里,就没人管吗?”荣轩哥问。 “家里有钱,闹到郡守那就管管,时长间了就又不行了。”李疾医摇摇头。 “那人姓氏名谁?”荣轩哥咬着牙问。 “姓高,名殿山,前郡守的外侄,近两年不住在这里,但喽啰众多,所以还是能避就避了吧。”李疾医说完看看我们小心的问:“看二位衣着,也是官宦人家的吧?” “怎么?”荣轩哥问。 “小老汉有个不情之请,可否为小老汉和这孩子写个过继凭证,我也能拿着去改了人丁薄。”李疾医说完眼巴巴的看着我们。 “有笔墨吗?”荣轩哥问。 “有的,有的。”李疾医重新围好布巾走进屋里,转眼拿着一只粗陶盏,里面是半干的碳灰末,还有一支快秃了头的毛笔,递给我们后,又在院子里转,最后拆下一块篱笆上的粗木板用袖子蹭着走回我们面前,不好意思的递给我们。 荣轩哥看了看,这木板实在是粗糙的太厉害,小跃志的娘找的那块木板可能是这里最好的一块了。荣轩哥从身上掏出帕子,覆在木板上,拿着秃毛笔沾着碳灰在帕子上写过继凭证,写完递给李疾医,李疾医看了两眼,突然跪下,还拉了身边的小跃志转过来一起跪向荣轩哥。 “小人有眼无珠,不知您是太尉嫡子!”李疾医说着还要叩头。 荣轩哥赶紧拦住扶他起来,跟他说:“李疾医莫拜,这于我而言不过举手之劳,对您来说却是终身之托,我何德何能受得起这一拜啊。” “常大人是大善之人,以后有用得着小人的地方,您尽管差使!”李疾医说完,抿了下嘴又说:“实不相瞒,我是前朝李太医的后人,逢了大赦,发回原籍,我这一支,就我一人了。受公子所托,小人必将终身所学倾囊相授于跃志,若哪日大人用得上我们,我们必会鼎力相助。” “好,李疾医可为周氏定了棺木?“荣轩哥不愿他们继续感谢,改问小跃志娘的后事。 “定了口薄棺,三日后等尸身回软,为她入殓。“李疾医答。 “那时我们已经走了,这些钱你拿着,为她定口好点的棺木吧,昨天原本要去定的,家里有些事要处理,没来得及去。“荣轩哥掏出一袋子钱给李疾医。 第64章 省亲去蜀郡之回家 (六) 李疾医看着荣轩哥递过来的钱袋,拱手拒绝:“大人已经给了很多钱了,不用再给了。“ 荣轩哥硬塞给他说:“拿着吧,以后用钱的地方多,这几日你们都在这里了?“ 李疾医点点头:“这孩子要给娘守灵,我也不能就放他一人在这里。药铺得等周氏下葬后再料理吧。” “那这里就都拜托给李疾医,我们先走了。”荣轩哥说完扶我转身要离开,这时小跃志突然给我们磕了一个头,开口说道:“小人一定跟李伯伯好好学医,还要学写字,学说官话,作个好疾医,还要孝敬李伯伯!” “好孩子,记住你娘跟你说的话,要好好活着。”我蹲下去,摸摸他的头跟他说。 “姑娘,我会好好记住的。”说完抱起地上的他娘写过字的木板,大滴大滴的眼泪涌出来,他用袖子急急擦掉,生怕掉到木板上冲了他娘最后留给他的字。 我鼻子一酸,也掉下眼泪,荣轩哥扶起我,把我举上马,我们骑着马慢慢走着回客栈。 一路上我都在努力调节自己的情绪,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好好活下去,是每位母亲的愿望吧,就算自己已经守护不了,也得努力为孩子找个好点的靠山,比如我娘让我去找祖母,比如小跃志的娘让他跟李疾医走。那我们都能好好活下去的吧。快到客栈时,我转头问并驾而行的荣轩哥:“小跃志会好好活下去的,对吧?” “一定会的,他不是保证要好好学医的嘛,他没准会成为一代名医。”荣轩哥看我终于说话了,脸上的神情也放松了些。 “那我们以后也有名医小朋友了。”我向他笑笑。 “你……”他想问又怕我再伤心。 “我没事了,刚才是有些触景伤情,不过我现在能理解,做母亲的就算自己活不成了,也想让孩子能好好活着的做法了。小跃志的娘是不想拖累了他,万一那些恶霸继续纠缠,可能还会连累了李疾医。”我应该猜得没错。 “这些为祸乡里的败类,我看见了必不轻饶!”荣轩哥咬牙切齿的说。 说话间我们回到了客栈,径直来到后院,安顿好了赤炼。他的亲卫正在一旁刷洗自己的马,看到我们过来向我们行礼。 “这是杨大哥,比我年长两岁,他的孪生弟弟也是我的亲卫,现在老大人府里守着。”荣轩哥给我介绍。 “大人,你这介绍做了也是白做,姑娘又分不出来。”杨大哥说着摘下面罩,露出久不见光的脸,竟然是很清秀的面容:“姑娘要是分我们哥俩的话,倒是也好分,我弟弟左边太阳穴后有颗红痣,我没有。”他说完指向自己左边太阳穴后的位置,是白皙的皮肤。 “这不是让我一下认识了两位?”我抬头问荣轩哥。 “以后都让你认识,你现在认识三位了,他们以后是要跟我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荣轩哥拍拍杨大哥的肩膀说道。 “生死追随!”杨大哥抱拳,然后又蒙上了面罩,继续刷洗坐骑。 我们回到前厅,看到菱角正跟小二手舞足蹈的说着话,看我们过来了,急急的跑过来说:“小二说有猎户送来几只野山鸡,好多客人等着尝鲜,我正跟他说要等公子和姑娘回来呢。” “你觉得好就定下来呗,为什么还要等我们回来?”荣轩哥问,我也好奇的看着她,这几天的饭食几乎都是她定的啊? “一只要两个大钱呢。”菱角扭捏的扯着衣服。 “哦,那你看看咱们需要几只,让时长付就是了,算他请你吃的,我们沾你的光。”荣轩哥打趣她。 菱角看我,我点点头,她欢天喜地的跑回去跟小二定山鸡去了,这孩子还算有眼力见,知道什么事要请示了再做。 走过她身边时,荣轩哥跟小二说:“可以炖一大锅,做好了送上来,我们在房里一起吃,别太辣。” “客官,做炖锅莫得问题,但要现结的,猎户还在后面等着呢。”小二回话。 “那你是跟我们上去,还是一会儿给你送下来?”荣轩哥已经走上楼梯,回身问他。 “就不劳您走上走下了,我跟您上去吧。”小二赶紧跟上来。 我们一起上了楼,菱角带小二去找时长,时长磕巴都没打,摸出钱给了小二。 我带着青莲回房更衣,才知道,菱角和青莲已经都搬到最里面那间住了,于是跟她说:“今天你就跟菱角一起睡里间的大榻吧,要不就没机会了。” “我跟菱角也是这么商量的。”没想到青莲她们都商量好了。 “明天早上洗漱完,你们就把这间打理好,大哥大嫂要住的。”我叮嘱道。 “知道了姑娘,你就没看见,咱们的东西,除了这被褥和你要换的这身衣服,都已经拿过去了吗?”青莲帮我整理了一下换上的常服外袍,抱着换下来的骑装就出去了。 我四面看看,确实除了了这床被褥,就没别的了,连原来桌上的小花都搬走了。 我坐在榻上看着房间里空空的样子,心里也觉得空空的,有点难受,觉得可能还是受了点小跃志他娘的影响吧。 “想什么呢?门都不关。”荣轩哥也换了常服过来了。 “青莲刚出去,可能就没关门,反正一会儿都要过来吃饭嘛。”我说。 “这两丫鬟动作还挺快,东西都收拾走了。”荣轩哥环视四周说。 “要不我也搬过去吧?”我问他。 他蹲下来,定定的盯着我的眼睛跟我说:“今天我想你陪陪我,明天大哥他们来了,我就不能陪着你了,为了保护你,也会恪守礼法,只有今天晚上可以了。” 看着他的眼睛,我不由自主的点点头,他欣喜的握住我的手,我怎么觉得这像是最后的疯狂,还有点凄凉,但还是笑着看向他。 我们坐在榻边,都不想聊小跃志的事,于是就聊起了这两天看的兵法,他生动的给我讲解了几个我没看明白的点,这古书是为了省笔墨吗?一个兵法列阵,就用几个字,不明白的就真是不明白,有点像大学里的高数,不会的就只能写个“解”。他看我对这些感兴趣,比我还高兴的样子,估计是没几个女性会带兵上阵,也不容易服众,难怪现在就算是武将家里的女儿,最多会骑射、打马球,也都没有带兵的打算,像我这么对兵法感兴趣的应该是凤毛麟角了,不过我也没那机会。 晚上我们热热闹闹吃了一顿,好大一支炖锅,居然都吃完了,主力当然少不了菱角,这丫头的腰又圆了一圈。吃完了我们又玩了会儿游戏,把在车里玩的猜手指变了变,改成上手出题,下手做裁判,手就藏在桌子下,荣轩哥拿了一把小钱放在桌上,谁赢了就可以取走一枚。青莲在我上手,荣轩哥在我下手,时长在荣轩哥下手,接下去就是菱角,好一个安排啊。直到钱被取没了,我们结束了游戏。菱角这丫头吃得多赚得多,收获满满的拉了青莲陪她出去逛街,她要请客,青莲拗不过被她拉走了,时长必然是跟着去的,房间里就剩下了我俩。 “她们估计不到宵禁不会回来了,这位俏丽的姑娘,不如小人为您洗漱更衣。”荣轩哥逗我。 “才不用,我自己又不是没手没脚。”我推开他,出门去叫小二送热水上来,才开了门就看到门口放着热水桶,水温合适,刚伸手要提,就被身后的长胳膊抢了先。 我们洗漱完毕,脱了外袍,坐在榻上对望,他伸手轻抚我的脸颊,我再看不出他眼里的爱意,就是傻子了,之前我用各种借口回避,可终于还是要面对了,可是我还未成年啊?起码这副身躯是未成年的啊! 他拉我入怀,在我耳边低声问:“以后嫁我可好?” 他低沉又富有磁性的声音撩拨着我的心弦,但我能答应吗?他是太尉府嫡二子,我是小小宗正员吏家的庶女,可又怎么拒绝得了呢,他对我的好,有那么多,想了半天我问他:“我们这算是私定终身吗?” “我父亲、母亲是知道的。他们也喜欢你,让你叫他们父亲、母亲,只是母亲想提前体验。”他说。 “我还以为是我的身份进不了太尉府,所以让我这样唤他们,好了却我的遗憾。”我小声说。 “我早该说明的,但顾及到要等你及笄,才能去你家提亲,所以一直没说。”他声音里有着歉意。 “可是我们身份悬殊很大的,外人会有很多闲言碎语。”我说。 “我以前不太顾及这些,但老大人的事,让我很后怕,怕你受到更多的伤害。”他把我抱得更紧了。 “我还有差不多两年才及笄,顺其自然吧,至少祖母还能为我做主。”我这也算是安慰他了吧,没跟他说祖母打算要为我改嫡女的事,说了好像是我在努力缩小我们间的差距似的,感觉很不好。 “回京后,我会守护你的名节,不让外人说出你半个字的不好。”他说。 也就代表,我们如此亲近,就只有这一晚了,我伸出手环抱住他的腰,反正是最后的疯狂,那就这样吧,嫁进太尉府,于我而言,不过是白日做梦,梦再美,也总是会醒的,至少现在眼前的他是真实存在的,那就及时行乐吧。 这一晚,我们相拥而眠,他抱得很紧,几乎把我嵌进他的胸膛,我的脸就贴在他因衣襟散开,而裸露出的胸肌上,他的呼吸暖暖的吹着我的额头,都没说话,也都舍不得早早睡去,三更天的时候我才渐渐进入梦乡,这晚他没遵守着每日的晨晕练功,只为了能一直抱着我。 清晨窗外叽叽喳喳的鸟叫,把我们唤醒,今天,就是我们开始要恪守礼法的第一天了,我伏在他身上,拉住他的衣襟,把自己的身体往上挪了挪,再拉开他的衣服,裸露出他宽厚的肩膀,狠狠一口咬了上去,他一动不动让我咬,直到嘴里有一丝腥甜我才松了口,他的肩头留下了我清晰的血齿印。之后,我拉开了自己的衣领,露出雪白纤瘦的肩颈看着他。他凝视片刻,俯下头,也在我肩头咬了下去,好疼,我不禁闷哼,但随之而来的心痛覆盖了肩上的痛感,这阵心痛蔓延到全身,让整个我轻轻战栗起来。他松了口,轻轻吻着刚咬过的位置,我的肌肤娇嫩,他咬得没我重,但那位置已经开始红肿渗血。他温暖的大手在我背上轻抚,我把脸贴在他脖侧,一连串的眼泪顺着他的脖子流向他的项背,濡湿了他的衣领和枕头。 “上点药就不那么疼了。”他在我耳边轻声说。 我摇摇头,不说话,也不动。 他叹口气,胸腔起伏,又在我耳边说:“我以此痕为誓,此生心里只有田乐心一人,若以后对不起田乐心,我愿……”我在他说出惩罚之前捂住了他的嘴,我不是让他立誓。咬他,只想为这一晚做个终结,跟他告别。让他咬,是以这个疼痛提醒自己,不要痴心妄想,所以心很痛,很痛,痛得我泪流不止。 等我不流泪了,我们起来洗漱,穿好衣服,我看着他明亮的眼眸,笑着跟他说:“从今以后,我还是你疼爱的义妹,提亲的事,顺其自然就好。”但心里说的是:“从今以后,我只把你当义兄,绝不妄想嫁给你。” 他把我揽进怀里,紧紧抱住,在我额头印下一吻,拉着我走向房门,出了门,我们一左一右分开而行,心里又是一痛。 之后他留了杨大哥和另一个亲卫看护我们,就去了张府护卫车队,怕路上老大人又闹出新花样。还好的是,老大人喝了药,不是睡就是晕晕沉沉的,没精力闹。一路安安全全回到京都。 第65章 老祖母急了(上) 我们到了京都,兵分两路,一路是荣轩哥送我回家,一路是荣怀哥带着大嫂回张府,处理老大人闹出的事。 我终于回家了,这次离家一共走了半个多月,回到家荣轩哥先跟我见了父亲,表示把女儿安全送还,然后才跟我回了福寿堂,我看到福寿堂熟悉的样子,一下子放松下来,见到祖母更是鼻子一酸扑进她怀里就哭了起来,把祖母吓了一跳,荣轩哥也吃了一惊。 我抹抹眼泪跟祖母撒娇:“祖母,我半个月没见到您了,好想您啊。” 祖母听了我这话才放下心来跟我说:“你这丫头,还以为出去一趟能长大点,回来还是个小孩子。” “祖母,我……”荣轩哥看了看我,还是决定由他说出来,于是跪了下来,祖母又是一惊。 “浩然你这是做什么?赶紧起来。”祖母示意春兰去扶,被荣轩哥阻止了。 “祖母,这次出去,我没有看护好心儿,她中了毒,我难辞其咎。”荣轩哥说完就要磕头,我赶紧去拦。 “浩然哥,那又不是你的错,要不是你留了护卫及时救了我,我才是要死了呢。”我拉他起来,但实在拉不动。 “出了什么事,你过来坐下来说清楚。”祖母发话,让荣轩哥坐到她身边说。 于是我俩一五一十的把老大人的闹出的从头到尾事说了一遍,其间我不断的把荣轩哥往外择,他是不断的把自己往里裹,祖母是多精明的人啊,我们说完了就明白了,猛的一拍桌子道:“我倒要看看这张府会怎么处置,报官是不必的,但事情不能就这么了结了!敢毒害我的孙女,还想善终,没那么容易!” 我俩都噤声不语,知道这事不能瞒,要是以后让祖母知道了会更糟,但也没想到祖母会这么强硬。 “浩然,这事你没错,没必要自责,我还得多谢你,要不是有你,我这孙女就活着回不来了。张府的事,你大哥去处理,应该是会帮我们心儿讨公道的,但张大人能不能照做就不一定了,所以你回去问了你大哥,看看张府的行事,他要是敢轻轻放过,我老太婆就给他加条索!” 我跟荣轩哥面面相觑,这事可别再闹大了,祖母平静些后,我送荣轩哥出门,一再强调,不要把事情扩大化,回去先跟父亲说,等大哥回府了再跟母亲说,要不可能压不住,那可就更糟了。我们都能想到祖母会生气,但没想到,祖母的怒气会这么大,所以回家路上我们是商量过由谁说,怎么说,但到了祖母面前,全乱了套,还是年轻啊。 常府什么情况我担心了一晚上,早上常府就传来消息,夫人大怒,差点提着剑直接杀到张府评理去,还是荣怀哥给压住了,看来这常府真的是大哥掌家啊。 我这边就不断安抚祖母,为了让祖母安心,证明常家一定会偏向我,我把常大人和夫人让我叫父亲、母亲的事都招了,还把他们送我的玉簪子,耳坠子都拿出来献宝,才让祖母平息了些怒气。 “这我还能放心些,浩然待你好,我一直都知道,现在知道了常大人和夫人也这么喜欢你,接纳你,我才是放心帮你找对了靠山。”祖母叹口气又说:“只是福之祸所依,这常大郎夫妻都是好人,怎么摊了个疯祖父,我之前只是知道他们父子不和,所以老大人才搬回老家住的,没想到这里还有这样的阴私。” “老夫人,杨老夫人请你去赏花,你收了帖子一直懒得动,要不去坐坐?”陈嬷嬷端着一盘绿色的果子过来问。 “这是新作的茶粉果子,你尝尝吧。”祖母让我吃果子,转头跟陈嬷嬷说:“你个老东西,脑子转得还挺快,明天跟我一起去坐坐吧。” “老有老的好处,我能倚老卖老,那四个丫头哪个敢?”陈嬷嬷说完笑着走了。 “您和陈嬷嬷感情真好。”我一边吃一边说。 “那是,她跟着我几十年了,她的儿子、孙子哪个我没抱过。她教得也好,都是我信得过的人,我买的田产、店铺都让他们打理着,我也放心,只要每年账目对得上就行了。”祖母傲娇的跟我说。 “是,是,祖母多会识人啊,我这青莲姐姐和菱角可有的调教呢。”我恭维着祖母。 “嗯,这俩丫头忠心是没问题,处事还得调教,我看有机会让陈嬷嬷磨磨她们。”祖母赞同我的说法,我在心里为她俩默默祈祷,陈嬷嬷的调教可不是谁都禁得起的。 这么过了几天,常府下了帖子来请祖母去赏花,我都怀疑这“赏花”会不会都是幌子?祖母说了要带我去,还要去谢谢常家对我的照顾,父亲原本也想跟去,被祖母一眼瞪了回去。 祖母按日子带我去了常府。常大人超规格接待,一大早就派来了老大老气派的马车在大门外候着,我和祖母吃了早饭又休息了一会儿才出门,祖母只带了陈嬷嬷,我不好带两个人,所以只带了菱角,我想时长想看见的是她。 到了常府,常大人带着全家在门口恭候,常大人和夫人两人一左一右的扶着祖母进了府,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常府的祖母回家了呢。 我跟在后面由大嫂嫂陪着我,我偷偷问大嫂嫂:“今天是真的赏花?” 大嫂嫂脸色有点不自然,低声跟我说:“我父亲和祖父都来了,你说是不是赏花。” 我睁大眼睛看着大嫂嫂,这哪里赏花啊,这是华山论剑来了啊! 我们簇拥着祖母来到正院前厅,果然张大人和张老大人都坐在里面喝着茶,看我祖母进来了,都起身行礼的行礼,问安的问安。 今天都没人坐主座了,我祖母坐左侧第一桌,我挨着祖母坐下来,常大人和夫人坐第二桌,荣轩哥坐他们下手,张老大人坐右侧第一桌,张大人第二桌,往下是大哥大嫂。 大家都坐好后,常大人开始说话:“今天借赏花之名,请各位过来,是想把媳妇省亲时发生的事做个了断。” 张老大人偏过脸“哼”了一声,张大人则是低头咽了下口水。 常大人看了看他俩问张大人:“张大人,咱们作为亲家,令尊有忌讳为什么不跟我们说一声呢,否则我们也不会让乐心去受这个罪的。” 张大人不自然的动了动身子说:“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何况田家姑娘是客人,我也不知道家父会做下这种事。那仆妇已经打死了,这种事我们家也是不纵容的。” 张老大人又是“哼”的一声。 “常大人也莫怪张大人,张大人和张老大人也是多年未曾见过了,想是也不了解。”祖母看向常大人一脸和蔼的说,说完眼神就转向手里端着的茶盏,嘴里语调不变的说:“我听闻张老大人把张大人的一位美妾带走,拘在蜀郡的宅子里,一拘就是数年,不知是真是假啊?” “那是因为那妖女魅惑我儿子,迷得他神志不清了,所以我才拘了她,但我没害她!”张老大人立刻咆哮出来。 “哦?我可没说你害她了啊?就是不知向来标榜家规森严的张家,老公公和儿子的美妾住在千里之外的一个院子里,是个什么意思?”祖母仍然没的抬头,手里转着茶盏,似乎是在专心的看着盏里的茶水。 “我把她关在高墙小院里,见都没见过一次,也没让我儿子再见过,这种狐媚的妖货,就该死在里面!”张老大人咆哮时面部都扭曲了,张大人试图阻止,但一点作用都没有。 “哦,你没见过你儿子的美妾,那她的姨娘呢?”祖母依然没有抬头,但声音逐渐变冷。 张老大人突然语结,喉结上下滚动,眼睛瞪得要凸出来似的,脸色由原来的灰白变成了酱肝色,哆哆嗦嗦的蹦出几个字:“没,我没见过!” “没见过倒是可惜了,听说那位姨娘以前可是这京都最为美艳的名妓,当然以张家的家规,就算张老大人看上了,也不可能为她赎身,纳她为妾,我还听说,后来有人为她赎了身,她从了良,生了个女儿,也是美若天仙,不过红颜薄命啊,这女儿比她姨娘死得还早。”祖母说完看向张大人问:“张大人那美妾是为联姻纳的吧?那可得是父母之命了。” 张大人脸色极难看,撇了他父亲一眼嗫嚅着说:“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人也走了,田老夫人就别提了吧?” 祖母扫了张老大人一眼,又跟张大人说:“好,那不说了。看张老大人的脸色很是不好,这得找个风水好的地方,才好颐养天年啊。” 张大人松了一口气说:“是,是,家父喜欢临山近水的地方,我们正在寻。” 祖母“嗯”了一声转头问侍立在一边的陈嬷嬷:“阿含,前些日子我让你寻些风水好的宅院作咱家的别院,有没有临山近水的好院子啊?” “老夫人怎么忘了,祁山脚下就有一处,您还请人看了风水,说是很不错,只是您还舍不得孙女,说过几年再说。”陈嬷嬷俯下身,大声的说,这明明就是说给大家听的。 祖母点点头跟张大人说:“这个地方确实好,刚刚翻新过,也不用什么特别的打理就能住了,看张老大人这样子,还是早些住过去的好。” 张大人面色阴沉,这答应了就是强行拘禁了老父亲,不答应又确实理亏。 “张大人要是担心老大人的安全,我常家可以派一队兵丁,为张老大人看家护院,肯定比一般的护院安全得多。”常夫人落井下石。 第66章 老祖母急了(下) “这……”张大人看看我祖母,又看看常夫人,面露隐忍之气愤。 “你们这是欺人太甚!”张老大人缓过一口气,又咆哮上了。 “你毒害我孙女!我还为你颐养天年找了好宅子,你好意思说我们欺人太甚!”祖母一拍桌子吼回去。 可能是没人跟张老大人这么吼过,他一下子呆住。 “张大人你可有异议?”祖母收了厉色,声音冷淡的问。 张大人虽是受制于人的感觉,却不能发火,放在桌上的手攥成了拳头。 “我的孙女是我一手带大的,当眼珠子似的疼着护着,结果差点被毒死,要不是她义兄留心护着,我就见不着她了!我也感念庭伊这孩子待她如亲妹,才愿意退这一步,要不我就回趟祖宅,捧了我父亲的灵位,告到官家面前去!”祖母瞪着张大人,声音越说越狠,最后拿出了关内侯嫡女的气势。 张大人这才怕了,祖母的娘家是他得罪不起的,配享太庙的尊贵,官家都得礼让三分,祖母一般也不会拿出来压人,今天为了我,祖母这是下了狠心了。 “田老夫人,家父确实需要静养,我张家十日内打点好,就把家父送过去休养,至于护院,我家夫人会安排好,就不劳常夫人费心了。”张大人擦擦额头的汗水,一连串的应下。 “张老大人哪天出发,还请告知,我常家派卫队护送。”常大人看张大人还要拒绝,抬手制止同时补充:“我常家卫队只管送到,张老大人安顿好了就回来,也不劳张大人费心。” 张大人抿抿嘴说道:“那就多谢常大人了。” “你听他们的话?把你老子都不放在眼里了!你这逆子!”张老大人不敢跟我祖母叫板,于是转向儿子泄愤,扬手就要打。 “好了,父亲!枉死在你手里的人命还少吗?真要闹到官家那里,张家都要被你拖垮了!”张大人终于忍不住了,回头招呼自己的随从:“还不快把老大人扶出去!”说完又使了个眼色,两个身强力壮的随从上来就把老大人架走了,老大人嘴里还在不住的骂,但出了前厅就只能听见呜呜的声音,应该是被捂了嘴。 “家父近些年精神不太好,庭伊回来跟我说,我还不信,要不然也不会出这么多乱子了,还多谢田老夫人、常大人宽宏大量,庭伊是个好孩子,这事与她无关,还请多多关照。”张大人知道父亲是保不住了,但至少不能断了庭伊的后路,以后很大可能还要靠常家的势力,不愧是传管交际的大鸿胪,话风转得是真快。 事情既然已经了结,张大人也借着送父亲回府的理由走了,原来他们来时为了不引人注目,走的就是侧门,难怪老大人能被捂了嘴带出去。 常大人和夫人殷勤的留我们吃了午饭再走,让我带着祖母去我的小院休息,而且为了不劳烦祖母走来走去,午饭也是在我的小院吃的,吃完又在花园转了转,我看到池塘里已经种了莲花。 “祖母,这莲花是我跟浩然哥商量种的,没想到才半个月就这么一大片了,没准下个月就开花了。”我指着半池碧绿的莲叶跟祖母说。 “嗯,常家待你是真的好,不然这次我也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了。”祖母拍拍我扶着她的手跟我说。 “祖母,一会儿咱们是直接回去,还是您在我那小院睡会儿再走?”我问祖母。 “睡会儿再走吧,年纪大了,精神短了。”祖母说完示意我往回走。 离我们有一段距离的常大人和夫人迎了上来,夫人问:“老夫人累了吧?这离心儿的院子最近,不如休息好了再回去?” “心儿也是这么说的。”祖母笑呵呵的拉了夫人的手说,然后看了一眼我,低声问夫人:“听心儿说,你让她叫你母亲?” “是啊,我是打心眼儿里喜欢心儿,她要是能嫁进我家,我一定把她当亲生女儿疼。”夫人瞄我一眼跟祖母耳语。 “嗯,还两年呢,看他们缘份吧。”祖母笑着说,没答应,也没回绝。我面红耳赤,低着头陪祖母走着。 众人把我们送回小院就都走了,留我和祖母休息,我抱着祖母躺在榻上,把刚才前厅里听他们说话时的疑惑都问了出来:“祖母,您是什么时候知道张家那么多阴私的?” 祖母嗤笑一声说:“呵,你以为我去伯爵府杨家真是去赏花了?当然花也是看了,但要不是杨老夫人是个最爱嚼人舌根的,我才懒得去。” “那张老大人真是那京都名妓的拥趸?”我贼兮兮的问。 “那是当然,当初还想为她赎身,被他父亲打个半死,等能下榻走了,那名妓已经被人纳了妾,他才不得不从了家里安排,娶了现在的妻。后来以联姻的名义让儿子纳了那女子的女儿为妾,但天天看着自己又得不到,他儿子还随他,为了这妾不肯娶亲,他一气之下,虏了儿子的妾跑回蜀郡,听闻那女子还去寻过女儿,但寻而不得,这母女都大病一场,相继过世了。这里有真有假,但不管真假,唬唬那疯老头够用了。”祖母一气说完。 “那祁山的院子真是祖母寻的别院?还给了张老大人?”我觉得这里一定有古怪。 “那可是我托人专门找的,风水独特,是个巨龙锁虎的格局,原就三公尚书幽闭罪臣的,后来因为格局太硬,死了好几个,就荒废了,我特意找人翻新了给他,看他还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祖母眼里闪过一丝戾气,这院子果然不一般,不知张家知道不知道其中的厉害,如果知道还答应送过去,那就有意思了。 “那为什么后来张大人说他夫人会安排护院,常夫人就不再坚持了?她可不是个肯轻易放弃的性子。”我继续问。 “那张夫人恨死那疯老头了,娶亲之前先给官人纳了个美妾,分了官人的心,后来还要走自己的女儿,肉骨分离了那么多年。由她安排护院,有得那疯老头受的了。”祖母说完忍不住笑了出来,原来是这样啊,在张府陪嫂嫂待嫁时见过张夫人,看着还挺面善的,但千万不能得罪一个孩子的母亲,分分钟变身护崽母狼! 这一桩桩设计的,我觉得常大人和常夫人应该是跟祖母串通好了,合作得天衣无缝,把张老大人送上了天赐的牢笼。 我和祖母美美的睡了一觉,醒来陈嬷嬷进来服侍祖母,青莲帮我从柜子里拿了常服让我换,我自己利落的重新梳头,盘了个简单的发式,用今天特意戴的白玉簪子固定好,祖母看了很新奇问我:“你什么时候学会自己盘发了?” “这次出去路上学的,我都长大了,穿衣盘发什么都不会,也太矫情了,所以跟青莲姐姐学了些简单的发式。”我笑呵呵的答。 “嗯,这么看,是有点大姑娘的样子了。”祖母笑着点点头。 “姑娘,这常府就把这院子给你了?看着还挺不错的。”陈嬷嬷一边帮祖母打理一边跟我说。 “就是让我住而已。”我抱着膝盖一前一后晃着说。 “刚说她是大姑娘了,这就又没个坐相。”祖母指着我跟陈嬷嬷笑着抱怨。 我们嘻嘻哈哈的说笑了一会儿,扶着祖母往外走,由我带路打算去正院辞行,还没走到荣轩哥的院门口,常大人就带全家从荣轩哥的院子里鱼贯而出,中午一起用饭时见到的陈姨娘和四姑娘没在了。 “老夫人休息好了?”夫人迎上来问。 “休息好了,你们给心儿住的院子真的是好,屋里布置得也好,被褥也松软,睡得舒服。”祖母用夸的方式表达着谢意。 “老夫人以后常来才好呢,这院子就是心儿的,什么时候想来就来。”夫人走在祖母另一边扶着,她这一天,一点也没有平时恣意自在的样子,温婉有礼得很,简直是判若两人。 “我这一把年纪的,怎么好总来打扰,心儿常来玩玩就行了。”祖母平时也是不常出门的。 “老夫人,我平时不讲什么礼数的,今天是怕吓着老夫人刻意守着礼,要是老夫人常来了,我不怕您骂了才自在呢。”夫人自爆了。 “我也算是见过风浪的,你还能吓着我不成?”祖母笑着跟夫人说。 “您家的二公子第一次见我,就被吓到了,回去没跟您说?”夫人好奇的问。 “他就跟我说过常夫人情格洒脱,为人直爽。”祖母一脸疑惑的回答她。 “这孩子还真含蓄,哈哈。”夫人哈哈大笑,笑完跟祖母说:“这孩子第一次见我,就赶上我持着剑追着官人满院子跑。”夫人说完看着祖母,看祖母什么反应。 祖母盯着看了她两秒仰头哈哈大笑起来,于是两人就旁若无人的攀谈起来,夫人马上恢复原形,祖母看着也年轻了好几岁,没想到这俩人到成了忘年交,祖母这些年看来是憋坏了。 我已经被甩在了后面,荣轩哥上来拉住了我,拖我走在了最后面低声问我:“今天这事了结得你还顺心吗?” 我看他一眼说:“虽然这么说不太好心,但,解气!”看他挑眉,我小声跟他说了那个院子的玄机。 “这也算咎由自取了,我看这老大人精神确实不太对,可不能再放出来为祸人间了。”荣轩哥表示同意。 我们咬着耳朵一路说到正院,却看到夫人拉着祖母进了屋,大有不聊个痛快不算数的样子。我们面面相觑,常大人试探着进了屋,结果马上出来了,摇摇头看向常大哥,常大哥低头想了一下说:“还是差人去田府通报一下吧,老夫人和乐心吃过晚饭再回去……要不说明天再回去?” “要不还是你进去问问母亲吧?”大嫂看着大哥说。 大哥看看站在前厅的众人,叹口气进屋了,没一会儿就出来了,挥手叫来了广录:“你拿着府里的名帖,去跟田大人通报一下,老夫人和乐心姑娘今晚留宿咱们家,明天再回府,让田大人放心,没别的事,就是老夫人和夫人一见如故,要促膝长谈。” 看广录走了,常大哥跟我说:“让荣轩送你回小院吧,你祖母今天住母亲这里。”说完又对大家说:“咱们各自回院吃晚饭,也不必再聚过来了,父亲同我们一起用晚饭吧,今晚您可能要睡书房了。” 常大人无奈的摇摇头说:“只要你母亲高兴,我住哪里都一样的。” 荣轩哥笑着问父亲:“要不今天您住我院里?” 常大人笑着回应:“去你那里和你对练不成?我都这把年岁了,你还是找时长对练吧。我也不去荣怀那里用饭了,叫人送到书房吧,我正好有公文要处理。” 说完大家就各回各院散了,谁也没想到我祖母和常夫人能相谈甚欢。 第67章 球会惹风波(上) 从常家回了府,祖母好像打通了任督二脉,神清气爽。我偷偷想,要是祖父活着,祖母会不会活得和常夫人一样恣意? 福寿堂的笑声也比以前多了,祖母时不时的就跟陈嬷嬷聊起常夫人,说着就笑起来,我就在一边做吃瓜群众。当然是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所以每天的请安时间变成了最无趣的时间段。 这天大家请完安,父亲留下来跟祖母说话:“乐心这孩子是招人喜欢,认了义兄跟常府走得也近了,这连您都去常府住了一天。” “那是我跟常夫人投缘,聊得开心了,就留宿了一晚,你都说多少回了?怎么我就不能出门了?”祖母没好气的怼父亲。 “母亲这是说哪儿的话,我是说这是好事,您和乐心跟常家走得近了,于咱家是大大的有利啊。”父亲讨好祖母也不忘了自己的功名利禄。 “你想说什么就说,别拐弯抹角的,这里又没别人。”祖母懒得跟他废话。 父亲砸吧砸吧嘴终于往正题上说了:“乐心这有常家照应,以后婚事都不用愁了,提亲的必是踏破门槛。但前些天柳桃跟我说,乐容也大了,该带出去四处活动活动,让别家相看相看。” “这事跟我说什么,得去跟你夫人说,带家中姑娘出门活动是她份内的事。”祖母怼回去。 “是是,我跟惠明说了,她也带乐容去了诗会、游园会,但去的大多都是各家的姑娘,公子去得少,柳桃跟我说的意思是,能不能下次有机会去马球会时,带上乐容?” “乐容这孩子善诗书作画,去诗会、游园不是正好,她又不好动,马球会尘土飞扬,人声喧闹,她会喜欢?”祖母看父亲一眼继续说:“及笄的姑娘带出去,是让各府的夫人相看,她以为是自己去相看汉子?” “母亲这话说的,各府夫人相看,是看儿媳人选,那咱们姑娘也得看看未来郞婿合不合眼啊。”父亲看来是铁了心来游说的。 “哼。”祖母是打心眼里不喜欢三姐:“你前些日子不是还说,你的门生里有不错的,想撮合给乐容?她都没看上?” “是给她选了一个,也见了,不是没看上,这不是想多选选,姑娘出嫁毕竟是一辈子的事。”父亲讪讪笑道。 “你那个胡姨娘就是个嫌贫爱富的,教出的女儿还不随她,以后有你烦的。”祖母一脸的嫌弃。 “母亲说的是,现在乐容跟着惠明学规矩,已经好了很多了。”父亲还为她遮掩,她要是好多了,我回来之后就不会见着我就酸里酸气的,估计她回去跟胡姨娘没少闹,胡姨娘又去缠了父亲,夫人不管,他才来找祖母的。 父亲看祖母不搭理他,只好又说:“乐心还小呢,这长途跋涉的蜀郡都去过了,乐松也已经带她去过马球会玩了,乐容想开开眼界,也不是什么大事,也许就是好奇罢了,没准让她去一次,再让她去都不去了呢,您看要是下次浩然那孩子再找乐松去马球会,就把两个姑娘都带去玩会儿,乐柏也可以一起去,一家人都在,不会出什么乱子的。”他是不知道我差点死在蜀郡,还一再的提。 可父亲话都说到这儿了,祖母还能说什么:“要是下次浩然再来邀,我就问问,人家要是愿意带上你这一家子,我就没意见。”其实这就算答应了,祖母要是开口,荣轩哥怎么会拒绝。 几天后荣轩哥没来,二哥来找祖母蹭饭了:“祖母安好。” “好好,你这会儿想吃小厨房的清淡饭菜了?”祖母才不信他是为吃饭来的。 “想吃,还得替浩然兄多吃几口呢。”二哥笑嘻嘻的接着说:“浩然兄送请柬来了,过几天伯爵又开了场马球会,父亲说让带上三妹和四弟一起去,我这不是过来跟您请示嘛。” “跟我请示什么,你们父亲说让去,我还拦着不成。”祖母有些不高兴了。 “您可别跟我生气啊,是浩然兄让我来请示您的意思的。”二哥拉了祖母的衣袖说:“浩然兄说都依您的意思,原本送请柬是图我和五妹妹开心玩玩,现在全家的兄弟姐妹一起去,他最近操练又紧,怕出不来,会照顾不周,所以问您的意思,要是不放心,他就想办法回了。” “浩然这孩子就是想得周全,你跟他说,这次就拜托他请伯爵府给咱们家发帖子就得,他不用掺和进来,好与不好的,都和他没关系,让他不用操心。”祖母拍拍二哥的手继续说:“这次去得话,你就多看顾弟弟妹妹些,别出了乱子,平平安安的都带回来就行了。” “都听祖母的,我明天就跟浩然兄说,让他不用陪着。”说完就又夹菜又盛汤的哄祖母开心。 吃完饭二哥回去了,祖母又拉着我叮嘱:“这次去了,你三姐说什么你都当没听见,只好好坐着看就行了。” “那我不去不是更好?”我有点不明白,既然要明哲保身,为什么还要掺和进去。 “你三姐四哥去,你就不去了,是想现在就跟吟晴阁闹开隔阂?”祖母用手指戳我额头点我。 也是,还没到够格跟吟晴阁闹开的时候,还是要忍气吞声的。 还是文官好啊,有休息日,武官是轮休,人少或者活紧就好多天轮不上,比如荣轩哥,最近他那边招了好多新兵,每天都在操练新兵,可得忙一阵了。 马球会这天一早,众人来祖母这里请安,祖母严肃的叮嘱:“一会儿几个孩子就一起出门了,这次没有大人或夫人带着你们,你们都要听乐松的安排,切记不可多言乱走,你们出去好了是给田家露脸,坏了就是给田家败脸,以后不仅娶妻嫁人会被人指点,你们父亲也会被你们连累,你们可都记住了?” “记住了。”四口同声。 父亲又叮嘱二哥:“长兄如父,如今你是第一次自己带弟弟妹妹们出门,凡事多操心,一定照看好他们。”说完又叮嘱四哥:“你也是家中男丁,一个姐姐一个妹妹你也要多照应,切不可让外人欺负了去。” 二哥、四哥都应了。 夫人开口叮嘱三姐:“乐仪出嫁后,你就是家里的姐姐了,出门要帮衬着你二哥看顾好弟弟妹妹,要有姐姐的样子。”然后又叮嘱我:“你是家中最小的,也是最听话的,虽然去过马球会,但也要谨言慎行,听哥哥姐姐的话行事。” 三姐和我也都应了。我在心里腹诽,这么担心就不要去呗,都不去就不用唠唠叨叨说这么半天了。 请安结束,父亲去了书房说是有门生来访,夫人和胡姨娘各回各屋,二哥带着我们出门上马车,二哥带着我和紫砚、菱角上了一辆车,三姐和四哥带着他们的大丫鬟仪樱、静茗上了一辆车,一前一后出发了。 路上二哥唉口气跟我说:“小五啊,今天恐怕是玩不好了,一会儿到了我得去主看台谢过伯爵夫人的邀请,再跟官场上的同僚说说话,你们就在看台上,不要下来了,我也不打马球,说会儿话就回来,今天不知道有没有武官场,没有就好了,挨过一会儿,他们没意思了咱们就回家,免得时间长了有麻烦。”我点点头,什么都懒得说,本来就不想出来的,做做样子就回去是最好不过。 到了郊外的马球场,照上次一样,小厮把我们带到挂着“田府”牌子的帐篷处,我们都进去休整了一下,再由二哥把我们带到看台,我和三姐坐一桌,二哥和四哥坐一桌,安排好了,二哥叮嘱道:“你们就在看台上不要下去,我要到主看台去感谢伯爵夫人的邀请,再去跟同僚说几句话,一会儿就回来,马球场上随时会开场,锣声响了就是开场了,你们看看就好,上次五妹妹也只是在看台看了看就回帐子里休息了。”他没说的是,我去的是荣轩哥的帐篷。 他下了看台又叮嘱一遍:“你们不要下来啊。”才向主看台走去。 “你真是看了一会儿就去休息了?”三姐不信。 “是的。”我简短回答。 “这是怎么玩的?”四哥好奇的问。 “就是两边各出几个人,抢一个小球,谁打进球洞谁得旗子。”我指了指场上的球洞和插旗的地方,当然现在还没旗子。 “要是不好玩,你还跟常二公子去学打马球?”三姐看来还是不信。 “祖母让学的。”我推给祖母,不都说我听话嘛,那我就说我听话呗。 “你倒是真听话。”三姐不屑的看我一眼。 我没接话,拿了个果子吃起来。 “这风吹土扬的,你也吃得下。”三姐用帕子遮住口鼻。 “这不还没开场嘛,还没什么土。”我傻呵呵的乐着继续吃。 “五妹妹早上没吃好吗?”四哥哥微笑着问我,他就没三姐那么尖锐。 “吃了点,怕坐车不舒服没多吃。”我拿了一块给身后的菱角,她接过去两口就吃没了,我又拿了一块给她,问紫砚:“紫砚姐姐吃个果子吗?”紫砚摇摇头,我就没给她拿了。 “姑娘再给我两个吧,早上老夫人耳提面命的跟我说了半天,我都没吃东西。”菱角是真饿了。 “三姐姐吃吗?”我先问好她,免得她挑理。 “我可不吃,你们吃吧。”三姐依旧用帕子掩着口鼻。 我就把一碟果子都递给了菱角。 “这盘你也拿过去吧。”四哥把他桌上的果子递过来,我起身接过,放在桌上,重新坐下拿了一个又吃起来。 这时场上铜锣响起,开场了。 第68章 球会惹风波(下) 马球开场了,我们都看向场地,一边三人,一边四人,都驱马跑起来,吆喝着挥动球杆击球。 “怎么两边人数还不一样?”四哥问我。 “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几个人都行。”我上次回去问过祖母,祖母说这个没有特别的规定,两边说好了就行。 “赢了会有什么奖励吗?”四哥又问。 “伯爵夫人会准备些彩头,赢了的一边会去领。”我一边吃一边答。 “会有什么彩头?”三姐问。 “我也没太注意,二哥上次也没赢啊。”我哪能说荣轩哥给我赢了个布老虎。 “这打马球也没什么可看的,你上次认识了什么人没有?”三姐又问我。 “就是浩然哥的同僚过来说了几句话,也不算认识。”我小心回答。 “什么同僚?”三姐追问。 “嗯……”我装作回想状:“是跟浩然哥同级的北宫卫士令,叫什么不记得了。” “是嘛。”三姐又不信了。 我看着场上的人打球,嘴里继续吃着,不接话,以免说多错多圆不回来。 因为我不接话,所以三个人都不说话了,无趣的看着场上的人球技一般的打着这场球。 一会儿二哥回来了,看我们三个都呆看着场上的人打着不太精彩的球,也是无奈,坐下后开始充当赛场解说员,四哥的许多疑问终于得到了解答。 看了两场球,都不那么精彩,二哥也没什么兴致继续当解说员了,看样子正准备带我们离开,我心里正想高兴,看台边出现了一个人,还跟我打招呼:“好长时间没看见你来马球场了。” 定睛一看,糟了,是钱大人,不回应一下好像也不像话,于是只能起身行礼:“北宫卫士令大人安好。” “今天有什么想要的彩头?我去赢一个给你。”他没有上来,抬头看着我。 “我……我哪有什么想要的。”我赶紧向二哥求救。 “您是北宫卫士令大人啊。”二哥起身行礼:“在下廷尉左监,田乐松,上次和常大人一起来的,去更衣没遇到您。” “北宫卫士令大人安好。”三姐和四哥都起身行礼。 钱大人微一颔首就算回礼了:“在下钱从庭,听常大人说过,他送你妹妹回你们帐子休息去了?”一点也不客气啊,这是看见什么了?还仅仅是求证? “是的,常大人是在下五妹的义兄,对五妹妹多有照顾。”二哥也觉出不好了吧。 “就只是你五妹的义兄?”钱大人目光扫过看台上的人,在三姐身上停留了一下。 “机缘巧合,只是五妹的义兄。钱大人今天是操练结束就赶来打马球了?”荣轩哥的声音从侧面传来。 “你也来了?”钱大人转身看向走过来的荣轩哥。 “是,听田大人说会带家人来马球场,操练完就过来看看。”荣轩哥说着话已经到了看台下。 “荣轩兄来了。”二哥跟他打招呼。 “常二公子安好。”三姐、四哥又行礼。 我愣了一下,当着三姐面还是别叫他名了,于是说:“浩然哥安好。” 荣轩哥微笑回礼完问二哥:“乐松今天不下场了?” “弟弟妹妹们需要照顾,我打得也不好,就不下场了。”看见荣轩哥来,二哥放松了不少。 “你们果然很是亲厚啊。”钱大人听他们互称名讳,当然就明白他俩关系好了:“既然来了,不如我跟你打一场,谁赢了彩头,谁送给你义妹?” “钱大人兴致很高啊,不过在下今天没打算下场,就是过来看看。”荣轩哥不接招。 “不是没有帮手怕了吧?”钱大人看似开玩笑,但一点也不好笑。 “原就没有钱大人打得好,今天也有点累了,下次再向钱大人讨教。”荣轩哥这是拒绝了。 钱大人转头目光扫了我一眼,回过头跟荣轩哥说:“那下次你带你的人,我带我的人,咱们打一场。” “钱大人高兴就好。”荣轩哥也算不卑不亢了。 钱大人点了下头转身离开,我觉得二哥像是松了一口气。 “五妹妹好大面子啊。”三姐这是要开始酸了:“南北宫的两位卫士令大人都要为你争彩头呢。” “三姑娘第一次来看马球赛,感觉如何?”荣轩哥问着已经上了看台。 “我一个姑娘家能看出什么门道。常二公子应该打得比他们好吧?”三姐柔声柔气的说。 “有什么好不好的,活动活动身体而已。”荣轩哥在二哥身边坐下,礼貌性的笑着应和。 这时台下又来了两人:“常大人军务繁忙还能来马球会?” “友人在,下了操,过来看看而已。”荣轩哥没起身,只是回答,看来军阶比他们高。 两人往看台上看了看又笑着说:“听说常大人义妹乖巧可人,不知是不是就是这位?”说完都看向我。 我头皮一紧,我这是怎么就声名远扬了? “义妹还小,离及笄还好几年呢,你们莫要惦记。”荣轩哥的笑容渐渐淡去。 两人识趣的告退了。 “妹妹很是引人注意呢。”三姐脸上笑着,估计心里已经把我抽筋扒皮了,她貌美如花却没人注意她,都来看我这个幼齿的小女孩。 我真是一分钟都不想在这里待着了,于是起身说:“我去更衣,然后就在帐子里休息了。”我不是真的要更衣,这是我要上厕所的文雅的说法,也是不会让人拒绝的说法。 “等等。”二哥开始安排人员调度:“菱角要照看好五妹妹,紫砚陪她们一起去吧。”看来二哥还是有点不放心,有三姐和四哥在,他也不好去送我,而留他们在这里,转头跟荣轩哥说:“我得在这照看弟弟妹妹,他们之前没来过。五妹妹她们几个姑娘自己走我也不放心,不然就麻烦荣轩兄帮我送五妹妹回帐子吧,想是进了帐子也就没人敢光天化日的欺负小姑娘了。” “不麻烦,我送她们回帐子。”荣轩哥应允下来。 这时三姐笑着说:“常二哥哥也是不放心五妹妹自己走,要看着才放心吧。”我觉得三姐的笑容绷得发抖,心里不定多恨我呢。 “三姑娘要不也同去?”荣轩哥泰然自若的回她。 “我就不去了,免得五妹妹不自在。”三姐这话越来越不对味。 “乐容!”二哥出声喝止,三姐不出声了。 我从后面绕过他们,下了看台,荣轩哥跟着我下来,我俩走在前面,菱角、紫砚和时长跟在后面。 “你三姐一直这样对你?”荣轩哥问我。 “她对谁都是这样的。”我只能这么说,总不能就这么直白的承认她就是针对我吧。 “怎么想回帐子了?”他又问我。 “我觉得看台那里不太平。”我直接说出自己的担心。 “我就是看见钱大人下了操赶着就出来了,不放心才跟来的,一会儿还得回去。”他真是料事如神。 “幸好你来了,要不刚才我都怕接不了他的话了。”我有点沮丧的说。 “长得好看也是麻烦啊。”荣轩哥居然笑了。 “啊?”我不明白:“你是说三姐姐吗?” “我是说你。”他低头看我。 “我?”我瞪大眼睛看他:“我哪有三姐好看?” “你平时不照镜子的?”他奇怪的看着我。 “我……看……啊……”仔细想想,是不大看,这年代的镜子,也就照个大概的影子,质量稍差点的还会变形,都没水里的倒影清楚,平时梳头妆扮都是丫鬟们弄,弄成什么样就什么样,我也不太关心,自己盘发也都是简单的发式,用不着看镜子。 “不心虚?”他好笑的看着我。 “心虚。”我承认:“但家里人一直都说三姐姐好看的啊?” 他唉口气说:“那刚才你就没觉得,他们的目标都是你不是你三姐?” “我还以为都是因为你,他们才关注我的。”我实话实说。 “只因为你是我义妹就关注你?”他奇怪的看着我。 “不是吗?”我也奇怪的看着他。 “我哪有这个能耐,我和你二哥不放心你自己走,也是怕有这段路上有登徒子因为你好看又年幼,欺负了你。”他有点无奈的看着我说明着。 “呃……”我确实没想过,我好看?我好看吗? “还疼吗?”他用很低的声音问我。 “啊?”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肩上。”他说。 “哦,这都好些天了,不疼了,那天在小院你不是还看过了,那时就快好了。”我低下头轻声回答,脸上有点热。 “印子会有好多天下不去的。”他又轻声说。 “就青莲和菱角看到过,别人不会知道。”我轻声回。 “嗯,我肩上的,为着你的名声,也不会让人看到,你放心。”他轻声承诺。 他把我送回帐子就走了,说是回看台跟二哥打个招呼就回营。 进了帐子,我缓了下神问紫砚:“他刚才说我好看,是在逗我吧?” “不是。”紫砚简单直接的回答,让我呆住了。紫砚是个直球选手,她这意思是--我漂亮? “紫砚姐姐,咱不闹啊,我比三姐好看?”我追过去不死心的又问。 “是。”紫砚只用了一个字,就把我钉地上了。 “姑娘,你为什么不问我?”菱角过来拉我往里间走。 “你当然说我好看,问你做什么。”我没好气的回答。 “不是因为我服侍姑娘才说你好看。”她把我按在塌上坐下,坐在我身边说:“姑娘是越长大越好看的,老夫人经常背着姑娘嘱咐我和青莲姐姐,你的衣着妆扮一定得素净再素净,不可衬得你更好看才行,你就没发现你的首饰不多,除了那套金的生辰礼,还有常夫人送你的,都不是什么金贵的,老夫人给你做的衣裙也都没什么艳色的、纹饰花俏的?” 听菱角这么说,我才注意确实是这样,以前一直以为是低调保命才这样的,反正我也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常夫人给做的衣服送的首饰,平时怕引起三姐的嫉妒都不穿不戴,却没想到是因为我长得越来越漂亮的原因。 我就这样呆呆的坐了半天,菱角无奈的看了我半天,突然拉住我说:“你回去可千万别跟老夫人说啊,不然我得挨板子了!” 我拍了她一记:“我又不傻,放心,我就当全不知道,现在怎样,以后还怎样。”说完菱角才松心放下拉住我的手,看我一眼,又凑到我耳边问:“刚才你跟常二公子悄悄说了什么?” “你们听见了?”我瞪着菱角,心里一惊,虽然紫砚嘴严,但那是除了二哥以外才严的啊! “没听见才问姑娘啊?就看见你俩好像在说话,但什么也没听见。”菱角一脸八卦的继续跟我耳语。 “那就当我们没说话,谁问你,你都说我们后来没说话了,记住了没!”我后悔应该带青莲来。 “知道了,对姑娘不利的,打死我也不会说,这个姑娘放心。”菱角是八卦了些,但忠心还有够的。 第69章 两姐妹受罚 (上) 这时外面有了动静,听见紫砚起身说:“公子,三姑娘、四公子,茶已经备好了。” “嗯。”二哥的声音听起来很不高兴的样子:“乐容,你今天太过分了,乐心怎么说也是你妹妹,你怎么可以在外人面前诋毁她!” “二哥哥别生气了。”四哥在劝二哥:“三姐姐只是一时口不择言……” “一时口不择言?!”二哥打断他:“你可知这样的话对一个姑娘会有多大影响!” 三姐一直没说话,但能听见她抽泣的声音,我站在里间,一时不知道我该不该出去。 “乐容你知错了吗?”二哥严厉的问三姐。 “我哪里错了?那些人过来都是打听乐心的,一个个都是登徒子模样,还不是她上次趁你不在时勾引的。”三姐一边抽泣一边恨恨的说。 “她又没有单独待过,不是我在就是荣轩兄在,她上哪里勾引人去!”二哥更生气了。 “她没准连常二公子一起勾引了。”三姐哭着反驳二哥。 “胡说!”二哥压着声音呵斥,气得声音都发抖了。 “我又没说错!”三姐几乎是喊着说了,这帐子能有多厚,这声音外面应该能听得一清二楚。 “回家,现在马上回家,这里没法待了!”二哥气急败坏的低吼:“乐心出来,咱们回家。” 我赶紧拉了菱角出去,震惊于刚才听到的内容,又什么都不能说。 菱角气得脸色铁青,跟着我往外走,仪樱扶着还在抽泣的三姐,不时瞪我一眼,四哥大气不敢出的跟在大步流星的二哥后面,紫砚面色青白显然也很生气,静茗低着头紧跟着四哥。我们一行人急匆匆的往外走,好在这时不到散场的时候,场外没什么人,我们也没引起什么注意。 回到马车上,二哥还气得在发抖,紫砚抚着他的胸口给他顺气,我和菱角谁也不敢出声,只是菱角拳头攥得死紧,像是要打人。 那辆马车里是什么样,我是不知道,只知道到了家门口,三姐就跳下车往里奔,像是去告状。 二哥把我送回福寿堂,让我回自己屋,拉了祖母气呼呼的说话,没让我听,我心里反而有点忐忑。青莲拉了菱角到一边问话,菱角说着还哭上了,青莲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反而弄得我像是龙卷风的风眼,四周风起云涌,我这个引发者倒是最平静的,从蜀郡回来,我和荣轩哥见都没见过几次,真的是在恪守礼法的。 不一会儿,父亲、夫人、胡姨娘、三姐、四哥都来了福寿堂报到。 一进屋三姐就被推了一把摔跪在地上,父亲叫着:“乐心,乐心呢!”我刚要出去就听祖母厉声说:“我不让她出来的,有什么事跟我这老太婆说清楚了,再找她!” “母亲,这还有什么可说的,乐心小小年纪就四处勾引男人,败坏门风,乐容口不择言当众斥责,不知维护家门名声,都该打!该打死了事!” “住嘴!你知道什么?听她胡说就判了心儿的死罪了?”祖母的声音寒得凛冽刺骨。 “不是这样,哪来的那么多登徒子到咱家的看台上找乐心调笑?”父亲也是气急了的声音。 “你亲眼看见的?还是你亲耳听见的?”祖母反问他。 “乐容回来就跟我说了!还能有假?”父亲喊着说。 “你说你的孩子里,你是信乐容的还是信乐松的?”祖母的声音是压着火的。 “那……那当然是乐松的,他最是耿直公正。”父亲有点明白什么了,声音弱了下来。 “那就听乐松说说!”祖母的声音可是一点没弱。 “你说!”父亲虽然还是生气,但声音里有了理智。 “父亲,乐容今天太失仪了!乐心上次和这次,在马球场都并未有任何出格之举,更没有勾引任何人,甚至没有主动和我与常二兄之外的人说话,只有常二兄的同僚在我回帐更衣时,上看台与乐心说了两句话,乐心也并未多言,还拒绝了他送的礼物,常二兄担心那人心有不轨,便称乐心累了,送了乐心回帐寻我。常二兄是乐心义兄,是一力维护乐心与田家声誉的,今天赶来马球会,也是因为看到上次与乐心搭讪的同僚来了,担心他骚扰才赶过来的,那一众登徒子都是那人手下,恐是那人调戏乐心不成故意挑唆过来捣乱的,乐心觉得不妥,便说更衣回帐,我担心路上再有人捣乱丫鬟护不住,万一折损乐心及田家声誉更是不好,就请常二兄护送乐心回帐。乐容在人捣乱时非但不维护自家妹妹,还当众污蔑自家妹妹品行,实属大不妥!我喝斥她,她非但不知错,还变本加厉污蔑常二兄,回到家还跑到您跟前继续污蔑乐心,此罪当重罚!”二哥压着怒火一气说完。 三姐在二哥说话时就曾出声,但似乎被谁捂了嘴,二哥一说完就又开始哭喊:“二哥哥一直就维护五妹妹,而且本就与常二公子交好,为他们打掩护也是正常,上次只有他们三个在,还不是怎么说都行,再有哪家义兄义妹比亲兄妹走得还近的,今天二哥哥不去护送,倒让义兄去护送。” “今天要不是需在看台照顾第一次看马球的你和四弟,我自然会亲自护送五妹妹回帐,不,今天这情境,我会直接护送五妹妹回家的。上次要不是我信得过常二兄人品,也不会让他在看台照顾五妹妹,他也不负所托,护得五妹妹周全。唯你不顾田家和妹妹声誉,污口浊言,仪态全无,丢尽了人!” “好了!”父亲应该是都明白了,自家长子是什么品行,这个女儿又是什么品行:“乐容太过失仪,拉去祠堂罚跪,什么时候知错了什么时候再出来!现在就拉去!” 三姐的哭喊声越来越远,胡姨娘的哭声又起:“是我这个做姨娘的没教好,乐容身子弱,可禁不起这么罚啊,让我这做姨娘的替她跪吧。” “上次就是你没教好,这次又来,就不该把你从庄子里接回来!”父亲又盛怒起来。 “父亲,父亲,别生气,我这就拉姨娘回去思过。”四哥的声音发着颤,看样子生怕父亲再把他姨娘送去庄子,拉着她就走了。 “母亲,这事虽是乐容大大不妥,可乐心若不是贪玩要去那马球会,也不会生出这么多事,她还小,不能总仗着您疼她,就一味纵容,也是要罚的。”父亲这是要各打五十大板了? “你要怎样?”祖母怒气未消。 “也去祠堂罚跪……一日。”父亲犹豫了一下,说出罚期。 祖母沉默不语,我从屋里出来,跪在祖母跟前:“父亲罚我,也是为了我好,祖母别生气了,我认罚。”说完跪着转向父亲:“让父亲操心生气就是女儿不对,女儿认罚,自去祠堂,父亲别生气了。”说完起身自己往祠堂走去,我这么做不是认输,是为了让这件事能平息下下,刚才二哥没全说实话,里面为我做了遮掩,就说明其实他明白,我和荣轩哥之间是有超出义兄义妹关系的,所以这事只有我也受了罚才能平息三姐那边的怒气,至于我和荣轩哥有没有那回事,对她而言不重要,就算没有,她也会当有的,只有她怒气平了,之后才能太平一段时间。 第70章 两姐妹受罚 (下) 我跪在三姐旁边的蒲团上,三姐转头看我,她脸上的妆已经哭花了,样子好难看,我突然觉得她好丑,面目狰狞。 “你怎么也来了,承认你勾引男人了?”三姐脸上的表情更狰狞了。 “那倒是没有,父亲是觉得只罚你一个人,让你颜面无光,所以我也得罚,什么罪名不重要,重要的是姐姐的颜面。”我目视前方,平静的说。 “呵。”三姐得意的笑了:“我就说父亲是最疼我的,从来舍不得打我,最多就是跪会儿祠堂,我身子弱,跪会儿晕倒了,父亲就会差人把我送回吟晴阁,就不知道你得跪多久了。” 是啊,父亲说的是她知错了就可以出祠堂,虽然她是不会知错的,但她柔弱啊,既然晕倒了,父亲就不会再罚了。上次估计是为了救她娘回来跟四哥商量好了,得坚持到祖母松口,所以才跪了一天多,不然半天最多了吧。我呢?一日,既然有期限,就算晕倒了,怕不是也得扶起来,跪满了一时间才能回去。 不知跪了多长时间,腿有些麻了,就看三姐咕咚一声倒在了一边,一起罚跪的仪樱大呼小叫起来:“不好了,不好了,三姑娘晕倒了!”刚叫起来,就从外面跑进来好几个吟晴阁的大小丫鬟,扶的扶,抱的抱,要把三姐带回去。 “不许出祠堂!”二哥威严的声音的从门口传进来。 “可是三姑娘身子弱,已经晕倒了啊。”领路的仪玫不满的说。 “晕倒了请疾医过来,我在这儿等着。”说完让小厮拿了坐几,就坐在了祠堂门外。 “那我去回了大人,请疾医过来。”仪玫是想找个理由出去,不是去父亲那里给三姐求情,就是回吟晴阁找胡姨娘搬救兵。 “也不用你去,父亲已经交待给我,全权处理此事,绿砚去请疾医来祠堂,给三妹妹看诊。”二哥说完绿砚就走了,紫砚上前一步挡住还想出去的仪玫。 “我……”仪玫还想争取出去,话还没说出来就被二哥打断。 “我的话不好使吗?授了父亲的全权委任,居然连一个丫鬟都管不了?你哪来的胆子!拉出去打五板子,送回吟晴阁,再有不服的打完撵出去!”二哥这时拿出了廷尉左监的架式和威严,哪个还敢不听,两位嬷嬷进来就拖了仪玫出去,一会儿院子里就传来了啪啪的板子声和仪玫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板子打完人就被拖了出去。 杀鸡给猴看,鸡杀完了,猴都老实了。祠堂里静的掉根针都听得见,所有人大气不敢出,三姐歪在仪樱身上,不管是真晕还是假晕她也不敢动了。 不一会儿疾医到了,进了祠堂给三姐看诊,仪樱一脸难色,因为这个不是她们常用的那位疾医,应该不会为她们遮掩什么了。 “三姑娘无碍。”疾医诊完脉跟二哥说:“可能是有气郁结在胸中,扎一针就行了。”说完取出银针就扎了下去。 “啊!”三姐一声惨叫,甩开了疾医。 “三姑娘喊出这一声就好了,而且中气十足,无需用药,要是没有别的事,在下就告退了。”疾医也不生气,语气平静的跟二哥说完就收拾自己的医箱。 “绿砚好好送疾医出去。”二哥示意绿砚一下,绿砚点头拿出一把钱递给疾医,疾医接过揣进怀里,跟着绿砚出去了。 “三姑娘扎了针已经醒了,疾医也说郁结之气已经消散,且中气十足,你们也不用担心她再晕了,无关人等还不都退出来。”吟晴阁的人鱼贯而出,三姐无奈的跪回蒲团上,仪樱也只能跪在一边,不敢有别的动作了,她也是因为连带受罚跪在这里的,现在狐假虎威的虎都蔫了,这狐可不就更老实了。从始至终,我跪在蒲团上一动不动,宛如入定,腿已经麻得木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听见二哥那边传来竹简翻动的声音,既然他在看书,我就偷偷扭动身体,让腿上的血液流动流动,不然早晚跪出血栓来。血液是流动起来了,像无数小针在腿上扎,一天呐,我真是何苦,中午没吃饭,肚子早就抗议了,这会儿更是咕咕的抗议出了声。不仅是我,三姐那边也咕咕的传出了动静。 “二公子,这是您的晚膳,老夫人让问您,可不可以让两位姑娘吃些东西,可以话就送进去,不可以我们就回去。”春兰把提着的食盒交给紫砚。 “进去吧。”二哥温和的跟春兰交待:“待她们吃完收拾了再回去。” “是。”春兰得令带绿竹、绿芸提着食盒进来,我和三姐一人一份,我们都趁着吃饭的时候活动了下腿脚,这腿麻的啊,这膝盖酸的啊。 我把腿轮流这伸伸直,拿着烤饼小口吃着,能吃多慢就吃多慢。 “五姑娘别噎着,这里还有汤。”绿芸一边给我盛汤,凑过来一边小声说:“老夫人让叮嘱姑娘,晚上就别跪那么正了,歪歪扭扭些不打紧的,要是实在困了,就趴下,能睡会儿是会儿。”说完又大声些说:“这菜都清淡,姑娘们放心吃,一会儿不会渴的。” 我看着她点点头,祖母还是疼我,怕我太实诚,累坏了自己。 磨磨蹭蹭的吃完饭,她们收拾了食盒就回去了。我和三姐继续跪着,余光看着外面天色越来越暗,祠堂里已经掌了灯,我猜这次三姐至少这一晚是得跪在这里了,但二哥明天会去上朝,三姐不知会不会又整幺蛾子回吟晴阁呢? 晚上就知道不会了,二哥回去时交待来换班的绿砚:“晚上你在这里值夜,里面两位姑娘要有不适就请疾医,但都不可出祠堂,明早紫砚会来换你回去休息。”跟绿砚交待完,又跟紫砚说:“明日过了午时,五姑娘可以回去,三姑娘继续在祠堂思过,我晚些会过来问三姑娘话,看她还要不要继续跪。” “二哥哥,二哥哥,我知道错了。”这时三姐回过身向二哥哀求。 “现在还早,你若这么快就知错了,在马场上,就不会不听劝,需你彻底明白作为田家的儿女,什么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你好好想想,明日我来问话。”二哥说完又交待紫砚:“你去福寿堂和吟晴阁,给两位妹妹都取件厚些的披见,晚上别受了风。”说完就回去了,三姐这回踢到了铁板,惹谁不好惹二哥,父亲不占理时都怼不过他。 三姐恨恨的瞪了我一眼,绿砚在后面盯着,她也不敢怎么样,这俩丫鬟能留在二哥身边服侍,都是得了他的真传,一样的刚正不阿,有点儿心疼绿砚未来的夫婿了。 不一会儿,紫砚带着青莲和胡姨娘的大丫鬟云霞,一人抱着一件厚披风和一个软垫子过来了。青莲费力的扶我起来,在蒲团上铺上软垫子,这垫子又厚又蓬松,像一大块,又帮我系好厚披风,扶我再跪回去,这回好像跪在了云朵上,膝盖也舒服了些,青莲又帮我整理好披风,既不露风,又宽松,方便我在披风的遮掩下,可以扭着待会儿也不明显。因为三姐那边也一样的操作,让我不得不佩服,原来各家的女性小时候都有这经验,知道怎么样能舒服点。 第二天中午夏荷带绿容、绿竹送饭过来,我和三姐都已经吃不下什么了,挨过了午时,我被青莲带过来的嬷嬷背回了福寿堂,菱角请的疾医也前后脚的到了,腿上扎了好多针,膝盖上敷了膏药,躺在榻上奄奄一息的被灌了一大碗汤药,然后就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三姐这次只会比我差,不会比我好了吧。 我一直睡到第二天才醒,醒来靠在青莲身上,菱角给我喂了一碗肉糜粥,菱角一边喂一边跟我说:“姑娘这是何苦,明明没错,也陪着跪了一天,姑娘才是真的身子弱,那边比姑娘多跪了半日,听说回去还有力气哭闹了好半天,弄得差点被二公子带回祠堂才消停。” “她怎么会觉得自己错了。”青莲忿忿的小声说:“跟二公子服软也只是因为不想接着跪罢了。” “胡姨娘又哭到大人那里了。”菱角消息是比较灵通的,因为大家都觉得她不聪明,都不背着她。 “所以大人又心软了吧。”青莲从来不屑胡姨娘的做派。 “这次没有,把胡姨娘娘骂回去了。”菱角高兴的咧嘴直笑。 “骂回去了?”青莲不信。 “真的,今天大姑娘回来了,大人回来就拉了去书房说了半天,胡姨娘娘再去就被骂了。” “大姑娘说了什么?”青莲好奇死了。 “不知道,反正大人对吟晴阁没那么好了。”菱角也有打听不到的消息。 吃完了粥,扶我躺下,青莲把我膝盖上的膏药取下来,菱角端了盆热水,拧了热帕子敷在我膝盖上,等青莲把新的膏药弄好给我重新贴上,又弄了暖脚壶放在上面继续热敷,我也算体会了膝盖肿成馒头是什么感觉了,太酸爽了。 第71章 教习嬷嬷到 (一) 第三天我才能下榻,听说三姐还在榻上下不来,疾医来了好几趟。菱角扶着我慢慢在屋里走着活动腿脚,青莲进来通报:“大姑娘过来看你了。” “快请大姐姐进来。”我好久没见大姐了,也想从大姐这了解下,那天她都跟父亲说了什么。 “小五能走了?”大姐进来看我正往桌边挪,赶紧过来扶我。 “能走几步了,谢谢大姐姐关心。”我笑着跟大姐说。 “你这次是陪了三妹妹的榜。”大姐上来就有话直说的架式:“我跟父亲交待了,这么下去是不行的,以后出嫁了若还是这样,给家里惹的麻烦可就大了,父亲和弟弟们的前程都得受她的影响。”果然,最管用的就是拿父亲的前程说事。 “所以,我让父亲请了当年我出嫁前请的礼教嬷嬷来,教你和三妹妹女子教养,你们身边的人也会学习陪嫁丫鬟的行事做法。”大姐姐拉住我的手:“刚才也跟祖母说了,祖母说好得很,你们要好好学,我嫁了人,知道学了这个的好处,三妹妹那我是怕她以后给家里添麻烦,你啊,我是怕你性子太软,以后要吃亏的。” “谢谢大姐姐为我周全。”我是由衷的感谢大姐,这么说来,也不算我沾了三姐的光去学习,以后要是我表现得没这么软弱了,也有由头能说了。 “我不能多待,午饭前就得回去了,我那婆婆在家中跋扈得很。”说完起身,看我也要起来,伸手压住我肩膀:“你就别起来了,这几天好好休息,过几天嬷嬷就来家里给你们上课,我自己出去跟祖母告辞就走了。”说完带着她的大丫鬟依月、依偌就走了,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大户人家的儿媳也不好当啊。 大姐走了,祖母进来:“仪儿都跟你说了?” “都说了。”我答道,努力往起站,祖母招手示意我不要起来,过来是有话跟我说。 “三丫头那边我不管,我也管不着,你记着,嬷嬷来上课,认真听认真记,这嬷嬷我认识的,原来在官家那专管教导新晋后妃的礼仪,这几年老了才出来,各家夫人都争着请回家教自家的女儿,她教过的到了婆家没有说不好的,你大姐姐的婆婆那样跋扈,也没挑出什么错处。常家待你是好,你若有这个机缘能嫁过去自然是好的,但事事无常,咱们先别多想,你跟着嬷嬷学好了,无论嫁到哪,我也能放心些。” 祖母真是为我操碎了心,我当然不能不识好歹:“祖母放心,嬷嬷教的,我都会好好记下来,有不明白的,回来就问祖母,不能浪费了这样的好机会。”说完又转头跟青莲和菱角说:“我听紫砚姐姐说过,这嬷嬷教得可多了,你俩一个太没心机,一个太过谨慎,过犹不及,嬷嬷教的都要仔细学好,以后我可得靠你俩扶持才能在未来夫家站稳脚,你俩要是出了纰漏,我也是要遭殃的。”青莲、菱角都认真答应了。 祖母微笑看着我:“有这样的想法,我就放心了,我的心儿是长大了。” 这几天我就是恢复,好好休息,祖母时不时的过来叮嘱一些基础的礼仪规范,以免上来就出错,好歹得让人家觉得多少是有点教养在的。 “那三丫头一定会在上课时嘴酸牙尖的,你就当没听见,要是太过分了也要说上一句,但是不能刻薄,一定得在情在理。”祖母又叮嘱。 “祖母,这个分寸孙女还真是掌握不好,要不您帮我演练演练?”我皮皮的缠着祖母。 “你个小冤家,掌握不好就挨嬷嬷几回说,说几回就会了。”祖母点点我眉心。 我笑嘻嘻的磨祖母:“我能不能出去玩玩啊,过几天就出不了门了。” “这时候还想出门呢。”祖母捏我的鼻子:“祠堂没跪够啊?” “第一次去马球场路过一家蜜饯铺子,菱角说他家的可好吃了,孙女想去买点回来给祖母尝尝。” “哼,想出个门还打着我这老太婆的旗号。”祖母瞥我一眼又笑了:“去吧去吧,之后两三个月估计也出不去了。快去快回,也就半个来时辰就该吃晚饭了。” “好!多买几种,回来给祖母开胃。”我忙招呼菱角带上钱出门。 出了门悄悄问菱角:“带了吧?” “带了带了,你做这个老夫人真的没看见吗?”菱角小声的问。 “不都让你或青莲把门我才做的,这要都能看见,祖母长的就是透视眼了。”我偷偷给浩然哥做了个皮子护手做生辰礼,女红我不太行,做个皮子手工还是可以的。 出门上了马车,直奔蜜饯铺子,出了马球场的事,荣轩哥也不方便来家里,这个护手一直没机会送给他,二哥还不帮忙转交,说这生辰礼既然是自己做的,就要自己送,就帮着约了这个铺子见。 到了蜜饯铺,我和菱角跳下车,进了铺子假模假式的看看这看看那,其实是在找荣轩哥,跟地下党接头似的。 “这位俏妹妹喜欢吃哪种蜜饯呢?”身后突然出声,吓了我一跳,但熟悉的声音让我知道是荣轩哥在逗我了。 我转身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往门外看了一眼,发现马车夫虽然没看这里,但一转头就看得见,赶紧拉了他往门口看不见的位置走,菱角跟上来在怀里掏着,我们站定了菱角把掏出来布包交给我,我没打开递给他:“荣轩哥,又老一岁啦!” 荣轩哥接过问:“这是什么?” 我探着头看着他打开,跟他说:“护手,你再射箭时这样套在手上,手就不会被箭尾的羽毛伤到了。”我帮他套到了手上。 他左看右看轻轻笑着:“这东西是你自己做的?” 我得意的仰头看他:“那是当然!” 他轻笑着说:“所以你二哥不肯帮忙转交。” 我点点头:“他也是这么跟我说的,所以才约了这里见面。” “祖母不知道?”他问。 “没让祖母看见,之前给二哥做了一个,祖母是知道的,但后来祖母跟我说马场闹了这一场,吟晴阁一直盯着我,想找我和你的错处,所以一切都要小心,不是也让二哥跟你说近日不要到家里去了吗?”我回答他。 “还是我给你添麻烦了。”他有点沮丧。 “这次不是你和我的错,是吟晴阁的人鸡蛋里挑骨头。”我说完撇撇嘴。 “听乐松说你还跪了祠堂,膝盖都肿了。”他心疼的看着我的膝盖。 “没事啦,谁家姑娘没跪过祠堂啊,疾医看这个都习以为常了。”我还得安慰他。 “听你二哥说,之后要上教习嬷嬷的课,也出不来了吧。”他还是心疼的看着我的膝盖,想帮我揉,又克制住,回身向时长伸手,时长把包好的蜜饯递给他。 “是啊,得两三个月吧。”我撇撇嘴,接过蜜饯,好多好沉,转手交给菱角抱着。 “安心学,学点自已觉得有用的就行,母亲也是学过的,你看她现在还不是怎么舒服、怎么开心就怎么来。”荣轩哥笑笑安慰我。 “起码在我家就不行,学好了也没什么不好的,就当技不压身吧。”我自我宽慰道。 “回去吧,祖母等你吃饭呢,这里有几样新出的蜜饯,酸甜可口,你和祖母都尝尝。”他指指菱角抱着的一堆蜜饯,又说:“过段时间,看机会,我再去家里看祖母和你。” “你平时操练也挺累的,有时间就休息休息,虽然祖母也很想你。”我突然想起件事:“这个多少钱?” “你还要给我钱?”他好奇的问。 “我才不给!哥哥买蜜饯哪有妹妹还要付帐的,但祖母问了,我得知道啊。”我理由充分。 “半贯钱。”他笑笑告诉我。 “我一个月的月例呐!”我惊讶的转头看那一堆蜜饯。 “你平时吃穿都不用花钱,月例就是零花钱,不过要是不够用,我给你加一份。”说着他就要掏钱给我。 “不用不用,你也说了,我平时不用花钱的,所以也不知道这些要多少钱买,这不也正常嘛,不过以后要是缺钱了跟你要,你可不能不给啊。”我也就这么一说。 “一定!”他是认真的。 “那我们就回去了,出来时间不能太长。”我说完就要走,被他拉住。 “记住,以后在外面受了欺负一定要告诉我,在家里受了欺负一定要告诉祖母和你二哥。”他的样子真的是不放心。 “我记住了。放心吧,祖母和二哥都护着我呢。”我虽然答应了,但心底里一直有个声音在提醒自己,万事求人不如求已。 回了福寿堂,把一堆蜜饯往桌上一堆,先报告:“祖母,我买了好多,都记不住哪个是哪个了,有几种新样式,咱们尝尝好不好吃,这可花了我一个月的例钱呢。” “嗯,让你花点自己的钱,知道心疼了?那也是好事。哪几个是新样式,咱们尝尝。”祖母伸手取了一个袋子打开,看不是新品,换了一个打开又不是,有点拆盲盒的既视感。 我和祖母说说笑笑的一个一个拆着、着着、吃着,招呼陈嬷嬷几个大丫鬟也都过来尝尝,大家好不开心。后天教习嬷嬷就要来了,看看这个传说中的狠角色会教我们什么吧。 第72章 教习嬷嬷到 (二) “后天”转眼就到了,一大早我就被青莲从被窝里刨了出来,菱角端来热水给我洗漱,一直到妆扮完穿好衣服,我才睁开眼,镜子里影影绰绰的我,清淡简约,也没看出多好看来啊? 众人结束了祖母这里的请安,我和三姐就跟着夫人到了她的兰芷居,站在院子里等着。没过一会儿,她的大丫鬟沐禅领着一位身着降蓝色丝绸襦裙的嬷嬷来了,大气又严肃,她身后还跟着四位丫鬟,看举止就跟宫里的宫女似的,稳重又安静,这是在气势上就来了个下马威。 夫人迎了出来,跟嬷嬷行礼客套几句,扶了嬷嬷转向我们,站在台阶上发话了:“这位就是曾教导过你们大姐的韦嬷嬷,从今天开始教导你们两位姑娘,和你们身后的丫鬟。一切都要遵从嬷嬷的指令,如有不从,家法处置。”说完又跟嬷嬷说:“韦嬷嬷今后就住在庄夫子开设学堂时单辟出来的院子,您放心,都重新修葺整理过了,屋里您看看要是缺什么物什,尽管跟我说,千万不要拘着,以后您就在学堂那里教导她们,她们要是有不听话的,做不好的,您尽管责罚,我们没有不从的。” “我就是一个宫里出来的老婆子,从心之龄了,也就是把之前看见的学到的,零零碎碎的教给姑娘们,她们以后要是用得上,我这老婆子也就算没白来一趟。”这话说的老练至极,是只比祖母还狡猾的老狐狸,从心之龄,就是70岁了,在这个年代绝对高龄,她要说句我吃过的饭比你走过的路都多,绝不掺假,没准真比不过。 之后夫人扶着韦嬷嬷带着我们去了久违的学堂,还真是重新修葺过了,台子上的纱幔都换成了柔和的颜色,现在天气已经有点热了,纱幔都放了下来防虫,纱幔下隔段距离就坠个小木球,飘不起来,只是随风轻柔摇曳。 我们跟着嬷嬷上了平台,嬷嬷就坐在原来夫子坐的位置,我和三姐并排坐在她对面,身后各坐着俩大丫鬟。 嬷嬷等大家都坐好开始讲话:“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们的教习嬷嬷,我姓韦,你们就叫我韦嬷嬷,我的教习一部分是对二位姑娘的,另一部分是对姑娘以后的随嫁丫鬟的,要是没打算跟你们姑娘随嫁的就不用来了。”嬷嬷说完停下,看着四位丫鬟等了一会儿,看她们都没动就继续说:“既然你们四个都是要随嫁的,那就要学好以后辅佐姑娘的本事。” 她看看我跟三姐说:“一位姑娘有没有经过教养,一看便知,立行坐卧都是有规矩的,你们二位自小也都有受过家里的教导,但我看还不够,咱们就先拿出三天时间,规范你们的立行坐,你们都站起来吧。” 我们六个人悉悉索索的陆续起身,嬷嬷摇摇头:“一个轻浮,一个木讷。”她示意一个她带过来的丫鬟往前两步,坐下再起来,那丫鬟起坐都利落大方。 “你是三姑娘吧。”她问三姐。 “是的,韦嬷嬷。”三姐轻声细语的回答。 “又不是跟情郞说话,既然是回答问题,就要声音平和,一定要让人听得清。”嬷嬷这是随时指导啊。 “是的,韦嬷嬷。”三姐又答一遍,这次声音平和,音量不大不小,看来她是会好好说话的。 “这就对了,我看到你刚才坐下和起身时肩是斜的,腰是扭的,在闺房之中给郎君看是情趣,但在外面就不对了,坐下和起身时双肩要平,动做要稳,不要造作,再做一遍。”韦嬷嬷说话好不客气啊,三姐的脸都有点白了,看来是觉得脸上挂不住想发飙,但还是忍住了。 三姐坐下又起来。 “好些了,再来一遍。”韦嬷嬷不留丝毫情面。 三姐再来一遍。 “嗯,这样就对了,回去要多练习,练成习惯。”韦嬷嬷说完三姐就看向我:“你是五姑娘吧。” “哦,是的,韦嬷嬷。”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回答问题,不要加不必要的发声。”韦嬷嬷要求好严格。 “是的,韦嬷嬷。”我重来一遍。 “你刚才起身是先弓了背,又没让你背东西,后背要挺直,用腰力起身,不要显得卑微无力,再来一遍。”韦嬷嬷这是一针见血,我这十几年养成了这个习惯,为的就是显得卑微,现在长大了,在教习嬷嬷的指导下改过来,这样也显得自然,还不错。 我坐下,挺直脊背,腰微用力跪立起身。 “这就对了,回去多练习,练成习惯。”韦嬷嬷指导完我们两个,又对后面的四个说:“你们坐要低头微躬,看姑娘起身后再起身,切不可早于姑娘。如果需要扶姑娘起身,就和姑娘同时动作,要快于姑娘起来但不可直立上身,要躬身上前扶住姑娘再同姑娘一起站好,位置要在姑娘身后半步。你们都坐下先试一次不扶姑娘的。” 我们坐好,等嬷嬷发令。 嬷嬷看我们都坐好了:“起身。” 我和三姐先起来,四个丫鬟随后起来,真整齐,看来都被嬷嬷刚才的气势镇住了。 “好。”看来嬷嬷满意:“再来一遍扶姑娘的。” 我们齐齐坐下,等待号令,嬷嬷扫我们一眼:“起身。” 三姐平平稳稳的被扶了起来,我被菱角架了起来,青莲差点扶个空,我偷眼看韦嬷嬷,她神色如常的说:“你家姑娘不是残了,不用那么大劲。你们再来一遍。” 菱角这鲁莽劲头不被说才怪。 我们仨重新坐下,这次起来菱角小心翼翼的轻扶我,青莲没控制好劲用大了,我歪了一下,平时她俩很少一起做这事,都是一个扶我一个做别的事情,没默契啊。 “再来。”嬷嬷面无表情发话。 我们仨乖乖重来,这次她俩都没敢用劲,基本上是我自己起来的。 “再来。”嬷嬷声音依旧平静。 我是没想到刚开始就暴露出这么多问题,第五次我们仨终于配合到位了。 “回去要多多练习。”嬷嬷终于放行了跟我们说:“我看你们站都没什么问题,那咱们就练走吧。” 嬷嬷指挥身边的两位丫鬟:“你们去把书卷给她们送过去。” 她们一人抱了三卷书册,分别递给我们一人一卷。三姐和丫鬟们应该都不明白这是做什么,我想起了曾经参加过的现代礼仪培训,心想不会这个年代就有顶书走吧? “你们起身,围成一圈,把书卷顶在头顶,走到书卷不会掉,上午的教习就结束了。”果不其然,嬷嬷先让我们把头上的盘发改了样式,然后跟我们一同起身,手里多了把木尺。 我们一个跟着一个围成一个圈,嬷嬷站在中间,我们头顶书卷刚迈开步,尺子就上身了:“抬头,挺背,平肩,收腹,收臀,迈开步走,不要在地上蹭……”几乎每个人都被招呼了木尺,但这不是关键,关键是随着这些指令,啪啪的书卷掉地声不绝于耳。 我是因为习惯了低头走路,时不时后颈就被拍一尺,书卷就应声砸向脚跟,一习惯性低头,眼前就黑影一闪,书卷直奔脚面而去;三姐是习惯了弱柳扶风状,肩不断被拍平,胯不断被拍定,书卷是一拍一掉,动作一变形书卷就左飞右蹦,四个丫鬟也是状况百出,我们平时走路是有多不端庄啊…… 这时院外要是有人听墙根,一定猜不到,这里面劈里啪啦的在干嘛。 上午的培训在噼里啪啦、稀里哗啦中结束,真不是因为我们走好了,是因为有两卷书摔散架了……过来给嬷嬷送饭的是沐禅,她看见地上被摔得惨不忍睹的书册,一脸的莫名其妙,还被嬷嬷拉进了屋,我们互相看看,都心里打鼓,是不是要挨骂了。 心情忐忑的回去吃了午饭,跟祖母说了上午的顶书练走,把祖母逗得忍竣不止。下午回到学堂,六卷完好的书册又摆在了嬷嬷的长桌上,旁边还诡异的立了六个十字架? “围圈站好。”嬷嬷发话,我们乖乖照做。 “把架子给姑娘们绑好。”四个丫鬟得令,一人一个十字架端上来,用布条绑在了我们背后,从额头第一条,下巴第二条,脖子第三条,双肩分别绑在横架上,第六条绑肋骨,第七条是腰,第八条到胯骨,愣生生把我们六个人都绑成了木偶。 “给她们顶好书卷,掉了你们就再给放上。”嬷嬷还是站在中间,俩丫鬟在圈里,俩丫头在圈外,帮我们顶好了书卷继续开走,还真是好多了,但这样子真是没法看,三姐的脸都绿了,但也是敢怒不敢言。 走了快一个时辰,嬷嬷终于发话了:“把架子解了吧,让姑娘们都休息一会儿。我去给你们准备下一项练习的东西,等我回来了,你们再走走看。” 解了十字架,我们都摊在了地上。后背、肩膀、腰、臀、腿就没有不酸痛的地方,我和菱角背靠背坐着休息,给自己捶肩、揉腰,青莲一边给自己捶肩,一边给我揉腿。三姐那边是两个丫鬟都在给她捶胳膊揉腿,三姐眯着眼睛养神,这会儿都没力气酸我了。 第73章 教习嬷嬷到 (三) 休息了一会儿,嬷嬷带着丫鬟们回来了,我们赶紧都坐好,四个丫鬟两两抬着一个长桌放在嬷嬷后面,长桌上摆着一小堆一小堆的草根木段,摆了满满一长桌。 “起来顶上书卷走几圈我看看。”嬷嬷这次没站在我们中间,我们围好圈顶好书卷平平稳稳走了几圈,书卷一次都没掉,真神奇!魔鬼训练还真有效。 “记住以后走路,不可疾行,头要正,肩要端,身要稳,步要平。这才是夫人该有的架式。”嬷嬷说完坐回长桌后,示意丫鬟把那两个长桌抬到我们面前。 “这是常见的香料,你们要分得清,识得明,还要知道它们的功效,什么时候适合用什么香料,什么香料不可与什么合用。”嬷嬷扫我们一眼,换了语气沉沉的说:“学会了,学好了,可以保命,但切不可用来害人!” 我想起在蜀郡的事,这课要好好学。 “拿笔墨木简给姑娘们。”嬷嬷吩咐完又跟我们说:“我先不讲,你们自己闻自己看,把你们看到、想到、知道的写下来放在香料边上,写完了,我再讲,你们再记到木简的背面,至于真的能记住多少,就看你们自己的了,丫鬟们也要记。”说完她就拿起手边的书卷自顾自的看上了,我们三人一组开始研究桌上的东西。 半晌我们把一长桌的草根木段分析了一遍,眼巴巴的看着还在看书的嬷嬷,嬷嬷神奇的感受到了我们的目光,放下书册,开始一堆一堆的给我们讲解起来,我不管三姐那边,拉着菱角和青莲认真的记录嬷嬷说的每句话,简体字都用上了,记得快啊,菱角和青莲看得目瞪口呆,我没功夫理她们,只抽空叮嘱她们能记多少就记多少,回去再消化。 这项学习就在疯狂记录中度过了。下课的时候,长桌上除了各种植物还多了一摞摞的木简,来不及整理,直接让菱角和青莲抬回去,嬷嬷说了,明天继续,今天认的是常见的,还有好多不常见但功效特殊的,还有长得像但功效完全不同的。 这一课学了好几天,感觉鼻子都要失灵了,但我学得兴致盎然,至于简体字,我就说是我研究出来的速记符号,现学来不及,以后有机会慢慢教她们,还没准能成为我们独有的暗号呢。 接下来的课程我是觉得可以算得上丰富多彩了,识完香识药,识完药识花,识完花插花,还识了各种珠宝,第一次见到那么多珍宝,真是大开眼界。还有各种各样的夫人之间消遣时间的游戏,居然还有18个面的木骰子,除了一到十六以外还有一面写的“骄”,掷到这个就赢定了,一面写的“公式”但要读成“畏妻”,掷到这个就输定了。 当然也有无趣的,比如女德……我这接受过完整现代教育的女性,这里面的东西,有些我真得很难接受,比如我,娘是妾,我从此就必须低人一等,这件事就是我一生都要背负的,感觉就像现代社会中小三儿的孩子,明明错的不是自己,还要受到不公正的待遇。 时间就在这样的教习中慢慢滑过,学到了很多,当然还有一件事,就是唯一一次我和三姐的冲突,是在学习识花的时候,那时节芍药有些过季了,我举着一支盛开的芍药花,想起常府花园里的那片娇艳欲滴的芍药花丛,还有格子窗下,光影斑驳中的那两支芍药,感叹道:“可惜啊,就要看不到你了。” 三姐不屑的看我一眼:“你就是眼皮子浅,喜欢这些短命的。” 我不服:“芍药怎么就短命了,只是花期短一些,它的根还能入药呢,嬷嬷不是讲过吗,芍药根可入药,谓‘白芍’能镇痛、镇痉、祛瘀、通经。” “这你倒是记得清楚,记那么多药理,是想做什么啊?给人下毒吗?”三姐的嘴不用下毒就够毒了。 “嬷嬷也说过,记这些只是为了自保,切不可害人的。”毒我中过,我咬了咬牙,低声说:“我人微命贱,只求自保。” “知道自己命贱,所以不敢喜欢牡丹吧。”三姐拿起一支瑰丽的牡丹举到面前闻了闻,又举到我这边往我脸上怼:“是不是啊五妹妹?不是国色天香,就别做异想天开的梦,勾引的男人也不过都是下等的兵丁。” “三姑娘!你是忘了二公子上次的告诫了吗?”菱角一直憋着火,终于憋不住了。 “急什么急,心虚了不成。”三姐憋了好久的尖牙利嘴终于呲出来了:“这还没及笄呢就着急了,巴巴的先认了个高门的哥哥,又巴着人家学骑马,去马球会,还跟着去省亲,你以为大家不知道你为的什么,反正有祖母护着你,任你为所欲为呗。” “我们姑娘可一直是守着礼教,每次在京都跟常二公子出门都是有咱们二公子带着的,去蜀郡也是陪着常家大嫂嫂,怎么就为所欲为了!”一向稳重的青莲也憋不住了。 我没说话,知道她俩是在维护我,但说我一直守着礼教,我是心虚的,肩头的牙印还清晰可见。 “谁知道他们背地里做过什么。”三姐看我没说话,乘胜追击。菱角和青莲还没回嘴,嬷嬷严厉的声音从我们后面响起:“说够了没?” 我们齐齐起身,低头不敢再出声。 “你们本是同一出身的姑娘,哪个高,哪个低了?”嬷嬷说着走到我们面前:“夫人请我过来,本是想教你们礼教,以后出嫁无论门弟高低,都让你们做个正妻,有夫人的做派,摆脱了庶女的份身,你看看你们在做什么?!” “你。”嬷嬷看着我:“自认命贱,那还来学什么?!及笄了让你祖母给你找户平实人家嫁了就行。” “你。”嬷嬷又看着三姐:“我本是不打听主家私事的,但夫人跟我说了,我也不能当没听见,学了这么长时间,以为你有所转性,却还是这般口无遮拦,不懂祸从口出。身为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折损了你的妹妹,你便也是折损了的,以为别人就能高看你一眼了?不过是个小肚鸡肠,阴损毒辣的泼货!” 三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从来没听别人这么说过她,怎么受得了。 我道是无所谓,我一直以来给自己立的人设不就是这样的。 “请大人和夫人都过来吧。”嬷嬷让丫鬟分左右摆了三个坐几,左边两个是留给父亲和夫人的,她自己面无表情的坐了右边的,我们都站好了等着。 一会儿父亲和夫人一前一后的赶过来了,看了这架式就知道出问题了,两人跟嬷嬷行礼坐下后,父亲一脸堆笑的问:“韦嬷嬷这是怎么了?” “今天麻烦二位过来,是因为这件事本是您的家事,但出在我的堂上,所以还是要在这里讲清楚。”嬷嬷严肃的说着:“来之前,夫人就跟我说过两位姑娘有过龃龉,为此请我来教导,但今日,二位姑娘在这院子里,又因前事起了冲突,说明原来的过节并未消除,此事不除,二位姑娘怕是不能平和相处的了。” “怎么又因为那事吵起来了?祠堂没跪够吗?”父亲脸色铁青。 “跪祠堂是没用的。”嬷嬷看来不认同,转头跟几个丫鬟说:“拿过来吧。” 她的丫鬟把木尺交给了嬷嬷,然后为我和三姐各挪了一个蒲团放在我们前面。 “今天得让你们明白,你们无论性情如何,品行如何,在外人眼里一家人就是一体的。一个坏了,其他的也好不了,只有都好了,在外人眼里才是好的。”嬷嬷停下来看看我们又说:“若一个出事另一个落井下石,那便都是坏的,就如你们在马球场,有人调戏未及笄的妹妹,做姐姐的非但不维护,还出言讥讽,便是大大的错了。今日姐姐旧事重提,妹妹的丫鬟出口犯上,妹妹并未管教,扫了姐姐的颜面,也是大大的错了。因此二位都有错,不是因为犯错受罚,或是被连累受罚,而是因为未能维护家人而受罚。打你们一次,就得让你们记一辈子。跪下,伸出手来!” 我和三姐都知道这嬷嬷严厉起来有多狠,不敢不听,又怕太疼,双双跪在蒲团上颤颤巍巍的伸出双手,掌心向上等着挨打。 嬷嬷一边说一边打:“不维护妹妹该打!”三姐的哀嚎随着“啪!”的一声一同发出,俩手心一下就肿了。 嬷嬷转向我:“不维护姐姐该打!”我的闷哼也随的“啪”的一声同时发出,俩手心也肿了。 接下来就是嬷嬷说一遍打一下,我俩一个哀嚎,一个闷哼,各打了十下,手心居然都沁出了血,肿得象被充了气。父亲和夫人两个人都张着嘴看呆了。 打完了,嬷嬷回身跟父亲和夫人说:“打一次就要刻骨铭心,方能不再犯,这几日两位姑娘各自回去休养,我也先回去了,十日后再来。一会儿会有人送冰过来,分给二位姑娘敷手吧。”说完行礼带着丫鬟们就走了,雷厉风行的不给别人一点机会,不过这季节还能找到冰也是有点门道的人。 我们被送回各自住处,祖母脸色虽然不好看,但也什么都没说,收了送过来的冰,盯着给我敷了一晚上,硬是天快亮了才被搀回去休息。菱角和青莲跪在床榻边一边哭一边服侍我,天亮了,冰化没了,手肿消得也差不多了,只是还都动不了,她俩的眼睛肿成了两双桃。 我躺在榻上迷迷糊糊的眯着,手心一阵一阵的疼,想睡也睡不着,什么东西也吃不下。中午的时候,顶着桃子眼的青莲带着一个陌生的疾医来了:“姑娘,常二公子和二公子来了,常二公子还带了军医过来给姑娘看手上的伤。”涂涂抹抹了一番,一阵清凉让手心舒服了许多,也不怎么疼了,被喂了一碗粥,我终于可以睡觉了。 第二天醒来才知道,他还让军医留下好多瓶瓶罐罐的药,有消肿的,有活血散瘀的,有止痛的,不仅我这里有,还让二哥带着军医去看了三姐,也留下了一堆瓶瓶罐罐。估计是知道了原委,所以一视同仁,也堵了吟晴阁的嘴。 三个月的教习终于结束了,嬷嬷走的那天大姐也回来了,给嬷嬷带了好多礼物,再三的感谢,回来看我们也喜滋滋的,看来很是满意。都说神鬼怕恶人,韦嬷嬷就是我们的恶人! 我们虔诚的拜别了伟大的韦嬷嬷,那以后我和三姐再也没敢针锋相对过,就算嬷嬷走了,三姐的尖牙利齿也没敢再呲出来过了,真是打一次记一辈子啊,现在偶尔想起来手心还隐隐作痛。 第74章 狩猎遇蹊跷 大姐在家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也来祖母这里请安,等胡姨娘院的走了,祖母拉了大姐的手要多爱有多爱的说:“我的仪儿可算回来住了一晚,多久没有的事了,你婆婆竟也答应? “我说回来送韦嬷嬷,她当然就不拦着了,还想托我明年请韦嬷嬷到她娘家府里教习去呢。”大姐姐实话说是看不上她婆婆的嘴脸,可身在人家屋檐下,现在膝下还无儿无女,不得不低头:“她自己请了好几次,韦嬷嬷都给她推掉了。” “你那婆婆当初就差这么个嬷嬷,你那郞婿对你可还好?”祖母还是不放心。 “祖母放心,好着呢,也肯听我劝,现在就开始准备明年再参加科考,就算不能象二弟一样高中,能中上末等,二弟也能帮他说说话啊,他想明白这层,现在也用功多了。”大姐笑呵呵的说。 “能知道上劲就好,就比他那大哥强,就怕以后你们还要受他大哥拖累。”祖母想得总是远一些。 “他也知道,想若是中了举,再立些功勋,没准能从家中出来,单立了府邸。” “嗯,他倒还是明白的。”祖母点点头:“等他中了举让你二弟给他荐个好点的官职,最好是外放的,至少可以离开那个家。” “乐仪明白。”大姐高兴的转头看二哥,二哥微笑着点点头,人家毕竟才是亲姐弟:“对了,祖母,韦嬷嬷这也教习了三个月,我觉得可以找些合适的诗会、游园会什么的,让她俩出去走走试试,昨天晚上跟母亲说了,母亲的意思是还要祖母拿主意。” “我哪有什么主意。”祖母看向夫人:“只是心儿还小,就不出去了吧。” “听母亲的。”夫人微笑应着:“后天公爵府在郊外山上设了个流水诗会,那我带三姑娘去坐坐。” “以后家里姑娘的事,就都交给你了,你看着办就行,不用来问我,我一个常年不出门的老太婆能有什么主意给你。”祖母的意思是她不管三姐的事,爱怎么办就怎么办。 “既然这么说,惠明看着办就是了,母亲,时候不早了,我和乐松去上朝了,您要高兴,就留仪儿多说会儿话。”父亲说完和二哥行过礼匆匆走了,夫人也告辞回去了,给这祖孙俩留空间多说说话,我正要走,祖母拉住我:“我这会儿要跟仪儿说的话,你也听听,以后兴许也用得着。” “小五还小呢,祖母过两年说给她也不迟的。”大姐怕说到太私密的事会不好意思,有意让我躲开。 “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撑几日?咱家我也就有这点精神顾顾你俩,别的我也管不了了“祖母其实也没多老,但我能理解,她是想在自己还有掌控权的时候,把能料理的都料理了。 “祖母!”我和大姐都喊着拦住她继续这么说自己。 “好了,都听我说,你婆婆现在还有没有为难你?”祖母说着瞄了眼大姐的肚子。 “祖母……”大姐不好意思了。 “既为人妻,早晚为人母,这有什么好害羞的。”祖母索性直说出来。 “还没有动静呢。”大姐有点沮丧的说:“前些天还为这事,婆婆要送两个妾室给自恩,自恩都以要全力备考给推了。” “嗯,你俩听好了,嫁了人要是没有即刻有孕,心急的婆婆都会给你们房里塞人,她们是不管你好不好受的。”祖母喝口茶继续:“像自恩这样的已经是很难得了,哪个男人看见塞到身边的美人还能把持的住。要想自己好受,就得让别人忙起来,忙到没时间管到你。” 看我和大姐不明白的互看,祖母索性挑明了说出来:“不是有美人送上来吗?那你们就找理由送到公公那里,有年轻貌美的送上门,他能不收着?这时那个婆婆要是不答应,那就是她善妒,她不想答应也得答应,之后她就得使出浑身的本事去栓她的郎婿,哪还有时间管你们的事。”祖母说完又喝了口茶。 我和大姐张着嘴看着喝茶的祖母,这……也行?想想还确实有道理,我忍了半天没去看祖母的裙子下面,觉得一定有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在那得意的摇啊摇。 “还有,如果已经有收进来的妾室了,你们打算如何?”祖母看着我们问。 我和大姐哪还敢卖弄,老实的一起摇头。 “那还能怎么办。”祖母也摇头:“要是老实的,就收拢人心,让她为你所用,要是不老实的,趁早寻个理由打发了,再找个听话的收补进来。”祖母停了一下继续说:“记得,已经收了的,人数就不能少只能多,打发走一个就得补一个,不然善妒、不好相与的名声就扣住了,要是你们能顶得住,那就索性清干净了,就怕你们哪个也做不到。该狠心的时候不狠不下心,那就是对不住自己,这亏早晚吃在自己身上,尤其是有了孩子之后,这当了娘的人之间的计较,有时会要命的。” 我和大姐都严肃下来,我的心里压了座山,我和我在这个世界的娘,不就是这斗争的牺牲品吗。 送走了大姐,我回来抱住祖母:“祖母,嫁人好累,我不想嫁人,我就陪着祖母不好吗?” 祖母抚着我的头:“傻孩子,要是嫁对了人,就会顺心许多,当然也会有麻烦,可在哪里生活没有麻烦呢,祖母还盼着你嫁得好,把祖母接过去一起享福呢。” “祖母能跟着我一起嫁人?”我好奇的抬头,祖母陪嫁? “嗯,把祖母当嫁妆,你还想把祖母当陪嫁不成?”祖母看穿了我。 “嫁妆?也不好吧?”我笑嘻嘻的说:“祖母可是镇宅的呢。” “你这小冤家是把我当神兽了?”祖母笑得眼睛眯成了线。 “这可是祖母说的。”我皮皮的回祖母,看祖母抬手要打赶紧补一句:“我说的是定宅的神,是神哦。” “你就皮吧,早晚有人收拾了你这皮猴子。”祖母又笑了。 又陪祖母说说笑笑了一上午,这三个月除了向祖母讨教,都没什么机会这么轻松的聊天了。最近又不用跟夫人一起去什么狗屁诗会,顿时感觉全身松爽,这大热天的,哪都不想去。 过了几天,从兰芷居和吟晴阁都传来消息,在公爵府的流水诗会上,三姐拔了头筹,名声大振,这几天来上门相看的夫人都多起来,但因为她是庶女所以来的人门弟都不高,要嫁的话都算低嫁,三姐当然不愿意。 父亲又让三姐相看了一位门生,是御史手下的小文官,叫章齐家,虽然现在不显山不露水,但要顺利升迁的话,也算前程似锦,就是一支优质潜力股。但私下胡姨娘不满意,嫌人家寒门清贫,看样子她是想一举拿下个金龟婿,好跟着她女儿吃香的喝辣的,因为四哥她觉得指望不上了,三姐受了三个月的调教,更显得贵气,那就得好好为女儿打算,一副人心不足蛇吞象的样子,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没再针对我就行了。 炎热的夏天好不容易接近尾声了,之前跟荣轩哥去练过一次马球,就热得再也不去了。算起来再过几天就立秋了,现在天气也没那么燥热,早晚还有点凉了呢,二哥和荣轩哥又来祖母这蹭晚饭了:“祖母安好。”他们都笑呵呵的行完礼坐下,荣轩哥照例带了盛兴楼的新菜。 “又想拿好菜换心儿出去玩了吧?”祖母调笑荣轩哥。 “祖母圣明。”荣轩哥也不遮掩。 “这又是打算去练马球?”祖母一边吃一边问。 “这回是骑马,但不打马球。”荣轩哥给祖母夹着菜说:“是公爵府开了狩猎场,邀请各府公子、姑娘去,心儿骑射是不行,但光骑马已经不是问题,也不能总在马场跑不是。”我们都觉得去蜀郡路上,我自己骑了没两下,不能算数。 “你俩都去?”祖母看向二哥。 “去啊,我现在已经练得可以了,虽然还不能跟浩然兄比,箭箭正中靶心,但也都能上靶了。”二哥有点小得意的跟祖母说。 “看来这几个月没少往常家靶场跑啊。”祖母点点头。 “那也得是我够努力啊,祖母。”二哥撅起了嘴。 “好好,我们乐松也是能骑射的好男儿了,比你父亲强。”祖母是有多看不上父亲的文弱啊。 “那祖母是同意了?”荣轩哥探头问。 “心儿了闷了好几个月了,出去走走也好。”祖母答应了,之后又交待给两位哥哥注意安全,照看好我之类的好多话,我们都一一应下来,差一条没应,估计都有可能被祖母取消行程,谁让马球会出了纰漏了呢。 没过几天,赶上了荣轩哥休息,一早来接我们,为了不让我显眼,他们都是骑马去,我虽然换了骑装,还是坐马车,紫砚和菱角在车里陪着我,荣轩哥还给我准备了围帽,这东西以前只在电视剧里见过,都是侠女戴的,好奇得拿在手里把玩,又让菱角给我试戴,终于因为马车晃动磕了菱角的头被没收了,下车前才又给戴好。 下了车,我骑的马已经准备好了,因为还不会上马,又是被荣轩哥举上去的,反正戴了围帽也没人看见我是谁,没准以为是他四妹妹呢,俩丫鬟还不会骑,就等在马车里了。 我又兴奋又有点小害怕的跟在二哥后面骑着,荣轩哥跟在我后面,一路上指点着我骑马走山路的要领,又为二哥观察着猎物,简直就是一位大哥带了俩小朋友,自己完全没的玩,时长还得背着包袱带着四个人的食物和水。 因为没遇到什么人,林子里也不晾,我就把围帽摘了,挂在脖子后面,大有侠女林间穿行的快感! 快到中午,荣轩哥说带我们去一处闲置的小院子,说是公爵府设的专门为来狩猎的人休息的地方,虽然没人候着,需要自己打理吃的喝的,但图的就是清净。 快到小院的时候,荣轩哥替我拉了缰绳,叫住了二哥,因为我们看到小院门口停了一辆马车,栓着两匹马,如果只是有人比我们先来了倒也无所谓,但马车是田府的,这就有所谓了,我们用的马车还在山下,这是谁坐的?还是下人常坐的那种。 第75章 三姐惨出门 二哥脸色开始变得发白,示意我们不要动,让我戴好围帽,他自己下了马走向小院。他刚走到院门口,就听里面一声惊叫,怎么听起来像是仪玫,二哥用马鞭指着里面,看来气得不轻,这么远都能看到马鞭在抖。 之后又听到屋门开了又关上的声音,从院里跑出一个男人,向二哥作揖求饶的样子,然后带着随从,两人上了马,看了我们这边一眼就催马向另一个方向跑了。 屋门又开关了两次,二哥始终站在院门口,仪玫好像是扶着仪樱出来了,跟二哥说了什么,二哥只吼出句:“荒唐!”她们也向我们这边看了一眼,就匆匆上了马车,仪樱样子的姑娘始终抓紧了领口,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 二哥往我们这里走,马车跟在他身后,二哥回来上马什么也没说,我们也没问,一起转头下山。 到了山下我上了马车,不巧荣轩哥遇到了同僚:“听说常大人带田大人来玩,这是带了田大人家的两位妹妹?” “不是,只带了义妹,这辆车里是田大人家来山里采野果的丫鬟,早来了,只是在山里迷了路,恰好被我们遇到了带下山。”荣轩哥反应好快,因为那辆车是下人坐的,要是说两位妹妹来了,又刚好被人看到来时的情形,可就对不上了。 “这刚半日,就回去了?看你们什么都没猎到啊。”人家问得也在理。 “本来是就玩玩,义妹累了就回去了。”这话也还算合理,都知道他义妹还小,平时不大出门,玩会儿就累了也正常。 都提到我了,我一直闷不出声也不合适,我掀开车窗的帘子:“大人安好,我平时不大出门,玩一会就累了,连累哥哥们都没玩好。” “小姑娘容易累也正常,反正你哥哥们也只是带你出来散心的,无妨。”那人爽朗的一笑,又跟荣轩哥说:“那我们就上山了,打了猎物送你和田大人一些。” “那就多谢郭大人了。”原来二哥也认识。 “不客气!”那人说完就带着一队人马上山了。 我们都松了口气,时长把带的食物和水送进车里,我们就启程回家了,菱角问我这是怎么了,我摇摇头低声说了句:“遇到了咱家的一辆马车。”一路无言,谁也没心思吃东西。 荣轩哥把我们送到门口就带着时长走了,二哥铁青着脸带着车里下来的“俩丫鬟“往父亲书房去,我瞥眼看了一下,确认了,仪玫是没错,可另一个是三姐! 我一回去就跟祖母说了情况,祖母叮嘱我最好装病,我就泰然的“卧病不起”了,原因很简单,早上着了凉,身子弱就趴下了。 之后的半个月,低气压就一直笼罩着整个田府,祖母这里的早请安都免了。父亲来了好几次,每次都被祖母骂了回去。我也知道了原因,流水诗会上,三姐光芒万丈,吸引了正经伯爵府杨家的五嫡子,那货有才情也喜才情还贪美色,被三姐勾了魂,两人就开始私会,开始还只是见个面聊聊天,后来经胡姨娘怂恿,就…… 每次都是三姐冒充身形很像的仪樱,所以府里也没察觉三姐出门了,好死不死,这次被我们撞了个正着。 丑事东窗事发,三姐没被打死是因为有了身孕,仪樱、仪玫没逃过去,都被打死了,听得我心里打颤。 父亲来找祖母是因为夫人上门提亲,撞了人家的软钉子,夫人气病了,想让祖母出山摆平。祖母生气归生气,为了已经出嫁的大姐,为了还小的我,还有正准备议亲的二哥,她只能忍下气,拿出关内侯嫡女的气势上门提亲加理论,压得人家同意了这门亲事,但也只是纳妾,毕竟三姐也是错在不守女德。 祖母回来后气得又骂了父亲三五回,父亲被骂一回,吟晴阁就遭一回殃,三五回下来,吟晴阁跟被抄过家了似的,值钱的都被收走说是打点嫁妆去,据说库房都空了,不值钱的被父亲连摔带砸得茶盏都凑不够一套了。 因为是纳妾,娶亲该有的的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一切省略,只定了个过府的日子,三姐的肚子也等不了啊。 三姐出门那天,家里气压还是低得吓人,没有嫁娶的一丝热闹。 等三姐出了门,菱角悄悄的回来报消息,父亲和夫人都绷着脸,身体僵直的坐在兰芷居前厅等三姐来,三姐被胡姨娘的大丫鬟云曼、云霞扶着去辞行,代替了原本要陪嫁但已经香消玉殒的仪樱、仪玫。 三姐不能穿嫁人的婚服,只穿了身玫红色的广袖礼服,衣服不是很合身,有点松松垮垮的,可能也是为了遮掩已经微隆的肚子,但就是看起来有点潦草,一点也不象原来凡事力求精致的三姐,胡姨娘不够格来前厅,只能缩在吟晴阁,那也是父亲要求禁足她的地方。 祖母还在生气,听了消息,在福寿堂的院子里散步溜达,我和二哥陪着祖母,听菱角这小探子的回报。 我觉得菱角说的最解气的是,三姐辞行时父亲和夫人说的话。菱角说云曼、云霞扶着三姐跪在蒲团上,跟父亲和夫人敬茶辞行,父亲接过茶本来应该喝一口再说句叮嘱的话,结果父亲只是接过茶盏就直接放下,说了句:“以后你就是杨家五郎的妾室,好自为之,是好是歹都与家里无关,莫要再牵累田家。” 夫人也是只接过茶盏就放下,淡淡说了句:“以后安心服侍郞婿,莫要生事,走吧。” 三姐只坐上了一架小马车,比下人坐的大不了多少,带着两个姨娘身边挪出来的丫鬟,装着两箱不知有什么的嫁妆,就这么出了门。原来父亲让相看过的新科举人章齐家没法交待了。最近就一直用各种理由不见他。 这天吃完晚饭我正跟祖母下棋,二哥来了:“祖母安好。” “你这儿会过来做什么?”祖母疑惑的看着二哥。 “我听见父亲和母亲在商议些事情,这事和五妹妹有关,思前想后觉得还是要来跟祖母说一下。”二哥的脸色并不好看。 “说来听听。”祖母放下手里的棋子,正色问:“是不是跟那门生有关?” “是。”二哥见祖母已经猜到,也不再踌躇:“那门生是同我一届的新科举人,姓章名齐家,寒门出身,现为御史中丞手下文官,管理宫内图书,收集民间散落珍藏,以后若得些提携,方可受公卿奏事,纠举不法,眼前虽清苦,但前途无量。本是件好事,但三妹妹……唉,现在父亲骑虎难下,五妹妹好在还未及笄,不然父亲可就直接让五妹妹补这个缺嫁他了。” “他休想,我养得好好的姑娘是让他补窟窿的!他敢来跟我说,我就打他出去!”祖母又动气了,我赶紧抚她胸口帮她顺气。 “祖母先别气,父亲也不敢直接跟您提这事的。”二哥也把茶端过来,让祖母喝上一口继续说:“父亲和母亲商量了好几日,觉得用未及笄的姑娘去充数实在不好,所以几番筹谋后,决定跟章齐家说要收了最小的姑娘为谪女再嫁给他,才显重视。也是权宜之计,说再物色合适的给他,只要是对他有益处的,想必他也不会不答应。但五妹妹的事总要跟您有交待才行,所以过几日父亲会假意跟祖母商量,将五妹妹记在母亲名下,以后以嫡女身份也好纳采、问名。但凡事无绝对,还是要提防生变。” 祖母看我一眼后跟二哥说:“你虽不是她嫡亲的哥哥,但是真心疼这个妹妹的,我知道了,会有计算的。” “那我就放心了。”二哥脸上有了笑容:“那祖母也得给我点东西让我带回去,我就说是祖母叫我来的,不然父亲知道我来通风报信,我怕是要挨打了。” “你又惦点上我这里什么东西了?”祖母笑着要打他。 “不计是什么,就是您厨房里剩的果子也行啊。”二哥以退为进。 “你啊。”祖母没打下去,改用手指戳了二哥的头一下:“春兰,去小库房把那两支白马作毛笔拿来。前两天刚入了库房,还没放热乎呢就被你惦记去了。” “要是您给五妹妹准备的,我可不敢要了。”二哥这到不是虚的,他从来不抢我的东西。 “原本也是给你和浩然一人一支准备的,中秋就不给东西了啊。”祖母原来就是给他们准备的。 “那就好,也不差这几日,浩然兄的我就不替他拿了,等他来了您直接给他吧。”二哥喜滋滋的接过春兰捧过来的木盒,迫不及待的打开,把笔拿出来欣赏:“好笔,好笔!松儿谢过祖母啦!” “行啦,东西也拿到了,赶紧回去吧,时间长了你父亲怕是要揍你。”祖母打趣二哥道。 二哥捧着笔盒告退走了,祖母拉着我笑眯眯的说:“机会撞过来了,咱们就趁这个机会把你记到惠明名下,但也不能太遂了他们的愿,说什么是什么,得回趟老家,把族谱改了。” 果然,第三天父亲休息不用上朝,大家请完安各自回去了,父亲留了下来,拉着我的手一脸慈爱表情的跟祖母说了改嫡女的事,祖母故作思量才答应,还一再强调改记夫人名下,我也还要养在她身边,而且要正正式式回老家在宗祠改了族谱才行,父亲一一答应,但要回老家需要准备筹划的事太多,要等些日子了。 后来二哥跟祖母说,那章齐家知道了这安排竟是感激不尽。 第76章 宫中起风波(上) 回老家改族谱的事因为路途遥远,需要安排的事也多,一家老小的安全、行程、路线,还有改族谱的一应礼数,阖家长老还要聚齐,又不是多急的事,所以暂时搁置了。 而且入秋后父亲和二哥休息的日子越来越少,说是宫里因为立太子的事,吵吵闹闹一直就不太平,荣轩哥也很少有时间来家里了,就中秋时过来短短坐了一会儿,谢过祖母送的毛笔就走了。这都入了冬情况也不见好转,反而父亲和二哥下了朝一起在父亲书房里的时间越来越长,祖母知道后脸色有点不好,总是看着窗户发呆,我直觉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但我们就是老百姓,虽然父亲和二哥都在朝为官,但一来他们的品阶都算不上多高,二来都是文官,能有多大牵连呢? 冬至官家要祭天,古人认为冬至之日,是阴气由盛转衰的开始,此后阳气萌生,万物勃发,因此称冬至为“阳生”、“长至”。祭天台就在京都的南郊,也是配合五行之说中南方属阳的特性。官家在这一天顺应天时,南郊祭天,祈佑国泰民安,岁美人和。原本大家以为官家祭天前就会宣布谁是太子,毕竟祭天礼时有道程序是由太子带着大人们完成的,没有太子,也得指定一位皇子,其实跟定了太子也没什么差别了,那宫里宫外也就太平了。 谁知这位官家也是个倔性子,你们想知道?我就偏不说!急得三公九卿团团转,上书的上书,谏言的谏言,但人家就不松口,你奈我何! 冬至这天,家里炖了浓浓的羊肉汤,大姐、三姐都嫁人了,胡姨娘被禁了足,她出不来,四哥进不去,家里就剩了祖母、夫人、未及弱冠的四哥和没及笄的我,忽然觉得人丁单薄起来,这还分什么院过冬至节啊,都聚到了祖母这里,等着父亲和二哥跟着官家祭完天回来。 从中午吃完饭一直等到天都黑了,没见他们回来,也没任何消息传回来,大家都有点坐不住了,派人出去打听,说祭天回来都跟官家回了宫,说是有宫宴,可这天都黑了,也该结束了啊?街上许多商铺因为过节提前关了门,这还说得过去,但酒肆、饭馆就连盛兴楼都关门歇业就不正常了,街上也没有往年的人来人往,不祥的感觉弥漫了整个京都城。 “关大门,让护院的都警醒起来,各院的小厮、仆役都集合起来,分好组跟着护院加强巡视。”祖母神情严肃的开始安排起来。 “母亲,这是怎么了?”夫人不安的问祖母,她哪有祖母经过的事多呢。 “怕是宫里有变,你夫婿、儿子现在都在宫里,难保没人上门捣乱,小心为上。”祖母到底是武将嫡女,杀伐果断不在话下。 夫人已经开哭,看来是指望不上她能做什么了,我心里忐忑,既担心父亲和二哥,也担心在宫里守卫的荣轩哥,这要是起了宫变,他可是得冲在火线上的啊。 大家都在祖母的福寿堂等着外面的消息,夫人一直在哭,祖母懒得理她,让她别哭就能不哭了,显然不可能,所以由她去吧。四哥双手紧握在身前,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厅里打转,看得人心烦,祖母也忍不住了:“乐柏,你要不坐下来,要不回你的梓茗居打转,看得我眼晕。” 我站在祖母身后,双手也紧紧的握在一起,既不说话也不动,什么也做不了的时候,就只能静观其变。 到了半夜,终于有消息来了,是大姐夫送过来的。 确实宫变了,因为官家祭天时居然没指定皇子带领大家走程序,而是由主祭祀的太常卿带领三公九卿完成的,就是说太子位依然悬而未决。大皇子因是顺位第一,求权心切,只要官家驾崩,拥趸他的文臣武将就会推举他继位,他们原来就有计划,只要祭天时没立他为太子,回来就宫变,杀官家杀太子也要即位,现在既然没立太子,那就杀官家一人就行了。将所有官员带回皇宫,就是大皇子暗中假传的圣旨,目的就是控制所有不拥趸他的官员,弑父后立即宣布继位登基。 二皇子仁孝明理,即刻号召起一批刚正的文武官员保护官家,护卫皇宫,一场宫内大战已经上演了小半天了。 大姐夫虽然是北宫卫士,但已经反了拥趸大皇子的北军,投靠了护驾的南军,在荣轩哥的指挥下参战,厮杀了小半天,受了伤,被浩然哥送出来给我们传信息,还让我们千万不要自乱阵脚,他会在宫中找寻父亲和二哥保护起来,再找机会传信出来,我们只要做好准备收到信息接应父兄回家即可。 在大姐夫传话的时候,我回屋拿了之前荣轩哥给的各种药还有布带,帮大姐夫包扎了伤口,他传完信就回家了。 祖母赞许的看着并没有表现出慌乱的我,做出了一个决定:“心儿,咱们家虽然没有武将家的护卫,但护院多少也能用用,你去清点出十个精壮忠心的,备好马和马车,再有消息传回来,你就带着人去接应你父兄。” “我也去!”四哥站起来请缨。 “你可会骑马疾行?”祖母不是看不起他,但这不是逞英雄的时候。 “我……”四哥卡壳了。 “好歹你五妹妹是跟着浩然那孩子练过骑马的,当初只是为了好玩,没想到现在用上了。”祖母也是感慨,一家子三个男丁,就一个能打能扛点的,还被困在宫里生死不知,让个没满十四岁的姑娘出门营救。 我领命带了祖母的大丫鬟冬梅和我的菱角、青莲出去打点人马,冬梅熟知全宅下人的底细,在她的帮助下,我清点出十个身强力壮会骑马,并且有身契在手的护院,让他们收集了府里健壮的马匹,上了马具,又套了辆轻车,反复检查了马、马具和车架,确认都没问题了,又让护院每人都带好趁手的木棒、大刀,就让人马集合在后门内原地休息随时待命,留了冬梅、青莲看着,带了菱角回了福寿堂,她还小,怕她震慑不住这十个大汉。 “祖母,人马都准备好了。”我跟祖母汇报:“我去换骑装,消信来了随时可以出发。‘ 祖母点了头,我带菱角回屋帮我换好衣服,戴上浩然哥送我的木簪就回了前厅。 祖母拉了我坐下:“你也好好休息一下,一会儿有你累的。” “嗯。”我看了看夫人对祖母说:“只要父兄出得来,我一定把他们好好带回家。” “好孩子,祖母信得过你。”祖母拍拍我的手,不再说话,眉头紧锁,一直盯着门口。 时间过得好慢,半个小时等得像半年,外面传来了跑步进来的声音,大家都站了起来,仆从带进来一位气喘吁吁布衣打扮的男子。 “小的是南宫卫士令常大人手下,郑小顺,这是信物。”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皮护手,接着说:“说这个给五姑娘,她能认得出,让家里派人速随我到皇宫小西门接应。” 我接过护手查看,正是我送给荣轩哥的,我向祖母点点头。 “你去吧。”祖母发话:“来去都要小心,不要走大路。” “老夫人放心,常大人说了,估么是派五姑娘去接应,路线常大人都交待好了,一定保证安全。”那人拱手行礼:“事不宜迟,家里要是已经准备好了,现下就出发吧。” “等一下。”我转身回屋拿了件骑马时常戴的木簪和护手一起踹到怀里,回到前厅说了句:“随我来。”便带着郑卫士叫了原地待命的人马从小门出了府。出门前特意叮嘱护院们:“一会儿要记路,想好回来时万一有变还可以走哪条,万一有人受伤能回府就一定要回府,实在回不来就找个地方藏好,等安全了再回来,不到万不得以,不可以分开走。”众人都一脸严肃的应下。 跟在郑卫士马后穿街走巷,心想,这七拐八绕的,一会儿还认得路回家吗?一路上只听得见车轮和马蹄声,马骑得也快,我都来不及记路,心里又紧张了一分。 不一会就到了宫墙边,沿着宫墙悄声缓步走了百十来米,果然看到一个小门,郑卫士下马贴着门轻轻敲了两短两长又两短的门,小门吱呀一声开了,父亲小心的探出半个头,没有戴官帽,头发松散凌乱,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 我也下了马跑到门边。 “乐心?!果然是你来了。”父亲看见我老泪纵横。 “父亲有话回家再说,二哥哥呢?”不怪我问,父亲身后的人不是二哥,而是一位头发银白,跟父亲一样灰头土脸的老头? “上车,上车,回家再说。”这回父亲顾不上哭了,拉了老头就往车里钻,我跟在后面追着问:“二哥哥呢?二哥哥没出来?不跟咱们一起回家吗?浩然哥没找到二哥吗?” “你二哥还在里面,跟着浩然一起护驾呢,让咱们先回家。”父亲钻进车里,拉上门帘:“快走,快走,这里待不得。” 我转身看见郑卫士已经进了门,门就要关上了,赶急跑过去拦住门:“我没记住路,怎么回家啊?” “五姑娘,我认得。”身后一个护院小声冲我喊道。 “好,一会儿你在前面带路。”我又拉住正要关门的郑卫士,从怀里掏出护手和木簪,小声跟他说:“这两个你交给常大人,他就明白了。”郑卫士收了放进怀里关上门就消失在了我的眼前。 第77章 宫中起风波(下) 我跑回去在护院帮助下上了马,催马指挥一行人往回跑,这时从小门里冲出了一队兵丁,呼喊着追上来,有一个人居然拉住了刚起速的马车。 我拉缰绳折返,从头上抽出簪子头,手里即刻多了把小剑,冲回马车边,想都没想一脚踹在那人拿着大刀的手腕上,大刀转着圈飞了出去,刚好砍在了后面追上来那人的肩上,顿时血流如注,那人惨叫着倒在了地上。我顾不上害怕,俯身用小剑刺扒在车上的手,一剑刺穿了虎口,钉在了车上,那人吃痛脱手,虎口被小剑锋利的剑刃豁开,立刻鲜血飞溅,我一条胳膊血迹斑斑,脸上也有溅上来的温热血滴,迅速变凉,他摔了个四仰八叉,我努力拔回小剑,这是荣轩哥送我的,可不能丢了。这时护院也骑马冲向后面追过来的人,脚踩马踏,刀棒齐挥,也把追兵搅了个七零八落。 我看情形不能恋战,大喝一声:“跑!” 拨转马头带领队伍加速飞奔,全队人马全力逃命。那个认路的自觉冲在最前面,指挥着左转右钻,我跟在队伍中间马车的前面,既能保命,也不会丧失指挥权。 一路狂奔,很快就到了我家后门,一行人匆匆进府,关了门才都松了口气。护院们互相检查着受伤情况,好在都是些皮外伤,两个伤得最轻的把车里俩老头搀下车。 被扶下了马,我强作镇定对着护院们说:“大家今天护主有功,我回去跟老夫人给你们讨份大大的奖赏,现在都回去疗伤,晚上不方便请疾医,你们都有伤药吧?” “有的,有的,五姑娘放心。”听到有大大的奖赏,他们都高兴得不得了,互相搀扶着散了。 我看父亲对银发老头甚是恭敬,也没敢问,帮父亲搀扶着银发老头一起向福寿堂走。 到了福寿堂一屋人搀的搀,扶的扶,倒水的倒水,端盆的端盆,俩老头坐下都喘着粗气,半天擦洗干净了,气也喘均了,父亲才介绍:“这位是尚书阁尹老大人。” 尹老大人接过话说:“今天常大人把田老大人和田大人往外送的时候,遇到了正在被人追杀的我,常大人带人把追我的人引开,我们到了小西门,又遇到一队造反的兵丁,田大人让我和田老大人躲好,引开了那些人,我才有机会活命。后来田大人回来找我们,说会有人来接应,还说家里应该备的是轻车,坐不下三个人,就让我跟着田老大人先回来,他跟着常大人去护驾了。”他喘了口气接着说:“我这条老命要是没有常大人、田老大人和田大人,今天怕是就没了,别的也不知说什么好,老夫今天就做个承诺:这次若是渡过大劫,我尹某人在朝中就是田府的后盾,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 “在下不敢居功,尹老大人是吉人天佑,我们只是沾了您的光。”父亲这时候还不忘拍马屁,也是绝了。 “非也,非也。”尹老大人这时环顾四周,在角落里发现了我:“五姑娘过来。” 我听话的走出来,刚走两步就听见祖母一声惊呼:“我的心儿,你受伤了?!” 这时大家才注意到我脸上和袖子上的血迹,脸都变了颜色。 “没有,没有,祖母我没受伤,这是别人的血。”我顾不上别人,赶紧冲过去安慰祖母。 祖母捧着我的脸和胳膊仔细检查,确认没受伤才松了口气,拉着我坐在她身边哪都不让去了。 “您这孙女是个好姑娘,临危不乱,有勇有谋,我要是有孙子,一定下重聘娶回家。”尹老大人郑重的跟祖母说:“可惜啊,我长子走的早,只留下一个孙女,次子现在膝下犹空。以后您这孙女出嫁,我就当是自己的孙女,定是要备一份厚厚的嫁妆给她,您可不能推脱。” “那是她的福份,我何必推脱。”祖母这话说得有里有面,这才叫大气。 “好,好。”尹老大人重重点头,又唉口气:“不知田大人现在如何,要不是为了救我,他现在应该是安然回家了。” “就算不是为了救您,他现在也不会在家。”祖母瞪了眼刚要说话的父亲,把话接过来说:“他这孩子最是刚正,和太尉大人家的二公子自小交好,常大人浴血护驾,他自是不能置身事外,送父亲回家是尽孝道,回去护驾是尽忠于官家,这必是他会做的事。” “嗯,也是好孩子!”尹老大人又重重的点头:“老天有眼,自会护他周全。” 大家都沉默了,屋里安静得只能听见呼吸声,偶尔有人轻轻的口叹气。 天快亮了人时候,有下人跑着进来通报:“老夫人、大人、夫人,二公子回来啦!” 大家都起来往外迎,二哥也小跑着进来了:“祖母、父亲、母亲,我平安回来了!”看见尹老大人又问:“尹老大人可还安好?” “好,好,你平安回来了就好。”尹老大人这时才老泪纵横的被扶着坐回去。 祖母拉着二哥左看右看,二哥一身衣服好多地方都破了还染着血,不过看样子都不是他自己的,祖母看够了才一边拉着他一边拉着我坐回来,流着眼泪说:“都是好孩子,都好好的比什么都好。” 我和二哥一边一个给她擦眼泪,祖母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推二哥:“去让你母亲也好好看看你。” 一直隐忍在一边人夫人这才一声:“我的儿啊!”抱着二哥哭起来,父亲也在一边用袖子不停的擦着眼泪,袖子上的灰又擦到脸上,花猫一样。 等大家都平静了,才想起还有个“外人”在,父亲赶紧招呼下人备车送尹老大人回府。 尹老大人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这个时候已经气定神闲的跟祖母聊上了,看要回府了才跟父亲说:“田大人,刚才问过老夫人,二公子尚未议亲,我孙女年龄与二公子相仿,若大人不弃,不如咱们就替他们订下这门亲事?” 父亲一时反应不过来,愣在了当地,毕竟尹老大人可是尚书啊,这门第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田大人这是不愿意?”尹老大人这像是在逗父亲。 “不是,不是。”父亲总算缓上来了一口气:“这是我儿天大的福气啊!”说完就跟尹老大人行了一个大礼。 尹老大人扶起父亲笑呵呵的说:“这是何必,以后咱们就是亲家啦,那我就回府等大人来提亲啦。” “一定,一定!”父亲一张花猫脸,眉开眼笑得简直没法看。 送走了尹老大人,全家人各自回房休息,都一天一宿没合眼了,我洗漱更衣后躺在床榻上,很困,但心一直突突的跳,有点喘不上气来。 “姑娘睡了吗?”外面传来紫砚的声音。 “紫砚姐姐?”我一骨碌爬起来叫她。 “姑娘果然没睡。”紫砚轻手轻脚走进来:“我们公子让来跟姑娘说一声,常二公子无碍,只是受了点轻伤,让姑娘安心休息。”看我不说话又说:“我去叫仆役备马。”紫砚说完就要转身出去,被我一把拉住。 “紫砚姐姐不必,我睡了,姐姐也回去休息吧。”我说完躺下,一副我马上就睡的样子。 “走小门,一个时辰回来,我等门。”紫砚说完就走,我窜起来拉住她:“我又不是三姐,真不出去。” “真的?”紫砚挑眉问我。 “真的!”我一脸诚恳的看她。 “姑娘睡吧。”紫砚说完走了。 原本想溜出去的想法被这剑圣削的一点不剩,闭上眼睛任心里兵荒马乱,但毕竟累了,晕晕沉沉睡着了,梦里金戈铁马,血肉横飞,一觉醒来一身冷汗。 “菱角?”这丫头不会也还在睡着吧? “姑娘醒了?”菱角居然起来了:“赶紧洗漱吧,老夫人已经开始用饭了,看姑娘没醒就没让叫。” 我刚坐起来,菱角又叫唤出来:“天呐,姑娘是病了吗?怎么出这么多汗?”一手捂在我脑门上,差点把我呼倒。 我把她的手扒拉开说:“我没事,给我拿身衣服换。” 这时青莲也进来了,看见我的样子什么也没说,直接打开柜子帮我拿衣服去了。菱角出去端了盆热水进来给我擦洗。 换好了衣服出来吃饭,却看见二哥在陪着祖母吃着,二哥看见我就开门见山的说:“妹妹赶紧吃,吃完了跟我出去一趟,陪我见见尚书大人的孙女。” “不是马上就订亲了吗?”我坐下吃饭,不太明白地问二哥。 “就是要在订亲之前问清楚一些事情。”二哥表情有点凝重。 “二哥哥是怕人家姑娘不喜欢你?”我刚说完就被祖母打了一下。 二哥向祖母笑着摇摇头:“无妨,我是这么想的。”然后笑着跟我说:“我差人约她在酒楼见面,为了避嫌让你去作陪。” “哦。”我答应着,心想不就是做个工具人嘛,吃完饭二哥就领着我出发了。坐上马车发现车上还有一股好大的药味,满脸疑惑地看二哥。 “不能白用你一回,见完尹姑娘,咱们去趟常府。”二哥说完饶有兴致的看着我,我白了他一眼不理他了。 第78章 探望荣轩哥(上) 不一会儿到了他们约好的酒楼,二哥带着我上了二楼的包间,里面还没有人,我们就坐下来等,我趴在窗口看风景,街上的姑娘其实也不少,就我们家管得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忍不住回头问二哥:“为什么咱们家对我们出门管的着么严?” “其实大姐那会儿出门只要说一声就行的,三妹妹是因为胡姨娘的做派让父亲不放心,所以连她一起管了,就这么管还没管住呢。”他说完盯着我看:“你呀,是祖母不放心。” “我有什么可让祖母不放心的,我又不惹事?”我有点耿耿于怀。 “你不惹事,但事找你呀。”二哥失笑。 “什么事找我了?”说完想起了马球会,有点噎。 “学堂上我就开始帮你轰苍蝇,马球会上你浩然哥也没闲着。”二哥喝口茶看着我说。 “……”为什么啊?我好郁闷。 “因为我们心儿越长越好看了,小时候是粉团似的可爱,长大了成了玉雕的一般美人儿,及笄以后怕是门槛都要被踏破了。你还不自知,祖母哪敢让你自己出门闲逛。”这是二哥第一次跟我说这事。 我眼睛瞪得老大,看着二哥一时失语。 “姑娘是这间,公子和一位姑娘已经在里面了。”外面传来小二的声音。 一只素手挑开帘子,然后一位面貌姣好,皮肤白皙的姑娘走了进来,以前就听说过尹老尚书的孤孙女才貌双全,现在见了,才好不好不知道,但这貌是超标了,跟仕女图里走出来的似的。不是倾国倾城的那种,而是螓首蛾眉,明眸善睐,人淡如菊,至真至纯。 二哥怔住了,只好我行礼说话:“这位是尹姐姐吧?” “嗯。”尹姐姐颔首后跟我说:“你是田家五妹妹吧?我祖父回家对你赞不绝口,说是女中豪杰,今天看见却是这样一位娇俏可爱的小姑娘。” 二哥才缓过神来行着礼说:“在下田乐松,字则刚。” “也听祖父说了,您是亦忠亦孝难得的良人。”尹姐姐脸颊晕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红晕,更显得娇嫩如花。 得,没我什么事,俩人已经对上眼了,尹老尚书眼光独到啊!接下来俩人对坐相顾,此时无声胜有声,我是透明的,我不存在。 我也是服了,静默了一炷香时间,一点声音都没有,然后尹姐姐微微一笑起身就走了。我在窗户边看着尹姐姐上了马车,车走了才回头看二哥,他像傻了一样举着茶盏在笑。 “二哥哥?”我用手在他眼前晃动,嘴里叫着魂儿。 “啊?”二哥回魂了。 我翻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问:“打算什么时候去提亲?” “父亲说明天就去。”二哥的嘴角要是没有耳朵拦着,能咧到后脑勺。 “还去看荣轩哥吗?”我问他。 “去,当然去,咱们现在就走。”二哥在桌上放下茶水钱带着我回到马车里,看他的样子估计现在还是满脑袋的尹姑娘,真的是色令智昏啊。 到了常府门前,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二哥哥,咱们现在是拜访常府,还是回家?” “这都到了为什么回家?”二哥不明白了。 “二哥哥,你这个样子,我怕常府的人会以为你失心疯了。”我有点不想跟他一起去丢人。 “咳,什么话。”二哥清了一下嗓子说,这回终于正常了。 我们下了车,在门口等下人通报,一会儿时长跑了出来:“田二公子、五姑娘,跟我进来吧。” “等等。”二哥招呼他:“车里有些药材,你拿出来给你家公子。” 时长从马车里提出一大包药材,跟着我们往里走:“常大人没在府里,去宫里议事了,公子在房里休息,刚才听说田二公子带着妹妹来了,已经在厅里候着了。” 我们轻车熟路的到了荣轩哥的院子,二哥带我进屋,时长去放药材没跟进来。荣轩哥披着外袍坐在前厅,看我们进屋开心的要站起来。 “祖宗你可坐下吧。”二哥上前把他按回去。 我走到他旁边坐下,看着他右边衣袖有血渗出来,衣袖里面的布条肯定有更多的血,衣领里也露出绑在身上的布条,我伸着手却又不敢碰。 “不疼的。”荣轩哥跟我说。 “骗人!”我吼他,两颗泪珠砸到衣襟上发出”噗噗“两声,之前我不知道眼泪掉下来也能出声的。 “好妹妹不哭。”荣轩哥用左手的衣袖给我擦眼泪。 “我去帮时长分药。”二哥闪人了。 看二哥走了,我的眼泪不受控制的劈里啪啦往外掉,荣轩哥有点慌了,不顾胳膊的伤把我抱进怀里,我想挣脱出来又怕伤到他,只能在他怀里哽咽着提醒:“你胳膊,还有伤呢。” “你不哭了,我就放开你。”荣轩哥就是不松手。 这眼泪现在不受我控制啊,越想停,冒出来的越多,直到他胸前的衣服湿了一大片,眼泪才止住。他轻轻放开我,我捧着他胳膊看到渗出来的血更多了,眼泪又不听话的流了出来。 “唉。”他叹了口气:“本来想好点再去看你,就是怕你看了会哭。我们英勇的小姑娘,这会儿变成小哭包了。”荣轩哥哄着我说。 “我帮你换药吧。”我哭唧唧的说。 “不要了吧,眼泪掉到伤口上可就疼了。”荣轩哥逗着我说。 我用袖子抹了把泪,倔强的看着他说:“现在可以了,我扶你进去吧。” “心儿还是别看了,免得吓到你。”荣轩哥看着受伤的地方说不要,但又有点期待的样子。 “我不怕,我扶你进去换药。”我帮姐夫包扎过伤口,有什么可怕的。 “当真?”荣轩哥认真的看着我。 “走吧。”我已经起身扶着他没受伤的胳膊。 “嗯。”他借了点我扶着他的力量慢慢站起来,我们进了里间,扶着他坐在榻上,他指了个柜子:“药箱在那里面。” 我打开他所指的柜子,看到因为夹着布条没关好抽屉的药箱,这可不像他的风格啊,我提着药箱回到榻边放在他身侧,打开抽屉找到金创药、小木勺、布条还有布巾,然后解开他的里衣,小心的帮他脱下。 总是被他抱在怀里,但至少是穿着里衣的,这乍然看到他精壮的身体,我不自然的偏过头,脸有些微热。我蹲下身认真解他胳膊上的布条,轻轻的小心的一圈一圈解下来,我可是有红十字会急救证的,这个还难不倒我,解开布条揭下几乎被血浸满的布巾以后,两条狰狞的伤口出现在眼前,一条几乎贯穿整条前臂,还有一条斜穿过它,在浩然哥的胳膊上画了一个叉,伤口的皮肤有点外翻,刚打开就有小股的血冒了出来,我赶紧抓起刚拆下来的布条先压住,再迅速的用小木勺舀出金创药洒在出血处,血立刻止住了,然后才发现忘了备盆水给他清洗。 荣轩哥轻笑着说:“果然不害怕,那边盆里是清水,应该还温着。”他左手一指里室门边的位置。 我端来盆想起药箱在柜子里的样子,问他:“刚才是不是准备换药来着,我和二哥哥来了就没来得及换?” “所以才有机会让心儿给换药。”荣轩哥笑得好像真的一点都不疼的样子。 我把浸在盆里的帕子拧干,把伤口附近细细清理了一遍,用小木勺均匀的在伤口上撒了一遍药,重新洗干净帕子,又清理了一遍,给长长的伤口覆上一块干净的布巾,再用布条小心的一圈一圈包好,再看着他的肩窝,心想这个是不是也该换药呢? “其他的一会儿让时长给我换吧,都是皮肉伤,养几天就好了。”荣轩哥满意的看着胳膊上新绑好的布条。 “反正都要换,就都换了吧。”我端着水盆出去,把污水倒了,回到里间,原来放水盆的地方还有一个木桶,我试了下水温,也是热水,比刚才盆里的热些,但也不烫了,用瓢舀了水在盆里端回荣轩哥身边,又拿了个空盆,把扔在地上染血的布巾、布条都放进去,还没忘用布条没浸血的地方把地面擦干净,谁让没经验,刚才只能扔地上了,余光看到他的眼睛一直没离开我。 “看不出我们心儿还挺能干的。”荣轩哥笑着看说。 “你真当我是面捏的,只能摆着看?”我撇他一眼回嘴。 在水盆里清洗了一下帕子,拧干塞在他手里,让他帮忙拿着,再看向他的身体,胸肌挺阔,被布条勒出了凹痕,腹肌一块一块连着延申到裤子里。我尽量让自己心无旁骛的帮他换药,前后转着圈的找布条头,看到他的背肌也是线条流畅,他的伤在右肩上,但因为肩窝这个位置不好包扎,所以缠得有点乱,转了两圈才找到头,终于解开了布条。 肩上是贯穿的箭伤,幸好这个位置没伤到骨头和重要的血管,伤口里还有沾着药的布巾塞着,这能不疼吗?我在药箱里翻找,果然有裁好的小布巾,取了两勺金创药放在小布巾中间,拎着四角提起来,再捏好形状塞到他里手备用,做好了两个药包后,我跪在他身后的榻上帮他清理好伤口边的血污,在伤口下垫好帕子,吸口气跟荣轩哥说:“我要把原来的药布取出来了啊,你忍一下。” “你放心做吧。”荣轩哥声音带笑的说。 “你不用咬点什么东西吗?”我想起一些画面,都是受伤治疗时,怕太疼咬伤了牙齿,都会给个小木棍或是衣服什么的咬着。 “咬什么东西啊,这点疼算什么,你放心换药吧。”荣轩哥回过头看着我说。 我把他身体轻轻扳正,又对了对帕子的位置,拉住伤口里布巾的小尾巴,深吸一口气,嘴里说:“拔了!”同时用力抽出伤口里的小布巾,带出了深红色的污血,我丢了手里的污布巾,双手挤按伤口边的肌肉,推出里面的污血,直到有鲜红色的血液流出,我从他手里取过一个药包,快速整理了一下,保证小布包里的药不会漏出来,对准了伤口稳准狠的塞了进去,布巾是干的,蹭着伤口塞进去,他肌肉一紧,后背上的肌肉虬劲有力的拧了一下,这视觉震撼有点大,我咽了下口水,实属不该,但这是纯生理反应,比脑子反应要快,幸好是在他背后,不然丢死人了。 第79章 探望荣轩哥(下) 换完药包,我快速清洗好帕子,把他后背上的血渍擦干净,伤口还在渗血,我又在伤口上撒了些金创药止了血,转到他身前,用同样的方法帮他换好了药包,不同的是,他一直含笑注视着我,随着我的脸越来越热,他的笑容也越来越大。 上好药,用急救包扎肩伤的标准包法给他缠好伤口,又在他的示意下拿了干净的里衣,帮他穿上,正帮他系衣带,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这是?”常大人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我的动作瞬间僵住,就是亲妹妹,也没有给成年的哥哥系里衣衣带的吧。 他马上用左臂从后面把我揽向里侧,用身体挡住了我:“父亲。” 是常大人从宫里回来看儿子了,没想到儿子屋里多了我,他又问了一遍:“这是,换药?” “是啊,父亲。”浩然哥依旧用身体挡着我。 “哦,我过会儿再来看你。”他父亲居然走了。 “父亲不会介意,只是有点吃惊而已。”他转过身跟我说。 “你父亲不会介意?”我吃了一小惊。 “他们都知道你是我要娶的人,为什么要介意?”他温和的笑着转身向我说。 “那是以后的事,我现在可还是你义妹啊。”我一边继续帮他系好衣带一边说。 “那又怎样,我允许你进内室的,他们就不会说什么。”他看着我帮他把衣带系好接着说:“你放心,不会对你名节有损的,因为他们已经把你当自家人了。” “他们当然不会对外面说,但我还是觉得不妥。”我爬下榻,把帕子洗干净,出去把水倒了,把放着血布条、布巾的盆子放到门口,又收拾药箱放回柜子。 “真是利落的好姑娘。”他在我身后说着。我刚要关柜门突然看见放在边上的护手,拿起来一看,就是我给他做的那个。 “郑小顺交给我的,还有你的木簪。”他看见我拿起了护手跟我说。 “木簪呢?”我把护手放回去问他。 “你过来。”他招呼我,我不明所以走到他身边。 他看了眼枕头跟我说:“在这。”他居然把我的木簪放在枕头下! 他看我愣愣的盯着枕头不动,笑笑说:“小顺跟我说,他进了小西门就遇上了一队造反的兵丁,一边打一边退想把他们吸引开,但没有成功,那些人追出了小西门,他返回去准备帮你们逃走,正好看见你一脚踢飞了大刀,又俯身刺伤了拉住马车的人,之后带着一队护院疾驰而走,看你们离开了,他就赶紧回来给我送消息,说武将家经年习武的女儿也不过如此,何况你是文官家的幼女,还说你出门前就叮嘱护院认路,还要想好几条回家的不同路线,看似弱不经风,却有这般魄力和定力,对你是赞不绝口。”他看看枕头又说:“他给了我这两样东西,我带在身上感觉信心大增,一举击退了宫室外的叛军,守住了皇宫。回到家里,就把你的簪子放在枕头下,感觉睡觉都安心许多,你不会跟我要回去吧?” “可是,放枕头下不太合适吧。”感觉有些太暧昧了 “怎么不行?”他笑得有点不简单:“是怕扎到我吗?要不我贴身放着?” “那不更容易扎到。”我没好气的说。 “那你是不愿意?”他笑容褪去认真问我。 “我是怕母亲笑话你。”我在说什么,有想咬舌头的冲动。 “哈哈哈……”他听完了大笑了半天,笑够了拉我坐在他身边跟我说:“母亲怕的是你不肯嫁我呢,要不明天就去你家提亲?” “我还太小呢吧?!”我眼睛瞪得溜圆。 “没关系,等两年再成亲。”他的脸越凑越近。 “不是,不是……”我想往后退,手又被他拉住。 “逗你的。”说完他又开始哈哈大笑。 我松口气,看眼枕头,坐下来这个角度真的能看到簪子头的边缘:“呃……你觉得好就先放你这里吧。”一直说簪子的事,才想起还没谢谢他送我的利器:“哦,我那天刺人用的就是你送我的簪子,还挺锋利的,样子我也喜欢,还没谢谢你呢。” “我是一介武夫,不会挑礼物送姑娘,接大嫂回来那次,在蜀郡的兵器铺看有人打造细巧的匕首,灵机一动就给你做了个藏着匕首的木簪,还怕你不喜欢呢。”他有点不好意思的跟我说。 “你自己做的?上面还镶了蜜蜡,也是你自己镶上去的?”有这手艺,就算没落了也能做生意养家,呸呸,我想什么呢。 “嗯,那块蜜蜡质地还算匀称,一直没想好用在哪里,做簪子的时候想起来,比划了一下还挺合适,就镶在簪子上了。”他说的轻巧,韦嬷嬷教我们认宝石后,我仔细看过那块蜜蜡,是真正的好东西,应该很贵的,可以算得上我首饰里最贵的了。 “你用心做的,我一定好好珍惜。”以后尽量不戴了,第一次用就差点插车上没拨回来。 “送你就是用来防身的,好好珍惜就要收起来了,还怎么防身?”他这是视金钱为粪土啊。 “我平时都在家里,出门都很少,这次我也用来防身了,物尽其用这不是很好嘛。”我还是打算收起来。 “你不必太在意,平时也可以戴,你三姐不是已经出门了吗,也不会有人针对你了。”他对我家还是挺了解的。 “已经习惯了,平时也没必要穿戴成什么样子,舒服就好。”我其实真的不太在意穿戴。 “你还真是好养活。”荣轩哥笑着说,又想起什么事认真问我:“你什么时候学的医?包扎换药不慌不乱,而且包扎得这么好?” “哦,是韦嬷嬷教的,识完药就教了些应急的处理伤口的方法,还有包扎,三姐不感兴趣就没学,我觉得多学点没坏处,就学了。”反正他也不会去跟韦嬷嬷和三姐求证,我就推到韦嬷嬷身上吧。 “你是为当我夫人做的准备吧?”他笑得贼兮兮的。 “才没有!”我瞪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就跟他说:“我扶你出去吧。” “好。”他抬起没受伤的胳膊让我扶。 我扶他起来时看他起身有点费劲,难道他腿上也有伤?可看他走路没什么问题的样子。回到前厅,看见二哥在喝茶,时长站在门口边,刚才倒水时还没看见他们,什么时候进来的? 我扶着荣轩哥坐下问时长:“荣轩哥腿上也有伤吗?” “公子腿上也中了箭……”看见荣轩哥瞪他赶紧加了句:“不重,就是擦伤。” “身上的伤口都换了药,腿上的你怎么不一起换了?”二哥问我。 “脱了上衣换药倒是平常,难不成你让心儿帮我脱了裤子换药?”荣轩哥帮我回答了,这个是太不合适了。 “哦,那是不行,小五还没出嫁呢。”二哥了然的说,这意思好像就等我嫁过来了似的。 又说了会儿话,我们准备回家,二哥说:“荣轩,我们该回去了,不然祖母会担心的,用不用我每天送小五过来看看你,给你换个药?” “每天这么折腾心儿,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荣轩哥转过来跟我说:“伤口你看见了,都不重,休息几天就好了,伤好了我去看你还有祖母。” “想看小五就说看小五,还饶上我祖母做什么。”二哥又开始了,紫砚绝对得他真传。 “你是每天都能见到祖母,我可是好长时间没见到她老人家了,我就不信祖母没念叨过我。”荣轩哥嘴上没吃过亏。 “念叨,念叨,那一大堆药材就是祖母特地选了让给你带过来的,都是对刀伤、箭伤恢复有好处的药材,记得按时喝药。” “知道了,你们回去路上还是要小心,你可也是护驾大员,万一有未清的余孽,别连累了心儿。”荣轩哥还是不放心:“时长,你带上几个人跟着,护送他们回府。” 时长得令出去了,我们告辞从荣轩哥的小院出来,既然知道常大人已经回家,又去了正院跟常大人告辞。我去见常大人时心里好忐忑啊,可常大人并没有什么异常,笑呵呵的夸了我们兄妹有勇有谋什么的,倒是夫人笑眯眯的谢谢我帮荣轩哥换药,让我想起荣轩哥精壮的身形,羞红了脸。 在常府护卫的陪同下,我和二哥气派的到了家,可是我们下车进门的时候时长跟了过来,小声跟我们说:“田二公子、五姑娘,刚才路上有可疑的人跟了一路,这些天你们没必要就不要出门了。” “二哥明天不是还要跟父亲一起去尹老尚书家提亲呢吗?”我想这么重要的事不能不出门吧。 “这几个人给田府留下,公子记得这几日家里人出门都要带上他们,他们是我家公子的亲卫,信得过的。”时长不放心的叮嘱着。 “那你回去就不会有危险吗?而且这是荣轩的亲卫,你就做主放我家了?”二哥不解的问。 “公子放心,我是常府的下人,现在动我不是跟常府作对嘛,还有这几个人,我家公子原来就有意送过来保护公子和公子的家人,过了这段时间再回去就行。” 二哥谢过荣轩哥的好意,带着跟我们回来的护卫进了家门,我刚才上车时没注意,留下的这几个果然是带着面罩的荣轩哥的亲卫。 第80章 护驾有功勋(一) 我们进了府,二哥说要先报告父亲,让我带荣轩哥的亲卫住进学堂的院子,离祖母近些。 我应下来,带着他们往里去,等二哥走远了,有两个人摘下面罩冲我一笑,一模一样的两张脸,是杨大哥和杨二哥,我不自觉得看向他们左边的太阳穴,其中一个侧过脸来,我看到他太阳穴后发际线里果然有一颗血红色的痣,绿豆大小。 “杨二哥好,那这位是杨大哥了。”我笑着说。 “是,姑娘,大人说你认识我,就让我带弟弟一起过来了。”说完他跟另外四个说:“你们也都让姑娘认识一下吧。” 那几个人也都摘了面罩,一个一个自我介绍起来。 “姑娘叫我刀疤王就行。”一个左边下颌位置有刀疤的说。 “他不是有多厉害,只是姓王。我们原来就没名没姓,姓是跟着学艺的师父得的,名嘛,随便叫。”杨大哥给我解释。 “姑娘,我叫孙大嘴。“这个也不用解释,嘴是比别人的大。 “姑娘,我叫吴半耳,口天吴,小时候冻烂了半个耳朵。”这个还真是“无半耳”。 “姑娘,我叫钱长生,姓是师父给的,名是师父起的。”一个脸偏长的说,这面罩设计得真不错,戴上都一样,摘下来各有不同。 我又看向杨大哥和杨二哥,用眼神询问:你们就叫大哥,二哥? 果然杨大哥回答了:“我俩原来叫杨大、杨二,在亲卫里岁数算大的,就一个大哥,一个二哥了,姑娘叫我们什么都行。” 他们说完他们都爽朗的笑笑,然后就又戴上了面罩,就跟这面罩有魔力似的,戴上了就没话了,都只向我点下头,我无奈的带着他们继续往学堂走。 到了学堂,能住人的有一间正屋,三间下人房,他们两两进了三间下人房,我招呼他们正屋是可以住的,他们都摇摇头,在屋里转了一圈就都出来了,有一个说了句:“我们其实只住一间就够的。”听声音是刀疤王。然后他们就四散开在院子里四处查看,我知道这是他们的职业病,就说了句:“那你们自便吧,不用拘谨,晚些我让菱角和青莲带人把饭食和住在这里要用的物什都送过来。有事去福寿堂寻我就行。”说完就点了下头转身回福寿堂了,多说也没意义,他们自己会悄悄都侦察到的,说不定了解的比我都会详细。 回了福寿堂,跟祖母都交待清楚,安排菱角和青莲去找二哥准备东西,让她俩去,是因为这些亲卫肯定认识她们。 晚饭时二哥又来蹭饭:“祖母,咱们小五可是不得了,浩然兄的亲卫一个个的都认识她,他们会在咱们这住些天,我看要不然就让小五管他们吧?要不咱们也不知道怎么用人家啊。” “你可别小看心儿,救你父亲回家那天,要是换个人去,还没准都回不来了呢。”祖母看着我说,一脸的骄傲。 “我听说了,小五这小身板,居然伤了两个追兵,力挽狂澜的救了父亲和尹老大人。”二哥眼睛放光的看着我说。 我放下筷子看着二哥和祖母说:“要是不想我吃饭,还不如直接让我回屋,可别这么说了吧。” “有什么不能说的,你要是生在武将人家,定是女中豪杰。”祖母继续。 我无奈的拿起筷子闷头吃饭,突然吃到了辣味?含在嘴里看祖母。 “听说你能吃些辣的了,就试着加些菜式,来京都这么多年了,也该适应适应了,以前是觉得你还小,从小就吃惯了清淡的。”祖母说完也夹了一口吃起来:“这么多年没吃过了,我也得适应适应。” “祖母原来能吃辣的?”我好奇的问,二哥也好奇的看祖母。 “吃啊,年轻时爱吃辣,后来到了九江才被迫清淡下来。”祖母回想着说,也是难为祖母了,祖母又吃了两口跟我说:“心儿,现在咱家人少了,你就把这事担下来吧,这些人你都熟悉吧?” “熟悉说不上,来的都认识。”我只好接下来这差事了。 “那你吃完饭跟你二哥过去安排下明天去尹府的事吧。”祖母这是要教我理家了吗? “好。”我应下,既然现在吟晴阁已经没落,我也算长大了,那也就没必要处处藏拙了。 吃完饭,我跟二哥一起去学堂,菱角和紫砚跟着我们。