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谋》 第1章 血染寿宴 啊—— 一道凄厉的惨叫突兀地响起,划破了寂静的夜色。 城主府里寿宴刚歇,正在扫尾工作的下人们,被突然闯入的黑衣人吓得一愣,随即便如惊弓之鸟般四散逃窜。 “铁甲卫,杀——” 护府铁卫闻声而来,与闯入的黑衣人战作一团,奈何来人武功高强身法刁钻,护卫们根本不是对手。 很快,接连赶来的几队铁甲卫,纷纷命丧当场。 啪—— 为首之人一个手势,所有黑衣人纷纷向他聚拢,只见那人拿出一幅画像,在众人面前展开。 “找到此人,杀—无—赦!” 画像上,是一个粉雕玉琢如仙童般精致可爱的男孩,他眉心一朵栩栩如生的七瓣莲花,艳红似火,极具辨识度。 此子,正是玲珑城少主——苏绯墨。 “是!” 所有黑衣人齐齐应声,往府中四散而去,见人就抓,抓到就杀,不留一点儿活口。 “苏十三在哪儿?” 苏绯墨乃玲珑城主老来子,在家排行十三,上头有十二位如花似玉的姐姐。 故此,人送外号十三少,又唤——苏十三。 “不,不知——” 咔嚓—— 黑衣人手腕一转,那被掐住脖子不足十岁的小丫鬟,便脑袋一歪,死的不能再死。 她手里端着的托盘里,少城主最爱吃的雪花酥散落一地…… 将尸体随手扔在一边,黑衣人继续寻进—— 原本因寿宴而装扮一新的城主府,此刻已化为血海炼狱,到处都是哀嚎,到处都在杀人,到处都有尸体…… 放眼看去,地上、墙上、花上、树上……凡肉眼可见之处,皆覆有一层粘稠的血色,整个城主府像是被血水洗过一般,惨不忍睹。 逍遥阁。 正在与姐姐们玩闹的苏绯墨,忽然停下手中的动作,拧眉望向门外。 是错觉吗? 怎么好像听到有人在喊? “墨儿,怎么了?” 苏六姐看着幼弟突然变了的脸色,只以为他是累了:“要不咱今天就到这儿?” “是啊,小弟你为了爹爹的寿宴,又是出主意又是准备惊喜的,已经几日没好好休息了。” “爹去城门送客,还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呢!要不,咱就不等了?” “不,要等。” 寿宴是城主招待外客的手段,宴后的小聚,才是独属于家人的温情时刻。 苏绯墨收回视线,见姐姐们一脸关切的盯着自己,笑着摇头,精致稚嫩的小脸上满是坚持。 “六姐,七姐,十一姐,我没事。等爹爹回来一起吃了蛋糕,我再去休息就好。” 苏十三亲手做的生日蛋糕。 被姐姐们一打岔,苏绯墨也忘记了方才那一瞬间的不安。 很快,几人又继续玩闹起来。 建造逍遥阁时,内外均是用了特殊的隔音材料,也正因此,前院此起彼伏的尖叫声被全然阻隔在外。 房间里的几人,此时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正在逼近,直到—— “砰——” 房门被人用力从外撞开,屋内几人惊诧回眸,却是:“大姐?” “十三,快——”逃。 大姐浑身是血的闯了进来,一脸惊恐的朝幼弟喊,只是她话未说完,便被身后尾随而来的黑衣人打断。 一剑穿心! 锋利的长剑瞬间穿过大姐的胸膛,银白的剑尖染上血色,鲜血顺着下沉的方向一点点汇集,顺着剑尖‘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 变故来的太突然,房中几人甚至来不及作出反应,便见自家大姐被穿心而死。 苏绯墨看着地上越积越多的血水,脑子里有根弦‘啪’的一下崩断了—— 又要开始了吗? 重活一世,本以为能放下前世的一切,放下屠刀忘记过去,好好享受亲情,当个躺平米虫。 可是这才六年,老天竟又要收走这一切吗? 一如前世那般。 “十三,快走!” 在苏绯墨怔愣时,六姐苏雅已最先从震惊中回过神,她第一时间挡在弟弟妹妹身前,催促道。 “七妹,十一,带小弟离开。” “六姐?” “走啊!” 苏雅厉喝一声,拔出腰间软剑就朝门口冲了过去,她要想办法拖住黑衣人,让十三有机会逃生。 苏绯墨却似陷入了魔怔,只是死死盯着地上那摊血出神,最后被苏七和十一拖拽着从后门离开。 三人一路逃到了后花园,藏进假山缝隙躲好后,苏七掏出身上信号弹,刚想发射却被人拦下。 “别。” 苏绯墨却一把按住七姐的手:“会暴露位置。” 信号弹是能向外求救,但同时,也会把她们的位置暴露给刺客。 苏绯墨抬头看了眼天色,距离寿宴结束已有一个时辰,爹爹却迟迟未归。 没猜错的话,爹爹那边肯定也遇到了麻烦,否则送客而已,即便送出城外,按时间也早该回来了。 “姐姐们相信我吗?” 不能坐以待毙,得想办法自救。 否则等不到爹爹回来,她们恐怕就已经遭入毒手。 “十三你——” 想干什么??? 不等两位姐姐反应过来,苏绯墨已径直点了两人穴道,确认姐姐们藏身的位置十分隐秘后,转身离去。 假山里,七姐和十一面面相觑,四目相对,瞳孔里满是惊疑。 十三何时竟学会了武功? 玲珑少主生而不凡,自小就在各方面展现出与众不同的天赋,五岁以一曲“水调歌头”传颂天下,世人更以“莲花童子”大赞其神童之名。 却唯独对武功兴趣缺缺。 是以,苏绯墨方才露的那一手娴熟的点穴功夫,震惊了自己两位姐姐。 苏绯墨并非是没有武学天分,而是不想重复前世刀口舔血的日子,而故意扯谎说自己没天分。 玲珑城主爱子心切,加之苏绯墨如今才六岁,是以并未在这方面强求。 这边,苏绯墨刚走出假山不远,就被一个正在花园查找的黑衣人,迎面撞了个正着。 那人盯着苏绯墨额头的莲花印记,确认是此次任务的目标,随后阴测测地笑了起来。 “呦呵,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哇!” 黑衣刺客一步步逼近苏绯墨,顺手将信号弹发射出去—— 第2章 绝地反击 看着近在眼前的刺客,以及那冲天而起烟火,苏绯墨眼底闪过一抹诡异的紫芒。 来吧,都来才好! 方才在假山里,苏绯墨之所以阻止七姐放信号弹,是察觉到了附近有人。 而且,不是府上之人。 得益于上一世的经历,以及胎穿带来的精神感应力,苏绯墨自小便感官异于常人。 百米内任何风吹草动,皆在他耳。 也因此,苏绯墨能开口后第一件事,便是让爹爹建造隔音极强的逍遥阁。 因为外面那些声音实在太吵,吵得他难以入睡。 但此时,苏绯墨却懊悔万分。 如果没有逍遥阁,自己是不是能早点儿发现异常—— 然,不等苏绯墨多想,大批黑衣人便如蜂涌入后花园。 这些人或立于房檐,或闲挂在树,或凌空踩花。 他们姿态各异,看向苏绯墨的眼神却格外一致。 这眼神苏绯墨格外熟悉,他曾无数次这样看过别人。 而今,位置调转,被看的人成了他自己。 那是一种看死人的眼神,冷漠而蔑视,犹如在看一只即将赴死的蝼蚁。 在所有人盯着苏绯墨时,苏绯墨也在暗暗观察他们。 这些人个个身手不凡,不是普通刺客,身上的气息也更像职业杀手。 苏绯墨蹙眉扫了眼自己白嫩的小手,敌我悬殊巨大,几乎毫无胜算。 除非—— 感应出黑衣人到的差不多了,苏绯墨缓缓仰起垂着的头。 目光落在房檐那人身上,兀的笑了起来:“呵呵呵——” “小子,你笑什么?” 被几十人里里外外堵了个严实,这小子不想着逃,反而在这儿‘呵呵呵’。 为首之人感觉有被冒犯到。 他这是被挑衅了? 堂堂北冥第一杀手——飞鹰,杀人如麻从不手软,成名至今未有败绩。 如今,居然被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给挑衅了。 飞鹰受不了这委屈! 他跳下屋檐,几步行至苏绯墨面前,尖利的铁爪勾起少年精致的下巴。 “想拖延时间,等苏沧漓来救你?” 苏绯墨瞳孔一缩,果然,爹爹那边也不太平。 “别挣扎,没用的,说不得你爹已先一步下去等你了!” 飞鹰手上骤然用力,捏住苏绯墨的下巴。 铁爪瞬间刺破少年细嫩的肌肤,在他精致的脸蛋上留下几道刺目的血痕。 “你确定?” 苏绯墨无视脸上的疼痛,盯着飞鹰的双眼陡然变色,瞳孔由黑转紫。 那是一片深不见底的紫色迷海,引人沉沦,不辨方向。 紫、紫眸? 那不是—— 察觉到危险的飞鹰正想退开,却猛然发现自己的双脚不听使唤,似定在了原地一般。 他惊恐的看着面前的小小少年,那张单纯无害的脸上,扬起一抹残忍嗜血的笑,灿烂至极。 “猎杀反转。” 下一秒,变故陡生—— 以苏绯墨为中心,整个后花园忽然刮起一阵狂风,园中无数花瓣树叶随风而起。 一众黑衣人被突如其来的风沙迷了眼,纷纷抬手遮避,却未察觉到,风沙中裹挟的致命危险—— 那带着凛冽杀意的花瓣叶片,有意识的飞向在场,除苏绯墨和飞鹰外的所有人。 柔软的花瓣,脆嫩的叶子,在这一刻,化为夺命利器,疯狂收割着性命。 不过转瞬,场中形势对调。 黑衣人死伤惨重,除偶有一两个只剩半口气的漏网之鱼,场中能站着的仅剩苏绯墨和飞鹰。 而这一次,换苏绯墨成为狩猎者。 异能是苏绯墨最后的底牌。 但这异能仅限于植物,尤其以花最为得心应手。 这也是苏绯墨明知危险,还从假山出来的原因。 后花园花草繁多,他身负控物异能,这里将会是他的主场。 而且,有件事需要验证—— 以己为饵,投身饲狼。 苏绯墨希望能以此,为这一世的家人换来一线生机。 果然,自己赌对了! 逍遥阁里大姐的反应,以及假山外遇到的第一个刺客,让苏绯墨心里有了一个猜想。 或许,自己才是黑衣人的目标。 那个本该在第一时间将苏绯墨灭口的刺客,非但没有杀他,反而本末倒置,选择发信号通知其他人。 苏绯墨的猜想,很快得到了印证。 所有黑衣人齐聚后花园,他们看他的眼神无比熟悉。 确认目标的放松,看待蝼蚁的麻木,以及玩弄生死的……残忍。 前世的叶芸,如今的苏绯墨,也曾用那种眼神看过许多人,因此太熟悉。 “告诉我,你是谁?” 苏绯墨眼底形成一个紫色的漩涡,盘旋轮转间引人沉迷,他声音轻柔的诱哄着,脸蛋始终未从飞鹰手中脱离。 并非苏绯墨不想,而是不能。 天生的身高差异,六岁的孩童如何与成人比高。 一旦苏绯墨变换姿势,便无法让飞鹰继续直视他的眼睛,自然也就没法再以催眠术控制对方。 许是这问题太过平常,飞鹰眼底的挣扎逐渐淡化:“飞鹰。” “从哪来?” “北冥。” 苏绯墨微微眯了眯眼,又问了几个问题,才转回正题。 “谁派你来的?” 这一次,苏绯墨的声音愈发轻柔低缓,为的,就是化解飞鹰眼底最后一丝挣扎。 但,结果出乎意料。 “不,不知——” 眼见飞鹰眼底防备又起,苏绯墨气得咬牙,却也只能继续一步步引导。 怪只怪自己重生后,被自在的生活迷了眼,连以前吃饭的家伙都荒废了。 “你们为何而来?” “杀玲珑少主——苏绯墨。” 猜想再次被印证,苏绯墨眉头揪成一团。 果然么:“来了多少人?” “七十一人,一队杀苏沧漓,一队入城主府。” 苏绯墨太久没用催眠术,难免有些生疏,效果比起前世十不存一。 否则,岂容飞鹰如此折腾,竟还要用迂回战术。 天知道苏绯墨最恨墨迹,迂来回去的折腾,搅得他脑仁儿疼。 这副养尊处优的身体还是太娇弱,苏绯墨自嘲一笑。 这才没多久,精神力就已经快要耗尽了。 爹爹与姐姐们那边情况不明,苏绯墨心底染上焦急,他清楚不能再拖。 强忍着电钻入脑的痛楚,苏绯墨拼着自损八百,也要问出个究竟。 “告诉我,谁派你来的?” 飞鹰被彻底催眠,蠕动了两下嘴唇,正要说什么—— 哧—— 有什么东西刺破了皮肉—— 第3章 天火焚城 城门口。 苏沧漓送客出城后,正准备打道回府,却被突然跳出来的一群黑衣人拦截在城外。 “保护城主,上——” 尽管护卫们身手并不差,但黑衣人来势汹汹,护卫们明显不敌,被对方杀西瓜似的,一个接一个砍掉了脑袋。 不到一炷香,护卫死伤已过半数。 黑衣人却并不急冲杀,似乎,马车里的玲珑城主在他们眼里,还不比上杀这些护卫来的要紧。 苏沧漓坐在马车上,拧眉看着这一切,思索着来人的意图。 这些人似乎并非为刺杀而来,更像是,在拖延时间。 他们合力未必不能击杀自己,却并不见动手,只与护卫缠斗挡住他回城的路。 为何? 城里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他们如此大费周章? 难道—— 苏沧漓转眸朝城主府方向看去—— 只见那方天际被什么照亮,浓烟滚滚预示着不祥—— 苏沧漓瞳孔一缩,心中不安更甚,他眉心染急,直接冲出马车。 墨儿—— …… 而此刻的城主府,火光冲天,似要焚尽一切。 后花园里,飞鹰被疾射而来的飞镖贯穿后脑,原地去世。 问话因此被迫中断—— 苏绯墨蹙眉,看着飞鹰的尸体重重朝后倒去,砸在地上,激起无数粉尘飞扬,花叶飘舞。 在漫天火光的映衬下,竟有着一种别样的美感。 然—— 苏绯墨却顾不得欣赏这破碎下的极致美感,他迅速旋身躲向一旁,与迎面而来的暗器擦面而过。 苏绯墨惊怒未定,抬头看向远处屋顶—— 那里,有一道隐藏在黑袍之下,看不清容貌,不辨男女的身影。 他潋滟的紫眸里,涌起阵阵令人心惊的杀意。 苏绯墨从未有如此刻这般,那么迫切一个人去死过。 “坏人好事,天打雷劈!” 苏绯墨朝咬牙切齿地怒骂。 背在身后的手不断收紧,该死,就差一点! 差一点就能问出答案。 生气的同时,苏绯墨又感到心凉。 这人不仅躲过了他精神力的探查,还悄无声息的出现,并杀了飞鹰灭口。 实力比起飞鹰更胜一筹,也更难对付。 而自己,好像已无计可施。 “小娃娃,有点儿意思。” 黑袍隔空与苏绯墨对视,隐在黑暗下的双眼满是惊异。 此子的确不凡,凭一己之力抹杀几十人,可不是普通六岁孩子能做到的。 何况,这些可都是在北冥能排得上名号的杀手。 随便单拎出去一个,都是以一敌百的好手! 此子难怪能与太子殿下、南国七皇子并称当世三神童。 玲珑少主虽幼,却不容小觑。 若任其成长的话,日后绝对是北冥一大强敌。 不,他没那个机会了。 今晚,玲珑少主必死。 真是可惜了! 这么好的苗子若能收徒,可比家里那混小子好太多。 黑袍叹息一声,罢了,任务一接,再无更改。 黑影一族,从不失信于人。 “下辈子投个好胎!” 说罢,又是一波暗器雨疾驰而出。 看着铺天盖地袭来的各式暗器,苏绯墨脑仁一跳,还来! 精神力消耗过度的后遗症,在此刻不合时宜的显现,脑子里刀搅般的痛楚,令苏绯墨几乎站立不住。 顺势蜷身,往地上一滚,苏绯墨试图躲避。 可奈何,柔弱未经训练的身体,竟有些跟不上思维。 他刚在地上滚过半圈,杀机便至。 噗哧—— 苏绯墨只觉双腿一阵刺痛传来,低头看去—— 却见自己挡在胸前的双膝上,一左一右钉着两枚飞镖。 镖有剧毒,伤口眨眼已经泛黑。 苏绯墨忍着剧痛,手脚并用地爬至一旁,以树干作掩护处理伤口。 拔镖,锁穴,一气呵成。 为了防止毒素蔓延,苏绯墨还在伤口上方,紧紧缠了好几圈布条。 处理完这一切,苏绯墨已是精疲力尽。 打不过,也逃不掉,这种无力感让人厌恶又痛恨。 忽然,苏绯墨想到了一种可能—— “没用的,小娃娃,你越是挣扎,毒发作的便越快!” 那毒是黑影族秘术,世间无解。 可即便,此刻的苏绯墨已成待宰羔羊,黑袍却始终站得离他极远。 似乎在忌惮着什么。 苏绯墨只当他在放屁,等待,并寻找合适的时机实施计划。 随着又一波暗器雨来临,大树轰然倒塌—— 苏绯墨仓惶闪躲,拖着被毒素麻痹无法动弹的双腿,匍匐前行,继续寻找掩体躲避。 而他身后,是黑袍一波又一波的暗器雨,紧随而至。 每当苏绯墨刚找到一处地方藏身,暗器雨便如期而至,逼得他不得不又一次的更换掩体。 对方像猫戏老鼠般,捉弄着苏绯墨。 故意给时间和机会让他藏身,却在苏绯墨以为,终于能松一口气时,再次将人逼入绝境。 这种做法可比直接杀了,更加折磨人,也极度损耗心神。 可即便被折辱至此,苏绯墨仍不愿放弃一丝生的希望。 他想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想。 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要活。 唯有活着,才能将今日之仇,之辱,之恨,千百倍地还回去。 终于—— 不知过了多久,苏绯墨等到了他想要的机会—— 另一边,苏沧漓拼死突围,带着仅剩的几个护卫返回城主府时—— 才发现,城主府已被烧成一片废墟。 “墨儿——” “城主不可!” 正要冲进去的苏沧漓,被身后侍卫死死拽住。 “府里情况不明,恐有危险。城主三思!” “滚开!” 苏沧漓用力甩开那人,便要再次往府里冲—— “城主且慢!” 苏沧漓闻声回眸,却是城中百姓。 那人见城主停下,急步上前,附在他耳边低语:“少城主在我这。” 原来,附近百姓发现城主府着了火,纷纷自觉帮忙灭火。 可怎奈火势太大,众人也实在无能为力。 火熄灭后,百姓曾结伴入府查看,这才发现城主府里出了大事—— 苏沧漓随着那人来到附近院中,一进门便看到了满院白布。 白布之下,是一具又一具死壮凄惨的尸骨。 “这是?” 苏沧漓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可嗓音里还是泄出一丝颤抖。 “……” 那人抿了抿唇,不知该如何开口。 苏沧漓脚步沉重,一步一顿,一顿一疼,艰难的走向场中最小的那具尸体。 然后缓缓揭开—— “儿啊——” 第4章 玲珑闭城 旧历。 楚和466年夏,七月十五。 玲珑城主府突逢天降大火,满门三百六十一口丧身火海,除老城主苏沧漓因外出幸免,其余人再无活口。 八月初,老城主下令闭城,玲珑城自此隐世不出。 ————摘自《玲珑城志》 楚历466年夏,七月三十日。 玲珑闭城前夕。 城主府,逍遥阁。 因建造时用材特殊,苏绯墨所住的逍遥阁,成了城主府大火后,唯一尚存的院落。 而此时,这里成了苏沧漓为全府人设立的灵堂。 灵堂正中,一道身着红裳,坐于轮椅上的身影,格外刺眼。 那红,如火,又似血。 “墨儿,你、决定了吗?” “爹爹又记错了,从今往后,世上再无苏绯墨,余生只留苏清欢!” 苏绯墨,小字清欢。 取清雅欢乐之意。 愿吾儿余生无悲,此后皆清欢。 这是苏绯墨降生时,双亲对他的祝愿,足见其拳拳爱子之心。 但这个两字—— 在此时、此地、此景提起,却多少显得有些讽刺。 背负了如此多条人命的她,余生如何清欢,又怎能清欢? “苏—清—欢,很好啊!” “……” 苏沧漓看着儿子,不,是自出生起便女扮男装的女儿,心疼的无以复加。 如果当初—— 自己没有为巩固城主之位,宣布十三是男儿,是否,就不会有今日之祸事。 一夜间痛失多位至亲,这样的打击太过沉重。 才短短数日,苏沧漓已老了不止十岁,原本黝黑的头顶,已是华发早生。 “爹爹,我没事。” 看着爹爹憔悴的模样,苏清欢惨白如纸的脸上,扬起一抹古怪的笑容。 她想笑,想安慰爹爹,可脸上的肌肉它不听使唤。 笑出来竟比哭还难看。 见她如此故作坚强,苏沧漓只觉心上又被刺了一道口子。 “墨儿,别这样。” “爹……心疼。” “这事儿不怪你,是爹爹的疏忽,才让贼人有机可乘。” 那日寿宴,苏沧漓被远道而来的旧友缠住,非要让他出城相送。 苏沧漓实在推脱不过,便随那人离了府。 送别旧友,苏沧漓刚要回城,便被一群黑衣人拦下。 但不知何故,那些人却只杀护卫并不伤他。 苏沧漓心生不安,拼着重伤突围,匆匆赶回—— 见到的,却是被焚烧殆尽的城主府。 以及,那烧成焦炭的亲人尸骨。 一时急怒攻心,苏沧漓甚至还来不及看一眼爱子,便直接吐血昏倒。 昏迷中的苏沧漓,自然不晓得爱子一息尚存。 若非护卫眼尖,苏绯墨差点儿被热心的城民,直接塞进棺材。 只是,苏绯墨伤得太重。 尽管苏沧漓醒来后,想方设法救治,却也只能吊着他一口气。 若非苏沧漓挚友——兰神医,也就是苏绯墨的师父及时赶到,此刻的苏绯墨,已躺进这灵堂享受香火供奉了。 “师父,走吧!” 苏清欢转眸看向灵堂另一边—— 那一袭蓝衫清俊儒雅的中年男人,她如今名义上的师父。 听说是个神医,可那医术,估计也只有半吊子。 否则,怎么连她腿上那点儿破毒都解不了。 “来嘞,好徒儿!” 第一次听到徒儿喊师父,半吊子神医有些激动。 兰神医欢快的跑到苏清欢跟前,刚准备开口,低头,就对上自家徒儿浓浓的嫌弃加质疑的表情。 兰神医表示很心塞。 那才不是破毒,那是黑影一族的镇山之宝啊! 世间奇毒,至今无解的好嘛! 他能把毒封锁在腿部,不再向上蔓延要了臭丫头的小命,已经很厉害了好吧! 但这话,兰神医也只敢在心里默默嘀咕一下,不敢宣之于口。 因为怕失去这好不容易才求来的徒弟! 到手的徒弟可不能飞了! 小丫头在医术上的一些见解,连他这个神医都叹为观止。 必须拐回去给臭小子开开眼,省的他一天眼高于顶,连亲爹都不放在眼里。 得让臭小子经历一下社会的毒打,也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老苏,小丫头我带走了哈!” 兰神医哥俩好地拍了拍苏沧漓的肩膀,推起苏清欢便往灵堂外走。 余光瞥见苏沧漓想追过来,兰神医直接把苏清欢连人带椅提溜起来,拔腿就往外跑。 “答应的事可不兴反悔!” 眨眼,两人已没了踪影,兰神医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老苏你放心,有我和臭小子在,定能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女儿!” 见状,苏沧漓只得收脚作罢,朝声源所在方向拱手作揖。 “那便有劳兰兄了!” 很快,兰神医的声音再次传来—— “好说好说,诊金要给双倍,记得派人送来神医谷啊。” 哈哈哈—— 半个时辰后—— 城门外。 苏清欢坐在马车里,看着那正在落锁封门的城门,久久未语。 玲珑城闭,苏绯墨已殇。 从此后,世间再无苏绯墨,余生只留苏清欢! 她要用这名字时刻提醒自己,大仇一日不报,余生无欢。 “小丫头,咱第一站去哪儿?” 兰神医笑的一脸讨好,暗戳戳的期待起接下来的行程。 苏清欢想保玲珑,也想报仇,离城是唯一的选择。 但又不想伤了老父亲的心,所以,她找到兰神医谈了条件。 之后,她同意了兰神医收徒的请求。 但作为交换—— 兰神医须带她离城。 关城隐退,是苏清欢的意思。 唯有这样,已成为某些人眼中钉的玲珑城,才有可能断臂自保。 兰神医想收徒,也爱看戏,尤其是天下大乱的戏码,便答应了她。 解毒养伤什么的,不过是安抚老苏的借口罢了。 苏清欢收回视线,抚了抚身上艳红如血的衣裳。 “南疆。” 南疆,即南国边疆。 楚和大陆,天下四分:北有夜冥,南为云霖,东国朝阳,西属璎珞。 苏清欢将南疆作为此行的第一站,原因有二。 一则,南疆比邻神医谷,完事后方便她回谷养伤。 二则,她要去南疆找一个人,清算一些账。 天光乍晓,黑暗尽退,黎明已至。 “得嘞,出发——” 随着兰神医一声吆喝,马车渐行渐远,消失在玲珑城外—— 城主府。 苏沧漓站在逍遥阁前,看着满目疮痍的府邸,心中之悲痛,难以言说。 本以为终有机会报仇复国,谁知,一朝大火毁了他半生心血。 亲人尽丧,儿女全无,他又一次成为了孤家寡人。 偌大的城主府,如今只剩他一人。 昔日的这里有多热闹,此刻,便有多荒凉。 第5章 城主沧漓 “夜鼎天,你我,不死不休!” 站在废墟般的城主府里,苏沧漓凝望着北方的夜空,眼底逐渐染上疯狂。 那是一种完全不同于,面对苏清欢的慈爱和善。 他极目远眺,对着北边喃喃自语。 “夜鼎天,你休想击垮我!” 冷静之后,苏沧漓也终于回过味儿来。 那日在城门口,黑衣人故意不伤他,为的,就是杀人诛心。 有时候,死不是最难的,活着,才是。 杀尽城主府满门,却唯独留苏沧漓一人活着。 真真是要往死诛苏沧漓的心啊! 而苏绯墨—— 作为玲珑城主独子,自然首当其冲,就成了黑衣人要击杀的目标。 苏沧漓宠爱幼子,几乎人尽皆知。 杀死他唯一的继承人,丧子之痛,可远比杀他本人,更加痛苦折磨的多。 这也是为何,苏绯墨会成为任务目标的原因。 “以为杀了墨儿,便能让我一蹶不振?” “不,夜鼎天你错了!” “谁都不能阻止我!谁也不能!” 苏沧漓冲着夜空狰狞嘶吼,模样有些癫狂骇人。 他这一生颠沛流离,幼时遭逢巨变流落民间,从一国皇子变成江湖游客。 苦心筹谋多年,终成一城之主,以为终于有了报仇复国的资本。 谁知—— 一招不慎,满盘皆输。 一夜间,儿女尽丧,家毁人亡。 多年的苦心经营,毁于一旦。 而这一切苦难的源头,都是北冥,都是夜鼎天! 是夜鼎天毁了姐姐! 毁了青翎! 也毁了他的一生!!! 当初—— 如果不是夜鼎天贪恋姐姐美色,姐姐就不必和亲,也不会惨死。 姐姐不死,父皇便不会因痛失爱女出兵伐夜,青翎也不会灭国。 青翎不灭,自己就不会流落民间,自然也不会有后面的颠沛流离。 “夜鼎天,我还没输,我也不会输!” “你等着,等着吧,我可是特意安排了好戏给你。” “绝对会让你,惊喜万分!” 哈哈哈—— 那步棋,苏沧漓多年前便布好了。 除了他和十三的生母,世上再无人知晓。 想到这里,苏沧漓脸上疯狂渐退。 对了,十三。 他还有十三! 十三才是他整个计划里,最最重要的一步棋。 至关重要。 不行,他得给外面的人去信,让他们好好协助十三。 如今玲珑封城,隐退避世,分布在外的那些势力没了主家庇护,必定会成为其他人争相抢夺的香饽饽。 他得提醒十三,让她尽快收拢资产,晚了就都留不住了。 另一边。 事情也的确如苏沧漓担心的那样—— 楚历466年夏,八月初。 玲珑封城一事,继天火焚城后,又一次在四国引起轩然大波—— 在苏沧漓宣布封城隐退后,不过几日,那些分布在各地,隶属于玲珑城的产业,便遭到各方势力的疯狂打压。 玲珑以富庶传名天下,名下产业繁多,说是遍布天下也不为过。 其中涉猎衣食住行等方方面面。 粮店,米铺,布庄,酒楼,客栈…… 玲珑城的产业,可以说多不胜数。 却也因生意做的太大,而惹了不少人的眼红觊觎。 玲珑未封城前,每年苏沧漓给四国的纳贡,能填满他们大半个国库,以此才换来皇室庇佑,这些产业得以安宁。 可这次的纳贡,迟迟未见,有人便坐不住了。 纳贡每半年一交,七月初本该呈交下半年的纳贡。 但因苏沧漓寿诞将至,底下人想讨主子欢心,便分心准备贺礼祝寿去了。 加上四国皇室曾派人传话,要求所交再加一成。 苏沧漓恨四国贪得无厌,故而有意拖延,想等寿宴后再行处理。 一来二去,呈递纳贡便耽搁了。 谁知寿宴未过便出了事—— 苏沧漓和苏清欢都曾怀疑,刺客一事,是否为四国皇室的手笔。 但苦于没有证据,两人均未提及此事。 甚至连对方都没说。 而今玲珑城关—— 苏沧漓彻底断了给四国的纳贡。 没有了利益可图,四国皇室,自然也不会再继续庇佑玲珑。 于是乎—— 那些隶属于玲珑的各地产业,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很快就关门的关门,变卖的变卖。 一时间,玲珑产业骤减,能留住的所剩无几。 苏清欢收到爹爹来信时,人刚刚踏上南疆的土地。 “师父,帮个忙。” “……” 药炉旁,正忙着熬药的兰神医,手一抖,扇火的扇子险些掉在地上。 没良心的小丫头,每每只在有求于他时,才会开口喊声师父。 短短几日的相处,兰神医已将自家徒儿的脾性摸得差不多了。 兰神医细心的逼掉药渣,倒了碗汤药端至苏清欢面前。 “先喝药。” 兰神医手一伸,也不多说。 他只是固执的盯着,轮椅上那个小丫头看。 大有一副‘你不吃药我就不搭理你’的架势。 “……”老头真幼稚。 苏清欢自知拗不过,乖乖接过药,咕嘟咕嘟几口便下了肚。 末了,她将碗倒转,在兰神医面前晃了晃。 一副‘我干了看你表现’的模样。 兰神医没说话。 见她因汤药苦而拧起了眉头,心里直骂娇气。 手却转了个弯—— 他从袖袋里摸出一物递了过去:“呐——” 苏清欢盯着他手里的冰糖,眼珠动了动,神色复杂。 这点儿苦算什么。 “老头,说了不吃,你怎么——” 苏清欢话未说完,嘴里便多了个东西。 冰冰的,甜甜的。 一下就把充斥在唇舌间的涩人苦意冲淡了不少。 “口是心非的小丫头!” 看到她逐渐趋于平缓的眉头,兰神医笑骂一句,端着空碗走开了。 “说吧,要干甚?” “老头,帮我打听点事。” 小丫头果然没良心,人家是用完才扔,她这还没用就扔了。 事还没办,就连师父都不喊了。 这要办完还了得?! 成天老头老头的喊,把人都给喊老了。 人家明明风华正茂,美赛潘安的好吧! 老头,你全家都老头。 “知道了!” 兰神医气哼哼的转身,继续捣鼓起桌案上的药材。 苏清欢所中之毒复杂,兰神医至今未有解毒之法,只能日日泡药浴喝汤药进行压制。 但她的腿,却是废了。 苏清欢双膝被毒镖击中,腿部的毒素也最深,之后,又未能及时拔毒排血,以致毒素蔓延。 若非苏沧漓强行以内力帮她压制,苏清欢根本等不到兰神医就翘了。 腿伤太重,以后想站起来都难,恢复如初的希望更是渺茫。 这也是兰神医决定将毒逼至腿部,来换苏清欢一命的原因。 废腿已成定局,何不断腿求生,换苏清欢活下去的机会。 毕竟,只有活着才有希望不是么。 第6章 复仇首站 几日后。 南疆,无垢山。 苏清欢与兰神医化身祖孙,装作旅客,投宿到了山脚下姓贾的一户人家里。 主人家看起来很是富裕,从管家给两人安排的客房就能看出一二。 瞧瞧那成套的黄花梨木桌椅,再瞧瞧这翠玉镶金茶具…… 简直富得流油! 给投宿之人住的客房,用得都是寻常人一辈子也用不起的东西。 那主人的住处还了得。 不得金砖铺地,暖玉作床。 这人家,不差钱儿! 如此,基本可以排除为财出卖爹爹的可能。 那,又会是什么呢? “去那边水井看看——” 苏清欢一边让兰神医推着她在院子里瞎溜达,一边思索着贾任意背叛爹爹的原因。 贾任意,便是那日缠住苏沧漓出府相送之人,也是他有意拖延苏沧漓返回城主府的时间。 他走后,苏沧漓便遭遇刺客伏击。 如此多的巧合,若说贾任意这人没问题,苏清欢是绝对不信。 倘若没人里应外合—— 那些刺客,又如何能准确得知苏沧漓出府的时间,以及路线。 就那么巧,苏沧漓刚出府,城主府里就进了刺客? 又那么巧,苏沧漓正要回城,刺客就跳出来拦路? 苏清欢醒来第一个怀疑的人,就是这贾任意。 与爹爹商议一番后,她决定亲自来南疆看看。 但前车有鉴—— 灭门之祸历历在目,苏清欢也不敢贸然行动,以免,打草惊蛇扑个空。 所以—— 苏清欢提议闭城隐世,一为休养生息,二则,为她外出寻仇打掩护。 故此,便有了玲珑闭城隐退一事。 外人只道—— 玲珑城主因灭门惨祸,丧亲又痛失独子的打击而一蹶不振,心灰意冷之下,决心关城隐退。 却不知—— 一切不过是父女二人,为复仇而制定的计谋。 “丫头,你这是要找什么,要不要师傅帮忙?” 见苏清欢久久未语,兰神医出声打破沉寂,谁知竟被拒绝了个干脆。 “回去吧!” 苏清欢摇头,要做的事已经做了,剩下的,就是等鱼儿咬钩。 兰神医已经推着她在院子里溜达好几圈了,惹得府中下人一脸戒备的看着两人。 直到确定他们没什么奇怪的举动,这才远远退开,仍旧瞧着。 兰神医也不想被防贼似的盯着,当即推起苏清欢就往回走。 “得,回屋歇着。” 回房后,兰神医跟下人要了一桶热水,继续给苏清欢泡药浴,缓解腿上毒药带来的磨人痛楚。 但,也仅仅是缓解。 那毒药的毒性十分奇特,白日里,苏清欢仅是不良于行,没有什么不适。 可每当夜色降临—— 膝盖处,犹如蚂蚁啃噬骨头般的痛楚,便会如期而至,折磨得苏清欢难以成眠。 苏清欢本就因精神力的缘故,夜间不好入眠,如今又加上毒药的折磨,离开玲珑城才不过短短数日,本就羸弱的身体,便愈发瘦可见骨。 兰神医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这丫头咋就这么猴急?” 竟连折返神医谷一趟都不愿等。 非得身子未好,就劳心劳神的折腾。 才几天就瘦成这样,这可让他怎么办好呦! 兰神医实在是担忧啊! 担忧他新收的徒儿还没捂热乎,还没带回去给臭小子炫耀,还没把她的本事挖过来,人就挂在半道儿上。 “人就在这,还能长腿跑了不成!” “当然能!” 苏清欢一句话噎死人。 直接把兰神医呛得说不出话来。 这哪是收了个徒弟,怕不是拜了个祖宗。 要么,不说话。 要么,一开口就能气死个人。 老苏啊,你这女儿老夫带不了哇! “臭丫头,你到底要干甚?” 沉默半晌,兰神医终究还是不甘寂寞的开了口。 “我不信你看不出,这户人家有问题。” “你指什么?” 苏清欢回的冷漠。 她又不傻,院子里溜达的那一下午,该看的不该看的,该听的不该听的,她都瞧了个明白。 “残害江湖?虐杀幼女?还是鱼肉乡里?” 苏清欢当然知道贾任意有问题,否则,她来干嘛的! 老头莫不是真以为—— 她堂堂玲珑少主,会没见过世面的眼馋贾府这三瓜俩枣吧! 这一下午,她可不是白溜达的。 这家人的确有问题。 贾任意,也真是假仁义。 但,那又如何! 先不说这些事发生她出生前,就算发生在今日,苏清欢如今自己都离死不远了。 哪儿还有心思去管别人的死活! “你都知道?” 兰神医有些惊讶,手下意识捂住肚子,里面衣服的夹层是他刚收到的,关于贾任意的最新调查密信。 趁苏清欢泡药浴的空挡,兰神医已经拆开看过。 因此,知道一些之前没查到的东西不足为怪。 可小丫头是怎么知道的? 兰神医甚至都有些怀疑,小丫头是不是偷偷看过了他的信。 “我没你想的那么无聊。” 苏清欢冷哼一声,低头继续往干擦头发,心思却百转千回。 人生在世,所求不外乎财、权、势三样,即钱财,权利和地位。 贾任意不为财,难道是为权势? 苏清欢蹙眉,回忆着之前老头给的调查资料,里面记录的内容—— 贾任意,江湖人称仁义侠客,为人乐善好施广交善缘,一妻两妾却无儿无女。 曾与苏沧漓一同闯荡江湖,并参与玲珑初建事宜,后因旧伤难愈而退隐,从此客居无垢山。 贾任意选在这样偏远之地安家,应也并非贪恋权势之人。 否则,去哪儿不比待在这乡野山村,更加接近权利中心。 不为财,也不为权势,那还能是什么原因? 让贾任意不惜背叛多年旧友,引狼入室屠戮城主府满门呢? 那日城主府满门被屠,苏沧漓起初并未怀疑过是旧友背叛。 直到苏清欢醒来—— 苏清欢从昏迷中转醒,问出的第一句话就是。 “爹爹,引你出府的是谁?” 引? 苏沧漓被问的一愣,下意识回道:“你贾叔。” 作为曾一起闯荡江湖的旧友,多年来,苏沧漓与贾任意书信不断。 此次大寿,更是专门给贾府下帖,请贾任意登门赴宴。 寿宴上,苏沧漓甚至亲自为苏清欢引见了此人。 但苏沧漓不曾想到,正是自己一时兴起,给城主府带来了灭顶之灾。 苏清欢一语惊醒梦中人。 苏沧漓将贾任意连日来的异常一一串联,很快,他顿悟了,真相了。 “难怪他极力鼓动我大摆寿宴,原来——” 鼓动苏沧漓大摆寿宴,大肆宣扬宣并引来无数江湖人入玲珑,后又故意邀苏沧漓出城相送…… 贾任意所作所为,为的,就是给刺客开方便之门。 让其顺利入府刺杀。 之后,苏沧漓被刺客拦在城门口,城主府满门被灭。 若非最后关头—— 苏绯墨装死引出黑袍,又得六姐苏雅以死相护,哪儿还有此时的苏清欢。 也是从黑袍口中,苏清欢套出了一些线索—— “一切等明日,自见分晓。” 苏清欢看着窗外沉沉夜色,低语一声。 第7章 毒翻全府 一夜无眠。 次日一早。 天刚蒙蒙亮,苏清欢便起床穿好了衣服,费了老大劲儿,才自己上到了轮椅上。 缓缓推动轮椅,苏清欢停在门前,闭目感受起主院里的动静。 她如今所住的客房,距离主院并不远,精神力刚好能够覆盖到主院。 大概半个时辰后—— 苏清欢感受到主院传出的动静,便知,她的计划已成功了大半。 “徒弟,干啥呢?” 苏清欢刚收回精神感应,兰神医的声音便在她身后响起。 “没什么,劳烦师父推我出去。” 苏清欢暗骂自己大意。 忘了老头跟她住在一个房间,动用精神力时,竟没有防备着。 她的异能,对这个世界的人来说,太过匪夷所思。 稍有不慎,便会被人当成妖邪。 “……”咋了这是? 兰神医见她忽然冷下神色,有些奇怪。 大清早的,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怎么就突然生气了? 古人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可没说,小女娃也这么难养啊! 搞不明白小丫头的心思,兰神医也懒得去纠结。 他揉着自己很是酸疼的老腰,心里把贾任意骂了八百遍。 这府上看着挺富,咋就舍不得在客房多放一张床呢! 害他这老大个人,硬挤在那张屁大点儿的软榻上睡了一宿,憋屈的腰都快断了。 苏清欢的视线落在兰神医身上,又转到那张屁大点的软榻上,心中了然。 罢了,看在老头昨日把床让给她的份上,今晚她也尊一下老。 反正她身体小又睡不着,睡塌还是床都无太大区别。 缓了会,兰神医感觉稍稍好受些,这才走过去推着苏清欢往外走。 “去哪儿?” “……” 苏清欢沉默一瞬,突然反应过来。 今晚,他们怕是不会再继续留在贾府了。 尊老什么的,还是算了。 “去拜谢主人,我们该离开了。” “啊?” 兰神医有些没反应过来。 这……不是来寻仇的吗? 怎么啥都没做就要走? 直到他推着苏清欢走出院子—— 一路上,随处可见都是东倒西歪不省人事的下人—— 而主院里的那三位,更是直接昏倒在了自己的房间里。 “这这这——” 想起昨日下午溜达时,小丫头的奇怪举动,兰神医顿悟了。 “你在井里下毒?” 苏清欢沉默,不承认也不否认。 但兰神医却不愿就此放过:“何时制的毒?” “整理药材时。” “……” 所以,你是在我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把毒给炼了? 这下,轮到兰神医沉默了。 他一直知道,小丫头在医术上有天赋,却不知,这天赋竟如此可怕。 自出了玲珑城,兰神医与苏清欢几乎可以说是形影不离。 除了上厕所。 因苏清欢所中之毒特别,兰神医无法确定在用药压制期间,是否会有什么新的变数。 因此,为了能更好的了解毒性,照料小丫头的事,他都亲力亲为从不假手于人。 有时候兰神医觉得,自己都快成小丫头的贴身老仆了。 可就在这样贴身照顾的情况下—— 苏清欢却借着偶尔帮忙整理药草的功夫,在兰神医眼皮子底下制了毒。 且这毒,品质不低。 至少,兰神医目前看不出究竟是什么毒。 贴身老仆表示很难过—— 他堂堂神医谷谷主不要面子的吗? 小丫头你这样会失去我的! “不是毒,是迷药。” 苏清欢也不知自己为何要解释。 或许,是老头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碍了她的眼吧! 她给贾府水井下的药,似毒非毒,却是迷药。 加强版的蒙汗药。 只需一点,就可以药翻几十人。 这也是昨日,她下药时,兰神医明明就在身侧,却丝毫没有察觉到的原因。 苏清欢的动作太快太自然。 加上用量极少,又是粉末,外人只当她是摸了摸水井岩壁。 却看不到药粉已落入井中。 “进去看看。” “好。” 兰神医依言,将苏清欢推进主院卧房。 房间里,两女一男像睡着了似的趴在圆桌上。 看着桌上,那摆放得整整齐齐,却没动过几筷的食物,兰神医又一次在心里惊叹。 这药效得是有多强? 只用一点便达到如此效果。 这些人睡得跟死猪似的,拿刀子捅,都不见得能醒来。 果然,不愧是他徒弟! 厉害! “师父,把他弄醒!” “行,但我有条件!” 苏清欢蹙眉看他,眼底紫忙一闪,隐藏起暗涌的冷意。 啥玩意?这会儿跟她谈条件?趁火打劫? “什么条件?” 最终,苏清欢还是妥协了。 谁让她如今是个残废,跟前除了这老头,根本无人可用。 而且,她制药的时忘了弄解药。 现在,只能,也必须依靠老头的医术,才能把贾死猪弄醒。 “回谷之后,你得替我好好挫挫臭小子的锐气!” 就这? 苏清欢松了口气,她还以为是什么:“可以。” 加上在玲珑城的几日,苏清欢和兰神医相处已有大半月。 她自然知道,老头三句话不离的臭小子,其实是他儿子。 也是神医谷这一代医术最厉害的。 听老头说这位少谷主十分高傲,因在医术上极具天赋,连亲爹也不放在眼里。 正巧,苏清欢最喜欢跟这种人打交道。 折人傲骨什么的,最有趣了。 “成交!” 见小丫头答应,兰神医当即喜笑颜开,走到贾死猪跟前一阵捣鼓。 很快,人便醒了。 “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是想跟贾大侠,交个朋友。” “……”这话,你自己信吗? 苏清欢笑意盎然,眼底却如寒冰刺骨,直直射向除了脑袋,其他都不能动弹的贾任意。 老头此举,甚得她心。 待她一会用催眠术问出想问的,这贾府也不用留了。 至于府上的财宝,就送给这爱财的老头好了。 免费的羊毛,不薅白不薅。 但在此之前,得想办法把老头支开。 她会催眠术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异能和催眠术是她的底牌,不能随易暴露,否则容易死的快。 贾任意高低是江湖上有名的侠客,武功内力应该不差,若不多加防范,万一伤了小丫头可怎么好! 所以,兰神医只是把人弄醒,贾任意身上的药效可没解掉。 “行了,你慢慢问,为师去府上的藏宝库逛逛,看有没有合适的药材给你补补身子。” “瞧你那身板快瘦成小鸡仔儿了!” 兰神医丢下一句话,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房间里。 苏清欢看着开了,又关上的房门,心底涌起一股久违的暖意。 她知道,老头走开,是为给她单独问话的空间。 或许,这个有点儿烦人的师父,也不是那么烦人。 “贾叔,我们,又见面了!” 第8章 如法炮制 “贾叔,我们,又见面了。” 苏清欢眼神含冰,如玉的手指轻拂过额头,眉心处的伪装被去掉。 然后,那朵栩栩如生的血莲印记,便落入了贾任意眼中。 “你,你是——” 怎么可能? 玲珑少主不是死了吗? 为何竟死而复生还恢复了女装? 贾任意惊恐的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的女娃,久久不能言语。 曾经—— 苏绯墨因一首“水调歌头”,成为当世三神童之一。 又因眉心的莲花印记,被世人称为“莲花童子。” 换句话说—— 那朵莲花印记,便是苏绯墨身份最直接的证明。 所以,离开玲珑城时,苏清欢设法将莲花印遮盖住了。 “看来,贾叔还没忘。” “……”忘?怎么能忘? 贾任意没有开口,但心里已是翻江倒海的一片混乱。 玲珑少主虽幼,但那一身绝世风姿早已显露,令人一见难忘。 其实那日寿宴,并非是贾任意第一次见苏绯墨,却是苏沧漓首次将爱子带于人前。 自苏绯墨出生,因他特殊的瞳孔颜色,苏沧漓很少让他在人前出现。 直到后来—— 苏绯墨学会用特殊功法转换瞳色,将紫瞳变回与常人一般的黑色,苏沧漓才不再限制他的自由。 因此—— 除了城主府的人,极少有人知道,苏绯墨其实是天生紫瞳。 但城主府的人基本死于那场大火,故,玲珑少主天生异瞳一事,世上除了苏清欢和苏沧漓,再无人知。 平日,只要不动用异能和催眠术,保持情绪稳定,紫瞳便不会显现。 “不如,咱聊聊玲珑城的天火?” 贾任意瞳孔一缩,下意识的摇头否认:“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有个词叫自欺欺人,先自欺,方能欺人。贾叔觉得呢?” 不知道? 那他又在害怕什么? 连自己都骗不过还想骗别人,玩呢? 苏清欢语调讽刺,眼底紫芒泛滥。 她的家,期盼了两世的家,就是被眼前这个人毁掉了。 贾任意该死! 千刀万剐,都不足泄她心中之愤! 但苏清欢,并不打算直接杀了他。 贾任意毁了她最在乎的东西,那她,便如法炮制。 也毁掉贾任意最在意的东西,如此,才算公平。 死,太便宜他! “不是我,我是被迫的。” 趴在桌上的贾任意,感受到苏清欢身上的森冷杀意,连忙开口辩解。 “我与你,与玲珑本无仇怨,何故要害你全家?” 贾任意开口就是否认,倒是把苏清欢给整不会了。 她眯了眯眼,思考着这话的可信度:“被迫?” 爹爹寿宴当日,贾任意是独自到的玲珑,并不存在被谁胁迫一说。 除非—— 苏清欢突然靠近,一手搭在贾任意的脉搏上。 下一秒,她的眉头便深深蹙起:“谁给你下的毒?” 贾任意似想到什么不好的回忆,后怕的摇着头。 “那人一身黑袍来去无踪,听声音像个老者,我并不知对方是谁,江湖上也从未听说过这号人。” 黑袍? 绕了一圈,线索又回到了那晚的黑袍人身上。 但那人已死,所以线索到这儿,就断了? 苏清欢有些失望,眼睛再度落回贾任意身上。 “你的毒怎么回事?” 从贾任意的脉象来看,他中的毒极烈,本活不了多久,可贾任意却至今都活蹦乱跳的。 “从玲珑回来便收到了解药。” 作为送刺客入玲珑的奖励,黑袍人信守承诺,给贾任意送来了解药。 不过,这解药并不能完全解毒。 以后每月,贾任意都得服用一次解药,否则,就会毒发身亡。 但这件事,贾任意并没有说出来。 他小心翼翼的察言观色,生怕一句话说不对,就被眼前的小女娃给咔嚓了。 从过往与苏沧漓的通信中,贾任意得知了许多不为外人道的秘密,自然,也清楚的知道玲珑少主的手段。 此子早慧,心思手段,均堪比成人。 否则,老奸巨猾的玲珑城主,怎会对一个六岁的奶娃娃言听计从。 某种意义上讲—— 玲珑城名为苏沧漓当家,实则,很多事情拍板的,却是苏绯墨。 因此,贾任意在看到莲花印的那一刻,心底便有了一个认知。 眼前之人,能定他生死,他能活与否,全在对方一念之间。 因此—— 苏清欢甚至都没用上催眠术,贾任意便已全部如实招来。 同样,苏清欢也捕捉到贾任意眼底,那强烈到如有实质的求生渴望。 苏清欢从他的话里,听到了一个重要讯息:贾任意的解药是从玲珑城回来后拿到的! 黑袍已死,怎会又出现一个黑袍? 所以,此黑袍非彼黑袍? 但显然,贾任意并不清楚黑袍是何身份。 所以,他没用了! “喜欢怎么死?” 苏清欢的眼底,浮起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期待。 真是有趣! 仁义侠客,不恋权势,不慕财富,却唯独,怕死怕得要命。 也对。 但凡正常人,有几个不怕死。 “……” 贾任意气结,谁他娘的喜欢死。 “大侄子,不,大侄女别杀我。” “我把府上所有的财宝分你一半,不,都给你,全都给你。只要你饶我一命。” 苏清欢冷笑:“你觉得,我缺你这三瓜俩枣?” 人死了,这些东西照样归我,需要送? 贾任意再次哑言,也是。 能与天下第一城媲美的玲珑城,富可敌国,产业遍布天下,最不缺的就是钱。 眼前人贵为玲珑少主,下任城主,又怎会稀罕他府上这点儿东西。 那还有什么东西,是可以让眼前之人心动? 愿意高抬贵手放过他的呢? 在贾任意还飞速思索对策时,苏清欢已磨刀霍霍向贾猪。 “你说若被割破喉咙,你能活多久?” 苏清欢拔出匕首,指尖在刀锋上轻轻一碰,便有鲜红的血珠沁了出来。 她张口,将手指含在嘴里轻吮。 咸涩的血腥味在唇齿间蔓延,一如那夜—— 六姐苏雅的血,喷溅到她嘴里的感觉。 令人生厌,无力又绝望。 “我知道你爹的秘密,天大的秘密!” “别——”杀我。 呲—— 苏清欢烦躁的一刀祭出,匕首稳准狠地划破贾任意的脖子,正中咽喉。 在苏清欢的刻意控制下—— 伤口划得不算深,人不会马上死,但整个过程却极为痛苦。 直至血尽而亡—— 而这,正是苏清欢想要的。 她要让贾任意,好好体会一下死亡的恐惧,在绝望与煎熬中眼睁睁等死。 无计可施,苦求无门。 贾任意惊恐万分地捂住脖子,拼命试图自救,模样滑稽又好笑。 “疼吗?” 不足当初我的万分之一。 苏清欢将匕首在贾任意衣服上蹭了蹭,直到擦干净上面的血迹,才收刀归鞘。 半刻钟后—— 贾任意彻底咽气。 苏清欢全程看着他死,神色平静,没有一点儿波澜。 接下来该谁了呢? 黑袍? 或者是,北冥? 但在那之前,她需要先解毒,然后好好调养身体。 没有一副强健的身体,其他一切都是空谈。 因为她极有可能会死在仇人前头。 “师父,我们回神医谷吧!” 苏清欢打开房门,便看到了远远站在主院门口的兰神医。 看到她完好无损的出来,老头似乎松了口气。 心底微暖,苏清欢无声勾唇。 离开贾府前,苏清欢亲手放了一把火。 一如当初的城主府—— 很快,贾府便被烧成灰烬—— 第1章 神工出世 十年后。 楚历476年,春末。 一则流言传遍江湖,使得本就动荡不安的四国更加混乱—— “民间有巧匠,神工动鬼斧,玲珑九华转,万事举功成!” 传言所述之人,是个名为鬼斧神工的江湖人,一身本领堪称神奇。 此人擅长造器。 凡鬼斧所出品的兵刃武器,无一不在江湖兵器谱列于前茅。 修罗殿主的柳叶双刃位列第三,无忧神医的和风细雨针第五,均出自鬼斧之手。 更通易容。 传闻鬼斧神工一人千面,至今无人知其真容。 精晓机关。 三大禁地之首的“琉璃九华塔”,便是这鬼斧所建。 传闻—— 鬼斧神工一双巧手可造万物,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做不出的。 不论什么奇巧玩意,神兵利器,只要出的起价,他都能做得出来。 在有心之人的渲染下,关于“鬼斧神工”的传言扩散极快。 很快,就在各国广泛流传开来—— 已经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 为了得到这个旷世奇才,素来不闻江湖事的四国皇室,也开始蠢蠢欲动,纷纷加入寻人之列。 一时之间,此人成为各方势力争相抢夺的目标。 一场针对四国皇室的阴谋,也就此展开—— 琉璃,九华塔。 观星台上。 苏清欢听罢属下的汇报,仰头看着沉沉夜空,勾唇冷笑。 “好戏就要登场了!” 她耗费十年,织了一张巨网,四国皆在其中。 而今,终于到了要收网的时刻。 苏清欢重生的这片楚河大陆上,有很多国家,但基本被四分天下。 北有夜冥。 又称北冥,国土多为冰原。 北国人人尚武,兵强马健,乃四国中最为强盛的国家。 南为云霖。 又称南霖,四季如春。 此间百姓擅经商,疆域广阔,物阜民丰,在四国中最富庶。 东边朝阳。 又称东朝,属地辽阔仅次南霖。 但无奈其国主昏聩,外戚专权,近年已日渐衰败。 西方璎珞。 又称西珞,本是女尊小国。 却因依附于北冥,借机扶摇直上,吞并数个周边小国,跻身四国第三。 水往低流,人向高走。 没人喜欢一直落于下风,四大强国也是。 四国均有争霸之心。 因此多年来,四国互相防备,又彼此牵制,天下形势倒也并未大变。 “准备一下,明日离宫。” “主子?” 紫熙有些担心的看着她的腿。 主子身有旧疾,这些年多在宫里休养,如今外面正乱着,冒然出去—— “紫熙你随我去,其他人留守宫内,密切注意四国动静。” “是。” 见主子心意已决,紫熙与另一人只得遵从,随后便退了下去。 观星台上,独留苏清欢一人。 身上的红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衣摆翻飞,那鲜红的颜色如同一团烧的正旺的火焰。 苏清欢眼中燃起诡异的紫芒—— 那光转瞬成火,而在火光的最深处,无数人挣扎嘶吼痛哭煎熬着,却迟迟得不到救赎。 最终被那漫天大火,无情吞噬,连渣都不剩—— 滴答—— 滴答—— 殷红的液体从苏清欢指尖滑落,滴在脚下的青石板上,一下又一下,似在为那大火中人们,又似为她自己,无声的哭泣。 地上血迹染红了一片,苏清欢却恍若未觉,怔怔的盯着天空某处出神,脸上不见丝毫表情。 不知是已然麻木,还是其他。 快了,就快了! 姐姐们,再等等我。 …… 十年前,苏清欢跟随兰神医回神医谷,本意是为解毒,却不料,解毒过程出现意外。 不仅原来的毒没解成,还因那次意外生成了新的毒素。 两种毒在苏清欢体内交锋冲撞,最后形成一种全新也更加霸道的毒。 那毒极其刁钻霸道,即便苏清欢在毒术上造诣非凡,也仍旧无计可施。 反而几度因此险些丧命。 却硬是被兰神医,从鬼门关一次又一次给抢了回来。 最终,兰神医为救爱徒,以全身功力为引,帮助苏清欢压制毒素。 但那之后,兰神医身体每况愈下,撑了没几月便去了。 也是因着师父的离世,苏清欢好不容易压下,打算迟些报仇的念头再次疯长。 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全是扯淡! 她是女子,有仇就要立马报,否则容易睡不着。 那年,是苏清欢九岁,入神医谷已有三年。 办完师父的丧事,苏清欢告别师兄,离开神医谷,开始为她的复仇大计铺路。 蚍蜉撼树,需用全力。 面对北冥如此强大的仇人,苏清欢深知自身之弱小,唯有想尽办法建立强大的势力网,她才会有能够撼动大树的一天。 为此,她甘愿等待。 这一等就又是七年。 如今,她的等待有了回报,创建的势力已小有所成,身上的毒也得到暂时解决。 此时不出,更待何时? 如今,有鬼斧在前吸引眼球,苏清欢觉得,她也该出去清算一些旧账了。 这十年,该调查的东西,苏清欢一点没落下。 有机会也会收拾一些小鱼小虾,但到底,是没弄出太大动静。 如今十年已过—— 当初城主府被屠的真相,已逐渐明朗,是到了该了结的时候。 否则,沉寂了太久,有些人已经快要忘记她了。 ———分割线——— 几日后—— ‘鬼斧将于选美宴现身临安’的消息,再次自琉璃宫传出。 琉璃出品,必属真品。 作为以出卖情报起家的门派,琉璃宫尤重信誉,在江湖中地位尊崇,给出的消息向来不会有假。 因此—— 琉璃宫此举,也变相证实了“鬼斧”的存在。 随着“鬼斧现身临安”的消息一出,各路人马纷纷汇集于云霖京都,临安城一时人满为患。 与此同时—— 四国皇室也从未停止寻找鬼斧神工。 得知鬼斧即将现身临安,当即派出自己的精锐力量,赶赴南霖都城—— 北冥,夜华宫。 “有趣。” 年轻的太子听完属下回禀,似是来了兴致,嘴角一挑:“我们也去凑凑热闹!” 空荡荡的宫殿里无人应声,片刻后,一道黑影鬼魅般的立在太子身侧。 他全身笼罩在黑袍之下,看不出容貌,辩不出男女。 那人也不出声,只肩上挂着的包袱,替他做出了回答。 南霖,帝寝殿。 “来人,召轩王回京!” 龙椅上,俊美的帝王眸色深深,微眯着眼睛不知又在谋划着什么。 “是,陛下。” 东朝,玉淑宫。 “皇儿,你可要抓住这次机会,让你父皇另眼相看。” “母妃放心,儿臣绝不让您失望!” 西珞,凤栖宫。 “传信出去,若他能先一步找到人,本宫便应他所请。” “是,凤后。” 第2章 密旨召还 南疆,战神府。 眼前这座府邸实在算不得大,甚至对于一国王爷而言,这里可谓是简陋非常。 极普通的白墙灰瓦,里面的装饰也并不出众,若与京城那边王府相比,此处堪称简陋。 即便是在南疆,这样的府邸也算不上好,只称得上是寻常。 大门前,两名士兵正在值守。 二人看似闲散实则内敛,进可攻退可守,两双眼睛不着痕迹的将府门前来往的人观察了个遍。 一旦发现可疑之人,立即上报。 进入府中,石砖为路,绿树作衬。 穿过大堂不远,便是花园,说是花园,但这里却并不见花草,而是到处铺上了青石板,周围插着木桩,俨然是个演武场。 只有边缘种有几棵松树,便勉强称之为‘花园’吧。 整个府邸,除却巡逻的士兵,下人也只有寥寥数人,实在算不得热闹。 花园的尽头是主人的书房。 此时书房外,站着一个浓眉大眼的家伙,腰挎宝剑身穿劲装,大方脸上满是严肃正目视前方。 此人正是府中总管兼侍卫统领——尹秋。 书房中,锦衣红袍的年轻公子正俯首于案前,处理面前成堆的公文。 忽地,他耳尖一动,一只白鸽扑棱着翅膀,落在了半开的窗棂上。 见状,男子立即停笔起身,取下信鸽上绑着的小竹筒,一眼扫过。 “临安将乱,盼君早归。” “尹秋!” “属下在。” 尹秋应声而入,接过主子递来的字条,一览而过。面上是掩饰不住的欣喜:“主子,我们终于能回去了!” “去准备吧!” 估计很快...宫里就会来人! 次日,傍晚。 一名黑衣人避开府中守卫,悄悄从花园后墙翻入,避过巡逻的士兵,一路往书房摸去,吱—— 来人轻推开房门,迅速潜入,而就在他把门关上的那一刻,走廊拐角处的柱子后,走出一道人影。 大眼方脸,正是尹秋。 白天门口的侍卫才来禀报,说有人鬼鬼祟祟在附近探查战神府,没想到这么快就送上门来了! 书房里,黑衣人轻手轻脚的摸到书案前,才刚开始翻找,身后却忽然有了动静—— 噼啪—— 房中烛火突然亮起,黑衣人骤然回身,便瞧见不远处的软榻上,那抹红艳似火的身影。 赫然便是他此行的目标,看着一副慵懒闲散的模样,似已等待良久。 “在找它?!” 云景轩看着来人,嘴角难得有了一丝笑意,而他修长的手指上,轻勾着一枚玉牌,在指尖刷刷旋转着。 正是可调动南疆守军的将军令。 原本空荡的门口,在烛火亮起的瞬间,多出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尹秋听着里面传出的对话声,视线状似不经意的划过院墙某处。 “王爷,皇上此次派臣来...有密旨传达。” 强自压下眼中惊慌,来人上前一步,行礼道。 “哦?” “轩王接旨——” “臣,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轩王镇守边疆有功,今逢国之大喜,三国来贺,特命轩王速速还朝,操办选美宴,不得有误!钦此——” “臣接旨谢恩。” 言罢,云景轩伏地叩首,就在他接过圣旨准备起身的一霎,原本恭敬地搀扶着他的人,神情忽变。 只见那人袖中利刃飞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地刺向云景轩—— 噗嗤—— 啪—— 几乎同时,云景轩反射性的挥出一掌,将那人拍飞出去—— “王爷?” 听到房中有动静,尹秋急忙推门而入,却看到自家主子脸色难看的跌坐在椅子上。 云景轩的左胸上一把匕首闪着寒光,血色喷涌,绵延不断,染红了尹秋的眼。 “来人,快请大夫!” 一声暴喝划破天际,打乱了战神府原本的平静—— 夜色渐浓,皓月当空,银色的月光给整个府邸罩上了一层阴郁的气息。 后院卧房,平时原本十分安静的院子,因主人的遇刺变得繁忙。 侍卫婢女进进出出,不停地忙碌着,血水一盆接一盆的从房里端出,不安萦绕在每个人的心头。 一个时辰后—— “大夫,王爷如何了?” “统领勿急,王爷已无生命危险。” 老大夫抬手擦了擦额头豆大的汗珠,终是松了口气。 “伤口虽深,但好在偏了几分,并未刺中要害。” “只是——” “如何?”尹秋被老大夫突然的转折,吓得险些心脏停跳。 “王爷常年征战旧伤不断,如今又添新伤失血过多,还需卧床静养一些时日,方可恢复。” 尹秋听罢,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多谢大夫。” 送大夫离开,尹秋再次回到房中时,却发现本应昏迷在床的某人,此刻竟已整装待发。 听得是尹秋进来,云景轩头也不抬便吩咐道:“今夜就动身。” “您的伤?” “无碍。” 云景轩丝毫不以为意,早在那龙影卫出手时,他便已察觉。 之所以配合那人演这出戏,不过是为了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明面上,轩王遇刺,延迟回京。 暗地里,他与尹秋轻装简行,连夜回京。 如此,方能暂时骗过那些监视战神府的人,令他在回京途中少些波折。 不过—— 云景轩低头看了眼自己胸口,伤口处传来的阵阵刺痛,让他白了脸。 不愧是龙影卫,尽管他早有所觉,在匕首刺来时避开了要害,却还是吃了不少苦头。 “人呢?” “在地牢,王爷可要审审?” “不必,让影风来见我。” 结果显而易见,审与不审又有何区别。 除了那位,谁还指挥得动龙影卫。 “...是。” 尹秋顿了顿,似是明白了主子的打算,悄悄退出了房间。 片刻后,一个身形高挑的丫鬟端着一碗汤药走进了房间。 “参见王爷!” 刚一进屋,那丫鬟便迅速放下手中托盘,伸手在脸上一抹,容颜忽变,开口竟是男声。 “影风,本王有件事要你去办。” “请王爷吩咐——” 龙影卫是云霖历代帝王的私军,用于保护皇帝的安危,重要情报的搜集,以及替皇帝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 直接听命于皇帝。 而这次,云景轩要那人自食恶果。 一刻钟后—— 战神府巡逻侍卫换岗,有两人混进撤岗队伍中离府,直奔军营,之后又悄然离城。 城外,云景轩最后看了眼这个待了近十年的地方,一夹马腹:“出发。” “是,王爷。” 第3章 遭遇黑店 罗马镇。 南疆返京途中的必经之地,也是离开南疆后,距离最近的一个城镇。 “爷,这情况不太对!” 空荡荡的街道上,到处丢弃着主人来不及收走的货物,场面凌乱且破旧,风一吹,还有竹筐在地上打滚儿。 主仆二人连着赶了三天的路,终于有了个能歇脚的地方,却是连个像样点的客栈都没找到。 即便有,也是关门不开。 这里,看上去更像是个废镇。 云景轩与尹秋进入镇子,走了有小半个时辰,愣是一个人影都没看到。 “再看看。” 云景轩脸色也有些不好,看来是他太久没离开南疆,竟不知这儿变成了这般模样。 他分明记得,几年前自己途经这里,镇子虽算不上繁华,但也是十分热闹的。 彼时,镇上满是南北往来的商旅,人员繁多很是热闹。 此镇以车马行出名,往来的商客,皆是从这里购马,为往返南北两国跑生意做准备。 不过几年光景,罗马镇怎么就变成了废镇? 这里,究竟出了什么事? 两人又走了一阵,在即将走出镇子前,终于看到了一家开门的客栈。 “爷?!” “去问问怎么回事?” 尹秋欣喜地上前,将马交给伙计牵去后院,大步流星的迈进了客栈。 大堂除了掌柜和小二,空无一人。 掌柜是个体型消瘦有些年纪的老人家,正一脸愁容的翻着账本,时不时唉声叹气一番。 一旁的店小二亦是,没有二两肉的脸上,眉毛皱成一团。 “再这么下去,咱们怕是也得关门大吉了!” “哎!” 掌柜轻叹一声,同样满腹埋怨。 都是那该死的白沙帮闹得,若不是有祖上留下的老本儿苦撑着,他这小店早就跟别人一样关张了。 正在掌柜低眉沉吟之时,旁边的小二忽然碰了碰他的胳膊,声音中有着难掩的欣喜。 “掌柜的,来人啦!” 老掌柜抬头,便见两个贵气逼人的年轻公子走了进来。 “掌柜,要一间上房,送些热水,再备一桌酒菜送来。” “公子,是要...住店?” “有什么问题?” 看那掌柜一脸惊诧,尹秋还以为自己提了什么了不得的要求,以至于让掌柜的如此大惊小怪。 “没、没什么,客官快请,楼上有房,请——” 小二赶忙上前引路。 穿过大堂,路过一处堆积满桌椅板凳的角落,三人踩着咯吱作响的木板上了楼。 很快,小二将主仆二人领进了二楼最里的一间客房。 “客官稍侯,热水马上就来。” 说罢,小二关门退了出去。 不多一会儿,热水便送了上来。 此时,房中的两人并不知道,在他们沐浴洗漱之际,店小二迅速从后门溜了出去。 一刻钟后,小二去而复返。 彼时,云景轩刚沐浴完,而尹秋也刚把小二前面送来的饭菜摆上桌。 “爷,饭菜一般,您将就着用。” 云景轩走过去坐下,夹起一筷子刚要进嘴,就闻到一股不寻常的味道。 旁边,尹秋蹲在角落里,拿起属于他的饭菜,正准备大快朵颐一番,却被拦住。 “别动。” “爷,怎么了?” “这饭菜不干净。” 云景轩阴沉这脸,将筷子重重丢下。 想起方才掌柜的怪异神色,大堂桌椅上的薄尘,以及年久失修的楼梯,还有小二故意将他们领到距离楼梯最远的房间…… 种种举动,无不显示着别有用心。 尹秋一惊:“那水?” “无妨。” 热水倒是没问题,许是他们也没想到要在洗澡水上动手脚。 然,不等两人多想,一阵踢踢踏踏的声音便从楼下传来—— “马爷,人就在楼上!” “干得好!” 那个被称作马爷的彪形大汉,满意的摸了摸自己肥嘟嘟的下巴,抬脚往楼上走去。 “这个月的例银,我会跟大当家美言,免了你的。” “多谢马爷,多谢马爷。” 老掌柜高兴地双手作揖,同情的看了眼二楼,是你们自己送上门来的,可怪不得我哟! 房中,尹秋听到外间的对话,拿起剑就要杀出去:“该死的黑店!” 却被云景轩一把拉住:“走!” 纵有万分不甘,尹秋也知此刻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如今非常时期,万不能因他一时冲动,坏了主子的大事。 砰—— 房门被踹开的同时,云景轩与尹秋迅速翻窗跃下,抢了辆马车便直接从后院冲了出去。 两人原本的马,紧随其后。 那可是南疆最好的战马,极赋灵性,自然主人走到哪里,马便跟到哪里。 只留下马爷和几个手下,站在窗边,气的吹胡子瞪眼—— “蠢货,还不快追!” ...... 镇外树林。 两女子正在树下分粮而食,忽听身后传来一阵异动,两人相视一眼,当即闪身消失在原地。 几个呼息后,一群黑衣人出现在林中。 “人已出镇,我等在此守株待兔,截杀目标!” 为首之人一声令下,所有黑衣人立刻找位置隐匿起来,静候目标出现。 若非苏清欢一早便隐在暗处,目睹了全程,她也很难通过肉眼去发现他们的存在。 这些人为何不直接在镇上动手? 苏清欢以眼神询问,紫熙秒懂,直接在自家主子手上,写下了三个字——白沙帮。 这个三年前突然冒出来的帮派,盘踞罗马镇,为祸一方,硬生生将一个繁华小镇,整成了废弃‘鬼镇’。 其破坏力可见一斑。 白沙帮在镇上一家独大惯了,不愿与外人分一杯羹,到手的肥羊更愿意自己吞掉。 所以,大当家拒绝了黑衣人上门求合作的意图,并吩咐手下将这单生意截胡。 只是苦于不知目标长相,只能将所有入镇的人全抓起来,云景轩与尹秋是这两日唯一的漏网之鱼。 黑衣人为避其锋芒,只好退而求其次,选择在镇外埋伏。 不论白沙帮能成与否,目标都会经过这里。 成,白沙帮会带目标经此去兑现赏银。不成,目标会由此回京。 殊途却同归,因而,在此处设伏最为保险。 远处,在距离黑衣人很远的一颗大树上,两女正在闲聊。 “主子,能让死人妖出动这么多杀手,这个人来头不小啊!” “看着不就知道了。” 两人皆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丝毫不觉得,如此危险的地方,并不适合她们两个弱女子逗留。 一炷香后—— 第4章 归途遇刺 镇外树林。 一辆马车出现在林外的官道上,赶车的青衣男子,大眼方脸腰挂利剑,看起来像是个练家子。 尹秋扫了眼旁边安静地有些过分树林,隐约察觉到了什么,他缓缓停车下马,走到车窗旁。 “爷,树林有古怪,小心!” 尹秋手握剑柄,那张大方脸上满是戒备,低声提醒。 叮—— 尹秋话音未落,数枚暗器便从林中疾射而来,其中一枚更是稳稳钉在了尹秋面前的木窗上。 再回头,马车已被十几名黑衣人团团围住。 来人气势汹汹,二话不说就直接动起手来:“杀!” “找死!” 尹秋怒喝,拔剑便冲了出去。 可一交手,才知自己竟小瞧了对手,转头想要提醒主子,却被黑衣人绊住手脚。 随即,又迎来更加凶猛的一波攻击。 一时间,尹秋被牵制的进退两难。 打斗中的尹秋并未瞧见,那几棵被暗器射中的大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 不过转瞬,已无生机可言。 远处的苏清欢将这一幕收于眼底,拧眉:这毒……怎么那么眼熟? 另一边,十余个黑衣人落在马车马周围,他们步步逼近,却始终不见车中人有丝毫的动静。 然,就在他们齐齐挥刀,想要将马车和里面的人,连人带车砍成碎块时—— “砰”的一声巨响,车厢突然整个炸裂开来—— 云景轩一袭红衣冲天而起,衣袖轻拂间,四散的碎片像长了眼睛般,极速飞向黑衣人。 木片直直插进他们的要害,或是眉心,或是脖颈,或是心口。 云景轩旋身落地,脚边赫然已有七八具尸体。 “这是高手!” 远处树上,紫熙几欲拍手叫好,一旁苏清欢却并不认同:“强弩之末。” 有伤在身,还敢不停催动内力,简直不知死活! “拿来。” 看着主子伸过来的纤纤玉手,紫熙满脸问号:“???” “看戏很无聊,需要点零嘴。” 紫熙顿时恍悟,立马拿下背上鼓囊囊的背包打开:“主子请——” 作为一个合格的贴身侍女,紫熙对自家主子的习惯十分了解,因此,背包里放的全是苏清欢爱吃的东西。 见苏清欢没动,紫熙以为她没看清里面的东西,问“松子点心山泉水,蜜饯水果大鸡腿,主子想要哪个?” 苏清欢看着那背包里满满当当的零嘴,表情有些一言难尽,莫名有种前世坐火车的既视感。 瓜子花生矿泉水,水果饮料八宝粥,乘客想要哪个? 别说。 紫熙还蛮有当售货大妈的潜质,就是那张娃娃脸,看起来有点拉低辈分。 “下次别去壳。” 太脆,不经用。 苏清欢抓了一把松子仁,继续看戏。 身后,紫熙很是不解:“为何?” 主子平时不是总念叨剥壳麻烦么? 苏清欢没回她,丢了几粒松子仁进嘴,牙齿轻轻那么一咬,嘴里顿时松香四溢。 她的视线落在远处,那仍在与黑衣人缠斗的红衣男人身上。 啧啧,能撑到现在,不容易! 而此时—— 云景轩只觉得胸口剧痛,旧伤被撕裂,加上强行使用内力造成的反噬,伤上加伤,令他有些头昏脑涨的。 他每呼吸一次,喉咙就像被刀片刮过,每前行一步,都如立于刀尖,痛苦万分又倍感煎熬。 云景轩心知自己还不能倒下,危机尚在,倒下就是死路一条。 他不甘心! 还有很多事没做,很多人没见,父皇母妃的仇还未清算,安儿的身体也没恢复正常…… 不,他绝不能倒下。 云景轩眼底昏沉骤然退散,心底生出强烈的求生欲望。 那人想他死,可他偏要活。 一旁观战的黑衣首领——隐煞,忽然感觉自己被一股凌厉的气势锁定,抬眼,便对上云景轩冷厉的眸子。 云景轩方才只一招便杀敌过半,显然惊吓到了刺客,众人不禁有几秒的怔愣,心中亦是骇然。 隐煞也不例外,他不明白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 盯着战神府的探子,分明说轩王已被重伤,为何如今战力不降反增? 尽管心中惊疑不定,但隐煞却没有下令撤退。十八煞从无败绩,这次也会一样。 何况,灵隐宫的规矩,也不允许他们临阵脱逃! 完不成任务是死,临阵脱逃也是死,横竖都是死,何不拼一拼? 转头,隐煞看向云景轩的眼神里,瞬间被阴冷所代替。 只见他抬手打了个手势,除了继续与尹秋缠斗的两人,其余黑衣人尽数掉转方向,齐齐朝云景轩攻了过去。 “爷,小心——” 尹秋虽有心阻拦,奈何双拳难敌四手,加之身上早已伤痕累累,一直苦撑着才没倒下。 尹秋只能眼睁睁看着主子被围攻。 而云景轩,自然没时间回应尹秋。 面对一圈杀手的围堵,云景轩暗暗咬着牙关,压下胸口强烈到让他几欲昏厥的痛楚,装作云淡风轻的模样。 “一起上!” 云景轩俊逸的脸庞上现起一丝邪笑,眼神如刀直直射向隐煞,语气颇有些漫不经心的不屑。 敌我悬殊,唯有拼死一搏! 苦心筹谋的一切近在眼前,云景轩绝不允许自己死在这儿。 “狂妄!” 如此明显的挑衅,成功激怒了隐煞。 只见他脚尖一点,双手握刀,直直朝云景轩的心口刺去。 其余七人呈众星拱月之势,一齐攻向中心处的红衣男子。 哎呀—— 树枝上坐着的紫熙捂嘴轻呼,扯起的嘴角带着一丝耐人寻味的……兴奋。 那是一种对血腥的独特兴趣,令她感到亢奋又激动。 但下一秒,紫熙预想的场面并未出现—— 红衣男子不仅没被利剑穿透,反而还挡住了隐煞他们的攻击。 在八把剑同时刺过来的瞬间,云景轩运转全身功力,变戏法似的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 那剑薄如蝉翼,全身通红,看着便不是凡物。 只见他持剑旋身一转—— 竟将刺过来的剑尽数削断,断剑收不住势落在他身上,却未伤分毫。 “这...怎么可能?” 隐煞心下骇然,从来没有人能逃过他的众星绞月,这轩王竟能做到??? 传闻果然不假,云霖轩王武功已入臻化,世间鲜有对手。 可那日探子在战神府,分明亲眼看见轩王被刺重伤,他本不该有如此强的战力,可—— 隐煞的目光,落在断剑与云景轩身体的接触点,他用尽全力却依旧未进分毫,金刚不坏之身? 这轩王,竟恐怖如斯? 或许,他们从一开始,就已经落入了别人的陷阱却不自知! 隐煞心思百转,却不过转瞬。 但高手对决,胜负往往就在一瞬之间。 就在隐煞出神的霎那—— 云景轩手上动作却并未停歇,他剑柄脱手,飞速绕过黑衣人身后旋转一圈。 再回手,已是剑尖染血—— 第5章 毁尸灭迹 隐煞只觉后颈一痛,身体便控制不住的朝后倒去:“你——” 竟有帮手? 噗通—— 发出在这人世的最后一声嘶喊,隐煞不甘的倒地气绝。 在他的后颈处,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险些令他身首分家。 隐煞因惊恐而瞪大的双眼里,倒映着同伴们接二连三倒下的画面,死状凄惨,与他一般无二。 断气前,隐煞脑海里却回荡着方才的诡异—— 在云景轩长剑未到前,隐煞便已察觉其意图,本欲避开,却感觉到自己后背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 那力度不大,但却令他的身体定在原地无法动弹,他的同伴们亦是如此。 惊诧间,长剑已至,隐煞他们甚至连呼救的机会都没有,便被云景轩一剑收割了性命。 威胁已除,云景轩稍稍松了口气,他转头看向远处,正准备说点儿什么。 噗—— 奈何身体已到极限,云景轩终究还是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尹秋解决完杀手,刚转身,便看到自家主子吐血倒地的一幕,心胆俱颤。 “主子——” 尹秋惊呼着想要扑过去,奈何他自己也身受重伤,根本无力上前。 喊完,便直接扑倒在面前的地上,再没爬起来。 云景轩本就有伤在身,却几次强行催动内力应敌,最后一招更是伤敌一万自损八千的法子。 此时的他可谓是伤上加伤,若不尽快救治,很快便是枯骨一具。 “终于完了。” 等得她都困了。 苏清欢跳下树枝,双手随意在衣服上蹭了蹭,待手心松仁留下的油腻消失,这才举步,往方才的战斗场走去。 树林中尸骸遍地,鲜血淋漓。 一红一紫两道曼妙的身影,悠哉悠哉的穿梭在一众尸体间。 很快,红衣女子站定在一棵枯树前,看着树腰上插着的暗器,微微有些出神。 “死神之镰。” 她幼时在神医谷研制的毒药,怎会出现在这里? “什么?”紫熙没听清。 她以为主子改变主意打算救人呢! 苏清欢没向紫熙解释,而是小心地取下树上带毒的暗器,用手帕仔细包好后收起。 回去得写信给师兄问问看。 转身,苏清欢又走回云景轩面前,屈膝蹲下。 她双眉紧蹙,眉心鼓起一个圆嘟嘟的小肉疙瘩,牙齿一下接一下地撕咬着下唇内的软肉。 这是苏清欢思考时的惯性动作。 苏清欢的目光落在云景轩紧握在手,即便昏迷也不愿放开的宝剑上,眸光流转—— 剑身通红,削铁如泥,是天下名器谱上排名第三的火云剑。 可柔可刚,柔时可化作配饰缠于腰间,刚时可削铁如泥杀人无形。 相传,这把剑是仙界战神火云的随身配剑,跟随其出生入死上千年,极具灵性。 后来仙魔大战于上邪谷,火云战神兵败被魔王莲生擒,此剑也随之遗失。 直至十年前—— 云霖先皇将火云剑赐予最宠爱的七皇子,自此,宝剑有主。 所以,这人是—— 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偷她的毒出来害人? 烦,真烦,烦死了! 本来看戏吃瓜吃的好好的,结果,横空飞来一大锅,硬生生甩到了苏清欢自己头上! 偏偏这人身份不凡,她又不能置之不理,否则东窗事发,神医谷必受牵连。 “真是麻烦!” 嘀咕一声,苏清欢站了起来,心中已有了决定。 她这人,从来只喜欢给别人找麻烦,从不喜欢麻烦找她。敢给她找这么大麻烦的人,非死不能善了。 “通知莫邪来收尸。” 丢下一句话,苏清欢直接走了。 收哪个的尸? 紫熙懵了一下,但很快便明白过来了。 十八煞隶属于灵隐宫,琉璃与灵隐两宫争斗多年,说是死对头也不为过,主子总不能是让她帮仇人收尸吧? 懂了。 将人一手一个提起,送到干净的地方丢下,紫熙瞅了眼云景轩那张俊逸不凡的脸,又懂了。 “小红,运气不错。”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就算是主子也不例外。这不就为美所动救人了嘛! 摸出信号弹发射出去,然后,紫熙极其熟练的开始毁尸灭迹。 特制的化尸粉撒在尸体上,不过片刻便腐化成水,一点点渗进地面,再看不出一丝痕迹。 主子做的化尸粉,效果杠杠好,简直是居家旅行必备良药。 宝贝的把剩余药粉收好,紫熙将剩下无法化掉的衣服,用棍子挑到一起,直接放火点了。 只是,急着离开的紫熙并未发现,那黑衣之下包裹的松仁碎渣。 离开前,紫熙特意扑灭了火堆,以防造成树林大火。 至于林中大片斑驳的血迹,紫熙显然忘了。 另一边—— 苏清欢已走出很远,见紫熙迟迟没跟上,索性找了个石头坐等。 等了一会,苏清欢突然想到了什么,兀自开口:“回去一个人看看,那丫头心粗,指不定漏了什么。” 空气似有波动,仿佛有人离开,又像没有。 等待的空隙,苏清欢忽然想起方才那红衣男人—— 她本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但那人超乎常人的毅力与坚持,令她有些侧目。 莫名让她想到了十年前,城主府被屠那夜,在生死间苦苦挣扎的自己。 再加上,有人非要不长眼惹到她身上,苏清欢觉得,这闲事得管。 不然以后,麻烦的会是她自己。 ————分割线———— “红衣!” 云景轩惊呼着从床上坐了起来,刚睁开的双眼里,满是焦急。 昏迷前,他恍惚看到了红衣。 见云景轩醒来,一旁守着的尹秋立即眉头舒展,赶紧倒了杯水递上。 “主子,先喝杯水润润喉。” 云景轩接过茶杯一饮而尽,这才开口问道:“这是何处?” “逍遥山庄。” 江湖新六派之一的逍遥山庄? 云景轩蹙眉不语,心一点点沉了下去,手不自觉的捂上胸口。 所以,他闭眼前看到的那抹红影,又是错觉? “爷,您哪里不舒服吗?我去喊山庄大夫来!” 见主子不说话,还揪着心口脸色发白,尹秋只以为他是身体不适,扭头就要冲出去找人—— 第6章 逍遥庄主 “回来!” 云景轩沉声喊住尹秋:“无碍。” “你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他若没记错,遇刺的地方距离逍遥山庄并不近,少说也有上百里地。 “回主子,咱们在罗马镇被伏昏迷,是逍遥庄主路过救了我们。” 当时尹秋也已昏迷,对此并不知情,还是醒来后听门口下人说的。 “逍遥庄主?” 云景轩又一次心生怀疑,这里距离罗马镇上百里地,这逍遥庄主没事不好好待在家里,跑那么远做什么? 而且,还这么恰好救了他们? “对,江湖新六派中,一谷两宫三庄里的逍遥山庄。” 尹秋口中的“一谷两宫三庄”,是三年前整个江湖被重新洗牌后,新的六大派总称。 一谷指的是神医谷,两宫分别是琉璃宫和灵隐宫。 至于三庄,则是北冥风华山庄,南霖千叶山庄,及南疆逍遥山庄。 这些江湖中的人和事,云景轩了解不深,但对于这新六派的由来,也是略有耳闻的。 据传,这位逍遥庄主莫邪,不过二十出头,却已是如今武林中最炙手可热的新秀。 一身武功高深莫测,为人正直,交友广泛,立庄短短几年,便乘风直上,跻身新六派之中。 这样的人,的确是不简单。 沉吟片刻,云景轩起身下地,一边活动快要僵化的身体,一边开始打量起周遭环境。 房间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卧房,书房,净房,甚至用屏风单独隔出来的沐浴房,一个不落全都有。 房中一应陈设器具,皆用材考究,整个房间,布置得简单大气,又不失清雅。住起来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但云景轩并不这么觉得,他眯了眯眼,将目光落在对面书房墙上,那三幅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字画。 一个江湖人,真能短短几年就积累下如此丰厚的财富? “这位莫邪庄主是个怎样的人?” “属下比主子早醒一天,有幸见过庄主一次,依属下看,莫庄主他武功高,长相好,心也善——” “心善?”云景轩沉声反问。 不、不心善吗? 不心善怎么会救他们两个陌生人? 尹秋奇怪的看了眼自家主子,不明白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怎么瞧着不太高兴的样子! “我睡了多久?” 云景轩懒得多说,直接转移了话题,却只字不提自己的伤,只问尹秋他昏睡了多久。 “两日。” 见主子仍阴沉着脸,连忙道:“爷不必担心,之前咱们连夜赶了三天路,即便您再睡两天,也耽误不了回京的日子。” 尹秋话刚说完,就对上云景轩一双凉嗖嗖的眼睛:“再睡两天?” 你这是在讽刺本王身体没你好?醒的不如你早吗? 尹秋秒懂他的眼神,腿一软直接就给云景轩跪了,我没有,我不是! “爷,我冤!” 尹秋直接跪地喊冤,见主子不为所动,正想继续狡辩两句,却听门口传来护卫的通报声。 “公子,庄主来了。” 云景轩挑眉:“来的倒挺快。” 他刚醒不久,这人就掐着点来了。若说没所图,云景轩是不信的。 人生在世,凡有所为,必有所图。 就像他自己,这十年汲汲营营,为的不就是—— “尹秋,迎客!” “是!” 尹秋噌地从地上窜起,朝门口走去,正好碰上刚进院子的莫邪。 “庄主,我家公子有请。” 这招反客为主,尹秋用的娴熟,没有一点儿身为客人的自觉。 莫邪无声笑笑,也不接话,随他走进房中:“公子气色不错。” “庄主、也不错。” 来人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气宇轩昂,长相俊秀,正是江湖上炙手可热的后起之秀,人称“逍遥公子”的莫邪。 房间里,云景轩坐在圆桌前喝着茶,打量着莫邪的同时,不紧不慢的回了一句。 至于这个不错指什么,恐怕只有云景轩自己清楚。 南霖战神,杀伐果断,敢在他身上动心思的人,云景轩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这个莫邪不仅敢,胆子还很大,看来所图不小啊! “尹秋,上茶——” 莫邪接过茶刚坐下,就听云景轩又开口了。 “听说,是庄主正好路过救了我二人?” 云景轩轻笑着端起茶杯,敬向对面的人:“那便,多谢庄主救命之恩了。” 话是如此说,但云景轩的表情看起来却并不像感谢,反而有些意味不明。 莫邪心里直呵呵—— 若不是‘正好’‘多谢’这几个字变调太明显,他差点就信了。 莫邪也不多言,只是低头抿了口茶水,然后,将站在门外的近侍喊了进来。 “我是来,物归原主的。” 云景轩眼皮一跳,抬眼看去,那侍从手中捧着的,赫然是他从不离身的宝剑火云。 迅速起身接过剑,云景轩再次看向莫邪的眼神里,充满了一触即发的危险:“你,想要什么?” 哈哈哈—— 闻言,莫邪忽然竟放声大笑起来。 他放下茶盏起身,缓缓走向云景轩,在尹秋戒备的眼神下,停在云景轩身侧,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这火云剑,在黑市,可是卖到了一万金呐!可遇不可求。” 火云剑,长两尺七分,宽一寸,薄如蝉翼,剑身通红,见血后更是娇艳欲滴,是一把极富灵气的宝器。 相传,它是上古时期仙界战神火云的随身佩剑,仙魔大战中,火云兵败上邪谷,被魔王莲擒获,火云剑便自此下落不明。 直到十年前,云霖先皇无意觅得此剑,赐予了当时最受宠爱的七皇子。 世人虽觊觎宝物,却不敢贸然与皇室为敌,只得作罢。 但黑市却多的是亡命之徒,认钱不认人,哪管你是什么人,只要给钱,什么活都接。 七皇子怀璧其罪,反是因这剑受了不少苦,不过好在未被得逞,这才有了黑市上的有价无市。 后来,火云剑因新主水涨船高,一跃登上天下名器谱第三的宝座。 至于第一第二,至今是个谜。 “主子?” 莫邪早已离开,云景轩却因他的话,迟迟未回过神来。 尹秋心下担忧,忍不住开口唤他。 回过神,云景轩看了眼担忧不已的尹秋,笑得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 “无事,养好伤便尽快启程吧。” 但愿是他多虑了。 若莫邪有心对他不利,何必救人,直接在昏迷时补一刀,岂不更省事! 既已认出火云剑,又怎会猜不到他的身份? 人家没有趁人之危,那便是友非敌,至少目前是这样。 既然如此,那倒不如安心养伤,畏首畏尾反倒不像他的作风。 至于莫邪的所图为何,只有等改日再看。 第7章 借刀杀人 逍遥山庄。 位于罗玛镇往南,百里外的一处山脉,占地广阔,山庄横跨大半个山头。 整个山庄依山而建,从正门到后门,一路向上延伸数十里。 中心处,一片很大的湖泊横亘于山庄上,将整个庄子分割为前后两部分。 湖中一年四季都种着一种血红色的莲花,恰似十里锦绣红妆,绵延不绝,美不胜收。 莲心阁。 便建在这十里莲湖上,阁楼设为七层,层层不同。未入其中的人,只会以为它是一座普通的女子闺阁。 “主子,莫邪求见。” “进来。” 莲心阁顶层的房间里,苏清欢懒懒的窝在软榻上,吃着紫熙递过来的紫晶红提,眼睛微眯,不知所思。 “参见主子。” 在江湖中威名赫赫的逍遥公子,此刻,在这个比他小上几岁的女子面前,却显得异常恭敬。 “起来吧。” 苏清欢缓缓坐起,下地走到窗边,眼睛看向外面某处:“如何?” 莲心阁的奇妙之处在于,外人难窥其里,里面之人却可将整个山庄的动静收于眼底。 而此时苏清欢看的方向,正是莫邪方才所来之处——云景轩所住客院。 “已经醒了,想来没什么大碍。” “倒是恢复的快。” 苏清欢挑眉轻笑,回身走到桌前,示意莫邪坐下:“安心了?” 莫邪担心苏清欢被骗,非要前去试探确认云景轩身份。 只是这一番试探,两人旗鼓相当,各有胜负。 自然,也各自达到了目的。 云景轩怀疑莫邪救人是有所图谋,而莫邪则以还剑为由,点明双方只是各取所需。 轩王是聪明人,自然能听懂莫邪的暗示。 “主子所料不错,此人确为云霖轩王,只是他怎会惹上灵隐宫那煞神?” 莫邪有些奇怪。 十八煞全员出动,灵隐宫如此不惜血本,目的绝不是杀个人那么简单! 不过,十八煞自踏入江湖以来,杀人无数,从无败绩,此次尽数折在轩王手里。 以尹墨月睚眦必报的性子,这位王爷以后的日子,怕是不会太好过! 莫邪默默地替他流了几滴同情泪,想起云景轩方才层出不穷的试探,不禁莞尔。 棋逢对手,有趣有趣。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罢了。” “灵隐宫刺杀轩王,倘若能成,既赚了不菲的佣金,又趁机斩断云霖一臂,还是最强大的那只。” 苏清欢满眼不屑,灵隐宫的算盘倒是打得噼啪贼响,可惜遇了变数。 那位轩王,可不是个甘当别人手中刀的人。 听完主子的话,莫邪沉吟一瞬,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连环计?” 能跟在苏清欢身边人,个个心思敏捷,她只轻轻一提点,莫邪便立即想通了关窍。 “没有战神庇佑的云霖,就是一块惹人垂涎的肥肉,届时,南国大乱是必然的。” “其余三国定会趁火打劫,不惜一切代价争抢这块肥肉,天下将乱。” 苏清欢点头:“不错。” 尹墨月那死人妖,便可趁此机会浑水摸鱼,坐收渔利。 虽然苏清欢并不在乎天下大乱,甚至,她此行的目的,同样是为了搅浑时局。 天下这潭水……越浑越好! 毕竟想浑水摸鱼的,从来不止尹墨月一人。 苏清欢亦然。 但这并不代表,她愿意成为别人手中的刀,替杀人还帮背锅。 这么想着,苏清欢在心里又给尹墨月狠狠记了一笔。 随后,苏清欢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裹的东西,倒了杯水,隔着手帕捏起里面的飞镖,放在水里搅了搅。 推到莫邪面前:“看看——” “这是?” 莫邪看着杯中清水,在一瞬间变绿又恢复清澈,脸上满是惊异。 “死神之镰?!” 莫邪眼底闪过惊恐,作为最早跟随苏清欢的一批人,他自然见过主子研制出的这种毒药。 不过,这东西不是在—— “十八煞使的毒,却来自神医谷,你不觉得奇怪吗?”紫熙反问莫邪。 事实上,要不是方才苏清欢跟她提了一嘴,这丫头压根儿没想起这事。 莫邪看白痴似的撇了紫熙一眼,好像在说:死丫头,嘚瑟什么呢? 要不是当初主子选随侍只限女子,这种好事可未必轮得上紫熙。 将两人的小动作看在眼里,苏清欢无声一笑,继续说回正题。 “有人想借刀杀人,杀完轩王后,推神医谷背锅。” “紫熙,去信给轻舞,让她亲自去神医谷请师兄彻查谷内。” “是,主子。” “莫邪,让灵隐宫暗棋查出刺杀轩王的雇主信息。” “是。”莫邪点头应下。 将毒镖包好递给莫邪,苏清欢继续道:“这件事你处理,我另有要事。” “查清楚,这东西外面还有多少,全部收回销毁。” 否则,神医谷迟早还会给人背锅。 “是。” 莫邪转身准备离开,没几步又停下:“不知主子这次打算逗留几日?” 这些年,苏清欢因身体缘故很少出琉璃宫,偶尔出来也是为清查产业,有时顺路,也会在逍遥山庄小住几日。 莫邪以为,这次也是一样。 闻言,苏清欢的目光在莫邪身上停了几秒,并未做任何回答,直接转身进了里间卧房。 苏清欢此行目的地是临安城,本没想来莫邪这儿,但怎奈途中生了变故。 罗马镇镇外树林,苏清欢因一时心软救了云景轩,加上突然发现‘死神之镰’被盗,有事要叮嘱莫邪,这才转了道。 谁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麻烦! 苏清欢一头扑进软乎乎的大床上,心情有些复杂。 因上一世被背叛杀害的经历,苏清欢打定主意,这一世绝不触碰感情。 这也是她明明看出莫邪对自己的心思,却视而不见避而不谈的原因。 只是,总这么躲下去也不是办法。 啊,好烦! 苏清欢的脑袋又往被子里蹭了蹭。 外面,莫邪看着主子最后一片衣角消失在转角,满心落寞的出了莲心阁。 见此,紫熙摇摇头,转身跟进了里间:“主子,莫邪他——” “紫熙。” 不等紫熙话说完,苏清欢便从床上跳了下来,拿起床头暗格的东西,递了过去。 “找机会放进他药里。” 第8章 莲池魅影 下毒? 紫熙接过自家主子丢来的瓶子,打开瓶子一看:“雪莲丹?” 这是公子专门为主子所研制的疗伤圣药——雪莲丹,让主子用于缓解每月的毒发。 外人千金难求,主子怎就舍得平白便宜了客院那人? “一颗药罢了。” “可——” “好了,快去。” 紫熙还想说什么,却被苏清欢冷声打断。 “别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若主角迟迟不归,如何看戏!” 苏清欢有些不耐的摆摆手,脸色渐渐冷了下来。 戏码不能如期上演,她的计划又如何继续? “不过是颗药丸罢了。” “是。” 紫熙咽下嘴边的话,颇为不甘的努了努嘴,这才躬身退了出去。 见她一脸忿忿的离开,苏清欢无奈轻笑,转身忙自己的事去了。 翌日,客院。 虽说是客院,却也抵得上大半个南疆战神府,厨房浴房净房等一应俱全。 院中更是亭台水榭雕梁画栋,甚至,还单独劈出了一片竹林,用作练功之所。 若非尹秋不善厨艺,主仆二人绝对可以不出院门便丰衣足食。 此刻,云景轩正坐在凉亭中奋笔疾书,尹秋随侍在侧。 “尹公子,药熬好了。” “多谢!” 接过丫鬟端来的汤药,尹秋亲自用银针试探一番后,确认无碍,这才端到云景轩面前。 “主子,该喝药了。” “尽快送出去。” 云景轩放下笔,将信折好交给尹秋,这才端起药碗,仰脖一饮而尽。 饮罢,还意犹未尽的抿了抿唇边残留的药汁:“换药了?” 味道跟之前不一样了。 “并未,可是有什么问题?” 尹秋被主子问得一惊,浑身立即紧张起来。他方才分明试过无毒的?! 尹秋又惊又怒,一脸着急:“主子可有哪里不适?” 云景轩摇摇头,相反,他觉得喝完这药,身上的内伤都不痛了。 逍遥山庄的大夫竟如此厉害? “简直浑身舒畅,伤口也没那么疼了。” “呼——” 尹秋大大松了口气,想了想,回答起主子先前的问题:“许是大夫调整了药方。” “昨日我询问主子伤势,问大夫有无更快恢复的法子,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调整了药方。” 看来,要抽空去谢谢大夫,当然,还有莫邪庄主。 毕竟,是庄主吩咐开放药房的。 “嗯,耽误了两日,是该早些出发了。” 说完,云景轩转身便出了院子,见尹秋还愣在原地,喊道:“走了。” 走?现在? 尹秋急忙跟上去,走了一段才觉察出不对:“主子,咱这是——?” 这哪里是出庄的路? 分明是往更里面去的方向! “入了江湖第一庄,不逛逛就离开,岂非可惜!” 江湖新六派三庄中,只逍遥和千叶两庄属南霖地界,千叶山庄又是自家人的,不在乎第不第一。 剩下的逍遥山庄,自然就成了云景轩眼里的第一山庄。 云景轩说的那叫一个理所当然,尹秋听得却十分无语。 什么逛不逛的? 主子分明是想探人家的底,干嘛说得那么理直气壮? 不过,这莫邪庄主的确是个奇人,若是碰上旁人,知道主子身份,怎么也得好好巴结一番。 莫邪倒是例外,除了昨日巡查似的来了趟,之后竟是当起了甩手掌柜,派人来说了声‘药房开放,出入自由’,便再没露过面。 药房何等重要,自不必尹秋多言。 这事可大可小,严重了很有可能会危及全庄人的性命。 可莫邪竟对两个陌生人开放药房,真不知是该佩服他的魄力,还是嘲笑他的愚蠢! 摇摇头,尹秋收敛思绪,默默跟随在主子身后。 主仆两人漫无目的地走着,沿着蜿蜒好似没有尽头的长廊一路向上,也不知穿过了几道拱门。 直到一阵清幽的花香传进鼻尖—— “主子?” 嘘—— 尹秋被迫闭嘴。 云景轩收回手,双目直视着前方,深沉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艳。 只见不远处一片血莲花海上,一红衣女子悬空而立,清风拂过,带起女子翻飞的衣袂。 如瀑长发随风而舞,浓黑如墨。 正在进行精神力训练的苏清欢,突然察觉到有人靠近,立即收功离开。 她的身影在花海上急速闪动,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云公子——” 就在云景轩想要一探究竟时,莫邪适时出现,喊住了正要跟进去的两人。 云景轩回头,看向莫邪的眼神莫名闪过一丝幽暗:“庄主,真巧啊!” “看来公子恢复的不错,这么有兴致来逛园子。不如一起?” 莫邪虽是问询,却并未等云景轩回话,便直接将两人引到另一条路上。 “旁边不远便是花园,那里景致不错,不如我们去坐坐?” “好!” 一行人渐行渐远,一紫衣女子从墙后转了出来,正是紫熙。 只见,她走到云景轩二人方才所站的拱门前,蹲下身,在脚边的草地上摆弄了几下—— 拱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堵石墙。 而她方才来的路,也已寻不见踪迹。 下一刻,紫熙穿墙而入,消失在草地上—— 莲心阁。 紫熙跪在地上,一脸自责:“属下失职,出去忘了恢复机关,险些让人闯进来。” “请主子责罚!” “那你觉得,我该如何处罚?” “我——” “起来吧。” 苏清欢无奈,这丫头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让她省点心:“下不为例。” “多谢主子,肯定不会有下次。” 这话,苏清欢已经听厌了。 可没办法,谁让这丫头是自己当初非要留的呢。 “收拾一下,明早出发。” “是。要跟莫大哥说一声吗?” “不必。” ——————分割线—————— 灵隐宫。 “废物!” 华美的宫殿中,一粉衣男子慵懒的斜倚在白玉雕刻的宝座上,端的是妖娆无双雌雄莫辨。 尹墨月看完属下呈上来的线报,一双桃花眼里泛着阴冷的光泽,一声轻语,便惊得跪在下面的黑衣男子浑身一颤。 “主上息怒!” “息怒?” 十八煞是他耗费了多少心血和精力,才栽培起来的心腹,如今罗马镇一战全部殒命。 这叫他如何能息怒?! 云景轩,这笔账本宫迟早要跟你讨算! “让你查的事如何了?” “回主上,仍未有鬼斧的行踪。” “哦,这倒有趣了。” “如今人尽皆知他将现身临安,在多方势力的探查和追踪下,仍未显露踪迹,确实算得上个人物。” 尹墨月勾唇一笑,妖冶绝艳的脸上顿时闪过万种风情,直看得下方来不及收回视线的属下一阵晃神。 “好美!” 闻言,尹墨月的眼底涌起浓浓厌恶,杀心骤起。 大殿上,空气突然凝滞—— 第9章 离庄启程 察觉到殿内诡异的气氛,黑衣男子这才惊觉自己失言,忙不迭趴在地上求饶。 “主上饶命,主上开恩,属下绝不是有意冒犯!” “求——” 底下那人身子如筛糠般抖个不停,连声求饶,额头都磕破了,还在‘咚咚咚’继续。 但尹墨月却杀心不减,再不愿听那人废话。 只轻轻一掌挥下,血雾飞溅,那人的脑袋直接炸开了花。 “丢出去喂狼!” 宫人一阵忙碌的清洗过后,待所有人退出殿外,房中忽地多出一人,那是个长相同样不俗的红衣少年。 但到底是没有尹墨月更让人惊艳,那种雌雄难辨的美与风情,此世恐再难有人能出其左右。 “真是难得啊!” 红衣少年意味不明的叹息一声。 “什么意思?” 少年道:“十八煞是你亲自调教出来的,身手自不必多说。放眼整个江湖,能有几人是他们的对手。” 缓了缓,少年又继续:“你我不联手,也未必能一举拿下他们,云景轩再厉害,也不可能直接将他们全部斩杀。何况,他还有伤在身。” “你是说,”尹墨月皱眉,“有人在暗中助他?” 会是谁? 少年笑了笑,不答反问:“我去了趟罗马镇,你猜有什么发现?” “少废话,快说!” “据我所知,当日路过那片树林的,可不止一拨人。” “谁?” “当天在云景轩之前,一红一紫两名女子也进了那片树林。” “琉璃宫?!” 尹墨月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那个总爱跟自己过不去的琉璃宫主。 “尚未确定。” 少年摇头,继续将自己调查到的东西说出:“更奇怪的是,我查到,莫邪当日也在树林附近出现过。” 逍遥山庄?! 尹墨月越发疑惑,怎么连逍遥山庄也来凑热闹? 而此时—— 逍遥山庄,大门前。 云景轩伤势刚有好转,便迫不及待地与莫邪告辞,准备离庄启程,返回临安城。 “既然公子执意要走,那莫邪便不留了。祝公子一路顺风,山水有相逢,我们、有缘再会。” 莫邪最后四个字咬得重,透着一股意味不明的暗示。 云景轩心中一动,却并未显露半分异色,只是利落的翻身上马。 “借庄主吉言,告辞!” 驾—— 说罢,云景轩与尹秋二人夹紧马腹,扬长而去—— 目送两人走远,莫邪回府,径自往莲心阁走去。 可等待他的,却只有空空如也的阁楼。 很快,莫邪一身落寞的走出水榭,管家从外迎面走来,将一封信交到他手上。 “庄主,这是紫熙姑娘送来的。” 莫邪急忙接过,打开,偌大的信纸上只寥寥几字:“行踪勿漏。” 是主子的字迹。 将信仔细收好,莫邪闭眼定了定神,再抬眼,已是一切如常。 “来人。” “庄主有何吩咐?” “吩咐下去,小姐来此的消息,不准向外透露半分。” “可公子那边——”管家犹豫道。 “我自会处理。” “是!” 这边莫邪等人刚出莲心阁,便有人偷偷闯了进来。 竟是去而复返的云景轩。 原来,他对那日惊鸿一瞥的身影始终耿耿于怀,今日一面假意离庄回京,一面暗中返回一探究竟。 可惜在寻找入口时耽误了时间,来迟一步,这里早已被恢复成几日前的模样。 转了一圈却毫无收获,云景轩难免有些失望。 那日莫邪匆匆赶来,分明是为阻止他,急得连额头的汗都来不及擦。 正是因为莫邪当时的奇怪举动,云景轩才对住在这里的人越发好奇。 命尹秋暗中多方打听,得来的消息也十分有限。 山庄人尽皆知,后山莲湖乃庄中禁地,若非庄主亲允,任何人不得进出。 据说,这里住着庄主最疼爱的妹妹,因自小体弱从不见外人,一应生活起居皆在小楼,由专人打点,过着几乎与世隔绝的生活。 庄主为免有人惊扰其休养,特意在莲池布下重重机关,又命高手看护,寻常人踏入此地,非死即伤。 因此,即便是庄中之人,也很少有人见过她。 但越是遮遮掩掩,就越是有问题。 云景轩便越是怀疑,越是好奇,于是,便有了今日明离暗回的戏码。 但只有莫邪的几个亲信知道,里面住着的那位,其实另有其人。 既是亲信,自然不可能对尹秋吐露太多,因此,尹秋费心打听来的也很有限。 看着空无一人的楼阁,云景轩再次拧紧了眉头,眼底划过一丝浓烈到令人无法忽视的失望。 难道又是他想多了? 在听到莫邪有个体弱多病的妹妹时,云景轩的心跳都加速了几分,回想到当时那抹惊鸿一瞥的红影,他几乎以为,这人就是让他苦寻十年的红衣。 可事实,却总是让人失望! 如果真是红衣,她又怎会躲着自己,不来与他相认。 云景轩失落的退出莲心阁,如来时一样,未惊动任何人。 南霖战神,的确名不虚传,其武功已入臻化,世间鲜有对手。 在云景轩离开后,两道身影从暗处转出,正是苏清欢和紫熙。 “主子怎知他会回来?” 紫熙一脸崇敬的看着旁边的人,主子简直是料事如神! “好奇害死猫。” 苏清欢轻哼一声:“走吧,我们也该出发了。” 得赶在云景轩之前到临安,毕竟,自己为他准备了一台大戏! 许是受了那不着调的师父的影响,苏清欢近几年也喜欢上了看戏。 尤其是自己安排的戏!!! 至于云景轩—— 她既然救了他,自然要物尽其用。 光是南霖轩王这个身份,就值得苏清欢好好花些心思。 原本出宫前,苏清欢的计划,只是想借南霖皇室的力量对付北冥。 毕竟东西南这三大国里,唯有南霖与北冥有一抗之力,且是在南霖战神不倒的情况下。 因此,在苏清欢的原计划里,战神轩王本就是至关重要的一人。 如今虽有些许变故,利用变救人,但大差不大,这并不妨碍苏清欢想利用轩王的心思。 承了她的救命之恩,又吃了她的雪莲丹,还点东西回来总不为过吧! 只能说,经此一救,苏清欢只会利用的更心安理得。 第10章 鬼斧求救 五日后。 苏清欢与紫熙,终于赶在云景轩之前,顺利抵达南霖帝都——临安城。 两人本就在云景轩之后出发,要避开他又得赶到前头,苏清欢跟紫熙没少连夜赶路。 好在她俩艺高人胆大,路上倒也还算安宁,没出什么大事。 红颜阁。 安顿好住处,苏清欢想起明日要上演的好戏,顿时没了歇着的心思。 “紫熙,陪我出去走走。” “主子不休息吗?” 紫熙有些担心主子身体吃不消。 这些年,主子时常因体内的毒素昏睡,一年中醒来的时间不足三个月,这次更是一醒来就出了宫。 身体根本没来得及好好调养,又连着赶了几天的路,再不好好休息可真要出问题了。 可看到主子满脸雀跃的模样,紫熙又不忍开口阻止。 “好,咱们去哪儿?” “定位子。看戏得配好位置,不然看不过瘾。” 比起睡觉,苏清欢更想出去为明天看戏选个好位置。 “这倒是。”紫熙很是赞同主子的说法,当即点了头。 “那,我去跟大姐说一声。” “顺便问问红裳,北门哪里便于打听消息。” 北门是临安的主城门,人员往来,贸易进出,全部经由此门。 而明日,云景轩也将由此门入城。 因为—— ————分割线———— 入夜后的临安城,依旧热闹。 街上人来人往,叫卖声不断。 苏清欢走在人群中,听着耳边略显嘈杂的声音,有些不习惯的拧了拧眉。 好久…没听过这么热闹的声音了。 曾经,她最喜欢的,便是夜里陪爹爹在玲珑城里逛悠。 爹爹作为城主,白日公务繁忙,唯晚上才能有空闲。 每每苏沧漓空闲,苏清欢总喜欢缠着他出府,听听城民议论家长里短,吹吹玲珑城的夜风,看看爹爹治理下的城池…… 苏清欢总能在闲逛中发现问题,随后提出独到见解,帮助苏沧漓解决问题,从而更好的治理城池。 也因此,苏沧漓后来,十分喜欢晚上出门遛孩子。 玲珑城百姓总说,城主宠爱幼子更甚十二女全部。但他们不知,这份宠爱,是苏清欢自己努力换来的。 “主子,不舒服吗?” 见苏清欢突然停下不走了,紫熙有些奇怪,抬眼细看,才发现灯火映衬下,主子的脸色竟苍白的可怕。 “要不,我先送主子回去,再来定位置?” 苏清欢收敛思绪,摇头,继续向前:“走吧,前面就到了。” 她没那么脆弱,不过是想到一些以前的事罢了。 作为城主府最小的孩子,苏清欢上面虽有十二个姐姐,但姐姐们出嫁的出嫁,外出打理生意的打理生意。 因此,平日的城主府,只有苏清欢与苏沧漓两个主子。 苏沧漓白日繁忙,府里就只剩苏清欢一个。 苏清欢是胎穿重生,小孩子的身体里却住着一个成人的灵魂。 府中下人那套哄小孩子玩的游戏,苏清欢不喜欢,因为太幼稚。 但同时,她又被幼小的身体束缚,无法做一些大人的事情,会惹人怀疑。 那些日子,她很无聊也很孤单,因此才越发向往外面的热闹,便有了后面的夜逛玲珑。 可如今,这份热闹缺席了十年,记忆乍然复苏,苏清欢难免有些不习惯。 虽然,这份热闹并不属于她。 “主子,大姐说的就是这里。” 走了没多远,紫熙停在一家看起来很普通的茶楼前——听风楼。 听尽天下风声么?有意思。 “我不进去了,旁边等你。” “好。” 看到旁边卖馄饨的小摊,苏清欢突然改变了主意,没有跟紫熙一起进去。 “大婶儿,两碗馄饨,一碗不要葱花,一碗多放。” “好嘞,姑娘先坐,馄饨马上就好!” 很快,馄饨便上来了。 苏清欢刚准备开吃,紫熙便已从听风楼里走了出来,快步靠近她。 “主——” “先吃馄饨,凉了就不好吃了。” 苏清欢掐断紫熙的话头,直接将人拽到旁边的凳子上,将那碗特意多加了料的馄饨推了过去。 宽口窄沿的黑色小碗里,十来个白胖胖的馄饨躺在碗底,汤底清澈略带油花,翠绿的葱花一撒,香气翻倍。 让人看起来就食欲倍增的感觉。 “谢主子!” 紫熙欢快的端起碗,二话不说就开干。 谁知,才吃了没两口:“呸——” 什么玩意儿? 下一秒,苏清欢就见紫熙嚼巴嚼巴,从嘴里吐出一个东西来。 那东西…有点儿眼熟! 貌似是—— 紫熙抬头,眼底满是冷凝的杀意。 她朝周围扫视了一圈,并未发现心中猜测的那人后,万分委屈的看向苏清欢,哭诉:“主子,他欺负我!” 我的馄饨,主子特意给加了料的馄饨!就这么被该死的臭鬼斧毁了! 苏清欢的目光落在紫熙手心,那半枚有些陈旧的铜钱上,缺口附近有一个小小的‘s’。 s,是求救信号sos的缩写,也是鬼斧——沈恭的姓。 这世上懂得且会使用的人,除了苏清欢和紫熙,只有沈恭一人。 苏清欢眉眼一沉,难道、是沈恭在向她求救? 但下一秒,这个想法就被苏清欢否定了。 这的确是当初沈恭离宫时,自己与他定下的暗号,用于求救或传递消息。 但此刻出现,应该不是求救。 还有心思戏弄紫熙,就代表沈恭遇到的危险不大,他自己能应付。 闹这一出,只是为让她知道,他已入临安城。 如此,便不必着急。 转头,苏清欢又朝摊主喊了声:“大婶儿,麻烦再上一碗,多葱花。” 说完,转而看向仍在气头上的紫熙:“莫气,给你再要一碗。” “还是主子最好了。” 娃娃脸顿时由阴转晴,紫熙怒火顿歇,当即喜笑颜开。 “吃吧,吃完早些回去,明天还有正事要做。” 两人低头继续吃,并未发现,不远处的人群里,有一俊秀公子朝紫熙用力挥了挥拳头。 沈恭混入人群渐渐走远…… 这世上本没有鬼斧神工,有的,只是琉璃宫的巧匠——沈恭。 无奈,世人总爱以讹传讹。 于是,便造就了如今名动天下的‘鬼斧神工’。 第11章 医谷捉鬼 另一边,苏清欢抵达临安的前一日—— 神医谷。 “公子,谷外有人求见。” 一个下人远远走来,在紧闭房门的木屋前停下,轻声禀报道。 “不见。” 房间里,蓝袍俊雅的年轻公子俯首在案几上,头也不抬的回绝道。 他修长素净的手,在一堆叫不上名字来的花草中,挑挑捡捡,也不知在找什么。 “公子?” 下人有些为难的往里看了看,壮着胆子继续道:“来人有信物呈上,说公子一看便知。” 信物? 兰无忧手上动作一顿,眸子一转:罢了,看看也无妨。 起身,净手,理了理胸前微微有些凌乱的碎发,兰无忧推开门走了出去。 “东西呢?” “公子。”起身将手中物件呈上,恭敬的侯立一旁。 这是—— 看着手中的玉佩,兰无忧只觉心头直跳:“人呢?” “在桃林外候着。” “把人带到竹园。” 竹园?那不是—— “快去!” 一声厉喝打断了下人的猜测,身子一抖,那人忙应声离去。 简单的沐浴更衣后,兰无忧这才出了院子,往竹园走去。 依旧是一身儒雅的蓝袍,衣摆飘逸,兰无忧如玉的面庞上,难得有一丝温和的喜色。 一路走来,惹得谷中上下的丫鬟仆从议论纷纷。 “公子今天这是怎么了?” 自从老谷主仙逝,小姐离谷后,便很少见公子如此高兴了。 “好像是谷外来人了。” “听说是位姑娘呢!难不成是公子的心上人?” “嘘,别胡说。让公子听到可就不好了。” “就是,你休要胡说。你何时见公子对小姐以外的姑娘上心过。” 别说姑娘了,就是能让公子上心的人都少之又少! “哎,你们说,小姐出谷游历都好几年了,为何还不回来?莫不是把我们都忘了?” “你们在干什么?” 几个小丫鬟围在一块正聊的起劲儿,却被人硬生生打断。 丫鬟们赶忙住口,回身行礼:“见过楚总管。” 来人名为楚西,是几年前兰无忧出谷行医时救下的。虽武功平平,却难得对医术十分喜爱,且颇有天赋。 恰好楚西没有亲人,又无处可去,便求了兰无忧收留他,跟在身边伺候。 楚西勤奋好学,做事又用心,短短几年,医术和武功皆有了很大长进。 兰无忧平日里,除了每月一次出谷行医,其余时间都在药房研究医术,谷中大小事都很少过问。 两个月前,老总管因病辞世,兰无忧便让楚西代为掌管谷中诸事,故,众人皆唤他一声楚总管。 “再让我听到你们背后议论主子,决不轻饶。下去!” “是。” 待众人散去,楚西嘴角一勾也往竹园走去。 其实他也很好奇,能让公子如此重视的女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竹园外,兰无忧伫立良久,却迟迟不肯进去。 胸腔中的心跳有些乱了,呼吸也变得重了,甚至,手心亦有微汗。 长这么大,兰无忧从未有如此紧张的时候。 七年了,师妹终于愿意回来了。 “公子?” 兰无忧闻声转头:“怎么是你?” 听出公子话音里的失望,以及那双频频望向她身后的眼睛,轻舞的心有些刺疼。 “公子,主子……” 主子出宫的事,曾特意嘱咐了不让告知公子,轻舞有些犹豫,该怎么蒙混过去。 但轻舞的为难,却让兰无忧会错了意。 “还是不愿么?” 兰无忧低喃一声,眸中神采顿时消散,那周身萦绕的浓浓失落令人心酸。 轻舞抿唇:“……” 沉默了片刻,看着公子身上越发沉重的难过气息,轻舞到底还是开口了。 “公子,轻舞此来有要事禀报。” 纵有百般不忍,却不得不打断。 此事关系重大,主子再三吩咐必须亲自面见公子,宜早不宜迟。 “何事?” 见轻舞一脸凝重,兰无忧心知是真的出事了,若非如此,师妹又怎么会让轻舞来寻他。 收敛心绪,再抬眸,兰无忧依旧是往日那个,淡漠儒雅的绝世佳公子。 “进去说。” 关上门,轻舞取出怀中的东西递过去:“公子请看。” 那是一封苏清欢的亲笔信。 苏清欢在信中告知,她在南疆发现死神之镰的过程,以及有人想利用神医谷挑起两国大战的猜测。 迅速浏览完信上的内容,兰无忧的眼中也染上了一丝凝重。 “是我疏忽了,险些铸成大错。还好有师妹在。” “确实惊险。若非主子无意中发现此事,罪名一旦坐实,神医谷恐在劫难逃。” 谋杀一国亲王,神医谷再怎么厉害,也难与一国抗衡。 况且,此事的影响远不止这些。 神医谷地处东朝,在国中地位尊崇,整个东朝上下近七成的医者都出自神医谷。 倘若,南国昊帝借题发挥,欲挑起的两国大战,遭殃的将是无辜百姓! “你想怎么做?” “医谷向来出入严格,外人根本不可能进来。何况药房重地,也不是谁都能进的。” “你是说——” 兰无忧沉眉,心底已有了猜测。 点点头,轻舞继续说道:“公子放心,我来时已命人仔细排查谷中之人,一有消息立刻送来。也就这两天的事。” “好。那这两日你便在此住下,待此事了结再行离开。” “这——” 轻舞有些迟疑的看了他一眼,却见兰无忧摆手道:“无妨,这本就是她的院子,给你住倒也不算辱没。” “那便——”多谢公子! 只是话未说完,轻舞便身形一动冲了出去—— “什么人?” 门‘哗’的一下从里打开,露出一张受惊的脸。 正是谷中新总管——楚西。 “公、公子,饭菜已准备妥当。”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 楚西心有余悸的看了轻舞一眼,躬身退出了院子。 看着楚西离去的背影,轻舞柳眉紧锁:“公子,他是?” 轻舞已经三年多没来过谷里,自然没见过楚西。 作为琉璃宫四大护法之一,轻舞直接听命于宫主苏清欢,平日里大多留守在总部,处理相关事宜。 本来若是寻常事,随便派个琉璃宫众来便可,用不到轻舞这个护法出马。 但‘死神之镰’被偷盗滥用一事,事关神医谷,苏清欢不得不珍而重之。 因此,苏清欢只能派出自己最信任的人来处理这件事。 而整个琉璃宫,除了七姝,便是四大护法最得苏清欢信任。 第12章 临安暗涌 “楚西,是我三年前从外面带回来的。” “公子可派人查过他的身世?” 兰无忧点头。 这是自然,神医谷可不是什么人都收。能入谷的,必是在医术上有些独特天赋的人。 “孑身一人,无牵无挂。怎么,你怀疑他?” 兰无忧怎会看不出轻舞的心思,别说是轻舞,就是他对楚西今日的举动,也生出了几分不满。 毕竟,他可没吩咐准备饭菜,更没让楚西随便就闯入竹园。 “或许,是我多心了。” 轻舞摇头,突然想到了什么,又问道:“公子可是封了此处不许人进?” “没错。自师妹离开后,我便命人封了竹园。平日除了打扫的丫鬟婆子,任何人不得进入。” “怎么了?” 今日,兰无忧错以为是师妹回来了,才会让人开了竹园。 “没什么。” 轻舞了然,难怪方才送她过来的小丫鬟,一路上说话怪里怪气的,只把她丢在院外便走了。 既然如此,为何刚才那人会出现在这儿? 难道他不知竹园的规矩吗?还是……明知故犯? 轻舞想提醒公子,但还是忍住了。没证据的事,还是不要乱说。 当着公子的面质疑他的人,不好。 虽然公子不会怪罪,但万一弄巧成拙,伤了主子与公子的情谊就不好了。 另一边,楚西出了竹园后并未走远,而是躲在一旁的假山后,观察着院子里面的动静。 想着方才两人的对话,楚西心中有些不安。 不行,他得给主子去信提醒一下。 ———分割线——— 临安城。 某处宅院中,白衣若雪面冠如玉的俊美男子,听完属下的汇报,不怒反笑。 “起来吧。” “公子?”心中纵有百般疑惑,那人还是听话的站了起来:“谢公子不罚之恩。” “下去吧。” “是,属下告退。” 哗—— 只听一阵利剑出鞘的鸣响,正要退下的人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便已重重倒在地上—— “公子不罚没说不杀,蠢!” 随着话音响起,一道诡异的黑影在房间中渐渐显现。 那人全身都笼罩在黑袍之中,让人分辨不清容貌。只依稀从声音听出是个成年男子。 “公子,我去。” “不必,机会已失,再想动手怕是难了。” 云景轩又不是傻子,先后两次都没能成功,怎会再给他机会。 “公子甘心放弃?” “孤的字典没有‘放弃’二字!” 男子冷哼一声,看着窗外那轮弯月,眸色深深:“好戏还在后头呢!” “也是,临安城多的是想他死的人。” “去吧,动静越大越好。” “是。”黑影转身欲走。 “等等!” “公子有何吩咐?” “彻查,孤要知道究竟是谁在帮他!” 白衣公子一脸冷厉道,满身怒气毫不掩饰的喷薄而出。 为了这件事,他耗费了多少功夫,甚至不惜动用隐藏多年的棋子。 倒也不奢望那些蠢货能杀了他,毕竟能被他视为对手的人,岂会这么简单就赴死的人。 可怎么也没想到,云景轩毫发无伤,他安排的人却全军覆没。 辛苦筹谋了这么久却毁于一旦! 简直可恶!!! 同一时间—— 距离临安城三十里的一处驿站。 “爷,驿丞给京里送信了。” 云景轩正在房里用膳,尹秋推门走了进来。 “意料之中。” 云景轩对此,并不觉得奇怪。 他那位好皇兄最喜欢将一切都掌握在手里,自己这一路脱离掌控,皇兄想必是有些着急了。 这几日,应该没少给底下人施压。 傍晚云景轩来驿站投宿时,那驿丞惊喜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这不,才安顿好两人,就迫不及待的给京城传信去了。 “爷,信要截吗?” “不必,”云景轩摇头,“盯着驿站的人可不少,截不截都一样。” 消息肯定早就传回去了。 况且,云景轩也不想截,就让他们去闹,闹得越大才越好! 有人想利用他来对付南霖,那也要看看他本人同不同意。 云景轩是与昊帝不合,但那是他自己的家事,可容不得别人插手。 “给郡王府去信,明日让他们不要出现在城门口,在府里等我。” “是!” 尹秋会意,又退出了房间。 房里,云景轩也放下了碗筷,没了继续吃的心思。 鬼斧神工,还真是能耐啊! 只凭区区几个传闻,尚未见人,便已经搅得四国不得安宁。 倘若此人当真现身,临安不得被闹翻了天?! 区区一个选美宴,本是南霖自家之事,却引得其他三国纷纷来贺。 贺是托词,寻人才是真。 云景轩甚至在想,这个鬼斧出现的如此巧合,莫不是有人刻意针对南霖? 不然这鬼斧神工,哪儿都不去,却偏偏要跑来临安,说‘现身选美宴’。 他一个大男人,又不参加选美,来什么劳什子选美宴! 鬼斧极通易容,露面时男时女,因此,很多人至今都不确定他到底是男还是女。 云景轩确定鬼斧是个男人,还是从莫邪那里得来的消息。 那日,莫邪在十里莲湖拦住云景轩,将人带到花园后,两人做了一笔交易。 “轩王爷,开门见山如何?” “说来听听。” “如今,整个天下都为一人争破了头,王爷可曾动心?” 这一人指的是谁,凉亭里的云景轩和莫邪心知肚明。唯鬼斧尔。 云景轩抿唇不语,只是端起茶杯轻饮了一口。心动又如何? 莫邪察言观色,啧,果然心动了。 鬼斧奇才,很难会有人不动心。 其他先不说,单‘鬼斧可造神兵利器’一条,就足以让许多人为之疯狂。 尤其,是四国中最好战的北冥。 北冥稳居四国之首,素有雄心一统四国,只是苦于缺兵少粮。如今,兵器弊端有望解决,北冥自不会坐视不理。 拥有强大的兵器,在任何时候都极重要,不管用于自保,或是侵略他国! “我欲与王爷合作。” “莫邪庄主所求为何?” 云景轩戍守南疆多年,与北冥也交手不少,自然清楚北冥的野心。 倘若让北冥先寻得鬼斧,作为四国最富庶的南霖,无疑会成为北冥攻伐四国的‘粮仓’。 南霖危矣! 故,不论为公为私,鬼斧绝不能落入北冥之手。 催命符又如何? 倘若用得好,催的,也可以是别人的命! 云景轩冷眸轻眯,心中已有计划。 莫邪勾唇,有的谈便好。 “听闻王爷手上有一解毒奇药——玄灵草,舍妹身中奇毒需要它。” “不行。” “别急拒绝,这是我的诚意。” 说着,莫邪将一封信放在云景轩面前:“关于鬼斧的消息。” 云景轩沉吟一瞬,拆开一看,心中大为震动。 “这,当真?!” 第13章 战神回归 “昊帝九年六月,王奉诏返京。帝都百姓闻讯,聚于城门夹道相迎,万人空巷。” ——《南朝国史·轩王篇》 次日。 临安城。 “爷,我们回来了!” 尹秋看着不远处的城池,方脸上满是激动。 十年了,王爷终于能光明正大的回来了! 马车里,云景轩轻轻掀开车帘,钻出车厢,立于车辕之上。 望着这座近在咫尺的城池,喉中竟有些无语凝噎。 父皇母妃,儿臣,终于回来了! 这一次,谁都休想再将他赶走,属于他的一切,从这一刻起,他都会一一夺回来! 安儿,哥哥回来了,以后再也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想着马上就能见到那个可爱的小家伙,云景轩眼底阴霾顿散,取而代之的是满眼的宠溺。 安儿,是他在这世上仅剩的亲人。 从今以后,哥哥再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此刻—— 北城门前,已是挤满了人。 “轩王回京”的消息,不知从何处走漏,此时的城门口,挤满了无数自发前来迎接战神回归的百姓们。 许多人甚至丢下手头的买卖,特意跑到城门外来看热闹。 这不,远远看见轩王的车驾驶来,百姓们纷纷跪在地上高呼叩拜,迎接他们的战神归来。 “恭迎战神回京!” “恭迎战神回京!” ······ 一声声高呼响彻苍穹,随风而去,传进了远在皇宫的昊帝耳中,惊得他一不小心捏碎了心爱的琉璃盏。 城门前,火红战袍英姿勃发的男子,覆手稳坐在马背上,沐浴着夕阳的余晖,耀眼如神只。 云景轩目光划过地上跪拜的百姓,心底一阵欣慰。 尽管十年不归,百姓却没有将他忘记。 这些年的努力总算是没有白费。 “诸位请起!” 翻身下马,云景轩大步走到人群前,朗声道。 “本王向你们保证,我在一日,必保南境安宁。” “战神威武,王爷千岁!” “战神威武,王爷千岁!” ...... 闻言,百姓纷纷振臂欢呼,激动之情难以言表。 百姓的所求向来简单,不过是吃饱穿暖,不受战火纷扰。 而云景轩为他们做到了,他戍边十年,南霖便安宁了十年。 这样的战神,百姓如何能不爱戴。 正是因为有云景轩在边疆坐镇,他国才不敢来犯,使得南境再无战火,百姓得以安享太平。 云景轩的心情,也被百姓感染,心底溢出浓浓暖意。 他的付出,终有所获,有人不曾看见,却也有人,从不曾忘记。 穿过人海,云景轩停在了城墙下等候的传旨公公面前。 “皇上有何旨意?” “见过王爷。” 公公屈身行礼后,道明来意。 “皇上感念王爷一路辛苦,特准王爷先行回府休养,明日再行入宫请安。到时宫中会备下酒宴,为王爷接风。” “谢皇上!” 云景轩屈膝一拜,送公公离开后打道回府。 其实他有见皇不拜的权利,这是历代战神的特权! 但云景轩不愿给人挑刺儿的机会,让人觉得他恃宠而娇。 也不想听那些文官们的口诛笔伐,更不愿日后有人借题发挥。 这一拜势在必行。 可他怎知,若真心想要为难,不论他做的如何完美,总会找到借口与理由。 轩王府。 “哥哥,是哥哥回来了!” 听着由远及近的马蹄声,在府门前等候的众人,个个翘首以盼,脸上洋溢着浓浓欣喜。 其中,被紫衣男子牵着大约十来岁的少年,在那抹红色印入眼帘时,用力挣脱了拉着他的手冲了出去—— “安儿!” “小王爷!” 众人惊呼,马上之人也是一惊,匆忙拉紧缰绳调转马头,一把提起地上的少年飞了出去。 “嘶——” 马儿收不住脚,一头撞在旁边巨大的石狮上,血肉横飞,倾刻毙命。 千里良驹惨死,却换不回云景轩一个眼角,只是抱着怀中胖乎乎的少年,捏着他脸上的嫩肉轻扯了两下。 下一秒,云景轩板起脸,训斥:“又调皮,该打!” 久别回府,却未进门便先见了血,寻常人家都会视作是大大的不吉利,何况皇家。 这里又是轩王府,盯着的人太多。 但云景轩随口一句调皮,便把事情轻轻带过,足见对少年的宠爱。 一旁的管家轻笑着退开,悄悄吩咐人去打水,一会好清洗门外的血迹。 “安儿才没有,人家是想哥哥了。不打,不要打——” 少年有些委屈的瘪瘪嘴,他似乎很清楚如何最有效的,平息哥哥的怒火,且,深谙此道。 果然,看到小家伙一脸委屈相,云景轩一脸惊怒顿消。 “好了好了,下不为例。明知危险还敢乱来?” “才不会,哥哥定会接住我的。” 在云景安的心里,他的哥哥是无所不能的战神,值得他全心信任和依赖。 在他的眼里,没什么能难倒哥哥。 云景轩颇为无奈的笑笑,抱着他走向一旁等候的好友:“我回来了。” “欢迎回家!” 云千叶抬手砸在他胸口,看似凶猛的一拳,实则点到即止,是两人间独有的问候方式。 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先进府吧。” 打断两人的对视,秦如风不着痕迹的看了某处一眼。 几人顿时了然,转身往府里走去。 白子逸边走,边咋呼呼的抱怨。 “轩你终于回来了!” “你都不知道这个死面瘫多过分,大清早就把我拉出来,害我在外面白白站了好几个时辰,腿都要断了。” “你确定是清早?” 一道阴恻恻的声音从背后响起,白子逸浑身一个激灵,连忙改口。 “额,可能是我记岔了,但至少是中午吧。几个时辰总是有的吧。轩,你可要给我做主啊,你不在的时候,他俩老是合伙欺负我。” “是吗?” 白子逸重重点头,眼珠一转:“这样吧,如果你答应帮我教训他俩,我就在醉生梦死为你设宴接风,如何?” “啊——” 白子逸话音未落,脑袋上就挨了一掌。扭头看向动手之人,不满地叫道。 “死面瘫,你干什么?!” 第14章 昊帝心思 “青楼接风,你可真有创意。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秦如风颇有些不成恨铁钢的骂道。 这家伙除了吃喝玩乐,就只会胡闹,没一点儿白老爷的风范。 真怀疑他是不是捡来的,否则那么精明的白老爷,怎么会生出这么个纨绔不堪的活宝儿子? “谁敢!” 白子逸脖子一梗,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谁说那是青楼了?” “我。”秦如风直接回了他的话。 “叶你看,他居然说你的地方是青楼。” 白子逸气势上明显不敌,转头向云千叶求救。 “逸,慎言。” 云千叶可不接这话茬:“这话要让红裳听见该不高兴了,小心她再不许你进楼。我不过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罢了。” 用红裳的话来说,他不过是个只拿分红的股东。 云千叶两句话推的一干二净,不帮也不惹。 “轩,他们又欺负我。” 在白子逸不满的哭诉声中,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入了府。 府门关上的瞬间,斜对面的巷子里,有人悄然离去。 城北,听风楼。 “主角登场!” 远远目睹了城门口的大戏,苏清欢心情还算不错。 她慵懒的卧在白虎皮铺陈的贵妃榻上,嘴角含笑,眼神似刀。 “只差一把火,戏就能开锣了!” “各国使节已到,就安置在北门外的驿站里,刚才城门口的那一幕,想必很多人都看在了眼里。” 紫熙虽同主子待在楼里,并未亲去北门外,但该听的消息却一点儿没落。 有些事,并不需要她们亲自去看。 毕竟,琉璃宫最不缺的就是‘眼睛’。 这些‘眼睛’遍布天下,收集探听一切有价值的消息,最后汇集到琉璃宫总部分门别类,留作日后所用。 苏清欢之所以要亲自来听风楼,为的只是确认自己的计划,是否在如期进行。 报仇一事刻不容缓,苏清欢不想有什么意外出现,扰乱了她的大计。 计划在有条不紊的进行,苏清欢心中欢喜,笑的也越发灿烂。 “明晚的宫宴,应该会很热闹!” ————分割线———— 次日。 皇宫,金銮殿。 早朝如常进行中,只是,今日的朝堂上,多了一抹挺拔的红色。 “皇上为何,突然把战神从南疆调回来了?” “莫不是,轩王要复宠?” “这话从何说起?” 趁皇帝未到,殿里有几位大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起来。 “陛下子嗣单薄,皇子迟迟不来,没皇子便无人能为陛下分忧。如今三国来贺,国事越发繁重,陛下自然就想起了自己的兄弟。” 而昊帝如今还活着的兄弟,除了轩王,便只剩下一个痴傻的安王。 “李大人说的倒也在理,安王不顶事,但轩王那可是一个顶俩啊!” 七皇子曾经那是何等的惊才绝艳! 若非先帝留下遗诏,指明让差点被废的太子继位,在不少大臣心里,其实更属意七皇子为帝。 在众臣暗暗思量之际,皇帝到了。 大臣们赶紧各归各位,但皇帝突如其来的一道旨意,让所有人更加疑惑。 “各国使者已到,招待使节一事便全权交予七弟。办好此事,朕重重有赏!” “臣,领旨。”云景轩跪地领命。 龙椅里,云景昊满意的笑了。 瞧瞧,曾经意气风发的七皇子,如今,只配跪在地上对他俯首称臣。 快哉! “今夜宫中将设宴为轩王接风洗尘,另外,”云景昊话锋一转,看向下方仍跪着的轩王。 “三国使臣入城后,也一并请来赴宴吧!人多热闹。” 三国使臣为何而来,云景昊心知肚明,打着来他的地盘抢人的主意,还想让他如何招待? 云景昊懒得花心思应付,索性都丢给了轩王处理。 将招待使臣的宫宴,跟轩王的接风宴放在一起,既能膈应轩王,又给了使臣下马威,还能…… 简直是一举多得!!! “臣遵旨。”云景轩再次领旨。 “好了,退朝吧。” 龙椅上的云景昊,不过而立年纪,相貌与云景轩有几分相似,只是俊美中却多了些许阴冷。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年轻的帝王颇含深意的看了云景轩一眼,在大臣们高亢刺耳的“万岁”声中,款款走出大殿。 待众臣退去,云景轩回首看了眼那把黄金雕刻的龙椅,眼睛微眯,独身往御书房走去。 御书房。 “启禀皇上,轩王求见。” 听得太监禀报,云景昊扔下手中的奏章,细长的凤眼一顿:“宣。” 殿门缓缓拉开—— 在灿烂明媚的朝阳映衬下,一道高大修长的身影踏光而来,俊美冷硬的脸上略带恭敬,他屈膝跪地,向站在御案前的云景昊行礼。 “参见皇上。” 有那么一瞬,云景昊以为那个意气风发的七皇子,又回来了。 一如此时,那人身披霞光,虽跪在地上,却依旧耀眼刺目的,让人嫉妒。 彼时他虽贵为太子,却争不过一个小小民女所生的七皇子。 父皇的宠爱,群臣的赞赏,不凡的武功,云景轩样样都比他好,可谓是出尽了风头。 可那,只是曾经! 如今,云景轩便是再厉害,不也只能跪在自己面前俯首称臣么?! 他才是皇帝,胜利最终只属于他。 哈哈—— 云景昊唇畔一勾,轻笑着上前扶了把,端得是一副和蔼可亲的长兄模样。 “七弟快起来!多年不见,你怎的也拘泥于这些俗礼了?” “谢皇上。”云景轩起身,笑的恭敬却疏离:“礼不可废。” 心底再多的憎恨厌恶,云景轩也必须隐忍克制,不让自己展露出过多不该有的情绪。 所以,这样的隐忍恭敬,却又略显疏离的神色,才最适合他。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才最是让人捉摸不透! 红衣的话,跟她人一样高深莫测。 笑了笑,云景昊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率先抬步上前。 “来人,上茶!” 宫人立即上茶,放下后又迅速离开,全程没有发出一点儿多余的声音。 “七弟,见过十一了吧?他身体、可还好?” 十一,是云景安的排行。 云景轩握杯的手一僵,眼底闪过暗芒:“还好,多谢陛下关心!” “自家兄弟,不必客气!” …… 半个时辰后,云景轩走出皇宫,却并未回府,而是—— 第15章 迎使入京 “出城。” 云景轩头也未回,丢下两个字,就直接钻进了马车。 车厢里,云景轩双手死死紧握,眼底杀意沸腾。 云景昊,刘后,你们以前欠下的那些账,咱们慢慢算! 尹秋见主子脸色不好,也未多言。 驾—— 尹秋驾着马车快速离开皇宫,途经闹市时,百姓见是轩王的车驾,纷纷退避,自觉地让出一条道来,以便让战神车驾能顺利通过。 马车飞快地驶过闹市,从北门出了城。 一刻钟后,停在距北门不足三里的驿站前。 三国使臣昨日已到,递交国书后,被临时安排在驿站休整。 待皇帝安排好迎接使臣的人,再行进城入住行宫。 “王爷,到了。” 掀帘下车,云景轩大步跨进院门,朗声道:“驿丞何在?” 驿站并不大,用来容纳三国使团,还是显得有些拥挤的。因之前并未有多国使者一同来访的先例,南霖事先便没有准备。 这也是云景轩一出宫,便马不停蹄赶来的原因。 三国使者挤在驿站这么小的地方,万一出点儿意外,可就是南霖的不是了。 这事说小了,是有失礼数,说大了,那叫有辱国体。 堂堂南霖,四大国之一的强者,居然让使团住在这等又破又小的驿馆,简直是丢人! “小的在。” 正在堂中招呼各国使臣的瘦削男子,闻声急忙跑了出来,躬身作揖。 “下官驿丞李林,见过轩王。” “本王奉旨接使臣入城。” 不动声色打量李林的同时,云景轩道明来意。 “下官已恭候多时,王爷请。” 李林右手一抬,退到云景轩身后半步,引着他往大堂里走。 见状,云景轩神色微动,回头给了尹秋一个眼神,便与李林一起走进了驿馆大堂。 原本能轻松容纳二三十人的驿馆大堂,此时却满满当当拥挤的很。 云景轩粗略扫了一眼,估计有不下五十人,大致分为三拨。 北冥是以夜凌汐为首的第一波人。 西珞以太女慕嫣然为首的第二波。 东朝以右相张贺为首的第三波。 除了各自带队的正副使节坐着,其余一干人等,都围绕着他们站在一旁。 云景轩一进大堂,先前还叫嚣着说李林怠慢使团的一众人,顿时便安静了下来。 “行宫已安排妥当,请诸位随本王入城吧!” 云景轩的眼睛从在场众人身上略过,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鬼斧的吸引力果然够大,各国派来出使的大臣,皆是本国中举足轻重之人。 其中,自然不乏一些老熟人。 看着明知他来意,却依旧不为所动的三国使节团,云景轩也不恼,而是丢下一句话,直接直接离开了。 “各位请吧。” 哼,想给他来个下马威吗?凭他们也配?! “喂,云景轩你什么意思?” 驿馆大堂中,一位绿衣公子不满地出声质问,俊秀的脸上满是不悦。此人正是北冥凌王——夜凌汐。 北冥流华太子最信任的左膀右臂。 闻言,云景轩回头,神色骤冷。 “听不懂么?” “本王在请各位使者入城,凌王若是不愿,还请自便。正巧行宫房间不够,住不下这许多人。” 说罢,云景轩转头就走,干脆利落的不留丝毫余地。 气得夜凌汐在后面直跳脚。 当夜凌汐还在原地大发王爷脾气时,其他两国使者,却纷纷起身冲向了门口。 所有人都被云景轩那句‘房间不够’给吓住了。 若不能名正言顺的留在临安,他们又如何在选美宴上,寻得鬼斧神工,带回本国去交差? 一群人蜂拥而出,险些把站在门附近的夜凌汐撞倒。 “你、你们放肆!” 换做是以往,夜凌汐的喊叫定会换来无数人的哀求讨饶,因为他的身后,是四国中最强悍的北冥。 没有人敢去得罪他,因为夜帝的狠辣,那是一个嗜杀成性,且强横无理的帝王。 谁也不愿意去挑战一个魔鬼的底线,那样,只会死的无比凄惨! 曾经的青翎国和玲珑城,就是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 “殿下,咱也快走吧。不然——” “滚!” 夜凌汐身后的副使,眼见堂中之人已所剩无几,心下焦急,硬着胆子上前劝抚。 却被夜凌汐狠狠一脚踹倒在地。 顾不得理会身上的痛楚,副使急忙爬起来,跪在夜凌汐面前。 “殿下息怒,正事要紧哪!” 不论云景轩所言是真是假,一见面就得罪了轩王总是不妥。 何况,昊帝已将迎使一事,全权交予轩王处理。 云景轩到驿站前,昊帝的圣旨已先一步抵达并宣读,因此,众人才会齐聚大堂等候。 想到此行的目的,以及太子临行前的嘱托,副使不由觉得有些头疼。 倘若行宫真的无房可住,殿下又得罪了轩王,那他们此次出使还有何意义? 留下都成了问题,更遑论在临安找人了。 皇上交代的事情办不好,回去之后,他们这些人都性命难保。 他们可没有这位凌王殿下的好运气,生来就是帝王子,又有太子殿下时时照拂,即便办砸了差事,回去也顶多就是几句责骂。 哪像他们动辄就是人头落地。 “哼!” 怒气撒出去之后,夜凌汐感觉好多了,冷哼着走了出去。 他虽没有太子皇兄的沉稳睿智,却也不是没脑子,自然明白孰轻孰重。 夜凌汐就是看不惯云景轩那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好像谁都入不了他眼似的。 不过是打了几场胜仗而已,也敢自称什么战神。 本想给云景轩个下马威的,不料反被将了一军。着实可恨! “大人,快起来吧。” 见凌王走出去后,众人才敢上前将副使扶起:“哎,太子殿下怎会让他来当正使啊?” 有人唉声叹气的嘀咕,也不知太子殿下怎么想的,一句话让正使变成了副使,却把这纨绔王爷派来当了正使。 “殿下自有他的用意,不得非议太子。” 即便是被一句话夺了正使之位,副使却没有半分怨言。 太子殿下英明睿智,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他相信殿下,也正因如此,才心甘情愿追随于太子殿下。 “是,大人。” “快走。” 扬手一挥,副使率众去追夜凌汐—— 第16章 轩王软肋 驿站外。 云景轩站在车辕上,看着姗姗来迟的北冥使团,冷笑一声,进了马车。 “走!” 他故意孤身前来只带一马一车,也没有迎使的仪仗和护卫队,就是想看看他们会作何反应。 没想到,为了那个传闻里的鬼斧神工,这些人倒还真能忍啊! 北冥王爷,璎珞太女,还有东朝右相,这些平日里一个个都眼高于顶的人,此时却坐在来时的马车里,争先恐后的跟在云景轩的后面,乖乖入城。 鬼斧神工,这人究竟有什么能耐?让这么多人为你如此疯狂? 难道此人,真的可造出神器? 云景轩突然想起之前,莫邪给的关于此人的消息,心思浮动。 “鬼斧神工,男,二十一岁,身出玲珑,与琉璃宫主关系匪浅。” 莫邪的诚意是真是假,很快便有分晓。 云景轩压下心底的好奇,回城。 一切谜题都会在数日后揭晓。 既如此,再等上几日又何妨? 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的进了城,在百姓们好奇又热情地欢呼声中,停在了城北的行宫前。 行宫占地巨大,气势恢宏,房间众多,足够上百人住下。 三国使臣一进行宫,便知是被轩王耍了。 可即便是知道自己被耍了,使团中,也没人再敢说个不字。 因为这里,一切由云景轩说了算。 即使是昊帝,也不会过多干涉,圣旨既出,便是一言九鼎。 昊帝又怎会反手打自己的脸。 况且云景昊也没傻到,甘愿帮着外人对付自己人。虽然在他心里,云景轩也并非什么自己人。 安置好各国使臣,又调来兵马保护行宫,处理完一应事宜。 云景轩才发现已临近午时。 “走吧。” 该回去陪安儿用膳了。 上了马车,云景轩让尹秋直接打马回府。 昨日他可是答应了安儿,要陪小家伙一起用午膳的。 希望没有让小家伙等急了。 轩王府。 宁安阁。 云景安坐在台阶上,无聊的数着地上爬来爬去的蚂蚁,一边数,嘴里还一边念叨。 “第二百零三只小蚂蚁,你说哥哥怎么还不回来啊?” “二百零四,安儿要饿扁了!” 咕噜咕噜—— 云景安摸了摸自己饥肠辘辘的肚子,有些纠结的想,要不、他先偷吃一点垫垫? 说干就干! 云景安起身,拍了拍屁股上沾染的尘土,一溜烟儿跑回自己房里,手也未洗便扑向桌子。 桌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美味佳肴,色香味俱全,惹人食指大动。 云景安上去抓起一条大鸡腿,就往嘴里塞。 哪儿成想,他刚张嘴咬住心爱的肉肉,身后便响起一道满含笑意的声音。 “安儿,可曾净手?” 云景轩刚到院门外,就看到小家伙急吼吼的往房里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赶紧跟了过来。 结果—— 结果就看到小家伙手都没洗,拿起鸡腿就朝嘴里塞。 “哥——” 啪叽—— 云景安听到熟悉的声音,回头,欢喜的就要扑过去喊哥哥。 可刚一张嘴,鸡腿儿先掉了出来。 见到哥哥的欢喜,眨眼变成沮丧。 云景安看着落到地上,被弄脏的鸡腿,心里有一丢丢难过。 今天的鸡腿,没了—— 见小家伙望着地上孤零零的大鸡腿,金豆豆都快要掉出来了,云景轩无奈的笑了。 “好了,快去净手,剩下那条也给你吃。” “真的?” 云景安又惊又喜,看到哥哥点头,忙不迭跑去洗了手。 很快,云景安又跑了回来,他坐到哥哥身边,拿起云景轩给他夹的鸡腿,一顿大快朵颐。 “哥、哥哥也吃,好吃!” 云景轩点头,笑的宠溺又安心。 “好,我们一起吃。慢点儿,不急。” “嗯嗯。” 云景安嘴巴里,鼓鼓囊囊地塞满了饭菜,只能微微点头,回应一下。 一顿饭下来,云景轩自己并未吃多少,只是一个劲儿给弟弟夹菜,倒是把云景安给吃撑了。 “走,去院里走走,消消食。” “可是,哥哥,我想睡觉!” “半个时辰后再睡。” “好、好吧!” 云景安勉强答应,被哥哥硬生生拽到花园里走了好几圈,才回屋睡觉。 宁安阁。 卧房。 看着安儿还略带婴儿肥的小脸,云景轩回忆起早上,御书房里和昊帝的谈话内容,心底杀意凝聚。 “七弟,见过十一了吧?他身体、可还好?” 不知道的,会以为昊帝这是在关心云景安。 但云景轩却清楚,皇帝是在警告敲打自己,以安儿的性命来威胁他。 就像十年前,刘后给安儿下毒,逼迫云景轩放弃皇位,远走戍边一样。 母子二人,一如既往的卑劣无耻。 走出宁安阁,云景轩第一时间唤来尹秋,让尹秋秘密去办了一件事。 安儿的身体不能再拖! 必须先想办法解了安儿的毒。 否则,往后做事,还是会被那母子俩牵着鼻子走。 听说,神医谷的新任谷主——兰无忧,医术超群更甚其父,不知他有没有办法治好安儿。 刘后给安儿下的毒刁钻,云景轩这些年没少暗访名医,可谁都束手无策。 人人都说,安王是幼时受了刺激,得了痴症,智力停留在了五岁。 可云景轩不信,什么样的刺激会让人身体停止生长? 安儿今年十五岁,不仅智力停留在了五岁,就连身体,也看着只像七八岁的孩子。 “爷,已经给南疆去信,那边距离神医谷近些,事儿办起来快些。” “还有一件事。” 云景轩想了想,还是决定提前启用影风。 “联系影风,让他盯紧刘后。” “王爷?” 影风冒名顶替混入龙影卫不久,现在就启用,恐有暴露的危险。 那毕竟是龙影卫,个个武功不凡,心思缜密,贸然联络,只会让影风陷入绝境。 主子这是关心则乱。 遇上小王爷的事,主子总容易失去判断:“王爷,不如先等南疆那边请到兰神医?” 云景轩沉默,的确是他太心急了。 影风刚进龙影卫没几日,情况尚未摸清,贸然行动恐有暴露风险。 “那便,再等等!” 尹秋点头,又提醒道:“郡王还在书房等着。” 云景轩这才起身出门,边走边叮嘱尹秋:“在安儿身边多安排些暗卫护着,昼夜轮转。” 云景轩担心有人会因他回京,而对安儿出手,防患于未然。 “是——” 第17章 听风轶事 听风楼。 坐落于京城主街的一座普通茶楼,朴实无华,并没什么特别之处,却是城中最热闹有趣之地。 城中百姓闲暇时,经常会来这里,在楼中赏景品茶之余,顺便听听文人雅士的论辩,七姑八婆的八卦。 甚至,新奇的江湖趣闻。 此处临近北门,是使团入城的必经之处。 半个时辰前。 云景轩带领三国使团入城的画面,便被楼里许多人瞧了个真切。 此刻,苏清欢就坐在二楼临街的雅间里,品茗听风。 窗边的桌前,女子看着楼下来往的人群,笑容清浅,却未达眼底。 听尽天下风声,确实是个好名字。 “莫邪有消息吗?” “还没。”紫熙皱眉。 按说以莫邪的能力,即使不能全盘清查,也该有所交代才是,可这已经都六七天了。 神医谷离这儿虽远,但以翎鹃的速度也不过是一夜之间罢了。 过了这么久,却一点消息也没有,难道是出事了? 紫熙眉头紧皱,有些担心。 “有师兄在,不会有事。” 苏清欢饮了口茶,轻声安抚。 七姝与四使是她一手调教出来的,只需要一个眼神,苏清欢就知道她们在想什么。 虽然每次见面都免不了动手,甚至会吵闹不休,但苏清欢比谁都清楚她们之间的感情。 不是亲生,却胜似亲生。 七姝与四使,不论哪一个有事,其他人绝对会毫不犹豫,且不计代价的相助。 紫熙是其中年纪最小的,常年跟在她的身边,很少有机会见到其他人,却也是付出最多的一个。 这些年来,紫熙的努力和付出,苏清欢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又坐了一会儿,苏清欢这才起身。 “走吧。” 三国来使已经入城,她也该开始准备了! 谁知才刚走到门口,大堂里响起的一阵对话,却使得苏清欢脚步一滞—— “听说玲珑城要复出了!” 大堂正中的桌上,一个彪悍的中年壮汉说道。 也不知是天生嗓门儿大,还是有意为之,大汉开口的动静大的惊人,一下子便吸引了堂中所有人的注意。 “你从哪儿听说的?” 果然,大汉话一出口就有人接话。 对于这个,在最鼎盛时期突然隐退的玲珑城,人们有着最本能的好奇与神往。 堂中正在品茗闲聊的男女老少,纷纷停下了自己手中动作,立耳静听。 原本热闹嘈杂的大堂,顷刻间鸦雀无声,几乎针落可闻。 “想知道?” 大汉双手环抱在胸前,竟是卖起关子来。 直到有人不满的嚷嚷起来—— “你倒是说啊!” “我看他压根是胡说的吧!” “这种事也敢乱说,小心祸从口出啊!” 这些人嘴上说着不相信,但一个个却眼巴巴的瞅着那大汉,一副好奇又期待的模样。 大汉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一个翻身跳到桌上,他清清嗓子,娓娓道来。 “半月前,我们跟着白家的商队从玲珑城外路过,远远瞧见城墙上吊着许多人。心下奇怪便走近去看,你们猜我看到了什么?” “活生生的人,像是在清理城墙,边干活边很高兴的谈论着什么。距离太远听的不太真切,只是隐约听到了什么‘小姐’‘开城’‘大喜’之类的话。” 听到这里,有人就奇怪了。 “十年前的那场无名火,不是烧的苏府只剩玲珑城主一人了吗?” “这怎么又冒出个小姐来,而且苏沧漓竟还要为她开城办喜事?” 这天下最不缺的,就是凭空捏造是非的嘴。 这不,就凭着几个残缺不全的词,人们便断章取义的编排出一件足以轰动天下的大事。 “此言差矣。” 这方话音未落,另一道声音便紧接着响起。 一银衣公子如闲庭散步般款款跨入堂中,气质高贵却偏偏生就一副平常相貌,身后跟着一个黑衣黑帽气息诡异的护卫。 “当年玲珑之事虽轰动,却并未有人亲眼目睹。一切不过是玲珑城一面之词,未必是真。” 一语激起千层浪! “这位公子的话有道理。眼见为实,谁都没看到怎可全信哪!” 角落里,一个江湖打扮的中年人接话道。 见状,银衣公子勾唇一笑,带着护卫慢悠悠地上了楼。 “照这么说,当年之事可能是假的?” “对对对,说不定,此事就是玲珑城自导自演,用来蒙蔽世人的招数!” “不会吧?谁会拿几百条人命来做戏啊?” “都说是演的,当然不会真死那么多人。不然,这会又怎的突然冒出个女儿来?” …… 楼上雅间里,苏清欢扶在门框上的手一点点收紧。 良久,苏清欢又骤然松开。 “紫熙,你知道,这世上什么东西最可怕么?” 紫熙微愣,有些跟不上主子的思维。 倒也不等紫熙答话,苏清欢继续。 “巧舌如簧,上下嘴唇一碰便可颠倒黑白,杀人于无形。” 女子泓莹美眸中,飞快的闪过一道浓烈的紫芒,转瞬即逝。 说完,苏清欢推开门,径自出了房间。 紫熙疾步跟上。 却不想,苏清欢刚走到拐角处,便与方才在楼下接话的那位银衣公子,狭路相逢,面对面碰了个正着—— 微微一愣后,柳风华自觉地退开。 苏清欢冷不妨的瞥了他一眼,很好的掩饰住了自己眼中的诧异,与柳风华擦肩而过。 直到两人下楼离开,柳风华才猛然回过神来。 那女子,竟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公子?” 看着主子有些异样的脸色,闲影轻唤道。 “走吧。” 收敛思绪,柳风华转身进了不远处的房间。 听风楼外。 苏清欢定定站在门口,回想着方才的银衣公子,以及他身后的黑袍人,眼底紫芒闪烁。 预示着她此刻并不平静的心绪。 一模一样的黑袍,连气息…… 也跟当初要杀她的那个黑袍人极其相似,这两个人之间,必定存在着某种联系。 黑影一族,当真神秘。 苏清欢追查黑影族近十年,得到的消息却依旧有限。 只知道,黑影一族乃北冥的隐世家族,与北冥皇室关系匪浅。 苏清欢此生有两个仇人:一个是北冥皇室,另一个就是害她中毒的黑袍。 时隔十年,今日竟让她又一次遇到了那黑袍人。 一时间,苏清欢心绪难宁—— 第18章 黑袍再现 离开听风楼后,苏清欢并未走远,而是转身进了斜对面一家成衣铺。 “掌柜的,我要做两套衣服。” “好嘞!” 本想着天快黑了,没什么人,正想关门休息的老掌柜,见有人要做衣服,忙不迭出来迎客。 “小姐,您想做什么料子的?” “都有什么料子?” “种类多了,您看看这边:云锦、蜀锦、玉锦、雨花锦……这边是广绫、交织绫、雪缎、花软缎……还有平素绢、提花绢、天香绢、单罗纱和软烟罗……” “您瞧瞧,喜欢哪个?” 店家热情地介绍着:“我这店虽小,却是城中布料最全的绸缎庄。” 苏清欢状似认真的选着布料,眼角余光却是一直注意着听风楼的动静。 见大堂中,那诋毁玲珑城的中年江湖男人起身,她眸光一闪,转头看向店家。 “家里有匹布料,放着不用怪可惜的,我让丫鬟去取来,请您帮我做成衣服。价钱您定,如何?” “这、好吧。” 犹豫了一下,掌柜的点头答应。 少赚也比不赚强啊。 再说,这位小姐看起来像是富贵人家出身,出手定不会小气。 何况人家都说了,价钱由他来定,掌柜的没理由不答应。 “紫儿,你去将我那块流云缎取来。速去速回,我在这等你。” 丢给紫熙一个隐晦的眼神,苏清欢意有所指的看了眼,从听风楼里出来的中年男人。 紫熙点头:“小姐放心,我很快回来。” 说罢,紫熙便转身离开。 “家住的有些远,劳您多等会儿。” “没事,老朽先给小姐量尺寸。” “好。” ······ 半个时辰后—— 紫熙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把布放在掌柜面前的桌上,抬手擦着额头上的汗珠。 “累死我了!呼呼——” “呵呵,辛苦小姑娘了。” 店家和蔼的笑笑,苏清欢起身,往桌上放了一锭银子。 “这是定金,若不够,取衣时再补。” “够了够了。衣服您三日后来取便是。” 拿起银子,店家笑得合不拢嘴。 这位小姐果然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出手就是阔绰。 店里最好的成衣也就五两银子,还是连料子带手工。更别说只是制衣。 最好的手工也只要一两银子便够。 这位小姐一给就是十两,竟还要再给? 掌柜虽爱财却不贪财,只拿自己应得的那份。不敢贪多。 “好。多谢了。” 苏清欢转身出了铺子,身后是店家欢喜的送客声:“小姐慢走啊!” 走出成衣铺近百米,苏清欢忽然问道:“办好了?” 紫熙点头:“主子放心吧!” “走吧。” 苏清欢勾唇一笑,魅惑而残忍。 至于黑袍—— “紫熙,如今临安城里,我们能用的人有多少?” 回到红颜阁,苏清欢第一时间便询问了紫熙。 因为身中奇毒,每年中,苏清欢清醒的时间有限,许多事都安排给了底下人,自己并不太经手。 故而,苏清欢对手底下的势力了解并不多,只知道都发展的还不错。 “这个,属下并未一一清点过。主子要用人吗?” 根据主子的意思,她们创建的势力大部分集中在南霖。 临安又是南霖都城,设下的据点暗桩就更多了,而且大姐三姐也常居此处,可用之人定然是不少的。 苏清欢点头:“寻一批隐匿功夫好的,今夜来见我。” 黑袍再现,勾起了苏清欢一些不好的记忆—— 十年前,城主府被灭那夜—— 苏清欢被黑袍人用毒镖刺中双腿,之后又猫戏老鼠似的一通戏耍,最后还当着她的面杀了六姐苏雅…… 苏清欢覆在膝盖上的手,有些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她的腿至今未好,毒也至今无解。 只能凭借师父渡给她的内力,勉强能站立行走,一旦内力有所消耗,便只能再坐回轮椅当废人。 而每月一次的毒发,更是折磨的她生不如死。 这一切,都是因为北冥和黑袍。 “……是。” 紫熙蹲下身,她的手小心翼翼的落在苏清欢膝盖上,轻轻握住主子颤抖的手,满眼心疼。 “主子,是谁?谁惹您生气了?我去杀了他!” 苏清欢抬眸,看向紫熙满是心疼又无比坚定的娃娃脸,心底沸腾的杀意波动了一下。 她笑:“你杀不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 紫熙不服,她好歹是一殿之主,主子不带这么瞧不起人的! 但苏清欢下一句,就让紫熙直接愣在当场—— “我也杀不了。” 至少目前是这样,她谁也杀不了。 “……” 紫熙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世上,还有主子杀不了的人? 如果连主子都杀不了,那她,的确是杀不了。 毕竟,整个琉璃宫里,除了主子,紫熙唯二打不过的人,就是大护法沈轻寒了。 但大护法本就是主子的随身护卫,跟主子一起的年头,甚至比公子还要长,学到的东西自然也更多。 比她强些厉害些,也正常。 紫熙心思如闪电,转瞬即逝。 “主子,修罗殿新训练了一批杀手,不如让他们去试试水。” 紫熙本想问主子那人是谁,但又怕惹得主子心情更差,话在嘴里转了一圈,出口又变了意思。 杀不了,那找点麻烦总可以吧! 听紫熙这么一说,苏清欢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之前派去夜华城的人,有消息了吗?” 这些年,琉璃宫没少往北冥安插人手。 但因北冥那边,上至皇室,下到百姓,都极度排外,派去的人能长久留下的并不多。 这种情况在北冥都城——夜华城尤为严重。 至今,苏清欢安插进夜华城的人,都屈指可数。 正因为少,才更显珍贵,苏清欢至今未启用这几人。 但同时,她也从未放弃往北冥继续安插人。 紫熙摇头:“最后一次来信,他们已顺利混入皇宫,但之后——” 苏清欢心一沉,那便是出事了。 “再派!” 苏清欢就不信,北冥还真能如铁桶一般,防得一丝不漏。 “最后一次,如果还不行,让人去寒光城找冷家人,让他们想办法。” “寒光城冷家?” “去吧!” 紫熙点头,正准备退下。苏清欢突然又开口喊住她。 “紫熙。” “主子?” “没事,去吧!” 算了,还是不带紫熙了,苏清欢决定自己去探那黑袍人的底。 紫熙离开后,苏清欢从内锁了房门,翻窗,从红颜阁楼顶悄然离开…… 第19章 入宫赴宴 另一边,轩王府。 哄睡安儿后,云景轩便与尹秋离开宁安阁,去往书房见云千叶。 与南疆不同,京城王府的书房很大,大到足以容纳百人,同时站立也丝毫不显拥挤。 右边是排放整齐的数排书架,无数珍奇孤本摆放其上,各方各面,涉猎极广。 中间用一道屏风隔开,左边是书桌,摆放整齐的笔墨纸砚,无一不是最好的。 书桌旁不远处的软榻上,此刻正躺着一道紫色的身影。 见主仆二人进来,他才缓缓坐起,正是等候多时的云千叶。 “如何?” “并未发现。” 两人也不多言,直奔主题。 原来,云千叶一早便得到消息,北冥那位流华太子也秘密来了临安,就混在使团之中。 要知道,一国太子未递国书,便私自出现在别国土地上,这事可不算小。 云景轩匆匆赶去驿站确认,谁知还是晚了一步。 尹秋暗中查遍了整个驿馆,却并未发现任何端倪。 那位北冥太子,已经跑了。 “无妨。”云千叶安慰。 只要人还在临安城,早晚会现身。不过是敌暗我明,会有些麻烦。 但,利弊参半。 流华太子可以隐在暗处行动,但云景轩,也同样可以利用这点做些什么。 比如,杀个不明身份的刺客。 两人相视一笑,早已心照不宣。 “对了,行刺你的人有眉目了。” 云千叶突然想起了什么,从怀里取出一个信封递了过去。 封蜡已毁,显然是他已经看过了。 看罢,云景轩有些疑惑:“灵隐宫?” “是一个江湖门派,专做杀人生意,认钱不认人。” “雇凶杀人?雇主呢?” 云景轩对这个答案明显不满意。 “还在查。你那边有什么消息?”云千叶问。 云景轩没有说话,而是坐到了一旁椅子上,不知在想什么。 见状,尹秋上前说道:“南疆传来消息,刺客死在了地牢,尚未招供。但循着他来时的痕迹,找到了一名龙影卫的尸体。” 换句话说,当初那个前来传旨的龙影卫,是有人冒名顶替的。 “影风那边?” “王爷放心,影风入宫前便已接到消息,郡王帮他换了个身份,如今已安全潜入龙影卫。” 影风冒名顶替潜入龙影卫,冒的却不是当初去南疆的那人,而是昊帝下令新招收的一批备用影卫。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咱们这位皇上,极有可能是让人当枪使了!” 云千叶猜测,是有人想借这兄弟俩不和大做文章。 不得不说,这个人真的很聪明,也很懂得利用人心。 不论刺杀成功与否,他都达到了目的。 成了,没有火云战神的南疆,门户顿开,一旦他国兴兵来犯,后果不堪设想。 即便不成,也在轩王心里种下了怀疑的种子。 因为龙影卫的存在,是只有云霖皇室嫡系少数几人才知道的秘密。 而能调动龙影卫的也只有一人。 当真是好算计! “只是,他偷将军令做什么?” 云千叶不解道。 将军令,离了将军便是一块普通的令牌,根本调动不了军队。 这同样是云景轩想不明白的地方。 但不论如何,既然已经有人在打令牌的主意,便不能掉以轻心。 离开南疆前,云景轩特意去了趟军营,安排好了一切。 这十年,云景轩在南疆可不是白待的,哪怕不用令牌,南疆守军也一样可以为他所用。 又谈了会,云千叶才起身告辞。 送完人,云景轩再次回到书房,关上门,他打开墙上的机关,露出里面小心珍藏的画像,出神的看了起来。 这一看,就是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后—— “酉时将近,王爷该进宫了。” 尹秋在门外提醒道。 虽说宫宴是定在戌时,但在宴前,王爷须先去给皇上太后请安。 王府到皇宫的路程虽不远,但早些出发,留出充足的时间以防万一,总是好的。 “知道了。” 云景轩应了一声,这才将机关恢复原样,出了门。 “你留在府里陪安儿,本王自己进宫赴宴。” “王爷?” “最近临安不太平。” 有尹秋留下保护安儿,云景轩便没了后顾之忧。 “是!” 尹秋听命留下,心想:皇上如今用的上王爷,宫宴上,应该不会有事吧! 一炷香后—— 皇宫外。 一匹快马绝尘而来,正是孤身前来赴宴的云景轩。 翻身下马,云景轩把缰绳递给宫门守卫,步行进宫。 这是规矩,未得皇上允许,任何人不得在宫中纵马。 否则便是藐视皇威,轻则杖刑,重则,诛九族。 因是在御花园附近设宴,云景轩便没走上朝时的永安门,而是绕道,走了临近御花园的承意门。 夜幕降临,宫灯亮起,一片灯火辉煌的美景,呈现在云景轩眼底。 看着眼前一座座金碧奢靡的琼楼殿宇,云景轩的心头,莫名染上哀思。 十年岁月荏苒,这宫里却是一点也没变。 有的只是物是人非罢了。 父皇,母妃,儿臣...来看你们了! 不知不觉间,云景轩来到了一座废弃的宫殿,门前破败的牌匾上,依稀还能看到‘沁柔宫’三个大字。 这里曾经遍地鲜花,四处欢声,如今,却已荒芜到再无人敢踏足。 十年前,他曾是风光无限的七皇子,享尽父皇母妃的宠爱。 可如今,他虽贵为王爷,却处处受制于人,时时都要小心翼翼,一个不留神,便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呵——” 云景轩苦笑出声,还不待他有所动作,远处便有人跑了过来。 “王爷,原来您在这儿啊!” 此人正是前去宫门迎接的小李子,路上有事耽搁了会儿,到宫门口了,才知轩王早已入宫,便一路寻了过来。 眼前这座荒废多年的沁柔宫,曾是先帝最宠爱的柔妃的住处。 彼时的柔妃宠冠后宫,连皇后也难望其项背。 柔妃出身民间,温婉善良,若非先帝宠护有加,怕是很难在这吃人的后宫生存。 柔妃入宫不足一年,便为先帝诞下一位皇子,排行第七。 七皇子自小聪敏,极受圣宠,小小年纪便文武双全,风头远胜当时还是太子的昊帝。 只是后来—— 第20章 尾随入宫 “你是何人?” 云景轩收回思绪,刚一回过头,便看到那小太监一脸惋惜的样子,他眸光微动。 “奴才小李子,见过王爷。” “起来吧。” 小李子不敢起身,继续跪地请罪。 “奴才奉命迎接王爷入宫,路上因故耽搁了一阵,误了接王爷的时辰……请、请王爷恕罪。” 云景轩抬手,示意他起来说话。 “谢王爷!” 起身后,小李子猫腰走至轩王身后半步,开始领路。 其实这差事本是小全子的,谁知他突然肚子疼,非让他来顶替。 “王爷是先去御书房?还是太后娘娘的慈安宫?” “去慈安宫!” 皇上早已见过,现在的云景轩,更想去看看他那位‘好’母后。 一别十年,也不知母后她老人家,是否依旧安好? “王爷这边请——” 两人离开后,从沁柔宫殿外的一个角落,转出了两道人影。 其中一个太监打扮的,正是之前假意称病的小全子。 此刻,小全子正一脸恭敬的站在一个黑袍人身后。 一刻钟后—— 云景轩停在一座气势恢宏殿宇前,看着面前华美异常的宫殿,他掩下眼底一闪而过杀机,道。 “去通报!” “王爷稍候。” 小李子上前交涉,守门的太监往云景轩的方向看了一眼,推门进去禀报。 没一会儿便又出来,不知那人说了些什么,小李子一脸犹疑的回来了。 “王爷,于总管说……太后身体不适,请您改日再来。” 云景轩抬眼看了一下殿门的方向,什么也没说,转身便往远处走。 身体不适? 是知道他回来了,心里不舒服吧。 曾凭一己之力,改朝换代的刘后,也会生病? 怕是心中恶鬼难平吧! 战战兢兢跟在后面的小李子,被轩王身上不自觉散发出的杀气,吓得几乎魂飞魄散。 传闻,轩王喜怒无常嗜血成性,果然不假啊。 “进宫多久了?” 头顶忽然响起的问话,让小李子一惊,他来不及多做思索,条件反射般迅速答道。 “回王爷,快十年了。” 十年? 这么说,当年那场宫变发生时,小李子便已经在宫中了。 云景轩神色一动,继续向前走。 “入宫这么久,竟还如此胆小!” 啊? 小李子愣了愣,这么明显,王爷都看出来他胆小啦?! 倒也不是他胆子小,而是王爷身上的气势太强,让人不自觉产生了敬畏。 进宫这么些年,小李子见皇上的次数也不少,却从未在陛下身上,感受到如此凌厉骇然的气势。 御花园,春波亭。 此处名为亭,实则却是一座宫殿。 昊帝常在此处与妃嫔们听曲赏舞,寻欢作乐,偶尔,也会设宴,招待一下朝中大臣,以示皇恩浩荡。 今日的宫宴,便设在此处进行。 夜色渐浓,各处的宫灯被一一点燃,照亮了脚下黑漆漆的路。 华灯初上,春波亭中已是丝竹袅袅,一片歌舞升平。 百官齐至,三使皆临,却迟迟不见轩王和昊帝出现。 群臣翘首以盼,眼睛不时的看向门口,心中不免有些奇怪。 皇上为何迟迟不来? 不仅如此,作为迎使大臣的轩王,竟也缺席未到。 这到底、搞什么? “皇上呢?” 眼见对面的使臣有些不满的议论起来,秦相坐不住了。 他抬手招来身后的小太监,交代几句,小太监便急急往殿外走去。 “皇上驾到!” 小太监刚到门边,便听得一声高呼从门口传来。 下一刻,殿中乐声急停,舞姬退避,殿内众人纷纷起身,跪地相迎。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 云景昊一路走向高台上的龙椅,他的目光扫过只是弯腰见礼的三国使臣,有些不悦。 昊帝身后,跟着一袭红袍的云景轩,神色淡漠,恭敬有度。 昊帝想演一场兄友弟恭的戏,给群臣和各国使节看,云景轩乐意奉陪。 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云景昊很快在宝座上坐定,他抬手一挥:“众卿平身!” “谢陛下!” 群臣齐呼,一个接一个从地上站起,却并不敢擅自落座。 见此,云景昊满意的笑了。 黄金雕成的龙椅霸气却冷硬,衬着薄薄一层棉垫,虽不至于硌人,但也绝对谈不上舒适。 但云景昊却觉得舒服极了,他双手放在两边的龙头扶手上,笑得甚是欢愉。 “都落坐吧。” 站在案前,迟迟不敢动弹的众人,这才算是得到了解放:“谢皇上。” 待群臣坐下,云景昊这才看向被冷落一旁的三国来使,缓声道。 “今日宫宴,有两重含义。” “一为七弟,我南霖战神接风洗尘。二则,便是欢迎诸位使臣的到来。不必拘谨,望各位都能尽兴。” “谢皇上。” “多谢昊帝盛情。” 云景轩和三国使臣先后起身谢恩。 昊帝微微一笑,示意身侧伺候的高总管开宴。 高翔会意,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乐起,开宴——” 歌舞再起,群臣尽欢,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一切不过是曲意逢迎,作场戏罢了。 虚伪的寒暄中夹杂着试探,笑里藏刀,绵里藏针,一向是这种场合里最常见的把戏。 谁又能有几分的真心? 另一边,苏清欢在城中四处寻找黑袍人的踪影,直到天黑后—— 路过城北一处民宅时,苏清欢看到黑袍从里面走了出来。 为避免打草惊蛇,苏清欢隐匿身形,尾随在黑袍身后,一路跟进了南霖皇宫…… 御花园。 某假山后,苏清欢远远盯着黑袍与一小太监交涉,她眼底闪过晦暗不明的光。 黑袍一个北冥人,却在南霖皇宫安插有眼线,这城府和用心,不一般啊! 不过,黑袍的目标竟也是轩王? 想起方才黑袍吩咐那小太监的话,苏清欢有些担心的看向宴席上,正独斟独酌的云景轩。 这位轩王,看起来并未有所防备,不知他是否能顺利度过此劫? 若不能,那她的计划,可就得重新制定了。 想到这儿,苏清欢颇为苦恼的咬了咬下唇上的嫩肉。 哎,真是麻烦—— 第21章 宫宴之上 春波亭里。 酒过三巡,宴已过半。 就在众人皆以为,宴会将要顺利结束之际—— 北冥使团中,夜凌汐却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他绕过桌子,穿过大殿,举杯站到了云景轩的桌前。 “来,本王敬你一杯!” 抬眼看了夜凌汐一下,云景轩并未接下这杯酒:“没兴趣!” 还以为夜凌汐放弃了呢? 这么沉不住气,也不知流华太子怎么放心让他担此大任,出使南霖。 “哈哈哈——” 眼见被拒绝,夜凌汐竟也不恼,反而放声大笑起来。 整个大殿因这突兀的一笑,顿时静了下来。 歌舞停,群臣寂,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到了云景轩这边。 众人眼中好奇有之,担忧有之,疑惑有之,幸灾乐祸亦有之。 “你笑什么?” 云景轩皱眉,冷冷看着他,心中思虑,夜凌汐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他很清楚,以夜凌汐嚣张跋扈的个性,绝对会想方设法一雪白日之耻。 只是,不知会以何种方式? “本王只是忽然想起一件喜事。” 夜凌汐挑衅地朝云景轩笑了笑,却又突然转身,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但事情并未就此结束,人性的好奇心在这里发挥了效用。 况且,此处不乏有好事者,想看云景轩出丑:“哦,是何喜事?” “凌王殿下不妨说出来,让大伙儿也一起高兴高兴。” 东朝使者,右相张贺开口接话。 夜凌汐扭头看了张贺一眼,笑意更深了几分,然后,他转头看向上首龙椅上端坐的男人。 “云皇陛下,您想听么?” 云景昊一怔,心底生出怪异。 尽管心中不悦,昊帝却不能驳了使者的面子,何况这还是北冥凌王。 “凌王,但说无妨。” 得了昊帝的允许,夜凌汐心中冷笑连连,面上更是莫测。 “本王昨日刚到临安,便有幸看到了一件天大的喜事。” 夜凌汐话落,云景轩便顿觉不妙。 昨日傍晚,他从北门入京,那时各国使者已到,驿馆距离北门又不远。 这所谓的喜事—— 见云景轩目含冷意地朝自己看过来,夜凌汐越发得意起来,扭头继续。 “当时霞光万丈,神从天降,本王远远看见一红衣神仙落在北城门前,百姓高呼叩拜,声势之大,比起帝皇亲临也不为过。” 一语毕,殿中顿时寂静无音,几乎针落可闻。 片刻后,另一道声音,将事态彻底推向高潮:“凌王看错了吧?” 接话的,又是东朝右相——张贺。 “何以见得?” 夜凌汐转头,似是很不满的看向说话之人,内心却是高兴。 “本王当时还对着神仙遥遥一拜,怎会有错?” 张贺摇头轻笑:“错了错了。本相当时就在城门外,分明看到百姓是对着轩王叩拜的,哪里有什么神仙?” “轩王?这怎么可能?” 夜凌汐惊呼。 “他不过区区一个王爷,百姓怎会摆出比皇帝回銮还大的阵仗迎接他?” 这二人一唱一和,竟是暗指轩王有不臣之心。 有人悄悄抬眼想看看昊帝的反应,下一秒,就被一声巨响震得胆颤心寒。 “嘭——” 云景昊终是忍无可忍,狠狠一掌拍在面前的案几上。 顿时,果品四散,酒杯滚落,桌上立马变成一片狼藉。 就连那厚重的梨木镶金案,也出现了一道肉眼可见的裂痕。 帝王之怒可见一斑! “皇上息怒!” 众臣纷纷跪地齐呼,三国使臣除夜凌汐依旧不安分,其余人,皆是作壁上观。 这场面,绝对是他们喜闻乐见的。 “咦?” 夜凌汐故作惊讶的看了看地上的众大臣,又转头看向昊帝,一脸茫然。 “皇上,您怎么生气了?是本王说错了什么吗?” 云景昊闻言,眼神极是不善的看向夜凌汐。 见状,夜凌汐故作害怕的闭上嘴,瑟缩着身子低下了头,嘴角却扬起一抹得逞的笑。 云景轩,这下看你怎么解释? 哼,敢让他不好过的人,结果只会更加不好过。 龙椅之上,云景昊眸光沉沉的扫过殿中所有人,最后,落在仍稳稳坐在椅子上的云景轩身上,厉声道。 “轩王,你可知罪?” 闻言,云景轩放下酒杯,缓缓抬眼看向龙椅上那人。 然后,在所有人惊异的目光中,云景轩起身,走到大殿中央,屈膝跪地。 “臣知罪,请皇上降罪。” 不恼不怒,不辩不解。 云景轩干脆利落的请罪举动,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原本还想在轩王出言狡辩时,抓住话柄刁难一番的人,顿时失望。 见此,云景昊满腔的怒气,终于得到了舒缓,脸色有了些许缓和。 其实对于昨日城门前的一幕,云景昊是知道的,那样震彻云霄的声响,怕是全城也没几人不知。 夜凌汐虽有些言过其实,却并非空穴来风胡言乱语。 轩王在百姓心中的威望,云景昊不是不知。 但让昊帝更生气的,是夜凌汐的仗势欺人。 明明身在南国,站在他的地盘上,竟还敢如此盛气凌人的挑拨离间。 真以为自己不知道,凌王在打什么如意算盘吗? 挑起南霖内斗,三国使者便可借机,大张旗鼓的寻人,先一步抢得鬼斧神工为他所用。 想得倒美,云景昊偏偏不如他愿。 “轩王藐视君威,无视法纪,罚俸一年,以示惩戒。” “谢皇上开恩。” 云景轩领旨谢恩,有些奇怪竟会如此轻易的便逃过一劫。 看来他这位皇兄,也并非表面那么愚钝不堪。 “......” 众人无语,就只是……罚俸一年? 如此不痛不痒便放过,落在旁人身上,怕是少不了要人头落地吧! 帝王之心,果真难测。 “朕累了,都散了吧!” 夜凌汐刚想张嘴说话,却被云景昊打断。 先机已失,多说无益。 “臣等恭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臣起身相送,再行跪拜大礼。 昊帝走下台阶,特意在云景轩身前一顿,然后率众扬长而去。 群臣尽散,迟迟未离开的夜凌汐,踱步走到云景轩面前,冷哼一记,这才转身出了大殿。 夜凌汐身后,是东朝右相张贺,他颇含深意的看了云景轩一眼,亦是转身离开。 春波亭很快就走空了。 云景轩勾唇冷笑,抬脚往御书房的方向走去。 那里,才是他今夜的主战场! 第22章 轩王过往 御书房。 “参见皇上。” 云景轩来时,昊帝已提前屏退左右,独自坐在殿内批阅奏章。 听到请安的声音,昊帝放下笔,看了一眼,却迟迟不曾开口,只是目光复杂的盯着地上跪着的轩王。 越看,便越觉得碍眼。 七皇子,南霖战神,这每一个头衔,都是对自己的打压和侮辱。 曾经,七皇子稳压太子好几头。 如今,南霖战神依旧压着已是皇帝的自己。 就连那些刁民百姓,每每也只赞颂,是战神守护了南境,丝毫不提他登基这些年所做出的功绩。 想起今夜宫宴上的闹剧,云景昊便恨不得立刻杀了眼前这人。 百姓高呼叩拜,胜过帝皇亲临! 虽清楚夜凌汐是在挑拨离间,可昊帝依旧气愤难平,如果不是云景轩,自己怎会被挑衅羞辱! 可如今三国环伺,那些人都虎视眈眈盯着南霖,此刻,南霖绝不能乱。 云景轩现在还不能杀,得再等等。 等找到鬼斧神工,等送走三国来使,等收回南疆兵权…… 到时,便是云景轩死期。 “起来吧!” “谢陛下。” 云景轩起身,安静的站在台阶下,等着昊帝开口说出今晚的目的。 云景轩打儿时便知晓,他这位皇兄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主,做任何事都得有利可图。 否则,不会浪费心思和时间。 戍边十年,云景轩连回京述职的机会都不曾有,更别提什么宫宴招待。 而这一次,不仅有,规模还很大。 做给三国使臣看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说明了昊帝此次所图甚大。 果然—— “七弟可知鬼斧神工?” “回京途中听说了。” 岂止是听说。 云景轩路上每到一处,上至官员,下到百姓,茶余饭后消遣谈论的,都是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鬼斧神工。 “那便好办了!” …… 一个时辰后—— 云景轩堪堪赶在宫门落锁前,离开御书房,步履沉重的出了宫。 宫门前。 云景轩回首,看了眼这座血肉堆积的华美禁城,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一步步走出皇城,深藏在心底十年的记忆,一点点在云景轩脑海中翻涌开来—— 南霖元帝三十一年(即楚历466年),春末,帝旧疾复发,缠绵病榻,特命柔妃侍疾。 同时,宣远在南疆军营历练的七皇子,火速回京。 然,七皇子未到,帝崩,柔妃自刎于元帝床前。 太子奉诏登基,封生母刘后为太后,史称刘太后。 ——《南朝国史·元帝篇》 史书记载,皆是胜者所言。 云景轩想起十年前,回京那一日,眼底的讥诮与杀意,再也忍不住喷涌而出。 “七皇子,入宫不得带剑,还请您、不要为难我等。” 十二岁的云景轩,连夜从边疆赶回,一心只想快点见到父皇母妃,解下佩剑便丢给了宫门守卫。 而后,一路飞奔向父皇寝宫。 匆匆离开的他,根本来不及去想,以前的宫卫,从不曾阻止他带剑入宫,为何这次却怎么都不行。 昭明殿。 “你们想干什么?” 云景轩看着拦在门口的刘后母子,脸色难看的可怕。 “为何不让我见父皇?” “云景轩,你还敢回来!” 少年太子看着台阶下,风尘仆仆略显狼狈的七皇子,心中止不住的得意。 皇位马上就是他的了,云景轩这时候回来,就是找死! “你什么意思?” 云景轩敏锐的察觉了到太子的异常,一个即将被废的太子,他在得意什么? 目光从太子与刘后身上划过,看着母子俩如出一辙的自得模样,云景轩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难道—— “让我进去,我要见父皇!” 云景轩想要硬闯,却被侍卫的长枪逼退,他伸手就去找腰间佩剑,却陡然发现那里空了。 他的剑,被宫门守卫拿走了! 到这时,云景轩哪儿还能不明白,自己是被这对母子算计了! 那父皇…… 还有母妃和安儿,他们此刻如何了? 云景轩正想着对策,宫殿里面突然就乱了起来—— “轩儿快走,他们杀了你父皇!” 正是柔妃挣脱了宫女的束缚,从殿内冲了出来。 “跑,他们要——” 杀你!!! 柔妃最后两个字还没出口,人便已经倒在了血泊里。 “母妃!” 云景轩大喝一声,奋力格挡开拦在面前的长枪,三步并作两步,扑过去跪在了柔妃面前。 将人从地上捞起,云景轩另一只手慌乱的捂在柔妃脖子上,试图阻止血液继续喷涌。 可那伤口太大太深,只是徒劳。 “母妃、母妃……” 眼泪不争气的接连落下,模糊了他的眼眶,云景轩甚至有些看不清母妃的脸。 他清晰的感觉到,怀里的人越来越冷,正在一点一点的,离他而去。 可他除了反复喊着‘母妃母妃’,其他的,什么也做不了。 柔妃还想说话,可喉咙里全是灌进来的血和空气,她张口只有‘嗬嗬’的声音。 安、安儿! 但云景轩还是从母妃的唇语中,读懂了她的意思,他用力点着头。 “我知道,母妃,你别说话。” “太医,太医快来!” “救救我母妃,救救她!” 但没有人动,也不敢动。 谁动谁死。 方才,所有人看得真切,在柔妃冲出殿门的那一瞬间,是太子殿下抢了侍卫的刀,直接抹了柔妃脖子。 连陛下最宠爱的妃子皇子,太子都敢杀,何况他们这些宫女太监。 这宫里啊……要变天了! 所有人都清楚,陛下一去,柔妃母子大势已去。 七皇子往日有多受宠,此时,便有多危险。 如今的皇宫,是刘后和太子做主。 这两人不发话,谁都不敢动。 所以,云景轩喊了半天,直到柔妃因伤重不治咽了气,在场,都没一个人动,连抬眼看看都不敢。 怀里的身躯彻底冰冷,云景轩一瞬心如死灰。 但想起母妃临终嘱托—— 安,即是安好,也是幼弟安儿。 母妃要他好好活着,与尚在年幼的弟弟一起,好好活着! 他不能辜负母妃拼死,为自己换来的生机。 得活着,才有日后不是吗? 可他好恨,真的好恨啊! “砰——” 云景昊一时被七皇子骇人的眼神惊到,手里的刀都吓掉了。 但回过神,云景昊又不甘心被云景轩压了气势,悄悄往刘后身后躲了一步,开口命令道。 “敢瞪我!来人,给本太子挖了他眼睛——” 第23章 柔妃算计 “你敢!” 云景轩跪坐在地上,恶狠狠的瞪着刘后与太子,恨不能在两人身上戳个洞出来! “呵,你看我敢不敢!” “愣着干嘛?还不动手——” 侍卫咬牙,终究还是在太子威胁的目光中,一步步走向七皇子。 七皇子,对不住了,咱们也得活命不是! 侍卫举刀,刀尖一点点靠近云景轩的眼睛—— “住手!” 啪—— 一股凌厉的劲风袭来,打落了侍卫手中的刀。 众人抬眼看去,竟是陛下的堂兄——老郡王云千桦。 他身后跟着一众文武大臣,朝昭明殿这边匆匆而来。 “太子这是做什么?” 云千桦首先赶到,他看着太子,不赞同道。 “陛下才刚驾崩,太子便在此残害手足,是想让躺在里面的陛下,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吗?” 皇室极重孝道,云郡王这句话,直指太子不孝,惊扰了陛下安息。 一句话,成功让太子慌了神! 这话一旦传扬出去,他登基一事,说不得会因此而延误。 “母后,他胡说,我没有!” 云景昊求救似的看向自己母后,心底已是慌乱不堪,全然没有了刚才要挖人眼睛的嚣张与得意。 “郡王爷,此言差矣!” 刘后上前一步,为儿子辩解。 “柔妃一时伤心过度,已追随先帝而去,七皇子骤然丧母,悲痛之下,竟对太子和本宫不敬。” “我儿不过让侍卫吓吓他,怎就被你说成,打扰先帝安宁了?” 刘后舌灿莲花,三言两语便把局势扭转,将矛头直指七皇子和云千桦。 纵然云景轩是皇子,但他面对的是当朝皇后和太子,不敬嫡母与兄长,同样是不孝之罪。 这名声,传出去同样不好听。 而云千桦,在刘后口中,变成了无故指责太子的不忠之臣。 云千桦面色一沉,看着刘后的眼里多了一丝忌惮。 这女人……不好对付! 看了眼七皇子怀里,那早已没了气息的女人,云千桦眼底闪过一抹他人难以察觉的沉痛。 罢了,护不住她,那便护住她的儿子们吧! 不能枉费了柔儿一番心意。 况且,如今皇宫被刘后母族掌控,大势已去,再争长论短都无济于事。 不如,早点带七皇子和十一皇子,离开这是非之地。 “皇后所言极是,是臣看岔了。” 云千桦态度忽变,认错干脆利落。 前一刻还争锋相对,扭头就开始认错,云千桦这态度,直接把一起跟来的大臣们弄懵了。 这、不是来拥立七皇子登基吗? 但不等他们想明白,云千桦下一句紧接着就来了。 “至于七皇子——” “他骤失双亲,悲痛之下,言语有所不敬,皇后作为嫡母,太子又是兄长,两位大人大量,想必是不会与他一个小孩子计较的。” 刘后暗指七皇子不敬嫡母兄长,那云千桦便顺着她说。 刘后若还抓着不放,便是不贤。 嫡母与兄长,若为长不贤,日后如何服众? 太子如何能顺利登基? 刘后俏脸含霜,看向云郡王的目光冷的骇人:“郡王、所言甚是。” 随后,她转头看向另一边。 “小七,快起来吧!” “母后不怪你,速去收拾收拾,与本宫进去看你父皇、最后一眼。” 刘后笑容可掬的走上前,从地上搀起了云景轩。 那落在云景轩手腕上的手指,紧了又松,似意有所指。 云景轩蹙眉,他想要甩开刘后的手,这个女人害死了父皇和母妃,却又在这假惺惺的演戏给大臣们看。 “安儿!” 耳边一声似有若无的轻喃,让云景轩挣扎的动作一顿。 云景轩惊恐的看向刘后,清楚地窥见了女人眼底的浓浓恶意与杀机。 但转瞬即逝,对上云郡王与众大臣,刘后依旧笑容可掬,是那端庄高贵的皇后。 “本宫带七皇子去请陛下遗诏。” “恭送皇后。” 目送皇后等人入殿,众大臣刚想聚到云郡王身边说话,却被云千桦一个眼神逼退。 众臣终于反应过来,心有余悸的看了看四周,殿前持刀持枪的一众侍卫,无一不是刘后母族的心腹。 好险! 幸亏方才没头脑一热,将拥护七皇子为帝的话说出来。 否则这会,他们恐怕早就脑袋离家出走了! 呼呼呼—— 云千桦扫了眼那正拍着胸口长出气的官员,满脸无语:出息! 被一个妇人吓成这怂样子,真是丢男人的脸! 呼—— 下一秒,云千桦赶紧合上了嘴。 咳,他只是有点儿气短! 对,气短! 云千桦收敛心思,看着那抹孤零零躺在冰冷地面上的尸体,死死压抑住自己几欲上前的冲动。 不,不能去。 他没有资格,没有立场,也没有身份为她收尸。 于公,柔儿已是皇妃,是主。 于私,她是兄弟的女人,是弟妻。 收尸这件事,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云千桦来做。 但想到今晨柔妃派人送来的消息,云千桦的眉头又是一紧,看向殿门的眼睛里盛满了担忧。 七皇子,你可要沉住气啊! 刘后这个女人,当真是心狠手辣,又惯会算计人心。 竟然—— 作为陛下最宠爱的妃子,柔妃膝下育有两子,刘后即使再恨她们母子,也不能随意处置育有子嗣的皇妃。 只要柔妃乖乖听话,留在殿内看戏便可活。 但代价是,七皇子必死! 七皇子木秀于林,活着,便是太子登顶帝位最大的劲敌。 刘后不可能轻易放过七皇子。 七皇子死,换母与幼弟活。 这是刘后与柔妃的交易,刘后甚至许诺,待日后安儿成年,开府封王,便可接柔妃出宫颐养天年。 但,柔妃不愿。 所以,她拼死冲了出来,用自己一命换两子平安。 大庭广众之下,逼死先帝爱妃,刘后若想太子顺利登基,短时间内,便不会再动她两个孩子。 这,就是柔妃想要的结果。 她这一生活的简单,不曾害人,也不曾算计过人。 唯一一次算计,却是为了儿子活。 她只要她的孩子活着,活着,才有未来可言。 她用自己的死,算计了刘后,又提前让云千桦率众臣入宫,为的,不过就是换云景轩兄弟二人一个活命的机会。 第24章 改朝换代 昭明殿内。 “……” 父皇! 云景轩远远站在距离龙床几丈外,脚步再无法挪动分毫。 被刘后母子拦在殿外时,云景轩的心底已经有了猜测。 可亲眼看到从前英武不凡的父皇,如今却冷冰冰的躺在床上。 云景轩的心,像是被蘸了盐水的鞭子,狠狠抽打一般,疼到浑身僵直,连呼吸一下,都带着刺骨的痛。 反观太子云景昊,他脸上除了得意,再无其他。 “云景轩,以后,可不会再有人给你撑腰了!” 云景轩心口一缩。 是啊,以后再也没人给他撑腰了! 父皇和母妃,都走了! 云景轩越难过,云景昊便越开心。 如果可以,云景昊甚至想放声高呼:那个永远只会偏宠云景轩的男人,他死了! 终于死了! 哈哈哈—— “闭嘴!” 云景昊的笑声被刘后及时喝止,她看了一眼殿门的方向,道。 “殿内虽是自己人,但太子还要多加注意,毕竟,你是要当皇上的人!” 刘后走过去,拉起儿子的手拍拍。 “母后老了,不可能时时处处在你身边,日后,你要自己立起来。” 看着事事以他为先,甚至不惜为他毒杀亲夫的母后,云景昊内心动容。 他回握住刘后的手,一字一顿。 “母后不老,您还要辅佐儿臣当个好皇帝呢!” 殊不知,云景昊为自己得一时动容,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在此后,长达八年的时间里,朝政被刘氏一族把持,母子俩多次因政见不合闹得不欢而散,日渐离心。 当然,这是后话。 此时的云景昊,靠在刘后肩头,一副撒娇讨好的模样。 “母后,你可不能不管儿臣。” “傻孩子!” 刘后宠溺的推开儿子,走向龙床,看着已然死去的丈夫,眼底恨意汹涌。 转而,却又化成满满野心。 元帝啊元帝,你活着的时候宠妾灭妻,死了也不安生,净给我找麻烦。 本宫倒是小瞧了柔妃那贱人,竟有本事摆我一道,临了临了,倒还学会算计人了。 柔妃,你以为用自己一命,就能换两个儿子平安? 笑话,咱走着瞧! 迟早,本宫要你的两个儿子,通通死在我手里! 刘后收拢心思,弯腰,从元帝的玉枕下,找出了事先准备好的遗诏。 “小七,随我出去宣读遗诏。” 突然被点名的云景轩,眼底一闪而过疑惑,为何、要让他宣读? 这事不该由总管太监来吗? 但当云景轩接过遗诏看完,便全都明白了。 父皇,竟是要立自己为太子? 这哪里是传位遗诏,分明是改立太子的圣旨。 所以:“父皇根本没留传位诏书,你们这是假传圣旨?” “是又如何?” 云景昊咬牙,心里那个恨啊! 父皇宁死也不肯立下传位诏书,母后本想下毒控制父皇,让他写诏书。 谁知,人这么不禁折腾,竟直接毒发死了! 弑父篡位的罪名,后果何其严重! 但云景昊有恃无恐,如今的皇宫,是他与母后的天下,他说什么做什么,根本不带怕的。 谁不服,杀了就是。 云景轩怒目圆睁,转身,拿着遗旨就要往殿外去。 “七皇子,不管幼弟死活了吗?” 刘后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喊停了怒气上头的云景轩:“安儿在哪?” 安儿一直未曾出现,看来,是落在这老妖婆手里了。 啪啪—— 刘后拍了拍手,一个老嬷嬷抱着个四五岁的孩童走了出来,正是十一皇子云景安。 “七皇子,快救救小皇子,皇后、皇后给小皇子灌了药。” 老嬷嬷是柔妃宫里的老人,一直看着兄弟俩长大,也见证了柔妃一路走来的艰辛与幸福。 此刻见到云景轩,她像是看到救星一般,开口就是求救。 云景轩闻言,心一沉:“皇后,你到底想如何?” 安儿才刚刚五岁,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下如此毒手? 刘后掩唇,谈笑晏晏。 “急什么?” “本宫不过是担心十一,怕他被宫里这阵仗吓出个好歹。故而给他喂了些安神补脑的药,让他好好睡一觉。” 安神补脑? 云景轩莫名觉得,这几个字,听起来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儿。 可不容云景轩细想,皇后那边,就又开口了。 “好了,早点完事,小七也好早点接十一回府。你说呢?” 刘后只字未提遗旨,却又字字句句,都在逼迫云景轩做出选择。 要弟弟? 还是要根本坐不稳的皇位? 这是个问题! “等我!” 云景轩安抚的看了眼嬷嬷,示意她照顾好十一,转身便往殿外走去。 身后,刘后与太子相视一笑,跟着出了昭明殿。 “先帝遗诏,众臣跪听——” 所有人都跪下,包括刘后与太子,他们跪在云景轩脚边,静听遗诏。 打开圣旨,云景轩眼底又是一阵雾气翻涌:父皇,至死都在等他回来! 心痛到无以复加。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有一子,勤敏孝悌,恭顺温良,才学旷古,堪当大任。” “今,朕龙体有恙,特立遗旨,传位太子,唯愿尔等,谨守祖业,佑我疆土。” “钦此——” 缓慢的说出最后两个字,云景轩闭了闭眼,压下眼中异样。 “太子,接旨吧!” “慢——” 众臣中有人突然开口,阻止了云景昊接旨。 “众所周知,陛下日前分明有意废黜太子,改立——” 周礼作为内宫书记官,每日记录陛下言行举止,以留后世观摩。 他自然清楚的记得,元帝几日前,当朝说出要改立太子的话。 周礼看了眼宣读圣旨的人,改立的对象,正是七皇子。 见七皇子朝自己直摇头,周礼只好改口:“是否废立太子先不说,但陛下好端端突然龙驭宾天,皇后和太子,难道不该给群臣一个交代?” “放肆,信不信本宫杀了你!” “太子!” 刘后拉住就要冲出去的太子,示意他退后,然后走向周礼,笑容温婉。 “周大人,想要如何交代?” “我——” 周礼刚开口,身体就被一把剑洞穿,然后重重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谁还想要交代!” 刘后冷声质问,见无人回应,转头走回原处,她看向那杀了周礼的侍卫。 “周礼行刺本宫,你护驾有功,即日起,晋升为禁军副统领。” “还不快叩谢皇后封赏!” 一旁的禁军统领,也就是皇后族兄,刘将军推了那愣神的侍卫一把。 侍卫赶忙跪地谢恩:“谢皇后!” “不过,既有人怀疑圣旨真假,那便验上一验。” 众人本以为皇后是心虚之下杀人灭口,但谁料,刘后话头一转,竟主动提出查验真假。 一下子就让众臣的怀疑,不知不觉间打消了几分。 “不如,由众位大臣推选一位德高望重的宗亲,由他来验一验真假。” “好,如此甚好!” 众臣一拍即合,最终,决定由老郡王云千桦来一验真假。 而这一切,正中刘后下怀。 为了保住那贱人的孩子,云千桦绝不敢拆穿圣旨是假的。 否则今日,谁也走不出这皇宫。 自此后,再无人敢非议传位诏书的真假。 很快,太子顺利登基,而刘后也变成了尊贵无双的刘太后,自此开启了她长达八年的摄政生涯—— 第25章 风云涌动 亲眼看着云景轩出了宫门,躲在远处的两人这才缓缓现身。 “知道该怎么跟你主子回话么?” “属下明白。”小全子道。 “去吧!”黑袍人满意的点点头,示意让他先走。 小全子离开后,黑袍又在原处停留了片刻,才转身隐入夜色。 慈安宫。 太后寝殿。 “皇上真这么说的?” 一人多高的巨大铜镜前,保养得当的中年美妇人,缓缓张开双臂,任由宫人将她身上的华服脱下。 今晚宫宴,太后虽未出席,却躲在暗处,将前殿发生的一切看了个分明。 刘太后本想去御书房一趟,却不想皇上正在召见轩王,她不愿多等,便差人候着,自己先回了寝宫。 “是,太后。” 前来回话的人正是小全子,也是太后安插在皇帝跟前的眼线。 当然,她并不是不信自己的儿子。 只是,云景昊毕竟是皇帝,且儿大不由娘,很多事她并不方便直接过问。 两年前,昊儿大刀阔斧整顿朝堂,杀了她母族不少人,最终,成功将她挤出权力中心。 但刘太后并不怨恨,她用那些人,本就是给儿子磨刀用的。 自己生的儿子,刘太后自己清楚,昊儿聪明有余,但总容易被情绪左右,做事有些鲁莽冒进。 因此,她用了八年,磨平了他急躁的性子,教会他隐忍,教会他算计,也教会了他、漠视亲缘。 包括她这个生身之母。 儿子的确成长了,也,越来越疏远她了。 “看来,昊儿没骗哀家!” 利用轩王来找鬼斧神工,的确是个不错的主意。 但,请神容易送神难,留着那兄弟两人,终究是个后患。 “太后,您说轩王,真能在半个月内找到人吗?” 小全子有些怀疑,那三国使臣可是眼巴巴盯着呢! 找出鬼斧神工,可没那么容易。 小全子已跟随太后多年,十分得她信任,说起话来自然也没那么多顾忌。 “找得到固然好,也算全了皇上心思,可若找不到,本宫,自不会留下这个祸害。” 当年,若非云千桦和众臣力保七皇子,加上轩王识时务,激流勇退直接去了南疆戍守。 她又怎么容他活到今天!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得提醒皇上,以防养虎为患。 “来人,去请皇上!” “是!” 一炷香后,传话的宫人回来,脸色有些难看。 “太后,皇上……” 上首,斜倚在床头正喝着养颜汤的刘太后,看不见儿子的身影,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说!” “高公公说皇上累了,已经就寝,改日再来向太后请安。” “混账——” 啪—— 太后闻言一恼,汤也不喝了,直接摔在了回话宫女的脚边。 “太后息怒!” 宫女慌忙跪下请罪,全然顾不得满地的碎片,会不会伤到自己。 “来人!” 眼见门外侯着的侍卫就要进来,小全子忽然道。 “太后娘娘,近日使臣到访政务繁忙,想必皇上是真的累了,明日定会前来向您问安。” “请娘娘保重凤体,万不可气坏了身子。” 小全子的话似乎起到了作用,见太后不再带发话,两名侍卫又退回原处。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收拾干净,万一伤到太后娘娘,你担待的起吗?” 听到小全子的呵斥,那宫女才如梦初醒。 感激的看了眼小全子,宫女迅速打扫干净,退了出去。 殿中,小全子安抚了太后一番,用他那三寸不烂之舌,直哄得太后喜笑颜开,这才慢慢退了出来。 “全公公!” 见他出来,先前险些被罚的宫女忙迎了上去:“多谢公公救命之恩!” “谢倒不必,以后机灵点,别总惹太后生气。” “否则,十个我也救不了你。” “是。” 宫女有些委屈的点头,可这种事哪里由得了她。 近两年,皇上与太后越发不和,每每不对付,倒霉的总是她们这些宫女侍卫。 今日,管事姑姑见情况不妙,一早就找借口带自己的亲信避开了。 这苦差事,最后只能落到她头上。 方才若不是全公公帮忙说话,她怕是不死也得掉层皮。 都是当差的,小全子岂会不明白她的无奈,毕竟是过来人。 “自己多长个心眼,再有下次,没人帮得了你。” 塞给她一瓶伤药,小全子绕过她出了慈安宫。 再不回去,总管公公该起疑了,徒留身后一脸动容的小宫女。 另一边,轩王府。 尹秋焦急在府门前来回打转,时不时看向皇宫的方向,守卫们一脸奇怪,却不敢多言。 虽说尹秋只是王爷的贴身侍卫,但他的权限不亚于王府总管。 所以他的事,可不是他们这些普通侍卫能随意过问的。 眼见子时将近,宫门即将落锁,尹秋却迟迟不见王爷回来。 莫非是出事了? 尹秋脸色一沉,不行,得去看看。 想着,尹秋转身就要进府牵马。 哒哒哒—— 一阵马蹄声远远传来,尹秋脚下一停,便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缓慢的出现在视线中。 尹秋大喜,疾步上前,接下云景轩手里的缰绳:“王爷终于回来了。” “安儿呢?” “小王爷睡了。王爷放心,我留了人守着。” 十个武功最好的暗卫,除非神仙,否则绝不可能在不惊动人的情况下进入宁安阁。 可就是这些,在尹秋眼中最厉害的暗卫,在不久之后,让他险些羞愤而死。 当然,这是也是后话。 云景轩点点头,失魂落魄的入府。 身后,尹秋皱着看着主子离去的背影,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谁都没有发现,远处巷子里,有一道红影一闪而过。 把马交给守卫从侧门带进去,尹秋抬腿追了上去。 “王爷,发生什么事了?” 尹秋敏感的发觉主子脸色不太好,暗卫来报,宫宴不到亥时便结束了。 可主子,却回来的这么晚。 云景轩摇头:“去歇着吧。” 然后转身进了书房。 十年不归,云景轩回京时,却只带回了寥寥几样东西。 一封信,两本武功秘籍,以及,一幅画像。 除了那些跟他出生入死的将士,云景轩把自己在南疆,最最重要的东西,全都打包带了回来。 第26章 红衣其人 触动机关,书架旁垂挂着的山水画卷翻转,露出嵌在背后的画像—— 那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山中,大约六七岁的小女孩,一身红衣遥望远处,精雕玉琢的脸上,是不符年纪的冷漠与老练。 好似历经万世沧桑,惹人心疼。 画上,每一处皆是栩栩如生,足见画这幅画的人,用心用情至深。 画面中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女孩身下坐着的那把轮椅。 “红衣,你若在,定会助我!” 十年已过,红衣定然已出落的绝色倾城,可他,却始终画不出红衣如今的模样。 每每想她,便只能看着这幅,她幼时的画像以寄相思。 红衣,你说过,待我功成名就,便会回来找我。 可如今我已是名扬天下的战神,你又在哪里? 云景轩有时甚至会恍惚,那年在无垢山发生的一切,是否,只是自己的一场梦而已。 否则,活生生一个人,怎会毫无踪迹可寻? 以至于十年过去,他仍旧未寻得红衣的丝毫线索。 甚至,连红衣这个名字,都是他一厢情愿偏要喊的。 ———分割线——— 城北某宅。 “公子,今天这事?” 将宫宴上发生的事情的一一回禀,闲影看向自家公子,那张辩不出喜怒的脸,心中微有忐忑。 九皇子还真是胡来,竟因为一点小事,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但愿,不会影响到公子的计划。 “无妨。” 动静大才利于行事,有小九在明处吸引注意力,他才好在暗中施展拳脚。 不过,云景昊倒是让他有些失望,竟如此轻易就放过了云景轩。 可惜啊! 另一边,西珞使节团。 “你怎么来了?” 慕嫣然有些不悦的看着突然出现在房里的人。 “母皇就这么不放心,我前脚刚到,后脚便派你跟来?” “太女殿下误会了,陛下是担心您的安危,特意命臣前来护驾。” 一袭墨蓝色劲装英气逼人的女子,面无表情的回道。 此人,正是深受西珞女帝器重的上将军——蓝玥。 “少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说吧,母皇又有什么旨意?” 沉默片刻,蓝玥取出了怀中密旨,低声宣读。 “女帝有旨,不惜一切代价找到鬼斧神工,将其安全带回。太女嫣然不得妄为,不得参与任何此无关之事。” “母皇这是什么意思?” 慕嫣然一把夺过密旨,反复看了好几遍,却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所谓的“不得妄为”是指什么? “殿下爱慕轩王,人尽皆知。” “此番出使,重任在身,陛下担心,您为一己私欲坏了大计,特命臣提醒殿下一句。” “何话?” 慕嫣然不解,什么样的话,才能值得这位上将军亲自来一趟。 “鬼斧在手,千秋功成,它朝君临天下,什么样的男人不是手到擒来。” 果然—— 在听到“君临天下”这四个字后,原本还有些义愤不满的慕嫣然,顿时喜笑颜开。 “这话,是母皇亲口说的?” 蓝玥眸光一闪,点头称是。 “好,我听母皇的。” 慕嫣然有些喜不自胜,如此看来,父后还真是多虑了。 她才是母皇选中的继位者! 慕悠然那个小贱人,竟敢和她争,待她登基后,第一个就先杀她祭天。 相较那两国,东朝使节的房中,就显得安静多了。 此刻,张贺正安静的躺在床上,房中灯火尽灭,他却盯着头顶的帐子陷入沉思。 出使前,皇上曾秘密召见他,却并非为了传闻中的神工,而是—— “爱卿啊,你可知,朕为何不顾烯儿请求,执意选你出使南国?” “臣不知。” “因为你做事懂得拿捏分寸。” “皇上谬赞,老臣愧不敢当。” “别谦虚。朕知你是太子的人,太子出事后,你能在淑妃和烯儿的手下活到现在,没些本事是办不到的。” “臣惶恐——” “不必惊慌,朕说这些并非是要怪罪于你,而是此去南国,有件事要你去办。” “但凭皇上吩咐。” ———分割线——— 再说回苏清欢,原本她只想躲在暗处看戏,可看着看着,不知怎的,莫名其妙就成了护花使者。 愣是跟着游魂似的云景轩,一路走回了轩王府。 苏清欢一路跟着走,一路想啊想,越想就越是觉得,云景轩这副死了爹妈的模样,格外熟悉。 好像,在哪里在谁身上见过? 于是,离开轩王府范围后,苏清欢成了游魂二号,一路晃荡回了红颜阁。 好在最后关头,苏清欢回神了,没有从红颜阁正门进入。 否则,临安城怕是又得轰动一次! 为啥? 自然是因为她那张闭月羞花,很是招蜂惹蝶的脸啊! 小心翼翼的从窗子翻进屋,苏清欢突然觉得,自己这不像是回家,倒像是在做贼。 轻轻松开门栓,苏清欢朝外面喊了一声:“紫熙。” 没一会儿,紫熙便推门进来了。 “主子,您醒了。” 紫熙有点儿惊奇,主子很少有睡这么久的时候。 看来真是累着了! “紫熙,把轩王生平经历调来。” “啊?” 主子怎么睡觉都在琢磨这个? 被主子选中,轩王属实有点可怜。 “不用调,大姐那里有现成的,我去拿。” 苏清欢点头:“去吧!” 红裳那里,有整个临安城大小官员,甚至贩夫走卒的详细资料。 她怎么给忘了! 如此,她心中的疑问,很快就会有答案了。 紫熙很快去而复返:“主子。” 苏清欢接过信伐,坐下看了起来。 作为曾一同与苏清欢登上神童榜的人,云景轩十二岁之前,可谓是万事顺遂。 曾经的南霖七皇子,聪慧过人,惊才绝艳,与曾经的莲花童子“苏绯墨”一样,光芒万丈。 但他的命运,也如同苏绯墨一般。 苏清欢的目光落在纸上,特意用红笔圈出来的那行字上。 “元帝三十一年,是哪年?” 紫熙:“楚历466年。” 苏清欢拿信的手一僵,瞳孔微缩。 “楚、历、4、6、6、年。” “主、主子?您怎么了?” 苏清欢突然背过身,不让紫熙看到自己的眼睛:“出去!” “主——” “出去!!!” 第27章 无垢雪山 苏清欢终于知道,她为何会对云景轩那副死了爹妈的表情,感到熟悉了。 云景轩,大名鼎鼎的南霖战神,竟然就是当初那个,趴在雪地里哭爹喊娘的小破孩?! 这不巧了么! 苏清欢心绪几番波动,眼底紫芒几度明明灭灭,这也正是她方才赶走紫熙的原因。 她的异瞳,除了远在玲珑城的爹爹,就只有师父师兄见过。 紫熙虽是她亲手培养起来的心腹,但,苏清欢仍不愿被她瞧见。 或许是怕吓着小丫头,又或者,是受上一世荼毒太深,她始终不敢太过相信一个人。 背叛,尝过一次,便永生难忘。 何况,是被最信任的爱人背叛。 “小七,怎么回事?” 门外,是闻声赶来的红裳。 琉璃七姝,以七色为名,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 红裳作为七人中最年长者,习惯性把其余六人当妹妹,而紫熙为最幼,排行第七。 看着站在门口发呆的紫熙,红裳叹了口气。 “跟大姐说说,出什么事了?” “主子,她……不要我了!” 紫熙委屈极了,一头扑进红裳怀里,就开始小声抽泣。 太大声,怕吵到主子,万一让主子更生气可咋办! 呜呜呜—— 红裳“……” 这、刚才不还好好的,兴冲冲跑去她那儿,要轩王的生平资料么? 怎么就突然惹主子生这么大气了? 主子很少有如此情绪外露的时候,门都摔了,这得多生气啊? 为何生气? “你、说轩王坏话了?” 红裳猜测道,除此之外,她想不出别的原因。 主子那人护短,被她选中的人,即便是作为一枚棋子,也算进入了主子的保护范围,容不得别人欺负。 紫熙除了偶尔说话不过脑,其他还是靠谱的,应该不会惹到主子才是。 “大姐,我没有。” 紫熙委委屈屈,悲伤都快逆流成河了。 “主子问,元帝三十一年是哪年?” “你怎么说的?” “楚历466年啊!” 红裳蹙眉,这也没说错啊! “那主子为何生气?还摔门。” 动静之大,红裳在楼下都听到了,还好顶楼跟下面隔了个六楼,声音不至于传下去。 否则,今晚红颜阁可要热闹了! 紫熙摇头,她也很懵很无辜好吗! 房门外,姐妹俩竖耳聆听着里面的动静。 房间里,苏清欢躺在床上,咬着下唇的软肉肉,脑海里浮现回忆—— 说起与景轩,不,与云景轩当初的相识,苏清欢又不得不说一句。 这不巧了么! 楚历466年,秋,八月中旬。 玲珑城闭城半月后,经历了满门尽灭的苏清欢,为报灭门之仇,离城改名,随师父远走神医谷。 途经南疆时,苏清欢设计杀了出卖爹爹的贾任意,后又火烧了贾府。 离开贾府后,兰神医带她上了无垢雪山,说要找一株可解她毒的草药。 最后药没找到,倒让苏清欢白捡了一个便宜大徒弟。 那日,苏清欢正在山洞休息,躺着躺着,便听洞外传来一阵鬼哭狼嚎—— “父皇,母妃,孩儿好恨啊!” “不仅不能为你们报仇,还被贬来南疆,连安儿都护不住!” 许是距离太远,苏清欢听得并不真切,只隐隐约约听见什么父啊母啊的。 那撕心裂肺的哭声,活跟死了爹娘一样,嚎得她脑瓜子嗡嗡的。 烦死了! 这天寒地冻的,是哪个不要命的在嚎,也不怕引来雪崩。 等等,雪崩—— 老头还在外面找药,万一真引起雪崩,老头岂不危险! 这下,苏清欢彻底躺不住了。 她掌下一拍,身体从石床上翻起,稳稳落入床边的轮椅里。 老头给的内功,还挺好用。 入雪山前,兰神医怕徒弟被冻死,特意传了十年的内功给苏清欢。 苏清欢畏寒从小就有,中毒后,她的身体更是一点儿冷都见不得。 这样的她,进雪山纯属是找死。 但兰神医又不放心她一个在山下,万一,哪里跑出个不长眼的,伤了小丫头可咋整! 老苏头,非得掀了神医谷不可。 思来想去,兰神医便忍痛传了十年内功给爱徒。 能不爱么? 那可是他辛辛苦苦练出来的功力啊! 噗哧—— 想起老头那一脸肉疼模样,苏清欢忍不住笑了出来,顿了顿,她加快了推轮椅的速度。 “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你在这嚎什么嚎?” 苏清欢从对方的身形,大概辨认出那是个男子。 看他身上的铠甲,似乎是山下军营里的人。 “谁啊?要你管!” 云景轩没想到,这么人迹罕至的雪山上,竟会有人。 他愣了愣,赶紧从地上站了起来,满脸防备的回过头—— 红衣似火,冰雕玉琢。 这是云景轩对红衣的第一印象。 好漂亮的小姑娘,可惜—— 见对方是个小姑娘,云景轩脸上的防备松懈了几分,可下一秒—— 小姑娘推着轮椅就冲了过来,一拳就把个头比她足足大一倍的云景轩,打趴在了雪地里。 苏清欢眼神冰冷的质问:“你刚才,在可怜我?因为我的腿?” “……”不是。 云景轩本想解释,但,一想他一个大男人,竟然被个小姑娘给打趴下了,忒丢人。 顿时怒从心底起,偷袭,他不服。 啊—— 于是,云景轩爬了起来。 他大喊着冲向小姑娘,誓要把对方也按在雪地里摩擦摩擦。 但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接连几次,云景轩连小姑娘衣服都没碰到,倒是自己被摔得七荤八素。 随着一次次被摔倒,云景轩眼底的神色越来越暗淡。 连个六七岁小姑娘都打不过。 他要如何给父皇母妃报仇? 如何守护安儿? 看到少年眼底逐渐幻灭的神采,苏清欢鬼使神差的开了口。 “给你个机会,你若能碰到我或我身上的衣服,我便教你,最厉害的武功如何?” “当真?” “当真。” “有你这么厉害吗?” 苏清欢顿住,她这,也能算厉害? 其实少年的底子不差,在这个时代来说,已经能算同龄人里上等水平。 之所以败给她,仅是因为,她借助了师父的内力,以及前世学来的技巧。 “有——” 第28章 烦人逆徒 “比这厉害一百倍。” 师父从贾府搜罗来的几本高等武功秘籍,此刻就在山洞放着,上面的内容她已记下。 若是少年赢了,便送他好了。 “好!” 云景轩点头答应,随后又躺回了地上:“我休息一会再开始。” 苏清欢没说话。 可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那少年有动静。 “喂,你好了没?” 没人回应。 苏清欢蹙了蹙眉,推动轮椅近前一看,眉头皱的更深了。 睡、睡了? 苏清欢又气又笑,可转念一想。 这冰天雪地的睡觉,不是找死嘛! 虽然,她的本意是阻止他嚎叫进而引发雪崩,但—— 这小子看着怪可怜的,要再被冻死,就更可怜了。 “喂,醒醒,要睡去山洞里面!” “啊?哦。” 云景轩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手伸向小姑娘,央求道。 “拉我一把,累,起不来。” 苏清欢犹豫了下,伸手—— 下一秒,她的身体就撞在一副冰冷又坚硬的铠甲上。 好小子,居然耍诈! 自此—— 苏清欢多了一个,从不喊师父的大徒弟,成天跟在她身后,红衣红衣喊个不停。 逆徒,烦死了! 扑通—— 苏清欢烦躁的扑进被子里,哎,这可咋整啊? 利用个人而已,就这么凑巧? 好死不死,偏偏选中了自己曾经的大徒弟。 门外,红裳紫熙姐妹俩,被里面这一声‘扑通’吓了一跳。 搞不清状况的两人,立刻脑补出主子在里面踢床自残的画面—— “砰——” 一声巨响过后,竟是两人合力撞开了房门,直接冲了进去—— “主子,您没事吧?” 红裳一脸紧张。 紫熙更是过分,上去拉起苏清欢,就是一通全身摸排检查。 “主子,可有哪里受伤?出血?” 苏清欢一阵无语,得,她把这俩傻姑娘给忘了。 “没有受伤,没有出血。” 不至于,真不至于。 为个白捡的大徒弟,自残什么的,真不至于。 大仇未报,她可不敢拿自己这条,师父好不容易救回来的残命乱来。 苏清欢就是有点儿感慨—— 绕了一圈,算来算去,竟全算到自家人头上。 哎,好烦,好麻烦! 她的复仇大计,看来有必要调整一下下了。 转头,苏清欢看了眼躺在地上的门板,直摇头—— 姑娘家家,还是要温柔点。 红裳看懂了自家主子眼里的调侃,俏脸一红。 “那个,我去找人修门。” 主子还有心情调侃人,就代表没事儿,是她们大惊小怪了。 于是,红裳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房间里,紫熙确认完主子确实没有哪里破皮流血,这才放下心来。 这倒也不怪她们大惊小怪—— 苏清欢自解毒过程发生意外后,体质发生诸多异变。 其中一个,就是一旦受伤出血,伤口会血流不止,且无法自主愈合。 这病搁在现代,叫凝血功能障碍,是一种因血小板缺失而导致的血液系统疾病。 治疗起来也很简单,只要适量补充营养和维生素,就不会有太大问题。 但到了这医疗条件落后的古代,小毛病却成了不治之症。 一个不小心,就能要了苏清欢的小命。 但比这更要命的,却是另一个异变。 那次意外后,苏清欢失去了感受痛的能力。 她没有痛觉。 也就是说,对别人而言微不足道的一个小伤口,却足以要了苏清欢的命。 伤口无法自愈,血液会一直不停的流出,而她自己又感受不到痛。 由此带来的可怕后果就是—— 血液流尽,等待她的只有死亡。 “主子,你吓死我、我们了。” 想起主子曾因练武时,不慎刮了个小口子,就血流不止,最后昏厥在路边…… 要不是有宫人及时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想起那次的经历,紫熙至今仍觉得心有余悸。 “主子,不带你这么吓唬人的!” 那次昏厥事件之后,苏清欢身边时时寸步不离人。 七姝和四使甚至费尽心思,为她找来血蚕,吐丝制衣。 血蚕丝所制的衣服,艳红如血,水火不侵,刀枪不入。 苏清欢平日所穿便都是血蚕丝衣。 有这衣服护着主子,众人才悄悄放心一些。 而此刻—— 轩王府。 苏清欢那烦人的逆徒——云景轩,同样也很烦恼。 半月内找到鬼斧神工?! 皇上倒是真敢说! 对如今,两眼一抹黑的云景轩来说,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鬼斧神工与琉璃宫主关系匪浅。 云景轩突然想起,离开逍遥山庄前,莫邪给他的密信,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尹秋。” “属下在。” “去查一查,琉璃宫主在何处?” “琉璃宫主?” 尹秋不确定,以为听错了:“就那个以买卖情报起家,据说无孔不入的琉璃宫?” “找到他,或许就能问出鬼斧神工的线索。” “是,属下这就去。” 此事关乎小王爷安危,尹秋不敢马虎。 当即派出手下最得力的暗卫,去调查有关琉璃宫主的消息。 而此时的云景轩并不知,自己的主意竟然打到了他苦寻多年的红衣头上。 虽然,这段所谓师徒关系,云景轩并不承认。 红衣只是红衣,才不是什么师傅! 红颜阁。 苏清欢也同样不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大徒弟,不,孽徒。 居然不承认她这个师傅! 此时的她,正忙着哄小萝莉呢! “那个,紫熙啊,我刚才真不是跟你生气!” “那主子干嘛轰我出门?” “……” 我能说怕你看见我的异瞳么? 显然不能! 苏清欢不说话。 紫熙却当她是默认,娃娃脸上是肉眼可见的难过。 “还说没有,主子就是生我气!” “……”我不是,我没有。 苏清欢无力辩解,越描越黑啊! 苏清欢久违的感受到了脑壳疼。 问:孩子不听话,怎么治? 专家答:好治,打一顿就好了! 这专家是谁,苏清欢暂时不知道。 她就是觉得,专家的话其实还挺有道理的。 但看着那张软萌萌的娃娃脸—— 苏清欢有点儿下不去手。 孩子忒可爱,打坏了咋整? 算了,自己养的孩子,还得自己哄。 那专家又不养孩子,指定是不会心疼。 “紫熙啊,听说过几日,云湖有热闹可瞧,要不,咱也去?” “真的?主子去吗?” 一听有热闹瞧,紫熙立马来了兴致,也顾不上难过了。 “去,咱俩都去。” 红裳是临安城的名人,指定是不能跟她们一起。 所以,就她和紫熙俩人去。 “那行,我去!” 得,孩子哄好了。 她可以安心睡觉了。 苏清欢二度翻脸,起身赶走紫熙。 美约其名:“睡美容觉!” 第29章 云湖初见 三日后。 六月初一。 晴空万里,微风和煦,很适合游湖。 云波湖。 这是位于临安南郊的一处天然湖泊,景色秀丽,美不胜收。 每年春夏,都会吸引来无数游人客旅至此。 或泛舟游湖,或临岸踏青,或闲放纸鸢,热闹非凡! 而今日的云波湖,热闹更胜往昔。 湖边,人头攒动熙熙攘攘。 湖面上,大小船只络绎不绝。 湖心处,一座华美的水上高台,尤为引人瞩目。 但更惹人眼球的—— 是高台正前方,一艘可乘千人的巨型画舫。 此刻,那巨型画舫的船头上,一字排开放置了数张圆桌,其间,坐着俊男美女无数。 其中,最为亮眼的是正中那桌。 四位俊美公子围桌而坐,言笑晏晏。 红衣夺目,紫衣优雅,白衣翩然,黑衣冷寂。 四人风华迥异,却又各有千秋,端的是俊逸无双。 正是云景轩一行人。 半月后的六月十五,便是云霖三年一度的选美盛宴。 所谓选美宴—— 其实,就是另一种形式的选秀。 只不过范围,却扩大至整个天下。 不再只局限于官宦世家之列,普通民女甚至江湖女子,亦可参加。 参选之人需经过民选,复选,最后留下的四人,可入终选。 由皇上钦定。 魁首将获得入宫赴宴的资格。 若能借此邀得圣宠,一跃入龙门,便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故又称之为“选美宴”。 民选即海选,报名者由户籍地选出优秀者,然后入京参加复选。 而今日便是复选—— 定在云波湖上举行,湖心的高台,便是供参赛者表演之用。 传闻鬼斧神工会在选美宴上出现,所以三国使臣早早便来了。 而云景轩作为迎使大臣,自是必须得来。 至于云千叶三人,完全是被云景轩拉来充数,顺便凑个热闹。 舞台上歌舞轮转,表演者形形色色,各展所能。 但台下,却没有几人是真心观赏。 这些人目光虽在看台上,却个个感官全开,不着痕迹的扫视着四周,隐隐期待传闻中的那人出现。 不论是巨舫上的众人—— 还是湖面小船游舟上的江湖人—— 亦或是岸边围观的平头百姓—— 所有人的心思,皆不在舞台上。 台上表演的无外乎琴棋书画舞,云景轩也是兴致恹恹,却又碍于身份,不便离开。 云景轩的眼睛不自觉的飘向某处,却并未看到那张熟悉的笑脸,他心下咯噔一声—— 只觉不好。 正想吩咐尹秋去找,便听一声惊叫后方头顶传来—— “啊,哥哥救我——” 稚嫩而清脆的尖叫声猛然响起—— 打断了高台上的表演,所有人都转头看向声源—— 却是一个锦衣华服的小少年,站在画舫最高处的横杆上,颤巍巍的在扑一只鸟。 少年脚下一个不稳,便有些晃晃悠悠起来,眼看着,就要跌进湖里。 云景轩霎时脸色惨白—— 他腾地一下站起来,欲飞身前去相救—— 但却有人比他更快。 不远处的一艘精致画舫上,苏清欢正惬意的躺在软榻上,享受着暖阳打在身上的柔柔温度,咀嚼着紫熙递来的紫晶红提。 难得闲暇,却被一声惊呼打断—— 苏清欢循声看去,却是瞳孔一缩。 巨舫上,众人只见一道银光闪过,有一人踏波而来—— 苏清欢脚下轻点,踏波飞行,眨眼便已至横杆下。 她伸手,稳稳接住跌落下来的少年,手上用力一扯—— 两人便荡了出去。 在所有人惊艳的目光中,女子款款飘落在巨舫的船头上。 她一袭火红艳若骄阳,容颜倾城风华绝世。 “没事了。” 收回挂在横杆上的冰蚕丝,苏清欢冷漠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可以称之为温柔的笑。 冷寂的声音染上暖意,对怀中紧闭双眸的少年轻声说道:“睁眼。” 耳边呼啸的风声消失,云景安只觉自己跌进了一个柔软馨香怀抱。 闻声睁眼,却看到了一张莫名熟悉的温柔笑脸:“母妃?” 噗嗤—— 少年有些恍惚的低喃,逗笑了苏清欢,她扬唇轻笑,眉眼间尽是愉悦。 “小家伙,我可不是你母妃,要叫姐姐才对。” 那一笑仿若夏花盛开,几乎晃花了在场众人的眼,也晃疼了柳风华的心。 远处的小船上,柳风华看着巨舫上笑颜明媚的女子,神色有些怪异。 是她?! 明明只是匆匆一面,算不上相识,可为何总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而且,看着她对别人巧笑倩兮,他的心、为何如此难受? 而船上,在那女子出现的瞬间—— 桌前的紫衣男子脸色变,瞬间煞白—— 云千叶眸中闪过层层涟漪,连手中的茶杯,也是抖个不停。 滚烫的茶水洒在手背,烫出一片红肿,云千叶却恍若未觉。 他的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女子的背影,怔忪出神。 只是—— 此刻所有人的视线,都在那女子和云景安身上,根本无人发现他的异常。 云千叶的身侧,是白子逸和秦如风二人。 但他们,也在看苏清欢和云景安那边,丝毫没有察觉到云千叶的不对劲。 “姐姐?”云景安呢喃道。 “嗯。” 苏清欢点头回应,将人缓缓放在了地上。 “你去那上面做什么?” “抓小鸟,刚才有好漂亮的小鸟在上面。” 云景安乖巧的答道。 苏清欢抬手,摸了摸他圆乎乎的小脑瓜,柔声道。 “以后不要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你要是喜欢小鸟,下次见面,姐姐送你一只可好?” 琉璃宫那只翎鹃幼鸟,就送他吧。 “真的吗?” 云景安一脸惊喜,下一秒,精致的小脸却纠成了一团。 “姐姐要走吗?” 不知为何,除了云景轩云千叶外,向来很少与人亲近的云景安。 此时,心里竟生出了一股强烈的不舍。 他不想让她走! 这个只一面之缘的漂亮姐姐,竟给了云景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让他,很想要依赖。 “嗯,小家伙再见喽!” 转身,苏清欢径自往船边走去。 就在她准备故技重施,使用冰蚕丝离开这里时,身后,却忽然响起一道低沉的男声。 “姑娘留步。” 苏清欢回头,冷漠的扫了眼向自己走来的人。 “有事?” 一张精雕玉琢的瓜子脸,睫毛纤长,细细弯弯的笼烟眉下,是一双乌亮清灵的盈盈美目。 眼波流转间,带着冷漠与疏离,却是让人不自觉的沉溺其中。 她浑身带着一种高贵灵动的气质,红衣映衬下,却又觉得无端妩媚。 云景轩看到她脸的一瞬,脑海里,突然就有了小师傅长大后的模样—— 第30章 琉璃宫主 红衣便该是如此模样吧! 如此想着,云景轩便不自觉柔和了眉眼。 “姑娘,我们可曾见过?” 呵,孽徒,哪学的搭讪方式。 苏清欢冷漠摇头:“不曾。” 云景轩心底顿觉失望,不是么! 不是她! 不是红衣! 不是他的小师傅! 可明明—— 她的轮廓和气质都那么像红衣! 但此时此景—— 云景轩明白,现在不是让他过多纠结的时候。 身后三国使者时刻盯着,周围也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 云景轩心里再多的疑问,也只能就此打住。 “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姑娘可否留下姓名,改日也好登门拜谢。” “不必,有缘自会相见。” 她只是喜欢小家伙罢了,登门拜访,却实在没必要。 孽徒,连师傅都不喊,这个徒弟没必要认了。 “不管怎么说,姑娘终归是救了舍弟。” 云景轩坚持。 见拗不过这孽徒,苏清欢丢下一个名字,飞身离开。 “苏-清-欢!” 云景轩身后的桌上,云千叶跟着呢喃一句。 却猛地一口黑血喷了出来—— “叶!” 秦如风惊呼,冲过去接住云千叶向后倒去的身体。 坐在旁边的白子逸也是一脸惊恐加懵逼,这、这是怎么了? 好端端怎么就吐血了? “怎么回事?” 云景轩闻声走过来,看着已经不省人事的云千叶,脸色有些难看。 “不知,突然就这样了。” 白子逸摇头,脸色也是不好。 他们四人,自儿时起便是好友。 虽然后来—— 云景轩远赴南疆十年未归—— 云千叶也跑出去闯荡江湖—— 只秦如风和白子逸留在京城,不曾离开。 但四人的情义,却未曾因分离,而削减半分。 云千叶一直是几人中,大哥一般的存在。 如今他突然吐血昏迷,其余人怎能不担心。 “立刻送他回府,宣太医诊治,我稍后便到。” “好。” 秦如风抱起云千叶,和白子逸一道下了船,乘小舟离开。 目送他们上岸离开,云景轩回过身,对众人歉声道。 “打搅了各位雅兴,比赛继续。” 歌舞再起,一切恢复如常。 但直到复选结束—— 众人期待的那人也没有出现—— 不得已,所有人唯有寄希望于,半个月后的选美宴终选。 但愿到时,鬼斧神工能如期现身! “尹秋,你送安儿先回去。” “王爷您呢?” “我送完使臣,得去趟郡王府。” “是!”尹秋了然。 方才郡王突然昏倒,他看着都担心,更别说王爷了。 先不说老郡王是因王爷兄弟二人,才被刘后与昊帝暗害而死。 便是如今的云郡王—— 这些年,他对轩王府和小王爷,也是照拂有加。 郡王与王爷,虽身份有别,但云郡王对于主子而言,亦师亦长。 便是王爷屈尊去看,也属应当。 更遑论,还有两人自小就一起长大的情义在。 …… 送各国使臣回到行宫后,云景轩才匆匆驾马,赶到了郡王府。 郡王府,卧房。 云景轩进去时,云千叶已经醒来,正坐在床上喝药。 “都退下!” 将药碗放回托盘,云千叶摒退左右。 房中,只余云景轩他们四人。 其他三人虽有些奇怪,却也明白叶是有话要说。 可到底何事如此着急? 竟不能等身体好些再说? “知道她是谁吗?” 这完全摸不着头脑的话,让三人成功一愣。 “叶,你在说谁?” 白子逸很疑惑。 但秦如风却是清楚明白的很:“苏清欢?” 叶昏倒前那一眼,分明是看向那女子的。 秦如风不会记错。 叶认识那个女人。 与秦如风对视一眼,云景轩转而看向脸色依旧煞白的云千叶。 “叶,怎么回事?” 云千叶眸光闪了闪,苦笑一声,幽幽开口。 “她是琉璃宫主。” 一语毕,满室皆静。 云景轩皱眉沉思。 自己前脚刚让尹秋调查此人,后脚人便出现,真有这么凑巧? 房里,三人脸色怪异的看向云千叶,异口同声:“当真?” 江湖上声名鹊起的琉璃宫主,竟是个如此年轻的、女子?! 他们的惊讶与怀疑,云千叶看在眼里,却只是苦笑。 也不怪他们如此。 当年自己的反应比他们更大。 准确的说,是难以置信 云千叶甚至偷偷跑去确认,结果却是九死一生。 云千叶的先祖是开国功臣,受皇恩赐姓封爵世袭罔替。老郡王云千桦英年早逝,因此—— 云千叶很早便承袭了王爵。 但出于种种原因,云千叶自小便不喜朝政,反而对江湖自由,很是向往。 七年前,云千叶离京闯荡江湖。 却因不识人心,很快栽了跟头—— “当时我误入了一家黑店,被人迷晕,后来发生了什么并不知道。” 云千叶脑海里,那个被堵塞的开关,逐渐打开—— 旧时的记忆,一点点的在云千叶脑子里,变得清晰起来。 “我只记得醒来时,黑店已成废墟,而我身边站着一个小姑娘。” 那人,就是九岁的苏清欢。 “她一身红衣如火,却偏偏浑身寒气逼人,一双眸子也冷得吓人。” 似想到什么,云千叶忽地就笑了。 “也不知道为何,我莫名就确定,那火是她放的。”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在云千叶昏迷时,苏清欢杀光了黑店里十几个大人,自己却毫发未损。 云千叶惊讶,好奇,甚至恐惧。 他实在无法想象,那么小的一个孩子,怎会有那样狠辣果决的手段。 云景轩站在对面,沉眸,定定地看着云千叶。 见他时而轻笑,时而蹙眉。 一时有点摸不准,这人到底是高兴?还是难过? “你们还记得,我当初失踪的那段时间么?” 云千叶抬头看向三人,眼中是难以言表的深沉情绪。 “当然。”云景轩点头。 那段时间,他派了很多人去找,却没有一点儿叶的消息。 竟也与她有关? 正在云景轩思索间,对面云千叶已继续说了起来。 “她将我带到了一个地方——” “那里人很多,年龄不一,有男有女,唯一的特点,便都是孤儿。” “收养孤儿,为她所用!” 云景轩接话道。 想不到一个才九岁的孩子,竟已有了这样的胸襟和野心。 旁边的白子逸也忍不住在想,九岁的时候,他在干什么? 上树抓鸟,下河摸鱼,打架骂仗? 啧啧—— 人跟人啊,果然不能比。 白子逸正出神呢,胳膊就被人撞了一下。 回头就看到一脸嫌弃外加黑了脸的秦如风—— 第31章 回忆再现 秦如风撞了下思想抛锚的某人,恨铁不成钢—— 什么时候了还这神游天外呢。 听正事,正事! 哦哦哦,对,正事要紧。 白子逸赶忙收神,继续听云千叶将事情经过娓娓道来—— “正是,收养孤儿为她所用,琉璃宫便是如此一步步建立起来的。” “那些人里,有乞丐,有弃婴,也有跟我一样被她所救的人。她提供衣食住所,唯一的要求,便是学会一技之长。” “琴棋书画,武功医术,说学逗唱,甚至刺绣描绘,每一样都有最好的先生教,只要肯学。” 听到这儿,白子逸不懂了。 “这琴棋书画武功医术,我能理解,怎么还学说书和女工啊?” 秦如风白了他一眼:“那不然你以为,琉璃宫那么多的消息从哪儿来?” 云景轩不想理白子逸,这个脑回路从来跟他们不在一条线上的憨憨。 云千叶点头,附和秦如风。 “逸,可别小觑市井的力量。” 白子逸:“……” 这解释跟不解释有什么区别? 他还是没懂这两者有什么关系? 见白子逸依旧一脸茫然,秦如风无语望天,云千叶摇头扶额。 云景轩则忍住敲白子逸脑袋的冲动,强迫自己做了个深呼吸。 三人对视一眼,眼底尽是无奈。 转而,又默契的达成一致。 不理这个憨憨,继续。 云千叶起身,走动了几下,继续刚才的话题。 “她定下规矩,一月一试,每项选出十人,进行专项加强训练。” 专项加强训练,即魔鬼训练。 而云千叶,是当时武试第三名。 那一个月的苦训,让云千叶的武功有了质的飞跃。 但紧接着—— 是更苦更难熬的魔鬼训练。 “魔鬼训练时限为十天,学成后,她给会所有人指派任务,顺利完成,方可出师。” “否则回炉重造,直至达标。” 云千叶的出师任务是—— 一刻钟内,灭掉一个当时名声显赫的武林世家! 而留给他的武器—— 却只有一把生锈的残剑。 任务结束,云千叶几乎去了大半条命,昏迷之际—— 云千叶眼前闪过一道红影。 原来,那才是真正的考验。 “倘若当时,我有任何的犹豫,或临阵脱逃,便必死无疑。” “每个任务者身后,都跟着一名武功高强的考察者。完成任务则皆大欢喜,若不成,或企图逃跑,那人便是勾魂使。” “这女人怎如此残忍?” 白子逸惊呼,完不成就得死? “残忍?” 云景轩嗤笑一声,似并不赞同白子逸所言。 “得人恩惠,必要还之。” “这些人得她收养活命,有吃有穿,有傍身技学,学成后却背叛恩人,这样的人留着何用?” 如此忘恩负义之人,死算轻的。 倘若换成是他—— 等等,云景轩突然一怔。 不过是在说别人的事,自己这么生气干什么? 云景轩不懂,自己的气愤究竟从何而来? 当然,其他三人就更不理解了。 “轩,你为何如此生气?” 秦如风挑眉,瞧把逸,咳咳,把大家给吓得。 云景轩扭头,就对上三双充满疑惑的眼睛。 咳嗯~ “我的意思是,忘恩负义不可取!” “这些人既得她恩惠,学成后有所回报也是应该。若开始拒绝也就罢了,出师后才想着逃跑,岂不成了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见三人若有所思,不疑有他的模样,云景轩悄悄松了口气。 遂又加了一把火,彻底平息他们心中的疑惑:“但有所得,必有所失。” 这些人得到了生存下去的能力,自然,也要付出自己的忠诚。 否则—— “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轮得到他们来吃!” 说完这句,云景轩自己却又是一阵恍神。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你拿了我武功秘籍,可想好,要用什么来还?” “我……你想要什么?” 雪地上,少年云景轩低头看着轮椅里的小姑娘,一脸认真的保证。 “但凡我有,都可给你。” 小姑娘挑眉,呦,这不爱喊师父的孽徒,口气倒是不小。 孽徒,还是先活下去,再来与为师说大话吧! “不如,你混个大将军当当,也好让为师沾沾光!” “红衣你太小,不能当我师傅。” 屁话,不当师傅,还当你媳妇啊! 小姑娘翻了个白眼,没理他。 见状,云景轩也不恼,他说。 “大将军有什么好的,我只做最厉害的战神,那才威风。” 小姑娘无语,战神,孽徒还真敢想:“呵呵——” “红衣,你不信?” “信信信!” 小姑娘应得敷衍。 不好打击孽徒的信心,万一给孩子整自闭可咋弄? 这刚从绝望的边缘拉回来,再一不小心弄自闭了,可不是把人往死路上推么! 不行,不可,不妙。 云景轩:“……” 看着在那直摇头的小姑娘,云景轩那叫一个心塞啊! 红衣,睁眼说瞎话,你的良心不会痛么? 不行,不能让红衣小瞧了自己。 云景轩正想着怎么挽救自己在红衣心里的形象。 毕竟,被小姑娘按在雪地里来回摩擦的人——是他。 被个比自己年龄小一半的小姑娘打趴下,云景轩自己都有点瞧不起自己。 嗯,被这么厉害的红衣瞧不起,正常。 但没等云景轩说话,那边的小姑娘却先开口了。 “孽徒啊!” “红衣,叫我景轩,景色轩然。” 小姑娘抬头,打量了云景轩一眼,眼睛眨了眨。 嗯,这脸长得、是挺轩然。 “景轩啊,为师要走了!” 小姑娘稚嫩的小脸上,冷漠如初,说出的话却总是老气横秋的。 这模样,看在云景轩眼里,有点滑稽搞笑,也怪可爱。 但此刻,他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红衣——” 云景轩正要上去说话,眼前的场景突然就变了—— 抬眼,一张大脸乍现眼前,可把云景轩吓了一大跳。 “白子逸——” 那咬牙切齿的模样,恨不得一把掐死眼前之人。 白子逸被吓着,兔子似的窜到秦如风身后躲了起来。 “我说了不叫的,你们非让我叫。” 方才—— 云景轩突然陷入沉默,三人以为他在想事情,便也没去打扰,一直在旁边安静的等着。 可等着等着—— 云景轩突然一声:“红衣——” 然后—— 正在云景轩身边作怪的白子逸,就被他拽住了。 白子逸也是无辜。 本来云景轩思考的时候,最忌讳有人打断他。 偏偏秦如风和云千叶两人,以担心云景轩为由,撺掇白子逸过去喊人—— 第32章 江湖大势 于是,就发生了刚才那一幕—— 白子逸上去还没开口,云景轩便先把人给逮住了。 哼,轩肯定又想他小师傅了! 但这话,白子逸只敢在心里嘀咕,不敢说出来。 轩从不肯承认,红衣是他师父,更不愿别人说红衣是他的师父。 都是男人,白子逸自然清楚,轩对这位小师傅抱有着怎样的心思。 轩不肯承认这师徒名分,无非—— 但白子逸心里清楚是一回事,说不说出来,就又是另一回事。 “那个,轩,咱继续?” 见云景轩情绪逐渐稳定下来,云千叶不确定的问了一句。 对于红衣—— 这个云景轩在南疆认识的小师傅,三人其实都是知道的。 只因这十年,云景轩为了找红衣,没少费心思。 自然,也没少借用云千叶的江湖势力。 对于轩的小心思,几人其实心知肚明,只是看破不说破罢了。 世俗对师徒的界定苛刻。 徒弟对师傅生出不轨之心,哪怕轩与红衣,并未行真正的拜师大礼,世人的口水也足以淹没他们。 更别说红衣对轩,确有授业之功。 他们三人与轩,既是君臣,也是朋友,更是兄弟。 兄弟的安危和幸福,也自当由兄弟来守护,来保卫。 云景轩感受到三人的心意,敛下满腔的动容,收回思绪。 “继续。” 一切,尽在不言中! 于是,云千叶命人给几人上茶,关上门,又继续说起了琉璃宫主。 书接上回,话说—— 云千叶完成出师任务后,便因受伤失血过多,体力不支昏了过去,昏迷前他看到了一抹红影—— “再次醒来,是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环境比之前好了很多。那时我才突然想起,出发前她说的,功成归来会得到更好的待遇。” “也是那一天,我才知道,九岁的她竟已是一宫之主。” 听到这儿,云景轩不禁疑惑。 “琉璃宫不是三年前出现的吗?” 倘若真如叶所说—— 琉璃宫主,隐而不发,强而不宣。 足足等了六年,才让琉璃宫展露于人前,这等的气魄与胸襟—— 此女,所谋甚大啊! “不,那是她为打响琉璃宫名号,而故意为之。” 效果也出奇的好! 三年前的那次武林大会上—— 琉璃七姝力挫群雄,击败了所有前来挑战门派,一举问鼎武林。 自此,琉璃七姝的名号,轰动了整个江湖乃至天下! 而琉璃宫,也因此一战成名,成为江湖上无人敢惹的存在。 琉璃宫虽是以出卖情报为生,但它的战斗力,并不比其他任何门派差。 甚至于,更强。 解释几句后,云千叶继续回到之前的话题。 “养伤期间除了侍候的宫人,我见不到任何人,实在太闷,有一日,我便趁宫人不备,偷偷溜了出去。” 误打误撞下,云千叶闯进了一座高塔中,险些丧命—— “塔内机关重重杀机四伏,我本就有伤在身,加之那机关实在精巧,我几次死里逃生,却始终被困塔中无法离开,最终体力耗尽——” 眼见云千叶性命不保,苏清欢出现了,又一次救了他。 出塔后,苏清欢命人将云千叶送回房间,却断了他一切饮食医药。 “这是为何?” 白子逸不懂,秦如风也不明白。 既然救了,为何不一救到底? 反而断了饮食医药,任人自生自灭? 这一次,云千叶没有解释。 听下去自然会懂。 “昏昏沉沉间,我听到有人议论,说那九华塔是宫主闺房,擅入者死。” 江湖六大派,一谷两宫三庄。 一谷乃神医谷,多出医者,各国称得上名号的医术高手,大多师从于此,尤以东朝更甚。 琉璃与灵隐并称两宫。 前者以消息灵通无所不知扬名,后者,则以买卖性命滥杀无辜见长。 同是做的杀人生意,但修罗殿却比灵隐宫更受江湖人吹捧。 不仅因为修罗殿信誉极好,从无败绩。 更因,修罗殿主苏子熙,定下的三不杀铁规。 三庄则指逍遥、风华、千叶三庄。 这三庄之主,皆是江湖中颇负声望的青年才俊。 逍遥公子,侠骨柔肠,慷慨正直。 风华公子,足智多谋,风华无双。 千叶公子,身手敏捷,高贵神秘。 而如今江湖,要说名声大,那谁又比得过琉璃宫! 不管任何消息,上至皇帝达官,下至平头百姓。 只要你出得起价,琉璃宫都能给你答案,且有真无假。 琉璃宫眼线遍布天下,无孔不入。 不久前—— 关于鬼斧神工的消息,便是有人出高价从琉璃宫购得,后被有心人故意散播,弄得天下尽知。 除却消息精准之外,琉璃宫名动天下无人撼动的根源—— 便是方才,云千叶口中所说的——琉璃九华塔。 它与迷雾桃花林、逍遥血莲池,被江湖人称为“三大禁地”。 一入即死的禁地。 听闻,曾有许多人不甘被七姝打败,偷偷跑去琉璃宫挑衅。 结果却永远留在九华塔,再也没走出来过。 听到这儿,秦如风面色也是一变。 “九华塔当闺房?” 云景轩拧眉不语。 他总觉得,这琉璃宫主的行事作风,颇有红衣的风范。 霸气凛然,不拘一格。 白子逸最爱听这些江湖趣闻,此时,他正一脸期待等着云千叶继续。 好有趣,好刺激,想去! 云千叶轻笑一声,举杯饮了一口茶水,神色似嗤似讽。 “令江湖人闻之色变的九华禁地,却是一女子闺阁,说出去谁敢信。” 一旁,云景轩突然想起了什么。 他看向云千叶的眼底,闪过一丝异样。 “传闻此塔乃鬼斧神工亲手所建,是真是假?” 云千叶点头,眼中划过涟漪。 “据说,鬼斧神工倾心于琉璃宫主,为讨她欢心,不惜巨资,亲自设计并督造了这座九华塔。” 或许,这便是她此来临安的目的。 鬼斧与琉璃宫主是旧交。 如今鬼斧摊上这么大的事,以苏清欢的性子,大概是不会坐视不管他死活的。 毕竟,被三国争抢,被天下人觊觎,可并非什么好事。 鬼斧神工,如今处境危险的很。 苏清欢既来了临安,那是否代表,鬼斧神工也在这里? 但很快,云千叶的思绪,被一道急不可耐的声音打断—— “叶你快说说,你到底怎么从琉璃宫逃出来的?” 第33章 破开禁制 “为何这些年,我们从未听你提及过此事?” 白子逸叫嚷道,他最喜欢听故事了,尤其这种江湖奇事。 白家乃京城首富,门下产业遍布各地,经常走南闯北。 但作为白府少爷,白子逸却只知吃喝玩乐,从不过问家里的生意。 因此,他虽喜欢江湖趣闻,却除了听说书人讲讲,自己从未经历过这些。 今日,听好友亲口讲述曾经的经历,白子逸既是羡慕,又替他揪心。 专注紧张之下,竟连思维,也比之前敏捷了不少。 若在以前,白子逸是绝对问不出这样,正常又在点子上的问题。 可算脑子清醒了一回。 秦如风难得没有怼人,心中欣慰。 说起这事,云千叶心底越发不好受起来。 并非他逃出来的,而是—— “琉璃宫高手众多,守卫森严,我旧伤未好又添新伤,几天不吃不喝之下,根本无力逃走。” 那时的云千叶,几乎就只剩一口气了,身体实在支撑不住,便昏了过去。 再之后—— 云千叶有些艰难的吞了吞口水。 “还记得我曾跟你们说,我的时间莫名奇妙丢了几个月,或许你们以为我在玩笑,但那、其实是真的。” 云景轩眼睛动了动,猜测道。 “你之所以活下来,是因为忘记了与她有关的一切?” 云千叶点头,确认了他的猜测。 “我在一片树林中醒来,记忆却回到了刚离开京城。没有黑店,没有她,也没有琉璃宫的一切。” “我忘记了与她相遇后发生的一切,以为自己刚踏足江湖,然后又继续出发。” 只是后来,云千叶发现自己变得有些奇怪。 武功提升了很多,脑子里也多了许多新东西,甚至还会不自觉说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云千叶找过大夫,却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大夫只说,是他思虑过重而生出了幻象。 “我虽不明其中缘由,但苦于找不到原因,时间一长也就习惯了,没有再深究。” 直到今天—— 在船上见到苏清欢的那一刻—— 云千叶的脑子“砰”地一声轰响,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他想起了曾经经历过的一切。 初见的震惊,训练的艰辛,任务的血腥,以及,昏倒后鼻尖传入的那一缕女子馨香—— “这也正是我昏倒的原因。” 记忆瞬间涌来—— 突如其来的冲击,让云千叶的大脑难以承受,以至吐血昏迷。 云千叶不知道,苏清欢究竟是用了什么方法让他忘了那一切。 但有一点,毋庸置疑。 破开禁制的关键,就是苏清欢自己。 否则,数年来,云千叶一直都安然无恙。 为何今日一见到她便发作了? 苏清欢大概是以为,他们再无相见的可能。 否则,又怎会以自己设禁。 呵呵,世事难料啊! 云千叶心情沉重,不知,该如何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记忆’。 “叶,今日也不早了,我们先回去,明日到我府中再详谈。” 见云千叶明显有些累,云景轩适时起身告辞。 白子逸见状,也跟着起身。 “叶,你好好休息。” “走了。” 秦如风人狠话不多,惜字如金。 送几人出府时,云千叶忽然道。 “若想找到那人,或得靠她。” 云景轩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宽慰。 “早些休息,其他以后再说。” 然后,三人各自回了府。 郡王府。 云千叶望着越发深沉的夜色,却丝毫没有睡意。 苏清欢,你可真是会折磨人心啊! 而此时—— 磨人小妖精·苏清欢,正躺在红颜阁的软榻上,百思不得其解。 穿越重生这事儿,这么普遍么? 她今天救的那个小家伙,到底是不是叶安啊? “主子,有人在探查琉璃宫。” “哦。” 每天调查琉璃宫的人,海了去了,她才没心思管这小事儿! 弟弟这事儿还没整明白呢! 苏清欢起初并未在意,但见紫熙娃娃脸上满是郑重,她便不由又问了句。 “谁啊?” 问完,她便端起一杯茶,准备喝一口润润喉咙。 苏清欢从云湖回来一下午,净发呆了,连一口水都没顾上喝。 “轩王!” “噗——” 咳咳咳,孽徒认出她来了? “主子,您、没事儿吧?” 咳咳咳—— 一口水呛入气管,直把苏清欢咳得肺都要吐出来了,她涨得满脸通红,还不忘朝紫熙摆手。 “没,没事!” 声音听起来沙哑又难受。 “……”这,可不像没事的样子。 紫熙没敢说话,怕主子又呛着。 只能蹲在主子旁边,不停的给她抚背顺气。 好半晌,苏清欢才缓了过来。 但她转头又担心起来,孽徒,该不会真认出她来了吧? 不会不会。 要是真认出来了,以孽徒那粘人的性子,早就满大街开始找她了。 想着,苏清欢特意走到窗边看了看。 街上一切如常,卖东西的卖东西,逛街的逛街,找人的……继续找人。 不过,找的显然不是自己。 那些人一看就是江湖人,或是其他三国的人,并不是孽徒手底下的人。 呼—— 苏清欢放心了,没认出来就好。 没认出来,她还能继续假装不认识。 该利用利用,该看戏看戏,该杀人……接着杀人! 不过—— 苏清欢又想起了白日,那个被自己救下的坠湖少年—— 这世上真会有如此相似的人吗? 安王,叶安,会是同一个人吗? “主子,你在看什么?” 见主子一直盯着街上看,紫熙满以为有热闹可瞧,不禁好奇的凑了过去。 可谁知—— 她过去,苏清欢却走开了。 擦肩而过的那一瞬,紫熙的嘴瘪了又瘪:难过,又是被主子嫌弃的一天! 苏清欢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并不知道小丫头如此会脑补,还强行给自己加了戏。 那小家伙,长得确实挺像叶安的。 只是,她前世的弟弟,明明是被洪水冲走失踪了,怎么会出现在古代? 难道也跟她一样,胎穿重生了? “紫熙。” “啊?” 紫熙沉浸在悲伤的逆河里,无法自拔。 “楼里有安、安王的资料吗?” 苏清欢险些脱口而出的安儿,及时改口成了安王。 还不确定是不是叶安,不能随便认弟弟。 否则,安儿知道会伤心的。 “这个,我去问问大姐。” “快去快回。”苏清欢点头。 尽快搞清楚安儿的事,她也可以安心继续接下来的计划。 第34章 没有痛觉 搞事情这活儿,不能停。 一旦停下,就容易产生懈怠,再拿起来就很难了。 就像打仗需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是一个道理。 虽然,利用孽徒这事挺不道德的。 但,只要孽徒没认出她来,那一切就都好商量。 毕竟,甩锅可是苏清欢的拿手好戏。 到时候—— 万一孽徒认出她来,她就现场上演甩锅大法。 绝对让孽徒怀疑不到自己身上。 毫无顾忌的利用大徒弟,苏清欢觉得,她的良心还是有一丢丢痛的。 但,良心这玩意儿,她有的可不多。 对苏清欢而言,做自己该做的事,就是良心。 而她此生该做的,唯有复仇。 “主子。” “嗯?” 苏清欢收回思绪,抬头,便见红裳和紫熙一道走了进来。 进门后,红裳二话不说,直接就跪在地上,开口请罪。 “属下失职,楼中、并未准备安王的生平资料。” 安王生平简单,红裳其实张口就能说出来。 但,主子既然要,必定就是要最详尽全面的。 虽然,因为云郡王的缘故,红裳对安王生平都大致清楚。 但,口述在主子这里,可并不作数。 之前—— 红裳自称整个临安,上至皇室达官,下至贩夫走卒,所有人的生平都收录于红颜阁。 而此刻,却拿不出安王的资料。 除了主动请罪,红裳不做它想。 而紫熙同样也跟着跪下,是无声的陪伴,也是一种求情。 琉璃七姝向来一体,姐妹情深,荣辱与共。 赏与罚,自然也要同偿。 苏清欢看了看红裳,又看了眼情急之下一同跪地的紫熙。 心底宽慰,面上却冷厉异常。 “琉璃宫规森严,失职就是失职,处罚自不能少!” 苏清欢话一出,地上两女同时心一沉。 完了! 琉璃宫中,有一处罚犯错之人的地方,名为“炼狱”。 炼狱,名副其实,实乃人间炼狱。 琉璃宫上下,曾传颂过一句话:宁死不敢入炼狱。 一入炼狱,九死一生。 至今琉璃宫里,除了宫主苏清欢,唯二活着走出炼狱的,只大护法沈轻寒一个。 想起那些进入炼狱的人,凄惨无比的死状,红裳和紫熙身子同时一抖。 鸡皮疙瘩都吓得竖起来了。 苏清欢坐在软榻上,将两女的神色尽收眼底。 把人吓唬够了,这才转了口风。 “念在你是初犯,此刻又不在宫内,本宫就不与你计较了。” “谢主子!” 二女异口同声,随后扑倒在地。 “叩谢主子不罚之恩。”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地上趴着的两人不敢动了,主子该不会要罚她们去刑堂吧? 刑堂虽不比炼狱恐怖,可进去一趟,少不了也得褪层皮。 更别说,掌管刑堂的,还是轻尘轻风那死心眼俩兄弟。 这俩人,根本不懂怜香惜玉。 想让这俩放放水,根本不可能! 苏清欢莞尔,嘴角偷偷上扬。 玩够了,这才道:“罚你们、过来给本宫捶腿!” “主子!” 红裳娇嗔,她吓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结果就这? 主子就是典型的嘴硬心软! 紫熙也是吓得不轻,不满的嚷嚷。 “主子成天就知道吓唬人!” 紫熙两下从地上爬起,走到苏清欢身边蹲下,不言不语,直接就上手给捏起腿来。 可捏了没几下—— 那手啊,就趁苏清欢不注意,开始往她腰间痒痒肉上钻。 “啊,哈哈哈——” 等苏清欢反应过来时,已经被痒倒在了软塌上。 “紫熙,停!” “快停——” 小丫头敢以下犯上! 苏清欢嘴上不服软,身体却很诚实,到处扭动着躲痒痒。 红裳站在原地,看着两人打打闹闹笑成一团,眼底也溢出笑意。 这样会笑会闹的主子,才像是个正值风华年少的小姑娘。 平日那个冷静自持,隐忍坚强的琉璃宫主,看着着实让她心疼。 但红裳,有一点搞不明白。 主子明明没有痛觉,为何却独独怕痒? 让紫熙每每都能得逞。 苏清欢也曾有过同样的疑问,但后来,她搞懂了。 心理学上,常称这种情况为“心理暗示。” 苏清欢没有痛觉,但却能感知温度,会怕痒,是因为她被当前的环境所同化了。 让她以为自己其实是有感觉的。 可事实上—— 苏清欢怕冷喜热,四国中也最爱南霖温暖的气候。 但滚烫的开水倒在手上,她却不会有感觉。 同样—— 紫熙挠她,她会觉得痒,但刀剑割在皮肤上,她依旧不会感到疼。 一切,就只是心理暗示罢了。 这种心理暗示,有时源于身边的人,有时源于所处环境。 有时,也源于……她本人。 见主子逐渐陷入沉默,红裳与紫熙对视一眼,赶紧转移话题。 “主子,紫熙抓的那人要招供。” 苏清欢抬头:“听风楼那个?” 紫熙点点头:“主子要见吗?” “带上来吧。” “在这儿?” 紫熙迟疑了,这万一,要弄脏了主子的房间可怎么好! “无妨,血嘛,洗干净就好了。” 苏清欢笑的灿烂而诡异,似乎很期待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是。” 紫熙看着那笑,生生打了个寒颤。 她想,自己还是不要在这个时候扫了主子的兴致。 否则,保不齐哭的人就成了自己。 人很快就被带了上来,是个江湖打扮的中年男人。 正是几日前听风楼那中年江湖人。 那个与银衣公子一唱一和,直指玲珑城主自导自演,假借天火焚城蒙骗天下人的男人。 “你是谁?这是哪?为何抓我?” 魏武惊恐的看着面前之人,开口就是三连问。 明明是炎热的夏天,魏武却硬生生被中间那红衣女子,盯着瞧出了一身冷汗。 “啧——” 苏清欢轻啧一声,紫熙秒懂。 她站起来,走到魏武身旁,冲着那结实厚壮的胸口就是一脚。 “噗——” 魏武一口老血喷在地上,懂不懂江湖规矩,怎么上来就动手? 他这开场三问,难道不对么? 土匪绑架都给人议价的余地,这女子看着像个娃娃,怎地比土匪还凶? 这一脚,踹的他老命去了半条。 “好汉,呸,姑娘饶——” 噗—— 刚爬起来的魏武,又一次被踹倒。 他躺在地上,彻底不敢动也不敢说话了。 “呸谁呢?” 紫熙踢了踢脚边装死猪的男人。 “呸我,呸我,姑娘别误会。” “没误会——” 第35章 风华庄主 城北小院。 闲影从外面回来时,主子并不在房里,问过下人,才知主子在后园喂鱼,他一路疾驰直奔花园。 后花园,鱼塘。 男子依旧是一身雪白,玉冠束发,两鬓各分出一缕发丝,悠悠垂在耳边,端的是潇洒俊逸。 此时,柳风华正安静的站在白玉雕刻的栏杆前,一手捧罐,一手捏着几粒鱼食。 时不时往脚下的池子撒一下,然后,看着塘中锦鲤一拥而上哄抢。 而这看似简单的院子,也处处透着风雅与精致,彰显着主人不俗的财力与地位。 听到有人靠近,柳风华头也不回的问:“有结果么?” 闲影摇头:“属下在城中排查了几遍,并没未发现我们要找的人。另外,魏武可能出事了。” “怎么回事?”柳风华眼神一厉。 闲影上前:“他并未回客栈,店家说,他那日出去便没回来。” “找了吗?” “该找的地方都找了,不见人。” “继续找。” 顿了顿,柳风华补充了一句。 “无事便罢,若有,便杀了吧!” “是。” 闲影应了一声,眨眼,便消失在鱼塘边。 一炷香后—— 闲影去而复返,他走进房间时,脸色有些难看。 “公子,在魏武的房间找到的。” 说着,闲影将一张字条递了过去。 “明日辰时,北门见。” 柳风华看了几遍,并未发现端倪。 信上既未署名,也没有任何有辨识度的标识。 但柳风华莫名就是知道,此事,恐怕与玲珑城有关。 不知怎么,柳风华的脑海里,突然就浮现出一抹红影。 那个与他在听风楼里,擦肩而过的红衣女子。 再度回忆起当时情形,柳风华骤然发现了一个被自己忽略的细节—— 那女子当时看他的眼神,似乎、隐隐带着某种恨意。 虽然她掩饰的很好,但柳风华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 只是当时,柳风华急着去见一个很重要的人,匆忙之下忽略了。 可是,为什么? 他们,似乎并不认识。 可若说不认识,那自己对她的那种怪异的熟悉感,又是从何而来? “公子?” “嗯?” 柳风华回神,遂又吩咐道。 “闲影,你去查一个人,找到后立刻禀报,不许妄动。” “公子怀疑那个女人?” 闲影从小跟在柳风华身边,两人默契十足,自然很快就领悟了他的意思。 “快去。” “是。”闲影闪身离开。 房间里,柳风华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月亮出神。 魏武能活与否,就要看闲影够不够快了。 魏武是申时三刻离开听风楼,在城中一没亲人,二无朋友,身负任务,不可能在外玩乐。 子时一过,临安全城宵禁,他更不可能随便出城。 无处可去,却又不回客栈,八成是被抓了。 可魏武刚刚入京,前脚才在听风楼露脸,后脚就出事? 动手之人会是谁呢? 莫非,真是玲珑城的人? 还是说,有人识破了自己的计策? 柳风华走到书桌旁,开始梳理近日发生的事情—— 若苏清欢在此,定能认出,柳风华所用的梳理方法,竟是现代才会有的思维导图! 但可惜,苏清欢并不在。 因此,苏清欢数次与自己苦苦寻找的人擦肩而过。 最后,却又在那种情况下认出,弄得剑拔弩张,险些无法收场。 再说回柳风华—— 柳风华此时并不知道,有人同样也在找他。 此刻,他只一心一意梳理着,目前为数不多的线索。 借玲珑城复出为幌子,扰乱各国视线,私下加紧寻找鬼斧神工,然后祸水东引,将鬼斧带回北冥。 知晓这计划的,只有自己和闲影,就连父皇也并不完全清楚。 难道,是闲影生了异心? 柳风华双眼一眯,但他很快又摇了摇头。 不,不对。 闲影武功虽高,但心思单纯,不通世事,应该做不出背叛自己的事。 那么,是黑影一族? 这些年,黑影族因玲珑城的报复,接连损兵折将,早已不复往日风采。 曾经的风光无限的隐世大族,如今只能依靠着北冥皇族的庇护度日。 凭那些残兵老将,估计也生不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来。 那,还能是什么原因呢? “排除所有不可能的,剩下的那个即使再不可思议,那也是事实。” 柳风华顿住,被自己嘴里突然冒出的话惊到。 他为何会脱口而出这样的话? 但柳风华随即又想起,从小到大发生在自己身上诸多奇怪的事情,便又释然了。 或许,这是狼神给他的指引。 北冥慕强,顽强好战的狼,被北冥人奉为神明。 片刻后,柳风华在纸上写下两个大字。 红衣! 所以,只可能是她了。 至于,她到底是不是他猜测的那人,很快便见分晓—— 红颜阁。 苏清欢舒服的窝在软榻里,闭目假寐。 她旁边的小凳子上,坐着一个桃红衣衫的美艳女子,正是红裳。 红裳嘴角含笑,正替主子仔细揉捏着小腿。 而就在两人面前—— 正上演着极其血腥,属于限制级别的残忍画面。 但两人却恍若未见。 面容粗犷黝黑的男子,赤裸着上身蜷缩在地,暴露在空气里的皮肤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 没一处致命,却,处处疼入骨髓。 男子旁边,站着一个紫衣少女。 少女手里拿着一把薄如蝉翼的短刀,笑意清浅的捣鼓着地上的人。 好似在做什么很开心的事情。 事实上,紫熙的确很开心。 没什么比折磨人,更能给她带来如此大的愉悦感。 尤其,是主子讨厌的人。 “还不说?嗯?” 说着,紫熙便又是一刀划下—— 鲜血很快从伤口上渗出来,地上的男人疼的浑身发颤。 嘴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大姐,想知道什么你倒是问啊! 什么都不说,刀子动不动就往人身上放,口子没割你身上,不知道疼是吧! 玩呢,在这杀猪玩呢! 魏武心中哀嚎,嘴里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群女人太可恶,点了哑穴要他怎么说? 腹语吗? 魏武既恨又怕,恨透了这几个钝刀子磨肉的女人。但同时,又怕极了对方会一生气直接杀了他。 敢怒不敢言,有苦说不出。 魏武杀人的心都有了! 可偏偏又受制于人,根本奈何不了面前这三个,魔鬼一般的女人。 不,她们,比魔鬼还要可怕! 第36章 魏武之死 红颜阁。 距离魏武被带上来,已经整整两个时辰过去—— 此时的魏武,在紫熙百般折磨下,全身上下,除了那张脸完好无损,别处已经再没一块好皮。 魏武恨不得此刻便立即死去,也总好过被这女人折磨。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了这几个女人? “还不说?” 紫熙依旧重复问着同一句话,魏武却不知自己到底应该说什么。 莫名其妙被绑到这儿,又莫名其妙被刑讯逼供。 这些到底是什么人? 又究竟有何目的? 是针对自己还是主子? 算起来,自己被绑也有两三日了,主子应该有所察觉了才是。 想到这儿,魏武的眼睛亮了亮。 只要拖到主子来,自己便有救了。 正打着小心思的魏武,却被刚睁开眼睛的苏清欢看了个正着。 哼,敢跟她玩心眼儿? “紫熙。” 苏清欢起身走到两人跟前,拦下又准备动手的紫熙。 收刀,紫熙恭顺的退到主子身后,把空间留给苏清欢。 叮铃—— “认识吗?” 苏清欢缓缓蹲下,半握的右手里,掉出一个红玉雕成的镂空铃铛。 那铃铛很别致,看似是红玉雕琢,发出的声音却清脆如金属。 铃铛的绳子很长,从苏清欢手里,一直垂到了地上的魏武眼睛前。 “琉璃宫铃!” 地上的魏武满脸惊骇,下意识的脱口喊道。 却猛然惊觉,自己竟能说话了。 魏武瞳孔震颤。 这女子,竟在他毫不知情时,便解开了他的哑穴! 更让魏武惊恐的,是这人的身份,居然是—— 好死不死,他怎么就惹上琉璃宫那帮女杀神了?! 三年前,那场震惊全江湖的武林大会上,七个手持此铃的年轻女子,大败群雄一战成名。 这七个女子,便是琉璃宫主座下七大美婢,江湖人称“琉璃七姝”。 七姝美貌过人,武功不凡,虽极少在江湖上露面,却每每出现,都伴随有大事发生。 同样在三年前—— 江湖上有人散播谣言,大骂琉璃宫主无能,靠下属打天下,自己却躲在宫中坐享其成。 七姝一夜齐聚,将所有造谣者杀了个精光,几乎血洗了半个武林。 自那之后,再无人敢非议琉璃宫主半字不是。 “认识就好。” 魏武倒宁愿自己不认识。 苏清欢起身,走回软塌,躺下,将手里的宫铃还给了红裳。 “说说你进城的目的,以及,你背后的主人。” “......” 魏武突然闭紧了嘴巴,不再开口。 魏武很清楚,主子不会为了他,去得罪琉璃宫这样的大门派。 而一旦自己开口,说出了主子的秘密,便会成为主子的弃子。 而眼前之人,为防止行踪被泄露,定然也会杀他灭口。 既然横竖都是死,那他,何不以死保全主子的秘密。 这样一来,说不定主子还能看在他的份上,善待他的家人。 见魏武闭口不言,苏清欢便猜到了他心中所想。 哼,柳风华倒是御下有术。 都到这份儿上了,还这么能扛。 天真! 以为他不说,自己就不知道了么? 事实上—— 苏清欢早就在魏武投宿的客栈,留了信,为的就是引出他身后之人。 而结果也没让她失望—— 一个时辰前,她派去盯梢的人回了话。 信已经被一个黑袍人取走。 那人在离开客栈后,直接去了城北一处宅院。 正是宫宴那日,苏清欢撞见黑袍的那处院子。 从宫宴上回来,苏清欢便让红裳查过。 那院子,正是风华山庄柳风华的产业。 由此,苏清欢便得出一个结论。 柳风华便是那日与她在听风楼碰上的银衣公子。 啧啧,这不巧了么! 柳风华似乎跟玲珑城有仇的样子。 正好,她也跟风华山庄有账要算。 不过—— 倒是可惜了柳风华那张,巧舌如簧颠倒黑白的烂嘴! 想到跟在柳风华身后的黑袍,苏清欢的眉头,就是一拧。 黑影一族的人,不是向来只追随北冥皇室的嫡系血脉么? 这个黑袍怎会跟着柳风华? 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还是说,柳风华还有隐藏身份? 另一边—— 城北。 已躺在床上睡了的柳风华,此时还不知道,方才自己还在怀疑的红衣女子。 此刻,也正在猜测他的身份。 而闲影此时—— 还在城中四处寻找魏武的踪迹,以及,调查主子怀疑的红衣女子。 入夜时分—— 闲影仗着自己轻功卓绝,无人能跟得上他,曾偷偷潜入魏武所投宿的客栈查探。 他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拿走留在魏武房间的信,不会有什么事。 却不料,正中了苏清欢的圈套。 苏清欢派去盯梢的人,压根儿没费劲追着他跑,只是在原地守株待兔。 同时,红裳之前安排去城北小院盯梢的人也没撤回。 然后,两边的消息一碰,苏清欢便什么都知道了。 因此,从闲影拿走信的那刻起,柳风华就彻底暴露在了苏清欢眼中。 至于现在—— 之所以还审魏武,只是苏清欢觉得心情不美妙,想找找乐子罢了。 毕竟,钝刀子磨肉才最疼啊! 这就是魏武造谣中伤玲珑城的代价! 至于柳风华—— 很快,就会轮到他了。 当然,此时的魏武对此一无所知。 他还一直觉得,自己隐藏的很好,没有丝毫破绽放。 殊不知,一切皆在苏清欢掌握中。 就在魏武的眼睛频频飘向门外时,苏清欢突然道。 “在等柳风华来救你?” 头顶忽然响起的声音,让魏武心中大骇,却故作迷惑地问。 “你说谁?” 闻言,苏清欢忽然笑了起来。 美人灿笑,犹如百花盛开。 整个屋子,因她这一笑,顿时变得熠熠生辉起来。 魏武眼底顿时染上惊艳与痴迷。 “没人告诉过你,撒谎时,眼睛不可以乱看么?” “还有,你若真不认识他,那日在听风楼,怎会下意识的看他?” “我——” 魏武眼底的惊艳迅速褪去,他惊愕的张大嘴,想说什么。 却发现,自己又发不出声了。 外面街上,闲影疑惑地看向旁边。 明明已是深夜,却依旧灯火通明的高楼——醉生梦死。 他方才,好像听见了什么声音。 闲影皱眉走近—— 他刚一靠近门口,便见一男一女从里面摇摇晃晃的走了出来。 其中的那个女子,衣衫裸露,身姿摇曳,挥着帕子娇声道。 “公子慢走啊。” “好好好。” 闲影脚步一停,一脸嫌恶地迅速转身,然后快步离开此处。 殊不知—— 那让他苦寻几日的魏武,此时与他仅是一门之隔罢了。 第37章 安儿梦魇 红颜阁,顶楼。 苏清欢突然没了继续下去的兴致,她起身,径直往里面走去。 “紫熙,他交给你了,除了脸其它随意。” 那张脸,可是她明日大戏的道具,不容有失! “主子放心吧。” 紫熙点头,折磨人的手段她多的是,不怕这人不招。 红裳无奈的看了紫熙一眼,跟着苏清欢进了里间。 与外面全然不同,这个房间的摆设却是十分现代化。 门口处一张铁质圆桌上,摆了两只透明高脚杯,以及一瓶白玉葡萄酒。 苏清欢走过去,坐到米白的布艺沙发上:“红裳,陪我喝一杯吧!” “好。” 红裳走过去坐下,拿起酒瓶倒了两杯,递过去:“主子心情不好?” 苏清欢接过酒杯,一口饮尽,却没回答红裳的问题。 好?还是不好? 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本来—— 找到了白捡的大徒弟,又看到了很可能是前世弟弟的人,她该高兴才是。 可审讯魏武的过程—— 苏清欢却莫名想起了玲珑城,以及枉死的姐姐们。 心情顿时又不太美妙了。 苏清欢自顾自喝着闷酒,情绪有些低落。 红裳偶尔陪一杯,却并不多喝。 她的主子,小小年纪就承受了太多本不该承受的责任。 却从来宁愿自己忍着,也不愿说与人听。 哪怕一句也好啊! 红裳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又不忍阻止。 算了,喝醉了也好。 醉了,主子就不会再难过! 喝着喝着,苏清欢一头便栽进了红裳怀里,竟是直接睡着了。 红裳无奈的揽住她,帮忙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打算等人再睡熟些,再抱到床上去。 两人头顶上方,水晶吊灯的中心,一颗婴儿拳头大的夜明珠镶嵌其中,珠光璀璨,将房间照得透亮。 红裳端详着主子的脸,眼眶逐渐湿润,满是心疼。 到底是什么样的父母,才会忍心让一个六岁的孩子,独自出来闯荡江湖,面对这无数血雨腥风? 这一刻—— 红裳对主子那从未谋面的父母,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怨恨。 这天下,当真会有如此铁石心肠的父母吗? 红裳没有答案。 她从小就是孤儿,从未见过自己的父母,因此,并不清楚为人父母会有的心思。 主子身世神秘,琉璃宫除了自小跟随主子的大护法沈轻寒,其余人对她的身世一无所知。 但红裳不同—— 作为宫里公认的知心大姐,即便是有些不近人情的大护法,也曾向她吐露过心事。 只是不多罢了。 红裳从大护法的言语中推断,主子应是出身不凡。 毕竟寻常人家,可请不起大护法那样的护卫! 今晚,主子在审讯魏武时,几次流露出的悲戚与杀意,让红裳心底有了一种十分不安的猜测。 对于主子身份的不安。 再联想到魏武被抓的原因—— 以及这些年,主子暗地里往玲珑输送财宝铁器的行为—— 红裳觉得,自己好似窥探到了不得了的真相。 主子,你会是我猜测的那人吗? 良久—— 红裳擦干脸上的泪水,轻轻抱起苏清欢往床边走去。 将人放在地台床上,红裳替她掖好被子,这才退出了房间。 轩王府。 “怎么回事?” 云景轩从郡王府回来,处理完公务刚准备睡下,便被尹秋着急忙慌地喊来了宁安阁。 “小王爷许是白日受了惊吓,半夜突然就烧起来了!” 想起安儿白日差点落水,云景轩蹙了蹙眉:“可请过大夫?” “请了,药也吃了,可就是……不见好转。” 不得已,尹秋这才去请了主子。 云景轩走到床边,摸了摸安儿的额头,烧确实已经退了。 可这状态—— “姐姐,姐姐救、呜——” 云景安不安地扭动着身体,小手一会儿伸向空中乱抓,一会儿捂着脖子痛苦求救。 明明是在睡觉,却好似溺水了一般,硬是把自己憋的满脸通红。 直把旁边两人看得焦急不已。 “小王爷、像是梦魇了。” “用你说,本王看不出来?” 尹秋:“……” “王爷,听说梦魇是阳气不足的表现,不如,您陪小王爷躺会试试?” “为何?” “您阳气重,说不定,能帮小王爷驱阴除邪。” “当真?” “……”尹秋硬着头皮点头。 云景轩半信半疑的上床,躺到了云景安身边。 可是—— 没一会儿,安儿又开始在空中手舞足蹈的乱比划。 “姐姐——” 云景轩的眼睛,刀子似的射向床边的尹秋。 “这就是你说的有用?” 尹秋腿一软,强装镇定。 “要不,您试试搂着小王爷?” 云景轩眼皮一挑:“最好有用。” 劝你别作死,反复试探本王底线! “王、王爷。”尹秋的腿更软了。 他又不是大夫,不会看病很正常。 怎么就是作死挑战底线了? 尹秋表示很冤。 小王爷啊,求求你,赶紧好起来! 不然属下的小命不保啊! …… 不知是尹秋的祈祷起了作用,还是云景轩的怀抱起了作用。 片刻后,云景安终于平静了下来。 呼—— 云景轩与尹秋,同时松了一口气。 这一番折腾下来,天都快亮了。 云景轩本就有心事,这下更没心思睡了,索性就躺在床上坐等天亮。 “神医谷有消息么?” “南疆来了消息,无忧神医不在谷中。” “人呢?” “据说是出谷行医去了,地点不详。” “继续找。” “是。” 神医谷主是云景轩最后的希望,如果连无忧神医都没办法,那安儿…… 云景轩不敢往下想。 “对了,王爷!” 尹秋突然开口,打断了云景轩的沉思。 “属下方才顺便让大夫开了些滋补的药,已命人煎好,这就给您端来?” 云景轩蹙眉:“本王不需要。” 早在逍遥山庄时,他伤就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根本不需要喝什么补药。 尹秋:“……” 他本来想着,王爷两次受伤都没能好好休养,一回京更是忙个不停,身体指定吃不消。 这才让大夫开了补药,想给主子好好补补身体。 结果,主子竟不喝? 也是,这中气十足的模样,确实不需要再补。 但尹秋很不理解的是—— 明明那时,他和主子喝的都是一样的药。 可为何,如今王爷都好全了,他却至今还不爽利? 莫非,是逍遥山庄的大夫看人下菜碟? 给王爷用的好药,给他用的,却是次品? 第38章 失忆真相 次日,清晨。 苏清欢早早便醒了,她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出神—— 这充满现代气息的房间,让苏清欢微微有些恍惚。 有那么一瞬,她几乎以为自己又回到了现代! 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 昨晚,她竟难得一夜无梦,睡了个舒服! 苏清欢伸了个懒腰,从床上爬了起来:“紫熙——” “主子。” 一道身影从屏风后转了出来。 却并不是紫熙,而是昨晚陪她喝酒的红裳。 “一夜没睡?” “睡了,但想着主子饮了酒,醒来身上定不清爽,便来伺候沐浴。” 红裳笑意柔柔,指了指身后的浴房。 “主子,水已备好。” 距离床几米外的屏风后,小隔间里就是浴房。 “还是红裳最贴心!” 苏清欢欢喜的跑向浴房,昨夜她和衣而睡,醒来后身上确实不太舒服。 正想洗澡。 没想到,红裳已经准备好了。 屏风后,白瓷烧制的巨大浴缸中,此刻已盛满了热气腾腾的水。 苏清欢脱下沾染了酒气的衣服,丢进竹篓,然后,麻溜地钻入水中。 浑身顿时被热乎乎的水包裹,她不禁舒服的喟叹一声。 “爽!” 见状,红裳只是宠溺的笑笑。 然后,红裳伸手拿起一个托盘,将事先准备好的东西放了进去。 “怎么又是药浴,我以为会是花瓣呢!” 苏清欢有些不开心的嘟囔。 原来,红裳放进水里的东西,竟是几株草药。 “公子说,主子的身体还是要多泡药浴。” 苏清欢:“……” 怎么算多? 一天三顿算不算? 刚入神医谷的那三年,她天天泡药浴,一天三顿从不间断。 可除了没死,并没什么鸟用。 “我不喜欢这味儿,我要花瓣!” 苏清欢用力扑腾了两下水,很是不满。 那三年,她都快成行走的药草了。 满身的草药味,连谷里的狗都嫌弃,不敢靠近她十丈之内。 后来发生的解毒意外,唯一带给苏清欢的一个好处,就是不用再天天泡药浴。 虽然,代价是每月有一天被折磨的死去活来。 但,苏清欢仍然为不用泡药浴,而暗自欢喜了很久。 她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成天一股中药渣子味儿,算什么样子。 香香的花瓣浴才适合她! “主子别急,公子特意做了可驱除药味的药丸。” 说着,红裳便取出两粒药丸,放进了苏清欢的泡澡水里。 浴房里,原先还有些浓郁的药味,顿时淡下去不少。 很快,竟一点儿都闻不到了。 苏清欢目瞪口呆,这,也可以? “哎,不对!红裳你咋那么听师兄的话?你到底谁的人?” 红裳:“谁对主子好我听谁。” 顿了顿,红裳又补充了一句。 “红裳永远都是主子的人。” 苏清欢不理她,眼珠子却偷偷瞄向另一边,那放在红裳身后的花瓣。 “那个,红裳啊,你帮我往后背浇浇水,冷。” “好。”红裳依言上前。 在她低头拿水瓢舀水的瞬间,苏清欢动了,啪—— 篮子里的花瓣四散飞出,有的落在了浴缸里,也有的掉在了外面地上。 “咯咯咯——” 苏清欢开心了,香香花瓣我来啦! 红裳无奈的看着主子,舀起水,一下接一下,不知疲倦般,淋在苏清欢后背水泡不到的地方。 到底是个孩子,主子竟也会为这点小事,就表现得如此开心! 也罢,花瓣本就是给主子备的。 能换她一笑也算值了。 之前,红裳只是担心主子,会因昨晚的事继续伤神,才故意那样逗她。 红裳低头继续浇水,目光落在主子光洁的后背上,眉眼间溢出丝丝心疼。 印入眼帘的肌肤,白嫩细腻,看起来没有任何瑕疵。 可到了每月十五,这副无暇身躯上,将出现数不清的伤痕。 每每都将主子折磨的生不如死。 空气突然有些沉寂—— 苏清欢敏锐的察觉到了红裳的难过,沉吟片刻,她主动开口。 “你觉得,云千叶此人如何?” 云千叶当年的失忆,是苏清欢亲手所为。 因此,她很清楚,昨日自己在画舫那么一闹,催眠术已然失效。 “他——” 红裳有些拿不准主子的意思,手上动作一顿。 主子突然问起云郡王,是发现了什么?还是其他原因? “当年我本事不到家,禁制设得简单,昨日一见禁制必破,云千叶的记忆应该已经恢复。” 原来说的是这事啊! 红裳松了口气,还好还好。 昨日,云千叶在船上吐血时,红裳就在那艘船上。 作为当初,唯一一个见证主子施术过程的人,红裳自然清楚发生了什么。 而苏清欢作为施术者,自己设下的禁制如何破解,她比谁都清楚。 七年前,云千叶误闯九华塔,触犯宫规,本该丢去炼狱受罚。 但苏清欢念他有伤在身,便打算等他身体好些再行处罚。 但却意外得知,云千叶乃南霖郡王的消息—— 一入炼狱,九死一生。 苏清欢无法确定,云千叶能否活者走出炼狱,因此,她改变了主意。 彼时的琉璃宫尚在筹建,万一失手害死一国郡王,那琉璃宫面临的,将会是整个朝廷的围剿。 后面会发生什么,不难猜到。 琉璃宫尚在萌芽,便会被南霖朝廷彻底毁灭。 苏清欢不能冒这个险! 于是,她做了一件事—— 她把云千叶关了起来,断绝一切医药饮食,然后,在云千叶昏迷前,意志最薄弱时,使用催眠术封锁他的记忆。 最后,将人送出了琉璃宫。 如此—— 苏清欢既不用担心,这人哪天死了会引来朝廷围剿,也不用担心云千叶出去,会暴露琉璃宫所在。 一举两得。 但彼时,苏清欢仅九岁,催眠术尚未大成,太高深的封锁术无法实施。 所以,她用自己设禁。 简单,又不会损伤云千叶的大脑。 苏清欢以为,两人应当不会再有交集,谁知—— 哎,昨日自己还是太冲动! 看到那张酷似前世弟弟的脸,苏清欢便什么都忘了,哪儿还记得船上有个云千叶。 哗—— 苏清欢猛地站了起来,踩着白绒绒的脚垫出了浴缸。 红裳一边帮主子更衣,一边回答她方才的问题。 “云郡王此人重情重义,与轩王私交甚笃,这些年轩王不在京城,很多事都是交给他打理。” “连安小王爷,也是他在照料。” 安王是轩王幼弟,本不该称作小王爷,但因其心智像个孩子,而轩王也拿弟弟当儿子养。 于是,大家便戏称其“小王爷”。 “原来如此——” 第39章 城门悬尸 苏清欢若有所思的点头。 昨日听船上的人喊小王爷,她险些以为是大徒弟英年早婚,给她造了个徒孙出来呢! 不过,云千叶能得孽徒如此托付,足见孽徒对他信任有加。 世人皆知,云郡王与轩王的交情极好。 那如今—— 云千叶恢复记忆,便等同于,孽徒也已知晓她琉璃宫主的身份。 啧啧,有点好玩了! 不知道孽徒,此刻是不是正想着,从她这里挖出鬼斧神工的线索呢! 这不巧了么! 苏清欢笑的有些不怀好意—— 不过,云千叶或许会是个变数。 但想起之前,琉璃宫与千叶山庄的几次交集,苏清欢又有点纠结。 聪明又有实力,或可一用! 到底是自己培养起来的人,杀了有点可惜,但留着又像个定时炸弹,指不定哪天就会爆炸。 万一,再被云千叶循着记忆,找到了琉璃宫的所在…… 哎,烦,烦死了! 算了,先走着看吧! 实在不行,杀就杀了! “红裳,你对他评价很高?” 苏清欢挑眉,看了眼一旁正魂游天外的红裳。 此时的红裳,并不知道主子已经对云千叶起了杀心。 她只是被主子突然冒出的话,惊得一下子红了脸。 “我、我去找人清理浴房。” 看着突然跑走的红裳,苏清欢眨了眨眼,怎么就突然脸红了? 热的? 苏清欢觉得奇怪,但转头,看到窗外已然大亮的天色,也顾不得多想。 险些忘了,她今日可是约了人看戏的! 不能耽搁了,得赶紧出发。 “紫熙——” 另一边,轩王府。 “哥哥,你昨晚怎么睡我床上?” “想安儿便过来看看,怎么,不喜欢哥哥来?” “喜欢喜欢!” “乖,多吃点!” 宁安阁里,云景轩正陪着安儿一起用早膳。 两人才刚吃没几口,门外,尹秋便匆匆跑了进来。 “王爷,出事了!” 云景轩眉心一跳,放下碗筷。 “又怎么了?” “京兆尹来报,城门口死人了。” 云景轩皱眉。 这事也要跟他汇报? 京兆尹是觉得他很闲吗? 云景轩本不欲理会,打算继续吃。 但尹秋却不依不饶:“事关重大,王爷还是去看看吧。” 尹秋扫了眼正吃得欢快的小王爷,不好把话说的太直白,只能隐晦的暗示主子。 太血腥暴力的东西,还是不要当着小王爷的面说,再把孩子吓着。 见尹秋一脸凝重,云景轩再度放下碗筷,揉了揉安儿的小脑袋。 “安儿,你乖乖待在府里玩,哥哥去去就回。” “好!”云景安乖巧点头,“那,郡王哥哥可以来陪我吗?” 以前哥哥不在,都是郡王哥哥陪着他的。 “当然。” 云景轩今日本就约了云千叶过府。 正好,他有事出去,就让叶先陪安儿玩着。 免得安儿觉得无聊,又到处乱跑。 云景轩起身,走出宁安阁。 他倒要看看,是什么东西能让他的暗卫统领,如此紧张! “郡王稍候若来,请他先去宁安阁等我!” 离府前,云景轩特意吩咐门口守卫。 “是,王爷。” 另一边。 城北小院。 “公子,找到魏武了!” 房门“哗”的一下打开,出来的却不是公子。 而是刚刚回来的闲影。 一夜不眠不休的找人,让闲影本就苍白的脸色,在黑衣黑帽的映衬下,越发苍白难看。 “在哪儿?” “北门。” 闲影皱眉,他昨夜把四个城门都看过,并未看到有人。 “确定?” “是,魏武死后被吊在城楼上。” “你说什么?”死了? 还吊城楼上? 闲影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起来。 距离此处如此之近的北城门? 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之前安排去盯着北门的人,竟然毫无所觉,至今也没来回禀。 来的,反而是派去监视其他城门的人。 “见过公子。” 闲影闻声回头,却见主子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他的身后。 “公子——” 闲影退开一步,退至柳风华身侧。 “去看看。” 柳风华抬腿,直接往院外走去。 闲影则狠狠瞪了来禀报那人一眼,转身追了出去。 院中,那人不解的摸了摸鼻子。 影护卫突然瞪他干嘛? 他就正常禀报,也没做什么吧? 北城门。 高耸的城楼上,原本竖立的旗杆被放倒,横插入城墙数尺之深。 此时,横杆尽头挂着一个衣衫破烂的男人尸体。 尸体上一层薄薄的白色亵衣,被斑驳的血色染得通红。 白布染血,尸体高悬。那场景,看起来有些瘆人。 城墙下,是一众闻讯而来百姓。 北门本就是临安的主城门,更是四门中往来最热闹的,每天从这里进出的人不计其数。 一点儿风吹草动,都能宣扬到人尽皆知,更别说城门悬尸这种大事儿。 于是,一传十,十传百—— 很快,‘城门悬尸’的事儿,便已经在城里传的沸沸扬扬。 甚至于,第一个发现尸体报官的,还是过路的老百姓。 当时,那看守北城门的士兵,还靠在墙角睡得正香。 此时—— 拥挤的人群前,数十个手持长刀的衙役,合力圈出了一片空地。 京兆尹站在空地上,一边焦急的等待轩王驾临,一边竖耳细听着身后百姓的议论。 试图从中寻找些有用的线索。 “哎,真是惨!除了那脸,全身怕是没几块好肉了。” “谁说不是!流了那么多的血,下手可真狠!” “也不知这是得罪了谁?” ...... 见听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京兆尹正想让众人安静,却听一人惊呼。 “是他!” “你认识?”旁边有人道。 先前惊呼那人正欲开口回答,却听后方传来一声吆喝—— “轩王到!” 瞬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轩王引走。 百姓们纷纷朝轩王的方向望去—— 京兆尹却回头看了眼方才说话之人,丢给身边衙役一个眼神,这才上前去迎接轩王。 “下官京兆尹李谦,见过王爷。” 李谦躬身作揖。 “李大人免礼。” 云景轩虚扶一把,随着李谦的引领,穿过人群,走到那片圈出的空地上。 也就是悬尸的下方—— 第40章 控局之人 云景轩抬头看了一会儿,蹙眉,转开视线,看向一旁的京兆尹李谦。 “有何线索?” “回王爷,有人认识此人。” “哦?” “带过来。” 李谦抬手一挥,立即有衙役回应,将一位年轻公子带了过来。 正是之前在人群中惊呼那人。 莫名其妙被拉上来问话,那位年轻公子稍有惶恐,赶忙跪下行礼。 “草民叩见王爷!见过府尹大人。” “起来说话。” “谢王爷!” 公子起身,战战兢兢,不敢开口。 他压根不知自己为何会被带上来? “不必紧张,本官听你方才说话,像是认识此人?” 李谦开口安抚,略加以引导。 “回府尹大人,小人并不认识他,只是前几日在听风楼里曾见过一面。” “听风楼?” 云景轩皱眉,转头瞥了尹秋一眼。 尹秋会意,悄悄退出人群。 云景轩回头看向那人:“继续。” “那日大约申时,草民正和几位朋友在听风楼品茗听风,闲话——” 家常。 “说重点!” 云景轩打断那公子的滔滔不绝,冷声道。 公子脖子一缩,忙言归正传。 “草民记得,当时这人,就坐大堂的角落里。” 云景轩眯眼:“你喝茶、喜欢观察周围的人?” 否则,已经隔了好几日,又怎会记这么清楚! 年轻公子摇头:“非也。” “草民本也没留意他,只是当时,有人谈论起玲珑城,这人插了几嘴,颇有见解。小人这才注意到他。” 玲珑城? 云景轩眉心一跳,暗觉不好。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这时候,玲珑城跑出来凑什么热闹! “我想起来了,那天我也在场,是这个人没错!” 人群中又有人喊道。 “是有这回事。”旁边有人附和。 “我也记得当时,这人说玲珑天火焚城一事有假,是玲珑城主自导自演用来蒙骗世人的,说的还有模有样的!” 这怎么、突然就死了? “难道,玲珑城复出是真的?这人不会是遭报复了吧?” “那我也在场,会被灭口吗?” “我也在,怎么办怎么办?” “惨了,惨了,那天我也在!” …… 周遭的议论声渐渐多了起来—— 在场,凡是那日去过听风楼的人,个个都开始担心。 自己会不会也跟这人一样,被玲珑城的人灭了口。 到处都是乱糟糟的声音,吵得云景轩耳朵疼。 他虽恼恨百姓无知,被愚弄却不自知,但又不得不出面安抚—— “诸位稍安勿躁!” 若任由这些人乱下去,反倒趁了始作俑者的心。 民心惶惶,城中必生大乱! 三国使臣尚在,万不能让人看了南霖笑话。 更何况—— 如今的临安城,已经被鬼斧神工搞得乌烟瘴气。 若再来个玲珑城…… 整个南霖,怕都要搅得天翻地覆! 云景轩绝对不允许那样的事发生! 想到这里,云景轩运足了功力,朝着周围百姓喊话—— “诸位不要慌,不要轻信谣言,以讹传讹。” “本王在此,会护佑临安每一个百姓,也会尽快找出凶手,还诸位一个太平盛世。” “请诸位,相信本王!!!” 云景轩的话,仿佛一剂强有效的定心药注入人群逐渐。 周围百姓逐渐安静下来,心中的惶恐与不安,悄然退散。 百姓相信轩王! 他们不相信谁,也不会不信他们的战神。 战神,从不食言。 见百姓的情绪渐渐平息,云景轩稍稍松了口气。 “去把尸体放下来。” 云景轩出府带的人不多,除了刚才去调查听风楼的尹秋,就是两个普通侍卫。 “是,王爷!” 身后侍卫得令,却并未绕远,走上城墙,而是直接原地飞身而起。 不愧是轩王的人,好俊的轻功! 就在底下百姓惊叹之际—— 那侍卫已经跃上城头,稳稳落在横插着的旗杆上。 侍卫几步移动到尸体旁,伸手拽住尸体的衣领,提起来就要下去—— 却忽见有什么东西,从死尸怀里滑了出来。 洋洋洒洒,彷如天女散花。 下方空地—— 云景轩看着漫天飞舞而下的纸,上面那鲜红如血,说不出诡异的字迹。 一瞬间脸色巨变。 一股不好的预感陡然升腾—— 云景轩伸手接住其中一张,一眼便已黑沉了脸色。 “是玲珑城!” “果然是玲珑城来报复了!” “怎么办?我不想死啊——” 百姓再次慌张起来,此起之前的情形,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一次—— 云景轩知道,无论自己再如何自圆其说,都于事无补了。 “王——”爷! 云景轩阴沉着一张脸,将手里的纸塞进刚回来的尹秋怀里,径自回城。 尹秋拿起一瞧,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随后,他又夺过几张来看。 却发现每一张上,都是一模一样的话。 “妄议玲珑,死!” 字迹鲜艳,猩红如血。 人群后,将一切尽收眼底的柳风华,冷冷一笑。 倒是个洞察人心的主! 居然能把一切计算的如此精准。 故意把人挂在城门上,不仅引得满城风雨,百姓围观,同样也会引来自己和轩王。 将魏武折磨的体无完肤,却唯独留下一张脸完好,是对柳风华的挑衅,亦是警告。 猜到轩王会命人取尸,便故意在尸体上,藏下足以令满城恐慌的字条。 这么说,那人与南霖也有仇? 柳风华嘴角一勾,这就好办了。 此人如此爱算计人心,说明是个喜欢掌控一切的主。 这样一个喜欢掌控全局的人—— 那她一定会到场,亲眼看着这场,由她策划的大戏完美落幕! 柳风华目光一转,视线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却并未发现有什么特别。 难道,是自己猜错了? 转瞬,柳风华却猛地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转身,柳风华的视线望向城外—— 便见几百米外的一颗大树上,一个红衣女子,正与他遥相对视。 见柳风华看过去,女子竟还打招呼似的挥了挥手。 挑衅意味十足。 “果然是她!” 柳风华认出来了! 那人—— 正是曾与他在听风楼里,有过一面之缘的红衣女子。 “玲珑城主有一流落在外的女儿,喜着红裳。” 几日前,柳风华曾在听风楼见过一个人,那人说了一个十分重要的消息。 消息是真是假,稍候一试便知。 带着心中的疑惑,柳风华带着闲影,二人往城外树林走去。 眼见两人追了过来,苏清欢却不慌不忙的跳下树,对紫熙低语几句,便悠哉悠哉的往林子深处走去。 柳风华,就让我看看,你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第41章 相互试探 哗啦~ 哗啦~ 一旁的小溪流水潺潺,苏清欢孤身独立于溪边,不知所思。 身边常伴的紫熙也不见了踪迹。 很快—— 身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苏清欢转过身,看着一步步走来的银衣男子人,笑容灿烂至极。 来了就好。 来了,那就别走了! “别来无恙啊,风华公子!” 苏清欢一语,道破来人身份。 琉璃宫与风华山庄,同属江湖新六派,都在同一片江湖上行走,两派多少打过一些交道。 但也仅限于门派之间。 实际上,苏清欢并不认识柳风华,这么说完全是基于试探。 身份被道破,柳风华也不扭捏。 能这么快识破他的身份,对方确实有几分本事。 那么,也不必藏着掖着。 柳风华抬手,直接抹去了脸上的伪装,露出人皮面具下俊朗不凡的真容。 “敢问姑娘——” 铃~~ 不待柳风华问完,对面,苏清欢手心一展。 一枚血色宫铃赫然呈现! 那宫铃在阳光下,泛出七彩的光泽,煞是好看。 “原来是琉璃宫主,久仰。” 柳风华语调虽是平淡,但实际,他心中震撼不小。 难怪能识破他的身份。 只是—— 江湖上能呼风唤雨的琉璃宫之主,竟然是这么一个小女子?! 疑似玲珑城主之女,再加上琉璃宫主,这样两个身份,没一个简单的。 还真是、不好对付啊! 柳风华心中震荡,面色却如常。 苏清欢看着面前俊逸的男人,眼底闪过一丝危险的光泽—— 下一秒,她骤然出手—— 蕴含了半身功力的一掌,极速拍向面前的柳风华,杀意凝聚。 柳风华瞳孔一缩,急急闪避,迅速躲过她的攻击。 “琉璃宫主,这是何意?” 柳风华满是不解的看向苏清欢,眼底隐含防备。 这、怎么突然就动手? 他们拥有同样的敌人,难道不该联起手来,一起对付南霖吗 ? 苏清欢:“打架还需要理由?!” 接着,又是一波凌厉的攻击。 可谓是拳拳到肉,招招致死。 柳风华方才已领教过她的身手。 对方看着年龄不大,但功力深厚,身法刁钻,柳风华自是不敢大意。 赶忙收起心思,专心应对起来。 林中,苏清欢与柳风华两人针锋相对 ,打得那叫一个昏天暗地,难舍难分。 林外,紫熙和闲影也没有闲着。 刷—— 听到里面已经打起来的动静,紫熙先发制人,二话不说,直接拔出腰间柳叶双刃。 在闲影还未出手之际,挥刀相向。 主子进去之前说,今日可以放开了打 ,生死不忌。 因此,紫熙每每出手,都极其凌厉,不留丝毫的余地 。 好在苏清欢选的地方,距离城门有些距离,又有树林做掩护。 故而,尽管他们四人打斗弄出来的动静不小,却并未惊动城门那边的人。 半个时辰后—— 树林重新归于平静。 树林外,紫熙与闲影一左一右,守在入口处。 两人身上皆未受什么大伤,但却各有各的狼狈。 紫熙身上的衣裙,沾染了不少的落叶与尘土。 而闲影—— 他身上的黑袍,则被利器划出了许多,大小不一的口子 。 尤其帽檐处。 那近一指长的破口赫然其上,依稀能从破口处,看到闲影隐藏在黑暗中的脸。 “你是修罗殿主苏子熙!” 闲影的目光,落在对面紫熙手里,正小心翼翼擦拭着的柳叶双刃上。 柳叶双刃是修罗殿主的武器。 可苏子熙不是个男人么? 怎会是面前这个娃娃脸的小丫头? 紫熙冷冷瞥了一眼闲影,没理。 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管我是谁! 借着刚才的打斗,紫熙看清了那藏在黑袍下的脸—— 脸色惨白如纸,不似活人。 不过那眉眼却是清秀,看样子跟自己应该差不多大小。 啧,可惜,没能在他身上留点伤做礼物。 不过,完成主子给的任务就好。 树林里,苏清欢与柳风华也消停了下来了。 此时,苏清欢正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撑在旁边的树干上。 她的脸色很是苍白,身体也有些摇摇欲坠。 “姑娘——” “滚开!” 柳风华见她情况似乎有些不好,伸手就要去扶她,却被苏清欢狠狠一下甩开。 “别碰我!” 苏清欢冷声警告,努力平复着心口的不适。 距离下次毒发,明明还有半个月,怎会突然有了提前发作的征兆? 是因为她内力消耗过度? 所以,无法继续压制住毒素了吗? 可今日机会难得,若错过—— 此时此刻,苏清欢无比恼恨自己这副柔弱又破败的身躯,总是一再影响她报仇。 “苏姑娘,在下并无恶意。” 柳风华解释,自己只想扶她一下。 免得她摔倒,仅此而已。 不知怎么,看到她难受的样子,柳风华心底莫名有点心疼。 他也搞不明白,为何只要一对上这女子,心底那种怪异的感觉说来就来。 于是—— 手就这么不由自主,伸了过去。 可她的脉象…… 虽然仅有一瞬间的接触,但柳风华,还是从苏清欢的脉象中察觉到了什么。 “柳风华,开门见山吧!” 苏清欢一句话,打断了柳风华的遐想。 “什么?” 柳风华略显茫然。 苏清欢懒得与他啰嗦,质问:“你散布谣言中伤玲珑城,意欲何为?” 柳风华眼角微眯,看向苏清欢的眼神暗含锋芒。 “既是谣言,宫主何必在意?难不是,宫主与玲珑城还有什么瓜葛?” 苏清欢心口一跳,敏锐的察觉到了对方的试探。 她回视,对上柳风华狭长的凤目。 突然,就有了一种心底秘密,被这人窥探到了的危机感。 柳风华此人,不简单! “本宫与玲珑城主有些私人恩怨,或许,你我可以合作。” 苏清欢面色不变,随口扯谎。 柳风华:“……” 这算是承认与玲珑城有关了? 所以那个人口中,苏沧漓流落在外且喜红裳的女儿,就是苏清欢?! 苏? 姓氏也一样,巧合还是真的? 至于合作—— 琉璃宫的消息千金难求,想要与之合作的大有人在。 如今,琉璃宫主却主动上门,说要与自己合作。 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柳风华还真不敢信。 “柳某愿闻其详。” “你不必知道。” 苏清欢不耐烦道,胸口处隐隐传来的不适,让她情绪有些浮躁。 柳风华与她武功相当,杀他需用全力,可她的身体—— 看来,今日是杀不了柳风华了! 只能改日,再找机会。 人虽杀不了,却不妨碍苏清欢给他找点事儿做! 缓了缓,苏清欢身体的不适逐渐平复,她转身往溪边走去—— 第42章 林中密谈 柳风华见她已然好转,这才提步跟上,继续刚才的话题。 “宫主连这点儿小事都不愿说,你我如何合作?我看不到诚意啊。” 苏清欢懒得与他扯皮,直接转移了话题。 “柳庄主大老远从北国赶来,应该不是为散布那些无用的流言吧?” 苏清欢无视柳风华打量的目光,继续沿着小溪散步。 她点到为止,柳风华是个聪明人,自然听明白了她话中含义。 看了她一眼,柳风华眼里划过赞赏。 她说的没错,自己此来临安,可不是为了玲珑城。 而是为了鬼斧神工。 “我有何好处?” “本宫可助你将那人,安然带离南境。” 苏清欢笑语嫣然。 这么想要,那便送他一个鬼斧神工好了! 哈哈哈—— 不久后,苏清欢与柳风华并肩走出树林,看那模样似乎相谈甚欢。 “宫主,合作愉快!” “客气。” 她是很愉快。 至于柳风华到时愉不愉快,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笑了笑,苏清欢便与紫熙回了城。 身后,柳风华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没人知道两人之后谈了什么。 只是在这日之后,有很多事情,已逐渐脱离了原来的轨道。 是夜。 天上繁星璀璨,地上树影重重。 城北行宫。 一道黑影避开重重守卫,进到了夜冥主使所在的院落。 左右观察片刻,趁四下无人,黑影悄悄从墙角的窗户翻了进去。 房中,正要睡下的夜凌汐,见有人闯入,开口就要喊人—— 却被那人捂住了嘴:“是我。” “皇兄!” 夜凌汐轻呼一声,一脸欢喜看向来人,压低声音道。 “您怎么来了?” “过来看看。” 男子虽着一袭夜行衣,却掩饰不住浑身贵气无双风华,精雕细琢的五官,丰神俊朗。 正是北冥太子——夜流华。 “皇兄快坐。” 把人拉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夜凌汐问:“皇兄查的事可有眉目了?” 夜流华点头:“选妃宴他自会现身。” 琉璃宫主亲口说的话总不会错。 “好,我会多留意。” “宫宴上你做得很好,可惜,还是让云景轩逃过一劫。” 也不知昊帝在打什么主意,那么好的机会竟然放过,没有处置云景轩。 不过,能让不可一世的轩王当众下跪,也算美事一桩。 “全靠皇兄提点。” 夜凌汐笑道,表情却是真挚。 在他眼里,皇兄才是全天下最厉害的人。 云景轩算什么,不过是一个有勇无谋,只会打打杀杀的莽夫罢了。 皇兄的文治武功雄韬伟略,普天之下,无人能及! 夜流华一眼便看穿夜凌汐心思,提醒道。 “不要小瞧任何人,何况,那人还是云景轩。” 金鳞岂是池中物! 不久后的南霖,定会是云景轩的囊中之物。 “皇兄是说——” 夜凌汐不傻,他只是懒得把心思,用在除皇兄以外的人身上。 被皇兄这么一点,夜凌汐很快就明白过来。 夜凌汐没有再说下去,但脸上的惊愕表情,已说明了一切。 见他品过味儿来,夜流华又道。 “十年前的宫变,轩王母妃被当今太后逼死,唯一的弟弟又受惊过度成了痴儿。” “云景轩绝不可能,一直这么隐忍下去。” 否则,他便不是火云战神。 杀母辱弟,如此血海深仇,云景轩怎可能不报。 不过是时机未到罢了。 并非夜流华危言耸听,而是他很清楚,云景轩拥有的实力。 多年以前,云景轩可是与夜流华和莲花童子,并称当世三神童的人。 只可惜,莲花童子早夭。 云景轩又获罪被贬。 后来的神童榜上,便只余夜流华一人。 没有对手的日子,可当真是无趣的紧呢! 收敛思绪,夜流华忽道。 “让刘希过来。” 