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门庶女，一朝为后》 第一章此女命中带煞 天下四分，分别为北方大国天越国，国土面积最大其经济和军事实力为四国之首；东凤国次之，且东凤国隐隐有要与天越国分庭抗礼之势；南唐国土面积最小，但胜在占据沿海地带，航运发达，与海外国家贸易往来极为频繁，只是军事实力略有不足，所以一直是天越和东凤两大国外交拉拢的对象；而云献国位于遥远的西域，是四国中实力最弱的，为求生存一向依附于天越国，每年都向天越国进贡大量的汗血宝马，以示臣服。 天越国，天康帝十年。 五月，阴雨绵绵的天气这些天来一直笼罩的天越国的都城汴京，今天也是如此。阴沉沉的天空如同垂眉的惆怅容颜，乌云如墨，挟带着一丝寒意的轻风乍然而起，卷起了无数雨瓣，雨打瓦片的声音，更为汴京平添了几分萧瑟。 此时此刻，丞相府内却是乱成了一锅粥。只因沈丞相的宠妾云姨娘难产，已经发动了一天一夜还没生下来。稳婆急得满头大汗，一边大喊：“姨娘快用力啊！”一边拼命的给产妇揉肚子。 床上的人已经满脸虚汗，血色无。听见稳婆的呼喊，使出最后一丝力气抓紧床单，嘴里发出凄厉的叫声：“啊——！” 伴随着这声惨叫，婴儿“哇哇”的啼哭声响起。早已等候在外的沈丞相松了一口气，就想不顾忌讳往里冲，却被一旁的田管家拉住：“老爷，不可，妇人生产带血有忌讳的。” 稳婆已经抱了孩子出来，连声道：“恭喜丞相大人，是个千金，母女平安。” 女孩？沈政时微微一愣，却也转瞬就放下心思。他的正室潘氏已经为他生有一儿一女，若云姨娘能得子自然是锦上添花，生个女儿，也是好的。随即扬起笑脸，待到里面收拾妥当，他抬步走进内室，忙不迭地来到云姨娘床前，心疼的握住了他的手，“云儿，你辛苦了。” 云姨娘脸色苍白，气息微弱地问道：“老爷，是男还是女？” “放心，是个女娃，跟你一样乖巧可爱。” 女娃？云姨娘眼中闪过失落，但随即看到稳婆抱上床来的奶娃娃，顿时满心的怜爱。云姨娘不由的伸出手去，轻柔的抚摸着孩子的额头，眼光下移，只见孩子的锁骨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手指轻轻地把襁褓掀起一角，不由得又惊又喜：“老爷你看，这孩子身上的胎记与妾身一模一样，都是在锁骨下方有一朵莲花。” 沈丞相定睛一看，女婴淡粉色的皮肤上果然有一朵惟妙惟肖的莲花，不由欣慰道：“这孩子长大以后必定与你一样，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与此同时，丞相府宜兰园内。 一间装饰华丽的房间内，端庄高贵的大夫人潘玉兰正在一针一线的缝制一件肚兜。她身旁的榻上睡着两个孩子，男孩子大约四五岁的样子，眉清目秀，眉眼间的英气与沈丞相有几分相似。女孩要小一些，大约两岁，相貌有些像大夫人。 房间里静得可以听见穿针引线的声音，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打破这安静的是尤嬷嬷，“大夫人，您怎么还这么沉得住气？刚刚那边传来的消息，那个卑贱的女人生了，是个女孩。老爷高兴的跟什么似的，到这会儿还留在那女人的床前嘘寒问暖，然不顾您正室的脸面。您可是出身荣国公府的嫡出小姐，当今皇后娘娘的亲妹妹，难道就这么忍着么？” 大夫人手中的针停了一下，又接着绣起来，头也不抬的说：“那又怎样？尤嬷嬷，你想的太多了，她不过是生了个女儿，不会影响到我儿的前程的。” 尤嬷嬷却依旧担忧地说：“话虽如此，可那个女人一向得宠，万一她抓住机会马上又生个儿子可如何是好？再说，您还有珺瑶小姐呢，若那个女娃得老爷疼爱，难保不会影响到珺瑶小姐。” 大夫人一滞，目光延及榻上睡得正香的女儿。 “我知道了，这件事我自有主张。” 转眼之间，到了孩子满月的日子。丞相府的云香居不时传出一阵笑声。不仅沈丞相与云姨娘同过，就连大夫人也带了一双儿女过来凑热闹。云姨娘知道大夫人一向不待见自己，没想到大夫人今日竟然会亲自前来，感动之余不由得一口一个“姐姐”叫的极为亲热。见到府中妻妾和睦，沈丞相很是欣慰。还有孟姨娘也带了两岁的女儿过来坐，就连一向自视甚高看不起云姨娘出身的的文姨娘也过来云香居，在老爷面前一个劲儿的逗弄孩子。所有人都在商量着该给孩子起个什么样的名字，一连想了好几个，沈丞相都觉得不够雅致。 要说这沈丞相的后院一共就只有四位女眷。因为沈丞相于女色一道不是很上心，所以相府的后院比许多官宦之家的后院清静多了。首先是大夫人潘氏，出身荣国公府，知书达理，贤良淑德。孟姨娘本名孟红玉，本是大夫人的陪嫁丫鬟。大夫人过门一年就生下了嫡长子沈云帆。又把孟红玉开了脸给沈丞相做小妾，一来显得大夫人贤良，二来也能拢住沈丞相的心。要说这孟红玉确实有几分手段，不仅把沈丞相哄得团团转，还帮着大夫人把府里打理的妥妥帖帖，尤其是连个长相稍微俊俏点的丫头都没有。日子就这么过了几年，大夫人又生下了嫡长女沈珺瑶，孟姨娘自己也生了二小姐沈雨婷。后来还是沈丞相的亲娘沈老夫人过来府中，见儿子屋里就两个女人，也太少了，就做主把娘家侄女许配给儿子做妾，也就是文姨娘。说起来，即使同为妾室，但妾也是分等级的。想孟姨娘这种直接由家生丫头抬成姨娘的，叫做良妾；像文姨娘这种正儿八经摆酒请客从侧门迎进来的，是有嫁妆有陪房的贵妾。因此在后院里，文姨娘的地位是要比孟姨娘的地位要高。只可惜文姨娘没念过几天书，人也没有什么见识，只是空有一副美貌，又仗着自己是老太太的娘家人，有老太太撑腰连大夫人都不大放在眼里。大夫人对于老太太的作法虽然有不满，但也无可奈何。当娘的要往自己儿子屋里放人，做媳妇的不能不让。不过好在文姨娘是个蠢的，不讨沈丞相喜欢，大夫人也懒得跟个蠢人一般见识，孟姨娘自然也是跟随大夫人的行事。后来沈老太太去家庙常住，文姨娘见没了撑腰的人，又兼沈丞相没少冷落她这才学乖了不少。 最后一位，便是刚刚生下孩子的云姨娘了。云姨娘本是青楼歌妓，一向卖艺不卖身。清心寡欲的沈丞相不知为何对云姨娘一见倾心，花重金为云姨娘赎了身。正是因为此事惹了沈老太太很不痛快，所以才执意要去家庙住。可是歌妓到底是下九流的行当，所以云姨娘是府中最没地位的贱妾，只比下人高一点。不过地位的高低一般不能说明什么，得夫君的宠爱才是最重要的。 回到正题，此时此刻，只听大夫人说道：“老爷，檀香寺有位高僧，号迦若，我已经派人把大师请来了，不如让高僧批过孩子的命格，再起个相得益彰的名字可好？” “还是夫人想的周到，快请高僧进来。”沈丞相大喜。 很快，一袭黄衫的高僧就被请进了云香居。沈丞相一看，只见此人骨骼不凡，丰神迥异，鼻如悬胆两眉长，目似明星有宝光。心中立刻崇敬，恭恭敬敬的把女娃的生辰八字报给了高僧。之间高僧掐指一算，脸上的表情格外凝重起来。 沈丞相心中一紧，不动声色的问：“大师，可是有不妥。” “丞相大人，恕贫僧直言，恐怕此女不得你缘，会损了你的福分。” “什么？”沈丞相大惊。 “此女八字极硬，命中带煞，克父克己，只是，我还算到——” “你胡说，你胡言乱语！”云姨娘气白了脸，浑身发抖。 高僧被喝断后，也没再继续说下去，只是摇头叹气。 沈丞相沉默。 云姨娘哀戚的看着他，幽声道：“老爷。” 沈丞相向她看来，却让她浑身一颤，如置冰窖。他的眼中已没有温情，只剩冷漠。接着，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送高僧出门。”大夫人淡淡地说。走到门边时，回头看了眼失魂落魄的云姨娘，嘴角轻弯。孟姨娘很有眼色的跟着大夫人一起走了。文姨娘嗤笑一声，老爷不在，她也懒得装了，招呼不打一个也扭头走了。只留下云姨娘自己呆呆的站在原地。 把高僧送到了府门口，大夫人一使眼色，尤嬷嬷会意地从袖子里掏出银两，递给高僧。高僧推却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刚才所言句句属实，所以不应受施主这礼。实是那女娃的命格与丞相府不合，只是贫僧掐算，待到那女娃成人，应当会有转机。” 大夫人无心听这僧人念叨，只让尤嬷嬷送客，自己转身回了院子。 自那以后，沈丞相再也没有踏进云香居的大门。 云姨娘痴等了三个月，不见良人再来，终于心死。看着怀中熟睡的孩子，怔怔的落泪道：“孩子，都是娘害了你，可怜你至今没个名字，为娘便给你取一个吧。素心，沈素心你喜欢吗？” 此时此刻，云香居的外墙，一袭黄衫的僧人静静驻于墙下，口中轻吟，眼中似有悲悯。 “心如枯井，波澜不生，富贵亦不睹，饥寒亦不计，此为素心者也。只是当日，贫僧还算出此女命中当有封邑之贵，只是命中多有波折，当受尽千般磨难，几经生死，方能圆满。罢了，上天有好生之德，想来那女娃定有她的缘法，贫僧且去也。” 语毕，轻挥衣袖，一阵风过去已是不见踪迹。 第二章少年卖字为生 十四年后，康帝二十年 盛夏，阳光透过浓绿的树叶间，点点滴滴的照到地面上，形成一个又一个光点。树下，坐着一个妙龄少女，眉眼清秀，温婉可人。只是此时，少女正很没形象的翘着二郎腿一口一口的吃着花生米，嘴里嘟囔着：“太没意思了，娘亲成日里就知道教我弹琴下棋，书法画画，真是太无聊了。” 丫鬟紫苏在一旁劝道：“云姨娘也是为了三小姐好，眼看着过不多久三小姐可就要及笄了，官家的小姐及笄之后就要开始议亲了。姨娘也是想着让你多学点东西，尽量嫁个好人家。” 紫苏是在素心五岁的时候，云姨娘偷偷托了管家田伯帮忙留意，从外面买回来的小丫头。一是想给素心准备个贴身的丫鬟，二来也可以让素心多个玩伴。才五岁的三小姐随便给这个比自己还小一岁的小丫头取了名字叫紫苏，从那以后，她们主仆两个就一直形影不离。只是那时的云姨娘不会想到，随便买回来的一个小丫头会陪着她们一起经历那么多。 素心鼻子一哼，不屑道：“说到及笄，只怕我那丞相爹爹早就忘了还有我这么个女儿吧？我早就听街上的百姓说过，人人都道沈丞相有三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嫡出的大小姐聪慧贤淑，知书达理，庶出的两个小姐也是一个沉静端庄，一个貌若天仙。根本就没有人知道相府里还有一个不受宠的三小姐。我还能指望爹爹什么呢？” 紫苏嘟着嘴，不平地说：“老爷也忒偏心了，把大小姐宠上了天，对二小姐和四小姐也不差，却独独对小姐你不闻不问。真真令人不服气。” 素心吃完最后一粒花生米，拍拍手嘲讽地说：“宠上天？只怕不见得吧。依我看，丞相大人之所以疼爱他的三个好女儿，无非是想着要用这三个女儿去联姻，好为他在官场上助力。我不知道别人怎么看，反正在我看来，丞相大人已经不满足于只做一个丞相了。所谓的女儿，不过都是棋子罢了。我真希望他永远都不要想起我来，我可不想做他的棋子。” “可是小姐，你难道没有想过要怎么嫁人么？”紫苏担忧的问。 沈素心略略皱眉，“如若嫁了人之后每天都过得不开心，还不如不嫁。你看娘亲，自我记事起就很少看到娘亲的笑容。娘亲那样蕙心兰质的女子，却只能在冷冰冰的后院里一天一天的煎熬着。紫苏啊，我有的时候真的很想可以带着娘亲离开这里，去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过自由自在的日子。如果，我是说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紫苏你愿意跟我们一起走么？” “那还用说？奴婢这辈子都要跟着小姐和夫人。”紫苏连忙说。 “好紫苏。”说着，沈素心拍了拍小丫头的脸。“但愿真的会有那一天吧。”素心喃喃道。 长街，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沈素心一身简便的青衣男装，手中拿着把扇子，唇红齿白，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容。过往的行人经过都不由得暗暗打量：这是谁家的小公子？生的好生俊俏！ 沈素心悠然自得地走着，然不知自己已经成为大街上一道移动的清新风景。趁着云姨娘午睡未醒，又好说歹说磨了紫苏许久，这才好不容易翻墙出来，四处走走。说起来，自从一年前，沈素心突发奇想换上了男装翻墙出来玩了一次，就再也不愿只做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假三小姐了。一开始，紫苏还极力的劝阻沈素心要保持大家闺秀的形象，沈素心不屑一顾，形象是什么东西？能吃么？好吃么？自从沈素心从外面买回了香喷喷的包子带给紫苏，这个馋嘴的小妮子就彻底被收买了。不仅偷偷地帮沈素心做了好几身男装，还无师自通的学会了帮沈素心在云姨娘面前圆谎。后来有一次，紫苏咬着包子很好奇地问沈素心：“小姐你每次出去都在外面做什么？”沈素心不好意思的搓搓手，嘿嘿的说：“我想着，咱们主仆三人的份例银子实在是少得可怜，便想着怎么能挣点钱补贴家用。你知道的，我也不会做什么活，想来想去，我便在十字街口摆了一个摊卖字，代写书信，一封信五文钱，这不，今儿个挣了五十文钱，特意买了两个包子给你。我自己在路上都吃完了，这些是你的，快趁热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紫苏捧着热乎乎的大包子，眼泪汪汪的说：“小姐你骗人，你嘴上一点油光都没有，分明是什么都没吃！这么香的包子你自己不舍得吃都给我了，我一个小小奴婢哪里配你对我这么好！” 沈素心眼睛一瞪，佯装发怒：“你这丫头，胡说什么呢？我可从没有把你当成奴婢看待。咱们这么多年的情分，你是我的妹妹还差不多。罢了，不说这些有的没得了，我倒也有几分饿了，不如咱们把包子分着吃了吧。” 就这样，两个人默默地分吃了包子。