路上我特意叮嘱:“二哥,他们是荣轩哥的亲卫,但属于影卫,平时不露面,都带着面罩,也基本上不说话,这些都是为了保护荣轩哥,这次能派他们来咱家,真的是对咱们太好了。” “我大致知道一些,之前也偶尔见过一两个,确实衣着一样,还戴着面罩,都分不出来。所以这事交给你来办最合适。”二哥说。 “我也不会分配什么的,咱们只要跟他们说好明天的安排,他们自己应该就会分工了。”我其实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那好,我和父亲打算下午未时过半从家出发去尹府。”二哥跟我说。 到了学堂的院子里,感觉院子空空的好像没人住似的,我张张嘴,也不知道该怎么招唤他们。突然从我们侧面闪出个黑影,吓了我们一跳,定睛一看,是个荣轩哥的亲卫,正向我们拱手行礼,一点声音都没出。 “咳。”我清清嗓子,努力想看出这是哪位,但天色本来就暗了,他们这身装扮也没法分得出来就放弃了:“是这样,明天我父亲和二哥要去尚书尹老大人府里提亲,不出意外的话是上午去宫里,中午回家,下午未时过半出发去尹大人府里。” “是。”他就答了一个字,我正准备问都谁去,就又闪出来三个人拱手行礼。 “明天是你们四个跟着我父亲和二哥出门,分别两人护卫一位是吗?”我问。 “是。”四个人齐声答,还真有点诡异的感觉。 “那明日你们四位就在大门处等就可以了,我父亲和二哥都是坐马车出行的。”我补充了一句。 “是。”又是四重唱。 “二哥还有什么事吗?”我转头问二哥。 “没有了,明天就劳烦几位,你们在这里住着,需要什么都跟五妹妹说就可以,以后府里有什么出行安排,也会是五妹妹来找你们。” “是。”又是一遍。 “那我们就回去了,有事找我就可以,青莲和菱角你们都认识。”我又说了一句,点了下头,拉着二哥出院子,四个黑影一闪,院子里又空空如也。 “小五,这事还就你做得来了。”出了院子二哥佩服的看着我。 没走几步,眼前又是黑影一闪,一个拱手而立的亲卫站在了我们面前,压低了声音说:“姑娘,公子,府墙外有人窥伺,请加强护院防范,墙内多置水缸,小心火烛。如有人入府,我们会格杀无论,还请通传府内。”我猜出这个是杨大哥或杨二哥,而且不是刚才那四个中的,但我也只能说句:“知道了。”我说完那人就闪没了。 二哥严肃的看我一眼说:“还真是多亏荣轩兄了,你和菱角赶快回祖母那安排,我去跟父亲说,让各院的护院都警醒起来,再让小厮们在院墙内多安置水缸。” 我走了两步,犹豫了一下,还是叫住二哥说:“吟晴阁和梓茗居都派人通报下吧。” “吟晴阁就不用了,父亲下午已以差人把胡姨娘送到庄子养病去了,现在想来,也许她那里是最安全的。”二哥笑了笑说。 我愣了一下,没说什么,点点头回了福寿堂,一阵忙碌安排,全宅子都警惕起来。 过了戌时,外面已经宵禁了,我正准备扶祖母回屋准备休息,菱角跑来说:“有两个常二公子的亲卫来了。” 我们又重新坐下唤他们进来,两双一样的眼睛一下让我认了出来:“你们找我有事?” “姑娘,来前大人交待过,老夫人和姑娘不能有分毫差池,所以今晚,我们二人会固守福寿堂,请老夫人和姑娘安心休息就好。”这该是杨大哥用本声说的,然后他又掏出一支小巧的只有两个孔的陶笛交给我:“这是特制的,按近的孔吹一下,我们会马上近身护卫,按远的孔吹,我们会藏在附近伺机而动,两孔都不按是全员警戒,两孔同时按是全员出击。” “那多谢二位哥哥,我扶祖母进去,这里就拜托你们了。”我点点头,起身扶祖母进里间,他们无声的退了出去。 “你认得他们是谁?”祖母火眼金睛。 “认得,但不能说,这也是为了保护他们。”我说完又跟祖母讲了遍荣轩哥影卫的事。 祖母感慨道:“荣轩这孩子,是用半条命在护着咱们家了,连指挥他们用的陶笛和使用机密都交给了你。” 我听了无言以对,他对我的好,有时感觉是我承受不住的,但又不得不接受,因为别无选择。 晚上我手握陶笛,本应该可以好好入眠,但一份莫名的愧疚让我睡得并不安稳。 天没大亮我就醒了,醒来就看见青莲守在榻边,看我睁了眼就跟我说:“姑娘,子时有两人偷偷翻墙进府,身上背着火油,原本荣轩哥的亲卫是要把他们杀了的,但其中一人当时就招了,说他们是北宫卫士令钱大人派来的,不是要烧死人,目的是放火吸引注意,趁乱掳走姑娘,要用姑娘威胁太尉府。所以人还留着,让等姑娘醒了问怎么办?” 我想了想,父亲说现在宫里近一半的官职都空了,等着问斩或流放,也不知这两人该送到哪里去报官,于是说:“让荣轩哥的亲卫回去通报一下吧,看看常大人和荣轩哥怎么说。” 第81章 护驾有功勋 (二) 青莲出去跟荣轩哥的亲卫说去了,我自己起身梳洗更衣,等我带着青莲找到二哥刚说完情况,就看到一人闪进二哥的院里,我们出来问他:“常大人和荣轩哥怎么说?” “大人请廷尉左监大人把两人押到太尉府门前,与太尉大人一起当众审问,然后交给御史大夫大人裁定。我们不便出面,还请廷尉左监大人多带几位护院押送,我们会在暗中护卫。”说完人就闪没了。 我看看二哥,二哥点点头说:“现在也解了宵禁了,这就去吧,我们在路上把动静闹大点,引得多些人看,上朝时正好就交给御史大夫大人。你回去好好陪祖母。” 我心情沉重的回到福寿堂,以后怕是想低调做人都难了,怎么总被推到风口浪尘上?钱大人想用我要挟太尉府,无非是想保命,不出意外的话,他这回是把自己送上黄泉路了。这是第几次被荣轩哥救了命?我无力的躺到榻上,按理来说,这种情况我该以身相许了,但我怎么反而想逃呢?我也太反骨了吧?我居然在这样的胡思乱想中睡着了,也没人叫醒我,快到中午了我才又醒过来,菱角在屋里守着我,那青莲应该是在外面听信了。 我懒洋洋的爬起来,菱角问我:“姑娘,我就算心大的了,你怎么比我还心大,家里人都紧张得不得了,你到睡了?” “我命不该绝,几次都死不了,有荣轩哥的亲卫守着,还紧张什么?”我洗了把脸,懒得梳头,让菱角给我盘发。 她给我弄完头发,我发现首饰匣子里不见了荣轩哥送我的簪子,正扒拉着找,菱角说:“在姑娘头上呢,我给姑娘戴上了,多少能防个身,别人还看不出来。” 我叹口气,又是荣轩哥……不是不喜欢他,但觉得欠他太多,压力也越来越大。 “姑娘,好消息!”心情正沮丧,青莲跑进来报喜:“咱们二公子高升了,一下升成了正牌的庭尉大人啦,这可是开元以来最年轻的庭尉大人。” 这倒真是喜讯,下午还要去提亲,可是双喜临门了。 “今天是什么黄道吉日吗?”我问。 “今天是什么黄道吉日我是不知道,但今天是立春,春天来了,好事就都来了吧?”菱角一脸喜气的跟我说。 “姑娘快换礼服,黄门令一会儿就到家里来宣旨,夫人那边都在准备香案了。”青莲高兴的去柜子里帮我拿礼服,菱角又往我头上插了支白玉簪,两人帮我换好了礼服,我们去找祖母一起去大门内的前院等候,祖母也难得换上了礼服,那高兴劲就别提了。 到了前院,父亲和二哥都还穿着官服,我们都换了广袖的礼服,依次站好了等黄门令进府,大家的脸上都洋溢着掩饰不住的喜悦,除了二哥,他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无比的庄重。 片刻门外就有人唱喝:“黄门令蒋大人到!” 众人都不自觉的挺了挺背脊,眼看着捧着黑红刺绣圣旨的蒋大人,抬头挺胸的在一众黄门署长的簇拥下进了府门,站定在台阶上开口:“田氏乐松上前接旨听封!” 院子里的我们纷纷跪好,别的丫鬟随从都排在最后面,只有春兰跟夏荷因为要搀扶祖母是陪着站在她身后的,祖母右边是父亲,左边是夫人,二哥走到最前面在黄门令身前跪下,第二排就只有我跟四哥了,原本我和四哥身后应该是我们各自的姨娘,但现在都不在了,然后我们一起伏身拜倒。 黄门令看大家都伏拜好,开始宣读圣旨:“制曰:田氏乐松,持正不阿,洁身自好,目不苟视,风流蕴藉,兼人之勇,乃当世仁人志士,堪为重用,封庭尉官吏,秩俸中二千石。银印青绶。钦矣。”蒋大人宣完把圣旨合好伸手递给二哥,二哥双手高举过顶接过高声说:“田乐松领旨谢恩!”。 蒋大人笑着低声跟二哥说:“还没完呢。”说完站直,从袖子里拿出一幅小一些的丝绸卷轴打开又宣:“因田氏乐松于宫变之时,临危不乱,救出我朝重臣,特赏黄金百两,良田百亩,城外别院一处。”宣完笑呵呵的跟二哥说:“还不快接着。” 二哥举着圣旨接手卷,又高声说:“田乐松拜谢官家赏赐!” 蒋大人看着二哥,眉梢眼角都是喜欢,点点头又宣::“田氏启成、田氏李惠明上前领赏。” 二哥退回来跪好,双手保持高举过顶的姿势,父亲和夫人上前跪好伏拜。 蒋大人接过后面递过来的手卷宣道:“田氏启成、田氏李惠明,教子有方,赏万钱,丝绸百匹。” 父亲和夫人高声说:“田启成、田李惠明拜谢官家赏赐!”然后父亲高举双手接过手卷,和夫人一起退回原位。 大家已为就完事了,刚准备跪立起来又听蒋大人宣:“田氏乐心上前听宣领赏!” 大家都是一惊,我没反应过来还趴在地上,二哥高举着圣旨小声叫我:“乐心,乐心,上前领赏。”我才反应过来,赶紧爬起来快步走到黄门令蒋大人身前拜倒。 蒋大人笑笑说:“还这么小就这么英勇,以后可大有作为,听宣吧。”说完接过手卷宣道:“田氏乐心,蕙心兰质,知书达理,临危不惧,敢勇敢当,赐‘豆蔻英杰’牌匾。勇救重臣及家父,忠孝两全,赏金二十两,丝绸五十匹为其妆奁,赏宫制婚服一套。”蒋大人宣完看我还趴在地上,笑呵呵的提醒我:“乐心姑娘还不谢赏?” 我趴着大声说:“田乐心拜谢官家赏赐!”然后立起来高举双手接过手卷,又小声说了句:“多谢蒋大人提醒。” 蒋大人高兴的笑出声,扬声道:“好啦,我都宣完了,老夫人、大人、夫人都起来吧。” 这时大家才都从地上爬起来,我起来后赶紧退回人群中,藏在没人理的四哥身后。偷偷看到祖母、父亲、二哥与蒋大人说话,还给蒋大人塞了老大一包钱,他身后的那些跟来的人,父亲也都塞了一包钱,然后他们都笑呵呵的走了。 等关了大门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我正想偷偷溜走,被祖母叫住:“心儿,过来。” 我只好走到祖母身边,祖母拿过我手里捧着的手卷打开又看了一遍,不住的点头,欣慰的笑着跟父亲说:“心儿得了官家的赏赐,还有牌匾、婚服,这是意外之喜,但也在情理之中,咱们要回老家在族谱上把心儿改成嫡女,这才配得上官家这样的赏赐,牌匾要设香案,请入祠堂。” “都听母亲安排,刚才蒋大人说这些赏赐会陆续送到家里,牌匾哪天送来了,咱们家一定要设宴,贺乐松升迁,也贺乐心授匾。”父亲已经乐得合不拢嘴了。 “父亲,不宜设宴。”这时二哥冷静的说道。 “为什么!这么高兴的事,为什么还不能设宴了?”父亲顿时冷了脸。 “官家赏赐是安抚民心,但现在朝中任然动荡,大批罪臣还未定罪,行刑、流放也未执行,父亲这时大肆设宴,岂不是招惹是非,有乐极则悲之忧。”二哥严肃的说。 “是,是,还是乐松想得周全。”父亲听完惊出一头冷汗。 “都回去吧,下午你还要带乐松去尹老大人那提亲呢,记得要多谢尹老大人,要不哪来这么多赏赐。”祖母撇了父亲一眼,拉着我往福寿堂走。 “祖母,我觉得有点不公平,您都没得赏赐,我得了这么多。”我挽着祖母边走边说。 “这话可不能乱说的,官家的赏赐有什么公不公平,再说,赏了你就是赏了我,谁不知道你是养在我身边的。只是官家不能因为你是养在我身边的就连带赏我,那你父亲的老脸往哪放啊?”祖母一点也不纠结,一句话就说明了。 我想想也有道理,可还是替祖母可惜,而且还为自己未来担忧,官家特意赏赐了我,这回我是真出名了,人怕出名猪怕壮啊。 各院都准备吃顿好的,小厨房都忙活起来,我回了房间,菱角和青莲帮我更衣,换上舒适的家常服。 “姑娘刚才绿砚姐姐说,常二哥也受的封,升任卫尉卿,也是秩俸中二千石, 银印青绶。但因为有伤未愈,暂由常老大人代兼官位。”菱角的消息总是灵通的。 “那原来的卫尉卿大人呢?”我问她。 “这绿砚姐姐没说,我哪知道啊。”菱角一脸无辜的说。 “哪天姑娘去看常二公子一趟不就知道了吗?”青莲笑话我。 “原来我想去就去了,祖母也不会拦着,现在可就不行了,出门怕是有好多人要盯着,幸好我还没及笄,要不更麻烦了。”我悻悻的说。 “那要不让他的亲卫回去打听了告诉姑娘?”菱角突发奇想。 “你可算了吧,人家是来帮忙看着府里安全的,可不是打听八卦的。”我赶紧拦住,我可不想把他们当信鸽用,没有重要的事,才不麻烦人家。 “也不知他们要住多久,咱们才能算是安全了。”还是青莲想得实际。 “总这样也不是办法,要是咱们自己能护住自己就好了。”这倒是提醒了我,我琢磨着,家里的护院要是有点本事,就不用他们在这里守着了,没想到这护驾成功,一边是封赏有加,一边是危机四伏,想到这里我打算和祖母说说这事去。 第82章 护驾有功勋(三) 到了前厅看到四哥有点拘谨的坐着,正和祖母说话,看我来了四哥就不说了,我想是不是该给他留出跟祖母说话的空间?于是给四哥行礼后跟祖母说:“祖母,我想去学堂那边跟浩然哥的亲卫们一起用饭商量些事,正担心祖母自己用饭会不高兴,既然四哥哥来了,就让四哥哥陪着祖母用饭吧。”祖母看着我赞许的点点头。 我带着青莲和菱角从府里的大厨房提了食盒往学堂走,一路上琢磨怎么样才更好,现在培训护院,见效慢,请不知根底的新护院怕不牢靠,用着也不放心,走到学堂院门处灵光一闪,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办啊,我直接让他们帮我想办法不就好了。 开心的走进院子后有点傻眼,这哪有人啊?正犹豫要不要用怀里的陶笛叫人,可是按哪个孔吹算是叫他们现身呢,还没等我想好,就有人闪现在我面前了。 杨大哥摘了面罩拱手行完礼问我:“今天怎么姑娘亲自来送饭食?可是有什么事要交待?” “你现在把面罩摘下来没问题的吗?”我先问出自己的疑惑。 “吃饭时总要摘下来,所以我们是确保了周围安全的。”杨大哥笑着解释。 “那咱一起吃吧,你招呼下可以一起吃饭的兄弟,咱们去主屋里吃行吗?”我问他。 “当然可以。”他轻而短的吹了声口哨,就伸手接过了青莲和菱角提的食盒,带着我们进了主屋,张罗现身的兄弟们收集蒲团放在桌边,我和青莲、菱角坐在一侧,杨大哥、孙大嘴、钱长生坐在一侧,我们在桌上摆好食盒里的饭菜,留好另外三人的,就开始大大方方吃起来,他们看我们不拘谨,也就放开了。 都吃上了,我问他们:“要是保证我家安全,现在的护院能达几成?” “三成。”孙大嘴说。 “那有什么办法,在最短的时间内就能达到你们认可的程度?”我问。 “姑娘有什么担心吗?我们还会在这里待一段时间的,不是大人上任了我们就得走。”杨大哥说。 “也不全为这个原因,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看他们不是很明白,解释说:“就是每天给我鱼吃,不如教会我如何钓鱼。你们走了,这宅子还是不够安全啊。” “明白了,我们可以联系自己的师父,给姑娘找到安全可靠又可以担得起护卫之职的人来。”钱长生说。 “这个办法好,等他们下午护卫两位大人回来了,我就回去跟大人和其他兄弟说一声,等招募的护卫来了,我们再暗中观察段时间,确保没有问题,姑娘府里的护卫问题就解决了,只是比现在护院的花费可要高了不少啊。”杨大哥说。 “花费不是问题,值得就好。”我笑着回答,一分钱一分货嘛,能用钱解决的就不是问题了,父亲肯定不会不愿意出这个钱,就算他精打细算,二哥也有办法搞定他,果然专业的事就要交给专业的人办,这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回到福寿堂,祖母还没休息,拉了我说话。 “你去跟浩然的亲卫商量什么事了?”祖母问。 “让他们给寻些可靠的人来咱家做护卫,不能总占着浩然哥的亲卫用啊。”我如实以告。 “这么做好,你现在想事情越来越周全了。”祖母赞许的点头。 “四哥是不是觉得在家里不舒服了?”我问祖母。 “唉,可不是,支单孤影的,吟晴阁空了,姐姐也出门了,还是那个样子出的门,他在家里有点待不下去喽。”祖母叹口气说。 “那祖母也想把他接到福寿堂里来吗?”那这福寿堂可就成福利院了。 “哪怎么能行,他都分出院子住,快到弱冠之年了,我问了问他的想法,他想好好学上一年参加明年的科考,那时他也行了冠礼,要是中了举,也能让你二哥给他举荐个官做,但得外放了,到也合他意。”祖母思索了一下说:“回头让你二哥给问问,能不能把他送进康成书院,他住进去,也能安心读书,也不用觉得家里不重视他了。” “他想去书院读书,好离开这里?”我有点心疼四哥了。 “他原本是想让我跟他老子说,把他也送到庄子里,能照应着他姨娘,也能安心读书。就他那姨娘,他若去了,不定又得折腾出什么事来,所以我想着,他若想学,不如就送到好书院,好好读上一读。” 原来是这样,好歹他娘还活着,学成回来,想见还是能见到的,我、小跃志,这辈子都见不到自己的娘了。 “怎么不高兴了,觉得我疼你四哥不疼你了?”祖母问我。 “才不是,我是有点心疼四哥哥,虽然原来也不是能呼风唤雨的嫡子,但好歹有姨娘和姐姐在一起生活,性格也比现在开朗些,现在总是闷不出声,平时除了请安都不出院子了吧?”我是真心的说。 “嗯,我的心儿就是心地纯良,不因私怨迁怒,但吟晴阁的下场是她们咎由自取,不值得同情,柏儿心性也还是单纯的,所以我才愿意帮他一把。”祖母了却了对我的担心,有点困了。 “祖母放心,我不会吃四哥哥醋的,扶您进去休息吧。”扶起祖母送进里间,打发了青莲、菱角去休息,我因为睡了一上午,现在一点都不困,索性出门在院子里散步,走了几圈,没什么意思,就出了院子,在府里转,第一次以观查审视的角度看着已经住了快十年的宅子,有些地方已经修葺或翻建了,和小时候刚搬进来时已经不一样。 走走转转来到祠堂,我迈步进去,去年还在这里和三姐把膝盖都跪肿了,如今已经物是人非。三姐想高嫁,门第是不低,但不是为妻,而是做了妾,之前的一翻折腾都白费了。她从没把自己当庶女,如今她的儿女还是要成为庶子、庶女,算算时间,她也快生了吧,父亲也是真狠心,说不管就真不管了,如今家里谁都不再提她,好像她从来就没存在过似的,可悲啊! 我呢,这一年几经生死,起起落落,老土的名字林淑芬,被我渐渐忘却,只是保留了些技能,技能这东西还真是神奇,不用的时候死了一样悄无声息,一但要用,立刻起死回生。现在的我叫田乐心,在这里挣扎求生,受宠、受辱、受惊、受赏。我到底是谁? 一阵冰冷的风打着旋卷了进来,我脊背一紧,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瞬间头脑也清醒了。我就是我啊,冷了会哆嗦,热了会流汗,挨打会疼,挨骂会委屈,被爱了会开心,被逗了会生气,我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啊,那些记忆无论是现代的还是现在的,都是我的啊,我回避什么?有用的就拿来用呗!想通了这些,心情豁然开朗,连阴霾的天色都阻挡不住我的心境明朗起来。 抬头看看祠堂里的排位,几盏长明灯在风中忽明忽暗,看看空空的架梁,不久上面就会挂上我的“豆蔻英杰”牌匾,也算光宗耀祖了。我已经是这个家里的一员,有祖母,有父亲,有哥哥,有姐姐,唯一不习惯的是夫人而已,但不重要,我还有一个思我念我的人,我也有可以叫母亲的人,这些就够了,做人不可以太贪心,我笑了。 恭恭敬敬的跪在蒲团上,给祠堂里数量了了的先辈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自此,我就是我,这里就是我的家。 整理好了心情,我脚步也变得轻快了,回到自己的屋里,还是不困,于是在房间里东翻翻西翻翻,想找点事做,突然看到了韦嬷嬷教导我们时,从识香就开始记录的一大堆木简,我记录用的木板,上面有很多简体字,我灵机一动,不如我整理出一份常用的简体字表,没准以后荣轩哥可以用来当传递消的密码,我也算能帮上他一回。于是兴致勃勃的把木板都整理出来,开始研究,研究好了还可以拿菱角和青莲做实验。 没一会儿青莲轻手轻脚的进来了:“姑娘是醒了还是没睡?” “睡了一上午,哪还睡得着。”我看来了帮手就招呼她:“快来,和我一起整理下这堆木简,一个是按类分好,一个是把我写的挑出来,我有用。” 青莲虽然不明白,但还是拉来了菱角跟我一起整理起木简堆,人多力量大,不一会就把我写的都挑了出来,她俩继续整理分类,菱角忍不住问了出来:“姑娘整理这些木简做什么?韦嬷嬷不是让咱们把最后整理好的都抄在竹简上,做成册留着了吗?” “你们忘了?当初我说有时间要教你们认我速记的那些符号的,现在没事,整理出来教你们啊,以后咱们写什么别人都看不懂,多安全啊。”我有点得意洋洋的说,两人看着我无奈的点点头,继续手里的木简分类。当初整理抄好成册的东西后,这些木简就一古脑丢进箱子里了,现在想想当初就应该分类捆好,这些也是原稿呢。 第83章 护驾有功勋(四) 我端详着自己的原稿,在新木简上排列组合,写了几块,举起来给她们看,上面对应着写了简体字和我们现在用的字:“你们看看,这个能记得住吗?” 青莲和菱角凑过来坐在我身边,一人拿了一块看,越看眉头皱得越紧:“姑娘,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这哪记得住啊,大部分跟重新识字差不多。“菱角一脸茫然,青莲也点点头。 我沮丧的往桌上一趴,白忙活了,想想也是,我不也是重新学了遍这里的字嘛,可是编个密码的念头没死,就是得再想想。 我让青莲把这些写了字又没用处木简拿去洗了,托着下巴冥思苦想。青莲回来时说:“姑娘,有个常二公子的亲卫说要见你,在外面候着呢。“ 我猜是杨大哥,到前厅去见他,恰巧祖母也出来了,我扶着祖母一起到了前厅,杨大哥给我们行完礼看着我没说话,我看看祖母跟他说:“祖母知道了,你有什么就说吧。“ 杨大哥才开口:“大人说姑娘的想法合宜,让我们选些家世清白、人品可靠的人来做护卫,但必须暗中观察一段时间,所以我们不会马上离府,但暗中观察期间不能让府里的人知道,还请老夫人和姑娘见谅。” “这事让你们费心了,没什么见谅不见谅的,我得谢谢浩然,放你们来护得我们这一家老小的周全,有你们在,我们安心得很,要怎么做你们自己看着办就行。”祖母笑着说。 “请的护卫聘金多少、有什么条件你们来定,别亏待了人家。”我补充。 “老夫人、姑娘还请放心,我们已经在着手寻人了,不出半月大人会带他们来府里应聘。没别的事,小人就告退了。”杨大哥说完看着我们。 “没什么事了。”我向杨大哥点头示意。 杨大哥拱手退下走了。 “春兰,拿些钱给心儿。”祖母吩咐完又跟我说:“不能让人家帮咱们做事,还花自己的钱。” “那也不能用祖母的啊,我跟二哥说下,去帐房领就是了。”我才舍不得让祖母掏钱。 “那就看你二哥的本事了,人请好了,你父亲花钱雇是不成问题,但寻人花钱就不见得舍得了,你先拿了给他们,支出钱来再还我。”真是知子莫若母啊。 我拿了一大包钱,让菱角抱着去学堂找杨大哥他们去,刚说了没事,又找上门。 “姑娘有事?”我刚进了院杨大哥就闪了出来。 “这包钱你们拿着,寻人的盘缠,这是我家的事,不能让荣轩哥出钱,更不能让你们花自己的钱。”我让菱角把钱给他。 “这可使不得,寻个人哪花得了什么钱。”杨大哥推着不肯收。 “花多少也是花,总之这钱不能让你们自掏腰包。”我坚持。 “真不用,就是传个信的事,师父帮忙引荐花什么钱啊。”杨大哥还是不肯收。 “别当我不知道,要找到好用的人,不使钱才怪,找个好下人,人伢子还要订金呢,何况这是寻护卫的好手。”我晓之以理。 “那也不行,大人知道了会骂我们的。”杨大哥看着很为难的样子。 “那好啊,你现在跟我去趟常府,我亲自把这包钱丢给荣轩哥,看他敢不敢骂,走,现在就走。”我佯装生气了,拉着菱角转身就要走。 “姑娘,好姑娘,可别找大人去了,我先收着,分给兄弟们用,没在这边的兄弟也都有份,这些钱足够用的了,用不了的我再还给姑娘。”杨大哥赶紧拎过包钱的包袱。 “要真有多的,你就给荣轩哥,说我打赏他的。”我回过身笑着跟杨大哥说,他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盔。 “荣轩哥的伤好点了没?”我看正事办完了,于是低声问他。 “大人说了,姑娘要是问起来,就让跟姑娘说,过几天他会来府里看老夫人和姑娘的,让姑娘不用担心,他虽已经封了新官,但不会马上上任。”杨大哥答。 “他不用急着来的,一定要养好伤了再出门。”我有点着急。 “姑娘不用太担心,大人没伤到要害,也没伤到筋骨,皮肉伤好得快。”杨大哥安慰我说。 “那长好了也不是几天就行的啊。”我还是担心。 “大人这几天已经在用生肌的药了,没几日应该就好了。”杨大哥也是习武多年,看来是见怪不怪了,那我还能说什么,和菱角回了福寿堂。 接下来的几天我没事就琢磨密码的事,时间过得到也快,菱角和青莲看我着了魔似的,也帮着我想主意。 “姑娘,你这也没简单多少啊,你看这一同一个音的还用两个字,不麻烦吗?”菱角指着不同木简上的两个同音字问我。 我刚要解释这是不同意思的两个字,突然想到,对啊,密码分什么同音字啊,读出来同音就可以了啊!我高兴的拍了菱角一巴掌。 “姑娘!我说错了也用不着打我啊。”菱角委屈的说。 “不是,不是,你说得对,同一个音的用一个符号就可以了啊。”我眼睛发亮的说。 刚准备把同音字做个统一,又灵光一闪,要是用拼音是不是就更简单了?26个字母互相组合就可以了,就算加上练习怎么组合,也比认简体字要容易很多吧? 可用什么理由写出来成了一个问题,她们不会把我当外星人吧……这个理由得好好想想,不然凭空出现比简体字可吓人多了。 “姑娘?你怎么了?”菱角看我愣愣的不动,开始叫魂。 “啊,没什么,我在想有没有什么办法让这些更容易让你们记住,等我想好了告诉你们,你们去吧这些都洗了吧。”我站起来在屋里踱步。 “姑娘,这些木简都洗了?那这两天不是白写白认了?”青莲也表示不理解我抽风似的举动。 “我在想,不认字了,用图案或者符号代替,只是还没想好,都洗了吧,让我好好想想。”我挥挥手让她们去洗木简,咬着手指绞尽脑汁的琢磨,怎么让这26个字母出现得不那么突兀。我记得原来字典里有老式的拼音,就是有点像偏旁部首的那种,可惜因为当时觉得没用,就没记过,要不就好说多了,没办法,没记住啊。 要是认识个外国人就好了,外国人?大嫂的娘家父亲是大鸿胪,也许可能认识!想到这里我奋笔写了传信的木简给大嫂,然后直奔学堂,我现在知道了,不用我招呼,只要我人往那一站,自然会有人闪出来。 “姑娘有事要吩咐?”这次出来的是吴半耳。 “不是有人要出府,我这有个消息,你们看谁要是回府的时候,帮我带给大嫂嫂。”我说完把木简交给他。 “姑娘还不知道呢吧,每天大人都派人过来询问一次,问我们护卫的事,也问我们寻人的事。”吴半耳说。 “每天都来一次?”我睁大眼睛问。 “还不是大人不放心姑娘嘛。”吴半耳笑着说。 “哦。”我的脸有点热:“没别的事情了,大嫂回了消息跟我说一声就行,我回去了。”我转身就往回跑,他的亲卫都知道我俩的事情了吧,没脸见人了。 晚上大嫂的消息就传回来了,刀疤王来通报的:“姑娘,少夫人回消息,说书册明天回张府给姑娘拿,张府也有会胡语的先生,约姑娘明天未时到茶楼,少夫人会带着书册和先生跟姑娘会面的。明天午时三刻,杨大哥和杨二哥会护送姑娘过去。” “知道了,你们动作还真是快。”我原本以为得过两天才能有消息。 “姑娘要是没别的事,我就退下了。”我表示没事后,人就闪没了。 菱角凑过来问我:“姑娘,你这是着了魔了,怎么还找了会胡语的先生?就为你那密语?” “你就随姑娘去吧,这些木简再洗两回就得扔了。”青莲在一边凉凉的说。 我不好意思的看着那堆木简,洗了又晒,有的已经有了小裂纹,有的已经有点弯了。 祖母和二哥这几天都在忙着帮四哥联络书院的事,也没功夫管我在这瞎折腾什么了。 第二天和祖母一起吃的午饭,跟祖母说:“我吃过饭去茶楼见常家大嫂嫂,托她给我找了些书册。” “咱家的书不够你读的了?”祖母问。 “咱家没有胡语的书册,我想看看。”我答。 “你看胡语的书做什么?”祖母停下筷子问我。 “祖母,我想做一套密语给浩然哥,以后他们通消息别人看了也不明白。”我跟祖母说。 祖母凝视着我不说话。 “浩然哥帮了我、二哥还有咱们家这么多,他以后注定是要带兵的,军中的密令要是泄露了可是大事,所以我想试着能不能做出一套密语给他用。” “嗯,你是有心了,去做吧。”祖母笑着点点头。 吃过饭,休息了一会儿,未时三刻,我让青莲打点好笔墨木简,在杨家兄弟的护送下出了门。 第84章 拼音变密语(上) 到了茶楼,杨大哥把我们引进雅间,就退了出去,他们已经到了,包间里不仅有大嫂嫂、胡语先生,还有荣轩哥。 “心儿来了,这是赵先生”大嫂看见我就介绍。 “赵先生安好,大嫂嫂安好,浩然哥安好。”我一一行礼后才坐下。 “赵先生是我娘家胡语讲得最好的先生了,他会十几种呢。”大嫂嫂接着给我介绍。 “姑娘怎么对胡语感兴趣?“赵先生问我。 “回赵先生,听闻咱们与西域通商,胡语种类繁多,我就一时好奇想看看听听,也是因为有大嫂嫂娘家的便利,这才劳烦赵先生一趟。”希望这个理由能说得过去。 “姑娘看着就聪慧,听说前些日子还得了御赐的牌匾,真是不得了,难怪庭伊这么喜欢你,勤敏好学是好事。”赵先生点点头。 “我也是想凑个热闹听听,所以跟着大嫂来了,幸而先生不弃,先生还有事,一会儿就要走了,那咱们现在就开始?”荣轩哥说。 “好,那我就先说说咱们与西域各国各地是怎么沟通的,离得近的基本上是互学对方的语言,离得远的,就需要先译为较近地域的语言,再译成汉语,最多的要中间转译四、五次,转译得越多,就越不准确,所以老朽才尽绵薄之力粗学了多种异国语言。”赵先生说完看着我们都在认真听,笑了笑,从旁边拿起一卷书册打开说:“这个是离咱们最近的。” 把书卷递给我们看后又拿起一卷打开:“这个也是近的。” 他按距离自近而远依次打开身边的书册,我们一个一个接过来看,有的像蝌蚪扎堆,有的像一串串杆子上挂晒的面条,我一个一个看过,终于在倒数第二个看到了类似英文字母的,其它的对我来说就是天书。 等都讲完一遍,赵先生问我:“不知姑娘对哪些更感兴趣?” 我假装在一堆书册里挑挑拣拣,最后拿书那个最像英文字母的问赵先生:“这个是离咱们很远的吧?看起来好像图画的样子,这个先生也会说?” “这个确实远,基础图形只有26个,但组合起来却是千变万化,才可以表达出语句,老朽不才,只会一些简单的组合发音,姑娘要是想学,恐怕寻先生可就难了。”赵先生说完无奈的摇头,看来是没想到我问的是倒数第二远的偏门,让他大把的才华无以展示。 “赵先生还会离得这么远地域的文字,当真是神人!”我先得把他夸美了再说。 “不才,不才,其实这个初学一点都不难,比如这26个基础图形的发音就很简单。”说完不用我问,他就开始指着上面一个字母做了个发音:“这个上面尖尖的,中间一个小横的就读‘哀’。” “哀”是什么鬼?这发音是方言版的吧?但不重要,我看似认真的拿过青莲递给我的木简和毛笔开始记录,赵先生看我如此认真,就一个一个的把26个字母的发音都说了一遍,听得我直憋笑,真是大杂烩方言版的字母发音展示啊,“哀”、“比”、“塞”、“地”、“一”、“哀夫”、“几”…… 然后又展示了几个短语,比如:“爱吃”+“欧”+“打不扭”、“哀”+“耳”+“一”、“歪”+“欧”+“油”,可以组成“好矮油”…… 大嫂和荣轩哥听得云里雾里,我憋笑到内伤。 半个时辰后,赵先生才停了嘴,看着已经记了一堆木简的好学的我,欣慰的不住点头。“姑娘聪颖,这么一会儿就能大致了解一项异国语言,要是男儿身,我真想收她为徒,带她出使西域。” “先生过奖了,我只不过是好奇使然。”我低头假装谦逊,我都会用这门外语吵架的好吗。 “只是我现在就得回张大人那里了,以后要是有机会再聊吧,这些书册姑娘都要留下吗?”赵先生问我。 我选了五册字母看着都像画的留下,当然包括倒数第二本,跟赵先生说:“先生,我就留这五册看着玩吧,多谢先生不吝赐教。” 赵先生收拾了其它书册告辞走了,我让青莲收好书册、木简等东西,本来就想走了,看看荣轩哥,又不舍得离开。 “有事找大嫂,就没想着见见我?”荣轩哥开口问我。 “你不是要养伤吗?我怎么好叫你出来。”我答。 “我好得差不多了,原本就想这两天去看祖母和你的。”他温和的说。 “这么快就好了?”我看向他肩窝的位置问。 “只要不用力牵动,正常行走坐卧都没影响了。”他说。 “要不你们聊着,我先回去了?”大嫂嫂笑着问我们。 “大嫂嫂别走,我还得好好谢谢你呢。”我拉住大嫂说。 “不过我也好奇,你学这些做什么?刚才看你拿的还有两册牦羌那边语言的,你还要去蜀郡那边吗?”大嫂嫂好奇的问我。 “啊?我不知道啊,就是随手拿了几本看着像画的。”牦羌是哪里? “没准这是天意。”荣轩哥说:“官家让我多休养些日子,不用即刻走马上任,是想让我先做别的事情。” “什么事?危险吗?”我问他。 “随后会有大批的罪臣和家眷要流放到合浦郡,官家想让我负责押送,因为路途遥远,人员数量庞大,所以要给我留出时间收整训练自己的兵丁,之后还要去永昌郡驻守两年作为历练才能回京。”他看着我认真的说。 “多久之后出发?”我心里有点怅然,就是有两年多见不到他了。 “三个月左右,官家的意思是,在今年科考后先游街再流放,让新进的举子们都看到,以儆效尤。”荣轩哥摇摇头,他也才中举授官不到一年,想必是能体会到来参加科考和中举的人,看到这些场景会是怎样的一种心境吧。 “那你接下来就要招兵买马了?”我问他。 “是的,所以也会很忙,不过你找护卫的事也给我提了醒,让他们出去搜罗了些适合做副将的人选。”他笑着跟我说。 “那寻护卫和找副将有冲突了吧?别耽误了你的要事。”我觉得又给他添麻烦了。 “不冲突,能做好护卫的人不见得能领得了兵,不然我就不用出去找了,身边的人还不够用吗?”他笑着说。 “三个月,不知道来不来得及。”我看着已经打包好的书册小声嘀咕。 “心儿,你找这些异国语言的书册不是为了好玩吧?”大嫂认真的问我。 我想了一下,这事其实不用瞒着大嫂,最好以后常家的人都会用才好,于是我据实以告:“我想编制一套密语,这样无论是荣轩哥用来传递军情,还是咱们家里人用来传信,别人看见了也看不懂。密语符号得是容易记,又能方便读译的,之前试了几种都不合适,所以才想到参考异国的文字语言。但我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是不是真的能编得出来,所以一直没说明。” “我的心儿果真是贴心,我也一直想做这么一套密语,只是试了几种都不好用,你放心去做,我对你有信心。”荣轩哥满眼的惊喜与宠溺,让我淬不及防。 “心儿放心,你要做的事,只要我能帮上忙的尽管说,我这边会帮你打好掩护的。”大嫂嫂拉住我的手开心的说。 这回好了,有了外语做幌子,我可以放心大胆的秀出拼音大法了,只是不知道他们的接受程度会怎么样,又说了会儿话,荣轩哥一个口哨招来了杨氏兄弟,送我们回府。 临走还特意跟我说:“回去跟祖母和你二哥沟通好,明天我会带第一批招揽的护卫一起过去,这些人身法我已经看过,都是过硬的,做完交接,我的亲卫会佯装跟我回府,但会留下来暗中观察,看看是否有别有用心的人混进来,也要看看这些人对雇主的忠心程度,有可能会淘汰掉一些,之后我会把这批人带回来,进行专门的护卫训练,同时送进第二批,待两批护卫都能进府行使职责了,我才能放心。” “好的,我回去跟祖母和二哥说。”这也是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办,我就不参和了,回去专心的做密语去。 回了家把荣轩哥交待的事跟祖母和二哥说完了,我就一头钻进屋里开始施展我的拼音大法。 考虑到书写习惯的问题,还是先拿青莲和菱角做实验,让她们学习写这26个字母,为了减少记忆量,我自己先写了一遍大写一遍小写字母,最后决定只用大写字母,写错认错的概率低。 在她们俩认真学习的时候,我开始研究怎么教她们发音的问题,可不能跟赵大人似的“哀”、“比”、“塞”、“地”,那我真的是哀比塞心了。 我面前摆着26块木简,每个上面的顶端都写了一个字母,我托着下巴冥思苦想,在字母下面写上能代表发音的字,有的还注明上发音的注意事项,和韵母组合在一起会发什么音,想起哪个写哪个。 a:阿,ai:艾,ao:凹,an:安,ang:肮 b:拨 c:呲,ch:吃,chi同ch:吃 d:脦,类德之轻声 e:呃,类额之轻声,ei:诶,er:而之轻声,en:恩,eng:鞥 f:佛之轻声 g:哥 h:喝,喝水之喝 i:一,ie:耶,iu:优,in:阴,ing:英 j:机, …… x:西 y:一 z:兹,zh:支,zhi同zh:支 大致默写完毕。 第85章 拼音变密语(下) 26块木简写完了,看着备注也差不多够用了,叫还在临摹字母的青莲、菱角过来试读,看她们的发音和我想的一样不一样。 一人读了一遍,听到不太合适的再改改,每人读了两遍后,听起来还有那么点样子了,动脑子也费体力,有点饿了,想着吃完饭晚上看看组合起来会不会有什么新问题,那么久之前的学的,现在会用不代表会教,想想有点同情小学的老师了。 青莲和菱角还在一个一个认着读着,我想想,一下认26个可能更不好记,不如像小时候学拼音时分组学,我拣出6个韵母跟她们说:“先记这6个,和它们的组合。其中有别的符号你们也可以先看看,这样学起来可能快一些。” “姑娘,你也太厉害了吧,这一下午就把这26个符号都改了音,还弄出这么多组合,你比赵先生都要厉害了。”菱角举着木简看,都要对眼了。 “别瞎说,没有赵先生的启蒙,我哪里有这灵感,都累了吧,咱们都休息休息,吃了饭再学,你们姑娘我没准在你们学的时候还要改呢。”我一边说一边整理桌上木简。 两丫鬟原本听说可以休息刚松了一口气,又听我说没准会把她们刚学的又改了,菱角索性一歪倒在了地上,青莲一手一个木简各看了一眼,啪啪两声扔在地上,支着下巴休息不理我了。 “放心,放心,我只会往简单里改,不会让你们洗了木简重新来过了。”我讨好的笑着说。 “不洗了?”青莲扭头问我。 “不洗了,绝对不洗了!”我信誓旦旦的说。 “好吧,姑娘说是就是。”青莲又捡起一块木简看上了,看来最近我是把她俩折腾得不轻。 和祖母一起吃饭的时候,发现又加了一道辣的菜品,看来祖母已经开始适应京都的口味了,那我也得加把劲,大不了多喝点水。 吃过饭,我们回到屋里,我看着两丫鬟蒙头蒙脑的读着背着,我开始研究这些字母组合起来会有什么问题。 “jin wan shen shi tian fu hou yuan peng tou”我写完一句,叫来菱角:“你看看用这些符号能不能拼出这句话。” “姑娘你饶了我吧,这6个我还没记住呢,这要都找出来晕死我得了。”菱角不干了。 “那个去背那6个符号吧,我不烦你了。”我放开菱角,想了想,又翻出一堆木简把26块抄了一遍,打算拿去让杨大哥他们试试。 抄完,我带着一包袱木简来到学堂,是孙大嘴出来见的我:“姑娘有什么事?” “我今天去见了大嫂和荣轩哥,商量要做一套密语,我编了些符号,记的是发音,又用这些符号编了一句话,想让你们试试能不能读出来。” “姑娘在做密语?”杨二哥和钱长生也出现了。 “正好,你们也试试,如果能按这些符号的发音读出来这句话,那这个密语就可行,接下来就是怎么记住这些符号的发音了。” 孙大嘴抱着木简,我们进到正屋,钱长生掌上灯,我们围坐在桌子边,三个大汉拿着我写了句子的木简,在一堆符号里找对应的发音,居然大差不差的一个字音、一个字音的拼了出来, “今晚申时田府后院碰头?”钱长生把拼出来的发音总结出来,看着我求证。 “居然真的能读出来?!”我这拼音大法的应用居然没我想得那么复杂。 “能,姑娘是怎么想出来的?大人试了好几种方法,都没这个好用!”杨二哥看着一桌的符号木简感叹道。 “今天大嫂嫂帮忙请了胡语先生,我发现有一种基础符号简单的语言,而且通过符号的组合就可以表达出想要的意思,回来后,跟据咱们的发音习惯,把符号发音做了些变化,就算让用这些符号的异国人读,也不是他们国语言的意思,但按改变后的咱们就可以读懂,所以拿来让你们试试。”我解释道,但想想又说:“但刚才我又发现了个弊病,这句话里的‘田府’说是‘天府’、‘天夫’、‘田夫’、‘田父’、‘田福’、‘天福’、‘天父’都可以,当然放在这句里可以排除一些歧义的词,但还是会有误解的可能。” “姑娘,这已经很好了。”孙大嘴说。 “这么简单的符号能表达的意思,可以算是严谨的了,如果涉及到地名、人名等特定的意思,密语都有可能表达得不是那么精确的。”钱长生说。 “可以有更准确的方式,让我想想。”我学的拼音是1、2、3、4四声的,现在的发音是平、上、去、入,那这样可不可以对应上呢?我眨眨眼问钱长生:“如果说平音是一,上音是二,去音是三,入音是四,这样你们记得住吗?” 我指着那句话里的tian说:“在这个后面标个二,表示这个是发的上音,是不是会更准确些?” “嗯,那在这个后面标上三,就是去音,‘田府’的发音就准确了,这样一来,是人名、地名这样的发音后面加上数字表示,发生误解的几率就太小了!”钱长生高兴得眼睛发亮。 我也发现了,这六个人里,可能钱长生是文学素养最高的,所以又跟他说:“钱长生,如果你觉得这个好用,那就拜托你,把这些符号想办法让你的兄弟们试着都记住,还有荣轩哥。” “这些兄弟,我想办法,大人那里,还是姑娘去教吧。”钱长生说着开始收拾桌上的木简。 “就是,哪有我们教大人密语的,还是姑娘去吧。”孙大嘴也附和着说。 我无语了,面前坐了三个吃瓜群众的既视感。 “还有一事要提醒姑娘,这套密语一旦我们学会了,就会销毁,姑娘那里要是有,也要销毁。”一直没说话的杨二哥说了最要紧的。 我回了屋,跟两个昏昏欲睡的丫鬟说:“那些亲卫可都开始学符号发音了,你们俩是最早学的,要是比他们还慢,我可就没脸了。还有,你俩学会了,这些木简都要烧掉,一个字都不能留。” 青莲看看我说:“姑娘说话还真是算话,这回是真不用洗了。” 我笑着坐到桌边,开始抄第三套,菱角看了问:“不是都要烧掉吗?姑娘还要抄一遍留着?” “留什么留,这套是给荣轩哥的。”我一边抄一边想,这要是有复印机就好了,虽然是不多,但一遍一遍的来,越抄越乏味。 抄完晾干,叠好打包,明天荣轩哥来了就交给他带回去。 看看两丫鬟已经被整得生无可恋的样子,我发话了:“其实你俩也可以不学的,要不算了?” “真的?”菱角瞬间来了精神。 青莲愣了愣,看看我,看看菱角,又看看木简,皱了皱眉头像下了个重大的决心,跟我说:“我还是学吧,以后还可以帮姑娘传信。” 菱角听了又趴回桌上说:“青莲姐姐说得对,还是学吧,要是常家的人都会,我们不会,是挺丢姑娘脸的。” “这可是你们说的,不是我逼你们学的啊。”我趁机撇清关系。 “是,是,姑娘最善良了,是我们自讨苦吃。”菱角无力的吐槽。 “好了,今晚就到这里,菱角去打水吧,我早点睡,你们也能早点休息。”我多通情达理啊。 “姑娘最好了。”菱角扔下木简跑了出去,我相信这句是真的。 “菱角比姑娘略小一些,又是个心大的,还像个孩子,到是姑娘这一年长大了不少。”青莲开始收拾写着符号的木简。 是啊,不经事长不大嘛,再不多久我就十四岁了,再过一年就能嫁人了。 第二天众人给祖母请完安,二哥就跟父亲说了荣轩哥要带着新招募的护卫进府的事,父亲有点肉痛的点了点头,用荣轩哥的亲卫是免费的,用自己招募的护卫是要花钱的,但他也知道免费的用不长久,为了自己和全家的安全,这钱是需要花出去的。 巳时荣轩哥带着新护卫到了我家,父亲和二哥去前院迎接,又带着他们去了学堂和荣轩哥的亲卫交接,这段时间父亲和二哥已经商量过了,把原来护院旁边的空院收拾出来让他们住,护卫住在学堂总是不合适的。这样安排也可以让原来的护院有些压力,要是他们太弱了,有可能会被卖出府,有竞争才会更优秀,放在哪个时代都是适用的。 护卫的事搞定了,二哥才带着荣轩哥来给祖母请安,跟祖母说了他之后会押送罪臣流放,和要驻守永昌郡的事,祖母听了微微思考一下问荣轩哥:“浩然啊,你押送罪臣流放是否可途经武陵?” 第86章 生辰风波生(一) 祖母问的武陵就是父亲的老家,荣轩哥想了想回答祖母:“是可以的,祖母有什么事要安排吗?” 祖母听了点点头又问:“那若是我们这一家子随行,可否方便?” “祖母要去武陵?”荣轩哥反问。 “去田氏宗祠改族谱,把乐心改记到夫人名下,这次她为田家争了光,值得回老家走这一趟,只是现在还有些时局不稳,所以才问问你。”祖母看着荣轩哥说:“但要是会影响你押送罪臣,那就万万不可勉强。”关于我改嫡女这事的原因,我听到了祖母的第三个版本,祖母是真行啊,真不愧是只老狐狸。 “祖母,这件事我现在还不能答应您,要看官家到底怎么安排,如果可以的话,我会提前来跟祖母说,让祖母可以准备好。”荣轩哥诚恳的说。 “那就好,我听心儿说,昨天晚上已经把密语设计好了,还拿去给你的亲卫试了,你们一起去她屋里看看吧。”祖母罕见的让人进我的屋。 “什么密语,我怎么不知道?”二哥瞪着我问。 “这不是就让二哥知道了嘛,要不要一起看看,允许二哥给挑错的。”我原本也没打算瞒着二哥,这个他早晚会知道。 进了我的屋,我把字符木简按韵母、声母排列好,给他们讲了发音和组合方法,二哥啧啧称奇:“没想到,小五还有这等才能,这个方法比我之前了解的密语编法,既简单,又准确。” “二哥了解以前的密语编法?”这是我没想到的,早知道跟他讨论着弄,没准会更好:“那二哥给看看,还有没有可以简化的方法?或者有哪里不够好?” “那得用用才能知道。”二哥摸着下巴说。 “不如你用这个编一句话,我解解看。”荣轩哥看着一桌子的木简说。 “好吧。”我说完让菱角把笔墨木简拿来,想了想写了一句“rong二 xuan一 ge yao bao zhong shen ti bu ran xin一 er二 hui dan xin”交给他试。 没一会儿荣轩哥就笑着看我,把木简揣进怀里不还我了。我脸一热,看来他是译出来了。二哥没眼看的摇摇头,看来他也译出来了。 “很好用,这套我带走,应该很快就能记住,只是……”荣轩哥有点舍不得的看了这些木简一眼,又看向我。 “我知道,要销毁的。”我笑笑说。 “那我拿什么学?别指望我看一遍就能记得住。”二哥问。 “你去我那,跟我一起学,这样还方便互相出题检验。”荣轩哥已经在按顺序收拾木简。 “我要到宫里上早朝的,只能下朝去你那了。”二哥说。 “我也要招兵买马,等你来了一起记,你是出了名的博闻强记,还怕我快过你不成。”荣轩哥笑着说。 “那要是这套密语哪里有缺漏,或是你们想到更简便的用法,一定要告诉我啊。”这才是我关心的。 “知道了,小五真是用功呢,咱们出去陪祖母用中饭吧,吃完了就去你家。”二哥说着已经起身往外走了。 “这个,我收着了。”荣轩哥起身时拍拍怀里的木简跟我说。我的脸又热了,点点头,起身跟着往外走。 陪祖母用饭的时候,原本大家在闲聊,突然二哥问祖母:“祖母,以往小五的生辰都是在您这里吃个面就算了,今年是小五及笄前最后一个生辰,我和荣轩商量想带您和小五一起去盛兴楼吃个席。” “这个好,只是我就不去了,你们一帮年轻人去就好了,记得给她点些本地特色的,她现在也能吃些辣的了。”祖母慈爱的看着我说。 “祖母去吧,每年生辰都是跟祖母一起过的。”我央求祖母。 “就是每年都跟我这老太婆一起过生辰,所以这次才想让你出去,长大了,总要见些世面,你都没去盛兴楼吃过席面呢。”祖母伸手抚着我的头说。 “祖母也没去过盛兴楼呢。”我继续央求。 “祖母去过的,你走的那半个月,你二哥带我去吃过,你父亲心疼死了。”祖母说完笑得合不拢嘴。 “我中举后第一次过生辰,母亲提议的,父亲不好回绝,只好答应了,还叫了大姐和大姐夫一起去的。”二哥也笑了,想想父亲付钱时心疼的样子,我也忍不住笑了。 “去吧,去吧,你以后也是大姑娘了,别总让人觉得一副没见过大酒楼席面的样子。”祖母都这么说了,我也只好答应,其实心里还挺期待的。 转眼生辰就到了,今天居然下了雪,而且还是鹅毛大雪,我因为今天生辰,祖母特别叮嘱了要穿得鲜艳些,早上青莲给我穿上了一身大红色的礼服,我站在门口掀起一角棉门帘,看着已经白茫茫的院子,发现假山边的红梅竟然开花了,回头叫青莲:“把我的披风拿来,我要去院子里看红梅。” 银白色流云暗花锦面雪貂滚边厚披风,是夫人用御赐的丝绸给做的,也是我的生辰礼,我系好披风戴好披风上的兜帽,走进院子,没让人跟着。 脚下已经寸许的积雪咯吱作响,我沿着被雪覆盖得只能看到轮廓的石板路走向假山边的红梅,十年的光景,这树已经长得快两人高了,我抬头看着迎雪绽放的火红花朵,殷红的花瓣上点点白雪,娇嫩的花蕊散发着悠悠清香,没开的花骨朵宛如饱满的红珊瑚珠点缀在枝头。我忍不住抬手轻触,雪落在白皙纤细的手指上,化作晶莹的水珠,我停住动作,看到水珠上映出的星点红色和衣袖的红交相辉映,仿佛把一树的光彩尽收于此。 看了一会儿,我收回手,眼前有点模糊,一树的红梅像是蒙上了一层朦胧滤镜,应该是睫毛上也形成了水珠,身上也有点冷了,我转身慢慢往回走,门前玉立着一个挺拔的天青色的身影,是荣轩哥在门口等着我。 他帮我掀开门帘,我进屋赶紧接过菱角递过来的暖手炉,冰凉的手渐渐暖了。 “时辰不早了,咱们出发吧,刚才荣轩兄说常大哥夫妇已经去盛兴楼等咱们了。”二哥说。 “你们什么时候到的?”我看着青莲帮我扫着披风上的雪问。 “你往红梅树下走的时候,看你披风兜帽都裹得好好的,荣轩兄就没让叫你,由着你玩去了。”二哥又说。 “难得这时候下场这么大的雪,又难得正好红梅花开,所以在门口等你。”荣轩哥笑着说。 “就是很难得嘛,那咱们走吧,祖母呢?”我没看见祖母,问二哥。 “母亲刚才请祖母去兰芷居吃烤鹿肉去了,这鹿肉也是荣轩兄送过来的,祖母今天就在兰芷居住下,咱们也不回来了,今天吃完都去常府,常夫人想你了。” “这样啊。”我看看二哥又看看荣轩哥,心想我这生辰过得是不是隆重了点。 二哥拉着紫砚走在最前面,青莲和菱角扶着我跟着,荣轩哥带前时长走在最后,出了宅子上了马车,这次是两辆了,我带着青莲和菱角坐上了一辆,车里也有暖炉,还挺暖和的。 到了盛兴楼,菱角先下了车,青莲扶着我下来,路边的积雪已经两寸多厚了,盛兴楼的门前有小厮不停的扫着,路上的雪被来往的车轮、马蹄、行人碾压踩踏,变得污浊泥泞,又有新的雪落下,徒劳的想覆盖上去,但立刻就被同化了。 我被两丫鬟小心的扶着,跟着二哥往楼里走,荣轩哥跟在后面护着,二哥已经进门,我快进门的时候有个人追上来拦住荣轩哥说:“这不是常大人吗?听说你还在家养伤,怎么今天来这里了?” “王三公子安好,我已经能走动了,只是还不能骑射练兵,所以没有走马上任,今天义妹的二哥带她来吃席,我就来凑个份子。” “哦~这位就是田家五姑娘了吧,听说还受了官家的赏赐,好生娇俏,及笄了吧?”不知是哪来的王三公子说着就凑上来。 荣轩哥上前一步挡住我说:“义妹尚未及笄,王三公子还有什么事吗?” 这王三公子嬉皮笑脸的还探着头看我说:“我也是来吃席的,不如一起吧,人多了才热闹啊。” “王三公子安好,小妹不常出门,人多了拘谨,这次也只是和她义兄家里人一起吃个席,就不请王三公子一起了,还请见谅。”二哥返回来,把我拉到身后,两个人把我挡了个严实。 “紧张个什么劲儿啊?我不过是想请你们一起吃个席而已,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天吧。”这王三公子还真是死皮赖脸的。 “今日就算了吧,我大哥大嫂已经在里面等着了。”荣轩哥一步不退。 “行吧,常大人都这么说了,就择日再请吧,还请田五姑娘赏脸啊。”王三公子说完还探着头要看我,奈何二哥和荣轩哥都身长玉立比他高,他这才悻悻的从他们身边进了盛兴楼,边走还边回头看。 二哥和荣轩哥护着我进门上楼,时长也插着空挡住我的身形,青莲和菱角跟在后面走,谁料青莲又被那人一把抓住。 “你家姑娘下午去哪儿?我家梅花开了,不如到我家赏花啊?”王三公子抓不到我,抓住了我的丫鬟。 “我家也有梅花,姑娘已经赏过了,不劳王三公子费心。”青莲冷着脸一把甩开他的手,紧走几步跟上我们。 菱角伸手拉住她夸道:“青莲姐姐好样的。” 青莲拍拍她的手小声说:“咱们可得护好姑娘,这人看着可不是个好东西。” 第87章 生辰风波生(二) 我心里惴惴的在大家的保护下进了雅间,大哥和大嫂看我们都脸色凝重,大哥疑惑的问我们:“出了什么事吗?” “大哥、大嫂安好,我们在门口遇上了以京都纨绔王着称的王三公子。”荣轩哥冷着脸说。 “常大哥、大嫂安好,王三公子是这里的常客,遇上了也不稀奇。”二哥拉荣轩哥坐下。 “荣怀哥安好,大嫂嫂安好。”我手脚冰凉的坐在大嫂身边。 大嫂拉过我的手说:“手这么凉,披风先别解了,暖和了再解。”说完又帮我拢了拢披风,青莲和菱角用帕子帮我连弹带擦的清理掉披风上的残雪。 “给大家添麻烦了。”我低下头小声说。 “这算添什么麻烦,遇上个小人而已,菜我刚才点了些,乐心看看有什么想吃的再添一些。”大哥说着把菜单递过来,大嫂帮忙接着打开送到我面前。 “就是的,我们心儿这般好看,有人追捧才是正常。”大嫂这论调跟祖母如出一辙。 “我也不知道哪些好,还是大哥、大嫂做主吧。”我看看菜单,有印象的只有鲜河鱼,哪知道点什么啊。 “荣轩,你点吧,乐心爱吃什么你清楚的。”大哥笑着说。 “我来吧。”荣轩哥缓和了脸色,接过大嫂递过去的菜单,点了几个菜,又指了几样让装了食盒送到田府,应该是给祖母她们添菜了。 “小五,别那么担心了,你出门少,咱们这京都,花花世界,正人君子不少,可纨绔子弟也多,多见几个就见怪不怪了。”二哥笑着缓和气氛。 “心儿放心,不用害怕,有你二哥陪着,有大哥大嫂在,别人看见也无碍的,至于那些捣乱的人,不用理他们就是了。”荣轩哥也笑着跟我说。 “今天可是我们心儿的生辰,要开开心心的过才好,这个是我和荣怀给你准备的生辰礼,你看看喜不喜欢?”大嫂说完接过大哥递过来的精巧木盒,打开让我看。 是一支玲珑镂空的小金球,连着细细的金链子,细看小金球侧面有个卡子,是可以上下对半打开的。 “这里面可以放香料,夏天的时候可以放一些驱虫的香茅草,挂在腰上就不怕蚊虫叮咬了。”大嫂给我做着讲解。 “大嫂嫂,这个太贵重了,我可不敢收。”金的耶,就祖母送过我金的首饰,父亲都没舍得给过我。 “收着吧,这个要是算贵重,母亲送的怕不是得吓到你。”大哥笑着说。 “大哥送的贵一些,我这个便宜,你一起收了吧。”荣轩哥说着从怀里拿出个小木盒递给我,我听这个便宜就接过来,打开一看,是一只精致的小铜印章,翻过来一看,是他的私印!惊得我差点脱手,这东西是不那么贵,可私印啊,这哪是可以随便给的?有了这个,只要我愿意,可以把他卖了! “他还有一个大些的,都在都尉府备过案,以后他的钱,你可以随便花,所以你看,我和你大嫂送的不贵了吧。”大哥不知是调侃我,还是调侃荣轩哥。 “那我这个岂不是拿不出手了?”二哥手里把玩着一个布袋子看着我说。 “二哥,你可就别吓我了,这里是什么啊?”我盯着布袋子问。 “我特请太祝令降过福的玉刚卯。”二哥拎着布袋的穗子递给我说。 “太祝令大人降过福的玉刚卯?这个我要供在哪里啊?”我无奈的捧着,这三件生辰礼是要压我的岁吗? “好啦,你就都收着吧,你二哥的你收了,我们的不收,可叫我们多难堪啊。”大嫂伸手点点我的鼻尖,我只好硬着头皮都收了,心里想着,大哥大嫂的生辰礼大不了等他们有了孩子,我送个金的长命锁做回礼,二哥这个回家供起来倒也是不是难事,可荣轩哥这个怎么办呢,只能先好好收着,要是有合适的机会再还给他吧。 这一餐除了进门时的小不愉快,和收生辰礼被吓了两跳以外,吃得还是挺尽性的,大家高高兴兴的吃完,菱角小心翼翼的抱着礼物,青莲扶着我下楼。刚到一层大厅,就看到王三公子带着另两位公子在门口边站着说话,我脑子里出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走后门!”。 二哥和荣轩哥也停住脚步,大哥低头跟大嫂说了什么,大嫂返回来拉住我的手挽上她的胳膊,笑着跟我说:“别怕,跟着我走就行,你有三位做官的哥哥在这,他们不敢怎么样的。” 常大哥这次也升了一级,现任光禄丞了,虽然看着比他弟弟和我二哥低了一品,但他所在的光禄勋,主管宫廷内的警卫事务,实际的权力却远不止于此,官家的智囊团就集中在那里,可谓是九卿中候补三公的培训班,前途绝对的无量。 大哥打头,两位二哥并排走在他身后,成品字形把我和大嫂挡在身后,我挽着大嫂低头往外走,我们身侧和身后跟着我和大嫂的丫鬟,最后是时长和广录。 到了门口王三公子带着那两人拱手行礼拦住了我们:“两位常大人还有田大人这里吃完席面要走啦?” “是,您有何事?”大哥双手背后侧头问他。 “小人能有什么事,听闻常家两位兄弟一文一武,作为常二大人知交的田大人也是才高八斗,甚是仰慕,想邀三位饮酒相谈,府中梅花正盛,又恰逢这皑皑白雪,美酒佳景,难得的很,不如到府中一叙。”王三公子一边说一边往他们身后瞄,我往大嫂身边又凑了凑。 “今日不巧,家父、家母还在府中等我们回去,改日吧。”大哥说完抬脚要走,王三公子又拦上来。 “今日不巧两位常大人要回府,那不如我带田大人和田家五妹妹去赏花。”王三公子的贼眼又扫过我。 “不劳烦王三公子了,我与妹妹也要去常府拜会太尉大人和夫人。”二哥开口回绝。 “这么不巧啊,弄得我以为三位大人是多看不上我们这种闲散人等呢。”王三公子开始耍无赖。 “王三公子不必这么说,只是我们三位都有官职在身的,不宜广结私交,还请见谅。”大哥说完不再给他机会挥手让我们先走,荣轩哥和二哥向斜侧一让步,大嫂带着我从他们身后走出酒楼大门,径直把我送上马车,回头看了看,不知是大哥给了指示还是不放心,跟着我一起上了同一辆,就在大嫂进了车厢的同时,外面又响起了王三公子的喊声。 “你们不宜广结私交,但你们两家走得倒是很近啊,不是要用这小美人儿联姻吧?”王三公子说完哈哈大笑起来,跟着他的两位公子也附和着吵吵。 “我看就是,常二大人还说是认了个义妹,我怎么看着像是订了亲又不好声张呢。”一个公鸭嗓说完话还嘎嘎笑了出来。 “就算没到婚配的年龄就订了亲,有什么不能声张的,怕是有不能说的事吧。”另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更是讨厌。 “订不订亲,那也是我们两家的事,与你何干!你风流成性这京都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为了我妹妹的名节,我等也不可能与你结友,死了这条心吧。”这是二哥的声音。 “哟,这是耍官威了啊,我家是宗亲,你能拿我怎样。”王三公子使出了泼皮无赖的劲儿,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了。 我深吸了口气,掀了车门帘站在车架上,我动作太快,大嫂没反应过来拉住我,只能跟着我站出来,车架上站不了那么多人,四个丫鬟只能蹲在车门内抬头看着我们。 我盯着台阶上不依不饶的王三公子大声说道:“原来王三公子是宗亲之后,我这得了官家的赏赐还没进官答谢,不然现在一同拜宫,我来问问官家,我家兄长和我义兄以及他大哥可不可以与你结交。” 王三公子看我一直躲躲闪闪,没想到我来这么一出,登时愣在原地,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我乘胜追击:“看来王三公子并无此意,那就请以后不要纠缠我家兄长和常家二位哥哥。”说完我转身进入车厢,大嫂也跟了进来,四个丫鬟扶我们坐好,车夫训练有素立即扬鞭而行,直奔常府。 大嫂看着我满眼星星:“心儿,平时看你柔柔弱弱的,刚才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我其实从返回车厢就一直在发抖:“大嫂嫂,我现在还抖着呢,就别笑话我了。” “我哪里是笑话,说的可是真心话,刚才要不是你义正言辞的一番话,那泼皮不知会闹成什么样呢。”大嫂说。 “那人真是宗亲族人?”我问。 “这京都城里说自己是宗亲的人可多了,有真的,也有不知旁了多少支的,我也刚回来没多久,印象里是有姓王的,但不知是不是他家,回去问问荣怀、荣轩就知道了。”大嫂说。 “这京都里真是复杂,难怪祖母以前都不怎么让我出门。”我感叹道。 “我看你祖母不光是因为这个,还因为妹妹长得是越来越出众了。”大嫂看着我笑了。 “大嫂嫂还说不是笑话我。”我无奈的跟大嫂说。 “不是笑话,妹妹多参加些诗会、游园会,多看看各家的姑娘就知道了,哪个长得能比妹妹娇俏。”大嫂拉了我的手:“你的手还真是凉,这抖的,不是刚才冻到了吧,巧茹快把暖炉调旺些。” “不是冷的,我就是有些后怕,怕刚才一时气盛,给常家和田家惹下麻烦。”我低下头小声的说。 “就是那泼皮再来找麻烦,也不是你的错,刚才要是你不说上那一番,恐怕今天都不好收场了呢。”大嫂想起那泼皮还是一脸的鄙夷。 说着话已到到了常府。 第88章 生辰风波生(三) 我跟着三位哥哥,挽着大嫂到了常府的正院,常大哥回身跟我和大嫂说:“庭伊,带乐心去跟母亲说说话,我们去书房找父亲有些事情要说。” 我们点头应下,大嫂带我去找母亲,我小声问大嫂:“大哥他们是为刚才的事去找常大人吗?” “应该不是吧,这又没多大的事,田二公子今天一起来府里,除了陪着你,应该是有别的事的。”大嫂安慰着我,但也担心的回头看了看那三个人的背影。 还没进前厅的门,就从门缝里看见母亲正伏在桌上百无聊赖的玩着茶盏。 “母亲,我把心儿带来了。”大嫂说着推开门,把我拉进前厅。 “我的心儿可算来了,都多久没见了,心儿也不想我。”母亲一跃而起,一点都没有这个年纪妇人的迟缓。 “母亲,晚上田家兄妹都留宿咱们家,我去看看他晚上的住处打点好了没有,还有晚上的饭食,家里还有庄子送来的鹿肉,咱们也烤着吃了吧。”大嫂是给我留时间单独和母亲相处。 “家里有你,荣怀可是省了不少心,你去吧,别累着。”母亲大马金刀的揽了下大嫂,跟兄弟似的。 “母亲,我们送心儿生辰礼时就已经吓到她了,您可悠着点,别把她吓跑了。”大嫂是一点不介意的样子,看来和母亲相处得很好。 “知道啦,各个都叮嘱一遍,哪有那么吓人。”母亲往屋里看了一眼说。 “我走了,你们聊吧。”大嫂说完就走了。 “心儿,想不想我啊?”母亲拉着我就往里间走。 “母亲,心儿当然是想您的了。”我嘴上说着,心里想的是,有什么生辰礼让大家都叮嘱一遍别吓到我的? “真的?那我送的生辰礼你可必须收下,不然我可就得被他们笑话了。”母亲说着把我带到一个大箱子跟前,一掀箱盖,我彻底傻了眼,一箱子精致的木盒,最上面一层打开着,里面都是雕工精巧的玉饰,有镯子,有簪子,有耳坠,有腰佩……琳琅满目,足有百十多件。 “母亲,这里哪件是……”我抱着一丝侥幸心理问母亲。 “哪件?这一箱都是给你的生辰礼,有我让恒宇四处搜罗的,也有我请玉匠打磨的。”母亲一脸的自豪跟我说。 我的天!这百十件精致的玉器,说值百金也是有了,还真是大手笔,难怪都怕吓到我,我一时大脑宕机,呆愣在原地,看着一大箱不知所措。母亲说过我适合戴玉质的饰品,结果就整了这一箱送我,那明年得送什么啊?难不成弄个玉山送我? 半晌我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说道:“母亲,这个,这个也太多了,不如母亲选几件送我就可以了。” “这都是我选好了送你的,你可得收下,不然他们会笑死我的。”母亲急得直跺脚。 “好,好,母亲别着急,这一大箱,我那可没地方放,不如先放母亲这里保管?”我试探着问。 “你祖母那里房间很小吗?”母亲的关注点总是这么清奇的? “不小,但自小生活的东西都没舍得丢,所以房间里真没有这么大的地方,母亲就替我保管保管嘛,我先拿几件回去戴,过些日子再来换几件,这样母亲见我的机会还多了呢。”我想起荣轩哥教我的控母大法,马上召唤出来用。 “这样倒是也可以,那我就让人都送到你院里,不用换来换去的,想戴新的了就来取,反正这里也是你的家。”母亲开心的说。 总算有效,放在小院也是放在常家,总比我带着一大箱回家强太多了。 收了生辰礼,母亲又拉着我坐到榻上问东问西,还兴致勃勃的问我救父亲和尹大人回府的细节,听完高兴的手舞足蹈,我们开开心心的聊了一下午,我也把中午的事抛到脑后,心情好了很多。直到大嫂来叫我们出去吃晚饭,我才觉出肚子有点饿了。 “心儿咱们去吃烤鹿肉,这冬天的鹿肉肥美,很补人的,你就是太瘦了点,得多吃。”说完一手拉着我,一手拉着大嫂来到前厅,前厅里并没有布席面,而是在院子里支上了篝火,火上烤着香气四溢的鹿肉。天上还飘着雪花,只是没有白天的雪大了,在雪中围着篝火吃烤肉,真是一大美事啊!丫鬟们都抱着厚披风迎上来,给我们系好扶到院子里,坐在厚棉垫上,一点都不冷。吃着美味的烤鹿肉,荣轩哥递过来一杯热酒,还带着淡淡的梅花香气。 “这是以梅花为引,雪水酿制的梅花饮,已经温过了,你尝尝看?”荣轩哥问我。 我接过青玉的小杯,杯子也是温热的,先低头闻了闻,清香幽然,浅浅抿了一口,温热又有清冽之气的口感真是独特,酒气一点也不重,喝下去之后,刚才吃的满嘴油腻的感觉一点都没有了,唇齿之间都是梅花的清香,不愧是有着迎寒独自开傲骨的梅花,多霸道的肉香都挡不住,却又不馥郁强硬,只以淡淡的幽香便已取胜。我忍不住又轻啜一口,闭上眼睛感受它在我齿间舌下流转,带着香气暖意顺着咽喉流进胃里。第三口,我将小杯高举,一口饮尽,热意裹挟着清香流转全身,脸颊上也涌上了淡淡热意。 “你慢点喝,这好歹也是酒,你以前没喝过酒呢吧?”荣轩哥把酒杯拿回去,从温酒壶里又倒了一杯给我。 “这个闻着清香,喝着清冽,一点都不象酒。”我接过来,又抿了一口。 “小五,你以前是不是偷偷饮过酒?这看起来一点也不像第一次喝啊?”二哥大有兴味的看着我问。 我总不能说我上辈子喝过,还喝过他们肯定都没喝过的啤酒呢吧,于是说:“没喝过还没闻过啊,祖母也喝过药酒,那酒味大得很。” “泡药的酒必是烈酒才可以,酒味自然大。”常父笑着说,一边还不忘喂母亲一口切好的鹿肉。 “荣轩,你别光给心儿酒喝,也给她多吃点肉。”母亲边嚼着肉边含含糊糊的叮嘱。 “母亲,她已经吃了很多了,再吃消化不了会难受的,而且在外面也坐了半天了,所以给她杯酒,解解油腻暖暖身子。”荣轩哥莹亮的眼眸里映出篝火的火苗,一闪一闪的,看得我有些心神迷离。 “荣轩,我看心儿有些困了,不如你先送她回去休息吧。”常父说。 “嗯,中午心儿也没午睡,又喝了两杯酒,现在应该是困了,那我就送她先回院儿了。”荣轩哥说完要扶我起来。 “你还没吃好呢吧?”我左扭右扭不肯起。 “我吃好了,送你回去休息吧。”荣轩哥哄着我说。 “你再吃两块,我看着你吃。”我有些酒气上涌,索性借着酒劲跟他耍赖,众人看着都笑起来。 “好,再吃两块,你看着。”荣轩哥夹了一块肉送进嘴里嚼着看我,我看着他因为吞咽而上下滚动的喉结,不自觉得咽了下口水。 “你还想吃?”荣轩哥问我。 “啊?哦,想再吃一口。”我赶紧转移目光看已经切下来的肉,挑了块小的指着说:“那块。” 荣轩哥夹起来放到我嘴里,自己也夹了一块吃起来。我们对着嚼,像两只吃得正香的骆驼,我觉得好笑,就笑了出来,他看着我也一起笑了。 吃完我接着耍赖:“嘴里都是肉味,不好,我要再喝口梅花饮,嘴里就香香的了。” “就一口,喝完回去休息。”他看我点头,倒了一杯酒,不让我拿,先举到自己唇边喝了一口,又送到我唇边,喂我喝下。我喝完仰起头,清香的酒气传遍全身,我闭上眼睛,用脸接还在飘落的清凉雪花,原本戴在头上的兜帽滑落下去。他伸手托住我的背,把兜帽重新戴到我头上,又伸手抄起我的腿,轻而一举的在众人的注视下把我抱了起来。 “父亲、母亲、大哥、大嫂、乐松,我送心儿回院休息。”他富有磁性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扭了扭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窝在他怀里。 迷迷乎乎的被他送回小院,脱了外衣塞进被窝,我哆嗦了一下往被子外滚,嘴里嚷嚷着:“冷,好冷。”然后抱住他说:“这里暖。” 他抚了抚我的背,脱去外衣,抱着我躺下,我在他怀里蹭来蹭去,终于蹭开了他的衣襟,把脸贴在裸露的胸膛上,听着他有力但有些凌乱的心跳,我抬起头目光迷离,用指头一下一下戳着他右边肌肉厚实的胸膛问他:“乱了?” 他捉住我的手,呼吸粗重,一股梅花清冷的香气扑鼻而来,我凑上去闻,开口说:“好香。”香字只说出一半,嘴就被封住了,奇异的柔软温热,接着舌间传来更热的柔软,我轻哼出声,舌间的柔软变得热烈起来,直到呼吸变得困难,我的嘴才重获自由,我和他都大口的喘着气,他把我的脸重新按回到他的胸前,我听到如战鼓般的心跳声,刚要说话,他低沉并且有点哑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别说话,闭眼,睡觉。” 我听话的闭嘴,闭眼,在他温暖的怀里香甜入梦。 第89章 生辰风波生(四) 第二天醒来,头还有点蒙,屋里还残留着若有若无的梅花清香。 我揉揉太阳穴,支起身子,屋里暖暖的,仅着里衣也不觉得冷,我开口叫道:“青莲?菱角?” 屋门开了,菱角端着热水盆进来,青莲迅速的关上门。 我起来自己洗漱,穿好母亲给我新做的冬季常服,青莲帮我梳头,菱角端来一个碗,我惊讶的问:“我又没病,喝什么药?” 青莲一边梳头一边说:“姑娘,这是解酒汤,你昨天怎么回来的知道吗?” 我支支吾吾说不出来,但脸却是红了。 青莲看了说:“看来是知道啊,那姑娘知道你是怎么睡的吗?” “啊?”我瞪着眼看她们,她们是看到了?我当时是酒劲上头,但现在我还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嘛。 “那咱们要不要跟姑娘说呢?”青莲问菱角。 “姑娘想不想知道?”菱角问我。 “我……”我是想还是不想啊,她们要是说看见了,我还不得羞死,可要是她们看见的不是那段,我也能放心些,所以我说了:“想。” “唉,姑娘,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我们是不知道,常二公子就没让我们跟进屋,我们就回屋休息了,但今天早我跟菱角进来想叫姑娘起床,看到的是,姑娘伏在常二公子的身上睡着,常二公子衣衫不整,好在姑娘的小衣倒是好好的。” “早上?他还在这里?什么时辰?”我觉得这也够羞的了,二哥可也在常府呢啊。 “卯时三刻,常府的丫鬟来问是不是辰时来送早饭。”菱角抱着胳膊说。 “她看到了?”我可以找地缝去了。 “没有,咱们屋里她们是不进的,看都不往里看,站在院子中间传话。”菱角说。 幸好这里的下人都特别懂规矩,一般传话都是在院门口,要是院里没人,最多是在屋门口三米以外,送东西也是,没让进屋就放在院子里。 “那荣轩哥什么时候走的?”我担心他被下人看到。 “我们见屋里那个样子,就假装姑娘还没醒,出去跟她说多送碗醒酒汤过来,她就走了,我们看外面没有人了,才来敲窗请公子出去的。”青莲给我头上插了支新收到的白玉簪子,簪头上镶嵌了三颗从大到小依次排列的青金石。 我看看她俩,心里暗暗下决心,再也不喝酒了,吃酒误事啊。 喝了解酒汤,随便喝了两口粥,听到时长在外面问:“姑娘起了吗?” “起了,已经吃过早饭,公子有事找我们姑娘吗?”菱角出去跟他说话。 “田二公子刚才过来了,我们公子请姑娘一起过去坐坐。”时长说完好像又小声跟菱角说了什么。 菱角回来了也小声的跟我说:“常二公子让跟姑娘说,早上没人看见他回去,让姑娘放心,过去是说密语的事。” 我放下心来,让她们不用跟着,自己往荣轩哥的院子走去,刚出院门就看见紫砚迎面走来。 “公子让去你院里等他。”紫砚姐姐给我行完礼,说完就径直进了我的院子,我耸耸肩,快走几步就进了院。 进了屋,热气扑面而来,暖炉烧得旺旺的。二哥正在在木简上写着什么,看我进来荣轩哥招呼我过去:“咱们一起看你二哥写的是什么,也帮我们检验一下用法和读法对不对。” 我坐下时二哥刚好写完,放在桌上让我们看“wu sh yong guo fan wo men hui fu”。 我指着第二个组合说:“这个是不是少了个符号?” “嗯。”二哥点点头说:“我跟荣轩背字符发音时发现这几个发音是一样的,所以就简化了一下。”说完二哥在另一块木简上写下“ch chi,sh shi,zh zhi”,我拿过来看,还真是,原本都是按拼音规则默写下来的,但没注意有这个情况。 “是这样的呢,那荣轩哥的亲卫们都知道了吗?”我问。 “都知道了,这句你看还有什么问题吗?”荣轩哥问我。 “没问题了。”这不就是二哥跟我们说回府的时间吗。 “那我再写一句。”荣轩哥说完拿过笔在木简上写下“lu shang xiao xin wang二 san一 you yi”。 我看完瞪着眼看着他,他把笔递给我,我的手有点抖,他握住我的手腕冲我笑笑,我深吸口气,在木简上写“ta yao zuo shen me” 荣轩哥摇摇头,看向二哥,二哥从我手里拿过笔写“yi rang fu li pai hu weii jie”。 荣轩哥接过笔又写“wo pai qin wei an zhong bao hu”。 二哥点点头开口说话:“看来这密语用起来是没什么问题了。” 荣轩哥也发声:“但为了减少被人看到的机会,我们用的时候会用布包了,打结处用泥封好,盖上私印,如果消息被截打开了他们反正看不懂,如果想胡乱改了送过来混淆视听,盖上私印的泥封也不好复原。到永昌后,那边竹子多,可以用竹片写了封在竹筒里,也盖上私印。”他说完看着我又说:“所以给你私印,也有这个原因。” 原来是这样,那这私印我收着到也没什么了,不过他们学得好快啊,青莲和菱角还没学完一半呢。我又拿过笔和木简,重新沾了点墨写下“ni men xue de hao kuai ji de xiao hui” 荣轩哥看完叹口气说道:“还真有点舍不得销毁。” “那可不行,要让别人得到了,我可就白忙了!”我着急的说。 “放心,现在大哥和父亲在背字符,他们会了,我这边这两套就都会销毁。我们也说好了,这套密语是专供我所用,他们学来只为与我通信,父亲夸你聪慧过人呢,他现在用的那套密语,记背着可比这个复杂得多。”荣轩哥说。 “那其实原来你也会你父亲用的密语了?直接沿用不就行了?”我觉得我有点多事了。 “我也觉得那套太过复杂,所以也想了别的办法,都没成功,你可是解决了我的一大难题。”荣轩哥的表情有点得意的样子。 “我的妹妹,当然聪明,好了咱们也跟她说说王三公子的事吧,让她有点准备。”二哥说完严肃的看着我接着说:“他确实是宗亲,而且是后宫正受宠的王贵妃的亲侄子,要不然也不可能那样跋扈。” “啊?!我昨天跟他那么说话,肯定是把他惹着了。”我心惊的看着两位哥哥。 “今天早上,我父亲和你二哥上朝后,我父亲已经去官家书房跟官家说了这件事,官家应允了会通知王家,不许打你的主意,也就是说他不会去田家提亲或强纳你为妾。”荣轩哥说。 “所以不知道他还会有什么招数,这人在京都城里是出了名的风流成性,不学无术、嚣张跋扈,平时就欺男霸女,一言不合就招呼手下大打出手,去年还闹出了两条人命,都是使了钱摆平的。”二哥原是廷尉左监,所以这种事知道也不稀奇。 “我是可以平时不出门,但常大人、常大哥和二哥都要每天上朝,荣轩哥招兵买马也要出门的,这要怎么防啊?”我自责的说。 “这事不能怪妹妹你的,原本我们就有些过节,去年他想用钱收买我,被我拒绝就记恨上我了,昨天也是他故意找茬,所以你不用自责。”二哥笑笑跟我说。 “我这边也得罪过他,他在宫里调戏宫女,被我撞上,王贵妃为他求情,我才网开一面,但他怪我坏了他的好事,之后每次遇上不是阴阳怪气的,就是要找些麻烦。”荣轩哥说完叹口气。 “这哪还算个人啊,就没人能管他了?”我虽然知道哪里都有害群之马,但没想到我能遇上啊,而且还可能一害就两家人都倒霉,常家这边可能还好些,毕竟父亲是太尉。我家呢,父亲是小小宗正员吏,哥哥也是刚升的廷尉,最拿得出手可以挡一挡的就是祖母,还得是沾祖母父亲的光。 “是没人想管,谁也不愿意招惹当红的贵妃,除非是官家,但现在宫内风波未平,官家哪来的时间管后宫的事。”二哥摇摇头说。 “至少现在官家知道他当街调戏心儿的事了,心儿暂时不会有什么事,但时间长了也不好说。”荣轩哥担心的看我一眼又看向二哥。 我叹口气,伏在桌上用手指拨弄着木简,用来缓解心中的烦闷。 “小五,要不明日让父亲带你进宫给官家谢恩,顺便求个赐婚吧?”二哥敲敲桌子问我。 我登时坐直了瞪着二哥,二哥却看向荣轩哥。 “还是劳烦常大人来提亲?”二哥这是要闹哪样?我明年才及笄啊。 “只怕现在订了亲,王三会恼羞成怒,他要闹起来可是不管不顾的。”荣轩哥皱了眉头说。 “那就再忍忍,等你押送流放罪臣时,带上祖母和小五,我和父亲看看能不能请了假一起回老家祭祖,这样也顺理成章些。”二哥揉揉太阳穴说。 “现在也只能这样了,先静观其变吧,你和田大人出门都要带上护卫,原来就在你家的六个亲卫,也会在暗中保护。”荣轩哥正色道。 “知道了,要不是小五不能常住你家,我今天就不带她回去了。”二哥不是嫌我拖后腿吧? “还是回她祖母身边好,比在常府安全,至少做为宗亲的王家,知道其中厉害,还不敢冒犯到祖母。”荣轩哥说。 “这倒是,父亲能一路走到现今的位置,除了自己经营人脉,也是因为有祖母做靠山。”二哥真是不把荣轩哥当外人,一点也不避讳的。 “你可是没随了父亲,人脉少得可怜啊。”荣轩哥笑着调侃二哥,气氛终于轻松了些。 第90章 生辰风波生(五) 气氛轻松了,这话题也就开始走偏。 “你不知道,有日祖母生气骂父亲‘歹竹出好笋’,父亲气的不得了,回来又骂了我一顿。”二哥说完失笑出声。 “祖母是有多看不上父亲啊?”我问二哥,既然他们都说得这么开放了,不如我也加入。 “父亲要是跟祖父是一样的人,祖母会把他捧上天了吧。”二哥想了想说。 “祖父是什么样的人?”我只听祖母提到祖父有数的几回,所以特别想知道。 “父亲也只说过几回,总体来说,就是沙场英豪。再多的父亲说也记不清了,祖父不在了的时候,他也还是个孩子。”二哥不无遗憾的说。 “我也只是听母亲说过,田氏祖父要不是被偷袭,也不会战死沙场,还弄得你们祖母误会她父亲,离家出走了。”荣轩哥补充。 “那后来祖母知道原委了吗?”这是我关心的。 “自然是知道了,只是她老人家脾气倔强,直到父亲仙逝才以嫡女身份回家主持了丧葬仪式,官家也是因为曹家几乎全族为国捐躯,所剩后代太过单薄,才尊祖母的父亲配享太庙,以荫后代,只是曹家都是耿直之人,没有人因此尊荣而讨官讨赏,所以曹家后人更是倍受尊敬,现在所知的除了女眷,都是驻守在北疆的将军。”荣轩哥给我们科普祖母家史,知道的居然比我们多。 “荣轩兄,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二哥看着比我还好奇。 “那你们以为,上次祖母来我家,家父、家母为什么会那般尊敬?”荣轩哥反问完又解释:“同是武将世家,家父、家母原本就对曹家敬佩有加,上次祖母来了与母亲促膝长谈,知道的就更详细了。” “所以就算家父是武官,以他的性格也不会讨祖母欢心的。”二哥感叹。 “咱们就这么在背后讨论长辈,是不是不太好啊?”我是又想听,又觉得不合规矩。 “你要是敢说出去,我就把你怎么学的骑马告诉祖母。”二哥大大咧咧的要挟我,幸亏他不知道更多的事。 “别吓唬她,祖母知道了也只会骂你,不会说她的。”荣轩哥说。 “为什么?”我不明白。 “因为哪次去骑马,不是你二哥提的,哪次他没跟着,他要是觉得不妥为什么不早拦着?”荣轩哥撇二哥一眼跟我说。 “是哦。”我笑着跟二哥说:“你这就叫自讨苦吃。” “你们俩要是以后成了夫妻,我还是离远点吧,那才叫自讨苦吃。”二哥揶揄我。 “二哥!”我嗔怒,荣轩哥大笑。 我们又东聊西扯了一会儿,时长在外面通报,让我们一起去正院用午饭,荣轩哥看丫鬟们也都在院子里等着,就让她们都进来,青莲抱着我的厚披风,进了屋先抖了抖披风上的寒气,才过来帮我系好,时长也去里间拿了披风给荣轩哥。这时原本应该穿在二哥身上的披风,被二哥穿在了紫砚姐姐身上,荣轩哥摇摇头让时长去再进去拿件披风。 转头问二哥:“你心疼紫砚姑娘,怎么就不多带件披风给她?” 二哥看看我的两个丫鬟:“府里就没给她们做。” 时长出来把荣轩哥的另一件披风给了二哥,跟菱角和青莲说:“姑娘们要是不介意,我那里还有两件披风,今天雪停了,有些起风,比昨天要冷。” “那你不就没的穿了?”菱角问时长。 “我们习武的人,平时也不穿的,公子要不是因为还在养肩上的伤,也是不会穿的。”时长说完就出门一路小跑去他的房间。 “对啊,你还在养伤,昨天……”我说到这才想到,这一屋子人呢,瞬间红了脸。 “你才多重,再说昨天送你回院时,已经睡得不省人事了,你确定能走得回来?”荣轩哥不着痕迹的帮我撇清。 “我以后不吃酒了。”我羞得低下头小声嘀咕。 时长抱着两件披风回来交给了我的俩丫鬟,众人一起出发去正院,刚才从小院到荣轩哥院的路太近,没觉得冷,现在走在甬道里,冷风飕飕,我把兜帽往下拉了又拉,裹紧了身上的厚披风,突然觉得风小了,抬头一看,原来是荣轩哥走在我前面帮我挡了风,我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心里暖暖的。 进了正院的前厅,发现陈姨娘和四姐姐没到,母亲招呼我们坐下说:“今天咱们有事说,我就没让阿燕和荣琴过来了。” “席面都上好了,咱们边吃边说。”父亲说完吃了两口,看我们都动了筷子才接着说:“刚才宫里王贵妃递来消息,说她替侄子给咱们道歉,希望此事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那是不是就没事了?”我抬起头问。 “也不能这么说,看来是官家已经跟她说了,至于她能不能管得住她侄子就不好说了。”父亲喝了口汤说继续说:“总之在明面上,王三公子是不会做什么的,但私下我估计他不会善罢甘休。” “明刀易挡,暗箭难防,只能加强护卫了,只是田府新招的护卫还都不熟悉,不知能不能当此重任。”荣轩哥担心的看看我和二哥。 “也算是好事,正好可以检验一下他们的能力。”二哥宽慰大家说道。 “心儿,我们也商量了一下,原本是想留你在这里继续住一段时间,但考虑到他们是不敢动你祖母的,所以今天你还是跟着乐松回府,我们会派护卫送你们。”母亲难得正经得说。 “多谢常夫人。”我回应。 “乐心,你就称常夫人为母亲吧,祖母跟我说了。”二哥这时的插嘴一下让我呛到。 我一阵猛咳,荣轩哥给我拍着背顺着气,半晌我才缓过来,涨红了脸又说了一遍:“谢谢母亲。” 大家因为我这一通笑了出来,居然奇异的改变了气氛。 “我们心儿就是可爱。”母亲一脸宠溺的看着我,说完就要起身。 “母亲,先好好吃完饭,以后有的是时间给您宠乐心。”常大哥一句话,让母亲坐回去继续吃饭了。 “母亲,以后我跟您一起宠着心儿,我也可喜欢她了,您是没瞧见昨天心儿的样子,义正言辞,大义凛然的。”大嫂嫂说。 “什么样子?什么样子?你好好细说。”母亲眼睛发亮的问大嫂,大嫂就站起来学着我的样子表演给母亲看,说的话竟然几乎一模一样。 我羞得就差钻到桌子底下了,大哥还表扬大嫂:“你是真的印象深刻,表情动作如出一辙,说的话都一字不差。” “真的啊,我的心儿真棒!”母亲高兴的直拍桌子。 “可不是,我也觉得心儿真棒!想得清楚,有魄力!”大嫂重新坐下笑盈盈的跟母亲说。 “我们这三个哥哥被气的难受,这小丫头冒头就把王三公子顶得说不出话,真不愧是我祖母养出来的。”二哥也掺和进来。 “好了吧,心儿都要地遁了。”荣轩哥笑着帮我结束这个话题。 “好了,好了,让乐心好好吃饭吧,咱们说说别的。”父亲接过话来:“乐松回去跟你祖母把这事都说清楚,明天下了朝跟我去见见王贵妃。” “好,都听您按排。”二哥应下。 “还有,这段时间若有消息传递,咱们就用乐心编的密语,这个真的是不错。”父亲转眼又把话题聊回我身上,这是让不让我吃了。 “这个还要多谢大嫂嫂,要不是大嫂嫂请了胡语先生给我讲异国的语言,我也想不到这个办法。”我赶紧转移火力。 “我这个媳妇也是好的,跟我投缘,荣怀你是有福的。庭伊,他以后要是欺负你,跟我说,我说不过他,但我打得过他。”母亲这话说的,众人又是大笑不止。 午饭越吃越轻松,吃过饭,我们上车回家,常府派出了父亲的甲字亲兵护送我们回府,接我们的田家护卫没想到有这么大阵势,纷纷紧张肃穆起来,府里已经给他们做了统一的护卫装,看起来也像模像样的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过的内紧外松,我没再出过门,父亲和大哥每天同出同进,因为朝堂未稳,在祖母的叮嘱下,父亲也没再出门联络应酬,家中的护卫在荣轩哥亲卫的暗中监察下,第一批筛出了两人,一人是因为偷偷出去赌钱,一人是因为贪酒睡过了换岗的时辰,第一批被拉回常府的练兵场特训,第二批入了府,可谁也没想到,这里出了问题。 一天本该父亲和二哥下了朝回家的时间,广录送来了一个布包的木简,祖母喊着把我叫了出去,我拿过来看到未干透的泥封上钤着荣轩哥的私印,打开看到木简上写着“tian二 fu四 yu er四ng二 hui chegn yu xi fu四 wu ai er四ng二 shou qing shang xian zai chang二 fu三 shao hou song hui” 我把木简交给青莲说:“拿去烧干净。”再转头跟祖母说:“浩然哥传话过来,父亲和二哥下朝回家路上遇袭,父亲没事,二哥受了轻伤,现在都在常府,说过会儿就送他们回来。” “还是出事了,没说谁做的?”祖母问。 “消息里没说,一会儿父亲和二哥回来了咱们再问吧。”我沉下气陪祖母坐着。 第91章 生辰风波生(六) 大约一个时辰,有人来通报,父亲和二哥都送回来了,都在二哥的松竹堂。 我扶着祖母在丫鬟的簇拥下来到松竹堂,父亲、母亲和二哥都在前厅坐着,看祖母来了都起身行礼。 “都坐下,乐松让我看看,哪里受伤了?”祖母心疼的坐在二哥身边,上下摸索着。 “祖母别担心,就是些皮肉伤,都不重,浩然已经给上过了药,包扎好了。”二哥说完拉起左边的袖子露出包扎的布条给祖母看。 “伤口有多大?”祖母托着二哥的左臂轻轻摸索,发现并没有包扎多大的面积才松了口气。 “伤口只有寸余。”二哥说:“但问题是出在这批护卫里。” “什么?这批护卫里有人伤了你?”祖母的眼睛眯了起来。 “母亲,是这样的,”父亲接过话来说:“今天下了朝,我跟乐松回来的路上,突然有人闹事,就冲撞到了乐松的轺车,乐松出来查看时,闹事的人和护卫就打了起来,混乱中乐松就受了伤,幸好原来在咱家帮忙护卫的那些人路过,就把闹事的人和护卫拉开了,这不是离常府近嘛,就都拉到了常府,结果浩然一审,居然是护卫和闹事的人串通好了,要不是原来那些常府的护卫及时制止,乐松怕是得伤得更重。” “知道了,你也是受了惊,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惠明你给他熬些安神汤,让他吃过饭喝了,好好睡一觉。”祖母安排完,看他们走了,才又转头问二哥:“那护卫是人派来的,还是被收买了?” “是被王三公子收买了。”二哥如实以报:“是这批护卫进府以后的事,那护卫身手不错,但之前很爱赌钱,在赌场欠了钱才着急找护卫的差事,托人进了咱们府做事,但因为欠钱的事被王三公子的喽啰知道了,所以偷偷找到他,说帮他还钱,还会再给他笔钱,让他找机会伤了我,要是能要了命,还会给他远远的置一处宅院,让他藏身,他就动了心。” “利欲熏心!”祖母咬着牙说。 “浩然兄已经派人把这些人押到了都尉府,后面的事您就不用操心了,只是这批护卫浩然兄说不好再用了,会再送一批人来。” “也是让浩然费心了,这王三也是个见缝就下蛆的,以后还是要多当心,只怕还会有麻烦。”祖母摇摇头说。 “祖母就别多想了,这事常大人已经递了消息给王贵妃,不能说一劳永逸,但至少能消停一段时间。等科考结束,浩然兄押送流放罪臣出京,咱们就随行回老家祭祖,父亲已经拟好了奏折,就等时机合适的时候递给官家了。”二哥安慰祖母说。 “祖母,这事就交给二哥和浩然哥吧,您就别费心了,他们会处理好的。”我也安慰祖母说。 祖母突然看向我,眼睛一亮说:“你的牌匾已经送来挂进祠堂了,按理来说,应该进宫谢恩,明天你就随祖母进宫。” 看着祖母这眼神,我心里叫苦不迭:祖母啊,您这老狐狸又要作什么妖了,孙女我接得住吗? 第二天,我被盛装打扮,穿上大礼服,巳时一到就跟着祖母乘着马车到了宫墙外,祖母今天也穿的是大礼服,银白色的头发盘得一丝不苟,透露出一股武将世家浑然天成的军威霸气,我都怀疑祖母以前也是上过沙场的。 拜帖递进去时间不长,黄门令蒋大人出来接我们进去。 “老夫人真是英姿不减当年啊!想当初,您可是第一位刚及笄就拿了战功,被点名宣召觐见的少女将。”蒋大人一路扶着祖母往里走,我跟在后面听得一清二楚,祖母真是沙场女将啊。 “你那时就见过我?”祖母看看他年纪也没多大,就问他。 “见过,那时我只不过几岁大,是个小小的黄门随从,只能远远的看,您未必瞧得见我。今天能有幸扶着您去觐见,那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我看这蒋大人说这话时,眼睛里放着光,不像是假的。 “蒋大人言重了,我现在是老太婆一个,哪来的这番荣光,您说的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可别提了。”祖母说得话是谦卑,但气势可是一点都不弱,我对祖母的敬仰如滔滔江水一般,在心里不停翻滚,祖母是上过沙场的女将耶!跟着祖母走着,也不自觉的腰背挺直,自豪感压都压不住。 到了后殿,我跟着祖母施大礼拜下,跟着祖母谢恩,这是我第一次见官家,确实感到了强烈的压迫感,真龙天子就是不一样。 这官家笑得到是很和蔼,一直慢条斯理的跟祖母说着话,我就安静的坐在祖母身侧,低着头,谨守韦嬷嬷教导的礼仪规矩。 “您身边的就是您教养出来的那孩子吧,尚书尹大人对她可是赞不绝口,抬起头来让寡人看看。”终于说到了我身上,我慢慢抬起头,但眼眸低垂,只看得到官家的脚。 “嗯,是个小美人坯子,难怪太尉常大人几次暗示的跟我说,这就是他想要提亲订下的媳妇呢。” “官家谬赞了,我这孙女还小,与常家二郎自幼相识,机缘巧合常家二郎救了她好几次,也算是有些缘分,若他们有这份姻缘我倒是也欢喜,就顺其自然吧。”祖母又是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滑头得很。我重新低下头安静的坐着。 “嗯,这样也好,孩子还小,常家二郎头两年就行了冠礼,我还送了他贺礼呢。”官家也打起了太极。 “常家二郎也是个好孩子,待我这老太婆也是很好。听他说今年科考后,要奉命押送流放的罪臣,不知是去哪里,我这正想开春了,带着这一家子受了官家赏赐的孩子回乡祭祖,不知能不能跟他同行,也能受他照应一二。”祖母终于转到正题上了。 “田老夫人带全家回乡祭祖也是大事,不知是去哪儿啊?”官家顺着祖母的意思问。 “田氏老家是在武陵郡。”祖母直给。 “哦,那兴许可以顺路同行,到时候我交待给他,让他押送流放罪臣时同路护送老夫人回乡,这一大家子没有好护卫,又走这么远,是不太安全。”官家这是给足了面子。 “那就多谢官家护佑了。”祖母又行大礼拜下,我赶紧跟着大礼拜下。 “这也快午时了,老夫人要不带着孙女一起留下来用个饭吧?”官家邀请一同用饭,那得是多大的赏赐啊! “老妪怎敢与官家同席,就不耽误您用饭了。”说着祖母就要起身,我刚要起身去扶祖母,官家又发话了。 “怎么不能,你受先帝赏赐时,我还是太子,就没机会与您同席,这次就当圆了我这一夙愿吧。”他说完就招手让人布置席面。 “多谢官家不弃。”祖母又行大礼,我赶紧跟上,祖母这是以退为进吗? 我小心翼翼的吃着宫里的饭,什么都小小一份,偷眼看祖母,先是每样都尝一口,再均匀的依次夹着吃,看样子是都要吃完的样子。 我只好有样学样,好不好吃,喜欢不喜欢吃,都是次要的,不能失礼是最重要的。 果然祖母吃得一点都不剩,我也跟着吃了个盘干碗净,吃完有人来都收走了,祖母又跟官家说了几句闲话,之后带着我行了大礼退了出来,又是蒋大人送我们出宫。 “我就说老夫人是官家重视的人吧,这同席而食可不是谁都有的待遇。”蒋大人扶着祖母往外送,一路拍着祖母的马屁,祖母是见招拆招,既没有沾沾自喜,也没有驳了蒋大的人面子。 出了宫门上了车,我才松了口气,看着祖母问:“祖母年轻的时候受过武勋?以前都没听您说过。” “多少年前的旧事了,有什么好说的,那时候武将家的儿女,哪个没上过沙场,我只是运气好,打了胜仗罢了。”祖母笑笑一句带过。 “祖母,孙女想听,您给讲讲吧。”我央求祖母。 “没什么可讲的,要是你以后打算从军我就讲给你听,你可愿去?”祖母将我一军,我只好瘪瘪嘴不问了。 “这回跟你浩然哥同行回乡的事就定下来了,而且是官家吩咐下来的,别人也就说不出什么来了,你可知我为什么留下来跟官家一起用饭?”祖母转而问我,我当然说不清,摇摇头听祖母给我讲。 “因为这是殊荣,这会儿后宫应该就传遍了,那王贵妃就是再受宠,想难为咱们田家也要掂量掂量,而且会耳提面命她那不争气的侄子,不要给她找麻烦,这样咱们才能安定些。常家也一样,你浩然哥之后要有重任,而且是官家由为看重的事,她也就不敢找常家麻烦了。”祖母说完看着我,我点点头,表示学到了,祖母又问我:“那你可知,我为什么把饭食都吃干净了?” “官家崇尚节俭,国事之重,农事为先,不浪费粮食才是美德。”我说完用询问的目光看祖母。 “嗯,还是有点小聪明的,这个你说对了。”祖母点点头,又问我:“你可知我为什么明知流放的目的地却不说知道?” 第92章 终于过年了 祖母说的是浩然哥在科考后要押送流放的罪臣,我想想说:“君心不可测,这事没对外公布,说浩然哥要押送罪臣的事,这事家里人知道不奇怪,以咱们两府的关系,您知道也正常,这科考后的时间也算是官宦人家大都知道的事,也不足为奇,但要是连目的地都知道,浩然哥就涉嫌泄露军机了吧?” “聪明!不枉费我教你这些年。”祖母赞许的看着我,抚了抚的我头又跟我说:“现在常家都已经把你认定为浩然未来的新妇了,咱们田家虽没说起过这事,但大多心知肚明,但你要知道,事事无绝对,没嫁进常府一天,就不要把这件事当做板上钉钉的事。” “祖母,我知道。”沮丧的感觉弥漫了我的全身,想起那天早上我在心里告诉自己的话,笑笑跟祖母说:“就算常家现在上门提了亲,我也不会认为我就是浩然哥的新妇了。” 祖母听了,拍了拍我的手,不再说话,闭目养神,这一上午斗智斗勇的,祖母是累了。 回到福寿堂,我换下一身的行头,轻声慢步的来到祖母的房间,秋槿守在外面,我轻声问:“祖母睡了吗?” “刚躺下,姑娘是有事,还是又想跟祖母一起睡了?”秋槿笑着小声问。 “都不是,祖母上午累着了,这是檀香,也不是多好的,用熏炉怕是烘不出味道,你把这块埋到暖炉的热灰里,千万别挨着明火。檀香能镇静安神,缓解祖母的疲劳。”我把手里一块檀香交给秋瑾,看着她小心的给埋在热灰里,我才回自己的房间。 看着布包里零零星星几块香料,还都是韦嬷嬷上课时留给我们记样子的标本,心下盘算着得留心备上一些了,祖母平时也少用香料,也就是檀香、沉香,都是安神的;安息香、龙涎香也可以安神,有孕妇的情况要慎用,但都有止心悸的作用,可以少备一些;龙脑香、苏合香也可以备一些……可这些香料都不便宜呢,不能找荣轩哥,他要是知道是为祖母准备的,一定不计成本的找来,还是以后有机会自己找吧,想着这些,我也有点困了,歪在榻上睡着了。 二哥的小伤都没请假休养,第二天胳膊挂在脖子上就去上朝了,其实并没必要,但这也是祖母的主意,既然受了伤,就得让别人知道,说的时候还要半推半就,遮遮掩掩的,这样大家才会去八卦,王家才会严管那为非作歹的三儿子。 之后的日子平静了不少,第三批护卫顺利的通过了考核,送去特训了,第一批已经在府里正式任职,无论谁出门都会有护卫跟随,我家也是有保镖的大户人家了。 唯一让父亲觉得不满的是,本是书香门第,一早一晚却总能听到乒乒乓乓的兵器碰撞声,那是护卫们在练功和对练,但也没办法,又想找身手好的保护自己的安全,又不想人家练功,那不是矛盾嘛。 今年的冬至在月头,立春比过年还早八天,这三九天里,真是天寒地冻的。全家都做了大扫除,从里至外焕然一新,还更换了新的桃符,一派欣欣向荣的新气象。祠堂的祭祖仪式也弄得挺大,供了三牲,烧了祭文,我们按辈份尊卑依次跪拜,我当然还是最后一个。四哥也从书院回家了,只是情绪还是不太好,因为他姨娘还在庄子里,没让接回来,听说是疯了,整天不是打人就是骂人,四哥想去看看父亲都没让去。 除夕夜,大家围坐在兰芷居,吃着热腾腾的羊肉锅,还有常家送来的烤野兔、山鸡炖山菌,清口的小菜都是出自祖母的小厨房。今天大家都要守岁,祖母年岁大了,已经送到里间休息,父亲、母亲喝着茶聊着天,二哥拉着四哥问他在书院里的事,我一边听他们闲话家常,一边玩着九连环,转眼快到子时,家里的小厮丫鬟们都坐不住了,终于等到父亲发话,一阵风的跑出去准备放爆竹,胆小的就缩在屋子里偷偷往外看,父亲跟我说:“你去叫祖母醒醒吧,别一会被爆竹惊到。” 我放下九连环,去叫祖母起来,祖母原本就是和衣而睡,也没睡实,轻轻一推就醒了,问我:“到子时了?” “是啊,要放爆竹了,父亲怕祖母在睡梦中被惊到,所以让我来叫醒祖母。”我扶祖母起来。 “嗯,那咱们就一块出去,除除晦气。”祖母起来松了松腰腿,我转头跟春兰说:“祖母的厚披风拿过来吧。” 到了前厅,大家都穿好了披风等着祖母出来,等我和祖母都穿好,我们簇拥着祖母到了院子里,小厮们已经准备好,一人手里拿着一只香,父亲点一下头,小厮们一手捂耳一手伸得长长的去点爆竹,随着引线火花闪动,一支支爆竹或原地炸开或腾空而起在空中爆裂,我们都捂着耳朵高兴的看着、望着,希望新的一年里能够顺遂如意。 全城的爆竹声似乎比往年都响亮密集,似乎都想借此扫除去年的晦气,去年对于很多家族来说,都是灭顶之灾。幸好常家四妹妹还没出嫁,不然也会受牵连。 放过爆竹,父亲和夫人给我们和祖母都放了压岁钱,祖母的是金线缠丝的花钱挂串,一面是松鹤图,一面是“松鹤延年”;我们的都是一串彩线穿起来的花钱,我得的花钱一面是缠枝花卉,一面是“韶华正盛”;二哥得的花钱一面是裂开花的石榴,一面是“多子多福”;四哥得的花钱一面是笔墨砚台,一面是“金榜题名”。 我扶着祖母回福寿堂,一边走祖母一边跟我说:“又是一年了,今年最大的事情就是回乡祭祖,把你改记到惠明名下,以后你就是嫡女的身份了。我打算在老家多住些日子,当年和婆家弟妹就很投缘,这么多年未见了,只有书信往来,现在年岁大了,见一次少一次啦。” “祖母身体康健,可不能这么说的。”我甚至不敢想,如果有一天祖母离开我了,我会怎么样,也许就真的孑然一身了。我很想如小时候那样依偎着祖母一起走,但现在长高了,已经高过了祖母,想把头靠在祖母的肩上走都不行了,祖母的脚步也不如我小时候那么稳健了。我长大了,祖母已经老了,虽然我不愿意承认。 “你要是不着急回京都,就跟我一起多住些天吧,让他们父子二人先回来,什么时候京都这边安定了,什么时候咱们再回来。”祖母这是想带着我避开风头,荣轩哥要在永昌郡驻守两年,京都这边可以随时护着我的人就少了。 “我有什么着急回这里的事啊,当然要陪着祖母了。”我真心实意的回答。 “那就这么说定了,回头我跟你父亲也说好。”祖母点点头说。 进了屋,我安排祖母先喝了安神汤,让春兰在祖母榻前用熏炉点好檀香,让祖母放松下来才进屋去睡觉。 我回了屋里却睡不着觉,自己慢慢研了墨,取了木简给荣轩哥写个“贺卡”,虽然这里不流行,但我写我的,管别人怎么想。 “rong二 xuan一 ge一 you shi yi nian chuni dao xi wang ni ping an shun sui shen ti kang jian du hou ji fen zhu yuan sheng xiao xin一 er二 jing shang” 写完,我用布巾包好,从花盆里取了土,和了泥,封好接口,取出荣轩哥给我的私印,小心郑重的盖上,第一次用这方私印,我想用在祝福上。 第二天让人送去给荣轩哥,没多久就收到了回信,拿到手里时封泥都没干,打开看到木简上写着“nuan xin zhi yu yi sheng xiao xin一 er二 ye yao shi shi shun sui kai xin kang jian rong二 xuan一 cheng shang” 我拿着木简,心下窃喜,他没写读后即焚,我可以留着了吧,小心一层层包好,放到了床榻最里面的褥子下。 今天是个好天气,艳阳高照,一扫多日的阴霾。 转眼已经二月底,今年的科考定在了三月二十四,随着三月的到来,整个京都城没有了往年春天将至的欣喜,反而肃杀之气越来越盛。 二哥的廷尉府主管的就是刑法、审判、犯人入狱,这次更是协助丞相对宫变的罪臣定罪量刑,一时忙得每天很晚才回到家中。听说荣怀哥跟二哥一样,每天从早忙到晚,荣轩哥已经住在城外军营,整日练兵,那是比我们去骑马的练兵场还远好多的地方,见面是不可能的了。 一天下午,我正在祖母的监督下,练习久学不会的女红,外面传报,洪大人来访,我一时怔住,问祖母:“洪大人是哪个?”祖母也皱着眉头想。 “是不是跟你要了张毛皮毯子的洪涛洪大公子?”青莲接过我手里的针线提醒我。 “他来做什么?”我吃了一惊,都快忘了有这么个人了。 “说是有事来跟老夫人和姑娘说。”夏荷是刚才接收通报的人。 “让他进来吧。”祖母整整衣服,让人带他进来。我也整理下衣服站在祖母身后。 第93章 肃杀的三月 夏荷引着洪大人进屋,果真是洪大公子。 “给老夫人请安,五姑娘安好。”他连我一起问了安。 “洪大人安好。”我行礼。 “洪大人请坐,这是有什么事吗?”祖母问。 “老夫人还是别称我大人了,我哪里受得起,您叫我洪涛就行。” 洪大公子顺从的坐下跟祖母说:“我刚从浩然的军营回来,他现在正加紧练兵,让我帮忙带消息过来,他会在三月二十八日午时三刻起程押送流放的罪臣出京,他们步行走得慢,老夫人可于三十日出发,去城外四十里处的驿站,当日他会派亲卫护送老夫人一家去驿站等候,会合后一同南下。” “多谢洪大公子告知。”祖母没再称呼“大人”,却也没叫他名字。 “老夫人不必客气,听浩然说您这是要回乡祭祖?如果有什么我可以帮上忙的,您尽管吩咐,近日浩然和则刚各有事在忙,我只是负责呈送奏折,没有那么紧张。”洪大公子的诚恳我是看得出来,但有没有别的目的,我判断不出来。 “也没什么要准备的了,这事筹划了三、四个月,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自从你中举后就没来过了,现在高就何处啊?”祖母没接他的话。 “我其实一直想来看看老夫人,但因为任职尚书仆射,父亲每日都安排了课业给我,好让我尽快熟知如何辅佐尚书令大人,所以一直未能前来拜访,还望老夫人见谅。”洪大公子回答。 “哦?你辅佐的可是尹老尚书?”祖母问。 “正是,尹老尚书对则刚赞不绝口,对五姑娘也是赞赏有加,时常提起,知道我和则刚、浩然是庄老先生的同期学生,便让我们经常联络,告诫我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要多向则刚和浩然请教。”洪大公子感觉比在学堂时谦逊了很多,话也多了,真是职场改变性格啊。 “你也是出类拔萃的人才,你们能互通有无自然是好的,以后可以相互扶持。”祖母深知官场联谊的重要,家世这么高的人,能以这种方式深交,也是好事。 “如果老夫人许可,我以后会常来拜访的。”洪大公子还在试探。 “我这次回乡,可能会带乐心多住些时日,你要是来可以多跟乐松聊聊。”祖母让他来,但也说明别来拜访我们。 “听老夫人的,我以后会常来跟则刚联络,只是浩然要走两年,只能书信往来了。”他这是说真的,还是以退为进? “嗯,你们同期里,也就你们三个算是说得来的,这样挺好。”祖母笑得很和蔼。 “老夫人,您有什么要跟浩然说的吗?我再去浩然兵营时可以带话给他。”洪大公子说。 “没什么要说的了,就按他说的会合就行。”祖母说。 “好,那要没别的事,我就不打扰您和五姑娘了,洪涛告退。”说完他就起身行礼,告辞走了,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看他走了,我坐下来看着祖母问:“他变化有点大,您觉得他有没说出来的意图吗?” 祖母招手让青莲把女红拿过来,跟我说:“他既然跟乐松和浩然有联络,多少也会知道你们关系亲近,他是明事理的人,不必担心什么,接着做你的女红吧。” 我不情愿的接着做起了针线活。 快到科考的时间了,街上的人越来越多,很多客栈都住满了,可是想想科考结束后,这些考生会看到游街示众的罪臣,再看到罪臣的家眷被押送流放的场景,那得是多大的心理震撼,我默默在心里为他们祈祷,这位官家也是奇葩中的奇葩了,都说是秋后问斩,哪有在春季游街流放的,历代官家都怕春天问罪行刑有违天意,惹来灾祸,看来他是觉得这才是顺应天意吧,有够特立独行。 还没到科考的时间,更特立独行的事发生了,菱角贼兮兮的趴在我身边跟我说:“今天厨房采买的人回来,都在说,城门边的墙上贴满了告示,都是这次宫变的罪臣画像,画像下面还写着他们的罪行,好多都是要秋后问斩的,现在就公示出来是要告诫来赶考的人吗?” “应该是吧,要不大多是在秋天开审定罪的,现在定了罪不怕这么长时间生什么变化吗?”我跟菱角悄悄嘀咕。 “所以要公示出来,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还能有什么变化啊?”菱角想不明白。 “万一死在狱里,也是大事,不会都关在二哥的廷尉大牢里吧?那二哥就有事做了,天天看着这帮人别自戕就够麻烦的了。”我替二哥担心起来。 “好像不是关大狱里,说是集中在什么地方做苦役,秋后再问斩,这得受多大罪啊。”菱角感叹。 “那谁去看着谁麻烦。”我摇头,这官家真有想法。我也挺好奇的,做苦役比在大狱里死得可方便,这官家是想省刀吗? 晚上点灯熬油的等到二哥回来,跑去问二哥:“听说城墙上贴了好多告示,这就公布出来了,那不是都要关在你那边的大狱里吧?” “不会,官家划了块城外的荒地,外面派兵把守,秋后问斩的罪臣在里面分队做苦役。”二哥一脸倦容,但还是有问必答的讲给我听。 “那做苦役想自戕不是比在狱里还简单?”我虽然看着二哥神情疲惫,可还是忍不住的问,作为补偿,我给二哥揉着肩膀,每天伏案书写,二哥肩上的肌肉都僵硬如铁板了。 “原本我们也担心会这样,但御史大夫洪老大人想出的办法绝好。”二哥突然精神起来,跟我说:“他让这批罪臣里职位最低的做苦役营里的最高营头,以此类推,原来职位越高的,越是最底层,这样一来,想看住他们不死又活受罪,可就容易多了。” “洪大人可真英明!”我不禁佩服得五体投地。 “对了,洪大公子来咱们府里拜见过祖母,是替荣轩哥传话的,还说你们现在经常联络呢。”我跟二哥求证。 “是啊,有尹老尚书大人的搭线,我们现在经常见面的。他有传递奏章的便利,所以经常帮我们传话的。”二哥证实了洪大公子所言非空。 “那你们是又熟络起来了,是不是比在学堂时还熟了?”我又问。 “是啊,他现在没有那么高冷了,好相处多了,你是不是该打听的都知道了?让你二哥我也休息了吧?”二哥说完,把我从身后拉出来:“真的不早了,你也回去睡吧,菱角都快站着睡着了。” 我看着眼皮打架的菱角忍俊不禁,拉了她往回走。 “你睁开眼走路好不好,你要是摔了,我可扶不住你。”我拍拍菱角的脑袋让她清醒一点。 “知道了,姑娘,咱们回去就睡,没别的事了吧?”菱角可怜吧吧的问我。 “回去就睡,你不用帮我洗漱了,我也懒得洗了,擦把脸就睡。”我哄着她快点走,回了福寿堂,我们就各回各屋倒头就睡了,二哥上班好辛苦,每天都这个时辰才回来。 京都城里的气氛随着城墙上告示的增加,越来越低沉,到了三月二十四日,街上原本热热闹闹的送考大队都不那么庞大了,显得越发的肃瑟。 封了三天的考场开了,第四天一早,城墙上又贴了新的告示,是中午要游街示众的六位大罪臣,其中就包括帮大皇子宫变的骑郎将、执金吾两位大将,官家在他们的画像下先列出了宫变时他们的罪行,然后又罗列出他们这些年搜刮民脂民膏、欺压农户的劣迹,一下就激发出了百姓的恨意。 午时未到,午门前的空地就聚满了围观的百姓,游街的道路两边也站满了手提烂菜叶篮子的百姓,午时过半,六个人被带上了刑台,不仅公布了本人罪行,其家眷的罪行也公之于众,这六人判得居然是午时三刻腰斩,代替三牲祭天!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这官家不会也是穿来的吧?这么百无禁忌的?之后宣布这六家的适龄女眷充为官妓,其他人等流放合浦郡为苦役,且终身大赦不赦! 老天怎么想不知道,百姓们是举双手欢呼,除了六个大蛀虫,当然是解了大恨了! 午时三刻一到,六个黑色的令牌被监斩官-新上任的光禄卿大人扬手掷出,令牌落地,刽子手验明正身,拉起沉重的铡刀,六个人被押伏在刑案上,有的人已经抖如筛糠,更有人已经失禁于台,押跪在一边的家眷有的哭喊连天,有的已经昏厥过去,监斩官大喝一声:“行刑!” 六柄铡刀应声而落,血测满台,六个人的惨叫声响彻云霄,这就是腰斩的残忍之处,死是一定会死的,但必须再活一段时间,眼看着自己的生命从腰间流逝。他们的两个半截身子都徒劳的在刑台上滚动、踢踹,在百姓的欢呼喝骂声中渐渐无力,直到彻底不动了,被辅助行刑的兵丁拖下台,抬上平板车,开始游街。他们的家眷都被粗绳捆串着手脚,跟在后面。街两边的百姓,没有因为这血腥的场面吓退,反而更加群情激愤的向他们的尸身和家眷丢着发臭的烂菜叶。被丢了一身臭菜叶的家眷们,像没了魂的走尸,亦步亦趋的走着,有更激愤的百姓冲上来踢打推倒他们,倒了一个会带倒前前后后的好几个,他们也都不做声,浑浑噩噩的爬起来继续走,维护治安的兵丁也只会把冲上来的人推回人群中,就继续跟着往前走了。 那些刚刚参加完科考的考生们,噤若寒蝉的站在人群的最后面,不知他们看了这些心里会产生什么变化。 这场游街进行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出了城,荣轩哥的部曲在城门外接管了这批已经失魂落魄的罪臣家眷,带着他们向南出发了。 第94章 回乡路遇险(一) 荣轩哥带着落魄的罪臣家眷已经缓慢上路,家里人按他说的已经准备好辎车,比我们以前坐的马车车厢都要大,像个移动的小房子,这就是古代的房车了吧。 他说因为流放的人是要步行的,这一路要走大约两个月,到武陵也差不多要二十天,其间不可能都休息在驿站,大多要住在车里,所以车里被褥生活用品要一应俱全,因为天气还冷,车内要有暖炉,碳车也要带一辆,路上只要遇到能补充的地方,生活消耗品就都要补足,因此车一定要大,要舒适。 但谁都没想到,就这两天家里发生了让人难以启齿的事。禁足胡姨娘的庄子起火了,火是胡姨娘放的,她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点火把自己烧死了,还连带烧伤了陪她一起去了庄子的王嬷嬷。父亲连夜把奄奄一息的王嬷嬷押回来审,才知道三姐姐因为生了个腿有残疾的女儿,被杨家彻底冷落了,她不敢回家求助,让云霞去庄子里找胡姨娘。云霞看到已经有些疯疯癫癫的胡姨娘,觉得自己跟的主子彻底无望了,就在胡姨娘面前破口大骂,把这些年她教三姐做过的不齿之事,当着庄子里的人剥得一干二净,连三姐为了笼络夫婿,把自己下药送上床的事都说了,然后诅咒三姐生一个废一个,还说这都是报应,最后一头撞死在了柱子上。 好在庄子的主事当时就控制住了场面,全庄子的人都被禁了足,这事才没外传,但几十人之后怎么办,父亲也没了办法,大半夜来找祖母。 祖母大骂了一通父亲,可还是得抓紧时间处理这烂摊子。一早先派人去了杨府,她深知一个残疾的庶女,想活下去太难了,可还是去晚了一步,杨家告知,女婴身带恶疾,已经夭折,三姐深受打击已悬梁自尽,是真是假,无从考究。但杨家承诺,为了顾全两家颜面,会为三姐大办葬礼,只是那时,我们已在回乡祭祖的路上,三姐终究是要带着女儿孤单的走了。 最难过的还是四哥,没了娘,没了姐姐,变成了这个家里最孤寂的人。祖母思索半晌,还是差人去书院接了四哥回来,好好安抚了一番,让他表代田家,送三姐最后一程。 等四哥回府的时候,祖母和父亲带了一箱的钱去了庄子,软硬兼施,把所有人都签了身契,立了字据。若封口不提此事,便可安然在庄子里生活,田家可为其养老送终,每年庄子的红利,按人头均分,但若有人外传,查实了就全家灭口,举报属实赏钱百贯。带去的钱,除去赏了有功的主事,安排了胡姨娘、云霞的后事,王嬷嬷的医药费,剩下的百贯就放在庄子里压着,谁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这就是为什么要他们都签了身契,卖身为奴,命就是主人家的了。我虽然为他们感到悲哀,但这个世道就是这样,总之这事在祖母恩威并施之下,控制住了。我还没来得及替娘报仇,仇人就已经都不在了。 家里焦头烂额的处理完胡姨娘的烂摊子,就紧锣密鼓的打包行李,安排马车,祖母一辆,我一辆,父亲、夫人一辆,二哥一辆,行李两辆,碳车一辆,护卫十人骑马,多备了两匹马给我和二哥骑,这居然就是全家出行的家当了,人丁确实单薄了些,难怪父亲给二哥的压岁花钱都是多子多福。 三十日上午,我们在荣轩哥亲卫的接引下出发了,出城时我回望京都城,这看似平静的城池,到底经历了多少腥风血雨? 下午我们就赶上了荣轩哥,他让我们先去驿站休息,住一晚,晚些他会到驿站跟我们会合。 马车还是快了很多,我们入住驿站休整,吃了晚饭,过了戌时荣轩哥才到驿站跟我们会合,流放的人在驿站一里外由他的部曲看守。我们都在祖母的房间听他说接下来的安排。 “这些人走得都不快,一天连走八个时辰,也就能走六十里路,而且会越走越慢,我已经给老弱幼儿置备了平板车,由这些人里的男丁轮流拉车,但也快不了多少,到武陵恐怕也要二十五、六天了。我也不能分出太多的人马单独护送你们到武陵,所以只好让你们随行,之后怕是都没机会住客栈或驿站了。”荣轩哥抱歉的跟我们说。 祖母笑着跟荣轩哥说:“这本来就是同行,麻烦你分精神护卫已经是拖累你了,你不嫌弃就好。” 荣轩哥听了赶紧说:“祖母您可别这么说,能护卫祖母是我的福份,只是有官命在身才不得不委屈您和田大人、田夫人的。” “浩然啊,这一路你要记好,官命重大,不可马虎懈怠,我们就是借你部曲的声势庇佑,你不必多思多虑。如你太过专注护卫我们这一家子,趁现在离京还不远,不如我们就打道回府,回去多请些护卫再去武陵。”祖母正色跟荣轩哥说。 “浩然,咱们两家这么亲近了,才拜托你捎上我们回乡,要是给你添太多麻烦,我们就听母亲的话,先回京了。”父亲难得这么清明。 “浩然兄,既然祖母和父亲都这么说,你也就别再纠结了,你看我们都备的是辎车,车里吃、住、用一应俱全,那一车碳途中补上一次也就够用了,你就放心吧。” “那好吧,明日我们卯时起启,我留在这里的两个亲卫会带你们过去。时间也不早了,都早些休息吧,我也回去值守了。”荣轩哥说完起身行礼告辞。 二哥送他出去,听他们下楼时二哥还跟荣轩哥打趣:“骑马走这么慢也是无趣得很吧?你也可以来我车里休息,我跟小五都备了马匹,我们也可以陪你走走解闷。” “多谢你了,我可不敢去你车里休息,我去了紫砚姑娘去哪里?”荣轩哥回嘴道。 “车里那么大呢,大不了让紫砚找小五去。”二哥说。 “你可够了,快回去休息吧,我赶紧走了,总感觉这些流放的人里有些是不安份的,我不太放心。”荣轩哥说。 “那你快走吧,明天卯时我们去找你。”二哥说完就停了脚步。 我在房门口等着二哥,看他上来了小声问他:“二哥,我总觉得荣轩哥有些紧张,是不是有什么事?” 二哥看看我也小声说:“你刚才是不是也听见了?他觉得那些人里有不安份的,我相信他的判断,所以明天出发时,我会叮嘱咱家的护卫多留意,你先别跟祖母和父亲说。” 我点点头,关了房门,各自休息。 第二天一早,我们梳洗完,二哥已经安排打包了两天的饭食分送到了各车,让紫砚上了我的辎车,他今天要骑马。卯时我们准时与即将启程的荣轩哥大部队会合,车队的汇入,显得流放的人群更加破败。 我从车窗往外看,这些流放的人都灰头土脸的低着头,粗麻绳串连着他们的手脚,使得他们走起路来都拖拖沓沓的,原本都是锦衣玉食的贵人,现在穿得都是布衣,身上还残留着烂菜叶的痕迹。我放下车窗,不自觉的叹了口气。 紫砚和青莲都拿着什么东西绣着,菱角靠在一边打着盹。 紫砚看我叹气跟我说:“不用可怜他们,无论是咎由自取,还是时运不济,都不是我们能改变的。” 我勉强笑笑回应她:“一时的富贵荣华又怎样,成者王侯败者寇,自古以来就是这样的,紫砚姐姐跟着二哥,说话都不一样了呢。” 紫砚低头继续绣花,又说了句:“有什么不一样的,我只是清醒些罢了。” 我抱膝看着她,可能就是因为她的清冷清醒,所以二哥才愿意把她留在身边的,不知二哥成亲之后,她会不会不同了呢? 我想了想问她:“紫砚姐姐,我问你件事,你可以不答的啊。” 紫砚头都没抬说:“姑娘问吧。” 我小心翼翼的问道:“紫砚姐姐知道二哥要娶尹姑娘的事了吧?” 紫砚继续绣着回答道:“知道,公子与尹姑娘一见钟情,已经订了亲,只是说今年立春比过年早,不宜嫁娶,所以明年成亲,我知道姑娘想问什么,公子也同我说过,他会专心于尹姑娘,我若改了主意,也可放了我的身契,出府嫁人。” 我继续问:“那紫砚姐姐怎么打算?” 紫砚放下手里的针线认真的说:“如果公子怕尹姑娘不高兴,我会自请去夫人跟前,心里有个人,是没法再嫁与他人的。我也不会吵闹非要他收我入房,如果尹姑娘不嫌弃,我就跟在她们身边继续服侍,以后做嬷嬷就是了。” 我心里一揪,心疼的看着她:“那姐姐就不会难过吗?” 她微微一笑低下头继续绣着回答我:“比不上再也见不到。能守护他,足矣。我清楚我的身份,做好该做的就好。” 青莲看着她手里绣的东西说:“我还以为你是给自己绣的。” 紫砚被扎了下手指,放到嘴里允了下,用帕子擦干净了才又开始绣:“这是给公子绣的,大婚时榻上铺铺盖盖的东西很多,要早早准备上。” 青莲看着她,也是满眼的心疼,问她:“要不,我帮你绣一些吧?” 紫砚侧头看着她回答:“你还有时间帮我绣?你们姑娘的也要早早准备上才好。” 我被噎了一下跟她说:“我还早着呢。” 紫砚看了眼外面一边绣着一边说:“不早了,外面那位恐怕多一天都不想等的。” 青莲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那我是得早点给姑娘准备上了,婚服官家是赏了,这屋里榻上用的可多着呢。” “姑娘这就要嫁了?不是还没及笄呢吗?”菱角不知听到了哪句,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问。 “没的事,你接着睡吧。”我瞥她一眼说。 “哦,那我再睡会儿。”菱角听话的又歪回去打盹了。 第95章 回乡路遇险(二) 我看着菱角没心没肺的样子,心里好笑,这车里的三个丫鬟,性格心性各有不同,但我真的希望她们都能有好的归宿,只是紫砚怕是要因为对二哥的感情,把自己锁住一辈子了。 我闲着也是闲着,拿出了从大嫂嫂那里获得的胡语书册,每册都写了这项胡语对应的地域,字符的发音和翻译要点,只是自学起来难免还是困难了些,不过我有的是时间,挑出了大嫂说过的两册牦羌的,细细读起来。 一上午就这么寂静的过去了,午时过半,时长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姑娘,刚刚已经通报过老夫人和大人,再过半个时辰,停车用饭稍做休整,再用饭就是过了亥时了。” “知道了,二哥已经给我们备了饭食,我们就在车里用饭是吧?”我回问他。 “随姑娘意,都可以的,那我回大人身边去了。”时长答。 “去吧。”我说完就听见马蹄声跑远了。我看看车里,青莲和紫砚继续绣着花,菱角已经彻底睡着了,一会儿再叫醒她吧,我低头接着看书。 差不多未时,我让青莲叫醒了菱角,在车里准备用饭,把二哥的也摆上了,等车停稳,果然二哥上了车,我们在车里吃完,二哥问我要不要下车走走,我穿了件厚披风跟他下了车。 我们的车就停在荣轩哥的部曲休息区内,四周都是席地而坐的兵丁,就在不远处,荣轩哥身着盔甲也席地坐着,正跟身边的人说话,看我们过来就站了起来。 “你也吃完了?”二哥问他。 “馍饼和粥而已,能吃多长时间。”他回应完二哥看着我说:“还要这么走二十多天,闷不闷?” “我自有事做,你晚上要不要到我们车里和二哥一起用饭,我有事想问你呢。”我跟他说。 “你们自己吃吧,我安顿好这里的事去找你们。”不知他是真的要亲力亲为,还是不想让他的手下认为他去吃好吃的东西。 我看看还没吃完的兵丁,粗陶碗里是粟米稀粥,手里拿的是快吃完的馍饼,看来跟上次去蜀郡一样,他是秉行了同袍同食的家训。 “回车里去吧,外面冷,而且一会儿也要出发了。”他走到我身边柔声跟我说,他走过来时身上的铠甲叶片轻轻摩擦碰撞,发出清冷的金属声。 “嗯,下午我想骑会儿马,可以和你同行吗?”我问他。 “可以,下午会暖和些,脸上记得覆上面巾,风硬伤脸,回去吧。”说完他示意二哥带我回去。 一边往回走一边看向流放的人群,那些人也都差不多吃完了,在往怀里揣着粗陶碗,有的还在舔着碗里残存的汁水,才两天时间,就已经跟流民一样珍惜碗里的每一滴粥水了。 “起来了,起来了,准备出发。”已经有兵丁招呼他们起来,他们不情愿的陆陆续续站起来,我才发现他们每个人都背着一个粗布包袱,质地还都是一样的,转头问二哥:“他们的包袱是配发的吗?” 二哥一边走一边给我解释:“是荣轩给他们的,这些流放的罪臣家眷有两百人多人,要是每餐都由监军发放,备两辆大车都不够吃几天的,所以出了城就每人发了一个包袱,里面是十天的口粮,都是杂粮馍饼,还有一只粗陶碗,每餐由监军发放稀粥,和着饼吃就够了,所以每天吃饭的时间并不是特别固定,需要找有水源的地方,荣轩会派先遣队去探路,找到安全且适合休整的地方。” 我点点头:“所以每十天补充一次就够了,那荣轩哥他们也一样吗?” 二哥扶着我上马车说道:“还不是一样,只是由时长背着而已。”跟我说完招呼紫砚下车跟他回他的车里。相比较下,我家的护卫吃得比他们好多了,除了可以分到各色的果子,二哥这次还从驿站给他们带了菜品。 上了车,菱角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跟青莲说:“轮到我坐着了,你和姑娘休息吧。” 我不解的看着她俩,菱角接着说:“常二公子吩咐的啊,每辆车里要有轮流值守的人,紫砚姐姐下午也是要休息的,晚上她值守二公子休息,咱们这里当然就是我和青莲姐姐轮流啦。” 是这样啊,荣轩哥想得可真是周密,这一趟下来得长白头发了。 车已经开始慢腾腾的走上了,青莲和菱角在铺休息的被褥,我问菱角:“你一个人待着困了怎么办?” 菱角撇撇嘴在青莲的女红笸箩里翻找着,拿出一了个只索了两条边的帕子跟我说:“青莲姐姐说这一路要教我绣完它,手指头不被扎透了就算好了,哪还会困啊。” 我哈哈大笑,还是青莲有办法。我们又说了会儿话,直到我困了,青莲才陪我躺下,我就昏昏沉沉的睡了。下午醒来骑马跟荣轩哥走了一会儿,我就要求回了车里,原来他不仅要前前后后的查看,还要随时关注流放家眷的异动,以免生变,我不想他为了我而分心。 接下来的十几天,都是这么平静的度过,有时我会去祖母车里陪她聊会儿天,或是带着青莲、菱角跟春兰、夏荷一起玩会儿游戏,逗祖母开心,陈嬷嬷还夸我主意多真会玩。 期间只在南阳多停了一会儿,要补充粮草,我骑马跟二哥带着护卫一起进了趟城,买了些特产和肉脯,好丰富大家的饮食,二哥大手笔的买了百十斤肉脯,给每个兵丁分了一斤,说是当做答谢,因为我们都知道,他的兵没有的,他也不会要。 二哥中午休息的时候说,过两天到了南郡,我们还可以进趟城,就是说又有新鲜的东西吃了。 第二天一早我察觉到荣轩哥的部曲部署有了变化,防御性做了加强,心里有些不安,但又不敢去问他,本来想中午休整的时候问问二哥,出发没多久车边传来马蹄声,然后车架一沉,荣轩哥掀开门帘进来了。 “探报来回,前面有埋伏,足有百余人,你二哥已经安排护卫加强守卫,我不能让你们离流放的人太近,怕他们生变,对你们不利,所以我的兵丁也不能分出来护卫你们,只能留下两个亲卫,时长我也得带着,怕他留下来反而让你们成了目标。”荣轩哥进来就说。 “那我们是不是聚到祖母那里会比较好?”我问着他,青莲和菱角已经熟门熟路的收拾细软。 “是,田大人和夫人也会去,这样最前面的那辆和后面你和你二哥的车就是空的,这种辎车本就不得快行,只能用这三辆空车把你们围在中间,万一受袭,能多争取些时间。你们都穿暖些,要把车里的火都熄了,我会尽快处理好前面的埋伏,你和乐松要安抚好祖母、大人和夫人。”他握住我的手说。 我回握住笑着跟他说:“你放心去,不要受伤,这边的护卫都是你挑选训练过的,所以不用担心,让你把亲卫都带走,你也不会同意,那就听你的留下两个就行。” 青莲已经给我系好了厚披风,她俩穿上了时长上次给她们的,青莲扶我下车,菱角抱着细软包袱,走了两步我跟青莲说:“去把那五卷大嫂那拿来的书册拿上。”我怕有心的人搜罗了去,会不好。 青莲不解的问:“姑娘还要看书?” 我来不及跟她解释,只能说:“不是,但要拿上,快去。” 我们到了祖母车跟前,看到二哥正扶着夫人上车,父亲还在张罗着刘嬷嬷和沐禅、沐璐拎过来一堆大包小包,回身看到紫砚提着包袱也过来了。 “沐璐,把这包衣服和你手里的都拿回去,只带细软。”二哥一把拉过父亲送上车,回身安排道。 看样子这家也要二哥掌管了,父亲越来越上不得台面。 青莲把书册塞给菱角,扶我上车,再回身接菱角,最后二哥和紫砚一起进了车厢。 车里暖炉已经熄了,但车厢里人挤人坐得满满的,我和夫人陪在祖母身边坐在最里面,父亲和二哥坐在我们外面,两位嬷嬷自请去了门口,中间坐满了丫鬟们。车外站了四个护卫,最外圈六个护卫骑着马转着圈警戒,荣轩哥的亲卫应该是暗地里藏好了。 “祖母、父亲、夫人、二哥,咱们只是做好防御准备,不见得一定会出问题的,上次我们去蜀郡也因为怕有山匪挤在一辆车里过,但也是有惊无险。”我说话缓解紧张气氛。 “有什么怕的,浩然刚才过来讲,前面有埋伏,不是冲着流放的这些家眷,就是冲着他去的,咱们离他们都有距离,在那些人眼里最多算是个路过的,又有护卫,要不是太闲了,不会过来招惹咱们的。”祖母一点也不紧张,到底是上过沙场的女将,要是再年轻些,怕不是要骑马参战去了。 祖母拍拍夫人的手以示安慰,接着转头跟我说:“心儿啊,前几天你在我这玩的那个猜数字的游戏,我看着不错,现在人多,正好可以玩起来。” 第96章 回乡路遇险(三) 我祖母这是有多大的心啊,不过想想这到是个转移注意力缓解紧张的好办法,我站起来拿了木简,笔干了写不了,就跟坐在暖炉边的丫鬟说:“沐璐姐姐,从炉边拿块黑炭过来。”沐璐垫着帕子捡了一块递过来,我把木简和黑碳都交给祖母后跟大家说:“每个人都要参与,从夫人起,从1到100中选个数字说出来,祖母会根据夫人说的数字给出提示,怎么给提示祖母知道,我就不讲了,接下来父亲再说个数字,以此类推,谁说出祖母写出的数字既为输,以什么做惩罚呢?”我说完看着祖母。 祖母想想说:“输的人出一个小钱,下次咱们再玩游戏的时候,就不用我这老太婆出钱了。” 大家笑了出来,紧张的气氛也开始缓解。 于是夫人报出来一个数字:“72。” 祖母说:“72到100。” 父亲报的是:“75。” 祖母说:“75到100。” 沐禅报出的是:“78。” 祖母一挑眉说:“78到100。” 沐璐想了想报出:“98。” 祖母笑了说:“78到98。” 刘嬷嬷笑着报出:“85。” 祖母笑得更开心了说:“78到85。” 还有6个数字可选,7个人没报数,剩下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伸手进怀里或袖子里准备掏钱。 陈嬷嬷眯着眼报出:“79。” 祖母手指点点她说:“你这个老滑头,79到84。” 春兰想了想报出:“80。” 祖母哈哈笑出来,亮出了木简,上面写的就是八十。 春兰无奈的掏出一枚小钱交给祖母。 下一轮从我猜起:“11。” 祖母点了下我的鼻尖笑着说:“1到11。” 二哥敲了一个暴栗在我额头上说:“这中间就9个数可猜了,你可真是会选啊,那我选5。”祖母没说话,直接翻了木简给二哥看,上面写了个大大的五。 二哥摇摇头掏出一枚小钱交给祖母,这第二轮就这么迅速结束了,大家笑做一团,谁也想不起外面的紧张局势了,祖母英明啊。 玩了十几轮,大家都玩出了些门道,于是二哥建议祖母也参与玩起来,上局谁输了谁做庄,于是大家玩嗨了,直到车外的护卫敲车窗跟我们说荣轩哥那边的人回来了。 二哥站起来往车外去,我跟在他后面,来的人是他的一位副官,身上染着血,我和二哥都是一惊,我们在这里玩玩闹闹,他们却是真的打了起来。 那位副官拱手行礼后说:“田大人,我们常大人负了伤,但俘虏了对方首领,常大人很欣赏其为人,想把他收降,但那人宁死不降,所以常大人想让田大人前去帮忙。” 二哥表示同意,下车去骑马。 我着急的问副官:“他受伤重不重?” 副官说:“军医正在给他医治,好像也牵扯到了旧伤。” 我又接着问:“那前面都平定了吗?” 副官说:“姑娘放心,平定了,已经在清理战场了。” 二哥牵了两匹马过来跟我说:“不放心就一起过去看看,正好你包扎的手法比军医的好。” 这时父亲和夫人扶着祖母也出来了,站在车门口看着我们,祖母开口跟我说:“你跟去看看吧,你给你大姐夫包扎时我看得出,你不怕血的。” 我得了令,二哥把我扶上马,我们跟着那副官来到荣轩哥新扎好的营帐前,正好看到有兵丁端着血水盆出来,我无师自通般的跳下了马,冲进营帐,荣轩哥坐在帐中正位,脱了铠甲和上衣,左肩上一个血窟窿还在流着血,他面前背对着我五花大绑押跪着一位大汉。 我绕过他们跑到荣轩哥跟前,看到并不是贯穿伤,抢过军医手里的布巾,一手顶在他后背,一手用力按在他伤口处,以达到止血的目的,然后冲军医吼:“金创药呢?做个大些的药包,快!” 那跟孩子一般的小军医擦了擦手去包药,包完交给我,我丢了布巾把药包顶在伤口上,血浸湿了药包后也止住不再流了,我让小军医扶好药包,拿出医箱中的布条开始给他包扎,包好了,又去看他右肩上的伤,是已经愈合了的伤疤,如果是内伤我就看不出来了,转头问小军医:“这旧伤怎样了?” 小军医搓着手说:“可能是有些拉伤。” 我瞪着眼看他:“可能?” 那小军医低下头磕磕巴巴的说:“我,我学的是,是……” 我急了,质问他:“是什么,你倒是说啊!” 荣轩哥拉住我的手安抚我说:“他是我临时抓来的,还没出徒,只跟师父学了风寒、腹泻之类的,不太精通外伤。” 我转向荣轩可一脸不可置信的问他:“你的找的军医不会治外伤?” 荣轩哥拉我坐下说:“原本定下的军医,临行时伤了腿,我是怕流放的这些家眷在路上生病,时间又紧,所以带了他的徒弟就出来了,这孩子才拜师不久,学医的兴趣又不在外伤上,所以也怨不得他的。” 听他说完,我没好气的帮他穿上时长递过来的干净里衣,把自己的厚披风解下来给他披上,就不再说话。 荣轩哥这才转头看跪在中间地上的大汉,我也才发现,从我进帐,这些人都没再出声,一副看呆了的样子。 二哥清了下嗓子问地上跪着的人:“阁下不知怎么称乎?” 那人哼了一声,把头扭到了另一边。 荣轩哥跟二哥说:“他手下的人说,他们是原来骑郞将孟将军的旧部,孟将军上京时,他们留下来守护留在老家的老人,替孟将军把老大人、老夫人都送了终,原本计划开春了就回到孟将军麾下,只是出了宫变的事,他们听说孟将军是被冤枉的,就想在这里为旧主讨回公道。我念他们忠勇,不想他们再为此事受牵连。” 二哥点点头跟地上的大汉说:“能为旧主将老人送终,实为不易,但孟将军这次确实参与了宫变,欲助大皇子,弑父夺权,这么大的事,谁能冤枉得了。” “他就是被冤枉的!孟将军为人正直,怎么会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那大汉终于开口了。 二哥摇摇头说:“孟将军身为骑郎将,原本应是宫里护卫官家的,但冬至祭天结束,却是他胁迫所有官员回宫,囚禁了不想参与宫变的人,我就是其中之一,幸得常大人解救,你可知常大人右肩上的伤,就是孟大人射的,当初常大人要不是为了留孟大人一命,大可将他一箭射死,自己也就不会受伤了。” 听到这里,我瞬间怒发冲冠,蹦起来指着大汉的鼻子吼道:“你就是愚忠愚孝!也许当初带你血战沙场的时候他还算是正人君子,但入京后,你知道他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手下冤死了多少贫苦农户!你在这里替他侍奉亲长,他可回来尽过孝?你替他为老人送终,他可回来守过灵?这样不忠不孝之人,就是看你愚钝才坑你!蒙你!你还为他讨公道?讨得是哪里的公道?天理难容的公道不成?!多少人看着他参与宫变,助大皇子弑父!这谁能冤枉得了他,你是不是傻的!荣轩哥是不忍你受到牵连,你还在这里不识好人心!”我吼完,气喘吁吁的盯着他,我是把姓孟的伤了荣轩哥的气,和对学徒小医官的气,都撒到了他头上。 那大汉被我骂蒙了,嘴唇颤抖着说不出来话,二哥和荣轩哥对视一眼,二哥带着人把地上的大汉拉出了营帐,时长把帐里的其他人也都清了出去,自己出去的时候拉上了帐帘,能容纳十几个人的帐内只剩下我和荣轩哥。 容轩哥伸出右手拉我坐到他的身前,我面对他坐下,突然委屈的哭了出来,容轩哥手忙脚乱的把我揽进怀里,我伏在他身上哇哇的哭了起来,哭够了才抬起头看他,新换的里衣又湿了一片,凉凉的贴在他肌肤上。 “帮我脱了放在火盆边上烤干吧。”荣轩哥笑着跟我说。 我不好意思的帮他脱下里衣放在一边的火盆边烤着,帮他披好我的披风,还是小太多,幸好他坐着,勉强把腿都盖上,胸前还是露了一块合拢不上,我懊恼的看着。 他把我揽进怀里,跟我说:“这样不就暖和了。” 我的脸贴在他胸膛上,伸手进披风里轻抚他受伤的左肩,左边正伤着,右边旧伤又牵扯到,这可怎么好啊。 半晌时长在外面说:“大人,田大人已经将那人劝降了,他愿意带部下跟随您一起南下,田大人说让您去他的马车里养伤,麻烦五姑娘照料,这段时间田大人会代您监军。还有田大人的马车已经停在帐外,您和五姑娘出来上车即可。” 我看看荣轩哥,他点点头,让我扶他起来,我伸手拿过他的里衣,扶他起来往外走,果然出了帐就看到二哥的马车停在帐外,时长扶荣轩哥和我上了车,自己坐在门外车架上,指示马车停到一边。 车厢里已经又点好了暖炉,暖烘烘的,我把还没干透的里衣放在暖炉上继续烘干,打开二哥的被褥铺好,扶荣轩哥坐下,解下披风,用被子把他围好,坐在他身边,他从被子里伸出手拉着我,我们就这样坐着看着,谁也没说话。 第97章 回乡路遇险(四) 不一会儿二哥掀起门帘进来了,看了看我们,伸手把暖炉上烤着的里衣拎起走过来递给我,然后泰然自若的坐在我们对面说:“那大汉叫张怀林,他的副将叫王洪宁,王洪宁原本就一直劝他不要做这件事,只是他为人执拗,认准了的人就是一生追随,认准了的事就一定要做。” 我一边帮荣轩哥穿里衣一边问二哥:“那个叫张怀林的真的降了?你不是说他认准了谁就是一生吗?” 二哥笑出了声说:“你猜他现在认准谁了?” 我愣了一下,问二哥:“他不是愿意跟随荣轩哥南下了吗?除了荣轩哥他还能认谁啊?” 二哥笑看着我,荣轩哥也含笑看着我,透着一股怪异。 “难不成是我?”我指着自己的鼻子跟他俩开玩笑。 “嗯。”二哥点点头。 “别拿我寻开心,他知道我是谁啊就认我。”我没忍住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你是谁不重要,他前主子死了,你骂得他心服口服,他就认你了,就是这么个怪人。”哥哥失笑。 荣轩哥问二哥:“那他又为什么愿意跟我南下了,照他这样子,应该是认准了跟着心儿走的啊?” 二哥看看我,又看看荣轩哥,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够了才跟我们说:“张怀林信誓旦旦的说,他跟着荣轩兄干,但保的不是你,保的是你夫人。要是哪天夫人不要你了,他就带着他的部下跟着夫人走。”说完又笑了起来。 荣轩哥忍俊不禁的看着已经傻眼的我说:“这可是位悍将啊,为了收服他我费了老大劲,受了伤才活捉下来,早知道带上你,直接阵前骂降不就得了。” “小五,没想到你真是个人才啊!”二哥已经笑得肚子疼了。 “我……他的那位手下也不劝劝他?”我无语死了,这都遇到的是什么人啊? 二哥收了笑说:“劝不住的,王洪宁是他在沙场上救下的小孩,长大了就一直跟着他成了副手,忠心无二,该劝的会劝,但劝不住就舍命相陪,也是难得。” 二哥说完看着我,看似一本正经的说:“还请常夫人下车,吩咐一下你的悍将张怀林,要不到了武陵他不走了,咱们田家老宅可驻不了兵,不被打个屯兵造反的罪责才怪。” “有劳夫人了。”荣轩哥也捂着伤口假装可怜的跟我说。 “你们,你们这是……”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惹得两个人又大笑了一通。 “荣轩兄,你打算封这悍将什么职位啊?”二哥终于拍着笑僵了的脸问起正事了。 “我封什么他也不是我的手下啊,夫人封吧?”荣轩哥还在逗我。 我啪的一声拍在荣轩哥的左臂上,气鼓鼓的瞪眼看着他,看他吸了口气,我又心软下来帮他轻抚伤口位置。 荣轩哥看我一眼,一本正经的跟二哥说:“夫人说了,封左营副将。他现在的部下和兵丁一起编入左营,我原带来的那些人,正式编为右营,刘猛任副将。” 二哥想了想说:“这么大的变动,我这个代监军可帮你宣不了,时长去取你的大氅了,一会马车会拉到营前,小五你也把披风穿好,跟荣轩兄一起出去,要不张怀林可不见得会受这个封。” 荣轩哥看着我认真的说:“这不是开玩笑了,一会儿你扶我出去,得跟张怀林说清,你现在还不是我夫人,但要求他跟随我,编入我的部曲,由我调遣。” 我叹口气,点点头。 荣轩哥又看向二哥说:“一会儿你也得在,我得宣布这段时间由你代理监军之职。” 二哥恢复了正色道:“知道了,我跟车夫说下,你的亲卫们已经收拢了你的部曲,等你发号施令呢。” 二哥出去,时长进来,车动了,我深吸一口气,第一次在这么大阵仗中说话,可别出了洋相。 车停稳了,我和时长扶荣轩哥站起来,帮他穿好大氅,我穿上披风,扶他走出车厢,车架上站着的二哥往后退了一步,给我们让出位置。 荣轩哥看向已经列队站好的部曲,一股威严之气笼罩全身,并没有因为受了伤而减少一分,他压住左肩受伤的位置,对着他带出来的兵丁将士朗声道:“今天算是一次练兵,你们的表现英勇无畏,有我常家部曲的风范,今天正式把你们编为我的右营,刘猛为右营副将。” 在刘猛的带领下,他原带出来的部曲将士齐声道:“诺!” 得到回应后他看向我,这就让我说话了? 我清了清嗓子,问车下另一侧带队的两个人:“你是张怀林,你王洪宁?” “在下张怀林。”,“在下王洪宁。”两个人回应。 “你们二位听好。”我正色严肃的跟他俩说:“我是常大人的义妹,姓田名乐心,我对义兄尊之敬之,所以你们会编入他的部曲,张怀林封为左营副将,王洪宁你依然跟随张副将,一同编入左营。你们可听命由常荣轩大人调遣?” “张怀林听从田乐心姑娘之令,编入常荣轩大人部曲,听从常大人调遣,但我张怀林有一句必须讲明,若有一日田乐心姑娘要带我们走,我们便只听令于田姑娘。”张怀林耿直的大声说道。 “那是必然。”荣轩哥首肯,然后说:“张副将所带兵士皆编入左营,有无异议?” “怀林无异议,听从调遣。”张怀林拱手领令,问题解决。 “好!我养伤期间,田乐松田大人任监军之职,所有事宜听从田大人安排。” 在场将士齐声道:“诺!” 这一声吼,震耳欲聋,原本一百来人的兵将转眼翻了倍,而且新加入的这百来人是冲我来的,这感觉又新奇又激动。 我扶着荣轩哥转身进入车厢,二哥上前一步开始部署接下来的安排。 进到车厢里我忍不住捂着嘴乐起来,时长看见了也乐开了花似的跟我说:“夫人好气魄!” 我顿时石化,看到我的样子,这俩人都低声笑起来,外面二哥还在说话,我缓上一口气,也不好意思大声反驳,低声喝斥两人:“不许笑了,也不可以跟别人说,还有以后不可以拿这个笑话我!” “好好,都听夫人的。”荣轩哥一副怕老婆的样子反过来扶着我。 “你,你,还笑话我!”我气得扒他的手,不让他扶我。 “哎呦。”荣轩哥一声呻吟局势逆转,我一脸抱歉的扶着他坐到褥子上,帮他脱去大氅。 “这几天我就跟着你家车队走了,你来照顾我,你家里人会不会不同意?”荣轩哥拉着我的手问。 “祖母应该不会反对,我过来看你就是祖母让来的,父亲、夫人……我不知道。”我是真不知道。 “那你还是请示之后再说吧,要是你的父亲和夫人不愿意,你听话就是,我的伤也没那么重。”