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荒年我靠空间旺全村》 第1章 穿到荒年产子 烈阳高照,仿佛要将大地最后一丝水分烤干。 茅草屋里,发出阵阵女子痛苦的嘶喊:“啊——” 女人的声音沙哑至极,声声泣血。 “使点劲,就快要出来了……”茅草屋里,由稻草堆成的床上一个女人披头散发,身材干瘪,唯有肚子高高隆起,一张巴掌大的脸上被汗水打湿,她的身侧,大嫂子夏春桃忙不迭地用破抹布擦着女人额头上的汗珠。 女人瞪大双眼,嘶吼声伴随着婴儿细弱的啼哭声,逐渐没了生气。 夏春桃连忙用干净的布将孩子包裹起来:“是个男婴!” 就在这时,久不下雨的福寿村突然响起一道惊雷,紧接着,茅草屋外雷雨交加,倾盆大雨哗哗而落。 夏春桃兴奋地对着床上的女人道:“妹,你快看,你的孩子刚生下来,外头就下雨了!这是福兆啊!” 床上的女人头一歪,早已经没了气息。 夏春桃怀里的婴孩仿佛感应到了母亲的离世,张开口小声音哭了起来。 好疼…… 好不容易睁开了双眼,入目的不是自己的农家小院,而是破了洞,被烈日烘烤的燥热至极的稻草房顶。 沈玉娇艰难咽了口口水,喉咙撕裂的感觉让她很不好受,吞刀片的感觉让她瞬间清醒过来,沈玉娇愣了下,有些不知所措。 这什么情况? 我是谁? 我在哪? 沈玉娇疑惑三连。 “唔……”两腿间疼得厉害,沈玉娇忍不住哽咽了一下。 “娇娇,你没事?!”看到沈玉娇清醒,夏春桃满眼惊喜,和江小梨一起,将沈玉娇扶了起来。 看着眼前的两个人,沈玉娇的脑子里终于有记忆回放——这里是大周国边境一个贫困的小村庄,村里闹了旱灾,三年了颗粒无收,身强体壮的男人都跑光了,剩下一群走不动的老弱妇孺,留在村里等死。 夏春桃和江小梨都是沈玉娇的嫂子。 两天前,沈家大哥和二哥丢下夏春桃、江小梨,以及家里的三个孩子跑了。 原本沈家人是打算带着自己的亲妹子跑的,但原主却突然大了肚子,沈家人嫌她晦气,觉得她丢人现眼,便她一并丢下了。 被沈家人丢下后,夏春桃和江小梨非但没有嫌弃沈玉娇,还将她当亲妹子一般照顾,只可惜原主还是因为产子撒手人寰。 “呜哇~呜哇~”婴儿细弱的啼哭声吸引了沈玉娇的注意。 原身怀孕时就因为灾荒导致营养不良,奶娃娃也因此瘦瘦小小,还早产了半个月,沈玉娇有种根本养不活这孩子的感觉。 被子里,奶娃娃小小一团,一张脸皱巴巴的,捏紧了小拳头,仿佛随时会一命呜呼。 沈玉娇一声长叹,从江小梨的怀里接过孩子。 感受到母亲的气息,孩子往沈玉娇的怀里拱了拱,停止了啼哭。 夏春桃抬手,揉了揉孩子的胎毛,跟着笑了:“孩子果然跟娘最亲,妹子你收拾收拾,先给孩子喂奶吧。” 沈玉娇眨眨眼:“喂,喂什么?” 她嘴角抽搐着,看向自己的胸口,母胎单身二十年,穿个越直接喜当娘,还让她喂奶…… 沈玉娇表示:臣妾做不到哇! “你要是不喂,这孩子怎么活,我知道第一次喂奶会不舒服,你忍忍,忍忍就过去了。” 江小梨以为是沈玉娇娇气,毕竟她是沈家几个哥哥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可如今这世道,容得下谁说个不字。 沈玉娇苦了一张脸,这不是忍忍的问题…… “嫂,嫂子,我,我没奶。” 前世时她也见过闺蜜生产,闺蜜生产的时候总说胸口涨涨的,可原主这具干瘦干瘦的身体别说奶了,胸都没有几两肉。 夏春桃愣了一下,村里只有沈玉娇一个人生产,别人肯定也没奶。 “你等着!” 沈玉娇不解的看向夏春桃的背影。 只见夏春桃去屋里犄角旮旯处找了米袋子出来,一狠心,将里头仅剩下的一把糙米全倒进了锅里,然后又接了雨水来煮。 很快,锅里被煮出来一层香香的米油,夏春桃将米油小心翼翼盛进碗里,一勺一勺喂给孩子喝。 孩子喝了点米油,咂巴了下嘴,在沈玉娇的怀里睡了。 江小梨替沈玉娇烧了热水,帮着她擦了身子。 沈玉娇看向夏春桃和江小梨,原主的这两个嫂子是真的疼她,沈家三兄弟逃荒时将家里所有的米都拿走了,那点糙米还是夏春桃拼了命留下来给自己和孩子救命的,如今却煮给了她和孩子。 沈玉娇对夏春桃和江小梨扬起唇角,生产本就耗费体力,沈玉娇恍惚了一下,昏睡过去。 梦境里,沈玉娇仿佛又回到了自己的农家小院。 前世她喜欢种田和中医,在自家附近包了一座山头,圈成院子,一部分做养殖,一部分种植药材,沈玉娇在里面养了许多东西,有鸡有鸭,甚至还有一头猪,两只羊和三头牛。 地里也盖了大棚,里头种植了各种蔬菜,沈玉娇在院子里喂喂鸡,喂喂鸭,肚子饿了,她干脆进屋开了包薯片来吃。 嘴巴里,番茄味薯片酸甜的口感让沈玉娇一愣,如果这是梦的话也太真实了吧? 难道…… 沈玉娇一个激灵,从梦中醒了过来。 还是从前的茅草屋,不同的是她的手边居然有包开了包的某事薯片! 沈玉娇激动极了,有了金手指,还愁养不活孩子和两个嫂子? 看了眼身旁的小崽子,沈玉娇忙催动意识回到空间。 之前闺蜜生完孩子以后曾经带着孩子在家里小住,她孩子用过的奶瓶,喝过的奶粉都在。沈玉娇依着记忆替小崽子冲了一瓶奶粉。 她刚冲好孩子就饿醒了,奶嘴刚送到嘴边上,他便迫不及待嘬了起来。 看着他白嫩嫩的小脸袋,沈玉娇十分欣慰,低下头和他贴贴:“乖,以后跟娘混,有肉吃。” 第2章 承安是个有福气的崽 小崽子喝奶喝到一半,夏春桃就又进来了。 看到小崽子抱着个自己从没有见过的东西嘬得起劲,夏春桃愣住了:“这是?” 沈玉娇看向她,也没打算瞒着:“这是神仙给我的。” “我刚才的确死了一次,不过神仙说,我生的孩子是福娃,他不想让他一出生就没了娘,所以又放我回来了,还给了我这个。”沈玉娇说着,指了指奶瓶。 村里一直干旱,多少孩子都饿死了,小崽子才生下来就下雨了,可不是福娃。 日后她还要继续从空间里掏东西,借着小崽子的名声好解释。 夏春桃愣了下,她没什么文化,对沈玉娇的话将信将疑。 沈玉娇想了想,又叮嘱道:“神仙说了,这件事不宜声张,只我们三个知道就行,若是知道的人多了,便不会再赐给我们好东西。” “你放心,这么大的事,我一定不出去胡说。”夏春桃信以为真,沈玉娇说什么她都答应。 沈玉娇点点头,看着小崽子吃完一整瓶奶,才想起孩子还没有起名。 “叫承安吧。承欢膝下,平安喜乐。” “小名叫四虎。” 沈承安前面还有两个表姐一个表哥,这三个都是夏春桃的孩子,她们都被沈家大哥抛弃,留在了村里。 沈玉娇吃了些糙米,身体勉强有些力气了。 现在是荒年,村里的妇人都是不坐月子的,哪怕刚生了孩子也得爬起来干活。 沈玉娇并不矫情,吃过饭后就下了地,索性身体还算爽利,她用布包包着,将承安背在了身后,跟着夏春桃一起出去看能不能找到些吃的。 沈玉娇出门的时候,沈家大房的三个孩子都围着沈玉娇转,嚷嚷着要看小弟弟。 沈玉娇蹲下身,将承安抱在怀里。 “弟弟长得真好看。” “弟弟的脸好软哦,身上奶香奶香的。” 沈家的两个闺女——沈招娣和沈盼儿被视作拖油瓶,自然不会被带走。 剩下一个儿子沈平安是夏春桃好不容易生下来的,却因为难产生来就身体不好,带了些残疾,最终也被抛弃。 三个孩子都瘦得像皮包骨,脸色蜡黄蜡黄的,很明显是营养不良。 沈玉娇看向他们,隐隐有些心疼,她眸子一转,笑着看向招娣和盼儿:“弟弟这么软,你们要不要摸摸弟弟的小手?” 两个小姑娘呆了一下,眼底写着惊喜:“可,可以吗?” 弟弟是家里的金蛋蛋,她们这些女孩子都是驴蛋蛋,见着弟弟都得绕路走,原主的二哥,家里头胎就是个儿子,宝贝的不行,平日里看到招娣和盼儿想要接近都哄她们走,不让她们碰,说是因为她们晦气才导致的沈平安是个残废。 “当然可以。”沈玉娇笑地弯了眉眼。 招娣和盼儿高兴极了,招娣有些胆怯,盼儿小心翼翼伸手摸摸承安的小手:“弟弟的手好软啊。” 沈玉娇看向她,默默将承安又背了回去。 江小梨看着沈玉娇背上的承安,也想起了自己被沈家老二带走的儿子,站在一旁偷偷抹起了眼泪。 村里的男人都跑光了,剩下一群跑不掉的女人,女人们将村子戏称做‘寡妇村’,大家都无依无靠的,也因此格外团结。 沈家留了腿脚不利索的沈平安看家,江小梨负责修补房顶,夏春桃,沈玉娇、沈盼儿和沈招娣去山里找吃的。 沈盼儿在草丛里这儿翻翻,那儿翻翻,沈玉娇走在最前面,随手在沈盼儿面前的草堆里放了几个鸡蛋。 沈盼儿眼疾手快,看到鸡蛋后立刻扑了上去,兴奋的对着夏春桃惊叫:“娘!野鸡蛋,好多的野鸡蛋!” 夏春桃愣了一下,连忙追过去,看到那一捧十几个鸡蛋,兴奋得直掉眼泪:“太好了,太好了,家里的孩子们终于有好东西吃了!” 沈玉娇背后的承安似乎感受到了婶子身上的喜气,跟着嘎嘎乐了起来。 沈盼儿脑子转的快,瞧着承安,惊喜道:“是弟弟,我刚才摸了弟弟,就捡到了鸡蛋,肯定是弟弟身上有福气!” 夏春桃愣了一下,心里觉得或许是巧合。 沈盼儿小孩子心性,没夏春桃想的那么多,她继续在草地里搜寻,不一会儿竟又让她拽出了只撞昏在树桩上的兔子:“娘,兔子,是兔子!” 看到沈盼儿又抓到了好东西,夏春桃的嘴巴都张成了‘o’型,惊讶的目光在盼儿和承安之间来回打转,一次是巧合,两次,三次呢? 想到之前沈玉娇和自己说,神仙喜欢承安的事儿,夏春桃越发的兴奋。 夏春桃凑过去摸了摸承安的小嫩脸:“捡了这么多东西,带在身上也不方便,我们先回去吧。” 夏春桃说着,一边往回走,一边忍不住在路上到处查探,沈玉娇将这一切看在眼里,随手又从空间里取了东西放在了夏春桃的必经之路。 夏春桃原本找了半天都没找到,心里面已经有些失落了,可看到不远处成片的地瓜秧子,夏春桃激动得不行,忙招呼身旁的两个闺女过去:“招娣,盼儿,快来!” 招娣和盼儿快速上前,母女三人一齐用力,从地里拔了三个地瓜蛋子,夏春桃简直高兴坏了,又想起了白天沈玉娇的话,她激动得眼泪直掉,朝着沈玉娇跑过去:“妹啊,你说得对,承安是个有福气的孩子,我们都有救了!” 看着家人们如此高兴,沈玉娇很满意自己给承安立的人设。 趴在沈玉娇背上的小崽子不明所以,对自己已经肩负起‘全家希望’的事儿一概不知,眨眨眼,‘啵’地一声吐了个小泡泡。 夏春桃指挥着招娣和盼儿摘地瓜,一家人高高兴兴回家去。 等在家里的沈平安和江小梨惊讶的目光从夏春桃后背框里的地瓜过渡到沈招娣手里的鸡蛋,最后再是沈盼儿手中的兔子,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沈平安伸出小手拼了命的揉眼睛,直到她亲娘毫不客气地给了他一个脑瓜嘣:“想啥呢,还不快去烧火做饭了!” 沈平安呆了好久,这才反应过来,快步朝厨房跑去。 沈玉娇回了房间,拆开布包,替承安处理了尿布。 沈玉娇以意念回了空间,发现空间里的奶粉和她预料中的一样,没有减少。 第3章 救了个贵妇人 看来空间里的东西吃完了会自动补货,这和她之前常看的一些种田小说里的设定差不多。 沈玉娇给承安喂了奶,另外一头,江小梨和夏春桃手脚麻利,已经做好了饭。 沈家的三个孩子抱着香甜的红薯吃得起劲,脸上尽是幸福的表情。 “阿娘,红薯好好吃哦。”沈平安的眼睛亮亮的,他们已经好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沈平安吃得呼哧带喘,被烫着了也不觉得,红薯不小心粘在了他的腮帮子上,沈平安小心翼翼将腮帮子上的红薯粒子捻起来塞进嘴里,幸福得想站起来围着屋子跑两圈。 江小梨却有些食不知味:“要是我家嘉仁也能吃到这么好吃的烤红薯就好了……” 沈嘉仁是江小梨的儿子,沈家二郎要走时,他毫不犹豫抛弃了自己的亲娘。 儿子虽然不孝顺,但江小梨却时常想着他。 看到江小梨丧气的模样,一旁,夏春桃鼓舞:“就算那些男人不要我们了,我们也得自己生活下去。”夏春桃性格强势,重情重义,沈家大哥刚抛下这一大家子走的时候,她闹了好一阵,骂了好几天,眼睛都快要哭瞎了,现在终于算是看开了,不再纠结。 看到夏春桃能想开,沈玉娇很欣慰。 “大嫂说得对,我们女人不可能一辈子都指着男人过活。”沈玉娇连连点头。 承安爹是谁这件事,沈玉娇曾在原主的记忆里搜索过。 许是生产导致的剧烈疼痛让原主的灵魂产生了震颤,沈玉娇找了许久,都没找到线索,只知道或许是原主在山里救的一个人。 转天,沈玉娇照例和夏春桃、沈招娣和沈盼儿一起上山。 两个孩子虽然都有些营养不良,黑瘦黑瘦的,但打眼一看都还过得去。 夏春桃则是一副一口气强撑,骨瘦如柴的可怜模样,想来最困难的时候夏春桃也没有放弃任何一个孩子,将自己的口粮全分给了她们。 前世,沈玉娇学过中医,农家小院里也种了不少药材,沈玉娇默默思索着,该如何暗中替夏春桃调理身体。 看到沈招娣和沈盼儿熟门熟路来摸承安的小手,沈玉娇又丢了几只鸡蛋在草丛里。 沈玉娇也装模作样地在山上翻,只见她演技惊人,从草丛里一拔,满眼惊喜地看向夏春桃:“嫂子,是人参!” “这人参长势真好,回头给嫂子补补身子。”沈玉娇笑着决定,夏春桃却连连摆手:“这么金贵的东西怎么能给我用呢,这可不行!” “嫂子这说的什么话,你现在可是家里的顶梁柱,自然要养好了身子。”沈玉娇蹙着眉,坚定地看向她。 沈玉娇正打算再劝,却听见山道上有马蹄哒哒哒的动静。 夏春桃立刻警惕地拉住两个孩子:“快,躲起来!” 现在是荒年,马蹄声或许代表着流寇,像他们这种弱势群体,必死无疑! 夏春桃带着沈玉娇跑到大树后面,一手一个捂着孩子的嘴,不让他们出声。 沈玉娇歪过头去看,马车两侧各有四个护卫,马车的最后面还跟着两个随侍的丫鬟,一行众人浩浩荡荡,能在荒年还有这种排场的,马车的主人必非富即贵,说不定还和上头有关。 风吹帘动,沈玉娇不经意地一瞥,看到马车里的妇人大着个肚子,面色有些难看,此时正娇弱地靠在身侧男人的怀里。 忽然,那妇人神色恍惚,昏死过去。 “夫人!” 男人尖叫,马车再次停下,沈玉娇面色凝重,那妇人本就体虚,有如此舟车劳顿,怕是要小产…… “大夫!有没有大夫!” 夏春桃面色凝重,有些担忧。 她和沈玉娇相视,二人心照不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们正打算离开,沈玉娇背后的承安忽然“咿咿呀呀”嘟囔了一下,瞬间引起了马车旁护卫的注意:“什么人!” “噌——” 护卫猛抽出腰间锃亮的长刀,沈招娣和沈盼儿瞬间被吓哭。 眼看护卫的长刀离得越来越近,沈玉娇开口,急道:“我是大夫!敢问夫人可是面色光白,冷汗不止?” “是!” “夫人身下可见血?” 男人立刻低头去看,忙道:“见了!” 男人迅速撩开帘子,目光如炬地盯向沈玉娇。男人的眸光因沈玉娇的年幼一颤,可他却管不了这么多,急道:“若姑娘能救我夫人,在下必有重谢!” 夏春桃听了,看沈玉娇欲上前去,她急拉了下她的衣角:“妹子?!” 沈家四女何时会得医术? 这男人非富即贵,若要杀她们,不过手起刀落的事儿! “嫂子先帮我照顾一下承安。” 沈玉娇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起身上了马车。 此刻妇人的脸色已经十分难看,逐渐弥漫上死气,沈玉娇不好进空间取药和银针,遂看向身旁的男人:“可有随身携带的药箱?” “快,将药箱给姑娘!” 沈玉娇接过药箱,取了银针后往火上一燎,刺进了夫人的穴位。 “唔……”夫人惊痛,浑身抽搐,又是一摊血涌了出来,吓得男人恨不能杀人:“你到底会不会医病?!” 沈玉娇没说话,下针的速度加快。 马车外,夏春桃想凑近去看,却被护卫拦着。 沈招娣和沈盼儿在夏春桃身旁哭成一团,连承安都忍不住小声音啜泣,环绕的哭声让夏春桃一阵心惊。 好不容易,沈玉娇终于下完最后一针,妇人紧皱在一起的眉头终于平缓下去,柔弱地窝在男人怀里,睡了。 “成了。” 沈玉娇收起银针,男人身侧的嬷嬷依着眼色上前,将一锭十两的纹银递给沈玉娇。 这是她的诊金。 沈玉娇接过银子,叹了口气,道:“只是……” “只是什么?” “您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是一胎双生,只是您夫人的身体过于虚弱,两个孩子恐怕只能保下一个,除非能有棵百年老参吊住那个瘦弱一些孩子的命。”沈玉娇坦然开口。 这种情况,男人自是知晓的,不然他也不会千里跋涉,带着夫人来这种深山里一边寻名医看病,一边寻那老参。 只是,百年的人参何其少见,又岂是轻易能遇上的? “我这里恰好有棵年份刚好的山参。” 沈玉娇从怀中拿出人参,却没有直接给那男人:“这本是我要用来替我家嫂嫂补身子的。” 男人的目光落在那人参上。 虽然不能近距离观测,但也能瞧出那人参的年份至少有百年,男人沉吟了一下,看向沈玉娇:“所以姑娘是想?” “以物易物。” 第4章 沈家的男人们回来了 男人一愣,忽而抚掌大笑:“哈哈哈哈,小丫头小小年纪,口气倒是不小?”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们,然后夺参?”男人指了指外面的护卫,又指了指沈玉娇手里的人参。 “玉娇虽然年幼,但也有几分眼力,看得出您是个好人,并非嗜杀之人。更何况,您家小公子即将降生,也该替他们积攒阴德才是。”沈玉娇笑容温和,不卑不亢。 男人垂眸,探究的目光在沈玉娇的脸上不断打量。 医术了得,还有能和他们谈条件的魄力。 不错。 “姑娘想换什么?” “粮食。”这年代,钱是最不值钱的。 “可以。”男人指了指身后的粮车,“车上还有百斤米面,老夫另外再加二十两纹银,换你这棵人参,如何?” 百斤米面,够他们全家人吃好几个月了。 以现在粮食的价格来算,百斤米面,能抵得上三十两纹银。 沈玉娇假装纠结了一下,又‘小气吧啦’地开口:“那这套针也得给我,我侄子贪嘴,桌子上那碟子桂花糕也得给我。”沈玉娇指着桌子上的桂花糕,故意夸张地咽了口口水。 “可以。” 不过是一些小物件,不值钱的东西他们不在乎。 一棵百年人参在古代至少需要百两纹银,沈玉娇故意打着占便宜的名头吃了点‘亏’,好降低男人的戒备心和杀心,让男人以为她是个斤斤计较,虽然会些医术却上不得台面的小妇人。 只是男人不知道的是,现代的人参早已经开放人工培植,像这种品相的人参,她家后山种了半山……就这棵,还是她家后院里品相最烂的那个。 和男人谈完条件,沈玉娇将人参递给车上随侍的嬷嬷,直接下车。 夏春桃急忙上前,紧张地将沈玉娇一通打量:“没事吧妹子?” 沈玉娇摇头:“放心吧嫂子,他们都是好人,还给了我一笔不菲的诊金呢~” 沈玉娇说着,拿了银票出来给嫂子看,而后从嫂子的怀里接过承安。 承安到了娘亲怀里,立刻止了眼泪,“咯咯咯”笑了起来。 夏春桃看着面前的一百斤米面,整个人都惊了,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清楚。 马车上,妇人悠悠转醒,瞧见沈玉娇怀里酣睡的承安,她不由一愣,喃喃了一句:“那孩子和九弟小时候长得可真像……” 这句话沈玉娇没听见。 夏春桃有种飘飘然,活在云端上的感觉。 她的背上扛着米袋,两条腿肚子不停地打哆嗦,可她却不觉得累,反而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是使不完的劲,看着沈玉娇背上的承安高兴得不行:“我们承安太厉害了!” 夏春桃看着沈玉娇,想起沈玉娇上马车替贵妇人治病时的惊险,若沈玉娇的针落错一步,恐怕他们五人现下都没命回家,哪来的能有这么多吃食? 夏春桃好奇地看向沈玉娇:“妹子,你什么时候学的医?难不成是……” “是,神仙教的,还请大嫂替我保密。”沈玉娇熟门熟路,撒谎脸都不红。 夏春桃连忙点头。 回家路上,二人遇见一处山洞,沈玉娇犹豫了一下,道:“我们分一半米出来存在山洞里吧。” 防人之心不可无。 村里下雨了,说不定灾情能解,万一沈家三郎临时变卦回来了,这些米面怕是要便宜给他们。 经过之前的事儿,夏春桃早已认定沈玉娇的才干,再加上这米面本就是沈玉娇赚来的,她直接点头应了下来。 沈玉娇让夏春桃分了七十斤米面在山洞里,然后趁着夏春桃扛着米袋出去时,她悄悄将那些装进了空间里,有备无患。 到家后,夏春桃连忙去了米仓,将新得的三十斤米面藏起来,又将在房梁上补房子的江小梨叫了下来。 夏春桃和她说了沈玉娇替人治病的事儿,依着约定,夏春桃没告诉江小梨沈玉娇的医术是神仙教的,只说是她自己读书悟出来的道理。 看到沈玉娇怀里揣着的三十两纹银,江小梨险些没坐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别说现在是荒年,就是不荒的时候,他们也没见过这么多钱和粮食。 “这些银子,我们分成四份,一份用来补房子,剩下的我们一人一份,各自揣着,免得生乱。” 沈玉娇看向两个人,鸡蛋不能全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他们都懂,夏春桃第一个表示认可。 这银子毕竟是沈玉娇拿命赚回来的,她们能有什么不满。 江小梨也跟着点头:“行,我听你们的。” “真好啊……” 夏春桃忍不住坐在一旁抹眼泪。 自从承安来了,她们的日子越变越好了。 若是能一直这般就好了。 就在这时,屋外头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这,这不是沈家老大吗?” “沈家的男人们回来了!” 听了这话,夏春桃先是一愣,而后腾的一下站起身,低声咒骂道:“那天杀的畜生还有脸回来!” 当初他们丢下她们这群女人走的时候可是潇潇洒洒,利落极了,连犹豫都不带犹豫的。 如今,她们的日子好了,他们居然又回来了! 比起夏春桃的鄙夷厌恶,一旁,江小梨的眼中更多的是欣喜。 沈玉娇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沈家几个男人本就没走远,他们发现外头也都在闹饥荒,便回来了。 沈家三郎回来后毫不避讳,直接往屋里头冲。 夏春桃和沈玉娇立刻收起了银子,可屋里头摆的地瓜和鸡蛋却藏不了,沈家老三见了,眼底闪过惊喜:“蛋!是蛋!” “家里居然还有鸡蛋吃?” 沈老三兴奋地朝鸡蛋伸出手,却被夏春桃拿了扫帚打过去:“这是我们的鸡蛋!” 沈老三一惊,没想到夏春桃会对自己动手,后面进来的沈老大面色一沉,眼中写满了对夏春桃的不满:“你这是做什么?” “滚!” “当初可是说好了的,你若是敢一个人跑了,以后就别回来!”夏春桃手里拿着扫帚,挡在那些吃的前面,沈招娣、沈盼儿和沈平安围在夏春桃身旁,眼底虽然有害怕,却没有退一步。 沈老大没有料到夏春桃会这么强势。 一旁,沈老二不似老大这么冲动,在一旁做和事佬打起了感情牌:“嫂子这说的什么话,我们都是一家人,一家人哪有不在一起的,你说是吧,小梨?” 江小梨一怔。 就在这时,沈老二将身旁的沈嘉仁推了出来。 “娘……”沈嘉仁嘴里叫着娘,眼睛却一直往鸡蛋上飞。 江小梨被这声软软的娘唬住,下意识便要上前,却被沈玉娇一把拉住:“话可不是这么说的。” 第5章 想回家,下跪磕头 “我们的确是一家人,可你们抛下我们跑了的时候,可一点没把我们当一家人来看。”沈玉娇双眸清明,言辞锋利。 沈家三郎听了这话,难免有些尴尬。 沈老二看向自家妹子,他们总感觉自家妹子似乎和之前软糯模样不太相同了,只好先软着声音和她道歉:“四妹,之前都是哥哥们不好,哥哥们不该丢下你们,现在哥哥们知道错了,我们全家人一起过好日子这不好吗?” 沈老二说着,拿胳膊肘怼了一下身旁大男子主义的沈老大和满脸写着贪性的沈老三,顺道暗中踹了一脚身前的沈嘉仁。 三个人同时一愣,知道了沈老二的意图,沈老大放软了姿态,伸出手对着三个孩子:“招娣,盼儿,平安,过来。” 三个孩子吓了一跳,看了眼身旁的娘亲,没敢动。 沈嘉仁得了爹的暗示,直接迈着小短腿,扑向江小梨:“娘,嘉仁好想你!” 江小梨对嘉仁突然的亲昵吓了一跳,心肠再度软了,伸出手将儿子抱在了怀里。 沈老三依旧梗着脖子,虽然不愿意向三个女人服软,但还是在沈老二的暗示下道歉:“大嫂二嫂,你们就原谅我们吧。” 夏春桃咬着牙。 当初他们说走就走,走得多干脆啊,一点情面都不给他们留。 当时,她跪在地上,抱着三个孩子,不停地跟沈老大求情:“求你了,孩子们都还小,四妹也还是个孩子,你就是要走,不想带着我,也把三个孩子带上吧!” 夏春桃跪在地上,响头一个接着一个地磕下去,鲜血混着眼泪,顺着她清瘦的脸颊往下淌。 可沈老大却是铁石心肠,面对自己的亲生孩子,以及跪在地上的发妻没有丝毫的怜惜。 “他们三个,两个赔钱货,一个残废,能顶什么用?” “你也是个没用的东西,生了三个玩意没一个有用的,老子瞎了眼才会娶你这种没用的东西!” 沈老大眸光鄙夷,拂袖就走,夏春桃激动上前,一把抱住了沈老大的小腿:“那玉娇呢,玉娇可是你的亲妹妹!” “我才没那种妹妹!” “不知道在外面和哪个畜生鬼混怀上了孩子,让我们沈家蒙羞,我没把她浸猪笼已经是念在了兄妹之情!” 沈老大用力将夏春桃踹向一旁。 夏春桃的后脑砸在墙上,面如死灰,已然绝望,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骂道:“你若是走了,日后就别回来了!” “不回就不回!”沈老大头也不回。 门口,将大哥的话一字不落听了去的原主浑身惊颤,直接昏死。 也是那一次,原主险些流产! 看着怀里的承安,若没有夏春桃,根本没有现在的承安。 沈玉娇抬眸,瞪向沈家三郎:“想让我们原谅,可以,跪在地上求我们!” “当初大嫂跪在地上求你们别走的时候你们走得那么决绝,现在想回来了,也跪下磕三个头,这不过分吧?” “你!” 没想到自己亲生的妹子居然吵着让自家哥哥磕头,沈家三郎面色惊变黑如锅底。 沈玉娇毫不退让,一旁,夏春桃也跟着点头:“四妹说得对!” 江小梨抱着嘉仁,有些犹豫,没有附和两个人的话,她咬着唇低下头,犹豫地看着沈老二:“这……” 沈玉娇瞪了她一眼,江小梨垂下头,也默认了他们的决定。 通过这几日的观察,沈玉娇发现,夏春桃性格强势坚韧,江小梨则有些软弱,甚至还有些恋爱脑。 这也是为什么,她很多事情都只跟夏春桃说,不跟江小梨说的原因。 看江小梨暂时没有异议,沈玉娇道:“要么跪,要么滚,你们自己选!” “老子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跟女人下跪!” 沈老大骂骂咧咧,不愿意跪。 他干脆耍起了流氓,快步上前,想以武力强压沈玉娇她们。 沈玉娇自然也不是吃素的,她前世也学过一些防身术,配合着中医经络腧穴,以及那套从马车上要来的银针,沈玉娇将针刺进沈老大的胳膊里。 沈老大顿感手臂发麻,紧接着,沈玉娇一个过肩摔,将沈老大摔在了地上。 “你们只顾自己逃命,现在看村里情况好了就要回来蹭,这世上怎么会有你们这种厚颜无耻之人?我现在就去找里正给我们评评理!”沈玉娇说着,便要往外冲。 沈家三郎做的这事儿本就不光彩,若是闹到里正那儿,她们说不定要吃亏。 沈老二连忙拦着沈玉娇:“四妹,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有什么好说的,要么跪,要么滚,要么让里正过来评评理,你们自己选!”沈玉娇态度强势,丝毫不愿意相让,这般刺头一样的妹妹着实让沈家三郎无奈。 “我们可是你的亲哥哥!” “在你们丢下我的时候就不是了!” 沈老二抬眼,看向屋里的地瓜和鸡蛋,明面上摆着的都是这种好东西,这三个女人私底下必有私藏,等他们把东西都翻出来拿走,再把这两个女人休了,将沈玉娇赶出沈家! 想清楚了这一点,沈老二也是个能屈能伸之辈,两条膝盖一弯,直接跪了下去:“之前一切都是哥哥们不好,哥哥们向你们赔罪!” 第6章 江小梨跑去接济沈老二 “二弟!” “二哥!” 没想到沈老二居然真的给沈玉娇三人跪了,沈老大和沈老三皆是一惊。 沈老二瞪了眼身后的沈老大和沈老三。 二人并不情愿。只沈老二下跪,沈玉娇自然不买账,权当自己压根没看见。 沈老二咬牙,只好继续和性子最软的江小梨打感情牌:“小梨,一日夫妻百日恩,我是真的知道错了,你就原谅我吧!” 沈老二说着,作势要给江小梨磕头。 江小梨见了,立刻扶住了沈老二,回头看向夏春桃和沈玉娇:“大嫂,四妹……二郎他们也知道错了,要不然……” “不行!”夏春桃第一个不同意。 她忘不掉沈老大对她的羞辱,更不可能原谅他的背信弃义。沈玉娇看向江小梨:“他们能丢下你一次,就会丢下你第二次,这种事不能心软!” “可……”江小梨抿唇,就在这时,沈家的三个孩子也都上前,拉着江小梨的衣角:“二婶婶,不可以。” 见五个人都在摇头,江小梨缩了缩扶着沈老二的手。 沈老二心里面气地咬牙切齿,可面上却依旧是一副可怜委屈的模样。 “装装样子谁不会?他若是真心悔过,必会一直跪着。是他们先选择抛弃的家里,现在又凭什么想回就回?”沈玉娇冷哼一声,和夏春桃一起,拽着江小梨回了屋。 沈家的院门嘭的一声被关上,三个大男人被关在了门外,脸色一个比一个难堪。 “这三个该死的贱蹄子,居然敢把我们关在门外!”沈老三的脾气最是暴躁,咬牙切齿瞪着那扇门。 沈老二看向面前紧闭的屋门。 夏春桃性格强势他们是知道的,只是他们没想到,家里向来向着他们的妹妹居然也变得这么难缠。 如今早已经天黑,沈家三兄弟没了法子,只好到村附近的破屋里居住。 半夜三更,沈玉娇被承安吵醒,起来给承安冲奶粉,却看到江小梨小心翼翼从屋里溜了出去,朝破屋的方向去了。 沈玉娇的心咯噔一跳,悄悄跟上前。 江小梨的怀里揣着个小布包,小布包里有四个生地瓜和两颗鸡蛋。她抬手敲门,沈老二和沈嘉仁见了江小梨。沈嘉仁再没有之前在屋门口和江小梨的亲密劲,而是一把将江小梨手中的吃食夺去。 “才这么点东西,够谁吃的。”沈嘉仁很是不满。 看到这样的亲生儿子,江小梨的心酸酸涨涨地疼。 “怎么才这么点吃的,够干嘛的啊。”沈嘉仁咬了一口地瓜,不满地坐在原地嚷嚷,“娘,家里有肉不,我要吃肉!我好久都没吃过肉了!” 沈嘉仁说着,馋得直流口水。 江小梨摇头:“没……家里只有这个。” “我不信!这怎么可能!”沈嘉仁噌的一下站起来,不满地冲着江小梨嚷嚷,“你们肯定藏了更好的,你骗我!爹果然说的没错,你们几个都该死!” 听到沈嘉仁的话,江小梨的眼眶瞬间就红了,扬起巴掌想要抽他:“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若不是有家里的姑姑婶婶,你现在什么也吃不上!” 沈嘉仁看到江小梨要对他动手,不仅没有丝毫的忏悔之心,反而直接冲过去,将江小梨撞倒在地。 江小梨一屁股跌坐在地,胳膊肘着地时被磨破,顿时鲜血如注地往下流。剧烈的疼痛让她头皮发麻,江小梨的泪水瞬间冒了出来。 她惊愕地看向自己的亲生儿子,不明白沈嘉仁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长成这副模样。 “你,你……” 江小梨气得说不出话。 她身上的银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沈嘉仁见了,迅速朝银子扑过去,兴奋地看向身旁的沈老二:“爹,银子,是银子!她身上居然有银子!” 沈嘉仁所有的关注都在银子上,丝毫不理睬摔在地上的江小梨。 江小梨感觉遍体生寒,咬牙低着头飞奔着离开。 她跌跌撞撞回了沈家,泪水流了满面。 夏春桃看见江小梨哭得这么伤心,立马朝她走来,看见她身上的伤,夏春桃说不心疼是假的。 却只是倔强地站在一旁:“让你别去管他们仨,非要去,现在后悔了?” “我……” 江小梨难过得说不出话。 沈玉娇看向她,悄悄进入空间,从急救箱里拿了碘伏倒在纱布上,替江小梨擦掉身上的血迹,为她消毒。 “二嫂。” “我知道你舍不得嘉仁,那毕竟是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孩子。” “可就算你把心都刨出来给他,他们也不会感恩的。” 升米恩、斗米仇。 沈家三兄弟贪得无厌,根本就是奔着吃绝户去的,他们只会想着如何榨干江小梨,根本不会感激她。 江小梨抬眸看了眼沈玉娇,难过地趴在她的怀里大哭。 不出两天,沈老二见江小梨一直不给他们送吃的过去,直接找上了门。 “江小梨,吃的呢!你不来送是打算饿死你亲儿子吗!” 沈老二带着沈嘉仁,一脸的跋扈嚣张,吊儿郎当的伸着一双手,往屋内扒头,寻觅江小梨的身影。 沈玉娇见了,抄起扫帚走了出来,一扫帚直接打在了沈老二的脸上。 “滚!” “我们家没有吃的,要吃的你们自己去找啊!”沈玉娇咬牙切齿地骂,扫帚一下接着一下抽在沈老二的身上,沈老二被抽得嗷嗷叫。 连带着一起上门的沈嘉仁,也跟着哭爹喊娘。 