后来，两个人的配合也越发默契，沈素心每个月都要溜出去个十回八回，紫苏面对云姨娘撒起谎来也越发的面不改色。渐渐地，沈素心靠着摆摊卖字竟也攒下了一百多两银子。 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沈素心的容貌越发的清秀可人，紫苏的心里不由得产生了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心情，每每沈素心翻墙出去以后，紫苏都会忍不住胡思乱想。小姐长得那么漂亮，万一女扮男装被人识破了怎么办？万一小姐在外面吃亏了怎么办？万一……怎么办？想的多了，紫苏便开始有意识地阻拦沈素心往外跑，只是架不住沈素心左一个好妹妹，右一个好紫苏，撒娇耍赖，心不由意的松了口。而每当沈素心成功溜出相府，紫苏看着沈素心的身影消失在围墙后面，又不由的后悔不迭，怎么又中了小姐的美人计呢？ 于是乎，这天，沈素心又故技重施出了相府，熟练地摆开地摊。旁边卖包子的王大爷笑眯眯的打招呼：“沈公子，你今天可来晚了，老汉我可是等了你许久了。我那远嫁的女儿来了一封信，我想有劳沈公子给我写封回信，老汉我现在就给你钱。”说着，便从腰间的钱袋里掏出几文钱递给沈素心。 沈素心一边忙着摆开桌椅笔墨，一边笑着推拒道：“王大爷您也太客气了，咱们都当了那么长时间的邻居了，我能收您的钱么。您要是真想谢我，就给我两个包子吧，我和我妹妹都很爱吃您家的包子，当真是太美味了。” 一听这话，王大爷顿时乐得见牙不见眼：“沈公子这话可说着了，老汉我没旁的本事，可要说调制包子馅，我家可算得上是汴京城的一绝。我家的包子不仅味道好，个头大，价格也不贵，才五文钱一个，谁都吃得起。你看着大街上南来北往的这么多人，有几个人不知道我王家的包子？那些个给贵人赶车的车夫，挑扁担叫卖的货郎，扛麻袋的苦力，可不都是来我这里吃饱喝足攒足了力气又去干活？要说咱老百姓只要能好好的填饱肚子，天塌下来咱也有力气顶着不是？既然沈公子也爱吃，老婆子！快多给沈公子包些包子。” 正忙着起锅的王大娘相容满面的应了一声，便手脚麻利的往纸袋子里捡包子。 沈素心连忙说道：“王大娘装两个就成了，多了吃不完。” “吃不完就带回去给你的妹妹吃呗，几个包子客气个啥。”王大爷爽快地说，接着又想到了什么，问道：“话说沈公子，总听你说起你妹妹，不知道家中还有什么人？” 沈素心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说：“我家中还有母亲，我们母女三人相依为命。因我家境贫寒，所以出来卖字为生，也好补贴家用。我怕母亲知道了担心，所以每次都是偷跑出来的。” 王大爷恍然大悟的一拍大腿：“原来如此，难怪你有时天天出来，有时一连好几天都不出来，原来是不想让母亲担心。小小的年纪就能这么懂事，又孝顺又能干，真是个好孩子。可是，你的父亲为何不出来养家呢？” 沈素心接着挠头，含糊地说：“唉，一言难尽啊……” 王大爷见状，了然地“哦”了一声，看向沈素心的眼神不由得多了一丝怜悯，啧啧，多好的孩子啊，可惜父亲去得早。想到自家的宝贝大孙子死活不背三字经，还把先生的胡子拔了个精光，王大爷就认命的叹气。 沈素心铺好了纸张，以手执笔，见王大爷在发呆，便出声提醒道：“王大爷？可以开始了。” “嗯？”王大爷一下回了神，“好嘞，就说我和老婆子两把老骨头都还好，让她不要牵挂……”听着王大爷絮絮叨叨的惦记女儿的话，沈素心一边下笔飞快，一边在心中感叹：这才是疼爱女儿的父亲的样子啊…… 第三章奇怪的黑衣人 正在奋笔疾书的沈素心不知道，街道另一面的清风酒家，三楼雅间，坐着两个人。其中穿蓝衣的男子黑发如瀑肆意潇洒，肌肤白皙似雪。长羽睫下一双通透的瞳孔仿若冰川，闪闪烁烁，简简单单。蓝衣男子放着一桌子的山珍海味不理会你，手中把玩着茶杯，薄唇轻启：“凌宇，你看对面那个书生，真有趣。” 闻言，正在埋头苦吃的某人不情愿的抬头瞥了一眼：“一个卖字为生的书生而已，哪里有趣了？” 二人的内功皆属上乘，隔这么远也能听到对面沈素心与王大爷的谈话声。 蓝衣男子轻声笑道：“你看那个书生的穿着，虽然穿得朴素，但他身上的布料其实是品质较次的丝绸，虽然是次等的丝绸，也不是普通百姓能穿起的。还有，他的手指纤细修长，不大像是男子的手。最后，你难道没发现他的衣领很高么？” “你是说，那个细皮嫩肉的白面书生有可能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女儿，女扮男装跑出来的？”凌宇一边挥舞着鸡腿一边说。 蓝衣男子无奈扶额：“凌大公子，你好歹也是镇国公府的嫡长子，堂堂禁卫军统领，能不能吃的斯文一点？” “不能！”凌宇理直气壮的说，“昨夜有人擅闯皇宫禁地，我与其缠斗许久不料那厮实在是狡猾，一个声东击西便从我的眼皮子底下逃走了，追了半天也没追上可把我累个半死，再吃十只鸡都补不回来。” 蓝衣男子以手扶额，呃…… 见凌宇实在是无可救药，蓝衣男子索性走到窗边，轻飘飘的从窗口落下，抬脚向沈素心走去。这时的沈素心正小心地吹干墨迹，将信纸折好交给了王大爷。王大爷乐呵呵的接过来，心满意足的找人去送信。沈素心正在收拾着，只觉得有人站在了面前，抬头见是位公子，连忙拱手作揖道：“见过这位公子，请问可是来找在下代写书信么？”声音轻柔婉转，悦耳动听。 蓝衣男子微微一笑，“书信倒是没有，只是我见你字写的不错，想要拜托你写一副对联。若是写的好，我便奉上一百两银票，如何？” 一百两？沈素心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提起了警惕。一副对联顶多只值三文钱，这人却要出一百两……莫不是来砸场子的吧？ 沈素心细细的打量着眼前的人，见他玉树临风气度不凡，不像是要来找事的，索性拱手又行一礼道：“公子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蓝衣男子毫不犹豫地说。 “那么请问公子，对联的题目是什么？” 蓝衣男子略想了想说：“题目嘛，你便以我为题吧。” 以你为题？沈素心打量着眼前的人，略一思忖，提笔写道：“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蓝衣男子跟着轻念出声，拍手笑道：“果然是极好的对联，我带回去定要好生装裱，挂在床头。” “多谢公子夸奖，您满意就好。”沈素心谦虚地说。 “只是……分明是个姑娘啊……”蓝衣男子突然低头，凑近了沈素心的耳边低语道。 “你你你你……放肆！我堂堂男子汉大丈夫，你怎可如此无礼！”沈素心一惊，心虚地呵斥道。 “呵呵，我说的是字。” 字？沈素心顿时放松，“我写的是簪花小楷，看上去比较秀气。若公子不喜欢，我在给公子写一幅行书可好？” “不必，这幅就很好。”说完蓝衣男子小心地把纸收进袖子里，又从荷包中拿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递给沈素心。沈素心雀跃地接过银票，差点亲一口。钱可是好东西，她一定要攒很多很多的钱，将来有一天，当她带着娘亲和紫苏离开相府之后也可以有吃有住，衣食无忧。 蓝衣男子一直在观察沈素心的表情，见她开心的笑脸有些好奇地问：“你似乎很喜欢钱？”他本就怀疑眼前的书生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可是他所见过的大户人家以及官宦之家的女儿无不是目下无尘，沾不得一点铜臭的。这位“姑娘”倒是与众同，她……很缺钱么？ 闻言，沈素心小心地把银票收起来，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答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世人哪有不爱钱的？我自然也是如此。”说着把收拾好的包袱往肩上一甩，挥手道：“托您的福，我今儿个发了笔横财，这就收摊了，咱们有缘再见。” 正要走时，王大娘急匆匆的出来，手里拿着个纸袋子：“沈公子，把包子带回去吃。” “好嘞，谢谢王大娘。” “不谢，不谢。”说完，王大娘回屋接着忙活了。蓝衣人微笑着说：“原来你姓沈，只是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沈素心眼珠一转，含糊地说：“我一个穷书生，姓名不值得一提。我家里还有事，先走了。”说完也不管蓝衣公子，急忙一溜烟走了。 “姓沈。”蓝衣男子若有所思，沉吟道：“陈林，你去查查这位沈公子的底细。” “是！”他身后一道人影飞快地掠过。 好久没见到这么有意思的人了…… 沈素心高高兴兴的往回走，怀里包子的香味袭上鼻尖，好香啊，沈素心驻足狠狠的吸了一口。等会儿回去就对娘亲说包子是托田管家买的，他们三人一起吃吧。 沈素心走着，听到后面有脚步声传来，不由得暗暗警惕。这条路通向相府外墙，平时极少有人经过，会是谁呢？沈素心索性心一横，猛一回头，那脚步声已经到了眼前，抬眼便对上了一双幽深不见底的眼眸。在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之时，来人一挥手，不知用了何种方法，直接把她定在了原处。 而后，那个人倒在地上，昏迷了过去。 沈素心暗暗叫苦，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隔空点穴”？无论他怎么使力，手脚都僵硬的无法动弹，只能定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地上躺着的男人。 他的脸上蒙着黑色的面巾，看不到相貌。刚才那匆匆一眼，虽是被男人深邃的眼神给镇住，但沈素心也注意到，这男人长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眼角略微上挑。这样的眼睛若是长在女子的身上一定会很抚媚，可是长在这个男人的脸上，竟也有一种妖娆的美感。一袭黑色长袍躺在那里可以分辨出他的身材很是挺拔。看来，这人有可能是中了迷药之类的，所以在随手点了她的穴道之后，还没来得及把她怎样就倒地昏迷了过去。 不知不觉，一个时辰过去了，男人没有醒。两个时辰过去了，男人还是没有醒。 沈素心却有些受不住了，保持一个姿势不动这么久，已经不是浑身僵硬这么简单了，而是四肢发麻犹如万针扎过一样密密麻麻的疼。她不禁担心：这样一直站着不动，会不会因为气血不通而导致血液不循环？ 而且……沈素心不无恶意的猜想到，万一那个男人就这么死了，她该怎么办？不会就这么一直僵下去吧…… 脑中虽然胡思乱想，可是眼睛却不忘盯着那处，深恐那人醒过来对她发难。 四月的天，就像是有脾气一般。前一刻还阳光普照，下一刻就阴云密布，居然开始下起雨来。先是“啪嗒啪嗒”的雨滴落在地上，接着越来越快变成了磅礴大雨。 片刻之后，沈素心身就被雨水浇湿了，头发都僵在了脸上，犹如落汤鸡一般，视线更是模糊，再看不清眼前之人。 好在那什么点穴，还能让眼睛眨动，所以在眼睛模糊时迅速眨去落进眼里的雨水，下一刻又可以看的清晰。可是雨水的迅疾，她只要稍停片刻就又要眨眼。 眼睛被雨水侵袭后，涩涩的疼。 在下一次眨眼前，沈素心发现那个人的手指动了。 心中一惊，他醒过来会不会对她不利？ 还不等她深思，就见男子从地上慢慢爬了起来。漂亮的桃花眼闪过一丝迷茫。看到站着不动的沈素心，微微一愣，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瞬间目放寒光，紧紧盯住她，让她心下一沉。 慢慢的，他的手探到怀里去了，沈素心暗暗叫苦：完了，这人要对她下杀手了。 可是却见那男子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缓缓倒了一粒药丸出来，含进了嘴里。 不知是点穴的时间太长，过了时效了，还是沈素心太着急，胸口一股热气乱冲乱撞给撞开了。就在那男人吃了药丸再次看过来时，她发觉自己可以动了。 此时她再也不管不顾，猛一抬脚想要离开，可她忘记了自己的脚早就麻了，“扑通”一声趴到地上，怀里的包子早就浸透了雨水，涨成了两倍大，白花花的滚落一地。沈素心心疼的直撮牙花子，我的包子啊！都怪那个男人，贱男！ 男人眼角抽了一下。 沈素心现在的样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雨水浸透了她的长发，额头的刘海遮住了她的眼睛。她虽心中恼怒，可是见那男人也是一动不动，只是坐在那里，审视着她。沈素心脑中灵光一闪，这人也不知是中了迷药还是什么的，定是现在也手脚酸软，走不了路，所以坐着不动。若是等到他行动自如时，难保会不会对自己不利…… 第四章秘密被发现了 一想到这，沈素心立刻咬牙撑着地面站起来，顾不上脚底犹如针刺般的疼，开始缓缓移动脚步。一边走，余光还不忘瞟向男子那边的情况。等脚底的针刺感渐渐消失时，她毫不犹豫地拔腿就跑。 却听到身后传来男子低沉的笑声。 沈素心顾不上别的，她已经出来太久了，现在天都暗下来了，她出来这么久没回去，恐怕紫苏那里是瞒不过娘亲了。一想到被娘亲发现之后，还不知要被娘亲怎样责骂，沈素心心中着急，脚下跑的更快。耳边听到身后并没有人追过来，不由得松口气。话说今天真是栽了，碰上个神经病被定在那里好久，又遭了雨淋成这副鬼样子。 不过不幸中的万幸，那人恢复的慢，否则，只怕后果难料！ 沈素心一边自我安慰，一边摸了摸荷包。好在今天也不是无收获，至少还有一百两银票呢。 地上的男人眯着眼看沈素心越来越远的身影，手指暗暗捏紧，却仍旧浑身无力。