荣轩哥说。 “父亲、母亲应该不会反对的。”二哥说着话走过来,他已经做完安排进了车厢。 “啊?你怎么知道的?”我问二哥。 “父亲、母亲都是明事理的人,荣轩兄尽力护卫咱家,现在受了伤,让你帮忙照顾也是理所应当的。”二哥说着坐下,跟荣轩哥说起正事:“我原本打算代你做监军,让你好好休息,但刚才安排下来,怕不能游刃有余,你还得费些精神提点。” 我本来想问二哥,为什么要说荣轩哥是因为护卫我家受的伤,但看他们在说正事,就把话先吞下了肚子。 “这本就是我的事,你要是不在,我带伤也要坚持的,现在已经很好了,你刚才做了什么安排?”荣轩哥问。 二哥汇报:“现在已过午时,我安排起锅煮粥,让兵将和罪臣家眷们都先吃好饭再起启程,张副将和他的手下,应该会认识孟将军的家眷,所以我让他们负责探路和休整时的外围警戒,刘副将负责罪臣家眷的监察护卫,看守的兵将多了,他们也就不敢有非分之想了。我猜是孟将军的家眷里,有人想办法通知了张怀林,还给了他出发的时间,以及他们要被流放的地点,并且跟他说孟将军是被冤枉的,所以他才会在这里设伏。” 荣轩哥点头夸奖:“你安排得很不错,想得也应该都对,很有大将之法。但现在估计也查不出是谁通风报信的,只能先放放,等他再露出纰漏,才有机会拿住。” 二哥又说:“后天应该就到南郡了,先带你去城里医馆看伤,之后的事,咱们再商量着安排吧。” 荣轩哥表示同意后,二哥跟我说:“小五,这两天白天你都在这辆车里照顾荣轩兄,两餐紫砚会送过来,这辆车并不会跟着咱家车队走,所以菱角和青莲就不过来了。晚上吃完饭后荣轩的亲卫会送你回去。早上我会接你过来,你放心,晚上我会在这里的。” “好。”我应下又问二哥:“你就放心紫砚姐姐一个人跑来跑去?” 二哥笑了下说:“她想来,咱家护卫会陪她过来。” 第98章 荣轩哥就医(上) 时长看事情都安排好了,留下杂粮饼要下车去取粥,二哥拉住他说:“这里有好些的饭食,你家大人受了伤,要吃得好些恢复才快,你也过来一起吃,改善下伙食。” 时长笑着摇摇头说:“我送粥过来就下去跟其他人一起吃,不麻烦田大人了。” “时长,你去跟菱角和青莲一起吃吧,把这边的事跟她俩说一声,让她们传话给祖母,免得祖母担心。”我这安排时长肯定乐意。 时长看荣轩哥,荣轩哥点了点头,他憨厚的一笑下了车。 “打蛇打七寸,我们心儿这招稳、准、狠啊。”荣轩哥笑着说。 “时长相上了我家丫鬟?”二哥不傻。 “菱角这丫头有福气呢。”我说。 “哦,倒是挺配,就是青莲怕是要老在你身边做嬷嬷了。”二哥说。 “二哥,紫砚姐姐你怎么打算的?”我拿青莲没办法,就问他紫砚姐姐的事。 “唉,我也为难呢。”二哥叹口气说。 “那紫砚姐姐也可能要做嬷嬷了。”我说。 “我许她可以嫁出府,我会放了她身契的。”二哥有点吃惊。 “她应该不会嫁了,尹姐姐容得她,她会在你身边做嬷嬷,若不然,她会去夫人身边,以后就是府里的嬷嬷了。”我说。 “你怎么知道的?”二哥问我。 “你忘了紫砚姐姐在我车里待了半日?”我反问他。 “唉。”二哥又是一声长叹。 “不如趁你做监军时多带紫砚姑娘在军中走走,放出风去,没准有将士肯求娶,要是人品不错的,我们也可以撮合撮合。”荣轩哥提议。 “可以试试,但,可能希望不大。”我先泼盆凉水。 我们在车里又等了会儿,时长送来了粥,我把车里的馍饼和肉脯拿了出来,三个人一起吃上了。时长按我的安排去找了菱角和青莲。 下午我们的辎车跟着他的兵将缓慢的出发了,我让荣轩哥躺下,我坐在他身边看着。 可一上午的紧张,和我睡午觉的习惯,很快就让我上下眼皮开始打架,荣轩哥笑笑拉我一起躺下。 我看看车门口,这要是有人进来,俩人不就地结婚都没法收场了。 “放心,门口是时长,你二哥这会儿也没时间来看我们,放心睡会儿。”荣轩哥安抚我说。 我躺下后想起件事,支起身子拉开他的衣领细看他的肩颈处,一组淡淡的痕迹不仔细看还真注意不到,是我的牙印,我肩上的早就淡到看不出来了,难道他有些疤痕体质? 他也抬手拉开我的衣领,我的肩颈处看着光洁一片,他伸出手指轻轻摩挲他曾经咬过的地方说:“看不出来了。” “迎着光能看出来。”我说,然后问他:“我当时咬得这么深吗?” “不是,我没上过药,每天用水冲,就是希望能把这个印记留下来,但还是很浅了,你应该咬得再重些。”他似乎还有些失望。 “你现在身上的伤疤够多的了。”我又看他右肩上的箭伤,结痂都已经脱落了,新长出来的肉色浅淡,伤口中间还有些肉粉色。我轻轻摩挲着凹凸不平的疤痕问他:“这次又牵扯到了旧伤,到了南郡找个靠谱的疾医给你看看。” 荣轩哥说:“听你的,我想派人去接李疾医和跃志去永昌,出发时就想过,但那时候总觉得人手不足,派不出去人。父亲代为训练的驻守永昌的部曲一个半月后才会从京都出发,我想过让他们去接,但李疾医跟他们都不认识,还要安置药铺的事,还是由我的亲卫去比较好。现在好了,人手够用,我可以派人去接他们,你以后也可以放心了。” “那这也需要二个多月,你到了永昌才能会合,这段时间你的伤可怎么办啊,你怎么总要受伤。”我心疼的说。 “非我所愿,但得偿所愿。”荣轩哥笑着说。 “什么跟什么啊?”我被他弄蒙了。 “要不是因为受了伤,这二十多天里,我最多只能找机会跟你说说话,想抱抱你都不行。”他说着,把我按伏在他身上,因为刚才看他的伤疤,他的衣襟被我拉开了,伏在他身上,我的脸和露出的肩颈都贴在了他裸露的胸膛上,温热一片,我也不敢挣扎怕牵连到他的伤口。 “睡会儿吧,你伏在我身上,我能睡得安心。”我觉得他是在耍赖,又想起我生辰那晚,贴在他胸口上的脸更热了。 他的手在我背上轻抚着,我稍稍挪挪身体,既然爬不起来,那就找个更舒服的姿势睡吧。 伏在他身上睡得很踏实,我醒来时他睡得也很安稳,轻轻拿开他的手臂,我慢慢爬起来,小心的掀起他的衣襟看他左肩上包扎的位置,没有血浸出来,看来是止住血了。刚刚放下他的衣襟手就被握住了,他也醒了。 我问他:“怎么不多睡会儿,失了血要多休息的。” 他看着我说:“你起来我就醒了,要不你再趴会儿,没准我还能睡着。” 我缩回手,爬到他头顶的位置坐下,托着他的头把枕头拿开,让他枕着我的腿,跟他说:“这样也可以吧?你再睡会儿,晚些让那个小军医来给你诊诊脉。” 他又拉过我的手轻轻的揉着说:“你不是信不过他吗?” 我笑了下说:“也许他也没有那么差,不然他师父也不敢就这么放他出来随军,只是我那时太着急,怕是吓着他了。” 他把我一条腿又拉过去些,垫在他脖子下,这样他就能看到我了,然后仰着脸对我说:“听你的。” 我点下他的额头说:“闭眼,再休息会儿。” 他听话的闭上眼,但还是拉着我的手不肯放开,我只好由着他,坐听车外兵将们行军的脚步声,不快,没有那么整齐划一,但也没有拖沓的感觉,还是训练有素的。 半晌,车停了下来,外面传来二哥的声音,声音不大:“小五?荣轩兄醒着吗?” 没等我说话,荣轩哥答道:“醒了,进来吧。”然后让我把他扶坐起来。 二哥带着小军医进到车厢里说:“还是让军医给诊诊脉吧。” 我笑着跟小军医道歉:“中午对不住,是我太着急了,还请军医给荣轩哥问诊吧。” 小军医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说:“姑娘不必这么说,是小人学艺不精,但还可以诊问一下将军是否脉息平稳。” 荣轩哥配合的伸出右手,小军医搭好脉,闭上眼睛认真的感受,一会儿眉头皱了起来,放开荣轩哥的手,伸手探上他的额头,看看我又扭头跟二哥说:“将军脉象涩滞不畅,有如刮竹,这是失血后的脉象,但又有脉快而无力之象,怕是刚才受了风寒,要发热了,这个要配汤药调理,咱们这只有治疗风寒的成药,不能同时调理失血后的心肺受损。” 我听了也探手在荣轩哥的额头试了下温度,又试了自己的,是比我的热了一点,但还不算发烧,看向二哥用眼神询问。 二哥看着我们思索了一下,转头对门外吩咐:“时长,叫荣轩兄的亲卫都过来,你们护送他加速往南郡去,要是能赶在关城门前到达最好,不行就在城外驻扎一晚,天亮就进城寻医馆,给荣轩兄看诊。” 回过头问小军医:“今晚或明早就医,这期间是否会生变?” 小军医说:“应该不会这么快,但还是越早看越好。” 二哥点点头跟我们说:“小五,你陪荣轩兄去,军医留下来,以备这里万一有人生病。” 荣轩哥插话道:“后天就一起到南郡了,不必先行。” “不行!”我和二哥异口同声。 这时时长回来了在车外说:“田大人,亲卫们都到了。” 荣轩哥无奈的摇摇头说道:“杨大哥、杨二哥去常家车队加强护卫,跟常大人和祖母通报一下情况,钱长生、孙大嘴、吴半耳、刀疤王留在则刚身边护卫,其余人跟我走。” “诺!”车外齐声回应。 分配好了,二哥带小军医下车,我在暖炉里添好新碳,回到荣轩哥身边坐好,让他靠在我身上,辎车明显提了速,以这种车的最快速度行进着。 车大也稳,但还是比缓行时颠簸了些,我把自己当垫子,护着荣轩哥,但他却用右臂支起身子跟我说:“小祖宗,咱们要不还是躺下吧,我怕压坏了你,你身子太单薄了。” 我翻个白眼扶他躺下,盖好被子,坐在他身边跟他说:“你躺着,我看着你。” 荣轩哥把我的手拖进被子说:“一起,外面都是我的亲卫,你不用担心。” 我叹口气,这言外之意就是反正他的亲卫都知道,还回避个啥,让我破罐子破摔了呗。 我堵气扭头不理他,他手上一使劲,把我拉倒的同时轻哼了一下,我怕牵动了他的伤口,倒下后还查看了一下他的左肩有没有浸出血来,看到没事才反应过来,又被他摆了一道。他的右臂已经把我箍在了他的身侧。 刚要跟他叫唤,他侧头低声跟我说:“让我抱着你睡一会儿吧。” 我的头在他右肩窝,撑着劲不敢压,跟他说:“你的旧伤还要看看有没有问题呢,你放开我,我就躺在你身边还不行吗?” “不好,你压着感觉舒服一些,不然会觉得酸痛。”他说话的声音已经有点模糊,像是要睡了。 “真的?”我不确定的问他。 “嗯,压着点舒服。”他说。 我一点点松下撑着的劲,把头放到了他的右肩窝,听着他的心跳,是有点快。 第99章 荣轩哥就医(下) 我的头压在他右边肩窝的旧伤处,人就靠在了他的怀里,辎车小幅的晃动着,他有没睡着不知道,我是有点丢脸的又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荣轩哥拍醒了我说:“进城了,他们已经问了医馆的位置,现在就往那走了。” 我赶紧坐起来,整理好衣服,扶他也坐起来,又检查了下伤口,已经有血丝浸了出来,抚上他的额头,比刚才热了,这小军医还是有点东西的。 帮他穿上大氅又拢了拢领口,不好意思的坐在他身边,他都病了,我却睡了一路。 他看出我的心思,揽了我的腰靠着他跟我说:“因为你睡得香甜,我才也跟着睡了一路,要不然可能现在已经高烧起来了。” 虽然知道他是在哄我,可心里也好受了些。 到了医馆,已经快宵禁了,医馆里只有两间客房,总不能让他的亲卫都睡在院子里,他也需要照顾,我自然跟他住了一间。 疾医重新给诊了脉,说得跟小军医差不多,又给看了左肩上的伤口,处理的没问题,右肩上的旧伤也没什么问题,就给抓了药,小药童在院子里给熬着。我接过时长递给我的药箱,在屋子里给荣轩哥的伤口又清了遍创,重新敷好药,包扎好,扶他靠在榻上,这会儿我也不困了,喂他喝了碗菜粥后,端了盆凉水坐在榻边,时不时的就给他额头上换块凉帕子降温。时长端来刚熬好的药,我用木勺舀起来,吹凉些再喂给他喝下,看着他一口一口乖乖的都喝完,再扶他躺好,看着他安静的睡了,才算放了些心。 我看着睡梦中的他,长长的睫毛在他眼下映出一道阴影,直挺的鼻梁,犹如山脊,原本柔软的双唇因为发烧有些干,我起身倒了盏茶水,坐回到他身边,用指尖沾了点茶水,轻轻点涂在他的唇上,正涂到他下唇时,他突然张嘴,衔住了我的手指,吓了我一跳。 他握住我的手后才松了嘴,笑着转头看我,额头上的帕子滑了下来,我只好放下茶盏去捡帕子,丢到水盆里准备洗下再给他敷上,但他就是不松手,我坐回来瞪着他说:“松手,我要给你敷凉帕子。” “不用凉帕子,用你的手就好了。”说完他把我的手按在他额头上,我的手是比他额头凉一些,但也比不上凉帕子啊。 我失笑看着他,这生了病怎么像个小孩子似的了。 没一会我的手就热了,我哄着他说:“手热了,我洗了凉帕子给你敷上,再让你握着手好不好?” 他松了手,但一直盯着看,等我把凉帕子给他敷上,就马上捉了我的手重新握在手里。 我只好当他是小孩子继续哄:“给你握着,你乖乖睡觉,要是听话,明天早上我让他们给你煮肉糜粥喝好不好?” “好,但要抱着你睡。”他得寸进尺。 “你都抱一下午了,不听话手都不给你握了。”我假装生气,他撅撅嘴把我的手拉到他胸口用两只手握住,闭上眼睛,不知是不是真的睡了。 又该换帕子的时候,我试着想抽出手,我一动,他就睫毛微颤,我只好停下来,看他不动了,伸出一只手,拿下帕子,在水里沾湿,一点点挤干到不滴水,再敷到他头上。 天快亮了的时候,他的额头不热了,我也困了,趴在榻边就睡着了。 再醒来时是睡在榻上的,荣轩哥坐在一边看着我,我一个激灵爬起来,生病的人坐着,我占了他的榻睡得死死的,这哪像话啊。 荣轩哥笑着跟我说:“没事的,你再睡会儿吧,照顾我了撑一宿都没睡,不困才怪呢。” 我揉揉眼睛,头脑又清醒了些,问他:“疾医又给你看诊了吗?” 他点点头说:“看过了,说幸而我年轻底子好,恢复得也快,只要伤口不化脓,就没什么问题了。” 我松了口气,又问:“那汤药还是要喝的吧?” 他没说话,时长端着药进了屋跟我说:“姑娘盯着大人喝药吧,疾医说再让喝几副药调理,大人非说不用了。” 我接过药碗瞪向荣轩哥。 荣轩哥笑着凑过来说:“我喝,我喝,只是这一只手也不方便不是。” 我知道这是耍赖让我喂,于是端着碗举到他跟前说:“我端着,你自己用勺子喝。” 荣轩哥叹口气,拿起勺子不情愿的喝了一口,眼巴巴的看着我说:“昨天还管喂呢,今天好了点就让我自己喝了。” 我笑着拿过他手里的勺子,一口一口的把汤药送进他的嘴里,看他的样子哪像在喝药,简直就是在喝蜂蜜水。 我一边喝药一边跟他说:“明天二哥就到了,咱们是一起出发去武陵吗?” 荣轩哥想了想:“这事听你二哥安排吧,我觉得他有可能不让咱们同行,要么让我在这里好养伤再走,要么是让咱们先到武陵再休养。” 我听完点点头,二哥确实有可能这么安排。 中午疾医又过来给看过,说风寒症已经无碍,就是伤口千万不要化脓,药还要再喝几天,主要是用来调理身体的,感觉好时也可以出屋走走,稍活动下身体。 于是下午,我扶着他在院子里走了走,看样子已经没什么问题了,身体底子好恢复得就是快。 晚上荣轩哥又耍赖要抱着睡,一番拉扯,到底还是被他抱了。 我枕在他右臂上问:“你这一病怎么跟个孩子似的了,撒娇耍赖一样不落?” 他笑着说:“不趁这个机会多抱抱,平时怕是没机会啊。” 我无奈的说:“你也不怕碰了你的伤处。” 他说:“不怕,抱着你睡得安心,好得还快呢。” 我无语了,他接着说:“我抱着你睡,你不也睡得挺好,不然你看不到我,不会担心吗?” 我拍拍他胸口说:“会担心,现在你闭上眼睛,别说话了,好好睡觉。” 他用左手捉住我放在他身上的手答道:“好,我多听话。” 我不敢用力抽回手,他一用力势必会牵动左肩,由他去吧,他喜欢揉着我的手玩也不是一两天了。 哪知他用腿碰碰我的脚说:“心儿这段时间长高了。” 我踢了他的腿一下说:“我会长高很正常,反正也长不过你,快睡觉。” 他笑了一下,把腿穿到我的膝窝下一勾,同时右臂一环,我就伏在了他右半身上,左腿还压住了我的腿,让我动也动不了。 我气得咬了他颈窝一口,他又笑了,还加上一句:“再咬重些,明天换药时看你脸红不脸红。” 我气馁了,闭眼睡觉不理他。他侧过头在我头发上轻轻印下一吻,也不再说话,我就这样被他实实在在的抱着睡了。 第二天一早,时长敲门说:“大人起来吧,田大人已经在城门外了,估计开了城门就来咱们这里了。” 我迅速起身,感觉像是被捉奸在床,没功夫理他,抓紧时间把自己梳洗穿戴好,才注意到他居然靠在榻上没动。他看我终于注意到他了才坐起身跟我说:“这会儿可以帮我宽衣换药了?” 对哦,他是病人,要卧床休息养伤的,起床穿戴好了才不正常,索性帮他盖好被子,开了门通风,时长端了肉糜粥进来说:“药童还在熬药,一会应该就好了,大人先喝粥吧。”说完把粥放在榻边就走了,我看屋里的污浊之气已经散去,关了门坐到榻边喂他喝粥。 刚喝完粥,院子里就有了动静,我起身去开门,门一开吓了一跳,祖母、父亲、夫人、二哥都来了,看我开了门就向我走来。 祖母问我:“浩然好些了没?” 我扶祖母进屋边走边说:“好些了,已经退了热。” 父亲和夫人跟进来,二哥进屋时把门关上了,可屋里还是像早上开门通风那会一样凉了下来。 祖母坐在榻边,帮靠坐在榻上的荣轩哥拉了拉被子说:“这脸色还是不好,还要好好养养,用饭了吗?喝药了吗?” 荣轩哥笑着跟祖母说:“已经喝了粥,药还没熬好,我真的已经好多了,这里的疾医给看过,说只要伤口不化脓就没事了。” 我蹲在祖母身边说:“祖母你可说说浩然哥吧,疾医让他多喝几天药调理身体,他总不肯。” 祖母嗔怪道:“疾医的话还是要听的,心儿你要看好他,一碗药都不能少喝。” 我点头:“心儿记下了。” 荣轩哥也点头说:“祖母的话,我自然要听。” 祖母看了下二哥,又说:“我们来时商量了,流放罪臣家眷那边乐松会帮你看着,反正你也要拨出你的亲卫保护我们,那我们就多沾些光,不跟着那些人走了,由你的这些亲卫连你一并直接送到武陵去。到了家里,也好让你好好休养,待乐松他们到了,看你的情况,咱们再商量,你看如何?” 荣轩哥笑着跟祖母说:“就按祖母说的办,那一会儿我换好药,咱们就出发吧,车走快些,中午在车里吃点东西,晚上关城门前咱们就能到武陵了。” 他说完看看祖母、父亲、夫人,大家都同意。 二哥说:“那我买些补给就回去了,那边刘副将和张副将看着,我也不能走开太久。” 荣轩哥跟二哥说:“那就劳烦则刚了。” 二哥使了个眼神笑着说:“你要不是为了护卫我们的安全,也不会受伤,这时候说劳烦我,我可当不起,那我先走了。” 二哥走了,时长端着药走进屋,荣轩哥接过药安排他说:“你去买些饭食,中午和晚上可能都要在车里吃了,准备好咱们就出发。” 第100章 正名为嫡女 时长领命走了,荣轩哥就着碗几口就把药喝了,喝完跟我说:“你带祖母、田大人和田夫人去旁边屋里坐会儿,帮我叫疾医给我换药吧。” 祖母看了我一眼问荣轩哥:“心儿没帮你换药?” 荣轩哥答:“这两天都是乐心帮我换的,疾医哪有她细心,但她也累了两天了,还是陪您坐会儿去吧,正好走之前也让疾医再给看看。” 祖母点点头让我扶她起身,带着我们往隔壁去休息,我去前头找了疾医过来,才去陪祖母坐下。 祖母拉着我的手跟父亲说:“心儿是个有胆识、识大体的丫头,浩然为了咱们受了伤,心儿能照顾得了他,也是一报还一报。” 父亲看了看夫人笑呵呵的说:“您说的是,我那不是担心影响乐心的名声嘛,您说的在理,就按您说的办就是了。” 祖母瞥了他一眼接着说:“让浩然在咱们家好好休养,但如果乐松已经到了,他的伤还没养好,也不能让乐松一直代他送人到合浦,我打算让心儿陪他上路,待他伤好了,再把心儿给我送回武陵就是了,我是要在武陵长住一段时间的,你们该回去就回去。行武的人没你们那么多花花肠子。” 父亲赧然的不再说话,夫人只好接过话说:“母亲是经过风浪的,自然比我们见识广博,乐心的事都听您的安排,浩然也是好孩子,您信得过,我们自然也信得过。这次回乡祭祖,不仅要将乐心的族谱改记在我的名下,咱们不是把乐心的御赐牌匾也带回来了,要举行宗祠的上匾仪式吗,正好浩然作为贵客可以观礼,想必宗亲族老们也是欢心的。” 祖母这才缓和了颜色,点头不语了。 待一切商定好,时长也从外面采买完回来,从屋里扶出了荣轩哥。他已经换了药,病也好了,我就没再跟他同车,菱角和青莲把我扶上自己的辎车,我终于自由自在的躺平了。 有他的亲卫和我家的护卫一起保护着车队,车队全速行进,酉时过半就进了武陵城,因为在车里都用过了饭,奔波了整天的我们,一到家就按分配好的房间去休息了。 一觉醒来,菱角和青莲一通忙活,把我隆重的打扮了一番,今天要去拜见阖族长老。在祖母的带领下,父亲和夫人领着我到了前厅,我谨遵礼教一一叩拜,礼仪得当受到了一致的五星好评。 祖母解释了二哥没在的原因,宗亲长老们也都点头称是,所以决定二哥缺席也没关系,因为第二天就是黄道吉日,正好祭祖,上匾仪式也一并举行,这也是光宗耀祖的事。所以今天就要禀明先祖,把我的族谱改了,因为嫡女上匾和庶女上匾,那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的荣光。 于是父亲、夫人和我在阖族长老的注视下,燃香叩首,禀明先祖,然后父亲、夫人居中而坐,我叩首敬茶,正式改称夫人为母亲,父亲执笔将我的名字改填到夫人名下,母亲从手上摘下玉镯亲手给我戴上,以后我就是她的女儿了。 虽然以前就知道祖母计划把我记在夫人名下,但似乎我从没想过,改为嫡女之后我就要称夫人为母亲,因为这个人对我而言是既熟悉又陌生的。我从小到大几乎每天都见过她,但她又似乎从未参与过我的成长,对我也从未关心关注过。对于这个称呼的改变,我和她都有些尴尬和无措。 因为第二天祭祖后还要大宴,所以今天仪式之后,就我们一家在一起吃了顿饭。吃过饭祖母陪我去看了荣轩哥,他正睡着,问了时长,说他除了睡的时间比原来多,倒也没别的不同,就跟时长说了明天请他观礼的事,时长应了,我们就走了。 第二天一早,我们阖家盛装在族长的带领下开始祭祖,香案、香炉、供桌、供品、供酒一应俱全。 三鸣钟后击鼓,执事就位,之后随唱,陪祭官就位,初献官、亚献官、终献官就位,主祭官盥洗、进巾后就位,启扉(拉开神位上的黄布),鸣炮、三击鼓、三鸣钟,主祭官、献官面向神位迎祖,乐奏咸和之曲,我们全体分列相对肃立,送主祭官、献官过去,回来时我们三鞠躬迎他们,到奏乐停止,我们恢复原位而立。 再奏乐,供品和供酒的盖子都打开。 再奏乐,主祭官面向神位站在香炉边,从右边接过陪祭官递上的香,举至齐眉,递给左边的陪祭官,左边的陪祭官也举香齐眉插到香炉里,然后一起三鞠躬,主祭官回复原位,击献鼓,鸣钟。 再奏乐,初献官走到供酒前进行初献礼,奠帛、献爵、献食、献果,三鞠躬复位。 停止奏乐恭读祝文,全体三鞠躬,击亚献鼓,二鸣钟。 再奏乐,亚献官走到供酒前进行亚献礼,献爵、献食、献果,三鞠躬复位,击终献鼓,三鸣钟。 再奏乐,终献官走到供酒前进行终献礼,献爵、献食、献果,三鞠躬复位。看着他们这一趟一趟的走,开始还满怀敬意,现在我只想知道还有多久能结束,已经看着他们走了十一趟了! 这时主祭官走到香案前,面向神位喝了福酒,右边献官把福胙递给主祭官,主祭官高举过顶递给右边的献官,再放到供桌上,一起三鞠躬,主祭官复位。 再奏乐,供品和供酒的盖子都盖上,三击鼓,三鸣钟。 再奏乐,我们全体分列相对肃立,送主祭官、献官面向神位过去,他们走过时我们三鞠躬,到奏乐停止,我们恢复原位而立。 再奏乐,大家再次相对肃立,请主祭官、献官至诣燎所望燎,黑烟腾空而起,直到不再冒烟,主祭官、献官复位。 没再奏乐,神位盖上了黄布合扉了。 之后鼓乐齐鸣,礼成! 我的天呐,这要是官家祭祖我还不站废了,做官也不容易啊。 之后我扶着气定神闲的祖母来到宗祠,荣轩哥身着卫尉官服观礼,给足了田家面子。 继续进香、烧祭文、一一跪拜,最后我的“豆蔻英杰”牌匾登上了宗祠的房梁。 这趟老家不白回,我是开了眼了,并且再也不想来第二回。 都完了事,我扶祖母回房,进了房间,祖母松了口气,才显出疲惫,我心疼的给祖母捏肩捶背,祖母笑呵呵的跟我说:“这就了结了我的一大心事,丫头,你以后就是咱们田家堂堂正正的嫡女了,参加了祭祖仪式,牌匾上了宗祠,看谁还敢小瞧了你。” 是啊,以庶女的身份,我是没资格参与祭祖仪式的,现在阖家瞩目的祭了祖,还有御赐的牌匾傍身,谁还敢对我不屑一顾,但我也深知,树大招风,还是要韬光养晦的。 祖母让我也回屋换下一身大礼服,还有头上沉甸甸的行头,好好休息一下,晚上还以参加全族大宴,好在不用穿大礼服了。 我脱下这一身行头,顿感轻松了不少,吃了两个果子,倒头便睡,直到青莲叫我起来梳妆,还要穿礼服的,想想做庶女也有做庶女的好处,起码不用这么累。 跟着祖母、父亲、母亲来到宴厅,乌压压的到处都是人,几乎所有人都要过来说上一两句,什么恭喜啊,什么夸奖啊,我的脸都要笑木了,脑子还不敢宕机,努力的记着哪位是哪位。但是人太多了,我颓然的发现,在这种情况下,我只能拥有金鱼的记忆,七秒钟后,见过的人就忘得一干二净。 我果断的放弃了挣扎,跟在父亲和母亲身后,让叫什么叫什么,让谢谢就谢谢,让行礼就行礼,做个听话乖巧的傀儡木偶我还是合格的。 这算什么大宴啊,桌上的食物只能闻得到,一口也没吃上,我的肚子早就金鼓齐鸣。祖母找到我的时候,我已经头晕眼花,如履云端。都不知道祖母拉着我跟父亲、母亲以及宗亲长老众宾客说了什么,就被带出了宴厅。 出了宴厅,拐了个弯,刚听不到宴厅里的喧闹声,菱角就直接往我嘴里塞了块果子,青莲灌了我一盏水,吃完喝完,我的灵魂总算归了壳。看着菱角眨巴眨巴眼睛,可怜巴巴说:“好菱角,背我回去吧。”菱角也实在,转身曲腿等我爬上她的背,青莲扶着我趴在她背上,菱角驮着我就往回走,祖母在我们身后嘱咐:“回去给你们姑娘好好揉揉胳膊和腿,明天还得早起拜送宗亲族老呢。” 我听完直接崩溃,希望明天一病不起,谁也不用见。 可是一早还是被拉了起来梳妆打扮,装出一副听话、懂事、识大体的样子,恭送各位叫不出名字的老头、老太太出门,这一恭送就行了一上午的礼,田家有这么多人的?不是一直说家世单薄的吗? 腰酸背痛的往回走时,看到从座位上起来的祖母,我过去搀着她的胳膊小声问:“祖母,您不是一直说咱们田家家世单薄,怎么单薄出这么多人啊?” 第101章 将军要养病(一) 我问完,祖母没看我,轻哼了一声带我往宴厅走,快到宴厅了祖母才跟我说:“这就叫人于低处无人理,位高望眼皆是亲。你二哥现在深受皇恩,你也备受官家喜爱,宗祠上匾还有高门京官观礼,你父亲虽然没什么地位,但嫡子、嫡女都风光,哪个还不想露个脸,巴望着以后好沾个光,能多得些好处呢。” 原来是这样,那这大宴上的,所谓的七大姑八大姨,没准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远亲了,所以,记不住也罢。 人都走了,我们才好好吃了顿家宴,家宴上重新认识了下父亲真正的亲人,有他的堂兄弟四个,堂姊妹三个,都是祖父兄弟的儿女,表兄弟五个,表姊妹四个,都是祖父表兄弟的儿女,其实常在老家的,也就祖父的堂兄弟两个,堂妹一个,其他人也都居于四方。 祖母说的交好的弟妹是祖父堂弟的夫人,也曾是征战沙场的女将,只是没有祖母显赫的母家家世,所以没机会受官家的觐见,但为人也是极爽朗的,所以跟祖母很投缘。 家宴吃完了,不久居老家的亲戚也都走了,家里瞬间清静下来,大家商量好晚上和明天早上都各自好好休息,我心下大喜,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回了房间,菱角已经给准备好了大木桶和热水,我舒舒服服的泡了个热水澡,没骨头一样的爬到榻上,倒头便睡死过去。晚饭是迷迷糊糊的让青莲喂的,囫囵喝了碗粥,继续倒头大睡,直到第二天中午,才算有点精神,去前厅跟家人一起用了午饭。吃饱喝足了,想起这几天都没去看过荣轩哥,心下不禁愧疚起来,跟祖母打了招呼去看他。 来到荣守哥的房门外,听听里面静悄悄的,难道还在睡觉,以前他是很少这样的啊?刚要推门,时长把门打开了,脸色并不好看,我的心咯噔一下提了起来,轻声问他:“这是怎么了?” 时长退后一步让我进屋,到了屋里看到荣轩哥合眼躺在榻上,脸色苍白,时长这才说话:“大人的伤口化脓了。” 我吃了一惊问:“怎么会化脓了?请疾医了没?” 时长难过的低头说:“大人不让,说田府祭祖大宴宾客,这时候请疾医不吉利。” 我生气的说:“这时候还管吉利不吉利的,都怪我,这两天都没过来看荣轩哥,青莲快去请疾医!” 回头只看见菱角,菱角说:“青莲姐姐刚才听到常二公子伤口化脓就去请疾医了。” 真是好姐姐,我指挥着菱角说:“你去把药箱拿过来,时长去提桶热水,再拿两个盆过来。” 我跪在榻边掀开被子,解开他里衣的衣带露出肩伤的位置,布条上除了有血浸出来,还有些黄色的印子,这是流脓了啊。 这样子还怎么解开,扭头跟菱角要剪刀,菱角跑出去找,一会拿着青莲做女红的小剪子就回来了,我小心的剪开他肩上的布条,每剪开一层心就揪疼一次,布条上红黄交错,怎么能化脓得这么严重,昨天观礼时看着他还好好的样子。 “时长,昨天是不是已经不好了?”我问时长。 时长抿抿嘴不说话。 “快说,说实话!”我一边小心的剪着一边问。 时长讷讷的说:“昨天就已经开始化脓了,只是没这么严重。” 我已经剪开了所有的布条,看清了他溃烂化脓的伤口,明明从南郡出发时还没事,怎么会变成这样?是哪里出了问题? 我最后一次给他换药是出发的前一天晚上,早上就是疾医给换的,想到这里我问时长:“南郡的疾医给他换药时你在不在?” 时长说:“我回来时大人已经穿好衣服准备出门了。换药是什么情况我没看到。” 会不会那时候就不好了?我越想越心焦,在热水盆里浸湿了布巾,拧干了,擦拭他的伤口周围,擦干净后重新洗好布巾,让时长稍稍托起他的身体,先把剪开的布条都抽出来丢在另一个盆里,然后用干净的布巾围住伤口,双手挤按伤口边的肌肉,把里面的脓血都挤出来,洗了三回布巾才算挤出了干净的血。 我着急的看向门口,疾医怎么还没来,我想了想先没有上药,只是在伤口上敷了块干净的布巾,合拢了他的衣服,让时长把他放平。 这时我才注意到,他眯着眼睛微笑的看着我,这么说他刚才一直是醒着的,说明神智还是清醒的。 我生气又无奈的责问他:“怎么化脓了都不说,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好啊?” 他轻轻笑着说:“又没多严重,你这不都给清了吗?” 我真想掐他的脖子,瞪着他说:“伤口化脓哪是清了伤口就没事的?你好歹也是出身武将世家,这些事你不知道?” 他还是笑着说:“你也说我是出身武将世家,所以伤口就这点事儿,算得了什么。” 我忍不住打了他一下,他却反手捉住我的手又开始轻轻揉捏上了,还跟我说:“你来了,我这就好了一半了。” 这时青莲带着疾医来了,我揭开伤口上盖着的布巾让疾医看,疾医看完皱着眉头说:“伤口没那么大,又不是缺医少药,怎么会这样了呢?”这也是我的疑问。 疾医说完开始诊脉,诊完问我:“公子之前是不是得了风寒?” 我点头说:“是,但前两天南郡的疾医说风寒已经好了。” 疾医说:“风寒好了是没错,但公子受伤失了血,又得过风寒,难免体虚,这伤口稍有不慎便容易生疮,要是刚生脓血就医治,也不至如此啊?” 我撇了荣轩哥一眼跟疾医说:“他忍着不说,我这发现了才说的。” 疾医叹口气说:“唉,公子何苦白受这么多罪,我先给公子施针,再开两种药,一种外敷,一种内服。” 我问疾医:“这伤用金创药可以吗?” 疾医说:“刚受伤时就用金创药是最好不过,但现在已经化脓,要外敷祛血脓毒的草药才可以。” 疾医说着,已经施好针,去开方子了,青莲接了药方,疾医回来把荣轩哥身上的银针取下,又叮嘱道:“养伤期间,饮食要清淡,肉只可以食飞禽的,羊肉、鱼肉都不可食,外敷的草药捣烂直接敷于伤口虽然见效快,早晚换药就可以,但不易清理,要是包在布巾里敷就要两个时辰换一次,汤药是早晚各一次,要连饮十天不可断,姑娘可不能再由着公子的性子了。” 我谢过疾医,让青莲多给了钱送出去,又按方子去药铺抓了药,等青莲回来了,一屋子的人捣药的捣药,熬药的熬药。 外敷的药包每两个时辰就要换一次,包扎也不必了,我和时长轮流看着,毕竟如厕这种事,我还帮不了他。 刚换完一次药,祖母来了,进门就训斥荣轩哥:“你这孩子怎么答应我的?要好好吃药,怎么趁着我们忙,自己就偷偷把药给停了?” 荣轩哥刚要起身就被我压了回去,我起身扶祖母坐在榻边。 荣轩哥说:“府里这些天又是祭祖大礼,又是供奉宗祠,这时传出药味,怕冲撞了先祖,我想着身体也好些了,就让他们把药停了。” 祖母掀开盖在伤口处的布巾查看,因为刚换过药,我又挤了伤口里的污血,所以现在伤口旁边也有些红肿,看起来还是挺严重的。 祖母叹口气,满眼的心疼,但还是伸手拍打了荣轩哥的右臂一下说:“你这么不乖,我可得派心儿好好看着你了,你受伤时我跟乐松商量过,就说你是回来护卫我们时受的伤,这样心儿的父亲、母亲也不会拦着她看护你了。” 荣轩哥笑着说:“谢谢祖母周全,让心儿能名正言顺的来照顾我,祖母说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 祖母点点头:“少则一、两个月,多则一、两年。我又不急着回京,让他们父子俩先回去,原本想让心儿在这时陪我,看你这样子,估计乐松到了,你能坐起来就不错了。” 荣轩哥笑着跟祖母说:“我身体好,恢复得快,这点事过几天就好了。” 祖母瞥他一眼说:“在南郡时我还信,现在你就给我好好养着吧,疾医每天都会来,这回我只听疾医的。” 祖母跟他说完又跟我说:“心儿,这几天,你哪都不要去,就在这好好给我看着他,疾医不是说这药包两个时辰就得换一次吗?也不必假手他人,你亲自给浩然换,我看他还敢不听话。” 祖母刚说完,父亲和母亲就到了,父亲进了门就问:“唉呀,怎么好好的又严重了呢?” 祖母转头跟他说:“这孩子怕在府里煎药,会冲撞了咱们祭祖供奉先祖,硬是把药给停了。” 母亲听了也着急的说:“浩然,这怎么能行呢,身体要紧的啊,疾医看过怎么说的?” 荣轩哥刚说了个:“无碍……”就被祖母瞪了,只好笑笑不继续说话。 祖母看向父亲、母亲重申:“我刚才就说了,这次心儿必须寸步不离的盯着他,按疾医说的,每两个时辰就得换一次药,看他再敢把自己不当回事。” 第102章 将军要养病(二) 父亲听祖母说这话,似乎觉得让我这么照顾荣轩哥不太合适,刚要张嘴说话就被母亲拉了下衣袖,没说出声,母亲接过说话:“浩然也是为了咱们的安危受的伤,理当咱们好生照顾的。大人的门生在这边做县丞,咱们刚到家就递了请帖过来,邀咱们去他府里做客,还希望能多住几天,好带咱们在周围走走看看,母亲不如明日跟我们一起去吧。浩然这边,需要府里做什么心儿直接安排就可以,堂兄他们都打过招呼的,心儿就替我们好好照顾浩然吧,府里清静些,对浩然恢复也有利。母亲看这样可好?” 祖母看看他俩又看看我说:“心儿是咱们家的嫡女了,府里自然是不会怠慢的,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安排下人去做,厨房要是有做不出来的滋补汤品,你大可让青莲、菱角出去采买。” 祖母的弟妹这时来了,进门就说:“阿姊可是不放心咱们厨房的手艺啊?” 祖母笑了,跟她说:“阿英也来了,这位公子可是咱们田家的救命恩人,你这里有什么好的滋补食材、药材都给我拿出来看看。” 阿英祖母爽朗的一笑:“这有什么难的,你放心,我都已经安排府里的厨房了,一天两道滋补汤,补血补气,都是温补的,保证把这位小公子照顾好。” 祖母这才满意的点点头,阿英祖母又跟我说:“心儿啊,你也放心,这府里的人任你差遣,他们要是有哪个不服你的管教,等我回来,收拾不死他!” 祖母开心的笑了,跟我说:“听到你阿英祖母说的了吧,这几天这府里你最大,什么都你说了算数。”说完问父亲:“你那门生就是在咱们府里上学的杨瑞吧?” 父亲答:“正是杨家二郞,杨瑞。” 祖母想了想说:“乐松应该还有七、八日才能到这里,咱们不如就在杨瑞那里住他十天,等回来了,乐松想必也休息好了,你和乐松正好一起回京。” 父亲恭敬的回答:“都听母亲安排。” 祖母点点头又跟荣轩哥说:“这几天你都得听心儿的话,这外敷内服药可不能再断了!” 荣轩哥听话的答应:“我听祖母的,这几天好好听乐心的话,一副药都不差。” 祖母这才放心跟大家说:“浩然这边就交给心儿了,咱们也都回去吧,让他好好休养。” 于是众人纷纷出去了,只留了我和荣轩哥在屋里,荣轩哥向我招招手说:“他们都走了,你还站在那里做什么。” 我走过去坐在榻边看着他问:“你有什么想吃的?我让厨房给你安排。” 荣轩哥拉住我的手轻轻揉着说:“只要是你喂我吃的,我都爱吃。” 我翻了个白眼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了,转头叫青莲:“青莲姐姐,你去问问厨房,晚上煲什么汤,加不加得二两黄连。” 青莲听我叫她马上进了屋,听我说完吃惊的看着我俩,然后了然的点点头出去了。 荣轩哥原本听我说完已经笑出了声,看青莲转头出去赶紧叫住:“青莲姑娘快回来,可千万别听你家姑娘的,这要跟我喝的药有冲撞可就麻烦了。” 青莲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常二公子,我又不傻,你和我们姑娘继续斗嘴吧,我们休息会儿去。” 荣轩哥听完笑得更开心了,我无奈的用手揉了揉额角,心想这丫鬟到底是哪头的? 等他笑够了,拉了拉我的手让我看他:“跟你说个正经的,一会儿再换药别用药包了,好得慢又麻烦,至于清理其实也简单,用酒冲干净再上药就行了,我们在军营都是这么处理的。” 我瞪着眼睛看他:“用酒?那得多痛啊?” 他目光柔和的看着我说:“有点,但没那么痛,用酒冲洗伤口好得快。等没有脓血了,就可以用生肌的药了。” 我有点疑惑了问他:“你知道怎么好得快些,怎么前两天没用这方法?” 他一本正经的看着我说:“你不当家时,我怎么好用府里的酒冲伤口?酒比粮贵的。” 好像有点道理,我点点头,但想想还是觉得他在忽悠我:“你还能买不起酒?” 他笑笑说:“买得起,但你觉得让田府的人知道我在你家养病,还自己出去买酒清伤口真的好吗?” 我又点点头,好像是有点不太好,好吧,是我想得不够周全:“那一会儿换药时,我让他们多备些酒来吧,用什么酒好些?” 他说:“不用多金贵的酒,就是百姓日常会喝的,烈些的就行,不然就让时长跟他们去取。” 我表示同意:“这样好,时长应该知道哪种更合适。”我看看时间离换药还早,于是跟他说:“你躺好再休息一下吧,你上次跟我说的,失血后要多睡才好恢复。” 他拉着我不放跟我说:“那你陪我睡会儿,你中午都没休息吧。” 我想着家里人还都在,万一被看见了不好,就跟他说:“今天你自己睡,明天陪着你吧。” 他靠坐着不动说:“那我就坐着陪你说话。” 我扶着他抽走他靠着的枕头命令道:“祖母可是让你都听我的,我现在让你睡,你就得睡。” 他趁我俯身还没起来的机会,右手一把揽住我的腰往下一带,我就伏在了他的身上,我怕碰了他的伤口,赶紧伸手撑在他身侧,但没什么用,力量太过悬殊,反而成了我抱住了他的样子,我用下巴支在他的左肩窝,轻轻挣扎。 “就抱一会儿,一会儿就让你起来。”他轻声的说。 “那就一会儿,你闭上眼睛赶快休息。”反正也挣不开,我妥协道。 他嗯了一声就安静了,我伏在他的身上,听着他的心跳,这心跳声没有以前那么有力了,他还是有些虚弱的,更不忍心马上起来了,于是我就听着他的心跳声……睡着了。 这么睡着了不是最丢脸的,丢脸的是,青莲把我拍醒的:“姑娘醒醒了,常二公子该换药了。” 我猛的坐起,青莲面不改色的把药包捧到我跟前。 等我大脑重起成功后,才想起来换药的时辰到了,接过药包跟她说:“青莲姐姐,荣轩哥说不用药包了,好得慢,你带着时长去府里多取些酒来,跟时长说要给荣轩哥冲洗伤口的。” 青莲转身去叫时长,我才问荣轩哥:“你怎么不叫我起来?” 荣轩哥说:“这衣服都穿得好好的怕青莲看见什么?再说,我也是你起来了才醒的,怎么叫你啊?” 我懊恼的拍拍头,这里也没个闹钟,还真是麻烦。 不一会儿青莲和时长带着好几个下人,抬着几大坛子的酒进来了,还有下人抱着几个木盆也送了进来,换药的准备工作都做好了,可是我没这么冲洗过伤口,一时还真不知道怎么弄才好。 这时青莲退了出去,时长破开一坛酒,扶荣轩下榻坐到蒲团上,帮他脱去里衣,荣轩哥抱着一只木盆抵在身上,时长用瓢舀出一瓢酒,直接冲在荣轩哥的伤口上,荣轩哥一声没哼,但能看得出他全身肌肉紧绷,面部咬肌鼓起,这是在咬牙了。 伤口用酒冲洗完,再用清水稍稍冲洗了下,我拿布巾把他身上擦干净,又挤了下他伤口发现里面没有残留的脓血了,就把药包打开,把捣好的草药敷在了他的伤口上,再用布条帮他绑好,他身上已经细密的布上了一层汗水,应该是疼的,我洗干净布巾帮他擦身,然后再帮他穿上里衣,这一番下来,真的是心疼。 扶他坐回榻上,我又帮他擦去个头上细密的汗水,轻声问他:“这么疼,要不还是用药包吧,好得是慢一些,但不会这么疼了啊。” 他把我揽进怀里,头放在我的肩上,跟我说:“让我抱一会儿,抱一会就好了。” 我安静的让他抱着,什么也不说,时长利落的收拾完用过的东西一古脑抱出了屋子。 这次是真的一会儿,荣轩哥放开了我笑道跟我说:“现在没事了,用酒冲洗上药总是会疼一会儿,幸好有心儿在。” 我叹口气说:“现在是有我在,万一以后你再受伤,我又不在呢?” 他右手抚上我的脸说:“那你就别离开我了呗。” 我拿下他的手说:“那不如不受伤的好。” 他摇摇头说:“这谁保证得了,战场上刀枪无眼啊。” 我想说让他小心点,可又觉得这不是废话文学嘛,他不会不冲锋陷阵,也不会向敌人示弱,只是受伤估计都是好的了。 这时青莲敲门:“姑娘,常二公子的滋补汤送过来了。” 我起身说道:“送进来吧。” 门开了,青莲提着食盒进来,在桌上打开食盒,掀开汤盆盖子时,一股肉香瞬间飘了过来,我问青莲:“这是什么肉煲的汤?” 青莲说:“是三个月大的雉鸡煲的汤,厨房管事还让跟公子说这肉也是很补的,给备了酱汁,让公子沾了汁把肉也吃了。” 荣轩哥笑着说:“这哪里是养伤,分明是坐月子啊。” 我接过汤碗坐在榻上,舀起一勺轻轻吹了吹,用嘴试了试温度,还是烫,于是又吹,直到不烫了才送到他嘴边让他喝下,第二勺有了经验,只试了一次温度就正好了。 我在这边喂汤,青莲就在桌上把小雉鸡的肉一点一点剔下来,都剔完我这碗汤也正好喂完,我接过淋了酱汁的一小盘肉,夹起一块喂给他吃,然后问他:“好吃吗?” 荣轩哥点点头说:“很是鲜嫩,你也吃。” 我笑着继续喂他:“我才不吃,我又不需要补。” 他吃下跟我说:“你要补的,这么瘦补胖点才健康,一人一口。” 我夹了一大筷子塞进他的嘴里:“我才不要跟病人抢吃的,你快吃完,一会儿还要吃晚饭呢。” 第103章 将军要养病(三) 一小盘雉鸡肉很快的就被我都塞进了荣轩哥的嘴里,荣轩哥拍拍肚子说:“心儿,陪我去院子里走走吧,吃得这么补,没等伤养好,我就已经被你喂成个胖子了。” 我歪头看他,想象这人要是个胖子了也蛮可爱的,可想归想,他可是个要领军打仗的将军,变胖子就离马革裹尸不远了。 我帮他穿上大氅,扶他走到院子里,这院子其实我也不熟,正好也四处走走看看。 穿过一条甬道,我给他指了我现在住的房间,菱角在屋里看见了我们,跑出来问好:“常二公子安好,有姑娘照顾看来还是不一样,这都出来走了。” 我瞥她一眼说:“今天就看青莲跑来跑去的了,你在做什么?” 谁知菱角撇撇嘴,举起胖乎乎的手跟我投诉:“青莲姐姐说今天要是不绣好一只鸳鸯,晚上就别睡了,姑娘你看我的手,都扎肿了。” 我笑得捂嘴,荣轩哥温和的说:“那你现在绣得如何了?要不拿出来让我们看看,要是差不多了我们给你跟青莲姑娘求个情。” 菱角奔回屋里取出了绣绷子举起来给我们看,这一看荣轩哥也笑了:“菱角啊,你这是鸳鸯?” 菱角转过绣绷子自己看看又问我们:“不像吗?” 我笑得已经弯了腰:“菱角啊,这是刚打完架的秃水鸭吧?” 菱角不干了:“姑娘说什么呢,水鸭就水鸭吧,怎么还刚打完架,还秃?这哪里秃了?这不都是毛吗?”菱角指着水鸭子身上绣得支楞八叉的羽毛给我看。 这回荣轩哥都笑得扶墙了,好容易止住笑跟菱角说:“菱角啊,这情是求不得了,你今晚也睡不得了,这鸳鸯要是给青莲姑娘看见了,怕是要直接给炖了。” 我又补刀:“你这是怕荣轩哥的补品不够,给添上一只啊。” 菱角气着了:“姑娘别说我,你绣一个看看,没准还不如我呢。” 我顿时噎住,但还是逞强的说:“我要是绣起来,青莲姐姐是比不上,但应该比你强上一些。” 菱角起劲了:“那好啊,一会儿就让青莲姐姐给姑娘也画个鸳鸯的样子,姑娘也绣一个看看。” 我嘴上逞强还可以,但让我绣恐怕真的是半斤八两,于是我扶着荣轩哥一派正经八百的说:“我哪有时间绣花,我得照顾荣轩哥。” 哪知荣轩哥是个猪队友:“除了给我换药,你其实有很多时间的,要不你也绣绣看?” 我一脸假笑的盯着荣轩哥,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哪有很多空闲时间?” 荣轩哥小声在我耳边说:“看来你是喜欢我抱着你睡觉了?” 我盯着他咬着牙说:“我还是有时间绣绣花的。” 这时青莲的声音从背后响起:“那我就给姑娘也准备一幅。” 我回身看她,为什么她出现得总是这么“及时”? 青莲笑呵呵的问我们:“刚才厨房问晚饭是分别送到各自房间,还是送到一处,那我这就去通知他们,都送到姑娘这里可以吗?” 荣轩哥看看我,看我无奈的点了头就跟青莲说:“都送到你们姑娘这里吧。” 青莲去传报,我正要进屋,荣轩哥拉住我说:“再陪我走走吧。” 于是我们继续在甬道、回廊里慢慢散步,转头走到了祖母房间外,祖母正和她的好弟妹聊天,我们没必要听祖母的墙根,刚要走开,春兰打开了房门。 “哟,常二公子安好,五姑娘安好,你们两个怎么来了?”春兰说着让开房门,让祖母能看到我们俩。 门已经开了,我们只好走进屋问好:“祖母安好、英祖母安好。” 祖母问:“浩然这是好些了?” 荣轩哥答:“祖母,心儿给敷了药已经好些了,感谢英祖母安排的滋补汤,就是太补了,所以出来走走,不然晚饭都吃不下了。” 英祖母笑着说:“身子亏了就得补,你放心,都是温补的,就这头两天是大补些,之后会清淡很多,差不多都是以咱们这边山里的野菌子煲的汤。” 祖母接过话说:“阿英啊,我可听说山里的野菌有的是有毒的,你可别把我这孙子吃坏了。” 英祖母瞪祖母一眼说:“有没有毒我还不知道,放心啊,送给你孙子喝之前,我家厨子都会先喝,没事的才会送出来,就是我家的规矩。” 祖母也不在意被瞪了,笑着点点头问:“你家换了多少厨子了?” 正喝茶的英祖母被呛到了,一通咳嗽,夏荷在一边帮忙捶着背、顺着气,半晌英祖母缓了过来,伸手指着还在笑的祖母说:“阿姊!你是多久没回来了?你去看看那厨子你还认识不?” 祖母像是吃了一惊:“还是那孩子?” 英祖母又喝了口茶,压压刚才被呛到的劲儿才说:“可不就是那孩子,当初咱们从火堆里揪出来的,一家人都烧没了,好好一家客栈,好好一家人,就那么被匪贼给毁了。” 祖母微抬头想了一下又说:“我记得那时他小半张脸都烧花了,整天寻死觅活的。” 英祖母说:“是啊,我叫人把他绑了,治好了脸上、身上的烧伤,又替他砍死了那伙匪贼,他才不闹了。” 祖母接着说:“对,然后人家说做桌饭菜当答谢,结果就让你给留下当厨子了。” 英祖母说:“那当然,这小子做菜的手艺了得,他父亲就是当地十里八乡有名的厨子,可惜死了,不过这手艺到是都让这小子学到了。” 祖母调侃英祖母说:“人家不在你这里,出去开家店,说不定比他父亲还出名。” 英祖母说:“你可算了吧,他当初拿布包了半张脸,出去谁敢用他啊,开店他也没那盘缠。” 祖母喝口茶点点头说:“所以说,福兮祸兮,祸兮福兮,他有了个住处,你有了口福。” 英祖母自豪的说:“可不只是住处,他在我这没身契,走不走都由他,不过后来他娶了我的大丫鬟,在这安了家,现在儿孙满堂,高兴着呢。” 祖母欣慰的说:“安家了可是好,那他的儿孙可都在你这做厨子了?” 英祖母摇摇头:“就他家老三生的那个孙子对当厨子有兴趣,跟他学着呢,其他的都出府做自己想做的事去了,听说他家老大的长子明年要参加科考去呢。” 我听了感慨,幸好不是今年参加科考,要不这见识可长大发了,腰斩游街可不是年年有。 我俩在一边听得入神,英祖母注意到我俩半天没说话,于是跟我俩说:“你们听得无聊了吧?人老了就爱聊聊过去的老事。” 我赶紧摇头摆手说:“英祖母,我听得一点不无聊,祖母很少说起这些事,我想听着呢。” 荣轩哥也说:“英祖母您再说些吧,我也爱听。” 两位老人都哈哈笑起来,祖母说:“这两个小冤家,刚才听墙根听见什么了?” 我赶紧澄清:“祖母,我们才没有听墙根,走到这边,听您和英祖母在聊天,正要走开,春兰姐姐就开门了。” 祖母也不是真的质问什么,笑笑说:“刚才是让春兰通知厨房,你们英祖母要在我这里用饭,你们要不一起?” 我正要说话,春兰回来了跟祖母说:“老夫人,我刚才问了厨房,他们说常二公子和咱们五姑娘的晚饭已经往姑娘房里送去了,咱们这边的这就送过来。” 这大丫鬟都这么会掐时间的吗?我不禁腹诽。 祖母一幅了然的表情说:“那你们回去吃吧,也让我们老姐俩说说私房话。” 我俩被下了逐客令,我扶着荣轩哥告退出来,往回走时跟他说:“原来戎马生涯真的这么不同,以前在府里,看祖母就是一位坐得定、主意稳的当家主母样子,原来年轻时也是生龙活虎的。” 荣轩哥轻笑着低头问我:“你是不是也想试试了?” 我想想,我是有心无力啊,就我这身子骨,不会舞枪也不会弄棒,逃跑都跑不快,这到了战场还不是纯纯送人头嘛,抬头可怜巴巴的说:“我没那幅好身板。” 荣轩哥低头在我耳边说了三个字:“你有我。” 我瞬间红了脸,荣轩哥饶有兴致的看着我笑了。 回到我的房间,青莲正要出门去找我们,菱角在把食盒里的饭菜摆出来,有烧羊肉、炖山鸡、焖鸭腿、白灼青菜、山菌汤,这哪是两个人的饭量,我叫菱角:“你去叫时长过来,咱们一起吃,这么好的饭菜可别浪费了,英祖母的这位大厨手艺可是了得的。” 菱角高兴的跑去叫时长,我们围在桌边坐好,只留了一边的桌子给他俩,这也算是有意撮合了吧。 一会菱角拉着时长的胳膊就跑回来了,一进门就问荣轩哥:“时长不信,常二公子你说是不是姑娘让咱们一起吃饭的?” 荣轩哥招手让时长坐下:“咱们都得听心儿的安排,让你坐下来一起吃就一起吃。” 时长这才扭扭捏捏的坐在了菱角身边,我们你一筷子我一勺子的一起吃起来,不知时长和青莲、菱角两个人一起吃饭时,是不是也这么扭捏的,还是因为有我在? 我看大家吃得差不多了,问时长:“你吃得这么少,是因为跟我一桌吃饭不自在吗?” 时长腼腆的笑笑,就差把脸埋进碗里了,菱角一掌拍起时长的头,夹了好几筷子的肉进他的碗,跟他说:“咱们都算是自家人,吃上别客气,有肉吃肉,有菜吃菜,这饭菜做得这么好吃,还饿着了多不划算。” 我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时长啊,这丫头你就收着吧,嫁给别人,怕是一天打完三顿还没到天黑。 第104章 将军要养病(四) 一顿饭吃完,青莲收拾了食盒交给下人送回厨房,我又陪着荣轩哥在院子里走了走,碰上了也出来遛弯的堂祖父夫妻,简单的问好,又闲聊了几句就分开了,看样子这夫妻俩是不爱社交的。 回了荣轩哥的房间,时长掌好了灯就退了出去,我以为躲过了绣花这一节,哪想没一会儿青莲就来敲门了。 开了门,青莲把绷好了的锦布、缠好了的绣线、一幅已经绣好了的样子,一股脑塞给我说:“姑娘,图样已经画好了,针线也给姑娘备好了,姑娘看着绣吧。”说完就走了,这哪里是我的大丫鬟,这分明就是尊姐的架式啊。 荣轩哥在榻上笑呵呵的问我:“你之前绣过什么?” 我白他一眼实话实说:“什么都没绣成过。” 他笑得更欢了:“那我倒是要看看,你绣的鸳鸯是什么样子的了。” 我抱着一笸箩东西回到榻边,郁闷得不想说话,祖母教我好多回,每回都是绣了个四不像,这不是成心让我出丑吗?这就是现世报啊。 可说出去的话也收不回来了,只好拿起绣线对着样子找颜色,找到母鸳鸯身上用色最多的棕色线,挑出线头咬断一截,穿好针,拿起绷子,深吸一口气,一针下去。 “啊!”我叫出声,抽出垫在绷子下的手,食指上小小一颗血珠,红艳艳的结束了我的第一针,我举着手指就往嘴里送,还没进嘴就被荣轩哥捉住,拉过去送进了他的嘴里,他含住我的手指,轻轻吮吸,软软的舌头温热的舔舐我的指尖,我忘了呼吸,直到他把我的手指从嘴里拿出来轻轻吹着,我才吸了一口气。 我跟他说:“没那么疼,你看都不流血了,绣花被扎到很正常的。” 他轻笑出声:“第一针就被扎出血的也不多见吧?” 我强词夺理道:“你又没见过姑娘绣花,难不成,你见过很多?” 他放下我的手,把我手里的绣花绷子拿过去放在旁边,熟练的把针一别固定在锦布上,然后跟我说:“姑娘绣花到是见过几个,都是母亲的丫鬟,母亲也不会绣,并且理直气壮的说练武的都不会绣花,所以让小时候的我和大哥学着绣,想证明一下,没想到我和大哥绣得都比她好。” 想起那位不着调的母亲,我不禁莞尔,这倒是像她能做出来的事。 “那你和你大哥都会绣花了?”我好奇的问。 “会一些,但没绣过鸳鸯。”他说。 “那你绣过什么?”我问。 “四季花卉,虫草鱼鸟。”他说。 “都能绣好?我是说,都能绣什么像什么?”我问。 “差不多吧,大哥绣得比我好,有一幅他绣的山水图现在还挂在父亲的书房。”他说。 “你们真的是,文武双全就算了,连女红都做得这么好,还让不让人活啊!”我懊恼的说。 “所以你要是不想绣,我来绣吧,不让她们看见,等绣完了拿给她们看,就说是你绣的。”他诱惑我。 这也行?可是这样骗她们好吗? “那要是她们不信,让我再绣一幅,你又不在,我不就露馅了?”我说。 “那你就说:‘绣一幅证明一下我的实力,我又不爱绣花,就这样吧’。”他学着我的口气说。 “这到是像母亲说的话。”我捂着嘴笑道。 “这就是母亲曾经说的话,拿着我绣的虫草帕子跟父亲说的。不拿大哥绣的,是因为他绣得太好了。”他说完也忍不住笑起来。 “那就你绣?”我没禁得住他的诱惑。 “好,你帮我配色、取线,帮我穿针,我来绣。”他欣然同意。 于是灯下,一位七尺壮硕男儿手持绣绷,一针一线的开始绣花,这场景出奇的好笑,也出奇的温馨。 直到时长来敲门送药,我接过绣绷拿着去开门,就好像是我一直在绣着花。 接过时长递过来的药碗,时长从外面关上了门,我回到榻边,很顺手的把绷子交给他,又很顺手的拿起碗里的木勺,舀药、吹凉、喂药。 等药喂完了,我取了水给他漱口,扶他躺下,他又拉着我不想让我走,我许诺了明晚开始陪他,这才乖乖闭眼休息。 我在暖炉里又添了些炭,调好风门,点好灯笼,帮他吹熄了屋里的灯,这才轻轻退出他的房间。 提着灯笼往自己的房间走着,心里想起在广汉的那晚,其实大可不必那么伤心了,这个男人很好,是真的要娶我的,那我是不是可以把自己安心的交给他了? 回到房间,菱角一脸不可思议,青莲面无波澜,我问她俩:“你们这是怎么了?” 菱角说:“刚才青莲姐姐让我给姑娘铺床,我以为姑娘今晚不回来了,还跟她打赌呢,这就赌输了。” 我笑着问:“赌了什么?” 青莲说:“必须绣好一幅鸳鸯图给姑娘做嫁妆。” 我笑得更厉害了:“你这不是要难为死她,不如改做她自己的嫁妆吧。” 青莲想想说:“这样也行,不然给姑娘还真保不住要丢人丢出府呢。” 菱角气得咬牙:“你们别看不起我,给我自己绣就给我自己绣,反正时候多着呢,我慢慢来,总能绣好的。” 我和青莲互看一眼,都是一个想法:时候多不了多久了。 我们三个又说笑了一阵,菱角打了水,我洗漱完,自己脱衣上了榻,估计接下来的数天,这里就要空空如也了。 第二天一早,我去荣轩哥房里帮他换药,这回用酒冲洗的时间更长,因为要把残留的草药都冲干净,他一直咬着牙,一声没哼,一身的肌肉都拧出了形,显得格外精壮。 冲完药,他又是一身的汗,我洗净布巾帮他擦干净,扶到榻上让他坐好,接过捣好的草药帮他敷上,再帮他把布巾绑好,看着他满头的汗,又帮他擦了遍脸和上身。 时长和青莲把用过的东西收拾出屋,下人就带着疾医到了,一进屋便问:“这屋里怎么这么大酒味?”接着他就看到屋里那好几大坛的酒:“这伤还没好,可不能喝酒啊,还准备这么多!” 我笑笑跟疾医说:“这不是拿来喝的,是给公子冲洗伤口的,刚刚清理完敷好药,您就进来了。” 疾医放下医箱松口气说:“是这样啊,用酒冲洗伤口是会好一些,可是一般人受不了,公子真不愧是武将啊。” 我问疾医:“您怎知公子是武将的?” 疾医笑笑说:“公子这伤是枪伤,一般人哪会有,一看便知了。” 荣轩哥点点头说:“确实为金枪所伤,疾医见多识广。” 疾医说:“算不得,算不得,这里不是边塞,很久没打过仗了,顶多是马匪、山匪闹一闹,这种伤见是见过,但也不常见了。” 荣轩哥的正义感又来了,问疾医:“这里还会有马匪、山匪出没?” 疾医说:“偶尔会有,但这边的郡首、县今还都是尽职尽责的,一般都会及时清剿。” 荣轩哥听完点点头,伸出手让疾医诊脉,疾医诊完说:“算是见好了,但不可松懈,内服外敷的药都不可断。” 荣轩哥问:“伤口没有脓血之后,就可以用生肌的药了吗?” 疾医摇摇头说:“这血流全身,脓毒还是要清干净的好,免得留下病根,公子切莫着急,我之后隔天会来给公子诊脉,什么时候给公子换方子了,什么时候公子就可以换药了。” 荣轩哥颔首以谢,我让青莲送疾医出去,眼神示意了一下,青莲从怀里掏出一小兜钱交给疾医,疾医高兴的接了,谢了诊金退了出去。 时长端了汤药进来,递给我之后和青莲一起往外退,青莲临出门跟我说了一声:“老夫人和大人、夫人他们已经出门了,让我跟姑娘说一声,好好照顾常二公子,我和菱角就在咱们屋里不过来了,有事让时长叫我们吧。” 我点点头,看了眼时长跟青莲说:“青莲姐姐这两天也累了,别让菱角绣花了,让她多跑跑,你多休息吧。” 青莲笑笑应下,和时长一起退了出去。 我回头冲荣轩哥挤挤眼说:“这安排可以吧,时长以后可要谢谢我啊。” 荣轩哥说:“他必然是要谢你的,就是这小子脸皮太薄,太容易害羞,菱角又没开窍,有这小子追的了。” 我问:“那你怎么不教教他?” 荣轩哥说:“这种事,各人有各法,我怎么教他,自己悟去吧。” 我说着话,手里一直搅着碗里的药,试了试温度可以入口了,直接举到他嘴边说:“可以喝了,一勺一勺的反而更苦,你一口气喝了吧。” 荣轩哥就着我举的碗,咕咚咕咚的一口气喝完药,叹口气跟我说:“唉,祖母出门玩去了,我这待遇也下降了,都不管喂了。” 我笑着弹了下他的额头说:“那也没让你拿着碗自己喝,既然你这么说了,下次自己端着碗喝药喝汤吧。” 荣轩哥妥协道:“好心儿,下次还是你端着吧,我这左手一动肩伤就会疼。” 我看看他的右手说:“这只是好的,没事,可以用。” 荣轩哥立马用右手握住我的右手说:“不行啊,这右手得拉住我的心儿,万一跑了,可不好追啊。” 我放下手里的碗去揪他的耳朵,一边揪一边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油腔滑调的了。” 荣轩哥说:“不敢,不敢,夫人不让说,我就不说了。” 我手上加重力道揪了一下,佯装生气的说:“你还说!” 荣轩哥握着我右手同时,把我的左手从他耳朵上抓下来说:“不说了,不说了,心儿帮我穿针引线吧,我要开始绣花了,不然这几天可绣不完一对鸳鸯,这没准还是你的嫁妆呢。” 我脸一红,从他手里抽回我的手,取过笸箩交给他,绷子上面别着昨天没绣完的针。 我坐在榻边看他熟练的绣着,小小的针上下翻飞。我看针上的线不多了,从笸箩找出那卷丝线,截了一段举着备用。 第105章 将军要养病(五) 看着荣轩哥认真的绣花,我的嘴角不禁上扬,要没有那么一位奇葩的母亲,他也不会开发出这个隐藏技能吧。还真是应了那句“名言”,什么锅配什么盖,好像我不会的他都会。 荣轩哥的那段线用完了,藏好了线头,他把针递给我,我帮他穿好递还给他,他低头继续,时不时的看看青莲绣好的样子,确认一下这个颜色没有绣错位置,我探头去看,针角细密,绣面平整光洁。青莲的绣功是我娘亲自教的,在府里说排第二没人敢认第一,可看荣轩哥的绣功,真的不比青莲逊色多少,那他大哥岂不是比青莲更胜一筹,这究竟是怎样的一家人啊。 就这样一上午安静的度过了,他静静的绣着,我备好了线静静的看着,他用完一根线,我就帮他穿针,岁月静好就是这个样子了吧。 快到中午,菱角来敲门:“姑娘,厨房送汤过来给常二公子。” 我接过绷子,拿着去开门,菱角一眼就看到绣了一半的母鸳鸯背,惊呼一声:“姑娘的绣功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我得意洋洋的说:“绣花是要心静的,你这么毛毛躁躁,当然只能绣出打架的秃水鸭。” 菱角撇撇嘴把装着汤盆的食盒提进屋,盛了一碗递给我,我问她:“今天这是什么滋补汤?” 菱角说:“野鸽子煲的,厨房还嘱咐要常二公子把这肉也吃了,姑娘去喂汤吧,我剔肉。” 我端着汤碗走回榻边,放下绷子,一边吹一边搅动碗里的汤,荣轩哥跟我说:“一会儿喝了汤,吃了肉,你还是得陪我出去走走,不然哪还吃得下饭。” 我点着头继续吹碗里的汤,吹了一会儿,觉得这汤没那么热气腾腾的了,舀起一勺尝了一下,温度合适,味道还真是鲜美,这厨子手艺当真不错,我把汤碗举到荣轩哥嘴边,他一口一口喝下,汤喝完了,我取出帕子帮他擦了嘴,菱角把剔下来的肉淋好酱汁送了过来,顺便取走汤碗,要把汤盆里剩下的汤倒出来。 我看了一眼跟她说:“不用倒出来了,你拿去跟时长分着喝了吧,你别都喝了啊。” 菱角高兴的答应了,提着食盒去找时长。 我夹起肉喂给荣轩哥,他闭嘴不吃,看着我笑,我问他:“你怎么不吃?这肉闻着也很香,配上这酱汁应该很好吃的。” 他这才说话:“剩下的汤你都知道让菱角和时长分着喝,怎么不知道和我分着喝汤,分着吃肉?” 我趁他说话,把一口肉塞进他的嘴里,他闭上嘴嚼完就不再张嘴了,我只好吃了一口肉,说实话,一点也不柴,嫩嫩的,配上不知道怎么调的酱汁,好吃得很,于是接下来只能他一口我一口的吃完这一小盘肉。 吃完了,我帮他穿上大氅,扶他出门遛弯,府里人都去县丞府了,这院子里是真正的清静下来,中午的阳光暖阳阳的照在身上,走了一会感觉都有些微汗了,抬头看荣轩哥,他的额角也有些微湿,我问他:“有点热了吗?” 他笑着跟我说:“这大氅有点厚了。” 我说:“那以后中午天气好时再出来,给你穿件厚披风就得,早晚要是出来还是要穿大氅的。” 他说:“听你的,既然有点热了咱们就回去吧,不知道今天午饭他们是送到哪里。” 我说:“我猜是你屋里,要还是那么多菜,就把青莲姐姐叫过来一起吃吧。” 他说:“那不如先去你房间那里,叫上青莲姑娘一起过去。” 我点点头,扶着他往我房间方向走,可是屋里没人,青莲的榻上放着绣了一半的牡丹花。 我问荣轩哥:“她不会已经去你那边了吧?” 荣轩哥不置可否的冲我招手,我扶他回他的住处,可这里也只有菱角和时长在,我问菱角:“青莲姐姐去哪儿了?” 菱角眨巴眨巴眼反问我:“她不在咱们屋里还能去哪里?” 荣轩哥微蹙眉头,时长出门一声清脆的口哨后,闪出一个亲卫,两人凑头低语两句那人就又闪没了,时长回来说:“青莲姑娘出门了,钱长生跟着呢,我跟他们说了,青莲姑娘回来了跟她说来这里。” 荣轩哥点点头,我们按昨天的座次坐好,荣轩哥问时长:“这几天都是钱长生跟着青莲姑娘?” 时长点点头,脸有点微红,我顿时觉得诧异,荣轩哥的亲卫出于保护的目的跟着我的丫鬟,听起来没什么不妥,可是这脸红就有问题了。 我问时长:“钱长生从什么时候常常跟着青莲姐姐的?” 时长看了一眼荣轩哥小声的说:“从蜀郡那会就……” 我听了看向荣轩哥,用眼神质问他:你家亲卫是要承包我家丫鬟是不是? 荣轩哥也用眼神回答我:这可不是我授意的,我也不知道。 好吧,他要是能打动我这位青莲姐姐,也算他有本事,我还怕她嫁不出去了呢。回头好好问问,这钱长生的为人和品性,有没有身契在常府。 我正琢磨着,青莲回来了,菱角打开食盒又拿出了五热菜一热汤,此外还多了两个清口的凉菜。 这回我发现菱角时不时的给时长夹菜,荣轩哥和我会互相夹,只有青莲安静的自己吃着,我真不介意这桌上再多一个人。 吃着饭,我问青莲:“刚才我跟荣轩哥在院子里遛弯,想顺便去屋里叫你来这里吃饭,你没在,是去哪里了?” 青莲说:“绣线不够了,我就自己出去买了些回来,本想着没多大事,就没跟姑娘说,让姑娘担心了。” 我看了荣轩哥一眼又跟青莲说:“这里咱们也不那么熟悉,早上听疾医说这边有时会闹马匪、山匪什么的,你自己出去还是不太安全,我也跟荣轩哥商量了一下,下次你出去就让钱长生跟着你吧,这样我们也放心。”我说完瞪了一眼刚要说话的菱角,菱角把到了嘴边的话拌着饭咽了下去。 青莲点点头问:“姑娘我知道了,只是我怎么知道他在哪?怎么找他跟我一起出去?他要是有别的事,我是等他还是找别人?” 荣轩哥说:“你不用找他,要出去的时候在门口念他姓名就行,声音也不用大,现在也没什么事做,他会随叫随到的,不信你现在念他姓名试试。” 青莲一怔,依言声音偏低的念了声:“钱长生。” 门外闪出一人影,低声问:“青莲姑娘有什么吩咐?” 我说:“钱长生进来吧,咱们一起用饭,这里还有一副碗筷呢。” 门声一响,钱长生进了屋,却没有走过来,只站在门口看着荣轩哥。 荣轩哥冲他说:“咱们都听心儿安排,让你一起用饭不用看我。” 钱长生这才走过来,青莲看看我们,只好她往旁边让了半个桌边,钱长生坐下,菱角从食盒里拿出碗筷递给他,他双手接过,道了谢,摘下面罩安静吃起来。 这厨房真是好安排,居然准备了六副碗筷,我打算有时间一定去厨房会会这能掐会算的神厨。 吃完饭,荣轩哥让时长找出厚披风,又拉我出去走了一大圈,回来后屋里都收拾干净了,人也走干净了,我帮他解下披风,扶他坐回榻上,他开心的看着我说:“这回可以在这里睡下了吧。” 我认命的在他身边躺下,他右臂穿过我的颈窝,把我揽进怀里,我半伏在他身上安然入睡,不用两个时辰换一次药倒真是省下不少精力,就是难为他一早一晚的忍痛冲洗了。 安安稳稳的睡醒,看他还没睁眼,我继续半伏在他身边眯着眼养神,半晌他的声音响起:“咱们不是要这么躺到吃晚饭吧?” 我抬头看他问:“你醒了?什么时候醒的?我刚才是看你没睁眼才继续躺着的。” 他用下巴蹭蹭我的头说:“应该比你早醒的,你是不是抬头看了我一下又继续闭眼养神了?” 我说:“你都知道我醒了,干嘛不说话,我是以为你还睡着不想弄醒你才没动的。” 他笑着说:“好吧,我的错,那咱们起来继续绣鸳鸯?” 我坐起来把他也扶起来靠好,麻利的把绷子递给他,想起中午菱角那惊讶的表情,喜滋滋的看着他认真的绣鸳鸯,一下午他已经把母鸳鸯的棕色部分绣完了,我比出浅一些的颜色,挑出线头帮他穿好线,他就继续奋战起来。 直到菱角又来敲门送滋补汤,他已经绣好了大半只母鸳鸯。这回是我俩一起喝的汤吃的肉,吃完我帮他穿好大氅,准备出去溜食。 我叫住收了食盒要送回厨房的下人:“你带我们去厨房看看吧。”那人应了,在我们前面带路。 荣轩哥小声问我:“你终于忍不住对那厨子的好奇了?” 我答:“是神厨,做菜好吃,还能掐会算的准备六副碗筷,你就不好奇?” 荣轩哥说:“好奇,我也想知道他是怎么知道要这么准备的,而且你没发现送来的菜量也会有调整吗?我猜下次送饭,他还会加菜。” 我说:“对哦,第一次是四个热菜,我叫了时长来吃,这次就是五个热菜了,下次应该就六个了吧?” 荣轩哥点点头,这真是个神人,越来越期待这次见面了。 第106章 将军要养病(六) 我和荣轩哥跟着那个下人到了田家老宅的厨房,那人去还了食盒,我们往里走,就看见一位半张脸用布遮着的人,那人也看到了我们行礼道:“常二公子安好,五姑娘安好。” 荣轩哥问他:“你认得我们?” 厨子道:“在下是这府里的厨子,姓黄,他们都叫我老黄,这府里来了人,我这里都知道,不然怎么知道做多少菜,做什么菜式。” 我问老黄:“那您是怎么知道送饭过来时,要做几人份的?配几副碗筷?” 老黄哈哈一笑道:“五姑娘和身边的丫鬟亲如姐妹,只要菜量够,定然是会叫她们一起吃的,只是老夫没想到姑娘会叫公子的随从一起用饭,所以今天加了菜,老夫又猜加了菜没准姑娘会再加人同食,所以多添了副碗筷在食盒里,恰巧就用上了。至于菜量嘛,那是姑娘吃得少,所以加一人也够吃罢了。” 我释然道:“原来是这样,不过您还是很用心的,这菜做得也好吃,所以特地来谢您。” 老黄又问我:“五姑娘一会儿不会再加人同席了吧?” 我摇摇头说:“不加了,这都要坐不下了。” 老黄点点头说:“也是,六个人,正好了。姑娘和公子过来,除了看看我,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荣轩哥笑着说:“本来也没别的事,就是过来感谢您费心,这两天的滋补汤甚是美味,就是有点太补了,其实我这身体,不喝滋补汤也是可以的。” 老黄不赞同的说:“药补不如食补,疾医说了,公子之前是身亏体虚,所以要先补血补气,但因公子年轻力壮,所以用的都是温补之物。明日起,给公子喝的汤姑娘也可以一起喝,皆是用这山上采了晒干的菌干煲的,汤味清淡,泡发的干菌比鲜菌有嚼劲,滋补强身,还可助公子加速体内毒物的排出,姑娘喝了还可养颜。公子也不用喝完汤遛那么大弯了,不过适当走走,对身体恢复也是有好处的。” 荣轩哥恭敬一拜说:“多谢您费心,您对滋补养身还真是内行。” 老黄又笑了:“拜你们那祖母和英祖母所赐,她们年轻时没少受伤,我这手艺就是这么练下的。” 我听了不禁失笑,原来祖母年轻时也是烈性子,打仗受伤是常事,看她现在的样子,可还真是看不出来,所以祖母那么不待见父亲也是可以理解的了。 荣轩哥又跟老黄说了几句,便带我往回走了。 荣轩哥跟我说:“这老黄还挺有意思的,把客栈的迎客之道用在田府里,也是用的游刃有余。” 我说:“还真是的,他家要是没有这么大的变故,现在怕是当地最大最出名的客栈或酒楼了,一手好厨艺,还有这与生俱来的待客之道。” 荣轩哥感叹道:“就像祖母说的,福兮祸兮,祸兮福兮。” 我们看着初升的月亮一起默默往回走,快到时荣轩哥说:“我今晚想洗个热水澡。” 我惊讶的问:“你伤口刚好点,就不怕再沾水严重了?” 他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说:“先用酒冲洗干净伤口,伤在肩上,泡澡时不沾水就行了,泡完澡再敷药,不会化脓的。” 他说的是有些道理,但也不用这么急着洗吧,过几天伤再好点不是更好? 他低头在我耳边说:“好多天没洗过,都臭了,晚上熏跑了你怎么办?” 我瞪他一眼说:“中午我可没跑。” 他说:“但你没像之前一般把脸贴在我身上睡,我还看到你皱了下眉。” 我又吃了一惊,我中午就一闪而过的皱了下眉,这都被他看到了?接着想到,他说的先冲伤口,再泡澡,之后再敷药,那我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回去呢?他不是想我一直在他屋里看他洗澡吧?全祼的帅哥!这可要羞死我了。 于是我说:“那我也回去泡个澡,换身衣服,回来正好帮你敷药。” 他看穿我的想法轻笑道:“怕我让你帮我洗澡?” 我瞥他一眼,不信他没想过,说道:“我才不会帮你洗,有时长呢。” 他说:“时长平常不会帮我洗澡,现在这情况也只会帮我擦擦背。” 原来他都是自己洗的啊,那是我想多了? 他又说:“但如果你在,我还真想让你帮我洗。” 我瞪他,他大笑着说:“逗你的,这么臭怎么会让你见着。” 我脸已经红了,不理他,放开他的手臂也不扶着他了,自己径直往前走,没走两步就被他拉住:“好啦,小祖宗,不逗你了,一会儿吃完饭,你帮我冲洗完伤口就回去,我洗完澡让时长去叫你。” 我回到他身边,扶着他回到房间,晚饭已经送了过来。菱角、青莲和时长已经在屋里等我们回来,我正想办法怎么叫钱长生现身,只见菱角一边从食盒里往外拿东西,一边嘴里念叨着:“钱长生大哥赶快来吃饭了。” 我看向门口,果然一个身影闪现出来,但只是站在门外没进来。 我得给这个台阶,于是说:“钱长生进来吃饭。” 钱长生推门进来,走到青莲身边坐下,摘下面罩冲大家笑笑说:“其实我们那边吃得也不差,只是这里更像一家人用饭。” 我笑着说:“既然喜欢那以后每餐都过来一起吃吧。” 青莲不可置信的看着我,我没看她,只跟钱长生说话:“我们也喜欢这样一起吃饭,大家都不用拘着,喜欢吃什么就夹什么,你要像时长一样只吃碗里的,那就得让青莲姐姐夹给你吃了。” 钱长生腼腆的笑笑,偷看青莲一眼,又赶紧低下头。这么不主动,怎么追得到这位跟我说要誓死不嫁的主儿啊,看着让人着急。 菱角摆好了菜品,分好了碗筷,大家就开始一起吃起来,时长看起来像是故意不夹菜,傻菱角就一边吃一边帮他夹,夹一口他吃一口,原来这也是策略啊,真像荣轩哥说的,各人有各法。 吃完饭,菱角和青莲收拾东西回食盒,交给下人送回厨房。他吩咐时长去准备洗澡的东西,我吩咐青莲回去帮我准备。之后我帮他冲洗伤口,说实话,每次看他冲伤口都于心不忍,这回自己给他冲,真有种强迫自己下手的感觉,还得眼睁睁的看清楚哪里没冲干净,真是个痛苦的差事。 伤口冲完了,时长已准备好大木桶,跟我们说:“田府下人说这就送热水过来,姑娘那边应该也快送到了。” 看这边没我什么事了,起身回自己住处,到门口就看见下人已经把热水送过来了,菱角招呼我:“姑娘回来的正好,水温正合适呢。” 我脱了衣服坐进木桶,青莲帮我擦洗,我问她:“是姑娘都有人帮着洗,男子都自己洗的?” 青莲一边帮我擦背一边说:“咱们府里姑娘都是有人伺候洗浴的,公子们听说也是有人伺候的,但跟姑娘一不一样就不知道了,姑娘不如问常二公子去。” 我瞬间感觉她被紫砚附身了,问她:“你这让我怎么问?这么私密的事,我也得问得出口啊。” 青莲说:“姑娘,你这架式,不嫁给常二公子都不好收场了,还有什么私密不私密的。” 我无语,这时代虽然没有那么封建,但也不像现代社会,就算同居了也不见得一定会结婚。所以我们现在的相处方式,也算是双方家长默认了关系,就等着时间到了,走流程罢了。然后我就想到,这一直不肯嫁的青莲要是跟钱长生有这种关系,是不是也得同意嫁了?今晚一定得好好问问这钱长生的人品,要是可以,撮合一下也不是不可以的,心情变得雀跃起来。 青莲察觉到我的情绪变化,问我:“姑娘这又是想到什么了?这么高兴?” 我当然不能说,所以岔开话题问她:“你觉得菱角什么时候会嫁人?” 青莲轻笑道:“估计等姑娘嫁了,她就可以嫁了吧。” 这事到也顺理成章,公子娶姑娘,随从娶丫鬟,要是再加上一个影卫娶丫鬟,我们这家子可真算是被这常荣轩套牢了,他也应该是乐见其成的。 洗完澡,全身舒爽,从里到外换了身衣服,青莲帮我把湿发擦干些,拢了个极简单的发髻,大部分头发披散着。菱角进到里间跟我说:“时长刚才过来说,请姑娘过去帮常二公子敷药。”说完拿出披风帮我系好,把没干透的头发拉出披风,还把兜帽帮我戴好。 青莲把灯笼点好提着问我:“用我送姑娘过去吗?” 我刚想说不用,又想到钱长生,就跟她说:“送我过去吧,你回来时叫钱长生陪你回来,要不我也不放心。” 青莲张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跟着我出门了,这段甬道并不长,刚才我也是自己回来的,因为我知道,这周围安全得很,荣轩哥的亲卫除了留在二哥身边的,现在都在这附近,鬼都近不了我的身,让青莲送我过去,不过是给钱长生个机会露面,能成为荣轩哥的亲卫,都是经过筛选的,但今晚还是要确认一下才更放心。 第107章 将军要养病(七) 到了荣轩哥的门口,青莲试着小声叫了句:“钱长生?” 钱长生的身影立刻出现在了我们身后,青莲看了看我,我只好说:“送青莲姐姐回去吧。” 钱长生拱手答道:“是。”说完就站到了青莲身后。 看着他俩走了,我进了屋,时长没在,荣轩哥赤着上身,伤口敷着一块干净的布巾,坐在榻边等我给他敷药。 我走过去看到榻边放着空了的药碗,碗边放着捣好的草药,笑着问:“这么乖,把药已经喝完了?” 他点点头跟我说:“今天的药很苦。” 我疑惑的问:“今天加了很苦的药材吗?”说完就后悔了。 果然他一皱眉说:“没有心儿喂药,现在嘴里都是苦的。” 我没理他,拿起一边的草药,取下他伤口处敷着的布巾,把草药小心的敷到他的伤口处,把他半干的头发撩开,帮他绑好布条,穿好里衣,都做好了,我才坐到他身边,看着他问:“现在嘴里还苦吗?” 他笑笑用右手揽住我说:“不苦了。” 我叹口气,扶他躺下,把他半干的头发撩到枕头后面,再起身把屋里的灯都吹熄了,在他身边躺下,他顺手就把我揽进怀里,我把头发撩到他手臂外。刚洗过澡就躺下,真不好,下次还是要早点洗,等头发干了就不用担心会弄湿他的伤口了。 他问我:“困了吗?” 我答:“不困呢,正好有事想问你。” 他又问:“是想问我钱长生的事?” 我说:“是啊,事关青莲姐姐的未来,我当然要问清楚,他好像是你这些亲卫里学识最好的,是因为出身不同吗?” 他认真回答:“他们出身都是一样的,都是无依无靠的孤儿,只是他的师父不同,是位文武双全的隐世高人,收徒弟很挑剔,这批人都先送到他那里让他选,他只选了钱长生,教他识文习武。” 我问:“那他师父怎么舍得让他回来做你的亲卫?” 他答:“这是当初说好的,所以他出山回来,不能再提师从何人,钱姓也并不是他师父的姓氏,连名带姓都是他师父给起的,我们也不能再提及他师父是谁。” 我问:“那你们知道他师父为什么当初只收了他做徒弟?” 他答:“根骨、品性。” 我问:“这是一眼能看出来的?” 他答:“咱们这些凡人一般是看不出来,都要相处一段时间才能知晓。” 我问:“那你觉得钱长生品性如何?” 他答:“很好,办事沉稳,思虑周全,是个很可靠的人。不过感情上的事,还是要看他们自己。” 我点点头说:“但青莲姐姐的事我也跟你说过,钱长生这追法,怕是追到老也是娶不到了。” 他问:“那你想怎么办?” 我说:“不如咱们撮合撮合他们?” 他问:“你想怎么撮合?” 我说不出口了,总不能直接说,让他们像你我这样,然后青莲就必须嫁了。 他看我不说话,笑着跟我说:“一步一步来吧,先让青莲姑娘习惯钱长生常伴左右。” 我想想这样也好,不过这好象是他接触我的套路吧?我盯着他看。 他笑笑说:“你是不是想问我,我当初就是这么接近你的是吗?” 我如实点头。 他收了笑认真的说:“最初不是,但接触你时间长了,就越来越想和你待在一起,后来就是想和你一生在一起。” 我看着他在黑暗中也闪闪发亮的眼眸,不觉失了神。 他把我揽得更紧,软软的唇落在我的额头上,我的手也不自觉的抱住了他。 一夜相拥而眠,早上是他轻抚我的手臂把我唤醒的,我闭着眼睛,懒洋洋的在他怀里蹭了蹭。 他轻轻跟我说:“心儿醒了吗?一会儿他们就送药过来了。” 我睁开眼睛,看着他的帅脸,赏心悦目,但也要起来了,于是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就这样老夫老妻的样子一起生活着。直到第七天疾医来看过,说可以换药了,终于不用每天用酒冲洗伤口,而是改用的荣轩哥他们带的生肌药粉。 我帮他洒好药,绑好伤口,正在穿里衣,时长从外面进来说:“公子,田二公子传来消息说今天下午他们就到武陵城外了。” 荣轩哥精神一振说:“他还好吗?今天应该会回田府吧?” 时长说:“应该会来看看公子的情况,但不会住在这里。” 荣轩哥思索了一下说:“我的伤已经好了很多,今天他来了跟他商量一下,他也不能总不回府来。” 我听到二哥快到了,也很高兴,这几天也是会担心,但也不能说,免得荣轩哥不安。 我问时长:“二哥说在这里用饭了吗?” 时长回答我:“传来的消息没说什么时辰到。” 我只好点点头不再问了,荣轩哥跟他说:“你去县丞府通报一下,问问祖母和大人、夫人有什么要嘱咐的。” 时长授意退了出去。 荣轩哥问我:“这下你也不用那么担心了,下午就能见到你二哥,咱们抓紧时间把这鸳鸯绣完,我打算明天就去营地接管,让你二哥好回府休息,过几天他还要跟你父亲回京。” 我看看他的左肩说:“你这伤也只是好了一些,要是回营地,万一又恶化了怎么办?” 荣轩哥笑着揽过我说:“已经换了调养的汤药,伤口也可以敷生肌药了,你还担心,不如跟我走?” 我白他一眼说:“我用什么身份跟你走啊,走了怎么回来?” 他看着我说:“你祖母、父亲、母亲都在这边,不如我提了亲,让你用未婚妻的身份跟我走?” 我瞪眼看他问:“提亲?未婚妻?” 他说:“我父母肯定是乐意的,我可以飞鸽回去,待你父母回京,再去你家府上正式下聘提亲。” 我慌忙摇头摆手说:“这怎么能行,我明年才及笄,哪有这时就提亲的?” 他说:“那还有刚出生就订了亲的呢,早一年订下亲事又怎么不行?” 我还是觉得不好,跟他说:“这我可做不了主,你要不先跟祖母商量吧。” 他欣喜的看着我问:“你是同意嫁我了?” 我感觉上当了,回答他:“我才没有。” 他俯身在我脸上亲了一下又问:“你没同意吗?” 我害羞的要推开他,他却把我揽得更紧了,直勾勾的盯着我又问:“你嫁不嫁我?”他的声音低沉,脸几乎要贴在我的脸上了。 我心里小鹿乱撞,脸上更是火烧火燎,扭着身体想挣脱他的环抱,这时菱角在外面敲门问:“姑娘,青莲姐姐刚要用疾医新改的方子去买药,听说咱家二公子下午就回来了,问要不要给采买些补给。” 我趁这个机会站起身来走在门前,但没有开门,在门里面跟她说:“可以多买些,一定让钱长生跟着,他知道荣轩哥的部曲需要补什么东西。还有,青莲姐姐怎么让你来问,她去做什么了?” 菱角在门外说:“青莲姐姐叫了钱长生出来,问他些事,所以让我来的。” 我说:“知道了,你让他们去采买吧,晚些时候等二哥来了,再带着他们送出城去。” 菱角应了就走了,我感觉脸上没那么热了,回头看向荣轩哥说:“估计上午是喝不上药了,咱们抓紧时间把绣品绣好了吧。”我故意不说鸳鸯,怕他又扯回结婚的事上。 他笑着看看我又看看笸箩说:“那你还不过来帮我配色穿针。” 我有点扭捏的走回榻边,拿过笸箩,照着样子配好需要颜色的丝线,帮他穿好又递过去,他接过针的时候,握住我的手说:“我们也会像这对鸳鸯一样,一生一世,一双一对。”说完不顾我再次涨红的脸庞,取走了我手里的针线,靠在枕头上认真绣了起来,留我呆坐原地,心跳得快蹦出来了。 一上午我们没再说话,只静静的配色、穿针、绣花。公鸳鸯的颜色艳丽,用的彩线极多,我渐渐放下心事,认真的对着样子配色,他认真的对着样子绣,快到中午的时候终于完工,连同鸳鸯下的水波纹都绣好了。 我举起绣好的绷子看,两只鸳鸯活灵活现,一副相亲相爱、夫唱妇随的样子,不禁又红了脸,不敢看他。 荣轩哥看着我说:“我再问你一遍,你要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心儿,你嫁我好不好?” 我低头不语,心里的小鹿雀跃的蹦个不停。 他高兴的把我揽进怀里,伸手托起我的脸,轻轻的把唇瓣覆上了我的,我瞬间大脑宕机,一片空白,僵坐在他怀里,直到他抬起头,我的大脑才重启成功,心跳如擂鼓,他的也一样。 我轻喘着把脸埋进他的胸膛,他紧紧的满足的抱着我,下巴在我头顶轻轻蹭着。 门外菱角敲门了:“姑娘,厨房送汤过来了。” 我红着脸起身去开门,菱角看我的样子惊奇道:“这府里的厨房是神了,这天还没热,姑娘的脸怎么就红成这样?难怪给煮了百合莲子羹。” 我也吃了一惊,难道老黄听了墙根?这羹一般夏天才做来吃的,但这寓意…… 我赶紧接过食盒跟菱角说:“我自己盛吧,你回去等青莲姐姐,她回来了叫她一起过来用饭。”打发走了菱角,我关上门回头嗔怪的看着荣轩哥,他摊摊手表示他并不知情。 第108章 将军要养病(八) 我提着食盒坐到桌边,打开食盒,里面只有一碗温热的百合莲子羹,用勺子轻轻搅动,莲子已经熬得粉糯,百合也十分的酥软,其间点缀着艳红饱满的枸杞,光看就很赏心悦目了。 我端着碗坐到榻边,把碗递送到他的嘴边,他并没有张嘴而是伸手拿着勺子,舀了一勺放进嘴里,点头道:“很香甜。”然后又舀了一勺送到我嘴边说:“一起喝。” 我张嘴喝下,真的是绵软香甜,佩服老黄居然还有这江南风格的手艺。这还是他第一次一口一口的喂我喝汤羹,感觉和这羹一样甜。 喝完了,我把碗放回食盒,开门叫下人送回厨房,转头便看见菱角走在前面,青莲和钱长生跟在后面过来了。 我问他们:“补给已经采买好了?” 菱角往旁边一让,空出位置,青莲说:“买好了,跟他们也都说好,晚些钱长生会带他们送出城外。” 我听是让钱长生去,就跟她说:“要是紫砚姐姐过来,你就陪着送她回去,要是她没来,你就跟过去,帮我看看紫砚姐姐。” 青莲点头说:“知道了姑娘,紫砚姑娘这一路也是辛苦了。” 我们一起进屋,荣轩哥也听见我刚才说的话,跟我们说:“这样安排很好,一会儿饭就送来了,时长应该也回来了。” 话音刚落,时长就站到了门口,跟荣轩哥说:“公子,我从县丞府回来了,老夫人说他们明日午饭前就回来,让公子不必着急回营地,等他们回来了再安排,还让转告田二公子,让他在营地多待一日,明天上午回来共同商议再做决定。” 荣轩哥说:“知道了,进来坐吧。” 于是我们在桌边围坐好,钱长生说:“大人,今晚要不我就留在营地,明天再回来。” 荣轩哥面无波澜的问:“那你要青莲姑娘怎么回来?” 我接上说:“要不青莲姐姐也在营地留一晚吧,多陪紫砚姐姐说说话。” 青莲面不改色的看着我说:“姑娘这么心疼紫砚姐姐,不如把她留在府里住吧。” 我看着青莲心里好笑,她一定是猜出我们想撮合她和钱长生了,但我还是说:“他们要是一起来了,二哥不留下,紫砚姐姐一定不会住下,这一路只有她一个女子,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你们年龄相近,所以想让你多陪陪她。” 青莲不说话了,钱长生倒是不好意思起来,跟荣轩哥说:“那要不我还是晚上送青莲姑娘回来吧。” 我跟他说:“不必这么折腾,都在营地休息一晚,明天上午二哥不是也还要回府,你带好青莲姐姐,跟他们一起回来就行了。” 撮合这俩人还真不是件简单的事,我和荣轩哥对视一眼,都颇为无奈。一个是暗戳戳,不敢明着追,一个是心如明镜,摆明了不接招。 一会厨房送来午饭,大家一起开动,吃完我想起绣品,拿出来跟菱角炫耀,果然菱角不信,让我再绣一个,我就用荣轩哥母亲那招说道:“绣一个证明一下我的实力就可以了,我又不爱绣花,就这样了吧。” 荣轩哥听完宠溺的看着我笑,青莲一脸看穿我的表情,菱角不服又没办法,悻悻的收拾桌子。 等他们都走了,荣轩哥跟我说:“我绣的这对鸳鸯你收着吧。” 我小心的把绣片从绷子上取下来,展开放在一边的箱子上,绣得真好,我站在箱子边怎么看都看不够,荣轩哥走过来从后面环抱住我,一起看,跟我说:“以后无论是绣花还是缝补,都有我,你不必动手。” 我靠在他身上,心想我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捞到了这么个宝藏男。 中午我们又是同榻而眠,醒来时已过未时,荣轩哥笑着说:“自从陪你睡午觉,每每都睡过未时,就是不愿意起来。” 我嗔笑道:“你这是怨我让你变懒了呗。” 他抱着我说:“没有,抱得美人归,我有什么可怨的,高兴还来不及,你在我身边总让我放松安心,这才睡得安稳。” 我软软的靠着他,享受着他的怀抱,如果我不跟他走,那这一别可就要两年多,我会不会又变回原来那个冷心冷肺的人?还是会对他牵肠挂肚,变得不像自己? 一会儿时长在门外来报:“公子,田二公子他们已经到了,在城外一里扎营,说申时过半会到府里,跟公子通报这些天的行程,在府里用过饭再带着补给回营地。” 荣轩哥说:“知道了,你带钱长生和青莲姑娘去接他吧,把紫砚姑娘也请过来,他身边的亲卫就留在营地看守。” 时长领命就走了,我看看他一副思索的模样就问他:“你是不是在想,怎么跟二哥商量明天以后的安排?” 荣轩哥低头跟我说:“押送流放罪臣家眷的事,不能耽搁,就算明天不走,后天也要出发了。我想你跟我一起走,但之后路途遥远,还会有什么事情也不知道。我在想,是让你随我一起走,还是留你在祖母身边对你更好。” 我看向他说:“你伤口未愈,让你自己走,我不放心,可让你养好伤再走也不实际,祖母之前的意思,也是想让我一直照看你的,只是她可能没想着我会走多久。” 他问我:“你想一直陪着我,直到我回京述职?” 我也为难起来,一个姑娘两年多只身在外不回家,说出去怕是也不好听,就算是未婚妻,就这么跟着似乎也不太好,一时间我举棋不定起来。 他明白我的意思,跟我说:“咱们听祖母安排吧,她一定是不会害你的。” 我点点头,这是一定的,也许这就是祖母让他不要急着走,一定要等她回来的原因。 申时,我帮荣轩哥穿好外衣,重新梳了头发,挽好发髻,自己也重新打理了一番,然后一起到了前厅等二哥来。 申时过半,二哥准时到了,他身后青莲陪着又见清瘦的紫砚,看紫砚的样子,并不太好,于是在荣轩哥和二哥说话的时候,我示意青莲带着紫砚回我的住处说话。 进了屋,我让菱角和青莲去厨房拿些吃食,两人识趣的出去了。拉紫砚坐下问她:“怎么几天不见就瘦了?吃得不好还是有心事?” 紫砚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跟我说:“公子执意要我嫁人。” 我叹口气,二哥是有多爱尹姑娘啊,原本要收房的人都要清了,只是不知道紫砚跟二哥到什么程度了,作为没出嫁的姑娘问她还是不是完璧之身,似乎也不太合适。 紫砚见我叹气接着说:“公子说,我还是姑娘,是可以清清白白嫁人的,他不愿我在他身边孤独终老,这会让他感觉愧疚终身。我当然不能让公子这般,但若是随便找人嫁了,过得不如意,公子还是会对我有愧。可若是嫁给喜欢并善待我的人,我又觉得无法将心交付,对不起那人。” 我看着憔悴的紫砚,心里左叹一口气,右叹一口气,脑子里不觉冒出一句“巧识少年情深种,错付痴心一场空。 ”忘了哪里看到的了,但用在紫砚身上,倒是是出奇的合适。 看着紫砚的样子,我问道:“姐姐身边有愿意善待姐姐的人了?” 紫砚低下头说:“常二公子右营刘副将,可能是公子找过他,这几日他一直对我示好。” 我想了想,那是教二哥骑射的刘猛,之前就在练马场见过几次,看着为人还可以,荣轩哥应该更了解,晚上可以好好打听打听。可这又是荣轩哥的人,这是要打包丫鬟团的节奏啊。 我安慰她说:“这人你我都认识,晚上我再跟荣轩哥好好问问他的为人、品性,要是没问题,姐姐到是可以试试,人心换人心,如果他真的对姐姐好,姐姐也不是心硬的人,总会有好结果的。” 紫砚低头不语,半晌两滴清泪跌落,我看着心疼,可失去所爱之人的痛,谁也代替不了,这个坎只能她自己迈,跨过去了,清风明月,跨不过去,就只能飞沙走石了。 青莲可能是看时间差不多了,来敲门,在门外说:“姑娘,我拿了些果子回来,厨房说晚饭马上好了,问是都到前厅用饭,还是送到各屋。” 我小声问紫砚:“你是想在我这里用饭,还是咱们一起去前厅?” 紫砚想了想说:“麻烦姑娘,就在这里跟姑娘一起吧。” 于是我去开了门,接过一盘果子跟青莲说:“两位哥哥的送到荣轩哥房里,咱们就在这里吧,你让菱角跟时长说一声,招呼哥哥们回房吃饭。” 青莲说:“不用招呼,他们已经去常二公子房里说话了,时长和菱角在常二公子那边院子里候着呢,我跟厨房说一声,把菱角叫回来就行。”说完她就走了,我回屋里陪紫砚坐着。 紫砚整理好情绪,抬头跟我说:“那就麻烦姑娘,跟常二公子打听一下刘副将,我也试试,不为难公子,也不为难自己。” 真是好姑娘,难为她这么痴情,又这么清醒。 第109章 祖母主大局(上) 吃过晚饭,钱长生和青莲陪着二哥和紫砚回营地去了,时长送来晚上喝的汤药就走了,我一边喂他喝药,一边说:“你的右营副将刘猛好像听了二哥的话,这几天都在对紫砚姐姐示好,可我记得刘猛在二哥练骑射时,是见过紫砚姐姐怎么对二哥的,他不会介意吗?” 荣轩哥喝完药跟我说:“你二哥跟我说这事了,他是问过刘猛的,刘猛说他觉得紫砚是深情专一的人,对你二哥如此,如果她愿嫁给他,那她必然也会对他如此。刘猛父母双亡,从小是由他大哥养大的,后来也随着他大哥从军,但没进父亲的军营,而是跟着我。他大哥在我父亲营中受伤后,就在庄子里过活,他时常去探望,和庄子里的人相处得也很好。刘猛这人能吃苦,做事妥帖,练兵时和战场厮杀时性格和他名一样生猛,但下了场性格却和他的名不太一样,少言寡语,心思细密,是属于有勇有谋的那类人。他为人正直,进退有度,从军前也读过书,不然我也不可能让他做这个副将。就是感情方面我不太清楚,没听他说过,他大哥也没提过,可能是没有跟女子相好过。他大哥也是到了庄子里,才娶得一个寡妇为妻,那女子原配战死了,还留下一个女儿,他大哥视如已出,疼得比自己亲生儿子都要紧。” 荣轩哥说完这一大堆,才接过我递过去的水漱了漱口。 我思量着,他大哥待个寡妇和前任的女儿都这样好,那他应该也不会错,但还是不放心的问:“那他待这位嫂子和那女孩如何?” 荣轩哥说:“我看到的情况都是,他对这位嫂子尊敬有加,对那女孩也甚是疼爱,那孩子小时候,他经常从外面带好吃的好玩的回庄子给她,抱着逗她玩,有了亲侄子也没见有变化,现在那女孩大些了,就不抱了,但还是常会带些女子的衣装、玩意给她。” 听了这些,我就放心了,人要是心地善良,对谁都会好,必不会因为出身而轻视,看来刘猛算是可以托付的。 这边放下心来又想起二哥,问荣轩哥:“你们今天除了这个都说什么了?” 他答:“你二哥跟我说了下这几天路上的情况,没有什么纰漏,只是人多了,所以中途补了一次粮草,所以之后也得注意。我们还商量了一下明天还要补充的补给,今天他带着已经采买的回去再估算一下,有缺漏不足的,明天要补齐。还有,到合浦还有一多半的路程,中间需增加补给、休整次数,不加速的话,到达的时间还会再晚一些,但这些人已经很是疲惫,怕是难以加速,但我到永昌的时日是有期限的,怕是到了合浦之后就要快马赶路了。” 我点点头,他毕竟是有公差在身的,不能由着性子拖时间,我担心要是我跟着他,从合浦到永昌急行军时,会不会拖他的后腿。 他看出我的担心又说:“我的军营里不都是骑兵,所以如果需要急行军,可能会选择骑兵跟我先行,你若同行,可以选择马车,平坦的路面坐马车,崎岖的路面骑马,所以会辛苦很多。你也可以先择跟步兵同行,有张怀林在,我再留几个亲卫给你,就也不用太担心了。” 我问:“那段路你计划最快几天到?” 他答:“不换马,二十天。换马,不到十天。” 我问:“比从京都到合浦近吗?” 他答:“加上山路怕是还要远,但人走比不得骑马。” 我问:“人走要两个多月,骑马要二十天?换马骑只要不到十天,那你是不睡的?” 他答:“睡的,换马骑,可以一直快骑,但不换马,就得让马休息,不然会跑死的。” 我明白了,所以就算不换马,也不是让人休息,而是让马休息。 他说:“你从来没那么长时间骑过马,所以会很累,我舍不得。但如果时间不那么赶,够马车行进的,我就带上你一起走。这都要看到合浦的时间了,还有祖母同意让你随我同行才可以。” 我问:“你跟二哥说让我同行的事了吗?” 他答:“说了。” 我问:“二哥怎么说?” 他答:“你二哥就叮嘱我,要好好照顾你,你回家时要是瘦了,他要找我算账。” 我看看自己的身板,幸好这几天长了点肉,要不再瘦,就剩骨架了,不仅二哥要找他算账,祖母也不会答应了。 他说:“所以我得想办法让你长些肉,你太瘦了。”说完他揽着我躺下:“睡吧,明天咱们得早些起床,祖母说的是午饭前回来,但没准一大早就回来了。” 我像前几天一样,半伏在他身侧,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入睡了,只是这一晚梦中又出现了他血战沙场的样子,睡得并不像前几晚安稳。 一早我就被他轻轻拍醒,洗漱完,我帮他在伤口撒好药粉,绑好布条,穿好衣服,时长就送药进来了,我刚要接过药碗,他就开口说道:“我自己喝吧,你回去换身衣服,今天府里人都回来,该换身见客时穿的。” 我低头看看身上的居家服,是有点不像嫡女的样子,于是回了自己的住处,菱角也刚起,看我回来了赶紧帮我找见客服,青莲没在,她有点手忙脚乱的。我换了衣服,菱角又重新帮我挽了发髻,用了两根青玉簪,戴了同色的青玉耳坠和青玉镯子,这都是荣轩哥母亲送我的,我已经挑选了样式最简单的带了出来,现在看起来还是有点奢华的感觉,于是摘了耳坠让菱角收起来。 刚收拾停当,下人就通报二哥已经到了,我让他直接带二哥去找荣轩哥,自己来到前厅等候祖母他们回来。 不多久,门房通报他们的大队车马回来了,我起身到门口迎接。先下马车的是英祖母,看到我笑呵呵的说:“外面风大,你怎么还迎出来了,这些天府里的人没为难你吧?常二公子的伤好些了没?” 我行完礼还没来得及回答,祖母和父亲母亲也都下了车,我一一行礼完才回答英祖母:“回英祖母,府里的人待我都很好,荣轩哥的伤口也好些了,在房里跟二哥说话,就没一起出来。” 祖母已经走了过来,听我说完跟我说:“让他们先说话,你跟我回屋,这么多天没见了,想祖母没有?” 我知道祖母这是有话跟我单独说,所以回答祖母:“我当然想祖母了,一会儿我陪祖母回房休息一下,再叫二哥他们过来跟您请安。” 府里的人陆陆续续都下了车,我一一请安问好,又说了些客套话,才扶着祖母回住处。 祖母坐好后陈嬷嬷先说了话:“这几天你祖母为你的事思前想后,这会儿有一堆的话要问你,你坐好了等着答话吧,我们就出去了。”说完带着夏荷就出去了。春兰给我们倒好了茶也退了出去。 祖母看她们都出去了才问我:“这几天跟浩然相处的如何?” 祖母问得这么直接,我倒是不好意思了,红着脸答:“还好。” 祖母严肃起来说:“还好是怎么好?他有没有什么打算?” 我看祖母神色,也正色了说:“祖母,他是跟我说了待您回来,就向您和父亲母亲提亲,也会飞鸽传书回家,父亲母亲回京都后,他的父母会到咱们家正式下聘,但我觉得还早,所以想请您做主。” 祖母点点头说:“论你的年岁是有点早,但按现在的情形,若不订亲,只怕闲言碎语就多了。你是怎么想的?可否愿意嫁到常家做媳妇?” 我又红了脸,低下头嗫嚅道:“常家父亲母亲都待我很好,大哥大嫂也好,他待我也好……” 祖母问:“那就是说你也愿意嫁了?” 我的头更低了,但还是小声嗯了一下,又偷偷抬头看祖母。 祖母笑了:“那就行,虽然在外人眼里,这门亲事是咱们高攀了,但一来常家人是真的在乎你,所以你嫁过去不会吃苦,二来你现在也是有御赐牌匾傍身的嫡女,也不算是低他多少,三来尹老尚书必然是会保亲的,那别人也就不敢说三道四了。” 我看着祖母,没想到她已经想这么远了,于是问:“祖母同意了?那一会浩然哥跟您提亲,你就答应了?还有,他想让我以未婚妻的身份和他一起走,可能要陪他去永昌驻兵呢。” 祖母思索了一下说:“正合我意,他要提亲了,我会说服你父亲同意,然后让他带你走,就先以照顾他伤病为由,两年时间也差不多够京都那边消停下来了,然后你们再一起回京都,当然我也不能让他就这么轻轻松松带走你,必是要提许多条件的。” 我吃了一惊,不是因为祖母会提条件难为荣轩哥,而是因为祖母说正合她意,还想让我远离京都那么长时间,所以先问:“祖母是担心京都会再起事端?” 第110章 祖母主大局(下) 我问完,祖母点点头说:“王贵妃不是那么容易善罢甘休的人,这次被迫低了头,日后难免不找回来,你不在京都反而安全些,至于你父亲和哥哥,一个胆小怕事,一个一身正气,到也不怕会惹什么事。但你不可能两年不出府一步,要想在你身上打主意,可说得上防不胜防了。我本想着让你借着照顾浩然,多耽搁些回京都的日子,现在好了,一下子两年就能过去了,回了京就嫁到常府,那王贵妃怎么也会忌惮些。” 原来祖母这些天一直在盘算保护的我法子,真是能想多周全就多周全,我挪到祖母身边趴在她的腿上说:“多谢祖母为我周全。” 祖母抚着我的背说:“那也得是浩然这孩子有情有义,肯好好待你,不然我哪里敢就这么让你跟他走。” 我赖在祖母腿上不肯起来,祖母也由着我耍赖,我想起刚才没问的,趴着懒洋洋的问:“祖母想跟浩然哥提什么条件,才让他带我走啊?” 祖母笑了,问我:“你真想听,不怕羞了?” 我不明白的“啊?”了一声。 祖母笑而不语,我突然不想知道了,跟祖母说:“我不想听了,一会我出去了您再问吧。” 祖母笑着拍了拍我说:“当然不是跟他要钱财,是要他对你好的。” 我说:“这我当然知道,您又不会把我卖了,所以不想听了。” 这时门外春兰通报:“老夫人,二公子带常二公子给您请安来了。” 我起身站到祖母身后,祖母开口让他们进来,他们给祖母请完安,祖母问荣轩哥:“你是不是有事要跟我和心儿的父母说?” 荣轩哥看了我一眼后答道:“祖母,我是有件重要的事要请示您和心儿的父母。” 祖母转向二哥吩咐:“松儿,去请你父亲、母亲过来,就说我这里有事要商议。” 二哥退出去请父亲、母亲了,我突然觉得紧张起来,站在祖母身后,不安的用手绞着衣袖。荣轩哥看向我,给我一个安定的眼神,我微微松了口气。 祖母趁父亲、母亲还没到,问荣轩哥:“伤口好些了没?” 荣轩哥说:“已经好多了。” 祖母摇摇头说:“不对,应该是还不太好,需要人照料,我已经让夏荷去告诉青莲,请那位给你看诊的疾医过来了,他一会儿也会这么说,你知道了?” 我和荣轩哥先是一怔,然后就明白了祖母的意思,我低头禁不住又脸红起来,荣轩哥拱手说:“多谢祖母提醒,我会按您吩咐说的。” 不一会儿,父亲、母亲在二哥的陪同下进了祖母的房间,大家都坐好了,祖母开口道:“浩然你说吧。” 荣轩哥给祖母、父亲、母亲行了大礼,叩首道:“请老夫人、大人、夫人应允将贵府五姑娘田乐心许配与我,我将待她如自己的性命,始终如一,并许诺终身不纳妾,不收房,只娶乐心一妻。” 我心里一阵悸动,我并没有跟他说过不许他纳妾,不许他收房,毕竟他父亲也有一个妾呢,还是他母亲给收的。在这个年代,只娶一妻的虽然不是没有,但是太少了,身居高位的多少都有一两个妾,收房个丫鬟也是正常。看向祖母,祖母的表情似乎很满意。父亲的表情有点愕然,母亲是副听之任之的表情,这两位的反应倒是正常。 祖母没说同不同意,而是问父亲:“你怎么看?” 父亲从愕然中缓过神说:“这,乐心明年才及笄,现在提亲尚早吧?” 祖母说:“也不算早了,常夫人早就跟我说过,待心儿及笄就迎娶她过府,我当时没有应允,是想知道浩然是什么意思,既然浩然也有这打算,我看不如今天就答应了他吧,但这可不能算是正式提亲,等你们回了京都,还是要常大人和夫人到咱们府上下了聘才能算。” 父亲看看还叩首未起的荣轩哥,又看看已经表示同意的祖母,只好说:“全听母亲的,那常大人和常夫人可知道此事?” 荣轩哥依然保持叩首的姿势说:“如大人应允,荣轩马上飞鸽传书,待大人、夫人回到京都,家父、家母定然上门下聘提亲,待我回京述职就迎娶乐心。” 父亲又看看祖母,深吸一口气说:“这样便可,你起来吧。” 荣轩哥终于可以坐正了,这就算是应允了他的提亲,原本我的亲事就是祖母做主,只要祖母同意,父亲也没什么机会说不同意。接下来就是怎么让我跟荣轩哥走的事了。 祖母慈爱的问荣轩哥:“这几天你的伤养得如何了?” 荣轩哥乖巧的答:“虽然已经不再有脓血了,但还是要每日喝汤药,更换伤口的敷巾,胳膊也还用不上力。” 祖母点点头说:“你本来就伤得不轻,又受了风寒,伤口还化了脓,好得自然会慢一些,一会儿疾医来了,让他再给你看看,这该带上的药一副都不能少,滋补身体的食材也要多带些,可不能像来时那样,只吃些馍饼喝些稀粥,身体不恢复好了,你怎么带兵。” 荣轩哥应道:“是,都听祖母的,疾医给开的药一定都按时服用,吃食上也会注意。” 祖母点点头问外面:“疾医可到了?” 青莲在外面应道:“回老夫人,疾医已经到了,是在您这里给公子看诊吗?” 祖母说:“让他进来吧,就在这里看诊。” 青莲带着疾医进屋,坐在荣轩哥身边给他诊脉,诊完问:“还要看看公子的伤口,可否借您里间一用?” 祖母点头,让陈嬷嬷带他们进里间,不一会疾医从里间出来说:“还请姑娘进去帮着绑好布带,姑娘绑得比我好,真是难得。” 我看向祖母,祖母说:“心儿进去帮忙吧。”得到这句话,我才起身进里间。 疾医又夸了我两句就开始说荣轩哥的情况:“公子伤口深,之前身体有亏,伤口又刚清完脓血,恢复得慢些也是正常,但还是要好好休养才行。听公子说明日他就要带部远行,没人从旁照料怕这伤情又生变故,老夫人还是要劝他多留些时日才好。” 祖母说:“他是有公差在身的,时日耽搁不起,还请疾医给开些路上好用的药,让他明日带上才好。” 疾医摇摇头,一边写新方子一边说:“明日就要远行,这一路上再没人照料看护,怕是这方子也没多大用处啊。” 我在里间帮荣轩哥绑着布条,听见外间疾医和祖母的这番对话,心下佩服,这戏演的,父亲、母亲要还是不明白,那也是枉费他们吃过的饭、读过的书了。 听疾医告退走了,我和陈嬷嬷扶着荣轩哥从里间出来,我还是坐在祖母身后,陈嬷嬷扶荣轩哥坐好。 祖母说:“心儿,你可愿意明日陪浩然一同启程,路上照料他恢复?” 我还没说话,父亲开口道:“浩然是为护着咱们受的伤,乐心现在也是浩然的未婚妻了,一同启程照料他按时服药,按时换药,也是应该的。”父亲这是打不过就加入的架式,不等祖母继续下套就自动投降了。 一直没说话的二哥这时也说:“浩然兄的伤这几日能恢复成现在的情况,也是乐心照料得好,之后在路上没有在家里休养条件好,乐心跟着去,对浩然兄伤势恢复也有保障,我让紫砚也一同跟去吧,人手多点咱们也安心些。” 祖母点点头说:“你们这么说倒是也对,那心儿就回去准备准备,明日多带个紫砚,跟浩然一同出发吧。” 我领命带着刚送完疾医的青莲回住处,偷眼看到父亲、母亲也从祖母屋里出来了,看来祖母是要跟荣轩哥提条件了,这先应允再提条件还不怕人家不答应的事,也就这祖孙俩做得出了。 回到屋里,青莲就带着菱角开始收拾打包,只留了些日常必用的东西和明天要穿的衣服,我看她俩收拾打包越来越轻车熟路,不禁想起第一次要住在常府时,她俩收拾东西时的鸡飞狗跳,转眼已经快是一年前的事了。 看她俩收拾的差不多了,我吩咐青莲:“青莲姐姐,你去厨房问问老黄,有什么吃食是适合荣轩哥滋补身体的,又方便带在路上吃的,最好还能多放些时日还不会坏掉的,然后抓紧时间带上钱长生去采买,一定要多买一些。” 青莲知道我的用意,可这事又极正当,也不好说什么,答应下来就去厨房了,菱角坐在我身边问我:“姑娘和常二公子是在撮合青莲姐姐和钱长生呢吧?” 我点点她的额头说:“你可算是聪明一回了。” 菱角揉揉额头说:“我又不傻,这么明显,谁能看不出来。” 我笑了,心说你自己的事你就没看出来?我们也在撮合你和时长呢啊。 菱角又问:“我不明白的是二公子为什么让紫砚姐姐跟咱们一起走,他是准备不要紫砚姐姐了吗?” 我眨眨眼跟她说:“等咱们出发了,你再猜猜二哥的用意吧,看看你还猜不猜得出。” 菱角没理我笑话她,贴过来问我:“姑娘刚才想的都是给常二公子的,咱们也该采买些好吃的在路上吃啊。” 我想想,有道理,没理由他路上有滋补品,我们没好吃的,于是跟她说:“那你也带上时长出去采买些吧,多买些不易坏的,肉脯、肉干、酱菜什么的,你爱吃,这事就交给你办了。” 菱角领了命,拿了一兜子钱就去找时长了。我坐在屋里看着窗外,这边比京都暖和,树上都已经开始泛绿,听说花园的果树已经有要开花的了,只是明天就要离开这里,晚上要好好陪陪祖母,要不就睡在祖母那里吧。 第111章 重新上路了 中午大家聚在一起吃了饭,说好明天我们出发了,二哥就回府里好好休息两天,然后就带着父亲、母亲一起回京都,带出来的护卫他们都带回去,祖母住在田家老宅,一家子武将,哪还用得上护卫。等祖母想回去了,无论是这边派人送还是家里来人接,都不是问题。 吃过饭二哥就带着人采买补充的东西,然后直接回营地了,荣轩哥那边我又去看了眼,确认好明天出发的车辆安排,就回自己住处休息了,家里人都回来了,自然不方便留在他那里睡午觉。 晚饭我陪着祖母一起吃的,吃完帮荣轩哥换了药,又查点了下他们采买回来的东西,药材、食材等等,把能放进车里的,都先放好。回屋洗漱完,跑到祖母房里,跟祖母挤一张床上睡觉去了。 转眼天亮了,我在祖母这里洗漱更衣,吃了早饭。接下来我们要出发了,祖母拉着我很舍不得的看着我说:“我的心儿啊,这一走时候可就长了,你可要好好照顾自己,再回来就嫁人了,祖母是看一眼少一眼了。” 我抱着祖母,一瞬间想不走了,就这么陪着祖母,她年岁也大了,真的会看一眼少一眼,不觉泪湿眼眶,跟祖母说:“祖母可不能这么说,我回来嫁人也要带着祖母,所以祖母也要好好照顾自己,这里有英祖母,比在家里您可都要舒心才行。” 祖母也抱着我,轻轻摇着跟我说:“我在这里自然是舒心的,你有浩然护着,我还有什么要担心的事啊,咱们都好好的。时候不早了,你也得回去收拾下,该出发了,别耽误了浩然的行程,他是不会催你的,你也要心里有他。” 我把头埋进祖母的怀里说:“我心里有他,更有您,我舍不得您,要不是怕这一路上累到您,我真想带您一起走。” 祖母抚着我的背说:“傻孩子,说什么呢,你长大了,总要离开祖母过自己的生活去,我哪能陪着你一辈子,趁现在还走得动,我还想好好找找乐子呢。好啦,走吧。” 我依依不舍的站起身来,给祖母行了一个大礼,退出了祖母的房间,房门外荣轩哥静静的站着,捏了捏我的肩头跟我说:“你先回去,我跟祖母请安告辞,然后去找你,咱们就一起出发了。” 我点点头,低着头往自己的住处走,荣轩哥看我转过弯才进了祖母的房间。 回到屋里,看常用的东西都已经打完了包,青莲正叮嘱钱长生哪些东西要轻拿轻放,钱长生小心的抱起青莲叮嘱的木箱,他背上已经背了一个包袱,胳膊肘处还挎着一个小包袱,青莲和菱角身边还各放着一个食盒,看来有了劳工就是不一样,我问青莲:“紫砚姐姐跟咱们一起走,给她带了会用到的东西没?” 青莲说:“昨天按她的身量给她买了几身轻薄的夏装,咱们都没准备出门这么长时间,昨天都添置好已经放在车里了,只是咱们这次用的不是辎车,没有那么大,所以……”青莲踟蹰了一下,菱角就没心没肺的接上了:“所以姑娘的好多东西,就都放常二公子的车里了。” 我没忍住翻了个白眼,青莲一巴掌乎在她屁股上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吧。” 菱角吐了吐舌头小声说:“这里站着的不都是自己人嘛,我在外面说话已经很小心了。” 时长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菱角姑娘说的没错,这里站着的都是咱们自己人,昨天我们还商量,是不是从今天起我们就称呼您少夫人呢。” 我红了脸说:“这可使不得,你们还是叫我五姑娘吧。” 货架似的钱长生说话了:“您说怎么称呼,我们就怎么称呼,不过军中的兄弟已经都私下称呼您少夫人了。” 我瞠目结舌的看着他,他腼腆的笑了笑看向时长,时长说:“大家都很钦佩您的,张怀林是个性格耿直的家伙,软硬不吃,当初让大人很是头痛,您三言两语就收服了他,大家都说您和大人是天生的一对,一文一武相搭,就收了这么支悍勇的队伍,而且还对您忠贞不二,公子都不跟,只听您的。” 我脸更红了,想起当初破口大骂的架式,也是汗颜。 荣轩哥已经过来了,站在我身后说:“你们再说,我未来的夫人就要找地缝去了。东西都收拾好了吧,咱们出发了,不要惊动田府,我已经吩咐马车去后门等着了。”说完又跟我说:“英祖母昨天特意给你换了匹好马,我看了,真是匹良驹。” 我说:“那我得去谢谢英祖母,跟她告个别。” 荣轩哥说:“不用去了,我昨天已经替你谢过,英祖母说咱们今天要赶着去营地,一切从简,他们不送,咱们也不用去辞行了。” 我在心里暗赞,英祖母真是直爽又体贴。 荣轩哥和我走在前面,后面跟着菱角和时长,青莲和钱长生走在最后,食盒自然是时长一左一右的提着,我们两手空空,真是优待伤员和女生。 出了后门,我和荣轩哥上了车,时长押车坐在车架上,青莲、菱角上了后面的车,车后还系着三匹马,钱长生押车,其他亲卫围着我们就出发了。 出了城门一直向南一里,我们到了营地,二哥已经拔营等着我们了。 荣轩哥和二哥做好了交接,又派了两个亲卫护送二哥回府,我们就上路了,张怀林的左营在前面探路、开路,刘猛的右营看管着流放的人群,我们夹在中间。 荣轩哥坐在车里,我帮他整理好靠垫,就在他身边坐下,他在认真的看着地图,我问他:“你现在看地图做什么?咱们走的路线不是早就规划好的吗?” 他一边看一边说:“当时选定的路线都是沿着大道,因为所带部曲就百十来人,现在人多了,可以考虑走荒地直行,这样可以节省一些时间,但还要考虑补给,所以也要经过城镇。” 我默默看着他不说话了,以免打扰他的思路。半晌,他跟时长说:“中午用饭时把刘猛和张怀林叫过来,要与他们商议重新布置路线。” 时长领命骑马去通传了,我问他:“好久没看见你的赤炼了,他没跟你走?” 他笑着说:“去田府时没带上它,刚才回营已经见过,它还跟我发了脾气,这会应该已经没事了。” 我失笑,这马还会发脾气,是觉得主人没管它吗? 车平稳的走着,我问他:“早上时长帮你换的药,有没有绑得不舒服?” 他有点委屈的说:“这会儿才想到问我这个,当然没你绑得好,以后咱不假手他人了好不好?” 我又气又笑的说:“好,你要好好吃药,乖乖养伤才行。” 他笑着揽过我说:“都听夫人的。” 我拍了他胸口一下说:“我可还没嫁呢。” 他抱得更紧了说:“祖母都已经答应了,你早晚是我的新妇。” 我想起祖母说要提条件的,于是问他:“你答应了祖母什么条件?” 他把下巴放到我的肩上说:“都是对你好的,其实就算祖母不说,我也打算那么做的,怎么可能让你难过。” 我不明白继续问:“你打算做什么?我怎么没听明白?” 他笑笑贴着我的耳朵说:“不能提前跟你圆房。” 不知是不是他说话吹出的气,弄得我耳后痒痒的,心里也有点痒。 他看我脸红了,继续逗我说:“要是等不了,明年我们就在永昌结亲,回京都时没准直接给祖母带上一个重孙了。” 听他把祖母的重孙都要整出来,我羞得要推开他,他胳膊铁箍似的揽住我,我只好把头埋进他的胸膛里,当起了鸵鸟。他开心得哈哈大笑。 等他笑够了,跟我说:“心儿,我刚才是逗你的,你放心,没有正式迎娶你,我绝不会行夫妻之事,但会把你当作我的妻子般疼爱,并尊重你的想法。” 他说得很认真,我也相信他做得到,于是抬起埋在他怀里的头,跟他说:“我信你,只是你别太宠我了,我怕我会没分寸,至少不能影响你的公务和你在军中的威信。” 跟他说话时,我看到他清澈的眼眸中溢满的宠溺,这是我两世为人见过的最温柔的眼神,比祖母都多了份纵容。我像一块硬梆梆的干透了的海绵,被他的宠爱注入了充盈的水份,变得柔软温润。 他低下头轻轻的在我的唇上啄了一下,这次我没有变得脑袋空空,只是又羞涩的埋头钻进了他的怀里。他就静静的揽着我,他的肩伤是好多了,都可以两只胳膊揽着我了。 直到过了午时,时长在外面跟我们说:“公子、姑娘,马上就停车休整了,左营已经架锅煮好了粥,一会我盛两碗进车,张副将和刘副将会自己带着吃食过来,公子是在车里跟他们商议,还是下车说?” 荣轩哥小声问我:“你介意他们进车厢吗?” 我笑笑说:“不介意,让他们进来商议吧,我听着不合适的话,去后面跟丫鬟们一起吃就是了。” 荣轩哥说:“没什么不合适的,你就在这里吃吧,食盒里的东西拿出来一起吃吧。”我点点头,荣轩哥跟时长说:“让他们进车厢里说吧。” 第112章 平安到合浦 等车停了,时长去端粥,回来的时候带着两位副将一起进了车厢,张怀林一见我就咧嘴笑着问候:“姑娘安好,听说姑娘跟我们一路走,我高兴坏了,你放心,有我在前面探路开道,万无一失。” 刘猛放好粥碗和馍饼给我行礼问安:“姑娘安好。” 我跟他们说:“都坐下吧,这在路上,一切从简,咱们也不必这么多讲究,荣轩哥有话跟你们说,吃饭时间本来就短,边吃边说吧。”我说完帮荣轩哥拿过粥碗和馍饼,又从食盒里拿出了带来的小菜和蒸肉,分给大家一起吃。 刘猛赶紧拦我说:“姑娘别分给我们了,大人有伤在身,应该补些,我们不必的。” 张怀林也说:“姑娘和大人吃就行了,不必分给我们。” 我摇摇头说:“你们也许久没吃过家里做的菜了,多少吃几口,就当给嘴里加点味道。” 荣轩哥说:“乐心让你们吃,你们就吃吧,我叫你们来是想跟你们商议一下之后要走的路线。” 然后就拉着两人看着地图指指点点的说起之后要走的路,我安安静静分着菜和肉,时长也分到了,大家一边吃一边分析路线的合理性,最后定下了一条捷径,速度不变的情况下,可以少用七、八天的时间,还准备了两条相对难走路段的备用路线,也就多用两三天的时间。都确定好了,饭也早吃完了,两位副将带着空碗下了车,分别去自己的营里通报新的路线,不一会车动了,看来是都搞定出发了。 之后果真离大路越来越远,走得大多都是荒地、滩涂,都是放眼望去了无人烟的地方,只有需要补给时偶尔能看到人迹,补给大都是时长和王洪宁带人去附近的城镇采买运回,我见了几次王洪宁,见他十几岁的年龄人却是老道,问了才知道他在孟家老宅时跟着孟老大人读过书,看来张怀林觉得孟将军是好人,也是有原因的,他家老人肯教一个捡来的孩子读书,人就不坏,这孟将军可能也是到了京都,被灯红酒绿迷了心智,走错了路。 我看着懂事的王洪宁若有所思,荣轩哥问我:“你老看那孩子,打得什么主意?” 我回头看他,居然察觉到一丝醋意,笑着问他:“你是吃梅子了?怎么有酸味?你要看他不顺眼,不如把他送走?” 他笑着点点我的眉心说:“说说吧,你有什么打算。” 我说:“张怀林的性格说好听点叫直爽,说不好听点叫鲁莽,身边需要个懂兵法的军师。我观察了一下,虽然张怀林犯轴的时候油盐不进,但行军布阵方面,是有自知有经验没谋略的,还是能听得进话。所以我想送王洪宁去书院,哪怕只中个秀才,以他的头脑,回来做个军师也比现在好。要是能参加科考,中个举,外放个官做也不是难事,等张怀林卸甲归田时也有个去处。他要想自请回来做他这大哥的军师就更好,你也算是如虎添翼了。” 荣轩哥听完说:“他们都是极知感恩的人,你送王洪宁去读书,他必是要回来报恩的,不仅是我如虎添翼,张怀林想必更会以你为恩人,会为你肝脑涂地。” 我说:“我可没想他为我做什么。” 荣轩哥说:“我当然知道,但这是一举三得的事,我自然是支持的,你打算联系你二哥?” 我说:“就算飞鸽传书,这一来一回又走远了不少,我相信二哥也会同意这办法,所以我想修书一封,让他带给二哥,让二哥帮忙安排他读书的事。” 荣轩哥想了想说:“这事可行,你二哥也认得他,必会帮他的。我也修书给父亲,这边派几个右营的骑兵护送他回去,他们也不用再回来,直接跟父亲代训的部曲去永昌即可。” 接下来就是说服王洪宁,当然是由我出面,当着张怀林的面,把事情说了。我说的事,张怀林是没有二话的,王洪宁思考之后也同意了,于是当晚我们就各自修书,我的交给王洪宁,荣轩哥的交给挑出的右营骑兵。 第二天一早,兵分三路,各自出发。不,是兵分了四路,荣轩哥派出了四个亲卫去了广汉,接李疾医和小跃志去永昌,还要安排那个药铺,让李疾医找个合适的人接手,不能让那附近的穷人失去了医疗保障。 荣轩哥的伤势也见好,每天早药的汤药都有好好喝,敷的药也见效颇佳,伤口已经开始愈合。只是走荒原和走大路边不同,车子颠簸是不可避免的,我时常被颠得恶心难受,没有食欲,要么就是一副昏昏欲睡,没精神的样子,不知什么时候军中居然传出我受孕的话来。 一天中午趁吃饭休整的时间,青莲和紫砚来找了我,拉我下车问我:“姑娘,你是不是已经来了月信?” 我一脸蒙,自从过了十四岁的生日,青莲就给我上了课,也备了月信布,但一直没用上,我因为晕车本来就有点反应迟钝,现在更是想不明白,就问青莲:“我还没来月信呢,这事你不是最清楚的吗?” 青莲也是一脸不明白,问我道:“我当然是知道,但最近总听那些兵丁窃窃私语,说少夫人要给常家添丁了,还说将军真有福气,这婚事还没办就要抱儿子了,这说的还能是谁啊?” 我更是不明白了,我怀没怀孕我还不知道吗?这时荣轩哥从车上下来,站到我身后说:“想必是心儿近来因为马车颠簸不舒服,被他们误会了,这也好办,明天早上出发时,趁日头不毒,我带心儿骑会儿马,传言就不攻自破了。” 这办法倒是好,就是没想到,这时代也有八卦传,我还成为了大家吃的那个瓜。 接下来的五天,我们每天早上出发前,我会去丫鬟的马车里换骑装,跑上一个来时辰再换回常服坐马车,一来破了传言,二来让我和良驹互相熟悉。 只是第六天,我从丫鬟的马车里没出来,因为换衣服时,青莲发现我来月信了,于是经过讨论,我在马车里休息一天,能不能继续骑马,要看我有没有不良反应。本来是想让我休息到月信走,但我怕那些传言又起,再把我说成流产了。 所以休息观察了一天,我发现这个时代没有让我贪凉的东西,也是有好处的,肚子不疼,所以第七天,我照样换了骑装,只是荣轩哥没带我跑马,而是跟着大部队走了近一个时辰。这个男人跟我同吃同住,这事想瞒也瞒不住,只是多少还是会难为情一些。月信布我都是按时辰去后面丫鬟的马车里换的,也不知她们怎么处理的,只是说到了永昌再教我弄,现代的姨马巾简单,用完扔了就行,但这布会不会洗了重复用,还真是不知道,也没见她们去洗过。 可能因为第一次来,我也体瘦,所以三天就完事了,只是荣轩哥不放心,还是又带我骑马散了两天步,才又开始带我骑马跑,时间也不会太长,他怕我累,我怕他拉扯到伤口。 又过了些天,越往南走,天气越热,荣轩哥就想不让我出去骑马了,反正传言已经破了,我也不想每天顶着太阳跑马玩,赶上一天下雨,大队人马冒雨前行,我也就顺理成章的缩在车里不出去了。 荣轩哥的伤口愈合得不错,已经开始恢复早晚的练功,只是不能练那些会用很大力气的,锻炼这种事,还是要循序渐进的。 随着荣轩哥伤势的恢复,我也越来越没事做,因为他已经开始每天骑着赤炼巡视了,我在车里学牦羌的语言,学烦了就到后面的马车里找丫鬟们玩,这才发现,这些天谁都没闲着,这后面的马车才是热闹。 一会儿时长还探望,问茶问水;一会儿刘副将来探望,问坐车不舒服的话,要不要下车走走;一会儿钱长生来看一眼,没什么话说,就问有没有要吩咐的。 这回我做了吃瓜群众,看得好不开心,除了菱角这个没心眼的,另两位的反应可就有意思了。青莲是不咸不淡,不接受也不翻脸,就看这钱长生有多大耐性,可这钱长生偏偏耐性极佳,就成了极限拉扯的样子。紫砚是一脸客套,有礼有数,刘猛是想尽办法讨好,就看是这刘猛的一团火化了紫砚心里的冰,还是紫砚心里的冰冻熄了刘猛的一团火。 所以我待在丫鬟马车里的时间越来越长,直到荣轩哥忍不了了,拉了我回他的车。可没两天,他就拉不动了,因为刘猛送了一窝小灰兔给紫砚,说是顺手打猎,射死了母兔才发现这窝小兔仔,于心不忍就用衣服兜了带回来让紫砚帮忙照顾。 小兔仔太可爱了,小小的,毛绒绒的,捧在手里软软呼呼的,而且好像是天意,这窝小兔仔跟紫砚特别的亲,总是聚在她身边,有淘气的还会扒着她的衣裙爬上她的腿,这清冷紫砚母爱大放送,居然变得柔软爱笑起来,经常拢着小兔仔们像抱孩子似逗弄着玩。 刘猛这招实在是好,哪个女孩子能抵抗得住这种毛绒绒的小东西啊。青莲和菱角经常求着紫砚分一只玩,紫砚就选只听话的给青莲捧着,选只淘气的跟菱角玩。六只小兔仔还可以自由的在车厢里,蹬着短短的小腿笨拙的挪动,因车辆的晃动,它们经常挪着挪着就开始滚动,或者四脚朝天的乱蹬一气,直到有人帮它翻身。它们成了这一路上,让我们四个姑娘最开心的宠物。刘猛时不时送来的青草,更是加分,看着它们耸动着三瓣嘴,把一根青草一点点的吃进嘴里,我们一盯能盯半个时辰。 荣轩哥看我玩得开心,也就只有在睡觉和吃饭时挖我回去了。时间在小兔仔的陪伴下过得很快,它们也从刚抱回来不到两个拳头大的小毛球,长到了需要双手才能捧住的大毛球。 天气越来越热,合浦也越来越近,我们已经需要支开车窗通风了。 终于荣轩哥安排我们住进了客栈,他带着部曲送流放的那一大群人去交接,一路上只生病了几个,还治好了,算是完满完成了这项任务。 第113章 紫砚解心结 荣轩哥忙了一天没回来,派了时长来通报,时长交给我一卷木简跟我说:“姑娘,这是公子让给您的,公子那边人员交接完,有许多交接公文要处理,因为要赶时间去永昌,所以今晚就不回来了。明天这里的驻军将领本来是要设晚宴招待公子的,公子推脱不了但已经改为午宴,他下午会来客栈与姑娘会合。杨大哥、杨二哥和钱长生都在客栈这边,姑娘要有事跟公子说可以派他们去通传,今天姑娘有什么事要叮嘱就跟我说吧。” 我打开木简看了一下,是让明天上午去采买的东西清单,于是我跟时长说:“我这里没什么要紧的事,倒是你要看好他,别忘了晚上和明天早上喝药,他的肩伤还在恢复,别高兴了又跟别人对练,再伤到就更不容易好了。还有明天午宴尽量别饮酒,就说有伤在身。” 时长听完拱手告辞走了,我把木简交给青莲说:“青莲姐姐明天带着钱长生去采买吧,看看咱们还需要什么一起也买了。” 菱角抱着时长带来的本地特产宵夜说:“这里的吃食跟咱们那边一点都不像,有的好吃,有的都不敢吃,姐姐买点好吃的咱们路上带着。” 因为赶了六天时间出来,所以时间不那么紧张了,可以坐马车往永昌去,在马车里备些吃的不难,难的是这边天气湿热,吃的东西很容易变质,就连馍饼都不能久放。 青莲点点菱角的额头说:“你怎么还是只知道吃,不知前天是谁吃坏了肚子,害得咱们只能跟在所有人马的最后面,一会儿一停车,我和紫砚还得下车把风。” 菱角吐吐舌头说:“我以为那东西就那个味道,谁知吃完就拉了肚子,下次不就知道了嘛。” 我无奈的摇摇头说:“这边的饮食和北方大有不同,就算没坏,咱们的肠胃也不见得受的了,还是吃些常见又耐放的吧。青莲姐姐明天也跟这边本地人打听打听,什么东西可以带在路上放几天也没事的。” 青莲说:“我倒是想问,可是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啊。今天跟这里的小二点饭菜,全凭比划,这明天的采买还不知怎么办呢。” 我语塞的坐下,这边说话跟唱歌似的,原来古代的方言更是花样百出的离谱,猜都猜不出来,就跟我在现代做高助时,就怕碰上潮汕的客户,他们一说潮汕话,就是把我卖了,我还帮忙数钱呢。 青莲看着手里的木简发了会呆,站到了门口小声叫了钱长生的名字,门口立即闪出一个身影问:“青莲姑娘有事?” 青莲打开门把木简交给他说:“明天跟我一起去采买,你能找到个能听懂咱们说话,又能听懂他们说话的人吗?” 钱长生说:“能,明日辰时过半,我带人来接你。” 青莲跟他说:“好。”说完就把门关了坐回我身边说:“他倒是什么人都认识,明天看看管不管用吧。” 我笑了问她:“你怎么跟他说话也能省字就省字,刚才说了个‘好’就把人关门外了。” 青莲看我一眼说:“说完就行了,我哪有那么多话跟他说。” 菱角在桌上已经摆好了宵夜,品种还挺多,每样都是四个,我跟她说:“你先别嘴急,去叫紫砚姐姐过来一起吃。” 我们在这间客栈住了三间房,当然原本是一间我和荣轩哥住,一间她们三个住,还有一间是他们亲卫休息的。今天这情形,看来我是要“独守空房”了。 菱角去叫紫砚,青莲问我:“姑娘,要不今天让我或者菱角陪你睡吧?” 我笑笑说:“不用了,你们一路都在一起,想来已经熟络了,紫砚为什么跟咱们一起走,你们也都知道了吧?” 青莲说:“傻子也知道了,二公子和常二公子这是撮合她和刘副将呢,只是紫砚能接受他吗?” 我趁紫砚还没来,小声跟青莲说:“行不行的看命吧,二哥是准备把她嫁出去的了。” 青莲也小声的跟我说:“紫砚心里都是二公子,他能接受刘副将吗?” 我答她:“你看小窝小兔子是不是管点用?” 青莲说:“好像比以前好些了。” 我说:“那就是有点用,事在人为,人心都是肉长的。” 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我俩不再说话,而是摆弄着桌上的宵夜,拿起这个闻闻,拿起那个嗅嗅,再交流一下,就像我们一直在说着桌上的东西。 紫砚和菱角进了屋,坐下跟我们一起分食、点评。吃完菱角收拾桌子,青莲刚要起身,就被紫砚拉住了,跟我们说:“你们都知道了吧。” 我和青莲互看了一眼,我说:“二哥也是好心,你要觉得不妥,大可直接说出来,没必要勉强。” 紫砚轻轻笑了一下说:“开始时是有些勉强的,但现在觉得他也是个好人,只是……” 青莲等了她一下,听她支吾着没再说下去,就探了探身子问:“只是好人不见得是你喜欢的人,是吧?” 紫砚低下头不出声,我叹口气说:“他是比不得二哥,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点,我问过荣轩哥,你想听吗?” 紫砚抬起头看着我,眼神中有一丝希冀,于是我跟她说了从荣轩哥那听来的事,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她的反应,当我说到他对嫂子带过来的女儿都很好时,紫砚有些动容的问我:“他真是如此?” 我跟她说:“我没有亲眼见到,是听荣轩哥说的,你可以细心观察一下。” 紫砚偏着头想了一下说:“我倒是想起些事,流放的人中有小孩子的,很小的从出发时就坐在常二公子备的平板车上,后来走的时间久了,有些十来岁的小孩脚磨破了,走路一瘸一拐的。他自己花钱买了辆平板车,把这些需要照料的孩子也放在车上,找人拉着,还让那个小军医给看了伤。有几次采买补给回来,还给老人和孩子买了些软的、好消化的吃食,这些都是他花自己钱买的,这样想来,他倒是个心善的人。” 我笑笑说:“荣轩哥也说过,他练兵时和在战场上时都跟他的名一样勇猛,但平时就和他的名一点都不一样。” 紫砚又低下头,像是在思考,一会儿她抬起头跟我说:“他是和公子不一样,他们也不是同一种人,公子自幼读书,温文尔雅,意志坚定,有勇有谋,有主见,有担当。他是草根出身,我原以为他就是鲁莽武夫,只是看中我的样貌,是官宦人家的大丫鬟,娶来为妻脸上有光。但他看到过我曾经如何对待公子的,他不介意吗?” 我探探身跟紫砚说:“这个我问过荣轩哥,荣轩哥说他也问过二哥,二哥找刘副将问时就没想过这档子事?你知道刘副将怎么说的吗?” 紫砚小心的问我:“他怎么说的?” 我握住紫砚的手说:“他说你是专心专情的人,要是你肯嫁给他了,那你一定也会这样对他的。”说完我看着紫砚。 紫砚没像我想象中的出现羞涩之意,而是脸变白了,眼眶中渐渐盈出泪来,我慌了神,看向青莲。 青莲把紫砚揽进怀里,轻声说:“想忘掉一个人很难,因为越想忘掉,心里就越是会想起,不如就把他放在心里,再怎么样,公子也是你一生的贵人,他待你的好,你待他的好,都是好,何必忘了。只是日子总要过下去,眼前的人,也可以是相濡以沫,携手白头的。你想想,咱们都是主子身边的人,只是咱们的主子都不把咱们当下人,而是当亲人,既然是亲人,我可以把姑娘当妹妹,你也可以把公子当哥哥,想必公子也是认可的,不然他也不会为你张罗刘副将了,我想他必是先了解了刘副将的为人才去找的他。” 我在心里给青莲比了一个的大大的赞,这番话讲得句句有情,句句在理,紫砚在她肩头哭得抽抽噎噎,哭出来好,总比一直憋在心里强。 紫砚哭了好一会,青莲一直揽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我看着这一对恨嫁的姐妹,心里五味杂陈,青莲似乎说动了紫砚,那青莲自己呢?青莲的心结是娘的托付,我又怎么解开青莲的心结呢? 菱角默默的坐在一边,一会看看我,一会看看她们,她这小脑袋瓜里琢磨什么呢? 等紫砚不哭了,从青莲的肩上起来,菱角小心的问:“时候不早了,咱们要不要回去,让姑娘也好休息了吧?” 紫砚不好意思的赶紧起身说着:“耽误姑娘休息了,我去给姑娘打水。”说完就转身出门打水去了。 青莲起身抚抚濡湿的肩头,去给我铺床,菱角趴在桌上问我:“紫砚姐姐这是同意和刘副将在一起了?” 我用手戳了她一记,跟她说:“她哪里同意了,只是不再拒绝了而已,你还不去帮帮紫砚姐姐。” 洗漱完,我等她们都走了,躺在榻上想着紫砚和青莲刚才的样子,紫砚是痴情,青莲是重诺,都是重情重义的好女子,值得一位好夫婿好好相待,刘副将和钱长生看着也都是好人,只是两个好人未见得能成为好夫妻,就看他们能不能情投意合了。 我想着这些有点困了,翻个身准备睡觉,突然门响了一下,我惊坐起来,有他的亲卫在,我一直是很放心的。 门开了,我愣愣的看着门口出现了一个熟悉的欣长的身影,不是荣轩哥是谁。 “还没睡。”他走进屋,关好门,走到榻边,一把将我抱进怀里。我窝在他的怀里,他衣服上还带着外面的湿气,我也伸手环住他,在他怀里闷闷的问:“不是说不来了吗?” 他的唇轻轻蹭着我的耳朵说:“想你,每天都是抱着你睡的,没你在,我睡不着。” 他呼出的气吹在我的耳后,痒得我在他怀里扭动着哼出了声。 他轻笑着,把我放倒,脱了外衣躺在我身边,又把我揽进怀里,我伸手进他的衣襟,摸上了他的左肩,伤口处凹凸不平,但已经愈合了,我刚要把手抽出来,却被他按住,然后跟我说:“别动,就放这,有你摸着舒服。” 我的手就这样贴在他的左肩窝,头枕在他的右肩窝,被他整个抱在怀里,听着他稳定的心跳,我安然入睡。 天刚微亮,荣轩哥轻轻抽出我放在他衣襟里的手,我缓缓睁开眼问他:“这就要走了?” 荣轩哥在我额头吻了一下说:“中午吃过饭就回来,乖乖等我。” 他把我按在床上不许我起来,自己起身穿衣,我躺着跟他说:“昨天紫砚在这里吃宵夜,我们说起了刘猛的事,我跟她说了你跟我说过的那些,她哭了好半天,心思可能有松动,就看他俩能不能相处好了。” 荣轩哥一边穿一边说:“我家夫人真是有本事,媒人的事都做上了。” 我嗔他道:“你少来,我还没嫁呢,媒人的本事我可没有,说动紫砚姐姐的是青莲姐姐,我现在愁的是青莲姐姐。” 荣轩哥已经穿好了,俯下身又亲了我脸颊一下说:“别愁了,再睡儿,紫砚的事就看他们自己有没有情份了,青莲的事也急不得,反正时间还长。” 我点点头,看他出去轻轻关上门,翻个身闭上眼想继续睡,但脑子里却不断出现娘临走时的样子,拉着青莲让她照顾好我,拉着我让我好好活。 我现在的样子算是好好活了吧,那青莲也算是完成任务了吧?可怎么让她觉得她完成任务了呢,娘啊,要不请您显显灵,或者入入青莲姐的梦? 想着想着居然是我入梦了,又见到了娘,还是年轻时的样子,温柔的笑着,一直跟我说话,可是我只能看到她的嘴一直在动,却什么也听不见,我着急想听到她在说什么,可是越着急越听不见,她的样子也越来越模糊,我伸手去拉她,手快碰到她的时候她却消失了。我一下惊醒,坐起来才发觉是梦,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那是不是以后我多想想娘,她就会常在我梦里出现了? 第114章 酒醉的将军(上) 再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青莲在我的榻边绣着花,看我醒了叫菱角:“姑娘终于醒了,打水给姑娘洗漱吧。” 我坐起来委屈的说:“青莲姐姐一定要这么大声,让大家都知道我刚起来吗?” 青莲放下手里的活计说:“就是让大家都知道,大家才能体会出常二公子有多疼爱姑娘啊。” 我不明白的起身穿衣问她:“这能体会出什么疼爱?倒是都知道我睡了懒觉。” 青莲帮我梳着头说:“常二公子走的时候特意吩咐了,不要叫姑娘起身,什么时候睡醒了什么时候起就行。” 我赧然问道:“他特意去找你们说的?” 青莲说:“没去叫醒我们,跟钱长生说的,我起来后转告给我,想必这几个亲卫是都知道了。” 菱角端着盆进来说:“姑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里的人都羡慕死你了,有位这么疼爱姑娘的夫婿。” 我洗漱完这里的小二就送来了饭菜,我看看天色,还没到吃午饭的时候呢?看向菱角用眼神询问她。 菱角会意说:“这也是常二公子嘱咐的,要是快中午时姑娘才起来,一定是会饿的,那就叫了饭菜,当午饭吃了,下午可以吃些茶点,这边的下午茶也有很多好吃的。” 我咂吧咂吧嘴,是有些饿了,荣轩哥快成我肚子里的蛔虫了,什么都知道。拉了菱角和青莲和我一起把送来的饭菜一扫而空,吃得有点撑。 我问青莲:“姐姐和钱长生把需要用的东西都采买完了?” 青莲说:“差不多买齐了,有些要定下出发时间再买。钱长生说下午能不能出发,要看公子的决定,要是明天出发,明天一早再去买些。” 我想没买的应该是吃的,买早了怕坏了,于是站起身在屋里转圈溜达,菱角送完碗筷回来,看我在屋里溜食,凑过来说:“姑娘,咱们客栈外不远,现在有人在杂耍卖艺,不如咱们去看看,比在屋里走好。” 我心里一动,这当然好,于是拉了菱角和青莲往外走,出门时青莲随口说了句:“钱长生,我们要出门。” 钱长生就出现在了我们面前问:“姑娘是准备采买什么东西。” 青莲不说话,只好我说:“不买什么,出去走走,菱角说外面有杂耍看。” 钱长生拱手道:“知道了,我和吴半耳会跟着,其他人不会出现,只在暗中护卫。” 我点点头带着她们往外走,这些天下来,已经习惯了出门有人明里暗里的护卫着。 出了门菱角就拉着我向右走,走过一个拐角,就看到有一群人围成圈,圈里传来兵器的呼呼声,人群不时爆出叫好。 菱角拉着我和青莲挤进人群,只见一个大汉刚刚收了长枪,一个身着红衣的俏丽少女端着一个笸箩正跟大家讨着赏钱,走到我们跟前时,可能看我们穿得不是本地衣着,操着不太流利的北方话说:“姑娘看得可好,赏几个小钱吧。” 菱角跟她说:“我们刚来,还什么都没看到呢。” 她身后的大汉说:“我耍完枪这三位姑娘才过来,一会儿看得好了自然不会吝啬。”他倒是北方的口音。 转而他又用当地的方言开始招揽看客,这回说什么是真听不懂了,他说了一会儿就招呼女衣少女站到空场中间,少女单手从腰间解下条软鞭,鞭子有三米多长,她的腰看着就细了一圈,她随手一挥,鞭子在空中呼啸而过,抽在地上“啪”的一声脆响。 人群中叫好声大起,但大多是年轻的男子,有的眼中还有些不善,这少女可能是看这眼神看多了,一点也不在意,继续挥动手里的长鞭,身形辗转,忽然向后一个下腰,单手撑地,来了个后翻,待她站定,她原来站的地方落下了一小吊钱,不知是哪位看客扔的,这哪里是打赏,既像捣乱又像调戏。 少女没受一点影响,轻巧的用鞭子挑起那一吊钱,向旁边一甩丢给大汉,嘴里说着当地方言,但意思我能听出来,是在答谢,人群中有人起哄有人笑,少女继续舞鞭,人群中有人叫好,有人起哄,直到少女拱手答谢,大汉手拿笸箩向人群讨赏,有人丢钱,也有人哄笑着就走了,他走到我们跟前时,我示意菱角给钱,菱角抓了把小钱丢在了笸箩里,我正要问大汉从哪里来的,刚张开嘴,路的另一边就走过来几个小痞子样的人,为首的嘴里叼着根草棍,看来不管什么年代,这副嘴脸都是街头混混的标配,只是牙签和草棍的区别。 大汉来不及谢我们,转身回去把笸箩交给少女,自己挡在她身前站好,少女赶紧把钱装进袋子,塞进大汉的后腰,然后贴在大汉身后,把身己的身形尽量藏好。钱长生也站到我们前面,把我们护着往后退到街边。 混混头咬着草根点着脚跟大汉叽里呱啦的一通说,看神情颇为不善。 大汉也跟他说了些什么,态度是讨好和谦卑的。 那些人非但没有收敛,反而一副得寸进尺的样子,渐渐将大汉和少女围拢起来,有个长相猥琐的居然还伸手要去摸少女的脸,大汉怒了,一巴掌把他呼开,这几个人马上吵吵起来,看样子想要把大汉和少女捉住,我回头看了一眼吴半耳,他凑上前来问:“姑娘是要救了把他们送远,还是先藏起来?” 我说:“先藏起来吧。” 吴半耳往后退,隐没在了人群中,然后那几个小混混忽然一个个哀嚎起来,有的捂着后脑,有的捂着屁股,为首的那个伸手指着围观的人群叽叽嘎嘎的骂了几句,就带着手下走了。 没得看了,人群也渐渐散了,我们也回了客栈,一进门菱角就不忍了,跳着脚叫道:“人家杂耍完正收钱呢,就来捣乱,这明显就是来抢钱的嘛,光天化日之下,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我拍了一记她的后脑说:“知道不知道什么叫强龙不压地头蛇?” 菱角揉着头问我:“什么意思?” 我跟她解释:“意思就是:不要跟当地的地痞流氓较劲,这是人家的地盘,你就是再强也会吃亏的。” 菱角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我们了上楼,青莲送我回房间跟我说:“姑娘不撑了吧?那就好好在屋里休息吧,可别再出门了,这出趟门就遇上事。” 我回身拉住她小声说:“你去跟钱长生说,让他查查这大汉和红衣少女的底细和根基,要快。” 青莲看看我,欲言又止,转身走了。 我回到屋里坐好,支着头想:要是这两个人身世清白,不如收了当翻译也好,就怕今天这出是演戏,不问明白了就收人,成了祸患就不好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可不能给荣轩哥添麻烦。 看看天光,现在荣轩哥应该在吃宴席了,还要有会儿才能回来,于是我翻出了书册看了起来。 一册书快看完了的时候,听到走廊里有些杂乱的脚步声,还有荣轩哥含混不清的说话声,我走到门口刚打开门,就看到刘副将和几个亲卫连搀带扶的把荣轩哥弄到了门前,荣轩哥一身酒气,看到我就向我扑过来,我哪里撑得住他,几个亲卫也不好意思拉我,只好拉住他,好在荣轩哥只是拦腰抱住了我,还把我抱了起来,几个人架着他送到榻边,他摔到榻上的同时,也把我压在了榻上。 我勉强支起上半身问送他过来的刘副将:“这是喝了多少,时长呢?” 刘副将呼出一口气说:“时长帮大人挡酒,也喝多了,送回房休息去了。已经吩咐小二去煮解酒汤,一会就能送上来。” 我想了一下说:“叫菱角去照顾时长,你去请疾医来给荣轩哥看看,别影响了他的伤。下午是出发不了了,你要有时间就带紫砚去练练骑马,你不是见我荣轩哥怎么教我的吗?那样教学得快,一下午让她能适应骑马就行,万一路上需要,你也能带上她骑。” 我见刘副将有些犹豫,又跟他说:“你就跟她说,是我让她学的,当初我也是这么跟荣轩哥练的,她不会不同意,去吧。” 