江小梨听着外头孩子的哭喊,心里面一个劲揪着的疼,却咬咬牙,没有动。 见无人救援,二人敌不过沈玉娇,只好连滚带爬,被迫滚出了沈家。 沈玉娇喘着粗气,将扫帚丢去一旁。 沈老二骂骂咧咧,怒道:“你们几个给老子等着!” “呸!” 欺软怕硬的孬种! 沈玉娇在心里骂了句,回了屋内,瞧见江小梨止不住的掉眼泪,沈玉娇无奈地摇头。 夏春桃的脸色很是难看,犯愁道:“他们肯定会再来的。” 沈玉娇看了眼犯愁的嫂子,眸子一转,道:“我倒是有个好主意。” “以他们的脾性,若是知道我们这里有大把的粮食,必会来偷。” “我们只有三个人,日日防贼只怕不现实,不如将他们引上门来,一网打尽。”沈玉娇目光如炬。 夏春桃一愣,明白了沈玉娇的想法,是想引了沈家三郎上门偷东西,和他们正面相抗。 这招若是用了,日后他们与沈家三郎的关系便再无任何转圜的余地。 夏春桃倒是无所谓,她看向身旁的江小梨。 江小梨一怔,看向身旁的两个人,摸了摸胳膊上的伤口,咬牙道:“就这么做!” 敲定好了她的想法,沈玉娇立刻开始行动。 翌日清晨。 沈玉娇从院子里取了一袋米出来,放在板车上,和夏春桃悄悄往外运。 她选的路正巧路过沈家三郎居住的破屋,沈玉娇假装无奈地和夏春桃道:“大嫂,我们可要保护好自己家的粮食,千万别让他们几个发现了。” 沈玉娇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破屋的方向。 看到破屋里有动静,沈玉娇勾唇一笑。 两个人推着板车,悄悄往沈家的方向跑。 破屋里,沈家三郎走了出来,看到板车上的一整袋糙米。 沈老三的眼睛都绿了,激动道:“你们快看,那三个贱女人手里有这么多糙米,若是抢过来,都够我们吃好久的了!” 沈老三说着便想上前,沈老二抬手拦下他:“你别冲动。” “现在若是过去明抢,难免会让人诟病,不如等天黑。” 沈老三看了眼自家二哥,觉得他说得在理。 无人注意的角落里,沈老二的眼底划过一丝狠厉的光。 沈玉娇和夏春桃回了沈家。 三人坐在一处,沈玉娇深吸一口气,道:“她们手里没吃的,不出三日,他们几个必来。大嫂二嫂,你们准备好了吗?” 第7章 沈家三郎居然给她们下毒 一连几天,沈玉娇三人都等着沈家三郎上钩。 半夜三更。 沈玉娇原本已经睡下了,却忽然听见了动静,她从床上翻身而起,眼底闪过一丝狡黠。他们三个果然还是按捺不住,上钩了。 沈玉娇的眼底冷光乍现,悄悄叫醒了一旁的夏春桃和江小梨,三个人稀稀疏疏穿好衣裳,埋伏在了后院米仓的附近。 明月高悬挂空,三个人谨慎地匍匐前进,大气都不敢出,悄悄推开了沈家的院门。 发现家里竟没有锁门,沈家三郎的眼底尽是兴奋。 月光下,三人被饿得面黄肌瘦,眼底却闪着兴奋的绿光,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沈玉娇躲在暗处观察,发现三个人却没去米仓,反而转身去了灶房。 心中狐疑,叮嘱大嫂二嫂继续在米仓附近盯着,自己则悄悄跟去了灶房附近。 沈玉娇看过去,发现沈老二鬼鬼祟祟,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来,将包里雪白的药粉撒进了米锅里。 “老二,真要这么做吗……”沈老大犹豫地看向他。 沈老二的眼底闪过一丝狠意:“你也看到了,那三个女人铁定不会让我们回去,就算把东西偷出来了,她们也会无休止地闹,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弄死她们,一了百了!” 沈玉娇一阵心惊。 这个该死的沈老二,居然连自己的亲妹妹都不放过! 沈玉娇咬牙切齿,既然他们的心肠这么歹毒,那就别怪她跟他们鱼死网破了! 沈玉娇猛地撞上了灶房的门。沈家三郎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听见门外,沈玉娇扯开嗓子大喊:“闹贼了,闹贼了!” 门口的沈嘉仁直接傻眼。 想到自己爹爹和几位叔叔居然会被发现,当即手足无措起来。 沈嘉仁本打算自己逃走,可是附近的邻居却都已经出来了,好几盏灯明晃晃落在沈嘉仁的脸上,弄得沈嘉仁躲闪不及,害怕的牙花子直打颤。 “这,这是咋回事啊。” “咦?这不是沈二郎家的孩子吗,她们全家不是逃荒去了吗?” “这日子可没法活了!”沈玉娇看院子门外的人越来越多,明白时机成熟后,哀嚎着从屋里跑了出来。 为了让这场戏做得逼真,沈玉娇狠掐了一下自己大腿,硬生生挤出了两滴眼泪。 看到沈玉娇哭得如此凄惨,周围人立刻同情的问道:“沈家妹子,这到底是咋回事啊。” “有人搁我家里偷东西!”沈玉娇面色惊恐,难过地开口。 现在是荒年,粮食就是命根子,村里的人对偷窃粮食的行为都不能容忍。 听说有人偷窃,围观的人里已有人义愤填膺,撸起袖子准备要揍人:“这种时候还有人偷东西,哪个杀千刀的,看我不宰了他的!” 沈玉娇抬手指了指自家的灶房。 那人见里头有人影,直接冲了进去。 沈家三郎突然被关,本就焦虑疑惑,外头冲进来个人,他们一时没得反应,被那人抬起拳头,照着脸上就是一拳。 “哎呦!”沈老三吃中一拳,疼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见来偷东西的还是个男人,那人更加愤怒:“呸!有手有脚的自己不去赚钱赚粮,来三个女人家里偷!” 拳头接连落在沈老三的脸上身上,沈老三疼得在地上不停打滚。 “住,住手!” “这里是我家!我来我家是个屁的偷!” “等等……这人好像是,沈老三!” 人群中,终于有人认出了沈老三的声音。 众人退去后,沈家三郎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 沈玉娇伸头往里面一看,三个人都被打得鼻青脸肿,沈老三的鼻子出了血,沈老大和沈老二的情况也不咋好,出了这口恶气,沈玉娇险些笑出声。 沈玉娇眸子一转,做戏做全套。 她从人群里挤进去,看到沈家三郎的脸后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们!” “怎么会是你们呢!” 沈玉娇摆出一副快要昏过去的姿态,期期艾艾地坐在地上,捂着脸大哭起来:“当初你们好狠的心啊,毫不犹豫丢下我们就跑了,现在回来了,居然,居然是到家里来偷粮食!” “我的好哥哥,家里哪还有什么米啊,当初全被你们拿走了!” “这……” 周围的村民面面相觑。 “沈家三郎逃走的时候居然不带着自家妹妹?” “不带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还有脸回来偷东西!”村民们义愤填膺,沈老二想要解释:“什么叫偷,这本就是我家,我的东西!” “你放屁!”夏春桃抄起扫帚又要打。眼见沈家越来越乱,有人匆匆去请了村长来。 瞧见村长被人扶着往这边赶,沈玉娇直接上前,冲着三人骂道:“像你们这种背信弃义的畜生,就该饿死在外面!” “你骂谁呢!”沈老三本就脾气暴,被沈玉娇这么一激,恼火地冲上前来。 沈玉娇往后退了半步,瞧见村长已经走到了门口,沈玉娇忽然朝着门口摔了出去:“呜呜呜!爹,娘,你们走得早,哥哥要杀了我!” 沈老三碰都没碰到沈玉娇,可是现在是大半夜,黑灯瞎火的,谁又看得清,自然对沈玉娇的话信以为真。 村里有不少妇人都曾被自己的夫君抛弃独自逃跑,看到沈玉娇受伤,众人的心瞬间拧成了一股劲,护在了沈玉娇的身前,对着村长道:“村长,你可得给玉娇妹子做主!” 没想到沈玉娇会来这么一招,墙倒众人推,沈家三郎瞬间成了众矢之的。 他们之前抛下沈玉娇三人逃走本就不光彩,如今又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偷东西的事儿,三个人的脸色难看至极,若是被轰出了村子,他们日后该咋办? “村长,是我们错了,我们都是一时的鬼迷心窍!”沈老二反应得最快,果断道歉。 沈玉娇却不给他机会,沈玉娇哭着站在被沈老二下了毒的米粥旁边,假装一个不经意,将米粥打翻。 好好的米粥瞬间冒起了白沫,连地上的石头都被腐蚀了。 沈玉娇被吓了一跳:“这,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昨日大嫂舍不得吃省下的米粥,为什么里面会有毒啊。” 被沈玉娇这么一闹,所有人都注意到米粥里有毒的事儿。 沈老二人慌了神,一个没注意,手里的纸包露出一角。 沈玉娇递给夏春桃一个眼神。夏春桃立刻会意,将纸包从沈老二的手里抢了过去:“好啊,你居然给我,给你亲妹子下毒!” 偷窃或许能被容忍,但是投毒就不一样了。 “我们村里怎么会有这种恶人!” “报官吧村长!这可是活生生的六条人命啊,幸好沈玉娇他们没吃那锅米粥,不然就被害死了!” “对自己的亲妹子和媳妇都下得去手,沈老二的良心呢!” 村民们义愤填膺,都恨不能冲上去将沈家三郎活刮了。 沈老二头晕目眩,没想到会暴露得这么快! “我,我就是一时鬼迷心窍……” “鬼迷心窍就能害自己妹子?” “玉娇妹子别怕,去衙门报案我们都是你的证人!” 沈老二做得实在过分,都不等沈玉娇开口,那些村民已经自发骂起来,更有甚者,直接从家里拿了麻绳过来,要把三个人捆起来。 沈老二双手发抖,这事儿绝不能闹到衙门去。 他看着沈玉娇,又看向一旁的江小梨:“小梨,小梨!你救我啊!我们之间难道一点情分都没有了吗!嘉仁不能没有爹啊!” 江小梨瞪着沈老二:“我与你无话可说!” 若说江小梨一开始还有些犹豫,但到了如今,看到沈老大居然不顾自己投毒,江小梨的那颗心便是彻底冷了,再不愿意和沈老二多言。 “娇娇,我们毕竟是一家人啊!”沈老二这下彻底慌了,连带着沈家剩下的两个人,也跟着一起磕头。 “若不想让我报官,就答应我们一个条件!” 第8章 和沈家三郎各过各的 “什么条件,你尽管说,只要不报官就行!” “与大嫂二嫂和离,再不打我们几个的主意!” 沈老二喉咙一哽,怒道:“你痴心妄想!” 若是和离了,她们手里那些吃的她们就再也分不到分毫了! “你们背信弃义,抛妻弃子在先,本就该和离。” “你们都对我们下了杀手,日后我们怎么敢继续和你们生活,不如直接各过各的。” “是去蹲大牢,还是和离,你们自己选。”沈玉娇看向三人,尤其是沈老大和沈老二,两个人的脸色很是难看。向来只有男人提和离,男人休妻,什么时候有女人提和离,女人休夫的?这传出去她们的脸害要不要了? “和离可以,但这是沈家的祖宅,不能给你们!”沈老二还想要挣扎,沈玉娇却道:“看来是没得谈了!” “你杀妻未遂,等着浸猪笼死吧!” “别,我……” 看沈老二还在犹豫,沈玉娇腾的一下站起身,便是要往衙门的方向走。沈老二激动上前,道:“祖宅给你们,给你们!” 沈玉娇扫了他们一眼:“罢了,虽然你们要杀我,但你们毕竟是我的哥哥,我还是念着血脉亲情的。” 听到沈玉娇松口,沈家三郎吐出一口浊气。 只是,将祖宅就这么给出去,他也实在不甘心啊…… 沈玉娇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直接让村长和村民们帮忙见证,让沈老大和沈老二同夏春桃和江小梨和离,又让他们交出了房子的地契。 “几个哥哥的行径大家也都看到了,这事儿虽然解决了,但我还是害怕得很。” “烦请各位父老乡亲帮忙见证,若他们再犯……” 沈玉娇欲言又止,有正义之士直接开口,激愤地骂道:“若是他们再犯,玉娇妹子就来找我们,我们帮你们出头!” 沈玉娇含笑。 让沈老大和沈老二和两位嫂嫂和离并不是她的主要目的。 她的主要目的是要在所有乡亲面前揭穿三人的行径嘴脸,让他们成为人人喊打的臭虫,日后再抬不起头来。 有全村人帮忙盯着,他们估计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次作妖。 村民们安慰了沈玉娇几句,骂骂咧咧地离开。沈家三郎迷茫的坐在原地,呆滞地看向沈玉娇,恨得想吐血。 沈玉娇看向他们,尤其是人群里的沈老二,笑道:“还得感谢二哥给我机会呢。” “若不是二哥对我们几人起了杀心,我也不可能赢得这么顺利。” “以后三位哥哥还是好自为之吧!” 沈玉娇说着,直接转身离开,剩下沈家三郎愤怒地瞪向沈玉娇的背影,咬牙切齿地骂:“沈玉娇!敢算计我们,你们等着!” 看着手中的和离书和房契,夏春桃和江小梨激动得难以自抑。 “这一切,就好像做梦似的……”夏春桃禁不住喃喃。 沈玉娇笑着将夏春桃和江小梨抱入怀中,道:“我们日后的生活会好起来的。” 夏春桃一怔,看着沈玉娇用力地点头。 一旁,襁褓里的承安咿咿呀呀,高兴地吐了个泡泡。 夏春桃将房契递给沈玉娇:“娇娇,我算是看出来了,我们仨人里你最有头脑,这个房契你收好。”沈玉娇一怔,心里面对嫂嫂对自己的信任感觉格外的熨贴。 趁着两个人不注意,沈玉娇将房契收进了空间里。 解决了一个大危机,沈玉娇高兴极了。这两日一直在吃红薯,她觉得腻了,想弄点肉出来解馋,又不敢直接把东西往外拿,沈玉娇想着,拿起灶上的锅:“我出去洗锅!” 夏春桃本想拦她,沈玉娇却已经一溜烟跑了出去。 沈玉娇走进林子里,见夏春桃几人并没有追出来,沈玉娇以意念进入空间,从鸡窝里抓了一只鸡出来,随手拧断了鸡的脖子。 沈玉娇正打算离开,却忽然闻见了一股血腥气。 沈玉娇扬眉,顺着气息的方向走过去。就在这时,一只手忽然伸向她,朝她的脖子攻来。沈玉娇被吓了一跳,迅速往后退去。 “唔”那人闷哼了一下,沈玉娇一怔,实在有些好奇。她将锅举起来,预备待会若是遇上了危险,她就把锅丢在那人的脑壳上。 沈玉娇心跳如雷,绕过却发现,草丛里躺着的,竟是个姿容绝世的美男子! 男人的垂着眸子,一身黑衣如墨。他倚在身后的树上,好看的面容苍白至极,看上去极其虚弱。沈玉娇瞥见,他的胳膊上有道伤口,正汩汩往外冒着鲜血。 不知道为何,沈玉娇下意识觉得这个人有点眼熟。 男人听见她靠近的动静,掀开了眼皮。沈玉娇面容警惕,手里还举着一口锅,动作十分滑稽。 下一秒,男人持剑忽然朝沈玉娇扑去。 沈玉娇尚未反应,被男人扑倒在地,手中的铁锅咣当一下掉在地上,感受着身上男人的杀意,沈玉娇害怕地瞪大了眼睛:“你……你先别杀我!我,我能治好你的伤!” 男人蹙眉,明显是不相信她说的话。 沈玉娇闭上眼睛,让自己的神识进了空间,从药箱里随手抓了几味药材出来,假装是从怀里拿出来的:“你看,这些药材都是我刚刚采到的,我真的是大夫,不然也不会因为闻见了你身上的血腥气走过来。” 男人看着沈玉娇手里的药材,犹豫着要不要相信。 就在这时,他的面容忽然惊变。 沈玉娇一愣,看向他手臂上的伤口,发现竟有黑血涌出。 他中毒了! 看男人面容憔悴痛苦,沈玉娇笃定,自己现在若是逃走,这男人必追不上她…… 要丢下他直接跑吗。 第9章 救了个坏男人 沈玉娇被自己的念头惊了一下,若是在以前,她从未放弃过任何一个病人,救得活的救不活的,她都会努力到最后一刻。 这就是身处乱世吗…… 她苦笑了一下,立即咬紧了牙。 管他的!反正这个男人眼下连提剑的力气都没有了,就当是为嫂嫂们和孩子们积德了。 现在夜色弥漫,她只能先做紧急处理。 沈玉娇查看了男人的体表和口腔,摸出银针,飞快下了几针,却见伤口处的黑血更大量地涌出。 “该死!” 毒性甚烈,普通的处理方法根本没有用,除非对症下药。但是若等她取了血样回自己的小院分析,男人怕是早撑不住了。 沈玉娇看着眼前几近昏死过去的男人,拍了拍自己的脸逼自己冷静下来。 她在心里迅速排除了几个错误选项,心下一横,神识回到空间抓了几味药。 这是她第一次尝试用十九畏的药,以大毒之药克大毒之疾。 “这是唯一的办法,活了算你命好,不活我也没有法子了,”沈玉娇念叨着,一边安慰自己一边下药,“反正要不是我遇见你,你也死在这荒郊野外了,全看你的造化了。” 男人的眼皮颤了颤,好像听见了她的话,又没了动静。 药下了之后,男人剧烈颤动了几下,就在沈玉娇以为她的医学史上要出现第一个被医死的病人时,男人大口吐出几口黑血,睁开了眼睛。 沈玉娇猛地抓起他的胳膊查看,之前的黑血已经粘在伤口处皮肤干涸了,新鲜的血液正在流出。 她大松一口气,不管怎么样,命是保住了。 给伤口做了简单的包扎处理,沈玉娇便要起身离开,手却被一把拉住了。 男人很虚弱,但手劲不小。 沈玉娇又摸起了地上的铁锅,刚才救人的紧急感让她完全忘了这个人想要杀她。正准备照头来一下,下一秒,手腕上的劲一松,男人又昏迷了。 逞什么强呢。 她起身,准备去处理那只躺在那儿好久的鸡,至于这个男人,反正现在也死不了,她不想管更多的闲事,免得真的把命搭进去。 等等。 沈雨娇的心又猛然跳起,这个男人确实眼熟! 原主受到震荡的记忆在此时变得清晰,是在山里的山洞中,几乎和现在一模一样的情景让她想起了一切。 只是原主并不会医术,上次是这个男人带着解药,靠着身强体壮在山洞中扛过了凶险的三日。 沈玉娇心下荒凉,那一夜迷离的欢好,原主也再未等到这人的回来。 原主初发现自己怀孕时的惊慌,怀胎时的痛苦和临产的折磨此刻占据了沈玉娇的全部,如果不是这个渣男人,原主又怎么会因为难产去世?! 罪魁祸首就是他! 一时气愤上头,她捡起地上的剑,在男人的脖子上比画了几下,划出了几条血珠。 下不去手,算了。 沈玉娇将剑扔到一边,她还不敢杀人,就这样吧。 不复相见最好。 还好有夜色掩护,受伤的男人应该没看清她是谁,她现在和承安过得很好,不希望任何人来打扰。 换了块地方,熟练地处理起那只不幸的鸡。 “妹妹,你还好吗……?” 不远处传来了夏春桃焦急的声音,只是洗个锅,沈玉娇离开已经很久了,她和小梨都开始担心了。 好在沈玉娇马上出现了,夏春桃的目光落在了她的手上,眼睛顿时亮了。 “妹啊,你这……从哪儿搞来了一只鸡?” “哦,我洗锅的时候发现林子的草丛里发现有动静,抓鸡费了点时间。”沈玉娇换上了激动的表情,扬了扬手中的鸡,“强壮得很,我们拿去给孩子们炖鸡汤。” 夏春桃擦擦眼睛,眼泪又掉下来了。 承安真的是他们的天降小福星,这才过了多久,都能吃香喷喷的肉了,他们的日子真的不一样了。 沈玉娇发现大嫂的目光在自己衣服上的血迹处打转,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第一次杀鸡,不是很熟练。” 她还是决定瞒下那个男人的事,就当他已经死了吧,她要和嫂嫂们好好过日子。 “没事没事,我来做吧,”夏春桃接过沈玉娇手上的鸡,拉着她往回走,“现在我们不愁吃的,妹妹你就多休息下,我和小梨来就好——” 话还没说完,就被沈玉娇打断了:“说什么呀大嫂,我们三个一路撑到今日,我身子好着呢,得和你们一起。” 说着,她又从怀里抓出了一根人参,塞进嫂嫂手里:“其实上次的山参还有一棵,我藏着呢,等会儿一起炖汤,” 夏春桃的眼睛都看直了,这样的百年老参城中的权贵都未必能拥有,沈玉娇拿出来轻松得就好像她是在村口的菜市买的一样。 看来真的得多摸摸承安的小手,这孩子不会是福神转世吧? 三人一起干活速度很快,待到天亮孩子们醒转时,鸡汤也差不多炖好了。 “阿娘,好香呀,我们要吃什么?”招娣一手牵着平安,一手抱着承安走出房间,看见桌上的鸡汤,她愣住了。 从出生到现在,她见过一次炖鸡汤,更不要提早餐就可以喝到,简直不敢想象。 “快去叫盼儿起床,鸡汤凉了就不好喝了。”夏春桃见招娣没反应,推了推她。 “是,是给我们的吗?” 激动中带着几分犹豫,家里曾经在过年时吃过一次鸡,但和她们两个女娃娃没什么关系,平安也只分到可怜的几勺汤,其余的全进了家中男人们和二哥哥的肚子。 她到现在都还忘不掉鸡汤的那个香味,馋却不得,没想到今日梦想成真了。 “又说傻话,不给你们给谁,”沈玉娇接过承安,又推了招娣一把,“快去,你是大姐姐,还要你来给大家分鸡汤呢。” 招娣高兴极了,不再犹豫,兴高采烈地去叫盼儿了。 承安却挥着小手咿咿呀呀地叫起来,一醒来没见着娘又饿了肚子,他现在意见很大。 沈玉娇见状,连忙回了房间,准备帮承安处理尿布冲泡奶粉。 承安刚满足地抱着奶瓶吧唧小嘴,外面便传来了阵阵争吵声,吵得她头疼。 第10章 狠狠报复三兄弟 出门一看,又是那三个晦气的男人。 夏春桃将桌边的孩子护在身后,怒气冲冲,声音尖厉:“你们想做什么?这是我们的早餐,你们别想拿走!” 沈老二站了出来,笑中带着几分委屈:“大嫂,大家以前毕竟是一家人,你也不忍心看我们饿死吧……” “谁是你大嫂!滚!”夏春桃被踩到痛处,声音又高了一截。 发现无法从夏春桃这儿突破,沈家老二又转移了目标:“小梨呢,能让我见见小梨吗?” “你还有脸说要见她?”沈玉娇猛地推开门,阴沉地扫视着几人,“这里没你们吃饭的份,没听到大嫂的话吗,还不快滚!” “那嘉仁饿死她也不管了?我们还能撑,嘉仁已经饿得走不动道了。” “四妹……”一直藏在暗处的江小梨忍不住了,含着眼泪上来拽沈玉娇的袖子。 劝不动啊劝不动。 “救救嘉仁吧,我的孩子,他总不能饿死吧。” 沈玉娇在心里叹了口气,二嫂实在是过于心软,她都不好赶人了。 深呼吸了几下,她下定决心,说道:“看在二嫂的份上,我也不好饿死你们。没人能吃白食,你们今天把沈家老宅的屋顶修了,可以分你们点粥。以后想吃饭,就拿你们的劳动来换。” 注意到沈家三位的眼神一直在往桌上的鸡汤瞟,沈玉娇敲了敲手上的木棍:“看什么看,又不是没喝过鸡汤,这是给孩子们的,你们没资格。” 夏春桃从灶房里拿出了一锅糙米粥出来:“吃这个!吃完了自己把碗刷了,刷完就马上去干活!” 虽然谈判结果沈家三兄弟并不是很满意,但也总算能混一口饭,别的打算再从长计议。 直到三人走后,招娣才怯怯地站起,端给沈玉娇一碗汤:“姑姑,我们给你留了一碗汤,这段时间你太辛苦了。” 沈玉娇的目光落下,发现碗里不仅有汤,还有一只鸡大腿,两只翅根。 这群傻孩子。 一看就是把其中一只鸡腿分给弟弟,肉第二多的翅根全给她了。 她笑出了声,有这样几个贴心的孩子,她实在太高兴了。 “大嫂,给你,”沈玉娇夹起鸡腿放进夏春桃的碗中,又把两只翅根分给招娣和盼儿,“一人一只,吃了有力量。” “嗨呀,我不要吃这东西,你刚生孩子,好好养养身子。” 沈玉娇敏捷地捂住了自己的碗,又用筷子捞出了块鸡肉。 “这儿还有好多鸡肉,我再嚼几片参足够了。大嫂要不是你,我们都活不下来。” “叫我春桃吧。” “嗯?”沈玉娇正呼呼吃着热腾腾的鸡肉,一下没反应过来。 “我都和你大哥和离了,还是春桃来得顺口。” 一瞬间,沈玉娇的眼里便盛满了笑意。看来,夏春桃是铁了心要离开那个糟糕男人了。 沈玉娇端着碗贴向另一边:“好啊,春桃姐,那……可以叫二嫂小梨姐吗?” “啊,嗯,可以的。” 江小梨似乎分了神,对于沈玉娇的提议,她没有多犹豫也答应了,只是眼神飘忽不定,不知道在想什么。 虽然感觉有点奇怪,但是鸡汤浓郁的香味让沈玉娇无暇多想,沉浸在大口喝汤的幸福中。 不多时,屋顶上就传来动静。夏春桃满意地放下碗,说道:“一和吃的搭上边,他们倒是变积极了。” 沈招娣见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站起身垒起碗筷,准备去灶房洗刷,却被江小梨抢了过去。“我去吧,你们都做了这么多,我没帮上什么忙。” 她低着头,看不清表情。沈玉娇也不好多说什么,由她去了。 但是她又想到了什么,把夏春桃拉到一边,悄声说道:“这几天注意下沈嘉仁,她是小梨姐的软肋,难保不会出点岔子。” 夏春桃点点头,心下了然。她一直担心江小梨,尽管和那个倒霉男人和离了,但她还有个白眼狼儿子,总会要出事的。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很平静。 沈玉娇会抱着孩子去地里指使男人们干农活,沈家有一块不大的地,质量也不是太好。不过无所谓,她有自己的空间,不靠这块地活。 这块地的作用嘛,不就是为了今日折磨这三个男人。 她从未想过坐在一旁看别人干活有这么快乐。 “她一直坐在这,我们不好行动啊。” 趁着沈玉娇低下头逗弄承安的功夫,三兄弟开始交头接耳。 “别着急,她的那个小野种马上就该饿了,她要进去好一会。” “二哥你确定吗?她们真有三十斤米面?”尽管还没见到,但是沈老三一提起就两眼放光。 “嘉仁跟我说的,就藏在米仓后面,江小梨那贱蹄子还算有点良心,不会饿死自己的儿子。” “快,她进屋去了,就是现在。” 三人眼里射出兴奋的光,丢下所有的农具,鬼鬼祟祟地朝着屋后的米仓走去。 夏春桃坐在暗处喝水,看着三个小心翼翼的身影,她已经恭候这三个窝囊废多时了。 她看着沈老大摸进米仓,也不着急,直到里面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才站起身,扯着嗓子喊:“闹贼了!好呀沈于山,你们真不给我们一点活路啊!” 喊罢,她心满意足地走进米仓,踢了一脚躺在地上的沈老大。 “要不是你贪心想偷我们的米面,会被木梁砸了腿?算你命大,没砸在脑袋上。” 门上的木梁是她和小梨玉娇设下的机关,有人推门便会狠狠落下来,只等这一刻。 “你个不要脸的——哎呦!” 在一旁目睹一切的沈老三冲上来就想打她,却先被人拽住摔到了地上,挨了好几个拳头。 “好哇,你们还敢偷!” “一点活路都不给人家,真不要脸!” 村里的人听到动静迅速围了过来,沈老三还在地上抱头打滚,生怕再被他们打上几拳。 “村长,春桃妹子,报官吧!这种恶人怎么还能在我们村里!” 村民们气愤极了,又上去踩了沈老三几脚。 而沈老大实实在在地痛着,抱着自己的腿好不容易出了声:“报就报!这贱女人砸了我的腿,看看到底谁有理!” 第11章 生活的希望恢复了 知县只觉得心里烦闷。 递上来的诉状他已经看过了,无非是乡里邻里纠纷的事,现在又是荒年,这种事太过常见。 当他看见堂外聚集的乌泱泱一大群村民后,心情更差了。 “你们三个偷了她们家的粮,她们把你腿砸断了,”知县坐在堂上,抖了抖诉状,“没什么问题啊,扯平了,你们可以回去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惊呆了。 沈老二怒喊道:“大哥被她们整成这样,不该受罚?!” 沈玉娇也不甘示弱:“你们还企图断我们活路!上次下毒事念在你是我亲哥的份上才放你一马!” 不想听到家务事的知县摆摆手,让他们不要再说了:“男人要多吃点粮食也正常,这样吧,本来就是你们自己家的事情,让村里去解决吧。”、 “多大点事,就要告到我这儿。” 话音刚落,他不耐烦地站起身,直接示意敲退堂鼓,起身离开了。 村民群情激愤,一群人大声嚷嚷着,试图冲进来为沈玉娇说几句话。 “妹子……”夏春桃拍了拍沈玉娇的肩,想安慰她,“我们去城里!找更厉害的人告!” 沈玉娇却摇了摇头:“会有什么区别?没必要浪费精力。” “那我们就这么认命了?” “笑话,我从不认命!”沈玉娇目光凌厉,看向上方知县的坐椅,“我迟早要改变这一切,证明是他们错了,只是不是现在。” 夏春桃吓得想来捂她的嘴:“妹啊,这种荒唐话可不能胡说。” “开玩笑啦开玩笑。”沈玉娇糊弄了过去。 荒唐吗?她不觉得,一个现代人被扔到这儿,就不是来被动接受一切的。 她举起手,吸引了村民众人的注意,高声喊道:“各位父老乡亲,咱们就在这儿做个了断!我的好哥哥们不念血脉亲情,屡次想构陷我们,我们村子如何还能容下他们?” “对!”人群被激起,纷纷喊着,“我们村没有他们的位置!” “把他们赶出去!怎么还有脸住在我们村!” “我,我们……不是……” 沈家三兄弟还想辩解,但是人群汹涌的声音把他们淹没了。 “以后不要让我在村子里见到你们,见一次打一次!”有正义人士还在高声大喊,甚至想再给三兄弟来上几拳。 闹剧落幕,沈玉娇晒着太阳偷偷摸薯片吃,接连半个月都没人来骚扰她,难得来的清闲日子不要太舒服。 承安也乖乖地躺在襁褓中,满足地吐着泡泡。 她一边哼着小曲一边琢磨着,得想个能养活全家人的办法。 虽然她可以不断从空间里拿东西,可是一大家子一直不劳而获,总会引起其他人的怀疑。 因为连续的荒年,村里的地都贫瘠了,之前他们家那块地,三个男人耕了好久,也没见得好上一点,只能种点最基础的作物——还不保证存活的那种。 “喂,小福星,你娘懒得想法子了,你要不再下场雨吧。”沈玉娇笑着开玩笑,低头和小团子贴贴。 一道惊雷落下。 沈玉娇吓得抱起孩子就往屋子里冲:“说下雨就下雨,你不要太离谱啊!” 承安不满地挥了挥自己的小拳头表示抗议。 “妹子,你看又下雨了,要不了多久,咱家这个地就可以种了吧?”夏春桃收拾完屋内,擦着手问沈玉娇。 这段时间伙食好,在沈雨娇的搭配指导下,碳水蛋白质加蔬菜纤维,家里人都丰润了不少,孩子们的脸蛋也都圆了。 起初福寿村里对她这个未婚先孕生子的有不少闲言碎语,但是看到她们三个女子现在过得这么好,流言渐渐都停歇了。 不过新的流言又起来了,都说沈家四妹这个儿子生得好,当时村里那场及时雨,就是因为承安出生才下的。承安出生后,一家人的生活肉眼可见地好起来了,是个名副其实的小福娃。 这一点,沈玉娇很满意,这就是她要的效果。 她捏了捏了承安的小手,若有所思地对春桃说道:“春桃姐,我想过了,家里就这么一小亩地,我们家吃饭的口子多,还要上税,一年累死累活恐怕也吃不饱。” “这……”夏春桃迟疑了。 往年家里根本不会考虑吃饱这个问题,只有家里的三个男人和沈嘉仁才有资格吃足够的食物,沈玉娇由于是小妹也能多吃点,剩下的人,只能饿着肚子。 小妹确实不一样了,自从生了孩子后,她就好像换了个人。 “我们不能只靠种地,”看出了夏春桃的疑惑,沈玉娇解释道,“需要开发点挣钱的副业,现在什么容易卖?” “啊?哦,我好像听说石门城那边正在大量收购药材,现在情况不定,随时都可能要打起来。” 石门城…… 是距离他们小村庄最近的边境大城市,常年有军队驻扎,现在接连荒年,情况很不好。 “有了,我们就从药材做起吧!”沈玉娇兴奋地一拍桌子。 这可正好,不能埋没了她的中医天赋。 “这要怎么做?先不说我们连种子都没有,就这样的地,真的种得出来?” “信我,春桃姐,你看这雨下了这么久了,”她指着窗外,外面的大雨不见停歇,“种子的事我也会解决,我有信心做好。” 沈春娇自信地扬眉,只有他们这一家还不够,等她成功后,她就要推广到全村,形成完善的产业链,大家一起赚大钱。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偷笑了两声。 注意到夏春桃疑惑的目光,她赶忙说道:“春桃姐,我感觉有些累了,我先回去休息了哦。” 说干就干,她以后回到自己的房间就赶忙进入空间,在小屋的藏书中开始寻找解决办法。 她曾经也遇到过土地变为荒地的状况,加上资源短缺,现在的情况严重多了。 她思索了一下,很快有了主意。 取了点红糖和面粉,沈玉娇又从柜子里找到了之前做面包剩下的一大袋酵母,她将这些东西与水混合在一起,封好口,一切就等着一周后揭晓成果。 雨季也马上要到了,沈玉娇在做完准备工作后,还不忘祈祷两句。“人和”她已经努力做到了,就等着天时地利了。 第12章 新产业的曙光 夏春桃惊喜地看着沈玉娇变出来的肥料,她能明显看出这肥料的质量比他们以前用的都要好。 更何况,每家都紧巴巴的,现在已经很少有多余的资源来制作肥料了。不管什么样的肥料,能有就不错了。 “你是怎么做到的?” 在沈玉娇说完制作流程后,夏春桃双眼一亮:“是曲种!这个做法很类似,我竟没有想到过,还可以这样用来做肥料。” “这个方法做出来的肥料质量好效率高,也可以保存很长时间。” 沈春娇眨眨眼,满是自豪。 “我们先用一小块地试试看,效果好的话,可以告诉乡亲们。” “试试?用什么试?” 从兴奋中回过神来的夏春桃才意识到,她们并没有种子。 “承安出生的时候,老神仙那日给我一把种子,他说日后必有大用。” 沈玉娇神秘兮兮地摊开手,掌心正是一些种子。 老神仙的形象已经深入了夏春桃的心,现在不管沈玉娇怎么用来挡枪她都会信。 两人把江小梨也叫了出来,这是她们第一次种植药材,沈玉娇需要嘱咐她们一些注意事项。 “老神仙说,这是接骨草,能止血,治跌打损伤,也很容易种植。我说一下种植中需要注意的地方,你们可要记好。” 江小梨一脸崇拜:“哎呀这老神仙可真厉害,我们妹子都快变成医术大家了。” 沈玉娇笑着却没说话,她心里在忖度着:接骨草是可以扦插种植的,方法很方便,若是这次顺利的话,她就可以把肥料和药材推广到全村。 平静的日子一天天过去,雨季随着沈玉娇的祈祷,如期来临。在沈玉娇特制肥料的加持下,种下的接骨草逐渐长出了茂盛的枝叶。 “长得真好啊,”夏春桃喜滋滋地看着田里,“多亏了这雨和你的肥料,家里的作物也都长起来了。” 