凌宇的九魂散果然名不虚传，当真是半分内力都使不得。否则刚才那人定是不能留活口的。要不是之前他机警，在陷入昏迷前点了那个书生的穴道，恐怕自己的身份就该暴漏了。 这还是第一次他把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 昨天，是他母妃的忌日。母妃不知何故没能葬入皇家陵寝，而是葬入了皇家禁地。他偷偷的潜入了皇家禁地拜祭母妃，不想回来的路上撞上了禁卫军统领凌宇。幸亏他的贴身暗卫把凌宇引开他才得以脱身。只是他还是受了伤，又中了九魂散，这才失去知觉。 耳朵微动，仔细听听，是熟悉的脚步声，心中松了口气。 “主子，属下来迟了。”沈恕跪倒在男子跟前，低头请罪。 “其他人呢？” “跟您出来的暗位肖岑在引开了凌宇之后成功脱身，受了些轻伤，没有大碍。还有方才，太子身边的侍卫陈林不知为何跟上了您，属下打伤了他，故意让他逃走了。” 男人点点头，眼中泛起冷光，“彻查下去，有内奸。” 沈恕眸色一暗：“是！” 沈素心跑到了后墙，轻轻敲打地上的砖头。这是她与紫苏早就商量好的暗号。听她连敲三声，就从墙那边把梯子给递过来。 果然，很快一副竹梯从墙后露了出来，她连忙上前接过，小心的放好，然后爬了上去。到了墙头，往里一看，果然见紫苏焦急地看着她。轻轻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她又把梯子翻到墙内，从墙上小心地爬下。 整个过程异常顺利，这也是因为太过熟练的缘故。 “小姐，你怎么才回来？可急死我了。”紫苏立刻上前接过沈素心手里的梯子，拿到墙角处用破布盖上，又在上面铺上一层湿透了的稻草。 这梯子是沈素心自己偷偷做的，一直就藏在那角落里。 沈素心见紫苏急的眼圈儿都红了，忍不住出言安慰道：“你看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我告诉你哈，今儿个发财了，一百两哦。娘呢，有没有发现我——” 话音未落，就被撑着伞站在雨中的身影给惊住了。 心里一慌，连忙走上前：“娘亲，你怎么站在雨里？身体不好，会着凉的。”云姨娘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湿透男装打扮的女儿，忍不住心中升起阵阵怒气，却又觉得无力。今日午睡醒来，不见沈素心的身影。问紫苏，却见那丫头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心知不对，严厉喝问之后紫苏才吐出实情，言说沈素心女扮男装偷跑出府了。在她再三追问下才得知，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当时就把她直接惊呆在原地。这个女儿自小她细心呵护，小心教养，却从不知她是这般性子。如今她才十四岁就已经心向外面的世界，如何能让她不震惊？ 但看沈素心这幅狼狈的样子，到嘴边的话还是咽了回去，只冷冷道：“回房换了衣服再来说话。”说完，云姨娘就转身往自己的云香居而去。 沈素心松了口气，却看见身旁的紫苏一脸苦相。 等回了自己的屋子，紫苏帮着她换了衣服。问及娘亲是怎么发现的，听紫苏委屈地一一道来，心知是自己误了时辰。 都怪那个莫名其妙的男人！沈素心愤愤的想着。 紫苏先用干毛巾帮她把头发绞干了，然后换上一件青色的长裙。见紫苏打了几个喷嚏，不由担心地问道：“要不要喝点热水，去去寒气？” 沈素心满不在乎地说：“不用。”她自小身体健壮，才没那么娇气呢。 等头发梳理完毕，衣着整齐你，紫苏定睛一看，心中惊叹。 此时的沈素心脂粉未施，眉眼清冽，目光澄澈，及腰长发只用一根木簪子轻轻簪住，流露出一种淡然的气韵。除了那根木簪子身上下再无一样首饰，但却一点都不显得失色。青色的长裙上绣着几朵淡淡的莲花，是云姨娘的手艺看似不起眼却衬的裙子另有一番仙气。 这哪里还是刚才那个狼狈少年，整个人都变了个样子。 沈素心注意到紫苏眼中的惊叹，故意坏坏一笑，伸出手指托住紫苏的下巴：“小妞，你看上我了？” “小姐，你学坏了。”紫苏羞恼地跺着脚说。 “走吧，还得去娘亲那里请罪呢。”恐怕娘气得不轻，先前已经把紫苏给责骂了一顿，想娘那样温柔的性子都能如此大发雷霆，定是心中气急了。 可是两人刚刚走到云姨娘的房门前，还没等进去，就见大夫人身边的尤嬷嬷目不斜视的走来，见到沈素心也不行礼，倨傲的说：“三小姐，大夫人请三小姐和云姨娘过去一趟。” 沈素心一愣，她这位好嫡母一向不关心她们母女，今日怎么突然叫她们过去，这其中，是什么缘故？ 房门从里面打开，云姨娘听见声音走了出来，对尤嬷嬷说：“烦请嬷嬷先回去禀告大夫人，妾身随后就到。” 尤嬷嬷闻言，没有答话，而是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云姨娘一遍，嘴里不屑的说：“姨娘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大夫人要见你们，你们不赶紧过去，难不成还让大夫人干坐着等你们吗？区区一个妾，好大的脸面！” “你！”沈素心一怒，当即便要开口争辩。云姨娘不动声色地握住沈素心的手使劲捏了一下。沈素心到嘴的话只得硬生生咽回去，气鼓鼓的憋了一肚子火气。紫苏也是个有脾气的，气白了脸但也只能生生忍着。尤嬷嬷见抓不到她们的错处，鼻子里哼了一声，一言不发扭头在前面带路。云姨娘示意沈素心和紫苏跟上。一路上，云姨娘小声地嘱咐着她们两个，一会儿见了大夫人千万不要失礼，不要毛躁等等。云姨娘说一句，沈素心应一句，不一会儿就到了大夫人的宜兰园。守门的是大夫人身边的二等丫鬟翠莲。见她们过来，翠莲忙笑着迎上来，一手掀起了门帘子：“方才大夫人还念叨呢，可巧就到了。”进到屋里，一眼看到正中主位上坐着一位身穿宝石蓝色的女人，气质端庄，雍荣华贵，正是大夫人潘氏。身旁坐着两个年轻的男女，正是大夫人自己嫡出的长子和长女，沈云帆和沈珺瑶。 侧位分别坐着两位姨娘。孟姨娘一身紫色衣服，装饰简单，又不失精明。身旁坐着她的亲生女儿相府的二小姐沈雨婷。另一位就是文姨娘，文姨娘到底年轻些，所以穿的是一身桃红色的衣裙，浓妆艳抹，身旁是她的女儿沈倩雪，沈倩雪比沈素心小一岁。见到云姨娘母女进来，沈云帆率先起身唤了一声“云姨娘好。”云姨娘急忙行了个半礼：“见过大公子。”她是妾，理当如此。沈素心也规规矩矩的对名义上的大哥行了一礼。沈珺瑶却像是什么都没看见，坐着没动。 见大小姐如此，二小姐沈雨婷和四小姐沈倩雪也没有吱声。沈云帆微微皱眉，却也不好多说什么，便开口道：“母亲，我还有事，先走了。”潘氏略一颔首，沈云帆便大步离开了。 孟姨娘察言观色，索性起身笑着招呼道：“三小姐和云妹妹来了，妾身见过三小姐，云妹妹安好。”一边说一边行礼。云姨娘母女急忙还礼，云姨娘沉稳的说：“孟姐姐太客气了。”沈素心也说：“孟姨娘不必多礼，还请坐。”见她们母女二人行事一无错处，孟姨娘便笑嘻嘻的回了座位。云姨娘这才得以上前，领着沈素心和紫苏恭恭敬敬地弯腰低头，对主位的大夫人行礼：“见过大夫人，见过大小姐。” 大夫人端起茶杯，不紧不慢的喝口茶，过了一会儿，才慢悠悠的开口说：“起来吧。” “是。”云姨娘低头应道，起身站在一旁。沈素心想了想，正要站到云姨娘的身后，却听大夫人突然出声：“三姑娘，过来让我看看。” 第五章夫人为何召见 沈素心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云姨娘。云姨娘给了她一个镇定的眼神，沈素心便垂首走到大夫人面前。大夫人拉过沈素心的手轻轻摩挲，端详着。沈素心没来由的觉得大夫人看自己的眼神好像在看一只待宰的羔羊，心里一阵阵恶寒。半晌，大夫人才轻笑道：“好孩子，我原以为你娘已经是绝色，不想你的容貌比你娘年轻那会儿还要强上几分。”沈素心眉心一跳，大夫人这话听上去似有几分古怪，正不知该如何作答，一旁的沈珺瑶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拉着大夫人的衣袖撒娇道：“母亲，你让王启家的给我做红豆糕吧，女儿好想吃那个味儿。”闻言，大夫人露出慈母的微笑：“你个孩子，真是个小馋猫。”宠溺的点了一下沈珺瑶的鼻尖，便一叠声的吩咐下去。外面的丫头应了一声急忙去厨房传话。 沈素心思索了片刻，决定试一试大夫人的态度，谨慎的开口道：“大夫人过奖了，素心的相貌只能算是平常，比不得大姐天生丽质，也比不得二姐文雅端庄，尤其是四妹妹，是我们相府女儿中最美貌过人的，用惊为天人形容也不为过。” 此言一出，除了站在角落里的云姨娘和紫苏，其他人的脸色都变得有些微妙。孟姨娘怀疑的看着沈素心，云依依那么聪明的女人，怎么会教出这么蠢笨的女儿？大夫人面上不露，不知作何想法。沈珺瑶的表情明显不满，胡说八道，明明她才是相府最出色最美貌的女儿，其他人连给她提鞋都不配，这个沈素心是眼瞎了吗？唯有文姨娘母女喜形于色，文姨娘总觉得自己出身沈老夫人的娘家，又美貌过人，还生了个同样美貌的女儿，老爷也该抬举她做平妻才是。奈何老爷一直不当回事，其他人也只当她是姨娘。没想到现在连木头似的三小姐也觉得倩雪才是最美的，这么美的女儿怎么能当庶出呢？看来，她该再加把劲儿，在老爷耳边多吹吹枕边风。收起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文姨娘眼珠一转，捂着嘴笑道：“瞧三小姐这张巧嘴，真会说话，当真是说到我的心坎里了。话说回来，三小姐也快及笄了吧？这女子一旦及笄可就要开始相看婆家了，不知道三小姐自己有什么想法？” 沈素心心里一沉，相看婆家？难道这就是大夫人的打算？想要把她嫁出去了？不要啊，她还没有攒够钱，她还想要带着娘亲和紫苏远走高飞呢。沈素心焦急地看了一眼云姨娘，云姨娘的眼中分明闪过心疼和无奈，如果有得选，她也不舍得早早就把女儿嫁出去。可她只是个妾室，还是个最没有地位的贱妾，在主母面前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更不可能插手女儿的婚事。现在，云姨娘一心只希望大夫人能看在她们母女这么多年来安分守己的份上，给沈素心挑选一门相对较好的婚事。她不求大富大贵，只要沈素心过门之后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她就满足了。 这时，孟姨娘笑着出声道：“好了，文妹妹，快别拿三小姐打趣了，看三小姐都不好意思了。是这么个事儿，方才大夫人给我们提了一句，说是这个月初八，宫里的皇后娘娘要办个诗茶会，让大夫人带几位小姐们一起进宫，今儿个把大家都叫来一起商量进宫的事儿。” 原来如此。沈素心稍稍松口气，只要不是相看婆家怎么都行。 大夫人一直在观察沈素心的表情，见她真是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心里很满意，不紧不慢的开口道：“其实，这次皇后娘娘办诗茶会，主要是想要看一看各家的姑娘，从中挑选一个最出色的给九公主做伴读。我想着机会难得，所以想带咱家的姑娘们一起进宫，不管能不能选上，去见见世面也是好的。” 听了大夫人这话，文姨娘和沈倩雪母女简直两眼放光。公主伴读？要是真能选上做公主的伴读，那可真是天大的好事啊！一来，陪伴公主读几年书就相当于镀了一层金，等说亲的时候是极体面的资本；二来，宫里贵人多，只要能常伴公主左右说不定哪一日就能入了某位贵人的眼，一朝嫁进豪门世家成为贵妇，从此荣华富贵享用不尽！不光文姨娘母女心情激动，就连一向格外精明些的的孟姨娘也险些控制不住。孟姨娘和沈雨婷母女两个暗暗交换了眼色，从彼此的眼中看到，这可是个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好机会，千万要把握住。 其实说起来，相府的子嗣不多，沈丞相对他的几个女儿都还不错，除了三小姐沈素心和云姨娘备受冷落，其他两个女儿，二小姐沈雨婷和四小姐沈倩雪日子过得并不差。尤其是文姨娘母女因为有老太太做后台，她们的吃穿用度只比大夫人稍差点。可是话又说回来，身为女子最重要的一点不是别的，而是嫁个好婆家。庶出的女儿亲事都要由主母做主，文姨娘本打算悄悄地走老夫人的门路，好为沈倩雪相看婚事。只是苦于一来听说老夫人的身子又不大好了，文姨娘一时不好拿这个事去打扰老夫人；二来若是真的越过大夫人去找老夫人，又怕回头大夫人给她们母女吃个暗亏什么的。正在发愁呢，不想竟有这样的好事！ 文姨娘心里高兴，娇笑道：“一切听大夫人的安排。” 孟姨娘也笑道：“正是这个话呢，大夫人待咱们一向宽厚，这次自然也不会让咱们吃亏，我的雨婷当然是随大夫人的。倒是云妹妹，不知道云妹妹和三小姐是怎么想的？”孟姨娘看着一直没有存在感的云姨娘笑着问道。 云姨娘沉默片刻，垂首道：“妾身与三小姐一切听大夫人安排。” 看云姨娘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大夫人觉得心情格外畅快，说话的语气也轻快了许多：“既然大家都这么说，到时候，我便亲自带咱家的四位姑娘进宫。尤嬷嬷，你现在就领着几位小姐去侧室挑选衣服料子，让绣娘们给几位姑娘量好尺码，时间紧急，让她们抓紧时间给每位小姐赶做两套宫装，初八进宫好穿。” 尤嬷嬷应了一声，抬手请道：“几位小姐请随老奴过来。”说完便在前面带路。二小姐沈雨婷，三小姐沈素心还有四小姐沈倩雪都跟在了尤嬷嬷的身后，正要走时，云姨娘见大小姐沈珺瑶还窝在大夫人的怀里，不由出声道：“大小姐不去选衣料吗？” 