刘希,是北冥使团随行的太医之首,医术高明。 闻言,夜凌汐眉头一皱:“皇兄身体不适?” 夜流华摇头:“孤有事问他。” “好。” 夜凌汐起身走到门口,隔门喊话。 “找刘太医来,本王身体不适,让他赶紧来瞧瞧。” 门外都是夜凌汐从北冥带来的人,十分可靠。 但为了谨慎起见,不暴露皇兄行踪,夜凌汐并没有开门。 毕竟,异国太子未递国书私自来访,若被发现,是会引发两国动荡的。 更重要的是—— 皇兄身份尊贵,容不得有丝毫闪失。 “是,王爷。” 侍卫应声退去。 随行官员就住在离此不远的后院,所以很快,侍卫便领着刘太医回来了。 “王爷,刘太医到了。” “进来。” 站在门口的夜凌汐,拉开一个仅容一人进入的口子,放人进来后,又迅速把门关上。 原本便有些奇怪的刘太医,正想问问凌王哪里不舒服。 抬头,却愣在了当场—— “太——”子殿下! “嘘——” 夜流华抬手,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又指了指旁边的位子,轻声道。 “坐,孤有话问你。” 刘希闭上因过度震惊而张大的嘴巴,顺从地走过去,有些忐忑的坐下。 心中却在奇怪,太子为何会出现在这,他不是应该在北冥皇宫么? “刘太医,若一个人的脉象虚浮,时有时无,你可知是何缘故?” “这,未见其人,臣不敢妄自断言。殿下可否将人带来,让臣亲自把把脉?” 带来? 显然是不可能。 夜流华摇头:“只需说你知道的,其它不必管。” “是。” 刘希得令,将自己所知缓缓道出。 “脉象虚浮时有时无,此乃虚脉。医书所载,有此脉者多是将死之人。还有,便是缠绵病榻身体羸弱之人。” “但凡有此脉象,皆命不久矣,故又称之为——绝脉。” “绝脉。” 夜流华轻声低喃,心中疼痛莫名。 他这是怎么了? 为何总是会对一个只有几面之缘的女子,产生这样的感觉? “皇兄?” 夜凌汐轻唤一声,皇兄这是在为谁问脉? 夜流华猛然回神,噌的起身,一句话也没留,便离开了。 徒留夜凌汐与刘太医两人,在房中一脸茫然与郁闷。 用完就跑,这都什么事儿! ———分割线——— 灵隐宫。 “没用的东西!” 尹墨月一脚踹飞了面前人,怒道。 “两个女人都抓不住,本宫养你们有何用?” “宫主息怒。” “滚——” 那人赶忙退下。 尹墨月负手立于大殿,咬牙恶狠狠地道。 “琉璃宫,你给本宫等着——” 第43章 医谷出事 继十八煞之后—— 尹墨月派去查找琉璃红紫二使的人,同样被来了个团灭。 得力之人一再损失,尹墨月怎能不气。 良久之后,平复了心绪的尹墨月忽然喊道。 “来人——” “宫主有何吩咐?” “密切注意临安动向,一有那人的消息,立即禀报。” “是,宫主。” “设法往轩王府安插些眼线。” 云景轩杀他那么多人,总该还回去一些才是! “是,属下这就去办。” 红颜阁。 苏清欢从城外回来后,便直接回了这里。 紫熙却从进城后,便不知去向,直到深夜才回来—— “主子,他去见了北冥凌王。” 因为有那诡异的黑袍人在,紫熙不敢跟的太近。 所以—— 柳风华与夜凌汐在房中具体谈了什么,紫熙并不知情。 “无妨。” 苏清欢要的,不过是进一步确认柳风华的身份。 即便柳风华不是她心中所想之人,也必定与那人有关。 流华太子,我看你还能藏多久! “盯着凌王,至于柳风华——” 苏清欢顿了顿,嘴角微微一扬。 “他想借玲珑城复出一事,将祸水东引,好先一步寻得鬼斧为他所用。既如此,我便如他所愿。” “通知鬼斧,让他想办法搭上柳风华!” 她说过,会送柳风华一个鬼斧神工的。 但,也要他能保得住才行。 想了想,苏清欢又继续吩咐。 “把玲珑于下月十五开城的消息散布出去,记住,要大肆宣扬玲珑城主为女选婿,继任城主一事。” 既然玲珑复出一事,已因柳风华的掺和搞得满城风雨,那不妨,让这场风雨再大一些。 “主子,这——” 紫熙惊愕的张大了嘴。 无冤无仇的,这么欺负人玲珑城,不好吧! 就连一旁的红裳,也无法继续淡定下去。 紫熙不清楚主子的身份,但红裳,却是越来越确信自己的猜测。 这消息一旦放出—— 身为玲珑城主之女的主子,岂不是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主子三思,事关重大,是否需要再考虑考虑?” “我意已决,不必再劝。” 红裳想要阻止主子,可苏清欢却不愿再多说,挥手便让她们退下。 门外,紫熙已经离开。 红裳却迟迟没有走远,面上的担忧显而易见。 主子这决定来的突然,红裳有些犹豫,她是否应该通知公子。 主子从不是个容易冲动的人,做事也素来都有分寸,可这次—— 主子属实有些被情绪掌控。 关于十年前,玲珑被灭门一事—— 琉璃宫的其他人,或许至今未觉察到不对,但红裳早已品出苗头。 主子曾多次派七姝与四使,调查当年玲珑城之事,并借着处理江湖恩怨,连根拔起了不少武林世家。 这几年,江湖上几次轰动的灭门惨案,大多出自于主子的手笔。 虽然那些人死有余辜,但红裳还是察觉出了不同,主子似乎格外关注玲珑城的一切。 每每碰上与之相关的事,情绪总容易比平时激动几分,做事也更加不计后果。 可这次,主子竟要以己为饵,投饲群狼?! 红裳心里很是不安。 如今唯一能劝住主子的,或许,只有公子。 另一边。 神医谷,药房。 “公子,楚西的确有问题。” 将手里的调查结果呈上,轻舞安静的退至一旁。 来神医谷已有六七日,这期间,轻舞的大部分时间都在盯着一个人,那就是神医谷的新总管——楚西。 一如轻舞当初的怀疑,神医谷的确进了家贼。 正是被有心人抹去背景,故意送到公子面前的楚西。 兰无忧挑选药材的手一顿,他扫了眼放在一旁的信伐,转而,又继续忙碌起来。 “师妹既让你来处理这事,便不必再问我,随你处置。” 一个吃里扒外的人,还不值得自己费心。 兰无忧不知是早有预感,还是根本不在意楚西死活,直言让轻舞随意处置。 “谢公子。” 得了公子允诺,轻舞便安心等待收网。 这几日,轻舞每次碰到楚西,都毫不掩饰自己的怀疑与探究。 想来,楚西也快坐不住了。 待这边事了,她也可以安心回琉璃宫,继续主子安排的任务。 轻舞满以为,此事终于可以顺利结束,谁知—— 当晚,谷里便出了大事! “嘭——” 夜半时分,神医谷某处突然一阵巨响,紧接着便是有人高呼—— “失火啦!” “快救火啊——” …… 很快,陆续有人赶来救火。 而就在其他人忙着扑火时,最开始喊话的人,却悄悄离开人群,一路往谷口的方向跑去…… 兰无忧听到动静赶来时,药房已化成一片火海。 “怎么回事?” “公子,有人用火药炸了药房!” 兰无忧沉脸扫视了一圈,道:“楚西呢?” “在——”那儿? 回话之人伸手一指,回头才发现,那处已是空无一人。 “咦,楚总管刚还喊大家灭火,怎么突然就不见了?” 闻言,兰无忧眯了眯眼睛,转身往外走去。 “公子!” 兰无忧刚离开药房不远,轻舞便从谷口方向跑了过来。 “公子,楚西进了桃花林。” “混账!” 兰无忧脚步一顿,又猛地提速,竟是直接运起轻功,往谷口的桃花林赶去。 天堂有路不走,地狱无门非闯。 楚西,你简直是作死! …… 迷雾桃花林。 楚西以为,自己准备的已经足够充分,从轻舞入谷那天,他就在为今日的出逃做准备。 盗取桃林机关图,偷拿公子宝药,又毁了公子最在意的药房……为的,就是能顺利离开神医谷。 药房失火,谷中所有人都在忙着救火,根本无暇顾及其他,更不会有人注意到楚西。 那他,便可带着主子想要的东西,顺利逃出神医谷。 可千算万算—— 楚西没想过,他会栽在几棵树上。 明明是按照机关图指引,在桃林里行走破阵的,开始一切都很顺利,但就在楚西以为出口近在眼前时,桃林的机关突然又起了变化—— 雾气氤氲,桃林渐远。 伸手不见五指,却不是因为黑,而是入目皆成一片白茫茫。 几乎凝成实质的大雾,让楚西的视觉分辨力急剧下降,他努力睁大双眼,却除了白雾什么都看不见。 变化是一瞬间发生的—— 楚西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变化后的桃林机关伤到。 噗—— 兰无忧与轻舞赶到时—— 楚西还在努力向前爬,往他以为是出口的方向爬着,尽管遍体鳞伤,却始终不愿放弃。 但楚西却不知道,他以为的出口,不过是阵法下的幻象罢了。 “楚西——” 第44章 桃林迷雾 楚西身子一僵。 他停下继续向前爬行的动作,缓缓回过头,看向兰无忧。 “公子——” 楚西满身狼狈,脏污不堪,身上还许多鲜血淋漓的伤口。 此情此景,竟无端与他和公子初见时的情景重合。 彼时的公子也如同此刻一般,风姿绝然,傲然而立。 而他,却狼狈不堪,自惭形秽。 站在他对面的兰无忧,看到这个模样的楚西,终究还是露出了一丝不忍。 兰无忧抬手,往几个方向分别弹射了一道劲气,林中很快又起了变化。 迷雾褪尽,桃林再现。 俨然与楚西初入林中时一个模样。 甚至于,楚西此刻倒下的地方,与他入林之处,也不过区区几步之遥。 “楚西,你可后悔?” 兰无忧轻叹一声,走上前,蹲在楚西面前,他的目光落在楚西那双依旧晶亮的眼睛上。 这样的倔强与不屈,哪怕濒死,也不向命运低头的眼神。 兰无忧曾在另一人身上看到过。 神医谷唯二的嫡系亲传,他父亲的关门弟子,他的师妹——苏清欢。 楚西瞬间捕捉到公子眼底的不忍,只以为,公子是忆及了当初两人的相遇,心中顿时生出一股希望。 “公子,楚西后悔了,不该为别人背叛公子。” “求公子,再给我一次机会!” “楚西定——” 呵—— 兰无忧忽地一声冷笑,打断了楚西的悔过自新。 “你不配!” 这样反复无常的小人,毫无骨气可言,自己怎会拿他与师妹相比较! 兰无忧蹙眉起身,自己还真是被气昏了头。 楚西怎配跟他的师妹,那样举世无双的人儿相提并论? 楚西,不配!!! “轻舞,人给你,生死不忌。” “谢公子!” 轻舞点头,一步步走近楚西。 她身上玄色的衣袍,在花瓣与泥土间摇曳飘舞,那张漂亮的脸蛋上,满是温温柔柔的笑意。 “楚总管,幸会啊!” “……” 楚西的身子一颤,不自觉往后又缩了缩。 面前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总给他一种十分危险的感觉。 好似她总能窥探到他心底,那深深埋藏的秘密。 看到楚西的反应,轻舞笑了。 主子说的极对,心里有鬼的人,果然禁不住吓唬! 这句打招呼般的话,轻舞这段时间每次遇见楚西,都会重复一遍。 似是暗含深意,又好像平平无奇。 但听在楚西耳里,却犹如魔音绕梁,搅得他内心极度不安。 “公子,楚西跟了您三年,自问对您也是尽心尽力,您当真如此狠心,为了一个外人就不要我了?” 眼见兰无忧要出了桃花林,将自己彻底交给面前的女子,楚西顿时慌乱了。 他有一种预感,落在这女人手里,绝对要比落在公子手里凄惨百倍。 不行,他得想办法自救! 但他近几个月因当了总管,张扬自大得罪了谷中不少人,估计没人会愿意帮他求情。 所以,事到如今—— 楚西唯一能依靠,唯一能求情的,唯有兰无忧。 楚西以为,公子对他,与对谷中其他人,多少还是有些区别的。 否则,又怎会提拔他当总管,而不是更有资历的其他人。 “公子,楚西知错了,我不该被钱财所惑,偷偷倒卖谷中药材,做出有损神医谷名誉的事来。” “求公子再给我一次机会!楚西保证,以后绝不再犯。” 噗通—— 楚西话音刚落—— 一道凌厉地掌风袭来,楚西顿时被拍飞出去,整个人撞在粗壮的桃花树上。 咳咳咳—— 楚西连连吐出几口血,心口剧痛,让他快要窒息。 “公子——” “闭嘴,你让我感到恶心!” 楚西自以为他的话,能勾起兰无忧对他的不忍。 却不知—— 他说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是将兰无忧的忍耐,和自尊踩在脚下践踏。 “倒卖药材?” 若不是铁一般的证据摆在眼前,兰无忧几乎都要信了他的鬼扯。 “看看你包袱里的东西,再来与我说这些话吧!” 楚西一怔,不由自主的抓紧了身后的包裹。 “公子,这些是——” “是什么?”兰无忧冷声反问,“是你口中所谓的药材,还是我放在药房里舍不得动的宝贝!” 一想起师妹离谷前,特意留给他用于钻研的宝贝,差点被这吃里扒外的东西偷走。 兰无忧的心底,就止不住有怒气上涌,他的眼神不复往日温和,眼底布满了刺骨的寒霜。 “楚西,你把本公子当傻子。” “……” 楚西被那双冷漠如冰的眸子刺到,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 “我给过你机会,从偷盗机关图,到炸毁药房,哪怕你有丝毫迟疑,都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兰无忧懒得与他再废话,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轻舞,死也让他死在别处,不要弄脏了这里。” 迷雾桃花林的阵法,是师妹亲自设下的,此处对兰无忧意义非凡。 他不希望有人玷污了这里。 这也是兰无忧一听楚西进了桃林,便急急赶过来的原因。 师妹送与他的东西,每一样都珍贵无比,兰无忧不容它们有任何损失。 包括药房的那些东西! 兰无忧离开后,轻舞看着默不作声的楚西,眼底满是嘲讽。 “楚西,你扪心自问,公子这三年对你如何?” “医术武功全都倾囊相授,入谷三年便当上总管,对你信任有加委以重任。” “你呢?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人,背叛待你恩重如山的公子?楚西,你良心何在?可安否?” 楚西低着头,无言以对。 她所言句句在理,自己、的确有负公子信任。 等等—— “你、都知道?” 楚西确实从未见过自己背后的主子,他们一直都是以书信往来。 从假扮孤儿卖惨被公子所救,到伪造背景混入医谷,再到害死老总管谋夺其位……这一桩桩,一件件,每一步,都是主子在背后策划,楚西只负责执行命令。 可这些,都是只自己和主子才知道的秘密,面前的女子是如何知道的? 轻舞窥见他的疑惑,挑眉轻笑,眼底是毫不掩饰的骄傲。 “这天下,没有琉璃宫查不到的东西。” 有的只是时间问题。 “琉璃宫?!” 楚西眼底闪现惊恐,所以,公子口中的师妹,竟然是琉璃宫主?! 轻舞俯视着楚西,将他眼里的变化看得分明。 想击垮一个人的意志,首先要让他疯狂,然后再失去希望。 楚西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一步步踏进了轻舞为他编织的陷阱里,如今,连最后一丝希望也被剥夺。 他只知道自己完了! 彻底完了—— 第45章 独宠一人 次日。 轻舞处理完楚西的事,正准备去与公子辞行回琉璃宫,却突然收到了临安来信。 将送信的翎鹃放走,轻舞打开信件一看,却是红裳的笔迹。 “轻舞吾妹,见字如面。” “……主子欲以己为饵,诱四国齐聚玲珑,我深知此事重大,又无法劝主改变心意,无奈只得求助吾妹……” 红裳本想直接给公子去信,说明事情原委,请他赶赴临安劝解主子。 但她转念又想起,主子似有意将神医谷隔绝保护起来,便改变了主意。 最终,红裳给同在神医谷的轻舞传了信,希望得她一臂之力。 看完信,轻舞也陷入了沉思。 琉璃宫并非无人猜测主子的身份,尤其深得苏清欢信任的七姝与四使。 这么多年来,苏清欢做的许多事,七姝和四使其实都心知肚明。 但大家唯恐勾起主子的伤心事,个个三缄其口,从来不会在苏清欢面前提及。 故而,哪怕他们觉察到了主子的真实身份,也都默契的装作不知。 玲珑城主之女,看似高贵显赫,却又实在算不得一个多好的身份。 起码—— 在琉璃宫众人的心里,这个身份带给主子的唯有痛苦,它配不上他们的主子。 “红裳姐姐说的对,这件事必须告知公子,也唯有他能劝住主子。” 轻舞当即出门,往药房而去。 到了药房,看着满地狼藉被烧成黑炭的地方,轻舞才反应过来。 她怎么忘了,公子的药房昨日被楚西毁了。 “公子在哪?” 轻舞随手拉了一个下人问道,那人瞧了轻舞一眼,指着不远处的院子。 “谷主昨日就命人将药房的重要东西,全都搬去老谷主院子啦!” “多谢。”轻舞转身走人。 空青院。 “公子,轻舞姑娘来了。” “让她进来。” 轻舞进去时,看到公子正忙着整理各种瓶瓶罐罐,便安静的站在一边等。 半个时辰后—— “轻舞?” “嗯?公子怎么了?” “昨晚没休息好?” 兰无忧扫了她一眼,他喊了几次都没反应。 “无碍。”轻舞摇头。 事实上,她只是在想,该如何与公子说,红裳姐姐交代的事。 主子不愿牵连神医谷,若她贸然告知公子,恐怕会打乱主子的计划。 见轻舞似不愿多说,兰无忧也不再多问。 他将手上收拾好的东西递过去,嘱咐道:“替我带给师妹。” 轻舞接过一看,满满一包裹的瓶瓶罐罐,其中最多的,便有主子从不离身的雪莲丹。 无忧神医特制的雪莲丹,价值千金,外人可遇不可求。 对主子却是常年直供。 全天下独一份的宠爱。 想起主子那特殊的体质,轻舞心底又是一疼,也幸亏有公子的雪莲丹,主子受伤后才能止血痊愈。 “轻舞替主子谢过公子。” “我与她之间,不必言谢。” “是。待回到琉璃宫,轻舞便将药给主子送去。” 兰无忧眼睛眯了眯:“师妹不在琉璃宫中?” “……”遭了,说漏嘴了。 “她去了何处?身边可有人跟着?不行,师妹体质特殊,外出岂能没有医者跟着,我去找她。” 兰无忧说着,就要往门外走。 “公子!” 轻舞赶紧开口喊住他:“公子别急,有紫熙跟着主子,不会有事。” 紫熙是七姝里武功最好的,又是修罗殿之主,有她在主子身边贴身随侍,应该不会有事。 何况,主子本身武功也不弱。 除非毒发,否则没人伤得了主子。 兰无忧虽停下了脚步,看向轻舞的眼神里,却隐有恼意。 “师妹不好好在宫里养着,外出做何?你们为何无人告知我?” “呃,公子——” “说实话,别想着蒙骗我。” 神医谷上百年的底蕴,门生遍布天下,论实力与耳目不输琉璃宫。 兰无忧素爱钻研医术,很少过问这些,但不用却不代表没有。 “……” 轻舞咽下即将出口的话,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 “主子去了临安。” “去临安做何?” 轻舞沉默了一瞬,问:“公子可听过鬼斧神工?” 兰无忧挑眉,不懂她问这个干什么,但他还是回了一句。 “听说是个能造神器之人。” “他其实就是沈恭!”轻舞。 “沈恭?琉璃宫那个小巧匠?” 兰无忧满眼诧异,转瞬,他好似明白了什么:“所以,近日南霖发生的那些事,都跟师妹有关?” 三国使者齐聚南霖,大半个江湖涌向临安,所有人的目的,都是这个传闻中的鬼斧神工。 如此大的手笔—— 兰无忧眼底闪过浓浓担忧:“师妹准备提前开始计划?” 轻舞点头:“玲珑复出在即。” “这么快?” 兰无忧惊讶,师妹的动作是不是有些太快,也太过心急了? 事情说到这里,轻舞也清楚无法继续隐瞒下去,索性便与公子直言。 “公子,主子打算下月十五开城,理由是——” “什么?” “玲珑城主为女招婿!” “……” 兰无忧惊愕地半张着嘴,久久不能言语:“招、招婿?为谁?” 轻舞抿了抿唇,本不想刺激公子,却又败给他那过于凌厉的眼神。 “红裳姐姐说,主子打算以身为饵,诱四国入玲珑城。” 听完,兰无忧却突然沉默了。 轻舞猜不透公子的心思,想了想,还是将红裳信中所提之事说了出来。 “柳风华想借玲珑复出一事,转移其余三国视线,以确保鬼斧为北冥所得。他散布谣言中伤玲珑,结果被主子当场撞破,主子因此动了杀心。” “那又为何没杀?” 兰无忧觉得奇怪,师妹想杀的人,很少有能继续活下来的。 可他,至今未听说风华山庄易主。 以师妹的武功,不至连个柳风华都杀不了,是出了什么变故? “不知。” 轻舞摇头,红裳姐姐在信中对此并未细说,只说主子约见柳风华回来后,便决定提前公布玲珑复出。 并且,是以招婿之名。 “轻舞,查查这个柳风华。” 兰无忧总觉得,问题出在这个柳风华身上,师妹不是个心急的人,否则这十年她也等不住。 想了想,兰无忧又道:“你安心回琉璃宫,待我安顿好谷中事宜,便去临安找师妹。” “公子有何打算?主子最不想因她的事牵连到神医谷,若公子贸然前去,主子怕是会生气。” 轻舞出言提醒道。 兰无忧沉吟片刻,突然有了主意。 “不久前,轩王曾派人来求医,我以出谷行医拒绝了,但听说,他派来的人还守在谷外。” “这个理由不错——” 第46章 临安首富 临安,红颜阁。 自苏清欢上次,在城外约见柳风华之后,已经过去两日。 这两日,苏清欢足不出户,每日待在红颜阁里,整个人闲的都快长毛了。 “紫熙,鬼斧有消息了吗?” “鬼斧回信,他正设法接近目标,但要想不被柳风华怀疑,尚且需要几日功夫。” “安王的资料呢?”苏清欢又问,“搜集的如何?” “回主子,大姐正在收集,最迟明日就有结果。” “那、玲珑复出的消息呢?” 苏清欢手指来回缠绕着耳边的长发,显得有些无聊。 “主子放心,已在着手散布,但因之前城门悬尸的事闹得大,朝廷下令禁散流言,故,消息尚需要时间发酵。” 苏清欢点头,这点她也想到了,倒是也不急于一时。 “对了,红裳呢?” 苏清欢觉得,红裳近日有些奇怪,似乎在有意躲着她。 之前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最近两日,红裳却能不出现就不出现。 “大姐她——” “主子,公子来信了!” 说曹操曹操到! 两人刚在房里提起红裳,转眼,红裳便已推门走了进来。 手里拿了一封信,脸上满是欢喜,大步走向苏清欢。 “主子,您的信。” 苏清欢接过信,很快便看完了,因为内容并不长。 她只是皱眉看着红裳:“师兄来临安作甚?” 如今的临安城中局势混乱,三国与江湖人云集,龙蛇混杂。 实在不适合,师兄那样一心只会钻研医术,不问世俗之事的人,来蹚这浑水。 红裳眼珠一转,状若不经意,避开了主子探究的视线。 “轩王派人去神医谷求医,公子拒绝不过便答应了。” “为谁求医?” 苏清欢蹙眉。 师兄从不轻易答应别人求医之请,这次,为何会例外? 莫非,轩王手里有师兄想要的药材? 还有—— 孽徒的伤早在逍遥山庄,服了她的雪莲丹后,不是就已经好了吗? 好端端的又为何求医? “这医是为安王求的。” 虽然轻舞信中并未提及,但红裳却十分肯定,轩王这医是为安王而求。 “安王?” “主子有所不知,安王五岁时经历了一场宫变受了刺激,智力便一直停留在五岁。这些年轩王从未停止为他求医。” 红裳有点奇怪,之前她给主子的轩王资料中,提到过此事,怎么主子好像对此并不知情。 “……” 苏清欢默了。 当时的她,沉浸在找到徒弟的喜悦中,后面的内容压根儿没细看。 谁知,竟漏了这么重要的信息。 智力受损这种事,自然是越早开始治疗越好。如今十年已过,也不知那小家伙还有救没救? 苏清欢不由不起了眉头,莫名有些心疼小家伙:“安王如今多大?” “十五!” “十五?” 苏清欢震惊:“可他看起来,不过十岁的样子。” 古代的男子,十六及冠成年。 十五岁已是半个大人,不论心智,还是身材,都十分趋近于成年人。 可那天云波湖,她救下的那个小家伙个头明明还很小,看起来顶多七八岁的模样。 “安王自宫变后,不止心智受损,连体格也停止了生长。” “脑子受刺激还能诱发侏儒症?” 苏清欢小声嘀咕,随即又摇了摇头,不太像,也说不通啊! “主子,您说什么?” “啊,没事。你俩去忙吧,我一个人待会儿。” 轰走了紫熙和红裳,苏清欢独自待在房间里,直到夜深也没出来—— 城西,白府。 “少爷呢?” 白城刚从府外回来,人还未进院子,就问起了儿子的去向。 “老爷放心,少爷这几日很乖,并未闯祸。” 管家笑着回道。 却见白城冷哼一声,直接对着老管家一顿吹胡子瞪眼。 “他哪次闯祸告诉你了,不都是人家找上门来,咱们才知道吗?” “是是是。” 白福陪笑道,心里却直叹气。 哎,何必呢? 老爷明明想见少爷,却嘴硬不承认,非得每次让他从中牵线,真是—— “老爷忙一天累了吧?您先歇着,老奴这就去命人准备饭菜。” 顿了一下,白福又道:“正好少爷也在,老奴这就去请少爷,让他来陪您一起用膳。” “哼,谁稀罕!” 白城轻哼,但眼中闪过的喜色却骗不了人。 “是是是,您不稀罕,我稀罕!” 老管家很无奈。 在白府伺候几十年了,白福怎么能不清楚自家老爷什么德行! 若真不稀罕,早就扯嗓子骂人了,哪会像现在只是嘴上说说。 其实呀,老爷的心里,恐怕是早就乐开朵花儿了。 哎—— 自夫人失踪后,老爷就变得喜怒无常,连带着对少爷也疏远了。 但白福清楚,那只是装的。 若真不喜欢这个儿子,老爷又岂会总私下打听少爷的情况,对外却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白福不懂,老爷为何要如此? 当爹的关心儿子,本就天经地义,何须遮遮掩掩。 白福摇头离开。 主院。 白城不动声色的四下打量,确定院里无人后,这才进了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白城走到墙边打开暗格,在里面捣鼓了几下。 他身后,地板开始慢慢下陷。 咔咔咔—— 很快,一排通往地下的台阶,出现在白城面前。 他举步走下,熟练中夹杂着一丝期待与紧张—— 穿过昏暗逼仄的甬道,白城慢慢来到一处密室,他推门而入。 密室一角,白衣少年负手而立,他仿佛与周围的黑暗格格不入,却又好似,早已与黑暗融于一体。 少年的背影纤薄,萧瑟而荒凉。 “参见少主。” 白城眼底一酸,心疼莫名。 在人前老谋深算,圆滑世故的临安首富,此刻却万分恭敬地跪在一个少年面前。 “起来说话。” 少年的声音冷冽如冰,却又分外的清脆悦耳。 他背光而立,让人根本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闻言,白城却并未起身,而是满脸自责:“险些坏了少主大事,属下有罪,请少主惩罚。” “无妨。” “这次多亏了少主,否则,玲珑城恐将被世人误解。” 第47章 白府密辛 不久前—— 少主传信,命白城将玲珑城即将复出的消息散播出去,谁知中间出了岔子。 下面之人办事不力,在听风楼散布消息时被人利用,反倒抹黑了玲珑城。 什么天火焚城有假,什么假死欺瞒天下,全是柳风华搞的鬼! 白城抬眼偷偷看了下少主,见他并未动怒,才继续道。 “属下已彻查此事,府中风华山庄的探子已经伏诛,怪属下大意,竟忘了烧掉少主的传信。” “起来吧。这事就当是一个教训,下不为例。” “至于风华山庄——” 少年背对着白城的眸子里,闪过一片诡异的神色,他冷声道。 “我自会处置。” “是。” 白城终于起身,想了想,又问:“少主,玲珑城真要复出了吗?” “你觉得呢?” 少年回身,淡淡瞥了白城一眼,转身坐下。 “十年已过,若玲珑再继续沉寂,恐怕所有人,都会遗忘掉它的存在。” 明明是毫无波澜的话语,白城却在里面,听出了一丝森冷的杀机。 “是啊,十年了。” 白城的神色,随之染上哀痛。 雅儿,十年已过,我们的儿子也已长大成人。 你,可以安心了! 密室里陷入一阵诡异的沉寂,一股莫名的悲伤开始蔓延—— 看着少年那张无波无澜的脸,白城却忽然有了落泪的冲动。 一夜之间几乎痛失所有亲人! 少主的痛绝不比自己少,且少主当时,还只是个六岁的孩子! 白城眼底染上心疼:“少主——” “你打算何时告诉他?” 不待白城开口,少年便直接截住了他的话头。 白城一愣,摇头:“我、我不知道,逸儿还小,我不想他过早承受这些。” “不小了。” 少年叹道,正想说些什么,却又忽然停住。 他迅速抬手,指尖一弹,飞射而出的气劲扑灭了身旁的烛火。 少年整个人,再度隐入黑暗。 低头沉思的白城,并未在意少年这奇怪的举动。 他被少主问得一怔,这才想起,面前之人如今也不过十六。 少主,可比逸儿还要小两岁。 只是,少主表现得过于老练世故,以至于总会让白城,忽略掉他的真实年龄。 就在白城犹豫着,是否要说些什么的时候—— 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却令他浑身一震:“爹有事瞒我?” 密室的门缓缓推开,一袭白衣的少年公子缓缓走了进来。 此人正是白子逸。 扫了一眼角落的人,白子逸几步走近白城:“爹,他是谁?” 莫不是老爹的私生子上门了? 否则,为何要躲在密室说话? “逸儿,你何时来的?” 白城不答反问,他瞪大了眼睛,有些紧张地问道。 不知逸儿,有没有听见他刚才与少主说的话? “这、您要问他了。” 白子逸指了指黑暗里的人。 白城一愣,想起少主之前的举动,顿时恍然大悟。 以少主的能耐,即便身在密室,外面的动静怕也逃不过他的耳目。 可少主却并未提醒,甚至,还引导他说出了那些话—— “少主说的对,你的确不小了,有些事是该早些告诉你,免得到时,你分不清敌我被人利用。” 知道早晚躲不过,白城索性也不再隐瞒了。 他拉着白子逸,坐到一旁的凳子上,细细说了起来。 而角落里的少年,只安静的听白城说起当初的灭门惨祸,自始至终,都未发一言。 他甚至,连头都没有回过一下,单薄的身子,看起来冷寂而脆弱。 事情还要从白子逸八岁那边,白夫人回乡探亲说起—— 白夫人苏雅,本是玲珑城主膝下第六女,这是极少数人才知道的秘密。 十年前,适逢玲珑城主四十大寿,苏沧漓广开城门,大宴天下宾客,无数江湖人齐聚玲珑。 甚至连四国皇室,也派人前往玲珑城道贺。 而苏雅,作为城主之女,理所应当要回家拜寿。 只是她这一去,却再也没回来。 “我以为她跟往常一样,过几日就会回来的,可谁知一去竟是永诀啊!” 白城声音哽咽,尽管这事已过去了十年,可每每想起爱妻的惨死,白城仍是悲痛欲绝。 这是他永生不敢忘记的痛! 爱妻无故惨死玲珑,他却鞭长莫及,什么都不能做也不敢做。 甚至—— 为了避免爱子遭遇不测,白城不得不疏远冷淡他,对外造成白子逸被亲爹厌弃的假象。 “所以,娘十年前、就没了?” 白子逸的面色惨白,这突如其来的消息,令他无法缓过神来。 “可外面的人,明明说娘是跟着野男人、跑了?” 话一出口,白子逸便顿住了。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一脸震惊的看着自家老爹:“爹,是你故意这么做的?” 对外宣称娘跟别的男人跑了,然后,顺利成章的冷落疏远他。 不仅可以逃过有心人的探查,也可,保全他的性命。 白城一时间老泪纵横。 他多年来的故意疏远,导致儿子受了不少委屈。 白城不是不知儿子总与人打架的缘由,可却只能装作不知。有时候为了演戏给外人看,他还得将儿子狠狠惩治一番。 以至于这些年,逸儿一直觉得他这亲爹是真的厌恶自己儿子。 可事实怎样,只有白城自己知晓。 “你娘玲珑之女的身份,并非无人知道,我担心那些人赶尽杀绝,便唯有出此下策。” “我对不住你娘,但能保住你,我想雅儿在天有灵,也会高兴的。逸儿,我已失去你娘,不能连你也失去啊!” 这么多年了,他不敢给妻子立坟,不敢在人前喝醉,小心翼翼的度日,甚至连唯一的儿子都不敢亲近。 就是害怕,当初灭城主府满门的人,会连白子逸和白家也不放过。 爱妻大仇未报,他怎敢赴死? 白城想护着他们的儿子平安长大,否则将来九泉之下,他亦无颜面对爱妻。 “究竟是谁害了我娘?” 白子逸似乎在一瞬间长大,他俊朗的脸上青涩褪去,紧咬着牙关,眼底满布寒霜。 杀人不行,还要放火毁尸? 让城主府那么多人灰飞烟灭,成了无主孤魂,当真是好残忍的手段! 第48章 已死之人 也是此刻,白子逸才知道—— 原来十年前,玲珑那场震惊天下的惨剧,所谓天火焚城的背后,竟还有着这样惨烈而令人心惊的真相。 “逸儿,仇人太过强大。爹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否则,只会害了你。” “是谁?” 白子逸固执地问道:“我要知道是谁?” “是——” “等你变得足够强大,再来问这个问题。” 一道冰冷的声音,打断了白城即将出口的话,也算是替他解了围。 眼看父亲就要说出,却被人生生打断,白子逸很是不高兴,他有些气恼的站起身,对着那人吼道。 “你谁啊?” “凭什么插嘴我和我爹的事?” 少年缓缓转身,在白子逸惊艳的目光中开口:“按辈分,你该喊我一声小舅舅。” 小、舅舅? 白子逸从不知道,有人竟能美得这般超凡脱俗。 且,对方还是个男人。 对面的少年,白衣翩然不染纤尘,眉目如画宛若神只,当真是风华绝代举世无双! 更让白子逸惊奇的—— 是少年那双眼睛,如紫玉般深邃迷人,闪烁着能看透人心的光。 精雕细琢的五官,无一不是完美到了极致,殷红似血的唇瓣,一张一合间露出粉嫩的舌尖。 咕嘟—— 白子逸无端咽了下口水,他赶紧把视线从少年嘴唇上移开,又落在对方光洁的额头上。 一朵栩栩如生的血色红莲,赫然绽放于少年额间,妖冶又魅惑。 更使得这人的一举一动,都带着摄人心魂的魔力。 “小、舅、舅?” 白子逸机械的重复着他的话,久久未能从惊艳中,回过神来。 像是第一次听人喊他舅舅,少年的神色有些恍惚,沉默了一瞬后,他缓声道。 “你娘在家排行老六,姐妹众多,却只我一个弟弟。” “作为家里唯一的男丁,我极受宠爱,爹爹担心我的安危,很少让我出府去玩。” “所以,六姐即便已经嫁人,还是会经常回去看我,给我带许多外面的玩意和吃食。” 咳—— 回过神的白子逸,有些不好意思的转开视线。 心中暗骂自己莽撞,如此无礼,竟盯着一个男人看了这么久。 转头看了眼自家老爹,见他一脸怀思,丝毫没有反驳的意思。 白子逸便知,这人说的极有可能是真的。 可是,为何娘亲却从未说过,他竟还有个比他还小的舅舅? 白子逸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娘亲竟还是玲珑城主之女。 “记忆中,娘亲的确经常出府小住。而且每次从回来,都会拿回许多新奇的玩意儿。” 见少年停下,白子逸接话道。 那时候,白子逸为了要得到更多好玩的东西,时常会暗自期待,盼着娘亲下次再出门。 “那是我给你做的礼物。” 多是仿照现代,做的一些益智玩具,魔方、机关锁、华容道之类的东西。 少年看了白子逸一眼,继续道。 “你娘跟我提起过你,她说你乖巧可爱,很是聪明。临去前,她一直叫着你的名字,我知她是不放心你。” “子逸,六姐她、很爱你。” “呜呜呜——” 一直强装平静的白子逸,在这一刻,突然泣不成声。 多年来,对于娘亲的思念与怨恨,在此刻全部化为悲痛,以眼泪宣泄了出来。 “娘亲!” “逸儿——” 白城上前想安抚儿子,却被少年拦住:“哭出来会好受些,让他哭。” 能哭出来的痛便不算痛,怕的是,痛却哭不出来。 一炷香后—— 白子逸终于停了下来,泪眼朦胧地看着少年:“小舅舅。” 这一声喊的是情真意切,同时,却又满含同病相怜的心疼。 少年身子一僵,忽地背过身,好一会儿,他才低声道。 “那年爹爹大寿,本不愿姐姐们奔波回去拜寿,是我想见姐姐,爹爹才把她们全叫了回去。” 结果,却是一夜灭门! 停顿了一会儿,少年转身,看向白子逸的眼神颇为复杂。 “逸儿,是我害了你娘。你、恨我吗?” 白子逸摇头,一脸认真地:“小舅舅,我知这不是你的错。” 不是他的错吗? 少年摇头苦笑,脚步沉重地往密室外走去:“白子逸,你该恨我。” 很多年后,白子逸才终于明白,小舅舅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可那时,他早已无力去恨。 白府,大门外。 苏清欢已换回女装,额间的莲花印也已消失不见,她回头看了看白府,这座恢宏傲立的府邸。 转身,一步步消失在夜色中—— 六姐,你会怪我吗? 其实,你应该怪我。 把无辜的逸儿和白府,拖进这场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的血雨腥风中,搅乱了他原本安宁的生活。 你该怪我。 可是,覆巢之下无完卵。 六姐,我没得选择,他也没有! 白子逸身上,同样流着苏家的血,从他出生那刻起,便已经注定了今后的命运。 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但是六姐,我保证,我在一日,逸儿和白府便绝不会有事。 白府,密室。 “爹,传言不是说,那日城主府无人幸免么?小舅舅是如何活下来的?” 白子逸终于问出了自己的困惑,但白城却不愿多说。 “时候不早了,去歇着吧。” “我想陪着爹。” 见老爹不愿再提,白子逸识趣的没再追问。 这么多年他都错怪了爹,如今既已知错,就要好好弥补。 娘不在了,他要替娘好好照顾爹。 如今,他们只剩下彼此了。 “好。” 白城很是欣慰的拍了拍儿子的手。 或许,少主是对的。 不经历风雨,怎能见彩虹! 只有痛苦才会让人成长,也唯有跌倒过,才知道怎么爬起来。 逸儿已经不小,很多事,他也该试着去接触接触了。 “那、我陪爹去吃饭。” “好。” 父子俩相携走出密室。 快到门口,白城又不放心的嘱咐。 “逸儿,今夜之事务必保密,尤其是少主。你切不可对任何人提及,只当没这个人,明白吗?” 白子逸点头:“爹放心。” 在世人眼里,曾经名动天下的“莲花童子”,惊才绝艳的玲珑少主——苏绯墨,早就已经死了。 他的小舅舅,明明还活着,却又已经死了! 一时间,白子逸的心情说不出的复杂,有点堵,有心疼,也有、恨! 第49章 前世梦魇 城东。 灯火通明的长街尽头,一座高耸的阁楼伫立其间,门口站着两名身穿大红旗袍的迎宾小姐。 门前巨大的匾额上,书着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醉生梦死”。 这里是临安城生意最好的青楼,又称“红颜阁”。 说是青楼,又不太准确,因为这里与寻常青楼不同。 里面的姑娘大多是清倌儿,卖艺不卖身。不仅如此,里面的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故,许多人慕名而来。 其中,自然也不乏很多喜欢附庸风雅的文人墨客。 当然,也有少部分姑娘是接客。 但却并非强制要求,而是由姑娘们自己选择客人,双方你情我愿即可。 而此时—— 红颜阁顶层的阁楼里,苏清欢倚窗而立,心情有些烦闷。 想了想,她直接翻窗而出。 “紫熙,我出去走走!” “哎,主子——” 紫熙闻声跑进来时,屋里屋外早已没了主子的身影。 算了,如今才是月初,主子应该不会发病。 只要不发病,这临安城想伤主子的人,还不存在呢! 如此想着,紫熙便也不再担心,转身继续忙自己的去了。 而苏清欢离开红颜阁后,一路疾驰,很快便停在城南的一处府邸前。 只见,飞身上了屋顶,轻轻伏下身子,将自己完全隐匿于黑暗中。 苏清欢巧妙地避开下方巡查的侍卫,身形灵动如猫,快速在房顶上翻爬跳跃。 她一双眼睛四处张望着,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很快,苏清欢眼睛一亮。 她看着不远处的院子,那个从房间走出来的人,当即,便确定了自己的目标所在。 宁安阁。 云景轩轻轻把门掩上,对着空旷的院落某处,低声吩咐几句后,转身出了院子。 见云景轩走远,房顶的苏清欢嘴角一勾。 区区几个暗卫,怎么难得倒她,自己好歹是现代的第一杀手呢! 况且,她还有师父给的内力。 这些年下来,那些内力她早已融会贯通,化为己用。 再次收敛周身气息,苏清欢努力把身体压低,让自己完全与夜色融为一体。 她小心的贴着房顶挪动,避开下面的暗卫,悄悄潜入了宁安阁。 她一步步走到床边,看到床上睡意正酣的小家伙时,苏清欢心底翻腾的躁乱情绪,终于得到了平息。 安儿! 南霖安王,果然就是自己前世的弟弟,被洪水冲走的叶安! 入夜前,苏清欢化身玲珑少主,去首富府邸见了白城。 从白府离开,直到回红颜阁,她的心情都很不好。 很躁动,莫名有点儿想杀人! 所以,苏清欢再次离开红颜阁,打算到外面散散心。 谁知,竟不知不觉走到了轩王府。 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原则,苏清欢决定入府一游,顺便看一眼,那个可能是自己弟弟的小家伙。 若说云波湖那日,苏清欢是危机之下,迫于本能而出手相救。 那这一次呢? 她的情绪,在看到小家伙的那一刻,神奇的平息了! 似乎冥冥之中,她与安王之间有着一种莫名的牵引,它奇迹般的抚慰了苏清欢杂乱的心绪。 一如前世觉醒异能的叶芸,唯有在面对弟弟叶安时,才不会暴躁失控。 那种发自内心的平静和心安,只有叶安能给叶芸。 是安儿! 安王就是叶安! 苏清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张熟悉的睡脸,几乎喜极而泣。 从不信命的她,两世以来第一次,对老天充满了感激。 感谢老天,让安儿重回她身边。 感谢老天,给了她重生的机会。 感谢老天,赐予她的一切磨难。 正因有了这些经历,才让她拥有了如今,足以守护安儿的资本。 看着床上睡得香甜的小家伙,苏清欢笑意温柔,恍若隔世。 一切追溯回十六年前—— 彼时的苏清欢还不是苏清欢,她有着另外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名字——叶芸。 叶芸十岁前,生活平淡而幸福。 美满温馨的家庭,慈爱和睦的父母,聪明可爱的弟弟,以及一群纯真活泼的小伙伴。 叶芸住在一个美丽的小村庄,小日子和谐而美好,可好景不长—— 十岁那年的一场洪水改变了一切。 大水冲毁了村庄,一夕之间,叶芸的父母亲人,全部离她而去,就连五岁的弟弟,也在她面前被大水冲走。 于是—— 洪水过后,叶芸成了名孤儿。 不久之后,她被“好心人”收养,辗转加入了一个杀手组织。 五年后—— 一个名为“魅妖”的女杀手,成功刺杀了m国黑帮首脑,登上杀手榜榜首,成为誉满全球的“第一金牌杀手”。 传闻,她形似鬼魅,貌若妖姬,心狠手辣,杀人无数。 那个人正是叶芸! 灾祸似乎格外青睐于她—— 在人才济济的21世纪,谁又会甘心屈居于一个女人之下,何况,还是个未成年的小丫头。 在刺杀与被刺杀中,叶芸安然度过了五个年头,期间,她从未停止寻找叶安。 她一直坚信,弟弟一定还活着,只是在某个她不知道的角落。 但,始终杳无音讯。 20岁生日是在任务中度过的,但没过多久,报纸上就登出了魅妖的死讯。 叶芸死于意外! 一场人为制造的意外。 而意外的制造者,是叶芸曾经最信任的副手,一个以爱为名的骗子。 也是在临死之际,那人才告诉她,村子的洪水是有人蓄意而为,为的就是得到身负异能的叶芸。 为此,那些人不惜毁掉整个村庄,弟弟因她而受难,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那时叶安才五岁,何其无辜! 过往的一幕幕在眼前浮现—— “姐姐,姐姐,陪我玩嘛!” 房间里,男孩拽着姐姐的胳膊,不停晃动并哀求着。 “姐姐,等我长大娶你好不好?” 小小孩童,哪里知道这“娶”的真正意思。 只是听人说,娶了谁就能和谁一直在一起,于是,回家就拉着姐姐问个不停。 因此,还闹出了不少笑话。 “姐姐,好累啊,我走不动了,你背我好不好?” 明明是他坚持要去看热闹,走到半道,却又一直喊累,央求姐姐背着他。 …… 诸如此类的事情有很多—— 第50章 遍寻不获 大水冲毁村庄那天—— 叶安明明自己怕得要死,却不忘安慰姐姐:“姐姐别怕,安儿陪着你,咱们很快就能获救的。” 终于等来救援的人,年幼的叶安却说:“姐姐你个子高,你先上去再来拉我,好不好?” 可等叶芸平安获救,回头,却再也看不见弟弟的身影。 那一刻,叶芸终于泣不成声—— 整整一夜,苏清欢都陷在前世的记忆中无法自拔,直到天快亮—— 擅闯王府是重罪! 为了避免多生事端,苏清欢这才拖着早已麻木的双腿,趁天色还未大亮,悄然离开了轩王府。 红颜阁。 苏清欢一进房间,紫熙和红裳便迎了上来:“主子,您去哪儿了?” “主子,您没事吧?” 紫熙都快担心死了。 主子一夜未归,她急得险些就要出动修罗殿,开始全城找人了。 “我累了,想睡会儿。” 苏清欢不愿多说,直接进了里面的卧房。 紫熙和红裳对视一眼,见主子的脸色确实不好,眼角微微还有些泛红,便识趣的没再多问,直接退出了房间。 ———分割线——— “安儿——” 苏清欢从梦中惊醒,她抬手擦了擦脸颊的湿润,自嘲一笑。 她有多久……没哭过了? 似乎自从重生到这里,来到这个不知名的架空世界,她便从未哭过。 哪怕再苦再痛,苏清欢宁流血了,也不流泪。 因为她的字典里,没有“眼泪”二字。只有弱者才会哭。 真正的强者是会笑着,看别人流泪痛哭的。 哪怕是十年前,发生那件事,苏清欢也没流过一滴眼泪。 她叶芸,不,苏清欢绝不当只会流泪的弱者。 害她伤她痛她之人,总有一日,要付出比她更惨痛百倍的代价! 不管是前世的那人,还是这一世的北冥和黑影一族,他们终将会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 苏清欢走下床,来到窗边,眼睛望向城南轩王府的方向。 安儿,既然老天让你我重逢,那这一世,姐姐绝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即便与天下为敌,姐姐也定会护你周全! 叩叩—— “主子,您醒了吗?” 一直守在门外的紫熙和红裳,听到房里有了动静,开口询问。 吱—— 苏清欢走过去打开门:“什么时辰了?” “午时刚过。主子饿了吧?先吃些东西。” 说着,紫熙手端托盘,跟在苏清欢身后进了房间。 红裳也同样端着托盘,亦步亦趋地跟在紫熙身后。 趁着两人摆弄饭菜时,苏清欢去简单洗漱了一番,随后又回到桌旁。 饭菜准备很丰盛—— 白灼秋葵,油焖大虾,香辣鸡翅,麻婆豆腐,酒糟酿圆子,菠萝糯米饭,一碟金丝软糕,一碗莲子银耳羹。 全部都是苏清欢爱吃的。 但此刻,苏清欢却实在没什么胃口,因此吃的很是敷衍。 “红裳,帮我找个宅子,离轩王府越近越好。” 吃了没几口,苏清欢便放下了筷子。 正给她布菜的紫熙,闻言,手上也是一顿。 找宅子? 主子自那日从云湖回来,就变得哪里怪怪的,没事总拿着那个玉雕发呆。 如今,又突然要在临安置办宅院,是因为那个小王爷吗? 连紫熙都能发现的问题,红裳自然不会不知,只是主子不愿意说,红裳也不能上赶着问。 她只是确认道:“主子是打算在临安立府?” 以往主子来临安城,基本是办完事就走,并不会多待。 因此,每次都住在红裳这里。 虽然四国中,主子来南霖的次数最多,却从未有长期逗留的想法,更加不会买院子立府。 这一次,主子怎么改主意了? “嗯,尽快安排。” 打定了主意,苏清欢感觉自己心情豁然开朗,胃口也好了,忍不住又拿起筷子,继续吃了起来。 “嗯,味道不错!” 红裳与紫熙对视一眼,算了,管它什么原因,只要主子开心就好。 房间里,苏清欢继续吃,紫熙继续布菜。 红裳看了两人一会儿,默默退出了房间,她得给主子去物色一个最好的院子。 轩王府。 “哥哥,仙女姐姐怎么还不来?” 从早上一醒来,云景安就嚷着要去找仙女姐姐,尽管云景轩已纠正了好几次,但他却始终不愿意改口。 云景安固执的认为,那日救了他的人就是仙女姐姐。 为什么? 当然因为她会飞,而且,还长得十分好看。 “她、在忙,等忙完就会来。” 云景轩有些郁闷,他总不能跟弟弟说,自己压根儿没找到人吧。 “真的吗?” “当然,哥哥怎么会骗你呢!” 诸如此类的对话,连日来,轩王府里经常会上演。 对于这个救了自己的仙女姐姐,云景安似乎格外的喜欢。 游湖那日距今,已有数日,同样的话云景安每天都能问个几十遍。 每次,云景轩都会用不同的理由搪塞过去,然后陪着他玩闹转移注意力。 起初—— 云景轩只当他是一时兴起,想见自己的救命恩人,过几天,便会将这件事忘记。 但云景轩,低估了安儿对这件事的执着程度。 素来孩子心性的人,竟是每日不厌其烦的向他打听“仙女姐姐”消息。只要一闲下来,就会跑来问。 弄得云景轩现在,除了不厌其烦的哄着弟弟,已经不知该如何是好。 并非云景轩不让安儿见,而是,他根本找不到人。 尹秋暗中查遍了京中所有的酒楼和客栈,甚至连民宅也没放过,却没有一点儿线索。 苏清欢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云波湖之后再没出现过。 这样的结果,让云景轩一度以为,她已经离开了临安城。 但出城记录上并没有一点痕迹。 何况近日,临安城向来只进不出。 距选妃宴终选,已不足半月,日子越是临近,临安城涌入的外人也便越多。 鬼斧一人,却牵动天下人心。 云景轩不由想起,那日云千叶送他出府时说过的话。 “若想找到那人,或得靠她。” 倘若叶所言非虚—— 那么,以苏清欢与鬼斧的交情,她定不会在此时离开临安,弃鬼斧这个旧友于不顾。 所以,云景轩断定,苏清欢必然还在城中,只是他的人找不到罢了。 也是,以琉璃宫的能力,隐藏行踪还不是轻而易举的。 “尹秋——” 第51章 鬼斧现身 轩王府。 “尹秋——” “王爷!” “琉璃宫主有消息吗?” “探子查到,她曾数次出现在城东,具体位置还在查。” “城东?” 那里不是—— 云景轩蹙眉,苏清欢一个女子,为何会出入那种地方? “城东是烟花巷,来往的女子本就多,属下也怀疑是查错了方向。要不,我去把人调回来?” “不,烟花巷要重点查。” 云景轩当即阻止了尹秋,他突然福至心灵般,有了一种诡异的猜测。 苏清欢,或许真的藏在烟花巷。 琉璃宫主出身江湖,不拘泥小节,且这女人的不按常理出牌,还真能干出藏身烟花巷之事。 别的女子避烟花巷如蛇蝎,唯恐有损自身名誉,能躲多远躲多远,绝不会靠近城东那片巷子。 但苏清欢不会在意这些小节,而且烟花之地,也更方便打听消息,收集情报。 云景轩越想,便越觉得有可能。 他当即执笔,亲自画了幅画像,然后交给尹秋。 “你亲自带人去找,务必将人找到。” “是,王爷。” 尹秋领命而去—— 另一边,城北。 “闪开——” “刀剑无眼,前路快让!” 街上正逛着的男女老少,被这突然的一声厉喝吓到,本能的闪躲退让。 下一秒—— 一群面色凶狠的打手,风风火火地跑了过去,指着前方正狼狈逃窜的绿衣公子:“站住,别跑!” “呸,不跑等你打我。” 沈恭回头啐了一口,扭头,继续撒丫子开跑。 谁知,却没看清路线,一不小心竟直接跑进一个死胡同里。 “跑啊,接着跑!” 沈恭呵呵一笑,噗通—— 竟二话不说,直接就给对面的打手跪了。 “各位大哥,我就是想带各位遛遛弯,锻炼锻炼身体,并非是要赖账。” 沈恭笑的一脸讨好,边说边往身上摸索起来。 “我、我这就拿钱。” 结果—— 沈恭摸了半天,全身上下除了一块半新不旧的玉佩,啥也没有。 紫熙,你丫够狠! 不就是演个戏嘛,至于把他身上值钱东西全给顺走? 这下完了! 没钱给,赌场这几个人,绝对能把他当成沙袋使劲儿揍啊! 沈恭心思如电,飞速转动大脑思考对策,也不知道他在这喊一嗓子,任务目标能不能听见? 刚才跑的急没注意,这巷子距离柳风华的院子,是隔了几道门来着? “喂,小子,你到底有钱没钱?” 沈恭默默往后跪挪了一小步:“大哥,有钱咋说?没钱、又咋说啊?” “有钱一切好说,没钱?” 打手头目冷笑一声:“先废掉双手双脚以示惩戒,然后,押回赌场交由老板处置。” 沈恭又默默退了一步:“怎、怎么处置?” “你小子少废话,给钱!” “我、我拿玉佩抵行吗?” 沈恭弱弱问了一句。 “小子,你敢耍我!” 打手头目眼神如刀射向沈恭,直将人吓得浑身一激灵。 “大哥,我没,我真没耍您!” “大、大哥,咱有话好好说!” 沈恭心里有苦,却说不出。 眼见打手逼近,沈恭‘嗖’从地上跳起,转头又想跑。 他却忘了,自己早已没了退路。 砰—— 咚—— 沈恭的脑门直接撞在墙上,随后,又重重跌到地上。 前后夹击之下,一个脑袋,顿生两个大包。 “带走!” 打手头目一挥手,当即有人过去拉起沈恭:“老大,这小子看着细皮嫩肉的,真要给断胳膊断腿?” “怎么,你想替他?” “不不不,大哥,我的意思是,咱不如把他卖去南风馆,得来的钱可不必他欠咱的少。” “南风馆?!” 头目与沈恭异口同声道。 不同的是,头目一脸沉思的模样,似在考虑这法子的可行性。 而沈恭则一脸震惊加懵逼,这发展……好像不太对。 “大、大哥,别把我卖去南风馆,我还钱,我还钱还不行嘛!” “哼,晚了!带走——” 头目懒得与他再多废话,直接让人绑上沈恭往外走:“去南风馆。” “鬼斧神工!” 几人脚步一顿,就连走在最前面的打手头目,也走回到沈恭身边。 “你,刚才说什么?” “我、我有鬼斧神工的消息。” 沈恭似乎被他眼睛里,如同火焰般的亮光吓到,说话不免有些结巴。 那头目眯了眯眼,眼底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我怎么相信你?” “玉佩,玉佩是信物。” 沈恭指了指旁边,那个方才假借拉他,却趁机顺走沈恭玉佩的人。 头目转身看向那人:“拿来!” 唰—— “大哥想独吞?” 那人不仅没交出玉佩,反而直接对昔日大哥拔刀相向。 “如今全天下都在找鬼斧神工,这消息绝对能值不少钱。大哥,我不傻,这信物给了你,兄弟们怕是连喝汤的机会都没有!” “怎么会?”头目笑了,不动声色的靠近那人。 “都是兄弟,大家自然有福——” 嗤—— 啊—— 头目的动作快如闪电,在那人还未察觉之时,刀已出鞘。 顷刻,便收割了几条性命。 是的。 那跟来的几个人全部都被杀了,不留一个活口。 此时,那头目正从尸体手里抽出玉佩,一脸得意的将上面的血蹭干净。 “当兄弟自然要有难你当,有福我享。你说,对吗?” 沈恭被他问出一身鸡皮疙瘩,心底恶寒不已,却只能违心附和。 “对,大哥说得、太对了!” 夭寿啊! 主子,任务办不成可不怪我,都怪紫熙,这出的什么鬼主意! 他连柳风华面还没见到,就得先被这小喽喽搞死。 手底下兄弟都说杀就杀,等过会套完他嘴里的话,指定也会送他去阎王殿报到。 沈恭刚这么想要,抬眼,人便已经到了他面前,手中的刀已高高举起—— “大哥,别杀我!” “你想知道啥,我都告诉你,你千万别冲动啊!” “闭嘴!” 那人有些不耐烦,直接一刀柄敲在沈恭后脖子上—— 哗—— 沈恭在一片湿濡中醒来,察觉到自己是被人泼了水,他顿时恼了。 “谁啊?不要命敢给本公子泼冷水?” 沈恭话音刚落,他的下巴便被人用一把扇子,挑了起来。 “孤敢。” 沈恭看着那张略微眼熟的脸,不说话了。 主子交给他的第一个任务,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达成了?! 第52章 计中之计 红颜阁。 “主子,成了。” 紫熙匆匆从外面进来,脸上喜色难掩:“鬼斧搭上柳风华了。” “这么快?”苏清欢挑眉,“昨日不还在想办法么?” 呃—— 紫熙一时语塞,顿了顿,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我见主子着急,便设局帮了鬼斧一把。” “说来听听。” “您也知鬼斧爱赌,我便提议让他随便去一家赌坊,佘了银子当赌资,最后逃跑赖账。” 听到这里,苏清欢眼角一弯,接着她说:“到时,赌坊自会派出打手追赌,然后沈恭就能在逃跑途中,误入某个院子?” “主子猜的不错。” “那为何又改了计划?” 紫熙近前一步,道:“因为属下发现,我们选中的那家赌坊里,恰好有一个小头目是风华山庄的探子。” “所以,你将计就计,坑了沈恭一把?” “主子英明!” 紫熙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将主子所教授的东西,时刻身体力行。 “主子曾说过,要想戏演得逼真,必须要先入戏。所以,只有沈恭不明就里,到时才能骗过柳风华!” 苏清欢点头,小丫头,确实长进了不少。 只是—— “你确定这么做,只是为了不引起柳风华的怀疑?没有公报私仇?故意欺负沈恭?” 紫熙一噎,当即也不装了。 “谁让他上次往我碗里放铜钱,这次,活该让他受点皮肉之苦!” 初来临安那日,苏清欢与紫熙去听风楼定位子,后来,两人在门口小摊吃馄饨。 紫熙从自己碗里,吃出了半枚破旧铜钱。 那次,正是沈恭捣的鬼。 有仇不报非女子,紫熙等这个机会很久了。 苏清欢无奈摇头:“小心眼儿的丫头,沈恭平时白疼你了。” “他哪里是疼我,分明是捉弄我,欺负我还差不多!” “你、这么认为的?” 见主子表情有些怪异,紫熙有点不明所以:“难道不是么?” 苏清欢摇头:“你说是就是。” 反正沈恭自己还没点破,她就不要乱点鸳鸯谱了,让他们自己去闹腾吧! 苏清欢心情不错的回了里屋,留下紫熙一个人在外面扣脑袋。 主子那意思到底是啥意思? 她怎么没听懂呢? 你说是就是。 那到底,是?还是,不是? 次日。 轩王府。 站在王府大门前,紫熙终于明白过来,她和主子出发前,大姐那欲言又止的表情因何而来。 回头,紫熙看了看自家主子,又看了看旁边,那刚刚置办的宅子。 终于,还是认命的走上前。 “劳烦侍卫大哥通报一声,璃园主人前来拜访。” 守门侍卫看了眼她,又看了眼台阶下的红衣女子,转身往府里走去。 “等着——” 片刻后,侍卫领着王府新总管走了出来,指着台阶下二女道。 “尹总管,就是她们。” 尹秋抬眼看去,顿时愣在当场,竟是主子让他苦寻几日之人。 “苏姑娘快里面请——” 尹秋微微欠身,让开门口的位置,让两人进入。 苏清欢抬步进府,紫熙跟随其后,最后面才是尹秋。 三人进去后,门口的守卫开始大眼瞪起了小眼:“这哪家小姐?之前好像也没见过,尹总管怎对她这么客气?” 轩王自幼从军,性情冷漠,几乎不近女色。 因此,不论是京城的府邸,还是南疆战神府,都不曾有一妻半妾。 虽说这次回来,也有不少人巴巴送来美人,却没一个入得其眼,都被原处送还。 不少世家小姐也曾登门示好,却纷纷吃了闭门羹。 能让王爷的贴身侍卫,如今的王府总管——尹秋。 亲自出府相迎,如此重视,这女子是第一人。 “或是王爷的旧识?谁知道呢!” 另一人抚了抚胸口:“幸好方才没失礼得罪,不然光尹总管这关,就不好过呦。” 更何况王爷! “对对对。” 王府,书房。 “王爷!” 尹秋站在门外,扣门轻唤。 “何事?” 门内,云景轩略显不悦的声音响起,一阵轻微的响动过后,门被缓缓向内打开。 露出门后,云景轩明显有些烦躁的脸:“不是吩咐无事不得打扰么!” “璃园主人前来拜访,正在花厅等候。” 说着,尹秋指了指隔壁的院子。 云景轩闻言,眉头一皱:“那院子住进人了?” 隔壁的那处院子,其实是当年先帝为云景轩建府时,一并赐下来的。 只是后来,先帝驾崩,太子登基,云景轩被逼远走边关时,急需用银,便将它抵押给白老爷换了银子。 换来的银子,云景轩一半留给安儿生活,一半带去南疆自用。 这次回来,云景轩本想将它赎回,却不料,他还未及行动,便已经有人先一步住了进去。 御赐宅院都敢买? 云景轩倒是突然有兴致,想见见这宅子的新主人了。 花厅外,云景轩远远便看到那一抹亮丽如火的红色。 云景轩回头看了尹秋一眼,难怪非要他亲自来。 居然是她! “让苏小姐久等了——” 云景轩一脸笑意的走了花厅,撩袍,坐在了苏清欢左边的主位上。 苏清欢放下茶杯,抬眼看向云景轩,静默三秒。 孽徒,好久不见! “今日乔迁新居,特意过来跟新邻居打声招呼。” 她说过,他们很快会再见的。 云景轩一笑,正要开口,却见一个侍卫匆匆从后院跑来。 噗通—— 那侍卫一下跪在花厅的台阶下,声音颤抖:“王爷,小王爷、出事了!” “你说什么?” 云景轩“噌”地站了起来,上前,一把就提起了那侍卫。 在他的身后,苏清欢低垂的眸子,猛然抬起,眼底一片森寒。 “到底怎么回事?” 云景轩怒喝道。 侍卫身子一抖,却并非害怕,而是懊恼。 正是尹秋安排去宁安阁,保护云景安的十名暗卫之一。 “回王爷,方才小王爷闹着要玩捉迷藏,让丫鬟婆子们全部藏起来后,自己悄悄溜出了宁安阁。” “属下等察觉有异,想要跟上,却突然出现一伙黑衣人,他们拦路属下们,等击退黑衣人再去寻人,小王爷已经不见了。” “混账——” 第53章 安儿失踪 云景轩疾步往后院走去。 匆匆离去的一群人,谁都没有发现,原先坐在花厅里的那对主仆,不知何时,竟也不见了踪影。 “查!” “是。” 轩王府外,苏清欢的脸色很是难看,身上溢散的黑暗气息,让紫熙觉得有些不安。 跟在主子身边近十年,她从未见过,主子如此在意过一个人。 那个傻王究竟有何能耐? 一次又一次,让主子因他而失了冷静。 上次在云湖,主子看到他时的表情之复杂,简直让紫熙叹为观止。 紫熙难以置信,一个人的脸上,居然可以同时出现那么多的情绪。 惊讶、欣喜、激动、懊恼、悲伤…… 变化之快,几乎让紫熙以为是自己眼花,直到主子不顾一切的冲出去。 那温柔浅笑的样子,是紫熙从未见到过的。 陌生,却也让紫熙莫名欢喜。 这样有着和普通人一样情绪的主子,才是她所期望见到的。 以往那个冷若冰霜,没有任何鲜活气息的主子,让紫熙无比心疼。 她的主子,是全天下最好的人! 主子应该拥有全天下,最好最好的一切,而不是像如今这般—— 嘭啪—— 紫色信号弹冲天而起—— 天空中,闪过一朵奇异的花,速度快的让人几乎以为是错觉。 城中某处,看到信号的人倾巢而出,他们飞快的出没于城中各处,似乎是在搜寻着什么。 一炷香后—— 城西上空,再次浮现一朵紫色的烟花。 见此,等候在一隅的苏清欢,迅速离开—— 很快,两人便来到一处破庙外。 对视一眼,两人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大张旗鼓的走了进去。 “小姐,这都快午时了,咱们赶紧回府去吧!” “急什么,本小姐走累了,要歇会儿。” 破败的院子里,到处杂草丛生。 地上的石砖路到处坑坑洼洼,参差不齐的屋檐上也布满了蜘蛛网。 原本聚集在这里的乞丐,此时,也全都不见了踪影。 两女一路慢悠悠的往里走,逐渐靠近庙门:“小姐,不如我们去里面歇着?” “嗯,你先去收拾好,脏!” 两人边走,边四处打量周围的环境,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院子一旁的枯树上还吊着一个人。 里面蹲守之人,听到院里动静走了出来,一看,竟是两个绝色女子。 怔愣一瞬后,为首那人的脸上,随即浮起一抹阴冷的笑容。 “把她们抓起来!” “啊?你们要干什么?” “快放手,不许动我家小姐——” 门里突然冲出几人,拉住两女就庙里拽,完全无视紫熙的喊叫。 而一旁的苏清欢,低垂的眼眸里,极快的闪过一丝紫光。 “嘭——” 破旧的庙门被关上,为首的男人一脸猥琐的走近苏清欢。 “送上门来的艳福,岂有不享之理?这么漂亮的女人,老子还是头一次见。” 说着,那人竟抬手,就往苏清欢的脸上摸去。 女子微垂的头猛然抬起,苏清欢眸底紫色乍现,下一秒,男人的动作一滞,直接定在了原地。 “杀了他们。” 冰冷无波的声音,自苏清欢口中吐出。 在其他人都不明所以,一脸奇怪的看着苏清欢时—— 她面前的男人,却突然拔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掉距离他最近的同伴,正是押着苏清欢胳膊的那人。 “大哥?!” 其余人齐声惊呼,推开手里的美人,纷纷提剑,想冲过去阻止老大继续杀自己人。 但他们的呼唤与劝阻,老大却充耳不闻,他依旧没有任何迟疑的,无情屠杀着本属于自己一方的人。 庙中顿时战作一团—— 刀剑齐鸣,痛呼哀嚎,嘈杂之声不绝于耳。 苏清欢与紫熙两人,却是默契的退闪到一旁,安静的看戏。 直到所有人都倒下—— 被催眠的男人,才拖着重伤的身体走了回来,他看着苏清欢一脸木然道。 “主人!” “很好,现在,你可以去死了。” “是,主人。” 噗嗤—— 刀剑划破皮肉,男人重重倒在地上,颈间的血色喷涌而出。 苏清欢漠然转身,正想出去把安儿放下来,却听外面有大批人马靠近的动静。 “处理一下,走——” 紫熙熟练的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在尸体上各洒了几滴。 转身,又将两人留在地上的脚印,一一清除。 这才随苏清欢从后门处离开。 庙外。 正是云景轩等人,循着黑衣人留下的蛛丝马迹,一路追了过来。 他正欲命人进去查探,抬眸,却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被高高挂在院中的大树上,紧闭双眼,生死不知。 “安儿!” “王爷,小心有埋伏!” 尹秋一把拉住要冲进去的云景轩,道:“让属下去!” “小心。” 尹秋点头,小心翼翼的走了庙门。 每一步,他都走的十分小心。 真可谓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可是,直到尹秋砍断绳索,把云景安放下来,也不见庙里有任何动静。 “搜——” 云景轩一声令下,身后众人纷涌而入。 云景轩几步走近尹秋,从他怀里接过云景安,低头细细检查起来。 “小王爷只是昏迷,并无大碍。” 放下人的第一时间,尹秋就已经探查过脉搏,小王爷的确并无无碍。 “恩。” 感受到怀中人均匀的呼吸,云景轩轻轻舒了口气。 转身,却见有侍卫面色奇怪地从庙里走了出来。 “王爷,您、还是去看看吧。” 庙内,只有数件黑衣散落在地上。 地上,墙上都有很多打斗的痕迹,却并不见有任何人影。 更诡异的是,云景轩发现,这每一件黑衣之下,都有一摊黄水。 尹秋下意识想弄点尝尝,分辨一下成分,却被云景轩制止了。 “小心有毒。” 那摊黄水,云景轩莫名觉得不是什么好东西,给他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云景轩环顾一周,却什么也没发现,虽心下觉得奇怪,但还是吩咐了侍卫收队。 “先回府!” 云景轩离开后,庙外某处的角落里,转出来两个人影。 一红一紫,正是苏清欢和紫熙。 “走。” 两人正要离开,斜处里,却忽然冲出一个人拦住了她们。 面对来人,苏清欢的脸色,却出乎意料的平静。 “来了——” 第54章 她的用意 “来了——” 苏清欢这仿佛故人重逢的语气,让云千叶有一瞬间的怔愣。 但很快,云千叶又回过神来。 “为何这么做?” 云千叶直勾勾盯着苏清欢,语气复杂,神态纠结。 说不清到底是质疑,还是问询。 这段时间,恢复记忆的云千叶,早已让人暗中注意城中动向。 方才,云隐卫上报城中有异。 第二次的烟花信号燃起,恰好被云千叶看了个正着。 那花,别人或许不认识,只以为是普通烟花,但云千叶却不会认错。 七年前,他失去记忆那夜,琉璃宫也曾有人用过。 所以,云千叶料定此事与琉璃宫有关。 他循着烟花升起的方向,匆匆赶来,便见到了苏清欢从破庙后门,走出来的那一幕。 云千叶有些搞不明白,她到底想做什么? “你猜呢?” “……” 云千叶一噎,不成想,自己竟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见此,他也索性直言:“苏清欢,你太深,七年前我就看不透,现在就更看不透。” 哈哈哈—— 苏清欢笑了,神色间,却隐隐透着些云千叶怎么也看不懂的色彩。 “云千叶,回去吧!你担心的事不会发生。” 好歹是她曾经选中的人,能力武功都很不错,若非必要,她并不愿意多竖个敌人。 说不得,她以后还会用得上他。 这也是当初,苏清欢没有斩尽杀绝的最大原因。 杀一个人太简单,难的,是承担杀人的后果。 而且,以云千叶的身份,对于当时的琉璃宫来说,杀了只会更麻烦。 因此,权衡利弊,苏清欢才选择了以催眠术,封印他的部分记忆。 云千叶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太聪明,心思通透的让人害怕,只一眼便看出了自己的顾虑。 这世上,若说还有云千叶在意的人,那么,云景轩绝对是头一个。 苏清欢身世神秘,武功莫测,一手创建的琉璃宫强悍异常。 身边围绕的人亦是不凡,诸如那传闻中的鬼斧神工。 传闻说,鬼斧倾心琉璃宫主。 可云千叶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他心里清楚,苏清欢此来临安绝非偶然。 但云千叶始终猜不透她的心思。 若苏清欢只是一个单纯的旁观者,云千叶自然可以看在她曾几次相救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事实,似乎并非这样。 可她若是想要对付轩,今日也就不会暗中救下安儿。 但若说不是,她却又几次三番,出现在轩的周围,有意无意的举动令人生疑。 云千叶的心中复杂莫名。 让苏清欢跟轩对上,那是云千叶绝对不愿看到的结果。 强强联手是幸事。 强强为敌,是灾难。 而这两个人的破坏力,每一个都极其恐怖,绝不能让他们二人为敌,否则南霖危矣! 不止云千叶,这天下恐怕没几人愿意看到这种情况。 看着苏清欢远去的背影,云千叶心绪复杂,却始终猜不透她的用意。 “苏清欢,你究竟在谋划什么?” 离开城西,苏清欢没有回红颜阁,而是直接去了自己的新宅院。 “主子,咱要不要先回去?” 一进院子,紫熙就被里面的环境惊呆了,不是因为好。 相反,是因为很不好,糟糕透了! 院子大概是被常年闲置的缘故,里面许多地方都有严重破损,整个院子看起来破破烂烂的。 根本不能住人。 苏清欢没理紫熙,直接往主院的方向走:“今晚就住这里。” 苏清欢一锤定音。 好在主院还看得过去,显然已经被人修整过了。 紫熙脸上,这才有了笑意:“还是红裳姐姐靠谱。” 因苏清欢要得急,红裳只来得及把主院先拾掇出来,其他地方基本都没有修缮。 只待主子入住后,再去一点一点慢慢修葺整理。 苏清欢率先进了房间,见紫熙还在院中四处打量,喊了一声。 “紫熙,进来,我有话说。” “主子。” 紫熙关门进来,刚走到主子身边,还没开口,身体便诡异的定住,她抬眼,便撞入一片紫色迷海—— “紫熙,你怕我吗?” “不怕。” “为何?” “因为主子是紫熙的主子。” 苏清欢蹙眉,这算什么回答:“你以后,万一有别的主子呢。” “不,紫熙此生唯有一主。” 紫熙虽被催眠,但她的神色却异常坚定:“主子救我之命,授我武艺,教我知识,赐我姓名,待我如妹。我此生唯有一主,我主名为——” “苏、清、欢!” 紫熙话音出口的那一瞬,苏清欢施在她身上的催眠术,自动失效。 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情况。 苏清欢愣住—— 这怎么可能? 紫熙竟然能挣脱她的催眠? 重生至今,苏清欢的催眠术从未失手。 即便十年前,她仅仅六岁,却仍以催眠术控制了北冥第一杀手——飞鹰。 甚至就连后来的黑袍,最后,也是因催眠术而死在她手上。 这十年间,苏清欢从未停止对异能和催眠术的修炼,实力绝对远胜当初。 可是紫熙,却依然能摆脱她的控制,苏清欢实在太过吃惊了。 以至于—— 震惊过度的苏清欢,忘记了自己尚未将紫眸隐藏起来的事实。 “主子,你的眼睛?” 苏清欢听到声音回神,慌忙转身。 “滚出去!” 下一秒—— 预想中的开门声并未响起,倒是苏清欢身上,突然多了一个巨大的挂件。 “主子坏,想对人家始乱终弃。” 苏清欢无语:“给我下来,这词儿谁教你这么用的?” 始乱终弃? 她还要辣手摧花呢! 紫熙不情愿的松开她的腰,转而抱住胳膊,来回的晃啊晃,晃啊晃。 “主子,你别总让人家滚,万一滚远了回不来怎么办?” 苏清欢再度无语,现在的重点是这个? “撒开,给我好好说话!” 别以为她不知道,紫熙惯会用撒娇卖萌这一招转移视线,七姝的其余六人,没少被紫熙拿这一招骗住。 以为长了张萝莉脸,就可以为所欲为,别人就会心软吃她这一套? 哼,在她苏清欢这,没门! “主子,你凶我?!哇呜——” 苏清欢脑门直突突,紫熙这说哭就哭的技能,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行了,别嚎了,找人来收拾一下府里。” “是,主子!” 紫熙麻溜起身,还不等苏清欢反应过来,人已经出了院子。 “沈恭——” 第55章 黑影一族 苏清欢恨得牙痒痒! 她就说紫熙这说哭就哭的本事,莫名有些熟悉。 原来是深得沈恭那家伙的真传啊! 沈恭初入琉璃宫那两年,每每犯错,就会跑到苏清欢面前一通哭诉。 直接把苏清欢哭懵哭烦,哭到心软,实在懒得与他再计较,事情也便就这么揭过了。 “算了,就饶那小丫头一回。” 苏清欢无奈摇头,视线看向紫熙离开的方向—— 或许,她可以试着再相信一次别人。 紫熙和红裳,七姝与四使。 这些人,无一不是苏清欢亲自教出来的,亦师亦友。 整个琉璃宫,除了这十一个人,其余皆被苏清欢以药控制着。 七姝与四使,在外面都有其他的隐藏身份,每月回宫取药并不方便。 所以,苏清欢便直接赐了他们解药。 一方面基于长远考虑,避免暴露他们的隐藏身份。 另一方面,又何尝不是苏清欢给他们的考验。 倘若通过考验,苏清欢从此可安心用人,倘若途中背叛—— 她既然能教出他们,自然,也就有把握能废了他们! 想到这里,苏清欢突然记起了一件事。 “影子,将熠太子在玲珑的消息,透露给东朝使者。” 房间阴影处,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对着苏清欢恭敬地点了点头。 “是。” “另外,派两个人去盯紧柳风华和他身边的黑袍侍卫,他们有任何动静,立即禀报于我。” “这——” 苏清欢沉眉,眼神一冷:“怎么?有问题?” “主子身边总共六个影子,之前派去与玲珑城主传信两人,若再调走两人,您身边留的人太少,恐有危险。” 苏清欢听罢垂眸,敛去眼底的杀意,缓缓说道。 “本宫有自保之力,勿需操心。” “是——” “黑影桓!” 黑影转身欲走,听到声音又停住,回身:“请主子吩咐。” “当初是你主动找上本宫,愿意带领族中精锐力量归顺,本宫才勉强答应暂不动黑影族。” “主子所言甚是。” “所以,别想着给黑影闲传递什么消息,本宫既然敢用你,便不怕你反水。” “属下不敢。” 黑影桓‘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嘴里信誓旦旦的保证。 “桓绝不叛主。” “何况,黑影闲与其父乃我族叛徒,他们违背族规,与世俗皇家牵扯不清,导致我族中人损伤无数。” “叛族之人,桓与之不共戴天!” 黑影桓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苏清欢却并没什么感觉,她只道。 “但愿你说的是真话,否则,本宫无法保证,以后世间还有黑影族的容身之地。” “是。” 黑影桓应了一声,随即消失在房间里—— 将黑影桓等人就在身边,的确是个危险的决定,但苏清欢还是这么做了。 黑影一族的隐匿之法,确实精妙绝伦,全天下无人可出其右。 北冥上下极度排外,但,黑影族人却是土生土长的北冥人。 苏清欢若想扳倒北冥皇室,黑影族会是一步很好的棋。 她要的,从来都不是黑影桓和他族人们的忠心,而是黑影族这个身份。 仅此而已。 听说不久前,黑影一族留在北冥的那些老弱病残,已经被皇室给看护了起来。 如此,她之前埋下的暗子,便有了活动的机会。 探听出北冥内部更深层的消息,便只是时间问题。 苏清欢不急,她,等得起。 ———分割线——— 城北小院。 “主子饶命,属下绝无撒谎。” 先前将沈恭带走的赌坊打手,此刻瑟瑟发抖地跪在柳风华脚边,嘴里不厌其烦重复着同一句话。 “此人确有鬼斧神工的消息,属下绝不敢欺瞒主子啊!” 柳风华看了看缩在墙角,装作鹌鹑似的绿衣公子,又看了眼脚边哀求的探子,眼底闪过不耐。 “闲影——” 唰—— 利刃出鞘的声音,让躲在角落里的沈恭浑身一紧,他转眸,偷觑了一眼持刀走近的黑袍人。 脑子飞速转动,思索对策。 戏演到这份上,柳风华应该不会再怀疑了吧,他是不是可以,适当的招供一点点。 眼见黑袍人越来越近,沈恭也顾不上继续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大喊。 “别,别杀我,我说!” 唰—— 但闲影,却并未因沈恭的话,产生一丝一毫的迟疑。 长剑挥起又落下,血液飞溅在地面上,一条性命便被无情收割。 “嗯?” 沈恭等了好久,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他悄咪睁开一点眼缝—— 然后又突然瞪大,紧接着眨巴了下眼睛:“不、不是要杀我啊!” 呼—— 吓死宝宝了! “鬼斧公子,玩够了?” “没有!” 话一出口,沈恭却慌忙捂嘴:“那个,我的意思是,我不认识那什么鬼斧公子。” “这话你自己信吗?” 柳风华走到墙边蹲下,用手里扇子挑起沈恭的下巴,笑意温和,却说着令沈恭毛骨悚然的话。 “听闻,东朝虎威将军有一子,自幼钟爱木工,凡他手雕出的东西,无不精巧,如有生命般活灵活现。” “只是虎威将军却认为,此子太过玩物丧志,一气之下将其赶出家门,小公子从此杳无音信。” “后来,将军多方打听才知,当年儿子离家后,竟加入了一处江湖组织,并习得一身炼器之术……” 柳风华一边说,一边观察沈恭的反应。 沈恭的表情几经变化,由刚开始的惊慌,变成怀念,又变成难过…… 从他的反应,柳风华便知自己所提到之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所以,那个人没骗他! “沈恭,神工。没想到,东朝一个籍籍无名的将军之子,竟然就是让天下人抢破头的鬼斧神工!” 哈哈哈—— 柳风华大笑,示意闲影上前松绑。 闲影看了眼沈恭,暂时压下心中问题,一剑割断了捆绑沈恭的绳子。 “带下去,让人好生照顾沈公子,不得有任何怠慢。” “是。” 半刻钟后,闲影将人安置妥当,再度返回柳风华身边。 “主子,那小子细皮嫩肉的,当真就是传闻中能造神器之人?” “你觉得他不像?” “不像。”闲影摇头。 柳风华但笑不语,直接问起了另外一件事:“那人有消息吗?” 闲影摇头:“自上次听风楼后,便再没了消息。” “他在等孤主动联系,也罢,传信,孤答应与他合作。” 第56章 改造璃园 “我们对他身份一无所知,主子,当真要与这样的人合作?” 闲影有些不赞同。 “即便他两次消息,都给的还算准确,但属下总觉得,这个人对主子心不诚。” “哦?怎么说?” 闲影这家伙,居然也会思考了。 柳风华颇感欣慰,也难得多了一分耐心,愿意听闲影继续说下去。 “琉璃宫主是苏沧漓之女,虎威将军之子是鬼斧神工,这两个消息虽是绝密,但并非无人知晓。” 柳风华若有所思:“继续。” “那人若诚心与您合作,自会想办法证明消息的真实性,可他没有,只给了个模棱两可的消息。” 那人,似乎在有意引导主子。 具体引导主子做什么,闲影暂时没有头绪。 第一次,那人传信说:“玲珑城主有一流落在外的女儿,喜着红裳。” 第二次,那人又传信:“神工在东,虎威将军沈家。” 每一次,都是在那人传完信不久,信中所说之人便会出现。 且好巧不巧,两次都被主子碰个正着。 若说这其中没有算计,闲影是怎么也不信的。 闲影怀疑那人对主子别有用心。 但,他没有证据。 “闲影,你听过一句话吗?” “什么?” “偷鸡不成蚀把米,他想利用孤达成自己的目的,孤自然也可以利用他反将一军。” “……”闲影似懂非懂。 如何反将一军? ———分割线——— 璃园。 紫熙的办事效率极高,不出半日,便将城里最好的工匠都请来了。 苏清欢特意,亲自去见了这些工匠,挑了几个手艺不错的留下,其余人塞了点碎银打发走。 “我府上的活着急赶工,就请各位从今日起,一应吃住都在府里,完工以前不得离开。” 苏清欢话音一落,对面工匠们就开始议论纷纷。 “这……我们家人那里,总得知会一声吧!” “来之前也没说不能回家啊?” “回家说一声再来,不碍事吧?” 苏清欢不语,只是示意紫熙,将托盘上盖着的红布揭开—— 看着那一盘亮闪闪金锭子,所有工匠都闭嘴了。 一个字,干,就完了。 有钱不赚王八蛋! 更何况,这给的还是金子! “小姐,有事您吩咐,我家里那边没问题!” “对对对,不回,不回了!” “是,住多久都没问题。” 苏清欢满意的笑了:“如此甚好,我这的活计也不难,诸位夜里赶赶工,最多也就六七日。” “当然,各位若实在不放心家里,稍候也可写下地址,我让府里的人跑一趟去说。” “放心,放心。” “多谢小姐,还请知会我家里一声。” 有人满不在乎,也有人写下地址交给紫熙,还有人不会写字选择口述。 “紫熙,安排他们去休息,明日一早开工。” “是,主子。” 工匠安排妥当后,苏清欢回了自己房间,她伏在桌案上不停的写写画画,几乎一夜没睡。 次日,清晨。 “主子,起——” 紫熙推门进来,却发现床上根本没人,转头,便看到主子还在书桌旁,仍保持着昨晚她离开时的姿势。 紫熙放下水盆,走过去一看,密密麻麻一桌子的图纸。 “主子,您这在画什么?” “璃园改造图。” 苏清欢放下笔,来回转动了一下脖子,这才慢慢起身。 “待会儿,你把图纸给工匠们送去,让他们就按照上面做。” “是,主子。” “还有,调些人来守住院子四周,在璃园彻底改造完之前,不准任何人探听里面的消息。” 紫熙点头:“昨晚主子不许工匠离府,属下便已猜到主子用意,人手已经安排在院子周围,保证滴水不漏。” “嗯,另外,院子里的花草树木也得重弄,找些有经验的花草匠人来做,同样待遇。” “是,我这就去办。” “这不急,吃完饭再去!” 早饭过后,紫熙再次出门。 很快,又请了一群花草匠入府。 璃园大张旗鼓请工匠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一直盯着苏清欢的几人耳中—— 彼时,云千叶正在一墙之隔的轩王府,云隐寻主而来。 这边云隐刚禀报完,门还没出,那边尹秋也急急走了进来。 “主子,隔壁似乎在拆家!” “一大早上就开始叮叮当当,这都大半天了,也不知消停会儿。” “属下过去打听,那小侍女却说无可奉告,您说气不气人?吵着别人还不能说了!” 尹秋一进门就叨叨个不停,根本不给别人插话的机会。 门口正要离开的云隐,鄙夷的瞅了眼尹秋,转身离开。 “死云隐,你那是什么眼神?” 尹秋指着云隐的背影,不服气地跳起来大骂。 “别以为跟了郡王,就可以瞧不起以前的顶头上司,小心我跟郡王揭你短!” 云隐脚下一个趔趄,赶忙撒丫子跑了。 失算了,死蚯蚓小气的很,以后还是少惹为妙。 “尹秋——” 云景轩一开口,尹秋立即收手回身:“王爷,属下在。” “你若无事,便去街上转转。” “啊?” “去打听点有用的消息回来,别在家闲的没事,都学会泼妇骂街了!” “……” 尹秋心口一塞,无语凝噎。 “是,王爷。” 尹秋离开后,云千叶又留了一会儿,也打算离开。 “轩,我说的话,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苏清欢此人的确不宜为敌。” “嗯,容我再想想。” 云景轩也说不上,自己对苏清欢究竟是什么态度,但若说为敌,那是绝对没有想过的。 毕竟,她救过安儿不止一次。 况且—— “即便没有她两次相救安儿,看在以前她教过你救过你的份上,我也总会对她多一分仁慈。” “多谢。” 云千叶颇感动容,外人只道轩王冷漠不近人情,却不知,轩对自己真正认可的人,从来都很放在心上。 自己对苏清欢的感觉很复杂,感激是肯定的,毕竟她救了自己,也教了很多东西。 但更多的是忌惮,因为看不透她的心思。 昨日苏清欢于破庙,暗中救下安儿之事,云千叶犹豫了一晚上,最终还是决定来告知轩—— 第57章 夜闯璃园 但云景轩的心思何其敏锐! 他到底还是从云千叶的迟疑中,看出了些许端倪,且将之放在了心上。 “你我兄弟,不必言谢。” 云千叶点点头:“听说南疆那边已经请到了无忧神医,近日便会护送入京,恭喜你。” “当真?”云景轩又惊又喜,“这么大的事,尹秋怎么没禀报?” “轩,你是关心则乱,南疆距离京城路途尚远,消息传来总得几日。” 云景轩若有所思的点头:“那你,是风华山庄的消息?” 云千叶就是风华庄主,这是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 这些年,云景轩被困在南疆,京城很多消息都是靠风华山庄来传递。 云景轩以为,这次也是一样。 “不,这次你猜错了。” 但云千叶却否认了,他笑容有些复杂:“风华山庄的消息虽比尹秋快一些,但说到底却还是慢,比不上红颜阁消息来的快。” “红颜阁?” “就是逸之前说,要请客为你接风的那家青楼,名‘醉生梦死’,四国分号众多,民间多称其为‘红颜阁’。” “你红颜知己开的那个?” “……” 云千叶突然不想说话了,轩怎么不听重点呢! “好好好,你继续——” 云景轩摊手,表示自己不再说话。 云千叶这才继续说道:“红颜阁有特殊的消息渠道,速度奇快,这消息是红裳透露给我的。” “为何?” “我曾与她提起过安儿的情况,她便想着,趁这次无忧神医来京,让我去请他给安儿瞧瞧。” 对于外人,云景轩总是格外敏感多疑。 云千叶深知自家兄弟秉性,便替红裳多解释了一句。 果然,听完云千叶的解释,云景轩皱着的眉头才算舒展。 “替我多谢她好意。” “无事,我与她相交多年,这点小事无需言谢。你若非要谢,不如帮她一个小忙。” “你说。” 云千叶停下脚步,在王府大门前站定:“选妃宴终选的场地定了吗?” 这话一出,云景轩哪还能不明白他的意思:“你是说红颜阁?” 云景轩正要回绝,云千叶却再次开口。 “并非要你直接答应,起码,给红颜阁一个竞选的机会!” 本来按理说,红颜阁作为青楼场所,根本没有参与竞选场地的资格。 但朝廷有人,那就不一样了。 何况,云景轩还是本次选妃事宜的主要决策者。 在哪里办,都是云景轩一句话的事。 更何况,人家只是要一个竞选的机会。 机会给了,至于能不能选得上,就看红裳自己的本事了。 权当给自家兄弟一个面子。 如此一想,云景轩也不再拒绝。 “好,过两日我会让礼部的人过去,各凭本事吧!” “得,就等你这句话。走了!” 云千叶大步流星的出了王府,很快便走远了。 府门前。 云景轩站在原地,静静听了一会儿,叮铃哐当—— 隔壁的动静着实不小,难怪连尹秋都不满的吐槽。 若不是碍于身份,云景轩也很想过去说两句。 打仗也没这么嘈杂! 云景轩摇摇头,到底还是忍住了,没去敲门警告。 罢了,自家两个兄弟都是人家救的,嘈杂就嘈杂吧! 忍两天也就过去了。 云景轩转身回府—— 另一边。 云千叶从轩王府出来,去了一趟红颜阁,将云景轩的话转达给红裳,叮嘱她好好准备竞选便离开了。 回府的路上,云千叶左思右想,终于—— 还是决定找苏清欢问个明白。 云千叶绕过半个街巷,走到璃园后墙,趁着夜色黑沉,飞上墙头溜进了院子。 府中虽大,却并没有巡夜之人。 尽管心下奇怪,云千叶却也未做他想,直奔主院而去—— 主院凉亭里,风吹起轻垂的纱幔,露出里面的人,那人正伏在石桌前写写画画。 她一身红衣妖冶,长发如瀑披散在脑后,包裹着玲珑有致的身体,充满别样的诱惑。 可不就是苏清欢。 “来了便进来吧。” 猜到云千叶会来,苏清欢一早便吩咐底下的人,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人放进来。 就连请来的工匠,也没有继续赶工,而是特意安排了早些休息。 此刻整个璃园里,除了苏清欢和紫熙,大概就只剩暗处守着的修罗殿杀手没睡了。 噗哧—— 一声轻笑传来,云千叶才惊觉,自己竟不自觉盯着苏清欢发起了呆。 顿时,耳根微微有些发烫。 咳—— 云千叶强行收回散乱的思绪,转开眼睛不再看她。 “苏清欢,你到底想做什么?” 昨日还说他担心的事不会发生,可转眼,她便住到了轩王府地隔壁。 这让他如何能不担心? 若非她对轩有所图谋,又怎会无缘无故住到轩王府隔壁! “你在质问我?” 苏清欢反问,却是完全不同于昨日熟稔,而是带着几分阴沉。 “你以什么身份?云霖郡王?千叶公子?还是曾经的琉璃副使?” 当年若非云千叶擅闯九华塔,如今的他,亦会是琉璃宫四护法之一。 毕竟那时候的云千叶,就已经是琉璃宫副使,以他的能力和武功,转正升职是指日可待。 苏清欢的话让云千叶无言以对。 其实追根究底,自己到底还是欠了苏清欢的。 她几次救他于危难,传他精妙武功,甚至后来—— 千叶山庄初立那几年,不少江湖人不甘寂寞登门挑事,若非有人在暗中相助,也不会有如今千叶山庄的地位。 如今想来,那股势力恐怕也是她的安排! “好了,我要对付的人,从来不是你想的那人!” 大半夜跑来质问她,不就是想打探她对轩王府的态度? 苏清欢本就是冲安儿来的,对云景轩也并无恶意。 自然,也不会真为难云千叶! “安心回去做你的郡王爷,别再掺和琉璃宫的事。” 苏清欢冷漠又透着不耐的话,让云千叶蹙了蹙眉,他深深看了苏清欢一眼,丢下一句话,转身离开。 “希望宫主言而有信,不要去打轩王府的主意,我不想与你为敌!” 身后,苏清欢嗤笑。 倘若,她打了又如何? “紫熙。” 亭下,一直侯着的紫熙闻声而至。 “主子有何吩咐?” “彻查云景安过往,事无巨细,我都要知道。” 小家伙的身体不正常,她得知道原因,才好对症下药。 “是。” “红裳那边的安王资料,你可以当做参考,但我只要最准确的,这次,你亲自去查!” “是——” 第58章 危机暗涌 “还有——” 紫熙正要离开,又给苏清欢喊了回来。 “让人把宫里那只翎鹃幼鸟送来,我要送人。” 紫熙张了张嘴,瞅了一眼隔壁的院子,主子莫不是要把最后一只翎鹃,送与隔壁的小王爷? 皇宫,慈安宫。 “母后找儿臣何事?” “皇儿大了,母后想见你一面真是越来越难了。” 近日,刘太后几次让人请昊帝过来,却每每都被他以政务繁忙推拒。 “母后说的哪里话,儿臣这不是来了吗?” 云景昊闻言轻笑,脚下一顿,随即朗笑着走上前。 他亲自倒了一杯茶,放进刘太后的手里:“母后,先喝口茶消消气。” “别给哀家打马虎眼儿!” 刘太后重重放下茶杯,眼睛直直盯着对面,这个让她倾尽心血的男人。 她此生唯一的儿子——昊帝。 “为何不与母后商量,便擅自将轩王召回京城?” 刘太后有些不悦问道。 当年,他们付出了多少代价,才将轩王逐出京城。好不容易送走这尊神,如今却又给召回。 昊儿真是糊涂啊! “你可知请神容易送神难呐!” “母后先冷静,容儿臣解释。” “好,你倒是说说看。” “母后可还记得,儿臣前些日子,跟您提过的那个奇人鬼斧神工?” “与他有关?” “儿臣此次召轩王回来,便是为了寻找此人。” 云景昊旋身,在刘太后旁边坐下。 “传闻此人富可敌国,堪称鬼才,他尤其精通造器。凡经他手打造之武器,无一不是闻名天下的神器。” “只要得到此人,我南霖要一统天下,还有何难?” 昊帝自信满满,他的野心在这一刻全部展露。 “不过是一个江湖人,真能有如此厉害?” 刘太后表示怀疑。 “母后放心,儿臣已经再三查证,确有其人,而且,他远比传闻中还要厉害得多。” 云景昊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如今最关键的是,我们必须赶在其他三国之前找到他,将之收为己用。” “可这与轩王有何关系?” “母后,这你就不懂了,儿臣这叫物尽其用。” “怎么说?” “朕命轩王在选美宴前找到此人,还有不到十日,无论他能否做到,等待他的只有一种结果。” 说到这里,云景昊更是两眼放光,内心止不住的得意。 “皇儿怎知,他不会在暗中耍什么手段?万一他将人据为己有,你我又当如何?” 刘太后眸光一闪,眼底已染上了一片阴霾。 据她所知,轩王手底下的人最近可没闲着,他们已经在积极接触先帝老臣。 轩王果然还是贼心不死,仍旧妄图谋夺她儿子的江山! “母后难道忘了,十年前我们是如何将他驱逐出去的吗?” “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有安王这个把柄在手,何愁七弟不就范?” 云景昊自信满满的说道。 岂不知,正是云景昊的过度自信,很快,便将他送进万劫不复的境地。 没有人会在同一个错误上跌到两次。 更何况云景轩。 可惜,此时的云景昊并不懂得这个道理。 就连一惯老谋深算的刘太后,也被云景昊的谜之自信感染,自以为牢牢捏住了云景轩的死穴。 “这倒是。” 好在刘太后比云景昊还多了几分清醒,缓了缓,终究还是不放心的嘱咐儿子一句。 “皇儿还是小心为上,轩王能在那苦寒之地隐忍这么多年,此番回来定是有所准备。你万不可掉以轻心。” “母后放心,儿臣自有打算!” “也罢,你已长大,母后也不必再事事操心。” “母后安心在后宫享清福,前朝的事自有儿臣在。” “好好好!” 而郡王府—— 云千叶刚回到府里,云隐便禀报了一个重要消息。 “你说,她前日在城外与人秘密相会?” “是,王爷。” “那人是谁?” “还在查。” 云千叶皱眉深思:“她身边侍女可有动作?” 能在苏清欢身边贴身伺候的人,即便是个婢女也不容小觑。 当年他离开琉璃宫时,琉璃七姝还在组建,因此,云千叶并未见过七姝中人。 自然也就不知,苏清欢身边跟着的小丫头,便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琉璃七姝之首——紫衣使。 但不得不说的是,云千叶真不愧是在琉璃宫待过的人,这嗅觉,远比其他人要敏锐了许多。 “没有,她与苏小姐近日忙着修整院落,并未出门。” “好,继续盯着。” 遣走云隐,云千叶走到书架前,拧动机关,藏在后面的墙上,露出一个小小的孔洞。 云千叶站在墙边,手里拿着早已写好的书信,犹疑良久,终究还是把信放了进去。 但愿,是他多想了! 喟叹一记,云千叶转身出了房间。 日升月落,一转又是两日过去—— 这天,晴空万里,日头正好。 临城中商贾酒肆林立,街道两旁依旧到处都是叫卖的小贩,来往行人络绎不绝,一派繁华景象。 街道上,有一行人尤为惹人注目。 为首之人一身上好的明黄华服,上绣凤戏牡丹的图案,那人容貌姣好身姿绰约。 女子身后跟着数名侍卫,个个也都是女子:“蓝玥,你为何总跟着我?” “奉女帝之命贴身保护殿下。” 今日,慕嫣然好不容易说服蓝玥,能离开行宫到街上转转。 来了临安好几日,慕嫣然一直被蓝玥拘在行宫里,都快要闷死了。 好不容易能出来透透气,自然不愿意蓝玥再跟着碍手碍脚。 可慕嫣然明示暗示了几次,蓝玥硬是装作听不懂,寸步不离跟在后面。 蓝玥本来倒是长得挺漂亮的,可她一身生人勿近的气势,快把周围人都要冻死了。 街上的人,远远看见她们走来,便自觉的退让开,生怕会触了蓝玥的霉头。 毕竟这女人看起来,实在是凶悍难惹。 以至于—— 慕嫣然几次想与路边的俊俏公子搭讪,对方都被蓝玥的气势吓退,扭头就跑掉了。 “本殿下不需要你保护!” 慕嫣然快气死了,但碍于蓝玥身份,她说话也不能太难听,只能逼自己冷静,并委婉的拒绝。 但,蓝玥听不懂她的拒绝,又或许是听懂了,却不怎么感冒。 “女帝命臣贴身保护殿下。” “……” 慕嫣然无言以对,扭头,气哼哼的继续往前走。 她边走,边在心里嘀嘀咕咕,把蓝玥骂了个狗血喷头—— 第59章 东朝算计 蓝玥,本太女早晚要撤你的官! 骂完人的慕嫣然,顿时感觉心里痛快多了,觉得自己又行了。 于是,她便继续左顾右盼,到处寻找起俊俏公子来。 南霖与西珞不同,此处以男子为尊,因此在街上的大部分是男人,女子并不算太多。 偶有姑娘小姐出现,也是直奔首饰铺和成衣铺,很少有女子会直接在大街上闲逛。 因此慕嫣然一行,格外惹人注目。 尤其,慕嫣然的一双眼睛,更是毫不避讳的打量着男人。 南霖的男人,虽比不上北冥人健硕威武,但却与西珞的男子截然不同。 南霖男子偏向阳刚英气,更没有西珞男儿的娇弱柔媚。 但这样的地域差异,在慕嫣然看来却是有些不喜。 尽管她也喜欢云景轩,可那人是个例外。 云景轩的那张脸,比得过西珞后宫最绝色的男侍,如此一比,其他方面的缺陷自然便可忽略不计。 但慕嫣然的内心里,还是更喜欢柔弱可人的西珞男子,因为好掌控。 慕嫣然一路走走停停,看起来兴致并不高的样子,她想去的地方可不是这里。 慕嫣然身后,一身戎装的蓝玥,同样有些无聊。 真不知道太女怎么想的,这街上有什么好逛的,还不如留在行宫多练几套剑法来的痛快! 蓝玥觉得无趣,刚想提议回行宫,转头却瞥见一道略显眼熟的身影。 夜凌汐? 蓝玥眼珠一转,心下顿时有了主意:“殿下走这么久也该累了,不如,咱们找个地方坐下歇歇?” “好!” 慕嫣然正有此意,反正她也只是闲逛的,不能去见轩王的话,去哪里好像也都一样。 “那家酒楼不错,殿下,咱们就去那里可好?” 说着,蓝玥也不等慕嫣然回话,便直接将她引向那处,正是方才夜凌汐进去的酒楼。 进了酒楼大堂,蓝玥便借口出恭,直接转道去了后院。 慕嫣然则带着几名侍从,先去了二楼的包厢歇着。 到了后院,蓝玥找机会支开引路的伙计,自己则飞身上了二楼房顶。 她便循着声音小心翼翼地移动,很快,便找到了目标。 下方包厢—— 夜凌汐看着对面的人,皱眉:“张大人,何事不能在行宫说?” “行宫人多眼杂,多有不便。” 张贺起身,给夜凌汐添酒,心中鄙夷:这凌王也不知是真傻还是装傻? 行宫里到处都是轩王的眼线,在那里说话,岂不是将自己的心思,都赤裸裸的展露在轩王眼前。 “你约本王来到底为何?” “我想与凌王合作。” “合作?” 夜凌汐挑眉,似乎有点兴趣:“你先说说看。” “如今整个天下都对那人虎视眈眈,先不管人能否找到,即便找到,你我身在南霖地界,恐怕很难能将其安全带回本国。” 夜凌汐看着对面,一脸老谋深算的东朝右相,问道:“张大人的意思,是想与本王联手?” “不知凌王意下如何?” “本王为何要同意?” 夜凌汐无辜的眨巴眨巴眼睛,心中冷笑不已。 区区东朝,没落之国,也妄图与皇兄叫板争抢鬼斧神工? 鬼斧此人,他势在必得,谁也别想妨碍皇兄的宏图大业。 “王爷先别急拒绝,来人——” 张贺知道,自己若不出点血,是很难打动凌王的。 幸好,他早有准备。 “凌王请!” “这是?” “此乃我国在临安的几处暗桩,王爷寻人需要人手,希望这些能对王爷有所助益。” “舍得这么大本钱,张相您又想得到什么呢?” 夜凌汐突然转了口风,连带着对张贺的称呼,也开始用上了尊称。 可见,他是心动了。 此次出使,夜凌汐从北冥带的人手有限,即便有皇兄的人暗中相助,但总归是在南霖的地盘上。 日后,倘若找到鬼斧,双方动手是在所难免。 夜凌汐自然不希望,自己的人全折在临安。 张贺此举,倒是正和他意! “我只要王爷一个承诺。” “说来听听。” “请王爷附耳——” 张贺倾身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又坐回椅子里。 “好!本王答应你便是。” “谢王爷成全!如此,老臣回去也有了交代。” “来,喝酒!” 房中两人喝的起劲,屋顶的人悄然离去。 半个时辰后—— 夜凌汐离开,张贺的随从这才走了进来:“老爷真要跟北冥合作?” “合作?” 张贺冷哼:“你老爷有那么蠢?” “那您还将暗桩拱手相送?” 那可是东朝花费大量人力财力,好不容易,才培养起来的心腹暗桩,就这么白白送了人,好不甘心! “蠢材!” 张贺斥骂:“那些暗桩早已暴露,一旦动用就立刻会被轩王盯上,倒不如送给北冥做个顺水人情。既表了咱们的诚意,又能转移目标。” “这样,岂不两全齐美。” 也唯有如此,张贺才能安心去办,陛下交代给他的事。 “老爷英明!” “好了,说回正事。怎么样?熠太子有消息了吗?” “还没有。”随从摇头,“老爷,先太子当真还活着?会不会弄错了?” 只是有消息称,几年前在临安见过与先太子相似之人罢了。 先太子都没了十多年了,若当真还活着,为何自己不回来呢? “少废话,让你找就找。” “是。” 随从离开后,张贺独自待在包厢,心情复杂又沉重—— 当年皇后被人陷害私通,惹得皇上大怒,皇后一族被连根拔起,就连熠太子也被母族拖累。 贵妃意图借此除掉太子,扶持自己儿子上位,便指使人暗杀熠太子。 丈夫不信,娘家被除,皇后万般无奈之下,只能拼死将太子送离皇宫。 那之后,熠太子便杳无音信。 有人说他死了,也有人说他逃了。 真相到底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太子党彻底倒了。 后族被灭,皇后已死,太子又擅自离开皇宫…… 整个东朝,一夜之间成了贵妃的一言堂,皇帝自此颓废形同摆设。 而张贺,作为先太子曾经的党羽,本该被贵妃党视为眼中钉,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但所幸,张贺及时投诚,转而入了烯王门下,这才得以苟延残喘至今。 不久前,皇上不知从何处得来消息,声称熠太子仍在人世,便密令张贺将其找回。 贵妃把持朝政太久,皇上处处受人掣肘,这么多年过去,才终于又想起曾经太子的好来。 只是,皇上想找回这个儿子,那也要看人家是不是愿意! 毕竟,皇上曾与贵妃一起,杀了太子的生母以及外祖满门。 即便皇上是被人蛊惑,可下令的终究是皇上自己,这账算在他头上倒也并不冤枉。 难啊! 这差事,难办啊! 第60章 半夜来客 “哦,主动上门合作?” 柳风华练字的手一停,随即,又继续动了起来。 张贺这老狐狸又在打什么主意? “是,九公子命人送来的消息。” “去查查东朝出了什么事?” 柳风华心思一动,看来是他太过关注鬼斧一事,而错过了一些别的东西。 “是。” “等等——” 闲影正要出去,又被柳风华喊住。 “琉璃宫那位最近有何动静?” “她似乎在忙着修房子。” 对,在闲影看来,苏清欢的一系列怪异行为等同修房子。 ??? 柳风华有点脑袋疼,堂堂琉璃宫主竟这么不务正业吗? 居然亲自修房子? “嗯,你去吧。” 闲影离开后,柳风华也慢慢停了笔,摸出收在腰间的玉佩,思绪回到了几日前—— “鬼斧神工真的会来?” “放心,你很快就会见到他。” “既是合作,那宫主想从我这得到什么?” 柳风华并不会天真的以为,有天上掉馅饼这种好事。 凡事有舍才有得。 苏清欢眼睛一眯,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省事:“听说北冥有一神物,可助人重塑筋骨。” 据闻,便是断肢亦可重生。 若是能将那东西得来,她的腿,是否有机会能恢复如初? “你想要七叶莲?” 柳风华眼神一凝,眼珠一动不动落在苏清欢身上。 七叶莲是北冥至宝,即便是皇室中人,也只极少数人知道这个秘密。 琉璃宫在北冥的眼线,居然已经渗透到如此之深了吗? 苏清欢嘴角微微勾起,似乎很满意他的反应:“这叫等价交换,你要鬼斧便拿它来换。这才公平不是么?” 柳风华就那么直直看着她,好一会儿,才点头:“我来想办法。” 苏清欢满意的点头,转身欲走,却又想起了什么,她伸手摘下腰侧的玉佩,头也不回的扔向柳风华。 “有事拿它来找我,本宫会尽量满足你的要求,就当是伤了你手下的赔礼吧!” 柳风华站在原地冷漠勾唇,用魏武一个小卒换琉璃宫主一次人情,倒是自己赚了。 ———分割线——— “主子,这是您要的东西。” “嗯。” 接过蜜蜡封好的信封,苏清欢却并不着急打开,而是转身看向窗外某处。 她清冷的嗓音,在这寂静的深夜显得格外清晰。 “既来了,何不下来坐坐?” 这厢,苏清欢话音方落。 门外的大树上,便飘下来一道人影来—— 对方银袍翻飞,俊美不凡,不是柳风华又是谁。 “果然不愧是琉璃宫主。” 柳风华的脸上,丝毫没有被抓包的窘迫,反而一副闲庭信步的自在模样。 他刚到,苏清欢便已经察觉,看来她的身手,远比那日在树林里向他展露的更好。 “柳庄主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苏清欢音色冷厉,含着淡淡疏离,她将手中信封随手一丢,扔在了旁边的桌案上。 柳风华的视线状似无意,轻轻扫过那信封,他眸光一动,隔着窗户看向房间里的红衣女子。 “宫主似乎不太欢迎我?” “恭喜你猜对了!” 苏清欢冷冷的回了一句,眼都不抬便坐回了椅子里。 这些人一个一个的,怎么都喜欢大半夜冒出来,刚走一个云千叶,转头就又来个柳风华。 到底能不能让她消停会! “方才可是宫主主动相邀的。” 柳风华优雅一笑,翻窗进屋,语气里满是调笑,眼中更多了一丝玩味。 这个女子,他真是越发感兴趣了。 闻言,苏清欢缓缓放下茶杯,一双美目冷冷的看向不请自入的柳风华。 “说明你的来意。” “我——” “千万别说你只是恰巧路过。” “咳咳——” 柳风华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呃,他的确只是出来随便走走,哪知,不知不觉却走到了这里。 “嗯?” 苏清欢美眸一眯,手里转动的茶杯骤停,方才还热气腾腾的茶水,顷刻间结成冰块。 见此,柳风华面色一滞,再度不请自入坐在了苏清欢的对面。 “我只是想与宫主交个朋友。” “朋友?” 苏清欢冷笑:“柳风华,有话直说,或许我还有点兴趣。” “宫主爽快!” 柳风华大笑着,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放在桌上,稳稳压在之前的信封上。 “想好了?” 苏清欢看着桌上的玉佩,将柳风华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想好了,不后悔?” 苏清欢倒是真没有想到,柳风华会这么快用掉她给的玉佩。 要知道在江湖上,琉璃宫的一个人情可是价值连城。 正常人,恐怕是不会如此轻易,便将这人情用掉,因为太过珍贵。 “孤、咳咳,柳某长这么大,还不曾做过后悔之事。” “好。你想要什么?” “鬼斧神工。” “……” 柳风华话刚出口,房间里的气氛就变了,苏清欢的眼睛顿时冷了下来。 一旁静默良久的紫熙,亦是一脸冷寒的看向来人,她的右手,甚至已经悄悄摸向腰间,稳稳落于兵器上。 只待主子一声令下,紫熙便可随时出手,取了柳风华的性命。 柳风华自然也察觉到不对,但他却依然不动分毫,安静的坐在原处。 眼神执着而坚定,看着对面冷然若冰的女子:“我相信宫主不会是言而无信之人。” 苏清欢淡淡瞟了他一眼,抿了口茶,良久才道:“你想知道什么?” 他想要人,她却只说消息。 明知苏清欢在偷换概念,柳风华却并未说什么,毕竟是在人家地盘上。 “容我想想。” 柳风华没把握能抗住她二人联手,单一个苏清欢就够他喝一壶了,何况还有个修罗殿主在旁边看着。 若非闲影,柳风华还真没看出,苏清欢身边这个看似无害的小丫头,竟然是江湖第一杀手组织的头。 柳风华暗恼自己大意,竟主动送上门来给人威胁,因此,当听到苏清欢松口时,他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 紧绷的后背也终于得到了解放。 她果然不容小觑,这气势,换一般人还真承受不住! 柳风华也是平生头一遭,竟然在一个女人身上,嗅到了来自同类的气息。 不过—— 柳风华原本也没想着,能用一枚玉佩得到什么:“让鬼斧为我所用。” “不可能!” 苏清欢拒绝的十分干脆:“鬼斧不是我的属下,有他自己的意愿和想法,我无法强迫他做任何事。” “无需强迫。我知宫主与他交情匪浅,也一定比我更了解他。我要的,只是宫主一句话。” 柳风华本也没想用这玉佩得到什么,毕竟鬼斧已经在他手里。 至于这话—— 柳风华没有明说,但苏清欢却诡异的听懂了。 江湖传言,鬼斧倾心琉璃宫主。 所以,她的话在鬼斧面前,自然有着与众不同的分量。 柳风华是明晃晃的想利用她啊! 第61章 北冥太子 这不巧了么! 苏清欢心里冷哼,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她刚巧也正想利用他。 柳风华倒是一手算盘打的噼啪响,隔着黄浦江恐怕都能听到。 那她,便如他所想。 苏清欢起身,踱步到窗前,看着外面的茫茫夜色,意味不明的低喃。 “妖娆北塞飘风雪,素裹江山不见天。柳庄主野心不小啊!” “哈哈哈——” 柳风华闻言大笑,起身,与她并肩立于窗边:“宫主果真是个妙人,看来以后,我要多多打扰才是!” 妖娆北塞飘风雪,素裹江山不见天。 竟能一语道破他心之所想,此女绝对是个妙人! 苏清欢扭头示意紫熙出去,再度回到椅子上坐下,一言不发,只眉眼清冷默默看着柳风华。 “琉璃宫的规矩我懂。” 柳风华从腰间扯下一物,放在苏清欢面前的桌上。 “此乃风华令,凭它可在我名下任何一处产业来去自如,行主人之实。全天下只此一枚,见它如我亲临。” “柳公子好气魄。” “请宫主办事,自得拿出诚意。” “好。” …… “主子,您真要帮他?” 柳风华离开后,紫熙推门进来,终是忍不住问道。 “这个人有点意思,之前,我们还真是低估他了。” 苏清欢没有正面回答紫熙的问题,而是转而吩咐道:“去把调查柳风华的人都撤回来。” 接连几次试探,苏清欢已然确定,柳风华这人的真实身份。 若上次在城外只是猜测,那今日,苏清欢便是确定,一定,加肯定。 七叶莲乃北冥皇室至宝。 知道它的人寥寥无几,即便是苏清欢,也费了很大功夫才打听到那么一星半点。 可柳风华一个普通江湖人,听到七叶莲竟一点都不惊讶? 即便风华山庄,在北冥江湖一家独大,但对于此等重要的皇室机密,实在不该知道的这么清楚。 可苏清欢提出要七叶莲,他不仅没拒绝,还说可以想办法。 若非撒谎,那唯一的解释—— 便是柳风华与皇室关系匪浅。 那日离开树林后,苏清欢派紫熙跟踪柳风华,正是为确定其与北冥皇室的关系。 起初,苏清欢只怀疑他是那位太子的人,直到刚才—— 看到柳风华眼睛里,那毫不掩饰的勃勃野心,让苏清欢突然就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柳风华是北冥太子! 那位在北冥乃至各国,都极负盛名的无双太子——夜流华! 曾与云景轩、苏绯墨并称为当世三神童的夜华太子。 “是。” “这几日使节团可有异常?” “六姐传信,昨日东朝右相在酒楼宴请北冥凌王,双方似有意结盟。” “盯紧张贺,日后用得上。” 说完,苏清欢突然有些玩味的转眸看向紫熙:“小紫儿你觉得,柳风华此人如何?” “啊?” 紫熙一愣,有点没跟上自家主子的思维,顿了顿才道:“柳庄主相貌堂堂,武艺也不差,是江湖中不可多得的优秀才俊。” “得你如此评价,实属不易!” 苏清欢一脸姨母笑,想到今晚璃园被人接连闯入,又突然冷了脸色。 “从今夜起,擅入璃园者杀!” 幸好白日工匠只是拆除旧物,并未正式开始改造璃园,否则她的计划,就要被云千叶和柳风华提前撞破。 “是,主子,我这就吩咐下去。” “嗯。” 苏清欢应了一声,转身进了里间。 为了尽快画完改造图纸,她硬是从昨夜熬到了今夜,好不容易画完,还没来得及去休息。 云千叶和柳风华,就一个接一个的闯了进来。 24小时连轴转,便是正常身体素质好的人,也不一定吃得消,何况苏清欢还有旧毒在身。 此刻,她急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只留下紫熙一人在风中凌乱—— 是她眼花了吗??? 晕乎乎的退出房间,紫熙站在门外,仍有点儿懵头懵脑的。 刚才她评价完柳风华,主子为何会那么看着她,刚才的那个笑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主子刚才难道是开她玩笑? 紫熙眨巴着大眼睛,迷茫中又透着一丝欢喜。 虽然她也没搞懂主子的玩笑,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主子开心就好。 临安真是个福地,好像主子自从踏上这里,整个人就开始变得鲜活起来。 有情绪,有朝气,还会开玩笑。 真好。 这样鲜活的主子真的很好。 不行,她得赶快把这个喜讯,分享给其他姐妹。 璃园外。 柳风华回头,看着这座并不起眼的府邸,心思有些复杂。 他不是没看出苏清欢的试探,但那又如何,自己又何尝不是在试探她。 从那日苏清欢主动找上他,柳风华就在怀疑她的身份,毕竟,琉璃宫主太过神秘莫测。 江湖上,从未有人见过她的真面目,自然也就无人能辨其真假。 所以—— 当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突然跳出来说她是琉璃宫主,如此匪夷所思的事,任谁都不会立即相信。 柳风华会怀疑再正常不过。 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怎会有如此能力在短短三年中,将琉璃宫发展到如今的程度? 除了匪夷所思,无法形容。 因此最初时,柳风华其实并不相信,苏清欢是真的琉璃宫主。 即便,她拿着象征宫主身份的七色琉璃宫铃。 琉璃宫铃乃由鬼斧神工亲手打造,世间仅有八枚,无人能仿制。 七姝各有一枚,红橙黄绿青蓝紫,分别对应着她们的名字。 而作为琉璃七姝之主,宫主的宫铃是七彩之色的。 而那日树林,苏清欢给柳风华看的,便是七彩琉璃宫铃。 但仅凭这一点还不够—— 苏清欢那日丢给他的玉佩,柳风华也特地命人去核实过,确实是琉璃宫主的随身之物。 除此之外—— 今夜柳风华擅入璃园,满院暗卫的无一人发现,包括那位七姝之首的紫衣使。 可苏清欢却在第一时间便察觉,这说明她自身的武功不俗,至少与自己应该不相上下。 那日城外,她恐怕有意藏拙。 有了这几点认知—— 柳风华即便再不愿意承认,苏清欢是琉璃宫主的事也是绝对的事实。 但如今,这消息对柳风华而言,已经没那么重要—— 第62章 鬼斧心思 因为鬼斧早已落入柳风华之手。 为了不泄露消息,柳风华甚至没有告知自己的九弟,因此,夜凌汐还在四处打探鬼斧神工的消息。 而这也正是柳风华想看到的。 唯有九弟蒙在鼓里,继续大张旗鼓的寻人,才能瞒过其他三国之人,让他有机会能将鬼斧送离南霖。 而且,这几次与苏清欢交锋下来,柳风华已然动了将她收入麾下的心思。 所以,即便苏清欢不是琉璃宫主,柳风华也愿将这等高手纳入麾下。 那枚风华令便是他给出的诚意。 并非是柳风华说的那样,是让苏清欢说服鬼斧的谢礼。 人既已在手,柳风华自然有把握,也有手段能将鬼斧收服,这个自信他还是有的。 而聪慧如苏清欢,她既然留下风华令,便代表接受他抛来的橄榄枝。 即便未给出明确的答复,但只要苏清欢一日不拒绝,柳风华相信自己总会有机会。 至于鬼斧—— 只要苏清欢入了自己麾下,鬼斧神工的假意归顺,迟早也得变成真的。 不得不说—— 柳风华的算盘打得是极好。 在其余人还忙着满世界寻人时,他已经成为那个最最接近真相之人。 至少—— 只有柳风华,是近距离接触过真正的鬼斧神工的人! 城北小院。 “你能不能别总吓我?” 沈恭看着跟鬼一样,总悄无声息出现的闲影,吓得直拍胸口。 “不能。” 闲影放下托盘,直接扭头走了。 “你鬼魂转世的吧?” 沈恭咒骂一句,气哼哼的坐下吃东西,吃了两口却又吐了出来。 “呸,什么东西难吃死了,来人,我要吃食味斋的饭菜!” 闲影又一次悄无声息的出现:“没有,爱吃不吃!” “不吃就不吃。” 沈恭筷子一丢,直接躺床上闹起了绝食:“从现在起,小爷不吃了!” “……” 闲影也不惯着他,直接连盘子带菜,全部端起就出了房间。 “怎么了?” 正巧柳风华从外面回来,看到闲影端着几乎没动过的饭菜,忍不住蹙了蹙眉。 “他又在闹什么?” “绝食。” “……”柳风华张了张嘴。 他倒是没想到,这传闻中,天下无二的能人鬼斧神工,竟会如此幼稚,居然跟个孩子一样闹起了绝食。 “为何突然绝食?” “他说饭菜太难吃,点名要吃食味斋的菜。” 柳风华眼睛一眯,无端品出一丝不寻常来。 这几日都吃得好好的,怎么今日却突然嫌弃府上饭菜难吃了? “那便去买。” 柳风华倒想看看,这人已经落在他手上,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是。” 闲影离开,吩咐人去食味斋买吃食。 很快,派去的人就回来了。 不过,却并未带回任何吃食。 “启禀公子,食味斋今日客满,无法提供外带的饭菜,请咱们改日请早,或者提前预定。” “什么?!” 大抵是以前,闲影跟着夜流华(柳风华)在北冥被吹捧惯了,从未受过如此怠慢的他,一下子就火冒三丈。 “小小酒楼,竟也敢怠慢主子,我去拆了它!” “闲影,这里是南霖。” 柳风华轻飘飘一句话,便让闲影熄了火,安静的退回主子身后。 是啊,他怎么忘记了! 这里是南霖而非北冥,闲影有些讨厌这个地方,很想早点回北冥去。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主子来到这里后,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不像是以前那个温润如玉的太子。 闲影不确定,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但说不清道不明,他就是觉得太子殿下有哪里不一样了。 “你下去吧!” “是,主子。” 那名下人离开后,柳风华起身,看着闲影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闲影,本宫知你是忠心,但我们此刻身在异国,冲动没有任何好处,反而可能会暴露自己,将你我置身危险之中。” “属下知错。” 柳风华拍拍他的肩膀:“无妨,以后注意就是。走,陪我去看看。” 两人一起出了房间,往鬼斧所在的院子走去。 房间里,沈恭依旧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绝食装死。 吱嘎—— 听到门打开的声音,沈恭直接转身朝里,连个眼神都懒得给来人。 北冥这些狗东西,以前害宫主还不够,如今竟又打起了自己的主意。 哼,玩不死他们,他就不叫沈恭! “沈公子要不要出府转转?” 沈恭扭头,一脸怀疑的看向说话之人:“柳庄主肯放我出去?” 柳风华点头:“自然。” 不把人放出去溜溜,他如何知道,沈恭究竟在耍什么花招。 “那我走了?真走了?” “走吧!” 沈恭麻利的跳下床,大步往门口走去,到门边却又停住。 “那个,你要不要一起?” 险些忘了,那天他是从赌坊逃出来的,万一出去再被抓住可就惨了。 得拉两个垫背的。 “我跟着、方便么?” 柳风华倒是有些意外,这人居然没想逃,还准备喊他一起出去。 “方便,都是男人有啥不方便。” 沈恭完全没听懂他的话外之音,两步走过去,拽住柳风华衣服就往外走。 有了这俩免费保镖,就算是遇到赌坊的人,他也不用怕。 出了门,沈恭领着两人直奔食味斋而去。 到了地方,三人还没进门,便被门口侍者拦住。 “三位客官,实在抱歉,今日楼中已客满,还请下次再来。” “客满了?” 沈恭有些失落,试图挣扎:“我看里面人也不是特别满,就我们三人也不多,可否通融一下?” “实在抱歉,客官还请下次再来,或者也可以提前预定一下。” “可我今天就想吃,好饿。” 沈恭又纠缠了好一会儿,见侍者不动容,这才失望的离开。 见状,柳风华递给闲影一个隐晦的眼神,这才举步跟了上去。 “我让人预订明天的位子,你且再忍忍。” “真的?” 沈恭眼睛一亮,转头,果然不见了闲影的身影。 “柳庄主你这人不错,我交你这个朋友。” “柳某荣幸。” 片刻之后,闲影找了过来,他盯着沈恭面前一摞的空盘子,冷嗤。 “也不知是谁嚷嚷着要绝食,结果,这会儿比猪都能吃!” “我、我这是为了活到明天,好去吃食味斋的美食。柳大哥你说是吧!” “嗯,言之有理。” 闲影沉眉,他才离开一会,这就喊上主子大哥了? “闲影,事情办好了么?” 第63章 瞒天过海 “主子,事已办妥。” 闲影隐晦的摇了一下头,表示自己并未查到异样。 食味斋确实只是寻常酒楼,并无任何不妥。 闲影借预定之名,进入店中查探,并未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柳风华回眸,看向吃得正欢的沈恭,难道真的是他想多了? 沈恭真的、只是钟爱美食,而并非想借此机会,用食味斋向外传递消息? 另一边—— 食味斋。 在闲影离开后,一黄衣女子从后面缓缓走了出来。 “见过掌柜。” 店中侍者见到她,纷纷低头见礼。 黄婉摆摆手:“无事,都各自去忙吧。” “小南,你过来。” “掌柜请吩咐——” “你待会把后厨准备好的雪花酥,跑一趟送去这个地方,请客人细细品尝,好吃欢迎再来。” “是,掌柜。” “小南,把我的话原样带到。” “是,掌柜,小南记下了。” “去吧,路上小心。” 半个时辰后—— 食味斋的这份雪花酥,几经周转,最后来到了璃园紫熙手里。 “主子,有消息了。” 看着紫熙端进来的那份雪花酥,苏清欢手里的笔突然顿住。 直到墨汁浸染了桌上的画作,苏清欢才猛然回神,低头的瞬间,她的眼底闪过一抹紫色。 “何事?” “三姐传信,鬼斧暂时安全,请主子不必担心。” “好,我知道了。” 苏清欢低头继续作画,但事实上,她到底画的什么,估计连她自己也看不出来。 因为那张宣纸上,除了一片黑漆漆的墨团,其他什么也看不到。 “紫熙,东西放下,你出去吧!” “是,主子。” 紫熙此时,还沉浸在计划顺利进行的喜悦中,并未发现主子的异常。 听到主子发话,她放下雪花酥,便推门走了出去。 房间里,苏清欢放下笔,脚步踉跄的离开书案来到圆桌旁。 她捏起一块雪花酥,拿起来看了又看,越看眼里的紫色便越盛。 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东西应该只有城主府的孟丫头会做,而且还是自己亲手教给她的。 可孟丫头,十年前就已经死了,如今做这个东西的又是谁? 听紫熙的意思,这东西出自黄婉的食味斋,那是否代表人如今就在黄婉身边? 这人能做出雪花酥,还费尽心思送来她手里,是否代表对方,已经知道她的身份,因此故意试探。 看来,她得找机会见见这人。 “紫熙。” 良久,苏清欢终于平复心绪,眸色也由紫色转为黑色。 “主子。”紫熙推门而入。 “过几日璃园建成,让黄婉手底下的大橱,来府里做顿酒席宴客。” “好,我这就给三姐传信。” “不急,日子到了再说,我只是怕到时忙忘了,提前给你说一声。” 现在就说,万一打草惊蛇了呢? “是,我听主子的。” “好了,这东西你拿去吃,我不饿。” “谢主子。” 紫熙欢欢喜喜的端着雪花酥离开,房间里,苏清欢再度陷入沉思。 六岁之前,苏清欢最喜欢吃的点心便是这雪花酥。 可自从十年前那日后,苏清欢就再也没碰过。 每每想起那日,她路过花园时看到的情形,苏清欢便止不住反胃到痉挛。 那并非身体的痛,而是一种超越身体的心理之痛带来的阴影。 她恨啊,疯狂想杀人。 孟丫头当时才五岁,是作为她的玩伴才进府的,本不算城主府之人,却依旧没逃过那些人的毒手。 小丫头死状凄惨,被人生生拧断了脖子,身上还有几个血窟窿,似乎是怕人没死透补了刀,那些雪花酥就滚落在血泊里,沾染了满满的血色,像一个个红里透白的血馒头。 呕—— 光是想想,苏清欢的胃就开始有了反应,她赶忙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猛灌,强行压下胃里的不适感。 姐姐,孟丫头,还有城主府所有的冤魂们,大家别急,北冥的报应,很快就会来了—— 食味斋。 此时,店里已经打烊,大部分人都已回去休息,只有三三两两的人还在收拾店内卫生。 后厨里,黄婉跟自己手下的第一大厨孟源正在对峙。 两人一黄一白,相对而立。 “孟源,你怎知道主子喜欢吃雪花酥?” 中午送出那盘雪花酥,黄婉才突然回过味儿来,她心下觉得奇怪,这才特意等到店铺打烊,跑来后厨质问孟源。 “我跟在宫主身边多年,从未见她吃过这玩意,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掌柜可有兴趣听个故事?” 孟源取下厨师帽挂在墙上,将身上的白色外罩脱下,然后慢悠悠的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掌柜,请——” 孟源倒了两杯茶,给黄婉推过去一杯,示意她坐下说话。 黄婉拧了拧眉,倒也配合的走过去坐下:“有话快说。” “但是孟源,我丑话说在前头,你若敢对主子心存不轨,不管你临安第一厨的名号有多响亮,我都有能力将你拉下来。” “琉璃宫能培养你做厨神,自然也有法子毁了你。” “掌柜所言极是,孟源明白。那么,我可以开始说故事了么?” 见对方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黄婉心头一沉:“有屁快放!” “我曾有一个妹妹名孟溪,幼时被选入一大户人家当玩伴,她与那家的小公子关系极好,这雪花酥也是那公子教给她的。” “只是妹妹入府没多久,那大户人家就被仇人盯上,满门被灭,我妹妹也因此丢了性命。” “我本也不怪任何人,只当妹妹是运气不好,赶上了这倒霉的事,所以父母离去后,我远离故土,打算放下过往重新开始。” “可老天总爱跟人开玩笑,在我终于混出点儿名堂时,却意外得知,当年那家的小公子不仅没死,还摇身一变成江湖上盛名赫赫的琉璃宫主。” 黄婉惊愕的张大嘴巴:“所以,你怀疑你妹妹的死,是主子造成的?” “不然为何我妹妹死了,她却还好端端的活着,除了替死,我想不出别的原因。” “不可能——” 第64章 厨神孟源 “孟源,主子是怎样的人,这些年你在琉璃宫有目共睹,不用我说吧?” “是,宫主的确是个好主子,可这不代表她曾经没做过亏心事。” “孟源!” 黄婉突然一个闪身,掐住了对面之人的脖子,娇俏的脸上满是怒意。 “事实究竟如何尚未可知,你竟敢随意质疑宫主!” “别以为,你如今翅膀硬了,就可以对宫主不敬,信不信,我杀了你照样有人能做厨神。” 孟源仰头回视她,眼里毫无畏惧。 “从我决定献上雪花酥起,便想到了所有的后果,但,我不后悔!” 他这身本领是琉璃宫教的,如今,就算她们要收回去也合乎情理。 可黄婉却曲解了他的意思,她眼底染上怒意,手指越发收紧。 “你在雪花酥里下毒了?” “没、没有。” 孟源呼吸逐渐变得困难,他满脸憋的通红,艰难的摇了一下头。 嘭—— 黄婉骤然松手,将孟源丢回椅子里,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 “算你脑子没进水,否则,一百次都不够你死的!” “看在这些年,你对食味斋还算尽心的份上,我愿向主子求情,给你个机会一解心中疑惑。” “掌柜此话当真?” 孟源又惊又喜。 他没想到,事情发展到如今的地步,掌柜的竟还愿意帮他。 “姑奶奶什么时候骗过人,自然是真。但你也别抱太大希望,见与不见,全凭主子决断。” “好。” 孟源却是笑开了,但凡主子对妹妹有一点上心,就一定会见他的。 对面,黄婉却突然呆住。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孟源这家伙笑起来,还怪、怪好看的。 “咳,那个,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我送送掌柜。”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掌柜说什么?” “没什么,我说你最近安分点,别在主子见你之前弄出什么幺蛾子。” 孟源眼珠一动,应了声:“好。” 掌柜刚才的话没这么长吧? “行了,我就住后院,也就几步路,别送,忙你的去吧!” “是,掌柜。” 目送黄婉进了后院,孟源转身,却看到几个探头探脑的人。 “你们干什么呢?” “师父,刚才您跟掌柜……我们可都看到了!” 说话的青年是后厨学徒,经常跟在孟源身边打打下手,因此,他唤孟源一声师父倒也在情理之中。 “???” 孟源一愣:“看到什么?” 那青年把俩大拇指凑一块,比划了一个手势:“就、这样。” 这样是哪样? 在孟源还没反应过来时,那边,围在青年身边的几个男女,便捂嘴偷笑了起来。 噗呵呵—— 孟源眼里有不解,但很快,他便反应过来—— 这几人竟是在开他和掌柜玩笑! “休要胡言,我是男子无妨,但若有损掌柜清誉,仔细你们的皮!” “师父,您千万别跟掌柜说,我们下次不敢了。” 学徒闻言,神色一紧,赶紧开始求饶:“掌柜脾气火辣,到时候——” 想到自家掌柜那泼辣的性格,其余人同样一脸紧张的看着孟源。 “这取决与你们。” 孟源没有直接答应,却也没揪住不放:“不乱说话损害掌柜声誉,她自然就不会知道。” “孟师傅,我们保证不乱说,今天啥事也没有。” “对对对,今儿啥事也没有。” 几人纷纷附和。 孟源点头,微微一笑,然后转身又进了厨房。 ———分割线——— 两日后。 轩王府。 “什么?!” “混账!” 云景轩下朝回府后,刚准备去宁安阁看安儿,却听侍卫说小王爷不在。 他一脚踹过去,直接将回话的侍卫踢翻在地。 “谁准你们放他出府的?” 云景轩难得今日清闲,本想陪安儿出府逛逛,却被告知云景安不在府上。 如今的临安城不比往昔,可谓是鱼龙混杂一片混乱,安儿在这时候出府,谁也不能保证不会出点什么事。 前几日在府上都能被绑架,这出了府那还了得。 事情过去这才没几天,对方是敌是友尚不明朗,云景轩怎能不担心。 上次运气好有人暗中相助,安儿才能化险为夷,但并不是每次都有那样的好运气。 当日回来,云景轩彻查了府中上下,但凡有一点可疑都通通驱逐出府。 如今,府中里里外外全换成了自己的心腹,尤其是宁安阁。 才几天竟又出了这样的纰漏。 看来,是他上次罚的太轻,才让底下的人如此不长记性。 等先把安儿找回来,他定要好好让他们长长记性。 云景轩转身就要出府,却被赶来的尹秋叫住—— “王爷莫急,小王爷其实……在府上。” 一会在,一会又不在的,云景轩也被他们弄懵了。 “到底怎么回事?快说!” …… “他怎么会在你这儿?” 璃园后院的凉亭里,一红一紫两人静坐良久,默默的看着不远处玩的不亦乐乎的少年,各有心思。 最终,还是云千叶忍不住打破了沉寂。 在他的印象里,苏清欢从不是个甘于寂寞的人,可近日来,她却太过安静,安静的让人觉得不安。 这不,云千叶不放心,只好亲自登门来探探情况。 却没想到碰到安儿竟也在! “爬墙掉过来的。” “啊?” 云千叶惊奇的发现,这个在他眼中杀人如麻的女子,在说到安儿的时候,竟是出奇的……温柔 。 是的,温柔。 云千叶从来不觉得,这样的词语适合用在苏清欢的身上。 可事实却的确是如此。 苏清欢此刻看着安儿的神态,散发着一种由内而外的温柔。 云千叶像是为了印证什么,有意无意的将话题绕回云景安身上。 “安儿可是我们公认的小魔王,这些年也就轩能降住他。” 云千叶笑容颇为无奈,却含着淡淡宠溺的味道。 “你们…很亲近?” 苏清欢神色微动。 听他说话的语气,以及方才安儿见到云千叶亲昵的唤‘叶哥哥’的情形来看,他们的关系确实不一般。 按理说云千叶只是郡王,而安儿却是先帝亲子,皇室血脉纯正的正统王爷。 若非关系十分要好,又怎会屈尊唤他哥哥呢! “是啊,受轩托付,这些年都是我们几个在照顾他。早已将他当成了自己的弟弟。” 第65章 尹秋的‘锅\’ 云景轩受贬戍边十年,安儿独居京城,根本无人照料。 所以,他唯有将弟弟托付给最信得过的人来看顾。 而整个京城中,云景轩最能信得过,又有能力担此重任的人,也就只有云千叶一个。 “安儿倒是好福气,能得这么多人爱护。” 苏清欢不知想起了什么,眼中闪过丝丝复杂。 福气?或许吧! 云千叶抬头,对上苏清欢满是复杂的双眼,忽然没了再试探下去的欲望。 他看着面前的苏清欢,眸子里情绪翻涌,云千叶有些恍惚。 是他的错觉吗? 为何他总感觉,苏清欢对安儿有着某种,不同寻常的炽烈情感。 ———分割线——— “安儿为何在璃园?” 云景轩不解的问。 “是、小王爷自己掉过去的。” 说完,尹秋迅速后退了一大步,完美的躲开了云景轩甩来的飞脚。 “到底怎么回事?!” 云景轩沉声质问,尹秋这才将事情始末一一道来。 原来,由于苏清欢近日修整院子,弄出来不小的动静,这可成功吸引了本就贪玩的云景安。 照顾的下人几次劝阻,还是被云景安逮到了机会—— 昨日,他趁看护的下人不注意,偷偷爬上墙去一探究竟,结果,却不小心掉了过去。 然后—— 云景安惊奇的发现,自己心心念念的仙女姐姐,竟然就住在自家旁边。 这下可把云景安高兴坏了! 这两日每天起来就往璃园跑,不到天黑都不愿意回来,可把尹秋为难坏了。 若换在平时,云景轩肯定一早就能发现异常,可他这两天实在太忙,自然也就忽略了幼弟。 云景轩每日除了要陪使节团,还有鬼斧神工的线索要找,以及一大堆杂七杂八的事等他处理。 每日早出晚归,忙的脚不沾地。 他出门的时安儿还没起,他回来的时安儿已经睡下,两人连一起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陪安儿玩。 云景轩心知是自己的疏忽,也便不再生气,暂时放过了尹秋? “走吧,去接他回来。” 平复好的心情的云景轩,转身往门口走去,却再次被尹秋喊住。 “王爷,这边近些。” 尹秋指了指院子里面,领着主子往府里面走去。 云景轩虽奇怪,却也没有多问,只是跟着尹秋往府里走。 片刻后—— 看着分隔两府的那道墙,上面不知何时开出的门洞,云景轩的脸色白了又白。 “谁能给本王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刻,云景轩身边只尹秋一人。 所以,这吃力不讨好的差事,自然非尹秋莫属。 尹秋又默默后退了两步,道。 “呃,回禀王爷,这是苏小姐和小王爷的意思。” “苏小姐说小王爷总爬墙,实在容易受伤,便索性让人在墙上开了这道门,也方便两府日后往来。” 尹秋自然不敢告诉自家主子,这主意,其实是苏清欢单方面的决定。 小王爷只是被她推出来背锅的。 而最终背下这口大锅的人,成了他自己,尹秋不由哀叹。 他的命着实苦啊! 昨日小王爷爬墙的时候,尹秋其实是在场的,可正因为在场,他才更加有苦说不出。 云景安确实从墙头掉下去了,但却是掉在了尹秋怀里。 事后,尽管尹秋再三表示,以后亲自会看着小王爷,但凡他想去璃园,尹秋都会用轻功送他过墙。 但,苏清欢却不同意! 她揪着安儿掉下墙的事不放,威胁尹秋对凿洞开门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美名其曰:凿洞开个门,方便你我他。 其实,苏清欢的原话是—— “小孩子总爬墙,不利身心健康,凿墙开个门,既方便安儿,也替你省事。” “两府以后串门也方便,可谓一举多得,简直是方便你我他的大好事。” 到底有没有方便自己没有,尹秋暂时还不知道,但方便苏清欢却是肯定的。 尹秋很有理由怀疑,这女人心怀不轨,但他没有证据。 然后,在尹秋目瞪狗呆中,苏清欢一巴掌拍下去,墙面就被轰出个大洞。 然后,又在尹秋目瞪狗呆中,璃园的工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废墟上快速砌出一道门来。 等尹秋回过味来,发觉苏清欢根本早有预谋时,工匠们已经完工了。 看着那崭新的拱门,那正好够用的补墙砖,那大小合适的门洞…… 尹秋越发觉得,苏清欢这女人,对自家两位主子图谋不轨! 可一切已成定局—— 那锃光瓦亮的新门,看得尹秋又一次欲哭无泪。 “小王爷,咱把这门封了可好?” 尹秋目光一转,打起了小王爷的主意。 奈何,小王爷满心满眼,都是他的仙女姐姐,对尹秋总是爱搭不理。 更过分的是—— 苏清欢说什么,云景安都听,尹秋说什么都不听。 于是,尹秋的劝说以失败告终。 最后,他只能打碎了牙和血吞,有苦只能往自己肚子里咽。 让他这个没有地位的人,找个角落冷静一下可好。 但留给尹秋冷静的时间,显然并不多,在他还有犹豫怎么把这事,告诉自家主子时—— 云景轩已经找上了他。 此时此刻,在云景轩如刀似剑的目光中,尹秋再次跨过那道,让他每走一次心就痛一回的拱门。 领着云景轩继续前行。 这边—— 苏清欢正喂玩累的云景安喝水,拱门初,紫熙便带着两人走了过来。 “小姐,王爷来接小王爷。” 紫熙这话方落,还不等苏清欢应声,旁边的小家伙便已窜了出去。 “哥哥——” 云景安欢快的扑向云景轩,他麻溜的钻进哥哥怀里,伸手抱住他,动作熟练中,又透着满满的信赖。 见此,苏清欢眸光一暗。 果然,对安儿来说,自己始终比不上他这一世的哥哥! 云千叶一直暗暗在观察,察觉到苏清欢身上不悦的气息,他赶忙起身走了过去。 “轩,你来了。” “你也在?” 云景轩有些意外,叶怎么也在这? “有事跟宫主讨教,便来了。” 云景轩点点头,他的目光从苏清欢身上划过,却并没有多问。 他只是安抚着怀中的小家伙,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第66章 她的交易 “安儿调皮,打扰宫主了。” “安儿很好,倒是王爷,当真已经忙到连弟弟都没时间陪?” 苏清欢突然冷了语气,言语间,是几乎化为实质的不满质问。 孽徒,外面那些人有安儿重要? 那些人当面笑呵呵,转头却个个恨不得对云景轩剥皮抽筋,即便他做的再好,也都是白费功夫。 徒劳一场罢了。 其实,苏清欢明白他的身不由己。 可一想起,安儿险些从墙头摔下来受伤,她的心里就开始很不高兴。 如今,看着安儿如此粘着云景轩,苏清欢就更加不高兴了。 她莫名有一种弟弟被人抢走的错觉! 而对面,云景轩被她问住。 落在安儿脑袋上的手一僵,有些搞不懂她生气的点。 于是,云景轩开始回想—— 苏清欢的情绪,似乎是从安儿跑向自己开始变化的。 而且,她这语气这表情这眼神,怎么活像自己抢了她什么很重要的人似的? 但诡异的是,云景轩竟不觉得生气,也不知什么原因,面对苏清欢他总是格外有耐心。 这很奇怪。 或许,是因为她某些时候的行为,与红衣十分相似吧! 云景轩终于给自己找到一个,看似很合理的理由。 “宫主在替安儿打抱不平?” 苏清欢冷哼一声,没有说话,只是扭过头,不再理会云景轩。 这孽徒,果然不能要了! 谁爱要谁要,反正,她是不认这混账徒弟! 翅膀硬了,都学会顶撞师傅了! 云景轩眼睛直直盯着她,越看越觉得,苏清欢跟红衣真的很像。 除了腿。 不论身影气质,说话时的语气,还有生气不理人时的样子,都十分相似。 这世间,当真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人吗? 苏清欢,会不会就是红衣?! “宫主,可曾去过无垢雪山?” 苏清欢转过去的身体一滞,她甚至有些不敢回头:孽徒这就认出来了? 不是吧? 她完全没准备啊! “宫主别误会,本王只是感觉,宫主与我一位故人很像。” 见苏清欢半晌不接话,云景轩只当她是防备不愿回答,于是,便开口解释了这么一句。 苏清欢暗暗松了一口气,没认出来就好:“不曾。” “是吗?” 云景轩失望的挪开视线,这是他意料之中的结果,只是不问上一问,他总觉得不死心。 也对,苏清欢怎么可能是红衣? 红衣的腿是顽疾,根本没有复原的可能,这辈子都没机会站起来。 可苏清欢不同,她双腿健全行走自如,怎么都不可能是红衣的。 凉亭里,突然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云景轩身上的落寞情绪,清楚的传达给了在场所有人。 苏清欢偷瞄了两眼,孽徒好像很难过的样子,因为她吗? 气氛僵持了两秒—— “紫熙,送客!” 苏清欢突然下了逐客令,她的声音打破了沉寂,让云景轩骤然回神。 “安儿,走,跟哥哥回家!” “可我还想跟姐姐玩。” 云景安突然挣脱他的手,跑到了苏清欢那边,他满含希冀的看着苏清欢,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无辜极了。 云景安似乎完全没有发现,就在方才,他口中的姐姐和自己的哥哥,两人之间发生了短暂的不愉快。 他喜欢这个姐姐,很想跟姐姐待在一块,很安心很温暖很、亲切。 “姐姐,我明天、可以继续来找你玩吗?” 云景安有些紧张,他害怕被姐姐拒绝,但让他害怕的事没有发生。 “当然。” 苏清欢极快的给出答复。 她缓缓从凳子上起身,走到云景安身侧蹲下,与他平视。 “安儿,姐姐这里随时欢迎你。” 云景安突然愣住,面前这个对他温柔浅笑,有着跟母妃相似气息的女子,呢喃了一句。 “姐姐好美!” 如云景安所言,这一刻的苏清欢,的确美艳不可方物。 见惯了苏清欢冰雪美人的模样,云景轩从不知道,她笑起来的样子令如此惑人。 这一笑,干净透亮,宛若新生婴儿最纯粹的笑容一般。 这一刻的苏清欢,明媚耀眼,犹如月光女神降世。 “小嘴儿真甜。” 苏清欢捏了捏他肉嘟嘟的小脸,问:“你喜欢璃园吗?” “璃园是哪儿?” “就是姐姐这里。” “那我喜欢。” “你若喜欢,便随时都可以来。” “好耶好耶!” 云景安高兴的拍着手,又叫又跳。 苏清欢脸上虽没什么反应,但那双眸子里的宠溺,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溢了出来。 沉思几秒,苏清欢忽然有了一个想法:“安儿想不想变厉害,变得跟姐姐一样厉害?” 此言一出,云景安还没反应,却是先惊坏了院中其他人。 “主子?!” “宫主?!” “……” 云景轩倒是没说话,可他那微微张开的嘴巴,也足以显示出他此刻内心的不平静。 但让他不平静的,却并不是这件事本身,而是苏清欢的用心。 她,缘何会对安儿如此特别? 似乎从第一次见面,苏清欢便对安儿很不一般。 传闻中,喜怒无常手段狠辣的琉璃宫主,在安儿面前却温柔可亲,更像是一个邻家大姐姐。 “好啊好啊,安儿要变厉害,变得跟姐姐一样厉害。” 小小的少年,此时并不知道,自己说出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但在场之人,除了他,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意味着什么。 “安儿,不可!” 回过神的云景轩试图阻止,起码,在他弄清苏清欢的用心之前。 云景轩并不希望,安儿太过亲近苏清欢,况且拜师可不是小事。 安儿再怎么说也是一国亲王,拜师一事,绝对草率不得。 “有何不可?” 苏清欢冷冷转身,并未看向他,而是转眸对尹秋道。 “带安儿回去,改日再来。” “呃?是。” 尹秋看了看自家王爷,见他点头,才赶忙上前抱起小王爷。 “小王爷,属下先陪您回府。” 尹秋大步跨过,那道让他痛心的拱门,直接回了轩王府那边。 云千叶本打算留下听听,可无奈,苏清欢那双凌厉的眸盯得他浑身发毛,终是败下阵来。 “我、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轩,你自求多福吧! 兄弟先撤,我会为你祈祷的。 苏清欢摆摆手,紫熙也悄悄退下。 四周守着的暗卫,也听从苏清欢的命令,退到了百米之外。 “我们做笔交易如何?” 第67章 联手对敌 “交易?” 云景轩满心疑惑,不明白苏清欢到底是何用意。 这一会收徒,一会交易的,云景轩越发摸不透苏清欢的心思。 苏清欢自然也看出了他的疑惑,但却只是装作不知。 “听闻王爷最近在找人,琉璃宫愿助一臂之力。” 云景轩眼睛一眯:“那宫主又想得到什么?” “安儿。” “不可能!” 云景轩想也不想就拒绝,而且拒绝的十分干脆:“安儿不是货物,断不能用来交易任何事。” 说完,云景轩气愤的转身。 所以,他并未看到身后,苏清欢脸上一闪而过的笑意。 孽徒,算你脑子还没坏! “先别急拒绝,听我把话说完。” “……” 云景轩蹙眉,盯着苏清欢看了一会儿,点头:“ 宫主请讲。” “夜流华就在临安,轩王应该不会不知。除此之外,三国使臣虎视眈眈,宫里的那两位也时刻盯着,王爷若想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必然少不了会有大动作。” “那又如何?” 云景轩心惊于她的敏锐,三言两语便将自己如今的情况,分析的八九不离十。 此人,果真如叶说的一样,只可为友不能为敌。 否则,她将会是最大的变数。 “王爷需要做的事太多,根本没有时间与精力,去关注安儿的安危。但我不同,我此时最多的就是时间。” 至少,在四国真正乱起来之前,她需要做的只有看戏和拱火。 所以,苏清欢如今闲得很,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宫主的意思是——” “五日后是六月十二,璃园将开府宴客,我会当众认安儿为义弟。” “义弟?” 云景轩挑眉,竟是自己误会了么? 苏清欢不是动了收徒的心思? “不然呢?” 孽徒有一个就够了,多了,她可承受不起。 云景轩从苏清欢的眼里,只看到了坦诚:“看得出,宫主似乎很喜欢安儿,我能知道原因吗?” “原因?” 苏清欢呢喃一声,目光变得悠远而空洞。 “我自小亲缘浅薄,身边几乎没什么亲人,看到安儿便发自内心的欢喜,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弟弟。” “这,算吗?” 苏清欢收回目光,扭头看着云景轩,她略显苍白的脸上,挂着一抹并不达眼底的笑意。 那笑,莫名刺痛了云景轩的心脏,他下意识的伸了手。 “不想笑就别笑。” 云景轩的手指,在成功触碰到苏清欢脸颊的那一瞬,两人身子齐齐一震。 她的脸好冷! 他的手好暖! 然后—— “啪——” 反应过来的苏清欢,一巴掌拍掉了脸上的咸猪手。 这孽徒 竟敢趁她不注意,摸脸吃她豆腐! “宫主好手力!” 云景轩看着被打红的手背,却忽然笑开了,就连这气急败坏的模样,也是像极了他的公子。 苏清欢,你到底是谁呢? 红衣,你又去了哪里,为何至今还不来找我? 你曾说过,待我功成名就,便会回来找我。 可如今,我已是名扬天下的战神,你又在哪里呢? “少拍马屁!” 苏清欢不客气的冷哼,打断了云景轩继续神游天外。 “如何?这交易做不做?” “不做。” 云景轩摇头,依旧拒绝的十分干脆:“还是那句话,安儿不是货物,不能用来交易任何事。” 苏清欢收敛笑意,冷脸看着云景轩,良久良久—— “哈哈哈——” 院子里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苏清欢看着云景轩,眼底多了一丝正色。 “云景轩,你很不错,本宫交你这个朋友。” “……” 云景轩被她一番操作整懵,这人是被拒绝,恼羞成怒气疯了? “宫主这话何意?” “方才只是试探,倘若你当真为了利益,选择牺牲自己亲弟弟,那本宫乃至琉璃宫,今后绝不会与你合作。” 云景轩拧眉:“你在试探本王?” “王爷言重,我只是在慎重选择今后的盟友,毕竟,与其与虎谋皮,不如自己单干来的痛快!” 云景轩敏锐的抓住了她话中重点:“盟友?什么意思?”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四国分裂了几百年,也该合一合了。” “怎么合?东西两国懦弱,自身都难保,凭我南国一己之力,如何与强大的北冥相抗衡?”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北冥的弱点在他们内部。” 苏清欢一脸自信,似乎早有打算。 旁边的云景轩,也不由被她胜券在握的表情感染,心里涌起一股豪情。 “看来宫主早有计划,就是不知,宫主与北冥究竟有何渊源?为何非要搬倒它不可?” “杀亲灭族之仇,这理由够吗?” 云景轩点头,够,足够。 毕竟,他没什么理由,不也照样想搬倒北冥嘛! 只是—— 杀亲灭族? 所以,她说她亲缘浅薄,竟然都是真的? 云景轩突然有些好奇起来,他想知道在苏清欢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 是什么样的变故,能让一个二八年华的女子,变得如此冷漠又强悍,她好像并不信任任何人。 包括她身边的紫衣侍女和暗卫。 从苏清欢下意识,遣走所有人的举动中,云景轩便察觉到了这一点。 “云景轩,我很清楚你的能力和野心,昊帝和太后乃至整个南霖,他们都困不住你。” 在云景轩出神之际,苏清欢已经开口,坦言将云景轩小心隐藏的心思,赤裸裸的公布于明面之上。 “你是天生的王者,绝不甘心屈居于北冥之下,征服天下才是你的目标。我说的对吗?” 哈哈哈—— 这一次,大笑的换成了云景轩。 他看向苏清欢的眼神,逐渐有了变化,也多了一丝温度。 “琉璃宫主的确是个妙人!” 苏清欢拧眉:这话怎么听着那么耳熟呢? 哦,对了,前两天柳风华夜闯璃园,貌似也这么说过。 “嗯,我不否认。” 妙人就妙人吧,也算个褒义词,总归不是骂人的就行。 云景轩一噎,被她丝毫不懂客气的做派,弄得忘了词。 想了好一会儿,云景轩才记起,自己到底想要说什么。 “合作可以,但换个条件,安儿绝对不行!” “万事好商量!” “……” 云景轩看着苏清欢突然笑眯眯的脸,总觉得事情,似乎并没她嘴里说的那么好商量—— 第68章 璃园遭贼 这一夜—— 除了云景轩与苏清欢,这两个当事人,没人知道他们究竟谈了什么。 但这夜过后,临安城的形势,又越发混乱胶着起来。 时间越临近选妃宴,临安涌入的人口便越多。 为了维护城中治安,昊帝几次命兵部增派兵力,用来护卫京师,以预防意想不到的乱子出现。 次日。 下朝后,云景轩刚走到宫门口,就被一个小太监拦下。 “王爷,皇上请您去御书房。” 云景轩心中一动:“带路。” 小太监领着云景轩,两人很快便到了御书房外。 领路的小太监上前禀报,首领太监高公公往云景轩的方向看了一眼,才转身往里面走去,很快他又出来。 “王爷里面请——” “有劳公公。” 云景轩抬步往殿内走去,经过门口的小李子身边时,脚步微微一顿,唇边极快的闪过一丝冷笑。 这小太监出现的,可真及时! 御书房中,云景昊坐在高台的龙案后,他抬眼看着进来的人,眸中闪过厉色。 却又极好的掩饰在,随之而起的笑意之下:“七弟来了。” “臣参见皇上。” “免礼。” 云景昊随意摆摆手,直起身子居高临下的开口:“交代你的事如何了?” “回皇上,臣还在调查。” “不急,慢慢查。” 云景昊意味深长的一笑,又说起了另一件事:“朕怎么听说,前两日小十一失踪了?” 云景安,排行十一。 云景轩面色一白,盯着御案前的人,眼神如刀凌厉,仿佛淬了寒冰般射向云景昊。 所以那天绑走安儿的黑衣人,是云景昊派去的? 倒是上首的云景昊,对于轩王的反应却很满意。 果然一如十年前,只要涉及小十一,轩王便无法冷静思考。 这不,自己只是稍加试探,提了提那小傻子的事,轩王便本性毕露,连伪装一下都不愿意了。 “朕等着你好消息。” 倘若时间到还找不到人,那就别怪他心狠手辣,要那小傻子的命。 云景轩闻言,面色变了又变,最终只能咬牙答应:“臣、明白!” “很好,如此你便跪安吧!” “臣告退!” 云景轩躬身退出大殿。 殿门关闭,他直起腰,抬头看了看头顶,那几个鎏金大字的匾额。 藏在衣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指关节咯咯作响。 良久—— 云景轩才松开拳头,大步离去,再未回过一次头。 云景昊,总有一日,我要让你们母子悔不当初! 杀母弑父又毒害安儿的仇,我云景轩此生必报,否则,我枉为人子人兄。 云景轩转身离开皇宫—— 御书房,云景昊对着某处打了个响指,一道诡异的身影出现在殿中,那人脸上带着一块阴森恐怖的铁面具。 “参见陛下。” “盯紧轩王,有任何异动,第一时间禀报。” “是。”那人答应一声,转头消失在原处,可谓来无影去无声。 出宫后,云景轩驾马一路飞奔,很快便回到了王府。 “王爷回来了。” 守卫接过缰绳,将马从侧门牵了进去。 云景轩抬腿走上石阶,正欲回府,却又突然想起什么,忽又转身往旁边的院子走去。 走了两步却又停住,他回身,询问王府门前的另一名守卫。 “苏小姐可在府中?” “不久前出去了,王爷有事?属下这就去找——” “没什么。” 云景轩拦下他,有些心不在焉的进了府门。 院子里,云景轩看着眼前华美精致的府邸,心里越发觉得不是滋味。 一炷香前—— 璃园。 “主子,您要的东西有下落了。” “先去小六那瞧瞧,这件事回来再说。” “是。” 紫熙朝着空中打了几个响指,又快速笔画了几个手势,随后,主仆二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府。 府外某个角落,看着那两道渐行渐远的身影,闲影看了眼紧闭的璃园府门,趁四下无人,一个箭步窜了出去。 找到一处偏僻的角落,飞身上墙,钻进了璃园。 一切如主子所料。 许是白天的缘故,这座匆忙购置的院子里,除了一群正忙碌修整院子的工匠,竟只有几个武功平平的暗卫。 这极大的方便了闲影行事。 他轻松避开暗卫,很快就来到了苏清欢的房间。 闲影一跃而起,自半开的窗户翻进屋中,并迅速的在房中翻找起来。 就在闲影遍寻不获,打算离开之际,却无意间瞥到床边的枕头下,露出的一个牛皮角信封。 哈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闲影抽出信封,确认了上面的标识无误,这才把东西往怀中一塞,打算原路返回。 他再次从窗口翻身而出,许是太过得意忘形,竟是一不小心碰掉了一根撑窗户的木棍。 啪—— 木棍掉在地上,发出了轻微的响动,却仍是惊动了暗处的守卫。 四五个暗卫从各处跳了出来,将披着黑衣斗篷的闲影,团团围住。 “大胆小贼,竟敢来璃园偷盗,拿下——” 为首之人一声呵斥,几个暗卫便向闲影冲过去,直接动起手来。 被指为‘小贼’的闲影,此时心情极为不爽,本想好好教训一下几人,却又想起主子的吩咐。 闲影唯恐惊动隔壁王府的人,几个虚晃,迅速逃离了此地。 他本以为,这几人怎么也该追上来,却不料,方才呵斥他的那道声音再次响起。 竟是将追他的人往回喊:“回来,穷寇莫追懂吗?” 几人中个头最高的那个,似乎就是暗卫老大,也是其中最精明的人。 他将几个人叫到跟前,低声吩咐道:“你们两个去主子房里看看,可有少了什么东西,其余人检查一下府中,看看是否还有同党。” “但愿那小贼,没拿走什么重要的东西,否则,主子怪罪下来,你我可承担不起。” “对,还是大哥想的周到。” “只要东西没丢,主子不知道这事,咱兄弟的命就算保住了。” “是是是!” 其他人附和道,转身往各处跑去。 待几人散去,假山后走出一个斗篷人,正是去而复返的闲影。 还好他感觉不对折回来了,否则。就错过这么精彩的一幕了。 本来一切太过顺利,闲影还有些怀疑是不是苏清欢那女人设的套。 现在看来,应该并不是。 琉璃宫的人也不过如此,哪有主子说的那么厉害。 不过,究竟是怎样的手段,能让堂堂七尺男儿都如此惧怕。 可闲影似乎忘了,能在短短几年间,将琉璃宫壮大到如今地步的人,又岂会是个简单的女人。 第69章 将军蓝玥 城北行宫。 慕嫣然闲来无事,正领着几个宫女在后花园喂鱼,身侧依旧是一身戎装的上将军——蓝玥。 “蓝玥,你非得这么寸步不离的守着本宫吗?” “女帝有令,命臣贴身保护太女殿下。” 蓝玥依旧是那套不变的说辞。 “你——” 慕嫣然气结,果然是个只会舞刀弄剑的粗人,一点也不懂变通。 “母皇只让你保护本宫,并未限制本宫自由,你一连几天不让本宫离开行宫,到底是何居心?” “如今临安城鱼蛇混杂,殿下出去并不安全。” “有我璎珞无人能敌的上将军在,本宫又怎会不安全。” “这——” “少废话,本宫今日偏要出去,你休想再拦我!” 说罢,慕嫣然竟是甩袖而去,直接就朝行宫外面走去。 不知是不是蓝玥的错觉,她总觉得,今日的慕嫣然有点儿反常。 按说,前日才出去过一趟,慕嫣然对外面的世界其实并没有多大兴趣。 可现在,殿下却如此抗拒待在行宫,非要出去不可—— 啊—— 蓝玥思索间,便听得远处,属于慕嫣然的一声尖叫骤然响起。 蓝玥眉心一跳,来不及多想,疾步追了过去。 乒—— 她赶到时,正巧看到一黑衣人正挥刀,砍向跌坐在地的慕嫣然。 “殿下!” 蓝玥连忙拔刀,冲了过去,在刺客的刀即将落下前,险险将其拦住。 “快,护送殿下回房!” 说罢,蓝玥便冲上去与那刺客缠斗起来。 谁知—— 那刺客却好似知道蓝玥厉害一般,根本不愿与她纠缠,虚晃几招,找了个机会便夺路而逃。 见此,蓝玥眸光一动,扔下一句话便追了出去。 “你们留下保护殿下,若有闪失,本将军定不轻饶!” “是,将军。” 这边—— 蓝玥追踪着黑衣人,一路出了行宫,来到城外的一片树林中。 她默默的审视着周围的环境,忽然,蓝玥耳尖一动—— 身后传来的异动让她警觉,蓝玥掌上暗暗运功,在那人即将近身时,猛地转身一掌挥了出去。 轰—— 只见来人手中折扇轻轻一动,蓝玥那运足功力的一掌,便生生调转了方向—— 掌风堪堪划过那人耳边,重重落在他身后的大树上。 那棵足有一人粗的树干,转瞬便轰然倒地,扬起一阵呛人的尘土。 “许久未见,小六的功夫倒是长进了不少。” 来人不怒反笑,语气中含着淡淡赞许。 “主子?!” 蓝玥的眼睛陡然睁大,她惊喜万分的看着来人。 一身白衣翩迁,容颜绝世,眉间一朵血莲熠熠生辉。 不正是她心心念念的主子么! “不知主子驾临,蓝玥方才险些伤着您,请主子责罚!” 惊讶过后,冷静下来的蓝玥,这才想起自己刚刚的举动,险些伤到主子,急忙跪下请罪。 “无妨,伤不到我。” 少年轻笑着扶起蓝玥,两人并肩往林子深处走去。 “主子,你的身体——” 蓝玥欲言又止,转而又岔开话题。 “主子有事,吩咐属下等办就是,何必您亲自出马?” “此事非同寻常,容不得半点差错,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那您的身子,可吃的消?” “无事,我有分寸。” “那便好。对了,公子可知您来这里?” “此事若成,我自会亲自向师兄赔罪,若不成,我也不想连累他。” 少年的脸上闪过一丝难过,因为他的缘故,师兄已经受累颇多。 这次怎能再拖累他呢? “主子——” 蓝玥心疼的看着面前的少年,那双瘦弱的肩膀上,承受了太多太多。 “别说了,我意已决。你们若敢擅自通知师兄,休怪我翻脸无情!” “是,属下遵命。” “过几日师兄也会来临安,你们几个,给我把嘴巴闭紧。” “是。” “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主子猜的没错,慕氏皇族确实参与了当年之事,而且——” …… “将军,您回来了!” 蓝玥回到行宫时,并未在院中看到慕嫣然的影子。 蓝玥只当她是受了惊吓,回房间去休息了,本想过去安抚一番。 可谁知竟扑了个空! “人呢?!” “殿下她——” 得知慕嫣然竟趁她追凶,擅自跑出了行宫,蓝玥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不是让你们看着么?” 蓝玥满脸怒气的瞪着自己的手下,恨不能将人一脚踢飞了去。 “将军,那毕竟是殿下啊!” 除了将军,整个行宫找不出第二人,能拦得住太女殿下! 蓝玥叹了口气,其实她也明白。 慕嫣然毕竟是当朝太女,太女殿下的命令,底下人自然是不敢违抗。 可她这个时候跑出去,万一出了什么事—— “立刻去找!” 蓝玥一声令下,数十名女护卫四散开来,纷纷奔出了行宫,沿着城中大街小巷开始找人。 这慕嫣然真是成事不足,在这个时候玩失踪,全然不顾女帝的嘱咐,如此肆意妄为,怎堪大任! 蓝玥心中大骂,恨不能将慕嫣然吊起来打一顿。 这边,蓝玥一行人四处奔走,找人找的热火朝天。 另一边慕嫣然却正享受—— 红颜阁。 “你说的就是这里?” 慕嫣然看着面前,这座足有十几丈的楼宇,不解的看向夜凌汐。 是的,跟慕嫣然一起的,正是北冥凌王——夜凌汐。 之前,慕嫣然趁蓝玥去追刺客,故意支开侍从溜出了行宫,原是想去找云景轩的,可去了王府才知人竟不在。 无奈,慕嫣然只得原路返回。 可她又实在不愿回行宫,去面对蓝玥那张臭脸,正发愁,夜凌汐就出现了。 夜凌汐提议带慕嫣然去个地方,慕嫣然想着反正她正无聊,便答应了。 结果,就被带到了红颜阁。 其实慕嫣然与夜凌汐,两人并不算多熟稔,不过因西珞依附于北冥,两国互通有无时接触过几次。 此番二人同时到访南霖,又都住在一个行宫里,抬头不见低头见,几日下来交集也慢慢多了起来。 醉生梦死。 夜凌汐眯眼,抬头看着头那鎏金大字的牌匾,眼底闪过疑惑。 这里真会有鬼斧神工线索吗? 皇兄的感觉应该不会出错,夜凌汐虽心底虽有些犹豫,可到底,还是决定亲自来探探底。 “走,我们进去。” 第70章 食味之行 红颜阁门外。 慕嫣然迟疑了一下,她显然已经看出这是一处青楼场所,但似乎并不排斥,反而有点跃跃欲试的兴奋。 毕竟,在西珞这种场所也不少。 慕嫣然爱美色,也曾去过几次,可那里面的男伶,长相实在一般,还没有她府上侍君好看。 后来,她便不爱去了。 不知这里的男伶姿色如何? “凌王请——” 夜凌汐率先一步走进楼。 慕嫣然紧随跟上—— 同一时刻,另一条主街今日也是相当热闹。 食味斋。 这间位于临安最繁华街道的酒楼,此刻已经人满为患,门口甚至排起了等位的长龙。 食味斋主楼有五层,左右各一栋两层的耳楼,左边为车马区和恭房,右边则是厨房,以及内部人员休息区。 主楼前,两名面容姣好身着及踝旗袍的迎宾小姐,分立在门口两侧,见有人过来便半弯腰。 “欢迎光临,您请进——” 进门一楼是等位区,大堂两侧的椅子上,坐满了等候的食客。 中间通道的后方,是一个圆弧形大理石吧台,台前放了些高脚椅,上面坐着几个换休的服务员。 看见有客人进来,其中,一个白衫黑裤打扮很利落的女子,微笑着迎了上去,正是负责大堂接待的客服经理。 “请问有什么可以效劳的?” 云景轩收回打量的视线,朝身后之人示意。 尹秋上前,将请帖递上:“我家主子前来赴约。” 经理接过一看,笑容越发亲切。 “久仰战神风姿,今日可算有幸见着了,荣幸荣幸!王爷这边请——” “白公子在五楼怡心居,我让人带您上去。” 经理转身,朝吧台的方向招了招手。很快,一个与她打扮相似的少年走了过来。 “将两位带到白公子的包厢。” “好。两位这边请——” 少年微笑着上前领路,带着云景轩和尹秋二人,绕过大堂正中,足足有几人高的玉雕屏风。 沿着一路摆放的盆栽,走到拐角的彩虹盘旋扶梯旁,在两个大大的铁木箱子前停住。 少年抬手,摇了摇挂在墙角的铃铛,那个写着“客梯”的木箱应声打开。 “两位请进!” “这是什么?” 尹秋惊奇地问,云景轩同样疑惑的看着领路的少年。 “这叫厢梯,用绳索和齿轮固定,有专人操控。铃铛一响,操控者把它放到相应的楼层。” “三层以下禁用厢梯,两位的房间在五层,用它送咱们上去方便些。” 少年笑着解释,先一步进去:“二位放心,很安全的,开店以来从未出过差错。” 云景轩与尹秋对视一眼,两人带着好奇与警惕,走进了厢梯内部。 厢梯的木门关上后,少年在木头墙体上很有规律的叩了五次,然后,随着一阵咔嚓声的响起,厢梯开始平稳上升。 云景轩观察着厢梯的四壁,上面雕刻着一种很别致的镂空花纹—— 云景轩回忆着方才在楼里看到的一切,发现食味斋的很多地方,都使用了这种花纹。 而这种花纹,给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似乎在哪里见过? “请两位抓好扶手,以免厢梯摇晃受到磕碰。” 少年提醒的声,打断了云景轩的思绪,片刻后,厢梯停下。 少年先一步拉开木门,走出去,站在门口道:“两位请跟我来。” 绕过大半个楼层,少年在一间名为“怡心居”的门前停住,敲门。 “白公子,您的客人到了。” 说完,少年与门前负责此包厢的女侍打了声招呼,便转身下了楼。 “来啦!” 房间里,正跟其他两人念叨,轩怎么还不来的白某人,一个激灵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白子逸拍了拍自己砰砰乱跳的小心脏,长呼一口气,如壮士赴难一般走过去开门。 然后,摆出一个极其谄媚的表情,将人迎了进来。 “呵呵,轩,你来啦!” 云景轩瞥了白子逸一眼,也不说话,直接进了门。 尹秋紧随其后。 精美的包厢里,屋顶正中一盏硕大的琉璃跑马灯,缤纷的色彩从宫灯投映在地板上。 墨玉鎏金的地板上,铺着整块红色的手工地毯,毯子正中,琉璃灯的下方,是一张足以坐下十人的旋转圆桌,红底描金的桌布覆盖其上。 临街墙面,两扇很大的观景窗前,云千叶正站在那里看着外面,听到有人进来,才转过身。 “轩,城北行宫出事了?” 说着,云千叶指了指楼下大街,刚刚跑过去的西珞小兵。 云景轩走过去看了一眼,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尹秋,你去打听一下出了什么事?” “是。” 尹秋离开后,白子逸小心翼翼的走了过来:“轩,喝着茶等。” 白子逸小步蹭到云景轩跟前,亲自倒了杯茶过去,语气讨好。 “那宅子……它真不怪我,我什么都不知道,都是我爹的主意。” 原来—— 当初,云景轩将璃园抵押给白老爷,这次回来本想着找机会赎回来,可事情太多耽搁了。 等云景轩想起来的时候,那院子已经换了主人。 白子逸也是偶然听云千叶说起,才知道这件事的,但又无法把院子再要回来。 毕竟事关白府声誉,而做生意最要紧的就是信誉,最忌讳失信于人。 于是,便有了今日的请客赔罪。 白子逸一脸讨好卖乖的表情,逗笑了几人,秦如风很是无语的转开视线,实在不想再看他丢人现眼。 这个笨蛋,脸快被他都丢光了! 哪有一点儿世家公子的风范! 云景轩冷哼一声走开,根本不理会白子逸。 明明心里已经笑开了花,面上却故意板着脸,看都不看白子逸一眼,绕过他径自走到桌边坐下。 云景轩当然知道,以他们之间的交情,白子逸不会明知此事而不告知。 况且,那院子既已抵给了白老爷,那白老爷就是主人,如何处置都是他的事。 云景轩自然不会干涉。 不过,看白子逸这么有诚意的份上,他又怎么忍心打断呢。 那就默默看白子逸表演吧! 怪好玩—— 第71章 幕后东家 每一次他们一起出来,最大的乐趣,就是逗弄白子逸。 见云景轩依旧不说话,白子逸心中忐忑,再接再厉道。 “轩,你消消气嘛!大不了我、我再赔你个院子就是。” 白子逸说着,双手轻轻放在云景轩肩上,开始到处捏捏敲敲起来,却始终不得章法。 “当真?” 云景轩冷冷抬眼,继续摆出一副生气的样子。 这家伙几年过去了,依旧如此单蠢,简直傻得可爱。 看来,白老爷将逸保护的很好! “呃——” 白子逸被问住,自己只是顺嘴说说而已,轩怎么还当真了? 买个院子这么大的事,必得先过老头子那关。可是老头子会同意吗? 白子逸蹙眉低下头,似乎真的在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 哈哈哈—— 云景轩几人终于忍不住,房间里爆发出一阵大笑声。 逸真的是太好玩了! 这种伎俩他们玩了许多次,可白子逸还是次次都上当,当当都一样。 白痴三少的名号,真不是空穴来风啊! 云景轩失笑摇头。 一旁,云千叶与秦如风也是相视一笑,后者此刻的心里充满无奈。 那么精明的白老爷,怎会生出这么个活宝儿子,居然每次都能上当! 唉,白府的未来堪忧啊! “你们又合伙欺负我!” 终于反应过来的白子逸,气恼的叫喊道。 “我看,大家喊你‘白三少’还真是贴切的很。” 秦如风虽依旧一张面瘫脸,但瞳孔中却闪过丝丝笑意。 “为何?” 他明明是家中独子,才不是什么三少,应该是白大少才对! 秦如风回道:“白痴三少啊!” “你个死面瘫,又耍我!” 白子逸很想冲过去,撕了他这张碍眼的臭脸,但又畏惧于秦如风高强的武功,迟迟没敢过去。 最后,他只能气呼呼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扭过头不再说话。 哼,一群骗子,就知道欺负他。 哈哈哈—— 白子逸孩子气的举动,再一次逗笑了其他三人。 笑了一会儿,看着白子逸红白了又白,白了又青,来回变幻不停的脸色,三人终于适可而止。 “好,不逗你,说说正事吧!” 云景轩抚了抚下摆,终于问出了自入楼起,就一直想知道的问题。 “食味斋的东家是何人?” 对面的三人闻言,顿时六目相对。 他们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推了云千叶来回答他。 “不知。” 说起这事,云千叶也很无奈。 他跟轩一样,从第一次来食味斋,就对这里的东家很好奇。 之后,云千叶也曾暗中调查过,可几年下来得到的消息却很有限。 只知道,这食味斋的东家是位俊美不凡的白衣公子,他常年在外游历,很少回临安这边。 其他知之甚少—— 同一时刻—— 怡心居上方的房间,苏清欢正在和黄婉交谈着什么。 这一层是食味斋的隐藏楼层,除了掌柜黄婉和几个心腹,没有人知道它的存在。 六层不大,只有一个房间,是预留给幕后东家的落脚处。 苏清欢就是这里唯一的主人。 消化完黄婉汇报的消息,苏清欢这才开口:“这么说,碧月珠如今在尹墨月手里?” “是的,主子。” “正好,老账新账一起算。” 灵隐宫近日有些过分嚣张,手都伸到孽徒和安儿身上了,不给点教训是不行的。 而且,碧月珠她非要不可,这趟灵隐宫势在必行。 “主子的意思是?” “五日后就是六月十二,我打算开府设宴热闹一下,此事毕,我会亲自去一趟灵隐宫。” 苏清欢神色淡淡,眉眼间尽是志在必得的锋芒。 碧月珠可解百毒,是安儿恢复健康的关键,她必须得到。 灵隐宫虚实莫测,尹墨月的身手也不差,派其他人去苏清欢不放心。 万一打草惊蛇,再想拿到就难了。 唯有她亲自出马,得到碧月珠才能万无一失。 “那我去安排。” 黄婉正要走,又被苏清欢喊住。 “不必,我去,你们留下还有事要做。” 碧月珠得拿,但京城这边的部署也不能停滞。 准备了这么久的大戏,自然要如约而至,才算对得起观众啊! 闻言,黄婉与旁边的紫熙对视一眼,眼底满是担心。 “再过几日便是十五,主子您的身体——” “主子,要不过了十五再去?” 紫熙的脸上也很是担心。 主子每次毒发都痛苦万分,身体也会随之陷入虚弱状态,无法动用功力,根本没有自保的能力。 倘若身边无人跟着,要是遇到了危险该怎么办? “东西还是要拿到手才好,放心,十五之前我会赶回来的。” 苏清欢接过话,语气却很坚定。 见她已打定主意,黄紫两女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眼里的不安却愈渐浓烈起来。 因为主子身上的毒,七姝时常会打听各种解毒之物的消息,碧月珠就是其中之一。 可从前,主子很少过问这些事,今日不仅主动问起,还要亲自赴险去夺宝? 这很不对劲。 主子从不是个心急的人,今日为何如此反常?! 以往每每临近十五,主子都会放下事情专心应对,可这次—— 毒发在即,主子竟还要外出?! 黄婉总觉得,近日在主子身上,似乎发生了某些她不知道的变化。 看来,她得找个时间,好好问问紫熙到底怎么回事。 “主子,属下还有一事。” “说。” “孟源想求主子一见。” “是四年前厨艺组第一,如今的临安厨神孟源?” “正是,主子记得他?” 黄婉很惊奇,她没想到这么久过去,主子居然还记得孟源。 每年琉璃宫培养出来,进入各行各业的人才不计其数。 孟源作为其中的一份子,说起来,并不算特别出彩,况且,他离开琉璃宫至今,已经四年有余。 若非一年前,孟源来食味斋投奔黄婉,她也压根儿不会记得这个人。 所以,一听苏清欢清楚的说出孟源的来历,黄婉的心底是震惊的。 苏清欢看到了她眼底的惊讶,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雪花酥是他做的吧,带上来,我刚好也想见见这个人。” 黄婉沉了沉眉,她从主子的话里,听出了某种意味不明的冰冷。 第72章 白三请客 “是。” 黄婉离开,下楼去接孟源。 为了顶层的隐秘性,以及主子身份不被泄露,这事黄婉无法加手于人。 黄婉走后,紫熙低头沉思了片刻,然后走近苏清欢身前。 “主子,午时将近,您可有什么想吃的东西,我去吩咐厨房准备。” 苏清欢摇头,抬眼看向她,眼底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紫熙,你不必离开,有些事你迟早要知道。” “主子?” “紫熙,待会儿不论发生什么,都别说话也别问,到了适当的时机,我自会告诉你一切。” 自从上次在璃园,苏清欢用催眠术控制紫熙却惨遭失败后,她心底,对紫熙的最后一丝戒备,悄无声息的破开了一道口子。 苏清欢想,自己或许可以试着,再相信一次别人。 比如,眼前这个小丫头。 紫熙眼底突然涌起一股潮意,主子这是……愿意相信她了? 事实上,紫熙一直都知道主子不信任自己。 不仅仅是她,是包括四使和七姝,以及琉璃宫在内的所有人。 但紫熙并不在意。 因为他们所有人,包括性命在内的一切,都是主子给予的。 即便不是信任,主子依旧给了他们所有人,梦寐以求的身份和地位,让他们衣食无忧的活着。 他们中,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去埋怨主子的不信任,因为是他们自己做的不够好。 紫熙和其他人一样,她愿意努力做得更好,愿意等。 而如今,她如愿等到了。 “谢主子。” 紫熙扑到苏清欢怀里,眼底湿意阵阵:“属下定不辜负主子信任。” 苏清欢轻笑,她揉了揉紫熙趴在自己腿上的脑袋:“如你所言。” 我愿给你们这机会,但愿,你们不会让我失望! 别像叶华一样背叛我—— 楼下。 怡心居的包厢里,白子逸将一本厚厚的册子递了过去,拍拍胸脯,十分豪爽的开口。 “轩,今儿我请客,想吃什么你随便点!” 云景轩颔首一笑:“那我可不客气了。” 可刚一翻开册子,云景轩的脸色就又是一变。 只见那册子上,每页都由生动逼真的图画组成,上面各色的菜式色香俱全,令人一看就食指大动。 光是看着册子,云景轩的食欲就已蠢蠢欲动起来,但他轩忍住了。 云景轩不动声色的继续翻了几页,这每一张图的后面,都附着菜名以及菜品的价格。 “这是菜单?” 如此精美别致的菜单,这幕后东家的确别出心裁。 这是云景轩第一次来食味斋,自然看什么都新鲜。 但其余三人是熟客,对这里的一切早就已经见怪不怪。 “没见过这样的菜单吧?食味斋的特别可远不止这些。” 云千叶悠悠一笑,示意云景轩继续看。 片刻后—— 点菜员接过菜谱,再次确认道。 “几位点的凉菜有:糖醋花生,炝拌莲藕,酱香牛肉,狼牙土豆,麻辣鸡丝。” “热菜是:珍珠脆皮鸡,鱼香碎滑肉,凤梨烩排骨,麻油火鸡肾,板栗烧菜心,南卤醉虾,东坡墨鱼,魔芋烧鸭,蜜糖乳鸽,水晶南瓜,杨梅虾球,烤扁担肉。” “饭后甜点是:芒果布丁,抹茶红豆酥,脆皮炸鲜奶,黄金玉米烙和什锦大拼盘。” “没错,你赶快下单去,小爷都要饿死了。” 白子逸催促道。 本来没啥感觉,可是听点菜员一连说出这么多好吃的菜名,白子逸瞬间感觉口水直流,饿的要命。 “好,马上下单。” 点菜员笑道,笔在本子上“刷刷”的划拉几下。 “一共六百一十二两,抹去零头算您六百两。请问公子有会员卡吗?” “给——” 白子逸自怀中取出一块银牌,给点菜员递了过去。 食味斋的会员卡,分金银铜三个等级,为实名制出售,可以积分优惠。 铜牌一百两一张,享九折优惠。 银牌五百两,八折优惠。 金牌一千两,七折优惠。 但鲜少有人知道,金银铜牌之上,其实还有墨玉牌。 点菜员将接过记好帐,说道。 “恭喜白公子,您的会员卡消费已满五千两,可以升级为金牌,我马上去为您换牌。请稍后——” 不多久,点菜员再次回到雅间,她身后,跟着一个白衣白帽的男侍者。 这人是专门负责上菜的。 上菜员走到墙角餐柜前,打开旁边隐藏的暗格,然后,在云景轩惊奇的目光中,一个接一个从里面取出菜来。 “您的会员卡请收好。” 女侍者将卡还给白子逸,退开桌边,让男侍者开始上菜。 男侍者一边往桌子上放菜品,一边开口介绍起来。 “糖醋花生,凉拌莲藕,酱香牛肉,狼牙土豆,麻辣鸡丝。凉菜已上齐,热菜马上就好。” 男侍者后退几步,走过去,接过女侍者一直捧在手里的酒瓶,再度回到桌边。 “恭喜白公子荣升金牌会员,这是本店送您的升级礼物——紫玉葡萄酒,请各位慢慢品用。” “紫玉葡萄酒?!” 男侍者刚一退开,白子逸便迫不及待的抓起桌上,那冰色琉璃玉做成的酒瓶,惊喜不已。 这酒他可是眼馋很久了,一直未能如愿。 小小一瓶就卖到了五百两高价。 倒不是白子逸心疼银子,舍不得花钱,而是这酒每个月只有十瓶。 他每次来都被告知售罄,总是失望而归。 没想到,今天运气这么好,不仅升了金牌会员,还有好酒喝。 这银子,花的真值! 这,就是食味斋的高明之处。 不仅抓住了客人的胃,还将客人的心思摸得透彻,懂得投其所好。 所以,尽管这里菜价高的离谱,还是有很多人愿意抢着来。 来过这里的客人,无一不是高兴而来,尽兴而归。 很少听到有人说它不好,只要有人问起食味斋,去过的人皆是竖起大拇指,无不赞一声‘好’! 很快,主菜都已上齐,白子逸刚要招呼大家开吃,门就被敲响了。 “主子。” 是尹秋的声音。 “进来。” 尹秋进门后,对三人点头示意了一下,然后迅速走到云景轩身边,附耳低语了几句。 “王爷,行宫的确出事了!” 第73章 大闹红楼 尹秋的话,并未打扰云景轩品尝美食的心情,他咽下嘴里的食物,才慢悠悠的开口。 “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这段时间,自三国使臣入住行宫后,大大小小也闹出不少事,但云景轩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没出人命,都没太去理会。 “西珞太女丢了。” “丢了?” 云景轩挑眉看了眼尹秋,见他满脸憋坏的模样,便猜到了什么。 “你查到了什么?” “凌王将人带去红颜阁了,西珞的蓝将军正在四处找人,想必,很快就会找过去。” “红颜阁?” 云景轩还没说话,旁边白子逸先咋呼起来:“轩你想去红颜阁?” “也行,等会咱吃完就去。我跟你说,红颜阁好玩的东西可多了,晚些到地方了,我再跟你细说。” 白子逸直接拍板,定下了后面的行程安排。 事实上,他压根儿没听清云景轩和尹秋到底在说什么。 只是听到了‘红颜阁’三个字,白子逸的神经便一下子兴奋起来。 被白子逸这么一搅和,云景轩更加确定,红颜阁不是什么好地方。 罢了,只要不出人命就行,其余的他也懒得管。 “不用理会,随他们折腾去。” 尹秋点头退开,走到放在房间一角的小桌旁坐下,跟云隐一起吃喝起来。 另一边—— 慕嫣然自从进楼后,就被里面别致的场景吸引,反观夜凌汐却似乎很不习惯的样子。 他只是随意的看了几眼,便直接要了一个包厢上了楼,慕嫣然只好跟上。 红颜阁不同于其他青楼,这里白天也是有客的,而且男客女客都不拒。 楼中不仅有美人,也有许多绝色的男伶。 只不过接客与否,都按照个人意愿,楼里从不强迫他(她)们。 夜凌汐与慕嫣然进入包厢后,按照夜凌汐之前的吩咐,四五个绝色的男伶被送了进来。 只是,男伶进门后不多一会儿,房间里面就传出一阵打砸声—— 嘭—— “凭你也配跟本殿说不?” “哎,你怎么打人?” “打的就是你!” …… “阁主,出事了!” 红裳正在房间休息,忽听得楼下一阵吵吵嚷嚷,正打算下去看看,门便被人敲响了。 咯吱—— “怎么回事?” 红裳打开房门,询问来人。 上来禀报的跑堂立即一五一十,将事情进行了回禀。 “禀阁主,楼下有位女客看上了怜优,非要——” 回话的人顿了顿,继续道:“怜优不从,她便动手把人打了。” “走,去看看。” 红裳整了整衣服,跟着跑堂的人就准备下楼,走到楼梯处,她却突然又想起了什么。 “你先去,我马上就来。” “是。” 楼下。 “啧啧,下手也太狠了,怜优公子那张脸呦,可惜了!” “红楼这次怕是遇上硬茬了?” 醉生梦死又称红颜阁,做的是皮肉与美色的生意,虽在许多方面独树一帜,但说到底在多数人的心里,这儿与青楼无二。 故而,临安的百姓给这里,取了个更通俗易懂的名字——红楼。 “那可未必,据说这红楼背后的人,那可是轩王至交。” 因此,红楼背靠的大树等同轩王。 哪个点子硬到敢与轩王作对,怕是不知死字是怎么写的吧! 此刻,慕嫣然所在包厢的门口,挤满来看热闹的人。 尽管有不少人都在劝,但慕嫣然却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 她下手毫不手软,一下又一下。 很快,怜优那脸已经快不能看了。 许是从未被人拒绝过,又或是怜优的拒绝,伤了这位太女殿下的自尊。 亦或者,连日来被蓝玥拘着,慕嫣然闷出了一肚子邪气。 她将自己满腹的怨气,全部发泄在了面前的男人身上。 “不过区区一介伶人,也敢拒绝本殿下?” 说着,慕嫣然便又是一个巴掌。 房间里,其他人虽有心阻止,却被夜凌汐带来的人死死拦住,根本靠近不得。 地上,怜优一手撑地板,一手捂着几乎没了知觉的脸颊。 他低垂着脑袋,散落的发丝遮住了怜优的眼睛,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红裳推开人群,走进门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怎么回事?” 红裳拨开挡门的护卫,直接走近房间,把地上的怜优扶了起来。 “我这儿是供客人喝酒品茶,会知音的清雅之地,可不是让人来胡乱撒野的。” 红裳话音一落,门口迅速冲进来几名打手,气势汹汹的站在她身后,房间里的形势瞬间扭转。 夜凌汐带来的几名侍从,眼看形势不妙,立刻退回到了主人身边,呈保护的姿态。 “你想干什么?” 夜凌汐眉毛一挑,厉声呵斥道。 “本王乃北冥凌王,这位是西珞的太女殿下,借你们一百个胆子,敢动我们?” 他话一出,门外嘈杂的声音立刻就停止了,有人小声嘀咕道:“原来是别国使节,难怪敢来这里生事。” “是啊是啊!” 有人低声附和道。 这整个临安城,谁人不知红颜阁主是云郡王的人,谁敢在红红颜阁生事,便是与郡王府作对。 难怪对方敢这么嚣张,原来是他国使臣啊! “王爷?太女?” 红裳冷笑,“那又如何,这里是云霖,不是你们家。” “你——” 夜凌汐气结。 一旁的慕嫣然本就心浮气躁,加上又喝了些酒,更是将体内的气愤尽数激发了个彻底。 此刻,她更是看谁都不顺眼。 红裳的话,更是踩在了她敏感的神经上。 “你是谁?长得真是漂亮,过来陪、陪我喝两杯。” 不知是酒劲儿太大还是什么,此刻的慕嫣然,甚至连男女都分不清了。 “去打盆水来。” 红裳冷冷看了慕嫣然一眼,转身吩咐道。 很快,水便端来了。 哗—— 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眼神中,那盆水,被红裳结结实实的浇到了慕嫣然身上,从头到脚。 “啊——” “大胆贱婢!你敢泼我?” “为何不敢?” 红裳冷笑反问:“我只是在帮殿下醒酒罢了。” “倒是殿下,若不想明日,这件事成为整个京城的谈资,便好好想想该怎么解决吧!” “你威胁我?” 第74章 调虎离山 兜头一盆冷水,又被当面威胁,慕嫣然立刻就酒醒了。 她恶狠狠的瞪着红裳,心底一阵怒火中烧。 慕嫣然自出生便是太女,整个西珞,除了母皇,几乎没人敢给她任何委屈受。 因此,她从未受过如此大的屈辱。 此刻,慕嫣然接连被红裳折辱,更是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她抬起手便冲着红裳的脸,用力扇了过去。 盛怒之下的慕嫣然,这一巴掌已然是运足了全身的功力。 见此,隐藏在护卫之后的夜凌汐,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 下一幕,却让他大跌眼镜—— 只见红裳身子轻轻一让,轻而易举就躲过了那一巴掌,反观慕嫣然就没那么幸运—— 她全力的一掌,没有落在该落的地方,反而让她整个人闪了出去。 “啊——” 慕嫣然脚下一个趔趄,整个人被甩了出去,狠狠摔在地板上。 嘭—— 面朝黄土脚朝天,那可真是摔了个结实。 旁边的人听着都觉得疼。 果然,等慕嫣然哀嚎着爬起来时,她鼻子上甚至挂着两股红色。 “可恶,你竟然敢躲开?” 慕嫣然还想故技重施,又一次抬起手来,可红裳也不是吃素的。 她一把捏住慕嫣然举起的手,冷声道:“看来殿下,很希望这件事传回本国,在您辉煌的风流史上再添一笔。” 红颜阁生意遍布各国,要做成这件事情,再简单不过。 关键是,慕嫣然能否承担起后果。 “你——” 慕嫣然神色一变,心里一虚。 她很清楚,如果这事传到母皇耳朵里,定然不会有她好果子吃。 三国齐聚南霖的目的,她心知肚明,就是为了带回鬼斧神工。 此事重大,本不该由慕嫣然出使,是她父后多方周旋,母皇才将差事给了她。 出发前父后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办好这件事,以此赢得母皇的肯定,稳固她太女的地位。 可如今,正值寻人的关键时候。 倘若被母皇知道,她在这个时候跑来寻欢作乐,反而将正事弃之不顾,那她的太女之位—— 慕嫣然不傻,很快就想通了关窍。 她也知道是自己理亏在前,但毕竟是一国储君,让她跟一个伶人低头,恕慕嫣然做不到。 想了想,慕嫣然求救似的看向夜凌汐,希望他能帮自己说说话。 可夜凌汐,却只是若无其事的坐在原位,自顾自的喝着酒,全然没有一点儿要帮忙的意思。 慕嫣然心底一冷,正犹豫间,外面一帮人就闯了进来。 为首之人,正是得了消息匆匆赶来的蓝玥。 “怎么回事?” 慕嫣然脸上的伤太过明显,让她想忽略都不能。 “她——” “将军。” 慕嫣然见蓝玥的人马到了,立马气势再起,指着红裳就欲倒打一耙,却被蓝玥身后的副将打断。 那副将附在蓝玥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然后,蓝玥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了。 越往下听,蓝玥脸色便越难看。 直到听完属下禀报后,蓝玥连看都没看慕嫣然一眼,转身对红裳拱手道。 “阁主,今日之事实在抱歉,阁中一应损失我愿意赔偿。” 见蓝玥如此说,红裳也不好再说什么,只道。 “损失倒谈不上,但怜优毕竟靠脸吃饭,如今伤成这样,再接客肯定是不行了。” “阁主放心。” 红裳的意思蓝玥怎会不懂,她当即接过话头:“怜优公子养伤期间,所需的一切钱物药材,以及期间给阁中造成的损失,都由我们尽数赔偿出。” “具体数目,还请阁主让人算好,直接到城北行宫来取。” 红裳莞尔:“如此甚好。” 蓝玥点点头:“搅了贵店生意,实在抱歉。” “钱货两讫便好,送客!” “告辞!” 说完,蓝玥让手底下人搀上慕嫣然,直接往楼外走去。 一行人离开后,红裳目光冰冷的看向夜凌汐。 “凌王殿下的戏还没看够?” 别以为她不知道,这个夜凌汐从一进门,就明里暗里撺掇慕嫣然搞事。 可红裳想不明白,夜凌汐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呵呵,红裳阁主果然厉害,三言两语便让西珞太女吃了个哑巴亏。” 慕嫣然是个从不吃亏的主,今日在这里受了这么大羞辱,待回去想明白,红颜阁可就有的瞧了。 “不劳殿下操心,毕竟,带她来这儿的可是您。” 红颜阁主从来不是个好相与的。 夜凌汐想借刀杀人,但也要看看,这刀会不会反过来伤了他自己。 哼—— 夜凌汐拂袖而去。 毕竟是养尊处优的皇子,论斗嘴,夜凌汐又怎么斗得过,在红楼摸爬滚打多年的红裳呢! 心知自己说她不过,夜凌汐也没再继续纠缠。 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 之后的事如何,便不在他考虑的范围。 很快,夜凌汐就领着自己的人出了红楼。 见主角都已离开,围在门口的看客们也纷纷散去,房间里只剩下红裳与怜优两人。 “阁主恕罪,怪我太大意。” 怜优迅速从地上爬起,直挺挺的跪在了红裳脚边,一改先前的柔弱。 “究竟怎么回事?” “属下也不清楚,当时我正在抚琴,西珞太女突然就冲了过来,非要强我的身子。” 怜优嫌恶的皱皱眉,继续道:“属下说卖艺不卖身,她便勃然大怒,那位凌王非但不劝,反而火上浇油的拱火。之后的事您就知道了。” 若非夜凌汐那句“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拒绝我们太女殿下”,慕嫣然绝也不至于生那么大的气。 红裳眉头紧锁,她努力思索着,夜凌汐此举究竟意欲何为? 她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忽然,红裳眼皮一跳,她拔腿便冲了出去,直奔顶层的房间。 顶楼,黑衣人看着眼前的一切,满目惊奇与怀疑。 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 但不等他深入思考,楼梯上,便传来一阵仓促的脚步声。 似乎是有人,在极速向这个房间跑来。 门外。 红裳看着门缝处,自己专门放置的东西不见了,顿时明白过来。 难怪! 好一个北冥凌王,竟然把心思打到主子的头上了。 吱—— 红裳轻轻推开门,缓缓走了进去。 房间内的陈设一目了然,几乎没有能藏人的地方,除了—— 第75章 刁客闹事 红裳掌中暗自蓄力,猛地扭头看向门后—— 嗯?没有? 她眼睛一眯,继续小心翼翼的往里走去,沙发,桌子,窗帘后,红裳一一看过都没有。 那唯一的可能的— 红裳轻轻迈着步子,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一点一点往屏风后的小隔间走去。 啪—— 就在红裳即将绕过屏风的时,里面的人察觉到了危险的临近,先发制人挥出了一掌。 红裳极速后退的同时,立即也抬掌与其对上,但那人强劲的攻击,令她又狠狠倒退了几步。 等她好不容易稳住身子,对方却已经趁她退开的空档,找机会夺窗逃离。 待红裳追到窗边时,黑衣人早已不见了踪影:“怜优,通知主子有人闯进顶楼。” “是。” 红裳美艳的脸上浮起一丝懊恼。 该死,自己居然中了夜凌汐的调虎离山之计。 房间里面的陈设太独特,一旦被黑衣人传扬出去,那主子想利用鬼斧针对四国的计划…… 但愿不会搅乱主子的计划。 ———分割线——— 食味斋。 “怎么样?” 白子逸看着吃得津津有味三人,满脸得意的问道。 仿佛这些菜品出自他手一般,与有荣焉。 “味道的确不错。” 云景轩难得没有驳他面子,连日来有些阴郁的心情,也因着这些美食而好上了许多。 这手艺比之御厨也不遑多让。 只是—— “逸可见过这里的东家?” 思忖片刻,云景轩再次问出这个问题,尽管他刚来时已经问过。 白子逸依旧摇头:“东家我确实不知,但这里的掌柜我熟。” 白子逸微一挑眉,兴奋的看着云景轩:“有兴趣我给引荐一下?” 难得见到轩,对红衣和安儿之外的人如此上心,他怎么也得满足一下,轩这小小的心愿。 “听说,这儿的东家从开业便不露面,也不知掌柜是否知道些内情。” 素有‘黑面神’之称的秦如风,向来惜字如金,只有在好友面前才勉强愿意多说几句。 “是啊,从这酒楼开业起,便有不少人想与之结交,却无一如愿。” 云千叶亦是开口附和道。 闻言,云景轩也有些失望。 “原来如此。” 开门做生意,有谁不愿结交广泛,此人倒是例外。 这东家有点儿意思。 “算了,不说这个。难得相聚,今日咱们定要喝个痛快!” 白子逸打断他们,举杯邀酒。 云千叶一笑:“来,喝酒!” 旁边,秦如风奇怪的看了眼白子逸,是他的错觉吗? 总觉得今日的逸,跟平常有些不太一样。但具体是哪里不一样,秦如风又说不上来。 “既要喝个痛快,这点酒怎么够,尹秋再去拿几瓶上来。” “白公子要什么酒?” “雪花酿。” 白子逸想了想,回答道。 其实,他是想要紫玉葡萄酒的。 但,紫玉葡萄酒是食味斋的招牌,千金难得的美酒。 一个月只售十瓶,每每都是一挂牌就售罄,是有钱也买不到的珍品。 虽说雪花酿,也是楼里数一数二的好酒,可比紫玉葡萄终归是差了一点。 但情况如此,即便白子逸有钱也很无奈。 大堂,酒柜前。 “哼,今儿你们要不给爷一个说法,老子非砸了你招牌不可!” 原来—— 这人也想要紫玉葡萄,可最后一瓶,已经先一步被送进白子逸的包厢。 他不依,直说食味斋店大欺客,非让店员把酒再要回来给他。 “呦,是谁在这口出狂言呢?” 随着一声清脆的女声响起,一道鹅黄色的身影出现在大堂中。 女子容颜娇俏,行为泼辣,正是食味斋的大掌柜——黄婉。 “你——” 闹事者抬眼一瞅,见说话的是个貌美女子,语气稍有缓和。 “谁家的小娘子,不该管的事儿,最好别管。” “呦呵,在我的地盘闹事,还敢嫌姑奶奶多管闲事!” 黄婉的目光,落在被大汉踩在脚下的伙计身上,她清澈透亮的眸子里,闪过浓浓不悦。 “你是掌柜?” 大汉怀疑的看着面前,年纪不大口气却不小的女子。 “如假包换。有事说事,老娘没时间跟你唠家常!” “小丫头你给谁当娘呢!” 大汉气急,却还是努力强忍着,没有对黄婉动手。 “谁应就谁!” “小丫头再敢胡言,老子可不管你是不是女人,照打不误!” “呵——” 黄婉嗤笑一记,身形猛然动了—— 待众人反应过来时,那闹事的大汉,已经被她撂倒在脚下。 “给谁当老子?嗯?” 黄婉脚下微微使力,大汉便疼的直嚷嚷,丝毫没有了刚才的威风劲儿。 “臭丫头,偷袭算什么本事,劝你最好马上放了我。否则,等我家大人出来,有你好看。” “不知你家大人是哪位?” “我家大人——” 那大汉似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又住了嘴。 老爷说要低调行事,他便先忍这一时之气,待以后找机会,再来与这小丫头算账! 顿了顿,他当即改了口。 “小姑奶奶,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求你放了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呦,认错挺快哈!那你倒是说说错哪了?” “我、我不该强迫人把酒给我。” “嗯,然后呢?” “然后?我不该动手打人。” “还有呢?” “还有?啊,姑奶奶轻点,轻点。我、我不该辱骂你。” “不错。看在你认错诚恳的份儿上,姑奶奶我就暂且放你一马。” 转身,黄婉看向楼里,已经停下筷子看热闹的食客们。 “抱歉打扰诸位雅兴了。来人,给大伙儿每桌送一壶雪花酿,全当婉儿给诸位赔不是了!” 黄婉双手抱拳,向楼中食客深深鞠了一躬,以示歉意。 “黄掌柜言重了,这事儿本就不是你的错。” “是啊是啊!食味斋的规矩向来如此,这人莽撞坏了规矩,掌柜教训的正是。” “对对对。” 众人得了白捡的便宜,自是向着黄婉说话。 要知道,平日里一壶雪花酿,少说也值几十两银子,而且那还是有市无价的好东西。 今日白得一瓶,哪还有人敢说一个字不好。 “多谢诸位体谅,请大伙儿吃好喝好,有需要尽管吩咐。” “好说好说!” 第76章 补偿损失 “婉掌柜客气!” 众食客心满意足的回会各位,对黄婉的夸赞声不绝于耳。 但黄婉却不再理会他们,她转过头,喊住了打算开溜的大汉。 “既然错你也认,是不是该拿出诚意来表示一下。” “怎、怎么表示?” “首先,你打伤了我的伙计,身为老板我得替他做主。要你十两医药费,二十两误工费,三十两精神损失费,共计六十两银子,不算过分吧?” “不、不过分。” 大汉咬牙,磨磨蹭蹭的从怀里,取出一张百两的银票。 刷—— 黄婉一把将大汉手里,捏紧紧的银票抽走,塞进被打的伙计手里:“你应得的赔偿。” 伙计一脸懵的接过,不等他开口,黄婉就又说话了。 “他手里没有多余的银子,无法给你找零,你应该不介意吧?” 黄婉虽是笑着问话的,但她眸中那赤裸裸的威胁,却是让大汉心塞。 此刻,大汉只想尽快脱身,哪里还敢介意。 “不介意不介意。那现在银子也赔了,我可以走了吗?” “急啥,事儿还没完呢!” “什么?” “你有意见?” “不、不敢。” 大汉一口老牙几欲咬碎,要不是怕暴露老爷的身份,他早就教训这嚣张跋扈的小娘皮了。 “谅你也不敢。” 黄瞥了那大汉一眼,继续数落起来:“伙计的损失你是赔偿了,可我的还没算呢!” 然后在大汉迷惑的眼神中,黄婉梅开二度,又一次算起账来。 “你辱骂在前动手在后,又让我损失了18瓶雪花酿,这酒每瓶50两,18瓶就是900两。” “精神损失费我也不多要,就算你100两,还有刚才,打你弄脏了我的新鞋子——” 黄婉板着手指头,一一细数起来。 “鞋子特惠算你50两,这些全部加起来,你得再赔我1050两。” “什么?!” 大汉惊呼,睚眦欲裂。 黄婉却没理他,继续算账:“念在你认错态度还算诚恳,我抹去个零头,只收你一千两好了。” “一千两?你怎么不去抢?” “不给也行,我去跟你家大人要,他应该很乐意掏钱!” “给,我给!” 大汉把怀中的银票全部掏出,一股脑儿塞到黄婉手里,然后逃也似的离开大堂。 五楼,怡心居门前。 听到楼下的动静,出来看热闹的四个人,都被楼下女子的泼辣劲儿给深深震撼到。 “她便是掌柜?” 将方才一切尽收眼底,黄婉的所作所为让云景轩,对食味斋幕后的东家更加好奇起来。 这掌柜的言行举止,隐隐透着一股熟悉的味道。 红衣,也曾这么跟他算过账。 食味斋幕后的东家,会不会……与红衣有什么关联? “没错,食味斋自从开业,便由她一手打理,如今这里能做这么大,婉掌柜功不可没。” 白子逸说着,又领着几人回到了包厢里面。 而此刻,就在距离怡心居不远的另一包厢里,张贺看着跪在脚边的属下,简直气得一佛出窍二佛升天。 “成事不足的蠢货!” 不过是下去拿瓶酒,竟也能搞出这么大动静,惹得全楼的人出来看热闹。 “老爷息怒,是那臭丫头欺人太甚,她故意使坏坑我。” 不给酒便罢,反讹了他一千多两,那可是他辛苦攒了多年的积蓄,准备拿在临安的弟弟扩张店铺的啊。 就这么被人坑没了! “滚下去!” 怡心居。 四人继续喝酒吃菜,只云千叶貌似有点儿心不在焉。 他刚才在好像看到一个人,很像苏清欢身边那个总爱穿紫衣的小丫头。 顶楼。 房间里,苏清欢看着面前的男子,脑海里却浮现起孟丫头的脸,她眼底闪过异样。 “你与孟丫头……是近亲?” 跪在地上的孟源,猛地抬头看向苏清欢,眼底是显而易见的震惊。 孟源看着对面的红衣女子,这个曾收留培养自己的琉璃宫主,心中震荡。 没想到她竟然记得妹妹。 且仅凭一眼,便认定他们两人有血缘关系。 “孟溪是舍妹。” “原来如此,难怪长得这么像。” 苏清欢轻喃一句,突然起身走到了窗边,她看着外面逐渐西沉的太阳,深藏心底的记忆开始复苏—— “孟源,我很清楚你的目的,你想知道东西我会告诉你。但在那之前,可愿听我讲个故事?” 孟源蹙眉,他看着窗边那道纤细而孤寂的背影,并没有说话。 苏清欢自然并非真在询问他意见,她只是正好需要一个宣泄口。 仅此而已。 “我也确实有很久,没给人讲过故事,也没人给我讲过故事了。这故事要从十年前说起——” 楚历466年,夏,七月十三。 玲珑城城门大开,邀请天下英豪入城,为三日后城主四十大寿,早早开始做准备。 城中心的不夜天广场上,流水席从十三摆到了十五,整整三日,玲珑城内所有人,包括本城百姓和所有来客,都可以随时随地随便去吃。 七月十五,寿宴当天,城主府更是将前来贺寿的所有人,全部请入府中正式赴宴。 “寿宴进行的很顺利,结束时,也是在这样的夕阳余晖下——” 苏清欢目光幽幽的看着外面,落日余晖将她的眼睛染成了红色。 一如那日,城主府那红的有些耀眼的晚霞,好看却带着不详。 “变故发生时,寿宴刚歇,玲珑城主应故人之邀离府送客,临行时带走了府中大半的护卫。” “突然闯入的黑衣人,开始在府中大开杀戒,护卫队被杀光,接下来是府中的仆从,然后是府中的小姐。” “那你在干什么?” 孟源突然问道。 苏清欢回头看了他一下,笑得似嘲似讽:“大概在逃命吧!” 逃命?! 房间里,孟源和紫熙同时皱了皱眉,他们实在无法想象,如此厉害的主子逃命时是何种模样。 “你们该不会以为,我的武功是生来就有吧?” 苏清欢看出了二人心中所想,主动解惑:“六岁之前我并不会武,甚至,我很厌恶习武。” 十年前,玲珑城主府里,六岁的孩子只有一个。 孟源震惊的看向苏清欢,似乎想从她脸上找到什么,可看了半天,也没找到他想要的证据。 “所以你是——” 第77章 试探孟源 玲珑少主苏绯墨。 这七个字,反复萦绕在孟源的嘴边,但他却迟迟没有说出口。 孟源觉得自己的猜测实在荒谬。 玲珑少主怎么可能是女的?! 孟源自小在玲珑城长大,孟家在城中也算小有名气,他的妹妹孟溪更是被选入城主府,成为少城主的陪侍丫鬟。 因此,孟源对少城主的大名,可谓是如雷贯耳。 作为玲珑本土人,他比外人更加清楚少主的才能。 那首曾被天下人传颂的“水调歌头”,只是冰山一角。 少主之才能,在某种程度上,甚至已远远胜过城主。 孟源无数次听家中长辈,以及自己妹妹提起过少主,自然也知道许多不为外人道的秘密。 比如,少城主很早的时候,便已开始参与玲珑城的治理。 城主颁布的许多法令政策,其实都出自少城主,这是玲珑百姓从不宣之于口的秘密。 这样一个人怎么能是女子? 孟源脑瓜子嗡嗡的,他宁愿是自己的猜测出了错。 可下一秒—— “如你所想。” 苏清欢抬手,卸去了额头的伪装,露出了人皮伪装下的那朵莲花印。 少城主降生时伴随有异象,出生时明明是冬日,却满城花卉竞相绽放,城主府内更是莲花遍地。 而且在少城主的眉心,天生有一胎记,形似莲花艳红如火。 因此,那朵莲花印便成了少城主身份的象征。 后来,少城主登上当世神童榜后,世人更是以此印记为名,称其为“莲花童子”。 顶楼房间,一阵诡异的死寂—— 自从苏清欢卸去伪装,露出额头上的莲花印记后,房间里不管是孟源,还是紫熙,都陷入了一阵冗长的沉默。 孟源是彻彻底底的震惊。 而紫熙在震惊之余,更多的是心疼,对于自家主子的心疼。 “孟溪之死,我会给你一个交代,但在那之前——” 苏清欢率先打破沉默,她看着仍处于震惊中的孟源,眼底闪过暗色。 “孟源,你得帮我做件事。” 孟源:“何事?” …… 一刻钟后,孟源出了房间离开顶楼,房间里只剩下苏清欢与紫熙。 “紫熙,派人盯着孟源。” “主子怀疑他?那为何还要自爆身份,这样岂不危险?” “危险往往伴随着机会,而我需要一个机会。” 世上怎会有那么巧合的事? 她刚现身临安不久,孟源就主动找上门来,还十分殷勤的献上雪花酥,为的不就是引起她的注意么! 那么,苏清欢给他这个机会。 “还有,重查孟源的生平,务必要最详尽的。” “是,主子。” 紫熙若有所思的点头:“听三姐说,孟源是一年前主动来投奔于她的,此前他一直游走于各地,钻研厨艺是个厨痴。” 苏清欢勾唇:“所以,他的目标很明确,也很容易看出来。” “孟源是冲主子来的?为了他那个妹妹?可孟溪的死关主子何事?” “你觉得不关我事?” “自然,当年主子还很年幼,能保住一条命就很厉害了,哪还有能力去救别人!” 苏清欢挑眉,突然笑了起来:“你是第二个说这话的。” 第一个是她师父兰神医。 爹爹虽嘴上说不怪她,可心里依旧是有怨的,否则,这些年怎会只字不提让她回玲珑城。 若非不久前,苏清欢主动提议,要设计引四国皇族入玲珑,爹爹大概还不打算让她回去。 那里是她的家,她离开了十年的家啊! “主子,我——” “紫熙,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问,别急,等回到璃园我慢慢讲给你听。” “不在这里?” 苏清欢摇头:“璃园那边的事,差不多结束了,我们该回去了。” 紫熙恍然大悟,这才想起她们在离开璃园前,安排好的那一出戏。 “好,我去跟三姐说一声。” 另一边。 蓝玥带慕嫣然回到行宫后,直接便遣退了所有人,她看着床边,仍有些迷迷糊糊的慕嫣然,捏紧的拳头青筋暴起。 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暴揍慕嫣然一顿。 “殿下为何会与凌王在一起?” “偶然碰到的。” 慕嫣然揉揉有些刺痛的脑袋,懒懒的躺倒在床上:“我要喝水。” 蓝玥努力的抑制着胸腔的怒气,倒了水给她递过去:“红颜阁也是他带殿下去的?” “嗯,怎么了?” 蓝玥接杯子的手一顿,眼睛危险的眯起:“没什么,殿下先休息吧。臣告退。” 片刻后—— 一名随行的太医走了进来,替已然入睡的慕嫣然把了脉,然后退了出去。 “如何?” “回将军,殿下的身体确实不妥。” 门外,太医将太女殿下的身体情况,如实禀报给蓝玥。 “知道是什么吗?” “这个——” 女太医摇头:“药效已过,具体是什么很难查出来。” “知道了。” “下官告退。” 太医离开后,蓝玥转身看了看慕嫣然的房间,喊道:“来人。” “将军有何吩咐?” “从今日起,你们几个寸步不离跟着殿下,她去哪儿你们就去哪。哪怕是出恭也给我跟着。” “这……” 副将有些犹豫的看着蓝玥,那毕竟是太女殿下,将军这么做恐怕不妥。 “不必担心,出了事有我担着。” 蓝玥有女皇的密令,何惧之有。 “是。” “另外,严防外人靠近殿下,尤其是北冥的人。明白吗?” “是,将军!” ———分割线——— 城北小院。 柳风华已经不记得,这是他第几次拿起这信封了,他在犹豫自己到底要不要打开它。 他这样起起放放,已经大半日了。 直到闲影从外面回来,柳风华才终于下定了决心。 “送回去吧!” “公子?” 看着上面完好的封蜡,闲影有些奇怪:“公子为何不看?” “你说当时拿了信后,追你的人突然撤了?” 柳风华不答反问,闲影点头。 “公子,这有什么问题?” 柳风华回想着昨夜的情形,他越发肯定,这是苏清欢的陷阱。 否则,以她的精明和心机,怎会让他看到如此重要的东西。 而且,闲影得手也太过容易。 第78章 太子算计 “问题很大。” 柳风华冷冷一哼,将信丢给闲影。 琉璃宫若当真刑罚严苛,那些守卫的反应更不该如此。相反,他们会拼尽全力去追捕闯入者。 可事实上却恰恰相反。 昨夜苏清欢的举动,今日璃园守卫的反应,都有些反常。 事出反常,必有妖。 “把信送回去,小心些。” “是。” 闲影想不明白其中的缘由,只是听从主子命令行事,他转身离开,再度返回璃园还信。 房间里,柳风华心里对苏清欢的感觉,是既爱又恨。 “苏清欢啊苏清欢,你这个女人,果然是不容小觑。” 无时无刻不在算计,这样的人若成为敌人,可真是让人头疼啊! 闲影再到璃园时,天色已经暗了。 想起公子的吩咐,闲影只得越发小心起来,可直到他将信放回原处离开,也没有任何人发现他。 看来,是公子太多心了。 区区一个琉璃宫而已,哪有公子说的那么厉害! 然而,就在闲影离开后,房间的某处,迅速闪过一道黑影,快的让人几乎以为是错觉。 那是苏清欢亲自训练出来的影卫,专攻隐匿与速度,武功或不及闲影,但论起藏匿身形,绝不比任何人差。 这些影卫专门负责保护苏清欢,除了紫熙与影卫首领沈轻寒,鲜少有人知道他们的存在。 今日苏清欢出门前,就特意留了一个在府上,正是黑影一族的少主——黑影桓。 闲影很快便去而复返:“公子,送回去了。” “好。” 柳风华递了杯水给闲影:“现在说说在红颜阁的收获。” 闲影接过水一饮而尽,然后说起了自己在红颜阁的所见,说到某些地方,他实在不知怎么继续,便只好在纸上画了出来。 那是一个装饰很别致的房间,正是红颜阁顶楼,苏清欢的那个房间。 看着上面陌生又新奇的东西,柳风华满意的笑了。 “那人所言非虚,苏清欢才是收服鬼斧的关键所在。” 柳风华的目光留恋在画纸上,他总觉得,自己似乎认识这些东西,只是暂时想不起来名称。 “闲影,你去把沈恭找来。” “是。” 闲影离开房间,而柳风华依旧在看着画纸,心里再次确定,鬼斧与琉璃宫关系匪浅。 看来待会儿,得试探一下沈恭。 琉璃宫真是不简单,短短几年,不仅在江湖上地位非凡,就连四国中鼎鼎有名的红楼也是它旗下的产业。 红颜阁主居然就是琉璃红衣使。 苏清欢培养出这样一群人,显然是在为复仇积蓄力量,那么,她是否已经知道,当初城主府灭门的真相。 倘若知道,又清楚了几分呢? 柳风华回想了一下,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情,才猛然惊觉,北冥似乎已在不知不觉间,陷入了一个巨大的圈套。 柳风华突然生出一种感觉,鬼斧或许是冲北冥来的! 苏清欢,或许同样也是。 过了会儿,闲影独自回来了:“主子,沈恭让您去他那。” 柳风华:“他最近在干什么?” “下人说,他每日除了吃饭睡觉,都窝在房间里雕木头。” 柳风华疑惑:“雕木头?” 闲影点头:“是,雕木头,形状奇奇怪怪的,属下也认不出是什么。” “走,去看看。” “是。” 闲影点头,转身往门外走。 “闲影——” “主子?” “孤记得你之前说过,黑影一族近年屡次遭人追杀,可知道是什么人?” 柳风华突然问道。 闲影摇头:“族兄之前来信,说是旧日仇敌报复,但具体是谁,我并不清楚。” 旧日仇敌? 柳风华心思一动:“去信给他问问情况,若需要皇室出手,尽管开口。” 噗通—— “谢主子。” 闲影心中感动,直接跪地谢恩。 “暂时不必,上次族兄说,他已想到解决办法,无需皇室出手。” “什么办法?” 闲影又摇头:“不知,之后族中的确安宁了不少,但族兄再没给我传过消息。” 柳风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孤怀疑,这些年针对黑影族的,其实是玲珑城。” “玲珑城为何针对黑影族?” 十年前,闲影尚且年幼,并不清楚自己父亲接了皇室密令,前往玲珑城刺杀苏绯墨一事。 而此事关系重大,柳风华也并不准备对闲影透露太多。 “旧日恩怨,以后你会知道。” 闲影懵懵懂懂的点头,对这件事并未太过在意,说起了另一件事。 “主子真相信沈恭就是鬼斧?属下感觉不像。” “哪里不像?” 闲影摇头,他也说不出什么原因,就只是一种感觉罢了。 “还有,属下觉得那个人不可信,我们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柳风华自然知道这一点,但他对此并不在乎。 “可信与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提供有价值的线索。通过这几次的消息,孤断定,这人是她身边的人。” 否则,他查了琉璃宫这么久,都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 可这人一出手,便给了他如此大的惊喜。 苏清欢极有可能是玲珑城主之女,而琉璃宫则是玲珑的分支势力,甚至在它之后,还有更多的隐藏势力。 “其实,他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通过他,我们能得到什么。” 通过这个人,柳风华可以做很多事,比如—— 得到鬼斧神工。 比如,牵制玲珑城。 又比如,利用苏清欢的手对付一些,柳风华自己想对付的人。 “走,去西厢房看看。” 柳风华越过闲影,率先往外面走去,闲影大步跟上。 另一边—— 苏清欢与紫熙回到璃园时,天已经黑了。 院里灯火通明,工们匠还在继续赶工,到处都在忙碌着。 苏清欢看了一会儿,有些不习惯这样的热闹,很快便回了自己院子。 刚进院门,一道黑影便从里面迎了上来:“主子,信。” 苏清欢扫了一眼信件上的红漆,颇有些意外。 “又送回来了?” “分毫未动,原样送还。” 黑影桓再次将信递上。 “烧了吧。” 苏清欢没接信,直接对紫熙吩咐道,然后进了房间。 黑影桓把信递向紫熙,但紫熙却没接过。 “我得进去侍奉主子,这等小事,便烦桓影卫代劳烧一下。” 说完,紫熙绕过黑影桓也进了房间。 院子里,黑影桓看着手里的信,沉默片刻,转身离开—— 第79章 泼辣掌柜 食味斋。 酒足饭饱后,云景轩几人下楼准备离开,却在大堂与从后厨出来的黄婉,碰了个正着。 “呦,我说一早怎么有喜鹊在房顶乱叫,原来是有贵客临门啊!” 黄婉笑着上前,一一打起了招呼。 “白三少好久不见,秦公子好,郡王爷安好。” 黄婉对着云千叶微微伏身,转眸又对上云景轩:“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战神轩王爷吧!” “小女子仰慕战神日久,今日终于得见真人了。” 云景轩眼神一眯:“掌柜好眼力。” 自己远离京城十年,即便回来也露面并不多,今日更是头一遭来这里。 可这掌柜竟一眼便认出了他,果然不是简单的人物。 先前见识过黄婉口若悬河,又刁蛮泼辣的一面,云景轩实在找不到更合适的词语来形容她。 说她聪明,可她偏又逞一时之快,不惜得罪包厢里的客人。 说她泼辣,可她又懂得以柔克刚,设法堵了众人的嘴。 说她市侩,三句话不离银子,可她偏又不加掩饰,也率真的紧。 真真是个叫人又爱又恨的主儿! 呵呵—— 云景轩愈发好奇起来,究竟是怎样的主子,才能带出这样古灵精怪的属下来??? “王爷谬赞。” 黄婉娇笑一声,问道:“怎么样?今日的饭菜可还可口?若有不满意一定提出来,小店必当多多改进。” “除了贵点,其他什么都好。” 白子逸煞有介事的摸了摸自己干瘪瘪的荷包,一脸的肉疼。 “三少还真是爱说笑,白府家大业大,哪会在乎这几个小钱啊!” “哈哈,还是婉姐姐会说话。” “那我便不耽误几位了,感谢光临食味斋,欢迎各位下次再来!” “欢迎下次光临——” 在门童的送客声中,云景轩等人纷纷走出了楼门。 黄婉目送他们远去,这才又转身回了后厨。 下午主子召见孟源时,她被闹事的刁客缠住,并不在场,因此主子到底说了些什么,黄婉并不知情。 她得去找孟源问问情况。 街道上,暮色已沉入地底,大片的天空已被黑夜笼罩。 四人并肩走在路上,风姿卓越,俊美不凡,俨然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轩你有所不知,婉掌柜的泼辣在京城,那可是出了名的。” “食味斋刚开业那会儿,不少人见她一个女子当家,以为好欺负,上门来闹事,结果否被婉掌柜收拾的服服帖帖,后来人送外号‘小辣椒’。” “食味斋能有今日光景,婉掌柜功不可没!” 白子逸一如既往地聒噪。 秦如风仍旧惜字如金,只是眼睛一直锁定在那抹,看似活泼的白影身上。 说不出哪里怪,秦如风就是感觉白子逸最近有点儿怀怀的。 “哦,是么?” 云景轩心不在焉的附和一句,他总觉得,黄婉给他的感觉很熟悉。 可同时—— 云景轩又万分确定,自己以前绝没有见过黄婉,那这种诡异的熟悉感,到底从何而来? 还有,先前在楼里闹事的那个人,似乎是—— “确实够辣。” 云千叶失笑摇头。 食味斋这位掌柜倒也有趣,与红裳一样都是性情中人,有机会,定要介绍这二人认识。 红裳孤苦,身边说得上话的人不多,多个朋友也能多些乐子,省得她整日待在红楼无聊的发霉。 “你们不觉得,刚才闹事的那人有些眼熟吗?” 秦如风忽然说道。 “确实好像在哪儿见过。” 云千叶点头,原先只当是他认错人了,看来并非如此呢! “哼,他是东朝右相的随从。” 云景轩冷声道。 想起那个得理不饶人的婉掌柜,他突然坏心眼的一笑:“掌柜若知道,自己开罪了一国丞相,是否会后悔今日的所作所为?” “为何后悔?” 白子逸反问,说着,她竟模仿起黄婉说话的腔调来:“敢在姑奶奶的地盘上捣乱,管它天皇老子,我也照打不误!” “天皇老子也照打?!” 云景轩冷笑:“那本王呢?” “王爷与那粗鄙莽夫不同,自然也不会做这没品之事!” 哈哈哈—— 几人被白子逸那搞怪的样子,逗得捧腹大笑。 别说,还真有那么点意思。 将黄婉的泼辣没有十成,也仿了个七八成。 “果然是个呛人的小辣椒!” 云景轩调笑道:“我还得去趟行宫,先走一步。” 方才尹秋来报,西珞太女那边出了点事,他得过去看看情况。 “轩,那我改日再请你去红颜阁,到时可不能拒绝啊!” “好。” 云景轩头也不回的离开,与尹秋一起往城北行宫走去。 目送两人离开,云千叶看向秦白二人:“我去红裳那交代些选妃事宜,你们呢?” 选美宴的最终场地,还是定在了红颜阁,当然这其中,也少不了云千叶的运作。 “我跟逸还有事,就不去了。” 秦如风抢在白子逸开口前,先一步拒绝了云千叶的提议。 “那好,我先走了。” …… “不是有事跟我说么?” 云千叶离开后,就剩下白子逸和秦如风两人,在大街上走了好一会儿了,也不见秦如风开口。 白子逸实在耐不住性子,便忍不住问了出来。 “……” 秦如风沉默,只是转头看着白子逸,就那么安静的看着,他目光中的复杂神色,令人莫名心酸。 “干、干嘛这么看着我?” “逸,你变了。” 沉默许久后,秦如风终于开口,说出的话却让白子逸很是心惊。 “变、变了?” “怎么可能?我不是一直都这样么?哪里变了?” 白子逸的声音有些惊慌。 “算了,你不愿说我也不逼你。你只需记得,不论发生什么,我们都是好兄弟。” “你有我……我们。” 秦如风说完,在白子逸肩上轻轻拍了几下,然后,转身离开。 白子逸心情复杂的看着秦如风,一点一点离自己远去,几度张口想喊,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怎么也发不出声。 直到秦如风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长街尽头,白子逸却始终没有喊出声。 这一次,你们谁也帮不了我! 娘的仇,小舅舅的仇,还有玲珑城那么多人的仇,本就有我的一份,我必须站在小舅舅的一边。 第80章 西珞母虎 城北行宫。 “殿下,轩王求见!” 啪—— “你说谁?谁来了?” 经过一个时辰的休养,慕嫣然已经完全清醒过来,此时,她正坐在软榻上喝茶看书。 听到侍卫禀报,慕嫣然难以置信的从软塌上跳了下来,手中茶杯脱手而出,掉在地上摔了个稀碎。 “启禀殿下,轩王求见!” “真的是他?!” 慕嫣然面露狂喜。 出使到临安城已有些时日,云景轩除了那日迎使臣进城,之后,也都是例行公事般来陪三国使臣,她根本没有单独见他的机会。 这几日,蓝玥又看的很紧,慕嫣然压根儿没机会见云景轩。 今日倒是出去了,可惜也没见着。 没想到现在,人倒自己上门了! “快,先请轩王去花厅喝茶,本殿下很快便到。” 慕嫣然喜不自胜,连忙走到梳妆台前,细细整理自己的衣饰。 足足小半个时辰才出了门。 花厅。 “爷,要不再催催?” 尹秋心下不满。 这己经是第三盏茶了,那位璎珞太女殿下倒是好大的架子,竟敢让王爷等这么久。 “来了。” 云景轩放下茶盏,淡淡转眸看向厅外,一身华服的慕嫣然款款而来。 “王爷久等了。” “无妨。” 待慕嫣然落座后,云景轩才淡淡的问道:“殿下住的可还习惯?” “习惯习惯,只是整天待在行宫,难免烦闷。” “哦?” 云景轩眉峰一挑:“本王未曾限制各使臣自由,殿下可随意出入行宫,又何须整日待在这里呢?” “是——” 慕嫣然险些脱口而出,是蓝玥阻挠限制她的自由。 却猛地反应过来,此乃西珞内部矛盾,属于家事,不好随便说与外人。 免得被人看了笑话。 “殿下可有什么难言之隐?” “没、没什么。轩王今日过来,所为何事?” “听说,今日行宫出了刺客,惊扰了殿下,本王特来探望。” “本殿——” “殿下无碍,有劳轩王记挂。” 门外,一道凌厉的女声突兀响起,打断了慕嫣然的话头。 云景轩转眸看向门口,身穿墨蓝战甲大步走来的女子。 正是西珞上将军——蓝玥! “原来是蓝将军!” 云景轩眼睛虽是看向蓝玥,但余光,却是在细细观察着慕嫣然。 见到慕嫣然从蓝玥出现后,就变了的脸色,心中顿时了然。 “你怎么来了?” 慕嫣然有些不高兴,下人不是说蓝玥已休息了么? 怎么又跑出来坏她好事! “女皇有旨,命臣寸步不离的保护殿下安危,蓝玥不敢懈怠分毫。” 哼—— 慕嫣然有些负气的撇开头,心中暗骂蓝玥碍事,又也不好当着云景轩的面发作。 否则,不仅让外人看了笑话,传到母皇耳朵里,她也难逃责罚。 蓝玥并未理会慕嫣然,径直走到偏座上落坐,与云景轩寒暄起来。 在此后,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里,慕嫣然只听二人你来我往的谈论,她却一句话都插不进去。 …… “将军留步!” “王爷慢走,改日再聊!” 云景轩与蓝玥谈论的多是战事,从未上过战场的慕嫣然,自然插不上话。 倒是通过这一番谈论,云景轩与蓝玥之间竟有了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好!” 出了行宫,云景轩并未着急离开,他站在行宫的大门前,望着西珞使臣所住的院落怔怔出神。 良久,云景轩才道。 “一直以来,所有人都小瞧了慕倾璃!” 慕倾璃,正是如今的西珞女帝。 当年,慕倾璃只是西珞一个无权无势的闲王,最终却出乎所有人意料,脱颖而出,成为夺储的最终胜者。 更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是—— 当初四国中最弱的西珞女国,在慕倾璃的治理下,竟远超东朝,跻身于四大强国之三。 这些年,云景轩一心对抗北冥,竟忽略了这只蠢蠢欲动的母虎。 “尹秋,查查这位上将军的底。” 西珞能有如今的地位,这位上将军功不可没。 而且,能让一国太女都敢怒不敢言的上将军,这世间可是不多见。 到底是故意演戏给他看,还是蓝玥当真恃功傲物?又或者—— 是有人在背后撑腰,所以蓝玥才敢这样有恃无恐? “是。王爷,我们现在去哪儿?” “回府。” 送走云景轩二人,蓝玥并未去回禀慕嫣然,而是直接回了房间。 蓝玥自床下暗格中,取出一身夜行衣换上,趁着夜色悄悄出了行宫。 红颜阁。 此刻已过寅时,楼中灯火辉煌热闹依旧,楼外却漆黑一片,正直黎明前的至暗时刻。 咚咚—— 处理完慕嫣然留下的烂摊子,红裳回到自己房间,刚准备休息,窗户就被人敲响了。 那节奏,很熟悉。 红裳走过去打开窗:“小六?” “大姐,是我。” 黑衣人翻窗而入,站定后,一把扯掉了面巾,露出一张英姿焕发的脸。 来人正是蓝玥。 “快过来坐。” 红裳将人带到桌边坐下,倒了杯茶水放进蓝玥手里:“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紧急的事?” 蓝玥摇头,顿了顿,又点头。 红裳失笑:“小六,你这、到底是有事还是没事?” “大姐,今晚夜凌汐恐另有所图,他给慕嫣然下了药,故意撺掇生事。” “这我知道,夜凌汐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是为了偷窥主子顶楼的房间,里面东西已经暴露。” 闻言,蓝玥腾地一下站起。 “被他得逞了?” “稍安勿躁,主子事先已经吩咐,如遇探查要留活口。” 蓝玥看着大姐唇角的笑,突然悟了:“主子有意暴露里面的东西?” “正是。选妃宴马上到了,众人期待已久的鬼斧神工,也该露露脸了。” 蓝玥沉默,所以,主子是想借此事,来坐实沈恭就是鬼斧的事实。 但如此一来,红颜阁和大姐,岂不是要暴露在众人面前。 “大姐,你想好了吗?” 红裳垂眸:“从我决定来临安的那刻起,我便知道有这一日。” 蓝玥:“……” “大姐,一旦你的身份暴露,云郡王定会怀疑你的用心,那这些年你对他的付出,都将付之一炬。” “我明白——” 第81章 主子身份 “那你还——” 蓝玥突然闭嘴,她反应过来,这件事是主子的决定,大姐根本无法违逆。 大姐对云郡王的心思,七姝中除了小七没看懂,其余人都心照不宣。 当初,若非大姐极力求情,又主动请缨监视云千叶,他未必能那么轻易就脱离琉璃宫。 至少,炼狱刑罚是逃不掉的。 所以,云郡王能安然无恙的活到今天,大姐在其中起了很大作用。 主子素来洞若观火,大姐的心思如此明显,她当真什么都不知道吗? 蓝玥心中一凛,她突然意识到,这或许就是主子的试探。 试探红裳在面对危险时,是会遵从本心,还是忠于职责。 “这一刻早晚会来。” 红裳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 显然,她也想到了这一点。 或许在更早的时候,红裳就已经意识到了主子的用心。 “大姐,你想好了吗?” 蓝玥看向她的眼里闪过心疼,但这并不代表什么。 “主子最痛恨背叛。” 以前的琉璃宫也并非铁板一块,时常有外面的探子混入其中,但总能被主子及时揪出来。 那些人的下场每一个都无比凄惨,先是被废掉武功,然后再丢入炼狱,死的时候连个全尸都没有。 主子每次都会召集全宫观刑,然后,笑吟吟的说。 “本宫不惧任何人背叛,只要你们能承受得起这背叛的代价。” 红裳闭了闭眼,将脑海里回荡的声音驱逐,这才缓缓抬眼看向蓝玥。 “七姝一心,绝不背叛。” 听到这句话,蓝玥终于笑了:“大姐,我知道你不会。” “那还跑来探我底,看来,小六你是太闲了。” 红裳打趣道。 蓝玥摇头:“大姐,我来是有件很重要的事要与你商量。” “何事?” “大姐,你其实也知道主子的真实身份吧!” 红裳:“……” 沉默了一会儿,红裳抬头对上蓝玥的眼睛:“咱姐妹七人和四使,哪个又不知道。” “那就好办了。”蓝玥点头。 “什么意思?” “大姐,我明确告诉你,主子就是大家猜测的那个人。主子要复仇,我们得助她一臂之力。” “自然,但要如何助?” 主子对于自己的计划,从不愿透漏太多,她们每每都是走一步看一步,往往处于很被动的状态。 红裳很想为主子分忧,但又唯恐扰乱了主子的计划,因此总是束手束脚,无法放心施为。 如今听蓝玥有办法,自然也是愿意听上一听的。 “大姐,我听说几日后,选妃宴终选定在你这里?” “确有此事,你想怎么做?” “我得到一个消息,进入终选的这四人中,有一人是别国的探子。” 红裳眼睛一亮:“你想——” “嘘,大姐,此事你知我知。” 红裳点头:“好,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正好明日起,她们四人就要入住楼中,以便提前适应场地,准备好参赛作品。” “楼里正好有几个才艺不俗之人,帮忙调教一下也是情理之中。” 蓝玥与红裳相视一笑:“大姐果然还是大姐。” “贫嘴的丫头——” 另一边,璃园。 院子里静悄悄的,除了几声虫鸣蝉叫,几乎就只剩下风声。 不久前,赶工的工匠被请回房间休息,难得睡了个早觉。 主院里同样一片寂静,房间里漆黑一片,却偶有一两句低语响起。 “主子,你睡了吗?” “嗯。” 黑暗中,紫熙眨了眨眼睛:所以这个回答,是睡了?还是没睡? 沉默片刻:“主子,我睡不着。” 下午在食味斋听了那么大个秘密,能睡得着才怪。 苏清欢莞尔:“想问什么?” 小丫头还挺能忍,从回来到现在已经几个时辰过去,终于想起来问了。 也不枉费自己,故意把她留在房里陪睡,虽然是在地上。 “主子您真是玲珑少主?” “嗯。” “可他……不是男子么?” “女扮男装罢了。” 紫熙蹭的一下坐起身,趴到床沿上,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睁得溜圆。 “让主子从小女扮男装,是玲珑城主的意思,还是?” “重要吗?” 紫熙重重点头:“重要。” “你家主子再早慧,也不至于一出生就有如此心机。” 苏清欢轻笑着说道。 黑暗中,紫熙看不清主子的神色。 她只是觉得,主子似乎并不如话中那般,真的对此事毫不在意。 所以,紫熙沉默了。 这么说,让主子从小女扮男装,是那位玲珑城主的主意! “问完了?” 苏清欢等了一会,见紫熙迟迟不再开口,忍不住问了一句。 “嗯,主子早些休息。” 苏清欢:“……” 这反应也太平常了。 果然,紫熙她们对自己的身份早有猜测。 即便今日自己不主动暴露,琉璃宫内部,知道她身份的人也不少。 也是。 这些年她给玲珑城输送了大量财宝钱粮,七姝与四使皆参与其中,自然也会猜想她与玲珑城的关系。 不久前,因为柳风华的突然掺和,玲珑城复出的计划被耽搁。 一气之下,苏清欢命人散播玲珑城主为女选婿,意图吸引四国前往玲珑,提前开启自己的最终计划。 却也因此,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近日,不仅是琉璃宫内部,外面也有很多人,开始怀疑琉璃宫主的真实身份和来历。 “主子。” 紫熙突然开口,唤回了苏清欢神游天外的思绪:“怎么?” “不论您是何身份,有一点不会变,你是琉璃宫主,七姝的主人。” 苏清欢侧过头,与趴在床边的那颗脑袋对视,问:“紫熙,你怕吗?” “不怕。” “我还没问怕什么呢?” “有主子在,紫熙什么都不怕。” 黑暗中,紫熙看到主子笑了。 那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欢愉,由内而外,从主子的脸上绽开。 然后,紫熙也不由的笑开—— “紫熙,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主子今儿怎么了? 这么喜欢给人讲故事? 下午给孟源讲,现在又给她讲? “好。” 主子想讲,她听着就是。 苏清欢转开头,呈大字型平躺于床上,双眼望着顶账,幽幽开口。 “十六年前,冬日,一婴儿降生在一户人家——” 第82章 两个疑问 紫熙一夜没睡。 整整一夜,苏清欢都在讲故事。 那是一个并非紫熙以往听过的任何一个版本的全新的故事。 “男主人总是很忙,朝出夕归,小孩在半岁前,见过他的次数屈指可数。直到后来,小孩开始在某些方面展现出过人天赋——” “随着时间推移,小孩在各方面的天赋远超常人,男主人越来越重视小孩,但依旧不让她出府。” “小孩的瞳孔天生异色,那时,异瞳被称为妖邪,男主人担心被外人发现这件事,费心找来可转化瞳色的秘术,答应小孩只要练成便可出府。” “后来,小孩也如愿以偿,能够自由出入府邸,给男主人提供更多可行的治理方案,名声也越来越大。” “树大招风的后果,就是小孩满门被灭,亲人尽数惨死,只剩下她与男主人两人存活。” “离城前夜,她与父亲在灵堂约定,十年之内必定复仇。可那时,她并不知自己会因身上奇毒,将复仇计划一拖再拖。” 故事到这里,苏清欢没再继续。 离开玲珑城之后发生的事,紫熙大部分都已知道,至于剩下的一小部分,苏清欢暂时并不打算说出来。 窗外的天色慢慢亮了,紫熙收整好打地铺的被褥,放进墙角的柜子里。 她面对着柜子站了很久,一句话都没有说,良久,她摸了一把脸,整理好自己的面部表情,走回床边。 “主子,我有两个疑问。” 苏清欢穿衣服的手一顿,她抬眼看向紫熙,目光落在小丫头有些泛红的眼尾处。 这是、哭了? “问吧。” “在您降生之前,玲珑城主明明已有十二个女儿,为何偏偏宣布最小的您是男孩?” 苏清欢:“……” 这个问题,她也曾也问过爹爹,但爹爹只说当时时机不对。 唯有她降生时满城异象,又正逢爹爹刚刚当上城主,为了后继有人巩固城主之位,便宣布她是男孩。 “大概是时机刚好吧!” 紫熙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似是而非的回答。 “主子可曾怀疑过,当初男主人的寿宴,本身就是一个局。” 苏清欢绑绳结的手一僵,很快又恢复如常,她迷惑的看向紫熙。 “什么局?” “那位男主人先因旧友一封信,便广开城门大宴天下,后又因小公子一句话,将在外的十二女全部召回,如此不计后果,真的只是为了办场寿宴?” 据她所知,彼时的玲珑城正因纳贡之事,被四国皇室步步紧逼,忙的焦头烂额。 这种时候,玲珑城主非但不暂避锋芒,反而兴师动众大办寿宴,摆明是在挑衅四国皇室。 不仅如此,寿宴当日城中更是门户大开,让外人随意入城。 怎么想,这事都很不寻常! “紫熙!” 苏清欢沉声冷斥。 “我教过你们,万事都讲证据。信口雌黄颠倒是非,你想成为第二个柳风华么?” 紫熙抿唇,她忽然想起不久前,主子在听风楼说过的一句话。 “紫熙,你知道,这世上什么东西最可怕吗?” “巧舌如簧,上下嘴皮一碰便可颠倒黑白,杀人于无形。” 紫熙沉吟一瞬,缓缓抬头,直视主子的眼睛。 这时,她却惊奇的发现,主子的那双眼睛里,有着很多她读不懂的神色,却唯独没有生气。 紫熙心头一动,低下头。 “主子,紫熙记住了。我一定会找到证据。” 至于到底是什么证据,紫熙没说,苏清欢也没问。 院子里很快变得嘈杂起来,工匠们一大早就开始继续赶工,只盼着能按计划完成璃园的修缮。 彼时,苏清欢与紫熙正在房间里,商议两日后开府宴客的名单。 “主子,确定只请这几人?” 紫熙欲言又止。 苏清欢瞧了她一眼:“安心去准备拜帖,其他等着就好。” 听出主子是另有主张,紫熙瞬间安心不少。 “是,我去找三姐安排菜品。” “还得加菜呢!” 苏清欢提醒了一句,紫熙了然:“属下明白。” “顺便给红裳带个口信,昨夜闯入红楼之人,我已心里有数,让她不必再查,安心准备选妃宴事宜。” “是,主子。” 隔壁,轩王府。 “所以,昨夜夜凌汐去红楼,其实是另有所图。” “正是,在慕嫣然闹事的同时,红楼顶层有人闯入,看到了一些东西。” “什么?” 尹秋摇头:“属下还在查证。” “嗯,鬼斧神工有消息了吗?” “有消息称,北冥已经找到此人,他与夜太子就在城中。” “消息可靠?” “属下已派人去查证,算时间,也该回来了。” 笃笃笃—— 尹秋正说着话,书房的门就被敲响了,他走过去拉开门。 “如何?” “回禀总管,属下等按照您给的地址去,但遭遇了埋伏。” “埋伏?” 尹秋这才发现,回来禀报的侍卫身上,其实有不少血迹。 只是他方才着急知道结果,并未多加留意。 “损伤如何?” “兄弟们都受了伤,但好在并无性命之危。” 尹秋紧促的眉头,微微松开,又问那侍卫:“可有收获?” “里面的人逃了,但属下在一个房间,找到许多奇怪的东西。” 说着,那侍卫递上一个东西。 尹秋拿起东西一看,直接转身进了里面:“王爷,您看这是什么?” 云景轩拿过看了半天,也没看出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哪儿来的?” “夜太子的藏身之处。” “所以这玩意,极有可能是鬼斧神工做出来的。” 云景轩眼底一亮,大步往门外走去:“走,本王亲自去看看。” “参见——” 门口等着的侍卫,话没说完,就见自家王爷已经走远了。 侍卫回头,看了看追出来的尹秋:“总管,咱还去吗?” “废话,快去召集人马。” “是。” 侍卫转身往后院跑去,而尹秋则急忙追随王爷而去。 那边刚刚结束战斗,王爷就这么大咧咧的过去,万一再被埋伏…… 尹秋心中一紧,脚下的步子越发快了起来—— 第83章 自行车现 这边,轩王府出动大批侍卫,很快就惊动了璃园的人。 紫熙进来的时候,苏清欢正在捣鼓一堆零件。 “主子,您做的这到底是什么?” 这几日,苏清欢只要有空,就在捣鼓这一堆铁疙瘩,从绘制图纸到锻造成型,然后拼接组装零件,都是她自己亲力亲为。 期间紫熙几次想帮忙,都被苏清欢拒绝了,这是她准备送给安儿的礼物,当然得她亲自来。 “自行车,就快组装好了,等会儿给你展示展示。” 苏清欢头也不抬,继续埋头组装。 紫熙见主子正忙着,也没有着急开口,只是安静的在一旁等着。 小半个时辰后—— “呼,终于好了!” 苏清欢丢开手里的扳手,脱下手套丢到一边,直接往房间里走去。 紫熙赶紧跟在后面:“主子,隔壁轩王府好像出事了。” 苏清欢洗手的动作一顿,然后又继续洗起来:“怎么了?” “轩王亲自带人去了城北,据说,是找到了夜太子的藏身之处。” 苏清欢眼睛一眯。 孽徒的动作还挺快,她前脚刚给尹秋递了消息,后脚就去端了夜太子的窝。 “继续盯着。” “明白,夜太子新藏身地,是否还要透露给轩王?” 苏清欢摇头:“过犹不及,夜太子那边让沈恭盯着就行,咱静观其变。” 这次,她一边给轩王透露夜太子的消息,一边又暗中提醒柳风华躲避,只是为了激化双方矛盾。 现在,只需等个合适的时机,南霖和北冥的表面和平,就会分崩离析。 而这个时机很快就会来—— 城北小院。 云景轩到达后,直接去了发现那奇特物件的地方。 那是西厢的一个房间,整个房间到处都是各式各样的木雕。 与街上小摊贩卖的不同,这些木雕是由各种精巧的机关组成,触动后可以自由移动。 此刻,云景轩的手里就拿着一个,他轻轻扭了几下发条,木雕鸟就开始煽动翅膀,爪子上的轮子也动了起来。 云景轩将木雕鸟放在地上,那鸟轱辘轱辘走出了很远,却被刚刚赶来的尹秋,一脚踢飞。 “王爷,您怎么不等等属下?” 云景轩没理他,指了指他脚边的木雕:“拿过来。” 尹秋弯腰把木雕鸟捡起,呈上。 下一刻,尹秋见鬼似的瞪大了眼睛,王爷居然给一块木头擦灰?! 府里那么多名贵玉器,可从来都没有如此殊荣,能得王爷的一眼怜惜。 这破木头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 “尹秋。” “啊?属下在。” “去把追击的人调回来,夜太子那边先停一停。” 尹秋不解:“为何?咱们好不容易才有了线索,若就此放弃,下次再想找到夜太子就难了。” “夜流华素来谨慎,这次被突袭,定然会加倍小心,很久不会再冒头。你的人查不出什么。” 云景轩与夜流华打过几次交道,了解那是一个怎样的对手。 与其费力调查做无用功,不如,等夜流华自己露出马脚。 或许说,等夜流华身边的人。 云景轩又看了看这满屋子的木雕,对尹秋吩咐道。 “将这屋子里的东西,全部带回王府,一个零件都不许落下。” “是,王爷。” “另外,查一下这院子的主人。” “是。” 随后,云景轩吩咐清理现场,然后打道回府。 彼时。 苏清欢带着紫熙穿过连通两府的拱门,一路往宁安阁走去。 “主子,这东西您是做给小王爷的?” 紫熙提着沉甸甸的自行车,苦哈哈的跟在苏清欢后面走。 “嗯,等会让安儿演示给你看。” 苏清欢还记得,她答应要给紫熙展示这自行车的玩法。 紫熙看着主子兴冲冲的背影,努了努嘴,心中醋意蔓延。 主子对小王爷真是上心呐! 上次见面时,就将那么珍贵的翎鹃幼鸟送给小王爷。 这次,又费心费力亲自做了自行车,送给小王爷当玩具。 哼,羡慕嫉妒恨! 紫熙跟随主子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主子对别人如此上心。 恐怕连公子都未有此殊荣! “紫熙,快跟上。” “来啦,主子。” …… 于是—— 云景轩从外面回来,到宁安阁看安儿时,就正好碰见苏清欢也在。 少女容色潋滟,正满脸笑意的在教安儿骑车。 为了让他骑着方便,苏清欢特意后轮多安了两个辅助轮,以防云景安不小心摔倒受伤。 像这种四轮的小型自行车,放在现代,是低龄儿童才玩的。 云景安已经十五岁,正常情况下,本可直接去掉辅助轮骑行。 可如今—— 想到这里,苏清欢的目光突然变冷,她的视线落在云景安幼小瘦弱的身体上,心底揪痛。 “哇,我学会了!” “姐姐快来,我真的学会啦!” 在苏清欢出神之际,云景安已经将车子骑出去一大截。 他回头,发现姐姐没有像之前一样跟着,才猛然惊觉,自己居然独立完成了骑行。 云景安十分激动的欢呼起来—— 看着他开心的样子,苏清欢收敛情绪,走过去摸了摸云景安的脑袋。 “安儿好棒,居然这么快就学会了。作为奖励,姐姐待会儿带你出去吃,如何?” “好呀好呀!” 云景安高兴的差点蹦起来,双手脱离把手,人差点从车子上摔下来。 还好云景轩眼疾手快,冲过去扶住了车子,但—— 苏清欢的反应也很快,甚至,她先云景轩一步拽住了倾斜的车子。 只是,过程中出现了一点意外。 苏清欢看着自己落在坐垫上的手,此刻被云景轩笼在掌下,她抬头,目光灼灼的对上面前有点发愣的男人。 “轩王这是在占我便宜?” 轰—— 云景轩脑子一震,耳根微微发热,触电似的迅速抽离手掌。 “意、意外罢了。” 云景轩干咳了两声,肢体僵硬的走开到一旁,却是背对着苏清欢。 苏清欢挑了挑眉,眼底闪过好笑。 孽徒难不成是害羞了? 稀罕,想不到威风赫赫的火云战神,竟会如此单纯。 居然因为碰了下女子的手,就害羞起来。 好玩好玩,真好玩! 第84章 诚意如何 “紫熙,你陪安儿去旁边玩,我跟轩王有事要谈。” “是。” 紫熙从主子手里接过把手,推着云景安往远处走去。 院子里,苏清欢收回落在孽徒身上的戏谑目光。 “今日收获如何?” 闻言,云景轩缓缓回身。 他定定看着苏清欢,在思考着她话中的含义。 她这个收获……指什么? “城北。” 苏清欢见他没懂,好心提醒了一句。 然后,苏清欢就发现,孽徒一脸见鬼的表情,防贼似的看着她。 “你如何知道?” 苏清欢噗哧一笑:“你忘记琉璃宫是做什么的了。” “所以尹秋的消息是你给的。” 苏清欢不置可否:“这就是我与王爷合作的诚意。” “鬼斧当真在夜流华手上?” 城北小院的那些东西,已经让云景轩确定了这件事。 虽心中已有定论,可云景轩还是想确认一下,事关重大,这关系到他后面一系列的行动。 “自然。” 看着苏清欢脸上扬起的笑容,云景轩心底一突。 难怪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夜流华何其睿智谨慎的一个人,怎可能轻易暴露自己,尤其是在得到鬼斧的情况下。 这时候,夜流华只会更谨慎,怎可能被尹秋给堵在藏身之地??? 赶去城北的路上,云景轩就意识到了这件事有问题,只是没细琢磨。 回来的路上,云景轩回想起事情经过,他感觉自己被利用了,有人在借他的手对付夜流华。 果然是她。 “为何?” 琉璃宫属于江湖门派,与北冥皇室应当没有利益冲突,苏清欢为何要对付北冥? 云景轩想不出别的原因,除非—— 苏清欢又笑了:“血海深仇。” 她笑的见眉不见眼,可云景轩却在那笑意中,感受到了浓烈的杀意。 云景轩神色复杂的看着苏清欢,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所以上次苏清欢说的,与北冥有杀亲灭族之仇,竟是真的? “三日之约将至,轩王还是尽早决定要不要合作吧!” 她的诚意已经给到,现在,轮到云景轩做出决定了。 就算拒绝也没关系,苏清欢有办法让云景轩改变主意。 毕竟,一个想要颠覆皇朝的王爷,是需要很多助力,来完成他名正言顺的登顶计划的。 琉璃宫掌握天下隐秘,得到这样的助力,对云景轩来说是如虎添翼。 云景轩自然懂得其中利弊,他很清楚答应合作带来的好处。 一旦合作,琉璃宫的情报将无偿提供,如此一来,他拉拢那些大臣就会容易很多。 还有,琉璃宫的门派势力,以及手下的杀手暗桩,都会为他所用。 如此诱惑的条件,大概没人能拒绝的了。 云景轩不傻,自然不会拒绝这么大的好事。 “合作可以,但我也有条件。” “什么?” “在得到鬼斧神工之前,琉璃宫需配合王府行事,包括宫主你。” 苏清欢眼睛一眯:孽徒这意思,莫不是已经怀疑她的身份了? “如何配合?” 云景轩想了想,说道:“类似今日之事,我不想再有第二次。” 给消息就直接给,非要兜个圈子,让府上暗卫被夜流华埋伏不说,关键是还放跑了夜流华和鬼斧。 而且今日打草惊蛇,以后再想找到这两人,恐怕就难了。 “当然。” 苏清欢应的痛快:“既然你同意合作,那我再送你个消息。” “什么消息?” “两日后,璃园开府设宴,你的夜太子大概率会来。” 苏清欢说前半句时,云景轩没什么表情,但听到后半句他的脸就黑了。 什么叫他的夜太子?! “我——” “好了,璃园还需要收拾,咱们改日再会。” 不等云景轩说话,苏清欢摆摆手走了。 “届时,欢迎轩王赏脸。” 回府的路上,紫熙将一封信递给苏清欢,正是那日柳风华让闲影偷走,又悄悄送回来的那封。 只不过,这个才是正版。 闲影拿走的只是盗版,而且是内容全然不同的盗版。 “主子觉得偷信的会是谁?” “呵呵,除了柳风华不作它想。” 苏清欢接过信,笑的讽刺:“也亏他忍得住,居然没打开看就送回。” 那夜,苏清欢的确是故意的。 紫色印章象征琉璃宫最高机密,那天晚上,柳风华来的突然。 等苏清欢有所察觉时,信已经放在柳风华眼前,根本来不及收起。 所以,苏清欢故意吸引柳风华的视线,就是要引他上钩。 如她所想,柳风华疑心太重,反而投鼠忌器。 柳风华猜到了她的试探,所以压根儿没有去看里面的内容。 不过也幸好柳风华没看,否则非得掉坑里,爬都爬不出来的那种。 因为信里的真正内容,早已被苏清欢替换过了。 闲影拿走的信封里的内容,不过是苏清欢故意放进去,用来迷惑柳风华的假消息。 不过,有一件事倒是出乎苏清欢的意料:柳风华居然派人去红楼调查。 这是苏清欢没有想到的。 究竟是自己之前去过红楼,以至被柳风华查到了蛛丝马迹,还是有谁泄露的她的行踪? 红楼里那么多的房间,闯入者却短时间内,准确找到了她的那个房间。 若说没有内应,苏清欢是不信的。 “紫熙,让轻风彻查宫中上下。” “主子是说宫里出了内鬼?” “除此之外,我想不出更合理的解释。” “好,我明白了。” “对了,轻舞信里写了什么?” 苏清欢把手上的信还给紫熙,示意紫熙拆开看看。 拆开信封,紫熙取出信看了起来,却越看越吃惊。 “是他!” 苏清欢见她一脸震惊,也凑过去扫了两眼:“楚西。” 神医谷的内鬼有了结果,正是新总管楚西。 轻舞在信上说,人已经死了。 但神医谷药房被毁损失惨重,事后清点时,发现少了两瓶很重要的药。 正是苏清欢以前研制的药,连师兄都无法解开的奇毒。 看到这里,苏清欢脸色也变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之前利用神医谷对付云景轩的人还未找到,如今却又出事了。 这一刻,苏清欢无比清楚的感觉到,有些事已然脱离了她的掌控。 就像不久前,有人利用琉璃宫的消息,将鬼斧一事宣扬的人尽皆知。 这次,那人又故技重施,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苏清欢的手指一点点收紧,直到将手中的信封碾碎,才慢慢松开—— 第85章 惊喜不断 苏清欢怒极反笑,眼底尽是阴沉沉的杀意:“这人还真是了解我呢!” 会是谁呢? 苏清欢目前还没有头绪,但她知道,这个人离自己很近,近到清楚的知道她的一举一动。 “主子,轩王来了。” 苏清欢刚回到房间,门外便响起了暗卫的声音。 不是刚见过么? 紫熙唇角蠕动了下,想说什么,却见主子已经往外边走去。 苏清欢此刻神色已然平复,她眉宇间染着生动,不知为何,心情又莫名好了起来。 有人想利用琉璃宫和她,来达成自己的目的。大家同为戏中人,那便看看谁棋高一招了。 内鬼么? 那你可要藏好了,不要被本宫抓到小尾巴才是。 苏清欢不信自己与孽徒双双联手,还斗不过藏在犄角旮旯里的阴贼。 那人不是了解她么,那自己便让他见识一下,什么叫自食恶果! 只是—— 孽徒与她刚刚才见过,这么快又找过来,难道是出了什么变故? 苏清欢眼底闪过暗芒,起身又出了门:“人在哪里?” 花园旁,两府相邻的高墙边。 云景轩犹豫再三,终是从那道门里走了进去。 璃园还在修葺中,到处都是堆积的用料,花园里也不例外。 几个老花匠蹲在花圃里,拿着小铲子到处挖土填坑,以前种下的植物被挖出,鲜活的花草被种下。 就在云景轩四处打量时,苏清欢出现了:“出什么事了?” 身后传来的清冷女声,令云景轩瞬间回神,他看着苏清欢静默良久,问道:“安儿的自行车出自谁手?” “你猜。” 苏清欢转身往凉亭走去,云景轩蹙眉跟上。 这反应…… 她似乎早就知道自己会问。 事实上,从苏清欢决定送礼的那一刻起,她便已想到这个结果。 所以云景轩的疑问,完全在她意料之中,甚至,苏清欢要的就是云景轩怀疑她的身份。 待两人在凉亭坐下后,紫熙走过去上茶,然后自觉退开。 她远远守在亭外,以确保没有任何人打扰两人谈话。 “宫主可认识这个?” 云景轩将手里的东西放在石桌上,那是一个缩小版的自行车。 雕刻者十分用心,将车子的每一处都刻的栩栩如生,就连轮胎上的胎纹都清晰可见。 “认识。” 苏清欢拿着木雕打量起来,手指转了下轮子,居然真的能移动。 沈恭的手艺见长啊! 只是见过几次她画的图纸,就能雕刻到这种程度,古代手艺人的智慧,当真不可小觑! “这是从夜太子藏身处找到的,宫主说认识它,可知意味着什么?” 云景轩盯着苏清欢,不愿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表情。 刚才,苏清欢在看到木雕时,第一反应不是好奇,而是赞许,对木雕制作者的赞许。 叶说,琉璃宫主与鬼斧是旧交。 如今看来,这两人可不仅仅是旧交,或许关系比这更进一层。 否则,鬼斧怎会把如此重要的制作程序,尽数教给苏清欢。 云景轩来之前已经看过,苏清欢送给安儿的那辆自行车,所需要的制作程序,可远远比木雕所呈现的,要复杂难处理的多。 这其中需掌握的技巧与工艺,就是有多年经验的老手艺人,短期内也也给能掌握,可苏清欢却运用自如。 这说明,她与鬼斧关系匪浅,只有经过长期不断的接触磨炼,才能精通到如此地步。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 苏清欢亲眼看着云景轩的表情,由怀疑转为震惊,然后她满意了。 “鬼斧本就是我琉璃一员。” “你、你说什么?” 云景轩脑子一阵轰鸣,有些不确定自己是幻听,还是真的。 苏清欢收敛神色,正色道。 “合作需要坦诚,你我既然选择合作,不如开诚布公。” 坦白鬼斧的身份,便是苏清欢第一次的坦诚相对。 有些东西,苏清欢并不想刻意隐瞒或欺骗孽徒。 云景轩:“……” 所以,自己误打误撞,竟知道了这么大的一个秘密?! 云景轩一时无言,不知该感谢苏清欢的坦诚,还是嘲笑天下人的无知。 敢情这段时间,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都被琉璃宫给耍了? 苏清欢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看着云景轩,想等他消化一下这个消息,再继续谈后面的事。 对于云景轩,这个机缘巧合捡来的徒弟,苏清欢本能的不想伤害。 这也是她几经思虑,最终决定与之合作,共同对抗北冥的原因。 最初,苏清欢的确打算利用他,以增加自己对付北冥的筹码,可接触安儿之后,她改变了主意。 安儿在意云景轩这个兄长,视他为此生最重要的人,而苏清欢在意安儿。 苏清欢不希望再有任何人,伤害到安儿,她自己也不行。 伤害云景轩就等同于伤了安儿。 即便不为安儿考虑,苏清欢也想与云景轩为敌,毕竟曾是她徒弟。 何况,与其多一个强大的敌人,不如拉一个强大的盟友。 换个思路,她的计划果然也就没那么难以实施了。 以玲珑一城之力对抗四国,无异于以卵击石,哪怕有十年的沉淀与积累,依旧是困难重重。 片刻之后—— “你到底想做什么?” 散播鬼斧神工的流言,惊动四国,惹得天下人心惶惶。 琉璃宫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还有她。 苏清欢怎么看,都不像一个普通的江湖女子! 她的心计与谋略,足堪与自己匹敌,目标绝不可能局限于,小小的一片江湖上。 此女,所图甚大。 “与王爷一样,颠覆朝廷啊!” 云景轩想颠覆南霖的朝廷。 而苏清欢要颠覆的是四国的朝廷,是整个天下! 目的相同,但目标有所偏差。 但此刻,苏清欢自然不会傻到全部坦白出来,被怀疑说大话是小事。 吓跑了傻徒弟,少一个强有力的盟友,这才是大事。 “王爷不必着急答复,合作归合作,但合作到哪种程度,全凭王爷决断。” “回府慢慢考虑,两日后的开府宴上,我还有一个惊喜给王爷。” 别,这么多惊喜,他受不住! 今日接连的几个惊喜,云景轩的脑子,已经有些乱了。 他是得回去好好想想! 第86章 知之甚少 云景轩离开了。 花园里的苏清欢,唇边漾开一抹惑人的笑意。 云景轩,本宫这条贼船,你不上也得上。 我可以给你时间考虑,却不会容你后退,何况也退无可退。 轩王府。 云景轩在书房里沉思,面对着红衣的画像,脑海里回想的却是认识苏清欢后,发生的桩桩件件。 以及—— 三日前。 “我们做笔交易如何?” “不必,本王与宫主没什么交易可做。” “是吗?” 苏清欢轻笑,美眸中却尽是讥讽。 “十年前的七皇子,何等惊才绝艳,受尽先皇宠爱不说,曾一度要被改立为太子,一朝宫变却坠落云端。双亲惨死,唯一的弟弟,也因受惊过度成了痴儿。” “后来,更是为救幼弟脱困,放弃一切远走戍边。真是——” “住口!” 云景轩暴喝一声,转手便朝女子攻去,女子却丝毫不惧,任由他一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嘴上依旧不停。 “可惜新帝不仁,十年间费尽心思铲除异己,无数次想致你于死地,无奈鞭长莫及,加上你在边疆多年,声望愈盛,终未得偿所愿。” “闭嘴!” “你舍不得杀我的!” 尽管喉咙被他死死掐住,苏清欢却面不改色,丝毫不见痛苦。 暗卫几次想要冲上来,却被她暗中拦下,苏清欢继续道。 “只有我能帮你。” 帮他扳倒昊帝,帮他保护安儿,帮他登顶皇位…… 苏清欢眼中的笃定与自信,让云景轩缓缓松开手,他看着女子问道。 “你还知道什么?” “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我都知道。” 见云景轩不信,苏清欢又道。 “昊帝让你回来是为鬼斧,他既想让你找人,又想借此杀你,所以不管你怎么做,昊帝都不会放过你。” “调包龙影卫,借传旨刺杀,罗马镇遇袭,包括不久前安儿失踪,都离不开你这位好兄长的默许。” 否则,以灵隐宫的能力,并不足以几次都能得手。 这其中自少不了那内鬼的功劳,但此时此刻,苏清欢觉得,还不到全盘托出的时候。 琉璃宫后院起火,只会让云景轩质疑她的能力,说不定会直接放弃合作。 “哦,对了,还有那个姓李的小太监——” “够了!” 云景轩终于信了,江湖传言非虚,琉璃宫确有通天之能。 连他调查小李子都知道。 关于小李子的事,除了尹秋,云景轩从未与任何人说起过。 尹秋自然不可能背叛他,唯一的解释就是,琉璃宫从其他一些蛛丝马迹中,探查到了什么。 “你想谈什么交易?” “我要安儿。” “这不可能!” 云景轩断然拒绝,安儿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他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 更别说拿他做交易了。 “你放心,我不会做任何对他不利的事,我只是想认他为义弟。” 仿佛知道云景轩在想什么,苏清欢解释道。 “或许你不信,但我真的只是喜欢他,想有这么个弟弟,并无任何不可告人的目的。” 女子眼神清澈,目光诚挚,险些就让云景轩动摇了。 “不行,你换个条件。除了他,什么都可以。” “我只这一个条件。” 苏清欢同样十分坚决。 “你比我更清楚,一旦开始合作,你会有很多事要做,必定无暇分身,没人能比我更好的保护他。” 云千叶等人有官职在身,有时反而受其负累,并不能正面与宫里那位发生冲突,否则就会牵连整个家族。 放眼整个临安,除了她,再无人敢冒如此大的风险帮云景轩。 但苏清欢不同。 她是江湖中人,不受朝廷的诸多限制,反倒比他们方便了许多。 沉默良久,云景轩转身离开。 “容我考虑考虑。” “三日,过时不候。” 而今天,正是两人三日之约的最后一天。 在白日去过夜流华的藏身地之后,云景轩已有所意动。 回府后,又在宁安阁碰到苏清欢,他确实已经有了合作的心思。 但,也仅仅是动了心思。 但之后,看到苏清欢送给安儿的自行车后,又狠狠给了云景轩一记暴击,他跑去璃园质问。 苏清欢的回答却让他心中发颤。 “鬼斧本就是琉璃一员。” 这话,初初一听,只是让云景轩感到震惊,但回府细细琢磨之后,却是触目惊心。 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云景轩终于找到了完美的解释。 幕后操纵,搅乱江湖乃至整个天下的黑手,居然是琉璃宫。 换言之,正是苏清欢本人。 云景轩看不透苏清欢的心思,但他能感觉到,苏清欢对安儿并无恶意。 甚至有些时候也在帮自己。 但这并能说明什么,或许,这些只是苏清欢的伪装呢? 故意装作无害,让他放低戒心同意合作,然后便可为所欲为。 可是,这也不对啊! 云景轩清楚记得,苏清欢在提出合作那日,璃园发生的小插曲。 这件事的起因似乎是为了安儿。 虽然云景轩很不想承认,但,苏清欢的确是因为安儿,才动了与他合作的心思的。 也就是说,苏清欢最初选定的合作对象,其实另有其人。 只是后来因为某些原因,苏清欢改变了主意—— 想到这里,云景轩眉头皱的更深,估计能夹死蚊子的那种。 显然,合作利大于弊。 若不合作—— 不对,现在已经不是合不合作的问题,而是怎样合作。 如苏清欢所言,两人一旦精诚合作,计划开展定然会更加顺利。 有苏清欢看护安儿,云景轩便可放心施为,专心对付宫里那两位,不必担心安儿出事后院失火。 而云景轩一旦登位,苏清欢将得到一国作后援,对付起北冥来,也便更多了几分胜算。 即能各取所需,又可得偿所愿。 合作是必然的。 可云景轩心底,总觉得有点不太舒服。 一方面,他觉得自己利用了幼弟。另一方面又担心,这一切又是琉璃宫的阴谋。 他对苏清欢,知之甚少。 一如当初他对红衣。 …… “主子。” 云景轩离开后,紫熙从花园一角走了出来。 第87章 痴傻真相 紫熙不知两人到底说了什么,但她能清楚的感觉到,主子的心情比方才又好了许多。 “准备拜帖,后日开府设宴。” “是。” “走,咱们去找安儿,说好要带他出去吃的。” 苏清欢穿府而过,一路往宁安阁走去,紫熙在后面默默跟随。 五日后便是选妃宴,苏清欢选择在这个时候,爆出鬼斧的真正来历,就是吃准了云景轩找不到人,无法与宫里那两位交代。 毕竟,他回京的契机便在此。 倘若找不到鬼斧,他留在京城也就失去了意义,刘后怎会轻易放过云景轩。 贬回南疆都是轻的。 云景轩担心的是,刘后与昊帝会以此开刀,逐步清除先帝为七皇子,留在朝的心腹势力。 如此,云景轩将彻底失去根基。 而这恐怕只是开端,之后就是云景轩与安王,没有先帝老臣帮扶的兄弟俩,将死无葬身之地。 云景轩想躲过此劫,就只能选择与她合作。 因为只有苏清欢,有能力制造出另一个‘鬼斧神工’。 终于坑了大徒弟一把,苏清欢乐颠颠的带着安儿与紫熙,一起出了王府,兴致昂扬的逛夜市去了。 王府书房。 云景轩看着面前的画像,眉心久久未能舒展。 “红衣,我该不该信她?” 一个时辰前—— 璃园后花园。 苏清欢可不仅仅,只放出了一个爆炸性消息。 “轩王不会以为,安儿真是因为受惊,才变成如今这样吧?” 花园中,苏清欢有些嘲讽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你什么意思?” 云景轩眸子一冷,并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 “我的意思你很清楚。” 否则,云景轩暗中曾多次为弟弟求医,又该如何解释。 “可,并未查出不妥。” 云景轩有些心惊,这些年他的确请了不少人给安儿看病,可人人都说安儿是受惊致痴。 除了好好调养,别无他法。 尽管他也不止一次怀疑过,可终归是没有证据。 “那些江湖游医,怎么解得了如此奇毒。” 苏清欢不屑冷嗤。 治个寻常病症尚可,解毒制毒可就是太为难他们了。 “毒?” 云景轩有些不明白,世上还有这样的毒?能致人痴傻。 “自然是毒。” 苏清欢瞥了云景轩一眼,那眼神颇为嫌弃。 “与你所认识的毒不同,这种毒是由几种原本无害的药材组成,它们之间相生相克,相互演化,对制毒的先后顺序以及药量极其严苛,稍有一点偏差,制出的毒便截然不同。” “听你话中之意,似乎对它很是了解,那你有把握解毒?” 云景轩见她如此了解这毒,心中也有些小小的激动。 这是不是表示安儿有救了? 苏清欢皱了皱眉头,并未回答他,而是继续道。 “我之前替安儿诊过脉,发现他的身体很奇怪。” “怎么个奇怪法?” “据我所知,五岁之前,安儿的身体都很正常,他的变化都是发生在那次宫变之后。” 最开始接触云景安的时候,苏清欢其实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直到后来紫熙拿来关于他的资料,她才发现不对劲。 资料显示,云景安已经十五岁了,可他的身体,却比正常七八岁孩子的身体还要瘦弱。 按理说,云景安在王府的一切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不可能出现营养不良的情况。 苏清欢也曾怀疑,他会不会是基因突变,而产生的侏儒症,直到她细查了当年那场宫变—— 正常情况下,即便是受到刺激致痴,身体机能也不应该发生这样的变化,生长缓慢,几乎停滞不前。 但安儿的情况,却很奇怪。 他的一切变化都发生在宫变那日,所以苏清欢才怀疑他是中毒。 “具体是什么毒,我已经有了大致猜测。但要想彻底解毒,必须找出它的原始配方或成品毒药,只要有一点点,我就有把握研制出解药。” 苏清欢有些懊恼,自己的毒术终究还是差些火候。 至少,她就无法将这样两种,完全不同属性的毒药,如此完美的融合到一种毒里。 这人的制毒手法,远在她之上。 想到这儿,苏清欢下意识的看了下自己的腿。 他们……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一旁兀自出神的云景轩,面上难掩喜色,并未察觉到苏清欢的异常。 反倒是听她说有把握解毒,云景轩简直大喜过望。 “你真有把握解毒?” 肩膀上忽然加重的力量,打断了苏清欢的思绪,她看着落在自己肩头的手,眉心不觉的一紧。 “我不会拿安儿的性命冒险。” 她的警惕性何时变得这么差? 苏清欢有些懊恼,如果云景轩是她的敌人,此时自己已经翘辫子了! “那我,我能做些什么?” 肩膀上的力道再次加重,云景轩显得有点激动过头。 尽管苏清欢理解他,是爱弟心切,关心则乱。可是—— “先拿开你的手。” “啊?” 云景轩这才发觉,自己的手竟不知何时,已经搭在了苏清欢的肩上。 忙不迭收回手,云景轩微微有些不自在道。 “抱歉,是我失礼了。” 苏清欢毕竟不是真正的古人,她在意的,并不是男女授受不亲那套,而是她不喜欢有人靠自己太近。 当然,云景安是个例外。 “找毒方的事交给你。” 这里毕竟是云霖,很多事,云景轩办起来,总归会比她方便的多。 当然,苏清欢也有自己的考量。 第一,此事毕竟是云家内部矛盾,且事关皇家密辛,她并不很感兴趣。 第二,自己与云景轩如今,只是合作关系,有些事,太过主动反而容易招人怀疑。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 既然以后要合作,那也得让她看看,云景轩真正的能耐不是。 当然,苏清欢也有自己的私心。 她不愿过多暴露自己的底牌,否则,最后倒霉的很可能会是她自己。 上辈子的教训,一次足矣。 “好。” 云景轩点头。 等会儿回府,他就让尹秋通知影风,尽快找到毒方给安儿解毒。 如此一来,他便可不受刘后钳制,联系各部老臣进行部署,将皇位夺回,然后为父皇母妃报仇! 第88章 提前赴宴 两日后—— 六月十二。 宜宴客,主入宅。 经过数日的修整改造,整个璃园已经是焕然一新。 今日,是璃园首次开府迎宾。 一大早,苏清欢便命人将事先准备好的请帖送了出去。 虽然她最想请的人,只云景安一人,但这显然并不现实。 想成功请来云景安,云景轩自是不能落下,所以这请帖轩王府自少不了。 可只宴请两人又太冷清。 但苏清欢在临安相熟的人不多,能光明正大请来做客的,更是少之又少。 所以,在紫熙的提议下,苏清欢将范围稍稍扩大了一点儿,于是—— 郡王府、首富府和秦相府,都有幸收到了请帖。 抛开云千叶与琉璃宫的纠葛不谈,单说千叶山庄在江湖的地位,送请帖是无可厚非的。 但首富府和秦相府也有,紫熙就不懂了:“主子为何请他二人?” “很快你就懂了。” …… 白府。 拿到请帖时,白子逸是懵的,但他很快就喜上眉梢。 有云千叶这个江湖通在,白子逸自然知道一些不为外人知的消息。 比如,璃园的新主人是谁。 正是那日在云湖救下安儿的女子,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琉璃宫主——苏清欢。 对于这个神秘的琉璃宫主,白子逸早就充满了好奇,之所以忍着没有贸然前去打扰,全凭秦如风在旁约束着。 否则,璃园的门还没修好,估计就要被白子逸给踏碎了。 甫一收到请帖,白子逸还有些小激动,急忙跑去秦府炫耀,才知原来秦如风也有份。 但这并不能打消白子逸的好心情。 终于能见见这个传闻中无所不知的琉璃宫主,白子逸简直喜不自胜。 殊不知他只是人家用来凑数的。 不知她对小舅舅了解多少? 白子逸在心底默默嘀咕,然后大手一挥,就往相府大门外走。 “出发吧!” 去哪儿? 秦如风不解的看着白子逸,顿了顿:“你该不会要现在就去?” “不然呢!” 白子逸率先走出相府大门,他都有些迫不及待,想早点见到苏清欢了。 “走啊!” 见他不动,白子逸催促道。 秦如风有些无语,但又无法放任白子逸胡闹,只得赶紧跟上。 只是,这么早就登门真的好吗?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帖子上宴客时间,分明写是午时才对。 秦如风抬头看了眼天空,现在好像才刚过巳时吧。 璃园。 大门外并没有做大的改动,只是全部修葺一新。 与旁边的轩王府一比,璃园的门面顶多算中规中矩,并无特别之处。 白子逸与秦如风出示了请帖,尽管门侍有些不懂,怎会有人赴宴这么积极,却还是乖乖放了行。 毕竟对方,是手持主子亲书请帖受邀而来的客人。 进了大门,便是青石铺成的甬道。 甬道两旁摆了几口大石缸,里面养着几株红莲,其间偶见有小鱼游过。 两侧的花草修剪的齐整,小树也被花匠打理成不同的形状,有球形的,伞状的,还有的呈弧形状的。 穿过前厅来到后面,入眼的便是一众亭台水榭。 蜿蜒的池水一路延伸到后院,沿着或曲或直的走廊,透过精致的漏窗,秦白二人简直被花园里的一切惊呆。 粉墙黛瓦,飞阁流丹,树木苍翠,堪称步步胜景。 两人沿着石子路,跨过拱桥,来到一处偌大的水上平台。 行上几步台阶,进到四方的亭子里,白子逸望向头顶,满眼惊奇。 上方也不知是何材质,竟然是透明的,白子逸可以透过亭子顶部,清楚的看到外面的碧空白云。 许是两人来的太早,园子里,许多东西还未准备妥当。 白子逸问了路过的小丫鬟,才知道苏清欢正在后厨,为午宴的菜肴做着准备。 这才与秦如风出了亭子,顺着丫鬟方才指的方向,打算先去会会,这个传闻中的琉璃宫主。 两人走出没多远,看到石子路的另一头,是一片单独开辟出来空地。 上面铺满了细细的白沙,左手边的木架子上挂着把藤椅,看起来像个腾空的摇椅。 至少能坐两个人的样子。 藤椅的对面,是几个叫不出名字的铁家伙,看起来很是新奇。 至少两人以前从未见过。 白子逸没有多想,秦如风却微微变了神色。 两人穿过拱门,又走了一段距离,终于来到了后厨所在之处。 许是知道两人是主子请来的客人,见到他们进来,院子里忙碌的厨娘跟杂役,并没有人过去阻拦。 厨房里,苏清欢正在试菜。 “嗯,有点感觉,只是火候还有些欠缺,按我刚才说的再试试。” “好,我再试试。” 孟源是特意从食味斋调来,负责今日开府宴的大厨。 此时,他在苏清欢面前表现得无比乖觉,一点儿没有往日,对待其他客人的傲慢。 “没关系,离开宴时间还早,你多练练。记住,七分熟刚好。” “是。” 孟源点头。 苏清欢又吩咐了孟源几句,这才领着紫熙出了厨房,刚出门,就看到院子里的两个人。 “来的挺早啊。” “宫主盛情邀请,自然要早点到才显诚意啊。在下白子逸,宫主叫我白三就好。” 白子逸十分自来熟的介绍,知道秦如风不爱说话,也顺便帮他打了招呼。 “这是秦如风,宫主叫他面瘫就好了。” “你——” 秦如风有种想揍人的冲动,但看在有外人在场,只好生生忍住了。 见此,苏清欢的眼睛在两人身上来回打转,微微扬唇。 白三少果然如传闻中一样,真是单蠢又可爱呢。 “厨房杂乱,咱们换个的地方说话吧!” 说罢,苏清欢领着两人往后厨外,不远处的竹林里走去。 紫熙紧跟在主子身后,亦步亦趋,有种守卫者的姿态。 两人身后,白子逸在心中默默打着腹稿,思考着待会儿,自己应该怎么说,才能将话题引到玲珑城上。 而秦如风,则是暗暗观察着前面两女的吐纳身法,越看便越是心惊。 抛开琉璃宫主不说,她身边的小丫头也是个功法高深的主儿,不可小觑。 这一刻,秦如风才算明白,云千叶口中那句‘琉璃宫高手众多’,代表的的真正含义。 难怪叶会说出,不可轻易与之为敌的话! 第89章 竹林谈话 小径清幽,脚下竹影横斜,偶有凉风袭来,伴随着竹叶的沙沙声,下起一阵叶子雨。 “宫主对玲珑城了解多少?” 苏清欢在一处石桌旁坐下,刚刚请两人落座,对面的白子逸便急吼吼的开了口。 一旁正在倒茶的紫熙,听到这话,手里茶壶一抖,险些将水撒出来。 秦如风闻言也是一惊,他端茶的动作一顿,又将茶杯缓缓放回桌边。 反倒是苏清欢,成了几人中最淡定的那个。 苏清欢只是眼神微微一滞,旋即,便又恢复如常,快到没人察觉。 “为何这么问?” “最近外面都在传,玲珑城即将复出,我好奇啊。” 白子逸挠头,笑呵呵道。 “是么?” 苏清欢并未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默默地抿了口茶,沉吟片刻才道。 “倒是知道一些。” 白子逸大喜,继续追问:“那可否请宫主讲讲。” 秦如风看着旁边的好友,那种怪异的感觉再次浮现。 逸如此迫切的想要了解玲珑城,真的只是因为好奇吗? 这几日,逸总在有意无意的打听,有关玲珑城的一些事。 云千叶,城中游侠,茶楼说书人,都是白子逸的打探对象,但无一例外,话题都是关于玲珑城的。 苏清欢深深看了白子逸两眼,然后起身往林子深处走了几步,她抬头透过竹叶缝隙看向远处。 平静的语气下,暗藏着汹涌的波涛:“那便说说十年前,那场举世震惊的天火吧!” “好。” 白子逸激动的直点头。 苏清欢此举正中他下怀,白子逸最想听的正是这个。 可惜,他这些日子问过的人,没人能讲出个新花样来。 他们的说法各有不同,指向却出奇一致,大意是说—— 当初玲珑城主行事不轨,触怒天罚,引得天火焚城,致使满门尽灭。 当然,也有人说所谓的天火焚城,是玲珑城主的诡计,为的,就是脱离四国掌控不再纳贡。 但白子逸不信。 从那日密室里,老爹和小舅舅的言语中,他敢笃定事实绝非如此。 比起外人,他更愿意相信小舅舅的话,但小舅舅明显不愿旧事重提,很多都一笔带过了。 因此,白子逸知道的并不多。 传闻琉璃宫为天下情报之王,无所不知。 白子逸早就想见见苏清欢,却一直没有机会。 今日机会难得,他怎会允许自己再错失良机! 秦如风没有说话,只是看向白子逸的眼神越发深沉—— “楚历466年秋,七月十五,恰逢玲珑城主四十大寿,城主苏沧漓大开城门,广邀四方宾客,光流水席就摆了三天三夜,可谓是举城尽欢。” “但就在寿宴当夜,苏沧漓送客出城之际,有一群杀手闯进了城主府,他们见人就杀,老弱妇孺无一放过。” “不仅如此,为了防止有人侥幸存活,竟又放火焚尸,苏府上下三百余口人,除苏沧漓事发时不在府上,其余无一人幸免。” “这就是天火焚城的真相?” 白子逸的声音有些颤抖,不知是被苏清欢的话吓到,还是为这惨烈的真相感到惊愕。 世人只知,十年前玲珑城主府,是被一把无名天火焚烧殆尽,却不知,这背后竟藏着如此惨烈的真相。 竹林中,一时安静的有些可怕。 沉默了好一阵,白子逸又问:“当真无一幸免吗?” 那小舅舅—— “怎么?你还怀疑琉璃宫的消息有假不成?” 紫熙不满的冷哼。 “不是。” 白子逸急忙摇头,他想解释,却被另一道声音打断。 正是苏清欢:“其实还有另一种说法。” “是什么?” 包括紫熙在内,秦如风与白子逸,三个人齐刷刷的看向苏清欢,等着听她接下来的话。 “据说,当日曾有城民不顾阻拦,冲进火场救出一个少年。” “是莲花童子?” 白子逸急急追问,表情有些急不可耐,只是话一出口,他就有些后悔。 自己这样问,应该不会暴露小舅舅吧? 苏清欢假装没有发觉他的异样,收回视线,缓缓点了下头。 “玲珑少主以一曲‘水调歌头’而闻名四国,成为与北冥夜太子、南霖七皇子并存的三神童之一。加上玲珑城日益壮大,一城之财力远盛一国,早就被人视为眼中钉,但却不知收敛锋芒。” “或许,正是因为它风头太盛,才会招来这灭门惨祸吧!” 白子逸低着头,牙关紧咬,死死抑制住自己破口大骂的冲动。 凭什么? 就因为小舅舅优秀,玲珑城富可敌国,就要被人杀掉灭掉?! 他努力平复自己的怒火,犹豫再三,终是没有将心中疑惑问出口。 很快,他又听苏清欢继续道。 “可惜玲珑少主伤势太重,早已无药可医。” 苏绯墨已殇,活下来的是苏清欢! “死了?” 白子逸惊道,那他那天在密室见到的人,到底是人是鬼? 苏清欢没接话,她只是缓缓转过身,终止了这个话题。 “好了,今日我已经说了太多,再说下去,我琉璃宫还怎么做生意!” “我付钱给你!” 白子逸说着,伸手便往自己腰间荷包探去。 “逸。” 秦如风立刻制止了他,有些抱歉的看向苏清欢。 “请宫主见谅,逸平日就最爱听这江湖奇闻,并非有意冒犯。” 琉璃宫主愿请他们赴宴,多半是因为千叶山庄,或者轩王府的缘故。 逸如此行事,有种暗指琉璃宫主贪财的嫌疑。 秦如风自然清楚白子逸的为人,知道他只是想听更多关于玲珑城的事,才会如此。 但难保苏清欢不会多想。 因此,便帮白子逸解释了一句。 苏清欢意味深长的看了眼秦如风,这人倒是护着白三。 “无妨,我挺喜欢白三少这样,有话直说的性情中人。” 简单,直接,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若是可以,她倒希望他一直如此。 但这显然不太可能,她有要承担的责任,白子逸同样也有。 放任白子逸如此下去,不是帮他,反而只会害了他。 “我——” “时辰差不多了,紫熙,你去瞧瞧前面准备的如何了。” 不等白子逸开口,苏清欢再次打断他,转头,她又看向秦如风。 “不知秦公子可愿帮忙,毕竟有些重物,紫熙一个姑娘家,搬动起来可能不太方便。” 第90章 不请自来 秦如风眼角一抽,他怀疑苏清欢在内涵自己,但没有证据。 这丫头的武力值,看上去可不在他之下,还有她搬不动的东西。 但苏清欢把话都说到这份上,秦如风也不好拒绝。 他自然看出,苏清欢在有意支开自己,似乎是有话要与逸单独说。但琉璃宫主与逸此前并不相识,能有什么话,不能当着他的面说呢? 秦如风眼神犹疑,很不放心地看了白子逸一眼,又看了看一墙之隔的轩王府。 确定白子逸留在这里,不会有什么危险,这才跟着紫熙走开了。 两人离开后—— 竹林中,白子逸定定与苏清欢对视:“宫主有话直说。” 显然,白子逸也察觉到了,苏清欢对自己有话要说。 不得不说,那日密室之后,白子逸确实改变了许多。 至少,这事若是放在以前,以白子逸的神经大条程度,是断然不会察觉到这点的。 “你觉得钱可以买到一切?!” “当然。” 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他白子逸用钱买不到的东西。 “你错了,有很多东西,是钱根本买不到的。” 比如健全的身体,比如失去的亲人,又比如——强横的实力! 话落,苏清欢抬一只手,狠狠地朝着白子逸攻了过去—— 后来竹林中到底发生了什么,除了白子逸与苏清欢,没人知道。 只是,秦如风再次见到白子逸时,他敏锐的发现,逸新换的袍子上沾染了许多尘土。 就连那张白子逸最在意的脸上,也莫名多了几道细微的擦痕。 但当秦如风问起他发生了何事,白子逸却什么也没有说,只说自己是不小心摔倒蹭到了。 才怪! 秦如风心中不悦。 苏清欢到底做了什么,为何一会儿不见,逸竟学会明目张胆跟他撒谎了。 午时将近,收到请帖的人都已经陆续到了璃园。 苏清欢吩咐紫熙,准备开席,便领着众人往花园走去。 设宴之地,正是秦白二人之前路过的那个四方亭子。 此时,亭子正中已摆好了桌椅。 亭外的草地上,一个巨大的长桌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食材。 果品,甜点,酒水,应有尽有。 长桌旁边,是一个临时搭建的简易厨房,炉子上架着一块很大的铁板。 白衣白帽,嘴上还蒙着白口巾的食味斋大厨——孟源,正在上面认真的煎着一块肉。 “姐姐,好香啊!” 云景安好奇的走上前,闻着味道直流口水。 苏清欢闻言一笑:“那这块就先给安儿吃,好不好?” “好耶!” 云景安高兴的跑了回来。 苏清欢牵起安儿的手,率先往亭中走去。 “大家入座吧!” 说罢,她又转头对做菜的孟源,吩咐道:“这块煎全熟,小心些,温度不要太高,否则老了就不好吃了。” “好。” 在座除了开口的苏清欢,和压根不明情况的云景轩两兄弟,其余三人,皆一脸震惊的看着那应声的大厨。 他真是食味斋的第一大厨,那个傲慢难请的临安厨神? 怕不是琉璃宫找人假冒的吧? 云景轩常年不在京中,不知其中内情情有可原,但云千叶与秦白三人,却亲眼见识过这位厨神的傲慢。 一年前,秦如风的父亲秦相做寿,想要请孟源过府掌勺,特意让秦如风亲自去请人,却被拒绝了个干脆。 孟源当时怎么说来着:相府没有我想要的东西,不去! 如今怎么来了? 相府没有他想要的东西,难道,璃园就有了? 几人在半惊半疑中落座。 苏清欢看向紫熙,正欲吩咐开宴,却听花园入口处传来一阵朗笑。 “且慢——” 众人闻声回头,竟是一白衣公子翩然而至。正是柳风华。 同样一身素白,穿在柳风华的身上,却自带光芒,多了几分尊贵超然。 风华无双,气质非凡。 与之相比,白子逸便稍显逊色一点,但也另有风骨。 “原来是柳庄主!” 苏清欢笑了,看着不请自来的柳风华,脸上没有任何不悦之色。 对面,云景轩甚至能从她平静的神色下,品出了一丝阴谋得逞的欢喜。 “宫主,属下拦不住他们。” 柳风华身后,一路追进来的两个门侍告罪道。 “无妨,登门即是客。” 示意门侍退下,苏清欢的视线重新落在了柳风华身后,那个黑袍人的身上。 就是他闯的红楼吗? 苏清欢唇边溢出一丝笑意:“柳庄主也请入座吧!” “多谢宫主,那便叨扰了。” 说着,柳风华对座上几人点头示意,算是打了招呼。 其他人同样点头回礼。 在场的除了云千叶,没人知道柳风华的江湖身份,只当他是苏清欢请来的朋友。 只是这个朋友,似乎并不太招苏清欢待见:“紫熙你也坐,好歹是璃园的半个主人,怎么能光看着呢!” 紫熙愣愣看了主子一眼,便立即明白过来,她转身走到苏清欢对面,在空出的椅子上坐下。 柳风华脚步一顿,原本想走向那处的步伐一转,只能坐到云千叶对面的空位上。 那是桌子上仅剩的空位。 长方形的木桌上,主座上自然非苏清欢莫属,她左边是云景轩,右边是云景安。 云景安的右边是云千叶。 紫熙与苏清欢遥遥相对,坐在了副主座的位置上,她右边是白子逸,左边是秦如风。 而秦如风的左边就是云千叶,云千叶对面,正是不请自到的柳风华。 八人八椅,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也不只是有意还是无意,云景轩与柳风华的座位挨到了一块。 苏清欢敛下眼底笑意:“开宴。” 一切都刚刚好。 至此,席满开宴。 丫鬟们陆续的将菜肴摆上桌,孟源也越做越上手,动作利落,根本看不出新手的生疏。 “尝尝。” “这是何物?” 桌上众人,看着盘子里黑乎乎,还淋着奇怪酱汁的肉块,有些不解的看向苏清欢。 苏清欢笑着拿起手边的刀叉,一边给众人示范,一边解释。 “这叫牛排,取牛后腰脊处最一嫩的上盖肉,炙烤到5~7分熟,将油脂烧透散发牛油香味时是最美味的。” “各位也试试。” 说着,苏清欢示意他们尝尝。 众人学着她的样子,利用刀叉将整块牛排切割成小块,然后,有些忐忑的浅尝一口—— 第91章 等价交换 一尝之下,众人脸色逐渐舒展—— “味道很不错!” “嗯,肉质滑嫩,鲜美多汁。的确是不错。” “喜欢便好。” 苏清欢满意一笑:“上酒。” 吃牛排自然不能少了葡萄酒,为此,苏清欢特地把自己的珍藏,全部都拿出来了。 到这时,众人才终于知道,手边放着的透明高脚杯是干什么的。 原来竟是酒杯啊! “这杯子倒是很别致!” 柳风华似乎意有所指,可别致的,又岂止这只杯子。 方才一路走来,他的所见所闻,哪个又不别致。 苏清欢勾唇,举杯,轻轻抿了一口酒。 嗯,果然很不错呢! 对于柳风华的不请自来,苏清欢其实是清楚且默许的态度。 否则,她故意压着日子,等到今早才大张旗鼓的发请帖,为的又是什么呢? “紫玉葡萄?!” 白子逸刚刚品尝了一口,便惊呼起来:“咦,像又不太像。” 他又细细品了品,又觉得这酒与紫玉葡萄酒又有些不大一样。 比起紫玉葡萄,味道似乎更好也更淳一些。 “这是用东朝最好的紫晶红提酿制而成的紫晶液,比紫玉葡萄不知好多少。” 紫熙冷哼,把这么好的东西给这些人喝,简直是浪费主子的好酒。 这可都是三姐特地给主子做的,别人想喝还没有呢! 简单的一句话,却是让桌上的人又是一愣。 紫玉葡萄已是十分珍贵难得,居然还有比它更难得的。 而且酿制所用的材料,竟然还是东朝特有的紫晶红提。 那可是东朝皇室的贡品,一年下来,产量少的可怜。除了四国皇室能得到一点上供,普通人根本见都见不到。 苏清欢居然能用来酿酒?! 要知道,酿酒可是很费原材料的,尤其像这种葡萄酒的酿制。 如此想着,众人看向苏清欢的眼神又是一变。 她真的只是普通的江湖人??? 这一刻,在场之人,不止一次产生了了这样的怀疑。 唯有柳风华,一脸审视的看着苏清欢,东朝难道已与玲珑城合作? 而随着与苏清欢,越来越多的接触,这样的怀疑也越来越多。 而让他们震惊的远不止此。 更加精彩的还在后面—— 随着最后一份牛排煎好,厨师取下口巾摘掉帽子,将它亲自送到了苏清欢面前。 随后,他对苏清欢说道。 “苏小姐若没有别的吩咐,小人便先行告退,楼里还有别的客人。” “好,你去吧。”苏清欢点头,“代我谢谢婉掌柜。” “小姐客气,告辞。” 直到孟源离开,白子逸才结结巴巴问道:“那真是食味斋的大师傅?!” 活久见! “怎么?有问题?” 苏清欢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可惊讶的,但这想法也仅限于她。 食味斋是全临安最好的酒楼,而孟源作为里面手艺最好的师傅,许多人府上办宴席,都曾想花重金请他掌勺,但都被孟源拒绝了。 就连秦如风的父亲——秦相,也被他拒绝过。 据说,这人清高得很,视钱财如粪土,除了对厨艺感兴趣,再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打动他。 “你是怎么请动他的?” 白子逸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很简单。” 苏清欢淡淡开口:“很多时候,钱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更多时候,你得知道对方最想要什么。” “只有拥有了等价交换的筹码,才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孟源喜欢做菜,我便投其所好。我想过不了多久,这道牛排也会出现在食味斋的菜单上。” 说完,苏清欢便继续低头吃起了牛排,全然不管自己的话,给在座众人带来的震撼。 她的一番话,在所有人心中,激起了重重涟漪,经久不散。 拥有等价交换的筹码,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一句话,听的桌上几人心思各异。 尽管在低头吃着东西,但苏清欢,还是清楚的感觉到了,这些人身上产生的变化。 对此,她表示很满意。 “快吃,菜要凉了,这可都是孟源的拿手菜。” 自然也是食味斋的招牌菜。 又吃了几筷,苏清欢像是想起什么,抬手,她的指尖弹出一道劲风,直往亭子的柱子而去。 一阵轻微的咔咔声传来,很快,众人耳边便有流水声传来。 众人循声看去,却发现头顶那透明顶板上,凹槽中竟盛满了水,此时,正随着亭子的四周倾泻而下,形成一道道水帘。 “这——” 简直是神仙之作啊! 众人仰头看着这神奇的一幕,脸上的表情,彻底凝固了。 在场的人,除了苏清欢和只顾吃东西的云景安,就数紫熙最为冷静了。 毕竟跟在苏清欢身边多年,倒不至于这么没见过世面。 当然,其中也有一部分,是紫熙对主子的盲目崇拜造成的。 尽管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一幕,但紫熙一直都坚信,有主子在的地方,发生任何事都是正常的。 因为她的主子是无所不能的神。 没错,在紫熙心里,苏清欢就是她的神。 苏清欢将所有人的反应看在眼里,默默给云景安夹着他喜欢吃的菜,心中冷笑不已。 她知道,自己已经成功的把这场开府宴,推向了高潮。 一切都在按照她预想的发展,有条不紊,且没有丝毫偏差。 片刻之后,几人才缓缓收回视线,心思各异的继续用餐。 压下内心的狂喜,柳风华吃的有些敷衍,自己这一趟果然来对了。 尽管,身为一国太子的他,对于吃食这方面十分挑剔,但此时此刻,再多的美味都不能打动分毫。 云景轩等人亦然,云千叶与秦如风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怀疑。 他们越来越猜不透苏清欢的用意。 这场宴请来的突然,席间一连串的惊喜纷至沓来,让人有些应接不暇。 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 但柳风华与云景轩,当局者迷,此时心中仍是翻腾不已,并未发觉有何不妥。 倒是他们二人旁观者清,看的更清楚透澈,苏清欢的身份恐怕有异。 至于白子逸,他与几人显然并不在一个频道上。 抬眸看着苏清欢的侧脸,白子逸不禁回想起竹林的一幕—— 第92章 谁设计的 “你觉得钱可以买到一切?” “当然。” “你错了,有很多东西是钱买不到的。” 说完,苏清欢抬手,狠狠朝白子逸攻去—— 白子逸当然不是对手,不过几下,便被苏清欢拍飞出去,然后重重摔在地上。 可白子逸不甘心,又接连发动了几次攻击,却每次都被苏清欢轻易躲过。 反观白子逸,被苏清欢一次又一次的打趴下,居然也没有放弃。 最后,倒是苏清欢先心生不忍,主动停了手。 “好了,你也不用不服气,等你何时有本事,能在我手上坚持一炷香,你想知道的东西,我自会告诉你。” “真的?” “当然。” “要钱吗?” 苏清欢有些无语,真想给他个大白眼自己体会。 “做到再说。” 等价交换。 她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吧? 白子逸心中发誓:苏清欢,你等着瞧,我会做到的。 到时你可别不认账。 “姐姐,我吃饱了。” 嗝—— 一个响亮的饱嗝,把所有人人拉回了现实,苏清欢放下筷子。 “安儿吃饱了啊,紫熙——” “主子。” “先带安儿去后面看看,我给他准备的礼物。” “礼物?” 一听到有礼物,云景安立刻从凳子上跳了起来。 “礼物在哪里?” “别急,让紫熙姐姐带你去。” 扭过安儿四处张望的脸,苏清欢帮他把嘴角的脏东西擦掉,示意紫熙领他下去。 就在两人要走出亭子时,惊奇的一幕又出现了—— 当走在前面的云景安,身体快碰上水帘时,上方的水流突然停了,直到两人走出亭子,大概约四五步后,水帘才开始继续流淌。 待他们走远,苏清欢重新看向席中众人,言笑晏晏。 “诸位觉得,这院子如何? “步步胜景,美不胜收!” 柳风华说得也算中肯。 但任谁都看得出,这院子所涵盖的一切,又岂是这简单一句能抹消的。 说一句‘巧夺天工’亦不为过! “这都是你设计的?” 云景轩的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苏清欢身上,她不答反问。 “王爷觉得呢?” 没有得到预想中的答案,云景轩有些失望。 三日后便是选美宴,若到时,自己还找不到鬼斧神工—— 他不能坐以待毙! 即便要与苏清欢合作,他也不能把所有赌注,都押在一个未知的人身上。 看来,是时候开始行动了! 旁边,柳风华将云景轩的神色看在眼里,对苏清欢的好奇又增了几分。 若非鬼斧就在自己手中,柳风华都忍不住要怀疑,苏清欢才是真正的鬼斧神工。 这女人的确有手段,居然这么快就让云景轩坐不住了,看来南霖很快就会乱。 到时,只要自己再稍稍添把火,云景轩自然分身乏术,那他带走鬼斧神工便会顺利很多。 如此,苏清欢答应过的,让他安然带鬼斧回北冥的事便算成了。 这么一算,她把自己藏身地透露轩王之事,便显得微不足道。 也罢,那他便大度些不予计较,也算是功过相抵了。 宴罢,众人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随着苏清欢一起,去后园看云景安。 彼时,安儿正和紫熙在那片白沙地上,玩的不亦乐乎。 “紫熙姐姐,再推高一点儿。” 云景安坐在藤椅里,两只手伸展开,用力抓住两边的绳索,指挥着紫熙将自己荡得更高。 尽管紫熙告诉过他,这个并不是这么玩的,但云景安还是把它当成了秋千,玩的欢快极了。 见他玩的开心,苏清欢也很是高兴,几人并没有打扰云景安的意思,走到了另一边,几个奇怪的铁具前。 “这又是什么?” 对于新鲜的事物,白子逸总是充满了好奇与求知欲,而苏清欢竟也心情不错的解释起来。 “站上去走几步试试。” “啊?” 白子逸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听话的照做了。 其实,那是改良后的简易跑步机,用滚轮和皮带制成,周围加上了一圈扶手作为防护。 随着白子逸脚步逐渐加快,他整个人已经在上面小跑起来。 “哈哈,真有趣!” 有了这个东西,他就再也不用满院子绕圈跑,如果能放在房间里,那简直风雨无阻啊! 之后,仍是白子逸当小白鼠,给众人展示其他几种器材。 锻炼上肢力量的坐姿推力器,协调全身和腿部力量的划船器,俯卧撑双杠……以及,另外几种放松按摩器。 看着眼前这些从所未见的东西,几个人心里的怀疑也越来越深。 在园子里逛逛停停,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偶有人问起这些东西的出处,苏清欢总是笑而不语。 可谓是吊足了众人的胃口。 就这样,直到天色渐暗,众人才纷纷离开。 苏清欢回房后,也是倒头就睡。 果然,宴客不是闹着玩的,从早上到现在,这一天她都没怎么休息。 得好好睡一觉,晚上还有正事要办呢! 只是,这一觉,苏清欢睡得并不安稳。 “姐姐,你陪我玩嘛!” 房间里,长得粉糯可爱的小男孩,扒拉着正写作业的姐姐的胳膊哀求,他黑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希冀。 姐姐不忍说出拒绝的话,只好忙里偷闲陪他玩,结果只能在夜里熬夜狂补作业。 “姐姐,等我长大娶你好不?” 只是听隔壁阿婆说,娶了谁就可以和谁一辈子在一起,男孩回家便一直嚷着要娶姐姐,惹得她一阵无语,也让一旁的父母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 “姐姐,好累,我走不动了,你背我好不好?” 想出去玩的是他,半路耍赖不走的也是他,姐姐捏了捏他胖乎乎的脸蛋,蹲下身背起并不轻的弟弟。 然而没走几步,两人便双双跌倒在地,弟弟却只顾给姐姐揉腿,连自己的手破皮出血都没发现。 “姐姐,我想吃冰激凌,你帮我买好不好?我保证不告诉爸爸妈妈。” ····· 最后一次,是在那场毁灭村庄的大水中,那个天使般纯净可爱的弟弟,离开她,从此再没有回来—— “安儿——” 房间里,苏清欢大叫一声,从梦中惊醒。 来到这里后,这是她第二次梦到前世的事,似乎从见到安儿的那刻起,原先一直被她刻意遗忘的记忆,竟奇迹般地有了复苏的迹象。 第93章 各有心思 苏清欢不知这种情况是好是坏,她只知道,时隔了二十六年,她终于又找回了她的弟弟。 只要完成最后的复仇,她重活这一世,也便不算白来! “主子,你醒了。” 紫熙听到动静急忙赶来,体贴的倒了杯热茶过去,放进主子的手心。 “又做噩梦了?” 又?苏清欢眉心一动,敏感的抓住这个字眼,抬眸对上紫熙的眼睛。 “我何时还做过?” 紫熙一愣,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忙改口道。 “没有,是我记错了。” 苏清欢看着她躲闪的眼神,面色一冷:“照实说——” 紫熙深知主子的脾气,若再不说的实话,只会让主子更加生气。 