等他走了,我又跟几个亲卫说:“解酒汤煮好了让青莲姐姐送就行,还有时长那里。中午我让吴半耳在客栈边救了耍杂耍的一位大汉和一位少女,我已经让钱长生去查他们的底细去了,不知道吴半耳会把他们藏到哪里,你们联系一下,要是底细清白,就让钱长生带着青莲去接,晚上带到这里,我有话要问。要是不清白,就按你们的方式处理。” 几个亲卫听完拱手行礼退了出去,我也支不住了,倒在榻上,缓了好一会儿才挣扎着把压在身上的荣轩哥推着翻了个身,哪知他并不松手,翻身的时候揽住我一带,这会儿倒成了我压在了他身上。 我强推着他的胸膛支起身,跟他好言相劝:“你先松松手,我帮你把衣服脱了,你也能好好睡会儿。” 他听了伸手就要解我的衣带,我扬手拍开,把他的手丢到一边恶狠狠的说:“你要是不听话,我就不理你了!” 他微微睁开眼,挣扎着坐起来,乖乖的解自己的衣带脱下外袍,又伸手解里衣,我刚想拦,又想脱了也好,方便给他擦身,就由着他脱了,待他脱得只剩里裤了才拦他:“好了,就这样躺下。” 他乖乖的躺好,眼巴巴的看着我,眼眸因为醉酒,莹亮莹亮的,宛如一汪清潭,深邃又迷人。 我帮他盖好薄被,轻轻抚着他的脸说:“乖,我去打水,给你擦身,擦完才舒服,你要不要我帮你擦啊?” 看他点头,我起身要去打水,一步没迈开,才发觉他拉着我的裙裾不撒手,我拉着裙摆跟他说:“松手,不乖我可不回来了,要是乖的话,擦完身,我就一直陪着你。” 他有些不情愿的松了手,可怜巴巴的咕哝:“要心儿一直陪着,你一定要回来。” 我俯身轻抚他的头发,跟他说:“你乖乖的,我就马上回来。” 他嗯了一声,眼神充满希冀的看着我,我转身出去打水,回来一边帮他擦身一边说:“你看这样乖乖的多好,擦擦是不是服舒了?” 他直勾勾的盯着我说:“抱。”说完还伸出手,我拍开他的手说:“会抱抱,但现在不行,一会儿疾医来给你看伤口,还要喝解酒汤,等他们走了,我再抱。” 他说:“不要他们来,现在抱。” 我丢了布巾进水盆,叉着腰瞪着他说:“又不乖了。” 他瘪瘪嘴,还是直勾勾的盯着我,这时青莲敲门说:“姑娘,刘副将带疾医来了。” 我起身端开水盆说:“进来吧。” 青莲带疾医进来,刘副将站在门外,他身后站着紫砚。 疾医给荣轩哥看完伤口说:“伤口愈合得很好,偶尔饮酒倒是无妨,但不要每日如此,再好的身体也不可如此糟蹋。” 我跟疾医说:“确实偶然,他平时不怎么饮酒的,您若是方便,给开些护心护肝的补药吧。” 疾医笑笑说:“看来姑娘也是懂些的,补药就不必了,我给姑娘写些食补的方子,姑娘让这里厨房煲汤就可以了,姑娘放心,这里客栈的厨子都会煲汤。” 我笑着接过,看了看交给青莲,让她送疾医走了,诊金当然不会少,汤当然也是要煲的。 一会儿青莲带着解酒汤回来跟我说:“这里厨房看了方子,指着这汤,应该就是这么煲的了。” 我接过来闻了闻,又看了看汤底,应该是没错,看来这里的人是善用汤水的,跟青莲说:“那就这样吧,你去等钱长生,刘副将跟你说了吗?” 青莲点点头就退了出去,我放下汤,扶起荣轩哥,让他慢慢喝了汤,他喝完打了个嗝,满满的酒气里有着淡淡的药味,没让他马上躺下,他靠在我身上,抱着我的腰,我把他的发髻解开,一头浓密的黑发披散下来。 他看我一眼,抬手抽下我的发簪,我的一头青丝也散落下来,两个人的头发交叠着,他伸手一把抓起,将两人的头发揉成一堆,笑着跟我说:“缠住了,你走不了了。” 我笑着轻抚他的脸,醉酒后的他,像个天真顽皮的孩子。 第115章 酒醉的将军(下) 靠在我怀里的荣轩哥,眼神有些迷离了,我慢慢后靠,将他放躺在榻上,他却没有放开我,而且伸手拉开我的衣带,褪去我的外衣,长臂一揽把我拉到他的身上,我伏在他的裸露的胸膛上,他的身体因为醉酒而有些发凉,与他红晕滚烫的脸形成明显的反差,他轻声说:“有点冷,你好暖。” 我没再挣脱,安静的伏在他的身上,听着他有些快的心跳,帮他暖着微凉的身体,他的呼吸渐渐平缓,安然入睡。 我也在他的心跳催眠下,渐渐睡去。直到感觉耳后发痒,瞬间清醒。还在他的怀里,只是已被他压在身下,他撑着肘,头埋在我肩颈处,呼吸吹在我耳后,只有淡淡的酒香萦绕,让我有些浑身酥麻。我轻轻扭动身体,偏开头让耳朵离他的鼻子远一点。他抬起头,面对我,眼眸清亮,微笑着问我:“我乖吗?”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哑,听起来性感无比。 我的脸一定是红了,轻轻嗯了一声,他俯下头,吻在我的脸颊上,又一点一点的移动,渐渐靠近我的唇,终于覆了上来,温热柔软,舌尖轻挑,启开我的唇,温柔转为热烈,两颗心都砰砰如擂鼓,直到我们都轻喘着分开。 他的身体某处有了变化,我的脸更红了,他迅速的侧身从我身上翻下,我俩都仰面躺在榻上,调整着呼吸。 我清了清嗓子,跟他说:“中午我们在客栈附近,救了两个耍杂耍的人,一个大汉应该是北方人,会说这边的话,会使长枪,一个应该是这里的少女,会说不太流利的北方话,会使长鞭。有地痞捣乱,我让吴半耳救了藏起来,再让钱长生去查他们的底细,我是想如果他们家世清白,不如收了做咱们的翻译人。若是有异,那咱们也算提前有个防范。” 我说这些,一来是想让他了解中午发生的事,好参与处理,二来是想分散注意力。 荣轩哥声音还是有些哑的说:“你想得很周到,做得也很好,这些天我们也请了些临时的翻译人,但用着总有些不放心,要是他们可用,那就最好了。”说完他侧过身看着我又说:“你真是我的贤内助,知心人,我想到还没做到的事,你都帮我料理了。” 我转头看向他:“我当然要帮你的,你好了,我才能好,你安全了,我才能安心的让你护着。”说完不留神又看到了他裸露的上身,赶紧扭回头,他却将我的头扳了回去。 他捧着我的脸说:“你要慢慢习惯,看我,触我。” 我有些害羞的说:“我们还没成亲呢。” 他将我揽进怀里,让我贴着他的身体,他说:“我的身体是你的,你当然要熟悉它,你是我的珍宝,我一定会珍视、保护,我答应过祖母,不成亲,绝不侵犯你的。” 我的脸贴着他的胸膛,没有躲开,慢慢移动我的手,贴着他的肌肤一寸一寸的抚过,环过他的身躯,抚到他的背脊,我的脸忍不住的发烫起来,他一定能感觉到这热度越来越高,但他没有出声,轻轻笑着,让我顺着他肌肉的轮廓描摹他。 半晌,我没再动,他缓缓放开我坚定的说:“我是你的。” 我扬起头问:“你不问我是不是你的?” 他说:“我不会替你做任何决定,但只要是你想做的,我就会尽全力支持。” 我看着眼前的男人,心里感叹,我是拯救了银河系吗?怎么会有人这么重视和疼爱我? 这时门被轻轻叩响,钱长生在门外说:“大人、姑娘,那二人的底细已查明,家世清白,有些功夫在身,我带青莲姑娘去接他们,晚上大人和姑娘有事可以直接询问二人。” 荣轩哥看着我,我转头跟钱长生说:“你和青莲姐姐一起吃过饭再去接他们吧,晚些不引人注意时接他们过来。” 钱长生在门外应道:“是。”说完就从门口消失了。 我回过头又想起件事说:“我让刘副将带紫砚练骑马去了,出发后万一需要大家都骑马,他也能带着紫砚一起。” 荣轩哥笑意更浓问我:“是像我教你那般教法?” 我点头说:“当然是,既然紫砚姐姐心思有松动,我自然是要帮忙加把劲的。” 荣轩哥纵容的说:“好,你觉得好就可以。” 我笑笑说:“咱们也该起来了,我这一天净睡觉了,晚上哪还睡得着。” 荣轩哥扶起我说:“有我在,你一定睡得好,我发现,你只要听着我的心跳声,总能很快睡着的。” 我们坐起来,帮他穿上衣服,其实听着心跳声就会安然入睡,是每个人都会的,这是原于孩子在母亲肚子里听妈妈心跳声,而产生的天然的安全感作祟,这也是为什么婴儿趴在爸爸身上会睡得很香甜的原因,但我不会告诉他,这太煞风景了。 都穿好了衣服,我坐在荣轩哥的身后,帮他梳理头发,他的头发黑亮,发质比我的硬一些,披散在他的背上如墨飘洒,窗外夕阳的余晖把他的头发镀上了一层金红,帮他盘好发髻,束好冠,他拉我坐到他身前,从我手里取过梳子开始帮我梳头。 我的头发因为刚才被他团在一起揉搓,有些缠绕在了一起,他细致温柔的帮我梳通开,然后从上到下一遍一遍的梳理,跟我说:“你的发很软,很柔滑,像细腻的丝绸一般,在指间滑过,如水般清凉,我愿为你梳一世的发,与你结三生的缘。” 他在我面前一直以一介武将的身份自居,让我都忘了他也是金榜提名中举的才子。我握住他的手,放在我的肩上,侧过头把脸贴在他的手背上,他用另一只胳膊环住我,把我拉进他的怀里,我的脸被他反手捧住托起,唇瓣交叠吮吸,被他吻走的不仅是我的呼吸,还有我的神智。 当我昏头昏脑的埋首在他怀里时,外面不解风情的菱角叩响了房门:“姑娘,时长的酒已经醒了,常二公子的酒也醒了吗?咱们要不要让小二送饭……”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捂了回去,时长的声音跟着传进来:“公子,我们去大堂了。” 我咯咯的笑出了声,他也笑了,真不知这个傻菱角什么时候能开窍,真是难为时长了。 笑够了,我给自己盘了个简单的发式,用青玉簪固定好,又配了副青玉耳坠,抬头看向荣轩哥。 他一直坐在一边看着我,用手托起我的耳坠跟我说:“母亲总说玉饰才配得上我们心儿,在我眼里,什么样的心儿都是我的宝。” 我拉起他出了房门,往楼下走,还没走下楼梯,就听见菱角的大呼小叫:“紫砚姐姐穿骑装真好看,姐姐是去骑马了?刘副将教姐姐骑马去了?” 刘副将出声解围:“是五姑娘让我教紫砚姑娘骑马的,说万一路上需要,也不至于太不适应。” 紫砚的声音传来:“姑娘还没吃饭呢吧?要不要给姑娘和常二公子备些饭食?” 青莲说:“已经留好了,这份是你们二人的,我们已经快吃完了,你们一起吃吧。” 这时我和荣轩哥已经下到大堂,他拉着我走向他们说:“我们也下来了,晚上吃什么?” 青莲招呼小二上饭菜,小二麻利的提上来两个食盒,从里面拿出几个小菜和晶莹剔透的肠粉,因为语言不通,也不知现在这个东西是不是也叫这个名子。 小二在肠粉上淋好酱汁就退下了,我和荣轩哥坐在桌子一边,紫砚和刘副将坐另一边,我问紫砚:“姐姐在马上可还适应?” 紫砚的脸有些红,不知是害羞还是下午晒的,低头说:“自己骑怕是还不行,但在马上已经不害怕了,若是路上需要下车骑马,还是需要刘副将带着。” 刘副将接着说:“紫砚姑娘悟性颇高,一下午就已经可以控制缰绳,只是力量不太足罢了。” 我和荣轩哥互看一眼,明白了,这必然是跟我初学骑马一样,不然紫砚怎么可能控制得到缰绳。 紫砚也注意到了我俩的反应,脸更红了,我赶紧解围说:“初次骑马这样已经很好了,不过也会很累,我第一次骑马可是在床上趴了三天,晚上姐姐最好用热水泡泡澡。” 青莲接着说:“晚上我帮紫砚多揉揉,不然明天启程可就难受了。” 菱角也跟着说:“我也帮紫砚姐姐揉,姑娘上次就是这么好了的。” 紫砚红着脸说:“刘副将已经给了我药膏,说睡前涂上明天会好些的。” 菱角说:“那就更好了,姑娘上次也是涂了的,常二公子,这种奇奇怪怪的药你们军……。” 时长塞了一大块肉在菱角嘴里,让她闭了嘴,接上说:“这也不算奇怪,我们随公子习武,常备各种伤药不足为奇的。” 菱角努力嚼着嘴里的肉,含混不清的抱怨着时长,时长又给她端了碗汤,菱角接过灌了一口嘴里才嚼开了。 大家笑着看菱角依然愤愤不平的瞪着时长,时长不以为意的拿出帕子递给她,菱角不客气的抢过帕子擦了擦嘴,顺过一口气刚要和时长理论,时长开口:“听说出门左转巷子口的小食很好吃,你要不要一会去尝尝?” 吃货菱角的魂立即被勾了去,目光已经看向门外,似乎都拐了弯,点头问时长:“什么时候去?” 时长笑着说:“你这刚吃完饭,不然先带你去夜市转转,看看有没有这里好玩的东西买些,好在路上解闷,晚点再带你去吃。” 菱角转头看我,还好没忘了是跟着主子出来的,知道要先请示。 时长也转向荣轩哥说:“菱角我会看护好,公子有什么需要买的东西吗?” 荣轩哥摇摇头说:“你照顾好菱角姑娘就行。” 时长拉起菱角跟我们告退就出去了,青莲跟着钱长生告退也出门了,就剩了我们四个两两相对吃着晚饭,荣轩哥时不时给我夹着菜,我抬头看紫砚和刘猛,刘猛偷眼看着紫砚,紫砚安静的吃着。 荣轩哥清了下嗓子看着刘猛,刘猛夹菜的动作一停,荣轩哥眼珠一转看向紫砚,刘猛像被控制的牵线木偶,夹着菜的手同时转向,菜就夹到了紫砚碗里,紫砚一顿,继续吃起来,刘猛给夹的菜也送进了嘴里,刘猛面露喜色,我俩都低头窃笑起来,看来这两人有戏。 一顿饭安静的吃完,荣轩哥带我出门散步,刘猛送紫砚上楼,她骑了一下午马有些累了。 门外晚风习习,荣轩哥牵着我的手缓缓而行,这边的建筑都有些低矮,可能是因为这边的人身高都不如北方的高大,所以荣轩哥他们走在街上是很显眼的。我在北方女子中算是偏低的,但在这里居然也算得上高挑,所以我们两人在人群中备受瞩目。想想时长和菱角,应该更是,这边的女子大都瘦瘦小小,菱角那身材已经可以用人高马大来形容了,时长也只比荣轩哥低寸许,比这里的男人也要高出一个头不止。菱角比我高,青莲比菱角还要高,和钱长生是很配,但在这里估计会更显眼,那他们去接耍杂耍的俩人,又要避人耳目,不知安不安全。 我悄悄问荣轩哥:“他们去接那大汉和红衣少女过来,会不会很显眼?” 荣轩哥低头小声跟我说:“钱长生有办法,他们来了你就知道了。” 我心想,他们又没沟通过,他怎么知道钱长生就有办法避人耳目?看他不再说话,我就也不再问这事,转而问他:“咱们是明天一早就启程吗?” 荣轩哥点点头说:“是的,要抓紧点时间了,要不是中午宴席上被灌了酒,下午就准备开拔的。” 我又问:“那已经晚了半日了,我们路上要不要骑马赶些时间?” 荣轩哥说:“先走走看吧,要是这边路途平坦,马车可以行得快些,也不必特别赶路的。” 我做了个深呼吸,这边到早了,留了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到永昌,是不用日夜兼程的赶路,可也没有过多的时间休息,像今天这样的情形,怕是之后的一个月都不会有了,到了永昌,他就要驻军布防,巡视边境,以他忠于职守的情格,估计也是要早出晚归的了,那我能做些什么呢? 第116章 收编小夫妻 荣轩哥看我半晌闷声不说话,低头问我:“你在想什么?” 我抬起头看他,如实告知:“想接下来的时间,我要做些什么?我不想无所事事。” 荣轩哥笑了,跟我说:“这个我不担心,你总能找到合适的事做,而且都是有趣的事。” 我问他:“我做了什么有趣的事了?” 荣轩哥说:“比如为我编写了那套密语,又比如为我们寻来了译者。” 我疑惑的问他:“这是有趣的事?” 荣轩哥说:“比起寻常贵女,只会绣花作诗,八卦家长里短,这些可不是有趣的事?” 我想想,有些道理,可这“有趣”和我理解的“有趣”还是有偏差的,于是说:“我以为有趣的事是别人想不到去做的,而且做完会让人觉得开心和有意义的事。” 荣轩哥说:“你做的这些事就是会让我开心,并且觉得很有意义的啊。” 我噎了一下,他这么说也没错,可能在我看来,有趣的事一般都是小小的事,像玩闹那般的,可再想想,谁规定了有趣的事只能是小事了?他觉得有趣就有趣吧,可能我做的事,他都会觉得有趣,爱屋及乌的效应。我现在的问题是接下来可以做什么?跟他们学学这边的方言也许是可以的,不然出门跟聋子哑巴差不多,很是不方便。想好可以做什么了,心里像有了底,走路也轻快了许多。 荣轩哥问我:“这是想好了?” 我抬头逗他:“想是想了,不如你猜猜我想做什么?” 荣轩哥抬头看看已闪烁出星光的墨蓝色天空,肯定的跟我说:“你想跟一会儿来的人学这边的方言。” 我瞠目结舌的看着他说:“你莫不是会读心术?” 荣轩哥笑着回答我:“因为这才像是你会做的事,不喜欢被困住,不喜欢坐享其成,喜欢做别人想不到去做的事。” 我问他:“你们没想过学这边的方言吗?在这边驻军,在沟通上不顺畅,不会引发矛盾吗?” 他说:“我当然想过,但这边的方言变化万千,行出十里便已不同,所以我想到了永昌再寻个师父,学习当地的常用方言。” 我沮丧的说:“那我学了这边的不是也没用?找了那俩人过来,其实也没什么用处了。” 他停下脚步,和我面对而立说:“怎会没用,这边靠海近疆,以后贸易往来沟通少不了,而且那两人,四处流浪杂耍为生,你怎知他们只会这边的方言,收了他们没准可以少请很多人。” 不知道是不是安慰我,但听了还是觉得舒服许多,我恢复了笑脸拉着他往回走:“那咱们回去吧,要是他们来了却找不到我们,也是不好。” 荣轩哥点头跟着我往回走,结果走了没多远就问我:“你这是要回客栈?还是又想去哪里走走?” 我茫然的看向他问:“这不是回客栈的路吗?” 荣轩哥叹口气说:“可不能放你一个人出门,路都找不到。”说完拉着我转了弯,我苦思冥想,刚才有转弯走吗?不是一直直行的? 荣轩哥看我皱着眉头思索,跟我说:“可能是有我拉着,你又想这想那,所以完全没在意走了哪条街,转了几个弯。” 我恍然大悟,是哦,有他拉着我,我完全没在意这些。 在他的引领下,我们顺利的回了客栈,还好青莲他们还没回来,我们回到房间闲聊休息。 不多时,钱长生来叩门:“大人,我们把人带来了,您打算在哪里问话?” 荣轩哥起身去开门,跟门外的人说:“进来吧。” 荣轩哥带着人往房间里来,我起身看向他们,乍看进来了四个男人,细看才发现两个身形纤瘦的一个是青莲,一个是那少女。原来荣轩哥说钱长生有办法,就是都打扮成男装。 荣轩哥走过来和我并肩而立,大汉和少女和我们相对而立,青莲站到我身侧,钱长生在门口。 二人向我们行礼后,我和荣轩哥坐下,荣轩哥定定看了他们一会儿才说:“都坐下说话吧。”他们俩互看一眼才一起坐下。 荣轩哥问:“你们怎么称呼?” 大汉先说了话:“小民李自刚,陇西人氏,二十又四了,五年前家里发水,我当时在零陵习武,听到消息奔了月余回到家里,才发现全家老小一个都没逃出来。我心灰意冷,就沿路南下,在益州遇到了被人绑了卖钱的芷晗,我看不过去,就出手把她抢了出来。她原是九真人氏,家中不喜女娃,常被家中兄弟欺负,就自己跑了出来,没想到就被人骗了。我习武时有个师弟是合浦这边的,所以跟她能简单说上些话,她不想回家,我也没家了,所以就结伴而行,我卖艺她收钱,后来她跟我学了长鞭,就一起卖艺为生,后来又学了些杂耍的把式,反正就是挣些小钱,果腹而以,今天多亏了夫人出手相救,不然我们二人少不得被打一顿。” 说完他和那少女又一起拜下,之后少女用不太标准的语调说道:“我叫张芷晗,芷草的芷,天将明之晗,私塾先生给起的名,因不愿受兄弟的气离家出走,被人骗了差点卖进青楼里,幸好李大哥把我救下来,从那以后我就跟着大哥了。” 这叫芷晗的少女原来家境还是不错的,请得起私塾先生给起名,只是这脾气和胆子都大了点,五年前她才多大啊,就敢一个人离家出走,我开口问她:“那你家里就没人寻你吗?” 芷晗看向我说:“也寻了,我还没走出九真时,曾听到寻我的人说,家父生了大气,把我寻回去就送给郭家老爷为妾,那是已年过五旬的老头,家里的妾多得数不过来,我才不要去,所以有多远走多远,再也不回去了。” 我和荣轩哥看向门口的钱长生,他微一点头,说明所言非虚,荣轩哥又跟他们说:“这里的地痞今日未能得逞,你们若还在此地,怕还是躲不过,你们之后有什么打算?” 李自刚摇摇头说:“这里待不下去,就换个地方,走到哪里都是一样的。” 张芷晗看我们一眼,又看看大汉,似乎有话要说,但又咽了回去。 我问她:“芷晗姑娘年芳几何?” 张芷晗说:“下个月就十七了。” 我又问:“你们一直是兄妹相称的?” 张芷晗说:“以前是,自前年我及笄起,就不想再以兄妹相处,但他不愿意,总说耽误了我。” 李自刚脸露难色的说:“芷晗是好人家的女儿,这会儿跟着我卖艺是迫不得已,以后有好姻缘,嫁个有宅有田的,不比跟着我流落街头,居无定所的强。” 我问李自刚:“她可有去寻好人家?” 李自刚低头小声说:“没有,她不寻。” 我又问他:“她已经快十七了,过两年再嫁谁也要被人戳戳点点,你可愿看到?” 李自刚抬起头着急的说:“那怎么能行!” 我盯着他说:“那你是喜不喜欢芷晗?” 李自刚的脸变得通红,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荣轩哥开口道:“喜欢就是喜欢,堂堂陇西的汉子,敢喜欢还不敢说不成,不就是居无定所这点事。我要驻军永昌两年,你来我军中做事,在那里给你安置处小院还不是难事。两年后我回京述职,你愿跟来就跟来,不愿跟来就在永昌定居,我给你写户籍保书。” 李自刚眼睛睁得大大的,嘴也张得大大的,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张芷晗一巴掌乎在他胳膊上说:“这样你可愿娶我了?” 李自刚回过神,大声说:“娶!你跟我一起从军,咱们以后就跟着将军大人走了!” 荣轩哥爽朗的笑了,吩咐钱长生:“让人给他们开个房间,布置一下,今天直接拜天地、入洞房,以后你们二人就是我军中的译者,随我赴任永昌。” 李自刚和张芷晗双双拜下,我示意青莲跟钱生长一起去安排,今晚这小客栈多了一桩喜事,房间布置也简单,店里打扫出一间干净的房间,钱长生和青莲去买了被褥、新衣,二人换上,在我们的见证下,拜天拜地,夫妻对拜,喝完合卺酒,就算礼成了,我们退出房间,就算这两人入了洞房。 今夜双喜临门,荣轩哥收了两位译者,我们见证了一对有情人终成眷属。 荣轩哥牵着我的手回到房间,把我抱住问我:“你高兴吗?” 我点点头,踮起脚尖亲了他一下,然后缩回来把脸埋进他的胸膛,这是我第一次主动亲他,虽然只是蜻蜓点水的一下。 他的心跳明显快了,紧紧的抱住我,下巴顶在我的头顶上,直到他的心跳恢复正常才放开我,跟我说:“要两年呢,照这样下去,我会忍不住的。” 我调皮的跟他说:“要不我给你写册清心经,你时不时拿出来念念?” 他挑眉问我:“你还会多少我不知道的东西?” 我赶紧给自己圆话:“我瞎说的你也信。” 他俯身亲了我一下,顺势抄起我的腿把我打横抱起来,走到榻边放下,然后坐在我身边跟我说:“你说什么我都信,所以不要骗我,我都会信的。” 我捧着他的脸说:“不骗你,反正我言不由衷的时候你都查觉得出来,我还要费脑子想,还不如有什么就跟你说什么,我也不喜欢猜来猜去的,所以你有什么也要跟我直说,不要让我猜。” 他目光清澈的看着我,诚恳的许诺道:“好!” 然后合衣在我身边躺下,直接把我拉进怀里说:“我陪你睡着,然后我得去营地,安排好明天拔营的事,要是来得及就回来,要是来不及,明天一早过来接你。” 我把头枕到他肩窝里说:“一会儿你去忙你的,不要赶过来来了,有时间就多休息会儿,明天一早我这边收拾好,等你来接就是了。” 他问我:“你怎么知道什么时候起来收拾东西?” 我答:“明天一早青莲和钱长生会出去采买些东西,我自然知道收拾东西的时辰。” 他笑了:“我夫人就是聪明。” 我拍他一下说:“还没成亲就总夫人夫人的叫,也不怕人笑话。” 他说:“谁能笑话,我部曲的人早就把你当夫人待了,只是你不许他们叫罢了。” 我无力反驳,想起另外的事问他:“我让钱长生去查他们的底细,没到半日就有了结果,你在这边也有情报网?” 他说:“自然是有的,各地都有,情报是军中命脉,你编的密语已是这情报网高层传递信息必用的了,他们都反馈好用,准确性和保密性都极高。各地的情报组织下,又有当地的小网,确保要查当地消息时的时效,这两人的背景底细,就是多地情报组织汇总下查清的。若只查一地的,片刻即会有回复。” 我不得不佩服,这网络的建立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这世代从军的家庭就是不一样。想到这里,我心生八卦,又问他:“这是你们家自己的情报网,那官家是不是也有官家的情报网?” 他拧了下我的鼻子说:“自然也是有的,只是大家都当作互不知晓,有时官家也会用我们的情报网传递信息,是信任,也是探查,其中分寸很是微妙,应对需特别小心。” 我明白其中深意,伴君如伴虎,都是在刀尖舔血,波天的富贵给得,也可瞬间收回。我点点头跟他说:“小心使得万年船,官位越高,责任越大,我不求你以后位高权重,只求你平安。” 他眼里溢满疼爱,跟我说:“当初我犹豫是否要向你表明心迹时,母亲就跟我说,一定要趁早,这样好的姑娘世间难寻,千万不能让别人捷足先登。所以我等不得你到及笄,能早一日定下来,我也能早一日安心些,不然总觉得你会被别人娶走,那我会悔恨终身的。由其是我知道要到永昌驻守两年,如不在一起,就会错过你的及笄礼,那会有多少人抢着去提亲,我哪里还有机会,恰好祖母要带你回乡祭祖,我就抓住这个机会,向祖母提亲,把你定下来了。” 第117章 乌龙闹误会 听他说怕我被别人抢,我笑话他:“就你把我当个宝,还有谁能看得上我啊,不过当我是好摆布的庶女罢了。” 他说:“你现在可与往日不同了,是改了族谱的嫡女,还有御赐牌匾傍身,想娶你镀金身的宵小可多了。” 我有些赧然,低声说:“那不过都是身外之物,他们想娶的不过是名声,又不是我。” 他在我额头印下一吻说:“我娶的是你,没有这些,我也只想娶你为妻,一生一世,不,我要百生百世,只与你相守。” 我笑了,跟他说:“来生你可还识得我?也许来生我为男儿,你为女子了呢。” 他盯着我说:“不会,就算在万人之中,我也能一眼认出你来,我要生生世世守护你,就算为牛为马,我也要守护着你。” 我把脸埋进他的胸膛,要是在以前,我会觉得这种话说出来就是骗人的,但他说出来,我觉得我信了,我不会是恋爱脑了吧。 他轻轻拍着我的背,不再说话,我侧过头,把耳朵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稳定有力的心跳声,闭上眼睛,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他坚定守护着我的心跳声,咚咚、咚咚、咚咚…… 一觉醒来,天刚蒙蒙亮,我是听到走廊里的脚步声醒的,声音并不大,我起身去开门,走廊里是青莲、菱角、钱长生和时长四个人,他们看见我开门都有些诧异,时长开口说:“公子说姑娘会早起,让我提前过来帮忙打点。” 菱角接上说:“我还跟他说姑娘不会这么早起来呢,姑娘是没睡吗?” 青莲拍拍她的肩说:“还不快给姑娘打水去,我去帮姑娘收拾东西。” 钱长生看着青莲说:“那我等着你一起去采买。” 青莲点点头,就进我的房间帮我收拾东西,我昨晚是和衣而眠的,难怪菱角以为我没睡,换了套衣装,洗漱完,青莲已经把东西都收拾好了,交给菱角说:“把这些都送到马车里,姑娘还是跟常二公子一辆车,你把咱们房间的东西也拿到马车里,紫砚还没休息过来,给她单准备了马车让她休息,她的东西你帮她拿吧,别让她拿东西了。一会儿我采买回来,会把东西分送到各自的马车里。” 我听着青莲有条不紊的安排着,真有种她已经是掌家嬷嬷的感觉。还有,紫砚单坐一辆车?难不成她和刘猛已经进展迅速,要同乘了? 采买的去采买,放东西的放东西,我站在空屋子里无所事事,于是决定去看看紫砚,刚进屋就看到紫砚正费力的要起身,赶忙过去扶住她说:“第一次骑马会很累的,怎么也要休息几天,不光是我,青莲、菱角练马也是这样的。” 紫砚被我扶着又坐下来,跟我说:“他们说给我单备了马车,让我好好休息,我只是个丫鬟,怎可有这样的待遇。” 我跟她说:“怎么不可以,都是人,都会累,累了就要好好休息,只是你自己一辆车,说让谁照顾你了吗?” 她脸色泛红,低头不语,我想了想跟她说:“是刘副将安排的吗?” 她点点头,我又说:“你要是不想接受他的照顾,可以跟我说,我帮你重新安排。” 她思索了一下跟我说:“也不是不想接受他的照顾,只是,只是太快了,我还有点接受不了。” 我明白她的想法,跟她说:“你看这样可好,我一会儿让菱角把你常用的东西还拿到她们车上,把一些不常用的东西放到给你准备的车上,就说你身体不适,她们不放心,要照顾你,等你觉得想多和刘副将接触的时候再回那车上,要是这一路上你都还没想好,那就一路都和菱角她们一辆车,刘副将也不是不明白事理的人,不会怪你的。若他为此事而怪了你,那他就不配成为你的良人,不要也罢。” 紫砚看看我小声问:“这样真的可以吗?昨天相处下来,刘副将人挺好的,也很照顾我,只是我心里还有些放不下,觉得现在就说接受他,对他并不尊重。” 我握住她的手,认真的说:“不必因为感恩而接受谁,要遵从你的心,不然对你对他都不好,你真心愿意接受他时,对他才是真的好,不然反而伤了他,也伤了你自己。” 紫砚低下头,两滴泪跌落在她的手背上,我取出帕子递给她,她将我的帕子推回来,从袖子里取出自己的帕子拭去泪水。 看来她还是没忘了二哥,刘副将的步子迈大了。 等菱角回来拿东西,我把她拉到一边叮嘱好才放她拿了紫砚的东西下楼,时长问我:“要不我去跟刘副将说一声?” 我想了想,这么多天,我都是从侧面了解的刘猛,还从来没跟他直接聊过天,于是跟时长说:“你叫刘副将来找我吧,我有话跟他说。” 荣轩哥来接我的时候,刘副将并没有来,应该是在带兵,我们按我的安排上了马车,赤炼跟在我们的车边轻快的小跑着,车里我严肃的跟荣轩哥说:“你这刘副将也太心急了些吧,给紫砚姐姐单独安排了马车,都把她吓到了,别刚有了点好感就把人吓跑了。” 荣轩哥笑着说:“他是有他的想法,要不要我去跟他说说?” 我摇摇头说:“我已经让时长跟他说,让他来找我,我想跟他聊聊,之前都是听你说的,我想直接了解下他。不是不信你,而是男子与女子看人会有不同。” 荣轩哥并没有生气,而是抱住我说:“你不要生气才好,我这不争气的下属,还要你来费心。你二哥也是有福气的,有这么痴情的姑娘喜欢,只是感情还是要两情相悦才好,那一会儿我去帮他带兵,你好好说说他。” 我抬手去拿青莲帮我打好的包袱,里面是给我准备的骑装,拿过包袱我跟荣轩哥说:“你们怎么带兵我不管,我骑马跟他走一会儿,也许说几句就算了,也许多说几句,全看他怎么想的了。” 荣轩哥依然笑着,跟我说:“这事你处理吧,肯定比我处理得好。”然后帮我换好骑装。 和他的部曲会合后,他去领兵带路去了,我骑上了英祖母送的良驹,它是一匹并不特别高大的母马,四肢纤细灵巧,鬃毛油亮,跑起来很快,荣轩哥说这种马善长途奔袭,但不善负重,所以很适合我。它毛色棕栗,所以我给它起的名就叫“栗子”,荣轩哥听了失笑,说我的丫鬟名字都和吃的相关,这马也一样。 我骑着栗子在他的部曲队伍里穿行,一会儿刘副将骑着马来到我身边,问我:“时长说五姑娘有事要问我?” 我点点头,带着他离开队伍,觉得别人听不见了问他:“你给紫砚姐姐单独备了马车?” 刘猛了解的笑了,跟我说:“我是给她单独备了车,但并不是想跟紫砚姑娘同乘。” 我听了不解,看向他等他解释。 他接着说:“昨天按您说的带紫砚姑娘去练马,我并没有与她同骑,是牵着缰绳教她的,最后让她自己控制跑了两圈,我只是在旁边陪着护着。紫砚姑娘刚同意与我接近,我怎能那般鲁莽吓她,她需要时间,我等她便是了。给她单独备车,是因为第一次练马必然疲累,今日随军启程,有人在身边,她必然会勉力坐好,不得休息,所以才想让她自己独乘,或坐或躺总能放松一些。” 我听了这些,觉得到也没什么不妥了,但还是问出来:“那刘副将就没想过去马车里探望?或者说说话什么的?” 刘猛听了笑笑说:“我自然是想去的,但也要她愿意,我多半只会隔着车窗跟她说说话罢了。” 我听了觉得好笑,于是跟他说:“那你有没有跟她说过你的想法?” 刘猛说:“昨天回营就一直在安置部下,分配他们今日启程事宜,只来得及差人去备了辆车,本想今天会合了再说明,看来是让大家误会了。” 我又问他:“以前在京都的练马场你是见过她和我二哥在一起的,二哥去找你时,你就没什么想法?” 他说:“有的,我原本是知道紫砚姑娘以后要被收房的,所以那时并未觉得如何。田二大人来找我,说了很多,我才知道大人与尹姑娘结亲后,就不打算纳妾收房了,但因为紫砚姑娘是位专情专性的人,大人不忍她孤独终老,又再三保证紫砚姑娘人品端正,善良贤淑,堪为正妻,我才留心观察了她,后来发觉她确实是位好姑娘。田二大人再来找我问的时候,我才答应了,但紫砚姑娘是不是肯嫁我,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是觉得,这样一位至情至信的好姑娘,若肯下嫁与我,那是我三生有幸,我必尊她敬她,视若珍宝。” 我问他:“你就不担心,她心里会一直有着我二哥,即便嫁与你,但如果我二哥有事,她还是会舍命相保的吗?” 他正色道:“田二大人要是有事,她视若无睹,我才是看错了人。田二大人待她亲如兄长,视若家人,为她前程肯放下身段,与我一介武夫长谈交心,她若转身就将兄长忘却脑后,此等薄情之人,我必弃之。实话跟姑娘说,我看重的就是紫砚姑娘的重情重义,若哪天紫砚姑娘愿意接纳我,肯嫁我为妻,我相信,她对我也必是专情专意的,所以我不会勉强她,我会一直守护着她,等着她。” 他这样说,我是真的放心了,可还是忍不住提醒道:“你的心意我是明白了,可我不是紫砚姐姐,她是不知道的,所以难免会产生误会,好心办成坏事,所以这次我可以帮你去解释,但以后你要做什么,最好先跟紫砚姐姐商量一下,好歹说一声,让她明白你的用意才好。两个人若想往好处走,就最好不要产生误会,一次两次的,我们旁人还能帮忙说说话,再多了,怕是有缘也变无缘了,有什么话就直接说,直接商量,既简单又省事,也就没误会了。” 刘猛拱手道:“在下受教了!难怪姑娘与我们大人情投意合,羡煞旁人。那一会儿我差人把那辆马车卸了,免得紫砚姑娘为难。” 我无奈的说:“刚跟你说完,做事要商量,你怎知紫砚姐姐知道你的心意后,不愿坐上那辆车去休息?” 刘猛憨笑着摸了摸脖子说:“那我等五姑娘的话吧。” 我摇摇头,这情商,怕是除了耐心,一无是处了吧?我跟他说:“车也不必卸了,就算紫砚姐姐不去坐,以后难免有需要用上的时候,备都备了,就带着走吧,我找她们说话去,你也去忙吧。” 看着刘猛归队,我也驱马行至紫砚她们坐的马车边,隔着车窗把情况说了一下,然后问紫砚:“这车三个人休息是有些挤,紫砚姐姐要不要考虑下,吃过午饭去那辆车上好好休息一下?” 青莲没说话,菱角是个忍不住的,说道:“早上还以为刘副将是个登徒子,原来是个傻的痴情汉,紫砚姐姐若是想好好休息,去那辆车里,倒是比挤在这里服舒的。早上我送东西进马车时,看到那车上铺的褥子可厚可软了,哎,好象是一个人睡的褥子,两个人像是睡不下的。” 我忍住就要翻起的白眼,咬着牙跟她说:“菱角,你早上看到那车里是一个人休息的样子,回来怎么不跟我们说?” 菱角吐吐舌头说:“我没当回事,刚才姑娘说了我才想到。”青莲终于忍不住,替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差点一脚把菱角踹下车。 青莲跟紫砚说:“紫砚,去不去那车上,你自己决定就好。要是不去,咱们这里挤点也能休息,到合浦前,不也一直是咱们三个一起的,姑娘还时不时挤进来玩兔子,现在兔子已经放生,车里没那么挤。” 看见紫砚低头思索,我说道:“这事不急,离午饭还早呢,菱角呢?”菱角听见我叫她,挤到窗边问我:“姑娘叫我什么事?” 我看着这个憨姑娘说:“罚你午饭前给紫砚姐姐按揉放松,青莲姐姐监督。” 车里一个哀嚎两个轻笑,这一桩误会应该是算翻篇了。 第118章 途中遇蹊跷(上) 刘副将和紫砚的误会解开了,我骑马找到荣轩哥的身影,来到他的身边,荣轩哥看到我过来了问道:“处理好了?” 我跟他说了这场误会,就看午饭后紫砚自己的选择了。 荣轩哥笑了笑说:“我的这些手下,怎么个个都不灵光,还是你家的姑娘不好追啊?” 我笑着说:“各有千秋,我那个菱角也是个傻的,换别的姑娘可能早就明白时长的心意了。” 荣轩哥哈哈大笑道:“他就喜欢,你能怎么办,换个机灵的他还看不上呢,你身边机灵的也不少啊。” 我疑惑问:“怎么你的手下,都在我身边下手?他们没就没见过别的姑娘了?” 荣轩哥认真的说:“怎么会没见过,我家也有丫鬟的,我堂兄弟姊妹也都有丫鬟,他们偏生看中你身边的,只能证明你带出来的都是好姑娘。” 我无语,看看前后的兵丁问他:“咱们都骑着马,他们步行,这一天得走多远的路程?” 荣轩哥说:“兵丁不同常人,行军走得本来就快些,一日可行七、八十里,如是急行军一日一百五十里,但急行军不可过三日,之后要停驻休整,不可常用。” 我算了算问道:“以这个速度,咱们可是能按时到?” 荣轩哥看了我一眼说:“只能说差不多,所以快到了的时候可能会急行两三日。如果路上出现其它意外,可能就要骑兵队与我先行了。” 我前后看看又问:“你的骑兵队探路去了?” 荣轩哥答:“是,等有人回报,不是该吃饭了,就是前方有异状了。” 我继续问:“张怀林的队伍也去探路了?” 荣轩哥答:“骑兵队也去前面了,步兵队在那边。”他抬手指了一下后面,我除了张怀林和王洪宁其他人也不认识,只是放眼望去,有兵丁的服制有些不同。 荣轩哥也看了一眼说:“到了永昌,会上报收编,之后给他们下发统一的服制,父亲已经知道了,还夸我真是找到个好夫人。” 这一家人也真是不客套,这还没迎亲就已经当我是他媳妇了。低头看我的马,发现赤炼一直边走边侧头看栗子,我身边的人都被惦记走了,不会连马也被盯上了吧? 荣轩哥也看到了,低头细看,不禁失笑道:“估计你的栗子会比你早生娃了。” 我没好气的看他说:“不带这么一锅烩的,马都不放过!” 荣轩哥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我坐在马上叉着腰鼓着腮,瞪着不争气的栗子,这妮子好像真的跟赤炼对上眼了,这叫什么事嘛。 一上午我坐在马上跟着荣轩哥巡视行军的部曲,两百来人的队伍,因为道路不宽,所以拉出了长长的战线。荣轩哥似乎若有所思,我问他:“是不是又想改变行军路线,不走官道了?” 荣轩哥欣赏的看着我说:“知我者,心儿也。吃过午饭,我们回马车,陪你休息一下,然后带你一起看地图,若是可以,我也不想他们急行。” 不一会儿前方来报,说在路边空地已经支好了行军灶,煮好了菜粥,我们又行了一小段,就看到张怀林在路边站着。 看到我们过来,张怀林拱手行礼后说:“常将军、田姑娘,怀林有事相告。” 我们往旁边走了走,让兵丁进入空地休息吃饭,荣轩哥把我举下马,问张怀林:“是前面有什么问题吗?” 张怀林说:“我的人在前面发现大量马蹄印,不似军队,倒像是马匪留下的,蹄印还比较清晰,应该就是这两日的。” 荣轩哥浓眉微蹙说:“带上几个人,咱们一起去看看。”转头问我:“你是想同我们一起去,还是回车里休息?” 我说:“我想跟你们一起去看看。” 于是他叫出四名亲卫,张怀林叫来发现异况的斥候,我们一行十来人骑马前行到张怀林所说的地方,荣轩哥不让我下马,还让杨家两兄弟看护好我,自己下了马蹲在地上仔细查看。 片刻他问斥候:“除了这里,还发现哪里有蹄印?” 斥候答:“除了这里,方圆三里都没再有发现,所以觉得蹊跷。” 荣轩哥点点头说:“咱们先回去吧,今天就在原地扎营,多派些人再查一遍,扩至方圆五里,尤其是有山有坳的地方。” 我们骑马往回走,一路上荣轩哥的神情肃穆,我没说话,回到吃饭的地方,张怀林和刘副将碰完头,就指挥着已经吃完饭的兵丁支帐篷扎营,又分派人手,砍树挖沟,半个时辰,一个具有防御功能的营地就成形了,真的是训练有素,而且能看得出,张怀林的手下比刘猛的手下更具经验,毕竟张怀林是真正走过沙场的武将,刘猛还是个新手。 张怀林也是豁达不藏私的,他的手下也是,带着没经验的新兵手把手的教,怎么砍树快还不伤人,怎么支搭防御栅栏更有效,为什么要挖沟灌水,营帐什么方向支起通风又稳固,主帐在什么位置更安全,巡逻队要怎么安排才安全稳妥,张怀林还派了骑兵回城,采买更多的粮草,所以一支部队还是要有老兵才安稳。 荣轩哥默默的看着,不断的在营地里巡视,我原本是跟着他一起走的,后来被他“请”进主帐吃饭休息,我一个人吃着没意思,拿着吃的跑到旁边小帐里找青莲她们一起吃,他就没再管,自己继续去巡营去了。 直到都安排妥当了,才带着时长和亲卫回主帐吃饭,张怀林和刘副将也进了主帐,我知道他们有事要商议,就留在小帐里跟丫鬟们说话。 菱角有点害怕又有点兴奋的问我:“姑娘,刚才就看他们忙来忙去的扎营,咱们不是要赶路吗?这就不走了?” 我说:“刚才斥候发现前面有些不妥,安全为上,咱们先扎营,查清楚了再走。” 青莲问:“是这附近有乱匪吗?这一路上也没看到有什么行人。” 我说:“咱们对这边都不熟悉,他们也只是怀疑。” 紫砚提意:“要不咱们找那两个新来的译者问问?” 我觉得是个好主意,刚要出去找人,就看到李自刚和张芷晗跟着钱长生进了主帐,于是缩回头说:“他们去主帐了,估计荣轩哥也想问问他们,毕竟语言不通,咱们也不知道这附近是不是之前就有乱匪出没。” 青莲瞄了眼帐外说:“希望没什么大事。” 菱角也歪着身子看向帐外,说的却是:“我还没见过打仗是什么样子的,上次老夫人带咱们在车里玩游戏,我都没来得及害怕就光顾着怎么不输钱了。” 紫砚看不下去了,跟她说:“打仗有什么好的,多少都会有伤亡,你们只见了常二公子的伤,都没见这营里受伤的兵丁。” 我这才想到,那一战只顾着荣轩哥了,转头问紫砚:“营里有多少人受伤,后来怎么治的?” 紫砚说:“两边都有十来个受伤的,倒是都不重,皮肉伤,都没伤到筋骨,用了几天金创药就好得差不多了。刘副将一视同仁的一起照料,所以他们才没有生嫌隙,现在相处得这般融洽。” 原来如此,这刘猛也是人心换人心的高手,看来情商也没有那么低,人际关系能处理得当,那追上紫砚也是有戏的。 我坐着看帐外的情形,心里并没有表面看起来的轻松,虽然我没有战场经验,但看他们的样子,多少能揣测出些不寻常。 又过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派出去的斥候回来了一些,陆续进了主帐,一会儿出来又都走了,看来又分派了新的任务。 傍晚时分,张怀林派去采买的骑兵带了粮草回了营,各帐里也陆续掌起了灯,主帐里人影影绰,兵丁给我们和主帐送了晚饭,我有一搭无一搭的吃了几口,大家也都没什么胃口,连食量颇佳的菱角吃得都少了。为了不浪费粮食,我们把粥都喝了,没吃完的馍饼用帕子包了,下顿还可以吃。 派出去的斥候一个个的回报,直到月上梢头,主帐里的人才陆续退了出来,时长到小帐寻我,跟我说:“公子请您过去。姑娘们可以去马车里把被褥和常用的东西取到帐里,这几日咱们会原地驻扎,后面已经为姑娘们修了旱厕,别人不会去,姑娘们请放心。每日用水会送到帐外,不够用的话跟我说就行。” 他说完话,我起身出帐,小声问他:“今天的事严重吗?” 时长回答:“现在还不好说,姑娘直接问公子吧。” 我进了主帐,看到荣轩哥表情严肃,但看我进帐,神情缓和了些,向我伸出手跟我说:“下午让你担心了吧,今天的事有些蹊跷,所以要弄清楚,才好安排部署。” 我走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坐下问:“现在弄清楚了吗?” 他摇摇头说:“李自刚和张芷晗都说最近没听说附近有乱匪,斥候回报,其它地方也都没见同样的印迹,这个数量的马蹄印,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还恰好在咱们之前出现在咱们必经之路上,怎么看都不寻常,可又没有其他异况,现在还不好判断。” 我说出下午一直在想的问题:“也许不是乱匪呢?你们怎么排除不是军队的?” 荣轩哥看向我说:“骑兵的马,一般都是统一采买训练的,蹄印大小,步伐宽度都是差不多的,但今天看到的蹄印大小不一,步伐杂乱,所以判断不是军队所为。” 我又问:“那如果是你给敌军故布迷阵,你会怎么做?” 荣轩哥陷入沉思,我也不再说话,只是看着他,片刻他向帐外说道:“时长,你派人回城,找人打探一下当地驻军的情况,由其是昨日中午设宴的几位,摸清他们的底细。” 说完他看向我,眼眸在灯光下显得莹亮无比,看了我几秒什么话也没说,直接把我拉进怀里紧紧抱住,过了一会儿才在我耳边低语:“你真是聪慧至极,我怎么没想到有这个可能,一心以为是乱匪埋伏,如果是军中做乱,怕是想用这个办法拖慢我的行程,那就大有深意了。” 晚上,我本想回小帐和丫鬟们同寝,但荣轩哥拉着我说:“我原本是想让你去旁边小帐休息的,那是怕真有乱匪来袭,主帐反而不安全。但现在不同了,我想让你留下来陪我,这么多天,我都习惯了有你在身边,昨天你没在,我都没睡好,今天就留下来吧,再说小帐里睡四个人,多挤啊,你也休息不好不是?” 这是明晃晃的耍赖啊,堂堂主将,这个样子真的好吗? 我有些嫌弃的看着他,他视若无睹,就是抱着我不松手,我掰不开的的手只能控诉:“你一堂堂主将,这是你商讨要事的主帐,你留我下来,万一晚上有人要通报什么事情,你是让人进不进来?” 他继续耍赖:“不让进来,这帐外说话,我又不是听不见,必须见面说的,我出去就好了。” 他这耍起小孩性子,我真是没办法,这会儿怎么也看不出这是个大我八岁的人。但我坚持不同意就这么睡在主帐,因为他的榻就在书几后面,从帐门进来就一揽无余,我还要脸呢,但话不能这么说,所以我说道:“你去帐外说话,就不怕暗箭伤了你,哪有这么做主将的。” 这时帐外时长回来通报:“已经派钱长生回城了,我从物资车里取了折屏过来,公子睡时可挡在榻外,以免帐门不严,您吹风受凉。” 我听得瞠目结舌,荣轩哥喜滋滋的走到帐门处接过折屏回来,展开支在榻边,愣生生在主帐里隔出个卧房,这是什么骚操作,亏这二人配合默契,这招数都能随机应变的使出来。 荣轩哥高兴的跟我说:“你看这样不就行了,若有人来通报,我们在屏外说话,谁敢绕过折屏进去看。我们说话也不用背着你,你听就是了。” 我无奈的倒在榻上,今晚是去不成小帐了。 第119章 途中遇蹊跷(下) 荣轩哥看我已经缴械投降,笑着挨着我侧身躺下,支着手肘跟我说:“就当安抚我吧,我虽是出身从武世家,但经验尚浅,遇事总会有些慌乱,身为主将,又不能给别人看出来,只有在你面前才能放松下来。” 这话也能这么直白的说给我听,他真是不把我当外人,但就是因为这大实话,我反而更相信他,转身面对他,手放在他胸口,跟他说:“经验都是实战积累出来的,所以你也不用过度紧张,张怀林也算是沙场老将了,要是真上阵厮杀起来,他的经验会是你很大的助力。” 他握住我的手,拉到他的唇边,吻一了下说:“心儿,你真好,不会嘲笑我的不足,不会因我慌乱而嫌弃。” 我说:“我为什么要嘲笑你,嫌弃你啊,谁的经验不是一点点积累起来的,你已经很棒了。你在宫中救驾时,那么十万火急的,还救出了我的父亲和尹大人,这经验几个人能有?” 他说:“那时有我父亲坐镇,我心里不慌,现在不太一样,我是主将,这里人的生死都由我的决定主导,这两百多人,身后就是两百多对父母,我的判断出了差池,会让他们失去儿子,白发人送黑发人。” 我伸手抱住他,手在他坚实的背脊上轻抚,跟他说:“我明白,所以我们要弄清楚这背后的阴谋,不能让他们得逞。” 他在我耳边轻喃:“谢谢你。” 我在他怀里跟他说:“也谢谢你对我的坦诚。” 他笑了,我能感觉到他放松了一些,我们相拥着躺了一会儿,他揽着我坐起来问:“你是想休息一会儿,还是陪我看看地图?” 我把他拉起来,绕过折屏,坐到书几前,他从案头取过一张羊皮卷展开,我和他一起俯身看地图。这张是合浦这一带的地形图,上面绘制了山川河流以及城池道路,我找到了我们出发的地方,问他:“我们现在在哪里?” 他伸手指在我们出发地的西侧,再往西一点图上是一片山林地带,南侧是一条河道,北侧看着是空地应该是比较空旷的平原,我们现在驻扎的是靠近山林的河道这边,有水源,也易防守一些,他又指了下这边靠着的山林说:“我已经安排人在山上设了监控点,也设了弓箭手。” 我仔细看着地图,如果我们进入了山林地区,确实是容易被设伏的,张怀林的预警很及时,但如果这是敌人故布的疑阵,也算是心思巧妙了,这样的地形是不太敢冒然行进,但如果耽误的时间太长,那后面荣轩哥必然要脱离大部队,带领亲卫和部分骑兵先行,分离了部曲,无论是哪边,都更容易设伏打击。 我问他:“你原想不走官道,那会走哪里?” 他眉头微蹙看了会儿地图,手指沿着现在走的官道划过山林地带,然后指向一道横亘于前的山岭说:“最快的是翻过这座山,但就要弃车而行了。但负重过大,没急到需要弃车的程度。”他的手指回到官道,沿着道路绕过山脊,山后是一片空旷,他指着那里说:“这边如果可以的话,可以弃路直接穿过,至少可以节省两天的时间,然后在这里补给。”他指着平原边的一个城镇说。 然后取过另一张羊皮卷,打开接在这张的边上,再一路向西偏南的方向,这边是一直是沿着山岭而行的,无法绕道,直到益州,再穿行一小片平坦之地,他停下手指说:“到了这里,要想加速便要弃车而行了,若可以翻过这两条山脊,便可节省七八天时间,最后一天轻装急行便可当日抵达。” 我看着这段路,想的是,他们这群当兵的翻山越岭不成问题,那我们这几个女的咋办? 他看出了我的想法,跟我说:“这段路就不能带你们走了,我会留人护卫你们在益州,等我安顿好了,再派人去接你们。” 我问他:“我们骑马也不行吗?” 他伸手揽住我的腰把我拉近靠在他的身上说:“也许可以骑马,但也可能需要下马步行,而且在山上搭不了帐篷,要露天休息,你会吃不消的。” 我靠在他身上想了一下说:“我还是想和你一起走,如果他们真的是想要为难于你,必然会知道你我的关系,我就会成为你的软肋,如果我在益州被人制住,即便是软禁,对你也会不利,不如同行,可能会拖累一些,但相比掣肘于你,还是好些的不是吗?” 他思索片刻说道:“那看看消息回报,如果真是如你所料,有人在故意为难我,那将你带在身边是更安全的,只是就要辛苦你了。” 我笑笑说道:“风餐露宿也是别样的体验,我辛苦不辛苦不知道,你带着我走会更辛苦是真的。” 他抱紧我,俯身吻上我的唇,如品尝世间美味一般辗转吮吸,直到大脑缺氧、呼吸不畅他才放开我,我伏在他身上轻喘,两人都心跳如擂鼓,他在我耳边声音低哑的说:“你真是上苍赐于我的瑰宝。” 我想的是:我哪有那么好,不过是他情人眼里出西施罢了。 他又吻了我额头一下,收了羊皮地图,把我抄起转过折屏放到榻上,帮我脱了鞋,然后侧身躺在我身边,手臂自然的穿过我的颈下,让我枕到他的肩窝里,跟我说:“中午都没休息,困了吧?闭上眼休息一下,没准一会就有回报了。” 于是我们就这样合衣小憩在主帐的榻上了。果然半夜,消息传回来,时长入帐在折屏外轻声说:“公子,消息回来了。” 荣轩哥立刻起身,我也坐了起来,揉揉惺忪睡眼跟着他转出折屏,他接过竹筒,打开封泥,取出一块写满字的布,上面是用密语写的,他坐到书几前拿到灯下看,我跪在他身后探头一起看,不出我所料,从昨天中午的设宴开始就是布局,灌醉了他,是为了拖延他的启程时间,好在这边山林留下痕迹,那些人还真是煞费苦心,早半个月就收集了一批老弱病残的驴、骡、马,昨天带到这片山林中一通乱踩,然后放生一般给四散了,所以荣轩哥在别的地方都找不到相似的踪迹。可他们为什么这么做呢? 看到荣轩哥紧蹙的浓眉,我抬头问时长:“他们的底细查到了吗?” 时长说:“目前能确定的都传回来了,其它的想必确认之后也会陆续传回。” 荣轩哥取出一块布,在上面写起密语,我低头看去,是写给他父亲的,问的是现在京都有无异况,和他父亲代训的部曲情况。 时长转身出去,片刻返回,手里握着一块半干的湿泥,等荣轩哥写完,把布塞进一支细小的竹筒,时长用泥封上口,荣轩哥从怀里取出私印钤在泥上,举到灯前烤干封泥,时长接过转身出去。 荣轩哥蹙着眉跟我说:“看来是你料对了,只是他们背后的人会是谁?为什么要拖住我?” 我用手指揉他的眉心,展开他蹙起的眉头,跟他说:“拖住你到永昌的时间,我猜多半是想让你受罚,连带让你父亲受到官家的责备,如果是这样,多半是官场上的尔虞我诈,你前段时间受封受赏,想必是有人眼红了。” 说完我又想到王贵妃,但又觉得一个妃子,就算有些忿忿不平,也不至于有这么大能量,调动得了远在千里之外的将领为她做事吧? 事实证明,是我低估了女人的小心眼,两个时辰后,又有密文传回来,证实了这就是王贵妃的手笔。 从我们出京都就开始了,她先是利用了孟将军的家眷,在大牢里就帮他们传出消息给张怀林,利用了张怀林对孟将军的愚忠,在流放的途中作梗,哪知天不随人愿,愚忠的张怀林被我歪打正着的收了编。她还想暗中收买张怀林,哪知这家伙忠于谁了就对别人六亲不认,把前来收买的人打了个半死,丢在旱沟里差点丢了性命。这事是发生在二哥监军的时候,二哥不是武将,张怀林可能觉得这事不重要,就没汇报给二哥,致使我们失去了觉察事态有异的机会。 之后王贵妃在流放途中不便再下手,就通过家里联络了合浦的将军,使了钱让他们拖延荣轩哥到达永昌的时间,想让荣轩哥以延误军情的罪名受罚,只是现在还没查到,这些将领还有什么埋伏。 荣轩哥发出指令:“细查!” 天蒙蒙亮的时候,又传来了密文,这次查清了合浦将领的布置,他们不想得罪宫里的贵人,也不想得罪太尉府,所以只是收了钱,设宴灌酒,路上设了些障眼法,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埋伏。 荣轩哥看后沉吟良久,又吩咐探查监视沿路官府、驻军将领是否有异动。这么做还是很有必要的,王贵妃这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的,在张怀林那里折了兵,就煽动合浦的驻军,合浦这边效果不佳,难保不会想其他的法子,孔老夫子说得没错,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虽也身为女人,但还是没想到这王贵妃会有如此难缠,难怪祖母想尽办法让我远离京都,可这都这么远了,还是着了她的道。 我们两家是躲不开这个小心眼的贵女子了,以后还是小心为上吧。 这一晚睡睡醒醒,就算睡了也睡得不安稳,天大亮了我还是晕晕沉沉的,靠在他宽厚的肩上问他:“既然这边只是虚招,今天咱们就拔营继续赶路了吧?” 他低头看着我笑笑说:“我送你回小帐好好睡会儿吧,怎么也得给王贵妃些面子,咱们在这里还需要演演戏,我也想等等探报,看看前面路上还有什么等着咱们,一会儿我会叫张怀林和刘猛来,一起商议一下昨晚咱们看的路线,还要派斥候出去探路。在这里多驻扎一两天也无碍。” 我挺了下身板,伸了个懒腰厚着脸皮说:“既然军情你都让我知道了,不如我就留下来,听听你们说的,一来长长见识,二来回去小帐也睡不踏实,反正也不着急赶路了,等你安排完了,封上帐门,咱们再好好睡上一觉吧。” 荣轩哥听完失笑,跟我说:“昨天不知是谁不好意思睡我的主帐来着。” 我嗤笑道:“那不也睡了,也不知哪个不让我走来着。” 我俩逗着嘴,时长在帐外说道:“大人,姑娘,昨晚都没休息好,我让人煮了点粥,你们先垫垫肚子吧,刘副将和张副将巡完营就来主帐和大人议事。” 我好奇的问荣轩哥:“时长不是一直称你为公子的?什么时候改了?” 荣轩哥让时长进来,然后跟我说:“昨晚他自己问的我,说一直习惯了称呼我为公子,现在是不是该和其他人一样称我为大人,我让他自便,他这就改了。” 时长放下粥碗笑着说:“自小跟着大人称呼公子,其实自大人为官后就应该改了的,大人不在意,我也就没注意,昨天突然觉察大人身份已变,应该改了。” 我端起碗喝了一口说:“这粥煮得不错,你不是偷了老黄带来了吧?” 时长一愣说:“姑娘这嘴还真是刁钻,倒不是偷了老黄带出来,是咱们走的时候,老宅的田老夫人派了府里两个小厨跟着来了,都是跟着老黄学了十几年的。” 我也愣了一下问:“之前我怎么不知道?” 时长笑了说:“之前姑娘住在客栈,昨天吃的都是大锅煮的,今天才吃到他们单给你们做的粥,这不一嘴就吃出来了。” 我也笑了,说:“看来以后有口福了,时长这样也不错,虽然改称了大人,但感觉没变就好。” 时长点点头说:“我们和大人情如亲兄弟,称呼是改给别人听的,大人需要在军中立威,我们当然要帮大人的。”他说完就出帐站岗去了。 我转头问荣轩哥:“你的那些亲卫之前也称你公子?” 荣轩哥喝着粥点了下头,咽下去才说:“都是我封官之后就改了,只有时长跟在我身边时间最长,一直按习惯叫着没改,我觉得无所谓,如今他想改就改,哪天顺嘴又叫回公子也没准呢。” 看他的样子,是真的觉得无所谓,不像有些人,觉得当了官就了不得了,恨不得所有人都得高看他一截,称呼上稍有差池,就罪大恶极一般。 第120章 筹谋再上路 我喝了粥,肚里有食,人也精神了一些,收了两人的碗刚想送出帐,就见帐外人影已至,时长通报:“大人,刘副将和张副将到了。” 我把碗放到一边站到荣轩哥身后,他出声让二人进帐,他们看到我在也并不惊讶,行过礼走到几案前,荣轩哥让他们坐下,我也跟着坐下,但没坐在他身边,而是坐在他身后。 他转头问我:“怎么坐这里?” 我答:“大人要议事,我坐这里就好。” 他盯了我一眼,然后笑着拉我往前坐,说道:“无妨,昨晚你和我一起看的地图,今天也一起看吧。” 于是我们四个一起看着地图,研究路线,一边看荣轩哥一边把昨晚通传来的信息告诉了他们,张怀林果然是老将,提了几个好建议,总的路线没大变,做了些微调,又规划出几段路线中的备用路线,还把行进的时间和速度调整得更合理了。 然后又做了演戏给王贵妃的安排,因为昨晚我和荣轩哥都没休息好,下午反正也没事,我们的任务就是补觉,他们负责带人给合浦派来的探子演戏看,加强巡逻的加强巡逻,带人探路的带人探路,暗地里做好明天启程的准备。 安排妥当过巳时,时长送来了午饭,现在其实是每日两餐的,早上是给我们加的餐,我们四人一起在主帐里吃的,他们一边吃,一边说着之后行军中要注意的事。尤其是探路的斥候,安排了一带一的教学模式,张怀林的老斥候要带上刘猛这边的新斥候,刘猛这边的右营虽然都是受过训练的,但毕竟都没上过真正的沙场,张怀林的兵可以说是经验老道,传授经验的事就靠这一带一帮了。 等他们出了主帐,我骨软筋酥的倒在了荣轩哥的身上,荣轩哥笑着抄起我,转过折屏放在榻上,熟练的给我拖鞋宽衣,然后自己脱好躺在我身边,抱着我问:“你怎么也改了称呼?” 我已经是半睡的状态,咕哝着说:“立军威嘛,称大人挺好的。” 他轻笑着又问:“那我称你夫人可好?” 我在他怀里扭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说:“不好,不如叫心儿好。” 他哄着我说:“好,好,听心儿的,睡吧。” 我感觉我是瞬间入睡的,知觉全无的那种,睡得好不踏实。 一觉醒来,天色已暗,荣轩哥靠坐在榻边,手上拿着地图还在研究,而我像只考拉抱着树干一样抱着他的腿。我抬头看他,他的衣襟微敞,露出些许健硕的胸膛,半遮半掩让人看着流口水,他也看向我,伸手帮我拉了拉衣襟,原来我也春光外泄了。 我坐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又左右扭了扭腰,问他:“什么时辰了?” 他说:“申时过半了,刚才时长进来通报,捉了一个合浦那边的探子审了,和这边打探到的消息差不多,所以明天可以正常启程了。这也算敲山震虎,希望王贵妃那里可以收敛一些。” 我听完做了个深呼吸,跟他说:“若她知轻重,自会收敛,就怕她恼羞成怒,在之后的路上下杀手。” 荣轩哥欣赏的看我一眼说:“所见略同,所以我在看地图,看她在哪里下手的可能性大。” 我爬到他身边跟他一起看,他指着只能沿山脊而行的那段路说:“这段路可能性最大,如果从山上推滚石下来,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必定伤亡惨重,还可推卸责任于山体崩塌。” 我问他:“那咱们不能先在山上巡查一遍再通过吗?” 他说:“自然要先行探查的,但这边已经进入雨季,山体本就容易有滚石坠落,在山上探查也不安全,如果被设了埋伏,斥候便是有去无回了。” 我盯着地图仔细查看,这段路绵长深邃,如果走这条路真的是避无可避,怎么才能既能探查到危险,又能保证安全呢?如果有能爬山替兵丁提前探路的动物就好了,突然我灵光一闪,山羊!这种动物别说爬山了,悬崖峭壁都上得去,警惕性还极高,有危险跑得比豹子还快! 我激动得扒住荣轩哥的胳膊摇着说:“山羊!我们可以用山羊探路!一来他们就不会走山石松散的地方,二来要是前方有危险,它们会机警的避开,它们走的地方一定是安全的,我们多采买些山羊,一批用来探路,一批用来带路,这样总归会安全许多,之后要翻山时还可以用来驼东西,到了永昌还可以养起来,可能会走失一些,但不会太浪费的。” 荣轩哥眼睛一亮,捧住我的脸重重亲了一下,起身就往外奔,我急急叫住他:“衣服!你的衣服!” 他赶紧奔回来抓起外袍穿上,又趁机俯身亲了我一记,转身奔出主帐,时长在他身后喊:“大人,你去哪?我跟着您还是守在这里?” 荣轩哥的声音已经跑远,喊回来:“守着,我这就回来。” 我尽快穿好衣裙,走出主帐跟时长说:“我回小帐一趟,荣轩哥回来了,我要是还没回来,你跟他说一声。” 时长颔首继续守帐,我回到小帐,三个丫鬟都在忙着,菱角比着衣服的损毁部位裁剪着布块,青莲和紫砚低头缝补,听有人进帐菱角头都没抬就说:“怎么还有衣服送过来补,你们这是穿衣服还是吃衣服啊?” 紫砚抬头看是我,笑着说:“姑娘回来了啊,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菱角一惊,抬头看见是我撇撇嘴说:“姑娘可算回来了,咱们这儿已经成改衣店了,还是不要钱的,常二公子麾下怎么穿得这么破破烂烂的?” 青莲瞥了她一眼说:“这差不多都是张副将那边兵士的,有的布都糟烂了,得整条袖子、大半条裤腿的换掉,昨天张副将采买粮草时带了两匹布料回来,托刘副将找来,让我们帮忙缝补兵士的旧衣,这我们才发现,他们皮甲下的衣服都破烂如此了。” 我拎起一件旧衣看,布料本就粗陋,好点的地方已经磨得起了毛,经常与皮甲摩擦的地方已经破破烂烂,但都没有异味,这对于男性扎堆的军营来说可太难得了,都是洗净了送过来缝补的。 我叹口气,我这手艺实在是不敢露一手,勉强缝补上了,好不好看单说,结不结实都不一定,菱角也是有这个觉悟,所以只帮忙裁剪布料。我放下衣服跟她们说:“看样子需要缝补的衣服还挺多的,辛苦你们了,明天咱们应该就重新启程,穿过这片山林就要走荒原,没准马车都坐不了,所以两位姐姐还是要加快速度,之后的路只会越来越不好走,最后几天咱们可能还要跟着他们徒步翻山,但你们也可以选择在益州留守,等我们安顿好了再去接你们。” 菱角听说要徒步翻山居然有点兴奋,眼睛亮亮的问我:“我听芷晗姐姐说,这边是高原,不适应的走起路来都会喘,咱们居然要徒步翻山,想想都不一般!” 青莲听不下去了,一巴掌呼到菱角后脑上,跟她说:“芷晗说的后半句被你就饭吃了?她说这是很危险的,不注意会死人,但有种药提前吃了会好些,好像已经让那个小军医去准备了。” 我想了想,那药应该叫红景天,既然已经去准备了应该就没什么大问题了,于是继续嘱咐:“我和时长已经在众人面前改称荣轩哥为大人,你们也注意些,尽量不要再称呼常二公子了。当然你们叫了他也会答应,他是觉得无所谓,但我和时长觉得,应该为他立军威改口了。” 她们都点头同意,我看这边也帮不上什么忙,就打算去找小军医,药的事还是要确认一下的好。 出了小帐,捉了个巡逻的兵丁问小军医在哪,结果说这几日小军医都在灶台那边忙活,并且给我指了方向。我循着方向和炊烟很快找到了小军医,他和两位平民打扮的厨子正尝着菜粥,这两位就是英祖母派来的小厨了,我过去跟他们打了招呼后直接问道:“你们这是把红景天下到粥里了?” 小军医有些拘谨的搓着手说:“单起锅熬药,费时费火,我跟他俩商量完,按人头数量把药放粥里一起煮了,这样还可以保证每个人都能按量喝到。” 我赞许道:“这法子不错,可是粥里混着药味,怕是有人会不喝了吧。” 一个小厨笑着说:“所以我们加了不会和药性相冲的野菜调味,还请两位副将下了指令,以确保每位兵丁都能按量食用。” 这下我就放心了,问两位小厨:“你们是英祖母派来的吧?” 其中一位小厨笑着答:“是,也不是,老夫人是问过我们愿不愿意随军的,我们也想趁年轻出门多些历练,所以算是自请随军的,我叫张锋,他叫赵勇。我们都跟着老黄师父十来年了,虽然比不上师父的手艺,但比一般大酒楼的厨子也不差。老夫人是怕这边的饭食不合大人和姑娘的口味,所以才想着找我们随军的。” 我心里一阵感激,英祖母还真是疼我,又送马又送厨子的。我谢过他们,又跟他们讲了之后的路可能会更辛苦,他俩倒是全不介意,觉得既然随军了,就该吃些苦头,不然还不如在家不出门的好。 我从灶台这边回主帐,一路走一路注意看四周的兵丁,他们都井然有序的做着自己的事,原地休息的兵丁,有的在对练,有的在擦拭皮甲、兵器,没看到有摸鱼偷懒的。心想,以后可不能缠着荣轩哥总陪我睡懒觉,还是得让他像原来那样,身体力行,毕竟上行下效,军中尤其如此。 回到主帐,荣轩哥已经回来了,看到我进来叫我过去坐他身边。书案边已经坐了李自刚和张芷晗夫妇,我刚坐下,张、刘两位副将也进了帐。 荣轩哥指着案上的地图说道:“这条路是绕不过去的,我怕王贵妃会在这条路上下死手,乐心给了个建议,我问了他们二人,似是可行,你们两个也听听。” 于是又说了遍我的建议,刘猛看向张怀林,张怀林捏着下巴,蹙眉思索了一会说:“办法看着可行,可这羊上了山怕是就收不回来了,它们要是不按咱们想的走,四散一跑,不就白买了。” 李自刚听完说道:“这羊上山,无非是找草料吃,我听说这边养山羊的人说过,他们平时也是放羊出去自己寻食,过几天吹哨子叫回来,给一种它们很爱吃的草料,只要在山羊小的时候训上几次,再放出去的羊,基本都能叫回来,除非被野兽捕食了。” 张怀林点头说:“那就没问题,咱们就专买这种羊,再屯些这种草料,丢羊的事就解决了。” 刘猛问:“那需要买多少羊呢?” 李自刚说:“也不需要太多,二十来只就差不多够用了,但最好是雇一个养羊的一起走,不然也不太能保证羊能回来。” 刘猛说:“那也好办,多给些钱,到了永昌还可以让他继续养羊。卖羊的钱还可以再分成给他,这样多半是有人愿意的。” 荣轩哥点点头问:“你们谁愿意去做这事?” 刘猛请缨道:“这边探路、巡逻的事差不多都是张副将指挥,他脱不得身,我带着李兄去办这事吧。” 这事就这么定了,晚饭正好也送了过来,吃过饭,刘猛带着李自刚拿着令牌去账房领钱,然后就带了几个人骑马出营了。 晚上,荣轩哥亲自带着营地里的兵丁进行了晚操练,除了巡逻的都参加了,操练完,他还跟张怀林以及有兴趣比试的兵丁进行了对练,回来时大汗淋漓,外袍都湿透了,我说给他备热水洗澡,他却摆摆手笑道:“行军在外,用什么热水,这会儿兵丁们都分批去河里洗澡去了,一会儿我也去,你们几个要是怕羞,最好就别出营帐了。” 刚说完,就听见菱角一声惊叫,我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然后就听见时长喊话,让兵丁们穿好衣服,营里有女眷,大家都注意些。 第121章 冒险行山道 我们能想到的都安排妥当了,第二天拔营顺利的穿过了眼前的树林,沿着路绕着山脊而行,晚间扎营在山林边,一晚也无事发生。第三天我们继续沿着山脊而行,傍晚已经到达荒原边,刘副将那边也传回消息,羊和养羊的人都备好了,在荒原的另一边等我们会合。 第四天,我们算是顺利穿过荒原,只是有辆运粮草的车轮在快到目的地时坏掉了,兵丁们每人背了些粮草,拉着坏了的车,也算是平安抵达,在宵禁前送进了城去修,营里的车也都连夜做了加固。 晚上我去看望三个丫鬟,青莲还在坚持缝补旧军服,菱角给她打着下手,紫砚因为原本就疲累,又颠簸了一天,吃过晚饭就早早睡了。 第五天一早,城门一开,这边就进城取回修好轮子的车,连同补给一起拉了回营,吃过早午饭就启程准备进入山道,这一进去就要十来天没有补给了。启程前就已经分好了每个人的干粮和饮水,至于每天的粥,连水带粮带药,就由火头军这边备好装了三大车,再有马和羊的草料,又是几大车,因为刘猛已经让羊倌放出山羊,斥候也探了两天的路,所以接下来的两天,我们可以放心走,这条路上到中间才会有水源,但出于安全考虑,我们还是几乎带了全程需要的水和粮草。 于是辰时过半,我们浩浩荡荡的出发了,山间的路走不了太快,但也不敢走得过慢,毕竟已是雨季,要是赶上大雨,也是很危险的,这方面羊倌的经验很多,入山前他说了近期会有小雨,大雨的可能性不大。 进山的第一天,平安无事,无风无雨,晚上我们都在山边支起小帐休息,这回我是挤回丫鬟这边休息的,因为三位主副将要轮流巡查,时长和荣轩哥住进了同一个小帐。 第二天一早,我们启程出发时天色就有些阴沉,空气里有潮气,呼吸也变得闷闷的,羊倌说今天会下雨,但看这天色,雨不会大,但有可能会连下两三天,领路的十来只羊没有异常,离我们十余丈的距离,在前面走着,羊倌时不时抽一鞭子吆喝几声,准备爬上山的羊就又回到羊群中。 差不多快到辰时,羊倌跑回来叽里呱啦说了一通,李自刚翻译道:“大人,你们快生火做饭吧,不然就点不着火了,看样子不出一个时辰就要下雨。” 于是全营停下休整,火头军麻利的支灶点火煮粥,不多时,每个人都捧着一碗带着药香的粥喝上了,我只吃了不到半个饼,剩下的包好,放进背囊里。我一直坐在车里,不用动,也吃不了那么多,想着多留下一些干粮,也许以后可以分给食量大的人。 吃过饭,大家迅速成队继续行进,果然没一会天上就飘下细细的雨丝,看这架势,是没个两三天下不完了。 到了晚上雨还在下,我们就在车里休息,帐篷支了但也会进水,兵丁们几乎是坐在潮湿的地上休息的,三位主副将秉着同食同寝的原则,也是坐在潮湿的地上休息的。这样的情况真的持续了三天,明显能感觉到他的体力和士气都有所下降。好在雨下了三天以后停了,但天并没有放晴,还是阴沉沉的,带路的羊群也变得有些急躁,似乎想早点走出这条山道。 前面探路的斥候回报,散在山上的羊跑得也快了,于是荣轩哥振臂一挥,鼓舞势气道:“这路本应走十余天,但我想你们也不喜欢这山道,不如我们急行一阵,早些走出去,早一日,我便放你们多休整一日。如早三日走出去,每人加发钱三十株。”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兵丁士气大涨。 趁着没雨,这一天走了之前一天半的路,晚上也可以躺平休息,体力也得到了恢复,第二天又走了一天半的量,这就意味着走出山道就可以休整一天了。 可好景不长,又下雨了,比上次还大,羊倌有点不淡定了,跑到刘猛跟前又是一通叽里呱啦。李自刚听完皱着眉头翻译说:“他说这雨下得不好,这路要是三天走不完,走不出去也是有可能的。” 刘猛找到张怀林问斥候的回报,可是一晚上都没有回报,这就不妙了,荣轩哥知道了也眉头深锁,已经身在这里,退是不可能的了,前进又危机四伏。 我穿上蓑衣找到张芷晗,让她帮我跟羊倌对话,我问他:“你刚才去找将军,是要他们尽早走出这山道?” 羊倌听完翻译一通猛点头,这不用翻译,我又问:“是你觉得,还是这羊群有异?” 这里羊倌说了一堆,张芷晗翻译道:“说是他的经验,这雨越下越大,这边的山石并不结实,这样的雨下超过三天,迟早会出事,现在羊群还能抱团走,要是羊不听话开始跑了,就来不及了。” 我转身去找荣轩哥,看到他们三个正在商量,我奔过去直接问:“大人,按原计划,还有几天能走出这山道?” 荣轩哥回答我:“之前赶了路,差不多还有四天的路程,可是这雨把路浇得越来越泥泞,怕是急行也快不了多少。” 我坚定的说:“留在这里时间越长越危险,羊倌说这边的山石不结实,这样下的雨三天后怕是会出事,我听说张副将的斥候一晚都没有回报,虽然你们是担心前路有诈,但不走也是死啊。” 刘猛点头说:“那就按大人刚才的想法,继续行进,行至必须休整,就休息一个时辰,再行。能早点走出去,就早点走出去,前面是福不是祸,闯也要闯一下。” 张怀林也说:“我派出了一队人,带上羊倌在前面探路,只是要看李自刚愿不愿意同行帮着译话了,不行的话,就硬走吧。” 他话音刚落,李自刚的声音就在我们身后响起:“我愿意走在前面译话。” 原来他们已经商议好了,我不多言,转身往回走,荣轩哥跟上来说:“心儿,接下来这几天我不能陪在你身边,只能派杨家两兄弟在你车边护卫,你也尽量不要睡熟,情况可能随时有变。” 我抬头笑着看他,雨滴打在我的脸上凉凉的,我跟他说:“我也是这队伍里的一员,不必徒步行走已是很优越的了,你不必多担心,只要你安全,我就是安全的。” 他紧握了我的手一下,招手叫来杨家二兄弟说:“帮我照看心儿。” 两人拱手行礼应下,下了马送我回车里,然后就一前一后的护着我的马车往前走。 这一路行进的速度随着雨水的加大,越来越慢,但有好的消息传来,斥候回报了,可能是因为山石不如之前稳固,山上的羊加速跑了,斥候没来得及跟上,怕是有异况,所以仔细探查了一番,耽误了回报的时间。 虽然没有敌人的异况,但这老天给的危机却是越来越大,对于北方来的人,这情况心里实在没底,大家都憋着一股劲,坚持着向前迈着越来越沉重的脚步。 连续行进了一天多,荣轩哥下令休息一个时辰,有几个兵丁病倒了,我跟荣轩哥简单商量了一下,我和几个丫鬟聚到一辆车里,这样就空出了两辆车,让生病的兵丁上一辆车,这样也方便小军医诊治,另外一辆让已经太虚弱的兵丁轮流上车休息,其他兵士互相搀扶而行,这样一来,持续行进的时间又增加了。 我和三个丫鬟把这几天省出来的饼都交给小军医,让他分给需要的兵丁,我们四个挤在一辆车里,困了就互相靠着休息一下。终于在第三天的晚上走出了山道,兵困马乏的在益州城外扎营休整。 这雨一直就没停,第二天城门开了,荣轩哥拿了拜帖请驻城的府门亭长拨出一块营地,带着部曲好好休整了三天,有不少人都感染了风寒,可忙坏了小军医。我们四个也加入了照料病患的队伍,主要工作就是烘烤他们的衣物。不过到底是当兵的,身体素质好,只要休息好了,吃好了,恢复得也是神速,三天时间就已经没有卧床不起的了。 荣轩哥也是说到做到,抢了三天的时间出来,就放了三天假,其实不放也不行啊,病了一大半的人。还有每人都发了三十株钱,说不定这病好得快,这三十株钱也是有用的。这还不算,荣轩哥还给每个人配备了蓑衣和斗笠,这雨季真不是说着玩的,没有暴雨,但一下就是好几天。不知这一路的花销,荣轩哥的钱袋还有几个钱了。 第三天中午,李自刚带着收完羊的羊倌跟我们会合了,只丢了两只羊,我们原本预计会少一半,所以一高兴,宰了两只,炖了四大锅羊肉汤,这回可是真是大补了,全部兵将满血复活。张锋和赵勇还把大的羊骨烤干了,收进了火头军的物资,看来以后还有羊棒骨汤喝了。 至于羊血,羊下水,一点都没浪费,这两人忙得不亦乐乎,光盐就用了好几斤,这年月,盐也不便宜呢,荣轩哥的钱袋啊,又瘪了一块。 原本大家以为第四天又要上路了,谁知荣轩哥一早亲自带着所有人出了早操,练完后指派人清点查验物资,按人头分配重量,平均每人三十斤负重的量,连那批山羊都每只分配了二十斤的东西,多余的不必要的物资都单独堆放在一起。然后全员放假半天,不许偷、不许抢、不许嫖、不许赌,其它自便,进城去玩,还是在营里睡大觉都不管了,戌时回营即可,营里酉时半开饭,想吃就赶回来吃。 这可是有点破天荒的感觉,他把我拉进主帐时,我就忍不住问他:“以你的原则,军纪应是甚严的才对,怎么放了这半天假,还什么都不管的?” 他笑着说:“有松有驰,让他们尝到甜头,我下次让他们干超出他们负荷的事时,他们才会全力以赴啊。” 我想到他的行军安排,再穿过一小片平原之后,就是翻山了,所以这个甜枣后面可是一个大巴掌啊。 我装作大吃一惊的夸张表情跟他说:“你这人心,好险恶啊!” 他哈哈大笑着把我抱起来说:“现在才发现你夫婿险恶,可不是晚了。”说完他绕过折屏把我放到榻上,然后迅速压到我身上说:“明天启程后,马车也就能坐一天,我已经跟这边的亭长说好,这些都留给他,他明天会派人跟着,到了山下,休息一晚,第二天咱们留下的所有东西,包括马车都归他。”然后他嘴角一勾,露出一个坏坏的笑容问我:“你要不要看看我还有多险恶?” 我还没来得及说出“不要”,他就已经双手钳制住我的肩膀,把头埋进我的颈窝,舌尖轻舔我的耳后,一阵酥麻瞬间传遍我的周身,没说出口的“不要”变成了一声呻吟,我不仅羞红了脸,感觉全身都火烧一般,但这家伙没有一丝要停下来的意思,反而顺着我的脖子开始慢慢往下吮舔。我全身绷紧仿佛失去了一切行动能力,闭紧了嘴可是一声呻吟竟然从鼻腔溜了出来,我更羞了。 我俩的呼吸都开始紊乱急促起来,他拉开我的衣襟,一口咬在我的肩上,没太用力,我没觉得有多痛,反而觉得全身更加燥热,身体里似乎有个小怪兽被唤醒了,躁动不安,让我不自觉的开始扭动身体。我紧咬嘴唇,憋住呼吸,生怕再呻吟出声,这可是在帐子里,不隔音的啊! 他突然从我身上翻下来,仰面躺在榻上,大口大口的做着深呼吸。我也放松了身体,一起做起了深呼吸。半晌,我俩的情绪才平稳下来,我支起身子看他,他恢复了和煦的笑容跟我说:“祖母真是明智,让我立下许诺,不然我真的可能控制不住,会在娶亲前就要了你。” 我在心里也佩服起祖母,料事如神啊。躺回榻上,和他一起仰视帐顶,仿佛我们看的不是潮乎乎的帐子,而是繁星灿烂的夜空。 我们就这么静静的躺着,直到有点困了,我侧过身,他也很自然的展开臂膀搂住我,我枕在他肩窝里,手放在他的胸膛上,他则是手臂环着我的腰身,把我贴在他的身上,低声跟我说:“之后的几天,就没有这么悠闲的时光了,还可能要在泥水里过夜,没有帐篷,只有蓑衣。” 第122章 半日闲不闲 听他这么说,我当然知道他是心疼我,我在他肩窝里蹭了蹭脑袋跟他说:“你能吃的苦,为什么我吃不得,而且我知道你会特别照顾我的,所以你一定要答应我,除非我求助,你不可以对我行特别照顾。你要记得,你是全营的将领,每一位兵士都是要和你出生入死的兄弟,如果让他们觉得,你是个心里只有自己女人的将军,你以后还如何带兵?” 他侧过头亲了我额头一下说:“有你这样一位夫人,我夫复何求。” 我叹口气说:“你不要把我捧得那么高,我也没有那么好,我只是在做我觉得对的事,也是因为有你,我才敢做的,不然我可能只是一个窝在闺房里窝窝囊囊的小女子罢了。” 他也侧过身,把我紧紧抱在怀里说:“你也不必把自己看的那么低,如果你不是这样好的人,也不会如此吸引我。我答应你说的话,但你也要答应我,不可以逞强,这个程度的行军,一般兵士都可能会吃不消,你们几个平时都是娇养在府里的女子,体力本就不佳,需要帮助也是人之常情。” 我点点头,闷声说:“我是不想成为你的负累,但我也清楚,如果过分逞强,反而会耽误你的行程安排,所以你放心,我也会跟她们三个说清楚,不会排斥帮助,但也不会要求特殊照顾的。” 他轻抚着我的背脊说:“你知道为什么我的手下会被你家的丫鬟吸引了吧,你们从小一起长大,自是会有相似的品格,自强、豁达、又通情理,就连傻乎乎的菱角在这点上都是一样的。” 想到菱角,我笑了。这丫头是傻得可爱,但确实性情是好的。青莲要不是执着于娘的嘱托,更是个好媳妇。紫砚虽然是二哥的丫鬟,但也是自小和二哥一起饱读诗书的,但并不迂腐,通情达理,只是现在被困在了对二哥的感情里,要是能走出来,也是个好媳妇。 想到这里,我跟荣轩哥说:“她们三个看来只有专人帮助的,只是你又要照看全营的兵士,又要照顾我了。” 他笑着跟我说:“不是我一个,刘猛也是一样的。” 我失笑道:“对哦,你们两个一个是主将,一个是副将,但刘猛好像比你要难做一些,毕竟紫砚姐姐还没有接纳他呢。” 他也笑了,说道:“你看,我不是最难顾及的那个,刘猛这几天弄好了是功德圆满,弄不好就是竹篮打水。” 我已经开始同情起刘猛了,看来紫砚那里我还得提前沟通一下,不然刘猛能不能功德圆满不好说,可别因为又起了什么误会,耽误了行军。不过这事晚点需要先跟刘猛说说,现在我要享受这温暖的怀抱睡觉了,于是闭了眼,安心入睡。 醒来时发现荣轩哥没在,我被好好包裹在薄被里,揉了揉惺忪睡眼,坐了起来,刚起身,帐帘掀起,荣轩哥回来了,看我坐了起来,他进来坐到榻边从后面把我抱进怀里问:“是不是我没在就睡不踏实了?” 我不答,笑着问他:“做什么去了?” 他调整了下姿势,让我能够看得到他的脸说:“去当和事佬了,找刘猛和紫砚姑娘说明了之后行程会出现的情况,也商量好了可行的方式。这样刘猛不用左右为难,也不会出现误会了。” 我好奇的又问:“你到底说了什么?可行的方式又是什么?” 他故作神秘的跟我说:“你到时候自己看就是了。” 我白了他一记,仰头靠在他的臂弯里,他就宠溺的看着我笑。片刻我立起脑袋问他:“外面还下雨吗?听着好像没有雨声了。” 他温柔的说:“还在下,不过是牛毛细雨了,想出去走走?” 我点点头,毕竟这里是云贵高原,还不知道和保留下来的古城相不相似呢。 荣轩哥把我拉起来往外走,在帐门口撑起一把大伞,拉着我的手走入绵绵细雨中。 我以为我们是信步而行,穿梭在这座城中,我抬头看这城中大大小小的亭台楼阁、房宇矮檐,和现代的古城还是大有不同的,毕竟相隔甚远。 我正四下无意识的东瞧西望,他转身把我带进了一家店铺,是一家成衣铺,他客气的跟掌柜打着招呼,从怀里拿出一块木简交给掌柜,掌柜招呼人拿出了一个包裹,荣轩哥在柜台上打开,取出一件深红色的骑装递给我说:“去试试。” 我才发现,我们这趟出来是有目的的,又看向包裹,里面还有三套骑装,一套深紫色,一套深青色,还有一套深褐色,深褐色的明显肥大了很多,肯定是给菱角的,看来是按名字的颜色给订的,我接过骑装问荣轩哥:“我的为什么是红色的?” 荣轩哥边给我指着更衣的地方边说:“因为你在我心里就像一团火。” 我在侍女的陪同下更了衣,大小正合适,但和我平时穿的骑装略有不同,外衣是一层处理过的软皮,中衣在腰腹、肘、膝的位置加了软毛垫,保暖又防磕碰。我出来转了个圈给他看,荣轩哥满意的点点头,让我换回来。 从成衣铺出来,他肩上多了个包袱,举着伞继续带我在街巷里穿行,转眼又把我带进一家蜜饯局。 他把我拉到琳琅满目的柜台前跟我说:“这一路都没怎么吃过了吧,选一些回去吃,也可以带一些路上吃,这个又不占重量。” 掌柜和我们虽然语言不通,但也很热情的招待着我们,拿了几个递给我,看样子是让我尝尝,我拈了一个放进嘴里,酸甜可口,又吃了另外一个,居然有点苦,正皱着眉头,身侧一个变声期的男孩声音传来:“这个虽然有点苦,但有祛火驱寒的功效。” 转身就看到小军医身穿蓑衣,头戴斗笠,怀里还抱着一个大包袱。他有些不好意思的退了半步又说到:“我出来补充些药材,药铺老板说这边蜜饯局有的蜜饯也有医药的功效,就过来看看。” 我招呼他往前来,指着柜台里的蜜饯问他:“这些那种咱们这次启程后可能用得上?” 他俯身认真看着嗅着,然后指了我刚才吃过的那种,还有另外一种,跟我说:“这两个有用,那种可以缓解湿气过重的腹泻。” 我转头跟荣轩哥说:“这两种多买些分给大家,好吃的不买也可以,给你省点钱。” 荣轩哥笑着说:“不差这一点,你觉得好吃的都可以包一些回去,给她们三个分一分,菱角肯定开心。” 我笑了,跟他说:“那不如让时长来买。” 他认真的想了一下说:“咱们买了,让时长来取。” 我失笑道:“你这是在帮兄弟,还是坑兄弟啊?” 选购的结果这老板肯定是满意的,两种有药效的各买了五斤,其他的拉拉杂杂也买了二斤,让铺子里的小工连带成衣铺的包袱,跟着小军医一起送回去了。 我们轻装继续撑着伞在细雨里漫步,潮湿的空气里糅合着淡淡的花香。我们寻着花香走到一处庭院的围墙外,院门紧闭,院内一株花树,树冠探出院外,不时有花瓣随着雨丝落下,在院外的小路上铺下一片风景,我们驻足而望,我靠在他的身上,欣赏着眼前的宁静。 突然他揽住我的腰,迅速的带我闪入拐角处,院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随从打扮的人撑着伞走出来,接着一位身穿官服的年轻人走了出来,躬身拱手行礼,然后悄然离开。 我回身看向荣轩哥,他眉头轻蹙,警惕的四下看看,拉着我的手退出巷子,出来了我才小声的问他:“刚才那人你认得?” 他低声说:“见过,是这边郡府的书吏,也是我们同期中举的人。” 我回头看那巷子又问:“这院子里住的又是谁?你为什么这么紧张?” 他抿嘴不语,带着我往回走,半晌才说话:“住着谁不清楚,但那人是王家门生。” 王家?王贵妃家?我抬头无声的用眼神询问,他心领神会的点头。我心里一紧,这王贵妃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他带着我走进一条僻静的小巷,吹响口哨,两个亲卫从天而降,荣轩哥严肃的低声下令:“查那院里人的底细,查他们有否密谋。” 那两人一声没出,瞬间消失,就像这巷子里从始至终就我们两个人,刚才只是荣轩哥自言自语了一句话。 他拉着我的手顺着小巷继续向前走,穿出了巷子,我已经无心逛街,低着头跟着他的脚步走着,他停下来,用两只手指捏住我的下巴,把我的脸抬了起来。和煦的笑容已经回到他的脸上,他笑着跟我说:“愁什么,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前面有家甜品铺,咱们去尝尝,张芷晗说这边的甜汤很好吃。” 他说完拉着我就进来甜品铺,看着桌边谈笑风生的人,闻着空气中甜甜的味道,心情似乎也好了,我们指着旁边桌上的吃食给掌柜看,掌柜点点头就走了,不一会儿用托盘送上来两碗甜汤,两碟小巧的果子,其中一种果子是粉红色的,透着玫瑰花的香气。 我拈起一个放进嘴里,入口即化,玫瑰花的香气充盈,唇齿留香,我看着咬下一半的果子,新奇的举到他眼前说:“这里面有花瓣!整片的玫瑰花瓣!” 荣轩哥宠溺的看着我笑,我开心的看着他说:“你也吃。”他握住我的手,把那半块果子放进他的嘴里,又从碟子里拿起另一种喂给我,这个不同于花香满溢的玫瑰果子,有种直冲大脑的清凉感觉,应该是薄荷为馅的。看我吃得双眼大睁,他把剩下的半个放到自己嘴里,瞬间也睁大了眼睛,转头想问掌柜,但又发现语言不通,转头回来看着我笑起起来,说道:“应该怂恿你多学几种方言,想问话都问不出来。” 我转头试着用刚跟张芷晗学的蹩脚方言问掌柜,但看掌柜一脸茫然的样子,看来我说的话是牛头不对马嘴了。 这时门外蹦进来一位女子,一身红衣,不是芷晗又是谁,她笑呵呵的冲我们走过来,问道:“大人和姑娘也出来逛了?” 我拉住她说:“你来的正好,我们有话要问掌柜,正愁鸡同鸭讲不知怎么说呢。” 李自刚收好伞也走到我们跟前问:“大人和姑娘想问什么?” 荣轩哥指着薄荷味的果子说:“这个吃着很醒脑,想问掌柜是用什么做的,可以存放几天不坏?” 张芷晗听完转头叽里呱啦的跟掌柜说起来,我努力的听着,但只能分辨出,和她教我说的发音不一样,一会儿她转回来跟我们说:“掌柜说这是银丹草做的,有疏风散热,清头目,利咽喉,解郁的功效,做好放凉的果子,用桑叶包了可放四、五天不坏,吃的吃候还可以连同桑叶一起吃,桑叶也是疏散风热,清肺润燥,清肝明目的。” 荣轩哥听了,又让张芷晗问掌柜,这果子还有多少,若要四百余个,可否于明日卯时前送到军营? 掌柜听了大喜,连连点头,荣轩哥付好帐,留好地址,又通过李自刚的翻译要了两个别的口味的果子和甜汤,让他们夫妻俩一起坐下吃。 四种口味的果子,还真是最开始点的两种最有特色,也最好吃,难怪本地人都点来吃,甜汤倒是都挺好吃,有偏奶味的,也有清香宜人的。 吃完要结帐时,掌柜不肯收钱,荣轩哥硬塞了给他,他追出来送了两大包玫瑰味的果子给我们带走。 我们四个,撑着两把大伞回到军营,火头军的炊烟已经袅袅升起,本想分一大包果子给他俩,可是他们只拿了几个就回帐子了。回到主帐,我叫来三个丫鬟,分了几份,一份送去火头军那里,让他们尝尝,没准以后他们也能做得出来;一份让时长拿去分给亲卫们吃;还有一份给了已经一直在咽口水的菱角,让她们仨拿回去吃。还有两小份分别给了张怀林和刘猛,张怀林爱吃不爱吃不重要,重要的是分给刘猛了,就必须有他的那份;刘猛爱吃不爱吃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那份要让紫砚送过去,至于怎么吃我们就管不着了。 第123章 暗疮大脓包(一) 我看着留下的四个玫瑰花香的果子,问荣轩哥:“以前还以为你不爱吃这么甜的东西,这么香甜的果子,我爱吃正常,可刚才看你吃得也挺香的。” 他挪过来坐在我身后,双臂从后面环住我,让我躺靠在他身上才跟我说:“我吃得香,是因为你爱吃,你咬过的才好吃。” 难为这么刚毅帅气的将军,说出这么油腻的话来,但我听着却和这果子一样甜,我是中毒了吗?这果子里还放菌子了?听说这边的人都爱吃菌子,但也几乎都中过菌毒,中毒轻些的就会产生幻觉。 时长给亲卫和火头军送完果子,顺便带回了晚饭,我看到粥里的菌子不禁莞尔,果然是入乡随俗,希望全军安全。 吃过晚饭,出去探查的两个亲卫回来了,进到帐子里汇报情况,荣轩哥让他们坐下说,并且给我介绍道:“这位是李小寒,这位是辛跛子。” 他介绍完,我回想着,两人进帐时没看他跛着脚啊? 辛跛子摘下面罩说:“我刚被领回常府时,是被人欺负伤了腿的,跛了好一阵子,又没名没姓的,所以大家都叫我跛子,后来也没改,我师父姓辛,现在就叫辛跛子了。” 李小寒也摘下面罩说:“我是小寒那天被常老大人收进府的,师父姓李。” 说完他俩全就开始全不避讳的在我面前跟荣轩哥汇报起情况,李小寒说:“我们查到那院子里的人是已经隐退的前朝御史员程靖老大人,他在朝时门生众多,现在也还是有些势力的,王家二老爷就曾是他的门生,王贵妃选入后宫并且一路受宠,似乎就是通过程老大人的旧故推动的,再详细的情况还需时间收集。” 辛跛子接着说:“那年轻人正是大人同期中举的高学敏,寒门出身,依附于王家,外派在这里做书吏。这一个月来,与王家书信往来频繁,也常去程老大人那里,但每次时间都不长,不足一刻便走。他与这边郡府的人相处并不融洽,初来时因常表露出在京都有后台的架式,被众人明捧暗贬了好一阵子,半年后开始越来越消沉,最近才又活跃起来。他与这边的府门亭长并不合,私下还因一歌姬被亭长暴揍过一顿,休养了十余日才回郡府做事。” 荣轩哥点点头说:“就是说他与这位亭长联手的机会不大,但也有可能出于报复,一起下黑手。那他与程老大人是否联手做过什么,又或都受程老大人指派做过什么?” 辛跛子说:“这点比较奇怪,程老大人还乡初期还与京都有消息往来,近些年几乎断了来往,似乎真的归隐了。高学敏刚来的时候也没来拜会过程老大人,最近才开始走动。高学敏除了不时拜会一下程老大人,其他并无异常,程老大人这边也没有什么动静。” 荣轩哥的眉头一皱,没有说话,我自知在这个时候是没有发言权的,所以只是在一边静静坐着,片刻之后,荣轩哥说:“连夜查清郡府、程宅所有人的底细、近期动向。” 两人领命退了出去,今夜会是亲卫们和情报网的不眠之夜了,我低声问他:“情况很严重吗?” 他呼出一口气说:“没有动静比有动静更可怕,查清楚总归能放心一些。” 我明白,暗箭难防,明知道王贵妃和这边有联系,但却没有实质性的动向,这本来就不正常。而且我们要弃官道去翻山的计划,并没有故意隐瞒谁,物资的采买丢弃也很明显,要针对我们做些什么,总要有些端倪出来了才正常啊? 是夜,荣轩哥像以往一样抱着我睡觉,但我能感觉到他睡的并不安稳,天蒙蒙亮的时候时长进帐叫醒我们说:“他们陆续都回来了,我们把消息做了汇总,钱长生在帐外,让他进来吗?” 荣轩哥一边穿外衣一边说:“想必你们已经有了应对之法,让他进来。” 然后把正准备穿衣的我按在榻上,附在我耳边说:“你不必起来,躺着听就是了。”说完他起身绕出折屏,钱长生已经进来两人坐在榻边简单直接的说起来。 钱长生说:“程老大人近些年缠绵病榻,已不问世事,接待高学敏的是程老大人的义子孟桐,此人前朝时也在朝为官,其父是前朝的廷尉,都深得程老大人赏识,其父因判了一起冤案,全家尽数被屠,只有他幸免,程老大人告老还乡时,便随义父归隐回乡了。大人可知这起冤案就是李疾医一家,其父是前朝太医,医术高明,不仅为官家诊治,在家里也会为在野的侠士高人诊治疗伤,但也因此被诬告勾结外邦,意图谋害官家,全族被流放,流放途中李太医就已经因为悲愤交加病重,但为了不连累押送的官兵,硬生生拖到流放地才一命呜呼,在野的侠士听闻后此事后,在中秋之夜血洗孟府,孟桐因在外吃花酒而逃过一劫。” 钱长生停下来看看荣轩哥的反应,才又继续说:“之后孟桐仍在朝为官,新帝登基后,大赦天下,李太医后人享大赦回到原籍,孟桐尽散钱财,通过王家打通人脉,在广汉残害李太医后人,却独留李疾医一人,让他独存于世,生不得死不得。广汉一地也因此轻医虐医,才有如周妇医一家那样的遭遇。大人上次在广汉为李疾医开设的药铺,当地郡守是看在太尉府的面子上,就放过了,但也不时去捣乱,应付王家了事。这次是王家通过高学敏把这个消息传给了孟桐,所以孟桐几次买通军营送食材的兵丁,把有毒的菌子掺进正常食材中送过来,但没成想咱们火头军里有田老夫人送来的厨子,识得毒菌,咱们才能安然度过这几日。” 荣轩哥一直没有出声,我虽然看不到他的样子,但我可以感觉得到,他的怒气一直在上涌。听完这些,荣轩哥问:“还有吗?” 钱长生顿了顿说:“孟桐已以遣人去往永昌,怕是找李疾医的麻烦去的,这边已经通报永昌,让那边的兄弟多加小心。孟梧住的宅院已经被我们监视起来,程老大人那里也在监视中。现在的情报来看,这边郡府里的郡守、国相、都尉、郡丞及以下官员都与王家不是一脉,且碍于太尉府的原因,并没有接受王家的收买。为避免后患,我们想除掉孟桐,但他毕竟曾在朝为官,在这个时候暴毙,难免王家人会以此为题,找常家和田家的麻烦,所以还是请大人定夺。” 荣轩哥沉吟半晌说:“看来今天一早是启不了程的了,让刘副将去趟郡守府,就说我们今日告辞,为答谢郡府多日以来的关照,我们将于辰时登门拜谢。让时长去采买些礼品,让李自刚帮忙去请本地名医,与我们一同前往郡守府,我要带着郡守去看望程老大人,无论孟桐当时在不在场,拜别程老大人后,你们把孟桐秘密带走,安置于这边消息处的隐宅,我要与他当面问话,至于如何处置,全看他想不想活了。” 安排完毕,钱长生离开,他转回榻边问我:“你想同行吗?” 我坐起身,他用薄被裹住我抱在怀里,我问他:“你想我同行吗?我去合宜吗?” 他说:“没什么不合宜的,你以我未婚妻的身份随行即可。” 我想了想说:“我去了,是不是会让他们觉得少些杀气?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愿意同行。” 他说:“你也可以不去的,我只是怕你留在这里不安全。” 我笑了,我俩可真是,都想得是对方的需要,但全盘考虑的话,我去了利大于弊,所以我说:“那我得穿礼服去,不能失了礼仪。” 他笑着说:“那是自然,我让他们给你备上辎车,青莲姑娘和紫砚姑娘随行可好?” 让菱角留守也是明志之举,她虽然一心向着我,但今天的场面还是要找镇得住气场的丫鬟带上。 他起身去帮我叫丫鬟,然后亲自去组织早操,菱角端着水盆进来,后面青莲抱着梳妆匣,紫砚抱着我的礼服。 菱角有些不高兴的说:“姑娘是不喜欢我了吗?都不带我去的。” 我安慰她说:“你以为是什么好事,要不是只我一个人去不合适,青莲和紫砚姐姐我也不想带上,今天是去闯虎穴掏狼窝的,你是个鲁莽的性子,到时候怕你压不住火气,坏了荣轩哥的大事。” 菱角还是有些不高兴说道:“还是不放心,担心我护不住姑娘呗。” 我拉过她说:“是担心你太护着我,这次出去我是怕要当诱饵的,你太护着了,反而会坏事。” 青莲问:“大人舍得把姑娘当诱饵?” 我说:“他不会,但如果今天要把事情做个了结,我做诱饵是最合适不过的,我会见机行事,你和紫砚姐姐也要和我配合好,千万不能太感情用事。” 紫砚说:“如果是这样,姑娘回来怕是要挨打了。” 我笑着说:“他会生气,但打不下来,我也就是做做样子,不会舍生忘死的。” 说完她们三个就帮我梳妆打扮起来,最后更衣完,我看着自己的样子感叹,好像好久没穿成这个样子了,板正得都有点不自在,坐下等青莲和紫砚回去更衣,菱角陪着我,她对着我左看右看,跟我说:“姑娘,这小半年姑娘长高了些,穿上礼服更好看了。” 我看着她说:“哪有你长得快,长得比我高了许多,也胖了许多。” 菱角低头看着自己圆滚滚的腰身,叹了口气说:“这一路上也没吃到什么好吃的,怎么还不见瘦?” 我笑着说:“胖点也没什么不好,你的力气就比我大很多,喜欢你的人也不嫌你胖,这样挺好的。” 菱角抬头问我:“姑娘怎么知道喜欢我的人不会嫌弃我?” 我无奈的看着她,全世界都知道时长的心意了,就她傻乎乎的看不到。青莲和紫砚更完衣回到了主帐,她俩穿得都是田府给做的大丫鬟服饰,颜色有些不同,衣服的样子是差不多的。进了帐青莲就说:“你个傻菱角,喜欢你的人怕不是要被你气死。” 菱角茫然的问:“青莲姐姐,我怎么会气死喜欢我的人,有人能喜欢我,我稀罕还来不及呢。” 青莲懒得理她,问我道:“姑娘有什么计划,不如先跟我和紫砚说说,不然我俩要是反应不过来,也会坏了姑娘的事。” 我冲她俩招招手,待她俩凑近的才小声的说:“这里有个叫孟桐的,害了李疾医一家,也算是连带害了小跃志一家,今天我和荣轩哥要去会会他,若他该死,却又没有理由动他时,我想以己为饵,让他出错。” 紫砚问:“李疾医和小跃志是谁?” 青莲简明扼要的说:“大人和姑娘在广汉救下的人。” 紫砚点点头说:“我还是要劝姑娘一句,若非必要,不要以身试险。” 我点头说:“那是自然,只是作为有官职在身的人,有些事做起来,必须有个拿得出手的原由,我现在算是荣轩哥的软肋,有些事,想躲也躲不掉,不如拿来用。” 大家都沉默了,我说的是事实,但也确实不是什么好事。 时长这时在帐外问:“大人问姑娘可以出发了吗?” 我扬声道:“都准备好了,我们这就出来。” 说完青莲和紫砚上前把我扶起来,这礼服穿的,似乎目的就是让人不能自理。 她们扶着我走出主帐,出了门,她俩就躬身帮我提起裙摆,不然就成擦地的拖把了。 辎车已经停在帐外,我走不了几步路,踏上车梯,我进入车厢,这里的辎车虽然也大,但还是比北方的小了不少,至少放不了那么多东西,还有不少空间可以让人躺下来休息,这车厢里放上时长采买的礼品,就只够我们三个坐的了。 我们坐好后,车窗被叩响,青莲掀起窗帘看到是荣轩哥,自然的往旁边挪了下身子,让我可以探身过去,我凑到窗边问:“有什么事要叮嘱的?” 荣轩哥看向我说:“没什么事,就是想看看我的未婚妻打扮成什么样子了。” 我展开双臂,笑着问他:“这样子,你可还满意?” 荣轩哥左右看看说:“我的夫人,穿什么都好看,今天要麻烦夫人了。” 我坏笑着跟他说:“你再叫夫人试试。” 他大笑着一挥手下令:“出发!”然后骑着赤炼从车窗前消失了。 第124章 暗疮大脓包(二) 在荣轩哥的带领下,我们出营区前往郡守府,车轮滚滚,我坐在车里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装,青莲小声跟我说:“姑娘,一会儿到了郡守府,我们是称您夫人还是依旧称姑娘?” 我笑着答:“自然是‘姑娘’,我是以未婚妻的身份陪同的,又不是夫妻关系,他开玩笑你们可别当真。” 紫砚笑着说:“也不是他开玩笑,营里的将士私下里都是称您夫人的,只有见到您时才称您姑娘。” 我叹口气,无奈的说:“别人怎么叫,咱们也管不了,自己别叫乱了就好。” 车行了一会外面渐渐人声嘈杂起来,看来是快到了,果然片刻车停了,青莲起身掀起车门帘,紫砚扶着我走出来,已经有人把踏梯放好,我们下了车,荣轩哥过来带我们拾阶而上,郡守府的门房已经向内通传我们到了,之后门房带路,把我们引入正厅,这里的房屋格局和北方的不太一样,正厅是开放式的,外面是一个四方的小院,院里植花种草。 郡守大人一身官袍在正厅里接待我们,我坐在荣轩哥的下首,安静的听他们说着客套话,很快荣轩哥就把话引到了要去拜会程老大人上。 荣轩哥说:“听闻前朝廷尉程老大人就居于此地,而且近些年一直抱恙未出,我特意请了名医,还望大人带路,咱们一同去看望一下他老人家。” 郡守大人显然是没想到还有这一出戏,怔了一下说:“程老大人告老还乡后是居于此地,但已多年不再见客,不知大人找他有何事啊?” 荣轩哥说:“无事,只是好友是尹老尚书的未来孙婿,就是在下未婚妻的兄长,故在启程前,想去拜会一下程老大人。” 郡守看荣轩哥坚持的样子,于是吩咐手下说:“那你们拿了咱们的名帖,先去程老大人府通传一下,稍后我与常二大人要登门拜访。” 于是一盏茶的时间后,我们从郡守府出发,一同前往那个有花树的院子。今天没有下雨,不知会不会花香更盛。 小巷狭窄,辎车进不去,于是青莲和紫砚扶着我,跟在荣轩哥身后走向那个院子,转过弯就看到那棵树,树上依然有花,但比昨天稀疏了不少,看来花瓣在雨中掉落了许多,小巷应该是有人打扫过,地上并没有多少残留的花瓣。 院门是打开的,一位头发花白的长者立于门内,见到我们拱手行礼,郡守大人上前扶起说:“孟大人不必多礼,我们只是来看望一下程老大人,常二大人还延请了名医,可以给程老大人诊治一二。” 孟桐并没有看我们,转身引着郡守往里走,边走边说:“程老大人年事已高,身体大不如前,还承郡守大人关照,在这里平静的休养生息。” 我和荣轩哥互看一眼,带着名医跟在他们身后走进后院,后院里也有一棵花树,但树上的花也已经稀稀落落,树下一片花瓣像铺了一层粉色的从中心开始渐变的地毯,看样子一直没有被清理过。 进了屋子,一股老年人特有的味道扑面而来,孟桐坐在榻边扶起形容枯槁的程老大人,程老大人黄褐色的眼眸浑浊迟钝的看向我们,我们行了站在榻边,疾医上前诊脉,诊完看向我们欲言又止,最后只说:“程老大人年事已高,好生将养还可过得几年。” 我示意青莲送了疾医出去,轻声跟程老大人说:“程大人好生将养,尹老尚书大人听闻我途径此地,特让我来看望您,待您好些了,可以与他通信,他也可来此地探望您。”我说的这些话当然是子虚乌有的,我一边说一边用余光观察孟桐的样子,说到通信和探望的时候,看到他轻皱了下眉头,这是不想有人与程老大人有联系吗? 荣轩哥待我说完跟程老大人说:“家父也曾跟我说过,程老大人在任时,为人清明,广结善缘,他也想有机会来探望您的。”他说到探望时,孟桐的眉头彻底皱了起来。 孟桐将程老大人放躺在榻上,转头跟我们说:“没听程老大人跟尹老尚书和常老大人有什么关系,现在这么热情探望,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密谋啊?” 程老大人咳嗽了两声,挣扎了一下,被孟桐按住肩头,稳在榻上,他又帮程老大人拉了拉被子,示意我们出去。 程老大人现在这个样子,我们确实也不便久留,于是随着孟桐来到前院正厅,孟桐示意大家都坐下,一副主人招待客人的样子跟我们说:“刚才你们也看到,疾医说了,程老大人年事已高,好生将养还可活上几年,所以各位就不要打他的主意了,有什么事不如直接跟我说吧。” 郡守大人想和稀泥,说道:“孟大人何出此言,我们不过就是探望一下,今天常二大人就要启程了,以后也未必再会途经此处。” 荣轩哥微微一笑说:“孟大人既然让我们有事直接跟你说,那倒也方便,时长你去把人带进来,咱们就在这说清楚。”说完看向郡守说:“正好郡守大人也在,给我们做做见证。” 郡守一脸黑线,后悔跟着来了,但也无计可施,只得讪笑着尝试劝说:“常二大人有什么事,不如回去再说,何必在此叨扰程老大人。” 荣轩哥一副无辜状说:“这不是孟大人说的吗?再说程老大人在后院休息,也算不上叨扰他老人家了。” 时长这时带上来一个五花大绑的杂役,押着他跪在厅中,荣轩哥问他:“你是否冤屈,在这里说说吧,有郡守大人给你做主,你也不用怕我待你不公了。” 那杂役看了眼郡守大人,突然连哭带喊的膝行向他:“大人,救救我的妻儿啊!我是受人胁迫的啊!不是我自愿的啊!” 郡守一边向旁边躲一边问:“你是谁,你做什么了?” 时长把他拉回来,押在厅中让他说话,他冲着郡守涕泪横流的说:“我是负责给亭长大人营里采买补给的,自常二大人借住营区,因为我会说些官话,就调给他们帮忙采买食材。谁知刚调过去,夜里突然有黑衣蒙面人闯入家中,掳走了我的妻儿,要挟我送毒菌给常二大人的部曲,不然就杀了我的妻儿。我不得以只能照做,但我与常二大人无冤无仇,所以只挑了些看起来就比较明显的毒菌掺在可食菌里送去,接连两日营里必没有人中毒,那黑衣人昨天夜里竟然丢了件我儿的血衣进屋,让我下重毒,不然就只能见到他们的尸身了,还请郡守大人救救我的妻儿啊!” 荣轩哥用眼神示意时长,时长回头挑头示意,有两个兵丁架了一个已经不能行走的黑衣人进来,丢在地上,那人只微弱的动了动。 荣轩哥问杂役:“你看看去你家的是不是这个人?放心这人的手筋脚筋都挑了,伤不得你的。” 杂役俯身仔细查看,猛然直立起来,指着他喊道:“就是他!就是他!他额角有刺青,我认得,就是他!”然后他目眦尽裂揪着黑衣人的衣襟前后推搡着吼:“我妻儿在哪?你把他们如何了!” 时长把他拉开,拎出了正厅,哭喊声渐渐远去,正厅里鸦雀无声,荣轩哥清了下嗓子问伏在地上的人:“你手脚已废,若想活命,就说说是谁让你去做的这事?” 孟桐此时出声:“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这么清静的地方,被你们弄得乌烟瘴气,鬼哭狼嚎,真是晦气,要闹,你们出去闹,不要在这里搅了程老大人的清静。”说完他就要起身。 荣轩哥皮笑肉不笑的跟他说:“孟大人留步,原也是您要在这里说的,现在吵闹的无礼之人已经拎走了,这个不会吵,只怕孟大人是希望这个人永远出不了声才好吧?” 孟桐脸色一阵青白,起也不是坐也不是。 荣轩哥又跟地上的黑衣人说:“你没有自尽,想必还是想活的,这可是唯一的机会了。就算你咬死不说,出了这个门也会被灭口,说了,至少我还可以保你不死。” 黑衣人静默片刻,伏在地上勉强的抬起头,盯着孟桐说:“就是他,孟桐孟大人。他给了我一锭金子,让我想办法要了常二大人全营人的性命,我自知这钱财拿得不易,但还是起了贪念。掳了采买食材杂役的妻儿,要他下毒,这两日我盯着他掺了毒菌送进营地,但两日都无人中毒,昨晚孟大人找到我,说今晨要是能弄死一营人,就饶我一命,若是不行,但能提着常二大人的头来复命亦可,而且还会再赏我一锭金子。我被钱财迷了眼,昨天夜里,我杀了杂役的妻儿灭口,丢了他儿子的血衣威胁他下重毒,我想就算常二大人没中毒,但身边的人都中了毒,单打独斗,使些阴损的招数,没准也能拿到那锭金子。没成想常二大人已有了警觉,今晨我刚进军营就被擒获,金子我不要了,求大人让我活命就行!求求大人了!” 原来这一晚加一早上,发生了这么多事,钱长生进主帐汇报时可没说这么多啊。 荣轩哥待他说完跟郡守说:“若他只是想害我,我可以念他未遂饶他一命,但他昨夜杀了那杂役的妻儿,有人命在手,我就只能交予大人处置了。” 黑衣人伏在地上破口大骂,说荣轩哥说话不算话,背信弃义之类的,他为了一己私利,杀了无辜的平民,还好意思说别人背信弃义,我在心里冷哼。 孟桐此时倒是坐下了,手肘撑在桌案上笑得惨人,看着荣轩哥说:“他说你背信弃义呢,也是,你刚才还说可以保他不死,现在却要送他去死。” 荣轩哥转头面无表情的问他:“孟大人这是认了他说的话了?” 孟桐摇摇头说:“一个无赖的话,你也信?真是一介武夫,郡守大人,闹了这一通也够了吧?” 郡守正在用袖子擦着额头的汗,听孟桐这么问,看看他又看看荣轩哥,两头都似乎不好惹,正在为难,青莲带着那位名医回来了,青莲把人带进正厅,就走回我身后与紫砚并排而立。 那疾医站在正厅中央,给众位大人行完礼,看看大家,叹口气说:“生为医者,不能罔顾人伦,我思前想后,让这位姑娘带我回来,当着各位大人的面,还是说清楚的好。” 荣轩哥看着疾医,默不做声。孟桐咬着牙关,额头青筋暴涨。郡守又用衣袖擦擦汗,问疾医:“您在咱们这里也是声望有佳的名医,有什么话,您尽管说吧。” 疾医抬起头,挺起胸,冉冉白须白发似乎无风自动起来,俨然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他盯着孟桐说:“程老大人缠绵床榻多年,并非因病,而是长期中毒所至,毒性日积月累,已入骨髓,就算老夫调理解毒,再派人精心看护,怕是也回天无术了。这并不难查,只要查看程老大人所服药渣,以往用药记录即可得知,就算药方已毁,这么多年,买药总是有迹可寻的。大人们还可请别的疾医来诊问,看是不是如老夫所言。程老大人告老还乡,起初还请老夫看过诊,那时虽是有些积劳成疾,但调养了两年已大有起色,后来便不再寻老夫来府,我也不便登门强求,却未成想,程老大人被人毒害至此。” 孟桐拍案暴起,行至疾医面前质问:“你说程老大人被人下毒了?众所周知,这些年都是我在照料程老大人起居,你的意思就是我在害程老大人了?” 疾医并不萎缩,依然定立于正厅道:“查出是谁下毒,是大人们的事,小人只是位医者,只做诊治之事。” 孟桐状似癫疯,绕着疾医走圈,一边走一边神情狰狞的看向郡守和荣轩哥,还伸手指指这个又指指那个,突然他扑向我,一把抓住我的衣襟,把我挡在他身前,另一只手死死掐住我的脖颈,我瞬间觉得呼吸困难,然后嘴唇开始发麻,脸开始发涨。 我被他扯得踉跄,青莲和紫砚一左一右拉住他的胳膊想要把我救出来,但发了疯的人,力大无比,左右一甩,她俩就被甩得摔了出去,厅中大乱,我眼前昏花,只觉得不断有人影在我眼前晃动,耳边是孟桐疯狂嘶哑的叫嚣。 然后脖子上的手没了,扯在衣襟上的手也没了,我腿脚一软,坠向地面,落地之前,被抱进一个坚实的胸膛里,之后我就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第125章 暗疮大脓包(三) 我再醒来,是躺在荣轩哥的怀里,睁眼就看到他焦急的面庞,然后听到大家松了一口气的欢呼声,转头看到老疾医的笑容,听到他说:“姑娘醒过来就无碍了,这几天少说话,说话声会有些嘶哑也是正常的,过几日便就好了。” 我嘶哑的开口问:“孟桐呢?” 荣轩哥说:“死了,两只胳膊被砍了,失血过多而亡。郡守大人把尸首和那两个人都带回去了,这边的事,算是暂时了结了。” 我又问:“程老大人呢?” 老疾医说:“这里有我,这些年,孟桐用老大人的积蓄为非作歹,孝敬京都的王家,残害在广汉的李太医后人,连带广汉的医者也备受欺压,身为医者,感同身受,愤慨不已。现在孟桐已死,郡守大人接管了这里的宅院,钱财刚才已经与常二大人手下一起清点造册。两位大人委托我照料老大人,诊金和看护的费用,自会从老大人的积蓄里分拨,希望老大人还可以恢复清醒。” 我放心的笑了,大脑还有点缺氧,身体软软的靠在荣轩哥的怀里,青莲和紫砚哭得花容失色,我跟她们说:“哭什么?我又没死,你们也已经尽心尽力了。” 荣轩哥抱起我,我们回到辎车里,青莲和紫砚也跟上了车,但坐得远远的,抱着膝相互靠着,荣轩哥依然抱着我,神情严肃的问我:“你是不是一早就计划好了用自己做饵?” 我讷讷的说:“是有想过,但没想舍命做饵,但你是怎么知道的?” 荣轩哥叹口气说:“他掳你为质时,你明明是有机会躲过的,青莲和紫砚是不是也知道,所以没有第一时间护住你,但看你有生命之忧时才急了,扑上去救你。” 我转头看她们俩,她们俩哭得梨花带雨,同时跪下说:“我们错了,不该听任姑娘去做这么危险的事。” 我想说话,但被荣轩哥一根手指按住了嘴,跟她俩说:“你们起来吧,你们姑娘吩咐的事,你们以后可别事事都依从了,她这小脑袋里,什么都敢想,想了就什么都敢做,今天万幸孟桐手里没有刀,不然吴半耳和刀疤王也不敢从后面直接砍了他的胳膊。” 他说完看了看我不服气的样子,又说:“你以后要是想做什么,一定要提前跟我说,咱们计划周详了再做,你想做的事,我不会拦着,只会想办法帮你完成。比如今天的事,你要这么想做,我会和你一起想好办法,至少不能伤害到你。” 我想问他,如果今天的事真的跟他说了,他会同意我把自己当饵吗?但他压着我的唇,我用手拉开他的手指,刚要说话,他却俯下身亲了上来,我顿时僵住,还有俩丫鬟看在着呢! 果然耳边传来两声小小的惊呼,但他却充耳不闻,继续亲着,直到我魂归复位,伸手推开他,他才笑着跟我说:“老疾医说了,让你少说话,你还说个不停,这几天你要再多说话,我就亲你,反正她们也见过了,你不怕羞就继续说。” 我瞪他一眼,但心里清楚,他是真的做得出来,可还有话想问,于是拉过他的手,在他手心写字:这事王贵妃早晚会知道,你打算怎么办? 他看我写完,回答我:“她通过自己的渠道,是早晚会知道,但我不想再这么被动了,已经请郡守通过驿站将此事通报回京都。官道回去的消息虽没有指明为王家指使,但我会把孟桐的账册,还有你这件背后染血的礼服,通过常家的消息网,送回父亲那里,由他呈送给官家,毕竟孟桐是我手下砍死的,为了避免王家以此为难,手里还是要有些证据保险一些,待这些送回京都,父亲应该会有举动,我这边也会相应安全一些。” 我听完又在他手心写:这都还要些时日,接下来还是要小心为上。 他点头应允,我再写:昨晚和今早营里发生了这么多事,钱长生来跟你说时,怎么都没提? 他说:“我出帐后,他都跟我说了,怕是这些杀人死人的事,说了让你听见会害怕,我已经跟他们都交待过了,以后都可以放心说,我的心儿强大着呢,才不怕这些。” 我点点头,头又有点晕,继续在他手心写道:咱们回营后就启程吧。 他说:“应该让你再休息一下,但时间越来越紧,耽误不得了,平原这段虽用不了一天行程,但如果明天一早出发,下午到了山下,怕是又要迟一天才能翻山了,要是再赶上下雨,山上无路,走得更慢还不安全。” 我在他手上写:应该快些启程的,我睡一路就好了,反正马车里的东西都要给亭长留下,也不在乎在车里铺厚些,放心,我睡得着。 荣轩哥抱着我笑了,我在他怀里也笑了,回到营地,刘、张两位副将已经把部下集合好,我们要坐的马车也收拾好了,青莲和紫砚跳下车,招呼菱角一起跑回小帐,菱角把里面留下的被褥都抱出来送到我的车里,把车里铺得厚厚的,车厢壁都用被子垫上了,别说颠簸一点没感觉,我看这厚度,就算走沟里我也醒不了。 青莲取来给我更换的衣服,紫砚端了盆水给我洗去头发上侵染的血迹,待我更完衣,才从辎车的车厢里出来,脚还没沾地,就被荣轩哥抱了起来,直接送到出行的马车上,我不敢说话,真怕他当着全营地的人亲我,就由着他抱了。 他把我送上车后,把我换下来的血衣交给时长,跟他说:“连这个一起送走,这一路我会陪着心儿,你送完东西回来押车,告诉刘、张二人,可以出发了,这次由他们带队。” 待他进入车厢,我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不去领队启程?” 他看我一眼说:“都知道我夫人被掳受了惊,还差点送了命,我再不陪同,岂不冷血。” 他总是有理,随他吧,我在车厢里爬出一个舒服的姿势准备休息,大脑缺氧的感觉总让我昏昏欲睡。 他凑过来坐到我的身边,跟我说:“你喜欢抱着什么才睡得好,这条腿给你了。” 我转过身,扒上他修长结实的大腿,八爪鱼一样缠了上去,他笑着任我耍赖,车已经动了,我昏昏沉沉的睡去。 睡梦中,我像是在海中航行,巨浪翻滚,我在船上摇摇欲坠,但又安全温暖,似有神明护佑。一觉醒来荣轩哥已经不在车里,三个丫鬟围坐在我身边,憨菱角歪在最外面打着瞌睡。 见我醒来,青莲给我倒了一盏水递过来,跟我说:“咱们已经到了山脚下,大人说咱们不住帐篷了,就在车里,晚上大人回过来陪你,我们三个去别的车上。” 我点点头,坐起来把水喝了,问她:“说明天什么时候开始翻山了吗?”我的声音还是哑哑的。 青莲说:“天亮了就出发,火头军会提前做好饭,分发给大家,然后和羊倌与李自刚先行出发,现在斥候已经上山探路去了。” 我好奇的问:“这会儿就去探路了?” 菱角醒了,揉揉眼睛说:“幸亏有斥候探路,姑娘刚才睡的熟,都不知道路上大家差点都丢了命。” 我惊讶的张着嘴,紫砚推了她一下,然后跟我说:“是有些惊险,幸好斥候发现得早,不然咱们就被大水冲走了。” 我不明白的看向她们,青莲说道:“我和紫砚去看望过受伤的几个兵丁,到这里后又问了钱长生,他说,有人在平原的西北垒了乱石坝,本应该是农户用来蓄水灌溉用的,前段时间雨水大,水早就蓄满了,应该提前放些水才安全,结果那边的农户说前两天有人强行拦住他们,不让放水,今天早上又逼迫他们毁坝,还差点闹出人命。只是时间紧,来不及查清更多的事。” 菱角接上说:“那水来得可凶猛了,斥候见山羊躁动直往高处奔逃,就赶紧回报,大队人马赶紧撤的撤,退的退,好不容易把车拉上一个土坡,水就冲了过来,幸好有兵丁死死拉住,才没被冲走,他们都是这么受的伤。” 我想起做的梦,难怪像在海里遇到了风浪,这估计又是孟桐设计的,投毒、暗杀加上淹水,我们真是命大得很,叹口气问她们:“你们去看了他们,伤得严重吗?” 紫砚说:“多是皮肉伤,有两个伤了骨头,小军医已经给包扎过了,大人安排用马车送他们回城找老疾医诊治,待伤好了再走官道至永昌报到,还给了不少钱让他们好生修养。” 青莲说:“钱长生说也知会了这边的人,会照顾他们的。” 我问:“他们已经走了吗?” 菱角说:“在途中就送回去了,紫砚姐姐回来后,他们就被送走了,时长安排的,不会错。” 我重新坐好叹口气说:“你们应该叫醒我,我是该亲自感谢他们的。” 紫砚说:“姑娘放心,我已经帮姑娘谢过了,他们都很感激您,让千万不要打扰姑娘休息,我们才没叫醒你的。” 我讪讪一笑说:“我都没亲自去谢,他们感激什么。” 紫砚说:“哪家大丫鬟去做的事,不是代表主子的,我们做了,这时就等于姑娘做了。我们的一举一动都会代表姑娘,所以做事才要小心周全。” 我想起她们修补兵丁的旧衣,这功劳不会也算在我身上吧?刚要问,荣轩哥就掀开车门帘钻了进来,菱角吓了一跳,往后倒去,紫砚一把扶住她往自己身边拽了拽。 车里本来就不宽松,他不好意思的退出车厢,蹲在车架上跟我们说:“都安顿好了,你们也出来听下明天的安排吧。” 我在她们的搀扶下下了车,夕阳已落,余晖在这片空地上涂满橙红,一片低矮的军帐完全不像在亭长暂借的营区,众将士已经集结完毕,我们跟着荣轩哥来到列阵前,他纵身跃上一块大石,声音洪亮的开讲:“辛苦众将士跟随我一路行来,翻过身后的两座山,我们还需要疾行一日,方可到达永昌营地。你们这一路与我历经生死,日后便是我常某人第一批亲卫军,所以不可有一人掉队。”说完看向众人,刘猛带头挥舞拳头高声喊到:“诺!” 众将士随着他一起举起拳头高喊:“诺!诺!诺!”荣轩哥挥手全场安静下来,他继续说:“明日上山,为保安全,安排有三:其一,除斥候外,每四或五人,发一根绳索,两人间距为展臂可触,这样万一翻山时一人发生危险,其余几人都来得及施救,所以绳索两头的人,需是体力身形更好的,具体你们自行成组,直至到达平原地面,都不可解开绳索单独行动。其二,每人分配三十斤负重,受伤兵丁的负重由刘、张两位副将安排均分,但每人负重不可超过三十五斤,不必要的东西都留下,到了永昌会补充物资,该有的都会有。其三,军医和火头军会为每组分配药品和两块银丹草糕,药品还包括两种有药性的蜜饯,需要时可以含服,银丹草糕可以在饥饿困倦时食用。” 荣轩哥顿了一下,接着说:“明天一早火头军会做好饭,每人都要吃饱,在山上做饭不易,每天只开火一次,他们会与羊倌一同出发,先行登山,为的是到达修整地时让大家吃上口饭,常某人在此拜谢先行出发的斥候、火头军、羊倌和译者李自刚。”说完他拱手行礼于军前,也许没有人为此被感谢过,顿时群情激奋,都不用刘猛带头,大家都挥舞着拳头喊起来,有喊“感谢”的,有喊“在所不辞”的,还有喊“为将军战,死亦无憾”的。虽然乱哄哄,但实则感人。 荣轩哥再振臂一呼:“开饭!” 众人仍然兴奋不已,火头军那边招乎大家排队领饭,其实不过是菜粥和馍,大家却吃得兴高采烈。 第126章 情难自禁中 荣轩哥把我带回马车,我俩在车里掀开门帘吃着和大家一样的菜粥和馍,还要跟不时经过的兵丁打个招呼。都吃完了,时长收东西时跟我说:“大人把几位姑娘的东西分给我们背着,姑娘的东西,我们没交给大人,由杨家兄弟和孙大嘴背着,姑娘需要找什么东西用,招呼他们一下就行。” 我愣了一下,转头问荣轩哥:“我那么多东西,你不是全带上了吧?” 荣轩哥说:“也没有全带上,梳妆匣、细软和几套换洗的衣服而已,到了那边军营,不知要多久才能给你制新衣,所以多带了几件而已。” 我瞪着眼盯着他,多带了几件而已?要三个亲卫给我背着,怕是除了被褥都带上了吧。 他哑然失笑说道:“不算特殊对待,你们几位姑娘的东西基本都带上了,主要是因为,军营中本就少有女人,所有物资都是为兵将所备,你们的东西都需要到城里采买,并不易得是其一。其二,留下的物资都是要留给亭长大人的,你觉得留下你们的女装可算得上合宜?” 我无话可说,于是一头扎进他怀里,问他:“明天上山我必然是和你栓在一起,咱们这组还栓谁?” 他抱着我说:“菱角和时长。” 我思索了一下抬头问他:“那刘猛、紫砚、青莲和钱长生必然是一串的了?” 他笑着说:“聪明!你要再说话我可要亲你了。” 我撇撇嘴不敢再说话,看看他又看看外面,用眼神示意他,我想出去走走。 他想了一下说道:“想出去的话,就要穿上披风,可披风都已经打好包袱,得叫青莲姑娘去找了。” 我泄气的扎回他的怀里,他笑着又说:“又或者,你让我一路抱着你走。” 我把头埋在他胸口,摇摇头。 他亲了我的头顶一下说:“你是不是想吹吹风?” 我点点头,满怀希冀的抬头看他。 他抬手支起车窗,徐徐清风吹进了车厢,我刚想爬向另一侧把那边的车窗也支起来,就被他一把揽回来,说道:“不可,山风透骨,你穿的衣服并不防风,打开两侧车窗,山风贯穿车厢,你受了风寒,明天还怎么跟我一起上山?想让我把你绑在身上不成?” 我把头靠在他胸膛上,扬起脸闭上眼睛,享受清风抚面的舒爽,脑子也跟着变清爽起来。 才一会儿,身后的胸膛动起来,我睁开眼,看到他伸手关上了车窗,我抬起头用眼神质问。 他屈指在我的额头上敲了一下说道:“这么贪凉。” 我没忍住出声控诉:“又不能下车,打开车窗吹一吹风,只能开一扇,还只能吹这么一小会儿。” 他一下把我抱紧,一张俊脸凑了上来,我赶紧捂上嘴,他的唇就印在了我的手背上。我瞪他,他就张嘴轻轻啃咬起来,手背上有点痛,有点痒,我抽回手,他就趁机吻上我的唇。 他的唇瓣柔软,辗转间,他开始用温热的舌尖轻挑我的唇,我闭上眼,轻启朱唇,他的舌尖徐徐探入,小心探索,转眼间便开始贪婪的索取,我心跳如鼓,气息紊乱,吸入的空气都带着他的味道,让我更加心猿意马。我浑身无力,伸手攀上他的脖颈,他则双臂环抱着我,大手在我的背上游走,他手抚过的地方都变得火热,我忍不住轻哼出声。他翻身将我压在身下,大手在我身上肆意游走,将我周身撩拨得火热难忍,身体里的小怪兽苏醒过来,我开始用手不停的抓扯他后背的衣服,直到我们呼吸急促的分开双唇。他伏在我身上,衣襟大开,火热的胸膛压在我的前胸上,我的衣襟也被他的抚弄微敞,肌肤相触,仿佛磁铁一般紧紧贴合。 他将头埋在我的肩头,急促的呼吸吹在我的肩上,我尴尬的感觉到了他身体某处的变化,只好定定的待着,一动不敢动。 他翻身躺平,我赶紧拉拢衣襟,慢慢坐起身,整理好衣服才看向他。他自从翻身就没动,我看向他时,才发现他一直看着我,衣襟还是大敞着,露出结实的胸肌,甚至有……沟。 他看我盯着他的胸,不禁笑起来,胸腔震动,我害羞的转过头。他伸手把我揽过去,躺在他身边,我枕着他的胳膊,还在害羞。 他轻声问我:“若我刚才没有停下来,你会不会恨我。” 我呢喃着问:“我为什么要恨你?” 他说:“恨我没有遵守对祖母的承诺,在婚前就与你圆房。” 我脸更红了,没有说话。他侧过身,用大手轻抚我的脸庞,又问我:“你会恨我吗?” 我羞得转身背向着他,他把我拉进怀里,附在我耳边继续问:“你会恨我吗?” 我没出声,轻轻摇摇头,他的吻沿着我的耳尖划到我的耳垂,又吻到我的耳后,引得我又是一阵全身酥麻,不由蜷缩起来。他轻笑着将我环抱,在我耳边说:“美人在侧,我怎能不动心,还有两年的时间,我要忍好久啊。” 我问他:“那你要如何?” 他笑着说:“不如我写信给祖母,求她许我与你圆房?” 我转头问他:“你觉得祖母会同意?” 他笑得更厉害了,说:“不会。” 我白他一眼,不再说话,他笑着把我扶起,靠在他身上,无奈的说:“那我只能忍着了。” 我也笑了,不过两年,时间这东西,有时过起来是很快的,何况到了永昌,他要花大量精神驻防边疆,哪还有时间与我缠绵。 这不就有事了,车窗被叩响,窗外传来声音:“大人,您让查的事有消息了,破坏乱石坝的人确实是孟桐安排的,以目前的线索看,不是王家指使,王家只是通过高学敏告知了您与李疾医的事。高学敏您打算如何处置?” 荣轩哥一边整理衣服一边说:“高学敏现在有什么动向?” 车外的亲卫说:“高学敏现称病在家,每日闭门不出,也不曾与人通信。” 荣轩哥低头沉吟片刻,下令道:“监视,记录他一切动向,查所有与他来往之人。” 车外的亲卫领命走了,我在想,刚才这人是不是一直在?等我们车里正常了才敲的车窗。 荣轩哥似乎是看出了我的窘迫,笑着跟我说:“他们是亲卫,不是贴身护卫,平时都不会靠的太近,在常府时你不是都很少能看到他们吗?就算他们偶然听到什么,也不会一直听墙根,不是太急的事过会儿再通报就是了。” 我还是觉得挺丢人的,问他:“那刚才他还是听到什么了吧?” 荣轩哥安慰我道:“也许只是凑巧那时过来的,你要是这么害羞,我跟他们说,我跟你在一起时都不要靠近。” 这怎么能行,这一路上出了这么多事,要不是有这么多亲卫护着,怕是会更危险,怎么能置他的危险于不顾。 我白了他一眼跟他说:“还是命比较重要,反正他们知道的也已经不少了,习惯了就好了。”我这也算摆烂了吧。 他从后面抱住我笑起来,胸腔的振动还是那么明显,我仰起头靠在他身上,跟着笑起来。 这时又有人叩响了车窗,菱角的声音传来:“姑娘想不想出来透透气?小军医说姑娘应该多呼吸新鲜空气,我把你的披风拿来了。” 我一骨碌爬起来,支开车窗看到菱角抱着我的披风,身上穿着时长给她的那件,而时长就站在她身后笑呵呵的看着她,真是个有福气的丫头。 我高兴的跟她说:“好啊,咱们一起走走。” 说完我和荣轩哥就下了车,刚下车还真有点凉,穿上披风就正好。我们沿着山脚遛弯,半个初升的月亮居然也照出一片光影。我和荣轩哥走在前面,他俩跟在后面,不时传来菱角咯咯的笑声。荣轩哥拉着我的手走着,突然抬手指向左前方,看身形好像是刘猛和紫砚,紫砚穿着宽大的披风,这件肯定不是二哥的,给刘猛点个赞。我拉住他示意他往回走,他却拉住我好像要在原地吃狗粮。菱角看我们停下来,凑过来看向我们盯着的方向,附在我耳边问:“那是紫砚姐姐和刘副将吗?” 我举起一根手指放在嘴边,比划了个“嘘”的样子,荣轩哥拉着我躲进旁边的大树阴影里,菱角和时长有样学样,也躲了进来,真没想到荣轩哥也这么八卦。 不多时,那两人开始往回走,我下意识的往荣轩哥身后藏,但这边的树没有那么粗壮,藏不下我们四个人,所以当二人走到不远处,立即发现了我们的存在。好社死啊,荣轩哥假装给我整理披风,嘴里说着:“晚上还是有些凉,要不把兜帽也戴上吧。”说完把披风的兜帽拎起来盖在了我的头上。时长则从怀里拿出了一包蜜饯和菱角品鉴起来。 紫砚看见我们的样子不觉好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们也装不下去了,都转向他俩一脸假笑着搭话:“你们也出来溜溜弯,透透气哈。” 紫砚倒是大方的说到:“以前都是听你们说刘副将的想法,刚才我自己问了他。” 我们都不说话,安静的等她接下来的话,她却不说了,看向刘猛,刘猛说:“我说她是个好姑娘,不必难为自己。她要是愿意考虑,我就等她,她要是不愿意接受我做夫婿,那就当我是哥哥,以后有人欺负她,我给她撑腰。” 我们又看向紫砚,只见她低下了头,光线不好,看不到她的表情,我们又看回刘猛,他挠挠头说:“紫砚姑娘让我先等等看。” 我差点欢呼起来,但我知道紫砚心里一时半会儿还是放不下二哥的,而且就感情而言是个推着不动打着倒退的,所以我走到她跟前拉着她的手说:“紫砚姐姐也不必多想,可以先把刘副将当做刘猛哥哥,你们就以兄妹相称,熟悉了之后再考虑也不迟。” 刘猛搓着手说:“我是可以的。” 紫砚抬起了头,眼眸在月光下莹亮清澈,轻生唤道:“刘猛哥哥。” 刘猛应了一声也唤她:“紫砚妹妹。”紫砚也羞涩的应了一声。我们都笑了,看来这对八成没问题了,就剩青莲一个老大难。 我们六个两两成双的往回走,看看这趟出来的多有意义,也多亏了荣轩哥这个大八卦,才看到了这出好戏。 回到马车里,把披风给了菱角,让她拿回去放进包袱,她走了几步又回来隔着窗子问:“姑娘,要不把现在穿的这身也给我拿回去吧,明天咱们都换新做的骑装,行动方便,省得明天一早还得收拾一遍包裹。” 我觉得有道理,便开始宽衣,把衣服从窗口递出去,回身才看到荣轩哥眯着眼看着我。 我不解的问:“怎么了?” 他笑着揽过我问:“你这小妮子不是在勾引我?” 我瞬间红了脸,现在的我只穿了小衣,不是冬天了,这小衣有些薄,我掀起薄被把自己盖住。 他哈哈大笑起来,被子下的手也不安分的抚上来。我赶紧用手去挡,两只手被他一只大手就捉住了,他另一只大手顺着我的腰开始往上滑动。我在他怀里扭动起来,突然身后被一个硬硬的东西顶住,他粗重的呼吸吹在我脸侧,我浑身一颤,不敢动了。他的大手覆盖在了我胸前的一片柔软之上,轻轻揉捏着,我的呼吸也开始急促起来,身体里的那个小怪兽又苏醒了,嗷嗷的疯狂叫嚣着。 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他的头紧贴着我的头,我俩都在喘息,身后硬硬的东西还在顶着我,我害羞的动了一下,他做了一个深呼吸,放开了我。我小心的挪动身体,坐到了他身边,他侧过头盯着我,眼中水波荡漾。 我小心的问:“我们这样睡在一起,安全吗?” 他轻轻笑着,声音有点沙哑的说:“我不是克制住了吗?” 我有点不太信任的看着他,他看懂了我的眼神,跟我说:“你可以信我。” 好吧,信不信我都在这儿了,总不能穿着小衣跑出去吧。 第127章 翻山又越岭(一) 我们并肩坐了一会儿,他把我扳过面对着他,盯着我的眼睛说:“我是有些情难自禁,但我会信守承诺的。” 我眨了眨眼,心里说:你会信守承诺,但我没跟祖母承诺过这事啊,我是怕自己哪天中了邪,小怪兽发了疯那可怎么办? 他把我揽进怀里,轻轻拍着我的后背,在我耳边道歉:“对不起,是我不好,对不起,以后我会克制住自己的。” 我摇摇头,抬起脸跟他承认:“我是怕我控制不住自己。” 他失笑道:“你个小妖精。” 然后我俩放松的抱在了一起,这感觉真好。 晚上我们依旧相拥而眠,空气似乎都变得甜甜的,无梦似梦。 早上,天刚蒙蒙亮,我们就被一阵叩窗声叫醒了,窗外是时长,他说:“大人,火头军已经做好饭了。” 荣轩哥坐起身边穿皮甲边说:“知道了,让大家都吃饱,物资检查好,帐篷、马车,还有不必要的物资都原地留下即可。” 时长在外面答道:“知道了,您的饭我放在车架上,不够的话您叫我就是。” 我起身穿上新做的骑装,待我穿好后荣轩哥打开车门,把粥和馍拿了进来,比平时的量都大一些。 我们在车里吃完,我尽量的多吃了一些,没吃完的馍用帕子包了揣进怀里,荣轩哥看着我笑笑说:“之后的几天,要辛苦你了,千万别逞强,有我在。” 我点点头,和他牵着手下了车,他身上穿着皮甲,背上的包袱里是他的那身铠甲和披风,还有一只水囊,后腰上别着他的长枪,身侧挂着长刀。 我转身看看车里,除了厚厚的被褥,什么都没有了。 我问他:“我背什么?” 他牵着我边走边说:“照顾好你自己就行。” 我倔劲起来了说:“那怎么行,我可以的。”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遍说:“也可以,一会让时长把药品和咱们四个人的银丹草糕打个包袱给你背。” 我张张嘴,想想自己的能力,可能也就到这儿了,没再强求,跟着他找到时长和菱角,他俩已经拴好了绳索,菱角也背着个小包袱,按荣轩哥的指示,时长给我也打了个小包袱。 我和菱角量好了距离在腰上拴好了绳索,轮到荣轩哥时,他根本不量,直接把绳索系到了腰上,我不满的说:“她们可都是按你昨天说的,量好了再拴的,你怎么就直接系了呢?” 他转头说道:“你我的臂长,我心里有数,不用量。” 我看看垂在地上的绳长,真的好像差不多。这绳索拴好了,就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他带着我们一路巡查,营地上的兵丁或整理包裹,或伸臂量绳索长度然后往腰上系,一串串的人看着有点像团建要玩一个大型游戏似的。 我突然想到这营地里还有一个女人,赶紧问荣轩哥:“张芷晗呢,请带着她?” 荣轩哥点点我的鼻子说:“你才发现啊,就没让她跟来,李自刚要跟着羊倌走在最前面,没人合适照顾她。原本是留她在消息处,这边安定好了再去接她过来,现在已经传消息回去,让她去老疾医那里了,之后她可以和养好伤的兵丁一起回营。”看来当将军真的是不容易,什么事都要想到,还要做到。 待所有人整理完毕,清理好营地的物资,确保没有遗漏后,在张副将的带领下全员开始登山。毕竟他是这里最有经验的老将,在这点上,荣轩哥在用人上一点也没有刚愎自用,会把最合适的人用在最合适的位置。 我们在整队人马的中前段,身边是刘猛他们那串人,四周是荣轩哥的亲卫,他们没有成串,而是单独行动的,都是高手,自保肯定不成问题,要是连成了串,反而影响效率,只有钱长生例外,他要保护青莲嘛。 青莲这两天几乎是不声不响的,对钱长生不拒绝也不热络,看着就让人着急,可又没办法。 大家从开始登山就都自觉的闭嘴静音,跟着前面人的脚步,小心攀登,但还是不时有小石块滚落下来,有的被身手敏捷的人接住,丢出队伍行进的区域,有的就一路滚了下去,看到的人都会出声提醒后面的人躲避。 我开始还是手撑着膝盖跟着荣轩哥的脚步往上走,后来就变成了手脚并用。菱角也没比我强多少,我四肢行走时回头一看,她跟我一样,再往旁边看去,更平衡了,紫砚和青莲也手脚并用了。又爬了一阵,我开始手脚发软,开口问荣轩哥:“我能拉着你的皮甲吗?” 荣轩哥回头跟我说:“当然可以,但你不觉得拉着我的手更好吗?”说完他向我伸出手,我没去握他的手,而是拽住了他的皮甲下摆,说道:“一会儿再说,你继续走啊。” 他笑着转身继续登山,我像他的小尾巴一样,拉着他的皮甲下摆,可体力还是越来越不支,终于蹦出了一个字:“手。” 他回身拉住我的手,微一用力,我顿时感觉身体一半的重量没有了,被他半拉半提着继续往上爬,可明显能感觉出来,我们和刘猛这两串人,走得越来越慢。 太阳已经爬到了头顶,应该是午时了,前面传来口令:“原地休整。”口令一声一声的往下传,从声音判断,我们已经从队伍的中前段落到了队伍的中后段。 我和菱角背靠背的瘫坐在一块石头上,荣轩哥把水囊摘下来递给我,时长的水囊递给了菱角。青莲正喝着的水囊看样子是钱长生的,因为紫砚正把喝过水的水囊递还给刘猛。 荣轩哥看我和菱角的样子说:“你们俩都吃个银丹草糕吧,补充点体力,还能清神,不然一会儿你俩走着能睡着了。” 我觉得有道理,解下包袱,取出两块银丹草糕,递给菱角一块,又从怀里取出早上没吃完的馍分成两份,分别递给荣轩哥和时长。他俩各取了一块塞进嘴里,没吃的让我包好先留着,我就又包好了揣进怀里。吃下银丹草糕,一股清凉直冲大脑,瞬间清醒了不少,疲惫的感觉也好了些。 上面传来了继续登山的口令,我们起身继续往上爬,只是队形有了变化,荣轩哥和时长走在了前面,我和菱角都被拉着手走在后面,越往上走,我越是感觉不到腿的存在,几乎是被拎着往上去。大约又走了一个多时辰,上面传令下来:“开饭。”听到这两个字,身体里似乎又挤出了些力气,我们继续往上走,需要所有人聚集起来再分饭,总不能让火头军满山跑吧。 太阳已经西落,我们终于艰难的爬到了集结地,原来是山顶,这里有一小块平底,火头军就是在这里支的灶,大锅里咕嘟咕嘟的野菜粥,闻起来是从没有过的香甜,我们到灶边领了粥,原来菱角背的包袱里是我们吃饭的家伙。我端着粥碗的手都在抖,荣轩哥接过碗,带着我们走到为我们留出的两块可坐的石头前,我和菱角瘫坐下来,时长从菱角的包袱里拿出馍饼给我,我摇摇头取出怀里吃剩的塞到嘴里。 艰难的嚼了两口,又喝了一口野菜粥,把它们顺下了肚,我开口问道:“一会儿还要走吗?” 荣轩哥嘴里嚼着摇摇头,待咽下嘴里的东西才说:“看山上的风向,找个避风的地方就休息了,翻过山头看地形,就知道明天能在哪里修整了。” 我感觉已经没力气嚼干硬的饼了,靠在菱角背上喘口气,休息了一下,举起饼继续啃起来,毕竟不吃饱哪来的力气,明天只会比今天更累。下山唉,今天腿已经抖得撑不住地了,苍天啊!能不能抱头滚下去啊! 荣轩哥和时长吃完了,四下张望,我跟着他的眼神看去,没在找人,那就是在找休息的地方了。 我喝下最后一口粥时,杨家兄弟里的一个抱着我的披风找到我们。把披风交给我,跟荣轩哥说:“大人,您的休息地已经找好,您随我来就是。” 于是我和菱角被搀扶着站起来,刚才休息完,现在两条腿像灌了铅一般,挂在荣轩哥的胳膊上才勉强抬得动脚,我太高估自己的体力了,这兵真不是好当的,平时养尊处优的结果就是现在如废人一般,还是成了累赘。 来到山背后,这里有一处天然的凹陷,好像是被谁用巨勺挖了一下,紫砚她们已经在这里坐下休息了,见我们过来想要起身,我动了动手让他们坐着别动,我现在就是荣轩哥的人形挂件,她们也好不到哪里。 都坐下后,我们四个被围在中间,四个男人看着山坡商量起明天下山的方案,我们四个已经昏昏欲睡。我没脸没皮的趴到了荣轩哥的怀里,她们三个还有点形象,只是靠在身边男人的身上,男人们给我们揉捏着腿上的肌肉,青莲和紫砚都没有反抗,看来是累惨了。 我闭上眼睛听他们商量,背下山似乎不太安全,容易因为重心不稳而摔倒,拎着又怕我们腿上没力自己摔出个好歹,还会因为摔倒产生的拉力把他们拽得失去重心,更不安全。半天也没商量出一个可行的方案。 这时张怀林探出头来跟我说:“夫人……啊,不是,姑娘,在下有个建议,是我们在山林中带伤员下山的办法。” 我没计较他的称呼,睁开眼勉强坐起身来问他:“什么方法?你尽管说。” 张怀林砸吧砸吧嘴说到:“简单,就是把姑娘直接系到将军的腰上,不是背着,不会影响重心,又可以依托将军的体力一起行走,还不会摔倒。将军只需要抱好姑娘的身子就行。”他说完目光扫了一下另外六个人,就把脑袋缩了回去,原来他们那串人就在我们旁边休息。 我看了看他们六个,明白张怀林为什么拿我举例了,好歹我俩是准夫妻,贴着抱着走也就走了,他们三对这个样子走,还是需要些勇气的。她们三个看着我犹豫了一下,先后都点了点头,青莲最是为难,但看紫砚都同意了,最终只好妥协。于是下山的方案就这么定了下来,我趴回荣轩哥怀里,他带着我一起躺下,帮我盖好了扶风,跟他们六个说:“这里环境不同,女子本就体寒,病了反倒不好。都赶紧休息吧,明天我们不能在山鞍那里休息,还要爬一段山的。”说完抱着我就睡了。我知道这算是给他们打个样,主将都这个样子睡了,还不赶紧有样学样。 我微眯着眼,看到那三对也悉悉索索的躺下,最后躺下的还是青莲。没办法,山上的夜晚确实冷啊,虽然这里不会直接吹到山风,但温度绝对比山下要低,到底是属于高原地带了,空气比平原稀薄不说,这白天和晚上的温差也不是盖的。我贴在荣轩哥的身上汲取着他的体温,身下铺着他的披风,身上盖着我的披风,勉强觉得不冷了,他把我又往怀里搂了搂,高原稀薄的空气也让我们的头都发沉,幸好我们一直在喝含有红景天的粥,不然高原反应就能干倒我们一大半的人,我们就这样沉沉睡去。 一早又是天蒙蒙亮,我被一声号角吹醒,声音并不是很大,有点沉闷,所以之前我并没有注意过。睁开眼睛踉跄着爬起来,感觉坐起来都花去了我很多力气。菱角从包袱里掏出碗分给我们,荣轩哥拉起我走出我们休息的半个山洞,刘猛也扶起了紫砚,青莲推开了钱长生的手,自已艰难的站起身,我们朝着炊烟升起的灶台方向走去。 在灶台边吃完今天的饭,便被拴在了荣轩哥的身上,菱角也拴在了时长身上,菱角心大,看上去也没什么不自在。再看向紫砚和青莲,紫砚有些娇羞,青莲则是面色泛青,大有不得已献身的架势。我不由得叹了口气,钱长生啊,路漫漫,其修远兮。 第128章 翻山又越岭(二) 我们开始了下山的行程,绳索的作用发挥了出来,体能差些的兵丁也显露了出来,身形瘦弱的兵丁有体力不支摔倒的,也有腿软跪下被拉起来的,当然也有一脚踏空被拉回来的。果然下山比上山更难,我们四个女流之辈被拴在主将、副将和主将亲卫身上,也就没人会嘲笑了,既然是权宜之计,也就没人指指点点我们的不矜持了。 下山的路被我们走得七零八落,但速度感觉比上山时快了一些,不知道是不是不必自己全力以赴的错觉。 只是牵着马的兵丁们就更难了,这马失了蹄可不是一个人就拉得动的,好在这些军马本身素质就好,爬山虽不是它们的长项,但也没有马丢人,不对是丢马,好像也不对,总之所有马都很小心坚强的跟着我们上山下山,远远还看到我的栗子和荣轩哥的赤炼,赤炼居然也在保护着栗子。 一队人马跌跌撞撞下山,因为是俯视,所以可以清楚的看到身前的所有景象,目测走得最如履平地的,除了荣轩哥的亲卫们,就是在最前面的羊倌和羊群了。火头军的很多物资都被绑在了羊身上,它们居然灵巧不减,依然可以在乱石上蹦来跳去。他们身后是互相搀扶的火头军,走得最狼狈的两人,应该就是英祖母送来的厨子,真不知他俩有没有后悔。现代有句话是,当兵后悔两年,不当兵后悔一辈子,不知是不是他俩现在的心理写照。 