过了几日,沈玉娇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取了一些根茎和枝叶,准备去附近镇上碰碰运气。 她踏进镇上的第一间药铺,就碰上了好运气。 看见她拿出来的接骨草根茎枝叶,药铺老板激动极了。已经很久没看见质量过得去的草药了,石门城一直在收取药物,他们店里已经快没有存货了。 接骨草正是现在需要的,虽然沈玉娇拿来的数量不多,但也解了燃眉之急,老板还是愿意出个好价。 “姑娘,我看你眼生,没在这镇子上看见过你,不像是那些专门供货的药材商。” 沈玉娇微微一笑,淡然道:“我们家靠山水,人口多,就想自己种点药材多赚点钱,好让家人们都吃上饭。” 老板凑上前,压低了声音对沈玉娇说:“姑娘,那我们这样,你要是还有新鲜的好药材,就尽管给我们家,我给你们好价。” 尽管价格在沈玉娇听来已经非常高了,但对于药铺老板来说,这个价格远比从药材商手上收来便宜,他很乐意出这个钱。 沈玉娇一口应承,这正是她想要的。 回家路上,她回到空间又顺手带了点种子出来,全是可以止血和治疗外伤的草药。 现下这时节,哪买得到什么新鲜种草药种子,还好她什么都有,对方想要什么,她就可以拿出什么。 她考虑过直接用空间后山种的那些药材拿去卖,但是现代种植手段太强,药材的质量都可以直接送到王城去了,考虑再三,还是打算用自己的双手重新种。 “你们看,卖了不少钱呢,”沈玉娇回到家,向众人展示成果,“我又买了种子,这次我们可以多种点,这些草药镇上缺得很。” 得知可以持续给药店老板供货,一家人都高兴极了,这就说明他们有了更多的资源来填饱肚子。 沈玉娇兴高采烈的,准备再去农田里看看情况,却被招娣拽住了袖子。 “小姑姑……” 招娣怯生生的,犹豫了半天都没有开口。 “她想跟姑姑学医和如何种植药材!”没心没肺的盼儿凑过来,直接说出了招娣心中所想。 闻言,沈玉娇更高兴了。 她也有这样的想法,没想到招娣主动提出来了。 “没有问题,只要你准备好了,我们随时都可以开始学,”沈玉娇摸了摸招娣头上的小丸子,她其实正有这个想法,又转向了盼儿,“一起学吗?” 盼儿摆摆手,说道:“我不用啦,我不感兴趣,让招娣姐姐学就好。” 沈玉娇好像想到了什么,突然歪了一下头,招娣以为她要反悔,又拉了下她的袖子。 “放心啦,我只是在想……你们喜欢自己的名字吗?” “喜欢呀!‘盼儿’叫着多可爱呀!” 沈玉娇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这孩子确实没心没肺。 但是招娣却低下了头,她年龄稍长,已经明白了名字背后的意义。 她不喜欢,但也说不出口。 “妹子。你们说什么呢?”夏春桃看见站在房门口的三人,走上来询问。 “说到改名字!” 沈玉娇无语,盼儿这孩子直肠子过了头。 夏春桃将沈玉娇拉到一边,避着两个孩子,悄悄对她说:“招娣不喜欢这名字,毕竟是为了弟弟的名字,盼儿还小没……” “那春桃姐呢?觉得姐妹俩的名字怎么样?” “我又没什么文化,没有男孩子的家里不都取这样的名字,”夏春桃着急地搓搓手,不知道怎么表达,“毕竟不算是好名字,招娣想改也很久了,就由着她们吧。” 沈玉娇得到肯定,招手叫两个女孩过来,说明了意思,招娣的眼睛明显一亮,但是盼儿却连连摆手,说这个名字叫顺了,并不想改。 “我已经准备了好久了,”沈玉娇看着孩子亮晶晶的眼神,也激动起来,“招娣是清槐,盼儿是元葭,根据你们的出生月份起的名。” 两个小丫头都不识字,她们就蹲在田野中拿着树枝,跟着沈玉娇一笔一划地学了好久。 在教会两个女孩如何写名字后,沈玉娇又转向了盼儿,说道:“元葭这个名字,姑姑希望你能记住,或许有一天能派上用场。” 第13章 承安出事了 沈玉娇的制作肥料的方法很快在村子里传开了,方法便捷,材料也不难取得,加上沈玉娇非常乐于提供帮助,很快村里的乡亲们都逐渐种上了农作物。 有些愿意尝试新事物的村民,从沈玉娇那儿借了种子来种药材。药材收成时,再由她统一拿到镇上去,换点财物回来。 一年半的平淡日子很快就过去了,尽管现在依旧没回复以前丰收的日子,雨水不多,荒年的影响依旧存在,但已经比最苦的日子好太多了。 福寿村也出了个小名,周边镇子的药铺都知道这个小村,能提供价廉质高的药材原料。 虽然供货量不大,但质量稳定,那个经常拿着货来卖的沈家小妹还会时不时提供些难得见到的药材,也不提价,镇子上的药铺老板们都喜欢极了。 招娣——现在该叫清槐了,也是个上进的孩子,跟着沈玉娇认真学习医术,没有一天落下。 尽管村里人依旧叫她“招娣”,但她每次听见了,都会悄悄对自己:“我现在叫清槐。” 而只会咿咿呀呀吐泡泡的承安,也变成了会跌跌撞撞到处走,见人就打招呼的可爱大团子。 就是苦了沈玉娇,她必须整天跟在承安屁股后面跑,免得这娃儿一个不小心就摔进河里。 “呀,是我们的小四虎,”村里人更喜欢叫承安的小名,李大婶看见了,招手示意他们过来,“快过来,这儿有好吃的。” “李婶婶,别被他骗了,他一路吃过来的。” 承安长得乖巧又机灵可爱,村里每个人都很喜欢他。 “小娃娃嘛,多吃点,没事!” 李婶看到沈玉娇,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拍脑袋,说道:“你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沈玉娇一片茫然。 “我们家那口子前两天去隔壁村有事,看到了沈老三!” 沈玉娇一震,这个名字她好久没听到了,她甚至以为沈家兄弟都死在了荒年中。 “反正那几兄弟就是还活着,据说还和王家姑娘搭上了。哎呦那姑娘我可见过,他们村村花,那个漂亮劲,城里的姑娘都比不上她。” 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沈玉娇确认了一遍:“沈老三?我三哥?居然有人看得上他?” 李大婶也一脸不可置信:“可不嘛,不过说是王家挺穷的色,底下有两个儿子要养,只要能出足够的彩金,那姑娘就会嫁。” 沈玉娇皱眉:“也太可怜了……” “谁说不是呢,作孽啊,”李大婶长叹一口气,“你们可要小心点,谁知道那几个拎不清的会做出点什么。” “好,谢谢李婶。”沈玉娇点头,一把抓起坐在地上玩土的承安,往家里跑去。 见到沈玉娇行色匆匆的样子,夏春桃和江小梨都有点惊奇。在听了来龙去脉后,两人更惊讶了。 夏春桃直接跳了起来,破口大骂:“这几个阴魂不散的,怎么没能饿死他们呢!” 江小梨讪讪地笑了,她的目光里多了一丝期待。 沈玉娇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变化,想必是因为,她一直担心的儿子有了消息。 “这次要小心,他们在暗处,说不准就要来暗算我们。我们在做什么,别漏一点风声出去。”沈玉娇双目灼灼,心思清朗。 “好。”二人齐齐点头答应。 入夜,江小梨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这两年间,她几乎没见过儿子几面,虽然内心知道这个儿子是彻底被沈老二养歪了,但那毕竟是她的至亲骨肉,是她十月怀胎的孩子。 她很想能和嘉仁一起生活,她也一直坚信,日子过得好起来了,儿子也会逐渐好起来。 窗外突然传来了敲击声,江小梨一个打挺爬起来,走到窗边。 好像是梦境映入现实,她看见沈嘉仁蹲在窗边。 儿子比上次见到瘦弱多了,江小梨止不住心疼,明明是正在长身体的少年,不该受这些苦。 “娘……我好想你啊。”沈嘉仁见到江小梨探出身子,带着哭腔低喊道。 “你等等,娘这就去给你找吃的。” 江小梨匆匆地溜进灶房,偷了几个馒头出来,回到屋里递给沈嘉仁。 吃完,沈嘉仁抹抹嘴,站起身准备离去:“娘,我必须得走了,阿爹那边还不能没有我,我还会回来看娘的。” “啊……”江小梨还想挽留,但是沈嘉仁只是挥挥手,跑走了。 她说不出话,看着儿子远去的身影,心里酸涩着痛。她责怪自己没教育好这个儿子,可是谈到放弃,她做不到。 第二天清晨,轮到沈平安做早餐,他在厨房中发现了不对劲,将姐姐们叫来一看,发现存着的馒头少了好几个。 沈玉娇得知,心下了然,但也不好责怪江小梨,只让众人小心点。 她和夏春桃商量了下,决定这周先不去镇上了,先避避风头为好。 全家最难受的人就变成了承安,为了安全起见,沈玉娇也不让他天天出去晃荡了。 承安一再安慰自己要做个听话的乖孩子,但是不能出去玩真的好无聊啊! 好在沈玉娇有时候去村子办事时也会带上他,就跟小时候一样,用布条绑着,背在身上。 即便已经如此小心了,沈玉娇心里还是有隐隐的不安,她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就这么过了一周多,日子好像又平静下来了。 沈玉娇看看时节也快入冬了,想做点羊肉给孩子们吃,思考着可以用什么借口变出羊肉来。 想得累了,她伸个懒腰走出屋子,却看见夏春桃神色异常,慌张不已。 一见到她出来,夏春桃连忙扑了上去,呜咽着说道:“妹子,是我对不起你啊!” 沈玉娇被吓了一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环顾四周,想看看孩子们的反应。 只有江小梨和春桃的三个孩子。 沈玉娇身子震颤,她马上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承安丢了。 结合夏春桃的反应,八成是她那几个天杀的哥哥做的。 事情已经发生,着急没用了。沈玉娇闭上眼,深呼吸了几下,逼自己冷静下来。 承安对他们来说,唯一的用处就是威胁她。 无非都是钱财和粮食,而这些东西,都要承安活着才能谈。 他们知道她的脾性,承安若是出点什么事,她也会让他们出点事。 “他们没留下书信字条什么的?” “哦有的有的,我给吓得忘了,”夏春桃从怀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妹子你看看,我们都不识字。” 第14章 一次失败的认亲 沈玉娇展开纸一看,上面满是歪歪扭扭的稚嫩字迹,她了然地瞟了眼江小梨。 感受到她的目光,江小梨把头埋得更深了。 罢了罢了,何苦去为难一个痛苦挣扎的女人。 “哼,问我们要钱呢,”沈玉娇咬牙切齿地扬了扬手中的纸,“让我拿百两纹银和五十斤米面去换。” “他们疯了!”夏春桃惊呼出声,“我们哪里拿得出来这么多!” “不,我们拿得出来。”沈玉娇将那信纸按在桌上,沉声说道。 夏春桃向她投去了“你也疯了”的眼神。 “要让他们真的以为我们拿东西去换,”沈玉娇目光犀利,“趁他们低防备时抢回承安。” “我们也要去!” 孩子们对视了一眼,纷纷站了起来。 “凑什么热闹,”沈玉娇给他们头上一人来了一下,“不是玩过家家。” “至少让我去吧,是我没看好弟弟。”清槐没有坐下,反而坚定地看着沈玉娇。 沈玉娇注意到,她的手里攥着副银针。这是之前从镇上回来的时候,沈玉娇给她带的针。 借口说是买的,但其实是从空间里拿出来的。现代技术能做出又便宜质量又好的针,对于沈玉娇来说不算什么,可是小丫头却像珍宝一样每天都护着。 “去吧去吧。”沈玉娇知道和清槐争没什么结果,直接应允了,“大家都小心点,他们这样流浪久了的更可怕。” 她们根据信上所说,在丑时来到村后林子里。沈玉娇一手提着锄头,气势汹汹,她真的不介意给那三兄弟一人头上来几下。 见到沈玉娇一行人如约出现,沈老三站了出来:“东西拿来了吗?” 夏春桃拍拍身后的手推车,一扬下巴:“要东西可以,先把承安给我们看看,我们要确定承安的安全。” 沈老大提着承安出来了,承安现在又饿又累,一感受到沈玉娇的气息,就哇哇大哭起来。 “你要是敢伤害承安,我们就去报官了!”夏春桃厉声喝道。 “你去,看看你们的官大人会管吗,”有了之前的经历,沈老大也不怕什么报官的说辞了,“我们大不了蹲几年牢,你们的承安可回不来了。” “你——” “东西都在这,我现在拿过来。”夏春桃还想骂,就被沈玉娇清冷的声音打断了。 沈老大贪财心切,见到沈玉娇把推车拉过来,就着急俯下身子去拉盖布。 那车上装的不过是些土石,仅在外围铺了几袋米面装样子。 “臭女人,敢骗老子!” 沈玉娇才不会坐以待毙,她看准机会,趁着沈老三想要起身惊呼之时,反手按住他的脖颈,将银针扎进他的背后和提着承安的手臂。 沈老大身子一僵,承安从他的手中掉了下去。 夏春桃眼疾手快,扑过去想要抢承安。但是她却被狠狠撞了一下,偏离了原本的方向。 是躲在暗处的沈老二,她们的神经紧绷,完全没思考为什么沈老二全程没有站出来说话。 “妹子!是老二!快去抢承安!” 沈玉娇反应过来,救子心切,顾不上那么多,她直接拎起手边的锄头向沈老二头上砸去。 只是她还没够到,沈老二就被一个身影踢飞出去,而承安也落到了这个突然出现的人的手上。 另外两兄弟还想上来继续抢人,都被来者轻松打翻在地。 “杀人的话是要坐牢的,孩子就没有母亲了。” 沈玉娇抹了把脸上的土,借着微弱的月光,看清了说话人的脸。 棱角分明,凤眸幽深,和上次见到时唯一的区别,就是这张好看的脸有了血色和生命力,不像鬼一样苍白了。 他将承安放到惊魂未定的沈玉娇的怀里,转身对着沈家三兄弟凶狠道:“还不快滚!” 畏惧他手上提着的剑,沈老二和老三迅速从地上爬起来,甚至没管还在地上哼唧的沈老大,一溜烟跑没影了。 “哦对,我都忘了你。”男人低头看向沈老大,一脚踩在沈老大的胳膊上。立即,沈老大发出了痛苦的低呼。 沈玉娇觉得自己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 “做了这种事,就这么走了太便宜你们了吧?”男人用脚更用力地碾踩着沈老大的胳膊,“就拿你的双手来赔吧。” 沈老大叫喊着,好不容易熬到男人松劲,他顾不得双臂的疼痛,使出全身力气跑走了。 “你是谁?”目睹了一切的夏春桃出声询问,她感觉有点头绪,但又好像完全没有。 男人回答得很自然:“我是这孩子的爹。” “你放屁!你不是!承安没有爹!” 夏春桃还没消化刚听到的消息,沈玉娇就抱着承安跳了起来,往后撤了几步,她还不忘上次见到时,这男人想杀了她。 男人皱眉,要不是他暗中观察了许久,他都不敢相信现在这个沈玉娇和数年前在山洞里救他的怯弱温柔的女人是同一人。 要不是那孩子长得和小时候的他简直一模一样,他真的要自我怀疑很久。 所以直到这时他才出手,沈玉娇那奋不顾身的母爱让他彻底确定了。 不过也确实不是同一人,怪不得他。 “你……”男人被沈玉娇哽住了,“孩子的出生怎么可能没有爹?” 沈雨娇一脸不屑,她都不想正眼看那个男人,只是低头安慰承安:“那玩意叫生父,每个孩子都有生父,但不是每个孩子都需要爹。” 男人的眉头蹙起,他没想到沈玉娇一开口就是阴阳怪气。 “我见你们日子过得苦,你也不能没有名分,和我走的话……”他耐住性子,沉声解释道。 渣男! 他有什么脸回来?! 第一次的萍水相逢留了个孩子就再也未出现,第二次见到时甚至还想提剑要她的命。原主受的苦很大一部分都拜他所赐。这种男人,怎么能站在这儿如此坦然地认亲的? “滚!”沈玉娇越想越生气,抱着承安就要走,“你算什么东西?!春桃姐和小梨姐才是我的亲人,和你走?做梦去吧!” 沈玉娇啐了一口,领着夏春桃和孩子们扬长而去,留下男人在原地苦笑。 第15章 麻烦的男人 沈玉娇满足地睡了个懒觉,经历过昨晚的大危机,她的精力消耗了不少,要好好睡一觉来恢复。 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起床时看见夏春桃带着江小梨和四个孩子围着火炭盆吃红薯,沈玉娇顿时觉得心里满满的,这才是她所喜欢的生活啊。 “姑姑,姑姑,说好今天要带我们去后山挖草药的。”一见到她出来,盼儿就牵着平安的手跳过来了,满脸兴奋。 “我没忘呢。” 沈玉娇自豪地笑了笑,村子的后山哪有那么多草药可以挖,都是前段时间她偷偷放上去的,只是为了让孩子们高兴高兴。没记错的话,林子还有一只羊,是她做完找机会放进去的。 不知道哪儿走丢的羊,很合理的解释,沈玉娇已经想着晚上吃羊肉喝汤的美好情景了。 正要出门时,沈玉娇却被江小梨拦下了,说有事想找她聊聊。 沈玉娇心下了然,必定是昨晚的绑架事件。 “小梨姐,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看着江小梨难过得说不出话的样子,沈玉娇也不忍心责备她。 这个时代,这个地方的女人从出生开始就被丈夫与儿子缠绕,没人告诉她们这是错的,其实女子可以拥有别的身份。 像夏春桃那样清醒明白的女子其实很少。 江小梨抬眸看她,满脸泪水:“是我错了。” “小梨姐,你只是需要时间,”沈玉娇擦了擦江小梨脸上的泪,“别怕,我和春药姐都会帮你。” 语毕,沈玉娇便带着迫不及待的两姐妹上山了。 一路上两个小姑娘叽叽喳喳的,平安乖巧地跟在她们后面。 清槐边走边仔细查看山间野草,寻找草药,盼儿也抱着竹篓,一边照看弟弟,一边帮姐姐整理采摘到的草药。 沈玉娇很满意,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这对姐妹时她们胆怯的样子,骨瘦如柴,眼神飘忽不定。 现在神采奕奕的她们,哪还有以前的半点影子。 “来,看看今天我们有什么收获。”太阳就要落山,沈玉娇叫住了孩子们,准备收拾收拾往回走。 清槐很聪慧,把沈玉娇丢在山道上每一种草药都找到了,还能一一说出名字和用途。 沈玉娇满意地在孩子们额头上亲了一口,领着大家下山了。 但奇怪的是,路过山下的林子,她怎么找不到那只羊了,又不能耽搁太久,只能先作罢。 反正空间里的东西都会补货,明天再吃羊肉好了。 刚踏进家门,她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香味,还带着一丝淡淡的膻味。 “你们回来啦。” 夏春桃端着大碗走出来,里面盛着满满一碗羊肉汤。 沈玉娇愣住了:“春桃姐,这是从哪儿来的羊肉?” “承安那个爹,哦,生父,”见到沈玉娇的脸迅速黑下来,夏春桃连忙改口,“说是在林子里捉到的,等了一天也没见人来寻,就给我们了。” 那是她的羊! 沈玉娇想骂人了,这不借花献佛嘛,还借到她头上来了。 这人倒好,一点代价都不出,就来春桃姐这儿刷好感了。 夏春桃犹豫了下,她也知道接那男人的东西不太好,但是……这可是羊肉,只有在十年一次的祭祖时才会出现的肉。 “那,那我们还吃吗?”夏春桃迟疑着问。 “吃!怎么不吃!”沈玉娇咬牙切齿,“今天不吃完不准下餐桌。” 饭毕,夏春桃给孩子们又一人盛了一碗羊汤,打发他们去一边喝着,就拉着沈玉娇说起了话。 “妹啊,那个男人……”沈玉娇聪明,知道夏春桃想说什么,她迅速开口:“我不会跟他走的,他算什么东西,要不是他,我也不会吃这么多苦。” “是这个道理,但是……”一旁的江小梨插话了,“女人总要一个名分的,不能就一直这样带孩子吧。” “要什么名分,我有名分不还是把沈于山那狗东西休了,”夏春桃笑骂着,“妹子,你觉他不好,咱们就不理他!” 这话说到沈玉娇心坎里了,她乐呵呵地笑着,转身去擦桌子。 第二天一大早,沈玉娇做完早餐,看着还剩下的不少羊肉,琢磨着来做点白切羊肉。 这儿地处北方边境,估计村里人都没尝过这手艺。只是家里调料少,缺了好几样,不过她本身极其热爱厨艺,她的小院厨房中什么调料都有。 沈玉娇将剩下的羊肉切成大块洗净,又放在清水中浸泡。这一步骤能很好地去除羊肉的膻味,这儿的人几乎吃不着羊肉,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腥。 就当她把处理好的羊肉并着香料一起丢进大锅煮时,灶房的门被推开了。 沈玉娇上下打量了几遍,也没看懂眼前的组合是怎么回事。 来者是那个渣男,问题是,他的身上还挂着沈玉娇的宝贝小团子。 “娘,娘……阿爹!” 沈玉娇听到承安这孩子喊的,差点两眼一翻昏过去。大人坚定地在一条战线,但是儿子已经果断投敌了。 沈玉娇叹了口气,加上男人的死缠烂打,看来这条抗争的路道阻且长。 “白胡椒和白芷——?”男人看到灶房内的景象,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滚,滚出我的厨房!别来给我惹晦气!” 沈玉娇大力出奇迹,一把抢过承安,再把男人推出了灶房。承安一脸无辜地坐在地上,展现了一下他的吐泡泡绝技。 “阿爹,好看,贴贴。”承安挥着小肉手,一个词一个词往外吐。 “你!” 这才一个上午,自己的儿子就被这个男人收编了。沈玉娇又不好发火,伸手指用力点了下他的额头。 而外面的情况,也弥散着尴尬。 介于沈玉娇的态度,夏春桃对他爱答不理,带着孩子们都去田里帮忙,留下他一人在房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直到沈玉娇完成了白切羊肉,走出灶房,发现四下无人,只有这个男人和她大眼瞪小眼。 “我叫傅九霄,九霄云外的‘九霄’。”男人先打破了沉寂。 “谁管你叫什么。”沈玉娇横了他一眼,她确实不想管这个男人,但是他身上的感觉,很难不引起人的注意。 从他的长相,到笔挺的仪态,再到名字,都不像是边境小村庄出来的人。 还有他之前拿着的佩剑,虽然比不上现代的铸造手段,但是也绝不是附近镇子上铁匠的手艺。 他甚至能靠看和闻就认出白胡椒和白芷——白胡椒价贵,平民几乎不可能买到。 沈玉娇警觉地打量着他,试图看穿真实的他。 “玉娇和……承安?”他看着对他开心挥手的小团子,礼貌地问。 他又指了指在外面忙碌的盼儿,说道:“是那个小姑娘告诉我的,聪明又活泼可爱。”沈玉娇扶额,她还真是养了一群倒霉孩子,连站在哪边都搞不清。 第16章 来自现代的奇思妙想 一家人的生活还是照常,北方冬季的粮食作物不好种,她们把地犁了犁,播下了柴胡种子,又将之前准备好的新鲜白术移栽下去。 现在一点时间都耽搁不得,家里没有牛,全靠人力,大家每天累得倒头就睡。 傅九霄神出鬼没的,每次看见她们在田里劳作,便想过来帮忙,但是每次都被沈玉娇提着锄头赶跑了。 结束忙碌,沈玉娇整理好小推车和药箱,准备带上清槐,去村里一家家收药材,再处理好拿到镇上去卖。 她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家中的小院里,仔细地一根根剪去白术茎秆,清槐也陪着她,安静地坐在一旁剪茎秆。 突然,又一把剪刀出现了。 是傅九霄那张讨厌的脸。 沈玉娇瞪去:“你没有事要做吗?!整天游手好闲的。” “让我看看,这个怎么剪。”傅九霄没理会她在说什么,直接转向了清槐。 沈玉娇没见过这么讨厌的人,脸皮厚得要命,赶又赶不走。 她也懒得烦了,这次的白术量大,她必须尽快处理好。 村民们逐渐跟上了她的技术手段,有些擅长耕作的乡亲好会上门来和她探讨种植方法。 从她刚推出她的益生菌肥料开始,已经根据当地的地质情况更新了好几代了,探索出了最适合当地的版本。 只是新鲜药材处理这个活,太精细又耗费时间,还需要学习指导,只有少数人有这个时间精力去做,沈玉娇和清槐就揽下大部分的活。 有了傅九霄的加入,原本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的沈玉娇和清槐,很有默契地沉默了。 沈玉娇一不想理他,至于清槐,是因为害羞。 “剪好了吗?好了我们就去烘干。” 她受不了这个诡异的安静氛围了,想要马上离开。 “啊,我还差一小捆——姑姑等等我,马上来!” 沈玉娇先去灶房里生火做准备,现代加工药材已经很少有全人工流程了,她的小院里就有套完整的药材烘干箱。 但是她必须教会清槐做这些,她希望这个女孩有朝一日能成为独当一面的医者。 趁着灶房无人,沈玉娇的神识回到空间,悄悄拿出一把点碳器。 以前她最爱在小院里吃露天烧烤,这点炭器就是生火好宝贝,比起传统的生火方式,安全又快捷。 “你是用什么生火的?速度好快。” 听到背后的声音时,已经来不及把生火器丢回去了。 转头就看见傅九霄好奇的脸。 “我,我之前试着做的,”沈玉娇心一横,开始瞎扯,“长筒状的工具笼住柴火,火会器得快些。” “做得好精巧,你自己做的?” “镇上铁匠铺。” “那这个,”傅九霄指了指握手处的塑料,“这是什么做的?” “树脂融化再装在模具里定型。” 既然瞎扯就要扯到底。 傅九霄将点碳器翻来覆去观察,沈玉娇就好像被处刑一样难受。为了避免傅九霄再问,她一把将点碳器抢了回来。 “好了,这是我的东西,你少摸,别给我碰坏了。” 傅九霄也不生气,继续好奇地问:“你不把如何制作这个教给乡亲们?” 大哥,这是充电的啊。 我又不是特斯拉,还有这个能力给全村拉上电啊? 当然,沈玉娇也只敢在心里吐槽,对方也听不懂这个话题。 “还在改良,”沈玉娇尴尬地笑了两声,将点碳器藏在了灶台后,“不稳定,等我改好了就去推广。” 还好这时清槐抱着全部剪好的白术走进来了,成功中断了这个聊不下去的话题。 沈玉娇看向还杵在灶房中的傅九霄,没好气地说道:“你可以走了吗?不会还想要偷学我的技术吧?” 眼见着沈玉娇马上就要失去耐心骂人了,傅九霄连忙退了出去。 他更多的是觉得惊奇,沈玉娇果敢细致,脑子里全是新奇的想法,医术了得,一点都不像在偏远山村长大的女孩。 也不像……最常接触的那些官家小姐。 他在沈玉娇的身上感受到了别样的气息,他很想探究明白,是什么造就了现在的她。 但是他现在没有时间,本来今天想来告别的,但是想想沈玉娇的态度,还是少挨点骂为好。 沈玉娇这几日过得不太有劲,仔细一想,突然发现傅九霄有一周没出现了。 算了,不出现她还省心。 只是少了个可以骂骂出气的人,生活难免少点乐趣。 不过她现在忙得很,也不想去管别的男人的事。 来年春天也不远了,得赶紧把冬天收成的药材做个收尾,再把春季播种安排下去。 她现在很苦恼,目前的药材生意维持村里的温饱没有问题,但是也无法更进一步。 村民们也分不出更多的地来种植药材了,大家还要吃饭,还要靠地里的粮食作物交税。 在镇上租个铺子开药堂也不现实,先不说成本高昂,那些曾经的药铺发现供应商变成了竞争对手,事情就不好办了。 “姑姑,我准备好啦,我们现在出门?” 清槐脆生生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索,小姑娘一手提着药箱,一手牵着承安。 “承安闹着也要去。” “不安全呀,在家和哥哥姐姐玩好不好?” “去!要去!” 承安一向是听话的,但倔起来的时候谁都拗不过他。 这糟糕性子的八成是遗传了他爹。 沈玉娇没有法子,只得答应了承安,直接装在药篓里,背到镇上去。 不过有了承安在,卖药材都比往常顺利多了。 小团子看见人就兴奋,企图和每一个老板贴贴。老板们被他迷得心花怒放,价格都愿意高出几分。 沈玉娇算着账,满足极了。 马上就要过年了,这次赚的钱多,可以让乡亲们过个好年了。 她正准备带着两个孩子回家,承安突然向着一个方向扑过去,要不是沈玉娇眼疾手快,承安就要消失在人群了。 受到惊吓的沈玉娇,大声吼道:“你干什么?!” 承安撇撇嘴,有些委屈,他指着不远处,嘴里念叨着:“爹,阿爹……” 沈玉娇的头更大了,顺着承安指的方向看去,却什么都没看到,只看到了“福临客栈”四个大字。 这个小插曲没影响到沈玉娇,她依旧高高兴兴地回家了。 只是这个兴奋感在回家后消失了。 她还没进家门,夏春桃就着急地迎了出来:“妹啊,你可算回来了,你知道不,刚才官府的人来了。” “官府的人?我们没犯什么事啊?” “有人告了你十七不嫁,他们还要调查承安的来历,还好今天你把承安带到镇上去了。” 第17章 十七不嫁为不孝 “……什么东西?” 沈玉娇第一次听说,不嫁人也是罪。 “十七不嫁即为不孝,官府知道了,就会强行婚配。” “这两年我们都没有注意,妹妹已经十七了。”江小梨也站在门口,无助地抹泪。 “我,我……”沈玉娇到现在才搞清楚自己的年龄,“那官府把我配给了谁?” “村头的高家儿子。” 沈玉娇如坠冰窟,那可是出了名的恶霸。 村里种植药材他不仅不加入,还会时不时跑到田里拔走秧苗。 欺软怕硬,最爱以欺负女人和孩子为乐。 告于官府的那个人,是铁了心要她死。 这个人,除了沈老三,沈玉娇想不到别人。 他贪财又好色,估计还惦记着他的王村花。 只要她嫁给高家儿子后丧命了,他们就能名正言顺地继承沈家老宅。 “妹,我们现在怎么办?” 沈玉娇皱眉,一时半会她也想不出办法,除非她直接逃走,不然没办法躲过官府的强制婚配。 承安却在此时饿了,拉着她的衣角,喊着“饿饿”。 夏春桃前面的话浮现在了她脑海中,承安的来历…… 一个大胆的想法逐渐成形,既然他们想知道承安的来历,那就告诉他们! 第二天,她飞速收拾好,没顾上回答家人的疑虑,直接朝着镇上去了。 她直奔福临客栈。 “这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找人。”沈玉娇看着店小二,直入主题。 店小二也不是没见气势汹汹跑进来找人的,他表现得很淡定:“抱歉,我们不会透露任何关于住店客官的消息。” 该死!这说辞怎么一路传到现代都没变过。 沈玉娇转念一想,准备扯开嗓子开始喊。 “你怎么会在这?” 她还没开始喊,想见的人就出现在了楼梯口。 沈玉娇踩着楼梯冲上去,低声说道:“我有要事想找你谈。” 傅九霄挑眉,几天前还对他爱答不理,今天突然怎么找上门? 还有,她是怎么知道自己住在这个客栈的? “进去谈,我不想让人听到。”沈玉娇指了指屋内,也没打算征求傅九霄的同意。 房间内很简陋,边境地区小镇的客栈大多都是这个装修,没有太多装饰,只能满足居住须求。 所以,房内连把椅子都没有,他们俩只能站着说话。 “找我什么事?”傅九霄笑着,表现得很友善。 “娶我!” 傅九霄的笑容没挂住:“你说什么?” 他一直都想给沈玉娇和承安一个名分,只是沈玉娇拒绝得态度坚决,在他感觉快没结果时,沈玉娇突然找上门来抛出了这么两个字。 “你不是一直想给我一个名分吗?我同意了。” 沈玉娇抿嘴,这话从自己嘴里说出来,总觉得怪怪的。 “你……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沈玉娇也不想遮掩,坦诚是她处世最大的标准:“官府来人了,说我十七不嫁要强行婚配,把我配给了村头恶霸。” “你也不想你的儿子落在恶霸的手上吧?”说完,沈玉娇还恶狠狠地补了一句。 这个理由,确实很充分。 傅九霄苦笑了下,他就知道这姑娘不是主动真心想嫁。 但是她真的胆大到了一定境界,就这么来找他,豁出一切,哪有被女孩儿喊着”娶我“求嫁的事呢。 短暂的沉默让沈玉娇慌了神,她看不穿傅九霄在想什么,语气生硬地说道:“给我一个回答,你要是不同意,我现在就走。” “我要是不同意呢?” 沈玉娇哽住:“那,那我只能嫁给那个恶霸,再找机会弄死他。” 傅九霄一愣,随即大笑,这个烈性的沈玉娇确实很能引起人的兴趣。 “我之前就说过,杀人是要去坐牢的,”傅九霄扬眉,“我答应你。” “你——你同意了?” “我有什么理由不同意?我本来就想娶你。” 沈玉娇听罢,突然冷静下来,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缓缓说道:“我不知道你们这儿是什么规矩,但我必须做唯一的那一个。” 她的形容奇奇怪怪,但是傅九霄也听懂了。 她要做正妻,并且不接受任何妾室。 傅九霄反正也无所谓,如果不是两年多前在山洞的那一段,他这辈子根本就没打算娶妻。 他更多是负责任和感谢的态度,报答她的救命之恩,也不能让对方姑娘不明不白地未婚生子。 “没有问题,你还有什么要求吗?”傅九霄一口应允。 “我们只是表面夫妻,所以我们……” 沈玉娇突然结巴了,她不知道怎么说下去。 “我明白了,”傅九霄善解人意地打断了她,“我都可以做到,但是我也有几个请求,你可以听一听吗?” 沈玉娇尬住了,面对彬彬有礼的傅九霄,此刻她觉得自己倒有点像村头恶霸。 “我不是福寿村的人,我在石门城的一个老爷手下做事,这几次来福寿村都是为了调查些事情。” 沈玉娇点头,傅九霄没有说明是什么事,看来这是她还不能知晓的。 “我不会一直住在这儿,你要是想跟我走,我会带你走。但你要是想留在福寿村也可以,我会定时会来看你们。” “可以,”沈玉娇点头,她觉得没有任何毛病,“说完了?” 她看向傅九霄的目光犀利,闪着敏锐的光,傅九霄心下一颤,这个女孩真的和两年前不一样了。 “最后一点,在旁人面前,不管是你的家人还是其他村民,不要叫我傅九霄,叫我‘穆宵’。” “我懂我懂,编个假名好办事,”沈玉娇了然地点点头,“这俩字怎么写?你光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字啊?” “你识字?” “你这是什么问题?” 傅九霄的问题被沈玉娇一眼瞪了回去。 是自己狭隘了,应该是以前沈家父母重视,让她也认了字,生长在乡野的女子,还是识点字好。 他用手指蘸了点茶水,在一旁的矮桌上写下字。 写完,他抬起头,认真地说道:“两日后,我会来提亲,不要让他们为难你。” “笑话,我是谁?”谈妥了,沈玉娇心满意足,“怎么可能有人能为难我?” 她正准备离去,又想到了什么似的,折返回来:“之前有次,你中了毒,倒在福寿村后的林子里,你记得吗?” “记得。” 他怎么会不记得,那次是他大意了,要不是有人相救,就该死在林子里了。 “那记好了,是我救的你,别像小美人鱼的埃里克王子一样,搞不清楚救命恩人。” 说罢,她关上门扬长而去。留下傅九霄一人,使劲琢磨小美人鱼和埃里克王子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第18章 迅速成婚 回来的沈玉娇,信誓旦旦地跟夏春桃事情已经解决了,他们无需担心。 只是等了两日却毫无动静,夏春桃和江小梨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时间拖得越久,对玉娇妹子越不利。 “玉娇妹子,村头来了人,说是找你来的哪!”有个爱凑热闹的好心人,跑到沈家门口,喊了一嗓子。 “哎呀,这,这……”春桃听到‘村头’两个字就慌神,“肯定是高家人!这可怎么办!” “万一不是呢?” 沈玉娇觉得不用担心,如果真是高家人,前面那人就不会说“来了人”。 “不管了,你先找个地方躲起来,有事我帮你挡,”夏春桃听不进去,使劲把沈玉娇往灶房推,“承安呢?八成是盼儿带着玩了,不省心的孩子。” “怎么是你……?” 夏春桃的动作卡住了,因为傅九霄那张好看的脸出现在了门口。 他看着刚上演的闹剧,憋着笑指了指脚边的箱子:“我来提亲啊。” 堂中几个大人沉默地对坐着,夏春桃突然一拍桌子站起来:“妹啊,我们不是说好不要他了?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那我总不能嫁给高家恶霸吧,”沈玉娇摊摊手,一脸无奈,“既然必须嫁,那我得选个靠谱的。” “他靠谱吗?!” “我们也找不着第二个靠谱的愿意娶我的了,村里人对我友善,可也没有哪个小伙子愿意娶带个孩子的我。” 沈玉娇面上含笑,轻松地揭着自己伤疤。 傅九霄看着她的笑,心里却有些酸涩。 一个未婚先生子的女子并没有多少活路,还好找到了她…… “拿出诚意来,”夏春桃依旧恶狠狠地盯着傅九霄,“不能因为妹子生了你的孩子,就白嫁给你。” 傅九霄敲了敲箱子:“都在这儿了。” 箱子打开,夏春桃顿时没了声。 里面整齐地摆着不少银锭,在另一边,是叠放整齐的布帛绸缎,最上面摆着一面精巧的铜镜。 箱子里还有个小盒子,打开来里面是些莲子、百合和干果,末尾的格子里,摆着一对漂亮的龙凤喜镯。 别说夏春桃和江小梨,沈玉娇都愣住了。 他们俩只能算是交易性质的表面夫妻,她只求一个躲避官府婚配的名字,却没想到傅九霄做得这么有模有样。 这些漂亮绸缎,还有那对金镯子,可能把全村人家当凑起来也买不起。 还有箱中的银锭,够买下好几间沈家老宅了。 现下还算是荒年,大家的日子都还是紧巴巴的。 出手太大方了,这家伙做的工作这么赚钱? “这,这……” 夏春桃结巴了好久,才凑出一个完整的句子:“这堪比城里那些大小姐的彩礼了吧。” “我在石门城一位老爷手下做事,正是按照小姐出嫁的标准,我这可算是掏空家底了。” 傅九霄暗自松了口气,看来夏春桃很满意,不然他早就挨了好几句骂了。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卷轴,展开递到沈玉娇的手上:“差点就忘了聘书。” 卷轴垫着漂亮的红纸,沈玉娇展开,上面的金粉字迹工整,行文严谨。 她盯着最后的“珠联璧合,桂馥兰馨”出神了,没想到穿越过来短短两年,她就完成了现代人生中不会去做的事。 生子,成婚。 不过随即,她落寞的情绪马上就被激动占据了。 不管在哪儿,她都要闯出一番天地! “那……成婚后,你们是不是要搬走了?” 江小梨发问了,她很不舍,玉娇妹子很多时候是她的精神支柱。 “我之前给老爷做的事完成了,休假一段时间。会在福寿村先住着,之后,玉娇若是想随我走或是留下,都可以。” 沈玉娇皱眉,这才哪到哪,名字叫得好肉麻。 “成婚后有没有度蜜月?去石门城?你可是我们家第一个进过城的。” “春桃姐……”沈玉娇觉得无语了,转变来得也太快了,“你刚才不是这个态度。” 收下聘礼,送走傅九霄后,夏春桃拉住了沈玉娇:“妹啊,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我不想你嫁的,但这是目前最好的选择,我说那些话,也是想给你争取到好的。有时候你不提醒男人,他们永远不明白。” 夏春桃诚恳地看着沈玉娇的双眼:“好好过日子,别委屈自己。觉得不开心了就来找我和小梨,我们帮你和离。” 沈玉娇鼻子酸酸的,夏春桃性格泼辣,大大咧咧,很少跟她说这样温柔的掏心窝子话。 她一定要活得好好的,报答这样好的家人。 确定婚期后,日子似乎过得更快了。 家里没什么物资,喜服是傅九霄找人做好送来的。 沈小梨手巧,寻了点红纸剪了剪,贴在墙上。 夏春桃特地去镇上买了喜烛,又买了点瓜果,一半放在房间里,一半分给了乡亲们。 沈玉娇摸着刚盘好的发髻,说道:“春桃姐,我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哪里怪了?不准说晦气话!” 一旁的江小梨一语道破天机:“像入赘。” 夏春桃爽朗地放声大笑:“那感情好,算我们有优势。” “什么优势?” 傅九霄正站在门口,身上的喜服在夕阳下闪着微光。 “哎呀,你来了,快好走流程了,看看我们漂亮的玉娇妹子。” 村里的成婚流程很简单,基本也只是走个过场的形式。 点完蜡烛拜天地,最后夫妻喝完酒,就可以入洞房了。 夜色渐沉,沈玉娇坐在房中的床上,等着外面乡亲们的晚餐结束,傅九霄出现。 这点真的很讨厌,凭什么新娘不能也一起吃晚饭啊! 沈玉娇摸了摸自己饿扁的肚子,有点生气。 “没睡吧?”突然传来了敲门声,是傅九霄。 “进来!”沈玉娇没好气地喊。 “给你带了点饭菜,我特意让春桃姐留出来的,”傅九霄端着碗进来了,“已经在灶房热过了,快吃吧。” 他的身上带着微微的酒气,但沈玉娇接过碗,触碰到他手的时候,觉得异常温暖。 沈玉娇狼吞虎咽,她才懒得在傅九霄面前保持形象。 “承安呢?” “春桃姐带着睡了,他知道阿爹回来了,可高兴了。” 沈玉娇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指了指铺好的地铺:“你睡地上,我睡床。” 第19章 初到石门城 婚礼结束后,很快就过年了。 多了傅九霄这个男人的帮助,过年干活更倒比之前轻松了。 年三十那日,沈玉娇借着去镇上送货的由头,带了点卤牛肉回来。 这是之前她偷偷在空间里做好的,借口说是镇上药铺老板送的,给大家尝尝。 “上次抓了只野鸭,我还想着已经够除夕夜一家人吃,没想到今天还有牛肉。” 夏春桃喜滋滋地摸了摸承安的小肉手,感慨道:“承安可真是个好运的娃啊。” 她给孩子们一人夹了一大块牛肉,笑盈盈地看向沈玉娇和傅九霄:“我们家可真有福气。” 夏春桃看着他们,好像在看一对恩爱的小夫妻。 要是知道这段时间傅九霄都睡在地上,夏春桃估计就不是这反应了。 似乎是为了配合夏春桃的感慨,傅九霄突然插话了:“我和玉娇还在商量着,过完年可能会去石门城小住一下。” “想去城里!有花花!”承安这段时间说话进步很快,他直接帮沈玉娇答应了。 瞪了这个傻儿子一眼,沈玉娇也不想扫兴,只好答应了。 年初六,一切准备妥当,沈玉娇和傅九霄带着兴高采烈的承安上路了。 走之前,她不忘给清槐留下几本医书,好让孩子在她不在的时候继续学习。 石门城并不远,马车一天就能到。 等他们进城时,天已经黑了。 他们计划先去傅承安的家中安顿好,再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哎呀,可是穆小哥回来了?”他们刚进门,隔壁院子的门突然打开了,走出一位中年妇人。 “哟,这可是……”注意到一旁的沈春娇和承安,妇人困惑的目光飘忽了几下 “是新婚妻子。”傅九霄牵过沈玉娇的手,一边抱起承安,显得很亲密的样子。 不管如何,对邻里的表面功夫还是要做。 那位妇人看着圆嘟嘟的承安,欲言又止,最后憋出一句:“这孩子长得还挺有福气。” “喜欢姨姨。”承安很自来熟,在傅九霄的怀里挣扎着,想要去和妇人贴贴。 “哎呦,这孩子也太可爱了。”妇人的心一下就化了,握着承安的小手揉了揉。 她又抬头看向沈玉娇,说道:“我就住你们隔壁,和我丈夫在明玉坊开了家肉铺,找我买肉的话,给你便宜点!” 沈玉娇也报以礼貌的微笑,初来石门城,邻居的善意让她温暖多了。 傅九霄在石门城的家不大,但收拾得很好,处处让人觉得舒服。 经过一天的颠簸,沈玉娇倒头就睡,一夜无眠。 她本来准备睡个懒觉,但是承安却一大早就爬过来摸她的脸,把她拍醒了。 “娘,娘,去看花花。” 沈玉娇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谁跟他讲的,石门城里都是花花,这才年初六,哪来的那么多花。 但是经不住纠缠,她去另一间房把傅九霄喊醒,用过早饭后,三人一起上街了。 石门城有一大特色,城中的房子基本都是由石料做成,房子分外牢固。 承安新奇极了,他从未见过这样奇怪的房子,城里热闹的坊市也让他高兴不已,什么都想买来看看。 “不买,不买!”沈玉娇从承安的手中抢下一个风车,插了回去,“你已经有三个风车了!” 承安委屈地扁扁嘴,但小孩子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吸引走了,他指了指另一边:“药,药味!” 他在药材堆中长大,自然对这气味很敏感。 沈玉娇看去,那是一家医馆,门口排起了长队。 她也没有太在意,毕竟换季之时,每年这时候感冒生病的人都会很多。 但她还是小心地找了块绢布,绑在承安的脸上,孩子年纪小,生一次病很麻烦。 突然,承安又眼睛一亮,指着铺子上的绢花,喊道:“花花,买!” “不买!”沈玉娇果断拒绝。“阿爹,买!”沈玉娇一转头,发现傅九霄已经掏钱了。 她叹了口气,这可真惯着孩子了。 但是傅九霄付完钱,却把那朵绢花戴她的头上。 沈玉娇无措地摸了摸头上的花,语气依旧生硬:“给我做什么。” “难道给承安吗?适合你,好看,”傅九霄露出了温润好看的笑容,“下次把聘礼里的缎子拿去镇子上做几件衣服。” “还是先放着吧,干活穿绸缎不方便。”沈玉娇拍了拍身上的粗布衣服,她更喜欢这种打扮。 他们在城里逛了一圈,傅九霄又给承安买了点小玩具,给沈玉娇买了点头饰。 日暮西山,疲惫的三人找了个酒楼吃饭。 酒楼里人不是很多,小二格外热情,招呼着三人坐下,又给他们推荐了一大堆菜。 “今天还挺幸运,往日这儿都人满为患,晚饭时几乎都没有位置。”傅九霄坐下,跟着沈玉娇介绍道。 “是挺奇怪,”因为人少,小二也不忙碌,“这几日都这样,客人越来越少了。” 不过因为人少,酒楼的服务都特别热情,吃得愉悦的三人满足地回到了傅九霄的屋子。 沈玉娇和傅九霄分道扬镳回自己房间,她刚将承安哄睡,准备闭眼睡觉,却又想到了什么,猛然坐起来。 她穿好衣服,敲开了傅九霄的门。 “怎么了?这么着急,”傅九霄明显已经睡着了,睡眼惺忪地来开门,“承安出什么事了吗?” “我觉得不对劲。” 是身为医者的敏锐感让她觉得不对劲,现在确实是感冒流感频发的季节,但不该这么严重。 他们今天白日里见到的每家医馆都排着长队,酒楼里客人稀少,按照往年的经验,不至于是这个情形。 沈玉娇向傅九霄分析了她的疑虑:“这恐怕比大家想的要严重得多……” 傅九霄锁紧了眉头,他知道沈玉娇是什么意思。 听起来很严重,但是不无道理。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现在荒年还不算完全过去,如果真是疫病,后果不堪设想。” 沈玉娇坐在台阶上,把头埋在膝盖中,深深叹了口气。 石门城虽说是个大城市,但是太过偏僻,又是边境,和大周国其余的城市不能比。 这两年不算太平,疫病一旦起来,恐怕真会打仗。 沈玉娇很担心,这里的医者没有敏锐的洞察力,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若是疫病,很可能已经晚了。 第20章 奇怪的病症 沈玉娇是被门口的说话声吵醒的。 她看了看在一旁边睡边吐泡泡的承安,悄悄下了床。 傅九霄和隔壁的肉铺老板娘正在聊天,沈玉娇看他们神色紧张,内心也跟着一揪,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怎么了?”她故作镇定地问傅九霄。 “……城里突然死了不少人,不知道是不是疫病。” 沈玉娇身躯一震,荒年之后发生瘟疫几乎是必然。 石门城的条件更差,何况照这情形来看,突然大批死亡,恐怕已经传播了一段时间。 “承安。” 沈玉娇突然意识到,他们昨天还带着承安逛了一圈,小孩子这时候最危险。 还好,他正抱着小被子睡得正欢,还不忘吐两个泡泡。 “我想去趟附近的医馆看看。”沈玉娇出来,急匆匆地外走。 傅九霄很想很上去,沈玉娇一副要上刑场的样子,他看了都担心。 但是承安因为醒了见不着人,正在屋内哇哇大哭,他只能先去照看孩子。 医馆门口还是像昨天一样挤满了人,只是除了昨天一样发烧咳嗽的病人,有部分人看起来已经很严重了,衣襟处都带着血迹。 沈玉娇见了都心惊胆战。 医馆的人见突然冲进来一个面色红润的健康人,连忙问询道:“姑娘,你这是来做什么?” “让我看看你们的病人。” 沈玉娇戴上之前准备的绢布——她知道这玩意其实不防传染,但现代口罩太显眼,她还没想好借口。 “姑娘,唉,姑娘!” 医馆的伙计喊了她两句,没反应,也便懒得管了,钻回屋里煎药去了。 他觉得奇怪,但是也不想管,就由沈玉娇去了,这种突发疫情,他也想保命啊。 沈玉娇蹲着,仔细医馆里每个病人的面色和舌苔,一个个搭过脉。 “好奇怪……” 她一把扯掉了脸上的绢布,所有病人的症状都不像是引起疫病的外邪入侵,反而全是内里体现出来的心肌病症。 看了一圈,发现周围只有虚弱的病人,沈玉娇双眼一闭,从空间中拿了副听诊器出来。有病人觉得奇怪,但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任由她看诊。 一阵忙碌后,沈玉娇长叹一口气,原本皱着的眉头锁得更紧了。 症状像极了暴发性心肌炎,有不少病人已经出现了非常严重的心力衰竭,病程明明已经到了危险的后期,但是却又混杂着前驱症状。 具体怎么回事还不清楚,但她可以确定这绝不是疫病,拿疫病的方法来治,死的人只会更多。 她从未见过大面积爆发的情况,但是没有多少时间可以犹豫了,必须马上下药。 沈玉娇拿出银针,迅速地在每个病人身上对着穴位准确地扎下几针。这样做可以暂时缓解他们的痛苦,给她争取煎药的时间。 好在医馆伙计因为害怕都躲在后屋,大堂的柜台边还空着好几个药炉。 沈玉娇神识回到空间,迅速从自己的房内取了一些药材,她犹豫了一下,又带了些天然牛黄粉出来。 这在现代都弥足珍贵的东西,在石门城自然是见不到,她需要在药方里加入这味药来保住病人的命。 她穿越前的主攻方向是心血管病症,撞到了她最擅长的领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几贴药下去,加上她及时施针,那些情况尚可的病人已经觉得舒服多了,虽然真正恢复要些时日,但至少已经保住了性命。 沈玉娇这才长松口气,她一个个叮嘱下去,用医馆的纸笔记下他们的住所,准备之后给他们送药复诊。 她正记录到一半,突然感觉被人拉住了衣角。 是刚刚喝了药的一个小男孩,他正一脸哀求地看着她。 “姐姐,你再救救我爹爹吧。” 沈玉娇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是个面色青灰、呼吸衰竭的病人。 她痛苦地闭上眼,医者仁心,她每个病人都想救,可是很多人已经救不了了。 就像小男孩的这位爸爸,如果在现代,ecmo还可以保住他的命,但是现在她身处于这个环境设施简陋的时代,她束手无策。 但是扛不住小男孩乞求的目光,她又加了一帖药,用的是她秘制的保心方,这是她最后的能做的事。接下来,只能全靠老天爷了。 “穆家娘子?” 沈玉娇抬头一看,发现是隔壁肉铺老板娘,她有点紧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没事没事,只是穆小哥有些担心,想让我来看看。” “承安还好吧?”沈玉娇觉得疲惫,连笑容都快挂不住了,“周婶婶,劳烦你费心跑一趟。” “嗨呀没事,我这肉铺天天接触这么多人,要真有疫病,我早就被传染了。况且我也活了大半辈子,没啥遗憾了。“ 老板娘极其爽朗,她高亮的声音让沈玉娇觉得舒畅了不少。 “穆家娘子,你现在空了吗?穆小哥想让你回去,他说有要事需要离开。” 沈玉娇的心一下紧起来了:“那孩子呢?” “你放心,别着急,我家那口子看着呢。” 沈玉娇扔下手里的抹布就往家中赶,男人就是不靠谱,这种时候怎么能丢下孩子一个人呢! “你别急,穆小哥在城里的大人手下做事,总是有点身不由己的。” “我管他!” 承安丢过一次,所以沈玉娇总是害怕发生类似的事情。 好在她一踏进院子,就看见承安正开心地揪着周伯伯的胡子玩。而就在她们走进院子时,后脚傅九霄就出现了。 “傅——穆宵!” “这件事非常重要,我必须离开一会。”傅九霄先满脸歉意地解释了。 沈玉娇原先继续发作,但转念一想,他们其实只是一对表面夫妻,对他发火没什么意思。 “算了,回家吧。”她从周伯伯手上接过承安,和肉铺夫妻俩道了别。 沈玉娇安顿好承安,一抬头才发现傅九霄还站在她的房间门口,她奇怪地问道:“什么事?” “我不是故意丢下承安,但是那件事很重要……” “没事,”沈玉娇累极了,懒得去纠结,“我有话跟你说,我们出去说,别吵着孩子。” 来到傅九霄房中,沈玉娇就急切地开口了:“我觉得这不是疫病,发病情况太奇怪了,反而更像是集体发作的心血管疾病。” 傅九霄没听懂“心血管”三个字,但他也差不多明白,基本是类似于胸痹。 “奇怪的点就是城中如此大面积爆发,就像是疫病一样,我还没找到为何引起的病症。” “那是不是可以对症下药了?” 沈玉娇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药我配出来了,但是这病太凶险,很多人已经错过救治时间了。” 第21章 沈老三来找茬 救不了所有人,但一定要救。 沈玉娇几乎一夜没睡,她从空间里掏出了很多药材,按照白日的药方一包包整理好,她准备第二天的时候去城中分发。 傅九霄也主动过来帮忙,不过当他看见如此多的药材时,还是忍不住感叹了下。 沈玉娇解释说,都是白天拜托药铺送过来的。 “你这是直接掏空了人家店吧。” “多干活少废话。”沈玉娇才懒得解释。 第二天一大早,沈玉娇就在屋子附近的巷口支起了小摊,她委托了肉铺夫妇去通知一下邻里,只要家里有症状的人,都可以来她这儿免费领药。 傅九霄一大早也出门了,他要帮沈玉娇给昨天那些病人送去汤药。 接着,再把改版过的药方送往医馆,沈玉娇根据昨天医馆里有的药材,想了几贴方子——当然,用不用随他们。 一听到有免费的药可领,沈玉娇的小摊子马上就被围得水泄不通,她费了好大的劲才维持好秩序,有序发放药包。 转眼已过了午间,沈玉娇看了看剩下不多的药包,打算叫来周婶婶,让她帮忙清点人数,疏散人群。 “姑娘,姑娘!”人群中突然传来了急切的喊声,有个男人狼狈地冲了进来,“你昨天救了我家邻居,现在能不能去看看我父亲?他快不行了!” 沈玉娇“刷”的一下站起来,到快不行了的程度通常来说已经晚了,但她还是想去看看。 下一秒,铺子猛然被掀,她放在一旁煎药的炉子也被人踹了一脚,滚烫的药汤扑出来,洒了她一身。 “这也信啊!女人就是傻!”放肆的笑声散开。 被这么一闹,围着的人都心生惧意。这些来闹事的人一看就不怀好意,惹不起还躲不起,还是赶紧离开为好。 “穆家娘子!”周婶婶刚巧过来看到这一幕,吓得一激灵。 “哟,现在是穆家娘子了?带着你那野孩子居然还有人要?” “不过是个乡野女人,你懂医术吗?你给的药他们还真敢喝啊?” 有一道熟悉又嚣张的声音落入沈玉娇的耳朵。她都不用抬头,就知道是她那该死的三哥。 还真是阴魂不散,不管到哪儿就会纠缠着她。 沈玉娇抬头,发现以沈老三为首,大概有四五个人站在她面前,正不怀好意地看着她。 真是不停歇的麻烦。 “你们想做什么?” “做什么?这么长时间不见,来看看我的妹妹啊,”沈老三俯下身,死死盯着沈玉娇,“还想再去看看我的好外甥。” 沈玉娇突然冲上前,向着沈老三扑去。 沈老三觉得手臂吃痛,后退几步,低头一看,发现袖子已经划破了,冬天穿的衣服厚实,只有很轻的一道划痕。 他看见沈玉娇的右手指尖有血滴下,而地上躺着一片沾染血迹的碎瓷片,正是之前踢碎的炉子落下的碎片。 “给我打!”沈老三咬牙切齿,他气极了。 反正现在官府只顾着处理城中突然爆发的事情,打一个女人不会有人在意。 “你们怎么能打人呢!”一旁的周婶婶突然站出来,试图拦住他们。 “周婶!你别管!”沈玉娇怕他们狠起来连周婶都打,“你去找周伯和官府!” 沈玉娇知道周婶走后她就孤立无援了,甚至不知道能不能撑到帮她的人过来,她只能拼命一搏。 她又重新抓起了炉子碎片,这是她能找到的唯一武器。有人扑过来,她就死死扎下去,也不管中没中,总是能拖延点时间。 早就不知道受了多少伤,沈玉娇觉得浑身都疼,但她的动作依旧没停,还要保护承安…… “上次没挨过打,这次想要试试了?” 有一道的低沉的声音插进这场恶斗中。 沈老三甚至还没找到声音从哪儿传过来的,身上就已经被剑柄沉重地敲了好几下。 剩下几人也都不同程度挨了打,他们很快意识到,五个人加起来都不是来者的对手,迅速求饶逃离。 “迟早送他去蹲大牢!”及时赶到的傅九霄气坏了。 沈玉娇整理了下凌乱的头发和衣服,看着面前的傅九霄,低声说道:“谢谢,两次都是你。” 听见“谢谢”这两个字,傅九霄挑了下眉,不过他只是把剑插回腰间:“还都是靠你自己,我只是凑巧赶得到,没有我你也能解决。” 沈玉娇苦笑了下,她一点都不想要这样的解决。 回到屋子里,承安见到这样的娘,也被吓坏了,一直粘着沈玉娇不肯离开。 傅九霄拿出存着的药箱,摊开她的手,看见掌心不断渗血的伤口,还有伤口处残留的细碎瓷片。 袖子下的皮肤红得可怕,甚至起了大片水泡,只是看着都能感受到剧烈疼痛。 “你不怕痛吗?” “怕有什么用,反正这种时候,肾上腺素会帮忙的,”沈玉娇猛地抽回手,大叫起来,“嘶——真的好痛!我可怕痛了!” 句子里有傅九霄没听懂的单词,不过他也不去纠结了,沈玉娇就是这样,时不时蹦出几个奇怪的词。 “阿爹坏坏!” 承安看见沈玉娇在尖叫,下意识地觉得是傅九霄弄疼了她,挥着小手扑过去想打他。 “好好好,你打你打,但先让我把伤口处理完。” 傅九霄难得觉得自己脾气这么好,不过谁又会跟一个可爱的小团子置气呢? “城里情况怎么样?”沈玉娇被承安一闹,感觉疼痛都减少了。 “不太好,你的药方确实有效果,症状轻的能稳定情况,稍微严重点的加上另一贴药也能缓过来。但也如你所说,很多人已经来不及了。” 沈玉娇心下一沉,尽管带着好消息,可是听到后半句话还是有点难过。 不过好在药确实有效果,那么这病症就和自己推断的相差无几,那么,到底为什么会引起全城集体爆发这样的疾病呢? “我得写封信给春桃姐,我想留到这件事解决了再回去。” “嗯,我帮你写吧,”傅九霄低着头,仔细地帮她取出掌心伤口的陶瓷碎片,“你这两天好好休息。” 沈玉娇笑着,道:“我和那些病重的人比起来不算什么,现在事情还没结束,撒手不管我不放心。” 第22章 新事业的起步 接下来的日子沈玉娇过得略感无聊,承安一见到她要出门就着急,所以大多时间她都在屋中煎药,研究药方。 医馆发现她的方子有效果,开始纷纷采用,城中的情况马上开始好转。 但是她还没想明白这究竟是什么病症,发生这么大的事,官府也毫无反应,这些事中处处透着诡异。 而现在傅九霄天天早出晚归,她连个可以商量的人也找不到。 算了,表面夫妻。 “穆家娘子,有人来找你。” 沈玉娇觉得奇怪,她在石门城并不认识什么人,怎么会有指名道姓来找她的? 开门一看,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爷爷,虽然年纪大了,但看起来依旧精神矍铄。 “姑娘可是给我们医馆提供药方的人?” 沈玉娇微愣,但也连忙回答道:“是我。” 老者突然长长叹了口气,感叹道:“果真如此年轻,后生可畏啊。” 被他这么一感叹,沈玉娇更加摸不着头脑了,但出于礼貌,她还是先把老爷爷迎进了屋子,沏好茶迎接。 坐定互相介绍后,沈玉娇才了解到,眼前这位老人经营着石门城最大医馆,家中代代行医。当老爷爷知道她来自小村庄,医术全靠看书自学时,更加感慨了。 沈玉娇配合着笑,毕竟老神仙那套说辞更不靠谱。 老爷爷直入主题,从袖中掏出一本书,递给沈玉娇:“这本书是我祖父留下的,他对手少阴心经钻研甚多,只是自他之后,后辈都资质平平,加上流年不利,活命都难,更不要说钻研这些东西了。” “所以……您这是想给我?” “我手上拿着也没啥用,小辈们也看不懂,倒不如给姑娘,也不算是有愧于先辈。” 沈玉娇翻看着手上的书,上面很多内容到现代已经不算新颖,但依旧有不少启发性的观点。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抬头问老爷爷:“爷爷,您手上还有空余的铺子吗?” 手上现在余钱很多,这个大胆的想法不是第一天有了。村子里不能一直做简单的,依靠他人的药材供应生意,必须形成自下而上稳定的链条,这样全村的收入才有保障。 “姑娘可是要开医馆药铺?” 沈玉娇点点头,尽管算是竞争对手,但是她也不想掩饰,光明正大的竞争才是她想要的。 在石门城开铺子的可行性她也考虑很久了,这儿并不像小镇上那样有不少熟人,虽然人生地不熟,但是人情关系处理起来却简单了。 即便春桃姐不劝,承安不闹,她也会跟着傅九霄过来小住,目的并不是什么增进夫妻感情,她早就考虑好要在石门城做出点事。 加上她这次出了大力解决城中突然爆发的奇怪病症,邻里之间都认识她了,偶尔抱着承安出门散步时,都会有人拦下她感谢救命之恩。 见到她点头,老爷爷略加思索,说道:“在明玉坊和千平坊还有空置的店铺,这两年情况不好,我家医馆和小药铺是越开越少了,不知姑娘是想租还是买?” 一番交谈,他感觉沈玉娇性格爽朗明快,又对医术有极大的热情,他完全不介意多这样一个竞争对手。 沈玉娇把心一横:“我想买下明玉坊的铺子。” “姑娘好魄力,明玉坊那位置可不错,定能做出好生意。” 沈玉娇抽了时间去过了手续拿房费,又接连忙碌好几日,才终于把铺子收拾得干干净净,有模有样。 她又在自己的空间小院里找了块质量不错的木料,给铺子做了块门头牌匾。 小时候没什么兴趣,只有书法和手工。父亲年纪小时跟着父亲做了许许多多小玩意,长大了她就自己在小院中做木工活消磨时间。 买下的铺子虽然不大,但是她一人收拾起来还是很费劲,还得时刻把承安带在身边照看,她天天一个人顶几个人用,希望能尽快完工。 “姐姐,爹喊我来帮你。” 沈玉娇听到喊声,走到铺子门口一看,是旁边裁缝铺的小儿子。 “你们人也太好了,不用天天来的呀,”沈玉娇赶紧把他迎进来,倒了杯水,“你刚帮忙你娘送货回来吧?还是好好歇歇吧。” “我没事!城中的这波病没有影响到我!”男孩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以示自己很强壮。 “你阿爹身体怎么样了?” 男孩的笑容更深了:“现在好着呢,还在家里养病,多亏了姐姐救他!我爹娘都说,姐姐的恩情一辈子也报不完。” “言重啦,是你阿爹坚强,身体健康就是最好。” 男孩正是那日在医馆拉住她衣角,求她救救爸爸的人。沈玉娇也没想到,病危到那个境界,居然也挺过来了。 人能爆发出来的生命力真的不可低估。 沈玉娇暗自忖度,看了那剂保心药的效果确实好,但是这药方里面囊括了很对珍贵的天然材料,制成需要高昂的价格,很少有人用得起,她之前也只存了一点点原料在小院的屋中。 好在现下有了无限空间的加持,原药材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她可以把这药以合适的价格推广出去。 “姐姐,你家夫君呢?”男孩逗弄着承安,问道,“都是你一人在忙,家里的男人不来帮忙吗?” 沈玉娇的笑容僵了下,傅九霄现在几乎见不到人影,愈发早出晚归。有时候她凌晨醒来,能听到傅九霄才推开院子门回家的声音,他们这几日基本见不到面。 “他很忙,顾不上我这边。没事的,你看姐姐这不一个人都搞定了?” 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那日傅九霄帮她清理伤口,仔细敷药的场景。她一直说自己可以处理,但傅九霄坚持没让她动手,还说什么“应该怪他,每次都不能及时赶到”这种奇怪的话。 这个男人其实很细腻,他身上有春桃姐的感觉。 沈玉娇一震,她在想什么啊! 她还开始在乎起对这男人的早出晚归了?这时候她不应该兴高采烈,直接当他死了就好?! “找姐姐吗?她在屋子里忙着呢。”男孩稚嫩的声音又响起,沈玉娇疑惑了下,似乎门口有人找她。 出门一看,似乎是几个官府的人。 见到她出来,那几人赶忙行礼,说道:“姑娘,我们大人想见一见你。” 第23章 与青献王的见面 随着乘坐的马车越来越靠近城中心,沈玉娇心中的不安感也在放大。 他们所去的方向并不是官府,而是王府…… 她知道大周国采用的是藩王分封的形式,重要的行政区域都有对应的藩王来管理。 石门城是西北区域大宣府中最大最繁华的城市,所以,王府便选在了石门城的中心。 她只是个与世无争想做点生意的市井小民,什么事让身份如此尊贵的人想要见她? 马车很快到了王府门口,与她随行的官员先进去报告,让她在门口等一等。 初春午间的阳光正好,沈玉娇觉得分外刺眼,她抬手去挡,却看见王府的琉璃瓦反射出的光线。 民间的青瓦砖墙只会吞噬光芒,只有在这王府,才能看见春光恣意的样子。 “姑娘,我们王爷有请。” 大门内走出一人,不是之前进去的官员们,仔细看打扮,应该是在王府内服侍的人。 沈玉娇随着他,一路无言,只有不安的脚步声在王府的石板路上响起。 来到正殿的门口,没有等多久,里面就有人出来请她进去了。 一群官员围着一个坐正中的人正在谈事,那人很年轻,看起来和傅九霄一般大,但是和傅九霄不一样,眉眼中透出几分凌厉。 “你们先出去,”见到沈玉娇进来,那人摆摆手,“让本王和她好好谈谈。” 沈玉娇更紧张了,她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能和青献王私下谈。 所有人都出去了,只剩下一个随侍的小侍。 “给她上茶。” 青献王抬眸,发现沈玉娇还愣愣地站着,突然发笑:“要是本王手下那些人有你这么守规矩就好了,坐,在本王这儿,不用这么拘谨。” 年轻又好看的笑容让沈玉娇少了很多防备,看起来高高在上的青献王,其实倒是个容易亲近的。 “知道本王为什么想见你吗?” 沈玉娇捧着递给她的茶杯,使劲摇了摇头。 被沈玉娇的动作逗笑了,青献王站起身,走下了中心的座位,坐到了沈玉娇的面前。 “没人教过你该有礼仪吗?” 沈玉娇觉得奇怪:“该有人教吗?我们平民百姓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你们这样身份尊贵的人,我学的都是如何与商贩打交道,可以便宜两文钱买到白菜。” 青献王的笑意更浓了,这姑娘伶牙俐齿的,带了几分可爱劲。 “那你知道为什么这次本王唤你过来吗?” “我也不知道。”