大夫人没出声，孟姨娘笑着接话道：“前儿个，皇后娘娘打发人来给大小姐送了两身上好的宫装，这次就不用做了。” “原来如此，”云姨娘恭顺地说，“是妾身多嘴了。” 文姨娘没忍住，酸溜溜的开腔：“皇后娘娘可是大夫人的嫡亲姐姐，大小姐的亲姨母，送两套宫装算什么。谁让咱们命苦，没个金尊玉贵的娘家人帮衬，只能白白的羡慕别人，自己看着眼馋罢了。” “什么东西看着眼馋？”外面传来一句男声。话音刚落，沈丞相大步走了进来。 他年约四十，衣服是上好的深蓝色丝绸，绣着雅致的浅绿色竹叶，与他头上的浅绿色玉簪遥相呼应。他的满头黑发中零星的掺杂了少许白发，面容也不可避免的染上了岁月的痕迹，却依旧可以看出年轻时的英俊儒雅。 当年，正是凭着他清雅无双的相貌和玉树临风的气质打动了当时的花魁云依依，云依依心甘情愿的被他赎回家，做了他的小妾，成为了云姨娘。可惜，没过多久云姨娘便发现，以往的美好温存不过是虚假的幸福罢了，这个男人，从未真心爱过她。 见沈丞相进来，大夫人急忙起身迎上前：“老爷，您怎么来了？” 孟姨娘和文姨娘也起身向沈丞相行礼：“见过老爷”，文姨娘还不忘扶了扶头上的簪子，如丝媚眼飞了个眼波给沈丞相。距离上次沈丞相进后院已经有一阵子了，今天她可一定要抓住机会。 大夫人把主位让给沈丞相，殷勤地问：“老爷许久没过来后院，今儿个怎么想起过来了？” 沈丞相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眼光瞥到一旁站着的云姨娘。云姨娘年轻的时候本是极美的女子，虽然年华不再，却比从前更多了几分韵味。沈丞相一时多看了一会儿，才出声道：“来人，给云姨娘拿把椅子过来，都坐下说话吧。” 话一出口，在场的人都微微变了脸色。 大夫人原本温和的笑容顿时凉了；沈珺瑶冷冷的瞥了一眼云姨娘，冷哼一声；孟姨娘和沈雨婷交换了下眼色，不做声；而文姨娘的眼眸里简直要喷出火来，怨忿地瞪了一眼云姨娘，知道现在不是发脾气的时候，气鼓鼓的坐下；沈倩雪鄙视的看了一眼沈素心，不过是个下贱坯子而已，怕什么！ 第六章蜀锦价值几何 在众人各异的眼光中，一个粗使的仆妇搬进来一把凳子，放在云姨娘身后。云姨娘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不想多事，低着头坐下了。 沈政时的眼光还停留在云姨娘身上，不知不觉，这么多年过去了。冷落了她这么多年，她也从当初那个笑容明媚的美丽女子变成如今这般低眉顺眼，本分安静。他的心里莫名的涌起一声叹息，当年，他曾说过会保护好她，可是他，堂堂沈丞相，却食言了。 还有她的女儿，好像是叫素心吧，都已经长这么大了…… 沈丞相驱走脑海纷乱的头绪，放下茶杯随意的问道：“你们方才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大夫人淡淡地说：“我们是在说初八进宫的事，为了参加皇后娘娘的诗茶会，今儿个就得给小姐们选料子裁宫装。” 沈丞相点点头：“宫里的宴会是该好好准备，这也是你身为当家主母的职责。” 大夫人点头称是。 沈丞相忽而又看向云姨娘，嘴里却对大夫人说：“云儿这身天青色的料子虽然好看，到底太素净了，我记得府里新近了一批蜀锦，一会儿让人送两匹颜色鲜亮的到云香居，给云姨娘裁衣裳吧。” 这次，大夫人脸上勉强挂着的笑容彻底没了，手里的丝帕几乎要绞烂，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应道：“是，妾身记得了。” 说完，沈丞相便说还有事，起身便走，连看都没看孟、文两位姨娘一眼。估摸着沈丞相走远了，孟姨娘还好些，只是阴着脸；文姨娘却是冷嘲热讽的开了口：“呦，我就知道，这咬人的狗不叫，看着不言不语的，随便使个眼色就让老爷上了心。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区区一个妓子也配跟咱们平起平坐，还平白得了两匹蜀锦，啧啧，也不自己撒泡尿照照！” “你！”沈素心一怒，正想骂回去，云姨娘一把攥住沈素心的手，沉声说道：“文姨娘说的是，妾身的确不配穿那么好的料子，不如，就把那两匹料子送给大夫人吧。” 大夫人冷淡的挥手，不耐烦的说：“不必，老爷既然说给你，就是给你，我一会儿打发人给你送去。好了，我也乏了，大家都散了吧。” 众人起身答应一声，各自出去，只留大夫人和沈珺瑶在里面。见没了外人，沈珺瑶窝在大夫人的怀里不解的问：“母亲，您不是最讨厌云姨娘她们，？今儿个为什么要把她们叫过来？白白便宜了她们两匹蜀锦。咱们府里，除了父亲，您，就只有我和大哥可以穿蜀锦的衣服。她一个贱人，凭什么？” 大夫人慈爱地抚摸沈珺瑶的额头，温和地说：“好了，不过是两匹蜀锦而已，给就给吧。至于今天为什么叫她们来——”大夫人停顿了一下，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瑶儿，你迟早是要嫁入皇家的人，有些事，现在告诉你也好。” “哎呀，母亲，您说什么呢，谁要嫁进皇家了！”沈珺瑶两颊粉红，害羞地说。 “你这孩子，在母亲面前还害羞呢。你与太子殿下的婚事是母亲与皇后娘娘早就说好了的，只等你及笄之后便请皇上赐婚，早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大夫人笑着说。 “可是，太子表哥他真的愿意娶我吗？虽然之前见过太子表哥几次，可是他每次对女儿都是淡淡的，他真的会娶我为太子妃吗？”沈珺瑶不放心的问。 “傻孩子，婚姻大事，向来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虽然皇上还没有明确的表态，但有皇后娘娘在一旁劝说，还有什么不成的。赐婚是早晚的事，我的瑶儿先是要做太子妃，待到将来，太子登基之后，你可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了。” “真的吗？若女儿真的当了皇后，我一定要给母亲封最高的诰命，给父亲最高的官位。”沈珺瑶憧憬的说。 “你这孩子，”大夫人宠溺的点了一下沈珺瑶的鼻尖，“父亲和母亲不求别的，只要你好好的就成。”说完大夫人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圈，接着说：“好了，咱先不说这些了。你方才不是问母亲为何要把云姨娘她们叫来吗？其实，都是因为皇后娘娘。前些日子，皇后娘娘让人带话给母亲。表面上，娘娘是要办个诗茶会，给九公主挑伴读。实际上，娘娘是想要从高门世家里挑几个庶女进宫，侍奉皇上。” “这是为什么？”沈珺瑶惊讶的问，“皇后娘娘为什么要那么做？难道就不怕新人入宫以后会争夺皇上的宠爱吗？” 大夫人叹了口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近来，宫里的灵贵妃很受皇上的宠爱，连皇后娘娘都不得不让灵贵妃三分。灵贵妃本名薛灵芸，出身皇商薛家。而薛家一向财大气粗，掌管我天越国大部分的经济命脉，所以，一时之间，皇后娘娘也奈何不了灵贵妃。不过好在灵贵妃并无所出，根基未稳。如果在这个时候招一些新人进宫，一来可以分走皇上对灵贵妃的专宠，二来，也可以避免灵贵妃怀上皇嗣。万一要是让灵贵妃有了皇子，她的娘家又举足轻重，只怕会威胁到太子殿下的地位。” “原来如此。”沈珺瑶喃喃地说。这是她头一次见识到宫斗，不知为何，一向娇生惯养的沈大小姐突然觉得，进宫好像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美好。 “而且，其实皇后娘娘最希望可以用咱家的姑娘。一来，可以加强咱家与皇家的联系，二来，咱们自己家的人也好拿捏。不论是沈雨婷，沈倩雪，还是沈素心，不管她们哪个被皇后娘娘看中，挑进了宫，反正几个姨娘都在母亲的手里握着呢，不怕他们不老实听话，你说是不是？” “母亲说的是，”沈珺瑶赞同的说，末了，像是想起了什么，有点恶毒的说：“最好娘娘能挑中沈素心，长得像个狐媚子似的，看着就讨厌！” 另一头，沈家的几位女儿还不知道大夫人已经要把她们打包卖了。尤嬷嬷带领着他们来到侧室，早已等候在此的绣娘们训练有素的上来给她们几个量了身段，作好记录，接着站到一边听候吩咐。尤嬷嬷指着桌上一字摆开的几十匹布料说：“咱们府上最新进的蜀锦都在这里了，请几位小姐们自行挑选吧。”闻言，她们便各自挑选起来。蜀锦，一向只有沈丞相和大房才有资格使用。沈倩雪和沈雨婷每每看见沈珺瑶穿着蜀锦做的衣服，流光溢彩，美轮美奂，当面不敢表露不满，背后暗暗记恨了大夫人不知多少。都是相府的女儿，凭什么只有她沈珺瑶才能穿蜀锦？如今既然有机会亲自挑选，登时瞪大了眼珠子精挑细选起来。沈倩雪喜欢娇艳的颜色，选了一匹嫩粉色和一匹鹅黄色；沈雨婷一向以文静示人，所以选了一匹青色和一匹浅绿色。她二人都选好了，见沈素心还在那里不知所措，不知该怎么选，沈倩雪讥讽道：“三姐姐这是怎么了，不过选匹料子而已，看把你为难的。说起来，三姐姐头一次见到这么好的衣料，也难怪不会挑选。”见沈素心面露囧色，沈雨婷轻笑一声：“四妹妹快别这么说，好歹是要做进宫才穿的宫装，仔细些挑选也是应该的。毕竟进宫这种机会太难得，除了大姐有时能随大夫人进宫拜见皇后娘娘，就连你我二人也从未进过皇宫，更何况她？少不得要好好挑选了。”看似在为沈素心说话，实则暗含贬低。 从进门开始，尤嬷嬷就只说了一句话，然后便是静默的站在一旁，任由另外两个庶女一起嘲讽同为庶女的沈素心，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一般，低头闭口不言。沈素心心思微动，走上前去客气地对尤嬷嬷行了一礼，说：“嬷嬷，我实在不知该如何挑选。我想尤嬷嬷您常伴大夫人左右，一定见过不少衣料，想必您一定知道我穿什么样的才合适，不如嬷嬷帮我选两匹吧。” 话一出口，尤嬷嬷不能再当隐形人了，先是定定的看了沈素心两眼，接着走到桌子前，拿起一匹桃红色的布料说：“老奴以为，这批料子很适合三小姐穿。”话音刚落，沈素心还没说别的，沈倩雪抢着说道：“开什么玩笑，大姐一向最爱穿红色，她怎么能穿跟大姐类似的颜色！” 尤嬷嬷嘴角抿成一条直线，显然是有些不悦，却没有做声。沈素心察言观色，心中有了些许猜测，于是说：“既然如此，那我就再选别的吧。就……选那匹银蓝色的和深紫色绣了万字花纹的吧。” 话音刚落，几个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可思议。沈倩雪扑哧一声笑道：“你可真会选，那两匹倒真适合你。”沈雨婷没做声，脸上的表情万分不屑。银蓝色和深紫色都是有年纪的人才穿的，像这两种颜色往年都会留给老夫人。今年老夫人打发人来只取走了两匹深绿色的，没要这两匹，没想到竟然被她选中了。 第七章说她像外甥女 沈素心自顾自的选好了，便不再理会旁人。正要走时，尤嬷嬷突然出声叫住了她：“三小姐！” “嬷嬷有事？” 尤嬷嬷随手取过两匹蜀锦递给沈素心，用惯有的倨傲语气说：“这是方才老爷发话给云姨娘的，三小姐顺便拿回去吧。因着最近要给小姐们赶制衣服，没法儿给云姨娘做了，让云姨娘先收着，以后再做衣服吧。” 沈素心只得接过，出了门，见云姨娘和紫苏正在外头等着她，沈素心心头一暖，不管大夫人有多难缠，只要有她们在身后，她就什么都不怕。 “娘亲！”沈素心招呼了一声，又给紫苏使了个眼色，便挽着云姨娘往云香居走，路上压低了声音说：“有些话，女儿回去了再跟您说。”云姨娘会意，便没有多问。主仆三人一路无话，匆匆赶路。 尤嬷嬷看着她们三人远去的背影，眼神闪了闪，扭身回了宜兰院。 大厅里，大小姐沈珺瑶已是不见踪影，唯有大夫人独自坐着喝茶。尤嬷嬷见没有旁人，小声地把方才侧室里的情景说了一遍，末了，又加了一句：“别不是被那个贱种看出了什么，故意想要藏拙吧？” “不会，”大夫人不紧不慢地说，“方才我也仔细地观察她，虽说长得出挑些，性格却是胆小木讷，她没那么聪明，跟她的妓女娘一样只长脸蛋不长脑子。” “其实说起来，她们这些年来倒也安分。” “不安分还能怎样？妾就是妾，我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大夫人冷冷的说。 “您说的是。”尤嬷嬷垂首道。 回到云香居，紫苏守在门外，沈素心便对云姨娘说：“娘亲，女儿觉得这次进宫只怕不简单。” “素心可是发现了什么？” “娘亲你想，要说进宫，有大姐二姐和四妹就已经足够了，反正外人从不知道相府还有个不受宠的三小姐，便是不带我去也是无妨的。可是这一次，大夫人不仅特地要带上我，方才选衣料的时候，尤嬷嬷还建议我选桃红色这样鲜艳引人注目的颜色。我怀疑，大夫人这次怕是想要趁机利用我们这几个庶女去联姻，好为丞相府谋取利益。”说完沈素心讽刺的一笑：“我们这些个庶女都是丞相府的棋子，只是我还不知道，大夫人想要把我们安排到哪里。” “如此说来，我们可怎么办呢？”云姨娘忧虑地说，“不如到时候装病不去？” “不妥，就算我这一次不去，下一次，下下次难道都能够躲过去吗？再说，若是我这次不去惹恼了大夫人，她随便给我们点派头吃就够我们受的了。依我看，只要进宫那天我打扮的难看些，安分守己不多言语，不引起别人的注意，也未必就会有事。” “也只能如此了。”云姨娘忧心忡忡地说。 翌日，一大早便有大夫人身边的二等丫鬟翠莲过来传话说，今日会有宫里来的教引嬷嬷给几位小姐教授规矩，让三小姐用过早膳便去宜兰院。紫苏送走了翠莲，从小厨房端了早膳进来，主仆三人一起用过早膳，云姨娘给沈素心梳了个简单的发髻，接着，在云姨娘担忧的目光中，沈素心带着紫苏去了宜兰院。 到了宜兰院，只见大夫人正在与一位面容严厉的嬷嬷说话。