到了山鞍的位置,我们被解了下来,原因是菱角要如厕,好在这里地势比较平坦,我们找了个灌木比较茂密的地方,集体方便,钱长生和时长远程监控兼给我们把风。 方便完,我们互相搀扶着起身,像四个老太太一样,感觉怪好笑的。 起身往回走,火头军已经开始放饭,我们这里腾了肚子来吃饭,好像可以多吃一点似的。荣轩哥被张怀山叫去商量,眼前这座更高的山怎么爬。因为兵丁里已经有人受了伤,小军医也解下了绳索,自己拖着药箱几乎是爬着穿梭在兵丁中间,给受伤的人上药、包扎,医者之心被他的行为体现得淋漓尽致。 我叫来看着还比较有精神的孙大嘴,跟他说:“要不你去帮帮小军医,他还没吃东西呢吧。” 孙大嘴挠挠头说:“姑娘,我不会这些啊,给自己胡乱包扎一下还凑合,给别人包扎会挨揍的。不如我去给他准备吃食,一会儿我帮他拿药箱,拎着他上下山吧。” 我失笑道:“这样也好,那麻烦你了。” 孙大嘴笑着说:“这有何麻烦,这小军医对付外伤的手艺虽然差点,但人还真不错,帮他也是应该的。” 他说完就大步流星的去帮小军医盛粥,并且追着他给他嘴里塞饼喂粥,看着也怪好笑的。 我们吃完收拾好东西,荣轩哥也回来了,说他已经吃过,我们就重新系好了腰间的绳索。张怀林已经组织大家开始登山。 我问荣轩哥:“你们商量了这么久,有什么对策了吗?” 荣轩哥摇摇头说:“没商量出什么好办法,只能先按现在的法子继续走,羊倌说,看天气晚点会下雨,所以一定不能在这里休整,能登多高就登多高,要是能爬到云层之上是最好不过的。” 我吃了一惊,这山能高到云层之上! 听说会有雨,大家都顾不得疲惫,排着队开始有序登山,我们几个女流之辈这次也都不矜持了,从一开始就拉着人家的手,任由他人提着拎着。仿佛有恶犬在追,大家的登山速度都有所提升。 果然我们刚爬了没多久,原本已经西斜的太阳,偷懒一般躲进了乌云的身后,也不知这乌云什么时候聚集起来的,而且越聚越多,越来越浓密,越来越低沉,天色也快速的阴暗下来。 大家纷纷加快速度,看这风雨欲来的架势,雨小不了,而且这云真的很低,但估计我们越不过这云层了。 片刻之后,豆大的雨点没有丝毫过度的砸了下来,打在身上像被钉子钉了一下般疼,雨点敲击在身旁的乱石上,声音嘈杂一片,脚下也越来越湿滑。荣轩哥抬头望去,跟我们吼:“加快速度,没多远就能穿过云层,注意脚下湿滑。”他声音洪亮,我们身后的兵丁也都听到了,加快了爬山的速度。 我和菱角也顾不得更多,借着手上的拉力,另一只手也胡乱的扒着能够到的石头借力,幸好这骑装的袖口长出一截皮质的护掌,我也敢用手掌去撑在石头上不怕被划伤。 我们埋头奋力的向上攀爬,身上如水洗了一般,而且感觉越来越冷,唯一的热源只剩荣轩哥拉着我的手。 爬着爬着我们好像进入了一个巨大的冷冻室,身边的雨滴似乎马上就要凝结成冰珠了。再然后,我们似乎一头钻进了大雾里,大雾乎浓乎淡,浓的时候伸手不见五指,只能摸索着前进,这里看似仙境,却冷得令人不住打寒颤,连荣轩哥拉着我的手都变得冰凉。 我们快被冻成冰棍的时候,看见了红彤彤的夕阳,这就是真实版的拨云见日了吧,我们像是天兵天将,从云里钻了出来,所有人都赶快找了个避风的地方,脱下身上的湿衣,换上包袱里的干衣,粗布军衣虽不比皮甲挡风,但绝比湿了的皮甲暖和舒适,换下的皮甲都被晾在迎风的地方。 这里的山石并不像北方的,北方的山石基本上都是实打实的石头,而这里是以石灰岩为主的,典型的喀斯特地貌,用心找总能找到类似溶洞的地方,荣轩哥的亲卫就在这里就给我们找到了一个,杨大哥过来给我们带路,还把我的披风和一个包袱递给荣轩哥,还特别提醒我们说:“大人、姑娘,你们不要往里走,里面很深,不知通向哪里,还有水声和风声,你们先在这里休息更衣,我们再去找找有没有更安全些的地方。” 这里确实避了山风,但总感觉背后阴森森的,我们解开了绳索,荣轩哥自己往里走了一些,背向我们而立,另外三个大男人面向外站到了洞口。我们迅速宽衣解带,从里到外换上了干的衣服,又系好披风,我们的常服都没那么防风,穿上披风才感觉暖和了一些。只有我的披风是自己的,菱角穿的是时长的,紫砚穿的是刘猛的,而青莲的披风现在看来,当初时长给拿的就是钱长生的。因为就身高而言,这件时长穿着会长一些,就算青莲高挑,这披风也长到拖地了,青莲总得拎着下摆以免绊倒。 看大家都收拾好了不便男子见到的小衣,把四身骑装展开晾在石壁上的凸起位置,我才叫了他们回来更衣。 我们刚要往洞口走,就被荣轩哥拉住说:“太阳已经落了,外面越来越冷,你们就在这里,面向洞壁坐好就行了。” 我们听话的面壁,而且都闭上了眼睛,但闭了眼听觉反而更敏感,听着他们脱下皮甲的声音,拧干衣服的声音,抖开湿衣晾在石壁上的声音,然后是抖开干衣的声音,穿上干衣的声音。都不用他们说,我都知道他们穿完了,但出于未嫁女子的矜持,我仍然闭着眼面壁。 身后环过一双有力的臂膀揽住我的腰,在我耳边说:“这么乖,听到我们穿好了还坐在这里不动。” 我睁开眼睛,仰头靠在他身上,能感觉出他温热的体温。刚才死命的攀爬,大脑屏蔽了四肢哭嚎的信息,现在大脑可能去睡了,四肢的痛感畅快的叫嚣起来,我现在是多一寸都不想挪了。 荣轩哥帮我把披风又裹紧了一些,跟我说:“一会儿还是要换个地方,这里不太安全,我刚才观察了一下洞里面,应该是和别的地方相通的。” 我哼唧了一下,没说话,他笑着说:“一会儿我抱着你换地方,你就不用动了。” 但我也知道,他只是体力比我好,但都是人,人都会累的,他心疼我,我又何尝不心疼他呢。 我懒洋洋的说:“我能走,一会儿他们找好,咱们就换地方。” 他俯下头轻轻吻了我的脸颊一下说:“换好地方,我帮你好好揉揉,不然明天你就真走不动了。” 我撒着娇说:“那我也给你揉。” 他轻笑着说:“你揉不动的,我们男人之间互相帮忙捶打一下就好了。” 我想到他那身劲健的肌肉,我是大有可能按摩不动的,估计得用脚踩,但我又没那技术。 这时杨大哥的声音从洞外传来:“大人,休息的地方找好了,正好可以容纳八个人。” 荣轩哥声音朗朗的说:“好,辛苦你们了,我们这就出来。” 说完示意时长他们收晾着的衣服,然后一手扶起我,另一手拉着菱角的胳膊,把她拉起来往外走。在时长的带领下,刘猛和钱长生迅速收起在洞壁上晾着的衣服,扶着紫砚和青莲跟着我们走出溶洞。时长抱着四个人的衣服,跟在最后。 新找到的地方离得并不远,看样子是还没有风化到连通的一个溶洞雏形。洞口正好避风,真是再适合不过的休息场地了。 我拖着已经废了的两条腿,挂在荣轩哥的胳膊上,挪进了洞,看杨大哥转身要离开,赶紧叫住他:“杨大哥,你们在哪里休息?” 杨大哥笑着问我:“姑娘有事?” 我感觉他是会错了我的意思,于是说:“我的意思是,这里休息的条件比外面好,要不大家一起挤挤。” 杨大哥先是一愣,然后笑着说:“姑娘不用担心,我们都有好地方休息,不会亏待自己的。大人早就说过,先照顾好自己才能保护好他。” 我放心的点点让他走了,抬起头问荣轩哥:“你不会觉得我多事吧?” 荣轩哥扶着我坐下,跟我说:“不会,就是因为你总能和我想的一样,我们才能如此相配。” 这话听得让人肉麻,我偷眼看那六个人,三个女人相互靠着闭目休息,全当没听见,三个男人忙着在洞壁上挂衣服,也全当没听见,真是好演技,好尴尬的演技。 我不知道接什么话,于是往他怀里一倒,这时候睡觉是最实惠的。 他敞开披风把我裹进他的怀抱,带着我慢慢躺下,先是隔着披风给我的胳膊做按摩,然后大手一揽,把我的腿架到他身上,再给我的腿做全面的放松。 随着他的按摩由痛到舒服,我的表情也从龇牙咧嘴到了微笑享受,之后我就沉沉进入了梦乡,至于那六个人后来有没有学着样子做,就不得而知了。 一觉醒来,天光微亮,身边没人,我是被冷醒的,洞外有人练功的声音,真是神人啊,这么折磨人的登山行程,居然没有放弃练功。 我爬起来,两件披风都裹在我身上,但还是没有他抱着暖和,小小的打了个喷嚏,吸了吸鼻子,略有些鼻塞,不会在这个时候感冒了吧。 洞外练功的声音停止了,时长和荣轩哥各端着两碗冒着热气和药味的汤进来了,荣轩哥跟我们说:“没有那么多干柴煮粥,他们熬了袪寒的汤,刘副将和钱长生这就回来了。” 话音刚落,他俩也各端着两碗进了洞。就着馍饼,一碗热汤灌下去,我感觉胃里热热的,身上也暖了,真是肚里有食心不慌,还有热汤暖心肠。鼻子也通了,心情也好了,转头问荣轩哥:“今天能翻过这座山了吧?” 荣轩哥做了个深呼吸说:“刚才跟张怀林是这么商量的,但还是要看下山时会不会很湿滑,以免更多人受伤。” 刘猛边收碗边说:“所以今天火头军开饭都比前两天要早,要是晚上能下完山,就能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急行军也好有体力。” 荣轩哥必不这么乐观的说:“这样是更好,但据羊倌的说法,要看昨天那场雨在山那边下了多大,才好说能不能顺利下山。” 第129章 翻山又越岭(三) 刘猛虽然还没上过战场,但心思是活络的,听荣轩哥这么说,当然知道他的担心,于是说道:“如果还要在山上住一晚,后天才能下到山后的平原,那我们不妨分兵而走,大人带着骑兵先行,不过两个时辰也就到了,我们在后面带兵,晚一日抵达而已。孟桐能量再大,他人已死,也翻不出什么浪花了。” 原本不敢分兵行动,也是怕中了别人的调虎离山之计,现在这情形却也是不用太担心了。荣轩哥沉吟了一下,没说话只是挥手招呼出发,我们八个人串成两串,继续登山,有了两天的经验,今天顺利了不少。我往山下看了一眼,昨天为了穿过云层,我们居然奋力的爬了半座山,这座还比第一天爬的山要高呢,难怪累的全身像散了架。 身体这个东西也是蛮奇特的,不好好试探一下,永远不知道她能承受的下限在哪里。就比如折腾了两天,按理来说我应该是一摊烂泥,扶都扶不起来了,但事实是,我还能走,只是需要半挂在荣轩哥身上,也许没有荣轩哥在,我自己也能四脚着地的坚持爬。 我们爬上山顶,我看着脚下延绵伸展的山峦,心里忍不住给自己点了个赞。休息片刻,我们四个女人又被绑在了身边男人的身上,开始下山的行程,看着山下的平地,我心情甚是舒畅。 只是下了小半段我才意识到,昨天我们不算是从山脚爬的第二座山,是从山鞍开始往上爬的,所以下山的路好长啊。可既然前面带路的羊倌没有停下来,看来这边的情况比山那边要好一些。 磕磕绊绊下了半座山,脚下都没有变得湿滑,看来这边没下雨,雨被山峰拦在了山那边。 可情况并没有因为这边没下雨而变得更好,我们眼见到前面有一串人差点一起滚下去。 幸好有人攀住了山石的凸起,旁边的人又及时施救,才避免了更大的伤亡,引起一片惊叫,但不是女生扎堆的盲目惊叫,而是一片男生的呼喝,然后看到兵丁们逐渐向那一处聚集,有一个被拎着走的瘦小身影,被拎进了人群,应该是孙大嘴拎着小军医去查看了。 我们稳步向那个方向下行,前面传来了原地修整的口令,但我们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下行到刚才出事的地方,荣轩哥给我们找了个可以安全休息的地方,解下腰上的我交给时长,吩咐我们:“时长,你带好两位姑娘,我和刘猛过去查看一下。” 我们安分的原地休息,刘猛解下紫砚跟荣轩哥去查看伤员,我看到紫砚有拉住刘猛让他注意安全,果真先以兄妹相称让紫砚放下了心理防线。 看来情况并不乐观,外伤治疗又不是小军医的强项,小军医手忙脚乱又不得要领,我跟时长说:“你送我过去,包扎外伤我比这小军医怕是还在行一些。” 时长犹豫了一下,开始接绳索,先把菱角安排到紫砚身边由钱长生一起照顾,回来又把绳索拴回身上和我保持了一定的距离,才扶着我走向伤兵。 走到近前,小军医看到我居然松了一口气,赶紧跟我汇报几个伤兵的情况,确实有点严重,有人骨折了,还是开放型骨折,白森森的断骨刺出了皮肉,撕开裤管的小腿上一片血肉模糊,伤口还在流血。 我看了眼荣轩哥,直接吩咐:“用木条在他膝盖下系紧,以免失血过多,再去找几根木棍,尺余长,两指粗,不能有分叉。” 荣轩哥点头,指着身边两串只能看着,却束手无策的两串人下令,他们得了令快速离开去找木棍去了,我指挥着孙大嘴给伤兵系好布条,然后严肃的教他怎么用力一次性将错位的骨头复原,有教小军医准备好金创药,骨头复原等于伤口再次受创,必然伤口会敞开,这时把金创药撒进去可以止血疗伤,绑紧腿上的大血管,也是怕骨头复原时划伤血管大出血。 等寻木棍的兵回来的时间,我又去看了其他几个,还有一个胳膊骨折变形的,好在没有刺破皮肤,另外两个虽然头破血流,但看起来都是皮外伤,我叫过小军医教他如何处理伤口,如何包扎。这边处理完,木棍也寻回来了,我选了五根放在腿伤了兵丁身边,示意孙大嘴动手。随着一声响彻山峦的惨叫,断骨复原,小军医紧张的泼了一大勺金创药,虽然有一半泼到了地上,有些浪费,好在也泼进了伤口里。我指挥着他们包扎好伤口,再把木棍绑在伤腿上固定复原的腿骨。然后回到手臂骨折的伤兵身边,指挥孙大嘴给他的臂骨复原,这兵脾气挺硬,咬紧牙关,一声没吭,我把手里选好的木棍交给孙大嘴,让他给伤兵固定复原的臂骨。 都处理好了,我回到荣轩哥身边,时长自始至终都手握绳索,在我身后跟着。待回到荣轩哥身边后才解开他身上的绳索,交给了荣轩哥。 我这才发现腿软的发抖,一屁股坐下,荣轩哥也坐了下来,用绳索把我重新拴到了他的腰上,再带着我站了起来,叫来几组身强力壮兵丁多的人串,让他们每组里最壮实的身上绑一个伤员,一起带下山。一位体壮如牛的自告奋勇,把腿骨折的兵丁绑在了自己后腰上,其实这跟背着的唯一区别就是,重心没那么高而已,伤兵的伤腿被他揽着大腿,小腿垂在身侧,这没什么特殊情况是碰不到了,关键是伤兵的好腿伸直了垂着,居然也离地有差不多一尺! 如牛的兵丁憨笑着,露出一嘴大白牙说:“俺在村里背着磨盘爬山都没事,他这点份量没啥。” 荣轩哥看他穿的是张怀林旧部的军服,就问他:“你叫什么?从军几年了?家在何方?” 大汉搓搓脸说:“大家都叫我大汉或者大憨,大人叫我什么都行。在张大人手下干了五六年了吧,家里嫌我吃得多,早就不要我了,是谁家的我也不记得了。从小我就有力气,给村里干活,吃百家饭长大的,后来吃得村里也养不起我了,张大人从村边路过,就把我带上了。我也不会啥,就是力气大。” 我觉得大憨这个名字太适合他了,不禁笑出了声,又不好意思的捂住了嘴。 大憨冲我笑着说:“夫人真厉害!小军医都没办法,夫人来了就把大家都治好了,难怪张大人就认您。” 我想纠正他的称呼,但想想,跟这人怕是也说不清,所以只是摆着手说:“不是,不是。”不是什么他爱怎么理解就怎么理解吧,反正秀才遇见兵,有理也说不清。 荣轩哥也没有纠正他的称呼,可能他巴不得大家都称我为“夫人”呢。他让时长过去接菱角过来,刘猛也回去绑绳索。 等我们几个都绑好了,前面传来出发的口令,荣轩哥声音洪亮的叮嘱大家:“注意脚下,体力不支的可以随时停下来休息,但不要掉队,体力好的扶下体力弱的。” 我们也小心的继续下山,其实是他和时长小心的继续下山,我和菱角就是他们身上的人形挂件,脚下走路的动作是有,但有时脚根本没碰到地面。 看着前面明显放慢脚步的兵丁们,我们反而算是快的了。荣轩哥一只胳膊揽住我,一边下山一边观察身边的兵丁,看到有显得体力不支的就命令他们原地休息片刻。 太阳当头的时候,我用手捂住了脸,这两天晒得我觉得皮都厚了,碰上去还有点疼。 荣轩哥看了我一眼,笑着说:“虽然黑了点,皮肤粗了点,但这更像我常某人夫人的样子了,放心,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我从指缝里瞥了他一眼,心说:我这是晒伤了,会脱皮的那种,跟毁容有什么区别。 但环境就是这样,我也不能戴着面纱登山吧,也确实没那么娇气。看看菱角、青莲和紫砚,哪个不是一副晒伤了的样子,可哪个也没有为这点事说什么。等到了永昌,我还是自己去找李疾医问问,有没有法子让我们之后几天能好受点。他们男人不懂,这张脸对我们女人有多重要。 太阳火辣辣的炙烤下,我们算是顺利的下了山,到了山脚下,居然有种劫后余生的快乐,看着温度逐渐褪去,并且变成鸭蛋黄的太阳,肚子不争气的咕噜出老大一声。 荣轩哥也不客气的哈哈大笑起来,已经到了平地,大家纷纷解开身上的绳索,有体力的把绳索打好结或背或挂在身上,体力弱些的互相搀扶着继续前行。 必须要离开山根一些距离,万一天公不作美,再来一场大雨,直接就水淹七军了。 但希望就在眼前,因为我已经看到了前方的炊烟,还闻到了空气中隐隐透露出的肉香,肚子又是老大一声咕噜。荣轩哥笑着加快了脚步,带着时长也加快了步伐,估计所有人中就我们八个没解开绳索,这样也方便继续携带着我们快些走。 离炊烟越来越近,肉香也真实的传了过来。我觉得口水都禁不住丰沛起来,我只好不停的往下咽,远远看着炊烟下聚着一群人,虽然人头攒动,但都很守纪律的排着队。 在我殷切的期待下,我们走到了休整区,四个女人被卸下来坐好,四个男人端着八个碗去打饭。我的眼睛就没从荣轩哥身上挪开过,看着他拒绝兵丁们让出插队的空,规矩的带着那三人去后面排队,一步一步的往前挪,终于到了锅边,然后看着他端着两碗冒着热气的什么回来了。 他们越走越近,羊肉汤的香味简直无与伦比的勾引人,菱角给大家分着包袱里的馍饼,可眼神也没离开过时长手里的碗,可怜时长一秒钟。 我一边啃着馍,一边小口的喝着碗里的羊肉汤,汤里还有两块羊肉,我小心的喝着,一滴都不舍得浪费,汤喝完了,我眼冒精光的看着碗底的肉,小心的拈起来,放在嘴里,闭着眼,享受的嚼着,太美味了! 两块肉被我品尝佳肴一般的吃掉后,我又端起碗,把聚在碗底的一小口汤倒进嘴里,甚至还舔了下碗,确认没有残留了才交给菱角收起来。 从来没有这么吃过东西,也从来没觉得羊肉这么好吃过,何况这还是山羊肉,没有羔羊肉软嫩。我吃完了看向大家,发现大家都吃完了,而且都在看我,瞬间脸就红了。刘猛笑呵呵的说:“您不必不好意思,这才是将军的女人在营地吃饭的样子,我看了都替将军高兴。” 我心说:这不就是饿死鬼投胎的吃法吗?难道将军的女人就得大马金刀的? 荣轩哥好像看出了我的想法,跟大家说:“我的女人就是这么不做作,饿了就吃得香,困了就睡得香,气了就骂得爽,我就喜欢她这样的。” 我白了他一眼,这不就是他母亲的样子吗?他是立志把我培养成第二个常夫人了。 吃饱喝足了,果然开始犯困,真是被他说准了,可这大平地的,没遮没挡就这么睡了? 荣轩哥又看懂了我的想法,在我耳边轻声说:“都在平地上,谁也看不清谁的,放心睡。” 他都这么说了,那就睡呗,可还是觉得不太好。但他没像平时那般抱着我就躺下,而是给那三个大男人使了个眼色,他们挪了挪位置,这里的布局就变了,我们四个女人被他们四个头接尾的框在了中间,看这架式我明白了,是让我们四个挤着睡,他们在外围做保镖。 这样就对了,总不能大平地的再抱着睡,那也太不成体统了。我们四个挨着挤着裹好了披风一起躺下,没有荣轩哥提供恒温供暖,还是觉得温度低了些,好在挤在一起也能暖和起来。终于不用听着山风入睡了,一夜无风无雨,算是平稳度过。 第130章 平静的清晨 第天天一早,我又被冷醒了,紧紧身上的披风,我抬起头四下看去,原来是四周围着的只剩钱长生一个人了,时长看我醒了轻声说:“大人和刘副将去找张副将商量今天的安排去了,时长陪着去的,让我在这里守着。” 我小心的坐起身,看看又是天光微亮,不远处火头军已经在点火做饭了,我环顾四周,兵丁们还在睡着,不时有鼾声从远远近近的传来,我也是累了,之前都没听到。 低头发现我们四个还一起盖着件披风,细看是时长的,他总是说自己不怕冷,可都是正常人,冷热谁能不知道呢。 我看看身边的紫砚和青莲,菱角睡在另一边,她外面昨晚守着时长,青莲睡在我这侧靠边,外面守着钱长生,她们睡得还很沉。我小心的爬起来,示意钱长生把青莲往里挪,靠着紫砚还暖和些。钱长生有点犹豫,我小声说:“放心,有我在呢。” 钱长生真是好生小心的挪着青莲,青莲靠上紫砚的时候小声呢喃了句什么,钱长生吓了一跳,抬头看我,我盯着青莲和紫砚看,好像没啥事,可能是做梦呢,跟钱长生用嘴形说了句:“没事。”然后指指我又指指火头军那边,钱长生明白我的意思,可不放心的看了看地上还在睡着的三个人,我按了下他的肩头,示意他留下,跟他小声说:“这里一马平川,都能看得到,你在这里守着就行。” 说完我自己轻手轻脚的走向火头军那边,其实这几天一直有些担心英祖母送来的两个厨子,不知道他们俩怎么样了,是不是受得了这么折腾。隐约记得这两人一个叫张锋,一个叫赵勇,希望自己没记错。 还没走到就听到两个略带嘶哑的声音说着话,一个压着声音叫另一个:“勇子,你别舍不得这点羊骨了,来不及晒干,捂一天就臭了,多放些。” 勇子应该就是赵勇了,看来这个没记错,赵勇也压着声音唏嘘着:“锋哥啊,这可是两只羊的骨头呢,出发前带的路上都用完了,我把这些粗的、大块的再刮干净些,晚上到了营地就晾上,应该坏不了。” 锋哥应该是张锋了,原来他年长些,张锋无奈的摇摇头,又指挥着添柴的火头军说:“多添些柴吧,他要带骨头走,晚上应该有用不到咱们自带的木柴了,最多中午做回粥。” 我听着笑了,多烧些柴换骨头的重量,张锋也真是精打细算呢。 这时去抱柴的小兵看到了我,结结巴巴的出了声:“夫……姑,姑娘你,你怎么这会就,就来了,汤,汤还没煮好。” 我有点好奇他是原本就结巴,还是看到我紧张的,于是笑呵呵的跟他说:“我就是醒了,看你们在做饭,过来看看。” 小兵舒出口气,缓过劲来,开心的说:“姑娘休息好了啊,昨天张大人让宰了两只羊,肉已经吃了,下水昨天张大厨让我们腌好了,今天早上大家一起喝羊杂汤,这刚下锅,一会煮熟了,都不用吹号,大家伙儿都能馋醒了。姑娘随便看,我去抱柴啦。” 原来刚才是被我吓的结巴了,他说完就跑去抱柴,张锋跟我打招呼道:“五姑娘饿了吧?” 我原本没觉得,被他一问还真觉得有点饿了,他从身边的包袱里拿出一个桑叶包着的东西递给我,我以为是银丹草糕,还没说出声,就闻到了淡淡的玫瑰花香,睁大眼睛看着他问:“这个你们没都吃了,还带到这里了?” 他又往我身前递了递说:“这个果子好吃,我们吃一两个也就学会了,哪用吃那么多。” 我接过来,打开桑叶,送到鼻子前闻,花香似乎更浓了,是因为我饿了吗?张嘴咬下一块,口水差点决堤,我赶快抬起头,口感比刚做好的硬了一些,不是入口即化了,但有了些嚼劲,别有一番滋味,而且在桑叶里包了两天,花香里还浸入了桑叶的清香。我没敢低头,抬着头把剩下的果子放进嘴里,闭好了嘴才放下头,慢慢嚼着。 张锋看着我笑,跟我说:“姑娘回去等吧,还得有一会儿呢。” 我咽下嘴里的果子,又咽了两下口水才开口说:“我原本是过来看看你们的,哪知还讨到口好吃的。” 他俩人都笑了,我问他们:“这两天你们跟着火头军,起得比我们早,睡得比我们还要晚,路上不但要爬山,还要带着锅、粮、柴、水,累得很了吧?” 他俩人看看四周也在忙碌的火头军兵丁,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张锋说:“我原本以为自己坚持不下来,但这里的人都很照顾我俩,东西一件也不用我俩背。他们背着东西,上山时还要拉我们一把,下山时还要扶着我们不要摔倒。我现在才知道练兵千日,用兵一时的道理,以前总觉得平时练那么辛苦有什么用,现在我知道了,没有平时吃的苦,现在就只能像我俩这样,跟个废物似的。” 旁边一个声音响起:“哪有做饭这么好吃的废物,还有要不是你俩认得毒菌,我们都到不了这里,早在亭长那边的营地就挂了。”是火头军的头儿走了过来,给我行完礼说:“姑娘,我们有了这两人,真是如虎添翼,到了永昌营地,休整好了,保证能整出不逊色大酒楼的席面。拉着、扶着爬山算什么,就是让我全程驮着他俩我也愿意。” 张锋笑着说:“这可使不得,放心,我答应教大家做饭,就一定会好好教的。” 赵勇在我过来后就一直没说话,现在也只是腼腆的笑着。 我看他们相辅相携,相处融洽,也就放心了,又说了两句等着吃大餐之类的话,就转身往回走,没走几步,就看到荣轩哥挎着水囊和一个包袱从侧面向我走来,看样子刚才他是想去火头军那边接我的。 我迎向他,见了面还没说话,我先对着他的脸吹了口气,他一挑眉问道:“居然从火头军那里吃了独食?” 我不好意思的说:“是张锋给我的,我哪能拒绝,就吃了,那这不是也没打算瞒着你嘛,先给你闻的。” 他笑着轻轻拍我的臀部,我也假装被惩罚了,挂在他胳膊上说:“下次不敢了,怎么也得留下来,跟你一起吃。” 他笑着说:“就那一小块,都不够堵你口水的,喝口水漱漱口吧,不然菱角得馋死。”说完他把水囊递给了我。 我吐吐舌头,含了口水左左右右、上上下下的好好漱了漱口,没舍得吐掉而是咽了下去,以前我绝不会这么做的,咽下去后我又对着他吹了口气,然后期待的看着他的反应。 他笑着说:“再喝一口吧,这果子还真是挺香的。” 我一连喝了三口水,荣轩哥才带着我往回走,我看到青莲和紫砚都已经坐起来了,地上只有胖乎乎的菱角还在蠕动着不想起来,时长蹲在她身边笑呵呵的哄着。 直到我们坐下了,菱角才被时长扶起来,荣轩哥跟大家说:“我们只要今天晚上到营地,就算是正常赴任,所以还是需要急行军,咱们没有马车了,走着姑娘们肯定跟不上队伍,时长你骑马带着菱角姑娘,钱长生你带着青莲姑娘,刘副将安排好部下会过来接上紫砚姑娘。咱们先走走看,如果酉时我们距离还远,那我会带上骑兵队和亲卫先行一步。紫砚姑娘那时是跟着我们先行,还是随刘副将同大部队后到,还请想好,如果跟我们先行,我会派我的亲卫骑马带你。你可以先想想,到时告诉我决定即可。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们互相看看,谁都没说话,荣轩哥是出于尊重问的我们,但作为军队附属品的我们能有什么异意,这时候随大流才是正解。 紫砚说话了:“大人,如果需要分军行动,我跟着刘猛哥哥好了,就不麻烦您的亲卫了,我跟他们也不熟识。” 荣轩哥认真的看眼紫砚,也不知是因为被称了大人,还是紫砚顺嘴就说出的刘猛哥哥,又或是她说对他的亲卫不熟识。 荣轩哥什么也没说,只是点点头,然后跟时长和钱长生说:“咱们用披风给她们围个圈,她们需要换骑装。” 于是我打开他刚带过来的包袱,里面正是我那套曾在雨里淋得尽湿的骑装,现在已经干透了。她们三个也取出了骑装,我和青莲一组,菱角和紫砚一组,我们两两进入他们给我们围起的临时更衣间,他们三个都面向外,双臂半展,撑起披风,双腿分开跨立,好让披风的下摆正好触及地面,又可以用脚互抵着披风下摆的角,免得被风吹开缝隙。 我和青莲先进去,青莲上上下下的检查了一遍,确认不会走光,才帮我宽衣,换上骑装,然后我帮她,开始青莲还不同意,我只说了句:“节省时间。”青莲就不反抗了。 因为空间还是比较狭小的,我全程几乎都是半靠在荣轩哥的身上,心想紫砚和菱角进来,只能让菱角靠着时长了,紫砚那么矜持,刘猛又没在,怕是要小心得要死了。 和青莲换完,我推了推荣轩哥的手臂,他放下胳膊让我们出去,换那两人进来。我拉住菱角附在她耳边叮嘱完,才放她进去,在外面看到,果然她是靠在了时长身上,时长不时的会被菱角这个小胖妞挤靠得动一下,不过到底是有功夫在身的,被这个体重的挤动了身体,脚也没动地方。 我们换完骑装,火头军那边的羊杂香味已经飘了过来,虽然还没有招呼开饭,但已经有不少人聚集在了那边。 荣轩哥跟时长说:“你多走几趟,去端羊杂汤吧,我带心儿去看看马。” 刘猛没在,我们也走了,时长要跑三趟去端汤喽,我跟着荣轩哥一边走一边想着,回头一看,却看见菱角和紫砚跟着时长一起走在前面,青莲和钱长生走在后面,他们一个没留全都走了,我拉拉荣轩哥的手跟他说:“时长不用听你的话了。” 荣轩哥微怔,回头一看就笑了说:“看来睡在平地就是不一样啊,都恢复起来了。” 我说:“也不是都恢复了,只是接下来的一天不用自己走,从明天起还可以连睡几天,想想心情都变好了,心情好身体也就不觉得那么累了。” 他有点不解的问:“前几天心情不好吗?” 我说:“心情算不得好,但也不是差,是很紧张,不知什么时候又会发生什么意外的紧张。” 他点点头说:“夫人受委屈了,到了营地让你好好撒开了休息,想睡到何时就睡到何时,饿了就吃,吃了就睡。” 我扑哧一声笑喷了:“你这是在养大肥羊吗?” 他也笑了,附在我耳边说:“养肥了,只能我吃。” 我瞬间红了脸,打了他手臂一记,他笑得更开心了,走到没人的一片空地上,我屈起小手指放在嘴里,一声响亮的口哨传出去好远,不一会儿,我看到赤炼衔着栗子的缰绳跑了过来,再低头看看他拉着我的手,无语之极。 两匹马跑了过来,赤炼居然知道把缰绳交到我的手里,栗子不算高,我已经学会上马,只是动作不像他们一样行云流水。我把左脚套进马镫,双手把住马鞍,右脚蹬地,左腿使劲一踩马镫,右腿往上抬,勾到马背上,同时双手拉着马鞍往上爬,右腿再努力往另一边蹭,随着我和栗子都哼出一声,我再最后调整一下坐姿,就算完成了上马。 每次上完马,荣轩哥都会过来摸摸栗子的头和脖子,似乎是在安慰它,辛苦了。 我每次都会暗暗跟自己说,下次会好一点,多练习就好了,可每到下一次,还是这么的笨拙。我也俯下身,抚摸着栗子线条优美的脖子安慰它:“难为你了,姐姐努力下次好那么一点点。”我相信栗子还是觉得荣轩哥把我举到它身上,它会更舒服,但我也不能不会上马啊。 第131章 出发奔大营 我坐上马后,荣轩哥也翻身上马,栗子这时候应该是羡慕赤炼的。我们并驾齐驱的回到昨晚休息的地方,他们已经取了羊杂汤回来,地上的汤还冒着热气。 我们刚下了马,时长和钱长生就已经吃完了,荣轩哥点了下头,他们俩就走了,这不用说话的默契看起来还挺帅气的。 我们坐下来吃饭,我看另外三个女人表情各异,菱角是一如既往的大大咧咧;青莲着低头吃饭,看似面无表情,但能看得出心情并不太好;紫砚也低着头吃饭,表情是放松的。 我的青莲姐姐啊,到了永昌得找个机会好好聊聊了。 我们安静的吃完饭,菱角和紫砚收拾起我们的碗,青莲看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叹口气跟她说:“还不到出发的时候,你陪我走走?” 荣轩哥看看我俩只说了句:“不要走太远。” 我俩起身背着初升的太阳漫步,青莲还是低着头不说话,我也不知道现在说什么合适,索性就缓步走着,等她开口。 我都打算往回走了,她才开口:“姑娘,我知道你是好意,安排钱长生接近我,但我还是那句话,我不嫁。” 我笑了,跟她说:“钱长生可不是我们安排的,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他从咱们在蜀郡时就关注你了,看来是真的喜欢。我也问过荣轩哥,他是这些人里最有学识的,就连师父都与众不同,是个世外高深的隐士。当初在这些人里,单单只选了钱长生为徒,这原本可能是他摆脱护卫生涯的最好机会,可他却放弃了,选择了信守承诺,这一点,就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我停下来,观察着青莲的表情,似乎有点听进去了,我接着说:“关于娘的承诺,我知道你一直做得都很好,但我已以长大了,订了亲,之后不出意外的话,就是常家的二夫人了,常家你也看到了,夫人为上,我还能受什么委屈,所以你大可放心了。”我拉住她的手,歪着头去看她的眼睛,跟她说:“姑娘我已经要嫁人了,而且会很受宠,你也可以嫁人了,不然我看着你形单影只的跟着我,我会难过的,娘也不是让你牺牲了自己的一生来照顾我的,要是让她知道你会这么做,当初她一定不会说那句话,你信不信?” 青莲躲不开我的眼睛,只好看着我说:“我答应过姨娘,要照顾好你的。”这估计是她最后的倔强了。 我叹口气说:“这不矛盾啊,你若嫁了钱长生,不是还在我身边,呃,当然我的意思是,不是钱长生也可以,你喜欢谁就嫁谁。” 青莲也叹了口气说:“姑娘别为难我好吗?至少等姑娘嫁了人再说我的婚事。” 我看她松口了,赶紧乘胜追击的说:“那当然可以了,但你也可以先跟钱长生好生接触一下,你才能知道你喜不喜欢他啊,要真是不喜欢,也好跟人家说清楚,这么抻着人家也不好不是?” 青莲的眉头皱了起来,我又说:“又不是让你一准就嫁他了,咱们青莲姐姐这么好,当然要好好选选,选个自己最合意的人。” 青莲深吸一口气,眼神又变得坚定起来,也不知是不是好事,她说:“姑娘,那咱们说好,我现在接受他的关照,并不是因为我接受了他。到了永昌,我会试着放平心态跟他接触,如果不合我意,我可是要拒绝他的。” 我挂上一张笑脸重重点头,心里替钱长生感叹,这个女人不好搞啊,然后拉着青莲往回走,这事态发展的,我原本还想着到了永昌再聊,可见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回到荣轩哥身边,钱长生和时长已经牵着马到了,菱角已经自觉的站到了时长身边,青莲看了我一眼,走到钱长生身边拉着他往旁边走了几步,跟他低语了什么,钱长生笑着答应,看来谈妥了。 荣轩哥什么都没问,只是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事,然后跟大家说:“时长你带上菱角姑娘跟我去领军,钱长生你在这里等刘副将过来,他接上紫砚姑娘后,你们就跟着他走。” 于是,我被举上了马,菱角在时长的帮助下,坐到了他身后。荣轩哥马鞭一挥,带着我们驱马而去,留了钱长生陪着青莲和紫砚等在原地。 我们到达他部曲列阵的地方,右营左营分列而立,刘、张二位副将骑在马上等待荣轩哥下达出发号令。我拉住缰绳,没有跟上前去,荣轩哥还没发现,赤炼发现身边的栗子停住了打了个响鼻提醒荣轩哥。他回身笑着跟我说:“一起过来吧,你现在在我部曲里的声誉不低的。” 我催马跟上,好奇的看向列队的兵士,从来没有在这个视角看过他们,仿佛在阅兵,心里的虚荣感爆棚。 他面向部曲的列阵,拉停住赤炼,赤炼很英姿飒爽的跺了两下地站好。栗子屁颠屁颠的跟过去,错后半个马身站好,还挺有规矩的。 荣轩哥回头看了一我下,转过去运气发声:“你们身后的两座山,我们已经成功翻越,昨晚张副将特许宰了两只羊,不是庆功,是鼓励!所以我们今天再接再厉,急行军一天,若全军酉时抵达永昌大营,晚上我特准四只烤全羊!你们要不要吃!”这声音洪亮通达,仿佛传到山边又弹了回来,余音荡漾。 全军沸腾齐声喊道:“要!要!要!” 荣轩哥看大家情绪已经到位,振臂一呼:“出发!” 张怀林领队,刘猛押尾,全军出发。这当兵的走起来,一步当我三步,步幅大,步频快,要是没经过训练,想走这么快这么齐怎么可能。 看着大部队出发了,我凑到荣轩哥身边问他:“加上晚上的四只羊,这可就差不多少了一半了,羊倌心不心痛我不知道,我是挺心痛这些功勋羊的。” “功勋羊?”荣轩哥失笑道:“你的意思是它们有功吃不得?” 我撅撅嘴说:“不是吃不得,是有点舍不得。要不是它们几次预警,我们不知得伤多少人呢。” 荣轩哥笑着安慰我说:“我也没打算吃这批羊,看时间能赶到的话,我会派人先把火头军送去大营,在当地买四只肥羊来烤。” 我开心的笑着催马向前,荣轩哥跟上来问:“早上你跟青莲姑娘说了什么?她接受钱长生了?” 我答:“还没有,只是同意以后可以考虑嫁人了,至于是不是嫁钱长生,就看他们的缘份了。” 荣轩哥笑着说:“钱长生自求多福吧。” 我们回到吃早饭的地方,看到紫砚和青莲正拉着手聊天,钱长生手上抚着马,眼睛却没离开过青莲。听到我们的马蹄声才看向我们,然后动了一下头看向我们身后,我回头一看,刘猛也向这边快速驰来。 我们差不多同时到了,刘猛伸出手,紫砚笑着把手递给他,然后轻巧的被拉了上去。钱长生也上了马,递出马鞭给青莲,青莲拉着马鞭上了马。虽然都是坐在身后,但明显紫砚他们亲近得多。青莲的心墙是城墙型的,够钱长生挖一阵的了。 我们六个人四匹马,快速的跟上了大部队,之后便是我跟着荣轩哥前后巡视,时长、钱长生本来是自由行动的,但现在都带着人跟在大部队最后面,不知是陪着紫砚还是陪着青莲,反正菱角这丫头是无所谓的,一路说说笑笑,就她最开心。 走得日过午时,看到了炊烟,又可以吃到饭了,感觉这几天下来,我已经是饭量大长,并且食欲大好,况且这空气中还飘着羊骨汤的味道。 我不觉加快了骑马的速度,荣轩哥笑道冲我喊道:“咱们的碗可都在菱角姑娘那里呢。” 我二话不说,调转马头冲队尾跑去,荣轩哥哈哈大笑着跟着我跑。到了队尾,跟菱角要包袱,菱角舔舔嘴唇扒在时长背上说:“咱们也去前面吧?” 时长看看荣轩哥,荣轩哥说:“随意。” 紫砚说道:“你们都先去吧,我还不饿,晚点吃正好。” 于是我们又一行四匹马六个人,从队尾冲向休整地。还是骑马好啊,我要是当兵的,看着身边骑马而过的人,不知心里是羡慕呢,还是想把马腿打折了呢。 我们下了马,把缰绳搭好,赤炼和栗子撒了缰绳让他们自己找草吃去了,反正栗子总粘着赤炼,走不丢。时长和钱长生的马也跟着赤炼走了,看来这马里也有领头的。 我们拿着碗排着队领羊骨汤,有不少兵丁要给我们让路,都被荣轩哥拉回了原来的位置。吃饭面前,人人平等。 我们领了汤,找了个地方坐下来,菱角包袱里的馍饼已经见底了,晚上要是到不了大营,可真的是要饿肚子了。 我啃着饼问荣轩哥:“照这个速度,我们晚上酉时前能到大营吗?”他们正把地图铺在地上边吃边研究着。 荣轩哥叼着饼,一只手的手指按在大营的位置,另一手的手指反向沿着地图上的路捋着,在一个地方点了一下,继续往下捋,然后停在一个位置上不动了,点在大营位置的手从嘴边掰下饼,跟我说:“不出意思的话,可以。”因为嘴里有一块饼,他说的话有点含糊不清,但能听懂。 我端起碗送到他嘴边,他就着喝了一大口,顺下嘴里的干馍。使个眼神让我看地图,我伸长脖子去看,他手指着的地方是条河的样子,他说:“只要这里的深度,是人可以趟得过去的,那行进速度就不会受影响,不然就要多走一段,找浅的地方。吃完饭我会让张怀林派斥候去探,希望能顺利通过。” 我现在理解唐三藏九九八十一难去取经的苦了,这坎是过完一道又一道的。 我们还在吃饭,就看到火头军已经收拾东西,他们动作迅速,有条不紊,几个人清锅、刷锅、打包、毁灶,另几个人收拾粮、水和其它物资,很快就人背的背上,羊驮的驮上,开拔了。 现代的时候就听说,炊事班是最神奇的地方,好多兵王都曾是炊事班的。难不成古代也是这样?忍不住好奇问荣轩哥:“这火头军是你哪里找来的?好像很有经验的样子?” 荣轩哥看着他们越来越远的身影说:“是我从父亲那里求来的,都是上过沙场的老兵。那个领头的,原来还做过我父亲的副将,他也曾娶过妻,有过儿,但都死在兵荒马乱里了,现在孤身一人。我父亲做了太尉后,他自觉没家世,没学识,就自请卸甲归田,我父亲不放人,他又要走,我就求了父亲,把他归到我名下了,虽然我那时还是个孩子,他也算是看着我长大的。” 我惊奇的看着他,好有谋略的孩子啊,为自己打算得这么长远。 他笑着继续说:“那时也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他回了老家也是自己一个人,他又不想跟着父亲,怕成为父亲的绊脚石。后来他跟我说,同意跟着我,是因为我在家行二,以后也是要做武官的,能帮我练练兵,也算有点用处,这次我要外放驻军,他就自请来做我的火头军,但出发前就跟我约法三章:一、不许声张他原来的身份;二、不许我对他另眼相待;三、不许在众人面前与他言语亲近,最好当不认识。他身边那几个小兵,都是他从父亲的丙字、丁字亲兵队里选的人,都是体能好,嘴又严的。” 我的天,原来这里的火头军也是兵王扎堆的地方,难怪回回都是打头阵出发,什么也不怕的。 荣轩哥说完三两口吃完饭,丢下碗就去找张怀林了,我们细嚼慢咽的吃完收拾好,荣轩哥回来了,一声口哨招回了四匹马,我们各自上马重新出发。 路上好消息传来,小河道的水只是漫过了膝盖,除了伤员需要小心些抬过去,其他人都没问题,那就可以准时到大营了。晚上有香喷喷的烤全羊吃啦! 第132章 永昌第一夜 我们随军到了小河边,水流有点急,我们没有急着过河,而是站在岸边,看着步兵手拉着手过河,最难的是抬着担架的兵丁,旁边还得有一个扶着的,张怀林指挥着一排人在上流挡水,几个伤兵总算都平安过了河,我们几个才催马过去。 接下来就更简单了,就是裤腿湿了些,并不影响他们的行进速度,我好像都能闻到烤全羊的香味了,要是再有壶梅花饮就绝了,可惜从那次醉酒后,就没机会再喝到,我也不敢喝酒了。 差一刻到酉时,我们大军集体进了永昌的大营,我跟着时长去休息的营帐,荣轩哥带着两位副将去报到。 其实不用时长带路,闻着烤全羊的味道都能找到。我们四个女人进了一个主帐边的营帐,比在益州时的要大些,时长把我们送到后问我:“大人让问问你们,以后是打算一直住营帐,还是大人在城里给你们寻一处宅院?” 我回头看看三个丫鬟,她们仨一定是会跟着我走的,我还没想好,住营帐条件会艰苦一些,而且在大营里都是男兵,很多事情会不方便。住城里条件肯定会好很多,他也一定会派人保护好我们的安全,但他的护卫就少了,而且见荣轩哥就难了,紫砚也就见不着刘猛了,钱长生倒是可以跟过来护卫,时长怕是就来不了了。 时长看我犹豫,又说:“姑娘可以先住下,想好了跟大人说就行。” 我点点头,时长刚要走又回头跟我说:“姑娘的东西一会儿杨家兄弟会送过来。” 等他走了,青莲放下帐帘,我们四个分别找地方坐下休息,我和菱角是最没形象的,我俩四仰八叉的躺在榻上,青莲和紫砚支着胳膊坐在桌边。我仰躺着跟她们说:“荣轩哥问咱们,是在这里常住呢,还是在城里给咱们找个宅子住,你们怎么想呢?” 菱角嘟嘟囔囔的说:“我在哪里都行,反正是跟着姑娘,姑娘要是住军营这边,见大人也方便。姑娘要是住城里,我猜你也得隔三差五的骑马来找大人,大人还得多派人手看着。” 紫砚和青莲都没说话,我侧过脑袋看她俩,她俩都低着头,这都什么习惯啊。我叹口气,这个决定还是得我自己来定。 不一会儿,杨家兄弟在帐外叫我:“姑娘,我们过来送你的东西。” 青莲和紫砚一同起身,菱角费力的把我扶起来,他们并没有进帐,而是一件一件的在门口递给丫鬟们传进来。东西都进帐后,三个丫鬟开始清点摆放,我看她们今天在马上待了一天,也是累了,于是吩咐:“今天不收拾了,就把吃完饭要换的衣服找出来吧。” 三个丫鬟松了口气,青莲从一个包袱里拎出一身衣服,问我:“姑娘不是现在换吗?” 我摆摆手说:“一会儿吃烤全羊,会吃一身羊膻味,这身骑装反正已经都是汗了,回来再换吧。” 菱角拍拍肚子问:“什么时候能吃上啊?我都饿扁了。” 她说完我们三个都笑了,菱角要是能扁了,我们就都是纸片的了。帐外的羊肉香都传进帐子了,菱角探出头去看,看一看就回头跟我们汇报一下,营地里的兵丁,有的在忙着收拾清点物资,有的在支帐篷,这里支的军帐都比在益州时的大,而且排列整齐,帐外也已经点起了篝火。 菱角看着看着人就跑了出去,我们正纳闷,就看她端着一个陶盆进了帐,后面跟着时长,拎着一个小包袱,还提着一个木桶。 青莲和紫砚起身去接,时长递完东西说道:“姑娘,这盆里是剔下的羊肉,桶里是熬好的羊骨白萝卜汤,包袱里是馍饼。大人说今晚原驻守将领要过来一起用饭,不便带女眷同席,所以让给姑娘们送过来,就委屈你们在帐子里用饭了。” 我知道这里军营原本是男人的天下,有女人在,说话做事都要有所收敛,今晚又是两军将士同欢,让我们在帐篷里自己吃也很正常,于是笑着说:“这样挺好的,还省得我们走路了呢,多谢时长给我们送过来。” 时长笑笑又说:“大人还说,他们大多会饮酒,一会儿会让钱长生他们在帐外站岗护卫,以免有人酒后骚扰。其它需用到的东西,一会儿我来拿盆和桶的时候会送过来,几位姑娘尽量不要出去了。” 我点点头他就退出去了,其实我们早就被烤羊肉的味道吸引的直咽口水,他一走菱角就像恶虎扑食一般扑向了陶盆。好在她还没忘了有姑娘和两位姐姐,各为我们抓了一把肉放在碗里,就双爪齐上的开始往嘴里塞肉,直塞得两颊鼓鼓的,简直就像一只贪吃的小肥仓鼠。 我们也不介意她洗没洗过手,反正这几天都是这么过来的,哪还有大小姐的洁癖,坐是席地坐,躺是席地躺,吃是用手抓,碗都没洗过,每次不过就是用布巾擦擦就收起来了。 我招呼青莲和紫砚一起开吃,我是大马金刀的坐在桌边的,怎么舒服怎么来呗。看菱角吃得香,我也一手一块肉的大快朵颐起来,青莲和紫砚还是比较有形象的,一手端碗,一手拿着肉吃着。 吃完碗里的肉,菱角刚要给我再抓一把,被我拦住,我把碗递给青莲说:“姐姐给我盛碗汤吧,多盛点萝卜。”萝卜可是这里的好东西,现在还不是寻常百姓都吃得到的,但胜在好保存,所以军营里是有的。这东西其实也好种,以后推广起来应该很容易的。白萝卜羊骨汤,放在哪个年代都是好喝的汤,何况是张锋、赵勇两个人做的,那味道闻着就勾人。 青莲给我盛了满满一碗的萝卜,真是向着我的好姐姐,好多天没用筷子了,习惯性的伸手就去抓,被青莲一手拍开训道:“姑娘形象不要了也就算了,烫也不怕的吗?” 她转身拿出这几天都没露过面的筷子递给我,又分给了大家,她们也都盛了碗汤,吹着喝起来。 我夹起一块萝卜吹着,看差不多了放进嘴里,还是有点烫,但汁水四溢,特有的萝卜香气带给我久违的熟悉感。现代时,我就爱吃白萝卜,无论是做汤、做饼、做馅还是做菜,我都爱吃,一天吃三顿都吃不腻,只是家里只有我爱吃,所以也不常做。我考虑最近几天没事的话,可以钻到火头军那里,让张锋和赵勇多教我做些萝卜的菜式,以后就可以自己做给自己,也不用管别人爱不爱吃了。 想到以后可以萝卜管够,也是开心起来,紫砚看出来了问我:“姑娘这么喜欢吃萝卜吗?” 我猛的点点头,嘴里已经满是萝卜。 她们三个互相看看,紫砚小心的问我:“姑娘,要不咱们就在这里住下,要是个萝卜好种,不如咱们自己种些,这里应该有很多空地可以种的。” 我眼睛一亮,含糊不清的的问她:“你也喜欢吃?” 紫砚不好意思的点点头,菱角抢着说:“这么好吃,我也喜欢吃的,要是咱们能自己种可就太好了,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回头咱们在帐外也垒个灶,爱吃什么就做什么。” 青莲白她一眼说:“说得跟你会做似的。” 菱角指着我说:“姑娘会啊,姑娘可会做好吃的了。” 青莲忍不住踢了菱角一脚说:“你可真好意思说,让姑娘当厨娘,你吃现成的。” 菱角讨好的贴上青莲说:“我这不是笨嘛,我可以给姑娘打下手,洗洗涮涮的都我来。” 紫砚好笑的看着她们俩说:“我也会做一点,可以跟姑娘学着一起做。” 我摆摆手说:“不用跟我学了,以后要没什么事,咱们都去火头军那里,名义是帮厨,实则是去找张锋、赵勇偷师。” 菱角谄媚的冲我笑着说:“姑娘英明!” 一顿饭就在我们说说笑笑,兼打打闹闹中吃完了,我们四个居然把送来的肉和汤都吃干净了,饼几乎是没动,这可不是寻常家养得起的吃法,但我们也不是每餐都这样,偶尔为之,偶尔为之。 吃饱喝足了,我们都摊在帐子里休息,怎么也是骑了一天的马,放松下来,都觉得累了。 我们摊了一会儿,听时长在帐外说:“姑娘,大人他们还在席上,大人让过来问姑娘们要不要泡个澡再休息,这几天风餐露宿,今天又骑了一天的马,泡泡澡能舒服些。趁他们还都在席上,现在也安全。” 我躺着原地没动说道:“那麻烦时长给我们安排吧。” 时长应了一声就走了,片刻就返回来,在帐外说:“姑娘,帐子里只放得下两只大木桶,委屈姑娘们轮流洗了。” 我爬起来坐好,她们三个都赶紧起身,紫砚去掀帐帘,菱角和青莲把帐子中间腾空。钱长生和时长把两只大木桶抬进帐子,转身去提水桶,一桶桶的热水倒进大木桶,外面是其他亲卫在往里递热水桶。两只大木桶很快就半满了,两人又放下两桶热水退了出去,钱长生临出去时说:“今晚我、刀疤王和杨家兄弟在帐外护卫,姑娘们不用担心安全的事。一会儿我们会离得稍远些,姑娘们洗完了叫我们过来收拾就行。”他说完退了出去。 时长又拎了两只用布盖着桶进来,他把桶放在帐角,有些羞涩的说:“这两个是恭桶,里面都铺了两寸余的草木灰,不会有异味的。”说完就退出了帐子。 紫砚关上帐门,放下帐帘的功夫,菱角跑到帐角掀开恭桶上的布,打开盖子看了一下,回头说:“真的没有异味,只有草的灰味。” 我冲她招招手让她过来,然后问她们:“你们谁先洗?” 菱角和青莲一起指向紫砚,紫砚吃了一惊说:“还是青莲姐姐和姑娘一起先洗吧。” 青莲说:“你不是也帮姑娘洗过澡吗,还不知道她有多爱玩水,我俩看着她还能洗快点。” 我撇撇嘴,谁不爱玩水啊,这是天性好不好,但被贴身丫鬟吐槽,还是会有点不好意思的。 于是我和紫砚先宽衣泡了澡,我还是没忍住在青莲帮紫砚擦背时玩起了水,结果被菱角和青莲一人一只手的捉住,采取了强制措施,才没弄湿了帐子,想想这里不比在室内,地板湿了好清理,我就老实的束手就擒了。我俩洗完,水都有点浑了,可见这几天我们有多“干净”。我和紫砚换好衣服,还没来得及叫人换水,菱角和青莲就已经开始宽衣,我连忙制止说道:“女人不比男人,一定要用清水洗的,这个马虎不得。” 让她们整理好衣服,叫钱长生进来帮忙换了水,才让她俩洗了,时长已经回荣轩哥身边照顾他去了,想必今天他也喝得少不了。 待她俩也洗完换好衣服,叫钱长生进来挪木桶,趁这个时候我问他:“荣轩哥那边可还好?” 钱长生说:“听消息说,大人已经喝得有点多了,时长今天没饮酒,会照顾好大人的,姑娘还是不要出去的好。” 我明白他的意思,让他收拾木桶出去了,心里有点隐隐的不安,不过我相信他的安排,不让我们出去,绝对是为了保护我们,只是来不及亲自跟我说明,明天等他过来说给我听就好了。 一身清爽,困意也盖过了清醒,我们各自上榻去睡,还是榻上舒服,还有被子盖。 夜半,我被一个醉汉的声音惊醒,只听那醉汉像是被拦住了,但嘴里还在大着舌头说:“我就是闻着这里有女人香,这军营里的女人不就是供男人玩的吗,大爷我……啊!”他话还没说完,就随着一声惨叫没了动静。 片刻,钱长生的声音从帐外传进来,声音不大:“惊扰姑娘们了,已经没事,姑娘们放心睡吧。” 我听见她们三个都起了身,跟她们说:“都睡吧,他说没事就肯定没事了。” 她们三个才又悉悉索索的躺下,我仔细想想,这没准也是种安排。刚才那醉汉倒是说对了件事,就是以前军营里出现的女人,不是已婚的随军夫人,就是专门供兵将享乐的特种行业人士,所以荣轩哥才没让我们在昨天露面,以免遭人惦记,被人酒后非礼。但营中兵将众多,总有想偷腥的,那就看谁倒霉了,杀鸡儆猴,这“鸡”已经有了。 第133章 杀了只大鸡 从那一声惨叫后,果然就没再有动静了,后半夜睡得还是挺安稳的。 第二天清晨,我被一阵吵闹声惊醒,就不能让人睡到自然醒吗?帐外的人声音洪亮的在向荣轩哥讨人,讨的人想来就是昨天半夜惨叫的那个醉汉。 我看着同样被惊醒了的三个丫鬟,示意她们不要出声,用昨天留在帐子里的水梳洗完,让青莲给我挽了个大气端庄的发髻,戴上一支上好的白玉簪,配上一对白玉卫坠,画了个清淡典雅的面妆,换上一身见客的礼服,端坐在帐中。让她们也换上府里见客的大丫鬟服,看还有时间,让她们也都画了个清淡的面妆,坐在我身边等着。 在我们梳洗打扮的时间里,帐外像在油锅里撒了把盐一般,但我很放心,有钱长生他们在外面守着,没人能闯得进来。 突然外面就安静了,荣轩哥的声音严肃洪亮的传了过来:“哪个是过来找要闯我未婚妻帐子的人?” 半晌外面没人敢应声,荣轩哥又问:“你们指给我看,刚才是哪个闹得最凶?” 钱长生的声音回应道:“这几个,过来就要人,还要硬闯姑娘的帐子。” 荣轩哥声音里居然带着几分傲慢的说:“原来是严少将啊,是你的人要闯我未婚妻的帐子?” 严少将声音有些发颤的答:“不知这帐子里是将军的未婚妻,多有冒犯,但还请将军把在下的副将交还与我,我带回去定会好好责罚。” 荣轩哥依旧声音里带着傲慢的说:“就不劳严少将费心了,我已经把人连夜押送到永昌郡府,按律行罚吧,你我都省心。” 严少将急了,抢白道:“那是我的副将!你凭什么押他去郡府?” 荣轩哥的声音转而严肃道:“我没听错吧严少将,你的人就可以不遵律法的吗?” 严少将语塞,片刻声音软下来说道:“我们原也不知道这帐子里是谁,还望将军大人大量,恕在下和在下副将不知之过,来日严家军定将全力拥趸常将军,我也会严加管教手下兵将,定不让一人再敢冒犯将军未婚妻。在下也是说到做到之人,还望将军差人将在下副将从郡府要回来吧。我跟他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他犯了错,我替他给将军赔罪了。”他说完就要下跪。 从外面安静了,我就一直站在帐门里听着,听他说要替人赔罪时,我掀起门帘出来,示意钱长生扶住他,转身走了两步,带着三个丫鬟给荣轩哥行了礼,再跟荣轩哥说:“大人,他们是不知之过,现在若已知错,我们便给他们机会吧,何况以后也是要一起并肩而战的友军。” 荣轩哥大步向我走来,携起我的手跟严少将说:“既然我的未婚妻决定原谅你们的冒失,我就听从她的意见,不再追究,但若有下次,定不轻饶!”然后跟身后的时长交代:“让人去郡府接回严少将的副将吧,脱了臼的胳膊也尽快给他上好,时间再长了怕是会有影响了。” 严少将恭恭敬敬的向我们行了礼,带着人走了。 这时荣轩哥才在我耳边小声说:“你今天打扮得很是端庄啊。” 我用胳膊肘顶了他一下说:“还不是配合你演大戏,昨天晚上就觉得不对劲了。” 荣轩哥轻笑着把我带向主帐,跟我说:“还是你聪明,我都没说,你就知道该怎么应对了。这一衣打扮穿出来,谁还敢不尊重你啊。” 我抬头问他:“那我要是换回家常素颜,不是又要被轻视了?” 他恭维道:“那叫平易近人。总之有了今天这出戏,以后你就可以放心的在这大营里行走了。” 我白他一眼,就知道昨天的不寻常有猫腻,保护我是真的,但就不能提前沟通一下的吗?于是我问他:“那要是我今天没有穿得这般隆重,而是慌乱的找你哭闹,你会如何?” 他想都不想的说:“那我就以安抚我未婚妻的名义,治他个重罪,以儆效尤。” 我无奈的说:“那还是这样的好,兵不血刃,还得个助力。” 他又恭维我道:“所以得夫人得天下,你就是我的福星。” 我又给了他一记肘击,虽然打不疼他,但解解气也是好的。 进了他的主帐,帐帘一放下来,我就卸下了架子,浑身还是酸软的,靠在他身上,任由你半抱半扶的揽到榻上。 他把我扶躺到榻上,把手伸进我的礼服里,开始帮我揉捏四肢,力道刚刚好,我顿时感觉困意上涌,放心的又晕睡起来。 一觉醒来已过午时,荣轩哥背对着我坐在桌前看着一堆公文,让我又想起在常府时的日子,刚要起身,肚子咕噜一声报了警,荣轩哥背对着我笑出了声。 我伸脚踢了他一下,他反手一下抓住了我的脚踝,另一只手过来挠我的脚心。我拉不回脚,只能用另一只踹他的背,他翻身把我压住,脸就近在咫尺,我们四目相对,两颗心扑通扑通猛烈的跳着,他的脸越凑越近,可就在这时,我的肚子又咕噜一声,大煞风景。 他笑着把脸埋进我的肩窝,笑够了他起身并且把我拉起来,从桌边提起一只食盒,从里面拿出一盘飘着萝卜香味的方糕,又拿出一盆萝卜汤。 我开心的坐到桌边,掰下一块糕放进嘴里,满满的萝卜香,但没吃到萝卜,我又舀了一勺汤喝下去,是另一种萝卜清香,透明的萝卜片在汤里闪着诱人的光泽。 荣轩哥看我吃得高兴,跟我说:“昨天他们说你爱吃白萝卜,所以张锋他们用萝卜汁做了这个糕,又给你做了萝卜汤。” 我吃得忘形了,没功夫说话,只能一边吃一边点头,眼睛只在糕和汤之间流连,荣轩哥就只是揣着手看着我连吃带喝的。 终于我在打了一个饱嗝后收了手,抬起头看他,他笑眯眯的帮我擦擦嘴角,跟我说:“这么爱吃萝卜,不如我让他们去找些种子,咱们开片地自己种?” 我高兴的拉着他的手,眼睛放光的问他:“我们真的可以自己种?” 他拍拍我的手说:“当然,只要你愿意,我们还可以多种一些,营里的采买钱还能省下不少。” 我开心的猛点头,跟他汇报:“我们昨天还说,试试可不可以自己种呢,我们还想在帐外垒个灶,这个可以吗?” 他又点头说:“当然,我安排他们给你垒一个就是了,就是你们烧火时注意些,别把自己的帐子烧了。” 我开心的抱住他,以后可以实现萝卜自由啦!松开他时才发现,他一直没有吃?疑惑的问:“你都没动,是不喜欢吃吗?” 他一边收拾桌上的盘碗,一边说:“早吃过了,你睡得沉,就没叫醒你,我给营里放了两天假,后天开始就要正常行使驻军的职责了。” 我一听放假了,放松的趴在他的桌上,枕着一摞公文卷问他:“严少将的副将接回来了?” 他拿回刚才放到一边的公文,一边看一边说:“其实就没送去郡府,只是往那个方向走了走,让他吃了点苦头,早就带回来交给严少将了。” 他是想杀鸡儆猴,没想到杀了这么大一只“鸡”,看来“猴儿”们肯定都老实了。 我看着他在公文上做批改,就不再打扰他,安静的看他写完,帮他拿到一边晒着,他又解开一卷继续看,就像当初在常府,只是公文没有当时那么多。 大约一个时辰他批完了所有的公文,伸展了下腰身,跟我说:“咱们一起出去走走吧,让更多的人看到你以未婚妻的身份与我并肩。” 我知道这戏是要唱全本的,所以整了整身上的礼服,摸了摸发髻,青莲挽头发的水平真的好,睡了一觉都没乱。 他扶着我一起出了主帐,正好吃得也很饱,走走也好,也熟悉下这里的布局。他带着我在营里四处查看,也可以说四处显摆,我知道了后勤处和火头军的位置,然后他又带我到了医帐,我想起李疾医和跃志,正想问,就听到一个脆生生的男孩声音从侧面响起:“师父,大人和夫人来了!” 我侧头看到小跃志,又长高了一些,也长壮实了一些,我向他招招手,他乖巧的向我们走过来,行了礼。 我问他:“跟着你师父来这里,可还习惯?” 小跃志说:“习惯的,这里吃得比在家里还好。” 这时李疾医带着小军医从帐子里出来,给我们行完礼说:“大人,两位伤兵接骨及时,现在都没大碍了,只需好好休养便可。听说是夫人指挥医治的?” 我回答道:“李疾医现在可还不能叫我夫人呢,我是大人的未婚妻,我当时也只是急中生智,让个力道大的帮他们把骨头扭正了,也属于歪打正着。” 李疾医改了口说:“姑娘这也是胆大心细,一般女子可做不来,当真是大人的绝配。” 这话说的,我都不知怎么接了,小军医这时说话给我解了围:“小人想请大人帮个忙,我原师从常老大人的老军医,这一路上的经历再加上昨日看到李疾医的医术,我想拜李疾医为师,但……” 荣轩哥笑笑说:“我明白了,回去就修书给我父亲说明,至于李疾医愿不愿收你为徒,就得问李疾医了。” 我们都看向李疾医,李疾医笑呵呵的说:“我这一身本事,死了就废了,看这小儿也是块学医的料,既然大人愿意帮他跟原来的师父说明,那我就收了这徒弟,还请大人和姑娘给做个见证。” 我们欣然颔首,小军医郑重的拜下:“小人扶风人氏,姓罗名营,今日拜李疾医为师,日后必尊之孝之,勤学不殆。” 李疾医也郑重的回应:“老夫广汉人氏,姓李名广林,字普生,今日收罗营为徒,必授尔吾毕生所学所知,望尔无分贵贱、济世救人。” 罗营再拜,说:“徒儿谨遵师父教诲!” 听他说完,李疾医伸手扶起罗营,从怀里取出一支小木匣,只有一指粗细,递给罗营,说道:“这个是我家祖传的金针,本是一对的,那一支我已经给了跃志,这支就给你了吧。你虽年长于他,但拜师比他晚,所以还是要称他为师兄的。” 这个虽然看着有些尴尬,但罗营规规矩矩的向小跃志行礼并称其:“师兄。” 小跃志也规规矩矩的还礼道:“师弟,以后我们一起跟师父学医,还望能互相关照,互通有无。” 罗营应下,拜师完成,自此这营里就常能看到一个大男孩管一个小男孩叫“师兄。”,或者是一个小男孩叫一声“师弟”,出来应的却是一个比他大的大男孩。看着看着也就习惯了。 荣轩哥要带着罗营回去写信,我本来想问问关于皮肤晒伤的事,但看看没机会,正准备跟着往回走,却被李疾医叫住:“姑娘稍等。”转身就回了帐里,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个包袱,递给我说道:“这个姑娘拿回去,怎么用我已经写好,有效的话,用完再来找我就是。” 我一脸不明白,但李疾医给的东西肯定不会害我,我就接了过来,道了谢,跟着荣轩哥往回走了。 荣轩哥带着罗营进了主帐,我带着包袱回了侧帐。帐里菱角睡得人事不醒,青莲和紫砚都斜靠在榻上休息,听有人进帐都睁开眼,看见是我还抱着个包袱,就都起身过来,一个接包,一个扶我坐下。 我坐下后打开包袱,里面是十来个小布包,还有一块木简,上面写得密密麻麻的,我拿起来看,原来是治疗晒伤的方子和药包的用法。这李疾医是料事如神,还是有人给递了消息? 这两人也都凑过来看,看完眼睛都亮亮的,哪个女人不爱美,只是有没有条件爱美而已。我们马上按木简上写的,用温水泡了一个药包,看着药包渐渐渗出的颜色和味道,似乎都能看到自己一点点变白回去的样子了。青莲一点一点的加着热水叹道:“要是有灶就好了,可以一直加热,就不用一直加热水了,也不知这样还有没有好效果。” 第134章 放假也不闲 我突然想到还没来得及跟她们说的好消息,于是笑眯眯的说:“灶会有的,荣轩哥已经答应让人帮咱们垒了。还有,荣轩哥说让人去找萝卜种子,平块地,咱们可以自己种,还可以多种些,省了营里采买钱呢。” 紫砚瞪着眼问:“省了营里采买的钱?那咱们得种多少啊?” 我咯咯的笑着说:“要是种那么多,你觉得还用咱们动手吗?” 我说完,两位姑娘也捂着嘴咯咯笑起来。 算计完荣轩哥,我们又开始关注盆里的药包,泡够了时辰,我们先把外衣都脱了,洗干净手脸,再用帕子浸了药液擦拭被晒伤的皮肤。我想起敷面膜的方式,就教她们把帕子浸好药汁敷到脸上,少许流下来的药汁轻轻拍在脖子上。这药汁除了有药味,还有淡淡的米香,我翻出木简细看,方子里果然真的有稻米。 我不禁有些赧然,这方子有没有效还不知道,但看方子,有些奢侈啊。我看看她俩,好像也有同感,可既然已经用上了,那就不要浪费,我们不约而同的又浸湿了帕子,再敷一回。 青莲还去把熟睡的菱角摇醒了,一起来敷,直到把一盆子的药汁都沾干净了才罢休,皮肤感觉都有点敷皱了。 待晒干了这身皮,我穿上常服,带着一身药味去看荣轩哥,一进主帐就看见正在看地图的荣轩哥,听我进了帐子,他抬起头看我,并且耸着鼻子像只小狗一般嗅着。 待我走近跟我说:“好香的药味。” 我笑着坐到他身边问:“是你跟李疾医说的?” 他装傻的回问我:“说什么?” 我佯装娇柔状跟他说:“给我们做治晒伤的药啊。” 他伸手搂住我的腰,把我揽到身边,把头伏在我肩头,嗅着我身上的药味。 我喃喃的跟他说:“这药太奢侈了。” 他在我肩上闷闷的说:“给你用的,怎么都不奢侈。” 我叹口气说:“你不可以这样,我会被说成红颜祸水的。” 他歪着头看我,认真的说:“我只是想把最好的都给你,你为了不成为别人拿住我的把柄,陪我翻山越岭,风吹雨淋,毒日曝晒,我怎么能不心痛。” 我当然知道他是心疼我的,所以小声的说:“但这么做还是会落人口实,现在常家也算是在风口浪尖上的,不得不多加小心。”说完,我偷眼看他,不让想他觉得好心当了驴肝肺。 他却趁我微侧脸颊时,一探头在我的唇上轻啄了一下,能不能关心一下我说的话啊!色字头上一把刀啊! 好在之后他说道:“你说的话,我都放在心上,以后做事会多加小心。” 我白他一眼后跟他商量:“要不我们就不单垒灶了,以后都跟你们一起吃火头军做的饭吧。” 他笑着说:“这倒不必,驻军的将领都会单有灶的,起码烧个热水,不必都要火头军送来,带了夫人驻军的,别说垒灶了,在营里建大宅子建花园的都大有人在。” 我吃惊的看着他,建宅子?建花园? 他又说:“我只想着,要不搭个简易的房子,你们住着也安全些。” 我又吃了一惊,问他:“在这儿?搭房?” 他笑笑说:“原本不是让时长问你们是想长住这里,还是去城里找个宅子住吗,既然都想垒灶、种萝卜了,那还不是要常住这里。女子常驻军营,又不想让人想歪了,就还是要住进正经房子里的。咱们也不用多张扬,搭个能挡风遮雨的民宅就行了。” 听他这么说,我才放心下来,这样也好,到底是要住两年的地方,将军携未婚妻住进房子里,只要不奢华,也说得过去。 看我没说话,荣轩哥又跟我说:“我们只搭个分前后院的,前院我用来议事、居住,后院归你们。现在先在你们帐外简单垒个灶,建房的事得先等等,待我把驻军的事都捋顺了,才有精力着手盖房子。” 等等是没问题,我关注的是他最后说的那句,于是问他:“你要自己动手?” 他看着我说:“那是当然,也不是全我一个人干活,至少刘猛、时长和钱长生要一起做工的。” 我撇撇嘴,这人是真会安排。今天大家都放假了,但火头军放不了假吧?要不去那看看?没准可以学学做萝卜的花样。我刚想到这里,荣轩哥就捏着我的鼻子拉回我神游的思绪。 荣轩哥盯着我说:“今天哪都别想去!“ 我不解的问:“你不是还有好多事要忙吗?我在这里不是打扰嘛,所以,你忙你的,我就是出去随意转转而已。” 荣轩哥还是抱着我不放手说道:“我是有事要做,但你在,我就安心,你要是出去了,我的魂就跟着出去了,哪还能安心做事。” 我笑着拍了他一记,他这算是硬汉撒娇了,那我就允了吧。把他的手从我腰上拿下来,放到桌上,跟他说:“我哪都不去了,你安心做事。” 他笑着转头继续看地图,这是一张永昌地图,上面画的除了山川河流、道路营盘,还有一些卡点、要塞。一张地图上用墨笔和朱砂画了好多的圈圈点点和叉子,我想看清楚些,不由跪立了起来。 他看我感兴趣,揽我坐到他身前,指着地图开始给我讲解,原来驻军不光是把军队安置到边陲,还要在边疆巡逻,在卡点站岗放哨,在要塞分出兵力驻守。荣轩哥指着地图上的标记跟我说:“严家军就是常年驻守边疆几个要塞的汉军主力之一,这几个就是严家军在驻守,严少将是为了跟我接洽才回了大营。除了他们还有两支本地军:李家军和妫家军。他们驻守的更靠近边疆,因为要熟悉本地和疆外的语言。他们这次都没派人回大营,说是近期因为换防,疆外总有些蠢蠢欲动,固而要更加严守。严家军主将派了少将回来,估计也是这个原因。这次我来,是替了告老还乡的黄家军,黄老将军已近古稀,大儿子战死沙场,小儿子落下了腿疾,黄老将军也是腰伤困扰多年,他带的旧部就地遣散了一大部分,分了些钱回乡了,还有一些老弱病残的,跟着他回京述职,估计大多也会随着他还乡了。他的副将们应该会留在京都另派他用,至于会用到哪里,一来看黄老将军人脉,二来看自己人脉了。” 荣轩哥跟我说完这些,伸手去拿茶盏,可茶盏早就空了,我起身取了茶壶续上水,水已经不热了,看来垒个灶还真是有必要的。 给他倒了盏温茶,看到他微皱了下眉,就知道这不热的水泡的茶有多难喝了。 我摇摇头又想往处走,但想到已经答应他哪都不去了,于是小声叫了时长:“你去取些热水过来吧,还有咱们这里谁会垒灶?” 时长笑笑说:“大人已经安排了,现在正在晒泥砖,快的话,明天就能垒好了,是大人不要起临时灶的,说现在就为烧个热水,反复搭灶太麻烦。” 我让他去取热水了,回头看荣轩哥,这个男人有多大脑子啊,什么事都处理得好好的,怕是不到三十就得花白了头发。 我回到他身边刚要坐,就又被他揽到身前坐下,他继续指着地图上的标记跟我说:“这几个地方就是原来黄老将军驻守的要塞,也是我要接管的地方,有一处和疆外的集市较近,这处为什么不交由李、妫两军驻守,而是由黄老将军管控?” 这事是有点蹊跷,但能问谁呢?要是可以明说,黄老将军不会不交接清楚,不说,就一定内有乾坤。 荣轩哥看似自言自语,其实把这张地图给我讲的明明白白,包括里面的利害关系,我现在越发感觉官场好黑暗,原以为武将之间会单纯一些,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哪里逃得开尔虞我诈。 一下午我的心情变得越来越沉重,官家给的这可真是历练啊,从接了这个差事怕是就开始了,这一路上净是雷,到了永昌还有雷,老天爷啊,赐我一根避雷针吧! 看完了这张地图,我萎靡的躺靠在荣轩哥的身上,我想回家做个娇小姐,不问这世间污浊事。 荣轩哥抱着我问:“后悔跟我出来了?”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说:“回去了更麻烦,王贵妃哪会放过我。” 荣轩哥也无奈的摇摇头说:“这无处不在的王贵妃啊,我还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她的眼线。” 我侧过头看着他问:“你没找人查查?” 荣轩哥说:“没查到,也不知是不是好事。” 是啊,查到了不是好事,但也是好事,起码知道从哪里防。这没查到,是好事,也不是好事,防都不知道往哪里防,都被她害得神经衰弱了。 帐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时长在外面说:“大人,张锋让问您吃不吃烤鱼,他们今天采买回来几尾这边的河鱼,已经烤好了。” 我一听说有鱼,来了精神,感觉好久没吃过了。 荣轩哥看我的样子笑着说:“让他们送来吧,这里有只小馋猫。” 我坐起身瞪着他,撅起嘴表示不满。 他捏住我撅起的嘴逗我说:“哦,不是啊,那我让他们不要送鱼过来了吧。” 我拍开他的手说:“我要吃鱼,可我不是小馋猫。” 荣轩哥笑着哄我说:“好,好,你是爱吃鱼又不馋的猫儿。” 我气笑了,伸手捶他的胸,被他捉住送到唇边亲了一下,然后问我:“现在心情好些了吗?” 我看着他温柔的眼神,气也消了,怨也没了,笑着说:“有好吃的,那些都不重要了,反正水来土掩,兵来你挡。” 他宠溺的抱着我说:“嗯,有我挡着呢,你开心吃就好。” 不一会儿,一股焦香的鱼味就飘进了帐子,时长在外面说:“大人,张锋把鱼送过来了。” 荣轩哥笑着招呼他进帐,我坐到了桌子侧边,时长带着张锋进了帐子,他打开食盒,从里面拿出了三盘鱼,看着做法都一样,我好奇的问他:“张大哥,这三条鱼做法有什么不同吗?” 张锋笑着答:“一样的,怕您这人多一条不够吃,就送了三条过来。” 荣轩哥失笑:“还是你想得周全,侧帐里还一个爱吃的,把这两条送去那边吧。”他说完就让时长把两条大些的烤鱼端走,还不忘补上一句:“你叫上钱长生,跟她们一起去吃。” 我转头问刚要走的张锋:“张大哥,刘副将和张副将那边都有烤鱼吃吗?” 张锋说:“刘副将和张副将合吃一条,这就送去,留在营里的兵丁也都有份。”说完他就要退出帐子。 我看眼荣轩哥,他很上道的跟张锋说:“你把那整条鱼都给张副将吧,请刘副将过来,说他妹妹想跟他一起吃。” 张锋了然的一笑,退出了帐子。 我想想侧帐里一会儿六个人吃鱼的样子就想笑,菱角这吃货别一人独揽一条就是好事,时长怕是吃不上两口了。 荣轩哥贴心的帮我夹了块鱼肚子上的肉,还要帮我剔刺,我哪里等得,撕下一块就放到嘴里,荣轩哥忍不住提醒道:“小心,鱼是长着刺的。” 我在嘴里抿着刺,没功夫说话,一会儿从嘴里取出几根刺,放到小碟子里,才跟他说:“我又不傻,当然会吐刺的,你把我当三岁幼童了啊。” 荣轩哥笑着又给我夹了一块鱼肉跟我说:“小心点没坏处,不然李疾医那里可有的忙了。” 果然,吃到一半就听得帐外一人急奔而去,我和荣轩哥出来查问,原来是菱角吃急了,被鱼刺卡了嗓子。不一会儿,时长带着李疾医回来了,医到刺除,菱角不好意思的道了谢,转头又吃上了,真是吃货本货啊。 我和荣轩哥回了帐子,继续吃鱼,这回我可是小心多了,不然确实有点丢人。 这一天过的,说是放假了,却也没感觉闲着,吃完了鱼,我居然困了,荣轩哥依依不舍的把我送回侧帐,却又赖着不走。那六个人只好两两成双的出去散步,也算是成全了他们。 第135章 巡查得助力 待所有人都出去了,荣轩哥坐在榻边握着我的手跟我说:“明天我要带着时长他们去附近的要塞、卡点去看看,现在营里的人还不太熟识,你能不出去就不要出去了。” 我虽然很困,但听他说完勉强撑起眼皮说:“我不在营里待着,要跟你一起去,不就是骑马吗,我行的,再说要塞、卡点的人还都不认识我呢,得出去亮亮相。” 他抚着我的头说:“你先睡吧,明天我来叫你,你若起得来,就带你一起去。” 我依言沉沉睡去,可能是因为心里有事,早上居然没等荣轩哥来叫我,我就已经醒了,轻手轻脚的简单洗漱了一下,换上骑装,不小心拌了一下,青莲和紫砚就都醒了。 青莲轻声问我:“姑娘是要跟大人他们去巡查?” 我也小声的问她:“你们也知道?” 青莲坐起身说:“昨天钱长生说了,他今天会跟着去,回来了要有时间会教我骑马。好长时间没练过了,以后要在这里生活,还是会骑马的好。” 紫砚也说道:“刘猛哥哥今天也会教我练习,我也是这么想的,但也要等他回来,青莲姐姐,咱们可以一起。” 青莲笑着点点头,看起来没有那么抗拒和钱长生在一起了。转头看睡的四仰八叉的菱角,这丫头什么时候能长长心啊。 帐外传来脚步声,我掀起帐帘走出去,正是刘猛和张怀林,两人向我行过礼,张怀林小声问我:“姑娘这是也要跟我们一起去巡查?” 我点点头,荣轩哥这时也从主帐里出来了,他们都穿着皮夹,系着披风,帅气得很。荣轩哥看着我无奈的笑笑说:“你起得这么早,看来是一定要一起去了,去把披风穿上吧,咱们去吃个饭就出发。” 我转身进帐,青莲已经去帮我拿披风了,还帮我翻出了带纱帘的那顶帽子,也好,这样行走在外也不算抛头露面了。 青莲帮我穿戴好,我重新出了帐子,他们已经走了,钱长生带着三个亲卫在等我,跟我说:“大人要跟两位副将商量路线,先过去了,让我们陪姑娘一起过去用饭。” 我心想他也不敢这个情况还把我丢下,于是跟着他们往火头军那边走去。 快到了,就远远看到赤练和栗子耳鬓厮磨的腻在一起,栗子啊,咱们好歹也是个大姑娘,就不能矜持一点。 我没眼看的径直走进敞着门的帐子里,他们已经人手一个粥碗,一边说着一边吃着。看我进来刚要起身,我挥挥手让他们不用动,然后自然的坐到荣轩哥身边,开始吃饭,这饭要吃饱一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我狼吞虎咽的吃着,哪还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身边的这些男人们也见怪不怪的继续讨论正事。 大家商量好了也吃完了,一起上马出发,我的栗子虽然个头小了一点,但跑起来一点也不逊色,人家可是千里马的血统。 一路上刘猛和张怀林打头阵,我和荣轩哥跟在他们身后,我们的四周是荣轩哥的亲卫,一路急行后,我们又沿着一条只够一骑而行的羊肠小道盘旋上山,之后我们到达了第一个卡点,一个高高的了望架支在山头,四下山川道路一览无余。 哨卡的兵士早就看到我们上来了,这时已有一位什长样子的人在了望架下恭候我们,我被荣轩哥举下马,跟着他走到那人身前,那人早就躬身行礼,我们走到他跟前他才说:“在下常家军麾下斥候乙队队长沙桦,带手下在此盯守,听闻常将军前已至大营,没想到今日大人就带部前来巡查,有失远迎,还望大人见谅。” 这人口中之言,实褒暗贬,看来可能也是听说了严少将吃瘪的事了,我看了看荣轩哥,他不会听不出来,却只是说:“无需远迎,我只是想知道你们是什么时候看到的我们来巡查。” 那人下巴微扬说到:“您从那边山谷转出来,我们就看到了。” 待他说完我们回头看了一下他所说的位置,荣轩哥回过头来只看着他却不说话,我明白过来,他要是说看到的晚没来得及下山迎接,那说明他们警戒范围不够或者是警戒敏感度太低,但那么远就看到了却没有下山迎接,只能说明他就没想去。 沉寂片刻那人开始脸色发白,讷讷开口给自己找理由:“呃,严将军吩咐我们最近因为换防,边疆总有人不安分,让我们不可擅离职守,所以未能下山迎接常将军,还望海涵。” 荣轩哥还是没说话,径自走向了望台边的小屋,那是他们休息的地方,他进了屋转了一圈就出来了,开口问话:“这屋里有酒味,你们严家军没有禁酒令吗?” 那人扑通一声跪下,开始如小鸡啄米一般给荣轩哥磕头,嘴里告饶道:“常大人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常大人饶命啊!” 荣轩哥轻笑一声低头跟他说:“看来不是没有禁酒令,是你阳奉阴违罢了,那不可擅离职守,就不知是不是你家大人的命令了。”他说完那人抖如筛糠,跟刚才的样子判若两人。 荣轩哥抬手一指了望台上的另一个人说道:“下来。” 那人几乎是滚落下来的,下到地面也是磕头如捣蒜,荣轩哥没理他,跟一个蒙面的亲卫说:“你上去代职。”然后看都不看地上还在磕头的两人说了两个字:“捆上。”就带着我们上马下山,他上马时将手里一只酒壶扔给一个亲卫,看着像是钱长生,他把酒壶往身上一揣,就算人证物证俱在了。 下了山,我们跟在刘猛和张怀林后面驰向另一个卡点,这里了望台上的人跑下来迎接的我们,所以在小屋里酒醉酣睡的另一位兵丁被捉了个正着,这两个也被捆了,荣轩哥又指了一个亲卫留下代职。 第三个卡点比较大,有两个了望台,结果居然有一个空岗,在岗的一个指挥着我们把三个聚赌的兵丁被捉个正着,结果捆了三个,留下两个亲卫代职。 带出来的八个亲卫,四个代职去了,第四站我们去了要塞,毕竟这里兵多,还会有个将领在,能派出几个人把亲卫换回来。 到了要塞,一个身着副将皮甲的队长带着兵出来迎接,走到近前,看出来是位老将。 当老将看到马背上驮着被捆着的七个兵时,脸都变成猪肝色的了,听荣轩哥解释完,脸就彻底黑了。 老将让手下把七个人堵上嘴押进了牢里,又派出七个人去换荣轩哥的亲卫回来,然后把我们请进要塞。 老将坐在副座上一直黑着脸不说话,荣轩哥坐在主座上也只是托着茶盏端详,好像这盏茶是世间精品一般,我坐在荣轩哥下首,就低头把玩着手里的帽子,刘、张两位副将没事人一样安静的站在荣轩哥身后,像极了哼哈二将。 终于老将开口了:“常将军,今日之事,老夫甚是惭愧,治下不严是老夫的过错。” 荣轩哥也开了口:“何队长,这也非一日之事,酒壶可不止就一支,何队长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看老将皱眉头闭口不言,荣轩哥又说:“何队长,如果今日之事,我不是将人交到你这里,而是直接交到严将军那里,你当如何?” 老将苦笑了一下说:“常将军要是把人交到严将军那里,倒是好了,我也可以卸甲归田,颐养天年去了。” 这回换荣轩哥不说话,就直勾勾的看着他,他叹了口气说道:“常将军有所不知,严家军其实父子不合,严少将军是年少气盛一些,但上下一气,算是治下有方的。严老将军原也是如此,但自从被贬到这里驻军,就日渐萎靡,近些年对手下也变得不管不问,我原是严老将军的副将,因看不惯他的行径顶撞了几句,就成了队长,我也就自请了在这里驻守,少些事非,混个日子罢了。” 荣轩哥语气平静的问他:“您可否告知在下,哪里是严老将军管辖?哪里是严少将军管辖?” 老将示意手下拿来地图,看也没看就直接交到荣轩哥手里,然后说:“上面墨笔标的是严老将军辖地,朱笔标的是严少将军辖地。” 荣轩哥展开地图细看,我则看着何队长,这些话说完,他像一个泄了气的气球,精神气都没了,人也好像瞬间老了好多。 荣轩哥收起地图示意刘、张二位副将出去,我刚要跟着走,就被荣轩哥叫住:“心儿坐下吧,咱们陪老将军说说话。” 老将看了我们一眼,示意手下也都退了下去,人都走了,老将摘下头盔,一头黑白杂色的头发显得他更没精神,老将挺挺后背问我们:“常将军有何指教?” 荣轩哥从主座上起身,坐到我身边,我们和老将平等的面对面坐着,荣轩哥跟老将说:“在下常荣轩,字浩然,老将军叫我浩然就行,这次前来必无恶意,只是初来乍到便觉得不寻常,我是受官家之命,需在这里驻军两年,总要知道合作的是如何之人。” 老将摇摇头说:“两年而已,混混就过去了,何必究其根本。” 我轻轻开口道:“老将军,我是他的未婚妻,之所以陪他来驻军,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我们得罪了宫里的贵人,也算是求个自保。” 老将抬眼看我,笑笑说:“来这里的汉军,差不多都算是被发配了,你们两年就能回去,算是有皇恩的。” 我看看荣轩哥,他示意我继续,我只好接着说:“老将军,我刚才听您的意思,是觉得严少将军还是可造之材,老将军想不想帮他一把?” 老将盯着我看了半晌才问我:“我能帮他什么?” 我看向荣轩哥,荣轩哥接着我的话说:“我看他也是年少有为,和属下也是惺惺相惜,这样的人是可以有所作为的,但如果一直在这样的环境下,难免消磨意志。不瞒老将军,刚来的时候,我与严少将军有些摩擦,难免心生芥蒂,老将军若是愿意从中调停,在下感激不尽。日后我回京述职,便可带严少将军一起回京,我可得一强大助力,严少将军也可有所作为。” 老将看着我们抿嘴不语,我们就静静等着,终于老将叹口气说道:“我是看着他长大的,若真能让他脱离这个鬼地方,我自是愿意的。” 达成了共识,我们带着老将的地图直接返回大营,途中接上了那四个亲卫。 回到营地,荣轩哥和张怀林去了主帐研究地图,刘猛跟着要一起去,结果荣轩哥回身跟他说:“教会姑娘们骑马,也是件大事,以后少不得姑娘们出马帮咱们说话,今天还看不出来吗?要不是心儿跟咱们一起去,老将军怕是要与咱们为敌了,结果心儿几句话,老将军便心悦诚服的帮咱们了。” 结果就是刘猛被指派教紫砚去骑马了,钱长生自然是陪着青莲练习。 我笑呵呵的径直回侧帐去补觉,菱角抱着我的胳膊说:“我可不想练什么骑马,我这么笨,也用不上我去说话,我要留在帐子里陪着姑娘。” 我拍下菱角的脑壳跟她说:“时长的马怕不是早晚有一天被你累死,会是一定要会的,至于会用在什么地方,这个不重要。” 我伸脖子叫来时长,菱角被我轰出去练骑马,终于可以清清静静补个觉了。 回到侧帐,换下骑装,看着搭在衣架上的骑装,我不禁回想,这两年发生在我身上的变化。我从一个处处小心谨慎的庶女,变成了一个泼辣女,敢瞪眼,敢回嘴,敢大马金刀的坐,敢四仰八叉的躺,也敢帮他出主意帮他谈判。自理能力也大幅提升,可以自己洗漱穿衣,自己骑马,虽然自己上下马的姿势难看了些,但重点是我能做到了。 这些变化都是因为他给了我保护,给我了充足的安全感,这个男人的保护不是把我金屋藏娇的那种,是让我可以放心的做自己,让我把藏起来的光芒都放射出来,变成了闪闪发光的人。 第136章 偷闲去钓鱼 接下来的几天,荣轩哥开始正式驻军布防,几乎每天早出晚归。常父代训的兵将早我们两日到达,现在也已整合进荣轩哥的两营之中,张怀林的旧部也完成了换装,从衣着上已经分不出彼此。 他忙他的,我忙我的,帐边的灶垒好了,不能除了烧水就没用了啊,我带着三个大丫鬟每天上午泡在火头军那,跟着张锋、赵勇两个人学习萝卜的各种做法。中午吃过饭就抱几个大萝卜回帐子,美美的睡个午觉,起来就和她们仨钻研萝卜的新菜式,现在打嗝都是萝卜味的。 终于菱角忍不住抗议了:“姑娘,你爱吃萝卜没什么不好,但咱们也可以吃点别的吧?这东西是真通气,我现在从头到脚都是萝卜味的了。” 我哈哈大笑起来,也是难为她们了,我想了想问她们:“你们都会骑马了吗?” 菱角歪着头说:“我可比不得姑娘,但别跑太快,还是可以的。” 青莲和紫砚也都表示差不多,我又问:“那上下马可使得?” 青莲笑着说:“这点我们三个比姑娘好一点,姑娘是光长心眼不长个头,上下马自然费些力气。” 紫砚听完笑了,跟我说:“青莲姐姐也会逗姑娘玩啊?姑娘,我们骑的都是这里的马,个子本来就不高大,自然是好上下的。” 青莲笑着戳紫砚说:“姑娘的栗子也没比咱们骑的马高两寸,你可见过姑娘上马?栗子可是很嫌弃的。” 我翻了个白眼,这样的丫鬟还是早点嫁出去的好,我接着问她们:“那你们有没有兴趣跟我去钓鱼?” 菱角瞬间来了精神,但下一秒又萎靡了回去说:“姑娘拿什钓啊,这里找根长竿都不知去哪找。” 我拍拍她的背说:“我是不知道上哪找,但时长或者钱长生应该知道,不信你们问问。” 这几天不是时长留下来看护我们,就是钱长生留下来,不过今天一上午谁都没露头,我还真不知道今天留下来的是谁。 菱角和青莲互相看看,同时张嘴,一个叫时长,一个叫钱长生。 门外一个欣长的身影出现了,是钱长生,他在门外问:“姑娘有什么事?” 我招呼他进帐,然后问他:“我们想去钓鱼,但现在没有工具,你可有办法?” 钱长生想了一下问:“姑娘们打算什么时候去?” 我说:“现在就可以走,咱们骑马去,离这里不远处不是有条溪水嘛,就去那里吧。” 钱长生说:“那里不好钓,再往上走二里有一潭水,深水处可钓鱼,浅水处可捞鱼,比较好玩。” 菱角的精神又回归了,高兴的问:“浅水处有多浅?鱼好捞吗?” 钱长生说:“及膝,听赵勇说是好捞的。姑娘们稍等,我去弄些鱼具。”说完他就退了出去。 我斜眼看着她俩说:“看,我说的没错吧,这不就有工具了吗,一边玩一边钓鱼,就算钓不到,还有钱长生可以帮咱们捞到鱼,总之,晚上咱们吃鱼。” 趁着钱长生去找鱼具的时间,我们四个换上了骑装,菱角的骑装居然有些松了,看来最近真是累着了,瘦了是最好的证明。 我们换好了衣服,坐在帐子里喝茶,不一会儿,钱长生回来了,带了一只大渔篓,里面插着好几根鱼竿、鱼抄子、鱼叉,已经用绳子绑住固定好。 我们一起出了帐子去马厩,我和钱长生都有自己的马,她们三个各自牵了平时练习时骑的贵州马,确实比我的栗子还矮一点,她们三个又比我高,上马的动作虽然也算不得好看,但至少比我强。钱长生在我上马时假装整理鱼篓,背在背上,等我上好了马才招呼我们一起出发。 行了两盏茶的时间,我们就到了钱长生说的水潭,在一处山角下。山上水流形成了一串曲曲折折相连的小瀑布,宛如一条被折了数个弯的白链,最后洒落到水潭里,瀑布下的水色墨绿,看着就很深,但这绿色伸展开来,越来越浅,二十米开外,就是能看到溪底的浅流了,再往外,溪面变宽,水流变得缓慢,都能看到清澈的水里游动着的肥美鱼儿。 菱角看到浅滩里的鱼,瞬间把持不住,脱了鞋袜,把裙摆提起来掖进腰带,再把裤腿挽起到膝盖,光着脚就下了水。 她刚下了水就开始叫唤:“哇呀!这水好凉!” 我们叫她快上来,她却转身跟钱长生要鱼抄子,钱长生把抄子扔给她,她就开始聚精会神的盯着水里的鱼,一抄子下去,水花四溅,哪还会有鱼傻乎乎的等她来抄,早就四散逃命去了。菱角倒也不气馁,走了几步,举着抄子定在原地等水面平静,鱼儿们又聚集过来,她又一抄子下水,水花溅得比刚才还高,菱角也因为用力过猛,“啊”了一声,坐到了水里,我们几个惊叫着跑过去,发现她浑身是水的坐在溪里,甩了甩脑袋,支着抄子站了起来,气呼呼的说:“怎么没捉到鱼,自己差点变成鱼!” 这场景没来由的让我想起以前同事养的傻萨摩,白白软软的一团,非要下水捉鱼,鱼没捉到,站在水边甩毛,然后还冲着水的里的鱼傻叫。 我禁不这场景的重叠,坐在岸边的石头上哈哈大笑起来。 菱角瞪着我叫:“姑娘你别笑话我,你下来了还没我站得稳呢。” 我笑够了跟她说:“我才不下水,我是来钓鱼的,又不是来变鱼的。” 紫砚招呼菱角上来,青莲拉住她说:“你不用叫她,她不玩够了才舍不得上岸,咱们跟姑娘钓鱼去吧。” 索幸距离不远,钱长生就坐在我们不远的地方,方便照顾到我们四个,我和紫砚、青莲在潭边放好了鱼竿,就静静的盯着水面,仿佛是谁搬来了三个雕像,只有轻风吹动我的们发丝,能证明我们是活的。 突然青莲的鱼竿一动,我们还没反应过来,钱长生已经出现在青莲的身后,扶着她的鱼竿一提,另一手里的抄子一兜,一条活蹦乱跳的青色大肥鱼就入了我们的鱼篓。这一连串动作看得我眼花缭乱,瞬间就完成了,我好奇的问钱长生:“你以前经常钓鱼吗?” 钱长生平静的说:“我师父会钓鱼,我都是在一边帮忙的,其实自己没钓过。” 他们这些亲卫都很少说起从前的事,只会偶尔流露出只言片语,也只对亲近的人才会说,看来他是把我们当家人了,才会很自然的说出这些事。 钱长生顿了一下又说:“我都是叉鱼的。”说完看了一下那边还在挥抄子如泼水的菱角。 于是我问他:“所以这抄子不是她那么个用法,在浅滩是用鱼叉的?” 钱长生简单明了的答道:“是。” 我们三个都被他的说法逗笑了,原来他从始至终都知道菱角是一条鱼都抄不到的,任她自己玩呢。 果然没过多一会儿,菱角累得瘫在岸上,她把自己铺得平平的,晒着太阳睡着了,紫砚好心的在她脸上遮了块帕子,不然刚敷好的皮,又要晒伤了。 我们用的鱼饵是钱长生帮我们准备好的蚯蚓,我倒是不怕,但也不喜欢把手弄得黏糊糊的,所以都是钱长生帮我们穿,只是我们钓鱼的水平有限,如果不是钱长生及时帮我们提竿抄鱼,鱼饵大都当了鱼饲料。 太阳已经偏西了,鱼篓里也没几条,还大都是青莲钓到的,因为钱长生不太好意思离我和紫砚太近,所以大多是帮青莲提竿。我和紫砚也无所谓,只是我俩越坐越近,离青莲越来越远,既然都知道自己是大电灯泡,还不自觉离远点,知道鱼钩上已经没食了,也懒得叫钱长生过来挂鱼饵。青莲只是无奈的看看我俩,独自担起了钓鱼的职责。 钱长生数数篓里的鱼,跟我说:“这几尾估计不够大家吃的,我去叉几尾吧。” 我懒懒的收起竿笑着说:“那就麻烦青莲姐姐给钱长生帮忙吧。” 看得出青莲是强忍着没翻白眼给我,跟着钱长生去浅滩了。反正只是出人,鱼篓都不用她提,钱长生自己提着鱼篓,拿着鱼叉走在前面,还得不时回头看看青莲走得稳不稳。 到了浅滩合适的位置,钱长生放稳了鱼篓,脱了鞋袜,挽起裤腿,我们看到了肌肉清晰健硕的小腿,紫砚不好意思的收回目光跟我聊天,我可没什么自觉,一直盯着看。倒不至于看肌肉,我家荣轩哥也有,我是想看看他是怎么叉鱼的。 紫砚跟我说:“青莲姐姐似乎愿意接受钱长生了呢。” 我点点头,眼睛还看着钱长生跟她说:“我觉得是,你是不是从翻完山之后发觉的?” 她说:“是啊,是不是您把她说通了?” 我答:“我哪有那本事,水到渠成罢了,她只是原来不想承认。”我才不会说出钱长生还在观察期。 她又说:“那菱角什么时候能明白时长的用意啊,看得我都替时长着急。” 我心想,你和刘猛的关系也让我们着过急,现在看来是没什么问题了,估计比水到渠成还得顺利。看到钱长生定住不动的姿势突然闪动,再细看时,发现他手里的鱼叉上已经多了一条正在甩着尾巴的鱼,好快的速度!青莲好像也吓了一跳,捂着胸口叫了一声,直接惊醒了睡在一边的菱角。 菱角揉揉眼睛,然后眼睁睁的看着钱长生把鱼叉的上鱼丢在岸上,转身又眼盯水面定住不动了,菱角轻手轻脚的爬起来,踮着脚尖看钱长生叉鱼。 又是闪电般一动,又一条鱼被叉出水面,丢到岸上和刚才那条一起在石头滩上蹦,菱角马上坐下,抓起鞋袜麻利的穿上,她刚穿好,第三条鱼被丢上了岸。 紫砚也不跟我说话了,我们都目瞪口呆的看着钱长生这个叉鱼机器。 青莲看呆了一般站在岸边,菱角解下鱼篓上挂着的草绳,开始捉被丢在岸上的鱼,钱长生跟她说:“靴子上别着匕首,你把鱼下巴上戳个洞,就能把它们串起来了。” 菱角依言在钱长生的靴子上找到匕首,按住鱼就是一个洞,然后身后又多了条湿淋淋的鱼,她高兴的在岸上串鱼,钱长生麻利的左一条右一条的扔给她。 不一会儿,菱角叫道:“这都十几尾了,你不是要把全营晚饭都包了吧?” 钱长生没说话,又叉了两条丢给菱角才说:“再叉几条,挑些刺多的给张锋他们,烤鱼吃是不够,但做鱼汤是够用了,刺少的,咱们自己烤了吃吧。” 菱角高兴的跳了起来,连声道好。 我跟紫砚说:“看看,人家是陪咱们玩了一下午,不然以他的速度,咱们早就回营,烤鱼都吃完了。” 紫砚揽住我的胳膊跟我说:“他哪是陪咱们玩,是陪青莲姐姐钓鱼,咱们是多余。” 我听了笑出了声,然后跟紫砚一起起身,拎着鱼竿去找他们,边走边跟紫砚说:“反正这么多鱼了,也不在乎我们多不多余啦。” 紫砚也笑了,我还真是没怎么见过紫砚笑得这么开心过,以前在二哥面前,她的笑都是含蓄腼腆的,人也是冰冰冷冷的气质,现在多好,人也开朗多了。这么想想,绿砚是聪明的,一早就确定了要嫁出去,也就不会伤这么一回心了。 等钱长生一共叉了二十尾鱼,我们收工打道回府。鱼篓和鱼都挂在钱长生的马上,他的马看起来有点嫌弃,又没有办法,钱长生安抚它,回去给它好好洗澡,它好像听得懂话,顺从的同意了。 我们回到大营,从营门直奔火头军处,一路上看到我们的兵丁都看到了那二十尾鱼,年轻人的兴奋是掩饰不住的,大营里很快就传遍了,今天晚上有鱼吃,只是吃是不够分的,汤是管够的。 晚上,我们叫来了刘、张两位副将,还有荣轩哥所有的亲卫,支起了篝火,大家一起烤鱼。我烤的焦了,荣轩哥把没焦的给我吃,自己兴致勃勃的把烤焦的都吃了。菱角着急没烤熟,时长帮她二次加工。青莲安静坐着等钱长生给她烤,刘猛手把手的教紫砚烤,张怀林一边烤鱼一边念叨着王洪宁什么时候能回来,其他亲卫看大戏一般看着我们,不时窃窃私语,又呵呵傻笑。 第137章 老队长报信 吃完烤鱼,我们熄了篝火,各自回帐散了,荣轩哥拉住正想回侧帐的我说:“陪我待会儿吧。” 我转身抱住他的胳膊说:“只要不打扰你,什么时候都可以的。”说完脑筋一动,这话有歧义,刚想补充说明就发现已经被他钻了空子。 他附在我耳边说:“那今晚就别回侧帐了。” 我想推开他,但他一把揽住我的腰,把我带进了主帐,一进帐我就发现,他的榻前又支上了折屏,这是早有准备啊,难怪捉我的语病捉得这么精准。 我斜眼蔑他,他笑着带我到折屏后面,直接把我压在了榻上,带着焦味的唇就吻了上来,我静静的享受着他的吻,他轻柔的吻渐渐变成的轻柔的啃咬,然后温热的舌尖轻启我的唇,接下来他的吻变得越来越狂热,我俩的心贴在一起也变得狂热起来。 他的大手开始在我的身上游走,我则双手紧紧扯着他的衣襟,我们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他的唇开始转移阵地,沿着我的下颌一路吻到我的耳后,我忍不住浑身一阵酥麻,轻哼出声。 他更加用力的吮吸,微痛的感觉反而让我的心跳更加猛烈,我松开他的衣襟,双臂攀上他的脖颈。他的吻已经沿着我的脖子往下移动,我的衣襟被拉开,他轻轻的啃咬着我的锁骨、肩头。一只大手抚上我的胸口,不断的揉捏着,我感觉胸口闷胀,腹部有种异样的翻滚,像是那只小怪兽马上就要冲出来了似的。 他的身体也变得异样的紧绷,某处变得硬硬的顶在我腿上,我想动又不敢动。 他突然停止了所有的动作,把头埋在我肩颈处,火热的呼吸炙烤着我的肌肤。 我静静的躺在他身下,平复着自己的呼吸,也等着他平复。半晌,他把双臂伸到我后背下面,紧紧的抱住我,紧得我有些呼吸困难。片刻后他放松了力道,一个翻身,把我带起压在他身上,我把脸贴在他脸侧,我俩的头发似乎都交织在了一起。 他声音低哑的在我耳边说:“我好想你。”我没出声,轻轻蹭着他的脸作回应。 他脸上的胡茬有点扎扎的,他又含住我的我耳垂,轻轻吮吸着。 我伸手去捏他的胳膊,结果连皮都没捏起来,这肌肉也太紧实了吧,没忍住捶了他一下,他伸手捉住我的拳头,带到唇边吻着。 我轻轻笑了,这个男人,怕不是把所有的温柔都给了我,他也轻轻笑了,挺身坐起来,我滑落坐到他的腿上,他揽住我问:“你不想我吗?我看你每天玩得不亦乐乎的。” 我靠在他的胸膛上说:“用想吗?你就在这里,无论我在哪里,在做什么,你不是都在吗?” 他用手捏住我下巴,让我看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就笑了,把我紧紧揽在怀里说:“对,我就在这里,你真是只小狐狸,我可算知道纣王是如何沦陷的了。” 我问他:“你觉得是妲己让纣王败了的吗?” 他想想说:“不是,是纣王自己败了的,妲己并没有选择独活,她爱纣王,没能和纣王死在一起,还愿与他共赴黄泉。世人只不过想找个怨恨的出口,不敢怨恨君主,便把罪责都推给了她。” 我不禁抬头看着这个清醒的男人,妲己只是个被族人献出保命的美女,世世代代却都被当作祸国殃民、助纣为虐的妖精,还被说成是狐狸精,无数影视作品中只放大了她的妖媚,连女人都不把她当人看,这个男人却评价她只是个为爱而死的背锅侠,三观真是与我契合无二。 我又问他:“要是有一天,有人说我是你的妲己,你做何想?” 他低头看着我认真的说:“你谁都不是,你就是我的心儿,独一无二。” 我跟他说:“你也不是纣王,你也是独一无二的。”我在心里补了一句:就是你了。 他刚要俯身吻我,帐外传来时长的声音:“大人,何老队长求见。” 我和荣轩哥都是一怔,这时候求见?出什么大事了? 我们立刻收敛心神,准备出帐迎接,刚走两步我就被荣轩哥拉住,我转头看他,他却在看我的脖子,然后伸手抚上我的脖子一侧,眼中闪着异样的光彩,探头在我耳边说:“你现在不宜见客,还是到折屏后听吧。” 我一怔,想起刚才的情形,脸像火烧的一般,转身跑回折屏后,这里虽然没有镜子,但双唇微胀,颈间和锁骨上微微肿起的肌肤,还有一丝痛感,想也知道必然是一连串的草莓印,这可让我明天怎么见人啊…… 折屏外,荣轩哥已经迎了老队长进帐,两个坐在桌边开始说话。 荣轩哥问:“老将军前来何事?” 何老队长说:“您就别叫我将军了,早就不是啦,您就叫我何队长吧。之前您不是让我在您和严少将军之间做调停吗?我去找了严少将军,但严少将军被严老将军关了禁闭,少将军的副将,就是被您差点送去郡府的那位,被打了军棍,现在关在严老将军的水牢里,怕是已经没了半条命,再关个两天怕是就没命了,时间紧迫,我也顾不了太多,赶着就来您这里了,您可有办法救救他们啊?” 荣轩哥又问:“何老队长,您可知道严少将军为何关的禁闭,那副将又为何罪?” 何老队长说:“我跟老同僚打听了,但他们似乎有所隐瞒,只说严少将军从大营回来复命,严老将军就勃然大怒,押了他关了起来,他那副将帮他说情,结果就被打了几十军棍,扔进了水牢。我又问他们,是不是和在大营时冲撞了您有关,他们就什么都不说了。” 荣轩哥沉默了一下说道:“可能有些关系,但更可能另有隐性,还请老队长多给我讲讲这父子俩的事,我也好做判断。” 何老队长开始娓娓道来:“这严少将军和严老将军的矛盾是十几年前就有了,源于严老将军的长子,就是严少将军的大哥。他大哥中举后被指为驸马,本是好是,但坏就坏在迎亲前,他大哥领着一众狐朋狗友去青楼消遣,严少将军那时才是十来岁的孩子,行事也鲁莽了些,带着亲兵砸了场子,没想到那晚还有几位官员在那青楼里寻欢,一下子就把事情闹大了。官家大怒,撤了那几位官员的职,退了他大哥的亲事,还把严家老小都发配到了这里驻军。当初要不是这事,严家可谓是风光无两,但瞬间就急转直下,那几位撤职官员的后台也是给下了绊子,到了这里粮饷也是屡遭克扣,严家一时捉襟见肘。他大哥受不了这样的落差,整日酗酒,没几年终于因酒后跌落马下而殒命。严老将军原本就更喜欢他大哥,专门请了先生供他读书,后来他大哥登科,又成了驸马,原本严家可以更上一层,结果因为小儿子一闹,成了这般情形,后来大儿子也死了,他也就更是心灰意冷,渐渐就成了现在的样子。” 荣轩哥的声音里带着不解问道:“照您这么说,严少将军对于寻欢作乐之事,应是十分痛恨,那为什么会纵容副将找军妓?” 何老队长说:“他怎会纵容手下找军妓!这不大可能啊,对于这事,严少将军治下对此事尤为严厉,只可明媒正娶,不可寻欢作乐。我是看着他长大的,这我怎么会不知道,所以我才觉得蹊跷。” 我在折屏后听着更加不解,我那天晚上明明听那醉汉的意思,就是来找军妓的,第二天一早,严少将军来寻人,还要硬闯我的帐子,这和老队长说的南辕北辙啊。可是细想,第二天严少将军来要人,好像真的不知道我们帐子里住的是什么人,就是来要人而已,但他的副将可能是知道的,难不成蹊跷就在这里? 荣轩哥叹口气说:“要是能见严少将军或那副将一面就好了,但严老将军定然是不肯的,我再想想。” 老队长着急的说:“常将军,时间不等人啊!” 荣轩哥安抚老队长说:“您别着急,我明日去拜见严老将军,看看情形再与你商议。” 老队长也叹口气说:“这严家也就这严少将军还算是个正经武将,我是实在不忍看他就这么没落了。” 荣轩哥说:“老队长放心,只要有万一的机会,我都会尽全力帮助严少将军。” 老队长得了这个承诺就告辞走了,我转出折屏跟荣轩哥说出了我的疑惑。 荣轩哥说:“我也觉得这里有问题,当时严少将听我说帐子里是我的未婚妻时,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明显是才知道,而且之后面色沉重的跟我承诺回去严惩不贷,且不会再发生同类事情,我就觉得这人品性纯正,不像是会纵容属下寻欢的。” 我皱着眉头说:“我虽没看到他当时的面色,但从言语里也能听得出一二,可他的副将大半夜过来的目的,可是很明确的,这又作何解释呢?” 荣轩哥又说:“这是矛盾之一,之二是他们回去复命,严少将军就被关了禁闭,副将还被打了军棍扔进水牢,严老将军近些年对于属下是不管不问的,何至于此?” 我也想不明白了,就算他不喜欢这个儿子,也不必如此啊? 荣轩哥皱着眉头说:“明天我必须得去会会这严老将军了。” 我捂着脖子瞪他:“我也想去,可我这样子怎么见人啊?” 荣轩哥看着我,舒展了眉头笑着揽过我说:“心儿就老老实实在这里坐镇吧,现在天热呢,你也带不了围脖,挡不上的。” 我白了他一眼,推开他去翻药箱,里面瓶瓶罐罐一大堆,我叉腰背对他坐着运气,他挪过来从背后抱着我,在我脖子上的草莓印上轻啄,我扭来扭去想挣脱,但他那会让我得逞,把我抱得更紧了。 他伸手从一堆瓶瓶罐罐里拿出一个塞到我手里,又在小木棍头上缠住一小块布条,拔出罐子的塞子,沾着里面绿色的药膏,涂在我的草莓印上,一股清凉的感觉渗透进皮肤,他一边涂一边贴着我的耳朵跟我说:“这个消肿效果极好,明天可能就只有浅浅的印子了,你肌肤柔嫩,吸收得好,也许明天就看不出来了。” 我才不信,哪有这么好用的药,要是流传下来,真就是千金难求了,但又一想,金创药不也失传了吗,古代的良方失传,真是一大损失。 我侧仰着头,让他给我涂药,脖子上涂完了,他拉开我的衣襟,给我的锁骨和肩头涂药。我靠在他怀里,闭上眼睛,又想起严家的事,可怎么都想不通,于是跟荣轩哥说:“明天我想跟你一起去,如果他们是借闯我帐子为由受罚,我去了,他们就不能不见咱们。” 他想了想,跟我说:“那就一起去,你这么聪明,也能帮我看看这其中的蹊跷到底是什么。” 我回头瞪他说:“要是明天这印子好不了,我可怎么出门?” 他放下手里的小木棍,重新抱好我,跟我说:“你今晚别走了,我帮你多涂几次,明天一定能消的。” 我笑着捶他的胳膊说:“你还说我是小狐狸,你才是狐狸精。” 他说:“那我们才更相配啊,两只狐狸,明天咱们一定能解开严家的秘密。” 这时青莲的声音从帐外传进来:“大人、姑娘,我送些东西过来。” 荣轩哥说:“进来吧,把钱长生也叫进来。” 我从荣轩哥的怀里坐起来,拉好衣襟,钱长生掀起帐帘,青莲先进来了,手里抱着我的一身常服一身骑装,衣服上面还放着个小首饰匣子,走过来放在桌上就要往外退,荣轩哥叫住她说:“青莲姑娘等一下,我有事要跟你们两个说,你们都坐下吧。” 青莲和钱长生坐到了我们对面,钱长生似乎一直没抬过眼,只是盯着地面或桌面,青莲瞄了一眼我的脖子就垂下眼睑不再看我,我忍不住红了脸。 第138章 老队长周旋 荣轩哥看他俩都坐好了,开口说道:“刚才严家军的一位老队长过来报信,严少将被严老将军关了禁闭,那位副将被打了军棍扔进了水牢,我和心儿都觉得这里有蹊跷。因为是去拜会,不宜多带护卫随从,你两人,一个是心儿的贴身侍女,一个是当日值守的我的亲卫,明日随我们一同前去拜会严老将军,如需你们作证,你们如实说来即可,如无需作证,钱长生,你看看有没有机会,带上青莲姑娘摸进府内或水牢,打探下他们被关的原由,你自己去,他们定是不会吐露实情的,但有青莲姑娘在,有机会问出。” 他俩应下后互看一眼,钱长生跟青莲说:“一会儿出去,姑娘需跟我练习一下如何配合,潜行时才不容易被发现。” 青莲点点头,转头跟我说:“姑娘明日收拾好了,叫我进来给姑娘梳头吧。” 我想想,明天要骑马,还要见客,这发髻我不会盘,于是跟她说:“我知道了,明日叫你,你先去和钱长生练习去吧,潜行非同一般,暴露行迹咱们此行可能就功亏一篑了,你的衣着、行动都要听钱长生的。” 青莲神色有些凝重,跟我和荣轩哥说:“大人、姑娘,此事如此重要,我必然会小心谨慎,都听从钱长生安排。但毕竟从未做过,如明日发生意外,还请大人和姑娘以公事为重,不要顾念于我。” 我还没说话,荣轩哥就说道:“那怎么能行,我和心儿把你们都当作家人的,你放心,钱长生自有分寸,如行事勉强,他知如何处置,必不会让你们身处险境。” 他跟青莲说完又嘱咐钱长生:“行事切记不可勉强,你和青莲姑娘都不可有分毫损伤。” 钱长生应下,带着青莲退出主帐。 我叹口气说:“这姐姐总是舍身取义的,可让我怎么办好?” 荣轩哥又抱我入怀,跟我说:“她是个好姑娘,钱长生有眼光,你也要相信钱长生能守得住她。我这也是给他个机会,让钱长生展示一下他能守护得住青莲的本事,又不是真的让他们去冒险,我说的是有机会的话,钱长生明白的。” 我都懒得回头了,哼了一声说:“就说你是只老狐狸吧。明天你还打算带上谁?” 荣轩哥说:“咱们是去拜会,带的人真的不宜过多,除了他们两个,我打算就带上时长、杨大、杨二和辛跛子。我的亲卫还有几个你不知道叫什么吧,哪天都给你介绍到。” 他的亲卫加上时长一共是十七个,名字可以说得上千奇百怪,我好奇的问:“那你不如先把他们的名都先说给我听听。” 他笑跟我说:“你之前不是见过李小寒了吗,他是小寒那天父亲收进府的,接下来收的几个在节气里的就都这么叫了,有程大寒、陈雨水、王立秋,还一个花虫子是惊蛰那天收入府的,后来跟的师父姓花,大家就不叫他惊蛰改叫虫子了。” 我掰着手指头数着,听到这里不由得笑了,这些人当初也就是半大的孩子,这名字取的,不是关系好还不打起来。 然后他接着说:“还有卢子生,收进府时是唯一知道自己是子时生的,所以叫了子生,李饼子是因为收进府时饿得不行,看见饼子就没命的吃。还有一个叫王狗子,带了只老狗进的府,只是那狗太老了,没多久就老死了,那孩子就一直哭,后来护院把他扔到看家狗的窝里,他就不哭了,抱着狗要多亲有多亲,就叫了狗子,现在也是训狗的一把好手。” 我问他:“可我没看见过你这里有狗啊?” 他说:“王狗子训的都是野狗,平时都撒出去,他只要吹特制的狗哨,那些狗就会从四面八方跑出来。他下的令那些狗像是能听得懂,都能办得到。这一路从京都到永昌,他以为那些狗慢慢的就走散了,一路上就没招呼过,到了永昌尝试着吹了回哨,居然都跟来了,这一路上都不知怎么跟上的,还翻了两座山。” 我由衷的相信,那些狗做得到,只要它们真的把王狗子当成了主人,再难再远的路,它们也跟得来,我好想看看这些毛孩子。 荣轩哥像是想起了什么问我:“他说有只母狗快生了,所以这些天不要派他事做,他要给狗接生,你要是喜欢狗,等小狗大些了,让他带来给你看,你选喜欢的留下来,咱们养着护院如何?” 我登时来了精神,跟他说:“要是我都喜欢,能都留下来吗?” 荣轩哥笑着说:“当然可以,那不如连母狗也留下来吧。等咱们把院子盖好了,就让王狗子把这一窝都抱进院子来养,他肯定高兴,之前就有一窝没带进府,小狗病死了好几只,他心疼了好多天。” 他这么说,我当然高兴,现在就开始盼着快点盖房了,但我也知道先得把眼前严家的事处理完。 我靠在他怀里开始讨论明天的谈判策略:“明天我们到了严老将军的营地,见老将军应该是能见到的,但你想好了怎么救严少将军和他的副将了吗?” 他想了想说:“当然不能直接要人,他们是父子,我们是外人,得想个让他不能推脱的理由。” 我用指甲在他胸前的皮甲上划着花说:“也不能像在益州一样,拖了郡守去撑门面,有什么人是可以用得上的呢?” 他笑着说:“在益州咱们是狐假虎威,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只能靠自己了。” 我又问他:“那能制造什么矛盾,必须让严少将军出面呢?” 他按按太阳穴说:“头疼啊,咱们刚来,唯一的冲撞就是他率人闯你的帐子了,可已经放他回去,以此为由带你去敲门已是勉强,严老将军不让他出面,由父亲致歉也在情理之中。” 我也叹口气说:“我也知道,但平白无故的,怎么能要出人呢?” 我俩正在发愁,外面时长又通报:“大人,何老队长带着黄老将军的副将前来求见。” 我二话没说,抱着青莲送过来的衣服,起身转到折屏后面,荣轩哥起身到帐门处把他们迎进来,荣轩哥一边引他们坐下一边问:“何老队长是想到什么办法了?” 何老队长说:“我从您这里出去,就去找了黄老将军,您这几天不是正在和黄老将军做交接吗,有一处还没有接手,就是和疆外集市很近的那处。” 那副将接着说:“常将军,在下邢辉,是黄老将军麾下副将,管的就是那处要塞。刚才何老队长来找黄老将军,求他与您一起搭救严少将军,黄老将军本就觉得严少将军与严家那些乌合之众不同,是个可造之材,私下也有来往。但他毕竟马上就要回京述职,然后就要告老还乡了,现在不方便出面,便派了我来跟常将军合计。” 荣轩哥听完问他:“看来黄老将军是有办法能救出严少将军的?” 邢副将说:“能不能救得出来,就看常将军的了,我们只能让您能见到严少将军。” 荣轩哥若有所思的发出一个:“哦?” 邢副将接着说:“黄老将军当初是和妫、李两位老将军协商,留了这一处要塞给汉军的,原因也很简单,方便与疆外做些生意,缓解驻军粮草不足的问题,当然粮草这事常将军应该没什么问题,但我们这些被发配来的可大不一样啊。” 他说完大家沉寂了一下,他又接着说:“话说回来,严家军来了之后,开始黄老将军也是开放这一要塞给严家军做些买卖的,但后来发觉严家军竟然出售兵械,就不让严家军再出入要塞了,后来了解了严少将军为人后,私下给他开了方便,严老将军应该是不知道的,所以黄老将军说,可以用这个理由,让严老将军不得不让严少将军出面,至于能不能将严少将军和他的副将带出来,就得看常将军的了。” 荣轩哥沉寂了一会儿才说道:“这是个好理由,再加上我们这边上次的冲突,我有理由带他出来,但最好不要让严老将军觉得我们是商量好行事的,明天辰时一刻,你先带人以私入要塞的原由去告状,就说严少将趁这次回大营,带着副将买通你的手下,偷偷出入要塞,你这几天就要与我做交接,将这事查了出来,不知如何处置,去找严少将没找到,所以告到严老将军那里,一定要做得很生气不可善了的样子,大吵大闹亦可,我带着未婚妻会晚你两刻到,等我到了,再把这事甩给我处理,反正你我是要交接的,严老将军也说不出什么。” 荣轩哥说完邢副将低声说:“常将军一定要带未婚妻去吗?严老将军家还有一个小女儿,性格跋扈,听闻常将军到此地驻军,早就四处宣扬要嫁与常将军,我们都猜这次严少将军副将就是受她胁迫,为难到您未婚妻的。” 荣轩哥声音有些寒意的问:“他为什么会受那小女儿的威胁?” 何老队长说:“我想起来了,那副将的妹妹从他进了严家军就一直跟着严家姑娘。那副将一般不让人称他姓氏,他的姓是因为一次救了严家兄弟俩,严老将军赏的,也姓严,之后就跟了年少从武的严二公子,因为尊敬严少将军,所以一般不让人叫他严副将,时间长了,也就忘了他也姓严了。” 荣轩哥又问:“严家姑娘会用他妹妹威胁他?” 何老队长叹口气说:“怎么不会,以前就因为和当地官家公子打了个赌,差点把他妹妹输给人家当外室了,要不是严少将军出面,那副将哭都没地方哭去,他的亲人就这一个妹妹了。不过我也不信,他是知道要闯的帐子里住的是常将军的未婚妻的,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严家姑娘可能以为来的是常将军的随妾,要是被个副将侮辱了,常将军就会弃之不要,身边就没别的女人了,所以才要挟那副将闯帐的。这也难怪,我那些老同僚说,他除了给严少将军求情,被打了几十军棍,没为自己喊一声冤。” 荣轩哥说道:“知道了,明天咱们就按计划行事,把严少将军和那副将救出,最好将那副将的妹妹一并带出来。” 何老队长声带感激的说:“那就多谢常将军和邢副将了。” 荣轩哥说:“谢我做什么,严少将军应该好好谢谢您,要不是您从中周旋,我们也不会去帮他。” 邢副将也说:“您才是严少将军的贵人。” 何老队长说:“我是看着他长大的,说句僭越的话,当儿子一样带的,只是这孩子也是命苦,生在这么个家里,要是在别的武将家,怕是早就成名立万了。” 邢副将说:“老队长也不用唏嘘,各人有各命,要是没有这番历练,这小子的鲁莽性子,怕是也要闯下大祸的,哪有现在这么自制沉稳。” 荣轩哥说道:“时候也不早了,要是没别的事,我就不留二位了,明日救出严少将军他们,我会带他们回大营,邢副将也一起过来吧。何老队长明日要是没什么事,就来我这里等着我们回来。我这里有位好疾医,只要没有伤及根本,那副将的伤应该也治得好。” 老队长又说了些感谢的话,他们就走了,送走了他们,荣轩哥转到折屏后面,看到我一肘支在枕头上靠着,问我道:“困了吧,我再给你涂次药。” 他去拿药膏,我脱去了骑装,半躺在榻上让他给我涂药,轻薄的小衣衣襟被他拉开,我都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又加快了,赶紧找话题转移他的注意力:“明日咱们要了严少将军和副将出来,我就说要那副将补偿我受了惊吓,我身边缺个会讲当地语言的侍女,听说他有个妹妹,就用他妹妹做补偿可好?” 荣轩哥说:“这个好,以严家人的思路,这倒也合情理,就不知那个严家姑娘会不会闹了。” 我撅撅嘴说:“跋扈又怎样,我现在也泼辣得很呢,我明日要是与她吵起来,你可不许拦着,影响了我的发挥,回来跟你算账!” 荣轩哥笑得手发颤,肩头上的药被涂花了一片,我抬脚将他踹开说:“好啦,赶紧睡了,本姑娘困了。” 第139章 去严家抢人 荣轩哥被我踹了一脚后,笑着放好药罐,吹了灯,悉悉索索的脱了外衣,爬到我身边躺下,一手把我揽进怀里,另一只手开始在我身上游移,隔着薄薄的衣料,我都能感觉得出他手掌的温度。 我伸手在他的大手上拍打,跟他说:“别闹了,早点睡吧,养好了精神斗老头呢。” 他在我耳边轻笑,手老实的停在我后腰的位置说:“听夫人的,你亲我一下,亲一下就睡。” 我失笑,猛男撒娇,这谁扛得住啊,我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还被他的胡子茬扎了嘴唇,有点麻麻的疼。 他满意的又搂了搂我,我也扭着身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在他身上,把耳朵贴到他胸口上,听着他的心跳,他拉了薄被盖住了我俩,我们安然入睡。 第二天一早,时长在帐外叫醒我们,我趴在他身上醒来,坐起来伸了个懒腰,精神饱满,准备出门战斗,有可能这是第一次对上荣轩哥的“仰慕者”,希望等级别太low。 吃过早饭,我们整装待发的时候,何老队长已经到了大营,看着他焦急的神色,荣轩哥正色跟他说:“何老队长,你安心在这里等着我们,我一定把他们带回来。” 我们在何老队长郑重的行礼下,驱马驰出大营,我心里突然有了一种使命感。我们按照约定,在辰时三刻到达严老将军的营地,守营门的兵丁跑进去通报,不一会儿跑出来跟我们说:“严将军请常将军改日再来。” 荣轩哥跳下马,又把我举下来,钱长生也把青莲扶下马跟在我们身后,荣轩哥把我的手放在他的胳膊上,带着我们就往里走,看营的兵丁想要拦我们,都被时长他们挡了回去,我们就这么长驱直入的进了严老将军的大营。 说这里是营地,看起来更像是座城堡,我的手搭在荣轩哥的胳膊上,走在这座感觉十分压抑的城堡里,没人带路,我们就沿着最宽的通道往里走,这时一个身穿皮甲的老头闪身出来,压低声音说了句:“严老将军在侧厅接待邢副将,沿这条路往里走到头左转。”他说完就走了,像是偶然遇到,只是擦肩而过而已。 我们继续往前走,通道尽头是大门紧闭的正堂,我们停下脚步,荣轩哥低头片刻带着我们左转,走了没十几米我就听见了邢副将吵闹的声音,看来那老人真的是给我们指路来的。 侧厅门口的守兵跑进去通报,我们没等着,直接往里走,进了侧厅,就看见邢副将还在跳着脚的跟严老将军吵吵,看我们进了屋突然哑了火,摸了把脸站到了一边。 我们向严老将军行了礼,荣轩哥说道:“难怪严老将军让我们改日再来,只是我现在每日都忙着接管黄老将军的营地,今天打前站的回报要塞主将没在,才抽出时间前来拜会,还望严老将军见谅。” 严老将军皮笑肉不笑的起身说:“哪里哪里,实在是怕招待不周,所以才请常将军改日再来的。” 荣轩哥也挂着笑容寒暄:“我这贸然前来,还望老将军海涵。” 严老将军呵呵假笑两声说:“我就是一个过气的老头子,常将军前来看望是我的荣幸。” 邢副将看我们进不了正题,插话进来:“敢问常将军,今日要交接的不是我看守的要塞吧?” 荣轩哥佯装不认识的问:“阁下是?” 邢副将敷衍的行了个礼说:“在下是黄将军的副将,姓邢,名辉,看守的就是最接近疆外集市的那个要塞。” 荣轩哥装作五分疑惑五分不屑的说:“原来你不在要塞值守,跑到严老将军这闹事来了?” 邢副将一副被激怒的样子吼道:“我闹什么事啊,既然常将军这么说了,我就不能替严老将军瞒着了。严少将军趁着回大营迎接常将军,买通了我的手下,带着副将私自出入我值守的要塞,被收买的手下,我已经捆了交给黄将军责罚了,看在同是驻守永昌汉军的份儿上,前来请严老将军示下,结果说了半天,严老将军非说我污蔑严少将军,我说跟严少将军对峙,严老将军还不让!” 荣轩哥斜着眼看他说完了,转向严老将军说:“开始交接的时候,黄老将军跟我说过,这个要塞有些特殊,这要走了,有些东西不方便带走,要在集市上换钱,所以想最后交接,还跟我说过只有黄家军的人方可出入,出入的物品还要登记检查了才能放行。要是严少将军真的私自出入,这事就可大可小了,还是请严少将军出来说明白的好。” 严老将军面露难色,嗫嚅不语。 荣轩哥问:“严老将军这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严老将军说:“这不是我儿子在大营冲撞了常将军的未婚妻嘛,我责罚了他,关了他的禁闭。” 荣轩哥做恍然大悟状说:“是因为这件事啊,我今天带了未婚妻来,就是要化解这件事,毕竟以后我们都要在这里共事的,所以还请严少将军出来见面说清。” 严老将军还是在犹豫,荣轩哥脸色微变问道:“严老将军该不会是还在怪罪我冒昧前来,失礼在前,所以才为难在下吧?” 严老将军砸吧砸吧嘴,我猜他是在心里掂量荣轩哥家世的分量,如果得罪了,怕是日子会更难过,于是向手下挥挥手说:“去把那孽障带上来吧。” 不一会儿,严少将军被架了出来,看样子就知道他也被打了军棍,走路都很费力。 我们心里都吃了一惊,但表面上都不动声色,荣轩哥看到严少将军便开口问道:“听邢副将说,你趁着去大营迎接我的机会,买通了邢副将的手下,带着副将私自出入要塞,你认是不认?”荣轩哥特意加重了最后那句的语音。 严少将军抬起头一脸坚毅的刚要开口,我柔声说道:“严少将军几日没见,怎么变了这副模样?那副将也没跟着?” 严少将军一愣,荣轩哥趁这个功夫看似跟我说话的样子说道:“乐心,我现在在问严少将军公事,咱们的私事一会儿再说,严少将军说了要严惩不贷,就不会放过那副将的。但就是不知道严少将军现在这个样子,有没有问清那副将为什么会去闯你的帐子,那天要是留下他们也许就能问清楚了。还有这私自出入要塞的事,最好也是都带上去要塞核实,就是不知严少将军愿不愿去。” 说完这番话,荣轩哥转过头别有深意的看向严少将军。 严少将军沉吟片刻说道:“在下是有带副将出入邢副将的要塞,但我们有登记,并没有交易违禁物品,在下愿带副将去要塞指认核实。” 荣轩哥听完,跟严老将军说:“既然严少将军已经承认,那我就必须带他们去要塞核实了,毕竟我是要接管的,不能一笔糊涂账的就接管过来不是?” 严老将军脸色不善,但也无话可说,儿子已经认了,做老子的也不能拦着了。 我又拉了拉荣轩哥的衣袖,娇滴滴的说:“大人,我还有事要说呢。” 荣轩哥做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对,我未婚妻当日受了惊,想跟严大人的副将讨个补偿。” 严少将脸色不并不好看的问:“想要什么补偿?我是他的主将,我替他给。” 我正想着现在跟他要人合不合适,就有一个女声尖锐的响起:“我当常将军的未婚妻是什么人呢,不过也就是个狐媚子。” 声音的主人从后堂大步走了出来,是个身着彩色绫罗绸缎、满头金簪的女人,看样子得有二十岁了,但也许不准,因为她脸上的脂粉实在太厚,不好分辨。 严老将军厉声道:“你出来做什么,还不赶快进去,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 那女子不管不顾的叫唤道:“父亲,常将军的未婚妻来得,我怎么来不得,未婚妻就是还没成亲,我要是比她先嫁给常将军,我就是正妻。” 荣轩哥一脸嫌弃的刚要说话,我一手按在他的胳膊上先心平气和的开了口:“那真是不巧了,荣轩哥跟我家提亲时,特意说了‘以后不纳妾,不收房,只娶田乐心一人为妻。’我就是他要娶的田乐心。” 那女子不屑的看我一眼说:“也不知你用了什么妖术,骨瘦如柴,身材矮小,就一张脸还能凑合看看,你还未及笄呢吧?一个小丫头跟我争什么争!” 我不急不恼的说:“我需要争什么?我是还未及笄,所以是未婚妻,荣轩哥早几年就在等我及笄了。不过我也不是善妒的人,不是不许他纳妾收房的,是荣轩哥不愿意,自己跟我家做了承诺,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但是可以帮你钻个空子,他没说不立外室,姑娘若是不介意,可以做我荣轩哥的外室,你放心,我是不会管的。就是不知严老将军什么意思?可否许你做常家外室?” 严老将军大怒,可也不好向我发火,冲着自己女儿大吼:“还不快滚!丢人现眼的东西。” 那女子一跺脚冲着他吼回去:“父亲就只会对我发火,这些年哪里管过我们死活!” 严老将军气得发抖,指着女子的鼻子吼:“还不赶紧拉下去!” 那女子身边的瘦小女孩,用力的拉她的胳膊,却被她一甩,摔倒在严少将军身边,严少将军把她扶起来拉住,没让她跟着那女子一起被拖进后室,听那女子声音远了才松开手,让她回后室。 我这时又开口道:“这姑娘长得和你的副将有点像呢。” 那女孩看了看严少将又看看我,没敢出声,严少将说道:“她是我副将的妹妹,一直跟着我妹妹服侍左右。” 我拉长声音“哦”了一声后说:“我身边正好缺个会说本地话的侍女,不如就把她当作你副将的补偿,赔给我吧。” 严少将一怔,认真的看向我,我微微向他点头又跟他说:“你不是他的主将吗,做得这个主吧。” 严少将又看了眼那女孩,咬了下牙说:“我做得这个主,就把我副将的妹妹当补偿赔给姑娘吧。”说完轻轻把那女孩向我推了一把。 青莲上前把她拉了过来,荣轩哥看了一眼,状似无意的跟钱长生说:“你先送她们出去吧。” 钱长生得令,带着青莲和那女孩出去了,荣轩哥转头问严老将军:“贵公子好像有些行动不便,不知可否跟您借辆车,我得带他去要塞指认核实,对了严少将军的副将怎么还没见到?” 严老将军铁青着脸,没好气的说:“那副将顽劣,我打了三十军棍关起来了,常将军要带他一起去要塞,怕是要等他伤好些了再去了。” 荣轩哥牵牵嘴角说:“有点儿伤无妨,做兵将的哪个没受过伤。我看那副将身强体壮的,三十军棍要不了命,抬上走就是了。” 严老将军斜蔑着我们看了晌,抬抬手指了个手下说:“你去把他提出来,放到车里,叫人把他和我那逆子一起送去要塞就是了。” 荣轩哥挂上满面笑容,跟严老将军说:“多谢严老将军了,您真是深明大义,不包庇藏私的典范啊,在下甚是敬佩,那就不叨扰严老将军了。”说完示意时长去扶严少将军,严少将军费力的起身,辛跛子也过去跟时长一起架着他往外走。 我们在荣轩哥的带领下,架着严少将军,缓慢的离开了严家的这座阴森的城堡,在门口等了片刻,一架马车从里面慢慢驶出,驾车的正是那位身穿皮甲的老人。 那老人慢吞吞的下车,给我们行了礼,时长扶着严少将军上车,那老人也没搭个手帮忙,就抱着手站在一边,严少将军上车后,时长又把那妹妹也送上了车,那老人才又慢吞吞的爬上车架。 我们一行人整队返回,我看到角落里,钱长生把青莲扶上了马。我们扬鞭催马,由邢副将带路,向着他值守的要塞驰去。 第140章 严家蹊跷多 转过一座山后,马车上的老人突然变了个人似的叫我们停下来。我和荣轩哥骑着马来到马车前,那老人神情凝重的跟我们说:“老夫受何老家伙的委托,暗中帮严少将和副将脱困,只是他们身上的伤都不轻,副将已经不省人事了,怕是坚持不了多久,还请常将军先请军医给医治一下,好些了再去要塞吧。” 荣轩哥皱眉问车里:“严少将军,你的副将现在如何?” 严少将军的声音甚是焦急的从车里传出:“他现在呼吸微弱,浑身滚烫,需立即医治。” 荣轩哥说:“那就请严少将军扶好车里人的,咱们加速回大营,我已经安排了疾医,到了便可救治。” 我们急驰回营,驾车的老头也一改老态龙钟的样子,抖动缰绳,扬鞭策马,而且看得出驾车的手法极为纯熟,在并不平坦的山路上这架马车一路飞奔,虽不能说如履平地,但绝对算得上平稳了。 很快我们回到了大营,直奔医帐,李疾医已经闻声来到了帐外,身后跟着小跃志和罗营。车刚稳了,李疾医就钻进了车厢,这架马车本来就不大,李疾医进了车厢,副将的妹妹就下了车。 我牵着她的手把她拉到一边,用帕子擦去她脸上的泪跟她说:“放心,李疾医的医术很好,你哥哥肯定会没事的。” 我的话音刚落,车厢里就传出李疾医的声音:“大人放心,这人能救。跃志、罗营拿担架来。” 一大一小两个男孩返回帐子,抬出了担架,杨大杨二两兄弟帮着把副将抬下了车,送进医帐,时长和辛跛子把严少将军扶了下来,也送进了医帐。 我拍拍小姑娘的手背说:“你听见了?李疾医说能救就一定没问题的。这几天你跟我的丫鬟们住在一起,想看哥哥随时可以来。” 小姑娘怯怯的看着我问:“姑娘,我知道我是赔罪跟过来的,姑娘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哥哥没事就好,我不会私自跑来看哥哥的。” 我心疼的看着她问:“你叫什么?” 小姑娘说:“我叫小妹。” 我又问她:“你也跟哥哥姓严吗?” 小姑娘说:“哥哥是老将军赐的姓,但哥哥说我不能用,所以我没有姓氏,以后嫁了谁就跟谁的姓。” 我明白她们原本的地位有多低了,比流民还不如。我一只手牵着她,另一只手去拢她的头发,刚碰到她的头就感觉她缩了下脖子,似乎很害怕,可我把手放到她头上时,发现她并不浓密的头发下,有一个大大的肿包,我眉头一皱,她又怕得一抖。 我转头跟身后的青莲说:“你先带她去好好洗个澡,看看头上、身上都有什么伤,有必要的话,带她来给李疾医看看。” 青莲从我手里接过小妹,带她往我们的帐子方向走去。我压下心里的愤怒,在医帐外等消息。不一会儿荣轩哥从帐子里出来,看我还在,向我走过来问:“那小姑娘安顿好了?” 我点点头,荣轩哥看我面色凝重又问我:“你这是怎么了?” 我做了个深呼吸说:“她连姓氏都没有,就叫小妹,我刚才发现她头上有个大肿包,让青莲姐姐带她去洗澡了。” 荣轩哥的眉头也皱了起来,跟我说:“严家为什么会这么对待他们?刚才李疾医给那副将施了针,人已经醒了,臀部被打得血肉模糊,又在污水里泡了几天,现在脓血怕是已经流遍全身,发着高烧,腿骨也断了,肋骨也折了好几根,来的时候一只脚都踏进鬼门关了,幸好是李疾医在,不然一般的军医可救不了,这哪是罚了三十军棍,分明是想把他弄死。” 我看看帐子问他:“那严少将军如何?” 荣轩哥压着气愤说:“情况好一些,肯定是受了军棍,腰上、腿上都受了伤,但好歹上过药,好好休养就行。多大的事,但能把亲生儿子打成这样,不想让他从军了吗?这父亲是怎么想的?” 我看着荣轩哥,心是越来越沉,跟他说:“这里应该还有我们不知道的隐情,等他们好些了,好好问问吧。一会儿李疾医给他们医治完,请他来我们帐子,给小妹看看,我怕她身上的伤也少不了。” 荣轩哥点点头招呼时长和钱长生过来说:“钱长生你先送乐心回帐,时长一会儿带李疾医过去给小妹也看看伤,我带邢副将去找刘、张两位副将商议接管要塞的事。” 我看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就带着钱长生往帐子走,一边走一边问他:“刚才你带青莲姐姐潜行进去了吗?” 钱长生答:“去了内府和水牢,在内府看到有几个房间戒备森严,白天不方便打探,就又带着青莲姑娘去探了水牢,水牢里除了那副将,还有几个人,都已经神智不清,所以没什么人把守,刚准备去看清副将情形,就有人进去把他捞起来抬出去了,我就带着青莲姑娘回了营外跟你们会合。” 我听着倒是没遇到什么危险,又问他:“青莲姐姐与你配合得可还好?” 钱长生没有马上回答,我抬头看他,居然在他戴着面罩的情况下都能看出他脸红了,不禁打趣的问:“你们是怎么配合的?” 钱长生的脸更红了,磕磕巴巴的说:“就是……就是贴……贴得很近。” 我扑哧笑出声跟他说:“你回头好好谢谢大人给你这么个机会吧。”这恐怕是现在唯一能让我心情变好的事了。 回到帐子,听侧帐里还有洗澡的水声,我就没贸然进去,在帐外跟她们说:“好好照顾小妹,你们的衣服她可能都穿不了,先从我的旧衣里找一身给她换上吧,一会儿李疾医那边忙完了,时长会带他过来给小妹也看看伤,钱长生就在帐外值守,你们有事就叫他吧。” 说完我转身进了主帐,绕过折屏把自己扔到榻上,这一上午,除了青莲和钱长生贴贴成功,就没好事情了。我让自己安静下来,细细琢磨,严家的情形怎么看都透着古怪。父亲最喜欢的大儿子似乎是有些才华的,但风流程度也是不浅,后来死了,这父亲就放弃自我了?小儿子就算不那么喜欢,但好歹也是家里唯一能指望重振雄风的人,不该这么就给弄废了啊?那个女儿就更怪了,一般家里娇蛮跋扈的姑娘,都是深得宠爱的,可今天我是一点没看出来。还有就是所有消息里,都没提到严夫人,这个家里是没这个人,还是就像没这个人?还有那戒备森严的屋子里又是什么? 想到这里,我躺不住了,起身走出去,看钱长生还守在侧帐外,就冲他招招手,把我刚才想知道都告诉了他,让他找人去查。说完刚要走,钱长生叫住我问:“姑娘,大人给你的陶笛你没带在身上?” 我一怔,原来是带在身上的,后来总和荣轩哥待在一起,就收起来了,对啊,我可以用陶笛叫他们的,只是又感觉小题大做了,于是笑笑说:“就是走两步说几句话的事,就不用了吧。” 钱长生正色道:“姑娘还是带在身上吧,这里不比在家,以防万一。” 我看他说得这么正式,于是说:“我会记得,谢谢你提醒,只是现在陶笛在侧帐里,回头我就把它带在身上。” 钱长生又说:“以后姑娘需要叫我们,按住近的那个孔吹一下就行,我们谁在近前都会出现的。” 我应下,听到侧帐里已经没有水声,便问道:“菱角,你们给小妹收拾好了吗?” 菱角咋咋呼呼的叫道:“姑娘,这小妹怎么也不肯穿你的衣服,青莲姐姐正给她改我们的衣服呢。” 我无奈的摇摇头说:“那我进来了。” 我刚说完,帐帘就掀了起来,菱角一把拉我进了帐子,我看到小妹裹着条布单子,缩在青莲的榻上,青莲正在按她的衣服大小改着自己的一身衣服,紫砚拿着一大块棉布比比划划,像是要裁剪。 紫砚见我看她,停下手里的活计跟我说:“这姑娘瘦小,我们的衣服她穿着都不合身,小衣总要有两身换洗的才好,这布是我前两天托营里采买的人带回来的,本来就是准备给咱们做几身小衣,现在先给她做两身吧。” 我表示同意,转头问青莲:“小妹身上的伤多吗?” 青莲看看小妹跟我说:“这小姑娘应该是每天挨打的,身上新伤旧伤都叠在一起了,头上两个包,一个快好了,一个是新打出来的,还渗着血呢。” 菱角气乎乎的补充:“她前胸后背上、胳膊上、腿上,但凡衣服能遮上的地方都有伤,是谁这么狠心,欺负这么瘦小的丫头啊,给她洗澡时,碰她哪里她都疼。” 我心疼的看着榻上缩成一团的小妹,走过去坐在榻沿上柔声跟她说:“在这里你就不用怕了,我们都不会欺负你,把你要来,其实不是为了让你赔什么罪,是不想你哥哥再因为你受严家的胁迫。但没想到,你在严家受了这么多苦,也算歪打正着,把你从那个虎狼窝里带出来了。” 小妹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我们,菱角也坐在我身边跟她说:“姑娘待我们可好了,你看看我,我们姑娘把我养得这么胖也没嫌弃我,有好吃的我吃得最多。” 青莲伸手戳她的脑门说:“你还好意思说,姑娘吃得没你一半多,咱们几个里就姑娘最瘦小了。” 我笑着说:“我是胃口就小,现在有个更瘦小的了,你们可劲的把她喂胖点吧。”说完我又想起个好处,问小妹:“你会这里的语言吧?” 小妹点点头,我笑着跟大家说:“这回出去买东西方便了,你们想买什么带上她,保准买得又好又便宜。” 菱角拍着手叫好道:“太好了,等你休息好了,咱们就套架车,去城里买好吃的去。” 青莲又不忍住戳了下菱角的脑门说:“你呀,就知道吃。紫砚,你也别做那么多衣服了,咱们去城里给小妹多买几身现成的。”说完转头问小妹:“总叫你小妹,你叫什么?” 我笑了,说:“她就叫小妹,不然咱们给她起个好听的?” 青莲看看我说:“姑娘起吧,不过能绕开吃的东西不?” 我眨眨眼说:“那怎么行,得跟你们配到一起才好啊,我想想,叫慈姑怎么样?希望她以后也能长得圆圆胖胖的。” 菱角听得高兴,爬到小妹跟前撺掇道:“我叫菱角,你叫慈姑,以后咱们俩都圆圆胖胖的。” 紫砚在后面出声道:“你们别胡闹,人家是有哥哥的,又不是府里的丫鬟,由着你们乱起名的。” 我吐吐舌头说:“就是闹一闹嘛,你们看她是不是放松些了。” 小妹腼腆的笑了,小声的说:“慈姑挺好听的,我回头问问哥哥,他要也同意就行。” 我们又说笑了一会,我也希望几个姑娘吵吵闹闹一些,可以让这个小姑娘不再那么戒备,以后可以和我们相处融洽,也不是真的想把她当丫鬟,人家又没有身契在我这里,对了,身契,她不会在严家有身契吧? 我看她已经开始跟我们说话了,所以小心的问她:“小妹,你在严家有身契吗?” 小妹摇摇头说:“没有的,我是跟着哥哥从军到的严家,哥哥跟着严少将军,不方便总带着我在身边,严家姑娘就让我跟着她了。” 我看她提到严家姑娘,就顺着问下去:“那严家姑娘对你好吗?” 小妹说:“刚开始挺好的,可自从严夫人走了,严姑娘就变了脾气。” 走了?是死了吗?我不明白就问:“严夫人去哪儿了?” 小妹说:“不知道,严夫人是大公子去世后突然就不见了的,后来府里都不让说,我也没敢问过。” 我们互相看看,都觉得蹊跷,但小妹说不知道,也就不再问了。 第141章 可怕的严家 我正在思忖严夫人的事,时长在外面说道:“姑娘,李疾医说他虽然不忙了,但现在不能离开医帐,让带着小姑娘过去给看看。” 我看青莲的衣服改得也差不多了,于是跟他说:“我们等会儿吃过饭再过去吧。” 时长答:“那我现在去取了饭菜过来。”说完就听见他的脚步声渐远了。 我又跟钱长生说:“钱长生,这里没什么事了,你也休息去吧。” 钱长生在外面答道:“我等时长回来再走,姑娘有什么事吩咐也方便,您记得带上陶笛。” 我才想起又把这事给忘了,赶紧去包袱里翻出来揣进了怀里,才跟他说:“已经带好了,你放心吧。” 菱角拍拍肚子说:“等了上一午是有些饿了呢。” 青莲展开改好的衣服让小妹穿上,我们都回避了目光,青莲帮她穿好后跟我们说:“一会儿我陪她过去吧,姑娘也休息一下。” 我正想是在侧帐休息还是去主帐找荣轩哥,这个不禁念的就在帐外叫我了:“心儿,跟我去主帐,有事跟你说。” 我跟丫鬟们摆摆手说:“你们和钱长生一起吃吧,吃完青莲姐姐陪小妹去医帐,反正有钱长生跟着。”一边往外走一边又叮嘱一句:“没人跟着还是尽量不要自己在营里行走。” 菱角吵吵着说:“我有时长跟着,青莲姐姐有钱长生跟着,紫砚姐姐谁陪着啊?” 我想了想说:“我跟荣轩哥商量一下。”说着走出帐子,荣轩哥拉起我的手跟我说:“我听见了,刘猛不会常在大营,紫砚姑娘单独由我的亲卫跟着似乎不太合适,以后小妹应该会在你这里,不如就让小妹跟着紫砚姑娘一起,我再派个亲卫跟随就好了。” 我听完这安排觉得也算合理,但还是说:“咱们也得问问刘猛和紫砚姐姐,他们同意了才好。” 荣轩哥应下,拉着我进了主帐,放下帐帘就把我抱起往折屏后走,我拍打着他的肩头小声说:“快放我下来,他们就要送饭过来了。” 荣轩哥没搭理,还是把我抱上了榻,放好我才说:“我真有事问你,趁这功夫抱一会儿。” 我坐在他腿上等着他问,他认真的盯着我说:“你让钱长生帮着打探严家的消息了?” 我点点头问他:“这样不对吗?” 荣轩哥笑着说:“这有什么不对的,只是以前都是我安排这些事,今天回来还没顾上,刚才跟他们吩咐时才知道你已经安排过,而且打探的人都已经去做事了。” 我还是不太明白,又问他:“那你到底想问我什么?” 荣轩哥看着我笑,不说话了,我捶他胳膊说:“你倒是说啊?” 荣轩哥说话了:“我就是想确认一下,我的心儿已经在做夫人了。” 我害羞的红了脸,问他:“我只是做了我想做的事,怎么就成做夫人了?” 他抱着我一脸得意的说:“因为只有把我当自己的家人了,才会设身处地的帮我考虑,帮我去做没来得及去做的事。夫人才会帮夫婿这样去做啊。” 我的脸更红了,我没想这么多,到底比我多吃了小十年的饭,拿这事都能撩到我。吃过午饭,我留在主帐休息,他跟邢副将带着张怀林去要塞了,看来以后是想让张怀林接管那里,也好,张怀林性格耿直,想在他那里蒙混过关不太容易,倒是适合值守这样的要塞。 一觉醒来,帐外寂静,我无事可做,起身回到侧帐,青莲从我的榻上起来,指指睡在她榻上的小妹,我和她并肩坐在我的榻上小声说话。 我问她:“小妹身上的伤李疾医看了怎么说?” 青莲答:“原本以为都是皮肉伤,没伤到筋骨,养些日子就好了。可是李疾医发现有很多地方,由其是胳膊和腿上,都是轻轻一碰就疼得她发抖,细细查看才发现,有许多细小的孔,李疾医弄了半天,从一个看起来很新的孔里拈出了一根毛发般的竹丝,寸许长,问好了久小妹才说出,这些都是严家姑娘刺进她身体里的,从严夫人走后,严家姑娘一生气就用竹丝刺她,刺完还要打,痛晕了用冷水泼醒了再打,什么时候不气了才会停手。” 我听得瞠目结舌,问她:“那其它的刺取不出来了吗?” 青莲摇摇头说:“李疾医说两难,要是男子,就划破皮肤取出来就是了,身上多些细小的疤痕也无碍,可是女子总是不好。要是不取出,长在了身体里,就会成为一条条硬块,小妹前几年刺进去的,已经都成了这个样子,虽然不会再痛,但也不会消失了。就怕以后万一生病,这些硬块会因病产生变化,会怎么样就不好说了。” 我惊得说不出话,这么阴毒的招数她是怎么想出来的,又是怎么下得了手的,这得多变态啊。 已经起身的紫砚凑过来,坐在榻沿上跟我说:“我也跟过去了,回来时李疾医已经去翻医书,说有印象祖上有淡化疤痕的药,宫里的女子最怕留疤,就是用的药材都金贵,民间一般用不起,他也就没记方子。” 我缓上一口气跟她说:“让李疾医尽量找到方子,药材我们来想办法,多花些钱总能办到,不能让一个小小的姑娘一生都带着这些竹丝过活啊。” 我们正说着,一个细小的声音说道:“姑娘不必费心,早几年的已经都不疼了,这些也会慢慢不疼的,有些硬块没关系。” 我正色跟她说:“小妹,这些如果只是硬块也就罢了,但万一以后生变,或许会要了你的命,没什么比命更重要。” 小妹起身走到我跟前,扑通跪下,我伸手去拉,她却拉住我的手说:“姑娘待我是真心的好,如果这些会要我的命,那就划开取出就是了,留疤就留疤,反正衣服都遮得住,谁也看不见,姑娘就别为我费钱了。” 我示意青莲和我一起把她拉起来,坐到我们中间,我小心的不碰到她的身体跟她说:“姑娘的身体怎么能不好好保护,不是为给谁看,为咱们自己就不能让它伤痕累累的啊。再说,有了这个方子,万一我们以后受了伤,也可以用的,我们可都不想让身上留疤,是吧,姐姐们。” 青莲笑着接过话说:“那是自然,要是李疾医做出了这个方子,我们也是托了你的福呢。你放心,咱们大人为了姑娘高兴,掷万金也是不眨眼的。” 我佯装生气,隔着小妹打了青莲一掌说道:“我又不是没钱,祖母给了我好多呢,这一路上除了买些针线和好吃的,都没怎么用过,怎么还不够买点药的。” 菱角迷迷糊糊的醒过来问:“好吃的?有什么好吃的了?” 听了这话,我们四个都笑了,真是吃货一枚,气氛也变得活跃起来,不得不说,菱角是个开心果的体质。 傍晚小跃志过来送了方子,还特意跟我说:“夫人,这方子是宫里用的,有些是贡品,不知能不能买得到,师父让先送过来,他正查医书看看有没有可以替代的药材。” 我一把拉住他纠正道:“可别叫我夫人啊,我还没嫁给大人呢。” 小跃志调皮的冲我笑着说:“这有什么,营里的人早就把您称夫人了,您就当是个称呼,我们叫着也顺嘴。”说完笑着就跑走了,剩我叉着腰站在帐门口。 青莲在帐子里说:“姑娘,他说得没错,我们现在都懒得纠正了,除了大人的亲卫,连李疾医私下都是称您夫人的。” 我回头瞪着她,青莲笑着说:“您瞪着我也没用,我们势单力薄啊。” 我无奈的放下叉腰的手,看木简上的方子,有贡品,还不止一两种,连天山雪莲都在方子里,这让我上哪里找去啊。 我有点儿泄气,拿着方子踱步走进荣轩哥的主帐,他还没有回来,我转了两圈,取出怀里的陶笛,按住近的那个孔吹了一下,不出意外的钱长生出现在帐门口,这里有青莲在,最近的还能有谁。 我把方子交给钱长生,问他:“这里的药材我们能找得到吗?” 钱长生认真的看完,跟我说:“有些花钱也难买到,姑娘真想要,只能去宫里偷了。” 我瞪着眼看他,亏他说得出来,去宫里偷!我从他手里拿回方子,还是等等李疾医能不能找到替代的药材吧,就算药效差一点,也犯不上去偷。 跟他说:“你忘了这回事吧,李疾医在找别的药材看看能不能替代,有了新方子,再麻烦你们去寻药。” 我打发走了钱长生,又在帐子走圈,没人跟着就不能自由行动,这让我有点憋气,但为了安全考虑也没别的办法,毕竟营里人员复杂,女人又少,没个保镖我也没胆出去闲逛。 好在没一会荣轩哥就回来了,看见我在帐子里转磨,笑着跟我说:“想出去走走吗?” 我没好气的说:“走够了,要塞的事处理完了?” 他走过来安抚我:“差不多都安置好了,明天要不要跟我出去巡查一圈?” 