沈玉娇老老实实的,生怕给自己惹麻烦。 谁知道你在想什么啊,能不能直接开门见山,在这问来问去打哑谜难不成是你们权贵的爱好吗?! 沈玉娇有种被当小动物逗了的感觉,虽然脸上还挂着紧张的微笑,但心里已经来回吐槽了好几遍。 “前两日城中突然爆发了疫病,你知道的吧?”青献王笑容不改,又抛出了问题。 这就是喊我过来的目的?沈玉娇握紧了茶杯,她没想到这样高高在上的人还会注意到她。 她只能点点头,说道:“前几日城中确实凶险,不过现在大部分人挺过来了,大王殿下不用担心。” “有你这样的医者在城中,本王确实不担心。” 青献王正低头看着手中的茶水,但沈玉娇却感受到了一道锐利冰冷的目光扫过她。 笑面虎。 她的心中划过一丝不安,青献王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和蔼可亲,明明是一句夸赞的话语,在她听来却像是威胁。 青献王抬头,依旧满脸温暖的笑意:“能以这么快的速度遏制住疫病,能力已经堪比宫中的御医了,不知姑娘师从何处?” 沈玉娇沉默了,把老神仙的故事说给青献王听,是不是显得太儿戏了。 “以前遇到过一位老先生教的我,加上爱看书,家里觉得不错,愿意出钱为了我买医书。” 她编了个略显拙劣的理由,信不信就随他了。 青献王明显很惊讶:“你这女子,确实不一般,不仅控制住了城内疫病,自己也未染病。” “那不是——” 话一冲出口,沈玉娇就立马闭上了嘴。多说多错,青献王的问题让她觉得很不安。 “我又不会吃人,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就是。” 肯定不对!为什么一定要逼着她说出那不是疫病呢? 沈玉娇的大脑飞速运转着,一边缓缓说着:“只是觉得不像,我一点防护措施也没有,如果真的是疫病,我不可能没有感染,倒更像是……” 她思考了下,找到了个借口:“很像是,大家吃坏了东西,影响到了内部心肺。” 这个借口她自己都不信,只能祈祷青献王不懂医理,能相信她的胡扯。 青献王挑眉:“这样吗……本王知道了,但不管是什么样的病,你能迅速解决,也很了不起。” 沈玉娇讪讪地笑了几下,她快坐不住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放她回去。 不过青献王好像察觉到了她心中所想,没有继续留着她,示意身边的人送她出去。 不过沈玉娇不知道,在她起身走后,从大殿的屏风后绕出一人。 那人一身黑衣,垂着头站在青献王的身后,不发一语。 “你都听到了吧?”青献王的声音突然冷了下去,不似之前那样柔和温暖。 “回殿下,听到了。” “你是怎么觉得?” 身后那人明显一震,他大约也没想到青献王会这么问他,思考了一下,才说道:“属下觉得,沈姑娘医术高超,关于疫病的说法,她并没有说实话。” 青献王倚在椅子上,嘴角勾起了一丝冰冷的笑意:“胆子不小,在本王的王府中都敢如此诓骗,你再去查她,本王要知道她是如何破解本王的毒!” “那之后……”黑衣人正准备离去,又折返回来,“只用盯着她就可以吗?” “放心,区区一个医者,能造成什么威胁?”青献王看着手中茶杯,语气却多了几分愉悦,“新药也做得差不多了,这一次,她要和全城人一起下地狱。” 第24章 医馆开张 回到家中,日子却一切如常,没人来找她麻烦,仿佛之前在青献王府的经历只是一场梦。 沈玉娇也不想这么多,她所有的精力都在自己的医馆上。 店铺很快顺利开张了,她招了个学徒帮她打下手,闲的时候也会指导点医学知识,让他也可以看点简单的病。 她满意地看着门头上的牌匾,“福寿堂”,字写得很好看,忍不住在心里夸夸自己。 没有福寿村就没有这个医馆,所以起名字时她毫不犹豫,直接写下了这三个字。 刚开张就生意不错,毕竟她已经在先前就打下了口碑,住在附近的不少人愿意来她这儿抓药。 她记得住每一个病人,每当看到有生过心脏类疾病的人过来,都会附带上几贴特制的保心药,只收一文钱一副。 消息很快传开了,城中凡是受过心病影响的,都可以去她的医馆诊脉,待她确定过后,都可以以最便宜的价钱买保心药。 没多久,小小的医馆门庭若市。 目前来说,大部分普通药方她用的还是暂存在空间里的那些产自福寿村的药材。 在她的指导下,村里种出的药材已经胜于这偏远地区大部分医馆药铺的存货了。 至于她自己种在后山的药材,除了用在保心药中,还不敢拿出来。 单就人参来说,她随便拿出一株来就能值数百两纹银,她害怕药材质量过高,会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保心药的发放她也限定了时间,免得日子拉太长,让人怀疑这些价格昂贵的药材来历。 她和家里也通了好几封书信,夏春桃得知她开了医馆,高兴极了,说要挑个日子进城来看看。 现下她不在村中,清槐担起了重任,排好耕作计划,帮着村民种植和收成药材。 又是忙碌的一天结束,她伸伸懒腰,准备挂牌下班。 “掌柜的,”小学徒从后面喊住了她,“我清点了下,我们存的药材已经不多了,我们没有补货渠道吗?” 这小学徒是她从明玉坊找的,叫薛正明。 他哪儿都好,安静,好学,乐于干活,就是说话直白,被不少客人说过感觉冷冰冰的。 沈玉娇歪头思考了下,算算日子,回答道:“有的有的,明天就会到。” 这段日子,她没有把注意力全顾在医馆上。 用了剩下的银子,她在集市上买了两匹马,养在医馆后院,又雇了两个人,让他们负责把福寿村的药材运送往石门城和周边的镇子。 只是前两日清槐说来的突然,还没准备好,需要等她把这批药材处理好了。 不过以后她就知道了,会根据日子及时把一切都做好。 “掌柜的。”小学徒又毫无感情地开口了。 “什么事?”沈玉娇习惯了,便也无所谓了,“闭店了,还不回家?” “我娘想让我给隔壁镇的朋友家送个东西,我明天想请个假。” “那么麻烦干什么,我让德盛给你送一趟,我跟他说好,你明天去后院把东西给他。”德盛就是她雇的那两个接送药材的人之一。 正好这两天没有药材需求,帮忙送一趟事情也不大。 “那也行,我先回家了。”学徒二话不说,站起来就走。 沈玉娇哑然失笑,这孩子……究竟有没有感情哇? 她起身去找德盛,小伙子很热情,一口应承,保证明天午前就送到。 解决了事情,沈玉娇满意地往拎上打包好的药,准备去千平坊给一位卧病在床的老人送药。 走着走着,突然,脑海中又开始播放德盛的话:“好嘞姐!我速度有保证,准能在中午前送到!” 这句话,怎么听怎么熟悉…… 直到走出了好远,她才想起在哪儿听过这话。 这不是每次她寄快递的时候网点小哥常对她说的话嘛! 看来离开现代社会太久了,这种本来再熟悉不过的事情都要想这么久。 有一个想法成形了,她如果把德盛这种活扩大,可不就是“快递”! 镖局只护送奇珍异宝和身份尊贵的人,平民出不起价,民间也没有类似这样运送普通物件的服务,她或许可以试一试。 说干就干。 沈玉娇花了一天的时间,走了城里好多地方,坊中每家每户一一问过去。 回到屋子已经是半夜了,承安早已一人乖乖地上床睡着了。沈玉娇点起蜡烛,准备整理一下今天的收获。 首先是需求,她调查了一圈,发现并不像现代那样,有大量的寄送需求,但是还是有不少人表示需要这样的服务。 沈玉娇权衡了下,决定先在以石门城为中心的城镇之间开展业务。 考虑到人口流动数量不大,居住人口也比现代的城镇少很多,她不敢一口气做得太大,免得供应大于需求了。 苦于荒年,石门城的地也大多荒废了,受灾情况比福寿村更严重,荒地没有几年都无法恢复,很多人都苦于生计。 听到沈玉娇有法子,大部分人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 算了算手上剩的银子,沈玉娇打算再去买三匹马。 受荒年的影响,安乐坊中的马都不太健康,能以很便宜的价格买到。 她的效率很高,没过两日,“泽仁堂”连带着“速运速递”的传单就发在了街头巷尾。 直白点的名字好,让人看了就明白是干什么的。 “速运速递”的业务新奇方便,一时间很多人都跑来找她。 不得已,沈玉娇又在医馆门口支了个小摊,雇了人来照顾。 连日的忙碌结束后,沈玉娇找着空闲,坐在医馆柜台后,一边监督承安独立吃饭,一边算着这段时间的入账。 情况不错,医馆的收入一直很稳定,她走的是物廉量大的路子——福寿村种植的种子都是她从空间里拿的,药材成本比市场上低得多。 快递业务一开始收入很高,但是即便现在降下来了,还是维持在一个稳定的区间。 沈玉娇美滋滋地哼着歌,看来她还挺擅长做生意,和她预估的情况相差无几。 “沈姑娘——” 有一道声音打断了她的歌声。 一个年轻小伙走进了医馆,沈玉娇赶紧丢下手中的账本,问道:“可是生了什么病?” 小伙子挠挠头,看起来很不好意思:“没有没有,我是想来问问‘速运速递’接城内的业务吗?门外的伙计不知道,让我问问你。” “这样啊……我们的人都排班好了,城中抽不出人手,”沈玉娇为难地皱眉,“你有什么东西要送,我帮你带一下吧。” 她还觉得奇怪,城里也就这点路,自己送送就好了呀。 “万泉巷里有个老爷子生病了,我想,能不能从你这儿配点药,然后送过去。” “哎呀多大点事儿,我们医馆有空时也会免费送药,你把具体位置告诉我,我每日煎好药送过去。” 小伙子愣住了,他没想到沈玉娇答应得这么爽快:“那可是万泉巷,我问了城中所有的医馆,都不愿意送。” 他环顾四周,又压低声音补上一句:“都说那里闹鬼。” “我知道,”沈玉娇拿出纸笔,“药房是什么?姓名和地址?” 第25章 傅九霄的身份?! 万泉巷是最早的石门城,但石门城逐渐向西发展,这儿也越来越落拓。 最终变成了人迹罕至的贫民区,大多数人都已经搬离了,无人管理,只剩下几个行动不便的老人还住在那儿。 很多人都说那儿闹鬼,死气沉沉。 但是新时代出生的人,还能怕闹鬼? 沈玉娇去了几趟,老爷子只是普通风寒,几天之后精神已经好很多了。 等天气暖和了,老爷子差不多也该好了。 她留了个心眼,询问了下万泉巷前段时间的状况,老爷子却告诉她,这段时间大家都好好的。 “沈姑娘啊,别看我们是些没人注意的老人,我们的命都硬着呢。” 这就奇怪了。 前段时间的心肌病,城中不少青壮年都没扛过去,更别提普通风寒都危险的老人。 是有人故意为之?可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只是个最普通不过的平民,又要从何查起呢? 这一天,沈玉娇被医馆里的事耽搁了下,等她送完药出来,时间已经不早了。 初春天黑得早,晚间气温低,一阵冷风吹过,沈玉娇打了个寒战,忍不住紧了紧衣服,加快了脚步。 万泉巷实在偏僻,房子大多破败,老人也没什么活力,整个区域都了无生机。 虽说不相信鬼,但要是真闹鬼了,她还是害怕的。 以前看过的恐怖片突然一股脑的全开始在脑内上映。 突然,一阵细微的响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紧接着,就好像有水珠滴到了她脸上。 下雨了吗? 沈玉娇立马意识到不对,哪有雨滴是铁锈味的。 她拿出手帕擦脸,果然,上面沾染了淡淡的血迹。 沈玉娇顿时遍体生寒,怎么会有血从小巷的上空洒落下来? 这可是连官府都不管的区域,要真有人在这里杀人灭口,连带着把她杀了,恐怕好几年都不会有人发现。 怕是有事发生,来不及细想,她加快了脚步,想赶紧离开。 但是她又不敢快步跑,担心动静太大,真的会被找到灭口。 没走两步,就有两片铁扇的扇骨从她耳边擦过,狠狠扎进她面前的石板路的缝隙里。 沈玉娇猛地刹车。 完了完了,真的别发现了,不会要交代在这里了吧? “我只是个路过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先把自己撇干净再说,不管什么事都没有逃命重要。 对方的动作突然停了,随着踩过屋顶瓦片的脚步声,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玉娇?” “怎么是你?!” 站在屋顶上看着她的,正是多日不见神出鬼没的傅九霄。 他到底是什么人?! 下意识退后了两步,接连三次,此时沈玉娇一点都不相信傅九霄之前塑造的人设了。 哪有普通人每次受伤都是致命伤,再加上之前的重重疑点,都让沈玉娇觉得他并不安全。 更重要的是,沈玉娇注意到了他手上的剑,那剑上还有新鲜的血液。 和他对上的人,必定非死即伤。 见到他想从屋顶上下来,沈玉娇又退后了一步:“你想干什么!” “你别害怕,我又不会伤害你。” 怎么可能嘴上说说就不害怕!她可从未经历过这种事。 “你先等等,我得把他处理了,我们一起回家,我跟你解释。” 好离谱……沈玉娇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该走还是不该走。 此时她唯一的想法就是,还好先让肉铺周婶把承安带回去了。 就在她犹豫的时间里,傅九霄已经动作麻利地收了尾,他利落地翻身落地,收起地上的扇骨,又向着沈玉娇伸出了手。 “回家吗?承安该等得着急了。” 鬼使神差的,沈玉娇握住了他伸出来的手。 一路上,傅九霄都没有松开手,就好像生怕她突然消失一样,握得紧紧的。 两人无言,只有错落的脚步声充斥着街巷。 快到家门口时,沈玉娇突然停住了脚步。 她看着傅九霄那只骨节分明好看的手,深吸了口气,缓缓说道:“你知道的,我并不在乎什么名分清白。” “你想说什么?”傅九霄心里隐隐觉得不对。 “如果你真的在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我们还是和离合适。” “什么见不得人?”傅九霄的眉峰挑起,“你一路上都在想什么,进去再说!” 他不由分说地把沈玉娇推进了门,沈玉娇拗不过他,只得听听他究竟要说什么。 傅九霄掏出一块玉牌放在桌子上,即便晚上烛光微弱,沈玉娇也看得出,那是块上好的玉。 她拿起端详,上面画着双龙戏珠的图样,正中用金粉刻着字:锦衣卫镇抚使,傅九霄。 镇抚司是干什么的她还是知道的,稽查巡捕,拥有着可以直接对接天子的权利,可以说是国家权力的顶端。 她把令牌扔回桌上:“假的吧。” 傅九霄差点一口血吐出来。 “你看仔细!我这跟你全盘托出了!” 沈玉娇扫了他一眼,明显还带着几分狐疑:“就一块牌子我怎么信你,我明天也能去做一块给你。” “你——” 上好的羊脂玉,被她说得仿佛能从路边摊随便捡一样。 “你怎么证实是真的呢?”沈玉娇是真的不信,她觉得傅九霄还在唬她,“我随便捡个人,就是锦衣卫镇抚使,我怎么不去买彩票呢?” “彩票是什么?” 沈玉娇没好气地说道:“去振金楼赌钱,行了吧。” “我来石门城调查一个人,两年前也是,但是对方一直很防备,我受过好几次伤,直到最近才有进展。” 见到沈玉娇还是防备的姿态,傅九霄有点泄气。 但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着急地说道:“你常用的那套针,还带在身上吗?” 沈玉娇依言掏出了针包:“这能证明什么吗?” “你把它展开,再捻一捻左下角,那里应该有个夹层,里面红线绣着一把长刀,长刀后有一片枫叶。” 沈玉娇照做了,她惊讶地发现,傅九霄居然没说错。 布包里还夹着一层绢布,她捻开夹层,里面真的绣着这样一个血色标志。 “你怎么知道?你偷偷看我的针包了?” 傅九霄哽住,这人的脑回路怎么不太对劲呢? “我怎么知道?!这是我大哥的针!”傅九霄要抓狂了,“你再看看这个,是不是一样的!” 他将铁扇丢过来,每把扇骨上都刻着一模一样的符号。 还真的是…… 沈玉娇摸着扇骨上的刻痕,努力想要消化刚刚接收到的消息。 第26章 过去的误会 傅九霄……好像真的有难言之隐。 沈玉娇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那样隐忍的感觉,绝不会作假。 他看起来也不是那种随意留情的男人,还多次出手帮了她和家人们…… 不行! 怎么开始自我说服了! 不管怎么说,这个男人是害得原主未婚生子的罪魁祸首,哪有直接消失两年的道理。 沈玉娇从床上弹起来,她需要找傅九霄问清楚。 只是她一出门,就被傅九霄又推回去了。 “别出门!承安还好吗?” 沈玉娇看了眼正坐在床上搓眼睛的小团子:“好得很,这不刚醒。” 紧接着,有锐利的尖叫声和哭声扎进她的耳朵。 “怎么回事?!”她紧张地抓住了傅九霄的手臂。 “啧,昨晚真不该杀了他……狗急跳墙了。” 周家婶婶的大嗓门也插进来了:“穆小哥,你们夫妻俩赶紧躲一躲啊,官府在挨家挨户搜查呢!也不知道在查什么,觉得可疑的都要抓起来。” “什么?!”沈玉娇靠近傅九霄,低声耳语道,“和你昨天晚上的事有关吗?” “杀了他最重要的探子,那探子手上握着不少我的消息,他自然着急了——先躲起来再说。” 他直接抱起还坐在床上的承安,在床板上敲了几下,随即,掀起了一块小木板。 木板下一个可容纳一人通行的密道,沈玉娇在傅九霄的示意下,先从通道下去了。 底下是个还算宽敞的空间,摆放着简陋的桌椅,一旁摆放着蜡烛和火柴,看来傅九霄早做过准备。“娘,好玩!” 傅九霄也带着承安下来了,承安还理解不了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今天难得能和阿爹贴贴,还从床上钻了下去,好玩极了。 但本来该是吃早餐的点,承安却什么都没有吃到,肚子开始大声咕咕叫。 沈玉娇着急,她总不能当着傅九霄的面回空间拿食物吧。 “别急,我存了点面饼在这儿,小孩子可以吃的吧?” 说着,傅九霄打开一旁的壁笼,从里面的食盒里拿出了几张饼。 虽然给承安吃这个不是太好,不过也只是一时应急,先填饱肚子再说。 她掰了一小块饼,仔细地揉碎,喂给承安。 “喝点水吗?”傅九霄又递过来一个水壶。 看出了沈玉娇的犹豫,他解释道:“我每天都会过来换水,饼也是隔一天换一次,不用担心。” “那被换掉的饼呢?”解决了一个问题,沈玉娇又开始担心浪费食物的问题。 “我吃掉了啊,我每天只有空吃点饼。” 沈玉娇咬着已经变凉的饼,并不好吃,也没什么味道,甚至有点难以下咽,她想不通这男人到底是怎么能天天靠吃这么难吃的饼活着的。 坐在她旁边的傅九霄和她正相反,四五口就吃掉了一个饼,长出一口气:“饿死了,我快一天没吃东西了。” “现在可以和我说到底怎么回事了吗?” 早上这么一闹,沈玉娇基本相信傅九霄的身份了,昨晚他杀的那个人必定和官府有关联。 傅九霄沉默了下,思考从哪儿讲起。 “石门城这一块,属于青献王的大宣府,但是因为处于西北偏僻之地,朝中很难管得到。”他喝了口水,继续说道:“这也是边疆重地,直接与邻国接壤,不能出现问题。” 沈玉娇点点头,这样的故事她很熟悉,藩镇割据在历史上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不然最后也不会以削藩为结局。 “两年多前,朝中就怀疑青献王与邻国交往甚密,有叛变的风险,又是重要地区,所以派我过来查。” 两人一起坐在地上,沈玉娇抱着承安,终于了解到了这两年间事情的全貌。 两年前,傅承安来到石门城,青献王却已探知朝中派人过来,全地区严防死守,他不仅什么都没查到,还被暗算受伤,遭到追杀。 他一路逃进福寿村的后山,遇到了在后山挖野菜的沈玉娇,拖着中毒受伤的他躲进山洞。 只是他们两人都没想到,傅九霄情急之下偷抢出来的解药里被多加了一味药,不及时解救,则会血脉暴涨而亡。 所以才有了那迷离的一夜。 待傅九霄清醒,他意识到已经有追兵找进了后山,生怕连累到沈玉娇,才先离开引走追兵。 他原想事情解决了就回来,但是在朝中被事情耽搁了。 直到半年前,青献王的动静又开始大了,他才主动请缨回到了这里。 他一直在找沈玉娇,想为自己的过错负责。 “没想到是个俗套至极的故事……” 沈玉娇摸着承安的头,脸上的笑容带着苦涩。 过去的事像极了她爱看的言情小说中的桥段,却没想到真实发生了。 谁也没有做错,但又好像谁都错了。 这段时间的相处,她的傅九霄的印象也大有改观。 只有接触了才知道,他是和三个渣男哥哥完全不同的人。 “那现在呢?又是怎么回事?” 纠缠过去的事也没什么意义,现在的沈玉娇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解决。 比如前段时间城中集体爆发的病症。 “我查到了青献王和敌国通信的证据,他身边暗卫想抢走证据,我把他杀了,你都看到了。” 傅九霄耸耸肩,他也没想到这么凑巧。 “那,那奇怪的病呢?你查到什么了没有?” 沈玉娇一人的力量有限,她寄希望于傅九霄能给她点灵感。 傅九霄从胸口处掏出了一个小药包,打开来,里面是一些黄色的粉末。 “这是我在青献王住处找到的,具体我不知道,但应该是某种毒药,在我找到的书信证据中,青献王似乎试图通过石门城的下水系统来下毒。” 沈玉娇指尖沾沾水,捻了点粉末,凑近闻了闻,顿时觉得如坠冰窟。 “这,这是……”她赶紧冲洗干净指间的粉末,“里面有龙骨和洋地黄,会对人体的心肌产生巨大毒性。” 傅九霄不懂药理,听得不是很明白,但他知道这包粉末很危险,赶紧重新包好塞回胸口处。 “所以真的是人为下毒,难怪会出现那么多症状……” 沈玉娇觉得身体都在颤抖:“但是不对,万泉巷那边没受影响,那儿全是老人,不可能没有生病。” “万泉巷和如今的石门城主城不在一个下水系统,影响不到那边。” 说到万泉巷,傅九霄又觉得很奇怪:“那暗卫怎么会去万泉巷,按理说那里查不到什么东西……” 沈玉娇觉得手脚冰凉,她想到了什么:“前几天,青献王派人把我带去了王府,和我说了一通话,询问我城中的病,就让我走了。” “一定是他!你解决了青献王下的毒,他自然想杀了你,”傅九霄都觉得后怕,“幸好我一直盯着这探子,不然恐怕他真的会对你下死手。” 好狠的人。 沈玉娇打了个寒战,明明和她交谈时都是笑眯眯的模样,但背地里却想杀了她。 “还好……因为这个,那些老人都还活着。可是为什么要这么狠,对全城下毒?” “对于青献王来说,这一城人只不过是他投敌的诚意罢了。” 第27章 夜闯青献王府 等到上面嘈杂的声音安静下来,沈玉娇带着承安,从密道的另一侧走了出去。 这另一边通向傅九霄在城中的另一处宅子,相比起他们常住的那个,安全又隐蔽。 沈玉娇努力推开密道末尾的小门,破败的万泉巷出现在眼前。 “那宅子安全又隐秘,只不过要委屈你们一下。” 是不是有点过于安全和隐蔽了…… 沈玉娇苦了一张脸,领着承安在宅子内四处查看了下。 宅子内出乎意料地整洁干净,除了阳光少点,和之前住的没有什么大差别。 只是,四周的氛围安静又阴森。 沈玉娇回空间拿了些食材,准备去灶房生火做个饭,驱一驱宅子内森冷的感觉。 也不知道医馆怎么样了…… 待承安乖乖吃过饭后,沈玉娇便领着他悄悄往医馆走。 整个石门城都没有往日的热闹,整条街上没几个人,全都行色匆匆,不少商铺闭着店,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也消失了。 “你怎么还来?” 见到她出现在医馆门口,小学徒明显吓了一跳。 “我的店,我总要来看看。” 小学徒赶紧把她迎进医馆,又在门口张望了下,才紧张地关上大门。 “街上人都没有,医馆这几天估计不会有生意,我就住明玉坊,掌柜的住的远,这几天交给我好了。” 他依旧面无表情,边整理柜台边说。 发现沈玉娇没有反应,他的脸上才带了丝奇怪的神色:“不走吗?想等官府的人把你抓走?” 沈玉娇二话不说,拎起承安就走。 她刚走出明玉坊,就被一个在巡逻的官兵拦下了。 “什么人?!” 沈玉娇在明玉坊也算熟面孔,对方也没有太为难她。 “现在全城戒严,不要乱跑,申时以后实施宵禁,不得外出。” 她的心一下子提起来了,之前傅九霄还有要处理的事,并没有一起和她来万泉巷。 现在城里的措施,八成和他要做的事有关系。 她不知道的事,在石门城最中心的位置,青献王的府邸,此时正一片混乱。 他原本想等上报了之后,等一等朝中的指示再行动,但是没想到青献王真的给全城下毒,大有献祭所有人的架势。 一次下毒失败,就会有第二次更狠的出招。 还有沈玉娇……她在这次下毒事件中大放光彩,他害怕已经被青献王盯上了。 来不及上奏了,必须速战速决。 青献王府戒备森严,但是他必须单枪匹马一试。 亥时的钟声响过,他悄悄地落在了青献王府的屋顶上。 下一瞬间,数十道箭向他射来。 铁衣扇在手中张开,傅九霄身形敏捷,将剑一一挡了回去。但是马上,整齐的脚步声响起,院子中涌出了大批卫兵。 他的心一沉,看来今天过于着急了。 “身手不错,我最好的探子死于你的手上,不冤。” 被围在中间的青献王看着屋顶上的傅九霄,朗声说道:“今夜别死太快,让我看看你的能耐!” 傅九霄咬牙,可能真的活不过今晚了。 他抽出剑,直接跃下房顶。 月色映寒光,铁衣扇的扇骨飞舞,他今日既然来了,不频到最后一刻不会放弃。 混战之中,傅九霄闪躲不及,右臂上挨了一剑,他吃痛,踉跄了两步。 “咦,这张脸……我知道你!瞒了本王这么久,还算有点本事。” 被围在中心的青献王还是毫发无伤,他看着狼狈的傅九霄,抚掌大笑,“等今晚杀了你,明天就送你开医馆的小娘子和你团聚!” 有一抹血色从傅九霄眼中闪过,他若要下地狱,也必须拉上这个人陪葬! 他不知道的是,此时万泉巷中的沈玉娇已经把他骂了一通。 都怪这个臭男人,要不是因为他,她在安心过享受日子,种种药材算算钱多舒服,现在却在这阴森的地方吃饭。 沈玉娇一直等到承安沉沉睡去,傅九霄也没回来。 虽然早就习惯他早出晚归的习性,但她总觉得这次不一样。 心里总有隐隐的担心。 半夜,她听着外面刮过的呼呼风声,在床上辗转反侧。 等等,这儿不是刚死过人?! 也不知道傅九霄把那具尸体扔哪儿了,万一就在附近的院子里呢…… 这样想着,她好像真的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那个倒霉蛋不会真躺在她隔壁吧? 沈玉娇一骨碌爬起来,但仔细一想又不太对,这个味道似乎是从床下传来的。 她学着傅九霄的样子,打开了床板下的密道。 异常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心下一惊,她连忙带着承安爬下密道。 “阿爹,爹……”承安一见到密道里的景象,直接小嘴一撇哭了起来。 傅九霄倚在密道的墙上,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他的身下,有大片鲜血漫出。 男人憔悴痛苦的样子,比沈玉娇第二次见他时更为严重,都没有意识到她的出现。 “嘘,别叫,别叫。”沈玉娇担心承安的哭闹声传出去,连忙拍着安慰,“阿爹没事的,别怕别怕。” 沈玉娇将承安安顿在一旁,走近查看。 她拉开傅九霄的衣襟,露出了下面骇人的伤口。 她数不清都多少道伤口,皮肤几乎被血色浸染,胸口处甚至有道深可见骨的巨大刀伤。 沈玉娇找准穴位,飞速下了几针,暂时将出血控制住了。 承安这时候却很乖,似乎是明白了她正在做什么,停止了啜泣。 沈玉娇看着他胸口处的伤口犯难,这么深的伤口,必须要缝针处理。 可她若是直接下针,傅九霄定会疼晕过去。 好像现在也晕着…… 沈玉娇仅踌躇几秒,就看见傅九霄的脸色迅速衰败下去,就连胸口的起伏也微不可见。 她怎么能忘了青献王府最会下毒! 赶紧催动意识回到空间,拿出一颗小药丸喂他吃下。 这是她研究的保命药,能暂时护住人的心脉,保证在一定时间内吊着一口气。 “没有别的药能救你了,就当在你身上做临床试验了吧。” 好在下了药之后,傅九霄的情况稳定下来了,呼吸也趋于平缓。 沈玉娇马上从空间中取出手术器具,消了毒,开始处理伤口。 昏暗的密道中没有时间概念,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沈玉娇剪断缝针线,吐出长长的一口气。 “能做的都做了,你可别死。” 第28章 可乐?喝一口! 沈玉娇做了个大手术,也累极了,瘫坐在一旁,拿出一瓶可乐就往嘴里倒。 “你在喝什么?” 突然,一道气若游丝的声音飘过来。 “噗——” 沈玉娇没有防备,一口可乐喷了出去。 “娘,好玩!再来一次!” 好玩个鬼,她狠狠给了承安一个爆栗。 “阿爹,亲亲,”承安毫不在意,又向傅九霄扑过去,“好想阿爹。” 傅九霄胸口吃痛,脸色瞬间又苍白了。 “帮我个忙……”傅九霄看向在一旁傻乐的沈玉娇,“他快把我压死了。” “前面那样你都挺过来了,死不了。” 不过她还是把承安拎走了,免得真的扯到了伤口。 “我真的以为我死了。”傅九霄垂着眸子,突然说道。 “和死差不多了,也就我能救你,”沈玉娇笑容自信,“和我结婚是你荣幸。” 傅九霄又痛又累,还是哄着沈玉娇为好:“是是是,还好你愿意嫁我。” 说罢,他又看看沈玉娇,迟疑了半晌,才开口问:“你刚才喝的是什么?” “你也想喝?”沈玉娇将可乐瓶递过去,“只许喝一口,慢点喝。” 傅九霄看看瓶中黑色的液体,还在缓慢地冒着泡泡,像极了贯常用的毒药。 他闭眼,猛地往嗓子里灌了一口。 “咳,咳……” 气顿时塞满了他的喉咙,傅九霄克制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 “叫你慢点喝。”沈玉娇无语,轻轻地拍着他的背。 但,这长得像毒药的东西还挺好喝。 带着微微的甜味和香料的气息,略微刺嘴的小气泡在口中乱窜,感觉非常奇妙。 喝完一口,不自觉地还想再来一口。 沈玉娇发现傅九霄一直盯着可乐瓶,将瓶子藏在了身后:“不许喝了,不健康。” 傅九霄伤心地移开了目光。 歇了半晌,他们决定先离开密道。 “你说你非得设个梯子干什么呢,伤口裂开了吧。” 两人好不容易带着承安爬出密道,傅九霄的伤口又开始渗血了。 沈玉娇也懒得掩饰了,打开自己的药箱,直接往外掏酒精镊子纱布和止血钳。 “你的东西工艺都好精巧,我从未见过这些器具,”傅九霄好奇地拿起止血钳,“都是你自己做的吗?这又是什么?” “找镇上铁匠做的,不准问问题。” 沈玉娇恶狠狠地把沾了酒精的纱布按在伤口上。 然而她没得到想要的反应,傅九霄只是皱了皱眉。 “怪能忍的……” “受伤多了,习惯了就好,”傅九霄的注意力还在止血钳上,“铁怎么能做到这么光滑。” 因为那是不锈钢,唬你的还真信。 沈玉娇在心里吐槽了句,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你这次怎么回事?为什么受了这么重的伤?真的要命,我晚发现一点,你就死在密道了。” “我把青献王杀了。” “谁?!” “青献王。” 沈玉娇问了两遍,才确认了这个男人的脑子还正常。 青献王可能也没想到傅九霄会突然暴起,刀剑砍在身上仿佛浑然无觉。 谁也没挡住傅九霄,就这么一口气冲到了最中心,铁衣扇的扇骨悉数射出,穿透了青献王的喉咙。 “你是不知道有多少人,那人就是个疯子。” 沈玉娇看着笑得人畜无害的傅九霄,吐槽道:“你不也是个疯子,就这么冲进去,一点后路都不留。” “你数次救我性命,救命之恩是一辈子的恩情,我自然要保护你平安。” “你这人,有时候就太认死理,”沈玉娇开心地笑了,“我是医者,理应救死扶伤。” 清晨的阳光洒进窗户,落在她笑得肆意的眉眼上,宛如有金色的蝴蝶飞起。 傅九霄觉得心突然颤了下。 和她在一起的日子,比多了很多快乐。 “阿爹,看呆了!”承安在这时候突然拍手咯咯笑,“阿爹看阿娘!” 傅九霄第一次觉得承安是个倒霉孩子。 “别吵他休息,娘带你上街逛逛。” 沈玉娇也察觉到了一丝尴尬的气氛,不敢再和傅九霄多对视一眼,赶紧带着承安出门了。 等她走到明玉坊时,医馆已经开门了。 薛正明坐在门口百无聊赖地吃点心,见到她来,连忙拍拍身上的碎屑站起来。 “看来今天生意还是不好。” “都出大事了,怎么可能好。戒严宵禁没说取消,那些官兵不是不想管,城里出了大事啦。” 他的语调依旧没什么感情,还拖了几长音,沈玉娇真看不出他的“大事”有多大。 “什么大事?” “全城的官兵一大早就去了青献王府,我们大宣府的这个王,出问题咯。” 沈玉娇还是紧张的,不管是家里躺着的傅九霄,还是城中的店铺,以及这个不带感情的小学徒,她想要保护这一切。 “想什么呢掌柜的,”薛正明在她眼前晃了晃手,“动荡肯定要好一阵,官府的精力不在我们身上。 他顿了一下,又道:“所以你要不要在城西也开家医馆?我看过了,那家店原来是药铺,因为荒年离开了石门城,店里都有现成的,修整一下就好。” 