犹豫了一下,紫熙才道。 “以前主子每次沉睡都会梦魇,还总说一些奇怪的话。公子说,主子是心有郁结,才以梦的形式呈现。” “师兄?” 苏清欢挑眉,为何师兄从未跟她提起过这件事? “有几次主子实在梦魇得厉害,公子担心你伤着自己,便用了些安神的药。主子醒来以后便不记得了,所以我就没再提起。” 说完,紫熙小心地察言观色。 倒不是怕主子处罚她隐瞒不报,而是不想主子因此与公子产生隔阂。 显然,紫熙的担心是多余的。 苏清欢自然知道师兄是为她好,不会做出伤害她的事。 她想的是另外一件事—— 今日开府宴一过,柳风华与云景轩集中在鬼斧身上的视线,势必会分出一部分在自己身上。 有她在明吸引视线,沈恭在暗中的发挥空间会更大,倘若有人能证实,鬼斧早已落入北冥之手—— 那临安可又要热闹了! 嗯,这次的热闹,她就不亲自参与了。安儿的毒也该提上日程了。 敛眉沉默片刻后,苏清欢道。 “紫熙,帮我做件事。” “主子尽管吩咐!” 半个时辰后—— 院墙外,打更人敲着梆子,边走边喊:“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砰砰砰—— 一道人影悄然从璃园后墙闪出,转瞬即逝,仿佛根本没有出现一样。 另一边,各自回到府中的几个人,却几乎都彻夜未眠。 一墙之隔的轩王府,云景轩一回来就将自己关在书房,晚膳都没有用。 她,会是你吗? 苏清欢与红衣的确相似良多,同样的淡漠如冰,又同样古灵精怪,唯一不同的是,苏清欢的腿是好的。 而红衣—— 云景轩的手指轻轻拂过画像上的小脸,眉头紧锁着,视线落在画中人身下的轮椅上。 不,她不是。 苏清欢不是他的红衣。 她们或许有相似之处,却又是截然不同的。 红衣冷漠却善良,否则,怎会对他一个陌生人伸以援手。 可苏清欢的冷漠是融在骨子里的,她工于心计,时刻都在算计人。 哪怕自己与她已经达成合作,她却仍旧把他也算计了。 今日这场开府宴,苏清欢从始至终都在算计人,首当其冲的,就是那位风华山庄的柳庄主。 否则,那第八把椅子怎么解释? 真就有那么巧? 而且,以琉璃宫的实力,对付一个柳风华需要这么大费周章吗? 还有—— 苏清欢故意将园子里的东西,一一展现在所有人面前,一次又一次地挑起大家的好奇心。 难道不知,她这么做很容易让人怀疑,她与鬼斧之间的关系吗? 毕竟,传闻的那人谁都没见过,是男是女都尚未可知,自然也可以是任何人。 苏清欢今日之举,很难不让人怀疑她就是鬼斧,毕竟那些东西太过神奇,也就只有鬼斧能做得出来。 这女人到底又在谋划什么? 柳风华明显是为鬼斧而来,苏清欢应该比他更清楚才是。 一个江湖人如此迫切的找鬼斧,能为了什么?柳风华在为谁效力? 想到这儿,云景轩突然记起,那日他追查完夜太子回来,苏清欢说过的一句话—— “两日后,璃园的开府宴,你的夜太子大概率会来!” “尹秋。” 候在书房外的尹秋推门而入:“王爷可是要用膳,我让人准备。” “速去查找柳风华的落脚点。” 如果苏清欢所言非虚,那这个柳风华的真实身份呼之欲出。 该死! 云景轩心中懊恼:白日在璃园,他被苏清欢弄出的东西,占据了全部心神,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忘了。 如果柳风华就是夜太子,那他,岂不是白白错失了一个天大的良机! 门口站着的尹秋,看着主子突然变凝重的脸色,迟疑点头。 “……是。” 王爷怎么突然对柳庄主感兴趣了? 不找夜太子和鬼斧了? 尹秋正要离开,云景轩又发话了。 “影风有消息吗?” “还没有。” “一有消息,立刻禀报。” 影风混入龙影卫潜伏在皇宫,查找安儿毒方的事,交给他最合适的。 龙影卫是昊帝最信任的人,行事自然比其他人方便,只要影风小心些,应该不会出事。 “是。” 尹秋出府去调查柳风华。 另一边。 柳风华回到新落脚处,同样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的脑海中,一直回放着下午璃园的一幕幕—— “这些都是你设计的?” “你觉得呢?” 苏清欢挑眉反问,下一句,却让众人的心又是一阵震颤。 “如此精妙的设计,当然,只有那个人才能做到。” 柳风华清楚她在撒谎,却无法挑明,因为那样只会暴露,鬼斧就在他的手上的事实。 桌上的五个人,十双眼睛,同时射向苏清欢,她本人却仿佛不知。 她低着头,端详着酒杯里紫红色的液体,轻轻抿了一口又一口,似乎在很认真的品酒。 亭子里,安静的只剩哗哗的流水声,就这么静默了好一会—— 苏清欢却突然大笑起来:“呵呵,我开玩笑的!” “整个临安都被围得水泄不通,他若真来,又怎能逃得过诸位的眼睛。” 可苏清欢越是这么说,众人便越发觉得她欲盖弥彰,也便越发心惊。 苏清欢说的的确没错。 如今的临安几乎是一块势力交织的铁板,别说是一个人,哪怕一只苍蝇进来,都会被里外里查个底掉。 换言之—— 倘若真有那么一个人,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城,便非鬼斧神工莫属。 柳风华陡然从床上坐起—— 沈恭最近一直安分的待在府中,应该没有机会与外面联系才是。 除非—— 第94章 沈恭遭疑 夜流华突然想起—— 几日前,城北的那次突袭中,仓皇逃离时,沈恭的许多东西,都留在了那处院子里。 问题或许就出在这里。 “沈恭这两日在做什么?” 房间里突然传出的问话,让守在门口的闲影愣了愣,但他很快反应过来。 “回主子,自从前日被突袭后,他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谁也不见,非要——” “要什么?” 柳风华这两日忙着部署新计划,迫切想还轩王一击扳回局面,因此,并未过多关注沈恭的情况。 “他想把落在城北的东西,他那些的宝贝都找回来!” 这怎么可能?! 那院子已经暴露,再回去,就是给轩王送人头! 闲影才不会答应他。 找回那些东西? 沈恭到底想做什么? 按捺下心中猜测,柳风华推门而出:“走,去看看他。” 那日轩王的人来得突然,等得到消息时,院子已经被包围。 柳风华为了鬼斧的安危,只能弃车保帅。 让其他人在前拖延,柳风华则与闲影一起,护着沈恭从后方突围,最后虽成功脱了困,却也因此损失惨重。 柳风华边走边想:如果从一开始,沈恭出现在他身边,就是一场有针对性的阴谋。 那么—— 最终获利的人会是谁呢? 轩王?东朝?还是西珞? 又或者,是苏清欢?! 上次的损失着实不小,如今,柳风华身边可用之人锐减,能打探到的消息也大打折扣。 今早,若非璃园大张旗鼓地送帖,他恐怕也不会收到这个消息。 柳风华故意不请自到,一方面是为观察苏清欢的态度,想看看她所谓的合作,到底有几分真假。 另一方面,是为了试探轩王。 城北一役,自己损失惨重,云景轩却大获全胜。 柳风华不清楚,云景轩对自己到底掌握了多少,唯有以身犯险,亲自入场试探。 但苏清欢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璃园的东西惊到了所有人,以至于,让众人忘记了赴宴的初衷。 至少,柳风华就把要兴师问罪的念头,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的目光全部集中于一人,那就是苏清欢身上。 想到这里,柳风华又吩咐道。 “即日起,严密监视璃园,任何蛛丝马迹都不可放过。” 苏清欢那女人诡计多端,万不能有丝毫大意。 别人宴客都提前三日下帖,她却反其道而行之,偏偏压到了最后一刻。 明显是在防着他呀! 苏清欢今日明里暗里,都在针对自己,柳风华不是没感觉,但一想到苏清欢的真实身份,他又能理解一二。 玲珑城与北冥之间,早已是无法化解的仇怨,她会恼恨也在情理之中。 但不代表他会纵容她。 鬼斧他势在必得,琉璃宫也一样,这两者,必将与北冥站在同一阵营。 待日后,他将苏清欢收入麾下,定得好好挫挫她的锐气,将她锋利的猫爪子给一一磨平才行。 若苏清欢是鬼斧那更好! 如此他的把握便更大,毕竟,柳风华还有一张王牌没用呢! 郡王府。 “跟丢了?” “属下办事不利,请王爷责罚。” 云隐跪地请罪。 柳风华主仆二人的武功,本就在他之上,出了璃园又一直带着他在城里兜圈,之后进酒楼躲避。 等云隐反应过来,那两人已经不见。 “算了,下去吧。” 房间里,云千叶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眉头始终未能舒展。 “柳风华!” 千叶与风华两庄同为新六派,两位庄主虽不相熟,但好歹打过几次照面。 但今日的柳风华,给云千叶的感觉却完全不同。 样貌虽没变,但身上散发的隐隐贵气,是一个江湖人无法拥有的。 那种与生俱来高贵与气度,是之前的柳风华所没有的! 直觉告诉云千叶,今日的柳风华绝对有问题。 而且柳风华身后如影随形的黑袍人,也给云千叶一种很诡异的感觉。 那人很强。 比云千叶见过的许多人都强,大概,也只苏清欢能有一战之力。 江湖上出了这样一号厉害人物,云千叶竟完全不知。 云千叶暗自观察过,他看得出,苏清欢跟柳风华之间,似乎也存在着某种合作。 否则,今日未在邀请之列的柳风华,怎会突然出现在璃园。 或许,他才是宴席真正的主角。 可他若不是柳风华又是谁? 有什么原因让他不能以真面目示人? 仿佛福至心灵般,云千叶忽然就想起了一个人—— 那个一进入临安便失去踪迹,轩搜遍驿站也没有找到的夜太子。 他们,会是一个人吗? 苏清欢知道他的身份吗? 她今日在宴上的种种举动,是否又在密谋着什么? 事实上,云千叶有些多虑了。 苏清欢在开府宴上的所有举动,都只是为了替沈恭转移视线,让他能顺利脱离柳风华的掌控。 但此时的苏清欢,并不知道自己的费心周旋,全部打了水漂。 起初,沈恭确实按照约定,趁柳风华与闲影赴宴之际,逃出了府,准备出城前往北冥。 但离城前,沈恭反悔了,他摆脱了苏清欢安排去护送他的人,独自返回了柳风华的新府邸。 不能总躲在宫主姐姐身后,这次,他也要为苏姐姐做点事情。 “人呢?” 沈恭回来的时候,他所住的院子里站满了人,几乎整个府邸的人都在。 闲影正在训斥护院之人:“不是让你们盯着他吗?人跑了都不知道,要你们有什么用!” “既然无用,那便杀了!” 一旁,柳风华坐在高台的椅子上,手里端着茶盏,轻飘飘吐出一句话,就决定了院子里许多人的生死。 “主子饶命啊!” 护院的五六个壮汉,一个接一个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着,希望公子能网开一面,饶他们一条活路。 但,柳风华无动于衷。 闲影会意,拔出腰间长剑走向几人,刷刷刷—— 五六颗人头滚了一地,血染红了脚下的青石板,浓稠的血水顺着石缝蜿蜒流淌,一直爬出了院外—— 顿时,整个院子里鸦雀无声,所有人大气不敢出一声,就在他们担心自己小命不保时。 一道犹如天籁般的声音,在院门方向响起—— “你们在做什么?” 第95章 打消怀疑 沈恭的声音有些发颤。 他强迫自己把视线,从脚下的血水上挪开,看向柳风华的眼睛里,藏着惊恐与不安。 “你们在做什么?!” 沈恭又问了一遍,只是这一次,他的语气中多了一丝不满与质问。 为什么连自己人都不放过? 沈恭虽出身琉璃宫,也见识过不少血雨腥风,可像今天这样,因他的缘故而死掉这么多人还是头一遭。 在他的眼里,必须杀的人,只有敌人和背叛者。 护院虽有失职,但罪不至死。 若放在琉璃宫,苏姐姐顶多罚他们进一次刑堂。 柳风华却把他们全杀了,这样未免也凶残了! 沈恭害怕了,他不知道自己回来,究竟是对是错? 如果—— 院中众人人闻声回头:沈公子,你可算出现了! 沈恭的出现让所有人心头一松。 闲影也不例外,还好人没跑,否则公子可要大开杀戒了! 闲影暗暗松了一口气,刀也忘了收,就急步向沈恭走去。 他一贯穿着黑衣黑帽,脸隐藏在黑暗下,整个人像个会移动的黑斗篷,手里提溜一把带血的长剑。 剑尖在石板上划过,发出刺啦啦的刺耳的声响—— 但此时的闲影却全然不知,自己这幅模样像极了收割者的装扮,让沈恭不由想起了琉璃宫的话本上,那个拿着镰刀收割性命的死神使者。 “你去哪了?” 啊—— 沈恭惊恐的大叫,被走到面前的闲影吓得连连后退,他指着闲影大喊。 “你你你、站住,不许过来!” 闲影一脸莫名,停在原地向主子求救:主子,属下无能为力,你上。 后方,柳风华接收到闲影的求助,当即遣散了院中下人。 “都下去吧!” 所有人如释重负,三下五除二的搬走尸体,忙不迭的退出了院子。 很快,院子里就只剩下沈恭,与柳风华闲影三个人。 柳风华从椅子里站了起来,打量了一圈沈恭,最后,目光落在沈恭怀里抱着的食盒上。 “去食味斋了?下次想去说一声,我陪你一起,省的你又被欺负!” 柳风华话中的关心,让沈恭眼底的恐惧消散了些许,他不确定的问。 “可以吗?” 柳风华点头:“自然。” “可我先前去找你,你不在。” “……” 柳风华眼神一动,难道,是自己多心冤枉沈恭了? “我今日有事没在,下次你提前说,我抽时间陪你去。” “多谢柳大哥,给,这是我给你带的吃食!” 沈恭面色终于缓和,将怀中的食盒递上,却在柳风华伸手要接时,又突然收了回去。 “怎么,又舍不得给我了?” 沈恭摇头,有些怕怕的看了旁边的闲影一眼,低声道。 “柳大哥先答应我一件事,食盒再给你不迟。” “何事?”柳风华明知故问。 “你让小黑不要再随便杀人了,那几个护院……是我自己偷跑出去的,不关他们的事,而且就算他们有失职,也罪不至死。” “小黑这样也太残忍了!” “……” 残忍的小·闲影·黑,此时又气又无语,他只是奉命行事,怎么到头来背锅的也成了他? 柳风华静静看着沈恭,听他把想说的话说完,这才说道:“只要下次你不再乱跑,否则,受罪的只能是他们!” 总得有人来承受他的怒火! “啊?” “逗你的,我会约束闲影。” “我就知道柳大哥最好,给,快拿去趁热吃吧!” 沈恭把食盒往柳风华怀里一塞,转身回了自己房间,关门前,他对柳风华道。 “柳大哥,今日早些休息,明日我有好东西给你看!” “好。” 关上门,沈恭卸下伪装的笑容,满目冷沉的进了里屋。 柳风华和北冥,你们迟早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惨痛的代价! 苏姐姐,我一定可以帮到你。 院中,柳风华望着门板看了许久,才提着食盒出了院子。 回到自己房间,柳风华打开食盒,看着里面还冒着热气的美味佳肴,心底不禁有些动摇。 但很快,他又坚持回自己的判断。 “闲影,你亲自去食味斋一趟,查查沈恭今日,是何时去的那里,又是何时离开的。” “是。” 虽然沈恭刚才的表现,已经让柳风华的怀疑产生了动摇,但仅仅是动摇还不够。 柳风华做事更相信证据。 沈恭到底有没有问题,去食味斋一查便知。 闲影去调查沈恭今日的行踪时,柳风华也没闲着。 他将白天在璃园看到的东西,一个接一个在纸上画了出来,准备明日带去问问沈恭。 说不准,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这一夜,所有去璃园赴宴的人,几乎都难以入眠,除了白子逸。 在经历了那样一个不寻常的午后,大概只有白子逸这样没心没肺的人,才能无动于衷睡得着。 次日,白子逸难得起了个大早,跟白老爷用过早膳后,丢下一句话就跑出了白府。 “阿福,少爷刚说什么?” “老爷,少爷刚才好像说,他要去找秦公子请教武功。” “哦。啊,请教武功?” …… 秦相府。 “白三又来找大哥?” “回小姐,白公子近日总爱往相府跑,也不知到底想干嘛!” 相府门前,秦丝丝看着消失在墙角的白子逸,眼底掩饰不住的鄙夷。 区区商人之子也配攀附相府? 只有大哥那个没眼光的,才会跟这种人交朋友,庶出的果然上不得台面。 就在白子逸缠着秦如风,非要跟他讨教武功时—— 闲影的调查结果,已经送到了柳风华的书桌上。 “主子,沈恭并未撒谎,他昨日的确在食味斋待了半日。” 柳风华点头:“知道了。” “主子您去哪儿?” “去见沈恭。” 柳风华头也不回的出了房间。 昨日,沈恭说要给他看样东西时,柳风华已隐隐猜到了什么,只是当时他对沈恭的怀疑尚未打消,并没有放在心上。 直到闲影刚才带回的消息,算是打消了柳风华大部分怀疑。 不管沈恭出现在他身边,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但有一点,直到目前为止,沈恭并未有任何不轨行为。 如此,自己便仍可将他拉入北冥的阵营。 柳风华有些好奇,沈恭昨日说的好东西,究竟会是什么呢? 会是他想要的那个东西吗? 第96章 灵隐盗宝 六月十三。 璃园开府宴后的第二日。 紫熙听得暗卫禀报,潜伏在府外的探子又多了一倍。 “主子吩咐,府中从今日起闭门谢客,所有人许进不许出。” “是。” 然而,就在几方人马将璃园严密监控起来时,园子的主人,却早已在昨夜就离开了。 当日,傍晚。 苏清欢快马加鞭跑一天一夜,终于赶在天黑前,抵达了灵隐山下。 正好碰到灵隐宫在招选舞姬,苏清欢心思一动,乔装一番化名“魅妖”,直接去参加了选拔。 不出意外,她被选中了。 进山的时候,带队之人给所有舞姬一人发了一块黑布条,让她们把眼睛蒙上,以防有人记下入宫的路线。 如此拙劣的技俩,怎能难倒曾经第一杀手魅妖,如今的苏清欢呢! 她暗暗记下线路,借着渐渐昏暗的天色,在进入灵隐宫内部后,趁带队者不注意,悄悄脱离了队伍。 十几个人的队伍,多一人少一人并不明显。何况,苏清欢为了顺利脱离队伍,故意落在了队伍的最后。 因此,她的离开并没有引起注意。 苏清欢回忆着情报上灵隐宫的地形图,一路往尹墨月的映月宫摸去。 好不容易找到目标地,她刚刚踏进殿门,还没走几步就被发现了—— “谁在那里?” 一道冷斥声突然响起,苏清欢一惊,暗恼自己大意。 正犹豫该不该动手,却听到门外响起另一道男声。 “启禀宫主,属下求见。” “进来。” 听得门外之人进来,灵隐宫主尹墨月,才从重重帷幕后走了出来。 “何事?” 一袭粉袍长发披肩的尹墨月,姿态妖娆的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角落里胆大妄为的女子。 话是对着殿中属下说的,眼睛却盯着苏清欢那处,他狭长的眼睛微眯着,眼底闪过丝丝寒芒。 “属下从宫外新选了一些舞姬,姿色舞技均可,宫主可要见见?” 苏清欢听出这人的声音很熟悉,正是将将她带进宫的带队者。 听罢,尹墨月抬手,指了指苏清欢所在的角落。 “你说的是她?” 那人看了苏清欢一眼,心里奇怪魅妖为何会在此处,嘴巴却不停,赶紧回了宫主的问话。 “宫主容禀,此女名为魅妖,是舞姬中最出色的一个。只是,属下并不知她缘何在此?” 显然,那人害怕尹墨月怪他管束不力,连忙跪在地上请罪。 看似在请罪,实则是撇清关系。 “许是走错了地方!” 尹墨月狭长的凤眸中闪过一丝危险,转声问苏清欢。 “本宫说的对吗?” 苏清欢故做害怕的身子一抖,声音颤颤道:“是,正是。” “那属下带她下去?” 那人嘴上这么问,心中却在打鼓。 宫主今日怎会如此善心大发,往日那些擅闯映月宫的人,哪个不是被扔进蛇窟,落得死无全尸。 今日倒是怪。 “既来了,那就舞一曲吧!跳好有赏。” 尹墨月诡异的眼神,让苏清欢顿觉不妙,却也不甘心半途而废。 她继续假装害怕,弱弱的应了声是,然后慢慢挪步上前,在大殿正中停下。 苏清欢抬臂将身上的披风脱下,随手撇在地上,露出里面精致的舞衣。 红绸包裹住饱满的胸型,形成一个短小精致的抹胸,下摆缀着一圈黑色的鳞片,在烛火下银光粼粼,一步一摇。 肚脐眼扣了一颗硕大的红宝石,黑色的贴身热裤,外罩一层没过大腿根的轻薄红纱,稍稍一动,便有春光乍泄的可能。 起初,苏清欢是有些抗拒这身装扮的,但情报显示,尹墨月十分偏好此风格,自己想接近他只能如此。 尹墨月是西珞皇族中的异类。 西珞乃女尊国,男子地位不高,国中素来奉行‘在家从母,出嫁从妻,妻为夫纲’的理念。 尹墨月虽是皇子,但幼年并不受宠,加上他生来容貌不俗,早年没少被权臣之女轻薄。 长大后,他想方设法获得母皇垂青,并以男儿之身创宫立派,成为灵隐宫之主,却对幼年遭遇难以释怀。 他厌恶女子,尤其强势的女子。 苏清欢此时扮演的魅妖,却是个有些怯懦可怜的弱女子,与西珞女子的强势截然不同,这也是让尹墨月降低防备的第一步。 她的胳膊和腰间坠着彩绸,手腕和脚踝处各挂一串小巧的铃铛,随着苏清欢行走的动作,发出阵阵清脆的响声。 精致的脸上浓妆艳抹,遮掩住真容的同时,也令苏清欢整个人看上去越发美艳惑人。 如羽长睫下有一双会说话的美眸,眼波流转间撩人心弦,她红唇微抿,似乎有些小小的紧张。 见此,尹墨月的眼底溢出惊艳,殷红似血的薄唇轻轻勾起。 魅妖。 人如其名,的确是个妖精! 苏清欢将长发高高挽成发髻,眉心贴了火焰纹花钿,右耳簪着一朵鲜艳欲滴的红玫瑰。 这身行头,再配上那张美艳的脸,端的是魅惑妖娆。 “不错!” 尹墨月赞叹道,怪不得敢擅自闯宫,原来是有所椅仗啊。 不得不说,她赌赢了。 见宫主并未怪罪,反而兴致勃勃的样子,静候在一边的男子,大大松了一口气。 然后悄然退下,顺手关上殿门。 听到响动的苏清欢,心中一动,抬头笑吟吟的看向尹墨月。 “宫主,可以开始了吗?” “当然!” 尹墨月挑眉,走了几步,坐到了后面巨大的软床上。 奢华艳丽的金色大殿中,粉袍妖冶雌雄不辩的尹墨月,慵懒而邪肆的斜椅在床边,欣赏着魅妖带来的舞曲—— 苏清欢摆动双臂,轻扭柳腰,红唇微启,悦耳歌声带着丝丝蛊惑人心的味道。 “身卧浮尘,手向明月, 破碎的心,谁来救赎, 冲破束缚,逃离世俗, 谁都可以,不管不顾, 凡尘啊,何苦何苦! …… 苍穹厚土,九天倾覆, 宁顽的人,心似磐石, 凡尘屠戮,众生皆苦, 拔剑四顾,仓惶无助, 玲珑啊,何辜何辜!” 随着歌曲的节奏,苏清欢一步步靠近榻边,妙曼的身躯在尹墨月身前继续舞动,飘飞的绸带偶尔自尹墨月面前掠过—— 第97章 宝珠到手 苏清欢探手摘下耳边的玫瑰,咬在嘴里,一点点向尹墨月靠近。 尹墨月邪笑着倚在床边任她作为,把玩着颈间宝珠的手,却在不经意间微微收紧,眸色渐渐转深。 见状,苏清欢心下冷笑。 她只是将花轻放于他胸口上,俯身时,因舞动而松散的发髻掉了下来,那带着淡淡清香的发丝,调皮地略过尹墨月的鼻尖。 很快,苏清欢抽身退开,继续吟唱舞蹈起来—— “十年一剑,翻云覆雨, 黑暗之手,可敢应战, 审判将临,仇怨清算, 尘归于尘,土还于土, 天下啊,何存何存?” 一曲毕,她已是香汗涔涔。 她站在床边,努力平复着喘息,抬眼看向尹墨月,眼波流转魅惑无声。 “宫主,可还喜欢?” “喜欢。” 尹墨月大笑着坐起身,伸手一拽,将她娇软的身躯拉向自己。 “但我更喜欢——” 你的身体。 附耳低语间,两个人的身形陡转,尹墨月将苏清欢覆在身下,冰凉的薄唇随之落下。 苏清欢眼神一冷,强逼自己忍住,她就只当是被狗舔了一下! 毕竟,她可不是那种把名节看得比命还重的古人,人死了,还谈屁的个名节。 她的身体更令喜欢,那便……拭目以待吧! “嗯?” 片刻后,一道虚弱的嘤咛从尹墨月喉间溢出。 紧接着,他整个人“噗通”一下栽倒在床上,唔—— 被砸个正着的苏清欢,闷哼一记,用力扒拉开尹墨月坐了起来。 顺手一扯,碧月珠到手。 见此,尹墨月笑的越发邪肆:“喜欢?早说本主送你啊。” 容颜妖媚的尹墨月,即便受制于人,也不见丝毫狼狈,此刻依旧如谈笑风生般恣意。 “我更喜欢自己动手。” 苏清欢冷笑一声:“何况这么厉害的宝贝,宫主舍得将它送人?” “那得看是谁。” 尹墨月的脸上,丝毫看不出慌乱,开口依旧是调侃:“若是魅妖这样的佳人,送了又何妨?” “哦?那是我错怪宫主了?” 东西到手,苏清欢心中欢喜,反正也不急离开,便是多聊几句又何妨。 “那我方才感觉到的杀气?” “你——” 尹墨月一惊,原来演戏的人不止他一个! 想不到她还挺厉害,一早就看穿了他的把戏,却愣是一点儿声色也没露,但她究竟是何时发觉不对的? 似是洞悉了尹墨月心中的想法,苏清欢好心情的解释。 “我献花时你紧张了,宫主难道不知,想要骗过别人,首先得骗过自己吗?” 正是尹墨月不自觉间,表现出的防备,让苏清欢察觉到了异常。所以她才临时起意,改换了下毒的手法。 就是为以防万一。 “你是怎么做到的?” 沉默了一会儿,尹墨月终是忍不住问出口。 明明先前都好好的,什么事也没有,却在他吻了她之后,突然就浑身无力动不了了,难道—— “猜对一半。” 见尹墨月盯着自己的嘴唇瞧,苏清欢笑了。 “还记得我献的花吗?宫主好像很喜欢,还特意多闻了几下。” “花有毒?” 尹墨月了然,真是不错,竟然把他所有的反应也算到。 当即,尹墨月看向魅妖的目光里,多了一丝自己都不知道的炙热。 “不仅是花上,我的唇上、发丝上都有毒,这三种毒香混合在一起,才成就了你所中之毒。它有个很好听的名字——醉卧美人。宫主,可喜欢?” 向来讨厌别人喊自己美人的尹墨月,这一次,破天荒的没有发怒。 不仅是因为中毒了没力气,还因为—— “你既如此精通毒术,为何却没发觉自己也中毒了呢?” 尹墨月邪邪一笑,眼睛里都是得意,可不是只有她会使毒。 闻言,苏清欢身子一顿。 她看了看尹墨月,又看了看大殿四周,那几株很不起眼的小花。 是——紫芯草之毒! 该死,自己还是太大意了。 苏清欢心中暗恼,面上却依旧笑颜如花:“宫主好手段!” 怪不得拉她说这半天话,竟是想拖她到毒发,可惜,他又赌错了。 “彼此彼此。” 尹墨月轻笑扬眉,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见魅妖转身要走,又想故技重施继续拖延。 “你不封我穴,难道就不怕我喊人进来,让你插翅难逃?” 苏清欢笑了:“若宫主不怕从此威严扫地,被属下见到此时狼狈,我自然不介意。” 尹墨月面色一滞,显然是被说中了心思。 见状,苏清欢笑容更加恶劣:“我很喜欢看你这幅,明明心里恨得要死,却强装镇定的样子。” 尹墨月牙齿咯咯作响,好个牙尖嘴利的魅妖! 不过—— 尹墨月很奇怪,为何这么久过去,她的毒竟还没有发作? 苏清欢的背后好似长了一双眼睛,走到门口的她,回头对着尹墨月嘲讽道。 “实话告诉你,你的毒对我根本无效,还有,你的吻技简直烂透了!” 说完,苏清欢用手使劲儿蹭了蹭自己的嘴唇,满脸嫌弃的扬长而去。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宫殿里,尹墨月脸色青白的躺在床上,一口银牙几乎咬碎,险些就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该死的女人,嫌弃他吻技烂! “哈哈哈——” 随着一阵大笑声响起,一个红衣俊美的少年,自殿中的某根横梁上跃下,蹦跳着来到软榻边,只听他笑道。 “没想到,天下竟还有月皇子对付不了的女人,真是不枉此行啊!” “何时来的?” 尹墨月皱眉,冷冷瞪着来人,若不是中了毒无法动弹,他一定会跳起来撕了这人的嘴。 少年歪着头想了想,回答道:“你俩亲亲的时候。” “那不来帮我?!” 尹墨月牙关咬得咯咯响,面色铁青一片,少年看不见似的,狡辩道。 “我不是怕扰你好事么?再说,你需要我帮吗?” 冷哼一声,尹墨月没有吱声。 过了好一会儿,见他似乎是真的生气了,少年才忙改口求饶。 “好吧,我错了,殿下。” “但红焰以后还敢,哈哈哈——” “还不快滚去抓人!” “哎呀,不急不急,她中了紫芯草的毒又跑不远,我再陪殿下说会儿话嘛!” “滚——” 第98章 诱发旧毒 “滚远点!” 尹墨月冷喝一声,若非他动弹不得,定要狠狠赏这讨厌鬼几脚。 “莫气莫气。” 红焰理了理根本没有一丝褶皱的袍子,起身往外走。 “行了,我去成了吧?” “等等——” 红焰刚走没几步,尹墨月又补充了一句:“别弄死,带活人回来。” “呦,我家殿下长大了,懂得怜香惜玉啦!真是可喜可贺。” “去死——” 一声咆哮在殿中响起,红焰这才心满意足的转身离开。 月殿下能放下以前的事,重新对一个女人有了兴趣,这是件可喜可贺的好事情。 这次,他可得替殿下好好把把关,万不能让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再去伤了殿下脆弱的小心脏。 再说另一边—— 事实并不如苏清欢所言,尹墨月的毒对她并非没有效果,相反,那效果简直不要太好。 哇—— 刚一踏出灵隐宫的大门,苏清欢便忍不住吐了血。 这并非紫芯草的毒本身多厉害,而是它诱发了苏清欢体内旧毒,让原本过几日才会发作的毒提前了。 紫芯草是特殊的,它是这世上为数不多,能够诱发苏清欢旧毒的几种东西之一。 否则,单单紫芯草的话,对别人或许会致命,但对却是苏清欢无效的,这归功于黑袍留在她体内的毒。 若把苏清欢体内的旧毒比作蛊王,那寻常毒药就是低等蛊虫,入体就会被蛊王吞食转化为养分。 以前,苏清欢为了解毒没少钻研毒经,加上前世的毒理基础,她的毒术在几年中突飞猛进。 离开神医谷前,连师兄兰无忧解毒制毒的本事也不及她。 只是几年前,兰神医在给苏清欢解毒的过程中,出现了意外,导致她体内的毒素再次异变,百毒不侵的体质也产生变化。 如今,连一株小小的紫芯草,都能让苏清欢束手无策—— 当熟悉的剧痛袭满全身,苏清欢不得不收拢思绪,运转全身功力,专心与体内毒素对抗起来。 苏清欢死咬着牙关,缩在灵隐宫大门外的一处巨石后,强撑着不让自己昏过去。 小腿上那犹如千刀万剐的痛楚,让苏清欢在一瞬间,就被汗水湿透了全身,她双手青筋暴起,死死抠在石头上,疼的连呼吸都乱了节奏。 “快找,别让她跑了!” 宫门里,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眼看里面的人就要追出来,苏清欢却再没有一丝多余的力气挪动半步——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紫影飞快地掠过苏清欢身后,将她带到了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藏好。 “你怎么——唔!” 苏清欢眯眼看向来人,心中奇怪,这人怎么会来灵隐宫? 巧合?还是—— “嘘——” 只是不等苏清欢把话说完,她的嘴巴便被来人捂了个严严实实。 轰—— 掌心过于柔软的触感,让来人心头一跳,一股十分怪异的感觉从他心底慢慢滋生,搅得他心神恍惚—— 但紧接着,他眼角便看见一群人举着火把,从灵隐宫的大门里冲了出来。 树上的两人连忙屏息收声—— “搜,她中了毒跑不远。” 说话的正是之前,与尹墨月斗嘴的红衣少年,灵隐宫大护法——红焰。 “是。” 好一会儿,宫众们搜遍了大门外的角角落落,却始终不见半点人影。 “大护法,没人。” “难道还在里面?” 红焰皱眉嘀咕一声,扭头往里走:“给我回宫继续搜——” 待所有人都离开,树上的人才想起要去松开捂在苏清欢嘴上的手,他转过头,正要问苏清欢还撑不撑得住,却见人早已昏迷了。 “苏清欢,醒醒——” …… 千叶山庄。 “怎么样?” “回庄主,这位姑娘的脉象甚是奇怪啊!” “怎么说?” “一般中了紫芯草的人,脉象会日渐衰弱,直至毒发身亡。可这姑娘却很奇怪,明明昨夜的脉象还很虚弱,今日却已经渐渐在缓和,像是——” “什么?” “她体内像是还隐藏着别的什么东西,可能是更厉害的毒,也可能是其他。这东西正与紫芯草在抗衡,所以,使得她的脉象时强时弱。” 更厉害的毒? 千叶庄主皱眉:“你可知到底是什么毒?” 大夫摇头:“一种极其罕见的烈性毒药,属下以前并未见过。” 大夫的回答,让千叶庄主陷入一阵冗长的沉默,良久,他摆了摆手。 “你先下去吧。” 大夫退下后,千叶庄主起身走到床边,他看着床上已昏睡一天的女子,幽幽叹息。 “这就是你鲜少出宫的原因?” 究竟是怎样的毒,才能让你常年如一日的待在九华塔,拼命去练功压制? 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炙热,原本还昏睡不醒的苏清欢,竟突然嘤咛一声,睁开了眼睛。 “云千叶。” 千叶庄主一怔,下意识与床边退开一些距离,当看到苏清欢的神色如常,并没有他想象之中的诧异时,他自嘲的笑了。 “你果然都知道。” 苏清欢果然是知道的。 她一直都知道,知道自己就是千叶山庄的庄主。 他之前的猜测没错,曾经那些对山庄施以援手的江湖势力,果真是与琉璃宫有关的。 苏清欢未答话,只是盯着他脸上的人皮面具,神色颇为嫌弃。 这做工也太差了! 白得跟死人脸似的,跟本人的皮肤一点也不贴合,整张脸看上去又怪又生硬,比起云千叶原来的脸可差远了。 云千叶自然看懂了她眼里的嫌弃,他伸手扯下面上的伪装:“是我班门弄斧了,忘了你才是真正的易容大师。” 早在几年前,云千叶初入琉璃宫那时,苏清欢便已是给众人教授易容术的老师。 这么些年过去,她的易容手法只会更加纯熟精湛。 云千叶的人皮面具,糊弄别人或许可以,但对上苏清欢这个老师,自然是漏洞百出的。 即便没有易容术兜底,琉璃宫所掌握的眼线也遍布天下各处,苏清欢能查出他千叶公子的身份并不在话下。 查不出那才叫奇怪! 第99章 复杂情绪 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青年才俊千叶公子,实际却是南霖的云郡王,这消息放出去恐怕能惊掉不少人的下巴。 苏清欢却一脸坦然,看着云千叶露出真容,眼底的嫌弃才逐渐散去。 果然还是这张脸更养眼。 “你是何时知道的?” 云千叶早知道瞒不住她,可当真到了要面对的这一刻时,心底还是生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挫败感。 七年前,他被她所救进入琉璃宫,心计和武力就差了对方一大截。 而今,两人救与被救的位置虽有调转,但实力上的碾压依然存在。 那是一道云千叶难以逾越的鸿沟,一如他们之间的距离。 云千叶一时也无法说清,此刻自己的心底,到底是何种感受。 难过,失落,或者是……不甘。 所以,自己这些年其实一直,都生活在琉璃宫的眼皮子底下吗? 苏清欢看懂了云千叶的怀疑,但她并不打算回避。 “这天下只有我不想知道,却没我不能知道的事。” 毫不谦逊的话语,从苏清欢口中说出,她没有正面回答云千叶的问题,却也没有否认。 转瞬,她又凝眉问云千叶。 “你为何来灵隐宫?” “宫主不是号称无所不知么,何不自己猜猜。” 云千叶反问。 苏清欢盯着他,默默看了好一会儿,忽地冷下眉眼质问。 “你在跟踪我?” “碰巧而已。” 云千叶轻笑,自是不肯承认自己的心思:“我的人恰好看到你出城,好奇之下,我就跟上来看看。” 只是一路上,苏清欢的速度太快,又一直在夜里赶路,云千叶一不小心就给跟丢了。 等他好不容易追上来时,苏清欢已混入灵隐宫内部,云千叶还在想办法也跟进去呢,便看到她跌跌撞撞的跑出来,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这么巧?” 苏清欢目光沉沉的盯着云千叶,语气森寒。 “你确定没让人监视我?” “怎么可能!” 云千叶矢口否认,嘴角僵硬的干笑了几声,急忙转移话题。 “你睡了这么久也该饿了,我让人送些吃的进来。” 说着,云千叶转身欲溜。 “云千叶!” 云千叶脚步一顿,故作轻松的转回身:“喊那么大声作甚,我又不聋,听得见。” 云千叶表面轻松,内里却紧张。 他心底不自觉涌起不安,好像即将要发生什么事情,是他很不愿意看到的。 “最后一次。” “不管你是碰巧还是跟踪,我希望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苏清欢郑重发出警告:“云千叶,你该知道我的脾气,有些事我希望你别插手。” 云千叶拧眉:“你指什么?” “你能听懂我什么意思。” 苏清欢挣扎着从床上起身,尽管身体很虚弱,她却硬撑着走到云千叶面前,与他四目相对。 “云千叶你是聪明人,不该管的事就不要管。” 好奇害死猫! 而多管闲事是会引发祸端的。 这世上大多数的人,都逃不脱这‘好奇’两字,所以,很多的祸端也由此而起。 云千叶有他想保护的人。 苏清欢也有她必须要做的事。 但偏偏这两者中,有着一个共同且关键的人——云景轩。 云千叶想护的人,却是苏清欢不得不利用的人,当这二者无法和平共存时,矛盾就凸显出来了。 所以,当苏清欢展现出一点,对轩王府的兴趣时,云千叶就急不可耐的跳了出来。 他以保护者自居,试图拨乱反正,阻止苏清欢利用他想要护着的人。 苏清欢不爱管别人闲事,自然,也讨厌别人管她的闲事。 所以,她才警告云千叶。 “苏清欢,你非要如此吗?” 云千叶心中愤懑,自己对她并无恶意,难道她看不出来吗? 苏清欢不说话,只是倔强的回视云千叶,身形微晃,却咬牙坚持。 云千叶垂在身侧的手,握紧了又松开,松开又握紧,终究是败下阵来。 “好,我答应。” 得到答案的苏清欢,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她强忍着脑袋的眩晕,不让自己再度昏过去。 “此事之后,你我两不相欠,当初救你之事,你也不必念念不忘,我只不过是想利用你罢了。” 太过重情并非什么好事,一命之恩被云千叶记挂了这么些年,够了! 看在他不计前嫌,出手救了她的份上,以后如非必要,琉璃宫不会再打千叶山庄的主意。 以前苏清欢的确是想过,要将千叶山庄收为己用,所以才会费心扶持。 但现在—— 能为琉璃宫效力的江湖势力,已有不少,多它一个不多,少它一个也不少,何必再多添一笔孽缘。 算了。 这话刚说完,苏清欢就身子一软,直直往地上倒去。 “宫主?!” 云千叶大惊,连忙伸手接住她下坠的身体,将人抱回床上放下,正准备去喊大夫,却见衣袖被人死死拽住。 是苏清欢,她正挣扎着想睁开眼睛:“回临安。” 然后,便又彻底晕了过去。 “……” 小命都快没了,还惦记着回临安搞事情呢? 云千叶眉心一沉,把她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放下,拉过被子给苏清欢盖上,手指却无意间触及她颈间的肌肤,被生生惊得缩回了手。 那触感冰凉入骨。 她的皮肤冷得不似活人温度。 云千叶赶忙唤来大夫,得知她只是暂时昏睡过去,并无性命之危时,提起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 “来人,准备马车。” 苏清欢身体里的毒太过诡异,云千叶手下的大夫束手无策,不敢贸然用药,也劝他回临安城再想办法。 既如此,事不宜迟,还是越快回去越好! 只是苏清欢,你想我们从此以后互不相欠,真的可能吗? 就在云千叶快马加鞭,带着苏清欢返回临安城的路上,京城却已经再度热闹起来—— 六月十四。 选妃宴前夕—— 兰无忧在南疆守军的秘密护送下,终于顺利抵达京城,被云景轩秘密安置在城外的一处小村庄。 只等明日选美宴一过,云景轩就要开始行动,第一步就是解掉安儿身上的毒,让他行事再无后顾之忧。 第100章 闭门谢客 当晚。 轩王府,书房。 “王爷,无忧神医安置妥了。” “安排暗卫确保神医安危,选妃宴结束后,再接进城给安儿诊脉。” “已经安排好了,王爷放心。” 云景轩点头:“璃园呢?她还是不见?” “是。” 尹秋一脸丧气的摇头,来回禀王爷之前,他特意去了趟璃园,却依旧是只见到了紫熙。 从两日前,璃园开府宴结束之后,苏清欢就开始闭门谢客,不管是谁拜访都一律不见。 连一向是例外的云景安,这两日也同样没能见到他心心念念的姐姐。 云景轩沉眸,她究竟什么意思? 眼见明日便是选妃宴,皇上已几次催促,想要尽快知道鬼斧的确切消息,云景轩都快推脱不下去了。 明日是最后期限。 云景轩很想当面问问苏清欢,她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却偏偏连璃园的门都进不去。 苏清欢只让紫熙给他带了一个字:等! 至于,到底等什么,苏清欢没有说,云景轩也没机会问。 但想到这两日,城中越来越盛的关于玲珑城的传言,云景轩心底已隐隐有了一种猜测—— 另一边—— 紫熙按照主子的吩咐,把这个“等”的消息,在同一时间也传给了柳风华。 接到消息的柳风华,也同样表示很疑惑,他拧着眉头,细细揣测着苏清欢的用意,却始终抓不住头绪。 只好再次画起了思维导图,苏清欢让他等的,到底会是什么呢? “公子,她又搞什么鬼?” 柳风华埋头画图,不答反问:“她依旧是闭门不出?” “是,这几日去璃园拜访的人不少,她却一个都没见。” 柳风华笔尖顿了顿,继续整理思绪,他把近日发生的事儿,一一梳理写了下来,试图从中找出蛛丝马迹,发现隐藏在黑暗中的秘密。 苏清欢是要让他等什么呢? 最终,梳理完毕的柳风华,将目光落在一个人名上——沈恭。 那日,沈恭主动呈上的东西,已经让柳风华确认了其身份,同时,他也相信了沈恭所展现的诚意。 东朝将门之后的沈恭,早年为了向父亲证明自己,孤身闯荡江湖,机缘巧合下学得一身本领,尚未来得及衣锦还乡,却收到家族被覆灭的消息。 沈恭坦言,不管柳风华是何身份,只要能帮他向东朝皇室复仇,他便效忠柳风华任凭差遣。 为此,沈恭献上了自己钻研多年,才完善的精妙武器———火炮。 柳风华只一眼便看出,火炮绝对是一种杀伤力强大的武器,有了它,北冥将彻底战无不胜。 所以,他无法不心动。 正因为心动,柳风华此时心在临安,魂儿却早已飞向北冥—— 明日的选美宴,对柳风华而言,其实已没有多大意义,他如今最想做的,是尽快送沈恭返回北冥。 否则,鬼斧的身份一旦泄露,北冥必将沦为众矢之的,绝对会被其他三国群起而攻之。 “等还是不等呢?” 柳风华喃喃自语道。 这两日,柳风华总有些心绪不宁,他总觉得要出什么事? 苏清欢虽说要与自己合作,可柳风华比谁都清楚,他们两人各有各的小心思,互相之间更多的是利用。 充满利益的合作本来便不牢靠。 何况,琉璃宫的势力本就不可小觑,苏清欢又不是个甘愿被掌控的人,所以他们合作其实很脆弱。 跟一碰就碎的玻璃没啥区别。 柳风华心知肚明,却依旧不想太快结束这种合作,至少,在榨干净琉璃宫的利用价值之前不想。 “密切注意璃园动向,任何风吹草动都不可放过。” “是。” “等等——” 闲影正要退下,柳风华却突然出声喊住了他。 “玲珑城近日可有动静?” “一切如常,依旧在闭城。” 莫非,是他想多了? 不,玲珑城肯定会有别的动作。 “盯紧一点,别让苏沧漓跳出来,坏了孤的大事。” “是!” 另一边,灵隐宫。 “废物——” 嘭—— “宫主饶命啊!” 顾不得去擦干嘴角的血迹,地上的人强忍着疼痛爬起来,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等待着未知的命运降临。 上首,尹墨月拍了拍靴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妖冶的脸上现出一丝阴沉。 “你方才说她被人救走了?” “属下所言句句属实,请宫主明察。” “哼,谅你也不敢欺瞒本宫!” 尹墨月冷哼,那双幽蓝色的眸子,却是陷入了沉思,良久,他道。 “你去查一下临安近日,是否又进了新面孔?” “宫主的意思是——” “碧月珠乃解毒圣器,知道它在本宫手里的人少之又少。你说,这个消息是从何处泄露的?” “琉璃宫?!” 哼—— 尹墨月冷笑:“鬼斧神工向来行踪诡秘,本宫查了这么久都没一点消息,如今,琉璃宫的那群死女人,却放言鬼斧会现身选美宴,你猜,她们是想做什么呢?” “难不成,这事也与她们有关?” “你马上去查,如今镇守琉璃宫的是谁?倘若苏清欢离宫外出,那这次便是我们除掉她的大好时机!” 琉璃宫站在他头上耀武扬威了这么些年,也是时候该换换位置了。 “是,属下这就去。” 之前命人安插在轩王府的人,因为前段时间,云景安的突然失踪,被云景轩清查时全部抹除了。 若非如此,灵隐宫如今在临安城,也不至于全然无人可用。 只是临安到灵隐宫并不近,这一来一回下来,不知又要耽误多少事。 不过也无妨,他有的是耐心。 苏清欢,本宫倒要看看,没有了琉璃宫的庇护,你还能嚣张到几时??? 区区一介女流,压在本宫头上耀武扬威,这些年也该够本了。 这次,本宫定让你有去无回! “红焰!” “在。” “你亲自去将魅妖抓回,本宫要她活着!” “……是。” 红焰默默看了尹墨月一眼,转身退出大殿。 “魅妖!” 大殿之上,尹墨月将这个名字在嘴中反复呢喃,唇边漾开了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容。 但尹墨月并不知晓,他此时心心念念的女子,正是自己方才下令,要杀之而后快的琉璃宫主。 第101章 流言再起 六月十五。 选妃宴当日,也就是苏清欢离开的第三日清晨,一封玲珑的开城公告,传遍了临安城。 “七月十五,玲珑城出,城主选婿,胜者为主。” 同一时刻,四封开城文书被呈到各国皇帝的案牍上,里面正是苏沧漓的亲笔书信—— 七月十五,苏某欲为爱女择婿,诚邀贵国适龄未婚者,赴玲珑城参加选婿盛典,身份不限,有能者居,获胜者将继任玲珑城主之位。 布告一出,轰动全城—— 当初,若非城主府被一场天火化为灰烬,如今的天下第一城,恐怕早已归玲珑城莫属。 毕竟早在十年前,玲珑城便已有超越天下第一城——夜华城的苗头。 今日的开城布告,再结合不久前的城门悬尸案,不少人敏锐的察觉到,隐忍十年的玲珑城,终于要开始反击报复了。 城北行宫。 东朝使节所住院落的主屋中,张贺看着手中密信,几乎喜极而泣。 太子真的还活着!!! 近年来贵妃一族日渐壮大,烯王暴虐无度,总肆意斩杀朝臣,母子俩一个在前朝,一个在后宫,里应外合将整个东朝搞得是乌烟瘴气。 皇上如今根本无力约束二人,再要没人站出来阻止贵妃母子,东朝只怕会国将不国! 所以,失踪多年的先太子沈熠,成为了反贵妃派的救星,也成了东朝皇帝赋予厚望的救命稻草。 张贺此番出使的目的,与其余三国不同,他并非真的为鬼斧神工而来,张贺是奉皇命来寻先太子,迎接其回东朝拨乱反正的。 只是—— “殿下为何会在玲珑城?” 张贺没想到,自己调查了这么久得出的结果,居然会是这样的! 玲珑城,这可如何是好?! 随从拿着探子呈上的密信,继续念了起来—— “十一年前,熠太子被贵妃党羽追杀,一路逃到了玲珑城外,被苏沧漓救下并留在了身边。” 看着信中的描述,随从的脸上忽然染上恼怒:“岂有此理,苏沧漓竟敢如此怠慢我朝太子!” 张贺皱眉:“怎么?” “苏沧漓竟然敢让太子殿下……屈尊给他当护卫!” …… 西珞使节房中,此刻也在上演着类似的一幕—— “玲珑城这是意欲何为?好端端的选妃宴,被苏沧漓这么一搅和,我看是无法如期举行了。” 今晚便是选妃终选,玲珑城偏偏在这个时候发布告,恐怕就是意图破坏选妃宴正常举行。 莫非,玲珑城也想要鬼斧神工? 蓝玥坐在下首,听着慕嫣然絮絮叨叨半天,却始终也说不到正处,实在听不下去了。 蓝玥放下茶盏,提醒了句:“殿下难道不觉得,这布告出现的时机,实在是很巧妙吗?” “巧吗?” 慕嫣然美眸一转,思索片刻,也似乎被挑起了兴致:“怎么说?” “鬼斧将出早已人尽皆知,今夜便可验证消息真伪,却偏在这个时候,又传出此人与玲珑城有关,殿下不觉得这很可疑吗?” 闻言,慕嫣然皱起了眉头。 “这么说,鬼斧的存在极可能有假,目的就是为了今日能顺理成章引出玲珑城?!” 蓝玥心下冷笑:看来,太女殿下并非那么愚不可及啊! 至少在这件事情上,慕嫣然就比其他人要看的清楚。 只是—— “我也只是猜测,而且今夜,鬼斧神工八成也不会出现。” 蓝玥直接断言,见慕嫣然一副不信的模样,她提议道。 “殿下不妨与我赌上一赌。” “赌什么?” “倘若今夜鬼斧并未现身,接下来,在回国之前的时日,殿下需乖乖待在行宫不得外出。反之,我一切听从殿下吩咐。” 慕嫣然实在太不安分,总会时不时给蓝玥弄出点麻烦,虽说没闹出什么大事,但蓝玥已是不胜其烦。 她只盼着此次出使早点结束,慕嫣然能尽快回国。 蓝玥不希望,再因为慕嫣然闹出什么差池,而影响到主子的计划。 “一言为定。” 慕嫣然想都不想就一口应下,生怕蓝玥会反悔似的。 一切听从她的吩咐?! 这个条件所产生的诱惑,对慕嫣然来说无疑是巨大的。 要知道,自她踏进云霖的这段时间以来,蓝玥便以母皇为由,时刻盯着处处妨碍她行事。 慕嫣然早就烦透了! 只是忌惮母皇威严才一再忍让,如今机会都送上门了,她怎能错过? 到时候,看蓝玥还用什么理由,再阻止自己去见云景轩? 慕嫣然太过激动,有些得意忘形,早已把方才的怀疑抛诸于脑后,她一心只想着,今夜过后要如何去偶遇轩王。 皇宫,御书房。 “如何?” “回皇上,近日轩王并无异常,他每日除了陪安王玩闹,就是处理公务,再就是见见郡王和白三少、秦公子他们。不过有一点很奇怪——。” “什么?” “轩王曾几次去璃园拜访,但那里的主人却闭门不见客。” “璃园?” 云景昊有些不解。 “是之前先帝划给轩王的宅子,几经转手到了现在这人手里。” “身份查过了吗?” “没什么问题,就是个普通的江湖女子。” “他倒是沉得住气,竟还有心思儿女情长。” 云景昊冷笑一声:“今夜便是最后期限,朕倒想看看,这次他要如何逃得过。继续盯着——” “是。” 璃园。 “还是没有主子的消息?” “没有,紫衣使,我主询问计划是否照旧进行?” 怜优扮作采买的丫鬟,混进璃园,只是为了替红裳来问问,今夜的计划还要不要继续。 眼见已经到了约定之日,主子却仍不见返回,红裳担心主子那边出了变故,想要暂停实施计划。 “计划准时进行,主子筹谋多年才达成现状,绝不能贸然停止。” 紫熙虽然心中也有不安,但她更清楚这个计划,对主子而言意味着什么,所以,万万不能改变计划。 她相信主子会平安回来! “回去告诉大姐,今夜一切照旧,不容有失。至于主子,我会给公子传信帮忙找人。” 主子吉人自有天相,定然不会有事。 她们要做的,是照常执行主子既定的计划,将这场火再烧的更旺些—— 第102章 推迟选妃 六月十五。 未时。 红颜阁已是门庭若市,今日光顾这里的不仅有文人墨客,还有许多江湖人士,甚至是平民百姓。 选妃宴终于到了正日子,临安城的人流量再次攀升,作为选妃宴的终选场地,红颜阁的生意也跟着火爆起来,一度再现了几年前刚开业时的盛况。 今日更是天不亮就有客登门。 午时没过,红颜阁便已经人满为患,所有人都早早来坐等,今夜的终选正式拉开帷幕—— 只是,变故就发生在等待中。 苏沧漓今晨的开城布告,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昊帝。 早膳过后,云景昊本打算微服出宫,去红颜阁参与选妃终选,却被一封来自玲珑城的文书拦下。 “苏沧漓是什么意思?” 云景昊看着手里的文书,上面的每个字单独拆开他都认识,但组合到一起,却怎么让人如此费解。 “玲珑城主府不是满门被灭了吗?这又是哪儿突然冒出来个女儿,苏沧漓竟还要以一城作聘给她选婿?” “秦相,这件事你怎么看?” 被突然点名的秦相也很懵。 他只是作为陪同,随陛下一同去选美宴的,谁知道会碰上这种事。 这个苏沧漓,开城文书早不发晚不发,怎么偏偏就挑在了今天?! “回陛下,臣以为应推迟选妃,再择良日。” 秦相心中埋怨,却也没忘记说出自己的想法。 “说说为何?” “玲珑城此举蹊跷,苏沧漓难保不是冲着……选妃宴来的。” 秦相话到嘴边又拐了个弯,但昊帝却听懂了他的暗示。 因为不仅是秦相怀疑,就连云景昊也在怀疑,苏沧漓开城的目的,其实是为了鬼斧神工。 这样一个拥有特殊能力的人才,不论哪一方得到,绝对是如虎添翼的存在。 玲珑城与北冥明争暗斗多年,为了天下第一城的名号,苏沧漓把全府人的性命都搭进去了,又怎会放过如今这么好的机会! 鬼斧神工的存在,不仅是四国争取霸主的机会,同样也是玲珑城再现昔日辉煌的机会。 “那依你之意,选妃宴还该不该继续?” 云景昊坐回龙椅里,一改先前急吼吼要出宫的状态,似乎是把秦相的话听了进去。 “臣以为,应立即停止选妃。” 即便没有今日玲珑开城一事,秦相也并不赞同,选妃宴再进行下去。 前有三国虎视眈眈,后有玲珑暗中觊觎,中间还有个轩王也不安分,秦相很担心陛下玩脱了。 这三者中哪一个,都不是陛下随便能糊弄住的角色。 陛下太过急于求成,既想让别国看到南霖的实力,又想从中渔利得到鬼斧,还想一并除掉轩王这根心头刺。 所求太多,难免兼顾不了,很容易把事情搞砸了,最后却得不偿失。 秦相之前不是没劝过昊帝,但,云景昊少年登基,一路有太后保驾护航,顺风顺水几乎从未有过大的挫折,年轻气盛在所难免,是根本听不进劝谏。 不仅如此,云景昊甚至暗中越过秦相与太后,秘密召了轩王回京,意图斩草除根。 七皇子是陛下的心结,此生唯一令陛下受挫的存在,如跗骨之蛆一般如影随形,这个心结在天长日久中愈演愈烈。 一旦抓住机会,便恨不能除之而后快。哪怕是用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云景昊也在所不惜。 所以,一听要终止选妃,云景昊不乐意了。 “旨意已下,当着三国使臣的面,你要朕出尔反尔?” 事实上,云景昊担心的并不是食言而肥,而是—— 一旦停止选妃,便等同于他向云景轩示弱,自己将无法再以此事去牵制轩王,更不能因办事不利治罪轩王。 那调轩王回京就失去了意义! 下次再找到机会除掉轩王,还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那时,恐怕南疆的守军都要忘记他这个皇帝,尊云景轩为正统新帝了。 十年前就不该听母后的,什么贬七皇子去南疆受苦,消磨斗志等他主动犯错,都是些无用的空话。 云景轩的斗志不仅未被消磨,反而学得更隐忍谨慎,再这么下去,云景轩迟早会卷土重来,威胁自己的皇位。 早知如此,当初就该直接斩草除根,管他什么先帝老臣怎么想,不服杀了就是。 云景昊心思如闪电,心里早已有了决断,却偏偏要装出一副求教的姿态,意图试探秦相是否与自己一条心。 “陛下所言有理,言出必践方为大国风范,选妃宴不能推迟,反而应如期举行。不能让其他三国看了笑话。” 秦相到底是浸淫官场多年的老狐狸,又怎会看不出昊帝的试探,他略一沉吟,适时改了口风。 龙椅里,云景昊满意的笑了:“果然还是秦相最懂朕的心思。” 这次,谁劝都没用,云景轩一日不死,他便一日寝食难安。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休想阻挡他除掉云景轩的决心! “陛下谬赞。” 秦相低头掩下眼底失望,昊帝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杀意,将秦相想要劝谏的话又推回了肚子里。 陛下心意已决,再劝也于事无补,自己又何必招人嫌呢! 轩王与陛下终有一战,这是早在十年前便已注定了的事,谁都无法阻止,哪怕是太后。 何况,太后未必会阻止。 这或许,也是太后喜闻乐见的。 若说七皇子是陛下的心结,那么,七皇子的母妃,曾经宠冠后宫的柔妃,便是太后的眼中钉肉中刺。 拔与不拔,都痛不欲生。 “来人,传朕旨意,选妃宴在戌时正常进行。” 最终,云景昊用一道旨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与立场。 即便玲珑城已经出手,也无法改变既定的事实,南霖对鬼斧势在必得。 至于,该如何应对玲珑城的下一次反击,云景昊也有自己的小算盘。 “速召轩王进宫议事。” “是。” 半个时辰后—— 云景轩匆匆入宫议事,很快,又脸色阴沉的离宫,却在宫门口与秦相不期而遇。 “王爷请留步——” 第103章 秦相示好 “秦相有事?” 云景轩停下步子,朝着走过来的秦相看去。 “犬子这些年承蒙王爷关照,确有长进,作为他的父亲,老夫在此谢过王爷对他的厚爱。” 云景轩闻言眯了眼,秦如风与轩王府亲近不是一两日了,之前可不见秦相的关心啊! “所以?” “相府近日得了一些好茶,王爷哪日若是有空,欢迎品鉴。” 秦相笑呵呵的说着,完全一副替儿子亲近朋友的派头。 老狐狸,以前可没见他这么关心秦如风这个庶子,这又是从哪儿听到什么风声了,怎么突然就跟自己示好了? 想到刚才昊帝提起的事,云景轩心里有了猜测。 看来玲珑城复出带来的影响,也并非只有坏处嘛。 至少,秦相这个曾经坚定的刘后党,已经产生了一丝动摇。 主动示好就是最好的证明。 “选妃宴事务繁忙,本王怕是没时间去相府品茶。” 云景轩果断拒绝了秦相的好意,秦相对此并不感到意外。 十年前的皇城宫变,秦相作为刘后党派的中坚力量,极力拥护太子登基,可没少对七皇子派落井下石。 甚至,云景轩最终被逼得远走南疆,也有不少是秦相的功劳。 这样对立的身份,轩王不拒绝他才有鬼,拒绝是正常反应。 “无妨,犬子时常叨扰王府,改日我让他拿些好茶给王爷送去。” “嗯。” 云景轩又扫了秦相一眼,转身上马车,径直离开了皇宫。 宫门口,秦相目送轩王远去,这才慢悠悠走回自己的马车。 “回吧。” “是,老爷。” 赶车之人是秦相的心腹,他清楚宫门前不是说话的地方,特意将马车赶出了一段距离,才问出了心中疑惑。 “老爷,您之前不愿与轩王接触,今日怎还主动搭话?” 老爷明明在半个时辰前就能离宫,却非要等到轩王面圣结束,可不就是为了能跟轩王搭话么。 “今时不同往日,本相有预感,曾经的七皇子要回来了。” 秦相并不打算与心腹说太多,只是喃喃自语一句,便开始闭目养神。 轩王就在京城,还要回哪儿去? 心腹满腹狐疑的回头,却从车帘缝隙看到老爷在闭眼休息,胸中纵有再多疑惑也只能识趣闭嘴,专心驾起车来。 车厢里,秦相眼睛是闭上了,心思却仍在不停的转着—— 轩王是一头沉睡的雄狮,当初迫于形势远遁南疆,如今,既有机会重回京城,必定不会再任凭陛下摆布。 秦相曾提醒过陛下,要小心防范轩王,切不可让其有机会回京,但陛下不听他的啊。 自从把太后架空夺权后,陛下在许多事情上,已远不如从前那样倚重秦相,不仅培养了心腹与其打擂台,还一再试探秦相的立场。 为求自保,秦相不得已斩断了与太后的联系,多少次凭借直觉险险过关,却依旧觉得心累。 秦相心里清楚陛下不信他,同时也在防备着他,就像防备当初的刘后母族一般。 平时也便罢了,秦相只当昊帝是为平衡朝廷,多方制约才能和平共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可如今是个什么情况? 三国虎视眈眈,鬼斧尚未找到,昊帝还不管不顾,一心只被个人得失束缚,只想着要除掉轩王,全然不管后续会带来多大的麻烦。 果然是权力迷人眼。 登基为帝数载,昊帝内心已然膨胀,不再将轩王可能带来威胁放在眼里,甚至不知会自己与太后一声,便将轩王这头雄狮唤醒,主动将人召回京城又委以重任。 乍看之下,目前的情形的确是对陛下更有利,但实际上,轩王才是那个真正掌握主动权的一方。 轩王利用陛下的求胜心理,一再示弱,看似处处受制,却暗中谋划并让他寻到了翻身的机会。 远离京城,轩王是龙困浅滩。 一旦回到京城,便是游龙入海。 这条龙到底能掀起多大的风浪,恐怕只有龙自己才知道。 陛下绝对会后悔召回轩王。 秦相到底是百官之首,手下门生故旧众多,云景轩私下接触先帝老臣的事,秦相自然也听到了一些风声。 但也仅仅只是听闻,秦相并未掌握到切实的证据,所以,也就没跟昊帝禀报过这件事。 秦相在无意之中,替自己留下了一条投诚的后路,当然,此时的他还并未察觉到这一点。 此时的秦相,还在复盘先前与昊帝的交锋—— 今日在御书房里,昊帝先是一口否决了秦相关于推迟选妃的提议,又明晃晃的试探并警告秦相。 接连两次,昊帝都丝毫没有考虑过秦相的心情。 作为昊帝登基的最大推动者之一,秦相自诩是有功之臣,他一直以为在昊帝眼中,自己即便没有与刘后相媲美的地位,至少在众臣之中,也该是独一份的存在。 且这些年,他为昊帝鞍前马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昊帝对他多少该是信任的。 可到头来,昊帝却全然看不到他的付出,对他不仅没有一丝信任,甚至至今还在怀疑他是别有用心。 说不失望是假的。 就好比一个尽心教导的学生,在学有所成之后,不仅不感激老师的费心教导,反而怀疑老师的别有用心。 秦相不否认自己在选择立场时,也曾掺杂了私心权衡利弊过,可这才是人之常情,无利可图之事,便是圣人也不会平白去做。 但至少他在选定立场后,是一心一意为昊帝做事的,并没有朝秦暮楚左右逢源。 或许也正因如此,当秦相发觉自己的多年付出,被昊帝全然否决时,他心底的失望泛滥成灾。 加上刘后的前车之鉴,秦相开始动摇了—— 也是,昊帝连亲生母后都能背弃,又怎会对手下的臣子产生依赖呢。 想到刘后如今的处境,秦相已预见到自己的以后,所以,在离开御书房后,秦相并没有着急回府,而是特意等在宫外与轩王偶遇。 或许,他也该寻条后路。 就算不为自己,也该为整个家族考虑。 回府后,秦相难得去了趟秦如风的院子,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慈父风范。 “风儿啊,近日怎么不去轩王府了?” 第104章 如风心思 “父亲,轩王最近在忙选妃之事,公务繁多,我不便打扰。” 面对秦相突如其来的关心,并未让秦如风感到高兴,反而生出一股警惕。 秦相大人这是遇到事儿了? 无缘无故突然跑来关心他,问他最近为何不去轩王府,这很奇怪,放在以前是绝不可能发生的。 因为轩王的处境微妙,七皇子以前有多受先帝宠爱,如今轩王就有多被新帝厌恶。 秦相生怕自己会被牵连,早在十年前昊帝夺嫡称帝前,就在提醒儿子与七皇子保持距离,禁止秦如风与七皇子一派接触。 但由于生母的缘故,秦如风与秦相的关系并不亲近,自然也不愿事事都听从秦相的安排。 虽然最初与轩结交是秦相一力促成的,但之后巩固加深彼此交情的,却是秦如风自己。 对于该结交什么样的人,结交到什么样的程度,秦如风有自己的想法与判断,他并不想做父亲手里的棋子任由摆布。 所以,在云景轩被贬戍边后,秦相的态度明确要秦如风与轩王斩断联系,秦如风却阳奉阴违。 秦相的反复无常的态度让秦如风反感,但身为不受宠的庶子,想要在没有母族庇护的相府生存,他就只能装作顺从秦相。 云景轩最初离京的那两年,秦如风确实没有主动联系过,但他暗中做了一件事—— 秦如风通过白子逸的信件,将自己从秦相那打听来的一些消息,传递给了远在边疆的云景轩。 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秦如风的小动作未被任何人察觉,直至千叶山庄日渐壮大,这件事才被云千叶看破。 云千叶知道就等同云景轩知道。 也是从那时起,云景轩才真正动了将秦如风拉入自己阵营的心思,自然他也这么做了。 秦家父子间的龃龉,云景轩不是不知道,可正因为清楚,才更要将秦如风收为己用。 秦如风想扳倒相府替母讨债,云景轩想利用秦相重创昊帝,两人都需要通过彼此达成目的,自然是一拍即合。 以前云景轩没这么做,是因为没有看到秦如风的价值,但架不住秦如风上道,竟早早猜到了云景轩的意图,暗中传递京城消息给南疆,让云景轩不至于失去对京城的掌控。 这次,云景轩返回京城,秦如风更是毫不避讳的频繁出入轩王府,一方面是替轩王试探秦相的态度,另一方面也在表明自己的立场。 可谓投靠之诚意满满。 云景轩接收并给出承诺,只要秦如风在关键时刻能牵制秦相行动,待日后事成,他可助秦如风生母平反冤屈。 替母平反是秦如风的执念,为此,他可以做任何事。 …… 在秦相大展慈父风范之时,秦如风的脑子里也想了很多,他看着父亲越发伪善的面孔,更加坚定了心中的某个决定。 秦如风对秦相抛出的话头,只是偶尔干巴巴的“嗯”一声,然后继续练自己的武功。 实际上,秦如风却在默默等待着秦相下文。 果不其然,秦相在寒暄了一堆之后,再次把话题引向了轩王。 “今夜的选妃宴,你陪为父一起去吧。如今你也大了,是该多接触一些朝中的事务,以便日后能用到。” 哪里能用到? 秦如风暗暗揣测父亲话中深意,面上却不动声色:“父亲之前不是打算带二弟去吗?怎么突然改主意了?” 秦如风口中的二弟,是如今那位秦相夫人的儿子,也是秦相寄予厚望在培养的嫡子。 平日里有什么重要场合,秦相向来只愿意带二儿子去,反倒是秦如风这个大儿子,秦相鲜少让参与朝廷之事。 今日却一反往日作风,要带秦如风这个不受宠的大儿子去,要说没点别的心思是不可能的。 “……” 秦相被长子问得一噎,脸色僵了僵,扭头往旁边走了几步。 “让你去你就去,问那么多做什么!” 恼羞成怒的秦相很想直接离开,却硬是忍住没有走,秦如风看着自己父亲别扭的背影,静静出神。 以前,父亲不是总反对他去轩王府,嫌他与轩王府郡王府走得太近,会惹来皇上与刘后不满吗? 今天这是怎么了? 一反常态主动让他去轩王府不说,竟还想让秦如风接触朝中事务,似乎还隐隐透漏出要帮扶轩王的意思。 秦如风心中疑惑,却没有过多追问原因,因为即便问了秦相也不会说。 他只是点头:“知道了。” 秦相看出儿子态度冷淡,心知此事不宜操之过急,也便顺势转移了话题。 “今日玲珑城高调宣布复出,闹出了不小的动静,你对此怎么看?” 作为府上并不受宠的庶长子,秦如风很少有被自己父亲,询问意见和看法的时候。 多年来,秦如风其实已经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习惯被亲生父亲漠视,习惯忽视自己的想法,习惯把一切隐藏在心底。 所以,当秦相在一日之中,几次问及他的想法时,秦如风的第一反应不是开心,而是警觉。 看来,的确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他的父亲大人有些慌了。 父亲几次三番提及轩王,莫非,这件事与轩有关? 还有,玲珑城复出早有预示,今日苏沧漓的开城布告,不过是将此事摆在了桌面上。 父亲旧事重提,莫非—— 秦如风想起近期白子逸的反常,似乎与玲珑城有着脱不开的联系,便改了态度,顺着父亲的话说了起来。 “玲珑城在最盛时期隐退,如今高调复出,无非两个原因:一是向世人展示他们要反击的决心,二则,自然是吸引一些人的注意,方便浑水摸鱼。” 秦如风的分析头头是道,让秦相不由高看了这个儿子一眼。 果然不愧是他的血脉,虽然很少有机会能接触朝中之事,却依旧有着与常人不同的敏锐度。 “你说的不错,苏沧漓确实是想要借此机会,让玲珑城更上一层楼。反击报复只是幌子,他的野心可大着呢!” “苏沧漓有何野心?” 秦如风的问题让秦相沉默,一时得意让他失了分寸,险些将苏沧漓身份的秘密脱口而出。 秦相看着大儿子,思索着是否要将这个四国皇帝共享的秘密说出—— 第105章 半路出事 “苏沧漓是青翎国皇子。” 思虑再三,秦相还是决定将这个,从昊帝嘴里听来的秘密说出来。 十年前玲珑城主府的惨剧,是四国皇帝暗中联合的产物,秦相作为知情人之一,自然清楚苏沧漓此时跳出来意味着什么。 苏沧漓想要报复四国! 秦如风被秦相这个消息震到,他满眼惊异的看着秦相,喃喃道:“是四十年前,被北冥灭掉的那个中原小国?” 秦相点头:“当初青韵公主被迫和亲北冥,却在和亲不到一年就香消玉殒,青翎国主痛失爱女,认定是夜帝害了青韵公主,一怒之下便兵发北冥,结果却被夜帝反灭了国。” 秦相将当初之事草草带过,似乎并不愿过多谈及此事。 可即便如此,秦如风还是从这三言两语的讲述中,听出了大量的信息。 青翎灭国一事,秦如风之前也听云千叶提过,据说当初北冥不仅灭国,还将整个青翎皇城都给屠了。 以夜帝宁错不放的狠辣秉性,按理说,青翎皇族不该会有漏网之鱼,却不料,竟然真有所谓的皇室遗孤存在。 “苏沧漓真是青翎皇子?” 秦如风有些怀疑这消息的真实性,不由便问了一句:“您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当然是——” 秦相被儿子眼中的怀疑刺激到,张口就要说是听昊帝亲口说的,但话说到一半,又转了口风。 “消息自然是真的,为父不至于拿这种事开玩笑。出处你不用知道,但苏沧漓的身份毋庸置疑,四国皇室中,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在少数。” 若非十年前刘后发动宫变,如今知道这个秘密的,就该是—— “那——” “行了,时辰差不多了,你去收拾一下,随为父去红颜阁参加选妃。” 秦如风还想说点什么,却被秦相直接打断:“苏沧漓的事先放一边,如今最要紧的,是今晚的选妃终选。” 也对。 苏沧漓身份再特殊,想了解也不急于这一时,相反,选妃宴背后牵动人心的那人——鬼斧神工,才是所有人最最关心的存在。 四大强国齐聚一城,整个江湖出动大半,众人最关心的那个存在,将会在今晚揭晓答案。 这边,秦家父子达成共识,准备一同出发去选妃终选。 另一边,云千叶那里却又出了新的状况—— 苏清欢毒发了! 事实上,苏清欢的毒在两日前,就被紫芯草引得提前发作了,只是症状没有那么强烈。 加上苏清欢清醒后,吃了师兄准备的药压制,坚持回到临安问题不大。 但问题就出在回去的路上—— 苏清欢的毒被提前诱发,身体虚弱到一度都陷入昏迷,因此,云千叶为防止路上出现意外,安排了大夫和丫鬟随行照顾。 两人行变成多人行,人一多目标就大,这不刚走到半路,云千叶的车队就与灵隐宫撞上了。 “千叶庄主真巧啊,你们也要去京城?” 少年一袭红衫,容颜炫目,正是灵隐宫大护法——红焰。 千叶山庄与灵隐宫同为新六派,双方打交道的机会不少,云千叶虽然并不常出现在江湖上,但作为灵隐宫的大护法,对于一些有名号的江湖人物,红焰显然是特意关注过的。 所以,云千叶对红焰能认得自己,并没有太惊讶。 “焰护法这是……?” 云千叶听懂了红焰话中之意,对方显然也是奔着临安去的,但灵隐宫是去京城是做什么呢? 想到马车里的苏清欢,云千叶不由又心生警惕,灵隐宫的目标该不是—— “灵隐宫也对选妃宴有兴趣?” 云千叶一边出言试探,一边猜测着红焰此行的目的,这也不对呀! 若灵隐宫当真在意选美宴,就不该现在才出发去临安,而应早早就在京城安排人关注选美宴的一切动向。 今晚便是选美宴终选,红焰此时还在路上,等到了临安,选美宴早都该结束,黄花菜都凉透了。 那么,他们的目的就只能是她——拿了灵隐宫宝物的苏清欢。 果然,听完云千叶的话,红焰下意识摇头:“比起一个虚无缥缈的人,我家宫主更关心美人。” 美人?! 云千叶的神经顿时紧绷起来,果然是冲着苏清欢来的。 要不要这么巧,怎么就好死不死被红焰给撞上了呢! 苏清欢此时还在昏迷,自己队伍里带着的多是老弱残兵,丫鬟大夫能打的一个没有。除了几个车夫和随从,只有云千叶自己是战斗力最强的。 可反观灵隐宫那边,除了大护法红焰,还是十多个高手陪护在侧。 如果单云千叶一个人,突围没有丝毫悬念,可问题是他能走,苏清欢怎么办呢? 带上一个昏迷没有任何反击能力的苏清欢,云千叶真无法保证能脱困,丢下她自己跑,云千叶又做不到。 何况,尹墨月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灵隐宫与琉璃宫又是死对头,一旦让尹墨月知道,千叶山庄与琉璃宫走的很近,必然会被咬死不放。 进退两难,敌我双方实力又太悬殊,云千叶根本看不到一点儿胜算。 一时间,他的脑子飞速运转—— 就在云千叶绞尽脑汁想办法时,马车里传来一声惊呼—— “快叫大夫,姑娘吐血啦!” 云千叶脑子一顿,反应过来后,当即拉住缰绳停下马,‘蹭’的一下跳下地,三两下钻进了马车。 旁边并驾齐驱的红焰,将云千叶脸上的神色看在眼里,顿觉有趣。 呦,又一个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马车里的姑娘是谁? 能让千叶庄主如此在意,应该不会普通到哪里去,可是之前也没听说,千叶庄主有什么红颜知己啊! 红焰有点好奇,于是,当赶来的老大夫哼哧哼哧费劲往马车上爬的时候,红焰跑过去好心扶了一把。 “多谢公子。” 老大夫感激的看了眼红焰,低头钻进车厢,结果一进去,就被自家庄主嫌弃了。 “怎么这么慢?快看看她怎么了?之前都好好的怎么突然——” 云千叶脸色难看,不知是被老大夫气到还是其他原因,只是,他话说到一半却停了,直直盯着门口方向。 犹豫了好一会儿,红焰还是压不住好奇,也跟着钻进了马车—— 第106章 恐怖毒性 红焰怎么进来了?! 云千叶的话戛然而止,他下意识挪动了一下身体,想要挡住苏清欢的脸,让她不被红焰看到。 苏清欢擅闯灵隐宫盗宝一事,云千叶通过一些特殊的手段,已经知道了大概内情,也因此,在正面撞上红焰一行人时,云千叶才会下意识警惕并戒备起来。 此刻,当红焰不打招呼就擅闯马车,云千叶戒备中增添了几分不悦,灵隐宫的护法怎如此没分寸,女子的马车怎可随便就进? “焰护法怎么跟进来了?” “呃,我看似乎是出事了,想来看看能否帮到什么忙。呵呵——” 尽管云千叶试图遮挡,但红焰还是看到了苏清欢的脸,他神色一顿:怪不得能让千叶庄主这么在意她。 这女子倒确实是个难得的美人。 虽然不是那种会一眼惊艳的美貌,却仍有一种让人见之不忘的特质,具体是什么,红焰一下子也说不上来。 红焰盯着苏清欢看的同时,云千叶也盯着了红焰在看,好一会儿,见他在看到苏清欢之后,并没有任何异样,云千叶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他怎么忘了,苏清欢从灵隐宫出来那日,脸上是做过易容伪装的,与现在是完全不同的容貌,红焰自然认不出如今的苏清欢来。 想通这一点,云千叶终于松了一口气,刚才的紧绷感慢慢消散。 苏清欢现在的状况不妙,若真跟灵隐宫的人动起手来,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还真不好说。 “她怎么样?” 云千叶顿时转移了注意力,将目光重新回到苏清欢这边,等大夫把完脉才出声问询。 “庄主,这姑娘的毒有些蹊跷,不知何故,毒又突然加重了。” “那该如何是好?” “之前压制毒性的药,庄主那里可还有?” 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这毒发的突然,带着的药材又起不到多大作用,只能继续用药压制。 老大夫看向庄主满眼希冀。 一路上负责照顾苏清欢的两个丫鬟,也跟着老大夫一起看向云千叶。 就连红焰这个外来者,也莫名跟着大家将视线落在云千叶的身上。 整个马车里,包括昏昏沉沉的苏清欢在内,两个丫鬟一个大夫,外来者的红焰,再加上云千叶本人,一共就有六个人。 此刻,抛开云千叶和苏清欢之外,剩下的四个人都齐刷刷的看着自己,云千叶在一瞬间头皮都紧了。 “没了。” 可压制毒性的药,是苏清欢自己事先准备的,就是用来防止意外情况发生,结果还真用到了。 那药只此一颗,苏清欢为了能坚持回到临安,在毒性还没有完全爆发时,就提前服用了。 现在,是真的没有了。 云千叶的话让众人陷入沉默,车厢里的气氛突然变得沉重,大家谁都没有说话。 就连红焰都情绪有些微妙,哎,美人受苦总是能牵动人心啊! 就在这时,一直守着苏清欢的小丫鬟,突兀的喊了一嗓子—— “庄主,姑娘她、裂开了!” 裂开了??? 众人被这一嗓子喊懵了,坐在软榻旁边的云千叶,顺着小丫鬟的手指看过去,瞳孔急骤收缩—— 软塌上,苏清欢所有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寸寸开裂,一点一点从脸到脖子,再延伸到衣服下的更深处—— 那裂缝不算深也不大,但蔓延的速度却极快。 小丫鬟只是扭头说话的功夫,再回头,就看到苏清欢放在被子外,整个手腕和手指都皮肉开裂,细细密密的血珠从裂缝里冒出,没一会儿就染红了苏清欢身上的被子。 “怎么会这样?” 云千叶既惊且怒,满眼冷沉的看向老大夫:“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帮她减轻一些痛苦?” “这……让我想想,老夫得好好想想!” 完了! 看庄主这模样,显然是对苏姑娘上心了,自己这万一要用错了药,再把人给治得更严重了,庄主不得扒了他这身老皮呀! 老大夫急得在车厢里直打转,却半天想不出一个可用的法子来。 马车是云千叶特意准备的,又大又平稳,放了张软榻用来安置苏清欢,剩下的空间也足够大,放下六个人绰绰有余。 也正因为空间够大,之前刚进车厢时,红焰才能在云千叶刻意遮挡后,还是看到了苏清欢的脸。 此时此刻,红焰看着软榻上几乎变成血人的女子,心里也有点可惜:哎,美人太可怜了! 碰上这么恐怖的毒太倒霉了! 这女子到底是什么身份?又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怎会被这么恐怖又诡异的毒药摊上? 比起这毒药的恐怖程度,月皇子用来控制灵隐宫众的紫芯草,那简直是小菜一碟嘛! 被宫主惦记的那个小舞姬,不知道如今怎么样,灵隐宫常年受紫芯草之毒磋磨,定期有解药缓解不算难受,可小舞姬不同,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住? 红焰一脸可惜的啧啧咂嘴,当即,便换来云千叶满含警告的眼神:这人有没有点在别人地盘的自觉! “您忙,当我是空气。” 红焰嘿嘿一笑,赶忙收声,降低存在感真当空气去了。 众人的反应都在须臾之间,这边老大夫还在想办法,那边的苏清欢,却已被熟悉的痛苦从昏迷中折磨醒了—— “云千叶,让她们出、出去。” 苏清欢的气息极度不稳,她疼的说话时牙齿都在打颤,两边的膝盖上好似有刀子在剜骨刮肉。 以膝盖处为圆心,一波接一波的痛楚蔓延到四肢百骸,痛苦如岸边的海浪在拍打沙滩般,周而复始又经久不息。 苏清欢本就因昏迷晕乎的脑袋,在在海浪般一次次侵袭的剧痛中,很难做到清晰的思考,但她仍惦记着一件事。 自己毒发时的样子很恐怖,连紫熙与红裳都一度被吓哭过,可别吓坏了照顾她的小丫鬟们。 云千叶有些哑然,不知为何,他竟然秒懂了苏清欢的意思:“好,你们都下去吧!” “庄主?” 距离苏清欢最近的小丫鬟,担忧的看了看苏清欢,又看了看自家庄主,心中奇怪却无力反抗主子的决定,想帮苏清欢拉好被子就出去,结果—— “别动!” 第107章 毒发原因 小丫鬟的手僵在半空:“姑娘?” 苏清欢急切又虚弱的呵斥,不仅让小丫鬟吓到了,也把马车里的其他人给喊懵了。 “怎么了?” 云千叶奇怪,刚才还担心吓着小丫鬟,怎么转头就凶人呢? “别碰我的血,会死。” 苏清欢话音一落,马车里响起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除了小丫鬟,老大夫显然也被吓到。 这毒性……委实有点猛烈! “庄、庄主,老夫做不到啊!” 这么厉害的毒,真不是他这个段位的江湖大夫能够应付的,庄主你可别为难老夫啊! 云千叶又气又无奈,摆摆手:“你们下去吧!” 嗖—— 红焰在老大夫扑过来之前,迅速让开了门口的位置,让老大夫和两个丫鬟下车。 回过头,就发现苏清欢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红焰有点奇怪。 自己是有哪里不妥吗? 这姑娘看自己的眼神,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他怎么在这儿? 苏清欢的眼底划过疑惑,但好在面上的血污模糊了她的神色,其余两人并未发觉她的异样。 “这位公子是?” 苏清欢的问话让云千叶神色一凛,借着引荐红焰给苏清欢提醒。 “这位是灵隐宫大护法——红焰,碰巧要去临安,便与我们结伴同行。” “姑娘好!” 红焰上前一步站定,隔着云千叶与软榻上的苏清欢见礼。 苏清欢点头,已是对云千叶的提醒了然于心,正要开口应付红焰一二,却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苏清欢瞳孔一缩,看向红焰的眼神骤然转冷:“出去,我要休息了。” 红焰诧异,云千叶也是不解,但却没有违背苏清欢的意思,直接对红焰下了逐客令。 “焰护法,请吧!” 红焰撇撇嘴,本就是他擅闯在前,人家刚开始没赶人已经算客气,也便没再多说什么,乖乖转身下了马车。 云千叶透过窗户的缝隙,确定了红焰已经远离马车,这才转头去问苏清欢:“怎么回事?” 苏清欢突然变了态度,红焰或许不懂,但云千叶却猜到了几分,但又有点不确定。 在他眼里,苏清欢是个很会隐藏心思的人,从来不会如此明显的暴露自己想法。 刚才却突然对红焰疾言厉色,显然是发生了什么事。 苏清欢全身都快要虚脱了,剧烈的痛楚让她说话都用不上力气,她双手紧紧攥着被子,试图转移痛苦。 “紫芯草,他身上有紫芯草的味道,加、加重了我毒发的程度。” 苏清欢刚醒来时是懵的,自己明明已经吃了压制毒素的药,为何却还是没能压制住旧毒爆发。 师兄的药向来品质好有奇效,不该有这样的情况发生才是,定然是有什么原因导致了药的失效。 但毒药的折磨太煎熬,让她无法集中注意力去思考,所以,哪怕察觉到车厢里有外人,苏清欢也没有过多分散心力去关注。 如果不是红焰主动上前,苏清欢根本没精力也没心思去注意他。 但事情就是那么巧合。 红焰凑到苏清欢面前见礼,身形移动间,身上的紫芯草气息被捕捉,苏清欢自然就猜到了药物失效,自己毒素提前大爆发的原因。 但作为拿走灵隐宫宝物之人,苏清欢自然不可能当着红焰,说出自己身中紫芯草的事实,否则就是自爆身份。 如果是平时,苏清欢倒也不太担心身份暴露,她能从灵隐宫顺利脱身,自然也不惧区区几个尹墨月的爪牙。 苏清欢对自己的武力值,有着十分清晰的认知,哪怕尹墨月亲自来,都未必能拦住她。 但如今—— 她不仅战力全无,还成了队伍中最大的拖累,单凭云千叶和手下的残兵老将,对上红焰等人毫无胜算。 而且,红焰身上的紫芯草对苏清欢,有着持续不断的影响,他在车厢逗留的时间越长,苏清欢的毒性只会爆发的越猛烈。 短短一瞬间,苏清欢就想通了关窍,不能打又逃不开,只有想办法支开红焰。 “竟是这样吗?” 听完苏清欢断断续续的分析,云千叶只觉懊悔,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的确,在红焰到来之前,苏清欢的情况还是很稳定的,除了长时间都在昏睡,并没有任何异常情况。 直到灵隐宫的队伍突然出现,红焰自来熟的凑上来,与马车旁的云千叶并行聊天—— “当时他距离马车很近,紫芯草的味道想来是那时传进来的。” 云千叶自责:“是我大意了。” 苏清欢能在红焰接近的一瞬间,就闻出他身上有紫芯草,说明红焰身上紫芯草的药量不小。 隔着马车那么近的距离,紫芯草的气味传递也不会太弱,所以才会诱得苏清欢体内毒性大爆发。 云千叶懊悔自己没有早点察觉,红焰出现时他就该想到的,那晚在灵隐宫外,苏清欢中毒他是知道的。 红焰是灵隐宫大护法,有灵隐宫的独门毒药很正常,自己怎么就忘了这么重要的事呢! 但现在说这些也无济于事,云千叶询问苏清欢该怎么做:“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能帮你减轻痛苦?” 苏清欢惨笑:“无妨,死不了,这么多年我都习惯了。” 除了痛苦一些,看着惨了点,实际却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危。只要熬过今晚,情况很快就会好转。 除了身体会虚弱一段时间,基本没什么影响。 脸上的血污衬得她有些阴森可怖,云千叶却听得心口沉闷,嘴巴张张合合半晌,却愣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所以,他的猜测成真了。 江湖传言,琉璃宫主只靠手下人打天下,自己却多年不离九华塔,只会躲起来坐享其成。 但实际上,苏清欢却是因为身体有恙而无法离宫,她必须拼命练功压制,才不至于因毒发丧命。 有师父的多年功力压制,苏清欢即便毒发也不会死,只是会受一些皮肉之苦。 “什么时候的事?谁下的毒?我以前怎么不知你——” 云千叶的话突然顿住,他看着苏清欢隐藏在血污后,却并没有多少波澜的脸,试探道。 “是在那之前吗?” 在他通过考验进入琉璃宫时,苏清欢已经常年待在九华塔,除非必要几乎很少外出。 所以这些年—— 第108章 奔赴临安 云千叶看着死命在忍受痛苦,即使皮肉开裂也不出声的苏清欢,心口的难受更甚。 所以这些年,她一直都是这样隐忍过来的? 浑身没一块好肉,肌肤寸寸开裂,这该是堪比十大酷刑的存在,苏清欢这样一个弱女子,到底是怎么撑下来的? “我、我能为你做点什么?苏清欢告诉我,我怎么做才能帮你?” 云千叶实在无法坐视不管,他迫切希望能做点什么,哪怕能帮上苏清欢一点点忙,只要能减轻她的痛苦就好。 但云千叶不知道的是,比起表面的皮肤绽裂之苦,让苏清欢更难忍受的,是隐藏在血肉之下,骨头所传递出来的磨人痛楚。 那种由内而外渗透到四肢百骸,全身骨头仿佛被一点点搅碎,又狠狠揉杂在血肉里的痛,让苏清欢的脑子在一瞬间都是放空的。 所以她无法回答云千叶的问题。 实在太痛了! 苏清欢觉得,自己的骨头里像住了几百个小人,它们在用刀使劲的搅啊,砍啊,剁啊,她浑身的骨头都被这些小人弄得粉碎,没有一处是完好的。 苏清欢感觉她就快要死掉了,可偏偏,她心中莫名又有一种自信,让她清楚自己其实死不了。 这种感觉很矛盾,但又确实存在。 不知过了多久,苏清欢的痛苦终于开始有所缓和。 她感受着身体的变化,扣进被褥里的手指缓缓松开,染血的指尖粘着细碎的棉絮丝。 “现在什么时辰?” “戌时。” 略带沙哑的男声在耳边响起,苏清欢这才睁开眼睛,看向不知何时蹲在榻边的云千叶,语气难得温和。 “选妃宴开始了——” 云千叶闻言一怔,下一秒就是盛怒,他脸色铁青的骂道。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关心选妃宴,比起别的,还是先保住你的小命更重要。” 苏清欢愣了愣,这才想起之前恍惚之中,听到有人说要帮她的话,那个声音跟云千叶的声音很像,就是语气比此刻好了太多。 所以那个人是云千叶? “我说死不了不是安慰你,是真的不会死。这毒除了发作时有些吓人,其实也没什么厉害的。” 苏清欢难得有耐心,心知云千叶没有把她之前的话听进去,便又给他多解释了几句。 “这毒确实是奇毒,药性也难缠,但我已有克制之法,平日不至于如此狼狈。这次只是偶然。” 在不被紫芯草诱发的情况下,毒性发作起来确实能比今日症状轻一点,但也不遑多让。 “真的?” 云千叶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怀疑这话的真实性:“那这就算过去了?不会再发作?” “嗯。” 苏清欢敷衍的点头,趁着毒发间隙,她只想把这个问题有点多的人,赶紧给支走。 “让他们继续出发吧!越早赶回临安,对你我就越有好处。” 云千叶以为她是担心灵隐宫,当即表示了赞同:“确实如此。万一被他发现你就是……” 为防被外面的红焰听到,云千叶及时转了口风:“是得尽早回去,今晚选妃宴过后,京城估计还有的忙。好,那我去安排车队出发,你好好休息。” 说完,云千叶走出了马车,去安排车队继续上路。 车厢里,苏清欢挣扎着坐起身,丢开身上碍事的被子,用手把已经没有知觉的双腿盘好,然后坐直身子,双手运转功力停于腹前,准备以内功来抵挡第二波的毒发。 半个时辰后—— “安排好了,你也吃点东西,吃完我们就出发。” 云千叶手里端着一盘糕点,钻进了车厢里,抬头的瞬间,却发现苏清欢身上的血污更甚之前。 此时,她正满头大汗的在运功,似乎正对抗着什么。 看到这一幕,云千叶哪里还能不明白,苏清欢之前显然是骗了他。 毒性根本就没过去! 苏清欢也并非急着要回临安,她甚至都不是真的在担心灵隐宫,而是有意在分散云千叶的注意力,然后不动声色的支开他。 “……” 云千叶端着盘子的手指一点点收紧,指甲在青色的瓷盘上,划出淡淡印记。 自己在苏清欢眼里,就真的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好歹他如今是千叶庄主,不再是六年前什么都不懂江湖新人,却依旧无法入她的眼吗? 缓了好一会儿,云千叶才轻轻走过去,将点心放在榻边的小桌上,自己也安静的坐在一旁等待着。 这一次,没有让云千叶等太久,苏清欢很快就运功结束了,看到旁边的糕点和人,她没有丝毫意外。 “你——” “这毒每半个时辰发作一次,间隔不过须臾,我没有太多时间休息,所以能否尽快赶回临安,关乎我要受几次这样的折磨。” 苏清欢抢在云千叶之前,先声夺人:“云千叶,我能信你吗?” 能,当然能! 心底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叫嚣,云千叶张嘴就要回应,却又生生忍住。 他顿了顿,将那盘点心又放到苏清欢面前,堆成了一团的被子上:“安心吃,其他交给我。” 说完,云千叶头也不回出了马车,然后就听到外面有人在下令:“出发,所有人快马奔赴临安。” 车厢里,苏清欢意味不明的笑了,她闭上眼继续运功,开始对抗下一轮的毒性侵袭—— 云千叶的车队再度出发,一行人绝尘而去,动作迅速的让红焰愣在当场,属下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低声问。 “大护法,咱们怎么办?” 红焰手里快要捏碎的干粮拍到那人脑门上:“废话,追啊!” 话一说完,红焰率先驾马追了出去,别的先不说,就说马车里那个快死了的美人,他还是挺感兴趣的。 能让千叶庄主如此上心的女子,想来身份不会太简单。 宫主一直想与除琉璃宫外的其它四派联手,神医谷和逍遥山庄都已明确拒绝,风华山庄又远在北冥多有不便,如今能试一试的只剩千叶山庄。 或许,他能通过这个女子作为契机,说动云千叶与灵隐宫合作,以共同对抗琉璃宫这个绊脚石。 红焰心里的打算,灵隐宫其他人无从得知,众人见大护法已经追出去了,转头看向被干粮打脸的那人。 “大哥,咱……追吗?” 第109章 途中错过 “蠢货,我们当然要追!” 但具体要怎么追,他可得好好跟这几人交代一下。 被红焰用干粮砸了的那人,先是冷笑一声,然后,他抬手招呼所有人围过来,低声耳语一番。 片刻后,他们才慢悠悠的上马,去追早已不见了踪影的大护法。 而此刻,正被迫远远跟在车队后的红焰,想到云千叶方才警告的话,心里气愤极了。 “焰护法,我车中尚有病患休息,不宜有外人打扰,劳烦你远离这辆马车,越远越好。” 云千叶这话说的客气,看似没有冒犯之意,却实实打了红焰的脸。 红焰兴冲冲的追上来,想问问自己能否帮上忙,结果还没说话呢,就被云千叶直接开口撵人。 属实有点热脸贴冷屁股! 红焰堂堂灵隐宫护法,西珞国重臣之子,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 他本出身于西珞名门,母亲是女帝倚重的肱股之臣,舅舅是女帝以前最喜欢的后妃,表哥是西珞最受宠的皇子,各种身份的加持,让他走到哪里都是被关注恭维的对象。 直到十多年前—— 舅舅忽然间因病故去,母亲也不知为何与女帝离心,在朝中的地位大不如前,连皇子表哥也接连被凤后刁难。 一夕之间,曾经那些讨好巴结红家的人都不见了,多了许多落井下石,想看红家笑话的人。 那是红焰第一次感受到人情冷暖,前一刻还在笑,下一秒就变了脸,跟此刻云千叶的态度有点像,又有哪里不太一样。 哦,云千叶之前的态度也没多好,只是人家有涵养没赶人,现在估计是被美人的身体状况吓到,彻底没了心思与自己周旋,这才一劳永逸下了逐客令。 红焰到底不是十多年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孩子,经历了这么多年的世态炎凉,再不懂事的孩子也会成长。 想到这里,红焰又回头看了看身后,那空旷的官道一眼望不到头,却是连半个属下的影子都没有。 那群蠢货,还真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想利用这次临安之行除掉他,以重创宫主在灵隐宫的心腹势力。 殊不知,他与宫主早就察觉到凤后的意图,正想找个机会,彻底拔除凤后安插在灵隐宫的眼线。 机会就送上门来了—— 魅妖确实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可月皇子也不差,远不至于为了区区一个女子,如此兴师动众。 何况,月皇子若真在意一人,不会轻易让她的存在被外人知晓,如今这一切不过是故意为之。 珍贵如碧月珠,惊艳如魅妖,二者结合才能被凤后重视,从而引出暗暗潜伏的探子。 谁狼谁兔,且走着瞧吧! 红焰收回视线,趁无人注意自己,又想往最前面那辆马车靠近,却被刚好出来的云千叶逮个正着。 想到马车里苏清欢的惨状,云千叶面色一沉,灵隐宫怎如此阴魂不散,把人害成这样还不够? 又想做什么? “你们保护好小姐,继续走,我去去就来。” “是,庄主。” 安排好车队继续前行,云千叶打马走到红焰身边:“焰护法,请随我来,有话跟你说。” 红焰微愣,随之一喜:千叶庄主莫不是被他的诚意感动,要主动与灵隐宫谈合作? “好。” 红焰乐颠颠的点头,跟着云千叶进了官道旁的树林,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后方,灵隐宫一众人也终于追了上来,左看右看却不见自家护法,问车队的人又没有人理会。 为首之人又气又恼,暗暗咬牙,硬是忍着没发作,直到回了自己队伍,才开始大放厥词。 “简直岂有此理,这千叶山庄的人从庄主到下人,就没一个好东西,说好同行却不打招呼就出发,现在问他们护法的去向,也没一个人说话。” “那我们怎么办?” 把护法跟丢了,回去以后不仅是凤后那里,就是宫主那一关也过不了啊! “急什么?护法定是被他们气到,自己先往临安城去了,咱们只要追上去就是。” 为首之人冷笑一声,其余人顿时听懂他话中深意:大护法此时落单,正是他们动手的好时机! 几人对视一眼,当即用力甩下缰绳,加速追人去了。 走出没多远,灵隐宫的一群人与另一波人擦肩而过—— “公子,是灵隐宫的人。” 为首的蓝衣公子蹙眉,前行的速度丝毫没有放慢:“不用理会,先找到师妹要紧。” 驾—— 很快,蓝衣公子又碰上了一个车队,但他并没有在意,一行人很快消失在官道尽头。 树林里,云千叶与红焰已通过谈话,达成初步共识。 “只要你不耽误车队回京,不靠近第一辆马车,你说的两派合作未必不能谈。” “行,我答应庄主。” 只要有的谈就行。 红焰还就不信邪,以灵隐宫和月皇子的实力,在新六派中,还能找不到愿与合力对付琉璃宫的人。 除了琉璃宫宫主,其余五派掌权者皆是男子,不愿意屈居一个女子之下的,肯定不止他灵隐宫一家! 红焰脸上显而易见的喜意,让云千叶没眼看,这位焰护法未免有些高兴的太早了。 他只说合作未必不能谈,却没答应一定能谈成啊! 云千叶比红焰更清楚如今的江湖形势,新六派中,神医谷素来中立不参与纷争,逍遥山庄亲近琉璃宫也不是秘密,如今就连风华山庄,都已与苏清欢扯上关系。 六派已去其四,琉璃宫稳占上风,灵隐宫再蹦跶都没有胜算,他是疯了才会跳出来跟苏清欢作对。 云千叶转身往树林外走去,对灵隐宫日后的处境,竟莫名生出一股同情。 尹墨月简直异想天开! 先不说如今琉璃宫在江湖中,如日中天无人能撼动的地位,便是单论二人的心机城府,尹墨月对上苏清欢也是没有胜算的。 一个九岁便能建立琉璃宫,却一直隐藏实力收敛锋芒的人,尹墨月那样心思狭隘的如何能斗得过。 云千叶打马追上车队,一行人继续往临安而去,红焰依旧远远跟在队伍最后面—— 第110章 终选结果 就在云千叶的车队,快马赶赴临安的路上,京城的选妃宴终选,也正式拉开帷幕—— 六月十五,戌时。 红颜阁外已是人山人海,楼中更是座无虚席,但凡有点儿门路的,都已想方设法弄到入阁请帖。 弄不到请帖的,只能被挡在门外,却宁愿隔窗听听热闹也不愿走。 若非承办终选的前三日,红颜阁楼内不允许有外客留宿,很多人其实都想直接住在楼里。 但出于安全考虑,红裳与礼部官员都一致认为,楼中不可留外客。 因此,即便有人愿意出大价钱,红裳还是忍痛拒绝,好在有入阁请帖作补贴,楼中依旧大有进项。 红颜阁主楼有六层,这么高的楼在城中并不多见,颇有鹤立鸡群之感,且楼身呈塔状就更特殊了。 正门进来的大厅正中,是一个呈莲花状的巨大舞台,有一人高,四周还有水池环绕。 舞台下除了过道,原先所的有空地上,都摆满桌椅供看客们休息,此时这些已全部撤掉。 换成几张拼接在一起的长桌,上面铺着红布,立了牌子,牌上写着对应座位之人的名字。 一共十个位置,正是今年负责选美宴的十位评选人。 长桌之后,环绕着整个舞台的空间,被划分为四个区域,同样立牌,上书四国国号,显然是定好的四国使节团的位置。 阁中从二楼到五楼,围绕舞台环绕一圈的栏杆处,也同样摆满桌椅。 至于六楼,那是红裳的住处,楼里懂规矩的都知道,那是阁主的私人领域,寻常不会有人上去。 今日一早,红裳便吩咐人早早开始准备。 午时刚过,京兆尹领着大队人马赶到,将红颜阁给包围了起来。 当然,京兆尹并非要找事,而是为防止选美宴出乱子,顺便保护各国使臣的安全。 未时不到,楼里便已挤满了人,从一楼到五楼座无虚席,甚至还有不少人在站着。 大多数人是为一人而来,也有一部分百姓是纯为看热闹来的。 毕竟,皇家选美可不是人人都能看到,这样盛大且公开举行可是头一遭。 以往都是皇室内部进行,普通百姓怎会有缘得见,今年是例外中的例外。 四国齐聚,只为一人。 三国使臣无一缺席,南霖作为主办国,来的人自然也是最多的。 十位评选人皆是临安城内德高望重之辈,有当朝大员,有皇亲国戚,也有世家代表。 南霖这边的观赛者,自然是以云景轩为首,云千叶和白子逸陪同,后面还有礼部众官员作陪。 当然,秦如风的父亲秦相也在。 以秦相的身份,本应与轩王一桌,却不知何故,今夜的秦相却只是坐在了副桌,与朝中同僚们一起。 秦如风对父亲的做法有猜测,但却没点破,任由几个好友瞎奇怪,他进楼后也并未与秦相同坐,而是坐到了白子逸的旁边。 本来秦相都不坐首席,秦如风这个相府公子就更没坐首席的资格,奈何轩王本人都没发话,其他人自然不好多嘴。 毕竟,这四人的交情深厚,那可是京城人尽皆知的事,坐一块无可厚非。 与南霖一样,其他三国使臣也早早就到了,此刻,他们正聚精会神在等待选妃开始。 戌时一刻,终选开启—— 红颜阁安排的开场舞开始后,有人又悄悄入了场,因拿着特质的贵宾请帖,便被红裳亲自送上了二楼包厢。 安排好贵客,红裳出了包厢后,并未第一时间下楼,而是先回了一趟自己在六楼的房间。 红裳回房间的空挡,大厅里,第一位参赛者已经出场—— 但多数人的心思并不在舞台,大家都在暗中观察着,是否有什么特别的人出现,任何蛛丝马迹都不愿放过。 鬼斧神工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 只是今日,他们注定要失望! 夜凌汐看似闲散的在喝茶,但藏在碎发下的眼睛,却暗暗将在场的所有人都打量了个遍。 与他截然不同的是慕嫣然,她从进场开始,一双眼睛便没从云景轩的身上离开过。 “殿下。” 蓝玥简直无语,如此肆无忌惮盯着一个男人,慕嫣然也不嫌丢脸。 好歹是一国太女啊! “咳嗯——” 慕嫣然收回视线,掩饰性的拢了拢自己的衣服,勉强把目光投向舞台。 四位参选者状态都很好,她们用尽浑身解数,想把自己最美的一面在舞台上展现出来,以博得十位评选人的投票。 舞台的柱子后,刚刚下楼的红裳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 一众三国使臣里唯有张贺,全程都心不在焉的,哪怕到了此刻,他仍想不明白:先太子为何会在玲珑?! 舞台之上,比赛仍在继续。 前三位的表演并没有吸引太多人,直到最后一人登场,所有人的注意力皆被吸引—— 高台上白布为屏,女子藏于其后,身体随乐声扭动,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通过屏布传递到众人眼中。 她时而五指化作鸟头轻啄,时而长臂舒展上下甩动,时而身体飞旋裙摆飘扬,伴随着叮咚的泉水声,她犹如一只在林间嬉戏的孔雀—— 一会儿低头梳洗身上的羽毛,一会儿躺在草地上休息,一会儿又开屏展翅,仿佛在欣赏自己那美丽的雀羽。 …… 一舞罢,众人久久不能回神。 孔雀的灵动与婀娜,被女子诠释得淋漓尽致。 屏风撤去,露出她精巧别致的妆容,女子的眼角与发间,点缀着些许亮片和羽毛,脖子与手臂坦露的肌肤上画着彩绘,下身穿着用雀羽做成的裙子。 全身多以孔雀蓝为主,整个人俨然像是只迷路的孔雀精灵。 最终,这个名为阮琉音的女子,以一曲孔雀舞赢得终选,成为这场选美宴的最终获胜者,她即将荣宠加身。 一个多时辰的选美比赛,直到结束,鬼斧神工都没有出现的征兆。 所有人兴致恹恹的走出红颜阁时,门外已是夜色深沉。 昊帝手下的太监总管高翔,也从二楼包厢里走出来,带上千挑万选出来美人儿,在一众侍卫的护送下要回宫复命。 夜凌汐与慕嫣然等人,亦是满脸失望要打道回行宫,包括潜藏在暗处的几路人马,也都准备好要撤离此处。 嘭—— 第111章 各有隐秘 一朵巨大的烟花在红颜阁上空,突然炸响,那光芒璀璨夺目,却又转瞬即逝。 烟花褪散,无数张白纸如雪花般,从众人头顶散落,有人伸手去接—— “……楚历436年,青翎和亲公主青韵,因触怒夜帝遭当庭杖杀,青翎国主爱女心切发兵伐夜,却被夜帝暗算灭国……” “……楚历451年,太女慕倾漓排除异己,陷害胞妹月王,致其重伤不治而亡。后买通女官毒害先帝,伪造圣旨登基……” “……楚历465年,董淑妃捏造皇后私通,暗中胁迫太子逃宫,追杀并逼迫太子跳崖。后秽乱宫闱私通朝臣,意图谋反……” “……楚历466年,刘后率众逼宫,气死云皇虐杀贵妃,毒害九皇子致其痴傻,驱逐七皇子戍守边疆,强立其子为帝,改朝换代……” 好巧不巧,这四张写着绝密文字的纸,分别落在了夜凌汐、慕嫣然、张贺以及云景昊的手里。 是的,云景昊。 此刻,云景昊正扮作禁军侍卫,站在太监总管高翔的身后。 看罢纸上的内容,这四人无一不是脸色惨白,他们抢过旁边之人的纸,看了又看,反复确认着,直到肯定自己手中的内容,并未被宣扬的人尽皆知,这才稍稍安了心。 如此隐秘的东西,究竟是如何泄露的? 又是谁在故弄玄虚?! 要知道这四张纸上的内容,随便拿出一个,那都是足以使一国动荡的大事件啊。 到底是谁?!! 就在所有人的疑惑之时,一道低沉的男声远远从高空传了出来—— “玲珑九华转,万世举功成。你们想找的人就在玲珑城。” “你是谁?” “出来说话——” 有人喊话,却半天不见有人回应。 也有人遣属下去寻,最终也是无功而返。 最终,在满心的不甘与疑惑中,所有人渐渐散去…… “今夜一过,所有人都会把目光投向玲珑城,那些关注鬼斧神工的人,也会转移目标开始针对玲珑,主子此计可谓一箭三雕,甚妙。” 回到住处的闲影,回想起今晚发生的事情,仍是觉得好玩又好笑。 “主子,今晚真有趣,下次有这种事我还去!” 放烟花好玩,传信喊话也不差,最有趣的是那些人看到纸上内容的反应,可真是精彩啊! 想到当时的情形,柳风华也有点想笑,但他很好的掩饰住了。 “好,不过,眼下的当务之急是送走沈恭。闲影,明日你就亲自带队,将他安全护送回夜华城。” “是。” 闲影当即点头,反应了两秒,才感觉到是哪里不对。 “主子不跟我们一起回去?” 柳风华想起那抹艳丽的红影,想起她传信说的‘等’字,没有丝毫纠结的摇了头。 “待此间事了,孤会与小九一同返回北冥。” 沉吟片刻,柳风华问起了另一件事:“今晚红颜阁安排的人如何?” “按照公子的吩咐,我并未伤人,只是敲晕丢一边。” 柳风华点头:“苏清欢确实有几分本事,连红颜阁都是她产业,这样的人才倒值得孤费些心思。” 北冥想跟苏清欢合作,便不能把人得罪死,既然知道了红颜阁与苏清欢的关系,为了日后能长久合作,柳风华又怎会因小失大。 几个小喽喽的性命,比起与苏清欢合作能得到的利益,柳风华显然更看重后者。 所以,一直隐藏在暗处的柳风华,在意外得知了红裳的计划后,并没有搞破坏,而是选择推波助澜。 苏清欢想将众人引入玲珑,以报复当面苏府灭门的所有参与者。 柳风华则想将沈恭送回北冥,同样需要一个契机转移众人视线。 而如今,能被各国关注且足够重视的人,只有一个鬼斧神工。 两人的想法不谋而合,同时将目光对准了鬼斧神工,但—— “闲影,下去准备吧,明日一早你们便出发!” “是,主子。” 闲影离开后,柳风华才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是闲影之前交给他的,上面写的赫然是关于北冥夜帝的密辛。 洋洋洒洒的半页纸,柳风华看得眉头紧锁:“所以,苏绯墨如今到底是死是活?” 还有,上面所说关于青韵公主的故事,父皇又是否知情? 柳风华心中的疑惑暂时无人可解。 红颜阁里,红裳看着跪在地上请罪的下属也很迷茫:“有人敲晕你们却什么都没做,还帮你们完成了任务?” 几个下属齐齐点头,继续请罚:“我等失职,请阁主责罚。” 红裳没有说话,而是仔细回想着今晚的事—— 终选开始之后,楼中基本很少有人走动,大家心心念念等着鬼斧出现,除了出恭基本没挪脚。 楼中各处都有自己人盯着,红裳不信谁能越过她,知道今夜的完整计划,所以问题根本不在红颜阁。 上次苏清欢怀疑琉璃宫有内鬼,这件事被红裳牢牢记在心里,因此近期也暗暗排查了红颜阁上下,剔除掉了不少不确定因素。 对这次的计划更是小心,除了紫熙,红颜阁上下只有红裳清楚整个计划的始末,就连替她传话的怜优,也只知道计划的一部分。 且最终计划的执行者,是红裳特意另外安排的可信之人。 所以此刻,红裳对于下属的禀报持怀疑态度:“只是敲晕?” 什么都不做,也没伤人,反而还帮忙完成了本来的任务? 这是什么操作??? 红裳疑心这几人在说谎,但转念一想,撒这种一戳即破的谎,似乎也没多大意义啊! 何况,她手下的人脑子,应该还不至于这么蠢吧? 红裳在怀疑属下智商的同时,城北行宫也不平静,换句话来说,是整个临安城今夜都不太平静—— 行宫,属于北冥使者的那处院子里,夜凌汐在大发雷霆。 “玲珑城这时候跑来捣什么乱,苏沧漓是不是吃饱了撑的?当初灭门惨案还不够教训,现在还敢胡乱蹦跶!” 副使眼皮一跳,忙出声提醒:“凌王慎言,此处隔墙有耳。” 夜凌汐猛然收声,冷哼一记进了房间,副使跟在后面进入—— 第112章 计划回程 嘎吱—— 副使跟在夜凌汐身后进门,顺势关了房门:“殿下,玲珑城的出现未必是坏事。” “怎么说?” “如今我们身在南霖地界,即便找到鬼斧神工也很难将其带离,因为不仅是南霖,西珞和东朝都会想尽办法阻挠。所以四方谁都找不到鬼斧,才是最好的状态。” 夜凌汐若有所思,副使说的……似乎也有点道理。 先不谈一直与北冥不对付的南霖,就拿其他两国来说,西珞依附北冥伏小做低已有多年,但一听说鬼斧神工有望造出神兵,可借此机会提升国力,便眼巴巴跑来参与选美宴。 东朝更是自身都难保,也不自量力的冒了头,虽然张贺一度表示不跟北冥抢人,但谁知是不是缓兵之计。 东西两国都为了鬼斧而蠢蠢欲动,还有南霖在旁虎视眈眈,这次的出使,北冥天时地利人和一样不占,先别说还没找到鬼斧神工,便是找到也无法顺利带回北冥。 既然北冥得不到,那显然,大家谁都得不到才是更好的。 “你言之有理。” 想明白了的夜凌汐,难得对副使有了好脸色:“那依你之见,我们现在该如何是好?” 苏沧漓突然冒头,还宣称鬼斧在玲珑,又提出要以城为聘给女儿择婿,这明显是有意引导大家。 玲珑城想做什么? “此事还需太子决断,臣不敢贸然做主。” 副使此时心中已有想法,但却无法跟凌王直说,只好婉言推辞。 夜凌汐点头:“说的是,这事的确要问问皇兄的意思,那就等改日,皇兄来了再商议。” …… 西珞使臣院。 “殿下,愿赌服输。” “……” 慕嫣然不想说话,想起今晨答应蓝玥的赌约,恨不得当场打自己嘴巴。 玲珑城在如此紧要关头出现,开局就是“以城作聘为女择婿”,这么大的手笔所图自然也不会小。 自己明明猜到了玲珑城的意图,却还是被蓝玥三言两语带偏,甚至还答应了这劳什子赌约,真是—— 慕嫣然的脸色青白变幻着,有点儿不想认输。 蓝玥看了一会儿,似看透了慕嫣然的小心思,忍不住眯了眼:“殿下这是想反悔了?” “没有!” 慕嫣然矢口否认,蓝玥趁机追问:“不反悔那便是认了,好——” 蓝玥一拍桌子,高兴的站了起来,走到慕嫣然面前作揖。 “殿下言出必践,臣实在佩服。如此,便请殿下安心待在行宫,待两日后选妃宴结束,咱们就返回西珞。” 两日后,昊帝在皇宫举行选妃宴,邀请了三国使臣出席。 “我——” 慕嫣然话哽在嘴边却说不出口,最后瞪了蓝玥两眼,气哼哼的回了自己房间。 院子里,蓝玥也是松了一口气。 还好慕嫣然未拿身份压人,也没有拒不承认之前的赌约,不然,蓝玥还真是不好应对。 到底是摆在明面上的太女,哪怕蓝玥颇得女帝的宠信,也不能公然打了慕嫣然的脸,否则就是藐视皇威,不将女帝放在眼里。 这事一旦传到女帝耳中,蓝玥这宠臣也就做到头了! 哪怕是不被重视的女儿,那也是女帝的亲骨血,定然比一个宠臣的分量大,况且,蓝玥如今能不尊太女,假以时日重权在握也能不尊女帝。 到时,蓝玥势必会失去女帝的信任与庇护,那她这些年在西珞的所有努力,都会变得岌岌可危—— 无法立足西珞朝堂,那她又如何替主子把控西珞的动向? 看着那扇已经关上的房门,蓝玥庆幸刚才忍住了,同时也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主子说的对,对付慕嫣然这样的人,不能一味的捧着也不能一直压,得先捧后压。 就比如方才,蓝玥顺着慕嫣然的话将人捧起,高帽子一戴赞其“言出必践”,下一秒,却话锋一转让其践行赌约“不离行宫”,直堵的慕嫣然无话可说。 蓝玥挑挑眉,心情还算不错。 吩咐完属下好好值夜,蓝玥看了眼对面,已经黑下来的东朝使臣院,也回了房间。 此刻,张贺躺在黑漆漆的房间里,却始终难以入眠—— 鬼斧在玲珑城,太子也在玲珑,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联系呢? 算了,不管怎么说,只要太子还活着,一切就都还有希望。 不论如何,这趟玲珑之行是跑不掉了,待参加完选妃宴,他得尽早回国,与陛下商议一下该如何应对吧! 这么多年过去,太子恐怕轻易不愿回东朝,得想办法让他愿意才行。 …… 轩王府。 “王爷,今晚这事——” “她早有提示,本王早该想到的,今夜鬼斧神工不会出现。” 在苏清欢让人传信“等”的时候,云景轩就有了某种猜测,所以今晚,当这个猜测成真时,他并不觉得惊讶。 或许从始至终,鬼斧神工都只是一个幌子,为了将所有人引入玲珑城,而刻意制造出来的幌子。 琉璃宫在这个过程中,承担了极其重要的角色,以至于,让所有人对鬼斧的存在深信不疑。 这么说,苏清欢果真与玲珑城有关? 云景轩近日不知第几次,有了这样的怀疑,否则,他想不出琉璃宫费这么大功夫,配合玲珑城的目的何在? 必然是切身利益相关,苏清欢才愿意费尽心思筹谋,所以,她会是玲珑城主所说的那个女儿吗? 想到这儿,云景轩问尹秋:“璃园还是没动静?” 尹秋摇头:“这两日紫熙姑娘更奇怪了,说话总夹枪带棒的,尤其我一提苏姑娘,她准生气。” 云景轩暗暗皱眉,忍不住又确认道:“苏清欢真的寸步未出璃园?” “王爷,您问好多遍了,我确定,王府的暗卫在璃园外从早到晚盯着,有人出去肯定逃不过。” 别说王府的暗卫,其他盯着璃园的人也不少,尹秋着重说了两个名字,让云景轩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夜太子?龙影卫?” “正是,从那日开府宴后,璃园外面的盯梢倍增,尤其这两波人最多。” “夜太子的落脚处找到了吗?” “只定了大致范围,明日会有确切位置回禀,到时第一时间呈交王爷。” “不必,找到后不要打草惊蛇,本王怀疑这些人近日会有动作,盯紧。” “是——” 第113章 红衣清欢 云景轩跟尹秋又叮嘱了几句,这才放人离开:“该收网了。” 尹秋秒懂主子意思:“是。” 退出房间,尹秋贴心的关上了书房的门,他站在书房门口看了隔壁院子一会,才转身办事去了。 书房里,云景轩在对着画像出神,不知是不是最近太累了,他总产生一种“苏清欢就是红衣”的错觉。 除了没有轮椅,苏清欢不管是容貌,还是行事与气势,都非常契合云景轩记忆中的红衣。 若说之前,云景轩只是偶尔有过这个念头,在璃园开府宴过后,这个念头就变得越来越清晰。 宴席上,苏清欢算计柳风华时的表情与动作,云景轩到今天都记忆犹新,苏清欢有些不经意的小动作,与当初在无垢雪山上,红衣‘算计’在景轩时的十分相似。 不管红衣还是苏清欢,她们在算计一个人时,会下意识的眯眼睛,不说话就只撕咬下嘴唇里面的嫩肉。 这个小动作,她们本人或许都未必清楚,但云景轩却注意到了。 红衣自是不用说的,她对云景轩的意义本就不同,以前在无垢雪山或许没有察觉,但之后分开的十年之中,云景轩把当初两人一起时的画面,回忆了不下千百遍,红衣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每一处细节都深刻在他的心底。 至于苏清欢—— 云景轩起初对苏清欢是警惕,是戒备,是怀疑,但在云千叶的有意说和之下,云景轩对苏清欢的感观不说全然扭转,但至少没之前的严防死守。 所以,当苏清欢住进璃园并接触安儿时,云景轩并没有强烈的反对,只是让尹秋暗中盯着。 改变是在潜移默化中发生的—— 最初,苏清欢在云湖救下险些落水的云景安时,云景轩对她确实是心存感激的,但在得知她是琉璃宫主后,云景轩的感激又变成怀疑。 他怀疑苏清欢是别有用心接近,但这份怀疑没存续多久—— 从云千叶的口中,云景轩不仅知道了她在破庙暗中救安儿,还知道了许多关于苏清欢的事—— 黑店救人,收留孤儿,创宫立派,帮助千叶山庄…… 若说从黑店救下云千叶是行侠仗义,那收留孤儿传授他们本领,就是苏清欢在未雨绸缪。 民间常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 苏清欢能在许多年前,仍是孩子时就有此心智,如今又该是何等不凡? 能隐忍这么多年,直到琉璃宫足够强大,苏清欢才让其浮出水面,正式在江湖上现身,这样的谋略与胸襟本就令人钦佩。 也是从那时起,云景轩对苏清欢动了收拢的心思,他自然也有自己的考量。不可能只是听好友说几句,就改变原本的想法。 真正让云景轩转变的,是尹秋呈上来关于苏清欢的调查结果,云景轩没想到,苏清欢的野心根本不在江湖,而是另有针对。 即便如今的江湖新六派中,有一半以上门派与琉璃宫交好,琉璃宫在江湖中可说是一家独大,但苏清欢仍不觉得满足。 她还在不断扩张自己的势力。 苏清欢与柳风华的合作,究竟是出于何种心思可暂且不提。 就单说逍遥山庄和神医谷这两派,云景轩也无法不在意。 逍遥山庄对云景轩有救命之恩,这个恩情虽有水分,但莫邪确实是给云景轩与尹秋提供了庇护。 不仅费心医治了他们的伤势,在两人返回京城的途中没再出现波折,也得益于逍遥山庄的关照。 而神医谷—— 云景轩想让无忧神医给幼弟解毒,自然也不是能轻易得罪,何况,苏清欢与神医还有一层关系在。 一方是救命之恩,一方是有求于人,这两个都不能随意处置啊! 云景轩有些头疼,哪怕他早就知道苏清欢的不简单,但当心底的预感成真时,难免还是有些震惊的。 之前被鬼斧和昊帝两人占据了太多的注意,如今静下心来细想,云景轩发觉了很多细思极恐的细节—— 鬼斧出现,四国异动,选美之宴,玲珑复出……这桩桩件件看似无关,实则存在巨大的联系! 如果一开始没有鬼斧出现,四国与江湖不会有异动,也不会有无数人齐聚临安,选美宴也不会有今日的阵仗。 那么,玲珑城今日的复出,也就不会掀起这么大的水花! 反之,十年前被迫隐退的玲珑城想要复出,却必须有一个足够让四国信服且不会怀疑的理由。 所以,鬼斧神工出现了! 随着尹秋的调查一次次深入,藏在苏清欢身上的谜团也被一点点揭开,云景轩从中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六月十二璃园开府宴上,云景轩的猜测再次被印证,苏清欢有预谋在针对四国的,尤为北冥最明显。 云景轩第一次怀疑苏清欢,是上次夜太子被尹秋堵在城北,第二次才是璃园的开府宴上。 据云景轩所知,江湖上琉璃宫与风华山庄的交集不算多,虽偶有摩擦却也都顺利解决,远没有达到要你死我活的地步。 可苏清欢对柳风华,却始终有着一种莫名的恨意,虽然她隐藏得很好,但那日云景轩还是看出来了。 如果说上次只是怀疑,那第二次就是怀疑被印证。 宴席中,云景轩的目光大多落在苏清欢身上,不仅是因为她与红衣一模一样的小动作,更因为云景轩在苏清欢身上,看到了与自己如出一辙的眼神。 那种压抑在心底无处宣泄的恨,埋藏在记忆中无处诉说的痛,以及无法手刃仇人的隐忍。 唯一不同的,苏清欢用这样的眼神看柳风华,而云景轩则用这眼神看云景昊! 苏清欢恨柳风华没有立得住脚的理由,那么,若换成是夜太子呢? 顺着这个方向,云景轩请云千叶帮忙调查了苏清欢的过往,虽还未有完整的结果呈上,但从目前已知的消息,云景轩知道了一些事,并由此确定了苏清欢的身份。 玲珑城主之女!!! 若是这样,那一切就都说的通。 苏清欢费了这么大周折,不惜用琉璃宫捏造出一个鬼斧神工,就是为了让玲珑城以这种方式高调复出。 想通这一点,云景轩觉得是时候,该去找苏清欢去谈一谈了—— 第114章 毒后反应 翌日。 十六日的傍晚,云千叶一行人抵达临安城。 看着近在咫尺的城池,又看看马车里昏睡的女子,云千叶紧绷了几天的神经,终于有了一点放松。 一路上,云千叶除了要操心苏清欢的身体状况,还得提防着红焰跑来捣乱,同时又得关注着京城的动向。 一心三用又要不停赶路,云千叶可谓是身心俱疲,他记得自己上一次这么累,还是在琉璃宫进行魔鬼训练时。 相同的路程,之前云千叶尾随在苏清欢身后,快马一天一夜就到了灵隐宫所在的山下,回程却足足走了三日。 顾及着苏清欢的身体,云千叶让车队白天赶路晚上休整。 今早,苏清欢体内的毒已有缓解,但她失血过多,加上为了压制毒性而大量消耗的功力,身体出现了严重的毒后反应,以致陷入昏迷。 云千叶只能加速赶路,没办法,大夫说苏清欢身上的伤口,虽已被雪莲丹修复的差不多了,可毒后反应这才刚刚开始。 若不能尽早回去治疗,苏清欢恐怕会一直昏睡下去,直到—— 云千叶本以为,毒发时已是情况最惨烈,没想到还有后续反应,得知事情的严重性,他甚至亲自上阵,驾着马车往临安赶。 天黑前可算到了—— 出于种种考虑,进城后,云千叶并未把苏清欢直接送回璃园,而是将人暂时安置在一处别院。 “守好小姐,我出去一趟。” 吩咐大夫和丫鬟照顾苏清欢,云千叶独自出了别院,他打算先去璃园外探探情况。 据云千叶所知,璃园自开府宴后就闭门谢客,至今为止,外界无人知晓苏清欢其实并不在府上。 云千叶不打算深究其中原因,不论苏清欢想要做什么,只要不伤害到轩王府,他就不会多管闲事,跑去破坏她的那些计划。 璃园。 看着公子传来的消息,紫熙的眉头打结:“碧月珠被盗,说明主子已然得手,那她为何至今都未回来?” 以主子的身手和速度,往返灵隐宫最多不过三日,按照计划,主子本该在选妃宴之前回来。 可如今选妃宴都过去一天了,主子仍不见一点儿消息,莫非是中间出了什么变故? 想到主子毒发时的惨状,紫熙心头一紧,主子的防身药包里用来压制毒发的药丸,自己到底放了没有? 好像是放了的。 还有雪莲丹她也准备了不少。 既然这样,那主子应该是不会出什么事儿,或许是有其他事情耽搁了。 信上说,公子往返灵隐宫的途中,并未遇到主子,倒是与千叶山庄和灵隐宫的人碰上了。 刷—— 手指一收,紫熙将信筏揉成一团,在掌心慢慢磋磨起来,再张开时,信筏已化作齑粉吹散在风中。 灵隐宫? 所以问题,还是出在尹墨月身上! 不行,她得去找三姐出出主意。 天黑之后,紫熙如往常一样出门,去食味斋给主子订明日的餐食。 盯梢之人看到紫熙出门,也只是嘀咕一声“小丫鬟又要去订餐”,便继续懒懒散散的蹲守,连脚都不挪一下。 刚开始几次,这些人还会跟上去看看,但几次下来,发现小丫鬟就是单纯去订个餐,其他啥事没有,盯梢的探子们也就不愿意来回白跑了。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主子吩咐盯紧琉璃宫主,只要苏清欢不离开璃园,一个小丫鬟也翻不起多大浪花。 订完餐照样还得回来。 探子们很放心,任由紫熙出了璃园,却没有一个人跟上去。 只是,走出璃园的范围没多远,紫熙便发现自己被盯上了,她左拐右绕穿梭在街巷中,却怎么都甩不掉那人。 心中挂念着主子的事,紫熙不免有些焦急,哪里有心情与暗中之人纠缠。 紫熙故意在一处偏僻的巷口停下,在身后那人慢慢跟上来时,闪身入巷藏了起来。 不一会儿,那人来到巷子口,迟疑着是否要跟进去。 “什么人?” 下一秒,紫熙却突然闪现,她挡在对方的退路上,伸手扯掉来人用于遮掩身形的披风—— “怎么是你?” “想见你主子就跟我来。” 来人正是云千叶。 盯着璃园的眼睛太多,云千叶碍于身份不便靠近,便只能在外面,守株待兔等着紫熙出现。 还好,没让他等太久。 “你什么意思?” 紫熙觉得很奇怪,主子既已回来为何不回璃园,反而让云千叶来找她? “主子为何跟你在一起?” 面对紫熙的追问,云千叶没有接话,拉好披风,他径自出了窄巷。 “这里不便多说,跟我来。” 无奈,得不到解答的紫熙,只好先跟上去看看。 一炷香后—— 两人停在一处宅子前,云千叶熟练的推门,顺便解释了两句。 “我的这处私宅无人知道,她如今的情况有点特殊,为了避免多生事端,只能先安置在这里。” 璃园如今被太多人盯着,苏清欢的身体有恙,贸然回去恐有不妥。 确定了四下无人后,云千叶关闭上院门,带着紫熙往里面走。 刚才来的路上,紫熙一直很沉默,她没有继续追问云千叶,主子为何不回璃园的原因。 从云千叶如此谨慎的态度中,紫熙已经隐隐有了预感—— 主子很可能是出事了! 很快,云千叶停在一处院子,他指着院中一间屋子,道:“就在里面,你去看看她吧。” 他就不进去了,反正进去也帮不上什么忙,还不如不去。看不到的话,心里就不会那么难受了吧。 眼不见,心为静! 紫熙没心情管云千叶的小心思,她胡思乱想了一路,此刻站在门口,才发觉手脚冰凉到迈不动步。 呼—— 紫熙深吸一口气又吐出,缓缓走进院子,当看到床上一动不动的女子时,她心口一滞连呼吸都停了。 “主子?!” 紫熙像是被人当头打了一记闷棍,脑袋又痛又胀,好似下一秒就会炸开,除了耳朵里的嗡鸣声,她什么也听不到。 “姑娘,你——” 房间里照顾苏清欢的小丫鬟,见有人进来便上前询问,只是她话没说完,就被紫熙撞到了一旁。 “怎么会这样——” 第115章 该怎么办 紫熙神情恍惚的撞开眼前的人,扑过去跪在床边。 她颤抖着将手指放在苏清欢颈间,当手指接触到那熟悉的刺骨冰凉后,她心脏一缩。 “怎么会这样?!” 离开琉璃宫之前,主子的毒明明已经得到控制,哪怕毒发也不会跟以前一样,陷入长时间的沉睡,毒后反应本不该这么严重才是。 这短短几日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何主子的毒又开始反复? 是因为尹墨月,还是—— “怎么了?” 实在放心不下的云千叶,到底还是走了进来,看到紫熙脸色难看的跪在床边,他心底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苏清欢的情况已经严重到,她身边的人也没有办法改变吗? “云千叶,你对主子做了什么?她为何会变这样?” 只是,不等云千叶走近,紫熙便已直接拔刀冲了过去,她眼底潮红,似陷入了魔障一般。 “不是我,你冷静。” 云千叶只觉得一口大锅从天而降,将他罩了个严严实实。 冤,他冤死了啊! 云千叶连连闪避,躲开紫熙凌厉的攻击,并试图解释让紫熙停手:“我什么都没做,是尹墨月伤了她。” 奈何,怒极的紫熙已听不进他任何解释:“敢伤主子,我杀了你!” “……” 云千叶无语,真不是我,小丫头你能不能听人把话说完,别随便就发疯。 尽管云千叶已经在尽力躲闪,却还是敌不过盛怒中的紫熙,被她一剑划伤了手臂。 嘶—— 云千叶心惊于小丫头强悍的战斗力,清楚自己的解释无用,便急中生智大喊道:“苏清欢!” 听到这个名字,紫熙的神智果然清醒了几分,她当即停了手,回头。 “主子?!” 云千叶暗暗松了一口气,再打下去他可就不止受伤这么简单,保不准,得把小命也搭进去。 不愧是苏清欢亲自调教出来的,这小疯丫头的武力值很高,才没几招就让他挂了彩。 对面,紫熙的目光落在床上,这才惊觉自己被骗了,扭头便恶狠狠的瞪云千叶,却到底是冷静下来。 她收回武器,大步走回到床边,趴在苏清欢跟前摆弄了半天,最后,却一脸颓败的跌坐在地上。 雪莲丹也没用了? 也是,公子的雪莲丹只对伤势恢复有奇效,但主子如今的情况却不是受伤,而是毒后反应带来的弊端,雪莲丹对此并不起效果。 “这可怎么办?” 紫熙带着哭腔的声音,传入旁边云千叶的耳中,他心头一跳:“怎么,连你也没办法?” 紫熙摇头:“没有。主子这次的情况与以往不同,像是有东西诱使毒提前发作,原先的药已不起作用。” “怎么会?” 云千叶以为,苏清欢一直坚持要回临安,是因为这里有解毒的法子,可竟然是他会错意了吗? 这边,云千叶心情沉重,正不知该如何是好。 另一边,紫熙却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一下从地上跳了起来,一边说话一边往外跑。 “请郡王帮忙先守着主子,我去找人想办法。” 说着,人便一溜烟儿跑没了影。 一个时辰后—— 紫熙去而复返,脸上已没有了先前的绝望神色:“多谢郡王一路上对我主的照顾,琉璃宫日后自有答谢。” 云千叶心知是有了办法,只是随意应了一声,也不多问,将苏清欢移交给紫熙便离开了。 离开几日,他也该出来露露脸了,否则宫里那位又要多想了。 是夜。 华灯初起。 临安城中一派灯火辉煌,街巷里人流穿梭,叫卖声络绎不绝。 夜色下的临安城中,最热闹之非酒巷莫属。 此处虽名酒巷,却并非真是一条卖酒的巷子,而是花楼一条街。因巷中常年弥漫着一股独特的酒香,引得宾客无数,遂因此得名。 今夜,红颜阁里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石阶前,柳风华长身玉立,俊朗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那微抿的薄唇,却透露出他此时的心情并不是很好。 “闲影。” “是,主子。” 闲影闻声上前,将帖子递给门前的侍者。 那侍者接过看了一眼:“两位公子里面请——” …… “你确定玄灵草有用?” 红颜阁六楼,红裳看着正在换夜行衣的紫熙,不放心的再次确认。 “我也是偶然听公子提到过,有用没用得试了才知道。而且——” 紫熙回头看了眼床上,昏睡到人事不知的主子,坚定道。 “主子的情况不妙,时间紧迫,不论如何我定会把药拿到。届时,大姐你只管给主子服下,其他不用管。” 紫熙转身要走,红裳却是红着眼眶喊住她。 “小七,我终于明白主子当初为何独独选了你。大姐等你回来。” 当初,一同被主子收养训练的人很多,走到最后决选的也不在少数,紫熙虽然不差,但绝对不是其中最优秀的。 可最后,主子却独独选中了紫熙作为贴身随侍。 主子的贴身随侍,那可是比副宫主和护法更诱人的存在。 能时刻陪伴在主子身侧,为她排忧解难,在琉璃七姝和四大护法眼中,可谓是无上的荣宠。 这远比权势地位更有吸引力。 也因此,当时主子的这个决定,有很多人其实心里并不服紫熙能得到这样的殊荣。 可主子却很坚持:“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且看着吧。” 果然,主子是对的。 紫熙的改变是突飞猛进,却也是有迹可循,自身的努力与主子的点拨,这两者缺一不可。 当上主子随侍不到半年,紫熙的武功就有了质的飞跃,她超越了所有人,成为名副其实的七姝之首。 实力的再度提升,让紫熙压下了许多人不忿的小心思,但直到此刻,红裳才明白过来,主子当初看中的,可不仅仅是紫熙的潜力。 更重要的是她那颗无人能及的赤诚之心。 这颗心里主子永远是第一位。 背对着红裳,紫熙也同样红了眼,哪怕今日出师不利,她也不后悔成为主子的随侍。 缓和了会儿情绪,紫熙有些哽咽着开口:“大姐,万一今日……主子就拜托姐妹们了。” 言罢,紫熙飞身从窗户跳了出去。 红裳站在窗前良久,直到有人敲门,笃笃笃—— 第116章 王府失窃 红裳过去打开门,却见外面的人是怜优:“何事?” “阁主,有位公子想见您。” 红裳蹙眉:“可知是什么人?” “是风华庄主。” 怜优呈上手里的拜帖,红裳接过翻了翻,目光落在帖子封面的标识上。 五叶风刀,是风华山庄印记没错。 但据她所知,这个风华庄主似乎并非正主啊,临安城里有不少人在找这人,怎么突然跑来她这里? 红裳突然想起上次,主子谈及柳风华的情形,眼底寒光一闪。 “走,去看看。” 红裳跟着怜优下了楼,两人停在三楼的一处包厢前:“怜优,你在外面守着,我去会会里面的人。” “是。” …… 城南。 一座气势恢宏的宅院前,十个黑衣鬼面人靠墙而立,为首的紫衣女子再三嘱咐道。 “一会不论谁拿到东西,想办法尽快脱身,其他人务必尽一切力量,助他顺利离开。明白吗?” “明白!” 所有人异口同声的低声回应。 “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谁要敢拖后腿,休怪本尊无情。” “是。” 紫衣女子满意的点点头,一声令下:“行动!” 她手势一打,所有人麻利的分成两两一组,从不同的方向各自入府。 紫衣女子亲自带领一队人马,在其余人之后也翻墙入府,却是直奔府中书房而去。 然后,三人在书房外远远隐藏起来,紫衣女子盯着书房里来回走动的身影,暗暗做好战斗准备。 万一要是被院主人发现了,她还可以先拖住对方,为盗取药材的属下们争取一点时间。 …… 天上弯月当空,星光寂寥。 此刻,夜色正浓。 王府的书房里,灯火通明,烛光熠熠,偶有人影在门扉的窗纸上晃动,映入暗处之人的眼中。 房中,云景轩丢开手里半晌没有翻过一页的书,心烦意乱的在书桌前踱步,良久,他走到书架前,目光留恋的落在墙上悬挂着的画像上。 “红衣,我该怎么做?” 今日昊帝又将云景轩召进宫,并对他下了最后通牒,务必要在选妃宴前找到鬼斧,否则就要对安儿不利。 玲珑城的突然出现,打乱了云景昊针对轩王府的谋划,因为某些原因,昊帝无法再以此问罪云景轩。 所以,昊帝开始着急了。 唯有暗中给云景轩施压,想以此给云景轩找些麻烦,总之,云景昊就是不想让轩王过得太痛快。 云景轩不痛快,昊帝就觉得痛快。 比如此时此刻,云景轩就很不痛快,明晚就是选妃宴,让他到哪里去找个鬼斧神工出来?! 别说没鬼斧的消息,就算有,云景轩也不可能在选妃宴上,直接将人给带进宫面圣。 因为云景轩很清楚,依昊帝性子,此事不管成与不成,他和安儿恐怕都很难善终。 画像中,红衣如血的小女孩,坐着轮椅静静立于漫天雪花下,精致的五官散发着不符合年龄的成熟与冷漠,纤细的小手里,握着一条粗实的藤鞭,面无表情地直视着前方。 明明是冷若冰霜拒人千里的模样,云景轩却硬是从那张脸上,看到了许多隐藏在冰冷下的温暖。 “用用你的脑子,阳的不行,来阴的也不行吗?” 记忆中的声音在脑海中回荡,云景轩回忆着红衣说话时的模样,也不由笑出了声。 很多年前,红衣对景轩说过这话。 彼时,云景轩初入军营被人欺负,独自跑去后山发泄痛哭,被红衣看到后大骂了一顿。 “红衣,我要动手了。” “刘后似乎已经察觉到了,近日总有宫里的人在探查王府,我不想再等了,迟则生变。” 只要无忧神医能顺利给安儿解毒,没有后顾之忧,云景轩打算尽快动手。 话音一落,云景轩却忽然垂下了眼睑,面上是浓浓的失落。良久,他才低喃道。 “红衣你为何还不来找我?” 这十年,我几乎找遍了所有能找的地方,可你究竟去了哪里?为何至今杳无音信? 有时候,我甚至会生出一种错觉,那年的无垢雪山,根本就是我一个人的春秋大梦! 没有景轩,也没有什么红衣。 但那两本秘笈却又让他找回了一丝真实。 红衣,你到底在哪里? “来人呐,抓刺客——” 一阵高呼打断了云景轩的沉思。 他迅速收起画像,立即收敛心神,推门而出:“怎么回事?” 门外,尹秋疾步而来:“王爷,藏珍阁失窃了。” “丢了什么?” “是一味草药。” 尹秋小声回答,颇为心虚。 云景轩听罢神色突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追回来,东西要丢了,本王打断你的腿!” 能被收进藏珍阁的草药,只有当初父皇赐给母妃,后又转辗到他手里的那株玄灵草。 “是!” 尹秋身子一抖,忙到前头引路。 “守卫发现的及时,偷盗之人已经被困在藏珍阁院子里。” “可知是什么人?” 云景轩话音未落,扭头盯着一旁的花丛,冷喝道:“出来!” “不愧是火云战神,这警惕性还真是令人惊叹!” 随着一阵低沉的声音响起,三道人影自花丛后走出,挡在云景轩身前三丈之外。 云景轩拧眉打量来人,转瞬,眼底已经淬满了寒霜。 “苏子熙,本王与修罗殿素无交集,自认也不曾得罪与你。今夜你带人夜闯王府偷盗宝物,可做好了与本王为敌的准备?” 修罗鬼面,彼岸花纹。 云景轩认得,在那份关于江湖势力介绍的情报里,这是属于修罗殿之人的装扮。 看这架势,为首的应该就是修罗殿主——苏子熙。 “呵,王爷竟认识我?那我该感到荣幸吗?” 女子嗤笑一声,对身后之人快速比了个手势,然后双臂一抖,拔出柳叶双刃冲向了云景轩。 “动手——” 在女子冲向云景轩的同时,她身后两个属下也对尹秋发动了攻击。 另一边—— 藏珍阁。 院子里,侍卫们正与几个鬼面人缠斗在一起,打的难舍难分。 刚开始鬼面人还占上风,只是,随着王府的侍卫越聚越多,鬼面人渐落颓势。 见状,其中一人对身边的同伴耳语了几句,转头,对抱着盒子的那人道。 “别管我们,你快走——” 第117章 交换条件 那人回头看了眼还在和侍卫缠斗同伴们,虽不愿就此抛下他们,却也明白殿主之命不可违。 咬了咬牙,迅速往府外撤离。 不能让殿主和兄弟们的牺牲白费,他必须将这东西给送到约定地点。 “你们小心!” 说罢,他就从同伴拼命打开的缺口处冲了出去—— 确保人已顺利离开,其余人对视一眼:“走,去与殿主汇合。” 计划已成,他们得尽快去和殿主汇合,将消息告知殿主。 此刻—— 书房外。 云景轩正与苏子熙酣战,他到底驰骋沙场多年,又加上男女力量本就悬殊,很快便已占据了上风。 尽管如此,云景轩心中仍是暗自惊叹。 这女子的身手很是不凡,倘若不是他亲自出手,今夜府中估计无人能困得住她。 修罗殿主苏子熙果真名不虚传! 一手柳叶双刀使得出神入化,好几次,都险些伤到了云景轩。 苏子熙出手极快,角度刁钻,是江湖中不可多得的用剑好手。 “殿主,成了!” 赶来报信的鬼面人出声一喊,苏子熙闻声大喜,忍不住回头去看,却被云景轩抓住了机会。 噗—— 云景轩带有深厚功力的一掌,稳稳落在苏子熙右肩上,她只觉喉头腥热,一口鲜血直接喷了出来。 苏子熙感觉自己半个身子都要废了,她踉跄着后退了几步,以剑撑地,以半跪之势艰难稳住身形,好险才没有直接摔在地上。 “殿主!” 见自家殿主受伤,后面赶来的鬼面人惊呼着想要冲过去,却被王府侍卫团团围住。 无奈又陷入缠斗,自顾不暇。 云景轩见苏子熙受伤不轻,没有继续攻击,收手喊道:“尹秋。” 那边,尹秋刚打趴了两个鬼面人,就听王爷召唤自己,赶忙跑了过去。 “王爷您吩咐。” 尹秋笑容讨好,只盼王爷能给他一个机会将功赎过,以弥补今日之失。 毕竟,他也想不到,有人居然敢打藏珍阁的主意啊! “立刻封锁王府,追回损失。” “王爷放心,暗卫已经追上去了,那个人逃不掉的。” 轩王府不是那么好闯的,进的来,未必能有命出去。 言罢,尹秋转眸看向地上的女子,他总觉得这人身形有点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一般。 尹秋眼珠转了转,又往前走了两步,想去揭下女子脸上的面具,不料却被苏子熙用剑挥开。 “滚——” “死到临头,脾气倒不小。” 尹秋冷哼,懒得再去探究藏在面具下的那张脸,转身,只等着暗卫那边的消息传来。 尹秋身后,云景轩的目光从苏子熙身上掠过,又扫了眼仍与王府侍卫混战的几个鬼面人。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据说,修罗殿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杀手组织,殿里的杀手个个以一当十。 可今夜这些人却并不杀人,只是象征性的抵抗并未用全力,这很奇怪。 直到—— “王爷,人抓住了。” 几名暗卫押着一鬼面人走来,将追缴回的锦盒递给尹秋。 尹秋打开盒子,看也不看就往主子跟前递:“王爷,东西完好无损。” “你给本王睁眼看清楚。” 云景轩眉心直突突,很想打死这个睁眼说瞎话的人,尹秋低头一瞅,顿时失语:“这这这……” 完了,现在别说将功赎罪,王爷不给他罪加一等都是轻的。 “修罗殿主好心计,竟不惜以自己和这么多手下作饵,就为了区区一株玄灵草。” 云景轩丢开面前早已空空如也的盒子,很快也明白过来,自己这是被修罗殿的人给耍了。 “苏子熙,修罗殿胆子不小啊!” “……” 苏子熙沉默了一瞬,然后收剑起身,她抬起头目光直视云景轩。 “轩王恕罪,我本无意与你为敌。但事出有因,玄灵草对我非常重要,我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幸好她临时改变了计划,提前动用潜藏在王府的暗子,将玄灵草从别处送了出去。 否则,今夜盗药十有八九会以失败告终,主子才真的是危险了。 算算时间,东西应该已经交到了公子手上,公子的医术超群,有他在,主子定然是不会有事。 想到这儿,苏子熙看云景轩也没之前那么碍眼了,既然主子看重轩王,那她不妨替主子试探一下。 看看他是否值得主子费心。 此时此刻,苏子熙全然没了出发前的忐忑,玄灵草到手,主子不会有事,她整个人又被注入了满满希望。 “我欲与王爷做笔交易。” 苏子熙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四周,突围的可能性不大,她得想办法降低一下损失。 云景轩闻言挑眉,怎么一个两个都要跟他做交易? 轩王府的门槛什么时候这么低了,随便什么江湖宵小,都能跳出来跟他谈交易了? “王爷莫恼,不妨先听我说完。” 云景轩依旧不搭话,苏子熙也不等他开口,径直又说了起来。 “最近临安城不太平,王爷诸事缠身恐需要一把刀,为您斩妖除魔充当先锋,修罗殿愿为此刀。” 果然,苏子熙话音一落,云景轩浑身的气息都变了。 他冷冷盯着苏子熙,开口就满含杀气:“殿主的消息很灵通啊!” 南霖的朝廷都快翻天了,临安城如何能太平? 云景轩怎会听不出她话外之音,只是自己行事还算小心,就连一直在接触的大臣都未必清楚他的计划,苏子熙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我知道王爷的担心,您放心,只要我的属下能安全离开,我愿留在王府亲自为轩王解惑。” “这就是你的交易?” “自然,作为交换条件,修罗殿可答应王爷一件事。” 云景轩沉吟片刻,这才喝退侍卫,让修罗殿其他人离开。 “殿主?” “快滚,别耽误本尊大事。” 那几人还想带苏子熙一同离开,却被她冷声骂走。 待几个鬼面人全部离开,苏子熙便丢了手中的剑束手就擒:“恭喜王爷做了个正确的决定。” 如果云景轩坚持不放,双方拼个鱼死网破,苏子熙未必不能脱身。 只是其他人怕是要丢掉性命。 主子培养不易,苏子熙并不想这些人给折在王府,况且—— “来人,把她押入地牢,严加看管!” 第118章 修罗殿主 云景轩一声令下,立即有侍卫上前将苏子熙扣住,往府中地牢押去。 尹秋下意识想跟上去,打算亲自去审审这个修罗殿主,却被云景轩喊住。 “尹秋,命人排查府中各处,确保没有漏网之鱼。” “是。” 尹秋应下差事,这才收回心思,领着人去府中排查。 云景轩则重新回到书房,思索着今夜修罗殿夜闯王府盗药的行为,总觉得苏子熙这人行事处处透着诡异。 修罗殿众人全力一搏,并非没有逃脱的机会,可苏子熙竟然不走,反倒是设法换属下离开。 从今夜修罗殿众人的反应,云景轩自然看得出,苏子熙这个殿主在她属下眼里,是十分有分量的。 那些人有机会逃生却不走,还折回来营救苏子熙,说明她平时待下不错是个好主子。 如此,苏子熙宁愿自己留下,也要换她属下离开,倒也勉强说得通。 可问题是—— 真的有人宁愿自己死,也要护底下人周全吗? 除了南疆军中,云景轩几乎还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如今江湖,多的是沽名钓誉的狡诈之徒,为了活命不顾底下人死活的上位者多如牛毛,如苏子熙这般,愿为属下性命负责的主子少之又少。 先不论苏子熙是什么样的人,首先云景轩就不相信,堂堂修罗殿主会是一个冒失,不畏生死之人。 当然,并不排除苏子熙是想借此收拢人心,可前提是,她得先确保自己能活的下来。 落在火云战神手里,苏子熙凭什么觉得,她还能活着离开王府。 除非,她是有所倚仗的。 云景轩在书房来回踱步,那么,苏子熙的倚仗会是什么呢? 正思索,尹秋办完事回来了,他推门进来:“王爷,府中一切正常,并未有修罗殿余孽。” “府外呢?” “修罗殿撤离时,属下让他们与府兵配合,演了一出戏,成功骗过外面盯梢的探子。他们只以为,是修罗殿有意刺杀王爷,被发现后仓皇撤离。” “嗯,你做的很好。” 云景轩点了点头:“玄灵草是先帝御赐之物,之前刘后几次索要本王都未曾松口。今日若突然丢失,传到宫里指不定会怎么样。” 刘后与昊帝若要以此为难,治罪轩王也是顺理成章的,毕竟丢失御赐之物可是大不敬之罪。 今夜之事一旦传出去,还不知要生出多少事端! 出于这个考虑,云景轩不想自己近日费心筹谋之事有变数,有心想压下今夜的事,所以才会答应苏子熙“放小留大”的提议。 反正,有苏子熙这个殿主在手,修罗殿的人不敢乱来。 如苏子熙所言,临安近日有大事要发生,云景轩需要一把“伤人”却不“关已”的刀,帮他做些隐秘的事。 这些日子,云景轩一直在考虑,该雇佣哪个江湖组织来做这把刀,谁知修罗殿正巧就送上门来了。 跟随轩王多年,尹秋自然清楚主子的担心,因此,才会安排这一出府兵追剿的戏码,来混过探子盯梢。 “属下还有一事禀报。” “你是想问昨夜,夜太子手下闯城门的事?” 尹秋点头:“正是,如今选妃宴尚未结束,夜太子却这么着急离开,恐怕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之前为找鬼斧,三国纷纷借口出使南霖,如今,前日的终选刚罢,鬼斧未如传言现身露面。 但事情尚未有定论,大多数人还抱着一丝希望,盼着在明日的选妃宴上,能够得见鬼斧神工。 夜太子却反其道而行,打算提前离开南霖,昨夜不惜让人硬闯北城门,可惜却被王爷派兵拦下了。 云景轩一直命人暗中盯着夜流华,虽不知鬼斧沈恭已落入他手,却清楚不能轻易放人。 否则,南霖国威何存? 夜太子不发国书私自到访,如此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云景轩身为南霖轩王若不给点教训,日后,夜流华行事岂不是更加随心所欲,完全不把南霖皇室放在眼里。 所以,不管夜流华为何要走,云景轩都得把人给留下,总之就是不让夜流华称心如意。 “不论他想玩什么花招,本王都等着接招!” 云景轩沉吟片刻,又将话题转回今夜之事上:“对这个苏子熙,尹秋你怎么看?” “啊?”尹秋一愣,“这……” “怎么?” 云景轩抬眼打量,发现尹秋的神色竟有点复杂,不由好奇的问道:“你今夜对她的态度有些奇怪?” 啊? 王爷这么敏锐,连他脑子里的小心思都看透了? “属下……属下只是觉得,她给我的感觉有些熟悉。” “熟悉?” 云景轩呢喃一声,竟也跟着点了点头:“本王亦有同感。” 只是,修罗殿是江湖杀手组织,云景轩以前从未接触过,便只以为是自己感觉错乱了。 没想到尹秋也有这种感觉! 一个人感觉熟悉或许是错觉,若两个人同时有这种感觉,那就是这人真的有问题了。 “走,去地牢。” …… 红颜阁。 床榻上,苏清欢依旧在昏睡,只是模样似乎有些痛苦,拳头捏得紧紧的,额头上更是冷汗涔涔。 红裳见主子痛苦的样子,心里也很不好受,她看了眼旁边,一直在施针帮主子缓解痛苦的蓝衣公子,终究是忍住了没开口。 公子定然比她更急。 红裳不想给公子添乱,只能急得在房间里打转。 紫熙那边不知怎么样了? 大半夜过去却没一点儿消息,急死人了,再这么下去,主子都要被活活折磨死了! 当当当—— “谁?” “阁主,是我。” 怜优? 红裳走过去开门,门外果然是怜优:“如何?” 怜优将怀中盒子递上:“拿到了,但修罗殿的兄弟都受伤不轻,为躲避轩王追查,今夜已全部出城。东西是在约定地点取的。” 红裳拿东西的手一顿,那紫熙呢? 主子情况如此不好,紫熙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离开临安的,所以—— 红裳以眼神询问,怜优却只是摇头:“阁主先救主子,至于修罗殿……一切等主子醒来定夺吧。” 如此,红裳便明白,紫熙是出事了。 第119章 红楼密会 “公子,药拿到了。” 红裳敛了敛心神,将玄灵草呈到公子面前过目。 兰无忧拿起药草端详了半晌,又凑近闻了闻,确定是玄灵草无误,这才吩咐红裳。 “你在这陪师妹,我去熬药。” “公子,还是我去吧。今夜楼里宾客众多,有不少人是认得您的,恐怕您不便在楼中行走。” 红裳没有跟说出夜太子就在楼下,只是劝公子不要随意出去。 兰无忧想了想,目光落在师妹苏清欢惨白的脸上:“也好,我在这里亲自看着师妹,你按照我的吩咐,把药仔细熬好送来。” 红裳说的对,红楼中人员来往复杂,市井、江湖、朝廷的人都有,指不定就有之前神医谷救治过病人,万一将他认出来,岂不又要多生事端。 神医谷与琉璃宫已是交往过密,若再与红楼扯上关系,只怕树大招风,说不得还会连累师妹,将她的秘密势力过早暴露于人前。 兰无忧对着红裳耳语几句,细细吩咐还该如何处理,才不会损失玄灵草药效将效果最大化。 “红裳明白,公子放心吧,我去去就来。” 红裳以前在琉璃宫时,也经常替主子熬药,对这些倒也不算生疏。 红裳拿着玄灵草退出顶楼,一路走到三楼,碰到怜优正守在楼梯口,她停下脚步:“如何?” “阁主,那位客人还在包厢,点了好几个姑娘进去唱曲,并未有什么异样。” 怜优口中的客人,正是扮作柳风华的夜太子。 原来,今夜从夜太子包房出来后,红裳一直觉得很奇怪,这人突然到了红楼,一进门就指明要见红裳。 红裳去见了柳风华,却听对方说只是好奇红楼之主,想结识一番,然后随意寒暄了几句,便就让红裳去忙不必管他。 红裳听主子说起过柳风华的真实身份,知道这人不是个好相与的,因此一直在思考柳风华此举的用意,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这才借怜优方才送药之际,吩咐他亲自去柳风华房里探探虚实,没想到,竟是什么也没打听到。 “无妨,你继续盯着,我先去给主子熬药。” “好。” 怜优目送红裳下了楼,这才转身,进了柳风华隔壁的房间,他轻轻打开墙上的暗孔,静静听着那边的动静。 只是,那边房里的琴曲声不断,怜优根本听不清里面动静,更别说去听柳风华等人说话,就连墙上的孔洞,也不知被什么东西给挡住,根本看不到那边的情形。 房间里。 柳风华看着面前为自己斟酒的女子,眼底闪过一丝嫌恶。 “你家主人为何不来?” “主人有事脱不开身,特命小女子传话,公子要找的人在玲珑城。” “哦,是吗?” 柳风华听完并不相信,他昨夜才让闲影连夜送沈恭回北冥,谁知,却在出城门时被轩王府的人拦下。 两波人当时就动起手来,沈恭也不知何时被带走了,等闲影回过神来,人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柳风华直觉是云景轩劫走了沈恭,可现在这女子却告诉他,鬼斧神工在玲珑城?! 见柳风华并不相信的样子,那女子也不着急,只是走到一旁的琴案旁坐了下来。 “主人让我转告公子,鬼斧与玲珑城主乃是旧识,多年前,玲珑城的建造便有他的参与。” 什么?! 柳风华心中一动,却仍是没有开口。 见状,女子微微一笑,继续道。 “楚西已经死了,神医谷不会查到公子这边,算是主人送给您的礼物。之后是否还要继续合作,全由公子自己决断。” 闲影闻言有些不满,这女子竟敢威胁休息? 他身形一动,眨眼便来到女子身侧,手中的剑已对准她的咽喉。 “公子,在红楼杀人是什么代价,您恐怕还不清楚。” 女子却并不慌,她甚至连神色都没变化过,只是定定看着柳风华。 柳风华也看着那女子,即便被闲影的剑指着,可她却仿若没看到一般,只是若无其事的拨弄着琴弦。 心智与胆色可见一斑。 能有这样的属下效忠,那她的主人,想必也差不到哪里去。 柳风华动了动手指,命闲影退下。 “如此,便多谢你家主人了。” 楚西是柳风华埋在神医谷的暗子,上次盗取“死神之镰”暗杀云景轩,就是为借神医谷之手除掉云景轩。 能杀掉云景轩自然是好,若不能,也可离间轩王与昊帝两兄弟,越发加速南霖内乱。 如此,北冥破除南霖登上四国霸主之位,便再无阻拦。 只是,柳风华的谋划被苏清欢无意撞破,还顺藤摸瓜找到了内鬼楚西,若非有人暗中帮柳风华扫尾,风华山庄早被神医谷和琉璃宫群起而攻之。 楚西不久前刚与柳风华送过消息,说神医谷的人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之后便没了消息。 原来是已经死了么! 柳风华心中隐隐不安,那个人连这些事情都知道,还替他处理了后患,看来自己还是小瞧这人了。 柳风华总觉得,自从他进入临安之后,似总有什么阴谋在围绕着自己,可他却一时理不清头绪。 柳风华一时觉得是苏清欢在捣鬼,一时又觉得是云景轩在报复,一时又觉得是那个人在暗中搅动风云。 于是,他一边假意与其合作,探听虚实的同时谋得好处,并借此得知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一边又借那个人的手,算计苏清欢与坑害轩王,意图搅乱南霖风云,为被北冥争取鬼斧神工。 只是几次交锋下来,柳风华也在那人跟前暴露了许多东西,如今,即便被人当面威胁,却也再斩断合作。 否则,之前的一切就都白费了。 不仅如此,北冥或许还会因此,被南霖以及整个江湖报复。 对面的女子见柳风华转了态度,也随之一笑:“公子客气,既是合作,你我自当互通有无。” “我家主人诚意满满,只盼柳公子日后成事,不要忘了他的帮助。” “自然。也请姑娘转告你家主人,下次相见希望是他亲来。” “凡事有再一再二,不可有再三。否则,我很难不怀疑他合作的诚意。” 第120章 无忧有忧 “下月玲珑城开,公子自会见到我家主人。” 柳风华闻言眼睛一眯,又是玲珑城? 尽管柳风华早有预感,那个人是苏清欢身边的人,可却未曾想过,那人会在玲珑城。 玲珑城距离临安不算远,可也绝不算近,那人身在玲珑却对临安之事了若指掌,除了有琉璃宫的情报作为加持,其本身在玲珑城的地位恐怕也不简单。 苏清欢知道她身边有这样一条毒蛇的存在吗? “你主人是玲珑人士?” 柳风华出言试探,不料,女子却突然停下在琴弦上乱跳的手,一声不再吭,只对着柳风华柔柔的笑。 显然是不愿透露更多。 柳风华知道多说无益,起身,领着闲影便出了红颜阁。 柳风华离开后,躲在隔壁偷听的怜优也走了出来,看着从里面鱼贯而出的姑娘们,怜优喊停了走在最后的两人。 “桃红柳绿,来——” 两个姑娘奇怪的对视一眼,招呼其他姐妹先走,过去跟怜优见礼。 “见过副阁主。” 怜优本是阁中男伶,因姿色极佳而奉为头牌,不久前却让慕嫣然打伤了脸,好多日不能接客,红裳便命人顶替了他的头牌之名。 作为补偿,红裳给了怜优副阁主之位,让他总管楼中各类杂事,也算是因祸得福。 “两位妹妹客气,喊你们过来,是有点事想问问你们姐俩。” “副阁主请问,我跟姐姐定知无不言。” 桃红柳绿是一对双胞胎姐妹,姐姐娴静,妹妹跳脱,此时说话的正是妹妹柳绿。 “刚才走的那位客人,今夜可有什么异常举动?” “异常?” 桃红与柳绿对视一眼,双双摇头。 “柳公子一晚都在房里听曲,并未有什么奇怪之处。副阁主,是出什么事了吗?” 桃红关切的看向怜优,旁边的柳绿也急声追问:“又有人擅闯顶楼了?” “不会是柳公子的,他一晚上不是喊我唱曲儿,就是让姐姐陪他吟诗,还有其他姐妹轮流作陪,根本没时间离开房间,想去也没那个机会呀。” 柳绿回想着今晚的事情,除了姐姐桃红跟柳公子在里屋吟诗,用的时间比较长一些,其他姐妹几乎都是每一刻钟一换,柳公子根本没出过房间,哪有时间跑去顶楼。 应该不会是他吧! 阁主之前因黑衣人擅闯顶楼,可是发了好大的脾气,不少姐妹因为这事被处置,不得不离开红颜阁另谋出路。 桃红柳绿两姐妹入阁多年,早已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哪里舍得走,所以一听又出事儿了,两人很担心阁主故技重施,也会赶她们离开。 怜优见状摇头,为让两人安心,便简单说了下缘由:“没人擅闯,阁主之前清查是怀疑楼中有别处探子,并非要赶谁离开,你俩且安心做事,只要不出大错,阁主自会厚待众姐妹。” “至于柳公子,他身份有些特殊,阁主恐他今日来者不善,这才让我过来看看。” 原来如此。 桃红姐妹俩松了口气,又与怜优闲话了几句,这才回了自己房间。 顶楼。 红裳端着药碗进门,兰无忧接过试了试温度,这才将汤药吸进特制的针筒里,然后凑到苏清欢嘴边,一点一点的给她灌药。 针筒是多年前苏清欢亲自做来,送给兰无忧的礼物,选的是上好的白玉,打磨的十分光滑圆润。 因常年被主人带在身边,时常把玩端详,便越发剔透晶莹光可鉴人。 后来,苏清欢因体内之毒经常陷入昏睡,无法自主服药,兰无忧便突发奇想拿它灌药。 如此一用就是许多年。 喂完药,兰无忧清洗好针筒,珍而重之的将它交给红裳:“我得回去了,师妹就拜托你照顾了。” “公子不等主子醒来?” 红裳很不解。 为了能顺理成章来这见主子,公子不惜假意接受轩王邀请,千里迢迢赶赴临安城。 之后收到紫熙传信,又往返灵隐宫与临安寻主子,几日不眠不休。 今日一听到主子回来,匆匆就进了城,守了主子大半夜终得心安,却不等主子醒就要走? “公子可是担心轩王那边?” “嗯,轩王几次催促我进城,好早日去给安王诊脉,药童假扮成我已推辞不下去,我必须回去了。” 兰无忧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并非这么想的。 轩王到底是有求于他,即便发现别庄的‘兰无忧’是假的也不会如何。 兰无忧真正担心的,是师妹醒来要如何面对她。只因师妹曾多次叮嘱,神医谷需远离纷争,不可随意参与四国朝中之事。 “红裳,这针筒你用完就收好,下次见面时还我。” 兰无忧最后看了眼师妹,意有所指的提醒红裳,在得到红裳的回应后,翻窗从楼顶外离开了。 房间里,红裳紧了紧手里的针筒,又看了看不知何时才醒的主子,只得声声叹息。 初时得见公子,他一心只钻研医药,傲然于世无人可入其眼,连老谷主都不能被他放在心上。 后来,高傲的无忧公子被主子折服,无双公子染了凡尘心思,无忧也变得有了忧。 红裳莫名有些心疼公子,主子未必不懂公子心意,只是装作不知罢了。 哎—— 这边,红裳在心里只叹息。 那边,紫熙也同样闭口不言,心里却把对面之人八辈祖宗问候了个遍。 “苏子熙,你化名紫熙藏在琉璃宫主身边,到底意欲何为?” 尹秋示意用刑之人退下,走到木桩跟前,盯着紫熙再次问道。 这同样一句话,尹秋已经不知是第几次问了。 一个时辰前—— “走,去地牢!” 云景轩领着尹秋出了书房,直奔地牢,两人都觉得苏子熙的身形眼熟,却一时想不出缘由,便决定直接去地牢一探虚实。 谁知到了地牢,云景轩让人摘掉苏子熙的面具,却发现对方竟然真是个熟人。 苏清欢的贴身婢女——紫熙。 云景轩心中也很惊诧,但第一反应却是—— 苏清欢被此人骗了! 想到苏清欢面对自己时,那牙尖嘴利从不吃亏的模样,云景轩就莫名有些气恼。 哼,堂堂琉璃宫主,号称天下情报最强之人,也会被灯下黑这种低级手段骗住。 笨死了!!! 第121章 刑讯审问 “苏子熙,你好好的修罗殿主不做,潜伏在她身边想干什么?” 云景轩只以为苏清欢是被蒙蔽的一方,才误将别有用心的人养在身边,并不知紫熙修罗殿主的身份。 殊不知,修罗殿真正的主人从始至终都是苏清欢,紫熙不过是被放在明面上的殿主。 琉璃七姝合则全能,分则各自为王,她们每个人各司其职,负责的领域各有不同,名下自然也是各有产业。 紫熙抬眼打量着云景轩,揣摩着他话中之意,嘴上却并不饶人。 “我想做什么无需跟王爷汇报。倒是王爷,近日又是拜访老臣,又是接待使臣,还要奉旨寻人,如此繁忙还有心情关心我主,您又想做什么呢?” “……” 云景轩被她问得一愣,是啊,他要忙的事情那么多,为何要在这里浪费时间,去关心苏清欢的丫鬟是人是鬼。 老臣尚需收服,起事也还在筹备阶段;三国使臣仍在,威胁和隐患尚未消除;玲珑复出在即,鬼斧神工也没有如期寻到。 有这么多事情要做,自己应该全副心思放在正事上,为何要多管闲事去调查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云景轩想了一圈,终于找到了一个听起来不错的理由。 “修罗殿夜闯王府偷盗,害本王损失了十分重要宝物,本王自得弄清来龙去脉以追回损失。” “那王爷不必费心了,东西你是找不回来的。” 紫熙看了眼地牢的窗口,眼见子时将过,料想主子应已服用了玄灵草,心中也便不再担心。 公子是不会让主子有事的。 所以,玄灵草是注定找不回来的,因为它已化作主子腹中食。 “苏子熙,只要你愿意说出玄灵草的下落,本王念在修罗殿从不滥杀无辜的份上,愿给你一次机会。” 修罗殿能在江湖中屹立多年,且获得极佳的声誉,全靠苏子熙定下三不杀的铁规—— 一,老弱妇孺不杀! 二,无人命者不杀! 三,忠义之士不杀! 同样做的是杀人的买卖,修罗殿比起其他只认钱不认人的杀手组织,可是要好了太多。 云景轩从云千叶嘴里,听过太多江湖上的恩怨纠葛,许多人为了权势与地位,甚至不惜同门相残,滥杀无辜也是屡见不鲜的。 “苏子熙,你化名紫熙藏在琉璃宫主身边,到底意欲何为?” 如修罗殿这般,恪守成规保有底线的门派,十分少见,更别说这还是个杀手组织。 三不杀铁规对修罗殿而言,可谓是利弊参半。 在未做出成绩之前,修罗殿有很长一段时间,被同行打压得无单可接,几度险些要散伙。 后来修罗殿声名渐起,也曾被同行联合抹黑,好在苏子熙反应及时,将抹黑者的罪行昭示,这才避免了损失。 修罗殿能在江湖上有如今的地位,全是因扛过了以前种种磨难,否则,它根本都不会存在。 之前的种种不好,撑过去,就会变成此刻的有口皆碑。 因此,云景轩对苏子熙这人,其实是有些欣赏的。 “还回玄灵草,本王便放你走。” “放了我?” 紫熙诧异:“不用我替你杀人?” 这轩王莫不是傻了,放着这么好的机会,不狠狠利用压榨一下修罗殿,反而要放她走? 真的假的? “本王言出必践。” 若非苏子熙偷了御赐的玄灵草,云景轩对修罗殿的那份欣赏,大概会一直存续下去。 云景轩愿听苏子熙的交换条件,留大放小让修罗殿其余人离开,一是不想今夜之事引起刘后等人注意,将他的谋划过早暴露于人前。 二是想用苏子熙牵制修罗殿,让他们配合演戏给宫里。 三则,是出于这份欣赏的缘故,苏子熙有过却罪不至死。 至于—— 苏子熙说的“愿为轩王手中刀,替他斩妖除魔扫清前路”的话,云景轩只是个笑话听听,并未真的放在心上。 云景轩不信苏子熙。 紫熙看了看他,似乎也反应过来,便道。 “我不会拿修罗殿的声誉开玩笑,我说的杀人,自然是指该杀之人。” “南霖朝事我也略有耳闻,轩王本是先帝属意之人,却被刘后一族提前兵变截胡,如今您想拿回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但碍于身份不好作为。修罗殿愿尽绵薄之力,替您斩杀该死之人。” “听闻,各朝内宫有不少人手里沾着人命,王爷身为男子不好清理宫闱,不如把这件事交给我来做?” 紫熙说着,娃娃脸上竟隐隐有些兴奋起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尤其爱看美人赴死。” 昊帝的后宫里,可是有不少美人呢,想来应该会很有趣。 “那不美的呢?” 尹秋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不想紫熙看也不看他,嫌弃的抛了个白眼。 “你以为我养手下是吃素的,丑的自然是他们去!” 敢情你养手下是让他们干这的? 尹秋哑然,想了想竟又觉得好像有几分道理,属下存在的意义,可不就是给主子分忧的嘛! “咳——” 云景轩打断两人乱七八糟的对话,他险些被苏子熙给绕进去,重点根本不是要不要用修罗殿,而是玄灵草啊! “本王只要玄灵草。” “我也说了,药早没了,吃进肚子里的东西怎么还你?除非——” 紫熙说话的尾音拖得长长的,似乎意有所指。 云景轩莫名觉得,这是一个有味道的对话,忍不住朝后退开两步:“看来殿主敬酒不吃,喜欢吃罚酒?” 紫熙呵呵一笑:“抱歉,小女子不爱喝酒。” 有本事你咬我啊! 那样的话,她就可以毫无负担的跟主子告状撒娇啦! “尹秋,用刑!” 云景轩被她油盐不进的态度惹恼,冷声吩咐一声,便拂袖而去。 尹秋急忙追赶上去,试图替紫熙求求情。 “王爷,紫熙姑娘毕竟是苏小姐的贴身丫鬟,您又与苏小姐在合作,若贸然处置了她的人——” “那又如何?” 一个闯府的盗贼而已,他才是这王府的主人,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关苏清欢何事? 第122章 尹秋求情 此刻,云景轩选择性的忘记了,原本他并不打算重罚紫熙,只想尽快追回丢失的玄灵草。 只因紫熙拒不承认潜伏在苏清欢身边的企图,云景轩担心苏清欢被骗,才特意去地牢连夜审讯。 结果却什么也没问出来,反而惹了一肚子的火气! 云景轩对苏清欢能有什么坏心思,不过是担心她这个合作方被骗,从而影响两个人之间的交易罢了。 对,就是这样。 要不是因为苏清欢的某些举动,跟红衣那么相似,云景轩才懒得浪费心思在苏清欢身上。 “别弄死就成,必须尽快问出玄灵草的下落。起事之前,本王不想再节外生枝。” 说罢,云景轩便丢下尹秋,头也不回的出了地牢。 明日的选妃宴还有得忙,三国使臣和昊帝没一个省心的,他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苏清欢选择避而不见,恐怕是有意考验他的办事能力,如此,明日唯有他自己想办法应对了。 得想办法转移皇上的注意力,不能让昊帝一直盯着轩王府和鬼斧不放。 尹秋回到地牢的时候,守着紫熙的狱卒已经开始用刑了。 三指粗的蟒皮鞭子,沾了盐水一下接一下抽在紫熙身上,她疼的脸色发白,却只是呵呵的笑着。 “谁让你们给她用刑的?” 尹秋赶紧过去阻止,两个狱卒这才停下,却是一脸奇怪的看着尹秋。 “总管,不是王爷刚吩咐让用刑吗?这到底打是不打?” “……” 尹秋语塞,王爷显然还在气头上,他刚才求情都没用。 何况,紫熙盗取王府宝物,确实有错在先,她不仅不认错还几次顶撞,王爷不生气才怪。 可小丫鬟细皮嫩肉的,本就受了内伤,再这么打下去不死也得脱层皮,苏小姐那么喜欢小丫鬟,万一是要因此和王爷结怨—— “听不出王爷那是气话吗?这小丫头来头大着呢,若有个好歹,你俩怕是得以死谢罪。” 据尹秋观察,苏小姐那人十分护短,若让她知道紫熙被折磨成这副鬼样子,这俩蠢货连死都是轻的。 尹秋正想该怎么哄过狱卒,让紫熙先免于刑罚,然后再去找主子继续求情,木桩上绑着的紫熙又说话了。 “喂,云景轩是不舍不得给你们吃饭,打人跟挠痒痒似的,一点儿劲都没有。切——” “嗐,小丫头嘴比鸭子都硬。” “打,狠狠打,让你好好见识见识爷折磨人的手艺!” 啪啪啪—— 尹秋在刑房门口都看呆了,缓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小丫头这是在故意讨打! 为何? 纵然是要离间苏小姐与王爷的关系,也不必如此吧,这也……太卖力了一些。 “苏子熙,你化名紫熙藏在苏小姐身边,到底意欲何为?” 见紫熙脸色越发惨白,尹秋担心她就此被打死,赶紧喊停了狱卒,装模作样的开始审讯。 紫熙却毫不领他的情,只是恶狠狠的瞪了尹秋两眼,垂眸不语。 “嘿,小丫头,总管问你话呢!” 一狱卒见她爱答不理的,忍不住就又要挥鞭子,被尹秋眼疾手快的拦下。 “打死她你们也跑不了,今日就算了,时候也不早了,你们去歇着吧。这人就绑在这里,让她好好清醒一下,明日我会亲自来审。” “是,总管。” “记住了,明日我来了再审。” 尹秋很担心明日,狱卒们会自作主张给紫熙用刑,特意又嘱咐了一遍。 狱卒们连连点头称是,尹秋这才放心离开。 地牢如今外面已至深夜,尹秋径直去了书房,本想再给紫熙求求情,却见王爷仍在为明早选妃宴烦心,便只好先歇了心思。 “城外别庄传信,无忧神医已答应明日入城诊脉,小王爷这边有属下和神医在,不会有什么问题,王爷可安心于晚宴之事。” “嗯,影风那边也有好消息,他已查明药方就在刘后寝宫,明晚宴上,本王会制造事端,让他有机会潜入慈安宫拿到药方。” “王爷已经有主意了?” 云景轩点了点头:“尚需完善一下其中细节。” 这边,尹秋与主子在书房斟酌计划的细节。 另一边,柳风华也没闲着。 “主子不担心玲珑城?” “担心?” 原本,柳风华确实是有一点点担心的,可现在—— “区区一个亡国余孽罢了,能翻出多大的浪花来。” 他北冥堂堂四国之首,何惧之有! 况且,玲珑城的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这不,早已经有人送上门来,要与他联手合作了。 柳风华之前一直想不通,苏清欢为何要杀魏武? 区区一个小卒子,怎么也不值得琉璃宫主亲自出手。 而且两人在城外树林初见时,苏清欢假借切磋,其实对柳风华是满含杀意的,只是后来突然改了主意。 原来这一切,都只因苏清欢是玲珑城的人。 而柳风华与魏武是北冥人,且两人都曾试图中伤玲珑城,这才引得苏清欢起了杀意。 自从得知苏清欢是玲珑之女,柳风华便很少去她面前碍眼,一是不愿过早与琉璃宫撕破脸皮,毕竟他还想借琉璃之力找鬼斧神工。 二则,柳风华担心真身被苏清欢识破,往后的事情不好继续。 但私下里,柳风华也没闲着,他暗中调查了很多事,也从中窥到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难怪琉璃宫能在短短三年每,对整个江湖进行洗牌,原是有玲珑城的财力在背后支持。 玲珑城的财富之巨,眼红的可不止北冥一个,这倒是个可很好利用的点,若谋划得当—— “闲影,你现在去给小九传信,明日事毕,立刻启程回国。” “是!” 闲影离开后,柳风华便一个人在街上闲逛起来。 半刻钟后—— 柳风华停在了一处宅子前,他盯着门板静默了良久,才转身离开。 苏清欢,咱们玲珑城再会。 此时的柳风华并不知道,他这次南霖之行的真正凶险,正在悄无声息的向他靠近—— 苏清欢准备已久的杀机,随着紫熙被擒而提前被触发了! 第123章 清欢醒来 次日。 红颜阁,顶楼。 苏清欢刚刚转醒,尚不知晓昨夜发生的一切,用过药之后,她脸色仍是有些苍白。 许是昏睡了太久的缘故,她的身体还虚弱,即便是倚床坐着,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都让她额头上的冷汗直冒。 醒来半晌,苏清欢仍不见紫熙身影,便忍不住询问了红裳。 “紫熙还在璃园?” 苏清欢只以为,紫熙是忙着璃园的事情才没过来,却不知她的小丫头,如今正在受苦。 红裳心知瞒不过主子,索性便将昨日修罗殿众人夜闯轩王府盗药一事,从头到尾跟主子说了。 听罢,苏清欢当即就下了床,随手抓了件衣服穿上:“红裳,你送我去轩王府一趟。” “主子您才刚醒,可经不起如此折腾!” 主子身体如何,红裳再清楚不过,玄灵草虽能让主子的毒后反应缓解,但也仅仅是能从昏睡中醒来。 毒发过后,主子至少有半月无法动用武功,如今正是虚弱又危险的时候,红裳哪里放心让她独自去轩王府。 轩王那边到底是何情形,紫熙如今又是什么情况,红裳都一无所知。 从昨夜到现在,红裳的全副身心都在主子身上,根本没来得及让人去探听一下,轩王那边的情况如何。 “我不放心紫熙。” “那……我去找云郡王。” “不,这事需我亲自去,你将我送到就回来吧。” 红裳很是犹豫,却见主子心意已决根本不容更改,只得听从。 “是。” 红裳替主子稍稍整理了妆容,这才搀着苏清欢出了门。 苏清欢的目光不动声色的扫过红裳,两人并排着慢慢下了楼。 红裳是琉璃宫安在临安的眼睛,若非必要,苏清欢不愿暴露红裳是红衣使的身份。 尤其是在云千叶那里。 苏清欢确有试探红裳的想法,但到底是陪她多年之人,试探之余,总还是想替红裳留一线希望的。 红裳爱慕云千叶已久,当初为了他能保住一条命,主动请命来临安坐镇,名为监视实是保护。 后来更是主动找云千叶,劝他加盟红楼的生意,也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将其纳入自己人的范围。 即便主子日后想动云千叶,也会看在这份儿上从轻发落。 红裳的这些小心思,苏清欢看得清楚,只要红裳不曾叛主,她很愿意成全红裳。 一刻钟后—— 轩王府。 “主子,我看你进去就离开。” 苏清欢自知拗不过她,也没多说,拖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往王府走去。 “苏清欢?!” 只是,苏清欢刚走出去不远,便被人给喊住,她回头一看,正是恰好过来寻轩王议事的云千叶。 昨夜,云千叶已从云隐那里得知,紫熙化身修罗殿主闯府盗宝一事,他心知,苏清欢今日定会来王府要人。 今儿一早便让云隐传话给尹秋,说要过府找轩王议事。 果不出云千叶所料,他才刚到轩王府附近,就看到了苏清欢的身影。 “你怎么自己出来了?” 云千叶回头看了眼依旧紧闭大门的璃园,只当苏清欢刚从里面出来,却并不知道,其实紫熙压根儿没把主子送回璃园。 苏清欢见他误会,也不解释,只道:“麻烦郡王带我去见轩王。” 云千叶的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拧着眉头不说话。 身体尚未恢复就敢跑来外面,她就一点儿也不担心碰到仇家?! 万一—— 云千叶没敢再想下去,只是沉默了一瞬,然后直接走过去抱起了苏清欢。 “你做什么?” 苏清欢不习惯别人抱她,冷脸挣扎着想要下来。 “你走的太慢,这样快。” 云千叶却不由她分说,抱着人就进了王府大门。 路都走不稳还敢逞能,真以为自己是铁打的? 云千叶心里的不满无处发泄,只是冷着脸,将苏清欢一路抱到地方。 府外不远处的某个角落,红裳看着云千叶抱主子进府,神色有些不好看,转身便回了红楼。 却是把自己关在房间,半日也没有下楼一步。 …… 王府,地牢。 尹秋正在第二次审问苏子熙,云景轩也在,正端坐在一旁的桌边喝着茶。 “你的身份苏小姐可知情?” 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修罗殿主,竟屈尊化身成一个小丫鬟,给琉璃宫主跑腿打杂? 云景轩想想就觉得诡异,这个问题困扰着他一夜没能睡好。 今日,尹秋再次去替紫熙求情,云景轩没拒绝也没答应,只说一起过来听听审讯。 苏子熙委身成苏清欢丫鬟这事,本与云景轩没有太大干系,但他只要一想到,在自己面前那么精明又爱算计的苏清欢,会被这个小丫鬟蒙骗坑害,云景轩便无法坐视不理。 苏清欢好歹算半个自己人,她亲近安儿便是亲近王府,即便是为安儿的安危着想,云景轩也不能任由苏清欢身边,有心思不轨之人存在。 他得替苏清欢清除隐患。 退一万步来说,即便没安儿这层关系,苏清欢还是王府的合作对象,若想要日后的合作长久,云景轩依旧不能放任有人欺瞒苏清欢。 总之,云景轩给自己找了一万个理由,内心却始终是向着苏清欢的。 因为他就从未想过,若苏清欢与紫熙要是一伙的,他当如何处置? 或许也是想过的,只是,又被云景轩给刻意屏蔽掉了。 “轩王就这点手段?” 苏子熙嘴角一扯,满眼不屑,仍是有意在激怒云景轩。 从昨晚到现在除打了几鞭,就只是问这些没营养的问题,这群人还真是无趣的紧。 云景轩对面的木桩上,苏子熙的四肢被铁链束缚着无法动弹,一身衣袍早已破烂不堪,浑身伤口密布,到处都血迹斑斑的,可她的脸上却丝毫不见慌张。 似并不把眼前的困境放在眼里。 因为在紫熙眼中,这比起琉璃宫刑堂的折磨,云景轩所谓的酷刑简直就是儿戏! 与炼狱的那就更不能比了。 “紫熙,我劝你你最好说实话,在还没造成更大的祸患之前,王爷念着你主子的情分,还愿意给你一次机会。” 第124章 带病来见 “情分?” 紫熙骤然抬眼,小蚯蚓你说的什么屁话? 我家主子与你家王爷有个鬼的情分?你说主子与小王爷有情分,我还能勉强信上一信。 与轩王? 呵呵—— 尹秋好心劝解,紫熙却不为所动。 后面,云景轩被紫熙阴阳怪气的语调,弄得面色阴沉下来。 砰—— 云景轩猛地放下了茶盏,尹秋心中一紧,正担心王爷又要吩咐用刑,外面却突然有侍卫跑了进来。 “王爷,郡王爷来了。” “让他去花厅等我。尹秋,你就在这里继续审!” 尹秋赶紧应下,目送王爷出了地牢,才悄悄从了一口气。 “紫熙姑娘,你这是何必呢?故意激怒王爷对你可没什么好处?” “哼——” 紫熙不想理这条蠢蚯蚓,谁告诉他没好处的? 没有好处的事情,除非是主子发话,否则紫熙才不愿意做呢! …… 花厅里。 云千叶将苏清欢放在椅子上,也在旁边坐了下来。 在花厅侍候的丫鬟见状,赶忙给两人上了茶。 坐了不多一会儿,云景轩便到了,只是人还没走进门,便问道。 “叶,你找我有何要事?” 原来,云隐上门传话时,只跟尹秋说郡王有事与轩王商议,却并未说具体是何事。 因此,尹秋传话时也没提,云景轩便想着等云千叶来了再问,于是,便有了刚才那一幕—— 只是,云景轩话音刚落,走进花厅便发现苏清欢也在,只是,那脸色看上去很是不好的样子。 “宫主这是……病了?” 自开府宴后,苏清欢便一直闭门谢客到今天,乍一现身,却又是如此虚弱的模样。 除了生病,云景轩不作它想。 苏清欢没有否认,算是默认了云景轩的说法:“王爷可见过我的丫鬟?” 苏清欢直奔主题,这开门见山的速度,倒是云景轩没有想到的。 “宫主的丫鬟不该在璃园么?怎么跑我府上寻人来了?” 云景轩怀疑苏清欢知道什么,却没有挑破,只是推说不知。 苏清欢清楚他在搪塞自己,也不着急,只是悠悠叹了口气。 “小丫头昨日与我拌嘴,一气之下就跑出去了,一夜没回来,便过来看看,她是否是跑来找安儿玩耍了。” 云景轩由着她在那儿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也不戳破,只是说着苏清欢的话说下去。 “原来如此,可她并未来府上,宫主要不再去别处找找?” “无妨,不用找,小丫头玩够了会自己回来的。” 苏清欢淡淡一笑,突然转了话题。 “听闻今晚宫中有喜事,我身在江湖从未见识过皇宫繁华,不知可否请王爷带我一同入宫看看?” 云景轩蹙眉不语,他有些不明白苏清欢的意思,也不知她提出进宫是真心还是假意? 这是没从他这里要到人,打算另辟蹊径了? “宫主,今夜的场合恐怕并不适合你去。” 旁边,云千叶也说话了,并不赞成苏清欢的提议。 别说苏清欢身体未好,就算好着,宫里是刘后母子的地方,藏有诸多凶险,能不去最好别去。 何况—— 今晚的选妃喜宴,参加之人除了三国使臣,就是王公大臣及其家眷,苏清欢并不适合出席。 “你是担心我的身份?” 云千叶点头,很快又摇头。 重点根本不是身份的问题,而是苏清欢的身体状况,很不乐观,去了皇宫恐怕是要出事啊! 云千叶看向云景轩,却见他已经点头:“进宫倒是小事一桩,只是,本王很好奇宫主的用意。” 苏清欢笑了:“我听闻,宫里的太后娘娘是个有趣之人,想认识一下。” 云千叶端茶的手一抖,看着苏清欢满面笑容的模样,莫名有种某人要倒霉了的预感。 云景轩与苏清欢相处的时间还短,并不清楚她的习惯,苏清欢一笑多半是要算计人了。 但他却敏锐的察觉出,苏清欢的笑容里有古怪,云景轩看了看苏清欢,又向一旁突然安静下来的云千叶。 “叶,你怎么看?” 云千叶收回落在苏清欢脸上的目光,他能怎么看,敢怎么看? 但凡他敢怂恿轩拒绝她的提议,云千叶万分肯定,苏清欢的算计必要落在自己头上。 云千叶顶着压力,起身走到云景轩身侧,附耳低语:“你今夜的计划实施起来尚有无碍,她或许能帮上忙,琉璃宫应该有不少眼线在内宫。” “要不要带她去你自己决定,至于那个小丫头,兄弟劝你三思啊!” 云千叶言尽于此,一副爱莫能助的模样,然后回了刚才的位置坐下。 苏清欢也不急,只是安静的喝着茶,默默等待着云景轩下决定。 半晌,云景轩思虑再三,同意了带苏清欢进宫赴宴。 “但我有言在先,宫里可不同外面,处处都是规矩且暗藏危机,宫主入宫后需事事。” “不会给王爷添乱,说不准,我还能帮王爷大忙呢!” 苏清欢点头,一副十分好说话的样子,云景轩没什么反应,倒是看呆了旁边的云千叶。 宫主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今日对轩的态度,也未免太好说话了些,为个小丫鬟至于这么拼? 换作以前,有人敢打琉璃宫之人的主意,宫主不把对方大卸八块,都是太阳打西边出来的时候。 “宫主只需照顾好自己就是,帮忙就不必了。” 这病病殃殃的模样,不添乱已经很好了。 “不,得帮。” 不帮怎么换紫熙出来。 苏清欢很坚持,云景轩不由也觉得奇怪,他忽然想起自己晚上要做的事,福至心灵般看着苏清欢那依旧笑吟吟的脸,突然就顿悟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小丫头也不是不能放,大不了盯紧些,不让小丫头有害苏清欢的机会就是。 云景轩想通了,但人也不能说放就放,至少得等到今夜事毕再说。 倒不是担心苏清欢反悔,而是云景轩前头刚说没见过紫熙,后脚就把人从地牢里提出来,岂不是打自己嘴巴。 好在苏清欢也没有揪着不放,见云景轩答应带她入宫,就知道紫熙暂时不会有事,那多等一会儿也无妨。 第125章 千叶心疼 其实,刚才云千叶对云景轩耳语的那番话,她是原原本本听到了的。 因此对于云景轩的选择,苏清欢早有预测。 所以,苏清欢帮他搞定今晚,云景轩就放她的紫熙回来。 等价交换,这很公平。 谈妥了条件,苏清欢也不再多留,起身打算离开。 “两位慢坐,我就先回璃园了,紫熙还请王爷替我多留意,务必将她安全找回。” “我送你。” 云千叶还想送她回府,却被苏清欢拒绝:“不必,几步路而已。” 她还没弱到连路都走不了。 云千叶先前抱她的事儿,王府有不少下人都看到了,估计很快就会传开,孽徒迟早也会知道。 日后师徒相认可怎么解释? 苏清欢目前还没想好要给孽徒找个什么样的师公,报仇已占据了她全部心神,暂时没那闲工夫。 即便以后真要找,苏清欢觉得也不会是云千叶那样的。 哎,她想这些做什么,麻烦! 苏清欢摇着头,想甩掉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算了算了,她还是赶紧回璃园躺躺吧。 这么想着,苏清欢便直接往府中花园走去,她懒得出门绕远,打算抄个近道。 苏清欢离开后,云景轩看着好友仍在极目远眺的模样,先是沉了沉眉头,后又故作轻松打趣道。 “叶,你很关心她。” 云景轩的心思何等敏锐,早在之前云千叶处处向着苏清欢说话时,便知叶对人家其实是动了心的。 云景轩只是不便说穿,便只能装作什么也不知。 可这才几日不见,叶对苏清欢的感情中,更多了几分莫名其妙的疼惜,还直言苏清欢可怜? 难道,又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否则,这“可怜”二字从何说起? 堂堂琉璃宫主若还可怜,那天下还有可怜人存在吗? “轩,你不明白。” 云千叶摇头轻叹,并未发现云景轩隐藏在轻松之下的不快。 在目送苏清欢离开时,云千叶不免又想起,回来路上发生在苏清欢身上的一些事。 年幼便中奇毒,月月受尽折磨,因身体原因无法离宫,却要被江湖人唾弃,说她利用手下自己无能…… 这桩桩件件,发生在一个成年男子,那人都未必能挺过来。 苏清欢却不仅挺下来,还把琉璃宫做得风生水起,远胜当世许多男子。 云千叶说不出来,自己对苏清欢到底是什么感觉,钦佩,敬服,或者是仰慕。 但无可否认,看到她毒发云千叶是心疼的,刚才看着她晃晃悠悠的离开,他又觉得那模样可怜。 云千叶便忍不住道:“轩,宫主也是个可怜人,若是可以的话,不要太为难她。” 琉璃宫主的身份看似风光,其中暗藏了多少凶险,只有苏清欢自己知道。 否则那要命又诡异的毒,又是怎么来的? 云千叶只以为,苏清欢的毒是在建立琉璃宫之处,被仇家算计才染上的。 却不知,苏清欢建立琉璃宫的初衷,正是为了寻到解毒的根源。 云景轩没接话,他原本也没打算为难苏清欢,扣押紫熙只是因她身份有异罢了。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云千叶才告辞回府,去准备今夜参加晚宴的事宜。 …… “啊,好无聊!” 后花园,云景安正蹲在地上无聊的数蚂蚁玩,他用小棍儿扒拉着石缝里窜来窜去的小蚂蚁,很是郁闷。 姐姐也不知在干什么,连着几天他过去找人都不出来,只让人带他在院子里自己玩。 哥哥又忙根本都没人陪他,安儿真的好无聊! 叽叽叽—— 忽然,一阵清脆的鸟叫声从头顶传来,吸引了云景安的注意,他抬头循声看去,却是—— “咦,你怎么跑出来了?” 不远处的树枝上,一只五彩斑斓的小鸟正停在上面,那鸟儿十分通灵,双眼竟是直直朝着云景安在看。 正是苏清欢特意从琉璃宫运来,要送给安儿的那只翎鹃幼鸟。 上次云景安翻墙到璃园,苏清欢与他再次相见,便把云湖时答应送他的翎鹃,当作见面礼补送了。 唧唧—— 那鸟儿又叫了两声,扑棱棱的飞下枝头,直接落在了云景安肩上。 “叽叽喳喳——” 翎鹃冲着云景安又叫了几声,再次起飞,却是飞出不远便停下,又朝安儿叫唤几声。 那模样仿佛是在喊他跟上。 云景安与这翎鹃已相处一段时日,对它的一些行为已能习惯,自然知道小鸟的用意,便抬脚追了上去。 “喂,等等我!” 小王爷一跑,后面几个随侍的丫鬟侍卫也急忙跟上,生怕小王爷再出点什么事情,轩王会重重处置他们。 就这样,翎鹃一路飞飞停停,云景轩在后面追着它跑,一人一鸟竟是一路来到了地牢外面。 “见过小王爷!” 守卫上前行礼,正要劝说小王爷却别处玩耍,谁知,那鸟却一头冲进了地牢里面。 “小彩,别去。” 云景安着急得大叫,却是来不及阻止,便见那只翎鹃很快就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地牢里黑漆漆的,云景安担心小鸟乱飞乱撞,会把自己给碰受伤,当即便要去追。 “小王爷,您不能进去。” 守卫拦下小王爷,犹豫该不该通知王爷或尹总管一声,却被云景安一把掀开—— “让开,我要去找小彩。” 地牢里,紫熙只听到有什么东西,正在朝着自己快速飞过来,她不明情况有心想躲,奈何四肢被铁链绑着根本动弹不了。 无奈,紫熙只好努力睁大双眼,但地牢里的光线实在太过昏暗,加上她此时又伤上加伤,内力还被云景轩给封住了,因此不管她怎么努力,都并不能看清楚究竟是何情况。 直到那东西快要冲到她面前,紫熙才看清了:“翎鹃?” 似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小翎鹃嗖一下转了个弯,停落在紫熙的肩头。 “叽叽叽——” “你、你是不是感应到了主子的气息?” 翎鹃乃青翎神鸟,可日行千里,同时又十分通人性,对于亲近之人的气息尤其敏感。 紫熙只以为是因她昨日见过主子,身上沾染了主子的气息,这才被翎鹃错认成了主子。 却不知,自己主子刚刚来过王府,翎鹃闻到的就是苏清欢的气息。 第126章 神医入府 午时将近,云景轩安排好晚上入宫事宜,这才走出书房。 院子里,尹秋远远走了过来:“王爷,属下将无忧神医接来了。” 原来尹秋一上午不见人影,竟是专门去接兰无忧入府了,如今差事办妥,便喜滋滋的找主子讨赏来了。 “属下原想将他安排在宁安阁,与小王爷住一个院子也方便看诊,但又想着,王爷既然特意请了神医来,便该以贵客之礼相待。” “于是属下自作主张,将无忧神医安置在了拂柳堂,那里精致雅静,院里还有一片药圃,正适合神医居住。” 云景轩点头称好。 “很好,你本就是王府总管,这些小事你看着安排,不必事事问本王。” “走,带本王去见见神医。” 尹秋得了主子夸奖,心中大定,便越发卖力起来,领着自家王爷就往拂柳堂走去。 云景轩大步流星的往前走着,神色间隐有喜色,听闻无忧神医医术高绝救人无数,有他出手安儿解毒便多了一分保障。 尹秋走在云景轩的侧后方,时不时抬眼打量,看得出主子此刻心情很是不错,正想开口给紫熙再求求情,地方却已经到了。 “去通报一声。” “是。” 尹秋快步走进院子,跟守在门口的药童低语两句,那药童回头看了眼院外,转身进去禀报。 “公子,轩王来了。” 兰无忧放下医书,起身,随药童走出了房间。 院子里的尹秋已回到云景轩身边,此时两人正站在院门外的一棵花树前,似是在赏花看景。 兰无忧走到房门口,一眼就看到了树下的红衣男子,他目光闪了闪,然后大步迈下台阶,朝两人走了过去。 “王爷。” 见兰神医过来了,尹秋轻声提醒自家主子,云景轩这才从花树上收回目光,回身看向来人。 男子一身蓝衣儒雅清幽,看着与云景轩差不多年纪,正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神医谷主——兰无忧。 “见过王爷。” 兰无忧拱了拱手,只行了个江湖的同辈礼,然后同样用目光打量起云景轩来。 南霖轩王,赫赫战功的火云战神,的确气宇不凡,英武逼人。 听说,师妹此来临安与轩王府走的很近,以往在外从不开府,这次却破例在王府旁置办了院子。 到底是真看重此人能力?还是……有其他什么原因? “神医不必多礼。” 云景轩虚手一扶,只当兰无忧是出身江湖,不懂南霖官民间的礼数,便也不予计较。 “有劳神医大老远从南疆赶来,一路舟车劳顿辛苦啦!” 兰无忧却只道:“你出酬劳我出诊,你来我往,公平交易,倒谈不上什么辛苦。” “神医说的在理。” 云景轩呵呵一笑,转而面露纠结:“神医初到府上,本该摆酒为神医接风洗尘,无奈宫中设了宴,今日本王实在脱不开身,只好改日再来款待神医。” “无妨,兰某不是在意虚礼之人,设不设宴都可。” 两人又客气寒暄了一会,云景轩说要出发去宫中赴宴,这才与兰无忧道别,离开了拂柳堂。 轩王离开后,药童见公子迟迟不语,只望着前方道路出神,便问道。 “公子,您看着不太高兴?” “我应该高兴?” 兰无忧收回视线,转身往房间里走去,药童挠着头跟在后面,有些不太懂公子的意思。 “只要能治好了小王爷,轩王答应的东西自会双手奉上,小师叔的身体便有救。公子不是最在意这个的吗?为何还不高兴?” 兰无忧步子一顿,转头问药童:“那你可想过治不好该如何?” “怎么可能治不好?!” 药童从懂事就在神医谷,自小被选在少谷主身边伺候,自然清楚自己主子的能耐。 正因为清楚,他才未想过会有“治不好”这个可能。 少谷主自幼天赋超群,医术极佳,更是一心向医。这些年凡他出手,不论是何病症,便未有不治者。 成年前更是打败了老谷主,被长老们破格定为下一任‘新谷主’,可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主子如此厉害,药童才不信,这天下还有主子治不好的伤病。 “公子多虑了,此次您定能治好小王爷得偿所愿。且不说您行医多年从无失手,就是退一万步讲,真没治好那也没什么。” “我看那轩王是个知礼之人,在王府他是主,您是客,咱住进他家本该先去拜见,他却反其道行之,主动上门来见公子。足以说明他对公子的重视。” “那又如何?如今他有求于我自是礼数周全,可若日后,我无法治好安王,等着我们的还不知是什么后果!” 兰无忧轻嗤一声,直接回了房间。 药童在门口愣了一会儿,脸色突然变得难看,赶忙追了进去。 “公子,那我们该怎么办?听说南霖轩王杀人如麻,在战场上杀人跟砍西瓜似的,到时候会不会——” 药童后面的话没有说,但兰无忧却清楚他的意思。 说实话,以兰无忧如今的身份和江湖地位,即便不能如约治好安王,也不会有性命之忧,最多就是没有酬劳,得不到想要的东西罢了。 神医谷的关系网复杂,与各国皇室乃至整个江湖均有往来,轩王不至于冒着如此大的风险,去为难兰无忧的。 兰无忧只是想起情报上,师妹与轩王多有亲近之事,心中郁闷,便想逗逗药童解闷。 谁知药童却如此当真! “现在害怕也晚了,自然是该看诊看诊,该开药开药。” 一切自由定数。 兰无忧深吸一口气,继续拿起之前的医书又看了起来,药童见公子不再说话,只能在原地干着急。 “公子您怎还有心思看书?既然轩王如此不好惹,那还不赶紧溜了?” 兰无忧不说话,只是盯着医术目不转睛的看着,这可是师妹专门着人收集编制的安王医案,他得好好研究研究。 安王的病必须治好,如此,他才能从轩王那里得到‘玄草之心’,师妹的顽毒才有希望解除。 第127章 过府试探 出了拂柳堂,云景轩吩咐尹秋去准备午膳,今日虽不能设宴给神医接风,但该表示的不能少。 “吩咐厨房午膳做精致些,摆在花厅,你迟会儿去请神医。对了,把安儿也喊来。” “是。” 尹秋领命而去,云景轩便独自向花园走去,本想随意逛逛散心,却不知不觉走到了与璃园相通的拱门前。 云景轩犹豫片刻,终于还是迈过了那道门。 苏清欢第一次进宫赴宴,对宫中礼数尚不清楚,云景轩觉得,他有必要去给苏清欢提前指点一下。 云景轩一进璃园,便察觉暗处有许多眼睛在盯着他,心知那是琉璃宫的暗卫,也不躲闪,只大大方方的往苏清欢所在的院子走。 走到半路,云景轩感觉到暗中有人离开了,似是要去找主人禀报。 云景轩不动声色继续向前,心中却是暗暗惊叹,这院子看似无人守卫多有疏漏,明面上也看不到人巡视,但实际却是守卫森严暗卫密布。 主院里,苏清欢听得属下禀报时,正在房间里给自己上药。 “知道了,请轩王去花园凉亭,本宫稍候就到。” 苏清欢吩咐一句,继续抹药。 曾经毒发时造成的累累伤痕,露在外面的部分不细看的话,如今已基本看不出痕迹,只剩藏在衣服下的部分,还隐约能看出错综复杂的粉色裂痕。 这还是多亏师兄的雪莲丹,苏清欢回程上在昏迷前服用过一次,后来到了临安,紫熙和红裳为给外用涂抹过,但都只是暴露在外的部分。 因此,苏清欢身上的伤口还没完全恢复,如今已生出了新肉。 苏清欢到底是个女子,还是个极爱美的女子,连自己身上有药味都不能忍,又怎会允许疤痕遍身。 于是,便请了师父为她做除痕膏,结果老头将差事推给了兰无忧,后来便有了这疗伤圣药——雪莲丹。 “下次让师兄把药做成雪莲膏,每次抹药都得先碾碎再化开,真麻烦!” 苏清欢一边嘀咕一边整理衣服,直到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全身没有任何不妥,这才出门去见云景轩。 花园凉亭里,云景轩正独坐饮茶,叶昨日留下消息,说苏清欢与神医谷关系非同寻常,很可能是无忧神医那个素未露面的小师妹。 云景轩一早就知道苏清欢身份会简单,如今这个猜测被再次证实了。 苏清欢不仅是玲珑城主之女,还与神医谷有关系,且琉璃宫在江湖地位颇高,关系网盘根错节很是复杂。 云景轩疑心苏清欢主动合作的意图,但又不想直接放弃这个助力,便想着借指导苏清欢礼仪,试探一下她与兰无忧的关系。 云景轩正想着,一会儿见了苏清欢该如何开口,身后便响起了苏清欢的声音—— “王爷有事找我?” 苏清欢依旧是一袭红衣,慢悠悠地走进亭子,面色看起来比早上好了许多。 见此,云景轩稍稍松了眉头,却在苏清欢从他身边走过时,一股熟悉的药香扑入鼻尖。 这味道……有点熟悉! 跟当初云景轩在逍遥山庄时,喝的那碗加速他伤势恢复的汤药,里面的味道很像。 “宫主半月前可去过逍遥山庄?” 云景轩的话让苏清欢一愣,孽徒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事来了? “去过,怎么了?” 苏清欢想既然已决定与孽徒合作,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告诉他也无妨。否则,以孽徒如今对她的警惕态度,这合作搞不好得崩。 良好的合作建立在坦诚的基础上,虽然如今还不到彻底坦诚之时,但,总不好再编瞎话骗人。 不然,日后圆谎可是个大工程! “宫主可是住在莲心阁?” “我与莫邪是故交,半个月前路过曾在山庄借住过两日。怎么,莫非王爷也正好去过?” 苏清欢明知故问,眼底的揶揄毫不掩饰。 云景轩心里想着事情,并未关注她的神色:“听闻莲心阁住的是庄主的妹妹,不曾想原来竟是宫主,琉璃宫知交满江湖果然不虚。 这么说,那日在罗马镇树林里,自己昏迷前模糊看到的红衣女子,并非幻觉,而是确有其人? 或许就是苏清欢! “知交满江湖谈不少,但新六派中除了灵隐宫,其余四派与琉璃宫都颇有交情。” 苏清欢话中意有所指,按理说,她让红裳暗中透露出去的消息,云千叶那边应该已经收到风声。 此刻,云景轩也该知道了才是。 果然,云景轩下一刻就反应过来,他此来的目的,是要试探苏清欢与神医的关系,顺带说一说宫中礼仪的。 “既然如此,无忧神医也算宫主老熟人了,他此刻就在王府上,宫主可要过去一同用午膳?” “不——” 苏清欢被这一记直球打得有点懵,想起自己此刻的身体状态,师兄见了肯定又要念叨。 她开口就想拒绝,出口的瞬间却又强迫自己转了个弯:“恐怕不太方便,入宫还有些的东西没弄好,我需要准备一下。” “烦请王爷转告神医一声,我改日再行拜访。” 云景轩只是出于试探,因此,苏清欢说改日再去,他也就没强求。 “宫主近日身体不适,正好神医今日过府,我便想着请他替宫主瞧瞧,既然宫主不愿就算了。” 呃,其实也不是不愿。 苏清欢不失尴尬的笑笑,她只是怕被师兄念叨,想过几日身体好了再去,这样能省去不少麻烦。 “那个——” “如此,我与宫主简单说说宫中的一些规矩,免得到时候麻烦。” 不等苏清欢话说完,云景轩便截过话头进入现场教学模式,给苏清欢说起了进宫之后,见到不同等级的妃嫔或朝臣,该如何行礼还礼云云。 苏清欢全程笑眯眯的听着,心里却是犹如万马奔腾,恨不得把云景轩丢回隔壁。 早知道,她宁愿答应过府用膳,听师兄念叨几句怎么了,总比在这儿听王八念经的强啊! …… 终于送走云景轩,苏清欢回房就开始洗耳朵,她要把云景轩念的经全洗掉,不听不听。 她进宫是要搞事情的,又不是伏低做小去的,听这些乱八七糟的规矩干什么,谁爱听谁听去。 不孝孽徒胆大包天,竟敢用这破规矩虐待为师,有你好果子吃! 第128章 赴宴之前(一) 这边,云景轩刚回到书房坐下,尹秋便找了过来。 “王爷,午膳已准妥当,您看是摆在花厅还是——” 按照往日惯例,王爷只要在府里用膳,基本都会去宁安阁与小王爷一起,可今日不同。 今日是无忧神医过府的第一天,这顿饭可不能随意,不设宴款待已是不周,再让人家专门跑去宁安阁用膳,似乎也不太妥当。 花厅是府里专门招待贵客之处,位置在宁安阁和拂柳堂中间,距离王爷的书房也不远,算是个折中之地。 “花厅吧!吩咐人去请神医用膳,对了,安儿人呢?” 近日因为苏清欢不见客,安儿无人陪玩,总是缠着云景轩陪自己,这一上午没被小魔王缠着,云景轩都有些不太适应了。 说起小王爷,尹秋神色有些不自然,犹豫了一下,他附耳在云景轩身侧低声道。 “紫熙……被小王爷带走了!” 云景轩抬头,眼底溢出冷色:“怎么回事?守卫是干什么吃的,怎么能让安儿跑进地牢里去?” “王爷息怒。” 见主子动怒,尹秋赶忙解释。 “是小王爷那只鸟不小心跑进去了,小王爷为了追它,不顾守卫阻拦也跟进去了。” “不知怎么回事,小王爷追鸟就追到刑房去了,正好就看到了紫熙。她之前总陪小王爷玩,小王爷很喜欢她,吵着嚷着就要把人带走。” “主子您也知道,咱家这位小魔王,除了您谁也劝不住,紫熙就这么被带走了。狱卒和守卫担心出事,便汇报到我这里来了。” 云景轩听完事情原委,只觉得脑仁疼:“走,去宁安阁看看。” “王爷,要不还是先用膳吧。宁安阁有暗卫守着,不会有什么问题,紫熙人也跑不了。这事迟些再处理不急。但神医这会儿怕是该饿了!” “也罢,你去叫安儿来用膳。” “是。” 云景轩出门直奔花厅,尹秋则先去拂柳堂请了兰无忧,然后才又往宁安阁跑去。 “怎么样?” 尹秋刚进宁安阁,便被云景安拦住急急询问结果。 “属下办事,小王爷放心吧。” “哥哥同意紫熙姐姐留在我这儿啦?” “王爷同意了,让我来请小王爷去花厅用膳呢。” 原来,云景安早晨强行把紫熙带走后,守卫便早早通报了尹秋,尹秋本想禀报主子定夺的。 可王爷心事重重就进了书房,只吩咐尹秋去城外接神医,回来之后也没停歇,一来二去尹秋就有了小心思。 反正有暗卫盯着,紫熙只要不逃跑,在地牢或宁安阁哪里不一样,既然小王爷已经把人带出来了,就让她一直在外面待着吧。 地牢环境那么差,时不时还得挨打审讯,紫熙再厉害也撑不住,不如干脆别回去。 尹秋便趁着厨房备膳的功夫,悄悄跑了趟宁安阁,给小王爷出主意。于是乎,便有了此刻的对话。 “我去用膳了,紫熙姐姐怎么办?” 云景安担心他一离开,狱卒会把紫熙偷偷再抓回去,因此有些不愿意去花厅。 “你跟哥哥说我就在房间吃,不去花厅,那个什么神医,你让哥哥自己见吧!” 云景安不懂哥哥为什么抓紫熙,只是,他看见紫熙被人打的皮开肉绽,心里便不太高兴。 “小王爷,紫熙的事情说来复杂,属下以后再给您解释。今日这午膳却是必须去的,来,您边走,属下边给您细细说。” “那也不去。” 云景安气哼哼的就要进屋,被尹秋一把抓住领子提了起来。 “尹秋大胆,快放开本王!” 云景安挣扎着大喊,尹秋像个诱骗小孩儿的人贩子,笑的十分灿烂:“小王爷想不想你紫熙姐姐的伤快点好?” “想。” 云景安放弃挣扎,回头:“尹秋你有办法?” 尹秋松开小王爷,细细帮他整理好衣服,尤其刚才揪过的衣领,反复拉展抹平了好几次。 “走,路上属下给您细说。” 云景安半信半疑,吩咐宁安阁的人照顾紫熙,这才跟着尹秋去了花厅。 …… 皇宫。 慈安宫。 “皇儿,你还犹豫什么?今夜若交不出鬼斧,便下旨杀了那孽种。” “母后,这事没那么简单。” 云景昊摇了摇头,叹息道:“事到如今,这已经不是我与他两人的恩怨,牵一发而动全身呐!” 选妃宴本是为寻找鬼斧,才弄得声势浩大四国尽知,如今,却又牵出了一个玲珑城。 “之前云景轩找不到鬼斧是失职,如今鬼斧去玲珑城,四国谁都得不到的人,轩王找不到是正常。朕若因此处罚轩王,恐难以服众。” “不能再拖了,轩王近日已经在秘密联络老臣,再要拖下去,母后担心他会……” 逼宫。 刘后的话没有说完,但母子俩却都明白其中意思,因为当年他们就是如此做的。 “母后放心,只要安王一日受制于朕,他便不敢妄动。” “但愿如此。” “母后宽心吧。” 云景昊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此番寻找鬼斧神工,各国皆耗费了不少心血,恐不会轻易放弃。如今玲珑城局势未明,轩王暂时动不得。” “于内,轩王是深受百姓及将领爱戴的战神,若贸然杀之,定会引得民怨沸腾将士动乱,恐生大乱。于外,若云南内乱横生,三国虎视已久,绝不会放过此等良机,南霖危矣。” “所以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鬼斧神工,南霖养精蓄锐壮大实力。到时候,又何惧一个小小轩王。” 云景昊越说越兴奋,五指紧握成拳,似乎云景轩只是他手中一只,任由拿捏的蝼蚁。 “皇儿说的在理,那本宫便等着那一日早些到来。” 哈哈哈—— 殿外,正在打盹儿的小李子,被这突兀的笑声惊得一个激灵。 这大半夜的,皇上和太后聊什么聊的这么开心? 一柱香后—— 云景昊亲自送太后出门:“母后慢走。” “皇儿也早些歇着吧。” 刘太后上了辇轿,一行人渐渐走远,直到看不到人影,云景昊才收起脸上笑意。 “查——” 第129章 赴宴之前(二) “彻查御书房所有人,朕要知道是谁在朕与太后之间挑唆!” 云景昊目光阴沉,扫了眼身后一众的宫女太监,这些人顿时慌慌张张的跪了一地,口中直呼—— “皇上明鉴,奴才\/奴婢不敢。” 云景昊冷哼一声走进御书房,并未打算收回成命。 他刚打算今日晚宴后,与轩王商议出使玲珑城一事,太后便得了消息来向他兴师问罪。 这不是有内应还能是什么? “是。” 小李子被昊帝的满脸阴鸷,惊的心中狂跳,忙点头应下,随后跟进了御书房侍奉。 殿中,小李子端了杯茶水来到圣驾前,苦口婆心的劝慰。 “皇上不必动怒,太后娘娘也是一片慈母之心,体恤您日理万机辛苦,才时时关注着这边。” “怪只怪奴才平时,顾着侍奉皇上没看紧底下人,让他们有机会跑出去乱嚼舌根,伤了您母子和气。” 云景昊继续翻看奏折,只是捏着笔杆子的手指,微微有些泛白。 小李子看见了却只做不知,见火候差不多了,才转口说了些讨巧的话,哄得昊帝心情大有好转。 “好了,你去看看晚宴准备的如何了?今晚三国使臣皆在,万不可轻忽怠慢。” “是,奴才这就去。” 小李子正要退下,却又想起了有一事拿不准主意,转身请示便圣意。 “皇上,晚宴宣哪位嫔妃侍驾?” 通常皇上设宴,一般是由正宫皇后作陪的,其余陪宴侍驾的妃嫔,也由皇后来定。 总之,像这种大型国宴,伴驾的妃嫔一般不会超过两人。 但昊帝登基一直没有立后,后宫妃嫔虽然众多,但正宫皇后却是空缺。 阖宫上下皆以为,伴驾多年又是秦相之女的舒妃会是皇后的最终人选,谁知,被选美宴出身的阮琉音横插一脚。 入宫才短短两日,后宫已经快要因为此女闹翻天了。 云景昊对此事知情,却并不在意,他只当仍是如以前一样,又是后宫女人间的争风吃醋。 他沉吟一瞬,很快有了决定。 “今晚是选妃宴,音美人这个主角自然得在。另一个就点舒妃吧,她侍驾多年懂得规矩,也能教教音美人。” …… 轩王府,花厅。 “两位慢用,我吃好了。” “可是饭菜不合神医胃口?来人,吩咐厨房重新做些清淡的菜。” 兰无忧落筷时,云景轩才刚吃没几口,前面只顾着给安儿夹菜,他自己却是还没吃。 见兰无忧这么快就吃好了,云景轩也没多想,只以为是饭菜不合胃口。 “不必,我吃饱了。” 兰无忧拦下尹秋,转头看向轩王解释道:“我习惯用最快的速度,解决医术以外的所有事。王爷不必如此,我确实吃饱了。” 兰无忧吃饭速度很快,以往在神医谷时,一日三餐总用时不超半个时辰,其余的时间除了睡觉,几乎都是在药房度过的。 云景轩见神医如此说,便知他不是客气而是实话,也不再强求,吩咐尹秋送神医回房。 “不必,我认得路。” 兰无忧转身出了花厅,径自往拂柳堂的方向走去。 “哥哥,我也吃饱了。” “安儿——” 云景安见神医走远了,当即也扔了筷子,迈着小短腿便追了出去,根本没看见自家兄长此刻的表情。 “尹秋,安儿今日是怎么了?” 用膳时,云景轩便察觉安儿的态度有些奇怪,不主动往他跟前凑,连话都不多说一句。 要不是云景轩拦着,小家伙都想直接坐兰无忧旁边去。 “他今日对神医热情的过分了。” 这才一面就这样,以后相处多了,岂不是要跑去给别人当弟弟? “呃,小王爷许是知道神医来帮他看诊,高兴过头了?” “这话你自己信?安儿哪次看大夫不闹腾,他会为这个高兴?” 云景轩没好气的瞥了眼尹秋,低头又夹了几筷子,吃了两口,却发觉旁边的人半天没有声音,复又停下。 “尹秋,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本王?” “没有,绝对。您给属下借个胆子,属下也不敢啊!” 尹秋连连摆手,便摇头边后退,险些从台阶上踩空掉下去。 云景轩看着他这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只是哼了一声,低头吃饭,没再理会尹秋。 尹秋心中忐忑,不知王爷到底知道了多少,随后的一下午,他都在犹豫着要不要如实禀报。 谁知,王爷却直到入宫都没理他,甚至连进宫的马车都没让尹秋,只让他守好小王爷和王府。 宁安阁。 “就是她。” 兰无忧顺着云景安手指的方向看去,却见床上躺着一个衣衫褴褛,浑身血淋淋满是伤口的女子。 紫熙?! 兰无忧瞳孔一缩,手指立时就摸向了腰间的针包,他警惕的看向面前的“孩子”,怀疑是轩王两兄弟的试探。 神医谷与修罗殿素无交集,云景轩拿紫熙来试探他,用意何在? 不对! 紫熙除了是修罗殿主,还是琉璃紫衣使,她身后之人是师妹。 难道,轩王试探的是师妹? 神医谷与琉璃宫交情匪浅,江湖上有不少人都是知道的,轩王能查到不奇怪,不过用紫熙来试探他,似乎也说不通啊。 兰无忧正暗自思索,那边云景安见他半天没动静,急了:“你快给紫熙姐姐看看,她被哥哥打伤了。” 云景安半路把兰无忧拦下,硬拖着人来到宁安阁,就是想请他帮忙救紫熙的。 尹秋说这个人是神医,一定可以治好紫熙身上的伤。 兰无忧没办法跟个孩子动手,只好平复心绪,过去给紫熙看伤。 发现紫熙的伤势并不算太重,内伤已有人给初步治疗过,就是这皮外伤看着有些吓人罢了。 只是,兰无忧并未自己给紫熙上药,即便是江湖儿女,还彼此相熟,可到底是男女有别的。 何况,紫熙还是师妹的人。 兰无忧只是开了药方,又留了两颗雪莲丹,交代了丫鬟雪莲丹的用法,让她们去给紫熙上药了。 弄完这些,兰无忧就直接回拂柳堂了,只留下云景安在院子里跳脚。 这神医到底行不行,人没救醒就走了,是不是医术不行逃跑了? 此刻的云景安早就忘了,他的紫熙姐姐正是被他生拉硬拽,反复碰到伤口给疼晕的。 第130章 大戏将开(一) 酉时。 当苏清欢一身红衣粉黛未施的出现时,马车里的云景轩是懵的。 “这就是宫主的准备?” 苏清欢此时身上的衣饰装扮,仍是中午见云景轩的那一身,连发髻都是随意挽起来的。 哦,倒是多插了一支宫铃发簪。 只是那簪子上的宫铃,云景轩总瞧着有些眼熟。 好歹是入宫赴宴,即便不盛装打扮,也至少换一身正常点的行头,这衣服都不换一件是不是过分了。 但云景轩还来不及多说什么,苏清欢已经上了马车。 “不准备就是最好的准备。” 苏清欢走过去坐在云景轩对面,指了指云景轩身上的衣服,同样是早上那套暗红鎏金的袍子。 “王爷不也没准备?” 大家都一样,谁也别笑话谁! 苏清欢一个白眼过去,看得云景轩嘴角直抽,他拍了拍车身吩咐道。 “出发吧!” 马车缓缓驶向皇宫,苏清欢身体还有些虚弱,此刻,她正倚在车厢上闭目养神。 只是车厢里总有一道视线在直勾勾地盯着她,让苏清欢无法安心休养。 孽徒这是想干什么? 有话就说,有事就问,老盯着她看算怎么回事啊? 苏清欢正暗自在心里嘀咕,云·孽徒·景轩说话了。 “宫主给我的感觉很是熟悉,在云湖之前,你我是否在哪里见过?” 完了,孽徒认出她了?! 苏清欢心里咯噔一下,强装淡定,缓缓睁开眼睛,她仔细端详了云景轩片刻,问道。 “王爷可曾去过罗马镇?” “我半个月前路过时,顺手帮过两个倒霉蛋,如今一看,你今日装扮倒是挺像其中一人的。” 苏清欢不确定云景轩到底知道了多少,只能先抛出一件小事,希望赶快糊弄过去。 总之,苏清欢现在并不想将自己就是红衣的事情说出。 “原来如此,看来我与宫主确实有缘。宫主不仅在罗马镇救我主仆,还几次救过安儿。” “如此大恩,轩日后,定要重重回报才行。” 见苏清欢主动承认,云景轩也没有太多意外,只是心中,总觉得自己好像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事。 对面,苏清欢只作没听出他话中的意有所指,又开始继续闭目养神,心底却在暗暗骂人。 是挺有缘,但都是孽缘。 这孽徒翅膀长硬了,都学会吓唬师父了,苏清欢险些以为云景轩是真认出自己来了。 还好没有不打自招! 车厢里,两人都不再说话。 一人闭目养神,心中恨恨叫骂。 一人蹙眉深思,心绪复杂难辨。 云景轩本来就怀疑当初救他与尹秋的其实另有其人,如今得知果然是苏清欢,心里也越发奇怪。 琉璃宫消息通天下,苏清欢不可能不知道自己救的是谁,即便当时不知,事后定然也会调查。 可苏清欢明明救了他,却从始至终什么都不提,反倒是推个逍遥庄主顶替这救命之恩。 云景轩不懂她到底想做什么? 若当初,苏清欢以救命恩人自居,来找他合作的话—— 不对,即便是有恩于他,云景轩也不是个会被携恩要挟之辈。 合作共谋乃是大事。 即便是救命恩人,云景轩还是会该调查调查,该推辞推辞。 倘若苏清欢真的以恩相挟,云景轩反而会怀疑她救自己的意图,甚至会觉得刺杀是否也与之有关。 所以,苏清欢这是预判了他的预判,才会一直对此事闭口不提? 云景轩神色有些复杂,他视线又落在苏清欢头顶,那支发簪的宫铃上—— 离开逍遥山庄那日,云景轩曾明离暗回溜进莲心阁探查,明明前一日还有人住,他却找不到丝毫留宿的痕迹。 云景轩当时就觉得不对劲,回京之后专门差人密查逍遥山庄调查,结果却差强人意。 后来还是多亏云千叶,他借用红楼的消息渠道,探得了莫邪与琉璃宫主过从甚密的消息。 苏清欢每年离宫办事,都会在逍遥山庄小住几日,就连那十里血莲池,都是莫邪专门为她而建。 后山那座禁忌般的莲心阁,其真正的主人也是苏清欢,根本就没有什么庄主的妹妹。 莫邪珍而重之的从来只有一人。 当日在山庄的莲池外,云景轩惊鸿一瞥的红衣女子定然就是苏清欢。 这个念头藏在云景轩心里许久—— 不久前他想问的时候,苏清欢却闭门不出谁也不见。 昨日在璃园,云景轩在凉亭见到苏清欢时,无意间闻到她身上那股熟悉的药香,这个念头又冒了头。 却无奈被苏清欢打岔搅和了,此刻,马车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云景轩想一解心中疑惑。 “宫主可知雪莲丹?” 这次,苏清欢只是眼珠动了一下,却没有再睁眼,只是懒懒的说道。 “神医谷的疗伤圣药谁不知道?我记得莫邪那有存货,他给你用过?” 苏清欢一如既往的甩锅,但这次,云景轩并没有上当。 “当日在逍遥山庄养伤时,有人曾在我的药里放了雪莲丹。我原以为伤势恢复快,是因为山庄的大夫医术高明,近日才知并非如此。” 云景轩也是后来才反应过来,不是大夫的医术高,而是有人在暗中帮他。 “你觉得是我?” 苏清欢被迫睁眼,徒弟太聪明,不能要了。 云景轩只看着她,一个字也不说。 不是觉得,分明就是。 无忧神医的雪莲丹,是名传天下的疗伤圣药,珍贵却也并非不可得。 云景轩在南疆带兵时,云千叶曾给他送过一粒,东西最后虽没用在云景轩身上,但雪莲丹那独一无二的味道,云景轩却至今记得。 如此千金难求的宝物,莫邪与云景轩素不相识,怎会平白把那么难得的雪莲丹给他用? 尽管苏清欢拒不承认,可云景轩就是知道,从始至终救他都是苏清欢的意思。 云景轩只是想不通,苏清欢为何要把这救命之恩推在莫邪身上? 江湖与朝廷向来界限分明,很少有江湖人愿意主动投靠朝廷,逍遥山庄难道是想走这条路? 云景轩总觉得,苏清欢不愿挟恩相报或许是个原因,但她肯定还有别的考量。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现在最重要是先弄清楚两件事—— 第131章 大戏将开(二) 云景轩如今迫切想要弄清的有两件事—— 一,苏清欢与他合作的真实意图。 二,苏清欢到底是不是红衣。 “你想多了,救你的从来只是逍遥山庄,王爷可别报错了恩!” 苏清欢话中暗含深意,云景轩听完却越发疑惑,他正欲问个明白,外面却传来了车夫的声音。 “王爷,皇宫到了。” “知道了。” 云景轩只好先按下疑惑,对苏清欢说道:“宫内车马禁行,我们在宫门前下车走进去。” 说完,云景轩率先下了马车,站在地上朝苏清欢伸手,想扶她一下。 啪—— 苏清欢拍开云景轩递过来的手,没从车夫摆好的梯子走,脚下轻轻一点,直接跳下了马车。 在地上站定后,苏清欢瞅了眼宫门方向,看着那一眼望不到头的甬道,略微感觉有些脚疼。 “真要走进去?” 云景轩点头,指了指不远处排成长龙的进宫队伍:“除非皇上御示允许,否则,所有人都要在宫门前下马。” “战神岂能跟寻常人作比!” 苏清欢突然气哼哼道:“你在战场上拼杀多年,就是为守这破规矩的?” “……” 云景轩张了张嘴想说不是,他在战场上厮杀拼命,为的是南霖不受战火侵袭,百姓能安居乐业,幼弟能平安长大。 为的是父皇母妃能大仇得报,安息九泉。 为的是成为红衣眼中的骄傲,早点回来。 为的是夺回原本属于他的江山,强大南霖!!! 云景轩愿意去南疆戍守十年,为的东西有很多,却独独不是为了守这些破宫规的。 想当初父皇在世时,有哪个宫人敢让七皇子步行进宫? 持剑入宫打马御前,这在别人身上绝不允许发生的事,在七皇子那里都是再正常不过的。 只是一夕宫变,曾备受先帝宠爱的七皇子,变成新帝的眼中钉肉中刺,新帝对其恨不能杀之后快。 当年若非老郡王和众老臣力保,云景轩连去南疆的机会都不会有。 云景轩心绪繁杂,又有很多话想说,却是万万不能在此处说。 旁边有许多双眼睛看着,轩王的这些心思但凡有一丝一毫的外露,都会受到言官们的口诛笔伐。 昊帝正愁没理由对轩王发难,他可等着轩王出错呢! 云景轩对此心知肚明,在没有绝对胜利的把握之前,他并不想节外生枝,以免起事的计划被打乱。 因此,近日才会事事循规蹈矩,连入宫这点小事也与其他人一样,宫前下马步行进入。 不曾想,苏清欢却会对此颇有微词,看起来很不满的样子。 云景轩回想了一下,他与苏清欢相识以来的经历,也想不通两人的关系何时这么好,苏清欢竟在为他打抱不平? “宫主不必生气,宫里规矩繁多,这都是小事无需在意。我们还是先进宫吧!” 很多话并不适合说与苏清欢,至少,在没确定她是红衣之前,云景轩并不打算把这些说出来。 苏清欢心中暗骂孽徒,却也明白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没有再说什么,跟着云景轩往宫门前的长龙走去。 该不会还要排队吧? 这么长的队伍得排到猴年马月去? 如果硬闯的话,以她目前的身体状况,貌似也不太靠谱的样子。 正当苏清欢犹豫要不要武力解决,这时,宫门口有太监看到了云景轩,赶紧朝他们迎了过来。 “奴才小李子,参见王爷。” “李公公免礼。” “皇上命奴才接两位去御书房,王爷请走这边吧!” 云景轩笑着点头:“劳烦公公在前带路。” 李公公便带着两人绕过长龙,走了另一侧的通道入宫,并未如其他人一样登记检查。 几人离开后,长龙队伍那边有人不高兴了,几个大臣之女凑到一起议论了起来—— “你们谁知道轩王身边的是京城哪家小姐?” “不知,未曾见过。长得倒是如花似玉,就是有些不懂规矩,入宫赴宴竟也敢着红。” “就是,在宫里只有正宫娘娘才能着红,咱们入宫都只敢以红做点缀,如此张扬的全身着红,这要让宫里娘娘见着,定然会不高兴了。” “听闻是个江湖女,这些日子与轩王和傻王走得很近,如今可就住在王府里呢!” “哼,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江湖女,以为有点姿色攀上王爷就能一步登天?” …… 云景轩与苏清欢并不知道,在他们离开之后发生的小插曲,两人跟着小李子一路往御书房去。 趁小李子在前领路,苏清欢低声问云景轩:“昊帝召本宫去做什么?” 云景轩也觉得奇怪,苏清欢入宫纯属临时起意,来之前王府并未让人提前告知内宫,可昊帝却早早安排了人,专程接云景轩和苏清欢入府。 “怎么,宫主害怕了?” “怕?王爷在开玩笑吗?” 苏清欢嗤笑一声,丢开云景轩大步向前,别说琉璃宫有大本营在临安,即便没有,只要昊帝敢动什么歪心思,她绝对会让对方后悔来这世上一遭。 云景轩无声一笑,几步追了上去。 “宫主既是陪我入宫的,我自不会让你吃亏,待会儿跟在我身后,一切看我眼色行事即可。” 苏清欢懒得理云景轩,当师傅的几时需要看徒弟眼色做事了? 两人跟着小李子继续向前,快到御书房时,苏清欢突然想起一件事—— 当初,在罗马镇刺杀轩王的灵隐十八煞,是收钱接了任务的,背后的买凶者一直没查到具体身份。 只知道是南霖皇室之人,且就住在后宫里。 苏清欢一直以为是刘后,可慈安宫的探子却并未查出线索,反倒是昊帝这边异动连连不消停。 “听闻南霖的龙影卫很是厉害,有机会还挺想见识一番的。” 听苏清欢突然提起龙影卫,云景轩也眯了眼,今日皇上召他们去御书房觐见,会不会是龙影卫查到了什么? 看来今夜要办的事情有点多,还得想办法与影风见上一见! “会有机会的。” 云景轩语气淡淡的说了一句,苏清欢却听出了他话中杀意,心中甚是满意。 对嘛,这才是孽徒的性子! 第132章 大戏将开(三) 说话间三人已来到御书房外,小李子止步,回身道。 “还请王爷稍候,奴才先进去通报一声。” 说罢,便猫腰进了御书房—— 御书房里,阮琉音正在御案旁伺候笔墨,一听轩王与琉璃宫主到了,立时来了兴趣。 “皇上,快请苏姑娘进来吧!” “爱妃如此推崇,是否有些言过其实?她不过个二八年华的女子,即便掌握天下情报又如何,鬼斧当真会听她的臣服于朕?” 原来,昊帝本来对苏清欢是没什么兴趣的,所有与轩王府亲近的人,云景昊都自动划归为该杀之列。 云景昊对该死之人不会太在意,除了云景轩。 若非这两日总听音美人提起,云景昊都快忘记苏清欢这个人了。 “皇上忙于朝政有所不知,臣妾家族出身民间,与江湖中人多有往来,可没少听说她的事迹。” “苏姑娘十多岁便创宫立派,琉璃宫一问世便震惊了整个江湖,短短三年间,就带领琉璃宫跻身于六大派之列,且与各派掌门人交情匪浅。” “听闻鬼斧神工早就倾心于她,不惜耗费巨资,亲自为她建造了一座玲珑九华塔。” 说到这里,阮琉音故意停顿了下,她转头问昊帝。 “陛下可听说过这塔?” “听说是江湖上的三大禁地之一,但凡闯入非死不得出。” 之前,得知云景轩与一江湖女子来往密切,云景昊曾让龙影卫调查过苏清欢的底细。 对这玲珑九华塔倒也知道,只是,当时听龙影卫首领说起这塔,云景昊还有些怀疑。 如今听阮琉音再次提起,云景昊不由便来了兴趣。 他放下批示奏章的笔,一把将喋喋不休的阮琉音拉进怀里,修长的手指勾起她的下巴,问道。 “这塔……真有爱妃说的那么厉害?旦凡进入,非死不出。” “陛下,真正的威力只强不弱。” 阮琉音信誓旦旦的说道,仿佛她曾经亲眼见识过一般,那认真的模样,倒确实唬住了云景昊。 “若是如此——” 若是如此的话,鬼斧神工还当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奇才! 想必,经他之手打造出来的武器,定然也是威力无穷。 “好,很好,太好了!” 云景昊大笑着连说三声好,猛地一把推开怀里美人,道:“爱妃你先下去准备,一会儿陪朕一同赴宴。” “是,臣妾告退。” 被昊帝突然一下推开,阮琉音险些摔倒,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子,就听到皇上让她先退下。 阮琉音心中可惜,看来是无法留在殿中偷听昊帝与琉璃宫主对话了,她眼底闪过一丝异色。 转而,又笑靥如花的告别皇上,款款出了御书房。 殿外。 苏清欢左等右等半天没等来小李子,正想问问云景轩什么情况,殿门嘎吱一下打开了—— 一个嫔妃打扮的女子,袅袅婀娜的从里面走了出来,对着她和云景轩所在的方向,先是看了一眼,然后—— 笑了笑。 苏清欢目光刷一下转向旁边,落在了身侧云景轩的身上,孽徒的魅力竟如此之大? 居然连后宫也有他的爱慕者? 啧啧啧—— 这突如其来的啧啧声,弄得云景轩有些奇怪:“宫主可是哪里不适?” 你才有病,哪哪都有病! 苏清欢狠狠翻了个白眼,转头盯着那妃子远去的背影,嘴里感叹不已。 “王爷魅力无边,走哪儿都有您的小迷妹啊!” 小迷妹?那是什么东西? 云景轩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却见是音美人离开的方向,他忍不住蹙了蹙眉,心底兀自升起一股恼怒。 “宫主病了几日未好利索,怕是累的眼神有些不好,音美人方才分明是对你笑的,这小迷妹……恐怕是宫主的才对!” 云景轩话中暗含不满,苏清欢却并未听出,她的关注点只在于—— 音美人是对自己笑的? “对我笑?这怎么——” 苏清欢的话音戛然而止,她突然想到一种可能,如果云景轩所言非虚,那就证明她的身体出了问题。 她前世便身负异能,自小对周围的感知异于常人,方圆百米内的一切事物,都逃不过她精神力的感应。 死后重生到这里,前世的异能也随之而来,在苏清欢还是幼儿时,她便可自主感知周围百米范围。 之后又秘密修炼多年,她的异能早已更上一层楼,与十年前厉害了不止一个层次。 刚才音美人所在之处,到苏清欢脚下的距离不过半百,她不应该会看错才对。 可云景轩的话却如此笃定,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她的眼睛出了问题。 这次的提前毒发影响了苏清欢的视觉,换句话说,她的五感正在被毒素慢慢侵蚀。 用不了多久,苏清欢剩下的四感也都会渐渐丧失,等到五感全失,她这条残命也就走到了尽头。 所以,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苏清欢?” 云景轩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不明白苏清欢怎么在说话时就发起了呆。 小李子出来已经有一会儿了,跟轩王回禀,皇上让他进去说话。 云景轩喊苏清欢一起进去,谁知一连喊了几次,却不见苏清欢有半点反应。 云景轩只好上手推了推她:“宫主,你——” 云景轩的手刚要碰上苏清欢,她却发狠似的突然一掌,朝云景轩重重拍了过来,轰—— 然后只听得一声巨响,云景轩身后的白玉栏杆便倒了一片,全部化成碎石散落在地上。 “宫主可知自己在干什么?” 这一掌打得云景轩既惊且怒,同时,又有满心的疑惑充斥其间,却碍于此时的场合无法明言,只能化成一声冰冷的质问。 云景轩惊的是若非自己反应快,被苏清欢这一掌震碎的,很可能就是他的五脏六腑了。 怒的则是苏清欢如此不知分寸,竟然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动武,还损伤了内廷财物。 皇上若因此怪罪下来,他怕是得费些功夫才能帮她脱罪。 “……” 云景轩的质问让苏清欢骤然回神,她迅速低头掩去眼中的异样,几秒后直接迈步走向殿门。 “走吧,皇上该等着急了。” 云景轩轻叹一声,越过苏清欢先一步进了御书房—— 第133章 大戏将开(四) “参见皇上。” 一进到御书房里,云景轩便对着龙案后的昊帝,行了跪拜大礼。 “不年不节的,七弟行此大礼作甚,快快起来吧!” 龙案后的云景昊语中含笑,嘴里说着七弟快快请起,身子却一动不动坐在龙椅里。 这明显的言不由衷,看得苏清欢心中越发窝火,她站在云景轩身后,冷眼打量昊帝的同时,也在暗暗感受殿中各处暗藏的气息。 此时,昊帝的目光看似落在轩王身上,实则是在用余光打量苏清欢。 刚才,殿外的动静里面听得分明,苏清欢不知何故突然对轩王动手,却失手震碎了一大片白玉栏杆的事,被龙影卫首领禀报给了昊帝。 首领觉得此女武功深厚,敌友尚不分明,又是陪轩王一同入宫的,唯恐昊帝的安危出问题,特请命增派了影卫守护内殿。 所以,从刚才一进殿门,苏清欢便明显察觉到殿中藏了不少人。 苏清欢自然不知自己的无心之举竟引得昊帝如此防备,只以为是云景轩近日的一些举动被宫里探查到,因此觉出了异样。 昊帝便暗中安排人手欲对云景轩不利,她便顾不得身体尚在虚弱期,强行放出精神力感应周围情况。 虽不清楚昊帝想搞什么鬼,但提前防范做到心中有数,是苏清欢前世当杀手的习惯,这个习惯曾许多次救过她的命。 苏清欢一边感受暗处气息,一边思索该如何化解危机,才能让自己准备已久的大戏,在今晚正式拉开帷幕。 她正想着对策,云景轩那边已经说话了—— “臣向皇上请罪,方才在殿外臣失手打坏了白玉栏。” 苏清欢探查完刚收敛回心神,就听云景轩提起先前殿外之事,明白他是想以将错揽在自己身上代她受过,苏清欢也来不及多想,猛地拔高声音打断了云景轩。 “轩王以为替我受过,就能抹平你技不如人的事实了?” 苏清欢冷笑一声,转而看向上首龙椅里的昊帝,脸上还带着对轩王的不满,拱手见礼。 “见过皇上,清欢想请皇上帮忙评评理。” 昊帝见两人似乎并不和睦,没有传言中那般亲近,心中不禁有些暗喜,面上则不动声色,一副看戏的模样。 “苏姑娘请说,朕愿闻其详。” “方才我与轩王一时兴起比武对掌,定的是一招定输赢,我赢了。轩王却愿赌不服输,非以我损坏皇宫之物为由,不承认自己技不如人。皇上您说哪有他这样的?” “这——” 事情真是这样吗? 不是龙影卫猜测的,这二人联手欲在今夜生事? 云景昊狐疑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打转,见苏清欢一脸愤慨不似作假,轩王则一脸为难神色古怪,不由信了几分。 “七弟,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愿赌就得服输嘛!” 云景昊不痛不痒的发了话,苏清欢听罢,朝着云景轩得意的扬了扬下巴。 “我就说皇上大度,才不会计较这点小事吧!王爷,愿赌服输,记得把答应好的东西早点给我。” 说完,苏清欢也不等云景轩接话,转头看向上首的昊帝:“多谢皇上不怪之恩,我愿把输给轩王准备要出的彩头,作为答谢送与您。” “宫主不可!” 云景轩见她如此说,有些急了,开口想要阻止却被苏清欢打断:“有何不可,反正是你输了,本宫准备的彩头也用不着,岂不是浪费?” “是何彩头竟能让七弟如此在意,朕可是很有兴趣啊!” “是——” “宫主!” 云景轩再次出声阻止,神色很是紧张,似乎在有意警告苏清欢一样。 苏清欢这次却看都不看云景轩,全然不在意他语气中的警告,直接对昊帝说道:“轩王想知道鬼斧的消息,才与我对掌一招定输赢,王爷本以为胜券在握,却被我出其不意给赢了。” “王爷不必气恼,你与皇上是亲兄弟,我告诉皇上不也等于告诉你么!” 苏清欢说的认真,云景轩听得却很心塞,如果不是刚才收到她密语传音,暗示自己配合她的行事,云景轩几乎真要信了她的鬼话。 苏清欢信口胡诌的话,云景轩一个字都没信,云景昊却信了大半,他只以为琉璃宫主虚有其名,竟不知他与云景轩其实面和心不和。 当即便顺着苏清欢的话茬,接了一嘴:“苏宫主所言甚是,朕与七弟兄弟情深从不分彼此,任何事你都可告诉朕。” “……” 云景轩恨得直咬牙,却无法在御书房打破兄弟不合的假象,只好吃了这个哑巴亏,默认了昊帝的说法。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鬼斧前几日与我来信,说他结识了一位北冥好友,打算同那人去夜华城看看。” “宫主与鬼斧……当真交情不一般。” 云景昊意有所指,苏清欢却恍若未觉,还一脸认真的点了点头:“我与鬼斧乃多年至交,交情自然不一般。” 见苏清欢一副涉世未深,听不出真假话的模样,云景昊的笑意越发深沉,他越发放柔和了语气,问道。 “宫主可知,鬼斧所说的这位北冥新友是谁?” “他没说,不过皇上要有兴趣,我可以去信帮您问问。” “不必。” 云景昊却突然摆手,谢绝了苏清欢的好意,转而说道:“鬼斧如今与谁一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最后会站在哪边。” “这还用说,他当然会与我站在一边喽!” 苏清欢自信满满的说道,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殿中所有人侧目,包括隐藏在暗处的龙影卫众人。 上首的云景昊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看向苏清欢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探究和认真:“看来宫主对他很重要。” 苏清欢点头:“必须。” 主子能不重要? “既然如此,苏姑娘可否帮朕一个忙?” “皇上也想得到鬼斧?” 苏清欢这次的反应出奇的快,直接说出的昊帝心中所想,云景昊毫不掩饰的点了下头。 只是这个‘也’—— 云景昊扫了眼旁边还跪着的轩王,只当苏清欢说的是云景轩。 “忙倒是可以帮,不过——” 第134章 大戏将开(五) “想得到鬼斧的人很多,皇上可得拿出点诚意才行。” “琉璃宫毕竟不是我的一言堂,没有合适的价格,副宫主和几位护法不会同意出手。” 苏清欢有些为难的看向昊帝,一句话直接道出自己的难处。 “我与鬼斧确为至交不假,但琉璃宫与鬼斧有交情的不在少数,真想劝服鬼斧归顺一方,只我一个恐怕有些难度。” “若能请动副宫主和大护法出面,此事定然事半功倍,所以——” 苏清欢停下话茬,意有所指的看着云景昊,勾了勾唇角。 云景昊听懂了她话中的意思,当即拍案:“这是自然,一切都好商量,只要能得到鬼斧神工,朕一定不会亏待了宫主。” “多谢皇上。” 苏清欢看向云景昊的眼睛里满是亮晶晶的欢愉,那莫名兴奋的样子,让一旁跪着的云景轩有些心惊。 因为云景轩发现,苏清欢除了在面对安儿时,其他时候并不爱笑。 除非—— “请皇上屏退左右,我接下来说的属琉璃宫特密消息,越少人听到越好,否则万一泄露出去,影响皇上收服鬼斧可就不好了。” 云景昊没有立即回应,只是静静盯着苏清欢看了一会儿,转而将目光看向轩王,良久才道。 “七弟,你先起来吧。” “谢皇上。” 云景轩甫一站定,昊帝便打发了殿内所有伺候的宫人退下,宫女太监们躬身后退着鱼贯而出。 很快,御书房里就只剩下昊帝、轩王与苏清欢三人。 见此,苏清欢面上笑意不减,眼底却是冷意深深。 昊帝在跟她玩文字游戏,明面上的左右确实屏退了,可暗中的人却一个没少。 云景轩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刚想说点什么,昊帝就说话了:“晚宴即将开始,七弟不如先去御花园,替朕瞧瞧使臣们可都到齐了。” “是,臣先行告退。” 云景轩转身往外,走至苏清欢身旁时,他突然道:“宫主,皇上面前说话做事还需注意分寸,皇宫规矩多不比江湖自由,切不可惹恼了皇上。” 苏清欢沉着眉,没有把云景轩的提醒放在心上,心里暗骂孽徒啰嗦,直接与云景轩错身而过走向龙案。 “皇上……” 苏清欢说话的声音压的极低,具体内容云景轩并未听到,跨出殿门之前,他回头往里面看了一眼。 只见苏清欢从袖口取出一封信,缓缓呈到了云景昊的面前—— 轰—— 然后,殿门就被彻底关上了。 殿外,云景轩站在先前被苏清欢打坏的白玉栏前,不知所思。 殿内,苏清欢将写有鬼斧行踪的密函交给昊帝:“他就在临安,能否找到就要看陛下是否够快了。” “还在临安?” 十五那日,云景昊装成皇宫禁军的模样,亲自去红颜阁暗查鬼斧行踪,却得知人早已离开临安去了玲珑。 此时,苏清欢却说鬼斧仍在临安,如此峰回路转,怎能让云景昊不激动。 他拆信封的手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展开信纸,云景昊迅速浏览一遍信中内容,脸色红白变换交错。 也不知是喜还是惊。 “夜流华简直岂有此理!” 看完后,云景昊险些拍案而起,视线落在信中的‘鬼斧’二字上,嘴中咒骂不已。 “堂堂一国太子到访临国,却国书不修使节不派,连知会也不曾有便私自潜入,竟如此不将我南霖放在眼里?” 竟还妄图将鬼斧据为己有?! 云景昊既惊且怒,惊的是险些在他眼皮底下被人翘了墙角,让带走鬼斧神工反过来对付南霖。 怒的是龙影卫如此无用,夜太子潜入临安这么久竟无一人察觉。 还有轩王—— 发生夜太子潜入这么大的事,不事先禀报到底是何居心? 苏清欢退开几步,察言观色后,继续火上浇油起来。 “皇上有所不知,夜太子化身江湖潜藏在临安,伺机而动已有一段时日,轩王几次与之交锋都没落好。” “前日夜里,轩王在城门拦下夜太子一行人,双方动手时鬼斧被人截走,他们都以为是对方带走了鬼斧,其实不然。” 云景昊从信上收回目光,抬头看向苏清欢:“是你?” 苏清欢但笑不语,随意扫了眼殿中某处,道:“琉璃宫的消息分机密,特密和绝密三种,绝密为最高等级,仅宫主一人可查。特密次之,护法以上皆有权查看,机密则特殊渠道共享。” 云景昊疑惑,不明白苏清欢突然说这个的用意何在。 “宫主的意思是?” “琉璃宫的每一条消息,从整理核实到记录造册,经手之人众多,消息传递途中恐有泄露,皇上若不想空跑便早点行动。” “多谢宫主提醒。” “另外,请皇上看完后尽快将信焚毁,琉璃宫的规矩——外传的消息不得留有痕迹。” “朕明白了。” “告辞。” 苏清欢转身走出御书房时,一眼便看到站在白玉栏前,逆光而立被晚霞映红了全身的云景轩。 她缓步走过去,与云景轩并肩而立,说了一句在云景轩听来,很莫名其妙的话。 “孽徒,等着看戏吧!” “???” 云景轩回头看着苏清欢:“宫主在喊谁?” “……” 苏清欢骤然回神,得,骂顺口骂到本尊面前了:“没什么,我的意思是说,今晚的宫宴有好戏可看。” 说完,苏清欢便不在说话,闭目开始用精神力感应御书房里的动静—— “陛下,这内容未必可信。” “所以才让你去此地看看情况,鬼斧在皆大欢喜,鬼斧若不在,朕也可借此处置轩王。毕竟欺君的苏清欢,可是轩王亲自带进宫的。” “皇上英明!” 龙影卫首领转身欲走,云景昊却又喊住他:“信烧了吧!” 首领愣了一下,转身走回龙案前,就这桌上的烛台点燃密信,直到看着它全部化为黑灰,才收拾灰烬离开。 殊不知,在他们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苏清欢隐藏的暗招,已经将此刻御书房所有龙影卫,悄悄送向了死亡的深渊—— 第135章 宴起戏开(一) 殿外。 苏清欢感应到暗中有人离开,这才收敛精神力睁开双眼,她心情颇好的跨起云景轩的胳膊,拉上人就往御花园的方向走。 “走,去看看使臣们如何了,毕竟是皇上的吩咐,不可怠慢。” 这话乍听着没什么毛病,可云景轩却明白她在说反话,不由便好奇起苏清欢在打什么主意。 “你刚才跟皇上说了什么?” 苏清欢跨着他胳膊脚步轻盈的往前走,心情看起来很是不错。 只是这话里话外传递的意思,却不像在为昊帝着想的样子,反而让云景轩有一种谁又被算计的感觉。 之前在御书房里,苏清欢笑眯眯的给云景昊献消息时,云景轩就有这种感觉。 苏清欢平时并不爱笑,除了面对安儿时能真心的笑笑,其他只有在算计人时才会笑。 她算计人时眼睛很亮,面上笑的越开心眼里就越冷。 上次在开府宴上,苏清欢几次对着扮成柳风华的夜太子,就是那种不达眼底的皮笑肉不笑。 云景轩一早就注意到了,也悄悄记在了心上。 “没说什么。” 苏清欢矢口否认。 想起方才昊帝让龙影卫首领点燃的那封密信,苏清欢隐隐有些期待起来。 “我送了他一份大礼,你很快就知道了。” 苏清欢结束这个话题,继续往前走了几步,又想起一件事,便对身侧的云景轩道:“今夜你想做的事放心做,不会有人碍事的。” 整个皇宫里,能给云景轩造成困扰的只有龙影卫,而如今,大部分龙影卫被昊帝派去找鬼斧了,留在宫里的数量不会太多。 加上今夜有宫宴,三国使者都会来到,留下的龙影卫大部分精力都会放在这些人身上,盯着云景轩的眼睛反而会少很多。 云景轩停下脚步看她:“宫主对我的计划似乎很清楚?” “只是猜测,就像王爷知道我想做什么一样。” 两人相视一笑,彼此心照不宣。 云景轩想拿回属于他的皇位,这些年一直在暗中积蓄力量,回京后更是频频接触老臣。 刘后都能察觉到轩王的动作,琉璃宫的眼睛遍布天下,苏清欢自然不会连这么大风声都探听不到。 可苏清欢从不主动提起此事,因为她知道,扳倒刘后替双亲报仇是孽徒的心结,需要他自己去了结。 同样—— 苏清欢是玲珑之女的身份,云景轩也早有耳闻,他几次想问却生生压住,因为他清楚玲珑城是苏清欢不愿提及的旧伤。 当初天火焚城后,城主府一夜间满门尽灭,苏清欢到底是如何活下来的,云景轩暂时不想深究。 但那种‘亲人皆去我独活’的痛苦,云景轩自己就深有体会,他相信苏清欢也是一样的。 活下来的人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只有当事人清楚。 云景轩从不屑去做撕烂别人伤口,还撒点盐的恶心事。他与苏清欢是合作互利各取所需,没有特别深厚的交情,却并不影响他们彼此欣赏。 因为欣赏,所以可以互相利用,却不会彼此伤害。 两人相携,在落日余晖中走向御花园,今夜的宫宴即将开始—— 御花园。 大臣与家眷们已全部到齐,文臣武将分列而坐,左文右武。 此时,秦如风正坐在左席的首位上,耳边是父亲秦相介绍同僚的声音,从入席后就没停歇过。 自那日决心搭上轩王这艘船,秦相便对秦如风的态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以前秦相从不带秦如风来这等场合,常伴身侧的常常都是二儿子,这次却破天荒带了秦如风赴宴,反而没带最宠爱的二儿子。 秦相以为,没有他的门路和指引,大儿子对朝中大臣认识并不多,却不知,秦如风这些年为了暗中帮轩王把控京中动向,早已对朝臣都了如指掌。 根本无需秦相费这口舌,秦如风就能把对方的情况如数家珍。 但既然秦相如此想展示自己,秦如风这个当儿子的,也不好扫父亲的兴致,便心不在焉的听了起来。 秦如风时不时再附和几句,装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给秦相一种大儿子很上道的错觉,不由的便又多叮嘱了几句。 “李家在先帝时便是世家大族,如今虽不如往昔风光,却依旧树大根深不可小觑。别看李家兄弟只是小官,但老太爷在百官中的威望极高,连皇上都不能轻易动他。” 秦相指了指左席中后位置的某桌,两个中年男子正在低头耳语,正是秦相口中的李家两兄弟。 长兄李谦如今是京兆尹,弟弟李林虽只是个区区驿丞,却才学不俗交友广阔,在京城的名声极好。 若非昊帝一直打压李家,兄弟二人的成就绝非此时光景,多少也是掌管一部的人物。 “风儿,你日后可以多跟这二人来往,李老太爷从前很看好轩王。” 秦相意有所指,秦如风心领神会的点头应下:“孩儿明白。” 说完便起身,直接往李氏兄弟的席位走去,秦相看着大儿子与李俩兄弟说话时游刃有余的模样,越发满意。 以前是他忽略了这个儿子,竟不知这孩子如此心思敏捷,许多事情一点就透,比那不成器的二儿子强多了。 这边,秦相暗自得意着大儿子秦如风随了他的聪明。 那边,云景轩与苏清欢也来到了御花园入口—— “轩王到!” 随着太监高亢的传唱声响起,两道红影缓缓走进场中,女子红衣如火艳光照人,男子暗红鎏金尊贵霸气。 众臣闻声,忙停下手中动作躬身行礼:“见过王爷。” “诸位免礼。” 云景轩抬手示意,任由苏清欢继续挽着自己胳膊,两人一起走到右边首席坐下。 云景轩抬眼扫了眼场中,见三国使者除了北冥迟迟没到,其余两国均已到场,正坐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兴致缺缺的等候着晚宴开始。 坐了没多一会儿,又一声唱叫过后,北冥使者才姗姗来迟入了场,为首的夜凌汐毫不掩饰的看向云景轩所在的方向,眼里是深沉沉的笑意。 见此,苏清欢眯了眯眼。 待北冥使者全部落座后,苏清欢突然对云景轩道:“小心,夜凌汐是有人假扮的!” 第136章 宴起戏开(二) 云景轩回头看着苏清欢,似乎不明白她为何一眼便断定,这个夜凌汐是别人假扮的。 “你且看着吧!” 苏清欢没有多解释,只是提醒道:“今晚的事恐怕会有波折,咱们不妨先通个气,以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云景轩想了想,低头,凑到苏清欢耳边低语了几句。 听罢,苏清欢蹙眉深思了片刻,从头上拔了簪子,放到云景轩手里。 “这事儿确实不能再拖,药方必须尽快拿到,安儿的毒必须尽快解。但今夜你不宜亲自行动,有人已经盯上你了,这趟我替你去。” “簪子里的七彩珠子是信物,琉璃宫的人都认得它,你就留在席间掌握各方动向,需要协助自会有人帮忙。” 云景轩看了看手中的发簪,眼神有些怪异:“你……就这么把它给我?” “那要怎么给?” 苏清欢反问。 云景轩有被噎到,他想说女子赠男子发簪,在京城是意为定情,可看到苏清欢一脸的无所谓却被气笑。 是了,他怎么忘了苏清欢可不是普通女子,行事作风自然也不同寻常。毕竟普通女子可干不出夜宿青楼的举动。 “没事,稍后还你。” 云景轩心系红衣,自然不会再接受别的女子的示好,如今接下苏清欢的发簪,只是为了公事。 他想着只是代为保管一下,用完就把东西还给它的主人。 却不知,因为之后发生的一系列意外,这只簪子在很多年里,始终没能回到自己主人身边。 不远处,云千叶看着两人之间的互动,看到苏清欢竟当众将代表定情的发簪交给云景轩时,心底弥漫起一股强烈的不适。 苏清欢对轩有意。 这个念头一旦生出,便在云千叶的脑海扎根生长挥之不去,他回想着苏清欢近来所为,猛然发觉许多事其实都有迹可循。 据云千叶所知,苏清欢因身体缘故很少离宫,每年偶有外出也是匆匆便回,从不在外置产,更别说开府。 可这次她不仅开了府,还特意选在了轩王府隔壁,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苏清欢喜欢安儿或许是其中一个原因,但绝对不是最重要的,倒更像是想通过安儿来接近轩。 轩不近女色是出了名的,以前多少世家贵女都想嫁入王府,却都被轩狠狠扼杀在了萌芽之中。 苏清欢显然比那些女人更聪明,懂得迂回战术,所以才选择以安儿作为切入点。 想到这里,云千叶的神色明显变得落寞,他的目光转而看向了云景轩,那轩自己又是怎么想的呢? 轩接下了那只定情簪,是不准备继续等红衣回来?还是他也对苏清欢动了心思? 场中,苏清欢与轩王的互动,不仅引得云千叶心思不定,也让后面席位上许多爱慕轩王的世家小姐不满。 今晚是国宴,为了热闹并未安排男女分席,所以女眷们的席位就在各自父兄席位的后方。 秦丝丝作为相府嫡女,席位在女席靠前也就是秦相的斜后方位置,从她的角度刚好能将对面轩王的席位看得一清二楚。 因此,秦丝丝可谓将苏清欢赠簪的行为,清清楚楚的看在了眼里,她当即便拍了桌子。 “一个粗鄙不堪的江湖女也敢觊觎轩王妃的位置,竟然在如此大庭广众之下公然示爱,简直不知羞耻!” “丝丝说的是,不论是家世地位,还是才情学识,你都是咱们中顶顶好的,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江湖女,怎配与你相争。” 秦丝丝的不满咒骂,很快得到了邻桌女子的响应,那人正是先前在宫门口就带头,说苏清欢是个登不上台面的江湖女的人。 她附和完还不够,又碰了碰旁边的庶妹,那庶妹心领神会,当即也神色鄙夷的骂了起来。 “秦姐姐您瞧瞧,那人可真是一点规矩都不懂。在这宫里能着红的除了太后,也就只有您的姐姐,咱舒妃娘娘这未来皇后才可以。” “她倒好,不仅着红,还满身通红跟个行走的火堆似的。这是生怕不够惹眼,勾不到男人是吧。” 那庶妹连珠炮一般,嘚吧嘚吧一通说,直把秦丝丝拱得满心恼火。 “你是说,她不仅觊觎轩王,还有意勾引皇上姐夫?” 秦丝丝周遭围着的几女,闻言色变,却是只笑不语。这话可不是她们说的,是秦丝丝自己想出来的。 众女不语,秦丝丝只当自己猜对了,看向苏清欢的眼神便越发凶狠起来。 此女断不可留!!! 待会儿她定要好好想个办法,让大姐舒妃狠狠治治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江湖女。 那姐妹俩见目的达到,便乖乖坐在位置上等着看戏。 对面,苏清欢自然不知自己无意中的一个举动,竟然让这么多人生出了不同心思。 “我也有一事请王爷帮忙。” “宫主请说。” “听闻太后身边有一高手,据说是来自隐世之地,王爷对此知道多少?” 云景轩拧眉:“为何突然想问这个?” “我与隐世之地的人有旧怨,报仇当然要知己知彼。” “那我帮不上宫主,我对此人的确知之甚少。” 云景轩颇感无奈,却也是实话实说:“我只知道那是个中年男子,一身黑袍带着面具,行踪十分诡秘,第一次出现是在宫变前不久。刘后对此人很是信任,许多事都交给他做。” “那除了他,刘太后最信任的人是谁?” “刘嬷嬷,自儿时就伺候在侧的乳娘,如今慈安宫的掌事姑姑。” 苏清欢缓缓点头,倒是和她知道的差不多,没有太大出入。 “明白了,一会儿宫宴开始,我会设法去一趟慈安宫。” “好。” 确定好计划,两人便安静的等待着宫宴开始。 片刻之后,随着太监尖锐刺耳的传唱声响起,昊帝与两个妃子及一群宫女太监,浩浩荡荡的走进了御花园。 “皇上驾到——” “舒妃娘娘到——” “音美人到——” 在场的除了三国使臣和苏清欢,所有人全部起身,走至中间的通道跪下,三呼万岁叩请圣安。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免礼入座吧!” 第137章 宴起戏开(三) 昊帝让众人起身,便领着一左一右两位爱妃走上台阶,待他在御案后坐定,又再次吩咐众人落座。 下面通道上,众臣及家眷这才回了各自位置。 “皇上姐夫,有些人也不知是真不懂规矩,还是不把您这放在眼里。方才大家都在行礼,这位姑娘倒是好,稳坐案前动都不动。” 众人刚一落座,秦丝丝便迫不及待的开了腔,指着对面红衣如火的姑娘就是一通输出。 顿时,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到了苏清欢身上—— 苏清欢看了眼对面说话的女子,自己似乎并不认识对方,更不曾得罪过,这波仇恨又是从哪拉起来的? 想了一会,苏清欢突然记起之前在宫门口,有几个女子曾对她指指点点过,好像在说什么配不配轩王的话。 莫非—— 又是孽徒的桃花债?! “你看我做什么?” 云景轩有些莫名其妙,被苏清欢意味深长的眼神盯得头皮发麻。 “你的麻烦你来解决。” 苏清欢丢过一句话,鸟都不鸟场上盯着她的无数双眼睛,直接吃起了桌上的水果。 “……” 云景轩很是无奈,只好起身向昊帝告罪:“启禀皇上,琉璃宫主出身江湖,今日初次入宫,对宫中规矩难免不通。还请陛下见谅!” 琉璃宫主?! 众人看向苏清欢的眼神顿时一变,惊愕中掺杂着些许怀疑。 上首,御案后的云景昊却是笑了。 别说苏清欢已献上鬼斧的藏身地,作为给昊帝的见面礼,便单单是她琉璃宫主的身份,云景昊就不可能随意去处置她。 先前苏清欢拍碎白玉栏,损坏宫中财物的事都没计较,云景昊又怎会在这等小事上,惹得苏清欢不痛快呢。 之前,在彻底得到鬼斧之前,云景昊并不打算为难苏清欢。 “无妨,苏宫主乃朕请来的贵客,小小礼数不必在意。” “谢皇上。” 云景轩谢恩后落座。 上首,云景昊扫了眼下面众人,见人都到齐了,示意高公公开宴。 “开宴——” 高公公扯着嗓子喊道,他话音刚落,立刻有大批宫女端着托盘,从御花园外走了进来,井然有序地将菜品摆上每张桌子。 与此同时,秦丝丝身后的婢女悄悄走上高台,来到昊帝左边的妃子身边,附耳低语起来。 也不知婢女说了什么,那妃子听罢她的话,脸色当即变得有些微妙起来,一双美目冷嗖嗖的射向苏清欢。 嗯? 苏清欢抓葡萄的手一顿,当即察觉到了不对,抬头看去,却是那高高在上的舒妃娘娘在看她。 听说这位舒妃娘娘出自相府,是秦如风的姐姐,两人的关系还算不错。至少在整个相府,只有这位以前出手帮过秦如风。 啧,原以为就算不是友方,但至少也不会是敌方的。看来并非如此。 “好戏要来了!” 苏清欢突然笑了起来,那模样像是遇到了什么开心的事,笑的见眉不见眼的,搞得云景轩一头雾水。 “什么——” “苏姑娘。” 云景轩刚想问话,上面的舒妃却先一步开口:“本宫敬你一杯,方才丝丝无状得罪了苏姑娘,还请看在本宫的份儿上不予计较。” 苏清欢坐着没动,等着舒妃接下来的戏码。 果然,见苏清欢没反应,舒妃又继续说道。 “苏姑娘是江湖侠女,身手容貌皆不凡,一身红衣更是艳冠群芳。别说男子了,就是本宫一个女子都心动了。” “丝丝这丫头素被称作‘京城第一才女’,乍一瞧见比她出众的女子,心生倾慕说错了话。还请苏姑娘不要怪罪才是。” 噗嗤—— 苏清欢直接听笑了:“听这位娘娘的意思,这事儿还成我的错了?长得美怪我喽!” “姑娘误会本宫了,本宫并非这个意思。” “不,你就是。” 苏清欢随手往身上蹭了蹭手,起身对上舒妃,一字一顿道。 “舒妃娘娘护妹心切,这我能理解,只是您无端给我扣帽子,恐怕不太合适吧!” “我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却不是缺心眼,你当我听不出你话里话外的意思?嫉妒我美貌就直说,何必拿什么妹妹作借口。” “请问,您妹妹哪位?” “你——” 舒妃被苏清欢几句话怼得说不上话来,一手捂着起伏的胸口,一手指着底下红衣女子呵斥道。 “大胆,你区区一个江湖女子,竟敢如此顶撞本宫!” “呦,恼羞成怒啦!” 苏清欢挑眉,面上的笑意越发灿烂了几分:“如你所言,我区区一江湖女子又有何不敢。” 说罢,苏清欢意有所指的扫了眼舒妃旁边,一直在默默看戏的昊帝,直接将对方也拖下了水。 “不如陛下说说,我到底该敢?还是不敢?” 咳咳—— 被点了名的昊帝假意咳了两声,转而看向舒妃,安抚道。 “爱妃,苏姑娘虽在江湖上声名赫赫,却实打实比秦小姐还小几岁,你与个小丫头计较什么。” 昊帝的声音温温和和的,看似安抚,却满含警告。 舒妃陪王伴驾多年,最是清楚昊帝的脾性,又怎会听不出云景昊话中暗含的警告意味。 她当即白了脸,看向苏清欢的目光越发不善,嘴上却猛地转了口风。 “是臣妾护妹心切失言,还请苏姑娘莫要怪罪。” 苏清欢不以为意的“哦”了一声,然后坐回原位。 片刻之后,就在所有人以为此事已经过去,高公公正要请歌舞助兴时,苏清欢却状似不经意的喃喃自语起来。 “我在民间曾听说,像今日这般重要的国宴,该由正宫皇后陪同陛下出席,可为何不见皇后娘娘?” 她声音不大,可那声音却似长了腿一般,精准无误的钻进了在场所有人耳中。 场中许多人,不自觉的将目光投向高位上的舒妃。 苏清欢的话可是在触这位霉头,朝中谁人不知,当初秦相送长女进宫,本就是奔着皇后之位去的,只是皇上不愿过早立后,她便只得了个妃位。 虽说舒妃如今已是宫里位分最高的妃子,整个后宫除了太后,就属她的地位高。 可到底不是正宫皇后,许多事情上,终究是名不正言不顺。 苏清欢这话,可真真是戳到了舒妃的痛处—— 第138章 宴起戏开(四) “大胆!” 舒妃被气的不轻,她胸口起伏着半晌说不出话来,倒是舒妃身后的婢女见主子受辱很是不忿,率先替主子发声斥问。 “区区一介草民竟也敢议论宫中贵人,单凭你方才的无礼,换做其他人早拉出去杖责了。是我们娘娘大度,不与你计较,你却如此没有自知之明,竟敢在这挑起皇家的不是来了。” “这话怎么说,我不过是好奇想一睹皇后娘娘凤仪,怎么就被你说成挑事儿了?” 苏清欢饶有兴致的看着那宫女,目光在舒妃与宫女身上来回转动,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说道。 “听闻舒妃身边有一宫女碧莲,经常背着主子干些作威作福的事,在后宫的积威甚重,有时还总以主子自居。” “碧莲该不会就是你吧?” “你、你胡说!” 碧莲矢口否认,指着苏清欢就大叫起来:“你之前从未进过宫,怎会知道宫里的事情,分明是在胡言乱语中伤我家娘娘。” “来人,快把这说疯话的妖女抓起来!” 苏清欢一脸玩味的看着碧莲,她的手摸向葡萄并摘了一颗,掌心运力正想做点什么—— 下一秒,碧莲就被一个酒杯砸中了脑袋,踉跄着跌坐在地。 “放肆!” 云景昊冷喝一声,适时制止了这场闹剧,他方才确有看戏的心思,所以才会任由舒妃主仆刁难苏清欢。 因为云景昊看不透苏清欢到底是敌是友,这女人一时主动示好献上鬼斧藏身地,一时又与轩王亲近且共用一席,在宫里行事也不知收敛,竟当堂与皇妃起了口舌之争。 云景昊原想让苏清欢被挫挫锐气,谁知舒妃如此不中用,还没个宫女嘴皮子利索。 可碧莲又是怎么回事? 当着他这个皇帝的面,就敢如此指使宫人为她所用,私下里又该是如何的飞扬跋扈!!! 苏清欢再如何也是宫里贵客,再龙影卫带回鬼斧之前,云景轩并不打算彻底把人得罪死。 毕竟,倘若鬼斧真被带回,苏清欢可是帮他收服鬼斧的一大助力。 想到这里,云景昊心中已做出了取舍:“来人,把这个御前失礼的宫女,拉下去杖责二十。以儆效尤。” “皇上——” 舒妃震惊的看着昊帝,不敢相信昊帝竟因一个江湖女的几句话,就要处置她身边最得力的大宫女。 “舒妃姐姐,今日是国宴,底下使者和大臣们可都看着呢!” 阮琉音好心劝道。 舒妃恶狠狠的瞪过去,虽并不想领情,却也知道以大事为重,此刻并不是她求情的最佳场合,便也没有阻止侍卫带走碧莲。 殊不知,碧莲见舒妃没有救自己,原本求饶的话也咽回嘴里,只恨恨瞅了一眼苏清欢的方向,乖乖被带下去受罚去了。 处理完碧莲,云景昊看向下方仍旧站着的苏清欢,转头给右边音美人使了个眼色。 音美人会意,转而笑盈盈的看向苏清欢,举起了酒杯。 “碧莲丫头不懂事多有冒犯,本宫代她向你赔罪,还请苏姑娘莫要介意!” 代碧莲赔罪? 苏清欢似笑非笑的看向音美人,又用余光瞥了眼正暗自咬牙切齿的舒妃,顿时笑了。 这位音美人有点意思,可比舒妃那主仆俩聪明多了。 “娘娘言重,这本也不是您的错,何须道歉!” “苏姑娘果然爽快,本宫与你一见如故,日后有机会,咱们可要多多交流交流。” 苏清欢笑笑,只是坐下:“会有机会的。” 阮琉音见她没喝自己敬的酒,眼底闪过一丝暗芒,也笑着收了杯。 “宴会继续——” 随着高公公一声高呼,御花园歌舞骤起,丝竹声声响彻宫廷。 众大臣配合的继续说笑起来,觥筹交错间,一切不快随之烟消云散,仿佛先前的插曲压根儿没发生过。 北冥使节团中,‘夜凌汐’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苏清欢,默默思索着她今夜怪异的举止,是否又在谋划着什么。 只是,‘夜凌汐’看完刚准备转开视线,对面的苏清欢与云景轩也同时看向了他。 双方遥遥相视,片刻后,‘夜凌汐’主动拿起酒杯,朝着两人示意了一下,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见此,苏清欢微微眯了眯眼,对云景轩说道:“我知道他是谁了。” “谁?” 云景轩也很好奇,苏清欢是如何仅凭一眼,就认出这个‘夜凌汐’不是本尊的。 “你一直在找的那位。” 北冥的夜太子——夜流华!!! “你确定?” 云景轩正色看向苏清欢,苏清欢懒得再说,只是她眉宇间的认真告诉云景轩,她没有信口开河。 云景轩心里一沉,自前日城门口一役,他的人便彻底失去了夜太子的踪迹,派去的暗卫全部无功而返。 不成想,夜太子不是藏起来了,而是换了个身份正大光明出现了。 夜太子出现在南霖的目的便是鬼斧神工,之前一直躲在暗中查访寻人,找到后本打算偷偷离开,出城时却碰上轩王府的人盘查。 之后双方不知怎么就打了起来,然后鬼斧神工被第三方的人截走,夜太子和云景轩均以为那是对方的障眼法。 夜太子觉得是云景轩的人带走了鬼斧,便设法混进宫宴来找线索。 而云景轩以为夜太子贼喊捉贼,假意装作鬼斧失踪,实则说不准已经带人回了北冥。 可这时,夜太子却诡异的出现在宫宴上,那他为何而来便不言而喻,所以今夜,这才是苏清欢的真正目的? “鬼斧在你手里。” “啧啧,你这反射弧真长。” 苏清欢承认的十分痛快:“我以为在御书房那会儿,你就猜到了,没想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别急,他很快就会现身了。” 苏清欢意有所指的看向昊帝,云景轩这下终于明白,苏清欢在御书房里与皇上说了什么。 “所以,龙影卫是去接鬼斧了?” “接不接我不知道,但大概率,他们是回不来了!” 苏清欢说过要送昊帝一份大礼,当然,这份大礼也是送给云景轩的。 “我掐指一算,他们此去凶多吉少啊!” 第139章 宴起戏开(五) 掐指一算? 凶多吉少? “你又做了什么?” 云景轩显然并不相信她的这套说辞,猜测着在自己被支出御书房的那段时间里,苏清欢到底做了什么? 能让昊帝出动大批龙影卫的应该只有鬼斧神工,所以那日在城门口截走鬼斧的并非夜太子自导自演,而是苏清欢有意安排。 这一点,在刚才苏清欢说出夜凌汐是夜太子假扮之时,云景轩便想通了关键所在。 但云景轩没想到,苏清欢要的不仅仅是将龙影卫调离皇宫,还要让他们有去无回。 “琉璃宫密信用纸特殊,点燃会形成一种毒气,遇沉香便会发作。偏巧沈恭最爱这沉香,日日用它熏衣,住处也总爱收藏。啧啧——” 苏清欢惯摇头叹息,沈恭这烧钱又要命的爱好呦! 云景轩听得嘴角直抽抽:“所以你让皇上看完烧了信?” “嗯呐!” 苏清欢毫无压力的点头,云景轩只能由衷感叹一句:琉璃宫主果然会算计! 写有鬼斧藏身地的信何其重要,苏清欢即便不提醒,昊帝也不会让它落入他人之手。 能接触到密信的,自然就只有龙影卫首领一个,可偏偏今日,因苏清欢打坏了白玉栏,许多龙影卫现身御书房暗中护驾。 因此,昊帝烧那信只要一烧整个御书房的龙影卫便遭了殃。 “皇上不会把所有龙影卫派去,你的手段迟早会被查出来。” “无妨,为了保险起见,我还做了一件事——” 云景轩神色微动,他知道苏清欢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对昊帝示好,必然是有所图谋的。 正想继续听她说下去,对面有人朝着他们说话了:“苏姑娘可有才艺?不妨也给大家展示一番。” 苏清欢抬头看去,却见又是那秦丝丝在挑事,她环顾一眼四周,才发现场中的歌舞不知何时停了,舞姬早已退下。 此刻场中正端坐着一官家小姐,女子面前摆着一张琴案,似乎是刚刚弹奏结束。 苏清欢恍然大悟,秦丝丝这是想看她出丑啊! 怎么办? “我出身江湖,对这些文邹邹的东西不曾专门学过,恐怕——” “苏姑娘何必谦虚,今夜三国使臣齐聚,又有这么多青年才俊在场,你好好展示,说不准就能入谁的眼。如此,请皇上为你赐个姻缘,也省去你在江湖上抛头露面的辛苦。” 秦丝丝的一番话情真意切,听着十分为苏清欢打算,可任谁都听得出,秦丝丝话中暗含的深意。 她讽刺苏清欢出身低微,暗骂苏清欢卖弄风姿勾引男人,更是借着表演才艺想让苏清欢出丑。 “秦小姐在说你自己的心声吗?” 苏清欢疑惑挑眉,一双黑黝黝的眼睛无辜的看向秦丝丝,语气中满是不解:“我们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有心仪之人自会主动表明心意,合则成不合则分,哪里需要什么赐婚。” “皇上日理万机,军国大事还忙不过来,哪有闲工夫给管这些小事。所以这众多才俊就不必了,还是留给秦小姐慢慢欣赏吧!” “你——” 秦丝丝气恼的站起身,正要设法回怼过去,苏清欢却不给她机会。 “不过秦小姐既然想看我表演,我也不好不给面子,否则,有人又要说我等江湖人没规矩。” 说着,苏清欢伸手凌空一抓,用内力从不远处的树上,吸了一片叶子在手,擦了擦搭到嘴边。 “皇上,我以前闲暇时捣鼓了一个新玩法,愿换诸君一乐。” “宫主请——” 云景昊话音一落,一阵似丝竹又似笛音的乐曲,从苏清欢嘴边的树叶下溢出—— 然后,众人看到随着这乐声起,御花园中,无数的花瓣无风自动,有意识一般从四面八方,向场中央的空地汇集而来。 很快,花瓣凝聚成一个人形,她仿佛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子,随着苏清欢的曲子而舞动,时而甩袖,时而扭腰,时而踢腿…… 曲声悦耳,舞姿妙曼。 所有人都沉浸在这神奇的表演中,唯独云景轩,他看着远处消失的红影,又看了看身旁的‘苏清欢’,因心有记挂而全然没有了欣赏的心情。 “这里交给你,我去取药方。” 就在刚才所有人都为苏清欢飞花控物的本领惊叹时,苏清欢却借着花瓣阻挡众人视线,悄然离场。 转眼,一个与苏清欢一模一样的人出现,坐到了云景轩身旁,继续起苏清欢花瓣舞的表演。 “王爷,我是琉璃宫千面幻音,今夜我负责与你配合,帮主子拖延时间直到她回来。” “千面幻音?!” 听闻江湖上有一女子,人有千面,声有万种,时常化作各种身份,在各种场合窃取秘密情报。 竟也是琉璃宫的人? 云景轩掩下心中震惊:“专心控花,别拖她后退。” 千面幻音功力不及苏清欢,控花的能力也不及,方才顾着跟云景轩说话,花人却险些散了。 好在她反应快,迅速把花人又圆了回去,曲声飘散在御花园的角角落落,花瓣舞还在继续。 被云景轩一说,幻音立马闭嘴不再说话,专心扮演起了苏清欢,直到曲子结束。 “好!” 云景昊带头拍手叫好,看向苏清欢的眼神多了一丝炙热。 琉璃宫主不仅美艳过人,且武功也如此不凡,内力深厚到能控花化人。 先前顾虑着收服鬼斧,没有任由舒妃开罪她果然是对的,苏清欢有如此能耐,即便没有鬼斧神工在,与她本人合作也是利大于弊。 更别说琉璃宫还掌握着天下无数重要情报,有她与鬼斧在手,别说区区一个轩王,就算是北冥又有何惧! “宫主果然不同凡响!朕听闻,江湖上有一种功法能以音律御物,想必宫主这便是吧!” “皇上慧眼识珠,定是。” 还不等‘苏清欢’说话,百官中便有人附和起来。 “以音御物需要极高的武功造诣,苏姑娘年纪轻轻便有如此身手,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 “是啊是啊!” 云景昊今晚几次对苏清欢另眼相待,众臣只以为是陛下对此女有意,便纷纷夸赞起苏清欢来。 “苏姑娘人美曲妙,这花瓣舞更是天下一绝,史无前例呀!” 第140章 宴起戏开(六) 百官对苏清欢的赞叹不绝于耳,连三国使臣都频频看向苏清欢,秦丝丝看着对面春风得意的女人,面上也是保持着淑女的微笑,可那嘴上却说着截然相反的话。 “苏姑娘的确别出一格,是专程学过变戏法吗?我以前在街上看到此等戏法也好奇的很,可惜爹爹家教严明,不允许我学。” 秦丝丝的一句话,竟直接把苏清欢贬低成街上变戏法的下九流,群臣再次感受到了秦小姐对苏清欢的敌意。 有人悄悄看向秦相,想看看这位的态度和反应,谁知,秦相却忽然冷脸看向自家女儿:“丝丝,休要胡言乱语,苏姑娘是宫里的贵客,不可无礼。” “爹?” “再胡说就回去,这是宫宴不是你能随意放肆的地方!” 秦丝丝终于消停,不再多说,只是那眼神却如刀子一般射向对面,‘苏清欢’被她搞得哭笑不得。 这姐妹俩是不是脑子有病,总盯着主子干什么? 这位秦相也是有趣,明面上是在帮主子解围,实际却是暗示大家,他是看在皇家的面上不予计较。 宫里不是秦丝丝可以放肆的地方,那自然也不会是苏清欢这个平头百姓可放肆的地方。 琉璃宫再厉害,那也是在江湖上,到了宫里尤其皇家面前,却始终是一个平民百姓而已。 千面幻音想着自家主子脾气,定然不会忍下这波暗讽,便毫不客气的怼了回去。 “秦相家教严明我早有耳闻,否则普通人家,也培养不出舒妃娘娘和秦小姐这么优秀的女儿。” “苏小姐过奖了。” 秦相眯眼笑着,毫不谦虚的受下了她的恭维。 但下一秒,‘苏清欢’却话锋一转,面带疑惑道。 “但我近日听说一桩趣闻,说您当初贬妻为妾转嫡为庶,最后生生逼死了原配发妻,这件事到底是真是假?” “还请秦相一解疑惑。” 一语毕,满场寂静。 众人惊疑不定的看着‘苏清欢’,这人是真的不知死活啊! 诚然‘苏清欢’所言确为事实,可满京城都知道,这件事是秦相的禁忌,逆鳞一般的存在。 大家都装聋作哑多少年,只因畏惧于秦相的地位和手段,不愿公然与其为敌。 就连秦如风这个曾经的嫡子,也默认了秦相安排的做法,被后来居上的秦夫人和其子女稳稳压着,十几年都活的谨小慎微。 秦相当初之举确有不少人为之不耻,但到底还要同朝为官,对方重权在握又有刘后和昊帝作靠山,许多人都只敢心里嘀咕,从没人敢当面捅破窗户纸。 可今日,这话却由一个完全不相关的小丫头问了出来,众人幸灾乐祸有之,暗叹她不知死活的亦有之,担心她的也有不少。 云千叶看着‘苏清欢’瞧了一会,他总觉得今夜的苏清欢有点奇怪,似乎是有意生事的模样。 秦丝丝的小心思昭然若揭,一个因嫉妒而胡言乱语的小丫头,放在平时苏清欢是不屑与她多计较的,可今晚,苏清欢却有意无意在扩大事态。 在云千叶的认知中,苏清欢是个很怕麻烦的人,许多事她宁愿直接动手,也不愿多浪费口舌扯皮。 所以,苏清欢想做什么? 与云千叶一样,这个问题同样萦绕在秦如风心间,他默默抬眼看向轩王,却见对方丢给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秦如风顿时心中一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转而悠哉悠哉的品起了茶。 场中众人心绪翻飞,三国使者也在默默的看热闹。 张贺一心只关心先太子的事情,今日来只是走个过场,顺便与昊帝辞行准备回国,好好准备下个月去玲珑城的事宜。 因此,张贺对这种小儿女间的争风吃醋的事情并不在意,只是,他在听到秦相曾经的风流往事时,抬眼看了眼说话之人,倒是个牙尖嘴利的小姑娘。 但也仅仅是一眼,张贺便将目光转开了,自顾自的喝起了酒。 显然,张贺此时还并不知道苏清欢与玲珑城的关系,否则,他绝不会舍近求远聚聚,无头苍蝇似的寻找着先太子的线索。 旁边的北冥使团中,夜凌汐的目光同样落在了‘苏清欢’身上,对此女的欣赏与好奇在这一刻达到顶峰。 以音律操控实物,飞花化人,这种手法似乎有人曾经用过。 苏清欢的实力,果然不仅仅只她显露出的那么简单,不管是她的武功,还是身份。 嘶—— 看来,下个月的玲珑城之行,他得亲自去一趟了。 三国使者中,唯一不淡定的当属慕嫣然,从看到轩王带着一个女子赴宴时,她的眼睛就一直在冒火。 要不是有蓝玥拦着,慕嫣然早冲出去打人了,哪里轮得到秦丝丝在那儿叽叽歪歪,搞半天都没一点杀伤力。 “蓝玥,你给本宫查清楚这个女人的底细。” 蓝玥不想说话,调查主子,她是嫌自己命不够长了吗? …… 秦相听着周遭之人窃窃私语的议论声,阴沉着老脸老了‘苏清欢’半晌,不明白自己何时得罪了琉璃宫。 他总觉得,苏清欢的针对并非因为秦丝丝的挑衅,更像是—— 秦相看了眼坐在苏清欢身侧默默不语的轩王,又看了眼上首,饶有兴致等着看他笑话的昊帝。 一个是曾几次置之死地的轩王,一个是费尽心思扶持帮助的主子,前者的冷眼旁观他能理解,可后者的坐视不理却令人心冷。 昊帝,果然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连一心为他筹谋的母后都能舍弃,那放弃他这个不趁心的旧臣,似乎也在情理之中啊! 片刻后,秦相突然笑了,老眼中闪过丝丝悲凉,他转而看向轩王所在的方向,心里默默做了一个决定。 “苏姑娘既说是趣闻,那便听听就好,假的毕竟做不得数。本相的为人在座诸君自有体会,日后,苏姑娘也会知道。” “琉璃宫素来以消息灵通着称,本相不相信宫主会是捕风捉影之辈,这等玩笑以后不可再开。” 千面幻音挑眉,呦呵,这老狐狸敢威胁她:“本宫——” “皇上,出事了!” ‘苏清欢’话未说完,一道匆匆而来的身影打断了她,幻音在宫里潜伏曾见过那人。 正是龙影卫首领。 第141章 宴起戏开(七) 龙影卫的出现让云景昊面色一沉,他顿时没了看热闹的心情,他眼神凌厉的看向那龙影卫首领,眸中暗含警告。 “有话慢慢说,如此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首领先前被围剿而震惊与恐慌,一下子消散了大半,他这才反应过来此时身在何处。 “陛下恕罪,是臣失礼了。” 在众人好奇的眼神中,龙影卫首领快步走到云景昊身侧,附耳低语了几句,便见昊帝的脸色如调色盘一般,精彩变化起来。 先是震惊愤怒,后又是欣喜。 “诸位慢用,朕去处理一下急务。轩王替朕陪好众位使臣。” 云景昊也顾不得其他,丢下一句话便跟着龙影卫首领,急吼吼的出了御花园。 园中歌舞再起,宴会再次热闹了起来,众人面上你来我往的交谈着,心中却在暗暗猜测,皇上突然离开究竟所为何事? 看龙影卫首领身上那血迹斑斑的模样,分明是经历过一场惨烈的厮杀,这是出大事了啊! 众人目送昊帝与龙影卫首领离开,纷纷猜测起到底出了什么事,再无人去关注秦相与苏清欢之间的交锋暗涌。 云景轩扫视了一圈,却见秦相一直盯着‘苏清欢’的方向瞧,不禁皱眉,他思索片刻,端起酒杯遥敬秦相。 “苏宫主心直口快惯了,平日总爱与人玩笑,秦相大人大量,想必不会与她一个女子计较吧!” 秦相神色一僵,有些意外轩王竟会主动代人赔罪,看来这位苏姑娘在轩王心中的确不一般,也难怪丝丝一晚上总盯着她。 “王爷过虑,该老臣敬您。” 秦相举杯一饮而尽,罢了,看在轩王的面上,他暂且不与这女子计较。 “风儿,你难得入宫赴宴一次,莫要在此坐着,多去走动走动结交些朝中大人。日后用的上。” 秦相放下酒杯就开始撵人,催促秦如风离座出去走动,他甚至直接以眼神示意,让秦如风往轩王那边去。 秦如风却头也不抬,手里的酒杯捏的紧紧的,他努力平复着心口的怒气,生怕自己眼底那浓烈的讥讽与恨意,被这位秦相大人给察觉到。 秦相倒有张颠倒黑白的好嘴,明明是他为了迎娶权贵之女,不惜贬妻为妾害死娘亲,如今却矢口否认,竟还一副全无此事的模样。 虚伪小人,简直令人作呕! 若当真没有这回事,那他娘亲又是谁?他这个秦府大公子,难道还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不成? “风儿?” “嗯,我这就去。” 秦如风平复心绪,起身朝轩王那边走去,却听北冥使团里,夜凌汐幽幽开口道—— “本王听说轩王已找到鬼斧神工,不知可否愿意把人带上来,让大家一睹神工真容?” 鬼斧神工!!! 这四个字,成功让御花园里又一次陷入沉寂,瞬间安静下来。 众人怔愣数秒,又惊又疑的看向云景轩,包括南霖大臣和三国使臣在内的所有人,都眼巴巴的看着轩王方向,似乎在等着一个答案。 “凌王从哪里听来的消息,本王怎么不知还有这事?” 云景轩不为所动,冷声反问:“本王倒是也听说了一个消息,称夜太子不递国书便私访南霖,凌王可知此事是真是假啊?” 云景轩反将一军,又把矛头指向了夜凌汐。 “自然是假——” 夜凌汐眼角微眯,正欲反驳回去。 场中,南霖的众大臣听着却不乐意了—— “空穴不会来风,这种事凌王自然是不会承认,毕竟不利于你国太子。” “不递国书便私自造访,夜太子恐有窃取我南霖军政机密之嫌疑,此乃大罪啊!” “北冥欺人太甚,这等大事王爷为何不早早禀明皇上?” …… 御花园里,很快便吵吵嚷嚷乱了起来,南霖众臣大骂夜太子不守规矩,出使就出使何必偷偷摸摸。 北冥使臣一听自己太子被骂,也不愿意了,大骂南霖不懂待客之道,居然当堂辱骂三国使臣。 于是乎—— 西珞和东朝也被迫加入战斗,四国众臣你骂我我呸你,吵的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另一边—— 云景昊与龙影卫首领一路来到某处宫殿,当看到里面的人竟是个年纪轻轻的绿衣公子时,昊帝迷惑了:“这、这就是传闻中的鬼斧神工?” “回皇上,如假包换。” 首领凑近昊帝耳边,低声道。 “臣与属下找到鬼斧公子时,他正被一群杀手堵在院里,龙影卫击退杀手救公子离开时,却不慎中了另一波人的暗算。” “对方有用毒高手,臣与众影卫不知何时都中了毒,拼死突围损失惨重,最后若非鬼斧公子出手,臣恐怕也不能活着回来。” 龙影卫都搞不定的人,却被他看不上眼的这绿衣公子拿下了,那这人确实有点本事。 况且,琉璃宫的消息不会有错。 昊帝当即不再怀疑:“你可知,另外两波争夺鬼斧的人是谁?” “先前那波看起来像是江湖杀手,臣已命人去查了。第二波……他们黑衣黑袍不辩容颜,臣猜测是来自北冥。” “北冥?” 首领点头:“皇上可还记得,太后身边那人也是此等装扮。” “北冥黑影族?!” 云景昊面色阴沉下来,先前因找到鬼斧而带来喜悦,顿时被这个消息给冲散了大半:“那你说说,这第二波人会是谁派的?” “这……” 首领有些为难,想了想说道:“轩王说夜太子如今也在临安,黑影一族又向来只尊北冥皇命,这些人自然是夜太子派的。” 谁知,昊帝听了却冷哼不已。 “琉璃宫献上的消息是绝密,除了苏清欢,就只有你我二人知道。朕前脚派你去接人,后脚就有人去抢,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呢?” 噗通—— 首领被昊帝阴冷的眼神吓住,赶忙跪倒在地:“皇上明查,臣对您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啊!” “你的命握在朕手里,谅你也没有那个胆子。” 昊帝冷哼,又继续分析起来:“苏清欢突然示好于朕虽很可疑,但她也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故意把消息走露出去。” 所以—— 第142章 宴起戏开(八) “这宫里能如此准确掌握朕和龙影卫动向的人,除了朕的好母后,还有谁能有如此本事!” 龙影卫首领愕然:“太后?!” “这是为何?太后为何要与龙影卫抢人?鬼斧不论是落在皇上还是太后手里,本质上并无区别才是。” 没有区别吗? 自然是有的。 正当云景昊看着殿内的绿衣公子,出神思索间,远远有一小太监匆匆而来,正是小李子。 “皇上,御花园那边闹起来了!” “怎么回事?” 小李子捋了捋思路,将昊帝离开后发生的事,言简意赅的说了几句。 “北冥凌王声称鬼斧在轩王手里,轩王称夜太子私自造访刺探军情,两王争锋相对,朝臣们指责夜太子做事不规矩,出访他国不递国书是居心不良,三国也使臣们也跟着捣乱,大骂我朝不懂待客之道。” “就是如此,宴会已乱成一锅粥,奴才出来时看那情形,朝臣和使臣们怕是快打起来了。” “轩王是干什么吃的?朕让他好好招呼使臣,他就是这么做事的?” “……” 小李子缩着脖子没敢接话,云景昊一脚将他踹开,心中窝火不已。 这边鬼斧的事还没解决,那边宴会又乱了起来。 龙影卫死伤无数才换回一个鬼斧,付出了这么大代价,云景昊不可能放任此人不管。 可三国使臣那边—— 南霖纵然是四国中最富庶的,可一下子把其他三国全得罪,肯定也是吃不消的。 双拳难敌四手。 即便已有鬼斧神工作为助力,但一口吃不成大胖子,云景昊胸中怒气压了又压,一切还得徐徐图之。 御花园那边也不能不管啊! 不能任由使臣们这么闹下去,否则到头来,被群起而攻之的会是南霖,以及他这个南霖皇帝。 “既然大家都想见鬼斧神工,那朕……便让他们见!” 说完,云景昊独自进了殿中,留下龙影卫首领与小李子面面相觑。 片刻后,云景昊领着那绿衣公子出了殿门,两人有说有笑,一起往御花园的方向走去。 …… 慈安宫。 苏清欢偷偷溜出御花园后,隐匿身形,一路来到了太后寝宫附近。 她摸出袖子里特制的玉哨,正欲吹响,以召集潜伏的琉璃暗子来此,却见一道黑影晃过,就那么堂而皇之的进了主殿。 苏清欢心思一动,当即收起玉哨,小心的收敛气息跟了进去。 “如何?” 刘太后见那黑影回来,声音难掩急切的问道,黑影拿下脸上的面具收入怀中,答道。 “鬼斧确在那处,只是我带人赶去时,皇上的龙影卫已经到了。” “这么说鬼斧如今在皇上手里。” 刘太后暗暗松了一口气:“无妨,只要鬼斧在宫里就有机会。” “还有一件事很奇怪。” “何事?” 那黑影沉默了一会,言语间似纠结又似疑惑:“龙影卫今日损伤惨重,我的人在抢人时并未用全力,但他们却跟脆皮似的一碰就破。” “一碰就破?” 刘太后以为黑影在说笑,龙影卫的战斗力可不低,黑影以前还感叹对方的身手,今日却说人家是脆皮。 黑影点头,回想着自己方才一拳打死的那个龙影卫,他觉得自己很可能被算计了。 “龙影卫乃皇上辛苦培植起来的心腹,今日一役死伤过半,他定不会轻易放过动手之人。” 闻言,太后也皱起了眉:“死伤过半这么严重?本宫只让你夺人,可没让你对龙影卫下死手。” “并非我下死手,今日去的龙影卫弱的跟菜鸡似的,我的人随意一招就能杀死,这很奇怪。我怀疑咱们被人算计了。” 哼,黑鬼老头倒是挺聪明。 角落里,苏清欢听着这二人的对话只觉好笑,啧啧,这黑鬼男人对太后的态度,有点点奇怪呀。 完全没有主仆间的敬畏与礼数,倒像是……彼此利用的合作者。 而且这黑鬼给她的感觉很熟悉,黑衣黑袍不辩容颜,这打扮怎么那么像黑影一族的人呢? 看来,回去得好好跟黑影桓聊聊才行,让他把没说出来的东西全吐出来。 “你怀疑皇上?” 刘太后想了想,摇头否定了黑影的这一猜测:“不可能,即便他对本宫这个母后有所疑心,也不可能拿龙影卫的性命作饵。” “太后多虑了,我指的是另外一人——琉璃宫主苏清欢。” “你是说她给的消息有问题?” 黑影点头又摇头,他想起自己家族中有一种毒术,可在不知不觉间杀人于无形,偏偏中毒者本人还不自知。 今夜龙影卫的诡异,与这种情形何其相似。 或许,不是龙影卫弱得跟脆皮一样,而是他们早早便中了毒。 “恐怕不止消息,就连信本身……谁在那里?!” 黑影的话戛然而止,他猛地闪身冲向一处角落,将藏在那里的抓了出来,却是个红衣娇艳的女子。 “你、你是——” 红衣如火,容颜艳丽。 今夜宫中敢作如此打扮的女子,只有一人——琉璃宫主苏清欢?! 黑影眼底闪过浓浓震惊,他先前经过御花园时分明看到她还在宴上,怎会这么快就出现在这里? 然不等黑影想明白原因,被他拽在手里的苏清欢,在看到黑影那张脸的一刹那,眼底紫芒泛滥成灾。 黑影的身体瞬间被定住动弹不得,思绪也在逐渐归于混沌,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他听到女子阴沉沉的吐出了一个名字。 “黑影桓?” 刘太后见黑影站在原处,半晌没有动静,心底陡然生出一股警惕。 “怎么了?” 她起身上前,正要问问黑影到底怎么回事,却猛然撞入一汪紫色迷海。 刘后心脏骤停了一瞬,下意识张嘴喊道:“来人——” 护驾!!! 苏清欢一眼看过去,刘太后的喊声未及出口便胎死腹中,如黑影一般也被定在了原地。 接下来,苏清欢以催眠术控制二人,问出了她此来皇宫的目的。 “可还记得贾仁义?” 苏清欢眼睛盯着二人的面部,不放过任何一丝表情变化,半晌,她发现刘后对这个名字表现得很陌生,而黑影却明显有一丝挣扎在脸上。 答案显而易见—— 第143章 宴起戏开(九) 黑影果然是认识贾仁义的。 所以,当初贾仁义口中那个神秘的黑袍人,就是眼前这个跟黑影桓十分相似的中年人。 是的,这人不是黑影桓。 用异能定住黑影并成功催眠后,苏清欢摸了黑影的脉搏,发现对方体内并没有她种在黑影桓身上的毒,她便知道眼前的黑影不是黑影桓。 可奇怪的是,他却与黑影桓长得如此相像,苏清欢心中隐隐有一种猜测,但尚需验证。 “十年前,你可去过无垢山?” “去过。那时我曾临时接过一个任务,给贾仁义送压制毒素的解药,之后便返回临安继续之前的任务。” 苏清欢眼底闪过什么,追问:“什么任务?” 黑影神色均微挣扎,随后又归于沉寂:“从内部瓦解南霖皇权,将之收入北冥版图。” …… 接下来—— 苏清欢从黑影口中,听到了许多令人心惊肉跳的秘密,其中一部分是关于云景轩母妃的身世。 另一小部分则关于玲珑城,当初寿宴被灭门的真相—— 原来当年玲珑城突然停止纳贡,四国皇室十分不满,虽然他们起初并没有动杀心,但架不住苏沧漓主动挑衅,并亲自下了战帖。 苏沧漓先是大张旗鼓举办寿宴,后又大开门户广邀各路豪杰入城,流水席更是摆了三天三夜,那规模比起皇帝过寿也不遑多让,他故意营造出一副玲珑天下第一的盛景。 这举动让夜帝很是震怒,便以为苏沧漓有意针对北冥,故而决定先下手为强。 夜帝派人用把柄性命要挟,成功策反了贾仁义,让他带着北冥杀手入玲珑实施暗杀。 夜帝的命令原话是—— “杀了苏沧漓最爱的独子,让他痛不欲生,岂不比杀他更有趣!” 这便是当初灭门之祸时,那些杀手直奔苏绯墨而去,却不伤苏沧漓分毫的真正原因。 夜帝说,要一个人的命很简单,难的是让对方痛苦。 一死了之实在太便宜苏沧漓,夜帝不想这人死的太痛快,便下了这样一道命令—— 杀子留父。 于是苏府满门尽灭,独留苏沧漓一人苟活,为的就是看苏沧漓痛苦煎熬。 没什么能比看着仇人痛苦,而更加解恨的事了,如果有,那就是还不够痛不够苦。 夜帝要让苏沧漓感受一下,自己曾经体会过的剜心之痛,晚年丧子这种刚刚好。 如此,便有了那场震惊世人的‘天火焚城’。 尽管这并非全部的真相,但苏清欢听完黑影的叙述,却诡异的生出一种感觉—— 或许,从一开始,她就被人操纵而不自知。 黑影口中的爹爹,是苏清欢完全陌生的形象,她从来不知,自己最信任的爹爹竟瞒着她那么多事。 再结合这些年她探查到的消息,苏清欢第一次对亲爹产生了怀疑,她原本就虚弱苍白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更加惨白难看。 恍惚中她想起了十年前,贾仁义临死前说过的话:“大侄女别杀我,我知道你爹的秘密,天大的秘密!” 那时她并未在意,只以为这秘密是指爹爹青翎皇子的身份。 可早在离开玲珑城那夜,爹爹便已将这事告诉过她,所以贾仁义所谓的秘密,对苏清欢并没造成任何影响。 但如今细细回想起来,苏清欢觉得显然不是这样,贾仁义口中“天大的秘密”,定是另有所指的。 或许,她的调查该调整一下方向。 这么多年,苏清欢一门心思都在报复北冥的事情上,从而忽略了很多细思极恐之事。 比如,七姐和十一的死。 比如,那些匆匆掩埋的尸骨。 比如,师父临死前的嘱托。 …… 又比如,爹爹数次拒绝她回城的真正原因。 苏清欢心中纵有万千谜团,却也清楚此刻不是多想的时候,她必须尽快搞定这边。 御花园那边的变数太多,幻音也不知能撑多久,她必须速战速决,尽快赶回去。 苏清欢伸手在黑袍身上点了几下,锁住他的功力后,拿出一只玉哨放在嘴边吹了几下。 一道寻常人听不到的声音,在慈安宫主殿周围荡开—— 很快,一道纤细的身影避开守卫溜进了内殿:“属下见过宫主。” 那宫女装扮的人,一进来就跪在苏清欢面前,恭敬的行了礼。 “起来,干活。” “请宫主吩——唔!” 宫女起身刚刚站定,就被一庞然大物袭击,她顺手抓住后定睛一看,却是个黑衣黑袍的中年男人。 这不是太后身边的影卫吗? 听说连皇上身边的龙影卫首领,都不是这人的对手,居然被宫主如此轻而易举就拿下了。 厉害,不愧是她们宫主啊! “带去密牢关好,今夜宫宴结束之前,安排人接替他成为太后的左右手,能做到吗?” “属下定不辱命。” 啊,宫主亲口给她下达的任务,怎么能说做不到呢! 打死她也要完成的漂漂亮亮。 说罢,小宫女喜滋滋的扛起比她强壮数倍的黑袍男,屁颠颠的消失在了殿门口。 苏清欢莫名其妙,不懂那宫女到底在高兴什么,难倒是被紫熙训练出来的人,都跟她一样染上了傻气。 不然怎么好端端偷个药,就把自己整到王府地牢受刑去了,笨丫头不知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算了,还是赶紧弄完宫里的事,回去接笨丫头回家吧! “告诉我,药方在何处?” 苏清欢收敛心思,再度对刘太后开口,问起了安儿所中之毒药方的事。 “在那儿。” 刘太后抬手指了指床的方向,苏清欢顿时不想说话,这些人藏东西的地方敢不敢有点新意,怎么就爱往床垫子底下放东西? 就这种地方,影风居然都找不到? 哦,不对,不是找不到。 而是那菜鸡有龙影卫掣肘,根本靠近不了太后寝宫,更别说慈安宫还有一个黑影族高手。 苏清欢懒得自己动手:“你去取来。” 刘太后如提线木偶般,走到床边打开暗格,摸索着取出了一个包袱,然后僵硬地走回了苏清欢身边。 扫了那包袱一眼,苏清欢忽然伸手,狠狠掐住刘后脖子,她笑:“深藏不露的原来在这儿呢!” “太后娘娘是何时清醒的?” 第144章 宴起戏开(十) 见被苏清欢识破,刘太后也不再继续装提线木偶,她强装镇定的问道。 “你又怎么发现本宫醒了的?” 她明明装的很好,不该这么快就被发现才是。 “喏,打开瞧瞧。” 苏清欢没有回答,只是让刘太后将取来的包袱打开,刘太后眼底一颤,登时就变得脸色惨白。 “嗯?” 苏清欢手上一个用力,刘后顿时轻呼出声:“我开,我开。” 她哆嗦着双手将包袱上的结扯开,包布落下,一红木匣印入两人眼帘,匣身上刻着繁复的蛇纹,栩栩如生。 苏清欢敏锐的察觉到,那匣子上的蛇纹像是活着般,似乎在悄悄蠕动,然后她又笑了。 “继续开——” 苏清欢不知匣子的玄机,但刘后却清楚无比,那匣子的蛇纹哪里是栩栩如生,分明就是活物。 只是那凶物与匣子融为一体,殿中光线昏暗,苏清欢方才没细瞧,并未看清楚罢了。 别看这凶物就小小一只,可它一口下去,能瞬息间毒死一头牛的那种,刘后见识过它的厉害,又怎能不怕。 毕竟,她还暂且不想死。 这东西向来只有黑影能降服,如今黑影被擒不知带去了何处,若被它咬上一口,定然是回天乏术。 刘后悄悄瞥了眼掐着自己的女子,暗暗咬牙,决心赌上一赌。 黑影不在,殿外职守之人又半天不见动静,想来是已被制服或杀了,她求救无门,不想死就唯有自救。 “你、你先松开我,这匣子上有机关锁,你这样本宫无法打开它。” 苏清欢挑眉勾唇,很好骗的直接松开了手,下一秒,便见刘太后用力将匣子一扔,整个人跳开了几米远。 咻—— 苏清欢右手甩出一股气劲,封穴困住几米外的刘后,防止这女人跑出去坏事。 同时,佯装无知的用左手去接那个匣子—— “嘶——” 就在接到匣子的瞬间,苏清欢感觉自己指尖传来一阵刺痛,仿佛被什么东西咬了一下。 她惊讶的垂眸看去,却见一条指头粗细的红色小蛇,缠在自己的左手食指上,那细尖又锋利的牙齿,正嵌在她指尖的肉肉里。 “找死的小东西。” 她的血里有剧毒,寻常活物吃了可是会死掉的。 苏清欢嗤笑,也不知这小蛇是何品种,竟然能让失去痛觉的她,久违的感受到痛呢。 啧啧,有必要带回去研究一下。 对面被定在原地的刘太后,惊恐的睁大眼看着苏清欢,被她饶有兴致打量妈凶物的模样惊呆。 这女人是什么怪物??? 不怕蛇就算了,为何连一点毒发的症状也全无?! 上次有宫人擅闯她寝殿,被黑影抓到时,这凶物只一口,便让那人顷刻咽气了的。 今日这是怎么回事? 刘太后顿时变得惊疑不定,苏清欢却全然当她是空气,只盯着小红蛇喃喃自语。 “这么贪吃,以后就叫你贪吃蛇好了。” 观察了一会儿,苏清欢发现那蛇不仅没被她的血毒死,反而还像是喜欢上她血的滋味一般,竟是扭动着身子又爬回了她左手。 尖利的牙齿再度钻进那处伤口,小红蛇如吸血鬼一般,贪婪的吸起了苏清欢的血。 但这次,她却并未感觉到疼。 这蛇……果然有古怪吗? “这小东西归我了。” 不管刘太后脸色如何惊恐,苏清欢已单方面下了通知,将贪吃蛇不客气的据为己有。 然后,任由小东西盘在她手指吸着血,苏清欢一步步靠近刘太后:“你不是好奇我何时发现你醒的吗?” 何时? 刘太后以眼神询问。 “你从床里拿出包袱时,神情虽无变化,手却是抖的,说明你很害怕。” 苏清欢好心解释:“中了催眠术的人,除非精神力修炼高于我能破术,否则,本不该产生情绪波动才是。” 苏清欢料定那包袱有鬼,才会故意让刘后亲自打开。 原想让刘后自食恶果,但转念又想到孽徒曾经受过的苦难,苏清欢便改变了主意。 她假装上了刘后的当,故意给刘后机会反击,想看看这女人能破开催眠术是出于何种原因。 谁知,结果却让苏清欢失望。 根本没什么特殊原因,不过是她之前一直把精力重点放在黑影身上,从而忽略了刘太后的存在。 匆匆一眼催眠并不彻底,加上这女人大概是后宫待久了,磨练出了较为坚韧的心性,才在机缘巧合之下,挣脱催眠术神智回归。 苏清欢顿时玩性大减,准备搞定太后拿上药方,尽快返回宴会。 刘太后却浑然不觉危险降临,心道自己竟是在那时露了怯,暗骂这小刁民年纪不大,心思眼力倒是敏锐又毒辣。 “说吧,你想得到什么?” 这半晌的你来我往,刘太后逐渐品出一些味道来,她料定,对方既然没有在第一时间对自己下杀手,便是无心取她性命,或许是另有所图。 曾已一己之力改朝换代的刘太后,到底不是寻常女子,没了性命之忧,内心惶恐消散,整个人也逐渐冷静下来。 刚才,她要自己找什么来着? 刘太后身子一怔,目光一点点移到那红匣子上,药方,那里面是安王的药方?!! 刘太后刚刚消散的惶恐,顿时又升腾起来,她瞪大了眼睛,却因身体被禁锢退无可退。 “你与轩王果然是一伙的。” 话音刚落,刘太后再度撞进一片紫色迷海,这一次是真的无处可逃。 苏清欢专门为刘太后精心打造了一场‘美梦’,却又在离开前,将今日这段记忆全部篡改,又将‘美梦’封锁为特定条件下解锁。 然后,她收起红匣子和贪吃蛇,施施然出了慈安宫。 苏清欢离开后不久,慈安宫外昏睡一地的职守之人,不论宫女太监以及侍卫,终于悠悠转醒。 “快去瞧瞧太后娘娘!” 小全子一声吆喝,众人才如梦初醒,可大家都唯恐成为枪头鸟,迟迟不敢有人主动进去内殿查看。 “公公,我去吧!” 角落里,一个瘦瘦弱弱的小宫女抬起了手,主动请缨。 “是个知恩图报的,也不枉咱家上次救你一场。” 第145章 宴起戏开(十一) 说话的人正是上次太后摔破茶盏,险些被责罚的那个小宫女,是小全子急中生智转移了话题,才让她逃过一场皮肉之苦。 后来发现宫女手上有伤,小全子还特意留了伤药给她。 几日前,小全子因深得太后欢心,被总管破格提拔到慈安宫,成了一名小主事。 小宫女还想着自己该如何报答全公公上次的相救之恩,这不,机会就摆到跟前了。 “小心些,别扰了娘娘休息。” “是,奴婢知道。” 小宫女轻手轻脚的进了内殿,看到太后一脸安然睡得正香,四处查看后,没有发现任何不妥,这才放心的退出了殿外。 “全公公,太后娘娘好着呢。” 小全子大大松了一口气,众人也是心中大定,还好没事,不然他们这些人万死不能赎罪啊! “咳咳——” “你们若不想脑袋搬家,今夜之事最好全都忘记,否则,被总管和刘嬷嬷知道,咱们偷懒睡大觉……” 小全子后面的话没说,但大家都心知肚明那意思,以总管和刘嬷嬷的性子,凡是伺候主子不够尽心的人,通通该拉出去打死。 他们是不要命了,才会犯了这么大过错还到处去说,那不是嫌死的不够快么。 “全公公放心,咱们知道您是一番好意相救大伙儿,定会守口如瓶,绝不出去乱说。” “是是是,今晚啥事没有。” “对,一切如常。” 就这样—— 一群人害怕承担罪责的宫人,将今夜发生的‘众人齐齐昏睡’的怪事,给隐瞒了下来。 回到角落的小宫女,微微一笑,一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模样。 正是从这一夜开始,慈安宫每到深夜子时过后,便会被太后石破天惊的尖叫声,搞得人心惶惶无法安眠。 当然,这是后话。 …… 赶在昊帝返回宴席前,苏清欢成功找到机会与千面幻音调换,坐回了云景轩身侧。 “成了?” 观得苏清欢神色愉悦的回来,云景轩绷紧的那根弦,终于松了松。 “自然,你不看是谁出马。” 不孝孽徒,竟敢小瞧为师。 见她洋洋自得的抬着下巴,云景轩眼里闪过好笑,随即,他发现苏清欢的脸色比离开时更白了。 “受伤了?” “并无。” 苏清欢摇头,只说对付黑袍人费了些功夫,完全没提刘太后中间闹出的幺蛾子,更没说那条贪吃蛇吸她血的事。 好在随身带了雪莲丹,否则,苏清欢一世英名要毁在今夜。 她堂堂琉璃宫宫主,没被黑袍和刘太后搞死,反被一条小小贪吃蛇给吸得血尽人亡。 荒唐,笑话。 为了防止云景轩打破砂锅问到底,苏清欢赶忙指着中间通道,那吐沫星子横飞都快打起来的几国大臣,问道。 “喝多了?吵的如此激情澎湃?” 方才与千面幻音调换的太急,苏清欢根本没来得及多问,自然不知在她离开后,御花园里发生的精彩戏码。 云景轩瞧了对面一眼,没有过多解释,他冷笑道:“被你猜中了,有人就是要故意生事,盯上我了。” 苏清欢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果然是夜凌汐,不,应该是夜流华才对。 假扮成夜凌汐的流华太子。 “他想干什么?” 苏清欢明知故问,云景轩收回视线,冷哼一声。 “还能为何,自然是——” “皇上到——” 云景轩后面的声音,被淹没在太监的高呼中,苏清欢没听清却看懂了他的唇语。 鬼斧神工。 然后,苏清欢跟随众人转头看去,便看到了昊帝身旁,那抹熟悉无比的骚包绿影。 她唇边漾开一抹灿烂的笑容,像是看到了心爱玩具的小孩,眼底闪着亮晶晶的光。 期待已久的大戏,终于要登场了呀! 对面,夜流华从苏清欢回来就一直暗中盯着,苏清欢眼底的兴奋与欢喜,他隔着老远都看了个清楚。 见此,夜流华心里忽然有了一种诡异的猜测—— 那日在城门口截走沈恭的,或许并非轩王而是苏清欢的手笔,以她的江湖身份本不在宫宴名单的,可今晚苏清欢却偏偏出现在这里。 夜流华顺着她的视线往门口看去,瞳孔微缩:沈恭怎会跟昊帝在一块? 所以,这就是苏清欢今夜入宫的目的所在? “恭迎皇上——” 众臣照旧跪地参拜,昊帝请了众卿家平身,然后引着鬼斧神工走到台前,大声说道—— “鬼斧公子就坐这里吧!” 昊帝指了指离御案最近,排在云景轩之前的一个空位,那是宫宴开始前他吩咐临时加上的位置。 之前前半场时一直空着,众臣只以为是摆来凑数的,没想到竟是给鬼斧公子留的? 等等,鬼、鬼斧公子?! “皇上,这可是传说中的那位鬼斧公子?” 鬼斧依言落座后,昊帝正要往龙椅那边去,底下就有人已经坐不住,好奇的问出了声。 云景昊笑而不语,直到在龙椅里坐定,才看向开口之人:“秦相何必明知故问,这世上能配之为鬼斧公子的,除了他还能有谁。” 轰—— 这局句话犹如一声惊雷在众人耳边炸开,所有人都齐刷刷的看向鬼斧,那个看起来还很年轻的俊美少年。 这、这就是鬼斧神工? 传闻中富可敌国,可造神器,被四国疯抢的鬼斧神工? 也太年轻了吧! “皇上何以确定他就是鬼斧神工本尊?” 南霖众臣很怀疑自己陛下,是不是被骗了??? 其余三国使臣也很怀疑,这怕不是南霖皇帝的障眼法,故意弄个假傀儡来蒙蔽他们,好让南霖能有机会找到真正的鬼斧。 昊帝不语,只是扭头看向那绿衣公子,道:“沈公子,看来要你出手以证自身身份啊!” 沈恭轻笑:“倒也简单。” 他的视线在下方诸人身上一一划过,从南霖众臣到三国使臣,再到轩王和苏清欢,一个都没有落下。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一个人身上。 “张贺张大人——” “啊?公子喊我?” 被突然点名的张贺表示很懵,不是鬼斧公子要自证身份吗? 这人怎么突然喊他? 张贺疑惑的看向鬼斧神工,不明白对方到底想做什么。 第146章 宴起戏开(十二) “张大人不认识鬼斧,那应该认识我这张脸吧!” 在张贺惊疑的目光中,鬼斧从脸上撕下人皮面具,露出一张完全不同的脸,那张脸给张贺的感觉很是熟悉。 “你、你是——” 护国将军之子沈恭!!! 多年前的沈家乃是东朝大族,更因为是皇后母族而满门显赫,其中最厉害的当属护国将军,也就是沈恭的父亲。 护国将军一生戎马立功无数,最后却因护妹心切而顶撞了皇上,落得个满门抄家的下场。 听说沈家小儿子当时没在家,侥幸算是逃过了一劫,后来便彻底失踪了,没想到今日竟摇身一变,成了世人争相抢夺的鬼斧神工。 啊,这这这—— 张贺对着沈恭那张与沈将军十分相似的脸,竟是一时失语,不知自己该哭还是该笑。 他家陛下这是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烂啊!!! 逼死了一心为他的沈皇后,抄斩了忠心耿耿的岳丈家,失去了聪慧仁善的熠太子,最后又得到了什么呢? 得到了一个野心勃勃祸乱朝纲的妖妃,和一个酒囊饭袋一般的烨皇子,以及满目疮痍的破败江山。 “看来张大人识得我,不妨说出来让大家听听,也好证实一下我到底是不是鬼斧。” 沈恭看着张贺变幻莫测的脸色,面上微笑如常,眼中亦是不辩喜怒。 “……” 张贺嘴巴微张,却半天说不出话来,这事可不好由他说出口啊! 他到底是东朝辅相,吃皇家饭的,有些事只能在心里面想想,说出来可就不美了。 否则被身后这些同僚参上一本,他这条老命不等找到太子,就得先交代在贵妃母子手里。 见张贺那老匹夫迟迟不愿说话,沈恭转而看向另一边,他看着北冥使者中为首的那人,道。 “凌王殿下,我与贵国夜太子交情颇深,几日前还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不知他可有与你提起我?” 夜凌汐眼角微眯,没有接话。 沈恭,孤到底是小瞧了你。 你与苏清欢果然关系匪浅,我先前竟是上了你们的当,自以为将你掌控在手中,却没想到,一切都是你俩故意为之,为的就是让我放松警惕,从而安心的留在临安。 恐怕今夜真正的杀局就要来了! 夜凌汐趁人不注意,对着身后之人吩咐了一句,那人悄然离开。 宴上,众臣一听鬼斧与夜太子关系匪浅,看向北冥使者的眼神都纷纷变得微妙起来。 北冥贼子,丧心病狂。 抢人都抢到别人地盘上来了,简直岂有此理。 想起先前轩王说夜太子已至临安,再联合沈恭刚刚所言与其同住的事,有大臣立即察觉出了不对。 “鬼斧公子的意思是——” 那大臣话没说完,沈恭便已接过了话头:“没错,夜太子是第一个找到我的人,若非中间出了意外,我此刻已在北冥境内。” 此话一出,岂止是南霖诸臣,见东朝和西珞两国的使臣,也都面色深沉的看向了北冥使节团。 所以,在他们还在为鬼斧的线索东奔西跑时,北冥人早已将本尊找到,还险些带人出城跑路? 这下,单单从张贺与凌王的反应,还有昊帝敢堂而皇之把人带到宴会的举动上,所有人便都明白,这位鬼斧公子的身份该是不会有假了。 毕竟,一个人再厉害也无法蒙蔽这么多人。 何况陛下的龙影卫可不是吃素的,龙影首领亲自带回来的人,还能是假的不成? 被无数双质问的眼睛盯着,对面,夜凌汐的眼神变得危险又玩味。 他的预感果然没错,苏清欢今夜确实准备了大杀局给自己,玲珑城与北冥的恩怨太深,她能忍到现在才动手已是不易。 那么昊帝故意将鬼斧暴露于人前,又是为了什么呢? 很快,夜凌汐的疑惑就有了答案。 “我本东朝护国将军之子沈恭,家族被奸妃害得满门抄斩,辗转江湖有幸习得一身本领。” 虽无人再怀疑他的身份,但沈恭还是向所有人袒露了真身,他三言两语将真正的身世带过。 转而,拱手看向昊帝。 “鬼斧神工之名乃江湖故友之间的玩笑,却不知被谁传成了如今这般。沈某能力有限,不过是会点雕虫小技,实在当不得陛下如此厚爱。” “沈公子谦虚了。” 昊帝笑容满面的朝着沈恭抬手,示意他不必多礼:“朕可不如此认为,江湖人尽皆知你的造器术,只会雕虫小技可造不出兵器谱排行前几的宝物。” 沈恭默然,暗暗瞥了眼不远处的苏清欢,他能说那些东西其实都是这位造出来的吗? 显然不能。 于是,沈恭只能道一声:“陛下谬赞,沈某谢您抬爱。只是我已有约在先,待完成约定,再来报陛下赞赏与救助之恩。” “鬼斧公子与玲珑城主有约在前,朕也不便强人所难,待七月十五玲珑盛会之后,朕再请公子为座上宾。” 昊帝举杯,沈恭回敬,两人隔空互碰,一饮而尽。 众人将这两位的话听在耳里,心思涌动,各有所思。 不知是鬼斧带给众人的冲击太大,还是昊帝的威仪镇压了群臣,先前还嚷嚷着要北冥给个说法的大臣,自昊帝与鬼斧出现后便偃旗息鼓,一副乖顺臣子的模样。 而北冥与其余两国使臣,也像是吃了哑药一般,罕见的没有发表意见。 见此,云景昊眼里闪过流光。 呵,三国千里迢迢跑来抢人,最后却被他捷足先登,这感觉……还真是痛快啊! …… 御花园歌舞丝竹又起,宫宴继续进行着,众大臣觥筹交错推杯换盏间,却是时不时看向高台那绿衣公子。 沈恭只作不知,与昊帝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眼睛无意间扫过旁边的音美人,却只觉得对方有些眼熟。 然不等沈恭细想,下方一道熟悉的声音便响了起来:“皇上,作为找到鬼斧神工的酬劳,琉璃宫斗胆向您讨要一样东西。” “哦?宫主想要何物?” 她不提,云景昊都险些忘了,今日能找到鬼斧神工,是得益于琉璃宫主的仗义相助。 虽然损失了众多龙影卫,但鬼斧神工一人足抵千军万马,这笔买卖还是划算的。 第147章 琉璃算计 “此番能找到鬼斧公子多亏宫主相助,想要什么你尽管说,朕自当满足你的请求。” 苏清欢闻言起身,正色道:“我想要陛下一个承诺。” 众人疑惑,云景昊也是不懂,这承诺又能顶什么用,万一当真出现利益冲突时,承诺顶个毛用。 唯有云景轩与假凌王(夜太子)神色间满是了然,啧啧,琉璃宫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就说以苏清欢那爱算计的性子,怎会无缘无故帮昊帝这么大忙,原来是无利不起早在这里等着呢! 苏清欢一改先前面对秦相父女咄咄逼人的架势,那张清冷艳丽的脸上染上愁绪,端的是一副我见犹怜的弱女子姿态。 “琉璃宫是以情报起家而闻名于江湖,手底下的人也多是柔弱女子,比不得其他门派人强马壮。更何况我一个女子当家难免吃亏,这不——” “数月前,有人从我这买了鬼斧的消息,转头就四处散播不知意欲何为,倒让琉璃宫吃了个哑巴亏,愣是让无数人盯上了琉璃宫。” “我此番来临安本就是求援,只是轩王说他从不涉江湖事,不愿帮我这个忙,无奈便唯有请陛下援助。清欢别无所求,只愿陛下为琉璃宫做主,找出背后构陷者护佑琉璃。” 似乎是说到了伤心处,苏清欢竟是低头嘤嘤啜泣起来,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美人垂泪,场中不少男人都动了恻隐之心,云景昊就是首当其冲的一个。 “宫主莫要伤心,朕定会为你做主。” 云景昊不顾身旁两位妃子难看的脸色,竟是直接应下了苏清欢的请求,别说只是区区一个承诺,就算是出兵震慑一下那些江湖宵小,他也是愿意的。 谁让鬼斧公子对琉璃宫主格外情有独钟呢,瞧瞧,苏清欢这一哭,沈恭急得坐都坐不住了。 男子绿袍一晃,眨眼便站到了苏清欢身旁。 “宫主别难过,你说的有人故意散播我的消息,这是怎么回事?” “我一直以为,你是因之前的事情与我置气,故意整蛊欺负我玩的,没想到消息竟是别人传的?” 沈恭先是一句话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后又有意无意的暴露了许多信息,从他亲昵的神态与熟稔的语气中,众人皆看出了鬼斧与此女关系不一般。 江湖传闻,鬼斧公子倾心琉璃宫主一事,想来不是空穴来风的。 至少此刻,在场中的大部分人已经信了这传闻,且是深信不疑。 若非真心看重,单凭琉璃宫散播鬼斧消息的行径,害鬼斧多次深陷危险与麻烦,沈恭就该与苏清欢争个不死不休,可他却轻飘飘一句‘整蛊欺负’‘闹着玩’就带过了。 啧啧—— “数月前,确实有人重金买了关于你的消息,也是那日之后,便有人在江湖上四处散播这事。我此来临安就为此事,如今已有眉目。” 苏清欢楷了楷眼角的泪,一脸狐疑的问道:“你可曾得罪过风华山庄?” 沈恭一脸莫名的摇头:“风华山庄远在北冥,我这些年从未踏足那里,如何得罪它。” “等等,你的意思是——” 苏清欢重重点头,扫了眼其余正竖耳听着的好事者,以及对面忽然黑沉了脸色的夜凌汐,扬声道。 “琉璃宫做事最重信誉,本不该随意调查雇主信息,可此事事关重大,我不得不破例一次。” “鬼斧消息泄露后,我一举顺藤摸瓜查到了风华山庄,当初与琉璃宫重金买消息的正是柳庄主。” 至于为何主动来买,自然是—— 鬼斧的存在于江湖本就不算什么秘密,毕竟有那么多高手的武器,都是由他亲手打造出来的。 可单凭这一点,他无法进入四国皇室的视线,于是,苏清欢有意将他的能力夸大,并通过北冥潜藏的暗线,给柳风华递了信息,这才引得对方主动找上琉璃宫交易。 这是除了苏清欢与暗线本人外,无人知晓的秘密。 “柳风华明为江湖势力,实则却是北冥夜太子的人,至于此举用意何在,恐怕只有夜太子本人知道。” 众人只以为,鬼斧因是能力过人而闻名于世,却不知原来中间还有这么一茬,听完苏清欢的话,有人也渐渐回过味儿来。 “夜太子此举是故意挑起纷争!” 南霖朝臣中,有人愤愤不满的开口骂道:“难怪今年选妃宴如此热闹,原来竟是北冥在暗中撺掇,凌王,你们北冥究竟意欲何为?” “四国早就签订了和平条约,彼此扶持共谋发展,夜太子如此做法,莫不是想撕毁条约引起大战?!” “还有,夜太子不递国书就私访南霖,这件事也要给个说法!” …… 一时间,三国诸臣调转矛头,纷纷对准了北冥使节团,对着为首的夜凌汐就是一顿质问。 世人皆知,关于鬼斧神工此人的最初消息来源就是琉璃宫,如今,琉璃宫主却矢口否认了这事。 没人去细想这其中的缘由,就都信了苏清欢的说辞,只因,北冥多年来骑在其余三国头上,作威作福埋下了许多隐患。 若换在平时,被这么多人如此不客气的质问,夜凌汐早就忍不住炸毛了,可今日,他却诡异的平静。 他盯着苏清欢的眼神几经变换,玩味而平静:“苏宫主果然伶牙俐齿,轻飘飘几句话,便将琉璃宫撇的干干净净。” 苏清欢却只是默默不语,伤心的抹着泪,一副‘清者自清’毫不辩解的模样。 你品,你细品。 一方仗势压人,一方默默承受,已是高下立判。 众人用眼神交流,看向夜凌汐的神色越发不善起来,这位凌王未免也太过分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敢威胁琉璃宫主,这要放在平时还不把小姑娘欺负死。 “夜凌汐,你休要污蔑清欢与琉璃宫,她是怎样的人我很清楚,我们相交多年我消息也不曾暴露半分,却在柳风华之后传的沸沸扬扬,其中原因还需要我多说吗?” 沈恭的怒斥让夜凌汐语塞,这才是苏清欢的厉害之处啊! 明明从始至终,鬼斧神工都是她的一个幌子,所有的筹谋与算计都是她做的,如今却推自己背锅。 第148章 吃哑巴亏 “柳风华是否为夜太子的人,凌王应该清楚才是。诸位可还记得,前段时间被城门悬尸的人,他本名魏武,正是风华山庄的一个小管事。” 沈恭看向夜凌汐的眼神很是不善,他旧事重提,众人也再次想起了那日,被悬挂在北城门上的凄惨男尸,全身无一处好肉唯有脸完好无损。 当时无人明白是为何,沈恭如今这么一提起,许多人却是回过味来,这莫不是来自琉璃宫主的警告? 就在众人暗暗思忖之际,苏清欢已停止了抽泣,缓缓抬起头:“人的确是我杀的。” 众人惊:这、就承认了? 也未免太干脆了吧! 云景轩神色复杂的扫了一眼身侧的女子,苏清欢这话中之意,可不仅是认下魏武的死因,更是承认了玲珑复出的消息与她有关。 所以那日坑他的就是苏清欢? 云景轩那日去城门口助李谦查案,手下侍卫在取尸时,被提前藏在魏武衣服里的东西散落一地—— 妄议玲珑,死。 纸上寥寥数字,便把云景轩刚刚安抚好的民心,再次搅得惶惶不可终日。尽管昊帝命人镇压,严令禁止再议论此事,可玲珑复出的引子,还是在那时便埋下了。 那时,云景轩还不知苏清欢身份,自然不知坑他的就是苏清欢,后来知其身份却又忙得焦头烂额,竟是一直忽略了这茬。 今日苏清欢旧事重提,云景轩回想起来却只觉得心惊,这么说,早在那个时候苏清欢就已经算到了今日。 或者说,事情走到今日这般情形,是苏清欢一早便算计好的。 琉璃宫主心思之深沉,当真是恐怖至极! 云景轩莫名有一种感觉,苏清欢如此做绝不止为复仇,她定然还有别的什么目的,是他如今还没看透的。 身后有目光如影随形,苏清欢却只当不知,她对着夜凌汐冷声道。 “你那位太子皇兄所谋甚大,他不仅让柳风华散播鬼斧的消息,还让魏武当众污蔑玲珑城,这才引得玲珑城提前复出。” “诸位想想,在城门悬尸之事发生前,可曾听说过玲珑城要出世?” 众人一想,还真是这样。 那段时间,所有人都在为鬼斧神工而神魂颠倒,哦不,是劳心分神,大家都想找到鬼斧造举世神兵。 但玲珑城的突然复出,神奇的分走不少人的心思,找鬼斧的事还在继续,却没有之前那般热情高涨了。 所以,夜太子的目的不言而喻。 夜流华有意以玲珑城扰乱视线,好让他北冥趁机寻得鬼斧,且听鬼斧公子之前所言,显然还真让夜太子得逞了。 否则,鬼斧公子又怎会说出‘前几日与夜太子同住’的话。 “夜流华以玲珑作饵转移视线,好先一步找到鬼斧,届时他北冥,便可成为真正的四国霸主。” 而真正的四国霸主,则意味着其余三国要对北冥俯首称臣。 三国众臣登时怒目,看向夜凌汐和北冥使节的眼神,就差冒出火光直接灼烧起来。 被无数目光包围的中心处,男人神色冷厉与苏清欢对视,呵呵,苏清欢你不做孤的腹中蛔虫实在可惜了。 ‘夜凌汐’冷笑,边笑边鼓掌。 “琉璃宫能做大做强到如今,宫主的这张嘴应是功劳最大。” 这一口无形大锅从天而降,砸得假凌王·真太子头晕眼花,一口白牙都险些咬碎。 今夜屡次被苏清欢算计指责,饶是夜太子再好的教养也绷不住,他脸上属于夜凌汐的假面,一片灰白难看,在夜色中显得有几分诡异。 他恨得牙根紧咬,却碍于某些原因不能挑破苏清欢的诡计。 否则,今夜不止是他,整个北冥使节团的人,恐一个也出不了南霖皇宫,只能任由苏清欢威胁而有苦难言。 这女人就是仗着他不会自爆身份,才敢在这里大放厥词胡言乱语,什么屎盆子都敢往他身上扣。 夜流华承认他确实利用了玲珑城,可鬼斧之名却当真与他无关,不,也不是全然无关的。 柳风华确实买过鬼斧的消息,可那是在鬼斧扬名之后,并非苏清欢所说的那样。 她故意颠倒时间倒打一耙,显然不单纯是为了报当年灭门之仇,苏清欢在给北冥引战,暗示三国联手一起对付北冥。 她难道是想—— 夜流华陡然一笑,若真是这样,那今日的哑巴亏他吃下也无妨。 这四国平静的够久了,倘若苏清欢与玲珑城真能令它乱起来,对北冥而言虽有危险,却同样是一次机会。 苏清欢费心筹谋这么久,显然都只是为了今日这一刻,她将四国玩弄于股掌,不过是为了顺理成章的引出玲珑城罢了。 既然殊途同归,那自己便如她所愿又如何! 想到这里,夜流华心中恼恨顿平,他施施然坐在席间,视全场人如刀如剑的眼神于无物,任由他们在那里议论嘀咕,或指责或怒骂都无动于衷。 苏清欢见他如此,有一瞬间的诧异和疑惑,但很快她就想明白了症结,夜流华的妥协果然是有原因的。 因为苏清欢发现,之前一直跟在夜流华身后,扮作侍卫的闲影不见了。 也是,堂堂夜太子孤身入敌营,自然要做好万全准备的。 别说如今的昊帝根本没胆子,真的与北冥撕破脸皮,便是有,也绝不会当着其余两国的面。 云景昊今夜让鬼斧出现,一方面是想试探自己母后,确认今夜害龙影卫覆没的黑手。 另一方面是炫耀,向云景轩以及三国突现他的能耐,毕竟那么多人都没找到的鬼斧,被他捷足先登了。 至于—— 炫耀完该如何收场,云景昊已经有了想法,既然玲珑城宣称鬼斧与其有旧,那不如让苏沧漓来被这个锅。 宫宴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下,渐进尾声,因为昊帝的谜之操作,曾经那条‘鬼斧将于选美宴现身’的传言,以一种莫名其妙的方式被印证。 这场宫宴原本的主角——音美人阮琉音被忽视了个彻底,但她本人看起来却并不在意。 琉璃宫主果然是个极有趣的人,哭笑怒骂信手拈来,难怪主子派任务时,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别招惹苏清欢。 小小年纪还真是不简单呐! 第149章 一起搞事 与阮琉音截然相反,秦丝丝看向苏清欢的眼底却满是怨毒。 一种名为嫉妒的情绪占据了她全部心神,连带着影响着对待周遭人的态度。 “没用的东西,蠢死了!” 秦丝丝极其不屑的扫了眼旁边,转而蹙眉看向高台上自家大姐,舒妃同样脸色阴沉的看着苏清欢。 大姐也是个没用的,身为皇妃不仅连圣心都笼络不住,竟连个江湖贱民都对付不了。 秦丝丝身侧的众女互相对视,眼中惊疑不定,默默与秦丝丝拉开距离,这女人怕不是疯了! 先前给秦丝丝出主意的那姐妹俩,心底也是暗惊,她俩误打误撞,该不是真帮父亲找到了对付秦家的法子? 这秦丝丝野心真是不小,眼见轩王那处没了希望,竟是要转移矛头对准宫里这位??? 这两位说起来,可算是她的大姐和姐夫啊! 众贵女的心思无人能知,此刻大部分人的心思还在鬼斧那处,毕竟,这可是无数人挣破头的存在。 得此一人,可抵千军万马。 先前所有人都被苏清欢的哭诉带偏了方向,直到昊帝允诺定会查清此事还琉璃宫清白,且会信守承诺庇佑琉璃,苏清欢这才收声。 “陛下果然靠谱,沈木头,这下你可安心住在宫里,不用担惊受怕东躲西藏了。” 沈恭眼角微抽,宫主姐姐这是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但嘴上却道:“你我多日未见,我不能跟你一起吗?” “不可!” “不行!” 不等苏清欢回话,一左一右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却是昊帝和云景轩。 昊帝:好不容易找到鬼斧,他怎会轻易放人离开! 云景轩:男女授受不亲,即便江湖人再不拘小节,鬼斧一个男子怎可与她同住?! “为何不行?” 鬼斧面色一沉,虽然只是配合宫主演戏,随口一说,但这两人的反应让他很不喜,他住哪里关这两人何事? 苏清欢也很好奇,孽徒这是跟着凑什么热闹? 昊帝的反应倒在情理之中,毕竟是损失那么多龙影卫,才换回了一个鬼斧神工,云景昊不想让鬼斧离开自己的掌控范围。 而皇宫是昊帝经营多年之地,即便龙影卫损失惨重,可到底还没死绝,鬼斧只有留在这里才能让他安心。 但孽徒呢? 对上苏清欢飘来的眼神,云景轩鬼使神差的看了眼昊帝,两兄弟在这一刻诡异同频,破天荒头一次统一战线。 “外面不安全,鬼斧出了皇宫恐有闪失,还是留下为好。” 苏清欢点着头,似是相信了云景轩的理由:“也好。” “木头,你就安心住下吧!皇上为人豪爽大气,都能替我撑腰做主,定然也不会亏待你的。” 说着,苏清欢伸手拍了拍沈恭的肩头:“放心,有空我会来找你玩的!” 这段话的潜台词就是—— 小皇帝好骗得很,不好好宰一票大的可惜了,木头你安心留下,我还会回来搞事情的。 沈恭秒懂她话中深意,面上却还是一副不舍模样:“那宫主要说话算话,多来找我玩啊!” “嗯嗯。” 苏清欢随意点了下头,抱拳对上首的昊帝道:“皇上,宫宴也吃的差不多了,我得回去睡美容觉啦!告辞。” 吃饱喝足,该去准备准备,开始搞事情啦! 说罢,苏清欢转身就走。 见状,云景轩也放下酒杯起身,向昊帝躬身告辞。 “臣去送送宫主,皇上与诸位大臣慢用。” “辛苦七弟替朕送好宫主。” 昊帝眼底暗色一闪,他这位七弟待琉璃宫主果然不同,啧啧,得想个办法搞点破坏。 否则,万一等这两人真擦出什么火花来,轩王就更加难对付了。 一个云景轩就够他头疼,在加上一个掌控天下情报的琉璃宫,自己南霖之主的位置还能坐稳?! 云景轩大步离开,朝苏清欢的方向追了上去。 余下众臣的眼底也划过一片了然,这位铁血战神怕是也动了凡心。 以前可从未见轩王,如此体贴在意过一个女子,这次却不仅带她来如此重要的宫宴,还来回都亲自护送。 这位苏宫主不止人长得美,心思和手腕估计也不简单呐,京城里那些倾心轩王非他不嫁的世家贵女们,这回怕是遇到强敌啦! 有人悄悄窥了眼秦相嫡女,却见那位秦小姐正盯着上首的皇上出神,也不知在想什么,神色有些怪怪的。 …… 苏清欢出了御花园并未走远,而是倚在一处拱门旁的墙上,静静等待着什么,直到—— 一道暗红鎏金的身影从远处走来,缓缓站定在她眼前,苏清欢一手抱在胸前,一手托着下巴,笑容灿灿。 “孺子可教啊!” 这么快就跟上来,显然是听懂了她走之前的暗示,孽徒,倒是比从前聪明了不少。 没错,来人正是云景轩。 他此刻一动不动的盯着苏清欢,眼底暗潮汹涌,只因苏清欢此时的动作,像极了他记忆中的红衣。 那年在无垢雪山初见时,他被红衣戏弄的满身狼狈,最后使记将红衣从轮椅上扯下,侥幸赢了红衣时,她也曾说过这样的话。 “……” 云景轩张嘴想问她是不是红衣,但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如果不问,就还有一点希望供他幻想。 可如果问了,得到的答案不是他想要的,那他心底最后的希望也将破灭,如此不去不问。 “说吧,叫我出来又想做什么?” “哎,别冤枉人,我可没叫,是你自己跟出来的。” 苏清欢不背孽徒甩来的锅,言简意赅的阐明了自己的计划。 “昊帝今夜明目张胆将鬼斧带来宫宴,是笃定了宫里是他地盘不敢有人乱来,那我们何不给他个惊喜!” “还有夜流华,他敢堂而皇之进宫赴宴,简直是不把南霖放在眼里,如此嚣张的人,轩王不给他放放血忍心?” 苏清欢眼底闪着跃跃欲试的光,云景轩身上莫名一冷,总有种自己被坑了了感觉。 她这是在邀请他一起搞事情吗? 倒也不是不行。 鬼斧留在皇宫本就是权宜之计,与其放任他被其余三国觊觎,担心不知何时会被截胡,不如把人弄到自己手里。 第150章 黑影旧事 还有夜流华。 既然他如此不守规矩,悄悄跑来南霖又是抢人又是裹乱,不如让他好好付出点代价,以后行事才会有所忌惮。 “你想如何做?” 见云景轩如此爽快就点头,苏清欢也不扭捏,彻底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然后问道。 “别说我不仗义,俩肥羊咱们一人一只,给你机会先选。” 云景轩沉默了片刻,回想起宫宴上沈恭对苏清欢的态度,以及玲珑城与北冥之间的恩怨,他当即有了决定。 “我救鬼斧,你杀夜狗。” 啪—— 苏清欢抬手,在他伸过来的手掌上大力一拍:“成交!” 今夜,注定是个难眠之夜。 两人商量好一起出宫,在宫门外分道扬镳,各自去准备后面的事。 而还在宫宴上未离开的众人,全然不知自己已是盘中棋刀下肉,只有夜流华隐隐感觉哪里不太妙。 闲影奉命去调集人马护驾,按说早该回来了,为何至今未见人影? …… 城北行宫。 “皇兄为何突然决定回程?” 夜凌汐看着面前本该在宫里,陪着太子皇兄赴宴的闲影,奇怪的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轩王与琉璃宫主在宫宴上,公然对太子殿下发难,昊帝已知晓主子就在临安,为免多生事端,主子决定即刻返回北冥。” 闲影将宫宴上的事说出,把夜凌汐听得怒火中烧,直接拍案而起。 “云景轩和苏清欢怎么敢!” 闲影目露杀机,神色嘲讽:“主子或许被他二人联手摆了一道,今夜假扮殿下入宫,本就是他们下的套。” 夜凌汐没明白:“什么意思?” “前日我带鬼斧出城被截胡,抢人的其实是琉璃宫,主子一直以为是轩王捣的鬼,本想在宫宴上对其发难,却不知苏清欢竟早把鬼斧献给了昊帝。” “主子本就是暗中前来,身份一旦暴露两国将彻底撕破脸,开战事小,能否安然回国都成问题,因此被两人以身份要挟。” “我离开时,鬼斧已然现身宫宴,看那模样似已归顺昊帝。” 想起不久前,这人还在主子身边讨好逢迎,今日却调转矛头,散播对主子不利的言语,闲影心中就越发恼恨。 怪他当时看走了眼,竟不知沈恭是个心机深沉之人,恐怕当初他落到自己手上,也是个计中计。 “鬼斧归顺了昊帝?你确定?” 夜凌汐声音骤然拔高,不知想到什么,他突然狠狠一脚踹向闲影。 “你是怎么调查的,居然让此等包藏祸心之人出现在皇兄身边,万一皇兄有个闪失,你黑影族万死都担不起。” 闲影避闪不及,被夜凌汐踹给倒在地,他面色不变立即爬起,边拍衣服上的尘土边道:“殿下息怒。” “滚回去保护皇兄,其他事本王自会处理。” “是,属下告退。” 主子的吩咐已转达,闲影没再多逗留,利落转身出了行宫。 只是,刚出行宫不久,闲影便察觉自己被跟踪了,他心下暗惊,黑影一族以身法诡谲来去无踪着称,江湖中能跟上他速度的人极少。 更别说他曾是黑影族少主,修炼的更是族中最高功法,全天下能跟上他速度的不超五人。 其中,苏清欢、云景轩与主子都在宫中,剩下的两人远在别处,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所以—— “出来!” 闲影话音刚落,一道与他一模一样的黑袍身影出现了,那人就站在不远处的阑珊灯火下,一言不发看着闲影,那张闲影十分熟悉的脸,在兜帽下若隐若现。 “黑影桓你竟没死?!” 闲影神色骤冷,拔剑就向来人冲了过去,眼底的杀机毕现。 刺啦—— 两把剑撞在一起,蹦出星星点点的火花,闲影看向来人的眼里满是愤恨,他失声骂道。 “当初你们趁父亲失踪,逼我放弃继承族长位离开族中,害我流离失所险些丧命,此仇此恨我没去找你,你却自己送上门来了?” “黑影闲,多年不见还是没长进,你还是这么单蠢好骗。事到如今,你不会还以为叔父是失踪吧?” 黑影桓冷笑,语气极尽挑衅:“来,让堂兄看看你如今的斤两,你若能打赢我,那我便告诉你关于叔父的消息如何?” 闲影瞳孔一缩,语气急切的追问:“你知道父亲在哪里?” 黑影桓不语,却是收起了剑:“跟我走吧!” 闲影没动,他往皇宫的方向看了眼,太子殿下还在等着他回去呢! “愚蠢!” 身后黑影桓见他如此,突然咒骂出声:“时至今日你竟还在为仇人担忧,闲影,若非北冥皇族捣鬼,我黑影一族何至于此!” “什么意思?” 闲影神色诧异,有些不明白黑影桓话中之意,仇人,堂兄指的是太子殿下吗? 黑影桓白了他一眼,转身走远。 “我的耐心和时间有限,今日一过我未必有心情与你好好说话。进宫救主还是寻回生父,你自己选吧!” …… 另一边,苏清欢坐在红颜阁顶楼,听着红裳的汇报,不由笑出了声。 “黑影桓果然不安分哪!” “不是主子一力促成的结果吗?” 从主子收留黑影桓在身边那日,怕就算好了今日之事,黑影一族的两位少主,终有一日会再次相见。 “黑影闲作为上任黑影族长之子,幼年被迫放弃少主之位,背井离乡蛰伏北冥太子身边,为的怕就是借皇室之手重回族中。” “只是他认贼为主,全然不知自己效忠之人,就是当初害死他父亲的罪魁祸首。” “主子,黑影桓能说动他吗?” “难说。” 苏清欢眸光幽幽:“但我们的目的,从来不是说动一个人那么简单。” 黑影桓作为如今的黑影族少主,与闲影不仅是血脉相连的堂兄弟,也是幼时一起长大的同伴,更是闲影亲大伯的独子。 两人分离多年,幼时情分剩多少先不说,就单论闲影大伯为争夺族长位,将亲侄子赶出族地自生自灭一事,闲影对黑影桓的感官就不会太好。 所以,苏清欢暗中推波助澜,有意让黑影桓给黑影闲传递的事情,结果如何还真不好说。 第151章 黑影刺杀 但—— 如苏清欢所说,她引导黑影桓去找闲影的目的,原本就不是为让闲影与北冥对立,而是为了在他心里种下一颗种子。 一颗名为‘怀疑’的种子。 而这颗种子会在苏清欢有意无意的灌溉下,在闲影的心底生根发芽,在黑影一族的新生代中开花结果。 有一天,它会冲出北冥这片冰冷的土地,直上云霄形成参天大树。 “主子此举不为策反闲影,那是为了什么?” 但苏清欢没有回答红裳的问题,而是吩咐一句,直接翻窗离开。 “今夜护好轩王府。” “红裳领命,主子一切小心。” 窗外不远处的屋顶上,苏清欢听到了红裳脑袋探窗而出说的话,她毫不犹豫往皇宫方向而去,准备守门待狗。 不管你是柳风华,还是夜流华,今夜注定要留下代价。 …… 宫宴已散,赴宴的大臣们已走的差不多了,只剩下走在最后,有些喝多了的三两大臣还晃晃悠悠着。 三国使臣们都已早早回了行宫,只有‘夜凌汐’仍矗立在宫墙下,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可直至宫门落锁,他也没有等到要等的人。 “走吧!” 心知闲影定是被绊住了手脚,所以才无法及时赶回,‘夜凌汐’也不再继续等下去,领着手下几个侍卫直接往城南方向走去。 “王爷,咱不回行宫吗?” 其中一个侍卫不解道,使臣下榻的行宫在北边,这个方向完全相反啊! ‘夜凌汐’没说话,径直钻进了马车。倒是那问话侍卫旁边,一个统领模样的人撞了他一下,低骂道。 “忘了赴宴前王爷吩咐的,少说少问只管听命令,你小子嫌命太长,敢质问主子行事。” “统领,属下也是担心主子安危,毕竟宫宴上针对主子的人可不少。这个时候主子不回行宫,在外逗留,恐遭遇危险。” 侍卫总觉得,按照今夜宫宴上的情况,十有八九有人会对自家主子不利。 统领瞥了那侍卫一眼,不知该骂他聪明还是傻,半天连是不是自己主子都没认出来,却提前察觉到了危险。 眼前这位可不是他们主子凌王,而是比凌王更尊贵的无双太子殿下啊。 但此等重要之事,凌王自然不可能让所有侍卫知晓,只暗暗叮嘱了侍卫统领。 因此,众侍卫中也只有他一人知晓实情。 “不该你操的心别操,做好你的本分,待会儿护好殿下就是。” 啊? 统领意思是殿下会有危险? 那侍卫正欲询问,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得一道破空声突然响起—— 嗖—— 利箭呼啸而来直袭马车,黑铁打造的箭头“铮”的一声,牢牢钉进车盖的顶珠上,竟是将整个车盖给掀飞。 车盖飞出去老远,摔在地上碎成了木渣渣,后方的侍卫面色尴尬,刚才若非他们躲避及时,差点要被这一车盖给砸半死。 这一波操作伤害不大,但侮辱性极强啊!!! 与此同时,前方的侍卫统领快速拔剑,大喝:“护驾!” 所有侍卫呈圆月之势,将马车里的人保护起来,警惕的看向利箭射来的方向。 只见对面屋檐上,站了十来个黑衣黑袍的杀手,那模样和装扮,竟是像极了太子殿下身边的影护卫。 这是……黑影一族?! 众侍卫面面相觑,却听首领一声冷笑:“哪里来的宵小毛贼,竟敢假扮成我国隐族来行刺,愚蠢可笑!” “那希望你能一直笑下去。” 随着一声女声响起,那方需要上又多了一个身影—— 女子红衣如血,张扬似火,脸上随意带了张笑眯眯的狐狸面具,她盯着马车里的男子。 月光下,‘夜凌汐’面冷如霜,身上寒气几乎要凝为实质,却不是因为这场早有预料的刺杀,而是先前那侮辱性极强的掀顶杰作。 “你来了。” “动手。”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黑袍杀手蜂拥而至,与周围侍卫厮杀成一团,而那道红影也跃下屋顶,一步一步往马车走去。 到了近前,黑袍贴心的为她隔开道路,以便她能顺利通到车前。 “北冥夜太子,久仰大名啊!” 女子撩起车帘,露在面具外的嘴勾起弯弯的弧度,笑意灿烂而惑人,眼底闪着亮晶晶的光。 “宫主,好久不见啊!” ‘夜凌汐’见此情形也不再装,索性扯下面上的人皮,露出庐山真面目,赫然正是柳风华的面容。 “啧啧,太子还是不老实,竟还用这张脸糊弄我。” 苏清欢嫌弃瞥嘴:“听闻夜太子生了一张如花似玉的脸,何不露出来让我长长眼。” 夜流华嘴角一抽,脸上的笑容险些维持不住:如花似玉? “真是可惜,孤竟不知,如此厉害的宫主竟是个文盲!” 刺啦—— 苏清欢手上一个用力,不慎扯烂了车帘,她眼底一闪而过危险,面上却依旧笑盈盈的。 这位太子不仅心黑,嘴也够毒。 “行了,找个地方聊聊?” “客随主便。” 夜流华倒想拒绝来着,可看着死的不剩几个的侍卫,只得顺从。 正好,不止苏清欢与他有账清算,夜流华与她也有旧事要提。 于是,没有再理会杀红了眼的众侍卫,夜流华跟着苏清欢一路出了城,再次来到上次的那片树林。 依旧是在溪边,苏清欢扔掉了狐狸面具,以真面目面对夜流华:“夜太子可敢?” 琉璃宫鲜少有查不到的东西,却多次在北冥碰瓷,不仅安插人手十分艰难,这么多年,就连夜太子的真容画像都没弄到。 因此,苏清欢是真的好奇,这位名不见经传的无双太子的长相。 “既然宫主如此好奇,不如——” 苏清欢看着他的手一点点放到耳边,就在她以为夜流华会做点什么的时候,对方却语气一转,十分欠揍的说道:“不如保持好奇,留到下次见面再看!” 下次见面?! “这样啊,那就可惜了。” 苏清欢遗憾的摇了摇头,死人头有什么好看的,她才不喜欢呢! 第152章 异能初显 沙沙沙—— 苏清欢毫无征兆就动起手来,夜流华极速后退几步,刚一站定,身后就传来一阵异响。 夜流华回头去看,却是一个树叶形成的巨人站在后方,在他回头的一瞬,树人举起拳头就朝他砸来。 起初,夜流华并未把这一拳看在眼里,他想着区区树人一击便溃,根本没什么力量而言。 可出乎意料的是,树人的拳头竟十分有分量,夜流华不得已用剑格挡,腿都被压弯了几分,当树人又加了一只手攻击时,他的双腿都开始打颤了。 眼见支撑不住,夜流华奋力往上一顶,然后迅速撤出一段距离,不仅是为了躲避树人,更是为远离控制树人攻击的苏清欢。 “你究竟怎么做到的?” 今夜宫宴上,苏清欢露的那一手控花之能,已经让在场人惊叹不已,可此时此刻,这已经不仅仅是控物。 这是隐族的御术。 苏清欢是玲珑城的人,怎么会隐族的御物之术,除非—— 当夜流华抬眸撞进苏清欢的那一对潋滟的紫瞳时,他心底的猜测便有了答案。 听闻,玲珑城主苏沧漓曾有七位夫人,众夫人膝下共育有十二女一子,其中的七夫人与她的两个子女最为受宠。 这位夫人的来历也是神秘,身世更是不详,至今无人知她出自何方,只知她是苏沧漓从外面带回来的。 但据夜流华所知,那位七夫人似乎就出自隐族,因为紫瞳是隐族最纯正血脉的象征。 许多年前,玲珑少主苏绯墨的满月宴时,夜流华曾见过对方的紫瞳,正是那时起,他开始怀疑苏绯墨生母也就是七夫人的身份。 这一调查,夜流华不仅查到了隐世多年的隐族消息,还顺藤摸瓜发现了苏沧漓的隐藏身份——青翎皇子。 于是,夜流华给父皇上书请兵,有意抹杀掉苏沧漓这个隐患,却被驳回,父皇教他换一种方式收服玲珑,便有了玲珑城的年年岁贡,北冥缺钱少粮的问题也得以缓解。 直到六年后,苏沧漓不愿继续如约缴纳岁贡,加之他一些举动实在挑衅,引得父皇震怒不已—— 很快,夜流华便听到了‘天火焚城致使玲珑城主府一夜尽灭’的消息,他知道是父皇动手了。 对此,夜流华并不觉得有何可惜,只是从此后,他少了一个惊才绝艳的对手。 苏绯墨,那个有着紫瞳的小面团,没来得及长大就死了。 万千思绪在夜流华心间翻涌,他察觉哪里不对,用力摇头想保持清醒,却不受控制的被那双紫瞳吸引。 “苏绯墨你还活着?” 正在施展催眠术的苏清欢,被这声低喃给惊到分心,以至有一瞬的停滞。 而施展催眠术最忌讳分心,便是因这瞬息的空隙,给了夜流华反制的机会。 “宫主总是能给人惊喜!” 夜流华挣脱了催眠术的控制,看向苏清欢的眼神更是染上了一丝炙热。 如此说来,苏清欢不仅是幸存的玲珑之女,还是最受宠的七夫人所生,玲珑城主最宠爱的第十一女。 那么,她身后站的可不仅琉璃宫,还有玲珑城和隐族。 “太子也让本宫惊喜。” 虽然失神分心给了夜流华挣脱催眠的机会,可他能在瞬息恢复如常,足以证明此人心性之坚定强大。 对于心智坚定之人,催眠术胜在出其不意钻孔而入,苏清欢一击不成,让夜流华有了防备。 催眠术算是用不上了。 用武估计也是不行的。 上次,苏清欢全盛时与夜流华在这里交手,都有些吃力,如今她身体还未全然恢复,中毒后遗症导致的武功流失仍在,倘若真要打起来,她肯定不是夜流华的对手。 如此,便唯有使用异能了。 方才为了转移夜流华的注意力,她已经用过一次异能,剩下的精神力,不知还够不够撑到击杀对方。 今夜机会难得,没有闲影和其余人碍手碍脚,苏清欢只想亲手杀了这人,好给夜帝一个重击,让他也尝尝痛失爱子的滋味。 就像当初的爹爹那样。 苏清欢打定主意后,身上气息猛地一变,她的瞳孔再度染上紫色,却是比之前更加浓重,如一片深不见底的紫色迷海,惹人不断沉沦。 “没用的。” 夜流华不在意的笑着,以为她又要故技重施,却在下一秒,他便再也笑不出来了。 整片树林像是都被苏清欢控制,数不清的树叶无风自起,飘在空中,它们化为锋利的刀刃,前赴后继的扑向夜流华全身,在他身上割出无数道大小各异的口子。 夜流华且战且退,衣服被树叶划得破破烂烂,伤口看着多又惨,事实上却并不致命。 “宫主好手段,孤,很喜欢。” 北冥慕强,即便夜太子也不例外。 从前,他直把苏清欢当做一个有利用价值的交易对象,可有可无,并非不可替代。 至少,如果鬼斧与苏清欢同时放在夜流华眼前,他会毫不犹豫选择鬼斧。 但今夜,苏清欢一次又一次给了他惊喜—— 宫宴花舞,御物成兵,还有异瞳幻术,以及此刻的飞叶成刀。 夜流华突然有一种感觉,或许苏清欢才是被忽视的至宝,在许多关系中举足轻重的关键。 不管是鬼斧神工,还是玲珑城主,甚至是隐族,苏清欢与这三者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或许,他可以换一种方式达成自己的目的。 看着对面突然笑起来的夜流华,苏清欢感觉很莫名其妙,她不明白,这人死到临头为何还笑得出来? 看来,是她的异能太没杀伤力,以至于让夜流华还有心情笑。 “希望你一会儿还能笑出来。” 话落之际,苏清欢不顾身体虚弱,直接向夜流华冲杀过去,诡异的身法配合着异能,很快就在夜流华身上弄出了许多伤口。 但苏清欢并不急着杀人,一如十年前黑影戏弄苏绯墨那样,此刻的苏清欢俨然像一只胜券在握的猫,作弄着掌中已无路可逃的老鼠。 夜流华起初还有还击之力,随着时间流逝,他慢慢有些力不从心起来—— 第153章 奸诈太子 咳咳咳—— 夜流华已不知是今夜第几次吐血,他感觉自己的心肺都要被咳出来了,体力即将耗尽,身上的衣袍也早被那可恶的树人划成破烂,只能勉强遮住一些重要部位。 反观苏清欢那女人,却是悠哉悠哉的靠在树前,控制着树人一次又一次的攻击,却又并不急着下死手。 事实上—— 苏清欢并非不想直接杀了夜流华,而是,她发现了一个问题,一个一直被忽略的问题。 夜流华乃堂堂北冥太子,是夜帝最重视得意的儿子,他身边怎么可能只有闲影一个影卫? 越是身居高位的人越是惜命怕死,夜流华千里迢迢跑来南霖,不可能考虑不到一些潜藏的危险,怎么可能单枪匹马的深入敌营。 这个男人心思深沉至极,肯定还有隐藏的后手。 因此,在进入树林后,苏清欢特意用异能感知过周围,可这里除了她与夜流华,确实没有第三个人的存在。 但诡异的是,苏清欢总有一种被什么东西窥视觊觎的感觉,如此便只有两种解释—— 一是她的身体确实在崩坏,五感出了问题,就如在皇宫中面对音美人的那次,如今的她已无法准确感知到其他人的存在。 二是强中自有强中手,这个世界还有比她更厉害的存在,对方的身手远高于她许多,以至于连异能感知也察觉不到对方。 但不管是哪一种可能,对苏清欢来说都不算好消息。 上次也是在这片树林里,她拼尽全力却未能杀死柳风华,无法让他付出诋毁玲珑城的代价,更无法为姐姐们的枉死拿回一点利息。 这几乎成为苏清欢的一个心结,所以那日之后,她做的许多事情是故意针对柳风华的。 几次暗中给轩王递消息,一方面是为让轩王的人消耗柳风华的人手,更方便她动手。 另一方面又能加深北冥与南霖之间的隔阂,为她以后的计划做铺垫。 璃园开府宴那日,也是苏清欢故意让紫熙大张旗鼓派请帖,就是为了引柳风华到场,坐实琉璃宫与鬼斧之间的关系,让柳风华对鬼斧的身份深信不疑。 苏清欢的确成功了,柳风华压根儿没怀疑过沈恭不是真正的鬼斧,但这还远远不够。 所以在柳风华打算把沈恭先一步送回北冥时,苏清欢暗中通知了尹秋,却在双方交手时,横插一脚截走了沈恭,让他们双方以为沈恭是在对方手里。 今晚夜流华之所以会扮作夜凌汐只身入宫,就是收到了苏清欢有意散播的消息,称轩王会在今夜宫宴向昊帝献上鬼斧。 夜流华不甘自己多日辛苦为他人做嫁衣,才与弟弟换了身份,想入宫一探究竟,谁知—— 昊帝竟真的得到了鬼斧,却并不是轩王献上的,而是苏清欢。 那一刻起,夜流华猛然意识到了危险,他明白或许从始至终,这都是一场针对北冥,针对他而精心设计的局。 他是整局最中心的那个人。 鬼斧或许的确有些能耐,却不至于被全天下人争夺觊觎,是有人在故意扩大鬼斧影响,引导操纵所有人的想法。 鬼斧从始至终都是琉璃宫主,不,是玲珑城一颗摆在明面上的棋子。 这是玲珑城的反击。 是报复! 是圈套! 在全天下人都寻找鬼斧的时候,北冥最先得到鬼斧,只会引来其他人的算计和觊觎。 如此,北冥便不得安宁了。 而这正是苏清欢的目的。 但有一点她忽视了,据说天下无双的夜太子,真的会蠢笨至此,明知危险还偏向虎山行?! 或许一开始他没意识到鬼斧是个圈套,但随着后来一次次交锋,夜流华怎么可能意识不到? 幼年就被奉为神童的夜太子,真的会是这样一个自大无脑的人吗? 苏清欢到底还是因为重生,心底有一种莫名的优越感,从而忽视了这个世界原住民的智慧。 比如云景轩,又比如……夜流华。 “夜太子这么辛苦扛着不累吗?何不叫你的帮手出来,也好歇歇。” 正狼狈躲避树人攻击的夜流华闻言一顿,顿觉没什么意思,他轻轻抬掌,一下击溃那还在跳脱的树人,顶着一身破烂似的衣服往苏清欢很前走去。 “被宫主发现了,孤还以为藏的挺好呢!” 苏清欢眸色深深,眼底紫芒一点点消散,收回了异能:“所以你明知有诈还跟我出来,就是在等我落单?” “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与宫主促膝长谈,孤又怎能错过。” 夜流华笑容坦荡,眼底的算计明晃晃:“开府宴一别数日,孤很是想念宫主,却总是不得机会。今日正好。” 他话音未落,苏清欢便感觉到几股陌生的气息出现在林中,守住了林子的各个方向。 啧啧,好像走不掉了呢! 苏清欢低头沉思,掩住了眼底的兴奋与疯狂,原来这就是夜流华的倚仗,难怪敢单刀赴会跟她出来。 这感觉还怪熟悉的,有点像十年前爹爹寿宴那晚,她被无数感受围堵猎杀的场景啊! “你、准备好了吗?” “什么?” 夜流华不解,却见对面的女子正缓缓抬起头,眼里是深不见底紫色迷海,海的中心有一尊如血似火的孤岛。 同一瞬间,几道惊慌失措的声音在夜流华耳边炸响:“太子——” “小心——” “快退——” …… 皇宫。 云景轩一行人刚与影风接头,便听到不远处的宫殿忽然乱了起来,一道尖利的女声划破夜空,惊得人心头一跳。 啊—— “怎么了?” “这是出什么事了?” “快快快,太后娘娘梦魇住啦,速速速请太医来!” …… 慈安宫的动静吸引了不少人注意,以至于,云景轩等人的闯宫异常顺利,压根儿没有出现任何意外。 在影风的带领下,云景轩顺利找到了鬼斧的住处,看着满院子的守卫,以及院外隐藏的影卫,他蹙了蹙眉。 他的好皇兄还真是不惜血本,竟是把仅剩的龙影卫都放这儿了。 第154章 两块石头 “王爷,这……闯吗?” 影风今夜被安排守在外围,因此才有机会溜出去接应轩王,他并不知道皇上会如此小心,安排这么多人守着鬼斧神工。 昊帝可真够谨慎的,这是得有多看重里面的人,把半个皇宫的兵力都安排在这一个院子了。 影风心底刚腹诽完毕,头上就挨了一记重击,却是自家主子亲自赏赐了爆栗子。 “想死你去闯。” 不,我不想,主子也还没活够。 影风赶紧摇头并以眼神询问:那咋整?这人就不抢了? 结果又是一记爆栗子—— “主子,再打脑浆要爆了!属下愚钝,您有话好好说,您是王爷,是文明人,能动口尽量别动手。” “多动动你那被铁锈住的脑袋,省得正事还没办成,就先把自己人给坑死了。” 云景轩恨铁不成钢,扭过影风的脑袋让他看另一边:“有的是人上赶着送死,你急什么。” 影风一瞅,哎,那不是—— 唔—— 影风的嘴被一块黑布突然塞住,然后,他看到自家王爷一手捡了一块碎石,分别往两个方向弹去。 只见那两块石子一前一后,飞出老远之后,分别砸在了两个人的身上。 院门前的守卫被石子突然砸中,捂着脑袋立马招呼人,警惕的往外面假山走去:“什么人在那?” 假山后,这时恰好响起一声轻呼,众守卫对视一眼,缓缓拔刀往那处走了过去。 为首之人一边吩咐众人小心,一边走上前去查看,结果刚到跟前就险些被人一剑刺死。 嘶—— 领头的守卫痛呼一声,捂着受伤的胳膊赶紧后退,边退边喊。 “有刺客!” 这一方天地因他的一嗓子,再次乱了起来—— 守卫们与假山后的黑衣人,顿时混战起来,双方出手毫不留情,招招见血次次致命,只不多会儿,底下便已躺了不少尸体。 “主子,他们打起来了,咱不趁机去抢人吗?” 影风不知何时取掉了嘴里的黑布,又凑到了云景轩身边,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主子这一手高明啊,两块石头就让底下的人狗咬狗,不费吹灰之力就解决了大半敌方战力。 云景轩看着影风,半晌没说话,然后开口就直戳肺管子:“你大哥不该给你改名叫影风,该叫蠢风。” “春风?” 底下的厮杀声太大,影风只模模糊糊听到了两个字,于是,他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 “王爷说得有理,春风与尹秋确实更像兄弟。不过这名字听着怎么有些怪,不然我还是叫影风好了。” 影风原名尹风,是尹秋的亲弟弟,因着一手出色的易容模仿之术,被破格选中成了战神府影卫。 一个月前,云景轩在南疆接听密旨时被龙影卫所伤,拿下那人后,将计就计让影风扮成龙影卫回京复命。 结果影风刚入京,就险些暴露了身份,只因那名真正的龙影卫早就死了,去南疆刺杀的是灵隐宫杀手。 好在云千叶及时出手,帮影风换了个身份入宫潜伏,才有他今日在这里脑子不清醒的犯蠢。 云景轩没眼看自家的蠢影卫,他突然有点儿明白,尹秋为何为什么打死不认这个弟弟了。 “本王让你去慈安宫取药方,你就是这么失败的?” “呃——” 说起这个事,影风表示自己也很无辜。 其实,他原本都要拿到药方了,可是突然闯进来一个小宫女,打乱了他的计划,还害得他险些被太后宫里的影子抓到。 “属下本来都要成功了,突然有个小宫女冒出来坏事,她硬说太后的藏宝盒有毒,让我千万不要去碰。” 云景轩眯眼:“你信了?” “当然没有,属下才不蠢。” 云景轩心里呵呵:你确定? “之后呢?” “属下本打算拿药方走人,谁知那小宫女突然翻脸,她大声喊叫惊动了宫人,属下……属下为了不暴露身份,只好先、先走了。” 影风越说声音越低,羞愧的低下头不敢看主子,心里万分懊悔竟着了一个小宫女的道。 信了她的邪,见鬼的藏宝盒有毒,死丫头才有毒吧! 云景轩却听得直皱眉:“是太后宫里的宫女?” “是,那宫女平时看上去柔柔弱弱的,没想到力气那么大。今夜属下值守时,正好看到她扛着一人出去,似乎正是太后身边的那个影卫。” 听到这里,云景轩忽然明白了什么,对影风口中的那宫女的身份,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今夜苏清欢主动提议帮忙取药方,那时云景轩就怀疑她另有目的,尤其苏清欢还问了太后影卫的事。 结果不出所料,苏清欢去了趟慈安宫,不仅太后半夜出了事,连那影卫也早早被转移了出宫。 琉璃宫主果然厉害,能在这守卫森严的皇宫来去自如,随时都有可使唤的帮手,宫宴上假扮苏清欢的幻音是一个,如今太后宫里又出来一个。 云景轩心思几转,从怀中摸出宫宴上苏清欢给的簪子,皱眉沉思,他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重要之事。 今夜从带着苏清欢入宫起,有许多事情就超出了他的掌控范围。 不管是苏清欢献密信给昊帝,还是她联合鬼斧针对北冥,又或者此刻来截胡鬼斧。 这些事情都是苏清欢在主导,她有意让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夜流华?!! 如果说苏清欢背后是玲珑城的话,那夜流华背后就是北冥皇室,而玲珑城与北冥之间是不死不休,不仅隔着灭门血仇,还有国恨。 苏清欢所有的目的都是为了复仇。 那夜流华呢? 如果苏清欢的一个江湖势力,都能给她铺垫这么多暗子助力,那夜流华这个堂堂一国太子,真的会没有帮手和后援,不做丝毫准备就深入虎穴吗? 北冥与南霖争斗多年,向来谁也不服谁,明面上和和气气,暗地里的龃龉却是不少。 夜流华明知来南霖会有危险,又岂会什么准备都不做? 可夜流华只带了几个侍卫入宫,这可实在不像他的性格,其中恐怕有诈。 苏清欢不知有没有察觉到异常,看今夜她那样子,似乎是打算亲自去刺杀夜流华,她独自一人对上那奸诈的夜太子,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王爷?” 第155章 轩王截胡 影风抬手在自家主子眼前晃了晃,试图召唤回主子的神智,云景轩骤然回神看向影风。 “何事?” “主子,底下都打完了,咱们要怎么做?” 云景轩扫了眼下面,只见宫卫们已在收拾战场,黑衣人死伤惨重,只有少部分人溃逃了出去。 宫卫们的损失不小,死了近三成守卫,剩下的人近一半以上身上都挂了彩,却仍坚守在鬼斧的院里。 “诸位兄弟可知,皇上为何命我等今夜要死守此处?” “保护鬼斧公子啊。” 就在云景轩思索要不要出手之际,下面的守卫统领又说话了:“没错。” “里面之人不仅关乎我等荣辱,更关乎我南霖国运,以鬼斧公子之能若被别国得到,战乱必起。” “统领有这么严重吗?” 其余人面面相觑,统领却一脸正色不似玩笑:“实际情况远比我说的还要严重!” “楚和大陆诸国林立,四强争霸,尤以我南霖最为富庶,被其他三国觊觎已久。只是因为多年前的和平条约,才勉强制衡保持平静的局面。” “可如今局面被打破,有一种足以扭转战局的神兵利器出现了,而鬼斧公子就是那神兵的制造者,所以三国才会疯抢他。” 众守卫听罢统领的话,也陷入了沉思—— 鬼斧公子这么重要,陛下却单单指派了他们来守卫,可想而知是有多看重他们。 不行,他们得尽心守卫,绝不让贼人将鬼斧公子截走! 见众人神色逐渐变得坚定起来,统领知道火候到了:“陛下信任我们,才将如此重要的任务托付,我们绝不能让陛下失望!” “是。” 众人齐呼,先前因黑衣人挫伤萎靡的精神,顿时就回来了大半,连身上的伤口都感觉没那么疼了。 统领欣慰点头,吩咐大家尽快收拾好伤势,严阵以待。 “今夜的凶险才刚刚开始,兄弟们都打起精神来,保护鬼斧公子就是保护我们的家国。” …… 云景轩看着下方说话的统领,暗暗记下了对方的声音,然后对着闲影吩咐道:“你在这里守着,等鬼斧被带出皇宫再去截胡。” “王爷,您这是要去哪儿?” 云景轩没有回答,只是将苏清欢的宫铃簪交给影风:“见到鬼斧后给他看这个,他会配合你行事。” 影风拧眉:“这簪子谁的?这么大威力能让鬼斧公子听话?” 云景轩递簪子的手一顿,心底有一丝不悦,正想把东西收回来,簪子就被影风一把抢走。 怎还带反悔的,拿出来的东西还想收回去,王爷这行为委实不太好。 “属下定会把差事办得漂漂亮亮的,王爷您就放心去吧!” “……” 为了尹秋不承受丧弟之痛,云景轩忍住冲动才没下狠手,否则真想掐死这个以下犯上的属下。 “得手后送去城外庄子暂住,留几个人保护即可,你不必跟出宫,继续注意龙影卫和那位动向。” “是。” 影风点头领命,抬起头就不见了自家主子的身影,他小声嘀咕一句,然后默默等待时机。 另一边—— 云景轩一路出了皇宫,正犹豫该去哪里找苏清欢时,不远处的动静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隐匿身形悄悄靠近,匍匐在屋顶观看下方战况,却见是两个黑袍人正在对战。 其中一人明显不敌,很快被另一个人打倒在地:“我的好堂兄,十年不见你就这点本事?” “堂弟又好到哪里去了,堂堂影族少主沦落到给人当走狗,被人耍了还蒙在鼓里。” “你什么意思?” “黑影闲你个认贼做主的蠢货,这么多年你还不明白吗,叔父当初根本不是失踪,他早就被夜氏皇族害了!” 闲影震惊的看向脚下的黑影桓,嘴唇蠕动了半天却说不出话来。 见状,黑影桓趁势还击,手中利剑划在闲影的腿上。 嘶—— 闲影吃痛收脚,黑影桓趁机摆脱控制,翻身麻利的从地上起身。 “你骗我。” 闲影看着黑影闲的脸,面色难看如死人,出口的话不自觉带上了颤音,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看向黑影桓的眼神里杀气越发浓重了几分。 “骗?” 黑影桓嗤笑:“如今的影族早已不复往昔风光,除了一群老弱病残几乎不剩什么,我还有何必要骗你。” “的确。从前叔父在时,你是高高在上的影族少主,拥有无数上等的武功秘籍与心法,骗你或能有些好处。” “可现在,你不过是皇室走狗,我才是族人认可的少主,何须骗你!” 闲影分辨着黑影桓话里的真假,无奈却窥探无果。 因为黑影桓的表情,嘲弄又讽刺意味十足,让闲影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心惊与不安。 “黑影闲,你还打算再骗自己多久?” 说着,黑影桓又一次挥剑砍向闲影,那模样似恨透的这个堂弟,他一边动手一边骂道。 “十年卑躬屈膝的生活,恐怕早已让你忘记了身为影族人的骄傲,你蒙蔽双眼敌我不分,影族轮落到如今的地步,你以为是拜谁所赐!” “黑影闲,是你现在的主子害了叔父害了影族,可他却摇身一变,反成了救你于水火的恩人。” “可笑啊!” 黑影桓咬牙切齿的说着,出手一招赛一招凌厉,闲影吃力的抵挡,却仍是忍不住分心思想听清他的话。 “主子害了影族和父亲?” 闲影摇头:“不可能,你休想再哄骗我。父亲分明是死于任务,怎么会与殿下有关?” “呵——” 黑影桓冷笑一声:“那你可知,当初叔父去执行的任务是什么?” “什么?” 闲影问,他当初还小,父亲临走时并未与他交代太多。 父亲只说那是最后一次任务,回来后便再也不离开族中,会好好陪他长大,亲自教授他武功。 可谁知,父亲却食言了,那一去便再也没回来。 族中长辈争夺族长之位,将他这个前族长之子放逐,闲影从一族少主变成落魄孤儿,从此流落街头。 机缘巧合之下,闲影被微服出访的夜太子所救,因他武功底子不错,自此便留在太子宫里做了个近身护卫。 “杀玲珑少主!” 第156章 旧日隐秘 黑影桓的话音落下,不仅闲影愣在了当场,连旁边屋顶上的云景轩也停下了要走的脚步,他再度匍匐回着趴在屋顶,屏息静听着底下两人的对话。 闲影难以置信的看向黑影桓。 “所以,当初灭玲珑城主府满门的是我爹?” “为什么?我爹为什么要杀玲珑城的人?黑影一族素来与世无争,从来不会管外界的事,与玲珑城更是无冤无仇,我爹为何要灭人满门?” 哼—— 黑影桓冷哼一声:“这就要去问问你的好主子了!” “这事与主子何干?” 闲影不解,黑影桓却是看着他再次冷笑出声,语气中满是嘲讽。 “阿闲,你可当真是没有一点长进啊,跟在夜太子身边当差这么久,居然一点内幕都没打听出来。” 内幕? 什么内幕? 闲影的表情迷惑且茫然,显然是没听懂黑影桓话中之意。 黑影桓看着自家弟弟那副蠢蠢的模样,真是恨不得过去敲开他脑袋好好看看,那里面到底是装了些什么东西,竟连这么明显的话都听不明白。 “十年前屠玲珑城主府满门的幕后黑手正是北冥皇室,你口中的主子也是其中的主谋之一,叔父则是夜氏皇族选中的任务执行者。” “不然你以为,这些年黑影族为何会屡屡遭人追杀,我又是为何有家回不得,皆是因为玲珑城在报复,在为当初灭门之仇报复啊!” “夜帝以为参与之人全死了,就可以死无对证无人知晓其中内情,殊不知,当初灭门之祸后,苏府除了苏沧漓还有人活了下来。” 闲影:“苏绯墨没死?” “不,苏绯墨的确是死了,但他一母同胞的姐姐却活了下来。不如你来猜猜这人如今是谁?” 闲影眼珠一转,脑海中立即浮现了一个人影,他道:“是琉璃宫主。” 黑影桓这次没有说话,却是默认了闲影的猜测,空气顿时静止了一瞬—— 闲影脑海中浮现起第一次在听风楼遇见苏清欢的画面,似乎从那时起,苏清欢就对主子和自己存有一种莫名的敌意。 以前闲影不知这敌意从何而来,但今日,听堂兄说完旧日的隐秘,他一下子就想明白了。 难怪! 如果苏清欢是玲珑苏府的人,这一切就都说的通了,因为她恨北冥,恨所有诋毁玲珑城声誉的人。 所以魏武死了。 那次苏清欢将主子约在城外树林见面,恐怕对主子也是存了杀意的,如果不是打斗途中出现意外,他与主子未必能顺利离开那里。 原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可算聪明了一回。” 黑影桓的说话声将闲影飘散的思绪拽回现实,他看着自家蠢弟弟道。 “琉璃宫主是玲珑城主府仅剩的血脉,多年前为自保被迫离城,这些年一日不曾懈怠的追查真凶。若非——” 黑影桓突然停住话茬,没再继续说下去,却越发引得闲影好奇,他追问道:“若非什么?” 若非苏清欢身有重疾,平日根本离不开琉璃宫,黑影一族早几年就被她一锅端了,又岂有机会苟延残喘至今。 更何况,他愿意委曲求全待在苏清欢身边做个影卫,可不仅仅只是为了护住黑影族剩余血脉。 黑影桓心思几转,却并不打算将这些告诉闲影,只道:“若非我从中斡旋,黑影族早就十不存一了。” 真是这样吗? 闲影若有所思的看着黑影桓,总觉得堂兄对他似乎有所隐瞒,却又想不出到底是隐瞒了什么。 片刻后,闲影突然想起了什么,他神色忽变—— “所以,你如今是苏清欢的人?上次我闯璃园感受到的那股气息就是你。” “还不算太蠢。” 得到黑影桓肯定的答复,闲影登时心底一紧:“今夜你故意缠住我说这么多,其实是另有所图。你们想对太子殿下做什么?” “你猜呢!” 黑影桓眼底神色冷了冷,看向自家堂弟的眼底里闪过一丝不忍,却又转瞬即逝。 闲影沉默了一瞬,再次拔剑杀向黑影桓:“殿下在哪儿?” 黑影桓闪身躲过他的攻击,神色变得越发冷漠起来:“阿闲,许多事你需要用心去看,有些人有些事眼见未必为真。今日之事对你来说的确突然,但它的确就是事实和真相。” “你可以怀疑我说的话,但你该相信自己的判断。这些年你跟在夜太子身边,想必看到了不少皇室秘辛,别的不说,就单玲珑城这一桩,夜帝就得到了多少好处。” 闲影的攻击停滞了一瞬,心底有一丝丝的动摇,可想到被叔父堂兄赶出黑影族流落街头的那段日子,若非太子殿下收留,哪有如今的闲影。 “你休想挑拨离间!” “殿下待我恩重如山,他供我吃穿教我武功,比你们这些害我无家可归的人好多了。” 砰—— 两人拼出全力的一个对掌,让周围空着的小摊被这股余波震倒了一片,就连趴在屋顶上的云景轩,也感受到一股强烈的空气波扑面而来。 云景轩没想到自己只是顺路看个热闹,竟能撞破这么大的秘密,十年前玲珑闭城隐世确实蹊跷的很,却不知竟是夜帝一手筹谋的。 以他对夜帝的了解,若只是因苏沧漓敛财有方就出手屠人满门,似乎不太符合夜帝的性子。 夜帝霸道却不是个嗜杀成性的人,何况苏沧漓能敛财,对北冥也是有极好处的,毕竟玲珑城之前每年交给四国的纳贡不是笔小数目,夜帝本不该自断财路才是啊! 可夜帝偏偏这么做了,这其中……怕是有什么隐情! 云景轩出神思索间,底下两人又已过了数招。 闲影上次与轩王的人城门对战,本就身有旧伤,打到后面便越发吃力起来,若非有心底的一口气强撑着,估计早被黑影桓打趴下了。 “黑影闲你个蠢驴,你以为这些年我族是如何没落的,若非夜帝让你爹去杀苏绯墨,黑影族岂会痛失族长!” “实话告诉你,夜帝做的远不止这些,整个黑影族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我爹你爹包括你,都在北冥皇室的算计之中。” “你以为是夜太子救了你,殊不知一切全是他们的阴谋——” 第157章 没落原因 “什么意思?” “夜帝先是让叔父接下刺杀玲珑少主的任务,结果任务成了叔父却死了,于是,黑影族从此失去了一位强悍的族长。” “后来,夜帝又暗中派人游说我爹,让他夺走本该属于你的族长之位,在你被驱逐出族中后,却辗转来到了夜太子身边。” 闲影神色微动,他艰难的滚动了几下喉咙,已挥出一半的剑被收了回来,他问道。 “那之后呢?” “之后?呵呵——” 黑影桓目露嘲讽:“在继任族长的第二天,我爹也接了一个秘密任务,然后他就一去无踪了。” “失踪?” 闲影再次皱眉,他记得几年前,殿下曾无意说是叔父的死因,是病故而非失踪啊! 对面,黑影桓发觉闲影神色有异,笑得有些不怀好意:“是不是有人告诉你我爹死了?” “黑影族中有一种秘术,只要以至亲之血制成连心蛊服下,便可感应对方生死。” “阿闲,我记得十年前叔父出任务时你曾缠着他炼过此蛊,那次临行前,我爹也曾效仿叔父给我服了蛊虫。” 说着,黑影桓扯开胸口的衣服,露出皮肤上一个还在蠕动的黑点,正是连心蛊的蛊虫寄居之处。 “我爹离开后不足两个月,夜帝曾经派去游说我爹的那人,再次到访了黑影族,他说我爹在执行任务时被玲珑城算计致死。” “那人就像当初劝我爹一样,又开始鼓动我继承族长之位,我答应了。” 闲影抓住他话中漏洞:“可你至今并未继承族长位,为何?” “自然是因为——” “族长之位等同催命符,叔父和我爹相继因此而出事,我若再察觉不出问题才是真蠢。” “你的意思是?” “堂弟对北冥皇室还真是情深义重,到了这个地步竟还不愿信我。” 黑影桓嗤笑:“夜太子对你的洗脑可真够成功的,这些年竟是把你的脑子都养废了,黑影闲,好好用你的脑子想想,若当初没有刺杀玲珑少主的事,我黑影一族何至落得如今这副模样?” 十年前的黑影族,在北冥可是说一不二连皇室都不敢招惹的存在,可如今呢? 族人们日日东躲西藏疲于奔命,最后还要皇室伸出援手,美曰其名称之为庇护,可实际呢? 不过是变相的囚禁和控制。 “放在以前,你敢想象这是黑影族会过的日子?” “这些年你跟在夜太子身边,经历过的事情想来不少,夜太子是怎样的人你比我更清楚。你觉得这样一个心思深沉算计无双的人,会仅仅因为一丝善念就把你留在身边?” 从始至终,黑影族和玲珑城的种种,不过是夜帝父子的一场算计罢了,这才是黑影族没落至今的真正原因。 黑影闲这个蠢货傻蛋,居然认仇人为主,心甘情愿的被利用欺骗了这么多年,却一点不知事情背后的隐晦。 真不知该骂他傻人有傻福,还是缺心眼没脑子! 对面,黑影闲半天没有出声,藏在兜帽下的神色并不分明。 “你说的这些可有证据?” “……” 黑影桓一时气结,伸手在空中比划了几下,最后又狠狠捏紧拳头,摔袖扭开头。 如果可以他是真不想承认,眼前这个又蠢又傻的呆子,是曾经那个让他又恨又妒的少主堂弟。 夜流华害人不浅,算是把这个缺心眼的傻子彻底养废了。 “证据我迟早会找到的,不过有一点我得提醒你,黑影闲,凡事不可光用眼看,用心。” “好了,时辰也差不多了,你若再不回去,你心心念念的太子殿下可要死掉了。” 黑影闲眉头一蹙:“什么意思?” “城外树林,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说罢,黑影桓难得露出一丝笑意,以他家便宜主子的性子,这么长的时间过去,怎么也得让夜太子脱层皮吧! “你是故意拖延时间?” 果然,黑影桓还是和十年前一样只会耍诈骗人,满口谎话每一句真的,可恨方才自己竟真的动摇,差点就信了他的鬼话。 眼见黑影闲误会自己,黑影桓也不多解释:“随你怎么想。” 他与黑影闲的恩怨可不是简单几句话就能抹除的,反正今晚的目的已经达到,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不愁假以时日不会开花结果。 黑影闲咬牙切齿的瞪了黑影桓一眼,顾不上身上的伤,拔腿就往城外狂奔而去。 “出来吧!” 黑影闲离开,屋顶藏着的云景轩听够了热闹,正打算跟去城外看看,下面的黑影桓却突然开口。 云景轩身子一顿从屋顶起身,果然见地上的黑影桓正注视着自己,他眼底闪过戒备和惊叹。 “你一早就知晓我的存在。” 黑影桓不答反问:“轩王不在皇宫忙正事,却跑来这里听墙角,此等爱好……啧啧,颇为与众不同啊!” 听到这话,云景轩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刚才那些话是故意说给他听的,可是为什么呢? “轩王误会了,方才的话是我劝那脑子不清醒的傻子的,你是意外之喜,毕竟我也没想到你会来此。” 云景轩一想,也对,他本该在宫中截胡鬼斧,因临时起意才半途改变主意离宫,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他到底要去哪里才是。 “差点让你蒙混过去了,黑影族怕不是专产骗子,不仅把自己人骗得团团转,瞎话更是信手拈来啊!” 云景轩看着黑影桓,眼神危险而凌厉:“若本王没感觉错的话,你应该就是她身边那个影子吧,上次在璃园,暗中盯着本王的人。” 黑影桓勾唇一笑,并不打算否认,反而爽快承认了这事。 “不愧是南霖火云战神,竟早就被你发现了。不过,既然王爷如此敏锐,又怎会察觉不出宫主的真实意图,你假意与她合作又是在打什么主意?” “那你呢?堂堂黑影族的现任少主,却甘愿在她身边当个小小影卫,别说什么保族人平安的鬼话,这种理由骗那小傻子可以,却骗不了本王。” 更骗不了狡猾的琉璃宫主,所以,苏清欢把这样一个随时会反咬一口的恶狼留在身边,又是为了什么? 第158章 偷梁换柱 啪啪—— 黑影桓抚掌大笑起来,看着云景轩的眼神里透着一丝诡异的阴沉:“我的目的与王爷一样。” 闻言,云景轩眉眼微沉:“那可未必。” 他可不认为眼前之人有与自己相提并论的资格,尤其是在苏清欢面前。 至少目前为止,云景轩与苏清欢是合作关系,而黑影与她则是名义上的主仆,身份关系本就矮了一大截。 云景轩想扳倒刘后昊帝母子,需要一个人能助他破局,聪明又有实力的琉璃宫主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正好苏清欢也想挑起南霖内乱,以云景轩和南霖为源头,逐渐辐射并瓦解北冥的实力,好完成她的复仇大计。两人不谋而合,以合作为由达成同盟,实则各有各的谋划。 而黑影桓则一心重振黑影族往日辉煌光景,恰好那时苏清欢对北冥的掌控不够,便想借这黑影族的手顺利在北冥铺设棋子,于是将这个自己送上门来的棋子留下。 刚巧她对黑影一族的能力有兴趣,便让黑影桓成为她身边影卫,一来方便掌控棋子动向,二来也能够物尽其用。 而琉璃宫多年来搜集的天下机密,在很多时候能助他们事半功倍,这样完美的跳板不用岂不可惜。 这就是三人之间互相纠缠的真正原因与始末。 云景轩从两个黑袍人先前的对话中分析出不多事情,加上自己的猜测,他越发觉得,黑影桓留在苏清欢身边绝对心存叵测,不由便存了试探的心思。 “身为影卫不留在主人身边保护,却在这里与本王过多纠缠,你到底想做什么?” “呀,被王爷看出来了!” 黑影桓啧啧两声,下一秒,突然向云景轩冲杀过去,眼底的凶狠和杀意尽数显露。 “当然是——” 杀你。 “呵,就凭你?” 云景轩冷笑一声,拔剑迎敌,两人打了几个回合之后,却发现黑影桓之前一直隐藏了实力。 “倒是本王小瞧了你。” 把这样危险的人留在身边,苏清欢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云景轩猛地生出一股难以言说的气愤,那女人也太狂妄自大了,如此养虎为患难道不怕就被反噬? “王爷小瞧的可不止我一人。” 黑影桓意有所指的说道,不知想到什么,他突然虚晃一招,直接往远处逃遁而去。 “王爷与琉璃宫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别被卖了还帮人数钱,她的身份远比表面看来要复杂的多,希望王爷日后能承受得住那真相。” 说罢,黑影桓身影隐入黑暗,从云景轩眼前彻底消失不见。 嗤—— 云景轩站在原地嗤笑一声,缓缓收剑入鞘:“同样的招数用两次,黑影族也不过如此。” 如此低级的挑拨离间,他要上当才是有鬼了。 话虽如此说着,但云景轩想起方才黑影提到的另一件事,不由转头朝城北方向看去—— 却见那方天空隐隐有风云涌动,似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异象发生。 他心下一凛,莫名觉得是苏清欢出了事,当即也顾不上多想,直接轻功开路奔着城外而去。 就在云景轩离开后,隐在暗处的黑影桓再次现身,他看着轩王匆匆离开的背影,喃喃道。 “再低级的招数只要有用就行,你只让我阻止闲影回援,却没说要阻止多久啊!” “至于轩王,是他自己非要撞上来的,这可怪不得我。苏清欢,我倒要看看这次,你又会如何破局!” 呵呵呵—— 黑影桓心情极好的回了璃园,入园的那一刻,他又成了那个沉默寡言一心为主的影卫首领。 …… 皇宫内的混战仍在继续,云景轩离开后,这已经是第三次批试图截走鬼斧神工的刺客。 影风和其他轩王府的人躲在暗处,偶尔也会出手帮帮那些可怜的禁军守卫们,但更多的是看戏并等待时机。 直到—— 一道纤细瘦弱的身影趁乱,偷偷溜进了鬼斧房间:“沈公子?” 宫女借着月色由向房中大床,揭开被子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正疑惑,后腰便被人用利刃抵住。 “别动!” 宫女笑:“沈公子,是宫主让我来接应你的。” 说着,小宫女双手交扣比出一个特殊的手势,正是琉璃宫暗子相认的暗号之一。 见状,沈恭这才收回武器。 “宫主想怎么做?” 今夜宫宴上,宫主明明说会亲自来带走他,如今却突然换了人,分明是计划有变。 “沈公子放心,接你的人已经到了。” 小宫女话音刚落,影风就偷摸从窗口溜了进来,见屋内两人都在看着自己,也毫不示弱的瞪了回去。 “坏丫头又是你,上次在慈安宫坏我好事就算了,这回又——唔?” 影风恶狠狠的质问还没完,就被小宫女一个瞬移过去捂住了嘴:“你想死别拖累我,要是被外面的人听见动静,想带鬼斧公子离开可就难了。” “还有,上次在慈安宫要不是我救你,你早被太后豢养的毒宠咬死了,哪儿还有机会在这叽叽歪歪。” 影风被小宫女几句骂得泄了气,知道是自己冲动之下忘了身在何处,理亏在先,便也没再多说。 嗯嗯—— 影风示意小宫女先放开自己,小宫女照做,又退回了沈恭的身侧。 见她一副守护者姿态站在鬼斧身旁,影风眼神诡异的看了看鬼斧神工,又看向那小宫女:“你、你们?” “行了,少废话,赶紧带鬼斧公子离开。记住,离开这里后别急着出宫,等到寅时再行出宫。” “为何?” 影风和沈恭同时发出灵魂拷问,小宫女一个白眼非过去,那神色与自家主子如出一辙,满是鄙夷。 “今夜宫里的刺客一波接一波,宫外肯定也不太平,等一切尘埃落定再离开更稳妥。” 沈恭点头,以他对宫主姐姐的了解,自然清楚这并非小宫女的主意,更多是听命令行事。 既然是宫主的吩咐,沈恭自然没有意见:“好,听你的。” 正主都答应了,影风这个陪同也没了反对的立场。 当然,他就算反对也是无效。 “那你呢?” 临走前,影风问小宫女:“我们走了你怎么办?” 第159章 隐族御术 小宫女朝影风翻了个白眼,极不耐烦的开始赶人:“走走走——” “琉璃宫行事自有规矩,办好你该办的差事,其他无需多问。” 影风被她推搡着从窗户离开,沈恭一声不吭紧随在影风身后。 送走二人,小宫女在房间里捣鼓了一通,然后,若无其事的躺进了原本属于沈恭的床铺里。 不久后,一波黑衣人闯入房中,将正在熟睡的鬼斧神工带走—— 寅时。 眼见到了与小宫女约定的时间,影风这才护送着鬼斧出了宫,众人刚离开皇宫范围不远,便见前方一批杀手在围堵一个人。 那是—— 影风看了看对面被杀手围攻的男人,又看了看身旁的鬼斧神工,他奇怪的问道:“未曾听说鬼斧公子还有个双胞胎兄弟啊!” 鬼斧瞥了一眼身侧这个看起来没什么头脑的蠢影卫,哼了声:“要不,你再仔细看看。” 影风闻言,这才察觉出哪里不太对,他转头又去看对面那人,竟看到对面那个与鬼斧长得一般无二的人,飞转打斗间,露出了绿色罩衫下的衣着。 正是一抹眼熟的粉白。 影风恍然大悟:“小丫头!” 他神色一变,当即就要冲过去帮忙,却被身后之人一把拉住:“影风休要胡来,别坏了王爷的大事。” “可她刚刚才帮了我们,难道要见死不救?” 拉着影风衣服的那人看了对面一眼,包围圈里的小宫女双拳难敌四手,败绩已显。 “她已是强弩之末,即便我们出手也救不了人,反而会惹上一身麻烦。你要记住,我们今天的任务是带鬼斧公子安全回府!” “可是——” “没有可是,任务完不成,王爷的多年筹谋将化为乌有。你确定要为一个小宫女而坏了王爷大事?” 影风双拳紧握,却是缓缓收回了步子,他看了一眼小宫女所在的方向,咬牙,然后狠狠转过头。 “我们走!” 琉璃宫那么厉害,应该……应该会有人来救她吧?! 众人得令,护着鬼斧从另一个方向离去,走至街角转弯处时,影风忍不住再次回头去看。 却远远瞧见那小宫女已被利剑穿透身体,她整个人重重栽倒在地上,猩红的血液,一点点染红了她的身下粉白色的宫女裙—— …… 另一边。 云景轩刚赶到北城门附近,就看到了城南轩王府的上空,出现转瞬即逝的绿色烟花,知道是影风那边任务顺利完成,不由心中大定。 后顾之忧已无,这下,他可以安心的去瞧瞧苏清欢那边的情况了。 ———分割线——— 城北树林。 此刻,夜流华的身上满是被利刃割开的口子,衣衫褴褛全然没有之前的矜贵恣意,但他眼底却并不见慌乱,看向苏清欢的眼神反而越发兴致浓厚起来。 “退下。” 夜流华拨开护在自己身前的老者,眼神直勾勾的看着苏清欢:“宫主还真是让孤惊喜,能将隐族御术能修炼到如此地步,除了有血脉加持,天赋也非同一般呐!” 血脉? 夜流华怎会无缘无故说这样的话,莫非他已经知道了什么? 苏清欢凤眸微眯,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浓烈杀机,既然如此—— “此处有山有水有树林,不知夜太子可喜欢?” 嗯? 夜流华有一瞬间的晃神,不知她此言何意:“景致尚可。” 闻言,苏清欢冷冷勾唇,眼底的紫色再次泛滥开来:“喜欢就好。” 毕竟作为埋骨之地,夜太子本人喜欢那就再好不过了。 “殿下小心!” 噗—— 待身后老者察觉危险时,苏清欢的杀招已距离夜流华十分的近,他迅速侧身躲避,却还是晚了一步。 飞叶化作的匕首,瞬间将夜流华的脖颈划开一道口子,鲜血顺势向下,将那身月白色的锦袍染的通红。 见状,苏清欢笑了:“果然,还是这个颜色最适合夜太子。” 不止夜流华,整个北冥都太素净冷清了,需要用这样艳丽的红色给所有北冥人换换心情。 下一秒,那原本已越过夜流华身后老者的飞叶匕首,又诡异的绕了回来,趁其不备直戳后心—— 就在匕首即将穿透老者心脏的瞬间,一道声音突然响起,生生打断了苏清欢使用异能。 “小心身后!” 熟悉的声音让苏清欢本能回头,却是闲影不知何时摸到了身后,正欲给她致命一击,却被匆匆赶来的云景轩给破坏了。 后退躲过闲影的攻击后,苏清欢看向另一边大步走来的男人,蹙眉:“你怎么来了?” 孽徒,不是让他去宫里接应鬼斧么,为何会跑到这里来坏她好事? “再不来你就死了。” “……” 你才死了! 苏清欢被孽徒的话气的险些吐血,要不是他打扰,夜流华这会儿早成她手下亡魂了。 “这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式,你从哪里学来的?你我交易未成,宫主的性命还是悠着点好。” 苏清欢沉默,看向已从她身后消失的闲影。 趁两人说话的间隙,暗杀失败的闲影迅速撤离到夜太子身前:“殿下,属下替您封穴止血。” 闲影右手在夜流华胸前点过几下,脖子上的血流顿时小了不少,然后,在闲影疗伤的间隙,两人隐晦的交换了一个眼神。 事儿办得如何? 闲影表示意一切顺利,夜流华却敏锐的察觉到了异样,他从闲影的眼神中看到了迟疑。 但此刻显然不是追究的时候,一个苏清欢就很难对付了,如今又添一个云景轩,倘若他再不专心应敌,今晚恐怕要交代在这里了。 “宫主真是太伤孤的心了!轩王到底给了你何等好处,让你不惜背弃你我之间的约定?” “条件任宫主开,轩王给的起的,孤可以翻倍,只要——” “废话真多。” 回应夜流华的是云景轩。 在苏清欢还想着如何自圆其说时,云景轩已率先出手,不留余地的向夜太子主仆三人杀了过去。 轩王来势汹汹,闲影正欲还击,就被那看着推搡出去。 “带太子走,我断后。” 第160章 纵虎归山 闲影护着夜太子一路向北而行,老者则拼尽全力牵制住轩王,至于苏清欢—— 从云景轩加入战斗开始,她便在皱眉沉思着什么,目光始终落在那个与云景轩缠斗在一处的老者身上。 所以,这才是夜太子的真正底牌! 还有闲影,居然这么快就赶回来了,黑影桓果然贼心不死,看来是上次的教训不够深刻,居然敢跟她玩阳奉阴违这一套。 眼看着远处的北城门有动静传来,苏清欢几乎不用想就知道,定然是夜凌汐发现不对赶来支援了,再纠缠下去显然是对自己更为不利。 夜流华肯定是不能继续追,否则周围隐匿的人难保不会鱼死网破,万一前后夹击,光凭她与云景轩未必能得什么好处。 噗—— 一直压抑的伤势再难控制,苏清欢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身子站立不稳几欲跌倒,最后撞在身后的大树上才堪堪稳住。 而一直分心留意她动静的云景轩,却被这一幕惊到,心中急切,顾不得多做他想,一掌劈倒冲上来的老者,疾步过去扶住了苏清欢。 “怎么回事?” 明明方才也没见她受伤,怎会如此? 苏清欢却并未多做解释,只道:“有劳王爷送我回璃园。\" 云景轩眉心一蹙,想说什么却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夜凌汐援军已到,敌众我寡,的确不宜再久战。只是如此一来,今夜的计划算是败了大半。 放走夜太子无异于纵虎归山! 他们今日做了那么多事,此时却突然放弃,苏清欢究竟是想做什么呢? “快走!\" 眼见夜凌汐的人马已经停在树林外,孽徒却还在愣神,苏清欢不由再次开口催促。 云景轩这才回神,俯身抱起苏清欢,迅速从另一边撤离。 而他们身后的树林中,直到夜凌汐带人赶到,老者也没有任何动作。 “皇兄呢?” 夜凌汐环视一圈,发现周围虽打斗痕迹极多,却除了老者不见其余任何人。 “殿下在前面,请王爷随属下来。” 片刻后,夜凌汐见到了正在山洞中疗伤的夜太子,只是还不等夜太子说话,夜凌汐便已怒气冲冲的开口责问:“是谁竟敢伤皇兄至此?” 只见篝火摇曳的山洞中,早已恢复真容的夜太子身上血迹斑斑,原本月白色的衣衫几乎被染成红色,上面大大小小的破口数不胜数。 就连那张风华无双的俊脸上,也有几道伤痕,若非如此,以夜流华的谨慎程度,又怎会在这满是外敌的临安城附近露出自己的真容。 完全是因为苏清欢在打斗中多次袭击他的面门,以至于柳风华那张人皮面具被损坏的七七八八,已经完全用不成了。 “无妨。” 夜流华不在意的捋了捋衣服,起身走至夜凌汐面前,看到他身后并无自己想见的那人,眼底不由冷了冷。 夜凌汐见皇兄神色有异,当即跪下请罪:“臣弟有罪,未能将鬼斧神工带回,请皇兄降罪。” 见此,不远处的闲影亦是想起什么,同样跪地请罪:“属下失职,请主子责罚。” “闲影,你因何晚归?” 夜流华虽在宫宴上因未递国书私入云霖一事被针对,但三国到底是畏惧北冥实力,并不曾与其撕破脸皮。 只要他还顶着夜凌汐的脸,不曾落下切实的把柄给众人,那三国便无人敢明目张胆对他不利,自然也就无需闲影中途离开去行宫求援。 只是,琉璃宫主与昊帝的突然合作,加上鬼斧的突然现身,彻底打乱了夜流华的计划,他当即改变主意,决定劫走鬼斧即刻返程,可身边人手有限,这才让闲影去找小九在宫外接应。 谁知—— “回主子,属下从行宫出来后遭遇了琉璃宫的埋伏。” 不知为何,闲影下意识隐瞒了遇到堂兄黑影桓的事情,虽然黑影桓的话的确在他心里引起了波澜,但并不足以让他去怀疑追随多年的竹子。 只是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同时也不想为本就岌岌可危的黑影族招去麻烦与祸端。 “又是琉璃宫。” 夜流华对此并不意外,从今夜苏清欢出现在宫宴上时,他就知道事情已经不会按照既定的轨迹发展。 “都起来吧。” “谢皇兄。” “谢主子。” 闲影与凌王相互对视一眼,遂先后起身站到一旁,心中却不由打鼓。 今夜任务并未成功,主子\/皇兄却未曾像往日一般责罚,居然就这么轻轻放下了? “小九,孤身份泄露不宜久留,三日后寒光城见。” “好,臣弟恭送皇兄。” 另一边,云景轩带着苏清欢一路畅通无阻回了璃园。 “为何放走夜太子?” “呀,被你发现了。" 苏清欢丝毫没有被识破的尴尬,笑嘻嘻地从云景轩怀中跳下,早已不见方才在林中的虚弱模样。 见此,云景轩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虽明知她是故意放走夜太子,但考虑到南霖如今的形式确实不宜开战,他便顺势而为依言带她离开。 一路上行色匆匆,生怕她有个好歹,甚至想着回来就请无忧神医给她瞧瞧,不曾想她连重伤都是装的。 亏他还为这个心思狡诈的女人担心了一路! “王爷不必生气,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 见云景轩脸色不好,苏清欢难得有耐心解释起来:“今夜鬼斧在众目睽睽下现身皇宫,势必已让南霖成为众矢之的,但若此时传出有人将其带走的消息,而那个人还是隐藏身份潜入南霖的夜太子,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 “所以,宫主推波助澜让鬼斧神工引得四国大乱,又在今夜故意让他进宫,做了这么多事情是为给北冥引战?” 苏清欢不置可否,径直往院子里走去,这的确是她最初的计划,借由鬼斧之手挑起南北两国大战,即便最终南霖不能获胜,但必将给北冥造成巨大消耗。 这也是她最初选定让鬼斧现身临安的原因。 可计划再周全也总有意外,云景轩就是那个意外。 孽徒的出现让她的计划出现了偏差—— 第161章 扫尾善后 璃园,后院凉亭。 “安儿所中毒方我已拿到,待研究几日便可安排解毒一事。\" 苏清欢将从太后那里得到的药方递给云景轩:“辛苦王爷按照上面的药材准备好,两日内送来璃园。\" "好。” 药方上不乏一些名贵且稀罕的药材,只给两日确实有些仓促,但事关安儿,云景轩即便有些为难也答应的毫不迟疑。 收起药方后,云景轩道:“不过我仍有有一事不明,请宫主解惑。” “何事?” “以宫主之能潜入皇宫并非难事,何须本王带你走这一遭?” “自然是为了名正言顺见到皇帝,让他亲眼见证你我的合作并不牢固,给他可乘之机,否则他又怎会轻易相信消息的真实性。” “御书房外你那一掌也是故意?\" 云景轩不由惊叹她的城府之深,竟在入宫之前就想到了这些,若没有那神来一掌,后面的事情也未必有那么顺利。 谁知下一秒,苏清欢却摇头道:“哦,那不是,我当时在想别的事情,你突然靠近,我手比脑快就......呵呵——” 苏清欢的心虚显而易见,让云景轩刚刚升起的一丝叹服当即转为恼恨:“本王差点横死当场,结果你是失手而为?” “哎,王爷吉人自有天相,什么死不死的,倒霉的可是那白玉栏!啧啧,都碎成渣了。” “........” 云景轩感觉自己有被气到,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话。见他沉默,苏清欢也不再逗他,当即转了话题。 “王爷近日可多关注下慈安宫,离开前我可是留了大礼的。” “太后梦魇是你做的?” 苏清欢闻言嗤笑:”梦魇只是开始,好戏还在后面。怎么样,用刘后换紫熙一命可值?” 然而,云景轩这次却并未接话,看向苏清欢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复杂。 其实单从她愿意为安儿解毒一事费心费力,很多事情他都可以不再计较,玄灵草再珍贵也不及安儿性命重要。 虽然毒尚未解开,但云景轩莫名觉得苏清欢不会在安儿的事上骗他。 何况,今夜苏清欢的确帮了他良多,鬼斧、龙影卫还有太后,看似无意,实则有心。 很多事情她本可袖手旁观,但她不仅插手了,且是力求达成最有利于他的结果。虽不知她真实目的为何,但他云景轩承她这份情,日后必定回报。 “人可以还你,只是她身份有异,还望宫主多加留心。” 苏清欢点头应下:“时辰也不早了,王爷早些回去歇着吧!” 云景轩起身告辞,刚走出几步,却听身后又传来女子的声音:“毒方可临摹一份交给兰神医,但我帮安儿解毒一事还请王爷对他保密。” “为何?” 临摹毒方他能理解,兰无忧毕竟是神医,两手准备也更加稳妥。但保密又是为何?据说琉璃宫与神医谷交情匪浅,可她却对兰无忧避而不见,关系似乎并不如传闻中那般好。 “我与神医谷有旧,不想节外生枝,且此事尚未明确,少一人知晓对安儿越安全。” “好。” 目送云景轩走远直至不见,苏清欢忽地背过身一口浊血喷在花丛中,隐在暗处的守卫见状,赶忙现身搀扶:“宫主,可要请大夫?” “不必,黑影桓在何处?” “回宫主,首领今晚回来后便一直待在房中。” “让他来见我。” “是。” 那影卫离开不久,黑影桓很快就出现在凉亭外:“参见宫主。” 跪在底下的黑影桓半晌不见回应,暗暗抬眸,却见苏清欢似乎是在调息,他眼角扫到一旁被血腐蚀到已经枯萎的花草,眼底不由一沉。 算起来他跟在苏清欢身边也有三年多了,从最初阶下囚到今日暗卫统领,其中所付出的努力与艰辛不知凡几。 而他的心境也在逐日的相处中不自觉变化,起初他对将黑影族赶尽杀绝琉璃宫主是恨到了骨子里的,可当得知她全家被屠身中剧毒皆因黑影族而起时,他便又不知该从何恨起,他至少还健全的活着,而苏清欢—— 他虽在琉璃宫吃尽了苦头,但却并非一无所获,至少,如今这身武功与隐匿之术已是登峰造极,否则也不可能突出重围当选暗卫统领。 似乎除了没有自由,他的日子比当初在族中还要滋润一些。 而她呢,小小年纪却要日日煎熬活得生不如死,那身毒血稍有不慎便会让她丧命。 这笔买卖算起来,反倒是他占了便宜! 若非立场不同—— “黑影桓。” 正当黑影桓沉思之际,头顶响起了苏清欢的声音,他回神看去,才发现她不知何时已结束调息,正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宫主有何吩咐?” 黑影桓仓惶低头,试图掩饰眼底翻涌而起的心虚。 “随本宫去趟红颜阁。” “属下领命。” 一炷香后,红颜阁顶层。 “主子,这么晚您怎还亲自过来了?有事何不传唤属下去璃园回禀?” 红裳关切的看着自家主子,见她脸色并不比早上好多少,甚至越发虚弱了几分,不由蹙眉:“主子可是又动用了内力?您旧伤未愈,贸然动用内力,万一毒素反噬可如何是好?!” “不必担心,如今师兄就在城中,治疗起来方便多了。” “可您也不该不顾惜自己身体呀,公子知道又要念叨您了。” 苏清欢莞尔笑笑,随即转了话题:“我过来是有事吩咐,此事需你亲自去办。” “主子请说。” “鬼斧已被夜太子劫走,昊帝与其他两国定不会轻易罢休,你去帮帮他们。” 主子这是要帮轩王善后? 看来上次小六说的主子欲与轩王结盟是真的,如此甚好,自己就不必担心日后会与千叶刀剑相向。 “红裳领命。” “另外,宫里今晚送来的人在哪?” “在暗牢,可要属下将人带上来?” “不必,你自去忙,暗牢黑影桓陪我去就行。” 站在一旁当隐形人却突然被点名的黑影桓,心底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第162章 父子相见 暗牢。 苏清欢带着黑影桓一路往最深处的牢房走去:“黑影桓,你可知我明知你心存异心,为何还要在你投诚时收留你们?” “知道,为了黑影族的隐匿之法,也为了能通过黑影族在北冥安插人手。” “没错。” 站在牢门外,看着里面被绑在柱子上的黑袍人,苏清欢笑得格外灿烂:“隐匿之法我早已学会,不仅如此,更在你们的基础上做了改善,且全部传授于你,这一点在你当上暗卫统领时应当就已清楚。” 虽不明白她为何突然旧事重提,但黑影桓却没有否认,毕竟苏清欢说的也是事实,自己的确是凭借改善后的隐匿之法,与当初在黑影族打下的底子,才突破重围当上她的暗卫统领的。 “主子说的是。” 黑影桓点头称是,但苏清欢听他喊自己“主子”,却不由嗤笑出声:“黑影桓,到了这个时候就别再做戏了。” 黑影桓心里咯噔一下,佯装镇定道:“主子......这是何意?” 砰—— 苏清欢一脚踹开虚掩的牢门,示意他进去看看,黑影桓顺着她的目光落在被绑的黑袍人身上,他正欲上前查看,胸口的连心蛊却传来一丝异样的波动。 黑影桓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愣愣的看着柱子上的人,几秒后,他疯了似的扑向那人,一把拨开那人遮挡面容的头发,下面赫然是一张他再熟悉不过的脸。 “爹!” “苏清欢,你把我爹怎么了?” “呦,这就不装了?” 见他一脸愤恨的盯着自己,与最初见面时如出一辙,一副似乎恨不得扑上来将自己生吞活剥的样子,苏清欢啧啧道:“本宫以为你的衷心人设会立得再久一些呢!” “你...你既然从未信任过我,为何还对我委以重任?” 黑影桓以为,从她让自己成为暗卫首领那一日,她对自己至少是存了几分信任的,否则怎会将如此重要的位置给他。 不曾想,苏清欢竟是从头至尾都没信过自己吗? “黑影桓,你应当知道,凡是通过考验入我琉璃宫者,第一件事便是重新赐名。那你可知,我为何从不曾为你赐名?” “为何?” “自然是为了...让你铭记黑影一族给你的使命。否则,若是你也像与你同来投诚的那些废物一样,沉溺在温柔乡富贵窝里不可自拔,本宫如何放长线-钓-大-鱼?” “所以,你给我带来族人们赐婚,让他们与宫中女子孕育子嗣,并不是为了拉拢收买,而是为了通过他们...渗透入北冥。”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苏清欢突然上前一步,凑到黑影桓面前,面上笑容如花,说出的话却比刀子还要凌厉:“如果我说,除了你,当初随你一起进来的族人都早已投效本宫麾下,甚至这些年时刻替本宫监视着你,你作何感想?” “你——\" 黑影桓又气又恨,抬掌就想动手,他本以为趁着苏清欢如今重伤在身,以他如今的身手,即便不能杀了她,至少救他爹出去应是问题不大。 可谁知,苏清欢却似早已看穿他的想法一般,黑影桓刚一有动作,下一秒,一根银针便落在了他心口上,紧接着他便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了。 “别试图反抗,会死哦!” 说罢,苏清欢退开几步:“来人,将他给本宫绑起来。” 话毕,一名黑衣人凭空出现在牢房中,麻利的将黑影桓绑在了旁边的柱子上,随后他并未继续隐回暗处,而是恭顺的替苏清欢搬了一把椅子让她坐下,安静的退到一旁,一副随时待命的模样。 见黑影桓死死盯着那暗卫,苏清欢好心为他解惑:“轻尘,取下面巾让他好好看个清楚。” “遵命,宫主。” “黑影尘,你不是被派去——\" 黑影桓想不明白,这个早在一年前就被派出去执行秘密任务的族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哦,忘了告诉你,当初本宫给他的任务——就是全天候监视你。” “不可能,他的身法隐藏远不如我,一旦靠近我怎会发现不了?而且你再厉害,也不可能那么早就知道我想做什么?况且,我自认投诚至今并未做过什么背叛你的事。” “今非昔比,他以前或许不如你,可胜在年轻天赋又好,经过本宫这一年的亲自教导,自是远胜于你。今日过后,轻尘将代替你成为新的暗卫统领,作为族兄你该与他说声恭喜才是。” “宫主,他不配做属下兄长,黑影一族以血脉为由强行把我与娘分开,导致我娘忧思成疾重病惨死,我那生父却连把她葬入祖坟都不愿。他们不配做我的亲人。” “好,本宫知道了,你先别插嘴。” “黑影桓,这几年你确实不曾做过背叛我的事,哦不对,你本就不曾效忠于我,又何来背叛一说。” “所以,你暗中以族中的名义与黑影闲往来,多次把我安插进北冥的暗线透露给夜流华,又偷窥本该烧掉的琉璃宫机密,今夜更是阳奉阴违想要挑拨我与轩王关系,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出于本心罢了。” “因为你本就是夜流华安插在黑影族的棋子,一枚早在十几年前就埋下的棋子。我说的对吗?” 黑影桓心神剧颤,想说什么,却是无言以对。 看他反应,苏清欢就知道自己这是猜对了:“可惜了,原本念你是个可造之材,本宫想给你个机会,只要你今晚按照吩咐拖住黑影闲,不做其他多余的事,本宫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也可以继续扮忠心做你高高在上的暗卫统领。着实可惜呀!” 苏清欢一脸惋惜的走到黑影桓面前,顺手拔出他藏于袖口的匕首,用刀尖拍了拍黑影桓因气愤而发红的脸颊。 “听闻黑影族有一种秘术为连心蛊,中蛊双方可感应彼此生死,两只蛊虫要么同生,要么母死子生。” “正好本宫今夜兴致不错,恰好验证一番是否属实。” 啊—— 第163章 连心母蛊 皮肉被割开的痛楚并不足以让黑影桓痛呼出声,而是他体内的蛊虫忽然受到刺激,变得躁动不安起来,竟是发狂的开始啃食起他的血肉来。 蛊虫靠近心口,剧痛袭来的那一瞬,黑影桓脑中的弦突然就好似崩断了一根:怎么会? 他记得爹曾同他说过的,取出子蛊并不会对宿主造成损伤,反而是母蛊一旦种下非死不出。 可为何,他身上这只蛊虫竟是一副要与他同归于尽的架势? “果然如此。” 苏清欢停下手中动作,饶有兴致的看了眼黑影桓,又看了看旁边仍处于昏迷状态的黑袍,黑影桓的父亲——前任黑影族长黑影胜。 “看来,你爹把子蛊种在了自己身上,反倒是把取之即死的母蛊留给了你呀。啧啧——” “果真是感天动地父子情啊。” “你闭嘴,我爹他这么做...肯定是有苦衷的。我不信他会害我。” “对对对,你说的都对。有苦衷,所以你与黑影族苦寻他十年,他明明活的好好的却不曾连系你们一次。有苦衷,所以把会致命的连心母蛊给尚在年幼的亲儿子种下。有苦衷,所以眼见儿子要丧命却假装昏迷视而不见。” 苏清欢话落的同时,牢房中其余三人纷纷身形一震,黑影桓和轻尘纷纷侧目,看向从他们进来就一直在昏睡的黑影胜。 而黑影胜本人则是缓缓抬起头来,目露疑惑的看向苏清欢:“你怎知我是在装的?” 谁知苏清欢却道:“我不知道啊,当然是诈你的。” “你——” 黑影胜气结,不想他堂堂黑影族长,竟两次栽在一个黄毛小丫头手上。 “小小琉璃宫也敢与太后作对,小丫头你怕是活腻了,奉劝你赶紧放了我,否则太后不会放过你的。\" 哈哈哈—— “她如今都自身难保了,要如何不放过我?况且,太后身边的那位黑袍大人,可是一直都在宫中未曾离开,你让我放谁?” 黑影胜心神一震:怎么会? 但很快他便想通了关键,他恶狠狠的盯着苏清欢:“你做了什么?” 他手里握有刘太后不少把柄,按理说她不可能见死不救,否则她的那些把柄将人尽皆知。必定是苏清欢对刘太后做了什么,所以让她暂时放弃了自己。 “自然是让她跌落泥潭的事。” 离开慈安宫前,苏清欢用催眠术给刘太后捏造了一个特殊的梦境,保证她能夜夜梦魇不得安睡。 黑影胜想到今夜被苏清欢控制的事,那诡异的手段似曾相识,好像是族中某本典籍曾有过一些记载,似乎是什么御族的秘法。 具体是什么黑影胜有些记不清了,看来得设法回一趟黑影族,可该怎么做才能从这密不透风的暗牢出去呢? 黑影胜的目光悄悄扫过一旁的黑影桓,听他们刚才的对话,桓儿与苏清欢的关系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旁边,将他神色尽收眼底的苏清欢见状不由一笑:“两位难得父子团聚,本宫就不在这里打扰啦!轻尘,我们走——” 走出牢房不远,苏清欢忽又停下脚步,意味深长的回头看了眼黑影桓,叫来守卫吩咐道:“看好他二人,不能死也不能逃,吃喝上不必亏待,就当是...他跟了本宫这几年的补偿吧。” “是。” 出了暗牢,苏清欢带着轻尘又回到了之前的房间,打算等红裳回来再走。 忙活了一天,毒发本就未恢复,今夜又对夜流华动用了异能,身体的损伤让苏清欢十分疲惫,等待期间便闭目养神起来。 谁知,有些人的目光实在太过肆无忌惮,惹得她不回应都不行。 “轻尘,你可有事要说?” 见她睁眼,轻尘也不再迟疑,终是问出了自己心中疑惑:“主子送他二人父子团聚又故意挑拨到底是想做什么?” 噗嗤—— “从暗牢一路回来就心事重重的,本宫以为你能多忍会,这就沉不住气了。” “主子知道还故意逗我。” “我有些不明白,黑影胜潜伏在南霖太后身边近十年,早已掌握南国诸多命脉,想做什么都易如反掌,却为何迟迟不见有什么大动作。这北冥太子究竟想做什么?” “主子莫不是忘了,黑影胜虽没什么大动作,但小动作可从没有间断,这些年他利用刘太后为北冥扩充军需,南霖许多郡县的粮仓与库银都被掏空了。” “差点忘了这事,你设法把这些证据送给轩王的人,给刘太后的罪证再加一笔。” “是,属下已安排下面郡县的小吏入京告御状,过几日就该到了。另外,黑影族暗探又找到几本记载连心蛊的书籍,正在快马送来临安。” “很好,本宫如今也只能暂时压制连心蛊,若要随心驱使还需时间。暗牢那边你盯紧点,黑影桓本宫还有用。” “主子是想彻底收服他?” “自然,我需要用他将北冥划开一道口子。但黑影桓与你处境不同,你当初是无路可走又对黑影族有恨,他们虽养你几年但对你并不好,你对他们也没什么感情可言,自可不受家族牵绊投效本宫。但黑影桓不同,他自小养尊处优家族信念感极强,否则这三年也不会身在曹营心在汉,所以我需要借黑影胜的手摧毁他心中信念,到时他便可为我所用。” “主子放心,属下知道该怎么做了。” 两人刚说完话不久,红裳便推门进来了:“主子,事情已办妥当。昊帝如今正派兵四处搜寻失踪的鬼斧神工,听说连太后寝宫也未放过。” “哦,那太后反应如何?” “先是与昊帝一番争执,然后忽然陷入昏厥,很快又开始梦魇了。昊帝趁机搜宫却一无所获,正准备连夜包围行宫。” “还真是热闹。” “主子说的是。还有一个好消息,从轩王府传出消息:紫熙已被小王爷带出地牢,现正在宁安阁休养。” 苏清欢闻言一喜:“甚好,我明日亲自去接她回来。” “好了,辛苦一天你早些休息,轻尘送我回府就好。” “主子慢走。” 第164章 再见师兄 次日。 苏清欢到轩王府时,云景轩正在庭院中练剑:“王爷,苏小姐到了。” 昨日宫宴回来后,云景轩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思,特意吩咐了府中下人,以后苏清欢来不必通报,可以直接带来他的院子。 故而,今日苏清欢并未在大门外等待,而是被直接带到了这里。 听到下人禀报,云景轩并未收剑,而是将尚未结束的剑法练完,这才收剑看向苏清欢。 “看来宫主对那丫鬟很在意,这么早就来接人了。” “紫熙于我而言更像妹妹,而非丫鬟。” 云景轩点头不置可否:“但愿她也如你一般才好,有空查查她的身份。” 有些话点到即止,云景轩并不愿做那挑拨离间的小人,却也无法对苏清欢的安危视而不见。 因此才隐晦的提醒一下。 闻言,苏清欢勾唇,笑着凑近他:“王爷这是担心我?” 少女的面容美丽非常,此刻正眉眼弯弯的看着他,诱人的红唇开开合合,似乎在发出无声的邀请。 云景轩仅仅愣了一瞬,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在想什么,他有些羞恼的转身:“人在安儿院子,你先去,本王沐浴后就来。” “好,等你呀!” 片刻后,宁安阁。 “姐姐,你终于来看安儿啦!” 刚进院子,苏清欢便被正要出门的云景安发现并拦腰抱住,小家伙一头扎进她怀里亲昵的蹭来蹭去。 “安儿乖,姐姐这几日身体不适,所以才没有来看你。” “真的吗?安儿还以为姐姐是不喜欢我了呢。” “怎会,姐姐永远不会不喜欢安儿的。” “那姐姐是哪里不舒服?府里昨天来了一位超级厉害的神医,我让他来给姐姐治病,你很快就好了。” 然后,姐姐就可以陪他玩了。 啊,他可真是聪明绝顶。 云景安喜滋滋的想着,然后迫不及待的就拉起苏清欢往外走:“走走走,姐姐我带你去找神医。” 哎—— 苏清欢张口想说些什么,却不忍心拒绝小家伙的一番好意,于是任由他带着自己,满府转悠着找神医。 直到一连跑了三个院子也没找到人,苏清欢这才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安儿,你知道神医住在哪个院子吗?” “不知道啊。” 苏清欢无语凝噎,转头向院门口路过的府兵询问:“请问神医住在何处?” “回苏小姐,尹大人将神医安置在拂柳堂,前方左转直行百步就是。” “好,多谢。” “苏小姐客气。” 府兵拱手退下,继续领着队伍在府中巡视去了。 拂柳堂。 用过早膳后,兰无忧正坐在院中的摇椅里翻看医书,药童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帮他打扇。 六月中旬,正是南国天气最热的时候,即便还未到晌午,可坐在太阳下也是时不时会出点汗。 昨日轩王连夜送来了安王的原始毒方,兰无忧已经看过,此毒确实十分棘手,他并无完全的把握可以解毒。 故而想试试从典籍中寻找突破点。 “神医神医,我姐姐生病了,你快来给她看看呀!” 听到云景安咋咋呼呼的声音,兰无忧无奈的从医书里抬头,这小孩怎这般烦人,大清早便来扰人安宁! 结果转头就对上了一张含笑的脸—— 吧嗒—— 兰无忧蹭的一下从椅子上起来,手里的书掉了都没发觉。 “师妹?!” 少女红衣如火,艳若骄阳,正是苏清欢:“好久不见,师兄。\" “......” “姐姐,什么是师兄啊?” 兰无忧还想说点什么,却被突然插到两人中间的云景安打断,只见素来冷清的师妹十分温柔的摸了摸安王的脑袋,眼底满是宠溺的笑。 “就是兄长的意思,像你与你哥哥一样的关系。神医是姐姐的兄长,所以你以后要喊他无忧哥哥。” “无忧哥哥,你快给姐姐看看吧,她生病了。” 兰无忧看了眼苏清欢的脸色确实不算太好,当即点头:“好,你去找药童玩会,我这就给你姐姐看。” “好,那你要快点给姐姐治好,我还想和姐姐玩呢。” 云景安乖乖跟着药童去一旁玩耍,兰无忧则让师妹坐在摇椅上,自己坐在小凳子上给她把起脉来。 云景轩沐浴完找过来的时候,正是看到这样一幅场景:小院里,红衣少女单手托腮正安静的坐在摇椅里,目光含笑的看着面前男子脸上。 男子眉目含笑,一边把脉一边与她说着什么,从他扬起的唇角上,并不难看出他此时心情正好。 两人的亲近与熟稔毫不掩饰,看在云景轩眼中却莫名觉得十分碍眼。 于是,他大步走上前打断他们:“兰神医这是在做什么?” 兰无忧听出是轩王,头也不抬继续把脉,片刻后又收回手。 “师妹,你体内余毒未清又添新伤,需得好好调养一段时间。切记,这段时间不可再使用内力。” 否则,旧毒就要压制不住了。 苏清欢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明白他是碍于云景轩在场,有些话不能明说。 “听师兄的。” 见轩王站在一旁,明显有话要说的模样,苏清欢说道:“师兄你先忙,我晚些再来找你。” “好。” 目送三人离开后,兰无忧招来药童吩咐道:“你去打听下师妹与轩王两兄弟的事,记住,别用神医谷和琉璃宫的渠道。” “是,公子。” 另一边,苏清欢拉着云景安,旁边跟着云景轩,三人一路往宁安阁走去。 “难怪宫主这么有把握解安儿的毒,原来是师出神医谷。” “是啊,神医谷上任谷主是我师父,他当初为救我而死,师兄是他独子,这些事我本不想牵连他。奈何阴差阳错,他还是被卷了进来。” “云景轩,可否答应我一件事?” 第一次被人全名全姓的叫,云景轩一时有些愣神,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宫主如此郑重其事,莫非是与师兄有关?” “不管你我以后合作如何,请不要牵连神医谷,若是可以还请护上一二。” “......” 云景轩并未立马答应,而是直直盯着苏清欢的眼睛,似乎想要从里面看出点什么,但令他失望的是,那里面除了一片真挚与恳求,再无其他。 “好,我答应。” 第165章 接你回家 宁安阁。 紫熙正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想着该如何离开轩王府:“虽然阴差阳错被小王爷救了,但这里毕竟不是久待之地,我得想办法尽快回主子身边去。” “可轩王油盐不进,我搬出修罗殿都没能打动他,该怎么才好呢?” 真是可恶,昨日公子给她看诊本是个很好的机会,可惜房间里到处都是轩王安排的暗卫,为了不连累公子硬是生生错过了。 如今她身上有伤,硬闯肯定是不行的,而且即便出去也会给主子惹下麻烦,该怎么办呢? 正在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一道身影鬼鬼祟祟的进了房间,竟是尹秋。 “你来干什么?” “自然是来帮你呀。” “就你还帮我?本姑娘这一身伤可都是拜你主仆二人所赐,还有脸说帮我,我谢谢你啊!” 紫熙咬牙切齿的瞪着尹秋,尹秋却不甚在意:“王爷已经答应放了你,稍后你主子就会来接你,你可别做其他多余的事,不然这事可就真不好收场了。” “主子要来接我?你说真的?” “当然。有人来了,我先走——” 说完,尹秋麻溜的钻窗跑了。 “果真是属蚯蚓的,跑得真快。” 紫熙嘀咕一声,走过去开门,然后就看到了正要敲门的苏清欢。 “主子,你真来接我啦!” “嗯嗯,我来接你回家。” 落后几步的云景轩,看着主仆俩欢喜不已的抱在一起,嘴角情不自禁的勾了勾。 也罢,只要苏子熙不做什么出格的事,留下也无妨,大不了自己日后多盯着些。 “王爷。” “不是让你先把人带去前厅候着,怎么来的比本王还迟。” 呃—— 尹秋干笑两声,他怕再不过来,那个整晚都在尝试逃跑的小丫头又干蠢事,王爷既已答应苏小姐放人就不会言而无信。可若小丫头自己作死,那就另当别论了。 “属下内急去了趟茅房,王爷勿怪。” 云景轩冷冷瞥了尹秋一眼,又看看房间里仍有些微微晃动的窗户,并没有当众戳穿他。 “王爷,人我带走了,告辞。” “等等——” “王爷还有事?” 苏清欢蹙眉回头看向云景轩,这孽徒该不是又反悔了吧? “府中今晚设宴给无忧神医洗尘,宫主若无事,可一同参加。” 哦,原来是师兄的洗尘宴,那是该参加,正好她也有事和师兄说。 “好,那今晚见。” 今晚...见! 直到苏清欢带着紫熙走远,云景轩才收回目光:“安儿呢?” 尹秋指了指璃园那边,又指了指自己,无语望天:合着您只顾看美人,连弟弟跟人走了都没发现? “小王爷嚷着要和姐姐玩,苏小姐带他去璃园了。” “由他去吧,药材收集的如何?” “差了几味最重要的还在找,其余已经在快马加鞭送来京城。” 尹秋看了看自家主子,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 “听闻神医谷素有搜集天下名药的习惯,不如王爷请兰神医帮帮忙。毕竟苏小姐给的两日时间确实仓促,我们想在这么短时间内找齐药材再送来京城,几乎是不可能的。” 云景轩忽然惊觉,自己竟又着了苏清欢的道,她出身神医谷自然清楚那些药材的可贵,并非一朝一夕能找齐,却还是让他两日内找来,原是在这等着呢。 明白苏清欢这是在为神医谷铺路,云景轩却无法拒绝,事关安儿性命,况且自己确实答应了她会照拂神医谷。 他云景轩堂堂战神,不屑做那违背承诺之人。 沉吟片刻,他道:“走,去拂柳堂。” ...... “公子,王爷来了。” 房间里,兰无忧看着去而复返的轩王,吩咐药童先下去:“把我刚给师妹开的药熬好了送去,师妹怕苦,你记得备一盘蜜饯带上。” “知晓了,公子。” 药童离开后,房间里只剩云景轩与兰无忧两人,尹秋则在门外守着。 “轩王可是有事?” “昨日事忙未顾上欢迎神医入府,今晚府中设宴为您接风洗尘,望勿推辞。” “王爷盛情本不该推辞,只是我素来只喜医术,不爱与人打交道。心意已领,就不去叨扰各位雅兴了。” “神医放心,今夜算是家宴,除了舍弟与苏小姐,便只有我几位至交好友,尽可不必拘泥。” 师妹也会来? “那兰某便却之不恭了。” 云景轩点头应下:“轩此来其实还有一事想请神医帮忙。” “王爷请直言。” “是药材的事,那张药方想必公子已经看了,有几味实属罕见,普天之下恐怕只有神医谷有这个能力,能在两日内找齐并送来京城。” 闻言,兰无忧不解:“为何是两日?” “是苏小姐的意思。” “即是师妹的意思,那我必当尽力,我这就传信谷中,定将药材准时送到。” “神医谷大恩,本王铭记于心,日后定会报答。” “王爷客气。” 兰无忧微笑颔首,若不是为了师妹,他会在意这所谓大恩? 两日,师妹要的这么急,恐怕是想尽早解决这里的事情,为下月玲珑城复出一事做准备。 “那这些药材.....本王以市价的两倍来买如何?” “不必,师妹既然愿意助你,自然是将你当做朋友的,那你我便是友非敌。王爷按市价即可,兰某不屑赚朋友的钱。” “如此倒是我赚了,多谢兰神医。” 两人又聊了一会,打听了些兰无忧的喜好,云景轩便离开去安排晚宴事宜。 璃园。 “安儿,姐姐给你准备了礼物,你先去挑一挑,姐姐等会就来陪你可好?” 一听有礼物挑,云景安高兴又蹦又跳,也不缠着苏清欢了:“好呀好呀。” “来人,陪着小王爷别让他伤着自己。” “是,宫主。” “紫熙,跟我进来。” 主仆俩一前一后进了屋,苏清欢指了指床让紫熙过去:“脱衣服,我看看你的伤。” 说着,苏清欢转身去拿了几瓶伤药,又回到床边,见紫熙只是呆坐着,眼睛红红的看着自己。 “怎么了?很疼吗?” 苏清欢说着就要上手帮她脱,却被紫熙反手抱住:“主子——” 第166章 视作亲妹 “这次是我不够谨慎,连累你受苦了。” 苏清欢轻拍着紫熙的脑袋安抚着,由着她哭了会,才道:“乖,先别哭了,让我看看你的伤。” 紫熙却是拽紧了衣服:“主子,我已经没事了,其实昨日公子已经替我看过了,用的正是雪莲丹。” “嗯,这个我知道,安儿那小家伙为了求表扬,回来路上可是念叨了好几次。我只是想看看你如今的恢复程度,顺便帮你上个药罢了,你紧张什么?” “主子,我、我没紧张啊。” “那你躲什么?” 见她第二次躲开自己的手,苏清欢眼神冷了冷,莫非这丫头在轩王府还经历了其他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 “苏子熙。” “属下在。” 紫熙几乎是下意识的回应,因为主子只有在很生气的时候,才会全名全姓的喊她,上一次这么喊还是她刚成为紫衣使,却犯下大错被丢进炼狱的时候。 “你可知为何,整个琉璃宫单单你被赐下两个名字,还冠以我的苏姓?” “是为了区分修罗殿主与紫衣使。” “若只为区分,我大可赐他姓,何必是苏姓。” “那是?” “我当你是妹妹才赐同姓。” “这么多年你陪在我身边,事无巨细皆以我为先,这次更是为了救我险些....这些我都看在眼里,只是我这人亲缘浅薄,跟在我身边的人似乎都没什么好下场。” “以前我没问过你的意见,也不知你心里是否愿意,今天借着这个机会,我给你选择重新的权利,是否——” “我愿意的,主子,我喜欢苏子熙这个名字。很喜欢。” “求您不要收回。” 紫熙有些急切的打断苏清欢,生怕她下一秒便剥夺了这个姓氏。 以前七姝的姐妹们也曾私下讨论过这件事,毕竟整个琉璃宫只有她跟了主子的姓,大姐也曾猜想过,说主子待紫熙与旁人不同,或许是真拿她当妹妹了。 只是这样的猜想,对她们这样生来便被亲人抛弃的孤儿来说,实在太过匪夷所思,像主子那般厉害高贵的人物,岂会将一个小丫鬟视作亲人。 可谁知,这竟是真的。 “好,永不收回。那现在可以让我看看你的伤了吗?” “我——” 见紫熙还是有些迟疑,苏清欢又道:“姐姐帮妹妹抹药天经地义,你若再磨蹭,我可要动手了。反正你也打不过我。” 知道躲不过,紫熙也没再纠结,但当她衣衫褪下的那一刻,看着那纵横交错的鞭痕,苏清欢的心还是抽了一下。 伤口虽然已经在结痂愈合,但依旧可怖,能在雪莲丹的治愈下仍旧这么严重,可见原来伤的是有多重。 “抱歉,是我连累了你。” 苏清欢走过去坐在紫熙身后,取出那瓶师兄特制的无痕膏给她上药:“我尽量轻些,你...且忍忍。” “主子无需自责,只要你没事,紫熙做什么都心甘情愿的。我不疼,真的。” “嗯,你先别动,小心伤口裂开。” 苏清欢眼疾手快按住紫熙,不让她回头看到自己的异样:“我说抱歉,是因为不能替你报仇。” “我已决心与轩王合作,如今他即是盟友,也是安儿的亲兄长,况且这次强取人家的宝物,我们也的确理亏。所以于情于理,我都不能因此事去找他麻烦。” “主子不必纠结,其实细细想来轩王并无意置我于死地。他若真心想杀,当日生擒便可直接杀我,何须多此一举。” “而且,他曾暗中命尹秋照拂于我,后来小王爷将我带走医治,恐也是得了他的默许,否则偌大个王府,又有什么事能逃得过他这个主人的耳目。” “他伤你至此,你不恨?” “本来是恨的,但若一顿打能救主子一命,那是我血赚,也就不恨了。一报还一报,我们扯平了。” 上完药,穿好衣服,紫熙转身看向苏清欢:“主子,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可好?” 知她这么说是想让自己宽心,苏清欢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好,这几日你好好养伤,过些时日我打算离开临安,到时有件很重要的事要你去做。” “属下遵命。” “以后无人,跟安儿一样喊我姐姐吧。” 姐姐。 即便很想这么喊,但紫熙还是克制住了自己内心的冲动:“宫有宫规,况且,主子都喊习惯了,属下一时改不过来。” 姐姐是一宫之主,暗处多少双眼睛盯着,她不想再给姐姐惹麻烦。 “好,随你喜欢。” 苏清欢也不想强迫她,况且有些事也无需通过一个称呼来证明,只要她们彼此付出真心即可。 “那你先休息会儿,我去看看安儿,晚些陪我一起去王府赴宴。” 说罢,苏清欢转身出了房间,关上门的那一刻,房间里传来一声隐忍却满含欢喜的低喃。 姐姐—— 但很快又传来一阵痛呼的声音,苏清欢无奈摇头,果然还是那个冒失的小丫头,什么沉稳大气怕都是装的。 看来,还是得想办法从其他地方弥补下小丫头! “来人,传令下去:从明日起,修罗殿独立出琉璃宫,日后只需听命于苏子熙一人,殿中一应事宜无需再上报。” “另,此次参与取药行动的所有伤者,记二等功,赏还元丹一枚。死者记一等功,设长生牌位立于殿中,享后人供奉瞻仰。” “这是本宫给修罗殿下达的最后一道命令。去吧,把这个消息传给七姝与四使,若有人不服,尽可直接来找本宫。” “遵命。” ...... 苏清欢找到安儿时,小家伙早就被这满屋子精巧的兵器晃花了眼,每个他都很喜欢,实在是挑不出最喜欢哪一个。 以前哥哥从来不让他碰兵器,总担心会伤到他,所以他只能远远的看着。 没想到姐姐居然这么厉害,不仅知道他喜欢,还准备了这么多种,简直是太太太好了。 果然还是姐姐好! “安儿。” “姐姐,你终于来啦!” 听到开门声,云景安立即跑过去拉起苏清欢就往屋里走—— 第167章 赠琉璃玥 房间里,琳琅满目摆满了各式兵器,但大部分是小孩子的款式,只有个别几个做成了成人款。 “姐姐,东西太多安儿都挑花眼了,不如姐姐帮我选选吧。” “安儿若是实在选不出来,那便不选,这些本就是给你打造的。” “那不行,哥哥说了,做人不能太贪心,贪多嚼不烂。而且,我若都拿走了,姐姐不就没有了。不可以。” 小家伙一本正经讲道理的样子,逗笑了苏清欢,她拉着云景安走到一个架子前:“那好,姐姐帮你选一个。” 说完,身侧的墙面突然打开一扇门:“在这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 吩咐完之前陪着云景安的守卫,苏清欢领着小家伙直接进了密室,两人进去后,密室门再次关上。 密室的空间并不大,一张床两把椅子,看起来像是个简单的卧房,这里本是苏清欢准备来毒发时休养的地方。 可惜灵隐宫一行导致提前毒发,她准备的这间密室并未派上用场。 “安儿,姐姐接下来跟你说的话,你要好好记住,谁都不能说。” “哥哥也不能吗?” “不能,至少在姐姐离开之前不能。” “离开?姐姐要去哪儿?可以带安儿和哥哥一起吗?” “回家。” 苏清欢脸上露出些许怀念之色,但更多的是隐忍的痛苦,她揉了揉云景安的头顶,拉着他一起坐在床边:“那里...有些危险,等你长大了再去。” “家为什么会危险?哥哥说轩王府就是我的家,我觉得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一点都不觉得危险呀。” 苏清欢无法回答他的问题,只道:“你现在还小,再长大些就懂了。” 云景安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眼里满是迷茫:“那好吧。” 然后,只见苏清欢从怀里掏出一物,郑重的放到云景安手中,解释道:“这把匕首名为琉璃玥,通身玄铁打造,吹毛断发锋利无比,是我五岁时爹爹送我的生辰礼,又跟着我一路见证了琉璃宫的创立与兴盛,算是个不错的信物。” “今天我将它赠与你,希望你能用它保护好自己与身边人。” 世人只知琉璃宫铃是琉璃宫主的象征,却只有跟随她多年的心腹才清楚,这把她从不离身的琉璃玥,才是真正能号令琉璃宫所有人的信物。 “好漂亮。” 云景安摸索着上面镶嵌的宝石,红橙黄绿青蓝紫,足足有七颗,每一颗都光华璀璨价值万金。 “喜欢吗?” “喜欢。” “那你可要藏好了,不能让其他人看到哦!” “姐姐放心,回去我就把它藏在秘密基地,除了我谁都找不到。哥哥以前不让我吃糖,我就悄悄把糖藏在那里,结果他从未发现过。” 想到那个所谓的秘密基地,苏清欢有一瞬间的僵硬,你确定你哥是没发现,而不是装的? 她只去一次就发现了,云景轩那么聪明,怎么会这么多年都没发现,不过是宠着安儿罢了。 “.....好。” “还有一事,上次你说想学武功,可还作数?” 云景安点头,用力拍着自己的小胸脯:“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话,我说了要学武保护姐姐,就一定会做到。” “好,紫熙是姐姐身边武功顶好的,以后姐姐不在,就由她来教你可好?” “好,听姐姐的。” “安儿真乖,日后要多听紫熙的话,要将她当成师傅来尊敬,知道吗?” “嗯嗯,姐姐你今天话好多,比以前加起来都多。” “是吗?既然安儿烦了,那姐姐就不说了,走吧,带你去院子里地方玩玩。” “好耶好耶!” 出了密室,苏清欢指着房间里的兵器,问道:“既然你不想做选择,这些就先放在这里,然后你想要什么,随时过来取。” “谢谢姐姐。” 陪着云景安在院子里玩了大半日,直到日落西山,尹秋亲自过府来请:“苏小姐,晚宴一个时辰后开始,王爷让我来与您说一声。” “小王爷尚需收整,我先带他回去。” “好,安儿待会见。” “待会见,姐姐。” ...... 回房后,苏清欢并未急着收拾,也没什么好收拾的,顶多就是换件衣服而已,这已经是她看在师兄的面子上,对这场宴会最大的尊敬了。 不过她的衣服向来都是红色,款式也大同小异,不细看根本看不出差别,所以也无需在上面多费心思。 距离宴会还有一个时辰,时间还早,正好够她干点别的事情。 见主子坐在书桌前开始写写画画,紫熙也上去没打扰,悄悄退出去关上门,径直去了厨房。 主子午膳都在照顾小王爷了,自己吃的并不多,主子体质特殊,加上这些年被养刁了嘴,晚宴上未必有合她口味的菜色。 她还是去熬点瘦肉粥先给主子垫垫,免得待会饿了肚子。 等紫熙端着粥回来,已经是半个时辰后,进门时刚好看到苏清欢落笔:“来的刚好,把这个送去给鬼斧,让他三日内做好送来,我有急用。” “晚宴还有一会儿,主子先喝点粥吧。我这就让人去送。” “也不急于这一时,晚宴结束你亲自去一趟,这事保密,不能让第四个人知道。” “是。” 喝完粥,苏清欢换了身衣裳,命紫熙取了几瓶特制的佳酿,一路溜溜达达的往轩王府去。 只是,两人刚到连通两府的拱门前,便看到尹秋正站在那里,似是已等了许久。 “苏小姐,王爷特命属下来接您。” 事实上是王爷请的人都已到场,唯独独苏清欢姗姗来迟,王爷担心是出了什么事,所以差他来迎一迎。 他小个时辰前就到璃园问过了,谁知紫熙那丫头是个记仇的,硬是把他赶了出来,无奈,尹秋只得差人回禀了王爷一声,亲自在这等着。 谁承想,苏小姐竟是个掐点来的主,这马上都要开宴了才出现。 “王爷有心了,走吧。” “苏小姐,这边请——” 尹秋在前方引路,带着二人往宴会所在之处走去—— 第168章 王府晚宴 宴会设在正厅,一般只有极为重大的事情才有会选在此处,比如一些重要的节日或是主家的一些大事件。 且宴会上的一应用度,上至菜品取材,下到宴厅陈设,就连随侍用的丫鬟仆从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样样经得起考究,由此也看得出主家对今夜设宴对象的重视。 等苏清欢进来的时候,人果然已经到齐了,她朝着师兄的方向微微一笑,走向场中唯一的一张空桌处坐下,转头对主座的云景轩拱手道。 “抱歉,以往鲜少参加此种宴会,不知你们到的这样早,让诸位久等了。刚巧我带了几瓶好酒,全当是给大家赔罪了。” “宫主不必多礼,我们也是刚到,不算久等。” 苏清欢颔首,若非刚进门时听见白子逸在那嘀咕,她还真要被云景轩这一本正经的模样骗了。 但人家这么说也是维护她的颜面,苏清欢自然不会傻到去戳穿,只是吩咐紫熙给大家分酒。 “姐姐,为什么没有我的?” “小孩子不能喝酒!” 云景轩与苏清欢异口同声道,见二人如此默契,旁边兰无忧眼底闪过一丝异样。 看来药童打探回来的消息没错,师妹待轩王兄弟确实与众不同,对云景安好他能理解,毕竟师妹就喜欢漂亮的小孩子,当初琉璃宫收养的孤儿哪一个不是容貌精致。 可是云景轩呢? 感觉师妹对他不仅仅是相貌上的优待,似乎还有些其他的什么东西在里面? “可是我也想尝尝姐姐带来的酒。” “安儿乖,哥哥让人给你热了牛乳。” 主座上云景轩还在安抚云景安,另一边的白子逸就忍不住了,只见他抱起酒瓶看了又看,闻了又闻,仔细辨别了几次才看向苏清欢的方向。 “宫主,这该不会是江湖中盛名远扬的花朝露吧?” 苏清欢看向他的眼神略带诧异:“想不到白大公子从未涉足江湖,却连花朝露都知道。” 见她不曾否认,在场除了云景轩兄弟与兰无忧,其他三人皆是被震惊到了。 云景轩常年戍边对江湖之事并不关注,没听过情有可原,云景安小孩心性也能理解,至于兰无忧—— 这本就是他幼时与爹一起做给师妹,用来增强体质的药酒,后经由师妹之手改善配方,才变成如今的花朝露,自然不足为奇。 “传闻花朝露由上百种名贵草药,经特殊手段酿制而成,饮之不仅可强健体魄,还可增强功力。这可是真的?” “传言只可信五分,强健体魄是真,增强功力倒是言过其实了,最多可固本培元,治疗一点无伤大雅的小毛病罢了。” “那也很厉害了,这东西在江湖上早已失传多年,可谓千金难求。宫主真是大手笔,出手就是人手一瓶。大气!” 白子逸朝着苏清欢比了个大拇指,然后狗腿一笑:“宫主,不知我可否将此酒带回家给我爹喝?” 老爹近几年身体越发不好了,或许这花朝露能帮他缓解一二。 “送你的,自然随你安排。” “多谢。” 见他们聊的差不多了,云景轩这才吩咐人上菜,而后举杯:“今夜设宴是为给神医接风,这一杯本王敬兰神医。” 众人举杯共饮,宴会正式开始。 一时间厅中言笑晏晏,歌舞升平。 期间,苏清欢看到白子逸跑去找师兄要了张方子,似乎是给白城调理身体用的。 就连云千叶和素来不爱说话的秦如风,也去凑热闹一人讨了张药方,至于这药方是为谁讨的,苏清欢就不清楚了。 “主子可是身体不适?” 见她似乎兴致不高,脸色也有些苍白,紫熙不由有些担心起主子的身体。 “没有,想起一些旧事。” 如此和谐热闹的场景,让她想起了曾经在城主府的一些记忆,心里有些感伤罢了。 “主子可要吃点东西?” 紫熙俯身帮她布菜:“也不知轩王从哪里打听来的,竟有不少是主子爱吃的,这道糯米藕可要尝尝?” 视线随着紫熙的筷子落在那道菜上,苏清欢不由失笑:“大概是师兄告诉他的吧。” 毕竟,这道糯米藕是她以前在神医谷时师傅最爱吃的菜,老头喜甜,每每做了都要分她一半,拿她做挡箭牌应付师兄的唠叨。 久而久之,她便习惯了,以至于后来连师兄都以为是她爱吃这菜。 想到这里,苏清欢抬眸看向兰无忧,却见他正神色哀怨的看向自己,一副求安慰的可怜模样。 噗嗤—— 难怪师兄不爱抛头露脸,就连每月一次出谷义诊,也是用江湖游医的身份。 这才多大会功夫就一下子开出了三张药方,要是被人知晓他每月出谷义诊,那义诊之地不得被挤爆了。 “师兄,你我好久不曾比试了,不如趁此机会,比一比咱们谁先解开安儿身上的毒。赢的人可以提一个要求,如何?” “打赌,这个我在行。” 上一秒还在跟秦如风说悄悄话的白子逸,闻言立马就表示要加入:“我做庄,我压兰神医赢,你们谁要加入?” “兰神医。” 秦如风将身上钱袋解下,丢到白子逸怀里,一如既往地惜字如金。 咚—— 又一个钱袋丢在白子逸桌上,正是云千叶:“那我押宫主,你来我往才有趣。” 主座上,安儿举着手也要押注:“我我我,我也要玩。” 云景轩无奈,一把扯掉尹秋的钱袋子丢了过去:“安儿想压谁赢?” “我要压姐姐赢。”云景安大声道。 身后,尹秋哀怨的看着这无良兄弟俩:“王爷,那是属下辛苦攒的老婆本。” “等会双倍还你。” “好嘞!” \"二比二,谁赢都没什么悬念,轩你要不要也加入?\" 就在白子逸劝说云景轩的时候,兰无忧也加入了赌局:“我也押师妹赢。” “兰神医,你这未战先怯不太好吧。” 白子逸不满意了,自己可是押他赢的,若当事人都觉得会输,那他这买卖岂不是要亏本儿? 却听兰无忧解释道:“我擅医术,师妹擅毒,这本就是她强项,我赌她赢有何不可。” “这——” “我也觉得我会赢。” 第169章 兄妹交谈 苏清欢朝兰无忧举了举杯,然后一饮而尽,算是给这场赌约画下句号,只待他日揭晓结果。 此时兰无忧并不知晓,这场他想要她赢的赌局,会让他的师妹付出怎样惨痛的代价。 若一早知道,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赢下赌局。 酒过三巡,直到月上中天,这场晚宴才算结束。 命尹秋送几位好友回府,云景轩将早已睡得不省人事的安儿抱回宁安阁歇息。 王府大门外。 “尹秋,你送郡王回府,子逸这边我陪着。” “如此,有劳秦公子。” 双方分开,走出轩王府一段距离后,秦如风将怀里的酒递给白子逸:“给。” 白子逸一脸懵的接过:“还以为你不喝是同我一样留给你爹的,真送我了。” “给你,他不需要。” 得到肯定的答复,白子逸顿时喜上眉梢,一拳捶在秦如风胸口:“好兄弟,大恩不言谢。” 秦如风看着他单纯好骗的脸,压下心底的别样心思:“很晚了,快走吧。” 两人说说笑笑的往白府走去,直到看着白子逸进了门,秦如风才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实际上,秦相府与轩王府郡王府同在一个方向,反倒是白府与这三座府邸在截然不同的方向。 秦如风此举可谓是舍近求远了。 ....... 璃园。 “师兄,坐啊。” “师妹可是有心事?” 宴上见师妹神色不愉还强颜欢笑,兰无忧心中担忧,于是在轩王提出送苏清欢回府时,便主动开口接下。 此刻,两人坐在院子的石桌旁,一边喝茶解酒,一边交谈着。 苏清欢摇了摇头,并不想多说让师兄为她的事情烦忧:“师兄,神医谷避世多年从不参与朝堂纷争,你此次入京,不管来日轩王如何,神医谷都很难再独善其身。\" “我知道,可即便我不愿参与进来,可有人已经将神医谷拉下水,死神之镰就是例子。既然早已身在局中,何不以身破局。况且——” 你还在这局中,我如何能坐视不理。 苏清欢又怎会不懂他的未尽之言,只是,她已经欠了神医谷太多,实在不想继续拖累师兄。 否则,她当初又何必离开神医谷,在外自创势力试图逆风翻盘。 敛下眼底深色,苏清欢转而继续道:“还有不足一月就是玲珑城开城之日,我所剩时间不多了,在那之前,南霖的事情必须有个了断。” “师妹想怎么做?需要我做些什么?” “当务之急是给安儿解毒,如此,轩王方可不再掣肘放心施为。明日药材送来,请师兄与我一起找寻解毒之法。” “我虽擅毒,但大多是些以毒攻毒的法子,此法过于凶险猛烈,安儿身子太弱恐怕禁受不住。” “所以接下来的时间,有劳师兄替他好好调养身体,尤其是解毒后的虚弱期,如果可以,希望师兄将他带回神医谷静养。” “临安城多方势力云集,始终不太平,你们回了神医谷我也能放心些。” “听起来师妹对解毒之法已有成算,难怪对赌局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看来师兄还是只能给你打打下手喽。\" “只是初步设想,尚需等明日药材送来再做一些验证,不过问题应该不大。” 毒是肯定能解的,只不过需要她付出点代价罢了。 师兄来了也是好事,至少安儿又多了一重保障,她也可放心离开。 “好,安王一事我自当尽力。只是玲珑城你打算如何?那招婿一事——” “不过是个幌子。” 苏清欢轻轻一笑,低头抿了口茶,将眼底的阴霾藏起:“当年那件事之后,四国对玲珑城多有忌惮,即便十年不出,可若没有足够的利益,他们恐怕不会轻易犯险。” “既然他们觊觎玲珑城的财富,那我便以诚为聘,请君入瓮。” “可仅凭玲珑城如何能抗衡四国?” “谁说只有玲珑城。” “你是指...轩王?” 兰无忧沉吟片刻,似是有些明白了她的打算:“之前你传出鬼斧现身临安的消息,我本以为你的第一个目标会是南霖,不曾想绕了一圈是为了帮轩王上位。” “也好,有这个筹码在,即便日后轩王知晓其中内情,应当也不至于翻脸不认账。何况你于他还有救命之恩。” “嗯。” 苏清欢淡淡应了一声,莫名有些心虚,师兄猜的其实没错,她原本的计划确实是将南霖作为第一战场的。 只是,中间先是出了死神之镰的岔子,她意识到还有人在暗中操纵着一切,一方面出于保护神医谷的心思,另一方面也不想顺了暗中之人的心思。 她对原本的计划有些动摇。 后来在云湖见到了安儿,又得知轩王就是她那不爱喊师傅的孽徒,让她本就有些动摇的心思越发松动。 直到她查出柳风华就是北冥夜太子—— 苏清欢惊觉,许多事看似是她在主导,实则早已被人牵着鼻子走。 倘若自己当真将南霖作为战场,一旦南霖被三国吞并完,北冥国力必定再度得到提升,到时以东朝和西珞的软弱,绝对无法抗衡北冥,那她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他人做嫁衣,受益最大的反而是她最大的敌人——北冥。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既然夜太子想要置轩王于死地,那她便偏要反其道而行。 她不仅要救孽徒,还要让北冥与南霖彻底势同水火,裂痕永远无法修复,而鬼斧依旧是个很好的引子。 “师兄,关于鬼斧与我之间的关系,请暂且保密,非我授意不可让第三个人知道。否则我的计划很有可能会失败。” “师妹放心,我知道轻重。” “嗯嗯,我自是信师兄的。这里有个东西请师兄帮我保管一段时间。” 说着,苏清欢将一封信递了过去,接过信,兰无忧愣了愣,只见信封上并无任何落款:“这是?” “何时何地该交于何人,时候到了师兄自会明白。” 虽不知她在打什么哑谜,但兰无忧还是毫不迟疑的答应:“好。” “时辰不早了,师兄早点回去休息。\" 明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第170章 使团返程 次日,璃园。 苏清欢正在用早膳,紫熙从外面匆匆而来,手中拿着一颗密封的蜡丸:“主子,是皇宫的消息。” 捏碎蜡丸取出密信,一串特殊字符映入眼帘,正是琉璃宫特有的传讯方式——汉语拼音加数字的组合。 为了避免信息落入外人之后,苏清欢早在创立之初,就亲自将这些知识教授给了琉璃宫心腹,以及精挑细选出来的暗探。 当然,普通消息的无需用到这些,只有一些特殊级别的消息才会用此法,且级别越高的消息,排列组合也越是复杂。 这也是上次明知柳风华会盗信,苏清欢还故意让他拿走的原因,一是笃定柳风华那么疑心重的人不会轻易上套,二则即便他打开信看了也看不懂。 “难怪昨日城中无事发生,原来是昊帝将三国使臣请进宫里去了,算他聪明了一回,没有直接派兵围堵行宫,而是命人私下探查鬼斧行踪。” “否则,今日这临安城怕是又要热闹一番了。” 将密信毁掉,苏清欢把碗中的粥喝完,漱口起身:“无故被扣留了一日,使臣们怕是坐不住了吧。\" “主子说得没错,北冥使团离宫前直接递交了国书,听说连夜就要返程,此刻正在行宫收整行囊呢。” “那其余两国呢?” “西珞太女本不想这么快返程,被蓝将军强行带走,不久前也递了国书准备离开。倒是那东朝宰相张贺至今没有动作。” 苏清欢有些意外的看了看紫熙,又继续问道:“那你可知他们何时动身?\" “北冥今日申时出发,西珞定在明早,具体时辰还需再探。\" “不错,经此一事你倒是长进不少,短短时间竟将消息打探的如此细致。” 紫熙是给她摆好膳食后离开的,从她开始用膳到紫熙回来,前后不过一炷香时间,按现代的算法也就是三十分钟。 这么短的时间打探到如此多信息,小丫头果然是进步很大。 谁知,下一秒就听那丫头说:“这些其实也不是我打探的,刚才取完消息回来,在门口碰上了尹秋,这都是他告诉我的。” 苏清欢刚刚扬起的欣慰笑容僵住:“所以他说什么你就信了?” 紫熙先摇头又点头:“也不是,我有派人去行宫证实过,否则也不敢到主子跟前来说。” 嗯,还好,还知道验证真假。 然而,紧接着紫熙又补充道:“其实事后我也反思了下,主子如今与轩王正在合作,料尹秋也不敢在这种一查就知的小事上骗我,所以,日后我会试着多给他一点点信任的。” 那倒也不必,反正她们,哦不,是她不会在这里久待。 想到自己对紫熙的安排,苏清欢即将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的确,你们日后要打的交道还多,是该早些打好关系。” “主子你说什么?” 苏清欢的声音很低,一旁忙着收拾碗筷的紫熙只隐约听到了后面几个字。 “没什么,既然有人想浑水摸鱼,我们帮他一帮又何妨。找人去趟行宫,设法将鬼斧藏身沁柔宫的消息告诉张贺。” “再派人去催一催鬼斧,今夜之前必须把我要的东西做好。” 既然张贺有意用自己的暗桩为北冥铺路,那便成全他,由别人出手可信度也更高,正好可趁此机会,把烫手山芋真正丢还给夜太子。 如此,即便日后孽徒发现什么端倪,她也有甩锅的借口。 “是。” 紫熙端着盘子退出房间,去办主子吩咐的事情。 “轻尘,黑影桓如何了?” ...... 城北行宫。 东朝使臣房中,张贺听着心腹传回的消息,老谋深算的脸上露出几分恍然。 “原来如此,这兄弟二人倒是玩了好一手贼喊捉贼,难怪昨日昊帝将我等请进宫,轩王却始终不曾现身。\" 本以为是忙着找人或是遭了迁怒,却不想人家在府中大摆筵席庆功。好,这南霖皇室当真好得很,竟将天下人耍的团团转。 “老爷,既然那位就在宫里,我们何不——” “你以为人是那么好抢的?前日夜里各国那么大阵仗,不还是棋差一招,反而让南霖借机给夜太子扣了那么大一个屎盆子。若非咱们的暗桩机缘巧合之下被派去沁柔宫伺候,发现了这个秘密,夜太子身上这口黑锅怕是要一背到底了。” “那依老爷之见,此事我们应当如何?总不能忙活一场平白便宜了旁人。” 张贺在房中来回走着,思忖再三:“挑几样东西给凌王送去,便说是本相的送行礼,夜路难行愿他们一切顺利。” 心腹狐疑,这话题是怎么就跳到送礼上的? “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啊!” “是是是,老奴这就去,那西珞太女那边可要送?” “送吧,这点面子功夫还是要有的。” 午后,申时。 北冥使团原路返回从北门来也从北门走,结束了这场过分热闹的出使。 同时,乔装一番后的张贺仅带一名随从,也从行宫后门离开,随着看热闹的人群一路跟出了北门。 是夜,沁柔宫。 沈恭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自从下午紫熙来取走主子要他连夜赶制的东西后,他这心里总觉得不踏实,似乎是要出事的节奏。 也不明白主子到底是怎么想的,璃园和轩王府哪个不比这冷宫安全,非要将他安置在这里,还说什么灯下黑不易被发现。 要他看呀,分明就是主子有了新欢忘记旧爱,被轩王那张脸给迷失了心智。 气愤中的沈恭并未发现,窗户外一支烟管早已悄悄伸了进来—— 片刻后,有人进屋将睡得死沉的沈恭带走,而外面房前屋后的地上躺了好几个不知生死的暗卫。 带走沈恭的那几人分工合作,有人负责扛人,有人负责探路,还有人负责断后,清除留下的痕迹,许是因为挑的都是偏僻路径,一路上倒也是有惊无险,总算是安全出了皇宫。 就在他们刚松一口气时,城楼之上忽的传来一声怒喝:“何方宵小竟敢夜闯禁宫?” 第171章 出城追击 皇宫的动静很快就传到了云景轩耳中,彼时他刚议完事,几个先帝老臣甚至还没来得及起身,书房的门便被尹秋从外面猛地推开了:\"王爷——\" 云景轩只淡淡扫了他一眼,尹秋的话便全吞回了肚子里。 见此,云景轩这才转身,拱手俯身,恭恭敬敬行了个晚辈礼:\"此事便拜托诸位了。\" 几位大人纷纷摆手,赶忙让轩王起身,然后纷纷告辞离开,各回各家各自做准备去了。 \"王爷,鬼斧又.....丢了。\" “怎么回事?” 尹秋赶紧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说来也是巧了,因着那日宫宴上苏清欢的连番算计,昊帝手上可用之人骤减,禁军损失惨重,就连龙影卫也是十不存一。 后来还偏偏选中影风这个卧底暂代统领之职,至于原先的暗卫统领算是废了,至今则因伤势过重还在休养。 影风掌管余下暗卫后,在宫中行走更加自由,这也是云景轩最终决定将鬼斧安置在沁柔宫的原因。 今夜影风本已是巡视完准备回去睡觉,却听得底下人来报,有人意图闯皇宫,好在禁军发现的及时,贼人尚未有所行动便被吓退了。 起初影风并未在意,毕竟谁也不会想到,早已失踪的鬼斧神工会藏在一座冷宫中。 但出于谨慎,他还是又去了趟沁柔宫,谁知果然出事了。 “让影风稍安勿躁,应对好宫里,今夜之事万不可让皇上察觉出不对。” “是,王爷您去哪儿?” “追人。” 夜凌汐下午刚走,晚上鬼斧就没了,这事肯定与他脱不了干系。 难怪那日夜流华走的那般干脆,原来是留了后手。 “派人盯紧行宫,看是否有人与北冥同谋。” 三国一同出使本该同气连枝,如今北冥已返程,其余两国却不见动静,怎么看都有些不寻常。 “尹秋,你亲自去趟郡王府,与千叶一起排查城中各处,避免出现疏漏。” 云景轩一边往大门外走着,一边连续几道命令发出,急中有序,思维缜密。 为避免弄出太大动静惊动他人,云景轩只带了五个精锐轻装简行,出了王府就直奔北面而去。 影风两次去沁柔宫间隔并不长,今夜皇宫并无异常,唯一可疑的,就是那伙儿被吓退的宵小。 果然走出王府没多远,几人远远便听见了哒哒的马蹄声:“隐。” 云景轩一声令下,五人立即下马潜行隐入巷子,待那一队禁军骂骂咧咧的走远,才上马往禁军来的方向追去。 “王爷,城门已关,还追吗?” 云景轩略一沉吟:“留下两人接应,你们三个随我出城。” 然后,云景轩熟门熟路的带着三人躲开城墙守卫,顺利出了城。 这些年,云景轩每逢年节也偶尔会偷溜回京看望安儿,每每都是翻墙入城,如此方可不留下出入记录。 那些人许是以为出城就安全了,并未再仔细遮掩踪迹,于是,云景轩几人很快顺着线索追上了他们。 “放下他,本王饶尔等不死。 ” “轩、轩王?” 认出云景轩的那一刻,领头之人有一瞬间的慌神,但很快他就冷静下来:“快走,务必把人亲自交到王爷手中。” 负责扛人的那个闻言转身继续跑,其余几个则留下拦住云景轩等人。 留下两人对付他们,云景轩则带人继续追击,不一会儿就追上了那人和鬼斧,心知自己定是敌不过轩王二人联手,那人转而将鬼斧架在身前当挡箭牌。 “站住,再往前我便杀了他。\" 云景轩拦在正要上前的侍卫,似是当真被威胁到了,见这招有用,那人心中安定了几分,一手架着鬼斧一手锁喉,慢慢与云景轩二人拉开距离。 待距离足够远,反手一扔将鬼斧扛在肩上,一下钻进了旁边的林子不见了。 “王爷,这人费尽心思才得到鬼斧,必然不会真下手杀他,刚才您为何不让我动手?” “少废话,继续追。” ...... 一炷香后,树林尽头。 “你家大人莫不是在欺骗本王?” 马上就到约定时间了,林子里却一点动静也没有,夜凌汐烦躁的揉了揉眉心,他就不该一时冲动信了张贺那老匹夫的鬼话。 说什么有办法将鬼斧带来,都是鬼扯,皇兄亲自出马都没办成的事,张贺是哪来的自信敢如此夸下海口?! “凌王稍安勿躁,此事若成,您在夜太子面前可是大功一件。若不成,损失的也都是我们的人马,您除了耗费点赶路的时间,其他什么也没损失不是。\" “说得有理,那本王且再等上一等。” 夜凌汐话音刚落,那边树林便有声音响起:“戒备。” 一声令下,众人纷纷拔刀上前,将夜凌汐和张贺留下的那名侍从挡在身后。 很快,一人跌跌撞撞从林子里冲出,肩上似乎还扛着个什么东西...... 只是不等夜凌汐看清那是何物,一道凌厉身影再次从林中走出,那闲庭信步的模样似乎是在自家后花园散步。 轩王?! 夜凌汐心中一震:“快,拦下他。” 却到底还是云景轩距离鬼斧更近些,只见他倏然拔出腰间软剑,直直刺向那人,同时抬手欲将鬼斧扯过来—— 咻—— “王爷小心!” 本是绕行去后方偷袭的侍卫,见夜凌汐在趁乱放冷箭,也顾不得隐藏身形直接跳了出去。 他试图以身挡下那箭,却不料那箭矢锋利异常,穿胸而过后,也仅是偏离了一点方向,最后擦着云景轩抬起的那条手臂而过。 疼痛让云景轩略微停滞,也正是这一停顿,给了敌人喘息的机会—— 夜凌汐的人已至眼前,云景轩不得不先解决这些人,而扛着鬼斧的那人死里逃生,灵活走位绕过凌王的兵马,终于将人送到了夜凌汐面前。 “大人,幸不辱命。” 呃—— 噗通—— “凌、凌王为何杀他?” 随从背着突如其来的变故惊的一抖,险些摔下马去。 “蠢货,带个这么大的麻烦过来,是想害死本王不成。” 夜凌汐嫌恶地收回剑,示意手下将鬼斧带上:“回去告诉你家主子,答应他的本王不会食言。留一队断后,其余人,撤。” 第172章 研制解药 城外,云景轩拼命想要阻拦凌王带走鬼斧,奈何对方人多势众,每当他快要追上对方时,夜凌汐便会舍弃一队人马来拖延他的脚步。 就这么追追停停折腾了大半夜,身边的护卫一个接一个倒下,最后只剩云景轩一人还在苦苦坚持。 而夜凌汐早已跑没了影子。 眼见天已经开始蒙蒙亮,留在城中接应的其中一人终于找到了云景轩:“王爷,还是先回去吧。皇上昨儿传旨让您今日进宫议事,不去宫里恐要起疑。” 云景轩收回目光,借由侍卫的手站起:\"回城。\" 紧赶慢赶,两人终于赶在天亮前入了城:\"将他们的尸身带回来,厚葬。\" \"是,王爷。\" 两个侍卫领命离开,云景轩独自打马回府,在府门前碰到了等候多时的尹秋,看到主子满身血迹吓了一跳。 \"爷,您受伤了?\" \"小伤死不了,城中情况如何?\" \"并无异常,只是——\" \"说。\" “咱们和苏小姐被灵隐宫的人盯上了。” 见王爷凝眉看着自己,尹秋连忙解释道:\"之前在罗马镇刺杀您的人已经查明,正是灵隐宫杀手——灵隐十八煞。” “尹墨月此人睚眦必报,上次小王爷被绑就是他与皇上联手,想来是为了报复王爷杀了他的人。至于苏小姐——\" \"琉璃宫与灵隐宫本就不对付,这些年江湖上没少传出双方火拼的消息,大概是苏小姐上次在宫中露脸,被灵隐宫的人发现了,便想要趁乱做点什么。\" \"神医谷的药材到了吗?\" \"昨儿傍晚便到了,听下人说,苏小姐与神医已连夜开始研制解药,苏小姐近子时才回府。\" 闻言,云景轩沉默了一瞬:\"盯紧灵隐宫的人,必要时全部除掉,别让他们耽误安儿解毒。\" \"王爷担心苏小姐就直说,何必扯小王爷做幌子。\"尹秋走在后面悄悄嘀咕道。 \"你说什么?\" 云景轩忽地转身,一记凌厉的眼刀射向尹秋,吓得尹秋连连摆手: \"没有没有,属下是说昨日行宫除了东朝张大人,并无其他人外出过。\" \"嗯,备水沐浴,等会还要进宫。\" …… 璃园。 “主子今日可是有事?怎起的这般早?” “安儿的毒比我想象中复杂,今日需取血做个实验。轩王回来了吗?” 接过主子递来的洗脸巾,紫熙回道:“刚回来,身上血迹不少,应是受了伤的。” “送一瓶金疮药过去吧,虽说师兄就在王府,但依他的性子,轻伤不屑看,重伤不放心交付旁人医治。估计也不会找师兄。” “主子似乎……对轩王很了解?” 了解算不上,不过是在他尚未学会隐藏自己的心思前,相处过一段时间,将他别扭的性子摸索了个八九分罢了。 “去吧。” “是,主子。” …… 拂柳堂,药房。 “师妹,你确定此法可行?” “确定,我再调整药方试试。” 说完,苏清欢走到一旁的记录本上,写下第二十一次实验失败的字样。 然后同兰无忧一起继续去改善药方,一点一点调整比例和用法,甚至连药材的先后顺序都要一再斟酌。 两人就这么在药房待了整整两日,期间饭菜都是在药房吃的,不眠不休,直到第二天傍晚才出来。 若非兰无忧担心她身体受不住,强行把人送回府里去休息,苏清欢估摸还能在里面接着熬。 送完师妹回来,刚过拱门,兰无忧便看到了迎面走来正要往璃园去的云景轩,当即面色微沉,整个人拦在了拱门前。 \"师妹为了研究解药两日一夜不曾休息,才刚刚歇下,王爷还是莫去扰她安梦。\" \"也好,不知神医可愿陪本王走走?\" 云景轩本意是去感谢她昨日赠药之恩,顺便问问解药的进度,既然已经歇下便算了。 有些话也不一定非要亲自问她,兰无忧作为研制解药的另一参与者,问他也是一样。 \"王爷请——\" 见轩王没有坚持,兰无忧面色稍缓,两人并肩往府中花园走去。 \"解药研制可还顺利?\" 之前苏清欢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云景轩还以为解毒于她不算难,还有兰神医从旁配合,他原本并没有太担心。 加上这两日事情实在太多,先是送东西两国使臣离开,后又被派去彻查太后梦魇一事,一件接着一件,让他根本没有多少空余时间想其他。 要不是方才用膳时尹秋提了一嘴,云景轩还不知道,这两人从昨日早上进了药房便再没出来过。 \"解毒之法已有,只是——\" \"只是什么?\" \"师妹要的不仅是解毒,她还想让安王受损的身体重新恢复生机,能够如正常人一般长大成人。\" 这,才是最难的。 本来以兰无忧的医术,花个三年五载帮云景安慢慢清除余毒,一点一点养回来不成问题。 但苏清欢觉得时间太长,耗不起,便想尝试改良解药,解毒的同时唤醒生机。 可二者同时进行难度实在太大,这两日他们实验了无数次,结果都不尽人意。 \"当真还能如正常人一般么?\"云景轩喃喃自语着,未曾想苏清欢竟还隐瞒了这样大的一个惊喜,不过由此也看得出,她对安儿的确是设身处地考虑过。 以前是他狭隘了,不该怀疑她对安儿的一片爱护与真心。 \"理论上是可以的,但想要如此大幅度的缩减时间确实很难,但我相信师妹可以做到。\" 至少迄今为止,师妹想要做的事还没有做不成的。 \"如此便有劳了。\" \"各取所需罢了,王爷不必客气。只要事成之后将玄草之心奉上便可。\" \"一言为定。\" …… 次日一早,苏清欢用过早膳刚准备去药房,就见紫熙领着兰无忧走了进来。 “主子,公子来了。” “我正要去找师兄呢。” 难道是出了什么事?不然师兄怎么亲自过来了。 “整日闷在药房也是无趣,我看今日天气正好,不如咱们出去散散心,如此劳逸结合,或许有助于你思考药方。” 苏清欢想着师兄难得来趟临安,这几日一直忙着,也不曾出门观赏过京城盛景,便答应了。 第173章 城外散心 本以为就是随便逛逛,但当苏清欢看到门口的阵仗时,她愣住了。 “师兄,这些是?” \"呃——\" 兰无忧也很是无语,轩王也没说会弄这么大阵势,这要如何跟师妹解释。 \"其实带你出去散心是轩王的主意。\" 兰无忧无辜耸肩,一副不关我事我不知道,有事你问他的样子。 苏清欢当即把目光看向一旁的云景轩,似乎在等他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咳——尹秋你来说。\" 尹秋属实没想到这锅能甩到自己身上,默哀三息之后,上前解释道。 \"王爷感念苏小姐近日制药辛苦,恰逢今日无事,想邀您出府一游又担心被拒,便请了神医帮忙。” “至于白公子他们,本是过府找王爷小聚,听说王爷邀您同游便索性一起,这事纯属巧合。对吧,白-公-子!\" \"对对对,尹秋说的没错。\" 白子逸折扇一合握在手心,附和道。 \"既如此那便一起吧。只是,带这么多东西咱这是要去哪儿?\" 苏清欢指了指王府门前那一长串的车队,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出游,反而......倒像是要远行。 “今日要去的地方是落枫山,那里离城中有一段距离,来回太过折腾,今夜便留宿在山上别庄。” 苏清欢看了眼车队中央,那里药童正小心翼翼的搬着东西,若没看错,那可都是药房里她做实验的器材。 孽徒显然不老实,分明是有其他打算却没说。正这时,一颗小脑袋从马车里钻了出来,朝着苏清欢喊道:“姐姐快来,安儿都给你占好座了。” “来啦。” 苏清欢回应道,转身对兰无忧说了声:“师兄,药房的东西切不可让任何人接触。” “师妹放心,重要的我已贴身收起,其他有药童盯着不会有事。” 苏清欢这才放心的上了马车,跟着云景轩与兰无忧也坐了上去,旁边白子逸也想去,结果被秦如风生生拽去骑马。 见此,云千叶无奈笑笑,跟着两人一起去骑马。 马车里的那四位可都不是省油的灯,一个混世小魔王,一个情意绵绵的师兄,一个口是心非的王爷,还有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琉璃宫主,已经够热闹了。 他何必去自讨苦吃,远远听个热闹也便罢了。 于是,紫熙和尹秋驾车开路,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城外走去。 路过食味斋时,苏清欢叫来紫熙吩咐几句,紫熙中途离开一会儿,很快就回来了。 但随着她的回归,原本长长的车队似乎更长了一些。 “这怎么还关门了?” 尹秋指着突然挂牌关张的食味斋,一脸“你做了什么”的表情盯着紫熙瞧瞧,又看看亦步亦趋跟过来的食味斋掌柜——黄婉。 紫熙一脸郁闷的怼了下旁边硬要跟来的黄婉:“你自己说。” 黄婉笑呵呵的上前:“苏小姐将我店里准备的食材都包圆了,反正今日也做不了生意,不如跟诸位一起凑个热闹。” “各位放心,这热闹我们可不白凑,今日与吃搭边一切食味斋包了。只收菜钱,人工费绝不算你们的。这叫有买有送。” “这......” 食味斋的菜品那可是京中一绝,多少人想吃都吃不到,今日若能一饱口福,那绝对是赚翻了。 说实话,尹秋是早就心动了。 可他一个侍卫也不敢随便做主应允,还是得等马车里的人发话。 “噗嗤——” “黄掌柜倒是好盘算,既是白送,那便跟上吧。” 说话的正是苏清欢。 见自家主子并未出声反对,尹秋心知这事儿是成了。 于是一行人再次启程。 车队很快出了城,又走出一段距离,路上行人渐渐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他们这一个车队。 “轩,不如我们来赛马吧。” 白子逸的声音忽然在马车外响起,紧接着,车窗前的帘子被挑开,少年意气风发的脸出现在窗前。 “苏小姐要一起吗?” “安儿刚睡,我就不——” “既然出来玩就要尽兴,师妹去吧,小王爷我来看着。” 苏清欢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兰无忧打断,说着直接把睡熟的云景安接到了自己怀里。 “多谢师兄。” 说完,苏清欢直接跳下马车,紫熙早已贴心的把马备好牵到她手边。 翻身上马,苏清欢看了眼远处的落枫山,挑衅的看着白子逸:“可敢一比?” “比就比。” 白子逸胸脯一挺,小声嘀咕道:“武功比不过你,就不信我骑马也比不过。” “算我一个。” 晚一步出来的云景轩飞身而起,落在苏清欢旁边的马背上。 “预备,开始——” 驾—— 五匹马同时疾驰而出,直奔落枫山而去。 开始还是五马并驾,但很快,中间那俩人便突出重围跑到了最前面,中间是奋起直追的白子逸,后方是紧跟其后的秦如风与云千叶。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到落枫山山脚下,苏清欢突然加速冲了出去。 “不陪你们玩了,山顶见。” 驾—— 说罢,苏清欢一马当先,飞快地消失在山路丛林间。 云景轩不太放心她一人,抽打着马屁股追了上去,只是等他到山顶的时候,只见到了在一旁吃草的马儿。 将马拴在树上,云景轩继续往前走去,果然在山崖边看到了苏清欢。 只见那人一身红衣似火,斜倚在崖边的一棵红枫树下,一只脚吊在悬崖外,手捧陶埙吹着不知名的曲子。 听曲调似是哪个地方童谣,本该是欢快讨喜的调子,经她之口吹出,却莫名有一种催人断肠的哀痛之感。 美人破碎,摇摇欲坠,似乎下一秒便会与这万丈深渊融为一体。 “苏清欢!” 云景轩不喜欢这样的苏清欢。 这段时间他见过她许多副面孔,或冷漠如冰,或满心算计,或温柔似水,或鬼灵精怪,又或腹黑狠辣......很多种却唯独不包括此刻这种。 破碎哀伤,似要与风同去。 云景轩下意识把她拉进怀中,离那危险的崖边远远的,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安心。 “苏清欢你在干什么?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你差点就——” 云景轩的话戛然而止,他定定看着怀中女子的双眸,再也无法言语。 第174章 她是红衣 “怕吗?\" 见云景轩怔怔看着自己的眼睛,苏清欢忽然玩心大起:“我是会吃人喝血的妖怪,这双眼睛可夺魂摄魄,小心我吃掉你哦!” “云景轩,让我吃了你吧。” 就在苏清欢玩的不亦乐乎时,一双手突然紧紧抱住了她,他将她整个抱在怀里,双臂犹如铁钳般死死箍住她的腰背,不给她一丝一毫挣脱的机会。 “红衣,你终于回来了。” “我找了你十年,整整十年,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险些我就要放弃了。还好,你终于回来找我了。” 难怪他总觉得苏清欢与红衣像,许多小习惯小动作都像极了,原来不是像,分明就是同一个人。 可恶他竟没有在第一时间认出她。 红衣定是在怪他,所以才迟迟没有与他相认。 “放开,你认错人了。” 苏清欢用力挣脱他的钳制,退开几步:“什么红衣白衣,我不认识。” 孽徒这都起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字,穿红衣就叫红衣,她有这么随便的吗? 苏清欢却忘了,当初在无垢雪山上是她不愿告知姓名,云景轩这才以红衣代称。 见她死不承认,云景轩也不生气,只是轻触了下她的眼角,在她抬手打来时又乖乖收回。 他说:“我认得这双眼睛,世间独一无二的眼睛。” 苏清欢蹙眉,怎么可能,自她学会改变瞳色的功法后,除非使用催眠术,她从未在人面前露出过紫眸。 可中了催眠术的人,根本不会记得她施术时的样子,如同云千叶,即便记忆解封也不会记得。 “或许你自己也不清楚,在无垢雪山的那几日,有一夜你做噩梦惊醒时,我看到了。” 虽然那一瞬很短暂,但他却印象深刻。 “......” 苏清欢微微愕然,所以她这算是自己作了个死吗? 十年前自己挖的坑埋现在的自己,一个字:绝。 正当苏清欢尴尬的脚趾抠地时,不远处几道身影出现解救了她。 “轩,苏姑娘,你们骑得也太快了,都不知道等等我们。” “分明是自己慢,还怪别人骑得快。” “秦如风,不会说话你可以闭嘴。” “嘘——” 云千叶打断两人的吵闹,指了指山崖边:“如此美景岂可辜负。” 顺着他的手,众人只见先前还大雾弥漫不见光亮的天空,一轮红日正慢慢驱散阴霾钻出云层,一瞬间万千璀璨日光照耀大地。 苏清欢也被这美景吸引,她不自觉往前走了几步,抬手想要去触碰那光—— “小心。” 云景轩却不曾去看风景,而是目光依旧落在苏清欢身上,自然也第一时间发现了她的动作。 眼见她又朝崖边而去,他大步挡在她身前,将危险藏于自己身后。 其余三人这下也顾不上欣赏美景了,顿时将目光集中在二人身上,尤其是白子逸,竟摆出一副早已看透一切的模样,在那摸着下巴“啧啧”个不停。 “那个...下山吧,其他人也快到了。” 苏清欢说完就一溜烟儿跑了,连马都忘了牵。 见状,云景轩失笑摇头,而后对着三人莫名其妙来了句:“我找到她了。” 然后,牵着两匹马追人去了。 “轩在说什么呀?我怎么没听懂。” “不懂便闭上嘴。” 其实云千叶也没懂,但架不住他会装:“说好的赛马,自然是先到先赢。” “哦。可这也不对呀,轩顶多算个第二,苏小姐才是第一。嘚瑟什么呢?” 云景轩听着后方的对话声,又是一笑:自然是嘚瑟他找到了红衣。 他的,红衣。 不过,第一和第二吗? 这样似乎也不错。 “红——” 想到红衣似乎不喜欢自己这么叫她,云景轩当即改了口:“清欢,等等我。” 苏清欢被这一声喊得脚下一歪,险些崴了脚,然后她嫌弃走着实在太慢,运起轻功几个闪身跑没了影子。 她暂时不知该如何面对这粘人的孽徒,还是先溜为敬吧。 ...... 云景轩四人到山腰扎营地点的时候,这里的一切早已布置妥当。 临时搭建的伙房旁,黄婉正在指挥着食味斋的人准备等会烧烤用的食材,洗菜切菜,拌肉串串,搭烧烤架,一群人忙得不亦乐乎。 而苏清欢则在另一边的草地上,教安儿如何使用羽毛球拍,旁边还有一些其他东西,这都是当初改造璃园时,用一些剩下的边角料做的,原本想着日后送给安儿,没想到提前用上了。 今日在得知目的地是落枫山时,苏清欢便悄悄让轻尘取来带上,本是以防万一,没想到山腰的地势宽敞平坦,真的很适合打球运动一下。 待云景安逐渐开始适应,苏清欢便退远一些与他有来有往打了起来,旁边紫熙与兰无忧那一组也渐入佳境。 “旁边还有多的,一起玩啊。” 见四人走来,已经做好心理建设的苏清欢,早已不复山顶的窘迫慌乱,大声招呼着他们加入。 至于如何面对云景轩—— 自然是死不承认喽。 反正只要她不尴尬,那尴尬的就一定是别人。 四人观摩了一阵,感觉学得差不多了,便也拿起球拍开始尝试,真别说,这几人在运动上还是很有天赋的,没多久便很是得心应手起来。 旁边,苏清欢还在给安儿当陪练,孩子还小,只能一点点来。 “安儿,让叶哥哥陪你玩会。” “啊?为什么?” 云景安嘟着嘴巴,虽然叶哥哥也很好,但他其实更想和姐姐玩。 可是,还不等他说出拒绝的话,整个人已经被云景轩提起放到了云千叶对面。 “清欢,我陪你玩玩。” “行啊,景轩。” 最后两个字似乎是从苏清欢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但听在云景轩耳朵里,却异常缠绵悱恻悦耳动听。 只是,还不待他回味结束,那球便带着一股凌厉的气势直扑面门而来,云景轩赶忙挥拍去挡。 于是乎,一场较量开始了—— 云景轩起初还相对温和,毕竟他的初衷是哄她开心,并非为争一时输赢。 只是,随着苏清欢一次又一次的挑衅,他也越发认真起来,不由被带偏了节奏,你来我往间越发气势汹汹—— 第175章 腿上旧疾 两人你朝东来我向西,总之就是我不好受你也绝对别想好过,无辜至极的羽毛球被二人拍的满场飞。 旁边的三组多少受到些影响,到后来,干脆停下来观战。 小半个时辰后—— 苏清欢第n次起跳接球,却在落地后膝盖一软直接跪了下去,若不是最后关头以球拍撑住身体,她恐怕要摔个四脚朝天。 “清欢!” “师妹!” …… 众人皆是一惊,云景轩第一时间冲过去搀起她:“怎么回事?” 见她腿上似乎很是吃力,若非被自己扶着险些二次跌倒,云景轩心中不由一紧,伸手就要掀开裙摆去查看。 她脸色苍白额头冷汗涔涔的样子,看起来并不单纯是累的。 “你做什么?” 兰无忧及时阻拦了云景轩的动作,师妹到底是女子,这人行为怎可如此孟浪! “可还能走?我抱你去那边瞧瞧。” 兰无忧指了指不远处的临时休息帐篷,然不等苏清欢开口,云景轩便抱起她往那处走去。 兰无忧面露不悦,盯着云景轩的背影默了一瞬,但还是跟了上去。 师妹身体要紧,其他容后再说。 帐篷里,云景轩将人放在软榻上,自觉站到一旁,给兰无忧腾出诊治的空间。 苏清欢看了眼乌泱泱跟进来的人,有些无奈:\"没事,就是点老毛病不碍事,怪我一时贪玩得意忘形,让各位担心了。” “那个,要不你们先出去?\" 众人想着到底是男女有别,又是寻医问诊这等私密之事,他们在场确实多有不便,遂默默退出了帐外。 “你也出去。” 苏清欢瞥了眼跟柱子似的没一点眼力劲儿的孽徒,冷声逐客,全然没有方才对待其他人的柔和。 她如今这样怪谁? 还不是怪这孽徒激起了她的胜负欲,明明是第一次玩,却比她这个现代人还更加得心应手。 她能不气嘛! “好,我出去,你别生气。” 云景轩莫名就看懂了她在气什么,早知道就让着她一些了,何至于弄得她旧疾复发。 怪他不够细心,此番相遇之后见她从未碰过轮椅,便只当她的腿已经恢复,不曾想只是看起来与常人无异。 很快,帐篷里便只剩下苏清欢兰无忧,以及随侍在侧的紫熙。 苏清欢默默给了紫熙一个眼神,后者会意,当即闪身来到帐门,隔着门帘做戒备状,以防有人突然闯入看到不该看的。 后方,兰无忧缓缓挽起她的裤管,本该白皙的小腿此时却血管狰狞像是随时会爆裂开来,而那幼时被飞镖洞穿的膝盖上,伤口虽早已愈合,却依旧留下了可怖的疤痕,疤痕之下黑气翻涌看着就十分诡异。 “忍着点。\" 兰无忧取出银针,在她腿部几个关键大穴下针,同时,苏清欢运转内力配合着压制毒素。 一刻钟后—— 直到腿上的不适完全消散,苏清欢才停止运转内力,兰无忧随后收针。 那双先前还狰狞可怖的腿已恢复往日白皙,除却膝盖上的粉色疤痕,已不见任何异样。 “多谢师兄。” “一家人何须言谢。只是以后还是要当心,今日之事切不可再发生。” 许是顾及到帘外有人,兰无忧话说的隐晦,苏清欢收拾好衣裙缓缓下地:“师兄勿忧,我有分寸的。” 反正,死是暂时死不了的,顶多是受些皮肉之苦。 兰无忧嗔怪的看她一眼,对上那张笑颜如花的脸,责怪的话却是不忍再说出口。 明知她是故意讨巧卖乖,明知她嘴上答应下次还敢再犯,明知她其实远没有面上那么轻松......可除了惯着宠着也别无他法。 那是他的师妹啊! 唯一的...师妹。 ...... “呀,怎么都在这儿站着?你们没闻到烤肉香吗?走走走,我都饿啦。” 挑帘出了帐篷,苏清欢已然不复先前虚弱,中气十足的招呼众人往黄婉支起的烧烤摊走去。 原本距离帐门最近的云景轩,默默看了一会她的背影,却没有第一时间跟上去,而是对着兰无忧使了个眼色。 走至一旁无人的角落,云景轩开门见山道:“她的腿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师妹说了是旧疾。如今已经无碍,王爷过虑了。” “你当本王是三岁小孩,她那样子怎可能是普通旧疾。你真以为我没见过她从前坐轮椅的样子,能被一句旧疾便敷衍过去?” 轮椅?! 兰无忧心中大骇,若他记得不错,师妹唯有初到神医谷时坐过一段时间轮椅,后来父亲寻得良方本已帮她缓解了毒发,而她也能开始短暂行走。 若非—— “兰神医?” “你怎会见过?莫非——” 云景轩点头:“幼年在无垢雪山与她相处过几日,想来,当时被她挂在嘴边的那个怪老头,便是兰神医的父亲吧。” 兰无忧点头:“正是家父。想不到王爷与师妹竟还有这等渊源,景轩,云景轩,原来师妹以前说的那个大徒弟就是你呀。” “咳——什么徒弟不徒弟,她那时比本王还小,如何做得我师傅,这事我可不认。” 兰无忧不置可否,本就是年幼时的一句玩笑话,他自然知道当不得真。 不过倒是这轩王的反应...着实有些欲盖弥彰了。 感受到兰无忧那意味深长的眼神,云景轩倏然收敛了神色:“言归正传,清欢的腿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样的旧疾才能十年未曾治愈,还是在神医谷两代谷主的倾力治疗下。 见兰无忧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云景轩也没有再逼他,只道。 “以我与清欢的关系,神医有任何需要尽可直言无需客气,神医之前想要的玄草之心,不必等到安儿解毒,回府我便奉上。” 虽不知兰无忧这药是否为红衣而求,但单凭他是红衣师兄,这药便该给。 “走了,别让她久等。” 两人一前一后往烧烤摊那边走去,落在后面的兰无忧思绪却早已飘远。 若不是他,师妹又何至于落得如今这般不良于行,时刻在生死线上徘徊的境地。 若非当时自己不懂事,嫉妒师妹受父亲疼爱多过自己,设法将她引入迷雾桃花林戏耍,导致毒素异变成为无解之毒,师妹的身体或许早就好了。 而父亲...也不会为救师妹出事。 第176章 留宿别庄 落枫山。 山如其名,大片大片的红枫林从山脚蔓延到山顶,枫红如火,美得令人心醉。 此刻,山腰处。 一行人正吃着烧烤饮着美酒,时不时传来一阵欢笑声,在这远离烦扰喧嚣的山中,每个人都是难得的放松轻快。 直到日暮西山,众人才依依不舍的准备返程。 下山前,云景安问苏清欢:“姐姐,我们什么时候再来这里?” 这里有好玩的好吃的好看的,还有他喜欢的人,云景安觉得,这里可比哥哥的王府好玩多了。 “还没离开便想着再来。” 素来对他有求必应有问必答的苏清欢,此刻却并未直接回应安儿,而是悄无声息的转了话题。 “安儿去过别庄吗?跟姐姐说说,里面可有什么好玩的?” “嗯——温泉算吗?” ...... 苏清欢牵着云景安越走越远,后面紫熙和兰无忧亦步亦趋的跟着,落在后面的四个人默契的相视一笑,脚步却比来时沉重了许多。 聪明如她,即便所有人什么都没说,可苏清欢还是从细枝末节中,品出了一些不寻常的味道。 从看到王府外那一长串的车队的时候,从药房被搬到随行马车的时候,从云景轩说要夜宿别庄的时候......这桩桩件件的小事,却无不预示着即将有大事要发生。 可既然有人想要她不知,那她便装作不知。 山下,别庄前。 “京中临时有事,我需回去处理一趟,你与安儿且先住在庄子上,待忙完我便来接你们回去。” “里面一应用度都已准备妥当,如非十万火急,不可出庄。” “呃——我的意思是,山中恐有恶匪,出来不太安全,还是庄子里更安全。” 云景轩似乎是感觉自己语气太过冷硬,赶忙找补一句。 苏清欢却用力拍了拍他的胳膊:“真是有够啰嗦的,知道了,赶紧走吧。” 再磨叽天都黑了。 “好,走了。” 云景轩翻身上马,四人掉转马头正欲出发,身后,苏清欢再度开口。 “天黑路远,愿诸君一切小心。” 几人回头,却见夕阳余晖下,她一袭红衣拱手而立,脸上是清浅却真诚的笑意,与往日逢场作戏不达眼底的笑截然不同。 驾—— 待几人走远,苏清欢唤出轻尘,将头上缀着琉璃宫铃的发簪取下,递过去:“去皇宫交给一个叫影风的龙影卫,他知道该怎么做。” “还有,暗牢里那两只老鼠是该放出去溜溜了。\" “得令。” 轻尘离开后,兰无忧才从门后转出,显然是在那里站了很久:“既然担心,何不一起去看看?” “担心倒不至于,毕竟轩王十年才磨出这锋利无匹的一剑,任谁也阻挡不了他的脚步。” “我不过是未雨绸缪,帮他扫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罢了,以免影响我的计划。” 说罢,苏清欢转身进了别庄。 “当真......只是为了计划不受影响吗?” 兰无忧喃喃道。 ...... 一天前。 北冥,寒光城。 “凌王殿下星夜兼程一路辛苦,家父已在城主府备下酒宴为您庆功,特命小子在此恭迎。\" “你是?” “寒光城主之子冷凝秋。” 夜凌汐点点头:“带路。” “凌王殿下,请——” 北地苦寒,如今虽才六月中旬,但这寒光城却冷风瑟瑟冰寒入骨,百姓出入皆是穿着棉衣厚袄,北冥与南霖四季如春的天气截然相反,往往是常年冰封。 环境恶劣,许多作物和菜蔬难以生长,好在牲畜倒是能活,久而久之,此地百姓便习惯了食肉而生以酒取暖。 或许,这也是北冥百姓总比他国人更加强壮的原因。 寒光城是进入北冥的第一座城池,建筑风格颇为原始,房屋多为石头搭建,有种自然粗犷之美。 自数百年前起,这里便世代由冷家镇守,如今的城主正是冷家第二十一代家主——冷挚。 此刻,城主府。 冷挚举杯对上首风华无双的男子道:“这一杯臣敬太子殿下,亏得殿下神机妙算,才让北冥多了鬼斧这员猛将。有他造的神兵利器在,日后攻打南国何愁不胜。” “没错。” 对面,夜凌汐扬声附和,丝毫不觉得冷挚将带回鬼斧的功劳全算在夜流华身上有什么错。 不过他更好奇的是—— “皇兄如何知晓鬼斧仍在皇宫?” 说实话,当时张贺找上夜凌汐说能助他得到鬼斧时,他是压根儿不信的。 可想到皇兄离开前,那意味深长的“三日后寒光城见”他便决心试上一试,谁知竟然真的成了。 “他在何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有王牌在手。” “王牌?” “琉璃宫主,苏清欢。” “她?怎么可能?这个女人与云景轩交好,临安时曾多次与我们作对,即便这次出手帮了我们,但她心思狡诈不可不防。皇兄不能轻信于她。” “谈何信与不信,本就是一场交易罢了。不过经此一役,孤对她倒是越发感兴趣了些。” 夜流华犹记得,那次与她在城外树林初次交锋时,她那句言辞凿凿的“本宫可助你将那人安然带离南境”,本以为是句玩笑,却不想她真的做到了。 不是不清楚她对自己不怀好意,可那又怎么样,毕竟他对她也不遑多让。 这样有趣的妙人儿,只适合待在他的身边,云景轩休想染指。 想到这里,夜流华突然问道:“临安城如今什么情况?” “探子来报,云景轩近日动作频频,似乎在准备对皇宫发难。” “哦,忍了十年也是难得,这下又有好戏看了。” 夜流华慵懒的靠在椅中,修长的食指轻轻敲击着酒杯,正想着是否凑个热闹,给云景轩再添添堵时,门外忽然响起一阵匆匆的脚步声—— “京中急报,请太子殿下亲启。” 闲影上前接过信件,躬身递给夜流华,他一目十行眼神却是越看越沉,最后将信丢进火盆烧尽。 “父皇身体有恙,命我等速回。今夜多谢城主款待,明日一早,回宫。” 说罢,夜流华将杯中酒水饮尽,直接甩袖离席。 不消片刻,厅中便只剩下冷家父子,两人相视一眼,很快也各自散去。 第177章 朝堂对峙(一) 翌日,临安城。 今日城中格外安静,往日热闹的街市上几乎没什么人,路边的茶楼酒肆也仅见寥寥数人,偶尔在路上见到一两个行人,也个个行色匆匆的往家里赶。 似乎即将有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发生,给人一种风声鹤唳的感觉。 而此刻,皇宫大殿中。 在云景昊一阵冠冕堂皇铺垫后,终于还是图穷匕见,说出了他酝酿已久的真实目的:\"虽说七弟已是尽力,可到底是未能圆满,也至今未能查出太后梦魇的原因,办差不利有负皇恩。\" \"朕念及兄弟情谊,轩王又戍边多年的确辛苦,也不忍过于苛责,明日你便回边关去吧。\" 一言出,众臣哗然—— 皇上这明晃晃的过河拆桥玩得实在六,用得着便把人家眼巴巴请回来,用不着就立马丢开,实在无一点为君该有的宽广。 \"陛下,此番三国来朝选妃宴顺利结束,轩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嘉奖便罢,怎可——\" 砰—— 一声巨响忽地响起,打断那老臣的话,原来是云景昊一怒之下砸了茶盏。 “怎么?轩王是想抗旨吗?” 云景昊丝毫不理会那老臣,而是将矛头直指轩王,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他在逼云景轩做出选择。 一顶抗旨的帽子扣下来,不论如何,云景轩都无法两全。 听从安排离京,会寒了老臣们为他争取的一番苦心。不走便是抗旨,而抗旨是要出人命的。 \"谁说本王没查出太后病因!\" 云景轩一句话让嘈杂的大殿突然沉寂下来,所有人纷纷扭头朝他看去。 \"请皇上准太后上殿,臣会当众公布结果。若不能,臣,甘愿领死。\" 云景轩这话说的实在太重,即便办不成差也不必以死谢罪,只要他愿意退回边疆,总归是有活路在的。 可他也清楚,若不拿出相应的筹码,上面那位可不愿轻易放过他。 果然,在听到那句\"甘愿领死\"的话后,云景昊顿时气也顾不上生了,整个人突然亢奋起来。 既然轩王自寻死路,他这个兄长自然要成全一番。 \"来人,去请太后上殿。\" 慈安宫。 乍一听到皇帝请自己前朝的消息时,刘太后是有些懵的。 自从陛下这几年独揽大权后,她虽时常关注朝中动向,却已经很久没去过前朝了。 如今她正病着,皇上怎会突然请她上殿? 问了传话的小太监,才知道是因为轩王,刘太后当即明白了皇帝想做什么。 吩咐宫女更衣梳妆,又特意在脸上多遮了些粉,才勉强将病色掩盖。 \"走吧。\" 领着一众宫女太监,刘太后很快来到了朝堂外,她正欲进去,后面的李公公却开口提醒道。 \"娘娘,陛下在前殿宣召,想必是为了国事,奴才们还是在殿外候着,省得扰了朝堂清净。\" 刘太后一听有理,便只带着贴身嬷嬷进了大殿。 殿门合上的那一刻,小李子面上谄媚尽数褪去,随便找了个便借口离开了。 直到远离众人视线,他才缓缓揭下面皮—— “刘氏,你可知罪?\" 太后刚一进殿,正准备向高台上那个她曾经当朝听政坐过数年的座位走去,却被这一声质问拉住了脚步。 她看向说话之人:“轩王何意?当着众大臣的面质问嫡母,不怕哀家治你个不敬不孝之罪么。” “嫡母?你也配。” “大胆!” 太后身边的嬷嬷怒斥一声,正欲上前说些什么,云景轩却广袖一挥直接将人打飞出去,那袖风也好巧不巧的扫在太后面门上,生生将她用来遮面的妆粉给扫去大半。 而近日因梦魇缠身几乎没睡过几个好觉的刘太后,那张素来保养得宜的脸,此刻难掩憔悴,眼底更是乌青密布。 若非那一身太后专属的制服,众人几乎不敢认,眼前这位就是往日那雍容华贵的摄政太后。 云景轩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了,这才走到刘太后面前,有意遮挡住龙椅上皇帝往这边看来的视线。 “听宫人说,太后近日梦魇常常在喊先帝,可有此事?” “先帝?对,先帝。您可别怪本宫心狠,是你先要废我儿太子位给柔妃那个小孽障铺路。那就别怪我先下手为强。\" “所以你夜夜梦魇不过是因心中有鬼。” 云景轩幽幽冷笑。 “母后,你病疯魔了吗?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云景昊腾一下从龙椅上站起来,呵斥着想要制止刘太后:“来人!太后病糊涂了,即刻送回慈安宫。” 可任凭他怎么喊,都没有一个宫人上前动作,他这才意识到不对劲,一脸惊愕的看向轩王:“云景轩,你要造反?” “造反?若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叫造反,那你当初弑父夺位又叫什么?” 云景昊被那凶狠的眼神吓得腿一软,又跌坐回龙椅里,见满朝文武无人替自己说话,云景昊也不再指望他们。 “龙...龙影卫,护驾!” 他话音刚落,殿中突然出现数十位黑衣人,个个杀气凛凛将轩王围在中间,这些人手握剑柄一副随时准备动手的模样。 众大臣吓得连连后退,远远避开以免被误伤。 见此,云景昊的底气顿时就足了起来。 “云景轩,你瞧,还是跟上次一样,满朝文武都没人站在你那边,连龙影卫也只听从朕的调遣。” “是吗?” 云景轩淡淡往云景昊身后一瞥,却听一声响指炸开,所有龙影卫忽然调转身体一致对外,以守卫者的姿态将云景轩牢牢护在中间。 众大臣愕然:这这这...... 比他们更震惊的是云景昊,他后知后觉的看向一直站于自己身后,不久前由他亲自委任的新龙影卫首领。 “你敢背叛朕?” 得意不过一秒的云景昊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背叛?\" 影风嗤笑一声,走到龙椅后将一人拉出来丢在地上。皮笑肉不笑道。 “陛下说笑了,龙影卫本是先帝留给七皇子的底牌,十年前若非这人被刘后抓住又贪死叛主,龙影卫怎会轮得到你。” 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大臣们,被这连番听到的消息震得心脏狂跳。 这这这—— 第178章 朝堂对峙(二) 这么劲爆的消息是他们能听得吗? 在场不少老臣都是经历过十年前的那场宫变的—— 本来在秘密商议废太子重立的先帝,有一日却突然病倒了,御医很快便确诊皇帝时日无多,当时的刘后已先帝名义下旨,将刚去军中历练的七皇子召回京城。 也就是在七皇子回京的那一日,皇宫发生宫变,先帝驾崩太子继位,七皇子自请退守边疆永不回京。 许多人心里都清楚这其中有猫腻,可成王败寇,也迫于新帝与刘后一族的威胁,为了活命,他们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时隔多年,轩王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旧事重提,甚至放出一个又一个重磅炸弹,他们今天是不是出不去勤政殿了? 毕竟当初直接参与过那场宫变的人,以云郡王为首的好些老臣,这些年都被太后和皇上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处置了,连太后母族都未能幸免。 啊,要死啦要死啦! 大臣们心里土拨鼠尖叫,面上也怕得要死,却没有人真的敢出声说一句,生怕一开口就成了被打死的枪头鸟。 而那边,影风的嘴像抹了毒似的还在叭叭着:“龙影卫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自从跟了你以后,好好用来震慑群臣的利器,硬是变成了为你排除异己的杀手。\" “这次更是为了抢一人差点让龙影卫死绝户,最后就算抢来了又怎样,还不是没捂热乎就被别人给抢走了。” “你——你给朕住嘴!” 云景昊本就被他的突然反水气得心梗,这下又被连番揭了老底,更是气得理智全无,拔剑冲过去就砍死他。 谁知,影风却像一只滑不溜手的泥鳅,左躲右闪反将云景昊逗得团团转,最后干脆往大臣那边跑去,一边跑还一边从怀里往外掏东西。 “这是先帝医案,里面注明了是因中毒导致脏器衰竭......” “这是太后逼死宫妃的证据——” “这是安王被灌毒的证据——” “这是云郡王死亡的真相——” “这是陈大人、李大人、郭大人....” ...... 到最后,几乎在场每个人手中都被他塞了一张纸,上面白纸黑字写的满满当当,末尾还有签字画押的血手印。 而上面桩桩件件记录的,无一不是这些年因为各种原因惨死的他们曾经的同僚,这里面有些是在场之人的旧友,有些是姻亲,有些甚至是他们的恩师。 “原来.....他们并非意外惨死,而是被陛下派龙影卫秘密暗杀的。” “陈李几位大人可都是两朝元老,还曾任皇子师,居然连他们也不放过。” “还有老云郡王,据说当初陛下能顺利继位,还是多亏他鼎力支持。” ...... 有人隐在人群中轻声呢喃,一石激起千层浪—— 而高台上,被龙影卫挡住又失去目标的昊帝,本想短暂休息一下平复心绪后再战,此时,也不知被哪句话戳中了他那敏感的神经,突然就发疯大喊起来。 “他们该死,他们都该死!\" “别以为朕不知道,他们只是表面上忠于朕,口口声声天下大义,不让朕做这不让朕做那,私下却个个都夸云景轩好,盼着他回来把朕拉下台。” “你们说朕不杀他们杀谁?杀,都杀光了才好,杀光了就没人再忤逆朕。” “至于云千桦,那个老东西他最该死,若不是他联合一众先帝老臣护着,云景轩早在十年前就死了,哪有后来这么多事。” 说到这里,云景昊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那模样中带着几分癫狂。 “云景轩,本来今日若你乖乖听话退回南疆,朕可以给你安排一个体面些的死法。可你非要作死,便怪不得朕了。” “你不会以为,朕只准备了这些吧。”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大殿外忽然响起了一阵整齐厚重的脚步声,听着......像是军队?! “从你回京那天朕就在等这一刻,即便你在边关威望再高又如何,边军人远在南疆鞭长莫及,可朕的人……随叫随到。” 云景昊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看云景轩的眼神犹如在看一个死人。 “京畿营统领刘鑫,求见陛下。” 嘶—— 殿内有人倒抽一口凉气,这下是彻底死定了。 刚刚知道了那么多有关陛下的阴私,如今陛下的援军来了,他们这些围观者焉能有命在。 刘鑫是刘太后的亲侄子,十年前宫变时因护驾有功获封禁军统领,却在几年前陛下免去太后摄政之权时,当朝与陛下发生争执而被贬官外放,自此远离京城,如今竟是摇身一变成了京畿营统领。 “想不到吧。朕也没想到母后当初甘愿放弃摄政之权,甚至不惜用刘氏一族的荣耀做赌注,也非要朕答应让刘鑫入京畿营的这个决定,会在今日助朕反攻。” 云景昊将剑一丢:“进来。” 嘎吱—— 厚重的殿门被人从外推开,两个身穿铠甲的身影一前一后走入殿中,走在前面的正是刘鑫。 只见他步伐沉重的走到殿中央,跪地伏首,声音隐隐有些发颤:“启、启禀皇上,叛军已包围皇宫。” “朕知道了,你平叛有功朕自有封赏。” 许是太过胜券在握,云景昊根本听清刘鑫说了些什么,看他满身是血应是经历了一场惨烈呃厮杀,但既然能顺利上殿,那便是自己的布置成功了。 于是喜不自胜,开口就要嘉奖刘鑫。 但他话音刚落,便感觉殿内气氛陡然凝滞了一瞬,抬眼看去才发现,底下跪着的刘鑫面上并无任何喜色,身体甚至还在不住颤抖着,似是.....很害怕。 就连大臣们看他的眼神也很是一言难尽,云景昊这才惊觉不对:“你刚才.....说什么?” “陛下,轩王叛军攻下了京畿营,如今已经包围了皇宫。” “怎么可能?!你骗朕!” 刷—— 在云景昊不可置信的咆哮声中,一直跟在刘鑫身后的副将突然上前,一刀直接抹了刘鑫的脖子。 然后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他取下脸上的人皮伪装跪在轩王身前,大声回禀。 “京畿营、禁军皆已肃清,刘氏余党皆已伏诛,京城皇宫已全面掌控,全程无百姓伤亡,接下来如何请王爷示下。” 第179章 朝堂对峙(三) 来人正是轩王贴身亲卫——尹秋。 云景轩将人扶起,从袖口处取了两份名册递过去:“即刻封锁住所有城门、宫门,禁止任何人出入,将名册上之人全部抓起来听候发落。” “是。” “另传令全军,入城期间不得惊扰百姓,胆敢趁机生事者,杀。” “得令。” 尹秋领命而去。 大殿中,又只剩下了原先的人。 “轩王,你竟敢私自调用边军?你就不怕边防有失酿下大祸?” 朝臣中,突然有人冷喝出声。 云景轩扫了那人一眼,也不说话,只是似笑非笑的转身对上云景昊:“果然狗肖其主,本王都已经做完了才来问敢不敢的。不觉得可笑吗?” “再说了,陛下不是一直想要调动边军的令牌么,如今本王都将东西送到眼前了,陛下怎还不来取?” 之前派龙影卫传密旨时,就曾想将令牌一起盗走,所以当时离开南疆时,云景轩便安排了军中精锐秘密行军,悄悄埋伏在京城外,以备万一。 总之,既然回来云景轩便没想过再走。 云景轩拿着令牌,一步步走向呆愣当场仍未从刘鑫的死亡中回过神来的云景昊。 “你、你别过来!” 随着云景轩的逼近,云景昊慌乱的往后退去,最后狼狈的跌坐在龙椅里。 就在众人以为轩王会对他痛下杀手时,云景轩却身形一转,抬手按在龙椅另一侧的龙眼上。 咔咔—— 只见龙头扶手的嘴巴缓缓张开,一个细长的木匣从里面弹出,落在云景轩的手中。 “皇兄应是不知,父皇并非十年前才动了废太子的想法,早在我十岁时,父皇便问过我是否愿做太子。” “不,这不可能!分明是那次我打杀宫人冲撞了父皇,他才生气要废我立你。” 云景昊一直是这么以为的,就连母后也是这么告诉他的。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在更早之前父皇就动了要废他的心思。 呵—— 云景轩冷笑一声:“打杀宫人?从幼时起你一不顺心便会如此,虽有皇后为你百般遮掩,但如何能瞒过父皇的耳目。父皇怎会单单因此便随便动摇国祚废立太子?\" “我曾多次请求父皇允我参军,父皇一直不许,你可知为何十年前却准了?” 云景昊努力回想:“难道——” “那年我遭遇刺杀险些丧命,父皇彻查却得知与皇后母族有关,当时刘家势大,父皇无法将刘家连根拔起,为护我性命才以历练之名将我送入军中。” “谁知我离开没多久刘后便发难,但你们不知,早在我离宫前父皇便留下密旨。来人,验——” 影风当即上前接过木匣,取出里面明黄的绢布,递给为首的几个大臣轮番查验,很快,众人便得出结论。 “的确是先帝字迹。” “影风,念——” “云景轩,别忘了十一。” 云景昊急声喊停:“只要你就此罢手,今日之事朕可以既往不咎准你退回南疆。朕知道这些年你一直秘密在为安儿寻医,只要你退兵,朕就将解药给你,如何?” 先帝遗旨一旦公布,那他就是板上钉钉的乱臣贼子,如何逃得过后世的议论指摘。 不,不可以。 “念——” 安儿自会救,却绝不是指望他们。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太子昊,行事偏激,不恤下情,不睦兄弟,恐难堪大任,朕欲废而新立。朕之七子,人品贵重,文治武功,着继太子位。待朕百年,承继大统,钦此。” …… 随着圣旨念完,大殿中变得针落可闻,缓了好半晌,才有人上前伏地叩首。 “臣,领旨。” 万事开头难,但随着第一个人开头,很快便有更多人加入其中,最后,大部分官员都已跪下,算是默认了轩王拨乱反正。 只有零星的几人还在纠结,在新主和旧主之间摇摆,迟迟没有动作。 云景轩粗略扫了一眼,见都是云景昊近年提拔上来的,也懒得多费口舌:“杀。” 啊—— 几声惨叫过后,龙影卫迅速清扫战场将尸体都丢出殿外,复又回到云景轩身后安静的候着。 “影风,将刘氏与废太子带下去,严加拷问,务必问出解药的下落。” “各位大人,现在轮到你们了。” “你、你、你、还有你,去那边站着。” 点了几个自己人出去,云景轩难得好脾气的对其余人笑笑,却莫名透着一股阴森。 “现在开始互相检举,凡牵涉十年前宫变者,凡贪墨边关粮草军饷者,凡欺压百姓为官不仁者......皆可检举。” “坦白从宽可减轻罪责,抗拒从严,则罪加一等。” “各位,开始吧!” ...... 等从勤政殿里出来,外面已月上柳梢,见远处仍有宫人在清洗宫道与地面的血迹,云景轩不由眯了眯眼睛。 “影风,拷问的如何?” 影风自然清楚主子在问什么,只是想起那老妖婆说的话,他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 想了想,他突然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献宝似的递过去:“爷,您瞧这是什么。” 看着那只熟悉的簪子,云景轩蹙了蹙眉,没有说话,只默默等着他的下文。 “主子别误会,上次用完我听您的还回去了,只不过——” “吞吞吐吐皮痒了不成。” “没有,绝对没有。属下也不知怎么回事,今日一觉醒来它就在我枕边,想着上次它帮了大忙,于是我便试了一试。” “你做了什么?” “属下戴着它在皇宫各处晃了一圈,然后......哎呀,反正今日不费吹灰之力拿下皇宫,它功不可没。” 正因为有琉璃宫的暗探们帮助,他们才顺利清除了皇上布在勤政殿外的埋伏,又早早控制宫门放边军入了宫。 那些暗探并未正面参与搏杀,但确实起了很关键的作用,否则今日不会这么顺利,就连边军的损伤估计也要翻上几倍不止。 “那个——” “还有什么事瞒着,你最好一次说完。” 见他那副犹犹豫豫的样儿,云景轩便气不打一处来,这么重要的事居然敢瞒他,这小子怕是最近升官飘了。 “那名册其实是红颜阁主送来的,哦,对了,红颜阁应是琉璃宫的产业。” 云景轩:“?” 所以,叶那位红颜知己是苏清欢的人? 难怪之前明知琉璃宫主在烟花巷,却怎么也找不到人,原来竟是藏在眼皮子底下。 第180章 解毒前夕 次日。 昊帝降下罪己诏,将十年前宫变原委公之于众,自废帝位,贬为庶人,同时褫夺刘氏太后之位,从此幽居冷宫。 另,秦相与众大臣请出先帝遗诏,跪请轩王继位,却被驳回。 众臣不知轩王心思,只得日日去王府劝谏,一时间,轩王府门可罗雀热闹非常,据说连门槛都被踏破了好几个。 两日后—— 轩王于朝堂自封摄政王,代行帝权,却不继位,众臣劝谏无果只得听命。 ...... 沁柔宫,偏殿。 自从拿下皇宫后,云景轩便命人将这里收拾出来,除了回轩王府睡觉外,其余时间基本都在这里处理政事。 此刻,殿内的气氛有些压抑。 “能在重重守卫之下将废帝劫走,对方绝非普通人,立刻全城搜捕,另外,彻查整个后宫。” 一炷香后—— 影风带回了消息:“禀王爷,龙影卫在第一时间进行全宫搜捕,但没找到人,还有,那位新封的美人不见了。” “音美人?” 云景轩转头看向云千叶:“云郡王,此女入宫前曾在红楼待过几日,你去看看可有线索。” “……好。” 自从得知红裳是琉璃宫的人后,云千叶的心情就有些复杂,但碍于这几日实在太忙,根本无暇顾及旁的,便一直搁置。 如今避无可避,也好。 “王爷,废帝失踪的消息可要压下?” “不必,正好借机钓鱼,敲打敲打那些不安分的骨头。” …… ‘废帝失踪’的一消息如同一道惊雷,瞬间传遍了全力追捕的命令。 一时间,皇城内气氛紧张到了极点,士兵们四处奔走,搜索着每一个可能的线索。 然而,就在这紧张的时刻,云景轩却亲自率领一支铁骑出了城。 一路上,马蹄声疾如骤雨,扬起阵阵尘土。 云景轩却心急如焚,尤其越靠近别庄心跳的越快,像是不安又像急切,于是他便不断催促队伍加快速度,加速加速再加速。 终于,他们来到了山脚下。 此时,太阳已经西斜,余晖洒在大地上,给一切都披上了一层金色的纱衣。 漫山红枫霞光万缕,璀璨又夺目,一如他心中那人。 云景轩勒住缰绳,目光急切地望向隐藏在山腰处的山庄:“留一队人在这守着,其他随本王上山。\" 山庄前。 紫熙早已等在门口,没看到想见的人,云景轩稍显失落的下了马,正要进门,紫熙的话叫停了他。 “王爷,解毒正在关键时刻,主子希望可以晚一日回京。” “好。” 云景轩应得太快,等紫熙反应过来时,那人已经吩咐完将士就地扎营过夜,大步流星的进了院子。 紫熙疾步追上,将人拦在苏清欢所住的小院外:“王爷留步,主子累了已经歇下,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 “.......\" 云景轩哑然,指着前方烛影摇曳的房间,一副“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却见紫熙头也不回,继续道:“我家主子不喜黑,夜间有点着灯睡的习惯。” 这理由,够硬。 云景轩怀疑这丫头是在报复上次被俘之仇,但他没有证据。 十年心愿一朝了结,他本想第一时间与红衣分享自己的喜悦,可朝中事多一拖再拖,整整三日他忙的脚不沾地。 今日终于得空能来见她,却硬生生被拦在门外。 本以为是小丫头出于报复自作主张,可云景轩在门口站了半晌,仍不见里面的人有所动作,便知道这是她的意思。 也是,她的武功造诣不弱于他,即便隔着门也不会听不到他的声音,不出来想来是真的不想见。 罢了,明日就明日,一个晚上而已。 如今他大仇得报,虽让云景昊溜了,可仅凭他一个文不成武不就的人,谅也掀不起什么大浪。 他与她来日方长,还有很多时间。 ...... 直到云景轩消失在视野中,紫熙才悄悄舒了一口气,转身进了房间。 “走了?” “嗯。” 房间里,苏清欢坐在书案前,脚边放着一个火盆,此刻她正一张一张烧着什么东西,长长的火舌跳起舔舐她如玉的指尖,她却全然没有反应。 紫熙看的眼皮直跳,连忙上去接替她。 “轩王进门就直奔您这儿,应是有话要说,您——” 紫熙斟酌着用词:“主子为何不见他?” 明明这几日主子也很关心宫里的动向,红楼的消息一茬接一茬的送,每一封主子都看得仔细,从轩王可如今人来了反倒避而不见,连密信都要毁尸灭迹。 这操作.....紫熙实在不懂。 “有些人见不如不见,有些事做了也不必说。” 因为她最初是居心不良的,即便后来做出了改变,但说到底还是利用了他,还几分也是应当。 苏清欢起身走到窗前,逗弄了下正在窗沿上吃点心的翎鹃,点了点它五彩斑斓的小脑袋。 “去吧,告诉轻寒:我不日便归。” 翎鹃曾是青翎国可日行千里听吐人言的神鸟,专为皇族帝脉所有,本已随青翎国的覆灭而绝迹。 苏清欢也是在机缘巧合之下得了几只幼鸟,精心养护多年,才得其认主,可听她所言传于指定之人。 其他人若想驱动翎鹃传信,便只能以寻常方式,且传信对象只能是其认定之主。 翎鹃跳到苏清欢胳膊上蹦跶了几下,这才扑棱着翅膀飞远了。 “紫熙,安儿解毒后尚需一段时日调养方可恢复,神医谷是个不错的选择,到时你替我陪着他。可好?” 紫熙蓦然从火盆中抬头,眼底隐隐有着不安:\"可我不在身边谁来照顾主子?\" \"我只是回家,有轻寒在不必担心。你忘了,在没有琉璃七姝前,一直是他在陪着我的。\" \"这段时间便由他暂代,待玲珑城事了,我便来接你。\" 紫熙是第一次在面对主子开口却产生了犹豫,这段时间日日跟在主子身边,她知晓了许多以前不曾接触的秘密,自然也更加清楚此番玲珑之行主子究竟想做什么。 本想着有她在身边跟着,多少能替主子分忧一些,不料主子却想将她撇下,独自去做那么危险的事。 可看到主子那执拗又坚决的眼神,紫熙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转了个弯:“好,我等主子来接。” 第181章 异常举动 见紫熙应下,苏清欢眼里带了几分笑意,又十分认真的叮嘱了几句。 “我虽只认了安儿作义弟,但在我心里更甚亲生,不论日后发生任何事,我希望你都以他为先。” “即便有一日,是我站在他对立面,你也要坚定的选择他,护着他。” 这话说的.....莫名让紫熙有些心慌,她将最后一封密信丢进火盆,紧张的走到苏清欢面前,拽住她的衣袖,心里很是不安。 “主子你在说什么?出什么事了?” 主子从不是个伤春悲秋的性子,若非出了大事,怎会突然说这么些莫名其妙的话。 “没有。” 苏清欢只是笑着拉起她的手,轻拍手背以示安抚:“假设而已,不必担心。” “玲珑城事关重大,其中变数颇多,我并没有万无一失的把握,只是未雨绸缪,与你多说两句罢了。” “总之你记住,不管玲珑城发生什么,你与安儿绝不可离开神医谷。安儿之前说想习武,待余毒除尽,你便当他的武师傅吧。省得你觉得谷中无聊,总想往外跑。” “我——” 紫熙想说这怎么行,她混迹江湖多年,自小学的是杀人招,怎么教得了小王爷这样身份的人。 但她话尚未出口,苏清欢就似已看透了紫熙的内心,直接截住话头。 “只要能保命就是好招。你是琉璃七姝之首,也是修罗殿主,更是我亲自教导出来的。没人比我会更清楚你的本事,也没人比你更适合教他。” “有的。” 明明主子比她更适合,想必小王爷也会更加喜欢主子教他。 “好,那在此之前紫熙便先代劳一下,日后若有机会.....我再教。” ......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见主子略显疲惫,紫熙才服侍她上床歇下。 出了房间后,紫熙却并未直接离开,而是安静地站在外面,如过去的许多日子一般为主守夜。 直到子时已过也不见任何异常,她才轻手轻脚的离开。 看来是她想多了。 陪伴苏清欢多年,紫熙深知自家主子并不是个多言的人,相反,在很多时候她甚至是很寡言的。 这些年在琉璃宫,主子清醒的日子里,除了偶尔发号施令时会多说几句,平常大多都很安静,不是在埋头研究毒药,就是造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很少有像今晚这样,一反常态拉着她说这许多的时候。 虽然,这段时间来临安以后,主子比以前开朗活泛了很多,但紫熙很清楚,那些不过是主子营造的假象,大多是逢场作戏,演给外人看的罢了。 但今晚主子的怪异,让紫熙隐隐觉得不安,却又始终想不明白,这种不安到底从何而来,不得章法便唯有亲自守着才安心。 只是守到后半夜,紫熙想起明早的膳食还未提前准备,便离开去了后厨。 紫熙并不知道,就在她离开后不久,本该睡得正香的人却悄悄出了房间。 苏清欢依旧是一袭红衣,如鬼魅般游走在庄子中,看似漫不经心,却每每都能精准的避开巡夜护卫。 她先是去药房取了些东西,又来到云景安所住的屋子前,正准备进去,却突然想起什么,转身走到隔壁窗前。 房间主人正是云景轩。 话说晚间云景轩被拒之门外后,回到房间心绪复杂的他本是毫无睡意,只因他今日匆匆出宫除了要接回二人,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想做。 那就是与红衣相认。 当日落枫山游玩时,一是顾及着人多,二是唯恐起兵有变数,因此,云景轩并未坦诚幼时无垢雪山相识之事。 今日匆匆赶来本是想坦诚身份,顺带也表明自己的心意,可谁知一进院子就吃了闭门羹。 回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并非不累,相反,这几日忙着处理政事他睡得极少,如今该是困乏至极。 可因为心里藏着事,怎么都睡不着。 一时想着若红衣知晓自己就是景轩,该是何种反应? 一时又想红衣是否仍会气他没有第一时间认出她? 一时又在想自己表明心意后她会是哪种反应?欣喜还是其他? ...... 心绪纷杂,时不时就有念头从脑子里冒出来,长这么大,云景轩是第一次如此兴奋又纠结。 兴奋是因为心心念念十年的人终于来到了他身边,纠结则是因为自己这些时日对她的防备和冷漠态度,也不知道该如何做红衣才能消气原谅他。 就这么胡思乱想直到后半夜,云景轩才渐渐有了些睡意,刚迷迷糊糊间,却猛然察觉房间里有一股不寻常的气息。 他顿时警觉,正想起身探个究竟,一股药香却扑面而来,砰的一声闷响,云景轩重新跌回被褥里,顷刻便睡得不省人事。 苏清欢站在床边,默默看了他一会儿,转身欲走,眼角余光却被枕边的簪子吸引,那是—— 她的琉璃宫铃簪。 罢了,终究是她利用了他许多,这东西权当是给他的补偿吧。 反正那些暗子从现身人前起,便已经注定了被舍弃的结局,如今找个靠谱些的新主接手,已是她这个旧主最后的仁慈。 将那簪子放在他手中,苏清欢很快消失在房间里,下一瞬,她便又出现在隔壁云景安的床前。 小孩睡相比之他的兄长着实有些差,四仰八叉,嘴角还有可疑的口水流淌,像是在做着什么美梦。 苏清欢含笑坐到床边,指尖在云景安鼻尖轻轻一弹,药粉顺着呼吸进入身体,不多时,小孩便睡得更沉了几分,打雷都吵不醒的那种。 将人往里面挪了挪,借着窗外月光,苏清欢将早已准备好的东西铺在床上,开始着手给云景安解毒。 另一边—— 临安城,一处民宅里,尹墨月看着面前讨价还价的女人,耐心逐渐告罄,他一把锁住对方的喉咙,眼底满是阴戾弑杀。 “你当本宫是泥捏的,任你一再利用没脾气的么?” “不、不敢。最后一次,只、只要宫主带我们出城,我便告知你那人的下落。” 被人掐着脖子的阮琉音,断断续续好容易才将话说完,眼底满是祈求与真诚。 就在尹墨月犹豫该不该再信她一次时,一红衣少年风风火火从外面冲了进来—— 第182章 歪打正着 “宫主,官兵被琉璃宫的人引过来了,我们必须离开。\" 来人正是红焰。 本是奉命来找盗走宫主碧月珠的魅妖,却一进城就被琉璃宫的人盯上,好在他聪明及时察觉,反倒是利用琉璃宫将凤后安插的眼线拔除了大半。 刚抽出精力去寻人,却又碰上云景轩起兵全城戒严,事情一再耽误,半点有用的消息没传回,尹墨月觉得他实在墨迹,又听说苏清欢那女人也在临安,便兴冲冲赶来了。 一是想要抓住苏清欢一雪前耻,以报这些年被琉璃宫压一头之仇。 二是想亲手将偷他宝物的女人带回去,好好折磨一番。 这不,尹墨月才刚与红焰汇合,准备趁乱出去打听些消息,就被人讹上了。 砰—— “废物。” 尹墨月恼恨的瞪了红焰一眼,将手里的人狠狠丢开,阮琉音在地上滚了几圈,狼狈的爬到昏迷的云景昊身边。 见她一副保护者的姿态挡在云霖废帝面前,尹墨月不屑的嗤笑一声:“堂堂东朝的世家贵女,不远千里纡尊降贵来这,当真只为做个区区美人?” 阮琉音身子一僵,却只低着头,手死死捏着云景昊的衣角不说话。 她是通过那场万众瞩目的选妃宴,才顺利进宫接近昊帝的,假身份虽然做得好,却并非毫无破绽,灵隐宫主能破开迷雾查到她的真实身份也并不意外。 既然灵隐宫能查到,那以消息灵通起家的琉璃宫呢? 苏清欢如今是否已经得到消息? 想到这里,阮琉音神色一紧,不,绝不能让她知道,否则定会坏了主公大计。 “宫主既知我身份,便该知晓我绝不会在这种事上诓骗你。我知你要找的人在哪,带我们出城,我就告诉你她在何处。” 尹墨月蹙眉,听着外面传来破门的动静,他丢下一句话率先飞离了此处。 “带上人,撤。” 徒留红焰站在原地,看着地上那俩人犯难,这是让他一拖二? 犹豫了一瞬,红焰也学了那人当起甩手掌柜:“来两人带他们走,其他人断后。” “是,大护法。” ...... 经过一番折腾,以灵隐宫损伤大半为代价,几人顺利出了城。 摆脱追兵,才刚找到安全些的落脚地,尹墨月便剑指阮琉音:“说,人在哪!” “落枫山,距此向西二十里的落枫山上有一别庄,宫主要找的人就在那里。” 此时,阮琉音并不知自己歪打正着,竟是帮了尹墨月一个大忙。 她只是听闻在宫变之前,轩王特意将安王和琉璃宫主送出城安置在此,料想那里的防守应是十分严密,尹墨月贸然去闯定讨不到好。 倘若能伤苏清欢最好,如此便可拖延一二,给主公争取扫尾的时间。实在不济也能分走尹墨月的注意,让她能伺机脱身。 阮琉音小算盘打的响,却不知尹墨月压根儿没把她放在眼里,得知要找的人就在落枫山,他打马便走。 “去落枫山。” 转眼之间,这处便只剩阮琉音与云景昊两人,她怔愣在原地好一会儿,直到马蹄声消失在远处,阮琉音才反应过来,连拖带拽的带上人事不知的男人赶紧离开。 去落枫山途中,红焰忍不住好奇:“宫主信那女人的话?” “本座看起来像傻子吗?” 尹墨月冷嗤一声,魅妖盗取碧月珠一事知道的人甚少,且除了魅妖本人,其余都是他灵隐宫的人。 不论出于何种目的,魅妖本人和他都不会将这事弄得人尽皆知,前者为自保,后者则为颜面。 所以迄今为止,这件事儿都被尹墨月压的死死的,外界丝毫不知。 阮琉音一个初来乍到且在深宫的探子,怎可能知道如此秘事,即便是红焰言语之间有疏漏,让她听入耳中几分,也不该如此笃定知晓魅妖身在何处。 “本宫与琉璃宫势同水火,在江湖上并非什么秘密,再加上这些时日接连被端了几处据点,底下的人不满难免会多言,叫她钻了空子罢了。” 听他这么说,红焰顿觉有理:“那我们还去落枫山作何?” “云景轩此番夺权过于顺畅,我怀疑里面有琉璃宫的手笔,你在城里被猫捉老鼠似的戏耍这么久,我猜也是苏清欢搞的鬼。” “她怎知——” 想到了什么,红焰的话戛然而止,他惊愕的看着尹墨月,有些不确定的提起一件事。 “当日我从宫中一路追击魅妖入京,路上曾碰到了一个人。” “谁?” 红焰把自己当时碰上千叶庄主的前后说了一遍,看到宫主逐渐阴沉的脸色,心道不妙。 刚调转马头欲跑,却被人揪住了后领:“人在眼前你都认不出,要这眼睛何用,本宫替你挖了。” 难怪怎么也找不到魅妖,原来人就在眼皮底下却不自知。 “我说怎么一进城就被琉璃宫盯上了。” 红焰弱弱嘀咕一句,后知后觉才想起,自己竟是与对方一路同行入的城,人家不盯他盯谁。 尹墨月扫一眼跟在身后的残兵败将,强逼自己忍下掐死红焰的冲动,一遍又一遍默念留着还有用,不能杀不能杀。 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将人丢回马背,狠狠一鞭子甩下去:“加速。” 苏清欢是不是魅妖一探便知。 至于阮琉音和那南国废帝,留着搅浑这一摊水也不错,顺便还能给云景轩添添堵,如此岂不美哉。 能将废帝从重重把守的大牢里带出,还能找上灵隐宫据点寻求庇护,那女人以及她背后的人都不简单。 如今南北东三国均已下场,再加上一个玲珑城,水越浑越是有利于他浑水摸鱼。 凤后,祈祷你最后的好日子再来的慢些吧。 如此想着,尹墨月抽在马臀上的鞭子越发用力,听着前方传来少年鬼哭狼嚎的哀求,他堵在胸口郁气这才舒缓了几分。 于是,当红焰一马当先冲进云景轩留在山下的边军临时营地时,尹墨月早已暗中脱离队伍绕路上了山。 山庄外。 当另一队边军看到山下发出的警示弹,并未着急去驰援,而是有条不紊的开始绕庄巡视,谨防被调虎离山,让贼人趁虚而入扰了庄内人的清梦。 见此,尹墨月不知是今日第多少次咒骂红焰无用,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蠢死了, 可任他再气也没用。 只得隐藏回暗处静静等待时机—— 第183章 剖心取血 庄内,厨房。 紫熙扭头看眼窗外突然炸响的信号弹,凝神静听了一会儿,确认轩王留在外边的人有所行动却并不慌乱后,又继续起了手里和面的动作。 主子爱吃她做的五色蒸饺,这东西做法不难却工序繁多颇为耗时,她得赶在天亮之前弄好,否则要赶不及伺候主子起床了。 而彼时—— 正值苏清欢解毒的关键时刻,窗外的动静她自然看到了,可也仅是停顿了一瞬,便又继续开始剖心取血。 是的,除了碧月珠,解毒最关键的一样东西是她的心头血。 倒并不是作为药引,而是因为她体质特殊。 为平衡体内毒素,多年来苏清欢常常以药浴浸泡,甚至吃各种调理身体的补药,血肉早已在药草的洗礼下,变成了独一无二的药人。 身边人只知她的血至毒,却鲜有人知,从未被毒素侵蚀过的心脉,那里的血才是至药之宝。 尤以心头血最甚。 这几日,苏清欢曾背着师兄用自己的血做过几次实验,如她之前预想的一样,寻常血毒虽能克制安儿的毒,但却会对他的身体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即便有碧月珠的加持,这种损伤仍不可避免地存在。 若想完全避免损伤,唯有将寻常血换成心头血。 非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苏清欢并不想行此险招,因为这种操作一旦失误,她极有可能会死。 可时间不等人,不管是她自己,还是云景安,亦或云景轩,他们都等不及了。 玲珑开城在即,南霖百废待兴。 安儿一日不解毒,不仅云景轩做事束手束脚,她也无法安心离开。 因为再拖下去,云景安再无复原之可能,日后即便能解毒,心性尚可恢复,但他的身体却会永远停留在如今的模样。 这是苏清欢不愿看到的。 上一世叶安不曾有过的圆满,这一世,她要云景安拥有。 但安儿在她心中虽重极,可大仇未报,她不能让自己先出事。 虽从答应解毒那日便已预想会是如今的情形,但苏清欢还是留了后手的,她不会让自己这样赴死,所以事先让沈恭打造了一种特殊的取血仪器,只图一线生机。 否则像寻常那样剖心取血,以她的身体情况必死。不是血流不止而亡,就是毒素反噬致死。 月光下,只见她跪坐在床边的脚踏上,半褪衣衫,利落地拿起床上摆放好的工具,用锋利的手术刀在左胸内侧切开了一处细而深,能直达心脏的口子,用撑钳将口子撑开露出足够的空间,拿起那形似针管的取血器一下扎在怦怦跳动的心脏上。 唔—— 这一刻,素来没有痛觉以为能无痛取血的苏清欢,突感一阵心悸眩晕,险些一头栽倒在地。 淦! 苏清欢暗骂一声,运转内力全力压制毒素趁机反冲,以左手撑住身体,右手迅速抽血,拔针,取钳,动作一气呵成。 然后不要钱似的将兰无忧新制的雪莲膏倒在伤口上,一遍又一遍的涂抹,直到那道口子不再继续流血。 简单包扎收拾一番,苏清欢已是精疲力竭,她浑身被冷汗浸湿,坐在床边缓了好半晌才稍稍好些。 虽然心口痛感已平,但是失去至关重要的心头血,对习武之人的代价却是极大,此刻的她十分虚弱。 若非靠意志在强撑着,恐怕早已昏死过去。 将早已制好的解药混合心头血,佐以碧月珠研成的粉末,全部喂云景安吃下,又以针灸辅助排出毒血...... 直到天光乍晓,待云景安四肢排出的毒血不再发黑,苏清欢才艰难的支撑着身体收针,这期间的几个时辰,她丝毫不敢松懈,一眼不错细细观察着云景安的反应,见都是些正常的排毒症状才总算安心。 忍着身体极致的不适,亲手给安儿手脚上那细小伤口抹上雪莲膏,又将房中一切收拾妥当,看不出什么异样。 苏清欢这才拖着虚弱的身体,趁着天色未亮悄悄离开。 只是出了院子她却并未回自己房间,而是一路避开人往后山的方向走去。 此时天刚蒙蒙亮,巡逻的守卫正值最疲乏大意之际,故而,尽管苏清欢走的艰难又缓慢,也并未有人发现她的踪迹。 好不容易翻出院墙,苏清欢意识已临近模糊,但她仍本能的往外走着,下意识觉得不该用这副模样回去,免得吓着谁,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去哪里。 她只知道要走远一点,再远一点,别让里面的谁发现。 只是她并未发现,从她落地的那一刻起,一双眼睛已经死死盯上了她,那道鬼魅的身影从暗处闪出,悄无声息朝她靠近。 十步...八步...五步...三步...两步...... 最后,尹墨月停在仅距苏清欢一步之遥的地方,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边走边猜测这人又在玩什么把戏? 其实从苏清欢一出现,尹墨月便认出这人就是魅妖,虽然容貌略有不同,但那双眼睛却是一模一样的。 他确信自己不会认错。 只是,那双本该很是灵动的眼睛,今日却莫名有些涣散无神,行为看着也很是怪异,又是爬墙,又是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一般僵硬行走,呆呆傻傻的,看着无端有些厌烦。 直到跟着人走出很远,进了红枫林,尹墨月也不见她有任何反应。 跟着走了这么久,期间,尹墨月甚至毫不掩饰的发出了些许动静。 照理说,就算是个不会武功的寻常人,也该发现不对劲了才是,可前面的人却一无所觉,只是机械的重复着向前走的动作。 尹墨月也算跟魅妖交过手,清楚这不是她该有的反应,此时他玩够了,便想终止这场她走他跟的游戏。 “喂——” “哎,你干什么?” 尹墨月万万没想到,自己只是用指头轻轻碰一下,这人就要倒下,简直比纸糊的还要脆弱。 手比脑快,赶在她栽进叶子堆前接住,尹墨月这才发现人竟是早已昏迷,且他用来搀扶的左手上传来一阵粘稠的触感,定眼一看,却是—— “该死!” 第184章 不辞而别 尹墨月暗自咒骂一声,抱起人,脚不停歇就往山下跑,几乎快出了残影。 跑出落枫山范围不远,尹墨月遇上了灰头土脸狼狈不已的红焰,彼时他刚逃脱边军第一百零三次追杀。 而同他一起去当诱饵的杀手早已死绝。 “宫——” 咻! 红焰话未出口就吃了一嘴灰,只因他家宫主鸟都没鸟他,抱着个人驾马就跑,马儿扬起的尘土呛了他满嘴。 “还跑,累死我算了!” 红焰恶狠狠的嘀咕一声,最后还是认命的追了上去。 这一晚上,红焰过的可谓是水深火热生不如死。 为了帮可恶,呸,可敬的宫主大人调虎离山,他用尽浑身解数想方设法去挑衅那些守军,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些人就是不上当。 刚开始还派出一部分人来追他,但随着红焰这边人数越来越少,追他的人也越来越少,最后干脆只是象征性地派两个人出来追一追,跟完任务似的一到五百步就撤,一到五百就撤退。 而且每次追的人都不一样,一晚上车轮战跑下来,敌方半点损伤没有,倒是给红焰自己累够呛。 ...... 山庄。 忙活了大半夜的紫熙,终于在天亮前将全部早膳该上锅的上锅,该上炉的上炉,收拾好厨房,打了盆热水喜滋滋的就往苏清欢房里去。 门前叫了几声无人应答,紫熙也只当主子是还没起,端着水就进了门,这才发现屋里根本没人。 紫熙心中咯噔一下,当即跑到庄子里迅速找了一圈,连温泉池也没放过,但主子都不在。 想起昨晚主子的异常,紫熙越发不安,直接跑去兰无忧的院子里喊人:“公子,出事了,主子不见了。” 兰无忧这会儿也是刚起,正在药童侍奉下净面,外袍都没穿紫熙便闯了进来。 “你说什么?” 兰无忧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却听紫熙又重复了一遍:“主子不见了。” “出来前我检查过主子房间,里面东西都在,并无外人闯入的痕迹,但床铺都是凉的,主子应是自己离开的,且走了已有一段时间。” “整个山庄我也翻遍了,主子都不在。公子怎么办?” 见紫熙急得都快要哭出来了,兰无忧再迟钝也察觉到了不对,虽不常接触,但琉璃七姝的消息他听过不少,尤其是师妹最亲近的紫熙。 虽偶有跳脱,但大体还是稳重细心的性子,不应当如此没有分寸乱叫乱闯才是。 “我随你再去找找,你且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说着,兰无忧便要与紫熙一道去寻人,还是药童见他未穿外袍就要出门,赶忙拦下,帮着快速穿戴好才放人。 路上,紫熙捡要紧的与兰无忧说了昨晚的事,听到一切异常都是从师妹将轩王拒之门外开始的,兰无忧便猜想师妹或许是去找云景轩也说不定。 于是,两人半路改道直接去了云景轩的院里。 只是刚进院子,便见有几个丫鬟站在房门前,窃窃私语不知在说些什么。 “这是......怎么了?” “见过兰神医。” 为首的丫鬟屈身见礼后,这才道。 “奴婢等本是来伺候王爷起身的,只是叫了几次门不见王爷应允,也不敢贸然进去,正在犹豫该如何是好呢。” “就是就是,王爷平时这个时候早起来练剑了,今日也不知为何还不见动静?” “许是近日太过劳累,方才听门口的军爷说,王爷几日不曾睡过好觉,据说是城里出了天大的事,忙的不可开交呐。” 随着一个丫鬟开口,其余几人也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起来,可就这么大动静,房间里的人愣是没有丝毫要醒来的迹象。 兰无忧与紫熙对视一眼,心中怪异。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对外界的感知本就异于常人,更何况轩王这等高手,他们在门口吵嚷了这许久,里面居然一点反应也没有,实在不正常。 “我进去看看。” “多谢兰神医。” 绕过几个丫鬟,兰无忧与紫熙一前一后进了房间。 一进房间,兰无忧便闻到一股熟悉的药香,师妹来过这个房间。 给紫熙使了个眼色,两人一个进了内室,另一个则留在外间查看,很快,兰无忧的声音便从里面传来。 “紫熙,过来。” 紫熙闻声走进内室,却见公子正俯身在床边给轩王闻什么东西:“他中了师妹的沉梦。” 然还不等紫熙接话,床上的云景轩唰一下睁开了眼,上半身弹坐起来,五指紧紧扣住兰无忧正欲收回的手。 “苏清欢你做什么?” “你昨晚见过主子?” 紫熙上前几步,急切的问道。 待看清眼前情况,并非他昏迷前的那一抹红,云景轩才松开手。 “就是她迷晕的本王。你们为何在此?她人呢?” 待听紫熙讲述完前因后果,云景轩还是久久不能回神:“这算什么?不辞而别么?” 旁边,兰无忧捡起被甩到床脚的簪子:“这是师妹的簪子,在你手里握着,她来过。” “你确定是在手里?” 兰无忧很确定地点头,他进来时那簪子确实在云景轩手里放着,不过因他醒来第一时间就伸手抓人的动作被甩出去了而已。 闻言,云景轩看了眼枕边的位置,他记得睡前自己分明是放在那处的。 不辞而别也就算了,临走还要迷晕他,红衣你到底想做什么? “小王爷。” 紫熙忽然惊呼一声,转身往外面跑去,两人也似是想起什么,疾步跟了上去。 一进云景安的房间,紫熙就闻到了一股很重的血腥味,她心下突突,急忙去查看云景安是否安好。 紧随而来的两人自然也闻到了,云景轩脸色很不好的一起加入检查之列。 兰无忧则循着血腥味儿一路找过去,最终在墙边看到了一个血呼刺啦的包裹。 他捡起撑窗的木棍挑开,里面除了几个血罐子,还有类似手术刀止血钳的东西,兰无忧以前曾在师妹的药箱里见过,还有...... 只是不等他看清最后一样东西,那边云景轩就开始喊人了。 “兰神医,快来看看安儿!” 第185章 解毒之法 原来,经过两人的轮番检查,最终确定了云景安无碍,才松下一口气,忽又惊觉哪里不太对。 早该被吵醒的人,一番捣鼓下来愣是半点清醒的迹象也无,与方才云景轩沉沉睡着的症状一般无二。 兰无忧靠近时,确实再次闻到了沉梦的味道,但又觉得情况似是不同,想到刚才墙边那个带血的包裹,他并未第一时间去给云景安解沉梦,而是开始诊脉。 看着兰无忧一变再变的脸色,云景轩忍不住有些急躁。 “如何?安儿怎么了?为何不醒?” 兰无忧收回手,眼神迟疑中带着些许茫然:“小王爷的毒已经解了,如今只是正常的毒后反应,沉梦有助于他恢复,不必强行唤醒。” 沉梦一下,若不闻解药,必要沉睡三日三夜方可醒。 云景安身上沉梦药量虽小,但因为排毒后身体虚弱,加上他又是小孩身体,即便强行唤醒也得在床上昏沉几日。 倒不如让他好好睡几日。 只是—— 听得兰无忧这番解释,云景轩才总算安了心,只是:“既是解毒她为何迷晕我?” 这也是兰无忧想不明白的地方。 来山庄这几日,师妹有些时候也会背着他偷偷做实验,想起她近日身上若有似无的血腥味,兰无忧总觉得自己似乎漏掉了什么东西。 “或许师妹是用了什么特殊方法,不便让人看见才出此下策。” 他的目光越过两人,一直落在那个带血的包裹上。 正在这时,门外有一边军将士走了进来,跪在云景轩面前,将昨晚山下发生的事情一一禀明。 “可查明来者何人?” 那将士摇头:“只知应是江湖杀手,但不知其出处,属下已将其中一人带来,请王爷查验。” 云景轩随那将士往门外走去,院子里白布遮盖下是一具伤痕累累的尸体,他揭开细细观察,最后目光落定在尸体手腕上,那个月牙形的印记上。 “是灵隐宫。” 得益于苏清欢的耳提面命,从边关回京不足一月,云景轩已经对如今江湖各大势力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有件事你们或许不知。” 跟在后面出来的紫熙,看着那具尸体,突然丢下重磅炸弹:“半个月前,主子曾孤身入灵隐宫盗取碧月珠,她也是那时被尹墨月盯上的。” “所以师妹上次伤得那么重,是因为这件事。” 那次在红楼兰无忧不是没问过红裳,只是师妹约束人自有一套,尤其手底下的几个丫头个顶个的忠心,主子不让说的不管谁都不会吐露半字。 所以兰无忧自然是什么也没问出。 重伤? 王府失窃? 将所有线索串联在一起,云景轩哪里还能不明白:“那几日她闭门不出并非生病,而是去了灵隐宫。” 对上云景轩的视线,紫熙却只是沉默,但她的态度已经回答了一切。 似想到什么,云景轩又追问一句:“修罗殿与琉璃宫是何关系?” 紫熙依旧不答,却是顾左右而言他。 “碧月珠可解百毒,是解毒不可或缺的一环,请王爷看在主子尽心救治小王爷的份上,彻查全庄是否有外人闯入。” 若非此次出行没带人,紫熙其实更想让自己人去查。 看到这里,云景轩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红衣不是随便的性子,身边用人定是慎之又慎,又岂会放个不知底细的人在身边。 从始至终,修罗殿与琉璃宫本就是一家,是他瞎操心办错了事。 “来人,查!” 一声令下,整个山庄开始里里外外的自查,最终,负责查探外围的兵士带回了一块带血的墙皮。 “王爷,这是从后山围墙上取下的,看痕迹像是从里面出去的。” 全庄上下并无异样,一点外人闯入的痕迹也无,只有这一处奇怪。 “给我看看。” 兰无忧一把夺过那东西,凑在鼻尖嗅了嗅,血腥味中夹杂着一股很浓郁的药香,是雪莲膏的味道。 是他刚送给师妹的雪莲膏。 “带我去。” 小兵被突然变脸的温润公子吓了一跳,也顾不得请示王爷,慌忙就领着兰无忧往后山走去。 来到那处围墙,兰无忧看着那片被血迹晕染的墙头,温润如玉的脸上越发阴沉,飞身翻越墙头,顺着星星点点的血迹一路找下去,最后停在一片红枫林中。 “师妹是被人带走的。\" 他盯着面前一大一小的脚印,以及那叶堆上已经干涸的血迹。 那血很是鲜红,不似师妹那带有剧毒的血一般红中呈现暗黑,可雪莲膏的存在又像是在印证着什么。 想到那只带血的针管状工具,兰无忧脑中灵光乍现:“心头血。” 是了,师妹浑身带毒,唯有保护完好的心脉不仅无毒,经由常年药材浇灌已是难得一见的药中珍品。 解药,碧月珠,心头血。 师妹总说距离最完美的解毒之法还差一点,近日在山庄又时常背着他做实验,身上总带着些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兰无忧懊悔不已,他怎就没有早一点发现呢? “她......在用自己的血试药。” “解药解毒,碧月珠协助排出毒素,而至纯至药的心头血,则可帮他修复损伤恢复元气。” 身后紧跟而来的两人,听得他这一番自言自语,莫名其妙的同时又涌起不安。 “公子,你在说什么?” 紫熙喉头艰涩,仿佛是某种猜想被印证一般,身体止不住开始颤抖起来。 云景轩虽未开口,眼神却是震撼无比,难以置信的看向兰无忧,执着又不安的在等一个答案。 兰无忧站起身,缓步走到云景轩面前,一字一顿道:“你满意么?” “如你所愿,她解了安王的毒,而最后一味药——是她的心头血。” 轰—— 云景轩脑子有片刻的空白,一时间什么念头都没有了,只余三个字在他脑海里横冲直撞—— 心头血! 心头血!! 心头血!!! “怎、怎么会?!我——” 云景轩嘴巴张张合合,后面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说什么? 说他不知道会是这样? 可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第186章 解毒代价 云景轩当真不知会是今日这番结果吗? 不尽然。 那日,云景轩被阻挡在璃园外,兰无忧说那番话的时候,他的心中便有了猜想。 \"师妹要的不仅是解毒,她还想让安王受损的身体重新恢复生机,能够如正常人一般长大成人。\" \"当真还能如正常人一般么?\" \"理论上是可以的,想要如此大幅度的缩减时间确实很难,但我相信师妹可以做到。\" 让安儿恢复如初和正常人一般。 不得不说,这对云景轩而言是一个巨大的无法拒绝的诱惑。 所以,他下意识忽略了一些东西。 比如,这恢复如初的代价。 这十年来,云景轩暗中为安儿寻找过不少名医,可人人都说此毒难解,即便能解毒也无法恢复如常,一辈子只能停留在如今的模样。 可云景轩不愿接受这样的结果。 所以当苏清欢出现说可以解毒,甚至能帮安儿恢复成正常人时,云景轩视其为最后一棵救命稻草。 即便这救命稻草危险且带毒,他也不愿放弃。 明知苏清欢蓄意接近目的不纯,他还是把人留在身边,从最初的怀疑试探到欣赏,到为她对安儿的真心所触动,再到成为同盟共抗北冥,这桩桩件件最终都只为一件事。 但云景轩对苏清欢并非全然信任,所以他找上了神医谷,只是没想到兜兜转转,最后的希望始终在苏清欢身上。 连神医谷主都没把握的毒,艰难程度可想而知,即便苏清欢再信誓旦旦,云景轩也料想到了其中的过程不会简单。 若苏清欢只是琉璃宫主,云景轩对此可以说是乐见其成,不论她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日后他都愿意千百倍偿还。 可偏偏—— 偏偏苏清欢就是红衣,是他心中挚爱的女子,他失而复得的珍宝。 用挚爱换至亲,云景轩无法接受。 “我去找她。\" “怎么找?” “昨夜山下有灵隐宫的人捣乱,今天她便失踪,定于他们脱不了干系。” “那你可知,琉璃宫与灵隐宫是死敌,一旦师妹失踪的消息传开,不说那些盯着她的人。尹墨月会如何?” 兰无忧的话成功让云景轩停下。 是了,尹墨月一旦知道掳走的人是苏清欢,恐怕会对她不利。 她本就身在狼虎窝,再让死对头得知身份,只会险上加险。 为今之计,只有让尹墨月以为她只是个无名小卒,才有可能助她化险为夷。 “走,回城。” ——————分割线—————— 这边,尹墨月带着人一路急行,终于在路过某处镇子时看到了一家医馆。 “如何?” “这姑娘的伤十分凶险,差一分就要刺进心口,加之路途颠簸,她的伤口难以愈合,如今已是失血过多之象。\" “老夫医术浅薄实在无力回天啊。哎——公子快、快放手。” “救人,她有事,你也一起。” “这这这——” 老大夫一脸为难,见尹墨月作势要动手,急忙喊道:“哎哎哎,公子莫恼莫恼,容老夫再想想,再想想。” 半晌,老大夫才道:“老夫只能先试着止血,然后用猛药吊住她的生机,余下的就请公子另请高明吧。老夫实是无能为力。” 这姑娘本身伤口不大,也不致命,只要伤口能愈合,多养些时日也就缓过来了。 可偏偏她体质似乎极为特殊,伤口不仅不会自愈还流血不止,那么多极品伤药若是用在旁人身上,别说流血了,再深的伤口也能愈合个大半。 就这体质能活这么大,也是奇特。 尹墨月松开老大夫,回头看向身后之人,语气又低又沉:“红焰,命你以最快速度把鬼医找来,否则——” 红焰腿一抖,暗骂自己命苦,被宫主可着他一个人折腾。 “还不快滚?!” 眼见尹墨月要发彪,下一秒,红焰脚下生风“嗖\"的消失在医馆里,只留下两块不停晃动的门板在那里吱嘎吱嘎。 房间里,老大夫好一通忙活后,血总算是止住了。 就是不知到底是那极品伤药起了效,还是老大夫的法子管了用。 熬了汤药灌下,老大夫重新把了脉,虽依旧弱的可怜,但好歹是没往更糟的方向发展。 偷瞄两眼站在门口的妖冶男子,老大夫欲言又止。 “放。” 老大夫被噎了一下,但还是小心的开了口:“你那位同伴何时能回,这姑娘可等不了太久,最多到明早——” 后面的话不言而喻。 尹墨月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看了眼日头,已是午时过半。 从镇子到灵隐宫来回至少要一日半,红焰脚程再快,也无法在这么短时间赶回。 目光落在床上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上,比之初见时的生动,差了可不是一星半点,想到这里,尹墨月的眼里忽然溢出不耐。 一个偷他宝物的小贼,还极有可能是死对头家的红衣使,抓她回来也只是为了折磨解气的,是死是活关他什么事。 就这样,老大夫看着那比女子还要好看几分的男子,跟个望山石似的在医馆门口杵了一日。 时不时看那姑娘几眼,确认了人还有气在,转头嘴里就要咒骂上几句,反反复复也没个停歇。 夜间,老大夫见他站门口实在可怜,本想请他进屋歇会,却被他恶狠狠的一眼给吓退,只得作罢。 一整夜,老大夫都没敢停歇,时不时就要给苏清欢把把脉,生怕一个不留神人没了,整个医馆连带他这条老命,都会被门口那煞神收割了。 战战兢兢好容易挨到天亮,只是上个茅房的功夫,等老大夫回来再把脉时—— “公子快救命啊——” 这一嗓子,险些直接把门口站岗的尹墨月给送走。 试想一下你一夜没睡,临近天明才好不容易靠门眯会,却被这石破天惊的一嗓门儿给嚎醒,除了脑子懵,心脏都是突突的。 缓了两秒,尹墨月才算找回状态,他一步跨进门槛,还不等开口询问,就被老大夫赶鸭子上架了。 “快,用内力护住她心脉。公子可别发呆,再晚人就真没了。” 第187章 生死一线 等尹墨月再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手已经搭在苏清欢后心处,源源不断的内力输送到她身体,却也只是石沉大海。 老大夫在前面一边下针吊命,一边哀哀戚戚的感叹自己命苦。 “老夫一个乡野大夫,平时也就治个头疼脑热跌打损伤在行,哪里见过这要命的阵仗。不治还不行,你说这上哪说理去。” “老夫的命实在是苦啊,一把年纪没个老伴不说,开个小店勉强糊口,还要被人喊打喊杀的,哎呦,遭老罪了呀。” “姑娘,你可给咱争口气呀,老头子的后半辈子可就指着你了呀。” “闭—嘴—” 什么叫后半辈子就指她了,这话怎么听着那么不入耳呢。 老大夫也不知是嚎的太投入没听见,还是眼见活路无望干脆破罐子破摔了,全然没理会尹墨月的话,继续凄凄惨惨的哭诉。 “公子呀,你那同伴怕是不会来了,老夫如今也认命了,别的不求,只求你动手利落些别让我受罪。” “死后把我同这医馆一把火烧了,它陪了我大半辈子,老夫舍不得看它落入让人之后糟蹋呀!” 尹墨月忍得牙关紧咬,若是能有第三只手,他一定立即把这老东西掐死了事。 他就算没有耗尽内力而死,也要被这老东西给念叨死了。 砰—— 红焰拽着鬼医赶到的时候,就是见到这副情形—— 就见他那金尊玉贵的宫主,一边给那捡来小丫头输送内力续命,一边被个乡下老头念叨的青筋暴起牙关紧咬,看起来就忍耐的十分辛苦。 若非手上内力不能停,他想宫主绝对是要冲过去杀人的。 尹墨月看到鬼医的第一时间,想到的是终于解脱了,不用再被那老东西念叨了。 “救人。” ...... 即便换上了江湖中盛名不输兰无忧的鬼医,也是一直忙活到午后,苏清欢的情况才算是稳定下来。 “宫主放心,小姑娘的命暂时保住了,但若想大好还是得回宫医治,这里条件毕竟有限。” 尹墨月点头:“红焰,去准备马车。” “......” 红焰看了眼自己歇了几个时辰还在发抖的双腿,得,跑不死就往死里跑。 他拼死拼活腿都快甩断了才把鬼医带来,宫主一句话没有,将他晾在一边大半天,刚一开口就又是让他跑腿。 活该他长了一双腿呗! 红焰嘀嘀咕咕愤愤不平,最终还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委委屈屈的跑去买了马车。 将人抱上马车,尹墨月扔给红焰一个隐晦的眼神,由鬼医驾着马车往灵隐宫的方向走去。 后方,红焰再度走进医馆,随着一声哀嚎响起,很快,整个医馆便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当晚。 灵隐宫。 “鬼医你行不行啊,这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来,你再给折腾没喽。\" 红焰瞧着床上那原本就半死不活的人,此刻因为鬼医一时好奇的探究,全身的血肉如裂开了般渗透出细细密密血珠,比之前在千叶庄主马车上的情况还要惨烈几分。 “有趣,这女娃娃的身体当真是有趣。啧啧——” 鬼医兴致勃勃的收回放在苏清欢鼻间的紫芯草,喂了颗解药后,转身又要去拿别的药再试试,却被红焰一个错身挡住去路。 “老头,你够了,宫主是让你救人不是杀人。她如今的身体可经不住你这么折腾,万一有个好歹,小心宫主与你算账。” 鬼医捋了捋下巴上的小辫儿,似也觉得有理,手一转拿了个小杯与匕首,走回苏清欢身前一刀划破她的手腕。 “你又干什么?!” 红焰眉心突突的跳,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死老头,不把人搞死你不安心是吧,信不信我喊宫主来治你。” “哎呀,小红红稍安勿躁,小丫头命硬得很,死不了死不了的。” “老头平生没什么爱好,就爱毒,她体内的毒甚是奇特,相生相克却又变化多端,老头一时技痒弄点血研究研究。” 之前那生死一线只是看着凶险,其实并不会真要了她的命。 一是因为她体内有强劲的内力保护,二则那些毒素太过驳杂,困于一体多年已达成一种微妙的平衡,加上她多年蕴养体内药力充沛,失去心头血虽危险却并不致命,至多就是陷入假死。 也就是那山野大夫没多少见识,摸不着脉象就以为人不行了,白白浪费他家宫主恁多内力,人都给耗蔫吧了。 “要不是她伤口难以自愈,这点伤顶多虚弱个十天半月,养养也就回来了。” 见血收集够了,鬼医心满意足的端起杯子就走,红焰看着那还在哗哗冒血的手腕,咬牙道:“你好歹给止个血啊!” “哦,桌上那瓶白色的。” 红焰闻言,赶紧给她用上:“死老头你这药怎么不管用?” 鬼医忙里偷闲往那边瞅了一眼,无所谓道:“谁说没用,不是已经小了许多。” 红焰无语,确实是小了,可也仅仅是小了一些,到底还是没止住。 “真没用,你这玩意儿比起神医谷的药简直差远了。” 嘿,这话鬼医就不爱听了。 只见老头手里东西一丢,研究也不搞了冲过来就去提溜红焰的耳朵。 “小崽子你会说话嘛,老头我一个玩毒的,你拿我跟那些沽名钓誉的家伙比?活腻了是吧?” “本来就是,你看看人家兰无忧弄得那雪莲什么,那么深的伤口几天就好全了。再看看你这什么,止个血都费劲的破药。” “破药?” 鬼医手上力度加深,就差钻进红焰脑子里大喊,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屁话。 “没老子这破药,早些年你个小崽子就去阎王殿报道了,胎估计都投几回了。” 见老头似乎真有点生气了,红焰赶忙见好就收:“是是是,您老人家劳苦功高,是小子口无遮拦说错话了。快快松手,我耳朵要掉了。” 哼—— 鬼医冷笑一声,一脚踹在他屁股上:“赶紧滚,别在这里碍眼。” 兔崽子,瞅着就烦人。 红焰趁机开溜,听到后面关门的声音,鬼医阴郁中带着些许兴奋的目光落在苏清欢心口,至纯至药的心头血,这可是难得一遇的宝贝呀。 反正她也死不了,不如—— 第188章 疑似囚禁 嘎吱—— “死老头,你干嘛呢?” 鬼医迅速收起匕首,转身,瞪着去而复返的红焰冷嗖嗖道:“杀人。” 虽知这人大概率又在逗他,但想到鬼医刚才拿人试药的举动,红焰还是忍不住提醒了句:“想必你也看出宫主待她的特殊,她早晚会是宫主的人,你最好别动什么歪心思。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老头自有分寸,用得着你个小崽子提醒。麻溜滚——” 行叭。 红焰窜回药桌旁,抢了两瓶刚才还被他嫌弃的一无是处的伤药,转身就跑。 房间里,鬼医握着匕首的手抬了又放,放了又抬,最终还是没敢下手。 小崽子说得不无道理,以她现在的身体未必经得住二次取血,人弄死的确不好跟宫主交代,他不妨再等上一等。 反正只要人还在灵隐宫,就不愁没机会取血。 这么好的一个药人就在眼前,不好好研究研究,岂不是有负老天爷的一番美意。 ...... “嗯?” 苏清欢迷迷糊糊睁开眼,第一反应先是观察了下周围环境,感知到附近暂无危险后,这才赶紧检查自己的身体状况。 心口的伤已经愈合,身体除了虚弱些不能动用内力,似乎并无不妥,应是得到过救治的。 不对。 她的视线落在自己右边手腕上,那里有个被纱布缠着还在往外渗血的伤口,她昏迷前可不记得有这个,瞧着像是新伤。 目光转移,苏清欢再次打量起房间的布局陈设,桌上柜上的瓶瓶罐罐不少,看名字大多是毒药,墙边的架子上还存放有许多种类不一毒草毒虫,看样子倒像是个药房。 不过这装修风格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正当苏清欢思考着到底是什么时候见过时,门外有人走了进来。 她当即闭眼躺好,只作未醒,待来人走近准备查看她身体情况时,她陡然出手,一道银光从戒指中射出,死死缠住对方的脖子上。 “你是......” 灵隐宫鬼医。 认出来人是谁的苏清欢有一瞬间的迷茫,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记得自己用心头血给安儿解毒之后,本是打算离开别庄找个地儿养伤来着,免得那副样子回去吓到紫熙和师兄,可后来发生了什么却是没有印象的。 但,再怎么也不该跑到灵隐宫来送菜呀。 前脚刚拿了人家镇宫之宝,转头就伤痕累累的送上门来,这属实不像她的作风。 况且落枫山离这儿可不近,以她当时的体力也跑不了这么远路程,那么,大概率是晕倒后被人给带走的。 毕竟自从上次碧月珠被盗,灵隐宫找她的人就没消停过,尤其是大护法红焰一直留在临安城寻她。 而且,照她目前的情况来看,灵隐宫应当是不知她就是琉璃宫主的。 否则,以尹墨月对她恨之入骨的程度,绝对不会让鬼医救她,至少也应该是关在牢房严刑拷打才是正常。 如此甚好,她可操作的空间就大了。 电光石火间,苏清欢已经大概理清了思绪,她警惕中略带惊慌看向鬼医。 “你是谁?我为何在这里?” “小、小丫头快松开,老头可是刚救了你,可别恩将仇报啊!” 苏清欢不为所动,手上的冰蚕丝不仅没松,反而又紧了紧:“回答问题。” “好好好,你先别冲动,我说,说还不行吗?老头我是鬼医,这里是灵隐宫,是我家宫主把你带回来的。” “老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你救醒,你这一醒就喊打喊杀的可不行,冷静,收收力,瞧瞧手上的伤口都崩开了。” 他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苏清欢立马冷笑起来:“那不如你先说说,这伤从何而来,我可不记得何时伤了手腕。” “啊——这这这......” 正在鬼医磕磕巴巴想找借口搪塞过去的时候,门口又走进来两人,一红一粉,正是过来看看人醒没醒的红焰和尹墨月。 只是这人倒是醒了,怎么情况看着有点不太对呢。 “你们在干嘛?” 红焰指了指苏清欢,又指了指快要被勒窒息的鬼医,一点上前解救老头的想法都没有。 该,让他趁人之危拿人当小白鼠,这不现世报就来了。 尹墨月倒是没开口,视线默默从苏清欢身上掠过,瞧这喊打喊杀的架势应是死不了,如此也不枉他费心将人掳来。 \"杀吧,他死,你留下。\" 淡淡的一句话听不出情绪,倒是让苏清欢不好再动手,虽然她原本也没想过杀人。 可戏还得接着唱下去。 \"尹墨月,拿你宝珠是我理亏在先,但东西我已经用了无法归还,要如何你才肯将此事揭过?” “赔你等价值的东西,或是许你一个承诺,你说,我定当做到。只是等此事了结,希望你能放我离开,想必你也不愿让灵隐宫不得安宁吧。\" \"离开?\" 尹墨月反唇相讥:\"你想去哪儿?轩王府还是琉璃宫?或是江湖逃亡?\" 啊? 苏清欢拧眉,眼中略带迷茫,这话什么意思?她怎么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 看出她的疑惑,尹墨月也不兜圈子,让红焰将刚收到的密报递给她:\"自己看。\" 苏清欢捏着冰蚕丝的手指动了动,勒着鬼医未动,警惕的用另一只手接过信笺—— 信中的内容很简单,几乎一目了然:琉璃红衣使反叛,遭轩王重伤后逃离,苏清欢被困皇宫,疑似囚禁。 看完信,苏清欢难得的沉默了,这些人还真是...... 她的表情实在一言难尽,落在尹墨月眼里便是默认,许是那张艳丽的脸上有这样的神色实在是不养眼,他鬼使神差的开了口。 “如你所言,你偷了本座的宝物确实该还一个,你便以身抵债吧。” 苏清欢:? 鬼医:? 只有红焰一副早就看透一切的表情,终是默默承担了所有。 瞧瞧,果然还是他最懂宫主,一早就看出月皇子动了凡心。 以身抵债什么的,那是万不可能的。 但苏清欢最终还是松开了鬼医,并未痛下杀手,好歹人家算救了她半条命,也不好太忘恩负义不是。 第189章 恩怨分明 “多谢宫主搭救之恩,此恩日后必报,只是你我立场始终不同,实不便久留,容我先行告辞。\" 苏清欢自然清楚临安为何会传出“红衣反叛\"的消息,不过是为了她的安危,故意用来掩人耳目的幌子罢了。 可既然有人已帮她搭好戏台,为避免节外生枝,她也只好顺着唱下去,恰好这与她最初的想法不谋而合。 反正江湖中也无人见过琉璃宫主真容,知道的也仅有一个名字与喜着红衣罢了,刚巧,琉璃七姝中红衣使也是时常穿红,顶了这个身份也是刚好。 苏清欢将冰蚕丝收回戒指,越过尹墨月就要往外走,却被人扯住手腕。 正是尹墨月。 “琉璃宫和摄政王府的人都在找你,何必这么着急出去送死,养好伤再走不迟。” 苏清欢回眸看他,却见对方忽地抬起一脚踢在鬼医身上:“瞎吗?看不见血流了一地,拿药啊!” 心知是自己理亏,鬼医生生挨了一脚也不废话,麻溜取来伤药和纱布就要给苏清欢上药,却只得了自家宫主一个冷嗖嗖的白眼,下一瞬,手里的东西就没了。 鬼医刚想说点什么,就被人提着领子提溜出了门外,关上门,红焰恨铁不成钢的骂道。 “老大一把年纪了,真是一点儿眼力见儿都无。” 房间里的两人,此刻却是丁点儿红焰预想中的暧昧气氛也无,只是一个默不作声认认真真的包扎伤口,一个面无表情内心诡异的抬着手配合。 这怎么跟她预想的不太一样? 被时常隔空干架喊打喊杀的死对头上药是种什么体验? 苏清欢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个什么心情,总之就是......十分的微妙,且复杂。 “你,为何帮我?” 琉璃宫与灵隐宫对立且积怨已久,照理说,即便她如今是顶着红裳红衣使的身份,可到底还是琉璃宫出来的,尹墨月对她不该是这种态度才对。 又是让鬼医救她,又是帮她上药,还口口声声让她留下养好伤再走。 以江湖上尹墨月这人的口碑来说,这属实仁慈的有点过分了。 若非苏清欢确信现在她身上并无任何值得他谋划的东西,她指定要怀疑尹墨月是不是揣了一肚子阴谋在等着自己。 “为何不能帮?” 尹墨月反问:“两宫之间虽常有争斗,却都是江湖门派间的正常摩擦,并无私怨,况且即便是有仇怨,也是我与苏清欢之间的事,本座不至于迁怒底下人。” 与他有怨的苏清欢本欢:...... 大哥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向来睚眦必报的灵隐宫主,居然说不会迁怒旁人,这话能信? “呵呵,宫主还真是...恩怨分明哈。” “自然。” 尹墨月应得毫不谦虚,手指最后在纱布上打了个不算美观的结,这才施施然收回手:“走吧,你上次来的匆忙,这回本座带你好好逛逛这灵隐宫。” 说着便一人当先,率先走出了药房,完全不给苏清欢开口拒绝的机会。 瞅了眼手腕的纱布,苏清欢心下叹息,缓步跟了出去。 算了,好歹算她半个救命恩人,既然盛情难却,她便勉为其难陪他转转。 于是乎,灵隐宫众人破天荒的看了回奇景—— 只见他们那性情难测的宫主,领着个漂亮姑娘在宫里到处走走看看,时不时还要给人家姑娘介绍上几句,诸如此为何处用途及取名寓意云云。 这一逛就是两个时辰,直到星辰高悬,两人才在一处主殿停了下来。 映月宫。 苏清欢记得这里,上次盗碧月珠时她来过,是尹墨月所住的宫殿。 整个灵隐宫依山而建,外围以山为屏障隐于其中,内里掏空山腹别有洞天,大多数地方隐于黑暗时常不见天日。 唯独这映月宫,上面移开了山体露出一方空间,抬头便可仰望星空与月色,殿如其名,可映照日月。 虽说这灵隐宫的布局她上次来之前就已经烂熟于心,但图纸归图纸,主人家亲自领着观赏就又是另一番滋味了。 此刻,苏清欢被尹墨月强行带到屋顶上观赏月色,旁边的小桌上,是宫人贴心摆好的瓜果点心与美酒。 望着从头顶大洞中洒落皎皎月华,苏清欢难得忙里偷闲得了这片刻安宁,她双手抱头仰躺在瓦砾上,脚踝搭膝翘起二郎腿,随性又不羁。 回想着这短短一月发生的事情,苏清欢几乎时时刻刻都在算计,不是在算计别人,就是在算计别人的路上,有时连自己也不曾放过。 背负血海深仇太久,她的心思藏得比谁都深,已是许多年不曾有过这样闲情雅致的时候,只安静的待着,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仅仅是赏赏月色而已。 仅此而已。 一旁,尹墨月也学着她的样子躺下,她发呆,他从缝隙中偷偷看她,也忍不住有些出神。 脑海里不由就想起了初见时,她化身魅妖撩拨引诱他的样子,她灵动又充满魅惑的舞姿,以及那食髓知味却不算愉快的一吻。 一时间,两人竟默契的谁都未开口,只是并肩躺着,一个怔然,一个回味。 也不知过了多久,尹墨月主动打破沉寂,他问:“你的毒是怎么回事?” 毒? 苏清欢有一瞬间的迷茫,反应了下,想起自己昏迷时被鬼医诊治过身体,当即明白过来。 也是,她的身体瞒得过寻常大夫,却瞒不过几乎与师兄齐名的鬼医,毕竟那可是制毒的行家。 只是尹墨月问这做什么? 想拿她软肋做把柄?还是试探? “哦,幼时就有,解不掉也死不了。” 苏清欢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可听在尹墨月耳中,便又是另一层意思。 幼时? 听闻琉璃宫的人都是苏清欢自幼收养的孤儿,像他们这样的隐秘门派,为防止背叛自然要用特殊手段控制底下人,如他灵隐宫是紫芯草,那想必琉璃宫也有独门配方。 魅妖想必就是这种情况。 想明白这一点,尹墨月默默起身跳下屋顶,然后没一会儿,苏清欢就听到下面传来一声低语。 “安心养伤,我会让鬼医想想办法。” 嗯? 这话听着像是在安慰她,不确定,再听听。但苏清欢等了半天,下面再无一丝声响,过了会儿传来门开门关的声音。 那人竟是把她一个伤患丢在屋顶,自己回屋睡觉了。 果然是她起猛了,就说死对头怎么可能关心她,原来是在这等着呢。 第190章 安王苏醒 同一时刻—— 临安皇宫,沁柔殿。 六月二十八日,夜,昏睡了三日三夜的云景安终于苏醒。 彼时,殿内围满了人。 作为安王亲兄长摄政王云景轩自然首当其冲,此刻他正激动又忐忑的守在床前,他身后是昔日好友秦白云三位。 隔了几步守在床位的是现任神医谷主兰无忧,他身后则是三日寸步未离等着云景安醒来的紫熙,以及如今琉璃宫在京城的第一话事人被秘密请进宫的红裳。 前者齐聚是为云景安,后者为苏清欢。 虽然烟雾弹已经放出,可安全起见,唯有尽快把人找到带回才是上策。 这三日,对在场所有人来说都是煎熬难过的,一面担心安王的毒是否真能化解,一方面忧虑苏清欢如今是否平安。 总之是各有各的不好受。 若非紫熙提醒众人,苏清欢身边时刻有影卫守护,云景轩和兰无忧定是无法安心坐等这么久的。 可紫熙不知道的是,入住落枫山别庄那日,苏清欢便将身边最后一个影卫轻尘派往了北冥。 “醒了醒了。” 最先发现情况的白子逸惊呼一声,将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到床上之人脸上—— 只见云景安缓缓睁开了眼睛,初时迷惘了一瞬,但很快就有了变化,与往日的活泼好动完全不同,小孩只是轻飘飘的看了眼围满床边的众人,然后缓缓起身坐好,脸上带着和煦又久违的笑容,对着云景轩抬起手。 “哥哥,好久不见。” 那一瞬,在场堂堂几个七尺男儿,顿时红了眼眶,险些泪洒当场。 当然,这其中不包括兰无忧。 属实也不怪他,云景安于他而言仅是一个病人而已,且若非师妹的缘故,这人还未必能成为他的病人。 “安儿。” 云景轩回抱他,心中激荡又庆幸,还好,他的弟弟不负众望终于是回来了。 并非是云景轩嫌弃幼童心性的云景安,而是这世事无常,他总会有护不住他的那一日,与其到时追悔,不如趁早让他拥有自保的能力。 而这一切的前提就是有正常心智。 而现在,他那个聪慧的幼弟回来了。 两人很快松开,云景安扫视过殿中每一个人,一一与他们打过招呼,目光最后定格在红裳身上。 “你是?” 云景安搜寻着自己往日的记忆,并未和眼前人对上号。 “琉璃七姝红衣使红裳,见过安王。” 这是红裳第一次在人前众目睽睽之下表明自己的身份,尽管自那日宫变以后,她的身份在殿内众人面前早已不再是秘密。 “你是姐姐的人。” 十年前他一朝中毒心智停留在五岁,十年后他终得毒解一夕成长颇多,此刻虽仍顶着一个稚嫩的身躯,心境与智力却已足以与成人比肩。 这三日三夜的沉睡,足够他把这十年发生的事情走马观花的梳理一遍,故而,此刻的云景安是个顶着五岁躯壳的大人。 确定眼前的都是自己人,云景安也不再多言,只是转头看向紫熙:“姐姐说,日后你便是我的师傅,要教我习武。” 紫熙惊诧:“主子何时与你说的?\" 惊诧的何止是紫熙,所有人都是,他们都以为当初苏清欢说教安儿习武,只是个玩笑,不想她竟真的说到做到了。 这出手一如既往的大手笔,随手就把琉璃七姝中最厉害的紫衣使兼修罗殿主,给云景安当起了武师傅。 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完全是变相将云景安划入其羽翼之下。 “那日姐姐接你回府后,她还送了我一样东西。” 说着,他转头问云景轩:“哥哥派人把我藏在宁安阁床下的东西取来吧。” “你昏睡的这几日,王府的东西都已经搬进宫里来了。” 云景轩走到角落柜子里,拿出一个不大不小的盒子递给他,云景安打开,从大大小小的糖果下面,取出一把十分精致的匕首。 “琉璃玥?!” 红裳紫熙一看见那东西便惊呼起来,下一秒竟是齐齐跪在云景安面前,就连一旁的兰无忧也不淡定了。 他再三确认了几遍,终于相信不是自己看错了:“师妹待你果然不同,竟将如此重要的东西送与你。” “这不就是一把匕首嘛?” 白子逸不解,其余人也和他一样,这东西除了看着精致一些珍贵一些,似乎也没什么不同。 “它可不仅仅只是一把匕首,这是随宫主创立琉璃宫的见证者,见它如见宫主。” 更可号令琉璃宫所有人,包括七姝与四使。 但后面的话紫熙没说出来,他们自己心里清楚就好,说出来反而坏事。 只是,连她们也不知道的是,这琉璃玥还有更深一层的意义。 兰无忧缓缓收回落在匕首上的视线,他记得师妹说过,那是她爹爹玲珑城主送给她的五岁生辰礼,更是—— 云景安对他们的惊诧视而不见,只是让紫熙二人起来,然后手指摸索着在匕首某颗宝石上一按,就见手柄与刀刃连接的地方弹开一个小小的空间。 他取出里面的东西,递给云景轩:“姐姐说若有一日她不告而别,让我把这个交给哥哥。\" 云景轩接过,展开,竟是一张薄如蝉翼的图纸,上面画的满满当当,像是什么地方布局图。 只一眼,云景轩便认出了这是哪里。 兰无忧亦然。 也是这时,他才想起师妹之前交托给他的东西,说时候到了,他自会知晓何时何地该交于何人。 所以,当又一样东西递到眼前时,云景轩已经很淡然了,但淡然中又带了那么一点点愤慨。 为何非要借他人之手,就不能亲自把东西给他吗? 红衣,你到底是有多不愿见我? 还是说,我在你心里本就无法与他二人相比。 也是,他自是无法与之相比。 这俩一个是她亲认的弟弟疼爱又宠溺,一个是一起长大的师兄信任又熟稔。 他呢,不过是她随手收下的孽徒,一走十年杳无音信,再见也不过是陌生人罢了。 敛下复杂的心绪,云景轩拆开信封,里面的内容极其简单,只有四个大字—— 玲珑再会! 再会。 红衣跟他说再会。 这是不是代表她其实也是想见他的。 仅一瞬,上一秒还在心里狂吐酸水的男人,莫名其妙又把自己给哄好了。 这属实是变脸大师了。 第191章 攘内安外(一) 翌日。 一辆马车踏着晨辉悄悄离开皇宫,正是兰无忧与云景安,旁边是紫熙陪同。 车厢里,云景安看着手里已经空了的鸟笼,不确定道:“靠它真可以找到姐姐吗?” “小主子放心,翎鹃是主子亲自养大的神鸟,对她的气息极为敏感,我已命人暗中跟随,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传来。” 且紫熙有意将翎鹃往灵隐宫的方向上引,只要途中不出意外,赶在他们今晚到神医谷之前应该就会有音讯。 马车渐行渐远,消失在道路尽头。 皇宫,金銮殿。 众臣就如何处置废帝子嗣一事展开了激烈的争论,一派认为当斩草除根以绝后患,另一派则认为幼子无辜应从宽处置。 废帝的子嗣其实并不多,仅两子三女,最大的不过十岁,小一些的只有三四岁,且因为废帝未曾立后皆是庶出,本无甚威胁,云景轩也不打算对他们如何,可谁让废帝如今却跑了呢。 为防止其日后卷土重来弄出乱子,便有人开始旧事重提,想让摄政王以雷霆手段震慑宵小的同时立威。 这其中也不乏有人生出了别样心思。 \"摄政王,此事如何处置还请您拿个章程。\" 见众人吵得差不多了,火候已到,秦相这才上前一步,躬身对着上首站在龙椅一侧的男人请示。 \"秦相以为当如何?\" 云景轩不答反问,\"好歹是你旧主的亲眷,念在你秦家此番也算有功,若你求情,本王愿放他们一马。\" 这下,烫手山芋又丢回了秦相手里,所有人的视线不约而同的落在他身上。 探究有之,嗤笑有之,幸灾乐祸的也不少。可见这人平时有多不得人心。 秦相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偷偷觑了眼上方,见摄政王眉眼浅淡并无异色,似乎只是随口一问,才稍稍松了口气。 \"摄政王说笑了,本相乃南霖之相非谁一人之臣,何来旧主一说。\" \"嗯,你继续。\" \"既然如何处置都不妥,不如便不处置。\" \"哦?秦相不妨展开说说——\" \"废帝子嗣尚在年幼,杀之血腥,恐被百姓诟病摄政王不仁幼子难容,放之也不妥,日后难免有人拿血脉做文章生乱,既如此左右为难何不暂且搁置。\" \"怎可——\" 有人不满秦相所言,却被云景轩打断:\"要如何搁置?\" \"废帝当初弑父篡权本是死罪,摄政王仁慈,免他一死仅贬为庶人,他本应感恩戴德改过自新,谁知其贼心不死竟然越狱,罪大恶极实难饶恕,自是应连坐其亲眷。\" 连坐亲眷? 众臣纷纷对视,突然浑身一凛,秦相该不会是想用那个法子吧。 见底下臣子们都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显然也是知晓其中原委的。 云景轩饶有兴致的目光落回秦相身上,等着他将未尽之言说完。 \"皇室有专门用来安置犯罪皇族的宗府,某些时候为避免留下祸患,宗府会给进去的人灌下秘药,不论男女,可使其失去繁衍子嗣之能。且一入宗府非死不能出。\" \"这便是老臣的搁置之法,不知摄政王以为如何?\" 果然,老狐狸就是老狐狸,此招可谓是狠毒又阴损。 却也是现如今最好的办法。 \"那便依你所言,这件事就交给丞相亲自去办吧。\" 云景轩一锤定音,此事就此告一段落。 \"接下来,便议议过几日出使玲珑一事吧。\" ....... 散朝后,云千叶和秦如风照常被召去偏殿议事。 如此,曾经的京城四少就只差一个白子逸了。 \"今日之事你可有怨?\" 这话是云景轩问秦如风的,说的自然是让秦相亲自处置废帝亲眷一事。 正所谓以小窥大,明眼人都看得出摄政王是在借由此事敲打秦相安分守己,看似是委以重任,实则秦相一不留神就会掉入万丈深渊。 摄政王仁慈,本有意看在秦相的面上放过废帝亲眷,可秦相本人却难容旧主血脉,执意将人送入宗府。 宗府那是什么地方,进去就只有等死的份儿,这对几个尚在年幼的孩子来说何其残忍。 这件事一旦传扬出去,世人对摄政王和秦相的评价将会是两极分化。 \"无怨,是他应得,我喜闻乐见。\" 秦如风如是道。 见他神色确实如常,云景轩也未多做纠结,而是询问他近日在兵部适应否。 没错,秦如风并未如其他人预想的那般接秦相衣钵,继续光耀秦氏一族门楣,而是自请入兵部做了一名小小侍郎。 反倒是云千叶出乎所有人意料,去了吏部在秦相手下做事,替代了他预留给自己儿子的位置。 云景轩原本也担心秦如风与秦相到底是有父子这层关系在,以后动起手来难免落人话柄,平白担个不孝之名,因此对他俩的这番操作也是乐见其成的。 秦如风兵部自然是适应极了,因着与摄政王关系匪浅,就连兵部尚书对他都礼敬三分,更别说兵部上头还有他爹暂时压着,加之他从小耳濡目染也学了不少为官之道,在同僚中自然是混得如鱼得水。 反观云千叶就不如他那般自在。 甚至可以说有些苦哈哈。 从秦如风未按照他的安排入吏部那日起,秦相或许就猜出了些什么,可他除了小心再小心却也无能为力。 毕竟他这墙头草的行径,但凡换个别人来定是要杀了祭旗的,云景轩目前来说好歹是没直接动手,秦相自然识趣,当然是能苟就苟。 所以这段时日,对云千叶的态度可谓是敬而远之,做事总是藏一半露一半,既不敢说多做多,也不敢不做不说,谨小慎微的拿捏着分寸,不敢给人以可乘之机。 叶是辛苦了云千叶,这些日子过得那叫滋味难言,做起事来束手束脚不说,一不留神还要被秦相暗中使个绊子,那叫一个苦不堪言。 偏又没处说理,只能自己默默咽下,正想着找机会在云景轩面前狠狠告上一状。 机会这不就来了—— 于是,当着秦如风这个儿子的面,云千叶把近日查到的秦相把柄好一通抖搂。 听完,云景轩只是淡淡应了声:“嗯,知晓了。” 然后直接下令送客:“都回吧。对了,秦家那边别拦着了。” 至于别拦着谁,他没有说,但两人心知肚明。 第192章 攘内安外(二) 两人离开后不久,又一人在小太监的引领下踏进了殿中,却是如今临安首富的白家之主。 “草民白城见过摄政王。\" “免礼。白家主特地让子逸捎话说想见本王,可是有什么事?” 原来,就在昨夜看完云景安出宫前,白子逸专门找了云景轩一趟,说他爹想要入宫拜会,让云景轩给行个方便。 虽不知白城此举何意,但看在白子逸可怜兮兮请求的份儿上,云景轩还是允了。 “大乱将至,请摄政王早做打算。” 白城立于殿中模样不卑不亢,说话的声音也不大,却是振聋发聩。 云景轩静默的看了他许久,示意宫人全部退下,这才缓缓开口。 “白家主此言何意?” “王爷可还记得数日前告御状的那个下县小吏?” 云景轩自然记得,只是当时宫乱未平,一时来不及查证无法确认那人所言真假,便只好先将人收押待审,结果事情一桩连着一桩,竟是直接将人给忘之脑后了。 “白家商号遍布南霖,与底下郡县自然也有不少生意往来,所以早几年我便已知晓此事,但涉事者乃天子生母干系重大,投告无门我只能藏着掖着。” 不等云景轩给出回应,白城已自顾自开始说了起来:“如今摄政王临朝且有心整顿吏治,白城再不敢藏私,特将这些年收集的证据奉上,请王爷过目。” 云景轩接过那厚厚一沓纸,只是匆匆一扫那首页上的内容,脸色登时就难看起来。 “真假本王自会派人核实,但此番多谢白叔,不论结果如何,本王承你白家这份情。” 一声白叔,无形中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多谢王爷,此次入宫草民还有一事相求。” 说话间,白城暗自打量着面前之人,任他再老奸巨猾也忍不住要叹一声年少有为。 本是与他家臭小子一般年纪,也是自小一道长大的,如今人家已经成为这南霖顶顶尊贵的摄政王,而他家那个呢? 依旧是整日吊儿郎当没个正行,每日除了吃睡就是往外跑,一点儿也不让他省心。 “白叔可是为了子逸?” 云景轩一语中的,白城连连点头。 “听闻王爷正在挑选出使玲珑的随行人员,不知可否带上我家那逆子,也好让他出去见见世面。” “当然不让王爷白带,白家愿献出七成家产充盈国库,且自愿补足郡县亏空,只求王爷上我儿。” 正准备答应的云景轩,听到他后半段话突然就不说话了,他仔仔细细的观察了白城好久,见对方态度诚恳不似作伪,不由心底升起了一股怪异。 献出七成家财且自愿补足亏空,这算下来怕是要掏空整个白氏一族,却只为换一个出使名额?! 不知是白城喝大了,还是他耳朵出问题幻听了。 云景轩下意识摇了摇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几分。不得不说,这天降的大馅饼把他砸的有些晕乎。 “白家主可是在与本王说笑?” 不确定,再问问。 “白城愿立字为据,绝无虚言。” 嗯,确定了,没幻听。 是真的。 惊喜来的太突然,云景轩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你要不再想想呢?\" 这几年北冥的狼子野心越发不掩饰,异动频频,每到秋冬必要与南霖边境起摩擦,大战虽无却小战不断,如今又得了鬼斧神工这一助力,今年冬日怕是不会安分。 云景轩正愁军粮从何而来,转头白城就自己送上门来了,甚至都不用他起头,人家就主动开始哗啦啦的往外头倒钱。 那叫一个财大气粗,给云景轩都整不好意思了。 “不想了,王爷就说带不带吧。” 白城答得决绝,一副云景轩只要敢应,他就能当场写字画押的豪横气势。 云景轩咂吧一下嘴,该死的心动,却还要故作姿态,只见他单手托腮作沉思为难状,思忖了片刻,才好奇中带些试探的开口。 “为何非去不可?” 白城脸上的神情忽地有些黯然,没头没尾的问了句:“王爷可知逸儿的生母?” 云景轩点头,倒是听白子逸提过几次,据说十年前抛夫弃子跟别人跑了,以至于白子逸从小受他爹厌弃,那家伙以前为了吸引他爹注意可没少故意闯祸。 可外人看热闹只看表面,他们这几个与白子逸亲近的却早早就瞧出了不对,若当真厌弃,又岂会将他纵得那般肆无忌惮又潇洒随性。 所以,他们也曾私下劝慰过白子逸不少次,让他适可而止别真把父子关系闹僵,白子逸这些年也的确做得很好。 是以,当方才白城甘愿倾尽家财为儿子换一个出使名额时,云景轩的第一反应不是怀疑对方的用心,而是惊叹—— 这偌大的一笔横财竟是落到了自己的身上,美得像是在做梦。 “逸儿的生母也就是我夫人苏雅,她其实是玲珑城主第六女。” 玲珑城主六女,十年前,当真会有如此巧合? 白城这句话,足以让云景轩串联前后想清楚事情的原委—— “所以白夫人并非抛夫弃子与人私奔。” 白城点头,眼底有雾气氤氲:“雅儿是回家为父贺寿死在了玲珑城,可是当时盯着玲珑城的人太多,白府周围也有不少探子,我担心夫人身份泄露危及逸儿性命,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后来,那些人见他如此着急撇清关系,对苏雅所出之子也极尽冷待,并无威胁到他们的可能,这才慢慢不再关注白府。 “原来如此。” “此番让逸儿随行去玲珑城,一是为祭奠亡妻带她回家,二来也是希望逸儿能助王爷一臂之力。” 至于怎么助,白城并未说明。 但云景轩却听懂了,单是城主外甥这个名头,便是一张极有利的通行证。 白城给的太多,云景轩难以拒绝。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白城也是以此在为白子逸铺路,希望能用这些东西换摄政王庇佑他那傻儿子。 “白叔放心,他是我兄弟,一直是。” “有王爷这句话,白城死而无憾。” “此去玲珑,请王爷务必小心一人。” ...... 最后,得偿所愿的白家主被摄政王亲自送出了宫。 第193章 成香饽饽 消息一经传开,白家在京城的地位随之水涨船高,许多之前本不屑与商贾之家来往的世家贵族,纷纷朝白府伸去了橄榄枝。 连带着白子逸这个京城四少中唯一无官无职的闲人,往来间也得了不少人青眼,一跃成为了各家府邸的座上宾。 首当其冲,便是他日日要去的丞相府。 “白公子来了,快请进——\" 次日一早,白子逸照常来丞相府找秦如风讨教武艺,刚到秦府门前,就被热情迎上来的管家吓了一跳。 他笑着拒绝管家的引路,自己往秦如风的院子走去。 人常说宰相门前三品官,这相府白子逸来了没有千次也有百次,却从未见管家对他如此和颜悦色过,以往就算在府中碰上也多是客气敷衍,更遑论亲自在门前迎接了。 今日倒是大姑娘出嫁头一遭,难得体验了一把丞相府的热情如火。 但更吓人的还在后头—— 往日见了他只当没看到的秦府下人,今日竟也知道喊人了,那一声声礼貌又温柔的白公子,都快把白子逸给喊迷糊了。 这不,一不留神便险些将刚从秦如风院里出来的秦丝丝给撞倒。 “抱歉抱歉。” “不长眼的东西,没看见本小姐在——” 白子逸率先开口道歉,但对面被丫鬟扶住的秦丝丝却是看也不看来人是谁,张口就骂,结果骂一半儿,才发现竟是白子逸。 想起父亲昨日的吩咐,她当即改口。 “呀,原是白大公子,实在不好意思,方才是我没看清路,你没事吧?” 白子逸显然被她这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态度弄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连连摆手回了句没事,逃也似的冲进了院子,立马远离那群奇奇怪怪的人。 进到里面,他见到秦如风的第一句话便是:“你家下人吃错药了?” “怎么?” 白子逸便把方才进府后遇到的一系列奇怪之处说给他听,听罢,秦如风了然。 “应是你爹的缘故。” “关我爹什么事?” “你爹昨日进宫一趟,把白家家产全捐进国库了。” 这话属实有点夸大其词,但也差不离。 “什么?全捐了?” 那他以后岂不成穷光蛋了? 白子逸惊叫一声,转身就往外跑,想要回家去问问老爹啥情况。 显然他对这事儿并不知情。 白城昨日回家只说摄政王同意在随行名单上加他一个,却一点没提捐家产的事,白子逸没想到他爹闷不作声竟然憋了个这么大的,事前事后愣是半字儿也没同他这个亲儿子讲。 可恶,他到底是不是他爹的好大儿。 这么大事都不跟他商量一下的吗? 门口转了一圈,白·好大儿·子逸却又自己回来了,秦如风看着他那张满是郁闷的脸有些无奈,想笑却硬是忍住。 “怎又回来了?” “算了算了,家业是老头自己挣的,他爱怎么花就怎么花,我没立场指责或是抱怨。你赶紧给我讲清楚,这事儿跟你家下人的态度有什么关系,听完我好安心练功。” “京中人最是会看人眼色,也最会捧高踩低,你爹被轩这么一送,许多人可不就闻弦音知雅意,觉得他被摄政王看重了。” “哦,所以连带我也成了香饽饽。” 白子逸并不傻,相反他很聪明,平时也只是懒得关注这些,反正与他无关便高高挂起。 如今被秦如风稍一点拨,自然通透。 “不管这些,咱继续开练。” 经由秦如风这些时日的辛苦陪练,白子逸的武功较之前突飞猛进,往日在秦如风手下走不过十招的人,如今过个几十招已不在话下。 “待能与我打成平手,你便可出师。” “等着,你可别小瞧人。” 白子逸对此十分自信,他只是在这四人小团体中武功垫底罢了,拉出去也还是很能打的。 谁让这三人中,一个是战无不胜的南霖战神,一个是名传江湖的千叶庄主,还有一个是冬夏不辍的武疯子。 三人哪一个他都打不过,但是比上虽有不足,比下却是绰绰有余的。 “不曾小瞧。” 秦如风从不曾小瞧白子逸,他知逸以前只是志不在此,否则,只要他肯上心根本没什么能难倒他。 就像许多生意上的事情,白子逸总是能无师自通,对许多宝物见一次便如数家珍,这是其他人谁都比不上的。 逸自有他擅长的领域,何须旁人作比。 “发什么愣,接招啊。” “来了。” 演武场中,两人你来我往打的难舍难分,直到最后白子逸实在累的受不住,才一股脑儿躺在地上不动了。 “听说丞相抬了你娘为平妻?” “嗯,不稀罕。” 娘亲本是正妻,何需那人抬,不过是因他与摄政王这层关系,才有意讨好罢了。 “还听说丞相想给你换个大些的院子,你拒绝了。” “嗯,住不久,麻烦。” 反正秦府他也住不久了,何必搬来搬去的折腾,况且这处白子逸也来习惯了,省的搬了又麻烦。 “过几日我要随行去玲珑城了,暂时不能来找你练武,等我回来再来。” “嗯,知道。” 昨日秦如风便得到消息,白老爷用偌大家业为儿子换了一个出使名额,简直豪横的没有人性,就这傻瓜本人还不知道这事原委,还在那里沾沾自喜。 “玲珑城我可是好奇了许久,终于有机会去看看了。” “危险,别乱跑。” 四国齐聚一城,东道主又是那样一个情况,倒时还不知要出什么乱子,只有待在轩身边是最安全的。 “知道,我会牢牢抱紧轩的大腿。” “......” “跟紧就好,不许抱。” “知道啦,我就是比喻一下。” 白子逸在相府一待就是一整天,秦如风便也陪了他整天,直到天黑,才亲自将人送回了白府。 又在白府门前站了许久,秦如风才打道回府。 一路边走边想,秦如风开始回忆白子逸的变化到底是从何时开始的呢? 似乎是在苏清欢出现以后。 先是云千叶,后是白子逸,如今还有云景轩,他身边这最重要的三个人,个个都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第194章 上赶作死(一) 玲珑城主之女。 逸这次千方百计要加入使臣之列,原因定不是所谓长见识那么简单。而轩能同意白老爷所求,除了财帛动人心,想必还有其他某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理由。 否则又岂会将逸卷入危险中。 看来,他明日也得进宫一趟,正好今日秦丝丝也求自己带她入宫,好去目睹一番摄政王殿下的英姿。 两件事一块办,省得还要多费精力跟那老东西周旋。 娘,您别急,秦家欠您的,儿子都会替您全部讨回来。 那一家子人从上至下没一个安分的,既然他们上赶着找死,轩又有意整治秦家,他便推波助澜一把,也算成人之美。 …… 翌日。 时隔多日,秦丝丝终于如愿踏进皇宫,因有了秦如风的带领,守门宫卫终是没再同往日般将她拦下。 谁让尹统领事先打过招呼呢。 值得一提的是,从前的轩王府亲卫统领尹秋,如今已摇身一变成为了这南霖皇宫的新任禁军统领,与其弟影风两人一明一暗,将这位新晋摄政王身边护了个密不透风。 \"让宫女陪你,我有事,安分些。\" \"大哥放心去吧,我等你。\" 秦丝丝这会儿倒是听话得很,全然没有以前提起这个大哥时嫌弃又鄙夷的模样,看着很是乖巧。 秦如风转身就走,根本没心情与她演戏,反正他本就寡言,这般态度在秦丝丝看来倒也正常。 只是秦如风一走,她便原形毕露。 秦丝丝面上乖巧顿时消失,竟是招呼也不打便直接越过给她引路的宫女,悄悄尾随在秦如风后面。 大哥入宫定是来见摄政王的,只要她跟着,自然就能见到想见的人。 于是,秦如风在前面走,秦丝丝远远尾随在后。 为了不让前面的人发现自己,秦丝丝一路都小心翼翼又鬼鬼祟祟的,瞧着全无一点世家贵女该有的仪态。 明目张胆在皇宫做如此鬼祟行径,宫女好言相劝了几回,秦丝丝却充耳不闻,那宫女便也不再多事。 奈何秦如风是习武之人走路大步流星速度极快,秦丝丝一个身娇体弱的闺阁小姐,跟得本就吃力,更别说她为了隐藏身形,还要到处找掩体躲藏。 最后耗时又耗力不说,还把人跟丢了。 不过一个转弯儿,前面的秦如风就不见了踪影,气得秦丝丝在原地直跺脚。 “大哥见摄政王不去前殿,反而跑去后宫做什么?” 秦丝丝累的气喘吁吁,额边热汗涔涔,反观她身后的宫女脸上却不见半分疲态,步履仍如初时一样四平八稳。 “今日休沐,摄政王散朝便回了沁柔宫,并未在前殿。” “你怎么不早说!快带我去——” 秦丝丝直骂宫女没眼色,明知她入宫为何却硬是带着自己兜圈子,早知摄政王在沁柔宫,她又何必跟在大哥后头折腾那么久。 宫女依言上前带路,是沁柔宫的方向没错,走的却是另一条绕远的路。 宫中道路繁多且四通八达,秦丝丝虽因姐姐舒妃的缘故来了许多次皇宫,可每次都有专人领着,她自己对宫里这些复杂的路线却并不清楚,因此丝毫未发觉有什么不对。 “摄政王入主皇宫后,宫中可是发生了许多变化呢。此处距沁柔宫还有一段路,可要奴婢讲些给秦小姐解解闷儿。” “可。” 于是,宫女一边在前面走,一边给秦思思讲起了近日宫中的诸多变化—— 自那日宫变后,摄政王不仅大刀阔斧整顿了前朝,连后宫也未曾放过。 除了为废帝诞下子嗣的几个妃嫔,整个皇宫几乎被遣散一空,连宫女太监也是砍了大半,最后留下来的哪个又不是通过了层层筛查甄别。 忠心,安分,机敏三者缺一不可。 而能被挑出来到前面伺候的,更是不容小觑,早将上头那位的心思摸了个七七八八。 如今安王早已离宫,阖宫上下仅留摄政王一位主子,这秦小姐所来为何并不难猜。 摄政王身份尊贵风姿卓绝,倾慕他的女子多如过江之鲫,却没有哪一个如秦丝丝这般上赶着,所思所想所做毫不遮掩。 堂堂千金贵女却日日来宫门口守着,只为偶遇摄政王见上一面,也不嫌丢人。 偏偏秦相这个当爹的也不管,反倒多有纵容,常对身边同僚说什么女大不中留,当父亲的不好阻了女儿幸福。 听听,明明是自己狼子野心,却非要冠冕堂皇的理由立个慈父人设。 秦丝丝日日入宫却日日被拦在外,不少人都在私下笑话她不知廉耻,枉她眼巴巴的凑上去,人家摄政王压根儿懒得理她。 秦丝丝听闻这些消息时,可是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却始终咽不下这口气,故而昨日才去求了秦如风。 秦丝丝以为,她今日能入宫是因为大哥的缘故,那宫女却看得比她清楚。 前些日还严防死守的禁军,今日却一反常态将人给放了进来,若说没有那位默许,仅凭秦侍郎断不会如此不知分寸。 加上宫中近日传出的一些关于秦相的流言蜚语,不少人暗暗猜测着,摄政王怕是要对秦家动手了。 毕竟,谁会容许一个曾捅过自己一刀的人在面前蹦跶,且这人如今还妄图继续左右并控制自己。 秦相对于摄政王而言便是这样的人。 所以,今日整个皇宫就是一个大型狩猎场,所有布局只为一人,偏秦丝丝这颗处于旋涡中心的棋子还被蒙在鼓里,对即将到来的危局一无所知。 宫女带着秦丝丝走远后,有两道身影从拐角的墙体后走了出来,正是云景轩和秦丝丝那突然消失不见的大哥。 两人也不知是刚到,还是已经在此处站了许久。 “走,现在过去刚好赶得上。” 至于赶得上什么—— 云景轩笑而不语,他瞧着心情似是不错,走在那宫女故意绕远的小道上,竟还颇有兴致的点评了句。 “这宫女瞧着很是机灵,可用。” 秦如风却有些不赞同:“琉璃宫出来的人能是寻常,只是你当真想清楚了,要把这些人留在身边?” “有何不可。” 红衣敢给,他就敢接。 秦如风沉默,轩既然已经决定,多劝也无用。 宫里明有尹秋和禁卫军,暗有影风和龙影卫,想来琉璃宫这些人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 何况,如今轩才是他们正儿八经的主子,苏清欢早已舍弃了他们。 第195章 上赶作死(二) “那是谁?” 快到沁柔宫时经过一处凉亭,秦丝丝远远便看见亭中有一红衣女子,便开口向宫女询问。 “这.....是摄政王带来的贵客,住在宫中有几日了。\" 倘若宫女直言不讳也就算了,可她偏偏犹豫了一瞬才回答,这听在秦丝丝耳中便又是另一层意思了。 人人皆知摄政王不好女色,洁身自好二十余载,身边便从未出现过任何一个女子,上次那个琉璃宫主便罢了,区区一介江湖女子不足为惧。 可这又是哪里冒出来的贱人,竟都悄无声息的住到宫里来了,听宫女话中之意,摄政王似待她不同,否则怎会尊之为贵客。 摄政王将人接到宫里来住,莫不是对她有意? 不行,摄政王妃非她秦丝丝莫属,谁也别想捷足先登。 怒气上头的秦丝丝这下沁柔宫也不去了,摄政王也不找了,提起裙子就朝凉亭冲了过去。 眼见她就要冲撞贵客,宫女急忙上前拦她:“秦小姐,不可。” 可秦丝丝这会儿哪听得进去劝,她满眼只有凉亭里那个坏她好事的人的脸,巧的是,对方正是她前一秒还瞧不上且在心里咒骂的琉璃宫主。 “我说刚远远瞧着眼熟,居然真是你。姓苏的你在这作甚?” 秦丝丝一把挥开挡在面前的宫女,力气之大险些把人掀翻了去。 “苏清欢”瞥了眼那宫女,这才慢悠悠将视线落在秦丝丝身上:“你谁?在这儿大呼小叫跟谁俩呢?” 怪说那位摄政王好端端怎么让她来这破亭子见面,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掐烂桃花嘛,她懂,也在行。 “你你你——” 秦丝丝气极,上次宫宴让自己吃个闷亏也就罢了,那时有昊帝和轩王护着这女人,她无法抗衡二人。 可今时不同往日—— 这里除了她二人,只有几个小宫女,没人再能拦得住她。 “本小姐乃相府嫡女,你区区一介民女也配肖想摄政王妃之位,贱人,看我不划烂你这张脸,让你敢和我抢男人。” 秦丝丝一把将“苏清欢”按倒在石桌上,拔下头顶发簪就朝她脸上划去—— 而旁边,几个宫女似没想到秦丝丝会突然发难,都愣怔在原地,竟是无一人上前阻止。 眼见“苏清欢”就要破相,一道身影冲过来挡在了她的面前,正是姗姗来迟的摄政王云景轩。 在看到来人的瞬间,秦丝丝下意识想要停下动作,可惯性使然,她的手还是难以控制的落在那人身上。 噗嗤—— 锋利的簪尾顿时在云景轩手臂上划出一道血淋淋的口子,他本人没什么表情,旁边几个宫人却是乱了套。 “快护驾,有人刺杀摄政王。” “快传太医,王爷受伤了。” ...... 凉亭中登时一阵兵荒马乱,直到伤口被太医包扎好,云景轩才看向地上仍处于浑噩状态的秦丝丝。 “看来秦家对本王很是不满,竟让你入宫来刺杀本王。” “不,不是的。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大哥你倒是说句话啊,求你帮帮妹妹吧!” 秦丝丝求救似的看向一旁,从出现后就不发一言的秦如风,他却只是冷眼看着这一切发生,仿佛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那人不是他的妹妹一般。 将秦如风的无动于衷看在眼里,云景轩就此事下了最后通牒。 “秦相心思不善教女无方,纵女行凶刺伤本王,勒令,即日起革职查办。\" “尹秋,你亲自带人将旨意送去相府。” “是,王爷。” ...... 秦相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女儿只是进宫一趟,回来时就把天给捅塌了。 “逆女啊逆女,你可害死老夫了。” “风儿,风儿你再去求求摄政王,请他收回成命。我是你爹,咱们是一家人,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为何不能?你当初逼死我娘另娶时,继母苛待弟妹欺辱我时,你可曾想过我与你是一家人?” “秦相大人,做人可不能太双标,容易天打雷劈。” 啪—— 秦相一巴掌甩在秦如风脸上:“无论如何我都是你爹,这是不争的事实,秦家没落你又能好到哪里去。帮我就是帮你自己。” “爹?我若不认呢!” 秦如风看向门外疾步走来的尹秋,他的怀里抱着一块用布包裹的牌位,以及一本厚厚的册子。 “摄政王口谕:命秦如风与其母顾氏即刻移出秦家族谱,不得有误。” 说罢,尹秋将族谱丢还给秦相,看着上面属于秦如风和他娘的那页纸已被划掉,秦相这下才是心如死灰。 完了,彻底完了。 他虽对这一天早有预料,可却没想到会来的如此之快,且这一切还是他亲儿子一手促成的。 早知如此,他就不应该对那孽障心慈手软,更不该觉得轩王与昊帝一样好拿捏,妄图故技重施以美色诱之。 噗—— 他一口老血吐出,竟是气得生生昏死过去。 秦如风对此却只作不见,从尹秋怀里接过顾氏牌位,直接越过地上那人出了秦府。 “收队。” 尹秋大手一挥,率队跟上秦如风离开。 出了大门,尹秋从身上摸出一张图纸摊开,指着上面几处宅邸道:“王爷知你打算,故早早准备了新的府邸,秦公子且看看喜欢哪个。” “顾。” “啊?” “以后,我就叫顾如风。” “好,顾公子看看喜欢哪处,我明日找人去收拾。” 顾如风扫了眼图纸,目光落在城西那处,看位置离白府很近:“这个。” “行,只是收整府邸最快也要两三日,这几天公子住哪儿?” “客栈。” 尹秋摇头:“我倒是有一个建议。” ...... 一炷香后。 顾如风看着面前十分熟悉的大门,有点涩然,他表现得.....有这么明显么? “白公子,快开门。” 这边顾如风还在风中凌乱,甚至来不及消化自己小心思被识破的尴尬,那边尹秋已经开始叫门了。 门很快就开了,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白子逸。 也不知尹秋凑在他耳边嘀咕了什么,总之,顾如风抬眼便撞进一双满含心疼,甚至还带着些许慈爱的眼睛里。 “别难过,你还有我。” 第196章 尘埃落定 白子逸一把将还在愣神的顾如风抱住,安抚的拍了几下他的后背,正欲松开,却被对方紧紧回抱住动弹不得。 过了好一会儿,顾如风才放开他,转头看向一旁吃瓜吃的正香的尹秋:“今日多谢你,还有轩。” 顾如风一直都知道的,轩让尹秋带禁军去相府,为的从不是送谁,而是奔着替他撑腰去的。 若非如此,移出族谱之事定然不会那么顺利。 尹秋拍拍他的肩膀,眼中揶揄散去。 “朝前看,过去是时候放下了,会越来越好的。” 顾如风点头,目光落在旁边白子逸身上,素来黑沉着的脸上,十分稀罕的露出一抹笑意。 “嗯。” 没错,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他的感情也未必不容于世,至少轩和他身边的人并不这么认为。 顾如风跟着白子逸回了家,而尹秋则功成身退回宫复命去了。 另一边,皇宫。 尹秋等人走后,云景轩并未着急离开,他先是看向给秦丝丝引路的那个宫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奴婢无名,请摄政王赐名。” “别怕,本王既留下你们便不会随意处置,不过是见你得用,故有此一问。你只需告诉本王,你在琉璃宫的名字即可。” 在琉璃宫的名字? 宫女下意识看向“苏清欢”,当然,在场之人都知道这并非真正的宫主,只是琉璃宫等级分明,千面幻音是她们目前所有人里身份级别最高的,众人自是以她为主。 “看我做什么,王爷问什么就答,反正宫主已经将你们托付于他,日后只当他是新主。” 听到这里,那宫女才答话道:“奴婢翠竹。” “翠竹,从今日起到沁柔宫当差吧。” 沁柔宫是摄政王母妃居所,且大概率也会是他以后长住的宫殿,到那里当差意味着什么,翠竹岂会不知。 “谢摄政王。” 所以,他们这些被舍弃之人,如今算是开始被新主接纳了吗? “不必谢本王,该谢她教你安身立命的本事,也谢你自己争气。今后你们有两个主子,本王对你们也只有一个要求,不可叛主。” “奴婢谨记摄政王教诲。” 几个宫女齐声答。 “下去吧。” 宫女们离开后,凉亭只剩下云景轩和顶着“苏清欢”脸的千面幻音。 “王爷找我有事?” “紫熙今早传来消息,人找到了。” 千面幻音闻言眼睛一亮:“紫熙姐姐真偏心,竟然传你不传我,宫主可还好?” “尚算安全,但不太好。” 取心头血极为伤身,这才几日,能好就怪了。 显然千面幻音也想到了,只见她一把扯下脸上人皮面具丢进云景轩怀里:“得,本姑娘不伺候了,找主子去喽。” 千面幻音其实还有另一重身份,那就是苏清欢的替身,而作为替身,自然应该时刻待在正主身边。 以前除了外出做任务,她都是与紫熙一样随侍在苏清欢身边的,不过紫熙在明,她在暗。 此番来南霖之前,她受命潜入皇宫,才与苏清欢分开来,如今任务已成,是该回去了。 “好,她便拜托你了。” 这像是托付遗孤的语气,顿时让千面幻音停住了脚,她回头,十分笃定的说:“你喜欢吾主。” 云景轩坦然点头,丝毫没有隐瞒或遮掩的意思。 “吾主待你也多有不同,年轻人,你很有前途,加油!” 主子可不是个爱做慈善的人,能舍得将临安这么一大波势力送给他,足以说明她心中有他。 不拘何种形式,总之存在。 “再会喽!” 千面幻音渐渐远去,云景轩则独坐凉亭,看着手里那张像极了苏清欢的面具久久出神。 待他不同吗? …… “听说了吗?丞相被罢官了。” “真的假的?那可是秦相一手遮天的人物,怎就忽然被罢官了,你可知这其中的缘由为何?” “从宫里传出来的消息,听闻是秦相不满摄政王,故派人刺杀,摄政王伤的不轻,据说连太医都惊动了。” “啊,这么严重?” “可不嘛,事后摄政王发落丞相,派禁军去秦府宣旨的时候,我可是亲眼所见。” “嘶,秦相真是胆大包天,竟敢刺杀我南霖战神。着实可恨!” “不仅如此,你们还记得那个丢下妻儿逃跑的废帝吗?据说摄政王有意放过其家眷一马,是秦相执意要严惩,还亲自给废帝几个孩子灌下虎狼药,愣是让废帝彻底绝后了呀。” “嘶,我天,秦相这么狠吗?” “那可不,废帝好歹是他旧主,一朝翻脸当真是下手不留情啊!” 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 摄政王一朝出手,无疑是给了所有人信号,不论这场刺杀是真是假,自会有人替他说成是真。 众臣早有预料秦相蹦跶不了太久,这是从轩王夺权那一刻便注定的结局,奈何秦相总以为自己能逆风翻盘。 可秦如风给了他希望,却也亲手将整个秦家拉入尘埃。 于是,在有心之人的推波助澜下,秦府的覆灭不过须臾之间。 朝中无人敢帮,甚至那些曾经与秦相不对付的,还要趁机再踩上几脚,而民间,秦相的名声也是一落千丈。 一时之间,秦相过往罪孽与心狠手辣不深入民心,与勤政爱民宽厚仁慈的摄政王几乎形成两极分化。 以至于,秦府的人走在街上都会被人指指点点,更有甚者还要当街咒骂,使得秦家在京城的日子一度很难挨。 仅仅是罢官,甚至都不用摄政王亲自动手,秦家这棵参天大树便一夜枯萎,主家一脉被发配边疆,余下旁支的日子也不好过。 最后不得已,秦氏整族迁回祖籍,自此,秦家彻底消失在京城这个大舞台上。 而随着秦相的倒台,朝中实权已尽归摄政王掌握。 当然这是后话了。 处置完秦相一事,云景轩终于抽空去见了见废太后刘氏,一是关于亏空郡县粮仓库银之事,二则因为那日白城提起的一件事—— 事关他母妃身份,云景轩即便再不想见刘氏,也还是忍着将人千刀万剐的杀意亲自去了趟冷宫。 第197章 刘氏之死 冷宫。 \"刘氏,放任北冥细作掏空自己家,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自己家?\" 刘氏冷笑一声,看向云景轩的眼睛里满是怨毒与不甘:\"我知道你早晚会回来的,来抢走我儿江山抢走这一切,既如此那我何必要留,自然是千疮百孔才好。” “早跟昊儿说必须杀了你以绝后患,可他偏是不听,终究是养虎为患啊。\" 刘氏跌坐在地颓然又悔恨,身上衣服依旧是多日前的太后制服,却早已不复当初的光鲜亮丽,皱皱巴巴脏污不堪,如同她这个人一样落魄。 曾经临朝称制指点江山的刘太后,一夕之间沦为阶下囚,耳目尽失亲子外逃,只有她自己人不人鬼不鬼苟活于这冷宫,还要日日被梦魇缠身不得解脱,人早已濒临疯魔。 “并非他不想杀,而是本王命硬。” 这些年云景轩经历了大大小小无数场刺杀,小半是来自外敌的暗算,可大部分却源于远在京都的帝王。 “刘氏,本王敬你一片慈母之心,虽然你戕害忠臣放任细作掏空国库,如今又串通耳目伙同外贼劫走废帝,这桩桩件件都该以死谢罪,但本王可以什么都不追究,留你一命在冷宫了此残生。” “只要你告诉本王,我母妃是什么人。” 提到柔妃,刘氏的眼里除了浓浓的妒忌,还有一丝深深藏起的恐惧与忌惮,她看向云景轩,疯了似的跳了起来又叫又骂。 “妖女,柔妃是妖女。” “她的两个儿子也是妖孽,你们全都是该死的妖孽。” “御族,那御族的妖孽又要吃人啦!啊,皇上救我——” “不不不,陛下跟那妖女是一伙的,他不信我,他眼里只有那个妖女和她两个孩子。我的昊儿啊,是母后没用,母后争不过那个妖女。” …… 许久后,云景轩才出了冷宫,一直在门外看守的太监见他脸色不好,忙跪下请罪。 “摄政王息怒,这刘氏近日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嘴里总是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奴才们都听习惯了,您万不可当真。” “千万别因此气伤了身体,不值当。” 