沈素心估摸着应该就是宫里来的嬷嬷了。沈素心先是向大夫人福身行礼，大夫人笑容满面的招呼沈素心：“好孩子，快过来见过唐嬷嬷，唐嬷嬷可是皇后娘娘特意派来教你们几个学规矩的。” 沈素心听话的走到唐嬷嬷面前，恭敬地屈膝行礼：“见过唐嬷嬷。” 唐嬷嬷本不甚在意，只是当她看清了沈素心的容貌，猛然瞪大了眼睛失声道：“是你！” 咦咦？沈素心很疑惑，发生了什么？难道唐嬷嬷以前见过她？ 大夫人也很诧异，试探道：“怎么了唐嬷嬷？这孩子有什么不妥吗？” 回过神来的唐嬷嬷掩饰的摆摆手说：“没什么，是老奴一时眼花，三小姐的相貌有点像是老奴的外甥女，老奴险些认错了人，让夫人见笑了。” 说话间，沈雨婷和沈倩雪也来了，大夫人便没有多问。只是沈素心总觉得唐嬷嬷刚才的神态不像是认错人，倒像是惊慌，以及一丝……恐惧？她长得有那么吓人么？ 沈素心自己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不想了。大小姐沈珺瑶早就熟知了宫里的规矩，所以就不跟她们一起学了。大夫人交代了几句便起身离开，把地方让给了唐嬷嬷。此时的唐嬷嬷已经面色如常，严肃的说：“皇后娘娘特意命老奴前来，是为了好好给几位小姐指点宫里的规矩和礼仪，免得小姐们没有分寸，冲撞了宫里的贵人。请小姐们一定要用心学习，不要辜负了皇后娘娘的一片苦心。” 几个人连忙说“是”，见状，唐嬷嬷满意的点点头：“既然如此，那现在就开始吧。首先，老奴要教你们怎样向皇后娘娘行礼，注意看好老奴的动作。”说着，唐嬷嬷弯腰示范了一个标准的宫礼，沈素心等人也开始有模有样的学习，唐嬷嬷过来挨个儿给她们几人纠正姿势。期间，沈素心发现，不管唐嬷嬷手上在做什么，都会一边用眼光有意无意的打量她。沈素心暗暗纳罕：我就那么像唐嬷嬷的外甥女吗？ 时间过得飞快，一晃到了午膳时间，大夫人热情地留唐嬷嬷一起用膳，唐嬷嬷推辞不过便也应了。大夫人拍拍手，十几个丫鬟一溜烟的进来，依次摆好饭菜。十几道菜肴做得极为精致，但是，现在还不能动。管事婆子从匣中取出银叉子，银筷子等，大夫人身边的三个大丫鬟牡丹、芍药和芙蓉各自站到一位小姐身边，为小姐们布菜。席间，因为有云姨娘平时的教导，所以沈素心也和沈雨婷和沈倩雪一样，严格地按照官家小姐的用餐礼仪，只吃丫头夹到碗里的菜，绝不自己夹菜。吃饭时的举止也是时刻注意，没有一点疏漏。几位主子和下人加起来十几个人，其间却是极为安静，除了碗筷轻轻碰撞的声音，其他声音一概皆无。唐嬷嬷心中暗暗赞许，相府大夫人果然持家有方。 一时饭毕，唐嬷嬷告辞离去，众人也都各自回房休息。一般正午主子们总要小睡一会儿，所以伺候的下人便有些懈怠。有的去躲懒睡觉，有的偷偷凑在一起喝酒赌钱等等，不一而足。趁着没人注意，沈素心飞快的换上了男装，又叮嘱紫苏：“要是有人问起我来，就说我睡了。”，然后在紫苏惊讶的“小姐你又要出去啊”的声音中麻利的翻墙出去。 清风酒楼，三楼雅间。蓝衣男子端坐在靠窗的位置，手里把玩着茶杯，眼光却时不时的瞟向对面的街道。不知道那位沈“公子”今日会不会来。昨日，他让陈林跟踪这位沈公子，想要查查对方的底细。没想到在丞相府的外墙附近遭到蒙面黑衣人偷袭，陈林力战之下不敌对方，只得用轻功遁走。幸好对方也没打算下死手，陈林才得以逃出来，受了些轻伤。陈林的武功他是知道的，在皇家暗卫的武力值排名中，陈林属于年轻一代的佼佼者。但此人的功夫竟比陈林还高一些，汴京城什么时候出现了如此高手？是否与丞相府有关联？那位沈公子……究竟是什么人呢？ 蓝衣男子眯着眼睛，一时想不出其中的关窍。只顾着想事情的男子不知道，正对着窗户的大街上不知何时聚集了一群少女，她们无不是一脸娇羞的看着蓝衣男子，一边窃窃私语。 “这是哪家的公子，当真是一表人才，玉树临风。” “可不是吗，要是我那未婚夫能有他一半的英俊我就知足了。” “哈哈，你都有未婚夫了，还想这些呢，当真是没羞。” “要你管，我乐意……” “也不知道他娶妻了没，要是没的话，我马上就让我娘去他家去提亲……” 听着少女们各种各样的议论，蓝衣男子微微一笑，立时，好几个少女一下子晕过去了，街上顿时乱了起来。不过好在那些少女们都不是单独出来的，或是同伴或是丫鬟赶紧七手八脚的把晕了的抬进乐附近的医馆。 蓝衣男子无所谓的撇撇嘴，反正不关他的事。 呼，耳边终于清净了。 这时候，大街上突然跑出来两个少女，东张西望的四处找什么。穿粉色裙子的少女先发现了目标，用手一指：“公主，你看！” 九公主陆珠顺着少女的手势看到了坐在窗边的蓝衣男子，登时叹了口气：“花慕，你说大哥到底在想什么，身为太子，不好好待在宫里为父皇分忧，成天就知道出宫四处闲逛，还美其名曰‘微服私访，体察民情’，依我看，体察民情是假，吃喝玩乐才是真吧？” 第八章清风酒家同醉 “公主，我们现在可怎么办？”花慕犯愁地说，“皇后娘娘正在四处找太子殿下呢，听说这回，皇后娘娘是铁了心要给太子殿下娶亲了，甚至都已经说服了皇上，只等时机一到就下旨，可太子殿下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啊？有这事儿？不行，我得赶紧告诉大哥。”说完，陆珠拎起裙子一溜烟冲进了清风酒家。花慕一愣，随即喊着：“公——小姐，你等等奴婢！”赶紧跑着跟上去。 “大哥！”陆珠风风火火的冲进雅间，劈头就是一顿咆哮：“亏你还有闲心在这喝茶，你知不知道，父皇和母后要给你娶亲了！” 见陆珠火急火燎的样子，蓝衣男子笑了笑，给陆珠倒一杯茶润润嗓子，然后不慌不忙的说：“哦？那又如何？我早就对父皇和母后说过，我所要迎娶的女子必须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否则，我宁可不娶。” 陆珠喝了茶，一听到这话顿时苦着脸说：“大哥，你可是太子啊，你如今已经二十有三，却迟迟不立太子妃，大臣们都有意见了。再说，皇家最重要的是开枝散叶，母后也想抱孙子了。花慕说了，母后这回是要动真格的。哎对了，花慕，母后给大哥挑的是谁家的小姐？” 花慕想了一下，说：“奴婢有一次听唐嬷嬷说漏了嘴，好像是沈丞相的嫡长女。” “沈丞相的嫡长女？”陆珠嘀咕道，“论家世倒也说得过去，就是脾气不咋地。从小娇惯坏了的大小姐，颇有点目中无人，啧啧，大哥你觉得呢？” “沈丞相家的？还真是巧呢……” “什么巧啊？”陆珠纳闷。 蓝衣男子没有回答，看到街上的那道身影，纵身一跃翻出窗外，潇洒地落地，对面前的人微微一笑：“真巧，沈公子，我们又见面了。” 沈素心一愣，“是你啊，真巧，这位公子。” 蓝衣男子上前一步：“我姓陆，陆璃。” “呃，陆，陆公子好。” “沈公子有事啊？” “啊？没，我就随便走走。” 没事？陆璃露出满意的笑容：“既然没事，不如一起喝杯茶吧。” “……”沈素心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急忙推辞：“不了，我其实有点事，啊——！”话没说完，陆璃一手揽住沈素心的腰，腾空而起，轻轻地落在二楼雅间。沈素心惊魂未定，妈呀，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轻功？ 看沈素心一的脸呆萌，陆璃轻笑一声，“沈公子不用紧张，我的轻功是极好的。”又指了陆珠说：“这是我妹妹陆珠，那是她的贴身丫鬟花慕。” 沈素心连忙打招呼：“你们好。”正在吃点心的陆珠扑哧一笑：“大哥，你这位朋友有点意思啊。喂，你叫什么名字啊？” “在下，沈素心。” “沈素心？好名字，人长得也秀气，幸好你是男子，若你是女子，只怕我都要嫉妒了。”陆珠开玩笑的说。 沈素心一惊，她怎么把真名说出来了？只得赶紧掩饰：“陆小姐真会说笑，依在下看来，陆小姐才是真正的沉鱼落雁之姿，闭月羞花之貌，在下是万万不敢相比的。” 花慕没忍住笑出了声，这位沈公子还挺有意思的，居然还脸红了。陆珠更是打趣道：“大哥你看，我不过是逗逗他，看把他急的。” 陆璃宠溺的拍拍陆珠的肩膀：“你这丫头，就知道疯。”末了，又问沈素心：“方才，我见沈公子面有愁色，可是有什么烦心事么？” 烦心事？沈素心只觉得嘴里发苦。她要怎么说？大夫人不知道在谋算些什么，唐嬷嬷的态度也不对劲，还有即将到来的诗茶会，都令她烦心不已。 似是看懂了沈素心的表情，陆璃扬声道：“小二，来两坛上好的桂花酒。” “好嘞！”小二说着飞跑着去了，沈素心不解地问：“你要喝酒啊？” “是我们一起喝酒，正所谓一醉解千愁，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只要大醉一场就什么烦心事就没有了。” 话音刚落，小二“嗖嗖”的抱进来两坛酒，又麻利的退出去。看着桌上的酒坛子，沈素心为难地说：“可是我不会喝酒啊，我，我还是回去吧。”说完正要起身却被陆珠一把按回座位，陆珠一边吩咐花慕倒酒，一边对沈素心说：“放心吧，这种酒劲儿不大，就跟蜜水儿似的，我都能喝好几碗，你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怕什么！来，花慕你也坐下，咱们几个不醉不归，干！” 被陆珠的豪气影响，沈素心也拿起一碗酒：“好，干！” “干！” “干！” 四个人一同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然而，仅仅三碗酒过后。 “陆、陆、陆小姐，你，你怎么会有两个头呢？”沈素心半趴在上桌子，眼神迷离地说。 陆璃不由失笑：“看来沈公子是真的不会喝酒。” 陆珠也没好哪去，她一手抱着酒坛子，半靠着椅子晃晃悠悠大着舌头说：“大哥，你、你总说我酒量不行，你看他，还不如我呢。” 陆璃假装头疼的扶额：“好好好，你们两个势均力敌总行了吧？花慕，你还能走吗？行了，你送九公主回我的东宫，等公主酒醒了再回宫，现在回去被母后发现了要挨骂的。” “是，殿下。”花慕一介侍婢，身上却是有些功夫的，酒量也不错，稳稳当当的扶起了陆珠，在陆珠一叠声的“我没醉，我还能喝呢”的抱怨声中，不由分说地把陆珠给拧走了，干脆又利落的动作看的陆璃不由得抹了把汗。 “陈林！” “属下在。”雅间里凭空多了一个黑衣人。 “你安排几个人护送九公主去东宫，注意安。” “是！”黑衣人领命，瞬间消失不见。沈素心嘴巴张的老大，舌头有点不听使唤：“他、他似谁啊？” “我的随身侍卫陈林，功夫不错，很好用。” “昂！”沈素心狠狠的点头，也不只是不是真听懂了，接着，猛地一拍桌子：“酒呢？怎么不喝了？嗝。快拿酒来，老子要喝酒！” 陆离失笑，这酒疯撒的。只见沈素心脸颊粉红，眼神迷离又纯真，看上去像是一只闯了祸还不自知的小狗。 汪、汪、汪、 陆璃晃了晃脑袋，把狗叫声赶走，感觉喉咙莫名有些发热。 “不知三小姐家在何处，我也好送你回去了。” “家？”沈素心呆萌的眨眨眼睛，“我有家么？住的地方倒是有一个，丞相府后院，云香居，我娘，我，还有紫苏，我们三个一起住。” “丞相府？”陆璃眼眸一闪，“你是丞相府的人？” “对，我就是丞相府的人，”沈素心一边给自己倒酒，杯子有点拿不稳，“那个大名鼎鼎的丞相大人，就是我爹；大夫人是我的嫡母。我娘亲是不受宠的小妾，我就是丞相府里被人遗忘的三小姐，沈，素，心。呼~”话音刚落，沈素心砰地一声头撞到桌子上，还像只小猫一样吧嗒吧嗒嘴。陆璃莞尔，三小姐么，当真是率性啊…… 过了一会儿，约莫沈素心已经睡熟了，陆璃轻轻的起身，伸手把沈素心抱在了怀里。这里可不是睡觉的地方，可是要把小醉猫送到哪里呢？ 沈素心像是有些醒了，半睁着眼睛嘴里嘟囔着：“你做什么啊？”说着，好像不舒服似的在陆璃怀里扭动起来，头上的发簪松了，一头乌发，如瀑布般垂下，巴掌大的小脸显得格外楚楚动人。陆璃眸色暗了暗，深吸一口气控制住剧烈的心跳，低声说：“醒了？我还以为你睡着了。” 沈素心却是没理他，自顾自的嘟囔：“我那好嫡母也不知在盘算什么……还有唐嬷嬷，见我跟见了鬼似的……好烦啊，我真不想进宫……”沈素心又念叨了一些听不清的话，头一歪，再次睡了。 陆璃嘴角微扬，小醉猫说梦话呢。想了想，陆璃又唤道：“陈林！” “属下在！”黑衣人再次出现。 陆璃低声吩咐道：“去查查这两天丞相府发生了什么事，以及相府三小姐的底细。” “是！”黑衣眨眼间消失。 与此同时，翊坤宫 “啪！”茶杯摔到地上，皇后不敢置信的问：“你说什么？”唐嬷嬷跪在地上，诚惶诚恐地说：“老奴也是吓了一跳，沈家三小姐的容貌，与从前的淑妃至少有五六分相似，尤其是眼睛，简直一模一样。性格倒是不像，老奴记得，淑妃的性子温婉又活泼，而这位沈三小姐看着低眉顺眼的，胆小木讷，性子也软弱。娘娘，娘娘！您在听吗？”唐嬷嬷担忧的问。 皇后仿佛一下回过神，只是眼神还有些发直：“嬷嬷，你说，当年是本宫害死了淑妃，她是不是转世投胎，回来报复本宫了？” 一听这话，唐嬷嬷的语气陡然严厉：“娘娘！您难道忘了吗？当年，您若不出手害死淑妃，死的就该是您自己了！那个时候，淑妃自打一进宫就独得皇上恩宠。她明明是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可皇上是那样宠爱她，她才刚一怀孕，皇上就承诺只要她生下皇子，就立为太子。还要废了您中宫之位，封她做皇后。，后来，还是多亏了您的父亲老荣国公联和一众老臣上书反对，皇上才不得不打消了念头。但不管怎么说，淑妃和七皇子都是隐患，咱们必须得除了这个隐患。” 第九章沈公子女儿身 顿了顿，唐嬷嬷接着说：“娘娘，您还记得吗，那一年，东凤国犯境，皇上御驾亲征。按照咱们的计划，皇上刚走，您就派人给七皇子送了一碟有毒的奶糕。没成想七皇子没事，中毒的是淑妃，还惊动了太后，太后派人把七皇子接到了慈宁宫看护起来，还说要彻查。