对话的跳跃程度让沈玉娇一下没跟上,她愣了下,问道:“你就关心这个?” “这不就是小老百姓,我只要我的日子能活,”薛正明不耐烦了,“你开不开?我们很能赚钱,银子是足够的。” “开!” 沈玉娇略一思忖就答应了,此前就有不少客户提过意见,希望能开一家分店,看病更方便。 这两日手续过得很快,沈玉娇不多时就拿到了凭证。 城西不少热心的民众听说她要开第二家医馆,主动来帮她收拾。 开张过程远比第一家福寿堂顺利得多,当傅九霄的伤口拆线后,医馆筹备得差不多了。 但沈玉娇又开始苦恼了,她还没想好照顾新店的人选。 再培养一个学徒费时费力,而且这样一来,老店就只能交给薛正明,那孩子也只学了个皮毛,她实在不放心。 “掌柜的,这批药材送到了,我钦点过了没问题,还有封给你的信。” 薛正明“啪”地将信放到柜台上,打算了沈玉娇的思绪。 是夏春桃寄来的信。 夏春桃并不识字,每次都是找村里读书的秀才帮忙,所以她们之间的通信也不是很频繁。 沈玉娇读完信,眼睛忽地亮了起来。 春桃姐考虑再三,决定带着孩子们来石门城住上几天。 信上还说到,清槐听说沈玉娇开了医馆,就一直盼望着过来看看,也想试试自己的医术到底学得怎么样。 “姑姑,如果您应允,清槐也想在福寿堂尽一份力。” 信的最后,是以小姑娘礼貌的口吻写下的一句话。 沈玉娇合上信,忍不住笑了,一切都是正好合她的心意。 “掌柜的,你为什么要自顾自笑?”薛正明觉得莫名其妙。 “我在笑你呀,”沈玉娇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你马上就有竞争对手了。” 第29章 被裹挟的江小梨 “姑姑,姑姑,我好想你呀!” 约好的日子很快就到了,沈玉娇早就带着承安候在城门口,等着他们的到来。 一进城门,盼儿眼尖一眼看到了她,三步并跳进她的怀里。 沈玉娇摸着盼儿的头,看向领着孩子的夏春桃,说道:“春桃姐,一路累了吧,我们先去安顿好,再去吃饭。” 现在青献王的事暂告一段落,唯一知道傅九霄身份的人死了,他们又可以回到原先的小屋中居住了。 整理完毕,沈玉娇领着他们来到了晴晖楼。 这是她和傅九霄第一次来的酒楼,之前空荡荡的样子已经不复存在,她和春桃姐等了好久,才抢到了一桌座位。 “这,这么好的地方……得花不少钱吧。” 夏春桃明显很无措,站在桌边迟迟没有坐下。 虽说这两年她跟着沈玉娇和福寿村赚了不少钱,日子过得比以往舒服多了,可她也不敢再多花钱。 “他们给我优惠,”沈玉娇拉着夏春桃一把坐下,“难得来城里,吃顿好的开心开心。” 夏春桃看看孩子们亮闪闪的,充满期待的目光,最终还是坐了下来。 菜很快就上齐了,孩子们从未吃过这样精巧美味的饭菜,连感叹的声音都没有了,一个劲地吃饭。 沈玉娇本想问问孩子们的近况,但看着他们红润的面色和猛蹿的个子,又觉得没有问的必要了。 不过有个人,她真的好久没见了。 “小梨姐这次没来?她还好吗?” 这个问题一出来,不要说夏春桃了,就连孩子们的脸色也都不太好。 沈玉娇心里一惊。 “妹啊,我一直不知道怎么和你说……小梨她,她和沈老二走了。” “你说什么?!”沈玉娇大惊,不由得拔高了声音。 夏春桃也悲伤地叹了口气,跟沈玉娇说起了来龙去脉。 过完年没多久,那天轮到江小梨去附近镇上买卖药材,去的时候很顺利,回来的时候却带回了一个人。 那是他的儿子沈嘉仁。 江小梨说,她看见儿子在街上帮别人跑腿,做点体力活来糊口,瘦得不成样子。 她实在不忍心,将沈嘉仁带回来,打算让他在家里住几日养养身子。 夏春桃原是不同意,但是江小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直在哀求:“那可是我的亲生骨肉……看到他过成这样子,哪个母亲不心疼呢。” “你在他身上吃亏也有两三次了,还想被他们害成什么样子!” 夏春桃恨铁不成钢,家里的好日子可不是给这些负心男人过的。 “不会的,不会的……我知道嘉仁心还是好的,你看他这不是和他爹分开了吗。” 江小梨再三保证,就带着沈嘉仁住一段时间,绝不会有别的事。 只是谁也没想到,沈嘉仁住了一段时间后,就被沈老二找上门来了。 沈嘉仁又开始闹,想让沈老二也留下:“娘,家里都过得这么好了,为什么还是容不下爹?!我不能当个没有爹的孩子!” 江小梨难过至极,还是夏春桃挺着她,把不知好歹的沈嘉仁骂了一顿。 但紧接着第二天,有乡亲背着浑身湿漉漉的,虚弱的沈嘉仁敲响了他们的门。 说是在村中的湖里发现的,躺在湖里一动不动,怕是打算投湖自尽。 说到这里,夏春桃又生气,又伤心地跟沈玉娇哀叹:“谁不知道嘉仁那孩子会水啊,再说了,我们村之前三年不下雨,那水连膝盖都没不过,小梨偏偏就相信!” 生怕儿子再次闹自杀,江小梨只得同意他跟沈老二走。 “娘,我也要娘!”沈嘉仁又不走了,边哭边闹,“我受不了了!为什么家里不能团聚。” 江小梨不知所措,只能躲在夏春桃身后默默流泪。 夏春桃气极,她没想到这爷俩蹬鼻子上脸有一套,就使劲逮着他们吸血。 她拿起扫帚就想揍,却被江小梨抓住了胳膊。 “大嫂……春桃姐,算了,别再为难他们了。”江小梨还闪着泪花,手上力道却不小。 “嘉仁说得对,他不能没有爹,也不能没有娘。” 此话一出,夏春桃顿时明白她想干什么了。 救不了的终究是救不了。 已经拉了江小梨这么多次,每次以为可以齐心的时候,江小梨又转头回去了。 这次,夏春桃也拦不动了。 听罢,沈玉娇也跟着夏春桃的样子叹了口气。 “小梨姐……被儿子和丈夫绑得太重了,走了就走了吧,不放她走永远不会甘心的。” 沈玉娇揽过夏春桃的肩,又往她的碗里夹了菜:“春桃姐,多吃点。这是小梨姐的选择,她一定明白的。” 虽然这么说,但她其实也担心得很。 沈家三兄弟里最危险的就是沈老二,心思很多,从不用在正途,一肚子坏水。 这次沈嘉仁突然回来,带着后面一连串的一哭二闹三上吊,估计也是沈老大设计好的,就吃准了江小梨心软,可以收留他们回家。 夏春桃的心如磐石,坚决不同意沈老二再回家来住着,江小梨这才狠下心,直接跟着沈老二走了。 “你说说,”夏春桃还没想明白,“放着家里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去镇上跟男人受苦。” 夏春桃抹了抹眼角的泪珠,又说道:“你们夫妻俩呢?日子过得可好?” 虽然沈家三兄弟都不是好男人,还逼得沈玉娇无奈嫁人,但是既然嫁了,夏春桃还是希望这个妹子能快乐幸福。 “都好呢,不然我还有精力开两家医馆呀?” 夏春桃看着满脸笑意的沈玉娇,眼里多几分羡慕。 “能做上生意的女子,我们福寿村多少年都出不了一个,你却做得这么好,还带着我们过上了好日子。” 她嫁进沈家,曾深感不幸,但能和沈玉娇成为家人,又是幸运。 “靠男人的日子过得再好,终究也不是我们自己的,”沈玉娇倚着夏春桃的肩,笑着说道,“我就算与他和离,日子也一点都不会比现在差。” 清槐在一旁听得呆住了,她连菜都忘了吃,等到两个大人不说话了,她才缓缓地插了嘴。 “娘,姑姑,我想留在石门城继续跟着姑姑学医术,可以吗?” 桌子下的小手捏拳握紧,她也想像沈玉娇一样活得洒脱精彩。 第30章 做不好就走人! 对于清槐提出的请求,沈玉娇乐得答应。 夏春桃回去思考了一晚上,也同意了清槐留在石门城跟着沈玉娇住着,平时在医馆帮忙做活。 有这个机会,还是要锻炼下的,夏春桃打心底里不想她的两个女儿走上和她一样的道路。 但是问到盼儿,她却不乐意了,她更想回到福寿村和娘与弟弟一起生活。 沈玉娇也不想强求,孩子还小,往后的路还可以慢慢寻。 在城里玩了几日,夏春桃就带着心满意足盼儿和平安回福寿村去了。 当晚,留在石门城的清槐和沈玉娇以及承安躺在一张床上,而傅九霄需要回京城复命,正好少了找夫妻分房睡的借口。 “怎么样,想家吗?”沈玉娇还是担心小姑娘不适应。 “嗯有一点,”清槐摸着承安的手,小声说着,“也不知道娘和妹妹弟弟们怎么样了……” “肯定很好,日子不会再变差了。你看,我们这不都能来城里住着了。” “姑姑……我真的可以吗,可以在你的医馆帮忙吗?” 清槐很不安,她觉得自己学艺不精,离在医馆看病还远得很。 沈玉娇暗自发笑。 这孩子就是太过谦逊又不自信,薛正明比起她差了十万八千里,照样每天自信得跟天下难寻的神医一样。 “你明天去了就放心了,我还有个学徒,比你大个一两岁,你们可以交个朋友。” 承安熟睡的,均匀的呼吸声从一侧传来,沈玉娇给清槐掖好被子:“睡吧,别担心,明早我们就去医馆。” 第二天一早,沈玉娇就带着两个孩子去医馆了。 刚开门还没什么生意,薛正明坐在柜台后“啪啪”算着账。 “这是我的侄女,沈清槐,以后也在医馆帮忙了。” 薛正明抬起头,看了眼怯生生的小姑娘:“你好,我叫薛正明。” 接着,他又看向沈玉娇,说道:“这名字起得不错,很好听。” 难得从他口中听到夸赞的话,沈玉娇还挺高兴:“原来叫招娣,我改的名字。” “改得好,”薛正明收好账本,放进抽屉,“以掌柜你的水平,也能取出这样好的名字。” 清槐听了有些不知所措,红着脸往沈玉娇身后靠了靠。 “喂,说话客气点,”沈玉娇敲了敲柜台,又转向清槐,“他就这样,一副嫌弃所有人的样子。” 说着,她就把清槐往柜台里拉,又搬了个小凳子,按着清槐坐下。 “以后清槐就在福寿堂当学徒了,你别欺负她。”沈玉娇瞪了眼薛正明。 “我欺负她?!”小学徒的语调终于有了起伏,他碰碰边上正襟危坐的清槐,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十岁。” “比我小两岁,那你还得好好学学。” “谁跟谁学还不一定呢,”沈玉娇要被薛正明的自信气笑了,“别折磨你的毛笔,我考考你俩。” “考就考!肯定我厉害……” 沈玉娇很快就写出了几道试题,分别交给两个孩子,让他们根据她描述的病人情况,分别抓好药材包好给她检查。 清槐拿到纸,只是略加思索,就站起身到柜台后的抽屉里去拿药材了。 “喂喂喂,动作也太快了吧,”薛正明还在扯毛笔上的毛,“让我看看,你第一题选了什么药——” “干什么呢,当我瞎的?!” 薛正明鬼鬼祟祟的动作被沈玉娇一声厉喝给喊回去了。 没过多久,清槐就拿着几包仔细包好的药材走到沈玉娇面前。 沈玉娇打开检查,完成得很好,看来她留下的那些医书,这孩子好好研读了。 再抬头看看还在疯狂开关抽屉的薛正明,沈玉娇摇了摇头。 她打开最后一包药材,随即,流露出了欣喜的目光。 这最后一道题,她还未教给这两个孩子,但是清槐却给了她一个惊喜的答案。 她问的是,当需要处理病人的外伤伤口,病人却疼痛难忍,该怎么办。 清槐的药包打开,里面是正确的配药。 “你是怎么知道这个药方的?”沈玉娇把清槐唤来,问道。 “我试出来的,”清槐虽然答对了,却很无措,“李伯伯的腿摔断了,痛得受不了,不肯配合镇上的大夫,我知道洋金花和莨菪子都有止痛镇定的效果,他们就让我试一试……” 她的声音越说越低,姑姑曾说过,不能直接在病人身上用新药,因为通常结果很不稳定,需要小剂量多试验几次。 “那李伯伯……最后醒了吗?”沈玉娇试探着问。 清槐点点头:“大约过了一个半时辰。” 沈玉娇听呆了,麻药并不好配,这孩子一次就成功了,甚至还把控好了清醒时间。 可能比她想象的还要具有天赋。 心下狂喜,看来在这个世界,她也后继有人了。 “掌柜的,你看看我的。”薛正明无情的声音打断了她美好的幻想。 尽管不抱有很大的期待,沈玉娇还是打开检查了。 不出她的所料,每一包药几乎都缺着一两味药材,最后一题他甚至直接交了张空的包装纸过来。 沈玉娇扶额,缓了一下,才开口问道:“肺气不宣,咳嗽不止,你是用的什么药?” “八味款冬花散。” “哪八味?” 薛正明流利地说出了用药,他很自信这道题肯定是对的。 “那你告诉我,”沈玉娇啪的一声把试题纸拍在柜台上,“为什么只有七味药,你的紫苏叶呢?!” 薛正明缩了缩脖子,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了紫苏叶:“我装的时候,掉在地上了。” “然后病人就拿着你的’七味款冬花散‘回家煎药喝了,你知不知道少了一味药可能会发生什么?!” “知道的……如果君药和臣药少了,药方的效果就会改变。” “知道还这么粗心大意!我都教你这么久了,我太失望了,你明天不用来了!” 沈玉娇是真的生气了,她并没有把薛正明当成一个简单的帮手,她教他时,和教清槐一样尽心尽力。 两个孩子听了,都愣在原地。 “姑姑,小哥哥可能是太紧张了,要不再给他一次机会吧?”清槐倒是先开口了。 沈玉娇扫了眼呆立在原地的薛正明:“让他自己说,要走还是要留!” 薛正明终于有了反应:“我要留,再给我一次机会。” 沈玉娇气坏了,抓起笔就在纸上刷刷地写着,写完递了给薛正明。 “再做一遍!这次不准错,错了就给我走人!” 第31章 这就是缘分 薛正明被骂了一通,态度终于端正了。 他利落地抓好几包药,但是当他看到最后一题时,深深叹了口气。 然后,他打开柜台的抽屉,把自己的东西装了个包,准备出门而去。 “你干什么?”沈玉娇喊住了已经走到门口的他。 “最后一题我不会做,你说的,做错了就走。” 他当然不会,最后一题沈玉娇没换,也没指望他做出来。 她挑眉,说道:“我没说你不能问。” “你是怎么做的?”薛正明飞速反应,直接求助清槐,“救救我救救我。” 沈玉娇看着两个孩子的互动,憋笑得难受。 前面架子还高的薛正明,态度转变的样子实在好笑。 在清槐的帮助下,薛正明很快完成了。沈玉娇查过,他这次做得又快又好。 “掌柜的,你都有她了,为啥还需要我?” 薛正明累得坐在凳子上喘气,他看着已经开始整理药材的清槐,觉得疑惑极了。 “我打算把明玉坊的福寿堂交给你们,我去顾城西那边的。” “你在说笑。” “我没有,”沈玉娇表情很认真,她真的这么考虑的,“你们俩可是我教出来的,你们一起,平时的大多情况都可以应付了。” “可我没顾过的店。” 沈玉娇笑了,这孩子怎么这时候没自信了呢? “我在的时候你就做得很好了,按你往常的来就行。我不放手,你们永远只能是学徒。” 薛正明看着他,眸光闪烁,冰冷的双眼里好像有了难得的感情。 结束了疲惫的一天,沈玉娇回到房里就直接瘫在床上了。 清槐倒是很兴奋,精神得很,带着承安在外面玩。 突然,承安断断续续的哭声传来,沈玉娇的心揪起,连忙来到门外看是怎么回事。 清槐手足无措地安慰着承安,但是小团子好不给她面子,哭得更起劲了。 沈玉娇觉得奇怪,问道:“怎么啦?” “阿爹,阿爹……我要阿爹!”承安见到沈玉娇出来,声音更大了。 清槐解释道:“前面院子外有一位父亲抱着孩子路过,承安看到了,必定是想念姑父了。” “不哭不哭,”沈玉娇抱起承安安慰,将脸贴在他的小脸蛋上,“只要我们承安乖乖的,阿爹很快就回来了。”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落寞。 承安的哭闹惹得沈玉娇心神不宁,是啊,已经过去这么多天了,他什么时候回来呢? 最近的傅九霄也很难受,他在京城的日子并不好过。 青献王身死的消息传得比他回京的速度快,等他面见圣上汇报时,这件事已经被编排过好几次了。 朝中很多人并不服傅九霄锦衣卫镇抚使的身份,觉得他太过年轻,不足以胜任。 所以这个送上门的把柄,被他们抓住好好地添油加醋了一番。 傅九霄的身份让他有着先斩后奏的权利,但毕竟青献王是陛下年纪最小的弟弟,难免在上奏时挨了顿痛骂。 这场突然的斩杀也让大宣府的上层乱了套,这也是皇上发火的主要原因,边境之地不可乱,需要赶紧派可靠的官员过去,趁着还没影响到百姓和驻扎军队,赶紧稳定住局面。 傅家老大傅修诚难得看见自家九弟难得这么失落,觉得好笑又奇怪。 他所知道的九弟,行事是他们兄弟中最稳重的一个。 是以年轻的他才能担当得起镇抚使的身份地位,如此冲动地直接杀死一位藩王,一点都不像他的行事作风。 “九弟,我们谈谈。” 傅修诚身为锦衣卫指挥使,有必要关注监控部下的行为。 两人来到房间中,傅修诚开门见山,问道:“这次是怎么回事?陛下原先还在等你的线索做决断,那是陛下的弟弟,不管怎样都不该直接杀了。” 傅九霄迟疑了,他不知道怎么解释那晚一时冲上脑门的决定。 ”我们的身份暴露了,我不下手,青献王就会对我的妻子下手,我不能拖她下水。” 傅修诚的脸色还是如往常一样严肃,但是微挑的眉毛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震惊。 “我不知道你还会娶妻成婚。” “是几年前的意外,我逃到福寿村外,她救了我,然后发生了点……”傅九霄停住了,希望大哥能够理解他的暂停。 “哼,你是个负责的。” 傅修诚不是很赞成九弟的决定,以傅家的地位,傅九霄能娶到好得多的名门大小姐,而不是一个对傅家毫无帮助的乡野村妇。 但既然木已成舟,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何况,他的思菱也是出身平民之家。 他们成亲时,遭到了家中众多长辈的反对,拖延了许久,消磨了好多年,二人才得以成婚,所以对于九弟的姻缘,他并不想干涉太多。 “九弟,你刚才说是……福寿村?” 拿着点心茶水的叶思菱进来,捕捉到了他们最后的谈话。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叶思菱显得有些激动:“阿诚,你可记得我难产那日,救我的那位年轻姑娘?” 傅修诚点头,说道:“要是没有她,恐怕我就要失去你和孩子了。” “我说过那姑娘的孩子长得很像九弟小时候,又是在福寿村外,不会真的是……” 傅九霄也有些惊讶,他没想到沈玉娇和大哥大嫂之间还有这样一段经历。 “玉娇的手上有大哥的那套针,”傅九霄缓缓说道,他终于把一切都连起来了,“我还奇怪她是怎么拿到的。” 傅九霄的心里泛起涟漪,沈玉娇救了他三次,又于大嫂难产时伸出援手,救了三条性命。 这样的缘分……幸好他重新找到了沈玉娇,并在阴差阳错之下顺利成婚。 “九弟,快跟我说说她,”叶思菱很兴奋,她没想到救命恩人就在身边,“你们过得怎么样?什么时候把弟妹领回来呀?” 听见叶思菱一连串的问题,傅九霄笑得有些尴尬。 她啊,自己的日子过得好得很,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还不一定愿意随着他回京城来过宅门里的生活。 第32章 石门城沦陷?! 沈玉娇现在每天日子过得轻松自在,她才不在意傅九霄干什么去了,她要好好享受现在的安稳时光。 现在青献王身死,能威胁到他们一家安全的人不在了,终于可以享受一段舒服的安稳日子了。 “阿娘,不怕,我保护你!” 在去万泉巷送药的路上,沈玉娇和承安聊到傅承安的伤,小团子突然挥着手来了这么一句。 听起来挺好笑,但对一个母亲来说,却很暖心。 沈玉娇抱起这个走路还跌跌撞撞的团子,和他贴了贴脸。 “谢谢我的小宝贝,但你要长大成为一个男子汉,娘才放心让你保护哦。” “男子汉?”承安的单词卡壳了,“阿爹是男子汉!” 这不是个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也不知道这娃哪来认知,说得斩钉截铁。 “好好好,承安乖乖长大,就会是像阿爹一样的男子汉。” 沈玉娇也不计较,柔声哄着承安。 “这不是福寿堂掌柜嘛,又来给万泉巷里送药啊。” 万泉巷中是无人看管的,只有走出了巷子,附近才有守卫巡逻。 她每次送药的时间固定,自然而然也和负责巡逻的守卫熟络起来。 “是呢,开春了容易得风寒,得小心点。”沈玉娇笑着答道。 “还是你费心,这里以前都没人管的,由着他们自生自灭。” “医者嘛,自然得照顾他们——”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 一道黑影在守卫的背后出现,沈玉娇只看见寒光闪过,守卫的脖颈处瞬间喷涌出鲜血。 和上一次一样,有鲜血滴落在她的脸上。 但是又和上次不一样,她真切地看见了血腥的场面。 沈玉娇呆立着,发不出一点声音,过了好几秒,才听见脑海内嘶吼着的“快跑”。 眼看着那人提剑走来,她死死抱住承安,转身就往万泉巷里钻。 万泉巷中全是没有经过规划的,宛如迷宫一样的道路,好在她常来,对每一条路都很熟悉。 接连绕了几圈,听到身后沉重的脚步声消失,沈玉娇才松了口气,抱着承安回到万泉巷的宅子中。 在密道中安顿好承安,沈玉娇才发现,她的手一直在抖。 “娘,不怕,没事。” 承安一直在她怀中,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感受得到,阿娘似乎很害怕。 “没事没事,”沈玉娇深呼吸了几下,努力稳定心神,“我们现在安全了。” 那个黑影到底是什么人? 她只是匆匆一瞥,看见那人身上穿着盔甲,样式和守城卫兵并不一样。 糟糕! 她将那人带进了万泉巷! 这里住的都是行动不便的老人,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但,承安还在这儿。 看着儿子清澈又迷茫的双眼,沈玉娇咬咬牙,从空间中掏出了很多玩具和零食。 “承安要乖乖的,这儿等娘回来,好不好?” 毕竟只是个两岁的孩子,在意识到阿娘要抛下他一人时,扁扁嘴就想哭。 “你是像阿爹一样的男子汉对不对?”沈玉娇抱着承安安慰,“娘很快就回来,勇敢的男子汉可以等的对不对?” 闻着阿娘身上散发出的淡淡药香,承安总算安定了些,点点头,抱着玩具乖巧地坐在密道中。 沈玉娇一爬出密道,就被铺面而来的血腥味摄住了呼吸。 还有风声,伴着掺杂着尖叫和铁器碰撞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她从灶房里找了根还算结实的木棍,壮了壮胆子,从出门去。 声音是从万泉巷外传来的,巷子里还如往常一样平静。沈玉娇为老人们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向万泉巷外走去。 看见城中的情况,沈玉娇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只能用血流成河来形容。 有数十上百个穿着和之前那黑影一样盔甲的士兵,正在城中厮杀。 不,可能更多。 沈玉娇根本数不清楚,她只在电影中见过战争场面,当这样血腥的场面真实呈现在她眼前时,慌得几乎握不住手上的木棍。 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有士兵在城中屠杀…… 她的双腿发软,几乎要转身逃跑。 不行! 清槐还在明玉坊的医馆中,她不能抛下这孩子。 况且,这城中的很多人都是她好不容易从死神手中救下的,怎么能这样白白送了性命! 沈玉娇狠狠掐了把自己的大腿,逼自己冷静下来。 趁着那些士兵没有注意到她,沈玉娇悄悄地进了一旁的小巷,准备去城中看看情况。 在转身进小巷的一瞬间,她差点吓得失声尖叫。 不久前还在和她笑着说话的守城卫兵的尸体躺在那儿,脖子上有道可怖的血痕。 沈玉娇定定心神,捡起了掉在一边的长剑。 这玩意总比木棍要好用。 这条小巷可以直通明玉坊,沈玉娇一路小心翼翼,好在这条路过于隐秘和偏僻,一路都没遇到什么人。 明玉坊中的情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人们的哭喊声撕扯着她的神经,让她的心越来越不安。 巷子出口离医馆后院不远,沈玉娇弯着腰,悄悄打开后门走进医馆。 医馆里很安静,一切陈设如往常,整齐干净,没有人闯入的痕迹。 “谁?!” 一声稚嫩的尖叫声响起,随即,沈玉娇便感觉自己腿上狠狠挨了一下。 “姑姑!”清槐在下手之后,才发现自己打错了人。 沈玉娇疼得龇牙咧嘴,她靠着墙坐下,还不忘夸夸清槐:“防备意识不错。” “姑姑,我害怕。” 还好她反应快,在那群奇怪的士兵冲进明玉坊时,关上了医馆的大门。 薛正明从后院回了家,医馆里只剩下她一人,听着门外的动静。 “别怕,姑姑这不是在呢,”沈玉娇拍了拍腿,试图减轻点疼痛,“你就待在这儿,我出去看看。” 她很害怕,可也不忍心躲在医馆中,听着外面居民的惨叫。 为了避免自己被吓得不敢动,她甚至扎了针肾上腺素。 “给我住手——!” 沈玉娇直接提着剑,从后院冲了出去。 那些侵略的士兵才不管来的是谁,挥剑就砍。 沈玉娇学的格斗技发挥了点作用,她和守卫一起,连连挡下几个袭击的侵略兵。 纷乱之中,很快,她的手上,腿上,都逐渐漫出鲜血。 药物的作用,让她感觉没那么疼痛,还能继续举剑战斗。 沈玉娇没想到自己能坚持这么久,但她真的一秒也撑不住了。 希望自己的莽撞行为,能给明玉坊的百姓们争取点逃命的时间。 她闭上眼,剑从手中滑落。 在最后一刻,她听见急切嘈杂的马蹄声席卷而来。 “你是不是疯了?!” 第33章 表演一个英雄救美 一队铁骑扫过,直接冲破了侵略者的阵型。 沈玉娇感觉身体一轻,随即就发现自己被提到了马上。 身后的男人面色铁青,周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和他常用的铁衣扇一样,锋利,冷冽,带着严酷的杀意。 他一手握着一枚金色的令牌,长臂一扬,喊道:“随我杀敌!” 震天的喊声几乎撕裂大地,如同砍瓜切菜,将侵略军一一砍倒。 不仅是明玉坊这一处,无数铁骑从各处城门涌入,一路像狂风一样席卷过遭遇屠杀之地。 “这是,怎么回事?”沈玉娇强撑着抛出一个问题,下一秒,她就在马背上晕了过去。 …… 两个时辰前。 傅九霄快马加鞭往石门城赶,他的怀中揣着一个信封,里面是陛下的亲笔信,和一块令牌。 暂授他可以统领军队之权。 他们推断,青献王还有别的安排,边疆重地,这段时间的提防不可松懈。 青献王确实要反,他甚至已经和邻国西缙的驻军搭上了。 毒杀全城人是青献王的诚意,但若失败身死,石门城的防备军校尉就会打开城门,里应外合,放西缙的军队进来。 一旦这座西北边疆的关键之城陷落,攻进大周国内部就轻而易举。 不多时,一匹白马跃进了边防军的营地。 正是为了防止今日这样的局面,边防军由将领单独统领,青献王并没有权利指挥。 边防营地中,将领兵卒看见突然闯进来的傅九霄,正要拿下他,却看见有一枚令牌举起。 在阳光的照射下,令牌黄金耀眼。 “石门城中危难,陛下有令,速速驰援!” 他们都知道这枚令牌的含义,见之如见陛下。 异议声瞬间消失。 大周国以铁骑闻名,数千训练有素的骑兵甚至能碾压一支军队。 “冲啊!” 驻军将领带着骑兵队,宛如黑云压境,径直冲破了被西缙军队把守的石门城城门。 傅九霄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城门上准备逃离的防备军校尉。 他直接策马冲上城墙,长剑从敌军中劈开道路,没有任何人可以抵挡他的攻势。 剑光闪过,傅九霄已拿下防备军校尉,站在城墙上大声喊:“反贼已伏诛!速速收复石门城!” 随着他的喊话,长枪挥舞,身骑黑马的铁骑奋起,践踏着每一个西缙侵略者。 只是傅九霄来不及停顿,他直接驱马去了家中,却只在密道中看见了抱着玩具睡着的承安。 他的心有那么一刻停止了跳动,无边无际的恐惧在瞬间袭来。 还有明玉坊! 他强撑镇定,甚至来不及安慰承安,策马向着明玉坊冲去。 还好,这个脑回路不太一样的姑娘撑到了最后一秒。 城中的阴影终于退去,边防驻军撤回营地,只剩下城中的一片狼藉。 沈玉娇受伤很重,完全无意识地被傅九霄放到福寿堂的诊疗床上。 清槐早被这样的阵仗吓哭了,强撑着神志,抽着鼻子来查看姑姑的伤势。 现在城中人人自危,哭喊声成片,根本找不到帮手,只有她能救沈玉娇。 全靠肾上腺素,沈玉娇才支撑了这么久,当她倒下时,受的伤已经比正常情况严重许多。 清槐很慌张,她根本止不住那么多出血,可她手上不敢停,边哭边配药。 “先施针止血,你拿川芎干什么?那是活血化瘀的。” 薛正明毫无感情的声音响起,他抢过清槐手上的药材:“去帮那男的,给掌柜处理伤口去,配药的事我来。” 他们的动作已经很快了,可沈玉娇伤势过重,忙碌了半天,“”薛正明几贴药下去,也不见醒转。 清槐小声地哭起来。 “别哭,”薛正明无情地打断了她,“我在想办法,你哭也没用。” “哎呀,怎么伤得这么重!” “怎么就两个毛头小孩子,让开让开,别帮倒忙!” 门口突然传来了好几人的声音,薛正明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推开了。 他刚想发作,抬头看清来人,就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来人有三四个,都是城中医馆的大夫,不管怎么说,总比他和清槐这种半吊子学徒强多了。 傅九霄刚趁清槐和薛正明忙着,去明玉坊和千平坊跑了一趟,见了每一个大夫,求他们去救救沈玉娇。 沈玉娇此前几乎救了全城人,加上经营时不介意同行来查看,也会和城中的各处医馆一起商讨药方,从不吝啬提供帮助,她在城中口碑已经极好。 听闻沈玉娇受重伤,能派出人手的医馆纷纷响应。 “咳咳……” “醒来了醒来了!” 伴随着大家的惊呼着,沈玉娇喉中咳出一块瘀血,终于醒转。 她看见周围围着的人,觉得有些恍惚,一时间搞不清自己身处何处。 见到她醒来,医馆的大夫们转身嘱咐了清槐和薛正明用药,便匆匆离去。 城中现在尽是伤亡,他们不能在福寿堂中久留。 “漱漱口,喝点水。” 傅九霄将她的上半身微微扶起,靠在他的身上,一手递上了水碗。 “……怎么回事?” 沈玉娇喝过水,嘶哑着喉咙开口了。 傅九霄倒还想问她怎么回事,但看见沈玉娇虚弱的样子,又把问题憋了回去。 “你刚醒,先别说话,躺着好好休息。承安也没事,现在在医馆后堂睡觉。” 她闭上了眼,身上每一处都剧痛,想要多说一句话也不能了。 “等等,”薛正明端着碗药过来了,“把这个喝下去,止痛的,我怕你再疼晕过去不好处理。” “清槐没事吧?”她醒来之后,就没看到她。 薛正明点点头:“她一直没睡,又受了惊吓,现在撑不住了,我让她去后面休息一下。” 那就好。 沈玉娇提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了,至少身边的人都没受伤。 她闭上眼睛躺回床上,但是,手臂又猛地一撑,想坐起来。 “你干什么!我扶你起来!” 傅九霄被吓到了,连忙扶住她的背。 “你怎么在这儿?!”沈玉娇盯着薛正明,“你的家人呢?” 薛正明停下了手中的活,他面无表情地呆立了一会儿,才开口缓缓说道。 “掌柜的,我娘死了。” 第34章 又多了个萌宝 沈玉娇手中的碗落在地上。 “怎么这么不小心,”薛正明皱眉,蹲着捡起碎片,“能不能不要给我们医馆增加支出负担了。” 他表现得一如往常,如果不是沈玉娇问起,完全看不出他刚刚失去了母亲。 “我要预支点工钱,我们家的钱不够我娘下葬。” 他的语气依旧没什么波动,平静到几乎冰冷。 “医馆的账都是你在管,你要多少自己去拿。” 沈玉娇强忍身上的疼痛,缓缓说道:“不用还我,也不用预支工钱,是我没保护好大家。” “你保护得很好了,”傅九霄皱眉,他不喜沈玉娇这么说,“哪有人像你一样不要命地往前冲。” 沈玉娇虚弱地笑笑,目送着薛正明拿钱离去,然后,双眼一闭,又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待她醒转,已经是两日后了。 准确地说,她是被憋醒的。 她挣扎着,好不容易睁开眼,就看见承安趴在自己的脖子上,专心看小人书。 “娘,娘,你终于活了!” 沈玉娇两眼一黑,这孩子的语言天赋是不是点得不太对? 听到承安的喊声,她的房门被迅速打开。 “姑姑,你醒啦!”清槐雀跃的声音响起,“快,你去把药煎下。” 沈玉娇想摸摸她的头,但传来的疼痛让她根本抬不起胳膊。 “姑父出去买菜了,你的学徒在灶房里煎药。” “城里现在怎么样了?” “还挺糟糕的。” 清槐搬了张小凳子,坐到沈玉娇身边,一点点说起发生的事。 “姑父救下了你呢,他带来了边境驻军,救了我们所有人。” 石门城遭受了重创,等恢复正常日子,估计还要好长一段时间。 沈玉娇垫了个枕头,靠着思考了下。 “现在伤者众多,你们去城中设几个摊子,免费为大家发放药汤,别单独去,和你姑父一起去。” 清槐的脸上出现了几分为难,道:“姑父自从攻城那日起就没睡过了,这两日晚上也都是他一直守着姑姑,我怕……” “你醒了?” 正说着,傅九霄就端着粥推门进来了。 “这粥的温度正好,你要是有胃口的话,就先喝点。” 沈玉娇睡了两天,精神还不错,就是饿得慌。 