我来了精神,也不气了,这人真会掐我的脉。我拉他坐下,把方子交给他跟他说了小妹的事,他也生气的攥着拳头捶在了桌子上,桌上的笔墨砚台无辜的蹦了一蹦。 我按住他的拳头跟他说:“现在气也没用,得想法子把小妹身上的竹丝都取出来,还能没有疤痕,或者不明显也行。” 他又拿起方子细看,我又按住方子跟他说:“你也别看了,钱长生已经说了,有些东西要到宫里去偷,这算什么办法啊,等等李疾医的新方子吧。” 这时帐外有他的亲卫通报:“大人,姑娘让查的消息有回来的了。” 荣轩哥让他进来,跟我说道:“这个就是陈雨水。” 陈雨水摘下面罩给我行完礼,又戴好面罩开始汇报:“严夫人是三年半前跟着一位商人离开的,那商人给了严老将军一大笔钱,所以严老将军也没追究。至于原因,现在打听到的是,严大公子意外死后,严老将军时常虐待严夫人,严夫人不堪忍受,红杏出墙,就跟人跑了。” 这让我很意外,严大公子是中过举的,这又是几年后的事,那这严夫人岁数也应该不小了,就算保养得好,也不该能勾引得商人花大价钱为她“赎身”啊? 荣轩哥问他:“这严夫人是原配?” 陈雨水说:“不是,这位严夫人原是严二公子生母的妹妹,严大公子和严三姑娘是一母所生,但严三姑娘出生没多久她就病逝了,后来严老将军将严二公子的生母抬为夫人,但没多久也病逝了,夫人之位空了多年,出事被发配前才续了严二公子的小姨,他们年龄相差二十余岁。” 被发配前?有多前?我好奇的问陈雨水:“这位严夫人是出事前多久续弦的?” 陈雨水说:“两个月,严大公子中举后。” 果然是攀高枝来的,但没成想之后严家败落,还要受虐待,不跑才怪。 荣轩哥又问:“还查到其它的消息没有?” 陈雨水说:“严老将军带兵打仗很是勇猛,但性格暴虐,前两位夫人说是病逝,但很可能是被虐待而亡。严老将军原本是很看中严大公子入文官又为驸马的,但被严二公子搅黄了,所以很是厌弃严二公子。被贬至永昌后,看到严大公子日日消沉,严二公子却渐渐成器,原有所改观,但严大公子意外亡故,有心人又污蔑是严二公子所为,所以隔阂变得更甚。至于这次为什么虐打严二公子,还未查到,很可能跟现在严府戒备森严的屋内所藏之事有关。” 听他说完,但没提到严三姑娘的事,所以我问他:“关于严三姑娘查到什么了吗?” 陈雨水说:“严三姑娘因为幼年丧母,所以备受严大公子溺爱,所以养成了骄横跋扈的性子,但严老将军并不喜欢女儿,所以也并不管教于她,后两任夫人也是顺着严大公子的性子由着她闹,到了永昌,严大公子消沉,便没人管束她了,直到大哥丧命,严夫人与人私奔,严老将军便将怒气全都转到她这里。她原本只是对外人跋扈,待下人还是好的,但这之后对谁都变得狠毒,当地人见她就躲,现已年过二十,无人敢娶。” 第142章 安顿好各人 这姑娘都暴戾成这个样子了,谁敢娶啊,不要命了,难怪想要嫁给刚来的荣轩哥。 荣轩哥沉吟片刻问道:“还有吗?” 陈雨水说:“暂时没有了。” 荣轩哥下令道:“探查严家现况,尤其是那几间屋子,但要注意安全,不可贸然行事。” 陈雨水领命而走,我趴在桌子上叹气,这一家子估计就严少将军还正常些,难为他了,在这样的家庭长大,没长歪了还真是难得。 荣轩哥扶起我拉进怀里,问我:“饿了没?” 我懒懒的摇摇头,在他怀里缩成一团,原来我还是幸运的,至少自小有祖母的护佑,现在有荣轩哥保护着我。 荣轩哥抚着我的背,让我更安心了一些,时长送饭过来了,荣轩哥跟我说:“听说今天有烤野味,刘猛带兵去练射箭,带了一车的山鸡、野兔回来。” 我勉强打起精神,没形象的一手鸡腿,一手兔腿的吃起来,荣轩哥不时帮我擦擦蹭在脸上的油渍。 我也说不清为什么听了严家的消息,心情会这么差,荣轩哥只是照顾着我吃好喝好,吃完了,收了盘碗,我又倒在他怀里。 荣轩哥揽我在怀里,像哄小孩一样轻轻摇着,半晌才问我:“现在心情好些了吗?” 我把脸埋在他怀里拱了拱,闷着声音说:“幸好你我的父亲都不是那样的人。” 他抱紧我,跟我说:“我也不会是那样的父亲的。” 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心情瞬间变好了。抬起头来冲他笑着说:“我现在心情好了,咱们去李疾医那里看看吧。” 荣轩哥拉我起身,大大的手掌包裹着我的小手,牵着我走出主帐,往医帐的方向而去。进了李疾医的医帐才发现,这里人好多啊,小妹、青莲、紫砚、菱角、钱长生、时长都在。严少将军趴在榻上跟他们说话,看我们进来都要起身行礼,荣轩哥伸手示意大家都不要动,然后拉着我坐到李疾医身旁。 李疾医说道:“吃过饭,大家都过来想看看两位将军的伤势。” 荣轩哥问:“据您所看,他们都能恢复如初吗?” 李疾医说:“严少将军的腰伤要好好休养,年轻恢复得会快些,但以后也需注意,不然到我这个年岁就要吃苦头了。那副将怕是要时候长些了,我只能说命是能保住,至于能不能恢复如初,要看后面的治疗效果了,现在他人还是时而清醒时而昏迷,要先清了血毒才好治其它的。” 看小妹在一边偷偷抹去眼泪,我跟她说:“还是那句话,命是最重要的,能活下来,其它的咱们再想办法。” 小妹吸了下鼻子细声细气的说:“刚才哥哥醒了,让多谢大人、姑娘搭救。我们没读过书,所以就没起过名,姑娘愿意赐名是我们的福气,慈姑这名好听,意思也好,哥哥让我好好谢过姑娘。”说完她就跪起给我正正经经的叩首,我来不及过去,赶紧让在她身边的紫砚把她扶起来。 我跟她说:“这有什么可谢的,既然你哥哥同意,那我们以后就叫你慈姑了,总比叫小妹好一些,你现今几岁了?” 小慈姑说:“我今年十二了,哥哥刚才还说,要是大人和姑娘愿意给我赐个姓,我以后就是有名有姓的人了。” 我看看荣轩哥,用眼神询问,这姓也是能随便给的?荣轩哥捏捏我的手跟小慈姑说:“我姓常,她姓田,你愿意随谁的姓?” 小慈姑嗫嚅着不知如何是好,紫砚轻声跟她说:“我们姑娘原是家里最小的女儿,没有妹妹,不如你随姑娘姓田如何?” 小慈姑的头更低了,小声跟紫砚说:“我不敢,我身份低微,怎么敢做姑娘的妹妹。” 这时李疾医开口道:“那不如跟我姓李吧,跃志多个姐姐也不错,以后慈姑就在我这里,也方便照顾她哥哥。” 罗营也开口说:“这敢情好,终于有人叫我哥哥了。” 大家一起笑了,看来一直叫比自己小的人“师哥”,罗营还是有心理阴影的。 小妹有名有姓了,现在叫李慈姑,李疾医也多了个帮手,我低声问李疾医:“那方子找到可替换的药材了吗?” 李疾医面露难色道:“找是找到了,只是有两味药虽然不是贡品,但也不好寻啊。” 我说:“您把方子给我,我们去试试。” 李疾医把方子递给我,我和荣轩哥仔细看完交给钱长生,荣轩哥说:“尽量去找,有什么问题再说。” 钱长生收起方子,小慈姑又要叩首拜谢,被紫砚拉住了,跟她说:“你这胳膊我都不知该扶哪里,可别折腾我了,大人和姑娘做这些,也不是为了让你谢的,你好好活着就好。” 小跃志从李疾医身后探出个头说:“就是,咱们好好活着,开开心心的,就是对他们最好的报答,我也是大人和夫人一起救下来的,还让我拜了师父,你看我现在多好。” 我伸手去揪他,他一晃就笑着跑开了,引得大家又是一阵笑。我假装生气的跟他说:“你这油嘴滑舌的臭小子,是偷吃了你师父多少油,小心哪天牙齿滑了咬着舌头。” 小跃志又伸出小脑袋说了句:“夫人,您就认了这称呼吧。”说完就跑没影了。 大家都忍着笑,我左看看右看看,终于认命的说:“想笑就笑出来吧,他们我管不了,你们就别乱称呼了。” 于是菱角不憋着了,哈哈的笑了出来。我注意到趴在榻上的严少将军一直含笑看着我们,动动被荣轩哥握住的手指让他看。 荣轩哥等菱角笑够了,问大家:“我们刚才进来时,你们聊什么被我们打断了?” 大家都看向严少将军,他开口道:“他们在问我,为什么父亲会如此对我。” 这也是我和荣轩哥想知道的,所以没说话,继续听。 严少将军也继续说:“其实我也不知道,父亲这次为什么会这么大怒气,我和家父原本就不亲近,我是家中庶出的二子,母亲生我时坏了身子,所以只生了我。父亲因为这事,总我说会断了严家香火,看见我就会斥责几句,所以我也就能离他多远就离多远。姨娘被抬成夫人后,没多久也走了,我想我们是没这个福份的,所以自那时我大多住在军营,跟着父亲的手下习武。大哥当年高中,又成驸马本是好事,但我看不惯他都要成亲了,还去青楼消遣,所以带着我的手下,去砸了那青楼,没想到惹出祸事。到了永昌,父亲给我指派了处要塞值守,我乐得离开,所以除了年节,就很少回去。后来大哥出了事,我接管了分派给大哥的要塞,就有人造谣,说是我害死了大哥,家父信不信我不知道,但那之后对我就更加厌弃了,为了减少冲突,我也就更少回家。就连夫人走了,都是后来三妹差点卖了小妹,我去调停时才知道的,所以家里发生了什么我确实不太清楚。” 他这番话讲完,我和荣轩哥知道,他所言不假,他说不清楚是确实不清楚,从他这里是了解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了。 我们又说了会儿闲话,无非是让他好好养伤,安抚小慈姑好好照顾哥哥之类的,待我们准备起身回去的时候,严少将军叫住了我们,从怀里拿出一个令牌,交给了荣轩哥。 他跟荣轩哥说:“这是我的今牌,今天父亲让我出来见你们,我就把它带了出来,今日相处下来,我相信我的眼光,你们是信得过的人。所以劳烦常将军,带着令牌去我管辖的要塞,这几天我和副将早该回去了,他们定是有所疑惑,我怕他们会出乱子,在我能回去之前,这几处就麻烦常将军监管了。” 荣轩哥手握令牌,郑重承诺:“严少将军放心,你回去之前,我定会帮你稳住军心,你安心养伤。待李疾医治好你的腰伤,就送你回去,但你回去以后也要注意休养,切莫留下后疾。” 我们从医帐出来往回走时,就没再带着小慈姑了,青莲走在我身边跟我说:“姑娘,你看到严少将军看我们的眼神了吗?” 菱角也凑过来说:“对啊,那眼神别提多羡慕了。” 我叹口气说:“他那样的家,父母兄妹都不亲近,看到咱们这么和睦,自然是会羡慕的,所以在他离开这里之前,我们要多关照他一些。” 又走了一段,遇到了来寻我们的刘猛,我想起原来的安排,是紫砚和小慈姑一起出来行动时,荣轩哥派个亲卫跟着,现在又剩紫砚一个人了,抬头看荣轩哥,荣轩哥也正看着刘猛和紫砚,看来也在想这事。 正不知道怎么开口时,刘猛跟我们说:“大人、姑娘,有件事想跟您二位和紫砚妹妹商量。” 荣轩哥看离主帐不远了,跟他说:“走,回帐说。” 于是我和荣轩哥带着刘猛和紫砚一起回了主帐,进了帐都在桌边坐好,荣轩哥示意刘猛可以说了。 刘猛说道:“我后天就要外驻要塞了,想着紫砚妹妹在大营常住,照顾着也不方便,她在大营这边出行也不自由,所以想跟大人和紫砚妹妹商量一下,可不可以让紫砚妹妹跟我一起外驻要塞,当然也要问紫砚妹妹愿不愿意。” 我和荣轩哥都没说话,看向紫砚,紫砚低头不语,我以为她又为难了,刚想替她解围,荣轩哥却在桌下握住了我的手,我看向他,他轻轻的摇了下头,我明白了,不能为她做决定,要怎么做必须由她自己来选。 于是我们安静的一起等着她,荣轩哥为了减轻她的压力,给我们都倒了一盏茶,刘猛和紫砚都没有喝,我和荣轩哥端着细细的品着。 半晌紫砚转头问刘猛:“刘猛哥哥,如果我跟你去了要塞,会影响你的军务吗?” 刘猛说:“我不会因为照顾你就不管军务,你会有很多时间是自己在要塞里待着的,只是要塞里都是原来跟着我的兵丁,所以你可以放心自由活动,但也只能在要塞内,所以我得询问你的意见,愿不愿跟我去。” 紫砚又问:“若我跟去了,你的兵丁会不会认为我是要嫁你才跟你去的?我还没想好……”紫砚后面的话有点说不下去了,可能是怕刘猛伤心,也可能是心里还有犹豫。 刘猛笑了,说道:“不会的,我的兵丁都知道我把你当妹妹待了,可能会称你紫砚姑娘,也可能会称你副将妹妹,但不会称夫人的。” 我呛了口茶,瞪了荣轩哥一眼,荣轩哥笑着帮我抚背顺气,跟紫砚说:“这个我可以帮他证明,我听他的手下称你副将妹妹,和他亲近的兵丁称你紫砚姑娘,别的就没有了。” 紫砚面部表情舒展开,笑了笑说:“那后日我就跟刘猛哥哥去要塞吧,在这里行动确实不自由,只是我想明天去城里买些东西,一起带过去,免得自己一个人待着时无聊。” 刘猛对着紫砚说:“可以帮我多买些笔墨,我好多手下目不识丁,想空闲的时间识些字。” 紫砚看了他一眼笑着问:“正好可以让我教他们识字是不是?” 刘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紫砚转过头来跟我和荣轩哥说:“这样也好,我就有事做了,大人和姑娘放心吧。” 我当然放心了,转头问荣轩哥:“你明天是不是就得去严少将军的那几个要塞了?” 荣轩哥说:“是,所以不能带你去巡查了。这样,明日你们套两架车,我派人护送你们去城里买些东西,你们把小慈姑也带上,一来让她帮你们译话,二来给她也多买几身衣服,还有日常要用的东西,人咱们是接出来了,但什么东西也没带出来。还有让钱长生去药铺看看,这里能买到多少需要的药材,其它的,咱们再想办法。” 这样正好,所有从严家接出来的人都安顿好了,紫砚的安全问题也解决了,明天大采购去! 第143章 忙碌又一天 在荣轩哥身边美美的睡了一觉,一早他起身练功,我裹着薄被又睡了一会儿,荣轩哥练功回来带来了早饭,把我从被子里择出来,哄着我吃饭,知道今天有事要做,腻了一会我就起来了,一边吃一边问他:“你有没有觉得我耍赖时很幼稚啊?” 荣轩哥轻抚着我的头发说:“你本来就还是个孩子,不能因为和我订了亲就把自己束缚住,我希望你永远保持孩子一般的心。” 我把一口粥送进他的嘴里说:“谁能不长大呢,何况这一路上咱们又经历了这么多事。” 荣轩哥咽下粥说:“经历的事再多,我们也可以保留初心,我会尽我最大努力保护你。” 我又把一口粥送进他的嘴里说:“我也会保护你的,不许不同意。” 荣轩哥也喂我一口粥说:“好,我答应。” 我们互相喂着,吃完了饭,时长收走餐具时跟我们说:“两辆马车已经套好了,大人早上吩咐,若姑娘们都坐在一辆车会挤,分坐两车,买的东西也放得下,但如果买的东西太多,就在城里再雇辆拉货的车。” 我笑着拍打了下荣轩哥说:“我们能买多少东西啊,还想着要雇辆拉货的。” 荣轩哥捉住我的手说:“别忘了,紫砚姑娘可是要采买许多笔墨的。你们也多买些衣装,这山里的气候和咱们平原不一样,早晚要冷许多,这边应该有不用一天三换的衣装,你问问小慈姑吧。” 我又佩服了一下他的细心,我是这有个打算的,但没想到一个大男人也能注意到,小慈姑换下来的那身衣装和我们现在穿的似乎不一样。 接下来,我们和荣轩哥的马队一并出发,在大营门口分道扬镳,我们带着钱长生、时长、杨家两兄弟、孙大嘴、辛跛子六个人,荣轩哥带着刀疤王、吴半耳等八个人去严少将军的要塞。 我和青莲在第一辆车里,钱长生驾车,紫砚、菱角、小慈姑在后面的车里,时长驾车,其余四人两人开道,两人押后,荣轩哥对我们的保护可谓是滴水不漏。 我们在城里一通疯狂的采购,成套的衣装、日常用品、胭脂水粉、笔墨砚台、布料绸缎、针头线脑、蜜饯肉脯,当然还有那方子里的药材,果不其然,有两味药哪里都买不到,药铺都说收不到也采不到,是疆外才有的,而且不便宜,我想到了疆外的集市。 我们在城里酒楼吃了顿大餐,在菱角的央求下,我们又打包了很多吃食,果然是雇了辆车才回了大营。 到了大营已是申时过半,我在车里也没敢睡,虽然有六个荣轩哥的亲卫护着,但出行的都是姑娘,我还是打着精神直到安全回到大营,才一头倒在榻上睡了,感觉好多天都没睡在过侧帐里了。迷迷糊糊的看到,青莲带着钱长生把小慈姑和买到的药材送去医帐,菱角带着时长把带回来的吃食分成几份,有的送了出去,紫砚在帐子里清点其它东西。 一觉醒来,我感觉失忆了,怎么睡在了主帐里?我明明记得我是在侧帐里的啊?睡着前还看着丫鬟们忙这忙那的? 荣轩哥的声音从折屏外传过来:“醒了?” 随着他的声音传过来,他的人也从折屏外转了过来,笑着说:“我把你抱过来的,你侧帐里的榻上已经放满了东西,以后你都得在这里睡了。” 我的大脑重启成功了,坐起来问他:“你故意的对不对?” 他笑呵呵的说:“对,总得给你个理由,好让你一直睡在我这里。” 我白他一眼,拍拍肚子说:“饿了,菱角不是带了好多吃食回来吗?咱们吃饭吧。” 他作恭敬状把我扶起来,嘴里说着:“夫人请起,请夫人用饭。” 我笑着拍打着他,还是被他扶了起来,带到折屏外,食盒就放在桌边,他扶着我坐好,把桌上的书简、笔墨挪开,再把食盒里的盘盘碗碗都拿出来,跟我说:“心儿,委屈你了,在这里只能跟着我粗茶淡饭。” 我笑着跟他说:“那也只是现在,等小院建好了,我每天给你做好吃的。” 他给我夹着菜跟我说:“等我安置好了严少将军的要塞,就带你巡查我要管辖的地区,你选一处,我们就建个院子。” 我问他:“不在大营这里建吗?” 他说:“我想了一下,不能总住在大营,还是要驻守在要塞比较好。” 军务上的事,我还是要听他的安排,于是说:“那就住要塞,住在要塞我也能自由活动了,比在大营里好。青莲和菱角要一起带着走的吧?” 他说:“那是自然,不然时长和钱长生怎么办?” 我吃口卤肉嘟囔着说:“我家的姑娘是跟着我走的,又不是为你手下过活的。” 他说:“可我这两个手下,是要为你家的姑娘过活喽。” 我真是无语,这也算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了吧。 吃过饭,我们携手在营里行走,一来是他陪我散步,二来是我陪他巡查。 一圈走下来,又来到医帐,我们看到罗营在帐外熬着一大锅的药,于是上前询问他:“这药是给谁熬的?” 罗营起身行礼后答:“大人,这是给副将新配的浴药,师父说可能效果会更好些。” 荣轩哥听了,带我走进医帐,看到李疾医在给严少将军施针,于是坐下来等着。 李疾医收了针才转身跟我们说:“您的护卫和青莲姑娘下午把新买的药送来了,我让您的护卫帮我多采买了些药材,改了些方子给两位将军服用,希望能有所进益。” 荣轩哥说:“您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他们去,不必拘泥于定时的采买。” 荣轩哥刚要跟严少将军说今日监管要塞的事,小跃志突然探出头来说:“大人,副将醒了,想见您。夫人就别进来了,不大方便。”小跃志是看我要起身,补了一句就缩回里间去了。 荣轩哥拍拍我的手跟我说:“等我一会儿。”就跟着小跃志进了医帐的里间。 我问在给银针消毒的李疾医:“为什么严少将军没和副将一起治疗,住在外间里了?” 李疾医还没说话,严少将军先答了:“我要在外间的,这里通风好。” 李疾医也跟着说:“是啊,要不是副将要每日药浴,也不必住在里间,这里人来人往,能说说话的人也多些,不然总是在榻上趴着,也是憋闷。” 想想也对,他们这样的病人不能四处走动,能有人来说说话,哪怕只是听人说几句话,心情也能好些。我想起那方子,于是又问:“那方子里的药还差两味,说是疆外才有的,这几日看看哪天有机会,去疆外的集市问问。” 严少将说:“原来邢副将管辖的要塞外是有集市的,但那里龙蛇混杂,姑娘最好不要自己去。” 我笑着跟他说:“我自然是不会自己去的,这边的话我也不会说,想买东西当然要带着护卫和译者,严少将军会讲疆外话?” 严少将军说:“我也不大会,只能听懂一些常说的,原来邢副将手下有会说的,去交易东西时,我们会带他们一起去,给他们些小钱就是了。” 不知张怀林接管后,这些人有没有留下,以张怀林的性格,怕是都不在了,看来译者的事,还是要提上日程的。 我又跟严少将军闲聊了一会儿,荣轩哥从里间出来跟李疾医说:“副将脸色比刚来时好了些,多劳您费心了。” 李疾医说:“我们做医者的,照顾病人本就是份内事,我进去看看他,你们说会儿话吧。”说完他就进里间去了。 荣轩哥坐下,跟严少将军说了下今天去的两个要塞,情况还算稳定,荣轩哥查看了要塞的每日值守记录,巡查了每处守卫的情况,跟代职的副手交待了这边的情况,并允许他们带着荣轩哥留下的凭条,派人每三日来大营探访。明日会带人再巡查一遍各卡点的情况,之后会不定时的前去查看。严少将军一一表示感激,荣轩哥也感叹严少将军治下有方,人虽不在,但要塞内的管理依然有条不紊,井然有序。 说完公事,两位将军又开始了军务上的探讨,大有相见恨晚,惺惺相惜的感觉,我听得也是津津有味。 一会儿罗营提着一桶药汁进来了,跟我们打完招呼就提进了里间,听着药汁倒入大木桶的声音,小跃志和罗营又各送了一桶热水进去,小慈姑就出来了,跟我们说:“他们给哥哥药浴,我不方便在里面,不打扰大人们说话,我去外面待着。” 我拉住她的手说:“一个小姑娘,这么晚出去不安全,我们也说了半天话该回去了,你在这陪严少将军说说话吧,免得他憋闷。”说完拉她坐下,我和荣轩哥起身往回走。 荣轩哥问我:“你怎么不问,副将跟我说了什么?” 我拉着他的手前后摇晃着走,边走边说:“我不问,你要想说就说了,不说自然有不说的道理。” 荣轩哥任我甩着他的手玩,跟我说:“他跟我说,严家好像住了外人,他进营时看到那些人的背影,觉得奇怪,还没来得及跟严少将军说,两人就被严老将军派人给押住了。严老将军上来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了他们十军棍,打完才说他俩在大营冲撞了我,给家里丢了人,副将替严少将军说情,说严少将军并不知道他做了什么,是他自己闯得祸,严老将军就命人又打了他二十军棍,他当时晕了过去,后来严少将军怎样了他也不知道,只知道醒来时已在水牢,看守的人一个都不认识,不给吃的,还不时往水牢里倒污水。后来有个认识的老兵偷偷潜进水牢,给他喂过两次药,塞了两口馍,不然他可能都坚持不到咱们救他出来。” 我问他:“那老兵就是给咱们指路,又驾车送他们来的人?” 他说:“正是,那老兵把他们送到,就回去复命了,他走时说,会复命是咱们看人不醒人事了,就直接带回了大营医治,因为严老将军定会派人跟着,没去要塞的事,想瞒是瞒不住的。” 我又问他:“既然严老将军已经知道咱们没去要塞,这两天怎么也没动静,没派人来问,也没来要人?” 荣轩哥皱着眉头说:“这是不正常,所以严家现在必定有问题,只是还没有打探到消息,咱们也不能轻举妄动,静观其变吧。” 我有点烦的说:“不会又跟王贵妃有关系吧?那真是阴魂不散了。” 荣轩哥说:“你说的,水来土掩,兵来我挡,有我呢。” 我抱住他的胳膊,半挂在他的身上,闷闷的不再说话。 回到他的主帐里,时长已经帮我们准备好了洗漱的用品,荣轩哥在帐外吩咐好明天的安排,回来关上帐门时,我已经洗漱好趴在了榻上。 他洗漱完侧卧在我身边,给我散开发髻,帮我脱衣时发现了他给我和陶笛,问我:“好久没见你带着了,怎么想起又带上了?” 我懒懒的说:“钱长生提醒我,还是带上的好。” 他把陶笛放在枕边,跟我说:“他提醒得好,我现在时常不在你身边,你带上陶笛,至少他们有人是可以随叫随到的。” 我顺着他拉我的力道,钻进他的怀里,提起精神跟他说:“这两日得找个会疆外话的,又稳妥的译者,得去疆外的集市看看能不能找到缺的那两味药,小慈姑的事也不能耽搁着,不然咱们住去了要塞,这边我也放心不下。” 荣轩哥说:“已经在物色了,王立春带着李自刚这几天一直在忙这件事,会说疆外话的人找到不难,但可靠又稳妥的,要麻烦一些。因为会说疆外话的大多是商人,商人逐利,尤其是在这边疆,弄不好会出事的。” 我知道这事不易,但现在还真帮不上他什么忙,只好安慰他:“我们吉人自有天相,总会找到合适的人,你也累了一天,咱们早点休息吧。” 他今天奔波了一天,又动脑又费神,把我揽在怀里,不一会便呼吸平稳的入睡了,我也伏在他身上听着他的心跳声睡着了。 第144章 疆外集市游 第二天清晨,荣轩哥照例去练功,回来时带了早饭,我赖床不想起来时,听到外面姑娘们兴奋的说话声,抬头看他,他说:“你家姑娘这么兴奋应该是好事,你起来吧,我去问问。” 我起身穿衣梳洗,听到外面断断续续的声音“集市”、“疆外”、“一起去”,什么鬼?这帮丫鬟不是想跟进城一样简单就去疆外的集市了吧? 我匆匆梳好头,别了支木簪就跑了出去,看见大家都围着小慈姑,我挤进去问:“这是怎么了?” 大家安静下来,荣轩哥说:“意外之喜,原来小慈姑就会讲疆外的话,昨天你和严少将军在医帐里说要去疆外集市,她听见了,晚上跟哥哥商量完,今早就过来揽下了译者的差事。” 我不明白了,她会疆外的话,他哥哥不会吗?严少将军去集市时可都要带上原来要塞的兵丁的。 我还没问,小慈姑就解释道:“我和哥哥不是亲生兄妹,我小时候是长在疆外的,父母给疆外的商人做译者,五岁时那边闹了爆乱,父母拼死把我带进疆内,遇上了哥哥,哥把我们藏了起来,才得了救,可是父母伤得太重了,去世前就把我托付给了哥哥,这件事之前哥哥不让我跟人说,所以昨天没敢跟大人和姑娘讲。大人和姑娘也别怨严少将军,他没说,也是因为曾承诺过哥哥,不对任何人讲。” 我回想这兄妹的长相,确实不太像,原来还以为一个像父亲,一个像母亲,就没太在意,这么说来,两人并没有血缘,不像也就正常了,然后我想起个问题,问她:“那你就是有姓氏的了?” 小慈姑说:“可能是有吧,但父亲原就是逃到疆外的,从没说过自己的姓氏,因为瞎了一只眼,别人也只是叫他独眼子,母亲也没名的,别人只是叫她小妹的娘。” 原来她的名一直是小妹,这身世也是够飘零的,我怜爱的抱了抱她,又问道:“你五岁就到疆内了,那疆外的话可还会讲?” 小慈姑说:“我昨天没说,一来是因为身世,二来也是怕讲不好,昨天晚上自己试了试,还能说得出来,可能太复杂的讲不了,一般采买应该还应付得来。” 荣轩哥高兴的说:“这下就好办了,今日你们都各自休息,跟小慈姑商量下有什么要买的,明天咱们一起去趟疆外的集市。” 姑娘们拉着小慈姑回了侧帐,荣轩哥跟钱长生说:“你去把那两味药的疆外名打听好,这个小慈姑未必会说,以免买错了。” 说完带我回帐一起吃完早饭就走了,他今天要把所有严少将军的卡点都巡查一遍,要走的路不少,回来得也一定会晚,我要自行安排今天的事啦。 第一件当然是去侧帐一起商量明天可买的新鲜东西,一天就在我们叽叽喳喳的列单子中度过了,别的事什么也没做。 晚上和丫鬟们一起吃过饭,几个姑娘又在一起玩上了游戏,我和菱角开始打哈欠才散了。看看无处安坐的我的榻,只好回到主帐去休息,看着钱长生送小慈姑回医帐,我抬头望望已经繁星漫天的苍穹,荣轩哥还没回来呢。 回到主帐洗漱完,坐在主帐的桌前,把玩着他的笔,在帕子上勾勾点点,画了一幅荣轩哥的小像,完全画出了中国画的特点——只求神似,不求形似。画完打了个哈欠,丢了笔,趴在桌面上,随手抓了卷公文在桌上抛着玩,可能是没系好,没抛几下公文就散开了,我伸手拿过来系,突然看到上面写着:“另附,近日疆外多有异动,黔西北已现疆外人潜入,需多加小心。” 正是卷尾,所以用另附写了这个动向,我登时坐直,举着公文盯着这两行字,心里盘算着,荣轩哥应该是看到这句话了,因为这卷公文是放在已处理这堆里的,但他什么也没说过,明天还要带着我们这么多姑娘去疆外的集市,难不成是想微服私访,查看疆外的动向? 我正想着,突然被拉进一个壮硕的胸膛,吓得我一下就把那卷公文丢了出去,回头看到荣轩哥得逞的笑脸,我生气的拍打着他的胳膊质问道:“你走路都没声音的?还笑?” 他坐好,双臂把我抱紧,笑着用带着胡茬的脸蹭我的脸,我被扎得发疼,只好把脸埋进他的怀里,直到他笑够了,松开一只胳膊,我才抬起头来。看到他正拎着我的帕子看,上面是我随手画的他的小像,我伸手去抢,他长臂一抬,我抓了个空。 他转头在我唇上啄了一下说:“这个我可得留好了,夫人的丹青墨宝呢。” 我转头不理他,却正好看到被我丢出去的那卷公文,转回头问:“那公文你看过了?” 他平静的说:“看过了。” 我又问他:“不想说什么?” 他接着平静的说:“有话说,明日带你们出要塞,咱们要装作是一家人,买通了要塞的兵丁,还请了个小姑娘做译者,你们负责买,我负责掏钱,你们的目的是买到新鲜玩意,我的目的是查看疆外情形。” 我斜蔑着他问:“你原打算什么时候跟我说?就不怕我们不配合你?” 他笑着答:“我原打算明日在去要塞的路上跟你说,跟她们交代一下,为了安全,在疆外就称我‘公子’,称你是‘少夫人’,她们为何要不配合?” 我再问:“你为何要明日再跟我说?” 他把我和两只胳膊揽好了才说:“因为要设计你为‘少夫人’,怕今晚不让抱了。” 我想打人,但两只胳膊被他很有先见之明的揽好了,只能张嘴往他身上咬,可是这家伙还穿着皮甲,我张着嘴比划半天也没找到能下嘴的地方,反倒逗得他哈哈大笑起来。 彻底败下阵来,我颓然的倒在他身上,撅着嘴生闷气,他哄着我说:“一会儿脱了皮甲让你咬个够。” 我在他怀里挣了两下说:“那还不赶快去脱!” 他说声:“得令!”放开我,起身脱皮甲,顺便洗漱。然后把我抱起来转过折屏放到榻上,又出去把帐门关好,再回来时里衣都解开了,我盯着他轮廓清晰的胸肌腹肌,不禁咽了下口水,脸瞬间红了。 他裸了上半身支着肘压过来跟我说:“我准备好了,你随便咬吧。” 我怂了,转头不理他,他又往下压了一点,我条件反射的伸手去推,两只手一左一右刚好贴在他受过肩伤的地方,凹凸不平的疤痕印在我的掌心,我转头想去看,刚转过来,他的唇就覆盖上了我的唇,我被定住了,任他的舌头探入、索取。 他揽着我翻身,我伏在他光裸的胸膛上,手指轻抚他的疤痕,他的一双大手开始从我的背脊往下游走,在我的腰际轻轻揉捏,再往下,我伸手捉住他的大手有点呼吸不稳的说:“明日一早就要出发,还是早点睡吧。” 因为没有手的支撑,我们现在纯纯的胸贴着胸,好在我还没脱外衣,不然仅着薄薄的小衣,今天怕是不好收场了。 他把我的双手反剪到身后,好像很享受现在的样子问我:“不咬了?” 我倔强的挺着脖子说:“饶了你这次,赶快去练晚功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又是趁我睡了再出去练的,今天你回来的已经这么晚了,练完了好睡觉。” 他扶着我的背,把我放平到榻上,起身穿上里衣,回头跟我说:“把外衣脱了睡吧,我练一会儿就回来。” 等他出去了,我缓缓脱去外衣,放在榻边,再把陶笛放在最上面,重新躺下想着明天的出行,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他已经在练晨功,没等他回来叫我,我自己起身梳洗穿戴完毕。既然今天是以少夫人的身份出行,就不能太少女了,也不能太招摇,以免漏财惹事,选了根青玉无花纹的簪子插在了发髻上,都收拾好了,他正好带了早饭回来。 我们分坐了两架马车出发,我和荣轩哥坐在第一辆大车里,丫鬟们和小慈姑坐在后面的小车里,没办法,按礼制只好委屈她们了。荣轩哥的亲卫们也换上了一般护卫的衣着,只是到了疆外才把面罩都收了起来。 出了疆,沿着一条还算平整的土路继续前行,渐渐的,我就从车窗里看到路边摆摊的人多了起来,先看到的还都是说着疆内方言的人,越往前行,看到的异族人越多。 车停了下来,我们从车里下来,荣轩哥牵着我的手,带着大家在集市里穿行,这里的摊位有席地的,有带货架的,有支了桌子的,还有在帐篷里交易的,路上的人嘴里说话各种各样的话,总之一句也听不懂。 身后的丫鬟们已经拉着小慈姑译着话,买了一堆东西,东西当然是“随从”时长背着、提着。 我和荣轩哥在她们买东西时就停下来看,不时的我也在各种摊位上挑挑拣拣,买些没见过的小玩意,这可是忙坏了小慈姑,钱长生也在几个买药材的摊位上拉着小慈姑一通问,随后选几样买下,走了四五个药摊后才跟我们说,买到了那两味药,其它的药品有疏通经络的,有活血化瘀的、还有养肝培元的等等,总之都是疆内没有的,买来混淆视听的同时,回去给李疾医,没准也能派上用场,看他钱袋迅速憋下去的情况,这些药材都不便宜。 逛了大半日,收获颇丰,时长已经背不下、提不住了,几个护卫也都背了些东西,丫鬟们手里也没空着,荣轩哥示意我们打道回府。 回去的路上,我跟荣轩哥说:“这里除了买卖的东西和疆内的不同,也没想象中的混乱危险,要是这样的话,咱们倒是可以隔段时间就来一次的。” 我话还是说早了,话音刚落,就听到后面丫鬟们尖叫起来,车外的亲卫马上变换了护卫的状态。 荣轩哥迅速揽低我的身体,在我耳边说:“俯低身子不要动,我下去看看什么情况。”说完,他把我们买回来的那些东西堆在了我的身边,快速用各种箱子给我围出了一圈屏障才下了车。 车外已经有了打斗的声音,从几个女孩的声音判断,她们在被转移到我这辆车上,时长的声音从车门外传进来:“少夫人,我开门了。” 说完车门打开,紫砚拉着已经吓哭的小慈姑先进了车,然后是青莲和菱角,我奋力的推开身边的箱子,让她们也躲进来,菱角的力气在这里显出了用处,她重新整理好箱子,把我们几个都隔在了箱子中间。 我抱着小慈姑安慰着她,紫砚、青莲和菱角都脸色发白,但还能勉强保持镇定,她们仨把我和小慈姑围在了中间。 我听着车外有疆外人叽里呱啦的叫喊,轻轻拍着小慈姑问:“你能听懂他们在说什么吗?” 小慈姑吸吸鼻子认真听着,听了几句后着急的跟我说:“他们要劫持我们当人质,要拿咱们换粮食!” 换粮食?不是换钱? 我握着小慈姑的肩把她转向我,盯着她泪水涟涟的大眼睛说:“你肯不肯跟我出去?也许咱们跟他们说上话,就不需要打打杀杀了。” 小慈姑身体一震,然后愣了片刻,我正打算放弃这个计划时,小慈姑一挺后背跟我说:“夫人,我跟你去!” 我紧紧握住她的肩说:“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说完我冲车外喊道:“时长,我要带慈姑出去,有话要译给大人听。” 时长在外面说:“少夫人说给我听,我传给大人吧。” 我在他说话的时间里,已经拉着小慈姑蹲到了车门处,向他喊道:“那些人现在要劫持我们做人质换粮食,而不是换钱,所以我想跟他们谈判,也许还能知道现在疆外的实际情况,所以要带慈姑译话。”我喊的声音很大,大到声音都有点劈了,我想这样荣轩哥也许能直接听到。 果然荣轩哥在外面喊道:“你俩把她两人护送过来!” 第145章 游出谈判局 我们果断出了车,让时长继续留下护车,我拉着小慈姑在钱长生和辛跛子的保护下跑到荣轩哥身边,我一边跑一边问小慈姑:“停手怎么说?”小慈姑跑着断断续续的教给我。 我跑到荣轩哥身边时就大喊了一句,也不知对不对,但那些人疑惑的顿了一下,荣轩哥也大喊了一句:“停手!” 双方在这一顿之后,迅速变换了队形,由胶着在一起变成了对峙的样子。 这正是我想要的,我低声对身后的小慈姑说:“教我说,‘你们想要粮食?’” 小慈姑在我身后声音发着颤教我说,我在前面大声复述,发音不是很标准,但看那些人的样子还是听明白了,他们开始交头接耳,然后一个大汉扬起头冲我们喊话,我侧头听小慈姑给我翻译。 小慈姑说:“他们说,疆外因为……虫子……没了粮食,买不到,易货……太贵,换不起。” 我听完跟小慈姑说:“教我说,‘你们打算怎么换?’” 我说完后,那大汉又喊了一通,小慈姑不那么怕了,声音不再发颤,但还是不敢大声说话,小声的在我身后给我翻译:“原来一只……壮羊……能换……九石什么,现在……只能换到……一两石……问咱们能给他们多少?少夫人,他们说的好像是梗米。” 我抬头问荣轩哥:“咱们能换给他们吗?” 荣轩哥低头跟小慈姑说:“问他们有多少羊?” 小慈姑尝试的调大音量冲着对面说了一句,那大汉显然是没听清,往前侧耳探了下头,我只好跟小慈姑说:“教我。” 我说完了,那大汉跟身边的人说着什么,他们渐渐聚到一起,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半晌冲我们喊了两句。 小慈姑这次是听完了才跟我和荣轩哥说:“他们现在有二十三只壮羊,要一只换七石梗米。” 我看着荣轩哥,对于物价我没什么概念,只好看他怎么说了,荣轩哥回头问钱长生:“咱们这边要塞能调多少粮出来?” 钱长生想想说:“留够再运来补给期间的粮食,大约能调出来五十余石粟米。” 荣轩哥思索片刻说:“跟他们说,今天十只羊,五十石粟米,或五天后仍在此处,十只羊,换五十五石梗米。” 这句话长,又有很多数字,我怕发音不准,每说到数字就反复确认了才喊过去,还加上手势比划,说完又跟小慈姑确认:“我没说错吧?” 小慈姑摇摇头说:“少夫人说得算的上标准了。” 荣轩哥看他们又在讨论,低头问我:“你怎么这么大胆,敢跑出来跟他们谈判?” 我抬头理直气壮的说:“能用对话解决的事,为什么要动手,我听他们说是要用我们换粮食,那应该就不是要我们的命,不是要命就能谈啊。” 荣轩哥看看我无奈的说:“你呀。” 那边商量好了,冲我们喊了一堆话,小慈姑娘翻译说:“他们说今日六只壮羊一只小羊,换三十三石粟米,行的话,这就回去牵羊,五日后七只壮羊换四十二石梗米。” 这怎么还有零有整的,我心里算了一下,大概明白了,应该是七家人合伙做的这事,十只羊计数,不好分。 我跟荣轩哥说完这个猜测,荣轩哥说:“问问他们,还有多少人家要换粮。” 我又现学现买的喊话,喊完那大汉迟疑了一下,跟身边的人说了几句,喊回来简短的一句。 小慈姑翻译的也简洁:“十一户。” 荣轩哥说:“今日七只壮羊三十五石粟米,五日后每只壮羊换六石梗米,但今天牵羊来时就要确定五日后要换多少。” 这番话又费了半天劲才翻译过去,可是其中一个人好像急了,叽里哇啦的叫唤出来。 我看向小慈姑,小慈姑费力的听完跟我们说:“他家的现在唯一成年的母羊马上要生了,现在只能拿得出一只半大的小羊。” 荣轩哥想了想说:“跟他们说,有孕的母羊牵来,五日后送还小羊一只,且今日多给他五升粟米。” 我没等他们回复,把这段话学一句喊一句传了过去,那边听完安静了片刻,刚才急了的人低下头攥着拳同意了,我们双方各派出四人,一边去牵羊,一边去取粮。 我没敢马上回车里去,怕因为语言不通又生乱子,在车里时跟小慈姑保证了我会护她周全,所以也不能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她会害怕的。 荣轩哥让人从车里取来席子,让我们坐下休息,又用身体帮我们挡住太阳。大约两刻时间从要塞里取的粮到了,大约半个时辰羊也牵来了,还拉来了两架平板车,七只羊里面一只母羊大着肚子,看样子马上就要分娩了。 母羊的主人抱着它的脖子抹了半天眼泪,最后还是交了出来,七只羊被我们咩咩的牵走了,那些人拖着两车粮食也回去了,定好了五日后,来这里用二十五只羊来换粮。 我们回到车里往回走,我问荣轩哥:“以物换物要讨价还价是对的,但那人看起来是最穷,看来家中只有那只有孕的母羊还有只半大的小羊,你为什么坚持要他用母羊来换呢?” 荣轩哥说:“他们是合伙来做这事的,所以每家都要出人,那换的粮也要平均才行,他用半大的小羊换得比半只壮羊要多,以后那些人想明白了,就都会用小羊换粮,小羊的大小不一,难免就会起纷争。我们要来他的母羊,还只小母羊回去,他不亏,其实我们还帮了他,刚出生的小羊没了母羊并不好活。” 我明白了荣轩哥的这番心意,又把不明白的另一件事问出来:“你其实也是在做善事,我虽然不知道现在的粮价如何,但疆内无灾无乱,粮价应该是平稳的,你为什么不按原来的换法换给他们呢?” 荣轩哥点点我的鼻子说:“因为我在装一个商人,如果他们知道了我是个将军,无论换给他们的东西合不合理,都会牵扯到两国的关系,商人以物换物也好,直接售卖也罢,总要有盈收。而且升米恩,斗米仇,如果给得太多,反而容易让人产生贪念,引起纷争。” 我服了,其实这事要是放在以前,我未必想不到,可能在荣轩哥的保护下,我不必再事事算计,处处小心提防,所以变得傻白甜了? 我伸手环抱住他的腰,他揽住我的肩,在我额头上印下一吻说:“跟着我总会遇到些意想不到的危险,你后悔吗?” 我捏了他腰一下,感觉到他身体一紧,然后才问他:“我现在已经变得嚣张跋扈,你想赖可赖不掉了。” 他笑了,我也笑了,之后我们平平安安的回了大营,荣轩哥安排人去采买梗米和要塞的补给,这一百五十石梗米,三十五石粟米,说多不多说少也不算少,不知会不会引起什么不必要的关注,但我也没太担心,他能想到装商人,这事必然也不用我操心。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按部就班的巡查要塞,我选了一处相对不那么险要的要塞建院子,然后就回了大营,继续跟张锋、赵勇学厨艺。 日子一天天就过去,月余后,疆外的粮食问题得到了解决,疆外也太平下来,日子倒显得有些无聊了。好在院子快建好了,荣轩哥让我去城里采买新屋要用的东西,又让我忙了起来。 “乔迁之喜”让要塞的兵丁也显得喜气洋洋的,我们正式入住新家,青莲、菱角和我住在后院,荣轩哥在前院处理公务,说是住在前院,但夜间能在前院找到他的机会寥寥无几。 唯一让我们心里不安的是,严家的事还是没探听出任何消息,严少将军已经回到自己的驻地,严少将军的副将还在大营由李疾医调理治疗,严老将军什么反应都没有,这本身就很不正常,可也说不出什么。 晚上荣轩哥练过晚功回来,我给他在前院备了洗澡水,看见他头发湿漉漉的溜进我的房间,放下手里的书册问:“今天你去看过刘猛,紫砚姐姐怎么样?” 荣轩哥用布巾擦着头发说:“紫砚姑娘好得很,现在要塞的兵丁都称她女先生了,他们给这位女先生建了个院子,后院供她居住,前院供她教书。刘猛住在院外的一间小屋,屋里只有简单的桌榻,跟个门房似的。” 我笑出了声,这倒是像刘猛能干出来的事,看来紫砚已经活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地,就不知道她现在对刘猛是怎么想的了。 这边青莲对钱长生,还是不咸不淡的,看得让人着急。菱角那傻丫头对时长倒是挺好的,就不知她到底明不明白时长的心思,时长看着也不着急,反正菱角也还没及笄,慢慢来吧。 两个月后,云贵高原已经秋风瑟瑟,我们也都换上了本地人的秋装,这厚度堪比京都的冬衣。 这天,我在后院支上了烤架,菱角早早就蹲在了我身边,看着烤架上的兔子从肉色渐渐变成焦糖色,不住的咽着口水。 时长从前院过来,手里提着一只圆滚滚的罐子,菱角见了眼睛一亮,跳起来去拿,时长抬手一躲,菱角扑了个空,也没生气,转回时长身前问:“这真的是酒?” 时长拉着她走回烤架前坐好,才跟我们说:“营里禁酒,这是大人上次让人特地采买回来的,原本是想中秋时再拿来给姑娘们助兴,闻到后院烤肉香气,就让我拿过来,正好让姑娘先尝尝,要是觉得好喝,中秋时再买。” 有酒喝让我挺意外的,自从上次梅花饮喝多了之后,他就不让我再碰酒了。 青莲已经从屋里拿来了碗盏和筷子,坐下后自然的叫了一声:“钱长生。” 钱长生应声而出,青莲一边分着碗盏,一边用下巴点了下烤架上的兔子说:“已经熟了,给大家分分吧。” 钱长生听话的拔出匕首,把兔肉割下来,分到大家的碗里,时长拈了一小块吹了吹,沾了点酱汁送到菱角嘴里,菱角张嘴吃下,津津有味的嚼着,说了声:“好吃,姑娘的手艺又精进了。” 荣轩哥的声音传来:“你们姑娘的手艺都是被你吃出来的,这院子里就数你嘴最刁。”说完他坐在我身边,夹了块肉喂进我嘴里。 看到时长拿出两个饼放在火边烤着,钱长生已经把烤兔分解完,又把穿着两只山鸡的树枝架在了火堆上,还又添了些柴火,才在青莲身边坐下,却没有吃,也拿出两个饼放在火边烤着,我一边吃一边默默看着他们,荣轩哥也一样。 时长把烤热的饼从中间剖开,涂上酱汁,再塞上满满的肉,递给菱角,菱角高兴的接过去吃起来。 我笑着问:“时长,你哪里学来的这手艺?这又是饼又是肉的,还要把菱角喂得多圆啊?” 时长还没说话,菱角接茬道:“他又不嫌我胖,就算再胖些,也是他喂出来的,他自己受着呗。” 我听完一惊,转头看向荣轩哥,荣轩哥在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们俩,我又转头看他们,时长眼睛发亮的看着菱角。 我小心的问:“菱角?你的意思是?” 菱角一边吃一边看似心不在焉的说:“时长一直待我很好,我又不傻,钱长生待青莲姐姐好,是想娶青莲姐姐。刘副将现在将紫砚姐姐当妹妹待,可咱们都知道,他是在等紫砚姐姐接受他,以后若是紫砚姐姐想通了,就可以娶她了。大人在等姑娘及笄,时长也是在等我及笄,这有什么不对的吗?” 我愣愣的看着菱角,这丫头一点都不傻啊!荣轩哥哈哈大笑起来,笑够了指着时长说:“原来你这小子是这几个里最省心的,今天开心,许你喝酒,明日放你休假,来来,倒酒。” 除了荣轩哥和钱长生,我们每个人都分到一盏酒,我开心的端着,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盏里的酒。没有梅花饮那般清香,有些辣,这酒从唇间顺着咽喉流进胃里,火烧般的感觉也顺着流进胃里,渐渐烧遍全身,感觉每个毛孔都有酒气飘出来。 第146章 怂恿青莲嫁 我的酒量真的是一杯倒,一盏酒下肚后我就笑呵呵的倒在荣轩哥的身上不省人事了。 再醒来已是天光大亮,头有点晕晕乎乎的,还有点痛,按着额角刚要喊菱角,想起今天时长休假,那我是不是也该放她一个假呢,于是叫了青莲。 片刻青莲用身体把门顶开走了进来,手里端着水盆,盆上还架着托盘,托盘里盘盘碗碗好几个,我赶紧起身接过托盘放在桌上,青莲放好水盆说:“姑娘,菱角现在还没醒呢,昨晚的酒最后都让她给喝了。姑娘头痛呢吧,先把醒酒汤喝了吧,然后洗漱更衣,再吃早饭。” 我端起醒酒汤喝着,看青莲也在桌边坐下,用勺子搅着粥碗里的粥,给粥降温,我问她:“现在已经不早了,这粥是刚做好的吗?” 青莲说:“早就做好了,放在火上温着,听姑娘叫我,才盛出来的。” 我又问:“你一早就起来熬粥?你也喝酒了,都没事的?” 青莲说:“我哪有那么好酒量,也就比姑娘强点,醒来时钱长生给我端了醒酒汤,粥也是他熬好的。” 我正好喝完了汤,把碗放回托盘,用手托腮看着她不语,她放下勺子看着我说:“我知道姑娘想问我什么,也知道钱长生待我好,也如说过的跟他接触了,只是现下,我还没打算嫁人。” 我开口道:“姐姐,你芳龄几何?” 青莲一怔,问我:“问这个做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说:“我知道啊,姐姐是不是觉得钱长生比姐姐小了几岁,所以不敢接受他的好,怕他哪天移情别恋了?” 青莲低下头,又开始拿勺子搅粥,只是这粥快被她搅出碗了。 我俯下身子看青莲的脸,看她这样子,我终于猜对了,轻轻跟她说:“姐姐,他要是想移情别恋,不会因为姐姐的年龄、身份、脾气秉性,因为这些他早就已经熟稔于心。就算是女子易老,待姐姐人老珠黄时,容颜不在,有年轻女子出现在他身边,他贪恋如水之貌,离了咱们,那他的风华之年也是给了姐姐,姐姐有什么亏的?总比姐姐一直孑然一身的好吧?但若他愿与姐姐相辅相携,白首一生,姐姐不是更赚了?” 青莲抬起头看看我,又低了下去,我继续说:“姐姐莫不是怕真心付出,最后却换来人去楼空?” 青莲的头更低了,我已经是趴在桌上说话:“姐姐,人心换人心,他现在真心对你,是咱们的福份,若有天缘分尽了,好聚好散就是了,起码姐姐不会因为现在一味的担心,而错失了一段两情相悦的好时光。姐姐只需放下担心,享受好时光就行,这时光若短,以后就是段好回忆,若长,那就长去呗,想多长久就多长久,没准还是咱们先厌弃他是个小毛孩子了呢。” 青莲虽然还是低着头,但我看到她被我逗笑了一下,我加把劲继续说:“其实再简单点说,就是姐姐别被那没影的担心压住了,享受当下,快活一天是一天,不把这担心当回事,它就不是事了,这一天一天的往下过,就是一天加一天的长久了不是吗?” 青莲终于抬起头,跟我说:“姑娘,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我还是想姑娘嫁人了,再考虑自己的事。” 我瞪着眼睛冲她低声说:“你觉得我现在跟已经嫁人了有区别吗?除了你们几个,哪个不是叫我夫人,哪个不知道荣轩哥日日不住在前院的?就差问我什么时候给常家添丁了!” 青莲还嗫嚅着,我丢出个重磅炸弹说:“姐姐要是这么为难,让钱长生总这么明目张胆的围着姐姐转,也是挡了姐姐的好姻缘,我去跟荣轩哥说,以后把钱长生调得远远的,再也不许靠近这院子,不行,十丈以内都不能出现。” 我刚要起身,就被青莲拉住,跟我说:“姑娘,那我也不能就这么嫁了吧?” 我又坐下来问:“姐姐想怎么嫁呢?” 青莲说:“钱长生再怎么不在乎,我的身份也还是贱籍,总得等姑娘回了京都,放了我的身契,我再嫁吧。” 我歪头看着她再问:“还有别的吗?” 青莲想想说:“没了,我和他都是没有亲长之人,姑娘和大人就是我们至亲的人了,我们就算结了亲,也是跟着大人和姑娘,所以也无需住所和嫁妆。” 我确认道:“没别的了?” 青莲说:“没别的了。” 我高兴的跳起来,开了柜子,翻出首饰匣子,打开底层的夹层,拿出了她和菱角的身契,亮给她看。 青莲瞠目结舌的看着我,我笑呵呵的解释道:“这也不是我有先见之明,是祖母让我带上的,原本是怕万一发生什么变故,好歹能证明身份,没想到在这里用上了。户籍的事,你就更不用担心,我写信跟二哥说一声就好了。” 然后我贼兮兮的跟青莲说:“现在就是置办婚房了,另建个院子也不是不行,但我舍不得姐姐离我太远,你看咱们就在后院边上开个门,接出个小院,能通这里,也能直接从外面出入,姐姐过来都不用走到院外面去,可好?” 青莲有点害羞的说:“这个,这个都听姑娘的吧。不过,现在说这个是不是早了点?” 我点点头说:“好像是,中午荣轩哥要是没回来,那就晚上我跟他说,钱长生!” 青莲没想到我会话音没落就直接喊人,想伸手捂我的嘴,却已经来不及了。 钱长生在门外问:“姑娘有什么事?” 我拉开门跟他说:“你的婚房是不是应该你自己建?” 钱长生一愣,看到我身后脸红得能滴出血的青莲,隔着面罩我都能感觉到他的嘴角咧到耳根了。 我指了下后院的西墙说:“你在墙外建个院子,然后再跟这个院子打通,这样方便你出入回家,也方便青莲姐姐来找我聊天,这院子你是建还是不建?” 钱长生忙不迭的说:“建、建、建,我今天就开始建。” 我明知故问的说:“哦,那砖啊、瓦啊的,建这个院子的时候也不知用完没有。” 钱长生说:“没用完,还有些,我今天先把地基做了,晚上去采买,连夜运回来,两三日就能盖好。” 我又问:“这么快啊?这院子当初可是断断续续建了好久呢。” 钱长生说:“实不相瞒,姑娘,这院子除了柱、梁、檩子是大家一起搭的之外,其余可是大人自己一砖一瓦建起来的,他有那么多军务要忙,建得自然慢。” 哼,我就知道是这样,终于让我套出话来了,晚上看你还怎么抵赖,怕你操劳还这么不听话。 快到中午的时候,菱角醒了,在她身边一直照顾着的时长告诉了她这个好消息,菱角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拉着青莲比她还高兴,问我:“姑娘,咱们给青莲姐姐什么嫁妆啊?” 我一边在灶上做着鸡架汤,一边说:“这么突然,我还没想好呢,又不是在京都,绣花咱俩又不在行,所以新房的一应铺盖只能买了。” 菱角说:“也不是没有吧,青莲姐姐当初可是给姑娘都绣好了呢。” 我举着汤勺高兴的回身说:“对啊,这不是正好了嘛,谁先洞房谁先用,青莲姐姐,你是不是早有预谋,给自己绣的啊。” 青莲甩开菱角生气的说:“我现在就去把那些烧了,让你们俩说我。” 我们赶快拦下她,我一个劲的道歉:“好姐姐我错了,我知道姐姐是一心为我绣的,我这离及笄不是还有好几个月时间呢吗,这次咱们去城里采买,我亲自给姐姐备嫁妆,然后多买些绸缎,劳烦姐姐再给我绣一套。” 菱角也抱着青莲的腰说:“姑娘这张嘴,现在让大人给惯成什么样了,你还不知道,别跟姑娘生气,我证明,姐姐这一针一线原都是为姑娘绣的。” 青莲这才不挣扎着往屋里去了,我们拉她在院子里坐下,我把手里的汤勺递给菱角,让她去看锅,跟青莲说:“姐姐,刚才玩笑开过了,我认真给你道歉。” 青莲拉着我的手说:“姑娘,要是嫁了人就跟姑娘生分了,或者不能照顾姑娘了,我宁愿不嫁。” 青莲这是恐婚吗?我指着西墙外跟她说:“要是生分了,或都不让你来照顾我了,那还在那建什么院,开什么门啊。姐姐舍不得我,我也舍不得姐姐啊,要是早上起来,叫不到你和菱角了,我得多不适应啊。我还等着做你和菱角孩子的姨婆呢。” 青莲叹口气说:“姑娘,我知道你自小就把我和菱角当姐妹,可一说到马上嫁人了,我这心里怎么就是放心不下呢。” 我又问她:“那你担心什么呢?” 青莲看看西墙,那边有人正热火朝天的打着房子的地基,回头又看看我,也说不出具体担心什么。 我指着她现在住的屋子跟青莲说:“姐姐,这间屋子,谁也不能动,还是姐姐的,什么时候想回来住,就回来住,一墙之隔的娘家,有什么事我都给你撑腰。钱长生于公不敢得罪荣轩哥,于私不敢得罪我这个小姨子,咱们嫁过去也硬气着呢,你在哪里都不必觉得低人一等,我们一个清清白白、秀外惠中的女子,便宜给荣轩哥的亲卫了,他这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青莲听我这么说完,才又安了些心,看着说一定会给她留着的房间笑了,我才敢再问:“那青莲姐姐,你给我绣完多少件东西了?” 青莲瞪我一眼说:“整整一套东西都绣完了,我这点灯熬夜的绣着,你现在自己能绣了,就不领我这个情了。” 我摇着她的手说:“我当然领情了,所以还得请姐姐再给我绣一套,你知道我没那手艺啊,自己绣不够丢人的。” 菱角插话进来:“姑娘不是自己绣了对鸳鸯,我可记得绣得很好的啊,要不姑娘就自己绣吧。” 我狠狠瞪她一眼,附在青莲耳边说:“我告诉你,你可千万别跟菱角说,那是荣轩哥绣的,我就是帮他配线的颜色来着。” 青莲惊讶的看着我小声的问:“大人绣的?绣得那么好?” 我点点头说:“被他母亲坑的,据说他大哥绣得更好。” 我俩头抵着头小声说笑起来,看得菱角直跳脚,问我们:“你们背着我说什么悄悄话呢?” 我笑着跟她说:“说你和长时的笑话呢,你要不要听?” 菱角用汤勺指着我们说:“小心我把一锅汤都喝了,一滴也不给你们留。” 我指着一边盆里的笋干说:“你现在喝可就亏了,笋干还没放进去呢,这汤要小火熬到晚上喝才出味儿。” 菱角愣愣的看着我问:“那咱们中午吃什么啊?” 我和青莲笑做一团,果然多大的事,说到吃上,菱角都能被带跑了。 晚上荣轩哥回来得又很晚,他白天又去巡查其他要塞的日间值守去了,要建立完善的值守体系,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他又事事亲力亲为,难免劳累一些。 他练完晚功擦洗完,钻进我的被窝后,我跟他说了青莲的事,不出意外的他都知道了,钱长生跟他报备了去采买砖瓦,当然也报备了自己和青莲的亲事。 荣轩哥说:“紫砚姑娘都知道了,晚上捎话过来,说明天一早过来,跟你们一起进城去给青莲姑娘备嫁妆。只是这里条件有限,一应程序都得简化着来,宴可以摆,但酒就只能你们几个意思一下了。” 我说:“酒不酒的不打紧,我们都喝不了多少,气氛好就行,张灯结彩不能少,喜气洋洋的就行。” 荣轩哥说:“那是自然,钱长生说想请咱俩做主位,给他们坐镇,我说这得夫人说了算,你答应不?” 我假装没听见,跟他说:“明天你做你的事去,我带她们进城就好。” 荣轩哥不依不饶的继续:“都听夫人的,夫人答应钱长生的请求不?” 我看绕不过去了,掐他腰上的肉说:“你再敢胡叫,信不信我赶你出去。” 荣轩哥笑着抱紧我说:“好心儿,外面现在冷了,你就收留了我吧,那你同不同意坐镇钱长生和青莲姑娘的婚礼?” 我没好气的说:“他敢不让我去,我敢让他娶不到人。” 荣轩哥笑着说:“好,好,心儿霸气,那明天我同你们一起进城吧,备嫁妆也是大事,你是娘家人,我是夫家人,咱们一起去。” 第147章 丫鬟成夫人 说完青莲的事,我盯着荣轩哥问:“钱长生说他两三天就能建完那个小院,咱们这个小院怎么建了那么长时间?” 荣轩哥看事情败露,上来就亲,封住我的嘴,我推也推不动,开牙迅速的咬住了他的下唇,荣轩哥轻哼一声,开始上手,在我的腰上又捏又挠,我忍不住笑松开了嘴,可是他的手没停,我笑着在榻上扭来扭去,喘不上来气的时候荣轩哥才罢了手,我伏在榻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荣轩哥抚着我的背帮我顺气,在我耳边轻声说:“心儿,我想这里的一砖一瓦都是我亲自为你而建的,所以用的时间多了些。” 我翻身面对他说:“我并不在意时间多点少点,我是心疼你,又要处理公务,又要自己建房,太过操劳了。” 荣轩哥重新把我抱进怀里说:“我知道,所以之前没跟你说,可我就是想这么做。” 我把头扎进他的怀里,用头蹭他的下巴,他的手在我后背上轻抚,我哼着鼻音跟他说:“以后你也要多心疼心疼自己,好不好。” 他笑着说:“好,我会保护好自己,这样才能更好的保护你。”然后,没就然后,我们相拥而眠到天明。 早上醒来,小院又热闹起来,菱角起了个大早,在厨房忙活大家的早饭,时长自然是在帮厨,青莲原本是在清扫小院,没扫两下钱长生就接了过去,钱长生这生龙活虎的样子,任谁也看不出他搬了一宿的砖。 我和荣轩哥坐在院子里,看着这四个人在院子里转着忙着,忽然有种老父亲、老母亲看着孩子们的感觉。 早饭好了的时候,紫砚和刘猛到了,原来刘猛也给自己放了一天假,陪紫砚进城。 吃过早饭我们一起出发,在城里疯狂的采购,指派青莲和钱长生只能去买屋里用的物什。然后我拉着大家去了首饰铺,给青莲买了一整套结亲时的首饰,包括一个当地最流行的挂着好多流苏的精致的新娘头冠,又去成衣铺给她和钱长生买了最贵的婚服,虽然只穿一次,也不能马虎,当然也买了几身新衣,又去绸缎庄买了各色的绸缎、彩纱,去蜜饯局买了各色蜜饯,菱角拉着时长还买到了好多大红的灯笼,到了约好了吃饭的时间,大家碰了头,发现四架马车都被我们塞满了。 吃过饭,我们返回要塞,紫砚这几天要留在我们这里帮忙,刘猛把她送过来后,自己骑马回去了。买回来的东西只能暂时放在车里,要不然几间屋子也得被塞得满满的。 第二天,钱长生的亲卫兄弟都来帮忙,小院肉眼可见的成形了,半天时间梁柱顶架就都搭好了,一下午房子就已经垒好,明天再给墙上浆,只要不下雨,晒两天就能干透了。 这两天我们就在整理青莲结亲时要用的东西,张峰、赵勇也知道了,主动申请承包宴席,连食材都包了,说是当做礼金,荣轩哥还是塞了些钱给他们,说是酒水钱,虽然我们没打算备酒。 第三天,新房顺利上浆,两个院子也打通了,我们也把灯笼挂得四处都是,彩稠彩纱也都备好了,这里条件有限,那就艳俗些,图个热闹。 青莲这几天只管吃好、睡好、保养好,我们什么事也不让她做,这里没有老人家,我们一群年轻人随性的折腾。 等房子晾好了,我们把青莲采买的家什一一摆进屋,又做了红纱红帐,青莲绣的一整套铺盖也都弄好,要不是紫砚在,我和菱角还真搞不定。找人看了黄历,定了日子,一切就绪,钱长生每天都乐得合不拢嘴,别提多开心了,他的兄弟们也跟着穷开心。 终于快到正日子了,明天青莲就正式成为钱氏青莲了,我提议姑娘们都聚在她的小屋,欢度青莲最后的单身时光,菱角从怀里掏出好几种蜜饯,我们围坐在桌边开吃。 菱角特意说明:“这可不是偷了给青莲姐姐买的,是时长单给我买的,我拿出来给你们吃的。” 青莲捏捏她鼓鼓的腮说:“那你还不收好了慢慢吃,姑娘给我买的明天又吃不了。” 菱角说:“明天我再连吃带拿,沾了喜气的不一样。” 我戳着菱角的脑袋说:“你这小算盘打得噼啪带响,以后是吃不了亏了。” 菱角大笑着偏头,躲开我的手指说:“那是。”然后转向紫砚问:“紫砚姐姐,青莲姐姐明天就嫁人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嫁?” 紫砚红了脸说:“姑娘说了,今天咱们是给青莲姐姐庆祝的,怎么说起我来了啊。” 青莲笑着附和菱角说:“我也好奇呢,菱角这孩子看起来傻呵呵的,心里鬼精鬼精的,她要是问你,必然是看出你有想法了,说,是不是?” 紫砚红着脸笑道:“是和刘猛哥哥说过想回京都后再结亲,毕竟我的身契还在二公子那里,他说我们回京都后一切按六礼来,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要一样不差,正式的把我从田府迎娶回家,还要在常家庄子附近买个小院,以后离他大哥也近。” 菱角八卦的贴过去问:“紫砚姐姐是什么时候想通的啊?” 紫砚偷眼瞧我们一下,低下头,手里绞着帕子,在烛火的照映下脸色红的煞是好看,小声说着:“我前些天自己在要塞外练骑马,马被突然跑出来的野兔惊到立了起来,我没抓紧缰绳,觉得自己飞了一般摔了出去,心想这下怕是完了。可是刘猛接住了我,而且没有训斥我私自外出,也没有责备我不拉紧缰绳,只是关心我哪里痛,有没有哪里受了伤,那神情比老爷摔了白玉如意还心疼,还着急。原来他怕我觉得他是在监视我,一直小心的偷偷跟着,他说他喜欢看我自在的骑马,看我不遮掩的笑。” 看着她的样子,我开心死了,但就是禁不住想调笑她一下,趴到桌上,凑到她跟前问:“紫砚姐姐然后就从了?” 紫砚戳了下我的脑门,又害羞的说:“看他那个样子,我也就想通了,仰望一个人的喜欢总是空的,肯把我捧在手里疼的,才是实实在在的。所以回了要塞我就跟他说了,他高兴得围着院子跑了十几圈,像个孩子似的。”说完她就笑了。 我们也跟着笑了,现在多好,几个丫头都有了归宿,都可以脱了贱籍,堂堂正正的做人妻了。 我们又闹了一会儿,菱角提议:“不如今天咱们都挤青莲姐姐这里睡吧,明天青莲姐姐可就是钱夫人了呢。” 青莲斥她道:“什么夫人啊,钱长生只是个护卫,哪有护卫的妻称夫人的。” 菱角突然坐直诧异的问我们:“你们都不知道?大人的亲卫都是有官职在身的,就连时长看似随从,也是个屯长,钱长生是队长,其他人是百将,就数钱长生官儿最高呢。” 我们都张着嘴看着菱角,之前谁也没想过,荣轩哥的亲卫都有官职,合着每天给我们“看家护院”的亲卫都是少说管百人的军官,这以后谁还敢用啊。 菱角怂怂的又问了一句:“你们真的都不知道啊?” 我们都摇摇头,谁也没想过要问身边的护卫:“你有没有官职啊?” 我问菱角:“你怎么知道的?” 菱角大大咧咧的说:“时长说的啊,那天吃完烤肉,他问我,大人的亲卫里就他官职最低,问我会不会嫌弃他。我跟他说,我一个笨丫鬟他都不嫌弃,我干嘛嫌弃他的官职,没有官职又如何。” 这像是菱角能说出的话,简单直接。 我转头跟青莲说:“那是得称夫人的,以后你就是钱夫人了。” 青莲脸色红了又白,声音有点颤的跟我说:“姑娘,别人怎么称我管不了,姑娘还是叫我青莲吧。” 我忙点点头说:“咱们之间当然还跟原来一样,只是在外人面前不能跌了钱长生的面子,该叫大人叫大人,该叫夫人叫夫人,你可不能怯场。之前谁让他们自己不说的,现在知道了,就不能当不知道,在外人面前,该有的尊重必须要有。” 菱角懵了,问我:“那什么时候算是在外人面前啊?” 我头痛了,这菱角到底是傻还是不傻啊,我揉揉额角说:“咱们几个之间不叫外人,荣轩哥不叫外人,荣轩哥的亲卫们不叫外人。” 菱角又问:“刘副将呢?” 紫砚说:“什么时候我嫁了,什么时候他就不算外人了。” 菱角呆呆的哦了一声,又把我们逗笑了。 这一晚,我们就都在青莲的房间里挤着睡了,这样才更能让她觉得这里是娘家。青莲像只蟹,外壳硬硬的,里面软得小心翼翼,别看她这算是嫁了,估计钱长生还得小心护着,什么时候青莲真的对他敞开心扉了,什么时候才算彻底交付了。 第二天清早,菱角被紫砚拎起来,出去做了早饭,吃饱了好做事。我们准备了大木桶,让青莲好好泡了个澡,菱角和紫砚帮她细细擦洗,我想上手帮忙,被三个人轰了出来,只能看看在院子里忙活的亲卫们,一个个喜气洋洋的,都换上新衣不说,连面罩都擦洗得能反光了。不知他们从哪里竟然搭了顶小轿子,披红挂彩的抬进了院子,这院子被打扫得一尘不染,王狗子居然给东墙下的狗窝都装扮了红帐子,不管大狗小狗都系上了红花,五只肥嘟嘟的小狗奶声奶气的叫着,我禁不住从栅栏里抱起了一只玩,今天人多,不敢让它们随处乱跑,都放到栅栏里圈着。 荣轩哥从前院进来,看见我站在栅栏边玩狗,走过来问:“怎么这么清闲,不是想帮忙,结果被几个丫头轰出来了吧?” 我瞥他一眼,看破不说破,还是好朋友,这朋友没的做了。 他哈哈大笑着,把我手里的小狗放回狗妈身边,拉我进了屋,一进屋就把我抱了起来亲,我推开他的脸问:“不就一晚没见着吗,你急成这样?” 他盯着我说:“一刻都不想分开,你说一晚有多少刻。” 我笑了问他:“人家送自家姑娘出嫁,都会给点什么,我这带的首饰大多是你母亲和我祖母给我的,送人不合适,我自己的又没什么贵重的东西可送,你帮我想想。” 他认真的说:“自由,你把她的身契当着她的面烧了,就是最好的礼品。” 我想想,真的是,从此她就是奴婢越过平民,直接成了官员的夫人。 我想起菱角说的事问他:“你的亲卫都有官职在身?” 他愣了一下说:“是,但他们都不让说,因为现在还都只是虚职,并没有带兵,只是方便以后我手下兵丁多了,可以直接成立自己的亲卫营。” 我又问:“钱长生的职位最高,你是打算让他领头的是不是?” 他说:“原有这个打算,但也要看到时他自己愿不愿意。” 还没说几句话,时长在外面喊他:“大人,何老队长前来贺喜,已经到了营门外。” 荣轩哥说:“请老队长进来,我这就出去。”说完又跟我说:“你也该换礼服了,之后估计还会有人来,应该有敌有友。” 我一怔,他的亲卫娶亲,居然还能招来敌人?来不及细想,荣轩哥出去时,我叫了菱角过来帮我穿见客的礼服。 帮我装扮好,我往外走,顺便叮嘱她:“新人的头冠重得很,不用早早就给青莲姐姐戴上。” 菱角扶着我往处走,嘴里小声嘀咕着:“说得跟姑娘嫁过人似的,放心有紫砚姐姐在呢,比我在那稳妥。”她最是有自知之明的。 到了前院,进看到荣轩哥要送何老队长离开,我上前行礼后问:“何老队长怎么不等新人行礼后再走?好歹吃口喜宴啊。” 老队长笑笑说:“礼送到就行了,我一个孤老头子,不留了,回去看好要塞是正事,姑娘就不用送了。” 一边有亲卫送上了回礼,荣轩哥也只是把他送出了院门就回来了,我跟着他进了正屋,荣轩哥小声跟我说:“何老队长借着送贺礼,送来了个消息。” 第148章 钱长生大婚 听了荣轩哥的话,我疑惑的看着他,他又说:“关于严家的,严老将军之前一直闭门不出,五天前突然开始巡查各处要塞,还在各处要塞留了值守的兵丁,何老队长的要塞也留了人,他说这么多年,从未有过。” 我也听出了不寻常,可这是为什么呢? 荣轩哥说:“可能他一直在等一个机会,等我松懈的机会,青莲姑娘的婚事,我们都很高兴,人在高兴的时候会放松,就难免不出纰漏。” 我一惊看向他,他笑着说:“不必担心,张锋和赵勇白天正常做饭,晚上会过来做宴,到时所有的兵丁会轮岗吃席。我的亲卫也分批下去巡查,以免值守的兵丁松懈。” 我稍稍松了口气,问他:“其他几处呢?” 他说:“昨天已经传令下去,他们今日都正常值守,今日过后会有彩头送过去,但若发现有玩忽职守的,严惩不贷。他们都清楚,我的亲卫神出鬼没,没事时看不见,有事时有如天降,防不胜防。” 我心里盘算,他的亲卫总共不过十七人,今天大多在这里了,就算有人出去巡查,也不可能随时闪现啊? 他看出我的想法,小声说:“重要的是在他们心里种下了这颗种子,而不是真的有没有人。之前他们也出现过松懈的时候,被我的亲卫悄悄记下,待我去巡查时,就拣最不容易被发现的拿出来惩治,然后盯几眼其他人,心里有鬼的自然心虚。几次下来,效果明显,虽不能说时刻杜绝,但敢迎风而上的应该没有了。” 我还是不太放心,又问他:“那今天真的不派人巡查了?” 他说:“派,只是不用都派出去,这边人少太多,就太明显了,我估计现在外面没几个知道我亲卫的具体数量。” 也是,一样的穿着,还都带着面罩,这么多年,他们都刻意的让自己没有特殊的动作行为,而且身材体态也都相近,就连我们算熟悉的人了,远些看也分不出来谁是谁。 他握住我的手说:“现在有了这个消息,我们需要让外人看不出来,保持喜庆的样子就行了,来的是人是鬼,早晚现形。” 我深吸口气,准备演大戏。之后严少将军派人送来了贺礼,还让送礼的人特意说明,其父已经安排府里的人前来照料,不用挂心,言外之意是,他那里也有他父亲的人了。 过了午时,老严将军派人送来了贺礼,说是他府内厨房做的几份果子,是京都做法,以解常将军等人的思乡之情。等人走了,荣轩哥拿出一盘递给菱角说:“你吃吃看。” 菱角端着盘子面露难色,想吃又不敢吃,看看我又看看荣轩哥说:“这不会有毒吧?” 荣轩哥被她逗笑了说:“不会,这么下毒,太明目张胆了。我是想让你尝尝,看能不能吃出是哪里做的。” 菱角这才拈起盘子里的果子吃起来,我笑着说:“你就放心吧,他要是觉得有毒,宁可自己吃也不会给别人吃的。” 菱角吃了半个皱着眉说:“这应该是放干了又蒸软了的,越往里越干,味道原来应该是很好吃的,用料比盛兴楼的要好,要是自家厨子做的,那手艺可就绝了,可惜馅子心都发硬了。” 放了很久的? 荣轩哥眯着眼睛想了一下,从菱角端着的盘子里也拈起一块尝了一下,严肃的说:“这像是宫里的,父亲从宫里带回家的就是这个味道,因为馅料研磨得过于精细,我和大哥并不爱吃,所以有印象。” 我吃惊的问:“宫里?又是王贵妃?这手也伸得太长了吧?这次居然从宫里派人出来,这得是多大的执念啊?我们刨了她家祖坟不成?” 荣轩哥看着手里被咬了一口的果子说:“是不是王贵妃,还不能肯定,但这次如果是故意让我们有所察觉,那这人恐怕就不好对付了。希望钱长生和青莲姑娘能先踏踏实实把婚结了。” 我叮嘱菱角:“你别被青莲姐姐和紫砚姐姐察觉出来。” 菱角深吸口气,然后说:“那我还是先别去后院了。” 我和荣轩哥看着着她也是无奈,这丫头最聪明的就是有自知之明。其实我也不敢去见她俩,这两个人都是身经百练的火眼金睛,猜主子心思都是宗师级别的,于是午饭我们都没去后院,跟青莲说的是要和钱长生在前面给要塞里的兵士发彩头。 下午我注意到荣轩哥确实派了亲卫出去,他代替亲卫巡查起我们自己要塞的值守情况,主将巡查,谁敢放水啊。 太阳渐渐西落,天色也暗了下来,四处的灯笼都被点亮了,装扮好的小轿子也抬到了院子门外。 吉时已到,我回到后院,菱角和紫砚扶着一身嫁衣的青莲给我行跪拜礼,我当着她的面,把她的身契烧了,青莲落下两行清泪,我起身把她扶起来跟她说:“姐姐,以后你我都是一样的了,这礼一会儿是最后一次行,以后都不再用,咱们总算可以真的姐妹相称了,菱角就还得等等,谁让她没及笄的。” 说完我们都笑了,紫砚扶着青莲去前院,菱角扶着我走在后面,钱长生一身婚服,终年长在脸上的面罩也摘下来了,挺拔的身姿,英朗的面容,在婚服的衬托下,居然有一种少年将军的气质透露出来。紫砚把青莲扶到他身边,侧身站到了她身后,又帮她整理了下裙摆。菱角扶着我进了正屋,坐到荣轩哥身边,我们落座后,钱长生手牵着青莲走了进来。 孙大嘴在一边大声唱道:“行拜礼!” 二人双双拜下,我和荣轩哥都说了些祝福的话,紫砚扶着青莲和钱长生一齐起身。 孙大嘴又大声唱道:“一拜苍天!” 二人转身,面向门外双双拜下,还没起身,孙大嘴又大声唱道:“二拜厚土!” 二人继续拜完后都没起身,等着孙大嘴出声,孙大嘴挤眉弄眼的给紫砚看,紫砚伸手扶起青莲,青莲又拉起钱长生。 这时孙大嘴才大声唱道:“夫妻对拜!” 二人各自转身相对而立,鞠躬行礼,可又出了乱子,青莲头冠上的流苏挂到了钱长生头发上,两人弯着腰起不来了,紫砚赶忙去摘,还是拉下了一小绺钱长生的头发,垂在他的耳侧,两人抬起头来时,都双颊泛红。 孙大嘴也不知该说什么了,愣了一下,伸手招呼兄弟们:“上轿,上轿,送他们进洞房。” 紫砚忍着笑,扶着青莲出门上轿,放下轿帘,四个亲卫蹲下一齐起身抬起轿子,不知是青莲太轻了,还是这四个人力气太大了,轿子被抬飞了一下,引得紫砚惊呼一声,估计轿子里的青莲也吓到了,轿帘里飞出一只绣花鞋,紫砚急忙去捡,又探身进轿子帮青莲穿上。 我和荣轩哥先是被吓得站了起来,之后又都捂住着嘴笑起来,之后荣轩哥拉着我走到院门口看起了热闹。 刚才那一下,把四个抬轿的弄得手足无措,钱长生也吓得围着轿子转,听青莲在轿子说没事才站定了,原本计划是钱长生骑马在前面走,带着着轿子在要塞里走一大圈的,结果钱长生只带着他们象征性的走了一小圈,就往他们的小院带,一帮兄弟带着不值岗的兵丁跟在后面起哄,说新郎着急要洞房了。 钱长生也不管他们,马也不骑了,一手牵着马,一手拉着轿子往回走,到了小院门口急急忙忙的拴好马,刚想接青莲下轿,就被大家拦住,拖到一边,手里塞了一把弓一支箭,说射不中轿顶上的红绸子花,就不让接新娘下轿子。这对钱长生来说,原本是不难,难的是这花垂着一条绸子边,他们要他射中那条绸子边,用箭的力道解开绸子花,还得不伤到轿子才行。 钱长生左瞄右瞄,半晌射出一箭,箭声破空,在微风中将绸子边穿起,钉在了院墙上,绸子花也被解开了。在一众叫好声中,钱长生丢了弓,跑向轿子,小心的掀起轿帘,伸手接轿子里的青莲,有人抬起轿子的后横梁,好让青莲出轿,可是没注意钱长生的身高,轿顶的边“咚”的一声就磕到了他的头。钱长生顾不得自己的脑袋,扶着青莲出轿,青莲迈过轿子的前横梁,伸手帮他揉头上磕到的地方,四周又是一阵起哄声。 钱长生和青莲就在这一片笑闹声中进了自己的小院,紫砚和菱角扶着我跟了进去。 进了屋,我发现这里被装饰得纱幔重重,我让他们俩都坐在榻上,紫砚用托盘端过来一只酒壶,还有两只蒂部系着红绳的瓢,具体的说是剖成两半的瓠瓜,我分别在瓠瓜里倒上甜酒,菱角还在我身后小声的说:“多倒些,多倒些。”我用脚把她踢开,对着端起瓠瓜的二人说:“愿二位相辅相携,同甘共苦。”我说完,他俩将瓠瓜里的酒饮尽,这又苦又甜的滋味,让青莲不自觉的皱了下眉。钱长生拿过青莲手里的瓠瓜一起放回托盘里,紫砚退到一边。 菱角从桌上把装着枣、栗子、莲子的托盘送到我跟前,我抓起一把,扬手把枣、栗子、莲子越过他俩扔到他们身后的榻上,嘴里说着:“祝你们二人早生贵子,白首不相离。” 说完后,我也不知该做什么了,看看菱角,想着这就差不多了吧,哪知菱角咧嘴一笑把一托盘的东西一下都扬了过去,钱长生赶忙把青莲揽进怀里,怕这如下雨一般的枣、栗子、莲子打到了青莲,瞬间一大盘的圆滚滚,互相撞击着铺满了二人身后的榻,菱角开心的叫着:“姐姐多生些,以后都是大将军。” 钱长生笑出了两排大白牙,青莲害羞的躲在他的怀里,我拍了下菱角的大屁股,拉着她和紫砚往外走,边走边说:“我们出去了,你们自在些,外面的人我尽量帮你们挡一挡。” 等出了门,可就由不得我了,荣轩哥带着好几个亲卫眼睛发亮的等在门外,手里都拿着些闹洞房的小玩意,蜂拥而入,洞房里霎时一阵鸡飞狗跳。这亲结得,乌龙一大堆,没办法啊,都是年轻人,想讲章法,讲着讲着就没了章法,一切随性而为了。 我拉着紫砚和菱角站在门外傻了眼,半晌我拉了拉紫砚跟她说:“你结亲时不会这个样子的,至少我二哥比我们懂礼法,何况刘副将是要按六礼来全套的。”说完看看菱角说:“菱角啊,你就看看吧,多少有个准备,要是也在这里成亲,估计也是这个样子。” 紫砚侧头跟菱角说:“以时长跟大人的关系,只敢会被闹得更欢。” 菱角砸吧砸吧嘴说:“我体力比青莲姐姐好,受不了了打过便是。” 我和紫砚都笑了,想想要是闹洞房的被新娘子打了出来,也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我们在原地站了会,实在听不下去了,就互相扶着回到了我们院门口,晚上的宴席就摆在了院门外,大家都席地而坐,欢声笑语不断。张锋和赵勇在席间穿梭,给大家添汤添菜,看我们回来了,张锋笑呵呵的迎上来问:“姑娘们的饭菜是送到院里,还是在这里添上一席?” 我们看外面热闹,就在门边添了一席,有人从院子里拿出了蒲团给我们坐,这不是在野外,毕竟不好和兵丁一样,真的席地而坐。 我们三个看着一群朝气蓬勃的兵丁,大口吃肉,大口吃馍,高谈阔论,嬉笑打闹,心情也跟着飞扬起来,一边吃一边笑。 随着换岗时辰的到来,一批兵丁整好队走了,不一会儿另一批兵丁来了,继续吃席,这就是传说中的流水席了吧,桌子不动,人动,一批走了一批来,可是辛苦了张锋和赵勇,但看着大家吃得赞不绝口,两个人倒越发的兴奋。 直到戌时,门前的宴席才收了,最后吃完的一批兵丁帮着火头军收拾,并且把门前打扫得干干净净。 第149章 该来的来了(上) 赵勇提着两个食盒送到里院,跟我们说:“常大人应该还没吃,这盒是给常大人留的,另一盒是给新婚的钱大人和夫人留的,折腾到现在,怕是早就饿了,我们不方便过去,还得劳烦姑娘们给送过去吧。” 我们互相看看,我叹口气说:“还是我去吧。” 菱角接过两个食盒,一个递给紫砚说:“我陪着姑娘过去吧,紫砚姐姐把这个放到姑娘房里,就回我屋里休息休息,我们一会儿就回来了。” 懒得出院门再绕一圈,直接开了两个院子相连的院门,带着菱角过去送饭,听到门里还是热闹不减,我提起一口气,在门外喊:“闹够了没有!都给我滚出来!” 这话对别人有没有用,我不知道,但对荣轩哥应该还是有些用的,荣轩哥又是他们的头儿,总能把人都带出来了吧。 果然,屋里头静了一下,哄然又笑了一阵,荣轩哥带着几个亲卫从屋里出来了,荣轩哥讨好的问我:“心儿叫我们出来,我们就出来了,有什么事吗?” 我把他扒拉到一边,从菱角手里拿过食盒提着进了屋,荣轩哥想跟进来,我回身啪的一声把门关上,荣轩哥贴到了门上。 我提着食盒放到桌上,看坐在榻上脸红得能滴出血的青莲,和站在一边手足无措的钱长生,笑了出来说:“我不是来闹的,饿了吧,这是赵勇给送过来的,专门给你们留的,过来吃吧。” 看钱长生扶起青莲走过来,我又说:“这头冠不轻呢,你们自己慢慢吃,我走了。” 出门时看到钱长生正在帮青莲摘头冠,看来还是懂照顾媳妇的。 荣轩哥在门外乖乖等着我,我拉了他通过两院间的小门回了自己院,菱角跟过来,关好门,就跑回自己屋里去找紫砚了。 我拉着荣轩哥进了屋,问他:“还没玩够?” 荣轩哥忍俊不禁的看着我说:“心儿这是吃梅子了?” 我白他一眼说:“人家是新婚,你们闹个没完没了,就不怕以后人家反过来闹你?我可不奉陪的。” 荣轩哥反而笑着从身后抱住我,在我耳边说:“我们洞房时,我把门窗都堵死,让他们谁也进不来。” 我反应过来红了耳根,左扭右甩的挣不开,他抱着我咯咯笑个不停。直到我投降,他才揽着我坐下,打开食盒狼吞虎咽起来。 看他吃饱喝足了,我把肘支在桌子上,打了个哈欠,然后问他:“看来今天是太平了是吧?” 荣轩哥说:“过了丑时才算数,咱们先歇着吧,人已经都撒出去了,有消息咱们会即刻知道的。” 我问他:“即刻?” 他反问:“过年放过爆竹吗?” 我明白了,哪里有事了,放个爆竹,这山间夜色寂静,传出个十里八里的不成问题。 好吧,水来土掩,兵来他挡,趁着没事,睡觉去吧。 为了方便随时起身,我们是和衣而眠的,只是我换了常服,他换了皮甲。他怕皮甲刮伤了我,将我用薄被裹好了才抱在怀里,还嘱咐道:“和衣而睡,就不要盖太厚了,起来后也要先穿上披风。” 我折腾了一天,已经眼皮打架,点点头就睡着了。 睡得正香,忽然身边一空,我睁眼时,荣轩哥已经把一件披风丢了过来,然后急急出去了,我挣扎着坐起身,把裹在身上的薄被挣开,穿上披风往外走,出了房门还是觉得有些冷。 旁边院里也有动静,听见钱长生一边往外跑一边说:“你不要出来了,我们去去就回,要是不放心,就去找姑娘。” 我去开两院之间的小门,冲院门方向喊:“放心吧,这里有我呢。” 说完我进了青莲他们的房间,房间里一股栗子花的味道,我耸了耸鼻子,青莲正在穿衣服,脖子上的吻痕清晰可见。 我关好房门,走到榻边,帮她围好被子,跟她说:“别起来了,好好躺下休息,这里这么多人,不少你一个,你要是不想一个人待着,我叫紫砚和菱角来陪你。” 青莲拉住被子跟我说:“有些疼,起不了身,我知道姑娘是要去陪着大人的,你去吧,我这里不要紧的。” 门外紫砚轻声叫着:“青莲姐姐,我们能进来吗?” 我叫她们:“进来吧。” 紫砚推门进来说:“原来姑娘在这里,我还以为你跟着大人走了呢。” 菱角也跟了进来,一副没睡醒的样子问:“姑娘要去找大人吗?” 我看了看她们安排道:“紫砚姐姐,你留下来陪着青莲姐姐,她现在不方便起身。菱角你去牵马,你能骑行了吗?” 菱角的精神缓上一些,说:“能骑了,快些跑也行的,我去牵姑娘的栗子,再找匹黔马,姑娘去换骑装吧。” 我从榻上起来,紫砚坐过来陪着青莲,回到房里,利落的换上骑装,听见菱角跑进院子回了屋,看来也是换骑装去了。 系好了披风,到院子的灶上,提了壶热水送去给青莲,回来的时候菱角已经换好了骑装一边系披风一边往外走。 我们骑上了马往外奔,看到要塞里的兵丁全都起来了,忙而有序的往各处增援,到了营门口,看到了时长,时长说:“大人料定姑娘会跟来,让我在这里等着,但说了,如果姑娘不能保证一切听从我的安排,就一定得把姑娘拦住。我知道拦是拦不住的,所以姑娘为了咱们都能安全跟大人会和,您一定要听我的。菱角你就不要跟着了,我护不住两个人。” 菱角看向我,我说:“你回去吧,有时长在,我肯定不会有事,你安全,他才能安心。” 菱角拉住缰绳跟时长说:“一定保护好姑娘,我等你们回来。” 时长带着我出了要塞的营门,一路急行,快到张怀林的要塞时,时长示意我停下,躲进一处阴影,他下了马无声的往前探了一段路,折返回来说:“姑娘,我知道您着急想见到大人,但我跟大人保证了,要护您安全,前方战事未停,还需在这里等待。” 我做了个深呼吸,跟他说:“时长,你不必担心我会鲁莽上前,那只会给他添乱,你去前面盯着吧,可以了咱们再往前去。” 时长没入阴影,向前探查,我拉着缰绳,让自己尽量隐没在这山的阴影里,好在穿着披风,戴上兜帽,并不显眼。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因为不动,身体有些僵了,时长已经来来回回了几趟,跟我通报前方的情况。 片刻时长跑了回来,跟我说:“姑娘,咱们可以过去了,但一定要把披风系好,兜帽压低一些。” 我整理了下披风,把兜帽往前拉了拉,盖住了上半张脸,加上兜帽的影子,整张脸都让人看不到了。 时长上了马,带着我往张怀林的要塞行去,越是接近,地上的血迹越多,显然战场已经清理过了。 我们一路行至营门前,有人喝止了我们继续向前,时长亮出腰牌,那人派出一个兵丁查看,核对无误后,才放我们进了要塞。 进了要塞,便听到有一侧哀声一片,我问时长:“那边是伤兵所在?” 时长说:“应该是,姑娘咱们去找大人吧,他应该是和张副将在一起。” 我跟时长说:“去他那里也帮不上什么忙,我去看看伤兵吧。”说完拨马往声音来处行去,时长跟在我后面说:“我跟姑娘一起过去。” 转眼就看到数十伤兵或躺或靠在一起,罗营在人群中跑来跑去,顾东顾不了西,被这个拉住,又被那个拉过去。 我下马跑过去,一把拉住罗营,问他:“就你在这里?” 罗营见我像看见了救兵说:“师父和师弟都在别的地方,这里只有我,大人已经派人去接师父了。” 我看看四周,回身跟时长说:“去找些不同颜色的布来,撕成条,颜色差别要大,至少三种,要快!” 又跟罗营说:“你先把伤兵按伤情分类,必须马上医治的,抬到帐子里,只是骨折可以略等的,在帐外最好原地不动,只需包扎的,按排在那边空地上,时长一会取来的布条,你按类把相同颜色的系在他们身上显眼的位置,或者受伤位置附近。” 我正安排着,身边的伤兵就哀嚎着骂上了。 “你又不是军医,在这里瞎指挥什么?” “我骨头都断了,凭什么让我等!” “我头破了,要死了!” “我要军医,为什么这里没有军医?” 突然又有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你们瞎吵吵什么!你们知道她是谁吗?他是咱们常将军的夫人,我们翻山时就是她救了我断胳膊断腿的兄弟,医术好极了!” 我放眼望去,正是大憨,他也挂了彩,坐在人群中,这时正挣扎着要站起来。 我冲着他喊:“你先坐下,听从我的安排就好。” 大憨乖乖坐下,可能是他在军中还有些威信,大家议论的声音小了,但质疑声还是不断。 我站在人群中,双手叉腰提起一口气冲他们喊道:“你们可能原来不是一起参军的,但一起打了一仗,也算是同生共死过的兄弟了。你们都受了伤,但有些伤重,有些略轻,难道就因为断了胳膊,断了腿,破了皮肉,就拦着真的快死了去医治?普通平民都知道先救治病重的,你们身为保家卫国的战士,就能眼睁睁的看着你们的兄弟去死?!” 我说完了,喘着气四下看着他们,他们都噤了声,时长也回来了,抱着白色、黄色、绿色的三块布,正把白色的撕扯成条。 罗营从时长怀里拿过绿色的,牙咬手撕,将布撕成条,我也拿过黄色的撕起来,只是我力气小,没他们撕得快,时长把撕好的白色布条塞给我,把黄色的拿过去继续撕。 我拎着白色的布条在人群中穿梭,一边喊着:“骨头断了的叫罗营,给你绑绿色的布条,受了伤但骨头没断的叫我,时长你在人群里找受伤重的,系上黄色布条,再叫人抬到帐子里。” 很快,我们把这几十个人分好了类,白色布条的自行挪到空地上,绿色布条的原地不动,黄色布条的,都被抬进了帐子。 我跟罗营说:“你治外伤不如内伤,先进帐子,看那些人的情况,能治的治,了解清楚每个人的情况,等你师父到了,也好帮他。” 又跟时长说:“你去找些尺余长平直的木棍,正骨后要用。” 我进帐子里,翻出一堆布条和伤药,先到空地上快速的把受了皮肉伤的上药和包扎。 时长回来时抱了一堆箭杆,这东西好,我拉着时长检查着骨折的伤兵,指挥他给伤兵正骨,然后固定,正做着,李疾医到了。 来不及寒暄,李疾医进了帐子去救人,我继续和时长在帐外正骨、包扎。 帐外的正骨、包扎都弄完了,我瘫坐在地上,时长扶不住,也不好抱我起来,正为难着,突然往后退去,我还没回头,就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抱了起来,想都不用想,是荣轩哥来了。 我无力的靠在荣轩哥怀里,头搭在他的肩上,跟他说:“李疾医在帐子里救重伤的兵丁。” 荣轩哥说:“我都知道了,刚才时长找木棍时,遇见了我,这边的情况都跟我说了,我处理完军务就赶了过来,辛苦我的心儿了。” 我摇摇头跟他说:“你那里的军务,我帮不上忙,在这里我算是得心应手的,也算能帮上你就行。” 荣轩哥说:“我知道,我的心儿从来都是来帮我的,而且是我的福星。”他一边说,一边抱着我往帐子里走。 进了医帐,李疾医正忙着,罗营给他打着下手,有一位看似已经治疗完,我们没有打搅他,坐在一边等。 我问荣轩哥:“这次是怎么回事?” 他说:“是严老将军派人偷袭,至于为什么选择这里,没去咱们值守的要塞,还在查。我们刚才去反复检查了要塞里各处的情况,都没有大碍,天亮了再着手修补受损的地方。你累了吧,靠着我先睡会儿,等李疾医这边救治完,咱们就回去。” 第150章 该来的来了(下) 李疾医沉着冷静的指挥着罗营给伤兵施针、放血、包扎,然后去熬药,一番诊治之后,李疾医松了一口气,跟荣轩哥说:“活是都能活下来了,只是这位的腿可能会保不住,治治看吧。” 荣轩哥说:“有劳李疾医了,您是随他们在这里医治,还是派人把他们送到我那里,连同副将一起继续医治?” 李疾医说:“过几天吧,现在他们还不宜挪动,副将那里有跃志,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大人赶快带夫人回去休息吧,都累坏了。” 我强睁着眼睛跟李疾医说:“您才是劳累了,这三个就拜托您了,还有外面的还得劳烦您再去看过。” 李疾医说:“夫人给正过骨的,骨伤只需要静养即可,这天都要亮了,待光线再好些,我去把他们都安置好,这里帐子还得再加些。” 荣轩哥说:“这个不劳您费心,张副将已经着人安排,搭好了会帮您把伤员都抬进去的。” 李疾医犹豫了一下问:“大人,这里都是我方兵丁,敌方的……” 荣轩哥笑了一下说:“俘虏的都是轻伤的,已经包扎好看押起来了,重的已经让他们清理战场时带走了。” 李疾医松了口气说:“大人莫怪小老儿心软,在医者眼里只有伤员,没有敌友。” 荣轩哥说:“怎会为此怪罪于您,我也不会因敌友之分而罔顾人命的,那就不打扰您了,您也稍事休息再继续吧。” 我们到了别,荣轩哥把我抱起来带上马,启程回我们的要塞,一路上走得并不快,因为带了一车俘虏的伤兵。 一路迷迷糊糊回到小院,荣轩哥把我放到榻上,帮我脱了骑装,盖好被子才离开,我知道他要去审俘虏,就什么都没说。 一觉醒来来,肚子里金鼓齐鸣,看来我是被饿醒的,起身穿衣,草草梳洗一下,准备给自己做点吃的,刚打开门就见菱角正从厨房里出来,手上端着托盘,托盘上是热气腾腾的饭菜,菱角笑呵呵的说:“听见姑娘房间里有动静,就知道姑娘是饿醒了,赶紧吃饭吧。” 我退回屋里,坐在桌边,不等菱角放下托盘,就拿起碗筷开吃,可能是真饿了,觉得这饭菜是一等一的佳瑶,吃完拍了拍肚子呼出口气,才问菱角:“荣轩哥他们都吃过了吗?” 菱角说:“都吃过了,就剩一直睡觉的姑娘了,刚才大人还来看过,特意嘱咐不要叫醒你,把饭菜一直热着,等姑娘醒了就端给你吃。” 我看着盘干碗净的托盘问:“这是你做的?” 菱角撇撇嘴说:“怎么可能,今天的饭菜都是张峰送过来的,大人说了,姑娘累到了,这两天小院的饭,张峰、赵勇他们都会做好送过来。” 吃饱了,我也缓上来了,看看外面问:“荣轩哥他们还在审俘虏?” 菱角一边收拾桌子一边说:“早审完了,张副将和刘副将他们都过来了,现在都在前院商议呢。” 我又问:“青莲姐姐怎么样?” 菱角皱了皱眉说:“还没下地呢,这钱长生做了什么啊?” 我笑了,这真是证明了钱长生是个生猛汉子了。 我起身往外走,跟菱角说:“我去看看她。” 菱角也端着托盘往外走,跟我说:“那我去前院送些茶水,要是那边没什么事,我就也去青莲姐姐那里。” 两个院子互通就是便利,我在青莲门口轻轻敲了几下,侧耳听里面的动静,脚步轻盈,应该是紫砚,果然紫砚开了门,看见是我松了口气,让开位置让我进了屋,小声跟我说:“青莲姐姐还下不了地呢,这钱长生是牲口不成?” 我忍住笑坐在青莲榻沿上问她:“流了好多血吗?” 青莲红了脸嗫嚅道:“不多,就是疼。” 我俯身在她耳边说:“韦嬷嬷跟我私下说过,第一次会有些疼的,以后就好了,不用怕的,以后会……会特别好的。” 对不住了韦嬷嬷,我总不能跟她说是我大学室友和男朋友第一次以后,我照顾了她两天知道的吧?之后这家伙就跟她男朋友在校外同居了,偶尔回宿舍住,熄灯后就给我们说她翻云覆雨时有多爽多销魂,因为这事她没少被我们丢枕头。 紫砚白着脸问我:“都会这么疼吗?” 我回头看到紫砚站在我身后,双手绞着裙子不安的看着我。 我磕巴了一下说:“这,这,这也不是都这样的,有的人会像青莲姐姐这样,但也有人没这么痛的。呃,这也是韦嬷嬷说的。” 紫砚做了个深呼吸说:“都要过这遭的,姐姐这两天就别下地了,姑娘要不跟大人说说,派钱长生些差事,让他先别回来了?” 我语塞,人家新婚耶,昨天半夜被叫走已经很过分了,还派人差事让新郞回不了家!太缺德了吧,我砸吧砸吧嘴说道:“这也不能算是钱长生的错处,他是心疼青莲姐姐的,要是看见姐姐这个样子,必是会小心照顾,要是不让他看到,才是错失了让他心疼姐姐的机会。” 紫砚想了想说:“姑娘说得有道理,那晚上我就随刘猛哥哥回去了,这里姑娘多照看着吧。” 我笑了,跟她说:“这也是我的姐姐,我当然要好好照看着的。” 紫砚不好意思的说:“是我多嘴了,姑娘别见怪。” 我拉了紫砚也坐在榻沿上说:“这怎么是多嘴,你要是不心疼姐姐,才不会说这些话,我们在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以后还要在一起互相照应,要不是这样的关系,我才不会口没遮拦的跟你们说这些呢。好歹我也是没出阁的女儿,要让别人知道了,还不知怎么说我呢。” 青莲姐姐靠在枕头上笑了,说道:“现在你们还都是未出阁的呢,到我这学做妇人来了?” 我故作正经道:“是啊,谁让姐姐最先嫁了,不到你这里学,我们上哪里学去?” 青莲一个指头戳上我的头说:“还不是你这丫头撺掇的。” 我们三个嘻嘻哈哈笑作一团。我们陪着青莲闲聊了一个时辰左右,菱角来敲门,紫砚起身给她开了,菱角一进来就捶着腿坐在了桌边,猛灌了一盏茶后才说:“他们刚散了,大人说先去巡查一番,刘副将跟着一起去的,张副将回他自己要塞去了。大人说,姑娘可以在青莲姐姐这多陪着待会。刚才连时长都被派出去了,只好我在前院服侍,端茶倒水还要研墨,他们说话声特别小,我怕打扰他们,做事都要小心翼翼尽量不出声,可累死我了。” 我安抚她说:“知道我们菱角辛苦了,明天准你休息,想睡到几时就几时。” 菱角委屈的说:“哪能想睡到几时就几时,姑娘身边只有我服侍了,我不起来姑娘怎么洗漱。” 我无所谓的说:“我又不是不会,准你休息就休息,想那么多做什么,以后你嫁了人,我还得脏死不成。” 她们三个都笑了,紫砚问:“姑娘要不把慈姑要过来吧?我看她也是机灵的,菱角带她一两年保准没问题。” 我摇摇头说:“慈姑跟着李疾医也好,或者跟着她哥哥也罢,都有用武之地,比跟着我做侍女好。” 青莲不放心的说:“那姑娘身边也不能没有人啊。” 菱角又灌了盏茶大大咧咧的说道:“也不是没有人,只是青莲姐姐现在下不了地,不然也可以照顾姑娘啊。我嫁给时长以后,也会留在姑娘身边的。” 我白她一眼说:“才不要你们这么做,身契白烧了,嫁人以后就都是一样的身份,谁要你们伺候,我照顾得了自己的。” 紫砚说:“姑娘,不是这个理,你以后怎么也是将军夫人,身边连个侍女都没有,常家会被人说闲话的。” 我没想这么多,但紫砚说得也有道理,我蹙眉想了想说:“那就以后有机会了再说,大不了跟祖母要两个人跟着就是了。” 青莲说:“这个老夫人倒是真提过,说姑娘嫁人时,要把夏荷、秋槿给你带走,再挑几个二等丫鬟一起陪过去。因为春兰和冬梅是家生的,早晚是要配了家里的管事,那两个跟着姑娘走,没准还能有个好出路。” 原来祖母早就帮我想好了,没准也早就看出点什么,所以让我把青莲和菱角的身契一起带了出来。我一摊手说:“看吧,我身边不会没人用的,你们放心嫁人就好了。” 正聊着,钱长生在外面说话了:“那个,我端了汤水给青莲,要不你们谁出来接一下。” 我用眼神示意紫砚和菱角,对青莲小声说:“你坐着不要动,疼就得让他知道,可不能忍着不说。”然后对外面大声说:“我们正好要走了,你进来吧。” 我带着她俩开门,让钱长生进屋,进屋后就摘了面罩,一手托着托盘,上面一个大汤盆一个小碗,一边还放着大小两只木勺,闻着味道应该是鸡汤粥,想得还算周全。我关门出去时,还特意又给青莲使了个眼色,看青莲在榻上没动,才关上门,带着菱角和紫砚回了屋。 荣轩哥还没有回来,她俩就留在我房间陪我聊天,看着外面天色越来越暗,算算时辰,刘猛应该是要在这里吃完晚饭再走了。 我问菱角:“晚饭也是张锋他们送过来?” 菱角说:“是啊,这会应该快送来了,就不知大家都在这里吃的话,送得够不够。” 我笑着说:“你放心,他们可是黄大厨调教出来的,只会多,不会少。” 话音刚落就听荣轩哥在外面说:“就你聪明,还不来开门。” 菱角弹起来就去开了门,荣轩哥提着两只食盒走了进来,时长在后面抱着一堆公文,荣轩哥进门后跟紫砚说:“刘猛去马厩了,一会儿就过来。” 然后在我身边坐下,菱角关好门,过来和紫砚一起把食盒里的饭菜拿出来,时长想过来帮忙,被菱角一巴掌拍住了手,于是乖乖在菱角身边坐好,又是一个妻管严。 饭菜摆好,刘猛也到了,大家坐好开始吃饭。 直到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荣轩哥才开口问刘猛:“你今天是带紫砚姑娘一起回去吗?” 刘猛说:“看紫砚妹妹的,要是想多住几日,我就自己回去。” 紫砚说:“我不住了,青莲姐姐的婚事已经办完,我也该回去教书了。” 刘猛说:“那一会儿我们就一起回。” 荣轩哥点头,盛了碗汤放在我跟前,又说:“那你回去后还是要加强防御工事,值守日志也要继续完善。” 刘猛放下碗拱手说:“是,将军放心。” 我拍了下荣轩哥说:“吃饭呢,还安排军务。” 荣轩哥笑了笑,按下刘猛的手说:“就是叮嘱一句,你做事我是放心的。只是秋收冬藏,咱们也要做好准备,大营那边种的萝卜估计咱们是吃不上了,这边种的我看还差些意思,可能还是要采买些,腌菜、腌肉、各色菜干也要多备些。冬日要是封了山,出入可就不方便了。” 我想起了那些羊,问荣轩哥:“咱们的羊也是养在大营那边了吗?” 荣轩哥说:“圈养的在大营,山羊让羊倌带过来散在山上了。有王狗子的狗帮忙着看,一只没少,还生了几只。冬天要是实在没吃的了,咱们还有羊呢。” 时长插话道:“养伤的伤兵都有福了,能喝到羊奶呢。” 我看到菱角听到羊奶就眼睛发亮,扑哧一声笑出来,指着她问:“是不是这丫头也有份?” 菱角不好意思的说:“就尝过两回,就喝了两口。” 我们都笑了,要是有好吃的好喝的,没让菱角过嘴,她会觉得比天塌了还惨。 时长帮她解围道:“是我去查看伤兵时主动给她带回来的,她没跟我要过。” 荣轩哥说:“知道你疼她,我们说什么了吗?你这叫不打自招。” 时长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这不是山里也没什么好吃的,这个新鲜,就拿了一盏给她尝尝,真的不多。” 看他的样子,我于心不忍,出来给自己丫头撑腰道:“就是,我们菱角只是尝尝,没什么的。” 因为菱角这个开心果,这餐吃得不像一开始时那么沉闷,终于开心起来。 第151章 不得不作罢 吃完大家散了,我才有机会问荣轩哥:“这次的事和王贵妃有没有关系?” 荣轩哥揽我入怀,下巴在我头上蹭着说:“有,但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所以只能就此作罢。她是派了宫里的人联系了严老将军,跟他说要是能让我这边有了里通外疆的证据,或者出了什么差错,就跟官家保举他回京都。严少将军太过耿直,反而成了他的绊脚石,才被他打伤幽禁,被咱们救出后,他怕事情败露,就趁着往各处派人的机会,借机送走了他府上的宫里人,那些果子原本是宫里的人怕吃不惯这里的饭食带来的,但没多久就都干了,还留在了严府,严老将军就心生一计,蒸软了给咱们送来,若事情败露,上面派人来查,这果子就是在咱们这里被查到的,要是咱们都吃了,也算是帮他毁尸灭迹。” 我唾弃道:“真是狼狈为奸,所以他们偷袭张怀林那里,也是为了制造你里通外疆的?” 荣轩哥说:“是,他们是佯装偷袭张怀林所在的要塞,打了就跑,然后在山里丢一些外疆人的衣服,他们就可以说,是他们发现我们放了外疆人进要塞,他们是来围追堵截的,打了一仗是因为要拦住他们的追击,就算咱们追出去了,也可以这么说。” 我担心的问:“那他们这算是得逞了吗?” 荣轩哥说:“自然是没有,他们没跑了,我带的人马从后面把他们围堵了,他们还被俘了伤兵,咱们就知道了他们的计谋,只是他们有家人在严老将军手里,不敢作人证,果子也不能作为物证。现在严老将军又是闭门不出,他放在严少将军和何老队长那里的人也被控制住了,他的手下本来能认真听他命令的就不多,现在又伤了一批,废了一批,能用的人就更少了,近期应该是翻不出什么花样了,何老队长也帮我们在严府安插了探子,他有什么异动,我们也能很快知道。” 我叹口气说:“这个阴魂不散的王贵妃,什么时候才能放过咱们哦。” 荣轩哥也叹口气说:“咱们这里是这样,还不知道京都是什么样子,你二哥上次传的信你也看到了,说都能应付,父亲也说没什么问题,可我还是不放心。” 我又往他怀里钻了钻说:“祖母把我带出来,也是想让我远离京都,远离危险,让我跟你走,也是觉得你能保护我。其实我也担心祖母,要是我一直待在祖母身边,也会把危险带给祖母,所以祖母跟我说,让我跟你走时,我就马上答应了,你不会怪我吧?” 荣轩哥笑着说:“怎么会,你这样做是对的,我也会好好保护你的。” 我当然相信,所以我紧紧的抱住了他,跟他说:“我们要互相保护,我也会保护你的。” 荣轩哥低头亲了一下我的头顶说:“是,我的心儿当然也能保护我,对了,你下午都在青莲姑娘那里,听钱长生说她不舒服,现在她怎么样了?” 我从他怀里钻出来说:“现在得叫钱夫人了,你要是觉得不习惯,可以跟着我叫青莲姐姐。” 荣轩哥笑了出来说:“我跟着你一起叫姐姐太怪了吧,直接叫她的名也不合适,叫钱夫人会不会太生分了?” 我也正经的思考了下这个问题,钱夫人、青莲姐姐、青莲是都不太合适荣轩称呼,可是还能称什么呢?以后菱角、紫砚也都会有这个问题的啊,她们都没有姓氏,名都是主子给起的,当丫鬟时是没什么问题,但身份恢复成平民以后,应该需要重新起名了吧?可叫了这么长时间的名能怎么改呢? 荣轩哥看我发呆,捏捏我的脸颊问我:“你怎么了?” 我转头问他:“你家有放了身契嫁人的吗?” 荣轩哥想了想说:“有过吧,怎么了?” 我看他这样子似乎也不太确定,我尝试着问:“想知道被放了身契的人,都改成了什么名?” 荣轩哥想得都皱起了眉,半晌才说:“冠夫姓,叫某氏某某。” 我一愣,嘴里念叨着:“钱氏青莲?刘氏紫砚?那菱角和时长呢?” 荣轩哥笑了,跟我说:“时长算是有姓的,跟着我的师父姓武。” 我说:“武氏菱角?可还是有点……” 荣轩哥说:“青莲弟妹?这样可好?” 我说:“这个行!不别扭,还显得亲近。” 荣轩哥说:“那青莲弟妹现在可还好?” 我又沮丧了,说:“不太好,青莲姐姐现在还下不了地呢。” 荣轩哥一怔说:“这,这也太……” 我说:“钱长生已经给她带了鸡汤粥,希望明天她能好些吧。” 关于青莲的话题,我们有点说不下去了,主要是有点尴尬,于是我们天南地北的瞎聊起来。 时间就这么一日一日过去,青莲和钱长生在隆冬传来喜讯,怀得还是双生子,钱长生要升级当父亲了。这可忙坏了一群当叔叔的,每天都有山鸡、野兔被捉来,最后多得垒了个鸡窝,盖了个兔舍,没多久青莲就能每天吃上山鸡蛋了。我也见识到了兔子的繁殖能力,过年的时候张锋给全营做了两大锅卤兔肉。 我也度过了我的十五岁生日,到了能举办及笄礼的年龄。生辰时我强制荣轩哥没有给我大办,好像在昭告天下他可以娶我了似的,只和青莲、菱角、紫砚以及各位的夫婿、准夫婿们一起吃了回烤野彘肉。 开春了,人也都活跃起来,我便张罗着在山上开了片地,种萝卜,也种上一些长势快的青菜,可惜第一批的青菜还没来得及长成,就被山上的野兔吃了个七零八落,萝卜秧也被啃了,荣轩哥带着时长和钱长生,在菜园边给围了密密实实的一圈栅栏,才解决了这个问题。 还有务过农的兵丁给我扎了两个草人,立在田里帮我赶鸟,不大的菜园看起来生机勃勃的。 到了夏天,我的菜园的青菜已经可以供应十天一次营里的伙食,能吃到新鲜的蔬菜,而不是野菜,在这山里也是不易的,所以营里的将士都很高兴。 转眼在这里已经一年了,家里的书信还是老样子,也猜不出是真是假,青莲的肚子已经很大了,李疾医说青莲吃得好,双生子足月生产会比较危险,可能要提前催生。现在是七个月,青莲的肚子已经比一般孕妇的肚子大了许多,好在是夏天,衣服穿得少,也好做,紫砚十天半个月就要来一次,给青莲改衣服,无奈啊,我和菱角都没这个手艺。 刚入了秋,李疾医就给青莲下了催产的药,我们紧张的等在门外,因为小时候见过娘难产而亡,青莲特别叮嘱荣轩哥,不许我进屋。 我们从吃过早饭一直等到月上梢头,屋里终于传来了洪亮的哭声,不一会又一个清脆的哭声响起。片刻紫砚和菱角一人抱了一个小婴儿出来了,小婴儿包在小被子里,涨红着脸哇哇的哭着。本来是抱出来给钱长生看的,可门一开,钱长生就一步蹿进了屋,去看榻上的青莲,我看了不禁红了眼眶,心想青莲没选错人。可惜青莲没看到,因为太难太累了,她生完就被喂了止血安神又养身的汤药,晕睡了过去。 本来要给青莲找奶娘的,但她不要,要自己喂,说万一不够还有羊奶呢,这刚生下来的娃娃哭累了就呼呼大睡起来,但还是醒得比娘早,幸好我们已经备好了羊奶,用小勺小心的喂了,这两个娃娃看着好乖,吃完就睡,也不怎么闹。 李疾医说,因为是催生的,多睡睡是好事,长身体。两日后,青莲就开始亲自喂奶了,两个小娃娃也气吹的一样变得白白胖胖的,大的是哥哥,小的是妹妹,钱长生有福了,一下子就儿女双全了。两个小娃娃的满月宴办得热热闹闹,比她们结亲时还热闹,严少将军亲自来送了两对银镯子作贺礼,还帮何老队长带了两只小银如意来,说压在小娃娃的枕头下,每天都能睡得好,不会被吓到。我和荣轩哥送了两只足金的平安锁,刘猛和紫砚给配了金链子,时长和菱角没那么多钱,去城里买了两个红绸小棉斗篷,兜帽和衣摆的边都滚着柔软漂亮的雪白的兔毛。钱长生大手笔的给青莲买了貂绒的披风,说马上要入冬了,怕青莲就顾着照看孩子,让自己受了寒。 还有,菱角也在要塞成了亲,我输了,要给双倍嫁妆,但这里没法给,本来想给她打个欠条,但荣轩哥居然掏出了一张地契,上面写的是武时长的名。 荣轩哥说:“这原本就是给时长准备的,就在常府边上,一个两进的小院子。咱们把这个给这小两口,一来算时长给菱角的聘礼,二来算菱角的嫁妆,这院子买得早,所以写的是时长的名,等回了京都让时长把地契换到菱角弟妹名下就行了。” 我拿着地契问:“时长有地契,回了京都他们就有地方住了,那青莲姐姐以后住哪里呢?” 荣轩哥抚着我的头说:“你这只小狐狸,有话直接说就好了。我已经让大哥帮忙买了时长这小院旁边的院子,也是两进的小院,大哥说地契直接写的钱氏青莲,已经藏在小院的房梁上了,这两个院子大哥都定期派人去清理打扫,等咱们回了京都,他们都可以直接住进去的。” 我看着他笑着问道:“你为什么不一次买好十七个院子?反正早晚都要备下的,这些都是跟着你出生入死的兄弟,也不能厚此薄彼啊?” 荣轩哥说:“不能早买,给时长早买是因为他作为随从,要跟着我的时候肯定长,但其他人早买了,不是把人家拴在了我身边。我希望他们如果有更好的出路,可以不用再做我的亲卫,这也是为什么我给他们请了官职,可以成为亲卫军,也可以谋其他出路,无论他们怎么选择,我都会在他们结亲或离开时,赠送宅院作礼。” 我靠进他的怀里,这个男人是仗义磊落的人,是个好人。 转眼就要入冬了,各要塞都忙着冬储。青莲的两个孩子又办了百日礼,礼物收了一大堆。第二天有郡守派来了人,送了一卷公文,要塞变天了。 公文的内容是要在要塞就地关押荣轩哥,原因是:常老大人,常太尉入狱了。 我急急的给家里发了密信,问二哥这是怎么回事。 等待的半个月,我每天都佯装镇定给荣轩哥送饭,但回来就像热窝上的蚂蚁,但没有消息,我们犹如被人扼住了喉咙。 半个月过去了,二哥的密信发了过来,原来是常老大人被人冤枉入狱了,常大哥被拘禁家中,闭门思过,常府外有兵丁把守,无人能出入。二哥和洪涛在尹老尚书的帮助下,正在暗中帮常老大人找证据。 我把木简揣在怀里,趁送饭的时候跟荣轩哥说了,他脸色阴沉,沉默了半晌,跟我说:“你回家吧。” 我气得隔着桌子揪起了他的衣襟,把他用力的拉过来,他的脸离我近在咫尺,冲着他吼道:“你这是不想要我了?” 他急急的说:“不是!” 我瞪着他的眼睛问:“那你让我走?!” 他垂下眼帘,紧抿着嘴唇,不说话,我更生气了,手肘支在桌上,用两只手扯住他的衣襟,把他拉得更近一些,质问道:“你不是说要一直保护我的吗?不想了?” 他沉着声音,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不是!” 我把他丢开,腾的起身,叉着腰问他:“娶不娶我?” 他猛得抬起头盯着我,嘴唇发颤,可还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我气得蹦上桌子,俯看着他,大声重新问了一遍:“你敢不敢现在娶了我?!” 他依旧盯着我,但嘴唇再一次抿紧了。 我立直身子,大口喘气,平复自己的情绪,等我觉得差不多了,尽量让自己用平静的语气跟他说:“你现在娶了我,那我就是常家人,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去喊冤,我相信你父亲是被冤枉的,我们一定能找到证据,我二……” 我还没说完,突然被他打断了,他大声吼了出来:“那又怎样?”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嘴里重复着:“那又怎样?” 第152章 悲怒返京都 荣轩哥吼完,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下心情跟我说:“你回家吧,家里有你祖母和你二哥护着你,不要留在这里了。” 我盯着他,咬着牙问出来:“你,不护着,我了?” 荣轩哥红了眼眶,又做了个深呼吸,跟我说:“护不住了。” 我说不出话来,盯着他,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 他动了动,想站起来,最终还是以我推倒他的姿势,支肘在地上,仰着头看着站在桌上的我,我能看到眼里的痛苦和不舍,他紧抿着唇,紧锁着嘴里的话不说。 我在等,时间一分一秒的划走,我俩一躺一站,仿佛两尊雕像。 冰冷的寒风从帐帘缝吹进来,发丝从耳后随风飘在我脸侧,我的背一点一点冷下去,心也一点一点变冷。 我颓然的从桌子上下来,把食盒里已经凉透的饭菜一个一个端出来,摆在桌子上,放好筷子,然后转身离开关押他的帐篷,菱角无助的跟在我身后。 回到小院,我开始打包行李,青莲也赶了过来,和菱角一起按住了我,菱角才得了功夫去打了热水给我擦脸。 可是我的脸擦了又湿,菱角也跟着一起哭起来。 最终她俩决定跟着我一起回家,时长和钱长生自然也是要跟着,杨家兄弟还有辛破子、吴半耳自告奋勇要陪行,定好了时间,明天一早就出发。因为青莲要带着两个刚满百天的幼儿,所以要连夜加厚马车的内衬,要做到密不透风,我和菱角也沾了小娃娃的光,所以贡献出了我们的棉被,晚上菱角把屋里的火盆烧得旺旺的,准备和我挤在一起合衣而眠。 我们还没睡,刘猛陪着紫砚过来了,紫砚还带来了马车和行李。 紫砚跟我说:“姑娘,我是跟你一起来的,现在自然也要一起回去,刘猛哥哥是这里的副将,他原本是不能擅离职守的,但偏生前些天他哥哥给他来信,说生了重病,想见他,已经跟卫尉府报备了探亲,所以他正好和咱们一起回京都,我们今晚住在这里,明早一同启程。” 所以晚上我们三个一起盖着紫砚带来的被子,挤在我的屋里睡了,而且说好了轮流去照顾青莲和小娃娃们,一天一换,两辆车人也不挤。 刘猛带着钱长生他们几个连夜整理好马车,放好行李和路上要吃的东西和水,又制定好回京的路线。第二天一早,天蒙蒙亮,我们吃了顿饱饭就出发了。 上车前,我回首看向这个他一砖一瓦为我建起来的小院,不觉又湿了眼眶,咬了下牙,低头钻进车厢。 第一站是张怀林的要塞,我下车去找他。 见到张怀林之后的第一句话是:“你只听我的命令是还是不是?” 张怀林单膝跪地拱手行礼道:“在下张怀林谨听姑娘吩咐!” 我让自己显得冷静冷血,绷直了身体跟他说:“我今天就启程回京都了,你要留下来,不可懈怠职守,这是你作为军人的职责。除此之外,还要给我看好常荣轩,必保他活着回到京都,让他活着去见我祖母,不然到真的成了他为我安全让我走的。” 张怀林一脸坚毅的承诺:“在下一定做好姑娘吩咐的事,做好要塞的值守,看好常荣轩的性命,确保他活着回京都见姑娘的祖母!” 得到了他的承诺,我回到车里,还没坐稳,就听车外马蹄声响,驾车的时长往车里通报:“姑娘,是赵勇骑马过来了,还背着口锅。” 我重新钻出车厢,站在车架上,赵勇正好也到了。 赵勇说:“我们本就是老夫人的人,姑娘都不在军营了,我俩也没必要留在那里了。张兄收拾些物什,怕赶不上姑娘,就让我先赶过来,他稍后就到。有我俩在,保证姑娘一路上吃好喝好,还有钱夫人和孩子们也都能吃好喝好。” 我看着他腼腆的说完这一大段话,欣然接受,我能不能吃好不重要,重要的是青莲和两个幼儿,于是问他:“多谢,你们是会武陵还是跟我们会京都?” 赵勇说:“我是哪里都可以,张兄说去哪,我就跟他一起去哪里。” 行吧,我吩咐大家原地休息等张峰过来一起走,再次钻回车厢。 菱角在车厢里调整着暖炉问我:“姑娘,这张峰和赵勇就是老夫人派来照顾你的吧?” 我坐下说道:“重要吗?他们愿意跟着咱们走,起码路上你有口福了。” 菱角坐回我身边说:“姑娘,别太伤心了,大人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虽然我也觉得他有些不近人情,咱们什么时候怕过,怕就不跟他来了。” 我拍拍菱角的手说:“不提他了,我看会书,你要是无聊可以睡会儿,也可以到门口跟时长聊天。” 菱角刚挪了下位置,又靠了回来,说:“我不去跟他聊天,跟姑娘聊会儿吧。” 我假装不理她,菱角拉着我的衣袖撒娇道:“姑娘,好姑娘,跟我说说话吧。” 我放下书册,跟她说:“菱角,我没那么生气了,也知道他这是为我好,他被就地看押,不能出来,自然想保护我就困难重重,而且我想他也是怕,万一他父亲的冤屈得不到伸张,我与他成婚,我作为常家人必会受到牵连。”我叹了口气接着说:“但就像你说的,咱们什么时候怕过,这一路走来,明枪暗箭,我们在一起都经历过来了,你和青莲姐姐也都有了归宿,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走,不就是被诬陷了吗?都知道是王贵妃主使的,雁过留声,还怕找不到证据吗?” 菱角看我越说越气,伸手抚我的胸口说:“姑娘不是不生气了吗,以后咱们都不提他就是了,不知老夫人回京都了没?” 我说:“我上次和祖母通消息时,祖母回我的就说入冬前回京都,算算时间,应该是到了,就算行得慢些,也会比咱早到。” 菱角又问:“那到了京都,青莲姐姐要带小娃娃,自然是跟钱长生去自己的小院,我是不是跟着姑娘回府啊?总不能让姑娘自己回去吧?” 我想了想说:“你先送我回府,进了府就好办了,晚上让时长就接你回家,祖母不会让我身边没人的,你放心,很可能就是夏荷姐姐、秋槿姐姐直接过来陪着我了。” 菱角抱住我的胳膊说:“可是我舍不得姑娘,从小咱们去哪都在一起,这回了京都反而要分开了,夏荷姐姐、秋槿姐姐是老夫人调教出来的,服侍姑娘也不会不尽心,但我就是放心不下。” 我捏捏她的鼻子说:“你就是赖着我赖习惯了,分开了,你和我自然都是要适应一下,哪天你有了自己的小娃娃就好了。” 菱角害羞的用我的胳膊挡住了自己的脸,跟我说:“姑娘还没嫁人呢,真是不害臊。” 我轻轻抚着她的头顶说:“你都嫁人了,就要有做夫人的样子,以后时长总会回到常荣轩身边,你家里也会有仆从,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要你来操持,可不能再跟个小孩子一样了。” 菱角抬起头跟我说:“这个时长跟我说过,他说回京都后,他大部分时间还是会在常府,家里就我一个人,怪孤单的,想着回了京都就找常府常用的人伢子,给我寻两个乖巧开朗的孩子陪着我。我没同意,我是想要是有缘的话,收养几个孤儿,这样我也不用拿着他们的身契了。” 我看着她说:“哪样都好,我相信你会好好待他们的。” 说到这里,车已经动了,看来张锋已经赶到。 菱角拉拉我的衣袖说:“姑娘,你别不高兴了,既然咱们已经出来了,就别前思后想的,回了京都自然有老夫人给你做主。” 我说:“我没有不高兴,只是也没什么高兴的事,不是吗?” 菱角叹了口气说:“姑娘以前总是笑呵呵的,从昨晚开始,就没见姑娘的笑脸了。” 是吗?我抚上自己的脸颊,我一直都没笑了吗?看来我还是伤心了。 因为青莲带着两个小娃娃,我们一路上停停走走,但几乎没住过店,也就是青莲和小娃娃几乎就是在车里待了快一个月,不过因为有张锋和赵勇在,无论我们是宿在路边还是山脚下,总能吃到各种不同的美食,青莲的营养也一直都有保证,所以两个小娃娃一路上也都吃得好睡得香。 在立冬前的一个傍晚,我们终于到了京都,一众人等都先回了田府。 青莲和钱长生一人抱一个给祖母行礼,祖母开心的一个一个抱过小娃娃,两个小娃娃看样子也很喜欢祖母,都流着口水开心的冲祖母咯咯的笑,青莲怕弄脏了祖母的衣服想接过来,祖母反而不给,还说:“小孩子的口水都是福气,你可不能吝啬了去。” 然后让春兰去取了两枚小巧的白玉挂坠,一个雕的是莲花给小女孩,一个雕的是莲蓬给小男孩,祖真是用心良苦,他们的母亲叫青莲,女孩子要如出水莲花,男孩子要多子多福。 我们都在祖母这里吃了晚饭,饭后,钱长生带着青莲和两个孩子回家去了。菱角说什么都要在府里陪着我,只好先打发时长自己先回家,时长非但不生气,还哄着菱角说:“你这也算是回娘家呢,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于是菱角留下来陪着我,夏荷和秋槿也跟着我回了我这边,菱角絮絮叨叨的跟这两位姐姐交代我的小习惯,我的小脾气,我的小喜好,还有我不与人知的小秘密,说到秘密时我忍不住捂住了她的嘴。我还不想让祖母身边的人知道,我这一年多的时间是如何跟常荣轩怎么相处的。 直到夜深,她们都回去睡了,我独自躺在这连气味都很熟悉的榻上,突然有了一些陌生的感觉,不是这里变了,而是我变了。 我闭着眼,却睡不着,很长时间,我没有自己单独睡过了,在永昌,偶尔也会自己睡,但榻上、枕上都是他的气息,但现在这里只有我。 我辗转反侧,数羊,数星星,调整呼吸,越是想睡就越是睡不着,最后我放弃了挣扎,抱着被子哭了起来,就像决堤了的堰塞湖,我蜷缩成就团,被子逐渐变得湿澿澿的,哭得累了人也倦了,我抱着被子睡着了。 天亮的时候,我被菱角的叫声唤醒。 菱角焦急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姑娘,姑娘,你怎么发烧了,眼睛怎么还肿得这么厉害?” 这回换秋槿捂住了她的嘴,跟她说:“你可别乱叫,老夫人听见了得多着急啊,姑娘这可能就是舟车劳顿,刚回来又不适应这边天气干,晚上多喝了水,所以眼睛肿了,是吧姑娘?” 我的眼睛确实肿得厉害,睁开眼睛都费劲,但还是附和着说:“菱角你可别大惊小怪的,再吓到祖母,我就是觉得晚上屋里干热,水喝多了,又没盖好被子,可能受了凉,请疾医来看看就好了。” 秋槿说:“姑娘也别担心,老夫人一会儿要到李家老夫人那吃茶去,用过午饭才回来,夏荷已以悄悄去请疾医了,一会儿从小门进来,碰不上老夫人的。” 我拉过菱角说:“看见了吧,两位姐姐能照顾好我,你放心回家去吧,都嫁人了,还赖在我身边不肯走。” 菱角撅着嘴说:“姑娘就让我再待几天吧,姑娘病好了我就回家去。” 我指着菱角跟秋槿说:“以后这位就得叫武夫人了,时长姓武,有官职的。” 秋槿的一声“武夫人”还没叫出来,菱角就说:“姑娘这是羞臊我呢,在军营里那些小兵叫也就叫了,现在都是咱们自己人,还是叫菱角我听着顺耳。”然后拉着秋槿说:“好姐姐,你可别听姑娘这胡话,还是叫我菱角吧。” 秋槿笑着说:“咱们自己人私下里怎么叫都行,但在外人面前,我们还是要尊称你‘武夫人’的,这是时长的脸面,也是常家的脸面。” 我说:“正是这个理,青莲姐姐也一样的,咱们私下里姐姐妹妹怎么叫都行,在外人面前,也是要称‘钱夫人’的。” 菱角扭捏的点点头说:“姑娘,我知道的,就是听姑娘这么叫,总觉得别扭。” 我拉着她说:“开始不习惯,时间长了就好了。” 第153章 危机四伏中(一) 我跟菱角说着话,秋槿拿来了一块凉水浸过的帕子,让我敷在眼睛上,我乖乖躺好,把凉帕子敷好,她们又帮我重新拿了床被子,给我盖好。 不一会儿,夏荷带了疾医进来,我听见秋槿问夏荷:“没碰上老夫人吧?” 夏荷说:“没有,我看见春兰陪着老夫人出去了,带着疾医在廊下躲了一下才过来的。” 秋槿说着:“那就好。”然后把疾医带到我榻前跟我说:“姑娘,疾医来了,我先把帕子拿下来吧。” 我说了声:“拿走吧。”帕子被拿走了,但我并没有睁眼,疾医给我诊了脉,又让我伸出舌头给他看了看,就淡然的跟她们说:“你们姑娘这是身体劳累再加上心思郁结,我给姑娘施上几针,再写个方子,一副药煎两碗,一日喝完,连喝五日即可,待姑娘不烧了,可以穿暖和些,多在院子里走走,心情好了,病就走了。” 疾医在我两只手上施了针,就去开方子了,方子开好了启了针,就被送了出去,从始至终我都没睁眼,听身边没了动静我才慢慢睁开又眼,用凉帕子敷了会儿,现在眼睛能睁开些了,刚睁眼就看菱角鬼鬼祟祟的从外面进来,往我手里塞了个东西,然后往我榻沿上一坐,把能看到我的位置挡了个严严实实。 我摊开手掌,看到一团布,展开来看,上面写着:“五日后午时三刻,盛兴楼二层雅间,你和乐松一起来。子澜。” 子澜是谁?我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是洪涛的字。他不是和二哥同朝为官吗?一起吃个饭还要用这个方法约吗? 我小声问菱角:“这是谁给你的?” 菱角低着头假装整理衣裙,小声说:“就是那疾医,姑娘刚才没睁眼,把那疾医急得没办法,出门的时候偷偷塞给我的,还说了声只给姑娘看。” 我又问:“那疾医可是常给咱们看病的那位?” 菱角说:“不是,刚看见他时,我只觉得眼熟,现在想想,好像是大人之前带来过的军医。还有,趁现在没人,我赶紧跟姑娘说,昨晚绿砚姐姐找过我,跟我说现在府里府外都有人监视,小心行事,夏荷、秋槿莫轻信。” 夏荷、秋槿莫轻信?!这让我心里一惊,这两人可是我自小就认识,一直待在祖母身边,是祖母信得过的人啊?!得找机会好好跟二哥问清楚!要是祖母身边的人出了问题,那祖母的安全可就堪忧了。 可我还在发烧,浑身无力,肌肉酸痛,头也昏昏沉沉的,要先休息好才可以继续战斗。于是我跟菱角说:“那你就多留几日,我要先把病养好。” 菱角转身小声跟我说:“姑娘放心睡吧,我在这守着。” 中午,菱角把我叫醒喝了粥,又喝了药,下午又继续昏睡,这样的日子过了两天,我不再发烧,头脑也清醒了,回想这两天夏荷和秋槿的行为举止,也没什么不妥,那我待她俩也要平常一些,万一她俩有问题,我别打草惊蛇了。 第三天中午,吃过饭也喝过药,我叫来夏荷:“夏荷姐姐,我想到院子里走走,这几天菱角不放心我,都没休息好,让她好好睡个午觉吧。” 菱角看了看我,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听话的去睡觉了,夏荷帮我穿上披风,扶着我在院子里散步,我问她:“祖母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夏荷说:“比姑娘早约么一个月,刚回来的时候也是病了一场,把我们吓得不行,好在疾医给看了,说只是年纪大了,一路上舟车劳顿,体虚气短,养一养就好了,这不是跟以前一样了。姑娘这次回来还没跟老夫人好好说说体己话呢,不如晚上早点吃饭喝药,早点休息,养好了精神,明天中午跟老夫人一起吃饭?” 我说:“这样也好。” 夏荷又说:“姑娘似乎这次回来后,心情一直不大好,都没见姑娘笑过,明天要是跟老夫人一起用饭,姑娘可得笑笑,不然老夫人可就会担心了。” 我扬起笑容跟她说:“我只是累了,哪能不会笑了啊。” 夏荷跟着我笑了一下说:“现在中午还算暖和,早晚已经凉了,姑娘要出来走走的话,咱们就尽量中午出来吧。” 我轻嗯一声,算是答应了,又走了一会儿,我裹了裹披风跟她说:“咱们回去吧,我想睡一会儿。” 夏荷扶着我回了屋,帮我脱了衣服,盖好被子,调好了暖炉,才跟我说:“姑娘睡吧,我就在外间,姑娘有事叫我一下就行。” 我又轻嗯了一声,就闭上眼休息了,到底不是自小一起生活的丫鬟,总觉得和她们隔了一层,多了分客气。 第四天中午,我穿得暖暖的去跟祖母一起吃午饭,见到了祖母,笑容自然的回到了我的脸上。等她们布席面时,我抱着祖母的胳膊不撒手,跟祖母撒娇道:“祖母,我好想你呢,那天祖母就顾着抱那两个小娃娃,都没抱我。” 祖母胳膊上挂着我,带着我轻摇,跟我说:“你个小冤家,还跟不足半岁的小娃娃争宠,那不是你的外甥和外甥女啊。” 我不依不饶的说:“我不管,我也要祖母抱。” 祖母开心的从我手里抽出胳膊抱住我,还在我的额头亲了一下才说:“这样行了吧,我的小祖宗。” 我满意的咯咯笑出声,探头在祖母的脸上亲了一下说:“这样才行了呢。” 一屋子人看着我和祖母说说笑笑,也都跟着开心,陈嬷嬷站在祖母身边说:“姑娘以后可常陪你祖母吃饭吧,这么多天了,才见她这么开心一回。” 祖母白她一眼说:“我孙女回来了,我高兴怎么了,我这孙女越长越水灵了,就是这一路颠簸又瘦了。” 我把头扎进祖母怀里说:“带着两个小娃娃能有多颠簸,我就是想祖母想的。” 祖母听完又是一阵笑,跟我说:“出去一趟,回来这嘴是用蜜腌过了吧。” 我在祖母怀里扭着说:“不用蜜,我这可是实话实说的。” 这时席面已经布好了,看着一大桌吃的,我有点吃惊,问祖母:“您这是要一顿把我撑个好歹不成?” 祖母拍我一下说:“一会儿你二哥带着时长一起过来,菱角也过来,咱们五个人吃呢。” 我再看了看桌上的菜说:“还有菱角呢,那差不多是要这样了。” 我没想到菱角正在外间帮忙,她听见了跑进来跟祖母说:“老夫人,您可管管您这宝贝孙女吧,出去这一趟,嘴毒得都要无法无天了,就只对您嘴甜。” 我依旧抱着祖母,冲她吐吐舌头说:“你是有人疼的了,哪还管我嘴毒不毒。” 我话音刚落二哥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菱角,我把疼你的人带来了,但估计你们两也说不过我这妹妹。” 说完话,二哥已经带着时长进了正屋,二人给祖母行过礼都坐下来,时长还是很腼腆的,以前来这里,都是以随从的身份,现在是以菱角夫婿的身份,而且菱角已经没有身契在府,还是官员夫人,是可以和我们平起平坐的了,所以他也可以用官员的身份坐下一同用饭。 我们都很默契的没有提及某人,大家其乐融融的一起吃饭,菱角又恢复了开心果的特质,一顿饭耍宝不断。 吃到白萝卜鸭汤时,我感觉这个味道特别熟悉,问菱角:“你觉不觉得这味道好熟?” 菱角咽下嘴里的肉说:“姑娘是睡蒙了吗?这是张锋做的啊,他和赵勇现在都在老夫人的厨房做事。” 我又夹了块萝卜吃,心里想着,山上的萝卜不知是不是都收好了,应该带些回来的。然后又在心里叹了口气,当时走的时候只想着我要回京都找祖母,哪还顾得了那么多。 菱角又给我夹了一块萝卜说:“知道姑娘爱吃这个,但也小心烫嘴,慢点吃,我们不跟你抢的。” 又把大家逗笑了,二哥端起汤盆直接挪到我跟前说:“这个就是咱五丫头的了,谁也不跟你抢,可要都吃了啊。” 我看看这一大盆,赶紧拿起祖母的汤碗给祖母盛了满满一碗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还是大家一起吃吧,又不是下顿就吃不上了,是吧祖母。” 祖母笑呵呵的喝了口汤说:“你们英祖母的厨子都让你们带出来了,这回我这里的饭菜更合你们口味了,以后多来我这里一起吃饭,人多了热闹,饭都能多吃些。” 大家一起应允,一顿饭吃得宛如外面什么腥风血雨都没有,只剩下祥和平静。 吃完饭,祖母说吃饱了人就懒了,要去休息,时长拉着菱角要出去走走,因为菱角吃得太多了,我也拉着二哥问:“二哥一会要没什么事,陪我在院子里散散步吧,我也吃得有点多了。” 二哥说:“可以啊,这么久没见你了,咱们也说说话,这一年多你又长高了一点,可怎么还这么瘦啊。” 说着,我们都到了外间,绿砚给二哥系披风,秋槿给我系好披风,又细心的帮我把发际的薄汗擦去,又把兜帽给带我戴好,二哥吩咐她们不用跟着,散完步会送我回房间,就带着我走进了院子,菱角和时长走在前面,我们缓步走在后面。 走出一段后,我小声问他:“二哥可知道后天要去盛兴楼赴宴?” 二哥小声答:“嗯,我和子澜商量的,以给你洗尘我作陪为由,他邀请咱们赴宴,今晚问候信和请柬都会送过来给你我,这样见面会顺理成章一些。” 我又问二哥:“那我要不要带着夏荷或者秋槿?为何说不可轻信她们?” 二哥继续小声答:“都不带,现在家里有探子,具休是谁还没查出来,也不知原来家里的人有没有被收买或要挟。时长今天过来就是来说这事,他们几个都在查这件事,暂时还没有眉目,查清之前,谁都不要信。” 我问:“那绿砚姐姐可信吧?你让她给菱角传信了。” 二哥别有深意的看我一眼。 我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去,现在这情况,比水深火热强不到哪去了。 走到了假山边,时长和菱角从假山后绕出来,给二哥使了个眼色,二哥马上换了口吻声音也变大了些说:“原来五丫头这一年过得也蛮辛苦的,这次回来要好好养养,这也算是咱们田家还了常家的人情,至于亲事,父亲正打算修书给常家,退了吧。家里也正在给你筹备及笄礼,尹老尚书说要过来给你坐镇呢,他还说成亲的事不急,以后有的是好儿郞给你选。” 我也略提高了音量说:“那还得麻烦二哥,帮我谢谢尹老尚书,我这回来就病了,还没去探望他老人家呢。” 二哥说:“这个不急,等你好利索了,我帮你写拜帖,陪你过去探望尹老尚书。” 我笑着跟二哥说:“等二哥成了亲,就不用写拜帖了,我陪着嫂子回趟娘家就是了。” 二哥笑着刮了下我的鼻子说:“都十五了,还像个调皮的小孩子。” 说着走着,我人已经离假山越来越远,绕了一圈,开始往回走,时长和菱角依旧在前面走着。 二哥小声跟我说:“常老大人的有力证据还没找到,但肯定和王贵妃和王家有关,荣轩这次激将让你回京都,一是为了保护你,二是我们确实需要帮手,你不要怪他,他身边也有探子,不能跟你明说的。” 我哼了一声,不说话,二哥笑着问:“还是怨他了?” 我说:“怨!又不是只有这一种解决方法的。” 二哥哄着我说:“行,五丫头先怨着,等常家的冤屈伸张了,我们帮你一起收拾他一顿,直到你不气了为止。” 我其实在路上就猜到我中计了,走都走了,只能将计就计,回来帮他查证据吧。 二哥把我送回屋里就走了,菱角帮我脱衣卸妆,盖好被子,在我耳边小声说:“姑娘放心,时长他们查得很小心,一定能查清楚的。回头我就先耍赖不走,老夫人也不会轰我的。” 第154章 危机四伏中(二) 听菱角说完,我点点头,看了眼外面,用正常音量跟菱角说:“时长还没走呢吧,你快跟你夫婿亲热去吧,我这里有姐姐们呢,快去,快去。” 菱角佯装生气道:“姑娘你这还没嫁人呢,说话这么没遮没掩的。”说完她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叫:“秋槿姐姐,还是麻烦你在外间吧,姑娘让我送我家夫婿走呢。” 秋槿过来了,笑着说:“你们这是亲如姐妹,成心让我们羡慕呢吧,武夫人您可慢走。” 菱角和她在外间打闹起来,两个人咯咯的笑着,片刻秋槿就笑着把菱角推了出去,跟我说道:“姑娘休息吧,我在外间候着,有事叫我就行。” 我跟她说:“外间也有榻,姐姐不必拘着,也躺下休息吧,我睡得沉,一般不会睡睡醒醒的。” 秋槿在外间说:“姑娘,我知道了。” 可能是心里有些底了,这一觉我睡到了申时过半,起来后秋槿帮我穿衣,整理头发,然后问我:“姑娘现在精神好些了,一会想做些什么?” 我四下看看,绣花?不行,看到针线我就头疼。看书?这里的书还都是走之前的闺阁读物,现在都觉得没意思了。下棋?之前我棋艺不佳,跟着荣轩哥驻军后读了不少兵法书,现在这里除了二哥,怕没人是我的对手了,也是无趣。正踌躇着,夏荷走了进来跟我们说:“我刚才去厨房给姑娘端补汤,看见他们正拿各色的豆子拼画,看着挺有意思的,姑娘要不要试试?” 用豆子拼画?这个没做过,可以试试,看我一脸跃跃欲试,夏荷放下汤碗,返回去取豆子,秋槿督促我把汤喝了,自己把桌子清空,想了想又找出块做冬衣内衬的白色棉布铺在桌子上。不一会儿,夏荷端着托盘回来了,托盘上放着十几个小碗,每个碗里放着一种豆子,豆子有大有小,有红的,有粉的,有绿的,有白的,有黄的,有黑的,有彩的,我们都聚到桌边,夏荷问:“姑娘想拼个什么画?” 我看着豆子发呆,秋槿说:“要不咱们试着拼只鸟试试?” 我想想说:“可以,咱们一起来。”于是我们三个开始在白布上码豆子,你一个豆子我一个豆子的拼了大半个时辰,我们居然拼出了一只肥嘟嘟的胖鸟。 恰巧菱角端着盘果子进来了,探着头看我们拼的肥鸟,砸吧砸吧嘴说:“这要是真的,炖了吃应该好吃。” 我们都笑了,我指了指肥鸟又指了指菱角,我们三个笑得更开心了,菱角气得往嘴里塞了两个果子,嘟嘟囔囔的说:“我都吃了,不给你们留!”结果我们都笑倒了,菱角想上来把豆子画推了,夏荷和秋槿赶忙拦住她说:“可使不得,姑娘要送给老夫人呢,是不是啊姑娘?” 我配合的猛点头说:“快快,跟我们一起想办法,把豆子固定了,要不怎么送给祖母啊?” 菱角生气归生气,这时歪着头想了想说:“时长他们做箭用的胶,粘得很,只是这里没有啊?” 秋槿护着桌上的肥鸟跟夏荷说:“你去厨房问问,看他们能不能给咱们熬些糯米。” 夏荷起身就往厨房去了,菱角离桌子远远的坐下,还捧着那盘果子,恨恨的盯着桌上的豆子肥鸟,然后委屈的问我:“姑娘,我真胖得那么厉害吗?” 我挪到她身边安慰她说:“我们菱角胖点怎么了,身体好啊,你说的,你身上的肉都是时长喂出来的,他又不嫌弃,你担心什么?” 菱角吸吸鼻子,拈起一块果子塞进我的嘴里说:“时长当然不会嫌弃我,是姑娘太瘦了,所以显得我胖,姑娘才应该多吃些。” 我哄着她说:“好好,我多吃些。” 菱角又说:“那我在这儿多住些日子,看着姑娘吃胖些再走。” 我接着哄她说:“你想住就住,只要时长愿意,我有什么不同意的。” 菱角又递了一块果子给秋槿说:“姐姐也瘦,也得多吃些。” 秋槿接过来咬了一口说:“好,我们都跟着菱角一起吃。” 菱角才又开心起来,扒拉着盘子里的果子说着:“姑娘一个,秋槿姐姐一个,多给夏荷姐姐留一个。” 夏荷捧着一个小罐子回来了,听见菱角正在分果子,笑着说:“那我得多谢武夫人啦。” 菱角抱着盘子威胁她说:“再叫武夫人就不给你果子吃了。” 我们又笑作一团,秋槿问夏荷:“你手里的不是糯米汁吧?” 夏荷说:“不是糯米汁,张锋说这是早就化好的小木漆,可以用来粘豆画,都粘好了,干透了,再用写废了的毛笔把这漆涂在豆子上,还要刷两遍才好,这样既显得豆子亮,豆子也不会生虫坏掉了。他还说,这漆不禁晒,要阴干,还有在布上不如在木板上,他们问了咱们这画的大小,说一会儿给咱们送来块板子。” 我好奇的问:“这张锋不是厨子吗?懂这么多木工的事?” 夏荷坐下来说:“我也问他了,他说这些都是赵勇会的,赵勇学做菜前跟的是木工师父,后来进了英老夫人的府里,改拜了黄大厨。” 我思索着,木工和厨子这完全不搭嘎啊,他是怎么进的田府?又是怎么改学了厨子的?我还没问,夏荷又说:“我好奇木工怎么就改了学厨,你们猜张锋怎么说的?” 菱角耐不住好奇心,塞了块果子给夏荷说:“好姐姐别让我们猜了,你赶紧说吧。” 夏荷笑着说:“因为两人小时候在集市里打了一架,而且说好了,输了的跟着赢了的走。” 菱角笑着问:“结果赵勇输了,就进田府学了厨?” 夏荷说:“就是这么回事,张锋还说,自赵勇进了田府,就成了自己的尾巴,张锋去哪,赵勇就去哪,张锋做什么,赵勇就做什么。” 好一个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不一会儿,赵勇就送过来一块木板,木板已经被修得光滑干净,一根毛刺都没有。 我闻着那漆有味,就让开地方,她们三个一起把桌上的肥鸟一颗豆子一颗豆子的粘到了木板上,夏荷还跑到院子里寻了根树枝,擦干净了粘在了肥鸟的脚下,一幅豆子画越发的像样子了。 这味道也是越来越呛人,秋槿跟已经坐到外间的我说:“这屋子得好好通通风了,姑娘不如晚上跟老夫人一起用饭去吧。” 我爽快的答应了,还嘱咐了一句:“你们也别在屋里待着了,只管把门窗都打开,待我从祖母那回来再关好,把暖炉调旺些就是了。” 菱角陪着我去找祖母用饭,夏荷和秋槿打开了门窗通风,我还看到她俩各拿了块布巾在屋里挥舞,加快空气流动,驱散屋里的漆味。 我小声问菱角:“你觉得她俩会有问题吗?” 菱角小声反问:“姑娘,你觉得我比你聪明吗?” 我白她一眼,很是无语,我们一同进了祖母的房间,给祖母请完安,菱角就绘生绘色的给祖母讲我们拼的豆画,祖母也觉得很新奇,只是现在还差两道工序,一是得等粘豆子的漆干透了刷第一遍漆,二是等第一遍漆干了再刷第二遍漆。 都是味道比较大的,以后涂漆可不敢在屋里弄了,也不知这漆干了味道还大不大。 不一会儿,祖母这边的饭菜就上了桌,冬梅把蒸鱼摆上的时候说:“张锋听说姑娘爱吃鱼,今天又在老夫人这里用饭,特意选了这种没小刺的鱼蒸了送过来,我看这鱼蒸得火候刚好,一定是鲜嫩多汁的,您这祖孙俩吃完了再聊吧,今天姑娘早回去不了。” 我扶着祖母坐到桌边,给祖母夹了块鱼腩,说道:“这里肯定没刺的,祖母放心吃。” 祖母看着我笑呵呵的说:“我这孙女是长大了,都会照顾我了。” 我笑嘻嘻的又夹了块滑蛋给祖母说:“以后我有好多时间可以照顾祖母呢。” 祖母说:“姑娘大了,你也该多参加些各府的活动,你现在骑马不成问题了吧,明年开春让你二哥带你打马球去。” 祖母怎么又说起马球了?我打岔道:“各府的活动我去做什么?无非是赏花、吃茶、作诗,不如陪在祖母身边畅快。” 祖母一边吃一边盯着我看,那眼神仿佛在说:“我看你能憋多久。” 我不是不想跟祖母说心里话,但二哥说了,探子不查清楚,就万万不可松懈,祖母年纪大了,身边就没有没人的时候,所以也没法跟祖母说。 我佯装不明白,自己吃一口,给祖母夹一口,祖母也不催,就东拉西扯的跟我闲聊。 等吃完了,祖母给陈嬷嬷使了个眼色,陈嬷嬷张罗着丫鬟们说:“姑娘那屋要通风,今晚就跟老夫人这睡了,这边屋里有我看着就行,这漆味要想除干净了也不易,光通风可不够,你们都去帮忙吧,在姑娘房里多放几盆炭火,烘烘屋子,也袪味,可别想着用什么香料把味道盖住了就行,都去吧,这里有我就够了。” 菱角刚想站起来去帮忙,被陈嬷嬷拉着又坐下,说道:“你可得记得,无论在哪,你现在的身份都已经不同了,你好心去帮忙,可在有些势力小人眼里,你就是自降身份了,我仗着年长些,多嘴说几句,夫人莫怪。” 菱角张了张嘴,好像咽回去了什么话,说出来的是:“多谢陈嬷嬷指点,我从没想过会有今天的福分,所以也不大习惯,以后要是有哪里做得不对,做得不好,还请嬷嬷多教导,免得我失了分寸,丢了田府和时长的面子。” 祖母笑呵呵的说:“菱角这丫头心思纯净,你这老婆子能说的就多说几句,她只会感激你,不会记恨你的。” 陈嬷嬷看了看外面,转回来说:“那我这老婆子就再多说一句,以后你在姑娘身边,大可用妹妹的身份相处,称呼就叫五姐姐或乐心姐姐、心儿姐姐都行,别再叫她姑娘了。” 菱角从善如流的转头叫我:“心儿姐姐。” 祖母和陈嬷嬷都赞许的看着她,我跟她说:“这就对了,回头也跟青莲姐姐、紫砚姐姐都这么说一声。” 菱角笑着说:“知道了,心儿姐姐,那我跟陈嬷嬷去外间坐坐,你跟老夫人说话吧。” 陈嬷嬷带着菱角出去了,我起身到门口、窗边转了一圈才回来坐在祖母身边小声问:“祖母都知道了吧?” 祖母也小声的说:“你二哥虽然没跟我明说过,但我能看得出来有些不对劲,前几天我去李府吃茶,也从旁打听了一些事,你只需记好,这么大的事,官家不会闭目塞听至此,现在的局势,很可能是官家故意为之。让王贵妃在后宫为所欲为,让王家在朝中恣意妄为,等到时机成熟,必会连根拔出。你们要做的事,不止是找常家被冤的证据,还要帮官家收罗王家的一切罪证,还有王家的人脉,我想官家没有因一件、两件事就下罪于王家,必是想借王家拉出其党羽。” 我明白了,天欲其亡,必令其狂。还有,官家是想拔出萝卜带出泥,将其党羽一网打尽。这可是局大棋啊,洪大公子的请柬怎么还没到?我有点迫不及待的要跟他们合计对策了。 祖母又拉着我小声问:“你和浩然是真吵架了?” 我瘪瘪嘴说:“算是真吵架了吧,我是生着气从要塞出来的,在路上才想明白,这应该是他让我回京的计谋,出都出来了,就只好将计就计了。” 祖母说:“那就得演得再像些,你可还记得章齐家?我听你父亲说,怕被常家牵连,想去退婚,然后把你嫁给章齐家。不如咱们也将计就计?” 我犹豫不定的看着祖母问:“祖母就不怕父亲把这出假戏唱成真的?” 祖母神在在的说:“我都打听过了,那章齐家已经有了喜欢的姑娘,也是朝臣嫡女,他放着大好前程和两情相悦的女子不要,过来娶你这退了婚的女子?他又不傻,只是他可能会有些进退两难,毕竟之前你父亲承诺过他,要将你许配予他的,他也应了。咱们前期不管他,要是他有松动,你也放心,有我在,他娶不到你,只是你的名声会受些诟病,不过浩然必是不会在意的,等他回来娶你时,我还要好好训训他呢。” 第155章 危机四伏中(三) 我笑了,这老狐狸风采不减当年,要把父亲耍得团团转呢。 我和祖母正偷笑着,听见菱角给二哥行礼,陈嬷嬷在外面说:“二公子来了,老夫人和五姑娘正在屋里闲聊呢,你进去吧。” 二哥迈步进屋,给祖母行礼,然后坐下跟祖母说:“刚才洪大公子过来了,问五妹妹好些了没,我说全好了,他才拿出请柬,想在盛兴楼给五妹妹洗尘接风。”说完他把请柬递给祖母。 祖母接过来看完再递给了我,然后跟二哥说:“他是礼数周全的人,给心儿接风也是好意,后天有你作陪,我也放心,那就一起去吧。” 我拿着请柬看看祖母,问二哥:“外面就只有菱角和陈嬷嬷吧?” 二哥笑着点点头,我说:“祖母差不多也知道了,你跟祖母说吧。” 二哥把家里有探子的事跟祖母一一交代,祖母沉默片刻说:“我猜到了,你这么做是对的,你父亲那不用管,由他去就是了,要退婚就退,要找章齐家就找,我和心儿都商量好了,演戏就演真些,你大可发发脾气,让你父亲难做也无妨。” 