这一次失了手，还是老奴急赶着去了淑妃那里，老奴拿着解药问她，只要她守口如瓶，老奴就把解药给她。偏偏淑妃不识相，竟然说要去太后那里告发您。没办法，老奴只能下狠手用绳子勒死了她，以绝后患。说起来，都是她自己害死自己的，怨不得娘娘。” 皇后潘氏依然两眼发直：“可是本宫听说，她临死的时候怨恨的诅咒本宫不得好死。” “娘娘莫怕，不得好死的人明明是她。是她狐媚惑主，妄图对您取而代之。要不是她妄想本不该属于她的东西，您也不会对她痛下杀手，一切都是她自己活该。” 皇后脸色缓和了一些，眼神里射出阴狠的光：“对，嬷嬷你说得对，她就是活该。那么接下来，本宫该怎么做？” 唐嬷嬷思索了片刻，说：“依老奴看，那沈三小姐实在不宜进宫为妃，万一她成了第二个淑妃我们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不过，借着这次诗茶会的由头，见上一面倒也不是不可以，说不定她那副相貌还可以派上别的用场。再不然，您若实在不喜，反正她就是个小小庶女，随便找个理由打杀了她也不是不可以。” 皇后皱皱眉：“不妥，再不济她也是丞相府的女儿，怎可轻易打杀了？罢了，等见到了再说吧。好了，本宫乏了。嬷嬷你下去吧。” “是，老奴告退。”唐嬷嬷起身离开，只留皇后一人在大殿里，静静地坐着。 沈素心睡醒了就伸了个懒腰，翻过身想要接着睡，这时，耳边传来一声窃笑。 咦咦？什么情况？沈素心睁开惺忪的睡眼，视线从朦胧逐渐变得清晰。待看清楚之后—— “啊——！”沈素心尖叫一声，顺手把枕头甩飞出去，又急忙护住自己胸前，一脸戒备：“你干什么，臭流氓！” 陆璃好整以暇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淡定地一偏头躲过枕头，慢条斯理的说：“我要是真想对你做什么，早就做了，还用等到现在？你看看你身上的衣服，是不是完好如初，沈三小姐？” 闻言，沈素心急忙低头，见衣服还是昨天的那身，心下稍安。等等，他叫自己“沈三小姐”？ 沈素心结结巴巴的说：“你你你你，你怎么知道我是为身份？” 陆璃笑笑：“你昨天喝多了自己说的。” “啊？”沈素心一阵头疼，“我还说什么了？” “很多，从你三岁掉进水坑里，说到十岁爬树掏鸟窝，以及——”陆璃起身站到沈素心的面前，低头看着她无措的眼睛，“以及快要进宫的事。” 沈素心色脸色有点不自然，她低声说：“陆公子能不能站远些说话？我好歹也是个女儿家，虽然被你识破了，但我自认并非轻浮之人，请公子不要坏了我的名节。” “叫我陆璃。”陆璃的语气透着不可违抗的意味。 “陆……璃。”沈素心轻轻的说。 见她听话，陆璃微微一笑坐到了床边：“你不必这么紧张，我是个男子，但也不是登徒浪子。昨日，你喝多了酒睡着了，我一时也不好送你回去，只得在这清风酒家订了间客房，让你在这睡一晚。如今，你也睡醒了，我让小二端来早点，咱们一起用过早膳，然后我便送你回去。” “哦，这样啊。”沈素心说着从床上爬起来，老老实实的坐到桌前。只见桌上摆了满满一桌各种美食，色香味俱，沈素心不由得食指大动。见沈素心一脸馋相，陆璃宠溺的给她夹了一只虾饺，说：“喜欢你就多吃点，还有呢。” “嗯，谢谢陆公子，哦不，陆璃哥哥。”沈素心调皮的吐了吐舌头，吃起虾饺，嗯，真好吃！沈素心满足的眯起眼睛，可是，总感觉好像忘记了什么…… “哎呀！”沈素心一拍脑袋，慌张的站起身：“完了完了，我昨晚一晚上都没回去，我娘亲肯定急坏了，不吃了，我赶紧回去再说。”说完抬脚就跑。陆璃一把拽住她：“这点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吩咐了陈林易容成你的样子，呆在你的房间假装你已经回家了。放心吧，陈林一向很能干，不会被发现的。” 啊？沈素心的嘴张的能吞下鸡蛋。易容？ “先过来吃饭吧。”陆璃又把她按回了座位。 真的不会被发现吗？沈素心忐忑。 会吗？ 云香居 紫苏放下洗脸水，看着床上裹的严严实实的小姐，奇怪的问：“小姐，你一向起得早，今天怎么还不起来？哪里不舒服吗？”说着紫苏走到床前，俯身想要去摸床上人的额头。 “别碰我！”陈林尖着嗓子叫了一声，紫苏吓了一跳，讪讪地缩回手：“小姐你怎么了？” 陈林硬着头皮模仿女声：“我、我没事，我昨晚没睡好，还不想起来。等我再睡会儿，你去忙吧，这儿不用你了。” 紫苏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体贴的说：“那小姐你就再躺一会儿吧，不过别躺久了，前头管家打发人把刚做好的宫装送来了，让小姐你试试尺寸，不合适今天还可以改。明天可就要进宫了。” “我知道了，一会儿就起来，你先出去吧。” “哦，那我走了。”说完，紫苏便转身离开，关门的时候担忧的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小姐的嗓音都有点变了，别不是得了风寒吧？要不要现在去煮一碗姜汤？ 听见关门声，陈林这才敢掀开被子。他的易容术一般，离的近了怕露出破绽。翻身起来的陈林深吸一口气运起了缩骨功，让身量变小一点，看上去更像女子。又在脸上抹了一些药水，涂涂抹抹之后看上去与沈素心倒是有个八九分相像，不过这药水的时效只有一个时辰。陈林一边穿女装一边哀怨的想着：“殿下啊殿下，你该不会是看上了沈家三小姐吧，哎呀，苦命的我啊。” 被陈林惦记的殿下现在正跟沈素心站在丞相府外墙。沈素心指着墙说：“就是这里了，我每次都是从这里翻出来的。上回我把梯子藏起来了，等我去搬出来哈。” “不必。”陆璃说完，一手揽住沈素心的腰，在沈素心低低的惊叫声中轻飘飘的越上墙头，又轻飘飘的落到地上。 “哇，陆璃你真厉害，这么厉害的轻功可不可以教教我？这样我以后想要出来可就方便多了。”沈素心一脸崇拜的说。 陆璃微微一笑：“你想学？一来，你已经过了习武的最佳年龄，二来，习武是极辛苦的事，我不舍的你吃这样的苦头。以后你想去哪里，我带你去就是了，何必非得自己学呢？” 沈素心被他一句“我舍不得你吃这样的苦头”弄得面红耳赤，她不好意思的低头，感觉心里的某个地方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发芽，暖暖的，痒痒的。 “陈林！”“属下在！”随着陆璃一声低唤，一个身影骤然出现，沈素心一见之下着实吃了一惊，来人的面貌与自己至少有八九分相似，身量也与自己差不多，只是“她”看自己的眼神怎么透出几分幽怨？ 陆璃却是毫不给面子的扑哧一声笑出声，“她”的眼神顿时更幽怨了。 “陈林，这次难为你了，你先回去吧。” “是。”说着陈林一施身形，骤然消失不见，看的沈素心惊叹不已。陆璃有些吃味地说：“陈林的轻功在我之上，下次有时间让你好好看个够，现在，你快回去吧。” 沈素心走了几步，回头见陆璃还站在原地，心里想的话一时脱口而出：“你还会来找我吗？” 陆璃嘴角扬起的笑意绚烂无比：“会，一定会。” 沈素心开心地笑了，扭头向自己的院子跑去。 刚推门进了房间，丫鬟紫苏正在叠衣服，见她回来惊讶的说：“小姐，你方才不是说肚子疼要去如厕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如厕？沈素心一下就反应过来，眼眸一闪说：“刚才我是肚子疼，不过现在不疼了，不用去了。” “哦，”紫苏自顾自的说，“奴婢刚把您的宫装叠好，准备一会给管家送去。小姐你刚才说衣服肩膀那里有点紧，现在送回去让裁缝抓紧时间改，明天可要穿呢。” 改衣服？沈素心想象了一下陈林委屈巴巴穿女装的样子，没忍住笑出了声。她强忍着笑意说：“先别急着送，刚才我肚子疼，没好好试，再试一下吧。” “哦。”紫苏不疑有他，帮着沈素心把衣服穿身上，然后惊奇地发现—— “咦？小姐，刚才明明还有点紧，怎么现在又有点松呢？” 沈素心照着镜子转着圈检查，见衣服样式并无不妥之处，又麻利的脱了下来：“松点正好，穿着舒服，就这样吧，不必改了。对了，娘亲呢？” 紫苏低着头一边收拾一边答道：“云姨娘刚才说要出去透透气，大约是去了花园吧？” “花园？紫苏你帮我再叠起来，我去找娘亲。” 第十章暴风雨来临前 沈素心抬脚便走出去，快到花园时，远远地看见凉亭里坐着沈珺瑶和沈倩雪。沈倩雪指手画脚的不知在说什么，沈珺瑶似乎面色不善。沈素心不想跟她们碰面，转身想走另一条路。不想刚一回身，沈雨婷就站在她身后。沈素心不得不张口：“二姐好。” 二小姐沈雨婷扫了她一眼，皮笑肉不笑的说：“哟，原来是三妹妹呀，三妹妹这是要去哪？”说完抬头看了一眼前方，见亭子里坐着的人，掩口笑道：“难怪三妹妹不过去，原来是看到大姐了。也是，大姐现在正不痛快呢，不过去也省的惹大姐生气。” 她痛不痛快关我什么事？沈素心无所谓的翻了个白眼，正欲离开，沈珺瑶的贴身大丫鬟抱琴急匆匆的走过来说：“二小姐，三小姐，我家小姐请两位小姐去亭子里坐坐。”见状，沈雨婷脸上飞快地划归一丝不怀好意：“既然已经惊动了大姐，不如，我们一起过去吧。” 沈素心定定地看了沈雨婷一眼。她怀疑沈雨婷是故意堵着路好让沈珺瑶看见的。 虽然不情愿，沈素心还是跟在抱琴的身后进了亭子。 沈雨婷刚一进去，早有贴身丫鬟春梅和夏荷一个铺坐垫，一个倒茶水，沈雨婷笑着跟两人打了个招呼便坐下。沈素心既没带丫鬟，也不想与她们多废话，因此不冷不热的打了个招呼便站在了一旁。沈素心不想多话不代表别人没话说，只听沈倩雪放下茶杯阴阳怪气的开了口：“哎呦呦，有的人啊，可马上就要威风起来了，这有个会勾引人的娘就是好啊，才一会儿的功夫就把爹爹勾走了，要怎么说贱人就是贱人，当真上不得台面。” 用脚趾头想也能才出来沈倩雪这话是在骂谁，沈素心冷冷地反驳道：“沈倩雪，我请你说话注意点。我娘再不济，也是爹爹的妾室，是你的长辈。你如此非议庶母，难道不怕传出去被人耻笑吗？” 这话一出，沈倩雪登时被噎的面红耳赤。她没想到一向不言不语，忍气吞声的沈素心还击起来竟是这么厉害。倒是沈雨婷捂嘴轻笑道：“好了三妹，四妹，你们也别吵了。说起来，三妹怕是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看见沈素心面露疑惑，沈雨婷“好心”的解释：“刚刚，大夫人身子有些不舒服，打发人去请大夫。爹爹听说了之后特意过来看望大夫人。只是没想到爹爹才刚坐了一会儿，听管家来报说是云姨娘逛花园晕倒了，爹爹便急急忙忙的去看云姨娘，不管大夫人了。你自己说，当家主母病了，身为一家之主的爹爹却只关心妾室。如此的宠妾灭妻，难怪大姐会不高兴了。” 娘亲生病了？从沈雨婷那一堆啰里啰嗦的一堆话中沈素心只抓住了这一句重点，立刻便要走。一直没出声的沈珺瑶突然厉声道：“站住！” 沈素心不情愿的回过身对沈珺瑶说：“大姐，我想回去看看我娘。” 沈珺瑶施施然的起身，漫不经心的走到沈素心面前，朱唇轻启恶狠狠的说：“沈素心，你最好给我记住，你和你的娘都是贱人，永远都是贱人！” “我——” “啪！” 一声脆响，沈素心不敢置信的看着沈珺瑶，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疼。 沈素心用手绢轻轻的擦手，高高在上的说：“贱人就是贱人，敢不老实我就打到你老实。下一次，要是你那当妓女的娘再敢勾引我爹爹，我连你们娘两一起打！”说完，冷哼一声抬脚就走，还故意用肩膀撞了沈素心一下。见好戏演完了，沈倩雪幸灾乐祸的嗤笑，也起身离开了。剩下沈雨婷优雅得体的整了整衣裙，看似好心的劝说：“三妹妹，你也别生气，作人要有自知之明，不是你的就不该妄想。好了，我要回去了，三妹妹好自为之吧。” 沈素心自己站了一会儿你，抬手轻抚脸颊。好疼！不用看也知道，她的脸现在肯定又红又肿。顾不上那么多，沈素心担心娘亲，抬脚又往云香居跑去。刚一进云香居的大门，就看见沈丞相从里面出来，面色略有不悦。身后的云姨娘毕恭毕敬的行礼恭送他离开，神情淡然。沈素心见娘亲并无异样，先是松了口气，也屈膝行礼：“女儿见过爹爹。” “嗯。”沈丞相不冷不热的应道，眼光在沈素心红肿的脸颊上打了个转，终究什么也没问，提步离去。 “爹爹慢走。”沈素心分毫不差的行礼，随沈丞相同来的田管家深深地看了沈素心一眼，叹了口气也离开了。等人都走了，沈素心急忙奔向云姨娘：“娘亲，我听说你晕倒了，没事吧？” 云姨娘安慰的说：“娘亲没事，倒是素心你的脸怎么了？” “没事的，娘，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 摔的？云姨娘只觉得心酸，怎么摔能摔出五个指印来？抚摸着女儿肿的高高的脸颊，云姨娘愧疚的说：“对不起，素心，都是娘亲没用，让你也跟着娘亲受委屈。” “娘，我真的没事，只要娘没事就好。嘶，哎呦。”沈素心安慰的咧嘴笑笑，不小心扯得脸疼，于是小小的龇牙咧嘴了一下。 看着乖巧懂事的女儿，云姨娘悄悄的红了眼眶。 夜里，临睡前，紫苏一遍又一遍的用煮鸡蛋给沈素心敷脸，嘴里愤愤的念叨：“大小姐下手真狠，小姐你的脸肿成这样，明天肯定没法见人了，还怎么进宫啊？我看，大小姐肯定是气小姐你长得比她好看，怕你抢了她的风头，故意找茬呢。” 沈素心只觉得好笑：“你这丫头，胡说什么呢？大姐的美貌毋庸置疑，你方才的话也就在我这里说说得了，出去了千万别多嘴，免得惹祸上身。” “我知道，”紫苏满不在乎地说，“我就那么没数，嘴上没把门？平时云姨娘也总教导我，多干活，少动嘴。可是小姐，我是真觉得，咱们府中的四位小姐里，大小姐美则美矣，可总感觉少了点什么，美得太千篇一律了，少了一丝灵气；二小姐呢，长相随孟姨娘，是那种放到人群里一眼都认不出来的人；四小姐呢，倒是生了副好相貌，可惜像文姨娘一样，透着一股狐媚子气，天生就是当狐狸精的好材料。