云景轩站在那里不说话,只是极目远眺,看着天边飘过的白云,不知在想什么。 他不说话,太监只以为摄政王还在气头上,便又迟疑道:“刘氏已然疯魔,这两日也偶有寻死之举,幸好宫人盯得紧没让她得逞。” 顿了片刻,太监才问出心中所想:“请摄政王示下。” 宫里老人都是人精,能混到冷宫如此清闲又安稳的差事,那太监又岂会不知摄政王对刘氏怕是已经起了杀意。 云景轩回眸看了眼门内,里面刘氏依旧癫狂挣扎着,为避免她再说出什么不入耳的话惊扰摄政王,宫女早已用破布将她的嘴堵上,因此她只能远远望着门外的那道身影,呜呜咽咽地嚷个不停。 “罢了,由她去吧。” 云景轩朝那太监摆摆手,收回视线,径自走出了冷宫。 其实与那太监猜测的不同。 云景轩并非因刘氏方才的话起了杀心,而是看到往日高高在上的刘太后成了如今这副疯癫模样,原本想留着她慢慢煎熬折磨的想法,忽然就变得有些无趣。 当初母妃也曾为了他不惜性命。 刘氏对云景昊大抵也是如此,只不过方式方法过于偏激武断,才最终落得一个害人害己的结局。 所以,当见到刘氏故意装疯卖傻,且不惜言语刺激只求速死时,云景轩便能猜到一些她的想法。 如今云景昊逃亡在外,亲眷非死即伤,只剩一个生母仍身陷囹圄。 为了儿子的安危着想,刘氏唯有亲手斩断这最后一丝牵绊,以求让云景昊再无后顾之忧,安心在外并活下去。 做什么都好,只要别再回来送死。 果然,当晚冷宫便传来消息—— “启禀摄政王,刘氏在冷宫自缢了。” “知道了,在皇陵给她单开一处,待抓回废帝允其同葬。” “是。” …… 刘氏的死并未在京中引起什么风浪,若非摄政王命人将其葬入皇陵,甚至没人会关心她的死活。 其实,刘氏落得如今的下场也完全是她咎由自取。 为了帮儿子铺路母族被她亲手覆灭,余下的刘氏族人唯恐被牵连,在云景轩成为摄政王的第一时间便与刘氏断绝了关系。 最心疼她的侄子死在宫变那日,唯一的儿子还潜逃在外,若非摄政王有命,刘氏怕是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而远在东朝的云景昊,听到这个消息后也只是将屋内陈设打砸一空,除此之外他什么也做不了。 \"阿音,我到底何时才能见到你说的人?\" \"快了,主人事忙,过段时间有空了自会来见你的。\" \"又是这句话,我来此将近半月,每次问你都说快了,可我如今连你主人是谁都不知道。更遑论他对我有何图谋。\" \"图谋?\" 阮琉音的目光不加掩饰的落在他身上,眼底嘲讽意味十足,似是在说“你如今一无所有又有什么值得我主图谋”,这样的眼神深深刺痛了云景昊。 \"阮琉音,连你也敢瞧不起我?\" \"大胆,快放开我家小姐。\" \"无妨,他不会真的伤了我。\" 阮琉音无视掐在自己颈间的大手,阻止了即将冲上来的下人,她红唇勾起诱人的弧度,对着面前男人笑得极尽妩媚:\"对吗,陛下。\" 她垂在身侧的手不知何时落在男人的腰腹处,纤纤玉指顺着他壮硕的肌理一点一点上移,无声邀请。 她长得本就极美,否则也无法在美人如云的选妃宴胜出,入宫后更是夜夜盛宠不断,早已对她食髓知味的云景昊,哪里经得住如此诱惑而无动于衷。 他甚至顾不得屏退下人,直接就将阮琉音扑倒在桌边—— 好在下人们很有眼色,得了自家小姐的默许便赶紧退到了门外守着,房中的动静一直持续到深夜才停歇。 阮琉音出门时腿都是软的,见她出来,立即有下人迎了上来:“小姐,老爷让您去他书房一趟。” “不去,传话过去:故人即将归来,让他安心等着。” “是。” 府中大小姐做主已久,即便是家主也越不过她去,那下人得到这回答丝毫不意外,扭头回去复命。 第198章 红裳登门 七月八日。 是摄政王定下去往玲珑城的日子。 出发前一日,郡王府迎来一位特殊的客人。 \"你怎么来了?\" 云千叶看着面前女子,面上的神色多少有些不自在。 红裳看在眼里,心中涩然,却还是强作镇静回道:\"山不就我,我便来就山。\" 自从得知她琉璃宫红衣使的身份后,云千叶便开始躲着不见她,往日隔三岔五就要去一趟的红楼更是过门不入,就连红裳主动传信要见,他也都是回绝的。 上次去皇宫探望安王时,两人相见他却装作不相识,红裳忍了。 上上次轩王命他打听音美人的消息,他派了云隐了事,红裳也忍了。 可这次,她不想继续忍了。 想着自己明日就要远赴玲珑城,此行吉凶未卜恐来日堪忧,遂再次递了帖子想见他一面,谁知却再次遭到回绝。 以前红裳顾及自己青楼女子的身份于他声名有碍,见面从来都只在红楼,从不曾主动上门过一次。 可今日,她不仅上门,还登堂入室了。 “云千叶,为何一直躲着我?\" 第一次,红裳对着他直呼其名。 从前她总是谨小慎微,每每与他相处都规规矩矩不敢越雷池半步,即便对他有情,但因着琉璃宫的这层身份,顾忌这个又顾忌那个,还时刻提醒自己要恪守本分。 六年来她小心翼翼的把握着分寸,进一步怕害了他,退一步怕失去他,她不停的想要找到一个平衡点,一个于他性命无碍又能让宫主满意的平衡点。 如今,宫主亲自将机会送到她手中。 临安城中琉璃宫麾下尽归摄政王,得知消息的那一刻,红裳其实是有些欣喜的。 她与他终于不再是对立防备的关系,从此以后,他们将同为一个人效力。 她激动,她欢喜,她迫不及待想要见他,她有很多话想告诉他,可他却对她避之不及。 “我琉璃宫的身份就这么不入你眼?” “并非如此,我只是——” 云千叶只是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说实话,最开始知道红裳是琉璃宫红衣使时,他不是没怀疑过,怀疑她蓄意接近居心不良,怀疑她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怀疑她这些年与自己的种种只是做戏。 可这种怀疑很快就被推翻了—— 红楼一半的盈利给了他,所有探听来的消息共享,还有她对他的情意...并不掺假。 不能只是因为她隐瞒身份,便将这些年她的所有努力全部推翻。 况且感情这玩意儿,即便闭口不言,也会不自觉从眼睛里溢出来,藏都藏不住。 云千叶不是木头,他一直都知道红裳对他有情,但她不挑明,他便也不戳破,不过是心照不宣罢了。 这些年为了给红楼撑腰,两人走的极近,也时常在外面同进同出,因此,外人皆知红裳是他的红颜知己,而云郡王是红裳的背后金主。 云千叶曾以为,他与红裳的这种关系会一直保持下去,直到她的身份暴露,他才惊觉红裳当初找上他并非巧合。 “京中权贵不知凡几,你为何独独找上我合作?” 时隔六年,云千叶再次问出了两人初见时他的疑惑。 那次,红裳的回答是:“瞧你顺眼。” 而这次,红裳的答案却截然不同。 “你可知,为何从未有人能从琉璃宫全身而退,唯独你却活了下来?” “七年前你误闯九华塔触犯宫规,本该入炼狱受罚九死一生,是我告知主子你南霖郡王的身份替你求情,才使得她改变主意放你一马。” “可即便下了封禁术,主子对你仍不放心,主子不允许有人会威胁到琉璃宫,所以我主动请缨入临安监视你。” “这就是我为何会在诸多权贵中选中你的原因,上次我说看你顺眼也并非骗你,当初在琉璃宫时我便喜欢上你了。” 云千叶不解:“可那时我并未在琉璃宫见过你。\" 面都不曾见过又何谈喜欢。 红裳笑:“七姝与四使是宫主从小培养的心腹,身份成谜,自然是与其他人分开训练的。” “你确实不曾见过我,但我却知道你,你是那批新人中最有天赋的一个,短短几月便混到了副使,若你当初不曾离开,你本该是四使之一。” 云千叶天赋太好,苏清欢那时本有意将他纳入四使的筛选中,却在得知他真实身份后放弃了。 她那时只想赶紧壮大自己的势力,并不想给尚在筹建阶段琉璃宫树敌,而南霖郡王这个身份背后代表着什么她很清楚。 “原来如此。” 云千叶一直以为是苏清欢一时心软放过了他,不料中间竟有这么多他不知道的事,更不知红裳曾为了他如此煞费苦心。 “红裳,这些日子我躲着不见你,其实并非因为你的身份,我只是不知以后该如何面对你。” “你的心意我都清楚,但....我恐怕给不了你想要的。” 云千叶的心其实很乱,他承认自己对红裳的心意并不排斥,甚至有些小小的窃喜,但脑海里另外一个身影却总也挥之不去。 那个曾救他水火又授他诸多本领的人,那个暗中帮扶助他成就千叶山庄的人,那个孤独骄傲同时也脆弱不堪的人。 他自诩不是个滥情之人,可如今心中同时有了两个女子,这让他一时间有些混乱,所以不知该如何面对红裳,这个一心扑在他身上的傻女人。 至少在他彻底想清楚之前,他无法对她做出任何承诺。 “我明白,今日我来并非为了逼你,只是想求一个机会。” “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你可以慢慢想,待你想明白,若你心中也有我一席之地,等从玲珑城回来,我们便试一试可好?” “.......” “嘘,别急着回答,等回来再告诉我答案。” 红裳伸手点住云千叶的唇,将他已到嘴边的那个好字生生压了回去。 啵—— “云千叶,再会。” 偷香窃玉成功的红裳,逃也似的飞奔出了郡王府,那速度好像后面有狗在撵,一眨眼人就没影儿了。 堂中,屋檐下,云千叶一脸呆滞的摸着被她亲过的地方,炙热又滚烫。 “再会,红裳。” 第199章 识破身份 苏清欢近日有些无聊。 自那日一同赏月后,尹墨月就带着红焰消失了,一连数日都不见踪影,整个灵隐宫便只有鬼医能陪她玩上一玩。 是的,玩。 因为觊觎苏清欢的心头血,鬼医好几次在趁她睡着时想要下手,结果反过来被整治了好几回,一来二去,鬼医也算见识到了什么叫人外有人。 以前他总自诩是江湖第一用毒高手,可如今才知,苏清欢的制毒本领竟与他不相上下,甚至有些时候的巧思让他都自愧不如。 于是一连数日,鬼医便常会找借口来与她讨教,苏清欢闲着也是无聊,纯当打发时间,便与鬼医凑在一块儿研究毒药。 这日,两人照常在药房炼毒,苏清欢却在毒药大成后提出了告辞。 “鬼老头,我该离开了。” 其实,早在前几日翎鹃找到她的时候,苏清欢就想过要走。 但那时尹墨月不在宫中,她受对方恩惠不辞而别总归不是很好,加上身体仍需恢复,便打算一边养伤一边等尹墨月回来。 可一连几日,尹墨月始终未回,眼见五日后就到了玲珑开城的日子,苏清欢不能再等下去了,她该回去了。 “离开?外面琉璃宫还在搜寻你,离开这你要去哪儿?” 一听这话,鬼医顿时觉得手里新炼制的毒药都不香了。 “反正丫头你如今也无处可去,不如干脆留在灵隐宫,你在毒术上的天赋如此之高,日后继承我的衣钵也不算辱没。” “继承衣钵,这么想当我师傅,你确定自己够资格?” 苏清欢挑眉,倒是不曾想到鬼医对自己竟有如此想法,毕竟这人可是日日想着杀她放血的。 “当、当然有,老头年纪在这摆着呢。” 鬼医显然有些底气不足,想了想,还是继续挣扎道:“不然你当我师傅也行,大不了日后,你给我多收几个师弟师妹,把咱这一脉继续传下去。” “你对这传衣钵这事儿执念还挺深。” “那是,这江湖上有点真本事的谁不想自己后继有人。虽、虽然你这不算后,但只要传承在,何必拘泥那些形式。” “老头我活了大半辈子,也就遇到你这么一个看的顺眼的,自然要牢牢抓住,嘿嘿,师傅,你就说答不答应吧。” “不应,别乱攀关系。” 苏清欢拒绝的没带丝毫迟疑:“行了,替我跟你家宫主说一声,大恩不言谢,日后有缘再会。” “何不亲自与我说。” 一道声音打断了两人的谈话,苏清欢转头看去,不正是风尘仆仆赶回来的尹墨月。 苏清欢打量他几眼,心底微动却是什么也没问:“呦,几日不见,宫主这是逃荒去了,怎得如此狼狈。” 尹墨月没说话,只是将走过来默默帮他检查伤势的鬼医推出门外,关门,脱衣,动作一气呵成。 “过来帮我上药。” “你这是把我当丫鬟使了?别忘了我可是琉璃宫出来的,小心把你毒死。” 苏清欢嘴上虽这么说着,手上的动作却是未停下,只见她取出怀中新制的伤药扔进尹墨月怀里:“喏,自己弄。” 这是她就地取材仿着师兄的雪莲膏做的,功效比之差些,却也比外面最好的金疮药疗效还要好上几分。 本是她做来给自己备用的,毕竟这次出来的匆忙又突然,很多东西都没带在身上。 不想却便宜了尹墨月。 尹墨月看了眼自己后背上的伤:“你确定?” 苏清欢其实不太确定,最终,她还是认命的打了水帮忙清理伤口。 ...... 穿好衣服,尹墨月这才拿起药膏细细端详起来:“这是何药?鬼医新做的?效果不错,一用上本座伤口都不怎么疼了。” “随手做着玩的,宫主喜欢不如送你,让我想想起什么名字好呢?雪肌膏可好,正好衬得宫主这一身冰肌雪骨。” “雪肌膏,不错。” 尹墨月随手将东西收好,抬眼看向苏清欢:“听你刚才说想走,去哪儿?” “我为何要告诉你。” “不说也行,正巧我也要去趟玲珑城,不如你我同行?” 苏清欢没有说话,眸光似刀一般射向尹墨月,抱在胸前的手却下意识呈攻防状,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你何时知道的?” “血蚕丝为衣,冰蚕丝为器,琉璃宫再富得流油,也不会在一个红衣使身上下这么大功夫。” “若之前只是怀疑,那方才便是证实。” 尹墨月拍了拍他方才收在腰带中的雪肌膏:“你这身连鬼医都不及的医毒之术,可不是我记忆中的红衣使能有的。” 灵隐宫与琉璃宫对立多年,交手的次数并不少,琉璃七姝身份虽隐秘,但也是在江湖上露过脸的,尤其是三年前,七姝齐聚为自家宫主正名那次。 “不巧,那次我也在场,对手刚好就是红衣使。而她那时的武器是一段红绸,应当也是血蚕丝所制。\" “武器可以换,这并不足以证明什么。” “确实,单凭武器并不能下此定论,毕竟两者凭借的都是以柔克刚之法,即便你的手法比三年前纯熟了不止一个档次,可或许就这么巧,你只是恰巧换了武器又武功进步神速呢。” “直到我昨日得到一个消息,南霖摄政王亲自赶赴玲珑,身边常跟着的琉璃宫主却换成了另一个人,而那人正是我查到的琉璃红衣使。” 苏清欢眉头皱得越发紧了,眉心鼓起的软肉都快形成一个川字,却并未接他的话。 尹墨月也并不指望能从她嘴里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只是自顾自的往下说:“世上自然不可能有两个红衣使,那必然有一个是假的。” 云景轩怎么也想不到,他不过是在千面幻音离开后,让红裳继续假扮苏清欢以掩人耳目,便让灵隐宫的人钻了空子,还将琉璃宫主换人的消息传了出去。 “而能出动整个琉璃宫搜寻而非抹杀的所谓反叛者,这本就不正常,结合以上种种反常,推断出你的身份也不是太难。” 尹墨月缓缓从床上起身,随着说话一步步逼近苏清欢,最后他停在她身侧,弯腰凑近苏清欢耳边,吐气如兰。 “比起苏清欢这个名字,本座更喜欢唤你魅妖——” 耳边又痒又麻的感觉扰得苏清欢心烦,她用力一把推开面前之人,不耐烦道:“宫主既已识破我的身份,又待如何?” “不如何,我说了你我同行即可。” 第200章 出使玲珑 苏清欢怀疑的看向尹墨月,不信他会有如此好心:“明人不说暗话,直接说出你的意图,我或许可以考虑一二。\" 过往种种恩怨再加上盗宝之仇,这人不杀她就是好的,又怎会什么都不做,还好心的要顺路送她一程。 尹墨月展颜一笑,知道瞒她不过,便也不再掩饰:“你既然是琉璃宫主,也该知道我的身份和处境吧。” “尹墨月,本名慕悠月乃西珞二皇子,自幼不受女皇宠爱,因生父缘故常年困居冷宫,与妹妹慕悠然相依为命,却备受凤后一族欺辱与针对,五年前为救被凤后控制的亲妹,甘愿成为棋子创建这灵隐宫——” “够了,不就是拆穿了你的身份么,没必要让本座如此难堪吧。” “所以,可以开门见山了吗?” 他的意图有这么明显吗? 尹墨月凝噎一瞬,才道:“母皇命我为此次出使玲珑城的主使。” 玲珑此番开城复出,意为替女选亲继任城主,那可是在十年前便已经富可敌国的存在,如此的泼天富贵砸下来,世间又有几人能不心动。 何况,城主苏沧漓还亲自上书邀请四国皇室共襄盛事。 所以哪怕是明知玲珑城此举有诈,四国还是欣然前往,先不论苏沧漓是否有本事以一举之力撼动四国,就单单是那满城数不尽的财富,就足以令人疯狂。 所有人都在赌一个万一。 万一自己就是那个被选中的的乘龙快婿呢? 如此岂不是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玲珑城收入囊中。 整个江湖乃至四国都是这样想的,也这样做了,所以如今整个天下,认为自己有一争之力的青年才俊,都一窝蜂的涌向了玲珑城外。 只待五日后城门大开—— 而尹墨月的母皇也不例外,她膝下子嗣不多,已经到了适婚年龄的儿子更是稀少,故而便想起了冷宫里的这个。 年龄样貌武功都还算尚可。 虽比不上南霖摄政王北冥夜太子之流,但好歹比东朝派去的那个草包烨王要好上许多,勉强能有三分之一的赢面。 所以,在尹墨月消失的这短短几日里,西珞皇宫里多出了一个极受女皇宠爱的二皇子——慕悠月。 可知情人却是晓得,这位二皇子不过是沾了玲珑城的光,才有幸被女皇从冷宫中接出,为的只是给他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好去参加这场选婿盛典。 “我——” 尹墨月瞥了眼苏清欢,颇有几分别扭的背过身去,隐在袖子里的手悄悄捏紧:“我已有倾慕之人,但母皇交代不可不做,所以想请你助我。” “哦,该如何助?” 听到苏清欢接话,尹墨月便知道这是有的谈,他平复好心情转身,正面对着她,神色间带上认真。 “玲珑城此番复出意欲何为,我心中大概有几分猜测,本不欲趟这次浑水,奈何身份如此母命难为。” “想来玲珑城不会看上一个出身西珞且不受宠的皇子,更遑论继任城主之位,但差事不能黄,玲珑城也不能得罪死,该走的形式还是要走,我必须借这次机会在母皇面前站稳脚跟。” “苏清欢,我知你与玲珑城有所关联,否则鬼斧神工不会亲手为你建九华塔,这次他在南霖现身选妃宴也是你一手促成,目的应该就是为了让玲珑城正大光明的复出。” 听他分析的条条是道,几句话竟将自己的计划说中了大半,苏清欢脸上的笑意越发浓郁。 “果然不愧是以女尊男儿身,便创建一方势力且在江湖上站稳脚跟的尹墨月,生在西珞这样的国家当真是委屈你了。” “倘若生在其他三国,你就算不是太子也该是最有力的皇位继承人,或许能与南北的那两位比上一比。” 南霖摄政王,北冥夜太子,乃当今天下数一数二的风云人物,不论家世背景,还是相貌武功,几乎无人可与其匹敌。 只除了十年前便已身死的莲花童子——玲珑少主苏绯墨。 苏清欢的一番话,让尹墨月有些呆愣,甚至不敢置信。 “你.....当真如此觉得?” 想不到她对他评价竟如此之高。 在西珞,从未有人夸赞过他厉害,即便他做成了许多人都无法做到的事,可等待他的只有数不尽的折辱与打骂。 妹妹悠然倒也夸过他,可尹墨月清楚那只是些安慰的话。 只有苏清欢。 他听得出她是真心觉得他厉害,否则寻常人谁敢与那二位作比。 “自然。” 苏清欢不懂这人莫名其妙的感动从何而来,不过是夸他几句,自己也没说错话吧,怎么这副样子。 眼眶红红眼泪汪汪的,仿佛下一秒就能决堤似的,看着倒像她在欺负他似的。 “行了,别哭,多大事儿,姐答应帮你就是了。” 苏清欢拍好兄弟似的拍两下他的胳膊,原地给自己升了辈分。 一句话成功让尹墨月变了脸色,他眼里动容一秒消失,只剩下嫌弃。 “若我没记错的话,你好似也才刚及笄不久,尚不足二八,黄毛丫头一个也敢随便给人当姐。” 尹墨月冷嗤,又赶在苏清欢还嘴之前开了口:“此事若成,碧月珠之事一笔勾销。” 苏清欢点头,反正此番她的目的本就不在西珞。 不过提起碧月珠,她想起了鬼医前几日无意说漏嘴的一件事:“听闻,凤后给灵隐宫所有人都下紫芯草之毒,你手底下不少人也因此暗中投靠了他,没有碧月珠压制,你真的没事?” “无妨,顶多就是点皮肉之苦,凤后可舍不得现在让我死。” 他若死了,凤后上哪里再去找这么听话又能干的棋子。 “皮肉之苦却让你狼狈至此。尹墨月,以你之能只要你想,完全可以摆脱现在的处境远走高飞,何苦受这些罪。” 苏清欢指了指他的背后,不用想也知道,那满身新旧交错的鞭痕和伤口,定然是那位凤后的杰作。 闻言,尹墨月苦笑一声:“我若走了,悠然就会死。” 第201章 我可以吗 听他提起那位皇女,苏清欢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问道。 “尹墨月,你可曾想过自己登顶?与其把性命交托在别人手中,何不自己做主。” 尹墨月瞳孔一震,下意识摇头:“不,这怎么可以?” 他的确想过谋夺西珞大权,却不是为了自己,而是妹妹慕悠然。 “有何不可。其余三国皆男子当政,再往上细数几代,西珞也同样是男子为帝。既然如此,为何不能是你?” 苏清欢知道,这样的观念对从小生活在女尊国的尹墨月来说太过颠覆,自己本也就是看他可怜顺嘴一提,并非刻意为之。 有东西话点到即止,说多了反而不美。 因此话到这里,苏清欢并未多做纠结,而是再次说回了之前的话题。 “紫芯草之毒我有法子,到玲珑城之前我会给你解药,如此也算还你相救之恩。对了,你打算何时出发?” “明日吧,这里到玲珑城最多三日路程,赶在开城前一日到即可。” 苏清欢点头:“也行,反正到早了也没什么用。” 玲珑城内有爹爹和轻寒同时坐镇,她只要赶在开城之前回去,便不会误事。 “那我先回房了。” 等苏清欢离开后,一直候在门外的红焰才走了进来:“为何不与她道明心意?\" \"怕她悄悄离开,你不惜触怒凤后将自己折腾成这副鬼样子,又不分昼夜的快马赶回,为何人在眼前却只字不提?” 红焰不明白尹墨月到底在想什么,拼命要赶回来的是他,到了人家面前什么也不说的还是他,犹犹豫豫磨磨唧唧的,可一点都不像他认识的月皇子。 尹墨月瞪了他一眼,直接爆粗口:“小屁孩你等个屁。” “你你你——” 被人戳了痛处,红焰气得险些说不上话来,他指着尹墨月努力辩解道:“再有一年我就成年了,才不是小屁孩,你自己不也没大我几岁嘛!” “几岁?那是整整五岁好吗?” 在红焰面前,尹墨月一直很有大人的优越感:“红焰,你说,我可以吗?” 前一刻还在与人争论年龄,下一刻,尹墨月却问了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 但红焰却清楚他在问什么,毕竟苏清欢那些话,他刚才在外面全都听到了。 “有何不可。” 红焰的回答与苏清欢如出一辙。 他走上前,将明显有些精神不济的尹墨月扶到床边坐下:“我不就是红家未来家主,我都可以,你有什么不可的。\" 尹墨月失笑:“这不一样,你娘爱重你爹且膝下又只有你一个孩子,家业自是要交到你手上的。” 红焰哑然片刻:“不是只有我一个。” “......什么?” “我说红家并非只有我一个孩子,我还有一个大我五岁的姐姐,只不过她在我出生前便走丢了,父亲忧思成疾险些逝去,母亲担心父亲活不下去,为了让他重拾希望才设法让父亲生下了我。” 尹墨月不曾想红家竟还有这样一段不为人知的秘辛,可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不一样,你母亲宠你父亲也宠你,而我只是一个最不受宠的皇子,母皇眼里从未有我的存在。” “没什么不一样的,我父亲也并非一开始便得母亲爱重的,是他又争又抢还用了手段,才让母亲散尽后院唯他一人。” “不瞒你说,如今红府真正做主的其实是我父亲,也因为你是我姐姐指腹为婚的正夫,他才会放任我跟在你身边的。” “指腹为婚?” 尹墨月万万没想到竟还有这么一茬,突然就有点庆幸红焰姐姐亏得是走丢了。 “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家现在是我父亲做主,未来是我做主,而我们都是男子。” “可那又如何,这世界本该就是有能者居之,而非以性别限制。” 尹墨月似是被他的话所触动,喃喃低语起来:“不以性别为限制?” “对。” 红焰重重点头,他本来就不赞同月皇子事事以慕悠然为先,如今有人起了头,无意中竟是动摇了月皇子的决心,他自然得牢牢抓住。 慕悠然那个女人会变脸,人前人后有两副面孔,他才不要日后在那人手底下过活,一个不小心就要被她坑死。 “想要的东西就要去争去抢,别看女帝现在冷落你,以后可未必,慕嫣然受宠当太女又怎样,不过是仗着凤后一族的势力。” “若没有这些加持,她的日子未必有你现在好,况且你也不差她多少,她有凤后,你也有我以及红氏一族。我红家可不比凤后家差。” 红家在西珞那也是可比肩皇族的存在,红焰的母亲更是女帝心腹重臣,凤后家族若没有女帝这些年的扶持壮大,根本不配与红家相提并论。 “你...让我好好想想。” 今日受到的冲击和颠覆实在太多,尹墨月的脑子实在有些转不过来,他得缓缓,冷静下来好好想想以后的路到底该怎么走。 ...... “小家伙,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让你回去找紫熙吗?” 回到房间的苏清欢,看着突然出现在房中的翎鹃有些无奈。 自那日被它成功找到后,小家伙隔一日就要来一趟,每日往返于神医谷和灵隐宫之间,也不嫌累得慌。 翎鹃在她手里跳了几下,右边的翅膀扑扇扑扇的动着,苏清欢心念一动,抬起它的小翅膀摸索起来,果然在羽翼下极隐秘的位置找到了个小小的纸条。 安儿无恙,师妹勿忧。 姐姐我很想你。 万望主子珍重自身。 纸上内容不多,极尽简单的三句话来自不同的三个人,却彰显着同样的关心。 苏清欢会心一笑:“好,我知道啦。回去吧,明日我便离开这里去玲珑城了,以后别再来这里了。” “小心被人抓住炖汤喝。” 苏清欢吓鸟,翎鹃却像是不舍得这么快就离开,又缠着她好一阵玩闹。 而正在逗鸟玩的苏清欢,却全然不知道自己顺嘴的一句提醒,在未来的西珞掀起了怎样的一场滔天风波—— 第1章 齐聚玲珑 七月十四日,傍晚。 玲珑城外。 “终于到了。” 尹墨月长长舒了口气,马车一停,便迫不及待的钻出去透气。 因此番是以西珞皇子的身份出行,尹墨月原本的轻装简行的计划,在女皇为他准备的皇子仪仗找上门时彻底破灭了。 而本可三日就走完的路程,被仪仗队伍这一拖累,生生走了四日半才到。 “二皇子,不可——” 然而,尹墨月这才刚一冒头,就被车外的教习嬷嬷给拦下了:“您贵为皇子,更是西珞大家闺男的典范,怎可如此毛躁,简直不成体统。” 尹墨月眉心一跳,心中很是不耐烦,却还是等落地后,才眼含警告地看向对方。 谁知那嬷嬷却视而不见,仍是自顾自絮叨个不停:“二皇子这么看着老奴也无用,凤后既派了老奴来教您规矩,便不可不尽心尽力。您——” 刷—— 嬷嬷的话戛然而止,下一秒身体便栽倒在地上,脖颈处有鲜红的血液流淌出来,浸红了脚下一大片的土地。 “谁还有话想说,有规矩想教的,尽管上前,本皇子奉陪到底。” 尹墨月慢条斯理的用帕子擦干匕首上的血迹,那张雌雄莫辨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说出的话却令在场众人毛骨悚然。 这这这... 二皇子也太过凶残了些,竟是一言不合便拔刀杀人,杀的还是凤后的人,莫不是在敲打他们? 果然,下一秒,那道冰冷中暗含杀意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本皇子一路忍耐,只是不想再多事拖慢赶路的进度,真以为老子是面团,可以任你们搓扁揉圆么?” “二皇子息怒,奴才等不敢。” 众人忙跪下请罪,生怕那匕首下一秒就落到自己身上。 说来也是那嬷嬷看不清形势该遭此祸。 二皇子即便再不受宠那也是皇子,行在外头好歹要顾及他几分颜面,嬷嬷时时给他立规矩,句句不忘提及凤后,便是个棉花也有脾气。 何况这位从前在冷宫时,便不是个任人欺凌的主儿,也就在三皇女面前才收敛了几分。 “最好如此。” 尹默约冷哼一声,开始给他们立规矩。 “老子不管你们以前是谁的人,如今既到了我手下便夹紧尾巴做人,莫要坏了我的大事,否则——” 他踢了一脚地上早已死透的嬷嬷,警告意味十足:“记住了?” “谨遵二皇子令。” “滚起来把这儿收拾干净。” 丢下一句吩咐,尹墨月转身就准备去找后面马车上的苏清欢,却被一人叫住。 “二皇子留步。” 尹墨月回头,见是母皇派来协助他的副使,脸色稍微缓和了几分:“有事?” “回二皇子,四国同气连枝本为一体,您既然到了,理应前去拜会下其余三国,以示我西珞友好之意。” “麻烦。” 让人在原地等着,尹墨月转头就上了苏清欢的马车:“你身体怎么样?可还好?” 苏清欢摇头:“无事。” 其实她身体早好的七七八八了,而随着身体的恢复,内力也恢复了大半,现在除了看着虚弱一点,真是啥毛病都没有。 也不知道尹墨月抽哪门子风,成天净问这些没营养的问题,只要停车休息就过来问她身体可还好,一天三次可谓顿顿不落。 要不是苏清欢还顾念着那点相救之情,她早把人扇飞出去了。 “人家还等着你去拜会三国呢?” 苏清欢指了指频频往这边张望的副使,好心提醒尹墨月,尹墨月顺着她手指往窗口一看,果然那人一副焦急又不敢上前打扰的模样。 “她倒是比那嬷嬷机灵多了。” 苏清欢不置可否,也不看对方是谁的人,能被女帝选出来作为此行副使的人,能蠢笨到哪里去。 说话条理清晰,行事进退有据,态度不卑不亢,并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而且这人一路上都默不作声任由那嬷嬷折腾尹墨月,却在嬷嬷死后第一个站出来提醒他后续该如何行事。 想必一路都在观察这位新晋的二皇子。 观察他究竟是个怎样的性子,看他否有胆与凤后直接对上,看他如何挣破困局完成女帝嘱托。 从她刚才站出来的表现来看,至少目前来说,尹墨月的举动是让她满意的。 “此人可用一半。” 至于剩下的一半,就要看那位女帝对自己这位二皇子到底是个什么想法了。 前言不搭后语的一句话,尹墨月却诡异的听懂了,他又看了外面那人一眼,转头对苏清欢道。 “你先入帐休息,我忙完来找你。” 苏清欢未接话,倒是旁边的红焰催促道:“你快去吧,我在这儿陪她。” 尹墨月点头离去。 待人走远,苏清欢取出身上的药瓶递给红焰:“这是紫芯草的解药,每日一粒连服半月可解,时间仓促来不及多做,但我已经留了药方给鬼医。” “你要走?” 红焰没去接药瓶,而是反问苏清欢,见她不说话只看着自己,显然是被他猜对了,想到月皇子对她的在意,红焰尝试挽留。 “这东西你亲自交给他不是更好?或者等他回来当面道别一下再走?” “不必了。” 苏清欢将解药塞进他手心,直接出了马车,红焰紧随其后。 “喂,别这么绝情啊,我刚和月皇子承诺陪着你,转头你人就不见了,他回来我要怎么交代。” “那是你的事。” 苏清欢掰开他揪着自己衣袖的手,十分绝情,走了几步忽又顿住,就当红焰以为她改变主意的时候,那人只是丢下一句话就消失在人群中。 “友情提醒:明日开城最好躲远些。” “为何?” 但他的问题注定无人回答,就在红焰看不到的地方,一个随行的女侍卫脱离队伍跟上了苏清欢。 “主子。” 来人正是千面幻音,她早几日便找上了苏清欢,只是为了省事,主仆二人才一致决定先搭了这趟顺风车。 绕过城外乌泱泱的人群聚集地,两人一路往玲珑城方向走去—— “她人呢?” 尹墨月没想到,他只是出去溜了一圈,红焰就把好端端一个大活人给看丢了,气得他恨不能掐死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小屁孩。 第2章 十年终归 城墙下。 苏清欢循着记忆一步步丈量,来到一处极其隐蔽的角落,伸手在其中一块墙砖上很有节奏的敲了几下。 很快,厚重的城墙上显现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门,苏清欢带着千面幻音走入门中,身后墙壁自动合上,从外面再看不出任何痕迹。 城内,沈轻寒带着一众铁甲卫候在墙根下,眼睛一眨不眨的落在那道由他刚才亲自开启的石门出口上—— 直到一抹红色身影冲破黑暗出现在他的视野里:“阿墨。\" 沈轻寒无声低喃,神色激动到几乎难以自持,可他还是死死克制住了,他上前几步带头叩跪在地,姿态极近恭敬。 “恭迎少主回归。” “恭迎少主回归。” “恭迎少主回归。” …… 那一声声震彻天际的高呼,越过厚厚的城墙传到了城外的聚集地,许多人好奇的张望议论起来。 “里面出什么事了,这么大阵仗,听着喊的似乎是恭迎少主?可玲珑城少主苏十三不是早就死了吗?” “是啊,听说十年前城主府那场大火,将苏府上上下下全烧光了,只有城主苏沧漓因外出送客而侥幸活下来了。” “你都说是听说了,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谁又说得清楚,事实到底如何,只有里面的人最清楚。” “就是就是,要不然这好端端的怎么又冒出来个少主,我看苏绯墨八成是没死,不然苏沧漓搞这么大阵仗选亲做什么,怕不是想借女攀高枝给儿子铺路。” “不不不,这你可就说错了,据我所知,如今玲珑城的少主可并非原先那个,而是苏绯墨胞姐,听说是打小养在外面,所以才能逃过十年前那一劫。” “这事儿我知道,不瞒各位,为了此次玲珑之行,我特意去琉璃宫花重金买了消息。” “琉璃出品,必属真品。你快跟大伙儿说说到底是什么消息?” “想必各位都知道,玲珑城主苏沧漓是连生十二女才终得一子,因此对这个幼子极尽宠爱,出生便立为少城主,本打算——” “停停停,这些我们都知道,你说点我们不知道的。” “对嘛,倒是说点儿大伙儿不知道的,别不是你小子根本啥消息没有,搁这儿忽悠我们玩儿吧。” “得嘞,小爷还偏要给你涨涨见识,听好喽——” ...... 前边一群江湖人围在一块说得热闹,后面也有人探听到了想要的消息,回了各自安置的营帐。 “玲珑城现任少主是苏绯墨胞妹?!” “正是,琉璃宫的消息绝不会有错。” “这么说,苏沧漓是真有想法选个女婿帮她一起打理城池,如此说来,岂不是得了这位苏小姐的青睐,便等同拿下了整个玲珑城。” “理应如此。” 属于四国的营帐中各有各的声音,但所说的内容却大同小异。 而云霖摄政王营帐里,云景轩看着无功而返的影风,不甘心的再次问道:“确定搜仔细了,没有遗漏之处?” “没有,灵隐宫那处属下来来回回找了不下五次,真没有苏小姐的影子。” “不可能,她说过会来的,再去——” “王爷,不必再找了。” 红裳从帐外走进来,却是已经换下假扮苏清欢的那身行头,恢复了自己本来妆容。 “她身体还伤着,若不尽快找回,万一遇到仇家对她不利该如何?” “王爷关心则乱,以主子之能即便虚弱也未必有人能伤她,何况上次紫熙传信时主子已经在恢复。” “我来是有好消息告知王爷,主子已经归家,请摄政王安心。” 说着,红裳转头看向玲珑城那边,云景轩当即明白过来:“你是说——” 尽管之前已经有了猜测,可当猜测被证实的这一刻,云景轩还是有些震惊的。 苏清欢是玲珑城主之女的事,云景轩早有耳闻,更甚还无意中撞破过闲影与他那位族兄谈论此事,但云景轩一直以为,苏清欢会是十二女中幸存的哪一位。 谁知竟会是苏绯墨的同胞姐姐。 想到当年那个惊才绝艳的莲花童子,云景轩心中便满是惋惜,若他未曾出事,如今又该是何等冠绝天下的风姿呢? 想来是会与他姐姐一般耀眼出尘。 “所以你们早就知道她的身份?” 红裳摇头:“主子从不曾与我们提及她的过去,且因为最初见面时主子情况很是不好,这么多年宫中即便有所猜测,也从不敢捅到她面前,怕惹她难过。” “可否与我讲讲她的事。” “红裳知晓的不多,便从我遇到宫主时讲起吧——” ....... 城外的热闹对比城内的寂静,两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在看到沈轻寒的那一刻时,在所有人跪地喊出那句“恭迎少主回归”时,在看到这座阔别十年的城池时,苏清欢陷入了一种类似放空的状态——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像是置身在一个封闭的巨大的七彩泡泡里,耳边没有丝毫声音,脚底也软绵绵的,身体轻盈的仿佛随时可以飞起来。 “主子。” 苏清欢感觉眼前的一切像是虚幻,直到一道声音自身后传来,似一把尖刀戳破她眼前的泡泡,感官瞬间回笼,有一双手从后边搀住了她的身体。 是千面幻音:“主子可还好?” 刚才主子忽然往前栽去,要不是她眼疾手快,堂堂玲珑少主怕不是要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个大丑。 千面幻音在心底暗戳戳的想着,同时默默在小本本上记下,准备下次见了姐妹们与之分享下主子的糗事。 苏清欢摇头,脱离搀扶幻音的搀扶,一步步走上前去。 她不知道自己刚才发呆了多久,一刻钟或是一瞬间,总之眼前所有的人,仍旧保持着最初的跪地姿势,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似乎只要她不开口,他们便可以就这样跪他个天长地久。 十年了,她终于又回到了这里。 “起来吧。” 少女的声音嘶哑中带着些许哽咽,她走过去,亲自将沈轻寒扶起,然后示意所有人起身。 第3章 满城相迎 “大家都起来吧。” 在铁甲卫身后的道路两边,是满满当当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百姓化作的长龙,他们或激动或欣喜的看着那慢慢走来的少女,眼底满是热切与期盼。 十年了,他们的少城主终于回家啦。 “少城主,多年不见,您长得又比小时候更好看了。” 人群中,不知是谁先开了头,苏清欢循声看过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略带沧桑却很是熟悉的脸:“你是卖糖炒栗子的杨叔?” “少城主竟还记得我?” “自然,小时候没少蹭您的栗子吃。” “我如今也卖糖炒栗子,还是以前的味道没变,少城主若不嫌弃,以后啊,您的栗子老杨全包了。” “好啊,那就多谢杨叔了。” 苏清欢点头,笑容明媚又灿烂,倒是惹得对面的中年人险些老泪纵横:“哎哎,不用谢,不用谢的。” 得了苏清欢的回应,周围百姓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时光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 那时的少城主也是这般乖巧又机灵,身份高贵却能与民同乐,跟谁都能玩,只见过一面的人也能牢牢记在心里,不论对方年龄大小,总是很轻易就能与人家聊到一块去。 “少城主,我做的蜜饯也给您留着的,想吃随时差人来取,您要能亲自来家里瞧瞧,那就更好了。” “想得美,少城主忙着呢,哪有时间一家家跑。” “就是,要说还是我聪明,今儿一大早便把店里新做的衣裳给城主府送去了,尺寸是问过沈总管的,少城主一定要穿啊。” “那我也送。” “我也送,我也送。” “对了李家婶子,你送的男装女装,少城主如今可是女子,你可别送错了。不行我再送几套,我家可是专门做女装的。” “自然是女装,是挑了少城主最喜欢的红色,用的最好的料子最时兴的绣法,少城主穿上保准儿美若天仙。” “那是少城主本身就美,哪儿用得着你衣服衬。” “那倒是。” ...... 百姓们实在太过热情,十年未见却愣是一点儿都不生分。 不知是少城主能将见过的所有人都对上号触动了他们,还是他们实在心疼这个流浪在外十年的孩子,在场的百姓个个争着抢着要给少城主送东西,不要都不。 若非沈轻寒见时候不早,上前阻止,众人估计能拉着苏清欢说到天亮去。 “大家都先回去吧,以后时间长着呢。” “少城主这回再不走了吧?” “......” 苏清欢沉默了一瞬,她不想骗他们,但还是尽量委婉的说道:“我会常回来看大家的。” 这意思.....听着还是要走的。 ...... 众人顿时安静下来,见气氛不对,沈轻寒急忙上前:“老城主还在府中等着,大家快些散了吧,明日还要迎人入城有的忙。” 苏清欢抬步欲走,身后忽又传来一道声音,是卖糖炒栗子杨叔。 “少城主,这里是您的家,您是我们所有人的孩子,不论您在外头经历了什么,又或是想做什么,我们都无条件支持你。” “对,老杨说的对,支持少城主。” “支持少城主。” ...... 人群中响起此起彼伏的吆喝声,百姓们个个神情坚定,喊声阵阵入心。 那一刻,苏清欢几乎落荒而逃,她一路疾行险些都要小跑起来,才终于远离了那些让她极近温暖又窝心的声音。 没有人知道,入城之前的那一小段路,她其实十分忐忑又不安。 因一己私仇,她妄图挑动四国纷争,将整个玲珑城置于风口浪尖,更是把城中所有人拖下水,陷入这场不知来日的漩涡中。 她好似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强,那么无坚不摧无所不能,她其实也会害怕的。 害怕看到他们埋怨或谴责的眼神。 害怕听到他们说是她连累他们打破原本平静而美好的生活。 害怕这场筹谋已久的局不能如她所愿。 害怕会再次伤害到她所在意的这些人。 ...... 可是,她恐惧的事情并未发生,他们说会无条件支持她的所有。 无条件支持。 苏清欢最后停在一座精美的府邸前,看着牌匾上那两个大大的“苏府”二字,她有些抬不动脚了。 身后是紧紧跟随的沈轻寒与千面幻音,以及一众铁甲卫,见她停步不前许久,却无人上前催促。 “轻寒。” “少主,我在这。” 沈轻寒上前,立于她身侧半步的位置。 苏清欢抬头,越过苏府高高的门头,看向屹立在城主府中心,那座高耸入云的九层塔楼顶端:“她们会怪我吗?” 十年前,若不是她的缘故,或许姐姐们都不会死。 抬手示意铁甲卫全部退下,沈轻寒侧身弯腰,像曾经抱过的无数次那样,将苏清欢整个打横抱起,然后大步走进城主府。 “阿墨,从未有人怪你也不会怪你,那些原本就不是你的错,你无需自责内疚。这些年你已经做得足够好,我和老城主以及姐姐们,还有整个玲珑城的百姓们,我们所有人都视你为骄傲。” “十年前这里因你而兴盛,十年后这里因你得存活,你为玲珑城做的一切我们都看在眼里,所以,不论你想做什么,尽管放心去做,不用担心不要害怕,我们所有人都在你身后,一直都在的。” 苏清欢整个人窝在沈轻寒怀里,脑袋紧紧的埋在他肩窝处,披散的长发盖住了她的脸看不清神色。 小时候她就喜欢这样窝在他怀里,最初离开玲珑城那几年也是,再后来她长大了,有了贴身的女侍且懂得了男女大防,这样亲近的举动才慢慢减少。 头顶的声音低沉而坚定,苏清欢听在耳中却并未回应,她身体像是在隐隐颤动着,口中有极细小的呜咽声溢出,仿佛一只濒临绝望的幼猫,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刮骨的刀,那刀顺着喉管蜿蜒而下直插心脏,痛彻心扉却无力哀嚎,隐忍而悲恸。 感受到领口传来的湿儒,沈轻寒身形一顿,他感觉自己的心口像被火舌舔舐过一般,灼热滚烫又难掩痛苦煎熬。 第4章 错或没错 “阿墨?” 沈轻寒抱着她在院中站了许久,直到怀中人终于安静下来,他才试探性的开口喊了一声,可苏清欢却没有任何回应。 他眼睛微眯,侧身轻晃了下她的身体,才发现怀中人双眼紧闭,像是睡着了,可沈轻寒还是敏锐的察觉出不对。 “幻音,快去请老城主和无忧公子来逍遥阁。” “啊,怎么了?” 那急切的声音将跟在后面的千面幻音吓了一跳,她上前一看:“主子何时晕的?” 苏清欢方才哭的小声,又是藏在沈轻寒怀中,跟在几步之外的千面幻音光顾着欣赏院中风景,压根儿没发现这边的动静。 “快去!” 沈轻寒抱着人的手紧了又紧,却又担心将她弄疼复赶紧松开,把人在怀中护好,他掉头往逍遥阁的方向一路飞奔而去。 一刻钟后—— 逍遥阁。 “无忧,墨儿究竟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就晕厥过去了?” 白发苍苍的中年男人,看着床上还未见面便晕了的女儿,眼中满是担忧。 “城主无需担心,师妹只是触景生情心绪波动过大才会晕倒,睡一觉便好。” 兰无忧面色如常的解释道,眼睛却越过老城主落在后面的沈轻寒身上。 收到他的示意,沈轻寒眼底一闪而过的冷凝,沉吟一瞬,他上前劝道。 “城主且安心,有无忧公子在,少主不会有事的。夜已深,您不若先回去歇息,少主明日醒来定第一时间去见您。” 苏沧漓看了看女儿,想着自己留下也无用,便转身出了逍遥阁。 千面幻音自觉跟上相送,很快又回来,才刚刚将门关上,兰无忧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师妹是因失了心头血身体过于虚弱,才会承受不住大喜大悲导致晕厥的。” “你说什么?她为何会失了心头血?兰无忧,我离开前将人好好交给你们,你们就给我照顾成这样?” 砰—— 沈轻寒突然暴起,将人直接从床边拽着衣领提起,狠狠一拳就砸了上去,一拳到肉直接打得兰无忧见了血。 见此,千面幻音连忙上前拉架:“大护法有话好好说,这事儿也不是公子的错。” “那是谁的错?” 沈轻寒怒斥,眼底席卷着风暴,几欲将人吞噬。 “.......” 千面幻音被他骇人的眼神惊得失语,半天没敢答话。 还是被打的那个主动开口帮她解了围。 “这一拳是我应得的,的确是我有负所托没把她护好。但具体原委,需等师妹醒来自己告诉你,我不便多言。” 其实兰无忧早两日便到了玲珑城,但碍于某些原因,他并未提起苏清欢用心头血救人的事,更别说失踪一事。 而正是这样有意地隐瞒,才是让沈轻寒最生气的地方。 “好好,兰无忧你好得很啊,真以为我人在城中,对外面的事便一无所知了。千面幻音你来说,若敢有半句虚言,小心送你去炼狱走一遭。” 被点名的千面幻音噗通跪地,犹豫的看了眼床上的主子,将自己知道的能说的说了出来,至于心头血一事,她当时人在皇宫确实不清楚,也是后来才听说的。 只是听完她的话,沈轻寒更怒了。 “所以,她重伤失踪了这么久,你们竟敢隐瞒不报?” “大护法容禀,当时那种情况下隐瞒是最好的法子,否则,主子失踪的消息万一走漏,她的处境只会更危险。” “还敢狡辩?等出了玲珑城,你自去刑堂领罚十鞭,其余知情不报的也一样。” 闻言,千面幻音身子一抖,刑堂的鞭子都是带倒刺的,一鞭下去就能去半条命,十鞭她还焉能有命在。 “沈轻寒你够了,他们不过听命行事,你迁怒也要有个限度,有何不满尽管冲我来。” 时隔数年,两个一直不对付的人再次因为同一个人对上,四目交接,满满都是噼里啪啦的火花在闪。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地上的千面幻音默默往后退了几步,努力的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开始了开始了,又要开始了。 以前在神医谷时,这二位时不时就要为了主子争风吃醋,呸,针锋相对的干架,后来是因为主子离谷创业,距离远了才渐渐好起来。 可每次书信往来,也还是免不了要隔空拈酸吃醋,互相挤兑彼此,那可谓是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让谁。 “冲你如何?冲她又如何?身为下属主子有难却不在身旁,要她有何用,十鞭已是轻罚。\" “阿墨身体如何你比我更清楚,如何遭得住如此折腾,你们是嫌她命太长死的不够快,还敢任她瞎胡闹。” 沈轻寒步步紧逼,直到把兰无忧逼至角落,退无可退才停下。 “那南霖傻王何德何能值得她这么煞费苦心,不过月余便连心头血都给出去了,那以后还了得?\" “知情不报也就罢了,竟还妄图瞒天过海,今日若非她晕倒,你们准备瞒我到什么时候?” 沈轻寒饱含怒意与心疼的话语回荡在房间里,直惊得千面幻音下巴都要掉了,这这这......她刚才也没说是因为安王啊,大护法怎么就知道了呢。 “我跟在她身边的时间比你们任何人都长,她什么性子我最清楚,前些日传信回来时说要帮安王解毒,故而延后了回城时间,那时我便觉得不对劲,遣人查了却也只是一知半解。” 沈轻寒像是看出了幻音心中疑惑,遂好心出言解释。 “我本以为就是正常解毒,顶多耗费些心神,直到你们刚才提及心头血——” 兰无忧与千面幻音对视一眼,复又继续沉默,所以他们还是把师妹\/主子给卖了? 哎—— 沈轻寒忽然长叹一声,复又走回床边,默默站了一会儿才转身向外。 “我知你们是心疼她想帮她护她,可事情也要分轻重缓急,如此性命攸关的大事也敢隐瞒,你们可曾想过,倘若她当真因此出了事,我们这些人又该如何?” 沈轻寒离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房间里依旧是死寂一片,安静的连呼吸都能听见,良久,千面幻音忽然问道。 “公子,我们做错了吗?” 这个问题兰无忧自己也没有答案,错了好像又没错,一时间他也有些迷茫。 第5章 父女相见 次日。 七月十五。 苏清欢醒来时还是懵的,反应了一会儿才逐渐意识回笼,想起自己竟然在沈轻寒怀里哭晕过去,回家第一天却连爹爹面都没见到就羞愤又懊恼。 “主子,大护法已在门外。” 千面幻音走过去戳了戳明明已经醒了,却又突然钻回被子还把脸蒙起来的人,想了想还是补充了一句。 “昨夜老城主亲自来过,见您晕倒很是担心,主子要——” “爹爹来过了?” 幻音话未说完,苏清欢便腾的一下从床上跳起,脸都未洗就直接往外冲,身上衣服还是昨天回来那套没换。 “急什么,城主也刚起需得收拾一番,你先吃点东西再过去不迟。” 门外,沈轻寒见她风风火火的冲出来,走过去将人拦下,又拉回了房间。 “幻音,这段时间你便做贴身丫鬟留在明面,待紫熙回来再恢复原样。备水,服侍少主洗漱。” “是,大护法。” 千面幻音正要退下,苏清欢突然开口。 “轻寒如今是城主府总管,又是我爹义子,以后你便喊他公子吧,琉璃宫的身份还是要先瞒上一瞒。” 千面幻音从善如流:“是。” 然后退下去准备给主子洗漱用的水。 这边苏清欢收拾妥当出门时,那边苏沧漓也出发往逍遥阁走去,只是到底是年轻人腿脚快,他刚出院子不久,就碰上了匆匆赶来的苏清欢。 两人隔了一段距离便看到了彼此,几乎同时停下脚步,隔空相望竟是一时无言。 距离父女俩上一次见面已是十年前,彼时,他们一个是尚且稚嫩的孩子,一个风华正茂仍在壮年,而如今,年幼的稚子已出落得亭亭玉立,壮年却已迟暮华发早生。 苏清欢看着对面满头银丝的爹爹,眼眶蓦地就湿了,她飞奔着冲过去扑进他怀里:\"爹爹,我回来了。\" \"好好好。\" 苏沧离被撞得后退半步,却还是将女儿稳稳接住,只一连应了三声好,除此之外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这些年,父女俩虽书信往来不断,见面却从未有过,一个是不能出去,一个又不能回来。 因为玲珑即便闭城不出,四国的窥探却从未停止,十年如一日的盯着,从未懈怠。 因此,除了暗中往回运送各种物资与财宝,苏清欢是真正意义上的从未回来过,即便城中有可通外界的密道,即便心中十分思念爹爹,她也没有回来,唯恐被人发现端倪,所有努力都付诸东流。 此番煽动所有人汇聚城外,一为报仇,二则为转移视线趁混入城。 玲珑城只正面有一处城门,其余几个方向,皆是特意加固加高加厚过的城墙,加上特制的机关阵法,武功再高也不可能由外面翻墙入城。 而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选亲上,盯着玲珑城四周的人反而少了许多,苏清欢这才能顺利回城。 两人相拥抱着好一会儿,苏清欢才从爹爹怀中退开,苏沧漓看着女儿略显苍白的面色,担忧道:“你身体可还好?” “都好,爹爹放心就是。” 为了证明自己很好,苏清欢还在原地蹦跶了几下给他看,想到昨晚哭晕的糗事,她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昨晚是意外,爹爹别放心上哈。我本准备先去见你的,许是路上太累,不小心就睡着了。” 知女儿不愿让自己担心,苏沧漓也不多问,只道:“既然如此,那一会开城事宜便让轻寒去吧,你再好好歇歇。” 苏清欢当即摇头:“不,我要亲自去,七月十五,当以血祭。” 十年前的今日,有人灭她苏府满门。 十年后的今日,她便要以血祭亡魂。 见她态度坚决,苏沧漓也没再阻止,只是看向沈轻寒,嘱咐道。 “看好她,别伤着。” “是,城主。” 即便苏沧漓已认他为义子,但沈轻寒却从不唤他义父,素来只称城主。 父女俩又拉着说了会儿话,然后一块用了早膳,眼看快到开城时间,苏清欢才告别爹爹准备去城门处。 只是,她刚一出爹爹院子,就看到了等候在外的某人,苏清欢下意识转身就想跑,那人却已幽幽开口。 “师妹,门在这儿,你走反了。” 苏清欢身体一僵,瞪了眼身后跟着的千面幻音和沈轻寒,气两人也不事先给她通个气儿,竟是谁也没提师兄就在府上。 “呵呵,师兄你怎么来了?” \"哼,我在跟前你都能把自己折腾去半条命,我若不在,你岂不是得给自个儿作没。\" \"怎么会,师兄这说的什么话,我怎会这么没分寸。\" 苏清欢见躲不过,便上前拉住他的胳膊,企图将人往远处带。 \"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么,少主。\" 身后响起的声音让苏清欢头皮一阵发麻,完了,这厮怕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沈轻寒在自己人面前从不如此唤她的。 少主,听听这称呼,再听听这语调,啧啧,明显是很生气啊。 苏清欢思绪飞转,一瞬间开始头脑风暴,考虑着该如何快速解决这人间修罗场,安抚好这两位煞神,然后去城门口干大事。 但想了又想,实在想不出一个行之有效的法子,所以,她脚底抹油干脆先溜为敬。 \"正事要紧,师兄轻寒,咱回头再聊哈。\" 丢下一句话,苏清欢将轻功运到极致,头也不回就冲出了城主府。 \"还不快跟上。\" 沈轻寒瞥了眼还在原地发呆的千面幻音,冷声提醒。 \"哦哦。\" 千面幻音确实没怎么见过自家主子如此怂包的一面,因此一时有些看呆了,反应过来才急忙追了上去。 院中,兰无忧看向常年一身黑衣的沈轻寒:\"你怎么不一块去?\" 沈轻寒回头看了眼后面已经紧闭的房门,掩下眼中异色,往外走去:\"我不在她会玩得更开心些。\" 今天这个日子对她来说已经足够沉重,其他的便都放放,让她先随心所欲的闹一场再说。 \"昨儿还对别人还喊打喊杀,今日换成自己就轻轻揭过。沈轻寒,你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双标。\" 兰无忧冷嗤。 \"无忧公子也不遑多让。\" 两人对视一眼,眼底机锋难掩,本是并行却忽然同时冷哼掉头,各走一边。 沈轻寒去做最后的收尾,然后只等鱼饵入城。 而兰无忧则回了自己院子,继续给师妹准备调理身体的药。因他是秘密入城,所以并不打算在人前露面。 第6章 当以血祭 七月十五,巳时。 玲珑城开。 咚—— 城楼上一声震天锣响,将城外所有人的视线聚集到了一处,众人只见那黑铁浇筑的城墙之上,红衣少女迎风而立,墨发飞扬如仙如魅。 \"诸位,欢迎来到玲珑城。\" 轰隆隆—— 随着她话音落下,那道尘封十年的城门终于再次开启,露出城内的繁华一角—— 只是泼天富贵在前,外面却无人敢妄动分毫,只因城门前,还横亘着一条近百米宽的护城河,河中满是长着獠牙的怪物。 正是苏清欢费劲大力气搜寻来的食人鳄鱼。 护城河太宽,轻功再好的人无着力点也过不去,而且河中怪物实在凶残,曾有人想借它渡河,却最终被吞吃入腹连骨头渣都没剩,自此便无人再敢尝试行此一途。 这也是很多人早半月前便到城下,却至今没谁能靠近城墙一步的原因,不是不想,而是他们都惜命。 \"姑娘莫非就是苏城主之女?\" 见她只是打开城门,却迟迟不曾放下过河吊桥,底下有人坐不住了,便扬声催促:\"城主既诚心相邀,何不赶紧放下吊桥让我们进城?\" \"桥我自然会放,只是放之前,有句话想问诸位?\" \"姑娘请讲——\" 苏清欢远远扫了眼对岸,见熟悉的那几方人马都听劝待在了靠后的位置,心下再无顾忌。 \"玲珑城此番选亲,非有能者不可居之,其中比试或涉生死,诸位可要想好了再进,这道城门可不是随意就能出入的。\" 一句话,既彰显了玲珑城说一不二的地位,又给了胆怯之人后退的理由。 主打一个丑话说前头,绝不强买强卖。 但城外的人哪一个不是跋山涉水而来,眼见希望就在眼前,又怎甘心就此放弃。 因此,苏清欢话音才落,有人便不耐烦的叫嚷起来—— \"姑娘只管放桥便是,我等既是受邀而来,自然会守该守的规矩。\" \"废话少说,快放桥——\" \"放桥!放桥!放桥!\" ...... 底下无数人振臂高呼,却也都瞧出城墙上女子身份不凡,否则开城如此重要之事,苏沧离怎会交给一个黄毛小丫头。 十有八九她就是此次选亲的主角儿,玲珑城如今的少主,因此倒是不曾有人敢对她出言不逊。 城墙上,苏清欢勾唇一笑魅惑而妖娆,她旋身一转直接坐在城头,双脚胡乱晃荡着,明明是离地几十米掉下去必死无疑的高度,她却丝毫不怕反而有几分惬意。 \"那便,如你所愿——\" 只见她手腕轻轻一转,随意的一掌,便将那两根腿粗的吊桥铁链齐齐斩断,厚重的吊桥落在地上,大地都跟着震了几下。 所有人愣在原地,一是被那巨大的动静给吓得,二是被少女深厚的功力惊到了。 \"门开了,快进城啊——\" 不知是谁吆喝了一声,呆愣的人群才终于有了反应,站在最前头的一群散兵游勇最先反应过来,兴冲冲的往桥上跑去。 咻咻咻—— 忽而一阵箭雨袭来,有人被射穿当场横死,有人被钉在桥上踩踏毙命,有人惊慌落水被鳄鱼分食,只眨眼功夫,冲上了吊桥的那几十人便叫屠了个精光。 无一活口。 众人细看,这哪里是什么箭雨,分明是精铁所造比长枪小不了多少的巨型铁箭。 \"玲珑城这是何意?说好的放人进城,为何一言不发就杀人?” 哈哈哈—— 苏清欢放声大笑,眉眼间满是见到血腥的欢愉畅快:“大叔,你莫不是在说笑,我刚才可是提醒过你们的,这就忘了?” “……” 底下才二十出头却被叫大叔的那人,险些没被她气死,索性也不装文雅了,破罐子破摔的吼道:\"放屁,你什么时候提醒的?\" \"选亲比试,或涉生死。\" 苏清欢缓缓吐出这八个字,底下众人顿时哑然。 这话倒的确是说过的,可所有人都以为不过一句威慑之语,谁知居然玩儿真的。 见众人沉默,苏清欢突然哎呀一声,像是才记起什么事情。 \"抱歉,实在是诸位方才太过热情,让我一时竟忘了宣布选亲比试的规则。\" \"什么规则?\" \"喏,\"苏清欢懒洋洋的指了指天上的日头,继续道:\"午时之前,过桥则入。此为选亲第一试,诸位,你们貌似只剩半个时辰了哦。\" \"你、你故意戏耍我们?\" \"呀,被发现了呢。那你们.....可还要继续?\" 苏清欢丝毫没有被人揭穿的尴尬,反而越发肆无忌惮起来:\"怕死就趁早滚,玲珑城主的位置你们这些废物点心配肖想,若不是爹爹非要本姑娘选夫入赘方肯传位,你以为我愿意陪你在这浪费时间。\" 这话不算长,但所含的信息量却极大。 一,此女对苏沧漓似有不满。 二,唯有选夫方可顺利继位。 三,基于以上此女敌视他们。 也是,任谁都无法接受好端端的属于自己的东西要被分出去一半。 即便那人是未来夫婿。 玲珑城坐拥无尽财富,城主膝下却仅剩一女,苏沧离想给苏家留后,遂逼女选夫入赘继位。 也就是说—— 只要赢了选亲比试,不仅有城楼上那个娇滴滴美人儿做娘子,还能得到这满城用之不尽的财富。 虽然来之前便有了猜测,却远不及此刻亲耳听到来的振奋人心,一时间底下鸦雀无声,众人却心思各异。 见底下无人应答,苏清欢不再多言,只是命幻音在城墙上放下一个计时沙漏。 \"诸位,过午不候——\" 然后便整个人斜躺在城墙上,闭目养神去了。 …… 城下,所有人都开始各显神通想方设法的过桥。 城上,苏清欢闭目听着下方的哀嚎,鼻间是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十年前那惨烈的一夜如画卷般在脑海中幕幕闪现—— 七月十五中元夜,如此好时节,当以诸君鲜血,祭我苏府满门亡魂。 远处,云景轩目光紧紧跟随着那抹红,从她出现便不曾离开分毫,他感觉得到,她虽一直在笑,可心却是在流血—— 她很难过,难过到即便城墙下即便血流成河,亦不能平息分毫。 第7章 顺利入城 “摄政王,午时将近,我们该进去了。” 后方,有人上来提醒云景轩,回头见是红裳,他问:“你可知她想做什么?” 红裳摇头,手却悄然摸上挂在臂弯的披帛上,红艳如火锦缎似血,这红绸正是她的武器:“摄政王在同情他们?” 云景轩何其敏锐,即便只是一抹稍纵即逝的杀气,他还是捕捉到了。 “红裳,你大可不必对我如此戒备,她对我比你想象中更重要,无论何时,我都不会伤她害她。” 他直视着红裳的眼睛,神情认真的像是在许下承诺:“一如你不会伤害云千叶。” 红裳捏着红绸的手一松:“那便好。” “看在宫主的份儿上,我再提醒一句,千万别对他们抱有不该有的同情,但凡能来到这里的人都是经过挑选的,他们有一个算一个都背负着累累血债,都不是什么好鸟,我家宫主虽非好人,却也绝不是那噬杀成性之辈。” 闻言,云景轩笑。 “刚巧,本王也并非什么世俗意义上的好人,何况,血债本该由血来偿,我并不觉得她做错了什么。” 再者,那些人觊觎红衣与玲珑城,本就罪该万死。 “主子果然没看错人,待此间事了,红裳愿为摄政王效力。” 这段时间跟在云景轩身边,红裳看到了许多东西,不论从哪个方面来说,这位都是一个不错的新主。 如今见他对宫主也是真正上了心的,红裳心中最后一丝芥蒂便也没了,她无法容忍未来新主会对她家宫主造成威胁。 所以方才那一刻,云景轩但凡去同情那些死人一下,红裳便会毫不犹豫的出手把这个威胁扼杀。 即便她明知自己不敌云景轩。 外人或许以为,宫主将她这一脉隐在临安的势力丢给轩王是舍弃,可只有她们这些人常年见不得光的暗子才会明白,宫主是给了她们重新活在阳光下的机会。 别人怎么想红裳不清楚,但她今生只认一主,她可以为宫主选定的新主效力,却只愿为宫主效命。 七姝一体,唯认一主。 “抓紧时间入城吧。” 红裳收回思绪,看了眼城墙上快要到底的沙漏,再次提醒。 “出发。” 云景轩一声令下,所有人出发往吊桥那处走去,身后众人紧紧跟随摄政王的脚步,他走便跟着走,他停便都停下。 吊桥入口处,云景轩估算着时间,在箭雨减弱的瞬间带人冲了上去。 “跟紧本王。” 云景轩一马当先,冲出去的同时拔了一只巨箭,一手在头顶舞的虎虎生风,另一只手牢牢将白子逸护在他的羽翼之下。 在他的带领下,南霖众人终是顺利过了桥,虽有不少人受伤却并不致命,他们是最后入城的队伍,同时也是四国中唯一无人身死的队伍。 就在南霖最后一人通过城门时,那扇厚重且无比结实的大门彻底关上,将外面的一切血腥与脏污彻底隔绝。 这一刻,入城的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只是他们这口气松的实在太早。 “快看,我们怎么只剩这些人了?” “是啊,方才在城外少说也有上千人,这会儿粗略一数最多三四百,竟是少了一大半。” ...... 众人面面相觑,刚才面对那漫天箭雨,他们只顾着赶紧冲过去,哪里顾得上看周围的人,这会儿安全下来,稍加思索便更觉细思极恐。 他们......竟被那少女一句话便蛊惑了。 可即是蛊惑,心中有欲望才会被蛊惑,因此倒也怪不得旁人。 何况,那人还是他们此行最终目标。 怪不得,不能怪,也...不敢怪。 “玲珑城欢迎诸位——” “在下沈轻寒,是城主府总管,特在此恭候各位贵客入城。” 入城队伍的最前方,站着一个黑衣劲装身形高大的俊美男子,身后跟着一队威风凛凛的铁甲卫。 随着他的话落,身后铁甲卫从中间一分为二,整整齐齐往两侧退开,露出后面的庞然大物:“诸位请上车——” 正是苏清欢以现代公交车为模型,改造而成的定向轨道运输车,这里没有电力,全靠机关在运转。 众人虽不识此物,但见其上有座,便猜测用途应与马车相同,只是空间更紧凑,坐的人也更多些,一车可容纳四十人。 前后共十辆,刚好够把所有人装下。 待所有人上车后,沈轻寒带着铁甲卫骑马在前开路:“出发,迎宾馆。” 后方,属于南霖的那辆车上,云景轩回想起方才与沈轻寒错身而过的一瞬,那人散发出的如有实质的敌意,扭头询问起红裳对方的身份来。 “他是主子贴身侍卫也是琉璃大护法,从小便陪着主子,听闻如今已被城主收为义子,也算是主子的义兄。” 只是这个义兄自己并不承认这层身份。 就像云景轩也从不承认红衣是他师傅。 “义兄吗?” 云景轩呢喃一句,瞧着可不像呢。 想起那人以前总与公子争风吃醋的事,红裳觉得,为了主子日后的安宁,她有必要提点一下这位摄政王。 “主子尊他如兄长,总之王爷以后若是没什么事,最好.....离他远些。” 琉璃宫盛传一句话:宁可惹宫主,不惹大护法!!! 宫主罚人皆是有理有据,但大护法从来只看心情,俊如谪仙状若疯狗,说的就是那人发起疯来的样子。 碰上那可就是要老命了。 见红裳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云景轩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转头看向窗外路过的风景—— 而城墙之上,大门关闭的那一刻,苏清欢结束假寐坐起,她朝着远处招了招手,片刻之后—— 目之所及,以玲珑城为中心的数百米开外,出现了一个由人组成的圆弧,他们穿着统一的黑锦绣七彩云纹衣,跨坐在高头大马上,缓缓向城墙下汇聚而去。 说时慢,其实一点也不慢。 不过须臾已集结完毕—— “暗部千人全数归队,请宫主示下。” “可有漏网之鱼?” “从宫主锣响至此刻,溃逃者已尽数击杀,无有错漏。” “很好,清扫战场退回原处等待,没我的命令,任何人或东西都不许进出,记住是任何。” “遵命。” 第8章 玲珑奇景 城内。 众人坐在车上,经过一段宽广的石板路,又穿过一道稍小些的城门,终于进入期盼已久的内城。 大理石铺就的道路两旁绿荫环绕,中间由一条轨道分开左右,道路两旁是整齐划一的三层房舍,一层临街开着各式各样的店铺,门前站着统一着装的小二,脸上是如出一辙的完美微笑。 街道两旁如昨日一样站了许多百姓,只是却无人喧哗,他们只是安静的看着车上的人,有好奇有打量却并不热切。 下面的人打量车上人的同时,车上的人也在打量他们—— “他们这穿的是什么?感觉好单薄好清凉,比我们这里三层外三层看着舒服多了,不知有没有卖的?” “是啊是啊,若能买回去,明年夏日可就舒服了。” “买什么买,你瞧那些女子露胳膊又露腿的,简直伤风败俗。” “切,碍着你什么事了,人家父母夫君都不管,关你屁事,你个大男人学那长舌妇做派,对别人指指点点的,也不嫌丢人。” ...... 街道的尽头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塔楼,有人远远看到府门上的牌匾,惊呼道。 “那是城主府。” 经过城主府门前的分叉路口,车队向右走出数百米后,停在一处占地极大的七层楼阁前,上书“迎宾馆”三个鎏金大字。 “请诸位在此歇息用膳,今晚戌时,城主会在不夜天设宴,为众位客人接风。” 沈轻寒话落,立即有一排侍者从馆内走出:“北冥使者这边请——” “南霖使者这边请——” ...... 待所有人都安置好住处,沈轻寒又道。 “玲珑城无甚规矩,只一条必须遵守:不可无故伤害城中百姓,不论侍者或是小二,皆属我城百姓,伤一分还十分。” “望诸位谨记,另外,城西乃安放亡灵之禁地,切不可擅闯,否则后果自负。” “诸位,请自便。” 说完,沈轻寒便带着人离开了此处。 迎宾馆内里极大极广,一二层主要是就餐区和玩乐区,三层以上每层都有上百个房间,至少可容纳四五百人不成问题。 如今被安排住在三层的,是一些名不见经传小门派和散客游侠。 四层是其余江湖上较有名气的门派。 五层是东朝和西珞两国使臣。 六层是北冥和南霖,七层搁置。 此刻,北冥主使的房中,却传出一道十分兴奋的女声。 “皇兄,这玲珑城简直太神奇了。” “烟儿,又忘了出发前皇兄怎么交代你的,小心隔墙有耳。” 夜流华有些无奈的看着一旁,从进房就嘴巴没停过的小丫头,他的妹妹北冥唯一的小公主——夜流烟。 “好好好,我小声点还不行嘛。可是这里真的是太神奇了。我忍不住。” 神奇? 的确,若非要找一个词来形容他这一路的所见所闻的话,夜流华想着也只有这两个字比较合适——神奇。 从入城开始,那空无一人却可万箭齐发的诡异城墙,那庞然大物般可乘载几十人的车,那些穿着怪异的百姓以及楼下那些从未见过的新奇玩意。 “可惜了。” 夜流华突然有点后悔没把鬼斧带来,若他在这里,北冥今日损伤或许会少很多,毕竟这座城可是他一手建起来的。 定然是知晓许多别人不知道的秘密。 可惜出发前父皇突然下令将鬼斧换成了烟儿,还有那句“烟儿比鬼斧更能帮到你”又究竟是什么意思? 想不明白,夜流华干脆就不想了。 “闲影,你带黑影桓去城里转转,看能否打探到有用的消息。” “是,殿下。” 上回在寒光城时,夜流华忽然收到夜帝重病的消息,急急赶回,才得知夜帝竟是中了蛊毒,帝都无人可解,一时间夜帝险些回天乏术。 后来,是重伤逃回的黑影胜拼死为其引蛊,才终于解毒救了夜帝,临死前唯一的要求就是,希望皇室善待他唯一的儿子。 故此,夜帝将人送到了太子跟前护卫,待将来夜流华登基便是从龙有功,黑影桓也算是后半辈子无忧,不负其父所托。 但夜流华不信会如此巧合,父皇前脚中毒,后脚黑影胜黑影桓就到了,解毒过程也顺利的不像话,黑影胜死后,夜流华便将全部怀疑落在了黑影桓身上。 这个在人前消失五年之久的黑影少主。 让闲影盯着这人许久却始终未见端倪,此次出门夜流华特意将人带上,便有意用黑影桓试试玲珑城的水到底是深是浅。 另一边,南霖摄政王房里。 云景轩看着旁边坐立难安的白子逸,有些好笑:“想去就去,可别在这儿折磨我。” “真的?” 白子逸早想出去转转了,只是碍于人多眼杂,担心给云景轩惹麻烦,才一直隐忍到现在。 “去吧,城中治安应是极好,方才一路有不少岗哨,虽不至于五步一岗十步一哨,但也不遑多让,你放心去吧。别玩得误了晚宴的时辰。” “知道了。” 白子逸应了声,撒丫子就跑没影儿了。 另一边,苏清欢从城墙下来,就看到了等在墙根下的沈轻寒。 “都安排好了?” “嗯,这次他们谁也别想逃。” 苏清欢眼底划过紫芒,遂转头看向沈轻寒:“你那边呢?” “我办事你还不放心,今晚且等着看好戏吧。都是照着你给的话本排的,定当惊艳四座。”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往内城走,却在即将到达城主府时,碰到了刚从迎宾馆出来的白子逸。 “苏——” 看到苏清欢,白子逸下意识想打招呼,却猛然想起,眼前这位似乎是他母亲的妹妹,一时有些不知该如何称呼。 按辈分是该唤一声小姨的,可他实在叫不出口,这人年纪比他还小几岁呢。 哎,也不对,他上次见小舅舅就叫的很顺畅,一点儿没觉着别扭,可面对小舅舅这位胞姐怎么就那么奇怪呢? 苏清欢哪管他心历路程有多复杂纠结,她脚步未停,却在经过白子逸身边时,说了一句话—— “今夜子时,我来接你。” 第9章 我是阿墨 进入城主府后,苏清欢却在门外看不到的地方突然停下,直至目送白子逸离开。 “那是六姐的孩子。\" “我知道,临安首富之子白子逸,放心吧,早在开城之前我便在公告栏张贴画像,告知百姓他是六小姐遗孤,不会有人难为他的。” “轻寒,多谢,还好有你。” “你我无需言谢,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而且能为你分忧,我也很开心。” 苏清欢轻笑:“就你最会哄我开心。” “那便一直开心就好。” “好了,收起你的土味情话,我早都免疫了。带我去看看今晚的大戏,最好能彩排一下。” 沈轻寒脚步一滞,担忧的看向她。 “阿墨,别勉强自己。我会心疼。” “我想试试,让我试试,可好?” 沈轻寒看着那双漂亮到不可思议的眼睛,里面是一片紫色迷海,那句拒绝的话终究是没能说出。 “好。” 他点头,上前紧紧抱住她,大手一下又一下轻抚她的后背:“阿墨,先冷静下来好吗?” 沈轻寒已经很久没见过她失控的样子,那双紫色的眼睛只有在她情绪起伏极大时才会出现,而今日已经是第二次了。 苏清欢看起来一直都很平静,今日的她甚至在外人看来是欢喜的,可只有沈轻寒知道,这张平静或欢喜的外表下,隐藏着怎样一场滔天巨浪。 她的弦紧绷了太久,已近临近崩溃的边缘。 沈轻寒不想看到她这样,却除了顺着她毫无办法:“我带你去,现在就去。” 他弯腰想要抱她走,却被她阻止:“熠哥哥,再背我一次,像小时候那样。” “好。” 沈轻寒蹲下身,温柔又小心的将人背起,当那柔软的触感碰到自己后背时,他脑子都嗡鸣了一瞬—— 原来他和她都已经长大了啊。 “熠哥哥,今夜过后,或许我将成为人人喊打的魔女,你会害怕我吗?” “不会,不管你变成什么样,都是我的阿墨。我又怎会怕你。” “真的吗?” “真的。” 苏清欢将下巴撑在他肩膀上,脸颊轻轻蹭了蹭他的侧脸,然后闷闷的说了声谢,搂着沈轻寒的手更紧了几分。 过了好半晌,她才再次开口:“熠哥哥,我知道你的家人找上你了,他们想让你回去。” “那你呢?” “重要吗?” 他说:“很重要,我想听你的答案。” “......” 苏清欢沉默了许久许久,久到沈轻寒已经将她背到了地方都未曾听见回答,久到他都要怀疑她是不是睡着了。 她很少遇到需要思考这么久的问题,或者说,以前从未有过。 沈轻寒并不着急催她,也未将她放下,而是背着她固执的等着那个答案。 “若是苏清欢,她希望你留下。可我,一直都是阿墨啊。” 阿墨,苏绯墨。 那个满身血债的苏绯墨,他有必须要做的事,必须要杀的人,沈轻寒是其中很重要的一环,所以作为阿墨,他不能让他留下。 沈轻寒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他沉默地将苏清欢放下,一手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正面对上自己,然后狠狠地吻了上去。 第一次,沈轻寒将自己对她的感情毫无掩饰的全部暴露出来,他吻得凶狠又热烈,两只手将她死死圈在怀中,力道之大,恨不能将人揉碎,然后一点点融进他的骨血。 “熠——” 苏清欢懵了一瞬,开口想要喊停,可后面的哥哥二字被他全部吞进了嘴里,他甚至借此机会长驱直入,在她口中搅弄风云。 活过一世的她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苏清欢很早就知道,沈轻寒对自己并非兄妹之情,而是男人对女人的想法。 所以他很抗拒爹爹收他为义子,即便不得已答应也从不喊义父。 她一直都知道的,沈轻寒喜欢她,甚至可以说是爱,不过是假装不知罢了。 苏清欢对沈轻寒的感情很复杂,有依赖有信任同时也很亲近,他们可以是很多种关系,亲人知己或是其他,但唯独不是爱人。 苏清欢很清楚,她不会爱任何男人。 这是上一世死前她对自己的承诺。 沈轻寒感受到怀中人渐渐从反抗变得温顺,直到任他为所欲为也不再有丝毫反应,他才惊觉不对。 他停下来看她,她也同样在看他,眼底却一丝波澜也无,像是一潭死水。 沈轻寒突然就有些害怕了,他慌乱的捂上她的眼睛:“阿墨,别这么看我,求你。”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舍不得你了,别生我气,别讨厌我,好吗?” “我会跟他们回去,也会去做你想让我做的事,这次就当是送我的离别礼物,从小到大,我从未跟你讨要过什么。仅此一次,可以吗?” “……好。” 苏清欢拉开他放在自己眼睛上的手,看着他,神色认真的强调:“沈熠,你记住,我这一生或许会做很多事情,却唯独不会爱上一个男人。” “好,这可是你说的。若有一日你爱上除我之外的任何男人,我一定会杀了他。” 阿墨,你可以不爱我,但也绝不可以爱别人。 “滚蛋。” 苏清欢无语的推了他一把,越过他往里面的排练场走去,并未将这事当真,更别说放在心上。 谁知,日后竟是一语成谶。 沈轻寒见她不再生自己的气,长长松了口气,赶紧跟了上去。 另一边—— “够了够了,我真拿不下了。” 白子逸已经不知道这是他拒绝的第多少个百姓了,他不过是想随便在娘亲长大的地方逛逛,谁知却碰上一群热情得过份的人。 但凡他多看两眼,对方就不由分说死活都要送他,不拿就是不给面子。 于是,逛了不多一会儿,白子逸便不得不返回迎宾馆,因为东西太多他拿不动了。 ”你这是进货去了?” 白子逸放下东西先倒了杯水喝,实在刚才是说的口都干了,也没能拒绝那些热情的百姓们:“奇怪,也没见他们对其他人多热情,怎么就逮着我一个送呢?” 闻言,云景轩提醒道:“你有没有想过,这或许是因为你娘的缘故。” 第10章 好戏开场 酉时三刻。 沈轻寒再次踏进迎宾馆:“诸位,请随我前往不夜天赴宴。” 所有人再次坐上大车,依旧是沈轻寒与铁甲卫在前开路,后方是坐的满满当当的十辆车子。 众人跟着他再次回到城主府前的分叉路口上,向左行过百米,远远便看到了一处空旷的广场,上面有许多不知用来做什么的东西。 “那是——” 白子逸曾在璃园见过,苏清欢称之为运动健身器材。 云景轩一个眼神制止了他的话:“少说,多听多看,用你的心去看。” 行过巨大的广场,车队停在广场西侧一个方形的建筑前,上面体育馆的牌匾,如今换成了梨花轩。 “倒像是戏院的名字。” 有人不明所以的低喃,不明白酒宴为何会安排在这里,前方沈轻寒的声音却已经传来—— “诸位,此番入城人数太多,城主府重建后地方太小,容不下这许多人,故而将宴会安排在此处进行。” “宴已备好,诸位贵客请入席——” 众人陆陆续续入场,走在最后面的是北冥与南霖两国,两方使者碰头的那一刻,云景轩看着对面终于恢复真容的夜太子,不由更加期待起今晚的大戏来—— 七月十五。 十年前,苏沧漓大摆宴席邀天下人齐聚,庆贺自己的四十大寿,当日盛况云景轩没参加过,却也是听过几分的。 据说当时苏沧漓在这不夜天大摆流水宴,三日三夜不曾中断,任由城中百姓与往来宾客吃用拿取,满城庆贺铺红十里,连四国帝王寿宴都不及他如此大手笔,可谓是盛况空前的头一份。 可今日呢? 从进城开始一切都很正常,却又正常的有些诡异,没有铺红挂彩,没有丝毫喜气,不论是百姓还是一路遇到的所有人,他们都很平静,平静的像是只在等待一个结局。 一个已经既定的结局。 “摄政王,别来无恙啊!\" 夜流华率先打起了招呼,云景轩也淡笑着抱拳回礼。 “夜太子,许久不见。” 两人谈笑风生着并肩走进梨花轩,像是阔别多年的旧友,友好和煦,仿佛当初在临安城中的一次次针锋相对都不存在。 “鬼斧已然到手,夜太子此番又是为何而来?” “皇位唾手可得,摄政王此番又是为何而来呢?” 两人眼神交错,擦身而过,走向早已安排好的各国使团的位置,虽仅一瞬,可他们还是看清了对方眼中那抹势在必得的神色。 此番,所有人只为一人而来。 几乎所有人都是。 但眼前这二位又似乎有所不同。 南霖如今百废待兴,云景轩抛下政务不顾一切的赶来,只为那抹深藏在他心底十年的红衣。 而北冥如今也不算太平—— 夜帝中毒后身体亏空严重,精力也大不如前,本有意让太子监国,转头夜流华却上书要亲往玲珑,夜帝拗不过这个儿子,无奈同意又让女儿随行,期盼她能帮忙劝着些这个行事素来无所顾忌的儿子。 至于夜流华为何明知危险还要深入虎穴—— 自然是为了那个算计他多次,且还成功了的女人,从来只有他算计人的份儿,苏清欢还算对他胃口,加上有玲珑城的加持,勉强也算当得起这北冥太子妃一职。 砰—— 待所有人都在指定的位置落座,梨花轩的大门突然关闭,场中霎时陷入一片黑暗,正当不安与恐慌就要袭上心头之时。 刷—— 在所有人的正前方那块巨大的帷幕被缓缓拉开,露出里面被精心布置过的舞台—— 精致的府邸中,灯火辉煌宾客满堂,觥筹交错间喜气洋洋,府中到处点缀着红绸,像是在迎亲,又像是—— “台上场景就是我们此刻的缩影?” 有人惊疑不定的开口,心底恐慌骤然攀升,下意识就想起身离开,身体却被牢牢固定在椅子上,丝毫动弹不得。 “我动不了了,是机关椅。” “玲珑城到底想做什么,四国皇室举足轻重的人物都在这里,你们难道想被全天下讨伐不成?” “快放了我们,大不了这选亲我不参加就是了。” ...... 越来越多的人发现了不对劲,叫嚷着想要离开,却同样被困在椅子上,只能无能狂怒,转瞬却被人一剑封喉。 沈轻寒挑了几个骂的最凶的杀鸡儆猴,然后继续退回门边守着,宛若一尊冰冷无情的门神,人狠话不多。 “安静看完戏,自会放了你们。” 逃不掉,打不过,所有人也是在这时才清晰的认识到,这场所谓的选亲之比,恐怕就是一场虽迟但到的鸿门宴。 玲珑城,要为十年前那一场惊天血案争一个公道。 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同样牵涉当年的一群人,被有意汇集在一处,玲珑城想做什么早已不言而喻。 可还是有人不信邪,为财富所吸引,为美人所诱惑,为贪心所蒙蔽,义无反顾的冲进这场筹谋了十年的复仇中—— 场中终于安静下来,台上的宴会却还在继续—— 舞台上,‘苏沧漓’正将爱子苏十三介绍给自己请来的好友,再后来就是城主出门送客,正在台下所有人以为寿宴将要结束时,变故突生—— 一群黑衣人从天而降,他们冲进城主府中见人就杀逢人便砍,手段极其血腥残忍。 只不多时,便将原本因寿宴而装扮一新的城主府化为血海炼狱—— 道一句哀鸿遍野也不为过。 放眼看去,凡肉眼可见之处,皆覆有一层粘稠的血色,整个城主府像是被血水洗过惨不忍睹。 这一刻,台下所有人都再发不出一丝声音—— 不该是这样的。 他们本以为,十年前的事不管外界传扬的有多么惨烈,苏沧漓在其中多少也定是添油加醋了不少,可不曾想,事实远比他们所了解到的更加惨烈千百倍。 头顶时不时还会有黑衣杀手飞过,却在台下人眼中已激不起任何波澜,最一开始也是惊慌的,但当他们一次次发现杀手都是冲着舞台而去时,已经习惯甚至麻木。 舞台上的杀戮还在继续—— 在护府的铁甲卫一个接一个倒下后,在苏沧漓十二女用命掩护幼弟逃离后,在杀手被那小小白衣少年吸引到一处后—— 剧情迎来了新一波的反转—— 第11章 突发状况 看着那小少年如有神助般,反杀了一个又一个的刺客,天下所有人的心止不住升起一丝希冀。 苏十三,加油,别死啊! 可结果,总是令人失望。 在一次次倒下又艰难的爬起之后,少年终究是没抵住黑衣首领那最后一击—— 他死了。 如破布一般倒在地上,双膝上两个血淋淋的窟窿还流着黑血,一身白衣被染的比血还红,孤独又绝望的静静躺在角落里。 黑衣首领离开了,走前他放了一把火,焚尽了里面的血腥,也将所有真相掩盖。 最后有百姓发现了火势,却来不及去扑灭这滔天大火,有人冲进火海救人,却也找到一具瘦小的尸身。 “墨儿——” 苏沧漓拼命冲出重围赶回家中,却只见到了满门狼藉,以及掩盖在白布下的幼子尸体。 自此,表演结束,台上所有人退走,只余舞台中央,那一大片血淋淋的尸体,无人收拾。 台下依然是沉默的,无人再吵嚷着要走,也无人敢做那出头的第一只鸟。 于是,整个梨花轩中,陷入了一场冗长的寂静,直到—— “各位,这场戏可还中看?” “苏家的人血馒头可好吃?” “玲珑这倾城财富可诱人?” 是苏清欢。 她从无数尸体中艰难爬起,一步步迈向台前,边走边将身上血衣扯下,露出里面红艳如火的衣裙。 她抬手蹭掉额间那朵栩栩如生的血莲,恢复了白日在城楼上的装扮,恣意邪魅却带着刻骨的冷寒。 她一连三问,语气平淡的听不出情绪,却字字珠玑声声泣血。 这一刻,她好似地狱里爬出来的艳鬼,向台下所有人释放出致命的獠牙,妄图将他们全部拖入地狱—— “我在底下好生寂寞,诸位何不来陪陪我?” 那一瞬,众人只觉浑身阴气森森,恶寒与惊悚爬满全身。 苏清欢立于高台,看着下面众生百态。 有人惊恐有人后怕,也有人再次挣扎着想逃,却无一成功。 那些玄铁打造的椅子,是她给所有人准备的枷锁,他们,谁也别想逃。 她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认识的不认识的,由远及近,一个也不曾放过。 她看到了尹墨月极致阴郁的脸,看到了云景轩沉静中暗含风暴的眼,看到了白子逸泪流满面咬牙哭泣,看到了红裳通红又担忧的注视,看到了夜太子—— 等等,苏清欢脑子空了一瞬。 她下意识看向门口,却在沈轻寒张口欲问时,又转了回去。 “你是......夜太子?” 苏清欢有些不太确定,她看了眼对方桌上的铭牌,明知答案,却还是想要确认。 夜流华不明白她为何明知故问,更不明白她眼底那翻涌的复杂情绪从何而来,但这并不妨碍他回答她的问题。 “正是,宫主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 也不知夜流华是怎么做到的,总之,在答话的同时,他竟然挣脱束缚从椅子里站了起来。 他走向她,她也在走向他。 待两人走近,中间只剩一步之遥时,苏清欢看着那张恍若隔世的脸,手不自觉的抬起—— 夜流华暗暗防备,面上却不露丝毫,任由那只柔软的小手触碰他的脸,一点点描画他的眉眼,乃至五官轮廓。 温柔缱绻,带着深到极致的爱恋。 两人站在舞台下场地中央的位置,女美男俊,若非场合不对,许多人都想赞一声:好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 “叶华。\" 苏清欢极低的轻喃一声,胸口那似要搅碎一切的痛处席卷全身,下一瞬—— 噗—— “少主——” “红衣——” 是从发现苏清欢那一眼不对劲时,便大步赶过来的沈轻寒。 以及从夜流华起身便奋力挣脱桎梏,想要保护她的云景轩。 但到底是云景轩更靠前也更快些,他先一步接住了下坠的苏清欢,却又转眼被后来居上的沈轻寒抢走怀中人。 “来人,送所有人回迎宾馆,封锁全馆,不得外出。待少主醒来再做定夺。” 沈轻寒一边往外走一边下达命令,在他走到梨花轩门前时,大门自外打开,无数铁甲卫蜂拥而至,与他错身而过。 “得令。” 一个个铁甲卫上前,用专属的钥匙将对应的人从椅子上放开,又一对一押送上车,然后原路返回迎宾馆。 只是与来时不同,这次没有沈轻寒与铁甲卫在前开路,路上一个看热闹的百姓都没有,除了铁甲卫和车辆行进发出的声音,整个城中竟是一丝声响也无。 今夜的玲珑城宛如一座死城,安静的有些诡异。 而车上的人就像是待宰的羔羊,即将送往属于他们的屠宰场,然后等待被做成祭品以告慰这满城亡灵。 直到所有人回到迎宾馆,忐忑的心才算稍稍安定下来,只要不是马上去死,就一定还有办法。 “玲珑城这次来者不善,今夜摆明是想要杀了我们祭旗,要不是那女人突然吐血混了,保不准这会尸体都已经凉透了。” “谁说不是呢,都怪我太贪心,这下有命进来没命出去了。” “兄弟你先别唱衰,咱们这多人呢,想一想总归是有法子的。” “法子?能有什么法子?你没看到门口围得水泄不通的铁甲卫吗?即便冲出包围又怎样,那城门你出的去吗?” “那怎么办?难道真要等死?” “等死?”有人嘲讽一声,“谁死可还说不定呢。” “听兄弟这话,像是知道点什么?” “各位且都安心,给玲珑城再大胆子,也不敢把四国顶顶尊贵的几位连锅端了,除非他们是想满城陪葬。” “说得在理,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咱们这些草莽烂命不值钱,可上头有的是那值钱的。咱们呀,就等着看好戏吧。” ...... 大堂里,不少人围在一起议论着。 而上方,属于四国主使的房间,却异常安静,且各有各的沉默。 当属北冥夜太子房间最为不同。 直到此刻夜流华都还是恍惚的—— 他有些记不清那一幕是怎么发生的,只知道当苏清欢倒下去的那一刻,他的心诡异的跳动了一下,手下意识想要去扶人,只可惜晚了一步。 仅一步,她已辗转过两个男人的怀里。 只差一步。而已。 第12章 所谓旧疾 房间里,夜流华独自静坐桌前。 向来洁癖不染纤尘的夜太子,此刻满身血污,若非夜流烟一早帮他擦了脸,夜流华本该大半张上都是血迹。 沉思间,夜流烟带着人去而复返,她一边指挥人往浴桶里倒熬好的汤药和热水,一边朝夜流华喊话。 “太子哥哥,刘太医说那血中带毒,你虽百毒不侵,可毒血沾染皮肤难免不妥,药浴已经备好,皇兄快去洗洗吧。” 夜流华骤然回神:“去叫刘希过来。” 上次在临安城外树林,夜流华无意中摸过苏清欢的卖相,还特意去问过当时跟着一起出使的随行太医刘希。 “啊?哦。” 夜流烟虽不知缘由,但还是听话的去喊人了,很快,刘希便跪在房间里。 “殿下如此着急传唤,可是身有不适?” 刘希习惯性就要开始诊脉,却被夜流华按住。 “上次本宫问你,一人脉象虚浮时有时无是何缘故,你说是绝脉,有此脉者多是将死或缠绵病榻之人。此言当真?” 刘希点头:“绝无虚言。” 夜流华眸光一闪,心中已有计较:“若给你机会,可能诊出病因?” “这——” “据实说。” “回殿下,臣不敢欺君,老臣也只有五成把握。” “足够了。” 夜流华褪下身上血衣,递给刘希:“好生研究下这血,尽力解毒,许有大用。\" “臣遵命。” 刘希退下后,房间里只余兄妹二人。 夜流华看向妹妹:“烟儿,可愿帮我个忙?” 这一刻,夜流华忽然有点明白,父皇为何执意要将原本要来的鬼斧换成烟儿,强塞进他的使臣团并来到这里。 “愿意,太子哥哥尽管说就是。” “这或许会暴露你的特殊之处。” “没关系,我信皇兄,你会保护我的。” “好,不论何时,皇兄定会护你周全。” ...... 南霖,主使房间。 白子逸的情绪已逐渐平稳,此刻,他正和云景轩一致对外,质问着红裳这个他们中唯一的知情者。 虽然或许她也仅是一知半解,但好歹比他们知道的内情要多。 “摄政王,别的我真不知道了。” “好,本王不为难你,我只问,她的旧疾是怎么回事?” 上次在落枫山时苏清欢的腿出过问题,当时云景轩就知道不是什么所谓旧疾,别人或许不知道,但他可是见过红衣幼时坐轮椅的样子。 只是那时兰无忧不愿透露,又无妨当面去问她本人,云景轩才隐忍不发。 可今晚,当看到苏十三被贯穿双腿的那一幕时,云景轩忽然就明白了。 那哪里是什么旧疾,分明是致命剧毒。 而苏清欢也不仅仅只是他的红衣,还是十年前本已身死的苏家老幺,那个冠绝天下的莲花童子——玲珑少主苏绯墨。 根本没有什么苏绯墨胞姐,也没有新的玲珑少主,从来都只有一个人。 苏清欢就是苏绯墨。 苏绯墨即苏清欢。 他们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 自小女扮男装,又不得已假死恢复女装,隐姓埋名只为有朝一日能报仇雪恨。 云景轩感觉,他与红衣两个人真的很像,相似的年少经历,相似的复仇路途。 可他又知道,红衣所经历的比他还要艰难千万倍,不仅因为她是女子,更因为她的仇人是一个极难撼动的庞然大物。 在这之中,北冥首当其冲。 云景轩的思绪有些飘远,最后被红裳的话拉回当下:“我只知最初见到主子时,她的身体看起来与常人无异。” “但她时常会陷入沉睡,最初在神医谷那几年更是几乎有大半时间都如此,后来我也不知出了何事,总之就是,主子的师傅死前将毕生功力传于主子,她的情况才有所好转。\" 其实,琉璃宫创立之初的大本营,本是在神医谷不远的一处山林,就距离当初云千叶失忆后醒来的那片树林不远的地方。 苏清欢是因为师傅的死无法原谅自己,同时也无法面对师兄,所以才在那件事情之后,远走神医谷多年未回。 琉璃宫也是那时才换到了如今的总坛。 “所以江湖传闻,琉璃宫主常年困于宫中,极少外出也是因为这个?\" 红裳点头:“三年前七姝齐聚,血洗半个武林也并非仅为此事,而是那些人技不如人却不甘心在武林大会上输给琉璃宫,故意造谣中伤宫主。” “他们还将自己以前做下的一些恶事,强加在琉璃宫身上,妄图挑起整个武林针对我们。我们还击何错之有!” “原来江湖这么险恶啊?” 白子逸啧啧称奇,没想到,三年前的大事件背后是这样的真相,果真是不可道听途说。 谣言误人啊。 “有恶才有善,况且自从主子出现后,江湖上已经被整顿一新了好吗?你瞧瞧如今的江湖新六派,除了尹墨月和柳风华那俩不省心的,其余不都很好嘛!” “那倒是。”白子逸颇为赞同的点头。 那他以后可以放心大胆的跑江湖去了。 神医谷,琉璃宫,千叶山庄。 六大派有一半都是自己人,哈哈,他日后怕不是能在江湖上横着走。 然而,没人理会已经开始想入非非,打算未来去叱咤江湖的白子逸大侠,云景轩继续问出自己的问题。 “她与夜流华,或者说柳风华,往日可有渊源?” 红裳摇头:“未曾听闻,只除了偶尔与风华山庄打个交道,也就是只有之前在临安有过几次交集。” 云景轩自是看到了今晚苏清欢的异样,她是那样温柔又眷恋的看着夜太子,绝非简单的江湖交集。 那样的眼神,可谓,刻骨铭心。 “好了,时辰不早了,回去歇着吧。” 两人离开后,云景轩将门自内反锁上,衣服都没换就钻出的窗户。 站在高耸的屋檐上,感受着呼啸而过的狂风,云景轩观察着下方的路,可惜已经被铁甲卫全部封死。 他的目光落在头顶那根粗壮的铁链上。 那是从城主府逍遥阁上延伸出来,连接城中其余六个高阁顶部且直通地下的避雷锁链。 这迎宾馆就是其中之一。 第13章 夜探苏府 城主府。 逍遥阁内。 兰无忧可是好一阵折腾,又是灌药又是扎针,才终于将人给弄醒了。 可苏清欢自醒来后便一言不发,谁叫也不应,只是默默盯着床顶双目无神的发呆,急得老城主只转圈圈。 “墨儿啊,你好歹跟爹爹说句话,这到底是怎么了呀?” 苏沧漓不明白,白天还好端端的女儿,杀个人的功夫怎么就成了这副样子? “几时了?” 这是苏清欢醒后说的第一句话,却险些让苏沧漓泪洒当场:“快子时了,我儿可是饿了,爹爹一直命人温着饭菜,我这就让人传膳。” 苏清欢却拒绝了爹爹的一番好意。 “爹,我不饿,只是...有些累。” “好好好,爹不打扰你休息,那我明日再来看你。” 苏清欢轻嗯一声,再无任何反应,仍是保持之前发呆的样子。 兰无忧与沈轻寒对视一眼,跟着苏沧漓一起出了房间。 门关上,房间里只剩苏清欢一人。 梆梆梆—— 直到院外传来打更的声音,苏清欢才算回魂一样,木然从床上爬起,找出一件白衣穿上,游魂似的出了门。 院外,角落里的两人见她出来,正欲跟上去看看,一道冰冷又略带沙哑的声音自前方传来—— “别跟来。” 然后,直到目送她消失在视线尽头,两人才缓缓自黑暗中走出。 正是兰无忧与沈轻寒。 “可知她要去哪儿?” “城西墓园,白子逸。” “哦,你怎知道?” “白日她约人时,我在。” “呵,这会怎么不争风吃醋了?\" 往日是个男的靠近师妹,这人保准儿都要作妖的,当然,他不敢对师妹动手,就死逮着别人折腾。 据他所知,琉璃宫但凡对师妹有点儿心思的,都被这人狠狠作弄过,莫邪不就是因此才被外放的。 沈轻寒嗤之以鼻:“小辈而已。” 白子逸在她眼中只是个需要照顾的小辈,是六姐苏雅的儿子,她的外甥。 小辈而已,不足为惧。 “与其跟我东拉西扯,兰无忧,不如说说这些年你都在干什么?” “她的身体已到极限,从两月前她强行从昏睡中醒来,便已经在倒计时,后又失去心头血,今夜更是——” “兰无忧,我们时间不多了。” “......\" 兰无忧沉默,良久他才抬头望向夜空。 “其实,我都有些怀疑,我学这一身医术究竟是为何?以前救不了我爹,如今也救不了师妹,我谁都救不了。” 砰—— 突如其来的一拳,打断了他继续伤春悲秋,沈轻寒对着他挥了挥拳头:“可以好好说话了吗?” 嘶—— 兰无忧倒抽一口冷气,捂着腮帮子边退边骂。 “沈轻寒你有完没完,昨天打的还没好利索呢,又来。还有,你下次能不能换一边,我这里牙都要掉了。” “如你所愿。” 沈轻寒说着就要再次动手,还好兰无忧躲得够快,否则,脸上真就一边一个大鼓包了。 “好了,言归正传。师妹今晚究竟怎么回事?” 兰无忧身份特殊又是偷偷来的玲珑城,没法直接现身人前,因此今晚梨花轩发生的一切,他并不知晓。 之前苏清欢被抱回来时,又是那样的情况,根本来不及细问。 沈轻寒仔细回想了当时的一幕幕,原本一切都好好的,一切变化似乎是从她看到夜太子开始的—— “她吐血昏迷前,叫了夜流华的名字。” 声音很轻,但当时沈轻寒已经靠近,所以他听得清楚。 “夜太子,夜流华。” 兰无忧口中念念有词,走了几步却突然停下,看着沈轻寒问他。 “你确定你听到的是这三个字?” 沈轻寒摇头:“是两个字。” “这就对上了,是叶华而非夜华。” 沈轻寒看白痴似的看着兰无忧,满脸都是: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鬼东西? 什么夜华不夜华的,绕来绕去很有意思吗。 见他的反应,兰无忧便知道,这件事原来沈轻寒并不知情。 果然,他才是师妹最爱的师兄,也是她唯一会分享那不为人知的过去的人。 “我这儿有酒有故事,你要听吗?” 沈轻寒冷漠转身,端的是一点兴趣也没有。 “你确定要走?可别后悔。” 后方男人得意又欠揍的声音,让沈轻寒停下了脚步,这厮,莫非真知道什么他不知道的东西? 两人一前一后往兰无忧院子走去,却无人发现,他们头顶的阁楼顶端,有一道人影来了又去。 这正是云景轩。 那根避雷锁链看着粗壮稳固,可在狂风下也会摇来晃去,好几次险些把云景轩甩下去,因此他费了些功夫才来到苏府。 可他才刚到,就看到苏清欢出去了,正想跟上去,就看到那俩人从阴影里走出来,为了不让对方发现,云景轩只能等他俩开再行动,不想却听到了那些对话。 一,沈轻寒对红衣有非分之想。 二,红衣的身体出了严重问题。 三,红衣口中的夜华另有其人。 ...... 又一番高难度且危险的运动之后,云景轩终于回到了迎宾馆,只是,他刚准备进去找白子逸,人就被苏清欢拎跑了。 是的,苏清欢直接闯进去把人拎上就走,完全不给白子逸反抗的机会。 当然,他本就在等她,本以为苏清欢吐血昏倒不会来了,谁知她竟还是来了,以一种强势且不容置疑的姿态。 两人倒是走远了,可就是苦了云景轩。 为了躲避也为了不被苏清欢发现,云景轩在那千钧一发之际,选择了跳楼,一个鹞子翻身下到了五楼的屋檐上。 然,等苏清欢走远,云景轩正准备跟上去的时候,扭头却不期然撞进一双戏谑的眸子里。 “呦,摄政王是觉得此处风景独美,更甚楼上,所以专程下来赏么?” 尹墨月并不知苏清欢方才其实来过,也不知云景轩掉下来时的慌乱与狼狈,他只是恰好想开窗透透气,顺便瞧瞧有没有可以溜出去的法子。 他想去看看那个一点儿也不让人省心的女人。 鬼医耗费了多少心血才刚给她养回来一点,不过一日,便又被她折腾出去了。 第14章 分析利弊 苏清欢那口血可着实吓坏了不少人。 尹墨月就是其中之一。 回来后,尹墨月一直在懊恼,为何自己之前没有更加刻苦努力的练武,若他好好练了今日是不是会不同。若当时再给他多一点时间,他其实—— 也是可以挣脱束缚去到她身边的。 何故凭白便宜了云景轩,和那什么寒总管的。还有那个夜太子也不知是做了什么,才将她给气成那样。 想到这里,尹墨月忽地就怒从心底起,恶向胆边生—— 待云景轩察觉他那不怀好意的笑容,想要翻身上楼时,衣服却被对方死死抓住,然后,下一秒—— “快来人呐,南霖摄政王跳楼啦!” 这石破天惊的一嗓子,不止惊动了楼下的铁甲卫,连附近百姓家的灯火都给喊亮了几盏—— 这句话,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直到被铁甲卫客客气气从尹墨月房间请出去的时候,云景轩也没想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了这位西珞皇子? 以至于让对方如此戏耍于他。 当他闯过那群看热闹的人投来好奇又打量的目光,突破重围顺利回到房间后,这股疑惑和郁闷到达了顶点。 所以,他找上了红裳这个百事通。 是的,如今的红裳在云景轩眼里,就是个啥都知道点儿的百事通。 “所以,刚才的动静就因为这?” 待听完摄政王大人的叙述,红裳只觉无语又无奈。 两个加起来快五十岁的人了,一个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一个是皇子兼一宫之主,想不到竟也如此幼稚。 主子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哦,有种小学生告状的既视感。 以前七姝互告黑状的时候,主子就是这么说她们的。 “本王不记得哪里得罪过他?何至于此。” 红裳呵呵一笑,你确定? “若王爷知道他另一个名字,或许就不会这么说了。灵隐宫可还记得?” 云景轩蹙眉沉思,缓缓吐出了一个名字:“他是尹墨月。” bingo。 “这就说得通了,当初他与废帝合谋刺杀,本王杀光灵隐十八杀,等同废他臂膀。\" “不过之后安儿被掳,废帝失踪也隐隐与他有关,本王不找他算账已是开恩,他竟还敢戏弄本王。” 红裳就默默站在那,看着这位摄政王试图强行挽尊,一句话也不接。 楼下。 “月皇子,刚才那么好的机会,你为何没动手?就算杀不了他,这么高的地方推下去,云景轩不死也伤。” 啪—— 尹墨月一巴掌拍在红焰脑袋上:“说你蠢还不信,这里是玲珑城,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动了他,你的命够赔还我够?” “可以前不也动了嘛。” 啪—— 尹墨月又一个巴掌呼过去,直打的红焰双手抱头到处鼠窜:“你都说了是以前,以前有废帝盯着,说破天了也是他们兄弟阋墙内部矛盾。” “但今时不同往日,他如今是摄政王,南霖现在完全是他说了算,别说杀他,就算今日将人磕碰了,让他逮着机会新账旧账一起算,咱俩谁吃得消。” “西珞势弱,不说你我,母皇对上他都得喝一壶,保不齐就得拿我去平息怒火。” “原来如此,果然还是月皇子聪明。” 哼—— “不然为何本宫是宫主,而你只是区区一个护法。” 同一层。 东朝副使,张贺房间。 “大人,您确定吗?那位寒总管真的就是先太子吗?” 张贺狠狠一眼瞪过去,骂道:“什么先太子,那就是太子,陛下从来只立过一个太子。” “是是是,大人息怒。可如今烨王跟着,我们要如何接触太子,更别说将其迎回。” 张贺捋着胡须沉思片刻:“如何迎回太子本相自有办法,你如今当务之急,是跟在烨王身边别让他察觉出端倪。” “虽然太子出事时烨王尚小,但陛下宫中有不少先皇后的画像,保不齐烨王见过,你跟在他身边也好从旁策应。\" “在一切尘埃落定前,万不可让烨王母子察觉到异常,否则一切就前功尽弃了。” “大人放心,小的定看好烨王,不让其与太子正面对上,以免生疑。可这玲珑选亲一事,该当如何?” 说起这事,张贺却哈哈笑了起来:“依我看,现今谁人也不如太子具优势。” “大人此言何意?” “本相白日命人打听过了,太子如今虽名为管家,实则是城主义子,且他与那位少城主看上去颇为亲密,想要成就好事其实也不难。” “可二人如今名义上算是兄妹,说出去岂不是——” 后面那两个字太过大不敬,那侍从没敢说出口。 然,张贺怎会不懂他之担忧:“有兄妹之名的只是沈轻寒,与东朝太子何干。” 侍从双眼一亮:“相爷英明。那我们接下来该当如何?” “静观其变。今日那位少主这一晕,选亲之事怕是要往后拖了。” “可苏沧漓不是还在,由他这个父亲主持不也顺理成章。” 张贺闻言连连摇头:“纵观玲珑城今日的诸多行事,做主的可一直都是这位少主,开城设宴皆是她,苏沧漓却并未出现过。” “听闻苏沧漓自苏十三死后,已不理政事多年,城中早已交给女儿和咱们太子共同打理,他不出现也不奇怪。” “怪与不怪本相不知,本相只知道一句话,会咬人的狗不叫。” 侍从闻言,身子一抖,抬眼去瞧却发现相爷说的并非是他,这才悄叹了一口气。 “相爷说的是。” 片刻后,侍从离开张贺房间,拐了个弯儿又进了另一间房中。 房中,坐着一个还算俊秀的青年,约莫二十不到的年纪,正是张贺口中的烨王。 “如何?” 那侍从上前几步,低头在他耳边低语一阵,很快,青年的脸色变得扭曲且阴毒。 “好个老匹夫,竟敢背叛于我,即刻传信给母妃,这次,我要他们全都去死。” “是。” 侍从走至桌边,提笔写下密信,熟练的塞到早已准备好的信鸽腿封里,走到窗边趁无人将其放飞。 却不知,就在信鸽刚飞出他们视线范围不远后,便被一支横空出现的利箭射穿,箭的主人正是城中昼夜不断的岗哨。 而那封所谓的密信,更是次日一早便出现在沈轻寒的案头上。 第15章 府邸为墓 城西,墓园。 “这里是...原先的城主府?” 所谓墓园,就是原先被烧成废墟的城主府,整个府邸就是一块巨大的墓地。 白子逸自踏入这个地方就被震撼到了,尽管他早已从今晚的舞台演绎中,窥探到当年天火焚城的真相,可当他真正站在这片废墟上时,心中的震颤依旧剧烈。 “他们、他们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这么惨无人道泯灭人性。 怎么可以因为觊觎他人财物就杀光别人满门? 怎么可以如此肆无忌惮横行无忌? 怎么可以啊! “没什么不可以,因为他们自认拥有对别人生杀予夺的权利,不问自取,不给就杀,这是他们一直信奉的真理。” “是谁?他们是谁?” 上一次在白府密室里,白子逸也是这样问是谁杀了他娘?仇人是谁? 当时苏绯墨给他的回答是:等你变得足够强大,再来问这个问题。 而今日,同样的问题,苏清欢给他的回答是:“虽然你还尚未变得强大,但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希望,所以这次,我告诉你。” “是北冥,是南霖,是东朝,是西珞,也是这全天下。” 白子逸被这个回答震惊的张大了嘴巴,半天合拢不上:“什、什么?” 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怎么会,他以为会是某个重权在握的皇室中人,甚至或是几个,可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整个天下。 一个人,如何能与全天下为敌? “怕吗?蚍蜉犹敢撼树,何况你我!” 蚍蜉犹敢撼树,何况你我。 白子逸被这话中的霸气与狂妄震撼到了,这就是身为玲珑少主的眼界吗? 小舅舅,呃—— 小姨,这个称呼确实有点叫不出口。 可这毕竟是长辈,虽说年龄比他还小那么几岁,但直接叫名字好像又不太礼貌,该怎么称呼她呢? “怎么叫都可,小舅舅,小姨,苏清欢或是——这些都是我,不管怎么叫,都改变不了你我亲人的事实。” 听到她的回答,白子逸才惊觉自己竟是一不留神将心中所思说出了口。 而先前那狂放且霸气的氛围,也因为他这一问被搅了个稀碎。 两人继续往更深处走去,一路上白子逸并未看到任何一个坟包,只有一堆又一堆被烧成焦炭的枯骨,旁边竖着的一个个木牌上面写着主人的姓名,背面则是生平来历。 字迹看着有些年头,但隐隐看着还有些稚气未脱。 是当初离城之前,苏清欢生生熬了几个昼夜一笔一划刻上去的,可以说,这片墓园的每一寸土地每一块木牌上,都有她曾经的血和泪。 最后,两人停在一处相对完好的尸骨前,旁边木牌所书的名字,正是白子逸的母亲——苏雅。 “娘——” 白子逸噗通跪在地上,眼泪瞬间决堤,他颤抖着手想要去碰一碰母亲的尸骨,却又害怕将那本就摇摇欲坠的骨架弄散。 最后只能痛哭着垂首叩地。 身后,苏清欢冰冷无波的声音被风送入耳中:“因为那场大火,他们的尸骨早已混淆,许多是后来勉力分辨拼凑在一处的,或许也有名不副实,这也是这里这么多年依旧保留原样的原因之一。” 另一个原因则是,唯有时刻以此警醒自身,她才能不忘血仇继续向前。 “但你母亲的尸骨相对完整,我已命人安排迁墓事宜,过些时日你回去时,便将她带回家去吧。” “你能亲自来接她回家,六姐定然是欢喜的。” 说完这些话,苏清欢默默退开,将此处空间留给那对母子。 又走了一段路,苏清欢停在另一处墓前,而在她到来之前,此地已有人在。 墓主人,名孟溪。 而前来祭拜她的是兄长——孟源。 “杀害孟溪之人已于今早葬于城门。” “多谢少主为溪儿报仇,也、多谢少主不计前嫌,没有怪罪孟家。” “北冥御厨孟氏,本是受命潜入玲珑伺机而动,但念在你们并未来得及做出伤害玲珑城之事,我自当放你一马。” “况且孟溪的确因我而死,为她报仇无可厚非。” 说罢,苏清欢在墓前洒下一杯酒,转身欲走:“宫主,夜帝日前中蛊身体亏空,不日或将传位太子。” “知道了,自此,你我恩怨两消,互不相欠。” 当初,苏清欢在查出孟源身份有异后,与其交易帮她办事,而这件事—— 就是让孟源利用御厨之便给夜帝下蛊,当然,那蛊虫是苏清欢研究连心蛊的半成品,因尚未完全成型所以并不致命。 却很是损害身体。 夜帝如今,已是强弩之末。 将其余姐姐们的墓全部走过一遍,苏清欢再次回到苏雅墓前,她拍了拍仍在伏地啜泣的白子逸,看了眼天色。 “回去吧,此刻正值寅时,趁无人注意回去刚好。” “你不送我回去吗?那些铁甲卫——” “无需担心,他们都认得你,断不会为难你。” 之所以要偷偷带他出来,是因为那个时间或许有人还未睡,不想给白子逸和白家凭空树敌。 但此时已是凌晨三点左右,白日经历了那么多,楼中又有特制的安神香,迎宾馆内的人应当睡得正香。 白子逸独自回去倒也不用担心被撞见。 “那你呢?” 见苏清欢并不打算走,白子逸有些担心的看着她,晚上才吐过血,她的身体看着虚弱又单薄,比上次在白府见时瘦了一大圈。 “无碍。去吧。” 白子逸往前走了几步,又忽然回身抱了下苏清欢,很轻很快的一下,触之即离。 “小姨,你要好好保重身体。” 说完,飞也似的狂奔逃离。 后面,苏清欢无语失笑:“六姐,你儿子真可爱。” 然后她席地而坐,过了会儿,像是觉得这样还不够,便干脆躺下了。 “六姐,我很想你。” 生母七夫人难产而亡,幼年的苏绯墨是没有母亲的,但苏雅补上了这份空缺,她待这个比儿子还小的幼弟,也是如同母亲般给予呵护的。 虽然每年回来的时间有限,但对那时的苏绯墨来说,已是弥足珍贵。 第16章 发热昏厥 “阿墨——” 快天亮之际,久等不见人回的沈轻寒找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苏清欢整个人蜷缩在苏雅的枯骨怀里,嘴里不停的呢喃着什么。 他想将人抱起带走,却触手都是滚烫的温度。 “该死!” 沈轻寒咒骂一声,赶紧将人从地上捞起,一路飞奔向城主府,逍遥阁都顾不上回就直奔兰无忧的院子。 彼时,兰无忧也才刚睡下,就又被从被窝里拉了起来。 “沈轻寒你别太过分啊,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再这样,消息我告诉——” “师妹?!” 兰无忧难得飙了高音,上一秒还想找人告状去,睁眼对方就在面前,这个惊喜有点太突然。 “哪那么多废话,她发热了,快看诊。” 沈轻寒一脚把人从床上踢走,然后将苏清欢稳稳当当的放了进去,只是在盖被子的时候,很小心眼的翻了个面儿。 兰无忧对他此举很是不服气,但又碍于实在打不过对方,只能默默忍下。 小家子气,他只当师妹是妹妹好吗。 只是苏清欢这场病很是来势汹汹,即便兰无忧是当世称之无愧的神医,无数退热的汤药灌下去,她依旧烧了足足三天。 期间沈轻寒衣不解带的照顾,兰无忧则多是白日过来替换,让他好歹能抽空去一旁眯会。 “叶华,为什么?” “为什么背叛我?” “我的心好痛,你到底为什么?” ...... 这是三日来她一直在重复的几段话,反反复复不知疲倦,她好似陷入了一场难以挣脱的梦魇,任由外人怎么叫都不醒。 兰无忧尝试了很多种办法,皆是无用,他说:“这是师妹的心结,只有她自己愿意,才能走出来。” 这话气得沈轻寒恨不能再揍他一顿,可他也知道兰无忧说的是实话,所以最后只能以一句“要你何用”收场。 七月十八日。 今日已是苏清欢昏迷的第三日。 彼时,沈轻寒正在帮她擦拭身体降温,从额头脸颊再到脖子手臂,当然也仅限于此,其余隐私部位自有丫鬟幻音代劳。 “寒公子,外面四国又来人了。” 幻音端着热水走了进来,准备接过他手中的活儿继续:“城主让您先处理此事。” 啪—— 沈轻寒将手中毛巾往水盆狠狠一丢,溅起水花大片,幻音被他突然的举动吓到,下意识就想跪下请罪,却听那人说。 “与你无关,照顾好她,我去去就回。” 说罢,沈轻寒大步走出门外。 房间里,千面幻音将毛巾拧干到微湿,慢慢走到床边坐下,开始帮苏清欢擦拭衣服下的身体。 只是,她的目光却始终落在那修长又脆弱,仿佛轻轻一掐就会断掉的脖颈上。 ...... 逍遥阁,院外。 “各位请回吧,少主未醒,不便见客。” 沈轻寒看着面前的四人,北冥夜太子,南霖摄政王,西珞二皇子,以及今日被临时拉来凑数的东朝烨王。 沈烨其实并不想来的,但其余三国一连来了两次,这是第三次,次次都不来显得他有些不太合群,所以便也跟来了。 反正就是走个过场,意思一下。 “她到底怎么了?为何一连昏迷三日?” 那夜见她带走白子逸时还是好好的,怎会突然就昏迷不醒? 想到白城那日提醒他要小心的人,云景轩有些惊疑不定的看向沈轻寒,那位的真面目,她这位义兄又是否知晓呢? “摄政王以何身份来质问我?” “......”云景轩一时哑然。 旁边,一直未开口的夜流华倒是接话了:“我等皆是受邀来参加选亲的,其中或许就有她未来的夫婿,关心她的身体又有何不对。” “未来夫婿?” 沈轻寒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痴痴笑出了声,直到他笑够了,才继续道。 “你们也配。” “哎,你这么说话呢!” 这下,尹墨月也忍不住了,怎么就不配了。 就你配,呸你一脸。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时,幻音突然从里面跑了出来,对着沈轻寒大喊道:“寒公子,少主她吐血了。” 众人循声看去,才发现那丫鬟手里的巾帕上满是黑中带红的血液。 幻音只觉眼前有什么一闪而过,院中已不见了沈轻寒的身影。 其余几人也想跟进去,却被幻音牢牢挡在门口:“少主闺房,贵客止步。” 众人只得站在门外,但好歹能透过遮挡看到里面的一些情形,只见那人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却呕血不止,大口大口的血从她嘴中呕出,一下接着一下,似乎不将身体里的血吐便不会罢休。 “阿墨,阿墨,醒来——” “兰无忧,你死哪去啦?!” 沈轻寒慌得不成样子,他想要让她停下来别再吐血,却又无计可施无从下手。 慌乱之下,哪里还顾得上兰无忧能不能在人前露面。 只要阿墨没事,谁爱死谁死。 正在后面煎药的兰无忧,被这一嗓门儿吓得瓦罐都摔碎了,滚烫的汤药倒在脚上,他却来不及去管。 素来温文尔雅的神医公子,一时间慌不择路,竟是直接翻越窗户就跳了进来,眼前的一幕却让他险些心脏骤停。 他一把推开沈轻寒,又是检查又是金针刺穴,可算是稳住情况没再吐了。 只是,他摸了师妹的脉象,很是奇怪。 他目光划过门口的千面幻音,又迅速收回:“她情况很不好,若再不醒来,恐怕——” 后面的话不说,在场的人却都懂。 正这时,夜流华身后一直紧跟着的瘦弱小厮,突然拽了拽前面人的衣袖,夜流华回头看她,却见她无声吐出几个字。 “当真?” 然后,夜流华就收获了在场所有人,除夜流烟之外所有人的眼神‘亲切’问候,人人骂的极脏,连沈烨都止不住摇头。 瞧瞧,这说的是人话吗? 人前脚刚说再不醒恐怕就—— 他当场就问:“当真?” 这是幸灾乐祸呢,还是幸灾乐祸呢。 “本宫不是这个意思,皇妹说有办法让她醒来,本宫是在同她说话。\" 见众人误会,夜流华赶紧解释,同时示意身后之人上前。 夜流烟挺起身板不再遮掩,走上前去。 “我是北冥流烟公主,我能让她醒来。” 第17章 摆脱梦魇 外界发生的一切,苏清欢一无所知。 她被困在自己的梦魇中来回折磨,无法挣脱无法醒来,她清楚的知道那是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可是怎么都醒不过来。 那是前世她死前的那一幕—— 那是她刚过完二十岁生日的第二天,她终于执行完任务赶回,兴冲冲的去找叶华想要补过一次生日。 她甚至想好了。 如果叶华想,那便把自己完全交给他也不错,反正,他们是打算在一起一辈子的。 叶芸,叶华。 听起来就是一家人的感觉。 从她为他取名的那一刻就想好的。 都说杀手无情,可她还是在茫茫人海中碰到了他,并非一见钟情,而是日久生情,在他日复一日的体贴与温柔中,铁血杀手魅妖终归是沦陷了。 那日,两人同往常一样,见面,拥吻,一起做西餐,然后,变故来的就那样的猝不及防—— 在她喝下他亲手倒得红酒后,见血封喉的毒药瞬间将她毙命。 可这还没完—— 她死后魂魄脱离本体,然后亲眼看到从里面的房间走出来一个女人,一个极美却与她完全不同风格的女人。 若说魅妖的属性是魅惑,那个女人就是纯欲,干净却又无端惹人欲望爆棚。 她说:“把她从那里扔下去。” 她看到叶华看了眼落地窗,那是他们以前最喜欢抱在一起看阳光的地方,然后她的躯体就像是一块破布一样,就那么被叶华毫不迟疑的丢了出去。 落地窗的玻璃被撞碎,她的身体如断线的风筝一般,从百米高空极坠而下,那具尚未死透的身体狠狠砸在地上,她听到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看到无数鲜血从自己口中涌出,一下又一下,无休无止。 她看到那个女人露出一抹诡异的笑,而叶华从始至终一言不发,像个听话的木偶,只会遵从并完成主人下达的口令。 这一幕反反复复的上演,她已经痛到麻木,曾经那些本以为美好的回忆,又开始一点点露头。 越是回想,便越是痛苦。 她想停下,想逃离这里,却怎么也做不到。 直到一抹轻灵的女声传来,是她从未听过的声音。 那声音说:“醒来吧,苏清欢。” “醒来——” 苏清欢,对,她现在是苏清欢。 不再是叶芸,也不再是魅妖。 她不能沉溺于过去,她还有很多事要做,她必须要醒来。 叶华已经是前世的人,是过去,他或许已经死了,背叛之人,不值得她再回忆。 苏清欢如是告诫自己。 可是,他真的死了吗? 为什么自己好像又看到了他? ...... 啊—— 房间里,苏清欢忽然睁眼,尽管夜流烟早有心理准备,也还是被她吓了一跳。 但好在她时刻谨记着,自己是一国公主要注意仪态,所以那声尖叫,她最后还是忍住了,只是在心里叫着。 “你是谁?” 睁眼就看到一个软萌又漂亮的小姑娘,苏清欢下意识问道。 “我是夜流烟。” 对方的声音很熟悉,是梦魇中一直喊她醒来的那个声音。 “是你救了我。”苏清欢很肯定。 夜流烟连连点头:“嗯嗯,是我。” “多谢,你的声音很好听,我记住了。” “那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不知为何,虽然只是第一次见面,但夜流烟很喜欢她,否则,之前也不会主动说救人。 夜流华来之前其实嘱咐过,要听他命令再行事,是夜流烟见苏清欢那个样子有些不忍,所以没忍住。 苏清欢点头,有些精神不济:“好。” “师妹,先别睡。” 兰无忧见状连忙上前,一旁,沈轻寒已经开始送客。 “明日选亲继续,各位可以回去准备了。” “另外流烟公主此恩,玲珑城记下了。” 众人见苏清欢已醒,皆是松了口气,便也未在城主府继续停留。 跟着将他们送来的铁甲卫,又回了迎宾馆,等待明日的选亲比试来临。 逍遥阁。 “师妹,你还醒着吗?” “嗯?嗯,醒着。” “师妹?” 苏清欢这两天一直被困在梦魇中,虽然一直在睡没错,其实根本没有休息好,简称睡眠质量欠佳。 偏偏兰无忧被她一睡三日叫都叫不醒的架势吓着了,这会怎么都不肯让她再睡,生怕再经历一次那样恐怖的事情。 “师兄,让我睡会好吗?我保证——呼呼呼——嗯?我保证睡会就醒。” 旁边,见她实在困的不成样子,沈轻寒忍不住了,一把将兰无忧丢开,自己坐在了床边。 “阿墨,睡吧,我在这看着你。” “还是——轻寒——好。” 话音刚落,苏清欢就彻底睡过去了。 但沈轻寒的固执,比起兰无忧那也是不遑多让的。 于是每隔半个时辰,苏清欢就会被他叫醒一次,就这么醒醒睡睡,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早上才结束。 因为苏清欢实在受不了了,她干脆不睡了。 “幻音,推我轮椅来,我要出去。” “师妹不可,你刚醒身体还很虚弱——” “师兄,请你闭嘴,我现在不想听见你的声音,一点都不。” 苏清欢都快搞成应激反应了,旁边沈轻寒正想插话,被她伸手一指。 “你也一样。” 这两人的声音,她现在一听见就下意识想睁大眼睛。 想了想,她又说:“这两天,你们有什么话都让幻音代为转述,总之一句话,我不想再听见你俩的声音。” 两人也知道昨晚确实有些过分,见状,也乖乖点头,真就一点声音没发。 对此,苏清欢很满意。 换好衣服,苏清欢坐上轮椅,这才被千面幻音推出了门。 见她穿的单薄,沈轻寒迅速进房间取了件披风,然后,看向千面幻音。 “少主,寒公子请您穿上披风。” 苏清欢嘴角一抽,但还是接过了披风搭在腿上:“幻音啊,有些话可以不用传,这个我能看见。” “是,少主。” “出发。” 今日的选亲比试是文比,共三项,地点定在了不夜天广场。 苏清欢昏迷了三日,城中早有传言,需要出去在百姓和宾客面前露个脸,以打破一些流言蜚语。 第18章 选亲比试 七月十九日。 巳时。 不夜天广场。 今日这里很热闹,甚至可以说是人满为患,无数百姓围绕在圈定出来的场地外,翘首以盼着他们少城主出现。 但当苏清欢坐着轮椅出现时,原本还有些嘈杂议论声的人群突然就安静了,然后,一声呜呼骤然响起—— “哎呦,天杀的,这到底怎么回事啊?几日不见,少城主怎么还坐上轮椅了?\" 苏清欢看过去,是回城那日送她衣裙的李家婶子:“李——” “少城主,是不是谁欺负你了?不然好端端怎么就病了?\" “少城主,你的腿怎么回事?是不是那些外城人弄得。您告诉咱们大伙儿,咱去给你报仇去。” ...... 一时间,原本留出的通道被百姓们堵了个严严实实,不说点什么,苏清欢指定是过不去的。 她抬起手,示意人群安静。 “劳各位叔伯婶子们担心了,我没事,只是因贪凉偶感风寒,过几日便好了。” “风寒怎还需要坐轮椅?少城主你可别诓咱们啊!” “少城主,你别提那些外城人藏着掖着,指不定是他们见你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好欺负,对你做了什么才会这样。” “......” 柔弱小姑娘苏清欢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她总不能说自己只是睡了一觉,就成了现在这副鬼样子吧。 她堂堂少城主不要面子的嘛。 不过,听着这些百姓个个义愤填膺,叫嚷着要帮她报仇时,苏清欢心里是真的暖。 这就是她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守护的城和人啊。 他们,值得的。 其实也不怪百姓会这么想,谁让前两天还活蹦乱跳的少城主,只是招待了回外城来客,不仅昏迷三日,今日更是直接坐上了轮椅。 始作俑者除了这些外城人,还能有谁? 不过—— 苏清欢的目光望向人群后方比试台的方向,尽管视线被遮挡看不到,但她知道,那里的人也一定在看着她这处的动静。 夜流华,叶华。 怪只怪他二人生了同一张脸。 况且百姓说的也没错,今日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确实是城外人。 “少城主?” 见她半晌不说话,百姓的叽叽喳喳逐渐停歇下来:“嗯?” 苏清欢回过神,见眼前之人个个面含担忧的看着自己,忽觉莞尔。 她问:“若我真被欺负,你们当如何?” “打他。我栗子杨别的没有,但力气管够,谁敢欺负少城主,我就打他直到您出气为止。” “对,不仅要打还得骂,我李婶绝对要把他骂的狗血喷头,再没胆欺负少城主。” ...... 周围百姓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都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着他们的少城主,非打即骂,不过是些很寻常的方式,既不血腥暴力,也无阴谋诡计,只是很平常纯粹。 但这,已是弥足珍贵。 “好,日后若有人欺我,定来找大家帮我出气。” 见她似是玩够了,沈轻寒上来招呼大家散去,一行人这才顺利入场。 “今日乃选亲第二试:文试,共三场,分为文治、巧思、对答。文治乃关于如何治理城池十问,巧思为关于如何讨女子欢心十问,对答则由少城主亲自出题。” “第一场,计时一炷香,开始——” 台下所有参选之人奋笔疾书,台上苏清欢却有些兴致缺缺,她无聊的环视一圈,看到了不远处同样有些无聊的夜流烟。 “幻音,去将流烟公主请上来。” 很快,夜流烟就被请到了台上,跟苏清欢坐在了一处。 “苏姐姐——” 小姑娘很有礼貌,一见到苏清欢就开始打招呼:“我观姐姐眉眼倦怠,恐是昨夜没有歇息好。既如此又何故着急出来,这些事交给别人不行吗?” 闻言,苏清欢瞪了身后两个木头桩子一眼,恨恨道:“还不是怪这俩不让我睡。” “啊,这——” 听完苏清欢郁闷不已的叙述,夜流烟想笑又不敢笑,实在忍得很是辛苦,最后,在苏清欢快要吃人的目光中,她叛变了。 “这也太过分了,怎么能不让姐姐睡觉呢。姐姐既然能从梦魇走出,便不会再有事,神医公子难道连这也不知?” “我——” 当然知道,那不是让师妹吓怕了吗。 被一箭正中红心的兰无忧,想辩解,却被旁边的沈轻寒眼疾手快的捂住。 苏清欢听到声音转头,后面某人却早已收手,将她看来还装成一副没事人的样子,一本正经目不斜视的看着下面答卷。 “师兄?” 兰无忧抿紧嘴,只是摇头,示意她赶紧转回去。 待苏清欢转过身去,兰无忧则伸手在沈轻寒后腰狠狠一掐,报复了回去。 “小公主今年多大?” “我再过几月就及笄了,苏姐姐呢?” “那你确实该叫姐姐,生辰几何,到时可得送一份大礼,昨日你可是救了我呢。” “冬雪之日。” “咦,那我正正好大你一岁。” “苏姐姐也是冬雪生辰吗?” “嗯嗯,叫我清欢,苏姐姐听着生分。” ....... 前方,两个小女子欢快的聊着天。 后方,两个大男人也同样打得火热。 你来我往的掐着,衣服下的皮肤都青了一大片,能不火热嘛。 咚—— “第二场巧思,计时一炷香,开始——” 与此同时,第一场的答卷也被送到了苏清欢案前,她粗略一扫,挑了几份答得尚可的放在一边。 夜流烟瞥了眼,挑出来的不过一掌之数,且都是四国皇室之人。 也是,除了四国皇室,也就玲珑城拥有独立治理城池的经历,其余那些江湖人,哪里接触过这些。 没经历没接触,自然就答不上来。 许多都是随口胡诌几句应付的,更有甚者还交了白卷。 苏清欢浅浅体验了一把阅卷老师的瘾,抬头见夜流烟目光落在答卷上,像是对此有些兴趣,便问:“要看看吗?” 说着,便将她专门挑出来的那几份往前推了推。 “我、真的可以吗?” 第19章 当然可以 “当然可以,看吧。\" 苏清欢将答卷塞进她手里,转手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不算厚的答卷握在手里,夜流烟除了怔愣,还有些恍惚。 夜流烟很惊诧,父皇和太子哥哥从不会让她接触这些,他们常说,我们的小公主只需要高高在上快快乐乐做个孩子就好,这些琐事交给男人去做。 从前的夜流烟也是这么认为的,反正她是北冥唯一的小公主,所有人都宠着她护着她依着她,任何事都不需要她亲自处理。 恣意玩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要多自在有多自在。 直到那日,她看到了城楼上的少城主。 她也是女子,却又那样的...与众不同。 她肆意张扬,她狂妄狡黠,她以女子之躯却承满城之众。 苏清欢,与她曾见到过的所有女子都不一样。 没有矫揉做作,没有故作伪善,她爱民如子,受全城百姓爱戴与拥护。 就在方才那一刻,在苏清欢被百姓包围着嘘寒问暖,在所有人扬言要给少城主出气时,夜流烟忽然觉得,苏清欢好像比自己的父皇皇兄做的还要更好。 至少在北冥,百姓对皇上和太子更多的是敬畏,并非亲近。 “发什么愣,看不懂?我讲给你听——” “你看这句,意思就是:待民如待子,想其所想,苦其所苦,唯有以心换之,方可得百姓同等待之。百姓拥护,政策方可实施,城池自然就治理好了。” 台上,苏清欢的声音不大,但因场中本就在安静答题,这句话,便字字传入了周围人耳中。 “少城主所言极是,咱玲珑城这些年可不就这么过来的么。” 只是不等其他人有反应,外围的百姓便一呼百应,再次开始了对他们少城主的无脑拥护和吹捧。 “收,别打扰大家答题。” 好在苏清欢反应够快,在那个即将要燥起来的苗头出现时,赶紧一把掐灭。 百姓顿时哑火,少城主发话,他们是一点儿反抗的心思也没有。 一切又归于平静,众人继续答题。 但又似乎不那么平静—— 台下,几道若有若无的目光时不时落在台上那红艳张扬的女子身上。 她太过耀眼,耀眼的想让人将她藏起来,只供自己一人欣赏。 夜流华眼底的势在必得越发浓郁。 不远处,另一张案几上,云景轩最后在纸上落下三个字,然后收笔,抬头眼也不眨的望着那抹红衣。 若非当年—— 她本该是这世间最闪耀的珍宝,本该成就一番丰功伟绩造福万民,本该万事顺遂得偿所愿。 可如今,她虽依旧耀眼,也曾造福一城,却背负血债命不久矣。 过得,煎熬。 红衣,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 但凡我有,只要你想,我必倾其所有。 另一边,尹墨月也在因苏清欢那句话而出神—— 待民如待子,想其所想,苦其所苦,唯有以心换之,方可得百姓同等待之。 “尹墨月,你可曾想过自己登顶?\" “有何不可?” “为何不能是你?” 是啊,为何不能是他呢。 这一刻,尹墨月心底突然涌起万丈豪情,他的魅妖如此优秀,肖想她的人绝不会少,他必须足够努力才堪与她匹配。 苏清欢此时并不知道,自己不过两次无心之语,却造就出了西珞近百年来的第一位男帝。 花开并蒂,各表一枝。 后话暂且不说,视线继续回到比试场上,随着一声铜锣敲响,第二场巧思答题结束。 如上一场一样,苏清欢再次化身阅卷老师,但这次,她拉上了夜流烟一起,美曰其名—— 给小公主掌掌眼,免得日后被人哄骗。 其实就是想偷懒,答卷太多,光她自己得看到猴年马月。 苏清欢顺便也给身后那俩一直在掐架的一人分了一沓,省的这俩菜鸡互啄。 说起来,真正参加选亲比试的细数下来也就百人,其余要么是陪同,要么是随行保护的,自然是剔除在外的。 而这百人中,四国皇室及其带来的世家子弟占大头,剩下为数不多的江湖散客完全是来凑数的。 一方面他们阅历远不足以媲美世家,另一方面,江湖人对这些文绉绉的比试多半不在行,仅个别几人还算看得过去,可又怎比得过久经情场的世家子来的经验丰富呢。 所以今日文试的前两场,已经大致圈定了日后的结果。 更何况,苏清欢的目的自始至终只有一人,其余都是陪跑的。 四国海选,万里挑一。 唯如此,别人才会觉得她是认真在选。 也唯有如此,在最终那个结果出来时,他才会成为众矢之的。 ...... 人多力量大,四个人干活果然比一个人累死累活效率强了不知凡几,很快,筛选结果就出来了。 不出意外的,仍旧是四国那几位。 试想,哪个世家子敢不要命的越过自家主子头上去,即便有真才实学,即便再会花言巧语,也不敢风头太盛。 一时输赢事小,抄家灭族事大。 何况,皇室选他们来本就是作为陪衬,彰显对玲珑城重视的同时,凸显主家的出色能干。 身为世家子弟,若连这点门道也看不清,那他们这么多年也算是白活了。 于是,第三场随机问答开始了—— 苏清欢左手一叠文治答卷,右手一沓巧思答卷,对点到名字的人一人一问,刚开始画风还算正常,问题也算中规中矩。 无非就是借答卷上的回答探讨一二。 但越到最后几人,苏清欢的问题就越是着边际,随心所欲张口就来。 就比如此刻—— 她问东朝沈烨的问题是—— “我本家中独女,有一日,突然冒出来一人说是我的兄弟姊妹,要与我争城主之位,你觉得我该如何?” 沈烨的回答也很是干脆:“自然是去争去抢,该是我的,寸步不让。” 他的目光落在苏清欢身上,又像是落在别处。 “好,下一位,西珞月皇子。” “少城主请问——” “倘若有亲近之人背叛你,你当如何?” “自当抽骨扒皮,挫骨扬灰。” 嗯,这很尹墨月。 “甚好,月皇子请坐。” 第20章 为什么呢 “下一位,南霖摄政王——” 云景轩起身,静静等她发问,谁知—— “听闻摄政王前几日有轻生之举,可是我玲珑城招待不周?” 噗嗤—— 苏清欢话音未落,周围便响起一阵压抑的笑声,她只做未闻,只是看向云景轩在等一个答案。 有点好奇,还有点小小的幸灾乐祸。 谁让她确实闲得无聊呢,不捉弄一下孽徒,岂不可惜了这大好机会。 云景轩面色沉了又沉,看出她是故意却也只做无奈:“欣赏风景,不慎跌落,非是城中招待不周。” “哦,原来如此。” “罢了,这三日因我生病确实委屈各位了,即日起迎宾馆解禁,诸位可随意在城中游玩观赏,只要不做违反城规之事便可。” “多谢少城主。” 众人齐声道谢。 “继续——” “夜太子,我有一疑惑,想请你解答。” “少城主请问便是,孤知无不言。” “我的问题便是——” 众人屏气凝神引颈相望,本以为她会问什么了不得的大问题,谁知却是大跌眼镜。 “若你有一爱人,却亲手将其杀死,你觉得会是何种原由?” 她片刻不错的看向夜太子,眼底有细碎的光在闪,神色专注又认真,嘴角含笑。 这模样看在其余人眼中,俨然一副小女儿的做派。 有人禁不住怀疑,玲珑少主莫不是看上这位夜太子了? 可想想又觉得也在情理之中—— 夜太子风华无双地位卓绝,除了这位少城主死去的胞弟苏十三,如今也就南霖摄政王可堪与其一比。 夜流华回望她,不知她为何会问出这样奇怪的问题,但还是认真作答。 “若孤当真爱上一人,不论何种缘由,除非我死,绝不会伤她分毫。” 苏清欢被他的答案震得心口一滞,喃喃道:“是吗?” 然后,她就再无任何动静。 沈轻寒第一个发现她的异样,他上前一步将她遮于身后,挡住了台下所有探究的目光。 “今日比试结束,三日后进行武比。来人,送诸位客人回迎宾馆。” 很快,人群渐渐散去。 而台上,苏清欢仍陷在自己的思绪中。 所以,叶华到底为什么杀她呢? 明明她感觉到的爱意并不作假,明明事前毫无征兆可言,明明很快他们就可以重获自由光明正大地站在阳光下。 他们一起在组织摸爬滚打并肩作战那么久,明明马上就要成功了,为什么杀她? 怎么一下子就全都变了呢? 他残忍的掐灭了她所有的希望。 爱他的路,活着的路,重回阳光的路。 全部,一丝不剩,全部掐灭。 她本不想恨的,因为心中的仇恨已足够多,何必让过去的人和事多占空间。 她以另一种方式重获新生了,所以她不想再记起前世的种种,她选择刻意遗忘,她隐瞒藏拙,她努力融入这里,可最终,这让她无比珍视的新生还是毁了。 从她脱口而出那首水调歌头却被人传扬的天下皆知开始。 从玲珑城一日日的繁荣昌盛开始。 从那场寿宴开始。 她想要的只是一个温暖有爱家,仅此而已,可穷尽两世,往往难于登天。 即便拥有也如过往云烟,转瞬即逝。 为什么呢? 为什么会这样? 是想要的太多,所以才这样对她么? 广场上,所有人都离开了,连幻音和兰无忧也被打发走了,只剩下沈轻寒在一旁默默地陪着她。 直到她问:“为什么?” 他俯身,额头紧紧贴着她的:“我也很想知道。” “阿墨,你能告诉我吗?” “你到底怎么了?我该怎么帮你?你可以告诉我吗?” ...... 迎宾馆。 二楼某间娱乐室。 四个各有千秋的男子坐在一处,手里动作不停,嘴上也没闲着。 “本王观少城主今日之举,似是对夜太子有意。” 最先开口的是沈烨,他这句话一出口,房中几双眼睛便齐刷刷看向了夜流华。 夜流华淡然的丢出一张牌,反问:“东风。烨王有意见?” 沈烨连连摆手:“岂敢岂敢。该谁出牌了,愣着做什么?手别停呀。” “本王只是好奇,这少城主莫不是与夜太子有何渊源?否则上次为你晕了,今日又问了那样的问题,摆明了就是有意与你。” “烨王所言有理,若当真如此,我西珞愿退出此番比试。” 慕悠月接话,却让站在他身后的红焰瞪大了眼睛。 见鬼,宫主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本王亦然,夜太子不如与我们说说是如何与之相识的,倘若真是两情相悦,我等也不好棒打鸳鸯不是。” 云景轩意有所指,已然是坐实了夜太子与玲珑少主关系不寻常。 夜流华又怎会听不出他们的试探,先不说他本就不知,即便当真知道,也是断不会说与这些人听的。 “各位误会了,孤常年待在北冥,甚少踏足外界,又怎会与玲珑少主相识。许是昨日皇妹救人的缘故,这才得她青睐有加。” “原来如此。”沈烨甚觉有理,便又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你们说,这三日后的武比又是怎么个比法?若直接对打,岂非太过无趣。” “放心,定不会让烨王无趣。” 慕悠月继续出牌,他相信苏清欢定不会如此简单的高拿低放。 开城选亲的真正意图,恐怕就要显露于人前啦。 “听闻玲珑城乃青翎国都旧址,当初青翎虽小,却也富极一时,虽说当初青韵公主和亲陪嫁了不少,可剩下的又去了哪里?” “看来摄政王是得到了什么消息?” “只是猜测。毕竟玲珑城兴起之势太过迅猛,苏沧漓本就是青翎遗落在外的皇子,有余下珍宝的线索也是应当。” 云景轩从前并不知此事,因为皇位被人截胡,本该到他手上的许多东西也都旁落他手,还是后来秦如风从秦相口中听来,说与他听的。 且此番来玲珑城之前,白城曾提醒他要注意苏沧漓此人,可入城多日,这位老城主竟是一面未露。 于是,在回到馆中,沈烨提议几人一起玩玩的时候,素来不爱热闹的云景轩没有拒绝,甚至隐晦的推波助澜一把,将夜流华也喊来了。 虽然城主府并未言明,三日后的武比究竟比什么,但正因为没说,才有更多瞎想空间不是么。 不论最后比什么,也不管是否与青翎宝藏有关,这都无甚要紧。 毕竟他也只是随口猜测。 谁会把别人的随口猜测当真呢。 第21章 真醉假醉 城主府。 沧澜阁。 “城主确定要选在这里?” 沈轻寒指着面前地图上那一大片绿色:“此地凶险,少主身有恙,进去万一有事该如何?”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何况,我相信墨儿能应付。你忘了她六岁便可独自深入,抓来那鳄鱼养在城外的事。” “可——” “不必多言,我意已决,你只需按我说的去做即可。” “是,城主。” 沈轻寒转身出门,身后苏沧漓的声音却又响起—— “沈熠,当初把你捡回来的是我,没有我哪来的少主。你要记得向谁报仇,也该记得向谁报恩。” “......沈熠不敢忘。” 沈轻寒没有回头,他牙关紧咬,藏在衣袍下的手紧握成拳,指节寸寸青白。 短短几字,却好似用尽了他全身的气力。 他脚步虚浮的离开沧澜阁,最后在一处假山后停下,然后狠狠一拳砸在上面,手未伤,却将假山砸出一个大大的窟窿。 如同他的心,内里早已溃败不堪,外面却看不出丝毫异样。 阿墨,我该如何才能护住你。 另一边,逍遥阁。 苏清欢独自坐在九层之上的屋顶,夜风阵阵,吹得她发丝凌乱如群魔乱舞,她却不管不顾只知往嘴里灌酒。 云景轩顺着铁链过来的时候,她身边已经堆了不少空瓶子:“红衣,你不能再喝了,我带你下去休息。” “走开,你挡着我看星星了。” 苏清欢不耐烦的赶人,显然已经醉意上头,根本认不清眼前人是谁。 见她不愿,云景轩也没继续拉人,干脆坐下陪她一起喝酒。 “红衣,你为何不回来找我?” 许多清醒时无法说出口的话,云景轩借着酒意问出了口。 “红衣?谁啊?你又是谁?” “我是景轩。” “景轩,景轩。” 苏清欢将这个名字在口中嘟囔了好几遍,脑中才隐约有了点儿印象。 “我说怎么有点耳熟呢,原来是我的大徒弟啊。他咋了?搁哪儿呢?” “就在这儿。” 苏清欢转头,没看到人。 然后,她感觉自己的脑袋,被人从后面拧着转了一圈,眼前终于出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咦,有美人儿。” “美吗?那你为何不回来?十年了。” “我一直在等你回来,一步不敢离开。” “我在南疆苦苦等了你十年。” “南疆?”苏清欢蹙眉,“没去过,我只去过无垢山,和我师父。” “对,就是南疆的无垢雪山。” “你也去过?那你认不认识我家大徒弟,那个孽徒从来不叫师傅,气死我了。” “认识的。” “真的?别骗我,不认识也没关系,下次介绍你俩认识认识。” “我家孽徒现在可威风了,是战神,大名鼎鼎的火云战神。听过没?” “那他,做到你期望他做的了吗?” “当然,战神可比大将军威风多了。\" “既如此,为何不来找他?\" “为何要找?” “你说过,待他功成名就便会回来,怎么可以食言?” “哦,我忘了。要忙的事情太多,谁会记得曾经说过什么。” 她那个时候真的很忙的,忙着活命,忙着练功,忙着创建势力,每次醒来都在跟时间赛跑,哪里有时间想别的。 “可是他记得,记得你说的每一句话,记得你说会回来,所以他一直在等。” “那他还真是.....好骗啊。” 说完,苏清欢整个人靠到了云景轩身上,竟是醉的直接睡过去了,手里的酒瓶咕噜噜从屋檐滚了出去,摔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响。 云景轩将她扶着,上半身躺靠在自己腿上,一手留恋的摩挲着她的侧脸:“好骗吗?或许,我只是愿意被你骗呢。” 云景轩抱着她在屋顶坐了许久,直到感觉到怀中人因为冷瑟缩了下身体,才抱着她一层层走下九层塔,进到最下层的逍遥阁。 将苏清欢放回床上,盖好被子,云景轩在她眉心蜻蜓点水的亲了一下。 “苏清欢,不管你是何身份,我只认准你是我的红衣。” “不管你想做什么,只要你开口,无论多难,我都会帮你。” “我知你不是真的醉了,也知你听得见我说话,我的话在你这儿永远作数。” 说完这些话,云景轩再次爬上九层塔,由原路返回迎宾馆。 房间里,苏清欢缓缓睁开眼睛,眼底清明并无丝毫醉意。 起初,她确实是有些醉的,但并非全无知觉,本是借酒消愁难得糊涂。 只是今夜的云景轩的话实在太多,问到最后,她不真醉也得醉。 谁知这孽徒是真的不做人,竟任由她在上面吹冷风,要不是她机灵,怕是又要来场说来就来的高热, 也不知是她哪里没装到位,怎么就给他识破了呢。 苏清欢哪里知道,自己只是在他凑近亲她时无意识眨了下眼皮,就被云景轩眼尖的给发现了。 门外,沈轻寒盯着被酒水溅湿的鞋子,有些出神。 其实,从苏清欢开始喝酒,他就在这里了。 只是心里藏着事,不知该如何面对她,便一直躲在外面。 云景轩出现时他就发现了,但,既然他无法陪着,那么,有别人能让她开心一会也是好的。 反正有他看着也出不了事。 这会儿见人已经离开,沈轻寒正打算回去休息,谁知,身后的房间里却传出苏清欢的喊声。 “你打算在外面站到几时?” 沈轻寒脚步一顿,转身走进房间。 房间里,苏清欢已经坐起身,见他进来却依旧沉默不言,心底忽的就有一股无名邪火烧了起来。 “在我洗完澡出来时,但愿你已经想好了说辞。” 沈轻寒心头一跳,转身去看她,想要看看她此刻的神情以便作出判断,谁知却兜头罩下一件衣服,将他的视线完全盖住。 然后,他听到了浴室有流水声响起。 直到浴室的门再次打开,沈轻寒都保持着之前的姿势未动分毫,连头上那件衣服都未取下。 苏清欢洗完出来的时候,还被他这副模样吓了一跳:“轻寒,你发什么呆,快过来帮我把头发弄干。” 第22章 故意引诱 “啊?” 沈轻寒难得有点懵,本来还在挖空心思打腹稿的,被她这一喊全乱套了。 所以,并不是他担心的事被发现了。 听这语气和态度,那件事若当真被她发现,等同是背叛了她,以她的性子是绝不会让背叛者好过的。 这么想着,沈轻寒便悄悄松了一口气,还好,只要不是那件事就都好说。 结果,他才刚取下头上的衣服,却看到让他更加瞠目结舌心脏骤停的一幕—— 只见,苏清欢穿着一条丝绸质地的吊带长裙,光脚踩在地上,湿漉漉的长发披散在脑后,水珠滴滴答答的落在木质地板上。 红色将她的皮肤映衬的越发白皙透亮吹弹可破,有水顺着发丝落在她漂亮的蝴蝶骨上,又顺着肌肤一路向下钻到不知何处。 “有什么不对吗?” 见他只是盯着自己发呆,苏清欢有些不明所以的打量了自己一圈,貌似没什么问题,在红楼和璃园包括琉璃宫,她一直都是这么穿的。 但她忘记了,那时候在身边伺候的都是女子,即便暗中有影卫是男的,也会在这些私密的时候自动退开。 而面前的沈轻寒是一个正常男人,且还是对她有想法的男人,又怎能经受的住她如此诱惑。 对她来说正常的穿着,在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看来,都是十分暴露的。 尤其是近几年随着她越长越大,沈轻寒已经在刻意避开一些隐秘的事情,将其交给七姝去处理。 “没什么。” 天知道沈轻寒究竟用了多大毅力,才能云淡风轻地说出这句话,他走过去,将人抱到床上放好,然后站在她身后目不斜视的帮着擦头发。 待头发不再滴水,沈轻寒直接用内力将其烘干:“好了。” “想好要怎么跟我说了吗?” 苏清欢转过身,她盘腿坐在床边,看着沈轻寒:“刚才偷偷站在外面那么久,是不是偷偷做了对不起我的事?” 沈轻寒看着她故作严肃面容,眼底却带着几分戏谑,心中苦涩,只好转移话题。 “城主定了后山作最后比试之地。” 苏清欢的注意果然被转走:“后山?哪里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许是凶险之地更易看清人心。” “是吗?我本打算带他们去溜冰场玩玩的,既然爹爹定了,那就听他的吧。” “其实你可以不听的。” “嗯?”苏清欢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像是没听清,又问了一遍:“你刚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后山太过凶险,你身体还未恢复,不如换个地方比试。” “哦,这倒是没事,我身体再养两日也差不多了,况且不还有你在我身边么。后山我还算熟悉,倒霉的只会是别人,别人可伤不了我。” 能伤到她的,从来只有身边人。 苏清欢的目光从沈轻寒身上收回,她往床里面挪了挪,拍拍外侧的床板:“上来。” 沈轻寒盯着她瞧了一会儿,尽管心里觉得她今晚有些异常,像是在故意引诱他,可他却并不想拒绝。 或许今日之后,他会彻底失去被她信任的资格,自然也将失去与她如此亲近的机会。 他默默脱去外衫,只着白色中衣,抬腿跨上了她的床,与苏清欢四目相视面对面坐下。 她问:“你会背叛我吗?” 沈轻寒回:“我会保护你。” 她问:“打算何时回去?” 沈轻寒回:“就快了。” 两个问题,看似每个都回答了,却又完美的绕开了重点避而不谈。 答了,等同没答。 但苏清欢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她没再继续,转过身面朝里躺下,只留给沈轻寒一个曼妙却纤细的背影。 “睡吧,我累了。” 沈轻寒依言躺在外侧,却是脸朝着苏清欢的,黑暗中,他的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前面的人,像是想要将此刻牢牢铭记于心,又像是猎豹盯上猎物死都不愿放手。 他的手抬起又放下,放下又抬起,反反复复了无数次,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将人整个捞进怀中紧紧抱住。 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头顶,眼角有泪水划过渗入她的发中,他说。 “阿墨,只此一次。” 怀中人没有说话,她无声无息,像是早已睡着了。 但沈轻寒知道,她醒着,一直醒着。 快到天亮时,苏清欢忽然翻过身来,她整个人钻进沈轻寒怀里,同样紧紧回抱了他,她的脸贴在他胸口,听着里面怦怦跳动的声音,哑声道:“仅此一次。” 煎熬了一夜的沈轻寒,在听到这句话时,感觉自己终于又活过来了。 “好。” 简直大喜过望。 他搂着怀中人的手又紧了紧,让她整个人严丝合缝的贴向自己,就差把人直接嵌进他身体里了。 苏清欢头埋在他怀中,眼底却并无温情,而是一片冷凝。 其实,很多事情都是有迹可循的,以前只不过是她懒得在意罢了。 她一直都知道的,自己的爹爹远非她看到的那么简单。 不愧是一脉相承的父女,他们可都是很会伪装的。 天亮后,沈轻寒如同以前的很多次一样,亲自伺候苏清欢起床梳洗,甚至连她的发髻都是他亲自梳的。 “你去准备武比的事吧。” “那你呢?” “我?” 苏清欢指了指自己,想了想:“作为东道主,自然应该去陪我的救命恩人,体会下玲珑城的风土人情。” 所以,她打算去找夜流烟玩儿。 “好,那让幻音陪着你。” “不用,城中我熟,让她歇着吧。” 沈轻寒又陪着她用了早膳,但见幻音夹得许多菜她都未动,他想了想,问:“可是想紫熙了?” 苏清欢没有回答,却也算变相默认。 沈轻寒笑她:“人是你送出去的,如今既念着,过些日子去接回来吧。” “再说吧。” 苏清欢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算是结束了这个话题。 早膳后,两人出了逍遥阁,一个去后山布置场地,一个去了迎宾馆。 夜流烟收到的铁甲卫通传还有些不敢相信,毕竟昨日分开时,她喊苏姐姐一起玩,人家都没搭理她。 结果今日一醒来,人都到门口了。 第23章 一起逛街 “清欢——\" 夜流烟一收拾好就往楼下跑,当看到馆外站着的女子真是她的苏姐姐时,激动的更是直呼其名,直接就抱了上过去。 “流烟小美人儿,早啊。” 她这一喊,直接让夜流烟羞红了脸:“姐姐又取笑我。” “好啦,走,带你逛逛我们玲珑城。” “等下,苏姐姐。” “说了叫名字,你刚不也叫的挺顺口么。说,怎么了?” 夜流烟指了指门口那处的自家皇兄,弱弱的问道:“可以把太子哥哥带上吗?” 皇兄一个人待在房里看书,好闷的,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她也想让皇兄开心。 但她也很喜欢苏姐姐,不想错过这次一起玩的机会,所以干脆把皇兄也拉下来了,没有事先跟苏姐姐打招呼,不知道她会不会生气。 苏清欢一眼就看出了小丫头心中所想,她朝后看了眼夜流华,这人什么心思她还能不知道,不就是想借此机会刷好感么。 “行啊,一起吧,太子哥哥。” 正好,她便借今日这个机会坐实心仪夜太子之名,免得日后公布结果时显得太过突兀。 夜流华被那一声太子哥哥叫的浑身一抖,总觉得这女人又在算计什么,但这重要吗? 当然不重要。 能达成目的拿到想要的东西最重要。 于是,两人行变成了三人行。 六楼,云景轩看着渐渐走远的三人,踢了踢还在用早膳的白子逸:“走,找你小姨去。” 噗—— 咳咳咳—— 白子逸差点没一口粥呛死:“什么小姨,你可别胡说啊。” 旁边偷笑的红裳,看着他欲盖弥彰的样子,笑得更大声了。 笑够了,她才说:“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们了。” 之前夜太子在红楼与人私会一事,来之前已经查到些眉目,桃红经不住盘查也已经招供,桃红虽不知与她联系传信的到底是谁,却知道对方来自城主府。 而整个城主府,与主子关系密切又能动用琉璃宫人手的,也就那么两个人。 所以今日,红裳打算先去城主府探探情况,这也是她此番主动入玲珑的原因。 有主子留给摄政王的简易地图在,她的把握又更多了几分。 云景轩看了她一眼:“小心城主。” 这件事红裳大致与他提过一嘴,虽不清楚她为何会怀疑上城主府的人,但苏沧漓诡谲难测,多一个盯上他的人,就多一分堪破真相的可能。 “红裳姐,你这是要去做什么?为何要小心城主?” “吃你的饭吧,吃完赶紧去找你小姨,没见摄政王眼睛都要飞出去了。” 哼—— 白子逸郁闷的哼唧一声,继续干饭。 ...... 城中。 苏清欢和夜流烟已经一连逛了好几家铺子,小丫头似乎很少这么逛街,很开心,一路买买买就没停过。 这会儿正在一间首饰铺子挑东西。 就是可怜了夜流华,两只手大包小包提得满满当当,偏偏闲影他们又不在,害得他连拿扇子的地方都没有,只能斜斜别在腰间。 他这副打扮一点儿也不像一国太子,更像个长得好看些的侍卫长随,跟在大小姐后头只负责拎包提货。 “喂,太子殿下感受如何?” 趁着夜流烟在那里挑首饰,苏清欢晃到了夜流华跟前,戏谑又有点幸灾乐祸问他。 感受如何? 当侍卫的感受吗? 夜流华心中暗骂这女人奸诈,竟是想出这样的法子来折磨他,他可是堂堂北冥太子,何时受过这样的罪和屈辱。 “甚好。皇妹和少城主开心就好。” 如果能忽略掉这咬牙切齿的语气,苏清欢大概会信了他的邪。 “嗯嗯,你觉得好就行。” 苏清欢用力拍了拍他的胳膊,一副‘兄弟我看好你’的表情,然后在夜流华快要喷火的注视中,走过去陪夜流烟一起挑簪子去了。 徒留下夜流华在原地气到快要爆炸。 对街不远处,云景轩将方才的一幕看在眼里,眼底的神色有些沉。 不知何时,苏清欢对夜流华的态度已发生了转变,除了偶尔的针锋相对外,两人间还莫名多了一丝别人没有的熟稔。 这一点,或许苏清欢本人都没有发现,但云景轩已经敏锐的察觉到了。 他隐约有种预感,苏清欢想做的事,或许与这位夜太子有关。 “我们,不过去吗?” 旁边,白子逸指了指那间首饰铺子,不明白轩为何只在这里远远看着而不是进去。 “不了,我们自己转转。” 既然猜到了她的目的,云景轩又怎会允许自己过去打扰她的好事,况且,若是离得太近,他怕自己会忍不住。 他会忍不住想要将夜流华从她身边丢开,然后换自己上。 但缘分总是这样奇妙—— 你想的时候它未必会来,但你不想的时候它就一定会来,而且来的那样猝不及防。 彼时,云景轩和白子逸刚逛完一处,正打算离开,对面就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这条小吃街藏得深,不是我带路你绝对找不到,里面的卤味和小龙虾一绝,烧烤也不错,等下烟儿你一定要尝尝。” “清欢你真好,我从来没这么开心过,咱们明天也来,好不好。” 苏清欢正想说好,夜流烟就被人拉住了,是她那早已不堪重负的太子哥哥。 “烟儿,少城主想必很忙,哪里有时间天天陪你逛街。是吧?” 夜流华等了半晌,却并未得到回应,兄妹俩转头看去,才发现苏清欢已经走出去一大截了。 而且还迎面撞上了两个熟人。 “咦,你们也在,真巧。” 能不巧吗,我们可是跟着你出来的。 白子逸暗自腹诽,旁边的云景轩却是一本正经的点头:“嗯,确实巧。” “你们吃了吗?我知道一家店很不错,要一起吗?” “我们——” “我们刚好饿了,恭敬不如从命。” 白子逸那句刚要出口的吃过了,就这么被堵在了嘴里。 好家伙,轩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见长啊。 于是,三人行就又变成了五人行。 “当家的,快快,少城主来了,把你拿手绝活亮出来,一定要让少城主和她的朋友们吃好喝好。” “得嘞,你就瞧好吧!” 第24章 盛世之景 最后,几人吃饱喝足又逛了一下午,终于在快天黑的时候,苏清欢亲自将人送回了迎宾馆。 送完人,苏清欢正准备打道回府,却在转角被尹墨月给拦住了。 “难怪当日请你帮忙与玲珑城周旋,你答应的那么爽快,原来你就是少城主。\" 呃—— “我、其实可以解释的。” “无需解释,陪我走走吧。” 尹墨月没有打听别人秘密的习惯,就像他也不止一个身份,他能理解苏清欢的顾虑,毕竟他们本身就不是多亲近的关系。 何况,琉璃宫与灵隐宫本就对立。 她不说才是正常的。 想着自己理亏在先,甚至还借此抵消了欠碧月珠的债,苏清欢顿时觉得这要求不仅不过分,还很合理。 然后,两人就这么一路走着,穿过热闹繁华的居民区,上了城楼,最后还爬上了屋顶。 尹墨月似乎尤其钟爱屋顶,上次在灵隐宫就带苏清欢上屋顶,今日又是。 “喏,吃吧。” 尹墨月将路上顺手买的糖炒栗子剥了几颗,放进苏清欢手里,她也没客气,逛了一下午确实又累又饿,本来准备回府陪爹爹用晚膳的,结果被这人截胡了。 然后,就这么一个剥一吃,直接把苏清欢给吃撑了:“好了,真吃不动了。” 苏清欢话音刚落,就见对面那人变戏法似的,竟是又拿出一包烧烤来,外层的包装纸一去,那香味儿—— 她顿时觉得自己还能再来点儿。 “哪儿来的?也没见你买啊。” “百姓送的。” “啊?你几时在玲珑城吃这么开了?” “送你的,那人见我们是一起的,就塞给我了。” 哦,就说嘛。 除了她这个少城主,也就白子逸那小子勉强有在城里白吃白喝的本事,她城主爹都未必有这能耐呢。 当然,她爹主要是拉不下那个脸白嫖。 嗝—— 苏清欢这下是真撑了,肚皮都圆溜了几分,最后更是直接躺在屋顶上晒起了肚皮。 当然,此时天已近全黑,苏清欢只有晒月亮的份儿。 尹墨月坐在她旁边,看着城中的万家灯火,忽然就有些感慨:“若西珞也能有玲珑这般盛世之景该多好。” 苏清欢听出他话中意味,蹭的一下坐了起来:“你想通了?” “嗯,上次你说为何不能是我,其实我也一直在想,为何、就不能是我呢。” “想通就好,若你自己想做,那这世间便没有什么能难倒你。” “以前我总觉得,你能将琉璃宫壮大至此,十有八九是靠这玲珑城的财力支持,毕竟那时鬼斧神工一直在你身边,而他便出自玲珑。” “那现在呢?” “进到玲珑城后,我才发现,或许是它借了你的势。” “算你还有点儿眼力。” 苏清欢拍了拍他的肩膀,眼光不错。 想了想,她又说:“两日后的武比你就别去了。” “为何不去?” “反正你又不想娶我,有空不如在城里多转转,借鉴下成功经验,好回去改造你的西珞啊。” “没有不想。” “啊?” 苏清欢不懂,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尹墨月却没再重复,他只是在心底又默默说了一遍:没有不想娶你。 他只是那时不知她就是玲珑少主,否则绝不会说那种话。 而今,他已经失去了争取的资格。 当然,他也很清楚自己的斤两,断然是争不过北冥南霖那两位的。 玲珑城未来城主的夫婿,只会在他二人中产生。 在屋顶除了大半个时辰的冷风,两人才算作罢。 下了城楼,尹墨月远远便看到了等在下面的沈轻寒,转头跟苏清欢说了声,便独自先离开了。 这时,沈轻寒也走到了苏清欢面前。 “只是离开数月,我竟不知你何时跟灵隐宫走得这么近了。” “嗯,他算是救过我,往日恩怨就算是一笔勾销了。你的事忙完了?” “都安排好了,只等开场。” “行,回吧,逛了一天累死了,回去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 听到洗澡二字,沈轻寒就下意识想到了昨晚的她,耳根莫名就有点烫。 “轻寒,你在后面磨蹭什么呢!” “来了。” 而另一边—— 迎宾馆。 “这、怎么会这样?” 白子逸看着早上还好好的红裳,出去一趟,回来就躺着生死不知了,压根儿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云景轩站在一旁,只是默默看着太医给红裳诊治:“如何?” “回王爷,红裳姑娘怕是不太好,她受了极严重的内伤,五脏六腑都被震伤了,除非——” “除非有神医谷的雪莲丹,此乃疗伤圣药,定可助红裳姑娘恢复大半,剩下的慢慢养就是。” “兰无忧就在城主府,这件事我来想办法。” 听到摄政王这么说,老太医才算松了口气:“那老臣这就去开方子熬药,先稳住姑娘伤势,万不能再恶化。” 老太医离开后,白子逸突然开口。 “要不,我现在去城主府求药?” “不可。” “为什么?红裳姐姐这样,不应该越早用药越好吗?” “因为她变成这样就是城主做的。” “什么?” 时间回到一个时辰之前—— 那时云景轩刚和苏清欢几人逛完街回来,却听说红裳至今未归。 早上说要去城主府,却一天都没回来,云景轩想到城主府里那个人,便直觉红裳怕是出了事,所以再次借铁链闯了城主府。 谁知他刚过去,就被早就等候在那的沈轻寒堵了个正着。 “上次放你一马竟还敢再来?!南霖摄政王,你当这里是你家后花园,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 两人打了一架,却只能战成平手,无法分出胜负。 最后,沈轻寒警告了他一番,将重伤昏迷的红裳丢给云景轩。 “人你可以带走,但以后别再来烦她。” “烦与不烦,你寒大总管说了可不算。” ...... 而也正是为避免云景轩再去找苏清欢,沈轻寒才亲自去接了她回来。 他不清楚苏清欢现在对那件事到底知道了多少,但此时,至少在武比结束前,是不能让她见到那样的红裳的。 于是,云景轩在城主府外一连等了两日,都没能见到苏清欢或是兰无忧中的任何一个。 直到武比开始当天—— 第25章 武比之地 七月二十三日。 选亲比试第三场,也就是最后一场,确定了地点——城南后山。 苏清欢亲自去迎宾馆接的人。 出发前,云景轩找上她,想要一颗雪莲丹。 想着后山确实危险,苏清欢大方的给他倒了三颗:“有备无患。” 说完,苏清欢便下楼去等参加比试的人集合。 房间里,云景轩拿了两颗交给白子逸,并嘱咐道。 “好好看着红裳,除了太医,不许任何人靠近她。吃用都要小心,别中了算计。” “好,我知道了。听闻此番武比之地很是危险,你要小心,我们等你回来。” “嗯。” 说罢,云景轩便下楼集合去了。 最终参加武比的人并不多。 由于东西两国自动退出竞选,所以,算上苏清欢和沈轻寒这两个主家的,总共也不过双掌之数。 夜太子及其两名护卫,云景轩及其两名护卫,还有两个不知死活,非要再争上一争的江湖人。 也不知他们哪来的胆子,非要与南北的两大强国争到底。 苏清欢见人已到齐,下令出发。 城南。 一行十人穿过一片长势喜人的田野后,来到一处十分陡峭的山崖边。 苏清欢指了指下面隐约可见的绿色,重复了一遍武比的规则。 “最后一场为积分制,林中分布了许多七色旗,数量最多的红旗一个一分,橙旗两分....以此类推。” “三场比试中,综合分数获胜者,便是最后的赢家。如无异议,这就开始吧。” 说完,苏清欢拉起旁边一根绳索,便直接跳了下去,沈轻寒紧随其后。 其余人对视一眼,也学着两人的样子,开始慢慢往崖底去。 等其他人到的时候,苏清欢已经把该做的准备做完了。 那袭标志性的红衣换成了灰绿相间的迷彩服,除了面部,身上所有皮肤包括手都包裹在布料之下,头发也梳成了高马尾,十分干净利落的打扮,身后背着一个很大的双肩包,里面放了各类应急用品。 而在场每人在出发前都领到一个。 此刻,苏清欢看着到齐的几人,做了最后的补充发言。 “这片丛林神秘且危险,地图上虽已尽量标注,但仍有许多未知的存在,在丛林里危险是移动的,你不找它,它也会自己找上门。” “所以我再重申一遍,一旦情况危急,立即拉响信号弹,自会有人带你们出去。但信号弹一响也意味着放弃武比,此次所有成绩都将作废,请各位慎重。” “此番武比计时两天,逾时成绩同样作废,地图上标红的位置最好别去,否则死了我玲珑城概不负责。” “各位可还有什么想说的?” “可以组队吗?”云景轩问。 “可以,但我与轻寒只作为陪同与裁判,并不会参与此次比试,各位自便。” 云景轩闻言,顿时没有组队的欲望了。 “少城主可会跟在我们之后?” “并不,正式开始后,我会直接去丛林中央的暂避所等着,今晚子时进行第一轮核验积分。” “还有问题吗?” 苏清欢环顾一周,见没人说话,转身做出请的动作:“各位,开始吧。” 八个人最后分为三队,北冥和南霖各自为战,两个江湖人自行组队,然后正式开始这场丛林冒险游戏。 等其他人都进去,林子外只剩下苏清欢与沈轻寒两人。 从下到这里起,沈轻寒就只是默默盯着她不说话,直到送走所有人,他才慢慢靠近她,将人牢牢抱在怀里。 “为什么你从来不问我?” “问了你就会说吗?” 沈轻寒沉默,她说的对,明知不会说又何必问。 片刻后,苏清欢推开他:“去做你该做的,记住,仅此一次。” 说完,她脚下几个飞跃,身影迅速消失在入口处。 林外,沈轻寒伫立原地半晌,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而本该早已离开的苏清欢,却在沈轻寒离开后,再次出现在入口处。 她看着沈轻寒离开的方向,压抑住想要跟上去一探究竟的冲动,眼底紫雾弥漫。 等等,再等等。 已经等了这么久,又何必急于这一时,在如此关键时刻露了马脚,总会有图穷匕见的时候。 苏清欢抬头望向城主府的方向,她知道,那里一直有人在下一盘很大的棋,而她自己便是棋盘上那颗最重要的棋子。 十年前的一切也因此而起。 她必须冷静,耐心等待,等那个人再次出手才能有机会窥探真相。 …… 苏清欢的速度很快,曾经来过熟悉大致路线和地形,加上她一直保持直线距离前进,又不必费心去找隐藏在各处的旗子,一个时辰不到人便出现在暂避所周围。 但她没有第一时间进去,而是在附近观察搜寻了一番,确定里面没人才走进去。 所谓暂避所,其实就是几个木头结构的锥形小屋,一半藏于地下,只留出一个很小的口用于进出,空间不大,最多可供两人休息,还是很挤的那种。 一共有五间。 苏清欢每个都进去转了一圈,最后看时间尚早,其余人至少也要天黑前后才到,一个人待着实在无聊,便留了张字条独自往更深处走去....... 临近天黑,等苏清欢再回来时,夜流华和云景轩已经在里面了,只是各自的两个侍卫不在,不知是继续找旗子攒积分,还是做别的什么事情去了。 \"少城主这是做什么去了?\" 夜流华扬了扬手中字条,将其丢进火堆燃烧殆尽,目光落在苏清欢有些磨损的衣服以及略显凌乱的头发上。 \"后半段没去过,一时好奇,进去转转。\" 苏清欢随口一答,转身进了一早就选中的木屋,等她简单收拾一番出来时,那两个江湖人也回来了。 \"少城主,多亏了你的地图,否则我们两个今日非得死在这里。\" 见苏清欢出来,其中一人上前打招呼,怕她不记得,那人还自报了家门:\"在下昆吾派陈时。\" \"昆吾掌门陈亮是你什么人?\" 第26章 首轮积分 \"正是家父。\" \"哦,爹爹年轻时也在昆吾派待过几年,与你父算是同门师兄弟,既然是世叔之子怎不早说,我该在城主府亲自设宴款待一二才是。\" \"少城主客气了,我与大家一同参选便当一视同仁,怎可搞着特殊之事。\" 苏清欢闻得此言,不由莞尔,她轻轻拍了拍陈时的肩膀:\"世兄大义。\" 说着,径直走向火堆旁坐下,旁边一只烤的喷香的兔子递了过来,苏清欢转头看去,见是云景轩便没有客气。 落后一步的陈时也跟着坐下,很是自来熟的对着苏清欢喋喋不休起来:\"敢问少城主,这地图是何人所画?标注的竟无一错漏,那食人花和行军蚁简直恐怖如斯,今日若非这地图,我俩定是要死无葬身之地。\" 苏清欢吃兔肉的动作一顿,瞧着陈时的眼神有点奇怪:\"你们碰上行军蚁了?\" 那可真是有够倒霉的。 行军蚁神出鬼没捉摸不定,她只是在几个有可能出现的区域标注并写明逃生方法,实在是没想到,这俩人第一天就运气这么好给撞上了。 陈时重重点头,现在想起当时的情形还是心有余悸。 \"简直比蝗虫过境还要恐怖,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实在太可怕了。少城主对这东西如此了解,可是来过这里,那地图莫非就是你画的?\" \"幼时贪玩来过一趟,不过仅限前半段,明日之后的路,各位可要自己小心了。我爱莫能助。\" 幼时贪玩。 几人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仅四字,含金量却很大。 这片丛林如此危险,他们这些大男人进来都讨不了好,这位看着柔柔弱弱的少城主竟是幼时就把这里摸透了。 云景轩目光落在她云淡风轻的侧脸上,她可不像是个贪玩的性子,像是想起什么,他问道。 \"听说护城河里的怪兽是少城主从这里抓的,当真?\" 苏清欢点头,见几人一副惊疑不定的样子,又补充了一句:\"别误会,那东西当时就是个蛋,否则我也带不出去。\" 然后,几人就今日的遭遇又聊了一阵,直到夜流华和云景轩的侍卫陆续回来。 子时,苏清欢清点了每个人的旗子并统计积分。 北冥一马当先,共计一百零八分。 南霖紧随其后,一百零五分。 陈时和另一个人吃亏在人数上,加上又回来的早,两人一共也不足半百,不说也罢。 \"各位早点休息,晚上记得留人守夜,天亮出发。\" 说完,苏清欢就直接回了自己小屋睡觉,也不管其余人如何分配住处。 而本是一起进来的沈轻寒,却是直到次日出发都未曾露面,众人见苏清欢不提,便也没多问。 毕竟谁还没点小秘密呢! 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等苏清欢收拾好走出小屋时,其余人已经在吃早饭了,有就地取材继续吃烤肉的,也有吃背包里的备用干粮的。 \"少城主,一起吃点儿吗?\" 陈时走了过来,手里端着一桶从书包里取的泡面,吸溜吸溜的吃着。 \"玲珑城当真是不一般,竟能做出此等方便携带的美食,真香,改日我可得多带些回去。\" \"世兄喜欢就好,我这里有,你吃吧。\" 苏清欢拍了拍自己的背包,缓步走开。 一刻钟后—— 苏清欢盯着他们把火堆以及食物残留全部深深掩埋于土地下,才道。 \"我另有要事,后面的路便不奉陪了,明日此时,我在来时的地方等各位。保重——\" 说罢,苏清欢率先走向更深处的丛林,其余人也各自 昨日,苏清欢花了大半日时间,将这后半部分丛林大致摸排了一遍,划分出了几个有些可疑的区域。 今日打算把这几个区域重点走一遍。 只是一直到午后,苏清欢都未曾发现什么异常,就在她迟疑剩下的最后两处,该选哪个先查看时,其中一个方向的上空炸响了一道烟花。 是那枚只能在危机时刻拉响,却也会直接被淘汰的信号弹。 “终于还是来了。” 苏清欢呢喃一声,朝着信号弹发出的方向飞去,身边的树木急速后退,身形快的几乎闪出残影来。 她仗着艺高人胆大,每每都能精准避开迎来的危险,一路上数不清的毒虫和陷阱,都未能阻拦苏清欢的脚步。 小半个时辰后—— 苏清欢出现在一处山洞外,看着洞口处那个已经用过了的信号弹,她勾唇一笑,抬步走进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的洞里。 另一边—— “王爷,属下找到北冥太子的踪迹了。” “在何处?” 侍卫抬手在地图上一指,云景轩看着那处山腹,总觉得有点眼熟。 他找出那份一直随身携带的苏清欢留下的小小地图,与侍卫手中的放在一处,除了大小不同,山峦的起势和走向乃至笔触都分毫不差。 只是云景轩手中的地图那处,多了几个蝇头小字——青翎皇陵。 “走,去瞧瞧他想做什么。” ...... 山洞里,苏清欢在往里走了一段路后,碰见了一个意料之中的人。 “少城主,你是来救我的吗?” 陈时支撑着受伤的身体靠在山体上,见到苏清欢的那一刻险些喜极而泣。 “你这是、遇到野兽袭击了?” 苏清欢走过去,将人扶住继续往里走。 陈时摇头,有些战战兢兢的瞧了瞧周围,才凑近苏清欢小声道。 “我发现了夜太子的秘密,他想杀我灭口。” “哦?什么秘密?” “他此番来玲珑城,根本不是为了选亲,而是——” 嗤—— 利刃割破皮肉的声音响起。 原本还凑在苏清欢耳边说话的陈时,一瞬间脸色由激动变得惊恐。 “怎、怎么可能?!” 他手上还保持着向前刺的动作,整个人却僵直的钉在了原地。 而他面前,本该对他毫无防备的苏清欢,此刻却是一手稳稳抓住了刺向她腰腹的匕首,嘴角溢出一抹淡漠而冰冷的笑。 “这么蠢,你爹竟也放心派你出来。” “你你你——” 陈时惊恐的瞪大双眼,她知道,她竟然全都知道。 这怎么可能?! 第27章 陈时之死 “倒也不必如此害怕。” 苏清欢顺势夺过匕首,狠狠往不远处某个角落掷去,见无甚动静,她才回过头,将方才被匕首划破的手掌,稳稳压在陈时仍旧满是惊恐的脸上。 “你是何时知道的?啊,我的脸,你对我做了什么?\" 仅是呼吸之间,陈时便抱着头开始满地打滚起来。 他的脸上,凡是被苏清欢血迹沾染过的地方,此刻已经开始溃烂流血。 苏清欢蹲下身,瞧着他的惨状,啧啧两声:“从你昨日一定要参加武比时,我便猜测你想做点什么,否则凭你昆吾派此等小门小派,也敢跟南北两国争选亲资格,说好听了是勇于争取,说难听点叫自不量力。\" “本来我还没这么快会盯上你,毕竟我也很忙有很多事要做,但谁让你蠢呢,竟然会忍不住跳出来自报家门,企图以此拉近关系让我信任你,那时,我已基本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直到刚才,你拉响信号弹故意引我过来,企图杀我。你们想引起南北两国大战,我说的对吗?” “不,不可能。你、怎么可能猜到?” “因为你爹啊。你还不知道吧,昆吾掌门陈亮,其实还有另一个身份,青翎陈氏独子。” “当年青翎国破后,整个都城被夜帝屠杀一空,你爹连同几个世家嫡子,却被人秘密送到了流落在外的皇子身边。后来这群人一边闯荡江湖一边积累声望,企图有朝一日能复辟青翎。” “我不是提醒过你吗?我爹与你爹是同门师兄弟啊。哦,我忘了,你压根儿不知道你爹的这层身份。” “怎么会?我爹怎么可能是青翎陈氏?” 陈时快被脸上的剧痛折磨的晕过去了,乍一听到这样的消息,简直难以置信,却也让他多了几丝清明。 苏清欢却是懒得与他多解释,只是继续了方才的话题:“让我猜猜,与你同来的那人是不是去杀南霖摄政王了?一南一北两个顶顶尊贵的大人物,一下子都死在玲珑城,啧啧,这天下不得大乱。” “退一步就算失败了,只是死其中一个,那另一边也绝不会罢休,还是得大乱。但直接杀死两人风险太大,很容易给自己引火烧身,所以就需要我出来背锅。” “且这次选亲本就是玲珑城主动发起,死在选亲之比中,这理由说出去也更容易被接受。这样一来,首当其冲的就会是玲珑,便不会有人怀疑其他。” 地上的陈时此刻已经没有挣扎的力气,听着她将父亲的交代说的分毫不差,他心里既惊又恐。 怎么会有这么恐怖的人? 仅凭一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就能把别人心中所想拿捏的如此准确,仿佛她亲眼所见亲耳所听一样。 “其实,你们被骗了。” 你们? 陈时惊愕抬头,却只感觉到一阵极快极细的风自脖颈上划过,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陈时死的突然,死时甚至还惊愕的瞪大着双眼,死不瞑目。 而苏清欢—— 她在说出那句话时,手上冰蚕丝已经割向陈时,同时脚下一蹬,飞身向之前投掷匕首的角落扑去,拔匕首,冲杀,所有动作只在一息之间完成。 乒—— 利刃相撞的声音响起,隐藏在山体之后的人终于现出原形。 “夜太子,故事好听吗?” “你总是让孤惊喜,青翎最后的小公主——青琉璃。” 与此同时,山洞外。 “摄政王,就在那,马上就到了。” 陈时的同伴一路领着云景轩来到那处山洞前:“夜太子就在这里面。” “有劳了,唰——” “摄政王这是、要卸磨杀驴?” 那人看着突然落在自己肩膀上的剑,有些不明白到底是哪里露了马脚。 “我到底是哪里疏漏了?” “从一开始就漏洞百出。” 云景轩不屑冷哼:“你与陈时甘愿冒着得罪两国的风险也要参比,进来后却不抓紧时间抢占积分,反而到处瞎逛,两人一天仅得五十分不到,不可疑吗?” “凭这点就怀疑我?” 见他还是不明白,云景轩便直言道。 “地图上标注出行军蚁的那几处,几乎没放置彩旗,食人花那处也是。一处可能是偶然,却不会处处偶然。” 那人闻言心底一惊,猛的转头看向山洞:“陈时!” 若云景轩都知道这点,那画出整张地图的少城主又岂会不知。 陈时有危险! 那人再也顾不得其他,一把挥开肩膀上的剑,扭头迅速往山洞里冲去。 “跟上他。” 云景轩收剑入鞘,领着两个侍卫追了上去,走了没多远,便看见那人抱着陈时的尸体又吼又叫。 “师弟,师弟你醒醒!” 云景轩只是扫了二人一眼,便继续往里走去,然后就在拐角看到了正在对峙的两个人。 红衣! 云景轩正欲上前,就听身后传来一阵轰隆声,回头一看,竟是那陈时的师兄不知何时按下了隐藏的机关。 然后整个山体开始剧烈颤动,还在对峙中的两人脚下突然出现一个大洞,猝不及防就直接掉了下去。 “红衣——” 云景轩回头看到这一幕,几乎睚眦欲裂,下意识就要跳下去救人,好在身后两个侍卫反应够快将人拉住了。 “王爷,快撤!” 两人一前一后护着云景轩就赶紧往外面跑,三人才刚出山洞口,里面就彻底塌陷下来,巨大的石块将能进去的路全部堵死。 “红衣!” 云景轩扑到巨石上,试图将其搬开,却只是徒劳。 但他也仅是慌了一会儿,很快就冷静下来,命两个侍卫去搬救兵,云景轩自己则是在附近开始寻找有无其他可以进去的路。 地下,地宫。 沈轻寒费了两天时间才算闯完这片皇陵,最后成功拿到东西,就在他准备撤离之时,头顶却传来一阵巨大的震动。 “有人触动了机关,是谁?” 一想到这个人可能是他的阿墨,沈轻寒便有些坐不住了,他飞速往出口的方向奔去,想要尽快离开这里去找苏清欢。 只是由于上方山体坍塌,导致地宫里许多路都被堵死了,纵然武功再高,沈轻寒短时间内也无法出去。 第28章 被困地宫 另一边。 苏清欢和夜流华在下坠的瞬间,便已收手努力稳住身形,在即将到底时,借力在地上滚了几圈以作缓冲。 虽稍显狼狈,却也性命无碍。 只是上去的路被堵死了,两人只能暂时休战结伴同行。 “你受伤了?” 夜流华总闻到一股如影随形的血腥味,便开口询问。 经他这一提醒,苏清欢才想起之前被陈时划伤的手掌,因着没有痛觉,又突然掉下来打断了思绪,她竟是把这事儿忘了。 苏清欢赶紧去摸随身携带的雪莲丹,下一秒却突然顿住,药……没了。 定是刚才下坠时不小心掉出去了。 “怎么了?” 见苏清欢往来时的方向看,夜流华有些不明所以。 算了,那么多落石砸下来,回去也未必找得到,先用背包里的药将就下吧。 聊胜于无。 “无事。” 苏清欢单手取下背包,取出里面的医药包开始包扎伤口,因为恰好伤的是右手,左手包扎多少有些笨拙,弄了好几次都没弄好。 最后还是夜流华实在看不过眼,帮了她一把才算完事。 “谢了。”苏清欢收回手,继续往前:“这地宫复杂,我们得尽快找到出口离开。” “你对这里,似乎并不好奇。” “没什么可好奇的,该知道的时候,自然就会知道。” 两人沿着通道一路往里,别问为什么不向外走,问就是外面的路都被堵死了,只能向里寻求突破口。 约莫走了有几个时辰,苏清欢和夜流华才来到一处看着很是豪华的宫殿,殿中央有一处巨大的棺椁。 两人上前查看,是个女子,若非她躺在棺材里一动不动,苏清欢都要怀疑这人是不是还活着。 只因那女子尸身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至今保存的极为完好,容颜娇媚略带红润,死去多年看着却跟活人没什么两样,除了不会呼吸。 苏清欢盯着尸体的脸有些愣神,身后,夜流华的声音却略带惊讶的响起。 “这是、青韵公主?她怎会在此?” 青翎国最后一位和亲公主,也正因为她的和亲,加速了青翎的灭亡。 苏清欢同情的看了夜流华一眼:“看来你这个太子当的也不怎么样。” “你、什么意思?” “人人都说当初青翎国主有皇子流落民间,却不知其实是一位公主,青韵公主的双生胞妹——青雅。” “青翎国后生下的是一对孪生姐妹,但皇室忌惮双生子,视其为不祥,国后便瞒着国主将小女儿送走,又暗中派人悉心照拂,小心的在宫外养大成人。” \"公主们年满十五岁那年,夜帝的一封和亲书搅乱了这一切,国主不愿爱女和亲却又无力反抗强大的北冥帝王,日夜忧思身体渐衰,国后不忍丈夫如此,便将小女儿还活着的事说了出来,接下来的事情,想必你也能猜到——\" \"国主心疼大女儿不愿其和亲受苦,却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小女儿无甚感情,又得知两人长得一般无二,便动了让她代替长女和亲的心思。\" \"于是,小女儿被秘密接回宫中,在父母日复一日的照顾与劝说下,小公主同意替姐和亲,若当真如此便也还算圆满。但她逃了,在和亲队伍出发的前一晚,小公主毫无预兆的离开了。青韵公主最终还是走上了这条早就为她铺好的路。\" \"但这一切远远还未结束——” “本该远走的青雅公主不知何故又到了北冥,还恰好被夜帝撞见她与别的男子在一起,夜帝不知她二人是双生姐妹,只当是青韵公主不守妇道背叛自己,回宫后更是大怒直接下令杖责,青韵最终没抗过去,自此香消玉殒。\" \"这些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夜流华很是奇怪,\"那时你尚未出生,琉璃宫创建至今不过几年,你怎么可能知道这么久以前的事。\" 苏清欢只是看着他,笑而不语。 自然是有人在她尚在襁褓之时,日日在她耳边念叨,反反复复耳朵都要磨出茧子,也不知到底是因为愧疚还是追思。 “你就当、我是猜的吧。” “……” 猜的跟真的一样,这女人果然天生就是会哄人的。 “还听吗?” “你继续——” “青韵公主死后,曾经照顾青雅长大的那个世家的小公子,联合了几位好友开始四处寻找青雅。只是等他们把人找到时,青翎国都已经被攻破,就这样几人侥幸在屠城中活了下来,可国仇家恨摆在眼前,他们开始劝说青雅公主报仇复国。” “青雅本是不愿,国仇家恨与她一个被自小抛弃的人何干,可那个有恩于她的世家小公子提出了一个办法,一招偷龙转凤,成功将所有青翎遗民聚集在一起,多年后,这群人在青翎故都上建立了玲珑城,开始真正的复国大计。” 夜流华挑眉,终于到他熟悉的领域了。 “苏沧漓就是那个有恩于青雅公主的世家小公子吧。难怪当初他毫不掩饰自己青翎皇子的身份,甚至有意往外宣扬,原来是名不副实心里虚得慌。” 苏清欢接他的话,却也没有否认,她继续说了起来。 “玲珑城建立同年冬日,苏沧漓幼子降生取名苏绯墨,世人只知,那孩子是七夫人双生胎的其中之一,却不知根本没有什么七夫人,不过是野心家做的一个局。” 一个苏沧漓从寻回青雅的那处抢来的可怜女子,顶了着城主夫人多空衔却有家归不得的苦命人。 “可这些跟青韵公主有何关系?她本该在我北冥皇陵中才是,为何却会出现在这里?” “自然是——” “自然是有人将她偷偷带出,并用青雅偷梁换柱代替了她。” 有人打断了苏清欢后面的话,接替她说出最后的真相。 夜流华循声转头。 来人一身黑衣劲装挺拔修长,面部轮廓刀削斧凿的深邃流畅,不正是那位从进来后便消失不见的城主府总管——沈轻寒。 在这样一个诡异的地宫里,又见到了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夜流华敏锐的察觉出不对劲来,他戒备的看着来人朝自己走近,正犹豫是否要出手时,那人却绕过他继续向前。 “少主!” 第29章 失血昏迷 夜流华这时才发现,原本倚靠在棺椁上说话的苏清欢,此刻却已滑落在地,被沈轻寒疾步上前捞进怀里。 \"谁伤的你?\" 沈轻寒的目光落在她的右手上,那里包裹伤口的布早已被血水浸湿,此刻仍在滴滴答答的淌着血。 \"怎么会这样?\" 夜流华也是没想到,几个时辰过去,那伤口非但没有愈合,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 他更没想到,一路上萦绕在鼻尖的血腥之气会是这个原因,他只以为那是苏清欢伤口上散发出来的。 而两人一路行过的地方,苏清欢的血更是漫延了一路,沈轻寒也是通过这个才找到他们的。 苏清欢的血与常人不同,她的血不仅剧毒,还是暗红的颜色,熟悉她的人一眼便可认出,沈轻寒自然也不例外。 “药呢?无忧准备的药呢?” 沈轻寒焦急的在她身上翻找,却一无所获,这时,站在旁边目睹全程的夜流华突然开口:\"孤,或许知道。\" 原来刚落地时,苏清欢回头的那一眼,是在找药。 \"在哪儿?\" 见沈轻寒抱着人站起,像是只要夜流华说出个地方,他立刻就能跑去找药。 夜流华摆摆手,叹息着往外走。 \"省省吧,孤去。\" 先不说苏清欢经不经得起如此折腾,即便经得起,抱个人走速度比一个人定是要慢上许多,反正他也是闲着,便受累走上一遭吧。 谁让烟儿那么挺喜欢这人呢,若她有个好歹,那丫头定能烦死他。 夜流华去的快,回来却耗费了些时间,主要是找药用了不少精力。 确实如苏清欢所想,那时即便她回头也未必找得到药。 夜流华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在某个犄角旮旯搬开一块落石,找到了藏在下面的一颗雪莲丹。 回来路上,夜流华其实也曾犹豫过。 雪莲丹珍贵,是不可多得的疗伤圣药,若能带回去让宫中太医研究,日后或将能成为北冥战士在战场上又一个保命的利器。 他犹豫了一路,却在回到那间密室,看到沈轻寒怀里因为失血过多已经面无人色的女子时,瞬间有了决定。 \"只找到一颗。\" 沈轻寒立马接过药,他甚至顾不上检查真伪,移开按压在苏清欢伤口上的手,将药丸整个捏碎撒了上去。 片刻后,看着苏清欢已经渐渐止血的伤口,两个大男人同时松了口气。 \"她的身体.....怎会如此?\" 沈轻寒冷哼:\"还不是拜你北冥所赐。\" 夜流华蹙眉看他:\"何出此言?\" \"十年前黑影族刺杀时,她受了波及身中剧毒,药石罔顾,后来——\" 沈轻寒没再继续,但又何须他说,夜流华怎会不懂。 “血虽止住了,但她失血失温恐难长久,需要及时救治。” \"我查看过了,出去的路都被封死了,只能从外面强力破开。放心,明日一早若我不回去,铁甲卫自会前来接应。\" \"如此,甚好。\" 地宫外。 云景轩终于在次日一早,等到了侍卫搬来的救兵。 听闻少城主和沈轻寒同时遇险,城主府的大半铁甲卫都出动了。 好在云景轩事先已经找到了通往地宫的路,只需众人将挡路的巨石移开,里面的人便能获救。 众多铁甲卫使尽浑身解数,终于在天黑前清理出一条路来,听到动静的沈轻寒两人自然早早在出口等着。 \"师妹——\" 几人刚一冒头,云景轩都来不及开口,身后一道蓝影便飞了出去。 正是听闻苏清欢出事,与铁甲卫一同赶来的兰无忧。 有他在,苏清欢这条小命算是保住了。 夜晚穿梭丛林太过危险,众人经历了大小几次危机后,终于回到之前的暂避所,决定等明日天亮再继续赶路。 “她、怎么样了?” 见兰无忧出来,火堆旁的云景轩出声询问。 兰无忧摇摇头,走过去围着火堆坐下,旁边是围了一圈的沈轻寒夜流华等人。 “这地方大概与她犯冲,回来几日都没个消停,先是吐血,又是梦魇,如今——” 兰无忧说的没错。 从苏清欢回到玲珑城至今不足十日,却经历了大小三次生死危机,仿佛这座城真的在克制她一般,荒谬又巧合的可怕。 一时间,火堆旁的四个男人都没再说话。 直到次日—— 天快亮时,小屋里传来一声惊呼:\"叶华——\" 下一秒,坐在旁边的沈轻寒第一个跑没了影儿,兰无忧紧随其后。 云景轩瞧了对面之人一眼,也跟了过去。 唯有坐在原地的夜流华一脸莫名,但不多时,也起身往小屋那边走去。 小屋里,直到被沈轻寒喂了一杯水,苏清欢还是有些恍惚:\"现在是、什么时候?\" 见她眼神直直至落在门外的夜流华身上,兰无忧默默往旁边挪了一步,将后方遮掩了个严实:\"今日是七月二十六,武比都结束一天了,师妹可真能睡。\" 七月二十六。 苏清欢轻轻呢喃一句,转头看向沈轻寒:\"东西找到了吗?\" 沈轻寒点头,拍了拍一直随身携带的盒子。 苏清欢忽地就笑了:\"如此,是该回去了。\" 有些账,是时候该清算一下了。 于是,所有人启程返回。 有苏清欢在一旁指路,众人难得走了一条几乎没什么危险的捷径,赶在午时回到了城中。 \"明日辰时不夜天广场,我会宣布此番选亲的最后结果。大家此行辛苦了,先回迎宾馆歇息吧。\" 说完,苏清欢便径直回了城主府。 派一队铁甲卫将人送回迎宾馆,沈轻寒和兰无忧也跟着往城主府走去。 迎宾馆。 红裳早已醒来,有雪莲丹那样药效强劲的好东西,且是一连两颗下肚,她再重的伤都好差不多了。 昨日她便已经能下地活动,本想第一时间将自己那日在城主府看到的告知摄政王,好让他去帮帮主子。 谁知,却被白子逸告知他们去了城南山林,进行最后一场武比,便只好耐着性子等着。 不等也没办法,她如今的身体,可闯不了城南那片阴森诡谲之地。 第30章 送上门来 “摄政王,快去救宫主。\" 云景轩一进门,就被红裳这急吼吼的一句给整懵了,想了想,他只以为是苏清欢被困地宫的事,红裳已经知道了,便道。 “不必着急,她已安全回到城主府。” 谁知红裳一听更急了:“主子就是回了城主府才危险。” 云景轩蹙眉看她,想到那日红裳去了趟城主府便险些重伤濒死的事,他顿时有了猜测:“那日,是苏沧漓伤了你。” “正是,那日我潜入城主府,看到了一些东西,离开时不小心暴露,被他一掌震碎心脉。昏迷前,我听到了大护法,哦,就是寒总管的声音。” “这就对了,那日就是他将你交给我的,我本以为是他伤的你,但后来一想,他既能伤你又为何不杀了干净,想来是另有缘由的。” “是他把我交给你的?” 红裳惊诧,有些难以置信:“可那日我明明听到,与城主合谋要算计主子的人就是他啊。” “你仔细说来——” 听红裳回忆完当日闯府看到的一切,云景轩挑重点总结了一下。 “所以,城主府地下有一个可夺人气运且能助人复国的阵法,而苏清欢是启动大阵的关键,苏沧漓此番让她回城也是为这。” 红裳点头:“听那黑衣人说,五星齐聚效果将是最好。我猜这五星会不会是——” “自然是东西南北四国的嫡亲血脉,加苏清欢这个阵眼。” 云景轩接过她未说完的话,眸底的神色越发晦暗难明起来:“苏沧漓。” 这个三个字在他口中反复翻滚,最后化作一道嗤笑溢出唇边。 “既如此,那便等着吧。不必去找,他自会送上门来。” ...... 对面,夜流华房中。 “如何,可查到了什么?” “回殿下,苏沧漓这些年深居简出,极少离开城主府,但每年都会派人去一趟城南丛林,十年从未间断,他像是在找什么东西,铁甲卫死伤无数却每每无功而返。” 房间地上,闲影跪地回禀着。 夜流华立于窗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不远处城主府一隅,眼底染上笑意:“有意思,这父女俩当真是一赛一个的有趣。” 一个心有谋划却假意避世粉饰太平。 一个明知是局却奋不顾身孤军深入。 “此事暂缓,不必再查,再沉稳的垂钓者在看到大鱼咬钩后,也会忍不住的起身收绳。” “很快,他会自己找上门。” “是,殿下。” “黑影桓近日如何?可有异样?” “并无。入城后属下一直在盯着他,并未见他与苏清欢,或是她手下的任何人接触过。” “哦,莫非是孤多心了?” “他跟在苏清欢身边多年,此番突然逃回虽看似合理,却仍有疑点。殿下疑心他是对的,只是——” 闲影欲言又止。 “说——” “只是堂兄自小以振兴黑影族为己任,当初为了族人安危投靠苏清欢,如今为伯父活命背离苏清欢,皆因族中乃他心中执念,他比任何人都想黑影族好。所以我想,他应是不会背叛族中的。” 黑影族乃北冥隐世家族,与皇家密不可分,不会背叛族中便等同不会背叛北冥。 夜流华回身看向地上之人,眼底漾开一圈圈墨色:“孤以为,你该是恨他的才对。” “属下的确恨他们当初对我赶尽杀绝,但私人恩怨怎比得过家国大计,堂兄之才属下却有不及,日后当是更能帮得殿下成就大事,故而,闲影愿放下过去接纳他。” 夜流华视线落在他的头顶,眼睛眯了眯,片刻后,他突然开口:“你可知,你父亲当年失踪与皇室有关。” 地上跪着的闲影身子一僵:“我知。” “那你可知,黑影族沦落到如今地步,也是皇室在推波助澜。” “我知。” “当初救你留你在身边伺候,孤也是早有预谋。这个你可知晓?” “我知。” 一连三个‘我知’,闲影回答的毫不迟疑,却自始至终都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脸上以及眼底的情绪。 良久,闲影终于抬起头,正对上夜流华望来的眼睛。 “殿下,闲影不傻,跟在您身边十年接触的东西不少,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我的确曾经怨过恨过,可我也明白殿下身为一国太子的考量。” “当初黑影族树大招风,国中世家已隐有不满,若处置不当,恐生大乱。恰遇玲珑城主拒不纳贡,陛下有意派人威慑,之后便有了殿下举荐家父刺杀一事。” “站在殿下的角度,您本无错,何况,当初我无家可归沦为乞丐之时,也的确是您救了我,您本可置之不理,任我自生自灭也无人会说什么,可您没有。” “您非但救了,还将我留在身边悉心教导,闲影能有今日皆受您所赐,此恩大过天,属下终生不敢忘。” 说着,闲影重重叩首伏地,以最最恭敬的姿态向夜流华俯首称臣,表明他的立场。 夜流华定定看着地上之人,拢在后面的手缓缓松开,他走上前,亲自将人扶起。 “孤信你,起来吧。” 待闲影站起身,夜流华才松开他的胳膊,一手缓缓抬起落于闲影肩头。 “回去准备一下,今晚恐有一场硬仗要打。” “是,属下告退。” 待房门关上的那一刻,夜流华含笑的脸一寸寸冷了下去:“呵——” 那一声似讥讽,又似嘲笑。 房门外,闲影只做未闻,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如何?他可信你所言?” 一直等在房中的黑影桓见他进来,迫不及待的问出声。 “暂时、算是信的吧。” “也行,毕竟太子多疑不是一日两日了,只要他现在不继续怀疑我们就好。” “我们?” 闲影转身,对着黑影桓发出一声冷笑:“我同意与你合作不假,但别将你我混为一谈,不会有什么我们。” “黑影闲,十年卑躬屈膝的生活,果真是将你一身血性都磨去了,即便明知他是你杀父仇人,也依旧舍不得对他下手。” “你不是说我爹没死吗?又何来杀父之仇,何况他也的确救了我,这是无法磨灭的事实。” “你——” 第31章 城主有请 城主府。 苏清欢进府后便直接回了逍遥阁,兰无忧也回了自己客居的院子。 而沈轻寒在与二人分开后,则是一路未做停留去了城主的院子。 沧澜阁。 “东西呢?” 苏沧漓的声音中带着难以抑制的急切,看见沈轻寒进门,更是直接走过去索要。 将怀中木盒递过去,沈轻寒不由道。 “此物对城主并无益处,您还是慎用为好。” 回来路上,沈轻寒悄悄问过兰无忧,盒子里的不过是一颗可助人回到巅峰战力的虎狼药,虽有奇效却极为伤身。 沈轻寒不明白,苏沧漓费尽心思让他取来这物,究竟是想作何。 “不必多问。\" 苏沧漓接过盒子,转身就往里面的密室走去:“吩咐备宴,选亲大比已然结束,本城主也该露个面,款待一下四国来客。” 然后,他整个人便消失在密室门后。 只是这一次,苏沧漓没有再让沈轻寒守在门口。 沈轻寒目光幽幽的看着那已恢复原样,不仔细分辨完全看不出有密室的墙面,那个上次因红裳闯入而第一次进去的地方。 想着上次见到的那个诡异的黑衣人,沈轻寒再次告诉自己:再等等,很快便能揭晓答案了。 申时。 迎宾馆中,属于四国主使的房间被铁甲卫敲响—— “今夜戌时,城主在府中设宴,恭请北冥\/南霖\/东朝\/西珞贵客前往赴宴。” 与此同时—— 逍遥阁。 苏清欢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莫名有点小小的激动,连一旁幻音都觉察出不对来,忍不住问她。 “只是设宴罢了,少主为何如此开心?” “你不懂,爹爹不理城中杂事多年,如今愿意重新现于人前,想必是终于想通了,我这做女儿的,自然要为他开心。” “是这样吗?” 可千面幻音观她神色,面上虽笑着,可那笑意却是不达眼底,瞧着有几分诡异。 但苏清欢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路过幻音时拍了拍她的手:“准备下,今夜与我一同赴宴。我先去找下师兄。” 说着,苏清欢便出了逍遥阁,往兰无忧院子走去。 “师妹,你怎么来了?可是哪里又不舒服了?” 见苏清欢突然主动登门,兰无忧下意识就走过去牵起手给她诊脉,这似乎都已经成为他的习惯。 毕竟,这段时间每次见着师妹,不是她伤了,就是她又伤了。 “没有不舒服,我来只是找师兄拿样东西,时间紧,我自己来不及做。” “什么?” “幻灭香。” “怎么突然要它了,你可就做了这么一点,这几年我自己都没舍得用。” 说着,兰无忧便回屋取了给她,只是松手时多少有些不情愿:“师妹,你可得记得补偿我。” “放心,下次师兄想要多少,我就给你做多少。绝不食言。” “行,那就说好了。” 兰无忧听到这话,才算松开了紧紧捏着药瓶的手,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我可以要不止这一样吗?” “当然。只不过到时候得师兄自己准备药材,我可是很贵的,只出人出力。” “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两人击掌为誓,离开前,苏清欢突然又说:“师兄,我想吃美食街的卤味、小龙虾.....你帮我去买回来可好?” 兰无忧瞠目结舌的听着她报出一大串吃食的名字:“这么多你吃的完吗?” “必须的。” 苏清欢的头点得没有一点心理负担,然后转身就离开了。 院子里,一直远远站着的药童这才走到兰无忧身后:“公子,今夜府中不是设宴款待四国来使么,小师叔要这么多东西,您还如何赶得及赴宴?” “那便不去。” “啊?那城主那边——” “不必理会,从始至终这城中与我有关的,也仅她一人。她既不想我出现,那我便不去。” 酉时三刻。 四国来使逐渐入府,苏清欢带着千面幻音前去招待,却发现来的都是此行四国指定的主使,其余人并未到场。 见状,苏清欢看着面前这四张颇为熟悉的脸,不由轻笑。 “城主府能得诸位光临,可真是蓬荜生辉啊。上次我重病,各位登门想必也没来得及好好欣赏,趁着此时天色未黑,我便领几位逛上一逛,如何?” 夜流华:“求之不得。” 云景轩:“荣幸之至。” 旁边的尹墨月与沈烨自然也无有不应,苏清欢转头看向幻音,吩咐道。 “不必跟着,去看看宴席何时能好,再过来叫我。” “是,少主。” 千面幻音转身离开,却是在不远处拐了个方向,径直去了府门外。 “少主有令,包围城主府,今夜不许任何人进入。” “得令。” 府中,苏清欢一边介绍着走过的林苑景致,一边回答几人时不时提出的问题,众人相处倒也还算和谐。 “玲珑城主府果然不同凡响,这景致与我之前见过的竟是格外不同,却更加美不胜收。” 沈烨指着前方一个会自己喷水的池子,惊讶的合不拢嘴。 旁边,尹墨月也接话道:“这、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他们虽之前来过几次,但当时为了探病都是直接去的逍遥阁,城主府许多地方并未去过,自然不曾见过这般景象。 而苏清欢另一侧,夜流华和云景轩却平静多了,那俩人没见过世面不代表他们也一样。 这喷泉池与璃园那座会自动流水的亭子有异曲同工之妙,沈烨与慕悠月没见过,他二人可是亲身体会过的。 “不过雕虫小技,几位喜欢,那我们再往里面走走吧。” 苏清欢并未回答他们,只是带着人继续逛园子,直到临近戌时,沈轻寒亲自来请,众人才移步宴会厅。 晚宴设在城主府中央的正堂。 几人到的时候,苏沧漓已经在主座上。 “四国诸位能应邀前来玲珑城,苏某深感荣幸,快请入座——” “清欢,坐到爹爹身边来。\" 众人纷纷落座入席。 苏沧漓与苏清欢坐于正位,左边是依次是夜流华与慕悠月,右边则是云景轩和沈烨。 沈轻寒并未入席,只是如同一个寻常侍卫一般,默默立于苏清欢身后,眼睛却不自觉的落在苏沧漓的身上,浑身暗含戒备。 第32章 请君入瓮 “轻寒,开宴吧。” 苏沧漓的声音唤回了沈轻寒有些飘远的思绪,他朝着门外拍了两下手,很快便有舞女入场。 丝竹入耳,舞姿曼妙。 在场中人除了沈烨,却并未无几人真的在欣赏,其余人的视线都若有似无的落在主座那父女二人身上。 “爹爹,吃菜。” 苏清欢自己没吃几口,倒是没少给苏沧漓夹菜,眼底的亲近孺慕之情掩饰不住。 “好好,这些年真是辛苦我儿了,爹爹一定会为你择选良婿,好弥补此前对你的亏欠。” 苏沧漓眼眶微红,手颤抖着落在苏清欢发间,面上满是拳拳爱女之心,碗里的菜却是一口未动。 转而,他看向四人举起酒杯。 “诸位都是人中龙凤,能来参加此次选亲,实乃我玲珑城之幸,苏某感念非常,此杯,敬诸位。” 首座上,夜流华与对面云景轩对视一眼,直到看见上方苏清欢也喝了那杯酒,两人才抬头一饮而尽。 慕悠月与沈烨这会儿似乎也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太对,但见其他人都喝了,自己不喝太过特殊,便也都抬杯下肚。 见此,苏沧漓缓缓勾起了唇角。 又是一番寒暄与觥筹交错,酒过三巡,有人终是支撑不住倒在桌上,一个接一个,连苏清欢也不例外。 宴厅中,舞女乐师早已退下,此刻只剩两人还算正常。 “轻寒,把人带去密室。” 苏沧漓起身,吩咐一句就要离开,身后的沈轻寒却喊住他:“你答应过,不会伤害阿墨性命的。” “这是自然,她毕竟是我养大的。” 说完,苏沧漓头也不回的离开。 ...... 密室。 等众人醒来时,便发现自己被绑在架子上放血,玄铁缠身武功被封,俨然已是待宰的羔羊。 “怎么回事?本王不是在赴宴吗?这是发生了何事?” 沈烨惊呼,打量了一圈才发现被抓的不止他一个,顿时松了一口气,还好,感觉一下就平衡多了。 只是,中间被绑在地上的那人,怎么越看越眼熟啊。 “少城主,你怎么也在?不是说玲珑城治安很好么,怎么在你自己家也能被抓,你到底靠不靠谱啊?” 苏清欢躺在地上,双手手腕都被割开一道深深的口子,她却仿佛没有半点知觉,听到沈烨的问话,也只是无所谓的一笑。 “可有句话不也说,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么?你说是不是啊,我亲爱的爹—爹—” 沈烨被她的话惊得浑身汗毛直立,他艰难的转头,才发现自己后方不远处椅子上坐着的,不正是今日宴会的主人——玲珑城主苏沧漓么。 沈烨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刚才一醒来,所有人并不是在看他,而是在看他身后之人。 “苏城主,你你你、这是何意?绑我们作甚,我们可都是四国皇室嫡脉,伤了我们小心你吃不了兜着走,快放我们下来。” “我要的就是皇室嫡脉,不然你们以为这选亲为何而来。你们不会真的以为,我会将辛苦建立的城池拱手相让吧。这一手请君入瓮,我可是等了十年。” 苏沧漓冷笑着,眼底的疯狂与狰狞在这一刻,终于不再掩饰:“当初,你们四国瓜分青翎杀我父母亲人屠城时,可曾想过会有今日?” “四十年了,我等这一刻整整四十年了,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童走到今日,谁都无法想象我经历的艰难。可到底,还是让我等到了这一刻。” “黑影,动手——” 苏沧漓一声令下,众人看到黑暗中走出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袍之下的身影,夜流华莫名觉得那人有些眼熟,但他不敢确信,有些迟疑的唤了声。 “你是、黑影族长?” 那个消失了十年本该死去的上一任黑影族长,黑影闲的亲生父亲——黑影卓。 见被人认出身份,他也不再遮掩,取下了头上兜帽,事到如今,确实也没什么可掩饰的必要了。 算算年纪,黑影卓比苏沧漓还要小上几岁,可看着却比之苍老了不止二十岁。 苏沧漓只是须发全白,面容与身体却保养的极好,颇有几分鹤发童颜的味道。 反观黑影卓,确实形容枯槁头发灰败,面上皱纹横生,活像一棵被抽干了生机的老树,行走间都在腐坏溃烂。 此时,他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打开放入口中服下,不消片刻,整个人之前的颓败感一扫而空,瞬间有源源不断的生命力自他身体溢出。 黑影卓看了眼被绑在一旁的夜流华,似很轻很淡的笑了一下。 “殿下,对不住了。” 说罢,便将仅剩的功力全部注入到大阵中,开启了五人身下早已被血水浸透的阵法—— 密室里,突然亮起一阵黄光,然后,阵法中所有人都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吸力,好似有东西在用力的撕扯着,拼命想要将什么从五人身上剥离。 “啊,这是什么鬼东西,快、放、放开本王,我父皇母妃不会、不会饶过你的,苏沧漓,你听到没有?” 但苏沧漓无动于衷,眼见阵中心的苏清欢已经慢慢减缓了抽动,沈轻寒再也忍不下去了,他拔刀上前狠狠砍在黑影卓肩上。 “停下,立刻停下阵法。” “你说过不会伤她性命,你骗我!” 见黑影卓即便重伤,也未曾停止阵法,沈轻寒恨恨转头看着后方的苏沧漓:“她是你的女儿,你答应过我不会伤她的。” “我只答应不伤及性命,轻寒,你先放松,这阵法顶多让她成为废人,有兰无忧在死不了的。” “废人?可你知不知道,没有那身功力压制,她体内的毒会彻底爆发,再无转圜。” “那又如何?大业将成,你难道要我为了区区一个女儿便前功尽弃?” 苏沧漓眼底最后一丝挣扎彻底消失。 对,他筹谋半生的大业绝不能毁,以后他会有很多更乖顺更健康的女儿,这个半死不活的死了也没什么紧要。 “呵呵,区区、一个女儿?\" 阵法中心,原本闭眼听着的女子忽然睁开了眼睛:“那便,让爹爹见识一下,我这区区女儿的能耐如何?” 第33章 狂暴状态 砰—— 苏清欢突然挣脱锁链,整个人悬空飞了起来,眼中紫芒大盛。 与此同时—— 阵法外的黑影卓,猛的被一股强劲的力道震飞出去,整个人撞在后面的墙壁上,落地时呕出一大口鲜血,再也没爬起来过。 阵法中其余四人只觉被什么反冲了一下,先前失去的东西好似在阵法停下的那一刻,又重新回到了自己身体里。 而苏清欢那边却并未停下,只见她一个闪身便出现在苏沧漓面前,对上那双潋滟的紫眸,苏沧漓竟是本能的有些害怕。 “墨、墨儿,我是爹爹啊。” “我知道啊,爹爹——” 苏清欢笑着,她笑的灿烂又美好,苏沧漓却只觉得心惊肉跳,下意识想一掌劈过去拍开这张漂亮到有些诡异的脸,但—— 苏沧漓发现他的武功莫名其免得消失了,软经散的解药他事先明明便已吃下,按理说应该不会对他造成任何伤害才是。 他记得,自己这个女儿一直在各方面都极有天赋,难道是她给自己下了毒。 脑中电光火石,苏沧漓顿时回想起席间苏清欢给夹菜的那一幕—— “怎么可能?那些菜我明明一口未动。” “谁说菜里有毒了,毒一直在我身上,从你让我坐到身旁的那一刻,你便已经中毒了,而那些菜刚好是解药。” “爹爹,一直以来我都有给过你机会的,从我回城那日起,我给过你无数次机会,我一直告诉自己,只要你对我开口,只要你跟我说实话,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帮你去做。” “就像以前你想治理好城池,我帮你。你想玲珑城富甲天下,我帮你。你想找北冥报灭国之仇,我也帮你。” “只要你说,做女儿的什么都可以帮你,可你,没有。” 砰—— 随着苏清欢最后两字落下,她面前的苏沧漓被一脚狠狠踹飞,最后嵌进了石墙上。 “你想我死,十年前你害苏府满门三百六十一口人惨死,十年后你依旧执迷不悟想拉着满城百姓陪葬,你并非真的想报仇,你只是割舍不下自己的野心罢了。” 苏清欢一步步走向卡在墙缝中动弹不得的人,说出的话,却足以震碎在场所有人的三观。 “她说,苏府满门是苏沧漓害得?” 慕悠月震惊的看向夜流华,仿佛在问,这事儿不是你们北冥做的吗? “孤若说,当初只是想杀了苏十三,给苏沧漓个教训,你们信吗?” 他的本意是杀了苏绯墨让苏沧漓痛苦,而非灭人满门。 可谁知派出去的杀手失了控,不仅屠府还放了把大火,因为当时派去的主事人,黑影族长一直未回去复命,便只当他是死了。 死无对证之下,这事儿也就被北冥默默认下。 反正因为当初覆灭青翎的事,所有人提起北冥提起夜帝的第一反应,就是残暴嗜血,无人会听他们解释,何况,北冥也不屑解释。 背得锅多了,谁还会在意这点小事。 一旁,云景轩听他这么说,确实冷笑嘲讽:“别人递刀你杀人,又何必在这里喊冤,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何况在这件事情中,你北冥并不冤枉。” 哪怕这件事是苏沧漓筹谋引导的,可若北冥不出手,事情便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何况,当初伤了红衣的黑影一族,本就出自北冥。 不论夜太子如何狡辩,这笔账都得记在他的头上。 就在两人不顾身上束缚以眼神交锋时,那边又是一声巨响—— 四人齐齐回头,却看到苏清欢将她爹整个从墙上扣出来,狠狠一掼砸向地面。 而沈轻寒看到这暴力的画面,只是远远躲到一边,假装自己并不存在。 啊—— 苏沧漓惨叫一声,整个人都快被她这一甩给撞碎了:“墨儿,你、你听爹爹解释,那都是意外,我不是有意要杀你姐姐们。” 姐姐们。 苏清欢像是被这几个字彻底刺激到一般,手中的人形武器挥舞的更加卖力,哐哐朝着地上就又是一顿猛砸。 每砸一下便质问一声—— “解释?难道不是因为她们中有人发现了你的秘密,你不清楚到底是谁,所以才以我的名义将她们全部召回,想要借外人之手一网打尽?” “意外?当时我明明已经打败黑袍,杀手也尽数斩杀,为何城主府还会起火?你当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我当初为何离城?七姐和十一又到底死于谁手?本该死去的黑袍为何又出现在这里?你倒是继续狡辩啊!” ...... 众人只看着她一下又一下,手里的苏沧漓舞的虎虎生风,很快就变得鼻青脸肿,大半条命都没了。 好暴力,好血腥,好残忍。 可看着,莫名有点爽是怎么回事! 许久过后,苏清欢似乎砸累了,她将人扔在地上,缓缓蹲在苏沧漓面前。 她的眼睛依旧是紫色的汪洋,深不见底引人沉沦,嘴角不知何时溢出丝丝缕缕的鲜血来,手上的伤口依旧在滴滴答答淌着血,她本人却没有一丝痛苦的神情。 此刻的苏清欢,仿佛是从地狱爬出来的阴森恶鬼,人间的一切都引不起她丝毫波澜,她只是笑,一直笑着,不厌其烦的笑着,好像要把这辈子的笑都用在今天。 “正大光明的承认你的野心,有那么难吗?苏沧漓,别死到临头了,还要让我瞧你不起。” 苏沧漓似被她这话刺到,亦或是意识到此番自己的下场不会好,便也不再遮掩,第一次在人前坦诚了自己的野心。 “对,我就是有野心,就是想搅起四国动乱,就是想趁机称王称霸,可那又怎样呢,若没有夜帝从中作祟,我本该是青韵未来驸马,待国王百年便是由我称王,是他毁了我的一切。” “啧啧,事到如今,你还在想着给别人甩锅。你真当我那时候小,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苏沧漓似想到了什么,他惊恐地看着苏清欢,仿佛在看一个恶魔,一个恐怖至极的怪物。 “妖孽,你果真是一个妖孽!!!” 第34章 你是妖孽 “妖孽?” 苏清欢嗤笑:“可我这个妖孽,不正是你求神拜佛苦苦求来的吗?” “若非如此,你当我为何会忍你这么久?早再确认你就是害死六姐她们的凶手时,我就该回来杀了你。留你至今,不过是念着那点可怜的再造之恩罢了。” 她也曾真心拿他当父亲敬重爱戴,可从十年前那一日后,所有的一切就都变了。 “我可以不在意你出生便将我扮作男孩,将我架在刀尖; 可以不在意你掳我生母入府,害她生下我不久便郁郁而终; 可以不在意你幼时的冷落忽视,丢我一人在院中自生自灭; 可以不在意你利用我壮大玲珑,却将所有功劳揽于己身; 可以不在意你故意宣扬我神童之名,被四国觊觎暗害; 这些我统统都不在乎,可你却害死了我唯一在乎的姐姐们,因为你的一己之私,她们全部死在我面前,至死都想护我活下去,她们至死都想护住我,这个你唯一的嫡亲血脉。” “苏沧漓,你没有心,你该死!!!” 砰砰砰—— 如雨点变得拳头落在苏沧漓的脸上,但比起疼痛,让他更惊愕的是眼前之人刚才说出的话。 她知道,她一直什么都知道。 她只是在等,在等一个他主动暴露一切的机会,一个他再也无法辩驳的机会。 而这个机会,今日,他自己亲手送到了她面前。 “墨、墨儿,别打了,爹爹、爹爹错了,我真的......真的知道错了。” 苏沧漓断断续续的话从肿胀不堪的嘴边溢出,一句求饶的话,说的很是艰难,实在是.....真疼啊! 可苏清欢并未停下,她像是没有听到,又像是陷入某种魔怔,眼前的惨状与血腥并未唤回她丝毫理智,反而让她陷入到更深的疯狂中。 砰砰砰—— 苏清欢不知自己打了多久,直到一个人扑过来紧紧将她抱住,温柔的在她耳边轻声乖哄:“师妹,没事了。” “没事了,清醒过来好不好?” “一切都过去了,师妹,别被仇恨蒙蔽了你的双眼。这话是你教我的,清醒过来,好不好?” 兰无忧抱着她,手死死的抓住她试图挣扎的双手,见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挣扎,他再接再厉的哄道。 “没事了,姐姐们也不想看到你这样伤害自己的,她们会心疼的,师妹,清醒一点。” “你已经替她们报了仇,如今也阻止了城主的计划,没有人会怪你的。” “醒醒,别陷进去啊,师妹——” “师、师兄?” 苏清欢眼底的疯狂与猩红逐渐变得清明,紫色如潮水渐渐散去,她盯着眼前之人,神色仍有些恍惚。 “是我,师妹,你能清醒真是太好了。不过,轻寒.....可能就不太好了。” 苏清欢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才发现,不知何时被打的人竟变成了沈轻寒。 此刻沈轻寒仰躺在地上,原本俊俏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而苏清欢正坐在他身上,双手还保持着挥拳揍人的姿势,只是胳膊被兰无忧死死抱着。 咳—— 苏清欢掩饰性的轻咳一声,从沈轻寒身上起来:“该,谁让你不躲的,况且你联合他算计我,活该遭此横祸。” 沈轻寒本想解释的,他只是怕她真把城主打死来日后悔,想着上前拦一拦,谁知她会突然发狂变得六亲不认,连他也没放过。 他合理怀疑这是她的蓄谋已久。 这一顿打,怕不是早就给他备上了。 只是听到苏清欢的后半句,他便什么解释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的确曾因救命之恩动摇过,对她生出了算计之心,即便初衷是想护她。 沈轻寒默默从地上爬起,走到一旁正坐在阵法边缘的台阶上,任由兰无忧给上药包扎伤口的苏清欢身边站着。 “师妹,既早已知道他想做什么,何苦还要受这罪?” 从苏清欢去找他要幻灭香时,她便知道今晚会发生什么,可她毫无反抗,任由事态发展到如今的模样,血都快流干了半身。 苏清欢动了动已经包扎好的右手,无所谓道:“古有哪吒三太子,割肉还母削骨还父,我也想效仿一番,将这半身血流干净了还他。” “师妹,你本就不欠他,即便他于你有些生养之恩,这么多年也早就还清了,非要这么折腾自己做什么。” “那个,你们要不要先救救我们再叙旧?我的血也快流干了?不过哪吒三太子是谁,怎么从没听说古时有这么一号人物?” 后方,一道略带虚弱的声音响起,终于打断了两人对话,只是后面画风逐渐跑歪,命在旦夕还好奇苏清欢随口一提之人。 苏清欢回头,心道这人也算是个奇葩,不由便笑出了声。 “轻寒,放他们下来。” 正当沈轻寒挨个将人放下来时,门外几个人闯了进来,正是一直注意着城主府动静的闲影红裳红焰等人。 之前兰无忧迷倒一大片铁甲卫闯了进来,他们便也紧随其后从那处缺口溜了进来,只是因为不熟悉地形耽误了点时间,若非最后有红裳带路,他们根本找不到这处隐藏极好的密室。 唯有沈烨,无人来找。 终于,只有他一个人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张贺。 沈烨孤零零的坐在地上,牙齿咬的咯咯作响,看他回去不搞死那个老匹夫,竟敢一个人都不派来,害他丢这么大人。 待自己伤包扎好,苏清欢看了一圈同样流血不少的几人,想着这些好歹也是帮她圆了今夜这场大戏的功臣,不好见死不救,便也让兰无忧去给其他人看看。 “本神医可是很贵的,他们那点伤再晚些就要愈合了,哪里值得我看。” 其实兰无忧说的没错,在场的除了苏清欢吃了体质特殊的亏,血跟不要钱似的流个不停,其余人的伤口已经开始渐渐凝固,根本不足以危及生命。 但话虽如此,师妹都发话了,兰无忧还是给扔了一瓶药过去,让几人各自包扎,同时一脸心疼的道。 “这可是我专门给师妹做的,便宜你们了,每人一万两,事后记得给我送来。” 嘶—— “你抢钱啊!” 第35章 黑影卓死 “爹——” 一声悲痛欲绝的哭喊压住了沈烨的轻呼,众人转眸看去,却是闲影不知何时离开了夜流华身边。 方才,闲影在密室中四下查看,想看看有无其他可疑之处时,也幻想着黑影桓所说的父亲还活着是真的时,却在角落里发现了一个黑影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本想直接转身的,可就在那一刻,体内早已沉寂的连心蛊突然动了一下,他难以置信的看向地上枯瘦如柴身影,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扑过去将地上之人搀起,颤抖着拨开挡脸的头发,底下露出一张熟悉却极近苍老的脸。 “爹,爹你醒醒,我是阿闲,你睁眼看看我啊!” 可无论他怎么喊,怀中老人都无半分反应,好像真的已经死了一般。 闲影抱起他,踉跄着扑到兰无忧身边。 “神医,求你救救我爹,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闲影伏首叩地,脑袋磕的砰砰响,没几下便磕出血来,他哭的涕泗横流,一声声的哀求着。 除了夜流华,这是闲影以第一次如此诚恳祈求的姿态求一个人。 兰无忧看都没看他,只是看了眼苏清欢,便转身走开了。 害过他师妹的人还想让他救,没门。 一旁,所有人都冷眼旁观这一幕,唯有黑影桓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他上前阻止闲影继续磕。 “没用的,你该求的不是他。” 黑影桓一句话点醒了闲影,他立马放下父亲,膝行到苏清欢面前,又是一顿不要命的磕头。 “求你救救我爹,我愿意把命陪给你,只要你肯救救他。” 苏清欢定定看着他,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忽地讥笑一声。 “有人弃如敝履,有人视之如命,这世间啊,当真是可悲又可笑。” 在场众人在这一刻,皆有些心疼的看向她,所有人都知道她在说什么。 可谁都无法多说什么,因为他们知道,她不需要同情,也不需要劝慰,做那些只让她感觉被轻视。 良久,苏清欢朝着兰无忧伸手。 “银针给我。” “师妹你——” 不止是兰无忧,所有人都没想到,包括闲影也没想到,苏清欢竟然真的会答应。 见兰无忧不动作,苏清欢便干脆自己去拿银针:“我给,师妹,我给还不行吗。” 苏清欢拿过针走向黑影卓,手上一边下针,一边解释道:“别误会,我没有以德报怨的习惯,只是想看看,这对父子会否像某人一样,一个恨不得另一个去死。” 这个某人说谁,黑影桓心知肚明。 下完针不多时,黑影卓终于悠悠转醒,他看着眼前漂亮的女子有些晃神,没想到,最后救自己的会是曾经伤害过的人。 见人已清醒,苏清欢起身退开。 “有何遗言赶紧说,他本就重伤未愈,这些年一直强行用药吊命,如今又服用了虎狼药,掏空仅剩的生机,本是神仙难救,我这套针法也只可保他半个时辰。” 说罢,苏清欢便直接出了密室。 其余人也陆续离开,夜流华犹豫了一下,本是想走,却被黑影卓叫住。 “殿下,多谢您,这些年把阿闲教的很好,死前能再见我儿一面,死而无憾了。” “嗯,是他自己争气,与孤无关。” 夜流华离开了,将这方空间留给父子叔侄三人。 “阿闲,阿桓,其实上次你们闯府,我便知道是你们来了,我很高兴,你们如今已经可以独当一面,黑影族交在你们手上,我很放心。” 黑影卓没有问他们如今黑影族如何了,不用问他也能想到,定然处境不会太好,十年前他被迫接受刺杀任务时,便已预料到黑影族的日后。 能让两个族中天才抛下族人跟在太子身边,黑影族的处境哪里能好。 他知道皇室当初派他来的目的,打压黑影族是一方面,同时也要给世人宣泄怒火的出口,而黑影族树大招风被针对,所以成为了日后阴谋暴露的宣泄口。 可黑影卓没有办法,阿闲还小,亲弟黑影胜不是个能主事的,他必须来,否则黑影族当下就得亡,连苟延残喘的机会都无。 “阿闲,别怪爹心狠,爹也是无可奈何才不得不抛下你,这么多年,你受苦了,可爹不悔。” “爹,我不怪你,我只是不明白,您明明活着,为何我的连心蛊却感应不到你,我以为......我该早点来救你的。” “傻孩子,爹当年生死一线,怕连心蛊日后会影响你,便设法封住了母蛊让它陷入假死,方才若非我昏死过去被它有机可趁,你大概也不会感觉到我的存在。” 旁边,黑影桓听到这话时,落寞的低下了头。 有人弃如敝履,有人视之如命。 呵呵—— “阿桓,我虽不知你为何会与阿闲一道跟在太子身边,但无妨,倘若有朝一日,你们真的支撑不下去,走投无路了,便去找御族,看在曾是同族的份儿上,他们会收留你们的。” “御族?” “不必问,时候到了,你们、咳咳咳、自会知道的。” “爹,爹你别说话,我、我再去求她。” 黑影卓一把拉住儿子,轻轻摇头:“爹的身体自己清楚,她说的没错,已经回天乏术神仙难救了。能清醒着与你们道别,我已经、很满足了。” “别看那姑娘嘴毒,实是心善,若没有当初之事,爹还真想收她当徒弟,小小年纪便天赋异禀啊。苏沧漓何德何能得此珍宝却不知珍惜?” 黑影卓被困在城主府十年,也跟苏沧漓打了十年交道,怎会不知他的算计,可他受制于人又舍不得自己寻死,唯有帮其做事求得苟延残喘,心里期盼的也不过是再见儿子一面。 如今心愿已了,他,无憾了。 “爹,你别睡,爹——” “阿闲,别怨恨,好好活下去。” “若是、若是有机会,替、替爹弥补那姑娘一二。我之前观她脉象,已是毒入骨髓的早衰之象,她、活不了多久了。” “这都是当年爹、爹造的孽,害她不浅,如今她还肯不计前嫌圆我死前心愿,爹、爹感激不已。” “唯有、北冥圣物可、续续她的命,倘若她不再与北冥为敌,可救。” 黑影卓费力的一字一句的说着,断断续续,早已气若游丝。 “太子是个好主子,跟着他......” 第36章 高处独好 逍遥阁。 一行人出了密室,便被苏清欢以吃夜宵的名义带到了这逍遥阁阁顶。 “师妹,原来你早就打这算盘,竟派我去跑腿,师兄苦啊!” 兰无忧见自己辛辛苦苦买回来的美味,被这些没眼色的家伙分食,哀哀戚戚的朝着苏清欢哭诉。 苏清欢岂能不知他此番是为哪般,她哄小孩似的拍了拍兰无忧的后背:“师兄不必费心逗我,我无事,不过是些不可得的人和事,我早已看开,他伤不了我的。” 说着,她亲自拿酒给在场所有人,包括红裳都倒了一杯酒,然后举杯—— “今日算我连累诸位了,玲珑城会作出出补偿,明日后我会解封开城,重新开启与四国通商。这一杯,我先干为敬。” “这一杯,谢各位能来参加我选亲一事,待结果公布后,我会放各位离开直至安全归国。日后相见是敌是友,全凭造化。” “这一杯——” 就这样—— 众人便看着她一杯又一杯的酒下肚,说到最后词穷,便干脆也不继续搞祝酒那一套,直接提壶灌。 见她如此,他们又岂会不明白,她不过是嘴上说着不在意,心底却比谁都要在意。 否则又怎会明知苏沧漓要害她,却一忍再忍容忍了这么些年,此番若是苏沧漓不发难,她或许还会一直忍下去。 苏清欢,这个看似比谁都要冷血无情的少女,隐藏在坚冰与利刃之下的,却是一颗比任何人都要柔软纯善的心。 从她愿意摒弃前仇救黑影卓,这件事上就足以看出。 最后,苏清欢一头倒进红裳怀里:“阿姐,我好累。” 那一瞬,红裳忽地就湿了眼眶,曾几何时,她的小宫主也像这样钻在她怀里叫嚷过累。 可那时,红裳不懂,只以为是苏清欢觉得练功辛苦,便也顺着她的话哄。 可如今,红裳才算明白,宫主说的累从不是身体上的,她,只是心累了。 “累了、就在阿姐怀里休息一会,没关系的,哪怕只休息一会儿,也是好的。” 红裳几乎是哽咽着说完这句话。 可怀里的人却噌的一下坐起来,她迷迷糊糊的捧住红裳的脸,努力凑近辨认着什么,嘴里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 众人屏息凝神才隐约听到,她似乎是在喊姐姐。 “怎么好像听到六姐的声音了?嗯,不对,是七姐,好像...也不是,那是谁呢?让我看看——” “啊,是红裳姐姐,不是姐姐们啊。” “宫主——” 红裳心疼的难以自持,眼泪扑簌簌的落下来,她想要抱抱她的小宫主,却被苏清欢一把推开。 然后—— 苏清欢一蹦三尺高,跳上了桌子,似乎是觉得高度不够,她转身,一步跨到了旁边的围沿上,然后在上面跳来跳去,大声宣扬着自己的豪言壮语。 “人常说,高处不胜寒,我却觉得高处风景独好,我要站在这世界最高处,让所有背弃我的人,嗝,追悔莫及!” 砰—— 众人始料未及,被她的行为惊出一身冷汗,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不得粉身碎骨。 不算大的阁顶,被一张长桌占去大半空间,此刻人又多,就更显得有些逼仄。 几个人被苏清欢这危险的动作吓到,纷纷起身去接人,却被桌椅板凳绊倒,一时间有点兵荒马乱的狼狈之感。 最后,不得不分出两人去挪桌子,其余人则胆战心惊的在下面接着,生怕她一个不留神真从上面摔下去。 就这么闹了又大半个时辰,苏清欢才算是消停,一个躺倒从上面跌下来,距离最近的夜流华将人接在怀里。 “给我!” 三道声音从旁边传来,却是云景轩沈轻寒兰无忧三人。 夜流华见状挑眉:“你们是想吵醒她继续闹?” 三人朝他怀中看去,果然见苏清欢蹙了蹙眉,似乎有被刚才的声音吵到。 想到这人刚才那副能折腾的劲,三人悻悻收手,脸上不约而同带着几分不甘和无可奈何。 夜流华取得压倒性的胜利,抱着人转身下楼,将人放在床上安置好,他刚准备起身离开,却被苏清欢一把拽住领口,狠狠朝下一拉—— “叶华,我会让你们后悔的。” 夜流华的唇,就那么猝不及防的落在她脸颊上,柔软细腻的触感,让从未碰过女子的夜太子,心底划过一丝异样的波澜。 “你在做什么?!” 还不待夜流华继续分辨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楼梯口传来一声沉怒的呵斥。 夜流华惊得赶紧直起身,颇有几分做贼心虚之感,他看向云景轩以及跟在他身后一起下来的兰沈二人。 “误会,不是你们看到的那样。” “误会?你难不成还想说是我师妹主动的?她都醉成这样了,能对你一个大男人做什么?!” 夜流华想点头,还真是你是师妹主动的,的确是她对孤做了什么。 但不等他开口解释,云景轩和沈轻寒已经一左一右攻了上来,他只得闪身躲避。 这边三人打作一团,另一边,兰无忧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滚出去打,别吵我师妹睡觉,明天还得宣布选亲结果呢!” 于是—— 夜流华应付的更吃力了,他也不明白为何一提到选亲结果,这俩人就跟发了疯似的攻击他。 直到第二天—— 当苏清欢说出那个结果时,他再次收到来自这俩人的死亡凝视时,夜流华才终于明白过来。 果然,没有一顿打是白挨得。 此刻,云景轩招招狠戾的杀向夜流华。 让你趁红衣酒醉轻薄她,让你赢选亲大比,让你害她剧毒缠身。 他要打死这个无耻之徒。 对面,沈轻寒也是出手不留情,内心也同样没停止过咒骂—— 让你长一张跟叶华一样的脸。 让你趁人之危偷亲阿墨。 让你是夜太子。 “他们怎么打起来了?” 沈烨和红裳姗姗来迟,并未见到之前那一幕,但这并不妨碍红裳替自家护法和未来主子找补。 “私人恩怨,私人恩怨,并不影响两国邦交,这事儿你可不能说出去啊!” “哦,是吗?放心我不说。” 第37章 选亲结果 夜流华最后是一路被两人追着,打回迎宾馆才得以消停的。 不过好在已是深夜,三人又尽量克制着不弄出大动静,这次才无人发觉这场足以惊动四国的‘私人恩怨’。 至于铁甲卫—— 早被他们寒大总管骂的背转过身,眼睛闭上,耳朵捂上,面壁思过去了。 次日。 七月二十七。 本该昨日就出选亲结果的,因为少城主与参赛者被困地宫,而延后到今日宣布。 城民们早早就围满了不夜天广场,等待着少城主这朵鲜花,究竟会落入哪家。 彼时,苏清欢站在高台上,身后不远处是被废了武功困在轮椅上,口不能言的苏沧漓。 她要让苏沧漓亲眼看着,他所谋划的一切转瞬成空。 “武比最终结果,北冥共计三百二十分,南霖共计三百二十一分。综合城门初试与文比的结果,最终获胜的是——” “北冥,夜太子。” ......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固,夜流华遭受到了周围许多道如刀子般的眼神,如果眼神能伤人,他此刻定然已被凌迟。 所以,这俩人早就知道会是这般结果,昨晚才会那么针对他。 也罢,好歹算达成所愿,不虚此行。 一顿打而已,不亏。 “夜太子——” 夜流华回过神,却见苏清欢已经拾阶而下来到他面前:“我愿携玲珑举城之力嫁入北冥,你,可愿娶我?” “孤,愿娶。” “我要太子正妃之位,未来皇后之尊,你可愿允?” “孤,愿允。” “我要你此生唯我一人,再无其他女人,可能做到?” “孤,愿做。” 一连三问,夜流华答得很是流畅,没有一丝迟疑。 至少在苏清欢看来,是没有的。 见此,她笑了,那一笑彷如春花乍开,美得如梦似幻。 她说:“记住你今日所言,来日负我,我必杀你。” “好。” 她又说:“回去吧,三月后,你亲自来迎娶,我会兑现承诺。” “好。” 说完,夜流华退后一步,站至与其他三人同一水平线上。 苏清欢依旧站在原地,她只是向后伸了伸手,从沈轻寒手里接过三个卷轴,分别放入其余三人手中。 只是在送到云景轩的时候,遇到了些许阻碍,他借由接卷轴时,抓住了她一根手指,紧紧的怎么都不愿意松开。 苏清欢也不挣扎,只是默默盯着他看,许久后,那人终于败下阵来,落寞的松开了那根手指。 苏清欢回到高台之上,扬声对底下所有人说道:“即日起,玲珑解禁开城,重启四国通商——” “少城主英明!” “少城主英明!” “少城主英明!” ...... 这些年,城民们虽感念城主与少城主大恩,给了他们安宁且富足的生活,心中不曾埋怨,可到底对外面的世界还是有渴望的。 他们偏安一隅多年,可孩子们还小,被关在这一方城池如坐井观天一般,从未曾见识外界的精彩,总归是遗憾的。 玲珑城外或许并不全都是美好,或许也会遇到危险和不公,或许孩子们会经历很多很多,可唯有经历各种不同的事,才不算白活一场。 也唯有经历不美好,才更能感念那些来之不易的美好。 所以,少城主这个决定,所有人都是举双手双脚赞成的。 台上,苏清欢的话还在继续—— “不论日后你们都到哪里,会在何处生根发芽落地安家,都请大家记住,玲珑城永远是你们的家。” “我祝愿你们在外一切顺遂,也随时迎接你们再度归家,有我在一日,便不会让任何人欺辱你们,凡伤我子民者,我是苏清欢绝不放过。” “玲珑城,永远与你们同在。” “同在!” “同在!” “同在!” 苏清欢的一番发言,将此次选亲推向最后的高潮,无一人质疑她的决定,不论是嫁给夜太子,还是开城通商,在场每个城民都尊重且祝福她的决定。 这就是玲珑城少城主的威信与号召力。 在玲珑城,少主的话远比苏沧漓这个城主还要管用。 不仅是因为这十年苏沧漓有意无意的隐退,更是因为他们能有今天的好日子,全是少城主的功劳。 百姓不是傻子,到底是谁在做事在建设他们的家园,十年之前少主尚小时,他们便知道了。 他们或许并不聪明,但却胜在眼明心亮,懂得透过现象看本质。 比起城主的冠冕堂皇,少城主做的点点滴滴的小事,才更加润物细无声。 不久后,待人潮散去,偌大的广场上只剩下一道暗红长袍极近落寞的身影。 最后,还是在迎宾馆等不到人的红裳过来,伙同只敢远远站着的白子逸,将人连拖带拽的拉回了迎宾馆。 “为什么?明明——” 明明他也可以的。 他可以为了她不顾一切对抗所有人,可为什么,他的红衣,最后还是选择了走向别人。 即便云景轩知道这是苏清欢的阳谋,她要借北冥想利用玲珑城的心思,名正言顺的达到一些她想要的目的。 可只要一想到有朝一日,他的红衣会嫁给别人,云景轩的心口便忍不住泛酸泛疼,像是心脏被戳了无数个洞然后泡进醋缸里,那股酸爽直冲天灵盖,弄得他眼睛里总有雾气在打转。 “轩,你想开,唔——” 白子逸劝慰的话被红裳一巴掌捂回了肚子里,红裳拉着他出了房间,直到走起出去好远才松手。 “不会劝就别硬劝,什么叫想开点,我觉得他已经想的够开了,否则刚才早就当场闹起来了,也不会忍到现在。” “啊,这么严重?” “听听,你说的这是人话吗?什么叫这么严重,心爱之人就要另嫁他人了,这还不严重嘛!” “心爱之人?可轩的心爱之人不是他的小师傅红衣吗?” 红裳无语的瞥了眼这个还没开窍的白瓜蛋子:“他没告诉你吗,宫主就是你口中的红衣啊!” “啊,小姨就是红衣?不行,这我得去劝劝轩,我拿他当兄弟,他却想做我小姨夫。万万不行,这样我不就降辈分了。” 啪—— “白子逸,你给老娘长点心吧,你再劝下去非把人劝死喽!滚回房里睡觉去——” 第38章 各自返程 翌日。 苏清欢亲自到城门前送四国来使,并给与她共患难的四人送上每人独一份的礼物。 慕悠月的是一本精心整理的治城策。 她说:“治国如治城,先治一城,再治一国。” “月,受教了。” 云景轩收到的是一把十分厚重的剑。 她说:“此剑名为凌云,愿你一展宏图,壮志可凌云。” “多谢相赠。” 夜流华则是一篇关于如何翻新土地再播种的方法论。 “若您能在入春前将此法施行,我愿提供足够粮种,我保你北冥来年存粮翻倍,” “一言为定。” 最后,轮到的时候是沈烨,就在他万分期待苏清欢会送什么好东西时,一个人从她身后走了出来,直直站到了沈烨身旁。 气得沈烨登时脸就绿了,险些没指着苏清欢鼻子大骂,但最后,他还是忍下来了,因为周围虎视眈眈的目光太过明显。 沈烨觉得,他但凡敢骂出口一句,这几人立时能不顾前日的生死情谊,将他给撕成碎片,拼都拼不好的那种。 最后,他只能恨恨道:“苏清欢,枉我与你同生共死的情谊,你竟如此待我!” 苏清欢反问他:“我将你国苦寻未果的太子送回,你不思感谢反还骂我,果然是翻脸无情的男人啊!” “你你你——” 她这副被负心汉抛弃的口吻,是怎么回事啊?! 见他气得已经说不上话来了,苏清欢也不再继续逗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厚厚的册子给他:“呐,你要的哪吒三太子。” “你竟然记得?” 沈烨惊诧不已,这是第一次有人将他随口所言放在心上。 父皇眼里只有兄长,母妃眼里只有权势,他虽贵为一国王爷,也曾是太子的热门人选,可是却无人问过他真正想要什么。 沈烨顿时感动得稀里哗啦,但下一秒,苏清欢无情的话又响了起来—— “奉劝你一句,回去最好安分守己,凭你的脑子不是轻寒的对手,别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该吃吃该喝喝万事别往心里搁。被自己的兄长打败不丢人的。” “你闭嘴吧!” 沈烨气哼哼的上了马车,其余人也纷纷告辞回到自己使臣队伍,夜流烟临走前还欢快喊了一声。 “清欢,嫂嫂,我在夜华城等你啊!” 其实她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苏姐姐竟然真的要成为皇兄的太子妃,她的嫡亲嫂嫂了,这种感觉怎么说呢? 就是好开心,好开心啊! 真好,以后不用跑这么远也能见到苏姐姐了,不,是日日都能在自己家见到了。 “好。” 苏清欢也朝着她挥了挥手,然后,回头看向面前明显有些不高兴的男人,她走过去轻轻抱了抱沈轻寒,很快又松开。 “去吧,去拿回属于你的一切,我相信你可以做到的。” “你答应过的,不会爱上任何人。” “对,任何男人,也包括你。” 苏清欢笑的温和,说出的话却极近残忍:“沈轻寒,你在我这里可还有一份背叛的案底,别想着我会就此放过。” 那一刻,沈轻寒几乎落荒而逃。 她果然……还是记恨他的。 因为他曾经的动摇与背弃,即便那是有苦衷的。 苏清欢转身回城,走到在城墙下等候许久的白子逸身边:“确定不一起回去?” 白子逸摇头,看着渐行渐远的车队。 “不了,轩身边有很多人陪,娘亲的遗骨也已运回,爹不会怪我的。但,小姨你身边现在就只有我了。” 不知从何时起,白子逸已经可以面不改色的喊面前之人一声小姨。 听到他这么说,苏清欢笑着的脸忽然就僵了一下,半晌,她大步流星往里走去。 “还不快跟上,寒总管不在了,你这位新任总管要学的东西可多着呢!” “来了!” …… 而已经行出数百米的车队,却忽然被无声无息出现的一大圈黑衣人围住,有人正打算动手之时,为首那人冷冷开口。 “奉少城主命,送诸位使臣安全归国。” 苏清欢此举,名为保护,实为震慑。 众人心知肚明,却无法拒绝。 一旦拒绝,便是要与玲珑城交恶。 同时,这一路上恐怕也真的就无法太平了。 这样一群人,苏清欢本可不必示于人前,可她偏偏就这么做了,光明正大毫无忌惮,这是在彰显她的态度。 她在告诉所有人,此番来玲珑的所见所闻,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就把嘴闭紧,否则些群杀手可是会杀人不见血的。 四国使者还好,苏清欢忌惮四国实力,非不得已不会妄动他们。 可那些侥幸从城里活着出来的江湖人,当下便开始人人自危起来,个个告诫自己日后要谨言慎行,对玲珑城只可称好,不能说半个不好。 否则,悬在他们头上的这把刀早晚会落下来。 此举过后,四国乃至江湖上,对玲珑城的风评突破了一个新高度。 一时间,无数人争相抢着与玲珑城做生意。 而从玲珑城出去闯荡的年轻一辈,在外遇到难题,但凡提到玲珑城,那边是逢凶化吉遇难成祥,那日子过得简直不要太滋润。 回归故国的四位皇室血脉,也顺理成章的开启了自己精彩纷呈的好日子。 夜流华开始了自己为期三个月的筹备婚事。 云景轩紧锣密鼓的继续整顿朝政吏治,同时筹备军需以备后用。 慕悠月回头后被女帝重赏,自此走向台前,频繁出入于宫廷与官场。 而沈烨,则被他亲自接回的太子兄长打压的抬不起头来,日日被贵妃指着鼻子骂,唯有在偷看那本《哪吒传奇》时,心情才能稍稍好上几分。 时间日复一日的过去,有一日,沈烨突发奇想,将这本传记排成曾在玲珑城看过的舞台剧,竟是在东朝一炮而红,成为各家酒席宴会上的必备之选。 在很长的时间里,整个东朝都是《哪吒传奇》与烨王的传闻,可谓是风靡一时。 而沈烨也终于在多日的苦闷之后,找到了自己想要长久去做且永不厌烦的事情。 他要—— 写话本子! 把他的所见所闻写成如同《哪吒传奇》一样精彩绝伦的话本子,取乐百姓,又何尝不是另一种造福于民呢! 第39章 教导白三 苏清欢哪里会知道,自己不过照抄誊写的一个神话故事,竟然给沈烨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她更不知道,自己的一个无心之举,改变了沈烨的一生,更阻止了一场兄弟阋墙的人间惨剧。 同样,她也不知道,这番无意之举会在来日,狠狠拉她一把,带她脱离那可怕的牢笼。 彼时,苏清欢对此一无所知,她正忙着带白子逸熟悉城中各个地方各种庶务,以及各处的管理人员。 一日,两人在城中转了大半日后,回到了城主府,而府中正有人在等苏清欢。 “属下橙羽,拜见少城主。\" 逍遥阁前,一个文气十足橙衣女子远远看到苏清欢,就已半跪下行礼。 苏清欢将人扶起,对身后的白子逸介绍道:“她是橙羽,是琉璃七姝中的老二,也是城中包括公学馆在内五馆的真正掌控者,以后就让她跟着你。” 白子逸听出话中不对:“那你呢?” “我即将嫁入北冥,玲珑城的事恐怕鞭长莫及,所以子逸,你必须尽快成长,我只能争取最多三年的时间。” “三年?小姨你、到底想做什么?” 苏清欢但笑不语,只是远远望着北方那片天空。 拿下一个国家最好的方式,当然是文化入侵,但北冥过于排外,她唯有以身为饵亲入其中,方能在即将到来的乱局中,为自己以及整个玲珑城搏出一线生机。 橙羽的到来让白子逸更忙了,行程安排的满满当当,不得空闲。 每日辰时不到,就要被苏清欢拉去练两个时辰武功,然后就是跟着橙羽满城跑跑看看,直至晚上亥时才回府。 三个月以来日日皆是如此,尽管很累,但白子逸没喊过一次苦,再苦再累都咬牙坚持了下来。 在这样高强高压高要求的推动下,他的进步无疑也是神速的。 白子逸觉得以他如今的武功,虽依旧打不过云景轩和云千叶,但与顾如风那个黑面神打个平手还是挺有可能的。 至于城中事务—— 他也已经开始能逐渐上手,只是不是特别紧急严重的事,白子逸基本都能处理的有模有样。 当然,就目前而言,玲珑城只需要按照以往的方式,按部就班的继续,并不需要有什么变革与创新,所以暂时不会有太紧急严重的事情发生。 这日,白子逸忙完外面的事,难得早早回了城主府,进门便直奔逍遥阁。 但找了一圈,白子逸也没看到苏清欢,于是便在院子里又喊又叫起来。 “小姨,你在哪儿?\" “抬头。” 白子逸抬头看去,却见苏清欢正坐在逍遥阁顶楼的屋檐上喝酒,双腿悬空晃晃悠悠的,仿佛随时会羽化成蝶翩然飞走。 白子逸看得心头一跳,连忙跑进去爬上楼,犹豫了一会儿,也上去跟苏清欢坐在了一处。 离地几十丈,这距离不可谓不高,白子逸虽有些胆战心惊,但还是努力克服。 “小姨好似很喜欢登高。” 琉璃宫的九华塔,红楼顶层,连她住的逍遥阁也都建得极高,比周围的建筑远远要高出一大截,置身其中,颇有一种独揽众山小的感觉。 “高处不胜寒,但同时,高处风景也是独好,是其他地方所看不到的好。你瞧——” 苏清欢指着底下那片灯火通明的街巷,白子逸顺着看过去:“好美。” 万家灯火,繁花似锦。 城主府位于整个玲珑城最中心,逍遥阁又在府邸正中心的位置,建的极高,是全城最高的所在,在此处可俯瞰全城。 上次众人齐聚阁顶夜话,白子逸并不在场,近些时日又忙着学习各种庶务,虽日日来逍遥阁练武,却从未登顶此处。 因此,今日是白子逸第一次这样直观的感受这高处独好的风景,不由一时看呆了。 苏清欢拿起酒壶灌了一口,问他。 “可知我为何突然开放四国通商?” 白子逸沉思片刻:“为了安抚三国。” 此番四国齐聚一城选亲,但最终得胜的只有夜流华一人,其余三国难免会生出不满,苏清欢开放通商等同变相在给这三国送钱,自然也就能起到安抚之效。 苏清欢点头,后又摇头。 “有进步,但这只是其一。” “人在同一个地方困太久是会发疯的,此番开城给本已习惯的城民带来了希望,他们有些人是很渴望去外面看一看的。若长时间压抑难免人心躁动,我便顺水推舟,开城通商既能安抚三国,又能安抚玲珑百姓。” “小姨是想告诉我,做事要走一看三。” “不,我只是想告诉你,人心易变。城中百姓看似对我敬爱有加,但一切都建立在我能给他们带来更好生活的基础上,一旦这种关系被打破,他们也会成为反噬我最锋利的一把刀。” “所以当这个苗头一旦出现,必须迅速掐灭。倘若我那日没有开城解禁,你今日见到的便不会是如此安逸的玲珑城。百姓会闹,会怨恨,我这些年做的一切也会功亏一篑。” “我想告诉你的是:待人接物不可一味人善,须恩威并施,永远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中,方可无往不利。” “你可知,为何我虽下令开城通商,却只许出不许进,唯有本城子民携出城令方可再入。” “防止细作入城,防止当年惨剧重演。” 苏清欢点头:“同时我也在用行动告诉所有人,凡敢背叛者,玲珑绝不二纳。” 白子逸若有所思的点头,旁边,苏清欢的话题却又再次回到之前—— “开放通商,其一为安抚三国,其二为安抚城民,其三则是——” “当有一日,这些本该三国唾手可得的财富被一人独揽时,你觉得他们会如何?” 白子逸张大了嘴巴,好半晌才缓缓吐出那个让他心惊肉跳的猜测。 “小姨想引战北冥?!” 苏清欢嫁入北冥为太子妃,玲珑城的一切资源必将向其倾斜,一日两日或许还行,可时间一长,势必是会引起三国对北冥的不满。 更何况,以北冥夜帝那霸道的性子,能独属于自己的,绝不会任由他人拿走。 北冥好战,这场大乱恐怕真的不远了。 第40章 偷溜被抓 “孺子可教。\" 苏清欢赞赏的看了他一眼,想起这人方才匆匆来找她,似乎是有什么急事,便又问道:“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啪—— “哎呀,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小姨,快跟我去一个地方。” 苏清欢就这么,被白子逸火急火燎的带出了府。 “小姨,今日是中元节,城中可热闹了,你陪我逛逛吧。” 想着白子逸这段时间的确是辛苦了,苏清欢便也没有拒绝,两人在大街上边走边逛买了不少东西。 中途,白子逸借故离开了一会,回来时仍旧是那身衣服,脸上新买的面具也没变,可周身的气势却变化极大,有些锋芒毕露难以遮掩。 苏清欢将一切尽收眼底,目光在他腰间佩剑上,那剑本是被衣服遮掩起来了,只偶尔会因为走动而露出一小部分剑柄。 嗯,有些熟悉。 是她不久之前亲手送出去的那把。 而另一边—— “白三总管,既然闲了,便将今日没做的功课补上吧。” “橙、橙羽姐姐,你怎么在这儿?” 偷溜被抓包的白子逸,指着面前的女子惊愕的半天说不上话来。 “从你出城主府我便在了,只是你做贼心虚没看到罢了。” “那那那——刚才你都看到了?” “自然。” 橙羽点头,白子逸尴尬捂脸:“这件事可以不告诉小姨吗?我没有恶意,只是想让她开心一下。” “你怎知少主会开心?” 橙羽诧异的看他,没想到这小子看着傻乎乎的,倒是个心思敏锐的。 “其实我不知道,就是一种感觉而已,以前在临安时,小姨虽也总冷着脸,可我感受到她眼底是有温度的。可自从回来——” 自从回来玲珑城,苏清欢眼里的温度便一日日消失了。 白子逸不知道那晚城主府宴会上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从那一晚之后,苏清欢眼底的温度彻底消失没了。 这些日子,苏清欢虽日日在笑,见谁都一副温温和和的笑容,可眼底却是没有任何温度的。 白子逸能感觉到,小姨并不开心。 “......”橙羽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改了口:“我不会说。” 可若少主自己发现,那就另当别论了。 橙羽不认为这点简单的伎俩能瞒得过宫主法眼,哦,不对,该唤少主才是。 如今是在玲珑城,自当守这里的规矩,苏沧漓一日不退位,宫主便只是少主。 虽然城中已尽在宫主掌控,但她似乎并无继位城主的想法,橙羽不知宫主在想什么或是谋划什么,但无所谓,她只要按照宫主说的去做就好。 “快跟上,把最后一处走完,你就解放了。” 白子逸认命跟上,最后却停在一处十分熟悉的地方,他指着面前住过多日的迎宾馆,疑惑道:“为何要来这?” 橙羽不答,直接进入大堂,在正中间的那根粗壮可供三人环抱的柱子上一按。 “这这这——” 白子逸惊呆了,看着柱子上突然出现的小门说不出话来。 然后,就被橙羽一把拽了进去,随着一阵轻微的咔咔的齿轮响动,脚下地面开始匀速上升,将两人送上了迎宾馆顶层一个装饰奇怪的房间里。 迎宾馆从不对外开放的七层,是一个可同时容纳数百人的广阔空间。 此刻,这里面摆满的大小一致的镜子,每块镜子旁不仅配有一张桌椅,还有一根特制的细长管子直通到地下。 “这是、干什么用的?” “监视监听之用,这里平时不会启用,之前四国齐聚是第一次开启。 从你们入住的第一日起,这里就时刻有人在监听每个房间的一举一动,然后挑选有用的信息汇总上交。 不然你以为,少主每次决策都是凭心妄为的么,那都是经过分析无数条情报后,做出的最优解。” 白子逸努力消化了许久,突然问:“那我之前在房间骂老城主的话,你们,也都听到了?” 橙羽有些无语,这是重点吗,不过—— “你为何骂他?” “他想害小姨啊,虽然他是我名义上的外公,但小姨可是我亲小姨。” “哦,也不是亲的,城主府十二位小姐都是收养的,只有少主是亲生的。” “那就更该骂了,他不配为人父。” “嗯,你说的有理,但我们还是回归正题吧。否则这事不完,你今晚别想休息。” “橙羽姐姐,你继续——” “四国中除了北冥,其余三国有不少像这样的地方,渗透在衣食住行各个方面,因皆为七层,又以北斗七星落于各方,我便将其统称为七星楼。” “七星楼。” 白子逸呢喃着,目光再次落回脚下 “这个东西该不会叫厢梯吧,我记得之前在食味斋也坐过类似的。” 食味斋的电梯方方正正像个小房间,这个则是圆筒状,形不似,却神似。 啪啪啪—— 橙羽赞赏的看着白子逸。 “观察力不错,食味斋确为七星之一,不仅如此,红楼也是。只不过红楼在监听方式上略有不同,一般为楼中姑娘打探,或是隐于墙壁之后的缝隙等。” “那另外五星呢?” “待你将城中事务全部熟悉,我会找时间带你转遍三国所有七星楼,到那时,你也就正式出师可独掌一城了。” “听这意思,橙羽姐姐是要走?” “自然,我本就是临时调来协助少主教导你的,你学成,我自然该回我原来的地方去。少主只给我半年时间,你可得给我争气点。” “半年?不是三年吗?” “那是给你完全掌控玲珑城的时间,而我要的,只是你熟悉且不犯低级错误。这很难吗?” “好像也不简单吧。” “你说什么?” “我说,小姨是用了多久?” “少主六岁前便熟知城中所有事务,你说用了多久?” 六岁?! 白子逸惊,那个时候他好像还在,上树掏鸟下河摸鱼玩泥巴呢。 “我我我、尽量吧。” “不是尽量,是必须。少主两月后嫁入北冥,若玲珑城无人可掌事,她在北冥的处境会很危险。” 苏清欢的图谋,北冥不会一无所知,可夜太子还是愿意迎娶她,不过是为了她身后的玲珑城所能带来不可估量的利益。 而玲珑城一旦失控,利益断线,那么苏清欢将会在北冥失去立足之地,陷入无尽的危险之中。 第41章 中元游街 城中。 苏清欢并不知道迎宾馆发生的事,她只是带着‘白子逸’慢慢的逛着,虽然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可逛的。 中元佳节,本该是一个阖家团圆的好日子,可这满城的热闹,却并无一处是真正属于她的。 别人阖家团圆,她却是孤家寡人一个。 亲人尽丧,唯一的父亲却只想着算计她,想要她死。 呵呵—— 所以,在白日早早去墓园祭奠过后,她便百无聊赖的回房喝闷酒去了,若非白子逸非拉她出来,此刻估计她还在屋顶呢。 但既然出来了,人家又是远道而来,她这个主人也该尽一下地主之谊。 于是,苏清欢便带着身后的人,一路吃吃逛逛,将她觉得好吃的东西挨个尝了一遍,尽管大多数时候都是她在吃,那人只是一言不发的默默跟着。 此刻,两人正停在一个糕点铺前,糕香阵阵钻入鼻中,惹得苏清欢已经吃撑的胃,又不争气的流下了口水。 中秋嘛,再吃个月饼不过分吧。 “要两个五仁的。” 苏清欢一手一个月饼满意的走远了,她将其中一个递给旁边的人,却见他只是拿着,半天都没动一口。 “怎么不吃?不喜欢这口味?” 面具白子逸摇头,顿了顿,他还是小心的掀开一点面具,把那圆圆小小的糕点咬了一口。 很甜,很好吃,他很喜欢。 苏清欢无声笑笑,有点啼笑皆非的感觉,早就暴露了还在这小心翼翼装呢。 真的是又笨又可爱。 白子逸那家伙跟个话痨似的,走路蹦蹦跳跳跟个猴似的,个头身形也不如眼前之人壮硕,而且他从不佩剑。 这人呢,逛一晚上连个屁,呸,声儿都没吭过,走路自带一股威风凛凛的气势,那把腰间的凌云剑都不知晃出来多少次了。 “走吧,该回去了。” 子时将近,他们都该各自回去了。 苏清欢拍了拍他的肩膀,却是往城门口走去,身后那人僵了一瞬,轻叹一声跟上。 就知道瞒不过她。 可怜他一晚上装得辛苦,结果人家早就发现他是谁了。 城门前。 苏清欢命人打开一道口子,又让人牵来两匹快马,亲自将人送到了十里开外。 “国乱未平,强敌环伺,大乱将至,不论这其中哪一点,你都不该再来,玲珑城是一座囚笼,你不该与它扯上关系。” 云景轩是自由翱翔的鹰,该去属于他的天空任意飞翔。 “那你呢?” 已经到了城外,没有了伪装的必要,云景轩这才取下脸上面具。 “既是囚笼何不离开?不论你想报仇或是其他,明明还有别的办法,我——” “别无他法。” 苏清欢打断他即将出口的话,眼底冷芒尽显。 “你我都清楚,这是最好的办法。不论是从国力还是其他,北冥一日不除,我与三国便一日难安。” “倘若三国联合,尚有一抗之力,可西珞亲夜,东朝内部混乱,南霖刚经政变,你们本就互相防备,怎么可能真心联合。” “我与玲珑城本就命系一体,难以分割,何况还有血海深仇,北冥我必须去,唯有深入虎穴,方可与天争机。” “但我对北冥知之甚少,再加上他们对我防备颇深,不论我做什么都不会太顺利,所以,我无法预估局面可以撑多久。” “我可以帮你的。” 苏清欢摇头:“这件事谁都无法帮我。” “景轩,回去吧。我知道你一直记得当年无垢雪山的相处情谊,但那只是意外,我也仅是随手所为,换做其他人也会如此,所以不必将之视为什么了不得的恩情。” 这是苏清欢第一次,正面承认了自己就是当年的红衣,也是两人重逢后,她第一次如此正式的唤他这个名字。 可为的,却是撇清两人之间的关系。 明知无法回应的感情,不如利落斩断。 云景轩欣喜之余,却只觉心酸,他喉头微哽:“可偏偏就是你我,不是别人。” “什么?” 云景轩说话声音太低,黑夜中又看不清他的口型,苏清欢只好又问了一遍。 “没什么。” 云景轩先是摇头,又想起天太黑,她可能看不见,稳了稳声音才说了一句,然后,他从怀中取出一物递到她手边。 “回程途中去了趟神医谷,安儿一切都好,身体长开了也高了一些,这是我、我陪他亲手做的月饼,听闻玲珑城每年中元节都会吃这个,便带给你尝尝。” 去了神医谷? 所以,这人是一到南霖边境,脱离暗部护送后,便直接转道去了神医谷,探望安儿本不用这么急,可他还是去了。 还特意打听了玲珑中元节的习俗,是一早就打算回来,并非临时起意。 他是想告诉她,安儿很好不必担心。 送来月饼,是想安慰独自过节的她。 是这样吗? 这孽徒,简直是笨拙的可爱。 “好,多谢。” 似乎是觉得这么干巴巴的一句话很没有诚意,苏清欢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师兄已回神医谷,有他和紫熙在,我并不担心安儿。下次,不必辛苦亲自跑一趟,传信即可。” 但这句话听在云景轩耳中,便是苏清欢并不想再见到他。 他贪婪又苦涩的看着旁边那人的轮廓,尽管在黑夜中看得并不清楚,可唯有借着夜色掩盖,他才敢如此放肆直视她。 “好。” 既然她不喜,下次,不会了。 苏清欢看不到他面部是何表情,但就是莫名觉得这声音一瞬间低迷了不少,或许,是连日赶路太辛苦了吧。 “至多三年,四国必有一场大乱,回去早做准备吧。珍重。” “你也,珍重。” 尽管再不舍,云景轩也知道自己该走了,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旁边与黑暗融为一体的女子,狠狠夹紧马腹。 驾—— 直到马蹄声消失在远处,苏清欢才对着黑暗中打了一个响指,很快便有几个黑衣人出现在她面前。 “派一队人远远跟着,直至他安全抵达临安,记着别被他发现。” “另外,通知暗部所有人,化整为零隐入三国,伺机而动。” “遵命。此番宫主入北国,可需属下等随行护卫?” “不必,传令琉璃宫上下,无我命令,三年内任何人不得踏入北地,违令者杀。” “属下遵命。” 第42章 独自备嫁 几日后。 苏清欢收到暗部传书,称南霖摄政王已安全抵京。 彼时,她正在领人清点整个城主府的账务和库房,更准确点来说,苏清欢在给自己筹备嫁妆。 如今已是八月下旬,再有两个月,北冥的迎亲队伍就该来了,是时候准备起来了。 收到暗部传信,她也只是扫了一眼,转手就丢进了火盆里。 八月底才刚入秋不久,天还没彻底凉下来,但由于苏清欢很是畏寒,房间里已经让人开始烧上炭火。 当初重建城主府时,苏清欢知道自己不会在这里久住,因此逍遥阁是没有设地龙的,沧澜阁倒是有,但她不想去那里。 这段时间,除了必要的一日三餐让指定的人送进去,苏清欢不准任何人踏入沧澜阁,尽管城主府下人不多,但难免还是有人会议论。 苏清欢便让人传出城主身患可传染重疾的消息,直接封锁沧澜阁,命手底下还算信任的人守着,倒也相安无事。 用时一个月,苏清欢整理出了一份足以震惊世人的豪华嫁妆,几乎搬空了城主府整个库房。 还有一部分,是苏清欢这些年命琉璃宫暗中送回的财宝。 十月中旬。 “少主,夜太子已从夜华城出发,大约十日可抵达此处。” “知道了。” 十月底,夜流华到玲珑城的前一日。 夜里,苏清欢有些睡不着,披着大氅独自在府中行走,却在不知不觉走到了沧澜阁外面。 “见过少主,深夜前来,可有何吩咐?” “无事,我进去看看。” 苏清欢走进沧澜阁,进入到之前那个设有阵法的密室,苏沧漓就被关在这里。 昔日高高在上的玲珑城主,此刻衣衫单薄万分狼狈的躺在一张破草席上,身下就是他心心念念准备了十年的复国大阵。 阵法上的血迹虽然已经干涸,但因为长时间无人清理,加之地下又阴暗潮湿,隐隐有一股腐朽恶心的气息散发出来。 而日复一日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普通人恐怕早就被逼疯了,但苏沧漓没有,他很平静,眼神依旧清明。 似乎是,已经接受现状。 但苏清欢清楚,并没有,他只是在等,在等一个可以逆风翻盘的机会。 但她会给他这个机会吗? 当然不会。 今日,她就是来摧毁他心中最后的希望的。 “明日夜太子就要来迎娶我了,爹爹,你会替我开心吗?” 苏沧漓背对她的身子一僵,没有开口。 “没关系,我自己开心就好。太子殿下丰神俊朗才情无双,又会是日后北冥皇帝,能嫁他是多少女子求之不得的好事。我自然也不例外。” “何况那日在地宫,他救了我,我与他已有夫妻之实,如今我肚子里——” “苏绯墨,你下贱!” 苏沧漓突然从地上坐了起来,指着苏清欢破口大骂:“你好歹是青翎公主,是玲珑少主,也是琉璃宫主,怎可、怎可在婚前便与人苟且,还怀上孽种。” “何为孽种?它是北冥皇孙,是未来的太子甚至皇帝,爹爹怎可如此说它,孩子虽小,可在腹中也是能听见的,外公这么说它可是要伤心的。” “孽种,你和这孩子一样都是孽种啊!” “呵呵呵——是啊,可偏偏就是我这个孽种,毁了你辛苦筹谋的一切,如今,我要带着整个玲珑城的财宝嫁到北冥去了,很快,北冥会在我的指引下变得越发强大。” “苏绯墨,老子杀了你!” 苏沧漓踉跄着起身,却还没走下阵法台,便已经无力的摔倒在地上。 “你忘了,你身上的幻灭香可还没解,这名字如何,是我特意为你挑的。 辛苦筹谋转瞬成空,是为幻灭。 我要带着你积攒半生的财富,嫁给你恨不能杀之后快的仇人,去壮大他们的国力和军队,帮他们完成称霸天下的野心。 爹爹,这样的结果,你喜欢吗?” 噗—— 苏沧漓被她几句话气得呕出一口血来,趴在地上呼呼喘着粗气,想说话却身体难受的开不了口。 “很快,你青翎皇子的假身份就会公之于众, 你利用残害养女致使苏府灭门的真相, 你离间夜帝青韵感情逼死青雅的事, 甚至当初,设计骗走御族族长之女却不曾善待害她惨死异乡的事...... 这桩桩件件,我会宣扬到人尽皆知,就像你当初宣扬我是在世神童,将我强推成莲花童子时一样。 我要人人说起你,都要啐一声口水。 如此,爹爹,可满意?” 地上的苏沧漓已经再无动静。 苏清欢终于收住声音,不再说,她站在原地停了许久,慢慢走上前,探了下他的鼻息,发现人只是气晕过去了。 片刻后,她走出密室,缓缓离开沧澜阁。 次日,十月三十。 辰时。 “少主,夜太子与北冥迎亲队伍已到城门,可要放他们进城?” 昨夜睡得太晚,此刻苏清欢刚起,千面幻音便进来禀报道。 “不必,让他们在城外都等着。你去叫橙羽和白子逸过来。” “是。” 很快,橙羽和白子逸便来了,打发幻音去准备早膳,苏清欢与两人做最后交代。 “我准备今日便随他们去北冥。” “今日便走?迎亲队伍刚到不进城休息一日就要直接返程?不如明日——” “白子逸,你慌什么,你这样要我如何放心这一城百姓交给你?” “小姨,我、我只是担心你,此去北冥凶险,偏你又只带一个丫鬟就去,我怕你被他们欺负。” “我若不愿,无人欺负的了我。” “可——” “你闭嘴,别耽误少主说正事。” 白子逸还想说,被旁边的橙羽制止。 “我要说的只有两件事, 第一,没有我亲自下令,不论你们在外听到了什么样消息,哪怕是我死了,都不许随意踏入北冥。 第二,只许我单方面向你们传信,不许任何人主动传信找我,且我传来的信件必须小心验明真伪,一旦确认为真,不论信中所言为何,必须立刻执行不得拖延。 记住了吗?” 苏清欢在白子逸手心画下一个标识,又在橙羽手上画了另外一个。 “记住,只有这两个标识同时出现,信才是真的。” 第2章 风邪(上) 苏清欢病倒了。 在迎亲队伍刚到北冥边境那一日,她病倒在了暂时歇脚的寒光城主府,夜流华本想歇一晚就走的。 但等到第二日出发时,苏清欢的症状非但没有减轻,反而又加重了。 “不是说风邪入体,吃几副退热汤药就能好吗?这是怎么回事?” 夜流华站在床前,质问随行太医。 那太医仍是之前两次随行的刘希。 这次本不该是他,可无奈出发前,太子点名要他随侍,他一个小小太医又不能拒绝,只能舍命陪太子。 “回殿下,少城主本就有体虚之症,加上十分畏寒受不得冻,若继续赶路,只怕、会更严重。\" 刘希没敢说实话,只是说一半藏一半。 其实这位少城主的情况更差一些,以她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了北冥这天寒地冻的气候,她其实更适合南霖那温暖如春的地方。 只是这场联姻牵涉甚广,这话出口相当于反对联姻。 刘希一个小小太医,不要命了才会去说这种话。 “不过是风寒而已,我北冥男儿无需吃药便可自愈,哪有这么金贵,别不是装的吧。” “你——” 幻音气呼呼的看向夜凌汐,这时,床上的苏清欢却嘤咛一声醒了,似乎是听到了方才的吵闹。 她什么都没问,只是看向夜流华,见他有些纠结,便道:“继续走吧,我在马车上也可以养病。” 于是,队伍继续出发。 但越往北天气便越冷,苏清欢已经由最开始半梦半醒,发展到昏睡,身上的高热持续不退。 太医用了猛药也无济于事。 直到第十日—— 彼时,夜流华正在另一辆马车上询问刘希:“当真无计可施了吗?” “老臣无能,少城主的身体亏损太过严重,在这么高烧下去,恐怕到不了帝都就、不行了。” “让你研究的解毒之法,可有成效?” 之前在玲珑城,苏清欢当众吐血那次,夜流华将自己带血的衣袍给刘希研究,希望能找出一些线索。 刘希摇头:“老臣这几月一直在钻研此事,但尚未有解法,只是——” “说!” “只是,老臣虽不知少城主用了何方法克制毒素,却知此法必不长久,正常情况下她本可活到来年春日。但之前几番折腾下来,恐难熬过这个冬日。” 门外,正要进来禀报消息的闲影步子一顿,熬不过冬日吗? “谁在外面?” 闲影撩开帘子走了进来:“殿下,有玲珑城的消息。” 夜流华接过信件放在案上,见闲影不走,便问:“有话要说?” 闲影急忙跪下:“属下只是想起我爹临终提起的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少废话,讲——” “那日放血前我爹探过少城主脉象,说她是毒入骨髓的早衰之象,活不久,唯有、唯有北冥圣物可续其命。” 话说完,闲影的头已经深深埋在马车地板上。 一旁的刘希闻言先是一惊,随后眼睛一亮:“对呀,老夫怎么没想到,圣物七叶莲可重塑筋骨,有起死回生之能,续命自是不在话下。” 刘希说完,才想起了这是什么场合,连忙以头叩地请罪。 “老臣该死,不该妄议圣物。” 第1章 北冥迎亲 巳时。 城门外。 “皇兄,这女人也太过分了,竟敢让我们在这等这么久?” “稍安勿躁,你瞧,这不来了么!” 夜凌汐转头看向城门,果然见刚才还紧闭的城门正在缓缓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披着火红大氅的女人,旁边亦步亦趋的跟着个小丫鬟。 不正是苏清欢和千面幻音。 两人身后是一眼望不到头装扮喜庆的嫁妆箱子,每一抬都由两个铁甲卫挑着,从城主府源源不断的走出来。 见状,夜流华翻身下马主动迎了上去,夜凌汐虽不情愿,可也不想落了皇兄脸面,便也下马跟上。 可刚一走近,夜流华尚未开口,夜凌汐看到苏清欢的打扮便忍不住了。 “你竟然未着嫁衣?” 先前苏清欢派人传了话,今日便启程前往北冥,可迎亲队伍在外等着,她却不穿嫁衣就跑出来了。 苏清欢无眼看他:“凌王莫不是在说笑,前往北冥路途遥远,少说也得半月有余,你让我穿着繁琐的嫁衣折腾一路? 何况嫁衣珍贵,凡有损伤便得重做,难道路上勾扯坏,你赔我一套新的吗?” 夜凌汐不屑:“能有多珍贵?还有,此处到我北冥都城只需十日,怎么就要半月有余。” “嫁衣用的是已失传的青翎雀羽绣,布是价值千金的火光锦,缀以南海东珠和无数珍稀宝石,谈不上多珍贵,也就够北冥一年军饷吧。 至于为何是半月,你等下就知道了。” 嘶—— 夜凌汐倒抽一口凉气,他北冥雄兵百万,一年军饷至少也得大几百万,一件破嫁衣能值这么多钱? 一个时辰后—— 夜凌汐看着那终于到尾巴的嫁妆队伍,倒抽凉气的声音更频繁了。 “小九,稳重些。” 那声音过于刺耳,夜流华忍不住提醒自家那没见过世面的弟弟。 夜凌汐这才算消停下来,只是看向苏清欢的眼神中,除了防备,又多了一丝忌惮。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呃,好像有点骂自己,但大概就这么个意思吧。 苏清欢,我会一直盯着你的,你休想害我皇兄分毫。 “这是嫁妆清单,夜太子可要过目?” 苏清欢从怀中取出一个厚厚的册子,向夜流华递了过去。 夜流华给她推了回去:“不必,你自己收好便可。” 苏清欢转手递给旁边的幻音,然后看向一旁放完嫁妆等候命令的铁甲卫。 “回去吧。” 铁甲卫领命撤回城中。 但苏清欢此举确实惊到了夜家两兄弟,夜流华看着她,神色有些莫名:“你出嫁只带一个丫鬟?” 他以为,这些铁甲卫会随着苏清欢陪嫁去北冥,以震慑和保障她的安危。 刚才夜流华还在惆怅,这些人到了北冥该如何安置,杀了等同于玲珑城决裂宣战,那这场联姻便没有了任何意义。 留着又唯恐国内生变,毕竟这么一大批军队,一不小心就会引起一场不小的动乱。 真真是杀不得,也留不得。 夜流华正苦恼,可谁知—— “有幻音陪着我就够了。” 苏清欢抬眸直视夜流华,她的眼底满是坦率与真诚。 “我再如何也只是一个女子,早晚是要嫁人生子的,这场选亲虽非我本意,但你,却是我亲手选中的夫君。 既然明知夫家忌惮,我又何必带那么多人去惹嫌,有一个丫鬟照顾我饮食起居足矣,何况,我相信你会照顾好我的。 对吧,夫君。” 她笑意盈盈的朝着夜流华眨了下眼睛,然后绕过他直接上了后方马车。 嘶,太冷了,再站下去她要冻死了。 赶紧上马车暖暖。 “皇兄?” “嗯?” 夜流华从那俏皮可爱的笑中回过神来,才发现面前的苏清欢早已不见,他不明所以的看向夜凌汐。 “那个,咱们要出发吗?” 这嫁妆确实有点多,回程指定是要被拖慢,这一路并不好走,得在大雪封山之前赶回帝都,否则,恐怕要耽误明年春耕。 半个月恐怕够呛,还是早点出发为好。 “出发——” 夜流华一声令下,迎亲队伍带上丰厚的嫁妆,接上新娘,原路返回北冥。 后方城门前,一众人跪地叩拜。 “恭送少主出嫁。” “恭送少主出嫁。” “恭送少主出嫁。” ...... 马车里,苏清欢头也未回,只是默默用身上的大氅将自己裹得更严实一些。 夜流华撩帘进来时,甚至还看到她抖了几下:“很冷?来人,送盆炭火过来。” “多谢。” 苏清欢没有说自己冷不冷,只是道谢。 旁边的幻音却是看不下去,自顾自开了口:“少主中毒后极其畏寒,八月便已在屋中烧炭,如今已临近冬日怎会不冷。 听说北冥到处都是冰天雪地,未入北冥便已如此,这往后可怎么活。” “幻音。” 苏清欢淡淡一声阻止幻音继续,转眸看向夜流华:“无妨,我习惯就好了,夫君不必忧心。” 再次听到她唤自己夫君,夜流华终于确定之前不是自己幻听,他忍不住问。 “为何现在便唤孤为夫君?” 按理说,男女双方需得正式行过大礼后,才可称为夫妻。 皇室尤为重礼,虽说苏清欢并非真正的青翎嫡系公主,可自小也被自称是皇子的苏沧漓养大,这些不可能不懂。 “再过不久你我就要成婚,我总得提前习惯下这段关系。怎么,夜太子若是介意,我换个称呼,喊殿下?” “咳,不介意,你随意。” “好的,夫君。\" 看出她在故意逗自己,夜流华赶紧压下心底异样,一本正经的开始假装看书。 若不是他半天都没翻动一页,苏清欢就真信了他的邪。 想不到精明无双的夜太子,在感情方面竟如此纯情,几声夫君就当了真,还真是一张可以任意涂写的白纸啊。 苏清欢觉得自己好像摸到门道,日后该怎么拿捏这位太子殿下了。 此后三日,苏清欢乐此不疲,张口闭口就对着夜流华喊夫君。 直到喊的夜流华都习惯了,再听已经不会像刚开始那般耳红心跳了。 至于为何是三日—— 第3章 入宫觐见 北冥听闻此事之人,皆道太子深情对未来太子妃疼爱有加,可云景轩却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夜流华若当真心疼她,便不会让她带病赶路,更不会非要拖到生死关头,才愿意请旨赐药。 夜流华舍不得苏清欢死是真,但更多的是舍不得来年的存粮翻倍,以及苏清欢带来的倾城财富。 但这些,云景轩都能想到,苏清欢这个当事人又怎会不清楚呢。 她与夜流华本就是彼此利用,或有真心,但在利益面前一文不值。 \"你可知北冥将婚期定在何时?\" \"五日后,十一月二十五。\" \"好,你回去吧。\" “那你……好好休息。” 云景轩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从窗口翻走,不多时,楼梯处传来脚步声。 很快,幻音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进门,见苏清欢醒来,险些喜极而泣。 “少主,你可算是醒了,这一路都快吓死我了。药是我亲自熬的,这会儿已经不烫,您趁热喝吧。” 苏清欢接过药碗,却并没有立即去喝,而是问幻音:\"你且与我说说发生了何事?\" 苏清欢只记得自己晕过去了,然后一觉醒来,人便到了这里。 听云景轩话中之意,这里应该是夜华城外的驿站或是客栈。 否则,夜流华又怎会回宫复命。 自然是完成出行使命才可回复上听。 \"主子那日晕倒便病的更严重了,后来险些没撑过去,是太子殿下求来了一片七叶莲,您才慢慢好转起来。\" \"七叶莲?\" 苏清欢先是有些惊讶,但想想便也明白过来,这北冥圣物再珍贵也是死物,自然比不得她这玲珑少主所能带来的价值更大。 毕竟,北冥来年的春耕可还要指望她呢。 但似乎又有哪里不太对? \"既然如此,我为何还昏睡了这么久?\" \"听刘太医说,七叶莲虽能压制您体内毒素短期内不再复发,但每月月圆之时会昏睡,不过比之前会好上许多,时间会越来越短,且您也不会再感觉到痛苦。\" \"原来如此。\"苏清欢点头,\"七叶莲果真不凡,我这也算因祸得福了。既好了药就停了吧,日日喝,我现在满嘴都是苦味。\" 见她实在不愿喝药,幻音也只好端走,转身回来时又说道:\"太子殿下离开前说,明日皇上应会召您入宫觐见。\" \"好,你去将那件备用嫁衣取来,明日便穿它入宫。好歹是未来家翁,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是,少主。\" 次日一早。 皇宫果然来人接苏清欢入宫,只是到了地方,领她去的却是前朝而非后宫。 \"宣玲珑少主觐见——\" 当苏清欢一袭火红嫁衣款款步入北冥朝堂时,在场所有人都有些看呆了,这这这—— 怎么跟当年的青韵公主如此神似? 经历过当初那场和亲的老臣们,都暗暗观察着自己陛下的反应,见高座上的夜帝面色如常,才悄悄松了口气。 苏清欢将众人神色尽收眼底,心中猜测,面上却不动声色,她走至殿中央屈膝行礼:\"玲珑苏清欢见过北冥陛下。\" \"大胆,拜见陛下为何不跪?\" 上方,夜帝还未开口,他身旁的公公倒是已先一步开口斥责苏清欢的无礼。 哦,下马威这就来了。 难怪要选在朝堂觐见,原来是在这等着她呢。 也是,这满屋子都是人家自己人,就她一个弱女子孤零零的,看着可不就好欺负的很嘛。 \"这位公公可比我大胆多了,陛下尚未发话你倒是先跳出来了,得亏本少主眼明心亮,否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北冥陛下呢。\" \"你——\" \"奉劝公公收回您尊贵的手指,你应该听过我在江湖上的名声,脾气不太好,喜欢乱杀人。\" 那公公当即收回指着苏清欢的手,只是回头万分憋屈的看向夜帝。 下一秒,夜帝威严的声音响了起来—— \"玲珑少主果然名不虚传,听太子说你就是当年的莲花童子,因何女扮男装?\" \"这你该问我爹去,我当初不过一个刚出生的奶娃娃,如何知道原因。\" \"哈哈哈,生而为女子,倒是可惜了。\" 年近六旬威严肃穆的夜帝突然笑了起来,倒是把底下一群臣子搞懵了。 陛下今日瞧着.....心情倒是颇好,这玲珑少主如此无礼,竟也不曾怪罪。 太子殿下先前可是说了,玲珑城主苏沧漓已死,这位少主让陛下去问她爹,那岂不是在咒陛下。 可他们那杀伐果决又霸道非常的陛下,竟然也不生气,反而还笑了。 但苏清欢下一句,就直接把他们的心成功提到了嗓子眼儿—— \"有何可惜,我虽是女子不假,但男子能做的不能做的,我都能做且会做得很好。性别而已,有甚可惜。\" 夜帝闻言,开始重新审视这个未来儿媳,这话似乎听着—— \"狂妄!\" 一道老态龙钟的声音从身旁不远处传来,苏清欢扭头去看,却是一个站在夜流华身后的白胡子老头。 \"女子怎堪与男子作比,别以为在江湖上有点名头,便敢在我北冥朝堂大放厥词,即便你是未来太子妃也不行,何况你现今还不是。\" 哦,现在不是他们追着当初还是男童的她喊什么莲花童子的时候了,就反过来攻讦她是女子不如男子。 可笑。 \"堪比不堪比的,待来年秋收你自会知晓。这位大人,瞧你心脏应是不太好,还是好生气为妙,可别一不小心把自己气死还要怪到我头上。\" \"你——\" \"别你啊我啊的,本少主都进来半天了,能不能开始说正事,下马威也该给够了吧。\" 这话一出,大殿中顿时静了一瞬。 \"父皇。\" 见无人说话,夜流华出声提醒上方不知在想什么的夜帝。 \"召你入宫是为了商议婚期一事,钦天监说,近日没什么好日子,不如这婚.....年后再成?\" 呵呵,还没玩够,给她来这一套是吧。 要不是昨晚云景轩一早说婚期已定,苏清欢还真要被夜帝给忽悠过去。 \"自然,您是陛下这事理应由您做主。\" 第2章 风邪(下) 夜流华目光深沉,沉默半晌,才道。 “圣物一事事关重大,此事不可再提。” “是。” 两人齐齐点头,正准备退下,外面却忽地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玲珑急报,少城主何在?” 夜流华眼刀忽的射向闲影,几下撕开信封查看里面内容。 玲珑城主,殁。 “闲影,拦住他!!!” 但夜流华到底还是晚了一步,等他赶到苏清欢马车附近时,她已经站在了传讯兵面前。 应当是出来的急,只穿了平时的睡觉的寝衣,连大氅都未批,夜流华暗骂那丫鬟无用,竟如此不会照顾主子。 同时大步往那边走去,可他还未至跟前,苏清欢便呢喃一声:“死了吗?” 然后一口血喷出,如断线的蝴蝶般从车架上摔了下去。 那一瞬,夜流华的心漏跳一拍,整个人已经手比眼快的冲了上去,再没有半分往日处变不惊的太子仪态。 “苏清欢——” 这日后,苏清欢病得更重了。 整日整日的昏睡,仿佛是要一睡不醒。 次日,傍晚。 在到达下一个城池后,夜流华不顾夜凌汐再三反对,给自己父皇递了一封亲笔信,请求以一瓣七叶莲救太子妃一命,好确保明年春耕不误事。 三日后。 皇宫信使快马加鞭送来一个保护极好的玉盒,里面正是一瓣七叶莲。 夜帝终是应了儿子所求。 刘希将七叶莲给苏清欢服下,配以其他汤药和针灸,苏清欢的病情终于得以控制,但不知为何她却依旧在昏睡。 五日后。 直到入夜华城的前一晚。 迎亲车队停在城外驿站后,苏清欢才在驿站的床上悠悠醒来,彼时,房间里没有一个人。 连千面幻音也没在,不知去了何处。 苏清欢想要喝水,可她刚醒,身体没什么力气,挣扎了几次想要爬起却没能成功,就在她放弃时,一只手伸到了她面前。 是一只修长有力的男人的手。 她抬头:“你、为何在此?” 竟然是云景轩。 她刚才,居然没感觉到房间里有人。 “我来、恭贺夜太子大婚。” 云景轩坐到床边,将她身体扶起靠在自己肩上,小心的喂苏清欢喝了一杯水。 喝了一口水,苏清欢感觉自己干涩的喉咙舒服多了:\"其他人呢,为何你在我房中?\" \"丫鬟熬药去了,至于夜太子,他已回宫复命。\" \"那你呢?为何在我房间?\" \"我、听闻你病了一路,不太好,便过来看看。\" 事实上,云景轩是听闻玲珑城主病逝,担心她难过之下伤了身体,便连夜递了国书以恭贺之名亲往北冥。 他一路快马加鞭从南霖赶来,几日前便到了,可迎亲队伍是从玲珑出发比他更近,却整整走了二十日才到。 云景轩打听之下才知道,苏清欢竟是一路病过来的。 严重时险些丧命,据说是夜太子求了皇帝,以北冥圣物相救,才将苏清欢治好的。 可这其中真相到底如何,云景轩都不用多问,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第4章 朝堂交锋 前一刻还咄咄逼人毫不相让的人,这会却忽然变得这么好说话,众人惊诧之余又有些能理解。 毕竟是外嫁之女,又刚死了父亲,这远在异国他乡的,腰杆儿哪能一直挺着,该低头这不就低头了。 可他们还是开心得太早了,下一瞬,苏清欢就把软下去的气势拔高到了顶峰。 “那我这便带着嫁妆回去了,这婚事咱们来年再说。” 说罢,苏清欢转身便往殿外走,没有一丝迟疑和犹豫。 只要他们不怕误了来年春耕,不怕婚礼没有新娘徒惹笑柄,不怕没了玲珑这个钱袋子军需紧缺,那她又有什么好怕的。 能白得一瓣七叶莲续三年寿命,苏清欢是稳赚不赔的。 所以她走的毫无顾忌。 “站住,只是商议,何必如此生气。” 身后,夜流华略显无奈的声音传来。 苏清欢原地转身,只是冷冷看着他,说的话听不出喜怒。 “太子殿下也是堂堂七尺男儿,却任由别人羞辱你的未婚妻而不发一言,你倒是得了好名声,那你可曾想过我的处境? 今日一旦松口,他们乃至整个北冥将视我为笑柄,别说什么太子妃威仪还在不在,就是来年春耕又有几人会听一个毫无威信的我的话。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太子殿下不会不懂,但你依旧放任他们当朝羞辱我,你想做什么我很清楚。 不就是想看看我的反应,最后权衡一次我这个太子妃,究竟值不值得你娶,又有没有本事坐稳这个位置,是会给你带来好处还是耻辱。对吗? 那我苏清欢今日便把话放在这里—— 哪怕我是孤身深入北冥,是在所谓你们的地盘上,但只要有人敢作到我面前来,我绝不会手软。 今日念你们只是初到,又是第一次见未来家翁,我愿意卖个面子,可日后——” 苏清欢没说后面的话,脚下再次动了起来,直接离开了大殿。 留下一群又惊又怒的大臣,和有些头疼的皇帝与太子。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 竟敢当庭斥责他们的太子殿下,这还没成婚就敢这样,这日后真成了太子妃,还不得反了天去。 “陛下,此女实非良配啊,日后殿下可要如何受得这火爆脾气!望陛下收回成命,为太子另赐良缘呐!” “太傅,此话莫要再说,若她当真能给北冥带来改变,孤,愿受。” “殿下啊,您受苦啦!” 满朝文武无不感念太子殿下深明大义,为了北冥牺牲了太多。 于是—— 婚期未变,依旧是定在五日后。 散了朝,夜流华在大殿外的栏杆前,看到了等待许久的苏清欢。 \"孤以为,你生气会直接出宫的。\" \"为何生气?夫君大费周章排了这么一出好戏,不陪你唱完,岂不可惜?\" 见后面有朝臣已陆续从殿中走出,苏清欢抓起夜流华的袖子用力一甩,直把夜流华弄得向后一个趔趄,险些没站稳。 下一秒,苏清欢跋扈又嚣张的声音便传入后方众大臣耳中。 \"好你个夜流华,我不顾爹爹反对不远万里嫁入北冥,如今更是气的他驾鹤西去,现在看我无家可归一个弱女子好欺负,便却任由那些大臣羞辱我。 此刻还让我莫要生气,我为何不能生气? 我乃堂堂玲珑少主,马上就是一城之主,这太子妃我本不稀罕,全凭对你夜流华的一腔真心,可既然你们如此欺我辱我,那我走。 幻音,立刻清点嫁妆,咱们回玲珑城。\" 上一秒,还笑嘻嘻的喊他夫君。 下一秒,就化身悍妇就差没指着他的鼻子骂。 夜流华被苏清欢这丝滑的变脸手段惊了一瞬,但很快他就平静下来,站在一旁默默看戏。 实没想到,幼时盛名远扬的莲花童子,长大后会是如此的......有趣。 苏清欢的确很聪明,竟一眼便看穿了他漠视这一切发生的真实目的,之前被她算计倒也不冤。 日后她若当真能为北冥所用,也不失为一大杀器。 \"少城主何出此言啊,怎可一言不合便要收拾嫁妆回家,使不得啊!\" \"是啊是啊,太子殿下实乃无辜,都是老臣们口不择言,冒犯了未来太子妃,望您海涵,莫要因我等伤了您与殿下的情分。\" \"对对对,张大人所言甚是,少城主与太子殿下乃佳偶天成,甚是般配,陛下已定下良辰吉日为两位大办,就在五日后,少城主可莫要说气话。\" ....... 半个时辰后—— 苏清欢指了指前方磨磨蹭蹭不肯走,还要时不时偷摸回头看她与夜流华的大臣们,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那些大臣.....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先前还一副咄咄逼人恨不能吃人的架势,这才一会不见,态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那好听的彩虹屁跟不要钱似的,要不是苏清欢嫌吵得慌喊了停,这些人估计还能再说半个时辰。 若说夜流华什么都没做,那打死苏清欢都是不信的。 \"无他,也就卖惨装可怜独吞委屈都来了一遍,他们只是心疼孤罢了。\" 呵呵—— 风华无双的夜太子,感情是朵内心黢黑的白莲花。 倒是很懂得如何拿捏下属嘛。 \"夫君可别太得意,你我夫妻本为一体,今日帮你也是帮我,否则这彪悍跋扈的名声不打出去,日后人人皆可踩我一脚。如此一来便省事多了,想必没有哪个不长眼的会上赶着来找死。\" \"夫人所言有理,孤受教。\" 苏清欢一病多日,许久不曾喊他夫君,今日再听竟有一点点久违的怀念。 看她穿着并不暖和的嫁衣,隐隐像是有些发抖,夜流华取过闲影手中抱着的大氅,给她披上。 \"不必再回驿站,大婚前你先住在东宫偏殿,成亲前一晚出宫从驿站出嫁即可。\" 说着,夜流华便把人往东宫的方向领去。 前方狗狗祟祟偷瞄两人的大臣们见此情形,终是欣慰的笑了。 好啊,还是他们太子殿下哄女人有一套,可终于重归于好了。 这下,他们也可以安心回家了。 回去可得跟家中女眷好好说说,这未来太子妃万万招惹不得,否则一闹脾气就要收拾嫁妆回家,这谁受得了。 那可是整整一千八百抬满满奇珍异宝的嫁妆啊。 第5章 入住东宫 东宫,正殿。 夜流华屏退了所有人,房中只有他和苏清欢两人。 \"玲珑城那边.....可要派人回去瞧瞧?\" 苏清欢端着茶盏的手一抖,滚烫的茶水将手背烫的发红,她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拿烫伤膏来。\" 夜流华朝外面喊了一声,眼疾手快的过去拿走苏清欢手里茶杯,取出随身汗巾帮她把手背上的热水沾掉。 在宫女送来药膏退下后,坐在一旁亲自替苏清欢上药。 \"对不住,孤不知会如此。\" 那杯热水本是让宫人倒给苏清欢暖手的,夜流华也没想到会把她烫伤。 还有苏沧离—— 夜流华自然也能看出苏清欢对这个爹除了恨,还有隐藏在更深处的在意和爱,所以才会有那一问。 \"无妨,反正也不会痛。\" 苏清欢一语双关。 不知在说那不值一提的烫伤还是别的。 许久,在夜流华抹完药膏看向她时,她说:\"不必管,他们能处理。\" 真好啊,以后她苏清欢,就是真的了无牵挂了。 一旁,夜流华想说什么却又无从说起,最后便只顺从本心,安抚的摸了摸她的头。 苏清欢神色微滞,终究是没有阻止他继续。 中午,两人一块用了膳,饭后,夜流华提出要带她去消消食,苏清欢没拒绝。 本以为是在东宫转转,毕竟马上要成为这里的女主人,提前熟悉下环境也是应该的。 可谁知,这人却直接带着她出了东宫,也不知要去哪儿。 \"清欢姐姐。\" 走出东宫没多远,一只欢快的小蝴蝶就扑了过来。 苏清欢将人接住,扶好:\"流烟,又见面啦。\" \"清欢你怎么才来,早知三个月过得这么漫长,我当时就应该留在玲珑城跟你一起来。听人说你路上病倒了,可担心死我了。 快让我看看你——\" 苏清欢被迫在原地转起了圈,停下后,她好笑的拉起夜流烟的手:\"我没事,已经全好了。\" \"那也得好好养着。绿意,快把我给嫂、呃,姐姐准备的药材送去东宫,让他们好好给清欢姐姐补补。\" \"是,公主。\" 绿意微微颔首,算是同苏清欢打过招呼,随后领上身后端了好些药材的宫婢们走进了东宫。 旁边一直没出声的夜流华,见两人一副要促膝长谈的架势,便道:\"人交给你了,好好陪着,孤还有事先走了。\" \"太子哥哥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嫂、姐姐的,你快去吧。\" 就连苏清欢也一副“你快走啊”“怎么还不走”的表情看着夜流华。 \".......\" 被用完就扔还惨遭嫌弃的夜太子,最后终是拂袖而去。 他堂堂太子,何必跟两个不懂事的小姑娘一般计较,离开这么久政务都快堆积如山了,待他忙完再来找这俩不懂事的算账。 却全然忘了,本就是他想带苏清欢去找夜流烟解解闷的,毕竟一个人待着实在容易胡思乱想,于身体不利。 夜流华离开后,两人在附近找了个亭子继续说话。 \"你这一会姐姐一会嫂嫂的,改来改去是为何?\" \"我也想直接喊嫂嫂的,亲近也更像一家人,可皇兄非说你还没嫁过来,这么喊对你的声誉有损。上次离别时喊了一声嫂嫂,他念叨我好几回。烦人。\" 苏清欢失笑:\"无碍,你想怎么喊都行,反正婚期也没几天了。\" \"那不行,我还是再忍忍,况且我也不想再被念叨。\" \"行,随你开心那就好。\" \"清欢,你能嫁给皇兄真是太好了,以后可终于有人陪我玩了。你不知道,这偌大的皇宫就我一个公主,也没个能交心的朋友,好没意思的。\" \"那些大臣之女呢?\" 早朝上苏清欢打眼瞧了下,北冥朝堂中老年官员居多,估计家里面女儿孙女的一抓一大把,怎么会没人陪夜流烟这个最受宠的公主玩儿。 这就有些凡尔赛了不是。 \"她们?不过是些趋炎附势之人,想通过我引起父皇和太子皇兄注意,从而为她们各自的家族谋利。哪有什么真心可言? 清欢你以后可不要被她们的花言巧语给哄骗了,那些女子最会算计人,下次你见过就知道了。\" 苏清欢莞尔:\"你倒是看得通透。\" \"那是,我可是最最聪明的流烟公主。\" 苏清欢故意逗她:\"那最最聪明的流烟公主,就不担心我也会如他们一样算计于你吗?\" 夜流烟突然就不说话了,她盯着苏清欢看了好半天,才道:\"皇兄说有价值的人才值得被算计,清欢若要算计我,那也只能证明我是个有价值的人,我不亏也不怕。何况——\" \"什么?\" \"你有何可算计我的?财色权智你样样在我之上。 财,玲珑城富可敌国,远比我这个公主富裕多了吧。 色,你长得比我好看多了。 权,你是未来太子妃,也比我身份高。 智就更不用说了吧,太伤自尊了。\" 说到最后,夜流烟还把自己给说委屈了:\"清欢,我怎么突然感觉自己有点差劲是怎么回事?\" 苏清欢赶紧搂着求安慰的小丫头哄:\"不差不差,你可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流烟公主,怎么会差呢!\" 苏清欢自己也没想到,不过是几面之缘,她在这小丫头心里的地位竟如此之高,就差没把她夸得上天入地仅此一人了。 \"真的?\" \"当然真的,毕竟我不喜欢煮的。\" \"讨厌,连你也欺负我。\" 哈哈哈—— 亭子外,绿意早已回来,她看着里面玩闹正欢的两人,也不由浮起一丝笑意来。 夜流烟陪苏清欢一直待到天黑,整个东宫都快逛完了,也没等到她的太子哥哥回来。 后来,苏清欢见她是真的累了,便让绿意带夜流烟回去歇着,改日再继续。 晚间,夜流华回来时,偏殿的灯已经熄了,吩咐宫人多给偏殿备些炭火送去,也便回了寝殿休息。 后面一连几日,夜流华都很忙,直到最后一日苏清欢要出宫待嫁,他才终于抽出时间送了一趟。 可才将人送到驿站,便有宫人来找,夜流华便匆匆回了宫。 第6章 大婚前夕 十一月二十四。 是夜。 苏清欢独自坐在驿站窗前,任由冷风吹在她脸上,冷的瑟瑟发抖,也没去关上那扇窗户。 忽然,一道身影悄然的从她背后另一扇窗翻了进来,走到床边拿了一样东西,慢慢向她靠近。 身体忽然被裹住,苏清欢笑了起来,有些无奈:“怎么又翻窗?” 云景轩从她身后走出,直接过去关上了窗户,才转头不认同的开口:“我若不来,你岂不是又要把自己折腾病。” 她的身体可经不起如此折腾。 苏清欢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锦被,别人披大氅,这孽徒倒好,直接给她裹了床被子,不过确实比大氅暖和多了。 “刚才在想什么?” “想明日大婚的事。” 云景轩闻言,脸色忽的就变得很难看,他看向苏清欢,试探道:“你期待吗?” 每个女子对大婚都该是期待的吧。 何况是嫁给夜太子那样的人。 “期待?” 苏清欢反问,“你怎会有如此错觉,与仇人的婚礼,我该期待吗?” “那你——” “我只是在想,该如何躲过新婚夜。不过你既然来了,我倒是突然有了个不错的主意。” 苏清欢扔开身上披着的锦被,露出底下只着红色吊带长裙的曼妙身姿,同那日在逍遥阁引诱沈轻寒时穿的一样。 “你不是说只要我开口,无论多难都会帮我么,今日便帮我一个小忙,如何?” 苏清欢一边说话,一边走向云景轩。 她前进一步,他便后退一步。 云景轩只是视线乱飘着,从始至终都不敢落在面前的女子身上,若仔细看,还能发现他并不算白皙的面颊上,闪过阵阵红霞。 “红衣不可,你不可以如此轻视自己,你值得最好的一切,我、我不能害了你。” 万一此事传出去,他背后是整个南霖又是男子,全身而退并不难。 但她就难了。 世人对女子本就苛刻,何况她是太子正妃,只会更加严苛。 不仅这几日在北冥好不容易打下的一点基础会毁于一旦,连性命安危都可能受到威胁,北冥皇室不会轻易放过一个失贞的太子妃。 当年,青韵公主仅是被误会私见外男,便被夜帝当庭杖责而死。 倘若类似的情况发生在红衣身上—— 云景轩不敢继续再想下去。 