她接过粥,没几下就喝完了。 “这粥煮得不错,你做饭开窍了?” 清槐扑哧一声笑了,说道:“姑父这两日一直在煮粥,生怕姑姑醒来喝不上一口热的,能不好嘛?” 沈玉娇心下一动,没想到傅九霄会如此上心。 穿越过来之后,她见到的渣男一点都不少。 三个哥哥一个比一个凶恶,只有她们女人抱团,才拼出了一点活路。 但傅九霄和他们一点都不一样。 他发自内心地尊重所有人,即便是在封建时代地位低下的女性。 在这石门城中,除了她,哪还有女性单独出来经商? 在成婚初期,沈玉娇还是忐忑不已。 谁知道傅九霄会不会依照“表面夫妻”的约定,这个时代的男人,有着五花八门的大男子主义。 但是他保持了表里如一,她也得以放手去做想做的事。 况且,明明只是“表面夫妻”,他完全不需要做这么多。 不管是不是弥补过往的愧疚,傅九霄现在已经完全脱离了一夜欢好之后拍拍屁股就跑的臭男人形象。 幸好,在被逼嫁后,她可以选择傅九霄而不是高家恶霸。 “傅九霄,谢谢你,救了我,也救了全城人。” 沈玉娇看着空空的粥碗,突然低声道谢。 “谢我做什么?我已经来晚了,”傅九霄坐到了床沿上,“要不是你,明玉坊的死伤更惨重。” “是吗?我只是不想看着他们去死。” 沈玉娇抬头看着他,面色苍白,双眼却分外闪耀。 “我还从未见过像你这么疯的人,谁敢在那样的情况下以命相搏。” “在青献王府的你不就是吗?”沈玉娇看着傅九霄胸口露出的,又开始渗血的绷带,“彼此彼此。” 傅九霄听罢,爽朗地大笑起来。 他们真的是很相像的一类人。 不过说起“保护”…… 沈玉娇又想起了薛正明那日冰冷克制的目光。 “薛正明呢?他还好吗?” “这两日一直和我们住着,我刚刚让他煎药去了,”清槐回答道,“奇怪了,怎么这么久还不来?” 清槐找到薛正明时,他正蹲在灶房的角落偷偷哭。 “你干什么?!” 发现清槐的靠近,薛正明警觉地站起来,向后退了两步。 “你过了这么久都不来,我,我有点担心……就来看看。” 薛正明的手在脸上胡乱抹了几把,擦干泪水,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说道:“药煎好了,我拿过去。” 沈玉娇一眼就看到了薛正明脸上的泪痕,在心里叹了口气。 表面上看起来一点事没有,还不是在无人的时候偷偷哭。 谁失去了母亲不难过呢? 沈玉娇看看坐在床头专心玩玩具的承安,心里是一阵接一阵的难受。 她伸手将薛正明拉到跟前,轻声问道:“还好吗?” 薛正明沉默了一阵,才答道:“我已经将母亲安葬了,掌柜的,谢谢您。” 这大约是他第一次,用“您”和沈玉娇说话。 “那就好,”沈玉娇继续柔声说着,“之后你是怎么打算的?你家还有别的亲戚吗?” 薛正明的表情染上了一丝迷茫,他摇摇头:“我只有娘,之前闹饥荒,爹抛下我们不知去了哪儿。现在娘死了,只有我一个人了。” 都是什么垃圾男人。 沈玉娇在心中暗骂了一句,她思索了下,问薛正明:“既然如此,你愿不愿意和我们住一起?” 薛正明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他抬眼缓缓地扫视了一遍站在屋子中的人。 担心他觉得不安,沈玉娇又补上了一句:“你放心,我又不是让你喊我娘,大家凑在一起过日子罢了。” 呆滞了半晌,薛正明终于缓缓点头,答应了沈玉娇。 他其实很喜欢这个温柔又雷厉风行的掌柜,若是一起生活的话,日子……也不会太坏吧。 第35章 偶遇江小梨 此次总算是青献王事了,石门城又刚经历战乱,傅九霄必须回朝去复命。 好在这次他领军驰援及时,应该不会再挨骂了。 在他不住石门城的那段日子里,沈玉娇迅速发展了医馆,稳定住了第二家福寿堂的生意。 现在明玉坊那边基本交给了两个孩子,只有遇到棘手的病人时,薛正明才会臭着脸来找她。 沈玉娇盘算着时间,她计划着回福寿村一趟。 这次不仅是带着清槐回去看望春桃姐,她也想让村里的种植业更进一步。 村里农田还要种植麦子等作物,产量总是有限,还要供货于别的镇子。现在她的福寿堂越做越大,村里已经快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安排好薛正明的工作,将城西的店铺暂时关闭,沈玉娇便带着清槐上路了。 在田里劳作的夏春桃,一抬头看见带着孩子的沈玉娇,下意识地揉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见的。 “你们怎么回来了!”夏春桃又惊又喜,赶紧招呼盼儿和平安过来,“一路上还顺利吧?” “顺利得很,离家久了要想家,我就带回来看看。” 沈玉娇说的“想家”,不仅仅指清槐,也指她自己。 晚饭过后,夏春桃神秘兮兮地拉过沈玉娇,带着她去村里散步。 “妹啊,这段时间我一直管着村里的药材生意,我感觉……我们这样下去不行。” 夏春桃没做过生意,她也不知道自己的想法对不对,但好在沈玉娇回来得及时,她们可以商量商量。 村里已经到极限了,快跟不上福寿堂的生意了,尽管村里的乡亲们都很配合,但是地总归只有这么点,也不好为了多赚点钱而占用更多的耕地。 夏春桃向沈玉娇说明了心中的不安,沈玉娇淡然一笑,她早就想到了,没想到春桃姐正巧和她想到一起去了。 “春桃姐,你看那儿,”沈玉娇伸手指向远处,“那是我这次回来的目标。” 夏春桃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福寿村的后山在夜色的笼罩下匍匐着。 “后山?那里合适吗?” “再合适不过了,我早就摸清了,只是后山开拓需要很多很多人力和时间。” 她自己包下的后山尚花了她和朋友们一年多的时间来开拓打理,福寿村的后山更大,需要更多时间。 “如果有乡亲们愿意来帮忙,会快很多,只是……” 沈玉娇沉吟着,这毕竟是个费时费力的活,不知道有没有人愿意额外再添点活。 “愿意的,大家都很乐意呢。妹子你是不知道,总有人来问我还有什么帮得上忙的。” 夏春桃说起,一脸幸福:“村里都说既然你的医馆叫福寿堂,那大家要出更多的力才是,都是因为你,大家才吃得上饭。” 第二日,两人就立即去村里问了一圈。 果然和夏春桃说的一样,一听到两人需要帮助,很多人甚至没问是什么活,就一口答应了。 在开垦这一方面,村子里的人甚至比沈玉娇更有经验。 有不少人就是跟着祖辈这么过来的,现在重新到山上干活,又积极效率又高。 “还是沈家妹子有主意,这山上不适合种麦子,但有好多草药可以种!” 一切进展都很顺利,但是沈玉娇留不了太长时间,薛正明毕竟还算是个学徒,她担心时间久了他顶不住。 沈玉娇也没想到,年后她这一去石门城,竟然就在城中久住下来了。 她想邀请夏春桃带着孩子一起搬到城里去住,但是夏春桃拒绝了,说还是喜欢村子里的生活,何况后山的开垦刚刚开始,她觉得有义务留下来帮忙。 “妹啊,你就顾好你那边,福寿村的事不用担心,”夏春桃帮她收拾好包裹,使劲抱了一下她,“你把福寿堂做好,我们把福寿村也做好!” 沈玉娇都有点想落泪了,这个小村子永远是温暖的,是她可以依靠的港湾。 这一趟回城的路途,沈玉娇还计划去一下稍远点儿的柳河镇。 柳河镇离福寿村和石门城都很远,处于大宣府的边界处,更靠近大周国的中心。 所以,这较长的路途大大增加了福寿村运送药材的成本,他们给柳河镇提供的原料价格已经是能力内的最低廉了,但是依旧比其他城镇要高,最近那边怨言纷纷,价格一直谈不拢。 沈玉娇计划亲自去一趟谈谈,盘算着如果实在谈不拢,就直接放弃柳河镇。 毕竟现在福寿村主要还是和她的福寿堂绑定,再加上石门城和周边的小镇,赚得已经足够多了,没必要贪心为了多赚这一笔,给自己惹得心烦。 承安和清槐经过一路的奔波,已经疲惫不堪。沈玉娇担心孩子们累出病,就先找了个客栈住下。 待孩子们美美睡了觉后,沈玉娇便领着他们下楼吃饭。 “三个人需要等待一下,等那边那桌客人吃好就——咦?” 在前台负责接待客人的女子抬起头,在目光和沈玉娇相撞的那一刻,二人都愣住了。 “小梨姐!” “二婶婶!” 承安还没搞清楚状况,不太理解为什么他的二舅母出现在这儿:“娘,是舅母,我们一起吃饭!” 江小梨尴尬地笑笑,甚至想拿起柜台上的客房记录本挡住脸,她实在没脸再见沈玉娇。 受不了沈玉娇探究的目光,江小梨反而主动开口了:“我还是放不下我的嘉人,就决定跟着沈老二走了,搬来了柳河镇,现在日子还过得挺好。” 真的挺好吗? 沈玉娇看着她头顶冒出的几根白发,和比以前更憔悴更粗糙的脸,没忍心戳穿。 “那我二哥呢?现在在做什么?” “他呀,在家里认真读书呢,”江小梨的眼里多了几分期待,“说要去考科举,他识字,脑子好,人机灵,我觉得他必能考上。” “所以现在都是小梨姐你出来挣钱养家?” 江小梨点点头,说道:“客栈这边我只有下午来,上午和晚上我还有别的活要做,这样虽然累点,但是能多赚点钱。” 沈玉娇看着她欣喜又充满希望的眼神,实在不忍心打击她。 ”小梨姐,不管如何,都不要把所有的钱给家里的男人,“沈玉娇犹豫再三,决定还是提醒一下,”现在都是你赚钱,一定要给自己存点钱。” 坐到空出的桌子边,承安还是有点疑惑,一直问着:“阿娘,二舅母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清槐看得明白,她给承安盛了碗汤,回答道:“二婶婶不会走的,她被自己的心绑死了。” 第36章 你要和离吗? 事情毫不出乎沈玉娇的意料,没有谈妥,所以她也懒得纠结,直接砍了这一条线路完事。 经过好一番折腾,她才和三个孩子回到了石门城,已经透支精力的他们,一进城就向着宅子方向冲去。 然后迎来了正在生闷气的傅九霄。 他从京城回来时,发现屋子里空无一人,问了一圈也不知道沈玉娇带着孩子跑去了哪儿。 又去了明玉坊的医馆问,但薛正明从来没靠谱过,他根本不关心沈玉娇要去哪儿,所以面对傅九霄,一问三不知。 青献王的事情才刚刚结束,沈玉娇就不见了人影,真的给他急坏了。 他也不顾从京城一路奔波回来的辛苦,直接策马跑去了福寿村。 好在夏春桃说她才刚回来过,只是三日前就已经踏上回石门城的路了。 傅九霄听到这消息,心沉得更深了。 怕夏春桃担心,他没说找不到沈玉娇的事情。 只是又赶忙回到石门城,这次很幸运,他回到宅子没多久,沈玉娇就推开门回来了。 所以两人一照面,傅九霄的火气就不小。 “你到底跑哪儿去了?!”他想想自己一路的奔波,就觉得生气,“怎么连张纸条也不留?” 沈玉娇根本不知道傅九霄为了找她一直到现在都没休息过,自然也理解不了他生气的点。 “大家各干各的事不就好了嘛,为什么还要管我去哪儿了?” 傅九霄被她说得更气了:“你这么长时间不见人影,我能不着急吗?!” “那之前呢,我几天都看不见你一次,你也没觉得我会担心啊。”沈玉娇不甘示弱地反击。 “那不一样!我在城中有事情要调查,我怎么跟你说,”傅九霄急忙说道,“表面夫妻,也是你自己说的……” “那你还管我!见到我就发火!” 沈玉娇怒气冲冲地回了房,她想不通这个男人是怎么回事,把她快乐的回家心情全搞没了。 她赶紧算了算手上还能周转的资金,看看够不够在明玉坊买个小宅子。 沈玉娇早有搬出去的想法了,一直住在傅九霄的宅子中,与她而言,和寄人篱下也没什么区别。 “阿爹,是在担心阿娘。”坐在床上的承安,突然没头没脑来了这么一句。 “他担心个屁。” 这个儿子,胳膊肘永远往外拐。 “可是姑父是在关心姑姑,他怕姑姑出事了,所以才这么紧张,不是吗?”清槐也坐在床上,歪着头疑惑地看着沈玉娇。 “少看点你的话本子。” 沈玉娇在气头上,不管对哪个孩子都是无差别攻击。 下一秒,她的房门被敲响了。 她原本不想开门的,但是傅九霄锲而不舍,敲得她头痛。 “你干什么。” “是我不好,我当时太心急了,”傅九霄一手抵住沈玉娇想要关门的架势,“我做了点饭菜,你和孩子们要不要来吃?” 沈玉娇看了看孩子们期待的目光,叹了口气,还是答应了。 她一看到桌上的菜,就知道傅九霄并不太会做饭。 菜式都是简单的,小葱炖豆腐,炒青菜和……蘑菇炖豆腐,还有明显从肉铺上买回来的卤牛肉。 有一股若隐若现的焦味从灶房中传出来,沈玉娇原本气愤的心情被这味道驱散了大半。 就这点菜,还是傅九霄拼上半条命折腾出来的。 她带着孩子们坐到桌子旁,看着傅九霄手上蹭到的焦灰,有些好笑地问道:“你干嘛自找麻烦,不会做的话去酒楼买点不就好了。” “我只是觉得你生气了,去买的话没什么诚意。” 傅九霄还站着没坐下,他看着一桌的菜皱眉:“要不……我还是去买点吧?” 他对自己的厨艺也是十分没信心。 “吃吃吃,少折腾,”沈玉娇一把把他拉到凳子上,“做的还挺不错的,要求放低点就好吃了。” 傅九霄哽住,也不知道沈玉娇是在夸他还是贬他。 “阿爹,两个豆腐,一样的。”困惑的承安奶声奶气地发话了。 傅九霄赶紧要给自己挽回点面子:“胡说,一个是小葱,一个是蘑菇,不一样。” 沈玉娇也觉得好笑:“你为什么要做两道豆腐?” “买多了,我又不知道做一道炖汤需要多少豆腐。” 沈玉娇笑得更开心了,傅九霄在某些方面不食人间烟火得可爱。 她用筷子指示孩子们捞豆腐:“做了就都吃完,下次我陪你去菜场,教你买豆腐。” 吃饱喝足后,孩子们因为劳累早早上床去睡了,只剩下收拾混乱灶房的沈玉娇和傅九霄。 沈玉娇叉着腰,看着满灶房的狼藉,十分无奈:“下次,一定要在会做饭的人的陪伴下进灶房。” “你也去休息吧,”见到沈玉娇心情好点了,傅九霄也稍稍安心,“我来收拾就好。” “不,我怕你一个不小心又把灶房炸了,我得盯着你。”沈玉娇抱着双臂站在一旁。 傅九霄擦着灶台,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句:“你有想过和离吗?” “什么?”沈玉娇愣住了,不知道他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你当时嫁给我也是因为无奈,你不想嫁的,”傅九霄抬头看着她,目光诚恳,“和离之后官府不会逼你嫁人了,你有钱有生意,一个人就活得很好……” 沈玉娇眨眨眼,一时不知道如何接话。 她是不想嫁人,如果不是沈老三到官府搞了一出,状告她“十七不嫁”,她这辈子大概都不会成婚。 她只想带着孩子,和春桃姐,和小梨姐好好过日子。 “你不应该和自己不喜欢的人成婚。” 见到沈玉娇不说话,傅九霄又补上了一句:“没事,不着急,你决定好了再告诉我。” 沈玉娇咬着嘴唇,其实在傅九霄提出之前,她根本没想过这件事。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了有傅九霄的生活,明明他们二人成婚还不到一年。 “那你呢?”沈玉娇把问题抛了回去,“你想吗?” “我不重要,你觉得哪边更令你开心,你就选哪边。” 第37章 沈老三?给我滚! “喂,掌柜的,”薛正明很愤怒地把账本放回柜台上,“你能不能花点时间听我说话?” 沈玉娇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薛正明在和自己汇报这段时间的医馆情况。 “哦,你说,你说。” “姑姑,他都说完啦。”清槐坐在一旁托着小脸,笑看着沈玉娇的反应。 不过都是些小琐事,薛正明也懒得说第二遍,直接打发沈玉娇去城西的医馆了。 看着医馆里落下的灰尘,沈玉娇打算先好好打扫一番再开业。 门口突然传来了脚步声,沈玉娇一边收拾,一边头也不回地喊道:“我们还没开业呢,您要是不着急的话,可以下午再来。” “还挺有本事的呀,还能在这里开家店。” 这个讨厌的声音沈玉娇永远不会忘。 她站起身子,盯着沈老三:“你想要做什么?” “当然是来看看你啊,不允许哥哥探望长时间不见得的妹妹吗?”沈老三吊儿郎当的,堵在了医馆的大门处。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沈老三也不弯弯绕绕了,直接说出了想要的:“哥哥缺钱了,身为妹妹,是不是应该负起赡养的责任?” “你——!” 沈老三看着气上头的妹妹,再次开口:“你是不是还有家店,在明玉坊?” 沈玉娇的心猛地沉了下去,明玉坊那儿,只有两个孩子在。 她抓起放在柜台边的一根木棍,直接向着沈老三冲过去。 但是沈老三依旧拦在门口不退一步,一点都不慌,他的身型高大得多,就沈玉娇那个小身板,他很有自信让她跨不出医馆的门。 见到沈老三想与她干架到底的架势,沈玉娇没有多加思索,直接拎起棍子朝沈老三的头上打去。 沈老三躲闪不及,头上狠狠挨了一下。他伸手摸去,却摸了满手的血。 “好啊你!” 之前在沈玉娇手上吃了不少亏,他这次特地找准机会,打算好好教训一顿这个不听话的妹妹,但没想到沈玉娇更狠,甚至想对他下死手。 他也不客气了,仗着身高的优势,直接抓住沈玉娇的发髻,扯着她往墙上撞。 认真起来的沈玉娇也不是吃素的,她另一只手上早已准备好了银针。 就趁着沈老三来抓她的空隙,用上学过的格斗技巧,卡着沈老三的脖子,把银针按进了关键穴位中。 不过沈玉娇也没想到,相同的手段,沈老三还会挨第二次。 她看着倒在地上的沈老三摇摇头,这哥哥也真是的,尽长个子也不肯长一点脑子。 他们这一闹,周围已经围了不少群众,毕竟这样热闹的打斗场面,也不是很容易能看到。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这不是福寿堂的掌柜嘛,这又是谁啊,怎么就突然打起来了。” “哪有当街打女人的,这家男人也太说不过去了。” 沈玉娇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就地一倒,顺手悄悄地把头发弄得更乱点,开始大声哭喊:“呜呜呜!我这个没良心的哥哥,居然想夺我医馆!” 围观群众的议论声又起来了,这里大多数人都找沈玉娇看过病,会下意识地偏向她。 沈玉娇抱着受到惊吓哇哇大哭的承安,趁势哭得更大声了:“他把我往死里揍啊,我哪里打得过他!” 沈老三现在半边身子都还是麻的,听见沈玉娇这么说,怒气更盛了。 他的脑子又不如老二那样转得灵活,沈玉娇这一下直接激将在了他的命门上。 “打你怎么了?!女人不听话就要揍,我还是你哥哥,揍你天经地义!” 沈玉娇都快笑出声了。 这不是上赶着送把柄吗,也不知道当初那村花是怎么看上他的。 “怎么能这么说话呢!” “就是!这福寿堂怎么能给你,你能给我们看病吗?!” 沈老三想破了头也没想明白,他怎么就被这群人五花大绑地运到了官府门口。 “玉娇?” 在人群熙攘的官府门口,沈玉娇突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她转头望去,发现是傅九霄带着沈清槐和薛正明。 三人看上去没有受伤,孩子们衣衫整齐,面色如常。 “你们怎么也在这里?”沈玉娇正准备去明玉坊,却正好遇见了。 傅九霄面色阴沉,明显很生气:“送点烂人去官府。” “姑姑,之前有人来我们医馆闹事,是姑父帮我们赶跑了他们。” “跟着你真没啥好事,”薛正明的脸色也不好看,“你啥时候去庙里拜一下,给我转个运。” 沈玉娇松了口气,一切都如她所料,还好傅九霄及时救了孩子们。 “又不是没报过官,到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了,”沈玉娇其实没抱希望,“要说我,这些什么官都不可信。” 天上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傅九霄不知道从哪儿变出把伞,把她和孩子们都带到伞下。 “你撑着伞,别让孩子们淋雨了。” 沈玉娇看向傅九霄:“那你呢?” 傅九霄笑着指指官府,小雨滴在他的发丝上,在他的身边笼起一层朦胧的雾。 “他们可能需要点压力,我向你保证,这次你的哥哥不会再出来了。” 沈玉娇原是不想看的,但是孩子们好奇心重,领着她往官府门口挤。 还没挤进去,就听到人群发出了欢呼声,中间还夹杂着沈老三高喊的几声“冤枉”。 傅九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官府里出来了,从她的手上接过伞,帮她撑着。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在人群的嘈杂声中,沈玉娇突然抬头看向傅九霄,轻声说道。 “嗯?什么?” “我们只是表面夫妻,你为什么要帮我做这么多事?” “我想让你开心,”傅九霄垂下眸子,不去接触沈玉娇的目光,“只要你高兴,什么都好。” “那你会和不喜欢的人成婚吗?” 沈玉娇转过头,看着前面热闹的人群,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我不会。” 回答来得毫不犹豫。 傅九霄想,这个姑娘恐怕永远都不会知道,那日在福临客栈,她的眼神有多明亮而吸引人。 越是相处,他就觉得沈玉娇身上的光芒越闪亮。 他已经做好和离的准备了,和离书与房契已经被他悄悄放进沈玉娇床头的妆奁中。 他知道以她果敢清醒的性格,必定会答应和离。 “离什么离!” 突然,沈玉娇清亮的声音划破雨幕。 她眉眼舒展,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我觉得你挺好的,帮了我这么多次,我还能放手了不成?” 第38章 突然的大雨 沈玉娇今天的心情非常舒畅,虽然早上和沈老三打了架,但也让街坊邻里都知道了他的恶名。 一想到沈老三终于被送去蹲大牢了,她根本克制不住想笑。 “娘,你在笑什么?” 承安觉得奇怪极了,为什么他的阿娘一边往头上的伤口抹药疼得龇牙咧嘴,一边又在大笑。 完了,阿娘不会是疯了吧? 想着,他就一摇一摆地想走出门去找傅九霄。 “回来回来,干什么去。”沈玉娇一把将承安捞回来。 “找大夫,找阿爹,阿娘疯了。” 这倒霉孩子说什么呢。 沈玉娇正想跟承安解释,傅九霄就推开她的房门进来了。 两人四目相对,面面相觑。 傅九霄没想到沈玉娇在房中,表情明显慌了下:“清槐去医馆了,我以为你也在那儿。” “我就算在医馆,你也不能随便进我的房间吧。” 沈玉娇倒是没生气,她知道以傅九霄的性格,不会无缘无故直接进她的房间。 但傅九霄的表情明显不自然,他说话都结巴了:“我,我就来看看你怎么样了。” “你上一句还在说不知道我在房里,”沈玉娇无语地放好药箱,“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有承安在无聊地吐泡泡逗自己玩。 “我,你……你打开你床头的妆奁看看。”傅九霄闭上眼,把心一横,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沈玉娇好奇,依言照做了。 看到盒子里躺着的两张薄薄的纸,沈玉娇更好奇了,打开一看,却发现是房契与签着傅九霄名字的和离书。 她的心微微抖了下,不知傅九霄今日这是何意。 “你是要找这两样东西?”沈玉娇举起房契与和离书,“其实……是你想与我和离?” “不是!”傅九霄迅速否定。 沈玉娇被他这一串连招弄懵了,呆呆地看着傅九霄,希望他能给个合理的解释。 “我以为你肯定要……”傅九霄很不好意思,躲开了沈玉娇的目光,“所以我先放进来了,这样我们两个都不尴尬。” “那你现在是?” “你不和离了,我想拿回来。” 沈玉娇憋不住了,倚靠在床头,放声大笑了好久。 “我的天哪,该说你仔细呢,还是容易杞人忧天,”直到头上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沈玉娇才收了笑,“结果现在不是更尴尬。” 傅九霄伸出手去:“我不要房契,你把和离书给我就行。” 哟,这是想着送她一套房啊。 沈玉娇很想照做,但她还是把房契塞到了傅九霄的手上。 “房子我不要,我自己能买到的东西,就不会受任何人的恩惠,”沈玉娇看着神色僵硬的傅九霄,又补上了句,“放心啦,不是针对你。” “不是针对我的话,和离书为什么不还给我?” 他看着沈玉娇手上攥得紧紧的纸,生怕她提起笔就往上面写名字。 “给了我的东西,还有要回去的道理?”沈玉娇当场表现一个双标。 “那你……” 沈玉娇仔细小心地叠起和离书,然后“刷刷”几下撕个粉碎。 她这反差极大的动作给傅九霄看得心惊胆战的。 “你和我们家的那些渣男都不一样,和你做同伴的日子很快乐。你放心,我说不离就不离。” 傅九霄突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猜到沈玉娇会这么说,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暧昧。 也好,至少她暂时不会离开了。 沈玉娇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傅九霄的表情变化,说道:“还愣着干什么,该去菜市买菜给孩子们做饭了,这次我陪你去,我教你。” 直到吃完晚饭,雨也没停,反而下得更大了。 承安失去了在院子里玩的机会,只能在房里清槐一起玩。 “雨,水,喜欢喜欢。”承安不听话,还趴在窗户上伸手去接雨水玩。 “别淋着了,”清槐将承安拖回来,感慨道,“姑姑,今年这春雨下得真多,村里的地一定能种得很好!” 经历了久旱荒年,谁看到富足的雨水不开心呢? 沈玉娇敷衍了两句,她知道这是好事,但心里总有着不知从何而来的不安感。 半夜,她起身敲响了傅九霄的房门。 “怎么睡不着了?” 沈玉娇的表情明显很不安,让傅九霄也跟着担心起来。 “这雨下得……我不放心,想回福寿村看看,你能帮我照看几天清槐吗?我很快就回来。” 虽然傅九霄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担心这场雨,但还是一口答应了下来。他帮沈玉娇收拾了点东西,让她可以明天一早就走。 第二天天刚亮,沈玉娇嘱咐好清槐,便准备带着承安上路。 她走出房门,看着小院中积起的一层水,愣住了。 虽然下了一晚上的雨,但并不大,不至于让他们的小院子变成一个浅水塘。 奇怪归奇怪,她还是打算回去看看。 外面的巷子也积满了水,没走几步鞋子就湿了。 她刚走出巷子,却刚好遇见了一个人。 那是“速运速递”的伙计,他神色匆匆,应该刚从隔壁的长岩镇回来。 “掌柜的,正好!您去铺子一趟,告诉在那边值守的兄弟,不要再接单子了!” 说着,他就马上跑远了,一点都没给沈玉娇反应时间。 “你等等!”沈玉娇喊住了他,“说明白,发生什么事了?” 他一脸的着急,语速极快:“方家村的坝子决堤了,长岩镇的也没挡住,现在下面的村镇全被水淹了!” “我现在去!你也小心点!” 水坝决堤是要出人命的,危险性绝不比荒年低。 福寿村离方家村坝不远,沈玉娇抱着承安的手臂在抖,她担心极了,但还是先往明玉坊赶。 石门城并未受太大的影响,明玉坊的居民还聚在一块议论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玉娇找到薛正明,匆匆安排了医馆的工作,关闭了“速运速递”的铺子,一手撑着伞,一手抱着承安向城门口走。 现在这情况,马车肯定是找不到了,看看能不能凑到运气和某个回乡的村民拼个牛车,搭一下顺风车。 “快上来!”突然有一道声音喊住了她。 抬头一看,傅九霄驾着一辆马车,正在街边等着她。 清槐从马车车窗中探出了小脑袋,向她招招手:“姑姑快上来,姑父说我们一起回去。” 第39章 再次振作 满路泥泞,通往福寿村的路本就不好走,现在被大水一浸,走得更慢了。 最后一段路马车几乎过不去,沈玉娇让薛正明和清槐坐在马上,她和傅九霄二人,一人抱着承安,一人牵着马走。 福寿村出现在了眼前,沈玉娇坐直身子,焦急地张望。 天色渐晚,她看不太清楚,但是能明显看到村道和田间积起的水,雨滴落在上面,还能溅起一圈圈的涟漪。 “妹子!” 有不少村民聚集在道上,中间的夏春桃眼尖,一眼就看到了骑着马的沈玉娇。 “你们没事,太好了,”夏春桃抱着清槐就不撒手,“给我吓死了,村子里突然涌进来这么多水。” 昨天,福寿村突然下起了大雨。村民们原本都没当回事,晚餐时还说起,看来今年的雨水是足够了。 睡到凌晨时,有人觉得不对劲,醒来一看,发现家中全是水,差一点就漫到床上了。 跑出去查看,大多田地都已经浸泡在大水中,甚至还有水不断地从村口涌进来。 第一个发现的人吓坏了,赶紧叫醒了全村人。 隔壁村也来了人,这时他们才知道,方家村那块已经连续下了十几日的异常大雨。 方家水坝不算小,附近很多村镇一起共用。 今年情况好转,雨水不少,附近的村子都开始引水进水坝,以备不时之需。 方家村民没将这次降雨放在心上,毕竟距离决堤水位还有点距离,没两天就是春分了,按照正常情况,雨水也会逐渐减少。 却没想到水坝之前因为荒年,久未修缮,还未到达决堤水位就破溃了。 汹涌而出的水冲击到了不远处长岩镇的坝子,将其也连带着决堤了。 两个水坝一起决堤,把所有的城镇都打了个措手不及。 福寿村算受灾轻的,也就田地被水浸泡,房屋虽然进了水,好在都没倒塌,一切还井然有序。 只是刚种下的麦苗和药材,是全部完蛋了。 “还是妹子你聪明,后山没受什么影响,我们还不算全损失了。” 夏春桃带着沈玉娇查看田里的受灾情况,将孩子们留给傅九霄照顾。 “好在人没事,田里的问题有办法解决。”沈玉娇拉过夏春桃的手,笑着安慰她。 虽然此前并未遇到过严重的水灾,但是读论文时学到了不少知识方法,沈玉娇打算等明日天亮了和村里人试一试。 入夜,沈玉娇却苦恼了。 以往在沈家老宅时,傅九霄都睡在地上。但现在,家中的地上全是水,根本不能睡人。 两人只能躺在床上和衣而眠,还好承安闹着要睡在他们中间,让氛围没那么尴尬。 在睡前,沈玉娇还一本正经地警告了傅九霄:“你要是敢对我动手动脚,我就把你的手打断。” 床实在太小,三人躺着几乎一点都动弹不得。 傅九霄突然有了动静,一不小心碰到了沈玉娇的胳膊。 “你干什么?!” 她第一次和男人睡在一张床上,也紧张得睡不着。 “我,我翻个身,我得侧着睡,不然睡不着。” 傅九霄的语气有几分无奈。 “你这样看着我睡,我也睡不着。” 沈玉娇一扭头,发现傅九霄面朝自己侧躺着,一双好看的凤眸正盯着她看。 傅九霄叹口气,努力地换了个侧身方向。 只有承安早睡着了,嘴里还念叨着“阿爹阿娘,一起一起”。 这孩子,连做梦都爱瞎说话。 听着童言无忌的梦话,沈玉娇也逐渐放松下来,沉沉睡去。 一连几天,沈玉娇于傅九霄都和村民在一起,给田地挖建排水渠,希望尽快将田间的水引出去。 沈玉娇发现,村民们虽然有挖排水渠的意识,却没有科学的方法。 这样的效率实在很低,她思考半天,从空间摸出点纸笔,在家中桌上画起了福寿村的地形图。 单靠蛮力挖是没有用的,只有让沟渠相连,建立起排水网络,才能提高效率。 趁着无人注意到她这边,沈玉娇悄悄回到了空间,用小屋内装着的小打印机,将地形图复印了几十份。 奇怪就奇怪点吧,她才懒得手动画这么多。 “大家都来瞧瞧这个!”沈玉娇挥着手中的纸,在田间奔走,“我画好了排水沟渠图,照这个来,排水速度一定很快!” 之前沈玉娇为恢复村中的田地帮了不少忙,这次村民们都很相信她,接过图纸后看明白后,便立即改了干活方法。 只是虽然方法改良了,但需要彻底排水还要很长一段时间。 有不少村民已经开始泄气,他们边干活,边唉声叹气。 “这都淹成这样了,这一季收成算是没了。” “是啊……还以为新年能吃饱饭,结果还是多灾多难。” “这日子啊,没法过了。” 抱怨声立即弥漫开来。 好不容易挨过了荒年旱灾,现在又遭遇了水灾。 甚至有人丢下了手里活,往泥地里一坐,啥也不打算干了。 消极的情绪很容易扩散,一时间,田里都充斥怠惰的声音。 “各位父老乡亲们!” 一道清亮的声音打断了所有的抱怨声。 沈玉娇坐在傅九霄的肩头,高声向田里的村民们喊。 “各位,我们并不是一无所有,看看村子的后山,待到谷雨前后就可采收!” “水灾带来的影响只是一时的,我有方法恢复农田,只要大家团结一心!” “乡亲们!我们之前已经成功一次了,可还愿意再相信我,我们齐心再试一次?!” 她高举手臂,握紧拳头,爽朗明亮的声音驱散着田里的绝望。 田地中有一瞬间陷入了沉寂。 但爆炸般的欢呼声随之而来,人群开始纷纷响应沈玉娇的喊话。 “就是!沈家妹子说得对!我们什么没经历过,这还怕抗不过来?!” 沈玉娇看着村民们的反应,满意极了。 就怕刚才那样士气低落的场景,只要大家都愿意配合,那就没什么困难。 她和村民一起挥着手,大声喊起劳作的口号。 “停一停,沈家妹子,”身下传来了傅九霄不满的声音,“能不能下来再喊?