二哥无奈的笑了,这家里,父亲的地位是一天不如一天。也不知二哥这秉性是不是隔辈遗传来的,总之除了长相还有个六七成像,其他和父亲是一点也不像,长相里不像的那三四成是比父亲要帅,有气质得很。 趁现在说话方便,二哥和祖母又合计了之后的一些对策,有这两只狐狸在,我这只小狐狸大可收起尾巴乖乖听着就行了。 我在祖母房里睡了两天,因为祖母总是担心漆味没有放干净,第三天一早,亲自跟着我前去审查了一番,才放心的回去了。 屋里空气清新,暖炉里的炭火正好,暖炉还坐在盆清水中,屋里又暖和又不干燥。 我问夏荷:“这是谁想出来的?” 夏荷说:“还是张锋,他说英老夫人屋里就这么用的,咱们老夫人怕湿气,所以才没这么用过。” 这张锋可是个百宝箱啊,我暗暗决定,以后上哪里都要带上他。 在屋里又转了一圈,我跟夏荷说:“我想洗个澡,中午要跟二哥去盛兴楼赴宴。这一路回来还没好好泡回澡呢。” 夏荷说:“可不是吗,姑娘回来就病了,只帮姑娘擦过身,都没好好洗过,我这就去准备。” 说完她就出去了,秋槿进来帮我准备洗完澡要穿的衣服,我跟她说:“别拿常服了,中午出去还要换,太麻烦了,帮我找身见客的礼服出来吧,大不了先不穿外袍。” 秋槿在衣橱里左拿出一件,右拿出一件,都不满意,最后拿出一件荣轩哥母亲给我做的礼服说:“这套新一些,可姑娘穿着可能会短一点,姑娘得新做些衣服了。” 这一年多,我又长高了一点,但也不是不能将就着穿,就说:“就先凑合一下吧,现在做也来不及了。” 秋槿把衣服拿过来在我身上比了比说:“还是要把袖子和裙摆改一改,我看这里都留了边,那我就现在给姑娘改了吧。”说完她就抱着衣服去拿针线笸箩去了。 会针线就是好啊,说改就能改,我是没这手艺了,随她去吧。 坐在榻上看着秋槿利落的起剪落针,我问她:“你们都会针线,是跟谁学的啊?” 秋槿笑着说:“跟府里的嬷嬷学的,不像青莲姐姐是姨娘亲自教的,所以她的手艺是最好的。”说完她愣了一下,偷偷看我。 我笑着说:“我姨娘的绣功,我是一点没学到,那时太小了,幸好青莲姐姐都学到了。” 秋槿看我并不介意提到我姨娘才放下心来,继续手里的活计。 做丫鬟的也是不容易,有时不小心说错一句话,就可能招来杀身之祸,活得好与不好,全看主子的了。 我装作无意的问她:“姐姐有没有给自己做嫁衣啊?青莲姐姐和菱角都是在军营里嫁的人,那里条件不好,都是买的现成的婚服。” 秋槿面色有些寂然的说:“我们做丫鬟的,给自己做什么嫁衣,指给谁就是谁了。” 我又问她:“你现在跟着我了,青莲姐姐和菱角可都嫁得还不错,你就没想想以后兴许也能嫁个好人家?” 秋槿说:“我没想,青莲姐姐和菱角是命好,做丫鬟的哪能都命那么好呢。” 我撺掇道:“不想就没机会,没准想想就有了呢。” 秋槿说:“姑娘别逗我了,我现在不想这事,以后也不会想,姑娘嫁人了,我和夏荷必是会跟着姑娘过去的,只求姑娘不要让我为妾就好。” 我认真的看着她说:“我不会让我的人做妾的,必是要为正妻,哪怕嫁予平民。我最不喜的是把我的人指配给谁,如果是真心喜欢,嫁予家仆也是可以的,只是身契就不好放了。” 秋槿苦笑了一下说:“一日卖为奴,一生既为奴,自小能跟着老夫人已是福气,不曾被虐待,还悉心教导于我。如今跟了姑娘,也是福气,别的就不想了。” 我在心里叹口气,这是另一个版本的青莲啊,是受了什么刺激,有了这么极端的想法。有机会再跟夏荷聊聊,她看起来比秋槿活泼一些,也许想法也活络一些。 夏荷带着二等丫鬟已经帮我备好了浴桶,叫我去泡澡。秋槿放下手里的活计,帮我脱衣,夏荷遣开其他人,拿着一大块浴巾大小的布巾过来围住我,带我走到大木桶边,直到我坐进木桶里才放开大布巾,跟我说:“姑娘已经大了,不能像小时候那么沐浴,出入浴桶都要围好才行。” 之后夏荷帮我擦身,秋槿回去继续帮我改衣服,我小声问夏荷:“你有没想过嫁人的事?” 夏荷怔了一下说:“这哪是我自己能做主的?” 我说:“你喜欢谁,跟我说,只要是为人正直,是可嫁之人,我给你做主啊。” 夏荷看了秋槿一眼,小声问:“姑娘问秋槿了没?” 我点了下头,夏荷又问:“她是不是都没想嫁的?” 我又点了下头,夏荷微微叹口气说:“现在我俩都跟了姑娘,说给你也无妨,她小时候因为是女子,在家总是被打被骂,她家人总说,养活她只是为了给她哥哥换聘礼钱,果真她被卖进府,就是为了换钱给她哥哥娶亲,送进府时她家里人还跟她说,她就是奴婢的命,这辈子做好奴婢就行了。老夫人选了她,要换府里的衣服,总要先洗干净,她洗浴时老夫人看她一身青青紫紫,问了好久她才说的。我当时是和她一起卖进来的,一起洗的,所以只有我知道,姑娘也别跟别人说啊。” 我知道了她自卑的原委,也想岔开话题,就问夏荷:“那你是为什么进的府?” 夏荷说:“家里穷呗,母亲说送我到有钱人家里做丫鬟,服侍主子是辛苦些,但好歹能吃上饭,总比在家饿死的强。我和秋槿命都算好的,卖进田府,就都在老夫人那里,从杂役小婢做起,一路升到大丫鬟,老夫人从来不曾打骂过我们,还教我们识字读书,学礼数。” 我又问她:“那你和家里还有联系吗?” 夏荷说:“来京都前还有,来京都前最后一次见母亲,她跟我说,老夫人待我这般好,就好好伺候老夫人,别的都不要多想,家里破事多,不再联系就是对我最好的,免得受家里拖累。因为之前有次弟弟跟人打架,打伤了人,父亲找到府里跟我要钱,老夫人派人给我家里送了包钱,跟我家里人说,我既已被卖了,就不再是家里的人,念在生我养我的分上,只再多给这一次的钱,以后就再没关系了。” 看来夏荷的身世比秋槿强一些,起码她的母亲是为她好的。我转回话题跟她说:“既然你跟家里没关系了,以后就是我给你做主,你大可自己选个喜欢的人,只是一不许做妾,二不许轻易委身于谁,嫁就大大方方的嫁,我会像对青莲和菱角一样,放了你的身契,还会给你备好嫁妆。” 夏荷眼睛发亮的看着我问:“真的吗?我可以自己选自己喜欢的人,姑娘还给我备嫁妆?” 我点头说:“那是自然,我的人就不能寒酸的嫁出去。” 夏荷又有点担心的问:“那我们要是都嫁了人,姑娘谁来照顾啊?” 我撅着嘴说:“那你能从杂役小婢升为大丫鬟,就不能帮我带出个几大丫鬟来。” 夏荷抿嘴笑着点头,然后跟我说:“我一定尽心给姑娘带出几个可靠贴心的来。” 我们聊着天,也没耽误洗澡,洗完了,我一身清爽的站起来,夏荷用干的大布巾给我围好回到榻边,秋槿把衣服也都改好了,两人帮我穿好,留了外袍在衣架上支好。 两人又仔细的帮我擦干头发,盘了个端庄又大方的发髻,我选了两支青玉的素簪子让她们给我插在发髻上,别的首饰就都不戴了。 都收拾好,我靠在窗边的坐榻上休息,秋槿看看时辰说:“还有会儿姑娘才走,我去叫管裁衣的嬷嬷来,给姑娘量身。” 看我答应了她才出去,夏荷坐到我身边,一边帮我捏腿一边说:“刚才咱们说的,估计秋槿也听到了些,姑娘也别太记挂了,她这人别的都好,就是性子倔强了些,嫁人的事上说不通的。” 我笑笑没说话,青莲我都给嫁出去了,只要她能有喜欢的人,或是有人真心喜欢她,就都好办,只怕这世上没有第二个钱长生啊。 不一会嬷嬷就来了,给我量了身,问要做几套衣服,我看了看衣橱,里面的衣服可能都要换了,从永昌带回来的衣服在京都就不太能穿,气候不合适,以前的衣服又都有点小了。 想了想,订了两季各六身常服,两季各四身礼服,两季骑装各两身。嬷嬷走了,秋槿看着衣橱问:“姑娘去赴宴,应该不用我们跟着了吧?” 我看似随口的说着:“二哥坐陪,不知会不会带着绿砚姐姐,看二哥安排吧。他带绿砚姐姐,我就带上你们,他要不带,那就是私下小聚了,我自己跟二哥去就得了。反正路上都有护卫,也不用担心什么。” 秋槿开始往外拿衣服,夏荷帮她把拿出来的衣服在榻上分类放好,秋槿一边拿一边说:“姑娘要带人去,就带夏荷吧,我给姑娘整理下衣服,新衣怎么也得大几天才能做好,现在的衣服多少给姑娘改改,凑合穿几天还是可以的。” 我用审视的眼光看着整理衣服的秋槿和夏荷,秋槿像是紫砚和青莲的合体,夏荷倒是有点像绿砚和菱角的合体。 一会儿,秋槿看时辰差不多了,拿了礼服的外袍给我穿上,刚穿好,绿砚就来敲门了,进门后给我行完礼,绿砚看着穿戴完的我说:“姑娘真是长大了,以前是美人坯子,现在是实实在在的美人了。难怪夫人给姑娘准备的及笄大礼服那么隆重,要不是真配不上姑娘呢。” 我笑着跟她说:“绿砚姐姐这嘴是抹了蜜才过来的吧,二哥说什么时候走了吗?” 绿砚说:“二公子已经往前院去了,让过来请姑娘,说只是私下小聚,不必招摇,只备了轻车,我是不跟去的,姑娘要是觉得不合适,就带上一位姑娘,陪着去就行了。” 秋槿走过来说:“那就麻烦绿砚姑娘送我们姑娘去前院吧,我和夏荷也得空给姑娘收拾衣橱。” 绿砚看看榻上正在分类的衣服说:“姑娘新做衣服了吧?那我送姑娘出去,你们忙吧。” 于是绿砚扶着我往前院走去,看四下没人时,在我耳边小声问:“公子让问你带陶笛了没?” 我一怔问她:“二哥要那陶笛做什么?” 绿砚说:“那我就不知道了,公子只是让我找机会问一下。” 我挺了挺背说:“那是常荣轩当初给我的,现在……我做何还带在身上。” 绿砚笑了笑没说话,把我送到前院,看着我和二哥上了车就回去了。 第156章 危机四伏中(四) 到了车里,待车子动了,我借着马蹄和车轮声的掩饰,用只有我们能听得见的音量问二哥:“你可让绿砚问我陶笛的事了?” 二哥同样小声的反问我:“她怎么跟你说的?” 我如实汇报:“她说你让她找机会问我带没带,其它的她就不知道了。” 二哥又问:“你是怎么答的?” 我说:“我跟她说没带着,那是常荣轩以前给我,我现在带着它做什么。” 二哥再问:“她又说什么了吗?” 我说:“没了。” 二哥沉默了一下说:“我跟她提过,你有支荣轩送的陶笛,以前总带在身上,不知现在还带不带着。” 我跟二哥确认道:“你没让她问我带没带着?” 二哥说:“没有。” 我盯着二哥问:“那她这么问我是为什么?她知道这陶笛是做什么用的吗?” 二哥又反问我:“知道这陶笛用处的有几个?” 我皱褶眉头数:“祖母、菱角、青莲,紫砚是后来到永昌时才知道的。” 二哥也皱起眉头说:“绿砚应该没有这么大好奇心的,母亲从收她们进府就调教她们,凡事莫打听,多知道不如少知道。” 我心里咯噔一下,绿砚是二哥贴身的大丫鬟,要是她出了问题,二哥会很伤心的。 突然二哥大声对马车夫说:“回府,快回府!” 我惊异的看着二哥,二哥眉头紧锁小声跟我说:“绿砚不会想不到,你会跟我核实这问话,那她实际的意思就是让我们察觉到这里的不寻常。” 我反应过来,确实,绿砚多聪明的人啊,怎么会出这样的纰漏! 我们很快回到家里,下了车,二哥在前狂奔,我在后面追得胸口撕裂般的痛,跑到二哥的院门口,听到二哥在里面大声的喊人:“来人!快来人!” 我咬紧牙,使出全身的力气跑进屋,就吓傻了,二哥抱着悬梁自尽的绿砚的腿,正尽力的往上举,跑进来的小厮和仆役纷纷绕过我,帮二哥把绿砚从绳套上摘下来,绿砚被直接放平在地上,二哥跪在她身边拍打她的脸,叫她的名,企图唤醒她。我缓过神,跪在绿砚的另一边,伸手试了下她的颈动脉,没有搏动,我把她的脸转向侧面,开始给她做心肺复苏,二哥惊讶的看着我,虽然不明白我为什么这样做,但他应该知道我是在救人。所以他起身把所有刚才参与救人的小厮和仆役叫到院子里说:“绿砚刚才的事,谁也不许往外说,不然我定不轻饶,若有人问起,你们只需说绿砚在屋里晕倒了,我着急回来取东西,恰巧发现罢了。只要有人问了,都要回来跟我说是谁在何时问的你们,听明白了吗?” 众人知道他向来说一不二,没人敢不从,各个认真应下就散了。在二哥这里当差,好处就是二哥从来都是赏罚分明,让做的事做好了,一定有赏,不让做的事做了,一定受罚。所以只要听命行事,定保平安。 二哥遣散了仆役,站在门口看着我,我还在坚持做着心肺复苏,当我做到第七组时,在绿砚的颈动脉摸到了搏动,我又拉过一小缕发丝放到绿砚的鼻孔处,发丝轻动,呼吸和心跳都有了,救活了,我瘫坐在了一边冲二哥点点头。 二哥进来把绿砚抱起来放到里间榻上,又出来把我也抱了进去。 我坐在榻边看着还没转醒的绿砚,跟二哥说:“用冷水浸过的帕子给她擦脸试试吧。” 二哥亲自去弄了湿帕子给她擦了脸,我看到她睫毛微颤,拉住了正要往外走再去浸帕子的二哥,给他使了个眼神让他也坐到榻边,从怀里掏出陶笛,按住近的小孔吹了一下,片刻辛跛子进来,在里间的门口小声问:“姑娘有什么吩咐?” 我跟他说:“保证我们在屋里说的话,没别人能听到。” 辛跛子领命出去,片刻回来,在外间跟我们说:“在后窗边打晕了一个,已经绑了放在院子里,没别人了,我出去继续警戒,姑娘放心说话吧。” 这时我才问榻上的绿砚:“差不多死了一次,现在可以说了吧?” 绿砚虚弱的坐起身,带着一抹苦笑跟我和二哥说:“我死了怕才是最好的。” 二哥沉声问道:“你被人要挟了?” 绿砚点了下头说:“除了父亲,其他家里人都被绑了,留了父亲,是要他每日和我联系,把府里的事都说给他听,他再传出去,传给谁了,我并不知道。一个月前,父亲来找我,左手已经被打残了,还带了包东西,有母亲和妹妹的头发和木簪,有哥哥和弟弟的两只长命锁,那锁是我托人打的,上面刻有他们的名。木簪和长命锁上都有血迹,还有一块木简,上面写着不如实传话,第二天就会收到他们的一只手指,我连抗了两天命,看到了两根手指,都是母亲的,我受不了了,便开始传话。老夫人那边的事,除了哪日回的府,其它我只字未提,因那日后我从不去老夫人那边,所以一概不知就正常了。也跟他们说过老夫人的丫鬟都是她老人家亲自调教的,收买不得,我只知道二公子和老爷的一些事,他们也再没强求。但他们能要挟我,难保不会要挟别的人,所以老夫人那边,二公子和五姑娘还是要堤防。” 她说了这一大段,已经有些接不上气,我端了盏水给她,她谢过喝了,待她平稳呼吸,二哥又问:“如果只是这样,你今日何必主动露出破绽,还上吊寻死?” 她凄苦的笑了一下说:“因为昨日跟父亲传完话,父亲拉住我说,他每次按要求蹲在家里后墙根把话说完后,都小心留意墙外的动静,一日一日的想办法跟上前来听传话的人,前天终于偷偷寻到了关着我家人的地方,可只看到了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弟弟,和一地已经干了的血迹。父亲说晚上试试能不能救出弟弟,但无论救不救得出,我怕是都难好活了,让我求求公子救命,可我哪还有这脸面,让公子救我,所以才故意跟五姑娘说了那些话,让公子发觉我有二心,我也算没白死。”说完她默默流下了两行泪。 二哥又问:“你可知你父亲说的地方在哪?他跟着的人相貌如何?” 绿砚说:“我本想着我死了,不知什么时候会被你们发现,万一将东西带在身上,或藏在我房里,都有可能被人先拿了去,所以借着给公子穿衣,藏在了公子腰带里。” 二哥愣了一下,在腰带处一阵摸索,果然从腰带右后位置取出一片轻软的丝绸,展开来看,是一幅人物小像,和一个地址。 二哥看后递给我说:“给他们去查吧。”他说的肯定是荣轩哥的那些亲卫,这些事,他们擅长。 我接过来问绿砚:“这是你父亲给你的?” 绿砚说:“父亲给我的是写画在布巾上的,不好藏,这是我昨晚特意找轻软的丝绸誊画的,父亲给我的已经烧了。”说完看向二哥,然后在榻上改了跪姿,向二哥郑重一拜,说道:“绿砚愧对公子的教导和信任,只求一死,但如果公子需要我做人证,我便苟活至完成公子之托。” 二哥问她:“你若想做我的人证,那为何还要今日寻死?” 绿砚惨淡的笑了,说:“我原本想一死了之,现在既然被救活了,想必上苍还想让我有些用处,虽然只能做罪证,且已是不诚之人,所作证词也不知能不能被信服,但我还想为公子做些什么。” 二哥又问她:“然后呢?” 绿砚在榻上伏拜下来说:“任凭公子发落。” 我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听她的声音是那般绝决,生死不计。我再看向二哥,他神情复杂,这毕竟也是跟了他近二十年的贴身侍女,虽从未有肌肤之亲,但我相信二哥是把她当家人看待的,被家人背叛,心情该是怎样的悲凉。 二哥沉吟片刻跟她说:“你抬起头来,我还有话要问。” 绿砚起身坐好等着二哥发问。 二哥问她:“要挟你的人有没有让你伙同其他府里的人做什么?” 绿砚说:“没有,只说过会有人监视我,但我不知道是谁。” 二哥又问:“你就没有察觉府里哪些人有异样?” 绿砚说:“我自己心里有鬼,便时常觉得身边的人都是在监视我的,所以做不得准。” 二哥再问:“除了传话府里的日常,你有说过什么特别的事?” 绿砚说:“我传话的内容有公子在府里见了谁,大致说了什么,公子每日在府里做了什么。大人在府里见了谁,在府里做了什么。说得都是我见过的,所以这月余,我少有在府里走动,公子不叫我,我也不会出现在公子身边。如果说特别些的,就是那晚公子让我去找菱角传话,但因为我们说话声音很小,所以我传的是公子让我去问菱角,五姑娘是否已与常二大人同房。别的就没有了,我不敢少说,但也尽量不把公子独处时所做的事说给他们。” 我脸红了一下,不过这也说得通,妹妹可能会退亲,要是已经被人占了便宜就不好了,不好直接问妹妹,让侍女去问妹妹身边的人倒也正常。 二哥叹口气说:“你一会儿与我们一同出府,有人会把你安置在安全的地方,你且静待我去找你就是了。”跟她说完又跟我说:“你去通知他们吧,咱们从盛兴楼回来,就说绿砚家里有事,我准她回家了。” 我又吹了下陶笛,拿着那一小块丝绸走到前厅,辛跛子现身后,我把东西交给他,又安排了他从盛兴楼接走绿砚的事,就回到里间,跟二哥说:“找个什么礼物带着走吧,咱们刚才那么匆忙跑进来,又耽误了这么长时间,总要有个说法。” 二哥想了想,指着我在回程路上给他买的特产说:“就这些吧,也算勉强有个说法,就说咱们原想吃了饭差人再送去的,路上才想起下午要去拜见尹老尚书,怕时间来不及,就赶回来拿了。” 我问:“下午真的去尹老尚书那里?什么时候去送拜帖?” 二哥说:“不用送拜帖,我自然有办法直接去,你跟着就是了。”跟我说完又跟绿砚说:“虽然你现在身子虚,但这东西你还是要拿些的。” 说完就去整理挑选东西,分了一大一小两堆,指着小的一堆对绿砚说:“这些你拿着,跟着我们进盛兴楼,看起来也正常些。” 然后叫来墨仪、墨锦两个小斯,指着大的一堆说:“去备辆大些的车,把这些放到车里,驾到盛兴楼,下午我们要去拜见尹老尚书,你们吃些东西就出发,在楼下等着就是了。” 安排好,二哥带着我,后面跟着绿砚,我们重新上了马车往盛兴楼赶。 车厢不大,绿砚规矩又小心的蜷在一角,抱着一堆礼盒一言不发,脸色泛白,为了掩盖脖子上的淤痕,她围了条我从永昌带回来送给二哥的围巾。 我们晚到了两刻有余,洪大公子在雅间里坐立不安,怕我们出了意外,看到我们进来才松了口气,看到绿砚跟了进来,用眼神询问着二哥,二哥却看向我,我找地方坐下,敲了两下桌子,这是刚才和辛跛子定好的暗号。 辛跛子进来跟我们行过礼对我说:“姑娘在这里放心说话,田二公子之前就交待过,已经清过场了。”说完带走了绿砚。 洪大公子和二哥都落了坐,并不急着说事,如常的叫了小二传菜,其间就闲聊着我一路上的见闻,等饭菜都上齐了,交待小二不用从旁侍立,遣走了他才开始进入正题。 二哥跟洪大公子说了绿砚的事,洪大公子皱着眉头说:“你家里看来探子还不少,至少有监视绿砚的人,老夫人那边现在也说不准,绿砚已经算是忠心耿耿的了,也被用家人性命要挟了,难保不会有原来看似忠心的也被要挟了。他们也没查出什么头绪吗?” 第157章 危机四伏中(五) 二哥看了我一眼说道:“应该是查到了监视绿砚的人,有四个护院被收买了,一个是我院里的,应该就是今天在后窗被打晕了的那个,一个是我父亲院里的,还有两个都是祖母院里的。他们只能在院子里监视,所以才需要我们身边的人探听详细的消息。” 我有点着急了问二哥:“祖母院子里有两个护院被收买了,那我和祖母身边不是会有更多的人被要挟或收买了?” 二哥拍拍我的肩说:“恰恰相反,应该是你和祖母身边的人不好要挟或收买,才多收买了护院,虽不能说明你们身边的人都是安全的,但至少可以证明,她们不好要挟或收买。” 我低头吃饭,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问二哥:“那绿砚被要挟了,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二哥叹了口气说:“知道,她每天跟父亲见面,这本来就不正常,虽然她做得很小心。” 我又问:“那你还让绿砚给菱角传话?” 二哥沉默不语,洪大公子说话了:“你二哥虽然知道绿砚有异,但还是相信她不会害人,让她传话也是试探。” 我看着洪大公子问:“你也知道?” 洪涛说:“常家出事后,都是我跟你二哥商量着查证,你家和我家的事,也都基本上互通有无的。” 我又问他:“你家也有探子?” 洪涛说:“有,早就发现了,我父亲没让我把他们捉出来,因为捉了他们出来,还要堤防新的探子,不如现在这样,起码知道要防着谁,时机合适的时候,还可以放出些假消息。” 我冷静思考了一下,以前都说商场如战场,现在才觉得,还真是贴切,只是这里没有高科技,纯靠人脑人力。 我夹了一大块肉,塞进嘴里用力的嚼,咽下去后,我把那天试探秋槿和夏荷的话跟他们复述了一遍,看向他俩说:“虽然不能保证她俩一定不会被要挟和收买,但至少从可能性上来说,她俩是比较低的。祖母身边的陈嬷嬷是绝对不可能的,要是想要挟或收买她,会被她当场抽筋扒皮的。” 二哥听了不禁露出笑容说:“哪个不想活的才会去找陈嬷嬷。” 洪涛好奇的问:“你们说的就是田老夫人身边的那位嬷嬷?她有这么厉害?” 二哥说:“就是她老人家,她年轻时可是跟着我祖母征战沙场的,有着同生共死的交情,你说厉不厉害。” 洪大公子隔空拱手拜了拜说:“是我有眼无珠了。那你们祖母身边其他的人如何?” 我想了下说:“春兰和冬梅都是家生的,全家都在府里,单是她们自己应该不会,但如果是家人已经有问题,被要挟着做些事,也不是不可能。自从云枝收买了绿萍、绿萝后,其他二等丫鬟做事都是小心翼翼、本本分分的,而且要去院外领物什,或是领命去做什么事时,都是两人同行,所以可能性也不大。” 二哥说:“所以钱长生他们也没查出什么纰漏,总而言之,祖母身边还算安全,但也不可掉以轻心,因为如果有,就说明藏得太深了。” 我叹口气说:“这日子过得,如履薄冰,什么时候才能好啊!” 洪涛微笑着看我:“总会好的。” 二哥说:“那天祖母说的,我们已经跟尹老尚书和洪老大人都商量过了,眼下有一件事,妹妹来做最为合适。” 我不明就里的看着二哥,他顿了一下说:“尹老尚书为了避嫌,以便在日后为常家翻案,已多日称病在家,我们时常出入尹府总是招摇,所以传递消息甚是不便,今日带你去过尹府,日后你就可以时常与清涵相约,无论是出入尹府,还是与清涵相约出行,看起来就颇为正常了。” 这个我自然是同意的,小姑子与嫂子交好,也是一段佳话呢,何况尹老尚书赏识我们兄妹,在外已是人尽皆知,我回了京都没有走动起来,反而不对。 二哥看我欣然接受,便与洪涛商量起下一步的搜证策略:“现在所有指向都是王家在操纵,王贵妃倚仗在宫中受宠,便威胁利诱各处的官员,近的在京都,远的已经到了永昌,再加上王家原有的人脉,这那大网怕是不好收。” 洪涛说:“之前浩然送回来的证据,只能侧面证明他在外受到的迫害与王贵妃有关,但不足以定其罪。常老大人蒙冤,我们现在查到的也只是零星佐证,大量物证已经被毁,人证都是些微枝末节的人。最好的办法其实就是找到一个有力的人证,只要攻破一处,王家盘根错节的人脉网就散了,因为这里大多数人只是屈于王家和淫威,并非自愿。” 二哥说:“可谁又愿意舍了现在的荣华富贵,儿孙未来的前程,来做这个人证呢?阶层还不能低微。” 我已经吃饱了,捧着茶盏说道:“王贵妃在宫里这般跋扈,就没得罪过谁?她身边的宫人宫女就没有受不了的?” 洪涛说:“必然是有的,但我们入不了后宫,就算打听到了,也是没办法啊。” 我指指自己说:“我可以进后宫吧?” 二哥惊诧的问我:“你想入宫?官家的年纪足可以做你祖父了?” 我吓了一跳,手里的茶盏差点没捧稳,赶紧放到桌上,跟二哥说:“不是嫁入后宫!我是说我身为女子,如果有嫔妃召见,总是可以出入后宫的吧?” 二哥缓过气来又问我:“你认识哪个妃嫔?” 我摇摇头说:“现在谁也不认识,但也不是完全没机会去认识啊。” 洪涛说:“五妹妹这话有道理,只是需要寻找机会。” 二哥想了想突然说:“五妹妹回京都后还没进宫拜谢官家,毕竟御赐的牌匾现在已经挂到了田氏宗祠里,妹妹还过到了母亲名下,再进宫拜谢,就是嫡女身份,很大可能见到皇后的。” 我原本想在嫔妃里走动走动,看看谁能利用得上,二哥上来就把皇后整出来了,我张着嘴不知这话该怎么接。 洪涛也面露喜色道:“这是个好机会,既然官家有意铺网,自然是需要有人辅助,当今皇后与官家是一心的,自然会帮官家物色合适的人选,五妹妹可不就是这个合适的人选!” 我又是一惊,我什么时候这么重要了? 二哥看我的样子,一定是很好笑,伸手过来拍拍我的头说:“其一,你是浩然的未婚妻,他在要塞被就地看押,你与他争吵后愤然回家,父亲还有意退婚,在外人眼中,你与常家是恩断义绝了,但官家不会猜不出,浩然是为了保护你,你又是至情至性之人,必也不会真的不管他的死活;其二,常老大人与常老夫人何其的疼爱你,常老夫人曾仗着与官家的关系,让宫里的工匠为你定制了一批玉簪,官家又怎会不知,她对你这般好,你又怎能舍其而不顾;其三,田家明面上虽未有损,但暗地里,也被使了不少绊子,官家心里有账,必也是知道的;其四,你生得俊俏玲珑,皇后看着喜欢,时常召进宫里说话,外人也说不出什么不对,且你尚未退婚,是不可能入宫为嫔妃的,也不会为官家带来闲话。” 洪涛听说完:“正是如此,则刚说得没错,你这次进宫拜谢,若能得皇后赏识,那便会成为极大助力,皇后自是清楚后宫纷争的,笼络几个妃嫔为已用,连带保住她们身后的家族,然后策反一两位在职的朝臣也是可能的。” 我突然想到一计,跟他们说:“策反在职的朝臣,牵连家族太大,怕是后宫的妃嫔也无能为力,但如果是卸甲归田的,就容易很多了,官家也好下赦免令。” 洪涛眯着眼睛努力的想,片刻问我:“去年回京述职告老还乡的黄老将军,你知道吧?” 我当然知道,只是没见过,我回答他:“黄老将军的副将邢辉我是见过的。” 洪涛又问我:“关于黄老将军,你知道多少?” 我努力回想着说:“他是受了罚,被发配到永昌的,因为年事已高,腰疾难忍,还有大儿已逝,小儿落有腿疾,所以才要告老还乡的。” 洪涛又问:“你可知他因何受罚?大儿为何而逝?小儿为何而残?” 这一连三问,问得我是三不知,只好摇头不语。 洪涛见我不知道,又眯起眼努力的想着,半晌摇摇头说:“只有一个印象,是打了什么人受的罚,能被发配边疆的程度,打的人应该是个大官或跟大官有很大关系的人。他的儿子一死一残,出事时年岁应该没多大,近些年也没动什么大的干戈,我回去好好查一查,没准这人用得上。” 二哥说:“既然可能是打人受的罚,我回去也查查记录,兴许能查得到。” 洪涛说:“你我都查吧,看看查到的能不能对得上,你那边的记录,要是被人篡改过,那就更有问题了。” 商量到这里,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我们三个人出了盛兴楼,上车前,二哥带着我假惺惺的跟洪大公子一谢再谢,洪大公子也谦逊的一再回拜,说什么与田府有授教之恩,给五妹妹接风是应该的,总之就是做给来来往往的人看呗。 我们上了马车,已经是换好的一辆了,车里放着一堆要送到尹府的礼盒,马车走起来后,二哥附在我耳边小声说:“你送我的东西,我那所剩无几了,以后要补给我。” 我笑着小声说:“你自己愿意给出去的,关我什么事,再说你这是送给岳丈大人,又不是给别人。” 二哥笑着刮了下我的鼻子说:“你还真是被荣轩兄宠得没边了。” 我微怔了一下,是啊,以前我是不会这么跟二哥说话的,虽然也是亲近的,但没这么没隔阂,以前可能是把自己绷得太紧,和谁都留着距离。 我笑着靠在二哥肩上说:“你的五妹妹困了,睡一会。” 二哥帮我拢了拢披风对车夫说:“走慢些,五妹妹困了,要休息一下。”然后跟我说:“睡吧五丫头,一会见尹老大人没精神可不好。” 我闭上眼,迷迷糊糊的小睡了一会儿,感觉马车停了,嘟嘟囔囔的问:“到了?” 二哥把我放倒在坐榻上说:“你继续睡,我下车买些东西,再等会儿人,人到了叫醒你。” 我拉着披风把自己裹紧些,真的睡着了。 直到一个温柔的声音叫醒我,我睁眼就看到身着浅粉色披风,面妆淡雅的清涵姐姐,她看我醒了,轻轻的把我扶坐起来,帮我整理好头发,笑着跟我说:“快两年没见,乐心妹妹成大美人了。” 我害羞的红了脸,这么长时间没见,见着就看见我在马车里睡觉,我不好意思的问她:“姐姐怎么在这里啊?” 清涵姐姐的笑容里带了丝俏皮说:“不然你和你二哥怎么进我家啊?” 刚睡醒的大脑还有点卡,一时没明白。 清涵姐姐依旧笑着说:“他遣人约我出来,佯装是约好在这里一起买东西,然后就可以跟我一起回府了。” 清涵姐姐的笑让我感觉如沐春风,难怪二哥这么情难自拔,她看我只是盯着她不说话,拉拉我的手说:“你过来跟我坐一辆车吧,这样回府更好。” 我像中了邪一样,被她拉着下了车,又上了她的马车,她的车里有种淡淡的清香,原来女子的车里是这个样子的,不仅香,还有挡风的绸幔,四周还都挂着各种各样的坠饰,出入都有她的丫鬟帮忙挑开绸幔,妥妥的小公举待遇啊。 清涵姐姐看我惊奇的看着车里的装饰,跟我说:“我是更喜欢你们坐的马车的,舒适就好了,不用这么奢靡,可是祖父总怕对我不够好,我也不好违逆,就由着祖父了。” 这车走得也稳,在车里都听不到什么外面的声音,想必车厢也是加了隔音的,我小声问清涵姐姐:“在这里说话,外面是不是听不到?” 清涵姐姐说:“不大声喊外面是听不到的,这个是月间,这个是月雯,都是自小跟我长大的妹妹,就像你身边的青莲和菱角,所以在这里可以放心说话。” 第158章 危机四伏中(六) 既然清涵姐姐说可以放心说话了,我自然是舒出一口气,问她:“姐姐怎么看现在这些事?” 清涵姐姐笑着说:“就如同你祖母说的,现在不过是官家在下棋,我们都是这棋盘中的子,冲锋陷阵是下策,只会早早下场;观棋不语是中策,是保是弃全看官家,助其成事是上策,只是怎么才是助,就见仁见智了。” 不愧是二哥的良配,这一番话足见其冰雪聪明了,我试探着抱住她的胳膊说:“姐姐想怎么助?” 她没有抗拒的我接近,用另一只手覆在我抱着她胳膊的手上,笑着跟我说:“助你二哥传递消息,助你见到皇后娘娘。刚才你二哥已经跟我说了你们的计划,我觉得甚是可行,不愧是常二将军心心念念想要娶回家的人。” 我神色暗淡了一下说:“我父亲要退婚呢,我也没说一定会嫁予他。” 清涵姐姐笑出了声,跟我说:“你嘴硬的样子都这么好看,难怪将军难过美人关了。” 我撒娇道:“姐姐,要说才貌双全这遍京城里谁不知道是姐姐啊,要不我二哥能第一次见姐姐就神魂颠倒的了,我可就见二哥失态过那么一次呢。” 清涵姐姐也不反驳,跟我说:“这可怕是够你笑话他一辈子了吧。” 我开心的猛点头,然后我俩都咯咯的笑了出来,笑够了她才说:“一会儿就到我家了,我们已经查到,祖父身边有两个小厮已经被收买了,一个是院子里负责洒扫的,一个是给祖父清理恭桶的,只有早晚进屋里两次。我身边也有个小丫鬟被收买了,是在院里整理花草的,还有一个负责给屋里送热水的,被要挟了,被要挟的那个已经把他的家人救了出来,连同那个小丫鬟送出了京都藏了起来,所以在家里说话还是要小心的。” 我问:“那要紧的事,要怎么说才安全些?” 清涵姐姐说:“要紧的事,要么祖父会以教导训诫的由头,在书房里跟你二哥或洪大公子说,家里有规矩,祖父在书房时,除了有召唤,两丈之内不许有人,否则杖毙,因他处理的事大多与官家有关,所以无人敢违拗。再有就是在我去服侍祖父时小声交代予我,或将写好的木简、帕巾、锦轴交给我带给你二哥。但我与你二哥只是订了亲事,也不能隔三差五就约出去见面。以后就方便了,咱们俩人可以隔一日两日的就见一面,无论是你来我家,还是咱们约在外面吃茶、游玩、买些胭脂水粉、笔墨书册什么的,姑嫂相亲,总是美谈。” 这和二哥他们的计划是一样的,我又问她:“那姐姐如何助我见到皇后娘娘呢?” 她微笑着说:“咱们约好了一起往宫里呈送拜帖,我以你未来长嫂的身份陪你进宫,这样就不用你祖母陪同了。两位已有婚约但未成亲的女子拜宫,官家自是不会单独相见,多是与皇后娘娘一同会见,见面说上几句官话,官家就走了,由皇后娘娘与咱们说话,然后就看咱们见机行事了。” 原来二哥他们打的是这个算盘,真是物尽其用啊。很快马车停了,月间挑起绸幔,清涵姐姐拉着我一起下了马车,二哥已经等在车外,把清涵姐姐和我先后扶下车,然后我和姐姐在众目睽睽之下,手拉着手进了尹府。 清涵把我们带到了尹老尚书的书房,果然丫鬟送茶水进来后,四下就再不见人影,我们分主客落座后,尹老尚书笑呵呵的问我:“五姑娘咱们得有两年没见面了吧?长得越发倾国倾城了。” 我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清涵姐姐轻笑一下跟她祖父说:“祖父,您这么说让五妹妹怎么答啊,咱们还是赶紧说正事吧。” 接下来二哥和清涵姐把我们商量的计划跟尹老尚书说了,尹老尚书思索片刻问:“让五姑娘见到皇后娘娘并不难,可怎么让皇后娘娘先择五姑娘来助官家成事,你们有计划吗?” 二哥和清涵互看一眼没说话,我保持低头不语,尹老尚书说:“此事尚需时机,需要一个能让皇后娘娘注意到五姑娘,又不能让皇后娘娘觉得五姑娘心机深厚的事,你们回去也好好想想,没有万全之计以前,不要贸然行事。” 我们都应下,老尚书又说:“明日张御史家有赏花诗会,他家的秋菊入冬不谢,堪称一绝,五姑娘陪清涵一起去吧,让大家也多见见你俩人感情融洽,以后同出同入就不惹人猜忌了。” 我们又都应下,最后老尚书叮嘱我们说:“现在王家眼线众多,我们要步步为营,万事小心方可成事,切不可急在一时,错一步即会满盘皆输。” 二哥说:“尹老大人放心,我们不会鲁莽行事,事涉官家,牵扯颇广,我们尚且年轻,凡事均要跟您一起商议后再行动。浩然兄那边我们也一直有联系,他现在按您所说,按兵不动,等待时机。” 尹老尚书看看时辰说:“咱们不能总在书房说话,清涵你扶我去休息吧,则刚你带着五姑娘去清涵的院子里等她,你们年轻人在一起说笑一阵再走,总要给那些人一些可讲的才好。” 二哥轻车熟路的把我带进清涵姐的院子,院子里亭台楼阁,假山水池,花圃连着凉亭。二哥把我带进凉亭,让我坐下又帮我拢好披风说:“咱们就在这里等她过来吧,还未成亲,我不方便直接进她的闺阁,劳烦妹妹也只能在这里一起等了。” 我笑着问二哥:“上次找人算的,要什么时候二哥才能把清涵姐姐娶进咱家啊?要不二哥入赘尹老尚书大人家吧。” 二哥给了我一个暴栗,笑着斥责我说:“你是我亲妹妹吗?哪有让自家哥哥入赘人家的?” 我揉揉额头说:“二哥,你想啊,尹老大人把清涵姐姐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尹二大人现在膝下尤空,姐姐要是再嫁到咱家,尹老大人这里就太清净了。” 二哥说:“清涵嫁入咱家,也可以时常回来陪祖父的,我也会陪她一起回来,我已经跟父亲说好了,以后会有过半时间带着清涵住在尹府,待尹老大人百年后,我们再常居咱家。” 我又问二哥:“那你们是打算在尹府生养了?” 二哥又要敲我的额头,我躲开笑着说:“尹老大人的面相是长命百岁的,你和清涵姐姐五年三娃,十年下来,怎么也有五、六个孩子了,按哥哥说的,可不都要在这里养大了?” 二哥笑骂道:“你个未出阁的丫头,说这些都不害臊的?” 我笑得更开心了,跟二哥说:“是亲妹妹才跟你说这些的啊,再说这里院子可比你在咱家的院子大多了,孩子多些也没关系,都养得下的。” 二哥无奈的看着我说:“你想得倒是周全啊,要是让父亲知道你要把他的孙子、孙女都养在尹府,看不扒了你的皮。” 我笑着说:“我有祖母护着,父亲可扒不了我的皮,但真要是你的儿女都养在了尹府,父亲可是会打折你的腿的,多少给父亲留一两个养在膝下吧。” 二哥背着手气笑了,抬头向我身后说:“这个妹妹我是收拾不了了,你看着办吧。” 我回头看见清涵姐姐已经款款向我们走来,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跟二哥说:“妹妹说得没错啊,要是像你说的,过半时间都在这里住,可不就成入赘了,就算你父亲已经答应,我们也不能真的这么做。我祖父虽然是舍不得我嫁人,但他既然已经答应了这门亲事,就不会罔顾人伦,我嫁入你家,就是你家的人了。” 清涵姐姐走过来拉起我,往屋里走,边走边说:“还有,祖父因为心疼我,这里是应有尽有,但我一个人住了这些年,总觉得太过空旷,要不是妹妹也很长时间没在家了,我真想叫妹妹来跟我一起住呢。” 我挽上清涵姐姐的胳膊,笑嘻嘻的跟她说:“二哥的院子怕是只有这里两三分大,没有凉亭,也没有花圃,假山水池也只有祖母的院子里有,姐姐要是住进去,可就不怕空旷了。” 清涵姐姐说:“这些我早就知道了,你二哥跟我说过,我觉得没什么,花草本就不需要修剪得规规矩矩,撒种在窗下,春天长出来是什么样就什么样不好吗?也不必是什么名贵品种,我倒觉得长在路边的花开得更恣意呢。还有在凉亭里和在廊下又有什么不同?最多是走得路多些罢了。” 我问她:“这么大院子,姐姐不常走走逛逛的吗?” 她说:“不常走的,我很多时候就是在窗前看书,看累了就望望窗外而已,祖父总是怕没照顾好我,别人有的,我得有,别人没有的,我也得有。” 我附在她耳边小声问:“姐姐是不是觉得甚是无趣?” 她也在我耳边小声说:“无趣得很。”她说完我俩就挎着胳膊挤在一起,咯咯咯的一起笑起来,外人看起来,我俩就是无话不谈的好姐妹。 二哥跟在我俩身后,也不知听见没,回头看他,他也只是微笑跟着。 进了屋,清涵姐示意月雯去冲茶,月间给我们端来果子,跟我们说:“老大人说五姑娘要来,这是指定给姑娘做的,和外面买的都不一样,是仿宫里的做法做的,姑娘尝尝吧。” 我看了二哥一眼,他微微点头,我拿起一个咬了一口,细细品尝,这果子馅料细腻,绵软可口,原来宫里的果子是这个样子的,荣轩哥也是吃过才知道,那估计没吃过的,仿制也仿制不出来。 清涵姐姐从压在下面的果子里拎出来一个,递给我说:“妹妹再尝尝这个,味道不同的。” 我用另一只手接过,送到嘴边咬了一口,瞪着眼看看她又看看二哥,这口感正是在要塞吃到那种。 清涵姐姐的笑容里有一丝狡黠,小声问我道:“怎么样?这可是我放了月余,上午才蒸软了的。” 我咽下嘴里的果子问:“月余?” 清涵姐姐又抽出一个果子送到我嘴边说:“再尝尝这个。” 我张嘴咬了一口,这个馅心比刚才的软,我咽下后跟她说:“不如刚才那个有嚼劲。” 清涵姐小声说:“这个是放了半月余的。”然后才用原声调说:“那妹妹觉得这三个,哪个最好吃?” 我举起手里的两个果子说:“这两个都好吃。” 清涵姐看了二哥一眼问:“你要不要尝尝?”然后指了一个压在下面的果子。 二哥伸手拈了被指过的果子放进嘴里,咽下去后笑着说:“我就是位凡夫俗子,这仿宫里的做法,我还真吃不惯,太过细腻了。” 这说法和荣轩哥说的一样,看来这种吃食,男子都不太喜欢,难不成是宫里做给女子吃的? 清涵姐笑着说:“这本就是仿宫里做给嫔妃们吃的果子,你们男子不喜也是正常。” 看来我没猜错,难不成去找严老将军的谈判的是宫里的女子,甚至可能是妃嫔?妃嫔不是不能出宫的吗? 我有些疑惑的看着清涵姐,她眼眸微转,跟我说:“祖父时常从宫里给我带些果子吃,开始时也不知道这些果子有什么区别,有一次带回的就和这个不一样,问了才知道,那次的是官家直接从书案上拿起来赏给祖父的。我们也才知道了,原来宫里的果子,是分给谁吃有不同做法的。宫人和宫女吃的,有时还不如咱们自家做的精细。” 原来是这样,那就是说,严老将军之所以在府里严防死守,因为是有妃嫔在府里,一旦消息泄露,那便是掉脑袋的大事。 现在又锁定了一项,接下来就是找出是谁了,妃嫔能出宫,无非是省亲或娘家有大的红白事,要想查出是谁应该不是难事,难的是怎么去查,这些也算是宫里的秘事,一般人有什么理由去查呢? 第159章 终得进皇宫(上) 我还在想着,二哥说:“时候也不早了,既然这果子你觉得好吃,那不如我们带些回去给祖母,明天你们还要见面呢。” 我们告辞离开,带了一大盒新鲜的各色果子。到了福寿堂,正好祖母醒了,我把果子分出一半让二哥给母亲送过去,另一半我捧着送到祖母跟前,给陈嬷嬷使了个眼色,陈嬷嬷把屋里的丫鬟都指派了活计遣出了屋子,我拉陈嬷嬷也坐下一边吃果子一边说了今天的事。 陈嬷嬷说:“你这孙女越发的机警了,以后你大可不必担心,姑娘也可放心,你祖母老谋深算着呢,着不了那些人的道,再说还有我这个老家伙呢。” 我拉着陈嬷嬷说:“您可真不老,您和祖母都不老。” 祖母说:“这丫头的嘴啊,用蜜腌过的。不过你刚才说的计划,我觉得尚有不妥。你离家近两年了,走之前也并不与清涵熟识,现在刚回来,就熟得蜜里调油一般,谁看了不生疑?” 我细细一想,确实有些不妥,但事已至此,该如何补救呢? 祖母又说:“人和人之间的关系都是相处出来的,你们可以因为两家联姻,走得近些,但也要循序渐进才好。” 我认真的点头听取祖母的建议,祖母又教了我一些在女人成堆的地方,如何探听想要知道的消息,又不显得突兀;如何应答不想让别人探听的消息,又让别人不尴尬;如何判断谁是消息集散中心,站在她身边就可以以逸待劳;如何在想离开的时候体面离场;如何应对高位者的打压;如何回应不友好的言语攻击…… 我回到房里,就让秋槿帮我研墨,在木简上一一记下,好脑子也比不得烂笔头,何况是祖母这种填鸭式教学,根本来不及一下都吸收。 真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没有这些成了精的老人指点,我们怕是早就坟上长草了。晚上二哥来祖母这里一起用饭,祖母像是刚想起来要叮嘱我们一样,跟二哥和我说:“清涵为人和善,你们待她也要温和,切莫鲁莽让她受委屈。”二哥多聪明,一听就明白了。 有了祖母的提点,第二天,我和清涵姐在张御史府中,表现得既亲近,又有分寸,堪称姑嫂相亲的典范。而且在和一大群官宦家女儿的相处中,我了解到她们其间,只要都是长期在京都居住的,关系真是错综复杂,多少都能攀上些关系,比如姨家的侄媳的表姐的表妹,如果这关系里再带个堂姐、堂妹的,那关系又能近不少,比如姨家的侄媳的表姐的堂妹,就感觉一下近了好几分。光记这些我就有点头痛了,清涵姐送我回府的路上,我问她:“这拐来拐去的关系,你是怎么记得这么清楚的?” 清涵姐微笑着答:“谁一下记得住那么多呢,你只要记清最后那一层,下次只称呼她表姐或堂妹就行了,见得次数多了,自然就记得住这七拐八绕的关系了,以后不太见得着的,记那么多做什么呢。只要你身份够高,她们见咱们自然会再说一遍,生怕你记不住,身份比咱们高的,说一遍咱们也会留心都记住的,不是吗?” 还真是这个样子,这席间比的就是身份高低,连下人都会看身份进行区别对待,可那些身份低微的官宦儿女,父亲为了多攀些关系,儿女们就算低三下四些,也会让他们多参与这些社交活动。 现在对父亲有些改观了,他那时卑躬屈膝的攀关系,我还多少有些不屑,如今真是要感谢他,不曾逼迫我们出现在这种地方,保留住了我们的尊严。不知那时二哥还未成为廷尉,我们也没有受到尹老尚书的赏识,三姐去参加诗会,会不会受人白眼,她又是怎么应对的,只是斯人已逝,多想无益。 接下来的几天,我和清涵姐隔三差五的会约出来买买东西,逛逛街,在外面也并不拉着手挽着胳膊,只是在上下马车,或上下阶梯时互相扶一下,表现得有礼有度。直到有一天,我们安排了一场戏,买完胭脂,我陪清涵姐在河边散步,清涵姐“不小心”把二哥写了情诗的一块帕子“丢”在了路上,我俩返回“焦急”的寻找,然后被我“找”到了,清涵姐颇为“感激”,于是我们“相亲相爱”的回了尹府,吃过晚饭,我才被送回家,这样一来,我们的关系就可以近起来了。连二哥以前跟她偶尔出府相约,传递了什么也有得解释了,传情达意的小物件而已嘛。 几日后,四哥差人送来的一封家书,成为了我可以面见娘娘的契机,于是尹、田二府同时给宫里递了拜帖。翌日辰时过半,我和清涵姐相携进宫,我穿着新做的礼服,清涵姐轻车熟路的把我带进宫,我们去了皇后姐姐的寝宫,官家也在。 我向官家表示了感谢,禀明御赐牌匾已经供在田家宗祠,我也已经记在夫人名下,改了族谱,官家跟我说了几句客套话,说奏折还没批改就走了。 皇后娘娘和蔼的跟我们说着闲话,说实话,作为老百姓进了皇宫还是有些胆怯的,这皇宫的气势真不是一般人能驾驭的。上次跟祖母进宫,我还是个庶女,表现得谨小慎微是符合我的身份的,现在的胆怯却有些不合时宜。清涵姐看出我的窘迫,主动跟皇后娘娘说着话,给我时间让我镇定下来,只是我就没什么说话的机会了,直到皇后娘娘觉得无趣想让我们回去的时候,我找准时机,从座位上下来跪在厅中,跟皇后娘娘说:“皇后娘娘,小女有事相求,请皇后娘娘赏小女的四哥一道懿旨。”说完深深拜下,这样在要被请走的时候有点着急的跪求,就可以掩饰得住我之前的神情窘迫,是有事相求,怕被拒绝,所以紧张,着急一跪,是进宫一趟对我来说不容易,都要走了,死活也要说了。 皇后娘娘有种你终于说了的样子问我:“你且起来,跟我说说,为什么不跟官家请圣旨,反而跟我请懿旨?” 我起身低着头说:“因为小女的四哥前几日差人送了家书回来,说想回京都给他姨娘拜生祭,然后请了他姨娘和三姐姐的牌位一起回去。我祖母这几日因念着他前年先后丧母丧妹,中举外放为官后,也不曾回过家,几日都没睡好,精神日渐憔悴,小女看着心疼,才想请皇后娘娘下道懿旨,准他回京都祭拜。因不是述职,也不是因公事回京,所以不能请官家的圣旨。四哥自幼内敛,不像二哥有主见,外放为官,也是二哥帮忙举荐的,走前一再叮嘱要他奉公职守,不可因思家念家而出差错,这次差人送家书回来,想是情切难忍而为之,家书在此,还请皇后娘娘过目。”我说完,从怀里取出四哥的家书,双手举过头顶。 皇后娘娘让身边的宫女过来取走家书,静静看完,沉默片刻才说:“毕竟是官员回京,我还是要跟官家说说的,你且回去,等我再召见你吧。” 我跟清涵姐行礼告辞出宫,上了清涵姐的马车,她才松了口气跟我说:“看皇后娘娘的样子,咱们计划的事应该是成了。” 我心里还是十分忐忑的,回到福寿堂,我马上去见了祖母,跟祖母说:“皇后娘娘看了四哥的家书,要和官家商议再召见我,祖母我有些担心,四哥能回家来祭拜他姨娘吗?” 祖母拉着我说:“你四哥的家书,陈情恳切,官家和皇后娘娘都是宅心仁厚之人,想必是会答应的。”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宫里始终没有召见令,我在屋打转,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这天清涵姐约我出去吃茶,我神情倦怠的让夏荷帮我穿衣,已经入冬,秋槿帮我取来厚披风,问我:“姑娘要是不舒服,咱们就回了清涵姑娘吧?” 我懒懒的说:“在家里也是无事,出去走走也好。” 秋槿抱着披风陪我往外走,就看见冬梅急匆匆的跑来冲我们喊着:“姑娘,宫里来人了,快给姑娘换礼服,皇后娘娘召姑娘进宫呢。” 我顿时精神一振,转身回里间,三个人迅速的帮我找出礼服换上,又重新帮我梳头换了端庄的发髻,扶着我到了前院。 祖母陪着宫人在前院饮茶,看我来了笑着跟我说:“心儿,这位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孙内侍,传皇后娘娘的令召你进宫说话,你随他去吧。” 我向孙内侍行礼,孙内侍笑呵呵的跟我说:“皇后娘娘喜爱姑娘聪慧又不失质朴,几日不见时常念叨,这不今天就派老奴来请姑娘进宫说话来了吗,以后姑娘怕是要时常进宫陪娘娘说话啦。” 祖母说:“承蒙皇后娘娘不弃,我这个孙女没见过什么世面,还请孙内侍多照应了。” 孙内侍跟祖母说:“瞧您说的,您时常进宫陪娘娘聊天的时候,我还是个毛头小子呢,那时候您就时常关照小的,不然小的也没有今天,现在您的孙女进宫陪娘娘说话,我自然是要服侍好的。” 祖母从袖子里取出个小金条,趁拍孙内侍的手时,塞进了他的手里,跟他说:“我这孙女心直口快的,要是哪里说的不合适了,还请您多给圆圆场面。” 孙内侍笑得像朵大菊花,跟祖母说:“娘娘就喜欢姑娘的心直口快,您放心好了,我把姑娘接走,定是会把她平平安安送出来的。” 该说的都说了,祖母和孙内侍都起身往门口走,孙内侍说:“娘娘要是心情好,可能会留姑娘用了午膳再出宫,您放心,我会差人通报给您的。” 祖母又谢了,孙内侍带我上了宫里派出来的马车,这马车车厢,又高又宽敞,车厢密封很好,车里还掌着灯,坐榻铺着厚厚的绒毯,坐着又暖和又舒适,小桌上还放着盘果子,孙内侍坐在外侧。 进了车厢的孙内侍换了脸色,严肃的跟我说:“姑娘这次进宫不单是见皇后娘娘,官家也会在,要行大礼,可别一害怕行错了礼。说话也要谨慎,官家面前说错了话,不仅你要掉脑袋,田家也会受牵连,你祖母有恩于我,我才跟你交底。马车会直接驶进宫门,这是为了你的安全考虑,进了宫会有官家身边的蒋大人带你进去,我当然会跟着,但官家和皇后娘娘跟你说话时,我们可就都得退出来,帮不上你了。” 听他说完了,我说:“多谢孙内侍提点,之前我只进过两次宫,一次是祖母带着,一次是未来长嫂带着,宫里的规矩还请孙内侍多指点一二。” 孙内侍趁着路上的时间,把宫里行走起坐的规矩一一指点给我,快到宫门的时候又跟我说:“我刚才说的,你把一定不能错的记好,至于动作是不是标准流畅倒是不打紧的,符合官宦人家姑娘的礼仪就可以了,太标准了,反而不妙。” 我理解了他的意思,宫里的规矩礼仪比外面自然是严格的,我是第一次自己应召进宫,如果做得太好了,反而表现得心机过重了。 转眼马车进了宫门,车停稳了,有宫人来开车门,我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去,跟着孙内侍下了马车,上次带我们见官家的黄门令蒋大人已经在等我们了。 在他的引领下,我被带到了一个偏殿,进了偏殿又进了两层屋蒋大人止住脚步,躬身行礼,朗声道:“启禀官家,田家五姑娘到了。” 里面官家说:“让她进来吧,你们在外面候着。” 我颔首启步进屋,进屋后向着正座的方向行了大礼,行完礼,没听到有人让我起身,我就伏身等着,片刻才听到在我的右前方传来官家含笑的声音:“你这小姑娘,行礼怎么不对着人行啊?” 我身体没动,抬起头看,原来官家并没有坐在正座位置,而是斜靠在一边的坐榻上,穿得也不是朝服,皇后娘娘则是坐在长桌的左侧,面前放着两个盘子,正在剥着什么坚果,因为有一个盘子里已经堆起了小山样的一堆棕色的果壳,这种事还要皇后娘娘亲自做吗? 第160章 终得进皇宫(下) 我有点蒙,趴在地上往官家的方向往右转了转,把脑袋低下来,又说了一遍:“宗正员吏田启之幺女田乐心恭请官家万安福泰。” 官家含着笑音嗯了一下,没说让我起来,我想着那我就再转个方向拜皇后娘娘吧,于是我又原地转了九十度,跟皇后娘娘说:“宗正员吏田启之幺女田乐心恭请皇后娘娘千安康顺。” 说完这两人还是没动静,我伏在地上纳闷,是我哪里做错了?还是说错了?小心的偷偷抬头去看皇后娘娘,看到她正看着我,瞧到我偷看,她扑哧一声笑出来,跟官家说道:“我说这孩子有意思吧。” 官家这才说了声:“好了,起来吧。” 我从地上爬起来,因为在地上往两个方向转了圈,裙摆已经乱了,起来的时候扯到了前襟,差点又摔倒,皇后娘娘伸手扶住我,拉我坐到她身边,还帮我整理好衣襟,然后她笑着跟官家说:“别逗她了,小姑娘自己进宫,本来就容易紧张。” 官家这才从右侧的坐榻上起来,坐到正位,从桌角的木匣里拿出一副对折的木简,细看原来就是四哥的家书。 官家打开四哥的家书,又看一了遍,正色看向我问:“这是你四哥的亲笔家书?” 我看了一眼,低着头回答:“回官家,这是我四哥的亲笔家书。” 官家又问我:“通过驿站送回家的?” 我继续低头答:“回官家,不是通过驿站,是四哥差府中护院连夜送回家中,直接交予二哥的。” 官家再问:“为什么不是交予你的父亲,而是二哥?” 我清咳了一下回答道:“回官家,现在家中大事,都是二哥掌管,二哥有时会跟祖母商议,父亲,父亲他,他算是乐得清闲吧。”我总不能说祖母嫌父亲懦弱,拿不得大主意,经常让二哥去处理家中之事,所以后来府里的大事小情都渐渐由二哥做主了吧。 官家听完我说的,笑了一下说:“在朝中已能看出,你二哥比你父亲更能当家作主,只是没料到,你们家的兄弟姊妹间,也有事只找二哥了。” 我嗫嚅着不知怎么答话,皇后娘娘跟官家说:“这也算是田家的家事,你管这么多做什么,再说做父亲的拿不了主意,儿子能顶上,也是好事,总比还要让颐养天年的祖母操劳的好。” 官家听后不语,片刻跟我说:“田乐心,这家书里所提之事,是否属实?你抬起头来回话。” 我吸了口气,抬起头来,这么近距离的面对真龙天子,虽然穿得算是便装,我还是觉得他的气场颇为强大,我强迫自己坚定的看向他回答:“回官家,我四哥自幼性子虽儒懦,但为人正直,知是非,辩忠奸。如今有人想利用过往家事要挟兼收买于他,要他助纣为虐,戕害朝臣,他虽不知该如何应对,但连夜遣人回家求助,足以证明他并未被成功要挟和收买,与家书一同带回的拜府名帖等证据,二哥已以家中藏好,如官家需查看,二哥可随时呈送给官家,田家老少皆为国之纯臣及家眷,请官家明鉴!”我看着官家说完这番话后再次拜伏于地。 官家却是好奇的问我:“何为纯臣?” 我伏在地上答道:“小女幼时,啊,回官家,小女幼时与二位兄长和姐姐们一同跟随庄老夫子学习,那时太子未定,坊间总有传言。庄老夫子就让我们以学论之,不评对错,哥哥们各抒己见,都是为国为民之考量。小女却以为既为臣子,就应做好臣的本份,只做纯臣。虽是幼儿之言,但哥哥们都觉得对,二哥还跟父亲提及,父亲也深以为义,后来家中父兄都以此为鉴,说幼儿之言方为纯心之语。所以后来再大些,祖母、父亲和二哥都时常提点小女,不忘初心,忠于本心。” 官家说:“起来说话吧,你那时多大?” 我坐起身回道:“回官家,我那时……十……一、二岁吧,记不太清了,总是二哥参加科考之前的事。” 官家捋着胡须看着我问:“现在不怕我了,敢抬头说话了?” 我赶紧低下头,有点紧张的用手扯住礼服的下摆。 官家笑了,跟我说:“无妨,抬起头来说话,你就把朕当作你大伯说话就是了,也不必左一个回官家,右一个回官家的,好不容易有个小姑娘跟朕说说话,就不要太拘谨了。” 皇后娘娘也笑着说:“谁让你上来就吓唬她的,自己没个女儿,就不会跟小姑娘说话,乐心你别怕,你啊,我是越看越喜欢。不过,召你进宫,确是有事要吩咐你。”皇后娘娘说完看向官家。 官家问:“你与常家二公子的亲事退了吗?” 我愣了一下,想官家还管这事呢?摇了摇头说:“还没退,父亲原是有此打算。” 官家眯着眼说道:“那就退了吧。” 我脸色一白,手心里都是冷汗,看着官家不知说什么,难道我跟荣轩哥的情缘就此彻底断了? 官家又笑起来说:“现在你们不跟常家划清关系,朕怎么让你和你二哥为朕所用?没有朕在后面撑着,你们能查出什么证据给常家翻案?朕要是不只是还常太尉清白,还要拔出朝中的毒瘤,连根拔,伤筋动骨在所不惜!”说到后面,官家的脸色变得坚定决绝。 皇后拉过我的手,摸到我手心里的冷汗,用帕子帮我擦去,跟我说:“他们给咱们唱大戏,以为把咱们都蒙在鼓里,咱们也得给他们唱出更大的戏,才能把他们一网打尽。要把戏唱好,你们都得受些罪,你可愿意?” 我看向皇后娘娘,把眼底的泪水咽到肚里,跟她说:“娘娘说吧,要我们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 皇后娘娘笑着跟官家说:“我没看错人吧,田家有她祖母坐镇,这孙子、孙女都是好样的,堪为大用。”说完又跟我说:“你也放心,只要你还愿意嫁给常家二公子,等事情都平复了,他不备上双倍聘礼再去田府求亲,我都不轻饶了他。” 得知原委,我心里平复了一些,却还是有点难受,跟皇后娘娘说:“娘娘也不必强求于他,到时他若不愿娶了,我也不会勉强,娘娘为我指嫁他人就是了。” 皇后娘娘听完,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官家,然后跟我说:“都请我做主了,那我就收了你这干女儿吧。” 我急忙要推脱,这皇后娘娘的干女儿,不也是官家的干女儿,这是立个多大的靶子给人打啊! 官家悠悠的问道:“你是不愿意?做朕的干女儿这么为难?” 我噎住了,这是我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自己跳下去了不说,还得请人把盖子也盖好才行,我讷讷的说道:“小女不敢,实在身份低微,不敢高攀啊。” 官家说:“现在身份低了些无妨,朕就赏你个郡主身份吧,你父亲的官职也该提一提了,宗正丞入秋就呈告想告老还乡了,你父亲就接了他的职吧,秩俸千石,朕再给他加两百石,为你的俸禄,明日早朝就宣了。” 我呆若木鸡的张嘴看着官家,皇后娘娘轻轻推了我一下说:“还不赶快领旨谢恩。” 我机械性的行了大礼,嘴里说着:“小女领旨谢恩,愿官家……官家万富金安,福寿绵长,永……永……” 官家大笑着跟皇后娘娘说:“还不把她拉起来,不然朕要被她笑过去了。” 我被同样笑着的皇后娘娘扶起来,皇后娘娘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我是讲了个大笑话吗?后来我才知道,说完领旨谢恩就行了,后面的话是多余的。 官家笑够了跟我说:“难怪常家那对老活宝喜欢你,不近女色的常家二公子也要把你当宝贝一样绑在身边,你要是朕的公主,朕可是舍不得你嫁出宫。” 认了干女儿就是不一样,皇后娘娘拉着我的手就没松开过,又捏又揉的,怎么跟荣轩哥一个路数。 官家倒是认真的开始给我布置任务,当然首先是回去把亲退了,就让外人觉得我们田家一步升天了,看不上常家了,至于荣轩哥的亲卫,以后就更得暗中联络了。 第二件事,皇后娘娘下懿旨,允许四哥回京祭拜他的姨娘,且已近年关,许他在家里过年后再回去,其间由其副手代职,他所任的也不是什么要职,家事回京,所以无需官家圣旨召他。 第三件事,就是二哥坐稳廷尉的交椅,可以任意调遣他信得过的人为手下,更方便他查证。 第四件事,父亲的官职也不是白给的,要暗中辅佐二哥调查涉事的宗亲。 第五件事,暗中怂恿严老将军起事,这样荣轩哥才有机会突围成功,戴罪立功回京。 我这个原本不起眼的小卒子,被推过了河,只能一往无前了。 在宫里用过午膳,我就以郡主身份坐着宫中的大车被送回了家,与我同行的还有黄门令蒋大人,回府就宣了旨,我立即一跃成了家中唯一有俸禄的女人。 有了身份,就不能再蜗居在祖母院子里了,父亲要命人收拾重建吟晴阁给我住,被所有人抗议叫停,后来二哥定下把原来学堂的院子重建。二哥还给我的院子起了个名叫“含梅阁”,跟我说有两层意思,一是“含”字音同“寒”,寒梅是说我性格如同寒风中怒放的梅花,看着娇嫩,却坚毅果敢,还让人在新院子里栽种上了好几株梅花,让我不知所措;二是说梅子甜中带酸,也很像我的性子,让人觉得是含了颗梅子,这个说法我还能接受,而且二哥说已经写了字让人去做门匾了,我还能怎样,这家里现在二哥说了算。 然后就是父亲带着原来常家送来的聘礼,大张旗鼓的去退了亲,常府被封着,十数个箱子就堆放在常府门口,直到每个箱子都被守府的兵将对着清单查验清楚,才给抬进了府。 我怕常老夫人伤心,特意写了密信让张大哥提前偷偷送进去,说明了这里的情况,并且请她配合演戏。但我没想到常老夫人的戏演得太好,在府里一阵哭闹,大门里盘碗杯盏摔砸得惊天动地,门外守着的兵丁都不由自主的退开了几步。后来没了砸碗的动静,但府里哭天喊地乱做了一团,好多人喊着老夫人气晕了,以至于惊动了宫里,派出御医去诊治,常家这位母亲又怕露了馅,让人把御医给打了出来。最后不得已,送了原来常家军的军医进去给看的,出来说是气滞郁结,需要好好调理,又带了好多草药进府,这一出闹剧才算收了场。 这一闹,全京城都知道了田府的女儿成了郡主,田家看不上落末的常家了,我们的第一个任务达成。 第二个任务同时就办完了,四哥已经领了懿旨在回京的路上了,二哥这边也派了人去帮他收拾烂摊子,主要就是看住他的副手别怂,万一在他回京期间,出点纰漏,还是二哥的事。 第三个任务,就看二哥的了,二哥把之前就查清底细,收拢在身边的青年才俊,一一安置进了廷尉府,包括我之前让他照应的王洪宁,也被他先用上了。这孩子也是争气,已经中了举,原本是要送到要塞帮张怀林治军的,但那时二哥就感觉时局有异,把他留在了身边,一直闲着在书院里帮忙,这回派上了用场。 二哥手边得力的人多了,家里又有了我这位郡主,就等于有了官家撑腰,官场上的人多得是见风使舵的,眼见着田家得势了,贴上来的人就越来越多。更有原来依附于王家的人倒戈了过来,既然是倒戈的,投名状总要有吧,所以手里的证据就越来越多,越来越接近核心,我们也更加小心谨慎起来,不断派出荣轩哥的亲卫,把手里的证据一一查实,由其是作为投名状得来的证据,更是要小心查证。 第161章 谣言泼天起(上) 皇后娘娘也没闲着,把我们到达要塞前后出入皇宫的人查了个底掉。原来不是嫔妃出了宫,是王贵妃身边的一位经年的老嬷嬷出了宫,先回了老家又去了永昌,她也没再回宫,应该不是被藏了起来,就是已经不在人世了。但雁过留痕,一些她们互相联络的零散证据也都被收集了起来,能提供证词的宫人宫女,也被皇后娘娘用各种方式保护了起来,或关押或被派了任务出了宫。 第四个任务是最好达成的,父亲原本就说不过二哥,现在又有了官家的暗旨,那就更是配合,只是我们需要不断的提醒他,要以不动声色的方式去暗察,不然身份骤升的父亲,总是喜形于色,这太招人恨了。 最难的是第五个任务,相隔千里不说,他还是个被原地看押的准犯人,就算消息传过去了,可怎么安全的告诉给他呢? 二哥带着我,约了洪大公子和清涵姐在一处清静的茶舍会面,当然还是请钱长生帮忙清了场。我们都愁容满面,想不出一个万全之策,最后二哥和洪大公子居然做出一个的惊人的决定,二哥总结了一下说:“既然不能保证消息能安全无误的传递给浩然兄,那就不告诉他了,就凭他的为人,看他如何应对,做成了,戴罪立功回京都,成为有力的反证;没做成,当然会被动一些,那就看我们这边能不能彻底为常家翻案了。” 就是一场豪赌嘛,我当场跳了脚:“这怎么能行?皇后娘娘虽然把王贵妃的一举一动都盯住了,咱们也设了计策,希望能让王贵妃相信,只要严老将军攻打荣轩哥的要塞成功俘虏关押中的荣轩哥,然后他再倒打一耙说荣轩哥造反,就可以彻底让常家没落,还得让她把这假消息传给严老将军,严老将军那边已经折兵损将的,会不会再答应王贵妃冒这个险,这么多变数,让荣轩哥怎么应对?” 二哥拉着我坐下,安抚我说:“好妹妹,你稍安勿躁,听我说,就因为变数太多,首先,咱们的计策不知道能不能说服王贵妃,现在连合适传递这个消息给王贵妃的人都没选定,由谁去说,结果都可能会不同。假若王贵妃相信了,她会怎么传递这个消息也不一定,也许不是让严老将军去做这件事也说不准。其次,这么多不确定的消息传给浩然兄,他能不能预测出正确的结果?而且,消息的安全性也是重中之重,万一泄露了,也是功亏一篑,就算咱们用密语传递,万一被截获了,一样也到不了浩然兄的手里,还可能生出更多变数。你不相信浩然兄能机智处理军务吗?以他的血性,如果知道了自己值守的要塞被攻,能不做出应对吗?我们当然希望浩然兄能一马当先的擒获敌首,但就算把这么多不确定的消息传给他了,就一定能保证他能万全的达成吗?” 洪大公子看二哥说完,我有点打蔫,又跟我说:“五妹妹这是关心则乱,你可否想过,想要让官家相信常家或者说浩然的忠诚,是先行传递了消息过去的好,还是就这么静观其变的好?” 我抬头问他:“以咱们跟荣轩哥的关系,就算咱们不传消息,官家也会觉得他已经知道了咱们的计策了吧?” 洪大公子微笑着说:“官家是何等聪明的人,咱们细微末节的表情动作,他都看在眼里。你想,如果传递了消息,再听到永昌的回报时咱们会做何表情,如果没传递消息,咱们又会是何表情,真诚才是最可靠的。” 想想最近几次进宫见到官家,他确实有在观察我,因为我没有任何私心,所以才会越来越受到他的赏识,这么说倒是没错。 我叹口气,像只泄了气的皮球,趴在了桌子上,清涵姐往我身边挪了挪,在我背上轻抚着说:“妹妹近来精神太紧绷了些,看得我都心疼,我又帮不上什么忙,真是无用。” 二哥轻柔的安慰她说:“怎么是无用呢,要不是你牵线,我们不知要为难成什么样子。” 洪大公子眯眼看着清涵姐,一直不语,我看到了撇撇嘴跟他说:“清涵姐姐可是我未来长嫂,你少瞧了。” 洪大公子一怔,脸微微红了一下说:“五妹妹这是说什么呢,我是在想,清涵姑娘认识的官宦女儿那么多,不如就趁诗会、宴席什么的散播出消息,这样的消息传入王贵妃的耳中,可信度可比咱们刻意安排的要好得多。” 二哥皱着眉头说:“可是她必然会查这消息的源头,要是查出是咱们放出去的,反而不好。” 听他们这么一说,我来了精神,坐起来说:“这个不怕,张御史家的一个表姐最是八卦,上次诗会就问过我关于我和荣轩哥的婚事,我当时是搪塞过去的,要是再见到她,她未必不会再问我,那我就多抱怨一些荣轩哥的不是,清涵姐与我最亲近,她必然会再去问清涵姐,清涵姐再欲盖弥彰的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她必然会添油加醋的说出去,这话传来传去,我们再从中做些引导,要想查出源头,那也是这个表妹说的了。” 清涵姐笑着说:“这倒是可以,我该怎么欲盖弥彰的说出这事呢?” 于是我们开始精心策划,首先要选择好传播谣言的场地。皇室宗亲林家要在立冬时办入冬宴,我家作为新贵,必然是在受邀之列,清涵姐无论是作为老尚书的独孙女还是田家未来长媳,都是跑不掉的,皇室宗亲的宴席,沾点关系的都会挤着进,张御史家的那个远房表妹,是逢宴必在,所以这个入冬宴就成了首选。 关于谣言,我们分了两条线来爆料,我主要抱怨的是个人言论,荣轩哥“霸道”、“刚愎自用”、“被看押后与手下兵将多有嫌隙,脾气变得异常暴躁”外加“不懂得怜香惜玉”,反正是很对不住荣轩哥的反面言论。 清涵姐说的主要集中在侧面事件陈述,如“祖父说他自救驾有功后,骄矜自傲,不近人言,甚是不得人心,这次被就地看押,不知有多少人解了心头恨。”还有“听说他的要塞被袭过,他都不管,跑到别的要塞躲清闲去了。”再有“他其实武艺并不高强,路遇盗匪就受了伤,要不是手下护着,没准小命都不保,而且听说为了养伤,跑到未婚妻老家去休养,耽误了行程,还差点误了报到。”之后再引导一些“他这样的人,如果哪天造了反也是正常”之类的话,就水到渠成了。 也都是“诽谤”啊,而且这些话还要从我们嘴里说出去,总有种背后捅刀的感觉,策划的时候当开玩笑的说出来还不觉得,现在要去实施了,反而觉得难以启齿,我和清涵姐反复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 林府入冬宴当天,我乘坐着家里专门为我打造的,符合我现在郡主身份的马车,到尹老尚书府上去接清涵姐,其实她自己的马车也跟着一起走了,只是我们俩都需要在去的路上互相打气,所以都坐在我的马车里,丫鬟们就都清到她的车里了。反正她从我的马车里下去,别人也只会说我俩要好,身份互提,只是我不能舍了官家给的身份不要,去坐她的马车罢了。我俩一路上反复练习,要把这些“诽谤”说得真真切切,洪大公子说了,真诚是必杀技,可是真的好难啊! 下了车,我俩相携入林府,有丫鬟引路,把我们带到正厅,给林家长辈一一行礼问安,然后就被引入了未婚女子的侧厅。哲人说一个女人顶五百只鸭子,这里有二、三十个已经及笄但并未成亲的女子,等于进了一个养鸭场,虽然因为礼数束缚,没有那么大的音量,但集体窃窃私语,也是十分的令人头疼,原本我和清涵姐对于这种场面,都是能避则避,现在反而上赶着参与,也是行之所迫。 我们相携入坐,刚坐好就有人凑过来跟我说话,问的都是家长里短,最多的就是问我既然已经退婚,现在有没有新的人选,然后就努力的推销起自家的哥哥。 我不胜其烦的起身说要去透透气,清涵姐刚要陪我一起去,就被原来一位走得比较近的妹妹拉住了,我们本就计划要分开的,所以就借机一个起身,一个未动,分开行动了。 我起身往廊下走,一边走一边观察我的目标,果然在一门口不远处看到了张家那个表妹,正和另外三个姑娘小声说着什么,看我过来了,跟那三位一欠身就向我走来了。 我冲她一笑,她就自来熟的凑上来,挽上我的胳膊陪我走到廊下,这走廊已经挂了棉帘,并不冷,空气却比室内清冽一些,这张家表妹不负众望的问了我:“乐心郡主,我们都以为你都跟着常二将军去了要塞,回来怎么也就成亲了,好在你提前回来了没结成这亲,不然真是亏大了。” 我故作哀怨的叹口气说:“当初也是年纪小,不懂事,觉得他的霸道很是不一样,因为我家的哥哥都是从文的,这你们都知道。” 张家表妹看我终于跟她说起了“私房话”,于是继续探听道:“他待你不好吗?” 我做出五分娇羞五分哀怨的样子说:“我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我跟他自小就认识,一起读过书,原以为他就是把我当妹妹罢了,后来他来家里提亲,父亲就同意了。不是还同他一起南下回老家了嘛,路上他受了伤,祖母就让我陪他一起走了,谁知身边没了家人,他也不顾着我,那么多兵丁就在我车外晃来晃去,一路上我都没休息好。” 张家表妹八卦的心简直就要爆棚了,压抑着兴奋的表情说:“他一个武将哪有那么心细,到了永昌就没对你好些?” 我委屈的说:“有什么可好些的,就是建了个民居的小院子让我住下了,他整日在外面大呼小叫的,我也不敢出去。后来常家出事了,他被就地看押,都没人敢给他送饭,我好歹是他未婚妻,只能我去送了,谁知他冷言冷语的,那脾气大得吓人,我都吓哭了,实在是忍不下去了,这不就回来了吗。” 张家表妹看似关心实则继续打探的跟我说:“哎呦,他怎么忍心这么对你啊,你一个娇娇柔柔的女子,跟他去了那么偏远的地方受苦,他应该百般呵护才行的啊,他还对你做什么了没?” 我要散播的内容已经完成,就不准备再多说,所以抽抽鼻子说:“不想说了,既然已经退了亲,就过去了,不提也罢。” 张家表妹看我不想说了,压抑不住想去别的地方刺探,于是跟我说:“这里还是有些冷,咱们回去吧。” 我得给她机会去跟清涵姐说话,于是跟她说:“你先回去吧,我这样子回去也不好,让我的丫鬟陪我会儿,我再回去。”说完招呼了夏荷、秋槿上前。 她俩过来一左一右扶着我,往廊下的坐榻走去,张家表妹草草行了个礼就跑回屋里去了。 我坐了一会儿,估摸着时间清涵姐应该也说得差不多了,我让夏荷扶我进屋,让秋槿去车里取我的披风,为一会提前离席做准备。 回到侧厅,正看到张家表妹压抑着一脸的兴奋还在跟清涵姐说着话,她身边还坐着两个也比较八卦的姑娘,看来成果颇丰。清涵姐看我进屋,冲我一笑,我知道她也完成任务了,于是款款走回坐位,那三位八卦代表立即起身,因为清涵姐身为我未来长嫂,必是不会当着我的面说我前未婚夫的话的。 我们并排坐着,慢慢吃茶,用余光观察谣言散播的情况,不出所料,不到一刻光景,我就成了她们偷瞧的焦点,这说明谣言已经散开了,她们瞧我的眼神里有同情,也有幸灾乐祸,这是人之常情。 第162章 谣言泼天起(下) 又过了一会,我佯装咳嗽起来,清涵姐关切的叫我的丫鬟进来,秋槿抱着我的披风进来给我围好,跟清涵姐说:“刚才看郡主在廊下,就怕她受了凉,看这样子不如回家叫了疾医给看看吧?” 清涵姐也不犹豫,扶着我起身,跟身边的姑娘们说:“乐心郡主可能在廊下受了凉,我先陪她回去了。”说完就陪我往外走,然后让俩丫鬟扶我回车里,自己去正厅帮我请辞,然后陪我回了府。 我的院子还没完工,我自然是回了福寿堂,二哥顺理成章的来看我,我们在里间悄悄沟通了一下,二哥就送清涵姐回去了。 他们走了,祖母笑就呵呵的过来看我,进屋就把丫鬟们派了活遣了出去,然后问我:“我们家丫头怎么这么不禁风吹了?” 我笑着跟祖母撒娇:“我这还不是想祖母想的吗。” 祖母用指头点点我的头说:“一会儿疾医来了,看你怎么蒙混过关。” 我装作要起身的样子说:“那我得赶紧去外面站站,受点风再回来躺着。” 祖母把我按回榻上说:“去外面站站,还不如两吊钱管用,你们真是儿戏着就把事做了。” 我神情有些黯淡的跟祖母说:“刚才在林府说完那些话,我真不知等荣轩哥回来了要怎么面对他。” 祖母倒是无所谓的说:“这有什么难的,他要是连这点事都过不去,咱们就另嫁他人。” 我心下盘算祖母说的虽然现实,却不无道理,只是心里还是发沉,有担心也有自责。 我看看外面,秋瑾去请疾医了,夏荷也没在,于是跟祖母交待:“祖母,我们没有传消息给荣轩哥,这里变数太大了,以后成功了就是功成名就,失败了也许就一败涂地,还可能连累全家,祖母我有些怕。” 祖母拍拍我的手说:“傻丫头,开弓没有回头箭,何况你这箭已经射出去了,除了划破长空一鸣惊人,就是跌落泥潭。不过放心,有祖母呢,大不了祖母陪你守边塞去,咱们家在边塞上的人多着呢,再多咱们一家也没什么。” 不多时疾医到了,诊了脉跟祖母说,“郡主只是受了些风寒,并无大碍,注意保暖,我再给开副调养的方子,适当调养即可。” 秋瑾送疾医出去,我问祖母:“使了钱?” 祖母说:“这是咱家用老了的人了,不必说也知道什么情形说什么话,而且也知道外人问起来怎么说,想赚这个钱的人都不傻。” 说着夏荷回来了,端着一盆子热粥,跟祖母说:“老夫人,这是张峰给郡主做的肉糜粥,姑娘还没吃饭呢。” 祖母起身跟她说:“服侍好你们姑娘,在家里没外人还是称她姑娘吧。” 夏荷笑着说:“还是老夫人体贴姑娘,她可不习惯我们称她郡主了。” 夏荷把托盘放到桌上,盛了一碗搅动着吹凉,我坐起来跟祖母说:“您也回去休息吧,整日陪我提心吊胆的,看您眼圈都黑了。” 祖母笑着瞥我一眼说着往外走:“我看你是怕我老了没事做,成日里给我找事。” 我笑着没说话,接过夏荷手里的碗,一口肉糜粥送进嘴里,熟悉的味道充斥着我的味蕾,不禁让我想起在常府里的日子,难不成张锋也在常府做过工? 我喝完一碗粥跟夏荷说:“帮我叫张锋过来,我有话问他。” 夏荷看着没喝完的粥问我:“姑娘是觉得这粥不好喝?” 我摇摇头说:“就是因为很好喝,所以想问问他怎么做的。” 夏荷知道不是责问张锋放心的去叫人了,我起身坐到桌前,用木勺搅动着盆里的粥。不一会儿张锋来了,在外间问:“郡主安好,郡主有事找我?” 我笑着说:“都是一起出生入死过的人了,就称我姑娘吧,你进来说话,不必拘谨。” 张锋进到里间,规规矩矩的把双手放在身前,身体微微前倾低头而立,我看了有点不明白,他原是个开朗的性格,如今怎么这么谨小慎微的了? 我冲他招招手,指了下桌前的蒲团跟他说:“就当这里还是营地,你坐过来说话吧。” 他小心的抬眼看了看我,我已经换回了家常的衣装,我看他没动,笑着问他:“张锋,你这是怎么了?” 他搓了搓手说:“您现在身份贵重,我就是个小小的厨子……” 我装作失望的样子说:“哦,原来我们不算是朋友啊。” 他吃惊的“啊?”了一声,看向我。 我又笑着说:“你在我回京时追上来,一路上把我们照顾得那么好,咱们还不算是朋友吗?是朋友就不必拘泥于什么身份,那是给外人看的。坐下来吧,我有事问你呢。” 他这才笑呵呵的挪过来坐下,看到没吃完的粥,又看看我问:“姑娘觉得这粥不合口味?” 我跟他说:“就是太合口味了,所以想问你,你这是从哪里学来的?” 他愣了一下,嘴唇微动,最后一拍大腿说道:“姑娘这么聪慧,就该知道瞒不过您。这是常大人告诉我的煮法,说姑娘爱吃这个,生病了,胃口不好了,就煮给姑娘吃。” 和我猜得一样,我又问他:“那他是什么时候教的你?” 他低下头小声的说:“就是常大人被看押以后,他说之后不管姑娘去哪里,我只管跟着,照顾好姑娘的饮食。” 原来是这样,他早就打算把我弄走,连厨师都帮我配好了。我托着腮看着他说:“那我想吃香酥鸭,你可做得出来?” 他皱着眉头问我:“这是姑娘从哪里听说的菜式?” 我笑嘻嘻的跟他说:“这你别管,我告诉你做法,先把鸭子去毛去内脏洗净,在鸭肚子里放入卤肉的香料,外皮涂上盐巴,腌制两天,再上蒸屉蒸熟,待鸭子熟透了,取出内脏里的香料,把皮晾干,再下油锅濯至鸭皮微黄,取出在皮上浇酒,再濯至鸭皮金黄,斩成块就成了,哦,还要把花椒捣碎和上盐巴,趁热蘸着吃。此法也可做鸡、兔、羊肉……嗯,其它的你自己研究去吧。” 他听得津津有味,我说完他就起身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念叨,夏荷看他中邪了一般好奇的问我:“能让他这么入神的菜式,姑娘是怎么知道的?” 我胡乱搪塞道:“也是道听途说来的,反正他在吃食上很会钻研,想必是能做得出的。” 夏荷好羡慕的跟我说:“姑娘小小年纪就游历了那么多地方,知道得也比寻常女子多,难怪官家能这么赏识姑娘了。” 我心说,我还穿越了千年呢,还知道手机、电脑、互联网呢,但在这儿没用啊,就以前学过的菜谱能用用,这就惊艳到你们了,我要再做些出格的,还不知你们怎么想呢。 窝在家里没几天,真吃到了心心念念的香酥鸭。我还特意请了清涵姐和二哥来一起品尝,他们都爱吃得不得了,我特意挑了好咬的让秋槿送去给祖母尝鲜,结果祖母带着陈嬷嬷和春兰、冬梅一起过来抢吃的,一只香酥鸭吃得连渣都不剩,这要让送回家的菱角知道了,不得恨死我。 所以之后的一段时间张锋和赵勇忙得不可开交,做了一只又一只的香酥鸭,因为要吃热的,所以不管是送到谁家的,都得连人带锅一起去,现做现吃。我还特意叮嘱了送到菱角家的,两只起步。不过香酥鸭也不是白送的,张锋也不是白笼络的,各府的消息也都收集了回来,谁会防着一个送菜上门的厨子呢。 半个月后,宫里又召见我了,连带着召见了我的“香酥鸭”。 我从容进宫,带着一车半成品的鸭子,进宫先去了御膳房,把香酥鸭的制法告诉了御膳房的厨子,然后去了皇后的寝宫。 行过大礼,我坐到皇后身侧,一边给皇后捏腿,一边闲聊等鸭子做熟送过来。 皇后娘娘把手心向上放在身侧,跟我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话,我就在她的手上写字,传递着消息。这是我们说好的,谣言已经如我们想要的,在全京都传遍了,还添油加醋的把荣轩哥说成了一个蛮横霸道、武艺平平、只会仰仗父亲的无脑二世祖,现在父亲入狱,自己被看押在永昌的军营,整日想着要造反,就是个活该被下狱斩首的废物。 我在皇后手心写道:谣言已成,王贵妃可有动向? 皇后闲闲的说道:“近日这后宫里啊,尽是些你那退了婚的常二将军的传言,你要是听见了也别在意,婚都退了,以后给你指个好夫婿就是了。” 我说:“我有什么可在意的,都是以前的事了。” 皇后又说:“你不在意就好,这香酥鸭听说很是好吃,盛行楼的厨子都巴望着学来做呢,你也是会钻营的,怎么就想着在吃食上下功夫,这后宫里要都是你这样的,我可就省心了。” 我说:“女儿愚钝,就只会在家里这点事上下功夫了。”然后在皇后手心里写:消息出宫了吗? 皇后叹口气问:“你把这香酥鸭的制法教给御膳房的厨子了?” 我说:“是啊,刚才进宫就去了御膳房。” 皇后笑了笑说:“那盛行楼就快能做出来了,你还不知道吧,这盛行楼的厨子可是这御膳房总管的亲戚。” 我说:“那也是好事,好吃的东西,大家就应该都能吃到,又不是什么名贵的食材。”我说完又在皇后手心写:大至多久到永昌? 皇后说:“估摸一个月吧,这盛行楼就能出新招牌菜式了。我可得跟白总管说说,这得给我干女儿分红。” 我笑笑不说话,在皇后手心里写:静观其变吧。 皇后说:“要是这分红到手了,你可得谢谢我。” 我说:“我可不敢要,要是真给我了,我就如数交给您。” 皇后说:“给我做什么,你拿去做几身新衣服就是了,进宫就看你这两身衣服换来换去的。” 我说:“衣装除了合乎礼制,无非也就是保暖了,两身够穿就是了,做那么多选起来都麻烦呢。” 皇后把放在身侧的手收回,拉了我的手不让我再给她揉腿,跟我说:“你也不怕这后宫里的人说你寒酸,我还怕人说我苛待了你呢,这几日正好要做冬衣,一会儿让他们来给你量了身,做几身给你送去,不可推辞。” 我只好行礼谢过,不一会儿香酥鸭就送了过来,御膳房的宫人怕失了口感,一路小跑着送进皇后的寝宫。 我服侍皇后吃了几块,皇后连连称赞,剩下的赏给身边的宫人宫女去吃,又叫了管裁衣的嬷嬷给我量了身,我才出了宫。 到了福寿堂,给祖母去请安,正好二哥也在等着我,我只是冲他微微点了点头,他就明白了,跟我说:“你的含梅阁已经差不多建好了,清涵在你院里等着呢,咱们一起去看看吧。” 我回屋换了家常的衣服,就一起来到新建好的院子,工人正准备在院门处挂门匾,我招呼道:“先停停,把门匾放到一边,我们先进去看看再说。” 二哥以为我有什么不满意,问我:“这字写得你不喜欢吗?” 我不理他,拉了清涵姐进院,院门内侧已经挖好了几个坑,现在空着,看来梅树还没种上,我们往院里走,这院子原本是学堂,建得就比住人的院子大了些,现在二哥在院门里做了个一人多高的景观山石作影壁,没有做水池,二哥指着山石说:“这是我特意挑选的泰山石,挡在入门处,可以为你挡挡煞气,以后必会否极泰来。” 我开心的绕着山石看,这山石质地坚硬,基调沉稳浑厚,纹理古朴苍劲,二哥真是用心了。 再往里走,院子里的台子拆了,被整得平平阔阔,只留了中间用石板铺了路,两边都是整平了的土地,二哥说:“这两边的土地,到了春天,你想种什么尽管去种。”然后又指了指房前廊下说:“那里种的是秦岭的竹子,长不高的,夏挡蚊虫,冬挡风,还不会挡了阳光。” 第163章 繁复的笄礼 我开心的在院子里跑了两圈,又进了屋子看,屋子还是原来庄老夫子住的那几间,只是重新涂了墙,刷了漆,房子比我现在住了高大了很多,还透着儒雅之气。我满意的回到门口,看着二哥和清涵姐,双掌一击说:“恭喜二哥喜提新居!” 二哥一愣,没明白是怎么回事,清涵姐捂着嘴看着我,想来她是明白了。 我一左一右拉着他俩回到院里,指着门口几个土坑说:“那里也不必种梅树了,种松树吧,这样才符合‘松竹堂’的名号。” 二哥明白过来问我:“你是想让我搬到这里住?” 我回头看着他说:“对呀!这院子这么大,让我住,我可不喜欢,我早就看上二哥现在住的那个院子了,门里面种上两棵梅树,不多不少刚刚好。这院子大,以后你们多生几个也住得下。” 二哥吃惊的看着我说不出话,清涵姐红了脸跟我说:“你又说这个。” 我转身一边往门口走,一边说:“还得劳烦二哥快点搬过来,把我的含梅阁早点腾给我住。” 到了门口跟门外等着的工人说:“来来,抬上门匾跟我走。”然后到了二哥现在的住处停住说:“把门匾换上。” 于是当天我这个郡主大发“淫威”,发动了全府的丫鬟、小厮、仆役,给二哥搬家。二哥就这么蒙头蒙脑的搬进了新的“松竹堂”,“松竹堂”乾坤大挪移完成时,已经是月上枝头。 晚饭后就送走了清涵姐,我和二哥盯着他们又搬又收拾,现在一身疲惫的回到福寿堂,因为我早晚是要嫁出去的,自然是要把这好些的院子给清涵姐住,但与她现在住的院子比,还是委屈她了。 简单洗漱后,让也跟着我累了半天的夏荷、秋槿回去休息,我躺在榻上,脑子里乱哄哄的,有刚才二哥嘱咐的话:“你先别急着搬进来,你把新院子给了我,不能就这么住我的旧院子,我把这里给你翻新好了再搬,不过那间客房我就留着不翻新了。”有皇后说的:“估摸一个月吧,这盛行楼就能出新招牌菜式了。”还有张峰做的肉糜粥。 处处无他,又处处有他。已经好几个月没联系了,不知道现在他怎么样,还在那个狭小的帐子里囚禁着么?我很累了,为什么还是睡不着?辗转半夜,迷迷糊糊入睡,梦里又是金戈铁马。 第二天我赖床了,桌上又出现了肉糜粥,这该死的熟悉的味道。 中午春兰来叫我:“姑娘,老夫人让你去她那里用午饭,还说姑娘不用着急,老夫人知道姑娘今天早起不来的。”说完她就走了。 我磨磨唧唧的爬起来,秋槿和夏荷帮我梳洗更衣,我让夏荷捧着还没喝的粥,懒洋洋的去了祖母屋里。 桌子上空空的,我请过安后问祖母:“祖母这是吃完了?” 祖母说:“等着你呢,早摆上来还不都凉了。”说完招呼上菜。 都是些清淡的小菜,配肉糜粥正好,我和祖母安静的用饭,吃得差不多了,祖母才问我:“昨天你把新修整出来的院子给你二哥了?” 我低头喝着粥“嗯”了一声。 祖母问:“你原本就打算好的,不想委屈了清涵,从家里那么大的院子住到你二哥原来的小院子里是吧?” 我继续“嗯”了一声。 祖母又问:“你也不想马上从我这里搬出去,所以能拖一时是一时,现在要修整你二哥原来的院子,这马上又要过年了,工人手脚再慢些,你就可以还在我这里,直到过完年了是不是?” 我再“嗯”了一声。 祖母笑了笑说:“你这丫头,长大了早晚要离开我的,现在多些时候适应一下不好吗?” 我放下碗筷跟祖母说:“这需要什么适应啊,嫁出府去和搬出福寿堂,在我看来没什么区别,住在这里,一睁眼就能看到祖母,这里都是祖母的味道,住着就安心。” 祖母说:“你二哥原来那院子离我这里也不远,比原来学堂那边还近些。还有你母亲年前要给你办及笄礼,不然过了年,你就十六了。难不成及笄了还跟祖母住在一起。” 我说:“大姐、三姐不都是一直和母亲、姨娘住在一起的。” 祖母瞥我一眼说:“那你跟母亲一起住着去。再说,你现在身份是官家和皇后娘娘的干女儿,是官家亲封的郡主,分府单住都是应该的,何况现在只是让你分出去个院子住。” 我委屈的说:“我就是想多在祖母这里赖些日子。” 祖母也放下碗筷,拉了我的手说:“祖母怎么会不知道,我也不是赶你走,只是院子是分出去了,这边也不会收了你的屋子,想回来住就回来住,这谁管得了,大不了就说是我想孙女了,让你来陪我的就是了。” 听祖母这么说我开心起来,笑着抱住祖母的胳膊撒娇道:“祖母最疼我了。” 祖母在我耳边小声说:“之后的事情会怎么样,谁都不好说,不过你放心,外面风浪再大,祖母这里都是你的避风港。” 我听完鼻子一酸,把脸贴在祖母的胳膊上,她已经年近顺耳,在这个年代也算是高龄了,还要为我周全,可不知为什么,知道她在为我操心,而且这么有精神有气力,我反而觉得是幸福的,我希望她永远是这么精神饱满,充满战斗力的。 吃过饭,祖母说早上起得也晚,还不想休息,于是我陪祖母下了会儿棋,看到祖母有些困了,才扶她进去休息,犹豫了一下,又挤到了祖母的榻上,祖母笑呵呵的抱着我,任我撒娇耍赖,我瞬间回到了小时候的感觉,昨天没睡好的觉有祖母陪着,一个来时辰的午睡就都补了回来。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等,等荣轩哥那边的消息,等二哥和洪大公子一点一点的收集整理各方的证据。 半个月后,我的及笄礼隆重的举行了,也是难为了母亲,我的及笄礼准备的也是一波三折,原本改记为嫡女要大办,但因为父亲要退婚,就想少生是非,只在府里小办一下算了,后来又被封了郡主,想大办一下,结果大张旗鼓的退婚又闹得满城风雨,又想改小办避避风头,结果官家和皇后娘娘直接召见了父亲过问我的及笄礼,所以又改了大办。 折腾了好久,才选了吉日大办。我一大早,先是着采衣,样式为短褂裤,缁布为衣,滚朱红色的锦边,梳双鬟髻。然后初加:发笄和罗帕、素色的襦裙,有点像中衣,衣缘没有文饰,腰带用普通的细布带。再然后再加:发簪、曲裾深衣。最后是三加:钗冠,着正式的大袖长裙礼服,上衣下裳,佩绶等饰物。 这些衣服都是提前摆好的,摆放也有严格的要求,按顺序分别叠好、衣领朝东,由北向南依次置于席上,席置于场地东侧;要加的发饰,由有司捧在盘里,立于场地西册,面朝南,从东到西排开,依次是:发笄、发簪、钗笄。 这三次加笄的服饰,分别有不同的蕴义,象征着女孩子成长的过程。我最初的采衣,色泽纯丽,象征着女童的天真烂漫;初加的色浅而素雅的襦裙,象征着豆蔻少女的纯真;再加的端庄的深衣,是这个时代最能体现女子之美的服饰,象征着花季少女的明丽;最后三加的隆重大袖礼衣则反映了这个时代女子的审美取向,雍容大气,典雅端丽。 皇后娘娘和父亲、母亲都在主位,只是父亲和母亲的座位偏下位一些,皇后身着黑底色绣大红凤纹的礼服,父亲身着深褐底色绣深红团花的礼服,母亲的礼服颜色同父亲是一样的。在我看起来有点像在给我进行三堂会审。最疼爱我的祖母,身着黑底色绣青色团云纹的礼服,坐在侧面观礼。 繁复的流程走了大半天,先是父亲、母亲立于东面台阶位等候宾客;有司托盘站在西面台阶下;宾客都立于场地外等候;我沐浴后,换好采衣采履,安坐在东房内等候;皇后娘娘送来的乐师们就开始演奏。然后父亲、母亲就开始迎接宾客,当然最重要和最隆重的就是迎接皇后娘娘。 宾客都落座后父亲起身,简单致辞道:“今日,小女田乐心行成人笄礼,感谢各位宾朋佳客的光临寒舍!下面,小女田乐心成人笄礼正式开始!”稍顿片刻再说:“请田乐心入场拜见各位宾朋!” 但我不能马上出屋,赞者先走出去,以盥洗手,于西阶就位;之后我才能走出来,至场地中,面向南,向观礼宾客行揖礼,然后面向西正坐在席上。赞者为我梳头,然后把梳子放到席子南边。这时皇后娘娘先起身,父亲、母亲随后起身相陪。皇后娘娘于东阶下盥洗手,拭干。相互揖让后皇后娘娘与父亲、母亲各自归位就坐。 初加才正式开始,我转向东正坐;有司奉上罗帕和发笄,皇后娘娘走到我面前;高声吟颂祝辞:“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之后为我梳头加笄,然后起身,回到原位。赞者为我象征性地正笄后,我起身,宾客向我作揖祝贺。我回到东房,赞者从有司手中取过衣服,送到房内让我更换与头上发笄相配套的素衣襦裙。 我着襦裙出房后,向来宾展示。然后面向皇后娘娘、父亲、母亲,行正规拜礼。这是第一次拜,这次是表示感念父母养育之恩,其实这一拜我应该给祖母拜的。 拜完后,我面向东正坐等待再加;皇后娘娘再洗手,有司奉上发钗,皇后娘娘接过,走到我面前;高声吟颂祝辞曰:“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皇后娘娘颂完,赞者为我去发笄,皇后娘娘为我簪上发钗,然后起身复位。赞者帮我象征性地正发钗,宾客向我作揖。我又回到东房,赞者又取衣送到房内,我更换与头上发钗相配套的曲裾深衣。我换完着曲裾深衣出来向来宾展示,然后面向皇后娘娘,行正规拜礼。这是第二次拜,这一拜原本是表示对师长和前辈的尊敬,我这一拜,拜的可是皇后娘娘以及她代表的官家,或者说是朝堂,这面子可真大了去了。 然后是我面向东正坐等待三加;皇后娘娘再洗手,有司奉上钗冠,皇后娘娘接过,走到我面前;高声吟颂祝辞:“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皇后娘娘颂完,赞者为我去发钗,皇后娘娘为我加钗冠,然后起身复位。赞者帮我正冠,宾客向我作揖。我再回到东房,赞者再取衣送到房内,我更换与头上钗冠相配套的大袖长裙礼服。我着大袖礼服、钗冠出房后,向来宾展示。然后面向皇宫方向,行正规拜礼,这是第三次拜。这次是表示传承礼制、报效国家的决心。 这一拜后,有司撤去笄礼的陈设,在西阶位置摆好醴酒席。我于是站到席的西侧,面向南而立。皇后娘娘向着西边而立,赞者奉上酒,我转向北,皇后娘娘接过醴酒,走到我席前,面向着我念祝辞曰:“甘醴惟厚,嘉荐令芳。拜受祭之,以定尔祥。承天之休,寿考不忘。”皇后娘娘说完,我行拜礼,接过醴酒入席,跪着把酒撒些在地上作祭酒。然后持酒象征性地沾嘴唇,再将酒置于几上,有司奉上饭,我接过来,象征性地吃一点。之后我再拜向皇后娘娘,拜完起身离席,站到西阶东面,面朝南而立。 皇后娘娘下阶来面向东,父亲、母亲起身下来面向西。这时本应该是父亲、母亲聆训,但这里有皇后娘娘,就没他们发言的份了,身为皇后娘娘的干女儿,又是官家亲封的郡主,自然是娘娘发话。于是我跪在皇后娘娘面前,但我没想到不是听训,就听皇后娘娘说道:“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于假,永受保之,曰悦情甫。”说完又小声说了句:“你以后就是悦情郡主了。”我听完愣了一下,赶紧答道:“悦情虽不敏,敢不夙夜祗奉。”然后向皇后娘娘行拜礼,之后皇后娘娘满意的归位了。 再然后就是我分别向在场的所有参礼者行揖礼以示感谢。我立于场地中央,先后行揖礼于:皇后娘娘、客人、乐者、有司、赞者、父亲、母亲,他们都微微点头示意。 再之后我与父亲、母亲并列而立。父亲面向所有参礼者宣布:“小女田乐心笄礼已成,感谢各位贵客嘉朋盛情参与,另寒舍蓬荜生辉!”并与我向全场再行揖礼表示感谢,当然最感谢的是皇后娘娘。 至此,笄礼结束,宴席开始。 第164章 大宴烦心多 皇后娘娘送了我及笄礼后就先行离开了,我们全家恭送到门外。之后各宾客送的礼金礼品堆了祖母一院子,我知道这大都是冲着官家和皇后娘娘的面子送的。因为我的及笄礼,皇后娘娘居然亲临并且为我加笈、簪钗,最后还加了钗冠,可谓是给了我和我家天大的面子。她往主位上一坐,收到请柬的没收到请柬的都来了,我家大门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宴席的饭桌摆满了前院和甬道,差点摆到街上去,幸好张锋提早腌制了上百只鸭子,不然席上可就真是寒酸了,除了香酥鸭,很多桌上的菜品都不一样,因为没准备那么多菜,府里的几个厨房都忙翻了,派出去补菜的小厮一波接一波。 父亲、母亲、二哥和我也都要忙晕了头,在近百宴桌间穿梭,我看桌子的样式,家里的只占了少数,大多是从附近酒店借来的,当然还有盘、碗、盏、盆,可真是样式百出,我又看了看菜式,果然连菜都有酒楼的,看来父亲是大出血了,附近的酒楼估计都被包了。 不过父亲肯定也不亏,看看礼金单子就知道了,至少打平是不成问题的,至于人脉关系,那可就是血赚了,宾客中还有皇室宗亲,皇后都来了,他们当然是闻风而动。 等送走了最后一位宾客,父亲、母亲、二哥和我一起瘫坐在前厅,各房的大丫鬟和随从也都累瘫了,家里还从没有这么大阵仗的大宴过宾客。 可能是齐心协力的一起完成了一件大事,父亲、母亲、二哥和我感觉亲近了许多,母亲也不再要求我和二哥要坐有坐相,连她自己也倚靠着桌子捏着腿,我侧靠在二哥背上,越过他的肩,看见他左手支腮,右手对着桌席的记录清点着送礼金和礼品的宾客名单。 我疲惫的跟二哥说:“这单子又跑不了,二哥你先歇歇吧。” 二哥的声音有点哑,跟我说:“我还是想核对一下,今天咱们一共摆了一百零二桌席,但收到的礼金和礼品远比这个要多,我想看看哪些人送了礼但没吃到席面,回礼时总要有所区别。皇后娘娘那里,就你自己进宫谢恩吧。” 我瞄了眼名录问:“那明天再整也不迟吧?” 父亲有气无力的说:“还是整整吧,要是品阶比咱们高的没吃饭就走了,咱们最好明天就去回了礼,其它的晚两天倒是无妨。” 二哥继续对着清单说:“我也是这么想的,母亲您也累了,不如让五丫头送您回去,我和父亲把清单对完,打点好明日回礼再回去休息。” 我从二哥身后爬出来说:“还是父亲扶母亲回去吧,我跟二哥整理清单。” 父亲也没推辞,跟二哥和我说:“你们弄吧,我扶你们母亲回去。” 二哥冲门外喊道:“长福叔叔、长明、沐禅、沐璐送父亲、母亲回去休息。” 门外长明和沐莹、沐琛走了进来,长明说:“长福大叔、沐禅、沐璐带着小厮们看着酒楼的伙计往外拿东西呢,还有夏荷去帮老夫人那边清点礼金、礼品去了,外面只有秋槿和墨仪在。” 二哥听完跟他说:“送大人和夫人回去休息吧,你们出去时让秋槿和墨仪进来。” 三个人扶着父亲和母亲出去了,秋槿和墨仪进来,帮我和二哥一起核对名单。对了半个时辰才把回礼的名单整理出来,真有两位官职比二哥还高的文官只送了礼没有吃饭就走了。这两人平时也基本不走动,请柬是送去了,但没打算着他们会来,但二哥说在行礼时确实见到了他们,可能后来桌子不够用,乱哄哄的就没注意,提前走的宾客大多的是父亲送的,所以也不能确定他们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但回礼这两人的必须备厚一些。 然后是三位官职比二哥低但比父亲高的,也是提前走了,而且送的礼还不少,所以回礼也要丰厚些。 再有十几位就是小官或副手之类的,几乎都不在请柬范围内,所以可能观礼完,我们送走皇后娘娘,看着也没他们地方坐,既然已经露过脸也就走了,前五位的回礼,父亲和二哥是要亲自送去的,这十几位明日派人送去就行了,不至于亲自上门回礼,礼数周全了他们也有了面子就行了。 其他吃了席的宾客回礼可以后天再送去,按官职高低,安排亲自上门或派人送去。这采买回礼又是一笔支出,我担心收支平衡,又拿过礼单核对。 二哥从我手里拿走清单跟我说:“放心吧,父亲稳赚不赔,你眼神都散了,快回去休息吧,秋槿还得劳烦你让你们姑娘泡个热水澡再睡。” 秋槿说:“照顾姑娘担不得‘劳烦’二字,本就是我的份内事,二公子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我扶姑娘回去了。” 二哥把回礼清单交给墨仪说:“你让管事按清单去准备吧,不够的列单子拿来,我看了再让帐房拨钱给他采买。”说完开始整理桌上的名册、清单。 我拉住要扶我起来的秋槿说:“你帮二哥整理好送回松竹堂吧,我自己回福寿堂就行了,放心,我会让人备泡澡水,你回来了帮我擦背就行了。” 二哥不放心的问我:“你自己回去?万一腿软摔了怎么办?” 我笑着拍拍二哥的胳膊说:“哪有那么娇贵,又没多远。”说完支着桌子起身往外走。 二哥还是不放心的说了句:“看外面还有哪个丫鬟在,让人扶你回去的好。” 我向后摆摆手说:“知道了,你回去也早点休息。” 出了门,门外清清净净,哪还有闲着的丫鬟,仆妇都没半个影,我溜溜达达的往福寿堂走,二哥提醒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这大袖长袍的礼服是比较累赘,我双手提着裙摆,以免真的平地摔了丢人。 刚转过一个拐角,眼前一晃,我差点没站稳,那人伸手扶了我一下,等我站稳了他就马上退后两步向我行礼,小声说:“在下吴半耳给郡主请安。” 我也小声的说:“跟你的兄弟们说,以后还都称我姑娘。” 吴半耳站好说道:“是,听姑娘的,我现身是想提醒姑娘,今天有几位宾客与王家私交甚好,趁府里人多又乱,让随行的下人在府里各处探查,还与之前查出的护院有过接触。府里的几个小厮与丫鬟也曾趁乱私自出府,有一个到现在还没回来,名单和情况都给姑娘,那个没回府的丫鬟查清后,会找机会再报给姑娘。”说完将一块木简递给我。 我接过木简问他:“现在查出有异的,没有护卫吧?” 吴半耳说:“没有,护卫中有被找过提出要收买的,结果被打个半死,交到公子那里了,否则也不会那么快查出被收买的护院。姑娘放心,我们都有在监查。” 我看看手里的木简,忽然觉得好累,身子晃了晃,吴半耳吓了一跳上前扶住我的胳膊焦急的问我:“姑娘这是哪里不舒服了?” 我笑笑说:“没什么,今天有点累,回去休息一下就好了。”想了一下又跟他说:“以后你就来我住处找我就行,夏荷、秋槿我觉得还是可靠的,不能因噎废食,信任是互给的,我不信她们,她们又怎么忠心于我。” 吴半耳看我确实只是累了,松开手退后说了声:“知道了,姑娘有事还可以用陶笛招呼我们。姑娘要是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我点头,他人就闪没了,我把木简收进袖口,继续往福寿堂走,还没到门口又遇到了赵勇。他提着个食盒正要进院,看见我一个人愣了一下问道:“怎么姑娘一个人回来了?” 我挥挥手让他跟着进院,问他:“给祖母送吃的?” 他提了提食盒说:“有给老夫人的,也有给姑娘的,张锋说今天大家都没吃好,让送些吃食给各院。” 我跟他说:“哪个是给我的,我自己带回去,你把给祖母的送过去就行了。” 赵勇停下来,打开食盒,拿出一盘果子,一碗粥,我一手一个接过来,示意他可以了,他就盖好食盒往祖母那边去了。 我端着果子和粥回到屋里,看到翠平和玉平正在里间给浴桶里倒热水,翠平看到我进屋,放下手里的木桶跑出来,接过我手里的果子和粥问我:“姑娘怎么自己回来了,秋槿姐姐没跟着?” 我说:“我让她帮二哥拿东西去了,你们怎么知道我回来要泡澡,还这么会卡时候?” 翠平笑着说:“我们哪有那么神通,是老夫人让我们来给姑娘准备泡澡水的,说姑娘应该要回来了,泡个澡好休息。” 我又问:“那边礼金、礼品都清点好了?” 翠平说:“我们过来的时候还在清点,老夫人已经去休息了,陈嬷嬷带着春兰姐姐、夏荷姐姐和冬梅姐姐指挥大家清点呢。” 听祖母已经去休息了,我也放心了些,走进了里间,玉平倒完水过来扶着我说:“姑娘,这水还差些,你先坐下来休息一下,我们再去取些热水,现在各处人手都不足,我们得自己去厨房提水。” 我坐到桌边,跟她们说:“你们去吧,我自己待着就行。” 看她俩出去了,我从袖子里取出木简,看了两眼,起身塞到枕头下面,开始给自己脱这身累赘的大袖长袍礼服。 她们俩回来的时候,我身着中衣坐在榻上,拉了被子裹着自己。她们把热水倒进大木桶,翠平试了试水温问我:“姑娘这水还有点烫,是晾一晾还是我再取些凉水兑上?” 我说:“晾着吧,一会秋槿回来没准就正好了,你们回去帮忙吧,我这不用陪着。” 玉平往暖炉里添了新炭,火眼也调大了,跟我说:“姑娘一会儿要泡澡,我把火调大些,免得姑娘受凉,既然秋槿姐姐一会儿就回来,那我们就回去帮忙了。” 俩人行礼退了出去,我紧紧身上的被子,从枕头下拿出木简看了起来,护院我们是都知道的,现在跟他们接触的人,不是指派收买他们的,就是跟收买他们有关的人。那几个出府的小厮和丫鬟,有出去躲清闲的,不理也行,让二哥提出来罚了也行,可是有两个跑出去找人碰头的要怎么办呢?还有一个现在还没回来,又是怎么回事呢?真是感觉按下葫芦起了瓢,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我正头疼,秋槿回来了,我把木简递给她说:“一会儿还得麻烦你跑趟松竹堂,把这个交给二哥,让他处理吧。” 秋槿接过去,看都没看揣进怀里,我笑着问她:“你都不看看是什么啊?” 秋槿反问我:“姑娘给二公子的,我看来做什么?”说完试了试水温说:“姑娘可以泡澡了。” 我掀开被子,脱中衣,她转身帮我拿出两大块布巾,一块放在浴桶边备用,一块拿到榻边,帮我把衣服都脱了,围好布巾,带进浴桶,帮我擦身,趁水还热,又帮我揉肩捏胳膊。 我半闭着眼跟她说:“最近家里事比较多,常有外人打探府里的消息,我虽然退了婚,但那是做给外人看的。荣轩哥的亲卫还在帮着我和二哥,查能帮常家翻案的证据,也帮咱们查府里的奸细,刚才那木简上写的就是今天咱们府里的异况。” 秋槿声音平静的问我:“姑娘跟我说这些,就不怕我传出去?” 我笑了一下说:“我若不信你,你又为何忠心于我。连身边的人都不敢信,那不是太可悲了。” 秋槿停下手里的动作,问我:“姑娘凭什么信的我?” 我睁开眼睛,趴在桶沿上说:“凭你清淡如秋水,无波无澜,可以了吧?” 秋槿叹口气说:“我知道近来府里不太平,所以只是做好应该做的事,别的都不管不问,可是姑娘就这么大大咧咧的相信我,也太不谨慎了,老夫人白教姑娘了不成?” 第165章 重建信任人 听她这么说话,我咯咯的笑起来:“我不是又多了个操心的姐姐吧?” 秋槿无奈的看着我说:“我和夏荷是一起进府的,也差不多年纪,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她比我开朗得多,人也简单得多,姑娘要信也应该信她啊。” 我一边捞着水玩一边问她:“那为什么我可以信她,就不可以信你呢?” 秋槿低下头说:“心思重的人总没有单纯的人可信的。” 我不笑了,平静的说:“心思重的人,多是年少时受的委屈多些,并不代表不可信,其实这世道也没有那么坏,放下心里的芥蒂,人也能轻松些。姐姐,水有些凉了,我可不可以不泡了?” 秋槿惊起,抓了备好的大布巾抖开,我站起身,她帮我围好,扶到榻边,擦干身子,又帮我穿好衣服,我钻进被子躺好,她帮我掖好被角,又拿了干的布巾帮我擦干头发。 我躺在被子里缩了缩脚,秋槿把我的头发包好,去给我弄暖脚壶,只是现在还没人能送热水来,秋槿一路小跑着出去又一路小跑着回来,把用布巾裹着的暖脚壶塞进被子,回来又帮我换了块干布巾给我擦头发,我已经困得迷迷糊糊的了,跟她说:“差不多就可以了,你也去歇会儿吧,二哥可能也休息了,你晚点再去吧。” 秋槿说:“姑娘困了就睡吧,这光景,头发可不能湿着睡,受了凉要落下头痛病的,我轻些,不影响姑娘睡的。” 我转瞬就睡着了,等再醒来,又是被饿醒的,看看外面天已经黑透了,外间点了盏小灯,我问道:“是谁在外面?” 秋槿说:“姑娘是我。”说完她又跟外面交待了什么,然后拿着小灯进到里间,把榻边的灯点亮,跟我说:“夏荷从老夫人那边回来没多长时间,我让她休息去了,姑娘是饿了吧。” 我围着被子坐起来跟她说:“把桌上的果子拿过来,我先吃些,晚饭有什么可吃的?” 秋槿说:“姑娘别吃果子了,凉的吃了也不舒服,我让她们去厨房了,一会儿就来。” 看我又裹了裹被子,秋槿去暖炉里添了炭,跟我说:“刚才看姑娘睡了,我就把火眼关小了些,免得燥了姑娘不舒服。” 我说:“就是刚醒来,一会儿就好了,把衣服拿来吧。” 秋槿一边点着屋里的灯一边跟我说:“姑娘先别着急,等屋里暖和点再起来穿。” 我看着她在屋子里忙着添火、点灯,再去帮我拿了衣服抖开在暖炉边烤着,感觉跟之前有了点不一样。 过了一会儿,晚饭送来了,秋槿指挥着翠平、玉平把饭菜摆好,等她们退了出去,秋槿拿着烤热了的衣服帮我穿上,我看了看桌上的饭菜,一个人哪吃得完,拉着秋槿的衣袖跟她说:“你跟我一起吃吧,原来青莲姐姐和菱角也会跟我一起吃的。” 秋槿看看桌上饭菜说:“那姑娘先吃着,我去叫夏荷起来,让厨房再送两个菜来,咱们一起吃。” 我开心的点点头,端起碗开始吃起来,真的饿了,吃了两口垫了垫肚子就放下了碗筷,总不能说要一起吃,结果我先吃饱了。 很快夏荷被秋槿拉了过来,厨房也送来了加的菜,我们三个坐在桌边,夏荷还没清醒的样子问我:“姑娘是有什么事要说吗?” 我示意她拿起碗筷,然后问她:“你也累了一下午,就不饿吗?” 她懵懵的说:“有点饿,但是更困啊。” 我扑哧一声笑出来,跟她说:“原本是想让你睡的,但我只拉着秋槿姐姐一起吃,外面的小丫头们说不准以为你失宠了呢。”我猜秋槿一定要拉夏荷一起吃饭,除了这个原因,也是怕她以后知道了心里不平衡,与我们生了嫌隙就不好了。 夏荷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举起筷子说:“那咱们就吃饭吧,吃完了我能再去睡会儿吗?” 我笑着说:“行,吃完饭,你就直接洗漱了,一觉睡到明天早上。” 秋槿也跟着笑了,我问她:“木简送到二哥那了?” 秋槿说:“已经送去了,二公子说,晚上要是姑娘有精神,他来咱们这跟姑娘说话。” 我一边吃一边说:“那一会就差人叫他过来吧,咱们把果子让厨房热一下,二哥来了咱们再吃两口。” 夏荷吃了几口饭也有了点精神,跟我说:“姑娘,别让厨房热了,一会儿用木签子串起来,把暖炉的罩子打开,放在火上烤一烤,等果子烤热了,外皮脆脆的,里面软软的,很好吃的。” 我看着夏荷笑了,这不是又来了一个菱角吧? 夏荷以为我不信,又跟我说:“这是武夫人想出来的办法,我们都试过,真的很好吃的。” 我这回笑得更开心了,原来不是又来了个菱角,是菱角本尊想出来的。 吃过饭,夏荷回去睡了,秋槿把果子串了起来,放在火上烤着,不一会儿二哥就来了,看秋槿烤着果子,新奇的问:“这是出了第二个菱角了?” 秋槿谨慎的起身,把烤好的果子从签子上取了下来,在盘子里放好跟二哥说:“这是武夫人的法子,您跟姑娘说话,我去外面让小丫鬟和小厮们都去休息。” 二哥坐到桌边跟我说:“看你让秋槿送木简给我,我就明白了,以后啊,你这里就算是安全之地了。” 我笑笑说:“总不能一直绷着,该信的就得信,身边的人都不信了,不像是在悬崖边行走,连个可以扶一下的人都没有了吗?” 二哥吃了一个果子说:“嗯,你尝尝,菱角还真是个会吃的。你身边再多几个贴心的人,也不错。” 我没去拿果子,跟二哥说:“二哥不妨也试试,不过那木简上的人,二哥要怎么处理?” 二哥说:“那两个都是粗使的下人,传的也都是不打紧的消息,就留着先不动了,跟那几个护院一样,等事成了以后一并处理,所以另几个外出的也就当不知道先算了,至于一直未归的那个,已经死在外面了。” 我被吓了一跳,瞪大眼睛问:“死了?” 二哥说:“吴半耳看你让秋槿给我送了木简,也知道你在休息,就直接找我说了,跟着那丫鬟的人,不是荣轩兄的亲卫,是荣府在京都里的线人,那人发现那个丫鬟跟王府的下人见面,但跟得太近被发现了,不得以把两个人都杀了灭口,王府的人做成了被人劫杀的样子,搜干净了身上的财物,丢在了集市后的巷子里,咱们府的直接丢到了城外的河里。要传的消息自然是没传出去,所以你放心吧。” 我在心里想,为了几吊钱丢了性命,她后不后悔?已经买进府的丫鬟,要那么多钱是准备给谁用?现在死了,又有谁关心? 二哥看我这个样子又说:“也有好消息,你四哥后天就到家了,我已经让人把他的梓茗居明天务必收拾干净,用火盆烤热,就等他回家团圆了。大姐后天也回来,你也知道她现在有孕在身,所以今天才没有过来,但她是想着你的。” 听到四哥要到家了,大姐也要回来,我心情好了些,跟二哥说:“我才不会怨大姐,她今天要是来了,累出个好歹我才是罪过,后天大姐过来是能住几日还是当天就得回去啊?还有四哥怎么这么长时间才到家?” 二哥笑着递给我一个果子说:“趁热吃,这个凉了就不好吃了。大姐回来能多住几日,公爵府也想攀上你这个炙手可热的小郡主呢,今天公爵府的大公子不也带着夫人来观礼了吗?至于你四哥,这次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他虽然害怕,但还是把手里的事情都交接处理完了才出发回京都,所以才晚回来了这么多天。” 我接过烤热的果子咬了一口,果子烤完居然还真是好吃,外焦里嫩的,吃完一个,嘬了嘬手指问二哥:“四哥年纪也不小了,有没有相看到哪家的姑娘?” 二哥笑着又递了一个果子给我,然后说:“五丫头真是长大了,都开始关心兄长们的婚事了。” 我吃着果子继续问:“那二哥你什么时候大婚啊?” 二哥大笑出来,笑完跟我说:“你个小管家婆,我的婚事怎么也要明年了,我与清涵跟尹老大人商量过,等这番事情尘埃落地再踏踏实实的大婚。不过你四哥的事,你倒是可以帮忙,你现在也见了很多各家的姑娘了,有没有合适的?” 我吃了一惊,问二哥:“这是我能帮忙做主的事吗?” 二哥说:“这原本应该是父亲、母亲做主的,但现在不是你面子更大嘛。” 我噎了一下,把二哥递过来的果子推了回去说:“吃撑了,别再给我了。四哥就没说过,看上过哪家的姑娘吗?” 二哥摇摇头说:“你二哥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就算有,他也不会跟我和父亲说的。” 我叹口气说:“他现在应该很憋闷的,这次回来,你多跟四哥说说话,有机会多带四哥出去走走,哪家有宴请也带上他,相亲也要他自己看上的才好啊。” 二哥说:“带上他也没什么不妥,只是他的身份,官宦人家的姑娘,就算是庶女,怕是难娶啊。” 我想了想,二哥现在出去见的人,大多和他品阶差不多,那些人家的庶女出嫁也是为了攀关系的,四哥品阶低不说,还几乎可以说是闲职了,二哥说得没错,于是说:“我也帮着问问吧,最好是家世简单的。” 二哥用帕子擦了擦手,也不吃了,我问他:“你现在身边连个大丫鬟都没有了,二等丫鬟好像也配给管事的了,现在都是谁在照料你啊?” 二哥说:“我也不需要什么照料,泉墨放出去嫁人了,溪墨配给吴管事了,池墨还小,现在在外间做些洒扫的事,等她再大些,看她是想找个府里的人,还是想嫁出府,都由她自己。我现在身边的事都是由墨仪、墨锦、墨帆在做。也不想再添人了,等清涵嫁过来,她自会带身边的丫鬟照料她自己。至于绿砚,等事情过了,为她求了情,给她添些嫁妆,想来她原订了亲的那家也不会拒绝。” 我听完跟二哥说:“身边还是要有几个得心应手的帮衬的,二哥不添丫鬟也就算了,那三个小厮也跟了你不少年了吧?不如从中选伶俐的收成随从,端茶倒水,研墨掌灯总要有人做的。” 二哥说:“已经在培养着他们做了,墨仪比较机灵,现在跟着我的时间也最多,我想着再试试,可以的话,年后就收了他做贴身的随从。” 我说:“墨仪做事是比那两个走心,又识文断字,知礼数,倒是能帮得上你。” 二哥说:“最主要的是,我身边发生了这么多事,看得出他品性还不错,为人既不胆小怕事,又不冲动鲁莽。”说完二哥整整衣服起身,跟我说:“时候不早了,虽然你下午休息了会儿,还是早些睡吧,明天一早一起去给祖母请安。我刚才去看过祖母,她让我跟你说,她要早睡,你就不要过去了,好好休息便是。” 我应下了,叫秋槿送二哥出去,然后一头扎回榻上,合衣裹上被子。 秋槿回来看到我的样子问我:“姑娘是困了?” 我赖唧唧的点点头,伸手让她帮我脱衣,然后钻进被子,秋槿帮我换了暖脚壶,吹熄了灯,跟我说:“我就在外间,姑娘有事叫我。”然后就出去了。 看着她离开,我感慨着,以前她也是这么照料我的,但自我今天给她木简后,她对我的照料似乎有了感情,不再是单纯的分内事。 第二天一早,我们一起去给祖母请安,我又穿上了大袖长袍,恭恭敬敬的给祖母行了大礼,祖母让春兰把我扶起来,坐到她身边,全家人一起说了几句话,父亲就带着二哥去上朝了。祖母看了回礼的单子,放心的跟我说:“现在你们几个小冤家都长大了,做事有理有度,想得周全,都是好孩子。笄礼过后,你就也算是大人了,可以帮你二哥多担些家务事,免得他忙里又忙外的。” 第166章 战前的准备 听祖母说完,我抱着祖母的胳膊说:“心儿不想长大,心儿想永远做祖母的小孙女。” 祖母抚着我的头说:“祖母疼你,你永远是我的小孙女。” 听了这话,我开心的笑了,跟祖母说:“二哥让我帮四哥看看哪家的姑娘合适,祖母,您说找个什么样的姑娘给四哥呢?” 祖母笑着说:“我已经给他看了个姑娘,是城南张家的独女,张家经营了两家布庄,那姑娘的母亲几年前生病走了,她父亲并没有续弦。” 我接过话说:“他父亲是想她嫁入官宦之家,摆脱商人的身份,但四哥并非嫡子,他的女儿嫁给四哥,他就不怕女儿受委屈吗?” 祖母笑着说:“这就是他父亲的聪明之处,你四哥虽是庶子,但姨娘已经不在了,上面姐姐已嫁入高门,哥哥身居要位,下面的妹妹是官家亲封的郡主,而且你们三个人品俱佳,家中父亲并不当家,当家的是哥哥,所以做弟弟的并不会受气,连带着弟媳也会受到照顾。” 我眯着眼睛想了一下问:“这姑娘您见过了?” 祖母说:“见过,那姑娘闺名舒曼,是读过书的,性子甚是温婉,是明事理的人,处事礼数周全,安分守己,一看便是受过教养的。你四哥外放为官,也是孤苦,她若是嫁予你四哥,是能帮他理家的,你四哥以后要是争气,还能再升一升,她作为夫人也是有功的。” 我盯着祖母看了一会儿说:“祖母,您真是咱们家的镇宅神仙,什么事都为我们想好了。” 祖母把我搂进怀里抱着说:“你自小没了姨娘没了弟弟,在我身边长大,你四哥呢,现在也是没了姨娘没了妹妹,那我也得照应着。” 我把头埋进了祖母怀里,心里有点疼,娘的样子好久没出现在我的脑海里了。 祖母轻抚着我的背问:“是不是又想起你姨娘了?我知道你每年都会偷偷祭拜你姨娘,但从来不跟我提,这次帮你四哥请懿旨回京都,用的由头我也知道,你爱憎分明,却又能做到不迁怒于人,你四哥也会记着你的好的,你以后也有自己的院子了,想祭拜你姨娘就大大方方的祭拜。” 我的脸还埋在祖母的怀里,默默的点了点头。 之后父亲和二哥去各家回礼,四哥回了家,大姐也回来了,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吃了饭,年关将近,家里也变得喜气洋洋的,前一段时间因为筹谋常家翻案的事,家里的气氛感觉总是紧绷着的,现在也好多了。 四哥和张舒曼也见了面,两家很快就走完了六礼的前五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第六项亲迎放在过年后,四哥启程回去之前,总要在家里把新娘子迎娶进门,但之后就要带着新媳妇去外放地任职了,这一走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回京都。 因为祖母的催促,也为了不折损官家的颜面,我在过年前搬进了自己的院子,身边的夏荷、秋槿是这次一回来祖母就送到我身边的,常派来我这里做事的二等丫鬟翠平、玉平也跟了过来,母亲也送了若斯、若亚过来,二哥索性把唯一的丫鬟池墨送了过来,母亲又给我添了些在外面粗使的小丫鬟、小厮、仆妇、仆役,受了二哥的建议,这些人都是从外面新买来的,没有根基,没有靠山,身契就放在我的手里。 因为住进了新院子,官家和皇后娘娘还给我送了贺礼,过了除夕我进宫谢恩,皇后娘娘大冬天的要拉着我逛御花园。 看着枝头只顶着血红花苞的红梅,皇后娘娘示意身后的宫女停下退远,拉着我走了一段才小声跟我说:“永昌传消息回来了。” 我吃了一惊,声音有些颤抖的问:“怎么样了?” 皇后娘娘说:“现在对外面都没有透露,是官家放在永昌的人传回来的,常浩然抗旨出帐,抗住了攻击,全擒了那伙人,你知道都是谁吗?” 我试探着问:“是严老将军?” 皇后娘娘说:“有他,还有永昌郡守的驻军。” 我睁大了眼睛问:“永昌的驻军也参与了?” 皇后娘娘说:“是,而且从中牵出了一串的官员,所以常家的事,你放心,官家一定会为他们做主,但不会是现在。”皇后娘娘说完盯着我看。 我笑了一下说:“皇后娘娘放心,我们沉得住气,不急在这一时。” 皇后娘娘松了一口气说:“官家担心告诉了你们,你们就会喜气外露,坏了大事,我跟他说啊,你们一定在等这个消息,而且信了你们就要一信到底。” 因为不便行大礼,我向皇后娘娘欠了欠身,表达谢意,然后嗫嚅着问皇后娘娘:“娘娘,这次严老将军的事,会不会牵扯到严少将军?” 皇后娘娘神色探究的看着我说:“刚才没跟你说,常浩然能一举擒敌,正是因为有了严可为里应外合的帮助。”看我眼中有疑惑,跟我解释说:“就是严少将军,你是不知道他名世杰,字可为吗?他也算是年少有为,跟他的字一样,以后大有可为。” 我看出了皇后娘娘眼里的探究,跟她说:“既然娘娘都觉得严少将军年少有为,就请娘娘为他指个相配的姑娘,他自幼没了母亲的护佑,也没人为他操这份心,所以有劳娘娘了。” 皇后娘娘看我这么说,自然明白我没那份心意,所以开门见山的问我:“那你刚才为什么不问我常浩然的事。” 我坦然的跟皇后娘娘说:“我想他回来了自己跟我说。” 皇后娘娘看我的样子,也就不再说什么,拉着我继续往前走,又走了一段跟我说:“常浩然这次是要被押回京都的,身份也还是罪臣,回京后官家可以开恩不入大牢,住回常府,但常府你是知道的,有官兵把守,你们也不可能见面的。” 我扶着皇后娘娘边走边说:“娘娘,这些我都知道,也请您转告官家,我们不会私自动作,让官家放心,有什么要我们做的,跟我们说一下就行。” 皇后娘娘按住我的手说:“辛苦你们这些孩子了,但朝堂就是这样,你放心,官家和我都知道,以后定补偿你们的。” 我有点违心跟皇后娘娘说:“娘娘莫要说这些,他身为臣子,我身为郡主,都已经是官家和您的赏赐了,能为官家为您分忧,是我们的本份,怎能要什么补偿。” 皇后娘娘满意的拍了拍我的手说:“要不要是你们的事,给不给是官家的事,你放心,我和官家心里有数。现在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我扶着皇后娘娘往回走,把皇后娘娘送回寝宫,又去见了官家,给了官家一个定心丸才告辞回家。 坐着偌大的马车,回到家里,看着一家人热热闹闹的为四哥筹备婚礼,心里有点暖融融的,只是他们大婚后就要走了,家里又空了。 转眼四哥风风光光的迎娶了张家姑娘,这位嫂嫂就如祖母说的那样,是位温良的贤内助。 送走了四哥,家里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荣轩哥也在押送回京的路上。他的亲卫,我身边只留了钱长生和时长,谁让他们在这里都是有家室的人,其他人都派去保护他一路上的安全了。 我心里再怎么忐忑,表面上也要装作镇定自若,如常的和清涵姐相约参加各家的宴席,为扳倒庞大的王家和与王家沆瀣一气的一串污七八糟官宦,努力的收集证据。 二哥和洪大公子已经根据官家的指示,把证据整理得差不多了,就等荣轩哥平安到了京都,把这些人连根拔起,到时候这个京都城又会是一场腥风血雨。 不,不光是京都城,整个朝堂或者说这个国家,都要经过这场血雨的洗礼,我们只是在这风口浪尖上侥幸站对了位置,但我想的是,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晚上,我在祖母的院外踱步良久,最后还是来到二哥的院外,踌躇着要不要进去。 就在我踌躇着的时候,二哥从院子里走了出来,拉着我往我的院子走,我想说话,二哥摇了摇头。直到进了我的房间,二哥拉我坐下才开口:“现在能放心说话的,怕是只有你这里了,钱长生和时长轮流在你的院子里值守,你身边的人也都是贴心可靠的。” 我问二哥:“二哥找我是有事?” 二哥反问我:“那你在我院门口也是有事找我?” 我说:“二哥先说吧,我想的事有点远,以后再说都不迟。” 二哥做了个深呼吸,然后说道:“荣轩兄还有十几天就到了,官家也准备收网了,我和洪涛兄都要站在朝堂上成为官家的助力,必然成为众矢之的,避无可避。我和祖母商量过了,原本打算明日就送祖母和你出京,去英祖母那里住下,但祖母说你定是不同意的,所以让我和你来商量。” 我想了想,跟二哥说:“去英祖母那里路途遥远,而且我还要照顾到青莲和菱角,所以不宜远行,不过我们离开京都,确实可以让你们放手去做,倒是应该的。我记得尹老尚书在洛阳附近有别院,我和清涵姐姐可以带着祖母、青莲和菱角一起去,只是钱长生和时长我就要一起带走了。” 二哥笑着说:“那就不只带上他们俩人吧。”二哥看我一脸不明白,接着说:“这段时间我和荣轩兄一直有人联系,前些天他就安排刘猛,无论你们去哪里,刘猛都会带着庄子里可用的人护卫你们前往。虽然在别人眼中,那些人可能是老弱病残,但之前荣轩就以送重伤兵回营养伤的名义,送了一批受了伤,看似严重的兵丁回来,又以伤重至残的理由,放进了庄子,由刘猛管理。” 我疑惑的问二哥:“看似严重?” 二哥笑着说:“你这个机灵鬼,对,只是看着严重,说是李疾医的手笔,回京没多久就痊愈了,其中还有个叫大憨的,我见过,力大身壮,现在每天绑着一只胳膊不能用,憋屈得很。” 我也笑了,也就是说,我们出京时,会有一队残疾护卫队,看起来有些寒酸呢。而且二哥去看过,想来也是想确认一下紫砚的情况吧。 二哥接着说:“那明日你就去趟尹府,把这事定下来,尽早出发,最好在荣轩兄到京都之前就到达尹府的别院。” 这件事说定了,二哥松了口气问我:“那你要说的是什么?” 这回轮到我叹气了,叹完气说到:“这件事完成之后,官家定会大加赏赐,咱们家会一时风光无两,所谓过犹不及,所以要尽量收敛才好。” 二哥颇加赞赏的看着我说:“我家小姑娘真是有远见,这事我和荣轩兄、洪涛兄有过商量,事成之后,我和荣轩兄都会自请出京都,荣轩兄很可能回永昌继续驻守,毕竟他算是戴罪立功的。我呢,看官家意思,只要不在京都,指哪里就去哪里,就是要委屈清涵了。洪涛兄怕是走不得,他不走也好,咱们在这里的家人也要有人照应才好。” 我听完撅着嘴问:“那我要是嫁了荣轩哥,不是要跟着他回永昌了?” 二哥揶揄我道:“那你可以不嫁,哥哥我帮你再找个青年才俊,再不然让官家为你指婚,必然也是不差的。” 我伸手去推二哥,嘴里说着:“门在那里,快走不送。” 二哥笑着把我的手推回来说:“官家应该会为你操办大婚之礼,算是对常家的补偿,你有的罪受了,皇家的婚仪之礼,那可是比笄礼要繁复得多。” 我听完眼前一黑,这哪里是补偿啊,多给些钱财不比花那么多钱和精力办婚仪强得多。 二哥看我的样子,笑得合不拢嘴,我气鼓鼓的跟他说:“小心官家也为你操办,当作嘉奖!” 二哥一愣,改我大笑起来,夏荷送茶进来说:“说你们不是亲兄妹谁信啊,秋槿已经去帮姑娘打点要带的东西去了。” 我看看里间,打点东西,不应该进屋收拾吗? 夏荷给我倒完茶说:“除了衣装,这大冬天的,要带的东西可多了,这衣装反而是最好收拾的。”夏荷上次是跟着我们去过武陵的,所以收拾东西的经验应该是不差。 第167章 祖母险中招(上) 二哥听了夏荷的话笑道:“这次不用走那么远,一两日便可到了。” 夏荷说:“老夫人说过,出门在外,饱带干粮,暖带衣,咱们又不是没地方放,那几辆辎车再不动,都要长草了。” 我也笑着说:“二哥,咱们能多带就多带些,总不能指着什么都用尹府别院的,万一那里很长时间没人住过,缺这缺那也是可能的。” 二哥看着我们说:“都长大了,想得周全了,行吧,我也回去了,你们也早点休息吧。哦,对了,五丫头,这次出去,你大可多跟祖母多相处,回来可就快嫁人了。” 我推着二哥起身说道:“我要带着祖母一起嫁人,你快回你的松竹堂去吧。” 二哥笑着起身说:“那可不行,我也要跟祖母在一起。” 我冲二哥挥挥手说:“不送,不送,夏荷姐姐送客啦。” 夏荷笑嘻嘻送二哥出去,回来问我:“除了日常要用的,姑娘有什么想东西是想要带的?我帮姑娘都带上。” 我想了想说:“也没什么特别的,首饰匣子里的东西上次回来也没怎么动,也不用挑了,都带上吧。衣服也不用带太多,除了平常穿的,带上一两身见客的礼服就够了,咱们去那边也就住上个把月。张锋和赵勇跟咱们一起走,吃的都不用张罗,用的就带日常的,缺了什么有需要的到洛阳再买就是了。” 秋槿也回来了,坐到桌边问我:“姑娘怎么知道个把月就能回来?” 我喝了口茶说:“筹谋了这么久,只等这一时的爆发,所以来得快去得也快。咱们也只是去躲个清闲,二哥这边清净了,咱们就回来。” 夏荷也坐过来说:“姑娘,咱们这次都是女眷住过去,会不会不安全?要不要带些护卫?” 我懒懒的说:“护卫当然是要护着家里的,咱们有荣轩哥的副将护送,还不够安全吗?” 夏荷凑过来问:“是跟二公子提亲要娶走紫砚的那个人吗?” 我说:“是啊,他刚买了个小院子,应该是修整完了,这事尘埃落定以后,应该就会迎娶紫砚姐姐过门了。” 夏荷又问:“可是紫砚不是已经住过去了吗?” 我摇摇头说:“紫砚姐姐是住在常家的庄子里,帮忙照料伤兵,这也是母亲同意的,其实母亲可能觉得原本紫砚姐姐是要给二哥收房的,现在要外嫁了,再住进二哥的院子不合适了吧。” 夏荷点点头,帮我添上茶,不再说话。我看着她俩问道:“祖母让你俩过来照顾我,也是想你俩能像青莲姐姐和菱角一样,找到个好归宿,你们有什么想法?” 我没想到是秋槿先开了口说道:“看姑娘安排就好。” 夏荷看怪物一样看着秋槿,小心的问:“秋槿?你想嫁人?” 秋槿平静的说:“姑娘做主就好。” 我咽下了口水问她:“那你有什么想法,想嫁什么样的人?” 秋槿还是波澜不惊的说:“任凭姑娘安排。” 我气不打一处来的说:“又不是我嫁人,凭什么我来安排,怎么也要是你喜欢的啊!” 秋槿一如既往的平静说道:“姑娘选吧,是谁都好,姑娘让我嫁,我就嫁。” 我有点泄气的说:“不是这样的,秋槿姐姐,嫁人是一辈子的事,当然不合适的也可以和离,但总要是自己喜欢的人才能嫁啊?青莲姐姐原本也是不嫁人的,这也是钱长生追了许久打动了她,最后才嫁的,菱角也是因为喜欢时长才嫁的。我,我也是因为喜欢荣轩哥才决定嫁的,虽然现在因为时局退了婚,但只要他还是喜欢我的,我还会嫁他。” 秋槿看着我,眼里一点波澜都没有,说道:“两情相悦何其难,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命数,姑娘给选的人,至少品行不会差,这就足够了。” 我被噎得一愣一愣的,转眼问夏荷:“你呢,怎么想的?” 夏荷笑呵呵的说:“我还没想过,以前是觉得,到了时间,老夫人会给我们指个人,指人的差不多就嫁了,没什么自己的想法。” 我觉得夏荷这个好办些,于是引导他说:“现在你可以想想了啊,想找个精明能干的?还是找个听话恭顺的?” 夏荷突然叹了口气说:“姑娘,我就是个丫鬟,每天能见到的就是府里的这些人,位高些的就是管事,再有就是小厮、仆役,最多就是出府采买时见见商铺里的人,我有什么可选的啊?” 我又被噎得一愣,看来我是想简单了,青莲和菱角嫁的也是除了府里人之外唯一能熟识的外人。她们的生活圈子太小了,可是该去哪里才能让她们认识更多的人呢? 两人看我呆呆的不说话,互相看了一眼,秋槿说:“姑娘,你先把这事放放,我们要嫁也得是姑娘嫁人之后,再说,哪有姑娘刚嫁完人,身边的贴身丫鬟就都嫁人走了的。” 我也是无语,她们说得都在理,倒显得我有些多此一举了。 夏荷看我一脸无奈,笑着说:“姑娘,时候不早了,你是洗漱一下就睡了呢,还是泡个澡再睡?” 我正犹豫着,秋槿笑着起身说:“姑娘是喜欢泡澡的,只是嫌麻烦,咱们给姑娘备木桶泡澡。” 我把胳膊肘支在桌上,看着两个人忙忙碌碌的为我泡澡做准备。 舒舒服服的泡完澡,我躺在榻上,任她们俩给我擦干头发,要是有吹风机就好了,哦,还得有电,那是麻烦了点,我就这么瞎想着,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第二天,我去尹府看望尹老尚书和清涵姐,把去别院暂住的事敲定了,然后和清涵姐作出喜气洋洋的样子,出门采买了些出游要带的东西,相信马上就有各种“小道消息”传开了,田府二公子的未婚妻要和小姑子一起出京游玩。 二哥也没闲着,通过时长安排了刘猛和庄子里的“老弱病残”,提前在我们出城后的必经之路上等着与我们汇合。 在尹府用过午饭,又陪清涵姐午休过,才回到府里。先去见了祖母,祖母院里的春兰和冬梅都在忙着收拾出行要带的东西,而且已经在往辎车里装了,我问正指挥着小厮搬东西的春兰:“姐姐这是要帮祖母搬家?” 春兰笑着回答:“姑娘说笑呢,我们是怕老夫人睡不惯别院的榻,所以铺盖被褥都带上了,姑娘要不要也带上些?” 我摆摆手说:“我不用了,不过天气冷,厚实的衣装确实要多带一些。” 冬梅抱着一个大包袱走过来说:“姑娘来了,这个是老夫人给姑娘添置的。” 我看着大包袱问:“给我添置的?我自己做过冬衣了啊。” 冬梅笑着说:“你做多少老夫人都觉得少,这不又让人按姑娘现在的身量做了几身,还有一件貂绒内里的厚披风,穿上暖得很。” 我吃了一惊问道:“貂绒内里的披风?” 冬梅把怀里的大包袱交到小厮手里,说道:“老夫人特意从小库房里给姑娘挑的,貂绒做内里是有点可惜,可是老夫人说,外面做成素面丝绸的,看着不招人眼,暖和才重要。” 祖母这低调低得够奢华,我又看了看大包袱跟她说:“那就劳烦姐姐送到我院里吧,回头我一定穿上。” 冬梅说:“秋槿她们也在帮姑娘收拾东西呢,我就是打算送过去,让她们一并给姑娘带上,这披风走的时候就能穿。” 我谢过她,转身进了祖母的屋里,祖母正在调香,闻着是上好的檀香。 给祖母行了礼,坐到祖母身边问道:“祖母这里哪里买的好檀香啊?” 祖母看着我反问:“你不知道?” 我有点不明白的又问:“我为什么会知道?又不是我给祖母买的。” 祖母放下手里的调香工具问我:“不是你买的?” 我不可置信的说道:“我哪有钱买这么好的檀香!” 祖母看了眼香炉说道:“这是你们到了永昌后,荣轩托人送来给我的,还说是你特意从边塞外的集市上给我买的。” 我想起去边塞外的集市,但没记得我们买了香料,只有钱长生去买了一堆药材,我也没细看过都有什么,难不成是那时候买的? 我也看了看香炉,细细的闻了没什么不妥,但还是谨慎的跟祖母说:“我确实不知道,荣轩哥也没跟我说过,送这些过来的人是谁?您可认得?” 祖母想了想说:“送香料过来的人我没见着,送到门房人就走了,留了话,说是常二将军托人送来的,田五姑娘在要塞外集市给我买的上好香料。” 我皱起了眉头,看着香炉里袅袅升起的清烟,不知该怎么开口。 祖母凝视了我一会儿,突然笑了,问我:“你怕这香料有异?” 我还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我确实没买过,也没跟荣轩哥说过想给祖母买好香料的事,但这香料怕祖母已经用了许久,要真的有问题,现在说也晚了。 祖母低声跟我说:“那些香料我没用,这些是我小库房里搜罗出来的,幸好年轻的时候收集了些上好的东西。” 我松了一口气,低声问祖母:“您是不是也觉得送这东西的人有些不对劲?” 祖母小声说:“你给我买东西,又不急于一时就得送给我用上,就算差人送来,也得是信得过的人,怎么也得进来跟我说个明白,给我捎个信什么的,哪就这么丢在门房再送进来的。” 我又问:“那东西祖母看过没?” 祖母说:“看过,看着是好东西,我就比照着找了些出来用,那些东西我已经给了时长,让他们去查了,应该是还没查出来什么,不然你们早就知道了。” 我看着祖母问:“都给时长了?” 祖母看了我一眼,招呼陈嬷嬷过来说:“去趟小库房,把我让你藏起来的东西拿来给这丫头。” 陈嬷嬷没一会就回来了,手里拿了个小匣子,我接过来,小心的打开,里面用油布包着一小块香料。我拿起香料细细查看,样子是上好的檀香,闻起来也是,但若有若无的有着一丝腥气。我的眉头又锁了起来,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能闻到这点异样的味道已经是极限了,该找谁去求证呢? 我拿着小匣子回到自己的含梅阁,捏着盒子思索良久后跟夏荷说:“张锋也在准备随咱们一起出发吧?你把他叫来,我有事问他。” 不一会儿张锋来了,我问他:“除了食材,你对别的味道有了解吗?” 张锋笑着问:“姑娘这是想让我尝什么东西?和吃相关的,我大多能分辨一二,其它有味道的也能分辨一些,不如姑娘说具体点。” 我开门见山的说道:“你对檀香有多少了解?” 张锋有点奇怪的看着我问:“屋里燃什么香会对吃食的味道有些影响,所以我对各种香料也有些了解,不同品级的檀香气味对菜品的影响也有些区别,姑娘想知道的是这些?” 我把手里的小匣子交给他说:“你闻下这个。” 张锋接过,取出那一小块檀木仔细闻起来,看他的表情越来越凝重,我静静等待着。 半晌张锋说道:“姑娘,这原本是块好香料,但应该是浸过什么,应该不是什么好东西。要是姑娘允许,我把这带回去试试能不能确认出来。” 我问他:“你要怎么做?” 张锋说:“既然是浸过的,用水煮自然会渗出来,再把汁水熬干,就差不多能分辨出是什么了。” 我说:“听着不难,你能不能在这里煮,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张锋想了下说:“我去取个小炉灶,再带些食材过来,才好掩人耳目。我能带赵勇一起过来吗?” 我同意了,让他去取东西。 我坐在桌边,掩饰着心里的紧张,不一会儿,看着夏荷跟张锋、赵勇在院子里燃起两个炉灶,开始一边烹煮带过来的食材,一边煮那块檀香。 第168章 祖母险中招(下) 渐渐的越来越大的腥味弥漫开来,我走到院子里,蹲在他们身边小声问张锋:“这味道怎么这么大?” 张锋也小声回答:“姑娘放心,我带来的食材是带腥味的,所以不会有人生疑。” 我松口气又问:“还需多久?” 张锋却叹口气说:“这檀木太小了,煮得时间短了,浸入的东西煮不出来,煮得时间长了,檀木煮散了怕是又盖过了那东西,所以我才带赵勇过来,至少他对木头的认识比我多。” 我又问赵勇:“你有几成把握,把这檀木里浸的东西刚好煮出来?” 赵勇说:“快了,这是块上好的檀香木,不管这浸入的东西是溶在树脂里还是木缝里,等油煮出来,就可以干熬这水了。” 我看夏荷在帮张锋料理另一只锅里的食材,这腥味正源源不断的从锅里冒出来。 我忍不住捏住鼻子,问张锋:“这锅里是什么啊?” 张锋笑着说:“鱼的翅和鳞,我之前听闻这些东西一直煮能熬出没有腥气的膏冻,而且会很好吃,所以平日就把做鱼剩下的这些东西留下来,晒干了攒起来,这回正好试试,成不成的无所谓。有人问起,就说是姑娘支的新招,东西是姑娘让我们攒起来的,这不是快要出门了吗,叫我们来试做。” 这理由没问题,而且说得通,我看这里也没什么我能做的,食材也都分次放进了锅里,夏荷也不用在这里帮忙了,叫了夏荷一起回屋,秋槿也从外面回来了,进院就捏起鼻子跑进屋里,还连忙把门关好,又查看了一遍窗子也都关好了,才回到我身边问:“姑娘这是又弄什么新花样了?” 我看她都被蒙过去了,笑着说:“一会儿就知道了,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吧?” 夏荷在外间拍打着身上的味道说:“再把衣装清点完打包送到车里就行了。” 秋槿把榻上的大包袱打开说道:“冬梅说这里有件貂绒披风,咱们明天启程时给姑娘穿上。还有,姑娘明天是穿常服还是穿骑装?” 我想了想说:“骑装吧,栗子都要不认识我了,明天出了城,我就改骑马。” 秋槿听我说完就开始收拾衣装,夏荷进来就带着一股腥气,秋槿马上拦住了她说道:“我的祖宗,你快去好好洗洗换身衣服吧,把姑娘的衣服都弄腥气了。” 夏荷被轰出了屋,秋槿坐回榻上帮我整理从衣橱里取出的衣装。 我坐在桌边支肘看着她问:“秋槿姐姐,我就坐在这里看着你忙,你就不觉得我应该做些什么吗?” 秋槿一边整理衣装一边说:“这本就是我该做的,姑娘坐着看就是了,想带哪件,不想带哪件就跟我说,姑娘要是不说话,我就都给姑娘带上。” 我又问:“那要是夏荷姐姐在,你会叫她一起做吗?” 秋槿抬头看我,有点不明白的问:“我俩都是姑娘的贴身丫鬟,要是没别的事,当然就一起收拾姑娘的衣服了,姑娘要是有别的事要她做,那就我自己收拾,这有什么不对的吗?” 我换了个方式问她:“那你们除了照料我,自己有什么要做的事吗?” 秋槿一头雾水的看着我问:“自己要做的事?吃饱?穿暖?除了照顾好姑娘,就没别的事了啊?” 我叹口气,摆摆手,让她继续整理衣服,自己趴到了桌上,不得不佩服祖母,这洗脑洗得真干净,一心为主,别无他想。 半晌夏荷才回来,看样子是沐浴更衣了,头发还有点湿漉漉的,我跟她说:“把头发弄干了再来啊,再做下头痛病。” 夏荷看了看秋槿,秋槿说:“我又没催你,这些也整理得差不多了,你先擦干头发,然后咱们一起打包就行了。” 夏荷这才拿了布巾坐在暖炉边,把头发继续擦干,一边擦一边问我:“姑娘,张锋和赵勇在外面是做什么呢?弄得这一院子腥气。” 我还没说话,秋槿倒说话了:“姑娘让他们做什么还要你管。” 夏荷吐了吐舌头不问了,我笑着说:“也没什么不能跟你们说的,赵勇看着的锅里煮的是块檀香。我在永昌那段时间里,有人借我的名义送来给祖母的,这你们知道吧,但我觉得不对,让张锋帮忙看,他也觉得不对,所以想了这个法子,试试能不能看出那块檀香里浸了什么东西。一院子腥气是为了掩盖煮檀香时可能会渗出的味道。” 她们俩听了都是一惊,齐声问道:“有人要害老夫人?” 我默默点头,她俩像被定住了,我赶紧说:“祖母没事,她老人家早就发觉了,把这些有问题的香料换了下来。现在我想找出这里浸的是什么,一来是想看看能不能由此查出是谁做的,二来是想按这个东西的药性,让祖母装出附合的病态,这样祖母才更安全。” 俩人听了都松了口气,夏荷的头发也擦得差不多了,过去跟秋槿一起给我的衣装打包,外面张锋叫了一声:“姑娘,能出来一下吗。” 我跟俩丫鬟说:“你们继续,我出去看看。” 回到院里,看两个炉子都熄了火,问他:“弄好了?” 张锋用布巾垫着一个锅子小声跟我说:“这里面就是熬出来的东西。” 我示意他进屋,张锋看着屋里的两个丫鬟不知该不该说话,我坐在桌边跟他说:“你放心说话就是了。” 张锋垫着布巾把锅子放到桌上,让我看锅里的东西,是一点点细盐粒样的粉末,我刚想凑近闻一下,被张锋制止了,跟我说:“姑娘看看就行了,这东西有毒,只是剂量很小,但要是长期吸入,会让人反应迟钝,慢慢变成傻子的。” 我下意识的离那锅子远了一些,问他:“这是什么?” 张锋说:“我看着像是信石,原是有红有白,但都无味,这已经被檀木色染了,也不知是哪种了。但要想让它附着在香料上,应该是和鱼胶一起浸入的,所以才留了一丝腥气。信石原本可做成信石水母,治疗发寒热疟症,还能治各种皮癣。我刚入府时,身上有癣,英老夫人就让军医用这个给我治的,我当时想着药量大些,可能好得也快些,结果被打了一顿,才知道这东西少量是治病的,量大了却是极毒,食之可伤胃,将人胃渐渐磨穿,疼痛至死,且无药可解。这东西被研得极细,焚之会随烟气飞散,长期吸入,应会损及肺腑。” 我瞪着张锋问道:“你还懂药理?” 张锋笑着说:“也是因为那次被揍了,所以对药石有了兴趣,想着以药入食,即可饱腹又可治病,不是一举两得嘛,但后来又觉得是药三分毒,不如食疗,所以就很少以药入食了。” 我看着张锋,心想这还真是捡了个宝,可以当半个疾医用了,然后跟他说:“那这东西闻久了,是不是应该会有胸闷气短的样子?” 