综合比起来，还是小姐你，长得又好看，气质又脱俗，只是小姐你平时总是故意扮丑，才没人知道你的美貌。话说回来，明日既然要进宫，不如奴婢把你打扮得好看点，气死她们怎么样？” “千万别，”沈素心苦着脸说，“你小姐我还想多活几年呢。明日，紫苏你就还像往常一样给我扮丑就行了。明日进宫祸福难料，一定要让我看上去特别不显眼。” 紫苏不高兴的嘟着嘴，但她也知道，小姐做事一向有她的道理，就没有多嘴。最后用煮鸡蛋又敷了一遍，然后抹上了田管家送来的药膏，沈素心打了个哈欠，困倦的说：“好了，紫苏你回去睡吧，明儿还得早起呢。” “知道了，奴婢告退。”紫苏麻利的收拾好东西，起身离开，轻轻地把门带上。 沈素心又打了个哈欠，困得要命，钻进被窝里正要去会周公，房中突然传来一声轻笑：“你睡觉不吹蜡烛吗？” “谁？”沈素心“嗖”的一下坐起来，睡意无，一脸警惕。 房梁上轻飘飘的落下来一个人，一身蓝衫，脸上蒙着黑布，眼中有笑意。 沈素心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你是——陆璃！” 陆璃解下黑布，故作惊讶的问：“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沈素心耸耸肩：“拜托，你穿的还是白天的衣服好吧。” “哎呀，看我这脑子。”陆璃手握折扇一拍脑门，“我听陈林回报说有人欺负你，好不容易捱到天黑，趁着夜色过来看看你，连衣服都没顾上换。” 沈素心小脸一红，什么叫“好不容易捱到天黑”，说的跟偷情似的。 陆璃大大咧咧的坐到椅子上，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就喝，嘴里还不忘念叨：“那位沈大小姐看着温婉，实则是个泼妇，啧啧，当真可惜了那么好的皮囊。话说，你从小想必没少被她欺负吧。” 沈素心不以为然地说：“大姐自小娇生惯养，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自然有脾气，我都习惯了。” 陆璃放下茶杯，叹了口气：“习惯？是人怎么可能习惯永远被人欺负？罢了，从前是我不认识你，以后，我总会护着你的。另外，我今日来其实还有一句话要问你。” 沈素心不解的看着他，什么？ 陆璃起身走到床前，俯身，俊朗的脸有些泛红，双眼深邃的看着沈素心。沈素心被他直接的眼神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局促的扭着手：“什么啊？” “不知三小姐觉得在下为人如何？” 如何？沈素心思索着说：“虽然我才认识你不久，可我觉得陆璃你是一个很好的人，能与你成为朋友是小女子三生有幸。” 第十一章终于要进宫了 “朋友，素心你就只是想与我做朋友吗？”陆璃垂下眼睛，似乎有些失望。但很快陆璃又问道：“素心，其实我，我觉得你是一个特别好的姑娘，而且，家父家母最近正在为我的终身大事着急。所以我想问问你，可愿意做我的妻子？” 妻子？沈素心愣了一下，见陆璃一脸认真的样子，她思索了一下，谨慎的说：“陆璃，我知道你是个很好的人，但是婚姻大事，向来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是你我私下里说了算的。” 听沈素心并没说不愿意，陆璃眼眸一亮，轻快地说：“那个无妨，我只问你的意思，你，可愿意？”陆璃弯下腰，与沈素心的脸越挨越近，近的，沈素心从那双漆黑又温暖的眼眸里看到了自己有些无措的样子。 “我——” “愿不愿意？”陆璃又问了一遍，似乎很怕她拒绝。看着陆离带着些紧张的样子，沈素心想起昨天如谦谦君子一般的照顾自己，想起自己跟他，还有陆珠她们一起喝酒的开心，如果以后也可以每天都这么开心，嫁给他应该是件很好的事吧？ 既然身为女子免不了要嫁人，为什么不嫁给一个心肠很好，对自己也很好的人呢？ 想到这，沈素心有些不好意思的小声说：“如果真的能嫁给陆璃你为妻，我很愿意。” 听到她的回答，陆璃英俊的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他飞快地摘下自己腰间的荷包递给沈素心，叮嘱道：“这枚荷包我带了很多年，就算是我许给你的定情信物。你等我，我一定会上门提亲迎娶你的。” 沈素心接过荷包，心里是满满的感动。这个男人，大约是值得托付终身的吧……可是，明天还要进宫呢。沈素心突然想到这一点，脸上的笑意僵了一下，忧心的开口：“陆璃，我有一件事没有告诉你，我明日一早便要随大夫人进宫拜见皇后，我有些怕，总觉得大夫人她没安好心。我很怀疑她是要趁机把我们三个庶女用做联姻的工具，说真的，我现在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听到她这样说，陆璃安慰道：“这件事你可以放心，我会帮你安排好，不会让你有事的。” “安排？”沈素心只觉得好笑，“你是什么人，皇宫里的事你也能安排？快别说大话了，你总不会是皇帝的亲戚吧？”沈素心半开玩笑的说。 “这点事算什么，我可是堂堂的太——”陆璃说到一半猛的收住话头，他怕贸然说出身份吓到面前的女子，可是就这么一直瞒着素心好像也不妥。 见陆璃一脸的纠结，沈素心不禁好奇的问：“你刚才说太什么啊？对了，我好像没问过你，你是哪里人？家中都有谁？你是做什么的？我发现我好像一点都不了解你哎？”沈素心突然发现自己对陆璃的来历简直一无所知，不禁在心里嘲笑自己：沈素心啊沈素心，好歹也是终生大事，你怎么稀里糊涂就答应了？ 陆璃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没说出口，只是告诉素心：“你放心，我说话算数。至于我的身份，你明天就会知道了。” 切，神神秘秘，沈素心一撇嘴。心里却涌上一丝愁绪：她沈素心又不傻，他不肯说，也许是他的身份比较特殊吧…… 翌日一早，由于陆璃的半夜“造访”，沈素心晚上没有睡好，天快亮时才眯了一会儿。没躺一会儿就醒了，实在睡不着干脆就坐起来。不多会儿紫苏就端了洗脸水进来：“小姐，该起了——咦？小姐你都醒了，今天起得真早。” “是啊，心里想着事，睡也睡不好，干脆就早点起来。”沈素心一边说，一边开始洗漱。又草草的吃了点东西——其实她也没什么胃口——然后紫苏便开始帮沈素心梳妆。云姨娘也早早的过来，帮着紫苏一起收拾。很快，她们俩就帮沈素心打扮妥当。最后，沈素心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一身银蓝色宫装，妆容简单，发式普通，毫无任何出彩之处，沈素心满意的点点头。正在这时，门外传来说话声：“三小姐起床了么？奴婢是奉命过来给三小姐梳妆的。”云姨娘一使眼色，紫苏急忙去开门，只见来人正是大夫人身边的二等丫鬟翠莲，身后还跟着四个小丫鬟，每个人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些胭脂水粉之类的。紫苏笑着招呼道；“原来是翠莲姐姐，姐姐快进来。”说着麻利的给翠莲倒了一杯茶，陪着笑说：“劳烦姐姐走这么一趟，快喝口茶润润嗓子。”翠莲微笑的接过茶，拿在手里却没喝。见沈素心已经穿戴整齐，眼神闪了闪，惊讶的说：“三小姐都已经打扮好了？是奴婢来迟了，请三小姐和云姨娘见谅。”云姨娘笑着对翠莲说：“看姑娘这话说的，你已经来得很早了，是我们几个太着急了，想着早点收拾好早了事儿。”说着，云姨娘从手上褪下一只镯子塞到翠莲的手里。翠莲急忙推辞：“姨娘这是做什么，奴婢怎敢要姨娘的东西呢。”云姨娘不由分说地把镯子硬戴在翠莲手腕上，央求道：“好姑娘，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今儿个进宫你一定是会跟在大夫人左右的，我只想求你照顾一下我的素心。这孩子素来胆小，又呆又笨，我怕她会不小心惹出祸来。翠莲姑娘，拜托你帮我照顾她一下吧。” 听着云姨娘的话，沈素心很配合的低头看脚尖，畏缩着肩膀努力做出一副上不得的台面的样子。翠莲看着站在一旁自打她进来就没吱过一声的沈素心，心里直叹气。明明是个小姐，可是却懦弱到连个奴婢都比不上，就连紫苏看着都比三小姐机灵些。联想到大夫人的吩咐，翠莲心里有了计较，当下便不再跟云姨娘推辞，大大方方地把手镯带上，又挥手让那四个小丫头出去，这才压低了声音说：“方才，大夫人嘱咐我一定要把三小姐打扮的好看些，我们大夫人一向是不喜欢庶女太过出挑的，今天不知是要做什么。既然三小姐已经梳好妆了，奴婢这就回去复命了。不过三小姐和云姨娘也不必太担心，今日宫中贵客虽多，但只要三小姐举止得当，礼仪得体，尤其要记得不要独自一人走动。另外，奴婢自然也会照应三小姐的，想来是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闻言，沈素心低着头瞳孔缩紧，果然，大夫人是不怀好意。但她依然假装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呆呆的说：“哦，谢谢姐姐。” 云姨娘则是感激地拉着翠莲的手说：“有姑娘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看姑娘人这么好，又大方又得体，便是做大夫人身边的第一等大丫鬟也是当得起的，只做个二等丫鬟着实委屈姑娘了。只可惜我不受大夫人待见，不然一定替姑娘多美言几句，再给姑娘往上提一提。” 翠莲脸色一滞，又急忙掩饰的笑道：“看姨娘这话说得，服侍大夫人不都是一样的嘛，一等二等有什么要紧。好了，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三小姐再过一会儿就去大门那里等着吧，别去迟了。”说完，翠莲便告辞离开。紫苏急忙去送。见翠莲走远了些，云姨娘敛了神色：“素心，你看这——” “无妨，娘亲放心。”沈素心安慰的说，“不过，娘亲你发现没有，翠莲可不像是表面上那样不求上进，女儿觉得她肯定不甘心只做个二等丫鬟。” “你也看出来了？”云姨娘小声对沈素心说：“娘亲偷偷告诉你，翠莲她怕是想要做大公子的房里人。我有一次凑巧看见翠莲从大公子的房里出来，头发凌乱，衣衫有点不整，也不知道大公子有没有对她做什么。不过她没看到我，径直走了。娘亲也是想着说不定她哪天真就得势了，所以今天才会上赶着讨好她。” 沈素心微微脸红，还有这事儿？娘亲真是火眼金睛。不过大夫人知道么？以大夫人的那么高心气，能看上翠莲给沈云帆做妾么？啧啧。 约莫时候差不多了，沈素心告别云姨娘自己向大门那里走去。紫苏是粗使丫鬟，不能跟进宫的，所以只得和云姨娘一起担忧地望着沈素心越走越远。 刚到大门，沈素心就看见沈倩雪和沈雨婷分别朝这边走过来。沈倩雪一身鹅黄色宫装，墨发堆云，眼波婉转。她本就生得极美，又是一番精心打扮，美得如同仙女下凡。只是眼角眉梢满是得意，自视甚高，令人不喜。另一头沈雨婷则是穿着浅绿色的宫装，手中一把同色羽扇，满头珠翠显得清雅又尊贵。只是头上戴了太多的首饰，大约是太沉了，沈雨婷的表情有些吃力。三个人刚一碰面，沈素心不动声色的后退一步低声行礼道：“二姐好，四妹好。”沈倩雪和沈雨婷同时打量了一眼沈素心，又同时对她视而不见，互相观察着对方。 沈素心老老实实的靠后站，按照以往的经验，这个时候肯定要有一场唇枪舌战，她站远点免得被台风尾扫到。 第十二章女子总要攀比 果然，先是沈倩雪捂着嘴笑道：“二姐姐今天可真漂亮，与往常可真是大不相同，我竟险些没认出来呢。”沈雨婷不动声色的回击：“二姐我再怎么打扮也是比不上四妹你天生丽质，是天生的美人胚子呢。”沈倩雪最爱听别人奉承她，当即得意洋洋：“相貌的美丑是天生的，旁人就是羡慕，也是羡慕不来的。”眼光瞥到大夫人越来越近的身影，沈雨婷微微一笑大声说：“四妹妹说的很对，只是二姐现在有点担心，你今日打扮得这样好看只怕是要抢了大姐的风头了。身为庶出却比嫡出还要出挑，只怕不妥吧？” “你！”沈倩雪大怒，她最恨别人说什么嫡出庶出的，她认为自己的出身一点都不比沈珺瑶差，就算大夫人是正室，可她娘还是老夫人亲自领进门的呢，她们母女的吃穿用度比大房都不差多少，再说她的美貌比沈珺瑶还要美丽，凭什么要处处低人一等？现在被沈雨婷挑破，沈倩雪气呼呼地反唇相讥：“我虽然是庶出，可我娘好歹也是小姐出身，比你那个丫鬟出身的娘不知强了多少倍。你既然嘲笑我是庶出，明个儿我就去求爹爹抬我娘做平妻，看你还敢不敢在我面前张狂！” “咳咳！”身后传来咳嗽声。沈倩雪一惊之下发现大夫人和尤嬷嬷就站在身后，顿时无措。完了，刚才那些话肯定被大夫人听见了，怎么办？ 沈雨婷得意地看了一眼沈倩雪，上前给大夫人行礼：“见过大夫人。” 沈素心也过来行礼，沈倩雪犹豫着也跟着行了个礼：“见过——” “行了！”大夫人面色严厉毫不客气地打断，“你们几个都是丞相府的女儿，在家里拌拌嘴也就罢了，只要出了这个门，姐妹之间一定要友爱，不能让外人看笑话，明白吗？” “是，女儿明白。” “女儿明白。” “女儿明白。” 三个人异口同声地说。 大夫人冷冷的扫了一眼沈倩雪，不冷不热的说：“文姨娘进府多年，倒也算老实本分。非是本夫人不能容人，不给文姨娘名位，实在是文姨娘除了生育四小姐这一个女儿便再无所出，也没有什么重大的功劳，按照规矩是不能晋为平妻的。四小姐找谁都没用，明白么？” 沈倩雪暗暗咬牙，个老太婆，竟敢教训我！可再不服气也只能低着头说：“是，女儿明白。”又暗中狠狠地瞪一眼沈雨婷，好哇，沈雨婷你竟敢暗算我，此仇不报，我就不叫沈倩雪！ 大夫人的利眼从她们三个人的身上一一扫过，在沈雨婷的身上多停了一会儿。