但就在他神游之际,苏清欢已经将他逼至床边,她只轻轻一推,云景轩便不受控制的倒在了她的床上。 “你是帮我,怎会是害呢。都说肥水不流外人田,与其便宜了仇人,不如将这清白之身给了你。你觉得可好?” “红衣,你若后悔了,我可以带你走。” 云景轩依旧躲闪,他侧着脸,挣扎着想起身却被按住,眼睛压根儿都不敢抬一下。 “我不悔,怎么会后悔呢。\" 苏清欢一脚抬起,绕过云景轩的身体踩在床边,远远看着倒像是跨坐在他身上。 “其实,今夜来的若不是你,是旁的什么人,结果也是一样。” 一直低着头的云景轩,在听到她这句话时,唰的一下抬头看过来,眼底一闪而过的惊怒:“你再说一遍!” “再说十遍也是一样,所以,你到底要不要帮我?不帮我找——” 砰—— 苏清欢话未说完,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反应过来时,整个人被云景轩死死压在身下了。 “苏清欢,我最后问你一遍,你是认真的吗?” 苏清欢没有说话,而是抬手环住他的脖颈,抬头,直接吻上了那张压抑着怒气却仍旧喋喋不休的嘴巴。 那一刻,云景轩只觉自己脑子都不够用了,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本能的回应。 心爱的女子投怀送抱,这巨大的惊喜与冲击,让云景轩什么都不想再顾及,他不想做坐怀不乱的柳下惠,此时此刻他只想做个商纣昏君。 他只想遵从自己内心,彻底得到她。 房间里气温逐渐升腾,苏清欢依旧穿得单薄,却在感觉不到冷意,她的身体很热,所有被他手指撩拨过的地方,像是着了火一般滚烫灼热。 她本该感受不到这种温度的,可今夜却诡异的体验了个清楚。 门外,千面幻音默默将端着的盘子放在地上,安静的守着门。 她擅长换脸与模仿,对声音尤为敏感,房间里男女粗重的喘息声意味着什么,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好在礼部为了给太子妃一个清净的出嫁之地,也为了避嫌,整个驿站早已被清空。 除了外围守着的卫兵,便只有苏清欢主仆二人。 所以这一切并未有人发现。 自然也无人会想到,真的有人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擅闯未来太子妃闺房偷香窃玉。 一个时辰后—— “幻音,备水沐浴。” “是,主子。” 千面幻音没有进屋,直接下楼去烧热水。 房间里,云景轩已经离开。 苏清欢慵懒的躺在床上,红色吊带裙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整个人像是一颗被滋润过的水蜜桃,肌肤上的痕迹增添了几分糜烂气息,有一种不分敌我的勾人与魅惑。 等千面幻音把热水送来后,苏清欢更是直接当着她的面脱掉裙子,露出遍布全身的吻痕,然后一步跨入浴桶。 “主子,您这样、明日该如何是好?” 苏清欢无所谓的指了指角落的药箱,吩咐道:“无事,等会你帮我擦点舒痕膏,这些明早便下去了。” 千面幻音点头应下,专心服侍苏清欢沐浴。 待沐浴结束,帮苏清欢擦舒痕膏时,她又止不住好奇:“主子,刚才那人是——” 只是她话还未说完,苏清欢便凌厉的一记眼刀射向她,吓得千面幻音当即跪在地上请罪。 “宫主恕罪,属下只是担心您,主子皮肤娇贵经不得如此,我只是想提醒那人下次小心些,免得您难受。” 苏清欢目光落在她头顶,眼睛眯了眯,很快又收敛思绪:“起来吧,不会有下次了,所以无需提醒谁。” “是,属下谨记,以后不会再多嘴。” “嗯,继续吧,我累了,弄完睡觉。” 第7章 太子大婚 夜帝45年冬日,十一月二十五,太子大婚,迎娶玲珑少主为太子正妃,十里红妆,万民空巷,接亲队伍绕城三周,后入宫面圣,整个夜华城可谓普天同庆。 ——《北朝国史·太子篇》 翌日。 苏清欢早早便被从床上拉了起来,她看了眼外面黑漆漆的天,感觉跟自己睡之前没什么两样:“幻音,几时了?” “寅时。” “这么早?” 苏清欢往门外瞧了瞧,幻音立刻答道:“宫里派来的梳洗嬷嬷已经在等着了,主子且忍耐一二,过了今日便好。” “嗯,让她们进来吧。” 整整一个时辰后—— 苏清欢穿着华美的嫁衣,妆容精致的坐在铜镜前,在嬷嬷准备给她涂上口脂时,拦住了她:“晚些再画,幻音,备膳。” “太子妃不可,今日有祭天大典,需空腹方显诚意。” 苏清欢转眸看她,漂亮的杏眸里看不出喜怒:“你确定?本少主身子不好,当真空腹走完这一天的流程,怕是要没了半条命,莫非你是有意想坏了太子的洞房花烛?” 噗通—— 那嬷嬷慌忙跪下:“老奴绝不敢有如此想法,既然太子妃身体有恙,那便、便进食少许吧,应当不碍事的。” 苏清欢如愿用上了早膳,只是刚吃没几口尚不足半饱,正想继续,便又被那嬷嬷给拦下了。 苏清欢有些烦了,筷子用力拍在桌上,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看向嬷嬷。 职责所在,嬷嬷不得不顶着压力上前解释:“今日仪式繁琐,太子妃着喜服行动不便,吃喝多了恐要如厕。您若当真饿的难受,可在身上备几块点心充饥。” 听罢,苏清欢的情绪才算缓和几分,示意幻音将她喜欢的点心备了几块,又问:“接亲队伍几时到?” “辰时便道。” 苏清欢无语:“所以,中间这一个时辰你要我就这么干等着?” “太子妃恕罪,祖宗规矩如此,咱们等得,但万不能让太子殿下和陛下等啊!” 知道一时半会儿也说不通她们,苏清欢也就没费那个劲儿,手撑着脑袋在梳妆台前又眯了会。 辰时。 一阵锣鼓喧天的喜乐将苏清欢惊醒,嬷嬷最后给她检查了妆容,这才扶着人上了花轿。 接上新娘,抬起嫁妆,接亲队伍开始按流程绕城三周,以示皇恩浩荡,让满城百姓沾沾太子殿下的喜气。 而轿子里,苏清欢依旧昏昏欲睡。 今日成亲所要经历的流程确实不少,其他几国女子只需拜堂成亲便会送入洞房坐等,但北冥不同。 在北冥,寻常人家成亲是拜堂,而后新娘要随丈夫一起宴客敬酒,最后是告祭狼神。 今日因是一国太子成亲,前面的步骤大致不变,且为了彰显皇恩,礼部特意将皇子成亲的绕城一周增加为三周。 同时,最后的祭狼神也变成了祭天大典,取普天同庆声势浩大之意,也为震慑他国来使。 苏清欢一路迷迷糊糊的进了宫,拜了堂,而后送入东宫的新房。 这时,苏清欢也算彻底清醒过来,她换上轻便一些的敬酒服,等着前院来人领她去和夜流华一同宴客敬酒。 但人是等到了,却不是带苏清欢去前面敬酒的,而是—— \"凌王,你不在前院陪太子宴客便罢了,让人将我带到这里又是想做什么?\" 先是被莫名其妙带到偏院,如今夜凌汐也在,还让人挡住了苏清欢的退路,也不知他到底想做什么? \"少城主别急,祭天大典之前,有一个特殊的仪式需要进行,否则,任由不洁之人祭天,可是会触怒狼神降罪北冥的。\" \"不洁?你在说谁?\" 苏清欢眼神微眯,隐晦的看了眼身后的千面幻音。 对面,夜凌汐将她的神色看在眼里,便更加确信那密信的真实性。 他当即大手一挥:\"来人,带太子妃进去验身。\" \"夜凌汐你敢,大礼已成,本宫如今是太子妃,你敢以下犯上?\" 在北冥,夜流华出生就是太子,且因他聪慧无双极受夜帝与朝臣喜爱,他的地位无可撼动。 别说一个凌王,就是夜帝膝下所有皇子加起来,也比不过他的分量。 太子地位高,他身边人的地位便水涨船高,更何况是让夜流华亲赴玲珑闯过重重难关求娶回来的太子妃。 再加上苏清欢之前在朝臣面前演的那出戏,如今整个帝都,也就夜帝和太子敢招惹她,但这俩人又不是那种会不顾大局去招惹她的人。 所以,来到皇城短短几日,苏清欢的地位直逼太子夜流华,当然,这只是在表面看来。 真正想达到这一步,苏清欢还任重道远。 \"以下犯上?\" 夜凌汐冷嗤一声,\"尚未祭天拜狼神,本王可不认你这个皇嫂。近日朝中文武百官皆传,你如何如何不可招惹,都对你敬而远之,可这些人里并不包括本王。 你胆敢做出对不起我皇兄一分一毫的事,本王赔上性命也绝不会放过你。\" \"夜凌汐,你可想过这么做的后果?本宫是太子妃,是太子刚刚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新婚妻子,你羞辱我便等同羞辱太子。\" \"苏清欢,你少拖延时间,皇兄此刻顾着在前院宴客,可没人会来救你。来人,带她进去验身。\" 另一边,夜流烟本想偷偷溜进新房去瞧瞧嫂子,刚到院子外便看到有人将苏清欢带走了,去的却不是前院方向。 夜流烟心中疑惑,领着绿意悄悄尾随了一路,便见到了方才那一幕。 \"绿意,快去前院悄悄把太子皇兄请来,就说、就说九哥要对皇嫂动粗。\" \"奴婢这就去。\" 绿意迅速离去,夜流烟则留在原地焦急的等待着。 而院子里,苏清欢已经与冲上来拉扯她的人动起手来,宫女仆妇自然不是她的对手,很快便被她打倒一片。 最后,夜凌汐眼见事态不受控制,亲自动了手。 夜凌汐倒是身手不错的,至少在夜流华赶到时,苏清欢仍在与其缠斗。 \"住手!小九你到底在干什么?\" 第9章 离间之计 “嫂嫂是你刚过门的妻子,不是别人,他怎么可以如此......如此折辱她。” 夜流烟气的浑身发抖,眼泪不争气的往下掉,最后,她把那东西一把塞进夜流华手中,跑上去抱住了苏清欢。 “嫂嫂,呜呜呜——” 苏清欢任由她抱着自己哭,脸上除了苍白再无一丝多余的表情,从这两人进来到现在,她一句话也没说,只是默默盯着夜流华看。 不争辩,不解释,什么都不做。 只是固执的看着夜流华。 夜流华知道她在等什么,他的手死死捏紧了那带血的木棍,走上前,用另一只手安抚的摸了摸苏清欢的脸颊。 “放心,孤会给你一个交代。” 仅这一句,苏清欢的眼泪便毫无预兆的落了下来。 那颗晶莹的泪珠滚落进夜流华指尖,带着滚烫的温度,似乎将他的心都烫了一下。 夜流华手一抖,下意识缩了回去,然后疾步往外走:“烟儿,帮她把衣服穿好。” 房门关上,隔绝内外。 门外,夜流华一脚踢在夜凌汐膝弯,迫使他狠狠跪在地上,脚下的青石板都被这一跪给砸出了裂痕。 “你可知罪?” 夜凌汐茫然摇头,他虽一直在门外,可到底隔着些距离,夜流烟说话声音也不算太大,门外虽能隐约听到些许里面的动静,可仅凭句一知半解的肮脏手段,他哪里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发生什么都搞不清楚,又如何知罪。 可即便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瞧皇兄盛怒的神情与之前截然不同,夜凌汐也明白定是出现了某些对他不利的情况。 可到底是什么呢? 直到夜流华将一个东西递到他眼前—— “可认得此为何物?” 夜凌汐看着那东西,又转眸看了眼那嬷嬷,直接把嬷嬷吓得趴在地上连连求饶。 “凌王饶命,是老奴办差不利。” “你——” 夜凌汐指着那嬷嬷想要破口大骂,到了此刻他又怎能不明白,自己这是被苏清欢那个可恶的女人给坑了。 哪里有什么密信,定然是苏清欢那女人故意给他传的假消息,等的就是此刻。 她,在离间他与皇兄的关系。 这个女人,真的好狠! 不顾清白,不顾受辱,不顾后果,居然用这种方式来离间他兄弟二人。 可笑的是,他自己跳进了圈套,而皇兄竟然也都信了。 也是,谁敢相信,一个女子竟敢在新婚之日,在自己丈夫面前自毁清白,只为构陷她未见过几面的小叔子。 “皇兄,我——” 夜凌汐想解释,可看着皇兄那因愤怒而发红的眼尾,却又什么话都说不上来了。 是啊,人是他诓骗来的,验身嬷嬷是他找的,就连这房间也是他安排的,要如何解释呢? 夜凌汐根本无从解释,因为他没有任何证据,连那封唯一能脱罪的密信,都被他看完后亲手烧了。 因为想着此事事关皇兄颜面,不论真假都不能被外人知晓,所以烧了。 他小心的避开所有人,选在这隐秘的院落,动用了母后留下的老人,就是不想这件事最后被宣扬出去,折损皇兄的太子威仪。 可最后还是办砸了。 砰—— “皇兄,臣弟知罪,请皇兄责罚。” 夜凌汐一头磕在地面上,他知道,此刻最重要的是先让皇兄消气,唯有如此才能降低伤害。 可他,低估了苏清欢如今在太子心中的地位。 这段时间,在苏清欢有意无意的亲近与暗示下,她在夜流华的心里,已经留下了一些不可磨灭的痕迹。 不深不浅,却真实存在。 只待有朝一日,生根发芽植入心底。 砰—— 夜流华狠狠一脚踹在夜凌汐肩头,直接将他踢翻在地。 “记住,她是孤的太子妃,容不得他人染指半分。滚回王府禁足半年。” “皇兄?!” 夜凌汐没想到,这次会被罚的这么重。 禁足半年,无法上朝为皇兄做事不说,连府门都出不得,更无法入宫,那他要如何盯着苏清欢那女人再使坏。 “不服?那便一年。” “别,皇兄不要,我这就回去禁足。” 夜凌汐狠狠瞪了眼房门方向,爬起来赶紧跑了,他怕再待下去,只会得到更严重的惩罚。 但凌王跑得,满院子的宫女仆妇却跑不了,只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显然,到底发生何事,所有人都已经猜出来了。 毕竟,那个探查女子是否为完璧之身的物件,她们入宫验身时都曾经历过。 可所有人也清楚,在对待贵人们时,通常会选择其他更稳妥,不会伤害身体的法子,可偏偏凌王今日用了最狠的。 不仅如此,还有意暗示嬷嬷验身时做手脚,意图陷害太子妃。 若非流烟公主方才冲进去,太子妃怕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毕竟,寻常人一听新婚妻子已非完璧,心中会下意识生出厌恶,哪里会再去看个究竟呢。 太子殿下如此盛怒,对凌王都罚的狠,何况他们这些命贱的奴才。 今日,怕是要被凌王给害死了。 果然,下一秒—— “来人,全部被处死!” “太子饶命啊,奴婢也只是听命行事,并非有意要害太子妃的。” 但夜流华怎会听她们辩解。 今日这些人不杀,他无法向苏清欢交代,也无法宣泄那一口恶气。 今日之事虽是夜凌汐起的头,但那是他的兄弟,亦是一直忠心于他的左膀右臂,杀不得,唯有用这些奴才泄愤。 即是防止今日之事泄露出去,于他和太子妃名声有损。 同时也算给凌王收拾残局,避免日后有人用此事攻讦他。 太子命令下达的那一刻,院子里凭空出现一群黑衣人,所有人都知道,那是贴身保护太子殿下的皇家暗卫。 唰—— 就在他们拔剑逼近宫女们时,房间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殿下不要——” 苏清欢强撑着身子出来阻拦,衣服还有些凌乱,显然是听到外面动静才匆匆跑出来的。 只是她话未说完,腿上便一软往地上摔去,软骨散的药效尚未过去。 夜流华示意暗卫停手,急忙过去将她接在怀里。 第8章 验明正身 夜流华不明白,这个素来以他为尊的九弟,怎会在大婚之时闯入他的后院对自己嫂子动手。 苏清欢听到来人声音,本是要打出去的一掌立即收住,但她收得住,夜凌汐却未必。 加上听到皇兄的声音心底一慌,那蓄力充足的一掌便落在了苏清欢的肩头,这还是他奋力错开要害位置的结果。 \"清欢——\" 苏清欢整个人被那一掌拍飞,边倒飞出去边喷血,最后被夜流华冲过去接在怀里。 夜流华看着怀中面色苍白的新婚妻子,又看看旁边那个不省心的弟弟,气得的脑瓜子生疼。 近日本就事多,今天更是早早起来就一直在走各种流程,夜流华可谓身心俱疲,本想着撑过今日就能好好歇一歇,可是谁料想,中途偏撞上个不长脑子的弟弟,非要在这大喜之日触他霉头。 \"夜凌汐,滚过来给孤解释清楚。\" 夜凌汐听出皇兄很生气,他身子一抖,正想上前,便听到那边苏清欢已经开口。 \"凌王不知从何处得到消息,称我已是不洁之身,诓骗我来此处强行验身。可你我如今已然成婚夫妻一体,辱我便等同辱你。 我这个太子妃自然得顾及夫君颜面,本不想就此受辱,欲让丫鬟找你来主持公道,但他不肯,逼不得已才与他动起手来。\" 听苏清欢说完,夜流华转头看向夜凌汐,沉声问:\"太子妃所言可属实?\" 夜凌汐沉默稍许,辩解道:\"密报言之凿凿,臣弟也是不忍皇兄被她蒙骗。\" \"如此,便是属实了。\" \"皇兄,我——\" \"九哥莫要再狡辩,我刚在外头可听的清楚,嫂嫂所言非虚。\" 夜流烟从外面一溜烟跑进来,从夜流华手中扶过苏清欢:\"女子清白何其重要,九哥怎可在如此大喜之日羞辱嫂嫂,这事儿若传出去,你让她如何在北冥立足?\" \"她来北冥本就居心不良,你还想让她立足,愚蠢。\" \"小九,闭嘴。\" 夜流华转头看向苏清欢:\"让烟儿带你回去休息,孤处理完这里,接你去前院敬酒。\" 两人转身欲走,后面夜凌汐却几步追过来挡在门口:\"皇兄,事已至此,今日这身必须验,否则不止是她,你也会被世人诟病娶了不洁之人为妻。\" 夜凌汐说着,指了指满院子东倒西歪的宫女仆妇:\"这些人中有母后留下的老人,皇兄难道要将她们都杀了不成?\" 苏清欢敏锐的察觉到,那句母后一出,在场所有人包括夜流华在内,皆是神情肃穆又暗含敬重之色。 听闻夜帝此生只有一位皇后,便是太子生母,可惜早年因难产而死。 观众人神色,这位皇后怕是不简单,看来得找个时间查查。 \"我愿意验明正身。\" 苏清欢忽然推开夜流烟扶着的手,缓缓走到夜流华面前,一字一句道。 \"只要夫君信我,我愿受此辱。\" \"清欢——\" \"嫂嫂——\" 夜流华与夜流烟还想说什么,夜凌汐便迫不及待的招来嬷嬷:\"带太子妃进去仔细查验。\" 苏清欢独自与一个年长些的嬷嬷进了房间,其余人在院中等待。 房间里,苏清欢被指挥着脱掉了所有衣物,不着寸缕的站在那位嬷嬷面前,任由其将她全身仔仔细细打量了个清楚。 最后,苏清欢看着那嬷嬷从托盘里取来一个长条状的东西,缓缓在她面前蹲下。 \"请太子妃忍忍——\" 说着,便将那东西往她身体里探去。 唔—— 异物闯入的不适感让苏清欢闷哼出声,但嬷嬷的动作还在继续,直到手上感受到一股轻微的阻力,嬷嬷正欲收手。 苏清欢却忽然用力往下一坐,嬷嬷惊恐的瞪大双眼,便眼见一股细细的殷红慢慢从苏清欢腿间流了下来。 \"太、太子妃您——\" 嬷嬷惊吓过度跌坐在地,指着苏清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嬷嬷莫怕,只要你按我说的去做,我保你能活。\" 苏清欢嘴角含笑的凑近她,继续在默默耳边低语:\"那么多种验身的法子你不选,偏选这种最羞辱人的,嬷嬷怕也是受了凌王的蒙蔽与指使。刚好我看他不爽,不如我们一起给他个教训。\" \"放心,太子与凌王兄弟情深,顶多让他受点皮肉之苦禁个足什么的,不会有伤他性命的。 只要嬷嬷按照我说的去做,今日这伤害太子妃凤体的事,我便替你拦下,保准儿你不会因此获罪。如何?\" 一炷香后—— 嬷嬷面色极其难看的从房中走出,噗通跪在夜流华面前,磕磕巴巴道。 \"回禀太子殿下,太子妃她......已非完璧。\" 一语出,满场寂静,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埋低了头,不敢去听这皇室丑闻,更不敢去看太子那阴沉到极致的脸色。 \"皇兄你瞧,我没有骗你吧,那女人都是装的骗你的,她嫁过来就是想祸害我北冥江山。\" “不可能。” 夜流烟大喝一声,直接越过嬷嬷冲进那个房间:“嫂嫂——” 夜流华听她声音有些不对,也跟着走了进去。 却见房间里,苏清欢仅着亵衣亵裤瘫坐在椅子上,手还费力的够着不远处的香炉。 夜流烟此刻却只注意到她腿间那点刺目的猩红,在那样一个位置,她清楚的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九哥他.....怎么敢的? 他怎么敢这么对苏姐姐,这是太子哥哥的新婚妻子,是他们所有人的嫂嫂啊! 而跟着夜流烟进来的夜流华,却是第一时间闻到了房间里不同寻常的味道,他大步走过去一杯水泼灭香炉,才转身去查看苏清欢的情况。 那是分量极重的软骨散,也难怪苏清欢会中招。 软骨散是药非毒,所以,苏清欢即便是剧毒之身可免疫寻常毒药,对它却是无可奈何。 “这是——” 夜流烟突然蹲下身,从地上捡起了一个打磨圆润形状有些奇怪的木棍,当看到上面那一丝鲜红的血时,她脑中灵光一闪,忽然就明白了这是什么东西。 “太子哥哥,九哥简直——” “他实在太过分了!我从前只听说后妃争宠会将这肮脏手段用在别人身上,没想到今日,竟也亲眼见识了一回。” 第10章 旧人当留 “怎么出来了?” 苏清欢却不答话,只是继续求情:“既是母后留下的旧人,便饶她们一次吧。我、我不计较了。” 见她明显有些哽咽的语气,心中分明是在意的,嘴上却违心的说着不计较,夜流华忽然就有点心疼。 她背井离乡孤身来到北冥,应该也是害怕忐忑的吧,即便平时装的再怎么厉害,口口声声说着说着自己是玲珑少主,有一城做后盾,可到底内心还是不安的。 见他不接说话,苏清欢干脆坦言相告。 “殿下,今日本是大喜之日不宜见血,何况旧人当留。这么多人突然死在东宫,不论起因与事实究竟如何,传出去外人只会说东宫杀人灭口,而不会真的有人相信我是清白的。 我一个初来乍到的外嫁女,处境本就艰难,殿下若真的心疼我,便莫要火上浇油可好。 此事若放在以前,殿下不说,我便先会提刀杀了所有欺辱我的人,可今时不同往日,我已嫁你为妻,我需要在北冥立足,求殿下垂怜。 咳咳—— 就当是为了我,放过她们可好?” 苏清欢气息虚弱,一段话说的有气无力,说到最后,更是捂着肩头的伤口咳嗽起来。 简直是可怜兮兮加惨兮兮。 “好,听你的,不杀她们。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所有人杖责二十。” 夜流华懒得再去管这群奴才,此刻,显然是怀里之人的身体更重要些:“闲影,去找刘希来。” 一刻钟后—— 刘希被闲影一路提溜着进了东宫的婚房,见又是要给太子妃看诊,他心里就砰砰直跳。 果然,在号完脉后,他悬着的心彻底死了:“这回又是怎么搞的呀?” 成个亲而已,还怎么搞出重伤了。 得亏不是在要害部位,否则,这会怕是又得请旨要一回七叶莲续命。 “怎么,很严重?” 夜流华并不知,苏清欢早已被那一掌打成了重伤,见她只是吐了口血,之后便若无其事的进去验身,后来又中了软骨散,只以为她如此虚弱是软骨散造成的。 但听刘希的意思,那伤很严重? 刘希诧异的看了眼自家太子,想到什么,赶紧解释道。 “殿下想必是误会了,太子妃武功本身不弱,单软骨散,并不能对她造成如此严重的损伤,皆因她先前受了重伤,身体过于虚弱才会如此。 得亏重伤部位在肩膀,没在要害,否则太子妃此刻怕是危险了。” 夜流华闻言看向苏清欢:“伤的如此重为何不说?” 苏青欢笑了:“死不了。” 以前比这伤重的时候多了,她不也挺过来了,既然死不了,又何必说与人听。 她的未尽之意,夜流华听懂了。 这一刻,他忽然就想暂时放下对她的所有防备,将面前女子好好拥入怀中,告诉她,以后可以说与她听。 她的难过,她的苦痛,她的所有。 通通都可以说与他听。 但手伸到半途,夜流华还是忍住了,他忽然起身走远一些:“给太子妃好好医治,我去求父皇免了太子妃祭天之行。” 说着,就要往门外走。 苏清欢赶紧喊住他:“殿下不可,祭天大典事关重大,我若无故缺席,朝臣和百姓该如何想。” “怎会是无故。” 可话一出口,夜流华便顿住了。 显然,他是明白了苏清欢的意思。 今日验身一事不能外传,一来有损东宫声誉,二来对凌王不利。 一旦说出苏清欢受伤,势必就会牵扯出这件事,所以,他无法用这个理由请父皇为太子妃免去祭天之行。 见他听进去了,苏清欢又道:“殿下放心,我有法子撑过祭天大典。请殿下与刘太医移步门外稍等片刻——” 一刻钟后—— 当苏清欢容光焕发的出现在门口时,夜流华和刘太医都惊呆了,但很快,发现端倪的刘太医就笑不出来了。 太子妃这是......糊涂啊! 可看到太子那有些满意的神情,又无法将真相说出,只好默默退至一旁,然后静待祭天结束,继续给这不要命的太子妃医治。 夭寿哦,为何总逮着他一人折腾。 于是,夜流华领着她去了前院敬酒。 本来宾客们对太子突然离开有些疑惑,这会儿看到两人一起出现,便又恍然大悟,原来是去接新娘子了。 看来太子对这位太子妃,还是相当满意,否则又怎会丢下满堂宾客,亲自去将她接过来。 这事便是放在寻常人家也是少见,何况在皇室呢。 大多是下人将新娘引至前院,新郎去门口接一下走个过场,便开始一起敬酒。 今日太子此举倒是出乎意料,想必是在借此告诉众人,他对太子妃的重视。 可惜,他们这次都猜错了。 夜流华去后院,本是被夜流烟请去救场的,带苏清欢一起进前院,也是见她身体有恙顺手而为。 事实并不如他们所想。 但又有什么关系呢? 一方不会刻意解释,一方也不会不识趣的追问,坐收渔翁之利之利的,仅有知道全部真相的苏清欢。 她的离间计有三重用意。 一,离间太子与凌王的兄弟情谊,在夜太子心中埋下一颗不信任的种子。 二,借此躲避新婚之夜,同时示弱太子,让他不由自主的心疼她。 三,营造一种她很受太子重视的假象,笼络一批人心。 而如今,这三个目的都达到了。 夜凌汐被禁足半年,少了一个紧盯着她的对手,她可以借这段时间在北冥扩大影响站稳脚跟。 而夜流华,在她这段时间潜移默化的亲近与暗示下,心里已经开始有她一席之地,虽然不多,但确实存在。 她只需要继续加把火,让这种痕迹更深更牢固,日后很多事情便好做了。 至于想要笼络的人,这些朝臣和那批存活下来的宫女,将会是最初的根基。 “恭祝太子与太子妃百年好合!” 听到道贺,苏清欢收拢思绪,开始随着夜流华逐一给在场宾客敬酒,同时听引领的太监介绍对方身份。 与现代结婚敬酒认亲戚的行为有点相似,苏清欢适应良好。 第11章 祭天大典 另一边—— 某张桌子上的云景轩,他的目光从苏清欢进来后,便没有动过,她走到哪里,他的目光便如影随形。 看着她穿着嫁衣在别人身旁笑颜如花的敬酒时,他心底滋生出一种极为疯狂的情绪,疯狂的嫉妒。 他突然就十分后悔,昨夜为何要在紧急关头停下,明明他们什么都做了,就差最后一步,只差一步,他的红衣便会完完全全真真正正的属于他。 为何要为那点可怜的自尊心而放弃。 她在他怀中动情的模样明明是那样美。 明明他的身体和心,都在疯狂的叫嚣着想要彻底得到她的。 明明是她主动投怀送抱的。 就算是利用又怎样,为何要为那点点所谓的自尊心而放弃唾手可得的她。 现在,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属于别人,而且是一个狠狠伤害过她的人。 砰—— “摄政王,您怎么了?” 旁边随行的官员,见云景轩突然捏碎酒杯,不明所以的看了过来。 “无事。” ...... 敬酒结束后不久,所有人转移阵地,前往举办祭天大典的祭祀台。 祭祀地点是皇宫正中一块巨大的空地,中央搭了高台用于祭祀,故称祭祀台。 夜帝立于最前,夜流华苏清欢在后,在礼官的唱词中,三人缓缓走上祭祀台。 文武百官及三国来使分散立于台下,进行观礼。 待登上祭祀台顶端平台,苏清欢才看清上面情形,那个被众多祭品包围在中间的,竟然是一头白色的狼王。 活生生会动的。 “拜狼神——\" 随着礼官的声音响起,苏清欢跟着前面的人弯腰拜了下去,但下一秒,正低着头的她听到了周围人倒抽凉气的声音—— 苏清欢感觉到什么东西迎面向她扑来,抬眸,便撞进一双琥珀色的狼眼中,她怔愣一瞬,下意识就抬手摸向它。 “太子妃不可——” 有人轻呼,声音颤抖却尽量压低,像是生怕刺激到什么。 下一刻—— 所有人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总觉得是他们看错了,不行,再看看。 哦,没看错,是真的。 只见往日那尊贵高傲不可一世的狼神,此刻伸着脖子在太子妃手中摇晃着脑袋,似乎是在......卖萌邀宠?! 不确定,再看看。 哦,确定了,是真的。 因为所有人又看见,太子妃两只手都上去了,她摸了狼神的脖子,而狼神非但没有像以前那般撕咬触碰它皮毛的人类,反而亲昵用头又蹭了蹭她的胳膊。 狼神,竟然真的在.....邀宠。 实锤了。 油光水滑的毛茸茸实在太好摸了,苏清欢一时有些忘记身处何地,若不是一旁的夜流华出声提醒,她还想再多抹一会的。 收到太子示意,礼官赶紧上前:“恭请狼神归位——” 白狼没动,只是站在原地有点可怜兮兮的看着苏清欢,似乎在问她为什么停了。 苏清欢诡异的读懂了它的眼神,在收到礼官求助的眼神后,试探性的开口。 “要不你先回去,等我拜完再陪你玩?” 白狼眼睛一亮,下一秒,转身就跳上了属于它的祭台,恢复了之前模样,一动不动跟个雕塑似的。 要不是苏清欢清楚地看到它在呼吸,还真以为它是个死物呢。 好家伙,这么通人性的嘛。 “狼神是每届的狼王,成年后便会被接入宫中由专人照顾,距今已有三年,自然是通人性的。” 夜流华凑在她耳边低声说道。 “养在宫里的狼王?” 脱离族群,养在深宫,失去野性。 那还能算是狼王吗? 咳—— 前头,夜帝忽然低咳一声,两人瞬间噤声,祭天大典继续。 ...... 在所有仪式结束后,苏清欢正准备随众人下祭祀台时,后面那只白狼又跳下追上了苏清欢。 一口咬住她的裙摆,不让苏清欢走。 苏清欢停下脚步,有点想带上它,可又想到这是举国供奉的狼神,不是普通狼能让她随便玩随便撸,一时有些为难。 夜流华见她被绊住,便招呼来照顾狼神的狼官:“请狼神回狼神殿。” 狼官领命上前,却被狼神嗷呜一嗓子吓得瘫软在地:“狼、狼神饶命。” 苏清欢赶紧摸了摸白狼脑袋,它顿时不叫了,这下,所有人都明白了。 狼神这是想跟太子妃走啊! 这这这—— 本以为是个娶回来当摆设,实为利用的女人,可如今,一场祭天大典便彻底收服了凶悍的狼神,这下子,这位太子妃在北冥的地位,怕是要了不得啦。 北冥信奉狼神,可不仅是说说而已。 很快,苏清欢便会直观的感受到,这头白狼给她带来的意外之喜。 眼见狼神不肯回自己住处,夜帝无奈,只好吩咐道。 “日后便辛苦太子妃多多看顾狼神了。” “啊,不辛苦不辛苦,应该的。” 有毛绒绒的大狗狗撸,苏清欢求之不得,哪里会觉得辛苦。 何况,这可是狼神呀。 听着就很厉害的好吗。 于是,东宫的人收到消息,他们即将迎来一位新主子——狼神。 那滋味,简直是两面煎熬。 一边惧怕狼神的凶煞。 一边又感慨太子妃的神勇。 能不是神勇吗? 那可是仅一面就收服狼神的女人。 这事可是连先皇后都做不到的。 但是他们口中,神勇到可一面收服狼神的女人,在一进东宫大门时,便吐血晕倒在夜流华怀中了。 “苏清欢——” “太子妃——” 嗷呜嗷呜—— 混乱的声音夹杂着时不时响起的狼嚎,在东宫骤然炸响。 这一夜,太子殿下的洞房花烛过的那叫一个混乱又难忘。 他甚至连新房的床都没上去过。 床上躺着他那半死不活极限作死的新娘,一晚上太医都在进进出出的会诊,刘希的头发都熬掉了一大把。 临近天亮,一群人才终于把他们那柔弱到随时能挂的太子妃的命给保住。 夭寿啊。 碰上个爱折腾还不要命的太子妃可怎么整? 救救救,拼命救。 治不死就往死里治呗。 要不然呢? 她不惜命,但他们这些太医惜命啊。 生命如此美好,谁想早早翘翘。 第12章 极限作死 \"刘大人,要不,你去劝劝太子殿下。\" \"对对对,可得让太子好好与太子妃说说,怎可如此莽撞,那金针刺血岂是能随便就用的。\" \"是极,太子妃身子本就不好,那一身的毒全靠七叶莲压制维系,照这么折腾下去,别说三年,明年过完都是好的。这大婚还没完呢就躺下了,哎——\" \"嘘,小点声,不要命了,太子殿下可还在旁边看着呢。\" 一群太医聚在一处嘀嘀咕咕的,推搡着刘希让他过去劝戒两句。 毕竟接亲路上发生的事,刘希私下都与他们说了,众人都明白这位太子妃不是个消停的主。 可也实在没想到,她竟如此能折腾,大喜之日未过,便又去鬼门关里走了一遭。 这简直是作死界的鼻祖啊! 不是在作死就是在作死的路上。 刘希双拳难敌四手,最终还是被其他人推到了太子跟前,他瞧着太子一夜未睡有些难看的脸色,犹豫着开口。 \"殿下——\" \"闭嘴,孤不聋。\" 他们声音虽小,但同处一室又无别人说话,夜流华耳聪目明,自然是该听到的不该听到的都听到了。 夜流华拧眉,瞧着床上那极为孱弱的女子,长叹一声:\"刘希,日后太子妃的身体就交由你照顾,好好用药养着,出了差池,孤唯你是问。\" 这这这—— 刘希惊恐的张大了嘴巴,他只是想着上来回个话就撤的,怎么就突然祸从天降砸他身上了呢。 照顾太子妃,这不是要他老命吗? \"怎么,你不愿?\" \"老臣不敢,老臣遵命,老臣一定好好看顾太子妃,定会让太子妃福寿绵长。\" 刘希跪趴在地上,最后四个字说的心虚极了。 可他没办法,太子之命不可违啊。 真真是夭寿了哇! \"好了,退下吧。记住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昨夜东宫阵仗不小,若有人问起,便说太子妃旧疾复发。可明白?\" \"臣等明白。\" 众太医心中戚戚,他们给太子妃诊治了一夜,脉象不知摸了多少遍,自然不会看不出她除了受伤,还有元阴受损之像。 来时又听闻太子禁足了凌王,发落了一众宫女嬷嬷,却不曾有任何迁怒太子妃的迹象,混迹后宫多年见惯了各式阴私诡计,太医们又岂会猜不出这其中发生了何事。 太子妃这是让凌王给暗害了呀! 太医们对凌王的行事多少了解一些,从小到大把太子看得比他自己眼珠子还重,但凡接近太子的人,不论男女,都得过凌王那一关,万万不会容许对太子不利之人近身。 可如今的太子妃,与北冥隔着灭国杀亲之仇,凌王会放心她才怪,本以为好歹会过了大婚再闹,可谁知—— 哎,凌王糊涂啊。 终究,这天大的秘密还是让他们太医院全受了。 真是应了那一句老话:众人皆醉我独醒,可笑他人看不穿。 不要命的遇上了不怕死的,凌王这次怕是难了。 还有他们这位太子殿下—— 英雄,终究还是难过美人关呐。 瞧这一夜寸步不离的守着,要说全然没上心,那是断不可能如此的。 太医们离开后,时间也刚好到了平时上朝的点,但夜流华并未离开,只是命人取来未处理的奏章,在不远处的书案上翻阅起来。 不久,苏清欢悠悠转醒,她看了眼头顶的红鸾帐顶,有片刻的晃神。 “醒了?” 夜流华不知何时走到了床边,手里端着一杯茶水,递给苏清欢。 苏清欢看到他当即回神,坐起,接过茶水喝了几口才问:“这个时辰殿下不该是在上朝吗?” “大婚之喜,父皇免我三日早朝。” 苏清欢点头,垂眼只轻轻摩挲着手里的茶杯没再开口。 夜流华做到床边,将锦被往她身上盖了盖:“为何不用雪莲丹,而是选择如此伤身的法子。\" 苏清欢抬眼看他,眸底闪过黯然:“之前的在地宫弄丢了,后来师兄恼我非要嫁你,负气离开时并未再给新的。” 夜流华这才突然明白过来,当初兰无忧在四国使臣前一日离开玲珑城,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 但是事实,真是如此吗? 苏清欢自己就可以复刻出雪莲丹,她昨晚故意不使用更温和的方法,就是为了让夜流华一次又一次的对她心软心疼。 直到这种情绪成为一种习惯,深深印刻在他的思想和身体中。 “以后不许了,孤不允许。” 不允许什么,夜流华没说出来。 但他就是有些见不得苏清欢一次又一次毫无顾忌的伤害自己,为了一些并没有那么重要的事。 东宫的颜面,在她眼里真的就这么重要吗? 值得她一次次不顾自己的去维护。 又或者说,她真正想维护的,其实一直另有其人。 想到这里,夜流华的心不自觉又跳快了几分。 苏清欢被他拥入怀中,低垂的眼睑略带满意之色,目前来看效果还不错,夜太子的心也并非石头做的,没那么不可撼动。 那她,便继续努努力。 总有一日,苏清欢要让这个男人的所有情绪都跟着她走,喜她之喜,厌她所恶,然后,便是杀人诛心。 就像她曾经对待苏沧漓那样。 给了他复国的希望,又亲手掐灭。 夜流华日后所要经历的,只会比之更为惨痛百倍。 苏清欢可以不因为前世叶华的事迁怒他,但失去姐姐的痛和这十年遭受的折磨,这个仇她必须讨回来。 北冥皇室谁都无法逃脱。 此后两日,苏清欢乖乖留在东宫养伤,夜流华除了偶尔出去一趟,大部分时间都留在宫里陪着她。 直到第三日—— “殿下,我们出宫一趟可行?” “所为何事?” 夜流华并不认为,苏清欢会是个不知分寸的人,有伤在身还提议出宫,定然不是为了玩的,便问她想做什么。 “听说三国使臣明日便要离开,我有笔买卖想与他们谈谈。” 夜流华挑眉,苏清欢便凑到他耳边低语几句,温热的气息钻入耳孔,让男人眸色变深了几分。 不知何时,他竟已经开始习惯并默认了苏清欢的靠近与亲昵。 第13章 谈笔生意 半个时辰后—— 两人坐上了出宫的马车,去往使臣居住的行宫。 苏清欢趁这个时间,当着夜流华的面快速写两封信,然后交给他亲自过目。 \"殿下先看我再讲——\" 苏清欢的信其实很简单,无非就是寻求东西两国的合作,具体事宜使臣回国后会详细转达。 之所以给他看,也是为了安夜流华的心。 因此,夜流华几眼便看完了信,确实没有在上面发现任何异常。 \"好了,你说。\" \"近日我打听了下北冥的制衣手段,发现大多数百姓还在以兽皮取暖,但好的兽皮他们舍不得留为己用,必须卖掉补贴家用,因此每年冬天北冥都会有许多百姓受冻而死。\" \"的确,也正因为如此,北冥才会年年征战试图向外扩张,本也只是想离开这冰寒之地求生罢了。\" 苏清欢却并不赞同他说的。 \"我知殿下一片爱民之心,但,强者从不抱怨环境,殿下该做的是带领民众适应环境,而非掠夺他国。 东西南三国虽地处温暖,但它们中,一个沿海生活习性与北冥完全不同;一个潮热更适合家禽而非牧群,还有一个山多地少,即便拿下对北冥也无甚改变。 突然改变生活习性与饮食习惯,会因此而死的人或许并不比打仗少。 殿下可有想过这个?\" \"太子妃到底想说什么?\" 夜流华目露摄人光芒,牢牢锁定在苏清欢脸上。 北冥天寒难以种植,不通过掠夺,百姓与军队又要如何生存。 她倒是说得轻巧。 苏清欢本也没打算三言两语就能说动他,但有些话,该说还是得说。 \"太子若愿意信我,给我三年时间,我定可改变北冥如今的境况。不必急于答复,殿下端看我表现就是,今日便算开胃菜。\" 随后,苏清欢给他讲述了如何能用更廉价家禽羽毛,制出更加轻便保暖的衣物。 下车前,她特意嘱咐夜流华。 \"殿下只需继续保持高冷即可,无需开口,今日你唱红脸我唱白脸,得防着他们趁机抬价才行。\" 夜流华从小就是太子,接触学习的东西很多,唯独不善享乐。 除了在一些必要的宴会上看看歌舞,长这么大,唯一从头到尾看完的,就只有玲珑城那场苏清欢亲演的舞台剧。 看戏什么更是不存在的,因此不是很懂什么白脸红脸,但他也能从苏清欢的话中揣摩出一二,大概...... 就是不给好脸的意思吧。 太子与太子妃亲临行宫,东西两国使臣不胜惶恐,请了云景轩便匆匆往议事殿去了。 结果苏清欢张口就说是来谈生意的。 还是买家禽羽毛这等不入流的东西,东西两国主使面面相觑,唯有云景轩不问缘由便直接答应了。 \"摄政王,这北冥都还没出价呢,您怎么就答应了?\" 云景轩反问那东朝使臣:\"此等无用之物本是丢弃或焚烧了事,有人愿花钱买就偷着乐,你莫非还想要价?\" 东朝使臣一噎,他还真是这么想的。 虽不明白北冥为何突然要大量购入禽羽,可既然愿意花钱买,那肯定是有用处的。 有用处就代表有价值,那他要价也很正常啊。 怎么听这摄政王的意思,是北冥只要给钱他就卖,这两家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虽说这东西的确不值什么钱吧,可总归牵涉邦交,能多要一点好处谁不想。 本想拿乔一番,先多薅点好处再说,结果南霖这个最大货源国都答应了,他们不答应岂不是到手的买卖要飞。 这么想着,东朝便也答应了。 他俩都应下了,西珞又岂有不应之理。 但他们答应了,苏清欢又不应了,她开始压价。 给南霖的就按照正常市价,但东朝比之低两成,西珞比东朝还要低两成。 东西两国不服,问苏清欢为何区别对待。 苏清欢说:\"东西两国加起来供货量都不足南霖三成,想要一样的价格,做梦呢!\" 见两人脸色实在难看,苏清欢也不为难他们,一人一封信塞进手里。 \"将信带回去给你家太子和月皇子,他们会同意的,朝中也无人会怪你们,毕竟二位,可是用些废弃之物换来了实实在在的银子。\" 打一棍子给颗甜枣,苏清欢熟练极了。 见他们终于缓和了神色,苏清欢再接再厉:\"未来三年,不论你们有多少禽羽,北冥都照收不误。且定金会随使团明日一起归国,请诸位放心。\" 至此,所有人再无异议,生意圆满谈成。 他们就是有点奇怪,这夜太子从进来就不说话,只是冷着一张脸坐在那里看,整个过程全凭太子妃一人搞定,也不知跟来是做甚。 大功告成,苏清欢起身准备离开,在经过云景轩时,很自然的拍了拍他的胳膊。 \"多谢了。\" 刚才要不是他答应的快,那两家的老狐狸可有的磨呢。 苏清欢拍完就走,压根儿没发现仅是这随意的一个触碰,便让那铁血战神红了脸,好在他皮肤偏麦色别人不仔细瞧看不出来。 可偏偏苏清欢后面跟了个夜流华,错身而过的瞬间,他将云景轩有些异常的脸色尽收眼中。 议事殿很快空了下来,唯有云景轩还杵在原地。 他呆呆怔怔的低头瞅着那处被苏清欢拍过的胳膊,女子力道并不大,确实让他一触便肌肤滚烫心跳加速。 云景轩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似乎从那一夜之后,他每每见到红衣便会有这种感觉。 看一眼,碰一下,都会让他不由自主的会想起那个美妙又难熬的深夜。 其实他知道,即便自己当时真的要了红衣,她也有法子逃过查验,从而达成她想要的目的。 可他就是没能跨过心里的那道坎,或许他真正在意的并非什么自尊,而是他打心底里觉得,他的红衣不该遭受如此不公的待遇,即便要她,也该给她名正言顺的身份和待遇。 而不是如那苟且之人般,无名无份便得了她的清白之身。 所以他忍住了,即便内心万般渴望。 第14章 太子吃醋 另一边—— 苏清欢刚上马车坐下,便被后面跟上来的夜流华一把给按在了车厢上。 “殿下,唔——” 冷冽中带着浓浓侵略意味的气息扑面而来,下一秒,苏清欢想要出口的话,就被他尽数堵回了嘴里。 想到方才云景轩看着她的眼神,夜流华就有一种自己东西被觊觎的愤怒,他越发凶狠的亲吻着怀中的女人。 他一手扣住苏清欢的脑袋,让她整个人更贴近自己,另一手则肆无忌惮的游走在她柔软的身躯上,甚至开始有意无意开始往她的衣服里钻。 苏清欢没有去反抗他,因为她知道,一旦反抗,那她之前所有的努力就都白费了,她必须要营造一种自己已经对夜流华动心动情的假象。 男人即便再心狠,却终归是无法彻底拒绝一个爱慕自己的女人。 而苏清欢现在要做的,就是让夜流华以为她就是这个女人。 所以,苏清欢非但没有拒绝,反而在迎合他,就在夜流华终于松开她的唇瓣,一点点顺着她修长脖颈往下时—— 嘶—— 苏清欢轻呼一声,受伤的左肩缩了一下,她痛的眼眶有些泛红:“殿下,你压到我伤口了。” 夜流华身体一僵,将脸从她肩颈处抬起,这才看到自己那只原本扶着她头的手,不知何时已经落在苏清欢左肩,且还用了不小的力。 “你没事吧?孤、不是有意的。” 见她疼的都快哭了,夜流华顿时什么旖旎的心思都没了,他慌忙收手,透过她散乱的衣襟落在那处养了几日,却仍是青紫淤黑一片的伤口上。 “小九下手怎如此不知轻重。” 夜流华之前并未亲眼看到这伤口,听太医说重伤也总觉得有几分夸大其词,可今日一看,反倒是太医把伤势说轻了。 “无事,已经快好了。” 苏清欢拉了拉衣领,将伤口遮住的同时把衣服整理好,抬眸见夜流华仍盯着自己左肩,她笑着开口。 “我不是寻常闺阁女子,这点伤真不碍事,殿下无需为我担心。” “可你也是肉体凡胎。” 她也是会痛的。 刚才还险些哭了呢,转头就开始替别人求情了。 谁知,苏清欢下一句却让他有些无言以对:“殿下忘了,我本没有痛觉,只是这伤在骨头,又被殿下用力捏着,我才——” 倒是把这茬忘了。 咳—— 夜流华掩饰性干咳一声,将人抱在自己怀中,眼睛直直盯着她的脸,不放过一丝细微的波动。 “之前你在南霖时,便一直坐在轩王府隔壁,今日他又如此帮你,你们关系似乎很好?” 噗嗤—— “所以殿下方才、是吃醋了?” 苏清欢眼睛一亮,忽地凑近了看他。 夜流华眸光一颤,眼睛突然就开始到处乱飘:“孤怎会吃这种东西。\" 啵—— 苏清欢掰过他的头,蜻蜓点水的一吻落在他唇边,而后笑意盈盈又神色认真的与他对视,一字一顿道。 “吃醋就是在意,殿下,我很欢喜。” 她眼底的雀跃之色,夜流华看在眼里,心也随之染上雀跃,他忽然就不想再继续忍耐无视她了。 即便苏清欢有所算计,可至少这一刻,她的心里是当真在为他的在意而欢喜。 眼睛是骗不了人的。 “是,孤、在意。” 语毕,夜流华低头,再次印上她的唇。 但这一次,他的吻不再如之前那般,如狂风骤雨不顾一切的侵略与占有,而是温柔小心了许多。 纠缠,打闹,起舞…… 许久之后,夜流华喘着粗气停了下来,将她掐着腰狠狠按在怀中:“孤的太子妃还真是个妖精。” 苏清欢脑袋埋在他颈窝,闻言故意凑过去含住他耳垂,呢喃道。 “那殿下、可喜欢?” 夜流华气息越发紊乱,他咬牙:“清儿莫不是想孤在此处补了那洞房夜?” 感受到腰间越发收紧的大手,苏清欢这才安分,乖乖将口中之物退了出来,但嘴上却是不饶。 “我是不介意的,就看殿下舍不舍得这一身的太子威仪。\" 此时马车正经过闹市,车厢里但凡动静大些,外面可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只要夜流华不介意,她是无所谓的。 毕竟,她本也不是什么贞洁烈女,何况前世做杀手什么任务没接过,尤其身为金牌杀手中唯一的女人,且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魅妖更是有过不少色诱的经历。 而决定嫁给夜流华时,她便存了这样的心态,就权当是一次色诱刺杀任务罢了。 之所以要将初夜给云景轩,其实也是为了膈应夜流华,在来日他得知全部真相时,以此在心口狠狠插上一刀。 这才是真正的杀人诛心。 “待你伤好,孤定要狠狠惩罚与你。” “那我便等着殿下。” 苏清欢窝回他怀里,咯咯乱笑。 气得夜流华越发咬牙切齿,恨不能立即找个地方将狠狠她压在身下蹂躏。 这种情绪一直持续到回了东宫—— “主子,太子妃这是怎么了?” 一直等在东宫门口的千面幻音,见苏清欢被太子一路抱回来,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急忙跑过去查看。 “去拿散淤的药来。” 夜流华没理会幻音,只是吩咐一声,就抱着苏清欢回了二人的婚房。 东宫门前,幻音看着两人消失的方向,衣袖里的手紧紧攥紧,转瞬又松开,一路小跑着去找药。 “太子殿下,还是奴婢来伺候太子妃上药吧。” “退下。” 夜流华冷斥一声,千面幻音只得退下,顺手将门带上。 “此药需佐以内力按摩吸收,你的伤才会好的快。” 苏清欢表示明白,她一边解开衣服褪至胸口,一边用言语逗弄夜流华。 “想不到殿下竟如此迫不及待?” 前脚说等她伤好要好好惩罚,后脚一回来就要给她按摩治伤,这得是有多等不及她慢慢好。 夜流华往手心倒药的动作一滞,抬眼便撞进了那双戏谑的杏眸,紧接着是她修长白皙的脖颈,流畅的蝴蝶骨,以及那半遮半掩的圆润弧度...... 但下一刻,夜流华便强迫自己转开视线,只专心帮她揉散那片深紫的淤青。 而随着他的按揉,苏清欢额头冷汗直冒,疼的再没有戏耍他的心思。 第15章 传递图纸 次日。 大婚的三日休沐结束,夜流华继续恢复了上朝,散朝后,又亲自去送了定于今日返程的三国使臣。 这等小事,本用不着太子亲自去,但夜流华想着合作之事,也想着再亲自去会一会云景轩,便同礼部的人一起去了城门口。 待礼部官员同东西两国寒暄结束,夜流华打马来到云景轩面前。 “有劳摄政王跑这么远,亲自来为孤与清儿贺新婚之喜,孤甚是感念。” 清儿? 云景轩蹙眉,谁知,夜流华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侧头凑到他面前低语。 “太子妃就喜欢孤在床上如此唤她。” “你——” “摄政王不必不好意思,孤听闻你不近女色,定是未尝过男欢女爱的美妙滋味,不若这次回去也尽快娶个王妃。 到时,孤定携太子妃亲往南霖为你道贺。” 这明晃晃的炫耀,云景轩若再看不出来,就真是白瞎这对眼珠子了。 他咬牙咽下心底翻腾的嫉妒与怒意,深不可测的看了夜流华一眼。 “如此不可多得好女子,可遇不可求,本王的确艳羡夜太子的好福气,佳人既已在怀,便当好好珍惜,莫要来日失去再觉后悔。 夜太子好自珍重,告辞——” 说罢,云景轩便一夹马腹,领着南霖使臣打道归国。 他知道这一次,红衣不会再来送他。 东宫。 “嫂嫂,你的伤好些了吗?太子皇兄这几日都不让我来找你,烟儿都要闷死了。” “我的伤无碍,为何不让你来?” “皇兄说新婚不可扰,让我找别人玩。我实在太无聊,就去找鬼斧雕木头了。” 苏清欢神色一动,险些把沈恭给忘了,那家伙听到她来北冥怕是早都坐不住了,可却一直没来找她,想必是不得自由。 之前大婚前几日入住东宫,倒是与轻尘联系上了,让他帮着找沈恭也一直没有线索,看来得从别的地方下手。 “烟儿知道鬼斧在何处?” 夜流烟点头:“但皇兄不让我告诉别人,嫂嫂、应该不算别人吧。” “无需告诉我,你帮我给他带样东西。” 说着,苏清欢走到一旁的书桌上取出一张纸,“这是你方才来之前,我刚画好准备给殿下做防身之用的,你替我带给鬼斧,这东西只有他能做得出来。” 夜流烟接过图纸看了看,过于复杂,她看不太懂:\"虽然我不懂,但我相信嫂嫂,下次再去找鬼斧我一定带给他。\" 顿了顿,夜流烟又抬眸,略带探究的看向苏清欢:\"嫂嫂,我记得你以前私下都喊皇兄夫君的,怎么突然改口了?\" 苏清欢微微有些讶然,倒是没想到夜流烟竟如此心细,连夜流华本人都未曾察觉的事,她倒是第一个发现了。 想着那日夜流烟误打误撞确实帮了自己大忙,否则离间计即便能成,夜流华对自己的态度估计也不会转变如此大。 面对帮过自己的大功臣,苏清欢总是愿意多说几句的。 \"没有哪个女子愿意在新婚之日,当着自己夫君的面被毁掉清白。\" 苏清欢脸上笑意不再,低垂着眼睑看不出太多情绪,但夜流烟却感觉到她在难过,她走过去抱住苏清欢,有些心疼。 \"所以,嫂嫂其实是怨怪太子皇兄的,怪他不曾保护好你,也不曾第一时间站出来替你出头,更不曾阻止九哥对你验身。 即便你当时自愿站出去,也只是顾及东宫的颜面。\" 苏清欢站在原地任由她抱着,没有说话,却也算是默认了夜流烟的话。 知道自己猜对了,夜流烟又继续道:\"嫂嫂会怨是因为心里有太子皇兄,对吗?同为女子,我知道唯有在意才会生出这些情绪。 嫂嫂愿意委曲求全,事后也闭口不提,皆是因为你在意皇兄,你想让他自己发现这些而变化,以此来证明他也在乎你。 对吗?\" \"烟儿你——你怎会知道这些?\" 苏清欢震惊的从她怀抱里退开。 \"嫂嫂别管我哪里知道的,就说我分析的对不对吧。\" 夜流烟满脸得意,只觉的自己厉害极了,如今也是能拿捏苏姐姐的人了。 苏清欢沉默半晌,轻轻点了点头:\"算是有那么几分道理,但你可是我的闺蜜,得站我这头。不许跟你皇兄乱说,否则我就不跟你好了。\" \"嫂嫂放心,我的嘴很严的,不过这事也真不怪皇兄,他这些年当太子都当傻了,对这些弯弯绕绕一窍不通,你以后多教教他就好了。\" ....... 小半个时辰后—— 等夜流烟从东宫出来时,就被一人扯进了角落。 \"谁?早在皇宫都敢掳本公主,不要命了——是吧?\" 挣扎中的夜流烟在看清来人的脸的瞬间,叫嚷的声音顿时低了下去。 \"太子哥哥你回来啦,呵呵,好巧啊!\" 身后不远处,绿意看着自家公主一秒认怂的样子,默默退远了些,习惯就好。 整个北冥皇宫都知道,流烟公主天不怕地不怕,皇上胡子都敢扯两把,唯独在太子面前乖的跟只猫似的。 因为公主知道,父皇舍不得打骂惩罚她,但皇兄舍得,而且是很舍得。 \"拿来。\" \"皇兄让我拿什么?\" 夜流烟没反应过来,皇兄今日好奇怪。 在自己的地方上鬼鬼祟祟的,把她拖到假山后说话也就算了,怎么能伸手就朝人家女孩子要东西呢。 夜流华提醒:\"图纸。\" \"哦。\" 夜流烟伸手就往怀里摸,反正谁给鬼斧都是给,那鬼地方难找又诡异,而且皇兄去比她方便多了。 但就在图纸快要递出去时,她却又迅速收回,夜流烟震惊的看着面前之人,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 \"皇兄你可是正人君子,何时学会偷听女孩子说话了,既然知道图纸,那后面嫂嫂说的话应该也都听见了吧。\" \"多嘴。\" 夜流华夺过图纸收起,想着回去还是得细细检查,确认没问题后再交给鬼斧。 苏清欢不是寻常女子,即便他们如今已经成婚且关系有所改善,但依旧不得不防。 哪怕苏清欢近来表现得如何无害,夜流华该防范的依旧没有放松。 第16章 潜移默化 拿到了想要的东西,夜流华转身欲走,却被夜流烟扯住了袖子。 他回头看向她,夜流烟也在看他。 \"皇兄,嫂嫂她——即便北冥与青翎曾有龃龉,但那都过去几十年了,人该先看眼前拥有的一切。 嫂嫂既已嫁你为妻,过去的就该让它过去,何况我能感觉到嫂嫂对你是用了真心的,即便皇兄无法给予同等真心,也至少别伤害她。 可好?\" 这是夜流烟作为妹妹,对兄嫂唯一且真切的期盼。 夜流华看着自己这个一向单纯的妹妹,不懂仅是数日未见,她怎就莫名其妙学了这么一套歪理邪说。 \"你近日、可是又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书?\" 夜流烟惊讶捂嘴,不明白她已经能将聪慧的嫂嫂拿捏的一愣一愣,怎么到了皇兄这里就不管用了。 \"啊,头好晕,我好累,绿意快扶本公主回宫歇息,定是今日操心太甚累到了。\" 绿意赶紧上前扶人,主仆二人转身就要溜走,身后却传来太子那冷幽幽的嗓音。 \"绿意,孤明日要看到那些书,否则你这手就别要了。\" 绿意身子一抖,手立马松开夜流烟,转身麻溜下跪:\"奴婢谨遵太子令。\" 夜流华满意点头,大步走进东宫。 后头,夜流烟气愤的在原地又踢又抓,无声且无效的攻击着夜流华的背影。 旁边,绿意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走回去继续扶住自家公主,劝慰道。 “公主明知打不着太子殿下,何必如此,气大伤的是您自己的身子。” “不能真打还不允许我假装打几下了,你个叛徒别说话,刚把本公主松开的那般快,差点就摔了,我还生气着呢!” “那公主要生气多久?” “就……就到流烟宫门口吧。” “多谢公主宽宏大量原谅奴婢。” 哼—— 夜流烟气哼哼的转头,走了几步又突然停下,她看着绿意,有些不确定的问。 “你说,我当初把你带回宫里是不是错了?以你的能力,在寻常大户人家做个管事娘子也是可的,如今却——” “公主,万万不可如此想,当初若非您收留,奴婢早已是路边的一具冻死骨,哪来如今流烟宫大宫女,这等风光又轻松的好差事。” 绿意噗通跪在地上:“太子殿下方才只是吓唬公主与奴婢的,定不会真砍了我的手的,您无需担心。” 夜流烟叹了口气,过去将她扶起:“本公主就是同你玩笑,怎还当真了,快走快走,这天真是越来越冷了。” …… 东宫。 等夜流华进来时,看到苏清欢正伏在书案前画着什么,他将披风丢给门口伺候的宫人,几步走了过去。 “清儿在做什么?” 苏清欢闻声惊喜抬眸,放下笔,小跑朝他迎了上去:“夫、殿下回来啦!” \"来人,将我新调配的暖身茶拿来,给殿下尝尝。\" 宫人很快将茶取来,苏清欢亲手倒了两杯,先递给夜流华一杯后,然后自己也端起饮了一口。 \"这是我找刘太医取了些活血暖身的药材,佐以清茶配置的暖身茶,殿下尝尝味道如何?若不喜欢,我可再调整配方。\" 夜流华试着尝了尝,入口只有清甜的茶香,并未有药材的苦涩:“想不到清儿还有这等手艺。” 见他似乎并不讨厌,苏清欢笑容越发真诚的几分:“殿下想不到的多着呢,日后我慢慢展示给殿下看。” “好,你们退下吧。” 待宫人全部出去,殿门关上。 夜流华放下茶杯,牵着苏清欢走到了之前的书案旁:“清儿今日都做了些什么?一个人可觉得无聊?” “并非一人,烟儿有来陪我,不无聊。” 见夜流华盯着自己方才画的东西,苏清欢拿起来递给他:“这是我画的冬衣图样,待三国禽羽运来,便可以命人开始制衣。” “如此、单薄,当真能抵御严寒?” 其实夜流华的话还是说的委婉了,那图样与四国中任何一处的服饰都不同,倒是与他之前在玲珑城见过的有些像。 样式极其简单,看着有些奇怪,但却真的很省布料。 原本只能做一件的布料,如此改制,或许做出三件也不成问题。 “待日后东西运到,我亲自给殿下做一件试试效果便知道了。” “好,那孤且等等。” 苏清欢笑笑,转身将宣纸铺平,继续把剩下的一点画完。 她身后的夜流华只是安静的看着,他的目光落在眼前女子的后脑,不知在想什么。 却在她画毕收笔之时,突然近前一步,将苏清欢整个从后搂住,完完全全禁锢在他宽厚的怀抱中。 “殿下怎么了?” “为何不唤孤夫君?” 苏清欢身体一僵,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眸光亮的惊人,她潜移默化的某些东西如今起效果了。 夜流华见她迟迟不答,将她身体翻转过来面对自己,一手扣着苏清欢的下巴,迫使她直视自己的眼睛。 “清儿为何不答?你说喊夫君能更好的习惯这段关系,有亲近之意,为何大婚后却不再喊了?” “我——我只是觉得有外人在场,喊殿下更符合太子的身份,不想有损殿下威仪。” “孤的威仪不会因一个称呼而损,清儿只需说出,你突然改变称呼的真正原因。” “殿下想多了。” 苏清欢推了推他,想要脱离钳制,夜流华却并不肯就此放过她,大有一副你不说孤便不松手的架势。 两人就这样在书桌前僵持了许久,最后还是苏清欢先败下阵来,她叹了口气,神色略带落寞。 “殿下既能发现,想必心中已有猜测,又何必非要我说出口。” “所以,当真是因为那日验身一事。” 苏清欢转过头,没再看他,也没说是或不是。 但夜流华却看懂了,看来烟儿那丫头还真猜对了:“烟儿说的那些,当真是你心中所想,你对孤有怨?” “殿、殿下你偷听我们谈话?” 苏清欢都惊了,这人堂堂太子,怎么还搞听人墙角一套。 咳—— “孤只是刚好回来,是你们自己不关门,且说话声音太大。” “是吗?” “当然,孤不屑撒谎。” 第17章 准备圆房 嗷呜—— 一声响亮的狼嚎,随着殿门被从外面扑开,将书桌前的两人成功分开。 “大白,你怎么跑进来了?” 苏清欢绕开夜流华,走过去迎上白狼。 身后,夜流华早已习惯了她这几日将狼神视作寻常宠物一般,名字更是起的随意,跟叫猫猫狗狗没什么区别。 大白嗷呜嗷呜继续叫,叼着她的裙摆往外面走,苏清欢了然:“殿下,我——” “去吧。” 晚膳时,夜流华与苏清欢提起了一件大事:“一个月后便是年节,北冥的年节与别国不同。” \"这我倒是听说过一些,可到底如何不同,其中细节知之甚少,殿下不妨与我说说,免得到时出了纰漏。\" \"他国年节大多是敬天祭神,北冥虽也祭神,但祭的是狼神。与成婚时的仪式不同,此番年节祭神,底下州府郡县都会派人参加,将是你首次在全国子民面前露脸。\" \"所以呢?\" 苏清欢不明白,只是祭个神而已又不是没参加过,也不值当夜流华专门提出来吧。 这里面应该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东西存在。 果然,夜流华下一句话印证了苏清欢的猜测。 “由于你在祭天大典的一些举动,今日早朝时,有大臣提出今年祭神节由你担任神女,在全国百姓面前亲自饲神,以巩固皇室在百姓心中的地位。” “神女?饲神?” 苏清欢没太明白。 “简单来说,祭神节就是在城外划出一块巨大的场地,里面放满各郡县进献上来的活牛活羊。 然后由狼神带领狼群在里面狩猎,而神女,就是确保狼神在过程中不会受伤。 否则,狼神一旦身体有损,意味着北冥来年将有灾祸。 ” “哦,懂了,就是让我一起喂狼。” 夜流华点头:“往年确少有不少神女最后都死于狼口,但你不同,就凭你是孤的太子妃这一点,礼部便不会任由狼群伤了你,定会暗中派人盯着。” “无需旁人,狼群伤不了我,况且不是有大白在嘛。\" “狼神养在宫中多年,野性消磨,狼群未必会认它这个王。” 以往也有狼群攻击狼神的情况发生,只不过有人在暗中守护,不曾让它们真的伤到狼神罢了。 否则,狼神受伤,民众会恐慌。 苏清欢夹菜的动作一顿,原来他也知道狼王该与族群一起生活才有威信,野性才不会被消磨。 “狼群最多的地方在哪儿?” “孤的太子妃又有主意了?” 夜流华挑眉看她,像是猜到了苏清欢想做什么:“城外百里有一处狼山。” “行,到时候请殿下允我外出几日。” 狼王失去野性,失去威信,失去对族群的绝对控制,没关系啊,再打回来就是了。 苏清欢看过了,大白入宫时间尚不算太长,野性虽有消磨,但尚未完全丧失,只要给它点时间,还是可以补救回来的。 ...... “清儿这伤、再有几日便不碍事了。” 今日,依旧是夜流华帮她上药揉散淤青,只是用药在结束后,苏清欢低头整理衣服时,夜流华却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苏清欢敛眸,的确,这两天她肩头的淤青消散不少,已经迅速恢复了。 至于骨头上的急不来,慢慢养着就是。 食色性也。 夜流华的意思,苏清欢又怎会不懂。 她笑看着夜流华,故意问:“所以殿下是等着急了吗?” “不若清儿亲自感受下孤急与不急。” 夜流华顺势将她扑倒在床,一番耳鬓厮磨后,端方无双的太子殿下,不得不跑去冲冷水澡降火。 房间里,苏清欢也喊来了千面幻音伺候沐浴。 偌大的温泉池中,苏清欢大半身子隐在水中,上半身趴靠在岸边,身后是帮她按摩擦洗的幻音。 “过几日我会殿下圆房,到时幻音你近前伺候。” “主子,这、恐有不妥。” 哪有主子圆房,丫鬟在旁边听墙角的。 “无甚不妥,你只需听我吩咐即可。殿下那边我自会说通。” 千面幻音隐约意识到什么,她试探性开口:“主子是想——” “嗯,我自小培养你,将你各处都养的与我一般无二,除了武功和脸,七姝都偶尔会将你认错是我,为的便是今日。” “可那是您的夫君,属下——” 千面幻音仍有迟疑,但在苏清欢看不到的地方,她却诡异的浮起一抹笑意。 “貌合神离罢了,本宫清楚自己想做什么,你无需为此介怀,好好准备便是。” “......属下领命。” “好了,你下去吧,我再泡会儿。” 咯吱—— 千面幻音退下后,房间里便只剩苏清欢一人,良久,她对着房间某个角落低低吩咐了一句。 “黑影桓不必再管,同心蛊一日不解,他便不会做不利本宫之事。 从今日起,一刻不歇盯着幻音,只需监视,看她每日做什么接触什么人,事无巨细记录在册,每七日向我汇报一次。 她与你一同批训练出来的,武功虽不及你,但对声音尤其敏感,你小心些,别出纰漏。” “宫主既怀疑她,何不干脆杀了省事。” “我培养她这么久,杀了太可惜,总得榨干她最后的价值,否则怎对得起她两次对我下手。” 在玲珑城时,苏清欢陷入梦魇身体却无故吐血不止,兰无忧离城之前也特意提醒她要留意幻音。 那时,苏清欢便秘密派人查了幻音的底,倒真有个出乎意料之外的身份。 出嫁时唯独选了千面幻音带来北冥,便是苏清欢为她选的最后埋骨之地。 只是苏清欢没想到,来北冥的路上她差点病死,而千面幻音也趁机对她再次出手。 苏清欢私下问过刘希,服用七叶莲之后可会有什么副作用,比如连日昏睡,刘希的答案是不会。 对于苏清欢入北冥前的连续昏睡,刘希也表示很奇怪,按理说七叶莲如此强大的圣物用上,苏清欢即便不会立即好转,至少也该清醒才是,可事实并非如此。 后来,苏清欢在驿站醒来时,千面幻音端来的那碗汤药,苏清欢闻出了沉睡散的味道。 当时她故作不知,问幻音事情的来龙去脉,而她下意识撒谎蒙骗苏清欢。 第18章 补洞房夜 “去吧,小心行事。\" “是。” 轻尘低头应声,转身消失在浴房中。 三日后。 苏清欢一早醒来,便看到宫人们进进出出的不知在忙活什么,看她的眼神也是含羞带怯奇奇怪怪的。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回太子妃,殿下不让说,您就别问了,等晚些您就明白了。” 晚些? 明白什么? “嫂嫂,我来找你玩啦。” 不等苏清欢细想,夜流烟的声音便从门口传了进来,然后,不由分说扯着她便往外走。 “走走走,今日请嫂嫂到我宫中玩玩。” 于是,苏清欢被扣在流烟宫陪了她整整一日,临近傍晚才终于回了东宫。 可一进东宫大门,便又被一群宫人拉走,稀里糊涂换上了大婚那日的嫁衣,又被送进了她与太子的新房。 “殿下?” 当看到恢复成大婚那日装扮的新房,和那个与她一样身着大婚喜服的男人,苏清欢总算明白了这一日的折腾是为何。 “这是、殿下给我的惊喜?” 夜流华点头,牵着她走到大红喜床前一同坐下。 “听说,每个女子都希望有一场完美的成亲体验,那日你重伤昏迷,新婚夜草草而过,体验想必并不美好。 故,今日孤便补给你,可欢喜?” 苏清欢重重点头,眼眶有些微微泛红。 “欢喜,殿下有心了。” “既然欢喜,为何还喊殿下。” “那——夫君?” 夜流华满意点头,起身去桌上端了两杯合衾酒递给她。 “喝了这交杯酒,你我夫妻,两心相交,生死不移。” “两心相交,生死不移。” 两人双臂交握,一同饮尽杯中酒。 吧嗒—— 酒杯滚落在地,床边,两人逐渐凑近。 就在氛围逐渐升温之际,苏清欢突然推开夜流华坐了起来,她甚至有些害怕的往角落缩了缩,脸蛋红扑扑的,眼睛却有些躲闪不敢看对方。 夜流华被她突然的举动搞得有点懵,但瞧着她紧张又害怕的样子,又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可爱。 “清儿这是害羞了?” “怎、怎么可能。” 苏清欢梗着脖子反驳:“这种事情我驾轻就熟,殿下不是已经体会过了吗。” 噗嗤—— 是啊,夜流华也没想到,平日那个时不时就要调戏逗弄他的琉璃宫主,动起真格来竟然如此、胆怯娇羞。 “体会是体会过,可彼体会不同此体会,清儿不如再让孤,好好体会体会。” 夜流华边说边往她那边挪,吓得苏清欢一阵吱哇乱叫:“殿下——” “嗯?” “夫君夫君,求夫君饶了我,我、我承认是有点点怕,只有一点点。听说第一次很疼的,可否——” 苏清欢眼睛往门口瞧了瞧,夜流华当即拒绝:“今晚说破天去,孤也不会放你出这个门。” “不是,我的意思是,可否请殿下、请夫君允许幻音近前伺候,有她在这里陪着,我或许会好些。” 夜流华蹙眉,他们洞房花烛有个人在这里瞧着算怎么回事。 他正想拒绝,苏清欢往他怀里蹭了蹭,用极其娇软的嗓音哀求诱哄道。 “夫君,幻音自小与我一起长大,情同姐妹,我是真的有些怕,想让她给我壮壮胆子。毕竟夫君准备的惊喜,我是真的很喜欢,不想——” 因此错过。 最后几个字,她说的很低,但因为是在夜流华怀中说的,所以他还是听到了。 夜流华沉吟片刻,终究还是答应了。 “幻音,进来。” 千面幻音本就一直在门口候着,听得太子发话,忙推门而入,关好门,她自觉的走到墙角背对着床那边。 见此,夜流华才算满意。 “多谢夫君,我、准备好了。” 怀里,苏清欢像是一个突然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小妖精,双手一下子主动攀附上夜流华的脖子,将红唇送到他嘴边。 夜流华也是没料到她转变竟如此之快,但送到口中的美味,他怎会放过,自然是的一口一口吞吃入腹才不算辜负。 红绡帐暖,一室旖旎。 ....... 墙角,千面幻音仔细听着床上传来的阵阵动静,那令人面红耳赤血脉喷张的声音,又想到来日那人会换成自己,便越发口干舌燥心跳加速起来。 这一夜,千面幻音过得煎熬。 但苏清欢也没好到哪里去。 男人太能干不是什么好事。 整整一夜,夜流华让人换了三次水,还在浴房将人狠狠折腾了个够,临近天亮,若非苏清欢实在撑不住,哭着在他怀中求饶,这人估计还能再战几个回合。 最可气的是—— 天亮后,夜流华神清气爽的上朝去了,而苏清欢一觉睡到日上三竿,等那人散朝回来都没醒。 “清儿,起来吃些东西再睡。” “不要了,求夫君,我不要了。” 床上,苏清欢眼睛都没睁,脸颊在男人的手掌中蹭了蹭,下意识讨饶,嗓音都是嘶哑的。 手中柔软的触感,让夜流华忍不住回味起昨夜的美好,他的目光停在那张开开合合的小嘴上。 “清儿,张嘴。” 夜流华抬手将那碗白粥端起,一下子倒进自己嘴里大半,然后嘴对嘴喂她进食,反复几次后,苏清欢可算是有了些力气。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夫君你回来了。” “清儿可吃饱了?” 她不明所以的点头。 他笑容越发邪肆,然后,猛地掀开她的被子覆身而上:“那轮到孤吃了。” 唔—— 救命!!! 苏清欢挣扎着往床边爬,被男人一把给拉了回去:“清儿乖,夫君疼你。” “不——呜呜呜——” 她的所有喊叫与不甘,全部化为破碎的呜咽声。 此后三日,日日如此,苏清欢终究没能如愿下床。 直到第四日—— 苏清欢趁着太子上朝,强撑着不适起了床,因为某些原因,房间里只留了千面幻音一人伺候。 “这几日学的如何?” 幻音面颊泛红,略带僵硬的点头:“主子、放心。” 对此,苏清欢很满意,然后从妆龛里取出一枚药丸递给她:“吃下去。此药可避免怀孕,省得日后麻烦。” 千面幻音有些犹豫,但对上苏清欢那冷厉的眼神,她只好从命。 日后再找机会医治就好,暂时的,这一切都只是暂时的。 终有一日,她会得偿所愿。 第19章 欲往狼山 苏清欢坐在镜子前,将千面幻音的神色看得一清二楚,但她只做不知。 “幻音,替我梳个简单些的发髻,殿下该回来了,我得——\" “清儿要如何?” 苏清欢话未说完,夜流华便推门走了进来,身上朝服未换。 看到那身衣服那个人,苏清欢下意识想逃,可谁知还未站起,便先腿软的往地上摔去。 在千面幻音还在因太子的突然出现而分神时,夜流华已经过去将人稳稳接在怀里,他瞥了眼仍在呆愣,全然不知苏清欢差点摔了的丫鬟,蹙眉低斥。 “退下!” 千面幻音这才匆匆离开,全然没去看一眼她真正的主子。 若她但凡回头看一下,便能看见,苏清欢眼底那已经不再掩饰的杀意。 “清儿,那丫鬟比孤还好看?” 夜流华掰过她的脸,让苏清欢正面对着自己,也因此,刚才苏清欢异样的神色,夜流华并未看到。 苏清欢回神,有些好笑,但还是回答了他方才的问题。 “夫君好看,最好看。” 夜流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低头,想要亲一亲这张会说话的小嘴,怀中人的身子却猛然一抖,脸色顿时煞白。 “夫君,求夫君,我真的受不住了。” 苏清欢是真的怕了,见过强的,没见过这么强的,这男人怕不是个永动机转世,三天了还是没个够。 见她是真的害怕,夜流华也明白这几日是他太过分,将人折腾的太狠了些,便也耐着性子哄她。 “清儿放心,孤不做什么,只是亲亲。” 男人的吻轻轻落在她唇边,一触即离,苏清欢这才安心了不少。 见她狠狠松了一口气,夜流华心中也是好笑:“今日无事,孤便陪清儿体验一番闺房之乐,坐好,孤帮你挽发。” “夫君还会这个?” “孤会的多了,孤的太子妃日后好好体会便是。” 一如那日苏清欢做了暖参茶时,她也对夜流华说了类似的话。 于是,苏清欢便安静的坐在镜子前,透过镜子看向站在她身后,认真替她梳发的男人,尊贵无双的夜太子。 镜子是她从玲珑城带来的嫁妆之一,用的是现代工艺,因此很是明亮清晰,夜流华的一举一动以及脸上神情,苏清欢都能透过镜子看的清清楚楚。 如果没有十年前灭门之仇,他或许真的会是个不错的夫君人选。 可惜,从来没有如果。 “清儿,瞧瞧孤这发髻梳的如何?” 苏清欢透过镜子看了眼那个很是一言难尽的发髻,果然还是不能期待太高,否则失望也越大。 “夫君梳的很好,下次、别梳了。” 夜流华脸色难得有瞬间尴尬:“孤以前、确实没做过这些事。” 不就是梳个头么,他以为很简单的。 “无妨,夫君有这份心我便欢喜。” 苏清欢安慰一句,自己重新挽了个类似马尾的发髻,简单利落。 \"夫君,过两日便是十五,我准备十五之后就去狼山。\" \"你的身体——孤的意思是倒也不必如此着急,如今你毒发的情况虽被七叶莲压制的轻了许多,但总需恢复,晚些再出发也未尝不可。\" 苏清欢听罢却是摇头:\"我等得,大白未必等得,狼山之行迫在眉睫,时间太短的话我担心效果不够。\" 此行短则七日,长则得十日,十五后出发时间已经很紧。 毕竟回来之后还得准备祭神节和神女之事。 夜流华也想不出合适的劝阻理由,一方面清儿此行完全是为了北冥着想,另一方面他私心里也的确是希望她去这一趟的。 因为如果苏清欢不成神女,那这事就会落到烟儿身上。 皇室每隔几年就会选出一个适龄女子担任祭神节的神女,而今年,最初定下的神女本是夜流烟。 但满朝文武皆知,流烟公主是陛下和太子放在心尖尖上娇宠着长大的,神女名声虽好听,可却是需得以命相搏。 此事一旦定下,无异于让她直接送死。 临近年节,朝中早已有人向夜帝隐晦提及此事,却被置之不理。 直到那日太子大婚,祭天大典上太子妃与狼神的亲密互动,让一些人萌生了别的想法—— 夜流华那日休沐结束上朝,便有人当着他的面提了出来,欲已太子妃替代公主成为祭祀神女,太子并未当庭回绝,只说尚需考虑一二。 但众臣在官场混迹多年,又如何能不知,这不拒绝便是有戏,于是有了太子的默许,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 那日回到东宫,夜流华本意是试探苏清欢,可她竟没多想便答应了。不仅如此,为了确保祭神节万无一失,她甚至主动提出去狼山训练狼神。 夜流华对比无疑是动容的。 加上这几日,二人间的关系突飞猛进,方才有那么一瞬间,夜流华甚至生出了阻止她去狼山这等危险之地。 但也仅是一瞬,他除了是清儿的夫君,还是整个北冥的太子,不可因小失大。 “好,听清儿的,到时,孤命闲影陪你同去。” “他是殿下的亲卫,陪我外出恐不妥。” 苏清欢有点想拒绝,她可不想除了照顾一只狼崽子,还得照顾个大活人。 看清她眼底的嫌弃,夜流华失笑,又补充了一句:“他最熟悉狼山,可为你引路。” 引路,那勉强还行吧。 “那事先说好了,他要拖我后腿,我可是不会管他死活的。” 苏清欢答应的不情不愿。 夜流华点头:“若还需要清儿亲自去救,他这太子亲卫也该当到头了。” 见此,苏清欢再没有说什么。 因为她清楚,闲影陪同此去既是保护,也为监视。 即便已经圆房,即便心中有她,但夜流华仍不会彻底信任她。 一如她始终游刃有余,妄图以假乱真。 何时夜流华真正信任于她,苏清欢此行北冥的计划,才算真正迈出第一步。 十五那日,苏清欢将自己独自关在房中对抗毒发。 次日。 苏清欢携狼神与闲影,秘密出发狼山。 东宫。 夜流华散朝回来时,只收到苏清欢留下的一封亲笔信。 请夫君替我看顾幻音,等我归来! “太子妃回来前,你留在孤身边伺候。” 于是—— 千面幻音从太子妃陪嫁侍女,一跃成为太子近侍,成为东宫头等大宫女。 一时间风头无两。 第20章 狼山之行 苏清欢与闲影快马一日,临近天黑才到狼山范围。 这里说是狼山,其实是一处人迹罕至的雪山,狼群藏身其中,借雪山隐藏踪迹繁衍生息。 据闲影所说,由于北冥供奉狼神的习俗,从未有人敢猎狼,因此这座山里的狼群早已泛滥成灾。 好在附近没有百姓居住,才未有伤亡。 \"大白,自己去玩吧。\" 苏清欢找了一个背风作为临时歇脚地,将一路追着马儿跑,此刻刚想窝在她身边休息的大白赶了出去。 大白委委屈屈的呜咽几声,见苏清欢不为所动,这才转身跑远了。 闲影在一旁看着,有些不忍:\"狼神辛苦奔波了一路,未曾休息进食就让它进山,是否不太妥当。\" \"妥当?我觉得很妥,简直不要太妥。\" 见闲影仍是蹙眉,苏清欢不知想到了什么,竟也耐心多解释了几句:\"三年的供奉圈养已经磨平了它的爪子,而没有利爪与威信的狼王只有死路一条。 我们此行的目的是助它重回巅峰,而非继续圈养,既如此,便该让它尽快适应环境。 此行只带了你我七日的口粮,至于大白的吃喝,就要全靠它自己。 所以从此刻开始,我说什么做什么你只需遵从,若实在不愿也无事,那就做一个会动会呼吸的木头,我不想再听到任何质疑。 明白?\" \"是,殿下。\" 太子妃陡然拔高的气势,像极了闲影眼中的太子殿下,他几乎是下意识的答道。 苏清欢对此并没有多少反应,太子妃殿下也是殿下,便只以为闲影是在喊她。 两人随意吃了些干粮,入夜后,苏清欢蹲在那个闲影背了一路的硕大背包前,小半个身子探进去开始翻翻找找。 特制的防风防水防寒睡袋,驱狼药粉,火折子,信号弹,秘制牛肉干....... 想着明日进入雪山后要面对的许多未知情况,苏清欢犹豫了片刻,将所有东西一式两份分开。 顾念着闲影是男子吃得多,还特意将牛肉干多匀了些给他。 反正即便没有吃的,她自己也能想办法活下来,反倒是闲影看着自理能力比较弱。 \"拿着,明日进山变数颇多,万一不慎分开,便自求多福吧。\" 闲影看了看手里沉甸甸的一大包,心中有些莫名。 刚才太子妃分东西时并未避着他,所以,闲影自然清楚他怀中这分量充足的牛肉干是怎么来的。 他想表示感谢,但又觉得难为情,扭捏半晌说不出话来。 等他好不容易做好心里建设,转头,那么大个太子妃就不见了。 不见了?! 闲影瞳孔地震,脑子里已经想好回去后,自己会如何被太子惩罚折磨至死凄惨的画面。 \"喂,大半夜不睡觉,你在那儿溜达什么呢?\" 眼见底下那人就要走出她撒过驱狼粉的范围,树上本来已经准备睡觉的苏清欢,忍无可忍喊出了声。 闲影闻声抬头,入眼便是一个人形的巨大蚕蛹状物体,长着太子妃的脑袋在跟他说话。 闲影眼底的惊愕许久未散,他有些惊魂不定的开口:\"太子妃为何把自己绑在树上?\" 片刻后,被苏清欢口头教育一顿的闲影,化身蚕蛹巨宝二号,也把自个儿绑到了树上。 一夜无话。 天亮之际,两个大蚕蛹被一声狼嚎叫醒。 半个时辰后,两人一狼往雪山深处进发。 接下来一连数日,苏清欢闲影远远跟随,陪着大白一个狼窝接一个狼窝的上门挑衅,将大半个雪山的狼群挨个揍了一遍。 大白从刚开始的狼狈逃窜到险胜,再到彻底扬眉吐气打退群狼,虽然过程中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伤,最严重的一次大白腹部被狼爪划了个很深的口子,半条命都没了。 最后若不是苏清欢替它缝合了伤口,还将偷藏的雪莲膏也给用上,在雪山这样寒冷又恶劣的环境下,大白只有一个失血失温被冻死的结果。 所以,当第二日大白回去找伤它的雄狼报仇时,那狼二话不说就表示臣服了。 因为在雪山,重伤却依旧能存活下来的狼,本身就是一种实力的象征。 第七日。 苏清欢亲自陪着大白去挑战了雪山之巅的新狼王,这一次,她没有站在远处观战,而是找了一个有紧急状况随时可以支援大白的地方。 不论输赢,大白是她带出来的,怎么来就得怎么回去。 否则她连自己都交代不了,又如何能交代别人。 但好在经过这几日连续地积累和磨砺,大白已经找回了往日当狼王的感觉,刚开始被压着打了一会,却在某个瞬间触底反弹,反扑上去将新狼王按在脚下摩擦。 \"赢了,太子妃,狼神赢了。\" 旁边的闲影在两狼分晓胜负的那一刻,已经欢呼雀跃起来。 苏清欢没说话,尽管这算是意料之中的结果,但刚才那一刻,她手中的冰蚕丝险些祭出去,好在,最后时刻她还是忍住了。 否则就要弄巧成拙了。 因为人类一旦掺和狼王之争,被帮助的那方狼王将遭到整个族群的敌视。 如此一来,大白先前的所有努力便都功亏一篑。 而那边,战胜新狼王的大白也是十分激动,它引颈向上,发出一声另万狼臣服的嚎叫—— 嗷呜—— 而随着这声狼嚎发出,整个雪山四处都有了回应。 嗷呜—— 嗷呜—— 嗷呜—— 这是群狼对狼王的一呼百应,也是危险来临的预示。 苏清欢从大白那一嗓子嚎叫响起时,脸色便猛然一变,她想上去制止大白继续。 但狼崽子刚打了胜仗激动得厉害,早已脱离了苏清欢的掌控范围,跑到了较远些的雪丘上一声接一声的输出。 \"雪崩要来了,快跑——\" 苏清欢将闲影往较为安全的地方推了一把,一边喊话一边往大白那边跑。 \"蠢狼别嚎了,逃啊!\" \"太子妃!!!\" 一切变化只在瞬息之间。 闲影由于这几日已被支配习惯,身体下意识听从命令就跑,但等他跑到安全范围回头再看时,却只见到那足以毁天灭地的一幕。 漫天雪花如巨山般砸下,眨眼便将那一人一狼吞噬了个干净。 那一刻,闲影的心都凉了大半截。 “太、太子妃?!” 这下,他回去真要被殿下大卸八块了。 第21章 冰雕雪女 闲影颤抖着从身上翻出信号弹,向着帝都的方向拉响,他不确定皇宫那边能否有人看到,又是否会派人来支援。 可目前来看,单凭他一个人的力量根本无法营救太子妃,必须勉力一试。 傍晚时分,一队人神从天降,给独自刨了半天雪坑的闲影带来了莫大希望。 “殿下,您终于来了!” 夜流华环视一周,不见心中那人身影,又见自家侍卫如此狼狈的模样,心里便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但他还是忍下心底不安,希冀开口。 “闲影,太子妃呢?” “太子妃她遭遇了雪崩、唔——” 闲影话没说完,便被夜流华一脚踹倒在雪地里:“孤命你保护太子妃,你没事,她人呢?!” 夜流华一把过去提起闲影的衣领,将人死死拽到自己面前:“连个人都护不住,孤要你何用!” 一个接一个的拳头落在闲影脸上,几下便将那张英俊的脸揍出了血,青紫一片。 “殿下,殿下息怒,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太子妃,晚了恐怕——” 见打得差不多了,跟随太子一同而来的黑影桓,急忙上前劝阻,顺便将闲影接过。 “都是死人吗,还不赶紧找人!” 夜流华冷斥一声,所有人四散开去,一寸寸雪地刨开寻人。 但直到次日天亮,仍是一无所获。 在这种极寒环境下,一日一夜活人埋在雪地里,怕是早就冻成冰雕了。 可看着太子那看似平静,实则一碰就炸的神情,谁都不敢在这个时候上去触霉头。 “快看,那是什么?” 突然有人指着不远处大叫起来,所有人顺着那人指的方向看去,却见—— 竟是一群与白雪融为一体的雪狼。 “是狼神。” 闲影惊呼一声向着那处飞奔而去,他记得太子妃与狼神一起被掩埋了,如今狼神好端端的在这里,那是不是代表—— 听到“狼神\"二字的一瞬间,夜流华沉寂的眉眼极快的染上一丝喜意,他跟着闲影一起向那处移动,身后其余人纷纷跟上。 嗷呜—— 在感受到生人气息的外围狼群,顿时发出防备的嚎叫,顿时所有狼都停下动作,一致对外摆下攻击姿态。 见状,所有人紧急刹住脚,只有闲影不要命似的大喊着冲向那只头狼:“大白!” 嗷呜—— 狼神大白像是在回应他,随着这一声叫落下,所有狼退让开一条通向头狼的通道,闲影顺利到了大白面前。 他抚摸着大白眉心那一抹闪电形状的嫣红标记,是出发前苏清欢亲自点上去的,就是为了能在狼群中一眼将大白认出。 否则,雪山上狼太多,那么多一模一样的雪狼,苏清欢无法确保自己能一下子认出大白。 万一该到救狼的时候,却错当成敌狼失手打死真正的大白,那可就不好了。 方才,也是因为这个标记,闲影才能在数百头雪狼中一眼看到大白。 “大白,太子妃呢?” 嗷呜嗷呜嗷呜—— 大白一边叫唤一边用脑袋比划着什么,闲影理解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的问道。 “你是说,太子妃将你丢出来,自己被埋在下面了?” 嗷呜—— 大白难过的哀嚎一声,闲影的心顿时沉入谷底,他转头看向被拦在狼群外面的太子以及众人,不知道如何开口。 正这时,身后雪地里突然传来又一阵狼嚎,闲影转身看去,才发现一头接一头的雪狼从里面钻了出来。 “方才见这些狼在挖洞,莫非,它们是也在找太子妃?” 护卫中,有人指着周围到处可见的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洞口,如是猜测。 心中不由感叹—— 太子妃真乃神人也,不仅能降服狼神,还能驱策群狼营救。 而随着最后一只雪狼从洞口走出,众人才发现,狼群后竟然还拉着一个东西。 一个人形的巨大白色蚕蛹。 “太子妃!殿下,太子妃找到了!” 闲影离洞口最近,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裹着睡袋的苏清欢,毕竟这玩意他这几天也一直在用,再熟悉不过。 “闲影,让狼神放孤过去。” 夜流华被阻挡在狼群之外,即便听到闲影的喊叫早已心急如焚,却无法对雪狼群动手。 “大白?” 闲影这才发现,在苏清欢出现的一瞬间,大白已经扑过去对着她又叫又舔。 “大白,快让殿下过来,晚了太子妃就危险了。” 嗷呜—— 群狼退散,已完成狼王使命的它们,不舍的告别狼王离开。 夜流华终于成功来到苏清欢面前—— 她整个人严严实实的裹在睡袋里,只露出一点点脑袋保持呼吸畅通,此刻面色惨白如雪,皮肤细小的绒毛和紧闭的睫羽上,结着一层厚厚的冰霜,像是一个刚刚打磨好冰雕雪女,模样栩栩如生却了无生气。 “殿下,快用内力护住太子妃心脉,或许还有救。” 此时此刻,闲影已经顾不上什么大不敬的规矩,反应迅速的过去探了苏清欢颈间脉搏,虽微弱,但还在跳动。 有救,有救便好。 夜流华费了好大力气,才稳住她那点微弱的脉象:“立即返京。” 一行人匆匆离开雪山。 可谓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 “大白!” 苏清欢再次醒来时,人已经在东宫,但她的记忆还停留在雪崩那一刻,整个人惊叫着想要从床上起来,起到一半又无力的向后跌下去。 “清儿,没事了,孤在这。” 身旁,有人将她拥入怀中轻声安抚。 这三日来,夜流华不眠不休的在她身边守着,生怕一个不注意,那好不容易吊着的一口气便又没了。 如今见她醒来还惦记着狼神,心中也是十分动容,这些本不该她一个女子承担,只因为是他的太子妃,她就一次又一次不顾自身去做了。 苏清欢出发前说少则七日,多则十日。 夜流华心知玲珑少主定是心有成算,若是不出意外,狼山之行七日可成。 那日,他本是掐着时间出发去接人的,可行至半路,却突然看到了那枚信号弹,夜流华知道应是出了意外。 他设想过很多种,却唯独不是她。 得知她身陷雪崩的那一刻,夜流华有一瞬间觉得,像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从他指间溜走了。 那种感觉,很痛,很难受。 第22章 更换神女 那一刻,夜流华想着,只要她能活,那些算计与阴谋通通都不再重要,所有的后果他都可以承担, 唯独,不能是她死。 所幸,狼神听到了他的祈祷。 将她又还了回来。 此时,见苏清欢终于醒来,夜流华竟有一种珍宝失而复得的欣喜,他想将她狠狠抱在怀里,可又怕将她虚弱的身体弄伤。 “乖乖躺好,别再乱动。” 将人在床上小心放好,盖好被子,夜流华冲着门口喊了声:“刘希,滚进来。” 同样守在东宫三日寸步未离的刘希,唉声叹气的推门走了进来,见苏清欢已经醒来,狠狠松了一口气。 “太子妃啊,您何至于此啊,虽说那是狼神,可也并非独一无二,您——” 刘希不太明白,怎会真的有人将一只狼的命,看的比自己的命还重。 其实他们这些天子近臣都明白,狼神不过是皇家控制百姓的一种手段,没了这个还会有下一个。 总之是不会真的让狼神有事。 太子妃本无需如此拼命。 哪怕最后狼群没有收服,皇家也会想办法解决一切祭神节上出现的意外,不会真的让民众出现恐慌。 刘希以为,聪明如太子妃,这下她该是都懂的。 却怎么也没想到,关键时刻,她竟会以己身换狼神。 “多谢刘太医关心,但在我心里,大白就是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它现在如何?可有受伤?” “清儿还是先关心下自己吧。你这刚醒,太医都不曾问诊,你倒是还有心思关心狼神好不好。” 一旁的太子殿下,说话声音莫名有些酸溜溜的。 她醒来也有一会了,正眼没看他几下,却是一会儿对刘希道谢,一会儿又关心狼神安危的。 怎就不问问他如何呢? 苏清欢听出他话中的不对劲,转头笑看着夜流华:“殿下,咳咳咳——” 只是她话未说完,便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直把方才还毫无血色的脸都咳得充了血。 “清儿?刘希,这是怎么回事?” 夜流华坐在床边帮她轻轻抚着后背,却不见什么效果,气的他只好朝刘希发火。 “殿下莫急,太子妃被深埋雪下太久,这是被寒气伤了心肺,加上这一身冻伤,怕是要卧床静养半月才能好转。” 埋在雪地里一天一夜的人,能活下来本就是奇迹,太子妃也就是仗着那什么睡袋和一身内力撑着最后一口气,换旁人早死几回了。 如今这情况都已经算是好的。 “没瞧见太子妃难受吗,还不滚下去开药,熬好立刻端来。” “是。” 刘希内心骂骂咧咧的走了。 就说跟着太子妃没好事吧,三天两头跟阎王爷抢人不说,跟前还有个活阎王天天跟催命似的,一言不合就让滚,一言不合就想杀他祭天。 夭寿哦! “夫君。” 苏清欢轻笑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实在不是她不想说话,只是一说话准要咳嗽,还是不要命的那种咳。 经方才那一遭,苏清欢学聪明了,她尽量不开口,以眼神表示便不会有事。 夜流华见她如此,是既无奈又心疼。 “辛苦清儿了,来喝点水。” 苏清欢就着他的手喝了些温水,刚躺好,却忽的想起了刘希刚才的话,卧床静养半个月的话,那祭神节—— “祭神节——” 两人异口同声,十分默契的一起开口。 “清儿先说。” “换,烟儿。” 苏清欢尽量简短表达自己的意思,夜流华也听明白了她的意思,但却有些迟疑,他看向她的眼神有歉疚也有心疼。 “可你为了此事付出了太多。” 苏清欢却只说:“妹妹。” 因为夜流烟是他的妹妹,便也是她的妹妹,所以,甘愿为她做了这嫁衣。 夜流华听懂了,他最终将所有言语都化作温柔一吻,轻轻落在她额间。 “谢谢你清儿,有妻如你,此生足矣。” ...... 次日。 辍朝三日的太子殿下一上朝,就请旨封流烟公主为祭神节神女,满朝震惊,却最终被太子一一说服。 而接到圣旨的夜流烟,却在自己宫殿发了好大一通火。 砰—— “他们太过分了,嫂嫂为了此事冒死去驯服狼群,如今病情未愈人还在床上躺着,皇兄竟然当朝改封神女。 气死我了,他怎么可以这么对嫂嫂。嫂嫂若是知道又该是如何的难过与伤心。” “公——” “她知道。” 绿意正想劝慰公主几句,只是话未出口,门外便走进了一个长身玉立的男子,正是下朝便直接过来的夜流华。 心知二人有话要说,绿意行了个礼,便关门退出了殿外。 “皇兄刚才说什么?谁知道?” “换神女一事,是清儿主动提出的。” “怎么可能!” 夜流烟一口否决,显然并不相信这个说辞:“嫂嫂一直想在北冥站稳脚跟,如此天赐良机,她不惜性命也想把握住,怎么会主动提出换人?” “皇兄,是不是你又做了什么?” 夜流烟第一次用这样带着质疑的语气,跟自己的太子皇兄说话。 “我打听过,上次确定神女前,朝臣们根本没敢跟父皇提我,是皇兄暗示他们可选皇嫂替代,又在皇嫂面前颠倒黑白,将所有责任推给朝臣,让皇嫂不得不顾及你主动承担此事。” “皇兄,上次帮你制造洞房惊喜时,我便与你说过,我不希望你再利用伤害皇嫂,你是我的皇兄没错,可她也是我唯一的闺中密友,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伤她,更不允许我自己去伤害她。” “所以这个神女谁爱做谁做,反正我绝绝不会去的。” “烟儿,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夜流华冷声呵斥,他不明白,只是与苏清欢相识数月而已,一向乖巧听话的妹妹怎就开始学会反抗他了。 “我很清楚,皇兄请回吧。” 不将选神女的真相告知嫂嫂,已经是夜流烟对自己兄长的包庇,她绝不允许自己再去嫂嫂心上插一刀。 夜流华见此时说她不通,便甩袖离开,却在跨出殿门前,又听到夜流烟低喃道。 “皇兄,你不懂女人心,倘若嫂嫂不知其中真相,又怎会开口让我换她。” 第23章 涂药风波 东宫。 夜流华站在宫门前,迟迟没有进去,他脑中一直在回想离开流烟宫前,夜流烟的那句“倘若不知又怎会让我换她”。 不懂女人心吗? 好像是真的。 夜流华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未真的看懂过苏清欢。 这个他曾视为对手的莲花童子。 这个算计他却又很欣赏的琉璃宫主。 这个以身入局嫁他为妻的太子妃。 “闲影,在你眼里,太子妃是个怎样的人?” “......” 关了三天小黑屋,今天刚被放出来的闲影,上来就是这种送命题,他也不知该怎么回答,但—— “殿下饶命,属下对太子妃绝无非分之想,请您明鉴。” 遇到送命题,先跪地求饶总是没错。 夜流华脸色一黑,这蠢东西,果然还是小黑屋关少了:“回答孤。” 闲影犹豫再三,想了个绝对不会出错的说辞:“太子妃是个极其聪慧的人。” 夜流华的脸色更黑了,狠狠剜了这不成器的糟心侍卫一眼,转身进了东宫。 不想问了,问就是心累。 而房间里—— 夜流华进来时,千面幻音刚给苏清欢擦拭完身体,正在用刘希特制的药油给她按摩舒缓,以期能帮助她的身体早日复原。 “殿下?” 太子的突然闯入似乎将幻音吓了一跳,她惊叫一声,迅速拉过被子给苏清欢遮挡身体,却完全没注意到险些把她的脸盖住。 若不是苏清欢悄悄往下拉了拉,这会儿气都要喘不上来了。 夜流华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不明白以前瞧着挺稳重的一个丫鬟,怎么自从来了北冥就变得咋咋呼呼的,有时竟是连自己本职工作都做不好了。 “下去,把门带上。” “可太子妃的药还没涂完。” 千面幻音不想走,却被太子一个眼神看的心惊肉跳,不得已关门退了出去。 “孤来帮清儿继续涂药,可好?” “夫君,别——” 苏清欢话未说完,身上的被子便已掀开,四目相对之下,两人都静默了一瞬。 “想不到清儿穿的、如此清凉。” 被子底下何止清凉,简直是一丝不挂。 苏清欢也很是尴尬,她扭头对着墙面,嗫嚅道:“药油需全身涂抹按摩方才有效,所以才——” “哦。” 夜流华意味深长的应了一声,随后,便开始脱衣服。 身后响起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苏清欢转头去看什么情况,却被惊得瞪大了眼睛,说话时声音都颤了。 “夫、夫君,给我抹药你脱什么衣服?” “等会你便知道了,该涂何处了?” 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苏清欢脸突然爆红:“只、只涂了胳膊。” 夜流华挑眉:“正好,剩下的便让夫君替清儿涂。” 唔—— 当那只冰凉修长的指尖落在胸口时,苏清欢身体难以抑制的抖了一下,口中溢出娇软的闷哼,她震惊的睁大了眸子,下一刻拉起被子捂在脸上。 “清儿可是冷?孤再命人加几盆炭火。” 下一瞬,苏清欢扔开被子,伸手死死抓着他的衣角,满眼哀求:“夫君别,求你。” 她这个样子怎可叫人进来。 夜流华本就是故意逗她,他才舍不得清儿如此美丽的样子叫旁人看去,即便是丫鬟宫女也不行。 “那清儿不许捂脸,让孤亲眼瞧着,我的夫人究竟有多美。” 苏清欢咬牙紧抿双唇,微微侧过头去,任由那人的一双手以抹药的名义,在她身体上胡作非为。 不知过了多久,药终于抹完,而苏清欢也已精疲力竭,额间香汗涔涔浑身无力的躺在床上。 夜流华依旧是那身白色的寝衣,侧躺在她身边,将她方才所有媚态与妖娆尽收眼中,最后附在她耳边低语。 “清儿可要快些好起来,孤,想你了。” 一句话,成功让苏清欢再次红了脸,她一头钻进夜流华怀中,小声咒骂。 “夫君欺负我。” “那清儿可喜欢?” 苏清欢没有接话,因为她所有的回答,都被身边男人吞进了肚子里,最后全部化成不明的呜呜咽咽。 像是在回答男人方才的问题。 此后数日,夜流华像是小孩找到了心爱的玩具一般,越发喜欢上帮她涂药,顺带着欺负她玩儿。 他日日散朝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抢走千面幻音涂药的活计,到后面,幻音干脆也不管了,完全将涂药的差事交给了太子。 直到祭神节前一日—— 夜流华照例帮她涂完药,又帮她把衣服穿好,提起了困扰他几日的一件事:“烟儿不愿做神女。” 这几日他去劝了几回,每每都被夜流烟赶了出来,她这次的态度,坚决到令夜流华有些侧目。 苏清欢沉默一瞬,忽地笑了,她也不问夜流烟为何不愿,只说:“我去流烟宫劝劝她,夫君且安心。” 夜流华心中一动,忽然又想起前几日烟儿那句“倘若不知又怎会让我换她”,如今看来,清儿想来的确是知道的。 “清儿,我——” 嘘—— 苏清欢抬手捂住他的嘴:“有些事不必说出来,我知殿下所思所想,你如今并不放心我,做什么都情有可原。 我愿等,等殿下不再怀疑,不再对我掩饰真心,等你有朝一日真正接纳我。 我可以等到那一日的,对吗?” 夜流华定定看着她,他想点头,但残存的理智告诉他,不可以,等等,再等等。 他是北冥太子,哪怕有所动心,也不能轻易做下决定,因为他的任何决定都关乎一国命运。 没有得到回答,苏清欢神色有些落寞,但她很快收拾好情绪:“夫君,我带大白去趟烟儿宫里,等我回来。” 说罢,苏清欢带上大白出了东宫。 流烟宫。 “公主,太子妃来了!” “嫂嫂,她怎么来了,快请快请。” 与这几日被拒之门外的太子殿下不同,苏清欢很顺利的走进了内殿,夜流烟远远看见她就飞扑了过去。 可这一次,苏清欢并未如从前般将她稳稳接住,反而整个人险些被撞倒在地,好在是绿意眼疾手快扶了一把,才没有让两人摔倒在地。 “嫂嫂你——” 夜流烟一下子就红了眼眶,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第24章 诗雅告状 苏清欢有些无奈:“烟儿,我无事,再养养就能全好,别哭。” 其实比起最开始只能躺在床上,今日能行走已经算很好了,经过数日的调养休息,苏清欢身体恢复的还算不错。 只是,她不说还好,这一说,夜流烟哭得更凶了。 “嫂嫂,他们太过分了,怎么可以这么欺负你,这是你用命争取来的机会,怎么可以说给别人就给。” “可你不是别人,是妹妹,也是闺蜜。” 苏清欢一句话,又把夜流烟给哄好了,她眨巴眨巴眼睛:“所以,真的是嫂嫂自愿的,不是皇兄骗你的?” “我不想,谁也骗不了我。” 夜流烟沉默。 所以,嫂嫂是心甘情愿被皇兄哄骗,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皇兄,嫂嫂她、真的好爱皇兄啊。 万恶的皇兄,怎么可以伤害这么爱他的嫂嫂,日后,定有他后悔的时候。 门外,夜流华听着那句“我不想谁也骗不了我”,终究是没有进去。 真的可以有人把假意演的如此逼真吗? 所以,苏清欢对他是有真心的,对么。 …… 次日,祭神节到。 几乎所有人都去城外参加祭神节,皇宫也去了不少人,东宫更是空了大半,千面幻音也去凑了热闹。 窗边,苏清欢无聊的撑着下巴,听轻尘将这段时日千面幻音的事情娓娓道来,最后,轻尘害怕她不信似的,补了一句。 “主子,她觊觎主君,该杀。” “嗯,不急,再等等。你继续盯着。” 轻尘有些不甘心却不敢反驳,只得领命退下。 苏清欢在房间待了会儿,觉得有些无聊,便让人搬了把摇椅放在门口的石阶上,然后她躺进去晒太阳。 今日祭神节确实是个好日子,日头高悬很是温暖,不似往日那般即便有太阳也依旧冷的刺骨。 春日,要来了。 就在苏清欢眯眼享受日光浴时,有宫女拿着件厚厚的披风走了过来,轻轻盖在她身上,然后就准备退下。 “你叫什么名字?” 宫女回头,见方才还闭眼的太子妃竟是醒了,忙不迭跪下请罪:“打扰太子妃小憩,奴婢该死。” “起来说话,我并不是怪罪你。” 那宫女这才缓缓从地上站起,低着头恭敬答道:“奴婢诗雅,原本是东宫大宫女。” 原本? 这两个字用的、很是巧妙。 “那为何如今不是了?” 苏清欢顺着她的话往下问。 “太子殿下提了幻音姐姐近身伺候,将奴婢派到了外殿做事。” 这下,苏清欢就明白这个叫诗雅的宫女想做什么了。 幻音抢了她的差事,这是到她这个原主子面前上眼药来了,也是,今日幻音不顾自家主子溜出宫看热闹,换在别人身上少不了要给一顿责罚。 这事儿说小了叫不知轻重,说大了那是目无尊主。 一个丫鬟竟敢撇下重病未愈的主子独自出门玩乐,这事放在普通大户人家都无法容忍,何况是在皇宫。 想到这里,苏清欢重新抬眸看向诗雅,略带歉意的开口。 “是我思虑不周了,幻音自小在我身边伺候,我们感情好极少分开,此去狼山无法带她同行,我便在出发前拜托殿下照拂一二,不曾想却抢了你的差事。” 诗雅听着她的话慌忙又跪下:“太子妃,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苏清欢默默看着她跪伏在地的身体,等着诗雅接下来要说的话。 “奴婢只是、只是不太赞同幻音姐姐的一些做法,即便与主子感情再好,也不该恃宠而骄冷落正主。 娘娘离宫时费心为她谋划,可她非但不思感激,反倒因此生出异心。 仅是如此便罢了,可娘娘已回宫多日,她不主动回您身边伺候也就算了,太子殿下几番暗示也装聋作哑。 今日更是抛下娘娘一人冷冷清清,独自去看祭神节。当真是尊卑不分。” 听罢这一番话,苏清欢不由对这宫女高看了几眼,不愧曾是太子身边的大宫女,这黑状告的倒是有点水平。 看似什么都说了,实际具体的事情一字未提。 看似是在告黑状,实际却是在替苏清欢打抱不平。 换别的主子听了她这番话,不仅会对幻音心生不满好生磋磨,还会对说这番话的人心生好感。 毕竟这世上,落井下石者多如牛毛,可感同身受者却少之又少。 初来乍到又独身一人,能有个愿意交心替你着想的人,应当会十分感动才是。 此刻,苏清欢便是如此。 她招呼地上的诗雅起来,有些纠结又迟疑的问:“我与幻音多年生活在江湖上,对这些规矩不是很懂,我以为主仆之间便该如此,名为主仆也是姐妹。 可听你这么说,似乎不是这样。 幻音跟我说,殿下很喜欢她近身伺候,如此我便没提让她回来的事。竟是她骗我的吗?” 诗雅也没想到,往日精明强干的太子妃,在这种事情上竟是如此单纯无知,竟被一个丫鬟哄得团团转。 “太子妃怎可轻信旁人之言,这宫中人人皆知,太子殿下自幼不喜女子近身,宫婢从来都是做些洒扫杂事,无人可贴身伺候,身边素来只有个闲影侍卫。” “那你——” 诗雅忽地笑了:“奴婢之前是东宫大宫女不假,却也不曾近过殿下的身,只安排殿下饮食起居约束宫人。” 所以,当那日太子将太子妃的贴身婢女幻音提到身边伺候时,东宫有不少传言说他看上了幻音,想要将其收入房中。 毕竟,所有人都早已默认,新娘的陪嫁侍女便是新郎日后的妾室。 北冥虽大多奉行一夫一妻制,但京中不少达官显贵,也会将妻子的陪嫁婢女视为己有,更有不少直接纳入后院的。 因此,苏清欢不在的那几日,幻音日日入太子殿中贴身伺候,东宫乃至皇宫有不少人都以为太子殿下也会如此。 那毕竟是一国太子,即便当真如此,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正因如此,那段时间幻音在东宫的地位水涨船高,吃穿用度皆被抬成了可媲美主子的程度。 而幻音本人对此并没有任何不适应,她甚至有些沾沾自喜,因为她觉得,这是苏清欢在为她铺路。 毕竟,她日后是要代替主子服侍太子殿下的人,对她好不是理所应当么。 第25章 祭神之节 东宫门前。 苏清欢坐在躺椅上摇摇晃晃,一边沐浴日光,一边听着诗雅讲她不在的那段时间,幻音做了些什么。 倒是与轻尘说的出入不大,诗雅虽有心告幻音黑状,言语中却并无多少有失偏颇之处,叙述还算中肯。 很有几分对事不对人的态度。 或许是知道太子妃不好糊弄,又或许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总之,诗雅只是将自己所看到的幻音,如实描述出来。 不曾添油加醋。 ...... 另一边,城外。 一处由礼部专门划出来的空地上,被人为用栅栏圈出一个巨大的圆形场地,场地中央立着一个很高的了望台。 此刻,了望台上站着几个人,正是夜帝和太子,身后还有几个负责主持祭神大典的礼部官员。 夜帝看了眼场地外围乌泱泱的子民,下令道:“开始吧。” 官员得令,几步走到台子边缘,朝着下方大声喊道:“祭神大典开始,请神女——” 随后,一个红色的身影被推到了场地中央,正是一身神女装扮的夜流烟。 今日,夜流烟与在场所有人一样,都换上了北冥传统服饰。 北冥很早之前是由许多个游牧民族汇集而成的国家,因夜帝十分喜欢汉族文化,登基后大力施行汉化,几十年下来,北冥大多数人的穿着已与其他三国无异。 平日里,不论官员百姓都十分偏向汉化,若非体型异常壮硕,北冥人长相其实与他国人并无太大区别。 也唯有在这样盛大的节日上,他们才会默契的穿上这极富民族特色的服装,以最淳朴真挚的心,向狼神祈祷,期盼着来年能风调雨顺收成有长。 夜流烟今日穿的,就是一身偏塞外游牧风格的骑马装。 大红为底,刺绣盘龙,点缀着各种宝石和金银器物,在日光下闪闪发光,彷如降临世间普渡众生的神女。 “流烟公主,今日神女是流烟公主。” 百姓中有人惊呼着。 所有人都没想到,被夜帝陛下护的如珠如宝的流烟公主,会成为今日饲神的神女。 寻常女子十二岁便可参选神女,而历届神女最终没一个下场好的,被狼群吞食有之,被牛羊践踏有之,最后即便能活下来,也多落了个半身残疾的下场。 而流烟公主被夜帝排除在神女选拔外整整三年,民间不是没有传言与不满,但那是他们的皇帝陛下,他们有怨却不敢言。 今年祭神的神女定下来前,几乎所有人都在想,又会是从哪个宗室选出来凑数的,可真的当神女确定后,他们又不敢相信。 夜帝,竟然真舍得公主当神女。 来之前,所有人都是抱着怀疑的态度,所以当夜流烟出现的那一刻,满场都陷入一片死寂,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神女,竟然真的是流烟公主。 而随着最开始那声惊呼响起,满场爆发了一阵热烈的欢呼,所有人都从今年皇室的态度中,窥到了一丝与众不同,一种名为希望的种子在悄然发芽—— 咚—— 随着一声声鼓声响起,祭神大典正式开始—— 格挡在两边的牛羊与狼群被放开,因为中央处那抹亮红的吸引,牛群带着羊群疯狂向夜流烟奔袭而去。 而另一边,眉心画红的大白一声狼嚎,狼群也往中间那处疾驰而去。 了望台上,夜流华紧张的看着下方。 一边是纯白如雪的狼群,一边是白黄交杂的牛羊,它们全部在不遗余力的向中间那势单力薄的神女狂奔着汇聚而去。 而位于风暴中心的夜流烟,无疑也是万分紧张的,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不能逃也不能躲。 因为神女,本就是为饲神而生。 饲神,既是饲养狼神,也含以身饲神之意。 这位成为神女那刻,便已既定的命运。 所以夜帝和夜流华怎么都不愿她来。 但苏清欢已用性命为她铺平后路,若非她自己身体确实有恙,如今尚不如寻常女子强健灵活。 加上皇室中今年也的确寻不出另一个可替代的人选,这次也不会非夜流烟不可。 眼见冲在最前面的那极强健的头牛,再有数步距离就要撞上自己,身下皇兄亲自挑选的战马已有些躁动不安,却因前后夹击无处可退,夜流烟吓得攥紧马缰,闭眼大喝一声:“大白——” 然后,所有人看到—— 冲在狼群最前方的狼神一跃而起,从神女上方飞过,一口狠狠咬住那只头牛,直至对方血尽咽气方停。 杀死头牛后,狼神并未继续,而是走回神女身侧,以保护者的姿态,护佑着她不受狼群侵袭。 而这时,狼群已然杀到—— 一头接一头的雪狼从夜流烟身边经过,却视她为无物,继续冲入牛羊群里去放肆撕咬猎杀。 直至满场除了雪狼与神女,再无活物。 夜流华站在高台上,举了不知多久的手缓缓落下,暗处时刻待命之人悄然退下。 他看着下方满场血腥,却唯独那抹亮红被一大团雪白围绕在中,像是雪地里的一点红梅,随风而动却又屹立不倒。 不知怎的,他突然在夜流烟身上,看到了苏清欢的影子。 那人,比之他这个妹妹更加坚毅。 听着底下一声声神女的高呼,夜流华突然就有点惋惜,今日这份荣耀,本该是属于他的清儿的。 “请公主上来。” 夜流烟与狼神被一同请上高台时,她没有丝毫意外,如此民情高涨的时刻,正是皇室收割人心的好时机。 父皇和皇兄不会错过此等良机。 果然,当一个铁制的扩声器递到她手中时,夜流烟被自己皇兄推到了高台边缘,面向民众最多的方向。 “说点什么吧。” 夜流烟默默看了眼太子皇兄,抬起手中扩声器:“诸位来参加祭神节的百姓们,你们好,我是流烟公主。” “神女神女神女!” 三声整齐划一的高呼后,所有人都噤声闭嘴,等着神女对他们发下祈愿与祝福。 “其实今日我能站到这里,大家该感谢的是我的皇嫂,你们的太子妃——玲珑山少主苏清欢。” “公——” 礼部官员想上前阻止,却被太子一个冷厉眼神阻止,官员转头看向夜帝,见陛下也未有任何不悦之色,便也退下了。 第26章 高光时刻 了望台并不大,容纳十余人已略微显得拥挤,因此,后方那官员开口时,夜流烟其实就已经听到了。 但她仅是停顿一瞬,便继续说了起来。 “是她不顾安危带着狼神亲赴狼山收服狼群,才有今日你们所见之盛况。 是她宁愿以已相换身陷雪崩也要护狼神周全,才有今日完好无损的狼神。 也是她请求狼神护佑才能令我方才不受狼袭,才有今日安然无恙的神女。 所以,我愿与她共享此刻的荣耀。 求狼神庇佑,护我北冥风调雨顺物阜民丰!!!” 夜流烟忽地转向狼神,面朝大白跪下,伏首叩地,虔诚祈愿。 其实今日出发前,夜流烟就已经想好。 不管是谁来阻止,她都要将事情的真相告与所有人,夜流烟不允许她的苏姐姐受如此委屈,明明做所有事情的是她,承受这份荣耀的却是自己。 这样不对。 既是错了,便应该纠正。 但直到夜流烟说完想说的话,做完想做的事,也没有一人真的上来阻止她。 她知道自己赌对了。 即便父皇皇兄丝毫不顾念嫂嫂身份,但她夜流烟既然已经是民众认可的神女,哪怕是为了皇室的威仪和神女的颜面,都不会有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阻止她开口。 与此同时,了望台上所有人也学着她的模样,齐齐跪地祈愿。 包括夜帝在内。 “求狼神庇佑,护佑北冥风调雨顺物阜民丰!!!” 这一刻—— 高台上,地面上,所有人都恭敬的跪伏在地,口中念念有词,祈求狼神庇佑。 嗷呜—— 大白仰天长啸,底下群狼一呼百应。 狼神的回应,让在场所有人的情绪空前高涨—— “神女,太子妃!!!” “神女,太子妃!!!” “神女,太子妃!!!” 这是属于流烟公主与太子妃共同的高光时刻,可惜苏清欢未出宫,不曾亲眼见到。 ...... 在所有人的高呼声中,这场空前圆满的祭神大典拉上帷幕。 人群中,千面幻音耳边回荡着那一声声的太子妃,面色阴郁难看。 “幻音姑姑,殿下他们都回宫了,咱们也赶紧回去吧。” 后面跟她一起出来的小宫女,不知她为何突然变了脸色,只敢小声地提醒。 千面幻音转头,果然高台上已经没有了太子殿下的身影。 “快走。” 她今日是偷溜出来的,万不能让殿下知道,否则,以殿下目前对太子妃的在意,恐怕会生气她将太子妃独自扔下。 可,人越怕什么,就总会来什么。 千面幻音紧赶慢赶往回跑,可因为街上人实在太多,还是了一步才到东宫。 她到时,夜流华与夜流烟已入东宫大门,两人看着大冷天却睡在门口的人满眼不赞同。 “嫂——” “主子,您怎么睡在这里?!” 千面幻音先夜流烟一步开口,并一路小跑着上去想要叫醒苏清欢,却被一旁守了许久的诗雅挡下。 “幻音姐姐回来了,太子妃刚刚睡着,不可打扰。” “你——” 幻音看着来人,声音陡然拔高,指着对方鼻子就要开骂,却被男人一声低低的冷斥吓退。 “都给孤闭嘴。” 夜流华大步上前,将苏清欢小心又温柔的抱起,边往内室走,边招呼夜流烟跟上,同时吩咐诗雅道。 “备膳,今日公主同在东宫用午膳。” “是,奴婢遵命。” 诗雅领命而去,幻音看了眼内室的方向,也想跟上,却听太子殿下又开了口。 “幻音。” 她面上一喜,正要进去,男人冰冷中略带杀意的声音从里间传出。 “关门,在外面跪着直到知错。” 低沉却不容置疑。 千面幻音面上喜色顿失,有些屈辱的当着一众东宫仆从的面跪在门口。 虽不明白太子为何罚她,但这并不影响她在心中生出怨念。 都怪诗雅那贱人,竟敢当着殿下的面点破她溜出去的事实。 也怪那个小宫女,为何不再早一点提醒她太子已回宫的事。 更怪她那多事的主子,好端端哪里睡觉不好非要到门口,这不一进来就被殿下看到了,大冷天也不说多穿点,就盖个披风在那受冻,殿下看见可不是得罚她。 千面幻音觉得自己猜到了真相。 定是如此,殿下定然是顾及太子妃颜面才如此重罚她的。 可此时,幻音完全不知,真正的重罚尚未来临。 房间里。 夜流烟看了看床上睡着的嫂嫂,又往紧闭的房门外看了一眼,上前拉着太子便往角落里钻。 “皇兄,我有话跟你说,别吵着嫂嫂。” 夜流华收回落在苏清欢身上的目光,转而投在面前的妹妹身上。 “说吧,孤听着。” 夜流烟又往门口瞧了几眼,脸色有点红,试探着开口。 “听闻,皇兄有意纳新人?” 夜流华早在她频频往门口看时,就品出了几分不对劲,这时顿觉恍悟。 “可是又听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流言?” “所以是真的?皇兄真的要收那婢女入房?皇兄是否太过着急了些?” 夜流烟紧张的抓着他的衣袖,企图劝说一二:“你与嫂嫂新婚刚一月,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这个节骨眼儿上纳新,可知嫂嫂会如何的难过?” 夜流华尽管是太子,手下能人众多,可关注的都是国家大事,极少有人会关注此等后院私宅的密事。 近日虽有不少传闻,说太子有意纳新,可到底不敢真有人,将这种事拿到台面上来说与太子听。 毕竟这事办好了,是讨太子欢心。 若办不好,不止太子,但是那娇蛮跋扈的太子妃就不是好惹的。 没见她成婚前就敢当朝大战群儒,如今成了太子妃,定然是越发有恃无恐。 谁吃饱了撑的敢招惹她。 哦,凌王倒算是一个。 可至今不还在府里关着呢吗,连今日的祭神大典都没能参加,可见太子是真的动怒了。 虽不明缘由,可众人却知道是因为太子妃。 因为以往,不管凌王犯了什么错,太子大多重拿轻放,罚着罚着便不了了之了。 这次却截然不同,凌王已经禁足一月有余,却不见太子有任何松口的迹象,反而隐隐有打压凌王一脉的趋势,可见是真生气。 第27章 好大侄儿 其实,夜流华对那些传言是真不知情,但见夜流烟比他这个当事人还要着急上心的样子,便存了故意逗弄的心思。 “你怎知她会难过?\" 夜流烟瞪大了眼睛,皇兄竟然又一次没有否认,看来是真存了这个心思。 不行,作为嫂嫂最好的闺蜜,她得劝劝这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傻哥哥。 “同为女子,又是嫂嫂的好闺蜜,我自然能体会到她心中所想。” 说着,夜流烟神秘兮兮的凑近:“皇兄难道没发现,嫂嫂这次回来,有哪里跟之前不太一样了吗?” 险些死过一回,又去了半条命,至今未能养好,可不是不一样了吗。 “就知道你肯定没注意,嫂嫂比之前笑得少了,话也少了。” 呵,观察的真仔细。 人没精神,可不就不爱笑不爱说话么。 “而且,嫂嫂近日十分嗜睡,我猜,我可能要当姑姑了。” 哦,姑姑。 姑姑?!! “哎,皇兄你去哪儿?” 夜流华突然就往门外走,夜流烟想拉都没拉住。 不一会儿,她那太子哥哥去而复返,手里提着一个老头,哦,是刘太医。 “给太子妃看诊。” 夜流华将人往地上一扔,刘希连滚带爬的过去给床上的人把脉,摸了半天,除了身体虚些,轻微受了点寒,啥毛病没有啊。 太子殿下这火急火燎拎人就跑的毛病,啥时候能改改 他这自从来了东宫就没个消停,一天天的不是被闲影侍卫拎,就是被殿下亲自拎。 他是个什么物件吗,就不能放他下来好好走个路是吗。 刘希心中怨念,抬眸就对上两双饱含希冀的目光,不知道的还以为太子妃又怎么滴了,这会等着他华佗在世救命呢。 “殿下可否详说缘由,老臣也好、再仔细给太子妃瞧瞧。” 夜流华想了想,捡着夜流烟之前的重点说了一句,但尤为简洁。 “太子妃近日尤为嗜睡。” 莫名其妙甚至有些不着四六的一句话,刘希却诡异的听懂了。 新婚已一月有余,太子妃近日忽然变得嗜睡,这其中的意思太过明显,刘希常年混迹后宫接触的都是女子,想不懂都难。 他又装模作样的仔细给太子妃诊了一遍脉,脑子里却在飞速运转,想着怎么才能委婉的告知太子,实际情况并非他所期盼的那样。 良久,刘希收回手,低头躬身跪在夜流华面前。 “回殿下,太子妃一切正常,只是轻微有些着凉,臣开副药吃了便好。” 一切正常。 这轻轻巧巧的四个字,打破了两个人的期待与幻想。 夜流烟最先坐不住了:“那为何近来嫂嫂如此嗜睡?” 女子婚后嗜睡,就代表有孕。 可这怎么跟她话本子上看到的不一样? 她心心念念了好几天,那么大一个小侄子或者小侄女,这就没了? “回公主话,太子妃此番身体亏损严重,睡觉有益于她修复损伤,故而,臣在汤药里特意加重了助眠的成分。” 刘希误我!!! 夜流烟气恼的指着刘太医,颤抖着手说不出话来,她差点就要把孩子名字起好了,结果刘希却说嫂嫂肚子里没有宝宝。 啊,气死啦。 她的好大侄儿啊! 刘希见头顶那位迟迟没有开口,便试探性的问了一句:“那日臣救治太子妃时,与殿下所说的话,您、可还记得?” 夜流华蹙眉:“什么话?” 那日苏清欢状态危急,全靠源源不断的内力吊着一丝心脉,夜流华当时满脑子都是不要死,求狼神保佑他的清儿无事,哪里记得刘希说过什么话。 刘希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他脑袋重重磕在地上,将曾经说过一次的话又复述了一遍:“太子妃身体损伤过重,寒气侵袭全身,加上她本就剧毒缠身,此生......恐难有孕。” 最后四个字,刘希说的极轻。 可即便再轻,房间里也只有这么几个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夜流烟神色极为震惊,远比刚才听到她大侄儿没了还要震撼几分。 夜流华倒是平静,肃着脸有几分不辩喜怒的意思。 房间里一时间针落可闻,地上趴着的刘希连呼吸都刻意收轻了,就在他等着承受太子殿下的雷霆之怒时—— “殿下不必怪罪刘太医,此事本也与他无关,是我自己不够小心。” 一声轻柔又虚弱的声音响起,将其余三人的目光全部吸引了过去。 却见床上的苏清欢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拉开身上的被子就要下地。 但许是刚醒,脚上没有力气,整个人软绵绵的就要往地上栽—— “清儿——” “嫂嫂——” “太子妃——” 一阵兵荒马乱,几人争相去扶,最后苏清欢被先一步赶到的太子殿下,小心的接在了怀里放回床上。 “臣先告退了。” 心知三人定有话要说,刘希识趣退下。 “嫂嫂不必难过,宫中能者甚多,定能帮你调理好身体。对吧,皇兄。” 刘希一走,夜流烟便迫不及待开口安慰,话毕还不忘捎带上她的太子皇兄。 夜流华点头:“左右清儿年纪还小,孤也不急着要子嗣,此事过几年再说不迟。” 苏清欢听出二人话中的安慰,心中温暖,却还是有些迟疑。 “其实我不能生,有人可以的,幻音她自小与我一起长大,若殿下愿意——” “孤不愿。” 夜流华打断她后面的话,看来烟儿听到的流言并非空穴来风,东宫里真的有人心思不纯,且这人就在他的太子妃身边。 而清儿,显然也听到了那些传闻。 “烟儿,陪着你皇嫂。” 夜流华突然起身,大步往门外走去,苏清欢像是预感到他要做什么一样,挣扎着想要下地跟上去。 “夫君,不要伤她。” “嗯。” 背对着她的夜流华淡淡应了一声,不伤人却折磨人的法子有很多。 念在她是清儿带来的份上,夜流华不会伤她性命,但却也不会此等有背主行径的丫鬟,再贴身照顾太子妃。 万一哪天,清儿真被那不安分的丫鬟挑唆,他们之间刚有点起色的感情,岂不是又要再生波澜。 夜流华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第28章 姑嫂情深 “嫂嫂,你还是太善良,有些人就是那养不熟的白眼狼,你对她再好再亲如姐妹,她还是会被权势与财富诱惑。 趁现在未成大患,早些处理了也好。” 夜流烟坐在床边柔声劝慰,看向门口的眼睛里却泛着冷意。 一个丫鬟,哪怕是有点姿色与本事,也不配与苏姐姐争。 有皇兄出面正好,省的脏了嫂嫂的手。 苏清欢并不清楚,夜流华到底是怎么处置幻音的,但直到要用午膳时,太子殿下才回到东宫,身边跟着诗雅。 “清儿,以后便让她跟在身边伺候吧。” “幻音她、还好吗?” 夜流华目光复杂的看向她,他认识的琉璃宫主肆意潇洒快意恩仇,有话直说有仇当场报,从不是这样畏手畏脚的性子。 似乎从嫁给他的那日起,苏清欢便收敛了所有真性情。 她做事开始瞻前顾后小心翼翼,似乎生怕自己做的不好,会让他这个夫君没有颜面。 她收敛自己所有的锋芒,几次不惜自伤,却只为保全和维护自己的太子威严。 婚前验身是,祭天大典是,远赴狼山是,深陷雪崩是,就连退让神女也是。 这桩桩件件,即便没有十分真心,也至少有个七八分。 否则,哪个女人会为一个毫无感情的男人,几次三番做这许多事情。 烟儿说的没错,青翎与北冥已是过去之事,他该怜取眼前人,不能等到来日她伤透了心,再去追悔莫及。 他应该好好待她。 这是他的妻,他的清儿。 “清儿放心,孤只是将她送去掖庭局好好反省己身,定不会伤她性命。” 掖庭局。 听到这个地方,苏清欢顿时不想再继续问了。 这的确,是个折磨人的好地方。 就是可怜了轻尘,要陪幻音一起待在那臭气熏天的地方。 见她沉默,夜流烟只以为她还在担心,便招了诗雅过来,主动岔开话题。 “嫂嫂,诗雅之前就是东宫的大宫女,做事妥帖沉稳,皇宫各处主子她都熟悉,想来能帮嫂嫂处理不少琐事。 皇兄舍得将她给嫂嫂,可见是对你用心了的。” 苏清欢感激的笑笑:“多谢夫、殿下。” “清儿,日后不论在外还是在宫里,你想唤孤夫君便尽管唤。无需理会旁人。” 苏清欢眼睛一亮:“可以吗?” 夜流华点头:“自然。” 转头又丢给夜流烟一个“刚才说的不错,会说就多说点”的眼神。 夜流烟备受鼓舞,转头拉着苏清欢入座,一边指挥诗雅布菜,一边口若悬河的讲起了今日的祭神大典。 当听夜流烟讲到险些被头牛撞上,大白横空出世救了她的那段时,苏清欢突然筷子一放,饭也不吃了。 “嫂嫂,怎么不吃了?” 几人疑惑看她,却见苏清欢忽地一把将夜流烟抱在怀里,哄小孩似的轻轻摸着她的脑袋。 “烟儿真勇敢,当时情况那么危险,你都没退缩,很厉害。不愧是我北冥最最厉害的流烟公主!” 夜流烟今日听到了许多人高呼赞扬她是神女的声音,却不曾有人真的看见她的害怕与软弱,更不曾有人因此而夸她厉害。 所有人都觉得,她是流烟公主,享受着北冥臣民的供奉,便该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便该为臣民奉献自己的一切乃至生命。 可没有人想过她也会害怕。 她也才仅仅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 面对那样凶险的场面,心中又怎会不害怕彷徨。 她忍过了残忍血腥狼羊厮杀,忍过了万众一心的高台祈愿,忍了一路,却在苏清欢这简单的一句“勇敢和厉害”中彻底破防。 哇—— 夜流烟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得旁边两个布菜的和吃菜的都抖了一下。 夜流华也不太明白,怎么妹妹好端端讲个故事而已,这是他漏听了什么重要信息,怎就忽然哭上了。 好像也没有啊。 上一句不还听清儿夸烟儿厉害嘛。 现在这是怎么个事? “其实也不是算多危险,人群中有孤安排的暗卫,一旦发生意外,定会第一时间护住烟儿不让她受伤的。” 但夜流华迟来的解释,只换来两人一致对外的怒视,以及那一句震耳欲聋的—— “闭嘴。” 吧嗒—— 正在布菜的诗雅被这一声吓得筷子掉了,慌忙就要跪下请罪:“奴婢该死。” “继续。” 但她还没跪下去,太子那边就发话了,似乎对方才的大不敬完全没放在心上。 诗雅了然,换了双筷子继续布菜。 她有预感,这种情况在日后的东宫,估计会越来越常见。 不得不说,诗雅的预感十分之准,她是有那么点远见在身上的。 这边一人继续吃菜,一人继续布菜。 而对面,夜流烟的鬼哭狼嚎还在继续。 一边安静吃饭,一边放声大哭。 截然不同的两方各自占据桌面一角,竟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 见鬼的和谐。 “嫂嫂,你说哪有他这么当哥的,早不告诉我有人保护,我都吓个半死了才来马后炮,是不是太过分啦!” “嗯,确实过分。” “就是吧,我小心脏都突突的要跳出来,还让我上去当众讲话,讲话也就算了,居然还有人想阻止我替皇嫂正名,是不是很可恶。” “嗯,确实可恶。不过这个替我正名,又是从何而来?” 苏清欢不问还好,这一问,夜流烟像是找到了终于可以一吐为快的知己,大说特说的将那高光时刻说给苏清欢听。 此情此景,任谁看了不得赞一声,真真是姑嫂情深呐。 讲到激动处,夜流烟还得手舞足蹈几下,整一个唾沫星子横飞,弄得夜流华都没心情继续吃饭了。 正想撂筷子走人,那边苏清欢又接话了,声音中带着显而易见的雀跃。 “真的有人也在喊我吗?” 夜流烟头点的跟拨浪鼓似的:“当然,我怎会骗嫂嫂,好多好多人都在喊,神女,太子妃,喊的可大声了。” “可惜不能亲眼见到。” 苏清欢脸上不无落寞,夜流华将之看在眼里,也记在了心上。 第29章 敞开心扉 最后,夜流烟饭没吃几口,人倒是哭累了,直接在苏清欢怀里睡着了。 夜流华对此很无奈:“清儿你别动,孤让人送她回宫去睡。” 苏清欢很听话的点头,她倒是想动,可如今浑身连骨头都感觉是软绵绵的,武功更是没法动用,压根儿也抱不动夜流烟。 送夜流烟离开,夜流华带苏清欢去了一处地方,临近门口,苏清欢才看清那里竟然是—— “夫君,此等重地我进去恐有不妥。” 太子书房,公文奏疏众多,桩桩件件关乎国家大事,军政机密,可不就是重地么。 苏清欢转身就想走,却被夜流华不由分说的打横抱起:“孤说你进得。” 从前他防她太甚,别说是书房重地,但凡苏清欢经手的东西或书信,总要亲自查验确认无误,才会放行。 但如今,他既然已看到她的真心,便不会再继续如此。 他会试着敞开心扉,慢慢的,一点点,真正的去接纳她。 直到两人进入书房,苏清欢都将脸贴着夜流华的胸口,目不斜视一动不动。 感受到她的僵硬,夜流华也并未急着将人放下,而是走至一旁的软榻旁,抱着她一起坐下。 “清儿,抬头看着孤。” 苏清欢闻言抬头,眼底带着细微的忐忑与慌乱:“夫君、可是想试探我?” 否则怎会突然带她来这书房重地。 夜流华摇头,心中越发疼惜。 “清儿,接下来的话孤只说一次,你要仔细听着。” 苏清欢点头:“嗯。” “从幼时初听你做的那首“水调歌头”时,孤便对你心生欣赏,盼着有一日能与传闻中的莲花童子结识,一起谈天说地把酒言欢。 之后在临安相识,孤那时并不知你就是曾经的莲花童子,却依旧为你的能力折服,再次心生欣赏想要将你收入麾下。 再后来在玲珑城,你给孤的惊喜与日俱增,那个时候孤便知道,不管你是玲珑少主,或是琉璃宫主,或是青翎公主,这所有身份都只是附加在你本人之上的外围光环,真正珍贵的是你这个人。 所以孤一心求娶。 当然,那时只是因为利益,因为对你有几分好感,并不曾真正对你动心。 直到那日—— 孤亲自去玲珑城外接亲,你的那声夫君让孤意识到,或许早已在不知不觉间,你已经住进了孤的心里。 或许你当时只是故意逗弄,但孤必须承认,那一刻,孤真切的感觉到了心动。 后来你正式嫁孤为妻,受辱验身,强撑祭天,收服群狼,甚至以身换狼神...... 孤早就对你动了心,却一直压抑着,因为孤是北冥太子,万事万物皆得慎重,孤怕你只是为了报复才委屈求全。 即便心动,却不敢承认。 可那日在狼山,当看到你气息奄奄的躺在那里时,孤第一次体会到了恐慌,孤、怕极了。 清儿,孤怕失去你。 孤从不曾后悔做下的任何事,可那一刻,孤第一次后悔了。 若没有那件事,或许你我本该成为很好的朋友,甚至引为知己。 孤不曾想,当初一个错误的决定会让你受如此多的苦,更不曾想到,有朝一日你会成为孤的妻子。 若早知如此,当初孤绝不会那么做。 你本是翱翔九天的凤凰,有鸿鹄之志,有治世之才,有仁慈之心,你该屹立于万人之巅,受众生朝拜瞻仰。 清儿,你可愿与孤一起共赴巅峰? 可愿给孤一个弥补的机会? 可愿与孤两心相交生死不移?” 这是夜流华有生以来第一次,对一个人如此剖析自己的内心,且还是一个让他心动生情的女人。 他其实很紧张,过程中一直不敢看怀中人的脸,生怕看到她拒绝或不愿的表情,直到说最后几句话时,他知道无可逃避,才低头看向一直不吭声的苏清欢。 却见怀中女子不知何时,早已泪流满面,但嘴角却是上扬的。 然后,夜流华无比清晰的听到她说—— “愿,我愿的。” 然后女子柔软的唇瓣贴了上来,他喜不自胜,热烈而疯狂的回应着她。 “清儿,孤的、清儿。” 在这一张狭小的软榻上,两颗心彼此敞开着,两个人深深缠绵着。 不知过了多久,夜流华终于停了下来,他喘着粗气,一点点温柔又小心的吻干她眼角细碎的泪痕,心中却满是快意。 从前做了那么多年太子,做了无数惹人称道的事迹,却从未有一次,让他觉得如今这般畅快欢喜。 高兴的他只想要大喊一声。 但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让他还记得身为太子的威仪,所以他忍住了。 “看孤今晚怎么收拾你个小妖精。” 他怀里衣衫凌乱的苏清欢却只是咯咯地笑,脸上也恢复了往日那恣意张扬的笑容,她故意又往他怀里蹭了蹭,感受到身下的硬度,笑的越发恶劣起来。 “好啊,我等着。” 夜流华被她弄得又是浑身一紧,若非顾念这是书房重地不得造次,他定是要给小妖精点颜色尝尝。 平复半晌,夜流华终于才算感觉好些,帮她把衣服整理好,两人携手走到另一侧的书桌旁。 “这是——” 苏清欢看着桌上摆的整整齐齐的几样东西,无一不是狼山之行用过的。 睡袋,肉干,以及攀爬雪山所用到的一些绳索工具。 “是闲影给殿下的。” 苏清欢十分肯定的说道。 夜流华也不瞒她:“最初回来那几日他被关在小黑屋反省,这些东西一直没能呈上来,也是这两日见你好了许多,他才想到这事儿。” 话说到这里,苏清欢几乎不用思考,便知道了夜流华想做什么。 连闲影那家伙都能想通的事,苏清欢又岂会不明白。 之前没有主动献上,只是不想事事都主动,反而惹人生疑。 有些时候上赶着不是买卖。 偶尔后退一步,鱼儿反而会抢着咬钩。 这不,她一直等着的大鱼,就被闲影亲自送到面前来了么。 “这个简单,我将制作方法写下来,殿下找人批量制作即可。” 第30章 批量定制 苏清欢说着就要去书桌上写,却被夜流华一把拉住:“清儿,孤不是这个意思。” 她却笑:“我知夫君心意,从不怀疑。” “之前去狼山时间紧迫,我只来得及做两人份,确实也想过将此法献上,但那时我因收服狼神一事风头正盛,担心——\" “清儿无需紧张也不必解释。” 夜流华开口打断她的话,“孤知你担心什么,无非是太子妃光芒太盛,你担心会威胁到孤这个太子。对吗?” 苏清欢点头。 夜流华上前将她轻轻揽入怀中:“傻清儿,北冥不同别国,孤在这里有着绝对的权威,况且,太子妃与太子夫妇一体,非但无人会觉得这是威胁,只会与有荣焉。” “既如此,那我更应该写下来了,能帮到夫君是我之荣幸。” 苏清欢嫣然一笑,从男人怀中退开,立于书桌前挥毫泼墨。 想到今日饭桌上她那一瞬的失神落寞,夜流华心中有了主意,便也没再阻止,反而过去站在一旁帮着添水磨墨。 若非主次有些颠倒,还真有种红袖添香的意趣。 有人研磨铺纸,苏清欢速度很快,睡袋肉干等写完后,她还顺带写了点别的,反正早晚都会交出去,不如一块写了。 在她停笔之前,夜流华出去了一趟,回来时,后面多了几个品级不小的官员。 一行人进门时,恰逢苏清欢落笔,看这架势是有事要商议,她收整好纸张,用镇尺压住避免被风吹走。 然后走过去,对着夜流华行了标准的告退礼:“殿下有事先忙,我在外面等着。” “太子妃留下,此事、非你不可。” 什么事就非她不可了。 苏清欢微愕,直到看见夜流华将她刚刚写好的东西,一一分发给在场官员之手。 “诸位大人先看看再说。” 良久,有人惊愕的从纸张上抬头。 “这些东西当真是太子妃所创?当真可以做出来?当真可以远销他国?” 一连三个当真,可见其心中震颤。 而苏清欢先是看了眼夜流华,得到他肯定的答复后,面上扬起一抹极为自信的笑,回答得极为肯定。 “当真,绝非妄言。” 一句话,就像是巨石落入了平静的湖面,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 “好好好,太好了。” 有人连喝三声好,激动的手里的纸都险些攥破,反应过来后又小心翼翼的抚平,拉展,比对待价值千金的字画还要谨慎。 可不嘛。 此法若能实施,何止是千金。 那是万金,万万金呐。 “这防水防寒又保暖的睡袋若能批量定制,那我边军将士何至于时常受冻而死,此乃利器,国之利器啊。 太子妃,老臣愿以全副身家换得此法,求您应允。” 工部一位老大人激动的胡子都在抖,走到苏清欢面前就要下跪。 “何至于此,大人请起,若能造福我军将士,我愿倾囊相授绝不藏私。” “那这绳索冰刀——” “给,都给。” 老大人噗通跪地:“太子妃大义,老臣替将士们叩谢太子妃大恩。” “大人快快请起——” 这一人说完,后面又有几人围了过来。 “臣请太子妃解惑,这肉干做法尚可,瞧着也算滋味独特。可这熏肉、腊肉、冻肉,别国真能买账?” “老臣也有此疑问,据臣所知,三国多为崇尚鲜美者,喜欢即采即食,此等做法真能让他们喜欢?” 苏清欢点头。 “自然,人人皆有猎奇之心。况且牛羊肉本为滋补之物,北冥养育出来的滋味更甚他国,此法不仅耐放可持久保存,日后在运输途中也无需担心磕碰。且这些吃法若是做得好,滋味不亚于山珍海味。” 被她这么一说,有大臣立即发问。 “不知太子妃可会做?” 苏清欢正想点头,不会的话她能写得出来? 这上面每一种做法,都是她前世做任务时顺带学的,而且是专门挑选了当时味道最好的学。 那必须会做。 可她头没点下去,便意识到那人话中意思并非确认她会不会做,而是—— “你想尝尝?” 那人狠狠点头。 苏清欢看向其他人,所有人纷纷点头如捣蒜,就连旁边一直看着她的夜流华,也跟着点了几下。 “也行。那便五日,不,三日后吧。东宫设宴请各位一同品鉴。” “行行行。” 众人纷纷附和,即便是有那不赞同的,在太子殿下那虎视眈眈的目光中,也不敢说半个不字啊。 何况,若是能得到如此妙法,别说只是尝个味道,就算太子妃现在做个煤球拿给他们吃,也无人敢拒绝啊。 毕竟,法子是太子妃想的,不过她这一关,这天降的好处他们是拿不到的。 更别说提出尝尝的那人,还是他们这一方的。 再有就是,刚才来的路上太子也明确说了,日后见太子妃如见他,更是不敢有人持反对意见了。 每见方才进门,太子让太子妃留下议事,一个个的屁都不敢放。 夜太子在北冥说一不二的地位,那可不仅仅是说说而已。 即便是对上夜帝这个亲父皇,他也从未有过退怯之时。 而夜帝也不允许他退怯,因为他是他精心养育多年的北冥太子,没有人值得他退怯,哪怕是夜帝自己。 这,便是夜流华从不畏惧从不怯懦的底气,来自夜帝全力托举的底气。 苏清欢并不知,她随口一句话“一同品鉴”会让他们想这么多,她只是微微沉吟一瞬,又提醒了众人一句。 “三日时间太紧,我只能少做一点给你们尝个味儿。” 还是丑话说前头比较好。 省的到时候这群人空着肚子来,又空着回去,私底下还骂她这个太子妃小气,宴客都不舍得给客人吃饱。 “好好好。” 众人连连称是,围着苏清欢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又是一阵输出,直吵的苏清欢脑仁都要炸了。 “好了,今日就议到这里,此事尚无定论,还请各位大人谨言慎行不要外泄。” 见苏清欢已经到了忍耐的边缘,脸色也染上疲乏,夜流华出声打断他们,将纸一张张收回放好,命宫人送了客。 第31章 汤池疯狂 “清儿辛苦,孤带你好好去解解乏。\" 夜流华将人抱起走出书房,一路来到了温泉汤池前。 苏清欢早就从他那意味深长的解乏二字里,听出了某些隐忍已久的味道,因此被抱来这里也并不意外。 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一进汤池所在的房间,夜流华便将人放在软榻上,欺身而上,他一边厮磨那梦寐已久的红唇,一边喃喃自语。 “清儿,孤想你,很想。” 除了大婚后的那三日,他已经很久没开荤了,这都素了快一个月了。 从前不知其中滋味,可这种事情,一旦开始,那便是食髓知味,想收都收不住。 苏清欢嘴被堵着,无法开口,但却热烈的回应着,似也在用身体诉说着想念。 就这么在软塌上被折腾了许久,中场休息时,苏清欢随手塞了几口点心,祭了下咕噜作响的五脏庙。 然后,她勾上正把玩着她头发的夜流华脖子,指了指汤池那边,笑的媚眼如丝,如魅惑人心的妖精。 “夫君,我们去那边玩玩可好?” 夜流华本是看她先前有些疲倦,想着今日先放过她的,可谁知,这妖精却自己主动送上门来,那他可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如你所愿。” 滋溜—— 苏清欢刚一入水,便像只滑不留手的美人鱼一样,从夜流华的手里溜走了。 “清儿?” 夜流华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没抱稳。 可下一秒,悄然溜入水中的人,却猛的在他面前窜了出来,溅了夜流华满脸水花,他却只呆呆看着面前美得不似凡尘的女子,身下紧绷滚烫如火。 清儿。 他伸手想要去抓住她,苏清欢却再次从他手中溜走,她像是一条自由自在的鱼儿,围绕着夜流华翻滚游走着。 夜流华只能看到在暖白的水中,一抹绸缎似的黑发在里面到处游弋着,时而在水上,时而在水下,时而近,时而远,一下又一下的撩拨着他的心脏。 最后,她猛地钻入水中,久久不冒头,下一瞬,却又忽然自他背后冒出,像是要食髓吸魄的海妖,在他耳边靡靡低语。 “夫君,这回换我来主导如何?” 耳垂被含在温暖的口中,滚烫也尽在她掌,夜流华呼吸一滞,自然是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好。” 嗯—— 男人难以抑制的闷哼从喉间溢出,身后的柔软早已不见,下一秒,某处被一种更加温暖的所在包裹。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酸爽,让夜流华险些站立不稳摔倒在池中:“清、清儿?” 片刻后,苏清欢从水中冒头,笑盈盈的问他:“夫君可还喜欢?” “孤,甚喜。” 他嘶哑着嗓音,抬手抹去她嘴边污渍,下一瞬倾身而上:“让孤也尝尝这张小嘴的味道。” “好啊。” 苏清欢迎面而上,有些恶趣味的逗他,却见那男人丝毫没有异色,竟真的深深吻住了她的唇。 她眼底笑意更深。 原来她的太子殿下喜欢这样么。 一吻毕,苏清欢攀附在他身上,引导着他的手往更深处探索。 “夫君也、帮帮我、好吗?” 唔—— 如此,夜流华便看着她一次次在自己手中绽放,一如前几日帮她全身擦药时,不,此刻的清儿,远比往日任何一刻都要美,美得像是一只会吸人魂魄的海妖。 而他的魂,早就被她吸了个干净。 听着她一声声在自己耳边娇喘低语,夜流华的心是前所未有的满足。 “清儿,孤好喜欢你,此刻的你,每一刻的你。” “孤喜欢你叫孤夫君,再叫一声。” “夫君,唔——” 随着这一声夫君喊完,她身体忽然颤动起来,最后无力的瘫软在他怀中。 “夫君真厉害。” 此刻,苏清欢像只八爪鱼一样挂在男人身上,她双臂紧紧搂着他的肩,身体与他紧密贴合在一处,小嘴在他耳边张张合合,丝毫不吝夸奖。 “清儿舒服了,该轮到孤了。” 她娇喘连连,却并不示弱。 “请夫君赐教——” 哗—— 下一刻,她便被男人整个从水中提出,放到了池边的石阶上,然后隐秘被一片温热覆盖,她捂唇惊呼,很快又笑得越发开怀。 这一晚,他们在汤池中极尽疯狂与缠绵,里面的每一处乃至角落,都留下了他们恩爱的痕迹。 直至深夜—— 夜流华将两人清洗干净,才裹着厚厚的被子将人抱回了房间,彼时,苏清欢已经累的迷迷糊糊。 耳边,却忽然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 “清儿可否告诉孤,你明明才经人事不久,为何却会如此多的、花样。” “我若说梦里学的,你信吗?” 苏清欢脑袋往他怀里拱了拱,男人的大手绕过她的脖颈,落在腰侧将她牢牢禁锢,语气变得有些莫名。 “梦里?\" 夜流华心中反复呢喃揣测着,这两个字里究竟蕴含着怎样的深意。 他忽然想起玲珑城再见那日,她盯着他的脸呕出那一大口鲜血时,口中曾喊过一个名字。 “所以你口中的那个叶华,便是你的梦中人?” 困得迷迷糊糊的苏清欢,忽地感觉到一阵凉飕飕从头顶袭来,她恍惚睁开双眼,才后知后觉的听清那个她刻意回避的名字。 她的困意一下子消散了不少。 苏清欢看着面前黑沉的脸色,他眼底难以掩饰的酝酿着残忍的风暴,似乎下一瞬,便会突然爆发将身边一切都搅个稀碎。 “是啊。” 这两个字一落,苏清欢便明显感觉放在腰间的手收紧了一下,有点疼,那处明日大抵会青。 但她依旧神色未动,甚至已经抬起手抚上了他俊郎立体的眉眼。 “虽然你们名字仅有一字之差,虽然你们有一张相同的脸,可我很清楚,你不是他,你是夜流华,是北冥太子,是我的夫君。” 前面两句夜流华越听越有爆发的趋势,可听到最后几句,他满心的暴虐却奇异的被抚平了。 但他还是很介意,堂堂一国太子,怎么做他人替身。 今日,他必须问清楚。 否则寝食难安。 “那我与他谁待你更好?” 第32章 远不及你 “没有可比性。\" 苏清欢简单几个字,夜流华的拳头顿时就硬了:“所以,你还是把孤当替身?!” 噗嗤—— 苏清欢忽的就笑了:“他不配。” 夜流华拧眉,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自己忽略了。 “他远不及你。” 夜流华不无得意的勾了勾唇角:“说来听听——” 苏清欢深知今日不交代清楚,这替身梗怕是过不去了,便轻声说道:“他啊,在我最爱他的时候,一杯穿肠毒酒杀了我。” “好了,清儿,孤不问了。” 夜流华心疼的拥她入怀,轻轻安抚着她努力压抑却依旧发抖的身子。 可怀中人的声音并未就此停下。 “不止如此,他还将我推下万丈高楼,粉身碎骨,也是那时我才彻底咽气。” “清儿,别说了,求你别说了。” “孤错了,孤以后再也不问了。” 只是听她说说而已,夜流华便已感受到那种被挚爱之人背叛又残忍虐杀,所带来的极尽痛处,真是痛到恨不得全身骨头都要寸寸崩裂开来。 “只是梦而已,夫君不必如此。” 苏清欢很清楚,他不是叶华,否则早在玲珑城,她便会亲手结果了他。 何须留到现在。 夜流华退开少许,低头看着她脸上那道从眼角划入鬓边的泪痕,真的只是梦吗? “他该死!即便是梦,孤的清儿这么好,他怎舍得如此伤你。” 他心疼的亲吻着她的眉眼,似是赌咒发誓一般:“清儿说的是,孤不是他,也绝不会是他。” “倘若有朝一日,孤背叛了清儿,孤愿受剔骨挖心之苦,偿你心中苦楚。” “那便说好了,倘若真有那一日,我必让你尝尽剔骨剜心之痛。” 想了想,苏清欢又开玩笑似的补充了一句。 “或是,我便如梦中一般粉身碎骨死于你眼前,或许这法子比剔骨剜心更好。” “清儿,怎可如此胡言。” 她怎么可以这么咒自己! 夜流华急声低斥,苏清欢却窝在他怀里只是咯咯乱笑。 “玩笑而已,夫君紧张什么。” 未曾想,一语成谶。 “既然清儿不困了,那便来做点有趣的助助兴。” 啊—— 苏清欢惊呼一声,身上刚换上不久的亵衣亵裤,就被男人粗鲁的扯开并丢下了床。 这一次,尊贵的夜太子像是忽然转了性,极尽温柔与讨好的将她一次又一次送上云端,直至她累极,在他的持续耕耘中直接睡着。 他才意犹未尽替她擦洗了身体,躺在她身边,看着那睡梦中仍带着淡淡愁绪的面容,夜流华满心满眼都只剩下心疼。 “清儿,孤虽不知你曾经历过什么,但孤向你保证,此生与你两心相交,绝不背叛。” 所以,忘了他,忘了那些痛苦的过往。 留在孤身边,陪着孤,可好。 其实,在清儿说出那凄惨的死法时 ,夜流华便想起了那被他忽略的事—— 当时在玲珑城选亲文比最后一场时,清儿曾问过他一个问题。 “若你有一爱人,却亲手将其杀死,你觉得会是何种缘由?” 所以,能让清儿介怀至此的事情,怎么可能单纯只是一个梦呢。 那个男人,叶华,他罪该万死!!! “若孤当真爱上一人,不论何种缘由,除非我死,绝不会伤她分毫。” 这是他当时对她的回答,如今亦然。 “清儿,即便孤死,也绝不会再伤你分毫。” 十年前的那场刺杀,已经够他悔不当初,他绝对不要再来一次。 那将意味着他会彻彻底底失去她。 这一夜实在太累,苏清欢睡得很沉,直到次日中午方醒。 而等她醒来时,夜流华早已上完早朝回来,甚至奏折都已经处理了一堆,许是听得床上有动静,那人眉眼带笑的从满是奏章的公案中抬头。 “清儿,醒了。” 他起身走至床边,手上端着碗一直温着的白粥:“饿了吧,孤喂你吃点东西。” 说着,就一口灌下半碗粥,在苏清欢那句“不必”尚未出口时,已经对着她张开的小嘴撞了上去。 一如当初补过洞房那次,她接连承宠数日腿软的下不来床,夜流华也是如这般嘴对嘴喂她喝粥。 一碗粥下肚,苏清欢顿时感觉有力气不少,她撑着身体起床,却忽地捂着腰腹嘶了一声。 “怎么了,清儿,可是有哪里不适?” 夜流华本是转身要去放粥碗的,却被她这一声又给叫了回来,他将碗往床边矮柜上一丢,撩开苏清欢的衣服就要检查。 “孤昨晚上过药的,怎得还肿着吗?” 苏清欢俏脸一红,忙不迭一把按住他欲要继续往下的手,将腰侧的衣服掀开一角,把这人昨晚作恶的罪证明晃晃的亮出来。 “是这里,别乱摸。” 说罢,苏清欢不由腹诽:刚开荤的男人果然像头野兽,精力永远旺盛,那简直是拉都拉不住。 夜流华打眼一瞧:“嘶,这怎么弄的?” 说着,他看了看那白皙肌肤上的大大五指印,有点眼熟,上手比比。 哦,真相了,他弄得。 “清儿对不起,孤、不是故意的,孤下次一定小心。” 夜流华一边帮她上药揉散淤青,一边诚恳道歉且保证绝不再犯。 苏清欢却一边疼的龇牙咧嘴,一边又盯着那处淤青有些出神,直到夜流华上完药,她还在低着头沉思。 “清儿,清儿,怎么了?” 夜流华喊了她好几声,苏清欢才有些恍恍惚惚的抬头,然后,狠狠一口咬在自己手背上,直咬的自己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清儿,你做什么?!” 他赶紧上去按住那流血不止的伤口,丝毫不在意那毒血是否会伤到自己。 “你私藏的雪莲膏在哪儿?快拿出来止血,你不要命了,若是生气咬孤也可,怎能如此伤害自己。” “闲影,叛徒。” 那雪莲膏她就在雪山给大白用过,大白又不会说话,那必然是闲影出卖了她。 “是是是,叛徒,孤回头就罚他去小黑屋反省。药呢,赶紧拿来止血。” “没了,给大白用完了。” 夜流华险些没被她气死,转头朝着门口大喝一声:“让刘希麻溜滚过来!” 第33章 有了痛觉 想着刘希或许能解开自己心中疑惑,苏清欢便也没有阻止。 于是,刘希又一次火急火燎的被闲影提到了那间,他早已烂熟于心的房门前。 “殿下,臣进来了。” “进——” 夜流华将被子给苏清欢盖好,另一只手依旧死死按着那流血的伤口,也幸好他按着,否则这血估计早流了一地。 当初青翎皇陵的地宫中,她的血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流了一路,直到最后失血过多陷入昏迷。 夜流华绝不允许这种事,当着他的面再来一次,所以他看到苏清欢咬自己,才会那么紧张。 恨不能是咬在自己身上。 “哎呦,这回又怎么了?” 这么一段时间下来,刘希已经越来越习惯,太子妃隔三差五就要伤一回的频率,这段时间苏清欢安安分分的养伤,没再作妖,他反倒有点不太习惯。 这两天心里正嘀咕着呢,这不,就又又又又来了。 所以一进门,他也不说废话,都不用问就知道肯定是太子妃伤着了。 毕竟太子殿下伤着,那都是不疾不徐的请他来,因为不会危及生命。 唯有太子妃伤着,才会如此火烧眉毛都等不及他走路,直接拎着就来了。 习惯了,他都已经摸出门道来了。 “赶紧止血。” 夜流华这才松开伤口。 刘希打眼一瞅,惊了一瞬,四下查看。 “狼神发狂咬人了?” 床上,苏清欢白眼一翻,了无生趣。 地上,夜流华努力憋笑,十分辛苦。 刘希一看这架势,哦,懂了。 不是狼神发狂了,而是人。 “太子妃何至于此啊,这一口,肉都要咬下来了。” “闭嘴,赶紧干活。” 苏清欢不耐烦的低斥,努力维持她身为太子妃的威严。 “待会还得准备三日后宴客的吃食呢,耽误了正事唯你是问。” 这好大一口锅砸下来,差点没把刘希就地砸晕,他赶紧开始处理伤口,上药包扎好之后,仍不忘将那团满是毒血的白布收好。 “请太子妃容臣带回去研究研究。” 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剧毒之血,可是很好的研究对象,上次太子给的那些刚研究出点苗头就没了,今日这些刚好够他继续。 “你随意。” 苏清欢是没所谓的,但想起她那时有时无的痛觉,便问刘希:“你觉得什么情况下,我的痛觉有可能会恢复?” “啊,太子妃想这个问题有点为难老臣了,这血我都没研究明白呢,这么深奥的问题就更不会了。” 见此,苏清欢又换了个问法。 “我发现,自从来到北冥后,我的痛觉开始有点恢复了。” “当真?” 夜流华有点激动,恢复痛觉就代表她不会因为没有感觉,而随便一点点小伤就可能丢了性命。 苏清欢点头:“上次和今日你帮我揉散淤青时,明显感觉到了痛意,上次我一直以为是因为伤到了骨头和脏器,可今日才发觉并非如此。” 今日腰上的伤只有皮肉淤青了,内里并未受伤,可她依旧感受到了强烈的痛意,因为难以置信,所以才会咬自己确认。 “刘希,你可知这是为何?” 夜流华问道。 刘希茫然摇头:这个,还真问到他的知识盲区了。这他也不懂啊! “我猜,或许是因为七叶莲。” 苏清欢方才细想了所有与之前不同之处,饮食起居方方面面,唯有这七叶莲是最大的变数。 “入北冥途中,殿下给我求了一片。” “哦,可不止一片。” 刘希突然插话道。 苏清欢疑惑,什么意思? 什么叫不止一片? 夜流华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但随即想到他们如今已经是彻底交心的状态,又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 便道:“雪山回来又求了一片。” 苏清欢哑然:“我还以为是刘太医华佗在世救了我,原来竟是殿下。可事后为何不告知于我?” “七叶莲如此珍贵,夫君怎可——” “它远不及你。” 这是苏清欢昨夜对他说过的话,此刻,又被夜流华原封不动的还给了她。 他说:七叶莲再珍贵,也远不及你。 “夫君。” “清儿。” 两人双手交握,深情凝视。 如果忽略苏清欢那只包成粽子的手的话,这画面或许会更美。 “那臣、先走?” 旁边一声弱弱的询问,无情戳破了这满屋子的粉红泡泡。 “滚——” 两声呵斥异口同声。 “得嘞。” 刘希欢快应声,麻溜滚出了房间。 房间里,夜流华抱住她:“孤去求父皇赐予全部七叶莲医治你。” 苏清欢却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或许是我猜错了,夫君不必如此着急,我十年都等过来了,也不急这一时。容我再想想。” “无甚好想,有用无用,一试便知。” 夜流华记得,他与苏清欢在临安城外初次交锋时,她便向他提出要七叶莲,为此她不惜奉上一个人情和鬼斧。 既然清儿想要,他再去求一求父皇又如何。 夜流华转身就要出门,却被苏清欢一把从后面抱住:“夫君,何必为我去惹陛下不快,他看重七叶莲,从我两次生命之危,却只各自给出一片便可看出。” “我知你是心疼我,可真的不急这一会,若我再多做出点成绩,让陛下看到我的价值远在七叶莲之上,或许不用求,便愿意给我了呢。” 夜流华转身回抱她:“好,孤陪你。即便最后不成也没关系,孤自有办法可拿到全部的七叶莲。” 他的清儿,总是如此懂事得让他心疼。 “多谢夫君。”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对了,三国的禽羽明日便可送到第一批,清儿答应孤的衣服可不许忘。” “夫君放心,我记着呢。” “还有你让鬼斧做的武器也快完成了。” “嗯,到时让夫君瞧瞧我的厉害。” “那武器、是你梦里的东西吗?” 苏清欢惊讶抬头:“夫君怎会知道?” “猜的。” “那夫君可真厉害。” “自然,不厉害又怎配做清儿的夫君。” “那夫君抱够了吗?该去忙了。” 否则晚宴要用的该来不及准备了。 “来得及,再抱一会。” 第34章 东宫夜宴 许久后,两人终于走出殿门,直接去了后厨开始忙碌。 当然,尊贵的太子殿下只是看着,他一边坐在屋檐下处理公务,一边时不时抬头看看那个忙碌的身影。 整整三日,东宫上上下下忙的不可开交,连偶然过来串门的夜流烟和绿意,也被苏清欢抓了壮丁。 好险赶在第三日傍晚前,将苏清欢所说的几种吃食都做了一些出来,为了避免真被人骂小气,她还废了点力气又搞了点新花样。 一切准备就绪,只待开宴。 谁知,就在晚宴开始前,夜帝却招呼也没打便直接到了东宫,就连夜流烟见撑腰的来了,干脆也赖着不走了。 美曰其名:我参与了制作过程,不尝尝再走岂非白干。 天知道,她除了在旁边带头偷吃,就是时不时帮点倒忙,然后让苏清欢给她收拾残局变得更忙。 所以说,这壮丁抓的不如不抓。 待所有人都到齐,苏清欢一边命人上菜,一边介绍道:“这个是熏肉做的饼,这是腊肉炒笋,这是铜锅涮肉,盘子里的就是冻肉切片后的样子。 还有这个是肉干做的粥,旁边还有辣味和原味的肉干,牙口好的可以尝尝。 若是不好,建议喝粥,不然牙会崩。” 有年龄大些的老臣听完这话,默默将拿到嘴边的肉干放回了盘子。 显然,这就是苏清欢口中牙口不好的。 若不是顾念着这一群老头牙掉光,她才懒得做什么粥不粥的。 “甚好,此物滋味甚好。” “那是自然,这些东西吃法有许多种,我只是做了最寻常的一种,既然各位大人喜欢,便尽快安排制作吧。” “所言甚是,兵部可否请太子妃坐镇督造?” “户部同请。” “抱歉了各位大人,我还有别的事,督造是不可能的,不过挂个顾问的职,倒是可以的。” “顾问是何意?” “就是你们有任何不懂不会,都可来东宫问我。” “可,很可。” “那便如此说好。” 敲定这件事,苏清欢转头看向上首的夜帝:“陛下——” “叫什么陛下,跟太子一样叫父皇。” 呃—— “父皇。” 苏清欢从善如流,随即说起正事。 “再过不久便是春耕,我想去各地走访看看。我虽有改善土地之法,但仍需亲自去验证,哪些土地适合什么作物,其中大有讲究,无法听旁人转述下定论。” 夜帝点头:“太子妃心系万民乃我北冥之福,让太子陪你同去,正好他也该深入去民间看看了。” “儿臣领旨。” “谢父皇。” 太子太子妃一同谢恩,那边被落下的夜流烟老大不乐意,还是夜帝同她低语了几句,才把小丫头给哄好。 正事谈完,苏清欢最后命人又上了几样饭后甜点。 “此为何物?” 有人尝了一口其中一样甜点,香甜软糯,竟是别有一番滋味。 苏清欢没有多说,只道:“是我选的几样耐寒抗冻之物做成的,待春耕开始之时,各位便会知道。” 这一下,所有人的期待值拉满。 自这日后,日日开始盼着春耕来临。 上首,夜帝对这个儿媳很是满意,似乎自从她到来后,国内上下都生出了许多变化。 狼神认主,祭神圆满,民众对皇室的爱戴也空前高涨。 连他这个笑面虎一样冷心倨傲的儿子,脸上也开始有了发自内心的笑容,与他年轻时遇上心仪之人的表情一模一样。 想到这里,夜帝神色落寞了几分,又坐了一会儿,便借口有事离开了。 大臣们也纷纷起身告辞。 夜流华亲自去送了夜帝,回来时脸色不算太好:“父皇、身体出了些问题。” 苏清欢一早就知道此事,而且当初夜帝中蛊还是她的手笔,为了绊住夜太子手脚,好让云景轩有足够的精力和时间平定内乱,不给北冥可乘之机。 “太医怎么说?” “最多三年。” 夜流华自小被夜帝带在身边亲自教养,与这个父皇的感情非同一般,因此心中很是难过。 三年,时间刚好。 苏清欢没有再问,也没多说,只是走过去轻轻抱住夜流华:“夫君,我会陪着你。” 夜流华紧紧回抱她,只一声又一声唤着她的名字,哽咽中带着一丝难掩的脆弱,像是个突然找不到大人的小孩,害怕又彷徨。 两人就这么在宴客厅待了许久。 “夫君,可否与我说说母后,她是个怎样的人?看得出所有人都很敬重她。” 见夜流华一直沉寂在那种,难过却又无能为力的情绪中,苏清欢开始转移话题。 明知她此举为何,夜流华还是配合的跟她讲起了皇后的事—— “母后是个奇女子,她没有你的惊世之才,却也是个极为坚毅有智慧的女子。其实她和父皇并非外人传言中那般恩爱,相反,我的母后甚至算不上入过父皇的心。” “但她帮着父皇彻底坐稳了皇位,收服了最后几个不肯归降的部落,使北冥彻底统一。所以父皇给了她应有的生前尊荣和死后美名。” “父皇真正心中那人,可是青韵公主?” 苏清欢大胆猜测。 谁知夜流华竟点了头,苏清欢追问:“那外界流传的青韵公主之死——” “真假参半吧。” 夜流华忽地叹息一声:“孤从小被父皇严格要求,要做一个合格的太子,要杀伐果决冷心冷情,故而事事以父皇为标榜,却从未想过,他也曾对一个女人动过心。” “幼时有一次,孤无意闯入一间密室,在里面看到了一些往日从不曾看到的东西,离开时被父皇发现,本以为会迎来一顿责骂,可并没有,许是一人自苦了太多年无人倾诉,那次,父皇第一次跟孤说起了他埋藏心底多年的秘密。” “他与青韵公主的开始并非和亲,早在一次出宫游历时,父皇便对其一见钟情,所以后来才会主动提出让青翎和亲。” “既如此,为何青韵公主会被当庭杖责而死?” 苏清欢不解,像夜帝那样的人,倘若真心喜爱一人,又怎会不如珠如宝的护着,怎会让她那般凄惨的死去。 “因为有人暗下毒手,害得她一尸两命当庭惨死。” 第35章 试羽绒衣 在夜流华口中,苏清欢得知了一个被世人误会半生的真相—— 当年还是太子的夜帝游历山河,途经青翎时结识了青韵公主,一见倾心,归国后不久先帝驾崩,他匆忙登基。 但夜帝初登大宝,皇位坐得并不安稳,即便他想方设法让心爱之人和亲北冥,却势单力薄护她不住。 那日他本是出宫办事,被人有意引导撞见了青雅和别的男子私会,当时他并不知那人并非青韵,而是青韵的双生妹妹。 他气恼回宫与青韵对质,而青韵为了隐瞒当初替嫁和亲一事,并不曾与夜帝道破双生真相,反而承认了与外男私会的是她。 夜帝正值气头,又被心爱之人言语刺激,一怒之下命人杖责了青韵,本意是打几板子给她个教训,却并不知那时青韵已然怀孕。 夜帝登基时,为了坐稳帝位迎娶了数名重臣之女入后宫,其中一人首辅嫡女,从父亲那里得知了夜帝点名青韵和亲的真相,后因夜帝偏宠和亲公主,又几次争宠失利对青韵心生记恨。 于是在那日夜帝杖责青韵时,暗中调动对青韵下了死手,等夜帝闻讯赶到时,青韵已经被打的浑身是血奄奄一息。 最后救治无效死在夜帝怀中。 后来,即便夜帝真正掌权,灭了首辅满门以及当初参与迫害青韵的所有人,可那个人却永远都回不来了。 再后来—— 夜流华的母后柳皇后出现了,她亦是为了家族不得已进入后宫,但她胸有沟壑,知道夜帝心底有人也不强求,只是尽己所能替夜帝扫清一切障碍。 夜帝感念这个在他最艰难时,一直默默陪着并扶持他的女人,虽对她没有男女之爱,但却十分敬重。 他给她皇后之尊,封她的儿子为太子,在她死后再未立后。 可以说,夜帝给了柳皇后所有能给的一切,生前尊荣死后荣光,将他们的儿子亲手捧到了无可撼动的地位。 除了爱。 年少爱慕的夜帝,与青韵公主一同死在了那个血淋淋的夜晚。 自那之后,活下来的是一个冷漠孤傲的帝王,是让各国闻风丧胆的北冥夜帝。 那之后,他的后宫越来越丰盈,迎进了一个又一个酷似青韵公主的女人,可一晃几十年过去,却再无一人能走进他的心里。 ...... 隔日。 “太子妃,您之前让制衣坊做的东西送来了。” 诗雅端着一个托盘走进殿内,后面还跟着一个与她端着同样东西的宫女。 书桌前,正在与夜流华规划出行线路的苏清欢抬头:“终于做好了,夫君。” 她拉了拉夜流华的袖子,率先绕过书桌走了出去,夜流华也跟着走了出去。 “大小瞧着还行,夫君快去试试。” 苏清欢拿了其中大些的那套,在他身上比划了两下,然后将托盘一股脑儿塞进夜流华怀里,催促他赶紧去试。 夜流华转身去了屏风后,片刻,声音有些郁闷地响了起来:“清儿。” 正在自己身上比划大小的苏清欢,听到这声郁闷中又带点小委屈的呼唤,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忘了什么。 “来啦。” 随即抱起自己的那套,哒哒小跑着钻进屏风后面。 帮夜流华换好新衣,苏清欢自己也换了一身,轻薄的羽绒衣底下,还穿了一层柔棉做成的秋衣秋裤。 样式都是苏清欢特意画好交给制衣坊的。 衣服换好,两人一左一右走出屏风,外面候着的诗雅和那宫女,顿时被这男靓女美的一幕惊得张大了嘴。 太子妃与太子,当真是极般配的。 这天下,估计再找不到比她更配与太子殿下站在一处的人了。 容色相当,武力相当,才智也不输。 玲珑少主与北冥太子,连身份也相当。 “如何?” 见两个宫女不说话,夜流华便转身问旁边的苏清欢。 苏清欢正在整理自身衣服,闻言抬头,却也是一愣—— 刚才只顾着帮他整理衣服,未曾细看,没想到换上这酷似现代的装束,夜流华与叶华便更像了。 若是那头长发换成短发,怕是连苏清欢自己也会分不清楚。 “清儿,你在透过孤看谁?” 夜流华敏锐的捕捉到她眼底的那一抹哀痛,他眉头一簇,上前捏着她的下巴冷声质问,身上如冰刀般凛冽的气势外放,压得两个宫女喘不过气来。 诗雅与那宫女对视一眼,麻溜低头跪地,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出。 她们也不明白怎么好端端的,太子便对着太子妃生这么大气,那模样看着像是要吃人似的。 下巴被捏疼,苏清欢猛然从回忆中收神,看着面前濒临暴怒边缘的男人,忽的就笑了。 “夫君怎这般爱吃醋,有什么办法呢,谁要你们用了同一张脸,要不,夫君回炉重造换一张? 这样的话,我保证不会将你看成他。” “你——” 下一秒,唇上落上了一个极柔软的触感,夜流华顿时就被哄好了,顷刻间怒意全消,房内低气压骤减。 果然还是太子妃有办法。 一个亲亲就把太子殿下给哄好了。 暗中偷偷观察的俩宫女默默腹诽。 耳鬓厮磨一番后,两人这才分开,苏清欢指挥着男人转圈给她看看效果,最后甚是满意的点评了一句。 “尚可。” “只是尚可?” 太子殿下老大不乐意了。 “哦,我的意思是,衣服尚可。夫君以为是什么?” 苏清欢故意逗他,夜流华却再不上她当:“无他。” 又看了几眼,苏清欢总觉得差点意思,转头吩咐诗雅。 “将殿下那件银月锦袍拿来。” 片刻后,苏清欢双手环抱胸前,一手撑着下巴,打量着外面套上古装外袍的太子殿下,终于满意的点了点头。 “果然还是这样看着舒服。” 那一头绸缎似的长发,配上过于现代化的衣服,怎么看怎么别扭,太子殿下果然还是更适合古装。 苏清欢拍了拍他的胸口:“下次时间充裕,再帮夫君做身长袍。” 至于为什么不是拍肩膀—— 呵呵,海拔不够,拍不到。 别看夜太子长了一张文质彬彬的脸,那个头,那衣服底下的身材,那是真有料。 第36章 准备出行 “好。” 夜流华点头,她费心为他做的东西,他又怎会嫌多。 “殿下去外面转一圈试试可暖和。” “嗯。” 夜流华转身出了殿门,苏清欢也屏退了两个宫女,转身回到书案前提笔写信。 然后,在信中极隐匿之处,留下曾教给白子逸和橙羽的联络暗号。 她的信刚写好,还未来得及收入信封,夜流华便回来了。 “清儿,这衣服果真轻便又防寒,孤只是走了一圈,身上都要出汗了。” “这是自然,如今最冷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再过不久便要入春,这羽绒衣对夫君这等充满阳刚之气的男子来说,确实会有点厚了。倒是我如今穿着正合适。” 说罢,苏清欢将手里的信递给他。 “来之前,我让玲珑城筹集一些耐寒抗冻的粮草,不久便是春耕,可以让他们尽快送来了。这封信请夫君替我送去。” 夜流华接过信,习惯性就要打开查看,却又忽然顿住。 然后,在苏清欢略微惊愕的目光中,他将信直接塞入信封,然后盖上红封。 “闲影,命人快马送去玲珑城。” 闲影进来拿走信件,迅速离开。 房间里,苏清欢看着男人一气呵成的动作,神色有些莫名。 夜流华自然清楚她在想什么,走过去从背后环住她的腰身,在她耳边低语。 “清儿,自那日与你敞开心扉后,孤便决定,以后再不对你设防,所以日后不论是书信还是其他,你无需再拿给孤看。” “我是你的夫君,自当信重你,清儿也试着信重于我,可好?” 这是第一次,夜流华在一个人面前自称我。 他放下了高高在上的太子自称,这一刻,他只愿是她的夫君。 得她信任重视的夫君。 苏清欢有一瞬间的哽咽,她回身,也紧紧拥抱住他。 “好。” 次日。 太子与太子妃秘密离宫,去往各地勘探土地。 离宫前,苏清欢暗中召见了一次轻尘,吩咐他办一件事。 “帮幻音和凌王搭个线。” “主子是想——” “这皇宫太安静,总得找点事情做。” 夜帝后宫妃嫔虽不少,可因为他当年一怒之下灭了那首辅满门,后妃中再无一人敢出来瞎蹦哒。 苏清欢嫁进来这么久,愣是一个夜帝嫔妃都没见过,一方面是因为她乃太子正妃,无需降低姿态去见这些人。 另一方面则是有人曾私下警告过,妃嫔们碍于太子威严也不敢招惹太子妃。 而夜流华的后院太过干净,至今也只有苏清欢这个太子妃一人。 男人嘛,总是贱嗖嗖的,不刺激拉扯一下,得到的太过轻易,总是不会太珍惜。 所以,苏清欢准备了幻音这个磨刀石,打算在关键时刻好好摸一摸太子这把刀,让他从身到心唯她一人。 苏清欢要当的,是夜流华心尖尖上那求而不得的朱砂痣,而非随着时光消磨日益情淡的饭黏子。 而今,她只是刚刚走进他的心里,距离成为朱砂痣,还有很长很长的一段路。 这段路不能太过平坦,需有波澜,有危险,有温情,也得有刺激。 在北冥这片她势单力薄的土地上,除了幻音这个她一早准备好的棋子,夜凌汐则是其中更为重要的一环。 所以,苏清欢要帮他们搭线,然后一起来对付自己。 之前的一切都只是铺垫。 走进夜太子的心只是第一步,下一步,便该让他满心满眼都是她,彻彻底底的离不开她。 让夜流华乃至整个北冥都离不开她。 然后,才是她的终极一步。 夜凌汐禁足快两个月了,心中怨气应当已经积攒到了一定程度,这个时候有人能帮他对付苏清欢,这个他眼中不怀好意接近太子的女人,想必他会很乐意的。 “可上次验身之事他已经上过一次当,这回还会重蹈覆辙吗?” 轻尘有些担心,毕竟那凌王看着也不像个没脑子的。 “会。” 苏清欢答得肯定。 “有一句话叫做关心则乱。你只需将我预谋在途中刺杀太子的消息透露给幻音,她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前些日我让鬼斧定制了一把武器,昨日当众演示并将其转送给了太子,幻音曾在琉璃宫见过我制作那物,知道它杀伤力巨大且利于暗杀。” 两相一结合,再加上苏清欢曾与幻音明示过,她此行北冥只为复仇而来。 千面幻音爱慕夜流华,又怎会不脑补出一场精彩的大戏来呢。 只要两人能搭上线,为了太子安危,幻音势必会将此事告知,到时候但凡夜凌汐派人尾随探查,苏清欢自会有办法让他相信,她就是要刺杀太子。 “这、该如何传才不会被她觉出异样?” 这段时间,千面幻音在掖庭局没少受磋磨,轻尘无数次听见她在私下咒骂主子,有几次听得他都手痒了,恨不能直接杀了那个忘恩负义的女人。 若没有宫主,她早不知被人伢子卖哪个犄角旮旯去了。 好在轻尘时刻谨记着苏清欢的吩咐,才能忍住没有动手。 就这种情况,别说轻尘没法现身,就算可以现身,千面幻音也绝不会信他的。 “这件事你去找黑影桓想办法,这次离宫他会留下,近日我看太子对他日渐信任,也赋予了他手里一些权利。” 如今除了闲影这个太子亲卫,黑影桓算是东宫第二能在太子面前说得上话的。 “属下明白。” “还有一事,想办法联系下这些年潜入北冥的暗探,无需做什么,只需要告诉他们,本宫来了。” 北冥人尽皆知太子妃是玲珑少主,但却极少人知道,她还是江湖上的琉璃宫主。 而那些早年被苏清欢派来的暗探,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们并不曾知道,如今盛名远扬的太子妃,正是他们的宫主。 当初苏清欢让他们潜伏北冥,只有两个命令,活着,然后不顾一切的往上爬。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有时候越是不起眼的小人物,越是能决定最关键输赢。 而这些人,便是苏清欢敢独自嫁入北冥的底牌。 第37章 夜宿郡府 夜帝46年初,太子携太子妃游历山川,前往治下各地勘查土地,为来日春耕做准备。 ——《北朝国史·太子篇》 一月七日。 苏清欢与夜流华在连赶两日路后,抵达第一处勘探点,距离夜华城最近的苍原郡。 此刻,郡守府。 “臣、参、参见太子,参见太子妃。” 原本都准备歇了的郡守大人,忽然得知有人闯府,匆匆而来,便见到了前几日祭神节上远远见过一面的人。 吓得他慌忙跪地行礼,只以为自己是犯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罪,才让太子殿下眼巴巴的追到了家里。 “起身,孤此行只为勘探各地土地,准备来日春耕一事,你不必如此紧张。” 提到春耕,郡守立马就松了一口气,缓缓从地上起身:“殿下放心,之前您下放的改善土地之法,臣早已安排下去,定不会误事的。” “嗯,那明日你便随孤一起去看看。” “臣遵旨。” 郡守躬身领命,随即赶紧命人去安排住处。 “如今天色已晚,明日还有要事,住在外面多有不便,府中环境虽简陋,但比之客栈还算尚可。万望二位贵人莫嫌弃。” “嗯,带路吧。” 于是,郡守亲自将人带去了府上最好的院子,而后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 闲影守在院子里,谨慎的查看了四周,以确保屋中人的安全。 此番是秘密出行,因此明面上只有他们三人,但为了安全起见,夜流华还是安排了暗卫跟着。 北冥国中并非铁板一块,暗中还有些不轨之人在伺机而动,尤其随着近几年夜帝逐渐衰老,某些人早已坐不住了。 夜帝之所以让太子同往,一方面是的确重视春耕,另一方面,也是给那些不安分的提个醒,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雄狮虽已迟暮,但后继者正值风华,且能力绝不输他。 北冥的这片天,他只会交给一人,那边是太子夜流华。 因此,夜流华此行更主要的目的,是钓鱼执法,清理一些早该去除的毒瘤。 这也是他们秘密出行,却在第一站便亮明身份的原因,总需要有人将太子暗访的消息给传出去。 房间里,苏清欢正盯着墙上一幅字画看,嘴里时不时要啧啧两声,惹得夜流华不禁失笑。 “怎么,清儿喜欢这些?待回宫,孤私库里的任你挑。” “那倒不必,我只是觉得这郡守有点蠢,就这一路上雕梁画栋的,名贵字画一挂就是几副,还敢自称简陋。” 这不是明晃晃的欲盖弥彰吗? 当谁眼瞎看不到是吧。 “或他不是真蠢,而是看着蠢呢。” 哦。 苏清欢懂了,这是背后有事儿啊。 难怪他们明明已经到这里大半日,把附近该看的土地都看的差不多了,太子殿下却非要来这郡守府住上一晚。 原来是在钓鱼啊! “行,早点歇着吧,明日还得唱戏呢。” 苏清欢也不多问,提上属于自己的包裹就往屏风后走去,那里已经备好了热水,她准备洗个澡好好睡一觉。 谁知,她刚脱完衣服钻进浴桶,某人也跟着进来了,一人独洗还算宽敞的木桶,因为他的加入显得十分逼仄。 眼见桶里的水被漾出去大半,苏清欢不满了:“夫君别闹,快出去。” 别影响她洗香香,水都没了怎么洗。 “孤没闹,只是来帮夫人清洗。” 苏清欢一个白眼翻过去:“你看我信吗?” 这男人在某些事情上如狼似虎的,每每总要出尔反尔,变着法儿的折腾她,加上白天还得赶路到处跑,苏清欢刚恢复一些的身体,都快要吃不消了。 “为何不信?真的只是洗洗。” 夜流华慢慢凑近她,刚刚抬起的手,却被苏清欢精准抓住:“今日不许闹,再乱来把你扔出去睡门口。” “夫人觉得孤是在闹吗?可对心爱之人有渴望,不是每个正常男子都会有的吗。” 夜流华面上带了点委屈,可细看之下,便会发现他隐藏在委屈之下的算计。 “你那叫正常?” 他那不叫渴望,应该叫疯狂好吗? 苏清欢甚至都有些怀疑,这男人该不是打算将这二十多年积攒的渴望,一股脑全倾泻在自己身上吧。 “.......” 夜流华一噎,回想了下每次自己的疯狂,确实是有那么一点点过火了。 “那今日就不折腾夫人了,来,孤帮你洗,洗完早点睡。” 苏清欢见他似乎真的想通了,便也由他去了,就这么靠在男人怀里洗着洗着,她就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只是睡到半夜,又被枕边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了,她气得一脚踢了过去,男人惊恐回头:“夫人,怎么了?” “大半夜不睡觉干嘛呢?” 那动静,苏清欢还以为被窝里钻进来一只大耗子呢,吓得她直接就睁眼了。 “夫人,为夫难受。” 夜流华只怪自己自作自受,明明对她的身体毫无抵抗力,却还要上赶着帮人洗澡,这下玩出火来了。 难受的根本睡不着。 但苏清欢又不让他碰,只好半夜起来自己解决,谁知却把正主给吵醒了。 这时,苏清欢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手里正握着个什么东西,她眼睛瞪大,咬牙切齿的骂道。 “你是禽兽吗?” 然后另一只手握成拳头,狠狠砸在的男人壮硕的胸口上。 但最后的最后,苏清欢还是强忍着睡意帮他解决了一下。 无他,不泄泄火,这男人指定是睡不成的,而他不睡,就代表她也别想好睡。 苏清欢可不想再梦到,一直被人拽着胳膊跑的画面了。 只是第二日,当苏清欢手颤抖到连菜都夹不稳时,她看向夜流华的眼神,几乎恨不得把人给吃了。 “乖,不生气,孤喂你。啊——” 一旁伺候着的闲影,蹙眉看着这一幕,怎么瞧这二人的氛围都有点不对。 太子妃刚才对太子生出了杀意。 可太子非但没反应,反而还赔笑哄着,甚至有点贱嗖嗖的满足。 还有太子妃那手抖的跟筛糠似的,也没记得昨日太子妃有哪里受伤啊。 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别多。 第38章 勘察落崖 用罢早膳,郡守亲自带着太子一行往城外田地而去。 快到地方时,苏清欢远远便看见,田间地头上有很多百姓在等着,她看着那群人眉头蹙了蹙。 这些人,有问题。 “清儿安心,一切交给孤。” 身侧,夜流华伸手抚平了她因蹙眉而凸起的眉心。 听他这么说,苏清欢便知他是有计划的,随后也不再多想,跟在夜流华身后下了马车。 到了田间,夜流华一边翻看账簿,一边询问郡守,历年来苍原郡的收成情况。 苏清欢在旁边听了一会儿,后面便直接下到地里去查看土壤情况。 她一路走走看看,时不时还要蹲下捻点土凑近闻闻,时而摇头,时而轻叹,有点老神在在却很懂的感觉。 田埂上,得到郡守示意的几个妇人慢慢向苏清欢靠近—— 今日郡守选的勘察地点在一处山上,彼时,苏清欢由于专注于查看土壤,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土地边缘,正是一处有些陡峭的崖边。 就在其中一个妇人的手快碰上她后背时,苏清欢骤然回身:“你想干什么?\" 那妇人瞳孔一缩,却反应迅速的蹲下身拍了拍苏清欢不慎沾在裙边泥土。 “民妇只是想帮贵人拍拍土。” “哦。” 苏清欢意味深长的将三人打量几眼,虽都是农妇着装,可她们个个皮肤水润,手上也不曾有干多了农活留下的老茧,反倒是虎口处有一层厚茧。 周围的这群所谓百姓皆是如此。 这群人不像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倒更像是训练有素的兵士,站姿挺拔,眉目炯炯有神。 这么多人中不曾有一人的眼中,有见到贵人的惶恐与不安,他们对郡守如此,对苏清欢与夜流华同样如此。 即便在听到郡守偶然喊了一声太子时,他们的眼神中也没有太多震惊。 苏清欢看了眼那边早已不耐烦,却还在强忍着与郡守周旋的夜流华,正好,她也玩够了,不想再继续演戏了。 那便帮他一把。 于是,在那三个妇人惊愕又惊恐的目光中,苏清欢转身直接跳下了山崖。 这这、自己跳下去的话,她们也算完成郡守的交代了吧。 反正郡守的意思是把这女人推下去就行,自己下去和她们推下的结果也没什么两样,这事也算是成了。 三人对视一眼,默契达成。 回头,焦急大喊:“快来人呐,贵人掉下山崖了。” 那边,夜流华呼吸一滞,抬头,田地里果然已经不见了苏清欢的身影。 “清儿!” 他账簿一丢还给郡守,运起轻功飞奔向那处,一到跟前,他便冷声质问。 “怎么回事?” “贵人许是没来过这乡野田间,一时玩得兴起,没注意脚下就、就掉下去了。” 夜流华脸色黑沉,显然并不相信妇人那套糊弄的鬼话,他的清儿才不是如此贪玩又不小心的人。 “闲影。” 喊完,夜流华便也跟着跳了下去。 “太子?!” 郡守此时那是又慌又懵,他本意只是想借太子妃失踪拖住太子几日,给下面的人传出消息,万万没想真的谋害一国太子啊! 他们的这位太子殿下,那可是陛下捧在手心里长大的,真要折在他这苍原郡,他有几个脑袋也不够砍啊。 完了完了,全完了。 仍旧在郡守旁边站着的闲影,自然听懂了自家太子的暗示,当即面露焦急,又恨铁不成钢的狠狠踹了郡守一脚。 “快救人啊,愣着做什么!” “对对对,快救人啊——” 被踹翻在地的郡守甚至来不及发怒,连滚带爬的就开始招呼人下去搜救。 崖底。 夜流华找到人的时候,苏清欢正百无聊赖的蹲在地上拔草玩,见人来了,她噌的一下站起,还没开口,人先晃了三晃。 该死,蹲太久起猛了。 白日都看见星星了。 “清儿,可是哪里受伤了?” 夜流华赶紧过去将人扶住,责怪的话就这么丝滑切换为关心。 “没有,那点高度根本伤不到我,我就是蹲久了起太快晕了。” 夜流华稍稍松了口气,压下去的责怪重新活了过来。 “你身体还没全好,怎可做这么危险的事,说好一切交给孤呢?你就这么不信孤的能力?” “信信信,我这不是看你一脸不耐烦,想着推你一把么。下次不会了。” “还有下次?” “夜流华你吼谁呢?我身体至今没好全怪谁?还不是因为你每日没个够总折腾,铁打的都要整散架了。 否则就这点点高度,本姑娘能上下跳它个百来回,何必受这窝囊气装失足落崖。” “孤就是担心你,也、没吼啊。” 夜流华被她这一顿输出搞得有点气虚,他刚才语气还行啊。 顶多算疑问,哪里就吼了。 不过这会看苏清欢还在气头上,大抵还在因为昨晚的事迁怒,罢了罢了,为了今后的性福,就让她骂两句解解气吧。 “你再顶嘴,有本事别上我床。” 夜流华彻底闭嘴了,有没有本事的,他自己清楚就行,何需说出来。 好在这崖底现在并无旁人,否则,北冥太子这一世英名怕是要毁于一旦。 单凭这炸裂有莫名有点惧内的对话,说出去怕是没人敢相信,这是一国太子和太子妃之间再正常不过的交流。 见他没再顶嘴,苏清欢也逐渐平复了心情,想了想,她问:“你下来了,就留闲影一人在上面能行吗?” “男人,不能说不行。” 夜流华丢给她一个你懂的眼神,然后赶在苏清欢再次发火前,急忙解释道。 “放心,只是拖时间而已,闲影可以应付的。” 郡守想借清儿拖住他的行程,然后给其他人传递消息,夜流华也正有此意。 他准备先借郡守之手,传出太子太子妃双双坠崖的消息,然后乔装改道,打那些人一个措手不及。 苏清欢见他心有成算,不再多问,转而说起了另一件事:“你有没有觉得,苍原郡的收成有些不太对。” 北冥虽然冰原居多,但也有不少地方是正常的土地,而这苍原郡便是国中土地最好,每年收成也最多的地方。 可苏清欢今日查看土壤后发现,这些土地的亩产与郡守所说对不上。 第39章 暗中返回 按照之前朝廷丈量的田亩数量,和郡守上报的亩产粮,苏清欢算出的年收成,要比郡守实际报上去的,高出了一大截。 也就是说,郡守至少暗中扣下了一半的粮食,这个人绝对在暗中搞事情。 夜流华点头:“孤早就有所怀疑,如今证据已足,正在送来的路上,这颗毒瘤可以彻底拔除了。” 父皇让他此行只震慑,可他不想等了,他要做一件大事。 不仅要彻底清除这些盘踞多年的隐患,还要将他们的势力收归己用,他要整个北冥尽在他掌握之中。 他要眼前之人只属于他,此生都要长长久久的陪伴他左右。 七叶莲。 他早晚要父皇心甘情愿的全部拿出。 “听起来,夫君这是要干大事的节奏。” “对,干、大事。” 苏清欢莫名觉得这话有哪里不太对劲,但想了想,没想明白,干脆也就不再想了。 “我们何时上去?” “怎么,夫人想做点什么吗?” 苏清欢点头,正当夜流华难掩喜色想要靠近她时,她却突然,转身往崖底另一边走去:“不急的话,我找点草药备用。” “......” 夜流华顿觉失落,见人已走远,又忙不迭追了上去。 “清儿,等等孤,孤帮你一起。” ...... 崖底的土地还不算太贫瘠,苏清欢在里面找到了许多有用的草药,直到天色渐晚,山崖上彻底没了动静,两人才运起轻功回到了上面。 田间地头早已空无一人,连闲影也不见了。 “走,回郡守府。” 夜流华拉起她的手,就要往城里走,苏清欢却站在原地并未动。 “累,不想走。” 想着她身体尚在恢复中,又在崖底来来回回走了一下午,确实也该累了,夜流华便二话不说,屈身蹲在了她面前。 “上来,孤背夫人回城。” 苏清欢嗖一下蹿了上去,舒舒服服的被一路背到了郡守府外。 两人一路都避着人走,加上晚间路人稀少,因此并未有人发现他们的踪迹。 翻墙入府,两人悄悄溜到了灯火通明,却只有两个人的大堂。 此刻,闲影坐在主位默默喝茶,郡守则心慌的在原地直打转:“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转了几圈,又跑回闲影身边继续念叨。 “大人,你倒是拿个主意啊,这太子和太子妃一同失踪,此事传出去,怕是要引起大乱呀。” “那你传出去了吗?” 郡守一惊,心虚的直擦脑门上的汗:“下官怎、怎敢啊。” “不敢么,可晚间用膳时,你不是溜出去放了几只信鸽,难不成是在放生,而非与人传信?” 郡守惊愕的张大了嘴巴:“来——” 唰—— 那句“来人”还没喊出口,郡守就被突然暴起的闲影一剑封喉,随即,他看着门口的方向喊道:“恭迎殿下。” 然后,夜流华牵着苏清欢从角落走了出去,进入大堂在主位坐下后,问道:“证据和顶替他的人到了吗?” 闲影点头:“早到了,只是白日被郡守的人诓去了另一处,才会让殿下久等。” 说罢,闲影拍了拍手掌,四五个人从那扇精美的联排屏风后走了出来,其中一人,竟然和死去的郡守有七八分像。 白日,夜流华之所以愿意与郡守周旋那么久,就是在等这些人。 夜流华满意的点点头:“去做事。” “那郡守府?” “一个不留。” 夜流华冷酷下令,却发现一直不曾放开的手忽地抖了一下,他抬眼看去,便见苏清欢眼底极快的闪过一道紫芒。 他两次见过苏清欢的紫眸,一次是选美宴那夜她在树林意图杀他时,另一次是苏沧漓那次布阵想害她时。 两次都是她情绪动荡极大时,而刚才,夜流华又看到了那熟悉的紫色。 “清儿,可是哪里不适?” “先别杀,查清楚再——” 苏清欢嗓音有些干涩,他那句“一个不留”刺激到了她,让她不由想起了十年前苏府灭门的情形。 尽管苏清欢话没说完,但夜流华还是从她压抑的情绪中意识到了什么,他抬头,喊住即将走出大厅去执行命令的几人。 “彻查郡守府上下,无辜者免死。” “可是殿下,若不杀之除尽隐患,我们取而代之的计划恐会暴露。” 说着,那人看了眼地上的尸体,又看向准备替代郡守的人。 远看虽有七八分像,可到底不是本人,但凡距离近点肯定会被发现是冒牌货。 那人有些不满的看了眼太子妃,心中暗骂其妇人之仁,这郡守中饱私囊贪墨粮食,制霸一方为虎作伥多年,府中哪会有什么无辜之人。 “孤自有主张。” 临时改变主意,这件事处理起来确实会有点难度,但并非不能做。 夜流华宁愿费点时间,也不想在清儿心中留下一个残暴不仁的印象。 他知道,自己十年前的那个决定害了她许多,以至于如今听到类似灭人满门的话,清儿便会情绪动荡。 那件事,终究还是在她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夜流华想弥补过错,他想消除她心里的阴影,今日这件事,便算作一个开端吧。 “殿下——” 其余几人脸上也都是不赞同。 夜流华一个眼刀甩过去,正欲斥责,却听旁边的苏清欢开了口。 “我有办法,你,过去坐下。” 她指着那个郡守替身,那人一愣,随即看向太子。 “太子妃等同孤。” 只一句,那人便乖乖过去坐在了苏清欢所指的椅子上。 苏清欢将手从夜流华手中抽离,起身走到那人面前,一边往桌上摆草药和工具,一边指挥人将郡守搬到旁边放着。 半个时辰后—— 新的苍原郡守诞生了,与之前那个不说十分像吧,只能说是一模一样。 “喂,你们几个吐够了没,赶紧过来把这具无脸尸处理掉。” 出息,只是取个人皮而已,瞧吓得那怂样,这半天胆汁都吐出来了吧。 “清儿真厉害,居然早就看出孤有取而代之的想法,难怪在崖底非要采这些药。知孤者清儿也。” 夜流华不吝夸奖,背在身后的手不断晃动,示意几人赶紧动作起来,没听见太子妃都不耐烦了吗。 第40章 游历山河 呵—— 苏清欢只当没看见他的小动作,也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夫君明明有机会借落崖脱身,趁机离开是非之地继续往下,却在我问你何时回去时,第一反应不是拒绝而是思考,说明你的确是想回来搞点小动作。 取而代之以假乱真,然后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夫君是这么想的吧。既如此,我自然要帮着做点准备了。 但我属实没想到,就这一眼假的半吊子你也敢用。” 虽然被太子妃嘲讽了,可太子殿下本人很高兴:“夫人真是聪慧,深知孤心意。” 夜流华不是第一次体会她的聪明才智,可这一刻他却尤为欣喜。 有一个无需言语,便能一眼看穿自己所有谋划的妻子,是种怎样的体验? 此时此刻,夜流华真切的体会到了。 爽,很爽。 这是他的妻子,亦是他的知己。 知他者,非清儿莫属。 “少贫嘴。现做的人皮面具未经药水浸泡,最多可撑五日不坏,你们尽快。” 说着,苏清欢转身直接往外走。 身后,夜流华大步跟上:“路已铺好,差事若敢搞砸,仔细你们的骨头。” “请殿下放心,恭送二位殿下。” 苏清欢与夜流华还有闲影三人,当晚便离开苍原郡,继续出发。 次日。 太子与太子妃双双坠崖的消息,便被人传入了帝都。 夜帝倒是没有多大反应,只是传旨苍原郡守命其全力找寻,便再无任何动作。 但消息传到凌王府时,夜凌汐发了好大一通火,更是当场责骂了几个谋士,又在遣散众人后,乔装改扮出了府。 最后入宫,却不是面圣,而是换了一身太监装扮,悄悄去了趟掖庭局。 “看来苏清欢对你也不怎么样,堂堂太子妃的贴身婢女,竟也沦落到这掖庭局刷恭桶了。” “凌王既然应邀而来,便不必再嘲讽于我,你我目标一致,不如还是先想想,该如何救太子殿下脱险吧。” “你什么意思?” “太子妃日前打造了一种可杀人于无形的兵器,并将其送与太子殿下,此事,凌王可知晓?” 夜凌汐点头:“听说了,此事与你所说的救皇兄有何关系?” “凌王大概不知,玲珑少主嫁入北冥的真实目的便是太子,她要以牙还牙以血还血,刺杀太子以报当年灭门之仇。” “什么?” “凌王别急,我有办法对付她,前提是你要帮我离开这鬼地方。” “本王要如何相信你?毕竟你可一直都是苏清欢的人,本王无法保证,万一这又是你主仆二人的离间计呢?” 上次验身之事,夜凌汐吃了个暗亏,被禁足至今未能出府。 他可不会再上苏清欢那女人的当。 幻音冷笑:“我可从来不是她的人,若非为报她灭我满门之仇,我堂堂贾府小姐,何须隐姓埋名这么多年,留在她身边当牛做马,如今还要沦落到这里洗这鬼东西。” 看着她眼底触目惊心的恨意,夜凌汐总算相信了几分她的话,他问:“那这件事你有何想法?” 掖庭局角落的某间房间里,千面幻音正在和夜凌汐密谋着什么。 外面某隐蔽之处,轻尘将一切看在眼里,对幻音的杀意也在与日俱增。 等主子利用完,他定要第一个杀这叛徒为主子出气。 如此想着,轻尘又往更远一点的地方藏了藏,他需得躲好不能让发现,否则主子的筹谋就前功尽弃了。 几日后,一封密信从玲珑城发向琉璃宫总部,一场由千面幻音为源头却辐射整个北冥的杀戮即将来临—— 彼时,苏清欢与夜流华,哦不,是柳风华,两人乔装改扮后走过了北冥诸多地方。 办正事的同时,顺带游历山河,足迹踏遍了北冥大大小小多处地方,前后历时近一月,才算是把各处土地都勘验完。 期间,苏清欢在途中经历了又一次月中毒发,虽有七叶莲的压制和疗愈,这个过程已变得相当温和,她不会感觉太痛苦,可依旧惨烈异常。 那日,夜流华守在她床边亲眼看完了整个毒发过程,看着她全身肌肤寸寸崩裂,看着她一点点变成个血人…… 这是夜流华第一次亲眼见证,自己十年前到底对她造成了怎样巨大的伤害。 那日之后,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夜流华变得有些沉默,直到他们抵达此行最后一站——寒光城。 马车里,苏清欢撩开帘子从窗口往外瞧,临近春耕,即便是白天街上行人也很少,比起这一路走过的城池,这寒光城算是最不像城池的一个,随便哪个郡县单拎出来,看着都比这里要富庶一些。 上次迎亲路过时,苏清欢病着,并未细看这城中境况,只以为就单纯是城主府穷酸些,可今日一看,这寒光城当真是城如其名。 确实就是一个寒碜又光秃秃的石头城,别的再没有了。 \"清儿,出来吧。\" 苏清欢出神间,马车已然停下,夜流华率先下车,此时正站在地上挑着帘子等苏清欢过去扶她下车。 苏清欢有些无语,起身直接跳下马车,然后在夜流华的那句\"小心\"即将出口前,她忽地抬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扯掉了那张他戴了一路的人皮面具。 \"嘶——\" 夜流华也顾不得后面还站着冷家父子,当即捂脸痛呼,若不是他心理素质够强,险些就要直接原地跳脚。 \"清儿为何生气?\" 夜流华也不明白自己只是想扶她下个车而已,怎就突然生气了。 可生气也不能扯他脸皮吧,这还有外人在,他那岌岌可危的太子威仪啊。 苏清欢狠狠剜他一眼,脸上带着标准示假笑,挽起他的胳膊朝冷家父子走去。 “臣冷挚叩见太子太子妃,殿下万安。” “冷凝秋叩见太子太子妃,殿下万安。” “起来吧。” 夜流华招呼两人起身,因着一早便传了书信,因而,城主府门口除了冷家父子,城中一应大小官员也都到了。 这也是苏清欢刚才生气扯他面皮的原因之一,当着这么多官员亲自扶她下车,是生怕言官的唾沫星子淹不死她么。 第41章 再临寒光 “太子殿下快请进府,宴已备好,就等着给两位殿下接风呢。” 冷挚抬手恭请。 夜流华点了点头,牵着苏清欢,后头跟着闲影和冷家父子以及一众官员,浩浩荡荡的进了城主府。 席间。 苏清欢瞧着那满桌的全羊宴,当真是一点胃口也无,呵呵,连着吃了快一个月了,能有胃口才是见鬼了。 啪—— 她筷子往桌上一拍,满场皆静。 原本挨个跟太子敬酒寒暄的官员,冷家父子,包括太子殿下本人都惊了一下。 这是、怎么了? “清儿?” 众人纷纷侧目看去,就见太子妃一脸菜色,瞧着有些不高兴。 “可是这饭菜不合口味太子妃口味?” 就在所有人茫然不知所以之时,城主之子冷凝秋忽然开口。 苏清欢赞赏的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看了桌上满满都是肉,不见一点素色的席面。 吃不下去,真的是一口都吃不下去了。 苏清欢本就不是个爱食肉的,平常饮食大多以素为主,肉菜在她那里只是个点缀,而非必须。 可自从来了北冥后,天天肉,顿顿肉,在皇宫时好歹还能见着几个素菜,可这次出来越往后走越没有,今日到了寒光城更是直接全肉宴。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苏清欢现在就是一点儿都不想忍了。 \"太子妃见谅,是我等疏忽了,您非北冥人氏又是女子,定是食不惯这些大肉油腻之物。\" 冷凝秋告罪一声,招来身后随侍,取下钱袋子交到那人手中,吩咐道:\"去城中找找看,谁家有果蔬素菜买些来。\" 那人应声而去。 主座之上,苏清欢将他一系列举动看在眼中,却并未阻止。只在那侍卫离开后,抬眼看向冷凝秋,问道。 \"冷公子可有兴趣与玲珑城做笔买卖?\" 太子妃说的是玲珑城,而非皇室,这意味着什么,在场所有人心知肚明。 玲珑城富可敌国,十年前那也是生意遍天下的巨贾,各行各业均有涉猎,寒光城若真能直接与之搭上线,怕不是要穷鬼翻身。 冷凝秋闻言先是一愣,随手起身,恭恭敬敬走到堂中,朝着上首太子妃躬身作揖。 “自然求之不得,只是敢问太子妃,欲与寒光城作何买卖?” “你想做何?” 苏清欢不答反问。 冷凝秋沉吟一瞬,直起腰杆。 “北冥稀缺的所有,水果时蔬粮食谷物等等,我都想做。” “一口成不了胖子,冷公子难道不怕,要的太多把自己撑死?” 苏清欢意味深长的看着他,野心倒是不小,就是不知实际能力又如何。 配不配得上他这偌大的野心。 冷凝秋微微仰头直视苏清欢:“母亲曾说过,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所以,我信我撑得起,寒光城也撑得起。” 这—— 众人被冷凝秋大胆的言论惊到,冷挚更是被这个儿子吓得赶忙就要去请罪,可还不等他站起来,主座上的太子妃又说话了。 “好,来人,备笔墨。” 下人很快就拿来笔墨纸砚,并小心的挪走吃食,在案上的空处铺好宣纸,将墨研好,又把笔送至太子妃手中。 苏清欢很快就写好了一封信,命下人转交给冷凝秋,随后,继续说道。 “带上我的手书,你自去玲珑城与白总管谈,不管你想要什么,想做什么,我只等三日。” “三日后,你若不能如约而归,这买卖便当是黄了。” 众人惊:“太子妃可否再宽限几日?” “为何宽限?” 苏清欢反问那人,“此处到玲珑城快马一日半可至,三日不是刚刚好么。” “可这点时间只够来回,哪里够冷少主谈好生意啊!” 这不是为难人嘛。 看似是给了个天大的好机会,一个可以让寒光城翻身把歌唱的机会。 可实际呢? 如此苛刻的条件,又有几人真能做到。 “是啊,这刚燃起来的希望,怕是得落空啊!” 呵—— 苏清欢冷笑看着这些人。 “事在人为,试都没试过,又怎知不会城。就是因为有你们这些未做事先唱衰的人存在,北冥才会一直停滞不前。” “我去。” 冷凝秋一句“我去”,成功堵上了其余人的嘴,他抬头看着苏清欢,认真道:“我愿去这一趟。” 太子妃说的对,事在人为。 他都还没试过,又怎知不行呢。 苏清欢很满意他的回答,为此,她当众许下承诺:“你若能如期返回,日后,玲珑城与北冥的所有生意,便都由你来对接。” 这一句,让所有人又重燃了希望。 冷凝秋更是直接转身就往外跑,冷挚在后头急得直喊。 “殿下还在,你这、成何体统!” “殿下,爹,我现在就出发。” 冷凝秋一刻都不想等,这是他好不容易才争取来的机会,必须抓住。 “殿下恕罪,这孩子自小就毛躁。” 堂中,冷挚替儿子告罪。 夜流华摆了摆手:“无妨,冷公子是性情中人,此番也是为我北冥办事,孤,甚感欣慰,又怎会因这点小事怪罪。” 说罢,他转头看向身侧之人。 “孤在这里替北冥百姓,多谢太子妃。” “别!” 苏清欢不吃他这一套,直接拦下夜流华递过来的酒杯。 “一码归一码,我如今是以玲珑少主的身份在与北冥谈生意,该给的一分不能少,少套近乎。” 夜流华失笑:“那玲珑少主以为,其中利益该如何分配?” “五五分。玲珑城只出人,去往其余三国洽谈合作,北冥出钱出力,来回运输及后续销路你们自己来。” “五五分账?玲珑城要的也太狠了吧?” 有官员惊呼,显然是无法接受这样的分成比例,如此一算,北冥岂不是太亏。 “狠?要不你们先想想,这些年三国为何宁愿东西烂地里,也不愿提高价格供应给北冥?” 苏清欢平平淡淡的一句反问,让在场所有人都哑了火。 能有什么原因? 都是前人造孽后人遭殃,早些年北冥也并非没开过互市,只是他国商人千里迢迢运来货物,北冥不但要压原来说好的价,有时一言不合还要打杀商人。 久而久之,自然没人再敢来与他们做生意了。 第42章 重开互市 “那都几十年前的老黄历了,不多都过去了吗?” 有人不服的低喃。 “过去?那只是你们自己以为过去了,那些受过屈辱的商人可没有,若没有我玲珑城亲自派人去谈,这重开互市,哼——” “好,就五五分。夫人还有何要求?” 夜流华一锤定音。 苏清欢意外的看了他几眼,属实没想到他能答应的这么爽快,想了想,她摇头。 “暂时没了,想起来再说。对了,我打算开一条直通北冥都城的路,天天吃肉的日子我受够了。此事可由玲珑城牵头,殿下有什么想法?” “这是好事,孤无他想,你全权做主。” 一条直通夜华城的路,若当真修成,享福的可不是清儿一人,而是北冥千千万万的百姓。 而且还是由玲珑城牵头,这就是出钱出力的意思,听起来北冥只需要出人就行。 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夜流华还能有什么想法,他什么想法也没有。 举双手双脚赞成。 不多时,冷凝秋派去买菜的侍卫回来了,同时给苏清欢呈上了一盘炒青菜。 菜叶子略微有点泛黄,但这已经是城中唯一能找到的蔬菜了。 “请太子妃勿怪,属下已尽力寻找,可跑遍全城也只有这些。” 就这还是在城中最富的那户人家买的,人家本来还不愿意卖,是听说太子妃想吃,才愿意割爱的。 就寒光城这穷乡僻壤的,苏清欢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嗯,辛苦了。” 见太子妃终于是吃了些东西,瞧着火气也没有那么大了,众人才继续推杯换盏交谈起来,但大多围绕着互市在说。 如此,这场接风宴也算宾主尽欢。 宴后,冷城主将太子与太子妃继续安排在上次的地方,毕竟,那已经是城主府内最好的院子。 房间里,苏清欢摸了摸那张很是简单雕花床,床头的围栏的位置上,后来被刻上了一朵梅花。 而她大姐苏梅,曾奉父命嫁入北冥。 而这朵花,上次她住进来时,才刚刚被刻上去。 “清儿,在想什么?” 夜流华从门外进来,走到她身边坐下,拉起她有些冰凉的手放在掌心捂着。 “看你宴上没吃多少,孤命闲影去城中找了,看可有其他清淡的吃食。这些日子辛苦清儿了。” 这趟出行,苏清欢意在勘探土地准备春耕,而夜流华则为铲除毒瘤收拢权力,所以中间两人曾有几次是分头行动的。 后来即便汇合,也都各有要事在忙,闲影倒是一直跟着苏清欢,可他有时聪明,有时又像缺根筋,自然不会注意吃这种小事。 而且苏清欢也不是个会主动说的,毕竟前世比这艰难的条件不是没遇到过。 起初,连她也以为自己能一直忍下去的。 可这具身体从小也算养尊处优,后来做了琉璃宫主后,更是被七姝四使拼了命的用顶顶好东西娇养着,事事都只求她满意顺心。 尤其在吃上,紫熙更是为此学了一手好厨艺,每日变着法儿给苏清欢做。 多年下来,口味自然就养刁了。 所以啊,苏清欢高估了自己在这方面的忍耐力,她如今,早已不是前世那种刀口舔血只求活命的过法。 且精贵,且精细着呢。 再不是曾经那个吃虫果腹都能满足的叶芸了,而是如今,看见羊肉都有些食不下咽的太子妃。 所以说,能坚持一个月,都是她忍耐力极好了。 \"小事,我会自己想办法的。\" 苏清欢倒是没有埋怨旁人的想法,遇到问题,她总会自己想办法解决。 修路通商而已,这个问题也没那么难解决。 听出她话中之意,也知道她从不是依附旁人的那种女子,但夜流华心中愧疚和自责却更甚了。 他轻轻拥她入怀,想到那日亲眼见她如开裂的瓷娃娃般,血淋淋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模样,夜流华心疼的眼尾都红了。 \"对不起,孤从未想过会害你至此。\" 怀中,苏清欢身子僵了一下。 那日,她从昏睡中醒来时,这人沉默的替她擦净满身血迹后,也曾抱着她说过同样的话。 苏清欢忽然意识到这段时间他的反常因何而来,所以,这回是发自内心的在心疼她? 沉默许久,苏清欢伸手在男人宽广的后背轻拍了两下:\"都过去了。\" 毒发会过去,痛苦会过去,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切苦难都会过去。 可唯独,姐姐们的死是一条无法逾越的天堑,永远都无法过去。 苏清欢可以不在意北冥对她做下的一切,但无法替死去的人说原谅。 她连自己都无法原谅,又如何替死去的姐姐们原谅害她们的仇人。 如果她原谅了,那些因此而无辜受难的姐姐们的亲人,那些被迫夫妻分离骨肉分离的人,他们又该如何? 她必须为这些人,为姐姐们,讨回这已经欠了十年的血债与公道。 …… 与此同时—— 城中某客栈。 \"就凭他们,也能杀的了苏清欢?\" 夜凌汐站在客栈二楼,看着底下那群粗俗不堪的江湖大汉,有些怀疑的看向千面幻音。 \"凌王莫急,这些人无一不跟琉璃宫有死仇,武功也算上等,即便杀不了,重伤她定不在话下。 况且我们此行的目的, 能杀人最好,若不能,也定要太子殿下看清楚她的真面目。\" 幻音笑着解释,心中却在暗骂。 十五那日本是刺杀最好的机会,苏清欢毒发极度虚弱,可这蠢货担心伤及太子,硬生生把要行动的人给拦下。 错失良机,他们不得不一路尾随来到此处。 寒光城乃太子此行最后一处,距离玲珑城又近便于逃跑,苏清欢隐忍一路未曾动手,定是在等这个绝佳的机会。 因而,千面幻音笃定苏清欢会在近几日动手。 \"派去城主府的探子还没回来吗?\" 幻音问。 \"那是城主府,况且还有皇兄在,防守定然比平时更严。你以为是菜市场,等着!\" 夜凌汐不耐烦道。 不久后,探子终于回来了。 同时,也带回了玲珑将与寒光城重开互市的消息。 这一刻,夜凌汐突然有些犹豫。 如果苏清欢真的死了,那这互市、还开的下去吗? 第43章 预谋刺杀 这个千载难逢机会,几乎能改变整个北冥的互市,真的要为一个女人而毁掉吗? 然,探子接踵而来一句话,更加深了夜凌汐的动摇。 \"你说什么?她要在北冥修一条直通皇城的路。\" \"凌王可别被那女人骗了,她惯会用这些伎俩收买人心,苏清欢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才会提出修路的。王爷千万别上了她的当。\" 千面幻音看出了夜凌汐的犹豫,赶紧出言劝说。 夜凌汐却冷冷盯着她:\"收买人心的伎俩?你若能拿出这么大手笔,本王甘愿被你骗。\" 这条路倘若真能修好,那整个北冥大部分都能被连贯起来,加上互市的重启,不止百姓的生活会有极大改善,连军队进出都会方便许多。 如此,皇兄攻城掠地收复三国的抱负,又多了一份胜算。 不,苏清欢不能杀,至少如今不能。 \"你——\" \"凌王!\" 夜凌汐抬手指着下方,那句\"你们回去吧\"还没出口,就被千面幻音大声喝止。 \"王爷,我有办法在不影响互市和修路的情况下,还能杀了苏清欢。\" 夜凌汐蹙眉看她,眼底尽是不屑:\"你能有什么办法?\" \"王爷请跟我来——\" 片刻后,当千面幻音易容成苏清欢站在他面前时,夜凌汐瞳孔巨震。 \"想不到你还有这本事,如此近距离,本王竟看不出丝毫破绽。\" \"自然,这些年我时常扮作她进出一些场合,连她最亲近的琉璃七姝,都分不清真假。\" \"连声音都一模一样,妙,妙极。\" 夜流华由衷赞叹,果然,能被苏清欢留在身边贴身伺候的都不简单。 他现在,很满意千面幻音展现出来的能力。 不过,仅是这样还不够。 \"你还有何筹码?不如一并说出来,让本王听听,是否足以与修路互市相比。说得好,本王可以考虑继续与你合作。\" “苏清欢所有一切我都能模仿的惟妙惟肖,说话做事,包括笔迹,除了她本人,无人可分辨真假。” 夜流华眼睛一亮:“当真?” 如此一来,他担心的修路互市的问题,便可迎刃而解。 真的死了,假的顶上,一切照旧。 “自然,而且凌王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何事?” “如今苏沧漓已死,若苏清欢这个唯一的少主也死了,玲珑城将群龙无首。而太子殿下作为少城主夫君,有继任城主之权。” 后面的话,她不用说,夜凌汐也懂了,他自动接过她的话头,继续说道。 “这么说来,苏清欢死,不仅不会影响之前的一切,玲珑城反而会归我北冥所有。” “凌王英明。” 两人相视一笑,这场刺杀算是最终确定下来。 次日。 夜流华带上闲影与一众官员们,去田里勘探土地,顺便检验下,这段时间苏清欢传授的一些东西。 而苏清欢声称累了,在城主府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她醒来时,房间里早已有人在等。 “主子。” 见苏清欢醒来,轻尘忙现身行礼。 “起来。幻音和夜凌汐到了?” 她之前吩咐轻尘盯着两人,如今轻尘在寒光城,那两人想必也在附近。 “主子神机妙算,幻音利用这些年在琉璃宫打下的根基,对外放出北冥太子妃就是琉璃宫主的消息,如今,那些死而不僵的臭虫已齐聚城中,只待对您出手。” 琉璃宫初出江湖时,为打响名声,跟不少武林世家正面交锋过,有些穷凶极恶的被灭了门,但有些罪不至死的,苏清欢也曾放他们一马。 如今,这些人被千面幻音召集在一处,准备一起对付苏清欢这个共同的仇人。 “橙羽可有回信?” 离开皇宫前,苏清欢曾借催粮种一事给玲珑城传过一封信,那信明面上是催粮,可其中有暗语。 命橙羽查清琉璃宫所有千面幻音的同党,严密监视,静候收网。 而今大事已成,该到了收网之时。 “翎鹃传信:三国异动,小心春耕。” 哦,这是北冥春耕的动静太大,三国感觉到危险要捣乱啊。 好啊,她求之不得。 没有恶人衬托,又岂能显出她的善呢。 就让这场春耕,帮她再加一把火,彻底巩固她这个太子妃在民众心中的地位。 她要在北冥拥有不输于太子的盛名,要让苏清欢这三个字成为民众心中的神,要让三国深深忌惮于她。 而当有一日,这个神突然倒下时,不仅北冥会大乱,三国的所有忌惮都将化为利剑,深深刺入北冥的所有要害。 “嗯,幻音那里日后不必再理会,歇两日就回帝都,替我去盯着那些粮种,春耕可以出事,但不能真的出事。” 此事关系她能否在北冥彻底站稳脚跟,苏清欢不容有失。 “属下不必歇,即刻便返回京中。” “也好,辛苦你了。” “为宫主效力,属下心甘情愿。” 说罢,轻尘便转身消失在房间里。 苏清欢又赖了一会儿床,才起身收拾,独自用过午膳后,便开始在城主府四处溜达。 “太子妃想找什么?” 远远跟在身后的婢女见她东张西望的,似乎在找东西,便上前询问。 “过来。\" 苏清欢朝她勾勾手指,婢女附耳倾听。 “城主府为何不见一个女眷?” 婢女四下看了看,小声回道。 “城主夫人十年前因病离世后,城主便停妻再未娶,至今只公子一个子嗣,而公子尚未娶妻,所以城主府只有这两位主子。” 苏清欢若有所思的点头。 大姐眼光倒是不错,这冷挚,虽瞧着像是个孔武有力的莽夫,可治理城池还算有一套。 寒光城虽穷,但在北冥的风评却不错,比之在其父手中的境况还往上提了几分,穷是整个大环境导致的,与冷挚的能力无关。 加上他养了一个好儿子,寒光城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这些年,苏清欢很少刻意去关注姐姐们的夫家,因为她怕控制不住心底的杀意,再无法静下心来筹谋和培育势力。 一个北冥已经很难撼动,更何况,她筹谋的是整个天下。 “嗯,去那边走走。” 第44章 冬有落梅 “这是何处?” 苏清欢停在一处清雅的院落前,她的目光落在门口匾额的那三个大字上。 落梅院。 院落的风格与这府邸有些不搭,像是一堆乱石中长出朵娇弱的花,有种莫名又诡异的和谐。 就像苏清欢也无法想象,娇弱温婉的大姐与冷挚那个壮汉,又是如何走到并生活在一起去的。 其中不乏父命难违,但大姐甘愿为他生下冷凝秋这个孩子,便足以证明,她的内心其实是有这个男人的。 凝秋凝秋,秋过是冬,而冬有落梅。 尽管心中已有猜测,但苏清欢还是想确认一下。 果然,那婢女回道:“这里是城主夫人的院子,她故去后,城主便将院子封了,除了洒扫下人,只有城主和公子偶尔会来。” 听到这里,苏清欢原本迈出的脚步,又收了回来:“我累了,回去吧。” ...... “清儿,孤回来了。” 夜流华与闲影回来时,天色已近傍晚,彼时,苏清欢正坐在窗前神游天外,听到喊声后,她抬眼看去—— 漫天红霞在后,男人踏光而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欢喜,他健步如飞,几步就到了苏清欢面前。 夜流华弯腰屈身,隔着窗棂,轻轻在她额间落下一吻,而后退开,极其自然的抬手抚平她因忧思而隆起的眉心。 “有心事?” 苏清欢摇头:“今日如何?” 提到这个,夜流华刚落下去的笑意又爬上眉眼。 “清儿教的东西果然有用,孤从前不善农耕,今日可是狠狠在那些官员面前,扳回了一城,日后再无人敢用此事糊弄孤。” 之前在苍原郡,那郡守就用这些糊弄过夜流华,若非一早就盯上郡守和背后之人,他未必会发现上交的粮食数目不对。 但今日用清儿的方法小试牛刀,便是那专司农耕的官员都惊呆了,直呼太子神勇,简直算无遗策。 “嗯,那便好。” 苏清欢情绪不高,只随意应和着。 夜流华看出不对,给闲影递去一个眼神,后者悄然离开。 晚膳时,苏清欢依旧没什么食欲,随便应付了几口便上床睡了。 夜流华待她入睡,默默退出房间。 门外,是早已等候在侧的闲影。 “太子妃今日都做了些什么?” “属下问过了,无甚异常,下人说太子妃睡到晌午才起,用过午膳后,就在城主府里转了转,没多久便称累回房了。” 夜流华蹙眉,听着的确很稀松平常,没有哪里异常。 那清儿是因何事心绪不佳呢? 有什么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夜流华忽然又问:“她最后去了何处?” “落梅院,是故去城主夫人的院子。” “孤记得,冷挚的夫人、也姓苏。” 闲影有些纳闷:“姓苏怎么了?” 夜流华险些被他那一脸蠢样气死:“你家太子妃那个苏。” 闲影忽然想到玲珑城主那十二个女儿,哦不,得再加一个。 他家太子妃也是女的。 “所以——” 闲影指了指太子身后房门,又指了指外面,用两根食指在空中画了个圈,然后,两只手同时四指半握,大拇指上下跳动。 啪—— 夜流华没忍住,终是一巴掌拍在了他脑袋上:“瞎比划什么呢?走,去见冷挚。” 闲影揉着脑袋赶紧跟上:“属下的意思是说,太子妃和那位城主夫人是一家人,是姐们俩。” ...... 冷挚对于太子殿下半夜找上门,问他自家夫人的事,表示有点一言难尽。 “殿下这是、何意?” “冷城主不必紧张,孤与父皇早知你夫人是玲珑人士,也知她是玲珑城主养女,并不会因此怪罪。今日有此一问,其实是为了孤的太子妃。\" 冷挚愣了愣,本以为太子是来找他问隐瞒夫人身份之罪的,竟是为了太子妃么。 想到那位太子妃的身份,冷挚又有些明白了,也是,那位也算是他的、妻妹。 “殿下所言不错,臣妻苏梅乃玲珑城主第一个养女,当初也算奉命接近臣,但臣与她却日久生了真情。十年前她回城为父贺寿再没回来,臣以为她是不要我们父子,要彻底回到养父身边效力,可后来才听说,是城主府满门被灭,她、死了。” 冷挚语气难掩悲戚,说到最后,更是开始猛男落泪,哭的泣不成声。 爱妻走后,他为了在儿子面前维护严父的形象,甚少有如此情绪外露的时候,可今日被太子突然提起,冷挚却怎么也压抑不住心中哀思。 许是近日看了太多的太子与太子妃恩爱画面,让他忍不住有些羡慕,也越发思念亡妻,因而有些触景伤怀。 夜流华不擅长安慰别人,尤其是男人,这么多年他也只安慰过清儿一人,就连夜流烟都大多是吓唬,而非安慰。 于是,夜流华学着清儿安慰他时用过的动作,靠近轻拍了两下冷挚宽厚的肩膀,又绞尽脑汁想了想措辞,却最终只有两个字。 “节哀。” 说罢,夜流华转身向外,边走边说。 \"你明日在家歇着吧,勘地之事孤自会盯着。\" \"啊?\" 冷挚泪眼朦胧的抬头,房中却早已没有了太子的身影,好像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他的幻觉。 他不禁有点怀疑,太子是真的来过,还是他太过思念爱妻,给哭出幻觉了。 ....... 夜流华再回到房间时,苏清欢依旧睡着,但她眉头紧皱,似乎正深陷在某种痛苦的回忆中,口中不停地喃喃自语着什么,夜流华凑近分辨了许久才听清。 \"大姐,不要,不要。\" 夜流华听得眉头紧蹙,他抬起手,一下又一下不厌其烦的去抚平她的眉心,却任他如何努力,苏清欢那紧蹙着的眉心,始终都没有舒展半分。 “清儿,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好受些,不再如此痛苦难过。” 这一夜,夜流华如那日毒发时一样,守在她床边一夜未眠。 夜流华听着她那一声声无声的抽泣,看着她眼角不断滚落的泪水,他的心也在一遍遍经历着凌迟。 身体上的伤痛尤可弥补,那她心上的那些伤呢? 他又该如何才能抚平。 第45章 梦回灭门 整整一夜,苏清欢都深陷梦境,痛苦与鲜血死死缠绕着她,令她无法安眠。 梦里,苏清欢又回到了那个令她梦魇一生的夜晚—— 那天,是爹爹四十大寿,有客从四方来,玲珑满城尽欢。 前厅寿宴结束后,她满心欢喜的与六姐七姐十一姐在逍遥阁等爹爹回来。 想着将她亲手做的蛋糕与爹爹和姐姐们分享,她太久没见到姐姐们了,有大半年的时间她们都在外面各忙各的。 为了爹爹和玲珑城四处奔波,前六个姐姐更是嫁入四国与世家联姻,所以她求了爹爹,借着这次寿宴将姐姐们全部召回,她想见姐姐们。 那一次,爹爹答应得十分爽快,用她思念姐姐的名义将在外的十二女全部召回。 那个时候的苏绯墨并不知晓,她的爹爹因为察觉到养女们对他的怀疑,已经对她们起了杀心。 而苏绯墨也不知道,她的姐姐们辛苦在外避了大半年,最终却因为这封以她为名的家书,下定决心不再躲藏。 她们要回去告诉幼弟这个父亲的真面目,要带他逃出父亲圈出的牢笼,但她们还没来得及做什么,杀机便至—— 那日,苏绯墨本是隐约察觉到了逍遥阁外的异样的。 她自小感官便异于常人,因为有胎穿带来的精神力感应,方圆百米内没有动静能瞒得过她的耳朵。 也因为这个原因,她时常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动静被吵醒,所以在能开口说话后,特意请爹爹帮她建了逍遥阁。 整个逍遥阁在建造时采用了特殊的隔音材料,以隔绝她异于常人的敏锐感官,让她能在夜里不被外界细微的声响惊扰,然后睡个好觉。 那天,苏绯墨其实隐约中听到了外面有什么声音,她想去看看的,可因为见到姐姐们全部回来太过开心,只简单两句话就被转移了注意力。 直到,大姐苏梅满身是血的从外面冲进逍遥阁—— \"十三快逃——\" 苏梅甚至连话都未说完,就被后面紧随而来的黑衣人一剑穿心,死不瞑目倒在苏绯墨面前。 她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看着那锋利的长剑瞬间穿过大姐的胸膛,银白的剑尖染上血色,鲜血顺着下沉的方向一点点汇集,顺着剑尖‘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 那些血落在地上,也落进了她的心里。 像滚烫的岩浆一下又一下灼烧煎熬着她的心,那一刻,她脑子里有根弦\"啪\"的一下绷断了—— 前世的种种,重生的种种,放电影似地在她脑海中闪过。 她以为曾经的一切都过去了,老天给了她重来一世的机会。 有正大光明的身份,有梦寐以求的亲人,有自主选择的机会...... 她以为自己已经拥有了一切想要的东西,可原来,竟只是一场梦幻泡影么。 就在苏绯墨陷入自我怀疑的怔愣中时,那边,六姐苏雅已经拔剑上去挡住了黑衣人的脚步,她以身为盾,为后头的弟弟妹妹争取一线生机。 \"七妹,十一,快带小弟离开。\" 等苏绯墨再回过神时,她和两个姐姐已经躲进了花园的假山里,苏七想发信号弹求救,却被苏绯墨拦下。 \"别,会暴露位置。” “姐姐们相信我吗?\" 然后,苏绯墨第一次在姐姐面前使用了前世学到的技能,她点了她们的穴道,自以为是的独自离开去找爹爹求援。 离开假山后,苏绯墨以身为饵,将所有黑衣人汇集一处,以异能杀之,她还擒住了飞鹰,问出了刺杀主谋来自北冥。 就在苏绯墨想要问出更多内容是时,飞鹰被赶来的黑袍以飞镖贯穿后脑,死于当场。 之后,苏绯墨便被黑袍猫戏老鼠一般玩弄了许久,在最后,苏绯墨打算以命换命殊死一搏时,奄奄一息的苏雅忽然出现,替幼弟挡下了那致命一击。 而黑袍也成功被苏绯墨重伤,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苏雅在咽气前,对苏绯墨唯一的叮嘱就是:\"离开玲珑城,活下去。\" 她甚至没有提起尚在年幼的儿子,只惦记着让自己的幼弟逃离这个囚笼,逃离那个居心叵测的亲爹。 然后,活下去。 仅此而已。 说完这句话,苏雅将苏绯墨死死护在身下,用自己的身躯,为幼弟挡下那焚烧而来的火焰。 而在她的怀中,苏绯墨早已因为异能使用过度,力竭昏死了过去。 再后来—— 苏绯墨被城民从大火中救出,苏沧漓突破重围终于回府,在苏绯墨险些被当成尸体抬走时,沈轻寒发现她仍有微弱的气息。 当苏清欢从昏迷中醒来时,当她看到七姐和十一姐被大火烧焦的尸体时,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七姐和十一最后看她的眼神中,除了对她所展现能力的震惊,还有某些不可言说的惊恐与不安。 本该活下来的七姐和十一死了,再结合六姐死前说过的话,苏绯墨敏锐的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对劲。 她以收殓尸身为由,暗查了所有姐姐们的尸体,最终确定七姐和十一的死因,并非是爹爹所说大火导致假山坍塌,她们因救援不急而死。 她们在那之前就已经被人拧断了喉咙,从她们因惊怒与悲愤而瞪大的双眼中,苏绯墨嗅出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以前她总不愿意去深思—— 为何爹爹要出生便宣布她是男孩,为何总把她关在院子里不让出去,为何非要她练那遮掩瞳色的功法,为何待她不亲却后来忽然转了态度…… 原来所有的所有,都只是为了利用。 所以,她用仇恨伪装自己,骗过了她的好爹爹,又暗中向一直想收她为徒的神医谷主传信,请他入玲珑城带走自己。 于是最后,苏绯墨以养伤和转移北冥视线为由,成功从玲珑城脱身,她抛弃那个爹爹赐予的名字,改用生母为她取的小字,而后,开始了她长达十年的复仇大计。 …… 次日。 “姐姐——” “清儿!” 苏清欢从噩梦中惊醒,就对上了一双疲惫又担忧的眼睛。 彼时,她满心的仇恨与杀意来不及掩饰,就这么明晃晃的撞进了夜流华眼中。 第46章 祭奠大姐 “别这么看着孤。” 一只颤抖又冰凉的大手,落在苏清欢眼睛上,她看不到面前人的神色,却能听到他话语中的哽咽与不安。 “清儿,我不是故意要伤害你的,我不知会害你如此。孤真的后悔了,这些日子我无数次在想,如果当年没有那道命令,我的清儿如今该是何等恣意畅快。” 所以,他后悔的并非那道命令,而是,恰好他喜爱的人在那场旋涡的中心。 夜流华啊夜流华,你只是在给自己找一个好受点的借口,而非真正的悔不当初。 他从未真正反思过。 达到目的的方式有很多种,而因为北冥生性便爱掠夺他人,所以,夜流华很自然而然的选择了最快捷有效的一种方式。 杀人。 简单又粗暴的杀人,以达到目的。 果然是行之有效的方法呢。 苏清欢没有做声,只是在心中冷笑。 “别恨孤,清儿求你,别恨孤,你想怎么都可以,只要别恨孤。” 高高在上的北冥太子,连夜帝都敢顶撞反驳的夜流华,在这一刻,如此卑微的祈求着心爱之人的原谅。 因为他曾经的一个过失,事实上,以他的身份来说,这或许并不算过失,而是上位者为维护自己利益,而做出的再正常不过的决定。 甚至说,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决定。 如果,这个决定的最终后果,没有落在他自己身上的话,夜流华此生都不会后悔,自己曾有过这样一个决定。 如他所言,北冥太子从不后悔任何决定,此乃唯一一次。 只因事关他的太子妃,他此生心中唯一挚爱的女子。 许久,苏清欢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轻轻拿开他遮眼的手:“夫君,我只是做噩梦可,并非对你。抱歉,吓到你了。” “真、真的?” 夜流华怔愣一瞬,有点不确定。 苏清欢点头,看了看外面天色,又摸了摸自己早已空空如也的肚子:“我饿了,夫君陪我用早膳可好?” 夜流华点头,亲自服侍着苏清欢起床穿衣,而后端茶布菜,方方面面极近周到,从不假手于人。 可是惊掉了一众进出房间的城主府下人的下巴。 早膳后,苏清欢催他去忙正事,夜流华也不磨蹭,临出门又折回来,对她道。 “冷挚今日在府上,你若想,便去看看吧。闲影,留下陪着太子妃。” “是。” 夜流华大步离开。 苏清欢跟着走出,转头,询问的看向门口站着的闲影:“殿下知道了。” 闲影点头:“昨日见太子妃心绪不佳,殿下担心您,命属下去查了您白日行踪,听说您去过落梅院后才……便由此推测出一些事情,并找冷城主确认了一下。” “哦,知道也好。” 倒省了她日后麻烦,有这一层妻妹的身份在,她以后与冷凝秋这个外甥多些往来,就都变得更合情合理了。 “走吧,既然殿下一番好意,我也该去看看大姐了。” 说完,苏清欢便领着闲影一路往落梅院而去。 而此刻落梅院中,冷挚正站在那棵他与爱妻亲手种下的梅树前,神游太虚。 所以,昨夜太子殿下真的去了他房中,而他还当着殿下的面哭成那副鬼样子,简直是丢人至极。 久在寒光无人知,一哭却直达天听。 他这个寒光城主,怕是要做到头了。 太子殿下一大早就让他来这等着,怕不是要在爱妻的院子,惩治于他吧。 玩权谋的心眼子都黑,太子殿下这真真是杀人诛心啊! “冷城主。” 正当冷挚对着那梅树胡思乱想之际,一道女声打断了他,冷挚回头。 “参、参见太子妃殿下。” 苏清欢看了已经跪在地上请安的冷挚一眼,眼底神色复杂:“免礼。” 冷挚从地上起身,问:“敢问太子妃来此有何吩咐?” “听闻城主夫人也是一位女中豪杰,还曾参与过寒光城的治理,因此,特来祭奠一二。” 冷挚神色动了动,却下意识看向她身后的闲影:“太子殿下他——” “尽管照太子妃吩咐做就是。” 冷挚点头,明白了,太子今日不是要当着爱妻的院子给他治罪,而是要让他陪太子妃祭奠亡姐。 “太子妃若愿意,下官带您去院子里面转转?” “有劳城主。” 于是,苏清欢在这个大块头姐夫的引领下,细细参观了大姐生前的院子。 她看到了许多苏梅曾在这里生活的痕迹,也从冷挚的口中得知了两人走到一起的始末,以及,苏梅离开前留给冷挚那句\"此生莫入玲珑城\"的叮嘱。 冷挚也是在得知爱妻死讯后,才恍然明白了什么,他的爱妻并非抛夫弃子要回去为父效力,而是在出发前,便已预感到此行凶险,担心夫君莽撞不顾儿子年幼去玲珑城寻妻,才会留下那样一句意味深长的叮嘱。 苏清欢也没有看错,冷挚从骨子里的确是个莽撞的,有勇却无太多谋划,是在爱妻死后,他才逐渐有意识地改变,才成为了今日有勇有谋的寒光城主。 最后,两人一起去祠堂祭拜了苏梅。 走出祠堂时,冷挚忽然叫住了苏清欢,他问:\"敢问太子妃,我儿此行可有危险?\" 爱妻叮嘱他此生莫入玲珑城,可他们的儿子,如今为了给寒光城挣一个光明的未来,早已单枪匹马出发去了玲珑城。 苏清欢瞧着他略带忐忑与不安的眼睛,忽就笑了:\"大姐夫放心,明日我陪你亲自迎他凯旋。\" 冷凝秋是大姐留于这世上唯一的血脉亲人,她护着都来不及,又怎会忍心伤他。 一切不过是为了给他将来铺路。 起初,苏清欢的确是因为满桌的羊肉而食不下咽,有点小小的生气,但在冷凝秋主动站出来并尝试化解的那一刻,她便已经怒气全消,所以她提出了合作一事。 之后她出言试探,但冷凝秋那孩子不仅有野心,也有为之不顾一切的决心,所以,苏清欢又怎能不成全他。 她在那封手信中留下了暗号和暗语,白子逸和橙羽一见便知,所以冷凝秋只要能到玲珑城,这笔买卖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而明日,寒光城的所有人,将共同见证这位少城主的凯旋,以及他为北冥争取来的互市重开。 第47章 洽谈凯旋 “玲珑城再无可威胁我们的人,自然,也不会成为他的终点。” 相反,玲珑城将是冷凝秋的起点。 作为洽谈成功的大功臣,这件事,也必将奠定冷凝秋日后在北冥不可替代的地位。 因为太子妃曾当众说过,若冷凝秋如约返还,日后玲珑城与北冥的所有生意,只认他一人。 说完这句话,苏清欢转身离开。 留下冷挚在祠堂门口独自站了许久。 …… 客栈。 “如何?” 夜凌汐与千面幻音苦苦等了两天,却只等来了苏清欢的足不出户,气得两人险些七窍生烟。 这不,幻音不得不亲自下场打探消息,刚从城主府回来,还没来得及进房间换下伪装,就被夜凌汐挡在了门口。 “打听清楚了,这两日苏清欢病了在府中休养,明日冷公子从玲珑城洽谈返回,她会亲自出席迎接。” 幻音挑重点跟夜凌汐说明情况。 夜凌汐却听得蹙眉:“如此重要一事,皇兄岂非要一同出席,万一误伤——” “凌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先不说我找来的人等不等得住,单是错失这次机会,给了苏清欢在北冥立足的机会,日后想要再杀她恐怕就难上加难了。” “所言确有道理,可你潜伏苏清欢身边那么多年,不可能完全没机会杀她,早不动手早不动手,偏偏在她嫁给皇兄后如此着急杀她,真的只是为了报你所谓的血仇,而非心存他想?” 夜凌汐挑眉看她,眼中有着怀疑。 千面幻音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挣扎,但很快就被嫉妒与恨意取代:“我自然是为报仇,不然凌王以为呢?” “哼,最好是,北冥太子可不是谁都能觊觎的。你,还不配。” 说罢,夜凌汐转身离去。 留下幻音独自在门口恨的咬紧了牙关。 我贾音音不配,她苏清欢就配吗? 什么青翎公主,不过是一个冒牌皇子生的一个冒牌货色罢了。 苏沧漓与她父亲同为青翎的世家贵族,她比苏清欢同为世家之后,并不差她什么。 所以,她凭什么不能觊觎太子殿下。 她可以。 连苏清欢自己都说了,她千面幻音日后是要伺候太子的人。 是苏清欢自己出尔反尔,便别怪她翻脸无情,与她新账旧账一起算! …… 次日。 临近傍晚时分。 太子携太子妃与寒光城一众大小官员,齐齐聚集在城楼上,远远望着玲珑城的方向,殷殷期盼,又倍感焦灼地等待着什么。 直到天色越来越黑,所有人都从最初的殷殷期盼,变得焦躁,最终失望的垂着头。 \"这马上就到与太子妃约定的时间了,冷公子怎么还不回来?\" 有人窃窃私语,却被夜流华一个眼刀吓得噤了声。 旁边那人见状,张口欲言的话咽了回去。 也是,太子与太子妃都没着急,他们又急什么。 只要太子妃不发话,她愿意多等一会,那寒光城就还有一线希望。 想通了这一点,那人也便安心的跟着继续等。 在天边最后一缕阳光逐渐沉入地下,黑暗即将全部笼罩大地时,苏清欢忽然抬起手遥遥指向远处—— \"来了。\" 短短二字平淡又平静,却夹杂着从未动摇的肯定。 众人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却见远方那道阳光所成正在消失的地平线上,有一个极小的黑点正在快速移动,距离他们的所在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直到小半个时辰后,冷凝秋气喘吁吁的往城楼上跑时,众人才反应过来。 刚才,太子妃是怎么从那么远的距离,看到那比芝麻大不了多点的冷公子的? \"拜见太子太子妃,小子幸不辱命,已与白总管敲定合作,具体细节玲珑城不日将派人过来详谈。\" \"做得很好。\" 夜流华亲手将冷凝秋扶起,将他亲自拟好的谕令放在他手上。 \"即日起你便是互市监察,一应事务由你总管,回宫后,孤会请父皇正式下旨册封。\" \"叩谢陛下圣恩,谢太子太子妃恩典。\" 冷凝秋再次跪地谢恩,当然也没忘谢过他此番真正的恩人——太子妃。 亦是玲珑少主,他的、小姨。 跟着小表弟这么叫应该没错吧。 这时,感受到他视线的苏清欢也开了口:\"冷公子一路辛苦了,快回去好好休息吧。过几日有的忙。\" 这时,众人才发现,冷凝秋身上依旧穿着三日前的那套衣服,原本还算尚可的布料,如今已变得脏乱不堪满是褶皱,一看就是风尘仆仆不曾好好休息过。 冷凝秋尴尬的挠了挠头: \"我一路太过激动,竟是忘了先回去沐浴净身,再来拜见两位殿下,谢太子妃不罪之恩。\" \"有何可怪。\" 苏清欢也笑着看他,眼底有着欣慰。 姐姐们的这些孩子,当真都被父亲教养的极好。 至少她如今见过的这两个都很好,聪慧又不失坚毅,日后必成大器。 片刻后,众人全部散去,城楼上只剩苏清欢与夜流华两人,闲影不知去了何处。 “孤的清儿,当真像是一位极易心软的神明。” 夜流华弯下腰,将她偷偷踩在脚下的香头拾起。 那根本该被伫立在香案上,用于计时的线香,在苏清欢那句来了响起时,便已经熄灭。 但当时,所有人都只顾着张望冷凝秋,除了夜流华,无人发现,苏清欢悄悄将熄灭的香头取下,并藏了起来。 之后,众人又都激动于冷凝秋的凯旋,这点小事更是无人在意。 或许有人也发现了,但无人会在此关键时刻提起它,这不是把到手的好处往外推吗? 谁疯了才会主动去提醒太子妃。 却不知,是他们口中的太子妃亲手藏起了它。 因为在苏清欢心里,冷凝秋从出发的那一刻,便已经赢了。 输赢是她定的,只需要她承认便可。 旁人眼中的赢,只是为了让冷凝秋之后的路更好走一些。 仅此而已。 “夫君,我们也回去吧。” “好。” 夜流华牵起她的手走在前面,两人一起往城楼下走去。 只是走到半道,苏清欢右手突然往怀中摸去,然后取出一物,悄悄瞄准夜流华的后心位置—— 第49章 准备回宫 彼时—— 苏清欢正在跟冷凝秋在院子里说话。 看到太子出来了,冷凝秋一改方才还有些亲近的态度,退开了几步,说话也小心斟酌着措辞。 “白总管担心太子妃吃不惯北冥吃食,特意准备了些您爱吃的点心小食,还说上次随粮种一起送去的瓜果时蔬,等您回宫怕是不新鲜了,不日他会再送一批,让您敞开了吃不必省,不够还有。” 苏清欢坐在院中石凳上,面前的桌上早已摆好了点心小食,此刻她正咔咔掰着糖炒栗子,剥好就直接往嘴里一丢,手上一刻不停继续剥下一个。 “小白深得我心。” “小白?” 夜流华刚好走近,就听到她似乎是在夸别的男人。 苏清欢品出了他语气中酸唧唧的味道,将刚剥好的栗子往他嘴里一塞,语气颇为嘲讽的开口。 “夫君好出息,连个孩子的醋也吃,小白就是白子逸,我六姐的孩子,你见过的。” 哦,那没事了。 小白大白刚好凑一对,清儿好才思。 “嗯,你们继续,孤帮你剥。” 小小吃醋一把的太子殿下,就这么被一颗糖栗子哄好了。 冷凝秋在旁边看的直呼神奇。 叩叩—— 苏清欢指节敲了两下石桌,示意冷凝秋继续说事。 “哦,”冷凝秋回神,“小表弟说,让您得空回趟玲珑城,他已把继任大典提前准备好,您人到就成。” 苏清欢剥东西的手一顿,随即,又继续动了起来:“下次见面告诉他,别操心这些有的没的,玲珑城我操心够了,以后就交给你们这些年轻人了。” 一句话,成功把在场三个男人说懵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她如今也才刚满十六不久吧。 夜流华怀疑的看向闲影,后者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没错,去年接亲路上太子妃在病中度过了自己的十六岁生辰。 且当时她自己生辰都没过,一碗热汤药就解决了,倒是还惦记着给流烟公主快马送了重礼。 但这事冷凝秋不知道,所以他问:“冒昧请问您、贵庚几何?” 母亲曾说小舅舅比他小上几岁,虽说如今小舅舅变成了小姨母,可到底是同一人,年龄又不会随便长,怎么也大不过他去。 “.......” 苏清欢张了张嘴,到底是没把那破年龄说出来丢人,可又一想,她两世为人加起来也三十六了,怎就当不得这个长辈了。 转而便底气十足起来。 “你这小孩真不懂事,不知道年龄是女人的秘密,瞎问什么,再怎么我也是你小姨,有没有点长幼尊卑了。” 噗嗤—— 三人不知谁偷笑出声,明显是听出了她话中的强词夺理,和那隐约的心虚。 苏清欢扭头狠狠朝笑她的人瞪去:“才见几面就喊上小表弟了,德行。” 冷凝秋嘿嘿一笑,且傻且憨。 “我与小表弟一见如故,他是个很好的人,我很喜欢。” “你也不差,待他日互市重开,来皇都,我亲自为你庆功。” “好。”冷凝秋重重点头,很快又反应过来:“小姨这就要回宫了吗?” 苏清欢低头剥栗子:“问你小姨夫。” 夜流华被这声小姨夫弄得心花怒放,手里剥好的栗子一股脑儿全放她手心,然后起身走向冷凝秋。 “宫中事多,此番出来将近一月,也该回去了。否则,不安分的都找上门来了。” 夜流华拍了拍冷凝秋的肩膀,端起了长辈的架子,只是当他转身看向院外时,眼底闪过一丝杀意。 然后,在冷凝秋与闲影惊愕的目光中,守城兵士将一具又一具尸体搬了进来,直到铺满整个院子才告退离开。 “这就是殿下说的、几个毛贼?!” 闲影指着那满院子的尸体,不止手哆嗦,嗓子都快破音了。 这两位怕不是去捅贼窝了吧。 “大惊小怪什么,孤与太子妃这不好好的吗?赶紧去查查有没有什么线索。” 苏清欢抬头,刚想说不用,但又感觉这话出口容易引来怀疑,便直接改口。 “记得把子弹取出来,那玩意儿用一颗少一颗,造价又高,挖出来清理消毒还能接着用。” “孤的清儿果然勤俭持家。” 闲影不想说话,转身去尸体跟前检查去了。 哪里勤俭,哪里持家了,殿下你要不看看那一桌子糕点吃食,除了你手里的糖炒栗子,哪个不比一颗子弹贵。 但这话闲影也只敢在心里说说,可不敢当着太子殿下的面说,容易挨打,有可能还要关小黑屋。 他怕黑,不想再去小黑屋。 一旁的冷凝秋看他一人忙不过来,也赶紧过去帮忙了。 于是,尸体遍布的院子里,俩人死命在尸体上挖啊挖,另外俩不停歇在那吃啊吃,嘴上手上那是一刻没停。 嗝—— 等俩人将子弹全部取出,苏清欢也吃撑了,她甚至打了个饱嗝,是一点不考虑还饿着肚子干活的打工人。 “我拿去清理干净再送来。” 冷凝秋极有眼色的端着血淋淋,还沾着肉沫的子弹走了。 剩下闲影一个,看了看苏清欢,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开口。 夜流华蹙眉:“你看太子妃做什么?” 这些人是来杀清儿的,现在闲影这样看着她,莫非、另有隐情? “回殿下,属下刚检查发现,这些人中大部分是琉璃宫曾经灭杀过的门派,还有少数几人.....来自琉璃宫。” 苏清欢眼皮一抬,终于有了点兴趣,她起身走过去,看了看被闲影单独放一堆的几具尸体,胸口处的确有琉璃宫专属不可仿制的流云暗纹。 啧啧—— 千面幻音还真是用心颇深,这都给仿出来了,这是打算搞不死就往死里搞。 怕刺杀万一不成,再用琉璃宫的杀手送她一程啊。 “不错,长了点脑子,但不多。” 苏清欢对千面幻音这一系列操作,做出了最真心的评价。 嗯? “清儿在说什么?” “在说我身边的叛徒,真正的流云暗纹遇热方显,这是仿冒的。” “你是说——” 清儿嫁入北冥身边只带了一人。 夜流华心中有个名字呼之欲出,却见苏清欢朝着他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别说,也别问,先回宫,到时给夫君看出好戏。” “好。” 第48章 刺杀太子 她的动作无声又迅速,几乎一气呵成,走在前面的夜流华对此一无所觉,但暗中一直盯着苏清欢的人,却是将这一幕看了个结结实实。 夜凌汐被吓得心头一跳,当即下令:\"快杀了那女人——\" 身后黑衣打扮的一群江湖杀手,立马倾巢而出,直奔苏清欢那处。 突如其来的杀机,让夜流华瞬间警惕起来,他移步将苏清欢整个挡在身后,冷声质问围过来的黑衣人。 \"大胆,尔等可知在北冥刺杀太子与太子妃,会是什么后果?\" 却听那领头之人哈哈一笑—— \"夜太子说笑了,咱们可没想动您,只要太子识趣让开,让我等杀了琉璃宫主一雪前耻,我说话算话绝不伤你。\" \"休想,有孤在,谁也别想伤她分毫。\" 黑衣人也不恼,直接拔刀就上。 \"那你们、就一起死吧!\" 就在夜流华要冲出去的瞬间,后背被人拍了拍,他回头,对上了女子那张笑颜如花的脸。 \"夫君,比比看谁杀的多。\" 说完,苏清欢便上膛抬枪,砰砰几声,黑衣人便倒下了好几个,有些甚至是一枪杀几人。 没办法,敌人又弱又爱扎堆,一不小心就误伤了。 身后,夜流华看着那英姿飒爽的背影愣了愣,这才反应慢半拍的取出怀中的枪。 夜流华回忆着清儿教他的步骤,也拔枪冲了上去。 暗中,夜凌汐看着那大杀四方的两个人,恨得牙痒痒。 \"你可没说这玩意儿杀伤力如此恐怖。\" \"这不可能,明明别人一枪只能杀一个的,她怎么这么邪门儿?\" 别说是夜凌汐,就是千面幻音自己也懵了,她从不知道这个叫做\"枪\"的东西,竟然可以一次杀数人。 那东西在苏清欢手里简直像是神了,随便一下都能精准击中敌人。 有时她甚至都不带看的,就像后脑上也长了眼睛,反手一枪就又倒下好几个。 眼见着那些不成气候的江湖人一个个倒下,夜凌汐心知大势已去,扯上千面幻音就跑。 \"别看了,快回皇城,赶在皇兄之前回去尚有补救之机。\" 千面幻音即便在不甘心,也只能听他的,她武功不济上去只能是送死。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只要这次不暴露,她就还有机会。 夜凌汐的想法与她一样,唯一的不同就是,夜凌汐想的是如何将伤害减到最低。 他可没那个自信能完全瞒得过皇兄,只能尽量清除隐患,能瞒多少算多少。 至于幻音—— 小小丫鬟也敢噬主,那便自己等着承担后果吧。 他把自己从这件事里摘出来已经够费劲了,哪有闲心去管个背主的丫鬟。 ...... 另一边—— 苏清欢与夜流华两人的单方面屠杀,也已接近尾声。 胜负毋庸置疑。 不管是从数量上,还是质量上,苏清欢都完胜夜流华。 她杀的是他的两倍不止。 且个个一击必杀正中要害,绝不浪费第二颗子弹。 但夜流华就不同了,他练习时间尚短,仍有些不适应开枪产生的后坐力,起初,要几枪才能杀掉一人,等为数不多的子弹用完后,以自身武力杀敌,才勉强挣回了些颜面,不至于输得太惨。 不同于以往,这一次,苏清欢并没有留活口,因为太清楚这些人因何而来,又为谁而来。 其中缘由,她或许比幻音这个策划这场刺杀的正主还要更清楚。 想着,苏清欢便转头往某处看了过去。 那里,正是夜凌汐与千面幻音先前的躲藏之处,而此刻已经空无一人。 也是今日,苏清欢又发现了一个服用七叶莲的神奇之处,那就是—— 她曾经在临安时,便已经开始逐渐消失的五感,不知何时竟然变得更敏锐了,岂能被她自由掌控。 不会再如小时候那般成为她的困扰,因为感官过于灵敏而吵的无法入眠。 如今她可以收放自如,想感受时,百米之外亦可感知个七八分。 就如之前在城楼上,她远远便能看见仅是个小黑点的冷凝秋。 也如此刻,她能感应到暗处已经没有了夜凌汐和幻音的存在,他们大概、是连夜逃回皇城了吧。 “清儿,在看什么?” 夜流华收剑走了过来,也朝那边看去,却只看到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没有。 “没什么,回去吧。” “好。” 夜流华招来之前想帮忙又被挥退的守城兵士吩咐几句,便领着苏清欢回了城主府。 刚到门口,就撞上了出来寻人的闲影,手里提着大包小包,后面跟着个同款造型已经洗漱干净换上新衣的冷凝秋。 “你们这是、要出远门?” 苏清欢指了指两人手里的东西,有些好笑的问。 “不是的,这些都是玲珑百姓和白总管给太子妃的,托我带回来罢了。” “你是因为这个才晚归的?” 苏清欢有些意外,她其实一早看见那马匹上驮了不少东西,本以为是冷凝秋给他爹采买的,却未曾想是给她带的。 也难怪那么一段距离,马儿生生跑了小半个时辰,驮着这么些东西,怕是比冷凝秋这个人也轻不了多少,跑得快才有鬼了。 冷凝秋却被她说的一愣:“我、回来晚了吗?” 远远看到那么多人在迎接他洽谈凯旋,冷凝秋光顾激动了,根本没心思注意当时的时辰。 “那没有,你到城楼时计时香刚灭。” 苏清欢果断摇头。 那一本正经扯谎的样子,逗得旁边的夜流华直掩唇偷笑,却还是没能躲过苏清欢的火眼精睛。 她头也未回,抬手精准的揪住男人耳朵,往闲影那边一推:“带你家主子去换身干净的衣服。” 闲影这时才发现,素来纤尘不染的太子殿下,此刻那身月白的长袍袍摆上,竟是沾了几滴嫣红的血。 “殿下,这是出了何事?” 夜流华无所谓的摆摆手:“无事,遇到几个小毛贼,手痒教训了一下。” 哦,那没事。 闲影松了口气,但他这口气还是松的太早,等他陪太子换完衣服再出来,看到院子里那满到快放不下的尸体,他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这这、叫几个小毛贼? 怕不是捅了贼窝吧! 第50章 万民跪迎 次日。 太子太子妃离开寒光城,启程回京。 夜帝46年,二月十日,出行月余的太子与太子妃终归帝都,闻此讯息,文武百官以及满城百姓于城门跪迎。 ——《北朝国史·太子篇》 “怎么这么多人?出什么事了?” 苏清欢几人远远骑马走近,便看到城门口围了黑压压一片。 “跟孤来。” 夜流华将她接下马,直接领着苏清欢登上了城楼,面朝底下百官万民,他运起内力扬声道—— “孤携太子妃用时一月,踏山河,勘土地,备春耕。清毒瘤,整吏治,肃贪官。开互市,修国道,兴商业。 从此后,我北冥必将蒸蒸日上,感谢狼神护佑,赐孤如此贤妻。” “感谢狼神,感谢太子妃!!!” “感谢狼神,感谢太子妃!!!” “感谢狼神,感谢太子妃!!!” ...... 百姓的高呼一声赛过一声,个个热情高涨,满心激动。 早在苍原郡太子太子妃双双落崖的消息传回皇都时,两人的出行的事便不再是秘密,之后他们每过一处,都会有信使送来最新消息。 到后来,夜华城满城无人不知,太子与太子妃在外是为什么。 踏山河,堪土地,备农耕。 是为北冥百姓。 清毒瘤,整吏治,肃贪官。 是为北冥百姓。 开互市,修国道,兴商业。 亦是为北冥百姓。 高贵如太子太子妃这样的人,辛苦在外奔波月余,做的可都是实实在在为百姓的大好事。 如此,百姓怎能不心存感激。 所以,在两人回来之前,在有人透露出太子太子妃今日便到的消息时,满城百姓自发相迎。 惟愿以此表达他们的感激之情。 而此刻—— 城墙之上,苏清欢尚不知这万民跪迎的背后还有这么多事,她只是有些诧异的看向身侧之人。 “夫君为何这么做?” 苏清欢只以为这一切是夜流华安排的,除了他,谁能在北冥皇城有如此大手笔,还能不被夜帝拦下。 夜流华却说:“孤只是传了今日回来的消息,其余皆是他们自愿。” “况且,这本就是你应得的荣耀。” 祭神节那次,是他欠清儿的,也是这北冥万民欠她的。 所以今日,他要给她补上。 将这原本就该属于清儿的荣耀,亲手还给她。 这一刻,北冥太子亲手将他心爱的太子妃捧上神坛。 ...... 回到东宫,夜流华收整过后便直接去见了夜帝,一为回禀此行成果,二则,为了那夜的刺杀。 而苏清欢则是去了汤池泡温泉。 连日赶路,她的身体很是疲累,温泉最是解乏。 只是在进入汤池前,苏清欢吩咐诗雅去办了一件事—— 大约半个时辰后,诗雅带着一人回来复命:“太子妃,人已带到。” 哗—— 苏清欢自池中走出,凹凸有致的身材,饱满流畅的肌肉线条,雪白细嫩的肌肤,不盈一握的纤纤细腰...... 那吸人眼球的美丽胴体,让即便同是女人的她们,都为之呼吸一滞。 诗雅从震撼中回神,忙低头过去帮太子妃披上衣服。 宽敞的寝衣在她身上松松垮垮的挂着,苏清欢有些不喜欢,她抬手指了指另一件。 “换那个。” 终于换上了她的最喜欢吊带裙,苏清欢表示很满意:“去门口候着,不许其他人进来。” “是。” 诗雅躬身退下。 苏清欢走到一旁软榻上斜靠着,朝着从进来后便乖乖跪在地上的人,勾了勾手指。 “幻音,近前来。” 地上的千面幻音身子颤了一下,但还是强忍着忐忑慢慢膝行到软榻前。 “主子,您、您终于想起幻音了,您是原谅属下的无心之失,准备接属下回来了吗?” 千面幻音绝口不提刺杀之事,只说当初抛下她独自去祭神节玩是无心之失,可怜兮兮的望着苏清欢,企图唤起她的怜惜,好将自己从那鬼地方接出来。 自从刺杀失败回来,凌王便直接回府禁足去了,把千面幻音往掖庭局一丢,就什么都不管了。 好似之前真的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幻音心中抱怨尚未结束,头顶便想起一道满含嘲讽的声音:“贾音音,你还打算装到几时?” 千面幻音身子一软跌坐在地:“你——” 她知道,她竟然都知道。 她怎么可能知道?! 又怎么能知道呢?! “当初我杀贾任意时,曾听到他房间柜子里有响动,当时腿脚不便懒得去看,我猜就是你吧。\" “你当时就知道?” 苏清欢点头:“你爹没告诉你么,玲珑少主自小感官异于常人,百米范围无所遁形。” 贾音音张大了嘴,眼睛瞪得溜圆:“那我当初,跟在你身后一路尾随至神医谷,你也知道?” “嗯,我当时只是好奇,一个八九岁的孩子,为了报仇,究竟可以坚持到哪一步,而你也没让我失望。所以后来,琉璃宫招新才会有你的份儿。” 不然以为她琉璃宫什么垃圾都会收吗? 还不是看她有点潜力,而贾音音也没让苏清欢失望,她在易容模仿上有着惊人的天赋,后面更是一路过关斩将,成功拥有了当她替身的资格。 “所以,让我当你的替身,这一切,都是你早就算计好的?你就不怕有朝一日,养虎为患反噬自身吗?” 原来自己的每一步,都被苏清欢看在眼里,可笑自己竟然完全被蒙在鼓里。 “那你是吗?” 苏清欢只淡淡一句,就让贾音音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是啊,她算是什么虎,猫还差不多。 一直被人戏耍了近十年的病猫。 “苏清欢你不得好死!” 砰—— 贾音音这话音还未落,汤池房的门便被一脚踢开,一道月白色影子突然出现在房中,一脚将突然暴起的人狠狠踢到了墙上。 噗—— 贾音音撞在墙上,又滚落在地,浑身疼的骨架都要散了,却顾不得其他,连滚带爬的膝行到那人身前。 “太子殿下,苏清欢心怀叵测,她想害你啊。殿下千万别被她蒙骗了——” 第51章 坦言算计 “哦,你倒是说说,我又是如何蒙骗殿下的?” 苏清欢制止了又想动手踢人的夜流华,拍拍软蹋,让他一起坐下听听。 夜流华脸上杀气未褪,却也听话的坐在了她旁边。 “殿下,她嫁入北冥就是为了杀你,她要报复夜氏皇族报复北冥,她要给她死去的亲人复仇。她做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骗取你的信任,然后再狠狠给你一刀。” 贾音音跪在地上激动的喊着,生怕太子不肯信她,绞尽脑汁回忆着曾经听到看到的关于苏清欢的一些事。 夜流华越听她的话越蹙眉,只是还不等他说什么,旁边苏清欢就先一步开口了。 “嗯,说的没错,我数次以命相护皆是为得到他的信任。还有吗?” “还有她本打算让我代替服侍殿下,洞房那日命我近前伺候就是、就是为了让我学习如何伺候而不露破绽。 之后她也曾数次指导我房中术,将、将殿下身上敏感之处,以及喜爱的招式一一传授于我。” 夜流华震惊扭头,苏清欢笑意盈盈的对上他的视线,然后,点了头。 “没错,这说的也是实话。” 随后,苏清欢腰上就多了一双紧箍的大手,很用力有点疼:“不过,后来我改变主意了。” 她柔若无骨的手一点点从他精瘦的腰身往上爬,划过他胸口,又来到喉结,而后开始一下又一下用指腹摩挲男人饱满而殷红的唇。 “太子殿下太过诱人,技术又好的过分,我很是喜欢,所以,舍不得将他让与旁人。我要留着自己享用。” 这句话,成功的让男人胀痛酸涩的心又活了过来,变得雀跃,变得欢喜。 清儿夸他技术好。 她说她喜欢他,舍不得让给旁人。 一瞬间,夜流华看向她的眼神就变了,变得炙热而黏腻,好似恨不得将她立刻剥光,然后,就地正法。 然而,一声尖锐的女声叫停了夜流华蠢蠢欲动的心思。 “苏清欢,你故意耍我?!” “不然呢,从你在城主府对我下手那次,你就该知道会有今日之结局。” “怎么可能,我当时做的很隐蔽,你又在昏迷,没人看见也没人知道。” “哦,你忘了我师兄是神医,还有,我只是昏迷并不是死了。” 听她这么说,贾音音就更不懂了:“那你为何当时不处置我?” “自然是要物尽其用,否则这些年,浪费在你身上的资源与心血,我还找谁要? 其实,只要你再多忍耐一下,我还真就放下对你的戒心了,毕竟十年啊,可当真是很长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 久到,我都有点舍不得杀你了。” 毕竟,这么相像又完美的替身,可真的不好找呢。 “你放的下,可我放不下,是你杀我父母害我家破人亡颠沛流离,我怎么可能放下,苏清欢你倒是说的轻巧!” “轻巧吗?可不是你爹先害我家破人亡的吗?我只是一报还一报,何错之有?留你一命也仅是觉得你有利用价值,倘若你不想珍惜,便还我好了。” 看出她有些烦了,夜流华招来暗卫,将千年幻音堵上嘴带了下去。 “清儿当真想过将我拱手让人?” “嗯,想过。也确实那么做——唔——” 砰—— 夜流华忽地将她扑倒在软榻上,狠狠吻住那张恼人的小嘴,一手撑着身体微微悬空不让自己压到她,另一只手顺着那修长的腿一路上移,隔着光滑的丝绸停在那处隆起的柔软上,一下又一下的揉捏变换着形状。 许久,两人才重重喘息着分开。 “夫君、打算如何处置?” “清儿这个时候还有心思关心别人,不如先想想,孤,该如何处置你呢?” “我啊,任由夫君处置。” 说着,苏清欢抓着那只作乱的手一路下沉,凑到他耳边道:“她,也想夫君的。” 夜流华顿时气血上涌,再也忍耐不住。 他再次覆身而上,对着她上下其手,为所欲为。 汤池里很快响起一阵又一阵暧昧难言的动静,门外,诗雅悄悄退远又退远了些,却险些撞进刚好过来的闲影怀里。 “怎么了?” 闲影伸手将人扶了一下,好奇的问。 不问还不要紧,这一问,直接把诗雅强装平静的脸臊得满面通红。 “别去。晚些再、再过去。” 诗雅一把拉住就要往那边走的闲影,连连摇头,这会儿敢过去打扰,太子出来非把闲影关小黑屋不可。 她也少不了一顿责罚。 不能去,千万不能去打扰啊。 闲影皱眉看她,平时也没发现诗雅是这么大胆子的,又是往他怀里钻,又是扯他衣袖的,莫不是心悦于他? 闲影心中暗暗嘀咕,倒也听话的没有再往前走,可他到底是习武之人,耳力比诗雅不知好了多少。 这点距离诗雅听不真切,可闲影却能听得清清楚楚,尤其是太子殿下方才那一声压抑痛苦又带着莫名欢愉的闷哼,闲影再不经人事,也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顿时,也是羞得满脸通红。 悄悄拉着诗雅又往后退了一些:“你说得对,不能过去。” 过去就是死啊! 他敢在这种时候打扰太子殿下,小黑屋都不够罚的,殿下得打死他。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里的动静终于慢慢停歇。 可闲影这回却学聪明了,他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弄出一点轻微的响动,让里面的人知道他已回来,然后安静的等待召唤。 房中,汤池。 苏清欢面色潮红的靠在汤池边缘,腰身被男人死死扣在掌中,两具身躯紧密贴合在一处,她的纤纤长腿勾在男人腰间,以一种极近暧昧的姿势暂时休憩着。 “清儿还未告诉孤,你为何会选我?” 夜流华身子一挺,苏清欢一阵娇喘与惊呼,她努力平复了下,露骨的视线从他脸上,移到两人紧密贴合之处。 “人生三大要务:财色权,这其中,财,玲珑城更甚北冥。色嘛——” 苏清欢故意停顿一瞬,却只换来男人一阵疯狂乱撞,她娇笑着继续:“我与殿下平分秋色,但也极为喜欢你的、身体,三者中只算半分。” 第52章 此生唯一 “半分?孤有这么差?” 夜流华挑眉,身体越发快速的活动起来,倾身过去堵上那张出口伤人的小嘴,那他便让清儿好好体会一下,这半分究竟是有多厉害。 两人从天擦黑折腾到深夜,又从深夜到凌晨,时隔多日,又重温了一遍那日在汤池中的疯狂。 只是可怜了门外两人,本是天寒地冻的深夜,却硬是被这一轮又一轮不知节制且愈见疯狂的动静,给搞的面红耳赤浑身燥热。 最后,闲影和诗雅都快退出院子了,可那魔音贯耳却仍不能消停。 \"我、明日再来找殿下汇报。\" 闲影倒是一溜烟跑了,可诗雅却是不能,她还得随时听着主子召唤吩咐,想走也是不成。 房间里,苏清欢已经被擦干身体抱上软榻,她早就累了,只是这男人太能折腾硬是欺负着不让睡,忍到这会儿已是极限。 \"夫君,够了够了,不能再来了,我受不住了。不是半分,你是一百分,一千分,一万分,万万分,求夫君让我睡觉吧。\" 苏清欢困得眼皮直打架,感受到男人的手仍在自己身上流连,吓得眼也不睁就开始讨饶。 嗤—— 夜流华嗤笑一声,眼底尽是无奈:\"这下知道孤的厉害了,方才那份伶牙俐齿的劲儿呢。\" \"夫君我错了,不该故意用话激你,你饶了我吧。\" \"清儿想什么呢,孤是偶尔要的疯狂了些,可并非傻,自然知道怜惜你的身体。放心睡吧,只是帮你穿衣而已,不会做别的。\" 苏清欢有点不太相信:\"真的?\" 夜流华险些被她话中的质疑气笑:\"回答孤最后一个问题就放你睡。\" \"夫君快问快问。\" \"财色权你只说了其二,最后一个还未说。清儿嫁孤是为了权?\" 苏清欢强撑着困意睁开了眼,眼底困意消散大半,只剩清明。 \"不然呢?除了这个,殿下还能给我什么?情爱么?可我不信,也没有这种东西,夫君怕是要失望了。\" 夜流华垂眼沉沉看着她,许久,忽而就笑了。 \"也好,那孤便给清儿想要的,毕竟,孤似乎除了半分色,也只剩这点东西了。\" \"殿下当真舍得?我要的可不仅是你手里的权,而是整个北冥。\" \"只要清儿一直陪在孤身边,给你又何妨。毕竟,唯有孤的清儿,才能让北冥越发蒸蒸日上。只要你在,孤,愿给。\" 夜流华答得毫不迟疑,好像这是他心里已经演练过无数遍的答案。 只要她一直在,要什么他都愿意给。 一如那日,苏清欢当着玲珑百姓和四国使臣的面宣布选亲结果时,曾问过夜流华三个问题—— “我愿携玲珑举城之力嫁入北冥,你,可愿娶我?” “孤,愿娶。” “我要太子正妃之位,未来皇后之尊,你可愿允?” “孤,愿允。” “我要你此生唯我一人,再无其他女人,可能做到?” “孤,愿做。” 一连三问,夜流华答得很是流畅,没有一丝迟疑。 至少在当时的苏清欢看来,是没有的。 那一刻,她笑了,那一笑仿如春花乍开,美得如梦似幻。 她说:“记住你今日所言,来日负我,我必杀你。” “好。” 今日此刻,苏清欢再次问他。 \"我的男人当将我视作此生唯一,从身到心,真正的唯一,殿下若做不到,可别乱许诺。来日若有负于我,我可是真的会、杀、了、你。\" 苏清欢手指在他心口处点了三下,最后三个字也说的尤为重。 夜流华拾起她的手落于唇边,轻轻在她掌心落下一吻:\"若违此诺,孤愿受剔骨剜心之痛。\" 那日,也是在这汤池之中,两人一夜疯狂过后,也曾有过类似的对话。 他说:“倘若有朝一日,孤背叛了清儿,孤愿受剔骨剜心之苦,偿你心中苦楚。” 她答:“那便说好了,倘若真有那一日,我必让你尝尽剔骨剜心之痛。” 后面,苏清欢还玩笑似的补了一句。 “或是,我便如梦中一般粉身碎骨死于你眼前,或许这法子比剔骨剜心更好。” 结果却换来男人更加疯狂的一轮折腾。 今时今刻,苏清欢听完他那赌咒发誓一般的话,也只是定定看了夜流华许久,然后闭眼、睡了?! 这就、睡了? 也不说点什么,白瞎了这么好的氛围。 夜流华有些郁闷,可也清楚她是真的累了,便再没闹她,当真只是认认真真将寝衣帮她穿好,然后裹上厚厚的大氅,抱着苏清欢回了房间。 在院门口看到诗雅时,太子殿下脚步一顿:“去把里面清理干净,软榻上的东西全换上新的。” “是,殿下。” 诗雅恭恭敬敬点头,目送太子抱着太子妃走远,才长长呼出一口气:“可算是结束了。” 再折腾下去,天都要亮了。 太子殿下果然勇猛无匹,就是不知太子妃那娇娇弱弱的身子,是怎么承受得住这没有节制的殿下的。 罢了,这不是她该想的事儿,还是赶紧收拾完汤池,去膳房给太子妃弄点补身子的东西,毕竟以后日子还长着呢,可不能这般放纵。 她得给太子妃好好补补。 要不然,可经不住太子殿下那如狼似虎的索求无度。 翌日。 苏清欢醒来时,感受到身边与平日不太一样,她扭头,就对上男人温柔含笑的脸:\"清儿可真能睡,孤可是等了好久。\" \"我起不来怨谁。\" 苏清欢拿眼睛瞪着这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男人。 夜流华哈哈一笑,拉着她又是一阵耳鬓厮磨,临了还意犹未尽道:\"自然是怪孤、的清儿太诱人,让孤欲罢不能。\" \"起开,怎么没去上朝?\" 苏清欢拿手推开男人又想贴过来的脸。 \"父皇体恤,准孤今日休沐,明日直接去城外主持春耕。\" 而这,正是两人快马从寒光城赶回的原因。 二月十二,北冥早早便定下的春耕之日。 如今,可以说全天下,都在关注着北冥的春耕一事。 因为春耕过后,便只等秋收。 倘若北冥今年,真能在收成上有所增长,那以后只会一年更胜一年。 而粮食丰收,将意味着北冥国力会更加强盛。 第53章 逗弄闲影 北冥整体实力本就是四国最盛。 唯一就吃亏在收成上,地域和地质导致的粮食不丰。 所以这些年,即便北冥兵强马壮又穷兵黩武,却因粮草供应不足,而不敢对他国发起大规模战争,只是小规模骚扰掠夺。 可这种平衡,因为玲珑少主成为北冥太子妃后,隐隐有打破的趋势。 苏清欢兴农耕,开互市,修国道,这每一个举动都意味着北冥将更上一层楼。 而春耕首当其冲。 一旦春耕成功,局面将会失控。 敌强我弱。 这是其他三国都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所以明日的春耕,需得万分谨慎,因而,夜帝命太子亲自主持,以防不测。 苏清欢自然清楚其中利害关系,但她不想多问,自顾自起身穿好衣物,任由夜流华给她梳了一个丑丑的发髻,便直接开始用午膳。 “今日菜色不错。” 因为有玲珑城第二次送来的新鲜蔬果,饭桌上终于多了一些苏清欢爱吃的菜色,加上连着两顿没吃,她早已饥肠辘辘。 诗雅布菜的速度都赶不上她吃的快,眼见大概有七八分饱了,诗雅忙停下手中动作,劝道。 “太子妃见谅,空腹太久不宜吃太饱,易伤脾胃。奴婢炖了补汤,您不如尝尝?” 苏清欢也深知她所言有理,便点了头,可直到诗雅端来那碗十全大补汤时,她才惊讶的看向这闷声干大事的宫女。 “诗雅,这汤、不该给你家殿下吗?” 夜流华打眼一瞧,嚯,诗雅不愧是他东宫大宫女,就是有眼色,会办事。 诗雅偷偷觑了眼自家殿下,见对方投来一个赞赏的眼神,心顿时也不虚了,挺起腰板,强忍着羞涩回道。 “太子殿下身强力壮无需再补,倒是太子妃身子娇弱,应当、多补补。您放心喝,这是奴婢专门找刘太医要的,适合女子进补的方子,对身体、很好。” 苏清欢老脸一红,人家一片好意又不好拒绝,只好不情不愿的端起来喝掉,临了,尤觉不解气,伸手在夜流华腰间狠狠一扭。 啪嗒—— “太子殿下,怎么了?” 有桌面挡着,诗雅又是站在太子妃另一边伺候着,未见太子妃这头的小动作,自然不知其中原由,只是有些担心的询问。 夜流华咬牙忍着,换了双筷子继续夹菜,面上波澜不惊。 “无事,小猫不听话而已。” 小猫苏清欢又给他来了一下,这下,夜流华彻底闭嘴了,饭也没心思吃了,又见她早早就停了筷,便吩咐诗雅撤桌。 “出去让闲影进来一趟。” “是。” 诗雅与一众宫女端着碗盘退下,很快,闲影便从外面走了进来。 只是不知为何,在看到太子与太子妃的一瞬间,耳根子莫名就红了起来。 “见过殿下,见过太子妃。” 苏清欢眼尖的发现了闲影通红到好似要滴血的耳根,她凑到夜流华耳边,小声嘀咕着问。 “你昨日让他做什么去了?” 难不成是去那种地方了? 瞧把孩子害羞的,耳朵都红成那样了。 夜流华顺着她手指一看,也有些纳闷。 “孤只是让他去掖庭局查查,你那丫鬟近日的动向和往来明细,并未做什么。” “那他这是、恋爱了?” “何为恋爱?” “就是两情相悦男欢女爱的意思。” “哦,那孤不清楚,要不问问?” 那边,闲影听着这俩人旁若无人的讨论,越发郁闷心塞。 “殿下,您要不直接说呢,这点儿距离是瞧不起属下的耳力么?” 小声嘀咕的俩人对视一眼,一下子就真相了,好像昨晚闲影也在汤池门外。 所以,这是骚年春心萌动了? 苏清欢八卦的小心思一下子就上来了,她起身,转圈着打量着闲影,忽然问。 “闲影可有心悦之人?” “啊?” 闲影被她没头没尾的问题问的一懵,但碍于身份也不敢质疑,乖乖摇头。 “哦,那就难怪咯。” 苏清欢又溜达回夜流华身边坐下,继续逗弄闲影这啥也不懂的小白纸。 “男欢女爱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你日后跟在殿下身边的时间还长,这种事少不得要常常见到,若次次都如今日这般害羞,外人岂非一眼就能看出端倪。 作为殿下的近身亲卫,你如此生涩,可是万万要不得。会耽误大事。” “真会因此殿下耽误大事?” 苏清欢郑重点头,在夜流华好笑又宠溺的目光中,继续忽悠:“当然,所以本太子妃愿给你指条明路,可要听听。” “要要要,太子妃请讲。” 万不能因为他误了殿下的大事,真要那样,他可就百死难赎了。 “简单,你去找个女子试一试,尝过其中意趣,便不会如此生疏害羞了。也便不会耽误你家殿下的、大事了。” “这种事、还能试?” “自然是能的,不过前提是,你得娶人家过门,否则平白让你占了便宜,人家姑娘还活不活了。” “可可可、属下没有心仪的姑娘。” “姑娘啊,好办,你觉得诗雅如何?你二人也算青梅竹马,又一同陪在殿下身边多年,也算知根知底。 况且,昨日你与她一起在汤池外伺候,也算一同经历人生大事,你对她,可有什么想法? 比如一见面就脸红心跳,口干舌燥什么的,有吗?” 闲影想到刚才在门口撞见诗雅时,他的确有太子妃说的这种感觉,可这不是因为昨晚殿下在汤池闹得太凶,才导致如此的吗? 怎么听太子妃说来,又不是那么回事。 见闲影低头陷入沉思,苏清欢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于是,又加了一把火。 “如果诗雅对你也有如此感觉,那便是两情相悦,你只需去问问她愿不愿意嫁你,若她愿意,那你想体会什么滋味儿不就都有了吗?” “当真、如此简单?” “当真,不信你问你家殿下。” 见闲影不太信自己,苏清欢便将太子殿下也扯下了水,后者点头。 “太子妃所言,甚是。” 她想闹,他便奉陪。 于是,闲影脸红心跳的来,又脸红心跳的出去了。 连自己来干什么的都忘了,正事没回禀,先直接跑去找诗雅问话去了。 第54章 乱点鸳鸯 天知道,诗雅被闲影突然拉着,问愿不愿意嫁给他时,内心是又崩溃,又忍不住激动雀跃。 满以为是木头疙瘩开窍了,谁知细问下来,才发现这人是被太子妃给忽悠了。 但诗雅似乎又有些明白太子妃的意思,只说自己需要想想,先把闲影那傻子哄走,才匆匆又回了殿中。 “奴婢诗雅,求见太子太子妃。” “进来吧。” 殿中,闲影跑出去后,苏清欢与夜流华几乎未动,似乎都在等待着什么。 果然不多时,诗雅便去而复返在门口求见。 \"闲影那小子心思单纯,定是真跑去问了诗雅,否则她刚离开怎会又求见。孤倒要看看,清儿准备如何收场。\" \"这有何难。\" 苏清欢不以为意,\"这世上无厘头的事多了去,有人错把玩笑当真心,自然也有人把真心当玩笑。我说的对吗?诗雅。\" 诗雅被她这一看,心中越发慌乱,原本准备好的说辞全忘了,噗通跪在地上就开始请罪。 \"太子妃明鉴,奴婢、奴婢的确心悦闲影,可也不愿强人所难。他如今心中并无奴婢,只是、只是因太子妃的玩笑才一时冲动,求太子妃收回成命,莫、莫要因此为难他。\" 她侍奉太子妃的时间不久,因此对苏清欢的脾性还不算太了解,可到底是察言观色的一把好手。 诗雅心知是太子妃看透了她的心意,借机在试探她与闲影是否真有此意,若有,或许可顺水推舟赐下一份恩典。 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诗雅看得出闲影对她并无那等心思,便也无心为难于他。 虽明白太子妃本是好意,她作为奴婢,身份悬殊,本不该说出如此僭越,又不知好歹的话来,可为了那傻子,她也唯有拼死赌一把了。 苏清欢愿也没想如何,只是觉着诗雅做事很上道,故有心栽培,在看出她对闲影有意后,便故意有此一试。 没想到还真试出点东西来。 瞧瞧,平时不温不火的小丫头,为了维护喜欢的人,连命都敢不要,却不敢再试着更进一步。 也不知平日那股聪明劲儿,是不是被闲影那憨货冲到九霄云外去了。 “既然你都说了是玩笑,我也又有何命可收。只是诗雅,女子并非一味矜持便能得偿所愿,你既然心悦他,敢为他不惜顶撞主子,却为何不敢更进一步呢?” “奴婢、奴婢——” “别奴婢了,起来,看着,本妃今日心情好,教你一招半式也无妨。” “是。” 诗雅起身,眼巴巴的看着太子妃,对即将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只一脸虚心求教的认真表情。 \"仆肖其主,所以闲影跟你家殿下以前一样,都还没开窍,如同一张白纸,只要你敢往前一步,那这张白纸上要如何描画调教,便是由你我说了算。对么,我的太子殿下。\" 说罢,苏清欢用力一扯,拽着夜流华的领口靠近自己,然后—— 看着面前的太子与太子妃旁若无人的拥吻在一处,诗雅整个人都是要傻掉了。 ??? 她是完全没想到,太子妃说的教她一招半式会是教这个,反应过来后便赶紧低头看地,脑子里全是刚才那挥之不去的一幕。 直羞得她满面通红耳根滴血。 太子妃也太太、太放得开了,直接当着她的面就开始轻薄太子殿下,简直要羞死人啦。 可谁知,苏清欢一吻罢,还一本正经地问了句:\"你可学会了?\" \"学、学会了。\" 诗雅头也不抬赶紧回道,生怕自己说个没会,太子妃又亲自给她示范一遍。 苏清欢满意点头:\"嗯,那便找机会试试吧,若试过之后,你二人仍是不愿,我也绝不勉强,此事日后绝不再提。\" 除非这俩自己提,否则她是不会再乱点鸳鸯谱了。 \"是,奴婢告退。\" 诗雅头也不敢抬,脚底抹油赶紧跑走了。 \"小丫头可真容易害羞,亲个嘴而已。\" 苏清欢啧啧转回视线,就被男人拦腰抱起:\"干什么?\" \"不干什么,只是想再感受感受,清儿是如何调教孤这张白纸的。\" 说着,太子殿下便抱着太子妃又回了内室。 \"夫君,这青天白日的,才刚起又来,会不会不太好?\" \"有何不好?酒足饭饱,正适合运动运动,消消食。\" 房间里,时不时传出女子的娇呼连连以及讨价还价的声音。 好在这回夜流华并未折腾太久,许是惦记着明日春耕,又或是其他,太子与太子妃赶在晚膳前,终于踏出了房间。 简单用过晚膳,太子殿下去了书房,与朝臣敲定明日春耕的最后细节。 而苏清欢则抽空去了趟流烟宫。 夜流烟一个多月没见她,拉着苏清欢好一通寒暄,又兴致勃勃问了许多皇兄与嫂嫂出行的趣事,最后还是太子殿下忙完过来接人,夜流烟才依依不舍的放人。 临出门时,苏清欢将自己那把手枪暂时送给了夜流烟,之前试枪时她也在,虽不是太纯熟,但夜流烟也是勉强会使用这东西的。 \"绿意,明日不论发生何事,保护好你家公主。\" 绿意眸光一闪,心领神会道:\"太子妃放心,奴婢会的。\" \"嫂嫂,明日可是要出事?\" 夜流烟有些不安的拉着她的手,苏清欢安抚的拍了拍:\"放心交给我和你皇兄,你只需保护好自己,万不可离开绿意身边。\" \"好,我记住了。\" 夜流烟乖乖点头。 \"你皇兄还在外面等着,我先走了。\" \"我送嫂嫂。\" \"不用,早点歇着,明日还得早起。\" ...... 宫殿外,夜流华见她出来,走过去将身上披风取下穿在苏清欢身上,顺势拉起她的手往东宫走。 \"怎得已经入春,你手还是这么凉?\" \"北冥的冬春除了下雪,在温度上并无太大区别,四国中唯有南国气候适宜,适合我这种体寒难医的人。 不过,自从服用第二瓣七叶莲后,我感觉已经好了许多,至少不会再冷的发抖了。\" 这趟长达一月的出行,让苏清欢同时有了另一个惊喜的发现,距离夜华城越近她的身体耐寒性越好。 第55章 主持春耕 从苍原郡到寒光城这一路上,越往外走苏清欢就越发怕冷,可自从昨日回到皇宫后,那种凉透血液的寒意便消失了。 如今仅是手脚有些冰凉,身体已经不似之前那么怕冷了。 冥冥之中,苏清欢有一种感觉,她身体上这一系列神奇的改变,与七叶莲脱不开关系。 或许,七叶莲真的可以重塑筋骨,让她这具破败的身体起死回生。 \"南国?七叶莲?\" 说者未必无意,但听者一定有心。 夜流华低喃着,没有再说什么,牵着她一路走回了东宫。 次日。 二月十二,春耕之日。 城外,皇家田庄。 冗长的祭祀典礼结束后,所有人换下长袍大褂,穿上更适合干活的束口短衫,在太子和太子妃的带领下,一众官员以及挑选出来共同参与的百姓们,齐齐走进早已耕好的田地里。 “第一耕,愿北冥风调雨顺。” “第二耕,愿大地万物皆春。” “第三耕,愿农物大获丰收。” ...... 随着礼官的唱和,所有人齐刷刷的挥动撅头,在田里挖出一个个小坑,而后埋下事先准备好的粮种。 今日播种的是土豆,被切割成大小不一的块状,每块上都至少保留一两个芽眼,以便能在土壤里顺利生根发芽。 这是苏清欢在备婚的那三个月里,从各国搜罗而来耐寒抗冻的粮种之一,尤其找这土豆时,因为当下种植的农户极少,还是费了些功夫才从乡下老农户处买来的。 为了确保粮种安全,自从运来后便有禁军日夜看护,暗中还有轻尘亲自盯着,除了近几日切割分块的宫人,就连朝中一众官员都未见过。 方才播种时,已有不少人在私下议论这见所未见的粮种,究竟能否在北冥这寒冷的环境下存活,但碍于春耕仪式正在进行,也无人敢多嘴多问。 这会儿,仪式结束,只是象征性耕种几下的官员们,便丢开撅头朝着太子和太子妃一股脑儿都围了过来。 “殿下,此为何物?当真能有朝会时说的那么高的产量?” 早前在苏清欢提出能改善春耕时,大臣们便多次商议过,只是当时列举出的粮种里,并无土豆这一种。 土豆是后来临时加上去的,且是太子力排众议,说此乃高存活高产量的作物,大臣们也以为这是豆类的一种。 可今日见了才知竟是他们理解错了。 土豆并非是豆类。 瞧着有些水分,更像是蔬果的一种,就这样随便刨个坑丢进去,这天寒地冻的,也不知能不能活。 太子妃可别是骗他们的吧? 苏清欢将围上来的官员扫了一圈,瞧见不少当初第一次上朝觐见夜帝时的熟面孔,她也不多做解释,只道。 “秋收之时,自见分晓。” “真等到秋收可就来不及了,春耕秋收耗时费力,其中成本几何,若是收成不佳,前后亏损太大。太子妃可曾算过这笔账?” “无需算账,倘若秋日收成不佳,玲珑城愿奉上往年双倍,绝不让北冥吃亏。诸位,可还有什么想说的?” 苏清欢一句话,成功堵上了在场所有人的嘴,众人纷纷感叹,还是太子妃财大气粗啊! 有她这句承诺,他们还担心什么。 收成若好,北冥便多了一种高产的粮种,日后耕种指定不亏。 若不好,也有太子妃保底赔偿双倍,那更是亏不了。 得,他们就对于问这一嘴,平白惹了太子妃不悦。 “好了,诸位大人若无事,不如早些下山,别耽误后续农户播种。” 苏清欢开口赶人,这些人不走目标太大,一方面人多容易误伤,另一方面,她怕暗处那些人不敢出来。 “太子太子妃辛苦,臣等告退。” 众大臣纷纷领着自家随从护卫下了山,山庄里,只剩为数不多的几个皇室代表,仍是以太子太子妃为首,看着更多的农户入场加入播种之列。 苏清欢看了一会儿,见农户们虽对这新粮种也心存疑惑,但到底是务农的好手,都听话照做的挖坑播种掩埋,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她便也放了心。 “殿下,我们也走吧。” “好,下山。” 太子一声令下,所有人收整下山。 只是,因着太子妃的一句想走走,本是坐马车上山的一行人,便被太子勒令步行下山。 太子与太子妃走在最前,身后是流烟公主及一众皇亲宗室,因着正事已毕,下山时的氛围倒也还算松快。 众人有说有笑,时不时交谈着,好似只是出来游山玩水的富贵闲人。 前方,苏清欢与夜流华也正在说着话。 “清儿,这些粮种收成后,当真能够来年北冥各地备种?” 苏清欢搜罗来的土豆种并不算多,满打满算也只够种满这一处皇庄,因此,夜流华也有些不确信。 这一山的土豆收成后,真的够来年下发给各地的储备粮种吗? 苏清欢挑眉看他:“夫君不信我?” “孤自然是信的,只是从未见过能如此高产的粮种,有些吃惊罢了。” 下一刻,苏清欢凑近他小声说:“夫君放心,我从不打无把握之仗,即便这里的产出不够,我也会让它够。” 苏清欢早已买下当初找到土豆的那处山脉,已命专人前去督促耕种,秋收的土豆只会多,绝不会少。 她早说过,此番春耕,可以出事,但不允许真的出事。 不论是粮种还是秋收,都不容有失。 这是她嫁入北冥后,真正奠定基础的一步,方方面面都不容有意外。 即便有意外,她也会想办法补上。 “清——” 夜流华正欲开口夸赞,苏清欢却忽地上前一步,将他往身后一挡:“小心!” 唰—— 一把破空而来的利箭,擦着苏清欢的胳膊斜斜插入地面半尺有余,足见拉弓之人所用力道之大。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别说夜流华,后面所有人都惊到了。 “护驾,保护太子太子妃!” 随行禁卫在闲影的一声令下后,迅速上前将两人包围保护起来,其余一众皇亲宗室都害怕的挤在一处,惊恐的四处张望。 第56章 夺心之战 “清儿!” 这时,处于惊骇中的夜流华才终于回过神,他从来没想过,苏清欢会如此奋不顾身冲出去以身挡箭,牢牢护他在身后。 那一刻,夜流华心底深处最后一丝防御彻底被击溃。 他其实一直都知道,苏清欢还带着目的嫁给他的,或许是为复仇,又或许是其他什么原因。 总归,她在宣布选亲结果的那一刻,夜流华就清楚的知道这一点。 武比时,云景轩险胜他一分。 而文比,评判输赢并无定数,全凭苏清欢这个玲珑少主喜恶而定。 也就是说,所谓的选亲比试,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的获胜者。 北冥太子,从始至终都是唯一选项。 所有的一切,从鬼斧现身南霖开始,再到玲珑城复出选亲,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引他入局而已。 从一开始,苏清欢便以天下做局,以身为饵,她下了一盘很大的棋。 而整个棋盘中,北冥是最中心。 而他,在北冥的中心。 所以,她嫁给了他,以身入局。 她重农耕,开互市,修国道,为的只是彻底在北冥站稳脚跟,让民众信服。 她设计凌王逼迫验身的假象,看似委曲求全,实则是为离间他兄弟感情。 这段时日以来,她的不惜性命和伪装算计,险些将夜流华真的骗住,可也因为从中得到了切实的好处,他甘愿假装被骗。 他假意沉沦,与她共赴这场夺心之战的豪赌,心底却始终保持着最后一丝清明。 可这一刻,夜流华明白,他终究是输给了她。 刚才那一箭,两个人其实都在赌。 因为早知道今日的春耕会出事,所以两人即便在说话,同时,也没忘记留心周围的情况。 夜流华虽不及苏清欢感应敏锐,可也并非完全躲不开,最多只是重伤,于性命并无可忧。 但他没躲,他在赌。 赌她会否出手,赌她会否也有真心。 危难时刻见真心。 而刚才,她下意识的反应不会骗人。 她不顾自伤救了他,是否也证明,清儿对他也是有几分真心存在的。 如此,便够了。 原本,他也只是欣赏她的才能,贪图她的价值,痴迷她的身体。 而如今,却也为这一份真心所动容。 输给这样惊才绝艳世所罕见的女子,夜流华觉得并不冤。 就像她嫁给他是早有定数一样,他的心动也早有预示。 从听风楼的匆匆擦肩,到云波湖的惊鸿一瞥。 从城门外的初次交锋,到璃园宴的震惊四座。 从选美宴的针锋相对,到离宫后的暗夜杀机。 从玲珑城的步步为营,到地宫中的坦言身份。 从鸿门宴的隐晦暗示,到夺运阵的暴虐疯狂。 从迎亲时的娇俏灵动,到成亲后的勾心摄魄。 ....... 太多太多,她的每一面都让他惊喜,也会惹他暗暗心疼。 夜流华觉得,他的心动在所难免。 苏清欢就是他的在劫难逃。 这一刻,他必须承认这一点。 夜流华万般心绪,如电光流转,在外人看来也不过是瞬息之间。 “刘——” 夜流华下意识想喊太医,却猛然记起刘希并未随行,来不及多想,他果断扯下一块内袍下摆,绕着那道因他而起深可见骨的伤口包扎起来。 “孤不会有事,清儿大可不必如此。” “我知道,是手它有自己的主意,箭已经教训它了,夫君就饶过我吧。” 苏清欢一贯的讨巧卖乖,却不期然对上男人发红的眼尾,以及氤氲着雾气的眼睛,她下意识抬手落在夜流华眼角,却恰好接住了那滴滚落出来的水珠。 不知为何,苏清欢莫名很想尝尝,这滴眼泪究竟是什么味道? 而她的确也这么做了,放到嘴边轻轻一舔,有点咸咸涩涩的,就像她此刻的心情。 所以,这次,是真心的了,对吧。 从进入到北冥开始,她的心和身就如同这里的天气一样,冰冷彻骨。 这一刻,却诡异的感觉到一丝温暖,以及,一丝难言的欣喜。 苏清欢知道,自己终于是在这块冰冷的土地上,真正播种下了一颗已经萌芽的种子,只需继续浇灌,它将生长为参天大树。 她知道,自己赌赢了。 夜流华赌她会不会出手相救。 而苏清欢赌的,从来都是他的心。 从始至终,她来北冥后所做的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将这个男人的心一点一点剥开,露出里面最柔软最真心的部位,然后,她彻底进入那里。 所以,今日别说只是一支箭,就算是杀伤力更大的武器,只要死不了,苏清欢都会拼死保住夜流华。 而今,这场攻心之战,终究是她赢了。 从今天开始,苏清欢不仅要太子对她情根深种,还要整个北冥,乃至整个天下都会知道,太子妃对夜太子用情至深,危难时刻不惜以身换之。 等她彻底拿下北冥的掌控权时,便是替姐姐们报仇之日。 而那一天不会太远了。 待夜流华包扎结束时,禁卫军早已和几方冲出来的刺客杀作一团。 但刺客实在太多,随行而来的禁卫军在数量上本就不占优势,且大多是正面硬刚的打法,与刺客凌厉的杀招不可同日而语,很快便落入下风。 \"先护太子太子妃和公主离开!\" 闲影百忙之中回头,朝围在两人身边为数不多没加入战斗的几名禁卫大喊。 \"那我们要怎么办?难道要在这里等死吗?\" 宗亲中,有人不满又害怕的反驳。 虽说太子公主的确比他们更尊贵,可生死关头活命要紧,即便要治他的悖逆之罪,可也得活下来才能挨罚啊。 保命要紧,其他的管不了那么多了。 苏清欢回头看了一眼,说话那人立即心虚的直往人后躲,她的目光转而落在瑟瑟发抖的夜流烟身上,小丫头手里死死握着她送的枪,倚靠在绿意怀中面色惊恐的张望着外面的黑衣人。 \"殿下,今日是春耕,这些人是为杀我而来,我出去引开他们,剩下的人就安全了。\" \"不许——\" 夜流华最后那个去字还没出口,身体就不能动了,不止如此,苏清欢连他的哑穴也一并点了。 第57章 置之死地 \"夫君,若此番我能活着回来,那我们便好好过吧。\" 她用极轻极轻的声音说完这句话,而后在夜流华唇边蜻蜓点水的落下一吻。 \"护送太子公主回城。\" 说罢,众人甚至来不及反应发生了何事,那一袭红衣便孤身冲出了保护圈。 \"嫂嫂!\" \"太子妃!\" 苏清欢冲入双方战斗中心,迅速杀退一波刺客后,抓过闲影的胳膊将人向外扔去:\"带他走。\" 闲影回头看了眼后方,太子殿下正僵在原地无法动弹,双眼通红,似乎正在冲击穴位。 他一下就明白了太子妃想做什么,仅是犹豫一瞬,他挥手示意禁军后撤。 \"太子妃保重。\" 说罢,闲影连同大部分禁卫军回撤。 而苏清欢,在再次杀退一批冲上来的刺客后,头也不回往山林中钻去,如她所言,这些刺客的确为她而来。 在看到北冥太子妃离开后,几方刺客默契的放弃刺杀大部队,转而一同追着苏清欢往山林而去。 除了几个还在与禁卫军最后纠缠的,几乎所有刺客都被苏清欢引走。 一众人心神震荡,却也明白这逃生的机会来之不易,在闲影背起太子开始往山下奔逃时,所有人赶忙跟随,生怕被留下死的就是自己。 除了夜流烟与绿意,无人回头。 因为他们很清楚,那上百人的刺客全朝着太子妃一人而去,她,必死无疑。 那么多刺客,除非是神仙,否则,太子妃绝对活不了。 丛林中。 苏清欢飞快的向前奔袭,她一边甩开后方的追兵,一边利用地形和现有条件制作陷阱,想方设法除掉一个又一个威胁。 可她到底只有一个人,而刺客上百人,虽说不是同一方人马,可这些人似乎为了共同的目标已暂时达成同盟。 情况变得有些棘手—— 苏清欢一边跑,一边快速思索着解决方案。 而刺客那边—— 被狡猾的北冥太子妃成功暗算几次,死了不少人后,他们默契达成同盟,四散分开,尽量减少伤亡的同时,开始从不同方向包抄截杀苏清欢。 他们分成十人一小队,从十个不同的方向将整片丛林包围起来,开始地毯式搜索,从外向内层层递进。 苏清欢为了不与刚刚逃离的大部队碰上,也始终没有离开这片丛林,双方就这样胶着了许久。 砰—— 一枚信号弹在丛林上空炸响,让剩余的所有刺客心中警钟大响。 “东南方,第九小队,死、死了?” 有人认出那是属于第九支队伍的信号弹。 砰—— “正东,第三小队,亡。” “东北方,第七小队,亡。” …… 随着一支又一支信号弹炸响,每个刺客心中都开始变得沉重又忐忑,但任务一旦开始就是不死不休,他们即便心中害怕,也无法再停下来。 北冥太子妃必须死,这是他们被默认进山的唯一条件。 那个人说了,谁都可以活,唯独她不行。 “快去正北方向,北冥太子妃想从那里突围进城,千万别让她跑了。” 否则他们这些人,谁都无法活着出北冥。 此刻,正北方。 苏清欢已经有些吃力,快速奔袭加上高强度的暗杀活动,让她的体力在极速消耗。 但她一刻都不能停下,否则,她会真的死掉。 为了这场春耕刺杀,苏清欢可是下了血本儿。 她借向玲珑城催粮之事暗中吩咐橙羽,让其通过琉璃宫强大的消息网,以三国皇族的名义,召集天下顶尖的刺客于杀手,才有了这场势不可挡的刺杀。 她要告诉天下人,春耕只是北冥崛起的开始,让他们早早做好准备。 做好日后被北冥一举吞并的准备。 同时,她也要借这个机会,彻底撬开夜流华最后一层被坚冰包裹的心。 如今真心已现,她可不想就这么死了。 她还有很多事要做,绝不可以憋屈的死在这里。 砰—— 随着苏清欢亲手拉响第六支信号弹,剩余存活的四支队伍已将她重重包围。 “是她点燃的信号弹,这女人想做什么?” 有人眼尖的发现了苏清欢手中的那枚信号弹,心中不安扩散。 “逃,她在故意引我们过来!” 有人反应迅速,转身往来时的方向飞快跑去,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在他们说话时,苏清欢已经丢开信号弹,一把扯下胳膊上夜流华绑好的布条,她忍着痛楚,狠狠将伤口撕裂,以便能流出更多血液供她使用。 而后五指呈爪状,双眸在一瞬间转为紫色,然后以自身血液为媒介,施展异能,将这一身毒血化为冰刺,然后以她为圆心向周围辐射出去—— …… 城门前,闲影终于带着太子以及一众宗亲成功脱险,他刚才夜流华放在地上,想帮忙解开穴道。 噗—— “殿下——” “太子哥哥——” 闲影与夜流烟同时惊呼,众人闻声看去,才发现太子竟是硬生生自己冲破了穴道,此刻正因经脉逆行吐血而半跪在地上。 “殿下!” 闲影将他从地上扶起,下一秒,却被夜流华狠狠一掌拍飞出去:“牵马,救人。” 同时,夜流华朝暗中打了个手势,数十名暗卫立即现身,其中,就有那次在临安城外挡下苏清欢致命杀招,并在云景轩手下护住夜太子的那名老者。 这一刻,夜流华底牌尽出,只为能救回他的太子妃。 等夜流华率领暗卫快马返回分开之处,又一点点在丛林中搜寻,最后终于找到苏清欢时,已经是一个多时辰之后。 彼时,苏清欢正在经历异能使用过度的反噬,加上失血过多的双重打击,浑身无力的跌坐在地上,她后背倚靠在一棵并不粗壮的小树,一动不动,远远看去与死尸无异。 她面前是几乎堆成小山的尸体,个个死相凄惨血肉被撕裂,喉咙和心口各有一处致命伤,那是后来苏清欢强撑着昏死过去的冲动,挨个补刀的结果。 她想活着,就不能和这些亡命之徒赌,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被他们中任何一人反扑,苏清欢都没有信心再能躲得过去。 十年前有六姐拼死护她,可如今,她只有自己。 第58章 而后生矣 大仇未报,她必须活着,活下去才有机会。 异能反噬又如何? 失血失温又如何? 只要她撑过去,只要回到皇宫,便是真正的置之死地,而后生矣。 从此后,她在北冥才是真正的无人可挡。 残阳映衬下,红衣少女孤寂又绝望的坐在地上,满地尸山血海几乎将她包围,后背轻轻靠在一棵胳膊粗的歪脖树下,身体一动未动,不知究竟是死是活。 \"清儿。\" 眼前的一幕让夜流华心跳骤停,他无声轻喃,挥开前面碍事的暗卫,撑着因强行冲穴而重伤的身体,抬起脚步极轻极慢的向她靠近。 直到看见苏清欢的正脸,那紧闭的双眼和苍白如纸的面色,夜流华悬着的心顿时就死了。 清儿。 清儿。 清儿。 他一遍又一遍的在心中呐喊,却又害怕惊扰了她而无声崩溃,终究、还是来晚了吗? 他甚至不敢去碰一碰她的脸,唯恐手上的脏污与血迹蹭到她素白的皮肤上。 夜流华此时正跌跪在地上,杂草丛生混合着鲜血的土地染脏了他月白的衣衫,可向来洁癖成性的男人,此刻却再懒得多看一眼这些,他满心满眼只有眼前女子。 他还没来及好好与她说一次心悦,还没来得及弥补十年前的亏欠,还没来得及兑现之前的承诺,可她却已经离他而去。 她离开前明明亲口说过,若能活着回来便会与他好好过的。 夜流华感觉得到,那一刻,苏清欢是发自真心说出那句话的,否则,她在离别亲吻时,那滴落在他唇边的眼泪又怎么解释? 他们两个人互相演戏,彼此算计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有了转折,好不容易见到了彼此的真心,明明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清儿,你怎么可以食言,怎么可以丢下孤,说好的会一直陪着孤的。 \"清儿——\" 夜流华悲痛欲绝,仰天大喊一声,终是将她已逐渐冰凉的身体紧紧揽入怀中,但他实在太伤心,并没有发现那一声喊出口的瞬间,怀里疑似尸体的某人猛地抖了一下。 然后—— \"夫君,你正常喊我也是能听见的。咦,早上才开始春耕,这会就下雨了,今年收成绝对差不了。\" 夜流华瞳孔骤缩,他机械般低头往怀中声源看去,下意识问道。 \"清儿,你没死?\" \"嗯,还有气,我想再抢救一下,应该能活。但若再耽误下去可就不好说了。\" 苏清欢气若游丝的说完,很快又沉沉睡去。 但或许是看到了活命的希望,又或许是夜流华的去而复返,让她感受到那么一丝丝久违的暖意,让她觉得,这世上也还有人会回头来救她,所以竟也有心情开起了玩笑。 \"一人快马回宫,让刘希准备救人。\" \"其余人分为两队,一队随身护佑,一队清查此山,不许放过一个活口。\" 夜流华抱起苏清欢,一边快速往林子外跑,一边下达善后的命令。 \"是。\" 一众暗卫迅速进入状态,各司其职。 除了那名已经去传信的暗卫,以及老者带了两人贴身保护太子太子妃,其余六名暗卫皆四散开在整片丛林搜寻有无漏网之鱼。 最后,还真被他们搜到了几个正要逃跑的、暗哨。 东宫。 刘希自从分配成太子妃的专属太医后,这是有史以来头一遭被恭恭敬敬请过来看诊的。 刘希到殿前的时候,病患还没来,本以为这回伤得好歹能轻些,不然他也不该是被请过来的待遇,而是拎过来才对。 可等太子殿下抱着那血糊刺拉的太子妃冲进来时,刘希知道自己还是高兴的太早了。 夭寿啊! 真真是想要了他老头子的命啊! 回回都整这死出,回回跟阎王爷抢人,回回挑战他的极限,他这不是当太医救命,是在以命换命啊! 老头子的命就不是命呗,再搞这么刺激,他迟早得先一步下去给太子妃探路。 \"哎呦呦,这又又又又怎么了,春耕种个地而已,不至于玩这么刺激吧?镢头挖胳膊上了?\" \"少啰嗦,赶紧给太子妃诊治。\" 夜流华脸色很不好,一方面是因为那冲开穴道留下内伤,另一方面完全是被吓得。 先是在林子里以为苏清欢死了,心神震荡,后面带着人一路往回狂奔。 路上,夜流华一手驾马骑行,另一只手死死捂住苏清欢那不断流血的伤口。 可二次撕裂得太过严重,那血跟不要命似的一直流,从皇庄所在的山一路流到皇宫,且入城后不少百姓都看到了,血淋淋不明生死的太子妃被一路抱回了皇宫。 太子那满脸杀气的样子,跟死了媳妇没什么两样。 所以几日后,当苏清欢终于醒来却得知外界在传闻她已死时,整个人是无语又崩溃的。 后话暂时压下不表,先继续说回此刻的东宫。 刘希一番检查后,有些为难又踌躇的走到太子面前,尚未开口便先跪地请罪。 \"殿下恕罪。\" 这话一出,夜流华的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度,他有些站立不稳,险些跌倒却被身后老者稳稳撑住。 \"没、没救了吗?\" 他已经在用最快的速度往回赶了,还是晚了吗? \"啊?那倒不是,臣要说的是伤口缝合之事。\" \"刘希,信不信孤砍了你!\" 夜流华怒气上头,难得失态发了火。 他的心都凉了半截,结果这老东西给他说这个。 伤口缝合而已,整这副死样子吓他作甚。 \"殿下息怒,臣死不要紧,可太子妃——\" 兜头一盆凉水,浇灭了夜流华所有火气,他咬牙忍下恨不能踢死这人的冲动,沉声道。 \"放,完了去救太子妃。\" 刘希拧眉,总觉得自己好像被太子给骂了。 \"太子妃胳膊上的伤口本就极深,如今二次撕裂,整块皮肉都快掉下来了,必须施针缝合,但这缝合之法老臣也是跟太子妃新学不久,怕缝太丑太子妃醒来怪罪,所以——\" \"搞这么大动静就为这个?刘希你是嫌命太长,还是以为孤不敢杀你?你不行找行的人上啊!\" \"殿下容禀,臣已是太医院最行之人,他们缝的还不如臣呢。\" 第59章 缝合伤口 \"那你说怎么办?\" 夜流华又气又急又无力,看了眼那仍在哗哗流血的伤口,他恨不得直接掐死刘希:\"再废话下去,清儿的血要流干,你也可以直接下去陪葬了。\" \"老臣的意思是,最好能寻一擅长女红之人,戴上臣特制的可以避免血毒的手套,为太子妃施针缝合。 女子本就在意容貌,留疤已是介意,若当真在太子妃身上,留下臣缝合的蜈蚣,她醒来怕是第一个的杀了臣。\" 这回刘希说错了,苏清欢醒来第一个杀他的原因并非因为所谓的疤痕,而是—— 因为这蠢东西耽误治疗,白白让她流了那么多血。 \"你们谁擅长女红?\" 夜流华迅速在殿中伺候的宫女身上扫了一圈,这时,奉命去打清水的诗雅回来听到问话,端着铜盆就跑了过去。 \"回太子殿下,奴婢最擅此道。\" 其余宫女纷纷点头:\"诗雅姐姐的女红是整个东宫公认的最好。\" 夜流华点头,也不想在这上面继续浪费时间,耽误苏清欢救治时间,当即指着诗雅下令。 \"听刘希吩咐,你去给太子妃缝合。\" \"奴婢遵命。\" 诗雅走到床边,听着刘太医的话,净手消毒戴手套,穿针引线擦血迹,然后,开始下针缝合。 只是她第一针还没缝完,床上苏清欢便痛苦的闷哼一声,并隐隐开始挣扎起来。 \"快来人,拿干净的布塞住太子妃的嘴,万一挣扎中咬伤舌根可就糟了。\" 伤了舌根重则危及生命,轻则影响日后开口说话。 不论轻重,因治疗导致的误伤,且伤的还是太子妃凤体,刘希和诗雅这两个直接参与救治的,恐怕也得落个有伤贵人之罪。 \"退下,孤亲自来。\" 在后面的小宫女拿着布就要上去塞嘴时,夜流华将其喝退,走过去细细净手擦干,然后坐在苏清欢身旁,将他的手一点点塞进她嘴里,避免误伤。 \"太子殿下!\" 眼见太子的手一下被咬出血,殿中所有人都是一惊,本以为太子是要自己给太子妃塞嘴,小宫女手里的布团都递出去了,他却把手塞了进去。 \"闭嘴,快缝合。\" 殿中一下安静下来,诗雅强忍着缝合血肉的害怕,努力控制着手抖,耗时许久,终于算是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给缝合完。 呼—— 刘希与诗雅同时松了口气,但当刘希回头看见太子那被咬的血肉模糊的手,头顿时又大了,怎么一个两个都不让人省心呐。 刚才他忙着指导诗雅缝合,压根儿没看到太子在他身后整这一出。 咬着布不好吗,非得咬手。 但他又怎会知道,此刻夜流华心疼得厉害,若不用点什么转移下注意,他怕自己太过心慌做出有失太子威仪和颜面的蠢事。 夜流华想陪着他的清儿一起痛,这样,他才能感觉好一些。 \"殿下,已经缝好了,您快把手拿出来,臣给您上点药啊!\" 只是这药上着上着,刘希又发现了新的不对劲之处,因为他无意间触碰到了太子的脉象。 \"殿下,您受了内伤为何不说啊?\" 刘希以为太子的脸色是被太子妃那情况吓得,毕竟之前几次回回都是这个脸色,苍白又阴沉,这会他自然也就习惯性这么认为了。 可谁知,竟然是真的受伤了。 瞧这脉象,好似是内力冲击导致的经脉重伤。 刘希突然想起了他来时,跪在门口请罪的闲影和一众禁卫军,猛然惊觉自己触碰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吓得他赶紧抿上嘴巴。 不能问,连想都不要想,治病救人,然后趁有口气赶紧溜。 片刻后,刘希留下两个药方交给诗雅,头也不回的跑出了东宫。 宫殿里。 夜流华坐在床边,大手紧紧的握着苏清欢的手,时不时置于唇边轻轻吻着,在刘希离开后,他保持这个动作已经许久。 直到暗卫归来禀报—— “启禀殿下,刺客已尽数伏诛,除了那死于冰刺血毒又遭补刀的四十人,属下等在林中各处发现剩下六十余人,他们皆是一招毙命,死在同一种武器下。” 说罢,那暗卫躬身呈上一件东西,正是苏清欢昏迷后脱手落下的三棱刺。 三面有棱而暗藏血槽,被它刺伤之人,伤口深而创面广,极难愈合,即便是非要害部位,不及时救治的话,也会因失血过多或空气入体导致的栓塞而死。 更别说苏清欢出手次次都直中要害。 这三棱刺本为军中所有,是苏清欢刚开始冲入刺客堆,救闲影时身上顺手拿走的,没想到后面也成了她保命的唯一武器。 至于她手上的冰蚕丝,更适用于空旷宽敞之地,在从树木林立之处非但不便使用,有时甚至会碍事。 起初,苏清欢也用过冰蚕丝,可被缠在树上,费了一番功夫才取下后,便再也不想用了。 有解冰蚕丝的功夫,都够她再杀好几个人了,而且,当真遇到危急时刻,也足够别人杀他好几回了。 夜流华看了那把三棱刺一眼,自然也认出这东西的归属,忽的就有点庆幸,庆幸闲影恰好带在身上,也庆幸她刚巧拿走了这把三棱刺。 否则,她浑身没有一件称手的武器,又如何能在那重重围杀下,活着等到自己回去找她。 闲影那蠢货好歹并不算一无是处,他带的这把武器,至少帮了清儿不少忙。 “叫闲影滚进来。” 老者得令,出去将已跪了近一个时辰,腿都跪麻了的闲影提了进来。 不提不行,闲影腿麻,走不了一点。 “见过殿下,请殿下恕罪,当时那种情况下这是最好的选择,属下不能浪费太子妃对您的一番心意,更不能拿太子殿下和公主冒险。” “闭上嘴吧!” 夜流华怕他吵着苏清欢休息,嫌弃的指了指旁边,示意他去一边听着。 然后,又看了眼之前回禀的那名暗卫。 “继续说。” “所有尸体已交由巡防营运回,随后便到东宫,另外,属下等在搜山时,抓到了几个正要逃跑的小贼,已审问过,是——” “说!” 第60章 背后主谋 “你说什么?” 夜流华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见此,那暗卫又重复了一遍。 “经审讯,几人中为首的是凌王府幕僚张广,而今日负责春耕护卫的张亮,正是其嫡亲兄长,也是、凌王手下的心腹。” 夜流华面色越发阴沉,他极力控制着心底滔天怒火,忽地似想起什么,转而看向一旁默默沉思的闲影。 “孤让你查的掖庭局那边,有何消息?” 闲影噗通跪在地上,将本该前天夜里便回禀的消息,又因为太子妃昨日的捉弄,使得他再次抛诸脑后,耽搁至今才终于上报。 “属下彻查了掖庭局上下,其中一位管事嬷嬷吐露,曾收过凌王好处放其与幻音私会,多日前,凌王更是直接带走了她,于太子与太子妃还宫前一日,幻音才再次回到掖庭局。” “夜凌汐!!!” 夜流华万万没想到,自己和清儿接连两度遇险,竟都源于这个信任多年弟弟。 眼见他是动了杀意,那名老者连忙上前劝谏开解。 “殿下息怒,凌王素来对您无二心,想来其中定是有什么隐情,不若传那幕僚进来,好好问个清楚,也免得亲兄弟间生了嫌隙。” 老者的劝谏起了效果,夜流华翻腾的怒气消散了几分:“带他们进来。” 闻言,老者亲自出去带人。 来到门口后,老者先是招来一名宫人,凑近小声耳语几句:“速去陛下寝宫,就说太子对凌王起了杀意,请陛下保其一命。” 那宫人转身离去,不曾多问一句。 区区暗卫而已,却敢直接给陛下递话,东宫的宫人非但不问,还立即就去执行,显然是之前也干过类似之事,早已习以为常,因此并不见丝毫惊讶。 由此可见,老者在东宫地位非同一般。 宫人离开后,那老者才转身去提了人,重新回到殿中。 “小人参见太子殿下。” 以张广为首的几人,进殿后头也不敢抬,慌忙跪在地上行大礼参拜。 夜流华也不说旁的,只问:“为何出现在春耕之处?” “凌王禁足多时无法出府,又实在关心春耕,便命小人前去远远瞧上一眼,好回府报于他听。” “哦,倒是忧国忧民,那数日前,他又为何私自出府离京?!” 太子怎会知道王爷出过府? 张广惊慌抬头,眼底惊愕与慌张来不及掩饰,就那么明晃晃的展示在夜流华面前。 “果然是他。” 夜流华说这话时,脸上极为平静,语气也没有太大起伏,他只是低头轻轻将苏清欢的手塞进被子里,而后缓缓起身,一步步走向张广。 啊—— 下一秒,张广整个人就被一脚踢飞,面门遭到重创,牙都飞出去了几颗,他后背撞在殿中石柱上,发出咔嚓的几声脆响,痛的几欲昏死过去。 可因为太子殿下打人后,比划的那个噤声的动作,除了最初的一声惨叫,之后张广生生忍下剧痛,丝毫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还算懂事,说说吧,他为何出府?又为何谋划这一次又一次的刺杀?” 虽两次夜流华自己也身处险境之中,可每次,刺客真正针对的只有一人——苏清欢。 他从不认为自己的九弟会有不臣之心,他只是想不明白,凌王究竟为何非杀清儿不可,且一次比一次下手更狠。 那是他的太子妃,也是他的皇嫂,更是可以改变北冥局势的大功臣。 九弟难道不知,太子妃一旦身死,玲珑城必将与北冥决裂,不但已谈好事的不会兑现,很可能还会直接投效三国,彻底站在北冥的对立面上,双方必定不死不休。 不。 夜流华摇头,如此浅显易懂的道理,九弟不可能不懂,一定是有什么他忽略掉的东西,而正是因为这个东西,九弟才会如此迫不及待想杀死太子妃。 于是,夜流华的视线落在面前这个叫做张广的幕僚身上。 “太子殿下,玲珑少主居心叵测预谋刺杀于您,凌王也是忧心您的安危,情急之下才抗旨离府的。” “预谋刺杀?你是指那把枪?” 夜流华猛的想起那日,在寒光城两人一前一后走下城墙时,清儿曾在他背后拿枪,那时他虽背对着她,却也并非一无所觉,只因为没听到子弹上膛的声音,便也一直装作不知。 却不曾想,仅是因为这个,九弟就认定清儿要刺杀亲夫。 “正是,太子妃贴身婢女亲口所言,说太子妃献上武器图便是为预谋刺杀,那枪威力巨大可一击毙命,太子不可不防啊!” 闻言,夜流华又是一脚踢在张广身上。 “蠢货,那东西本是太子妃为孤打造的防身武器,是孤命鬼斧打造了一模一样的两把,她才有你们见到的那一把。 不想你们竟因此疑心且中伤她,还听信旁人蛊惑屡次刺杀,当真是没有一点脑子。” 这—— 张广没想到,这其中竟还有这般曲折,那凌王岂不是又中了旁人奸计? 一瞧他那蠢笨的反应,夜流华就知道,这主仆俩又一次中了别人圈套,看来禁足半年的惩罚,并不够让九弟脑子清醒过来。 “继续说,今日又是为何?明知春耕要紧,却放任他国刺客进入,他就不怕真伤了孤和众臣?” “不会的,那些人明言只杀太子妃,绝不伤及无辜,因此,凌王才会命小人联络兄长,故意打开一道口子放人进山。” “刺客的话他也敢信?!” 夜流华是真的要气死了。 这个蠢弟弟,真不知道他的脑子是不是被狗吃了,以往总是表现得很听话,他说什么凌王就做什么,竟然完全没发现,这家伙纯纯是个光长年岁不长脑子的。 但凡今日的刺客没那么守信,上山的那么多皇亲贵胄文武大臣,岂不是都要死于非命。 “可他们的确信守承诺,只杀太子妃。” 夜流华凌厉带着杀意的目光,听到张广这句低语后,唰的射向他。 “所以,你们亲眼看着太子妃深陷险境,却选择冷眼旁观一起发生。” “并非小人不救,而是太子妃太过凶悍,若非躲的足够远,好几次她差点连我们也发现了。我们这几个除了逃命快点,其他可远不够太子妃瞧一眼的。” 第61章 你们怎敢 “倒有几分自知之明。” 夜流华捏了捏有些疲乏的眉心,身体的伤痛加上一日的提心吊胆,让他的头有些难受。 “孤上山时,刺客已然伏诛,你们不回去报信却仍在山中逗留,莫非,是想对太子妃做点什么?” 张广赶忙低下了头,心虚道:“怎、怎会,小人不敢的。” 他们的确是等着太子妃力竭后上去补刀除掉她的,奈何对方实在过于凶悍,上百名刺客说杀就杀,完事还面不改色的挨个补刀,他们远远看着早就被吓破胆了,哪里还敢再过去送菜。 他们一群也顶不过一个刺客厉害,那么多刺客都做了太子妃手下亡魂,他们几个对自己的斤两还是有数的,所以只敢远远躲着没靠近。 即便最后看到太子妃晕死过去,他们也只是磨磨蹭蹭想靠近看看情况,谁知还没完全靠近,太子殿下就带着暗卫杀回去了。 他们想跑来这,又怕惊动暗卫,因此一直躲在原地没敢动,想着等太子下山再离开,谁承想,太子一句搜山堵死了他们的后路,扭头刚想跑就被暗卫逮住了。 夜流华瞧着他们个个心虚的模样,就知道这张广又没说实话,他询问的目光移向房中的暗卫。 暗卫心领神会,当即答道。 “属下在距离太子妃不足百米处抓到人时,他们个个手持利刃,正欲冲杀。” 一句话,成功将房间的温度降至冰点。 呵呵—— “所以,但凡孤再晚到一点,见到的便是——” 清儿的尸体。 这几个字,夜流华只是想想就觉得心痛,却是怎么也无法说出口的。 “好好好,你们怎敢的,凌王也不愧是孤的好九弟。好的很,好的很呐!” “太子殿下饶命,此事乃小人一人所为,是小人记恨太子妃算计凌王害他禁足,故而一直在凌王身边蛊惑。 王爷是被小人蒙蔽才做下此等错事,求太子殿下杀了小人平息怒气,万莫因此怪罪王爷,他一心为您从无二心呐! 求太子殿下,求您啊——” 张广深知今日不死人,此事绝对无法善了,因此将全部过错揽于一身,只求太子莫要因此再去怪罪凌王。 他的头用力的磕在地上,咚咚咚,一下接着一下,夜流华不曾喊停,他便一直不停的磕。 直到许久后,床上的苏清欢不安的发出一声嘤咛,夜流华才制止了他。 “拉出去,赐全尸。” “谢太子殿下恩典。” 张广再次叩首,任由侍卫进来将他们全都拉出去,却无一人求饶或是哭喊。 这一天跟下来,他们也都看明白了,太子殿下对太子妃那是真的上了心的,不是往日逢场作戏的那种上心,是真真正正的放在了心尖尖上。 否则太子不会宁愿自伤也要回去救人。 否则丛林中他不会那般痛苦绝望哀嚎。 否则刚才不会因为一声嘤咛痛快赐死。 ...... 但愿王爷能早日看清太子真实心意。 但愿太子殿下不会因此与凌王离心。 但愿太子妃真如表现那般倾心太子。 算了,管那么多做什么,他们都要死了,以后的事,就交给以后的人去面对吧。 然而,这些人刚刚被处决而死,里头大殿中,太子殿下那冰冷中带着丝丝杀意的声音,就再次响了起来。 “将尸体送去凌王府,明日早朝过后,命凌王进宫受庭杖一百,若死,就地掩埋,若活,便让他日夜祈祷太子妃无事。否则,孤会亲手杀了他。” “殿下——” 这一百杖下去凌王不死也得脱层皮,更何况当庭杖责极伤颜面,凌王那等惜面之人,在满朝文武面前丢这一回脸,日后该让他如何统御下属。 老者刚想替凌王求情,夜流华却不想再听他说,直接打断他。 “此事,孤不仅要给太子妃一个交代,也得给受惊的皇室宗亲一个交代,更得给北冥太子一个交代。 否则,日后人人可打着为孤的名头,行此等阴险毒辣之事。 你若再求情,要么杖责翻倍,要么,你回父皇身边别再跟着孤。” 老者听罢瞬间改口:“太子英明,吾等谨遵谕令。” “闲影留下,其他人都退下。” 片刻后,殿中便只剩下闲影一人伺候。 “两件事,第一,即刻处死幻音,清理所有关于寒光城刺杀的痕迹。 第二,明日去将鬼斧接出来,安置在东宫偏殿,不必再日夜监视。” “殿下?” 第一件他懂,意思是帮凌王做个扫尾,将一切罪责推到幻音身上,然后让她彻底闭嘴。 可第二件,将鬼斧安置在东宫便罢,竟连监视也要去掉,鬼斧本就与太子妃关系密切,殿下就不担心这两人真有点什么? “不必多问,只管去做。闲影,你只需记住,日后这东宫,没有太子妃不能去的地方,没有她不能碰的东西,也没有她不能见的人。可懂?” “......属下,懂了。” 不是很懂,但闲影又大概懂了。 大抵是.....太子妃今日之举着实吓到了太子殿下,他想补偿太子妃吧。 嗯,定是如此。 闲影觉得自己窥探到了别人都不知道的真相与秘密,转身乐颠颠的办事去了,出去在门口碰到值夜守着的诗雅,还好心情的跑过去问了一嘴。 “诗雅,你考虑好嫁不嫁了吗?” 正在专心听着里面动静,随时等候吩咐的诗雅,脸突然就爆红起来,她忽地一把将闲影转过身去,催促他离开。 “快去办殿下交代的事,待太子妃醒来,我自会告诉你答案。” “行,那我等着。” 闲影也不多纠结,应了一声,便直接跑走了。 留在诗雅站在原地,好笑又好气。 这人、真是是块傻木头。 殿中,夜流华换上寝衣,轻轻躺到了苏清欢身侧,一手将她揽在臂弯躺着,另一手扣在她受伤那只胳膊的关节处,小心看护着,避免她昏睡中乱动,碰到刚刚缝合好的伤口。 这一夜,夜流华时不时就要睁眼看看,看苏清欢是否安好,看她胳膊有无碰到,他一直保持半梦半醒的状态。 直到天亮。 第62章 昏睡不醒 出门上早朝前,夜流华特意喊来诗雅。 “你亲自看着太子妃,小心她的伤口,多给她喂点水。孤上完朝立即回来。” “是,殿下。” 可夜流华到底是晚回来了,因为散朝后,他亲自盯着侍卫打完凌王板子,才转身回了东宫。 昨日那老者虽已传话夜帝,可太子谕令已出,夜帝断不可能为了一个凌王,损了他亲自为太子堆砌起来的威严,因此,杖责的一百板一个未少,全部落在了夜凌汐的屁股上。 但夜帝叮嘱了行刑的侍卫放水,可再怎么放水,那也是结结实实的一百板,伤筋动骨虽不至于,但也够夜凌汐痛苦煎熬许久。 夜流华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那名老者是父皇拨给他的心腹,能力很是不俗,但却忠心不足。 夜流华一直知道老者与夜帝有往来,但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无伤大雅,所以他愿意放纵父皇的一片爱子之心。 可这次不同,凌王碰到了他的逆鳞。 屡次挑战太子的威严,如今更是对太子妃痛下杀手,夜流华不会再继续容忍,杖责只是开始。 他要让父皇让满朝文武都知道,太子妃是他不容许任何人碰触的逆鳞,哪怕是他一向信重的凌王,动了太子妃也得受罚。 庭仗只是小惩大诫,真正的处罚,需得清儿醒后自己决定,不论她想如何,夜流华都不会阻拦,别人也休想阻拦。 待夜流华回到东宫时,苏清欢依旧在睡,且没有丝毫转醒的迹象。 太子殿下不放心,又召来刘希看诊。 一通检查过后,刘希这才回禀道:“胳膊上的伤并无大碍,只许好生养着,月余即可痊愈。” “那清儿为何昏睡不醒?” “回殿下,太子妃不知何故,心神损耗甚巨,加上失血过多因而昏睡,估计得个三五日才能醒来。” “那她不吃不喝身体要如何恢复?” 只要性命无碍,夜流华也不是不能接受她继续昏睡,可清儿本就受伤孱弱,连日不吃不喝,人都要饿瘦了,哪里还有余力去恢复损伤。 “太子殿下无需担心,人在昏睡时能量损耗很小,只需每日给太子妃喂些流食,或是清淡的补汤即可。三五日无甚大碍。” 于是,此后几日,夜流华除却上朝的时间,便都守在苏清欢床前,即便是处理公文也在此处。 他命人搬了个书案放在床边,忙了便坐在那里处理公文,不忙便陪她一起躺着。 连日来,喂饭换药擦身体,夜流华都亲力亲为,绝不假手于人,连诗雅想帮忙也被他赶了出去。 东宫人人都知,太子待太子妃极好。 而外界,也因为这场春耕刺杀,险些闹翻了天。 夜华城不少百姓在私下议论,太子妃莫不是真出事了? 否则自那日被太子血淋淋的抱回去,便再无一点动静。 而其余三国,也因为此事引发了一场场动荡。 南霖。 云景轩收到苏清欢遇刺的消息时,已经是春耕三日后。 一收到消息,他便紧急召集心腹议事。 砰—— “你们谁能告诉本王这是怎么回事?” 云景轩把那一纸消息狠狠拍在御案上,怒火中烧看着底下一声不吱,却明显比他更先得知消息的几人。 见无人说话,他开始挨个点名。 “云千叶,你来说——” “我只比摄政王早一步,入宫前方知,也正纳闷呢!” “顾如风。” “臣也仅是听红裳姑娘提过一嘴。” 顾如风(即秦如风,搬到丞相后改随母姓)一句话,便将红裳卖了个干净。 云景轩重新将视线落回两人中间,那明显距离云千叶更近的红衣女子身上,自从上次从玲珑城回来,这俩人的关系就变得莫名别扭起来。 以前大多是红裳主动追着云千叶,可从玲珑城回来后,双方彻底掉了个,开始变成云千叶时不时追着她跑。 听尹秋说,曾好几次看见两人在郡王府同进同出,似乎是好事将近。 想到这里,云景轩眉头就皱的更深了,凭什么他孤家寡人一个,连好不容易养大的弟弟都被拐去了神医谷,这几人却要来他面前恩恩爱爱甜甜蜜蜜。 就连顾如风也—— “红裳,是你自己说,还是要本王给云千叶赐婚?” “别,千万别,我说。” 红裳毫无反抗,举双手投降。 “这事儿,是宫主自己谋划的。” “何意?” “简单来说,就是宫主想要在北冥彻底站稳脚跟,所以选在春耕,北冥最最需要且绝对离不开她的时候,利用外力推她一把。而没有什么是比鲜血,更能激发北冥人的血性,此事之后,她将彻底被北冥视为自己人,真正开始在北冥拥有话语权。” 云景轩彻底懂了,可他还是很担心。 “消息说她被刺客重伤,生死不知。你既然知道计划,为何不选一个更稳妥的法子,百名刺客足以真的害死她。” “有句话叫置之死地而后生,唯有假戏真做,才有可能骗过精明的夜太子。” “可她受伤了,你应该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一旦受伤她性命堪忧。” “我相信宫主,也请摄政王相信她,她不会有事。十年前那么艰难她都挺过来了,十年后的今天,她比曾经更强更善谋,所以,她绝不会有事。” 红裳这话说的坚决又坚定。 只有离她最近的云千叶看到,红裳背在身后的手在隐隐发抖,她也在害怕真的有意外发生,害怕她的宫主真的出了事。 可她是苏清欢留在南霖的定海神针,她必须替她稳住摄政王,稳住南霖不仅不会乱,还要越发强盛直追北冥。 如此,宫主的大计才有可能实现。 云景轩被她的坚定所感染,心中的不安消散了许多,但他还是叮嘱道:“下次她再有任何消息,第一时间上报,我会尽量想个不伤她仍可助她的法子。” 红裳点头:“好,下次一定。不过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下次了,春耕一旦成功,北冥只会开始养精蓄锐,以待他日一举拿下三国称雄天下。” 第63章 质问女皇 红裳的话让几人陷入沉默。 她说的没错,照如今的情势发展下去,短则三年,长则五年,北冥势必要发起一场大乱。 “还有,我如此笃定宫主不会有事,是因为早在这些人出发前,琉璃宫就对他们暗中进行了详细的测算,这百余人虽算是顶尖,却比修罗殿的杀手差远了。 宫主全盛时吊打一百个修罗杀手轻轻松松。这些人差远了,消息估计有误,过几日就会有新的传来,她定然无事的。” 但红裳却忘了,吊打百名修罗杀手是全盛时期的苏清欢。 而如今的苏清欢,从回到玲珑城再到嫁入北冥,她几次经历生死,虽有七叶莲两次续命,可早就是强弩之末的身体,即便神药也不能让她完全恢复,更别提恢复到全盛时期。 这一次,开局那一箭就将苏清欢置于很危险的境地。 失血过多加上透支异能,若夜流华稍微晚来一步,苏清欢是真的会死。 死于夜凌汐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红裳和云千叶退下后,云景轩单独留了顾如风说话:“决定了,真要去守边?” 早在他从玲珑城选亲结束回来,顾如风便几次上书,想去边城戍守,因为那里离白子逸所在的玲珑城更近。 顾如风点头:“他独自在那边我不放心,离近些方便,也能近距离盯住秦家主脉避免生乱,养尊处优了这么些年,该让他们吃点苦头长长记性。” “好,你们、保重。” 另一边,东朝。 太子府。 沈熠(即沈轻寒)看完手中密信,只是挥退了送信之人,将自己一个人关在了房间,大半日不曾出门。 他回到东朝近半年,斗贵妃,斗烨王,斗朝臣,如今终于斗赢了,只待老皇帝驾崩,他便可顺理成章继位,而后掌控整个东朝为她所用。 可他看似斗赢,却又好似输了全世界。 他心爱的女子如今已嫁作他人妇。 尽管明知那是算计,是她的筹谋,可他心中还是又妒又恨。 每每听到她与那人或恩爱缠绵,或深情相许,或并肩而战的消息,他的心就像被一刀刀凌迟一样痛。 那是他的阿墨,明明,是他最先也最早遇到她的。 可为何却留不住她,任由她在别人怀里安睡。 为什么?! ...... 西珞。 二皇子府。 慕悠月(即尹墨月)收到消息时,正在府中与妹妹慕悠然下棋,听到消息,他丢下妹妹就直接入了宫。 “母皇,玲珑少主乃我西珞恩人,没有她的帮助,我国贸易和通商不会更进一步,为何派人刺杀她?” “月儿,你在质疑母皇?” \"儿臣不敢。\" \"你敢得很,为了一个仅是数面之缘的女子,你敢直冲皇宫质问朕!\" 慕倾漓一拍桌子,但这一次,慕悠月却没有如往常一般,跪下诚惶诚恐的向女皇请罪。 \"一趟玲珑城倒是让我儿换了个胆子,朕当真是越来越好奇,苏沧漓究竟生了一个怎样出色的女儿。\" 慕悠月疑惑的看向女皇:\"母皇这话、何意?\" 不是在说苏清欢么,怎么好端端的提起苏沧漓作甚? \"没什么。此番刺杀由琉璃宫一力主导,朕只是配合她行事,皇儿不必忧心,北冥太子妃那边不会有事。\" 女皇收敛起眼底复杂的神色,无声转移话题。 慕悠月一听,当真也不再纠结什么苏沧漓了,转而欣喜抬头看向女皇。 \"当真?可情报上说她重伤昏迷,至今生死不知。\" \"母皇何需在这种事情上骗你,倒是你,从玲珑城回来便非要出宫开府?说什么外面方便为朕办事,不必受宫规束缚,如今可还习惯? 听说近日悠然那孩子也去了你府上,你们兄妹二人相处可还融洽?\" 这些话,看似是女皇在关心他这个儿子,可慕悠月却莫名觉得,女皇最后一句怕才是重点。 女皇在借口关心他,实际真正想问的是妹妹悠然。 可为什么呢? 悠然因从小没有父君在身边,在宫里并不受宠,境遇比他这个冷宫的皇子好不了多少,也因此,在她帮过慕悠月几次后,两人才会惺惺相惜彼此扶持至今。 可自从那次苏清欢有意无意地暗示后,慕悠月心底也产生了一些怀疑。 只是这段时间忙着与玲珑城的合作,以及其他一些女皇交代的琐事。 总之,玲珑之行确实让慕悠月这个不受宠的皇子,彻底从幕后走向了台前。 这段时间接触下来,朝臣们对这个被埋没多年的二皇子,既是叹服又有些惋惜。 倘若月皇子早些现于人前,这一身才华和本事也不至于被埋没,西珞或许会比如今更加强盛几分。 就连一向看二皇子不顺眼的凤后和太女,也在被女皇敲打了几次后,安分收敛了不少,这段时间一直很平静,不知是真的安分还是在预谋其他。 慕悠月低垂着眼睑,心想着回去该好好问问交代红焰查的事,脑中思绪万千,嘴上却仅是停顿一瞬,便继续接过女皇的问题,答道。 \"儿臣还算习惯,且有皇妹作伴,府中热闹不少,儿臣心中欢喜。\" \"好,欢喜便好。早些回去吧,她自小无父只愿与你亲近,日后便让她住在你府上,你二人也好歹作个伴儿,全当是、是母皇补偿你们的。 你如今也到了该成亲寻妻主的年纪,是大人了,日后不可再如此毛躁,有失体统。\" \"是,儿臣记下了。\" 慕悠月告退走出御书房,殿门关上的那一刻,他却忽然转身看向里面。 透过那一丝狭小的缝隙,他看到一直站在女皇身后的那个近侍,正倾身与女皇说话,而女皇脸上是柔和且发自真心的笑容,完全不同于方才面对慕悠月时的恰到好处的完美假笑。 若刚才他的唇语没读错的话,那近侍说的是小皇女。 慕悠月缓缓转身,离开这让他只剩厌恶的皇宫。 因当今凤后善妒,女皇年过五旬却仅有三个长大成人的孩子,太女慕嫣然,二皇子慕悠月,三皇女慕悠然。 那近侍口中的小皇女,除了慕悠然还能有谁。 看来,苏清欢的提醒并非空穴来风,这个看似孤苦只能依附自己的皇妹身上,或许还有许多他以前不曾注意过的问题。 第64章 父子交谈 二月十六日。 自春耕那日后,苏清欢已经连续昏迷了四日。 这几日,东宫的气氛很是压抑。 宫人们平时忙完自己的事,偶尔也会聚在一起说笑打闹,可现在,见到最多的情况就是,所有宫人都沉默且迅速路过。 整个东宫,安静的除了太子殿下偶尔响起的吩咐声,就是走路发出的细碎脚步声,再多就是刘太医时不时呜呼哀哉几下。 旁的动静那是一点没有。 生怕但凡来点声响,就刺激到太子殿下那日益紧绷,且越来越脆弱的神经,然后直接就被赐了全尸。 春耕那夜回来,东宫偏院摆了整整一地的尸体,后来太子又下令赐死几人,更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下令杖责了凌王。 何止东宫,整个北冥朝堂都因为这次的事情,变得风声鹤唳起来。 东宫人人自危,朝中大臣又何尝不是。 太子亲自下场打压凌王势力,不同于上一次禁足后只是口头打压。 这次,是真正下了狠手,将朝中大半偏向凌王的臣子或贬或降,护卫京城治安的京畿营副统领张亮,更是直接被贬去戍守南边,无召不得回京。 这件事之后,众人才真正意识到,太子是真的动了怒,也是真的将太子妃放在了心尖尖上护着,为她不惜同室操戈兄弟相残。 看来,不止太子妃本人跋扈凶悍,太子这个护妻狂魔也是不遑多让,这闷声发疯的本事可比太子妃当场疯让人害怕多了。 这日,散朝后,太子被夜帝留在御书房叙话。 “太子,凌王已经得到教训,你差不多得了,真让他伤筋动骨,日后辛苦的是你自己。好歹给他留些人,继续为你办事啊。” “父皇教训的是,儿臣知晓了。” 夜帝沉默看他,又来这一套,嘴上说着知晓,实际该做的一点没落下。 “父皇还有事吗?没事儿臣回去了,清儿该用早膳了。” 哎—— 夜帝长叹一声:“太子,你是北冥的太子啊,怎可对一个心怀异心的女子动了真情!你可知,她嫁入北冥是带着不可告人的目的,焉知不是想从内部瓦解我夜氏? 婚前验身那次,不就是她利用皇后留下的嬷嬷算计了小九吗?” “父皇原来都知道,所以后来,那些宫女嬷嬷或死或伤或遣散出宫,也都是您的手笔,不仅是为了替小九扫尾,也是在防着她利用这些人的感激之心。” “没错,很多事朕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她有价值,能给北冥带来更多的利益,可朕是皇帝,不能容忍有人在我眼皮底下玩小心思。 之前的事便罢,朕不会再去追究,毕竟这场春耕她的确出力不少。但,太子,朕劝你适可而止,莫要真被她迷惑。 她与青韵不同,青韵尚且有软肋有顾忌,为了故国亲人她什么都可以忍受,甚至最后承担下莫须有的罪名惨死。 可你的太子妃,她没有软肋也没有顾及,她可以无所不用其极,不在意名声,不在意性命,甚至不在意任何东西,她可以为了心中的坚守,孤身犯险来到北明,这足矣说明,她心中所谋、甚大。” “儿臣不管她图谋何物,我只知道,从她那日不计生死替孤挡箭的那一刻,孤此生便只认苏清欢一人。 父皇,您与青韵公主的遗憾,难道也想重演一次在儿臣身上吗?” “你——” “父皇一生身居高位,当知掌权者能遇到一个心悦且愿意真心相守之人,该是何等不容易,孤庆幸自己已经遇到,只想与她好好过日子。难道,父皇非要为了那些莫须有的猜测,让儿臣后半生也同您一样吗?” 夜帝怔怔看着这个儿子许久,又是叹气又是摇头:“我儿,看来你是真被她迷了心智啊!” “无所谓迷不迷心智,儿臣只知,该当怜取眼前人。儿臣不愿成为第二个父皇,青韵公主在时,任由后宫妃嫔打压欺辱她,更甚亲手将刀送至害她的人手中,却在她死后念念不忘苦苦追寻。 生前不曾善待,死后何必追忆。 儿臣只愿,在她心中有我时,还之真心,在她伴我身侧时,全心爱护,在她因我受难时,为她报仇。仅此而已。” “好一个仅此而已,仅此而已啊!还之真心,全心爱护,又有多少人真能做到这些呢! 太子,在这方面,朕的确不如你。 也罢,既然你已下定决心,朕也不再管了,你想如何便如何吧。左不过这天下早晚是你的,爱怎么折腾随你。 朕只有一个要求。” “父皇请说——” 夜帝转眸看向身后,那老太监会意,捧着手里盒子走到夜流华面前,打开。 是一瓣晶莹剔透如冰雪雕刻,却带着隐隐青色的光芒。 正是第三片七叶莲。 “父皇之前不是说什么都不愿给么?怎么今日又主动给了?” 夜流华有些惊讶,这东西他跟父皇要过多次,都被无视了。 “朕再不愿不也被你诓去了两片,不孝子,还敢朕翻旧账了。你就说要不要吧?” “儿臣自然是想要,只是,父皇所提要求是何?倘若此事办不到,儿臣愿用其他交换。” “办得到。或者说,此事于你而言轻而易举。” 夜流华蹙眉,轻而易举的事值得父皇用一片七叶莲来交换? “朕不管你与太子妃是真心还是假意,保险起见,朕对她只有一个要求,诞下我夜氏皇族血脉,朕便真的信她没有异心。” 啪嗒—— 夜流华猛的扣上盒子,推回那老太监怀中,直言回绝:“清儿无需任何人相信,只要孤信她,便够了。” 说罢,夜流华转身就走。 夜帝和老太监皆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弄得懵了一瞬,面对这求了多次终于唾手可得的宝物,他就、就这样拒绝了? “太子留步!” 得了夜帝示意,老太监赶忙开口留人。 “殿下,有话好好说,陛下也没说非要现在就生不是。” 夜流华回头:“那是何时?” “明年?” 夜流华转身往外。 “后年。” 夜流华继续往外走。 “三年,最多三年,再长、朕怕等不住抱孙儿。” 夜帝拍案而起,终于成功让太子停下脚步。 第65章 终于醒来 “当真?” 夜流华回头,虽不再继续向外走,却也没有走回去的打算。 老太监察言观色,当即捧着盒子送到太子面前,恭恭敬敬呈到他手边。 夜流华却只是固执的看向夜帝,似在等待一个确切的回答,并不伸手去接那盒子。 夜帝也不知他这别扭的性子像了谁,明明就想要,人给他送到手里偏还要拿乔。 真真是要气死他这把老骨头。 夜帝扶额叹息: \"当真。\" 夜流华听到回答立马接过,只是话音又忽地一转:\"只是刘希说太子妃身子损伤过重,极难怀孕,这一片恐怕不太够。\" 一场对峙中,双方一旦有人开始退让,剩下的便只有节节败退。 夜帝与太子的这场对峙,明显是夜帝先败下阵来,颓势一现,无可挽回。 因此,夜帝只得咬牙:\"给,只要她能诞下麟儿,除了莲心,都给她又何妨。\" 除了在场的三人,无人知晓,北冥圣物七叶莲死而不僵,只要莲心还在,花瓣便可再生。 只是再生的这时间久了些,一片花瓣需得十年,紫蓝青绿黄橙红,以此为顺序生长,也因此,越后生长出来的花瓣效果越好。 七瓣合一,方可达到真正的重塑筋骨起死回生。 \"一言为定,儿臣告退。对了父皇,在清儿未曾怀孕之前,就不来您跟前碍眼了,免得您趁儿臣不在,跟她说些有的没的,坏我们夫妻感情。\" 说罢,夜流华大步流星走出御书房。 只剩下夜帝对着老太监吹胡子瞪眼:\"逆子,有了媳妇忘了爹的逆子啊,你这是生怕这点家底掏不空啊!\" 老太监从旁劝慰:\"陛下息怒,咱太子殿下打小就这脾性,您这么多年不都挺过来了吗?为这点小事犯不上,再说,这不都是为了日后的小皇孙嘛!\" \"对对对,小皇孙,朕这都是为了孙儿,可不是那个不孝子。\" …… 东宫。 苏清欢从昏睡中醒来时,房间里是空无一人的,但床边窝了只大白狗,哦不,是狼神大白。 \"大白。\" 苏清欢伸手揉了揉大白毛茸茸的脑袋,还没来及的做点别的,大白嗷呜一嗓子就跑走了。 不一会儿,苏清欢亲眼看着大白便将刚才出去端粥的诗雅,给咬着裙摆扯了进了房间。 \"太子妃,您终于醒了。\" 诗雅险些喜极而泣,将托盘放在桌上,赶紧跑到苏清欢身边。 \"太好了,您可算是醒了。这几日太子殿下每日除了上朝就是守着您,喂药喝粥擦身,事事亲力亲为,奴婢想伺候您,殿下都要发好大一通火,人眼见着都憔悴不少,您二位可把大家担心坏了。\" 天天对着个阴晴不定的主子,宫人们能不害怕吗? 太子妃再不醒,东宫好些人怕是都要另谋出路了。 苏清欢这一觉倒是睡舒服了,异能反噬的后遗症全消不说,身体也恢复了不少,至少失血带来的虚弱和不适感已经没有了。 就是苦了东宫的奴才们,整日提心吊胆的,生怕一个不对就被太子赐了全尸。 听诗雅絮絮叨叨说完这几日发生的事,苏清欢才捡重点问道:\"鬼斧如今住在东宫?\" \"是,您昏迷第二日,闲影便将人接来了,沈公子每日都来看您的,这个时辰也该到了。\" 人就是不经念叨,说曹操,曹操便到。 沈恭跨步进来的时候,已经从外面叽叽喳喳的小宫女的反应上,得知苏清欢估计是醒了,否则,几日来安静的不像话的东宫,怎会变得如此鲜活又热闹。 \"宫主——\" 沈恭面带欢喜疾步上前,正想说点什么,却忽又记起她如今身份不同,忙刹住脚步,停在床前几步开外的位置,恭恭敬敬作揖行礼。 \"问太子妃安。\" \"相交多年,你我无需行此虚礼,你来北冥时间也不短了,可还习惯?\" 苏清欢摆摆手,让诗雅给沈恭搬了个凳子坐下,然后笑眼打量他。 自选妃宴沈恭被苏清欢亲自设计送入北冥后,距今已有八月,大半年不见,面前的沈恭比之前消瘦了不少,从前的跳脱似已悄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愈见沉稳的气度,他似乎经历了很多,同时也成长了不少。 可就是这样已经沉稳又成长许多的人,因为苏清欢一句可还习惯,忽地就红了眼眶。 \"我、尚可,太子妃不必为我忧心。\" 苏清欢刚醒,伤势尚未痊愈,沈恭并不想说太多惹她担心。 但苏清欢又怎会看不出他的欲言又止,但她没追问,此时确有不便。 好在她当时拨了两个影卫跟在沈恭身边保护,得空召来一问便知。 之后,苏清欢便简单和沈恭说了些自己来北冥后的趣事,两人有说有笑,倒也还算和谐。 夜流华回宫时,见到的便是两人相谈甚欢的情形,他敛下眼底醋色,满面喜意的走进房中,身上朝服未换,便直接坐到了苏清欢床边。 \"清儿,你担心死为夫了,怎得这般贪睡。\" 夜流华旁若无人的将她搂住,却又小心的避开苏清欢受伤的胳膊。 见两人有话要说,沈恭与诗雅悄悄退出房间,将地方腾给这对恩爱甜蜜夫妻二人。 \"让夫君担忧了,我已经没事了。\"苏清欢依偎在他怀中,手从他腋下穿过轻轻安抚着男人的后背。 \" 究竟怎么回事?刘希说你心神损耗巨大,才导致昏睡不醒,寻常三两日便好,这次怎会这般久。\" \"夫君可还记得选妃宴上的花瓣舞?\" 苏清欢从他怀中起来,问道。 夜流华点头,他正是因为那次的花瓣舞和之后苏清欢林中飞叶的杀招,加上那双独一无二的紫眸,才确认了苏清欢乃是御族的身份。 \"这与你昏睡有何关系?\" \"自然是有的,如夫君所见,我有操控落叶飞花的能力,但这种能力是以人的精神力,也就是心神为代价,损耗过重就会有反噬。\" \"所以你昏睡是因为这种反噬?\" \"正是,虽然这些年我控叶飞花的本事已经纯熟,有甚至可以远距离控制,就如当初选妃宴上我曾中途离席,表面上是幻音变成我在操控,但实际却是我在远程操控。” 第66章 异能提升 “在花叶繁茂之地,我的能力会被增强,但那日林中无花无叶,我只好引动自身毒血为媒介,以求一击必杀。 但此法我之前从未尝试,费了些力气才算成功,也因此反噬比往日要重许多。\" 夜流华从她口中三言两语的描述中,再次体会到了当时的惊险,若当时控血没有成功,那清儿她—— 夜流华不敢再继续想下去,还好,还好她成功了。 \"既然此法如此凶险,日后清儿便不要再用了。\" 苏清欢点头:“非性命攸关,我也不会用它,这些年也只用过两次。” 春耕之日,和十年前那次。 见她眉眼间带上落寞与哀思,夜流华敏锐的察觉到什么,变戏法似的从怀中拿出一个盒子,开始转移苏清欢的视线。 “是什么?” “打开看看。” 苏清欢轻轻将那看着精巧的盒子打开,便看到一瓣如水晶般剔透,闪着青光的花瓣,她愣了一瞬,试探道。 “这便是七叶莲?” 夜流华点头,知道她前两次服用都是昏睡着,定是没亲眼见过这东西,便也耐心的讲解起来。 “七叶莲共红橙黄绿青蓝紫七瓣,其中红色药力最甚,之后次第减弱,你之前服用的是蓝紫两片。今日这片,是父皇感念太子妃护夫有功,特意赏你的。” “真的?” 显然苏清欢并不太相信这番说辞,夜帝可不像是会主动往外吐好处的人,怕不是这人又用什么法子诓来的吧。 不得不说,太子妃对自家夫君还是有些了解的,今日这片的确是夜流华玩心眼子,从亲爹那诓骗来的。 但两人都是看破不说破的性子,因此,苏清欢便也很敷衍的回了句。 “那便替我多谢父皇慷慨了。” “清儿不必谢,他心甘情愿给的。” 可不是嘛。 夜帝为了他的小皇孙,自是甘愿的。 但这其中缘由,夜流华并不想与苏清欢道明。 清儿年岁尚小,生育太早委实伤身。 况且,两人如今情意正浓,别说苏清欢体虚不易有孕,即便能,夜流华也不想弄个孩子出来碍事。 “这个要如何服用?” 苏清欢捧着盒子观察了半天,并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 夜流华对此也并不清楚:“之前两次都是刘希弄得,要不找他问问?” “可。” 于是,刘希再次体验了下被闲影拎着的感觉,但好在进来见两位殿下都安好,又听只是问七叶莲的服用方法,他才松了口气。 “之前太子妃是昏迷状态,所以臣才研碎稀释以便喂服,如今殿下既醒着,直接吞服便是,如此效果才最好。” 于是,苏清欢便听话照做,直接拿起那片花瓣吞了下去。 谁知这东西看着坚硬,却是入口即化,冰凉清甜,有点像果酒的感觉。 七叶莲的汁水一路顺着喉管向下,直达腹部,苏清欢感觉身上寒意都被驱散了不少,浑身暖融融的,甚是舒服。 苏清欢似有所感,闭上眼睛开始细细体会这片花瓣带来的神奇之处,她的精神力开始从房间向外蔓延,直至覆盖整个东宫范围才算停下。 她的异能增强了,较之前又提升了一倍有余。 今日这一片花瓣,竟是比之前两片加起来的效果都要好,如此说来,只要七片花瓣全部吃下,她的异能便可恢复到前世巅峰状态。 万物皆可控,不再仅仅局限于最简单的控花飞叶。 这趟北冥倒是还真的来对了。 想清楚日后所要做的事,苏清欢缓缓睁开眼睛:“夫君,此物果然神奇,我感觉身体好了许多,畏寒的程度又轻了些。” “有效便好,剩余的四片,孤会想办法全部拿来给你,若能换你安好,七叶莲也算不枉这圣物之称。” 苏清欢刚想点头,旁边刘希便急忙插话道:“太子殿下不可,七叶莲药力强悍,非危及性命不可轻用,太子妃刚服下一片,至少需半年后再服,否则,药力过盛,容易爆体而亡。” 这话夜流华听完倒没什么感觉,毕竟刘希言之有理。 倒是苏清欢,看着这个险些坏她好事的刘太医,有些阴恻恻道。 “听闻,你之前为了缝个好看的伤口,任由我伤口流血不止,生生浪费了半刻钟时间。可有此事?” 刘希惊愕抬头,看了眼太子妃,又转而看向太子,这位不像是会多嘴说这些的主,那是谁向太子妃告他黑状了? “太子妃明鉴,老臣绝非故意为之,只是爱美乃女子天性,也是担忧太子妃醒来怪罪臣缝了只丑蜈蚣在您胳膊上,因此才想了这法子,绝不是有意让您流血啊!” “那我不管,那么多血不能白流,你得想个法子弥补我,否则,之前答应的那本药王典籍,我便不给了。” 噗通—— 刘希一下直接就给苏清欢跪了:“弥补,老臣甘愿弥补,典籍不可不给啊!” “那你说说,要如何弥补?说的不好,药王典籍可就没了。” “臣寻些美容养颜的方子,助您永葆青春?” “我才刚过二八,正是青春貌美之时,用得着这些?不行,重新想。” “那臣弄些滋养身体的药膳,助您殿下恩爱和谐?” “你家殿下如狼似虎,已经够和谐了,不能再和谐了。再想。” ...... 夜流华坐在一旁,就默默看着他俩时不时语出惊人,面不改色的说出一些正常人听了都要脸红心跳的话来。 继上次逗弄闲影求娶诗雅之后,他的太子妃又找到了下一个逗弄目标,此刻正玩的不亦乐乎。 “那——” “最后一次机会了,你好好想清楚,否则——” 刘希瞬间抿上嘴巴,绞尽脑汁苦思冥想,还真就让他想到一个好主意。 太子妃说的是弥补,既是弥补,那便该与伤口有关才叫弥补。 “臣想到了,臣听闻民间有一种针法,配以各色墨汁,可在人体上刺出栩栩如生的图案,若以此法遮掩疤痕,不知太子妃意下如何?” “不如何。\" 苏清欢果断拒绝:“再让我被针刺千万次,还不如连胳膊送你,或是再砍我一刀来的痛快,刘希你这是弥补还是害我?” 第67章 饿可吞牛 什么民间针法,不就是纹身么。 她如今可是恢复痛觉了,再不是以前无知无觉的时候,纹身的痛可不比受伤好多少,她才不要遭这份罪呢。 “太子妃莫急,你上次提到的麻沸散,臣根据古方已研究改良出来,只需涂于肌肤,便不会感到痛苦。” “那你缝伤口时不用?” 两道声音异口同声质问刘希。 刘希吓得身子一抖,跪趴的更低了,言多必失,言多必失啊。 “那时尚在研究,臣是这两日才完全弄好的,并非不给太子妃用,而是药效不明不可乱用。” 苏清欢瞅了眼趴在地上,抖得跟筛糠似的老头,终于是良心发现,不再欺负人。 “行叭,你起来,看在你确实在医学上有些天赋,那药王典籍——” 苏清欢故意卖起关子,刘希从地上抬起头看她,眼巴巴地等着下文。 “就给你了,东西就在库房,你待会去找诗雅、领走。” 苏清欢最后两个字没说完,地上老头就告辞一声,爬起来一溜烟跑没影了,连药箱都没拿落在了房间。 “还真是个医痴,跟我以前认识的个毒老头很像,夫君一会找人给他送去吧。” “此时不急,倒是你,醒来光顾着说话逗弄人了,早膳还不曾吃吧。” 夜流华走到桌边,将托盘上一直用滚水温着的粥取出,又走回床边,舀了一勺递到苏清欢嘴边。 苏清欢却喝粥,而是戏谑的看向他。 “听闻我昏睡这几日,夫君寸步不离身侧,喂饭喝药擦身皆亲力亲为,可我如今,却想清醒着尝试一下夫君的伺候。” “这有何难。\" 夜流华反手将汤匙放回碗中,仰头灌了半碗粥,放下粥碗,而后轻轻将苏清欢放倒,把嘴里的粥尽数渡入她口中。 在他喂完粥想撤开之时,苏清欢却抬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夫君喂得甚是美味,我还想吃。” “我再去——” “不用,夫君比粥美味。” 苏清欢打断他的话,她呢喃着,用实际行动将夜流华未出口的话全部堵了回去。 夜流华小心护着她右臂的伤口,温柔缱绻的回应,同时,也在诉说他着连日来的担忧与思念。 银丝勾缠,你来我往。 一吻结束,两人都气喘吁吁的依偎在一处,夜流华眼底有火焰在燃烧,但他记挂着苏清欢的身体,极力在压制。 “清儿乖,你身体未好,不可胡来。” “夫君说错了,七叶莲服下后,我身体壮如蛮牛,此刻、饥肠辘辘,也饿的、可吞活牛。夫君难道不想试试么?” 她跨坐在他腿上,媚眼如丝,腰肢时不时扭蹭几下,说出的话也是意味深长,惹人遐想。 “夫人盛情,为夫怎舍推却,那便让为夫见识见识,夫人如何、吞牛。” “那夫君可得加油喂饱我,否则,可就见不到此等绝活了。” “为夫、定然努力,不让夫人失望。” ...... 于是,太子妃这顿早膳便直接吃到了中午,午膳也是直接端进里屋吃的,依旧是躺在床上,太子殿下亲手喂的。 当然,这次是真正意义上的单纯喂饭。 午后小憩醒来时,夜流华已不在身边,苏清欢独自去了汤池泡温泉,想要洗一洗连日来的困倦与疲乏。 同时,也在里面召见了沈恭身边那两个影卫。 至于,为何又选在汤池召见。 自然是,这里有太多不可言说的秘密,因而太子下令,除却他本人与太子妃,此处汤池无召不可入。 除了每日早晚负责清扫的宫人,这里没人会来,自然也不会有盯梢之人存在。 那名老者,始终是苏清欢心头之患。 那人当初在南霖城外树林,便躲过了她的精神力探查,如今即便异能有所提升,可苏清欢仍是不敢冒险。 如今的局面一片大好,夜流华算是真正开始信任并接纳她,鬼斧也被放了出来,七叶莲已得其三,这些都是苏清欢用命,好不容易换来的,绝不允许有人打破。 而那诡异的老者算是其中最大的变数,他可能出现在东宫任何一处,却唯有汤池,绝对不敢也不会踏足。 苏清欢很清楚,如今的夜流华对她的占有欲不说百分之百,也够百分之九十,他是绝对无法容忍,有人胆敢觊觎他的太子妃的,不管这种觊觎是因何而起,都不行。 所以苏清欢笃定,汤池是安全的。 也如她所料,进入汤池后她亲自查探,并时刻用精神力感应,确保并无异样,才命轻尘去将那两名影卫轮流唤来。 “禀宫主,沈公子来到北冥后,经历了夜太子与凌王轮番试探,威逼恐吓下药,他们无所不用其极,意图从沈公子口中得知真正的鬼斧神工下落,但沈公子为了您的安危,宁死不屈,因此受了许多折磨。” 两名影卫先后说了几乎相同的内容 苏清欢听完既难过又心疼,沈恭那个傻小子,干嘛非要在这种事上死撑。 以夜流华的聪明和敏锐,既然出手试探,心中想必早就有了答案,这傻小子又何必宁愿被折磨成这样,也不说出她呢。 从璃园建成宴客开始,到红楼被闯,再到玲珑城里的一切,还有那幅手枪图纸,苏清欢都是在明晃晃的告诉一些人,真正的鬼斧神工早已现世。 沈恭是她的助手也是徒弟,在造器方面极具天赋,有些奇思妙想,若非苏清欢曾活过一世,恐怕也是不及他的。 所以最初,决定以鬼斧神工引动四国大乱时,才商议好两人一明一暗互相配合。 后来之所以送沈恭入北冥,主要目的是给北冥引战。 试想一下,全天下都在争夺同一人,最终却被北冥夺走了,其他人该是何等的气愤难平。 苏清欢成功的用沈恭这个假鬼斧,给北冥引战第一次。 后又以玲珑城作为陪嫁,成为了北冥太子妃,此为第二次引战。 兴农耕,开互市,修国道,这将是第三次引战。 而在不久后的将来,这每一次的引战,都将成为颠覆北冥的有力推手。 “此事我记下了,今日起,我会设法弄一个正大光明的身份,影一影二你二人一明一暗护佑沈恭,不可再让他受到任何伤害。” 第68章 暗中盯梢 两名影卫离开后,苏清欢又命轻尘喊来了黑影桓。 黑影桓进来时,苏清欢已经泡完温泉出来,她换上了那件红色吊带长裙,慵懒的窝在软榻上喝着茶。 冰肌玉骨,婀娜多姿。 黑影桓看的眼皮一跳,慌忙低头不敢再乱看:“太子妃召见所为何事?” 说事就说事,就不能好好穿个衣服吗,还以为这是她的琉璃宫呢。 堂堂太子妃,穿着如此暴露的召见外男,太子知道不得杀了他。 “你何时变得如此害羞,之前在琉璃宫不是经常见我如此装扮,怎么,如今投效太子便开始嫌弃旧主了?” 尽管黑影桓低头的动作很迅速,可苏清欢却依旧捕捉到了,他眼底的那一闪而过的神色,貌似有点嫌弃和鄙夷。 黑影桓没料到苏清欢竟看到了,许久不见,她似乎比以前更加敏锐,也更加高深莫测了。 从太子妃嫁过来后,黑影桓便刻意避嫌疏远,极少出现苏清欢面前,算算,两人也有大半年时间没碰面了。 虽然同在东宫,但黑影桓躲人很有一套,至少从成婚至今,苏清欢从未与他正面碰上过。 “属下不敢。” “好了,不逗你了,找你来确有一事相求。帮我查出那老者的底细,你我恩怨一笔勾销,同时,连心蛊我替你彻底解开。” “一言为定。” 黑影桓侧头,抬起手掌。 “一言为定。” 啪—— 苏清欢与他两手相对,击掌为誓。 随后,黑影桓迅速离开,如来时一般谨慎的不让任何人看见他的行踪。 汤池里。 苏清欢继续吩咐轻尘:“你亲自跑趟玲珑城,三月我要开始修路。” “这么急?宫主你的伤——” 苏清欢低头看了眼右臂上,此刻看来仍有些狰狞未愈合的伤口,无所谓的摇摇头。 “小伤,不碍事。如今台子已经搭好,接下来便该,遇山开山遇水架桥,三年内,我要这北冥尽在我掌。” “是,属下即日动身。” “算算时间,橙羽也快要离开玲珑城了,替我给她带句话:外面就交给她了。” 当初苏清欢以半年为期,请橙羽回城教导白子逸,如今期限将至,橙羽也该回她原本的地方去了。 橙羽作为琉璃七姝的智囊,所思所想极合苏清欢心意,因此,将北冥以外的事交给她,苏清欢很放心。 “得令。” ...... 一刻钟后,苏清欢离开汤池,去了偏殿见沈恭。 彼时,沈恭正在桌子上反复修改一张图纸,却因为怎么都感觉不对,有些气恼又烦躁的丢了笔。 “静下心来,不要急。” 苏清欢正好进来,捡起笔走到沈恭身边,轻声安抚。 “宫主姐姐——” 沈恭很是惊喜,本以为她成了太子妃,有宫中繁多规矩约束,一日见一面已是不易,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到她了。 “没大没小,说了要叫师傅。” “才不要,你自己也没大我几天,叫师傅既显你老,又跌我辈分。还是喊宫主姐姐比较好。” 这人尤其热衷收徒,看着个哪方面有天赋的就想收,他这个造器天才,幻音是易容天才,云景轩是武学天才。 个个都被她收过徒,不过个个都不想承认这个师傅罢了。 但沈恭不知道的是,苏清欢还有一个热衷炼毒的老徒弟——鬼医。 只是那次不是苏清欢主动要收,而是鬼医自愿倒贴。 “行叭行叭,随你。在画什么?” 苏清欢往他桌上瞄了一眼,却发现—— “这是你上次送来的手枪图纸,太子殿下命我将之改造成适合军用的武器,我正在发愁,有几处总也改不对。” 苏清欢沉吟一瞬,道:“既然是夫君想要,那我便帮帮你吧。” 那声甜腻腻的夫君,把沈恭一下劈的外焦里内:“宫主姐姐你、喊太子夫君?你当真对他动心了?” 苏清欢丢给他一个眼神,又指了指自己耳朵,随后扬声继续。 “动心又如何?太子殿下英武不凡,对我又关怀备至,又是北冥日后帝王,对他动心本就是在正常不过的事。” 沈恭在收到她的暗示后,很快也反应过来,便顺着她的话继续往下问。 “可玲珑城与北冥隔着国仇家恨,你真的不在意?” “哪来的国仇?与北冥有国仇的是青翎并非我,我又不是真的青翎皇室血脉,自然不会为了一个莫须有的身份,去伤害一个真正爱护我的人。 至于家恨,那就更不存在了。 我此生唯一承认的亲人只有姐姐们,可害死她们的是我生身之父,我已亲手为她们报仇,祸首伏诛,家恨已消。” “宫主姐姐说的,好像也在理,所以你是真的喜欢上夜太子了?” 啪—— 苏清欢一个爆栗子敲过去,疼的沈恭龇牙咧嘴的:“突然打人干什么?” “小孩子家家不该问的别问,图纸改不改了,不改我回去找夫君了。” “改改改,别张口闭口夫君夫君的,也不嫌害臊。” “还说,是不是找打?!” 听着里面传来女子羞恼又包含威胁的声音,门口处,夜流华冷冷看了眼身后老者,抬步往远处走去。 直到离开偏殿很远,他才停下。 “这就是你让孤看的所谓秘密?” “殿下息怒,定是哪里出了问题,或许是、是太子妃发现了你我监听,才故意说那番话迷惑殿下的。” “放肆,你我出现在那里纯属巧合,清儿怎会事先知道,又怎会未卜先知说出那些话,莫要将太子妃妖魔化。 若你再同父皇一样,胡乱给清儿扣帽子,就滚回父皇身边继续伺候,无须再跟着孤。” “殿下恕罪,不会再有下次。” “最好是。离清儿远些,若再让孤知道你盯梢她,就即刻收拾东西滚出东宫。孤和太子妃要的是忠仆,不是只会搬弄是非挖主子墙角的奴才。” “老奴、记下了。” 片刻后,夜流华再次返回偏殿,房间里,苏清欢仍在与沈恭讨论改版步枪,见夜流华过来,两人也并不避讳。 直到天黑,才算终于敲定了第一版步枪图样—— 第69章 制造步枪 “宫主姐姐果然厉害,我苦思冥想许久也不得章法,你一来立马就有办法,太好了,这就是我想要的样式。\" 沈恭满眼惊喜的看着那图样,随后递给夜流华过目:“殿下,请看。” 夜流华接过看了一会儿,指着上面连接处问道:“为何前后要选用不同材质打造,一体成型,岂不是更加坚不可破。” 沈恭也转头看苏清欢,显然他也不明白这一点,在等着正主解惑。 “整体全部采用精铁打造,一来造价太过昂贵,二来枪体太重不利使用。所以,我将枪托改为木制,节省造价同时也可减轻重量,这里设置了机关,只要按下,枪托就可取下换新。” “清儿果然思虑周全。” 夜流华对此很是认可。 但苏清欢却继续说:“夫君可想清楚了?” “什么?” “我虽已尽量节省成本,但步枪本身并不是最大造成损耗的,反而是它的子弹,虽不及手枪子弹那般昂贵,可也不遑多让,且一旦用于军中,需大批量制造,其中带来的损耗并不是如今的北冥可以承担的。” 或将掏空整个北冥国库。 这话苏清欢没有明言,但夜流华又怎会听不懂她话中深意。 “孤意已决,此枪只配备先锋军,各处整合约需十万支,其中所需铁器材料,已命国中四处收整上交,加上军营中替换下的旧军械,大约可省一半,剩余的一半尚在国库可承担范围内。” 见他心意已决,苏清欢也没有再劝,只是说道:“五月互市正式开启后,我会将属于北冥的那一半收益先行送来,玲珑城的可延后再给。” “清儿不必为孤为难自己。” “不算为难,只是晚些,又不是不给,这个主我还是能做的。” 夜流华心中感动,拉起她的手置于唇边,而后轻轻落下一吻:“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嘶—— 沈恭在一旁打了个哆嗦,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啊,天色不早了,二位要不先回去用个晚膳?” 沈恭指了指外面渐黑的天,打断两人那黏黏糊糊的眼神拉扯,果断下逐客令。 “也好,十日时间打造一把样品,对鬼斧神工而言,应是不难吧。” 夜流华牵起苏清欢往外走,后面传来沈恭跳脚又讨价还价的声音,两人却是充耳不闻。 十日时间打造样枪勉强刚够。 而苏清欢的伤要愈合也是够了。 有七叶莲加上刘希辅助,即便不能完全愈合,可好个大概,不影响后续出行,还是可以办到的。 于是,接下来的十日,苏清欢很忙。 忙着养伤,忙着给沈恭提出指导意见,忙着跟太子殿下腻腻歪歪。 更忙着对夜流烟进行突击提升。 自从那日春耕刺杀之后,夜流烟便下定决心要好好练武,日后再不当拖后腿的无用之人。 她武功底子尚可,但仅限对付寻常高手,遇上刺客或杀手这种直冲要害,不要命的打法,就显得很不够看了。 所以,夜流烟找上了苏清欢,请嫂嫂教自己可以保命的武功。 因为这些日子,她没少听人说太子妃的勇武强悍,试想一下,能在百名刺客围攻而不死的人,能不勇武,能不强悍吗? 夜流烟在苏清欢昏迷那几日,没少往东宫跑,自然也看到了那成堆被抬出去的尸体,也亲眼见识了当时凶险惨烈的情况。 想着那日嫂嫂为了救她们,独自去面对这稍有不慎就会死掉的险境,夜流烟内心涌起一股强烈的愧疚与自责。 倘若她也能如嫂嫂一样强大,是否便可以护着她一些,即便不能护着,她也可以陪着嫂嫂一同面对危险,至少不是让她孤军奋战身后无人可依。 别看夜流烟平时什么都不说,瞧着只是个娇娇软软的公主,可她其实什么都懂。 那日,如果皇兄最后没有回去,嫂嫂必死无疑。 当时所有人都跑走了,为了逃命,将嫂嫂独自丢给那些穷凶极恶的刺客,听说九哥还暗中安排了人断后。 断嫂嫂的后。 从大婚前,九哥就极力反对太子皇兄娶玲珑少主,若非为了玲珑城背后的势力与财富,加上太子一力坚持,这门亲事本不会成的如此顺利。 婚前验身,婚后刺杀。 夜流烟不懂这个九哥到底在想什么,为何几次三番非要伤害嫂嫂,明明她的苏姐姐是那样好的一个人,聪慧能干不说,各方面也足以与太子皇兄匹配。 为什么九哥却非杀嫂嫂不可? 夜流烟并不记得,九哥与玲珑城有什么解不开的私仇,但凌王如今仍在禁足,虽上次挨了庭仗,却依旧没放出来。 她无法当面问清楚,但这并不影响她想要变强的决心。 父皇与太子皇兄对她总是狠不下心来,从前练武也都是点到即止,从未让她体验过真正的生死凶险。 但春耕那日,夜流烟切实的体会到了死亡的威胁。 虽然距离很远,但那种威胁令她即便成功脱险后,依旧好几日寝食难安。 夜流烟很清楚,那日若不是嫂嫂孤身引走刺客,他们这些人一个都落不到好,大概率是真的会死。 所以,她主动找上了苏清欢。 彼时,苏清欢正因为被太子勒令养伤,而憋屈的窝在东宫哪里也不能去,刚巧,夜流烟就送上门来了。 听她说想要跟自己学武,苏清欢不答反问:“为何?你是公主,本无需学这些。” 夜流烟是北冥最最尊贵的公主,即便遇到危险,也会有无数人前赴后继护她周全,并不需要她亲自学这些。 “我不想等着别人来救,这种把生死交付他人的感觉,很不好,我想变得跟嫂嫂一样厉害,也想——” 夜流烟望向苏清欢的目光灼灼:“也想有朝一日,可以与嫂嫂并肩对敌,我想像嫂嫂那日保护我一般,也能为嫂嫂遮风挡雨,哪怕一次。” 那日苏姐姐孤身赴死的决绝背影,夜流烟此生不想再见到第二次。 苏姐姐拼死也要护下皇兄护下她们,夜流烟心底是深受触动的,可同为女子,她也明白她的嫂嫂在赌,赌皇兄会回头会救她,赌一个很可能一败涂地的结果。 幸运的是,她当时赌赢了。 可若不赢,苏姐姐便唯有死路一条。 第70章 公主习武 “变得跟我一样厉害?保护我?\" 苏清欢属实没想到,夜流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一个娇滴滴的公主,想要变强的理由,竟是为了一个甚至没几分真心的嫂嫂。 这样的话,以前也有人和苏清欢说过。 前世的叶安说过,说长大会保护姐姐,可幼时的那场洪水带走了他,叶芸苦寻十年无果,最终他扬言要保护的姐姐,在20岁那年,死在一场以爱为名的的谋杀中。 今生云景安也说过,说想变得和姐姐一样厉害,所以苏清欢不惜以心头血为他解毒,还他一个健康的身躯,然后将他送去神医谷,开始了为期三年的苦训。 而现在,夜流烟也说出了这样的话—— 苏清欢定定看了夜流烟许久,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不后悔?” 夜流烟坚定摇头:“不悔。” “即便这条路上荆棘丛生,危险重重,稍有不慎便可粉身碎骨?” “是。” “即便日后有万人指点甚至唾骂,这其中或许包括你信任的至亲?” 夜流烟蹙眉,她就是学个武功而已,不至于这么多人反对,还要骂她吧? 但看到苏清欢认真坚定的神色,夜流烟还是很用力的点了下头:“是。” “好,记住你今日的话,往后,哪怕这条路荆棘丛生危险重重,哪怕会遭受万人唾骂亲人指责背叛,你也要坚定今日之选择,绝不动摇的一直走下去。” “我记住了。” 夜流烟无知无觉答应的极为痛快,可她身后的绿意,却是直勾勾的看着苏清欢,好像在确认着什么。 然而,下一刻,祸从天降就直接砸在了绿意头上。 “从今日起,你陪公主一起练功,她做什么你得做双倍。” “啊?为什么?” 夜流烟的惊讶与不解不比绿意少,此时,主仆二人异口同声,问出同样的疑惑。 “主强仆需更强,唯有如此,真正遇到危险时,才不会成为拖累,更不会被舍弃丢下。懂了?” 夜流烟似懂非懂,但还是接话道:“就算遇到危险,我也不会丢下绿意的。” “不到那一刻,谁都无法保证以后会发生的事。” 苏清欢并没有她那么乐观,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见到过太多太多危难时刻人性的丑恶。 抛妻弃子,背刺兄弟,主仆相残。 很多很多,即便是面对生身父母,在生死关头,也不乏有人杀之舍之。 何况,只是一个捡回来的小丫鬟。 “谢过公主殿下,谢过太子妃,奴婢愿与公主一同习武。” 绿意心思玲珑,又怎会不懂太子妃其中深意与一番好心。 她自从入宫后,忙着努力往上爬,忙着伺候讨好公主,忙了很多事,唯独武功落在多年,虽偶尔也会偷偷练习,可多年未用早已生疏。 借此机会能得太子妃亲自指点,又能与公主同甘共苦增进情谊,只会有益无害,她又怎会不愿。 至此,夜流烟习武之事算是敲定。 但当她看到苏清欢制定的习武计划时,夜流烟还是狠狠震惊了一把。 “卯时报道,亥时睡觉,一天十二个时辰,除了三个时辰睡觉,一个时辰吃饭,其余时间都在学东西,嫂嫂你这不是教我习武,是想要我命啊!” 夜流烟拿着那张计划表,找旁边正在处理公文的太子哭诉:“皇兄你看看,嫂嫂她欺负我。” 夜流华百忙中抬头看了眼。 “早晚各练两个时辰,你这中场还有休息,安排合理,不算过分。当初,皇兄每日可是寅时便起,要持续练足四个时辰,才能休息用午膳的。” “皇兄,你要不再往下看看?” “嘶,中间还有两个时辰兵法,两个时辰谋略,这这、清儿这是要把我们的小公主练成女将军啊!” “有何不可?\" 苏清欢放下笔,从书案前走出,一步步走向夜流烟:“三五年内天下必有一乱,到时每个人都将置身漩涡,无力自保的公主和护佑百姓的将军,你,想做哪一个?” 护佑百姓的将军? 听着就好厉害的样子。 “我选后者。” 苏清欢满意点头,抬手指了指院子外面,在夜流烟错愕的目光中冷酷开口。 “那么,现在请将军移步园中,先扎马步一个时辰给我瞧瞧。” “啊?现在?我已经不是初学者,扎马步这么简单的,就、不必了吧。” 夜流烟转身想跑,被苏清欢一把提溜住命运的后脖颈:“敢跑此事作废。” 夜流烟顿时停下挣扎,但仍想讨价还价,却被苏清欢直接打断。 “少废话,你不展示下现有水平,我怎么知道该怎么教,扎马步虽是最基础的,但由此可看出你的耐力潜力以及弱势,赶紧去,不够一个时辰不许用膳。” “哦,那好吧。” 夜流烟拉着绿意,嘟着个小嘴就去院子里扎马步去了。 她一个时辰,绿意就得两个时辰,再不抓紧时间,午膳真就没得吃了。 早上来的匆忙,那么多好吃的都没吃几口,午膳再不吃,她要饿的死翘翘啦。 书房中。 夜流华轻轻从身后将苏清欢环抱,下巴虚抵在她肩膀处。 “孤的太子妃,莫不是真打算将烟儿打造成第二个你?如此倾囊相授,孤都有些期待她的成长。” “保持期待,她不会让你我失望的。” 苏清欢仰头转过脸去,将唇贴向他的,眼底媚意横生,发出无声邀请。 夜流华低头深吻,怀中人却犹觉不够,推搡着一起走向那处软榻,然后,她俯身在他耳边低语。 “上次见夫君忍得辛苦,今日有人在外守着,应是无人敢扰。此处书房重地,当是别有一番滋味,夫君可要试试?” “妖精。” 夜流华轻啄一口她的小嘴,将两人身体上下调转,俯身而上:“夫人如此热情邀请,为夫岂有不从之理。” “唔——那夫君可要小心些,莫要让烟儿听见,她还尚未出阁呢。” “现在知道害羞也晚了,便辛苦清儿忍耐,嘴巴可要闭紧,莫让声音跑出去。” ...... 于是,直到夜流烟双腿颤抖的扎完马步,里面那俩人,才满面红光的掐着点走了出来。 第71章 检验样品 “烟儿,一起去用午膳。\" “不了,有劳嫂嫂让人送些饭菜来此,我想等绿意结束一起吃。” “也好。” 苏清欢没有理由拒绝,这个让两人加深革命友谊的好机会,这也正是她非要绿意一起训练并翻倍的原因。 仅是同甘还不够,唯有共苦过,才能让人铭记于心。 绿意,需要这个机会。 一个真正成为流烟公主心腹,且是最重要心腹的机会。 她无法做到的,苏清欢会帮她达成。 目送皇兄皇嫂离开后,夜流烟又踱步回绿意身边,鬼鬼祟祟超小声的嘀咕起来。 “绿意,你有没有发现皇兄和嫂嫂,跟之前、有点不一样了。” 具体是哪里不一样,夜流烟说不上来,但就是、感觉和她扎马步之前不太一样,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咳—— 绿意因为身体紧绷而提着的一口气,险些没被这话呛散,然,不等她想好该说点什么,她家公主又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说话了。 “刚才扎马步时,你有没有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我好像隐约听到有女子在嘤嘤哭泣,还是书房那边传来的。难不成,是皇兄把嫂嫂欺负哭了?” “公主,奴婢还蹲着马步呢。” 能不能别说这么敏感又害臊的话题,她真的很容易散气,后面还大半个时辰呢,她可怎么熬的下去。 “哦,你继续,不用管我,听着就行。” “你说我该不该去问问问问皇兄,让他少欺负嫂嫂,嫂嫂那般坚韧的女子,都能让皇兄欺负哭,指定是受了大委屈的。” “可我刚才看嫂嫂的样子,又很是欢喜,啧啧,有点搞不懂他们。咦,绿意你怎么抖成这样了,不行偷偷歇会,我肯定不会告诉嫂嫂你偷懒的。” “别,大可不必,只要您不说话,奴婢可以坚持到底的。求公主免开尊口。” “真的不用歇歇?” “不用,奴婢可以。” “行吧,那我闭嘴,你加油。” ...... 十日后。 沈恭拿着样枪,找到了正在教夜流烟练武的苏清欢,他一脸喜色,将做好的样品亲手放进她手中,而后拿着一个自制的靶子,跑到几十步开外,大声道。 “请太子妃检验。” 沈恭到底是知道皇宫人多眼杂,该当礼数周全,因此只有独处时,他才会喊苏清欢宫主姐姐。 人多时皆称太子妃,且恪守本分保持距离,避免给苏清欢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虽然,这些麻烦以她如今在北冥的地位,并不足以成为威胁,但众口铄金,沈恭不希望自己视为恩人恩师的宫主姐姐,因他沾染一丝污名。 咔咔—— 苏清欢端枪上膛,脚步后撤,稳稳一枪打出,正中靶心。 “好!” 夜流华从外面走进院子,拍手称好,身后寸步不离跟着那名老者,见到这步枪的威力也是两眼放光。 的确是把好武器。 两人的目光都落在那把步枪上,而苏清欢的目光却落在那老者身上,似乎自从那日春耕现身后,这人便一直跟在太子身侧,身后隐隐有顶替闲影的意思。 或许,他们从前便是如此模式,只是因为她的嫁入,老者便开始隐于幕后,似乎是在防备着什么。 或许,正是在防备着苏清欢。 而今已然现身暴露,暗牌便也摆到了明面上来。 夜流华大步向苏清欢走去:“清儿,让孤也试试。” 苏清欢收回目光,将步枪交给他,一边帮着调整姿势。 “双脚分开比肩稍宽,右腿后撤左腿略屈,右手托把后臂用力,枪托抵于肩窝,左肘抵肋撑住右手,三点一线稳住身形,然后扣动扳机即可。” 夜流华按照她说的摆好姿势,正要射击,身后老者却忽然开口:“方才见太子妃射击站姿随意,并非如此复杂。” 这是质疑苏清欢故意折腾太子。 苏清欢并不接话,只是对夜流华道。 “殿下用这个姿势射一枪,再用平常站姿试一次。” 砰砰—— 两枪试完,夜流华揉了揉有些酸爽的肩窝:“这步枪后劲似乎比手枪强了许多。” “自然,体积与分量便不是手枪可比,后坐力自然更大。若是寻常姿势,不仅准头有误,后坐力对自身的损伤亦不可小觑。 但用我刚才教的姿势,两者皆有保障,不止如此,在战场上,用这个姿势更便于行动,可攻可守。 我不用,是因为不管任何姿势皆可击中目标,且这点后坐力远远伤不到我。 这位老先生,可还有其他话要说?” 苏清欢先向夜流华解释完其中原委,又转头看向那名老者,后者当即低头。 “太子妃教诲,老奴谨记,不敢当您这声先生。” “我既叫你先生,你自然是当得。当初在临安树林,没有先生出面阻止,我恐怕真要失手杀了自己未来夫君呢。 此恩甚大,唤一声先生那是应该。” 老者猛然抬头,与苏清欢四目相对。 中间的夜流华看出两人的眉眼官司,当即出声打断:“所以,你这些日子针对清儿,是因为这件事?” 夜流华看向那老者,老者点头。 “此女想害您。” 这一点早有预示,即便如今她已成为北冥太子妃,但老者却并不觉得,当初那足以毁天灭地杀意,会因此消散的无影无踪。 此女狡诈善谋,她只是将那些东西很好的隐藏起来,并以爱之名迷惑殿下,将他家英明睿智的太子牵着鼻子走。 夜流华闻言蹙眉:“住嘴,孤说过,再有下次你便滚回来处,你是全当耳旁风了。” “夫君息怒,先生说的没错,我当时的确对你心存杀意。” 苏清欢一语出,在场所有人都惊了,连那老者也是一愣,她居然、承认了。 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明晃晃的承认,她想刺杀太子的事实。 “但那是因为,我当时并不知害死姐姐们的元凶,会是自己亲爹,我一直以为,当初一切都是殿下和北冥做的恶,才——” 苏清欢的面上尽是难过与痛苦,提起这件事,无异于让她将伤口当众再撕开一次。 她直勾勾的盯着夜流华,眉头紧锁,眼底有泪水在打转,却执着的想要寻求一个答案。 第72章 沈恭心动 “夫君,可愿信我?” 夜流华毫不迟疑地点头:“孤信,且对夫人深信不疑。” 不管是作为太子,还是作为夫君,他都愿意相信他的清儿。 噗嗤—— 苏清欢倏尔一笑,眼泪猝不及防就那么掉了下来:“只要你信我,便够了。” 她笑颜如花,却也无声落泪。 夜流华被那眼泪烫的心都抽了一下,与在床上的激情所致的眼泪不同,此刻的清儿身上,孤独哀婉惹人怜惜,有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凄美。 “别哭。” 夜流华帮她拭去滚落而下的泪痕,转头看向正要斥责那老者,却被一只小手轻轻扯下:“夫君,我有些累,可否送我回房。” 苏清欢自然不会让他在这个时候发落那老者,黑影桓尚未查出结果,把人留在东宫才更好彻底铲除。 夜流华口中老者的来处,大概率是夜帝身边,倘若真让他回去才是鱼入大海,送虎归山。 苏清欢如今并无对付夜帝的办法,但那人身体依然亏空巨大,连七叶莲都无法挽救大厦于将倾,否则夜帝不肯能更不用,反而大方的将之赐给她。 似乎除了耗时间,别无他法。 但没关系,三年而已,苏清欢耗得起,夜帝却未必。 夜流华狠狠剜了那老者一眼,转身,抱起苏清欢往两人寝殿走去。 “耶,今日可以早早收工,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喽。” 后方,夜流烟咋咋呼呼的声音响起。 但她还没高兴多久,诗雅便带着太子妃的口谕到了:“太子妃让公主练够时辰再走,否则明日翻倍。” 噗嗤—— “哎呦,想不到公主殿下,也有被人死死拿捏得的时候。” 沈恭幸灾乐祸的笑着,许是在那段难熬的时光里,夜流烟是唯一能去到那昏暗的地牢中,陪他解闷逗乐一起雕木头的人,几次下来,这两人的关系倒也还算熟稔。 夜流烟见他敢取笑自己,直接挥拳就上去打人。 “打死你个臭雕木头的,皇兄皇嫂欺负我也就罢了,你一个破木匠还想横插一脚,不教训你一下,还真叫你反了天了。” 但沈恭是谁,那好歹是在四国一次又一次追捕中,逃脱了无数次的鬼斧神工,别的不说,那一身轻功也算是登峰造极。 除了苏清欢,他至今不服谁。 仅是几个闪躲,便将夜流烟远远甩开好大一截,气的小丫头在后面直跳脚。 “沈恭你给本公主等着,等我练好武功,第一个就把你打得鼻青脸肿,让你亲爹娘都认不出你来。” 嗤—— 沈恭嗤之以鼻:“他们本也不愿认我,何须你打,即便我站在他们面前,也未见得能认得出我是谁。” 沈恭本来并不姓沈,沈乃东朝国姓,他区区一个将军之子,自是不配与皇室同姓,这姓氏是苏清欢当初他也出自东朝时,借了沈轻寒的姓改的。 她说:“日后你会成为真正的造器神工,这名字便当是给你的激励,沈恭,神工,正合适!” 所以,即便如今鬼斧神工之名传遍天下,他所谓的爹娘也不曾出现找过他,因为他们根本不会知道,曾经自己百般看不上的儿子,有朝一日会成为四国争抢的神工。 如苏清欢所言,如今的沈恭,已经成长为足够担得起神工二字的顶尖造器大师。 毕竟,可不是所有人,都能仅凭一张图纸便将步枪改造的八九不离十,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完美将图纸复刻为成品。 沈恭的天赋,从来毋庸置疑。 他只是没能遇上懂得欣赏这些才能的家人,沈恭无疑是悲哀的,但他同时,又是幸运的。 因为他在最难的时候,遇上了苏清欢,这个欣赏并将他所长和天赋,全部挖掘出来的伯乐与恩师。 “啊,怎会有爹娘认不出自己的孩子?” 夜流烟的拳头停在沈恭面部一寸,差一点,她可就真的打上去了。 这人真奇怪,好好跑着跑着就停下了。 害她差点没收住手。 “若他们本就不愿意认呢。” 沈恭自嘲一笑,转身欲走,却被夜流烟拉住了衣袖。 “那也没关系,你这么厉害,很多人愿意认识你的。他们不认你,是他们是有眼无珠。你还有我,还有嫂嫂,还有——” 夜流烟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沈恭猛的一把抱住,他极力忍着,身体却仍旧止不住颤抖,冰冷的心脏莫名就被这异国公主给温暖到了。 “你说了跟太子妃一样的话。” 彼时,苏清欢也曾骂过那些人有眼无珠,错把珍宝蒙尘甚至丢弃。 “哦,嫂嫂和我眼光颇为独到。” 夜流烟学着嫂嫂安抚她的样子,手绕过他的腋下,轻轻的拍了拍沈恭后背。 “没事,都过去了,以后都会好的。” 沈恭身子猛然僵住,而后闷闷的应了一声:“嗯,会好的。” 然后迅速松开夜流烟,一溜烟儿跑回了自己住处。 砰—— 他重重关上房门,后背靠在门边,一手捂着自己噗通乱跳的心脏。 “不可能,我明明是喜欢紫熙的,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一定是我心脏出问题了。改天一定要找宫主姐姐帮我瞧瞧,别是又被太子或什么人下毒了吧。” 另一边—— 夜流烟看着那拔腿就跑的背影,转头一脸懵的看向绿意:“本公主如此用心安慰,他怎么谢都不说就跑了,有鬼追他啊!” 绿意没眼看她:“公主,要不咱还是继续练吧。” 她那没心没肺的公主呦,宽慰太子妃忽悠的时候,那歪理邪说小词儿一套一套的,这轮到自己身上咋就不开窍了呢。 堂堂公主殿下随便与外男搂搂抱抱,行此亲密之举,得亏那沈恭也是个没开窍的,要不然这公主的清誉还要不要了。 你说人家为啥跑,被你搞害羞了呗。 但这些话,绿意自然不能点破。 有些事不说还好,一但点破,反而会弄巧成拙。 比如,闲影就被苏清欢几句话忽悠了,以为自己当真是春心萌动,压不住心底的躁动了。 以至于这几日,天天追在诗雅后头,催着她赶紧给个答案。 明显是已经被苏清欢给忽悠瘸了。 第73章 唯夫君尔 此刻。 汤池中。 苏清欢与夜流华交叠在一处,做着不可言说的二三事,屋内热气升腾白烟袅袅,娇喘与闷哼声驳杂。 她先前称累,本就是给夜流华与那老者一个台阶下,因此,当被太子殿下抱来此处后,也没有多反感。 反倒因为分别在即,她对这人的渴求和欲望,越发深重了几分。 “当真、非去不可?” “夫君心里明白,我若不去,单凭朝中那些官员,压不住玲珑城派来的人,且此事事关重大,容不得半点马虎,不去亲自盯着,我心不安。” “那抛下为夫独自在外,夫人便安心,也不怕宫中与不安分的爬为夫的、床?” “唔~~夫、夫君若有心,我在与不在都一样,若你无心,我便休。” “休?清儿竟是还有这等想法,休了为夫,你想去找谁?云景轩?沈轻寒?亦或是那个突然冒出来的、月皇子?” 夜流华可没忘记,当初在玲珑城时,这三人看着她时那情意绵绵的眼神。 “啊~夫君轻些弄,闲影和诗雅还在外头呢。” “管他们作甚,你不是一直想给他二人做媒,孤瞧着怕是好事将近了。” “当真?难怪诗雅这几日总是心不在焉的,原来是闲影那傻小子歪打正着,快要把人拿下了?” “拿下,说的没错,夫人可不就把为夫稳稳拿下了吗。不许转移话题,清儿还未回答,休了为夫打算去找谁?” “嗯~~让我想想,南林摄政王,东朝太子,还有如今西珞盛宠浓厚的月皇子,好似每一个都不错,容貌身材身份,都不见得比夫君差多少。选谁好呢?” 苏清欢蹙眉沉思,似乎真的在仔细盘算这个可能性。 “你竟真的敢想?” 夜流华恼羞成怒,押着这不安分的小女人就是狠狠一通教训蹂躏,直到苏清欢再没有了挣扎的余力,才终于开始讨饶。 “够了够了,我已经深刻感受到夫君的魅力,旁人无可比拟,在此方面,我尤为钟爱夫君的技艺。夫君最得我心。” “最?怎么,清儿还与别人试过?” “试过又如何?没有又如何?” 苏清欢反问,夜流华眸色一深,再次将人按在身下:“没有最好,若有,孤便将这些痕迹一一转变成孤的,从身到心,从里到外,从此以后,清儿身上只能有孤一人的痕迹。旁人休想。” 呵呵呵—— 苏清欢笑着,任由这人对她上下其手为所欲为:“那夫君可要加油。” “清儿还未告诉孤,到底有是没有?” “那日验身夫君不是看到了吗?” 夜流华摇头:“孤不信那个,毕竟让人舒服的法子有很多,一点落红不足以证明什么。孤要你亲口说。” “那夫君附耳过来——” 苏清欢媚眼一勾,夜流华俯身倾耳。 “不论前世今生,我真正的男人,唯夫君尔。” 那些任务对象,苏清欢自然不会把他们算在其中,顶多算露水情缘,可算不得称作魅妖的男人。 “那、叶华呢?” 苏清欢眼底闪过一丝什么,转而似嘲似讽的勾了勾唇:“他?我们搭档近十年,那时也不过刚刚确定彼此心意,并未来得及做什么,他便下了死手。” 因此,苏清欢才说,两世唯他一人。 “清儿,清儿,清儿——” 夜流华一声声唤着,心底涌起的狂喜与激动,几乎要将他淹没。 “清儿,孤好生、欢喜。” 啊—— “能成为清儿唯一的男人,是为夫最大的荣幸。” “那夫君可要把握好这份荣幸,日后你若敢负我,我便养上千百个后宫,日夜轮换着来,让你追悔莫及。” 听她如此说,夜流华突然想起另外一件很重要的事。 “听闻琉璃宫的男人个个俊美不凡,都是为宫主精心挑选的后宫,看来还是孤不够努力,清儿至今都未歇了这心思。” “夫君,你不是吧,还来?” 苏清欢怎么也没想到,这人才刚、那样完,这几句话功夫竟又立起来了,属实有点过分勇猛。 “自然得让清儿完完全全满足,才不会有这等抛下为夫养后宫的心思。” “谣言,纯属谣言,夫君你、停一下。” “不停,也不影响清儿解释。” “唔~嗯~夫君,都是、是外界谣传,刚巧我选中的人容貌皆不错,又因我是女子,江湖中树敌也不少,但他们又拿我没办法,因此才恶言中伤。” “刚巧容貌不错?真的只是刚巧?” “唔~~好吧好吧,食色性也,我自然是挑着赏心悦目的选,那些歪瓜裂枣放跟前不也碍眼么。” “那么,在清儿眼中,孤容色如何?” “自然是无人能及的好看。” “比之云景轩呢?” “夫君怎还记着这茬呢?” 苏清欢哑然,好小心眼的太子殿下。 “回答孤。” “平分秋色?” 呵呵,刚还说无人能及的。 夜流华咬牙又问:“沈熠呢?” “不分伯仲?” 呵呵,又来一个是吧。 夜流华咬牙再问:“慕悠月呢?” “谁?” 看见她眼底的茫然,夜流华神色刚一转喜,却听苏清欢“哦”一声。 “你是说尹墨月,呃,就是西珞月皇子,也算、不遑多让吧。” 不得不说,太子殿下拎出来的这三个男人,在容貌上还真真是不输他。 然后,便是—— 唔~~ 苏清欢难耐的闷哼一声,无意识扭动着腰肢,索取着更多快乐。 “夫、夫君,够了,真不能再来了。” “还敢想别的男人么?” “不敢不敢,与你玩笑罢了,夫君怎还当真了。” “开后宫也是玩笑?” “哦,这个不是,夫君若真敢负我,后宫我是必然要开的。\" 这可不是说说而已,苏清欢是真有这个胆子,也有这个能力的。 对此,夜流华是又气又无奈。 “孤承诺过的,两心相交,生死不移,清儿如何才能完全信任于孤?” “言语承诺一戳就破,除非,太子殿下将心剖出来给我瞧瞧?” “清儿想要,给你又何妨。” 啊~ 唔~~ 第74章 请求赐婚 汤池里。 伴随着阵阵浪花拍岸的声音,女子婉转的呻吟,夹杂着男人低沉的闷哼,一浪又一浪的传入院中。 而院外。 两道身影隐蔽在墙壁后,在斑驳的树荫下,耳鬓厮磨唇齿交缠着,正是太子殿下好事将近的那二人。 闲影与诗雅。 半晌后,闲影终于放开她:“雅儿,我去求殿下为你我赐婚,可好。” 这一次,诗雅终于点了点头。 “太子妃近日也在问此事,我会找时间跟太子妃说明白。” “正该如此,你如今是太子妃的人,应当先与殿下知会一声。话说起来,此事还是太子妃牵的头,我也应当前去拜谢。” ...... 暮色四合之际。 太子终于抱着昏昏欲睡的太子妃出了汤池,闲影诗雅随侍身后,跟着两位主子回了寝殿。 苏清欢勉强撑着困意用了晚膳,正准备回屋睡觉,旁边刚服侍完她用膳的诗雅,猝不及防噗通就跪在了她面前。 “这、这怎么了?有话起来说。” 苏清欢的睡意被诗雅这一跪,惊得消散了几分。 “太子妃所教,奴、奴婢试过了。” 什么就试过了? 她教诗雅什么了? 但看着诗雅那话都说不利索,又满脸通红的模样,苏清欢莫名就想起,自己曾当着这丫头的面调戏夜流华,然后美曰其名:教诗雅调教闲影。 “所以你真的亲了闲影?你俩谁主动?什么姿势?在哪——” 咳—— 夜流华轻咳一声,提醒自家夫人慎言,这房里可不止他们两个人。 苏清欢顿时收声,然,不等她再说点什么缓和一下略微尴尬的气氛,那边,又噗通一声,太子殿下身后的闲影也跪了。 他甚至膝行到苏清欢面前,与诗雅跪在了一处:“太子妃息怒,是属下孟浪唐突了诗雅,望您莫要怪罪她,我愿一力承担。” “息怒?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有怒?” 苏清欢鸟都不鸟闲影,觉也不想睡了,拉起诗雅就进内室说悄悄话去了,不多时,诗雅又走了出来。 “禀太子殿下,太子妃想小憩一会,让您一个时辰后喊醒她。” 明日准备出发去重修国道,东西已收拾的差不多,苏清欢准备先眯一会,晚些起来做最后的清点。 “知晓了。” “殿下若无吩咐,奴婢先退下?” “属下也告退了。” “嗯,去吧。” 于是,诗雅在前面走,闲影跟在后面着急的追问:“太子妃可同意?” “要死啊,先出去再说。” 诗雅急急用手捂上闲影的嘴,将人往殿外带,关上殿门,又走出一段距离,她才含羞带怯的点了点头。 “殿下允了。” “太好了。” 啊—— 诗雅惊呼一声,反应过来后才紧紧捂上嘴巴,任由闲影将她高高架起,在半空转着圈圈。 片刻后,闲影鬼鬼祟祟的扒拉开殿门,悄悄钻了进去,跪在了正在床边书案处理公文的夜流华面前。 “求殿下为我与诗雅赐婚。” “小点声,别吵着太子妃,否则,你这婚事指不定得黄。” 夜流华故意打趣他。 闲影却当了真,他声音降低几度,一头磕在坚硬光洁的石板地上,声音坚决,态度坚定的重复道。 “求殿下为我与诗雅赐婚。” “太子妃的意思便是孤的意思,你不必求,孤也会应允。” “那不一样,您是闲影的主子,如此大事,属下自该问过您的意见。” “孤无甚意见,只问你一句,当真就是她了?” 闲影与诗雅同在东宫近十年,每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未曾见这两人有任何私情。 那日清儿的一番戏弄,竟还真的成就了一对鸳鸯,夜流华也是深感神奇。 但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闲影好歹跟着他多年,忠心又靠谱,办事也算周全。 夜流华对他,总归算有几分情谊在,遂有此一问。 “殿下可还记得,属下曾与您提过的,那个在小黑屋外陪着我的小宫女?” 夜流华自然记得,每次闲影犯错,他总会罚他去小黑屋独自反省。 小黑屋没有任何刑具惩罚,只有四面墙和一扇小小的木门,幼时的闲影不怕刑罚打骂,只怕黑。 故而为了让他长记性,夜流华每次别的不做,只罚他去小黑屋待着。 以前闲影曾说,小黑屋其实并不可怕,因为会有小宫女陪他聊天,夜流华从前只当他是被关傻出现幻觉了。 谁知竟然是真的,而那人还是—— “是诗雅?” 闲影点头:“是上次狼神回来那次,诗雅去小黑屋看我,我才认出,她就是小时候的那人。 属下虽不懂情爱,但对她也是真的心存感激,加上这几日相处,越发觉得她是个极好的女子,见之欣喜,不见思之念之。 我记得殿下曾说过,这种感觉便是喜欢,是心悦,那我心悦诗雅,求殿下为我二人赐婚。” 起初诗雅并不承认就是那小宫女,但那日她走得匆忙,不小心将一方手帕勾在了门边,闲影被放出来时刚好捡到。 他去问诗雅时,对方支支吾吾的,怎么都不肯承认。 也正是这一幕被苏清欢无意中撞了个正着,才由此确认了诗雅的心意,而后便有了戏弄闲影让他主动求娶之事。 夜流华也没想到,此中竟还有这般曲折,本以为清儿只是无聊玩闹,不成想,却是独具慧眼,成全了一对有情人。 夜流华目光远远落在床上睡着的女子身上,她此刻睡颜香甜,眉宇间的媚态根本掩饰不住,俨然一副被滋润的极好的模样。 夜流华心中柔软,却忽地想起另一件被他险些遗忘的要事。 “赐婚一事等你们与太子妃出行归来,孤自会重赏。但现在有一事,需你立刻去办。” “去将凌王带来。” “殿下是想——” 闲影下意识往苏清欢那边看去,却被夜流华一个奏章扔在脑门儿:“瞎看什么?眼珠子不想要了?” “属下逾矩,殿下恕罪。” “滚去办事,办不好,媳妇就别要了。” “是,属下立刻就去。” “等等——” “殿下还有何吩咐?” “人带来在殿外候着,莫扰她安睡。” “是。” 闲影转身退出殿外,看了眼门边守着的诗雅,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便出宫提人去了。 第75章 处置凌王 一个时辰后—— 苏清欢是在一阵令她窒息的深吻中,被迫醒来的,她迷茫的睁开眼,看着伏在身上欲色渐浓的男人,好气又好笑。 “夫君似乎格外敏感,仅是亲吻,便如此、迫不及待了吗?” “为夫只对清儿如此,旁的女人,为夫可提不起丝毫兴致,孤的清儿可真真是个妖精,让孤、欲罢不能。” “那夫君便不罢。\" 苏清欢回吻他,唇齿交缠间,两人的呼吸逐渐变得粗重起来。 但夜流华心中有事,即便身体叫嚣着对她的无尽渴望,他还是极力克制住了。 “清儿乖,办完正事在继续。” “正事?可是夫君,我好困,清点行囊的事交给诗雅可好?” “不是这事,你且等等。闲影,将人带进来。” 夜流华本是想陪她去外间处理的,他的清儿实在太过诱人,他舍不得让任何男人看到她情动后的娇媚模样,哪怕,仅是残存在眼角眉梢的一丝丝。 可见着苏清欢此时撒娇卖乖,困倦到眼睛都不想睁开的模样,他又舍不得让她如此折腾,便直接让闲影把凌王带进来。 “皇——兄,她怎么在这儿?” 夜凌汐是被直接从王府带到东宫的,本以为闲影突然出现,是皇兄终于消气要将他解禁放出来了。 可来了东宫,就被闲影押着跪在了太子寝殿之外,足足一个时辰,直到现在,腿都跪肿跪麻了。 一进来刚要请安,就看到钻在太子怀里像猫一样眯着眼睛的苏清欢,顿时就怒从心底起,出口请安的话直接变成了质问。 “这是太子寝殿,她为何在此?” 自古妻夫不同寝。 别说太子这样的储君,就是寻常富贵人家的夫君与妻子,也极少有同寝而眠的,大多都有各自的院子,偶尔同房时才会同住一屋同寝而眠。 不怪乎凌王这样惊讶,起初,就在新婚过后那几日,东宫也有人如此劝谏太子,却被他一顿板子扔出去。 自那之后,再无人敢在太子面前提什么妻夫不同寝。 夜凌汐被禁足许久,起初还能通过张广张亮打听些消息,可自从张广死张亮被贬后,他在京中犹如断了耳目,对外界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别说不清楚太子太子妃同吃同住,就是整个北冥如今,对太子妃一面倒的崇敬与拥戴,这么大的动静他也全然不知。 否则此刻,他哪里有心思纠结同不同寝的问题,怕不是见面就要冲上去,直接掐死苏清欢一了百了。 省的她活着祸祸北冥,祸祸他皇兄。 “她不在这儿在哪?” “我不在这儿在哪?” 夜流华与苏清欢异口同声,同时反问。 “不管在哪儿,都不该在我皇兄寝宫。” 呵—— “这是我与夫君的房间,最不该在的,我看是你才对吧。” 苏清欢被夜凌汐一进门那嗓子吓得,魂儿险些没跑了,这会又被他针对,困倦加上烦躁,直接便与他争锋相对起来。 就说这段时间总觉得忘了什么,感情是还有个祸患没处理干净。 夜凌汐,你既然送上门来找死,以后就别想再有好日子过。 “你住嘴,我与皇兄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儿。” “闭嘴吧。夜凌汐,孤看你是一百大板打的不够,想直接死是吗?” “皇兄息怒,我只是看不惯她。” “什么她不她的,那是你皇嫂,以后若再目无尊上,就不是庭仗那么简单了。” “她算哪门子的尊上。” 夜凌汐不服,但他不敢顶撞皇兄,只敢小声哔哔。 “嗯?” “是是是,皇嫂,皇嫂行了吧。” 夜凌汐咬牙忍下。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哎?刚什么在叫?夫君你听见了吗?” 苏清欢故意折辱夜凌汐,他越是不愿喊她,她就越要听他喊。 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她是女子,女子报仇,从早到晚。 “夜凌汐。” 太子殿下无脑护妻。 夜凌汐只得咬着牙,装的恭恭敬敬又喊了一声:“皇嫂。” “哎,真乖。看在小叔这么乖的份上,春耕刺杀的事——” “如何?” 夜凌汐也算看出来了,皇兄今日根本就不是要解他禁足,这入宫就又是跪又是罚的,明显是要替这女人出气。 看如今皇兄宠她的架势,说不得,他的小命就攥在人家手里呢。 不得不说,夜凌汐对自家皇兄的脾性,那是真有几分把控的。 透过现象看本质,算是被他摸透了。 但夜凌汐越着急,苏清欢就越是不想给他个痛快,因此,她转而又开始忽悠。 “那我以前定下的琉璃宫规,凡背刺队友者,必得是三刀六洞,而后废去四肢做成人棍,泡在酒坛子里折磨七七四十九天,然后再送他归西。” 夜凌汐咽了咽口水:“可本王并非琉璃宫之人。” 应该不用这么惨了吧。 苏清欢若有所思,想了想,在夜凌汐希冀的目光中,继续道。 “那按照玲珑城的规矩——” 夜凌汐赶紧打断她继续危言耸听,吓唬自己:“本王也不属于玲珑城。” “那边按照北冥太子妃的规矩办吧。” “如何办?” 夜凌汐眼巴巴等着,自己刚才好歹叫了她一声皇嫂,也算半个亲戚,应该不至于下手太狠,要直接杀了他吧。 “听闻凌王勇猛善战,不如,你与张亮同去南边戍守三年,你俩也算有个伴。此事我便算揭过,如何?\" 将隐患归于一处,日后才好清算不是么。 “什么?你让本王去戍边三年?” 那等他再回来,皇兄身边哪里还有他的容身之处。 三年过后,皇兄从身到心怕不是早被这个狐媚子女人给吞食干净了。 不行,他得留下看着这女人,不能让皇兄被她迷惑。 “怎么,你不愿?” 苏清欢又往夜流华怀里靠了靠,提出了另一个解决办法:“不愿也行,那便由我亲自挑一百人,还是那片林子,同样的时间,你若能活着出来,此事我依然作罢。” 怕夜凌汐还不同意,她又补充一句。 “且我保证,日后无人会再与你翻这笔旧账。” 第76章 养个面首 “选吧,凌王要如何抉择?” 夜凌汐求救的看向太子,见对方不为所动,显然是任由苏清欢说了算,沉默一瞬,他像丧失了一切战斗力,低声道。 “我选戍边。” 戍边好歹有活路,百名杀手围剿,他不是苏清欢那妖孽,真真是一点活路没有。 “好,三年后,我与殿下亲迎凌王凯旋归京。” 夜凌汐被闲影带了下去。 自此,春耕刺杀一事,算是彻底了结。 “清儿为何非让九弟去戍守南边?” 夜流华不认为苏清欢会做无故如此,让小九戍边看似是惩罚,但其中定然有其他不为外人知的深意。 玲珑少主智计无双,所思所做所行的每一步,当下或许看不清楚,但日后必现端倪,她从不做无用之功。 苏清欢有些惊讶于夜流华的敏锐,她从他怀里起身:“夫君何出此言?” “北冥近来动作频频,南边恐有异动,因此,孤将张亮贬去戍边,一为惩罚,二为防范。今日清儿亦有此举动,可是收到了什么消息?” 苏清欢摇头:“只是与南霖摄政王打过几次交道,对他也算有几分了解,距离南国内乱彻底平定不会太久。 云景轩是一员猛将也是极优秀的统帅,他不会任由北冥做大做强,北冥等的了三年,他却未必愿等。 张亮太嫩,压不住边军,也挡不住云景轩。但凌王,尚且有一抗之力。” “这些话,清儿为何不直言与他听?” 若是说了,小九对她也不会偏见至此。 苏清欢却是摇头:“心有偏见之人,看什么都是偏的,他不会信,我也懒得解释,不如直接威胁来的快。你瞧他,答应的痛快极了,生怕我反悔似的。” “孤的清儿如此心善,可是会被人欺负的。” “是啊,所以出生就被骗了十六年,几次险些死在亲爹手上呢。” 苏清欢自嘲一笑。 “乖,别想了。” 夜流华亲吻着她带着极致哀痛的眼睛,而后,一点点吻干她不自觉流下的泪水,辗转来到她唇边。 “清儿陪为夫做些快乐的事情,可好?” “夫君想如何快乐?” “自然是让清儿高兴到、唱出来的快乐事。” “夫君好坏,不过我喜欢。” “孤也、很喜欢。” “可我还是好困。” “那便睡吧,剩下的交给孤。” “可我有些舍不得,一想到要与夫君分开近半年之久,我就舍不得,那我若是想夫君了怎么办?” “传信回来,孤会去找你。” “可修路很忙,我怕是没空传信。” 苏清欢故意逗他,却听这人想都不想,直接便答:“那孤便自己来。” “当真?可太子无事不得擅自离京,看来我要在路政司后院,养上个面首排解排解寂寞了。” “清儿以为,为夫这个面首如何?” “听夫君这意思,是我还没出发,便想好要如何爬床了。来,快让我仔细瞧瞧,嗯,容貌、身段、技艺都数上上之选。 看来,路政司日后,少不得要传出太子妃淫乱后宫的消息了。” “孤看谁敢!” “唔~~那、夫君爬床时可得小心,不可让旁人看见,否则我清誉难保。\" “夫人教诲,自当遵从。” 内室里,雕花龙凤床吱吱呀呀响了一夜,床上两人激战正酣,不曾停歇。 直到次日天快亮—— “清儿,醒醒,去马车上再睡。” “夫君别闹,真的不行了,就让我眯一会,一小会儿就好。” “乖,孤不闹你,只是帮你穿衣服罢了。快到出发的时辰了,诗雅已经来催好几次了,大部队已经在宫外等着。” “可我真的好累,夫君抱我上马车,我腿软走不动路。” 噗嗤—— 夜流华不由无奈一笑:“也不知是谁昨夜一直说舍不得孤,缠了孤一整夜。好好好,抱你行了吧。” “嗯嗯,多谢夫君,我会想你的。” “清儿真乖,孤处理完手边的事,就来找你,不会太久的。” “好。” 苏清欢眼睛一直闭着,任由夜流华帮着她穿衣捣鼓。 夜流华说罢,便最后给她系好衣带,又披上一件厚厚的大氅,将人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这才抱着走出了宫殿。 东宫门外。 夜流烟与沈恭,及路政司一众官员早早便等候在外,见太子抱着个包裹的严实的人出来,赶忙跪下请安。 “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太子妃。” “免礼。” 众人缓缓起身,最前方的夜流烟第一个冲上去,张口就问:“嫂嫂怎么了?” “清儿昨夜没睡好,让她白日多睡会,你自己玩莫去扰她。” “哦,知道了。” 夜流华绕过众人,小心的将苏清欢抱进马车,车厢空间很大,茶水点心一应齐全,旁边还放了张软榻,诗雅早早就铺上了厚厚的毯子。 将人放在软榻上,解开大氅盖在身上,夜流华盯着那张已经睡熟的娇俏面庞,终是没忍住低头亲了上去。 “夫君。” 苏清欢迷迷糊糊的回应着,她实在困的厉害,但却清楚的知道亲她的人是谁。 “乖,照顾好自己,等孤来找你。” “嗯。” 片刻后,太子殿下终于下了马车,车厢里,一直装鹌鹑的诗雅终于抬起头,脸臊得跟个红苹果一样红。 马车外,很快便响起太子嘱咐众人的声音。 “照顾好太子妃,若她磕了碰了伤了病了,孤都算在你们头上。” “是,殿下。” “小事自己拿主意,大事商量好对策,再去请太子妃拿主意,别什么事都拿去烦她,可明白?” “明白,殿下。” “孤过些日子,会请旨前去查验,仔细做事,莫要出了纰漏。” “臣等遵旨,恭送殿下。” “启程吧。” 夜流华摆摆手,示意众人先行。 直到队伍消失在宫道尽头,夜流华才转身去上朝。 结果,太子殿下张口就是请旨,于十日后前往路政司勘察。 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太子殿下这是奔着追妻去的,瞧瞧这小夫妻的黏糊劲儿,太子妃前脚刚走,太子殿下便做好追上的打算了。 听闻,太子近日与太子妃夜夜恩宠,这保不齐两人孩子都在来的路上了。 第77章 重修国道 夜帝46年,春,三月,太子妃携路政司配合玲珑城巧匠重修国道,在原有官道基础上拓宽加固,遇山开山遇水架桥,历时半年,新国道终成。 自此,一条南起寒光,北抵夜华的康庄大道建成,往来两地时长由十日,变为快马五日可到。 新国道上,无数分支延伸连通各郡各城,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往来通达。 ——《北朝国史·太子妃篇》 三月二日。 苏清欢休整一日后,轻装简行,挑了几个勘测地形能言善记的好手,带着夜流烟与沈恭,诗雅闲影绿意影一随行护卫,正式开始以原先官道为底样,重修后以加固拓宽为基础的路线勘测。 三月十日。 苏清欢一行人抵达此行目的地,设于新国道中间位置的路政司。 同日,玲珑城派出的勘测队抵达,双方正式会合,开始为期半年的重修国道。 当晚,苏清欢召集全员议事。 夜流烟作为公主,本不必参与此事,却也被苏清欢叫来旁听。 此刻,她坐在苏清欢旁边,小声问:“嫂嫂,你叫我来就是看他们吵架的?” “自然不是,是看他们打架的。” 苏清欢话音刚落,那边分属玲珑与北冥两个修路队的人,就爆发了更激烈的冲突,由原先互喷口水的争吵,逐渐演变为肢体冲突。 直到过去拉架劝说的沈恭,被不知哪方人失手打了一拳,他才终于忍无可忍大喊一声:“太子妃,你玩够了没!” 咳咳—— “好了,来,都过来看看。” 苏清欢起身,将放在手边的卷轴铺在众人面前的大长桌上。 “少主,这是你画的?” 玲珑城修路队的代表,是一个年过四旬的中年汉子,名叫刘大锤,是个建筑方面的天才,但却脾气火爆,一碰就炸。 刚才与北冥官员吵的最凶的,又偷偷动手打人却误伤沈恭的也是他。 苏清欢点头:“如你所见。” “太子妃既早有办法,何不早点拿出来,非要看我够等笑话才出手?” 这次开口的是北冥官员,路政司司主——刘慎。 与他的名字截然相反,他并非是个谨言慎行的,反而是块难啃的硬骨头,脾气比之刘大锤不遑多让,但却是个爱暗戳戳搞事的。 方才几句话,就轻松挑起了两方对彼此的不满。 玲珑城大部分是青翎国遗民,对北冥的怨恨由来已久,再加上十年前城主府灭门一事,对北冥人根本没什么好脸色。 此番若非奉少主之命前来,打死他们也不会帮着北冥人修路,这些烧杀抢罗的蛮子,他们恨不得对方死绝了才好。 而北冥官员,一方面是看不起这些小国遗民,另一方面,他们对玲珑城也有一种天然的防备。 虽然有太子妃的缘故,这种情况略有改善,但并未完全消失。 刘慎今日故意弄这一出,也有试探太子妃的意思,他想看看,若双方真的打起来了,太子妃会站在谁那边? 妄图以此判断日后之行事。 可苏清欢又不傻,怎会看不懂这浅显易懂的算计,她一直不打断,只是再给夜流烟学习的机会。 但这个刘慎,似乎有点摆不清位置,有点蹬鼻子上脸了。 啪—— 苏清欢反手一巴掌甩在刘慎脸上,直接将那张皱巴巴的老脸打出了血。 “刘慎,本宫给你脸了是吧?真当我是软柿子任你拿捏了? 收起你的小心思,别试图裹挟我,本宫是北冥太子妃不假,但首先是玲珑少主。 况且,这路是玲珑城出钱出资,你在跟谁叫板,本宫需要看你脸色听你指挥?这里轮得到你说了算吗? 真以为叫你一声司主,就把自己当盘菜了?没有本宫和玲珑城此番出资修建,你这个司主在哪个犄角旮旯都未可知呢。” 一番话,说得以刘慎为首的路政司官员颜面尽失,却也不得不承认,太子妃说的是事实。 他们今日,确实有些托大拿乔了。 说白了,就是有点主次不分。 此番修建主导是玲珑城,北冥只是辅助,且还是受益的一方,对施以援手者应心存感激,而非见面就想压对方一头,试图将主导权握在己方。 甚至,刘慎还因此算计了太子妃,出言更是冷嘲热讽,暗指太子妃偏帮玲珑城的人,看北冥官员笑话。 “太子妃恕罪,此事是我等思虑不周,怠慢了远道而来的贵客,下官替刘大人向各位,也向太子妃殿下赔个不是。” “倒还算有个不傻的。报上名来——” “回禀太子妃,下官是路政司副司主——陆良。” “哦,那从今日起你便不是副的了,日后修路一事你来负责,玲珑城的人只负责供应和质量,用人和管理其他大小琐事,全部你来做。陆良,你可能做到?” “不,你只是太子妃,无权罢免朝中官员。你说了不算,不算。” 刘慎跌坐在地,垂死挣扎。 “呵——过几日太子来监察,不如你当面问问他,本宫说了到底算是不算。闲影,带下去关押起来,等候太子处置。” “是。” 闲影上前,将刘慎堵嘴带走。 房中,北冥官员面面相觑,忽地,却听陆良跪在地上,朗声道。 “回太子妃的话,臣陆良能做到。” 苏清欢满意的笑了:“很好,图纸留给你们继续讨论,也让本宫见见你们的真本事,别是些光会动嘴皮子的。” “太子妃不如留下听听,也好给出指导意见。臣保证,绝不会再吵起来。” 苏清欢却坚决摇头:“本宫乏了,你们自己商量,有事就问刘大锤,他算本宫半个徒弟,图纸他应该都懂。” “谢少主夸赞,老刘定好好干,不辜负您的教导与期望。” “嗯,加油。” 苏清欢拍了拍刘大锤的肩膀,喊上夜流烟出了主帐。 帐内,众人继续热火朝天的讨论起来,氛围相当和谐,虽偶有争论,却也都是就事论事,只针对问题本身,不再是两方对抗的无意义争吵。 帐外,苏清欢听了一会儿,确定不会再吵起来,便领着夜流烟回了马车。 这里说是路政司,其实也不过是一个临时搭建的营地,帐篷远没有她的马车舒服,所以苏清欢决定晚上睡马车。 白日在帐篷里处理事务。 第78章 半夜爬床 上了马车后,诗雅递给两人一人一个汤婆子暖手,然后便安静坐在一旁沏茶倒水去了。 “烟儿可看懂过了?” 夜流烟点点头:“嫂嫂刚才那招叫杀鸡儆猴,排除隐患。” “孺子可教,这段时间功夫没白费。” “嘿嘿,还是嫂嫂教得好。” “玲珑城与北冥矛盾由来已久,不是三两句能调和好的,即便我同时兼顾玲珑少主与北冥太子妃,但强行施压也只能换来表面和平,难保他们不会私下阳奉阴违。 所以,唯有快刀斩乱麻,将其中跳的最欢的那只鸡杀掉震慑群猴,再扶持可用之人主掌大局。 待后面他们相处日久,有些矛盾和偏见自然会一点点打破,到那时,我让他们打都未必打得起来。” “嫂嫂英明,流烟受教了。” “烟儿聪慧,日后要学的还有很多,慢慢看慢慢学,总有一日,你会成长为独当一面的掌控者。” “嗯,谢嫂嫂教诲,烟儿记住了。不过,刚才那幅图是什么?” “国道雏形,议事之前画的。” “所以这些日子,嫂嫂亲自带着我们勘测,是为了画这雏形图?” 苏清欢点头,又摇头:“这条路,之前春耕去往各地勘探土地时,我便已烂熟于心,重走一遍,其实是想看看能否再寻到些新的灵感启发,可惜,他们都不太中用。只好我亲自上了。” “嫂嫂真厉害,什么都会。” “略懂,以前学的杂,什么都略懂一些,关键时刻也是能保命的。加上一路上听他们讲述也学了一些,便试着画来玩玩。” “对嫂嫂只是玩玩,对他们可是相当震撼,你们见到他们刚看到那图,眼睛都直了,怕是都惊呆了。” 哈哈哈—— 马车里,时不时传来姑嫂二人说笑的声音,直到深夜两人才各自睡下。 ...... 五日后。 深夜。 “啊,谁?” 夜里,苏清欢刚议完事回来,一进马车就被一只极为有力的胳膊拦腰抱住。 她下意识以手刀劈向对方,却在即将击中那人时,猛的停下,因为她闻到了熟悉的气息:“夫君?” “夫人真厉害,这么快就认出为夫了,看来是真的很想为夫呢。” 夜流华抱着她坐在软榻上,将故意熄灭的蜡烛点燃。 “夫君真坏,联合诗雅一起,故意吓我。” 苏清欢上马车前奇怪呢,天都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了,诗雅怎也不点灯,原来是太子殿下有意如此的。 “嗯,答应了清儿要来爬床的,孤怎能食言。” “那这位小郎君,打算如何爬本宫的床?\" “自然是吃干抹净,一滴不剩。” “啊~~夫君,马车动静太大了。” “无妨。闲影,将马车赶远一些。” “是,殿下。” 随后,苏清欢便感觉到马车动了起来,而伏在她身上的人,也开始实践他方才说的话,吃干抹净一滴不剩。 一场酣战结束,苏清欢透过被风吹起的帘子,才发现马车停在一处树林里,周围鸦雀无声的。 月光透过缝隙打在她瓷白的肌肤上,夜流华抚摸着她右臂已经开始结痂的伤口,心疼的落下一吻。 “刘希说的遮掩法子,孤看了,甚是有趣,待你回宫后,孤亲自为清儿纹样。” “好啊,那夫君可要弄个好看些的图案,否则我可不依。” “自然不会让清儿失望,倒时,孤纹个一样的在左边,也算与清儿同甘共苦。” 情侣款纹身么。 “好。” “那我们、继续?” “正有此意,还是夫君懂我。” “那是自然,会爬床的面首,自然要懂夫人心意,方可让你满意。” “啊~~夫君这次来留几日?” “三日,不过,孤已向父皇请旨,以后每隔半月便来一次。” “嗯,若夫君今日能来早些,便更好了。” “为何?” “今日毒发,烟儿正巧撞见了,小丫头吓哭了。害我一边对抗毒发,一边还得哄她,好累的。” 夜流华身子一僵:“要不、孤先出来?” 紧接着,他便开始道歉:“对不起,清儿,孤这几日忙着处理朝事,之后又着急赶来见你,竟把这么重要的事疏忽了。” 说着,夜流华就要抽身起来。 却被苏清欢狠狠拽了回去:“夫君莫慌,第三瓣七叶莲服下后,毒发症状较之前减轻了不少,开裂和渗血程度都变轻了,往日要躺一天缓冲的,可今次我下午便能正常行走。此刻已经不碍事了。” “当真?身体要紧,清儿莫诓我。” “怎会?夫君自己感受一下,不就知道了。” 苏清欢欢快的扭动着腰肢,夜流华顿时便什么也思考不了,在她面前缴械投降。 ...... 很远之外的某棵大树上,闲影将睡袋连接处的绑绳拆掉,变成毯子形状裹在他与施雅身上。 “睡会吧,不到天明,殿下是不会喊人的。” 诗雅小脸一红,在他怀里点了点头。 “嗯,你也、一起眯会。” “好。” 而树林中,斑驳树影下,马车如闲影预料的一样,摇晃着直至天明。 次日。 整个路政司便都知道了,太子殿下追妻至此,昨夜就到了。 一众官员尽皆到主帐参拜,包括被关了几日的前司主刘慎。 甫一参拜起身,刘慎便噗通跪到了中央,哭喊求太子为他做主。 “殿下,臣委屈啊!臣不过随口问了一句,太子妃便要不顾体统不守规矩,罢黜臣这个陛下亲封的路政司主,简直是牝鸡司晨啊!” “哦,何时质问太子妃也能被说成随口一问了?更何况,你算什么东西,孤的太子妃如何做事,轮得到你问吗?!” “闲影,给他长长规矩。” 唰—— 闲影拔剑,收剑,一气呵成。 嘶—— 众人看着地上那颗咕噜咕噜,还冒着热气的鲜活脑袋,顿时噤若寒蝉。 “还有谁?敢冒犯污蔑太子妃的,站出来给孤瞧瞧,正好闲来无事,孤不介意给你们都长长规矩。” “殿下息怒,臣等不敢。” “不敢,没什么你们不敢的。出发前孤的交代都当耳旁风了是吧,才出来几日就敢给太子妃气受,这时日久了,你们莫不是要骑在孤头上撒野?” 第79章 为妻撑腰 “殿下息怒,臣等惶恐!” “孤今日再重申一遍,在北冥,太子妃的话等同孤的,别说只是罢免个蠢材,就是杀个辅政大臣又如何,有孤撑着,太子妃尽可做任何事,无人敢管无人敢违。” “臣等谨记太子教诲。” “还有,日后谁再敢给太子妃一丝一毫气受,孤,抄他满门。” “臣等不敢。” “陆良出列。” “日后你便是路政司司主,孤此番回去便请父皇下旨,好好跟着太子妃做事,孤,不会亏待你。” “谢太子殿下,谢太子妃。” “嗯,替孤盯着些,日后谁敢惹太子妃不快,不顺她意行事,孤允你先斩后奏之权。天塌了,孤来顶着。” “臣谨遵太子殿下谕令。” “好了,都出去忙吧。” “臣等告退。” 所有人都退出去后,苏清欢才从后面走过来抱住他精瘦的腰身:“夫君训起人来是帅气逼人,迷死我了。” “那日后,孤多训训?” “还是不要了,夫君没瞧见那些官员,脸都吓白了。” “该,没脑子的东西,孤都舍不得让清儿生气,他们也配,不知死活的东西。” “好了好了,夫君莫气,我也没吃亏。” “谁敢让你吃亏,孤杀了他。” “皇兄,你要杀谁啊?” 夜流烟正巧撩帘子进来,就听见自己皇兄叫嚣着要杀人,她满帐子扫了一圈,除了他们三个并未有其他人存在。 心里就更奇怪了。 “皇兄怎么这么快就来了,我们才刚到几日而已。” “怎么,烟儿不想见到孤?” “那倒没有,我自然是想皇兄的。只是,皇兄未必想我这个妹妹,听说某人昨夜便到了,啧啧,还真是粘人啊。” 夜流烟戏谑的看着自家皇兄,暧昧的眼神在苏清欢和夜流华之间流转,完全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夜流华也在回看打量她:“几日不见,烟儿的胆子倒是越发大了,连皇兄也敢打趣,闲影,陪公主练练,让孤看看她究竟长进了几分。” “啊?皇兄你不是吧,要这么记仇?” 夜流烟瞬间皱巴了小脸,看着已经走进来的闲影,求救一般的看向苏清欢,无声的喊了一句“嫂嫂”。 苏清欢轻笑:“去吧,记住我说的,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然后,夜流烟就跟着闲影出去比划了。 主账内。 将自己画的国道雏形在夜流华面前摊开,苏清欢亲自讲解起来,重点在一处连接两山的天堑。 “此为修路的重中之重,按以往绕山而过,至少要多花费三四日,但若以我设计的桥梁搭通两山,最多半日便可通过。 只是,这既是重点也是难点,挖山开路还算好办,最难的是如何搭成这空中索桥,我已有大致想法,但仍需实践试验。 且为了保证索桥的坚固程度,足够日后大军往来,索桥所需精铁数量不会少,余下用材玲珑城皆可准备,但这个——” 苏清欢有些为难,停顿了片刻,继续道。 “夫君当初去玲珑城应当看到了,城墙外围皆以精铁灌注,是当真没有多的,且此物在四国都是极重要的军需,少量购买尚可,但根本不够用,大量人家也不会卖,所以只能请夫君再想想办法。” 夜流华蹙眉沉思,显然也是被难住了。 打造步枪需要的大量精铁还在筹集,如今修国道也要,两个都是事关北冥日后一统天下的大计,哪个都不想能耽搁。 “其实——” 苏清欢欲言又止。 “清儿有办法?” 夜流华眼睛一亮,他怎么忘了,他的妻子可是个大大的智囊,既然能提出来,定是想过该如何解决的。 “此法有些冒险。” 苏清欢有些为难,不知到底该不该说。 夜流华抬手抚平她的眉心:“无妨,你先说说看,为夫自有主张。” “想解决无铁可用的问题,无非是两种,一是向外购买,但此路不通。剩下便是向内,向内有两种,一是开采铁矿,但此刻急需用铁,国中一时也无矿可采。那边只剩下最后一个办法,集铁令。” “何为集铁令?” “意思就是向国中百姓征集铁器、铁锅等所有铁制品,朝廷可适当给予补偿,钱财或是一些可替代的东西。但集铁令一旦发出,国中日后若是再要用铁,便是真的求告无门了。” “吾妻当真是事事考虑长远,所以刚才就是为这事苦恼?” “嗯,北冥不同于玲珑城,玲珑城当初闭城不出,无所谓兵器军需,所以当初重修外墙,我无所顾忌什么好就用什么。 但北冥不可如此,周边外敌环伺,军需器械乃重中之重,万不可断,集铁令一旦发出,日后国中怕是真的就无铁可用。” “清儿思虑周全,孤回去会好好与父皇和众大臣商议,拿出一个可行的法子。清儿可否等孤半个月? 最多半月,下次来之时孤定给你一个说法。” 苏清欢点头,又指了指桌上的图纸。 “夫君不必心急,此番重修工量甚大,我准备在国内召集大量民工,同时从多处开始修建。 一来春耕刚过,国中闲置劳动力颇多,也多个谋生赚钱的手段。二来,可以尽量节省工期,保证半年内建成新国道。 此处天堑是修路的重点,所以我打算将它放在最后,三个月内暂时不会用到精铁,所以夫君还有时间慢慢筹备。” “好,孤要代北冥百姓,多谢太子妃事事为他们考量。不过,听清儿之意,是还打算给召集来的民工发钱?” 苏清欢点头,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 “自然要发,总不能让人白干活不拿钱吧。虽然,这路修好百姓都能从中获利,但既然人人都说玲珑城富得流油,我这太子妃也不能小气,省得以后他们说玲珑城让人干白工不拿钱。” “得妻如此,是孤之幸,也是整个北冥百姓之幸。只是,等这条路修完,玲珑城的家底怕不是的被清儿掏空?” “应当、不至于吧。” “谁?谁要掏空玲珑城家底?!” 苏清欢弱弱的声音,被突然闯进来的刘大锤的大嗓门儿彻底淹没。 第80章 掏空家底 “锤叔,你怎么来了?” 苏清欢麻溜的从夜流华怀中退开,面上闪过一丝尴尬,莫名有种亲热时被长辈抓包的窘迫感。 但刘大锤大老粗一个,哪里懂她此刻的心境,他直接走向太子殿下,到了面前也不请安见礼,就是明晃晃的用目光上下把人打量了个遍。 “老刘之前只远远见过少主夫婿,未曾近距离接触,今日一看,少主果然好眼光啊。不止这脸蛋长得水灵,身材也算壮硕,听说刚才还替少主杀人撑腰。不错,是个会疼媳妇的小子,俺们少主嫁你倒也不算太委屈。” 苏清欢有些无语又无奈,锤叔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啊。 怎么刚一见面,就对着人家堂堂太子殿下评头论足起来了。 “锤叔,要没什么事的话,你先出去忙吧。” 苏清欢开始赶人,不想听他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来。 依苏清欢这段时间的观察,夜流华是个极重规矩体统的人,当然,这是在除了她以外的其他人面前。 在自己的太子妃面前,太子殿下素来不懂规矩为何物。 换做以前,书房重地,他绝对不会乱来,但苏清欢三言两语,他便除了满足她,其他所有的规矩体统,就再也顾及不了。 “谁说没事,有,老刘可有大事说。” 苏清欢简直没眼看他,一把年纪了还咋咋呼呼的,也不知道白子逸怎么把他给送过来的,除了那身建造的本事,真真是啥也没有了。 “锤叔请讲,孤与太子妃都听着。” 夜流华这一开口,把其余两个人都搞懵了。 苏清欢惊愕的看着他,刘大锤也是一愣,然后—— 上去就一把搂住了夜流华的肩膀,哥俩好的将人往帐外带去。 “少主这夫婿当真是选的好啊,懂礼貌,走走走,玲珑城的第一批材料送来了,老刘带太子殿下去看看。” 身后,帐子里,苏清欢咬牙切齿。 “刘大锤——” 含沙射影的,说谁没礼貌呢。 她那声锤叔是叫给狗听了是吧。 夜流华听到自家夫人那一嗓子喊,嘴角不自觉勾了起来,似乎,清儿在面对玲珑城这些人的时候,总是格外鲜活。 等走到放着材料的地方时,夜流华指着那堆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土袋子,有点不明所以。 “锤叔,这是——” “没见过吧,那就对了。这个可是咱们少主亲自捣鼓出来的,别看跟土似的,可坚硬着呢。玲珑城中很多地方就是用得它,叫作水泥,来,哥几个,给咱太子殿下开开眼。” “得嘞!” 然后就出来几个人,搬了袋水泥倒在一处空地上,拿起工具就开始加沙石,加水,搅拌…… “这玩意儿凝固得会子功夫,小太子,来,咱先去旁边说说话。\" 小太子?! “孤、看起来很小?” 刘大锤顺着太子殿下的视线落在某处,忽的哈哈大笑起来。 “不小,一点儿也不小,老刘这不是以前跟少主开玩笑闹惯了,顺秃噜嘴了,还请太子殿下担待一二。” “无妨,你继续。” 清儿看重玲珑城,待这些人亲厚,他自然是要多担待的,无伤大雅的小事,本也无需计较。 “老城主的事,太子可听说了?” 夜流华挑眉:“怎么?可是清儿未回去主持发丧,城中有人不满了?” “那你太子可就小瞧我们玲珑城了。” 刘大锤贼兮兮的瞅了夜流华一眼,拉着他又往角落无人处走了走,而后,声音压低小小声嘀咕道。 “我们少城主在玲珑城的地位,比之殿下在北冥那是只赢不输,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在玲珑百姓心中,城主都可有可无,少主却是不可或缺。” “哦,为何会如此?” “一看太子对我家少主以前就不了解,来,老刘今日给你好好说道说道。太子可知如今的玲珑城是谁所建?” 夜流华心中早有答案,却还是故作不知:“听闻是鬼斧神工?” 谁知刘大锤一听,却是嗤之以鼻。 “拉倒吧,狗屁的鬼斧神工,老刘只知道,我们整个城都是少城主一笔一划,一点点勾勒设计出来的。 从整体布局到选材施工,城主都没她参与的多,但最后所有的功劳都成了城主。我们少城主小时候、苦啊。” “展开说说——” “这事儿说来可就话长了——” “那便长话短说。” “也行。” 于是,刘大锤开始讲述他家少城主命苦的小时候—— “咱也不知城主那爹是这么当的,出生便把少城主关在院子里,五岁之前,那孩子都没出过府门。 城中百姓只知道有这么个少城主,但从来也没见过,倒是城主收养的十二位小姐,我们偶尔还能见上一回。 后来,城主也不知是想开了还是怎得,少主五岁生辰之后,慢慢开始让她出门,但也仅限在夜里出来,白日仍是足不出户。 那孩子嘴甜又乖巧,没几日便跟城里百姓打得火热,大伙儿也怜惜他遭遇,打小没娘不说,爹又是别有用心的,我们只恨不得拿他当自己亲生的。 少主六岁那年一场大火毁了整个城主府,离开前他命人重建城主府,又加固修缮了整个城池。 老刘便是当时参与修缮的一员,本也就是个不起眼的小木匠,但少主慧眼识珠,说我身有长物日后必有成就,还费心教我良多。否则如今,我怕仍旧是个木匠。 只是当时有许多事情不知,也是去年冬日老城主病故,白管家在城中广贴告示诉诸实情,大伙儿才知道老城主做下的好事。 其实这次修路,本也用不着老刘亲自跑这一趟,只是咱们心疼少城主,就求了白管家让我来,一是看看少主如今好不好,二来,也是想亲眼看看太子与北冥对她的态度。 倘若不好,咱们拼死也是要把她接回去的,我们自己的少主自己能养。 只是今日一瞧,小太子确实好样儿的,少主选你算是算对了。这路,哪怕当真掏空玲珑整个家底,咱们也给你修的好好的,只一点,不许欺负我们少城主。 这孩子、前十几年都活的太苦,往后,我们只愿她能健康喜乐,长命百岁,别的什么也不求了。” 第81章 忙里偷闲 “请锤叔和大伙儿放心,孤与北冥,绝不会辜负清儿。 即便没有这些东西,清儿也值得最好的一切,孤,会将她想要的一切,全部亲手捧到她面前。\" “好,有太子这句话,老刘就安心了。走,时间差不多,水泥应当凝固了。” ...... 主帐内。 苏清欢正撸着大白毛茸茸的脖子,自言自语的嘀咕:“看个材料而已,去这么久,锤叔不会又乱说话吧。” “大白,你说咱们要不要跟过去看看?” 嗷呜—— 大白不知第多少次往外拱她,可这人嘴上念叨,真让她去又不去,真是愁死个狼。 “清儿在担心什么?” 正当一人一狼在那极限拉扯时,夜流华挑开帘子大步走了进来。 苏清欢噌一下站起身,眼前发黑险些没一头栽到地上,夜流华几步冲过去扶住她,有些无奈。 “慢慢起,急什么,孤又不会跑。” “忘记了。锤叔呢?他、没有跟夫君乱说别的吧?” 夜流华将她眼底的心虚与试探看的分明,不答反问:“清儿以为,他该与孤说点什么吗?” 苏清欢连连摆手:“没什么。” 没说就好,锤叔嘴上也没个把门儿的,将她老底抖搂光可就不好了。 “清儿没事,孤倒是有事。” “何事?” “明日陪孤去个地方可好?” “哪里?但这里刚刚开始,还是一团乱麻,是我主张此事,中途离开会否不好?” “若事事都要太子妃亲力亲为,朝廷发俸禄养他们吃闲饭吗? 清儿也说是刚开始,后面忙起来更是没时间,放心交给他们,两日而已,出不了什么大乱子。” “那好吧,我便忙里偷闲,陪夫君两日。” “那便多谢夫人。” ...... 次日。 太子留下一封书信,便拐跑了太子妃,只带了诗雅闲影两人贴身伺候,其余一概没带更没知会。 此刻,夜流烟看着那熟悉的字迹,恨的牙痒痒:“皇兄真的是越来越过分了,拐跑嫂嫂不说,还把这一堆烂摊子丢给我,自己带着嫂嫂风流快活去了。” 啊—— 气煞她也。 一旁,沈恭接过书信扫了一眼:“上面不是说了吗,这是对你的锻炼,也是昨日你输给闲影的惩罚。” “闲影是黑影少主,从小练武,这么多年跟着皇兄也算生死拼杀出来的,我跟他打能赢才怪。” “公主何必妄自菲薄,您与闲影各有所长,昨日您不也赢了他几招嘛。” 绿意出声安慰。 两人确实不在一个档次,但经过近一月的苦训,公主的确大有长进,换以前连闲影身都近不得,如今能成功偷袭几次,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太子妃说了,有奖有罚,才能持续进步。 今日太子妃不在,就让她来鼓励一下公主吧,可别真因此泄了气。 绿意的话,让夜流烟神色终于缓和了几分。 “那是嫂嫂教得好,要不是她提醒我,要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我未必能想到偷袭这招。也是闲影完全没防备,我才能得逞。 可我气的不是这个,是他们出去玩不带我,我也想玩。” 这段时间课业排的满满的,夜流烟没一日放松,也是真的有些累的。 一天十二个时辰,除了吃饭睡觉的四个时辰,其余八个时辰不是练武,就是听嫂嫂上课,她脑子都要转不过来了。 旁边的沈恭,看了看夜流烟,又看了看信中提到的平原郡,貌似离这里并不远,他想了想,试探的问道。 “要不等他们回来,我请假休沐两日,也带你去玩玩?” “真的?一言为定。” 夜流烟抬起两人手掌对着拍了一下,突然就元气满满起来:“走,监督他们干活去,嫂嫂回来才好请假。” ...... 另一边。 平原郡,县城外。 “这里可是有什么特别之处?夫君为何带我来此?” 苏清欢一边往城里走,一边询问。 “没什么特别之处,就是想带清儿来转转,此行只为玩乐,并无其他正事。” “夫君何时也学会享乐了?” 苏清欢有些诧异,听烟儿说,从前这人除了政务就是公事,极少享乐,好好一国太子日子过得堪比苦行僧。 怎么如今倒是转性了? “为了夫人,为夫什么都愿学。” 夜流华暧昧的凑近她耳边,湿热的气息钻进苏清欢耳朵,莫名让她有种脸红心跳的错觉。 总觉得这人话里有话。 “那、那边进去看看吧。” 苏清欢小跑着往前走了几步,将夜流华甩开一点距离。 身后,诗雅正要跟过去,却被太子殿下拦下:“你们俩去附近,找个清幽安静的客栈包两日,然后自己也去转转。” “是,公子。” 出门在外,为了方便行事,两人便统一将太子太子妃唤为公子夫人。 诗雅与闲影对视一眼,驾着马车离开。 夜流华这才转身去追苏清欢。 平原县城还算繁华,大街小巷纵横交错,街边有不少摊贩叫卖,苏清欢时不时走上前摸摸看看。 她鲜少有这样闲散玩闹的时间。 这一世活了十六年,前五年被关在府中不得外出,后十年因为身体缘故,也是常年困在琉璃宫。 也只有五岁到六岁那一年,趁着夜色在玲珑城的街上逛过。 再就是去年到临安城,在街上走过几次,却也不曾像这样,完全无所事事,只是纯逛街纯为了玩。 这一刻,苏清欢心底是真的松快。 她在前面肆无忌惮的挑挑拣拣,夜流华跟在后面,将苏清欢看过摸过甚至无意扫两眼的东西,全部打包带走。 一如当初在玲珑城,苏清欢和夜流烟在前面逛,夜流华在后面打包结账。 只是时过境迁,在这前后不足半年的时间里,夜流华的心境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时在玲珑城,他只觉得烦闷无趣。 如今,看着前面女子无意中扬起的唇角,他却只觉得这趟来的值得。 他喜欢看她笑,尤其是这种发自内心的轻松与欢愉。 “夫君,快来呀。” 前方,苏清欢手里拿着两块玉佩,高兴的朝落在后面发呆的夜流华招手。 第82章 二人世界 “来了。\" 夜流华双手提着大包小包,几步走到她跟前,扫了眼她手里成色很是一般的玉佩,放在以往,这种东西他是绝对不会多看一眼的,但那又怎么样呢? 他很清楚这一趟出来的目的,就只是弥补她幼时的遗憾,既如此,只要她开心喜欢就好,东西品相如何有那么重要吗? “包起来吧。” “共计五两银子,多谢公子夫人惠顾。” “哎,我还没还价呢,夫君这就给钱了。这东西成色品相最多只值二两,那小摊贩故意宰我们这种外来客。” 苏清欢也是被夜流华这种,买东西不问价不讲价的做法搞晕了,直到被他牵着走出一点距离后,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这是买亏了。 挣扎着就要回去把多给的钱要回来,却被夜流华一把拉住:“夫人的喜欢无价。” “那好吧,我也倒不是缺那几两银子,就是这么做生意不地道。” 苏清欢故意瘪瘪嘴,嘴角的弧度却是怎么也压不住。 好听的话谁不喜欢,尤其是能从夜太子口中听到这种话,那就更好听了。 于是,等两人提着大包小包,与诗雅闲影汇合时,后者眼睛都要瞪得掉出来了。 这一下午功夫不见,太子和太子妃都把外面整条街扫荡完了? 四人回客栈用过晚膳,诗雅将打听来的消息说与两人听:“听闻此处每月十五都有灯会,一连三日很是热闹,公子与夫人晚些可要去逛逛?” “一连三日灯会,月月如此,此事有什么讲究?” “夫人所言甚是,据说是上古火云战神为了见心爱的女子一面,曾在此处一连放灯三日,后世之人为了纪念他的深情,因而办下这灯会,已经保留许多年了。” “火云战神?” 苏清欢呢喃,孽徒那把剑据说就是火云战神的配剑。 古代这神话故事都这么神奇吗? 不止有配剑流传,连灯会都有。 “清儿,怎么了?” 夜流华见她突然出神,有些担忧。 “可是近日太过劳累,要不歇一晚?左右月月都有,你想看我们下次再来。” “没事,择日不如撞日,夫君特意带我过来不也是为了这个么,那就去看看吧。” “好,你欢喜就好。” “欢喜欢喜,我很欢喜。” 苏清欢拉着夜流华再次出了客栈,诗雅与闲影远远在后头跟着,时不时窃窃私语嬉笑打闹着。 他们进城时已过午时,一逛一下午,回客栈用完晚膳再出来,天已经全黑。 之前天亮时没有注意头顶,此刻,满街的花红柳绿尽数点亮,五颜六色的很是璀璨好看。 苏清欢与夜流华牵手而行,顺着人群来到一座桥上,看着桥面上有人在卖孔明灯,她也兴冲冲的挤了进去。 “我要红色的。” “两文。” 夜流华随手丢了一块碎银子过去,倒是为难住了那卖灯的老头:“这、找不开啊。” “那你多给我几个灯。” 苏清欢今日心情好,看着都格外顺眼好说话。 “哎哎,多谢公子夫人光顾。” 然后,苏清欢就抱着一大捧孔明灯,招呼上诗雅与闲影一起,找了个人少的河边放灯去了。 但事实上,苏清欢只和夜流华一起亲手放飞一个,就懒得再动了,剩下的全交给苦命二人组搞定。 “为何是、活着?” 夜流华望着那高高飞起的红灯笼,不明白苏清欢为何会在祈愿时,写下这样的两个字。 别人都是祈愿身体康健,富贵加身,或是求得如意郎君,加官进爵等等。 只有她,只写了那样简单的两个字。 “人生不过百年,他人求财求名求利,但我之所求唯此二字。世事难料,变化多端,活着就已经很难了,我、别无所求。” “清儿,你的身体,孤一定会想办法的。别担心,交给孤,七叶莲很有效不是吗?过不了多久,孤会把它全部给你拿来,相信孤,可好?” 夜流华紧紧将她抱进怀中,心中的疼痛与慌乱,几乎难以自持。 方才,看着苏清欢仰头看天轻飘飘的说出那样的话时,夜流华心底莫名生出一恐慌,一种清儿随时会翩然飞走的恐慌。 苏清欢任由男人将她抱着,只是敷衍的点了点头,却并未说话。 七叶莲对她的身体确有奇效,但只能起到压制毒素的功效,并不能完全解毒。 否则按照医书记载,三片服下,她的毒至少应该延缓到更长时间发作,可并没有,虽然毒发的症状轻了许多,但发作频率仍旧和以往一样。 这就代表,即便七片花瓣全部服下,也达不到预想的效果。 最重要的莲心,夜帝绝对不可能拿出来,否则一连三次,夜流华不会只字不提莲心之事。 从来不提,要么是他不想给,要么,是他也不知道只有完整的七叶莲,才能将她这副破败的身体重塑。 但按照春耕后,夜流华对她的重视程度来看,不想给的可能性反而小。 也就是说,夜帝对太子隐瞒了只服花瓣不用莲心副作用。 若医书记载为真,那么七瓣服下后,她的身体表面看来会完好如初,但实际内里空虚,最多维持一年便会油尽灯枯。 七叶莲,七叶莲,唯有莲心可使七叶合一,融合药效后,方能达到真正的重塑筋骨,起死回生。 但夜帝从不提起这一点,任由太子给她服下花瓣,恐怕是早就存了,榨干玲珑城剩余价值后,彻底抹杀的念头。 而他第一个要抹杀的,便是她这个出自玲珑城的太子妃。 从那日,太子拿回第三片七叶莲时,苏清欢就在怀疑,之后她旁敲侧击与刘希打探,又命人暗中搜集情报,才终于弄明白了这一点。 从始至终,夜帝就没想苏清欢活。 他只是在等,等一个能一举拿下整个玲珑城的机会。 而苏清欢也在等。 “夫君,我有些累。” “好,孤抱你回客栈,累了就睡吧。” “嗯。” 苏清欢任由他抱着,整个身体蜷缩在夜流华怀中,像只被冻得瑟瑟发抖的小猫,极力钻进他怀里试图汲取温暖。 第83章 突中寒毒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夜流华抱她回到客栈,直到他将人放进被子里,一层又一层得加盖,可苏清欢身体依旧在抖,没有一点缓和减轻的迹象。 夜流华本以为她只是在外面觉得冷,可回到房间,暖炉也点了,被子也盖了,还一盖这么多层,正常人早被捂得浑身热汗。 可苏清欢却唇色发白,浑身抖得跟筛糠似的,且还有愈演愈烈之势。 夜流华再怎么迟钝,也知道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状况,否则好端端的放个灯,怎么转眼就变成这样了呢。 “清儿,告诉孤,你到底怎么了?” “发生了何事?为何会如此?” “除了冷,你还有哪里不舒服?” 夜流华守在床边,一遍一遍叫着苏清欢,尝试着与她说说话,可除了不停的抖,苏清欢好似完全听不见外界的声音,她虽睁着眼,但双眼却是空洞又无神。 好似—— 好似一个被抽干了灵魂的瓷娃娃。 闲影已经跑去请大夫,诗雅一边不停的往暖炉里加碳加火,一边焦急的往门口张望,心里暗暗咒骂着闲影磨蹭。 平时跑的挺快,怎么关键时刻掉链子,没看太子妃都要冻坏了吗? 请个大夫半天也不见踪影。 但其实诗雅也知道,闲影离开也不过片刻功夫,上个茅房都没这么快的。 可她也只是心急,看着太子妃那般难受,诗雅心里也跟着不好受。 她家太子妃多好的一个人,怎的就这么多灾多难呢。 客栈外,某处。 “鬼医你疯了,咱们是替月皇子来看她的,你好端端给她灯笼下毒做什么?” “你不也坑人家银子了吗?那破玉佩也值五两,二两顶天了,也就夜太子那没见识的愿意当这个冤大头。” “你——” 红焰气得恨不能拔光面前人的胡子。 “我坑银子也好过你下毒,现在怎么办,你那什么毒,厉不厉害,不会真出什么事吧?” “冰火两重天,用那丫头的血炼制的,所以只对她有效。看似凶险,但实际无伤性命,以那一身毒血,最多一日便可化解,只是会受点皮肉之苦,无甚大碍。嘿嘿,小师傅醒了,可得感谢我送她的这场造化呢。” 鬼医笑得满脸不怀好意。 红焰看的心头直跳:“你不会除了下毒,还干了别的吧?” “没啥,就是看她与夜太子登对,助他俩成就好事。嘿嘿,不过啊,小丫头的心大着呢,凭他可拴不住那颗心。 走着瞧吧,我家小师傅那般人物,可不会在一个男人身上吊死。 走吧,回去让皇子好好搞事业,早点拿下西珞,说不得日后这好事就落他身上了,可别给他机会不中用。” “哎,鬼医你等等我,你神神叨叨的说什么呢?倒是大点声让人听清楚啊。谁要吊死,还有你说什么好事?” …… 客栈里。 等闲影终于把大夫带来时,苏清欢的情况又发生了变化,先前是冷的怎么也暖不过来,这会是热的衣服都要撕扯烂了。 “出去!” 夜流华这会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把即将进门的闲影与那大夫喝退,又命诗雅出去守着,不让人打扰。 听着房间里传出来的动静,闲影与诗雅也明白过来,赶忙又是拿钱又是说好话的把那大夫送走,而后远远守在楼下,省的上去听见不该听的。 房间里,苏清欢此刻身上好像有烈火在燃烧,她只想剥光自己,然后往身边那处清凉靠近,嘴里无意识的咕哝着。 “夫君,难受,帮帮我。” 夜流华看着前一刻还冷的像冰块,怎么也暖不热的人,此刻却热得像个火炉,那身体贴上来的时候,他都能感受到里面火热又滚烫的温度。 他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又总感觉问题应是出在那个孔明灯上,因为苏清欢是从放灯后开始出现异样的。 可容不得他多想,怀中人便已极快的速度扒光了自己,那滑腻柔嫩的肌肤一个劲儿的往他身上蹭,便是他在如何柳下惠,可面对这样一个尤物的盛情邀请,想要做到坐怀不乱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何况这女子,还是他挖空心思才终于求得真心的心仪之人,是他明媒正娶的太子妃,是他此生认定唯一的妻。 夜流华忍不了这致命的诱惑,也根本不想忍,他渴望她的心从来不加掩饰,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亦无法掩饰。 “清儿,为夫这就来帮你。” ...... 这一夜,她索求无度,他予取予求。 房间里,女子无意识的低吟浅唱,声音也逐渐变得嘶哑。 男子一次次欢愉又痛苦的闷哼,也是彻夜未歇。 客栈那不算太结实的床板,吱吱呀呀也响了一整夜,即便隔着一层楼板的距离,底下的人也是听了个清清楚楚。 诗雅和闲影无数次庆幸,还好殿下英明提前包下了整个客栈,否则,太子欲求无度的名声,怕不是要传遍整个北冥。 但两人这一夜也并不好过。 除了要应付客栈老板和店小二,那时不时就瞟来的异样目光,这上上下下送热水就没停过,每每都是刚烧好,上面太子殿下就喊送热水进去。 灶房的火一夜都没停,跟上面的那两人一样,没个消停。 苏清欢再恢复意识醒来时,已经是次日午后,旁边躺着的男人,也因为辛苦耕耘了一夜,眉眼间染上些许倦色,但看到她醒来还是第一时间就发现了。 “清儿,可好些了?” “好、什么?” 苏清欢蹙眉摸着自己的喉咙,不明白只是睡了一觉而已,怎么嗓子就跟嚎了一晚上似的,嘶哑难受极了。 夜流华失笑:“看来清儿还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我们不是放完孔明灯就回来休息了吗?还发生了别的事?” 苏清欢疑惑,她记得自己放完灯有些累,就直接让夜流华抱她回客栈,后面在他怀里、好像是睡着了吧。 “没什么,只是昨夜清儿大抵是梦游了,对孤格外热情,整整一夜索求无度,热水都换了十来趟呢。” 苏清欢惊愕得张大了嘴巴:“梦游?我不记得还有这毛病啊。” 第84章 太子返程 噗嗤—— 见她就要当真,夜流华也不再继续逗她,便将昨夜发生的事,还有自己的怀疑,原原本本跟苏清欢说了一遍。 “夫君是说,问题出在那孔明灯?” 苏清欢脸色有些怪异。 所以,她昨日在城中看到红焰和鬼医不是巧合,他们一个扮做小贩坑钱,一个卖孔明灯给她下毒,到底是想做什么? 其实,苏清欢本身就不是个多爱热闹的人,尤其这一世经历了很多,她的性子较之前世已经有了许多变化。 昨日,她虽因为夜流华的举动心中熨帖,但那玉佩和孔明灯并非非要不可,只不过因为在异国他乡,猛然见到相熟的面孔,心中有几分激动和感慨,便也都顺水推舟了,哪儿成想会中了别人圈套。 好在鬼医只是下的媚毒,若是别的厉害的毒药,她岂不是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也不知道鬼医此举是有意还是无意? 又是受尹墨月还是女皇谁的指使? 想到这里,苏清欢便也顾不上某处的不适,直接就要起身穿衣,却是腿上一软直接栽进夜流华怀中。 “药效莫非还未过去?清儿开始还想要,孤——唔?” 苏清欢赶紧捂住那张吐不出什么好话的嘴,脸色铁青的骂道。 “你还敢来,老娘腰都要断了,腿软的跟面条似的,站都站不起来。来什么来,起来赶紧回去,这地方有诡异。” “清儿可是知道怎么回事?” 见苏清欢脸色都变了,夜流华也不再玩笑,坐起身一边帮她穿衣一边问:“跟孤说说可好?” “夫君猜得没错,十有八九就是那灯笼有问题,因为昨夜卖灯的老头我认识,是灵隐宫鬼医,他是尹墨月的人。 我本以为他出现在这里是巧合,因此特意上去算是打个招呼,谁知,他竟然给我下毒,还好只是媚毒,若是—— 他之前取过我的血,想必是研究出了专门可对付我的药,否则这次的媚毒,我不会一点察觉也没有,我这一身毒血,寻常毒药根本奈何不得。 那老头倒是有几分真本事,就是不知道他此番作为究竟受谁人指使?” 这一番话,听得夜流华直皱眉:“西珞鬼医?你怀疑慕悠月还是女皇?” 苏清欢摇头:“应该不会是尹墨月,我与他算是已经恩怨两消,如今西珞还与玲珑城多有生意往来,他应当不会在这个时候,做此等费力不讨好的事。 女皇倒是有可能,可如果是她,为何会下媚毒这种、不痛不痒的药,不应该直接要了我的命更好么?” “清儿、为何觉得西珞女皇想杀你?” 以他所知,清儿与西珞女皇之间,除了那个月皇子,应当并无交集才对。 但女皇慕倾漓又不是个拎不清的,怎会为了区区一个皇子,刺杀北冥太子妃,进而引起两国大战呢。 夜流华想不明白,但他觉得,清儿或许清楚其中内情。 果然,下一刻,苏清欢就说出了一个足以震惊许多人的秘密。 “当然是因为我那亲爹。 鲜少人知,慕倾漓在登基为帝前,与我爹曾是一对亡命鸳鸯,两人在江湖上也留下不少传闻。 只是后来,他们都因为各自的野心分道扬镳,一个建立了玲珑城试图复国,一个回家继承皇位却又念念不忘。 堂堂女皇更是为我爹悄悄生下一女,养在身边护的跟眼珠子似的,也就尹墨月那傻子才会被那母女营造的假象迷惑。 夫君可知,慕倾漓的名字因何而来?” 夜流华大胆猜测:“因为苏沧漓?” 苏清欢点头,证实了这个猜测。 “她原本不叫这个名字,只是为了怀念曾经,也为了让我爹看到她所谓的情意,特意在登基后改了这个名字,倾漓倾漓,瞧瞧多深情啊! 这些年她凭着这个由头,没少从玲珑城那好处,不然你以为,西珞是如何超越东朝跻身前三的。 我那聪明一世的爹,怕是到死都不知道,自己会被一个女人利用,他所谓的复国,到底是复青翎的国,还是富西珞国呢。 或许这次,慕倾漓应当是认定我爹的死与我有关。不过她猜的也没错,我爹还真是被我活活气死的。” 若没有她最后那一番刺激,苏沧漓或许还会继续苟延残喘,等待下一个时机。 但苏清欢的那番话,彻底搅碎了苏沧漓仅剩的希望,所以,生生把自己气死了。 “清儿口中,那被慕倾漓视为眼珠子的女儿,是慕悠然?” “自然,慕嫣然只是女皇掣肘凤后一族的傀儡,看似受宠,实则就是个摆设。 而慕悠然看似受尽冷落,但手中底牌却远比太女更多,再加上慕悠月这个护妹狂魔。 假以时日,女皇一旦放权,她打败慕嫣然问鼎帝位,也是易如反掌。” “所以,当初你在玲珑城故意扶持月皇子,就是打算日后反杀慕悠然?” 苏清欢听了这话却摇头:“我当时倒也没想这么远,就是单纯不喜欢食人花非要装小白莲,想给西珞女皇搞点事情。 毕竟玲珑城的人血馒头,可不是那么好吃的,以前拿走的,总有一日我得让她们吐出来。 恰好尹墨月还算合我眼缘,便帮帮他,也算还他之前救我之恩。” “救你?可是之前离开南霖的事,我那时忙着父皇中毒一事,并未多留意外边的动静,到时候来听说,琉璃宫出了叛徒,你曾重伤失踪了一段时间?” 苏清欢并不打算将那件事的始末说出,只点头敷衍道。 “嗯,回玲珑城路上出了点意外,尹墨月路过刚好救了我,鬼医便是在那时取了我的血。” 事情差不多说完,两人的衣服也正好穿戴完,夜流华抱着她直接下楼。 “既然清儿觉得这里不安全,那便回去吧,送你回到路政司,孤也该启程回京了,下次再来看你。” “嗯,夫君其实不必如此辛苦,最多半年,路修好我就回来了。” “那可不成,如此如花似玉的夫人,为夫舍得的让她独守空房半年,万一她不甘寂寞真找了面首,为夫岂不是要悔死。” 咚—— 苏清欢一拳砸在他胸口,却是不痛不痒,软绵无力的。 第85章 终得功成 待两人下了楼,苏清欢接收到那四双尴尬又飘忽的不自在眼神时,两世以来,她第一次体验到什么叫社死的感觉。 脸面是个好东西,可惜被一个小小媚毒,彻底丢到这犄角旮旯的平原郡了。 “走,赶紧走,立马就走。” 苏清欢都没脸见人了,直接窝在夜流华怀里,刚还喊饿,这会饭也没脸吃了,整张脸都藏起来,小手死命的掐着男人腰间软肉,一个劲儿的催促。 “好好好,闲影诗雅,上去收拾东西,立刻离开这里。” 两人应了声是,立马上楼收拾东西。 夜流华则让店家打包了些吃食,直接抱着苏清欢上了后面马车等。 “清儿乖,你快一天没吃东西了,先吃点垫垫。” “不吃,气都气饱了。” 即便上了马车,苏清欢也仍是将自己埋在软榻上,不愿出来。 过了一会儿,她脑袋露出来一点,郁闷的开口:“我昨夜很大声吗?他们是不是都听见了?要不然为何那样看我?” “不大,没听见,他们不对。乖,先吃点东西,诗雅闲影估计还得一会儿收拾。” “真的、不大声吗?夫君可别骗我,否则,以后别想上我的床。” 呃,这个惩罚有点太重了。 “可能、有点大。” “有多大?” 苏清欢手揪着软榻上的毯子,心虚又小心的试探。 “也就、汤池里最大声那么大声。” “那岂不是整个客栈都听到了?!” 苏清欢悬着的心彻底死了,真的是丢人都到姥姥家去了,这以后,北冥百姓提起太子妃,不得说她欲求无度要了一夜,险些没榨干太子啊。 啊—— 苏清欢埋脸尖叫,脚上还不停的来回拍打着软榻。 夜流华也被她这动静弄得失笑,但又不得不好心提醒:“清儿,你此刻的动静与昨夜差不离,小心又让人听去。” 一句话,苏清欢瞬间噤若寒蝉,那是一下也不敢动了。 哈哈哈—— 诗雅与闲影回来时,便听到太子殿下那开怀的大笑声,以及太子妃嘶哑又气恼的骂人声。 听得他俩回来,太子殿下才收声发话。 “送太子妃回路政司。” “是。” 路上,夜流华到底是哄着苏清欢吃了些东西,而后陪着她一起挤在狭窄的软榻上,一直睡到天亮。 其实马车后半夜就到了路政司,但见马车里两人正睡得香,诗雅与闲影便也没去叫醒他们。 左右太子殿下也说了,天亮回程。 时间尚早,不着急。 次日。 天大亮时,苏清欢才悠悠转醒,旁边的男人已经不见,她默了默,很快便收拾情绪投入到新一轮忙碌中。 随着修路工期的日益推进,苏清欢也越发忙碌起来,但每隔半月太子殿下便会驾临路政司一趟,众人也都习以为常。 四月,朝廷下发集铁令,向各地百姓征集铁器铁锅等一切铁制品,以金银或其他可替代的物件换之。 五月,新国道主路基本修成,路政司分派人手继续修建剩余辅路。 同月,寒光城互市重开,与三国商贸往来不绝,北冥百姓因此获利无数,再无需长途跋涉,便可换或买到想要的东西。 六月,朝廷第一批铁料送到,太子妃亲自带领工匠前往那处天堑大山,耗时一月,索桥终成。 七月,在玲珑城的全力帮助下,新国道提前建成,各处开始陆续收工。 七月十五,太子携太子妃回玲珑城,祭拜亡故亲人。 那日,夜流华远远站在墓园外,看着满目疮痍的昔日城主府,看着苏清欢走过那不算墓碑的墓碑,看着出来后满眼通红却强颜欢笑的妻子,他再一次悔不当初。 也因此,他不敢跨进墓园,而苏清欢也未主动开口让他进去。 这里面,全部是因他而死的亡灵,也全部是为她而死的亲人。 他无法开口求原谅。 她也无法替亲人说原谅。 他们之间隔着的血海深仇,从来不是说说而已,也从来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被淡忘或掩埋。 这整个墓园,就是最有力且无可辩驳的证据。 七月二十。 太子与太子妃经由新国道返京,满朝跪迎,无数百姓皆感念太子妃与玲珑城大恩,自此,玲珑城与北冥不再针锋相对,关系日益趋向缓和,双方常有往来。 尤其是当初一起修国道的那批人,有些处成了兄弟,有些还成了儿女亲家。 当然,这都是后话。 时隔近半年,苏清欢再次回到东宫时,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因为她熟悉的东宫,此刻完全大变样了。 “夫君,这是——” 苏清欢指了指前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又四处看了看,确定自己没走错地方,是东宫没错。 可是,她熟悉的寝殿被全部推倒重建,直接平地起高楼,建了一座与九华塔一模一样的九层塔楼。 其实苏清欢手里很多势力中,都建有这样一座塔楼,因为她觉得高处风景独好,站得高才能看得远。 只是她没想到,夜流华会把东宫也改建成她喜欢的样子。 “喜欢吗?孤特意请教了沈恭,照着你喜欢的样子建的,这里面每一处,都是按照你的习惯和喜好做的。进去看看——” 苏清欢没有着急进去,而是转头看着他,问道:“所以,后来你每次去,都要找沈恭密谋好久,就是为了这个?” “不然呢。清儿以为是什么?” “我以为你俩有私情,毕竟,你连那事上都要的少了。” 夜流华脸色几经变换,终于又气又恨的拉过苏清欢,在她圆润的臀部啪的拍了一下,然后咬牙道。 “孤只是心疼你操劳,不愿多折腾让你更累,谁知竟被清儿这样误会,早知如此,孤又何必忍得那样辛苦。” 说罢,直接扛起苏清欢就大步走向九华宫:“孤这就让清儿见识见识,孤要的到底多还是少。” “夫君饶命,我错了还不行吗?” “不行,被凭白误会了这么久,为夫怨气难消,需得清儿好好降降火。” “诗雅,诗雅救我——” “诗雅和闲影一回宫,就忙着准备成亲的事去了,没人救得了你。” 第86章 赐婚闲影 于是,苏清欢再次体验了一番,什么叫连着三日下不来床。 其实第三日她也下不来,只是,那日是诗雅和闲影大婚之日,她作为牵线媒人,又是诗雅的主子,怎么都得露个面。 因此,便被夜流华抱着去了喜堂。 回宫后,太子便给闲影重新划了一个不小的院子,今日成亲就在这院中。 来的也都是东宫与两人相熟的宫人,并无外人在场,而作为堂兄,黑影桓也出面参加了仪式。 太子太子妃作为主子,在场其他人大多放不开,因此夜流华与苏清欢在仪式结束后,便直接离开了。 黑影桓只远远看见苏清欢窝在太子怀里,瞧着一副承欢过度的慵懒模样,眉宇间的弧度不由蹙得更深。 那女人究竟想做什么? 一边让他打探太子心腹的底细,一边又与太子你侬我侬亲亲热热。 黑影桓有些看不懂了,他有时觉得苏清欢依旧贼心不死想颠覆北冥,有时又觉得这女人怕是已深陷情网不可自拔。 他想问,但想到如今也不是琉璃宫之人,不是她的影卫统领,又觉得自己没有立场过问她的事。 于是,黑影桓便也一直忍着了。 但方才见她那副样子,心底又莫名不太舒服,算了,还是找个时间见面问问,刚好那老者的身份查到些消息。 “堂兄?” 耳边传来一声喊,黑影桓抬头,却是闲影领着诗雅过来敬酒,他连忙收神,举杯碰了上去。 “恭喜,既已成家,日后该当稳重些,莫让你媳妇担心。” “谢堂兄教诲,我记住了。” “敬堂兄。” 诗雅满脸羞红的举杯敬酒,黑影桓接过饮尽:“阿闲年纪尚小,心性未定,日后还请弟妹多担待。” “堂兄言重了,夫君他、很好的。” “哈哈哈——好,那便好。” …… 新房。 宴客结束,闲影和诗雅总算得空休息。 回到房间,两人交杯喝了合衾酒,随后,闲影便跟个木头似的坐在床边,不知道接下来该干嘛了。 “夫君,你、坐过来些。” “哦,好。” 闲影往诗雅那边挪了挪,见他磨磨蹭蹭半天,动了跟没动似的,诗雅就有些搞笑。 “成亲前,夫君没学避火图吗?” “啊,在哪里学?” 噗嗤—— 诗雅忽地就笑出了声:“既然夫君不会,那我教你如何?” 太子妃说了,一张白纸想怎么调教,是由她们女人说了算的。 那她的夫君,自然要调教成她喜欢的模样,便从这新婚洞房开始调教吧。 如此想着,诗雅便缓缓将唇凑向了他的,而后两人相互拥抱着,一点点往床上倒去…… 红鸾帐暖,春宵苦短。 于是—— 闲影终于体会到了太子妃口中那男欢女爱的滋味,当真是令人食髓知味。 …… 另一边。 九华宫顶楼。 参加完闲影诗雅成亲礼后,夜流华便抱着苏清欢来了这里。 苏清欢因为腿软自己没法站立,便让夜流华将她抱在了护栏台子上坐着,腰身被站在地上的男人紧紧搂在怀里,生怕她一不小心就从高处掉下去。 “清儿在看什么?” 夜流华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却只看到不远处那间灯火通明的院子,正是闲影和诗雅新房所在。 “诗雅很好,闲影待她也好,他们以后会幸福的,对吧?” “自然。” 这俩一个是太子的近侍,一个是太子妃贴身婢女,走到一处也算水到渠成,且两人在东宫都算有话语权的,只要不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小日子自是不会差。 待他日后登基,这两人便也都是天子近臣,身份地位都会水涨船高,那就更差不到哪去了。 应当算得上清儿口中的幸福了吧。 “其实,生在普通人家也没什么不好,诗雅虽说已无亲人健在,但至少她的父母活着时,对她是真心疼爱,如今又有了喜爱她的夫君,日后平淡和美的度过一生,倒是也挺不错的。” “清儿——” 夜流华又岂会听不出她话语中的羡慕。 很奇怪,堂堂北冥太子妃,堂堂玲珑城少主,堂堂琉璃宫宫主,她却在羡慕一个小小婢女。 可人生若真的能选择,夜流华觉得,她大概真的宁愿生在普通人家。 普普通通的生活,不要尔虞我诈,不要互相算计,不要苦苦求生,她只想简简单单平平淡淡的活着。 他的清儿,其实是个既简单又纯粹的人。 她很懒散,不想为任何事耗费任何心力,每日只喜欢晒晒太阳,发发呆,无所事事的虚度一整日。 她很心软,会将狼神宠的像个孩子,会在意到身边婢女的小心思并愿意成全,会将烟儿视作亲妹呵护。 她很重情,冷漠狠辣只是她保护自己营造的假象,对亡故的姐姐们,对伤害她的父亲,对身边她看到的所有人,都尽心尽力。 她对很多人都很好,唯独苦了自己。 面对这样的苏清欢,夜流华不知该如何劝慰,若当真生在普通些的人家,生性懒散也好,心软重情也罢,都不妨碍她成为一个如烟儿般天真烂漫的少女。 可她,生在了野心勃勃的苏沧漓膝下,生来就是玲珑少主,即便是假却与青翎有扯不断的联系。 这一切造就了她之后数不尽的苦难,也最终造就了今日之苏清欢。 “无事,我只是触景生情发发牢骚,夫君不必介怀。” 苏清欢揉了揉抵在腰侧的脑袋,眼睛看向更遥远处的黑暗:“若当真生在普通人家,我也便不是我了。” 从前她只愿当个吃喝不愁的米虫,可如今,她的野心已经被一日日养大了。 她要站在那最高处俯瞰众生,她要成为制定规则而不是被规则束缚的人,这天下有十分她苏清欢要占九分。 任何人都不能成为阻碍她前行路上的绊脚石。 “夫君之前说要亲手为我纹样,如今可选好图案了?” 苏清欢感受到他情绪不是太好,便主动转移话题。 提起这事,夜流华面上愁容消散不少,直接将人从高台上抱下:“走,带清儿去瞧瞧孤准备的东西。” 第87章 情侣纹身 纹样的东西,夜流华早早就准备好了,就在九华宫第二层。 九华宫共计九层,最下面的第一层空间最大,作为平日起居生活之用,共分为四大区域,卧房、浴房、书房,以及最前面的客室,用于平常会见外客与用膳。 第二层,是太子与太子妃放置衣物及配饰的地方,用苏清欢的话来说就是衣帽间。 第三层,是太子妃的手工房,用于平常制作一些小玩意,相当于一个创作空间,各式材料应有尽有。 第四层,是太子殿下照搬玲珑迎宾楼的休息房,麻将牌九打地鼠,但凡能做出来的,夜流华都弄到了这里。 第五层,是一整个空旷的空间,摆了张加宽可躺两人的软榻,地上铺了厚厚的垫子,是极为罕见的白虎皮。 上面三层暂时空着,顶层是相当于露台的空间,摆了一张小桌,和苏清欢最喜欢的两把躺椅。 方才上去的时候,苏清欢有点心不在焉,没有细看这楼中的摆设,这会儿被夜流华抱着下到五层时,她有些难以置信的看向那男人。 \"夫君真的是、怎一个骚字了得。\" 这第五层的摆设别人或许看不懂,她深受其害还能不懂吗? 这要再加个浴池,不就是妥妥的情趣房,瞧瞧墙边那空荡荡的博古架,日后会放上什么,苏清欢用脚趾头都想得到。 夜流华闻言,勾唇莞尔。 \"那夫人可喜欢?\" 苏清欢顿时无言以对。 好吧,她还真是、喜欢极了。 但这话她心里想想也就算了,是万万不能当着这男人的面说出来的。 之前一个玩笑弄得她现在还腰酸腿软呢,此刻在这个地方说那样的话,她这楼怕是下不去,就得被这如狼似虎的男人给就地正法喽。 \"夫君快走,我还等着看你准备的东西呢。\" 看出她的窘迫与逃避,夜流华也不拆穿,直接将人抱到了二楼。 将人放在软榻上,夜流华转身去拿纹样用的颜料和工具,再回头时—— 软榻上,美人横卧,香肩半露,瞧见他转身,便也笑盈盈的朝夜流华勾了勾手指:\"夫君快来——\" 夜流华呼吸一滞,身下忽然变得燥热又紧绷,手中托盘都颤了一下,险些没端稳直接摔到地上。 夜流华几步走过去,将托盘放到软榻边的小桌上,一手抬起苏清欢的下巴:\"真是个妖精。\" 然后,俯身贴在她身上上,朝着那张诱人的红唇深深吻了上去。 呜呜~~ 苏清欢用力推搡挣扎着,不是要给她纹身么,这人怎么又来这一套。 要了她整整三日也没个够。 但她不挣扎还好,她越乱动,夜流华身上的欲火便因为她无意识的碰触,烧得越是旺盛。 他也知道这三日怪自己闹得太凶,清儿这是害怕了,便赶紧将人松开。 \"清儿乖,孤不做什么,别怕。\" 夜流华身体下滑,单膝跪在脚踏上,脸紧紧埋在她脖颈与胸口之间,努力平息着总是被她不经意间就撩拨而起的熊熊欲火。 苏清欢这时也反应过来是自己误会了,为了不让事情变得更失控,便乖乖躺着不再乱动,任由男人将她环抱着。 良久,夜流华才从她身上起来,将软榻上的小毯子盖在苏清欢身上,只露出那已经恢复的只剩下疤痕的右臂。 他从托盘上拿了一支极细的画笔:“清儿累了先睡会,待孤弄好再喊你。” “嗯。” 苏清欢连着三日没下床,除了睡和吃,就是被这人无节制的索取承欢,整个人很是疲乏,今日若非闲影诗雅成婚,她本也是要再好好休息一日的。 如今新婚的热闹也凑了,心中无事,房间里又因为加了地龙很是暖和,躺在软榻上不多时便已昏昏欲睡。 刚才若非夜流华闹那一下,苏清欢这会儿怕是都睡着了。 …… 卧榻上美人侧卧酣睡,夜流华认真的低头忙碌,描样,针刺,上色,每一步他无不是小心又仔细。 怕弄丑了惹她嫌弃,也怕弄疼吵醒安眠的人儿。 不知过了多久,夜流华终于收手,长长吐出一口气。 瞧着她伤口上覆盖的栩栩如生的图案,很是满意的勾了勾唇角。 不错,这么一来,不仅伤口完全看不出来了,也给清儿更增添了几分妩媚动人。 本就是个能吸人魂魄欲罢不能的妖精,如今加上这图案,便更像个魅惑人心的小妖女了。 “清儿,醒醒,瞧瞧可还喜欢?” “嗯?好了吗?” 苏清欢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被夜流华牵引着坐到梳妆台前,当看清右臂上的纹身图案的那一刻—— 她脸上血色尽褪,瞳孔微张,殷红的唇瓣在微微发抖。 荆棘玫瑰。 那是一片荆棘丛中顽强生长的火红玫瑰,红花绿叶被尖锐的荆棘包裹着,它们一个渴望光明,拼命的想要向上挣脱束缚,一个执着黑暗,死命的将另一个拉回地狱。 绝望与希望并存,锐利与柔美随行。 玫瑰虽美,握之则伤。 荆棘锐利,触之难逃。 一如现在苏清欢与夜流华的关系,彼此纠葛缠绕,想要摆脱,非死即伤。 不得不说,夜流华用色很大胆,将这图案纹的栩栩如生,尤其是那朵刚冒出头的火红玫瑰,在阳光露水的滋润下,娇艳欲滴,好像真的要活过来一样。 但这都不是重点。 苏清欢有这么大反应的原因,是这幅图案的本身,前世也是在同样的位置,叶华也曾亲手为她纹下与这一般无二的荆棘玫瑰。 在两人彼此确定心意那天,在魅妖最后一次任务之前,在她死去的那扇落地窗前。 \"为何是它?\" 苏清欢死死压抑着声音里的战栗,她不敢回头,怕被身后的男人瞧出脸上的异样,怕压抑不住眼底的恨意,也怕从那张一模一样的脸上看到属于叶华的影子。 一直以来,她都能清楚的区分开这两人,尽管容貌神似,但他们很多习惯和细节都不一样,且分属两个世界。 苏清欢并不太相信重生这种事人人都能遇到,况且她死时,叶华还在那个世界活得好好的,怎会来到这里。 可这一刻,她有点不确定了。 若容貌神似是巧合,那这副荆棘玫瑰也是吗? 真的、会有这么多巧合吗? 第88章 荆棘玫瑰 夜流华站在她身后,因为角度和高度问题,他此刻并不能看到苏清欢的脸,只能从镜子里看到那胳膊上的纹身。 他原本是在很满意的欣赏自己的作品,但听到苏清欢略带颤音的问话,他敏锐的觉察出不对劲,第一反应就是要蹲下查看。 \"怎么了,清儿,可是孤弄疼你了?\" 应该不会啊,他按照刘希教的擦了麻沸散才下针的,难道是药效过了? 苏清欢却在他即将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那一刻,转身,猛地伸手捂住了夜流华的眼睛。 \"告诉我,为何独独选了这个图案?\" 她固执的想听一个答案,一个夜流华亲口说出来的答案。 苏清欢想知道,夜流华、到底是不是叶华? 或许,那个世界的叶华也在死后,与她一样转世重生到了这里?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按时间来算,叶华的转世应该年龄比她小才对,可夜流华大了苏清欢整整八岁,有点对不上。 除非,叶华比魅妖更早死去,可是,那又怎么可能呢? 魅妖明明是死在叶华手中的。 等苏清欢想出个所以然,半蹲下身子的夜流华已经开口:\"孤只是觉得玫瑰很像清儿,绝美又带着浑身的尖刺,至于这荆棘,是刘希的建议,颜色深且繁茂,能更好的掩盖你的疤痕。 孤也的确觉得,清儿就像是荆棘丛中生长出的诱人玫瑰,美丽又带刺,因而才最终确定了这副图案。\" \"清儿为何不让孤看你?你在哭?为何?是不喜欢这个?那孤去问问刘希有没有法子去掉,孤重新为你纹样,可好?\" 夜流华凭感觉摸索着抚上苏清欢的脸颊,果然感受到一种湿濡的触感,语调中当即带了几分慌乱与心疼。 \"清儿别哭,孤这就去找刘希想办法,一定可以改的。\" 说着,夜流华便自顾自起身,直接就要往楼下冲。 \"夫君。\" 苏清欢急忙起身,从背后将人抱住,嗓音有点闷闷的:\"我没事,只是想到些不太愉快的记忆,已经无碍。这图案、我很喜欢,不必再改。\" \"清儿无需勉强自己做任何事,尤其是在为夫面前,你尽可以做自己。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无需违心宽慰我。\" 夜流华转身将她拦腰抱起,重新走回软榻上坐下,替苏清欢将身上衣服收拾整齐,而又找了湿帕子替她净面。 待收拾完这些,苏清欢的情绪也彻底趋于平稳:\"夫君,我来帮你纹样吧。\" 夜流华眼底一亮,却还是不放心地问:\"当真不改了?\" 苏清欢摇头:\"不改,夫君熬了好几个深夜才画出最完美的图样,改了岂不可惜。\" 巧合而已,她本无需在意。 苏清欢一句话,顿时让夜流华心花怒放。 的确,他辛苦熬夜画出来的东西,若不能换来爱妻欢喜,夜流华的确会很失落。 但比起自己的失落,他显然更在意苏清欢的感受,否则也不会一见她哭,就立马要找刘希想办法换个纹样。 于是,夜流华便躺在软榻上,让苏清欢帮他在左臂上纹样。 擦过了麻沸散的肌肤,即便有尖锐的针刺入皮肤,也几乎感受不到疼痛,反而有种酥酥麻麻的感觉。 但夜流华身体不痛,此刻心却比刀割还痛,因为他面前的小女人一直在哭。 苏清欢是那种悄无声息的哭法,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吧嗒吧嗒一颗一颗的往下掉,没有一点声音,只是默默的流眼泪。 但却比那种嚎啕的大哭更让人觉得心疼。 苏清欢坐在榻边的小凳子上,一边认真的纹样,一边默默掉眼泪。 像极了被家长批评又不得不写作业的小学生,一边委屈万分的默默掉眼泪,一边还要继续忙碌手上的事。 夜流华隐隐明白是这纹样的缘故,想要停下,想要安慰,想要她不再哭,却几次被苏清欢按倒在软榻上。 最后,便只能忍着内心的煎熬与心疼,一直到苏清欢帮他纹完图案。 \"清儿为何如此难过,可是这图案有什么讲究?\" 刚纹完最后一点,苏清欢都来不及帮他把多余的颜料擦干净,整个人便被夜流华抱到了他怀里。 苏清欢被迫双腿分开,以一个极暧昧的姿势坐在男人大腿上,与他四目相对,因他这一问,她强忍的情绪再也压不住,如决堤的洪水汹涌而来。 啊呜—— 苏清欢狠狠一口咬在他颈窝处的软肉上,疼的夜流华闷哼一声,却还是稳稳抱住了苏清欢纤细的腰肢,避免她一时不慎摔到地上。 然后,夜流华便感觉到一滴滴滚烫到能灼伤他心口的眼泪,接二连三的滚入他的衣襟,后背很快便湿濡一片。 他抱着她轻轻抚背安哄,她咬着他无声呜咽颤抖,直到许久许久以后,苏清欢渐渐松开嘴里已经出血的肌肤,慢慢从他的肩膀处滑落到怀里,脸上还残留着泪痕,人却不知何时已经睡了过去。 所以,清儿如此伤心,是因为梦里的那个男人吗? 那个叫做叶华,与他有着同一副面孔的男人。 \"清儿,你又将孤当作他了吗?\" 那夜在平原郡客栈里,苏清欢身中媚毒时,偶然间也喊过几次叶华的名字。 虽然大多数时候她都喊着夫君,那几声叶华也并不清晰,甚至只是无意识的低声喃喃,但夜流华却敏锐的捕捉到了。 所以那一夜,他才会将她折腾的那样狠,不顾出门在外,不顾楼下有人,不顾她能否承受,他狠狠的要了她一次又一次,一遍遍地问她知不知道他是谁,直到苏清欢终于准确的说出夜流华的名字。 他心中的嫉妒才被慢慢抚平,他不厌其烦的询问索要,不过是想以此证明,她心里的那个人是他,而非叶华。 可今日,苏清欢的反应告诉他,曾经那个叫叶华的男人,在她心里终究是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即便她曾死在那人手里,可她仍旧念念不忘的记着。 或许是恨,但始终铭刻在心的恨,又怎知不是另一种爱呢。 他的清儿,深爱着那个叫叶华的男人,至少,曾经是这样的。 第89章 一切如常 而如今,并不是爱消失了,而是她以为自己不爱了,以为转化成了恨。 可仅仅因为一个图案便如此痛彻心扉,世间,真的有这样的恨吗? 此时的夜流华并不懂也无法理解这种感受,直到几年后,当他也变成如今的苏清欢,才算彻底理解了当年清儿的感受。 但那时,一切都为时已晚。 …… 次日。 苏清欢醒来的很早,她穿好衣服时,夜流华才刚刚转醒:“清儿为何起的这般早?” “自然是服侍夫君上朝。” 她巧笑嫣然,拿着夜流华的衣服亲自帮他穿戴整齐,而后环抱着男人,将腰封帮他系上。 若不是还能看到她微微红肿的眼睛,夜流华几乎要以为昨夜的一切只是幻觉。 “清儿,这些事无需你做,让诗雅——” 夜流华话未说完,便想起诗雅如今已嫁作人妇,再贴身服侍怕是不妥,便当即又改了口:“孤再提个宫女伺候。” 往常太子用惯了诗雅伺候,后来她虽成了太子妃的贴身婢女,但两个主子同在宫中的时候,素来形影不离,诗雅便也一起伺候着。 如今诗雅嫁作他人妇,继续侍奉太子妃尚可,再贴身伺候太子就多有不便,因而,夜流华便想着重新提个宫女上来伺候。 苏清欢却笑着拒绝了他的提议。 “何必麻烦,这本就是我分内之事,之前偷懒许久,以后也该捡起来了,也不麻烦,倒是别有一番情趣。 夫君莫不是嫌弃我笨手笨脚,伺候的不如别人周到,这才想着换人?” “怎会,孤只是不愿清儿受累。没有什么分不分内,你愿做便做,不愿或不想别人碰孤,孤也可以自己来。” 夜流华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一觉醒来,有什么东西好像悄然发生了改变,可他一时又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东西改变了。 清儿神色如常,甚至变得比以前更加贴心,知道早早起来服侍他更衣上朝,且听意思,是有长此以往如此服侍的打算。 夜流华觉得这应当是好事,毕竟,也算是一种夫妻间的情趣。 可心里莫名总觉得不太安稳。 “多谢夫君体谅,我若累,就告诉夫君。时辰差不多了,殿下快去上朝吧。” “好,时间尚早,清儿再休息会。” “嗯。” 苏清欢含笑目送他远去,在彻底看不到人后,她的脸上很快变得冰冷一片。 在殿中站了片刻,苏清欢出门去了东宫的膳房,亲手为太子熬了一盅瘦肉粥,然后命宫人小心看着。 待太子散朝归来用早膳时,记得给呈上去。 而后。 苏清欢去了汤池。 通常,苏清欢最喜欢午后或晚上来泡温泉,像这样大清早就过来很少,她进去时,洒扫的宫人尚未离开。 “见过太子妃。” 尚未收拾完的宫人见太子妃过来,赶忙跪地请安。 “嗯,汤池清理了吗?” “回太子妃,已清理过了,只剩点零碎未打扫。” “下去吧,晚些再进来打扫。” “是,奴婢告退。” 宫人退出汤池房,门刚关上,却听里面传来一阵打砸声,许久后,又传来一声有人跳入水中的噗通声,之后便再没了动静。 两个宫女面面相觑,太子妃这是—— “快,去请诗雅姑姑。” 诗雅本就是东宫大宫女,如今又贴身伺候太子妃,还被太子亲自赐了婚,地位水涨船高,她们这些下等的洒扫宫女,自然称不得姐姐,得唤姑姑才算足够敬重。 其中一个长相较为机灵的宫女,推了推另一人:“快去,晚了怕是要出事。” “哦,好。” 另一人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也知道事关太子妃,万万马虎不得,便也匆匆跑去找诗雅。 彼时,诗雅刚起身收拾好,因是新婚第一日,太子特意给小夫妻俩放了一天假,此刻两人正情意绵绵的吃着早膳。 那小宫女着急忙慌跑进来的时候,闲影正给诗雅殷勤的夹菜,脸上是罕见的餍足神情,一听那小宫女说太子妃出事了,两人丢下筷子就往汤池那边跑。 路上,诗雅问那宫女详细情况,对方却支支吾吾说不上来。 只说太子妃早早去了汤池,脸色很不好,把他们赶出去后,在里面发了好大脾气,砸了许多东西,之后好像跳进池中便没动静了。 她们担心太子妃真出什么事,但又不敢直接进去,这才来请诗雅过去看看。 到了汤池房,诗雅以眼神询问那守在门口的洒扫宫女:里面什么情况? 那宫女却只是摇头:好久没动静了。 诗雅蹙眉,示意一起跟来的闲影退远些,便轻轻推门走了进去。 一进门,诗雅便看到了满地狼藉。 碟碗茶盏摔了一地,点心水果滚的到处都是,桌子到了,就连太子殿下最喜爱的那张软榻,此刻也被翻倒在地。 诗雅环视一圈,却并未见到太子妃的身影,但池边却又有脱下的衣物。 她低头往汤池中看去,奶白色的池水里有一抹红黑相交的影子,某处还隐约往外冒着气泡。 “太子妃!” 诗雅大惊,来不及顾及其他,直接跳进水中向那处游去。 其实汤池的水并不算太深,诗雅跳下去脚尖触地,水也只到漫到她脖颈处。 诗雅记得,太子妃的身量比她还略高一点,站起来的话应当不至于溺水,可不知何故却还是溺水了。 等诗雅将人捞起来时,太子妃正双眼紧闭,连呼吸都很微弱。 她吓了一跳,赶忙将地上的衣服草草给太子妃裹上,顾不上自己浑身还湿着,抱着人就往外面跑。 “闲影闭眼,立刻传刘太医去九华宫。” 院子里,闲影立即听话照做,不多时,他便感觉到一阵风从自己身边过去了。 等他睁开眼时,就看见那俩洒扫宫女指着远处,惊恐的提醒他。 “太子妃溺水了,诗雅姑姑让你去传太医去、九华宫。” 最后三个字没说完,院中,闲影已经不见了踪影。 “那这汤池、咱还收拾吗?” “你傻呀,太子妃出了这么大事,殿下肯定要彻查东宫,这会收拾不是毁灭证据,让殿下拿咱出气吗?” “对对对,不能收拾,不仅如此,咱还得保护现场,等太子殿下派人过来。” “可算聪明了一回。” 第90章 溺水真相 九华宫。 “闲影,你这都成婚是大人了,怎还是一点不稳重,本官好歹是个太医,不是物件,你能不能别总拎来拎去的。” “少废话,赶紧进去救人。” 闲影将人放在殿门口,而后用力一推,急声催促。 “刘太医,快,太子妃溺水了。” “啊?好端端怎么就溺水了?” 刘希胡子一挑,着急忙慌过去诊治救人,心里却把闲影骂了个狗血喷头,亏他昨日还包了红封去喝他喜酒,臭小子这是要害他啊。 见着他拎上就走,路上那么远距离也不知提醒一下,害他险些误了大事。 ...... 夜流华散朝回来的时候,远远便看到九华宫外围满了人,他走过去,开口问话时不怒自威。 “出了何事?都围在这里做什么?” “参见太子殿下。” 一众宫人听到声音,转头见是太子,赶忙跪地请安。 宫人们只是远远瞧见,先是诗雅抱着太子妃跑,后面闲影又拎着刘太医跑,心知大概是出了事情,却并不清楚究竟出了何事。 因此,一个个皆惴惴不安的低着头,无人知道该如何回答太子殿下的问题。 见他们一个个低着头,也不回话,夜流华看向了离门边最近却本不该出现的闲影。 “不是放你休息一日,在此作甚?” “殿下还是先进去看看吧,太子妃她、在汤池溺水了。” 咚—— 夜流华刚跨出去的脚被门槛一绊,险些没摔倒,闲影眼疾手快的将人扶住,却又被夜流华很快甩开。 “清儿!” 夜流华疾步向内,脚步难掩慌乱。 内室里。 夜流华进去时,刘希刚刚催吐结束,人已脱离危险,但尚在昏迷。 诗雅仍浑身湿着跪在床边,见太子进来,忙转身请安:“见过太子殿下。” “说,究竟怎么回事?!” “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当时奴婢正在房里用膳,打扫汤池的小宫女突然就闯进来,说太子妃在汤池出了事,奴婢赶去时,只见到满地狼藉,以及沉在池底不省人事的太子妃。” 夜流华目光转向床上的苏清欢,看了半晌,又问:“太子妃素来只喜晚间沐浴,为何一大早就去了汤池?” “奴婢不知。” “不知不知,那你知道什么?” 夜流华蓦的咆哮出声,吓得屋内屋外又跪倒了一片。 “殿下息怒——” 其实,夜流华也知道此事不怪诗雅。 她今日新婚本该休息,且,若非诗雅及时赶到,太子妃怕是真的凶多吉少。 可看着床上那张苍白如纸的脸,想起昨夜与今早她的反常,夜流华就莫名有一种这人要离他而去的错觉。 他很慌很乱也很害怕,他需要做点什么来宣泄自己的不安,诗雅并未做错,她只是刚好撞到了枪口上。 “殿下,膳房宫女有事求见。” 门外,忽地响起闲影的声音。 “滚,不见。” “她说,太子妃亲自为您熬了粥。” 闲影又继续补充了一句。 内室里,夜流华惊愕抬头,看了眼门外,又看了眼床上昏迷不醒的苏清欢。 沉默一瞬,他问:“刘希,太子妃何时会醒?” “还好救得及时,积水已经吐出,约摸昏睡一两个时辰便会醒来。” “好,你在此守着。诗雅,换身衣服再来伺候。” 说罢,夜流华转身出了内室,来到门口,他一眼就看到了闲影身后,端着托盘的膳房宫女。 他走过去,打开汤盅瞧了瞧。 粥米软烂,肉末点缀,表面撒了些许翠绿的葱花,香味扑鼻,瞧着确实让人有几分食欲。 “这是太子妃做的?” “是,从淘米切肉皆亲力亲为,除了等待熬成和最后的葱花,未假手于人。” 夜流华亲手给自己盛了一碗,端起来边喝边问:“太子妃当时、神色如何?” “一切如常,只是瞧着有些憔悴,像是、哭过?” 嗯,与他离开时,倒是并无不同。 一碗粥下肚,夜流华感觉自己浑身都暖了许多,心情也没那么沉郁了,将碗放回托盘,他吩咐那宫女道。 “带路,领孤去膳房看看。闲影跟上。” 到了膳房,夜流华让宫女口述着太子妃来此之后的一切举动。 因为当时膳房宫女皆被太子妃亲自下厨给惊到,所以即便太子妃明言不用帮忙,但其实个个都在偷偷注意着,就是防止太子妃真有吩咐而没及时察觉。 于是,在几个宫女你一言我一语的描述中,夜流华仿佛看到了,苏清欢在这里为他洗手作羹汤的画面。 “问题不是出在这里,去汤池。” 夜流华与闲影来到汤池时,那两名宫女还在等着,见太子殿下果然来了,赶紧跪下请安。 “参见太子殿下,现场完好无损,无人进入,请殿下查验。” 夜流华扫了那说话的宫女一眼:“就是你最先发现不对劲的?” “回殿下,是奴婢,让初华去请诗雅姑姑的也是奴婢。”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初云。” “初云,告诉孤,你都听到了什么?” “奴婢、奴婢听到里面有打砸的声音。” “还有呢?孤、要听实话。” “殿下恕罪,请您先饶奴婢和初华死罪,否则、否则奴婢不敢说。” 初云忽地脑袋重重叩在地上,动静之大,倒是把在场除了太子殿下之外的两人吓了一跳。 这是、真有事儿啊! “免你二人死罪,说——” “奴婢因幼时学过一些拳脚,因此感官较旁人敏锐,太子妃将奴婢二人赶出来后,里面很快便传来了打砸声,但、但那其实不是打砸声,而是打斗引起的动静。 奴婢听到有人将太子妃撞在榻上,随后软榻翻倒桌椅踢飞,然后就是碗盘落地的声音,最后是有人落水。 但那声音又不像正常人跳入水中,倒像是、被扔进去的。 奴婢让初华去请诗雅姑姑,本也是想敲打里面之人,但不曾想,直到诗雅姑姑赶来,里面都再没有动静传出。” 夜流华何等聪明之人,又怎会听不出这小宫女的隐藏意思。 初云起先大抵是以为太子妃与人在此私会,不敢直接进去坏了太子妃好事,便出声让初华去请诗雅前来,自己留下守着。 她那句所谓敲打里面之人,也包含了太子妃。 第91章 提为掌事 “你做的很好。初云救护太子妃有功,即日起提为东宫掌事,跟在诗雅身边,入九华宫伺候吧。\" “谢太子殿下,只是奴婢还有一请。” “说。” “初华与奴婢情同姐妹,可否、可否一同入九华宫伺候太子与太子妃,她人虽迟钝了些,但很会讨人开心,想来也能让太子妃常常展颜。” 夜流华瞧了那初华一眼,瞧着呆呆傻傻,倒是个无害的。 “允了,好好伺候太子妃,莫要有其他不该有的心思,否则,孤绝不轻饶。” “多谢殿下。” 初云初华齐齐磕头谢恩,两双眼睛趴在地上对视时,满满都是欢喜。 还好今日来打扫汤池的是她们,不仅救了太子妃,还被提到了九华宫伺候,哈哈,以后可要有好日子喽。 夜流华没再理会两人,领着闲影进了汤池房。 如诗雅所说,一室狼藉。 夜流华按照初云所说,先走到软榻前细细查看了一番,又将掀翻的桌子碗碟,以及地上被不同脚印碾碎的糕点,逐一查看了一遍。 最后来到汤池前—— “闲影,找人将水舀干。” 半个时辰后—— 夜流华走下池底,在某个角落捡起一样东西,那是苏清欢从不离身的戒指,藏有冰蚕丝的那个戒指。 他将戒指紧紧捏在手心,心底的杀意再也压抑不住,在这小小的汤池房中,形成一个极其恐怖的煞气旋涡。 “闲影,彻查整个皇宫,今日之内,孤要知道,到底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东宫,对孤的太子妃下手!!!” “是。” 闲影转身离开,多的话一句不问。 方才,太子殿下在汤池四处查看时,他就在身边跟着,自然也看到了那些不对劲之处。 如初云所说,当时汤池里还有第二个人在,且是一个男人。 那几乎撞断软榻的力量,以及糕点残渣上遗留的半个脚印,无不证实着这一点。 皇宫里,想要且胆敢真的刺死太子妃的人不多,恰好闲影心中就有一个猜测。 所以借着彻查皇宫,闲影同时也在找那人,想要当面问个清楚。 但直到他彻查完,回九华宫回禀太子时,他想找的那个人也一直没有出现。 彼时,苏清欢已经从昏迷中醒来,但这次不同以往—— 睁眼的同时,她直接从床上弹跳起来,呈攻击姿态,直接狠狠一拳打向身侧之人,却被对方稳稳一拳握住。 “清儿,没事了,是孤。” 夜流华接住那看似气势汹汹,实则并无多少伤害性的拳头,将她整个人拉进怀里,刚想拍拍她的后背安抚,可他的手才刚一放上去,怀中人便疼的缩了一下。 嘶—— 苏清欢往旁边躲了躲,脸上表情看着并不好受。 夜流华想起什么,直接上手就要扒她衣服检查,却被苏清欢死死拽住:“夫君,房间还有人呢。” 苏清欢努嘴示意旁边那两个,被她醒来时那又是弹跳起身又是挥拳打人,给惊得目瞪口呆的诗雅与刘希。 “滚出去!” 夜流华一声令下,两人吓得跟个鹌鹑似的快步就跑,竟是一路出了殿门,还没忘把门紧紧关上。 内室里。 当夜流华褪下她的衣衫,看到那一大片青紫的淤痕时,眼底的杀意与心疼交织,因为他的疏忽让清儿险些丧命。 他既心疼又自责:“对不起清儿,是夫君没保护好你。” “其实——” 话到嘴边,苏清欢又咽了回去,再开口时已经换了另一番说辞:“其实是我不小心的,吓到夫君了吧?真是抱歉。” 夜流华帮她穿回衣服的手一顿,转而轻轻将人扳过来,面朝自己坐着。 “清儿无需为他遮掩,孤,大抵知道那人是谁。闲影已经去彻查整个皇宫,证据很快就会到,他、这次休想逃。” 这话说的苏清欢心头一跳,难道、他已经知道了? 但观夜流华神色,似乎又不是那么回事,他认定的真相好像和她想的,有点不太一样。 苏清欢心中飞速思考着对策,如何才能取信于眼前之人,将该摘出去的人保下,让该杀的人彻底没有挣扎的余力。 看着夜流华望向自己时,那心疼又愧疚的眼神,苏清欢很快就有了主意。 “夫君误会了,我没有为谁遮掩,我就是不小心撞翻桌椅,又弄脏了身上,本想去汤池里洗洗,谁知太累竟不自觉睡着了,才会、才会闹出这样的乌龙。” 她眼底的心虚那样显而易见,扯的谎也并不高明,更甚至漏洞百出。 但夜流华清楚的知道,她之所以如此扯谎,最终想维护的也不过是太子的颜面。 一如当初,她金针封穴强撑着参加祭天大典。 还有后来,她不计生死赶赴狼山,却最终将神女之位拱手相让。 她想要维护的东西,始终是为了他。 因为明白,因为了解,因为清楚,所以夜流华的心疼与自责更甚。 他是堂堂七尺男儿,应当保护自己的女人不受伤害,而不是让自己的女人承受伤害,反而还要来保护自己。 但也因为太清楚她的初衷,所以,夜流华更不愿苛责为难于她,只好轻声诱哄。 “清儿,孤是你的夫君,应当是你最信任亲近之人,任何事任何人都不能成为你我之间的阻碍,连父皇也不能。你该试着相信孤,所以,别瞒着我可好?” 苏清欢眼底闪过挣扎,她试探道。 “那我有一件事要跟夫君坦白,你,别生气可好?” “好,清儿尽管说,孤绝不生你气。” ...... 临近午时。 当闲影终于彻查完皇宫,将证据以及嫌犯带回时,就在九华宫门口看到了刘希,以及自己的新婚妻子——诗雅。 “殿下可在里面?” 诗雅点头,目光却落在闲影身后几人身上,尤其是在自己昨日还敬酒喊堂兄的那人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但她知道此时不是多问的时候,便也闭口不言,只是转身进去通报。 不多时,诗雅又出来了,将殿门打开让闲影以及身后几人进去。 “殿下召见。” 第92章 处置老者 殿内。 太子太子妃一袭正装坐于堂前,气势凛然,不怒自威。 “殿下,所有可疑之人,均已带到。” 闲影上前禀报。 “嗯,你们、谁先来?” “回太子殿下,属下只是正常巡视东宫,且在太子妃到达汤池前便已离开,属下冤枉,也不敢谋害太子妃啊!” “殿下,属下也是冤枉的,仅是巡视结束后离开了一小会,因去了恭房无人佐证,才被影护卫判定为可疑。” 两名暗卫最先跪下开口。 闲影却不惯着惯着他们,既然能被带上来,他自然是有证据的。 “暗一暗三,你二人在巡视后同时消失三刻钟,无人佐证且不说,我在你们房中发现被绑的东宫护卫,这又该如何解释?\" “他、黑影桓对太子图谋不轨,我等身为殿下暗卫,自当为殿下铲除威胁。” “好一个铲除威胁。” 夜流华忽地站起身来,朝着那两名暗卫走近,他蹲下身,语气中带着森森杀意。 “所以,孤的太子妃,也是你们要铲除的威胁?” 两人立即低下头,不敢再多说一字。 如统领所说,太子看来真是被那玲珑妖女迷了心智,竟是不问缘由,就对他们这些跟了他十几年的暗卫起了杀意。 为了一个居心叵测的女人。 殿下,糊涂啊! “他们不说,你说,宗叔。” 夜流华的目光看见向旁边的老者,曾经他的暗卫统领,也是夜氏宗族的一员,因幼时骨骼惊奇资质上佳,被夜流华的皇爷爷选中进了暗卫营,按辈分来说,算得上是他的叔叔辈。 故而,夜流华唤他一声宗叔。 后方,苏清欢听到这一声宗叔,眼底流光微闪,但也仅是一瞬,她的目光很快从那老者身上挪来,落在满身伤痕被折磨的不轻的黑影桓身上。 两人彼此眼神交汇,又很快分开,房间里除了那一直盯着苏清欢的老者,无人发觉这一幕。 “殿下,此女居心叵测,不仅在殿下身边安插人手,还勾结黑影桓意图秽乱后宫,老奴只是为殿下除害啊!” “嗯,还有什么,一并说说。” 夜流华起身,退回苏清欢身边坐下拉起她的手放在腿上,一下又一下的把玩着,像是小孩子遇见什么极为稀罕的玩具,爱不释手。 老者见到这一幕,心底一沉。 “她今日欲与黑影桓在汤池私会密谋,亏得老奴发现端倪,并事先擒住了黑影桓,才未让二人阴谋得逞。” “嗯,还有吗?” “殿下,这还不够吗?她在那等隐秘之地私会外男,是不守妇道,如此荡——” 老者话没说完,就被夜流华突然闪身到面前,活生生拔下了舌头。 “不会说话,那就别要了。” “清儿可还记得,他哪只手碰的你?” 转身回头的瞬间,夜流华脸上的狠辣顿消,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极温柔的笑容,他看向苏清欢,很认真的询问。 像是在问一件极其重要的大事。 苏清欢拧眉,也在很认真的思索。 “当时我尚且意识残存,好像是、两只吧,一只脱了我的衣裳,一只将我推入池中。” 唰—— 下一秒,闲影腰间佩剑被太子拔出,刷刷两下,老者捂着咕噜咕噜冒血嘴巴的两只手,便被夜流华连根削掉。 随后,他拿着滴血的剑尖,指向暗一暗三:“你们当时可在汤池?” “殿下饶命,属下只是奉统领之命,在太子妃到来前,秘密抓走黑影桓,之后并未在汤池。” “如此,去刑房领五十大板,日后再敢有冒犯太子妃之处,赐凌迟。” 说罢,夜流华将剑丢还给闲影。 “召集东宫所有明卫暗卫,以及一众宫女太监,观凌迟之刑。让他们好好长长记性,胆敢冒犯太子妃,会是何种下场。” “是。” 闲影领命,指挥暗一暗三将那老者抬出去受刑。 房间里,便只剩太子太子妃,与身受重伤仍跪在地上的黑影桓。 “告诉孤,宗叔为何抓你?” “回殿下,太子妃曾拜托属下查一查夜统领的身份,属下今日本打算回禀,却不料遭了暗算。” “你这身伤因何而来?以你的身手,暗一暗三无法伤你至此才对。” “因为——” 黑影桓看了眼苏清欢,有些不确定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说。 “说。” 夜流华冷喝一声,眼底染上不悦。 “回殿下,因属下曾为太子妃影卫,回归北冥后,夜统领一直对我心存怀疑,曾多番试探但一无所获。 故而,在太子妃嫁入东宫后,属下谨小慎微避而远之,但因昨日汇报一事被夜统领察觉,他便怀疑——” “怀疑什么?!” “怀疑属下与太子妃有私情,因而命暗一暗三屈打成招,试图逼迫属下承认与太子妃实为私会,意图、污其清誉。” 此刻,夜流华又坐回了苏清欢身旁,仍在继续把玩着她的手,在听到黑影桓最后四个字时,手上忽然就加重了力道。 “嘶——夫君,你捏疼我了。我都跟你早早坦诚相告了,你说过不生气的,怎么还朝我撒气呢!” 苏清欢委屈的瘪瘪嘴,眼里雾气氤氲,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夜流华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后,赶忙道歉:“对不起清儿,孤不是有意的,孤并非生你的气,只是气那不知死活的东西,竟敢如此害你。” 哄完苏清欢,夜流华又看向黑影桓。 “这次你做得很好,没有遂了他们的意做出伤害太子妃的事,日后,你便在东宫正常行走,不必避讳,太子妃吩咐照常去办,只有一点需得记住。” “殿下请讲,属下定铭记于心。” “汤池不了再去,不论什么原因。” “是,属下遵命。” “下去歇着吧,找刘希拿点药。” “多谢殿下,属下告退。” “夫君就这么杀了宗叔,陛下那边,该如何交代?” “孤无需向任何人交代,只除了清儿。” “多谢夫君相信我,我很开心。” “孤,惟愿清儿一切安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唔~~ 黑影桓听着身后传来的暧昧声响,拖着一身伤,狼狈又缓慢的出了九华宫。 琉璃宫主,果然是个会魅惑人心的妖女,连北冥太子都逃不过。 第93章 步枪入军 九华宫外。 痛苦的闷哼声夹杂着时不时响起的呕吐声,持续了整整一夜,直到次日天亮,那老者受完最后一道刑,浑身只剩一个脑袋完好无损。 此刻的老者,如一个骨架骷髅般,隐约还可见其中脏器在跳动,他眼睛直勾勾的落在关闭的殿门上,神色恨恨又难掩失望。 殿下,太子殿下! 你糊涂啊!!! 他不甘的咽下最后一口气,彻底没了生机。 “此人对太子妃图谋不轨,暗下杀手,太子震怒赐以极刑,望你们往后小心伺候,太子妃乃东宫唯一主母,不容有失,日后再有心怀不轨或冒犯太子妃者,下场只会比此人更惨。” 闲影一边冷酷训话,一边指挥人将老者尸体带下去。 “是,奴婢\/奴婢谨遵上令。” “清扫干净,各归其位,不得怠慢。” “是。” …… 九华宫,内室。 苏清欢有些烦躁的扭了扭身子,因为后背的伤,她一晚上都睡得不太安稳,此刻听到殿外的动静,迷迷糊糊咕哝了句烦。 夜流华失笑,因着顾及她的伤,他搂着她睡了一夜,弄得自己几次欲火焚身,整夜不得安眠,此刻胳膊都麻木的没知觉了,就得了她一句‘烦’。 “乖,外面不会再闹,时辰还早,清儿再睡会吧。今日不必起来伺候孤,昨儿新提上来的宫女,是汤池负责洒扫的那两个,算是救清儿有功,提了到九华宫伺候,你白日得空可以见见。” “嗯,知道了,夫君别吵。” 苏清欢又往他怀里拱了拱,小手吧嗒一下精准落在夜流华说个不停的嘴上,强行封口噤声。 …… 夜流华下朝回来时,没进门便听见殿内传来苏清欢开怀的笑声,他心中稍安,顿时觉得那俩小宫女提拔的很值。 \"何事让孤的太子妃如此开心?\" 夜流华大步走入殿内,里面正在说笑的几个宫女赶紧跪下问安。 \"奴婢见过太子殿下。\" 诗雅和初云的反应倒还好,只是恭恭敬敬的跪下问安,倒是胆子最小的初华,原本还站在太子妃面前有说有笑的,一看见太子就吓得脸色一白,腿一软直接趴在地上不敢动了。 这反应,倒是把苏清欢吓了一跳,她看了眼地上瑟瑟发抖的小宫女,又看了眼迎面而来的太子殿下,像是想到什么,试探地问。 \"初华,可是昨日的事吓到你了?\" 初华趴在地上的身子一僵,下一秒就反胃的呕了一声,然后,她就更慌更害怕了。 \"殿下恕罪,奴婢、奴婢是今早吃坏了肚子,不是有意要殿前失仪的。\" 夜流华脚步一顿,随即走到苏清欢身边坐下,颇有几分告状的意味开了口。 \"清儿可要替孤做主,现在东宫这些人见了孤这太子,比见了牛鬼蛇神还惊恐,刚在外面就吓跑几个,这一进门又来一个。\" 苏清欢扑哧一笑,笑着在他脸颊上落下一吻,以示安抚:\"夫君莫恼,为妻这就替你做主。\" 随即,苏清欢清了清嗓子,正襟危坐:\"你们几个还不赶紧起来,没看到咱们太子殿下都委屈了吗?\" \"谢过太子妃。\" 诗雅显然是早已见惯了这等场面,拉着初云就站了起来,唯独初华仍不明所以地跪在地上。 苏清欢见状无奈,坐过去亲自将小丫头浮起,拉着她的手轻声安抚。 \"初华莫要害怕,咱们殿下是个极好的人,才不是那种随意惩罚下属的主子。昨日种种只因那人意图嗜主,且冒犯轻薄于我,才会落得那般下场的。 若非我从小在江湖长大,对名声清誉的看重不同于寻常闺阁女子,又得殿下爱重对此全然不介意,就凭昨日之事,我怕是要三尺白绫了此一生了。 殿下如此行径一是为震慑其他心怀不轨之人,二也是为了维护我的名誉,让日后再无人敢因此诟病我这个太子妃,并非残暴不仁滥杀无辜。 日后只要你们安心做事守好本分,殿下和我都不会亏待你们。 初华,我如此说,你可还会觉得昨日不该如此?可还会觉得那人可怜?可还会觉得殿下可怖?\" 初华扬起一张小圆脸,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听完也不觉得害怕了,当即摇头。 \"奴婢不怕了,殿下是好人,太子妃也是好人,那人是坏人,他该死,死有余辜。\" \"这就对了,你年纪小,日后要学的还有很多。跟着诗雅和初云好好学做事,说不得日后,我们初华也能逞一逞掌事宫女的威风。\" 初华眼睛一亮,登时欢喜起来:\"真的可以吗?\" 苏清欢本是一句安慰的话,小丫头听在了心上,那欢喜的模样,把在场其余人都给逗笑了。 伺候太子太子妃用完早膳,三个宫女才退下各忙各的。 殿内,书案旁。 夜流华将一本奏折递给苏清欢,让她看看。 自从太子妃修路回宫,太子便直接将书房搬到了九华宫内,平常处理朝政基本都在此处,除非偶尔召见大臣议事,才会去原先的书房处理。 其中原因,还是太子殿下小心眼,不愿让人看到他的太子妃娇媚模样。 否则为了省事,他怕是连议事都要直接在这九华宫内进行。 “第一批步枪就要送入军营了?” 苏清欢扫了几眼,很快便将奏折还给夜流华,她只是意思的看看,并未仔细通读全篇,毕竟有些分寸还是得把握一下。 免得日后又要有人说她牝鸡司晨,居心叵测,图谋不轨什么的。 苏清欢倒是并不在意别人怎么说她,但她就是要做给夜流华看,整个北冥,她唯一需要拿下的只有夜太子。 夜帝虽强,但已迟暮,如今不会是在死亡线上倒计时,对她已不具多少威胁。 况且,苏清欢想知道什么消息,也不靠这些看似机密的奏章。 毕竟如今整个东宫,在太子的刻意打压和威慑下,上至一宫掌事和太子亲卫,下至一个普通洒扫宫女,都有可能成为太子妃的耳目与眼线。 知道这些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 “嗯,但军中无人会用这武器,孤打算明日向父皇请旨随军指导,太子妃、可愿与孤同往?” 第94章 随军指导 苏清欢看着那只伸过来的手,微微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握了上去。 “能为夫君分忧我自然是愿意的,可,军营重地非同一般,我一女子且是外来之人,当真能进? 事关边防要务,万一日后出了什么纰漏,我这太子妃怕不是第一个要遭人怀疑,要不还是算了。 步枪使用之法其实也不难,不若我这几日陪殿下好好训练一番,这样夫君也可亲自指导,免得带我入军徒惹诟病。” 夜流华将她的犹豫和纠结看在眼中,心疼于她的懂事,也感动于这个时刻为他考虑的小娇妻。 “清儿,这种话日后莫要再说,孤曾说过,东宫无你不可去之地,无你不可见之人。这句话同样适用于如今。 你是孤的太子妃,是这北冥未来国母,所以,不管是如今还是以后,这整个北冥无你不可去之地。 区区军营,别说此行是为正事,便是你随时想去也都能去的,无人敢阻,无人敢拦。 再说,清儿在书房重地都敢乱来,又何惧这小小军营?” 夜流华说着,意味不明的凑到她耳边低语,苏清欢被这一句话,忽地就勾起了那次的记忆—— 那日,夜流烟被她撵去院中扎马步一个时辰,而她与这人在书房的桌椅等各处,也胡闹折腾了一个时辰。 “我、我有何惧,既然夫君都不怕朝臣与世人诟病,我又有什么好怕的,去就去,何时出发?我这就让人收拾行囊。” “如此甚好,孤还以为,夫人让孤刚独守半年空房,又要让为夫继续守呢。” “独守空房?那你每半月来一次路政司是作何?与我在床上颠龙倒凤的又是谁?每次都要的又凶又狠,害我下不了床,怕不是哪个色中饿鬼?” “听夫人如此说——” 夜流华忽又卖起了关子,猛的弯腰将人抱起,直接往楼上走去。 “夫人说的孤很是心痒难耐,昨夜被你蹭来蹭去欺负了一夜,正难受的紧,恰好孤从各处购置的宝贝都已送到五层,清儿陪孤去一一试过如何?” 等苏清欢被男人抱上五楼,看着昨日还空空荡荡的地方,此刻博古架上已经摆满了各种不可言说之物。 就连地上的绒毯各处,也放了不少令人看上去脸红心跳的东西。 特制的摇椅,木马,吊篮…… 苏清欢惊愕的张大了嘴巴,这、这些东西都是哪里来的,她没看到今晨有人进出九华宫啊。 “哦,是孤让暗五暗六去办的,直接从楼顶送进来,无需经过底下大殿。” 不知不觉中,苏清欢竟是将自己心中所想问了出来,而夜流华也耐心回答了她的问题。 “夫君,我、我后背还伤着,今日就算了吧。改日,改日我定陪夫君尽兴。” 说着,苏清欢绕过夜流华就想往楼下跑,却被男人一把又抱于怀中,只见他变戏法似的从袖管里摸出一瓶药。 “孤自然惦记着,药都拿来了,去那处吊篮坐着,孤、好好帮清儿涂药。” 苏清欢看了看那处吊篮,又看了看已经在自顾自脱衣服的男人,刚缓一天的腿,就又开始软了。 “夫君,我可以拒绝吗?” “自然,清儿可以拒绝,但孤,也可以暂时失聪。” 那就是没得商量了。 于是,苏清欢羞耻又快乐的享受了一次特殊的擦药服务。 在那把不会碰到她后背的吊篮上,男人一心二用,在后方给她的背抹药揉散,同时做着某些不可言说之事。 五层那空荡的房间里,时不时传出女子或哀嚎痛呼,或低低呻吟,或婉转喑哑的声音。 这一次的药,上的格外漫长且舒爽。 苏清欢也是第一次体会到,简单的上药而已,竟还能被太子殿下玩出如此多的花样。 博古架上那些见过的没见过的玩具,被男人一一在她身上试验,苏清欢再次体验到了腰断了的感觉。 两人从五楼结束下来时,午膳时间早就过了。 吩咐人准备吃食后,夜流华抱着她去了一层的浴房沐浴。 与当初苏清欢在红楼的那个房间相似,浴桶不再是简单的木质,而是用了一整块汉白玉,精细打磨成圆润光滑的浴缸形状。 此刻,苏清欢慵懒的眯眼躺在浴缸里,长发飘浮在水面上,将她玲珑有致的身材掩去大半。 夜流华本是蹲在浴缸前帮她清洗身体,却在某个瞬间再次邪火上身,于是眨眼又翻进浴缸里,抱着累到不行的苏清欢就开始新一轮的折腾。 浴缸里的水被激荡拍潵了一地,苏清欢被这人折腾的不胜其烦,咬牙骂道。 “禽兽!” 转而,嘴中又不自觉的低吟出声。 唔~~ 啊~~~ “为夫是禽兽,谁让清儿如此诱人,总是让孤流连忘返,怎么也舍不得放开。最后一次了,好清儿~嗯~~” 苏清欢近日频频承欢,本就乏累,加上昨日又受了那般惊吓,最终还是没撑住,在男人沉闷的声音中,她在他怀里晕了过去。 哦,累晕的。 夜流华终是心满意足的帮她清理干净身体,抱着人回了床上好好休息,期间又口渡喂食了些汤水给苏清欢充饥。 次日。 等苏清欢再次睡醒时,诗雅已经开始收拾太子太子妃出发去军营的东西。 夜流华正坐在书案前处理正事,偶尔想起什么要带的东西,便头也不抬说一句。 指挥得诗雅初云初华三人,在九华宫上上下下来来回回的跑,拿完这个拿那个,忙的脚不沾地。 此刻见苏清欢醒来,夜流华面上一喜,放下笔走到了床边坐下:\"醒了,睡得可还好?\" 见她半天也不说话,只气鼓鼓瞪着自己,夜流华了然,也不顾房中还有人,低头轻轻在她唇边啄了一口。 \"清儿还生气呢,是为夫不好,没能控制住把你折腾晕了。下回让清儿欺负回来可好?\" \"你、你闭嘴。\" 苏清欢羞恼的看了眼他身后,那三个宫女正鬼鬼祟祟往这边张望,顿时气得她又红了脸,反手一把掐住男人的嘴唇,直接将太子殿下给拽成了鸭子嘴。 不做人的狗男人,这种羞人的话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他臭不要脸,可她日后还要见人呢。 第95章 终到南营 哈哈哈—— 夜流华被她捏住嘴巴,喉咙里却发出愉悦的笑声。 他的清儿,羞涩起来也好生可爱。 真是越看越喜欢,越来越爱不释手,也越来越、欲罢不能。 …… 八月,太子携太子妃赴军营考校,指导新器使用,自西向南,辗转于各地边防军营,用时两月,方重返帝都。 ——《北朝国史·太子篇》 八月初,太子太子妃亲临西边军营,指导新武器使用。 此处乃北冥与西珞交汇处,西国虽小,不敢主动攻打北冥,但也不得不防。 但比起西边,其实靠近南国的那处更紧要一些。 可苏清欢记着夜凌汐几次杀她的仇,在太子殿下处吹了枕边风,因而,为了安抚爱妻,太子将出行计划由南向西做了更改。 夜凌汐所在的南营,便成了此行最后一处,不但新武器分的最少,连指导也是最后一个。 九月中旬。 等太子太子妃终于驾临南营时,一众兵士已经是等的望眼欲穿,私下没少暗骂主帅糊涂,竟敢招惹太子妃这么大的财神爷。 害得他们本该领到最多新武器,如今却变成最少,只有区区五十把,而西营那边却有百把,足足比他们多了一倍。 而自西向南数十个军营里,最少的也有六十,只有他们南营垫底,只有领到五十。 真真是气煞个人也。 \"臣等参见太子,参见太子妃!\" 南营的一众将士早早就在军营外相迎,后面那句“参见太子妃”喊得尤为高亢。 他们可都是听说了,太子妃不仅参与了新兵器的设计制造,就连此次巡营指导也是她在做,太子殿下不过是担了个名头,太子妃才是此行的主导人物。 这一路走下来,其他军营对太子妃个个赞不绝口,虽太子妃每处只待个两三日,但仍是将一群糙汉子们收拾的服服帖帖。 南营将士此时还没经历过苏清欢的残酷训练与毒打,瞧着太子妃那瘦瘦小小的身板,心中皆在暗暗腹诽。 各营怕不是因为顾及太子妃身份,有意夸大其词的吧,这么柔弱的一个小姑娘,怎么就能把那群军营糙汉给整治的,比耗子见了猫还乖顺。 但很快,他们就会知道原因。 \"各位将军都起身吧。今夜都早些休息,明日辰时校场见。\" 太子一声令下,众将士朝两边散开,由主帅夜凌汐亲自将太子太子妃带到了事先准备好的大帐里。 \"一路舟车劳顿,帐内已备好热水饭菜,条件简陋,还请皇兄皇嫂担待。没什么事臣弟就先行退下了,隔壁就是我的营帐,皇兄有事随时喊一声就是。\" 夜凌汐脸色沉郁,从刚才见面开始神色就不太好,这会儿一股脑说完该说的,直接就要告辞。 \"等一下。\" 夜流华尚未接话,苏清欢就已开口喊住他。 夜凌汐回头,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眼里很是不满。 \"呦,小叔这是气我不该来?还是气兵器领的少了?或是二者皆有?\" \"你公报私仇。\" \"哦,看来是后者。\" \"是又如何?我南营将士最多,战事也比他们吃紧,凭什么分的最少还来的最迟。我不服。\" \"不服憋着,自己做错事还有理了。清儿,我们走。\" 夜流华出言打断两人对话,揽着苏清欢就往帐篷里走。 \"先进去用膳,不是路上就嚷着饿吗?跟他有什么好废话的,长嫂如母,看不惯就打,哪来那么多毛病,跟谁大呼小叫呢!\" 身后,夜凌汐一脸菜色,看着自家皇兄护妻不护他,心肝儿都气炸了。 自从有了这破皇嫂,他已经不是太子皇兄最亲的弟弟了,不止如此,还被扔来这犄角旮旯守边城受苦。 他算是彻底失宠了。 但为了兄弟们,为了新武器,失宠又怎么样,那也得硬着头皮上。 于是,夜凌汐在帐外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终于在苏清欢吃完最后一口饭时,不情不愿的走进了帐内。 “我愿认错认罚,但,还请皇嫂宽宏大量,勿要因为迁怒南营将士,他们守疆护国劳苦功高,那武器可救很多将士的命。” 苏清欢放下筷子,对能说出这番话的夜凌汐倒是高看一眼。 “武器可以给,但要看看,你这位主帅可以为他们牺牲到哪一步?” “皇嫂何意?” 什么叫、牺牲到哪一步? “很简单啊,明日集训你需得听我指挥,不准违背,不准反抗,不准退缩。如此,下一批武器南营可得一半。” 夜凌汐心跳加速:“下一批有多少?何时能到?” “一月后便到,大概一千。” “好,我答应。” “确定不再想想?” “不用想。” “那你到时可别后悔啊。” 苏清欢一句话说的意味深长,夜凌汐听的毛骨悚然,但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堂堂凌王又是南营主帅,怎可反悔。 “绝不后悔。” 但第二日,夜凌汐便知道自己狠话放的有些太早了。 “不过,明日集训人数可否多加一些?” “你自行安排,一个人是教,一群人也是教,对我而言并无区别。” 然而,此刻的苏清欢还不知道,她的豪言壮语也说早了。 “好,我这就去安排。” 夜凌汐兴冲冲的就往外跑,他的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兄弟们,让他们赶紧召集所有人参加明日集训。 五百把,一个月后面还有把,现在这点人根本不够。 必须得是精英中的精英,才配使这武器,才配进他的神枪队。 帐篷里。 “清儿总是这般调皮,喜欢捉弄人。明明是担心第一个来南营,或是分太多步枪过来,让小九因皇子身份被其他军营诟病,说皇家任人唯亲,有好事只想着自家人,不利于军中团结。 为何又将罪过揽在自己身上?” 夜流华眼底宠溺又疼惜,他的清儿啊,大抵是一直以来都习惯了独自承担,总是把所有的好给了身边人,而所有不好都留给自己咽下。 “那夫君错了,我才没有这么好,只是懒得多废话罢了。还有,明日夫君也一起操练,不能厚此薄彼,否则小叔又该念叨我公报私仇了。” 如此,夜凌汐总该无话可说了吧。 毕竟,太子都得挨训。 “好,听夫人的。” 第96章 三日集训 第二日。 当苏清欢看到校场站的满满当当,比之前几个军营加起来参加集训的人都多,她就知道又被夜凌汐那家伙给坑了。 她咬牙:“列队。\" “此番集训为期三天,从此刻起,再无身份之分,高低之别,我、是你们的教官,而你们只是兵士。 兵士需无条件服从教官指令,违者即刻淘汰出局,永不录入神枪队。听到,只需答是。” “是。” “集训分为三部分,识枪,用枪,实战。今日为第一部分,识枪,下面我来给大家讲解下,步枪构造名称及各部用途......” 一个时辰后—— 苏清欢采用前后轮换的方式,将步枪构造名称及各部位用途讲了十几遍,以确保每个人都能听到她讲的内容。 “了解它的构造及每一部分的名称用途,这仅是识枪第一步。第二步,摸枪。” “想将一件武器用的出神入化,只了解它的构造与用途还不够,你需要熟悉它,比对你自己的身体还要熟悉,哪怕闭上眼睛,也能精准知道它的每一处。” “但我没有预留那么多时间给你们,一个时辰内,将我方才所教与实物融会贯通,时间一到我会开始考核,通过者进入下一轮。” “我不知主帅如何同你们说的,但我的计划中,神枪队的人数不会超过五百,另设一个替补营,总计不会超过千人。 但据我目测,校场此刻至少有五千人,所以,我决定,每日训练结束时会进行一轮淘汰,直到第三日实战确定神枪队名单。 步枪珍贵且稀少,除了枪的本身,每一颗子弹都够寻常百姓五口之家一月开销,所以使用它的人必须是精中之精。 你们是否有信心做到?” “是!” “很好,上枪——” 苏清欢一声令下,立刻有兵士抬着五十把步枪上来,一字排开站于队伍最前。 “所有人听令,给你们一刻钟时间,可自由组队,每百人成一队,从今往后的三日日,所有考核以整队为准,最终留存超过半数的队伍,将得到竞争神枪队的机会。” “一刻钟,计时开始——” 高台上的计时香被点燃,台下所有人都开始迅速组队,但夜流华与夜凌汐并不参与其中。 所以这一刻钟,对两人而言,等于是中场休息。 此刻,夜流华端着一杯茶走到苏清欢,看着她喝下,才问:“之前清儿并不曾如此分组,可是有什么新的想法?” “没什么新想法,只是小叔太能干,将整个军营搬空大半过来训练,不这么做,猴年马月才能淘汰到五百人去。” 苏清欢将“能干”二字咬的重极,看向夜凌汐的眼神都能将他烧穿个洞出来。 怪她昨日话说的太早了,教一个和教五千个,那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啊,这一个时辰下来,她嗓子都快干冒烟了。 她最烦麻烦,可为了能让所有人听见且听明白,她反复将一段话讲了十几遍,真的是、烦死了。 “清儿无需为难,孤让他们回去一些?” 夜流华提出建议,苏清欢却摇了摇头。 “不妥,军营最忌军令反复无常,这样会给他们留下主帅言而无信的感觉。夫君不必忧心,我自有办法解决。 况且,神枪队本就是靠团体作战,如此分队竞争,不仅可以激发斗志,也能让他们更加凝聚,有利于后续团队协调。” “还是清儿厉害,总是能化劣势为优势。小九,还不谢过你皇嫂?” 夜流华转身斜睨向身后之人,夜凌汐闻言拱手:“多谢皇嫂。” “不必,我对事不对人,只是顺势而为,并非专门为了你。” 夜凌汐深深看了这个皇嫂一眼,第一次没有出言反击。 或许皇兄说的对,他这位皇嫂就是这样的性子。 有些事即便做了,也不会说出来,非要让别人知道或领情才罢休。 或许,他也该摒弃之前的偏见,好好与这位皇嫂和睦共处。 毕竟,嫁入北冥这近一年,她的确并未做任何出格之事,反而在尽心竭力的帮助皇兄,振兴北冥,扩充军备。 “时间到——” 一炷香时间很快便到。 香灭之时,苏清欢重新立于台前,对着下面扬声道。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各队各领一把枪进行摸枪练习,时间到,我会随机抽人进行考核。 通关者,全队午饭加餐。失败者,绕营地跑十圈。 午后会有持枪训练,上午虽不进行淘汰,但考核能否通关,是得到奖赏还是惩罚,也直接影响下午的训练效果。 所以,祝各位好运。” 计时香再次点燃,各队伍开始紧张有序的摸枪练习。 而苏清欢,则与夜流华两兄弟回了趟营帐:“取地形图来。” 一进帐,苏清欢边往桌边走边开口要东西,夜凌汐还在愣神时,夜流华已经将地形图铺好在桌上。 “小九,过来听着。” 夜流华喊夜凌汐过去一起听,夜凌汐刚到桌边,那头,苏清欢的话音便继续响了起来。 “现在参训人数太多,即便下午一批淘汰也不会低于三千人,之前在军中做用枪训练的法子得换,地方不够容易误伤。 这里地势开阔,适合明日训练之用,辛苦小叔命人连夜安排下,将我要的东西设置好。” “可距离这处不远便是南国边城,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训练,会不会泄露机密?” “只要枪械图纸和锻造之法不泄露,被看见也无妨,反而可以起到震慑作用,让他们不敢贸然出兵。” “清儿所言有理,小九,按你皇嫂说的准备就是。” “是,我这就让人去安排。皇兄皇嫂辛苦了,先用点早膳吧,一会还要继续呢。” ...... 这一上午的时间,在苏清欢的抽查考核中匆匆而过。 午时,三十六个队伍如愿得到加餐,是从之前集训过的军营里离开时,将士们送太子妃的一些肉干和特产。 苏清欢这个教官说到做到,尽数送去伙房给通关者加了餐。 而另外十四队,在众人边吃着香喷喷饭菜边围观中,开始了悲催的绕营十圈跑。 第97章 或是叶华 这些人刚一跑完,下午的集训就开始了,没吃饭加上跑的浑身乏累,下午的枪姿训练便有些力不从心,终究也没能逃过被淘汰出局的命运。 剩余的三十六队,成功晋级到明日的用枪练习中。 次日。 南北两国交界的一大片空地上,北冥三千多兵士轮流进行用枪练习。 提枪,上膛,瞄准,射击。 一道道命令发出,令行,则齐动。 北冥的这一场集训很是声势浩大。 不明所以的南霖边防军,误以为对面是要攻城,赶忙派人去请被委任来不久的边军主帅——顾如风。 顾如风匆匆而来,看着远处那抹很是熟悉的身影,一问之下才知道,竟是北冥太子携太子妃亲入军营考校。 似乎、是研制出了新式武器。 顾如风当即命人找来纸笔,画了两幅图那武器图,命人快马送往京城给摄政王,同时将另一幅收入怀中,准备等下次去玲珑城找白子逸时,跟他问上一问。 这一场两城之间的集训,持续了整整一日才结束。 是夜。 北冥,南营。 与夜凌汐刚商议完明日的实战训练,苏清欢还没来得及收起桌上图纸,就被太子殿下一把抱起,坐到了那张长桌上。 “夫君?” 夜流华却话也不说,直接就含住了她的唇,吮吸勾缠,追赶挑逗,银丝拉扯。 他甚至来不及将人抱到床榻上,便直接在这桌子上要了她,暧昧的声音响彻整个营帐,清晰的传入隔壁夜凌汐的耳中。 “这里是军营啊,皇兄怎如此、不知收敛。” 夜凌汐耳根泛红,急急出了营帐,叫了几人远远守着,不让其他人靠近此处,他自己也跑远了去吹凉风。 许久后,太子主帐中。 夜流华终于平复下心中躁动,抱着苏清欢去了里间浴桶清洗。 “清儿对不起,孤、孤也不知方才是怎么了,就突然很想要你,怎么也忍不住,你可还好?有没有伤到哪里?” 苏清欢往身上舀水的动作一顿,微垂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异色,却在抬眼看向夜流华时消失无踪。 “我没事,夫君不必担心。或许是这段时日四处奔波的缘故,夫君有些不习惯。 往常在宫中你日日都要许多次,这段时间在军营多有不便,之前其他军营你我只待两日便走,路上马车你也总折腾。 大抵是身体习惯了这个频率,这次突然改变形成多了一日,夫君乍然有些不适应,才会如此。” 苏清欢柔声安抚着,顿了顿,又问夜流华:“方才要了一次,夫君这会儿可感觉好些了?” 夜流华点点头:“嗯,孤总觉得,自从国道修完回宫后,对清儿的渴望越来越剧烈,好似上瘾了一般,一日不要便总感觉心痒难耐。” 他的话令苏清欢心头一跳,面上却笑得更娇媚了:“听说,越是欲望强盛的人,在经历这事后越容易着迷上瘾,我对殿下、也好似爱欲成瘾了。” 哗—— 苏清欢缓缓从浴桶中站起,凹凸有致的身材曲线,顿时,便毫不掩饰的展露在夜流华面前。 男人呼吸一滞,却见她缓缓跨出浴桶,就那么不着寸缕的立于他面前:“夫君,我美吗?” “美,美极,没有人比清儿更美。” “噗嗤——” 苏清欢莞尔一笑,抬手虚虚环住夜流华的脖子,拉起他的手放在胸口,而后垫脚凑近男人耳边。 耳珠入口,逗弄撩拨。 她朱唇轻启,在他耳边低语:“清儿很喜欢殿下如此,方才意犹未尽,可否、再请殿下恩宠一番?” “夫人有求,孤,必然满足。” 夜流华抱起她,大步走回床边,开始新一轮的翻云覆雨。 …… 深夜,夜流华抱着怀中人沉沉睡去。 黑暗中,苏清欢却悄然睁开眼睛,她感受着身后男人略微粗重的呼吸声,心底一片冷寒。 夜流华说,自从修国道回宫,他对她的渴望越来越强烈,好似上了瘾,一日不要便觉心痒难耐。 他说错了,不是好似,就是上瘾。 此番离宫前,苏清欢将自己炼成了媚毒,会让人越来越上瘾的媚毒,那事上要的越是频繁,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也会随之越来越虚弱。 这种事情,其实是很耗费精气的,尤其男人更甚。 夜流华如今是仗着身体底子好,暂时还看不出什么端倪,但只要苏清欢在他身边,那种欲望便会无穷无尽的冒出来。 当然,若苏清欢这个唯一的解药不在,他的情况只会更糟,时间久了人会陷入癫狂,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还是其次,狂躁之下甚至会失控伤人。 苏清欢很清楚,自己的身体在未炼成媚毒之前,便对这个男人有着致命的诱惑,如今只会更甚。 这次离宫前,为了不让他生疑,也为了让媚毒深入他体内,她日日引诱着他不断索要。 加上这一个多月的持续调教,超过两日不行房,他便会控制不住体内欲火,如今夜这般失去理智,只想要即刻释放欲望。 于如今夜流华而言,她就是行走的春药,会让他上瘾成性,会让他着迷沉沦,会让他戒之不掉。 苏清欢不确定,夜流华与叶华之间到底存在怎样的联系,但她不相信,这世上真的会有那么多巧合。 第一次的荆棘玫瑰是巧合,但那日在九华宫五层亲密时,他无意中呢喃而出的那声“阿芸”也是巧合? 阿芸,是前世叶华对叶芸的称呼。 他说魅妖只是杀手代号,叶芸才是她真正的名字,他只愿唤她阿芸。 她是蓝天之上的白云,他是常伴身侧的日华,如此,才算做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叶华常说,他很喜欢叶芸为他取的这个名字,感觉就像生活在阳光下,只是听着就会觉得温暖。 可他,终究是背叛了曾经的诺言,不论何种缘由,叶华亲手杀死了叶芸,已经对他彻底动心且打算与之长相厮守的叶芸。 苏清欢本没打算用媚毒,这等不入流的手段来折磨夜太子的,但,谁让他与叶华极可能是同一人呢。 第98章 以命作赌 夜流华是傲立云端的北冥太子,可以被阴谋算计,可以为情所惑,也可以困于利益,他可以有很多种死法。 却唯独不该是,床笫之间这种最屈辱的死法。 可他若是与叶华合而为一,那苏清欢便无法继续冷静。 她只愿无所不用其极,只要这人一死,这是叶华欠她的一条命,无论如何,她必须亲自拿回来。 但前世她无法回去。 那日在汤池,苏清欢之所以没有拼尽全力反抗,任由那老者将她丢入池中溺水,其实也存了试一试的心思。 她以命作赌,想试一下如果真的濒临死亡,她会不会再回到那个世界,再见到害死她的那人,但她失败了。 当然,她也不是那种会在大仇未报前,就不顾一切贸然放弃生命之人,毕竟,这条命是十二个姐姐用自己的命换下的,苏清欢舍不得轻易放弃。 尤其是在这种,大仇将报未报的关键时刻。 所以,她在汤池外给自己留了后手。 那老者不知,从一开始他就掉进了苏清欢给他挖好的陷阱。 老者的深浅,连苏清欢自己都探不出,连异能精神力都感应不到的人,仅凭一个黑影桓如何探查,被发现甚至被擒都是迟早的事。 所以那日,当苏清欢给太子熬碗粥离开膳房,在回寝殿的路上看到黑影桓留下的暗号时,她就知道,她等了许久的鱼儿上钩了。 黑影桓至今不知,他从一开始就是苏清欢亲手送入北冥的一颗钉子。 苏清欢早有让他回归北冥的想法,那日在临安城外刺杀夜流华失败,便有这个想法,所以回去后她借口发落黑影桓,促使了他们父子团聚,也促使了他们父子相残,最后舍父保子将人留在夜太子身边。 苏清欢真正要做的,从来不是彻底收服黑影桓为自己所用,而是借他之手彻底铲除老者,那个对苏清欢有着莫大威胁的人。 有时候,越是不起眼的小人物,越是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连心蛊只是一个操控黑影桓的幌子,一个让黑影桓以为,苏清欢对他还存着利用收服之心的障眼法。 黑影桓真正的价值,是他无法对旧主痛下杀手,也会在偶尔心软时,答应苏清欢一些微不足道的小要求。 而正是这些东西一点一点的累积叠加,加上夜太子的有意宠护,促成了如今太子妃在东宫说一不二的地位。 从嫁入北冥后,苏清欢所思所想所走的每一步,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偶尔有偏移也会立刻被拉回正轨。 原本,苏清欢并不打算用媚毒这样阴狠的方法对付夜流华,可他若是叶华,那一切便另当别论。 夜流华对苏清欢的占有欲无可忽视,也因此,这成为一个很好的利用点。 所以那日在汤池中,苏清欢故意以言语刺激老者,让他因忌惮太子的报复而对她痛下杀手,诱导他将现场弄成她发脾气而后负气寻死,却又留下恰到好处的些微线索。 比如糕点上的脚印,比如初云听到的异常动静,又比如她故意丢下的冰蚕丝戒指。 夜流华是个男人,且是个占有欲极强的男人,他无法容忍有人看光了自己妻子的身体,即便那是无心之失。 可这点无心之失,若再加上一条残害主母的罪名呢? 因为上次在沈恭偏殿外的窥伺,夜流华对老者已经心存不满,之后试验步枪又对太子妃出言挑衅,虽有苏清欢当时求情,但后来仍被太子勒令老者隐退回暗处伺候,不再如往常一般现身人前。 但如此巨大的落差,只会激起老者的逆反之心,所以他联合暗一暗三时刻盯梢太子妃。 一直等到苏清欢修完国道回宫,这个机会终于是来了。 闲影诗雅成婚那日,苏清欢一副承欢过度的模样被太子抱着出现在礼堂,这多少有些刺激到了黑影桓,所以隔日一早便留下暗号,在汤池约见苏清欢,而这一幕又正好被老者派去盯梢的暗卫看见。 老者命人秘密抓捕黑影桓,自己则代替黑影桓去了汤池赴约,却精准的踩进早已为他布好的陷阱。 因此,才有了太子妃汤池溺水的那一切。 老者一死,威胁已除,自此,夜太子身边唯一有能力盯着苏清欢的人,彻底消失了。 下一步,便是夜帝死,太子废,北冥彻底大乱。 两年,再有两年,夜帝便该彻底油尽灯枯了,而那时,也是苏清欢彻底推动北冥陷入无可挽回的乱局之时。 想到这里,苏清欢轻轻调转身体,在黑暗中与夜流华面面相对。 自从第三瓣七叶莲导致异能提升后,苏清欢如今不仅是感观强悍,此刻,除了帐外各处把守的兵士,就连在军营边缘到处瞎溜达的夜凌汐,也都被她的精神力所覆盖。 她的夜视能力更是夸张,黑暗完全无法阻挡她的眼睛,面前早已熟睡的男人,立体英俊的五官在她眼中清晰无比。 其实,如果没有十年前的事,如果没有叶华的影响,不论从哪方面来说,夜流华都该是个不错的夫君人选。 他是北冥唯我独尊的太子殿下,是未来帝王的不二之选,身份与能力皆毋庸置疑。 他洁身自好,出生至今二十四载,无通房无妾室,除了苏清欢再没有过任何女人。 他心思缜密,愿意为心爱之人做尽深情之事,将他的太子妃亲手捧上神坛,关爱呵护备至,不让她受任何人的委屈。 他温柔长情,虽于房事上需求强烈,但过程中也很顾及另一半的体验,技艺精湛深得她心,也会在事后不辞辛苦亲手为她清洁身体,这一年来回回如此。 这些事,很多他本无需去做,苏清欢也并非吹毛求疵之人,她愿意的时候,对一个人的容忍度可以很高,何况这还是她费尽心思也要彻底把控在手里的男人。 但夜流华就是做了,且是持续在做,并有将之贯彻到底的打算。 苏清欢其实从来就不是个真正铁石心肠的人,她对夜流华也曾产生过动摇,也曾为一个男人短暂打开过一丝心扉。 第99章 实战训练 即便她再如何伪装,内心里也到底是对这个男人动过心,产生了一丝动摇,且有愈演愈烈之势。 苏清欢有时甚至在想,若她能放下一切过往,真的与这个男人就这么走下去,或许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男人无法狠心拒绝一个对他有情意的女人,而女人同样也无法,在一个男人对她日复一日的深情期许中,真正保持清醒。 在路政司的那半年里,与他相守走下去的想法偶有冒头,所以,苏清欢一边继续实施计划,一边又给自己不断找借口。 她一次次沉浸在与夜流华给她带来的温柔与甜蜜中。 直到事成回宫后,那幅与前世一般无二荆棘玫瑰的纹身,那夜疯狂时他无意识的一声“阿芸”,如兜头一盆冰水,彻底浇灭了苏清欢的那点动摇的火焰。 那撬开一丝的心门再次关闭,这一次,她将自己的心重新包裹回万年冰寒之下,且一遍遍提醒自己清醒,在那颗被冰封的心上层层加固。 再不留无一丝外人可撬动的余地。 …… 次日。 夜流华睁开眼睛时,正对上苏清欢那双极近复杂的紫眸,但仅是眨眼间,她的眼睛便恢复如常。 “夫君,醒了,昨夜睡得可好?” 她收回落在他脸上描画眉眼的手,嘴角带上清浅的笑意,在他唇边印下一吻。 这是两人近日养成的小习惯,苏清欢告诉夜流华,这个是早安吻,是晨起时对爱人第一眼的问候。 于是,他记在了心上。 此刻,夜流华也回以轻轻一吻,落在她的唇角。 “爱妻在侧,为夫睡得自然好,清儿为何醒的这般早?可是昨夜弄疼了你?” “不曾,只是这段时间习惯了早起,是夫君今日起晚了。” 夜流华转头看向帐外,果然天色已接近全亮,好在今日的实战训练定在辰时,此刻起床收拾倒也来得及。 “还真是,近日也不知怎么了,总是比往常更容易累。” “夫君在房事上要的太凶,自成婚后越发放纵,时间一久身体自然是承受不住,会累是再正常不过。” 苏清欢嗔怪的睨他一眼,这才缓缓起身给自己穿上衣服,可就在她起身的间隙,胸前风景不自觉袒露几分,男人的呼吸就变得粗重起来。 她整理衣服的手一顿,转头担心的看向夜流华。 “夫君怎得又来了,这可不行,回去我得找刘希好好开几服药,压压你这越来越旺盛的欲望,同时给你补补身体,日子还长,夫君总不能几下就掏空了身子吧。 殿下乖,且先忍忍,稍后还有实训,不可胡闹,今日我是万不可能再给你。” 夜流华伸手抱住她的腰肢,脸埋在她小腹上磨蹭着,半晌,才总算是平复下来。 “为夫对清儿爱欲成瘾,此等房中密事,还是莫要与刘希提及,清儿不也擅长医毒之术么,何不亲自给孤开个方子。” “夫君记错了,我只擅毒不擅医,但你既如此说,我便回去翻翻医术,寻些食补之法替夫君补补身。” “好,那就拜托夫人了。” “少贫嘴,快起,别让外面等急了。” …… 今日实战训练,苏清欢选在附近一处山谷进行。 经过昨日淘汰,三千六百人已剩两千,此刻分为二十支百人小队,拿着苏清欢曾在各个军营用过的演习枪和空包弹,穿插过布满陷阱和危机的树林,往最终的指挥所包抄而去。 指挥所。 苏清欢面前站着两百名兵士,她从昨日淘汰者中挑出来还算不错的苗子,打算再给他们一次绝地反击的机会。 “刚才的话都听清楚了吗?” “教官,只要今日能存活到最后,您真会给我们进入替补营的名额?” “自然,本教官素来说话算话,这几日你们也都有目共睹,可有食言一次?” “不曾。” “那不就得了,还废话什么。到底,有没有信心赢过他们?” “有。” “好,保持气势,下去按计划准备。” “是,教官。” …… 四个时辰后—— 申时。 \"可心服口服?\" 苏清欢站在指挥所前,身后是存活至最后的那两百人,面前是成功逃脱陷阱躲过危机,且在那两百人的暗枪中存活的八百人,再之后是今日淘汰的一千两百人。 \"教官慧眼如炬运筹帷幄,两百对两千尚可完胜,我等心服口服。\" \"心服口服。\" \"心服口服。\" 队伍最前方,主帅夜凌汐单膝跪地,率先表示了臣服。而随着他的表态,场中,除太子之外的所有人,都对苏清欢这个太子妃献上最高敬意的臣服。 这一场实战训练,夜凌汐跟在皇兄皇嫂身边从头看到尾,自然见识了苏清欢是如何巧妙布局,将数量悬殊的必败之局扭转获胜。 她对人心的把控,对战局的掌握,对结果的预测,已经达到一种堪称神奇的地步。 这位皇嫂对周遭一切的掌控之力,或许远在皇兄之上。 因为连皇兄此刻,也在为她感到深深的折服。 夜凌汐身侧不远,夜流华站在原地许久,看着那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女子,眼底既有欣喜,也有叹服,还有一丝隐隐的不安。 这样光芒耀眼如当空红日的清儿,真的是他能留住的吗? 这段时日以来,随着苏清欢一次次在他面前展现那不凡之能,夜流华不止一次怀疑过,这样的女子,真的会甘居人下,真的永远只站在他身后出谋划策吗? 下一刻,夜流华大步上前,与苏清欢站在一起,抬起她的手向所有人展示他的决心。 \"即日起,南营神枪队正式成立,望诸君所向披靡,护北冥万世千秋。\" \"臣等誓死效忠太子太子妃,必不负所望。\" \"誓死效忠,不负所望。\" \"誓死效忠,不负所望。\" 太子殿下在用他的行动告诉所有人,也在一次次告诉身边之人,他想要与她并肩而立俯瞰天下的决心。 而南营所有将士,日后也会用自己的行动,实践此刻许下的诺言。 一日是教官,终生是教官。 自此后,太子妃用一把步枪,两三日集训,彻底收服了这群驻守在各地边营的军中糙汉的心。 惟愿此后,誓死效忠。 第100章 何以为贺 实训结束后,太子太子妃当晚启程,返回帝京——夜华城。 连南营将士特意为两人准备的庆功宴,他们都没参加,下了山谷就直接出发,多一刻的停留都不曾有。 南营。 夜凌汐坐在篝火旁,一手抓肉一手饮酒,一边与将士们庆贺神枪队成立之喜,一边在想着事情。 皇兄从山谷离开时,神色好像有些不对,眼神一直黏在皇嫂身上,好像下一秒就会扑上去将人就地正法。 那眼神炙热火辣的令人咂舌,连夜凌汐这个外人看了都觉得心惊。 但苏清欢却淡定的好似习以为常,只吩咐闲影回去收拾东西,然后同诗雅一起在山谷外等着。 若他那时没听错的话,皇兄是一上马车就…… 总之那声布帛撕裂的声音,夜凌汐听得格外清楚,此刻那声音仍犹在耳边回荡。 夜凌汐承认,这位皇嫂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尤物,人长得漂亮,能力也没话说,如今对皇兄也算百依百顺。 可再如何,皇兄也不该如此急不可耐。 昨夜在营帐中胡闹到半夜也就罢了,好歹由他在外头守着,其他人即便有所察觉,碍于身份也不会乱说什么。 可今日,当着那么多还在撤离的将士的面,他便直接在马车上将人给要了,这与昨夜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概念。 私下里怎么都好,可当着那么多人,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行径,太子的脸面何在?太子妃的威仪何在? 皇嫂这几日看着对谁跟都严厉,是个下手狠辣做事条理的严苛教官,可竟也由着皇兄如此胡来。 皇兄是男子怎么都好说,她一个女子连名声都不要的吗? 好在如今南营这些人,已经被她这几日的集训彻底收服,不论是碍于君臣之礼,还是教官的教导之恩,都不会对此事乱说。 可若是没收服,那日后,太子太子妃荒淫无度的消息,岂不是要传的整个北冥人尽皆知。 “哎——” 夜凌汐叹息一声,又是一杯酒下肚。 “主帅,愁什么呢,今日是咱神枪队正式成立的大好日子,可不兴唉声叹气,来来,喝酒——\" 来人正是先夜凌汐一步,因春耕之时护卫不利,被贬来南营驻守的前京畿营统领——张亮。 已死去的凌王谋士张广的亲兄长。 夜凌汐看向张亮,有些奇怪。 \"你因她被贬还死了亲弟,当真不恨?\" \"恨?\" 张亮忽而一笑,他转头,指了指满军营怎么也压不住喜意的同僚们。 \"就凭这些,殿下都恨不起来,我又如何去恨?教官不同寻常女子,她是心有沟壑做大事之人,这几日越接触教官,我便越是庆幸小弟刺杀未成。 若舍弟因她争宠而死,我自当为他报仇。可他是因为险些害死如此大才之人,被太子太子殿下正法而死,我不该也不能恨她。 没有她,我边军将士不知还要死伤几何,从保暖的羽绒衣到步枪,还有今年丰收的秋粮即将成为军饷送来,这桩桩件件喜事又怎会发生。 主帅,您觉得我该恨吗?\" 砰—— \"的确不该。\" 夜凌汐抬碗与张亮干杯,仰头一饮而尽。 沉默半晌,他又脸色怪异的问张亮:\"当真有人会对房事上瘾吗?\" 哈哈哈—— 张亮揽着凌王的肩膀,贼兮兮的凑过去:\"主帅这话一听就是个生瓜蛋子问出来的,改日属下替您寻个身世清白的良家女试试,主帅便知会不会上瘾了。 啧啧—— 您这一说,属下都有些想我家娇娘了,不行,我明日得去信让她来边城住几日。那滋味儿简直是蚀骨食髓,但凡试过,又有几个男人不会上瘾。\" \"可皇兄并非贪恋物欲之人,这么多年从未如此。\" 听凌王如此说,张亮哪里还能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昨夜主帐的动静不少人可都听见了,惹得军中不少汉子心火旺盛,抽空去寻了姑娘排解。 再有就是下午集训结束收队时,山谷马车上,太子那急不可耐的架势与太子妃的半推半就,听见那动静的人是不少,刚巧张亮当时就在夜凌汐身边跟着,自然比其他距离远些的人听的更清楚。 不行不行,不能再想,那是对教官的亵渎。 张亮摇了摇脑袋,把那些乌七八糟的想法甩飞,他得赶紧跟主帅说完正事,也去找个姑娘消消火,娇娘过来还得有好几日,被这该听的不该听的连番的撩拨下来,他也有些忍耐不住了。 \"太子殿下那是素了太久,加上如此美人在怀,这一开荤可不就把持不住了么。 主帅可别操心人家的房中事如何了,这再过不久,便是太子妃十七岁生辰,为了咱们神枪队将来也能是亲娘养的,您可得好好琢磨琢磨该送什么贺礼。 若能讨得太子妃欢心,日后咱神枪队的后援补给,可就不用愁喽。\" \"生辰?\" 夜凌汐忽然想起去年接亲路上,苏清欢过的那个简陋的不像话的生辰。 一碗热汤药和一块冷硬的干粮。 当时没什么感觉,可夜凌汐此刻想来,忽觉得确实是委屈那位皇嫂。 堂堂玲珑少主,北冥太子妃,生辰即便没有百官庆贺,也该有厚礼相赠。 可她当时却只字未提,就那样心酸又委屈的在病中,度过了她的十六岁生辰。 她甚至记得命人快马给夜流烟送去厚礼,却不曾与旁人提起,那日是她的生辰。 不知道是因在病中忘了,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总之夜流华与夜凌汐是隔日听千面幻音提及,才想起昨日是她生辰。 \"那、我该送什么贺礼才好?\" \"咱们都是糙汉子一个,哪知道如太子妃这般的小姑娘喜好,主帅与她接触最多,又有叔嫂这层关系在,肯定比我们好打听啊。 所以啊,这事就交给您苦恼了。属下先撤了——\" \"哎,话没说完,你做什么去?\" \"做主帅方才说的会上瘾之事,找个姑娘消消火。\" 哈哈哈—— 两人方才说话声音不算小,旁边有不少人都听见了,这话哈哈大笑着起哄。 \"张副将不地道啊,这种好事不带咱主帅一块,瞧主帅这会儿,脸都气黑了。\" 第101章 生辰之喜 \"滚!\" 夜凌汐将酒碗摔在说话之人脚边:\"日后不许再提此事,否则被你们教官知道,神枪队日后补给可就没了。\" 夜凌汐自然清楚说什么,才能镇得住这群口无遮拦的军汉。 果然,一提神枪队补给这几个字,一群人立马老实了,个个点头如捣蒜,乖的跟一群鹌鹑似的。 …… 新国道上。 一辆马车正在疾行,车前坐着一男一女赶车,诗雅听着里面一直未停歇的动静,有些担心的看向闲影。 “夫君。” 闲影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但也只是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 距离如此之近,他俩说话什么,里面的人都能听得清楚,而里面在做什么他们也听得清清楚楚。 闲影不知太子近日是怎么了,似乎格外馋太子妃身子,在房事上要的很是凶猛。 每每从一处军营出来赶赴下一处的路上,总会在马车上折腾个不停。 这次去南营更甚,昨夜在营帐激战到半夜,今日还未出山谷就又开始了,平白让南营那些个人看了笑话。 但既然太子妃没有阻止,那便应当是无碍的。 东宫众所周知,太子与太子妃鹣鲽情深,太子妃为太子可几度不惜性命,那真真是爱惨了他们殿下的。 所以,太子妃断不会做伤害太子之事。 昨夜和今日她没有拒绝殿下索欢,那便是不碍事的。 但此刻,闲影看着身侧妻子娇美的容颜,他似乎又能理解太子殿下的感受了。 情之所至,爱欲难掩。 想到这里,闲影拉起诗雅的手放入怀中,一边轻拍安抚,一边继续驾马赶路。 马车继续前行,一路摇摇晃晃着往夜华城而去。 …… 十月初,离宫两月的太子太子妃再次回到东宫。 十月十五,夜帝于皇宫设宴,庆贺今年丰收之喜,同时嘉奖太子妃春耕有功,赐下无数珍宝,流水般的送进了东宫库房。 十月末,太子外出秋猎,为太子妃猎得一百年难遇的血狐作宠,提前庆贺太子妃生辰之喜。 十一月中旬,北冥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瑞雪兆丰年。 往年会因下雪封山而苦恼的北冥百姓,因为那条四通八达的新国道,再没有了这般担忧。 这一日,万民同庆,为来年更加丰厚的收成欢喜,也为太子妃生辰欢喜。 初雪之日,正是太子妃与流烟公主生辰。 相差一岁却感情极好的姑嫂俩,齐聚东宫,在百官与边军的朝贺中,度过了这个难忘又别致的生辰。 此刻,东宫。 苏清欢高坐于主座之上,左手边是太子夜流华,右手边是公主夜流烟。 大殿两旁坐满了已经拜贺过的朝臣,及其子女亲眷,殿中央,是一个个还在不断走进来道贺之人。 “玲珑城贺太子妃生辰之喜——” “南霖摄政王贺太子妃生辰之喜——” “东朝太子贺太子妃生辰之喜——” “西珞女皇贺太子妃生辰之喜——” “边军各营贺太子妃生辰之喜——” “神医谷贺太子妃生辰之喜——” “琉璃宫贺太子妃生辰之喜——” “灵隐宫贺太子妃生辰之喜——” “千叶山庄贺太子妃生辰之喜——” “逍遥山庄贺太子妃生辰之喜——” “风华山庄贺太子妃生辰之喜——” …… 随着太监那一声声唱贺,后面流水似的贺礼搬进大殿,直到后面再也摆不下,闲影诗雅便照顾着命人直接搬往库房。 当然,送给流烟公主的那些,则被绿意指挥着搬去流烟宫。 送礼环节过后,便是开宴。 宴过一半,边军南营传来喜报—— “半月前南营与南霖边城交战,神枪队全员无伤亡,击溃南霖五千边军,其中重伤一千,亡八百,军中振奋。南营全体将士特以此喜,庆贺太子妃生辰喜乐!” “好!” 太子大手一拍替太子妃接了话,反应过来的苏清欢,当即举杯与众人同贺。 “感谢南营将士,此礼,深得我心。” 说罢,便豪爽的饮尽杯中酒。 “有太子妃,实乃我北冥之福啊,若能早日为太子诞下麒麟儿,那便堪称完美。” 苏清欢放酒杯的手一顿,尚未开口,旁边夜流华已经开口。 “孤心疼太子妃尚小,不愿她早早受生产之苦,故婚后不曾留嗣,与太子妃无关。孙大人所言有理,再过两年孤会考虑,此事莫要再提。可记住了?” 最后几字,太子问的随意,眼神里的刀锋却是怎么也藏不住。 那孙大人瞧了,忙跪地请罪:“是臣失言,臣谨记太子教诲,日后绝不再犯。” “继续吧。” 太子大手一挥,命令宴会继续。 苏清欢又坐了一会儿,便称累退席,但明眼人都知道,太子妃想必是被孙大人那话给气到了。 否则,早不退晚不退,怎偏偏在孙大人提生子之后,太子妃就走了呢。 但事实当真如此吗? 当然—— 不是。 苏清欢从未想过为谁生孩子,之前听刘希说她体寒不易怀孕,装出来的失落只是为了博太子心疼的。 可如今,太子已尽在她掌,无需再装失落扮可怜,自然也就不会在意这种小事,完全是宫宴上那些人想太多, 她只是突然想起来,自己给夜流烟准备的生辰礼还未亲自交给她,便拉着夜流烟回寝宫看礼物去了。 苏清欢给夜流烟准备的生辰礼,是一件流云软甲。 银白与火红相结合,用的是极其珍贵的天外陨铁,轻便却十分坚韧,刀枪不入,连子弹也射不穿。 从头盔到甲胄,护臂护腕护膝,再到脚上的鞋靴,整整一套,足以将夜流烟保护的密不透风。 “谢谢嫂嫂,我很喜欢。” 夜流烟抱着那套软甲,爱不释手的摸着,但眼睛却还在到处乱看。 “可我如今还差件趁手的兵器。” 嫂嫂手艺这么好,她还想多求一件宝贝呢。 “武器自然有,但你得回自己宫里找,正好也去试试这软甲合不合身。” “好。” 夜流烟命绿意端上托盘,兴冲冲的就跑走了。 直奔流烟宫去看她的新武器,然后再试试嫂嫂送的软甲。 第102章 沈恭示爱 九华宫。 夜流烟离开后,苏清欢亲自去了趟后厨。 这段时间回来后,苏清欢翻遍了很多医书,终是寻到了合适的滋补身体的方子,她结合膳食做成了药膳,每日早晚给夜流华吃下,以确保他的身体不会过早垮掉。 她当时将自己炼成媚毒时,错估了夜流华对她身体的迷恋程度,加上那男人本就欲望就强的可怕,素了多年,乍一开荤便是收刹不住,以至于媚毒入体不过两月,便已经开始有了癫狂失控的前兆。 军帐那夜和山谷马车上,便是因为这个缘故,夜流华才会有些失控,但苏清欢又不能能让别人看出端倪,于是,自己酿的苦果唯有自己吃下。 那两次都没有拒绝夜流华索欢。 但那是在外面,皇宫到底还是夜帝的地盘,即便英雄迟暮,可耳目眼线众多,苏清欢不好做的太过,以免叫人看出端倪。 况且,夜帝还有两年寿命,所以夜流华不能过早出事,至少要撑到夜帝驾崩。 新帝登基,朝代更迭,本就是最容易出乱子的时候。 那时候,也便是苏清欢的终极杀招。 ...... 流烟宫。 “本公主的新武器呢?快拿来——” 夜流烟兴冲冲的跑进殿门,看也不看,张嘴就开始吆喝宫女给她拿东西。 下一刻,果然一个长长的盒子,就落到了她伸出的手上。 夜流烟此刻的全部心神,都被盒子里那把漂亮到不可思议的长剑所吸引,哪里注意得到,那双递盒子的修长大手,根本不是一个宫女该有的。 “好漂亮啊!” 那是一把通体发红的宝剑,两边剑锋闪着银光,也是银红相间的配色,与苏苏清欢送的流云软甲,竟是同一种材质打造而成。 剑光凛凛,好似万千血海中厮杀得胜,柔美又不失坚韧的女将军。 “凌烟不止这一种形态,按下这里,它会变成一把满是利齿的长鞭。你试试——” 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夜流烟有些僵硬的回过头,见来人是沈恭,她脸色一变,转身就往殿外跑。 可绿意在她进殿后,便早已悄悄关上殿门,退守在门外。 因此,夜流烟逃无可逃,直接被沈恭从身后抱住:“烟儿,你还要躲我到何时?” “谁、谁说本公主躲了?” 夜流烟耳根滚烫,嘴上却不甘示弱的反驳:“大胆狂徒,擅闯本公主寝殿不说,还敢轻薄于我,撒手,信不信我喊人了?” “喊吧,大不了再让他们看一次,公主轻薄我的画面。” “你胡说,本公主哪里轻薄你了?” “就上次太子妃教你练剑时,你扭了脚我去扶你,结果你直接就亲了上来,东宫和你身边好几个宫女都看见了。烟儿干了坏事想不认账?” “那、那我都说是不小心的,也道歉了,你还想怎样?” 沈恭缓缓将人松开,把她身子板正,让夜流烟正脸面对自己:“我想要烟儿负责。” “亲一下而已,负什么责,况且你不是喜欢那个紫熙吗?干嘛对本公主说这种话,万一我当真了呢?” “烟儿,我再说一次,我对紫熙只是慕强心态,并非男女之爱。且,自从我意识到自己喜欢你后,便早早去信与她说清楚。 紫熙也明确答复她无我,让我以后莫要烦她。这事儿我之前不都同你说过了吗?烟儿怎就不信我?” 沈恭盯着她的眼睛,认真又急切的向夜流烟解释着,神色间满是真挚与炽热。 “可嫂嫂说,你之前也总爱如此逗弄紫熙,保不齐,你如今对我也是一时新鲜。” 沈恭失笑,拉起她另一只手放在心口,认真道:“这不一样,烟儿,它告诉我,如今它只愿为你跳动。” “况且,烟儿见到我会害羞,会躲闪,会担忧我只是逗弄于你,却唯独不是厌烦,是否也代表你并不讨厌我? 或许,连你自己也不清楚,你其实也是喜欢我的。 否则,此刻烟儿为何不敢看着我的眼睛?” “喜欢又——” 怎样? 夜流烟最后两个字,被沈恭尽数堵回了嘴里。 咣当—— 夜流烟手中的凌烟剑掉落在地上,但两人此时都没有心思去管,因为有更要紧的事。 这一次的亲吻,与上次意外相撞的简单碰触完全不同,夜流烟能感受到这一吻里,饱含着沈恭对她的爱重与欢喜。 没有太多的情欲,他只是捧着她的脸,珍而重之的以吻诉说着自己的心意。 温柔缱绻,缠绵悱恻。 令人、回味。 所以,夜流烟下意识的回应了他。 但她的回应,却足以令沈恭惊喜万分,他捧着那张令他日思夜想,即便千百遍也不会觉得厌烦的脸,一次又一次的试探,勾缠,拉扯,吮吸...... 许久后,沈恭才恋恋不舍的松开她,将夜流烟紧紧抱在怀中。 “烟儿,给我一次机会可好? 我会让你看到我的诚意,也会向你证明我的心意,并非一时新鲜,我想要与你长长久久,而非一朝一夕。” 夜流烟沉默片刻,终是在他的注视下,缓缓点头:“看在本公主并不讨厌你,而你又有点本事,还送了我这么好一把剑,便给你这个机会吧。” “烟儿,谢谢你,我太开心了。” 啵—— 沈恭又是一口重重亲在夜流烟脸上,女子却略带嫌弃的擦了擦脸上口水,然后一脸不赞同的看着他。 “本公主日后可是要做女将军的,你作为将军的男人,怎可如此不知轻重胡来,也不怕给本将军丢面儿?” “是是是,烟大将军,小的日后谨记,只私下偷偷亲,绝不在大庭广众之下亲,如此,将军可还满意?” “嗯,这还差不多。继续给本将军讲讲这把剑吧,听你刚唤它凌烟,可是有什么讲究?” “我本名凌云,你名流烟,便取了你我之姓名中各一字,为它命名凌烟。” 沈恭,本名凌云,字破军。 他其实也想过破烟、流云、云烟这些名字,可都不如凌烟有气势。 凌烟剑,听着既有气势,又刚中带柔,更适合作为女将军佩剑的名字。 想来,烟儿也会更加喜欢这个名字。 如今一看,果然如此。 第103章 品尝礼物 九华宫。 夜流华从前面宴会抽身回来时,苏清欢正在九华塔顶楼吹风,怀里抱着一只通身火红,眉心却有一弯银月的血色狐狸。 正是太子殿下前些日亲自进山秋猎,为她寻来的那只血狐,百年难得一见的品种,皮光水滑的。 且全身都是宝,血肉可解百毒。 苏清欢为这只血狐取名银月。 但那时,因为只顾着给银月和大白拉架,苏清欢并未注意到,当她念出这个名字时,那双狐狸眼中闪过不同寻常的神色。 一抹可以称之为怀念的神色。 银月浑身总是很暖,像个小火炉一样,苏清欢如今虽不如以往那么怕冷了,但还是不够耐寒,毕竟北冥的冬天真的很冷。 所以,她很喜欢把银月抱在怀中取暖,惹得大白时常吃醋与其干架,这不,刚干输一场,现在正窝在苏清欢脚边生闷气呢。 “清儿,外面冷,进去吧。” 夜流华将自己身上的大氅给她披上,揽着人就往楼里面走,苏清欢顺从的跟上,顺便踢了下脚边的大白。 “别气了,进屋给你好吃的。” 嗷呜—— 刚还因为争宠失败而气恼的狼神大人,一下子就从地上跳了起来,直接越过两人就往屋里窜。 两人失笑,一前一后走进屋中。 九层的屋内空间不大,只能容两三人暂避,因而,两人一狼一狐,并未在此处多做停留。 八层如今被苏清欢一分为二,做了身边两个家伙的宠物房,但因为两只都很粘苏清欢,他们单独上来睡的时间很少。 大多喜欢窝在一层的寝殿,因为那里离苏清欢更近。 但今日,苏清欢却亲手把两小只,送回了它们各自的房间。 “乖,今晚有事,你们自己睡。” 住在对面的一狼一狐,听到这熟悉的话语,这熟悉的配方,这熟悉的神情,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满满的鄙夷。 呵—— 男人,只会影响主人拔剑的速度。 对上那两双极具灵性的眼睛,夜流华如往常一样,他站在苏清欢身后,对两小只笑的和蔼、又嘚瑟。 “走吧。” 安顿好两小只,苏清欢转身牵起夜流华下楼。 七楼被她做成了画室,偶尔兴致来了,也会拉着夜流华一起在此作画。 六楼在离宫前,便已经弄成了药房,专属于苏清欢一个人的秘密基地,因担心有人乱动里面东西误伤,门口特意上了锁。 同时也是防止两小只进去搞破坏。 两人走到五楼时,苏清欢没有再继续向下,而是牵着夜流华走到软榻旁,让他坐下后,把桌边一直温着的药膳递上。 夜流华很是乖觉的接过,直接几口就下了肚,而后用茶水漱了口,才看向他的太子妃,问道。 “清儿今日,可是有话想与孤说?” 苏清欢挑眉,将茶盏和空碗放远了些,才接话道:“夫君为何这么问?” “宴上有人提及子嗣,孤已敲打过他,你莫要因此伤心难过。” “怎会。我向来亲缘浅薄,对此事并无过多执着。倒是夫君,当真不在意我这太子妃不能生育?” 夜流华定定看了她一会儿,伸手将苏清欢拉入怀中,坐在他腿上。 “孤倒是很想与清儿生儿育女,不论男女,孤都会视若珍宝。 但比起这个,孤更在意你,孩子只是锦上添花,但你是孤的不可或缺。 听说女子生育犹如在鬼门关走一遭,如此,孤宁愿不生,宁愿无子。但孤承受不起失去你的代价。” “夫君的甜言蜜语总是这样好听,能哄得我心花怒放。” “并非哄你,孤皆是发自肺腑,所以,清儿无需为此伤心难过。有孤在,无人可以逼你做不愿不喜不快之事。” “那倘若、夫君不在了呢?” 苏清欢双手勾着他的脖子,笑盈盈的,状似玩笑的随意问着。 “孤若不在,便再无人束缚着清儿,你自然也不会任人欺凌。不是吗?” 不知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还是夜流华当真察觉到了什么,这话,听得苏清欢心口直跳。 再无人束缚么? “夫君这段时间表现极好,每日药膳都吃的很乖,身体也恢复不少,我甚是欣慰。 今日生辰收了好多礼物,夫君还让风华山庄又送了一份,我心甚喜。 所以今晚,我打算把自己作为礼物送给夫君,殿下可敢要?” “那孤今晚,可要好好品尝一下这独一无二的礼物。” 夜流华将两人位置调转,用实际行动告诉苏清欢,这礼物他到底敢不敢要。 唔~~ “夫君今夜尽可尽兴,我、我愿、愿奉陪到底。嗯~~” 从南营回来后的这一个多月,为了给夜流华尽快养回身子,苏清欢勒令每两日方可同房一次,每次最多只能要三回。 这段时间,夜流华的状态也一直控制得很好,再无那般失控癫狂的情况发生过。 对此,苏清欢也安心了不少。 但今日是她的生辰,苏清欢想要放纵一回,因为那媚毒的缘故,她对这事上的需求也在日益增加。 今夜尤其躁动的厉害,所以夜流华没回来之前,才会跑到楼顶吹冷风,苏清欢在强行给自己降温。 媚毒的作用是相互的,虽她就是媚毒本身,但影响依旧存在,只是对她自身的影响不如也夜流华厉害罢了。 夜流华上瘾后不得解放会失控癫狂,唯有苏清欢是唯一可以帮他缓和的解药。 但苏清欢上瘾却不会有碍身体,且夜流华也不会是她的唯一,换言之,只要是男人就可以帮她缓解欲望。 但谁让她如今是北冥太子妃呢? 整个北冥自然无人敢冒犯太子妃。 苏清欢也不想因为这种事坏了自己的计划,身边能帮她且不会被外人发现的,便只有影卫轻尘。 可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苏清欢对轻尘下不去那手,便也只好忍着,等夜流华回来帮她解决。 于是,便有了她将自己当做礼物,打包送到太子殿下嘴边的这一幕。 “清儿如此热情主动,那孤,可就不客气了。去吊篮上如何?上次的滋味孤至今记忆犹新,还想与清儿再试试。” “悉听尊便,今夜,我是夫君的礼物,想如何便如何,全凭夫君喜欢。” “好,那清儿一会儿可别哭啊!” 第104章 两年之后 苏清欢生辰过后不久,满宫便开始张罗过年的事。 新年祭神节后,神女流烟公主请旨入边营历练,帝允。 婢女绿意与沈恭陪同,夜流烟于祭神节三日后,出发前往边营,开始为期两年的历练。 ...... 两年后。 某处边营。 “将军,太子传信,陛下病重恐时日无多,召您回宫听旨。” 副将打扮的绿意撩帘而入,将手中密信呈给已是一营主将的夜流烟。 夜流烟接过信,一目十行,看得飞快。 片刻后,她眼眶微红的抬起头:“沈恭还没有消息传回吗?” 绿意摇头,她以为,公主至少要再等一等沈恭的,可谁知—— “收拾东西,连夜回京。给沈恭留封信,让他回来立即去找我。” “......是,将军,” 数日前,沈恭收到一封家书,称母亲病故,父亲凌将军令他回家奔丧。 沈恭虽对父母早已失望,却还是无法彻底置生养他长大的母亲于不顾,便与夜流烟商议后,悄悄回家奔丧,约定好最多十日便归。 今日正好是第十日,约定的时间早已过了,可却始终不见沈恭的身影。 夜流烟有些担心他。 自从两年前,沈恭在生辰那日捅破了窗户纸,两人的感情可谓突飞猛进。 这两年,沈恭又陪着夜流烟一路走来,经历生死,亲眼见证她成长为一名合格的女将军。 他们曾一起出生入死,一起战场杀敌,也一起奔赴爱河。 如今距离最后一步,也只差个明媒正娶的仪式。 其他,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 就连整个军营,对沈恭的称呼也由刚开始的沈公子,变成了烟将军她男人。 北冥民风彪悍且开放,女子为将的都不在少数,本就不是拘泥那些虚礼的地方,自然也没那么多条条框框的约束。 再加上军营不讲那么多繁文缛节,又因为夜流烟是公主,又是令他们信服且战绩可查的女将军,自然,很多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在军营时打闹玩笑是常事,但出了军营,又个个守口如瓶,皆是无声维护着他们的烟将军。 很快,夜流烟与绿意,便轻装简行直奔帝京而去。 另一边。 南营。 夜凌汐此刻也收到了京中来信,但内容却又与夜流烟大为不同。 “陛下病重,太子中毒生命垂危,特请凌王回京勤王。” 怎么可能?! 有皇嫂那个用毒高手在,皇兄怎会中毒垂危? “来——” 夜凌汐喊人的话还没出口,却突然想起一件事,他迅速跑到书桌前,在一堆公文中翻找许久,终于在最下面找出一封信。 信封没有署名,里面的内容也很简单,只有一句话:欠的人情该还了,苏。 这没头没尾的一封信,夜凌汐起初还以为是谁放错了,可知道刚才,他才脑中灵光一闪。 他终于知道这封信是写的。 张贺。 东朝右相张贺,如今熠太子手下第一人。 三年前,在临安选美宴后,张贺帮夜凌汐得到鬼斧神工,并顺利逃脱云景轩追捕,将其成功带离南境。 当时夜凌汐许了张贺一个承诺,而今,他来讨还人情了。 至于这个,苏。 也并非来信之人姓苏,而是指要还的人情,就是苏清欢,北冥如今的太子妃,他的、好皇嫂。 早就听皇兄说过,东朝太子曾是琉璃宫大护法,幼时被玲珑城主所救,与皇嫂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对她用情颇深。 当初若非为了归国夺位,两人或许会成就好事。 本以为这只是皇兄拈酸吃醋的一句戏言,可这几年东朝太子频频示好,去年太子妃生辰甚至还亲赴北冥,与他那位皇嫂促膝长谈一夜。 但到底是如何促膝,又是如何长谈,却无人知晓,只知道第二日,东朝太子心满意足的回国了。 可夜凌汐查到,那夜他的皇兄与朝臣议事,彻夜未回东宫。 “所以,我的好皇嫂,是你勾结熠太子给皇兄下毒,想要里应外合,谋夺我北冥江山是吗? 这三年来,你对北冥尽心尽力,也都是为了骗过所有人,以便你如今顺理成章的谋夺皇位,对吗? 你好狠的心呐,皇兄如此爱重你,给了你想要的一切尊荣与地位,你怎可、怎可对他下此毒手。 苏清欢,我要杀了你!!!” 咚—— 说到最后,夜凌汐狠狠一拳砸在桌上,帐外守门士兵立即进来。 “主帅,有何吩咐?” “去叫张亮来此议事。” 片刻后,张亮走进营帐。 “主帅,您找我?” “即刻清点神枪队和替补营所有枪支人马,带上五日干粮,随我一同回京。” “主帅,边军无召回京可是大罪,是京中出了什么事吗?” 看着张亮那满含担忧的眼神,夜灵溪鬼使神差就说了句:“教官有难,请我们回京帮助,圣旨回京便有。” “那我即刻就去点兵。” 话没说完,张亮便急不可耐的跑了。 显然,那句教官有难,刺激到了他。 军中如张亮这般,狂热崇拜教官的人不在少数,因为两年前那短暂的几日集训,也因为这两年边军越来越好的生活条件,皆源于他们的教官,也就是他那位好皇嫂。 神枪队和替补营的集合,远比夜凌汐想象中要快上许多,他甚至有些庆幸,自己刚才说的是教官有难,而非回京勤王。 而这勤王的最终目标,还是他们心心念念的教官。 如果说了,即便军令难违,这些人最后会去,但必定磨磨蹭蹭要拖延好久,为了他们心目中的好教官,必是要拼命给他这个主帅找麻烦。 以拖延他回京勤王的步伐。 这下省事多了,果然,说谎也是有好处的。 苏清欢那个女人不就是靠着说谎,骗得了皇兄的信任和满腔真情吗? 这次,他定要她付出惨痛的代价。 欺骗皇兄,欺骗北冥,欺骗南营,所有的仇,夜凌汐都要向那个狠心的女人,一一讨回来。 “出发!” 夜凌汐一声令下,神枪队与替补营所有人翻身上马,连夜奔袭往帝京——夜华城。 第105章 陛下传召 北冥。 九华宫。 “太子妃,陛下召见。” 甫一收到夜帝传召的口谕时,苏清欢正在宫中用膳,因为某道膳食腥味太重,她有些恶心反胃。 初云诗雅匆忙唤了刘希来诊脉,初华在一旁帮太子妃抚背顺气,试图能让苏清欢好受些。 传召太监进来时,刘希刚刚收回切脉的手,正一脸喜色的准备说话,却被这一声传召打断。 苏清欢抬头看了眼那人,正是夜帝身边常跟着的老太监,遂莞尔一笑:“公公稍候,本宫换身衣服就来。” “是,那老奴在殿外等候。” 老太监出去后,初华很有眼色的过去将殿门关上,这才走回苏清欢身边伺候,三个宫女皆一脸期盼的看着刘希,心中隐有猜测,只待刘太医公布答案。 “诗雅姑姑方才说的没错,太子妃这是、有喜了。不枉老臣这两年费心调理,您这身子可算是有动静了。” 刘希欣慰又开怀,一句话方落,初云初华诗雅三人便欢呼一声,激动地抱在一处又叫又闹。 “太好了,这下看以后谁还敢拿子嗣说咱们太子妃,看不撕烂他的嘴。” 初云如是道,她如今已经是东宫掌事,行事作风颇得太子妃信重。 自两年前生辰那日,有位孙大人当众提了太子妃无嗣之事后,虽太子极力压着,可总还是有人会时不时冒出来,在朝堂上提上一嘴。 因为从别处挑不出太子妃毛病,唯有子嗣,她嫁过来三年却始终无所出,有人甚至动过请太子纳侧妃的心思,被夜流华当众剥夺了官身,才成功堵住悠悠众口。 “就是,平日见太子妃对诗雅姐姐家檀儿喜爱的紧,如今自己怀上了,也算是一偿所愿。我得好好想想,必须早早给小主子准备下出生后的一应用度。” 初华接话,小圆脸长开了不少,这两年做事也越发沉稳,虽还只是九华宫的大宫女,但因为得太子妃青睐又极会讨喜,在整个东宫也算头一份的说得上话。 她口中的檀儿,是诗雅与闲影的女儿。 两年前从军营回来后不久,诗雅便查出有孕,自此,苏清欢给她安排了一个清闲些的差事,命她安心养胎及生育。 之后,初云顶了诗雅掌事的差事。 但不管是孕中还是出了月子后,诗雅每日都要抽时间过来伺候,太子妃的恩典她铭记在心,感激无以言表,便只好做点琐碎小事来为太子妃分忧。 诗雅办事周到细心,加上初云初华也是好学的性子,这两年下来东宫的各种事情,处理起来皆可独当一面。 诗雅欣慰的同时也乐得自在,三人倒是不曾出现争宠不睦,反倒随着时间日久,处的跟亲姐妹似的。 如今,檀儿已经快一岁了,最喜欢跑到太子妃身边玩闹,与银月大白一起,三小只每日都玩的不亦乐乎。 “这些还是交给我来准备吧,经历过一些,比你们两个小丫头知道的多些,准备起来也更得心应手。你们俩呀,就安安心心伺候好太子妃,万不可让她磕着碰着,这头三个月最是要紧,马虎不得。” “是是是,知道了,诗雅姐姐。” 初云初华笑着应下。 三个小宫女和刘希皆是满脸难掩喜色,反观苏清欢这个当事人,面上平淡的有些不太正常,几人叽叽喳喳说了一通,她却连话也未接。 这属实有点不太寻常。 “太子妃,您、怎么了?” 初华最先发现她的异常,小心斟酌着措辞,将险些出口的那句“不开心”,换成了询问苏清欢怎么了。 如今的初华,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喜形于色,说话做事张口就来不过脑子,因着诗雅和初云的悉心教导,也学会了三思而行。 她本就不是真的蠢笨,之前只是年纪小,又因有初云事事护着,在这吃人的深宫里,才会养成那般天真散漫的性子。 这两年,变化成长最大就是初华。 “我、有些不太好的预感,此事你们先别告知殿下,待我回来亲口同他说。在此之前,这事先保密,可懂?” 苏清欢目光落在紧闭的殿门上,那老太监,给她一种来者不善的感觉。 四人神色微正,纷纷点头。 懂,必须懂。 太子妃这是想着亲口说,给太子殿下一个惊喜呢。 主子的一番心意,她们这些做奴婢的,又怎能去坏她好事呢。 这下太子殿下可要高兴坏了。 别看殿下平时不让人说,可内心也定然是喜欢孩子的,尤其是他心爱的太子妃为他生的孩子。 平时看着太子妃与檀儿玩闹的眼神,是藏都藏不住的艳羡。 堂堂太子能羡慕别人什么,那自然是他唯一没有的,属于他和太子妃自己的子嗣。 所以,才会命刘希给太子妃好好调理身子,并不是要当即就能生,但至少在苏清欢愿意的时候,就能怀上他的孩子。 但诗雅却看出了苏清欢眼中的担忧,她上前走到跟前:“太子妃可是忧心陛下召见之事?” “我嫁过来三年,陛下从未单独召见过我,如今病重难医,太子又出宫办事,在此刻突然召见,总觉得并非好事。” 苏清欢蹙着眉,心中很是不安。 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殿中四人闻言,也是面面相觑。 太子妃此言、倒也不无道理。 这两年陛下身子越发不好,太子早已承担监国摄政之权,平日也大多都是太子临朝称制,只在偶尔一些特殊日子,夜帝才会露个面以安众心。 早上太子刚被调出宫办事,中午陛下的传召便到了,难保其他人不会多想。 “难道又是因为子嗣之事?\" 初云猜测道:“可如今您已有嗣,想来陛下不会再为难,太子妃不必太忧心,小心身子。” 这些年明里暗里提这事的人不少,可有太子压着,谁不要命了敢一直捅马蜂窝,除非那些是陛下的人。 但这话初云不能直接说,那是对陛下的大不敬,也会因此给太子妃惹来麻烦。 虽说近日有传言说,夜帝已经不行了,估摸就在这两日,可太子一日未登顶帝位,太子妃上头就一日有人压着。 说话做事,还是得小心谨慎,不可落人口舌。 免得给东宫和太子妃招来祸柄。 第106章 夜帝野心 “但愿如此。” 苏清欢轻叹一声,收敛思绪。 “诗雅,去把檀儿带来,今日还未见那小丫头。此番陛下召见估计会耽搁的久些,待我回来,她怕是都该睡下了。 我先去换身衣服,檀儿过来,直接让她上二层找我。” “是,太子妃。” 诗雅转身,去院子接自家小妮子。 刘希跟着退出大殿,初云初华则跟上去服侍太子妃更衣。 二层,琳琅满目的锦衣华服挂满了整个空间,一半是太子朝服以及各种月白常服,另一半则是太子妃制服及各式红色常服。 整个空间,大多被红白两色充斥着,偶尔有一两件其他颜色,也多是不起眼被掩盖住。 “穿那件血蚕衣。” 苏清欢指了指最右边的那件,前两年生辰琉璃宫新送来的血蚕丝所制的衣服,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自从来了北冥,她已经很少穿这类血蚕衣,因为太子妃身侧时常有人跟着,不必担心受伤流血而不自知。 也因为,苏清欢需要偶尔受个伤,让太子以及其他人看到,比如那次春耕,她便是故意换掉了血蚕衣。 否则有它挡着,不受点伤,又怎能彰显她为他不顾一切的情意,又怎能换得太子破开心房,又怎能得到这一瓣又一瓣的七叶莲入她腹中续命。 但今日,苏清欢点名要穿它,因为她已经预感到了危险的逼近。 夜帝,怕是等不及要对她下手了。 如今,北冥已经不是三年前那个,还需要依附借助玲珑城发展的国家。 现在的北冥,粮草充裕,军备充足,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而她,就是带起这场东风的源头。 玲珑少主的身份,以及,知交遍天下的人脉。 这些,都会让夜帝在除掉她后,挑起一场足以轰动天下的大乱。 而这,正是北冥想要的。 以乱制乱,逐个击破,最后坐收渔翁之利,进而统治天下,北冥彻底称霸,再无人可以撼动。 这是太子夜流华的野心,是从小被他的父皇一次次灌输进脑子里,坚不可摧无可动摇的称霸野心。 或许今日,夜帝便是要以死,为他最看重的太子铺下一条康庄大道。 “太子妃,穿好了。” 初云初华很快便把衣服帮苏清欢换好,正这时,诗雅也抱着小檀儿走了上来。 “妃妃,抱。” 小丫头刚被诗雅放在地上,就跌跌撞撞的朝苏清欢走了过去,刚学会走,还有些不稳当,几步的距离,她却摇摇晃晃走了好久,几次险些摔倒又神奇的稳住了。 “檀儿好棒,都能走这么远了。” 苏清欢很是耐心的看着她走过来,然后才将小丫头抱在腿上坐着,同时不吝夸奖的刮了刮她因寒冷而通红的小鼻子。 如今已是十月下旬,再过不久,就是苏清欢十九岁生辰。 前年那场声势浩大的生辰宴后,苏清欢不再让夜流华给她大办生辰,那样的热闹她其实并不喜欢。 因而去年,也只是在东宫简单设了个小宴,并未邀请朝臣与旁人。 沈轻寒的到来是意外之喜,给苏清欢带来了外面的变化,以及,他即将称帝的消息,那夜他们聊了许久。 关于苏清欢最终的计划,以及,脱离北冥后的安排与归处。 知道玲珑城是她的伤心地,沈轻寒便提出让苏清欢去东朝,不拘何种身份,只要她愿意去到他身边,他什么都愿意做。 两年未见的思念与折磨,令沈轻寒好似变了一个人,那日,他竟想在九华宫便对苏清欢做那种事。 最后还是苏清欢一巴掌打醒了他,同时也答应他,待她离开北冥后,会抽空去东朝看他。 于是,第二日,沈轻寒心满意足的回去准备登基事宜,同时等着她去找他。 但其实,苏清欢并未想好之后的路,要如何做,但离开北冥是毋庸置疑的,所以,也便随口敷衍了下沈轻寒。 “妃妃,要、好玩。” 怀中小娃娃奶呼绵软的声音,唤回了苏清欢神游的思绪。 听出小家伙是在跟她讨要玩具,苏清欢顺手便把手里把玩了许久的玉佩,放到了檀儿展开的手心里。 玉佩成色一般,并不算珍贵。 但诗雅却是认得,那是三年前在平原郡时,太子被坑了五两买给太子妃那个。 其中的男款玉佩,被太子殿下贴身挂在腰间,经过几年摩挲打磨,也有了几分上等玉佩才有的通透光亮。 而这块女款玉佩,太子妃虽从不佩戴,却也小心的收在妆龛里,时不时就要拿出来放在手心细细端摹,似乎在透过玉佩怀念那时的情景。 可怎么转手就给了檀儿? “太子妃,这万万不可。” 以两位殿下珍而重之的态度来看,这玉佩怕不是被当成定情信物看待的,怎么可以送给檀儿做玩具呢。 “无妨,一块玉佩罢了,并不贵重。诗雅你不必紧张。” 苏清欢笑笑,将檀儿放进她怀中。 “檀儿乖,妃妃有事要忙,你跟母亲去找银月和大白玩,可好?” “好。” 小丫头懵懵懂懂,但却很乖巧的点了头。 诗雅抱着女儿退下。 “初云初华,在这里等着,我取个东西就来。” 说罢,苏清欢便上了楼。 她一层层的走过,像是在打量,又像是在回忆什么,每层都会在楼梯口停留一会,然后再继续往上。 走到五层时,苏清欢停下脚步,走过去抚摸着塞的满满当当的博古架,在软榻上坐了一会儿,又在吊篮前沉吟一瞬..... 片刻后,她转身上了楼,在药房翻找出两样东西,而后迅速下楼。 二层,初云初华安静的等在那里,看见太子妃下来,这才松了口气。 “太子妃,陛下派来的公公在催了。” “嗯,我这就去,你们留下不必跟来。这个是我调配的药,我不在时,若殿下再有失控发狂的时候,便给他服一粒。” “是,奴婢记下了。” “切不可贪多,最多每两日用一次,否则恐会伤身。里面有三十粒,应当够他撑一段时间的。” 最后一句,苏清欢是近乎无声的轻喃,声音极小,初云初华压根儿没听清,正想再问,太子妃便转身下了楼。 第107章 幻音未死 半个时辰后—— 苏清欢被那老太监带到了夜帝寝宫外,看着那巍峨壮阔的宫殿,她却只从里面看到了如有实质的浓浓死气。 她与夜帝,今日必有一死。 “太子妃,请吧,陛下已经久等。” 吱嘎—— 厚重的殿门打开,苏清欢款步走入,却在她进去后,殿门从外面重重合上。 光线突然消失,正常人至少得适应一会,可苏清欢却不受任何妨碍,她甚至不需要缓冲的时间,直接就迈步往里面去。 同时精神力彻底放开,感应着殿内的一切动静。 这两年,随着最后一瓣七叶莲入腹,苏清欢的异能有了质的突破,不仅精神力收放自如可以探测更大更广的范围,就连控物方面,也不再拘泥于简单的控叶飞花。 而是恢复到了前世巅峰状态,万物皆可控,刀剑兵器,茶碟碗盘,或是桌椅板凳,除了活物无法控制,其他再无阻碍。 如今,只要不是把整个皇宫都掀翻,她的异能也不会再有任何反噬。 而这些,苏清欢谁也没有告诉。 除了一个人独处时偶尔练习,确保真正使用时不会生疏,就连日日同榻而眠的夜流华都不知道。 太子殿下只知道,七叶莲对她身体有益,可延长寿命压制毒发,并不知还能增进她的异能。 毕竟,夜流华一直以为那是御族失传已久的秘术,唯有血脉纯厚且是异瞳的御族之人方可使用。 殊不知苏清欢用的,压根不是什么御族秘术,而是与生俱来的异能。 而此刻,苏清欢稍一用精神力感应,便知道殿门隐藏了不少人。 除了那个在夜帝床边伺候的宫女,殿内的房梁上,屏风后,甚至床下,都藏着不少气息微弱又武功不俗的暗卫。 呵—— 垂死挣扎罢了。 即便三年前被凌迟的那老者复活,如今也再不是她的对手,何况这些人里面,可没一人比得过那老者厉害。 “儿媳参见父皇。” 苏清欢款款走进内室,跪地俯首。 这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对着夜帝行如此叩拜大礼。 看似是在请安,实则是在以她自己的方式,对着这个值得敬重又非杀不可的北冥帝王,送上最后的道别。 而后,不等夜帝开口,苏清欢便自顾自起了身。 “大胆,陛下尚未发话,太子妃怎敢起身。” 帝王床榻旁侧,那宫女冷言呵斥。 苏清欢抬眼看她,也不生气,反倒是露出一抹略带久违的笑意。 她说:“幻音,好久不见。” 一言出,整个大殿的空气都凝滞了几分,暗中的所有人都不自觉屏住呼吸,手悄无声息的摸向自己的武器。 这完全是被太子妃吓到后,暗卫们下意识的反应。 苏清欢感应着暗中发生的一切,不由轻声嗤笑起来:“不要紧张嘛。” 这话,既是对那宫女说的,也是对暗中所有人说的。 “幻音,你假死逃遁三年,如今终于舍得现身了。” 当初,千面幻音与夜凌汐在寒光城刺杀败露,回宫后,夜流华便直接命闲影将所有线索抹除,让千面幻音以死承担所有。 尽管事后,苏清欢已经听闲影说过,是他亲手验明正身后杀了幻音。 但苏清欢莫名就是知道,千面幻音没那么简单就会死,毕竟是她亲手教出来的好徒弟,能够被选上做她替身的人,能如此轻易就死了。 那也太小看她苏清欢的本事了吧。 苏清欢也曾暗中命轻尘查过,但,一无所获。 连那具被闲影丢去乱葬岗的冒牌尸体,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之前,苏清欢一直在奇怪,一个人怎么能消失的跟没存在过一样,直到刚才那宫女开口,苏清欢才听出了她的声音。 正是千面幻音,因为那独特的音色,与苏清欢有九成像,不是特别熟悉的人根本分辨不出来,足以以假乱真。 这也是当初,千面幻音被选中做琉璃宫主替身的重要原因之一。 身形体态身甚至易容术,都可以后天进行调整纠正,但声音是天生的,这一点无法通过后天改变。 而整个北冥皇宫,有能力帮幻音掩盖去一切痕迹的,除了太子,那便只有眼前这位帝王。 夜流华亲口下令杀幻音,自然不可能再多此一举。 所以,这三年来,幻音一直藏在夜帝的羽翼之下,想来是说了不少关于她的好话,否则,夜帝好端端的不等着安心死,非要多整点幺蛾子做什么。 见伪装被识破,那宫女也不再装,直接扯下易容的面皮,露出底下千面幻音的真容。 或者该叫她贾音音,贾任意之女。 “你识破又怎样,今日你是绝对走不出这寝殿的。” 千面幻音话音刚落,几十个暗卫便将苏清欢团团围在中间,不给她留一丝退路。 可苏清欢本也没想逃,又要何所谓的退路呢。 “所以,陛下故意借口请神医入宫,调太子离宫,又召我前来,就是为了杀我?” 这时,苏清欢才终于转头,正眼看向床上俨然进气少出气多的夜帝。 此刻的夜帝,早已不复往日高大威猛,这长达两年的病痛折磨,已经让这个威严的帝王枯瘦如柴。 像个多年饥不果腹的老者,瘦骨嶙峋病恹恹的躺在龙床上,只剩下那双浑浊中勉强带着几丝清明眸子,从苏清欢进来后,便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有些渗人,又有些怀念的意味在里面。 “朕早与太子说过,你不是青韵,你比她要狠心也果敢许多,且身后无牵无挂,北冥困不住你,这天下也无人能困得住你。 毕竟,没有任何东西能困得住,一颗如千年寒冰的铁石心肠。” 咳咳咳—— 夜帝气喘吁吁的说完一番话,便又猛烈的咳嗽起来。 床边,千面幻音体贴的倒了一杯茶,亲自扶起夜帝给他喂下。 苏清欢的目光在两人间来回打转,片刻后,很是笃定的开口。 “所以,这才是你为太子物色的,乖巧懂事又听话的新太子妃。” “至少,音音不会害朕的太子。” 夜帝一句话,证实的苏清欢笃定万分的猜测。 第108章 垂死之挣 “音音,叫的倒是亲热。\" 苏清欢嘲讽一笑,也懒得再与两人 多费口舌。 “直入主题吧,陛下费尽心思召我前来,应该不只是为了杀我这么简单吧。 否则,一杯毒酒,一尺白绫,直接送入东宫岂不省事。 反正太子不在,整个皇宫你最大,东宫之人再如何护我,也不可能公然抗旨。” 咳咳咳—— “玲珑少主果然是极聪慧的。” 夜帝赞叹:“若没有这层身份,你会是这天下最配我儿的女子,可惜啊!” 他不会容忍一个心怀叵测,且已完全将太子玩弄于股掌间的女人,继续留在他的太子身边。 太子妃之位可以为了玲珑城给出去,但皇后至尊,绝对不行。 在北冥,皇后的地位与他国不同,不仅是掌管后宫之人,更是与皇帝一同治理江山的女主人。 就如同夜流华的生母一般,不只是地位尊崇那么简单,也是真正能掌握一国实权的国母。 “可惜?陛下又何必说得如此冠冕堂皇,给自己找诸多借口。” 苏清欢冷笑:“不过是觉得如今北冥已足够强大,粮草兵器钱财都已源源不断,再用不上我玲珑城帮扶,欲除之而后快,榨干我最后一点价值罢了。 我说的可对,陛下?” 咳咳咳—— “是、是又如何,如今这殿中皆是效忠于朕的死士,即便把话说破又如何,无人会传出去,也无人敢传出去。” 见苏清欢识破自己的计划,夜帝也不再掩饰,反而直言不讳。 “你是个变数,一个无法控制的变数,你的心从来不在我儿身上,你只是在利用他达成自己的目的,可朕那傻儿子,却是一股脑儿的栽了进去。 你步步为营步步算计,欺骗我儿对你的一片真心,这些年他为你拒绝了多少女人,又挡回了多少繁衍子嗣的请求。 太子为了你,不惜将七叶莲拱手送上,为你大兴土木修建九华宫,为你铺路捧你至那高不可攀的神坛,为你空置后院绝不纳侧。 可你呢? 在他为你建造的九华宫与他人苟合,勾结外邦意图颠覆我北冥江山,迟迟不肯为他繁衍子嗣。 别说什么体寒无法怀孕的屁话,太子为了你不惜一次次撒谎骗朕,早在半年前,你将最后一瓣七叶莲服下后,朕便遣人查过你的医案,你的体寒之症早好了。 你只是不想而非不能。 朕早就劝过太子,让你生个孩子好牵住你的心,可他非是不听啊,这下好了,你这恶毒的女人,竟、竟给他下那样阴狠的毒,朕好好一个太子,这两年被你整个给掏空了身子。 朕的太子光风霁月,本该是问鼎天下的千古一帝,本该如乾坤日月朗照大地,却因为你这个女人,被生生落下神坛,这两年竟是背上了荒淫无度的名声。 你让他得知一切后情何以堪,他将你放在心尖上疼着护着,凡你所请,凡你所求,无有不允。 你怎么如此害他?!! 苏清欢,你没有心啊!” 夜鼎天越说越气,身体竟也恢复了几分力气,他缓缓从床上坐起,指着苏清欢的鼻子就是一通斥骂。 说到最后,不知是因为身体不适,还是过于心疼儿子,竟是捂着胸口无声抽噎起来,那可怜又悲惨的样子,令人不忍直视。 苏清欢此刻便没眼看他。 她属实是没想到,这一代枭雄尊荣一世的北冥夜帝,竟也会如同寻常父亲般,因为心疼自己的孩子,而哭得像是个失去最心爱宝贝的小老头。 不过,夜流华倒是真真遇上了一个,愿疼他护他,为他筹谋一切的好父亲。 不像她,先是遇人不淑惨死。 后是亲爹不靠谱,想杀她祭旗。 “呵——” 苏清欢冷笑一声,缓慢的往床边挪动,而随着她的脚步,周围一圈圈暗卫也随之围了上来。 “滚开,别挡路。” 苏清欢一声厉喝,周身气势全开,磅礴而出的内力将周围所有人都震飞出去。 除了千面幻音与夜帝被众暗卫挡在身后,受到的波及小些,其余人皆是不同程度的受到重创。 一个个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若非她刻意将对着夜帝那边的力道收了几分,夜帝此刻恐怕早已魂归九霄。 苏清欢终于跨过倒地的暗卫,来到夜帝床前一步站定, “陛下怕不是忘了,我苏府满门十三年前是因谁而死。 他爱我护我疼我又如何,我便要因此放弃报仇吗? 为了一个想要榨干我所有价值的国家,为了一个处心居虑想要杀我的家翁,为了一个灭我满门杀我亲人的夫君? 陛下不如告诉我,你们哪一个值得我如此? 这三年,我冒死收服狼山,令民众重新信服皇室与神女。 我亲事春耕,万里奔波勘验土地,掏空家底筹集粮种,才使得粮食大丰。 我重开互市,让无数百姓无需跋山涉水,便可买到想要的任何东西。 我修桥铺路,打通治下所有要害通道,让粮草补给可以迅速直达军队。 我炼制神兵,亲自去军营指导教学,给北冥操练出一直可以一当十的神枪队。 我亲自操练,为北冥练出一直独一无二的女军,还有可独当一面的女将军。 ...... 我做了那么多利国利民的大好事,陛下如今一句可惜,一句玲珑少主,便想全部抹杀了吗?” 说罢,苏清欢直接上前一步,抬手掐住夜帝的喉咙,将一颗药丸猝不及防丢进他嘴里。 咳咳咳—— “你、你给朕吃了什么?” 夜鼎天扣着喉咙想要吐出来,可那药丸入口即化,早已顺着喉咙流了下去,他根本吐无可吐。 “可使人肠穿肚烂的毒药。” 苏清欢笑的灿烂妖娆极了,俨然一副又在算计人的表情。 也是这时,被苏清欢内力震的跌倒,又被她方才骇人的气势吓到的千面幻音,才终于反应过来似的,几下爬到夜帝身边,帮他快速抚着后背。 “陛下,我去传太医,一定会有办法解毒的。” 那着急又心疼的模样,俨然是一副标准好儿媳的姿态。 啧啧—— “不用白费心思了,幻音,我制毒的本事你该知道,这天下,即便神医谷主亲临,也无法解开。” 本就不是毒药,又如何能解? 第109章 暗中掉包 “你、你怎敢?\" 千面幻音怒目瞪着苏清欢。 “你好歹唤陛下一声父皇,怎可对他下毒,就不怕太子回来怪罪于你吗?\" “父皇?谁认啊?” 苏清欢反唇相讥:“他不会认我这个儿媳,我自然也不会认他这个家翁。那声父皇不过是出于礼貌,你指望谁当真呢?” “何况——” 苏清欢的目光落在角落处,那里因她方才的内力震荡,而露出一点端倪。 赫然正是一套太子妃的制服。 一身淡黄色的典雅宫装,与夜流华的明黄太子制服是一套。 而这样的衣服,在九华宫二层也有一件一模一样的,初云初华本也想给苏清欢穿这身,但她自己下意识的选了血蚕衣。 太子妃在东宫向来说一不二,无人敢违背,初云初华深得她心,更不会违背,即便知道不合规矩,也什么都没说,只帮着给太子妃换好衣服。 毕竟在东宫,太子妃做的不合规矩的事情多了,生气了指着太子鼻子骂都是常有的,一件衣服而已,多大点事儿。 苏清欢今日前来觐见夜帝,本该穿这件制服的,但她没穿,而这里摆着的也不是九华宫那件,而是一件全新的。 夜帝和千面幻音究竟想做什么,已是不言而喻。 无非是李代桃僵,既能暗中除掉她这个心腹大患,又能借着这层身份,彻底将玲珑城收入北冥。 因为那次修国道,这两年,双方百姓间的往来也逐渐变多,不少玲珑百姓开始进入北冥做生意。 听轻尘上次汇报说,锤叔家的女儿都要跟陆良定亲了。 可见双方关系已不似以往僵硬,甚至是敌视,长此以往,坚冰总有彻底破除的一日,两地百姓的融合是大势所趋。 可他们又怎知,这不是苏清欢想要的结果呢? “幻音,我与你玩个游戏如何?” ...... 晚上,太子妃回到东宫时,太子尚未回来。 她一反常态的独自用过晚膳,没有如往常般去膳房给太子做药膳,而是自称身体不适,早早屏退众人便歇下了。 诗雅因为晚上要陪檀儿早睡,因此并不在场。 初云初华也只以为,太子妃是因为陛下召见心神不济,加上刚知道自己怀孕,恐怕还在想着给太子惊喜呢。 心中所觉得太子妃与往常不太一样,出去一趟,不止衣服换了,连日常习惯都略有变化。 其中最明显的,就是白日还吃不下的荤腥,晚上却毫无异状的吃了,还用了不少。 初云初华如今,都还是云英未嫁的黄花大闺女,对女子有孕这种事自是不懂,只听诗雅偶尔提起过,如今诗雅又没在跟前,也没法大晚上跑去问。 两人虽也觉得不太对劲,但人还是那个人,或许,只是偶尔口味变了吧。 初云初华一直在九华宫外守着,避免太子妃有什么吩咐,起夜时找不到人。同时,也是在等太子殿下回宫。 因为那一早一晚的两碗药膳,这两年来,太子殿下不管在外面忙到多晚,歇息必定都要回来九华宫的。 今日也不例外。 夜流华按照父皇旨意,去了约定地点接人,接回的,却并不是北冥请了无数次神医谷主,而是一个少年和女婢。 那女婢夜流华曾经见过,正是琉璃紫衣使——紫熙。 听说是三年多前,因为不知何时惹恼了自己主子,故而被琉璃宫除名,如今是修罗殿的金牌杀手。 夜流华并不知修罗殿与琉璃宫的关系,也不知修罗殿主与他所认识的紫衣使,本就是同一人的两重身份。 这些事情,苏清欢不会主动告知,还是他私下查探才知道的。 当时千面幻音叛主背刺,后来,唯一能与太子妃玩到一起的夜流烟,也去了边营历练做女将军。 于是,夜流华便想到了这个颇得苏清欢喜欢的紫衣婢女,遂派了闲影想将人找来,陪伴照顾他的太子妃,否则她孤身一人在北冥皇宫,身边也没个知心人,定然是寂寞且不快乐的。 可得到的结果却是,人家早已另寻新主,夜流华便也打消了这个念头。 好在初云初华两个丫头还算得用,很会讨他的太子妃开心,慢慢的,夜流华也就忘记这茬了。 今日接到人时,夜流华也第一时间认出了紫熙,甚至还出言嘲讽了几句,惹得紫熙与那少年一阵无语。 将人接进宫安置好住处,留下一句明日为父皇诊脉的话,夜流华便马不停蹄往东宫赶。 谁知一回宫,便被初云初华告知太子妃已经歇下,夜流华轻手轻脚的进去看了眼,见床上女子睡得正香,便也没有过去扰她安眠,转身又出了九华宫。 “殿下这是要去哪儿?” 初云初华诧异,怎么又出来了? “孤还有点事需要处理,今夜便宿在书房,待明早太子妃醒来唤孤,孤过来同清儿一同用早膳。” “遵命,殿下。” 就说嘛,从未见过太子主动与太子妃分房睡的时候,这么晚进去又出来,还以为太子妃又跟殿下生气,把人给赶出来了呢。 原来是太子妃早早睡熟了,殿下不忍打扰,才找了借口去书房将就一晚。 看来太子妃今日真是累了,连惊喜都没顾上跟殿下说,便自己睡了,明日还是得提醒一下。 不然,照太子妃那万事不急的性子,这惊喜的拖到什么时候,他家殿下才能知道。 殿下期盼了三年的孩子,这终于是来了,还是早点让他知道开心开心为好。 免得日后翻起旧账来,净知道找她们这群奴婢的麻烦,太子妃是一句舍不得说,一指头舍不得碰。 “对了,去把孤的药膳取来。” 夜流华刚在里面找了一圈,没看到,只以为是清儿太累,放在膳房忘了端来。 夜流华说完话正准备走,身后两个宫女对视一眼,犹豫道。 “殿下,今日的药膳、没做。” 夜流华忽地转身,眼神如刀看向两女。 “说清楚,今日到底发生了何事?清儿为何如此乏累,连坚持几年的药膳都不做了。说——” 初云初华噗通跪在地上,连连告罪。 “殿下息怒,今日的确发生了些事情——” 第110章 反常之举 “清儿身体不适?可有大碍?\" 初云刚说到苏清欢白日唤了太医,夜流华便急急将她打断。 “不行,方才只是远远看了一眼,孤再进去看看她身体如何。” “殿下。” 初云急忙喊住他,补充到:“刘太医说太子妃无甚大碍,日后好生将养,莫要再食令她恶心反胃之物便好。” 她很是隐晦的提醒。 “你继续说——” 但夜流华并未听出她话中的隐藏之意,他一颗心都挂在清儿今日的反常上。 往日不论多晚,他的太子妃都会等他回来,然后端上一碗热乎乎的亲手做的药膳。 这让夜流华觉得,温暖又熨帖。 不管他在外忙碌的再累,只要一回到九华宫,总有一盏明灯,总有一道身影,也总有那碗热粥,在一日日不厌其烦的等着他。 这让夜流华有种家的感觉。 是的,家。 无人知道,孤高强大的北冥夜太子,也曾期盼有一个温暖的家。 可他的父皇不爱他的母后,对他也多是看待太子的标准,而非一个承欢膝下的儿子,亲厚却并不亲近。 柳皇后生太子时难产而死,因此,夜流华自小就没有母后疼爱,长大后听人提起自己母后,也多是一句巾帼不让须眉的夸赞,也从未感受过母后的关爱。 故很是期盼有一个温暖的家。 这两年,有时他总会盯着檀儿出神,除了是期盼有一个清儿为他生下的孩子,其实也是对完整家庭的羡慕。 堂堂北冥夜太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跺跺脚可以让天下为之震颤的人,竟然会羡慕一个不足周岁的奶娃娃。 说出去怕不是会让人笑掉大牙。 可夜流华就是真的羡慕檀儿。 羡慕她双亲健在,羡慕她父母恩爱,羡慕她尽得宠爱。 但曾经或如今这些所有的羡慕,夜流华在他的太子妃身上,一点点得到了满足。 苏清欢留灯等他回家,悉心为他熬药膳补身子,费心为他为北冥出谋划策,此中种种,无一不满足了他对家的幻想。 佳人在侧,夫妻恩爱,夜流华距离自己羡慕的温暖的家,只差一个孩子。 所以,当今日这一切的期盼,开始出现改变时,他其实是既心慌又失落的,那种抓不住清儿的感觉再次冒头。 所以,他迫不及待的进去确认,见苏清欢还在又放下心来。 但方才两女那句“药膳没做”,又再次把夜流华的心提了起来。 今夜的东宫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本该等他的那个人,早早睡了,没有再等着他回家。 等他的灯灭了,连那碗粥也没了。 夜流华总觉得自己出去的这一天,九华宫发生了什么让他不安的大事,可又不能进去直接问清儿。 只能在这里听两个宫女,一点一点的讲述白日发生的所有事情,但凡她们看到听到的,通通一字不落讲给他听。 这回,直到初云初华将所有知道的讲完,夜流华都没再开口。 就在两女忐忑的跪在地上惴惴不安时,头顶才响起了太子殿下略带颤音的声音。 “清儿留下的药,拿来。” 初云立即将随身携带的药瓶奉上,然后把头埋得更低,小声说。 “太子妃说,若、若再失控,殿下可用之,每两日服一粒,不可贪多,否则伤身。” 这失控到底是指什么,在场几人都心知肚明。 一年前太子妃生辰后,在得知东朝太子夜宿东宫彻夜未走时,太子殿下发了狂,将九华宫一层几乎打砸一空。 当时太子妃正好出宫训练女兵,得知消息快马赶回,才将近乎癫狂的太子殿下安抚住,然后,两人便去了五层折腾了一日,太子殿下才终于是被彻底哄好。 而此时,夜流华又有了癫狂的征兆,他脸色泛着不正常的潮红,身子在微微发抖,接过药瓶时险些没拿稳直接摔了。 他的双手颤抖又慌乱的打开塞子,倒出几颗药,看也不看就直接塞进了嘴里。 吞咽下去后,夜流华平复了许久,心底那狂躁翻腾的欲望,以及恨不得毁灭身边所有的暴虐,才算是终于平息了几分。 此刻,他终于有精力捋清烦乱的思绪。 “所以,一切异常都是在父皇召见后,太子妃回来时发生的。” 初云初华点头。 “起来吧,继续守着,不必管孤。” 说完,夜流华也没有继续再去书房,而是走远了些,与初云初华一样守在九华宫外,一夜未眠。 整整一夜,他像个雕像一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望着茫茫夜色出神,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直到天亮时—— “呜~妃妃,要。哇呜呜~~” 一个小奶娃软萌的哭声从远处传来,夜流华僵硬的扭头看去,便见诗雅抱着檀儿匆匆走来,后面跟着同样焦急的闲影。 一家三口直奔夜流华,到跟前就直接跪在他脚边:“殿下,怕是要出事了。” 诗雅抱着孩子跪在地上,闲影在她身侧,却是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呈上。 夜流华接过细看,发现某处不起眼的角落里,有指甲划下的痕迹,像是什么字又不像,对方划得用力却略显凌乱。 他眼神一微眯,眼底的杀意毫不掩饰的射向闲影:“这玉佩为何会在你手上?方才的话又是何意?” “回殿下,玉佩是太子妃面圣前,送给檀儿玩耍之用。奴婢当时劝过,但太子妃执意要给,便也让孩子拿了。 但今晨起来,夫君无意间看到玉佩,还感慨了一番当初在平原郡游玩,谁知,放下时突然发现上面有字。” 接话的是诗雅,她先是替闲影回答了第一问,而后转头看向闲影,示意他回答另一半,那是诗雅所不清楚的。 “回殿下,属下是从玉佩上的字,猜测恐怕是太子妃出了什么事。 因为属下认识上面的字母,sos,是那年在狼山时,太子妃教给属下的求救信号。 雪山凶险不能大喊大叫传声,但真的遇到危险又必须求援,所以太子妃告诉属下,若信号弹损毁或遗失,便在附近留下这个记号。 逾期不归,她便会循着记号来就属下。后来,属下几次危难时刻,也正是太子妃跟着记号找到并施救。” 求救信号?! 第111章 真假难辨 “可太子妃就在里面,又因何求救,为何求救?\" 夜流华不懂,初云初华也不懂,三人同时看向门内。 “太子妃何时回来的?” 诗雅惊讶,昨夜她哄檀儿睡觉前,还特意来九华宫看过,那时太子妃尚未归来。 所以今早一听闲影说,那符号是求救信号,诗雅立马联想到了昨日陛下召见时,太子妃那心神不宁很是不安的表情。 这才抱上孩子,拉上闲影就往九华宫来了,路上为了从檀儿手里哄下玉佩,夫妻俩费了不少口舌,可最后还是把孩子弄哭了,强行要了过来。 事关太子妃不可马虎,小孩子哭一哭也就好了。 “诗雅姐姐昨晚离开后不久,太子妃便回来了,只是——” “只是什么?初云你倒是快说呀。” 诗雅着急追问,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 “只是太子妃回来时,换了身衣服,就是二层那身淡黄的太子妃制服。奴婢也没见太子妃中途回来过,不知怎的出去时穿着的血蚕衣,怎就突然换了?” 初云这一说,诗雅也想来起来了,昨日她从九华宫二层离开时,太子妃身上穿的是一件红色常服,并非制式宫装。 “是不是中途回来换的,一看便知。” 诗雅看向闲影,闲影自然知道她的意思,于是看向太子请示。 “上去看看那衣服在不在。” 夜流华也想知道,这中间究竟有什么猫腻,他的清儿明明人在宫中又为何求救。 昨晚她的反常举动,又代表了什么? 闲影得令,飞身而起直上二层,然后踩着屋檐上的砖瓦,翻窗进了里面。 “飞飞,爹。” 小檀儿看见自家爹爹飞那么高,当即也顾不上哼哼唧唧的哭了,高兴得直拍手。 很快,闲影便原路返回了,手里提着一个大大的包裹,下来后,当着众人的面打开展示—— 赫然是两套一模一样的宫装,只是一新一旧,乍一看分不出区别,但有一套裙边略微有些磨损,显然穿过不止一次。 这两年,太子妃出席某些较正式的场合,便会穿这套宫装。 看到这里,诗雅的脸色白了几度。 “太子妃除非必要不爱穿宫装,因此这几年宫里只做她的常服,从未做过新的宫装,近期更是没有。 即便有,也不可能是几年前的旧款,这不合乎礼制。加上太子妃昨日面圣前的异状,奴婢大胆猜测,里面之人恐有问题。” 说着,诗雅转头又看向闲影,忽然风马牛不相及的问了句。 “闲影,你确定幻音真的死了吗?” 这话一出,不只是闲影,在场包括太子殿下在内,还有初云初华都有些不明所以。 见众人都很疑惑,诗雅才解释道。 “奴婢也是听太子妃偶然提起过,幻音以前除了是她的贴身女侍,还是太子妃千挑万选出来的替身。 她一手易容模仿的本事出神入化,太子妃曾赞她天纵奇才,有时扮做她时,琉璃宫那些亲侍都难辨真假。 一个人的容貌身影乃至身段,这些都可以模仿,但行为习惯不会变,至少,不会变得如此突然。 倘若里面那人真的有问题,那昨日太子妃回来后的一切反常,便都可以解释的通。 若没问题,咱们顶多就是被太子妃骂几句,至少也换个安心不是吗?\" 最后,诗雅转身将孩子塞进闲影怀中,跪在地上请求到:“奴婢自请进去伺候太子妃晨起,请殿下恩准。” 初云初华对视一眼,同样走过去跪在了一起,无声支持,同时也是请求。 夜流华的目光落在那道门上,许久,他点了点头:“替孤看看,太子妃肩上的伤可有复发。” “是,殿下。” 三女起身,推门走进殿内。 闲影抱着檀儿,默默站在太子身后,陪他一起等着。 但愿,是他们多心了吧。 否则,在皇宫如此严密把守之地,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掉包太子妃的,这得是如何通天的本事啊。 当真能做到如此,那距离北冥朝纲颠覆怕也不远了。 殿内。 千面幻音这一夜睡得其实并不安稳。 这三年,她虽活在夜帝羽翼之下,但日子过得并不算好。 如果不是后来夜帝被她那一手,易容模仿苏清欢却难辨真假的本事打动,她根本没有御前伺候的机会。 为了躲避太子太子妃的耳目,她白日在暗卫营拼命苦练,夜里就会被悄悄送进夜帝寝宫,三年如一日,就这么熬过来的。 暗卫营的三年苦练,确实让千面幻音的武功长进不少,人也更沉稳冷静了,可因为夜帝的折磨,她对苏清欢的恨意也空前高涨。 恨不能食其肉,饮其血,削其骨。 所以,昨日在夜帝寝宫,她一见到苏清欢便失冷静,谁知一开口就被戳破。 昨日她更是因为心虚,回来吃了点东西便直接借口累睡下了。 其实昨夜太子进来时,她是醒着的,可她不敢与他近距离接触。 三年未见,她怕自己太过激动露出端倪,也怕如今的自己已经不够了解苏清欢。 东宫被太子护得密不透风,暗卫营很难接触到这里,因此,千面幻音对太子妃这三年来的很多事,都一知半解。 凭借着夜帝床榻间的只言片语,以及皇宫中的一些传言揣测着,千面幻音没有能自信能瞒得过太子这个枕边人。 所以她只能躲着,只能拖着,期盼着夜帝能早点办完想办的事,然后杀死苏清欢。 到时候,为了北冥不乱,也为了玲珑城不反,她这个假的也必定会成为真的。 昨夜门外的窃窃私语,千面幻音自然也听到了一些,只不过距离太远,她又不敢下床靠近去听,怕被门外之人察觉到,因而听得并不真切。 只捕捉到不是很清晰的只言片语。 什么药膳,还有药的。 她猜测大抵是太子如今身子不好,所以苏清欢给他做了药膳撑着。 也是,被媚毒才操控着的太子,三年如一日的被苏清欢榨干身子,即便有药膳养着,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再后来,外面没了动静,她也便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只是心里有事,总归是睡不踏实,半夜睡睡醒醒好几次。 天快亮才又睡下,结果,没睡多久,殿门便被人从外面推开—— 第112章 哪里都对 “太子妃,您起身了吗?奴婢们进来伺候您洗漱。” 诗雅?! 千面幻音一听那道熟悉的声音,便恨得牙痒痒,被子里的手都捏紧了几分。 当初,要不是诗雅在太子面前戳穿她,直言千面幻音丢下伤重未愈的太子妃,独自跑出宫去祭神节玩,太子又怎会舍得将她送去掖庭局,她又怎会从东宫大宫女,沦落成日日都要刷恭桶的小宫女。 如果苏清欢是害她沦落至此的罪魁祸首,那诗雅,便是这一切的最初推手。 没有她那日告黑状,或许她已经按照苏清欢的安排,代替她侍奉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或许,那个被太子宠成掌中宝的女人,就会是她贾音音。 而非什么苏清欢。 容貌身段身份,包括在床上的技巧,她贾音音都绝不会比苏清欢差。 她缺的只是一点点运气。 贾音音有那个自信,不需要什么媚毒,也能让太子殿下对她欲罢不能,她不信苏清欢那副无趣的性子,在床上会有她更放的开,更会讨男人欢心。 只有无用的女人,才会通过媚毒控制男人对她上瘾。 她贾音音不需要媚毒,不照样可以让夜帝对她着迷上瘾,夜夜欢宠龙榻。 千面幻音收拢飘飞的思绪,假装嘤咛一声,缓缓起身,却在诗雅靠近时,状似不经意的转身—— 啪—— 这响亮的巴掌声,不止诗雅本人被打懵了,就连后面进来的初云初华也是一愣,然,还不等她们说些什么,床上的太子妃便惊愕的睁大了眼。 “呀,诗雅,你无碍吧?本宫方才睡蒙了,不知你竟是离得这样近,脸可还好?” 诗雅捂着脸,疼的半天没有说话。 后面初云初华对视一眼,赶紧上前。 “诗雅姐姐,你去帮太子妃拿件衣裳吧,我们来伺候洗漱。” 说着,赶紧将诗雅往后面挤。 这太子妃果然不对劲,居然直接打了诗雅姐姐,平日太子妃可从不打骂宫人,更别说她最喜欢的诗雅姐姐。 别以为说了几句话就能敷衍过去,这个太子妃方才眼里分明在幸灾乐祸,根本不是真的关心诗雅姐姐的脸如何。 为了避免诗雅再挨打,初云初华赶紧将人顶替下去。 拿衣服只是个借口,她们进来时,早早便上去取来了,就挂在内室入口的屏风上,为了只是让诗雅远离太子妃些。 诗雅转身退开,走到屏风旁拿了衣服,然后回到床边远远站着,看着初云初华在太子妃身边忙绿伺候,她只偶尔帮忙打个下手。 明明做的是跟平时差不多的事情,可今日,诗雅的心情却格外沉重。 即便初云不小心弄湿了太子妃的衣服,三人如愿以偿看到了那右臂上的图案,明明眼前之人就是太子妃没错,可诗雅就是觉得心里不舒服。 不是,她不是。 诗雅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叫嚣,人还是那个人,可感觉不对,不只是因为刚才那个巴掌,她就是能感觉到。 面前的太子妃在看向她时,尽管眼神和面色都很正常,可诗雅就是能感觉到一股莫名的敌意。 可诗雅也知道,不能凭她的感觉判定太子妃的真假,也是万不能如此同太子回禀的。 想到不知所踪的太子妃,以及那千辛万苦才怀上的孩子,诗雅的心情越发沉重,直到初云初华给太子妃手收拾好。 “太子妃,奴婢下去为您准备早膳。” 诗雅与初华告退,留下初云在里面贴身伺候。 至于为何是初云留下,自然是她比初华更机灵,也沉得住气,不容易露出马脚。 ...... “诗雅,你的脸?” 诗雅和初华刚退出来,门还没关上,闲影便抱着檀儿几步走了过来,看着妻子脸上那红肿的巴掌印,他脸色沉了沉。 “她不——” 诗雅一惊,赶紧捂住闲影的嘴,拉上他往远些走,最后停在夜流华面前。 “太子殿下恕罪,容奴婢说句大逆不道的话,那位、不是。虽然处处都很像,容貌身段声音,连膝盖上的疤痕都有,还有那纹样也在,可、可奴婢就是觉得不是。” 诗雅跪在夜流华面前,忐忑不安的说完这番话,然后静静地等待发落。 “既然都一样,你又为何觉得不是?” 夜流华尚未与里面的人正面接触,但他也觉得哪里不太对,说不上来,心里面就是有种很不安稳的感觉。 “这是一种感觉,奴婢也说不清楚。莫非殿下——” 太子既然没有发落她,那便是也对里面之人心存怀疑,否则,按太子以往的性子,是绝不允许有人质疑太子妃的。 夜流华只是目光沉沉的看着殿门,没有说话,而是转头吩咐闲影。 “去查查,东宫近日可有外人来过,比如皇家暗卫之类,最好,抓两个带来。” “是,属下这就去。” 闲影将孩子放在妻子身边,转身离开。 “去准备吧,孤先去沐浴,一会儿陪太子妃用膳。” 这“太子妃”三个字,夜流华说的慢条斯理,却莫名有一股深深的寒意。 诗雅抱着檀儿退下,与初华一道去了膳房催促备膳。 半个时辰后—— 九华宫的圆桌上,摆上了丰盛的早膳,千面幻音正准备动筷,门外一道月白的身影走了进来。 “清儿,不等孤一起吗?” 千面幻音看着款款而来的男人,三年未见,他消瘦了许多,但看上去依旧高大且俊美,不像夜帝那个行将就木的干瘪老头。 吧嗒—— 筷子跌落碗盘的声音唤回了她的思绪,千面幻音下意识就要行礼,却在膝盖弯下去之前猛的想起苏清欢从不如此,赶忙又换上一副恰到好处的浅笑。 “夫君,你来了。” 夜流华的脚步有一瞬间的凝滞,音容笑貌果然一般无二。 可也如诗雅所说,明明哪里都对,但就是感觉、哪里不对。 夜流华不动声色的走过去,本想牵她的手一起坐着,却又想起什么,正要抬起的手忽地转了个弯,落在太子妃耳边散落的碎发上,帮她掖到了耳后。 在他有意无意的碰触下,那耳垂诡异的泛红起来。 第113章 揭穿伪装 “孤的太子妃,今日似乎有些害羞,只是帮你捋捋不听话的头发,便有这般反应,那、若是这样呢?\" 夜流华修长的指尖顺着她耳后,下滑至那如天鹅颈的脖子上,然后,他看到了太子妃微微战栗的身体,以及慌乱且羞涩的眼神,她嘴唇微微抿起,似乎有点紧张又期待的看着他。 啧—— 有意思。 他竟不知,在这三年日日夜夜的调教与放纵中,他的清儿,竟是突然学会害羞为何物了。 往日主动撩拨勾引他时,那大胆又狂放的姿态完全不见了,此刻,竟变成了一个等待着他进行下一步的害羞小女人。 看着这张顶着清儿面容的脸,夜流华一点往日急不可耐的冲动也无,反而觉得有些倒胃口。 一想到他的清儿,如今还不知在哪里受苦,夜流华眼底便涌起浓浓杀意,他忽的一把掐住面前人的脖子,彻底失去耐心,再没有与她继续玩下去的心思。 “假扮孤的太子妃,好玩吗?” “夫、夫君,你在说什么?我就是——” 只是,千面幻音的面皮便被夜流华“唰”的一下扯掉了,一如当初勘察土地到寒光城时,苏清欢也曾猝不及防的撕下他的面皮,那感觉、堪称酸爽! 但此刻,千面幻音却顾不上脸上的疼痛与酸爽,比起这个,她更害怕太子发疯。 一年前太子在东宫发疯癫狂一事,她也是听夜帝提起过的,当时好几个宫人都死在了他手里,若非苏清欢赶回的及时,整个东宫都会化作炼狱。 也正是因此,夜帝才对太子妃产生了怀疑,查了将近一年,最近才终于得知,太子是被太子妃下了媚毒。 那次失控便是因此而起。 于是,千面幻音抓住机会,在夜帝面前除了枕边风,她告诉夜帝,只要苏清欢神不知鬼不觉的死去,她可以变成另一个苏清欢,助他收服玲珑城,继续稳固北冥千秋万代的基业。 夜帝一直是知道她易容模仿的本事的,只是没有一个好的时机用上,他一直在等,等了三年,但最近他明显感觉到自己快不行了,所以,夜帝急了。 而千面幻音也是敏锐的察觉到,夜帝最近的一些变化与松动,所以,之前吹了无数次的枕边风,在这一次终于成了。 恰好,夜帝一直派去神医谷盯着的人,近日也有了消息,闭谷三年不出的神医谷,终于有人下山,且往北冥方向而来。 夜帝理所当然的以为,是神医谷主终于被他请动,赶赴北冥替他看病续命来了,便借由此事支开太子,将太子妃宣到了自己寝殿,准备李代桃僵。 于是,真正的苏清欢被关押,千面幻音假冒的太子妃回到了东宫。 幻音本以为,以她的本事小心避着一些太子就好,总也能撑个三五日,可谁曾想,不过一个晚上便被发现了。 且此刻,更是被太子当众揭了面皮。 “殿、殿下——啊——” 千面幻音尖叫一声,整个人被狠狠扔出去,直接撞在殿中的石柱上,后背肋骨断了几根,腰也快断了。 她痛苦的倒在地上,不住的呻吟着,脸上却是嫉恨又得意的笑了:“发现了又如何,你们救不了她,谁都救不了。” “还敢算计清儿,孤要亲手杀了你,看你这次如何死里逃生!” 夜流华取下墙上挂着的佩剑,大步朝千面幻音走去,大有一刀砍断她脖子的架势。 “你杀啊,有苏清欢陪葬,我死了也不亏。哈哈哈——” 死到临头,千面幻音依旧在嘴硬强撑,心里实际怕的要命。 也不知道守在东宫外的暗卫,有没有发现她这边的情况,又来不来得及去通知夜帝救她。 “殿下!” 听到那句“苏清欢陪葬死也不亏”,诗雅再也冷静不下去,抱着檀儿就从殿门外冲了进来。 原本夜流华是让她先带孩子回去等,可诗雅哪里等得住,回院子绕了一圈,又不放心的过来瞧瞧。 在门外偷偷听了好一会儿,刚还在庆幸殿下终于揭穿了这人,下一刻,就被那句陪葬给吓到了。 瞬间也顾不得多想,直接抱着孩子就冲上去拦太子,生怕他一个发狂真的杀了这人,那太子妃万一真的、回不来了呢? “太子殿下,求您冷静,太子妃和肚子里的孩子还在等着您救,您不能在这个时候失控啊!” 正怒火中烧,几乎要失去理智的夜流华,在听到那句太子妃和孩子时,眼底终于是恢复了一丝清明。 他看着诗雅和她怀中吓得小声抽噎的檀儿,难以置信的问:“你刚才、说什么?” 诗雅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情急之下,竟是把太子妃想亲口说给太子的惊喜,给直接捅破了。 但事急从权,诗雅也来不及多想,当即把昨日刘希诊脉以及惊喜的事,原原本本给夜流华说了一遍。 “孩子,你说清儿怀了孤的孩子?” 突如其来的惊喜与幸福,险些把夜流华砸晕,先前狂躁的症状此刻已全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抑制的喜悦。 “清儿有了孤的孩子。” 他只反复的重复着这句话,脑海里已经在想象孩子降生后,他们一家三口和美幸福的画面。 佳人在怀,夫妻恩爱,孩子受宠。 至此,他对温暖家庭的幻想全部实现,此生亦算圆满。 但总有人见不得别人好,总想破坏这些美好,看着别人痛苦她才满足。 “孩子,哈哈哈,不会有了。再也不会有了。” 千面幻音不知想到什么,她身体痛苦的蜷缩在地上,脸上却笑的眼泪都出来了,这癫狂的模样,看着比方才夜流华还要疯。 “你说什么?” 夜流华忽地收起笑容,持剑指向地上之人:“什么叫不会再有,给孤说清楚。” “哈哈——殿下去问你的好父皇啊,问问他到底干了什么丧尽天良的好事!” ...... 闲影回来时,九华宫的殿门是关着的。 他推门,押着着两个暗卫打扮的人,走进殿内,一进去却发现—— 自己的妻子抱着孩子与初云初华,正瑟瑟发抖的躲在角落,看见他进来,满面惊恐的朝他一直摇头,嘴上用唇语说着“不要”“不要说”。 第114章 皇室丑闻 不要说。 诗雅拼命向他摇头,但闲影却很快收回了目光,嘴角带着苦涩又嘲讽的笑。 不说,便可以当做不知吗? 可他刚才在外面,已经审问了那两个盯梢东宫的暗卫,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啊。 “禀殿下,东宫外抓到两名盯梢的暗卫,审出些不堪入耳的东西,您、可要听听一听?” 闲影走到夜流华面前跪下,身侧是几乎被削成人棍的千面幻音,只有那一张脸还算完好。 残肢断臂,血肉翻飞,落了一地。 地面早已被殷红的血水覆盖,太子殿下眉眼阴鸷带着疯狂,身上素来不染纤尘的白袍,此刻已经溅了许许多多血迹。 像是初雪上落下的大片红梅,美丽却也刺目。 “说——” 夜流华看也不看闲影,只是直接剑指其中一名暗卫。 噗通—— “太子殿下饶命啊,奴才等也是奉命行事,并非有意窥探东宫。” “奉谁之命?来东宫作何?” 夜流华强逼着自己压下杀人的冲动,努力问着自己想知道的东西。 其实他此刻已经很是疲累,脑子很疼,意识也有点恍惚,眼前出了一个虚影,已经看不太清楚人了。 昨日外出奔波了一整日,晚上又没睡,还连着两顿没有药膳压制,再加上这一件件接踵而至的好事坏事的来回刺激,夜流华已经在崩溃的边缘。 明明昨夜已经吃了好几颗药压制,可是内心那股狂躁却是怎么也压制不住,对了,他的药呢? 夜流华反手开始在身上摸索,终于找到清儿留给他的药瓶,立即倒出好几颗,又是一股脑儿的塞进嘴里。 “陛下,是陛下命奴才盯着东宫,尤其注意、太子妃的动向,一有异常,立即上报。” “继续说——” 闲影看出太子脸色很是难看,隐隐有爆发征兆,便替他开口催促。 “昨日陛下传旨要召见太子妃时,你们在何处?还有太子妃面圣时,又到底发生了何事?” 那暗卫身子一抖,有些不敢开口,但对面之人是监国太子,又被用剑指着,身后还有闲影虎视眈眈,根本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昨日大监传旨时,我等就潜伏在楼上,陛下有令,若太子妃反抗,便、便强行将其带走。” 其实夜帝原话是—— 若太子妃反抗,或东宫之人胆敢阻挠,一律杀无赦,只需留太子妃一命即可。 “所以昨日,清儿正是因为察觉到周围有暗卫盯梢,才不敢明着求救,只来得及留下那枚极隐晦的玉佩。” 夜流华忽然明白了,清儿之所以用那么隐秘的手段求救,是因为这个原因。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他的父皇,那绝对是一个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性子。 昨日但凡清儿抵抗,或是东宫之人阻挠,这九华宫必定会血流成河,即便他回来,也是木已成舟,为时已晚。 “昨日面圣,陛下、对孤的太子妃做了什么?” 跪在地上的两名暗卫,身子身体齐齐一抖,顿时趴在地上不敢说话了。 夜流华面色一沉,所以,千面幻音方才的话不是说谎骗他? 他的父皇真的对清儿—— 唰—— 啊—— 夜流华手挽剑花,直接斩下两人一只手臂:“孤再问最后一次,他做了什么?!” “陛下先是命我等围杀太子妃,然后命幻音假扮太子妃,收服玲珑城的同时,稳住四国目前的局面,而后徐徐图之。 但计划被太子妃识破,她反抗重伤我等,并不给陛下喂下毒药,之后,幻音不知做了什么,太子妃忽然就失利被擒。 之后,就——” “就怎样?!!” 这几个字,夜流华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第一次,他对素来敬重的父皇产生了怀疑,甚至是恨意。 “陛下将我等赶出门外,只留下幻音在里面伺候,但我等出门时,听、听到了布帛撕裂的声音,还有、还有太子妃的哭喊,她叫骂着禽兽和罔顾人伦这种话。” 另一名暗卫接话继续说完,随后死死叩首在地,不敢再动,也不敢再言语。 “抬头。” 半晌,头顶忽然响起这道轻飘飘听不出喜怒的声音,是太子殿下。 两名暗卫不明所以,但还是听命抬起头,但也就是这一抬,让他们的生命彻底终结在这一刻。 夜流华直接出手将二人枭首,而后,他正准备出门,却听千面幻音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经历那样的折磨,她不仅没死,反而在短暂昏迷后,再次清醒了过来。 “哈哈,荒唐吧,可笑吧,父子俩共用一个女人,简直是天大的皇室丑闻,传出去,这北冥的天怕是得破个大窟窿。 夜流华,你看不上我又怎样,苏清欢如今比我更脏。 你没看到你父皇那急不可耐的模样,他日夜折磨宠幸我,心里想的却是儿子的女人,真是又老又恶心又变态。 你也没看到苏清欢被迫承宠时,那狼狈哭喊的模样,她喊着夫君救我,夫君你在哪儿,可直到她腹中胎儿化成一摊血水,你也没能去救她。 哈呃——” 于是,千面幻音成功的激怒了夜流华,也如愿以偿的死在了喜欢的男人剑下。 对,就是这样。 死了就解脱了。 她不要这样不人不鬼的活着,尤其是,活在夜流华眼前。 反正苏清欢都要死了,大仇已报,她先去地狱等她一等又何妨。 苏清欢,我没赢了你又如何,你也没赢不是吗? 你步步算计以身为饵又怎么样,你还是不如我,你所谓的大仇终将功亏一篑,而我已经报了。 哈哈哈—— 苏清欢,我在地狱等着你。 爹娘,音音,来找你们团聚了。 这人间太苦,下辈子,女儿不想来了。 “收拾好九华宫,孤,去接她回家。” 夜流华眼中一片冷凝,他大步走出殿门,背影僵硬又绝望。 清儿,孤,该拿你怎么办? 殿中,在太子殿下离开后,诗雅初云初华终是抱成一团,呜呜的哭了出来。 “娘,姨,不。” 一直被诗雅按在怀中,捂眼捂耳的小檀儿,原本已经睡着,忽然被头顶一阵哭声吵醒,她迷茫的眨眨眼睛。 第115章 夜帝好转 小檀儿不明白娘亲和姨姨为什么哭,但第一反应就是安慰,不哭,不要哭。 可惜她还太小,说话只能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且经常说的磕磕巴巴,需要人连蒙带猜才能懂。 “好了,你们先出去缓缓,顺便理理思绪,待太子妃回来莫要提及此事,咱们全当不知情,别、别让她难堪。” 闲影走过去将妻女扶起,吩咐完这些,又招呼人开始收拾殿中残局,然后,便又急急追着太子离开的方向而去。 太子殿下那般神情,恐怕要出大事,他得赶紧跟上去看着点。 闲影追上太子的时候,夜流华已经命身边影卫去搜查整个皇宫,同时,命禁卫军将暗卫营看守起来。 昨日,所有参与围杀清儿的人,都必须死。 如今正值新旧交替的关键时刻,他不能贸然弑父,但杀几个暗卫消消火还是可以的。 等夜流华带着闲影走到夜帝寝宫外时,派出去的暗卫也已经回来,但没有一个带来好消息。 整个皇宫都找遍了,没有太子妃的踪影,唯一剩下一处,便是眼前夜帝的寝宫。 想到这里,夜流华心口就胀痛难忍,他又恨又悔,昨日怎就听了他的话,出宫接什么狗屁神医去了呢。 神医没接到,直接到一个半大小子,和一个不怎么忠心的丫鬟。 夜流华的目光落在面前的宫殿上,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很想不顾一切的提刀杀进去,他想去问问那个男人,为何这样对他,对他的太子妃。 一直以来,他虽不是个好父亲,却对夜流华而言,是个很好的父皇,他给了他一切,太子尊荣,无尽宠爱,无上地位。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将他心爱的女人羞辱折磨,害死了他刚刚得来的孩子。 夜流华此刻不禁有些怀疑,为了这样的人,他以赔上妻儿为代价,真的值得吗? “太子殿下,您可算来了,神医方才已经进去,您可要进去看看?” 昨日到东宫传召的那老太监,远远便到了夜流华,忙走过去见礼,顺便提了一嘴方才进去的人。 夜流华目光扫过他,意味不明的问了句:“听闻昨日,是大监去东宫传召太子妃,后来也是你亲自将她送回的。” 那老太监是掌管皇宫内务的大太监,包括朝臣在内,人人见了都要尊称一声大监,可今日,他却是第一次听太子如此唤他。 他心中一跳,莫不是太子知道了什么? “昨日正是老奴,太子妃如今可好,昨日路上瞧着似乎不太舒服,回去可有请太医瞧瞧?” 夜流华听出了他话语中的试探,只道。 “尚可,今日倒是没听她说有何不适。” “如此便好,太子妃一切安好,咱家也就放心了。” 不是被发现了就好。 若当真让太子殿下看出端倪,里面那位如今命不久矣,恐怕是保不住他们这些听命办差的人。 “闲影,在外候着,孤进去看看。” 夜流华给闲影递了个眼色,随即进入大殿。 他进去时,里面之人似乎已经诊脉结束,正与夜帝说着话。 “陛下进来可是用了什么神药,这脉象瞧着比太子殿下说的,好了许多。” 少年的嗓音很好听,但语气却是平淡。 夜帝似乎停顿思索的一下,有些不确信的问:“朕的身体好了?没中毒?” “并非好了,而是延缓。” 少年继续无波无澜的回答。 “延缓?何意?” 夜流华走进去,出声询问。 之前太医说他已是油尽灯枯之状,不论再珍贵的药材如何将养,都已无力回天,日子也就这几天了。 故而,夜流华才传信边营,命夜流烟和夜凌汐回京奔丧。 怎会仅一日,就忽然好转了呢? 寝殿外守着的也有夜流华的人,他自然知道,昨日除了他的太子妃,无人来见过夜帝。 那么,是清儿做了什么? 夜流华忽的就想到了那枚所谓的穿肠毒药,他的清儿,经常会有些恶趣味在身上的,所以,真的是她。 她救了父皇,却被父皇那样对待。 夜流华忽然对面前帝王生出一股强烈的反感,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就是颇有几分爱恨交织的难受。 一瞬间,他看向夜帝的眼神都变凌厉了几分,但夜帝沉浸在活命的喜悦中,他甚至下意识的往某处瞥了一眼,应该也是想起了昨日太子妃喂他的那颗毒药。 原来、竟是救命药。 夜流华敏锐的抓住了那抹可疑的眼神,不等他做点什么,少年的声音再次回荡在空荡的大殿中。 “有人给陛下服用了神药,类似雪莲丹,却又比之效果更甚,不知此人在何处,小子可否请求一见?” “不可。” “不可。”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少年前后看了看说话的两人,不解又疑惑。 “我师从神医谷主,沉迷此道,求见仅为讨教医术,并不会做什么,还请陛下和太子放心。” 夜帝也知自己反应有些过激了,赶忙找补:“并非不愿让小神医见,只是此人如今不在宫中,怕是要让你失望了。” “无妨,我可在北冥多待几日,等她回来再见就是。” 少年也很执着,听着是非见不可。 这时,夜流华上前开口:“小神医有请,自当满足,只是父皇身体刚有所好转,不宜太过操劳,还请移步殿外说话。” 其实,夜帝如今的状态比昨日好了许多,不止之前持续不断的咳嗽骤减,就连那张枯瘦的脸上,也多了几分神采。 但太子既然已经如此说了,夜帝也不好因为这点小事,就当着外人在场拂了太子的脸面。 于是,夜鼎天便也点了点头。 “有劳小神医。” 少年转身就走,身后帮他提药箱的紫熙紧步跟上。 \"父皇好生歇息,孤送完小神医,再来与您说话。\" \"太子去吧,说话不急,你昨日奔波辛苦,忙完早些回去歇着。近日朝中事多,你多上心,这个位置只会是你的。\" \"谢父皇。\" 夜流华躬身行礼,掩住眼底泛滥而起的杀意。 往日听起来关心意味十足的话,此刻听着却像是个笑话,如果父皇眼中的神色别那么急切,眼睛别总往角落那处看,这番关心之语会更具真实度。 第116章 她出事了 行完告退礼,夜流华转身向外走去,步子迈的极大,但每一步都走的极为缓慢。 在他跨出殿门回身关门的那一瞬间,夜流华看到卧床两年的父皇,竟是奇迹般地下地往角落那处走去。 清儿!!! 夜流华沉着脸在门口站了一会,才转身走向等在白玉栏那里的少年和紫熙。 \"小神医。\" \"太子殿下。\" 两人同时开口,却又同时顿住,而后,夜流华先开了口。 \"太医之前说,父皇沉疴难愈最多不过的三五日,方才听小神医所言,情况似有好转,那——\" \"虽有神药延缓,但超不过一月。\" 少年笃定道。 停顿片刻,少年又道:\"听闻北冥太子妃乃医术奇才,她所独创的缝合之法和破腹产子,这两年在各国被奉为神法,不瞒太子,小子此行北冥的目的便是在此。 不知,可否厚颜求教一二?\" 从少年提起太子妃开始,夜流华的神色就开始变得有些奇怪,面色苍白,神情痛苦,似乎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太子殿下?\" 见夜流华久不回应,少年又喊了一声。 下一刻,太子殿下急切中带着颤抖的声音响了起来。 \"闲影,送小神医回去,好生照料。\" 正在那边跟大监套话的闲影,听到这声喊顿觉不妙,连忙跑过去一看。 完了,太子殿下有要发狂了。 \"神医这边请——\" 闲影赶紧带着少年和紫熙离开,走了几步又不放心的回头看去,果然见太子殿下哆哆嗦嗦的在拿药,有好几颗掉在地上弹远了,但太子管也不管,只是将手里的一把一股脑儿全往嘴里塞。 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听说那药虽可抑制殿下发狂,但却很是伤身,这两日殿下吃得太过频繁,每次量都很大,别是等太子妃救出来,他又不行了。 夜流华嗑药这一幕,不止闲影看见了,少年和紫熙也同样看见了。 或者说,寝宫外的所有人都看见了,但看着太子那阴沉又赤红的眼睛,没人敢上前去。 以前还好,有人看到太子如此,肯定会上去关心慰问一二,可自从一年前太子在东宫大肆残杀宫人后,虽然东宫和陛下都在极力捂着不让消息外泄,可世上哪里有不透风的墙,宫里乃至许多朝臣,都暗中听到了风声。 虽然这一年太子控制得很好,癫狂之症没有再复发,但所有人都本能畏惧着。 往日光风霁月风华无双的太子殿下,痴爱太子妃已经到了癫狂的地步,成婚短短三年,整个人变得形容消瘦狂暴易怒,除了太子妃无人能治得住太子。 外界已有不少对太子不利的传言,说他荒淫纵欲有之,说他色迷心窍有之,说他嗜杀成性有之。 总之,短短三年,太子与太子妃的名声,就像是一个天平的两个极端,分化极为明显,一个从万名敬仰被沾染污名,一个从排斥不容到万名敬仰。 这夫妻俩,将极左极右诠释的那叫一个彻底。 \"小神医先休息,有事吩咐门口宫人即可,他们不敢怠慢。告辞。\" 闲影将人送到住处,便匆匆离开了。 他得赶紧回去陪着太子殿下。 太子妃不在,他得帮忙看着些太子,可别再出什么事才好。 少年与紫熙对视一眼,随即走进房间:\"进去说。\"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殿内,关上门,紫熙几步来到少年面前:\"小王爷,不对劲,主子定是出事了。 入宫前,我曾让翎鹃给主子送信,可它只是出去一会就回来了,信原封未动。还有方才——\" 少年伸手放在紫熙肩上:\"莫慌,姐姐做事自有分寸,我们应该相信她。别急,慢慢说——\" 少年正是云景安。 三年过去,他长高长大了不少,如今已是正常少年人的身形,容貌气度皆是不凡,瞧着不输他的兄长,浑身隐隐有一种与苏清欢极为相似的气质。 听着他沉稳的语调,紫熙的心莫名有被安抚到,她深吸了口气,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方才在殿中时,夜帝与夜太子的反应很不寻常,普天之下能做出与雪莲丹相似又超越它的存在,唯主子一人,他们拦着不让见,定是与什么猫腻。 还有,夜太子看向夜帝的眼神有杀意,他虽掩饰得很好,但我对杀气这东西最是敏感。\" 当时夜帝忙着惊喜能活命,云景安不知在想什么,但紫熙在一旁看得清楚。 夜太子不知因何对夜帝起了杀心。 \"我也有同感,且这种感觉,在殿外向夜太子求见姐姐后,我又更确信了一些。\" 云景安正是察觉到不对,才故意在殿外提出想见太子妃,一为试探,二来也是真的想见。 但夜太子的反应让他有些出乎意料。 应当是姐姐对他做了什么,那人一副纵欲过度的虚弱模样,人已经有了上瘾且狂躁征兆,他吃的那药或许就是针对这种症状的。 这三年,云景安不止跟着紫熙学武,也跟着兰无忧学医,甚至自己还学了一些别的。 怎么说呢。 云景安的天赋很高,不论什么,一学就会一点就通,兰无忧甚至能在他身上看到苏清欢的影子。 他曾不止一次的感慨,师妹眼光就是毒辣,帮他找了这么个好徒弟。 还好当时他去临安了,否则可不就错过了一个绝佳的好苗子。 云景安每每听到兰无忧夸自己,也只是笑笑不说话。 姐姐的眼光,怎可能不好。 但在得知苏清欢要嫁北冥太子为妃时,云景安第一次觉得,姐姐的眼光是有点不太好。 选哥哥都比那个夜太子强。 可他人在神医谷,被苏清欢勒令三年不得出,连后来从玲珑城回去的兰无忧也是如此。 他等了三年,时间一到,便即刻出谷。 但中间回了趟临安见哥哥,又处理了些七星楼的事,一来二去的耽搁,行程不得已呗延后。 七月中旬出的神医谷,中间硬是拖了三个月,故而如今才到北冥。 “我们不知姐姐计划,别贸然行动,想办法与她见上一面,再做计较。 我们出谷的消息她定然是知道的,既然不曾阻止,便是她也想让我们来,再等等。 想办法联络姐姐身边影卫,我记得是叫轻尘吧,看看他是否知道内情。” 第117章 请求相见 云景安有条不紊的做出安排,紫熙被他的气定神闲影响,也越发冷静起来。 “我这就去联络轻尘。” 这两年绿意陪着流烟公主去了边营,此时人并不在皇宫,否则,紫熙其实更愿意找她问问情况。 是的,从一开始,绿意就是琉璃宫的人。 她奉命潜入北冥,机缘巧合下被夜流烟带回了皇宫,自此,开始长达五年的潜伏,她无需收集任何情报传回,宫主当初只给了两道命令:活着和往上爬。 爬得越高越好。 绿意做到了,她是进入北冥的琉璃宫暗探中爬得最高的,也因此,她得到了该有的奖励。 时隔五年,她的宫主嫁入北冥,绿意终于见到了自己的主子。 那日,绿意陪着公主去东宫探望未来太子妃,在东宫外的凉亭初见时,她一眼就认出了苏清欢。 那是她的宫主,玲珑少主竟就是琉璃宫主,她的主子。 那一刻,绿意惊喜又恍然,她险些就没有忍住激动迫切与她相认的心情,而显然,她的主子也早早就认出了她。 仅一个眼神,她们便心神相通。 后来,她们依旧如同从前一样,在这北冥皇宫,在太子与夜帝眼皮子底下,配合着做了很多事。 直到两年前绿意跟随夜流烟去了边营。 当然,这些事情紫熙并不知情。 毕竟,从绿意奉命潜入北冥至今,她们姐妹已经有好多年未见,而平时在琉璃宫偶尔出现的绿衣使,不过是主子为绿意安全着想使得障眼法。 六年前那次轰动武林的七姝齐聚,也是那替身出现的,绿意并不在场。 所以,紫熙也很想念绿意,那是她的四姐。 算算,她们如今已经有八年未见。 不知四姐到时候,是否还能认出她来。 毕竟八年前,紫熙还是个刚刚十来岁的小姑娘,如今长相身量都变了许多,认不出来其实也算正常。 …… 夜帝寝殿外。 闲影回去时,夜流华仍站在那处白玉栏前,他背影挺拔却略带萧索,神色极尽复杂的看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殿宇。 清儿,等我。 见闲影回来,他转身往东宫方向走。 “命禁军拿下暗卫营,反抗者杀。” “传令各皇子皇女,在外的火速赶回,在皇城的不得打扰陛下静养,违者杀。” “即日起封锁东宫,许进不许出,直到太子妃安然归来,让他们闭好嘴,孤不想听到什么不入耳的污言秽语。否则,杀。” 一连三个杀,可见太子殿下此刻心中那难掩的杀意。 顿了顿,夜流华又继续道:“传令京畿营加强京中防范,若有异动者,不必上报,直接抓起来,抓不了直接砍了,有什么后果,孤来担着。” “传令朝臣,明日恢复早朝,陛下时日未久,孤要与他们商议继位之事。” 听到这里,闲影有些惊了:“殿下,这是否太过着急了些,陛下尚未——” 陛下尚未驾崩,太子就着急继位,还要在朝堂上直接商议?! 虽说人尽皆知,这北冥下一任帝王,定是非他家殿下莫属,可到底那位还一息尚存,太子如此行事,难免落人口舌。 说好听点那是商议继位,说不好听,那就是着急篡位。 殿下如今在北冥的声望已经大不如前,虽说那种事情上确实不好控制,可到底对他的名声和威仪造成了不小影响。 要不是还有一个名声极佳的太子妃,与太子两相中和,闲影都有点担心太子殿下地位不保。 毕竟夜帝孩子一大堆,私下里不安分的也有不少,可前有夜帝死死压着,后有太子自己争气压着,如今有太子妃声望压着,总归是成不了多少气候。 但—— 闲影有些担心的看了眼前面的背影,太子殿下这回,恐怕是真的要遇上大麻烦了。 如今夜帝命不久矣,又做出那样的丑事,人死如灯灭,他一去倒是干净了,留下一堆烂摊子没法处理。 那件事一旦传扬出去,夜帝这大半生积攒起来的声望,估计是要毁个彻底。 堂堂帝王,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瞧瞧觊觎自家儿媳,还—— 再就是太子殿下,如今声望毁了大半,若是再没有太子妃压着,北冥怕是真的要乱起来了。 太子妃啊,你可得好好活着,不论如何,活着总归还是有希望的。 太子如此在意你,想来—— 想来应是不会介意的。 闲影偷偷打量太子神色,见他在自己问出那句话后,也是陷入了沉思,一直到走回东宫,前面的人才突然停下脚步。 “不要质疑,不要多问,去做你该做的事。落子无悔,他不仁枉为君父,孤,便可不义不做那孝子。” “另外,秘密带刘希来趟东宫。小心行事,不可让旁人瞧见。” 闲影瞳孔一缩:“殿下——” “不必害怕,孤很清醒,也不会做出亲手弑父之举,但折腾一下还是可以的。” 至于要折腾谁,两人已是心照不宣。 “是。” 闲影不再多言,转头去叫上黑影桓,两人分头行动,效率更高。 …… 密室。 苏清欢浑身狼狈的坐在地上,面前是躺在地上嗯嗯啊啊面色潮红的枯瘦老头,正是夜帝。 她眼底紫色缓缓散去,有些厌恶起身退开几步,过了一会儿,又不解气似的,走上去狠狠踢了一脚地上的夜帝。 苏清欢也是属实没想到,夜帝对她竟然会有那等龌龊的心思。 千面幻音也是个该遭天杀的,自己被夜帝玩弄折磨还不够,竟然想着把她也送上那肮脏的龙榻。 她要不是有异能加持,且一早就有防备,恐怕是会真的中招。 那日,夜帝刚要在寝殿围杀苏清欢,却被反杀,一众暗卫被她一招重伤,再无还手之力。 苏清欢本可以就此离开,但她没有。 这三年,夜帝一直在等,等一个能彻底除掉苏清欢的机会。 但苏清欢又何尝不是在等。 那日,夜帝亲手将这个机会送到了她手中,苏清欢从来不是一个,会对仇人心慈手软的人。 她对自己狠,对待仇人只会更狠。 所以,她毫不犹豫的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第118章 覆灭计划 时间回到昨日—— “幻音,我与你玩个游戏如何?” 在喂完夜帝续命丸之后,苏清欢忽然凑到千面幻音跟前,如是说道。 然后,苏清欢直接脱力晕倒在地。 不愧是苏清欢亲自选中作为替身的人,千面幻音对她的了解还算不少。 为了防止苏清欢底牌尽出,导致夜帝这方控制不住局势,千面幻音事先在殿内点了无色无味的迷药,且是专门针对苏清欢的迷药。 千面幻音一直知道,苏清欢体质特殊百毒不侵,只对几种特定的药物有反应,所以将之告诉了夜帝,夜帝也不负她望,命人研制出了这种只针对苏清欢,其他人闻了却不会有反应的迷药。 在苏清欢进门之前,这药就已经在香炉内燃了大半个时辰。 一方面是苏清欢姗姗来迟,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确保效果。 只是,千面幻音之前被连番震慑,早就忘记还有迷药一事,此刻苏清欢突然晕倒,她反倒是有些怔愣。 上一刻还气势汹汹好似要杀了她的人,此刻,却无知无觉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 \"愣着做什么,还不把人弄上来。\" 夜帝隐含激动且带着兴奋的声音,唤回了千面幻音的神智。 千面幻音蹲下身,将苏清欢扶到床上,放在夜帝身侧的空位上。 \"幻音留下,其余的都退下。\" 夜帝压抑着迫切的心情,将所有暗卫遣退出去。 他虽因为这三年长期病弱卧榻昏聩了不少,但到底还存了一丝理智,不至于在一群人眼皮子底下,做出那等出格又败德的事情。 所以,在一众暗卫刚退出殿外后,里面便响起了女子的哭喊和哀嚎。 但事实上,却并非是暗卫们所想象的那样。 苏清欢压根没晕,她只是装作中招而非真晕。 那迷药虽说是无色无味极难察觉,但苏清欢还是一进殿就通过精神力感应到了异常,可以观察下很快就发现了端倪。 她仔细感受过,那迷药对三年前的苏清欢有效,但对如今的苏清欢,效果聊胜于无。 这些还要感谢夜帝和太子的慷慨,将七瓣七叶莲都给她吃掉了。 他们只知七叶莲可以续命增补身体,却不知,它对苏清欢的异能更是帮助极大。 如今,别说那几种所谓特殊的是药物,再厉害的毒都无法让她中招。 当然,除了她自己炼制的,比如媚毒。 在所有暗卫出去后,殿门关上的瞬间,她便睁开了眼睛,眼底是一片紫色,直接对上了朝她扑过来的夜帝。 夜帝猝不及防撞进那双紫色的眼眸中,身体的虚弱以及方才心神荡漾带来的冲击,让他根本无力招架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夜帝很快便被苏清欢催眠控制,在床边的千面幻音察觉到夜帝突然没了动静,转身过来查看时,苏清欢反手将她点穴定住。 千面幻音惊恐的睁大了眼睛,然后下一秒,同样对上了那双弥漫着紫色的美眸。 苏清欢依样画葫芦,把两个中了催眠术的人一起丢在了床上。 不得不提的是,自从第七瓣七叶莲服下后,不止是异能,苏清欢的催眠术也有了精进。 催眠术共分三个层次:催眠控制,植入梦境,以虚化实。 如今,苏清欢已经是第二个层次,她可以给中术之人植入她想要的梦境。 所以方才,她顺手给千面幻音植入了一个梦境。 梦境里,她就是真正的苏清欢,是北冥尊贵无双太子妃,却在某一日被夜帝召见时,罔顾人伦强行凌辱。 而她深爱太子,此等乱伦悖德之行如何能接受? 所以,那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哭喊,以及咒骂求救的话,便从千面幻音嘴中,以太子妃的口吻骂了出来。 而夜帝则被下了暗示,如今他身下的人就是他想看到的人。 听着夜帝嘴里时而呢喃青韵,时而唤着清欢,旁边,苏清欢杀人的心都有了。 她是真的没想到,往日英明霸道的一代帝王,会因为三年的缠绵病榻而变态至此,竟觊觎自己的儿媳,真是越老越昏聩,恶心透了。 不过—— 苏清欢看着不停哭喊咒骂的千面幻音,总觉得夜帝如此变态,和幻音绝对脱不了干系。 又或者,是夜帝的隐藏属性,被她给挖掘出来了。 明明心中爱慕的是太子,却因为仇恨而委身爱慕之人的父皇,啧啧,怪不得她能跟夜帝凑一块,果然是臭味相投啊。 什么萝卜填什么坑,属实配了一脸。 苏清欢觉得很是反胃,赶紧转身走开了。 她开始在寝殿中到处晃荡,想找找看有没有什么意外之喜,但结果令人失望。 等苏清欢一无所获的再次出现,且是从那间夜帝准备来关她的密室出来时,她的视线再次落回床上仍在火热运动的两人身上。 七叶莲莲心不在这里,又会在哪儿呢? 皇宫宝库没有,甚至整个皇宫,她这两年几乎都命人翻遍了,怎么就找不到呢? 夜帝还真是会藏东西。 但想着想着,她的思绪就有些发散。 啧啧,别看老头挺大一把年纪,又病了三年瘦的快皮包骨了,可在这事上还挺、能干。 她都出去晃荡了大半个时辰了,回来还折腾着呢,瞧瞧,给咱们幻音小美人儿都干出血了。 等等,血—— 苏清欢低头看了看自己平坦紧实的小腹,突然就有了一个好主意。 夜帝不是想榨干她最后的价值再过河拆桥么,还敢对她存有那等龌龊的想法,那就别怪她杀人诛心了。 苏清欢要让夜帝尝尝父子反目成仇的滋味,还要他在臭名昭着英名尽毁中的死去。 原本,苏清欢只是想给他一个体面些的死法,就这么在病中死去不好吗? 可架不住夜帝爱折腾,且折腾到她头上来了。 所以,她改主意了。 在原先覆灭北冥的计划上又加了一笔。 帝王昏聩死前强占儿媳,太子妃不堪受辱自戕寝宫,太子陷入疯癫无药可医,北冥群龙无首彻底内乱,三国群起而攻之,自此,北冥走向逐步灭亡。 啧啧—— 苏清欢忍不住想要拍手夸夸自己,她还真是个写话本子的好手。 这结局,才配的上偿还她苏府满门。 第119章 一摊血水 苏清欢掐着时间在密室待了三天,才终于是等到了她等的人。 三日后。 太子以雷霆手段镇压群臣,控制帝都乃至整个皇宫,上书请夜帝退位,帝允,下旨传位于流华太子。 钦天监迅速选定吉日,于冬雪之日祭天登基,同时,册立皇后。 对于这个日子,所有人都不陌生,那日,是太子妃19岁生辰。 玲珑少主嫁入北冥,已是整三年。 群臣和百姓对这道圣旨的接受度良好,毕竟,他们以前就知道,下一任帝王除了太子,不会再有旁人。 如今他即位是理所应当的。 至于册立皇后—— 圣旨虽未明言,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皇后非太子妃莫属。 否则,太子又何必偏偏将登基的日子,定在太子妃生辰那日。 这不就是在明晃晃地告诉天下人,他对太子妃独一无二的偏爱吗。 这亦是众望所归的结果,毕竟这几年,太子妃为北冥所做的一切,北冥上上下下都看在眼里。 皇后之位就该是她的,也只能是她的,否则,所有人都不会信服。 而此刻,夜帝寝殿。 啪—— \"谁准你擅自立后的?!\" 夜帝一个巴掌狠狠扇在太子脸上,直接将夜流华嘴角都打出了血。 从小到大,夜帝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惩罚过太子很多次,打手板,挨板子,扎马步...... 可真正动手,今日却是头一次,也是此生唯一的一次。 夜帝半撑着身子坐在床边,这两日,他的身体确实好转了许多,不仅宠幸女人时更有力量,就连平时也能下床走动走动。 这是近两年来少有的情况,太子妃的那颗药丸当真有效,就是不知还有没有更多。 又是否能继续保住他的命? 夜流华抬手揩掉嘴角流出的血迹,刚一回头,就看到自己的好父皇又在往那处密室看,他眼底杀意与恨意更浓,抬眼时却又尽数隐藏起来。 \"父皇何故如此动怒?清儿是孤的太子妃,善良大度,爱民如子,又有治世之才,孤登基为帝,她自然该是皇后。\" 孤的太子妃,这几个字,夜流华咬的极重,他像是宣示主权一般,在告诉夜帝别觊觎不该觊觎的人。 \"太子你——\" 夜帝被他看的心头猛跳,总觉得太子似乎知道了什么,可这两日暗卫来报,都说东宫一切正常。 既然音音那边没出问题,太子不该知道才是。 不行,他是老子太子是儿子,怎能让小辈给吓得乱了阵脚。 稳住。 夜帝长吸了口气,转而,神色间带上了几分郑重和威压,语重心长道。 “她是玲珑少主,一直以来她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报仇。这三年来,她始终不肯为你孕育子嗣,便是最好的证明。 倘若她对你真的有情,又怎会不愿为你生个孩子。 太子,父皇经历了太多女人,比你更懂她们。莫要被她营造的假象迷惑,那会害了你,害了整个北冥的。” 夜流华看着这张一副为他着想的慈父嘴脸,胃里只觉得恶心。 打着为他着想的名义,却不顾人伦强要了他的妻子。 借口。 都是借口。 全都是眼前人为了他那龌龊不堪心思找的借口。 “所以,你便是用这个法子困住我母后的,让她生个孩子,并因此丧命。\" 夜流华满眼嘲讽的反问,竟是连父皇都不愿意喊了。 “放肆!” 夜帝愠怒,手用力的拍在床边撑身体的扶手上:“太子,朕是你的父皇,是北冥帝王,你怎敢质疑君父?” “孤也不是第一次如此,您该知道的,毕竟这可是您一手教出来的。 还有,并非并而不愿为孤生子,而是孤不愿她如母后那般,虽说清儿为了让孤安心,已经想出破腹产子之法,但比起孩子,孤更愿意要她活着。 对了,那日面见父皇前,孤的太子妃已然查出有孕,怎么,她没告诉你吗?” “你——你说什么?” 夜帝心神一震,忽而猛烈的咳嗽起来,一声又一声,直到后面在手心的帕子里咳出了血。 “你、你再说一遍?” 夜帝声音有些发颤,带着些慌乱。 太子妃有孕了,那、那日她身下流的血岂不是—— 夜流华满意的看着夜帝的反应,他一步步走向床榻,最后俯身贴耳,一字一顿在夜帝耳边炸响惊雷。 “太子妃怀了孤的孩子,或许是此生唯一的孩子,而那孩子尚未成形,便化作了、父、皇、身、下、的一摊血水。” 噗—— 夜帝瞳孔骤缩,急火攻心,猛然吐出一大口鲜血,而后身子一软倒在了床上,他的手伸向那处密室。 “不、不该是这样的。” 那是他盼望了三年的孙儿,就这么没了,还是被他亲手弄没的。 他只是看她像极了青韵,长相不像,周身气度却是他整个后宫都比不过的像,所以在决定围杀太子妃时,在幻音提议将其送上龙床时,他可恶的心动了。 夜帝从未将苏清欢当成自己的儿媳,在他眼里,她只是一颗棋子,一颗可以名正言顺从玲珑城捞取无尽好处的棋子。 太子妃只是一个名头,太子愿给,那便给了就是。 谁又规定,太子只能有一个太子妃的。 可这三年,夜帝亲眼看着自己精心养育的太子,一点点对苏清欢泥足深陷不可自拔,甚至为了留住她,明知自己身子中毒已深却甘之如饴。 他的太子何等聪明,别人都能看出来的端倪,自己的身体如何又怎会察觉不到,但他装作不知,任由苏清欢对他为所欲为,不惜为此败坏自己的名声,损伤自己的身子,亲手将她想要的一切奉上。 夜帝等了三年小皇孙,太子便拖了三年,如今大限将至,他不想再等了。 必须除掉苏清欢。 唯有如此,他的太子才能清醒过来。 也唯有如此,北冥称雄天下的野心,才能在没有任何软肋的太子身上实现,他的儿子能力如何,夜帝很清楚。 太子,比之他年轻时有过之无不及。 他相信北冥会在他手里越发强盛。 太子妃是他唯一的软肋,而这个软肋又是夜帝一开始就没想留下的人,所以,在生命倒计时的最后时刻,夜帝出手了。 第120章 英名尽毁 “您也会后悔吗?\" 夜流华在那口血喷出时,便已远远躲开了,见夜帝受不住打击倒在床上,眼中似有懊悔,他笑的越发嘲讽。 “你口口声声说爱青韵,却最终害得她一尸两命凄惨而死,不仅如此,连她最爱的母国也保不住。 被朝臣裹挟,被后妃牵制,被野心拖累,孤的好父皇,临了,你还要让自己遭世人唾骂,你这一生可当真是失败。 孤知道,这几年你缠绵病榻心中憋闷,如今又大限将至有些怕死,你做什么都好,孤甚至可以帮你达成所愿。 但千不该万不该,你动了孤的女人,那是孤此生唯一挚爱,是孤拼尽性命也要留下的人,孤可以为她做任何事。 孤不似你那般没用,连心爱之人都护不住,只要她想要的,孤都愿亲手捧到她面前,只要她愿意一直陪着孤。 可你,把这一切都毁了。 你羞辱了她,害死孤的孩子,孤恨不能将你碎尸万段,可孤不能这么做,不是因为你是孤的父皇。 皇家本就亲情凉薄,父子兄弟相残的比比皆是,从知道你觊觎她的那刻起,你我父子之情便已断绝。 孤不杀你,只是在等,等一个让你万劫不复的时机,想必,这也是清儿想看到的,而今日便正是时候。” 说完这番话,夜流华忽地大手一挥,所有殿门都被推开,刺眼的光线照入殿中,夜帝抬手挡了挡,余光中看到了外面黑压压站着的一排排的人。 他的子女,他的宫妃,他的大臣。 整个寝殿外都是人,满满当当的人。 而这些人,俨然已经把方才夜帝与太子之间所有的对话,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此刻,所有人的眼睛都因惊骇而放大,他们方才都听到了什么??? 本以为太子殿下将所有人召集过来,是有什么重要的大事宣布,比如皇帝驾崩之类的事。 可、可怎么也没想到,会听到如此劲爆的皇室丑闻啊! 夜帝竟然强要了太子妃,还将人家好不容易怀上的孩子搞没了!!! 这这这、也太惊世骇俗了。 江湖民间或有此事,但即便真有,也少有人关注,所以掀不起什么风浪。 可这事发生在皇室中,还是发生在一代枭雄的夜帝身上,那这事可就大了,若不为外人知晓也就罢了,可太子殿下此举,分明就是故意要把事情闹大,好给太子妃报仇出气的。 乱了,全乱了。 北冥的天要塌了啊! 此刻,躺在龙床上的夜帝,只感觉五内俱焚,痛苦与悔恨淹没了他,他已经可以预见自己的结局。 都说子肖其父,他亲手教出来的太子,果然与他一样的痴情,同时,也与他一样的心狠啊! 他们父子啊,终究都栽在了女人身上,太子比他有过之无不及。 为了一个太子妃,他的报复野心,他的皇图霸业,他的身家性命,所有的一切他是全都不要了啊! 想到这里,夜帝生生气晕了过去。 夜流华看见了,但他没管也不想管,早该死了,就是他一时心慈手软,用尽手段用尽好药吊命三年,他的清儿才会遭受这般对待,他的孩子才会刚来就走了。 “凌王听令。” 太子这一声喊,才终于是把站在最前,本是奔着勤王护驾回来的夜凌汐,飘忽了不知多远的魂儿给叫了回来。 “臣弟在。” “包围这座寝宫,即日起,除了孤,任何人不得进出,记住,是任何人。” 夜凌汐惊愕抬眼:“那吃喝?” “不许!” 夜凌汐低低应了声是,身后一众皇子皇女以及宫妃大臣,无一人敢质疑,无一人敢反驳,无一人敢吱声。 笑话。 为了这样一个玷污子媳的将死之人,去惹怒即将登基的新帝,他们的脑子还没进水到那种程度。 夜帝的一世英名啊,算是尽毁喽。 “另,错罚该罚之人,太子妃无辜,她是受害者,孤日后,不想听到任何不利于她的流言蜚语,望诸位谨言慎行,若敢背后诋毁太子妃,一经发现,夷三族。 可记住了?” 门口众人纷纷点头,被太子那骇人的眼神惊得话都不会说了。 “滚——” 太子一声令下,门口众人作鸟兽散,生怕慢一步就直接把命留在这。 很快,门口便只剩下了混乱纠结的夜凌汐,以及至今仍未回过神来的夜流烟。 夜流烟此刻满脸惊骇的望着殿内,泪水早已模糊了眼睛,她其实看得并不真切,只能隐约看见太子皇兄的身影,他似乎正往殿内某处走去。 但那已经不是她想关心的事。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刚才听到的事,她的父皇竟然对嫂嫂做了那等禽兽不如之事! 她的三观被颠覆,认知被颠覆,整个世界都被颠覆了。 她英明神武的父皇,宠她爱她的父皇,仅是两年未见,就变成了她完全不认识的样子,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嫂嫂?! 还有她那可怜的尚未成型,就化成一摊血水的大侄儿啊!!! 丧尽天良,丧心病狂,丧天害理!!! 夜流烟无意识的流着泪,心里把往日敬若神明的父皇骂了个狗血喷头,由不解气,她甚至想进去,再把龙榻上昏过去那人摇醒再扇两巴掌。 “公主!” 绿意猜到她想做什么,赶紧拉住,冲夜流烟摇了摇头。 不可以,至少大庭广众之下不可。 没见太子都没亲自动手吗? 公主到底是夜帝之女,一顶不敬君父的帽子扣下来,好不容易才打出点名堂的脂虎军女将军,名声怕是要臭了。 夜帝一个人发烂发臭不要紧,不能再连累了公主和脂虎军,这关系到主子后续的计划,不可扰乱。 其实,绿意是不相信她的主子,真会被夜帝那把将死不死的老骨头给如何的,所以,夜流烟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她却仍能保持冷静思考。 玲珑少主的深谋远虑,绿意不曾见识。 但琉璃宫主的运筹帷幄,在琉璃宫受训的那几年,她却是深有体会。 她的主子,那是可以在绝境中,都逆风翻盘的存在,不可能被那等肮脏龌龊之人算计成这样,而不见任何反抗之举。 第121章 破布娃娃 绿意一边安抚夜流烟的情绪,一边眼睛直勾勾的看向殿内,尽管她并不相信,不相信她的主子会遭遇那样的事情,但心里还是止不住会担忧。 主子是女子,万一、万一真的被—— 她该如何劝慰,主子才不会因此难过? 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 对,主子也曾用类似的话,劝慰过那些被男人伤害的琉璃宫姐妹,可劝别人与自己遇上到底是不一样的。 如果是真的发生了,主子,会否依旧这么想呢? 绿意不知道答案,她想不出,猜不到。 她的主子从不是个循规蹈矩的人,小小年纪就很难猜透,如今长大了,越发深不可测难以看透了。 绿意的担忧溢于言表,她盯着殿内,直到太子从密室抱着个人走出来。 正是太子妃。 她发丝凌乱形容狼狈的被太子抱在怀中,身上白色的里衣破破烂烂,除了脏污之外,还有很多已经干涸的血迹,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青紫密布,以及许多被鞭打凌虐的痕迹,只需一眼,便知她曾遭受了怎样非人的折磨。 主子真的被—— 这一刻,绿意再也不能冷静,她的眼泪猝不及防落下,吧嗒吧嗒哭得比夜流烟更欢,主仆俩跟比赛似的,一言不发,只是盯着越来越近的人默默落泪。 此刻的苏清欢,双眼无神目空一切,早已麻木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像是个没有灵魂的破布娃娃般,安静的窝在夜流华怀里一动不动,连呼吸都轻的可怕。 “去找件斗篷来。\" 夜流华走出殿门,经过夜凌汐时开口吩咐道,声音喑哑又哽咽。 “啊?哦。” 一直处于混乱状态的夜凌汐下意识回应,转身就要进夜帝寝殿去拿,却又被夜流华喊住。 “不要他的,脏。” 只是,夜流华他这话刚说完,他怀中之人忽地整个颤了一下,然后,便开始疯狂的抓挠撕扯起自己的的身体。 “对,脏了,洗不干净的。” 她口中反复说着这句话,像是陷入了魔怔般,只是机械的重复着。 “清儿!” 夜流华没想到自己无意的一句话,竟是会刺激她至此,他慌乱的去抓她的手,想要阻止她继续伤害自己。 “清儿对不起,孤不是说你,真的不是,求你别这样,孤、心疼。” 滚烫的泪水落在苏清欢脸上,她怔怔抬头看去,却是夜流华在哭。 他、哭了? 为了她么。 苏清欢说不清自己此刻是个什么心情,但总归不是畅快的,她好像并没有想象中那种,看到仇人痛苦落泪而高兴。 男人泣不成声,看着她的眼神里并不见嫌弃,只有满满的心疼。 她下意识的抬起手,却在即将碰到他脸的那一瞬,忽又缩回了手,然后迅速低下头不再看他。 这样的反应落在夜流华眼里,却是她觉得自己脏了不敢碰他,因为太子殿下洁癖的毛病人所周知。 夜流华的心,更疼了。 “斗篷。” 夜流华咬牙,看向那不中用且没有半点眼色的九弟。 夜凌汐收回往殿里迈了一半的腿,转身正想去别处找找,却见一个少年带着一紫衣婢女走了过来。 “我这里有件新的,愿赠与姐姐。” 少年说完,看向身后之人。 紫熙会意,立即上前,将手里的披风小心盖在苏清欢身上,却在正要退开时,手被人轻轻拉住,借着披风的遮挡迅速画下一个符号。 紫熙低垂着眉眼,盖好披风后,又退回到少年身后。 “多谢。” 夜流华感激的看了眼少年,抱着苏清欢大步往东宫走去。 身后,绿意和紫熙的眼神无声交汇,又很快分开,跟着自己主子离开寝殿外。 只剩下夜凌汐一人,苦逼看守。 回到住处,紫熙刚关上门,便迫不及待的凑近云景安,小声说。 “我就知道主子一定不会有事的,她方才悄悄给我传信,让我们安心等着。” 紫熙的欢喜溢于言表,她就知道,主子那么聪明,绝对不会任人欺凌,夜帝那老的只剩一把骨头的东西,也配肖想她家主子那样的人物。 呸,想屁吃呢。 “那便等着,之前你联络不上轻尘,或许是姐姐另有吩咐。如今见到她也算安心,便静观其变吧。” 云景安嘴上说得轻松,心里却是难受不痛快的,方才苏清欢那个样子,其实是有些吓到他了。 尽管已经猜到那是演的,是假的,可当他真的看到那副模样的姐姐,云景安还是有被刺激到。 如果不是姐姐本身足够厉害,或许,这一切会真的发生在她身上。 夜帝该死! 夜太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个曾经伤害过姐姐的男人,即便他后来做的再多再好,也是配不上姐姐的。 另一边。 流烟宫。 “公主快别哭了,咱还是先想想,该怎么安抚下太子妃吧,经历了这样的事,奴婢担心她、她想不开。” 绿意这会儿也冷静下来了,不论是真是假,她得想办法先去见见主子,也好知道主子下一步的计划,方便进行配合。 故,她才设法劝说夜流烟去东宫,只有公主去九华宫,她这个婢女跟着去才不会被怀疑。 或者若公主不去,也要想办法送点东西去东宫,这样,绿意也能顺理成章的去见见主子。 “绿意,你的意思是,嫂嫂会寻短见?” 夜流烟抹了把怎么也止不住的眼泪,听了绿意的提醒,既担忧又害怕,竟是直接起身就要往外走。 “哎,公主公主,不是现在去。明日,至少明日再去啊!” “你刚不还说嫂嫂会想不开寻短见吗,我得现在去看着她,明日再去万一晚了呢,我可就没有嫂嫂了。 绿意咱可不能没良心,嫂嫂教了我们那么多,也算是咱俩的师傅,除了这将军之位,就连咱们脂虎军大多数人,都是嫂嫂这两年训练送过来的。 你别拦着,我要去保护嫂嫂。” 绿意却仍是拉着她,回到桌边坐下。 “我的好公主,好将军,咱先冷静一下,此刻已经天黑,太子殿下定会寸步不离的陪着,咱们就是过去了也见不着人。 安心歇一晚,明日待太子上朝咱再过去,替他守着些太子妃。” “有理,不愧是本将军的副将,那就听你的。” 第122章 逃避触碰 九华宫。 浴房。 苏清欢依旧是一副呆呆愣愣的模样,任由夜流华将她放在盛满热水的浴缸里,眼中无神不知所思。 “清儿,与孤说说话可好?” 夜流华小心翼翼又轻手轻脚的,一点点帮她擦拭清洗着身上的污渍,却在即将洗到某处私密时,他的手被苏清欢死死扣住。 她看着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而后一言不发的看向他身后的浴房入口。 夜流华的眼睛又是一热,心脏生疼,却还是起身向外走去。 “好,孤出去等,清儿有事唤我。” 直到确定夜流华出了浴房,苏清欢才悄悄松了口气,还好她反应快拦住了,要不然可就得露馅了。 身上的痕迹很容易造假,无非是催眠夜帝,然后忍着点疼,让他给她来几鞭子滴点蜡什么的,最后她再自己补点掐痕,吸点吻痕什么的。 表面功夫怎么都好弄,反正只要她装的难过点,偶尔发个小疯也就蒙混过去了,夜流华心疼她不会细究这些。 但,更深一点,尤其是那里的痕迹不好弄啊。 密室里各种器具不少,就是没有能让她把那里,也制造出承欢过度的假象的东西,所以不能让他帮着洗,一洗准露馅。 苏清欢简单洗了洗,又不是真的脏,况且,脏不脏也不是别人说了算的,她自己不觉得就行。 又稍微泡了一会,才起身走出浴缸。 其实比起浴缸,她这会更想去汤池舒缓舒缓,这几天在密室吃不好睡不好的,又冷又硬的破地板,把她骨头都硌疼了。 但显然,这个时候,夜流华是不会放任她独自去汤池的,否则,明知她最喜欢汤池,又怎会直接抱她来这里。 那男人,在防着她自寻短见呢。 笑话,她苏清欢是那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自己寻死的人? 哦,她还真是,明天就是了。 苏清欢将身体擦干,选衣服时,避开那件她平时最喜欢的吊带丝绸裙,反而穿上了能将肌肤裹得严实的亵衣亵裤。 毕竟,她现在可是一个被夜帝侵犯的太子妃,应该是恨不得将全身皮肤藏起来,不让她心爱的太子殿下看见,担心他会因此嫌弃她脏,恐惧胆怯又谨小慎微的。 人设不能崩,穿衣得讲究。 苏清欢并不觉得,自己装失身骗夜流华有什么不对,作恶的是夜帝,父债子偿没什么不好。 如果不是她足够强,足够小心躲过了,这事儿是真的会落在她身上并成为现实。 虽然她也不是多有道德的一个人,否则也不会以身色诱夜流华,更不会吊着其他几个男人,为了自己的目的利用他们。 但夜帝不配,一个年老色衰想杀她的老骨头而已,想得到她那是做梦。 算了,不想那糟心玩意儿,她还是早点搞定北冥的事,换个地方开她的后宫去吧,区区夜流华而已,不要也罢。 技术好又好看的男人多的是,用心找找总是会有的。 出了浴房没走几步,苏清欢便看到了夜流华,他坐在圆桌旁的凳子上,双手捂脸头埋在腿间,有水珠从他修长好看的指尖滑落,一下一下掉在脚边的地毯上。 “夫——” 苏清欢吧唧一巴掌拍在自己嘴上,叫顺口了,稳住人设啊! 但夜流华已经听到了动静,他迅速抹了把脸,装作若无其事的起身,走到苏清欢身边。 “清儿该累了吧,早点睡可好?” 苏清欢躲开他伸过来的手,径直走到床边,直接钻进靠里面的被子,把自己裹得比粽子还严实,紧靠着的墙边,与跟上来躺下的夜流华拉开很大距离。 她清楚的看到了他眼底深切的痛苦,但她只能视而不见,这是夜氏皇族欠苏府的,他们必须偿还。 苏清欢就是要杀人诛心。 简单的死去并不足以化解她心底深可见骨的恨意。 她要他们以最痛苦绝望的方式死去,如此,那恨意方可消解。 夜帝渴望称雄天下,渴望强大北冥,那她就要他称雄梦灭,北冥大乱。 夜流华想要温暖之家,想要爱人陪伴,那她就要他家不成家,痛失所爱。 如此想着,苏清欢缓缓闭上眼睛,一滴泪水无声从眼角滚入枕边。 殿中灯火未熄,加上夜流华一直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因此,并未错过这滴眼泪的滑落。 他的心已经快痛到麻木,却还是被这滴泪烫了一下,想要伸手去碰一碰她,想要帮她擦干眼泪,想要让她不再难过,可夜流华伸出去的手,始终没有落到那张憔悴又苍白的脸上。 她不愿他碰,那他便不碰。 …… 次日,苏清欢是在一阵酥痒中醒来的,胸前趴着一颗脑袋,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夫君~” 或许是刚睁眼意识还有些迷糊,她开口的嗓音带着娇软,如往常般很自然的唤了声夫君。 喊完后,不止是她,连身上偷香窃玉的男人也都愣住了。 夜流华既惊又喜,抬头看向她的眼睛里满是激动与狂喜,这是从昨日将她从密室带出来后,清儿唯一一次开口与他说话。 “清儿,再喊一声可好?” 苏清欢却终于清醒且反应过来,她脸色一白,妈的,睡迷糊了,她的人设要崩。 下一刻,她蹭的一下从床上弹坐起来,同时用力将男人一推,力道之大,险些把夜流华从床上掀翻下去。 “别、别碰我。” 苏清欢紧紧拉上自己的衣服,惊恐的缩在床脚,防狼似的惊恐且无措的盯着夜流华,好像生怕他下一刻再扑上来。 努力挽救自己即将崩塌的受害者人设,她看过电影,大概就是这么演的,应该是能蒙混过关的吧。 夜流华看着这一幕,眼底翻腾的欲色被恐惧所代替:“清儿别怕,孤不碰,再也不碰了。” 他一夜未眠,想了一夜,忍了一夜,却在清晨她无意识往他怀里钻时,所有的忍耐和克制都功亏一篑。 夜流华甚至又吃了几颗药的,脑子虽还勉强清醒,可身体已经本能的覆了上去,他想,或许帮清儿除掉这些痕迹,她便不会再伤心难过。 可他不知道,她的反应会如此激烈。 夜流华更不知道的是,真正激烈的反应还在后头—— 第123章 自寻短见 “诗雅,好好陪着太子妃,切不可让她一人独处。\" 夜流华好不容易将人安抚好,便到了他上朝的时辰,想着昨日那场乱子还未彻底平息,今日早朝不能不去,便喊来诗雅和初云初华陪着太子妃。 可谁知—— “太子妃不见了!” “刚不是还跟檀儿在屋里玩吗?快找,速速命人去通知太子殿下!!!” 夜流华早朝上至一半,就被突然冲进来的闲影打断了,但还来不及治罪,闲影便在他耳边放响了惊雷。 “太子妃出事了!” 夜流华惊得直接从龙椅上跳起,来不及多说一句散朝,便全力运起轻功直至往东宫跑去。 底下大臣虽未听见闲影的话,但能让太子急成这样,也只有东宫那位太子妃了,看来是出了大事。 但太子未下令散朝,他们也便不敢擅自离开,遂请了几位与东宫亲近的大臣,跟上去探探情况,回来好同他们说说,也能有了心理准备或提前盘算。 于是,陆良和几个与太子妃一同修过国道的几位大人,就这么带着使命跟在太子身后,一路急匆匆赶到了东宫。 他们到的时候,太子正在跟一个抱着孩子的宫女了解整件事情的经过。 “回殿下,今早您离开后,太子妃说想看看檀儿,奴婢便将孩子抱来陪太子妃玩,可没过多久,太子妃又说想吃奴婢做的雪花酥。 奴婢想着她从回来就不怎么吃东西,如今主动想吃那是好事,便也亲自去膳房准备了,可刚开始做,初云初华便跑来说太子妃不见了。 奴婢们找遍了整个东宫,才最后在九华宫顶楼找到,太子妃她、不肯下来。流烟公主方才已经上去劝了,但效果不甚大,所以奴婢才命侍卫去了前殿传话,请您回来定夺。” 夜流华听完来不及多说什么,拔腿就往九华宫楼上冲,快的都出现残影了。 底下,陆良等人仰头看去,却见高耸入云的九华宫顶端,坐着一道红色的身影。 仿佛山巅孤独傲立的一株寒梅,随风摇曳生姿,美丽,高贵,却也致命。 当然,这致命是对于红梅本身。 那样的高度,一旦失足落下便是粉身碎骨。 看来那件事对太子妃的打击很大,那样一个坚韧聪慧的女子,如今都因此开始自寻短见了,打击之重可想而知。 该死的。 陆良自从昨日在帝王寝殿听到真相,已经不知是第多少次在心里咒骂夜帝,但他位卑人轻,也只能在心里骂骂出气。 没见太子这个当事人,不管如何震怒气愤都没直接弑父么,只是命人将其幽禁不给吃食,任其自生自灭。 自己死的是一回事,被杀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不论夜帝做出了何等丑事,可他终究是北冥帝王,担着君父的名头,除了他自己,没人有那个资格和胆子,亲自动手杀他。 太子这个亲儿子不能,他们这些朝臣就更不能。 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 夜帝已经不是官大一级,那是北冥最最尊贵且至高无上的帝王。 谁又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弑君。 ...... “嫂嫂,那里危险,你快下来!我们有话好好说——” 夜流华上到顶楼的时候,夜流烟正边哭边劝着,身后绿意也是满眼焦急。 “清儿,孤来了,你过来好不好?” 一直垂眼看着底下的苏清欢,在听到这个声音时,终于有了一点反应,她抬眼看向夜流华,笑的花绽放般美丽,却带着转瞬即逝的破碎之感。 “我一直在等夫君的,可你,来晚了。” 自从上到这里后,不论底下宫人如何呼唤劝慰,也不论夜流烟上来后如何哭求,她始终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此刻终于开口,却是这样一句,平淡至极,却又好似声声泣血的控诉。 我一直在等,可你来晚了。 站在身后的三个人无一例外,全都听懂了。 不论是现在,还是之前,夜流华都来得太晚了。 在她被夜帝欺负凌辱时,在她被关在密室绝望时,在她期待夫君去救她时...... 在她每一个需要他出现的时刻里,她的夫君都没有出现。 晚一步,就什么都晚了。 她从希望到绝望,她一直在等,可他终究是来晚了。 苏清欢笑盈盈的看着太子,眼角莫名有泪水滚落。 这一刻,她将自己代入了这一情境中,或者说,若没有异能,这些都是真实会发生在她身上的。 她虽是现代人,不那么在乎这些肉体关系,可若是真的爱上一个人,却被他的父亲糟蹋凌虐,又有几人真的能接受呢? 哪怕是她,即便不会真的寻死觅活,可心上,也终究是会留下一个口子,一道难以愈合伤疤。 “......” 夜流华张着嘴,喉咙先是被什么东西堵住,难受的说不出一个字来。 好半晌,他才上前一步,想要解释或说点什么,却被苏清欢接下来的动作打断。 她忽的将身子旋转,转而将后背对着外面,身体微微往后倾斜,稍有不慎就会真的掉出去。 “殿下再靠前,可就掉下去了。” 她依旧笑着,明媚且灿烂,她双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捋着胸前长发,右手掐成兰花指,时不时落在心口的位置。 如果没有那眼泪,如果不在那般危险的地方,这本该是美极的一幕。 “嫂嫂!” “清儿不要,孤不过去了,你别乱动。要如何才能下来,求你告诉孤,孤——” “我要亲手杀了他。” 苏清欢打断太子后面的话,直接说出自己的目的,当然只是用来试探夜流华的,她真正的目的绝非如此简单。 果然,这句话一出,夜流华和夜流烟脸上同时出现了僵硬的凝滞。 不用他们说话,苏清欢便已知晓答案。 “如我所料,你不敢弑父。” 她嗤笑一声:“我被他毁了,孩子没了,作为夫君和父亲,你不敢替我们母子报仇。哈哈——” “我的好夫君,那便请你,永远记住我最美的样子,而非——” 肮脏。 说罢,苏清欢身子向后,直直倒了下去。 “清儿——” “嫂嫂!” “太子妃!” 第124章 舍身相随 祸害遗千年。 苏清欢当然没那么容易死。 她算准了时机才跳的,等着夜流烟上来劝说,等着下面铺上厚厚的软垫,等着夜流华闻讯赶回,等着给绿意传出信息,等着给夜太子做最后的补刀。 苏清欢要让他知道,她本可以活,是他断绝了她最后一丝生路。 他不愿弑父为她报仇,那她便死给他看。 总之,夜帝与她,夜流华只能选一个。 而他那一刻的迟疑,让苏清欢看到了答案,不论因为什么样的原因迟疑,总归,他是不愿为妻儿报仇的。 苏清欢要以死告诉他,是他负了她。 两心相交,生死不移。 那就是个笑话,戏言罢了。 心爱的妻子受到这样的侮辱,连辛苦得来的孩子都弄没了,作为丈夫和父亲,却不敢杀了仇人为妻儿报仇。 这样的男人,有什么可值得她苏清欢放弃一切,为他心软为他动心的。 一点、都不值得! 掉下去那一刻,苏清欢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只是,她没想到,那个男人会跟着她跳下来。 是的,在太子妃掉下去的那一刻,太子殿下不顾一切的追着她跳下去了。 但好在底下的垫子够厚,夜流华只是断了两根肋骨,吐了几口血,经刘希仔细诊治后并无性命之忧,养几日也就全好了。 而被太子死死护在怀中的太子妃,除了受到点惊吓,浑身上下一点油皮都没破。 此刻,苏清欢木然的坐在床边,看着宫女进进出出为太子处理伤口,看着刘希一边开方子一边唉声叹气,看着夜流烟在她旁边小心劝慰,脑中却是一片混乱。 此时此刻,苏清欢不禁有些怀疑,把对叶华的恨报复在夜流华身上,她真的做对了吗? 明明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明明是完全不相干的两人,她或许不该如此对夜流华。 一个是毫不犹豫下毒又把她扔下万丈高楼摔死的人。 一个是毫不犹豫为救她而跳下那足以致死塔顶的人。 在意或不在意,清晰可见。 “嫂嫂你别担心,皇兄无碍,刘太医说养几日就好了。这些都不是你的错,你没错,不要难过,不要自责,烟儿心疼。” 夜流烟蹲在她脚边,眼泪流个不停,却还是尽心尽力开解着。 她身后的绿意,却是眼底担忧尽散,因为在楼顶时,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太子妃危险的举动吸引时,她看到了苏清欢给她的暗号。 琉璃宫主从不是个矫揉造作的女子,掐兰花指捋头发,这种小女儿姿态更是从来没有过。 那也根本不是兰花指。 那是ok的手势。 放在心口,意为:一切都好,放心。 那一刻,绿意提了一夜的心,总算是安定下来了。 “刘太医,皇兄为何还没醒?没看嫂嫂都要吓傻了吗,要不你先给嫂嫂把个脉,别是哪里有损伤。” 刘希一听,迅速将最后几笔写完,放下笔走了过去。 “回公主的话,太子脏器震荡伤了骨头,加上连日劳累,方才又受惊过度,这才导致晕厥。睡一会儿应当就醒了。 您提醒的是,臣确实该替太子妃也瞧瞧身子。” 小产毕竟伤身,又经历了那样的事,还是得开副药,好好调理调理身子,人啊,总得活着不是。 但—— 问题是苏清欢压根儿没怀孕,哪里给他弄出小产的脉搏来。 一切不过是她弄出来的假象。 是她察觉到夜帝快要动手了,所以私下研制了假孕丸,想着多一重保障,如果夜帝真敢下黑手害她,就多甩几口大锅在他头上。 毕竟,东宫人人都很清楚,太子有多喜欢孩子,一个太子妃肚子里出来的孩子。 苏清欢算准了很多事,就是没算到夜帝会存了那样龌龊的心思。 也没算准,夜流华会跟着她跳下来。 就在刘希的手要搭上她的手腕时,苏清欢忽然回神清醒过来,她一把甩开刘希,嘴上和身体满是抗拒。 “滚开,别碰我!” “刘太医,小心。” 有人轻呼着将连连倒退的老太医扶稳,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太子妃身上,却并非指责或埋怨,而是,满满的心疼。 这一声大喝,把殿内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但同时又一个个带了点惊喜。 太子妃自昨日回来再未开口,也不愿意吃喝东西,如今能开口,哪怕是发脾气都是好的。 只是看着太子妃那抗拒的模样,众人谁也不敢再上去。 “太子妃。” 诗雅低喃一声,想要走过去,却又生生停住,她怕又刺激到太子妃而不敢上前。 夜流烟也被惊得跌坐在地上,绿意及时过去将她搀扶起来,稍稍退后了几步。 就在殿内气氛僵持住时—— 咳咳—— “清儿——” 一声咳嗽伴随着惊呼响起,夜流华也因为这动静被吵醒,他隐约中好像听到了清儿的声音,所以强行让自己提前清醒过来。 夜流华顾不得身上的伤痛,直接坐起来拉着苏清欢来回检查,这次,她没能狠下心将人推开,而是任由他前前后后的看着。 其实,在落地之后,夜流华就已经查看过一次,也是在确定怀中人无事后,他才放心的晕了过去。 但此刻夜流华是太过紧张,还是忘记了之前的举动,又拉着人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见确实没有哪里伤着才放下心。 “都出去。” 想了想,夜流华又补充一句:“烟儿,你送送刘太医。” 夜流烟眸光一动,当即明白过来。 “好,皇兄和嫂嫂先歇着,我晚些再来。” 所有人退出殿外,房间里,只剩下两人默默对视,一言不发。 “清儿,是又想离开孤么?” 苏清欢瞳孔一颤,这又,从何而来? …… 殿外,夜流烟看向刘希,纠结着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好在刘希知道她想问什么,便也不藏着掖着,直言道。 “太子妃瞧着怕是受惊过度,对外人触碰已经产生本能反抗,老臣无法查看,但好在她有喜不过一月,小产损伤不算太大,待会儿臣开个方子,想办法让她服下排除干净,日后、日后好生养着,只要人活着,总归会有办法的。” 刘希这话说的隐晦,也不知是指人,还是身体。 第125章 诡异宁静 内室里。 苏清欢仍旧不发一言,实在是她也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 又想离开? 这话怎么就听着怪怪的呢? 她之前也没想过离开北冥啊,三年之期未到,想做的事还差最后一步,她如何能提前离开。 夜流华这么问,难道是知道了什么? 房间里是一阵诡异的宁静—— 看着她满眼惊恐的看着自己,身体甚至开始往后退,夜流华眼里只有心疼和浓浓懊悔。 他想将她抱在怀里好好哄着,想说他不介意让她安心,可又怕再刺激到她做什么伤害自己的傻事,所以有口难言。 许久,夜流华将手心里的柔夷轻轻摩挲了几下,极尽温柔的开口。 “清儿,忘记它,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留在孤身边,其他的全部交给孤。 孤只要你活着,只要你在身边,长长久久陪着孤。其他的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清儿,留下,陪着孤,可好?” 他看着她,眼底是化不开的爱意与心疼,这是他此生唯一,且日后会长久珍爱的妻子。 他可以默默承受她的算计,可以为她什么都不要,可以助她得到想要的一切,唯一不能承担的后果,就是失去她。 从三年前春耕那日,他就彻彻底底的动了心,之前不是没有,只是尚且能被理智压制留有一丝清醒。 可那日后,那一丝清醒他彻底丢开了,他就是爱上她了又如何。 她聪慧强大,善良果敢。 她惊才绝艳,智谋无双。 她待民如子,敛财有道。 她孤勇坚韧,不畏生死。 她心有沟壑,治世有方。 她妩媚灵动,不可方物。 ...... 夜流华觉得,将这世间最最美好的词都拿来,也不足以囊括她万分之一的好,他的清儿是这世上别无二致的美好。 旁人无可替代,不能比拟。 所以,他爱上这样一个女子,又有什么错呢? 错的是这世道,是他的身份,是他曾经对她造成的无可挽回的伤害。 他不是不知道她嫁入北冥的目的,也不是没有挣扎抵抗过,最初的那半年,他表面沉溺日日陪她做戏,私下里又小心防备抵抗着,可到底还是陷进去了。 那日春耕或许只是借口,他的心动早有预兆。 或许是听风楼那次擦肩而过,或许是云波湖那次惊鸿一瞥,或许是树林中那次针锋相对。 或许是璃园中那次夜半相见,或许是之后的诸多算计针对,又或许是玲珑城的选亲接触。 或许是她第一次唤他夫君,或许是她故意的撩拨勾引,或许是她多次替北冥出谋划策,又或许那一次次的抵死缠绵...... 他的一颗心早就落在了身上,并随着一日日的相处纠缠,越发深入骨髓,越发不可自拔,也不想自拔。 那夜洞房花烛,他许下的誓言从不是说说而已。 两心相交,生死不移。 这两年,他顺应她的心意,由着她做一切她想做的事,从来支持,绝不反驳。 他明明就快做到她想要的一切了,马上就可以与她一同登上顶峰,站在她最喜欢的高处俯瞰众生。 可他的父皇毁了这一切。 他毁了他的妻子,毁了他的孩子,毁了他盼望已久的家。 那日,夜流华从幻音口中得知最珍视的人遭到那样非人对待时,他是恨不得直接冲去寝殿杀人的。 可他不能。 清儿生死未卜,他不能乱。 他知道父皇喜欢做事留有退路,没彻底拿下玲珑城得到那数不尽的财富之前,不会真的将玲珑少主这个底牌杀掉。 所以,他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以最短的时间控制皇城,以狠辣的手段拿捏朝臣,以乖顺的姿态哄得传位诏书。 然后,才是他反击之时。 他当朝宣布冬雪之日继位,并同时册立皇后。 他召集大臣宫妃皇子皇女,在殿外窥听真相。 他下令圈禁不给供应饭食,并意图逼死父皇。 他作为储君,不能直接弑父,否则就是篡位。 但,要一个人死的办法有很多。 夜帝彻底死去之时,才是他真正给清儿一个交代的时候。 夜流华今日上朝,一半是为收尾,一半也是为了这个交代。 但他没想到的是,朝会进行到一半,却等到了太子妃出事的消息。 那一刻,他几乎要疯了。 往东宫跑的那一路上,他再没有了往日高贵风雅的太子仪态,他像个疯子一样不顾一切的往回冲,生怕自己慢一步就会看到她的尸体。 还好赶上了。 但他的庆幸没持续多久,便亲眼看着她在自己面前摔下去了,那一刻他想也没想就追了下去。 生若不同能衾,死了同穴也好。 那样他的清儿也不至于孤单。 但抓住她的那一刻,他又后悔了,他的清儿不该如此死去,她该好好活着,所以他倒转身体将她牢牢护在怀里。 万幸,她最后没事。 “清儿,留下,陪着孤,可好?” 这句话一直在苏清欢脑海里回荡着,许久许久,久到夜流华因为等不到她的回应,又跌倒在床上晕了过去。 夜流华这几日本就忧心操劳甚多,又因为媚毒的折磨不眠不休,如今受伤不说,受到的惊吓震荡也是不小。 方才能提前醒来,已是全靠强大的意志力强撑着,如今再度陷入昏睡也算正常。 苏清欢收回落在男人脉搏上的手,莫名舒了一口气。 她就这样坐在床边,神色复杂的守了他一夜,直到天亮。 太子殿下的生物钟很准,每日早朝前半个时辰,他必定会醒,所以苏清欢掐着时间,在夜流华醒来前离开了。 “来人,太子妃呢?” 夜流华醒来时,身边不见苏清欢人影,狠狠吓了一跳。 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昨日自己后来因为撑不住又晕过去了,当时清儿还在他身边坐着的。 门口初云初华听到声音走了进来,跪在地上又哭又笑:“殿下莫急,太子妃去膳房为您准备吃食去了。” “何止,太子妃昨日一夜未眠,亲自照顾了殿下一宿,半夜还喊了热水替殿下擦身降温呢。” 夜流华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开口时,喉咙沙哑干涩,竟是因昨晚发热的缘故。 第126章 风雨欲来 “清儿照顾孤?” 这事儿放在以往,是很稀松平常的,整个东宫人人都知,太子太子妃鹣鲽情深,谁生病另一个都是要贴身亲自照顾的。 可自从那日太子妃面圣后,整个东宫如坠冰窟,莫名奇妙被封禁不出不说,太子妃也是一连称病几日,太子这次不管不说,反而日日忙的脚不沾地。 前日,也不知到底是发生了何事,太子突然就抱着太子妃从外面回来了,两个人脸色看着都很不好。 太子妃虽被包裹的严实,可有眼尖的宫人发现,那露在外面的衣服下摆上全是血,后来诗雅姑姑烧掉的衣裙,也是一片破败血腥,像是遭受了什么非人的折磨。 昨日一早,刚有消息灵通的宫人,不知从哪里打探来消息,说是太子妃被陛下召见时强行临幸,刚怀上的孩子也没了。 众人还来不及惊诧,便发生了太子妃寻短见那一幕—— 如今仅是隔了一夜,太子妃便跟没事人似的,又照常进膳房给太子准备药膳了,别说夜流华本人跟做梦一样。 整个东宫也是很震惊的。 昨日还寻死觅活的人,今日便跟个没事人一样,怎么看怎么觉得诡异,可谁也不敢说什么,更不敢议论或是阻挠太子妃。 笑话,如果说现今整个皇宫谁最不能惹,那一定非太子妃莫属。 没听说太子为了她险些都弑父了吗。 更何况,太子妃待东宫众人不薄,这三年从未打骂苛待下人,每逢节日还会备下银钱礼物,整个东宫人人有份。 那可是万年难得一遇的好主子。 主子好,他们这些奴才奴婢才能更好,所有人当然是盼着太子妃能好起来。 毕竟发生那种事,不是太子妃的错,既然太子殿下自己都毫不在意,他们又有什么好在意纠结的。 主子开开心心过日子最重要,如此,底下人才能安心做事,不必时刻提心吊胆,生怕一个不注意,就被发狂的太子殿下撞上,然后直接送去见阎王。 只是,太子妃那若无其事的模样,看着总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是闹了一场真的放下了,还是已彻底心如死灰,准备在平静中默默死去呢? 这不只是东宫下人的疑惑,也是夜流华以及所有关心着太子妃之人的疑惑。 “传令,休朝三日,让他们把半月后的登基封后大典准备好,有事自己拿主意,不许来烦孤。” 夜流华仍是不放心她一个人待着,下令休朝三日,日日寸步不离的守着。 看着她如同往常一样说话做事,给他早晚一次的药膳再没断,与他一同用膳看他处理朝政,与檀儿与诗雅等人说笑,与银月大白玩闹。 却唯独,再没对他过开一次口,说过一句话,唤过一声夫君。 苏清欢对谁都一副温温柔柔的笑模样,与面圣之前别无二致。 唯独面对夜流华,她不知该说什么,心中纠结隐有不忍,但又无法为了他彻底放弃计划,便也一直冷落着。 她想,或许多冷几日,他便放弃了。 那她也便可以顺水推舟,进行最后一步的计划—— 但她的特殊对待,落在夜流华眼中,便是另外一层意思。 夜流华知道,自己那日在楼顶的迟疑,大抵是真的伤到了她,可如今事情未成,他又不想主动提及那人惹她难过,所以便也一直瞒着只待结果落定那日。 就这样,在三日休朝结束后,太子开始正常上朝议政。 但每日,他都是让夜流烟亲自替他陪着太子妃,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散朝赶回,就这么又持续了十几日。 十一月十八,初雪。 是太子妃十九岁生辰之日,亦是太子登基同时封后的日子。 “时间好快啊!” 三年转眼已过,她不能再等了。 苏清欢望着窗外不禁感慨,正陪她说这话的夜流烟也是一愣,这几日相处下来,她已明显感觉到,嫂嫂大抵是真的放下了。 所以,也没有前两日那么小心翼翼,说话做事都极尽谨慎,生怕一不小心再刺激到嫂嫂。 此刻,夜流烟面上也浮现怀念之色,她很自然地接话道。 “是啊,真快,三年前我绝对不敢想自己有一日会成为女将军,会带领脂虎营上阵杀敌,这些都要感谢嫂嫂教导有方。 所向披靡的胭脂虎,不负嫂嫂期望,我们都做到了。” “嗯,烟儿很棒,你将脂虎营管的很好,不输凌王的南营,我相信你以后只会更好。你皇兄也快散朝回来了,回去吧,烟儿。” 再见。 苏清欢在心底默默道别,她该走了。 “绿意,照顾好你家公主,她是你的主子,可记住了?” 绿意瞳孔一缩,这话怎么听着—— 然,不能夜流烟和绿意说点什么,苏清欢便起身向外走。 “诗雅,陪我去汤池泡泡澡,有些累。” “是。” 诗雅疾步跟上,却在走到门口时,迅速给初云初华递了个眼色。 两人当即会意,一人进去送流烟公主回宫,一人转身往外跑去找太子报信。 苏清欢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却只当做不知。 夜流华回来的很快,几乎是夜流烟前脚刚出东宫,他就迎面回来了。 “烟儿,出了何事?” 初华报信时只说太子妃有些不对劲,并未说具体出了何事,主要是她确实也不清楚到底怎么了。 诗雅姐姐让她去找太子报信,她便着急忙慌去了。 “我也不知道,就是嫂嫂说话神神秘秘的,我还没来得及问,她人就走了。我听见嫂嫂说要去汤池,皇兄你快去吧!” 夜流烟赶紧推搡太子皇兄,夜流华转身就往汤池而去。 “初云你也回去吧,你们都是嫂嫂信重的人,定要替照顾好她,有事立刻来流烟宫传消息,不论多晚。” 夜流烟本来也没多担心的,毕竟嫂嫂做事素来谋深,说话时常一知半解,有时是为考验她,有时是不愿说。 但被东宫几个宫女的反应,和急急赶回的太子皇兄这一弄,心里也七上八下起来,不禁有些担心。 “奴婢遵命。” 初云初华虚虚行了一礼,转身就往东宫里面走。 第127章 孤可以等 “绿意,传令脂虎营,密切注意边疆动向,我总感觉要出事了。\" 嫂嫂提到了九哥的南营,以往她不会把脂虎营与其他军营作比,她说男女力量本就悬殊,脂虎营无需同谁比较,只需要做好自己就很好。 可今日,她不仅做了比较,还特意提了南营。 南营是最容易起战事的地方,可如今,南营精锐全部回京,连主帅也在皇宫。 夜流烟心里有些不安。 身后,绿意眸光微闪,淡淡应是。 她的主子啊,到底还是心软了。 不仅将她彻底留给了公主,还将边城将乱的消息隐晦的告诉了公主。 绿意回头看了眼东宫那座高耸的塔楼,对流烟公主尚且如此心软,那主子对夜太子呢? 最近两年她虽不在皇宫,可对太子与太子妃的事也常有耳闻,若非付出了真心,又怎会人人皆说两人鹣鲽情深呢? 何况最初那一年,她可是日日都能目睹太子与太子妃的恩爱日常,绿意看得出,她的主子其实是动摇过的。 那如今呢? 主子当真能割舍下,这三年来缠绵悱恻的纠葛,能狠下心来对北冥下手吗? ...... 汤池。 夜流华进去的时候,苏清欢已经洗好换上了衣服,是那件她和太子都很喜欢的吊带长裙,做了很多件却无一不是红色,整个东宫但凡她会去的地方,都备了一件。 以前她日日都要穿成这样睡觉,因为丝绸很舒服,也因为做起某些事来很方便,带子轻轻一扯就光。 苏清欢有裸睡的习惯,所以每每洗完澡,里面什么都不会穿。 向来如此。 可自从半月前从夜帝寝殿出来,她每日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即便身上伤痕都已经消失,也都没再穿过这件衣服。 可今日,她穿了。 此刻,她很是慵懒的躺在软榻上,看到夜流华喘着粗气就闯进来,也只是笑着朝他勾了勾手指。 “夫君,过来。” 像以往的很多个日日夜夜,她也曾这样对夜流华勾引撩拨。 夜流华的身体好似不受控制般,直直向她走了过去,欲望充斥着全身,那处已经火热难忍,可他还是拼命克制着,他不想再吓到她。 尽管这段时间的每一日都很难熬,可因为有药膳有那药,除了十五那晚她无法自控,其余时候夜流华都很好的忍耐住了,可现在,他有点忍不住了。 他对她,真的是毫无招架之力。 噗嗤—— 见他明明已经急不可耐,却还拼命的忍着,苏清欢不由笑出了声:“我已经洗干净了,夫君若不嫌弃,欢迎品尝。” “当真?” 夜流华俯身撑在她身体两侧,吐出的灼热气息喷洒在她脸上颈间。 “莫要为难自己,孤可以等,等你放下心结,真正愿意重新接纳孤的那一日。” “夫君好啰嗦。” 她一把扯住他的衣襟,将自己的红唇送了上去,用实际行动告诉他答案。 这下,夜流华的忍耐全线崩溃,他急切的吻落在她唇边,耳后,颈间,一路向下直插腹地。 嗯~~ 啊~~ 听着那久违的婉转悠扬在耳边响起,夜流华的心底爬上丝丝喜悦,嘴上手上的动作越发卖力起来,趁着空档,时不时还要去观察她的反应。 一旦发现她有任何抗拒,他便可以立即停下。 “夫君不专心哦。” 苏清欢发现了他的窥探,伸手在他头上按了一下,夜流华被迫继续,过了会儿又探出头来。 “清儿喜欢吗?有任何不适都可以随时告诉孤,孤可以忍的。” “夫君技艺很好,最得我心,不必怀疑,唔~~如果能、能再专心一点,会更喜欢。” “好,今日定让清儿舒爽。” 夜流华说这话,手上动作却是没停,片刻后,他终是忍耐不住,三两下扒光自己,同时将那处火热送上。 “啊——” 夜流华口中发出舒服至极的喟叹,这种久违的温暖与舒爽,仿佛隔了好几十年,这半个月来的每一日,都煎熬难过的让他感觉度日如年。 终于,他的清儿又回来了。 回来,便好。 还愿意接纳他,更好。 明日过后,她会是他唯一的皇后,北冥至高无上与帝平齐的国母。 “清儿,为夫的清儿,孤好爱你。” “别离开孤,永远不要,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哪怕是孤的命都给你。” “留下来,孤什么都不要,唯你足矣。” ...... 一切像是回到了两人新婚那时,彼时,他们也曾在这汤池里,无比疯狂的欢爱肆虐过,这里的每一处都有他们的痕迹。 今夜,夜流华久违的感受了一次当初的疯狂。 因为自从军营回来,清儿给他定了规矩,每两日一次,一次最多三回。 这对夜流华这样欲望强盛的人来说,跟素着也没什么区别,况且爱妻管得严,这两年多除了偶尔特殊时刻,他基本都是这么素着过来的。 可想而知,堂堂太子殿下的日子过得有多憋屈。 今日得了苏清欢的允许,可不得撒欢了折腾。 他们从软榻辗转到桌旁,从桌旁来到汤池边,又从池边进到水中......能停留的每一处,都留下两人的痕迹。 这一夜,极致尽兴,也极致美好。 美好到夜流华以为是在做梦,没好到即便身心俱疲也不敢睡,他太怕梦醒了一切又回到原点。 他帮着苏清欢清理干净身体,又裹好大氅,才抱着已经困了的人往外面走去。 汤池外,诗雅和闲影远远守在院门口,皆是耳根通红,显然是已经听到了里面传出的动静,见太子抱着太子妃出来,急忙迎了上去。 “殿下,可要传晚膳?” 诗雅低声问道,即便低着头也遮不住她羞红的脸颊。 太子殿下也真是的,太子妃才刚好,怎经得起他如此折腾? 这从散朝到现在,五六个时辰,正常女子都怕是受不住,何况才太子妃经历了那么大刺激的,再折腾出点问题可怎么好。 全然忘记了,方才初听到汤池那动静时,她拉着闲影是怎样的激动,差点没把闲影火给引上来。 也全然忘记了,从前她家太子和太子妃也没少如此疯狂过,只是这两年规律了些而已,可并非一直如此消停。 第128章 药膳下药 “太子妃困了,先传点汤水,待清儿睡醒了再用晚膳不迟。\" 夜流华眉眼带笑的看着怀中人,浑身都是志得意满的舒爽,淡淡回了诗雅一句,便抱着人回了九华宫。 “夫君,太好了,可算是苦尽甘来了。” “可为夫不太好。” 啊—— 诗雅惊呼一声,下一瞬,就被闲影打横抱起,直接往他们的小家走去。 “夫、夫君,我还要去传膳的。” “不急,为夫方才已经命人传过了,况且,不是有初云初华在么。” “可、唔~~” 一吻罢,闲影才抬起头,抱着人进屋关门上床,一气呵成。 “檀儿呢?” “夫人不乖,为夫快烧着了,你还在操心其他,檀儿在外面跟银月大白玩呢,不会进来,放心。” 唔~~ ...... 九华宫。 苏清欢在床上睡得迷迷糊糊,感觉到有人在用嘴给她喂东西,眼睛都没睁一下,小嘴微微张开就开始吞咽。 那模样,跟个娇娇软软的小奶猫,在等着投喂似的。 夜流华眼底含着宠溺的笑,一下一下慢慢将补汤给她喂了下去。 喂完汤,夜流华也躺在她身边,一遍又一遍的描画着她的眉眼,就如两年前军营那夜,苏清欢也曾这样描画夜流华的眉眼。 只是同事不同人。 那一夜,苏清欢的心情极为纠结。 而此刻,夜流华却是满心的欢喜。 夜流华此刻满脑子都是,清儿终于愿意接纳他了,她不再反感排斥他的碰触,今晚的每一次她神色间都是欢愉。 是真的很享受,不是装的,不是伪装来安他的心的。 如此便好,只要她能放下不再折磨自己,他又有什么好介意的呢。 他要的从来只是她,仅此而已。 ...... 因为被夜流华喂了些汤水,苏清欢并未再起来用晚膳,直接睡到了第二日,但她早早就醒来了。 只是醒来时,身边已经不见了夜流华的影子,她喊了一声,守在门外的初华便跑了进来。 “太子妃您醒了,殿下去准备今日登基封后事宜了,离开前说晚些回来接您,现在时辰还早,您要不再睡会?” “不睡了,昨日睡得早,起吧。\" 苏清欢看了眼外面刚蒙蒙亮的天色,约摸着大概快到卯时了,也就是现代凌晨五点不到,她记得登基大典定在午时的,中间还有三个时辰。 “距离大典时辰还早,殿下为何去得这般早,可是有什么事?” “听说是制衣坊那边出了些问题,殿下便亲自去看了。” 苏清欢哦了一声,任由初华开始帮她更衣束发,因为想着稍后还得换参加大典的皇后制服,初华只是给简单挽了个发髻,选了件舒服的常服换上。 收拾好后,苏清欢去了趟楼上药房,然后直接去了膳房,给夜流华最后一次熬制药膳。 她将膳房所有人都赶了出去,以往不会特意赶人,但今日为了面见轻尘,一个外人也不能留下。 “主子。” 所有人都离开后,轻尘出现在灶台旁,他看着面色略微有些苍白的苏清欢,有些不认同的蹙了蹙眉头。 “主子金尊玉贵,在琉璃宫水都没自己倒过几回,怎来了北冥却总是委屈自己,这药膳是非熬、不可吗?” 轻尘最后几个字,因为面前人突然的举动而变了音。 只见苏清欢手里拿着一个瓶子,正面不改色的往药膳里加料:“你说呢?” 下药这种事,当然是要自己做才放心。 轻尘哑然片刻,他属实没料到,主子日日亲自熬的药膳,会是这样的药膳,那确实应该亲自弄。 “主子思虑周全,属下不该质疑。” 轻尘也是第一次亲眼看着她熬药膳,并不知往常都是正常药膳,只有今日是加了料的。 “行了,说正事。” “是,东西南三国已陈兵边关,只待主子一声令下,便可攻入北冥直入腹地。” 其实边关准备就绪已经小半个月了,从那日主子从夜帝寝殿出来,紫熙便已传信出去让所有人等待。 这段时间,主子日日跟夜太子流烟公主在一处,他没法接触获取进步一命令,直到今日主子主动联系见面。 苏清欢搅动粥锅的手顿了顿:“嗯,那边开始吧,今日登基大典,落冠为号。” “是。小王爷和紫熙已在指定地点,安排好了一切,只等主子回归。” “嗯。” “另外,绿衣使想求主子带她一起走。” “你去告诉她,我并非要弃她不顾,而是另有安排,让她安心跟着新主等待。” “是。” “传完信不必再回来,去找紫熙。” “属下告退。” 片刻后,苏清欢端着熬好的药膳回了九华宫,不多时,夜流华也回来了。 在见到苏清欢的那一刻,他脸上的烦躁与寒意尽数收敛:“清儿怎起的这么早,连药膳都熬好了。” “昨日睡得早,醒来无事便提前熬了,殿下回来的刚好,趁热喝。” 苏清欢给他盛了一碗,夜流华接过几口便喝完了,然后他碗还没放下,又一碗递了过来,他再喝。 如此反复,直到夜流华将满满一锅药膳都喝完,肚子都要撑了才算完。 夜流华大概数了下,少说得有五六碗,平时最多也就两碗,今日清儿这是要撑死亲夫啊。 嗝~ 夜流华小小打了个饱嗝:“一会儿早膳孤就不陪清儿吃了,看着你吃可好?” “行啊。” 苏清欢也知道这么做有点奇怪,哪有让人把一整锅粥都喝了的。 可当时在膳房,她有点走神了,同时还听着轻尘说话,把本该下在碗里的药全放锅里了,不喝完她怕药效不够啊。 ...... 午时。 雁荡山。 夜氏宗庙所在之地,亦是今日登基大典举办之地。 新帝携皇后苏氏走在最前,凌王流烟公主等一众皇子皇女紧随在后,之后是皇室宗亲与文武百官,一大群人浩浩荡荡的往山巅的宗庙走去。 通往山巅的石阶两侧,满是手握长枪,肩上挎着步枪的兵士,苏清欢认出有好些是两年前南营她亲自选出来的。 有人甚至在挤眉弄眼与她打招呼,嘴里无声喊着教官。 第129章 九响丧钟 呵~ 苏清欢被那人逗笑,忍不住低低笑出了声,旁边夜流华见她笑的开心,奖赏似的看了那兵士一眼,然后也跟着她笑。 开心便好,以后,他再也不会让她受任何委屈。 他的清儿,将会是北冥万万人之上的国母,亦在他之上。 帝后二人手挽手在前走着,后面的夜凌汐却有点心不在焉,夜流烟与他说话都好几次没回应。 “九哥?” 夜流烟心情很好的戳了戳他,又继续说道:“真是太好了,嫂嫂又回来了,昨儿我还担心会出什么事呢。” 原来不是要出事,是有好事发生。 嫂嫂能恢复正常,与皇兄恩爱长久,夜流烟便觉得,这个世界又变得美好了。 也不知道沈恭如今怎样了,去了这么久连封信都没有,臭木匠,不知道会不会背着她做什么坏事。 旁边,夜凌汐的心情很是沉重,他回想着今日离宫前,夜帝召他进殿说话,吩咐他做的事就有点头大如斗。 父皇啊,你这是怕皇兄不会疯,还想在皇兄心口上扎刀子啊! ...... “礼成,恭贺陛下登基。”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冗长繁复的仪式之后,新帝正式继位,改年号:清。 这是夜流华力排众议,一早就定下来的,所指为何一目了然。 取自太子妃闺名。 苏清欢的清。 众人山呼万岁,清帝抬手:“平身。” 而后,他看向礼官:“继续。” 苏清欢的手一直被他紧紧攥在手中,从山下到此刻从未松开,连方才都拉着不让她下跪行礼。 当然,就算他不拉,苏清欢也不会真跪。 登基大典之后,便是册立皇后。 礼官从托盘上拿起早已拟好的圣旨,展开,张口正要宣读—— “等等!” 站在新帝身侧的女子忽然开口,在所有人朝她看去时,她遥遥指向皇宫方向。 “听——” 轰—— 一声沉重的钟响从皇宫那边传来,足足敲了九下才停,这意味着—— “太上皇驾崩啦!” 因此时新帝已然继位,故,夜帝便被称作太上皇,以示区分。 “不,不是驾崩,是刺杀。” 苏清欢一语出,满场皆惊。 “清儿。” 夜流华掌中一直握着的小手突然脱离,他有些心慌,想要阻止她继续,虽不知她到底想干什么,但此刻显然不是个好时机。 一切等封后大典结束。 到时,她想做什么都可以了。 他不会再拦。 但显然,苏清欢不愿等,也不想等。 苏清欢低头看了眼,那只紧紧拽着她衣袖的大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是她曾经很喜欢的模样,但、那又如何。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三国联军已等了太久,不论她今日动不动手,战事必起。 她故意避着不见轻尘,拖了足足半个月,已经够久了,不能再犹豫。 她与他之间,十三年前便已注定是死敌,绝无再继续的可能。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她必须借今日这个机会,彻底斩断他们之间的羁绊,让一切回归正轨。 所以,他不放,那便由她来。 砰—— 头冠坠地,制服扯下,露出里面一袭火红的常服。 是那件血蚕丝衣,苏清欢之前让绿意偷偷潜入夜帝密室拿回来的。 这么好的衣服,整个琉璃宫费尽心血也才给她弄了几件,丢了她可舍不得。 “动手!” 苏清欢一声令下,四周突然出现数十名黑衣人,在所有人未反应过来时,将苏清欢牢牢护在中间。 “皇后,来朕身边——” 夜流华不愿与她动手,只是伸出手,眼神哀求中带着期盼。 “你说过会一直陪着孤的,如今朕是皇帝,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别走,留下来好吗?” “夜流华,从那日九华塔顶你迟疑的时候,在我心里你就已经死了,我没有夫君也不再需要。” “所以,这些日子,你都是骗孤的?那昨日呢,你明明——” “别跟我提昨日,你们父子,一个个都让我恶心!!!” 苏清欢恨恨的打断他。 “堂堂帝王却干出强占子媳的丑事,将我关在寝殿凌虐了三日三夜,把我折磨的体无完肤胎死腹中。 你作为夫君,作为父亲,非但不敢为妻儿报仇,甚至想息事宁人。 好啊,这仇不比你帮,我自己动手。如何,刚才的丧钟好听吗? 虽不能亲手杀之,但我命人将他拆骨扒皮,剁成了千八百块丢去喂狗,这死法也算勉强解我心头之恨。” 众人惊愕的看着那红衣女子,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 这这这—— 太子妃这也太凶残了,虽说很解气吧,但这么直接说出来吓人可不太好。 看来这两年太子妃还是太良善了,以至于,他们都快要忘记,玲珑少主本就是个手段凌厉又狠辣之人。 否则,又怎能镇得住玲珑城,和琉璃宫的一众人呢。 “死便死了吧,该死之人而已,清儿,你难道就要为这点小事离开为夫?” “小事?在新帝陛下眼里,这当然算是小事,在我眼里却并非如此。我们走!” 苏清欢懒得再废话,一声令下,黑衣人护着她就要往外冲。 见她是真的要走,夜流华眼睛都红了,想也不想便下令道。 “神枪队,杀了他们,别伤皇后。” 砰砰砰—— 瞬间,好几人便倒在了苏清欢面前,但那些子弹像是长了眼睛般,只打她身边的黑衣人,却一点也没伤到她。 最后,苏清欢眼疾手快的抓起两人,带着他们往宗庙后的山崖跑去,那里,将是她今日唯一的生路。 “追,一定要留下皇后,否则,朕灭你们九族!!!” 清帝带着夜凌汐率领神枪队,一路追着皇后而去。 宗庙前,夜流烟本也想跟上去,却被绿意带来的消息绊住了脚。 “边营传信,三国陈兵百万,呈三角之势围我北冥边境,不知意欲何为。” 从边营到帝京,少说也得五日路程,所以这是五日前的消息,如今边疆如何,夜流烟不敢想象。 “陈兵百万?这可如何是好?陛下,快去找陛下禀明此事!” 绿意说话的声音并不算小,旁边不少大臣都听到了,顿时就慌了神。 第130章 死生不见 “慌什么,本将军还在这呢!” 夜流烟往山崖方向看一眼,呵斥已经开始乱了的大臣。 “皇兄忙着追皇嫂呢,不想死就别去打扰。兵部尚书何在?” 众臣面面相觑,流烟公主这是? “陛下已然登基,坐镇京中离不开他,凌王率众回京赶回去来不及,如今只有本将军能前去探查详情。 诸位别忘了,本将如今是北冥长公主,也是脂虎营主将,难道指挥不了你们?” 兵部尚书闻言,当即出列。 “臣在,请长公主吩咐。” “即刻清点兵马粮草,随时做好驰援边关的准备,待皇兄回来,立即禀明边关异变,请他早做打算。” “绿意,我们走。” 说罢,夜流烟直接领着绿意下山,直奔边关脂虎营而去。 山下,夜流烟翻身上马,最后回头看了眼那巍峨无比的雁荡山。 嫂嫂,会是你吗? 夜流烟并不相信会有那么巧,嫂嫂昨日提醒她注意边疆动向,今日便传来三国陈兵的消息。 但她来不及多想,父皇驾崩,皇兄刚刚登基,嫂嫂又心结难解,朝政恐有动荡,这趟边关她非去不可。 只是夜流烟没想到,她这一去,竟会是与嫂嫂的最后一别。 如果她此时知道,无论如何也会跟上去看一看,至少有她在场,她会竭尽全力去阻止,不让那样的事发生。 可世间没有后悔药,也没有如果。 “驾——” ...... 山崖边。 苏清欢眼睁睁看着最后两人,也死在神枪队枪下死在自己面前,她只是面色冷漠的看向对面那人。 “我无路可逃了,新帝陛下不准备杀了我吗?” “清儿,别再想着离开,过来,回到朕身边来。” 夜流华再次伸出手,一步步走近她,想要将她从悬崖边上拉回来。 “其实你大可不必杀他,朕原也没打算让他活过明日,朕只是想封后大典结束,再陪你去送他一程的。 朕想让他看看,他护不住的人,朕却可以做的比他更好。清儿,为何不再等等?为何总想离开?留下来陪着为夫不好吗?” 苏清欢蹙眉,神色间引有纠结,她缓缓抬起手,却忽地眸光一凛,将已经走到她面前的人往旁边一推—— 砰—— 血花四溅,温热的液体染红了夜流华的脸,也刺痛了他的心。 “清儿!!!” “皇兄!” 苏清欢如断线的风筝般,从悬崖边跌落下去,夜流华大喊着扑过去,总算在最后时刻抓住了她的手。 她挂在悬崖边,胸口是被子弹洞穿的血窟窿,还在侃侃冒着血。 可惜了她的血蚕衣,号称刀枪不入,却也是挡不住现代来的子弹。 咳咳—— 苏清欢嘴角咳着血,仰头看他:“何必呢,抓不住的,放手吧。” “不,孤可以的。夜凌汐——” 其实,夜凌汐已经在他身后,但夜流华没回头,所以自然是看不到。 而且那一枪,也正是他开的。 此刻,他悄然将枪口对准夜流华的脑袋,眼睛却是直勾勾的盯着苏清欢在看,他在等她的选择。 也在验证夜帝的猜测。 苏清欢见状,粲然一笑。 她早已做了决定,又何须再选。 苏清欢收回落在后方的目光,转而看向夜流华:“陛下那么聪明,应当知道这几年我都对你做了什么吧。” 她说得笃定。 一个人在如何深谋远虑,又怎可能事事顺遂心意,尤其是在北冥,这边她本就没多少势力的土地上。 唯一一种可能,就是有人在配合她。 而这个人,除了面前之人,苏清欢不做他想。 别人没有那个能力和本事,能够调动北冥上下配合她的一切所为。 “是,孤知道,孤一直都知道,知道你是为了报仇,为了覆灭北冥而来,可孤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一日日对你弥足深陷。 孤已经那么努力想留住你,为何还是要走,清儿,你告诉孤为何?” “因为,我恨你啊。 你害死苏府满门,杀死我所有姐姐们,害我身中剧毒受尽折磨。即便你想尽办法弥补又如何,人不能复生。 还有七叶莲,你以为是在救我,可实际上,七瓣尽服生机断绝,没有莲心将药力彻底融合,我最多一年便会油尽灯枯,再无回寰。 你的父皇啊,从一开始便没想让我活,他放任你我所为,也不过是为了榨干我榨干玲珑城的所有价值。 那日,他便是觉得自己做到了,所以对我下手了。你与他其实并无不同,你们谁也护不住。 夜流华,两心相离,死生不见!” 说罢,苏清欢用力一扯,将自己的手从夜流华手中抽离,也彻底将自己最后一点生机扯断。 “清儿——” “皇兄,不可。” 夜流华不顾一切想要跟上去,却被夜凌汐死死抱住,他手里的枪早已扔掉。 他想杀的从来不是夜流华,只有她。 今日出发前,夜帝将他唤到了寝殿,告诉他,绝不可让苏清欢登上皇后之位,这不仅事关新帝声誉,也事关北冥日后的兴衰。 夜帝以废帝诏书为要挟,命夜凌汐务必击杀苏清欢,且告诉他,若想杀此女,可假意杀太子。 不得不说,夜帝眼光确实毒辣,他见太子妃的次数不算多,却是早早从她的一些举动中,看出她对太子其实也动了心。 她只是比太子更擅长隐藏伪装,骗了很多人也骗过了自己,但夜帝这一生经历了太多女人,他很了解一个女人动了心,会是怎样的反应。 夜帝观察了三年,也等了三年,他想着,若太子妃愿意产子,那他又何必棒打鸳鸯,皇帝三宫六院何愁多一个女人。 可他的太子只继承了他的深情,并未继承他的凉薄,太子为太子妃一人空置后院,成婚三年未有子嗣却不纳侧,这让夜帝很不安同时也不满。 所以,为了斩断太子这丝深情,他听信了千面幻音的蛊惑,做出了强占儿媳的事,他以为如此,太子便会放弃这个女人。 毕竟,没有哪个男人可以接受,与自己的父亲共用一个女人。 可结果仍旧是让夜帝失望的,他的太子从未改变立她为后的想法,所以,他又找上了夜凌汐。 这个愿意为太子做任何事的,最忠实的拥趸。 第131章 太子妃死 第131章 太子妃死 “清儿!放开——” 啪—— 夜凌汐一手刀敲在夜流华脖子上,才让挣扎着要往山崖下跳的人安静下来。 他深深看了眼崖底,招来张亮吩咐道。 “派人下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张亮没有动作,犹豫一瞬,还是将满腔疑惑问了出口:“主帅为何如此做?” 教官无辜,她杀夜帝没错,想离开也没错,做错事的是夜帝,但最后承担后果的,却是教官。 “做事。今日之事,本王自会给陛下及南营一个交代。” 张亮深深看了凌王一眼,转身。 “来人,带绳索下去搜。” 然,就在所有人都没看到的角落,一只火红眉间有一弯银月的狐狸,在苏清欢掉下去不久后,也跟着跳了下去。 崖底。 “姐姐,小心些。” 云景安趴在崖边洞口处,伸手向下想要去探苏清欢的手,后面是拉着绳索的轻尘,以及拽着云景安不让他掉下去的紫熙。 苏清欢双手抓着绳索,脚踩在岩壁上,努力往上爬着,但她伤的太重,尽管关键时刻利用异能偏移了子弹,不至于让它直击心脏,但那被贯穿的伤口一直在流血。 七叶莲花瓣全部入腹,她的痛觉早已全部恢复,此刻痛的有些麻木,手上有点用不上力。 就在她努力撑着,快爬到能够上那只手的位置时,手中的绳索毫无预兆的断了,云景安的本来都要抓住她了,却又眼睁睁看着她掉了下去。 “姐姐——” “主子——”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把山洞里的三人都吓蒙了,轻尘因为绳索断裂跌坐在地上,云景安半个身体都探出去了,也没能抓住那抹下坠的身影。 紫熙满脸是泪,唯有死命的抓住云景安不让他也掉下去。 …… 皇宫。 “清儿!” 夜流华从床上惊醒,地上,是回来就跪在床边一动不动的夜凌汐,见他醒来,直接重重以头叩地。 “臣弟有罪,请陛下责罚。” 夜流华却看也没看他,脚一落地,就大步往门外走,身后,夜凌汐忽然出声。 “九华宫,没了。” 夜流华顿住脚步,惊愕回身:“你、你说什么?” “有人将它付之一炬。” 至于这个人是谁,夜凌汐不说,夜流华也能明白。 噗—— “皇兄!” 夜凌汐扑过去将人接住,这下不用拦了,已经自己倒了。 “来人,快传太医。” 与此同时。 边疆战起,南霖、东朝、西珞同时从三个方向攻打北冥。 南霖边将顾如风率军四十万,从南境开战,与南营直接对上。 东朝凌将军率军三十五万,从中路寒光城攻入,与冷家父子开打。 西珞月皇子率军二十五万,从西方进攻,而西边正是脂虎营所在。 自此,长达半年的三国伐北之战,正式拉开序幕。 夜流烟离京两日后,京中收到消息,当初太子妃倾力修建的国道,断了。 断裂之处,正是当初苏清欢提出集铁令,筹措全国铁器修建的那座铁索桥。 这座桥断裂带来的最大影响,就是后方补给粮草送不到前线,且,南营神枪队无法回援边关。 整个帝京与外界彻底分割开来。 自从新国道修建后,原来的路已很少有人再走,三年过去,年年大雪封山封路,如今那条路早已被冰雪覆盖。 别说行军,连原来的路在哪儿都很难找到。 除非重新修复或铁索桥重建,否则,粮草后援跟不上,边关危矣。 大战刚刚开始,胜负未分,北冥上下的气势先败了一半。 铁索桥的损毁,让朝中官员先自乱了阵脚,慌成一片。 而比这更糟糕的还在后面—— 民间流言四起:夜帝悖德强占儿媳,害死其腹中胎儿,于数日前新帝登基大典上,太子妃被逼跳崖自尽!!! 百姓民怨沸腾,不愿再提刀从军,北冥人人尚武,全民皆兵,在这一刻,成为一个笑话。 很快,被迫留守的神枪队发现,他们的新武器在一夜间损毁,枪栓和连接枪托的机关扣丢失,这两年他们奉为神兵的步枪,倾北冥举国之力打造的利器,也成了一堆破铜烂铁。 而刚刚回归脂虎营的夜流烟,并未来得及领兵迎战,便先迎来了大熟人的劝降。 “沈恭?你何时回来的?” …… 自此,北冥败局已定。 十一月二十八。 清帝登基第十日。 雁荡山,山崖。 “张副将,底下找到一处山洞。” 张亮在传讯兵的带领下,绕路来到山崖下,仰头看着位于山崖中间位置的那处山洞,他眉头拧了拧。 “想办法上去看看有无线索,陛下如今为了等皇后的消息,一直在宗祠住着也不是事儿,此事需尽快了结。 尽快查明,我先去禀报陛下。” “是,张副将。” 张亮转身,迅速驾马往山顶的皇家宗祠跑。 登基第二日,清帝陛下便搬来了宗祠常住,朝中一堆烂摊子全部都给了凌王,也是苦了他们主帅,日日往返于两处,十来日时间人都累瘦了一圈。 但刚心疼了一会,张亮心里又开始骂了起来,该他的,杀谁不好非得杀教官,这下不止是陛下撂挑子了,国中百姓都不干了,就连如今三国围攻,都无人愿意再从军去支援前线。 如今,开战才不过几日,边疆南西中各线已连失数城,再这么下去,北冥可真要被三国联军给彻底瓜分了。 他家主帅那可是真能耐,杀谁不好敢杀太子妃。 太子妃知交遍天下,南霖摄政王,东朝新帝,西珞如今掌权的月皇子,还有无数江湖势力,这些人联合起来,别说北冥招架不住,整个天下都能翻三番。 这一杀可是捅了马蜂窝,再不想想办法,北冥估计都要被整锅端了。 张亮想着一会儿见到陛下,定是得想法子劝一劝,毕竟,不能刚登基就当亡国之君吧, 来到皇家宗祠外,张亮拿出腰牌,无需通报便走进了院子。 “张副将来的不巧,凌王刚进去,还请在此稍候。” 清帝住处前,闲影与黑影桓一左一右守着,黑衣冷面,像是两尊无心无情的门神。 第132章 把她还我 第132章 把她还我 “自然,有劳影统领。” 张亮依言等在门外,耳朵却是竖起听着里面的动静,这些日子他一直在搜山寻人,外面的消息可都是如此听来的。 房间里。 夜流华站在书案前,手上正在作画,着墨上色,那人一袭红衣立于高墙,眉眼如画神色淡漠,仰头正望着远方不知何处,每一次落笔都极近用心,因此,画中人很是栩栩如生。 俨然正是苏清欢。 书案旁,是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他回宫坐镇的夜凌汐。 “皇兄,当真要看着北冥毁在你手里吗?为了一个女人,夜氏皇族几百年的基业都不要了吗?” “边关三国虎视眈眈,索桥断裂枪支失灵,朝中大臣人心惶惶,百姓不愿从军驰援,脂虎营未战先降敌,这桩桩件件的事情,哪个不比皇嫂重要?” “臣弟知皇兄深爱于她,可她宁死也不愿留下,你难道还看不清吗? 她的心从来不在北冥,也不在你身上,皇兄如今是一国之主,当以大局为重,求皇兄跟我回宫主持局面。” 夜流华终于将最后一笔画完,他放下笔,弯腰小心的在宣纸上吹了几下,以求速干。 “说完了吗?” 夜流华冷漠开口,单凭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但地上跪着的凌王,却有种芒刺在背之感。 “臣、臣弟——” 啪—— 夜流华忽地重重一掌拍在书案边上,那厚厚的边角直接被他震断。 “朕早就说过,从你再次对皇后动手的那一刻,朕便再没有你这个弟弟,你当朕是在与你说笑?” 夜凌汐哑然,那日得知九华宫被而烧晕倒醒来后,皇兄确实说过这样的话,但并未正式下旨,他也便没在意。 毕竟,皇兄将朝中全交由他打理,夜凌汐以为那不过是一时气话,不想,今日又听到了。 所以,皇兄是认真的,他真的不要他这个弟弟了。 “皇兄,臣弟深知自己有错,愿受任何惩罚,只求皇兄不要如此。小九真的是一心为皇兄好,从未想过害你啊!” 夜凌汐有点慌,他此生惟愿追随皇兄鞍前马后,别无他求,怎么可以不要,他明明是皇兄最器重的弟弟啊! “好啊,你把清儿还给朕,朕便还认你这个弟弟,哪怕你要朕的皇位,朕都愿拱手让你。朕只要清儿,你可能办到?” “我、臣弟......” 夜凌汐当然办不到,人死不能复生,何况还是跌落悬崖尸骨无存的死法。 因为绝不可能办到此事,便意味着皇兄真的不会再要他,夜凌汐心痛难忍,他想要解释,可看着皇兄那冷漠苍白看不出多少生机的脸,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夜凌汐以前从未想过,他那英明睿智的皇兄,有朝一日会为一个女人,寻死觅活变得不人不鬼。 太子妃刚娶回来的时候,夜凌汐见皇兄对其甚是上心,曾私下偷偷问过可是动了心,可当时皇兄告诉他,只是为了玲珑城逢场作戏罢了。 夜凌汐信了,毕竟玲珑城富可敌国,北冥若能得到它全力支持,必将更上一层,如此,皇兄征服天下的报复指日可待。 但因为那次验身,皇兄将他足足关了半年,夜凌汐那段时间无数次在想,皇兄不会是真对玲珑少主动心了吧,否则怎会因为一点小事,将他罚的这么重。 若真的只是想给玲珑城一个交代,关几天意思意思也就可以了,可足足半年,就连每年最重要的祭神节都没放他出来。 那时,夜凌汐很不安,直到后来千面幻音设法联系上他,并告知玲珑少主嫁给太子只是为了报仇,并找机会刺杀太子。 夜凌汐自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有人要害他皇兄而无动于衷,所以,他亲自去见了千面幻音求证,并与之一同策划了寒光城那次刺杀,只为除掉心怀叵测的玲珑少主。 可惜,失败了。 那次,夜凌汐其实是有点害怕的,怕皇兄查到他头上,再狠狠重罚他一回,可后来,皇兄非但没有罚他,甚至设法抹除了他策划刺杀的所有痕迹,将一切罪责归咎在千面幻音叛主弑主上。 夜凌汐当时就觉得,自己又行了。 他觉得自己才猜透了皇兄心思,或许,皇兄也是希望玲珑少主死的,如此,便可以名正言顺的掌管玲珑城,这样一来,局面对北冥会更加有利。 所以春耕那次,夜凌汐通过张广张亮,将三国派来刺杀太子妃阻止春耕的刺客,放进了皇家山庄,想借此彻底除掉苏清欢。 且,夜凌汐专门准备了后手,命张广远远跟着此刻,以便随时给苏清欢补刀。 可他等来的却是张广的死讯,然后他被庭杖一百,他最最敬爱的皇兄亲自观刑,那一刻,夜凌汐就知道,皇兄对那个女人怕是动心了。 果然,没多久,他在朝中的势力被太子刻意打压,心腹张亮被贬到了边疆,不久后,皇兄命闲影把他带到东宫。 夜凌汐本以为是皇兄终于想通,准备放他出去做事了,可谁知,却是为了给苏清欢出出气,然后他也被贬去了守边。 这次,夜凌汐彻底确定了,他的太子皇兄是真的彻底陷进了温柔乡。 之后,太子妃重开互市,亲修国道,打造枪支,入军指导,这桩桩件件都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无一不是在帮着北冥走向更高更强的位置。 夜凌汐对这个皇嫂的排斥渐渐消失,他想,或许皇兄和北冥都需要这样一个,足智多谋心有大才的太子妃。 那年太子妃生辰宴,他也曾绞尽脑汁准备礼物,他觉得以教官的性子,或许会更喜欢一场胜利而非金银财宝,所以,那场以少胜多的神枪队初战,是他送给皇嫂的十七岁生辰礼。 第二年生辰,他打了一场更大的胜仗,以此庆贺他的皇嫂十八岁生辰。 但不久后,夜凌汐却得到消息,生辰那夜皇嫂与东朝太子彻夜长谈,皇兄得知后雷霆大怒,杀了不少东宫下人。 一颗疑心的种子在那一刻,自夜凌汐心底发芽,之后他时常关注东宫,却再未有过任何异常动静。 直到那日—— 第133章 悔之晚矣 第133章 悔之晚矣 “陛下病重,太子中毒生命垂危,特请凌王回京勤王。” 这封由京中传来的密信,让那颗怀疑的种子彻底破土而出。 夜凌汐知道他的皇嫂很厉害,不仅是文治武功,心智筹谋,连用毒也是无人能及,可她作为枕边人,太子中毒生命垂危却不曾察觉,这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加上张贺封要求偿还人情的信,用鬼斧神工才换来的天大人情,对方却只要一个苏清欢。 想到太子妃十八岁生辰那夜,曾与东朝太子也就是张贺的主子,两人共处一室彻夜未眠,夜凌汐就深觉其中有猫腻。 再加上皇兄曾说,沈熠幼时被苏沧漓所救在玲珑城长大,与皇嫂青梅竹马且情根深种,所以得知太子中毒时,夜凌汐便直觉是这二人联手,要里应外合害皇兄夺北冥。 于是,他当即召集神枪队和替补营,准备回京勤王,先除掉太子妃这个祸患。 只是刚回去,夜凌汐还来不及做什么,便得知太子妃被自己父皇强占凌辱,辛苦怀上的孩子也没了,看到曾经的教官被折磨蹂躏成那副惨象,他动摇了。 所以他按兵不动,准备看看后续发展,然后再做计较。 结果第二日,便等来了太子妃于东宫自戕的消息,好在太子及时赶回将其救下。 那时,夜凌汐已经动了放弃的念头,到底是父皇做的丑事,将那样一个惊才绝艳之人戕害至此,他想,若她日后不再危害皇兄与北冥,便也不必再一直盯着防着。 皇兄的毒和身体,她能恢复最好,若是不行,他亲自去神医谷求医也可,权当是对父皇犯错的补偿。 父债子偿,皇兄还也是一样。 况且那媚毒暂时要不了命,说不得皇兄自己还乐在其中呢。 要不也不至于还没中毒前,就在东宫彻夜狂欢乐不思蜀,他可是时常听见下人说起东宫的事,太子夜夜独宠太子妃云云。 夜凌汐当时都打算好,登基大典结束便率军回南营的,如果没有那日夜帝召见,或许一切不会变成如今这样。 那日,从登基大典回到皇宫时,当夜凌汐发现父皇并非死于刺杀,也并非是苏清欢所言的拆骨剥皮,而是正常的五内衰竭生机尽断而死,他便知道,自己又被苏清欢摆了一道。 那日,她是故意那样说刺激所有人,她在故意求死。 而父皇,也根本没有什么废帝圣旨留下,这皇位他从始至终认定的继承人,一直以来就只有太子。 一个故意寻死,另一个也想杀之而后快,所以,他夜凌汐成为了那杀人的把刀,一把最终会刺向他最敬爱皇兄的刀。 夜帝一死了之,扔下身后一堆烂摊子不管不顾。 苏清欢一死了之,宁死也不可能再做新帝的皇后。 夜凌汐也很想一死了之,可他不能,他的皇兄如今还需要他,夜流烟叛国投敌,如今皇兄身边,得用又可信任的人,也唯有他这个绝不会背叛的人了。 可如今,皇兄却说,不认他这个弟弟了。 “我、皇兄,我知道错了,这次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错信父皇害死皇嫂,求你罚臣弟,一百大板,不,两百,多少都可以,只求皇兄别不认我。” 夜凌汐膝行到夜流华面前,抱着他的腿苦苦哀求。 “我是皇兄你带大的,我的一切都是皇兄教的,是皇兄给的,我可以为皇兄做任何事,任何惩罚都可以,这个绝不行。” 夜流华面无表情的低下头:“朕也可以用任何东西与你换,唯独清儿,你不该一而再而三的害她。” “她是朕用尽力气,拼尽性命也想留下的人,你毁了这一切。” “夜凌汐,你可知当初,为何朕只罚你去南边守疆? 是因为清儿察觉到南国会有异动,你征战多年比张亮更有经验,云景轩一旦有异动,你在南边可以牵制他。 让你戍边是为北冥考虑,而非惩罚。” “什、什么?” “还有当初分配枪支入军指导,南营之所以最少排最后,是因为你是皇子。 初次分配谁都可以多拿,但你不行,这层身份拿多了,会使军中人心浮动不利团结,为你日后埋下隐患。 后来哪次新器分配,不是南营拿的最多,当初你召集大半个军营参训,清儿即便再费心,可曾抱怨过一句。 夜凌汐,你辜负了她的一片爱护之心,亲手害死了她。” “……” 夜凌汐颓丧的跌跪在地上,手已经从夜流华身上脱落,无力的垂在地上,他、都干了什么? 他一直以为,戍边两年和武器分配,甚至最后一个入南营指导,这些都是苏清欢记恨当初刺杀,在皇兄跟前吹了耳旁风,从来不知道还有这一层的原因。 夜凌汐其实是怨过的,最敬爱的皇兄因为一个女人,三番两次罚他,最后还任由她将自己赶去边疆,苏清欢夺走了皇兄所有的偏爱与呵护,一丝一毫都没留给他,所以,他其实是怨恨的。 夜凌汐与苏清欢其实并无私仇,因为皇兄的缘故,他怨恨苏清欢这个变数,同时时刻防备着她会对皇兄心怀不轨。 但凡遇到能下手的时机,他都会毫不犹豫除之后快,验身是想让皇兄看清苏清欢的真面目,早早离心省的日后麻烦。 寒光城刺杀是得知她欲刺杀太子,想以她之死护太子平安,同时让玲珑城名正言顺的落到皇兄手中。 春耕刺杀亦是为此,夜凌汐无法任由她在北冥越站越稳,借刀杀人岂不更好。 但三次都失败了,最后落得个戍守边关的下场。 如今细细想来,苏清欢对夜凌汐其实并未做什么多过分的事,除了最初那次验身,可若非夜凌汐自己愿者上钩,任她怎么算计事情也不会成。 从一开始,夜凌汐对这个皇嫂就是带着浓浓偏见的,人心一旦偏了,看什么就都是歪的。 可如今,夜流华几句话打破了夜凌汐高高筑起的偏见壁垒。 ";皇兄为何不早点告诉我这些?"; 夜凌汐坐在地上喃喃自语,早知如此,他也不至于会酿成大错,信了父皇的鬼话开枪杀皇嫂。 如今大错已经铸成,说这些又有什么用,他心中即便再懊悔,皇嫂已经死了,再也回不来了。 第134章 图穷匕见 第134章 图穷匕见 ";朕以为,这两年你对清儿有所改观,毕竟年年生辰都——"; 夜流华没再继续说下去,只是想想,心口就疼的好似要炸开了一般。 这几日,那日断崖的那一幕时时历历在目,一遍又一遍的刺激着他的心。 果然,那日在九华塔顶,自己的迟疑还是伤到了清儿的心。 她忍耐了半个月,甚至装作放下了,再次与他在汤池那般疯狂的欢愉。 夜流华以为是守得云开见月明,转头却是痛失所爱隔阴阳。 她那日的话声声泣血,是呀,遭遇了那样的事,他的清儿那般骄傲自负的女子,怎能不怨不恨,怎会轻易放下。 唯有杀之一泄心头之恨,她心中怨恨方可消解,可他的迟疑让她失望了。 所以她决绝赴死,从塔顶一跃而下,那日之后她没死成,却也再不同他说一句话,便是表明了态度。 可笑自己竟是以为她真的放下了。 一切不过是彻底心灰意冷后,她刻意营造出来的假象,清儿恐怕从那时,便做好了彻底离开的打算。 她只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登基大典上,她陪着他走完最后登顶帝位的路,却在封后大典开始前,毫无预兆的发难。 她在以这种方式告诉他,她不愿再做他的皇后他的妻,她宁死也要离开。 可他当初并非不愿让她报仇,他只是想再准备周全一些,让她即便杀了父皇也能全身而退。 夜流华本来已经安排好了,封后结束,便亲自带她去了结那人性命,断了十几日吃喝的人,若非小九私下偷偷塞点茶水点心,再加上清儿的良药吊着命,那人早该死了。 如今他已登基大局已定,即便死了也是他命该绝,怨不得任何人,臣民百姓无人再敢质喙。 可他错估了清儿心中的恨和忍耐,她终究是等不及自己动手了。 但那人实际又并非她所杀,反而因为她的丹药多活了一月,可登基大典上,她当着群臣和皇亲的面,当众揽下了刺杀夜帝罪名,即便夜流华想替他正名,却也不能把尸体抬出去让所有人看一遍。 死了就是死了,毕竟,清儿把时间掐的那样准,她话音方落,帝王驾崩的丧钟就响了,辩无可辩。 他的清儿还是那样聪明,这一招自背黑锅,彻底阻断了夜流华留下她的退路。 她要走,要彻底离开他,离开北冥这块土地,不给自己留有一丝余地。 那样绝决,不惜赴死。 然后,主动松开了夜流华抓着她的手,如她曾经所言的那般,在他面前粉身碎骨,让他尝尽剔骨剜心之痛。 由苏清欢一手谋划,由夜帝亲自下场,由夜凌汐亲自动手,这把时隔三年的诛心刀,最终稳稳插在了夜流华心口。 精准无误,不差分毫。 代价是,苏清欢的死。 这就是苏清欢准备已久的图穷匕见,太子妃受辱而死,北冥内乱,三国压境。 其实夜流华也知道,这件事不能完全怪小九。 怪夜帝,但人已经死了,即便拉出来鞭尸也无济于事。 怪自己,可清儿那样决绝,他不敢去污了她轮回的路。 夜流华无法责怪任何人,又无法不责怪任何人,因为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看到,凌王是最终对太子妃下手的,所以这个锅也只能由他来背。 若不做点什么,夜流华实在无法迈过心里那道坎,所以,夜凌汐可以不死,但必须要罚。 夜流华自然知道小九看重什么,既然自己这般痛苦痛失挚爱,那么,也便旁小九感受一番,失去最珍视之人的感觉。 看他以后还敢不敢乱来。 不得不说,这夫妻俩,扎起心来,那下手是一个赛一个的狠。 处处致命,刀刀扎心。 次次直往人心窝子肺管子上捅,怎么让人痛苦就怎么来。 不同的是,苏清欢捅的是自家夫君。 而夜流华,捅的是不成器的亲兄弟。 “回去吧,这皇位你坐也罢,送出去也好,总之,朕不会再回皇宫。 九华宫烧了,朕与清儿唯一的牵挂也没了,从此以后,我要留在雁荡山,守着她最后离开的地方。” “不,皇兄,不要——” “陛下,臣有事禀报。” 门外,张亮实在听不下去了。 虽然吧,他家主帅有点太不是东西,将教官一片好心当成驴肝肺,最后还暗下杀手害教官坠崖,但也罪不至此啊。 他这几日也听说了,凌王只是受了先帝蒙蔽,为了保住新帝的皇位才做下此等错事,实在不至于受这么重处罚。 凌王所思所做,那都是一心为了太子,啊不,一心为了新帝,怎么到头还得让新帝说出如此挖心之言呢。 听听,那哭得惨兮兮的样子,比起死了爹妈也不遑多让,头几日先帝下葬时,他家主帅可都没哭呢。 他得想办法给主帅说说好话。 “陛下,断崖那边有线索,教官,不,皇后或许还活着。” 张亮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他不等里面宣召,直接就推门闯了进去,一开口就放大招,直接震惊住了在场所有人。 “你说、什么?” 夜流华有点不太敢相信自己耳朵,他好似幻听了,清儿还活着? 夜凌汐眼泪鼻涕一大把,也是万分震惊的看着张亮,他不是皇兄,尚未被惊喜冲昏头脑。 找了十来日都没消息,他在里面一哭,张亮就有线索了? 这个蠢货,该不是为了他胡说,想着先糊弄皇兄的吧? 夜凌汐不愧是张亮的主子,对这个下属还是很了解的,张亮就是情急之下乱投医,想着先设法稳住陛下,好给他家主帅腾出点回旋余地。 但看着面前的清帝眼巴巴盯着他,恨不得扑上来问个清楚,又唯恐是假消息再度失望,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张亮那么大个糙汉子都觉得有点揪心。 这是他们自小就尊贵无双的太子,是如今北冥的新帝啊,怎么就、唉,都怪教官太过红颜祸水,谁又能逃的她的手心呢。 别说教官,就是他家娇娘,他张亮都逃不过呢! 算了,话都已经说出口了,张亮也只能接着往下圆—— “臣在山崖上发现一处山洞,上面有血迹和人攀爬过的痕迹,臣过来前,已命人上去查看,或许有太子妃活着的线索。” 第135章 山洞查看 第135章 山洞查看 “或许?” 夜凌汐从地上爬起来,抹了把脸上的泪水,走过去扬起一拳就要朝张亮砸下,却被夜流华拦住。 “让他说,为何有此推断?” 后半句,夜流华是看着张亮问的。 张亮看了看面前两人,又回头瞥了眼门口望眼欲穿,竖耳偷听的闲影与黑影桓,迟疑着问了句。 “你们难道不觉得奇怪么? 那日教官分明是有意往山崖撤退,并非真的慌不择路,她常说不打无准备之仗,之前我也一直在想,以教官的性子受了委屈,绝对只会亲自打回去,而且一次两次寻死便宜旁人。 当时气氛到那一步了,大家都被她带动的紧张万分,自然顾不得细想不对之处,可这两日随着一次次异常,我才渐渐回过神来,只是苦于没有确凿的证据,不敢贸然前来禀报。” 张亮又不是真的傻,即便是真的为了凌王,也不会如此莽撞扯谎,毕竟一戳就破的谎言,只会让凌王罪加一等。 “异常?你是说这几日搜山有异常?” 夜流华眼底逐渐有了一点光亮,这是不是意味着,清儿,或许真的还活着? “是,大典结束所有人离开后,那日来营救太子妃的黑衣人,尸体全部不翼而飞,一具都没留下,此为怪一。 三日前,搜山队曾偶遇两男一女,有人认出其中一男一女正是当初,在皇宫见过的少年神医和那紫衣婢女,此为怪二。 再加上今日那个染血的山洞,臣有理由怀疑,坠崖只是教官的金蝉脱壳之计。” 教官只是想离开,并非想死。 当然,最后这句话,张亮没敢说出口,它怕陛下又受刺激发疯,那可就真的要凉凉了。 但他不说,众人懂得都懂。 “去断崖,朕要亲自查看。” 夜流华一人当先,直接出了宗祠往断崖而去。 身后,闲影黑影桓紧随其后。 最后,是夜凌汐和张亮。 啪—— 夜凌汐一巴掌拍在张亮脑袋上:“要死啊,有这么多怪异之处你不早说,偏要看老子被皇兄日日折磨是吧?” “老子今日咱不嚎那么惨的话,你准备瞒到什么时候,到老子死是不是?!” “呵,我这还不是跟主帅学的,隐瞒实情带兄弟们回京,说的是帮教官忙,结果直接对她下死手,兄弟们不出口恶气,不得憋死,就得让主帅好好长长记性。” “谁说老子下死手了,老子枪法准着呢,瞄的也不是心脏,皇兄抓住人时老子偷偷看过了,未中要害,救治及时的话,最多养几个月,又不会真要她的命。” 虽说父命难违,他想保住皇兄的帝位没错,但也不至于对有恩于南营的教官真下死手,那日他是把握着力道和准头的。 因为有夜帝最后的心腹在暗中盯着,他必须动手,好在那人最后,也被他送去跟父皇团聚了,他也算有始有终。 “呵呵——” 张亮继续冷笑:“那你猜猜,教官当时身上无药也无医治工具,还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去,您老人家留的那一线生机,到最后还能剩几分?” “我——” 夜凌汐脸色一白,那等同没留。 不得不说,张亮这扎心的手法,那也是很准的。 但看见凌王脸都吓白了,当即又开始往回找补:“走走走,还是先去看看教官是不是有后手吧,若有,你这一线生机还是能救过来的。” …… “陛、陛下怎么亲自过来了?” “莫不是张副将知道咱上不去,特意请陛下身边那俩高手来帮忙的?” “不能吧,副将走的时候,咱还没开始攀爬呢,他还会未卜先知?” 嘘—— 有人竖起手指放在嘴边,示意他们噤声,没瞧见陛下都快到眼前了吗,还敢在那小声逼逼,真当这还是南营,在他们自己地盘上呢。 这是京城,天子脚下,随便一点小错就能让他们葬身于此。 不谨言慎行也就罢了,怎还敢当着陛下的面胡咧咧。 如今教官不在,陛下发疯可没人拦得住,指望他家主帅去拦,呵呵,那还不如张副将靠谱呢。 他家主帅不帮陛下递刀就不错了,救他们还是别想了。 好好一个王爷,硬是把自己混成了太子殿下的头号狗腿子,那叫一个言听计从,也是没谁了。 “叩见陛下,吾皇万安。” 南营一众人齐齐跪地请安。 “平身。” 夜流华摆了摆手,直接问道:“可上去查看过了?有何可疑?” 跪在最前方的那人偷偷看了眼张亮,见对方点头,才如实答道。 ";回陛下,臣等尝试了多次,无奈那山洞太高,周围石壁又极难攀爬,至今无一人能上去。实在有负圣恩,请陛下责罚。"; ";请陛下责罚。"; 周围一众南营之人纷纷跪下请罪。 夜流华没理会他们,只是绕过众人,走到山崖下,仰头远远看了眼那山洞,正要运功上去,却被夜凌汐一把拉住。 ";皇兄,可否先让臣弟一试?"; 这山壁陡峭又凶险,一个没抓好落下,就是粉身碎骨,这么多臣子在侧,又怎能让帝王亲自涉险。 夜流华看他一眼,收起眼底的凌厉后退一步,还以为小九又要学那日,拽着不让他救清儿呢。 见状,夜凌汐稍稍松了口气,皇兄方才那眼神吓死他了,还以为自己要死定了呢。 有余地就好,愿意给他将功折罪的机会就好。 夜凌汐平地飞起落在崖壁之上,手脚并用艰难往高处那个山洞爬去,期间经过好几处血迹摩擦之处,但南营将士说的没错,这处石壁却是很难攀爬落脚地少不说,且一不小心就会石壁破损,人直接就摔下去了。 在某个时刻,夜凌汐忽地手上一空,脚底打滑,直接就从高处掉了下去。 啊—— 底下惊呼声一片,最后关头,张亮拼着险些被砸死的危险,将人稳稳接回了地面。 旁边,闲影回头看了眼自家主子,不是他不救,实在是张亮反应太快,他刚准备动手,张亮已经飞出去了。 闲影这才慢了一步。 夜流华无声点头,又指了指上面:";你俩也上去试试。"; 第136章 是生是死 第136章 是生是死 方才太过心急,夜流华只想着尽快确认猜测,想看看清儿是否真留了后手,是否真的还活着。 但现在,夜流华冷静下来了。 他需要评估一下,如果真有人能爬上去,那他的的清儿也一定可以,一切、就都还有希望。 闲影与黑影桓领命,两道黑影同时飞身而起,一左一右慢慢往山洞处爬去,闲影在与凌王差不多的位置落下,黑影桓稍稍往上了一点,但也仅有两三步,同样也没能成功上去。 最后,两人脸色难看的回到夜流华身后。 如果健全的他们都没法上去,那身中一枪的苏清欢,即便武功身手在他们之上,有那伤势拖累,又真的能死里逃生吗? 这极其渺茫的希望,对陛下来说,又到底是好是坏呢? 夜流华怎会看不出两人心思,但他什么都没说,不论如何,有一点点的希望,也好过一丝全无。 下一刻,他运起全身功力一跃而起,方才落在黑影桓停落过一处凸出的小小空地上,那里是最初血迹遗留的地方,也是血液汇集最多之处。 夜流华猜测,或许那日,清儿最初的坠落之地就是这里,他仔细翻找了许久,但除了血迹再无一丝其他线索。 夜流华沿着血留下的痕迹,一点点向上,最后停留在距离洞口一步之遥,那里是血迹最后消失的方向。 他站在那处,试着伸手往洞口探了探,然后,成功的抓住石壁翻身而上。 ";上去了,陛下好厉害,那么高居然成功上去了。"; 底下,有人惊呼,有人惊叹,沉郁的氛围突然增添了一丝喜意,众人心中,也多了一分希望。 当初在南营集训时,闲暇之余,有人也起哄让教官与太子比比身手,当时苏清欢同意了,下场与夜流华过了招,因为是拳脚比拼不会有伤性命,两人当时都是尽了全力的,战至最后本是不分伯仲,但太子宠妻先让步认输了。 所以那日之后,整个南营将士都知道,太子妃不仅智谋超群,连武功也是不输太子殿下的强悍。 如今陛下能上去,他们的教官也一定可以。 因而,夜流华的成功入洞,让底下所有人的精神都很振奋,包括闲影和黑影桓。 唯有站在不远处的凌王与张亮,两人默默对视一眼,心中担忧更甚。 那一枪导致的重伤,显然所有人都下意识忽略了。 完好无损的教官确实能做到,可重伤之后呢? 除非真的有人相助,否则,几乎是不可能的。 上方,夜流华已经开始在山洞四处查探,里面空间并不大,最后容纳三四人的地方,几乎一眼可以看完。 除了地上有个火堆和些许食物残渣,夜流华找遍山洞,也只找到一截断掉的绳索。 正是那日轻尘用来拉拽苏清欢的那根,只可惜不知何故,莫名其妙且毫无预兆的断了。 所以,苏清欢就那么当着三个人的面,掉了下去,尸骨无存。 片刻后,夜流华飞身几个下落换脚,回到地面。 ";陛下如何?"; 所有人一窝蜂的围了上去,千言万语最后却只化作一句如何。 夜流华神色复杂的看了众人一眼,实在不忍亲手打破这最后一丝希望,他将手里的绳索递给张亮。 ";再搜,彻查崖底是否有血迹和同样的绳索。若无,那皇后便还活着。"; 张亮眼底一亮:";南营全员听令,彻查崖底,不放过任何一寸土地,任何一处角落。"; ";是。"; 这一刻,所有人都在心里祈祷,不要找到,什么血迹绳索,统统都不要有才好。 张亮亲自带队,五人一组并肩搜索,开始在这不算大的崖底,进行地毯式搜索,仔仔细细,不放过每一寸土地和角落。 张亮离开后,夜流华却领着凌王走到一处隐蔽的角落,抬起一脚就狠狠踹在夜凌汐胸口。 噗—— 夜凌汐吐血捂着胸口,半跪在地上:";皇兄?"; 刚才不还好好的吗? 怎么转头就对他下死手,这一脚,心窝子都要给他踹烂了。 ";张亮的猜测没错,清儿的确安排了后手,那日她并非慌不择路,而是有意引所有人来这山崖,她为自己安排了一出假死的大戏,想要金朝脱壳彻底离开。 可你那一枪,彻底斩断了她所有生机和退路。接应的人没能救到她,绳索断裂,她还是掉下去了。"; 苏清欢的血从来是异于常人的,中毒导致她的血一直是红中带黑,熟悉的人很容易辨认出。 即便这两年七叶莲服下,让她的毒发已经不再需要受罪,但血液颜色却一直未有太大变化,夜流华很容易就认出,崖壁上都是清儿的血。 她曾那么用力的想要活下去,她忍着伤痛拼命的往上爬,却在距离山洞一步之遥,在即将获救时,因为绳索断裂又一次掉了下去。 山洞里没有清儿的血迹,那么重的伤势,如果获救,不可能不处理,即便善后的再好,也不可能一丝痕迹都不留下。 但对方根本没有善后,接应的人没有及时离开,而是在山洞逗留了几日后才离开,走时连行踪都没顾上掩饰,就那么被南营搜山的人撞见了,虽然最后仍是逃了,却也反向印证了一件事。 他们的接应失败了。 如果成功,以清儿的谨慎程度,山洞和崖壁上的痕迹不可能不处理干净。 真相只有一个:他们失败了。 因此心慌意乱,只顾着继续找人,而来不及处理留下的痕迹。 凭借山洞没有一丝苏清欢的血迹,和那根断掉的特制绳索,短短时间,夜流华便将当日发生的事,推断了八九不离十。 已是无比接近真相。 “怎会?” 怎么会这样?! 夜凌汐捂着胸口,跌坐在乱石嶙峋的地上,直到很久很久之后,张亮满脸喜色的跑来禀报。 “陛下,好消息。” 几个如木头桩子,或站着发呆,或跌坐地上的男人,才闻声回头看过去。 张亮被这些眼神看的浑身发毛,他说错什么话了吗? 怎么都这副模样看着他,一个个眼底绝望无神,却又因为他的话,莫名带了那么一丝丝浓厚又不敢置信的期盼。 第137章 找回不究 第137章 找回不究 咳—— 张亮清了清嗓子,强迫自己把心底那种毛毛的感觉压下去,然后继续说道。 “臣带着南营将崖底各处翻了个底朝天,没有绳索,也没有任何血迹,教、皇后还活着,定是还活着的。” 最后一句,张亮不知是说给自己,还是说给面前这位陛下听得。 张亮也不知自己搜山的这段时间,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事,反正刚回来就看见他家主帅又在那跪着了,嘴角有血迹,眼里的光都快灭了,一副饱受摧残的可怜样。 他担心自己不说点好的,主帅怕是熬不过今日,就得被陛下给打死。 夜流华的眸光明明灭灭,几经思索,回头看了眼地上的人:";滚起来跟朕回宫。"; 回宫?皇宫吗? 惊喜来的太突然,夜凌汐脑子甚至都不用思考,身体已经做出了回应。 他噌的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胸口被踹的地方也不觉得疼了,被乱世擦伤的腿也全好了,眼睛里像是重新燃起了一簇篝火,激动的跑到夜流华面前。 ";回宫?是我想的那个回宫吗?"; 夜流华懒得理这个傻子一样的弟弟,只是转头看向黑影桓,别有深意到。 ";帮朕找回皇后,你以前的所作所为,朕既往不咎。否则,就等着黑影族彻底覆灭吧。"; 呵,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不会是那女人看上的男人,威胁人的方式与她一般无二。 黑影桓想拒绝的,毕竟这人是生是死还两说呢,他一个被琉璃宫除名的人,哪里有把握找回她。 别说找回了,找不找得到都还两说。 威胁他有个什么劲,有本事你爹别做那丧心病狂的恶心事。 他爹好歹只是要他的命,夜帝倒好,直接把儿媳给祸祸了。 一想到那死了的夜帝一把糟骨头,却平白得了这么大便宜,黑影桓心底就又恶心又嫉恨,一种矛盾却诡异的感觉。 他跟在苏清欢身边几年,也不过是偶尔在她沐浴时,隔着门窗或是屏风窥探一眼那曼妙的影子,最多就是在她穿上那件诱人,却不自知的吊带裙有事召见时,低头前悄悄瞥上一眼,再多的真是一分都没有了。 可夜帝那老骨头临死前却能得到她,那恶心的老东西凭什么可以,他却连心底那一丝觊觎都不敢让她看见。 但黑影桓的担忧与顾虑,显然不在清帝陛下考虑范围内,夜流华在说完那句话后,就直接转身带人走远了,因此并未看到黑影桓的犹豫与纠结。 ";陛下,我只能勉力一试,但无法保证能将人带回。"; 身后远远传来黑影桓的声音,夜流华脚步一顿,却并未回头。 ";你只需找到活着的她,如何让她回来,朕自有办法。"; 说罢,便彻底带着夜凌汐闲影往皇宫而去。 山崖下,张亮开始收整军队,整整十日,所有人不辞辛苦几乎连轴转,早已累到麻木,这一刻却个个有了喜色。 并非是因为终于能休息了,而是知道了,他们的教官仍旧活着。 活着,就好,能活着就很好。 黑影桓看着这些一个个因为一个不确定的消息,而喜形于色的军中汉子,心中再次感慨那女人的杀伤力。 真的是走哪杀哪,次次片甲不留,从神医谷到琉璃宫,从南霖到北冥,没有一处逃得过这女人那该死的魅力。 黑影桓望向远处,下一处又会是哪里呢? 东朝或是西珞? 或许,他该试着联络一下黑影尘。 那家伙从南霖他被苏清欢抓起来之后,可是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即便不愿同他透露苏清欢的消息,可主子死了与活着,下属的精神状态和下意识的反应,却是骗不了人的。 为了不被清帝翻旧账拖累黑影族无辜,他必须冒险一试。 毕竟,他与清帝之间的旧账可是不少,随便拿一件出来,都够黑影族死一回的。 背叛北冥携族人投效琉璃宫,被发现后假意逃回,以解蛊之恩留在太子身边窃取情报,可那蛊毒本就是苏清欢从黑影族学去的,到头查出来也还是黑影族的祸事。 何况在苏清欢嫁过来后,他几次被她蛊惑传递了机密消息,且几次与之在太子勒令不准外男进入的汤池见面。 这桩桩件件的事情,那个不够他喝一壶的,本以为清帝不知,却不想人家只是为了那女人,故作不知任她所为,如今唯一约束的绳索断了,夜太子这条疯狗那不得把他往死里整。 嘶—— 黑影桓只是想想就觉得有些心惊,不能想,反正结果不是他能承担的,还是赶紧去找黑影尘探探底吧。 一句找回便不再追究,让黑影桓接下来的日子,险些没把腿跑断。 与此同时,北冥太子妃坠崖而死的消息,也开始传到了其余三国。 实在是四国大战的动静太大,几乎压过其他的一切声音。 若非刻意去关注,他国太子妃的消息,本没有这么快传到三国。 尤其还传到了各国掌权者的御案前。 南霖。 云景轩死死捏住了手中密信,胸膛重重起伏着,一颗心像是被活生生撕裂开,鲜血淋漓又疼到彻骨。 “即刻传郡王携郡王妃入宫。” “是,摄政王。” 他的声音中带着控制不住的颤抖,倒是把随侍的太监吓了一跳,来不及多说,便亲自跑去郡王府传话。 三年过去,云景轩依旧只是摄政王,即便整个南霖早已完全在他掌控中,他却迟迟不愿继位,朝臣年年催月月催日日催,他就是怎么都不松口。 别人或许不知,但云景轩自己知道,他想等一个人,等她与他一起走上那至高至尊的位置。 红衣,独属于景轩的那抹红衣。 他默默等了三年,痛苦煎熬了三年,本以为与她约定好的日子到了,这一切苦痛折磨都要结束,可如今,这封密信却说她死了。 在清帝的登基大典上,被逼坠崖而死,且死前还经历了那样的事。 他的红衣,他隐忍欲望也舍不得碰的红衣,被夜帝那个老不死那般残忍凌虐对待,最后还要被他的儿子逼到跳崖。 北冥,该死的北冥!!! 第138章 定南神针 第138章 定南神针 云景轩坐在御案后,大手死死的捏着,眼尾泛红,一双眼睛里满是杀意与懊悔。 早知道他就不该等这三年,当初她出嫁前,他就该不顾一切将人抢过来,绑也该绑在他身边。 哪怕被她记恨着,至少,她不会遇到那样的事。 红衣。 不多时,太监便领着两个人走了进来,正是郡王云千叶与郡王妃红裳。 “王爷,奴才刚出宫门便遇上了郡王与郡王妃,便直接带过来了。” 云景轩摆摆手:“下去吧。” 太监依言退下,房间里,便只剩下云景轩与郡王夫妇,以及两人怀中还在咿咿呀呀的两个奶娃娃。 收到消息的时候,红裳正在给自家两个小崽子喂饭,小家伙们太粘人,一刻都离不得亲娘,没办法只能一起带来了。 红裳与云千叶算是奉子成婚,成婚不足半年便生了一对龙凤胎,长子名唤云念清,次女名唤云余欢,各取苏清欢名中一字,以示夫妻俩对她的感念。 没有苏清欢不会有如今的红裳,而云千叶也不会有看清自己真心的那一刻,早在当年初入江湖的黑店,他便直接丧命。 这两年他们之间的感情越发好了,每日窝在郡王府里逗儿弄女,小日子过得不要太滋润。 云千叶如今已是文臣之首,秦相倒台后,南霖再未封相,但朝中人人都知,云郡王如今距离丞相宰辅,也只差个名头,那实权是仅此摄政王一人之下。 而郡王妃红裳,那更是南霖的暗王。 自从三年前苏清欢离开后,整个南霖的情报网便全交给了红裳,虽因为这两年有了孩子,将手中的势力移交了不少给云景轩,可重要情报还是会第一时间传到她面前。 今日,密信传到宫中时,也同时传到了郡王府,所以两人才抱着孩子匆匆而来,在宫门口遇上了传旨的太监。 “王爷不必着急,消息的真实性还有待查证,且我并不信,主子会这么轻易就死了。或许如那年春耕一样又是误会一场。” 待那太监彻底把门关上,红裳抱着女儿余欢敷衍的行了一礼,开口就直入主题。 她怕自己再不开口说点什么,云景轩那副死了媳妇的惨样,会把她家两个小崽子吓哭。 不愧是苏清欢专门留下的定南神针,红裳几句话就把崩溃边缘的人,一下子给拉了回来。 “当真?” 云景轩眼眶依旧有些红,却不是乍一听到消息的难过与痛苦,而是因为这话带来的欣喜所致。 红裳点头:“北冥那边探子有限,即便这三年因为主子的存在,他们的存活率提高了不少,可这么重要的消息,又是在清帝登基大典上发生的,能这么快就传过来,估计是当时一收集到消息就发出了,未必来得及识别真伪。” 什么被夜帝糟蹋不愿受辱自尽,她的主子何时成了一个把贞洁看的比命重之人。 以前在琉璃宫的时候,那个时不时就要调戏美男逗趣,经常把大护法气得暗下黑手,将主子调戏的那些男人折磨的死去活来,自己却乐此不疲的人又是谁? 红裳就是主子一手调教出来的,曾经也是红楼的花魁娘子,只是后来势力大了,才退居幕后专司管理。 她家主子那一手把控男人的手段,可以说是深不可测,怎可能被一个来老不死的夜帝算计至此。 即便是真的,她也绝对不会为此寻死,最多只是假死脱身罢了。 不得不说,琉璃七姝不愧是从小跟在苏清欢身边长大的,即便绿意早早就潜入北冥不在,可她们对自家主子的了解,一点也不比千面幻音这个常在身侧的人少。 或许,这就是真心与假意的区别。 七姝对主子一片真心,即便不能常伴身侧,也会从与她相处的细枝末节,仔细记下她的喜好与处事的性子。 千面幻音假意装作真心,即便时常随侍在侧,也大多都是演戏敷衍,对她的喜好与处事风格大多一知半解。 所以,她最终成了被彻底利用完放弃的那个,因为她从来不了解苏清欢。 苏清欢并不介意她为了复仇,因为她从千面幻音身上看到了前世自己的影子,任由潜伏在自己身边等候时机,她甚至教了她很多变强的本事。 只是千面幻音心志不坚,武功怕辛苦总也学不精,最后选了更轻松的易容伪装,结果十年伪装隐忍,却为一个男人破了防。 从玲珑城见到夜流华真面目开始,千面幻音的心思便开始活跃起来,所以,她不再继续隐忍,趁着苏清欢昏迷做了手脚。 那日,她趁房中无人给苏清欢擦身时,暗暗下手刺激她的死穴,令昏迷中的苏清欢吐血不止。 但兰无忧到底是神医,很快便察觉了不对劲,于是在离开玲珑城前提醒了,苏清欢记在心上却并未急着动手。 之后便有了去北冥途中,苏清欢病重被夜太子求了七叶莲救治,之后却莫名昏睡好几日,直到抵达北冥驿站,苏清欢又从千面幻音端来的药汤察觉出异样。 那一刻,是苏清欢彻底下决心,要舍弃这个被她亲手养大的毒蛇的时候。 苏清欢可以接受她为父母报仇,但无法容忍,一个为了男人背叛两度暗害她的人,这样的人迟早会为了一己私欲,而去无下限的残害更多人。 而事实,也证实了苏清欢的猜测。 千面幻音后来为了杀她,几乎是无所不用其极,明知动用琉璃宫的关系,那些人一旦被发现,就只有死路一条,可她还是哄着骗着利用了那些信任她的人。 然后利用那场琉璃宫内乱,向外传出苏清欢就是琉璃宫主的消息,引得江湖中与其有仇之人奔赴北冥,意图刺杀苏清欢。 失败后假死逃遁,潜伏在夜帝身边,却依旧贼心不死,甚至挑唆夜帝行不伦之事,想要以此毁了苏清欢,自己李代桃僵得到喜欢的男人。 最终却落得一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如果她真的了解苏清欢,就该知道,除了死,没有什么事是可以击败她的。 可惜,也好在她并不彻底了解。 第139章 琉璃蓝衣 第139章 琉璃蓝衣 “我入宫前已经命人前去核实,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且,摄政王是不是忘了一件重要的事?"; 云景轩蹙眉:“何事?” “一个多月前,小王爷与紫熙同去北冥,之后紫熙在入夜华城前,曾最后传回消息,她不日将与主子汇合。 这么大的事主子不可能不知,她不曾阻止他们去,便是有什么计划或是安排,自然不可能随便出事。 主子身上有你我不曾见过的底牌,一个行将就木的夜帝和几个拿不出手的暗卫,即便有千面幻音暗中捣鬼,也绝对害不到主子头上。 摄政王且放宽心做该做的事,大不了过几日,我亲自去玲珑城找紫熙问个清楚,一切真相自然揭晓。” “这关玲珑城何事?” 云景轩不明白,这话题是怎么就跳到这里的,因此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 红裳轻笑:“王爷关心则乱,我了解主子知道她是假死脱身,但其他人不知道,玲珑城的百姓也不知道。 这个消息一旦传到玲珑城,那不得炸开了锅,总得有人去压压场子,而小王爷就是主子一早选定的那个人。” 说到这里,红裳故意卖了个关子。 毕竟这事,还是她后来花了不小代价,从公子那里换来的,这么大的惊喜,得王爷亲自去看才行。 云景轩眉头越发紧皱,看着红裳那满脸不怀好意的笑容,心里悄悄打鼓,这是又憋什么坏呢? 跟她主子一样,一天就知道算计人,是一点好也不学。 “轩,收收你的眼神,别吓着她娘俩。” 云千叶看不下去了,有人一直盯着自己媳妇,是个男人都会觉得不爽,即便那人是自己兄弟也不行。 云景轩视线转移,心底的担忧散去不少,但看见那张护妻护子的烦人嘴脸,莫名就有些不爽和头大。 他捏了捏眉心,大手指着门口。 “赶紧走,不想看见你这张嘚瑟的脸,滚回自己府上老婆孩子热炕头去,别在这碍眼。” 呵—— 轩就是嫉妒他有媳妇有孩子,他自己没有。 云千叶心中冷哼,扭头拉起红裳就往外走:“裳儿,咱回家继续玩孩子去。” “红裳,五日之后去玲珑城,本王要亲自确认。” 身后传来云景轩的喊话声,红裳头也没回继续向外,只是向后边比了个ok的手势,便是自己知道了。 彼时,西珞。 二皇子府里也是差不多的情形。 慕悠月看完那封情报,险些没把红焰的脖子摇断:“本皇子不信,她那么厉害怎么会死,去查,立刻去查证消息真伪。” “把灵隐宫所有探子派出去,本皇子要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若那人真敢、本皇子要将他挖坟掘墓挫骨扬灰。” “愣着做什么,赶紧滚去办事。” 慕悠月一把推开手中人,红焰被他晃得有些恶心,扶着门框就开始干呕。 正这时,门外一蓝衣将军走了进来,过去直接扶住红焰的腰身,关切道:“怎么了,焰儿莫不是有了?” 红焰脸一热,钻进女子怀里:“妻主说什么呢,人家只是被皇子摇晕了,才没怀孩子呢。” 来人正是西珞上将军——蓝玥。 因为这两年帮着女皇替月皇子做事,时常出入二皇子府,起初女皇本是有意撮合两人,毕竟蓝玥是她的心腹,若能与慕悠月成就好事,那这两人日后,便可一同为她的小皇女效力,一文一武也算刚刚好。 可惜事与愿违,蓝玥与二皇子没成,倒是看上了他手底下的红焰,得了二皇子本人同意后,直接去了红府提亲。 直到整件事情彻底敲定,女皇才收到消息,气得发了好一通脾气。 但事后冷静下来,女皇也想明白了,红府是二皇子手下最重要的助力,蓝玥娶了人家唯一的小公子,等同拿下了整个红府。 即便日后二皇子对那件事有所察觉,失去红府这个助力,他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来,还不是得乖乖帮着她的小皇女,便也没有从中作梗。 甚至,为了显示皇恩浩荡,特意下旨为上将军与红府小公子赐婚,赏赐了不少好东西,包括一座更新更大的将军府。 如今,蓝玥与红焰成亲一年有余,也因为有这层关系在,蓝玥跑二皇子府更勤了,却已无人再置喙。 以前还会有人借此针对二皇子,说他未嫁妻主常与外女见面,有失礼仪有失体统,不堪做皇家闺男的典范。 但自从蓝玥与红焰成婚,这种声音就变了风向,只说蓝将军痴情,一刻也舍不得离开小娇夫,日日追着往二皇子府跑。 毕竟,上将军夫郎是二皇子心腹,这是西珞人尽皆知的事情。 “乖,妻主逗你的。"; 蓝玥笑着拍了拍怀中人,那紧实由挺翘的臀部,顿时忍来红焰一阵倒吸气,但她本人却是眼睛看向二皇子,说道。 “方才你们的话我都听见了,皇子不必去查,你担心的那人不会有事。倒是皇子的事该抓抓紧了,女皇那边、已经快坐不住了。” “你怎知她不会有事?” “我的主子我自然了解,她不是那种为这种事寻死觅活的人。” “你的、主子?” 慕悠月以为自己听错了,难以置信的又问了一遍:“你指谁?” “就是你想的那样,她才是我真正的主人,不然你以为这两年,到底是谁在暗中帮你,培育实力巩固地位。 你那位母皇心思阴毒诡谲,用完就舍弃的性子,可不配做我蓝玥的主人,我真实的身份是琉璃宫蓝衣使。” 进来之前,蓝玥就命心腹守在外面,这里只有她妻郎二人与二皇子,因此也并不担心身份泄露后,有其他不该听的人听见。 “......” 慕悠月这下才算明白过来,苏清欢在离开玲珑城的那十年间,究竟下了一盘怎样的大棋。 “南霖摄政王,东朝先太子,西珞上将军,再加上北冥夜太子,苏清欢何止是要报仇,这是要颠覆整个天下啊!” 由于太过惊讶,慕悠月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但这话,蓝玥却并不够苟同,因此她摇了摇头。 “你这话错了。” 第140章 为何是我 第140章 为何是我 “错?哪里错了?"; 苏清欢把四国全部算计在内,不是要颠覆天下,还能是要做什么? 慕悠月并不觉得自己猜错了。 蓝玥却是瞥了他一眼,转而,低头问了怀里的红焰一句。 “如何?可后悔?可害怕?你的妻主对你的国家不怀好意,琉璃宫与灵隐宫在外也一直对立,你怎么想?” 红焰噌的抬起头,眼底有些慌乱,手下意识紧紧抓住蓝玥的胳膊:“你后悔了?” “我为何要后悔,娶你之前我便清楚你的一切底细,若非对你有心,怎会亲自登门求娶。不悔,我只问你悔是不悔?” 若是他后悔了,趁如今他还未怀上她的孩子,想离开还来得及。 大不了日后,她再帮他物色、唔—— 蓝玥的嘴唇忽地被人吻住,片刻后,红焰又低头钻回了她怀里,带着些急切和惶恐声音闷闷响起。 “上将军也好,蓝衣使也罢,我只知你是我此生认定的妻主,唯一的,从前不后悔,以后也不会。” 哈哈哈—— 女子爽朗的笑声传出外面老远,几个心腹远远往里看了一眼,不由啧啧几声,她们家将军啊,被红小公子迷的不要不要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时时都想在一块腻着,腻着就开心。 瞧瞧,这就又笑上了。 而房间里,红焰轻轻在蓝玥腰间掐了一下,示意她收敛一点,好歹是在二皇子府上呢,不是在将军府自己家。 蓝玥收了笑,将怀中人搂得更紧了几分,既然他没抓住最后反悔的机会,日后可就别想她再放手了。 而后,她看向慕悠月:“我家焰儿已表明立场站我这边,那么,月皇子呢?” 慕悠月皱眉:“你是哪边?” “我主子是哪边我就哪边,不过我也提前说一声,我主子没那么大野心,她对这四国没兴趣,她要的也从来很简单。 惟愿这世间人人都能安心的活着,无需为了三两碎银挣得头破血流,无需为了一块地盘动辄杀人满门,无需为了百姓温饱频频发动战争。 她想要盛世太平,安安稳稳的活着,人与人之间也会有真心,不必日日的勾心斗角,不必一次次互相残杀,不必再有无辜的人流血牺牲。 她想要讨回的,从来不是苏府一门的公道,而是这天下如她一样的所有人,所有遭受不公待遇的人的公道。” 说罢,蓝玥看向表情已经有些呆滞的慕悠月,再次问道。 “所以,你站哪边?女皇还是我?” “你想称皇?” 慕悠月似乎在确认,又似乎在试探。 蓝玥笑了:“忠仆随主,我跟我家主子一个德行,只对美人有兴趣。我想要的尽在我怀,这西珞谁爱要谁要,只要不是女皇和慕悠然就行。” 慕嫣然去年因为当街纵马摔残,早就已经失去了皇位继承权,如今虽挂着个太女的名头,却是有名无实。 女皇膝下如今活着的唯有两女一子,太女排除后,慕悠然也被苏清欢划去,那剩下的—— 慕悠月眼底的光明明灭灭,良久,他才轻声问:“为何是我?” 本以为蓝玥至少会说点什么,却不想,这次她也只是摇头:“这、我不是主子,下次见了你自己问她。” 说完,直接将怀中小夫郎抱起就走。 “那这事就说定了,二皇子准备好,咱明日就找女皇摊牌逼宫去。我先回了,美人太勾人,本将军忍不住想要白日宣、唔——” 话没说完,蓝玥的嘴又被自家小夫郎堵了个正着。 真乖,一激就上当,好玩死了。 独剩下慕悠月一个人,在房间里凌乱不堪,逼宫这么大的事,什么时候跟菜市口买菜一样简单了? 就这么轻飘飘一句话,就定了? 不过想想如今上将军在国中的地位,武将之首,统管皇城守卫和禁军,深得女皇器重,可随意出入禁宫。 如今,还把他这个如今的文臣之首,的心腹红焰给娶了,那真的是如日中天啊! 母皇一直以为,上将军是最忠心于她的人,可谁知这份忠心,却是建立在别人之上的,随时可抽身就走。 母皇,慕悠然,骗了我这么多年,明日便是我讨还的时候。 “来人,去请鬼医过来。” 蓝玥离开后,被她心腹拦在院外的二皇子府下人,才匆匆走进院子伺候。 上将军自成婚后,每每来府上皆是如此霸道行径,但二皇子这个主子不发话,府中下人便也只有忍着的份。 好在蓝玥只是拦人,并不做其他,因此众人的忍耐也还算宽泛,但今日,那第一个跑进来的府上总管,却有些忍不下去了。 得了二皇子吩咐却并未离开,只是转头让其他人去办,然后,自己走到二皇子身边小声嘀咕道。 “二皇子,蓝将军未免也太过分了些,这里是二皇子府,她怎可次次如此放肆,简直是没把您放在眼里?” 慕悠月挑眉看了管家一眼,哦,是他母皇的人,这是怕他与蓝玥走的太近,挑拨离间来了。 不觉得有些晚了吗? “哦,无事,下次她来你教教她规矩。” 只要你敢就行,本皇子是不指望的。 但那管家却丝毫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只当是二皇子也对上将军不满,当即点头称是。 “是,老奴定替您好好教她规矩。” 呵呵,愿你到时候还有命在,再说。 慕悠月心中冷笑,转身进了里面,等着鬼医过来商议事情。 明日逼宫不能毫无准备。 ...... 东朝,御书房。 砰—— 沈轻寒将面前茶盏一股脑儿,全都扫到了地上:“夜帝夜鼎天,好样的,竟敢如此欺辱阿墨。"; “青阳,立刻着人点兵,朕要御驾亲征,朕要去亲手撅了他的坟,让他死后也不得安宁,永世不得超生!!!” 他气得胸口生疼,恨不能立刻就将那人拉出来鞭尸。 御案前,一左一右站着两名青衣男子,男生女相却是长得一模一样。 是一对双生子,左边是哥哥青阳,右边是弟弟青翼。 听着自家陛下怒不可遏的咆哮,青阳只是蹲下身子收拾碎片,边拾边说。 “陛下莫要着急,宫主心思缜密,断不会真上了这么简单的圈套。” 第141章 青阳青翼 第141章 青阳青翼 “宫主自幼聪慧,从来走一步看十步,夜帝狼子野心她怎会不知,既然敢孤身去见,便定然是做了万全准备,绝无中计之可能,寻死更是不会。 陛下,您跟在宫主身边最久,当是最了解她的人,应该信她,莫因为这点不知虚实的消息,而气昏了头脑伤了身。” 地上青阳仍旧在捡碎片,并未开口,此时说话的是弟弟青翼。 两人时常这样一唱一和,跟在东朝寒帝身边不算太久,也就一年多些,却深得沈轻寒信任,可以称之为寒帝陛下的左右手。 哥哥青阳主管前朝之事,弟弟青翼主管后宫之事,一内一外将寒帝的前朝后宫都包圆了。 而这两人,正是琉璃宫青衣使。 是的,青衣使是两个男人。 因为青阳青翼是双生,又很少同时出现在同一场合,所以除了七姝与四使,其他所有人都不知,青衣使实际上是两个人。 因为男生女相,苏清欢实在喜欢这俩,便破格收入七姝队伍,顶了个女子名头,却是实打实的男儿身。 三年前,沈轻寒回东朝时,苏清欢便将负责这边情报网的两人,全权交给了他,但直到他登基称帝之前,青阳青翼才逐渐出现在其他人视野里。 无人知其来历,但就是谁都不敢惹。 因为曾经敢惹上他们的,此刻坟头的草都长满了。 听完两人一唱一和的劝慰,沈轻寒也算冷静了几分,当即吩咐青阳:“立刻查清事情原委,还有,朕要知道,阿墨如今身在何处?” 去年生辰时,她答应过离开北冥会来找他的,她不能食言。 若她不来,那他就亲自去将她绑来。 从此以后,他再也不会放开她。 然而,不等沈轻寒亲自去找,苏清欢就自己送上门来了,还是以那样的姿态和方式,突兀的出现在沈轻寒的龙床上。 十二月十五。 苏清欢坠崖失踪近一个月后。 这日,沈轻寒因为始终没有她的消息,在朝上痛骂伐北军无用,直言三日内再拿不下平原郡,他便要御驾亲征亲入北冥。 散朝后,沈轻寒仍旧气闷难消,本想找个人说说话,但青阳青翼早都被派出去办事了,如今根本不在宫中。 其他人,寒帝陛下又看不上,说个什么都唯唯诺诺只会称是,无趣又无聊,他懒得费那个神。 沈轻寒实在郁闷,加上最近心有挂碍,夜里辗转难眠总也休息不好,正好今日又没什么政事着急处理,便想着回寝宫歇会。 谁知,他一进宫殿,便发觉龙床上躺了个赤身裸体的女子,想着八成又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宫女妃子,趁着青翼近日不在,无人约束便跑到他这放肆来了。 沈轻寒眯着的眼睛里闪过丝丝杀意,缓步走到龙榻前,想要瞧一瞧,到底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违抗圣令找死。 却在看清床上之人脸的那一刻,所有的杀意与防备都烟消云散。 “阿、阿墨?!” 沈轻寒疾步走过去,抬起她的脸左瞧右瞧,没错,真的是阿墨。 她真的来找他了。 沈轻寒顿时喜不自胜,他欢喜的喊着她的名字,却不见她有任何回应,原本还迷迷糊糊的人,在被他抱住的那一刻,紧皱的眉头舒缓了几分,毫无意识的往他怀里蹭。 她似乎、很难受。 “来人,快传——” 御医二字还未出口,沈轻寒朝忽地收了声,他低头看着怀里不安扭动着的人,这是他喜欢了十几年的人,从幼时在城主府见到的第一眼就喜欢。 尽管那时还不知她是女子。 可那个像精怪般漂亮的小孩,给了他无尽的温暖和依恋,沈轻寒至今无法忘记,她脆生生喊他熠哥哥的那一幕。 同样也无法忘记,离开城主府前,得知他是她,且打算带着他一同离开玲珑城时,那一刻他的惊喜是如何的铺天盖地。 而如今,他等了十几年的女子,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他床上,或许这便是天意,既如此,他又何必将人推出去。 他不愿,不想,也不舍得。 “陛下,可是有什么吩咐?” 门口有宫女听到陛下开口,似乎是要传什么人,便走进去询问。 “滚,不许进来,出去关上门,无朕传召谁也不许进来。” “是,奴婢告退。” 那宫女吓了一大跳,赶忙躬身退了出去,手忙脚乱的把殿门紧紧关上。 陛下怎得突然发这么火? 殿内。 苏清欢仍在无意识拱着蹭着,她的一头长发不知何时变成了齐耳短发,此刻全身每一处都毫无保留的展现在沈轻寒眼中。 他的呼吸早已凌乱又粗重,却拼尽全力克制着:“阿墨,你看清我是谁?” “夫君,夫君帮我,难受。” 她浑身燥热难耐,双手像两条没有骨头的蛇,爬上沈轻寒壮硕的胸口,而后勾着他的脖子,将自己的红唇凑了上去。 沈轻寒刚刚因为那一声夫君而沉下的脸,因为这热情火辣的一吻而全线崩溃,夫君就夫君,他总归会成为阿墨真正的夫君。 “阿墨,是你主动送上来的,我是男人,觊觎渴望你十几年的男人,你知道的,我忍不住的。” 但无人回应他。 他怀中女子仍在不断探索着,那两只不安分的手不断向下,某一刻像是抓住了心爱的玩具,满意的喟叹一声。 “夫君,要。” 说着,她的手无意识捏了捏手中那物。 嗯~~ 沈轻寒身子一抖,再没有任何的迟疑和犹豫:“乖阿墨,夫君这就给你想要的。” 他将她轻轻放倒在床上,如顶礼膜拜最崇敬的神明,在她身上从上至下,烙印上属于他沈轻寒的痕迹。 从前如何,他可以不去计较。 但从此以后,阿墨只属于他。 “阿墨,阿墨,阿墨。” 从白天到深夜,直到天色再次转亮,寒帝陛下寝宫里的动静,彻夜未歇。 夜里,青阳青翼办完事回来时,听到里面的动静也是一愣,看来,大护法终究还是没能继续等下去。 也是,一个正常男人,看得见摸不着的守了一个人十几年,如今那人生死不知,下落不明。 崩溃的人总得发泄一下啊。 第142章 凭空出现 第142章 凭空出现 次日,一早。 沈轻寒缓缓拉开殿门,神清气爽且一脸餍足的出现在青阳青翼面前时,两人都惊呆了。 “陛下神勇。” 青阳青翼异口同声,神色间不难看出揶揄和调侃,阖宫上下也只有这二人有胆子,敢如此与寒帝陛下说话。 听守门的宫女说,里面从昨日早朝结束不久,就开始闹腾起来了,这几乎一日一夜,大护法却丝毫不见疲态。 不是神勇那是什么。 不过—— 青阳青翼对视一眼,不知这次大护法准备如何处置里面的人。 以往遇到爬床的女人,可不用他们动手,大护法自己就会提了扔出来。 可这次,不但留了人,还是一日一夜的要法,且瞧瞧这志得意满的模样,应当是很满意里面那位。 两人回来后,连夜查了一圈,却不见后宫妃子或是宫女有不在的,因而至今不知里面的是谁。 可尽管不知,但依照两兄弟对沈轻寒的了解,里头那位不论是谁,也不论是何身份,总之,这日后怕是要飞上枝头变凤凰喽。 然,对于青阳青翼两人的调笑,沈轻寒也只是笑笑,随后颇有几分意味深长的说道。 ";待她醒来,你二人亲自进去伺候,勿让旁人接触。"; 说完,寒帝陛下转身就去上朝了。 ";......."; 留下青阳青翼两兄弟,对视一眼后,面面相觑。 这就护上了? 且还是让他们两兄弟一同伺候,整个皇宫也就陛下有这待遇吧,这是点他们呢。 里面这位,恐怕不止是要飞上枝头这么简单。 果然不多时—— 青阳就收到前朝线报,寒帝在早朝将昨日才骂的狗血喷头的伐北主将,凌将军好一通夸奖,且命兵部筹集大量粮草军械支援前线。 然后,寒帝陛下话锋一转,隐晦的提起了立后一事...... 寒帝寝宫外,听完这些消息的青阳青翼,同时转头看向那扇紧闭的殿门。 然后,两人没忍住,悄悄溜进去一睹美人真容。 一晚上就能把大护法迷得直接立后的,可不得好好看下是哪家仙女下凡了么。 结果,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兄弟俩顿时了然。 哦,是他家宫主啊,那不要紧,立后那都是正常操作了。 说不得再过些日子,寒帝就得和北冥清帝一样,家国都得被他家宫主一起端了。 ";哥,你说宫主到底是怎么来的?我查遍皇宫也没查出有闯入的痕迹。这好端端一个大活人,是怎么凭空出现,且精准落到这重重守卫的龙床上的?"; ";宫主自有她的底牌,管那么多做什么。比起这个我更好奇,待会儿宫主醒来,知道自己把她的熠哥哥睡了,会是何等精彩的表情?"; ";真是期待啊。"; 两兄弟蹲在床边,满脸幸灾乐祸的等床上之人醒来。 苏清欢这一觉睡了很久,直到日上三竿,马上到午膳了才掐着点醒来。 没办法,她是被饿醒的。 只是,她刚一睁眼,脑子还迷糊着,就有两颗毛茸茸的脑袋凑了过来。 ";宫主,您醒啦。"; ";银月别闹——"; 苏清欢下意识伸手去推,推到一半,感觉手感不太对。 不确定,再摸摸。 啧,皮肤滑嫩细腻,怎么摸都不像银月那只死狐狸,难道是又化人形想勾引她? 苏清欢困倦的抬眼去看,却撞进一含笑一控诉的两双眼睛里,她不确定地眨了眨眼睛:";青阳青翼,你们也掉狐狸窝了?"; 什么叫也狐狸窝了? 两兄弟迷茫,但估摸是宫主还没睡醒,跟以前一样,睡着和醒来完全两种状态,睡着软萌又可爱,醒来凌厉又狠辣,反差感极大。 ";宫主,这是东朝皇宫不是狐狸窝,您、还记得吧?"; ";东朝、皇宫?!"; 苏清欢愣了一下,瞬间回魂,她直挺挺一下弹坐起来,身上的被子滑落,只着吊带长裙的身体上,暴露出大片大片暧昧的痕迹。 青青紫紫,遍布全身。 这一刻,青阳青翼顿时明白了,大护法临走前那意味深长的眼神,以及那句";你二人亲自伺候";到底是什么意思。 大护法,一个贼小心眼的男人。 不过是以前被宫主夸了几句好看,偶尔摸摸看看几下,以前在琉璃宫下绊子整他们也就算了,如今他们兄弟都沦落到给他当下属办事了,还记仇搁这儿宣示主权呢。 屁大点事记了十几年,也是够够的了。 床上,苏清欢意识瞬间回笼,她咬牙切齿的喊了声:“银月你个死狐狸!” 所以在她身体那种情况下,银月把她送到了沈轻寒床上?!! 这一身的痕迹,还有那处火辣辣的胀痛,苏清欢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昨日的战况究竟有多激烈。 自从第七瓣七叶莲服下后,她每月十五一次的毒发是消停了,但她给自己下的媚毒一发不可收拾。 当初入军营指导前,苏清欢因为那个荆棘玫瑰的纹身,和夜流华欢爱时那声阿芸,怀疑夜流华就是叶华的转世,心中愤恨难消,直接把自己炼成了媚毒。 她不仅要颠覆北冥皇室,还要夜流华国破家亡声名尽毁,以偿还他前世杀她之恨和今生杀姐之仇。 后来登基大典之前,因为那人九华塔顶一跃而下救她,苏清欢心软了,所以那段时间的药膳和最后一日在汤池的狂欢,都是她在替他解毒。 包括那日在膳房,轻尘看到的所谓下毒之举,都是在清除夜流华体内的媚毒。 苏清欢想着,既然他愿以命换命,那她便也不把叶华犯的错,归咎在另一人身上,反正她想要的目的已经达到。 这三年北冥国库几乎亏空,国内再无铁可用,互市随时可停,国道随时可断,步枪随时可坏,北冥看似比之前强盛,可那全是有玲珑城在背后撑着,一旦彻底抽离,用不了多久便会全面瘫痪。 且,夜流华的名声在这几年里,已经毁得差不多了,荒淫无度英名不复,反倒是她太子妃的名声在北冥高居不下,所以,他中不中毒其实已经没什么所谓。 于是,苏清欢给他解毒,就当是偿还那日他尾随而下的一命之恩。 第143章 尴尬社死 第143章 尴尬社死 但下毒和将自己练成媚毒完全是两码事,前者尚且有法可解,但后者无解。 将自己炼成媚毒,便是使自己全身血肉与媚毒完全交汇融合,且随着时间一日日推移,媚毒会越发深入骨髓,如今两年多过去,那毒已经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再无可逆,无药可解。 但好在平时还算正常,苏清欢尚且能压抑那种欲望,不至于失控。 但每月十五的皮肉裂开的毒发,被七叶莲压制到一定程度,与媚毒融合后,形成了一种极其诡异的平衡,这一日她会彻底丧失神智,彻底被欲望控制。 就如同当初在平原郡,鬼医给她下的冰火两重天媚毒发作时一样。 苏清欢会全然没有神智,成为欲望的傀儡,只会依从身体的本能,怎么能让自己舒服就怎么来。 昨日,银月那狐妖说可以帮她,哄她去了一处温泉池泡着,因为当时理智尚存又很是舒服,苏清欢忍不住就睡着了,这一睡就到了今日。 苏清欢面色铁青的抱着被子坐在床上,目光从面前两人身上划过,不确信的开口。 ";所以,昨日与我在一起的,是谁?"; 她声音微微带了一丝颤抖,心里祈祷着千万不要是那个人。 兔子不吃窝边草,是这俩货都比那人强。 从小当成哥哥的人,如今却成了自己的床伴—— 只是想想,苏清欢的脸色就又白了几分。 不、可、以!!! 如果真的是沈轻寒的话,她以后要怎么面对他? 银月,下次见面,她一定要扒了那张上好的狐狸皮做围脖。 死狐狸,你死定了! 然而,苏清欢的祈祷无人听见。 对面,听到她问话的两人齐齐后退了一大截,手齐刷刷指向正跨步进来的男人。 ";阿墨,是我。"; 沈轻寒大步走向床榻,身后一溜烟的宫女走进来,将寒帝陛下亲自去御膳房监工,仔仔细细吩咐御厨备好的午膳,一个接一个的摆上桌。 那边床上,苏清欢听到那声熟悉的阿墨,悬着的心就彻底死了。 啊—— 银月,银月,死狐狸你彻底完啦! 苏清欢一头埋在被子上,捂着脸,羞于面对现实。 当初到底是谁说的,会与沈轻寒是任何关系,却唯独不会是男女关系。 如今这脸都快自己给自己打烂了。 死吧,饿死她算了,没见过这么饥不择食的。 怎么什么都吃,什么人都敢下嘴啊! 她以后该如何跟沈轻寒相处,熠哥哥还是情哥哥? 咦惹—— 苏清欢不自觉打了个寒颤,把脸埋得更深了,一双脚丫子在被子里不断踢着,那叫一个闹得欢腾。 呵呵呵—— 沈轻寒极致愉悦的笑声在殿内响起,他坐到床边,伸手在小丫头光洁的后背上拍了拍。 ";阿墨,出来吧,别捂着自己。你没有食言,如约来东朝找我,我真的很开心。"; 更让他开心的事,是终于得到了等了十几年的小丫头。 沈轻寒当初流落到玲珑城附近,被苏沧漓所救时已经十五岁,比苏清欢大了整整十岁,如今她十九岁,而他已是快到而立之年。 他等了十几年,小丫头终于长成了大姑娘,除了年龄小点,其他哪哪都不小。 她超越常人的成熟,她的心性智谋,她的小性子...... 每一处都好似长在了他的心坎上,沈轻寒无一例外都很喜欢。 或者说,只要那个人是阿墨,沈轻寒就没有不喜欢的。 背后那只轻轻摩挲的大手带着炙热的温度,是苏清欢以前从未体验过的炙热。 她不清楚是自己身上媚毒还在作祟,还是因为昨日的疯狂欢爱,她的身体已经对他产生了不一样的依赖。 总之不管是为何,从前不会有反应的亲近举动,如今却让她有点无力招架。 身体里残留的渴望隐隐有死灰复燃之势,苏清欢羞愤于这样的自己,她面色带着薄红,恼怒的从被子里抬头。 ";别摸了,火起来你灭啊!"; 但话一出口,她就恨不的咬掉自己的舌头。 呸,她明明不是这个意思的,怎么一出口全变了。 对面,沈轻寒错愕了一瞬:";阿墨,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可爱。"; 紧张就胡言乱语的毛病,这么多年还是没能改掉。 后方,青阳青翼两兄弟,死死抿唇憋着笑,宫主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不过是睡了个大护法而已,说话都开始不会过脑了。 啧啧—— 美色误人啊。 苏清欢闹了个大红脸,赶紧闭上嘴巴,不敢再开口说话。 好想死,她需要静静。 苏清欢冷静下来,不就是睡个男人么。 多大点事,稳住,别慌。 ";阿墨在我面前无须如此,想做什么都可以的。乖,一日没用膳,我准备了你最爱吃的菜,尝尝?"; 沈轻寒一脸宠溺地笑着,伸手想将她怀里被子拿开,苏清欢却一把死死攥住不撒手。 ";我不吃,不饿。"; 结果话音没落,一阵响亮的咕噜声响彻整个寝殿。 苏清欢本就是饿醒的,又怎会真的不饿,不过是太过羞恼,下意识回避沈轻寒罢了。 谁知,肚子竟如此不争气,专门等着打她的脸。 不说没反应,一说就来。 灵的不要不要的。 呵呵—— 沈轻寒低头憋笑,但他忍得住,后头那俩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可实在是忍不住了。 他们杀伐果断的宫主,何曾有过这样打脸又搞笑的时候,必须记下来,下次七姝团聚时分享。 ";你俩皮痒了?又想穿女装表演了是吧?"; 苏清欢咬着牙,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 青阳青翼立即收起笑意,转身指挥正在撤退的宫女:";走快点。"; 说完,跟到队伍后头就要开溜。 沈轻寒趁她注意力没在自己身上,直接将人拦腰抱起,往摆满了珍馐美味的桌边走去。 “你、你放我下来。” 沈轻寒挑眉,看了看她的双腿之间,意味不明的问了句。 “阿墨确定自己还有力气走路?” 苏清欢双腿一紧,她、不确定。 但让她现在这个情况,独自面对沈轻寒肯定是不现实的,本着死贫道不如死道友的想法,苏清欢将马上就要逃脱成功的两人,又给喊了回来。 美曰其名:许久不见,甚是想念,留下叙个旧。 第144章 狐妖银月 第144章 狐妖银月 饭桌上,苏清欢与沈轻寒各坐一边,身后分别是忙着布菜的青阳青翼两兄弟。 苏清欢实在是饿极了,埋头哐哐干饭,反正青阳知道她喜欢吃什么,且一桌子都是她可以吃的菜式,无需顾忌敞开了吃就成。 对面,沈轻寒表情有些惋惜,小丫头突然知道害羞也不是什么好事,这都不让他抱着喂饭了。 还是小时候可爱,喜欢粘着他,吃饭也要他抱着喂。 自从十岁以后,她似乎懂得了男女大防,除非必要,已经很少粘着他背背抱抱举高高了。 本以为昨日做过那等亲近之事,今日可以一偿所愿,再重温一下抱着小丫头喂饭的乐趣,可惜她害羞怎么也不肯,硬是要分开坐,且是离他远远的对面。 沈轻寒那个愁畅啊,以前身心全未得到的时候也没这么愁过,可如今得到了她的身,他越发心痒难耐迫不及待,可她的心,却还不知在哪儿藏着呢。 实际上,一个屋子里除了苏清欢在努力干饭,剩下三个男人的视线全都在她身上,除了沈轻寒这个有贼心,又有贼胆且付诸行动的。 其余两个有贼心没贼胆,且被沈轻寒狠狠整治过一顿后,贼心也死了的青阳青翼两兄弟,他们的目光也大多落在苏清欢身上。 大护法也真是狠心,把宫主折腾了一日一夜,瞧给孩子饿的,吃进去嚼不了几下囫囵就给咽了。 ";宫主,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凭空出现在大护法床上的?"; 对面,青翼站在沈轻寒身后,因为寒帝陛下只顾着欣赏美人,他也早早停下布菜,只是站在那看着自家宫主狼吞虎咽。 只是,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苏清欢越不想听什么,他就越是要问,简直不管别人死活。 咳咳咳—— 青翼的开口,导致的结果就是,苏清欢一口饭卡在嗓子眼儿,上不来下不去,险些没噎死在这口饭里。 青阳狠狠瞪了自己弟弟一口,就不能晚点再问,瞧给宫主吓得。 瞪完人,青阳下意识就想伸手帮宫主拍背,可一只大手狠狠打掉了他抬起的手,青阳抬眸,就对上了寒帝陛下那双盛满了危险与威胁的眸子。 嘁,瞧那小气劲儿吧。 他这不是一着急忘了宫主还没穿衣服,哦不,只穿着那件吊带裙,后背大片肌肤还暴露在空气中。 这一拍可不就肌肤相触了么。 大意了,差点作个大死。 ";慢点吃,来,阿墨先喝点水缓缓。"; 沈轻寒将倒好的茶水喂给苏清欢,另一只手不轻不重的在她后背拍着,帮她顺气缓解。 苏清欢咳得脸红脖子粗,哪里还顾得上后背上那只略带粗糙的大手,滑过肌肤时所带来的悸动与战栗。 她咕咚咕咚喝了几口茶水,才总算是将卡在喉咙的东西给顺下去。 但被青翼这么一闹,这饭肯定是吃不下去了,问题虽不好听,但却是她无法避免必须要面对的事实。 所以,缓了片刻,给自己做了足够的心理建设后,苏清欢撇开脸刻意不看沈轻寒,对着青翼回答他方才的问题。 ";我要说我不知道,你们信吗?"; 见青翼脸上迷惑神色更重,为了避免他再语出惊人,苏清欢连忙抬手,打住他魔鬼的发言。 ";你闭嘴,别说话,听我说。"; 青翼闭上嘴,然后乖巧点头。 嗯嗯,我不说,你说你说。 ";我说什么你们都得信,否则就不说了。"; 为了听小丫头说话,沈轻寒已经坐回对面,青阳也与弟弟站在了一处,此刻,三人齐齐点头。 见此,苏清欢虽满脸纠结之色,还是与三人讲述起了那日坠崖,以及消失这段时间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那日坠崖后,我并未能成功与紫熙汇合,过程中出了意外,绳索突然断裂,我掉下去了。” “本以为死定了,我甚至都想着,反正该安排的都已经安排好,只要不出大错,结果总归会是我想要的,死了也没什么。” “但就在我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一个人出现了,准确来说是一只、狐妖,他将我带到了一处很特别的地方。” “然后我就在那里养伤直到昨日——” 咳—— 苏清欢尴尬的清了清嗓子,视线往旁边挪了挪,避开沈轻寒那过分炽热的目光,然后继续道。 “其实我一直能通过狐妖的水镜,清楚的看到外界发生的事,也看到紫熙他们一直在找我,但我被狐妖困住了,伤未痊愈无法离开那里。” 见她停下来,想必是重要的已经说完,沈轻寒开始发问:“你说的那只狐妖,可有做什么伤害你的事情?” 苏清欢摇头,有点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其实你也见过他,就是我养的那只红狐狸——银月。” 沈轻寒面色忽地沉了沉:“就是你总抱在怀里的那只,他是公狐狸?” 苏清欢点头:“嗯,他叫我主人,所以倒是没做伤害我的事。” 昨天把她送到沈轻寒床上的事除外。 见沈轻寒的脸色越发沉郁,苏清欢沉默少许,又补充道:“银月说,他是方外之人,不便干涉此间因果,所以除非事关我的生死大事,他一般不会出手。” 否则昨日哪轮得到沈轻寒,那只骚狐狸早自己上了。 但这话,苏清欢不敢说出来,经历过昨日那事儿,她对沈轻寒除了尴尬,莫名其妙多了一丝丝惧意。 不愿再主动招惹这男人。 总感觉几年不见,这人已经不是她认识的那个熠哥哥。 从前的熠哥哥,会对她温柔体贴呵护备至,把她当成个孩子来宠,不会跟现在似的动不动就拉着个脸,说话也学会大小声了。 要不是昨日睡了他,她觉得理亏,苏清欢是绝对不会受这口窝囊气的。 不过—— “你们的行动最好尽快,我可能、等不了太久,最多一年。” 全部七叶莲服下后,她便只剩一年的时间了,到时就是油尽灯枯,再无转圜。 上次最后一瓣七叶莲是二月服下的,也就是说她最多就到后年二月。 可银月那句命定寿数,还有前世死在二十岁生日之后的事,莫名让苏清欢有了这种感觉。 或许这次,还是二十岁吧。 第145章 命定寿数 第145章 命定寿数 寝殿里,原本就算不上多和谐的氛围,因为苏清欢的这句“最多一年”,而瞬间彻底降至冰点。 青阳青翼对视一眼,脸上只剩下凝重。 沈轻寒原本还有些嫉妒吃醋的神情,也在顷刻间染满心疼,他起身,走到小丫头身边,将她轻轻按在自己怀里。 “阿墨放心,兰无忧一直在找药制药,我们都在想办法了,一定会有办法的。” 苏清欢没有开口,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但其实他们所有人心里都清楚,十几年都没有想出办法,最后一年想出现奇迹,简直难于登天。 许是不太喜欢殿内沉郁压抑的气氛,苏清欢不得不出言缓和。 “大可不必如此,这件事你们也不是今日才知道的,若非当初六姐以命换我,早在苏府灭门那日我命便该绝,偷得这十几年已是满足。 如今夜帝已死,北冥将灭,姐姐们的仇算是报了。该做的事已经做完,也算是没有遗憾,其实、我也累了。” 这两世时间不算太长,加起来总共也不过四十载,但她经历的却是不少,两世她都拼尽全力在抗争,可结果却总是不尽人意。 前世因为异能被觊觎,村庄被毁家散人亡,唯一的弟弟被大水冲走生死不知,好不容易在杀手组织艰难长大,却遭遇背叛死在心爱之人手下。 今生因为钱财被灭门,亲人尽丧被迫离家,亲生父亲却满心算计不顾她生死,背井离乡筹谋十年才得以回还,挖空心思算计一切却寿数将近。 她其实早就厌倦了,早就累了。 没有那点仇恨撑着,她走不到如今。 可大仇将报,心底的恨在消散,她的心气也在慢慢散去。 她好像、有点支撑不下去了。 苏清欢本来是想缓和气氛的,安慰一下苦大仇深的这三人的,可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却越来越低,反而把自己绕进去了。 算了,反正都是最了解她的人,强装坚强反而显得矫情,提前说出来也好,早点有个心理准备,省得到时事出突然,一下子不好接受。 沈轻寒落在她脑袋上的手一顿,无力感和难以自抑的心痛,瞬间蔓延全身,可他不敢表现的太过,担心再影响她的心境。 缓了少许,他弯腰将人抱起,走向那张已经吩咐换洗过的龙床。 “觉得累就睡觉,醒来,一切都会变好的。” 最初离开玲珑城那几年,苏清欢也偶尔会跟她的熠哥哥抱怨累,当时沈轻寒便是用这话哄她。 那时的苏清欢总会破涕为笑,第二日又干劲满满的开始新一轮苦练。 可今日,她却只是淡淡嗯了一声,再无任何多余反应。 沈轻寒眸色渐深,将人放到床上盖好被子,轻拍哄睡了一会儿,直到那微微颤抖的肩膀平静下来。 沈轻寒看了青阳青翼一眼,示意他们出去说话,然后,起身走出寝殿。 寝殿里,苏清欢并未睡着,但她也是真的累了,不想再在谁面前端着装着,便干脆假装睡了。 但其实,谁都知道她没睡。 殿外,沈轻寒领着两兄弟特意走远些去说话,可他们不知,如今苏清欢的异能辐射范围极广,这边距离根本不在话下。 “宫主这次回来,有点、不一样了。” 青阳不知何故,就是有这种感觉。 青翼点头,他也有同感:“她以前总教我们,没什么比活着更重要,可如今,她自己却想要放弃。” 沈轻寒盯着那扇紧闭的殿门,虽然很不想不愿承认,虽然心里嫉妒的想杀人,虽然小丫头看起来对他并非毫无感觉,可有一个事实他不得不承认。 “她对那个人、动心了。” 她曾说过不会爱上任何男人的,短短三年,却将心丢在了北冥。 她醒来后只字未提夜太子,在提到北冥与夜帝时,也独独避而不谈那人,可沈轻寒何等了解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小丫头。 越是在意之人,越是闭口不言。 这是她一贯作风。 何况,昨日在床上她毫无意识时,口口声声喊的也是那人。 夫君。 苏清欢只嫁过一人,北冥太子夜流华。 有时候,无意识的举动才最显真心。 她心里终究是有了别的男人的影子,尽管她掩饰的再好,假装的再无所谓,表现的再不在乎,甚至是骗过了自己,却骗不过真正了解她的人和自己的心。 砰—— 沈轻寒狠狠一拳砸在白玉石柱上,生生将腿粗的柱子给砸的开裂,这还是在完全没用内力的情况下,可见他有多生气。 “大、大护法,你、你不会做伤害宫主的事,对吧?” 青翼吓得都有些磕巴了,旁边的青阳脸色也有些不好,实在是沈轻寒此刻的模样太吓人。 他像是一头彻底被激怒的雄狮,赤红着双眼,浑身杀气萦绕,似乎下一秒就会彻底暴走,将周围一切威胁撕个粉碎。 “宫主到底还小,又是女子,自小娘死爹不爱的,看似表面坚强,实则内心极度渴望爱。 遇到一个对她倾注一分真心的人,她都恨不能还十分,你我以及琉璃宫哪个人,她不是如此。 何况那位从两年前开始,对她可谓倾注了全部真心,予取予求任她所为,宫主会陷进去也——” 在所难免。 青阳最后几个字,被沈轻寒一个杀气腾腾的眼神逼了回去。 “我守了她十四年,好不容易等到她长大,她怎么可以爱上别人,还是害她亲人惨死身中剧毒的仇人。” 沈轻寒一句话说的怒目切齿,心底的嫉恨在疯狂滋长:“她可以不爱我,但也决不能爱别的男人,我会将那人彻底从她心里拔除出去的。” “大护法,你想做什么?” 青阳青翼一惊,双双挡在沈轻寒面前,异口同声道。 沈轻寒眯眼看着二人,转而嗤笑一声。 “怎么,你们也想跟我抢她?” “大护法误会了,即便没有男女之情,宫主也始终是我们兄弟效忠的主子,自然绝不容许任何人伤害她。” 哪怕是他们惧怕的大护法也不行。 “放心,我自然舍不得伤她,但别人就不一定了。” 第146章 东朝立后 第146章 东朝立后 数日后—— 东朝寒帝即将立后的消息传遍四国。 日子定在十日后。 元月一日,正是新年伊始头一天。 彼时,苏清欢因沈轻寒的刻意隐瞒,加上青阳青翼帮着打掩护,对于自己即将二次封后的事实一无所知。 她的异能虽强到足以覆盖皇宫,但许是因为对沈轻寒从小到大的依赖,并未主动去探查前朝,日常只会覆盖她所住的寝宫范围,为的还是防着沈轻寒。 因为她还没想好如何面对他,这几日也只能尽量躲着些。 而沈轻寒最近忙着立后事宜,以及推进伐北之战,因此除了每日用膳,倒也并未多去打扰她。 ...... 十二月二十日。 北冥,夜华城。 在外奔波月余的黑影桓,带着他探听到的消息,匆匆赶回皇宫面见清帝。 一见面,黑影桓便跪在了地上。 “回禀陛下,皇后、确实还活着,且如今人或许在东朝。” 夜流华蹙眉:“东朝?” 黑影桓点头:“属下回来前收到消息,东朝寒帝即将立后,据说是一位民间女子,名唤苏墨。但——” 黑影桓犹豫了一下,悄悄瞄了眼清帝的脸色,见他一切如常,这才继续道。 “虽未得见其真容,但属下记得,皇后本名苏绯墨,小字清欢,当初离开玲珑城为隐藏身份,才改唤小字清欢。 东朝寒帝曾是琉璃宫大护法,轻寒这个名字便是当初皇后为他取得,他登基后改年号为寒,想必也是因为此中缘由。 寒帝倾慕皇后已久,在琉璃宫时,属下常听他唤皇后阿墨,因此,属下大胆猜测,这位苏墨便是——” 咔—— 夜流华手中攥着的笔突然折断,锋利的断口刺入他掌心,鲜血直流,他却好似感觉不到疼一般。 “所以,她不愿做朕的皇后,却转头去做了别人的?” 清儿,你当真对朕没有一丝心动吗? 不,不可能。 若没有的话,最后关头又为何替他解了那媚毒,留着折磨他不是更好吗? 苏清欢坠崖那日,夜流华吐血昏倒过,醒来时,刘希便说他体内媚毒余毒彻底清了,那一口血便是余毒冲击所致。 他以为,清儿终究是对他心软了。 可如今,她却要成为东朝皇后。 这到底是心软还是心狠? 与其看着她成为别人的皇后,还不如被那媚毒折磨致死来的好。 见上首的帝王神色越来越苍白阴沉,黑影桓思索片刻,还是选择将自己知道的尽数道出。 “陛下或许误会了,皇后对大护法并非男女之情,依属下看,倒更像是拿他当兄长看待。否则,两人早在琉璃宫时便一起了,也不会拖到如今。” “当真?” 黑影桓的话,让夜流华又燃起了一丝希望,如果只是兄长的话,那他就还有机会找回清儿。 “是,皇后自十岁之后,便开始有意疏远大护法,从前吃饭哄睡这些亲近之事,都是大护法亲力亲为,但后来皇后主动培育了琉璃七姝负责,且大护法后来也常常被派去外出办事,仍旧亲厚却少有亲密之举。” “如此,便是寒帝单相思,清儿未必愿意当他的皇后。” 夜流华喃喃自语着,片刻后,他心里便有了主意。 “闲影黑影桓听令。” “属下在。” “命你二人火速奔赴南西两线,命他们放弃坚守,集中兵力攻协助中线退敌,朕要攻打玲珑城,迎回皇后!!!” “陛下?” “皇兄?” 这一道命令发下去,相当于是直接放弃北冥大片疆土,孤注一掷全力攻打玲珑城,即便真的攻下那座城,可这代价、未免也太大了些。 夜凌汐惊呼一声,跪到了闲影黑影桓前面,试图求自家皇兄收回成命。 “住嘴,夜凌汐你再敢废话,这皇帝你便自己做吧。朕早同你说过,清儿重于一切,朕回宫也仅是为了迎回她。 那日,朕愿意主动与你回宫时,便有言在先,你也是答应的。 你敢阻挠朕找回皇后,朕便敢立刻毁了北冥,反正她不在,朕也没什么好在意留恋的。” “......” 夜凌汐几次张口欲言,却终归是没说出什么,他闭了闭眼,许久才开口说道。 “臣弟愿率南营为中线先锋,请皇兄允准。” 夜流华看了眼夜凌汐,眼底总算是染上一丝久违的暖意。 “好,这才是朕的九弟,朕允了,命你七日内设法抵达玲珑城外,不管后方战况如何,必须在东朝立后之前打响这一战。” 必须在东朝立后之前,便让清儿收到玲珑城被围攻的消息,如此,但凡她在意那一城的百姓,都会设法延缓或取消立后。 如此,他的目的便达到了。 只要清儿不另嫁他人,夜流华都有法子让她自己回来。 毕竟,七叶莲莲心,还在他这里。 ...... 玲珑城。 逍遥阁,顶楼。 时隔三年,云景轩再次登上这里,只是故人早已不再。 他已经来玲珑城快半个月了,亲眼见证了幼弟云景安,从不通城务的新任城主,开始逐渐上手并接管城池。 云景轩没想到,当初红衣赠送的那把琉璃玥,除了是琉璃宫的信物,还是这玲珑城继任城主的象征。 那日,云景安只是在紫熙和白子逸的陪同下,拿着琉璃玥出现在不夜天广场上,原本还叫嚷着要为少城主报仇,混乱不堪的玲珑百姓们,忽然就安静了。 因为他们认得那把匕首,那是少城主幼时从不离身的贴身之物,城主曾戏言,日后它便是继任城主的象征。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苏沧漓当初只是一句哄孩子的戏言,但听者却当了真,苏清欢是,玲珑城百姓们亦是。 当初,少主出嫁北冥前,曾传令城中所有人,若有一日,有人拿着琉璃玥出现在玲珑城,那么,他便是她选定的下任城主。 所以,当初苏沧漓死后,白子逸曾传信让她回城继位城主,继任大典都帮她准备好了,但苏清欢拒绝。 她说,她只会是玲珑少主。 那时,白子逸白子逸并不知,这琉璃玥竟还有这层意思。 第147章 玲珑易主 第147章 玲珑易主 而那日,云景轩在人群中,见证了幼弟登上玲珑城主的全过程。 “我乃南霖安王云景安,亦是你们少主亲认的义弟,今日我来此,不为继任城主之位,只是想替姐姐守护她在意的人和城。 姐姐如今生死不知,我知各位担忧她,但北冥仍在虎视眈眈,这个威胁未除,姐姐即便活着,也无法安心归来。 各位可愿随我一起,共同为伐北大战助力一分,攻下北冥替姐姐洗刷屈辱,到时,我们一起迎接姐姐回城。” “愿,愿,愿!!!” “我等愿同新城主一起,迎少主归家。” “迎少主归家!!!” “迎少主归家!!!” “迎少主归家!!!” ...... 当时,云景轩看着人群最前方,最先开口带头煽动百姓情绪的白子逸,不得不再一次感慨,红衣带给他的蜕变。 从当初懵懂的少年,白子逸已然成长为独当一面,足以媲美当初沈轻寒的玲珑城大总管。 所有人都在等你回来,红衣。 逍遥阁顶。 云景轩闷闷的自饮自酌着,从来到玲珑城,他每日哪里也不去,就只是待在这里,因为红衣说高处独好。 他只想在她喜欢的地方待着。 “兄长。” 云景安从外面办完事回来,毫无意外的在这里找到了自家哥哥。 “坐。” 云景轩头也不回,拍了拍身旁的长凳,示意他过来坐。 云景安走过去,却并未坐下,而是将一纸密信递给他。 “沈轻寒要立后,就在十日后。” 云景轩蹙眉,正想说什么,目光却落在信中那个有点眼熟的名字上。 “苏墨?她是——” “我猜应该是姐姐。” 砰—— “你说谁?” 云景轩腾一下子站了起来,长凳被他带倒,他一个箭步上前抓住云景安的肩膀,想要从他眼神中找出一点玩笑的痕迹,可惜,并没有。 “东朝寒帝沈轻寒,他是琉璃宫大护法,爱慕姐姐多年求而不得,如今正值伐北关键时刻,往日最着急杀入北冥的人,却忽然放下战事不管,反倒大肆操办立后之事,兄长难道不觉得可疑吗?” 可疑,当然可疑,太可疑了。 “我即刻出发去东朝。” 云景轩转身就要下楼,却被门口的紫熙拦住:“摄政王稍安勿躁。” 说着,眼睛看向他身后的少年,示意他有话赶紧说。 别没大没小,连自家兄长都敢作弄。 云景安收到紫熙的警告,也只是淡淡勾了勾唇。 “兄长莫急,紫熙已经命人前去查证,很快便会有消息送来。且,不必兄长前去冒险,东朝新帝为人极是小心眼,尤其在姐姐的事情上,琉璃宫不少人都让他整治过,你去恐有危险。我有办法让姐姐自己回来。” 云景轩回头:“如何让红衣回来?” “他。” 云景安抬手指向北方:“听闻,那人一直不曾放弃找寻姐姐下落,以前姐姐身边有一位黑影少主,如今正是他身边贴身侍卫,几日前他曾来玲珑城约见轻尘,试图打探姐姐的下落。” “那时,我便已收到东朝立后的风声,但当时并不知立后立是姐姐,我只是苦于怎么都找不见她,便想着尝试用夜太子的手,引姐姐主动现身。” “于是便让轻尘骗了黑影桓,告诉他当初接应的另有一批,想将其引向东朝,结果却歪打正着。” “所以,你不是今日才知道东朝立后的消息?” 云景轩迈步走向云景安,后者呵呵一笑,连连后退。 “哥,你先别着急生气,我这不是为了帮你除掉情敌,好顺利把姐姐追到手嘛。要不然就靠你傻等,我什么时候才能姐姐变嫂嫂。” 云景轩原本还因为他的隐瞒有点生气,但听臭小子这么一说,气顿时消了大半。 不错,长大了果然比小时候更贴心。 还知道替哥哥操心媳妇了。 “嗯,那你继续。” 身后,紫熙无语的翻了个白眼,这俩兄弟真的是没眼看,一个敢忽悠,一个敢信,真的是—— 主子当初怕不是为美色所惑,让这兄弟俩的那张好看的脸给骗了? 别说,安王如今长开了,那张脸是半点不输他的兄长,主子见了定是会喜欢的。 不行,她得设法联系一下青阳青翼,探探主子那边到底什么情况。 按理说主子出现在东朝,青阳青翼不该一点消息都不传回琉璃宫,明知她们都在找主子,这俩人却一点风声不透,该不会真被大护法吓破了胆,连主子都不敢护着吧。 ...... 数日后。 东朝。 青阳青翼看着远处,正坐在凉亭里无聊喂鱼的女子,远远躲在角落里窃窃私语,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哥,咱们真要帮大护法欺骗宫主吗?这几日她虽然什么都不说,也总是笑着,但我看得出,她不开心。” “那你有什么办法?大护法如今谁的话都听不进去,朝中因为反对立后而被杀掉的人,这几日你见得还少吗?” 青阳也愁啊,可惜大护法积威太甚,他心里也虚,强出头怕是等同直接找死,在宫主的事情上,大护法谁劝也没用。 唉—— 青阳叹气:“他是大护法,在琉璃宫的权限本就在你我之上,如今又被他卸权圈在宫中,所有消息只能收不能发出,除了在这陪着宫主解解闷,咱们还能做什么。” “大护法针对北冥南霖西珞那三人,故意宣扬立后之事,想引他们前来一网打尽,这个我倒是能理解,毕竟他们都觊觎宫主。 可是连七姝的其他姐姐们也瞒着,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尤其是小七,那每日一封密信发的我都心慌,下次见面,紫熙不会直接打死咱俩吧。” 青翼不知想到什么,后怕的拍着胸口。 小七那妮子,为了主子动起手来,那可是会六亲不认的。 不论对错,只要是为了主子好,紫熙真的是什么都敢做,她是琉璃宫唯一一个敢硬刚大护法,而没被他整治的人。 倒不是沈轻寒不想整治,而是,紫熙有主子亲自护着,他动不了。 第148章 轻寒算计 第148章 轻寒算计 “恐怕已经不是打不打死的问题了。” 青阳再度叹息:“估摸着,咱俩离被除名也不远了。” “真、真的?哥你别吓我啊。” “吓你?我犯得着费那功夫。你也不想想,就凭咱俩这次隐瞒宫主行踪不报,宫里谁还能容得下你我。” 最初那几日,青阳青翼尚未被沈轻寒卸权,他们其实有机会向七姝其他人传信的,但因为畏惧大护法的狠辣与小心眼,两人迟疑了。 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手中权力已经被沈轻寒,以各种理由转移走大半,直到最后,干脆将两人圈禁在宫里不得外出,那时候的青阳青翼就算想传信,也彻底被斩断后路没了机会。 “那你说,北冥围攻玲珑城的事,咱们要告诉宫主吗?她那么在乎那里,如果知道玲珑城出了事,应该会很难过吧。” 青翼眼底闪过浓浓的担忧。 这一次,青阳也没法回答他。 何止是难过,玲珑城出事,宫主恐怕会痛不欲生。 夜太子啊,是个不输大护法的狠人。 为了逼宫主现身,几乎舍弃了大半北冥疆土,只为集中全力去围攻玲珑城。 角落里,两人情绪都不算太好,各有所思,因此,并未发现凉亭那边,苏清欢已经许久没有动作了。 从两人提起“北冥围攻玲珑”开始,苏清欢伸出去撒鱼食的手,便定在了半空,许久之后,她才缓缓收回手。 片刻之后,苏清欢出了凉亭,角落里的两人见状,赶忙跑了过去。 “宫主,还想去哪里玩?这整个皇宫我最熟,我哥都比不上我,您想去哪儿,我前头带路。” “沈轻寒的后妃在哪儿?带我去瞧瞧。” “后、后妃啊——” 方才还扬言要带路的青翼,赶紧挤眉弄眼的朝哥哥青阳求救。 青阳会意,笑嘻嘻的问自家宫主:“宫主怎么突然对后妃感兴趣了?都是娶进来当摆设的,大护法可从没没碰她们的。” “碰不碰的我不管,只是听说,这里面有个熟人,想去见见。” “宫主的熟人?” 青阳蹙眉,宫主来的这段日子,大护法护得紧,楞是一个后妃都没让跑出来,就是不想碍她的眼。 见都没见过,又哪里来的熟人? “阮贵妃。” 苏清欢提醒道。 两兄弟恍然大悟,是她啊。 阮贵妃,原名阮薰儿,礼部尚书嫡长女,曾与太子沈熠有过婚约。 三年前南霖选美宴,她曾化名阮琉音夺得魁首,获封音美人伴于昊帝身侧,后昊帝被废,阮琉音配合刘太后心腹将废帝救走,后辗转回到东朝。 一年前沈轻寒登基,为迅速拉拢朝臣,娶了几位大臣之女入后宫,其中,阮薰儿便是位份最高的那个。 因为她在沈熠归国后,帮他稳固太子之位出了不少力,沈轻寒为了感谢她和阮家的扶持,特封贵妃以示重视。 只是吧,这阮贵妃还真有点特殊。 “宫主,这边,我带您去贵妃宫里。” 青阳青翼也不知该如何跟宫主解释,索性也便不解释,不如直接去看来的更加清楚明白。 半个时辰后—— 贵妃宫外,苏清欢面无表情的听着里面那暧昧的动静,身后两兄弟早已憋红了脸,却不是笑的,而是臊的。 宫主果然够强,听人家这种墙角都能面不改色,他们服了。 “宫主,要不咱去旁边等等?” 苏清欢摇头:“不用,他不太行。” 果然,苏清欢话音刚落不久,里面传来一阵男人隐忍又愉悦的闷吭声。 然后,苏清欢走上前,砰—— 一脚直接踹开了门,因为门外宫女早被青阳青翼打发走,故而,无人上来阻止。 里面,云景昊被这巨响吓得身子一抖,直接萎了。 阮薰儿倒是不甚在意,她随手扯了扯身上的衣服,香肩半露鸿沟外显,端的是一副成熟妖娆的魅惑姿态,脸上行房后的媚态尚未散去,就那么直接走了出去。 “呦,什么风把两位青总管吹来了?莫不是咱们陛下,又有事能用得上我阮家了?倒是稀罕啊。” 方才,因为怕自家宫主看到不该看的脏东西,青阳青翼直接用身体挡在了她前面,因而阮薰儿出来,只看到了两人在她门口,并未看到被挡在后面的苏清欢。 “让开。” 苏清欢伸手戳了戳两人后背,青阳青翼顿时朝两边退开,将苏清欢显露出来。 阮薰儿看着那张熟悉无比的脸,有一瞬间的愣怔,随后便失声大笑。 “是你,竟然真的是你,我早该想到的,让他不顾一切也要立为皇后的女人,除了被他挂在嘴边的玲珑少主,不会再有旁人。 哈哈哈—— 我为他做了那么多,不顾清誉舍弃清白,为他潜入南霖探听消息。听他吩咐带走废帝养在身边,堂堂世家贵女被人骂成荡妇也毫不在意。 更甚至,我钳制父亲带领全族,一次次助他铲除异己稳固地位,好不容易盼到他登基,却用区区一个贵妃之位便将我打发了,甚至在新婚之夜告诫我,莫要再对他心存幻想。 苏清欢,你为何不去死? 我做了那么多,帮了他那么多,凭什么抵不过你的一次施救之恩。 凭什么你嫁过人,还可以被他金尊玉贵的立为皇后,我就不行? 我阮薰儿才是他从小定亲的太子妃,凭什么用一个妾室之位打发我,凭什么?” 苏清欢站在原地,只是露面,尚未来得及开口,就让这位阮贵妃破了防。 无故被咒骂指责,这些并不能让苏清欢有丝毫情绪波动,让她心惊的是阮薰儿话中透露的信息。 这一刻,苏清欢之前怎么也想不通的点,忽然如醍醐灌顶般,一下全想通了。 所以,当初临安选美宴时,自己几次与扮做柳风华的夜太子交手,柳风华也有意针对玲珑城,全都是有人刻意引导的。 沈轻寒是了解她的,所以利用夜太子和玲珑城,让她被仇恨刺激的过于急功近利,之后不得不中途改变计划,以选亲之名提前让玲珑城复出。 其中一切变数都源于沈轻寒。 他太了解她,知道她为了玲珑城会不惜一切报复北冥,与其说是她选择嫁入北冥,打算从内部开始瓦解,不如说是正中沈轻寒下怀,他铺好了路等她走上去。 第149章 欺瞒多少 第149章 欺瞒多少 真正将夜流华引到南霖的,并非鬼斧神工的消息,若只为此,夜凌汐一人便够,堂堂太子何须不递国书亲赴险地。 除非他是为了见某个人,以达到某些更重要且不可告人的目的。 苏清欢站在原地,直到默默看着阮薰儿歇斯底里的喊完,她才突然跨出一步,眼底紫色弥漫,直接催眠了阮薰儿。 “三年前临安听风楼,你是否也在那里与夜太子见过?” 阮薰儿木木点头:“是,我奉太子命潜入临安与他接头。” “所为何事?” “结盟。” “后来在红楼,桃红秘密会见夜太子,又是为何?” “桃红负责联络我与太子,夜太子想确认鬼斧身份,红楼顶层的房间并不足以令他信服,太子便将你玲珑之女的身份泄露给他,以求稳固合作。” “你入皇宫服侍昊帝,是为里应外合颠覆南霖,然后他们便可趁机瓜分,进而强大自身。” 苏清欢顺着她的话大胆猜测。 “是。” 阮薰儿的回答,让苏清欢的心一瞬沉到了谷底。 所以,她曾那么信赖的熠哥哥,其实一直都在利用她。 利用她的手对付南霖,对付北冥,他要的或许从来不只是东朝一国,他的野心一直隐藏的极好。 如果不是她今日一时兴起,想来见见阮琉音和昊帝,想着帮云景轩除个隐患,想着能否利用阮贵妃离开,不至于自己直接走,而让熠哥哥太难堪。 或许,她永远都不会知道,沈熠真正的野心。 他与曾经的夜流华和夜帝一样,想要的是整个天下。 明知她想覆灭北冥报仇,却还是与虎谋皮,暗中与夜太子牵上线,颠覆瓜分南霖之后的下一步,便是借她和玲珑城之手除掉北冥,剩下一个西珞女国不足为惧。 呵呵—— 沈轻寒你真是好算计啊。 苏清欢曾以为,是苏沧漓借了沈轻寒的手在搞事情,可原来不是,真正与她背道而驰的一直都是沈轻寒。 什么默默支持,什么言听计从,什么情意深沉,全都是屁话,不过是为了隐藏他真正的野心,顺便等待时机罢了。 沈轻寒,去岁生辰亲入北冥见她,恐怕也是为了试探她。 试探她的计划有无更改,试探她的下一步行动为何,试探她到底狠不狠的下心。 呵,骗子,又一个以爱为名的骗子。 沈熠与苏沧漓本质上并无区别,都是可以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一个利用养女与亲女,拉拢势力搅弄风云。 一个利用恩情与感情,暗中筹谋等待时间。 可笑她这几日还有了迟疑,不知该如何对待这个一同长大视作哥哥般的人,人家对她哪里有什么真心,不过是见色起意和重重利益之下的利用。 良久,苏清欢再次抬起头,眼底紫色更加深厚浓郁,然后—— “昊郎~” 阮薰儿忽然娇嗔一声,无视门外三人直接进了屋,含羞带怯的扑进了云景昊怀中,满脸倾慕与爱意看着他。 云景昊紧紧搂住她,目光却极近复杂的看向门外的苏清欢,他应该恨这算计过他的琉璃宫主的,可此刻,却突然就有些恨不下去了。 虽然不知她对音儿做了什么,但音儿此刻全心爱慕对他,却是他期盼了三年也没能做到的。 这三年他在东朝经历了太多,心里也清楚,不论他如何挣扎想要复仇,南霖也不可能再回到他手中。 云景轩,若非为了幼弟性命,从前到如今,是自己永远也企及不到的高度。 天时地利人和,他占尽。 而自己,除了若即若离的怀中人,似乎真的什么也不剩下了。 “多谢。” “只要你俩安分,活着不成问题。” 苏清欢没问他谢什么,只是留下这么一句话,带着早已被惊呆的青阳青翼两兄弟,回了沈轻寒寝宫。 这段时间她一直住在那里,倒是沈轻寒被她撵去了隔壁偏殿,堂堂帝王不要太委屈,但那男人什么也没说,一副甘之如饴的深情做派。 寝宫。 苏清欢从回去就没有再开口,她只是默默坐着,不看那两兄弟,也不看任何东西,目光虚无的落在半空,不知所思。 “你去。” 青阳青翼站在不远处,互相推搡着,都想让对方过去先探探底。 “过来。” 苏清欢突然开口,两人身形一怔,赶紧走了过去。 “宫主,有何吩咐?” “跪下!” 苏清欢的声音又冷又沉,她很少有这样主动让谁跪她的时候,但每次无一例外,都是在琉璃宫出现叛徒时。 噗通—— 青阳青翼知道是自己的隐瞒,被宫主察觉到,这下要开始处置他们了。 “他利用欺瞒我的事,你俩知道多少?” “宫主——” “想好再说,只有一次机会,看在这些年你们不曾行岔踏错,对琉璃宫也算有功,近日的事我可以不计较。 但不代表我好糊弄。 青阳青翼,希望你们还记得如今的一切究竟源于谁?是选大护法还是本宫,你们自己掂量清楚。” 苏清欢眸光沉沉的看着两人,眼里没有太多情绪,却莫名有一种凌驾于帝王之上的威压与气势。 “属下自然忠于宫主。” 三年北冥之行,宫主的气场更甚以往,这比之大护法还要恐怖几分,只是一眼,便让两兄弟匍匐在地,不敢再看。 “说吧,你们知道多少?记得说实话,否则,本宫不介意让你们也尝尝,阮贵妃方才经历的手段。” 青阳青翼脑袋更低了,额头已经抵在地上,姿态不能再低再恭敬。 “属下虽不知大护法所谋为何,但大概猜到与宫主有关,三年前阮琉音这个身份,便是经属下之手。” 青翼小声说道,但为了不被宫中察觉,他并未使用琉璃宫的渠道。 “这些年,大护法与老城主也有私信往来,虽不知内容为何,但属下曾撞见过几次,那些时间段,并非宫主与老城主联络或是运送宝物的时间。” 青阳补充道,只不过那时畏惧于大护法淫威,又没有什么实质证据,也没有真的伤害到宫主,他便也谁都没说,只悄悄烂在肚子里。 无缘无故的揣测,不仅会惹来大护法的报复,也会让宫主怀疑他别有用心。 毕竟那时,宫主对大护法的信任,整个琉璃宫无人可比。 第150章 叛主之人 第150章 叛主之人 “还有呢?” 苏清欢坐在凳子上,姿势不变,语气不变,只是静静看着已经要钻进地缝的,那两颗从后面看不出任何区别的脑袋。 这就是她曾亲手培养出来,悉心调教想要给予信任的人,他们就是这么回报她这个主子的? 因为畏惧,因为侥幸,因为权势,他们隐瞒不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还避重就轻试图替沈轻寒遮掩。 “大护法准备册立宫主为后,就在三日后,新年伊始举行大典,已经向三国发出邀请,请、三国话事人齐聚大典,准备将其一网打尽,然后彻底引发大战。” 知道是瞒不过去,青阳干脆一股脑儿全说了,说完死死趴在地上,不敢动了。 “青翼,你呢?” “我、大护法有意隐藏了宫主行踪,让宫中其他姐妹无法确认消息真假,之后又夺了我和哥哥手中之权,所有消息只能看不能发。其余,真的再没有了。” 呵—— “青阳青翼,你们是我亲手教出来了,有几分本事我一清二楚,夺了权便没有了底牌与手段,我教出的琉璃七姝何时如此废物了?是没有,还是不想用呢?” 砰—— “宫主息怒,属下只是觉得,还不到动用底牌的时候。” 青阳的头重重磕在地上:“大护法即便对您有利用,也绝不舍得伤您性命,否则我兄弟二人拼死,也不会让他得逞。” “所以,在你心里,本宫只要有命在,就可以随便被人利用,是吗?” “宫主,属下、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青阳抬眼看她,眼底有着剧烈的慌乱,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神色有些惊恐。 “你俩帮本宫办件事,给橙羽传信让她想法子进宫见我,不要让沈熠知道,办的好,这次隐瞒之罪既往不咎。” 办不好,数罪并罚,自此除名。 这话苏清欢没说出来,但底下两兄弟都懂,在琉璃宫最重要的一条宫规,就是切记叛主。 轻则送入炼狱,非死即残。 重则,彻底除名,湮灭于世。 琉璃宫自然有手段,让一个人如同没有存在过一般,彻底消失不存于世。 并不是简单的一死了之,而是在经受过世间最残酷的刑罚后,自生自灭,让其在痛苦绝望中慢慢死去。 琉璃宫创立初始,曾混入过不少其他势力的探子,那时,苏清欢十岁多点的年纪,便在所有宫众面前,亲手处决了一个妄图向外传递机密的叛徒,一滴毒血入口肠穿肚烂,浑身骨头被寸寸敲碎,扒皮枭首。 当时的惨烈之状,青阳青翼至今记忆犹新。 只是,或许是苏清欢太久没再动手,以至于让他们忘记了,宫主的手段比之大护法有过之无不及。 大护法好歹不敢闹得太过,因为上头有宫主压着,但他们的宫主却是毫无顾忌,无人可压她一头。 “宫主,属下知错,以后绝不再犯。” 青阳青翼重重以首叩地,语气颤抖,言辞恳切至极。 但,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苏清欢痛恨背叛,她可以不计较这次的隐瞒之罪,但不代表会忘记他们曾经的背叛。 若不是她习惯了事事留后手,从小隐藏底牌,连沈轻寒也不知她的异能,那如今她早已成了一抔黄土。 何谈覆灭北冥,为亲人报仇。 十三年前苏府灭门时,她就死的不能再死了。 想到这里,苏清欢不由眯起了眼睛,所以当初灭门之事,沈轻寒又知道多少呢? “去吧,将他叫来。办完这两件事,你我主仆情义已断,琉璃宫自此再无青衣使,你们、彻底自由了。” 叛主之人的势力她不屑要,从此以后,在东朝的琉璃宫分支便算废了。 “求宫主开恩。” “滚出去,再废话一句,本宫便收回方才的话,仔细与你们算算这新账旧账。” 地上,趴着的两兄弟对视一眼,闭上嘴迅速爬起,转身飞快向外走去。 ...... 沈轻寒接到青阳传话时,还有些不可置信:“阿墨主动要见我?” 自从十五那日后,已经快半个月了,除了偶尔让他一起吃个饭,阿墨始终对他避而不见,不知是害怕还是纠结。 以至于,沈轻寒封后大典都准备好了,还没有合适的时机与她表明心迹,如今,阿墨主动约见,莫不是想通了。 “今日可有发生什么事?” 青阳低头敛眉:“并无,一切日常。” 沈轻寒面上喜色更重,看了一圈却不见青翼,他有点奇怪:“怎的不见青翼?” “宫主去了汤池沐浴,他在外伺候,避免有人打扰宫主雅兴。这会儿,宫主想必已经回了寝宫,或许在等陛下。” “好,阿墨有约,朕怎可晚到。” 沈轻寒意气风发的往外走,丝毫没有看到跟在身后的青阳,在他转身后那极为复杂的眼神。 宫主对他们这两个帮凶都如此狠,那对大护法这个始作俑者,又会如何处理呢? 寝宫。 苏清欢一头齐耳短发还略带湿气,身上依旧是那件吊带长裙,里面不着寸缕,正斜斜靠在床边假寐。 或许是因为一年前生辰时,她对沈轻寒说会来东朝看他,回来后,沈轻寒命人做了很多她的衣物及各类用品备着。 其中,当然少不了她最爱的吊带裙。 这衣服做了很多,无一例外都是红色,因为苏清欢喜红,也因为这个颜色,会衬得她雪白的肌肤更加饱满,充满诱惑。 “阿墨。” 沈轻寒从外面进来,见她穿成这样,浑身一紧,反手立即将殿门关的严严实实,不让这满室春光外泄。 苏清欢睁开眼睛,唇边扬起一抹魅惑勾人的笑:“熠哥哥来的好慢,阿墨都等着急了。” 从前在玲珑城时,在琉璃宫时,苏清欢也曾在等到他时,撒娇说类似这样的话,但绝对与此刻的有意引诱不同。 从前是妹妹对邻家兄长的撒娇。 此时是女人对心悦男人的勾引。 这句话说完,苏清欢便缓缓从床边站起,她扭动着纤细的腰枝,迈着魅惑的步伐,双手在肩带上轻轻一挑—— 吊带长裙顺着她细腻光洁的肌肤,丝滑坠落。 第151章 色诱寒帝 第151章 色诱寒帝 顿时,那白皙美妙的少女胴体,在沈轻寒眼中毫无保留的显露。 脖颈纤长锁骨凸显,浑圆饱满挺翘屹立,腰肢纤细小腹平坦,美腿修长骨节匀称,前凸后翘身姿曼妙。 多一分显胖,少一分太瘦。 沈轻寒看着眼前这一幕,脚好似在地上生了根,再也迈不动一步,他呼吸带上急促,喉结上下滚动着。 “阿墨,你——” 嘘—— 苏清欢食指落在他唇上,阻止了沈轻寒继续开口,而后,她就那么在沈轻寒面前转了一圈。 “熠哥哥不喜欢我这样么?” 她笑的娇媚又灵动,眼底略略带着失落和不安。 “我纠结了好几日的,从前本是当熠哥哥为亲人看待,可那日,那么亲密的事都与你做过了,我想着日后,反正也不知归处,熠哥哥既然从小喜欢我,之后的时间留给你也是不错的。可你若不喜欢——” “阿墨,我喜欢的,很喜欢。我、我只是太高兴了,不知该如何反应。你、真的想好了吗?” 惊喜来的太突然。 突然得沈轻寒有些不敢相信。 “熠哥哥在怀疑什么,或者,你自己摸摸看,真是不真?” 苏清欢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口那因为转圈而晃来荡去的波涛上。 “阿墨——” 沈轻寒呼吸越发粗重,低头重重吻住那张微微张开,似在无声邀请的小嘴,掌下的温软令他有些着迷,手已经开始无意识的揉圆搓扁,随着怀中人的主动迎合与靠近,他的动作也越来越急切。 与上次她神志不清时一味索求不同,那时,是他单方面的主动与占有。 而今日的阿墨,主动的令他几欲疯狂,在她一步步的带领和引导下,沈轻寒在她无比清醒的状态下,一次次与她共赴那极乐之巅。 此刻,苏清欢坐在男人怀里,腰肢摇曳着,她手指勾起男人下巴,迫使沉沦欲海的沈轻寒,在即将奔赴向极致欢愉的那一刻,直直撞进了那双紫色的眼睛。 “熠哥哥,喜欢这样的阿墨吗?” 她的声音里满是魅惑,每一个字音都带着撩人的钩子。 “喜欢极了。” 沈轻寒脸上欢愉未散,神色却有些呆滞,双眼无神的看着苏清欢回答道。 “那要不要、试试更喜欢的?"; 苏清欢继续扭动着,试图突破沈轻寒还在抗拒的神智。 即便她选择了色诱沈轻寒,在他身体达到极致欢愉神智最为脆弱时,用催眠术控制了他,可这个男人的意志力极为坚强,她还需要一点时间去引导,让他彻底放下防备,如此,才能从他口中问出想要的东西。 前世的魅妖是杀手,除了自己身手过硬头脑足够机智外,她的美色与身体也是一种杀伤力极大的武器,在面对一些无法武力拿下的目标时,色诱就成了另辟蹊径的法子,而当初魅妖色诱的成功率是百分百。 因为她长得美,身材诱人,如夜流华所言,她是天生的妖精,会让男人沉沦着迷无法自拔的魅妖。 这也是当初魅妖这个代号的由来。 而今晚,她将沈轻寒当成一个任务目标,对他进行了色诱。 目前看来,效果良好。 即便沈轻寒再如何防备,男人的本能也会使他心神动荡,而奔赴极乐之巅的那一刻,便是他心智最为虚弱,也最容易被攻破的时候。 苏清欢要的就是那一刻的脆弱。 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她对自己如今的催眠术很有信心。 又过了许久,沈轻寒的抵抗越来越渺小,苏清欢的精神力趁虚而入,攻破男人最后一道防线。 “熠哥哥,告诉我,你最想要的是什么?” “阿墨,天下。” “在熠哥哥心里,阿墨在天下之前么?” “阿墨就是天下,得之可得天下。” 呵呵—— 苏清欢身体停下晃动,脸上魅惑的笑容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极尽讽刺的冷笑:“所以你一直在利用阿墨?” 沈轻寒眼底闪过挣扎之色,苏清欢担心刺激太过让他清醒过来,赶紧转移话题,身下晃动的频率也随即恢复。 “立后大典你想做什么?” “请君入瓮,一网打尽,引发乱战。” 苏清欢了然,果然如青阳青翼说的那样,沈轻寒的确是如此打算的。 “三国伐北还不够吗?为何要引发乱战?熠哥哥到底想做什么呢?阿墨可以帮你,告诉我,好吗?” 她诱导乖哄着,面寒如冰,语气却极近温柔与魅惑。 “阿墨心软了,她想将北冥留给夜流烟,不可以,不止北冥,还有南霖西珞,最后都将是东朝的土地,我要成为这片大陆的主宰,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至高无上且唯一的主宰。与阿墨一起俯瞰众生。” “熠哥哥有如此雄心壮志,阿墨为你感到高兴,我愿陪着熠哥哥一起,做到你想要的主宰。那么,你想好要怎么做了嘛?” “阿墨做我的皇后,可同时牵制南霖与西珞,待彻底拿下北冥后,与西珞联盟蚕食南霖,最后,东朝将在我手中彻底壮大。” 说起自己的熊熊野心,沈轻寒神色略微有些激动起来,苏清欢不得不再次打住,转而,她问起了另一件事。 “当初熠哥哥被淑妃追杀,是如何逃到玲珑城附近的?” 从前苏清欢只以为,是苏沧漓恰好救了东朝先太子,可自从知道沈轻寒的野心后,她不得不怀疑当初的救命之恩,是否也掺杂了水分。 “当初,董淑妃害我母后,欲杀我以绝后患,我在东朝无处可去,曾听闻过玲珑城乃青翎皇子,知他能在四国间创立一城,必有过人手段,便有意往玲珑城逃窜,那日苏城主本无意救我,是我故意引杀手透露身份,他才将我带回玲珑城的。” 果然啊,从一开始,沈熠就在算计玲珑城了。 苏沧漓到死都以为是自己在控制沈熠,可事实却是,这些年,沈熠其实一直在引导他去做某些事,或许不是什么大事,但一件件小事加起来也足以影响大事。 比如,当初灭门惨案那日,是沈熠第一个发现了玲珑少主还有气在,在大庭广众之下求苏沧漓,以内力为其续命,从而等待神医谷主前来施救。 第152章 得知利用 第152章 得知利用 苏清欢感激沈熠那时及时发现并救下自己,否则,她真的就被苏沧漓草草塞进棺椁掩埋了。 但同样也无法容忍更不能原谅,他对玲珑城和自己彻头彻尾只是利用。 沈轻寒,是苏清欢那颗饱受摧残即将被封冻的心,留于世间最后的温暖与信赖,她将遭遇叶华背叛后仅剩的一点信任依赖,全部给了这个如兄长般值得依靠的人。 可到头来他对她只有利用,彻头彻尾的利用。 沈熠,好一个沈熠啊。 将她和玲珑城耍的团团转。 ....... 次日。 沈轻寒醒来时,旁边女子正饶有兴味地盯着他瞧。 ";熠哥哥醒了,昨日、喜欢吗?"; 苏清欢手指在他健硕的胸口画着圈,一夜的疯狂欢情过后,她眼角眉梢都带着被滋润后的勾人媚态,即便只是一句简单的询问,沈轻寒却被她撩拨的下腹一阵火热紧绷。 但想到昨夜自己已经将她折腾得够呛,小丫头最后是累晕在他身下的,沈轻寒便也忍住了那处涌起的冲动,他拉起她的手放在唇边亲着。 ";我的阿墨长大了,几年不见花样倒是学了不少,熠哥哥很喜欢。"; 如果这些新花样不是因为那个男人,而是因他而来,就更好了。 他的小丫头变成如今这副成熟勾人的妖精模样,却是由别的男人开发调教过的,他疯狂的嫉妒却又无可奈何。 好在如今,她终于要彻彻底底成为了他的女人,他的、皇后。 ";熠哥哥昨夜要的好凶,一点都不知怜惜阿墨,把人家都累晕了。真讨厌~"; 苏清欢一边说着话,一边暗暗观察沈熠的反应,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她必须确保沈熠不会察觉出任何异样。 昨夜她用催眠术给沈熠造了个梦,一个欲海沉浮醉生梦死的幻梦,但过程并不是一帆风顺,他的意志力强的可怕,要不是她及时察觉并设法补救,几次险些让沈熠从造梦的幻境中挣脱。 沈熠,与之前苏清欢催眠过的刘后夜帝幻音阮薰儿等人,都不一样,这个男人身体强健意志坚韧,若非是在那种时候趁虚而入,苏清欢根本没有一点把握。 一旦造梦成功,除非苏清欢愿意解开幻梦,否则至死不知那是假象。 夜帝和幻音皆是如此,这两人到死也不知道,自己曾被幻梦取代了真实的记忆,到死都以为那段记忆就是真实发生的。 但沈熠不同,这个男人心智之坚韧是她平生仅见,苏清欢必须小心再小心,仔细确认以保证,后续她对他和东朝的还击能顺利进行。 ";对不起,累到阿墨了,熠哥哥跟你道歉。"; 见沈熠面色如常,骄傲又略带歉疚的看着自己,苏清欢心底稍松,还好,造梦成功了。 沈熠,那么,接下来便等着迎接我的报复吧。 ";谁让我的阿墨太诱人呢,熠哥哥错了,下次定多多怜惜阿墨。乖,别动了,让熠哥哥抱会儿。"; 再动下去会发生什么他可不敢保证。 苏清欢顿时安静下来,她眼底含着冰霜,任由男人将她抱在怀里,粗犷有力的大手在她光洁的后背上来回摩挲,惹得她身体隐隐有些战栗。 ";熠哥哥不要,我——唔~~"; 勾人却不自知的小妖精。 沈轻寒心底暗骂一声,翻身将她禁锢在身下,狠狠吻上那张发出暧昧声音的小嘴,许久才松开她:";最后一次,阿墨,熠哥哥忍不住了,再给我一次好吗?帮我——"; 他引导着她的手,探向欲望之源。 扑哧—— 苏清欢笑盈盈地看着他,手上仍不安分,换来男人越发粗重的喘息:";小妖精,别再折磨我了,求阿墨帮我。"; ";那,熠哥哥答应我一件事,阿墨就帮你。"; 说着,她的手左扭右转。 沈熠身子一抖,险些没让她弄得直接缴械投降。 ";应应应,小妖精别磨我了,命在你手里握着,别说只是一件,十件百件熠哥哥都答应你。"; ";真的?那你不许反悔。"; ";绝不、嗯~~"; 沈熠话没说完,那处传来的酸爽便让他再没有了说下去的力气。 半个时辰后—— ";熠哥哥,下次你自己来,阿墨要累死了。"; 苏清欢坐在床边,一脸菜色的任由男人帮她揉着手腕。 呵呵—— 男人愉悦的笑声在耳边炸响,沈熠成熟且极具磁性的嗓音传来:";阿墨辛苦了,不过这也是为了你日后的幸福,熠哥哥手糙,弄坏了可怎么好,我的阿墨岂非要独守空房?"; 沈熠拉起她已经清洗过的小手,放在唇边亲了又亲,说出的话明显带上的舒爽后的调笑。 ";老流氓。"; 苏清欢恨恨道,用力往回抽自己的手,却被男人死死握着不愿松开。 ";乖,熠哥哥刚都答应阿墨了,三日内再不会欺负你,我会等到立后大典结束,你我洞房花烛之夜一并欺负回来。"; ";哼,谁欺负谁还不一定呢。"; 苏清欢不服输的冷哼。 沈熠放下手,将气呼呼的小丫头抱起放在腿上:";好,熠哥哥只给阿墨欺负。"; ";你确定?听青翼说,熠哥哥后宫里的女人可是不少,尤其那个阮贵妃,公然在寝殿养男人你都不管,熠哥哥是爱得太深沉,还是有戴绿帽的癖好。若非昨日无意撞见,我竟不知她就是云景昊那位音美人。"; 苏清欢眯眼看着沈熠,眼底流露怀疑之色:";熠哥哥将南霖废帝留在身边,是想对南霖做什么?还是,心里当真有那阮贵妃,舍不得她伤心,所以连她过往的男人也能无限包容?"; 苏清欢手指一下一下点在沈熠心口上,语气中暗含酸涩,将一个因吃醋而胡思乱想,却不愿在喜欢之人面前低头的小女人,刻画的入木三分。 沈熠太了解她了,苏清欢从不是会为这种事争风吃醋的性子,演的太过反倒惹他怀疑。 如此刻这般,先是怀疑他的动机,再不经意的表现出一点点的介意,偏还要努力掩饰隐藏,这才是最符合沈熠心中阿墨该有的反应。 第153章 私见橙羽 第153章 私见橙羽 而且,昨日苏清欢去阮贵妃那里,沈熠肯定是收到消息了,至今只字未提,不过是因为苏清欢昨夜的主动与热情,一时没记起来。 等他回过神来,肯定会察觉出不对劲,到时再去补救就晚了。 苏清欢此时提起阮薰儿,也是为了在沈熠心中种下一颗先入为主的种子。 让沈熠即便后面回过神来,也只觉得是她小女儿家的心思在作祟,阿墨只是因为心里在意他,才吃醋私下去见了阮贵妃,并非因为旁的什么。 毕竟,苏清欢与阮贵妃之间除了几面之缘,并无什么交集,应当也不会因此去怀疑什么。 果然,沈熠见她如此神色,并不曾多想,只是小心的出言安抚:";她们只是摆设罢了,一些为稳固朝政迎进来的棋子,阮贵妃也一样,与其他人并无不同。"; 一个已经脏了的女人,他不屑要。 阮薰儿自然没法与她的阿墨作比较,阿墨才是唯一值得他一再破例的女人。 他的小丫头。 听到他的话,苏清欢转而扬起一抹开心的笑:“我以为熠哥哥待她不同,是心里有她,不是就好。你从有没有别人我不管,但若之后还敢有别人,那便是背叛,以后你我便是老死不相往来。” “不会,我怎舍得。” 看来,得把之前用来解决欲望的那几个女人处理掉,否则,小丫头哪天翻旧账可就糟糕了。 嘴上说着不计较,但若真的不计较,也不会偷跑去看阮贵妃,更不会当着他的面提出来。 如此更好,阿墨越是在意他,日后便越会尽心尽力的帮他达成所愿。 反正阿墨有心颠覆天下,又没有自己得到的心思,与其便宜旁人,何不给他。 沈熠自认,他的能力不比夜流华云景轩差,如今东朝已尽在掌控,可以考虑向外扩张一下了。 如今,北冥夜太子和南霖摄政王,两个人整颗心都落在阿墨身上,北冥大败之局已定,收网指日可待。 至于南霖,只要他善加利用阿墨之势,拿下它也并非不可,到时候只剩下一个区区西珞女国,已经不足为虑。 何况,西珞如今大部分兵权,都落在蓝玥手上,只要阿墨在他身边,得到西珞犹如探囊取物般简单。 玲珑少主果然名不虚传。 阿墨用了十年时间,就在四国铺下了一张大网,又用了短短三年,将北冥这块最难啃的骨头从内到外逐步瓦解了大半,距离彻底拿下也用不了太久。 最后剩下的两国,也只有南霖会稍稍多费点心思,西珞不足为惧。 沈熠又与苏清欢温存片刻,才命人传了膳,留下青阳青翼继续照顾,自己则出门去上早朝。 沈熠离开后,青翼慢慢走到苏清欢耳边,小声道:";消息已经传出,最多明日,橙羽姐姐便可到。"; 橙羽所负责的区域本就在东南交界,这也是苏清欢第一时间想到她的原因。 除了因为橙羽做事稳妥很得她心,另一方面也是出于时间紧迫,能在立后大典之前赶到且安排好一切,也只有橙羽有这个本事和能力。 翌日。 傍晚时分,青翼亲自去了趟后宫某处角门,将橙羽接上送到了苏清欢所在寝宫。 ";宫主,究竟怎么回事?坠崖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何会无声无息出现在东朝?为何我们怎么都联系不上你?传过来的信为何一封都不回?要不是青翼突然传信给我,我险些都要发出七姝令,召集大家满世界找你去了。"; 橙羽一进门,拉起苏清欢就开始上下打量,嘴巴跟连珠炮似的说个不停。 她素来是个沉稳的性子,能让她如此失态,可见这段时间是真的着急了。 ";你们去门外守着,不许任何人打扰。"; 苏清欢没有直接回答橙羽,只是冷冷看了眼橙羽身后,安静站着的青阳青翼两兄弟。 两人听到这话,面色很是难看,却还是乖乖的退了出去。 橙羽从见到青翼就开始感觉不对劲,以前挺能玩笑逗乐的一个人,接上她之后几乎没怎么开口,此刻又见宫主似乎在防备这二人,加上近期琉璃宫东朝分支动作频繁,像是秘密在筹谋什么大事。 还有七姝往东朝发的密信全部石沉大海,这种种异状,让橙羽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丝真相。 于是,在身后殿门关上后,橙羽拉着苏清欢往里面走去: ";可是他们对宫主做了什么?"; 定是大护法联合这两人对宫主做了什么,否则,怎会一点宫主的消息也不往外露,外人也就罢了,七姝一体,连自家姐妹也不说,甚至她们主动来信询问,这俩人都隐瞒不报。 苏清欢对上橙羽关切的眼神,忽地就有点委屈:";沈熠利用我,从他被带进玲珑城开始,这十几年他一直在利用我,我当他是亲人是兄长,可他从头到尾都在利用我达成自己的野心。青阳青翼与他沆瀣一气,橙羽,他们都背叛了我。"; 苏清欢语气哽咽,表情痛苦又难过。 恨是真的,痛心也是真的。 但她不会让这件事就此过去,胆敢背叛,就得承受背叛之后的代价。 橙羽轻轻抱住她,安抚性的拍着苏清欢因为抽泣而微微颤抖的后背:";宫主不必为这些白眼狼难过,你想怎么做,橙羽帮您狠狠报复回去。"; 苏清欢终是破涕为笑:";知我者橙羽也。"; 苏清欢就是要狠狠报复回去,让沈熠为利用她付出应有的代价,让他这辈子铭记于心。 ";第一,明日后即刻斩断琉璃宫与东朝分支的一切联系,所有人弃之不用,任何信息与资源不再共享。我要东朝日后孤木难枝,百呼不应。"; ";第二,尽量多的联络被沈熠打压的东朝老臣,暗中给予他们支持和保护,让他们找事去分散沈熠的注意力,咱们的计划需要时间准备。"; ";第三,将我北冥太子妃的身份悄悄宣扬出去,明日立后大典上,安排人当众揭穿,亲手推上去的人,当然也要亲自拉下来才有趣。"; 苏清欢准备亲自下场,明日给沈熠唱一出好戏。 第154章 异瞳妖女 第154章 异瞳妖女 次日。 一月一日。 东朝立后大典如期而至。 寒帝立后之事提的突然,时间仓促,又被陛下需要隆重,不得从简,因此,为了筹备今日的立后大典,许多人这个年关过得是既仓促又简单。 民间百姓还好,因为这事他们最多也就是凑个热闹,不必亲身参与。 但就是苦了满朝文武。 这段时间,武官忙着伐北之战,文官忙着立后大典,个个忙的脚打后脑勺,年关夜基本只是与家人吃了个团圆宴,便开始投入新一轮忙碌中去了。 今日,苏清欢早早就被喊醒,更衣梳妆,足足折腾了几个时辰,比之当初嫁给夜流华那日,也是不遑多让。 但这次,苏清欢一下都没闹腾,乖顺异常,看得一旁目睹全程的青阳青翼,心里很是不安,眉心突突的跳。 宫主最讨厌麻烦,以前吃个饭都恨不得别人替她嚼咽,今日早早就被吵醒,一群宫人围着她又是更衣又是梳妆,其中还不乏有几个嘴碎的,叭叭在那说个不停,虽说只是讲些大典上的流程和规矩,可—— 青阳青翼看着那越来越灿烂的笑容,心里越来越没底。 完了,宫主要算计人了,这笑得也太渗人了,大护法不死也得脱几层皮。 两兄弟对视一眼,算了,他们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大护法还是自求多福吧。 宫主如今正在气头上,青阳青翼想着先等她气消一些再想办法补救,要不然直接往枪口上撞那不是找死。 好死不如赖活着,宫主说过,只有活着才能去想以后。 好不容易煎熬到大典开始,青阳青翼心没落下去一会儿,又狠狠提了起来。 高台之上,沈熠牵着苏清欢的手一同拾阶而上,在礼官的唱词中,转身,面向朝臣与后方无数百姓站定。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民女苏墨,钟灵毓秀,聪慧温婉,大方得体,深得朕心,即日起,册封皇后,赐宝册凤印,统管六宫,钦此!"; 礼官高盛声宣读完圣旨,将其合上,正欲递给苏清欢让她接旨,下方却忽生异变—— ";她不是什么苏墨,她是北冥太子妃,那个在清帝登基大典上跳崖的新后。"; 人群中,不止是谁喊了一嗓子。 这下,犹如在烧开的油锅里倒进一勺冷水,人群顿时沸腾起来。 ";一个勾引君父不忠夫君的不洁之人,怎么配做我东朝的皇后,陛下立此女为后,难道不怕遭天下人耻笑吗?"; ";陛下三思啊,此女不配为后,求您收回成命!"; ";求陛下收回成命。"; ...... 底下那一声声斥责谩骂,全部传进苏清欢耳中,她心底冷笑,面上却做出一副不堪受辱的惶恐摸样,转头看向身侧的沈熠,开口说话时,唇瓣都在止不住颤抖。 ";熠哥哥,不是他们说的那样,我没有勾引夜帝,是、是他强迫我的,幻音给我下了药,我逃不掉也反抗不了。熠哥哥,你信我,可好?"; 她满脸无措,满心惶恐,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颗颗滚落,漂亮的杏眸中,因过度波动的情绪而闪过紫色。 见状,沈熠眼里涌起压抑不住的心疼,拭去她娇嫩面庞上的泪水,柔声安慰。 ";阿墨不哭,熠哥哥自然是信你的,百姓无知,你无须将他们的话放在心上。乖乖在这等我,我处理完就送你回去。"; ";那立后大典——"; 然,不等苏清欢把话说完,沈熠已经松开手往前面走去,可他还没走出多远,便在底下百姓与周遭官员的惊呼声中,停下了脚步。 他顺着所有人惊恐的目光回过头,便看到了令人惊骇的那一幕—— 苏清欢墨发翻飞悬空而立,脸上余怒未消,那一双紫色的眸子格外深沉,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她身边是不断被吸引过来,将她身体几乎包围起来的各色花瓣树叶,配上那一双异瞳,好似一只混迹人群却突然原形必露的花妖。 她美的耀眼夺目,却也令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惊恐不已。 东朝沿海,水汽丰厚,温度适宜,因此花草树木很是繁盛,尤其今日大典所选之地更是如此。 再加上礼部为了美化和增添隆重,特意在周围放置了不少盆开的正艳的名贵花草,这也更加方便了苏清欢施展。 她佯装失控,操纵着无数花瓣叶片,往方才那些指责谩骂她的人面门冲去,不多一会儿,就有人因为惊慌逃窜而受伤。 真正被苏清欢伤到的人很少,因为她控制的力道,即便撞到面门上也不会多疼,更多的是这些人自己吓自己。 于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立后仪式尚未走完,新后苏墨是妖孽的消息不胫而走。 立后大典被迫中止,寒帝带着脱力晕倒的新后匆匆回宫,留下一众大臣与禁卫军收拾烂摊子。 皇宫。 “不是的,我没有,没有。” 苏清欢躺在床上,双眼闭着,眉头紧蹙,嘴里模模糊糊的呢喃着,听得旁边守着的人一阵心疼。 “阿墨,醒醒,没事了。” 沈熠轻轻晃着她的身体,想要把人喊醒,从大典上回来已经快两个时辰了,可苏清欢一直没醒,只是时不时嘴里咕哝着,像是陷入了一场挣不脱的梦魇。 御医看过,也只说是急怒攻心,受惊过度,针刺掐人中都试过了,没用,人还是魇着,只能等她自己醒来。 苏清欢梦魇说着胡话,沈熠在旁边时不时喊她几声,但一直没什么用,直到许久之后,她忽然睁开眼睛坐了起来,眼底的紫色尚未全部散去。 “熠哥哥?” 她略微有点迷茫,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晕倒之前发生了什么。 “我、我是不是把事情搞砸了?他们都看到了是吗?是不是也跟爹爹一样把我当做妖怪?” “熠哥哥,我、我不是故意的,他们诋毁我骂我,而且你丢下我向着他们走过去了,你不想娶我要取消立后了对不对?” “我只是太生气了,所以才会失控,我不是故意的,熠哥哥你别丢下我好吗?我现在、只有你了。” 她有些着急,话一句接着一句,根本没给沈熠接话的机会。 第155章 诛杀妖孽 第155章 诛杀妖孽 “阿墨,别怕,熠哥哥是永远不会丢下你的,我也没不想娶你,更不会取消立后,阿墨会是我唯一的皇后。 我当时只是想去安抚一下民众和朝臣,并不是要丢下你,我不知会刺激到你,阿墨的能力让我很吃惊,但没关系,我知道阿墨不会伤害熠哥哥。 等这件事过去,我再重新迎娶阿墨,办一场更隆重的大典,让所有人都知道,阿墨是我沈熠的皇后。” 沈熠耐心安抚她有些激动的情绪,靠近一点,将人拥在怀里。 “那熠哥哥会怕我吗?会觉得我是妖怪吗?我听到他们在喊我妖怪。” 她不确定的小声询问。 心中却在冷笑,永远不会丢下么? 那苏清欢可要好好等着瞧瞧,沈熠口中所谓的永远,到底能坚持多久? ";不怕,不管阿墨有什么样的特异之处,但在熠哥哥心里,你只是我的阿墨,是我看着长大的小丫头,不怕的。"; 沈熠又陪着苏清欢说了会话,才被外面匆匆赶来的贴身太监叫走了。 青翼悄悄跟上去打听了一番,而后,兄弟俩一同进了寝宫。 ";宫主,朝臣进宫请求陛下废后,同时——"; 青阳的声音顿了顿,继续道:";请旨诛杀妖孽。"; 说罢,青阳青翼敛眉低眼,屏息凝神,生怕宫主和大护法神仙过招,殃及他们这两条小池鱼。 谁知,床边坐着的人却面色不改,她甚至心情很不错的拨了拨额间碎发:";这才只是开始,接下来他会很忙,你们两个有什么想做的最好尽快,等他反应过来,想死都不会给你们留全尸。"; 青阳青翼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又眼含惊喜的看向苏清欢:";宫主?"; 这再明显不过的提醒,意思是,宫主愿意给他们弥补过错的机会? ";废话少说,小心本宫又反悔。"; ";别,千万别,属下这就去做事。"; 两兄弟喜不自胜,转身就往殿外跑,宫主愿意再给他们一次机会,青阳青翼自然是求之不得的。 他们本也没有背叛宫主的想法,那是救他们于濒死,教他们立命之本领,予他们如今之地位的宫主,是他们此生发誓要效忠的主子。 之前只是受了大护法裹挟,青阳青翼并不知,在他们看来不算重要的小事,隐瞒之后会对宫主造成如此大的伤害。 毕竟大护法看起来是那么在意紧张宫主,谁又能想到,他其实一直在利用宫主满足自己的野心。 但错已铸成,解释无用,加上宫主前几日一直在气头上,青阳青翼不敢多说惹她更气,那样只会得到更严重的处罚,说不定连最后跟在宫主身边的机会也没有了。 还好,如今宫主气消了不少,他们终于等到她愿意网开一面。 两人离开后,苏清欢眯眼盯着殿门的方向,心中却在冷笑。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不管青阳青翼是出于何种目的背叛,但背叛就是背叛,她不会对叛徒手下留情,否则死的只会是她。 之所以给两兄弟一点希望,不过是想借他们的手,给沈熠找些麻烦。 东朝的琉璃宫分支,她才不会白白便宜了沈熠,青阳青翼一直主管这边分支,虽说被沈熠夺权控制了,但能爬到七姝四使之列的,都是她精挑细选出来的佼佼者,不论武功心智都不会差,怎会一点底牌都无。 之前不用,是觉得沈熠对她有情意,无论如何不会威胁到她的性命,过早使用底牌纯属浪费。 可今时不同往日,立后大典上苏清欢的失控,让臣民的抗拒与恐惧达到顶峰,无论沈熠再如何坚持,这个皇后肯定是立不成了。 且,新后被世人认定为是妖孽,最后能不能活命都是两说。 沈熠毕竟才登基一年,之前流落在外十年,原本属于他的根基早就没了,最近三年打下的尚不算稳固,这样一个根基不稳还被世家裹挟纳妃的帝王,坚持立一个民女为后已是费力。 朝臣只是敢怒不敢言,心中芥蒂也是不少,如今苏清欢北冥太子妃的身份暴露,先不说她成了东朝新后,北冥那边会如何针对,光是她与夜帝行了不伦之事这一条,东朝满朝臣民便不能接受这样一个满身污点的皇后。 苏清欢故意让橙羽暴露她这层身份,一是要逼沈熠做出抉择,美人还是天下,他只能舍一取一,既要又要只会让他一无所有。 二则,也是逼青阳青翼一把,她想看看,在她性命受到威胁之际,这两个她亲手培养出来的心腹,究竟能做到哪一步? 如果他们识趣且表现良好,苏清欢并不是不能给他们一个痛快点的死法。 若不识趣,那她下手也无需留情。 毕竟,七姝四使都是从她创立琉璃宫,一路跟着她走过来的元老级人物,时间最短的也有十年以上,只要不行背叛之事,苏清欢都愿意给这些人应有的待遇和保障。 如红裳,苏清欢一直知道她喜欢云千叶,也一直在琉璃宫与心仪男人之间摇摆,但到底,她只是犹豫纠结,该为她和琉璃宫办的事一点没落下,在玲珑城更是为了帮她探查异常,险些死在苏沧漓手上。 如绿意,潜伏北冥至今十多年,忠心不改,凭一己之力做到潜伏之首,在苏清欢嫁入北冥后多番助力,即便对夜流烟心存不忍,也从未想过背叛琉璃宫,她一直清楚地记得自己的主子是谁。 如紫熙,贴身跟随多年事事以主为先,不惧生死敢孤带人夜闯王府并留下为质,只为将主子需要的救命药草安全送出,这三年跟在云景安身边倾囊相授,时间一到便亲赴北冥与主汇合。 如黄婉,如蓝玥,如橙羽,如轻尘,如轻舞轻风这些人等。 七姝一体,唯独出了青衣使这两个异类。 而她最信任的大护法,则是一切事情的源头。 苏清欢痛恨背叛,尤其是曾经唯一的她全心信赖的沈熠。 那是自小与她一起长大的熠哥哥,是她前世遭遇叶华背叛后,将仅剩的一点信任全部交托的人。 可这个人,在她唯一对外袒露的柔软心窝上,狠狠插了一刀,且有将之彻底搅成粉碎的打算。 第156章 玲珑被困 东朝立后大典中道崩殂,可谓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自那日后,沈熠一连半月再未踏足寝宫,因为那里被苏清欢占了,而他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他承诺的娶她护她绝不舍弃,好像要食言了。 朝臣日日嚷着废后诛妖,沈熠一边要忙着想法子安抚百姓,一边还要处理暗地找事的老臣,忙的不可开交,也根本没时间再去看他的阿墨。 而他的阿墨呢? 苏清欢最近也很忙。 忙着看青阳青翼上蹿下跳的,绘声绘色的给她讲外面发生的事情。 忙着诱导两兄弟联合朝臣,给沈熠给东朝挖下一个又一个大坑。 忙着在沈熠派来看望她的人面前,难过又自责的揪心表演,给沈熠本就愧疚的心再加上一层无形的压力。 嗯,她很忙的,忙到每天除了听故事,就是吃喝睡觉,窝在沈熠寝宫这一亩三分地,无聊到墙皮都快摸秃噜皮了。 另一边。 玲珑城。 半月前,东朝立后前一日,北冥放弃东南两线,从中线全力反扑围困玲珑城,北冥凌王亲自挂帅兵临城下。 清帝坐镇后方,彻底堵死各个方向通往夜华城的路,自此,北冥皇城彻底成了一座孤城。 好在城中兵力充足,粮草足够所有人撑个一年半载,因而倒还算相对安稳,除了民心有些躁动,并未出什么大乱子。 但夜流华在皇宫也并不好过,媚毒是解了,但心病难医,加上收到苏清欢即将成为东朝皇后的消息,在凌王带兵离开后不久,他便病倒了。 即便派了夜凌汐去围困玲珑城,想要以此将人吸引回来,但情况并不容乐观。 夜凌汐率领大军围城,却并未对玲珑城造成实质性的威胁,城墙坚固牢不可破,高度又难以攀登,加上还有护城河里的怪兽保护,北冥军队除了以死填河过去,根本无法靠近城墙。 这是立后大典当日,夜凌汐尝试攻城后,飞鸽传书送回的战况详情。 而接下来这半个月,凌王又以各种方式尝试,却始终不得章法。 玲珑城仅是闭城不出,内部进入紧急防护预警状态,不出一兵一卒,未便损耗了北冥五分之一的战力。 消息传回北冥,夜流华的病情又更重了几分。 皇城,东宫。 在原来九华宫旁,夜流华命人重新起了一座小小的宫殿,自上次从雁荡山回宫后,他便一直住在这里。 不上朝的时候,清帝便一直待在这里,时常有宫人看见,陛下在透过门窗对着外面那片废墟出神。 两月前登基大典当日,九华宫被一场无名火焚烧殆尽,夜流华得知此事后,第一时间查了起火源头。 是六楼那个他从不曾踏足的药房。 清儿在出发去登基大典之前,在里面设置了机关,留下了自燃装置,时辰一到,整个九华宫便会从六楼开始燃烧。 整个九华宫以木质结构为主,因起火点在六楼,加上殿内平常除非太子妃在,其余时候里边基本不会留人,登基大典当日更是如此。 甚至有不少宫人借调去维持大典相关秩序,见常常守在殿外的初云初华也没在,诗雅留在愿意照顾檀儿和两只宠物,所以刚开始起火根本无人察觉,等宫人发现为时已晚,大半个楼都烧完了。 最后还是几个胆子大些的宫人,拼着受伤的风险进去,在一层抢救了一些贵重之物出来,才避免了新帝得知九华宫被毁后,一怒之下而祸及东宫所有人。 而最后抢救出的东西,如今全部都放在夜流华住的小殿里。 东西并不多,毕竟当时情况凶险,宫人们也是为了保命,捡要紧的拿了些就跑。 一把太子妃常用的躺椅,一盒太子妃常戴的首饰,一件太子妃常穿的大氅,一瓶太子妃亲做的假花,一床太子妃常盖的锦被。 此刻,夜流华坐在那把躺椅里,手里拿着一封信看着,腿上盖着那件大氅,旁边小桌上,放着一瓶不会枯萎的永生花,以及一盒女子用的首饰,不远处的床上,那床锦被四四方方摆在那里。 “所以,即便玲珑城被大军围困,即便在东朝被视作妖孽,即便困于笼中举步维艰,她宁愿留在沈熠身边,也不愿意再回来看上哪怕一眼,是么?” 夜流华闭上眼,透明的液体从眼角滑落,滴答滴答落在那封密信上,将那句“东朝万民跪请寒帝废后,并下旨诛杀妖孽”晕染成一片漆黑。 当时得知她活着时,他有多欣喜激动,此刻得知她不愿归,他便有多痛苦绝望。 两年多的媚毒没折磨垮他,但这短短两个月的痛苦与煎熬,却让夜流华更加消瘦了一大圈,尤其这半个月的病弱,好似抽干了他身上最后一丝生机。 他像个行尸走肉般,每天只是无望的等待着那最后的判决。 不仅刘希开的治病汤药不服,连日常饮食也是极少用,每日早晚一碗白粥,白日最多喝点茶水,连点心都很少用。 身边所有人都看得出,清帝是在以这种近乎自残的方式,惩罚自己弄丢了心爱之人,他终究是没能留住她。 让她以那样惨烈的方式,重伤濒死还跌下万丈深渊,虽不至粉身碎骨,但她如今能活下来,不用想也知道,定然是付出了很大代价。 夜流华不知她是如何从北冥,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东朝的,但这不影响他心疼她,他的清儿那般骄傲,怎可被东朝这般羞辱指作妖孽。 她从小隐藏异瞳便是因为这个,如今被人污言秽语指责到当场失控,那个时候她该多难过多害怕。 沈熠那个废物,也是白白长了那么大个脑袋,一脑子废料,居然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 有什么好劝好安抚的,谁不服,直接杀了就是,一个国家难道还少不得几个,整日只会指责女人不干实事的废物了。 夜流华越想越生气,他小心翼翼收好腿上的大氅,起身来到书桌旁,用最快速度写下一封信,最后在闲影黑影桓惊愕的目光中,盖上玉玺的印章。 “想办法送去东朝给寒帝。” 第157章 国书胁迫 “陛下,这是?” 书案前,闲影与黑影桓因角度问题,只看到了夜流华写信盖章,并不清楚信中具体内容,但既然是发往东朝又加盖了玉玺的,意义如此重大,想必是与太子妃有关。 当初,苏清欢只陪同完成了登基大典,之后的册立皇后仪式并未走完,她便发动突袭而后出事。 因此,北冥大多数人至今,仍唤她为太子妃,而非皇后。 只有在某些特殊时候,比如当着清帝陛下提及时,才称她为皇后,否则,夜流华是要发脾气杀人的。 没有了太子妃约束,清帝的脾气越发诡异莫测,这段时间东宫被处置的宫人,加起来比以往三年总和都多。 唯有当初跟在太子妃身边的,诗雅初云初华这三人,敢继续在东宫伺候,其余大部分人都设法换了去处。 伴君如伴虎。 虽说如今皇宫只有这么一位正经主子,跟着新帝总比跟着那些太妃强,可陛下心思诡谲,不拘什么时候就要动气杀人,换个主子总归比换个脑袋强。 闲影和黑影桓日日跟在夜流华身边,也没少挨打挨罚,但这俩人一个比一个皮实,挨完板子第二天就能继续做事。 加上夜流华也不想真把这俩打死,否则,手边也是真没有趁手之人可用,日子也便就这么过来了。 如今,夜流华这堂堂帝王身边,可用之人屈指可数,三个宫女两个侍卫,再多也就是一个不怕死的刘希刘太医。 多的,那真真是一个也没有。 堂堂皇帝,混到这份上也属实是有些天可怜见的。 至于,到底是夜流华有意造成此种情形,还是有谁在暗地里促成这一切,那就不得而知了。 “告诉寒帝,让他完好无损的将朕的皇后归还,清儿伤到一分一毫,他就等着给十万凌家军收尸吧。” 两个月前,三国于清帝登基之日,分三路围攻北冥,中线由东朝凌将军率军三十五万进攻,由寒光城一路杀向平原郡,因为北冥内部出现问题,许多城池都有些消极怠战,只是象征性的抵抗几下便直接降了。 寒光城便是其中之一。 因此,凌家军由寒光城进入,之后又连下几城,最终被挡在平原郡外。 半个多月前,因为清帝放弃东南两线,集中全部兵力只攻中线,三十五万东朝军队在北冥前后夹击,左右围攻下被冲散,最后只剩十万凌家军主力退守寒光城。 但就在辞旧迎新那一夜,降将冷挚及其子冷凝秋,与夜凌汐率领的神枪营及汇合而来的军队,里应外合将十万凌家军活捉,之后便一直就地关押,等待谈判或处决。 而此刻,夜流华一封国书,便要逼沈熠作出抉择。 如今东朝上下逼着沈熠废后诛妖,夜流华担心那人顶不住压力,真的做出伤害清儿的事,因此用这十万军队逼他将人送还。 沈熠不敢要的人,他夜流华敢要。 沈熠不敢护的人,他夜流华敢护。 人也好,妖也罢,他夜流华此生,只认定了她一人。 黑影桓将信接过,封好收到怀中:“陛下,玲珑城那边该如何?” 夜流华沉思片刻,也有些头疼:“玲珑城外部防护坚固,凌王恐怕很难攻破,但攻不下玲珑城,清儿恐怕不会主动回来。” “让朕再想想。” 夜流华突然想起,这段时间自己梦到的那些诡异场景。 夜流华从未告诉任何人,他自小便会做一个很奇怪的梦,时常在梦中见到一个极漂亮的红衣小女孩。 从前,那小女孩的脸总是蒙着一层雾,怎么也看不清,可那日登基大典之后,他渐渐看清了那张脸。 与清儿至少有七八分相似。 夜流华知道,玲珑少主眉心也有一朵血色莲花印记,可他从未见清儿露出过,如果再加上那枚印记,他都有些怀疑清儿就是梦中那个小女孩。 可他很确信,自己从未见过幼时的玲珑少主,且还是女孩装扮的。 夜流华并不知道那些梦代表着什么,可他心里很不安,因为清儿口中提到的梦和那个叫叶华的男人,他总觉得这两者之间存在什么联系。 而这一切,唯有再见到苏清欢时,一并与她问个清楚。 …… 楚历480年,一月十四日。 玲珑城。 ";此去东朝凶险,姐姐便拜托兄长了。"; ";守好玲珑,我会将她平安带回。小心清帝,万不可大意,他不顾一切反扑玲珑城,应当也是为了逼她回来。他或许还有后手。"; 云景安本想借夜流华围攻玲珑城,逼苏清欢现身回城,可玲珑被北冥大军围困的消息放出去,却只换来东朝取消立后的消息,苏清欢并未回来。 云景轩在城主府左等右等,便又收到了东朝陷入内乱举国上下要求诛杀妖后的消息。 红裳紫熙一直联系不上青阳青翼,转而去信给距离东朝最近的橙羽,才得知东朝这番变动的真相。 得知苏清欢是因为沈熠的算计与背叛,故意设计在立后大典上暴露异瞳和秘法,企图逼迫沈熠做出最后抉择,几个人都坐不住了。 沈熠既然能十几年如一日的伪装,那必然是个为了野心不顾一切的人,不论苏清欢的逼迫最后是结果什么,沈熠的抉择必然是会伤害到她的。 云景安与紫熙本想亲自去趟东朝,设法将苏清欢接回,可玲珑城刚经历易主风波,民心刚稳,很多事还需要云景安亲自做主,加上有北冥军队虎视眈眈,他此时绝不能擅离。 云景安无法离开,紫熙这个头号左膀右臂自然也不能走。 恰好云景轩和红裳人在城中,听闻消息便提出去东朝看看,原本之前东朝传出立后消息时,云景轩就想直接去的,结果被云景安以另有计划给拦下,但最后,云景安的计划成了一半。 立后取消,苏清欢人却没回来。 最后,四人商议决定,由云景轩和红裳亲自去东朝一趟,探明情况后,设法将苏清欢带回玲珑城。 此刻,云景安站在那小小的密道口前,目送自家兄长和红裳离开,沉默的站在原地良久,才领着紫熙回了城主府。 第158章 以城为饵 ";传令下去,命城中老弱妇孺尽数转移去地下城,每人带足一年的粮食日用,十日内,我要城中只剩青壮战力,再无老弱。"; 十三年前,苏清欢离城前对玲珑城进行了彻底改建,在地底深处建立了一座足够满城百姓生活的地下城,就是为了防备不时之需。 那十年间,苏清欢搜罗来的财宝多用于完善地下城设施,好在苏沧离并未在生死存亡的大事上犯糊涂,虽对这个女儿另有算计,但在地下城的建设上并未动什么手脚。 云景安继任城主后,在白子逸带领下亲自去看过,震撼二字,已不足以形容他当时的感受。 白子逸当时与他差不了多少,虽早知有这么个地方,但唯有城主有权启用或进入此地,那日他也是第一次见识到橙羽口中的地下城。 两个难兄难弟,惊得下巴险些掉地上。 ";城主想做什么?"; 紫熙有点没跟上他的思路,刚不还在跟摄政王商量接主子回来么,怎么就要转移臣民去地下城了,一副要与外面决一死战的架势。 ";姐姐太了解玲珑城的防护,知道从外攻不破,所以才放任大军围城而不回。但是紫熙,沈熠既然能背叛利用姐姐,未必不会做伤害她性命的事,我们不能任由姐姐身陷险境。 报复沈熠或是颠覆东朝,她想做什么都好,前提是在姐姐绝对安全的情况下。 一个叛徒而已,不值得姐姐以身犯险。兄长去只是以备万一,但姐姐的想法很容易影响兄长,我担心到最后,兄长反而会陪着姐姐胡闹。 所以,我们必须想办法杜绝此种可能。"; ";你要开城迎敌?不行,这样会让玲珑城彻底陷入被动,且城池一旦失守,地下城的百姓危矣,他们会彻底被困死在里面。主子绝不允许你这么做。"; 意识到云景安想做什么,紫熙急声劝阻。 云景安停下脚步,回头看她,眼底是不容拒绝的坚定:";地下城的开关在内部,百姓进入后,我会命人从内部封锁,即便敌军进城也伤不到他们。只要姐姐回来,在他们余粮用尽之前,定会有办法重开地下城。 用一座空城换回姐姐,我觉得很值。紫熙你觉得呢?"; 紫熙被他眼底的疯狂惊得说不出话来,看着那与主子如出一辙的偏执,她终究是无法拒绝。 ";好,师傅便陪你疯一场,只要主子能平安归来,要打要罚都是你的。"; 反正主子疼小王爷,即便再生气,应当也不会罚多狠。 但她就不一样了,主子怕是不会轻饶。 疯狂可以有,惩罚别沾边。 哈哈哈~ ";多谢师傅,到时姐姐问起来,你只管推我身上就是。"; 紫熙瘪瘪嘴,没接话。 她敢推,主子也得信啊。 不论如何,只要是真的为了主子好,紫熙都愿意去做,不过是一点惩罚,只要不死就是小事。 …… 一月十五。 东朝,皇宫。 沈熠站在自己寝宫前,隔着厚重的殿门久久凝视,许久,才终于像是做出某种决定,迈步向门口走了过去。 ";陛下——"; 青阳青翼站在门口,几乎同时伸手拦住了沈熠。 沈熠蹙眉看向两人,眼底的杀意毫不掩饰。 ";别以为朕不知道,这段时间你们都做了什么,念在也曾共事一场,劝你们安分守己些,否则,就算阿墨也护不住你们。"; 这段时间,因为新后当众妖化现出异瞳攻击百姓一事,万民请愿,朝臣施压,沈熠为了平息此事可谓是心力交瘁。 起初,他还因为要失信阿墨,不能立她为后娶她为妻而愧疚难过,可直到越来越多的老臣下场参与进来,连带着东朝琉璃宫分支也在一次次出事,国内多处经济命脉出现纰漏,大批商贾开始转移财产计划暗中撤出东朝,沈熠便开始意识到不对劲。 沈熠动用手中仅剩的琉璃宫人手,才查到立后大典当日,是有人故意煽动民情拆穿苏清欢身份。 很多事情也便一通百通。 其实那日,若阿墨没有失控伤人,事情不会变得这么复杂。 可偏偏她就是失控了。 在沈熠的认知中,阿墨是个很能隐忍的性子,绝非会为旁人几句闲言碎语,便动怒失控到那种地步。 否则又怎会有那十年布局,和三年委身仇人的筹谋。 刚开始,沈熠也以为是夜帝的凌辱让她有了心魔,所以那日她醒来,懊悔又惶恐的模样令他越发心疼,她的担心害怕是因为怕失去他,这样的认知让沈熠很欣喜,以至于他下意识忽略掉了许多细节。 直到近日,琉璃宫频发异动,手中琉璃宫的权限逐渐被剥夺,沈熠的怀疑才又开始冒头,所以,他让人以最短的时间去调查立后大典,将当日在场所有可疑人一一排查,想要证实心中猜测。 结果不负他望—— 虽然橙羽办事的手法很老练,善后也做得很好,几乎没留下什么破绽。 可没有破绽才是最大的破绽。 能无声无息在百姓中传出新后身份,又借礼部之手布置大量花草在周围,且能现场煽动民情又全身而退的,除了琉璃宫自己人,沈熠不做他想。 别人或许不清楚那是谁的手笔,可沈熠到底是与她共事了十余年,他还是从细枝末节中瞧出了这件事有橙羽的影子。 沈熠昨日便得到了这些消息,但他没有急着来见苏清欢。 因为他很清楚,阿墨定然是已经察觉到了他的背叛,才会如此不计代价的想要报复,他直接去见她,结果只能是彻底决裂。 沈熠不想,所以他特意选了今日,这个阿墨格外需要他的时机过来。 但却不曾想,刚要进门就被青阳青翼拦住了。 ";宫主有令,今日谁都可以进这扇门,唯独大护法不行。况且——"; 啪—— 青阳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沈熠狠狠一掌扇在脸上:";拿下他们。"; 沈熠显然是有备而来,一声令下,身后数人便迅速将青阳青翼团团围住,两兄弟对视一眼,直接与对方打了起来。 宫主说了,今日不见大护法,那无论如何他们都必须拦下他。 否则,他们兄弟俩在宫主那里,便真是再无转圜之地。 第159章 灭门真凶 青阳青翼到底是寡不敌众,且对方还是跟随两人多年的副手,对他们的武功身法了解甚多,不多时便被擒拿在地动弹不得。 ";押入大牢候审。"; 沈熠冷漠的扫了一眼已身受重伤的青阳青翼,吩咐一声,便直接推门进入寝殿。 寝殿内,苏清欢用了手段暂时压制媚毒,此刻,身体里如潮水涌起的欲望虽令她难受至极,但尚存一丝理智。 她穿着那件红绸所制的吊带长裙,站在两个长相俊秀的男子面前,眼底紫光大盛,感受到有人闯入殿中也未停下催眠的动作。 ";过来伺候本宫,我保你家族无恙。"; ";是,主人。"; 已经被催眠的那人迈步靠近苏清欢,伸手就要去挑开她肩上的系带,却被忽然出现的一把剑从后面贯穿。 咚—— 那人尸体重重栽倒在地上,吓得旁边站着的另一人慌忙跪地叩首。 ";陛、陛下饶命,我二人是从家里被掳来的,并非有意冒犯这位贵人,求陛下明察开恩。"; 那男子是朝中大臣之子,自然见过沈熠这位东朝新帝,也在之前的立后大典上见过苏清欢。 那双紫瞳和那头特立独行的短发,再配上那样一张艳绝天下的脸,谁见过都不会轻易忘记。 先是被莫名其妙从家中带走,又见到了这段时间处于风口浪尖的妖后,还是在这样的情形下,两名男子根本来不及反应或做点什么,外面便传来了陛下和有人动手的声音。 然后,一直隐隐在克制压抑着什么的妖后,便突然有了动作。 在殿门被推开的瞬间,直接对离她最近的那人有了动作,男子也不知妖后做了什么,反正同他一起被抓来的那人,莫名跟变了个人似的,原本的恐惧怯懦不再,直接伸手就要去扒妖后的衣服,跟中了邪似的。 还好还好,刚才他听见开门声有意退远了两步,否则,此刻躺在地上的就是他了。 男子跪在地上,身体因为害怕而瑟瑟发抖,希望陛下能看在他爹的份上,饶他一命。 毕竟他也是无辜受难,并非有意冒犯陛下这位新后。 但帝王威严不容冒犯,帝王的女人也不容冒犯,在寝殿此等私密之地穿着如此暴露会见外男,说一句秽乱后宫也不为过。 尽管明知这事是阿墨故意为之,她定是知道了那件事,在故意气他报复他,不惜以如此伤害折辱自己的方式。 沈熠心中明镜似的,但胸口的怒火却怎么也无法平息。 他无法想象,如果自己今日不过来,阿墨是不是真会用这两个男人缓解媚毒。 唰—— 沈熠怒火攻心,直接反手一剑了结了地上那人,即便这人尚未做出什么,可他看到了阿墨这副样子,便必须死。 咣当—— 解决掉碍事的人,沈熠把手中滴血的剑往旁边一丢,转身,回望有些愣怔的苏清欢。 见她一直盯着地上穿心而死的那人,手落在沾染了血迹的脸颊上,眼底的紫色越发浓郁起来。 感受到沈熠的注视,苏清欢极力控制着最后一丝清醒,向他扯出了一个有些难看的笑容。 ";沈熠,苏府灭门还有大姐的死,可与你有关?"; 刚才沈熠杀人的动作和手法,与当初杀死大姐的黑衣人一般无二。 苏清欢身体很难受,意识已经开始有些涣散,但她觉得自己已经窥探到了一丝当初的真相,不愿就此放弃,于是,她反手一掌拍在自己心口。 那里有她用来压制媚毒稳固心神的金针,只深入皮肉一半,她坚持不了太久。 一掌下去,金针全部入体,她嘴角溢出了一丝血迹,但随之,她即将涣散的神智也清明了几分。 ";阿墨!"; 沈熠先是被她的问话惊得心跳停滞,又被她自伤的动作吓到,赶忙伸手想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苏清欢却迅速闪躲开,她的身体此刻绝不能被男人触碰,否则便会一发不可收拾。 好不容易窥探到的一丝真相,苏清欢怎愿放手,此刻不问个清楚明白,她怕机会稍纵即逝,日后再难有如此良机。 沈熠在等她今日媚毒发作就范,她又何尝不是在等。 ";沈熠,我只问你这一次,当年苏府灭门是否与你有关?"; 十三年前苏沧漓寿宴当日,苏府上下三百余人,包括奔波在外的十二位小姐,尽数被屠杀干净,最后被大火焚烧,死无全尸。 苏清欢查探了十年,得知了大部分真相,却仍有些疑点怎么也想不明白,但如果沈熠也参与其中,那一切就说得通了。 “我一直在想,当初我明明将所有黑衣人都杀了,即便有人侥幸未死,在那样的情况下也该第一时间逃命,而不是放过烧府。除非那人的目的并非杀人,而是为了掩盖某些痕迹。” “所有参与那场屠杀的家族或势力,这些年一个也不曾放过,期间也查的一些蛛丝马迹,可每每查到关键时刻,便会有人出来扰乱我的判断,要么线索尽断,要么视线转移,总之都是不了了之。” 苏清欢目光灼灼的看向沈熠,见他始终沉默不语,但眼神躲闪隐有紧张,心里哪还能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所以,这些年,她其实一直养了一头恶狼在身边。 他伪装成孤苦无依的模样,常常一副温暖贴心的大哥哥做派,竟是把她这个经历两世的伪装高手都骗得团团转。 ";呵呵——沈熠,你果真好得很呐!"; 苏清欢怀疑过很多人,甚至连这一世的亲爹也没放过,却唯独没想过,当年不过十五岁的落魄太子,一个她身边的贴身侍卫会是那场灭门惨案的推动者。 ";事到如今,我也没有再隐瞒的必要,阿墨,当年之事并非我本意,我只是察觉到了城主对十二位小姐的忌惮,在适当时候透露出她们对城主的怀疑。 我并未想到十几年父女恩情,在城主眼里却抵不过那一点怀疑,更未想到他会在寿宴联合北冥,将小姐们尽数灭口,连府中下人也不放过。 至于大小姐,我——"; 第160章 谁都可以 那日寿宴,沈熠是第一个发现不对劲的,或者说他早知道会发生什么,所以一直在等。 城主离府送客时,沈熠便察觉到时机到了,所以他混在送客的护卫中出了府,而后又暗中随黑衣人杀回城主府。 却不想,刚回去就撞上了目睹他易容全程的苏梅。 苏府十二女行走在外多少有些身手,大姐苏梅更是其中佼佼者,当时的沈熠不敌苏梅,让她趁机逃脱了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跑进了逍遥阁,因为担心苏梅会说出他的身份,沈熠在她开口的那一瞬,当着六岁的苏绯墨的面将其一剑穿心。 当时他是下意识的反应,等回过神来时,小七和十一已经带着苏绯墨逃走,而他被苏雅死死缠住不得脱身。 等沈熠终于找到机会摆脱苏雅,再找到阿墨时,她已经被黑影卓猫戏老鼠似的作弄的只剩一口气,看到她妄图以命换伤击杀黑影卓,沈熠差点没直接冲出去,好在苏雅找了过来,在最后关头挡住了黑影卓的致命一击。 之后,大火焚烧了一切痕迹....... 沈熠悄悄返回城主护卫队中,而后,一息尚存的少城主被发现,重伤濒死的黑影卓被苏沧漓发现并占为己有,玲珑城闭城隐世少主离城谋划复仇。 这桩桩件件都离不开沈熠的影子。 做主的看似是苏清欢,可影响她做出那些决定的,却是沈熠这个贴身侍卫,她视作兄长般信任依赖的人。 有些话,沈熠当然不会亲口承认,可听他讲完当年苏府灭门的全部经过,再结合当初离城前,自己那浑浑噩噩度过的半个月,很多以前不曾注意的细节浮现眼前。 果然是细思极恐啊。 原来从那时,沈熠就已经在牵着她的鼻子走。 彼时的苏绯墨满心只有仇恨,一夜之间失去所有亲人的痛苦,让她恨不能杀光所有人,她不愿见人,也不愿接受任何治疗,她觉得是自己害死了姐姐们,就连苏沧漓的话也听不进去。 那段时间,唯有沈熠日日陪在她身边,想方设法开导劝解,慢慢的,苏绯墨的仇恨开始转移,她虽依旧自责懊悔,却将仇恨的矛头转向的北冥这个始作俑者。 她相信自己的催眠术,从不质疑亲口问出的内容,但她不知,飞鹰的确是北冥人不假,但出钱派他来肆意屠杀的,却并非北冥。 飞鹰最后的不知,便是他也不清楚出钱请他杀人的是谁,只是,苏绯墨当时话还没问完,便被突然出现的黑影卓杀人截胡,再没有了得知真相的机会。 当然,黑影卓也是因为后花园的动静被吸引过来的,他与那些杀手虽不是一路,可目标一致,如果有人能代劳,他也不愿亲自动手去杀个几岁的孩子。 可苏绯墨太过出乎他的意料—— 几十个杀手奈何不了一个六岁的孩子,最后死了也就罢了,还差点被翻了老底,黑影卓知道不能任由事态发展,所以才现身打算亲自动手。 而北冥,从始至终派出杀苏绯墨的只有黑影卓一人。 不过是一个六岁的孩子,派出黑影卓也是为了同时震慑一番黑影族,否则,本不必如此大材小用。 那些人妄图将灭门的锅甩在北冥头上,黑影卓怎会坐视不理,他本打算杀了苏绯墨,完成任务归国后,以此事换得黑影族平安,可未曾想到,老马失蹄,整整十年他都被困在那间密室中,至死方出。 那些杀手是苏沧漓命人安排的,而负责接应他们入府的正是沈熠,所以他才能混进杀手队伍而不被发觉。 而在他前后离开城主护卫队的那么长时间里,苏沧漓才会替他遮掩。 因为当时城门口也有乱战,发现沈熠曾经脱离队伍的人基本死绝了,后来苏清欢悲痛过度,一时无心细查,等她反应过来时,所有痕迹已经被处理的差不多了。 因为小时候听到的一些话,苏清欢对这个生身之父一直心有戒备,所以后来,她很多查探的方向也大多以苏沧漓为主。 却从未怀疑过,一直跟在自己身边事无巨细都无比清楚的沈熠。 想想也是,苏沧漓远在玲珑城,即便在她身边安插了眼线,也大多被她警告或拔除,没那么大能力左右她的判断。 对她了解如此之深,又清楚她每一步动作的,唯有沈熠这个自小陪着她的人。 与其说,苏清欢苦心经营十三年,费尽心思搅得四国大乱,不如说她只是一枚摆在明面上的棋子,从头到尾,沈熠才是真正执棋的那个人。 “沈熠!” 苏清欢被这迟来的真相几乎击溃了最后一丝理智,她右手甩出冰蚕丝攻向沈熠,左手插入发丝取下隐藏的银针,同时五指半握捏紧,满心杀意向面前之人杀过去。 是他亲手杀了大姐。 苏沧漓是罪魁祸首,北冥是递刀之人,而沈熠则是执行者。 或许远不止大姐,还有别的姐姐。 可那场大火毁去了太多痕迹,即便留下一星半点,也是沈熠故布疑阵,想让她知道或看到的。 这么多年,她自以为是在为亲人报仇,可实际呢? 她是在按照沈熠的野心布局,一点一点去达成他想要的局面,如果没有那一日阮薰儿的气急之言,她或许,还会被沈熠蒙在鼓里,到死也不知真正的仇人是谁。 沈熠为何会险些被废去太子? 之后流落玲珑城多年为何无人寻找? 却在她挑起四国大乱后,东朝先帝为何又突然开始想起这个儿子,还非要找回来继承皇位。 董淑妃及其母家苦心经营多年,为何又在关键时刻放弃,没有与回归的太子争个鱼死网破,而是选择保全烨王激流勇退。 右相张贺,那样一个懂得权衡利弊的老狐狸,为何甘愿隐忍多年,也要苦等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 这一切背后的原因,苏清欢已经不愿去细想,此刻,她只想不顾一切的杀了眼前之人。 这个害她这一世失去的一切美好,大梦破碎,亲人尽丧的东朝新帝。 谁都可以背叛她,千面幻音,青阳青翼,包括红裳,谁都可以,唯独他沈熠,沈轻寒不可以。 第161章 独你不行 这是她托付两世仅剩的信任的人,是她视为亲人的人,是她对信任更甚苏沧漓这个亲父的人。 她怀疑过一切都是亲爹的计划,唯独没怀疑过沈轻寒,即便有人曾对他提出疑虑,也被她坚决否定并维护的人。 沈轻寒,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对她从头到尾都是利用。 如同前世,那个杀手组织看上她的异能天赋,便不惜洪水毁村,让她家破人亡后,又如救世主般对她施以恩惠。 沈熠的做法,与之一般无二,他也是看上了她的能力,才会刻意接近取得信任,而后借她的手一步步达成自己的野心。 苏清欢可以不计较他的利用,但前提是,她在意之人不曾被伤害,如何利用她都无所谓。 可沈熠太狠,他为了利用她,为了激发出她的恨和潜能,配合苏沧漓伙同北冥,把她所有在意之人杀得一个不剩。 她好恨啊! 这种恨,丝毫不弱于她对前世叶华背叛而生出的恨意。 琉璃宫乃至她身边,谁都可以背叛,但沈熠不行。 独他不行。 滔天的恨意与怒火席卷的苏清欢全身,她双眸紫中带红,隐有走火入魔之兆,招式凌厉不顾一切的杀向沈熠,将他打得节节败退。 “阿墨,冷静下来,我可以解释,可以弥补,你别冲动。” 今日本就是她毒发身体最虚弱之时,本以为即便坦诚相告,他也有能力制住阿墨,而后有的是时间慢慢解释和弥补。 可让沈熠万万没想到的是,即便时隔十几年,她对那些并非同胞的姐姐们的在意,也不曾减少一分一毫。 仅是知道苏梅被他失手杀死,便疯狂至此,比之三年前在密室阵法时,打苏沧漓的场景有过之无不及。 沈熠一边小心避让,一边内心感慨。 阿墨的潜力果然非同凡响,即便身体虚弱,在如此狂暴且不计自身伤害的攻势下,他对应起来也有些吃力。 除非他真的狠下心伤她,否则,一时半会还真拿不下她。 寝殿外。 众人听着里面要拆房子的动静,面面相觑,陛下和皇后这动静也太大了些吧。 因青阳青翼绑人送人都很小心隐秘,除了进去的沈熠,殿外之人根本没发现,寝殿里面不止帝后二人。 当然,也有人听出里面的动静不对,想要进去一探究竟,被沈熠一嗓子及时制住。 外面的人即便进来,除了送菜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况且,阿墨如今的情况绝不能被外人看到,否则传出去,不知又得出什么乱子。 她本就因大典上的异举,被冠上妖后之名喊打喊杀,如今狂暴状态再传出去,这妖魔之名就彻底洗不清了。 沈熠绝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 他对阿墨虽有利用,可到底也是用了真心的,否则早在十三年前,他便可寻个机会功成身退,回归东朝当他的太子殿下。 可他终究是舍不得丢下她一人。 …… 两人不知又打斗了多久,殿内一应陈设也化成满地狼藉,除了那张龙床还勉强完好,几乎已经没有能落脚的地方。 沈熠一直左躲右闪,不断消耗她体力和内力,最后,他终于寻到了时机,以伤换伤出手制住了苏清欢。 “阿墨。” 沈熠接住她即将软倒的身体,将人小心的抱回床上,帮她盖好被子,正准备喊人进来收拾一下。 但他刚转过身,还未从床边走开,本该陷入沉睡的人却忽然坐起,一双柔若无骨的小手缠住了他的腰身。 紧接着,那手蜿蜒而上落于他胸口茱萸,勾画揉捻,极尽挑逗之事,温软的身躯缓缓贴上了他的后背。 咕嘟—— 沈熠喉结滚动,无尽欲念因她的举动铺天盖地席卷而来,他转过身,对上了一双紫色褪尽的杏眸。 她眼底欲望滔天,水光潋滟,在沈熠回头的瞬间便吮住了他的唇。 她媚态横生,像一只勾人魂魄的贪吃狐妖,极尽手段,极尽挑逗,极尽诱惑,想要彻底将面前之人吞吃入腹。 明知她只是因为媚毒,才会对他如此主动,可沈熠的心还是止不住跟着沉沦。 沉沦在她给予的欲望之海中。 沉沦在这如梦似幻的美好中。 沉沦在她带来的极致快感中。 就在这一片狼藉的寝殿中,前一刻还生死相杀的两个人,此刻却在床上抵死纠缠,做尽天底下最恩爱缠绵之事,彼此交付了一次又一次,久久未歇。 ...... ";青阳青翼——"; 苏清欢一直睡到午后才醒,眼睛还没睁开,嘴中就下意识喊了青阳青翼的名字。 不多时,殿门推开走进来一人,站至苏清欢床边,躬身回道:";娘娘,可是要梳洗起床?"; 陌生的声音令苏清欢蹙眉,她慢慢睁开眼睛,看着面前很是眼生的女子,昨日的记忆在脑海中慢慢回笼。 她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与沈熠的对打,可那处传来的胀痛,也让苏清欢明白了之后还发生什么事。 她缓缓闭上眼:";沈熠呢?"; 那宫女心中一跳,但很快,就作出了回答:";陛下在御书房处理国事,忙完便会来看娘娘。"; ";娘娘?他让你这么叫的?备水,我要——"; 苏清欢冷笑着坐起身,眼底的讥讽毫不掩饰,她随手掀开被子,正欲下床,视线却定格在脚腕的锁链上。 哗啦—— 素白的手指捏住那银白色的锁链,苏清欢试图运转内力将其弄断,却后知后觉的发现,她的内力竟诡异地消失了。 不仅如此,她此刻浑身绵软无力,本以为是昨日毒发以及疯狂缠绵所致,可竟然不是。 沈熠,竟然趁她昏睡封了她的内力,还给她的身体下了药!!! 苏清欢目光凌厉的扫向宫女:";让沈熠滚来见我!"; 宫女被那眼神惊得后退一步,缓了缓,才道:";娘娘息怒,陛下离开前吩咐,您若想见递个消息过去就好,陛下忙完政务就会过来。"; 哗啦—— 苏清欢猛地抬手,想要掐住这个一直在用话搪塞她的宫女,但她的脚刚要下地,锁链绷紧,便将她牢牢困在了床榻上。 第162章 圈养禁脔 与此同时,浅苏在听到锁链声响后,又是迅速几步后退。 陛下离开前可是说过,不要靠近皇后三步之内,否则后果自负。 浅苏本就是武婢,昨日帝后在寝殿内动手,她就在殿外守着,今早收拾破败狼藉的寝殿时,她也亲眼见证了这位新后究竟有多大的杀伤力。 陛下的身手是整个皇宫最好的,连他都要耗费那么久,且最后以伤换伤才将皇后制服。 她一个小小武婢,可没有自信能在皇后手下存活,即便如今的皇后内力全失,被锁链困于床榻,可威胁和危险程度仍不足小觑。 否则,陛下也不必将寝殿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起来,这是在防谁一目了然。 玲珑少主,琉璃宫主,北冥太子妃,这位新后每一个身份都足以令四国震荡,作为陛下身边颇得信任的长随之一,她对新后曾经的事迹早已耳熟能详。 毕竟这三年间,她跟在陛下身边可是听过不少。 床上,苏清欢盯着那条只到床边的锁链,忽地嗤笑一声,沈熠,果然不愧是最了解她的人。 封她内力,给她下药,锁链圈禁,沈熠这是想封死她所有退路,把她当成一个禁脔养在这里。 好,很好,好得很。 沈熠,你再次刷新了我的认知。 苏清欢压了压自己胃里翻涌的恶心,转而,神色逐渐平静的看向那宫女:\"叫什么名字?\" \"奴婢浅苏。\" \"浅苏,我饿了。\" \"是,奴婢这就传膳。\" 用过午膳后,苏清欢直接躺平继续睡觉,昨日消耗太大,如今没有内力傍身,她体力不支有些虚弱,需要通过食物和睡眠来快速补充。 至于其他的,暂时交给时间。 只要活着,总会有办法的。 等苏清欢再次醒来时,外面已经天黑。 殿内烛火盈盈,沈熠正坐在床边盯着她不知在瞧什么。 \"阿墨,睡得可好?\" 苏清欢静静地躺在床上,沉默的看了他好一会儿,指了指绑在床边的锁链。 \"熠哥哥是想让我当你的脔宠,一个只会在床上迎合你的性奴么?\" 从前,她喊他熠哥哥总是带着亲昵,此时,却像是在喊一个陌生人般,除了冷漠,便只剩下一丝隐藏极深的恨意。 脔宠,性奴。 这两个带着极致贬低与嘲讽的词语,就被她这么用在了自己身上。 沈熠听得脸色一白:\"阿墨,我并无此意,只是因你昨日失控,我不想你再伤到自己,才出此下策。你若不喜欢,除非毒发,我绝不再碰你。\" 不想她受伤? 苏清欢嗤笑:\"这么说,你杀我亲人,利用我达成野心,封我内力,给我下药,将我豢养圈禁,也都是为了我好,是吗?\" 沈熠一时无言。 \"阿墨,那件事绝非我本愿,我当时只是城主府一个小小护卫,只能听命行事。\" 苏清欢只觉得胃里一阵恶心,她猛地翻身侧到床边,趴在床沿处干呕着。 午膳她吃的本就不多,睡了一觉早就消耗的差不多了,因此除了一点苦涩的胆汁,什么东西也没吐出来。 但她的行为像是个响亮的巴掌,狠狠打在了沈熠的脸上。 她不信,对于沈熠现在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除了恶心,苏清欢再没有其它的感觉。 究竟是不是无辜,无需苏清欢再去查证什么,沈熠自己心里很清楚。 不管他说的多么好听,借口多么天花乱坠,表现得多么弱势无辜,都改变不了他利用她多年以及杀了大姐的事实。 半晌后,苏清欢终于停止呕吐,她手撑着床坐了起来,眼底的厌恶与讥讽不加掩饰,在沈熠错愕的目光中,她伸手“嘶喇”一把扯掉了身上的衣服,莹白光洁的身躯顿时呈现在沈熠眼底。 \"不过一副皮囊,熠哥哥喜欢给你又何妨,我本也没那些所谓道德限制,不论夜太子还是夜帝,又或是你,还是这世间任何一个男人,对我而言并无任何区别,只要能爽了,我其实、都无所谓的。\" 她的话,让沈熠眼底结上了一层寒霜,他伸手掐住她的下巴:\"没区别?没所谓?当真么?\" 他的另一只手,猝不及防的闯入她小腹之下的那处,苏清欢身子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但她眼底的反感却更深了几分。 \"熠哥哥就这点能耐?别说不及夜太子万一,就连夜帝那把老骨头,在这方面都要比你强上~恩~~\" 听着她不自觉溢出口的呻吟,沈熠笑了:\"阿墨还是这么喜欢说谎,这张小嘴倒是比上面那张软了不少,至少它很诚实。夜帝根本没碰过你对么,否则那样一个恶心的东西,你怎么可能三番四次的提及。 之前是我关心则乱,忘记了你会催眠,昨日见你对那人轻易便可施术,早已不见从前的费力和反噬,想必这三年此术又精进了不少。\" 所以才能骗过所有人,包括施暴者本人也对此深信不疑,人人都信了她真的被夜帝凌辱。 可别人不了解,沈熠是看着她长大的,又怎会不了解他的阿墨。 她对这种事的确没那么忌讳,甚至当初若不是他设法拦着,琉璃宫那些人真的有可能会成为她的后宫。 但她也并非荤素不忌,什么人都看得上。 她喜欢既漂亮又干净的,别人用过的她不屑要。 所以这些年,沈熠用过很多种方式解决自己的欲望,却唯独没有走到最后一步,因为记着她的忌讳。 夜帝那样一个又老又脏的老骨头,她又怎会允许他碰。 沈熠心底升起一股隐秘的欢喜,他说着话,掐着苏清欢下巴的手下移至她的后腰处,另一只手继续在那处搅弄挑逗着。 \"沈熠,你住手!\" 苏清欢牙关紧咬着,一双眸子几乎能喷出火来,身体的本能让她脸颊泛起丝丝潮红,她死死控制着不敢再给出任何回应。 自从将自己炼成媚毒之后,她的身体变得越发敏感,也越发禁不起任何撩拨,之前沈熠仅是一个抚摸后背的触碰,便险些让她溃不成军。 如今这般直接又放肆的举动,她如何忍得住。 昨日金针压制毒发弄得太狠,导致她此刻仍有欲念未彻底消散。 她的本意是恶心这人,可没想到他竟如此不要脸,不仅识破她的想法,还—— 第163章 咬舌自尽 \"怎么不继续喊熠哥哥了?\" 沈熠挑眉,手上的动作更欢了:\"我喜欢看阿墨如此动情娇媚的模样,尤其是为我。\" 说着,沈熠扶着她后腰的大手缓缓上移,最后停在后背处,他将苏清欢的身体往自己这边推近一些。 而后,他俯身张口,含住那颗诱人的红果。 轻佻慢捻,上下其手,对怀中女子极尽挑逗撩拨之能事。 苏清欢看着埋在她胸前的男人,眼底除了冷,只剩下无尽恨意,她的确无法控制自己身体的本能,但有一件事,她却可以控制。 滴答—— 滴答—— 直到有温热的液体滴在脸颊上,沈熠处于兴奋中的身体才猛地一僵,那浓重的血腥味,让他很快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阿墨,张开嘴——\" 沈熠惊恐的捏住她的下颚,试图去分开那死死咬合的牙齿,但苏清欢不管脸颊有多疼,始终不愿意松口。 \"阿墨,我错了,熠哥哥只是想逗逗你,你不愿我不会真的对你如何的。你怎么这么傻,快松开啊!\" \"来人,快传御医——\" 平静了半个多月的帝王寝殿,因为苏清欢的咬舌自尽而再次热闹起来。 御医赶到时,沈熠已经强行卸掉了苏清欢的下巴,但人已经昏过去了,只有嘴巴里险险连着一点的断舌,还在不要命的往外流着血。 为了避免血入喉管导致窒息,沈熠将人裹上被子一直抱在怀里侧躺着,见御医只是看着那伤口就发呆,他怒斥道。 \"眼瞎了吗?快救人止血啊!\" 御医一看那快要掉出口腔的半截舌头,心就凉了大半。 这得下了多大狠心,才能将大半个舌头都差点咬下来,伤的这么重,即便日后舌头养好了,对说话也会有很大影响。 这位新后倒是对陛下一片痴情,为了不让陛下为难,竟选择了这样惨烈又痛苦的方式了结性命。 哎—— 御医一边开始医治,一边止不住在心中哀叹。 是人是妖又何妨,单凭她对陛下的这满腔真心,便不枉陛下这些时日为保她皇后之位,费心与满朝文武和请愿的百姓纠缠。 但显然,御医是误会了。 苏清欢咬舌并非是要自尽,她只是不想屈服在沈熠的刻意撩拨下,不想再发出那样非出自她本心的呻吟,她无法控制身体的本能,但她可以控制自己的声音。 咬舌自尽只要救得及时,不要失血过多其实并不致死,她作为现代人自然深知这一点。 她还没杀掉沈熠这个害她家破人亡的元凶之一,没有亲自为大姐苏梅报仇,她怎会甘心轻易放弃自己的性命去死。 况且,有七叶莲的药力在,除非挖心枭首,这等无可挽回的致命伤,其余伤势,只要她一息尚存便不会死。 而且,她昏迷前通过沈熠惊慌失措的反应来看,这人也舍不得让她去死。 真心假意都不再重要,因为从今以后,她对沈熠最后一丝心软也彻底死绝。 只要她今日不死,那日后,死的必将是沈熠。 ...... 苏清欢一连昏迷了数日才醒,没有了强劲的内力护体,再加上沈熠给她下了导致身体虚弱的药,还有咬舌带来的巨大损伤,几重伤害叠加在一起,活着已是万幸。 就在她清醒当日,云景轩与红裳带着一堆人,秘密进入东朝国都——朝阳城。 客栈。 \"皇宫如今就是铁桶一块,我们的人根本进不去,青阳青翼被下大牢,唯一的消息来源也断了。我们根本无法接触到主子,里面情况一无所知,我们要如何才能将她救出?\" 红裳又气又懊恼,主子下手太快太狠,东朝的琉璃宫分支如今被毁的七七八八,没有一点探听消息的余地,真真是不给别人也不给自己留一点余地。 云景轩思索片刻:\"设法让人潜入大牢去见见青阳青翼,看能否从他们口中打探一二,常听你说七姝一体,或许他们的背叛另有隐情呢。” 其实,云景轩并不在意什么背叛和隐情,只是因为这二人如今最清楚红衣的情况,所以,他愿意多给一次机会。 只要能救红衣,其他都不重要。 仅此而已。 “另外,彻查所有近期出入寒帝寝殿的人,宫女太监侍卫御医,任何一个都不要放过。有时候一些无关紧要的线索,也能还原事情的真相。\" 红裳点头:\"大牢那边已经在想办法,青阳青翼应当也是被大护法胁迫了,毕竟他一直藏得很好,若非橙羽传信,我也很难相信他会背叛囚禁宫主。\" \"橙羽近日在处理别处的叛徒余孽,暂时不在朝阳城,我已给她传信,最多两日便可赶回。倒时,救出主子的把握便更多了一分。\" 而此时,东朝某座城池内,橙羽看着皇宫暗线传出来的消息,气得一向冷静的她满眼赤红。 \"沈熠,你个混账,竟然逼得主子咬舌自尽!来人,备马回城——\" 次日,傍晚。 当橙羽直接出现在客栈时,云景轩和红裳都是一愣,怎来的这么快,比他们预计的时间早了整整一日。 但不等两人问出心中疑惑,橙羽一句话便将两人险些炸晕。 \"主子被逼咬舌自尽,性命垂危,来不及慢慢筹划了,我们必须以最快的时间,将她安全带离皇宫。\" 北冥清帝的国书和十万将士的性命,被沈熠死死按下置若罔闻,他不顾国中乱局和臣民反对,也要留下被冠上妖后之称的主子。 沈熠早就变了,他已经不是那个主子流点血都会心疼好半天的大护法,他为了心中那点野心已经疯魔。 橙羽不想再等,主子的计划她可以多费点心力重新谋划,但她无法再任由主子继续留在一个疯子身边,朝不保夕性命堪忧。 \"咬舌自尽?\" 红裳满眼的难以置信,沈熠究竟做了什么才会逼得主子如此? \"她现在如何了?\" 云景轩压着眼底的杀气与怒意,眼睛紧紧盯着橙羽,希望能从她嘴里听到一点好消息。 第164章 求助烨王 橙羽看了云景轩一眼,神色稍缓。 这倒是个难得对主子真心且不计回报的人,可惜主子心里似乎并无此人。 不像夜太子和沈熠那两个,一边伤害着主子,一边又口口声声说爱她,殊不知,主子所经历的所有苦难与伤痛,都是他们给她带去的。 \"性命无碍,但舌根伤得太重,以后恐难开口。\" 这是暗探今日刚传出的消息,橙羽来客栈前,亲自去取了一趟消息,只可惜—— \"你既然有暗线在皇宫,可有法子带我们入宫?\" 云景轩心中剧痛,恨不能以身代红衣受苦,他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努力从橙羽的话中寻找线索。 听出橙羽在皇宫留有后手,本以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可谁知,橙羽却脸色难看地摇了摇头。 \"沈熠太了解琉璃宫的做事手法,他已经盯上我了。这几日我留在皇宫的几个暗线已被尽数拔出,今日传消息的人,恐怕也是他故意放出来钓鱼的。已经不可信,我们需另想办法。\" 橙羽朝两人招了招手,压低声音,附耳说道:\"上次见主子她曾说,倘若无路可走,此人或可一试。\" …… 烨王府。 “哎,你们大胆,快放开本王!\" 沈烨万万没有想到,他只是回府取个东西,竟然在自己府邸里被两个丫鬟给绑架了。 房间里,沈烨暗暗打量着面前两个丫鬟打扮的女子,一个娇媚动人,一个清雅稳重,虽穿的是他府中丫鬟服饰,那一身气质却是怎么也压不住。 说这两人是世家贵女他信,丫鬟打死也不信。 再说,他府中也养不出如此贵气又厉害的丫鬟。 \"你们又是哪家小姐冒充下人混进来的,想看话本去戏院等着,最新一出的戏已经排好,明日便会开演。\" 沈烨只以为又是哪家的小姐贿赂了府上管家,冒充丫鬟混进来催他更新剧目来了。 毕竟这种事之前也发生过,因为他几次敲打,管家后来收敛不少,没想到这才没过多久,管家就又见钱眼开的坐不住了。 没脑子的东西,万一这里面混进来要他命的歹人,他这个闲散王爷也是做到头了。 \"烨王误会了,我们是琉璃宫的人,找你是有事相求。\" 红裳开门见山的说道。 旁边,橙羽补充道:\"宫主被困皇宫性命堪忧,请烨王设法入宫帮我们探探情况,琉璃宫上下感激不尽,定有重谢。\" 沈烨蹙眉看着两女:\"那你们恐怕是找错人了,这忙本王帮不了,也无力相帮。\" 红裳扭头看向橙羽,咋回事,这人也不靠谱啊。 橙羽摇头,她也一知半解。 据她所知,这位烨王与主子的交集仅限玲珑城选亲那段,再未有其他交情,主子让找他也不知是何用意。 橙羽思忖片刻,试探道:\"听闻王爷排的新戏在东朝很受欢迎,可有想法往别处发展,让更多人看到的同时,也给以后多一份保障?\" 沈烨神色一动,他的确有此想法,他的话本子能在东朝如此广受欢迎,少不了这层王爷身份带来的便利。 他难得真心喜欢想要做好一件事,当然更希望是靠自己的实力,而非皇室荫蔽。 况且当今陛下心思深沉,虽说如今没对他下手,可难保以后也不会。 毕竟当初先皇后之死,的确与母妃有莫大联系,虽不知他回国后与母妃达成了怎样的合作,才让外祖一族安然至今。 但沈烨不傻,这种合作终究无法长久,陛下早晚会与母妃与董家算这笔旧账。 皇位他是不想了,可也不会坐以待毙,等着新帝缓过劲来收拾母妃和他。 所以从玲珑城回来,他手下的人与当时还是太子的沈熠几次交手却损失惨重后,沈烨果断认怂并迅速撤出,这才能保住小命安稳混到如今这闲散亲王。 如果真能将戏院和话本生意扩张到别处,不拘是哪国,只要不在沈熠眼皮子底下讨活,总归是能多一条退路。 但心动归心动,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够不够。 \"姑娘的条件的确诱人,但本王与新帝不睦已久,如今能活命已是幸运,确实无力帮你们做什么。 至于你们口中的宫主,本王只在立后大典上远远见过一眼,并无机会与之接触。\" 沈熠将人跟眼珠子似的护在寝殿,除了几个心腹伺候着,外人那是想见一眼都难。 若不是前几日御医那边传出新后自尽的消息,沈烨都要怀疑,她是不是已经被沈熠给秘密处死了。 毕竟那可是连亲爹都下得去手的狠人,区区一个女人而已,该舍自然也得舍弃。 沈烨如今是处境尴尬,从原先太子的热门人选,到如今边缘化的闲散王爷。 身边追随者和势力早被新帝拔除干净,在朝中人微言轻不说,平常身边也时刻有陛下的人盯梢,除了府邸和戏院几乎无处可去,就怕做了什么多余的事,惹来陛下忌惮,对他和母妃一族痛下杀手。 到时那就真的是死定了。 \"无需烨王做什么,只要你想办法进宫一趟即可。\"橙羽说道。 主子既然专门提起此人,必定会设法见他。 \"就这么简单?\" 沈烨半信半疑。 红裳:\"当初在苏沧漓的鸿门宴上,我主对你也算有救命之恩,之后也曾在沈熠面前袒护于你,否则,回国后他明明可以杀你清除后患,为何始终不曾动手。如今只是帮个小忙,烨王再拒绝可就没意思了。\" 沈烨拒绝的话就这么被堵在嗓子眼儿里,顿了顿,他才再次开口。 \"本王答应帮忙,只是若当真见到人,本王该如何取信于她?\" 红裳橙羽对视一眼:\"只要你去,她就会明白。\" ....... 皇宫。 帝王寝殿里。 苏清欢自那日咬舌昏迷后,醒来已有好几日了,却始终像个无知无觉的木偶般,每日只是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 她好似生无可恋般,每日什么也不做,伤了舌头也不能开口说话,总是呆呆盯着顶帐出神,常常就是一整日。 汤药吃食都是浅苏一口口喂进去的。 沈熠每日散朝忙完就会过来,询问她当日的情况以及做了些什么。 今日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