张锋小心的把锅放远了,跟我说:“应该是的,再加上老夫人本就年岁大了,还可能会有头晕无力,咳嗽胃痛等症相。” 我深吸一口气问道:“那鱼膏冻熬成了没?” 张锋说:“有点样子了,待放凉了应该就可以,可是还是有些腥气,下次只用鱼鳞熬煮应该会好些。” 我起身跟他说:“带上那鱼膏冻跟我去找祖母。” 张锋指着锅里的细粉问我:“那这些东西怎么处理?” 我回身跟秋槿说:“找个可以密封的小罐子装上,小心些。” 张锋拿起锅子拦住秋槿说:“你去找罐子,还是我来放吧,你们姑娘家的皮肉都娇嫩。” 秋槿去找东西,我又坐下来等,看着张锋小心的把那一点点细粉收进小罐子,塞好小木塞,用布巾小心的擦拭了一遍才交给秋槿,又嘱咐道:“最好再用蜡封上这口,做好标识,以免误用了。” 这事交给秋槿做,我还是放心的,只多交代了一句:“和那块檀香木都一起放在那小匣子里,这次出去也带上。” 然后起身带着张锋去见祖母。赵勇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在院子里等着我们,张锋交待让他自己先回厨房,用清水好好洗锅,然后端着鱼冻跟在我身后去了祖母院子。 我们看着像是去献鱼冻,进了屋,由陈嬷嬷把门,跟祖母说了檀香里东西的毒性,祖母想了想说:“这病症倒是不难装,一会让春兰去请疾医过来,开些清肺养胃的方子,再去药铺多拿些药带在车上,这事也就传出去了,明日我出门时走得慢些,正好入冬后,我也会不时咳嗽几声,这就行了。” 我有些沮丧的说:“只是这东西并不是难得之物,查不出是谁做的。” 张锋说道:“已经是很好了,没有真的伤及老夫人。” 祖母也说:“就是,所以你们也不用担心,那鱼膏冻我就不试了,下次你们做出没腥气我再尝。” 我让张锋带着鱼冻回厨房,又让陈嬷嬷遣了春兰去请疾医,陪祖母坐在靠榻上说话:“祖母,你说他们为什么会对您下手呢?” 祖母神在在的说:“还不是怕我这把老骨头,又在官家那里拿出我的家世来保你们。” 想想那时谁会知道,我会被官家亲封为郡主,要是现在来下毒,应该会是冲我来了吧。祖母看我没说话,又跟我说:“今天拿药的事传出去后,我对他们就已经不足为惧了,所以现在你们才是更加要小心的,你二哥还不知道这事呢吧?” 我说:“还没来得及跟二哥说,晚饭后,我让他们请二哥去我那里再说吧。” 祖母说:“嗯,走之前还是让他知道的好,也能多些防范。” 我想想说:“祖母,咱们这一路上有刘猛护着,应该也不会出什么问题,只是到了洛阳,他们不便一同住进尹府别院,就只有钱长生和时长护卫着了,青莲的两个孩子还小,咱们还得谨慎一些。” 祖母说:“府里的护卫,咱们不要带了,浩然回来后,朝里的大战就要开始了,咱们家会成为风口浪尖,你二哥和父亲的安危也是要紧的。” 我说:“这个自然,不过祖母也不用太担心,咱们是二哥和父亲的软肋,咱们走了,二哥反而更能放开手脚,而且荣轩哥进京后,应该会分派出亲卫护住二哥的。” 祖母笑了:“他能派出人手护你二哥,就也会派出人手护住你吧。” 我扭捏的低下头小声说:“我,我哪知道。”看看祖母揶揄的表情,我轻咳一下说:“我是想着把紫砚姐姐也带上,这样刘猛至少可以带几个人一起住进尹府别院,就算当护卫了。” 祖母笑道:“这我就不管了,我只管享着清福‘养病’喽。” 不多时,上次给我看病的那位疾医来了,给祖母请过脉后,按祖母要求开了几个清肺养胃的方子,春兰给他几吊钱,接过方子,送他出去同时去药铺拿药,因为要采买的药量大,还带了两个小丫鬟跟着,这阵仗也是够了。 祖母留我一起用晚饭,张锋也是机灵,晚饭就加了润肺的汤,我陪祖母吃完,又叮嘱了让她早点休息,才回了自己院子,谁知二哥已经等在我屋里了。 我把檀香的事跟二哥说完,二哥有些惊异的看着我说:“张锋倒是个人才,时长把那东西也给常家的军医看过,那军医倒也闻出了腥气,也煮了几块檀木,但却什么也没查出来。” 我笑着说:“因为军医身边没陪着木匠,这也是巧了,赵勇学厨前的师父就是木匠,所以他对木质了解多些,这是他煮出来的。” 二哥听完佩服道:“五丫头身边多奇人,比不了啊。” 我听完得意洋洋的说:“那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这趟永昌也不是白走的。” 我们闲话了一阵,二哥又拿地图,把刘猛等我们的地方指给我看,又反复确认我记住了,才把地图交给夏荷,让她帮我带好。 第169章 大战已开幕(一) 一切收拾妥当,第二天一早,我扶着祖母,祖母脚步虚弱的出了大门。我把祖母扶上马车,春兰和冬梅接过祖母扶进车里,陈嬷嬷扶我下来,秋槿过来扶着我上了我的辎车,夏荷在车上撑着门帘。这次我没坐招显郡主身份的专属马车,因为怕路上不安全。我们后面的马车里坐着张锋、赵勇,还有他们带的自己的锅碗瓢盆,再后面的马车里是我们的大件行李,包括祖母的铺盖被褥。 都坐定后,我们先去尹府和清涵姐会合,清涵姐上了尹府的辎车,后面还跟了两辆马车,满载了带去别院的小丫鬟和小厮,再后面的马车是满满一车的行李,尹老尚书不仅送到了大门外,还一直站到看不见我们的马车才回府里。 我们一行人马浩浩荡荡的出了城,在城外会合了青莲夫妇和菱角夫妇,再按照二哥给我们规划的路线,在一片树林遮蔽的路上跟刘猛会合了。 有了他们的保驾护航,我心里也安定了许多,因为我们并不赶路,所以在沿途的驿站休息了一晚,第三天傍晚,我们才到了洛阳尹家别院。 别院里的管事带着院里的仆妇、杂役在门口列队迎接我们。我和清涵姐先下了车,清涵姐和管事交接着带来的丫鬟、小厮的安排和两大车行李的搬运,我从车里小心的接下了祖母,祖母为了显得气色不佳,中午饭后撑着困意没有休息,现在确实显得憔悴。在清涵姐的带领下,我们进了别院,这里并不比京都的田府小。进门就看到雕刻精致大气的影壁墙,云中鹤舞,我很喜欢。绕过影壁墙,就看到宽敞的前院,院子里的花草现在虽然都在过冬,但能想象得到,春暖花开之后会有多漂亮。 前厅里已经备好了热汤、热菜,我扶着祖母落座,这里虽然是尹府的别院,我们是客人,但祖母辈份最大,所以在主座无可厚非,我和清涵姐一左一右相陪,我这边下手坐着青莲夫妇和菱角夫妇,清涵姐下手坐着刘猛和紫砚。 我们安静的用过饭,清涵姐引路,我扶着祖母送到给她安排的院子休息,原本我想跟祖母住在一起,但祖母说我们这么多人来做客,主人就只有清涵姐,不能让她显得形单影孤,所以我和清涵姐住到了一个院子里。青莲夫妇和菱角夫妇分别住进一个小院子,紫砚不想单住,所以去了祖母的院子。刘猛带了些身手不错又信得过的人在府里做护卫。 因为走了两天,多少都会有些疲惫,安排好住处后,大家先都在各院安置。看着夏荷、秋槿忙着把我的衣装放到衣橱里,把日常用的东西拿出来放好,我起身跟她们说:“你们先收拾着,我去看看祖母。” 看到祖母下车时的样子,我总是担心她的身体是不是真的不舒服了。 到了祖母的院子,看到陈嬷嬷在院子里指挥着,心里莫名的安定了些,要是祖母有事,陈嬷嬷必然是在她身边守着的。 跟陈嬷嬷打了招呼,我进屋,看到春兰和冬梅也在忙着安置祖母的物什,祖母在靠榻上闭目养神,我轻手轻脚的走到祖母身边观察她,吃过晚饭,祖母的气色除了一些疲惫,并没有什么不妥。我松了口气,轻轻坐到她身边,祖母微微睁开眼,看到是我,笑了一下问我:“还是不放心?” 我点点头,问道:“祖母真的感觉没问题吗?” 祖母笑着说:“看来我装得很像,连我的小孙女都骗过去了。” 我再确认道:“祖母要是哪里不舒服,可不能瞒着我,一定要跟我说。” 祖母拍拍我的手背安慰我:“祖母就是有点困,年岁大了,少睡一觉就觉得累。明天你们可不要一大早的就来给我问什么安,既然是出来游玩的,这些繁文缛节就都省了吧,也让我这把老骨头好好休息休息。” 我还是不放心,跟祖母说:“要不然明天咱们请个疾医,给您诊诊脉,没事了,咱们也都放心。” 祖母说:“这可不行,这边的疾医跟咱们可不熟,不会帮咱们瞒着,风险太大,你就放心吧,我好好休息一下就没事了。你回去吧,泡个澡,早点睡,我等她们铺好了被褥就睡了。” 祖母已经下了逐客令,我只好行礼告辞离开,回到院里,看清涵姐还没休息,我踱步进了清涵姐的房间,清涵姐正在喝茶,看我进屋招呼我一起。 我问她:“这么晚了还喝茶,不怕一会儿睡不着了?” 清涵姐给我倒了一盏说:“这是用麦子煮的,养胃得很,我让她们先煮了一壶尝尝,你也尝尝。” 我小小抿了一口,麦香浓郁,暖暖的,就不知道这么晚了喝这么多碳水,会不会很长肉。 清涵姐问:“你觉得这个味道祖母会喜欢喝吗?我看祖母带了很多清肺养胃的药,是近日身体不爽利吗?” 我笑了说:“看来祖母这病装得不错,连清涵姐都觉得祖母生病了。” 然后我跟清涵姐说了香料的事,清涵姐皱着眉头说:“这事还是查清得好,给老人家下毒,这心思好生的歹毒。”这个,我表示百分之一万的同意。 我喝了几口茶后跟清涵姐说:“你和刘猛不熟,他们这么多男子住进院子,你会不会觉得不妥?” 清涵姐笑笑说:“护卫总要有的,原本祖父也要派护卫来,听说是常二公子的副将屈尊来做护卫,这才放心。” 我点点头说:“是有点屈尊哈,但他要不来,我也有些不放心,毕竟是场大战,咱们是避出了京都,但也不知那些人会不会放过咱们,永昌他们都有人手,洛阳可并不远啊。” 清涵姐笑着问我:“你可知道为什么祖父的别院选在洛阳?” 我眨眨眼,想到一个可能,反问她:“这里的人是你祖父一脉的?” 清涵姐没回答我,只是笑着喝茶,这说明我想得是对的,心下又松了口气。 片刻清涵姐说道:“但也不能松懈,王家的人脉庞大,谁知道他们会不会从京都或是别的什么地方派人过来。” 我拍马屁道:“姐姐想得就是周全。” 清涵姐扫我一眼说:“不如说你二哥想得周全,这都是你二哥叮嘱的。” 看来马屁拍歪了,我赶紧找补道:“就算二哥不说,姐姐也想得到的,你们才是真正的相辅相携,灵犀相通。” 清涵姐笑得捂住了嘴,我们又互相吹捧了一番,我告辞回屋。她俩已经帮我备好了泡澡水,我包好了头发,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这样也免去了她们帮我擦干头发的程序,都可以早点休息。 第二天,祖母的精神恢复好了,我也放了心。我们就安心的住在尹府别院,食材的采买都是由张锋、赵勇亲自去的,所以吃食上也都放心。 住了几天后,张锋从外面回来没去厨房,而是直接来找了我,带了密信交给我说:“我在集市买菜时遇到了常二将军的亲卫,他没穿军服,一身平民装扮,脸上用围巾挡了,什么都没说,塞了密信在菜筐里就走了,所以我回来就直接给姑娘送过来,您有事再招呼我吧,我回厨房了。” 回到屋里,我小心的打开封泥,取出木简,看到久违的密语,我心潮澎湃。做了个深呼吸后,我开始解读:荣轩哥已经平安到了京都,官家开恩,他住回了常府,府里常老夫人状态还不错,常大公子每天只围着大嫂转,因为大嫂有孕了,这是个好消息。他派了四个亲卫保护二哥,又派了四个给我这边,我又可以陶笛为令了。 我让夏荷取来火盆,把木简烧毁,再让夏荷、秋槿分别去叫青莲、菱角和刘猛去祖母院里,才去拉了清涵姐去找祖母。 有时长在外面看着,祖母屋里大家可以放心说话,我跟大家说道:“荣轩哥已经平安到达京都,刚派了人来传了话,京都的大战就要开幕了,咱们这边要做的,就只有保护好自己,不让他们分心。” 祖母说:“那咱们就安心的等消息,只是咱们尽量都不要出去了,需要什么,让张锋他们买回来就行。浩然的亲卫是过来了,但不方便现身,多是以传递消息,暗中保护为主,刘副将军,这里的安全就看你们的了。” 刘猛郑重的跟祖母说:“在下定当尽全力保护大家,带进别院的兄弟每日分班巡视,院外的兄弟也都有定点护卫。但以防万一,还请清涵姑娘派别院内的仆役,在院墙内每五步就安置一个大水缸,缸内蓄满清水,缸下常续炭火,保证缸内的清水不冻。我还需采买石灰等物,以备不测。” 清涵姐说道:“我一会儿就让管事安排仆役去安置好水缸,再多派些小厮给你,帮你运送采买的东西,需要多少钱,你直接去账房支取就可以,我会交待好的。你千万不要推辞,你要守的是尹府的别院,这钱自然是我们出的。” 看刘猛还要推辞,我开口说道:“刘副将,咱们都听清涵姐姐的安排就好,需要什么就采买什么,不要省钱,命比钱重要,只有咱们都安全了,他们在京都的人才能安心。” 紫砚开口道:“姑娘,那我们除了保护好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呢?” 我沉吟着不知能安排什么,一帮姑娘家,重活不能让她们做,巡逻也不安全。 刘猛又开口说道:“你们若真想帮忙,就每隔一两个时辰结伴去查看水缸,炭火够不够,水满不满,会不会结冻,由其是夜间,这事看着虽小,却很磨人很重要。” 菱角说道:“这个我知道,每隔一两个时辰我会找紫砚姐姐或青莲姐姐一起去查看,保证完成任务。” 清涵姐看看大家说道:“我和乐心妹妹就负责陪好祖母,以后白日里有事就都到祖母这里汇集,晚上就到我们院里。” 青莲姐看看祖母问道:“老夫人可愿帮我照看小孩子?钱长生现在几乎每日都不在,我一个人照顾起来,还真有些吃力呢。” 菱角也跟着说:“是啊,现在每天我都去帮青莲姐姐看小孩儿,他们只要要有人陪着,就不吵不闹还很爱笑,但眼前没有人就该哭了。” 祖母笑呵呵的说:“那就带过来,我上次见他们就很喜欢。” 青莲高兴的说:“那我可就午休后把虎儿、妞儿带过来啦。” 清涵姐也说:“正好,下午水缸应该也能安置好了,我们下午就都过来。” 祖母说:“难得人凑得这么齐,也别下午了,让钱长生把孩子抱过来,时长也叫进来,中午就都在这里用饭吧。小孩子也要午休,不耽误我睡个午觉的。” 青莲说:“那我去叫吧,还得拿些小孩子用的东西。” 菱角蹦起来说:“我也跟着去。” 清涵拉着我起身说:“那我们去跟管事吩咐好,一会儿就回来。” 看着一屋子的人,我由衷的心生暖意,互相为他人着想着,也互相帮衬着。我们分别去做分内的事,一会儿又都聚回祖母的院子,其实这样的安排也有助于集中保护,大家都没明说,但心里也都清楚。 之后我们白天在祖母这里逗着虎儿、妞儿,晚上各自回院,时间过得也很快,可没几天果然出事了。 半夜菱角跑进我和清涵姐的院子大喊:“姑娘们快起来!都聚到老夫人院里,有人攻院啦!” 我们这几日都是和衣而眠的,所以迅速起身抓起披风就出了门,清涵姐也已经出来,能听到外面乒乒乓乓的兵器击打声,也能看到忽明忽暗的火光,我急急的问菱角:“青莲姐姐和孩子们都已经去祖母那里了吗?” 菱角带着我们往外急走,边走边说:“都去了,让我过来叫姑娘们,院子里的仆役都去帮着灭火了,护卫、护院都在刘副将的指挥下抗敌,小厮都召集到老夫人院子充当护院,让咱们都赶快过去。” 祖母的院子在别院的中间位置,所以相对而言是最安全的,我们在菱角的带领和众丫鬟的簇拥下,很快到了祖母的院子。 第170章 大战已开幕(二) 祖母的院子里,陈嬷嬷已经成了坐镇指挥,安排着小厮们手持棍棒、工具守院,这工具里连锅铲都有,看来厨房的小厮也来了。我抓了个拿着锅盖的小厮问:“张锋和赵勇呢?” 那小厮结结巴巴的说:“张、张师傅和赵师傅,都、都去灭、灭火了。” 我拍拍他的肩说:“你也别怕,他们应该打不到这里的。”他咧开嘴给我看了一个抽搐着的笑容。 进到祖母房间,看到祖母气定神闲的在榻上哄着两个小娃娃,青莲和紫砚在一边帮着忙,看来小娃娃刚才是被吓醒了。春兰和冬梅在外间看着门,我和清涵姐携手来到门外廊下,在避风的地方静静听着外面的动静。春兰和冬梅搬了两个矮凳出来,又在我们跟前点了火盆给我们取暖,还要站在我们身边守着,被我请进了屋里,她们是祖母的贴身丫鬟,照料祖母才是她们分内的事,何况我们身边已经有四个在忙活,不差她们俩。一会儿功夫,这四个就给我和清涵姐手里端上暖手壶、脚下都放了暖脚壶。 我和清涵姐在廊下越来越紧张,因为外面的声音越来越乱,兵器的磕打声和男人们的呼喊声交织在一起,虽然火光已经被压了下去,但人声越来越嘈杂。 手里的暖手壶开始变凉之时,外面的声音忽然变大,片刻之后又忽然沉寂下来,只有零星的呼喝声响起,我和清涵姐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当外面完全安静下来以后,有一队人的脚步声往祖母院子这边过来了。 我和清涵姐互相握紧了对方的手,陈嬷嬷站到了屋门前,四个丫鬟站到我们们身前的台阶上,挡在我们身前,却又不会遮挡住我们的视线。 火光首先照亮了院门口的地面,然后手持火把的刘猛带着一位身穿铠甲的人进了院子,我明显感觉到清涵姐放松了,看来是好消息。 身穿铠甲的人来到我们面前,行礼后说道:“在下洛阳郡门下督贼曹马维廉,受郡守吕俊岭大人指派保护尹姑娘、田老夫人、田五姑娘,但今晚我们也遭受到伏击,所以来迟了,还请恕罪。” 月间、月雯往旁边闪开,清涵姐说:“马大人不必自责,受人伏击还能赶来相助,小女已是十分感激,回京都后定会向祖父回报,多谢马大人、吕大人相助保护。” 马大人行礼告辞后,刘猛汇报:“我们今晚击退了偷袭的一队人马,他们已被马大人全数俘虏带回审问。别院有两处围墙被毁,现由我带来的人在院内值守护卫,天亮后再行修缮。府中受伤人等都集中于护院房中,马大人已差人去寻疾医前来救治。现在院外由马大人带来的兵将站岗守卫。” 我们身后传来祖母的声音,祖母已经出来了,我们都转头看向她,春兰和冬梅一左一右的搀扶着祖母,她对刘猛说道:“辛苦你们了,只是还不能让你们休息,今晚要继续巡视护卫,天亮后方可去休整。” 刘猛说:“在下领命,天亮后我会让我的手下分班继续巡逻,请老夫人放心。现在暂时安全,但还请各位留在老夫人这里,钱长生他们六位已经在院外值守。” 祖母淡然的说道:“这样安排很好,我这里够她们住的,就这样吧。”说完春兰和冬梅就扶着祖母进屋了。 我跟刘猛说:“那就辛苦刘副将了。” 刘猛向我行礼后带着手下退出了院子,我和清涵姐牵着手进了屋,陈嬷嬷已经在安排大家去不同的房间休息,紧张过后,身上还真的有点累了,跟清涵姐撒娇道:“姐姐,我今晚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清涵姐拉着我说:“我也是这么想的。”于是我俩被安排在主房旁的侧间去休息,青莲和菱角带着虎儿、妞儿在另一边的侧间休息,丫鬟们就委屈了些,在各屋的靠榻上挤着睡了。 第二天一早起来,我和清涵姐并肩查看了损毁的院墙,仆役已经去采买修缮的东西,刘猛带来的“残兵”尽忠职守的看护着缺口。 我们巡视了一圈后又去护院房中看望了受伤的家丁,回祖母院时又顺路去了厨房,再回到祖母屋里时,早饭已经摆好。我跟祖母汇报道:“我刚跟清涵姐姐去看了院墙,损毁得并不严重,值守得也很严密,不用担心。回来时我们已经交待张锋他们,给院外马大人的守卫去送饭食,刘副将他们已经重新安排好巡逻的班次,受伤的家丁也都医治包扎好了。” 祖母笑着说:“你在军营的一番历练也是没白费,处处得当,不错,不错。清涵也是处乱不惊,让我刮目相看呢。来来,好好吃个早饭,然后都回去休息,别耽误我跟虎儿、妞儿玩儿。” 青莲正在给虎儿哺乳,菱角在一边抱着妞儿哄着,青莲说道:“老夫人昨晚也没睡好呢,您也好好休息一下,我们回去给虎儿、妞儿洗个澡,下午再抱他们过来跟老夫人一起玩吧。” 祖母说道:“你们俩个给他们洗澡还不闹个人仰马翻的,这里帮手多,就在这里洗吧,我要是一会儿困了,你们就去侧间哄他们玩儿去,不会耽误我休息的。” 我眼神示意她不用推辞,青莲只好说:“那就听老夫人的安排。” 我和清涵姐吃完早饭,相伴回到院子,各自回房补觉。昨天折腾了半宿,挤在一起互相安慰,但心里不定,其实也没睡着,不然也不会一大早就都起来了。现在各处查看清楚,心里有了底,才算是放松了一些,困意也涌上来,进屋我倒头便睡了。 直到未时,秋槿把我推醒,跟我说:“姑娘起来吧,时长有事跟姑娘说。” 我起身坐到桌边,时长进来就把一封密信交给我,跟我说道:“姑娘,这是京都快马传来的消息,姑娘看了千万别着急,来传话的是李小寒,说京都的事已经处理好,姑娘有想问的传他来跟姑娘说就行。” 我心里一紧,打开封泥取出木简解读起来,密信是二哥写的,原来昨晚我们这里遇袭时,田府也遇袭了,好在家里只有父亲、母亲和二哥在,又有荣轩哥的四个亲卫从旁守护,所以人都没事,只是府里被烧毁了三分之一,受损需要修葺的包括二哥新建好的松竹堂,母亲的兰芷居,还有我的含梅阁,祖母的院子受损不重,只有院墙需要重新粉刷,情况最好的居然是梓茗居和吟晴阁,没有丝毫损伤。这事惊动了官家,已经下令严查,尹老尚书邀请了我的父亲、母亲和二哥暂居尹府,田府由官家垫钱修缮,动用的自然也是皇家的工程队,这钱也不是白出的,说找到罪魁祸首后由其双倍赔偿,我猜才不是赔偿那么简单,应该会是罚没家产了吧。我又重新读了一遍,确认没有解读错后,让夏荷取来火盆,看着木简燃尽,跟时长说:“让李小寒去休息吧,没什么要问的,我相信他们在京都的人能应付得来。” 时长退下去后,我问秋槿:“清涵姐姐起来了吗?” 秋槿说:“清涵姑娘应该是病了,已经请了疾医,还让疾医过来给姑娘诊过脉,姑娘睡得熟,都没醒,清涵姑娘就不让打搅姑娘休息,现在姑娘要过去看看吗?” 这当然得过去看看的,看来祖母给做的貂绒披风真的给力,清涵姐昨晚的披风没这么厚实,可能是受了寒。 我轻手轻脚的进了清涵姐的房间,屋里有药气弥漫,她正睡着,桌上放着喝了一半的药。清涵姐额头敷着湿帕子,脸色有些潮红,看来在发烧,我轻轻的退出来,问月间:“姐姐好像在发热,疾医怎么说的?” 月间一脸忧色的答:“姑娘应该是昨晚受了寒,疾医给施了针,可是这药就没喝下去,喝了半碗,吐了半碗。” 我又问:“早上去巡视时看着还没事,回来就不好了?” 月间答:“早上姑娘就觉得有些头痛,只是以为没睡好,吃了早饭回来就都吐了,我们赶紧去请了疾医,这才发现姑娘浑身发烫,刚才给姑娘擦了身,这才睡着。” 我懊恼着自己的粗心,没有替二哥照顾好清涵姐,跟月间拿了药方去找张锋,把方子交给他看,跟他说:“清涵姐受了寒,这是疾医给开的方子,但她都没吃下去,你看看能做点什么吃食,让她吃得下去的?还有早上在祖母那吃的,她也都吐了。” 张锋看着方子琢磨片刻问:“清涵姑娘现在什么情况?是睡着了吗?” 我说:“是睡着,脸色潮红,还在发热。” 张锋说:“我知道了,姑娘先回去吧,我做好了给姑娘端过去,放在小炉上暖着,清涵姑娘什么时候醒了什么时候吃就行。” 我还有些不放心问他道:“不然我让月间或月雯过来,把清涵姐吃食上的喜好跟你说说?” 张锋笑着把方子还给我,跟我说:“姑娘放心,到了这里,我就已经把清涵姑娘吃食上的喜好摸清了,我会看着这方子,给清涵姑娘做的,让她先开了胃口,吃些东西,不然空着肚子喝药,怕还是喝不进去的。” 我倒是忘了,他可是黄大厨的高徒,笑着接过方子,又想起个事问他:“那你能就着这方子,做成药膳吗?” 张锋说:“还是别了,这药是药,吃食是吃食,我可以把吃食做得有驱寒的辅助作用,但当药吃,可就不行了。” 我点点头,做饭这事,他是专家,我就别鲁班面前耍大斧了,拿着方子回了院,月间看我回来跑出来问我:“姑娘是又去找疾医了?” 我把方子还给她说:“我去厨房了,张锋也懂些药石之道,让他看了方子,做些有驱寒作用又能让清涵姐姐开胃的吃食来,他做好了端过来,你支上小炉给暖着,姐姐醒了让她吃些,要是能吃进去,隔一会儿再喝药,应该就能喝进去了。” 月间收了方子,不放心的看向屋里,我又叮嘱她说:“清涵姐醒来了,你过来叫我。” 她应下,就去准备小炉子了。 我回到屋里,心却已经飞回了京都。那里应该已经硝烟四起了,王家要不是穷途末路,也不会攻击我家,现在败了,想必也不会善罢甘休,官家是要连根拔起王家和与王家相连的所有人,到了这步,他们怕是有玉石俱焚的心了。 父亲、母亲和二哥已经住进尹府,说明尹老尚书已经回朝,参与了这最后的纷争,常家翻案的事也应该在进行中了,那荣轩哥是不是也从常府中出来,参与到了战争中?常老大人是不是也从大牢中出来了呢?二哥没说,所以我也不问,他们自有他们的计策,我只要努力保护好这里的人就可以,谁让这里的人都是京都那些人的软肋呢。 还是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这里的危机还没解除,只怕还有大头在后面,除非京都那边收网收得足够快,让他们没有余力拿捏我们这里。 秋槿坐到我身边,什么也没说,只是安静的帮我揉捏着胳膊,然后是腿,我转头看着她,跟她说:“休息一会儿吧,其实你们比我辛苦的。” 秋槿手上没停,轻声说道:“这哪里算得上辛苦,起码吃得好,穿得暖,还能睡在这样暖和的大屋子里。我进府之前,从没睡过床榻,没有一件完整的衣装,没吃过一次饱饭,有时一天都吃不上一顿,身上还总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更别想还能有机会识文断字。所以姑娘别再说我辛苦,我只是尽本份照顾姑娘,就已经有这样好的生活,再欲求不满要遭天谴的。” 我拉住她的手,不让她再给我做按摩,跟她说:“现在的生活,你觉得好,也是你小时候吃苦的补偿,以后会更好,你是值得被人疼爱的。也可以说,每个人都值得被人疼爱,要相信你自己是个好女子。” 秋槿笑了一下说:“我只想做好姑娘的贴身丫鬟。” 第171章 大战已开幕(三) 听了她这万年不动的回答,我给她分析道:“我的贴身丫鬟只是你的一个身份,就算身份是我们注定改变不了的,但我们除了这身份之外,还是个大活人啊,可以有自己的喜好,也可以有我们喜欢的人,当然也可以有喜欢我们的人。你知道的,我原来只是个失了姨娘,又不受父亲疼爱的庶女,如果我只是自爱自怜的缩在祖母身后,不接受荣轩哥的关照和喜爱,现在也成不了官家亲封的郡主,也不会有现在的荣华。” 秋槿若有所思的看着我,我心下欢喜,这顽石终于有松动的迹象了。 我跟她说:“你很好的,以后你和夏荷可能会跟着我一起去永昌,你会见到很多府里看不到的人,也许喜欢你的人就在那些人中,月老的红线可能是不够长,到时候够长了,可能你就发现喜欢你,你也喜欢的人了。” 秋槿被我说得脸有些微红,我也见好就收,跟在一边安静听我们说话的夏荷说:“你不是说整日在府里都见不到什么人吗?以后若跟我去了永昌,有的是男人给你看。” 夏荷的脸也被我说红了,娇嗔了一句:“这可是没出嫁的姑娘说的话,不羞的?我去看看清涵姑娘醒没醒。”说完就跑了出去。 可是转眼她又跑了回来问:“姑娘,清涵姑娘还没醒,尹府派来的人,是姑娘去见吗?” 尹府派人来了?会是什么事?既然清涵姐还没醒,那我先去看看吧。我起身出屋,看到一个平民打扮的男人站在院子里,我并不认识,月雯正跟他说着话,见我出来问我:“姑娘,这是尹老大人的贴身护卫,王云生,说老大人送了要紧的东西给我们姑娘,可是我们姑娘还没醒,是我去叫醒姑娘,还是先给您?” 王云生向我拱手说道:“尹老大人吩咐过,这东西之前没跟尹姑娘说过,最好是有田五姑娘在的时候一起说,让田五姑娘帮着做主。既然尹姑娘生病睡着,我就先把东西交给田五姑娘吧。” 人家都这么说了,我只好上前,接过王云生递过来的木匣,王云生小声说:“这里方便说话吗?尹老大人让传的话,越少人知道越好。” 我捧着盒子示意他跟我进屋,往院门口看了一眼,时长站在门口露出小半个身子,冲我点了下头然后闪身消失,我也知道了现在这里是安全的,带他进了屋,在外间坐下。 我把木匣放在桌上打开,里面是一把形状有些奇怪的钥匙,还有一块布垫在下面,我取出钥匙上下左右的看了看,把它放回去,拿起布展开来看,是一张平面图,两个单独的屋子,一个看起来像是祖母现在住的主屋的布局,另一个小了很多,还带着长长的通道,难道是密室图? 我抬起头来看着王云生,王云生问我:“姑娘能猜出这是什么?” 我谨慎的问出两个字:“密室?” 王云生又问:“那姑娘能看出是哪里的密室?” 我又看了看图,不太确定的问:“主屋……地下?” 王云生释然的笑了一下说:“尹老大人料事如神,说把这些交给田五姑娘,姑娘大多是能猜出来在哪,什么时候用的。我只多说一句,京都现在局势未大定,恐有反扑,望姑娘谨慎应对。” 正如我所料,我把图铺到桌上,指着长长通道的口问他:“这是哪里?” 王云生说:“后院假山中空,两块山石中间凹处壁薄,斧锤即破,但只可一人通过,待危险已过,房屋无事,原路从屋内出密室即可,但如房屋已毁,就可从这通道出来,这里也是密室的通风口。密室内存有水和粮,可供十余人隐匿三日无忧。” 我深吸一口气说:“知道了,我一会儿我去看望祖母,等清涵姐姐睡醒了,我会全盘跟姐姐说明的。”我拎起画着平面图的布又说:“这个等姐姐看过,我会烧掉。” 王云生看东西已经顺利交接,起身行礼说:“我这就回京都跟老大人报告,希望这密室用不到,还望田五姑娘多照应我们姑娘。” 我招呼夏荷送他出去,把钥匙和平面图都揣进怀里,思索了一下,跟秋槿说:“你去转一圈,跟没在祖母屋里的都说一声,晚上都去祖母那里用饭,也跟张锋说一声,除了清涵姐姐这边的饭食,其它的都送到祖母那边就行了,他也一同去用饭。” 这事还是要跟大家都说一声的,可以不把具体操作说明,但有密室的事都知道,万一出了大事,大家也该知道往哪里奔。 一会儿夏荷也回来了,跟我说:“清涵姑娘睡得还很沉,月间和月雯都守着她呢。” 我点点头跟她说:“我们晚上都会去祖母那里,你就留在这里陪着月间她们,清涵姐姐要是醒了,你就来跟我们通报一声。” 夏荷说:“我知道了,姑娘放心,清涵姑娘病了,这里都要姑娘主事,有什么事姑娘就尽管安排,我们以后是要陪姑娘去永昌的,就当是提前历练了。” 我笑道:“你有这个自觉很好啊,那一会儿秋槿回来了,我们就去祖母那边。”说完,我取出陶笛吹了一下,李小寒就出现在门外,问我:“姑娘有什么安排?” 我问:“你进来说话,现在这院里的人都可信吗?” 李小寒进屋回话道:“有问题的都借着上次的事被清理掉了。” 我说:“那好,跟兄弟们说,这别院的主屋里有密室,这是平面图,密室的出入口在主屋,里面有水有粮,还有一个应急出口在后院假山两块山石中间,需凿石而出,所以非必要就不用。这图让他们都看一眼,然后中午我们都在祖母那里用饭,我会知会大家,这图我从祖母那里回来时,你再给我,我给清涵姐看过后就烧了。” 李小寒接过图揣好,问我:“还有别的事吗?” 我想了想问:“你们现在一共几个人在这里?包括钱长生和时长。” 李小寒说:“六人,我来了之后辛跛子就回去了,也把这边的消息带过去了。” 我眯着眼想了一下说:“钱长生和时长是在明面上的,就由他们护好祖母那里,你们四个自己安排,恐是近日京都局势仍未定,这边就会有祸事出现,毁院都是可能的,所以你们也要保护好自己,待他日回京,你们一个也不许少了。” 李小寒说:“在下领命,还有一事要跟姑娘说,这边的郡守也增派了巡逻和值守的人在附近,还是由张大人为首,我们已经查过,还都是可靠的。” 我又想起件事问他:“你们在这边也有探子?” 李小寒说:“有,姑娘有什么事要查?” 我说:“没什么要查的,你让他们多关注一些周围的情况,如有异况及时通报过来。” 李小寒说:“在下领命,马上通传下去。姑娘还有事安排吗?” 我说:“没了,你们无论做什么,都一定要保证自己的安全。”说完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李小寒走后,我突然觉得有点累还有点饿,这两天一下发生的事太多了。 夏荷看我的样子笑着问:“姑娘饿了吗?” 我乖乖的点点头,眼巴巴的看着她,她转身出去,转眼就提着食盒回来了,说道:“刚才张锋来送吃的,看姑娘正在会客就把食盒留下走了。” 她说着话把食盒里的饭菜拿出来摆在桌上,我招呼她:“你和秋槿也没吃呢吧,等她回来咱们一起吃吧。” 说着话,秋槿回来了说道:“姑娘,我都跟他们说过晚上去老夫人那里用饭,在路上遇到了张锋也跟他说了。” 看她回来得正好,我招呼她说:“快快,坐下来一起用饭。真是的,你们饿了可以先吃的啊,非要等我一起,万一我不饿呢,你们也要饿到晚上再吃吗?” 夏荷给我夹着菜说:“姑娘不是饿了吗?吃饭还不忘了数落我们。” 我一边吃一边含混不清的说:“我这是关心,哪里数落你们了。” 吃完饭就剩下累了,秋槿帮我被子放好暖脚壶跟我说:“离晚上用饭还有时间,姑娘也吃饱了,先睡会儿,到时间我叫姑娘起来。” 我抓紧时间倒头就睡,之后的若干天都要神经紧张的过呢。 睡到晚上,秋槿叫我起来:“姑娘醒醒,一会儿就要去老夫人那里了。” 我顺从的起身,闭着眼让她们帮我梳洗更衣,然后重新把钥匙和陶笛揣在身上,起身出发去找祖母,但还是先去看了清涵姐,月间看到我欣喜的迎出门跟我说:“姑娘,我们姑娘方才醒了,吃了张锋送来的粥,胃口大开,又吃了些软饼,刚刚把药也喝了下去。但我们姑娘知道您还在睡,就没让叫醒您,现在已经又睡下了。” 我听她吃了东西又喝了药,也放心了许多,跟她说:“一会儿再让张锋做些别的送过来,清涵姐姐能吃下东西就好,晚些我再来看她。” 留下夏荷,我转身出了院子,带着秋槿去找祖母。进了院子就听到祖母屋里好是热闹,进了屋子发现是大家集体在逗虎儿和妞儿玩,桌上摆的饭菜都没人理。 祖母看我进来了跟陈嬷嬷说:“带虎儿、妞儿去侧间吧,我们要用饭了。” 大家坐好开始吃饭,我一边吃一边把下午发生的事跟大家说了一遍,吃完饭,我带着大家进到里间,按记忆中的图示,走到榻边的衣橱处,让春兰和冬梅把衣橱里的东西都取出来,探身在衣橱的背板上摸索一阵,在右下角摸到一个小孔,取出怀里的钥匙,插到小孔里,当钥匙完全插入时,听到小孔里传出金属互相卡扣的声音,声音停止的时候整个背板变成了一扇厚厚的门,前面是厚木板,后面是厚石板,加起来足有一尺,向后弹开一条缝。我用力推开,看到门边石台上放着油灯和火折子,点亮了灯,我沿着台阶往下走,大家依次跟在我身后,走下一人多高的台阶,转身看到一间石室。里面放着供人休息的木榻,用饭的石桌,墙边放着几只封着口的坛子,和一个篓子。我打开大口坛子的盖子发现是水,旁边的小口坛子里是酱菜,篓子里是风干了的薄馍,硬硬的,会有些费牙,但确实可以裹腹,不行还可以先泡在水里软化后再吃。再掀开石桌上的布,果然是干净的碗盏。 大家看过这里的陈设,祖母说:“这里足够坚固,有水有粮,地方也够大,可以的,咱们都知道了就上去吧。” 我们原路返回,用力拉上衣橱的背板,我蹲在衣橱里研究怎么把钥匙拔出来,左弄右拧都不行,最后无奈的捅了一下,钥匙被顶进去一小截后弹了出来多半段,我顺利取出钥匙钻出衣橱。春兰和冬梅把衣物重新放回去,我们回到外间,现在大家都清楚了密室的情况,接下来就是睡觉也要睁半只眼的事了。 祖母看了看青莲说:“你从今晚开始,就带着虎儿、妞儿住在侧间,菱角也住过来帮青莲带孩子。”然后跟我说:“你回去还是跟清涵一起住,秋槿和夏荷轮流值夜,清涵那边让月间、月雯轮流值夜,钱长生和时长守这里没问题,你那里也要安排好人。” 我跟祖母说:“我那里离祖母这里很近,荣轩哥的亲卫会轮流值守我那里,要是有情况我和清涵姐姐会及时赶到您这里的,钥匙先放在我这里,我晚上要跟清涵姐交代清这个事情,明天送过来,就放在祖母手里,若再发生被偷袭的事,祖母您就带着青莲姐姐和小孩子先进密室,我们赶过来再进去。” 春兰马上发现了问题,问道:“这门是要从外面开、外面锁的,还要把衣装都放回去,谁要留在外面呢?” 陈嬷嬷开口道:“自然是我这个老婆子了,两个孩子都睡着了,我过来也都看到了。” 第172章 大战已开幕(四) 我虽然有别的想法,但觉得不适合现在说,所以只是笑笑没说话,事情都安排妥当了,青莲回侧间去带孩子,菱角带着时长去取些东西,张锋要回厨房被我拉住。 出了祖母屋子,我跟张锋说:“清涵姐姐下午吃了你做的粥,开了胃口,一会儿你再做些送过去吧。” 张锋说:“我和好了面,等着姑娘去叫我,我现做汤面给姑娘吃,保证姑娘吃好。今晚发了汗,明天就不发热了。” 我放了他回厨房,往我住的院子走,李小寒在院门口等着,把平面图交给我,跟我说:“我们都看过了,以后都会有两人守在姑娘院子这边,另两人巡视。” 我接过平面图揣在怀里跟他说:“值守虽重要,但也不能不眠不休。” 李小寒笑了一下说:“我们会注意休息,姑娘放心。姑娘要没别的事,我就去巡视了。” 我进了院子,看到月间正从清涵姐姐门口出来,直奔我而来,边走边说:“姑娘回来了,我们姑娘醒了,让我在门口看着,姑娘回来了就请您过去呢。” 我跟她说:“正好我也有事找清涵姐姐说,她饿了吗?饿了的话你就去找张锋,他说带着面过来给姐姐现做。” 月间听了高兴的说:“那姑娘直接去找我们姑娘吧,我去找张锋。”说完就奔厨房去了。 我带着秋槿直接去找清涵姐,进了屋就闻到满屋子的药香,月雯正在熬药,看我进了屋向里间说道:“姑娘,乐心姑娘来了。” 清涵姐在里间说:“乐心来了,快进来。” 我让秋槿留在外间,自己走了进去,坐在清涵姐的榻沿上,伸手探她额头,还有些热,但不像下午那么烫了。 清涵姐说:“我好多了,就是昨晚受了点寒,下午吃了张锋做的粥,马上就有了胃口,他这厨艺还真是不错。” 我说:“月间已经去找他了,一会儿他过来给姐姐现做汤面,他说姐姐吃完晚上多出些汗,明日就大好了。” 清涵姐笑着说:“你带来的厨子都顶个疾医了。” 我说:“我就是运气好,英祖母送来给我用的。姐姐,我这有个正事要跟你说。”我把怀里的钥匙和平面图都拿出来,把下午王云生过来交代的事都跟清涵姐说了,还把去祖母那边晚饭后探勘密室的也说了。然后有点忐忑问清涵姐:“姐姐当时生病睡着,我就自作主张的这么做了,姐姐会怪我吗?” 清涵姐笑着拉过我的手说:“祖父都说要你帮我做主的,我这生着病,你能都帮我做了,我省了多少心呢。日后这别院都要靠你带来的人,和常二将军的亲卫来护卫,我又不熟识,再说,你在军营里待过一年多的时间,对这样的事自然比我驾轻就熟。” 我只能苦笑着说:“姐姐这是调笑我呢。” 清涵姐说:“我哪有,只是知人善用,有你在,我乐得清闲。” 我叹口气说道:“姐姐,我是怕这一院子的人,我万一照顾不周,哪个我都担待不起啊。” 清涵姐轻笑一声问我:“你是怕我们怪你,还是怕我祖父、你二哥、你父母还是常二将军怪你?” 我讷讷的说不出话,清涵姐拉住我的手说:“这些人都不会怪你,所以你放手去做吧,我知道,我们对你的信任是对你的压力,但也正是因为你是值得我们相信的人,所以这压力你也只能受着了。” 我听完笑了,肩上的压力莫名的就消解了,松了一口气跟清涵姐说:“那你们就都听我安排吧,到时候你可不能说一套做一套。” 清涵姐笑着说:“我可以一切听你的,但你也得跟我保证,不能舍己为人到把命拼上,我还得跟常二公子交代呢。” 知我者又多了一个,真是冰雪聪明的人儿。我想了想说:“可能会有些危险,但我还是惜命的。” 在这点上,我们达成了共识,然后我开始跟清涵姐商量道:“明天我会把钥匙放到祖母手里,万一他们孤注一掷扑到咱们这里,必是要拿住咱们来保他们的命,所以,你得负责帮我把祖母还有青莲母子都带下密室保护好,至于菱角、夏荷、秋槿、紫砚,我留一个在身边,姐姐说留谁好呢?” 清涵姐问我:“为什么只留一个?多几个人照应着不好吗?” 我说:“多一个人多一分风险,留一个能互相扶一把就行了。” 清涵姐说:“这样的话,我觉得菱角更合适,她跟你一起在军营里历练过,力气又大,是个好帮手,夏荷、秋槿再忠心,毕竟没有战火里的经历,遇到突发情况难免慌乱。紫砚姑娘又没菱角力气大,留一个的话,还是留菱角吧。” 定下了我这边的帮手,我又问清涵姐:“那月间和月雯我想留一个在上面,月间身形和姐姐更相似,可以装扮成姐姐的样子,用来迷惑那些人,但对月间而言就更危险了。” 清涵姐想想说:“我明白你的意思,若跟月间说,她也必会答应,但对她而言,确实更危险。因为他们捉了我,目的是以我要挟祖父,不会马上伤及我的性命,但他们发现捉错了人,必会痛下杀手。” 这也是我犹豫不决的原因,清涵姐说:“你容我再想想。” 我说道:“姐姐可别想自己也留在上面,那我要分的心可就太多了,得顾着自己,得想着姐姐,还得惦记着祖母。” 清涵姐想了一下说:“那倒是,我留在上面,帮不上你,还会拖累你,但月间、月雯也没在战火里待过,就怕给你添乱啊。” 我歪着头,压下心里的另一个想法,其实青莲的身形和清涵姐也是相似的,以她和我的默契,更会得心应手,但她还有两个幼子要照料,怎能让她涉险。紫砚也不行,怎能让即将新婚的她冒这个险。再想想吧,没有清涵姐的替身,也能应付一下,就是会增加那些人疯狂找人的风险。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我的神经绷得像快断了的弹簧,人也有些急躁起来。 这天下午,我压着心里的紧张,在祖母房间跟大家一起逗着两个娃娃玩。青莲拉着我出了里间,小声问我:“姑娘是不是心下已经定了,万一出了事,让大家下密室,你留在上面应付?” 我看了里间一眼,问她道:“祖母也知道了?” 青莲小声说:“你以为瞒得过老夫人?我和菱角、紫砚合计了一下,你是不是想留在上面,牵制那些人?”青莲看我默认了,继续问:“姑娘是不是在犹豫谁来做清涵姑娘的替身?” 我瞪着眼看着她,她把我又往外拉了两步说:“我们商量了一下,月间身形可以做这个替身,但就怕她看了那场面就慌了,哪还装得像尹姑娘,所以不如我来做,紫砚替月雯,菱角就陪在姑娘身边。” 我瞪着眼不知该怎么说,青莲又说:“我有钱长生,菱角有时长,紫砚有刘猛,都是有人护着的,月间和月雯既没见过那场面,又没人护着,比我们在上面可危险得多了。” 我终于呼出一口气,压着声音说道:“青莲姐姐,你别忘了你是两个孩子的母亲!那,那紫砚就要成亲了!我怎么能拉着你俩冒这个险!” 青莲倒是放松的说:“你不用我们,还有谁比我们用着更放心?” 这时紫砚也凑过来问:“难不成姑娘和我们生分了?” 我气急败坏的拍打着她俩,她俩压着声音咯咯的笑着一人拉住我一只手,青莲附在我耳边说:“我们跟钱长生、时长、刘猛都说过了,他们都说任凭姑娘安排,都是自己人,保护起来更方便。” 这话说到我心坎里了,但却觉得更对不起她们,跟着我总是往危险的地方钻。 我无奈的叹口气说:“也许用不上呢,先看看京都那边的情况吧。” 祖母在里间招呼我们:“这做母亲的和两个姨母说什么悄悄话呢,放着两个娃娃给我们看着。” 我们牵着手进里间,这下我的弹簧又有了弹性,开心的逗起了虎儿、妞儿。 可是京都的事情并没有很快的了结,战火终于还是烧到了我们这里。 这天傍晚,钱长生来报:“姑娘,外面传来消息,有一大队人马急速向我们这里奔来,我们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我做了个深呼吸,该来的还是来了,跟钱长生说:“按咱们计划好的,安排下去吧,我这就去叫上清涵姐姐去祖母那里。” 我和清涵姐带着四个丫鬟直奔祖母房里,密室的门已经打开,青莲正把虎儿、妞儿交给春兰和冬梅,我赶紧让夏荷、秋槿上前帮忙,扶祖母下密室,月间、月雯把准备好的两身衣装和首饰交给紫砚,然后跟着清涵姐一起下去了。 菱角把衣橱的背板拉回来锁好,钥匙交到我手里,转身帮青莲和紫砚去更衣梳头去了。一会儿功夫,焕然一新的青莲、紫砚出现在我面前,要是不认识的,真就是清涵姐和月间站在了我跟前。我又指导着青莲适应着做主子的样子,这其实对她来说不难,我什么样子她最是清楚,只是她习惯性的想要来照顾我,克制一下就可以,看起来就像是姐姐照应妹妹了。 我们镇定了一下心神,坐在祖母屋子的外间,静等外面的战火燃烧起来。 天色越来越暗,外面响起了喊杀之声,没一会儿,火光冲天,看来是来烧院子了,我们四个手拉着手围坐在桌边,青莲和我并排坐着,我身边挨着菱角,青莲身边挨着紫砚。 突然门外一个人影从房上跌落下来,伴随着一声惨叫,我们四个俱是浑身一颤,时长的声音传来:“姑娘们不要在外间,去里间躲好。” 我们快速起身,一起往里间去,外面有人叫到:“咱们要的人就在这里,要捉活的!” 然后院子里乒乒乓乓的打了起来,紫砚和菱角把我和青莲护在里面,菱角还把桌子立了起来,挡在我们前面。 一阵激战过后,院子里安静下来,我们懵头懵脑的躲在桌子后面,菱角回头问我:“姑娘,这算是完事了?” 我探了探头,被青莲一把拉回来说:“多等一会儿,要是没事了,他们能不来说一声。” 紫砚表示赞同,我一屁股坐回蒲团上,又等了一会儿,外面还是没声音,我们都有点坐不住了,虽然知道他们几个身手都很好,但老公在外面厮杀,做老婆的怎么能不担心。 终于我们坐不住了,推着桌子往外挪,到了里间的门口,停下来又细细听外面的动静,却只听到了远处的厮杀声,于是我们绕过桌子,弯着腰到了外间,我把门打开一个小小的缝,外面漆黑一片,院子里也没有声音,我用手肘顶了下青莲说:“叫声你夫君。” 青莲伸着脖子叫了声:“钱长生?” 没人出现,我们互相看看,菱角又尝试着叫了一声:“时长?” 还是没人出现,我跟菱角说:“你把桌子挪过来,咱们举着桌子出去看看。” 紫砚拉住我说:“姑娘,咱们要不再等等吧。” 我又往外看看,把心一横,小声说道:“总躲着不是办法,他们需要靶子,紫砚你在屋子里护好青莲,菱角你跟着我出去看看。” 青莲拉住我压低声音说:“要出去也是我们出去,姑娘在屋里好好待着。” 我索性放些开声音说:“清涵姐姐,你在屋里躲好,我出去看看,你放心,菱角劲儿大,我们举着桌子出去,月间你要护好清涵姐姐。” 青莲和紫砚看着我有气又没折,紫砚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乐心姑娘也要小心,我会护好我们姑娘的。” 我挥手让她们往后退,菱角已经把外间的桌子挡在了青莲和紫砚身前,又去里间门口提来里间的桌子,挡在我俩身前,我们慢慢推开屋门,小心翼翼的先把桌子抬了出去,然后才狗狗祟祟的从屋子里出去,停了一下,无事发生。 第173章 大战至终章 我们抬着桌子一点点挪到廊下,这样可以看到更多地方,还是没有动静,难道这院子被清干净了?可是不对啊,钱长生和时长是安排一直守着祖母院子的,怎么连他俩也没动静。 我俩一点点的把脑袋挪出桌子边,四下看看,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我俩又互视一眼,我往前推,她往后拉,桌子差点一下子翻了,我向后坐倒,吓出一身冷汗,可是瞬间就被菱角拉着衣领拎了起来。 菱角扶稳桌子,我俩又缩回桌子后面,菱角声音发颤的轻声问我:“姑娘,你还好吧?” 我做了几个深呼吸,平稳了下情绪,点了下头,回头看屋里,因为屋里也没点灯,黑呼呼的,什么也看不见,我转向菱角跟她小声说:“咱们还是就在廊下吧,往旁边走走,看能看到什么。” 于是我俩抬着桌子,用桌面挡好身形,狗狗祟祟的往一侧挪动,挪了五、六米的样子,菱角突然停下来,我一头撞在了她的后腰上,菱角回身跟我说:“姑娘,这黑灯下火的,什么也看不见,不如咱们回去吧,待在一起还安全些。” 我探出头去看,真是好天气,阴云密布的,想借月光都借不到,屏住呼吸听院子里的声音,还要排除外面的厮杀声,也不好分辨,只能说院子里似乎是没有人。 我准备放弃做靶子,实在是没那个胆量,向菱角勾勾手比划了一下回去,我俩刚转过身,头顶的房上就响起了兵器击打的声音,抬头一看,门口处黑影一闪,有人进屋了,然后就是两声惊叫,我顿时惊跳起来就要往屋里跑,却被菱角一把拉住,拖到了她的身后,我力量和身形都比不过菱角,瞬间就被菱角挡住全身压在了墙上,眼睁睁的看到清涵姐装扮的青莲,被那黑衣人抗在肩上跑了出去。 我大叫着:“去救姐姐!”同时看到一个黑影追了出去,头顶上兵器击打的声音还在继续。 我把菱角推开一点距离,从怀里掏出陶笛用力一吹,笛声尖利的划破漆黑的夜空,片刻几个身影从不同的方向窜进了院子,我指着青莲被带离的方向哭喊:“救姐姐回来!活着救回来!” 菱角尽忠职守的挡在我身前,把我压在墙上,我动也动不了,直到头顶上的厮杀结束,有人跳下来,看到了我们,几步跑到我身前,菱角才让开扶我起来,时长有些气喘的说:“刺客都杀了,钱长生当时便追了出去,应该不会有事,姑娘现在还是回屋里安全些。” 他说完,我想起紫砚,她什么情况还不清楚呢,急急奔回屋里,直接撞到桌子上,差点翻过去,幸好有菱角拉着,我顾不上腿痛,绕过桌子去摸地上的人,时长打亮了火折子,我看到了倒在地上的紫砚,赶快伸手去探她脖子上的动脉,还好只是晕了过去。 我坐在地上,把她抱在怀里,用力的掐下她的人中。片刻,紫砚轻哼一声醒了过来,从我怀里坐起来,伸手抚向后颈处。 时长说:“看来只是被打晕了,青莲嫂子也应该是被这样打晕了带出去的。” 菱角跟时长说:“你现在点起火来,外面可就都能看到这屋里的情况了,还不赶快灭了。” 时长说:“这里暂时安全,你们去里间躲好,我守在外间。” 我们扶着紫砚进里间,我让她躺在祖母的榻上休息,她不肯,被我强拉着躺下说道:“你往里面躺着,菱角,咱俩都坐上来,都别脱鞋,就是换个被褥的事。折腾大半夜了,屋里也没点暖炉,咱们仨都用被子盖上,别等青莲姐被救回来了,咱们仨倒被冻病了。” 她俩听我这么说,都乖乖听话,盖好了被子,我自己也围好了坐在榻上。刚才的话是说给她们听的,其实我心里也没底,不知青莲能不能平安的回来,但如果我慌了,她们就更慌了。 直坐到天微微发亮,外面的厮杀声渐渐消退,这是来了多少人啊,厮杀了一整晚。 又等了一刻的时间,院子里脚步声纷沓而来,我掀开被子下榻,菱角一同起身,抓起榻边我脱下的披风给我系好,紫砚也起身跟在我身后往外走。 时长在外间跟我说:“姑娘别紧张,是刘副将来了。” 我迎出门外,看到浑身浴血的刘副将正给我行礼,我快步上前扶起他问:“你受伤没有?” 刘猛说:“有些皮外伤而已,不打紧的,外面的叛军都已清剿,多亏马大人带兵有方,吕大人又派了增援。” 我又问:“你带来的兄弟们可还都在?” 刘猛说:“清点完了,有受伤的,没死的,马大人的军医正在外面医治。” 我点下头说:“事态平息后,要好好去拜谢吕大人和马大人。”说完我抬头看向青莲姐消失的方向,现在只有她下落不明了。 刘猛打断我的哀思说:“还请姑娘在此坐镇半日,待清点收拾完再请老夫人回来。” 我表示同意后,让他也去医治一下,都安定了再来回报。祖母她们在下面多待半天也没什么,张锋已经给老老小小都备好了两天的吃食在下面。 我回到屋里,心神不宁的等着青莲姐的消息,张锋送来的吃食也吃不下去,只喝了半碗热粥,剩下的让菱角放在炉上暖着。 屋里又燃起了暖炉,可我的手脚还是冰凉,捧着暖手炉也不管用,我不时的看向窗外,还是没有青莲姐的消息,祖母她们都出来后,我该怎么跟她们说啊,清涵姐必是会内疚的。 时间变得漫长无比,我坐会儿走会儿,一个时辰后院里有了动静,时长跑了出去,我放下暖手炉跟着往外跑。 确实是亲卫们回来了,钱长生抱着青莲姐,青莲姐被披风裹得密不透风,眼睛睁着,但脸色惨白。 我带着钱长生进屋,让他把青莲姐放到榻上,钱长生跪在榻边不肯离开,我心里腾起的不安的就要爆了。 钱长生隐忍了半天跟我说:“刺客把她带去见了王家人,被识破不是清涵姑娘,就丢给了手下的兵士,我受到拦阻晚到了一步,我把那些人都杀了。”然后就不说话了。 我从这隐晦的话里听明白了原由,青莲姐被那些人玷污了,所以她现在惨白着脸色,不求生只求死。 我沉下气,严肃的问钱长生:“青莲姐虽然是你的妻,但我现在给你选择的权力,你可以跟青莲姐和离,我带青莲姐回我身边……” 我还没说完,钱长生急急的说道:“她是我的妻,我决定娶她时,就认定了这一生一世只有她一人可与我相伴终身,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愿与她相伴到老!若她不在了,我绝不独活!” 我没管他说的话,问他:“那你的两个孩子你也不管了吗?” 钱长生看向青莲,伸手抚去她脸上凌乱的发丝,说道:“孩子有姑娘护着,吃不了苦,我不能让她自己一个人走黄泉路。” 我深吸一口气,残忍的问道:“青莲姐现在身子不清白了,你不介意?”说完我就看到青莲姐身子一颤,闭着眼的眼角流下了一行清泪。 钱长生坚定的说:“我娶的是她这个人,又不是这清白。况且这又不是她的错,谁的错谁来领,该死的是那些贼人,所以我杀了他们。” 我轻声问青莲姐:“你都听到了?钱长生不会因为这事嫌弃了你,你要死了,你的孩子可就没母亲也没父亲了。再说也是因为他们护卫不到,让我们担了这半日的心,一会儿我就罚他们都跪到院子里去,你什么时候消了气,什么时候让他们起来。” 说完我的颐指气使的指着钱长生说:“你,带着你的兄弟都跪到院子里去,不许穿披风,也不许穿皮甲,跪到青莲姐原谅你们了才许起来。” 钱长生听完就要起身,却被青莲姐伸手拉住,披风散开,我看到了青莲姐被撕烂了的衣装,和被抓伤了的皮肤。 青莲姐用另一只手拉住散开的披风跟钱长生说:“跪什么跪,不就是破了件衣装吗,换下来烧了便是。” 钱长生喜极而泣,抱住青莲就不撒手,我起身取来青莲原来换下的衣装放在榻上,跟这对小夫妻说:“更衣的事,我们就不掺和了,你们自己来吧。我去看看粥还热不热,姐姐应该也饿了,我也饿了呢。” 我迈着轻松的步子出了里间的门,跟忐忑等在外面的菱角和紫砚说:“都饿了,饭菜还热着吗?” 菱角高兴说蹦起来说:“热着,热着呢,我去端过来。” 紫砚也松了口气说:“我去帮忙。” 她俩出去了,我来到门前,跟等在外面的亲卫们说:“这俩人没事了,但这别院的警戒还不能松懈,还得麻烦你们四下查看一下,也不知昨晚损毁了多少。” 我能感到他们也松了口气,他们沟通了一下四散而去。 午时,刘猛带着马大人来到祖母的院里,跟我大致说了下昨晚的情形,原来是王家大势已去,王贵妃在宫里自尽了,王家三位老大人被官家设计拘于宫中赐死而终。王家余孽率领残部直扑我们这里,想用清涵姐和我做最后的挣扎,妄想能保下自己的小命,却忠心于尹老尚书的吕大人派人马一网打尽。也是,仓惶保命的残部哪敌得过训练有素的正义之师。 只是亲卫们回报的结果有点不尽如人意,这别院被毁得有点严重,除了后花园因为没人,祖母住的这个院子是由亲卫和刘猛带来的人守着,所以幸免于难,其它院子都过了火,院墙也所剩无几,甚至连厨房都被毁了,幸亏张锋跟着火头军历练过,在瓦砾之上,也做完了大家的吃食。 从密室里迎出了祖母和清涵姐,青莲姐的两个娃娃也终于吃了上母亲的奶水。大家看着劫后余生的别院,苦中作乐的吃着张锋就地做的热汤热饭。吃完饭,我们都聚在祖母院里休息,各人的丫鬟回去从残垣断壁里收拾出没损坏的衣装,首饰和贵重物品还都放在密室里保存。 下午,我们还没去上门拜谢,吕大人就带着手下来看望我们了。 祖母带着我们迎接吕大人,吕大人并不高大,反而是个瘦瘦小小的小老头,说是小老头也不太准确,人家才四十来岁,只是看起来长得有点着急,站在人高马大的马大人身边,对比就更强烈了。 我们回到祖母屋里坐下,吕大人开口道:“尹老大人的别院经以一战,损毁严重,已不宜居住,现在回京都也不是适宜的时间,毕竟局势仍未大定。在下虽为郡守,但并未建有别院可供老夫人另住,所以在下想请老夫人和两位姑娘暂居于在下的宅邸,我近日公务有些繁忙,不会居于家中,家中妻小也正好回了娘家,只有老母亲深居简出。如老夫人不嫌弃,我派人帮您下午就可以搬过去,只是家中没有这里考究,怕委屈了您和二位姑娘。” 祖母笑着说:“我就是个老婆子,从武出身,本来就没什么讲究,这两个孩子也不是奢华之人,呈吕大人美意,我们下午就搬过去,叨扰令尊几日吧。不过就不劳您派人了,东西本就不多,这里的人就够用了,只是我们来时的马车也都被毁了,还请您给备几辆车,留个人带路就行了。” 吕大人也不纠结,转身跟马大人说:“你现在就去备几辆辎车给老夫人送过来,再把府里的老车夫带过来。”看马大人领命出去了,回头跟祖母又说:“您到了府里,看缺什么就让管事去采买,厨房就交给您这边的厨子了,我听说他做得一手好饭菜。” 祖母笑着说:“我们这厨子做的饭菜确实不错,可也不是我的人,是我这小孙女的手下,您的厨房也不用都交给我们,令尊吃惯了的口味也不必换,但若她也喜欢一起用饭,我也是高兴的。” 吕大人看事情都安排好了,就以有公务要处理离开了,他走了以后,我问祖母:“祖母,我们临时住客栈也不是不行,为什么要住进吕大人家里?” 第174章 往事渐露馅 祖母笑呵呵的说:“袭击官府府邸总比袭击客栈罪名要大,想动歪脑筋的人总要掂量掂量的,欠个人情而已,这官场上的人情就是要欠来欠去才更稳妥。” 我想着,和王家形成关系网的人,大约就这这么慢慢建立起来的,难怪说天下乌鸦一般黑,只是看哪天会肥得压弯枝头罢了。 反正能用的、要带走的的东西,都已经集中到了祖母这边,只剩把密室里的财物搬出来了,有那些孔武有力的亲卫去做,我们也没什么可操心的,悠闲的凑在外间喝茶逗娃娃。 等密室里的东西都搬上来了,马大人给备的锱车也到了。别院里受伤的家丁都被马大人接走医治去了,现在完好能动的没几个,刘猛和他的手下自告奋勇的帮忙抬行李,其中一个高出大家许多的身影吸引了我的注意,我喊了声:“大憨?” 那人转过来对着我傻笑着问:“少夫人有事?” 我顿时后悔叫他了,摆了摆手说:“没事没事,你忙吧。” 身边的清涵姐凑过来揽住我的胳膊说:“少夫人,一会儿要不要跟小女一辆车啊。” 我没好气的拍打她说:“他是个憨的,你也是不成。” 清涵姐笑得更开心了说:“憨人才说实话呢,老实交代什么时候成的少夫人。” 祖母在我们身后说到:“想必是在军营就都这么叫了吧。” 我回身满脸通红的说:“他们就是那我打趣的,祖母您别当真,我和荣轩哥没……没……” 清涵姐戳了我的脸颊问:“没什么?你倒是说啊。” 我小声地辩解道:“没……没有夫妻之实。”我原本想说没同房,可菱角和青莲姐一副看戏的表情,让我改了口,这要让她们说出话来,就真解释不清了。 祖母戏谑的看着我说:“哦,那就是了,军营里同住一院就被当夫妻也是正常,不过这常二公子欺负你不知道,就是他不该了,我回去定要好好教训他,可不能这么污蔑我们心儿的名节。” 我张着嘴替他辩解也不是,同时又有些不忍心,看得祖母和清涵姐哈哈大笑起来。我明知道他们在逗我玩,可还是有种百口莫辩的感觉。 东西都装上车后,我们分别上了锱车,我和清涵姐一辆车,上了车后我故意不理她,她却凑过来问我:“你和常二公子真的住在一个院子里的?” 我没好气的说:“军营里哪有那么好的条件,他们自己盖了院子已经是不容易了,难不成我还得要求为我单独盖一个。” 清涵姐哄着我说:“好妹妹不生气了,我就是没机会经历这些才想问你的,你就跟我说说吧。” 我撅撅嘴说:“我那一路上能住上客栈、驿站就算好命的,翻山的时候我睡的是山洞和草地,就那么裹着披风席地而卧。” 清涵姐惊讶的问道:“你就在荒山野岭的直接席地而眠?” 我看向她说:“那不然呢,现在荒山上盖个房子?” 清涵姐吐吐舌头又问:“那你们到了军营之后呢?” 我仰起头想了想说:“到了大营之后好了些,开始我们住在军帐里,能遮风挡雨,后来我们还在帐外支了灶,可以自己做饭吃,不用等着每天火头军给我们送来了。” 清涵姐抱着我的胳膊问:“你会做饭啊?” 我自豪的说:“当然,我做得可好吃了,到了吕府我做给姐姐吃。” 清涵姐高兴的说:“好啊,我可有口福了。那后来你们一直住在军帐里吗?” 我说:“后来荣轩哥要去要塞驻守,他就在他驻守的地方自己盖了个小院子,只分了前后院,我住后院,他住前院,包括处理公务。” 清涵姐抿了抿嘴说:“原来在要塞还要自己建房住啊。” 我笑道:“要塞是军事重地,都是军营、堡垒,原来建的也都是营房,我住自然是不合适的,别的将官有建楼的,我们觉得没必要如此奢靡,够住就可以了。对了,我们还养了一窝小狗,现在也不知怎么样了,我回来时它们还都小呢,现在估计都长大了。” 清涵姐有点遗憾的说:“那以后你回去看到它们,它们会不会不认识你了?” 我说:“母狗应该会认得我,小狗们就不知道了。” 清涵姐盯了我一会又问:“你还是会嫁给常二公子吧?那他要回永昌,你也会跟他回去吧?” 我嘀咕着说:“以后的事,到时再说吧。” 清涵姐好笑的跟我说:“你不会以为,你和常二公子的感情会生变吧?” 许久没有联系了,说实话,我是有失落的,虽然知道他如果在这期间贸然跟我传消息,会带来很多不可控的危险。 清涵姐看出我情绪变得低落,揽住我的肩跟我说:“你和常二公子的感情,像山上的泉水一样,砍不断,斩不乱,涓涓常流,然后汇集成河,汇集成海。” 我看着她问道:“你又没怎么见过他,更没看到过我和他在一起的样子,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清涵姐说:“这就叫旁观者清,其实你二哥没少跟我说你和常二公子的事,我听了不知道有多羡慕。” 我好奇起来,问她道:“二哥都怎么跟你说的啊?” 清涵姐看看外面,跟我说:“咱们快到了,等安顿下来,晚上你来跟我一起睡,我好好跟你说。” 果然没一会儿车停了下来,我们下车去扶祖母,行李自然有人去搬运,进了吕府,发现这里真的可以用简朴来形容,该用的东西都不差,但都算不上好材质,桌榻大都是榆木、枣木,还有些柳木和松木的。 吕老夫人在前厅迎我们,也是个瘦小的老太太,脸上的皱纹像风干的橘皮,显然是没有过什么保养,过得也不是养尊处优的生活。 两位老太太相携而坐,聊着家常,我们在一边坐着、看着、听着,吕老夫我突然笑呵呵的说道:“两位姑娘听我们两位老人聊天,也是无聊,这府里也不大,你们也不方便出去逛,那就回房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添置的,趁现在天色还早,让管事安排人出去采买回来。这府里肯定不比尹老大人的别院,更比不得你们在京都的家里,凑合着住吧。” 清涵姐温柔的回话:“吕老夫人客气了,我们还得多谢吕大人和老夫人收留呢,日常用的东西也没什么特别需要的,就都用府里的,您别嫌弃我们就好。” 吕老夫人笑着说:“清涵姑娘别嫌弃寒舍才好,要不是当年尹老大人的提携护佑,也没有我那呆板儿子的今日,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现在不过是住几日,算得上什么,让管事带你们去吧。” 我们顺从的起身告辞,在管事的带领下沿着廊子来到分给我们住的屋子,管事交代道:“两位姑娘,这两间房是吕大人两位女儿的,已经打理过了,被褥都换了新的,只是府里没有现成的丝绸被褥,时间紧也没来得及采买,姑娘们先凑合用着,明日再给姑娘们换,你们看看屋里还差些什么,尽管跟我说,吕大人交代了,一定尽力让姑娘们住得安心。” 我们看了看两个房间,干净简单,没有围幔纱帘什么的装饰,该有的必备物品到都是齐全的,屋里也已经点了暖炉,一点也不冷。 我跟管事说:“这里东西不用换,也不缺什么,我可以去厨房看看吗?” 管事欣然应允,把我们带到了厨房,里面除了张锋和赵勇,只有一位老师傅在,已经点好炉灶准备晚饭了,看到我们来了都停下手里的活计等我们安排。 我进到厨房看了看食材,都是最常见的冬储菜,各种菜干、腌菜、腊肉,还有一堆萝卜,这可是我的最爱,我问张锋:“晚上打算吃什么?” 张锋说:“老许说吕老夫人晚上只喝点粥,我们打算做些萝卜汤,再用菜干炖些腊肉。” 我看看菜干的储备量,其实也并不多,说道:“不用那么复杂,晚上吃清淡些挺好的,就做萝卜汤泡饭吧。明天你要做什么菜品就直接采买回来,咱们不能把吕府的储备都吃了。” 管事在我们身后说道:“不用张师傅去采买,有什么需要的,吩咐我们去就好了。” 我回身跟管事说:“您不知道这张师傅的手艺可是堪比酒楼大厨的,所以菜品的采买必须是亲自去的。” 管事表示理解,又说:“那就劳烦张师傅了,需要多少钱您直接报给我,我支取了给您送过来。” 张锋笑呵呵的说:“您就别管了,我们也不能白吃白住的,买些菜回来,用不了几个钱,出来时我们大人给了许多,我都没用多少呢。” 张锋真是我的心腹,秒懂我的意思,我不方便说,他就说出来了。 管事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吕大人吩咐了,不让老夫人和姑娘们自己费钱添置东西,姑娘可别为难我了。” 我笑着说:“买点菜算什么添置,你要不让他花钱,我万一想吃点什么,做点什么,都不好意思说了。” 管事这才同意不管菜钱,问我们:“姑娘们还想看府里什么地方,我带你们去,其实这府里也没多大,也没个花园。” 我和清涵姐互看一眼,清涵姐说道:“不去哪里了,你要有事就去忙吧,回房的路我们也认识了。” 管事告辞离开后,我跟张锋说:“我明天想给清涵姐做炙子烤肉,你看缺什么帮我买回来吧。” 张锋笑着说:“我就知道姑娘嘴馋了,又不好意思直说,没问题,我明天帮姑娘把缺的东西买回来,再把肉腌好等姑娘来自己做。” 清涵姐眼睛亮亮的问我:“你会做烤肉呢?” 我俏皮的笑着说:“那当然,我大姐最爱吃我做的烤肉,明天做给清涵姐吃。” 然后我们手拉手回了清涵姐的房间,月间、月雯、夏荷、秋槿都在房里忙着安置我们的衣装物什,但我们的东西感觉跟这房间有点格格不入,有点华丽,突然有点惭愧的感觉。 晚上我和清涵姐挤到了一张床上,聊了半宿,原来二哥把我从练骑马时的事,到送我和荣轩哥去永昌的事,都跟清涵姐说了。 一桩桩一件件,再说出来,心里居然有点感动,原来我们这一路走来,经历了这么多。 第二天,我偷偷在厨房给清涵姐做了烤肉,祖母跟吕老夫人一起用的清淡的饭食。一连几天,日子过得平平静静,就好像战火已经离我们远去了。 这天吃过午饭,我和清涵姐正带着四个丫鬟在房里玩游戏,春兰一路小跑过来叫我们:“姑娘,清涵姑娘,老夫人叫你们去前厅,吕大人回来了,有事要说。” 我们急急忙忙的整理衣装,齐齐去往前厅,看到吕大人已经在等着,两位老夫人还没到,我们行过礼一起站着等,不一会儿两位老夫人相携到了,大家安坐下来,吕大人开口道:“田老夫人,京都传来消息,王家人已经全都伏法,王家相关的人脉也都控制住了,王家的事已经算是了结,田老夫人可以择日回京都,但也不用着急,尹老大人已经派人来接您,您大可等尹老大人的人马到了以后,再安排回京都。” 我想问常家的事,但又不好开口,祖母看了我一眼问吕大人:“王家的事了结了,那常老大人从牢里出来了吗?” 吕大人说道:“常家的事自然已经翻案了,这也是王贵妃在宫中自尽的原因,常家的事都是王贵妃一力主导的,包括常二将军赴任永昌时一路上遭受的围杀,到永昌后受到的袭击,还有被拘禁之后受到的袭营。” 这下可算是捅了马蜂窝,祖母和清涵姐都瞪向我,要是目光能杀人,我估计已经千疮百孔了,我讷讷的笑了一下,说道:“有惊无险,都没事的,我这不好好的嘛,荣轩哥这不也没事。” 第175章 青莲终相悦 吕大人看到我们的神情,也发觉说多了,不好意思的说:“其实我知道的也不详细,也许没多凶险。” 祖母咽下一口气,平和了语气跟吕大人说:“这孩子也是怕我们担心,都没跟我们说起过,这突然知道了,有些吃惊,您多担待。” 吕大人也是不善言辞的人,嗫嚅着不知该说什么,吕老夫人开口道:“这都是好孩子,知道心疼长辈,以后都大有可为,儿啊,有事你就去忙,家里有我呢。” 吕大人告辞走了,吕老夫人自然是识趣的回房了,所以吕家前厅里,我成了受审的对象。 祖母抿了口茶淡淡的问:“心儿,跟祖母说说吧,去永昌的路上都出什么事了?” 我咽了下口水说:“祖母,其实真的就是有惊无险,也就是出了合浦,我们察觉到路上有异,所以就停下驻扎,其实就是虚惊一场,然后就是到了益州。益州,益州就是王贵妃安排了个刺客,但那人也是笨的,被荣轩哥的亲卫一下子就杀了,我有身血衣被送回当了证据,那血都是那笨贼人的。然后就是为了避免再生事端,我们翻了个山,然后就到永昌大营了。到,到大营之后,也没什么事,就是去驻扎要塞以后,被袭过一次营,袭的还不是我们驻守的那个,所以也没什么危险。再然后常老大人出事了,我就回京都了。” 祖母斜眼看着我,不说话,可祖母越不说话我越心虚,呵呵的讪笑着,清涵姐清下嗓子问道:“就这样?” 我瞪向清涵姐,心里吼啊!不带这么补刀的吧! 清涵姐憋着笑跟祖母说:“心儿既然这么说,应该确是有惊无险的,也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人都好好的,咱们就别再问她了吧?” 祖母嗯了一声,起身准备回房,我起来拉住祖母,认真的说道:“祖母,我们不是故意隐瞒,只是就像清涵姐说的,都已经过去了,我们也都好好的,何必再提。” 祖母停下叹了口气,说道:“我怎么不知道,只是觉得祖母老了,已经护不了你了。” 我抱住祖母的胳膊撒娇道:“才不是呢,要不是心里记挂着祖母,那一路上我可能都坚持不下来,您虽然没在孙女身边,但若没有您的悉心教导,也不会有现在的心儿。” 祖母神情缓和了些,回身跟我说:“知道你心里有祖母,祖母也是心疼你,以后的路可能都要你自己去闯了,但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只要你需要祖母,祖母都会全力支持你的。” 我笑着应下,叫春兰扶祖母回去,回头跟清涵姐说:“姐姐,你想害死我不成?” 清涵姐拉着我往回走,边走边说:“祖母那眼神你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我若不说话,怕是就要僵死在那里了,现在不是好了。至于那一路上的事,你什么时候可以当故事讲了,我就听听,你要是不想说,我也不会再问的。” 我懒洋洋的靠在清涵姐的身上,走着说:“也没什么不想讲的,就是觉得晦气,反正回京都后,姐姐去听给王家定的罪,也就都知道了。” 清涵姐送我回房,拉我坐在桌边说:“常二公子自请回永昌,一来是避世,二来也是保护你,你这长相,越发的精致,不生米煮成熟饭,不知还会有多少人惦记你呢。” 我唾弃她道:“姐姐说话越来越世俗了。” 清涵姐推了我一把说:“我世俗,你是玲珑仙子。”她看了一眼外面小声说道:“我这几天看青莲神情总有些不对劲,是出了什么事我不知道吗?” 我怔了一下,这事还是不让她知道的好,往外看看说道:“我也觉得是,要不我去看看她吧。”说完我起身去找青莲,对于古代的女子,这种事还是没那么容易过去的。 还没进青莲的房间,就听见里面的水声,像是在洗什么东西,我轻轻推开门,就看到青莲姐把袖子挽得高高的,在不停的洗着手和胳膊,这是犯强迫症了吗? 我进了屋子,青莲姐不好意思的扯过布巾擦干,我拉她在桌边坐下问道:“姐姐这皮再洗就洗没了,是觉得总没洗干洗吗?虎儿、妞儿去菱角那玩了?” 青莲姐低头“嗯”了一声说:“菱角接他们过去玩了。” 我轻轻抚摸着她胳膊上的肌肤,她微微躲了一下,那皮肤凉凉的,涩涩的,我又把她的手翻到手心向上看她的手指,指腹都已经皱了。 我叹口气,总这样也不是办法,早晚还是会出问题,得解决。我摸着她皱皱的指腹想着办法,良久决定还是得把话说开了,我舔了舔嘴唇问:“姐姐是不是自那天开始,就总觉得身上没洗干净?” 青莲又“嗯”了一声。 我拉了拉她的手,让她看我,我看着她的眼睛问:“姐姐想不想以后觉得能洗干净了?” 青莲疑惑的看着我。 我说:“这药啊,就是钱长生。” 青莲皱了下眉,垂下眼帘不看我,我又拉拉她的手问:“姐姐是不是都不跟钱长生同床了?” 青莲轻声说:“睡一起的。” 我又问:“那姐姐是不是没让他碰过你?” 青莲姐想抽回手,被我用力拉住,我跟她说:“姐姐要想以后能好好过,就按我说的试试,我从来没骗过姐姐的是吧。” 青莲显然在做思想斗争,我加把劲说道:“其实做法特别简单,但姐姐做了,以后就都是好日子了。” 看来青莲也是想好好过的,所以虽然有些犹豫,但还是开口问道:“姑娘的法子是什么?” 我拉紧她的手说:“姐姐今天晚上和钱长生睡下后,觉得哪里是洗不干净的地方,就拉过钱长生的手放在哪里,保证明天药到病除。” 青莲瞪大眼睛看着我,一脸的不可置信。我用坚定的眼神回视她,还用力的点了下头。 半晌青莲有泪盈盈充于眼眶,颤着声问:“他要不愿意碰我呢?” 我眼睛一瞪,桌子一拍,跪立起来说道:“那就把他踹了!你是堂堂郡主的姐姐,别说追着要娶姐姐的人有多少,就算姐姐不想嫁了,我也养得起姐姐和我的宝贝外甥和外甥女!” 青莲眼泪滑落的同时笑了出来,把我拉坐下来,跟我说:“知道姑娘是疼我的,我是有点怕他嘴上说着不嫌弃,但身为男子,还是会……” 我柔下声音说道:“姐姐今晚不如就试试,钱长生这人可不可靠,一试便知,可靠的话,姐姐的后半生我也能放心了,不可靠的话,咱们还不跟他费时间了呢。” 青莲低下头继续挣扎,但拉着我的手正在渐渐用力,我猜她在给自己打气加油。 片刻青莲抬起头说道:“听姑娘的,我试试,大不了以后不要男人就是了。” 我笑着安慰她道:“最坏的咱们都想过了,所以姐姐放心去试吧。” 青莲把我送出屋,我转头去找菱角,本来是想跟菱角说,她们住得近,万一情况失控,让她一定护住青莲,可没想到正好看到钱长生垂头丧气的在跟时长说话。 他们看到我来了,都怔了一下,时长问我:“姑娘是找我们还是找菱角?” 我琢磨了一下跟他说:“我找钱长生,今晚让虎儿、妞儿跟你们睡,你回屋跟他们玩去吧,我要跟钱长生单独说几句话。” 时长走了,钱长生有些拘谨的站着等我说话,我开口问道:“是不是近几日和青莲姐姐相处得别扭,又不知该怎么办?” 钱长生倒不遮掩,如实的答道:“是。” 我抬头看着这个高大的男人局促的样子,觉得好笑,所以不自觉的笑了出来,又觉得不合适,强把笑憋了回去,冲他招招手让他低下头来。 钱长生低头凑过来,我小声支招道:“你若是想和青莲姐姐以后好好过下去的话,我下面说的话,你可得认真听。今晚青莲姐会有些表示,但她可能会害羞,也可能会不够胆子做,你细心一些,主动配合,做好了,你们合合美美,做不好,你以后就孤家寡人了。” 钱长生保持着低头的动作,片刻说道:“多谢姑娘提点。”然后挺直了背脊,大步回了他和青莲的屋子,我松了口气,甩甩胳膊一身轻松的往回走。 还没到就看到秋槿站在门口等着,我偏头往屋里看,没看到有别人,又看向秋槿,秋槿过来递了个木简到我手里,说道:“洪大公子送来的,姑娘自己看吧。” 我接过来进屋,在灯下看,是洪大公子约我明天上午辰时在茶舍见面,他怎么比尹老大人的人马到得还快?是又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有些心生忐忑,问秋槿:“他差人送来的?” 秋槿说:“门房说是洪大公子亲自送来的。” 我更觉得有问题,跟秋槿说:“明天你和夏荷一同跟我去吧,不用穿礼服,家常衣饰便可。” 秋槿又说:“姑娘是觉得不妥吗?正好老夫人叫咱们过去用饭,你不如跟老夫人商量一下。” 我咽了下口水问:“就叫了咱们过去?” 秋槿笑了,说:“尹姑娘也去,青莲、菱角、紫砚都过去,老夫人说等尹大人派来的人到了,咱们就启程回京都,所以总要跟吕老夫人好好吃个饭,还让张锋准备的丰盛一些呢。吕大人那边也派人去请了,不知他会不会回来。” 我放松的往榻上仰躺上去,问秋槿:“怎么没见夏荷姐姐?” 秋槿说:“她去厨房帮忙了,春兰、冬梅也去了,吕府的下人本来就少,丫鬟都跟着夫人和两位姑娘回娘家了,现在只有吕老夫人的嬷嬷,还有管事带着的几个负责洒扫、采买的仆妇、杂役,端个菜都没人手。” 我感叹道:“这吕大人还真是清廉,这府邸在郡守里算得上最寒酸的了,可见吕老夫人教子有方,吕家也是治家有方的。” 秋槿坐在榻边帮我捏着腿说:“这里都比不得咱们在九江的家里,还怕姑娘住不惯呢,可是又想姑娘连山洞草地都睡过,这里也算得干净了。” 我笑着问她:“以后跟着我去了永昌,这可都有机会尝试的,你怕不怕?” 秋槿说:“狗窝我都住过,这些又算得什么。” 我坐起来看着她,她笑笑说道:“小时候的事,进府前的了,不过现在想想,和狗儿挤在一起睡的时候,还挺暖和的。” 她心里没这个阴影就还好,我那窝狗儿不用出院子了。 晚上吕大人带着马大人一起回来了,大家聚集前厅,一起用了次住进吕府后最丰盛的晚饭,倒不是有多大鱼大肉,而是菜品丰富,张锋的手艺再次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好评。 第二天一早,有了好消息,钱长生陪着脸色红润的青莲来找到我,青莲一个眼神我就明白了,钱长生真给力啊,青莲终于等来了两情相悦的好日子。 送走了青莲,秋槿和夏荷帮我梳妆更衣,昨天晚上已经跟祖母商量好了,由钱长生明面上护卫,张家兄弟暗中保护,我们去茶舍见洪大公子。在整个事件中,他始终是站在我们一边的,所以应该是有重要的,但又比较私下的事,才会赶在尹大人到之前来见我。 到了茶舍,洪大公子已经在等着我了,我行完礼坐下后,洪大公子开门见山的说道:“我一会儿就要返回京都,所以有话我就直接跟妹妹说了,妹妹要是觉得唐突,就当我没说过就是了。” 我不明白的看向他问:“洪大公子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洪涛盯着我说道:“你父亲之前退了你跟常二公子的婚事,又跟他的门生章齐家给你订了亲,但章齐家前几天去找你父亲退了这门亲。其实他已心有所属,而且与他相悦的女子,其父在这次的事情中,也算是有功之臣,他以后也算是可以平步青云了。” 我听完觉得挺好,但这事不值得他特意跑来跟我说吧? 第176章 重回京都城 洪大公子看我不说话,问我道:“你回京都后,还会接受常二公子的提亲吗?” 我不明白的看向他,这不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事吗?他是什么意思? 他看我不说话,继续说:“常家这次虽然已经翻案,但也伤了元气,你二哥和常二公子都是有功之臣,但之后,你二哥会自请外放为官,常二公子会自请回永昌驻守。你若答应了常二公子的提亲,官家必会为你们主持大婚,婚后你便要随他远去永昌,什么时候再回来,要看时机了。你小小年纪便要离家远行,就不想多陪陪祖母吗?” 我开口问道:“洪大公子到底要说什么?” 洪大公子反倒嗫嚅了起来,半晌,终于开口问我:“如果是我向你家提亲,你会接受吗?” 我歪头看他,这家伙没死心啊,那还是把话说开了的好,于是我平静的开口:“洪大公子待我很好,我在学堂时便已知晓,但洪家门楣甚高,不是当初我一介庶女攀得上的。我跟祖母也说过,祖母说洪大公子最是明事理的,自然也知道祖母对我疼爱有加,必不会让我为妾,所以洪大公子是不会开口的。如今我虽身份有变,但京都之人也都知晓我原为田家庶女,你是洪家独子,娶妻必是要身份尊贵,毫无瑕疵之人,想必洪老大人早就为你觅得良缘了吧?” 洪大公子听完低下头,慢慢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突然笑了,跟我说:“是我不死心,还要来问你,如今听你亲口说了,倒也断了念想。这次回京都后,家父就会去丞相府提亲,为我求娶丞相的亲侄女。我也是想为自己再争取一次,现在可以安心回京都了。” 我笑着说道:“丞相的亲侄女我也见过,她自幼长在丞相府,深得丞相大人宠爱,长相清秀可人,为人聪慧,很是明事理,可谓是洪大公子的良配。” 洪大公子也笑着说:“家父也是这么说的,我以前也见过几次,只是没有说过话,既然妹妹对她的评价也是颇高,我就放心了。我得在申时前赶回家里,现在就要启程了,等你回了京都,咱们找机会好好聚聚,之后怕是忙起来就难再聚了。” 我起身告辞,出门前回身跟他说:“洪大公子以后仍是小女的兄长,我和二哥离开京都后,田家怕还是要请洪大哥多照拂的。” 洪大公子郑重承诺:“不必妹妹嘱托,我亦会看顾好田家,帮你和你二哥照顾好你们的祖母,以后她便也是我的祖母。” 我谢过洪大公子,坐上马车回到吕府,先去找了祖母,把洪大公子说的事完完本本的跟祖母说了。 祖母笑道:“这洪大公子也算是痴情之人了,这情谊虽清淡如水,但却是君子之谊,值得你珍惜的。” 我说:“孙女自然会珍惜,只是这距离也是要保持好,不然反倒毁了这份情谊。” 祖母感叹道:“我这小孙女是长大了,这人情世故的拿捏越来越精妙了。” 我笑道:“祖母是笑话我越来越世故了吧。” 祖母不笑了,跟我说:“人总要长大,长大了也就世故了,只是祖母希望你对身边人不要世故,还是要真心以待。” 我说:“祖母放心,您的话我必会铭记心间。”之后我又陪祖母下了会儿棋,又陪祖母和吕老夫人一起用了午饭。 下午尹老大人派来的人到了,我和清涵姐陪着祖母,跟尹老大人派来的人商议回京都的行程,为首的人我认识,是上次送来钥匙和密室图的王云生。 其实这一路并不崎岖,现在京都的乱象也已经平了,所以也没什么危险,就是几时启程几时到而已,还有就是,我们是一起回尹府,田府还没修葺好。 第二天,我们告别了吕老夫人和吕大人启程回京都,因为吕大人财力确实有限,我们也不好再雇车,所以我还是跟清涵姐一辆车走的,每辆车里都是满满的人,所以我们还是中途在驿站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中午到了尹府,尹老尚书和父亲、母亲、二哥都没用饭,等着我们到了才一起吃的,好大一家子人的感觉,饭后我应清涵姐之邀住进了她的院子,青莲、菱角都回了家,紫砚也回了常家庄子。 晚上清涵姐拉我和她一起睡,我们躺在一起聊着天。 清涵姐问我:“现在回了京都,你要不要去常府看看?” 我说:“我是很想去,可是我现在以什么身份去呢?” 清涵姐说:“常老夫人不是把你当女儿一样的吗?” 我说:“是啊,所以我也很想念她的,只是当初退婚闹得那么大,在外人看,还把常老夫人气病了,我现在回了京都去见她,外人看起来得怎么说,赔罪吗?” 清涵姐又说:“那你以后就不打算嫁进常府了不成,趁现在缓和一下也好,算是做给外人看的。” 我说:“其实也不是不行,就当赔罪了也行,可是……” 清涵姐转过身,用一只手撑起头看着我问:“你是不是怕见到常二公子啊?” 我说:“也不是怕,他有什么好怕的,只是这么长时间没见了,不知道见面的时候该会是什么样子,何况我是跟他吵翻了回的京都。” 清涵姐笑着说:“这我们都知道啊,不是做戏给外人看的嘛,又不是你们两个真的不和。” 我说:“可我当时真的是不知道那是做戏,我是真吵,哭哭啼啼的从永昌走的,现在想起来都有些丢人。” 清涵姐笑得更欢乐了,跟我说:“你这小妮子还会觉得丢人?我以为你什么事都能转个身就当没发生过了呢。” 我转头瞪着乐不可支的清涵姐说:“原来我在姐姐心里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啊!” 清涵姐捏捏我的脸说:“没心没肺有什么不好,可以每天开开心心的,我们心儿就得这个样子才好。” 我准备反击,转过身面对清涵姐问道:“姐姐和二哥的婚事是不是该办了?” 清涵姐抿了下嘴说:“这事当然是我祖父和你祖母来定了,我怎么会知道。” 我撅着嘴说道:“这可是你的婚事,你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不想跟我说罢了。” 清涵姐推着我的肩说:“我哪里不想跟你说了,这才刚回来,祖父也没跟我提过呢,我怎么会知道。” 我笑着问:“那姐姐自己怎么想的?” 清涵姐躺回被窝里说:“我能怎么想啊,祖父怎么安排,我照做就是了。” 这次换我支起脑袋看清涵姐,问她:“可我觉得姐姐并不开心啊,是不是不想嫁我二哥了?” 清涵姐说:“我怎么会不想嫁你二哥,只是这次回来看祖父不怎么着急的样子,怕是又要拖上一阵子了。” 我笑了,说道:“尹老大人应该是舍不得姐姐,得让他觉得不是嫁个孙女出去,而是多个孙子回来才行。” 清涵姐说:“这谈何容易,又不是入赘。” 我想了一下说:“让二哥入赘尹老尚书府,也是好事呢,就是父亲怕是要炸了。” 清涵姐叹口气说:“哪家的父亲也不会同意儿子入赘别家的,更别说是像你二哥那么优秀的儿子了。” 我又说:“那不如就像二哥原来说的那样,他陪着你大半时间在尹府,偶尔回田府过几天。” 清涵姐说:“那怎么能行,哪有新妇带着夫婿总回娘家住的。” 我也躺回被窝,跟清涵姐说:“总要有个过渡给尹老大人才好,不然这么大的宅子,一下子就变得空荡荡的,谁也受不了。” 清涵姐说:“这个我也知道,可事事难两全,总要有舍才有得,对于祖父来说,舍得我这个孙女,才能得一个好孙婿不是,可这话我怎么能跟祖父说得出口啊。” 我嗯了一声,说道:“这事还得有人个说出来,不然尹老大人心里这疙瘩解不开,以后姐姐可是难做了。” 清涵姐看看我问:“妹妹这么冰雪聪明的,要不妹妹去宽宽我祖父的心?” 我摇摇头说:“姐姐,这个事若我去说,只能解一时之困,但最终还是要你们说才能让尹老大人真的放心下来。” 清涵姐咬着嘴唇挤出一句话:“可是我说不出口啊。” 我笑着说道:“这就不能由姐姐说,放着我二哥不用,留着腌菜吃啊。” 清涵姐眼睛亮亮的看着我问:“让你二哥去说?” 我点点头说:“他那么能说,当然要物尽其用,我父亲都说不过他呢。” 清涵姐听完笑了,我也跟着一起咯咯笑起来。 第二天一早,我去找了二哥,二哥放下正在看的书册,意味深长的看着我问:“你不是怕我不大婚,影响你的婚事吧?” 我气的一巴掌拍在二哥的手臂上,叫着说:“你是不想娶清涵姐回家了是吧,那就当我没说!你大不大婚,跟我嫁不嫁人有什么关系!” 二哥笑道:“你要是也在我大婚之前嫁了人,那家里可就我一个没婚事的了,还是长兄。” 我没好气的一边起身一边说:“你爱娶不娶,我不管了。” 二哥拉我重新坐下,跟我说:“这事我知道了,会尽快找机会跟尹老大人说的。现在我要跟你说件事。” 我耷拉着眼皮不看二哥,等他说话,二哥看我的样子清了下嗓子说:“一会儿去换件礼服,跟我去常府拜会。” 我惊的瞪大眼睛磕磕巴巴的问道:“二,二哥,一会儿咱们要去,去常府?” 二哥平静的说:“常老夫人听说你从洛阳回来了,昨天晚上就派人来,问你什么时候去府里,她想你了。常老大人现在在府里休养,咱们也是应该去看望的。” 我收回目光,低下头,不安的扭了扭身体,想问又不敢问,二哥继续说:“常大嫂现在肚子也大了,说肚子里的娃娃也想婶婶呢。” 我脸都红了,婶什么婶,这还没大婚呢。 二哥叹口气说道:“可惜常二公子不在府里。” 我猛的抬头问道:“他去哪里了?” 二哥哈哈大笑起来,我着急的拉着他的袖子又问:“他去哪里了啊?” 二哥笑够了拍拍我的手说:“他被官家派出去剿山匪了,在汉阳那边,和去洛阳是两个方向,所以没法去接你回来,不过以他的能力,很快就能回来了。” 我有些不满官家的安排,把他从永昌押回来就关在常府,这事情刚过去,就又派出去给他干活剿匪,这不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嘛。 二哥看我不说话,问道:“那一会儿你是去不去常府?” 我起身说道:“我去更衣,然后去前厅找二哥吧。” 我特意换了之前常老夫人给我做的礼服,只是袖子、衣摆都让秋槿帮我放了边出来。 随二哥到了常府,常大哥亲自迎出来,把我们带到正院见常老大人和常老夫人,果不其然,我被常老夫人拉进了她的屋里。 这一晃两年的时间,她白了很多头发,脸上多了好几条皱纹,我心疼的想把它们抚平,她把我的手拉下来说:“人都会老,老了都要有皱纹,这有什么可哭的。” 我才发现,我有泪流了出来,抿着嘴扑进她的怀里,哭着问:“母亲就不怪我吗?” 常老夫人轻轻拍着我的背说:“怪你什么?都怪我那傻儿子才是,怎么就不能跟你说清楚,非要把你气走,要是把我的媳妇弄丢了,看我不把他那榆木脑袋拧下来当鞠踢。” 我哭着笑起来,这个是亲妈无疑了,常老夫人把我从怀里扶起来,帮我擦干眼泪,哄着我说:“我的心儿啊,你放心,除了你,谁都不能做我的二儿媳,聘礼我都重新备好了,你放心回去,等我那傻儿子剿完匪回来,我拎着他的耳朵就上门提亲。” 我羞涩的低下头,小声说:“母亲,我知道您疼我,必不会让我吃亏,只是之前退亲的事闹得那么大,现在重新提亲,我怕外人会有很多闲话,让母亲不开心。” 常老夫人爽朗的笑出来说:“我管别人怎么说!他们把舌头嚼烂了吃掉才好。” 我也被她说得笑出来,也是,这母亲就不是一般人,倒是我想多了。 第177章 二哥终大婚 在常府陪母亲和大嫂过饭,又去看望了常老大人,我和二哥离开常府,但没有直接回尹府,二哥带我回了我们自己家。 官家派出的修葺队做工就是精细,二哥从进门就开始左右细细端详,我问二哥:“我看大门比原来高了些,也阔了些,官家派的人应该不会修错的吧?” 二哥说:“不会,父亲的官职升了,可以用这个规格。” 我跟着二哥往里走,前院的规格也有了升级,我又问:“二哥,这里是按父亲的官职还是按你的官职规格修的?” 二哥说:“这里是父亲的府邸,所以都是按父亲官职的规格修的,如果我分院而居了,才会按我官职的规格修建。” 经过父亲院子时,我们看到院子已经修葺完毕,花草都已经种好,也比原来的屋子高了些,梁上也多了彩绘。 我的院子正在修建中,几个工人正在商议着什么,二哥带我走进去,工人看见我们都毕恭毕敬的行完礼垂首而立。 为首的跟二哥说:“我们是工部派来修葺悦情郡主院子的工匠,我是工头,姓王,他们都叫我老王头,我们迟迟未能修缮好郡主的院子,是因为工部没有明示我们按什么规格修葺。这里也不似大人的院子,离常老大人的院子远,工部也明示了按大人的官职规格修葺。所以……”他说着犹豫的看向我。 我看向二哥,二哥跟我说:“你自己的院子,你自己决定吧。” 我向院子里走去,老王头着急的跟过来,嘴里碎碎念着:“郡主当心脚下,这里都是碎石木屑,小心伤到郡主,郡主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我们就好了。” 我站到院子里四下看看,跟老王头说:“我当初选这个院子住,一来是这里没有那么大,住起来不空旷,二来是因为这里原是二哥的院子,我喜欢这里的淳朴、简单,所以不必大张旗鼓的重建,按原样修起来就行。” 二哥也跟了过来,跟老王头说:“就按她说的修吧,但用料可以考究些,雕梁画栋倒是不必,这院子原来用的木料与她郡主的身份不符,若以后有访客,总要说得过去。” 老王头是为工部打工的,听二哥这么说心里自然明了,连连称是,说道:“小老儿听从悦情郡主和大人的吩咐,这有了明示,我们一定会尽快完工的。” 从我的院子出来,我们又去看了祖母的院子,祖母的院子本来就受损不重,但这次借工部派人修葺,也重新修整了一番,连假山水池都修得更大气了,院墙也加高加厚了。 然后我们看了二哥的院子,是按二哥的官职规格重建的,院门都高了很多,进门后的泰山石由一块变成了两块,一大一小错落有致。进了院子我看到院子里保留了那一大片空地,空地上已经耕出了几块地,应该是准备种上花草的。屋子也重建了,主屋比原来也高大了,屋子也比原来建得多了些,格局更适合在这里生儿育女,下人的房间也多了,可以更好的照料主人的起居。 二哥跟正在准备给廊子做装饰的工匠做交待,听着好像也是不想多做装饰,但因为以后清涵姐也要住在这里,所以风格也要柔和一些,二哥想得还是挺周全的。 都看了一圈,我们最后来看四哥的梓茗居和空置的吟晴阁,梓茗居也稍稍做了修葺,而吟晴阁却显得越来越破败。 我问二哥:“这里就要这么留着吗?” 二哥神情复杂的看着这大门紧锁的院子,半晌才说:“你四哥上次走的时候说过,家里要用这地方的话,就拆了建新的吧。” 看着二哥,我有些不解,既然四哥都这么说了,这院子为什么还一直留着? 二哥看出我的疑问,跟我说:“是父亲没让拆的,但这次父亲说等其它院子都建完了,就把这里拆了,至于做什么还没想到。” 我又看看这院子,跟二哥说:“现在家里没有学堂的地方,不如就把这里建成私塾的样子,无论以后是请先生教书,还是请礼教嬷嬷识礼,总要有个地方用才好。趁着工部的工人都在,也不必等其它院子建完再处理,一起做了吧,这样二哥大婚时,这院子也完备了。” 二哥看看我,又看看这院子,跟我说:“也好,用书香气袪袪这里的世俗气。” 从家里出来,我问二哥:“等这里都修好了,怕也还要个把月,这段时间你可要上些心,让尹老大人放心了才好,不然清涵姐姐都要憋出病来了。” 二哥扶我上车说道:“你跟你清涵姐姐说,这个事就交给我吧。” 回到尹府,我直接回了清涵姐的院子,一进院就觉得气氛不对,很压抑的感觉,我招招手叫来月间问道:“这是怎么了?” 月间四下看看,小声跟我说:“中午我们姑娘陪老大人用饭,也没听见说了什么,可回来后就一直闷闷不乐的,你跟我们姑娘要好,帮我们去看看这是怎么了吧,我们现在连话都不敢说。” 我轻手轻脚的进了屋子,看到清涵姐手里拿着卷书册,眼睛却直勾勾的看向窗外,眼神呆呆的,不知在想什么。 我刻意弄出了点声音,清涵姐转头看到我,放下书册微笑着跟我说:“你回来了,去了这么久,跟常老夫人见了面就不想走了吧。” 我坐到清涵姐身边说:“我跟二哥回了趟家,看了看修葺的情况,应该再有月余就算完工了。” 清涵姐拉住我的手问:“那你们就要搬回去住了?” 我说:“应该是啊,总不能一直借住在尹府啊。” 清涵姐抚着我的手指说:“你回去了,我想找个说话的人都没了。” 我说:“等你嫁过来,还怕二哥不陪你说话不成。” 清涵撅撅嘴说:“中午跟祖父用饭,祖父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提我和你二哥的婚事。” 我笑了,问她:“原来姐姐就是因为这事闷闷不乐啊?” 清涵姐脸微红的低下头问:“有那么明显吗?” 我笑得更大声了,说道:“姐姐啊,我进了这院子还以为天塌了呢。我二哥说了,让姐姐放心,尹老大人的心事由他解决,姐姐就安心等着出嫁吧。” 清涵姐的脸更红了,但能看出她的心情好了,我又跟她描述了二哥重建的院子,她的脸红得娇艳欲滴,眼睛也变得宛如两潭春水,我忍不住逗她道:“姐姐打算给我生几个侄儿、侄女啊?” 清涵姐伸手拍打着我说:“你个没出阁的小妮子,说着也不羞的!” 我一边躲一边笑,问道:“这有什么羞的,姐姐就没想过吗?” 清涵姐不打了,反问我道:“那你打算给我生几个外甥、外甥女啊?” 我认真的答道:“我若生的话,太少了,孩子太孤单,长大了以后都没个照应,太多了,又太吵,我也照应不过来,最好是两男两女,这样的话,他们就兄弟姐妹都有了。” 清涵姐看我不像是在说笑,也认真的想了想说:“你说的有道理,我也觉得两男两女是最好。” 我又笑了,说道:“咱们想想就算了,这哪是咱们能定得了的,就怕是生了一堆小子,一个贴心的小女儿都生不出来。” 清涵姐怔了一下,也笑出来说道:“也是啊,这哪是咱们定得了的。” 随着我们的说说笑笑,院子里的气氛也松快下来,月间捧着果子,月雯捧着茶水送进来,跟我们一起坐下来说话。 晚上二哥没过来用饭,听墨帆说是陪尹老大人用饭去了,饭后二哥来看我们,我偷偷问二哥:“你跟尹老大人说了?” 二哥刮了下我的鼻子说:“哪有那么着急的,要找合适的机会才不突兀,尹老大人才能听得进去。” 我觉得有道理,看向正在调香的清涵姐又小声说:“那你就先去安慰安慰清涵姐姐吧,你不知道咱们回来时,清涵姐姐愁得那个样子啊,真叫人心疼。” 二哥说:“我知道啦,你去找丫鬟们玩儿会儿去,我跟你清涵姐姐说说话。” 我蹦蹦跳跳的出了屋,给他们留下二人空间。 时间过得说快也快,眨眼一个月就过去了,家里已经修葺完毕,我们准备搬回家里去住,荣轩哥还没回来,听说汉阳的山匪剿完了,又被派到了安定郡帮忙训新兵,这是不让回来的样子啊。 不过也有好消息,尹老大人被二哥安抚得很安心,终于跟祖母一起定下了二哥和清涵姐的婚期,就在五月初五,说是找人算了,那天是宜嫁娶的好日子。 所以两家人都紧锣密鼓的开始筹备,这边装扮新房,那边缝制嫁衣,这嫁衣还是宫里绣坊给绣制的呢。当然,官家也赏赐了不少好东西,有陪嫁,也有直接赏到二哥这里的。 二哥大婚的日子越来越近,父亲、母亲高兴又紧张,祖母神在在的,不过我知道,祖母是打心眼里高兴的。 跟当初去迎常家大嫂一样,由我跟着去迎亲,见到穿着嫁衣的清涵姐,我围着她转了好几圈,真是好漂亮,黑色的丝绸下摆上绣着一对展翅的大雁,大雁的下面是翻滚的青云,线条流畅,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流动的光彩。 清涵姐的头发束了起来,上面插的金钗都是官家御赐的,不然清涵姐今天应该是会配玉簪的。 清涵姐拉我坐下,问我:“这可是你第二回帮哥哥迎亲了,下次你自己出嫁,会不会觉得不新鲜了?” 我笑道:“又不是去集市里买菜,要什么新鲜啊。”然后我凑到清涵姐耳边小声问:“姐姐晚上就要跟我二哥同房了,嬷嬷有没有教你该怎么做啊?” 清涵姐捏着我的鼻子嗔道:“你个未出阁的小妮子,怎么总问这些不知羞的事情?” 我拉着清涵姐的袖子小声说:“这不是跟嫂嫂亲近嘛,要不我可问不出口。” 清涵姐跟我说道:“你家的嬷嬷以后也会跟你说的,不然就你大婚前,我再跟你说。” 我呵呵笑着倒在榻上说:“那就等姐姐大婚后再跟我说吧,嬷嬷说的我才不信。” 清涵姐一巴掌拍在我的腿上说:“嬷嬷的话当然要听,我也不见得好意思跟你说的。” 我还是呵呵笑着,伸手去拉清涵姐的手,把她拉过来跟我一起躺下,小声跟她说:“好像每个人都不太一样,青莲姐姐疼得两天都没下榻,但菱角就没事人一样,只说有一点点痛。” 清涵姐瞪大眼睛问我:“痛?怎么会痛的?” 我也瞪大眼睛问她:“嬷嬷没跟你说?” 清涵姐想了想说:“嬷嬷说身子会有点不适应,没说会痛啊?” 我噎了一下,赶快安慰她说:“二哥那么疼爱姐姐,必不会让姐姐受罪的,你要相信二哥哦。” 清涵姐坐起身,做了个深呼吸,跟我说:“我信乐松,心儿你不必为我担心。” 我也坐起来,抱着她的胳膊有些歉意的跟她说:“姐姐,我不是故意吓你的,我以为嬷嬷会说的,青莲姐姐和菱角那会儿是在军营,也没有嬷嬷跟她们说过这些,所以我也不知道嬷嬷会说什么。” 清涵姐笑着跟我说:“我没有怪你,还得谢谢你告诉我呢,不然到时候手足无措才是真的怕了。” 我把头抵在清涵姐的肩头轻声问:“姐姐,你们以后一定会好好的,那你是跟着二哥外放去,还是回尹府陪着祖父?” 清涵姐笑笑说:“我跟乐松商量了,这也是祖父能这么快同意亲迎的原因,他外放前,我们除了回门,都住在田府,待乐松去任职后,我再回祖父身边陪他,等乐松那边都安定下来,祖父再送我过去。” 我歪着头看着清涵姐问:“那你们成亲后还要分居两地一段时间了?” 清涵姐调笑我道:“是啊,不能像你,成亲后就跟夫婿走了,都不要多陪陪祖母的。” 我把头一拧说道:“以后我去哪里,就带着祖母去哪里,每天都陪着祖母。” 清涵姐点了下我的鼻尖说:“永昌那么远,祖母哪里受得了,还是我们带着祖母走吧。” 第178章 桃花入府中 我正经的跟清涵姐说:“我相信二哥和你都会对祖母好,但祖母我是一定会带着她走的,不然她也会放心不下。只是父亲母亲就孤单了,整个府里就只留了他们在。” 清涵姐也认真的跟我说:“乐松已经跟官家陈情,将四弟调回京都,在京兆尹门下做个闲职副官,看似升职回京都,但手无实权,官家也不会忌惮于他,他也能带着家眷回家了,父亲、母亲身边也能有儿子、儿媳陪伴了。” 我叹口气,一个儿子外放换一个儿子回京都,而且得是个对官家权威没有任何威胁的回来才行,真的是伴君如伴虎,还是离他远点的好。 经过漫长的等待,我们无聊到把我知道的游戏都玩了一遍,都怪清涵姐太聪明了,一个游戏玩不了多久就被她找到突破口,然后就不好玩了。到最后,我们只能找来各色的豆子,都放在一个碗里用筷子夹,一人夹一种颜色,大家轮流来,掉了就错失一个机会,到最后看谁的豆子剩得多谁就输了。眼看我就要输了的时候,前面来人叫:“姑娘,吉时已到,请姑娘出来拜别祖父。” 月间、月雯扶着清涵去拜别祖父了,夏荷、秋槿扶着我去到门外等着,不一会儿二哥牵着清涵姐出来了,清涵姐的眼角还挂着泪珠。 一路上吹吹打打回到我们家,拜过堂,清涵姐被送入洞房,我本来想再去陪陪她,被祖母拉住了,跟我说:“哪有小姑子比新郎先去见新娘子的,你且好好陪我待着。” 直到第二天二哥带着二嫂给父亲、母亲敬茶,我才又看到她,她脸色红润,面带羞涩,让我想起荣轩哥窗下的那只美得朦胧的芍药花。 大家一起用过早饭,二哥又带着嫂子来给祖母请安,祖母拉着她说了会儿话,给我使了个眼色,我拉着清涵姐去我在祖母这边的屋子里说话,留了二哥听训。 到了我原来的屋子里,和清涵姐坐在桌边,我饶有兴致的问道:“看姐姐的样子,昨晚上过得很好啦?” 清涵姐“恼羞成怒”的用粉拳捶我,我一边躲一边笑,最终清涵姐只小声的说了句:“有点疼,一会儿就好了。”然后就满脸通红的不再说了。 清涵姐在这边住了几天后,又带着二哥回尹府住了几天。 四哥回京都任职的日子也定了下来,就在六月初二,这些天他要做好新去赴任的官员交接,然后算好日子回京就行了。现在没着落的反倒只剩我一个了。 清涵姐已经从尹府回来好几天,每天我都去找她说话,也陪着她在家里走走逛逛。这天清涵姐说:“听说城郊山上的山桃花正好,城里的桃花都谢了,咱们不如明天去看看?” 我想也许山上凉,所以花期比城里的晚,出去散散心也好,就同意了。 第二天,我们坐着我的郡主马车出城赏花,清涵姐还提醒我带上栗子,它也闲了好多天了,也该带出去跑跑。 到了郊外,哪还有什么山桃花,清涵姐不无失落的说:“看来听说的不一定对,这树上就零零星星几朵残花了,算啦,出来走了一圈,我也有点乏了,你自己骑马跑跑去吧,我回你的车里休息一会儿。” 这正合我意,送清涵姐回到车上,我在车里换上骑装,骑上栗子扬鞭飞驰,两个护卫跟在我后面,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转过一个山角,突然斜刺里飞奔出一骑,我瞬间石化在马上,那斜刺出来的居然是一脸胡子的荣轩哥! 他向我身后一个示意,两个护卫竟然勒住了马,不再跟过来,他则是伸手一勾,把我从栗子身上一把拉进他怀里。我手里的缰绳被他丢给赤炼,赤炼张嘴咬住,栗子就乖乖跟上赤炼的步伐不管我了。 我生气的扭头冲他喊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他笑呵呵的问我:“许久未见,见了就问我要做什么?你想我做什么?” 我气呼呼的在他怀里扭动,但他坚实的臂膀哪是我挣得脱的,我坐在他身前,被他牢牢箍在怀里,赤炼像是知道它主子要做什么,也不用指引,径自飞奔起来。 没一会儿,眼前就出现了军营,我虽没来过,但看到了不少熟稔的面孔,都是他的亲卫和属下,那这是他的兵营没跑了。 赤炼一直把我们带到他的主帐前才停下,我被他直接抱下马,他拍了拍赤炼的脖子,赤炼转身就走了。栗子这个没良心的,看都没看我一眼,屁颠屁颠的就跟着赤炼走了,我只能安慰自己,栗子的缰绳在赤炼嘴里呢。 我则是直接被他抱进了主帐,帐外的兵将就跟没看见发生了什么一样。我想过一百种跟他再见面的场景,独独没想过会被他掳回军营,还这么明目张胆的抱进主帐!我现在和他可是没婚约的孤男寡女啊! 被他放到榻上,我就想蹦起来骂人,可还没来得及就被他高大的身躯全覆盖的压住了。唇也被封堵住了!我的嗅觉里全是这个人的气息,既熟悉又有些陌生,他满脸的胡子扎得我的脸又痛又痒,他的唇有些干,磨得我的唇有点疼,直到温热的舌尖把它们湿润下来,然后它就长驱直入的卷走了我的舌头,我的大脑又宕机了。 直到两个人都呼吸不畅才分开,他用有些干哑的声音问我:“不是问我想做什么吗?” 我瞬间怒气上涌,奋力的要挣脱开他,但也只是扯开了他的衣襟,露出了他被晒得蜜棕色的肩颈,我想也没想一口咬上去,他没有动,任我撕咬,我咬累了,也哭了出来。 他侧过身把我紧紧揽在怀里,轻轻的拍抚着我的背,等我哭尽兴了才又问我:“现在好些了?” 我把头埋在他胸膛上,不说话,他小声的在我耳边说:“我想你,你不在的每一天,每个时辰,每一刻,我都在想你。” 我赌气的说:“我才不想你。” 他笑了,拉我坐起来,帮我擦干脸上的泪痕,在我红肿的唇上轻啄了一下,然后拉开自己的衣襟让我看,那肩颈处血红的牙印,已经开始肿胀,甚至在往外渗血!我吓了一跳,刚才发狠的咬,没想到差点把他的肉咬下来,想伸手去摸,又怕他会更疼,眼泪又不争气的冒了出来。 他双手捧着我的脸,边帮我擦泪,边跟我说:“别哭,我可要凭这个跟你家去提亲呢。” 我又吓了一跳,在这个地方咬得这么深,那是个什么场景啊!凭这个跟我家去提亲,是想让父亲杀了我吗?! 他看我张着嘴瞪着眼,逗我道:“心儿还想咬哪里?我把衣服脱了给你咬。” 我没忍住,一拳打在他胸口,他马上含胸用手捂住,我再被吓了一跳,以为打在了他的伤口上,赶紧拉开他的手,扯开他的衣襟查看,看到的是他蜜棕色坚实的胸肌,上面除了几道已经愈合的浅伤,并没有别的。 他笑着低头问:“还想看哪里?” 我真是恼羞成怒了,张嘴就要咬上去,却被他再次扑倒在榻上动弹不得,我哇哇大叫道:“你欺负人!让我起来!你压到我了!” 他笑得更开心了,跟我说:“你不如叫得再大声些,营里的人就都听见了。” 我瞬间红透了脸,一时忘了这是在营帐里,一点不隔音的!我刚才的喊声,让那些兵将听到了会怎么想啊! 他看我僵住,笑得更开心了,笑够了才跟我说:“我下午才能进城,然后直接去宫里见官家述职。如无意外,明日便上门提亲。” 我的脑子终于正常运转,问他:“你是不是跟二哥串通好了?连二嫂都帮你?” 他得意洋洋的说:“是!” 我气结,停顿片刻才继续问:“那你怎知我祖母还会同意我嫁你?” 他伸手从腰间取出来一个小布包递给我,我好奇的打开,看到是什么东西时,我百感交集,是祖母送他的那只玉佩,和我的是一对的那半只。 他的大手把我的手和那只玉佩都握住,跟我说:“从祖母把这对玉佩给了我们,我就认定了你,那时你还小,不知道这玉佩的含意吧?” 我现在也不知道啊?我茫然的看向他,他解释道:“这对玉佩是官家赏赐给你祖母的,寓意百福百寿,心心相扣,希望她能与相悦之人白首不相离。当初羡煞了一众官眷,我母亲跟我们说过,她虽然没见过,但听说是两块玉佩可合而为一,相扣为一心。所以当我见到祖母给我们的玉佩时,我就知道祖母是把你托付给我了,我便诚心接下,在心里许下了守护你一生一世的承诺。既然你祖母那时候就把你托付给我了,我当然要信守承诺。” 手心里的玉佩温润,他的手掌有力温暖,包裹在外,我的心,定了。 之后他把我送回我的马车里,清涵姐微笑着跟他道别,回到车里问我:“这山上的桃花没看到,你这支倒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了。” 我羞怯的低头不语,清涵姐笑着对车外说:“咱们启程回府吧。” 到了家,清涵姐径自回院,我也先回了我的院子,翻出我的那块玉佩,看了又看,然后揣到怀里去找了祖母。 祖母看我神情有异,关心的问我:“心儿这是怎么了?” 我小心的取出玉佩问:“祖母,这是官家赏赐您的吗?” 祖母定定的看了我半晌笑了,喝了口茶才问我:“那小子哪天来提亲啊?” 我有些羞涩的跟祖母说了上午的事,祖母才说:“我就知道这小子聪明,也从他眼里看得出他是真心待你的。当初没有说破,也是留了后路,若你们没能走到一起,至少也可以做一世的兄妹,他也能尽心的照拂你一生,现在好了,我也就放心了。” 我凑到祖母身边,钻到祖母的怀里,像小时候那样跟祖母撒娇道:“那我成婚后,祖母可要跟我一起走,我要每天陪着您。” 祖母搂着我,一边摇一边说:“哪有带着祖母嫁人的,浩然同意也不行,不过我倒是可以跟你们一起走一段路,我打算去武陵养老,跟你们英祖母做伴,兴许我还能多活几年。” 我刚要反对,祖母又说:“我也为这个家,为了你,操劳一辈子了,到了现在,总该为自己活活了,回头把我那库房里的东西分一分,一份给你当嫁妆,娘家的底气不能少;一份给你二哥,助他以后飞黄腾达,若你大姐有需要,他也能帮得上;一份给你四哥,保他多有进益;我再带一份去武陵,也得给自己壮壮门面。” 我说:“我不要祖母的家底,母亲会给我备嫁妆,官家给我赏赐也够多的了,我自己也有郡主的食邑。” 祖母说:“要给的,你母亲会给你一些,那是做母亲的份内,但你是我养大的,没了我这份,你会有缺憾的,不可以没有。” 我听了潸然泪下,祖母为我做了太多,而我却不能为她做什么,就连养老送终她都不肯拖累我。 接下来的一天,我都没有回自己的含梅阁,一直陪着祖母,感觉陪一会儿少一会儿似的。 第二天一早,夏荷、秋槿从含梅阁取来我的衣服正准备给我换上,春兰就跑进来跟我们说:“快去给姑娘取礼服来换吧,常府的车都到门口了。” 我张着嘴不敢置信,他真的一早就来了! 她们匆匆回去取我的礼服,抱来的是一套皇后娘娘给我做的,还有一套是常老夫人给我做的。 我犹豫了一下,选了常老夫人给做的,既然是来提亲的,我也应该有个态度。虽然皇后娘娘给我做的更素净典雅一些,更适合我的喜好,常老夫人给我的就更鲜艳,她总觉得年轻的女孩子就应该青春洋溢。 更衣完毕,春兰、冬梅扶着祖母,后面跟着我和夏荷、秋槿,我们一行一起来到母亲的兰芷居,父亲、母亲都正襟危坐于前厅,主客位置上坐着常老大人、老夫人和荣轩哥。 第179章 召郡主进宫 大家看祖母来了,都起身相迎,主座自然让给了祖母,父亲、母亲带着我坐在祖母的下首。 一番客套后,常老夫人说道:“我家这个孽障,上次做得着实不妥,气得心儿自己回了家,退婚也是理所应当。我是认准了心儿做我的儿媳的,所以厚着老脸带着这父子二人登门致歉,也是再来求亲。还请太老夫人、田老大人、老夫人,看在我这老脸的份上,就应允了这门亲事吧,我保证这回绝不让心儿受半点委屈,不然我亲自打折这孽障的腿,什么时候心儿气消了,什么时候再给他接上骨头。” 父亲、母亲都看向祖母,祖母笑意盈盈的说:“常老夫人言重了,心儿也是被我宠得脾气倔了些,还望你们多担待。昨天下午浩然就回来去官家那里述职了吧?想必也是求了官家的旨意的?” 荣轩哥从蒲团上起身,行至前厅中央,给祖母行了个大礼,跪着说:“祖母,我是昨天拜见了官家,也求得了官家的旨意,但并不是求官家赐婚,而是求官家待我求亲得偿所愿之后的事。所以孙儿不会强娶乐心,只求诚心以对,求娶于她。” 祖母满意的点点头,转向我问:“我看心儿这身礼服是新做的吧?” 我跪立起来回话:“回祖母,这身礼服是上次心儿去看望常老大人和老夫人时,常老夫人叫人给我量身新做的。” 祖母看着我继续说:“这颜色鲜亮,你穿着甚是好看,以后有浩然护着你,也不怕别人惦记了,多穿些娇艳的颜色才好。” 这话说完,大家就都明白祖母这是答应了。于是两家人欢欢喜喜的一气完成了六礼的前五项,连亲迎的日子都定下了,六月初六,正好四哥也回来了。 荣轩哥也说了求官家的旨意,原来是准他携眷赴任,并且在驻地建宅院。 这下家里人也都放心下来,我不会在军营里吃苦头了。 两家人在一起用了午饭,常老大人刚要带头回家的时候,宫里传来消息,让我进宫听宣。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向荣轩哥,他也一脸诧异看向我。祖母镇定的跟我说:“心儿换身礼服,去宫里吧,应该是好事。” 我送走常家一家三口,回到含梅阁,重新梳妆更衣,换上了皇后娘娘给做的礼服,出门坐上郡主专车前往皇宫。 一路上我都在猜,这趟进宫会发生什么?虽然祖母一直料事如神,也说会是好事,但我还是心里忐忑。 到了宫门处,黄门令蒋大人已经候在宫门口,带着我往里走,我小声问他:“蒋大人,官家这次召我进宫是什么事啊?” 蒋大人微驼着背,笑着跟我说:“悦情郡主放心,是好事。” 看他不肯说,我拉了拉他的袖子,偷偷塞了一根小金条在他袖口里,又问他:“蒋大人,您就给我透透风吧。” 蒋大人笑眯眯的小声跟我说:“恭喜悦情郡主,郡主的身份又要升啦!” 我疑惑的看着他,他却不跟再说,径直往前走去,我跟在后面,心里盘算着,郡主的身份再升,还能升成什么啊?公主?我又不是嫔妃生的? 又进了几道宫门,看到了孙内侍,向我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嘴里说道:“悦情郡主可来了,皇后娘娘总念叨着郡主呢。” 我回了礼,跟他说:“还请孙内侍多帮我说说好话呢。”说完趁走过他身边时,也偷偷塞了根小金条在他手里,这进趟宫好费金子啊。孙内侍笑得像院子里的牡丹花,把金条收好,跟在我们身后往内殿走。 进了内殿,官家坐在主位上,皇后娘娘坐在他身边,我跪在地上行了大礼,然后伏在地上等官家说话让我起身,但他迟迟没出声,我就只好一直趴在地上。 我听到皇后娘娘扑哧一声笑出来,问官家:“这么逗咱们的干女儿,可还好玩?” 官家也笑了出来,说道:“这妮子跟咱们宫里养出来的大不一样,好玩得很,看着她我就想笑。” 听着像是皇后娘娘拍打了一下官家,跟我说道:“好啦,悦情起来吧。” 我跪坐起来,低着头等他们说话。 官家冲旁边说道:“拟旨,封宗正丞田启成家五姑娘为公主,封号悦情,食邑四百石。原加于其父之身的二百石,作为添妆,一并加于悦情公主。封地叶榆县,享其官奉。” 我愣在原地,蒋大人一边在旁边拟旨,一边小声提醒我:“悦情公主还不赶快领旨谢恩。” 我急忙再行大礼谢恩,官家又说:“常老将军已经呈报了常二将军的婚书,既然我们悦情公主愿意降嫁于常家,那原来说的陪嫁就得再加些,不能让那常老儿小视了我家公主。” 皇后娘娘接过话来说:“那是自然,陪嫁的事就交给我来办吧,咱们悦情的嫁衣我可是让绣坊早早就准备上了,一会儿就送过来,让悦情试试,还有一整套的头面我也都备好了。” 我继续行大礼谢恩,官家让我起身后说:“你们娘俩再说会体己话吧,我还有公务要去上书房。”说完他就带着黄门令蒋大人一起走了。 皇后娘娘冲我招招手说:“过来坐,咱们又是好久没见了,过些天你成了婚还要跟常家二小子远行,再见可就更难了。” 我坐到皇后娘娘身边,有些拘谨的说:“娘娘,我又没帮官家做什么事,怎么就封我做公主了?” 皇后娘娘轻轻抚着我的头发说:“悦情啊,你帮官家做的事,受过的罪,我们都看在眼里,别怪官家调你二哥出京,派常二将军去永昌,这也是为了保他们。” 我恭敬的回话:“皇后娘娘放心,也请官家放心,我们从未怪过官家,二哥是自请出京外放的,荣轩哥也是自请去永昌驻守,都是为官家效力,无谓远近。何况我也曾在永昌住了近两年的时间,别人觉得永昌地处边远,地荒人蛮,但我觉得永昌挺好的,民风淳朴,风景独特。我在那里还养了窝小狗崽,现在都长大了,我还挺想它们的呢。” 皇后娘娘疼爱的拍拍我的肩说:“你这孩子真是惹人疼爱,我都不想放你走了呢。一会在我这里用过晚膳再回去吧,你的马车他们也会给你换好,一会儿圣旨就会传到田府,你就可以用公主的身份出宫回家了。” 我再谢了皇后娘娘,随后我的嫁衣、头面都送了过来,宫女一一帮我穿戴好,我站在内殿中央伸展胳膊,转圈展示给皇后娘娘看,皇后娘娘指点着这里需要改那里需要修,一副必须尽善尽美的架式。 我穿着金线绣制的嫁衣,头上戴着沉甸甸的金钗组合,就像一个精致的bjd娃娃。穿越前有个同事就爱玩这种娃娃,当女儿养着,一柜子的衣服,甚至比她自己的衣服还要多还要华丽,我当初只是觉得一个连手指头都能摆造型的娃娃挺好看的,但现在想想居然有点头皮发麻,古代人是可以玩真人的啊。 陪皇后娘娘用过晚膳,孙内侍送我出宫,一路上又是赞美又是恭维,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又塞了根金条给他,他更是高兴了,跟我说:“悦情公主,你可知叶榆县就在洱海的边上,风景别致不说,也是那一带算是富庶的县啦。”原来官家是给我送了一个富县的官奉,还真是大方得很。出了宫门,孙内侍又一一叮嘱车夫、护卫要尽心服侍。 公主规格的辎车更是宽敞高大,内饰华丽得让我有些坐立不安,身边还放着成堆的礼盒食盒。回到家,我先去找了祖母,跟她描述了宫里的事,祖母叹口气说:“官家这是打一巴掌给颗甜枣,只是这枣落在你身上了。幸好你二哥、二嫂也是明事理的人,不会因此事嫉妒于你,你就放心吧。” 我问祖母:“那我要不要跟二哥、二嫂说一声去?” 祖母说:“去吧,于情于理,都应该谢过他们的。” 我听从祖母的吩咐,挑了些从宫里带回来的东西,带着夏荷、秋槿去了二哥的松竹堂。正如祖母说的,二哥、二嫂都是明事理的人,但亲生的兄弟姐妹之间如果没有良好的沟通,都会生出嫌隙,何况是同父异母的兄妹间。 从二哥院里回来,已近亥时,我困倦的闭着眼睛,任由夏荷、秋槿帮我脱衣洗漱,然后倒头就睡了。 第二天她们让我睡到了自然醒,当然是饿醒的,也可以说是馋醒的,因为我闻到了香香的肉糜粥的味道。 眼睛还没有睁开,我闭着眼嗅着香味找过去,然后落入了一个宽大坚实的怀抱里,我倏的睁眼,对上了一双明亮含笑的眼睛,是荣轩哥。 他笑着问我:“饿了吧,我喂你喝粥。”然后把我放在桌边坐下,先浸湿了布巾帮我擦过脸擦过手,才坐到我身边,端起晾得温度正好的粥,一口一口的送进我的嘴里,一碗吃完,我正满足的闭眼享受胃里的温暖,他的唇就覆了过来,吸走了我唇边残留的粥。 我睁眼瞪他,他笑着说:“真香。” 我问他:“是粥香还是我香?” 他抬了下眉毛说:“当然是悦情公主大人香了。” 我伸出拳头捶打他,被他捉住,送到嘴边亲了一下,我想抽回手,但抽不动,只好作罢说道:“这个身份我还没适应,说实话,我连郡主身份都没适应呢,这就成公主了,你还打趣我。” 他又亲了下我的拳头才说:“你什么身份对我来说都是给外人看的,你就是我的心儿,我心上的人儿。” 这情话让我牙根一酸,龇着牙问他:“你这是哪里学来的?” 他拉我进怀里,把我的头贴在他胸口,让我听他的心跳,跟我说:“听到了吗?它说的。” 我贴在他右胸上问:“这里没受过伤吧?” 他笑着说:“没有,幸好它在这边,不然我不可能活着来见你了。” 我惊得挣脱他的怀抱,扯开他的衣襟,亮出他的左胸,左胸外侧一道伤疤触目惊心!那天我捶他时,他不是装的,只是我当时没有把衣襟拉得这么大,所以没看到。 我眼睛瞪得大大的,瞬间噙满了泪,他重新把我拉进怀里,我的脸贴在他裸露的胸膛上,能够真切的感受到他的体温,他在我耳边说:“我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嘛,重要的是,我活着回来了,我能娶你了。” 我伏在他身上呜呜的哭了起来,这一路走来,我们都经历了很多,但直面生死的总是他。 他任我哭,直到我哭累了,他才跟我说:“所以我一直没能回来见你,官家把我外派出去,其实是让我养伤,也是怕未清的余孽残害于我。为了保密,连你二哥都没有说,只是知道我去剿匪了,这才好让人觉得,我既然能征战,一般的人就伤不得我,也算是在保我的命了。现在伤好了,我就回来了。” 我伸手去抚那道伤疤,凹凸不平的疤痕还泛着鲜红的肉色,我的泪又滴落下来,他伸手帮我擦脸上的泪,我的手覆在那道疤痕上。 半晌,我拉上他的衣襟,他握住我的手,塞回到他的衣襟里,跟我说:“你哭得手都凉了。” 我感受到他肌肤传来的温度,心里也一点一点的暖了,定了,我渐渐笑了出来,他也看着我笑了。 我们静静的坐了好久,我的手贴着他的胸膛,我们互相看着对方的眼睛。 中午我们一起陪祖母吃了饭,二哥、二嫂也在,说了他左胸的伤,大家才了解了那段时间,他为什么会不在。我又想到,原来我这公主的晋升,也应该是有这个原因的。 整个下午他都陪着我,没人来打扰,连夏荷、秋槿都不进屋。 之后的每天,他都会来一会儿,只要他来了,我的屋里就没别人,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只是按常理,这段时间我是不能去常府的,所以他每次来,都会带来常老夫人送给我的东西,有吃食,有小玩意,有珠钗,可见她有多想我,多疼我。 我也会准备些小东西,或者亲手做些小糕点,或者亲手做道菜让荣轩哥带回去,我们就这么隔空互送着温暖。 转眼五月底了,荣轩哥被勒令不许再来,要不叫外人怎么看啊,像是常府在尽力的巴结新晋公主似的。 第180章 嫁给了幸福 六月初二四哥举家回来了,大姐夫也陪着大姐回了家,因为大姐夫在这次的事件中,也是全力配合,现在升了职,也单分出了宅邸,大姐终于不用再受婆婆的管制,全家热热闹闹的聚在前院吃了回阖家宴,以后很长时间怕是都聚不齐了。 常府提前送了十几只山鸡、野兔,还有几尾大个的河鱼过来,有张锋、赵勇在,连炖带烤的,就连香酥的做法都用上了。我还去厨房帮忙研制出了伪干烧的做法,先把鱼腌进了味,把皮烤脆烤焦,再把干辣椒、干花椒、豆豉、茴香捣碎熬汁,熬出香味后再放入姜末、蒜末和葱碎,最后把烤好的鱼和汤汁都放进陶盆里,一边煮一边翻动,直到把汁水基本收干,那味道咸香麻辣,端上桌后果然又收到一大波好评。 第二天,我把两条鱼又做了两锅,一锅送去了尹府,一锅送去了常府。结果宫里就传来消息,叫我进宫做鱼。回来的时候顺便带回了官家赏赐的嫁妆,一连几大车,披红挂彩的往家里搬了小半个时辰。 晚上我刚要睡下,窗格一响,一个黑影闪进了屋,我刚要大叫,就被人捂住了嘴,那人还笑呵呵的问我:“吓到了没?” 我气呼呼的一巴掌拍开捂在我嘴上的手小声说道:“不让你来,你就大晚上的偷偷溜进我屋里。” 当然是荣轩哥,所以院外的护卫,院内的张氏兄弟都没动静。 他一掀我的被子钻进了我的被窝,把我揽进怀里抱着,我徒劳的扭了扭就作罢了,问他:“后日你就迎娶我了,今天跑来做什么?” 他亲了我额头一下说:“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我红了脸,枕在他肩窝里,他问我:“你的那枚玉佩呢?” 我伸手从枕下取出我的那枚,他从怀里取出他的,我俩各自拿着自己的玉佩把它们对到了一起,刚好合成了一个心形,他说:“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我笑着问他:“你可知这首白头吟说的是什么?” 他又亲了我一下说道:“所以我不愿与你分离,要日日见到你,夜夜拥你入眠,还要你时时刻刻管着我,才肯安心。” 我听完笑着问他:“你要我怎么管你?” 他说:“想怎么管就怎么管,我都听。” 我又问:“你就不怕我说的是错的?” 他答:“夫人说的都是对的。” 我笑骂道:“你少来,以后咱们做什么都商量着来就行,我可不要什么都管着,多累啊。” 他笑着又把我抱紧了些说:“好,都听心儿的,也不能累着我的心儿。” 他抱了我一会儿跟我说:“你困了就睡,我等你睡了再走,父亲明日会拉着我梳理迎娶你的流程,我不知还过不过得来。” 我嘟囔着说:“就别跑来跑去了,我会在家安心等你来娶。” 他等我说完就吻上了我的唇,四片唇瓣辗转吮吸,我渐渐呼吸急促,体内一股燥热流窜开来,我用仅存的一丝理智推开了他,气息不稳的问:“就这三两日了,你就等不得?” 他喘着粗气附在我耳边说:“心儿让我等,我就等。” 他呼出的气吹在我耳后,痒痒的,心里也痒痒的,但还是说:“那就等成亲那天,你现在回去吧,明天宫里嬷嬷会来教我成婚那日的礼仪,我也要早起的。” 他把头埋在的肩上,闷闷的跟我说:“等我来娶你。” 我抚着他的背轻轻嗯了一声,然后他起身给我掖好被角,又在我额头亲了一下才又从窗户走了,放着好好的门不走,非要走窗。 两天的时间,我被带着走了好几遍成婚礼仪,嫁衣从宫里送来了,就挂在我房里。而且我也知道了这公主身份有多尊贵,有了这身份,我见人行礼都不必行大礼了,除了成亲当日,和次日奉茶,以后公公、婆婆还要给我行礼,我突然感觉浑身不自在起来。 宫里来的嬷嬷,我也属实没好意思问疼不疼的事,直到送走了嬷嬷,清涵姐来看我。 我拉了清涵姐进里间,坐在榻上,又伸长脖子看了看外面,夏荷、秋槿都在忙着,我才小声问道:“姐姐,你有没有什么要叮嘱我注意的?”大婚当前,我是真的有点紧张了。 清涵姐捏捏我的鼻尖问道:“你现在怎么不好意思问疼不疼的事了?” 我扭捏了一下,挺直了背直接问:“那清涵姐就跟我说说呗,是怎么疼的?有多疼?” 清涵姐脸红了一分,拉我近身,附在我耳边嘀嘀咕咕,还边说边比划,说得我的脸是越来越红,半晌我俩的脸都红得通透了才停下来。 我俩红着脸,静静坐了老半天,我呼出一口气,清涵姐也像是松了口气。然后清涵姐有些局促的整理了下耳边的碎发,跟我说:“明日常家四妹妹本来是要来迎亲的,只是他三哥又病了,跟着一起去了别院照料,所以来不了了,常家大嫂派人送来的消息,让我跟你说一声,还让我跟你说千万别多想。陈姨娘是怕家里有病人,坏了常二公子和公主成亲的喜气,所以才带了常三公子早早就去了别院,只是昨日常三公子又发了病,常四妹妹记挂着姨娘和三哥,所以就赶过去照料了。” 我也尽量平复心情,跟清涵姐说:“姐姐要是方便,就跟常大嫂说一声,我不会介意的,倒是常三公子的病要好生养着,我的嫁妆里有官家赏赐的百年山参,回头给他送过去。” 清涵姐撇我一眼说:“你可千万别跟常家人说,你要把嫁妆里的东西给他家里人用,这可是明晃晃的打常家人的脸啊。” 我眨巴眨巴眼睛看着清涵姐,她一脸无奈的跟我解释道:“有头有脸的人家,谁肯用姑娘的嫁妆,你要是想给,只能私下悄悄的给,万万不能别让夫家人知道了。” 我明白过来,所以父亲对祖母千依百顺,就是因为他是祖母用她的嫁妆养大并且培养出来的。 清涵姐告辞走了,夏荷、秋槿早早催我睡下。想想官家还真是开恩,原本公主出嫁是要从宫里走的,但官家体恤田家、常家在两次大事件中都是有功之臣,特许我从田家出嫁至常家,而且派出了皇家的仪仗队送亲,算是给足了脸面,所以成婚后的第九日,我必须进宫谢恩。 第二天一早,她俩给我准备了泡澡水,我沐浴、更衣、梳妆,穿好了嫁衣对镜而立,如水般的黑色丝绸,在晨光下映出波光粼粼的感觉,金丝绣制的大雁,栩栩如生又金光闪闪,银丝绣制的流云因为光照,仿佛真的在动。 只是我有点笑不出来,一头金钗真的很沉,真想找个治颈椎的牵引架把头架上去。 接下来就是我自己一个人坐等时辰,也不能说是一个人,还有夏荷、秋槿陪着我,中午张锋偷偷送来了些汤水、吃食,还跟我说:“姑娘放心,我和赵勇也是姑娘的陪嫁,会跟着姑娘一起去常府的。”谁家有陪嫁厨子的?我就有,还一陪陪一双。 终于时辰到了,我手持团扇举到脸前,由夏荷、秋槿扶着去给父亲、母亲奉茶。在前厅廊下,荣轩哥接上我一起进入前厅,我和荣轩哥轮流给父亲、母亲奉茶听训,我用余光看到坐在一旁的祖母,笑中带泪的看着我,不由得鼻子一酸,落下泪来。 最后,母亲褪下一只白玉镯,套在了我的手腕上,跟我说:“心儿,不日你就要随夫婿远行了,还好你祖母能伴你行一段路途,母亲也能安心些。你虽不是我亲生的,但记在了我的名下,就是我嫡亲的女儿,若以后在夫家不如意,回来跟母亲讲,母亲为你做主。我既然敢当着你夫婿的面说出来,就是信他不会为此而难为你,你也要好生待他,早些生个一男半女,为常家开枝散叶。” 我恭恭敬敬的应下,微微转头去看祖母,祖母也轻轻的点了下头。之后我就被荣轩哥带出了田府,上了我公主规制的婚车,一路平稳的到了常府,拜过高堂,就被送入了洞房,在洞房喝完合卺酒,荣轩哥就被拉出去给客人敬酒去了。 荣轩哥一直在前面敬酒陪客,夏荷偷偷跑到前面看了好几次,直到接近戌时,夏荷匆匆跑回来报信,说前面客送得差不多,荣轩哥马上就可以回院了。要不是有宵禁,那些客人估计还送不走,不过也能想得到,公主的婚事,不是宗亲一般可蹭不上,虽然只是晋封的公主。 秋槿帮我整理好头面和嫁衣,然后两人退了出去,房里只留了我一个人,我举好团扇坐在榻沿上等着,想到清涵姐头天跟我说的话,不由得心跳加快,脸颊发烫起来。 房门轻响了一声,一股酒气兜头盖脸的笼罩过来,我的团扇在我眼前一晃,就脱了手,一张俊脸差点直接贴在了我的脸上,吓得我不由自主的往后躲了一下,然后瞬间又被拉回去揽入了他的怀里,这满身的酒气,怕不是被扔进酒缸里腌制了。 荣轩哥打了个嗝,喷了我一头一脸的酒味,我嫌弃的刚要推开他,他就在我耳边说道:“心儿,我终于娶到你了。” 我心一软,没有动,他又说:“心儿,以后我就可以整日光明正大的抱着你了。” 整日?!算了,酒话不能当真,他愿意说就说吧。 他突然放开我,盯着我满头的金钗皱了皱眉头说:“这么沉的东西,为什么不早就摘下来。”说完就动手一根一根的帮我把金钗拔出来丢在了一边。 金钗拔完,我的头发了散落了下来,他揉着我的发丝,又拎起一缕放到鼻子下嗅了起来,笑着说:“心儿好香。” 我哭笑不得的看着他,现在的他,就像个小孩子,脸颊红扑扑的,眼神有些迷离。我扶他坐好,从桌上拿来准备好的醒酒汤,送到他嘴边哄他喝下。 他喝了几口伸手抢过去放到了一边,重新把我揽进怀里,手却不安份的开始解我的衣带,我刚想拦,又停住,这个,这个不就应该是今天的重头戏嘛。 我的脸又开始发烫,他含笑吻上我,我也顾不上他一身的酒气,两只手也不知该放在哪里了。这也不是第一次他帮我脱衣服,我怎么这么紧张。 片刻,他已经把我压在了榻上,我紧张得手脚冰凉,他正在我上方扭动着脱自己的婚服,几把就精光了。 裸露的胸膛火热的贴了过来,隔着薄薄的小衣灼烫着我,接着同样火热的手探进了我的小衣,我像被烙铁烫了,不禁抖了一下,他停住手,凝神看我,我羞怯的转头躲开他的眼睛,他用另一只手扶正我的头,吻了上来,随着唇舌的交缠,和小衣的撕裂声,我体内的小怪兽被彻底唤醒,叫嚣着在我体内肆虐。两具身体紧紧贴合,他火热的大手在我周身游移,所到之处就像燎原的烈火焚烧着我,我不禁轻哼出声,我的声音似乎让他更加兴奋。 突然的疼痛让我惊呼出声,他顿时停下所有动作,然后轻柔的吻着我,再轻柔的抚着我的身体,半晌附在我耳边声音发哑的轻声问:“好点了吗?” 我嗯了一声,他又说:“我轻点、慢点,你慢慢适应好吗?” 我也哑着声音说:“好。” 他慢慢动了起来,我也尽量让自己放松,让自己适应他的存在。 被惊到了的小怪兽又开始蠢蠢欲动,渐渐变得欢快起来,最后变成爆炸了一般的狂欢。 清晨的一缕阳光穿过窗幔的缝隙照进了屋里,在地面上划出一道莹亮的线,荣轩哥轻轻吻醒我,问道:“还疼吗?” 我羞红了脸,轻轻摇摇头。 他又说:“别勉强自己,不舒服就跟我说,父亲、母亲也会谅解你的,不必强求。” 我轻轻动了下身体,确实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笑了一下说:“你不必担心,我不会为难自己,时间不早了,我得去给父亲、母亲奉茶,这事不能马虎的。” 他扶着我坐起来,用被子围好我,去取了奉茶时要穿的礼服,一件一件帮我穿上,我一边穿一边说:“你自己先穿好吧,我可以让夏荷、秋槿帮我穿的。” 他并不停手,说道:“不行,除了你,别的女子都不可见我的身体,以后只要我在,都由我来为你更衣。” 对于这种说法,我可以接受,所以说:“不让她们服侍也可以,那我可以自己更衣,我还可以帮你更衣。” 荣轩哥一边帮我整理衣服,一边说:“你等我一下,我跟你一起去。” 我看着他催道:“那你快些,我自己只能梳些简单的发式,配礼服的还得她们帮我梳。” 荣轩哥拿来自己的礼服说道:“那就请夫人屈尊帮为夫更衣吧。”我俩说说笑笑的穿好衣服后,我叫了夏荷、秋槿进来帮我梳洗,荣轩哥自己去洗漱了。 出门的时候荣轩哥再次确认我没有任何的不舒服,才拉着我往主院走去,到了前厅,看到父亲、母亲还没来,我松了口气。但看到枝言笑呵呵的探了下头就回去了,片刻父亲、母亲从后面走出来,母亲终于还是没憋住,没等坐下就开口问我:“我的心儿这么早就过来了,有没有什么不舒服?其实晚两天也没事的。” 父亲笑呵呵的扶母亲坐下,说她:“想早点喝到老二媳妇茶的是你,担心乐心不舒服想让她晚些来的也是你,你可让乐心怎么办啊。” 母亲瞥父亲一眼坐下说:“我们心儿想怎样就怎样,好不容易娶进来了,一口茶我还能等不得了。” 父亲哄着她说:“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乐心那么孝顺懂事,怎么会让你喝不上这口茶。” 荣轩哥看他们坐好了,示意母亲的另一个大丫鬟枝风把托盘送过来,我一一给父亲、母亲奉茶,母亲笑得别提多开心了。不一会儿,一位老嬷嬷送了一个布包过来,母亲看都没看的收下,放到桌上,跟荣轩哥说:“茶我喝到了,还不快陪心儿回去休息,这两日都不用过来了,你们好好相处,敢欺负心儿,小心我揍你。回门的准备你们都不必操心,庭伊本来想帮你们操持,但她还没出月子,你大哥都帮你们备好了。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回去。” 在母亲的催促下,我俩相携往荣轩哥的小院走,边走我边问他:“我刚才看嬷嬷给母亲一个布包,是什么东西你知道吗?” 荣轩哥看了我一眼,小声说:“昨晚我们的褥单。” 我刚想再问,突然想起以前电视剧的情节,那上面有的我处子血……没关系,没关系,古代人的传统而已,但我还是红了脸, 回到院里,才想起来昨天和早上都没来得及细看这院子,扫视一圈,我发现墙边居然栽了一整排的芍药,只是现在花期已过,但郁郁葱葱的也很好看。 荣轩哥说:“它们盛开的时候,咱们都没在,以后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看到。” 我依偎在他身上说:“没关系的,以后咱们的日子长着呢。” 之后回门,入宫谢恩,都是盛大而隆重的,毕竟要对得起公主的身份。时间过得如白马过隙,二哥已经先于我们出京赴任去了,我们也在紧锣密鼓的准备回永昌的事宜,还要顾及祖母的身体状况,毕竟她年岁大了,舟车劳顿,总是要比年轻人要多注意的,好在现在是春夏交接,气候、温度都比上次要舒适。 顺利的把祖母送到了武陵,又陪她多住了几日,因为这次没有上次的艰险,所以路上都不用那么赶,只是荣轩哥特意绕道广汉,收拾了当地的恶霸高殿山,顺便拿着升任谏议大夫的洪涛给写的文书,震慑了广汉的郡守,要他奉公守法,不可偏袒营私,当官的哪个不怕被谏,而且还有公主驾到旁听,当即立誓大力整顿当地官风,能管多长时间不知道,但他会收敛不少是确定的。 到了永昌,因为有了官家的圣旨,所以宅邸修建得也很顺利,紫砚和刘猛已经成了亲,回来就住到了他们驻守的要塞,而青莲和菱角就随我一起住进了我们的宅邸,分别隔了个小院,我们还给夏荷、秋槿预留了小隔院。这宅邸也是别具一格,依山而建,错落有致。 在永昌的八年,夏荷、秋槿嫁了人,生了子,青莲、菱角、紫砚也是儿女绕膝,我在当地收了新的丫鬟,而且八年生了五个,所谓闲着也是闲着,两年一生,四男一女,现在最小的双生子也快满周岁了。 二哥和二嫂也生了两男一女,去年已经回京赴任,因为老官家退位,二皇子登基,所以召了二哥回京,现任光禄卿,秩俸中二千石,银印青绶。 今年又召了荣轩哥回京,接任他父亲的太尉一职,我们还带回了几员大将,严少将军严世杰,严副将也跟着他;而原来在路上捡的李自刚已经成长为驻守要塞的将领,他的妻子张芷晗也成了他的副将;更别提我那死忠粉张怀林,王洪宁也已经回到他身边做了军师。李疾医则已经桃李满永昌,跃志、罗营、慈姑都已经出师,可以独当一面了,这回都会跟回来做常家军的军医。 祖母就是不回京,说她在武陵乐不思蜀了。 父亲本就是闲职,三天两头不早朝,在家里和母亲带着二哥的三个孩子,和四哥的三个孩子乐得屁颠屁颠的,今年已经跟新官家陈情告老回家,专门带孙子、孙女。 四哥也在四嫂的支持和鼓励下,奋发图强,在原京兆尹升任他职后,荣升了新任的京兆尹,也算是开了一家两人同在京都就任文职的先河,当然也有我这个公主在永昌安心待了八年的功劳。 等我们回了京,一家人总算团圆了,可以热热闹闹的生活在一起,只是祖母不在。所以回京途中,我特意在武陵多停留了一段时间,看到祖母悠闲开心的生活,才算放心留她和英祖母在一起了。 之后的风霜雨雪,都有人分担;幸福快乐,都有人分享。一次穿越的逃之夭夭,完满了这一世的桃之夭夭。 第181章 全文修改启动 亲们,这是我第一篇作品,怎么也算不上成熟,所以现在启动全文的修改过程,从第一章开始,大的故事走向不会有多大变化,但整体人物构架可能会有些改变。 我本人是《知否》的热粉,所以在最初构建这个故事时,总带着知否的影子,写了几章后,我不断的提醒自己要脱离出来,整个故事写完后,我花了不短的时间,重新琢磨怎么才能把前几章也脱离出来,但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思索良久这才动笔。 希望通过这次的修改,能让这个故事更完整、更独立。 所以之前的章节,有些可能会变得比较长,有些可能会由于删减修改变得比较短,新的读者除了可能会觉得有点奇怪以外,没什么其它感觉,读过的朋友如果有机会回来看的话,请多见谅。 首先,我先交代一下,田乐心这个人物,是从现代的林淑芬而来,所以会在这次的修改中对这个人物的性格,尤其是最初的性格上会有些改动,顺到后面,有可能也会有些小的变化,也希望能让这个人物更丰满,同时让情节更合理化。 常荣轩这个人物之前有些没交代清楚的坑,也想通过这次的修改补充完整,还有这个人物和田乐心二哥的友情,也想再写完整一些,现在还在考虑是补充到这次的修改中,还是写成番外。 还有就是收尾有些仓促了,有些事情感觉没有交代清,所以也在考虑是不是加些笔墨,把事情交代交代。 写了这么多,其实我也知道,作为一个刚刚起步的作者,没人看到也是正常的,而且由于前段时间的纠结,这个小作也显示为断更了。是因为我一旦申请了完结,就没有修改的机会了,我还是想给自己一个机会,尽管没多少人关注,我也想尽力把它做得好一些,至少不能让自己觉得以后提及它的时候,觉得不好意思提起。 最开始写这个故事的时候,挺没有章法的,大纲也不完整,人物关系也没捋顺,所以写着写着,就开始头大,人物越来越多,名字自己都记不清对不上了,才开始捋人物关系树,重新梳理大纲,又赶上整理家,所以感觉情绪上也不是一气呵成的。 写作总有遗憾,我只是想让这个小作的遗憾能少点,再少点,哪怕最后只有我自己收藏起来看。至少我曾有勇气把拙作发表出来了,又不想让它别别扭扭的存在着,所以再次鼓起勇气,全篇修改! 也曾想过,如果有多些人看,也许就有人给我些建议和意见,我就能有方向去修改了,但我也知道,能有人看就不错了,不能有不切实际的寄望。所以定下心来,重新自我审视,重新启程,我把它当成我的一个宝贝,我把它捧在我的手心,我去精雕细琢,完成它,也是成就了我自己。 这也许又是数月的煎熬,我仍然希望在2024年的某一天,它能笑着提交成完结篇。 第182章 桃之夭夭之由来(一) 桃之夭夭,汉语成语,读音为táo zhi yāo yāo,喻事物的繁荣兴盛,亦形容逃跑。出自《诗经·周南·桃夭》。 诗经·国风·周南·桃夭原文 桃之夭夭[1],灼灼[2]其华[3]。 之子[4]于归[5],宜[6]其室家[7]。 桃之夭夭,有蕡[8]其实。 之子于归,宜其家室[9]。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10]。 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1]夭夭:鲜妍美盛貌。 [2]灼灼:茂盛鲜明貌。 [3]华:同“花”。 [4]之子:这个人,此指这位女子。 [5]于归:出嫁。 [6]宜:和顺,和睦,一谓男女适龄婚嫁。 [7]室家:夫妇。古代女有家,男有室。 [8]蕡〔fén〕:果实繁多硕大。 [9]家室:犹“室家”,指家庭、家眷。 [10]蓁蓁〔zhēn zhēn〕:草木茂盛貌。 桃夭翻译 桃花鲜妍又繁盛,绽放的花朵光彩照人。 这个女子就要出嫁,让夫妇之间相敬如宾。 桃花鲜妍又繁盛,结出的果实硕大众多。 这个女子就要出嫁,让家庭之中安顺和乐。 桃花鲜妍又繁盛,生发的枝叶茂密成荫。 这个女子就要出嫁,让家人之间幸福康宁。 《周南·桃夭》是中国古代第一部诗歌总集《诗经》中的诗作。现代学者一般认为这是一首祝贺年轻姑娘出嫁的诗。全诗三章,每章四句,通篇以桃花起兴,以桃花喻美人,为新娘唱了一首赞歌。全诗语言精练优美,不仅巧妙地将“室家”变化为各种倒文和同义词,而且反复用一“宜”字,揭示了新娘与家人和睦相处的美好品德,也写出了她的美好品德给新建的家庭注入新鲜的血液,带来和谐欢乐的气氛。 《周南·桃夭》全诗分为三章。第一章以鲜艳的桃花比喻新娘的年青娇媚。“桃之夭夭”,以丰富缤纷的象征意蕴开篇,扑面而来的娇艳桃花,使诗歌产生一种强烈的色彩感。“灼灼其华”,简直可以说桃花已经明艳到了极致,靓到能刺目的程度了。从比喻本体和喻体的关系上看,这里所写的是鲜嫩的桃花,纷纷绽蕊,而经过打扮的新嫁娘此刻既兴奋又羞涩,两颊飞红,真有人面桃花,两相辉映的韵味。诗中既写景又写人,情景交融,烘托了一股欢乐热烈的气氛。这种场面,即使在今天还能在农村的婚礼上看到。第二章则是表示对婚后的祝愿。桃花开后,自然结果。诗人说桃树果实累累,桃子结得又肥又大,此乃象征着新娘早生贵子,儿孙满堂。第三章以桃叶的茂盛祝愿新娘家庭的兴旺发达。以桃树枝头的累累硕果和桃树枝叶的茂密成荫,来象征新嫁娘婚后生活的美满幸福,堪称是最美的比喻,最好的颂辞。 朱熹《诗集传》认为每一章都是用的“兴”,固然有理,然细玩诗意,确是兴中有比,比兴兼用。全诗三章,每章都先以桃起兴,继以花、果、叶兼作比喻,极有层次:由花开到结果,再由果落到叶盛;所喻诗意也渐次变化,与桃花的生长相适应,自然浑成,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