察觉到大夫人的眼光，沈雨婷不免有些心虚，难不成大夫人看出来，她刚才是故意引着沈倩雪说出那番话的？不妙，可不能让大夫人知道她是在利用大夫人打击沈倩雪，得赶快想办法补救。想到这，沈倩雪急忙笑着说：“大姐怎么还不来？我都有些迫不及待想看看大姐打扮的多美呢。大姐本来就天生丽质，再穿上宫装，怕是要比公主还像公主了呢！” 听着这话，大夫人的脸色顿时好看了不少。而在这时，沈珺瑶终于姗姗来迟。一时间，众人都不禁看呆了。只见沈珺瑶肌肤如雪，一头黑发挽成精致的发髻，满头的首饰在阳光下闪耀着刺眼的光芒，气势十足。鲜红的嘴唇微微上扬，尽显风华。 除了冷静如沈素心，只看了一眼便低头，其他人的表情都有些失控。沈倩雪和沈雨婷双双露出艳羡和嫉妒的眼光。沈雨婷盯着沈珺瑶发间的那只朝凤簪，努力压住心中的贪婪。孟姨娘悄悄跟她说过，那只簪子是皇后娘娘赏赐的，连皇后娘娘的亲生女儿九公主都没戴过。沈雨婷心思转动，皇后娘娘此举莫不是暗示了，要沈珺瑶做太子妃吧？沈雨婷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的攥住丝帕，嫉妒几乎令她控制不住自己。 凭什么她沈珺瑶就有这么好的命！ 这边沈雨婷心思翻涌着，那边沈倩雪已经忍不住酸溜溜的开口了：“到底大姐是嫡出，这穿的戴的就是比我们这些庶出的强些。看大姐头上的这枚簪子，上面的凤凰精致的就像是活的一样。按说我在老夫人那里也是见过不少东西的，可像这样的簪子我连见都没见过。大姐今天戴着这枚簪子，别不是想飞上枝头做凤凰吧？” “好了，倩雪。”大夫人不悦的开口，“你们都是相府的小姐，身为嫡母的我自然是一视同仁。可这只朝凤簪是皇后娘娘赏的，今日进宫也该戴着它向娘娘谢恩。”正说着，田管家急匆匆的过来禀告：“大夫人，马车已经准备好了，请您和小姐们上车吧。”丞相府一共准备了四辆马车，大夫人留下一句“我和珺瑶同坐，你们几个看着坐吧”，拉着沈珺瑶径直上了最大最华丽的那辆。沈倩雪不爽地甩了一下帕子，傲慢的看着沈雨婷说：“本小姐可不惯与他人同坐。”说完自顾自的上了第二辆马车。沈雨婷气得直跺脚，扭头看见沈素心畏缩不语的样子，凭空又生出几分怒气，气恼地开口道：“我坐第三辆，三妹妹你就跟丫鬟们挤一挤吧。”说完也不管沈素心作何反应，“噔噔噔”的上了第三辆马车。见只剩下自己了，沈素心便走向最后一辆也是最普通的马车。掀开帘子一看，只见里面已经坐了大夫人身边的尤嬷嬷，还有翠莲，以及沈珺瑶的两个贴身丫鬟抱琴和司棋。而同为庶出的沈倩雪和沈雨婷也是没有资格带丫鬟进宫的，所以车里总共就坐了四个人。见是沈素心上来，四个人皆是一愣。翠莲最先反应过来，连忙一伸手把沈素心拉进来，又陪笑道：“原来是三小姐，快上来坐，委屈了三小姐跟我们这些下人坐一起。”说着又忙把软垫放在沈素心身后，态度之殷勤令尤嬷嬷都不禁侧目，却也没说什么。抱琴和司棋一向是服侍沈珺瑶的，向来眼高于顶，从不把沈素心这个三小姐放在眼里，因此动都没动。沈素心低眉顺眼的挨着翠莲坐下，小声说：“多谢翠莲姐姐。”翠莲笑着应道：“三小姐客气了。” 这个翠莲倒是有些意思。沈素心想着。 马车不紧不慢的朝着皇宫驶去，一路上，沈素心都安安分分的坐着，尽可能地让自己看上去很没存在感。只是经过清风酒家的时候，终究还是没忍住一只手掀起一角帘子，担忧的看向二楼雅间。 陆璃，你究竟是什么人呢？ 一抹蓝色的身影映入眼帘，沈素心眼中焕发出惊喜，他在！陆璃就站在雅间的窗前，长身玉立，温润如玉的脸上挂着浅笑，冲沈素心轻轻点头，似在让她放心。沈素心羞怯的一低头，松开帘子，心情一扫刚刚的沉重，嘴角微扬。一旁的翠莲注意到沈素心的神色变化，好奇地问：“三小姐看到什么了，这么开心？” “哦，没什么，我是想着今天难得出府，能亲眼见见外面的世界，所以很开心。”翠莲听了笑而不语。而沈素心不知道的是，她低头放下帘子那一瞬间的娇羞，从此深深的刻在了陆璃的心里。陆璃轻抚胸口，有些失笑。沉寂了二十三年的心，此刻竟然有些不受控制了呢…… 正好母后一直在催促他的婚事，相府庶出三小姐，这个身份只要他坚持还是有机会的。 目送马车越来越远，陆璃沉声吩咐道：“陈林，我们骑马抄近路回宫。” “是！” 马车走了足足有两刻钟，才终于到达皇宫门口。守卫的禁卫军验过马车之后便挥手放行。到达二门，马车停了下来，为首的正是唐嬷嬷，只见唐嬷嬷笑着迎上来客气的说：“皇后娘娘早就吩咐了老奴带人等夫人和几位小姐，不想来得这样快。” 大夫人一边扶着唐嬷嬷的手下来，笑着应道：“怕娘娘等得着急，所以早早的就来了。”两个人一边寒暄，一边在前面走着，其余的人跟在后面。除了大夫人和沈珺瑶，其他人都是头一次进皇宫，不由得好奇的四处打量。只见宫里的每一处地方，无不透着皇家的威严，让人心生畏惧。 一行人又走了大约一刻钟，才到了皇后的翊坤宫。进到正殿，一个身穿风袍的女人坐在主位，相貌与大夫人有几分相似，但眉眼间又多了几分厉色。 大夫人带着一众人等恭恭敬敬的上前行宫礼：“臣妇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沈珺瑶等人也异口同声的说：“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高高的主位上传来皇后温和的声音：“平身，都起来赐坐。” “谢谢皇后娘娘。”再次拜谢之后，所有人便按照次序坐下。 皇后笑容满面的招呼沈珺瑶：“瑶儿，过来，到姨母这里坐。” 第十三章初见皇后娘娘 大夫人带着一众人等恭恭敬敬的上前行宫礼：“臣妇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沈珺瑶等人也异口同声的说：“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高高的主位上传来皇后温和的声音：“平身，都起来赐坐。” “谢谢皇后娘娘。”再次拜谢之后，所有人便按照次序坐下。 皇后笑容满面的招呼沈珺瑶：“瑶儿，过来，到姨母这里坐。” “是，姨母。” 沈珺瑶温顺的走上前，被皇后一把搂进怀里。“你这孩子，出落得越发水灵，本宫真是越看越喜欢。” “多谢姨母夸奖。”沈珺瑶有些羞怯地说。 “你们几个也都过来，让本宫好好看看。” 闻言，沈雨婷三人也一并上前。皇后挨个打量着，夸了沈雨婷文静，夸了沈倩雪美貌，最后，眼光落到了沈素心身上，语气有些微妙：“这位是？” 沈素心突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被一条毒蛇盯上了。她严格地按照宫规一边行礼一边说：“回皇后娘娘，臣女沈素心。” 皇后娘娘不说话，沈素心便不敢起身，老老实实的低着头，任人打量。气氛一时间有点僵，大夫人有点诧异，怎么长姐看沈素心的眼神有点怪怪的？为了打破僵局，大夫人陪着笑说：“素心这孩子一向体弱多病，性子也胆小，不大见外人。让娘娘见笑了。” 你才体弱多病呢！沈素心腹诽。可是，维持行礼的姿势这么久，她确实有点坚持不住了，身体开始轻微摇晃。 正好印证了体弱多病。 皇后眼眸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暗光：“沈素心，你上前来，让本宫好好看看。” 明明是平淡的语气，可是听在沈素心的耳朵里总觉得不对劲。来不及多想，沈素心低着头小碎步走到皇后娘娘面前。刚刚站住，突然，皇后猛地抬起沈素心的下巴，尖锐的护甲扎在沈素心的脸上，沈素心强忍着疼没敢叫出声来。皇后凌厉的眼光从沈素心的脸上扫过，语气带着上位者的轻蔑：“倒是个美人胚子，就是妆画得不好，不然一定会很出挑。” 沈素心吃不准皇后的意思，不敢出声。正在这时，门口太监通报说：“荣国公夫人前来赴宴。”皇后这才松手，冷声道：“下去吧。”沈素心急忙退回座位，心中惊疑不定：我明明头一次进宫，可是皇后看我的眼神怎么像有深仇大恨一样？ 大夫人潘氏也是不解，长姐一向温厚端庄，刚才怎么会露出那样阴狠的神色？记忆中，长姐只有一次情绪失控过，就是多年前淑妃进宫以后，长姐曾在自己面前恶狠狠的咒骂淑妃狐媚惑主。 今天是怎么了？ 长姐不是带话说要给皇上挑美貌女子分宠么？要说沈素心的相貌并不差，毕竟云姨娘当年可是红极一时的名妓，相貌出众。再说她们娘俩也是任人拿捏的性子，此事用沈素心简直最合适了，可看长姐的神色，似乎不寻常呢。大夫人打定主意，一会儿找个机会问问长姐。 这会功夫，荣国公夫人已经带着两位小姐给皇后行完礼，笑着说：“听说娘娘要给九公主挑伴读，臣妇特地携嫡女潘云馨和庶女潘巧月前来参选，不知这两个丫头能不能入娘娘的眼。”荣国公夫人本姓凌，出身镇国公府，是老镇国公的嫡长女，还没出阁时便与年纪相仿的潘家姐妹是极好的闺蜜。 皇后此时早已恢复如常，一派端庄的说：“潘夫人过谦了，咱们都是老相识，且本宫与相府大夫人都是出身荣国公府，荣国公府的家教本宫早就知晓，教出来的孩子自然是好的。只是一件，今日是给九公主挑伴读，一定要她满意才行。来人，给夫人和两位小姐赐坐。”荣国公夫人优雅的落座，微笑着冲对面的大夫人点头示意，大夫人也微笑回应。 时间也差不多了，陆续有各家夫人携小姐们前来。从太监的通报声中，沈素心得以知道，来的有定远侯夫人与两位小姐牛金宝和牛金玉；有保定伯夫人和嫡女孟静；有户部尚书夫人和两个嫡女温雨笙，温雨梦。还有礼部尚书夫人和嫡女安玲珑等等。其中，来的最多的是京兆尹夫人和六位嫡女，居然连生了七个女儿，沈素心暗暗惊叹，这位京兆尹夫人身体真好，给夫君生了七仙女。不知道京兆尹大人是不是特别高兴。 这其中，让沈素心印象比较深刻的是，那位荣国公府的庶女潘巧月，明明是庶出却打扮的比嫡姐还要出挑，不知道是她自己愿意还是荣国公夫人故意为之；还有礼部侍郎的千金安玲珑，看上去弱不禁风的，相比沈素心装出来的胆小懦弱，这位安小姐看上去倒真像是胆小怕事，眼神中满是紧张不安。以及，最没法忽视的京兆尹夫人，话说这位京兆尹夫人身材壮硕得像头牛，嗓听门也格外洪亮，举止也有些粗鲁。沈素心侧耳听旁边大夫人和沈珺瑶说悄悄话，原来这位京兆尹夫人出身平民，是京兆尹夫人还未发迹时娶得结发妻子。这位京兆尹大人与夫人之间感情很好，不然也不会连生七个孩子。只可惜七个都是女儿，愣是没生出一个儿子。有不少家世低一些的官家想把女儿嫁过去做妾，不过因为有这么一个母大虫般的夫人在，这事儿愣是没成。据说京兆尹夫人还放出话来，她就是拼了命也要生出个儿子，给那些说她生不出儿子的人看看。沈素心同情的看了一眼京兆尹夫人水桶般的腰，当女人真心不容易啊…… 见人都到的差不多了，皇后笑盈盈的开口：“各位，今日，本宫特地召集大家前来，不为别的，只为给九公主找个伴读。所以今天，本宫要在在座的小姐们中间，选出一位既有才华且人品出众的给她做伴读。诸位小姐们都不要拘束，不论是琴棋书画，尽可以主动上前一展所长。本宫保证，只要上来展示才艺的小姐统统都有赏。不知哪位小姐愿意第一个上来表演？” 说完，皇后的眼神挨个在场转了一圈。在座的夫人们倒还好，小姐们几乎都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谁也不好意思主动上前。见状，皇后对大夫人说：“既然无人上前，不如就让丞相府的嫡长女先来表演吧，就当是抛砖引玉，如何？” 大夫人欠身道：“是，珺瑶她精心准备了一支舞，现在就跳给娘娘看。” 沈珺瑶闻言起身，先是行礼，接着说：“那臣女就献丑了，臣女准备的是《凤凰于飞》” 众人皆是一惊，《凤凰于飞》？这支舞动作并不算最难，但少有人能跳好。原因在于要表现出凤凰肆意翱翔于九天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音乐响起，沈珺瑶优雅的舞动身体，头上的朝凤簪与舞蹈相呼应，裙袂飞扬，身子灵动宛如一只凤凰即将飞上九天。在座的几乎都是大家闺秀，自然能看出其中的门道，众人纷纷夸赞不已。大夫人看在眼里，心中得意，她可是花了血本才请来名师教沈珺瑶跳舞，怎么可能会差。沈素心抬眼看去，心里也暗暗服气，沈珺瑶的舞技的确一流，是下了大功夫的。唯有京兆尹夫人面露不屑，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看嘴型好像是“切，有一个狐狸精”。 一曲舞毕，沈珺瑶微微娇喘走到皇后面前，行礼道：“臣女已经表演完毕，请娘娘指教。”皇后满意地说：“珺瑶跳得很好，本宫很满意，你且上前来。”说着从自己的头上取下一只簪子，要给沈珺瑶戴上。沈珺瑶急忙推辞：“皇后娘娘不可。”“怎么不可？本宫送出去的东西还有收回来的道理？”闻言，沈珺瑶便不再推辞，乖乖地任由皇后戴上簪子，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意。各家夫人见状纷纷夸奖沈珺瑶，各种赞美之词仿佛不要钱一样涌向沈珺瑶。一时间，沈珺瑶和大夫人都有些飘飘然。皇后拉着沈珺瑶的手，慈祥的问：“珺瑶，本宫问你，可愿做本宫的儿媳？” “这——”沈珺瑶先是惊讶，紧接着是狂喜，忙点头说：“臣女愿意！” 众人皆是一愣，儿媳？太子妃！皇后这是何意？不是说给九公主挑伴读吗？怎么变成选儿媳了！早知如此，刚才就该第一个上场表演。在座的夫人和小姐们都有点坐不住了，但面子上还得过去，即使心里再如何冒火，脸上也是笑容满面的纷纷说着“恭喜皇后娘娘得了个好儿媳”，“恭喜相府出了一位太子妃”这样的话。大夫人简直喜出望外，没想到长姐今日会做主定下了珺瑶和太子的亲事，高兴的说：“承蒙皇后娘娘抬爱，珺瑶她一定会好好侍奉太子殿下，为娘娘分忧。” 太子殿下！这几个字一出口，众人的眼睛简直都要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