我一直托着你很累的。” 第40章 这就是现代技术 沈玉娇快忙得都没空跟傅九霄说话了,她每日蹲在农田里查看指导,傅九霄原想来帮忙,被她一句“不懂就不要来帮倒忙”给打回去了。 不过他懂带孩子,没有大人看管孩子们都聚在了他身边。 傅九霄也不太想得通,为什么他一个堂堂锦衣卫镇抚使,变成了带孩子的工具人。 不远处,沈玉娇扛着锄头,连打几个哈欠,从田间走回来。 “哟,挺热闹嘛,玩得挺好。”沈玉娇笑着把快爬到傅九霄头顶的承安抱下来。 “田里情况怎么样了?” 他们已经在这儿呆了一周多,雨逐渐停了,这两日甚至能时不时看见点太阳。 “还不错,水排得差不多了。” 沈玉娇信心满满,虽然因为大坝决堤播种晚了,但现在入春了,气温飞速上升,水也一定程度上缓解了此前因为荒年而干枯到深层的土地。 接下来才是关键点,这季的收成如何,就看她和乡亲们抓不抓得住机会。 她比之前出门更早了,往往天还没亮,就往田里跑。 为了有更高的产量,沈玉娇先让村民们磨碎了去年存下的玉米秸秆,再一一铺洒在田地上。 深翻深犁,这样就可以将玉米秸秆埋在土下,也可以把因为雨水而板结的泥土挖出来,让土壤达到合适的墒值。 没有现代机械化的犁地手段,没办法一次就翻到合适的深度,所以需要村民们一遍又一遍犁地。 每翻一次地,沈玉娇就会抓起一把泥土来看。 判断什么时候播种下苗,观察泥土状态是唯一的办法。 含水量合适的土壤,呈现出深暗的颜色,用手用力抓之后松开,会以自然的状态松散落下。 况且,土壤一旦达到了合适的墒度,抗旱除涝的能力就会提升,父老乡亲们也就不用天天担心了。 泥土并不会一直维持在这个状态等着,所以沈玉娇必须时刻监控着,以免错过播种的时机。 不仅指甲缝中都塞满泥巴,就连她的头发上,也粘着不少泥土。 “妹子,这次怎么样?” 夏春桃凑过来,替她抚去了头上的泥土:“你看看你,等这次播种结束后,我们好好洗个澡。” 沈玉娇笑了笑,她根本无所谓,比这邋遢的时候多了去了。 何况,现在是在为了福寿村,她一点不敢松懈。 她弯下腰去抓起一把泥土,察觉到了什么,又赶紧跑了几个地方,抓起泥土查看。 随即,她激动地大喊起来:“可以了!” 夏春桃被她吓了一跳,接着,就看见沈玉娇挥着双臂,在田间道路上奔跑起来。 “可以了!下一波不用翻地了!马上开始播种!” 她一路跑,一路喊。 随着她的喊声,田间的欢呼声也逐渐由小到大。 有不少村民甚至激动得落下泪来,他们都知道,如果不是沈玉娇,他们根本不可能在这次水灾之后这么快就下地播种,这一季度会被荒废掉。 沈家的三个男人都不行,可这个小小的姑娘行啊! “我成功啦!” 沈玉娇一路蹦到承安和傅九霄面前,将两只泥手往二人脸上抹了抹。 以前自己种地时,也遇到过雨水泛滥浸泡田地的情况,但她还是头一次处理受灾严重,面积又如此大的农田。 播种下去了,时间也就抢出来了,她也可以开始后续的技术改进。 “哭什么呀,是大好事。” 傅九霄想给她擦擦眼泪,但他真的腾不出手来,他的袖子正被两个不知道哪家的孩子一人一边拽得死死的。 “看见他们这么激动,我也开心。”沈玉娇在脸上胡乱地擦,把自己脸上的泥抹匀了。 “现在可以休息了吧?” 沈玉娇摇着头,双眼亮晶晶的:“这才刚开始呢,播种之后才是硬仗。” 她想试试,把现代所用的水肥一体化系统改造一下,改进原始的灌溉方法,即便是简化版,也能把效率提高不少。 将肥料和灌溉所需的水混合在一起,通过管道达成全田地的灌溉。 不过这可不好做,这个时代又没有电力,她只能利用最简单的地形落差来做。 管道滴灌的量也要控制好,不然就会像这次水灾一样,把整片田地都淹了。 但是现在的技术力根本做不到精细地控制灌溉量,边疆之地资源缺乏,也做不出细而长的管道。 沈玉娇犹豫再三,一狠心,掏出了一大堆钻好孔的pvc管。 傅九霄看呆了,翻来覆去看了好多遍,也没看出来这是什么。 “树脂,树脂做的。”沈玉娇又开始说瞎话。 “上次那个生火的,你也说是树脂,明显不一样,”傅九霄半信半疑,“而且这么多,你从哪里拿出来的?” “哦,一直放在屋后面那个不用的仓库中,春桃姐也知道。” 夏春桃已经很久没去过那个仓库了,但她无条件沈玉娇,所以她也坚定地点点头。 轮到傅九霄怀疑自己了,他昨天才刚去那个仓库,帮承安找滚丢的球。 闹鬼了不成? 但沈玉娇没给他太多怀疑自己的时间,因为总算有了他可以帮忙的机会。 村民们也没闲下来,根据沈玉娇教他们的方法,一根接一根地拼接。 没办法用现代的焊接技术,他们就只能用螺栓和垫片手动连接管道。 “沈家妹子这些东西好新奇啊,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 不仅仅是材质奇特的pvc管,工艺精巧的螺栓也成了村民们称赞的对象。 “你看看这精细的,镇上的铁匠可做不到这样吧,必定只有石门城这样的大城市才做得出来。” 沈玉娇手中活不停,面上含笑,听见村民这样议论,心里不知有多高兴。 她什么也不图,只希望村中的大家越过越好。 灌溉网络很快在全村人的努力下搭建好了。 迎着大家期待的目光,沈玉娇做了第一次演示。 看着肥料水从山上延伸过来的管道中滴出,均匀渗透地进农田,人群又爆发出了巨大的欢呼声。 就算他们不懂个中原理,也能看出这个方法可以帮他们省下不少灌溉农田的力气。 “好!不愧是沈家妹子!” 第41章 捡来的孩子 终于把事情都搞定了,沈玉娇紧绷了一个月的神经才放松下来。 这样一来,既降低了人工成本,福寿村的产量也可以大幅提升。 提供的药材多了,那银子可不哗哗地来? 可以舒舒服服睡个觉了,她泡完澡,边伸懒腰边走回房间。 一进房间,就看到傅九霄正对着个小木盒仔细研究,她也好奇,将脸凑到跟前查看。 “你吓我一跳。” 傅九霄没有防备,被她吓得差点掉落木盒。 “这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昨天整理屋后仓库的时候发现的。春桃姐也不知道是什么,就让我拿来看看。” 一个小小的木盒,被放在了架子的最下层的角落里,大约是已经被遗忘的东西。 沈玉娇接过木盒,尝试打开来看看,却发现怎么也掀不开盒上的搭扣。 “我试过了,打不开的,可能有什么机关——” 他的话还没说完,沈玉娇就已经把盒子打开了。 “把这个锁扣往左拨两下,往右拨一下,再往里按,就可以打开了。” “你怎么知道?” 试了半天也没试出来,她怎么一下就搞明白了? 这个锁扣机关也不算简单,哪能一上手就破解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感觉就是知道解开。” 沈玉娇也很迷茫,仿佛她的身体有记忆,一碰到这盒子,就知道该怎么做。 她坐到傅九霄的身边,将盒子递过去:“一起看看吧,里面都有什么。” 有种小时候探险寻宝的感觉,她打开盒子,期待着里面有小惊喜。 里面躺着一条小小的手串,明显就是小孩子的尺寸。 傅九霄只看了一眼,直接“啪”地盖上了盒子。 “哎,哎——我还没看清楚!” 沈玉娇想去打开盒子,傅九霄却按住了她的手。 她就瞄了眼,还什么都没看见呢。 傅九霄靠在她的耳朵边,以一种很轻的声音说道:“这手串是用上好的昆仑玉所做,价值不菲。” 昆仑玉……怎么了吗? 沈玉娇对玉石一窍不通,在她看来所有的玉石都没啥差别。 不都是看起来半透明的石头嘛! 但是傅九霄懂,这样好的玉,他只需要看一眼,因为实在太稀有了。 “单单这一条,值得上整个大宣府。” “我,我……”沈玉娇差点要说脏话了,“值钱得过分了吧!” 傅九霄就差去捂沈玉娇的嘴了:“别声张!让人听到了不好。” 他又打开了盒子,将手串拿给她:“你再看一眼,看好赶紧放回去。” 整条手串有十颗小的玉石珠子,中间有只可爱的,晶莹剔透的小猫。 夜晚光线昏暗,但依旧能看出这里面没有一丝杂质,温润通透。 串成手串的,不是常见的红绳子,而是一个圆润光滑的黄金镯。 沈玉娇不认识玉石,但她认识黄金。 这个手串很有重量,想必这圈黄金镯也不轻。 村里的人要干多少年才能凑出这样一个镯子! 她也害怕了,赶紧将手串刚回盒子里。 福寿村中人大多淳朴善良,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信。 价格高昂之物,必会引来祸端。 “这是从你家仓库中找的,应该是你们的东西。” 沈玉娇闭上眼,搜索了下原主的记忆。 沈家父母去得早,在父母走后,沈家兄妹相依为命,日子渐渐不好过了。 为了吃上饭,他们变卖了很多家产,屋后的仓库也渐渐废弃了。 “这就奇怪了,当年我家居然没卖掉这么好的手串?” “小地方的玉石老板不识货很正常,这么好的玉,大约是被认成假的了。” “可这是金子!谁不认识金子啊!” 傅九霄皱眉,他也觉得奇怪,偏偏这个手串保护得这么好。 “但,有人能打开这个盒子吗?”他突然想到了理由。 沈玉娇愣住,也是,谁能想到打开盒子需要这么多步骤呢? 她的肌肉记忆可真够奇怪的。 “明日,我拿给春桃姐看看吧,她嫁进来的时候,我父母还没死。” 第二日。 夏春桃一看见这盒子,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哎呀,我一直以为它丢了呢,你是从哪儿找到的?” “屋后的仓库中,穆宵昨天翻出来的。” ——她依旧喊着傅九霄的假名,毕竟突然换回真名的话,解释起来太麻烦。 “我都快忘了它了,”夏春桃摸着木盒,眼里都是温柔的回忆,“刚捡到你时,我才嫁过来,那么一点点大的小丫头,就死死抱着这盒子不撒手。” 沈玉娇一下子不知道哪点更值得她惊讶。 是“刚捡到你”,还是“死死抱着盒子”。 她原来不是沈家的亲生女儿?! 看见沈玉娇凝固的表情,夏春桃也尴尬了:“妹啊,你不记得了?” 她真的,没有任何印象了啊! 不过捡的还是亲生的,她其实无所谓,毕竟本质上,她只能算是中途插进这个家庭的。 “没事没事,小时候的事我都不太记得了,春桃姐和我讲讲?” 见到她不计较,夏春桃也不顾虑了,解释道:“就在村口那,我一大早去后山挖野菜时看到你的,大概四五岁的样子,坐在草垛里不哭不闹,我当时还以为你这孩子傻的呢。” 沈家父母看见夏春桃抱回来的瘦小孩子,担心是哪个村子走丢的,但找了快有一个月,也没听说谁家丢了孩子。 见她可怜又没有去处,沈家父母干脆收养了她。 沈玉娇小时候倔得很,谁都不碰她带来的小木盒。 久而久之,大家就逐渐忘了木盒这事,也不知道这盒子最后被沈玉娇放到了哪里。 “我当时就很好奇,这里面是什么,你能宝贝成这样,”夏春桃看着盒子感叹道,“这木头还真好,这么多年了都没坏。” “我也不知道怎么打开了,这个锁我试了试,根本打不开。” 沈玉娇没忘记傅九霄的话,她决定谁也不告诉。 她抱住了愁眉苦脸的夏春桃:“春桃姐,别苦着脸啦,我怎么会在意收不收养?我们既然是一家人,就是一辈子的亲人。” 她根本不在意原生家庭,甚至没打算去找。 有春桃姐,有这些孩子们就足够了。 不过…… 这个身世之谜,她很想一探究竟。 她到底是什么身份,在这么小的时候,就能捧着“整个大宣府”坐在福寿村的村口? 第42章 来了个神医 在离开福寿村前,沈玉娇又掏了成堆的pvc管出来,放在仓库中以防万一。 她还特地嘱咐了,要是有别的村镇来问,务必要教教他们。 没什么好掩饰,大家都是靠着互帮互助活下来的,有了好日子也要一起分享。 回到石门城中,已是一个月后。 小木盒也被她带回了城,傅九霄放在他随身的包裹中。毕竟价值连城,由他来看护,沈玉娇还是比较放心的。 回到家中,傅九霄不知道从哪儿变出来一个雕花精美的木质首饰盒,看起来比她床头那个高级多了。 打开来,里面已经有了不少绢花,还有一支尾部刻着桃花的玉簪。 傅九霄小心地把木盒也放进去,正准备锁上妆奁盒,沈玉娇一伸手,夺下了他手上的小钥匙。 “你怎么还用绢花呢?” “求你问点正常的问题,”傅九霄差点接不上话,“花和妆奁,都是给你的,我特地找京城里的老师傅做的。” “突然给我买头饰?” “上次买的那朵绢花我看你挺喜欢的,就想给你多买点。这支簪子,我觉得好看,也买下来了。” 他其实也拿不准沈玉娇会不会喜欢,只记得上次买的时候她笑得很开心。 鬓边的绢花在夕阳下,宛如一朵真正的盛放的花。 既然笑了,那肯定不会讨厌。 沈玉娇挑了朵淡颜色的绢花,对着妆奁上的铜镜,仔细地戴在发髻上。 她并不是很喜欢戴头饰,粗布麻衣荆钗,足够了。 但既然傅九霄买来了,她也不想扫兴。 “阿娘,真好看!”承安伸着小肉手,想去抓沈玉娇头上的花。 被沈玉娇抱住后,承安也不恼,咯咯笑着,开始跟傅九霄说话:“阿娘好开心,喜欢阿爹!” “别乱说话,我不喜欢。” 不知道怎么回事。听见这句话,心底突然出现了慌乱的悸动。 沈玉娇捏了把承安的小脸,尽管知道承安说的是他自己喜欢阿爹,但她还是慌忙否定了。 只是,她自己不会察觉到,她的双眼中闪过了感激之外的情感。 傅九霄捕捉到了。 他轻声笑了,这个女人,终于有了一点点心动。 福寿堂连续一月未开门,再次开门时,生意比以往平淡了很多。 她还计划着再招几个伙计,因为她终于发现,抠门是没有用的。 一旦家中有事离开,那福寿堂的运转就完全停止了,这对生意的影响非常大。 沈玉娇趴在柜台上,揉着自己的酸痛的腰,使劲擤了鼻涕,这样想着。 经过连日的劳累,她的腰不仅劳损了,还得了重感冒。 不过幸好,傅九霄在石门城中的事了,可以让他安心当个照看承安的奶爸了。 “你的日子悠闲。”薛正明刚从明玉坊那边过来,看见快睡着的沈玉娇,气就不打一处来。“又没人来看病,” 沈玉娇锤锤腰,直起身子,“明玉坊那边怎么样?” “比你这好点,常客还是有几个。” “这样……”沈玉娇抱起双臂,陷入了沉默。得想个办法,促进下消费,在石门城重新刷新下他们福寿堂的名字。“ 别的医馆呢,一如往常?”她又问道。 薛正明否认了:“就泽仁堂生意很好,别的和我们都差不多。” 那就奇怪了。 石门城中的医馆也不少,大家基本都是一同竞争,大差不差的情况。 短短一个月,泽仁堂就能抢占大部分生意? “你去泽仁堂看过了吗?” “看过了。”薛正明点头。 沈玉娇等着他说话,却没了下文。 她一挑眉:“然后呢?能不能别问一句答一句。” “说是半个月前来了一位神医坐镇,他开的是神药,不管什么病都能治好,还能养生长寿。” 沈玉娇不禁冷笑一声。 现代医学都不敢说包治百病,也不知道这位神医哪里来的胆量,敢这么鼓吹。 话说回来,其实她的奶奶也会信。 所以石门城的居民相信这个,一点儿也不出乎她的意料。 “那其他医馆呢,他们没觉得不对劲吗?” “没有啊,有一两个医馆甚至还想找出第二个神医来,”薛正明挠挠头,“应该觉得不对劲吗?世上真的没有这种神医吗?” 沈玉娇差点拿起扫帚把薛正明揍一顿。 “你,你去,找那神医看看病,配点药回来给我看,我给你报销。”被他气的,沈玉娇说话都不利索了。 “我没病啊,我去看什么。” “你就说你想养生长寿,反正这药什么作用都有。” 薛正明呆愣愣地答应了走出去,过了良久,他才带着一包药回来了。 “就一帖?”沈玉娇不可置信。 “就一帖,贵得很,十两纹银一包,喝了就能延年益寿。” 沈玉娇拆开药包,将里面的药材一一分开,细细察看。 “这……” 里面并没有藏着什么玄机,甚至谈不上什么药性搭配。 随便搭配了点名贵罕见的药材,剩下的,就是些普通药材,和无伤大雅的茱萸肉。 “大家真的喝得下去吗?”沈玉娇都开始怀疑自己的味觉了,“这比普通的药汤难喝一百倍吧。” 难喝归难喝,倒是不会出人命,养生治病的效果嘛……约等于没有。 人的身体又不会看价格,不会因为价高就给面子。 招摇撞骗在沈玉娇这儿绝不能容忍,她撸起袖子,准备寻个主意去揭穿泽仁堂。 “掌柜的,这闻起来好香,真的会难喝吗?” 沈玉娇霎时怔住。 她怎么忘了呢! 这都还在疯狂吸鼻子,她什么现在什么也闻不到啊。 她犯了大忌,脱离气味分析药方,会遗漏很多重要的东西。 将药方重新分拨好,沈玉娇把每种药材都凑在鼻子底下,使劲嗅闻。 确实如薛正明所说,太香了,每一份药材都散发着柔和动人的香气。 会不会是…… 趁着薛正明不注意,她赶紧催动意识回到空间,拿了柄放大镜出来。 结果和她的猜想一致! 药材中混着极其细腻的灰白色粉末,和别的碎屑混杂在一起,没有放大镜根本看不出来。 “这是……灰琥珀!” “白琥珀最珍贵吧,灰的还能值钱吗?”薛正明的知识储备跟不上了。 沈玉娇淡淡一笑,不认识也不怪他,这个名字在这儿不常见。 它有一个更加常见但昂贵的名字——龙涎香。 第43章 神医还会武功? 先不论价格的高低,这东西就根本不该出现在民间。 何况是以百两纹银的价格买到,沈玉娇顿时觉得物超所值了。 那个神医的身份,更可疑了。 能拥有龙涎香,是宫中之人?还是某个达官贵人的手下? 沈玉娇决定亲自去探探虚实。 “哟,这不是福寿堂的掌柜吗,也来我们这儿求药?” 大老板就站在门口,迎接一波又一波的客人。看见沈玉娇走来,他连忙跑下台阶。 泽仁堂位于千平坊中,算是石门城中最第二大的医馆。 原本泽仁堂已经快可以与第一医馆药德堂掰手腕了,但沈玉娇的福寿堂横空出世,竟快做到和他平分秋色的程度。 他早就恨得牙痒痒了,巴不得找人把福寿堂砸了。 区区一个女人,哪有在外面抛头露面做生意的道理,甚至做得和他一样好! 不过现在,这个女人怕是无法翻身咯。 “我的小学徒说你们这儿有延年益寿的神药,我也想来看看。”沈玉娇盈盈一笑,满脸期待。 “哦?沈掌柜也相信这个?” 沈玉娇抬眸扫了大掌柜一眼,勾唇道:“这话说的,难道掌柜的您不信?” 大掌柜忍不住抖了抖,沈玉娇刚才的目光,锐利得仿佛要刺穿他。 “信,我自然信!不信否则我请神医来做什么呀,是吧?” 沈玉娇并不想多搭理他,径直走进了泽仁堂。 在门口的伙计处拿了排队号子,在大堂中坐了好久,才有人过来,领着她进了侧边的一个小房间。 一进房间,沈玉娇就止不住咳嗽了好几声。 房内的四角都摆着香炉点着香,烟雾缭绕,沈玉娇却不觉得好闻,反而更像是以前闻过劣质香水味。 正中间坐着的,就是泽仁堂的“神医”。 神医座位的四周都拉着纱做的帷幕,她甚至看不出对方是男是女。 “做吧,”纱幔下伸出一只手,指着桌前的椅子,“不知姑娘为何问医?” 传来的声音不似寻常男子那样低沉,也没有女性那样调高尖细。 好奇在心中越扩越大,这位神医,明显不想让人知道身份,甚至连性别都故意模糊了。 她定了定心神,在桌子前的椅子上坐下,果断地开口了:“我觉得不太舒服,听说你这儿有药,我就来了。” 那只手又伸了出来,搭在她放在脉枕上的手的手腕上。 沈玉娇定睛看去,是一只很年轻的手,如白玉一样细腻。 “姑娘心气虚浮,时有心悸,还感染风寒,不要过度劳累为好。” 这家伙,居然真的会看病?! 她原以为是个靠噱头骗钱的,没想到还真能把脉。 沈玉娇赶紧稳定了心神,找了种迫不及待的语气,说道:“没想到还有新的收获,那可以麻烦也开个药方给我调理下吗?” “这不应该难得住沈掌柜吧,”对方缩回了手,开始抓药,“不过在下的药是独传秘方,你这趟是来对了。” 不多时,那只手就递了药包出来。 只是,和薛正明前几天拿回来的不一样,她足足有七帖药。 “这么多?!要,要多少银子啊?” 她害怕了,这段时间福寿堂生意不好,不会要大出血了吧? “想必是居民们弄错了,”神医轻声笑了,“来找在下看病,都是十纹银一次,不论药量多少,来一次保管治好。” 沈玉娇松了口气,将准备好的银子放在桌上。 但她没有立即去提药,只死死地盯着那只手,缓缓地伸出来取钱。 “啪!” 她狠狠地将那只手按在桌上,同时飞速欺身上前,伸手就去撩隔开二人的纱帐。 只差一点!她马上就能看见这个故弄玄虚的人了! 指尖突然刺痛,旋即,沈玉娇就觉得伸出的那条手臂好似被卸了力,一阵酥麻阵痛感迅速蔓延。 不好,里面那人绝不是她可以单挑的! 脑海里才刚闪过这个念头,还未来得及后撤,沈玉娇就被震飞出去。 她连连后退好几步,直到撑着小房间的墙才稳住身形。 “不要好奇不该探究的东西,”纱帐后传来的声音依旧波澜不惊,“您的诊金我收到了,药请一日用一次,一共七日,现在请回吧。” 片刻后,沈玉娇扶着腰,好不容易走回了医馆。 她在医馆门口的路上来来回回散了会步,不知怎么回事,从泽仁堂出来后,总觉得有轻微头晕。 大约是那房中的熏香点得太足了,甚至冲破了她的鼻塞,闻得她整个人都不舒服。 新招的伙计在门口和她问了好,便回去招呼客人。 福寿堂重新开张,这两日又招了新人,生意渐渐有了点起色。 沈玉娇走到后堂,拆开药包仔细查看。 和薛正明拿来的药没什么区别,都是一样的,没什么用的配方。 那为什么可以治这么多病? 这几日她并没有闲着,和清槐一起走访了城中很多地方,去抓过药的人都说,一帖药下去,病明显好多了。 甚至还有好几家一起凑了钱,就为了买这一帖救命药。 算了,想得多不如行动起来。 她的空间里也没备着完善的实验室分析材料,在这个时代中,要获得完整的临床结果,只有亲自上阵了。 沈玉娇将犹豫从脑子中甩出去,开始煮水煎药。 看着混杂着苦味和辣味的药汤,她的眉头死死锁紧,这恐怖的东西,没点勇气真的喝不下去。 但毕竟花了这么多纹银,就算硬灌也要灌下去! 捏着鼻子一仰头,直接一口气喝完。 一帖药下去,除了实在难喝之外,她没发现什么异常。 沈玉娇叹口气,不过七天一个疗程的药,她也不指望立马起效。 只是一站起身,那种头晕感伴随着一个巨大的哈欠又袭来了。 “真的太累了啊……上次睡懒觉是什么时候?” 她的身体自己知道,每当体力透支过度劳累时,就会出现类似的头晕感。 看来,之前从泽仁堂出来时的头晕,也是因为疲惫。 得赶紧回家休息。 沈玉娇匆匆叮嘱好伙计,收拾了东西就往回赶。 一到屋内,她甚至都没精力和承安玩耍,直接倒在床上一裹被子,陷入了沉沉的梦乡。 第44章 竟以身试险 “等等我,你别跑这么快!” 沈玉娇扭头向后看去,是一个小男孩在身后追着她。 看起来比薛正明略大些,十四五岁的样子,身上的衣服一看就是极好的料子做成,大约是富贵人家的孩子。 男孩着急地跑向她,停下后大喘了几口气,略带了几分责备:“叫你等等我了,要是你再跑丢,母妃该打我了。” 什么母妃? 她摸不着头脑,只是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小男孩。 “你呀,总是这样呆傻,也就我愿意和你玩了。” 男孩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沈玉娇这时才意识到,她居然还没这个十几岁的男孩子高?! 还没从奇怪的劲中缓过来,就看到天空中有两只风筝飞舞。 她高兴地喊起来,但紧接着,一只风筝就断了线,在风中飘远了。 “我去找风筝!”沈玉娇听到自己这么说着。 咦,她为什么要去找? 但沈玉娇发现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了,她正向着不远处的林子里跑去。 无边的黑暗突然包裹了她,身上也传来刺痛感。 她徒劳地伸着手,想要撕开这浓墨版的黑暗…… “娘,阿娘!” 沈玉娇猛然从床上坐起,承安正坐在一边,着急地拍着她。 正午的阳光落进来,刺痛她的双眼。 她双手死死地抓着被子,仿佛劫后余生般大口大口地喘气。 是梦吗? 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最后的黑暗中带着深深的恐惧,即便是暖阳也无法驱散的恐惧。 一只手放在了她的脑袋上,手心处传递出来的温暖让她稍稍安定了。 “做噩梦了吗?” 傅九霄在她床边坐下,神色担忧地看着她。 沈玉娇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梦太过真实,就好像是……她的真实经历。 “起床吃个饭?现在都中午了,薛正明说城西那边的医馆今天他去看着。” 沈玉娇点点头,她现在觉得身子虚浮,大约是因为直接睡到中午的缘故。 知道她在家,傅九霄特意多做了点菜。 闻到饭菜的香味,沈玉娇觉得身体明显好多了。 从福寿村回来后,家里的饭菜一直都是由傅九霄包揽。 他也没什么怨言,总要有人来做,为什么他不能做呢? 经过一段时间的锻炼,他的厨艺明显长进了不少,现在已经能做点复杂的荤菜了。 比如说,红烧肉。 沈玉娇看见肉就胃口大开,也不顾肉其实还有点微微的焦味,饭都连吃了两碗。 “要不休息两日吧,医馆我替你去,我不太会看病,但可以帮你镇场子。” 沈玉娇扑哧一声笑了:“什么地方呢还镇场子。没事,我新招了伙计,他们可以顾着。” 她垂眸,却注意到桌边放着本医书。 那不是她自己的书,还新的很,应该刚买来没多久。 “你还看医书?” “我不通医书,觉得总要学一点,”傅九霄拿起书,翻给她看,“万一你出点什么事,我可以帮上忙。” 沈玉娇笑着,点了下他的脑门:“少诅咒我。” 吃饱饭,她已经觉得精神好多了,就连鼻子都通了,可以正常呼吸。 难道这药真有这么神奇? 有那么一瞬间,沈玉娇都在怀疑自己了。 不过马上她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她可是经过现代医学学习的人,不能这么迷信! 只是这药……大约还得继续喝。 “你要喝药吗?” 闻到她从灶房里端出的药汤气味,傅九霄也皱了眉。 这味道堪比他第一次做出来的菜,这真的是药吗? “泽仁堂那个神医开的,我想看看是否真有那么神奇。” “那,也不能以身试药吧。” 傅九霄还没学多深的医理,可这一点他还是明白的。 “历史上以身试药的医者那么多,多我一个又何妨?” 沈玉娇含笑,一口闷完了药汤:“你放心,我有把握的。” 她接连三日都没有去医馆,因为每到入睡,就会开始做那个梦。 每晚都是一样的内容,最后直到日上三竿才猛然惊醒。 沈玉娇摸摸被汗浸湿的睡衣,面色凝重。 她的感冒的确好了,但感冒是个自限性疾病,这几天也该好了。 手臂和大腿上却开始隐隐作痛,是那日在泽仁堂中,不小心在墙上撞到了? 煮药的时候,她甚至觉得有些恍惚。 那些噩梦宛如附身的恶魔,在暗夜中呢喃。 这是……第四日了? 她竟一下想不起到底喝了多久的药。 手一抖,药碗直接摔在了下去,滚烫的药汤差点浇到脚上。 “娘,不要,不喝药了!”一旁的承安直接大哭起来。 傅九霄冲进来,便看到了一地狼藉。 沈玉娇扶额,稳定了下心神,说道:“我没事,只是一下头晕,能帮我收拾下碎片吗?我怕孩子踩着。” “这药不许再喝了!” 这是傅九霄第一次用这么严厉的语气说话。 沈玉娇这几天的变化他都看在眼里,他想劝阻,又怕她不高兴。 但他要是再不劝,只怕要出人命了! “你命还要吗?!”他着急,语气有几分不好听,“什么神医,我现在就去抓他!” 没等沈玉娇发表意见,他直接冲出门去了。 不多时,更加气冲冲的傅九霄又回来了。 沈玉娇坐着歇息了下,已经觉得好多了。 “人已经跑了,那个没用胡知府一问三不知,等我回朝了就让陛下把他的官罢了。” 沈玉娇第一次看见像小孩子一样赌气的傅九霄,没忍住笑出了声。 “不过你去质问胡知府,他不会把你的身份暴露吧?” 傅九霄一直在石门城中过着隐姓埋名的日子,很少有人知道最后是他带兵救了全城人。明玉坊中的居民,更多的是感谢沈玉娇。 “如果他真的不想当这个官了,那可以试试说出去。” 从来都只有别人怕他的份,哪有他怕旁人的道理。 沈玉娇在听到神医跑了的时候,心还是沉了下……她还是没能来得及。 “那城中其他的居民呢?”她急急地问道,担心会发生和上次一样的事。 “都没事,我路上特意留意了,没有听说有什么异常。” 他蹲下,握住沈玉娇的手,抬头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 “别再做这样的危险事了,这个神医的事我会派人去查,你就好好睡一觉。” 沈玉娇点点头,她也累了,想要做一个美梦。 只是,谁也没想到,她竟真的一睡不起。 第45章 这到底是什么神药? 城中数个医馆的大夫都站在沈玉娇的床前,但是束手无策,面面相觑。 他们能试的方法都试了,但沈玉娇已经睡了一日多,丝毫没有苏醒的迹象。 “这药……也没听说有谁吃出事了啊。”泽仁堂的大掌柜也被傅九霄威胁过来了。 他一听沈玉娇久睡不起也慌了,毕竟他只是想多挣点钱,没想出人命啊。 “你也一大把年纪了,还能真信这种神医之说啊。” 说话的是药德堂的老掌柜,正是之前给沈玉娇店铺的老爷爷。 他和另外的几家医馆早就看泽仁堂不爽了,“医者仁心”四个字已经完全被泽仁堂所遗忘,挣的都是些没良心的钱。 泽仁堂的大掌柜嘿嘿一笑:“能挣到钱就好了,老爷子你又不是没经历过荒年,手上多点钱,才有吃饭的底气。” “就是,老头子你愿意饿肚子,我们可不愿意!” 一众和泽仁堂亲好的大夫开始为他撑腰。 “吵什么吵!”傅九霄用剑狠狠点地,“治不好就滚!” 他手刃这群饭桶的心都有了。 泽仁堂的掌柜见势不对,直接一挥手:“快走快走!” “大掌柜,这沈掌柜的夫君什么身份啊?我们干嘛听他的?”有搞不清楚状况的跟班还在小声问。 “听说背后有胡知府撑腰,哎呀反正关系不错。” 傅九霄缓缓扫了这一些人一眼,看得他们脊背发凉。 半晌,他才不耐烦道:“还不快滚!你们要是敢把今日之事说出去,一个都活不了!” 一堆人瑟瑟发抖着乌泱泱地出去了。 只剩下药德堂的老掌柜还站着,他喜欢沈玉娇这个年轻又负责的医者,实在不忍心看她遭受痛苦。 “唉,真是作孽。年轻人,我给你开个续命的方子,你每日用药液热敷她的前后胸腹,过三日看看有无效果。” 傅九霄的脸突然不易察觉的红了。 但老掌柜没察觉到他的异常,继续嘱咐道:“不可喂食物,可以用水给她润润唇,要是三日后再不醒,就来药德堂找我。” 说罢,他也转身离去。 傅九霄看着空荡荡的房间,长叹了口气。 沈玉娇在城中做了这么多好事,可算是有不少人愿意帮她。 “阿爹,”承安伸出小手,想摸摸他的手,“阿娘会好的,不怕不怕。” 一贯喜欢胡闹的孩子,这时候却安静了,一个劲地安慰傅九霄。 他苦笑了下,自己竟不如一个孩子冷静。 傍晚,他带三个孩子吃过饭,匆忙打发了他们的疑问,再让清槐帮沈玉娇敷药。 一切忙碌结束后,已经接近深夜。 三个孩子睡在另一个房间,傅九霄单独一人守着沈玉娇。 窗外风声渐起,卷起晚春的落花,带着丝丝闷热飘进窗子。 傅九霄惊觉,赶紧起身去关窗子。单这一个动作,就好像耗费了他全部的力气。 再也撑不住一向挺拔的仪态,只是无力地靠在椅子里。他已经想好了,天亮后就带沈玉娇回京城。 管他什么福寿堂福寿村,现在只有京城的大夫还有希望。 丑时的梆子声响起,拉回了傅九霄的思绪。 沉重的呼吸声和夜晚的宁静显得尤为不搭。 傅九霄心中一惊,伸手去探了下沈玉娇的额头。 烫得惊人! 孩子们被灶房中传来的动静吵醒了,起床一看,傅九霄正在慌乱地生火烧热水。 幸好他们回来的时候从医馆带了些药,退烧的基本需求可以满足。 傅九霄将药吹凉,顺着沈玉娇的嘴,缓缓地把药润进去。 只是这药下去却没什么效果,沈玉娇的呼吸反而更加急促,身体甚至开始抽动起来。 “糟糕了!” 清槐惊呼道,她一下子慌了神。 她知道这种状态,只有在高热的时候才会出现,处理不及时是有可能致死的。 “这可怎么办……再下一帖退烧药吗?” “试试这个。” 傅九霄不知道从哪儿掏出颗药丸,递了过去。 这是沈玉娇在昏迷前一日交给他的,仿佛能预知自己的未来。 “这可是我的独家保命药,不到危急关头才不会拿出来用。” 她嘱咐道,一旦她出现了高热不退,昏迷和抽动惊厥,就喂她服下半颗药。 这个时候,也顾不上查验药效了,清槐赶忙捣碎了药,喂沈玉娇服下。 果然,情况立马好转。 傅九霄微微松了口气,但随即又紧张起来。 这药效只能支撑三个时辰,也就是说,他必须在三个时辰内找到救沈玉娇的方法。 突然,有人从窗户里翻进来,将孩子们吓了一跳。 来人和傅九霄一样,一身黑衣,只是面部也用黑布罩着。 “老大,人已经抓到了,肆七正在等你过去。” 闻言,傅九霄刷地一下起身,抓起剑就往外赶。 留下两个目瞪口呆的孩子,和一个专心致志吃手指的承安。 薛正明使劲戳了戳清槐:“喂,你姑父到底什么身份啊?” 在郊外的一处私宅的院中,正站在五六个黑衣人,而他们中间,则是一个被五花大绑的年轻男人。 见到傅九霄到来,黑衣人纷纷行礼。 傅九霄也顾不上那么多,他直接盯着跪在地上的男人,冷冷道:“你就是传说中的神医?” “只是世人这么称我罢了,我从不拿此自称。” 他最讨厌这样文绉绉说话不明不白的人了! 傅九霄真想抬脚把这人踹翻在地。 “你找到我,想必是为了沈掌柜吧?” “如果你说出都做了什么,可以饶你一命。” 傅九霄从不怕对方不交代,镇抚使专理诏狱,他们有的是酷刑。 男人反而哈哈大笑起来:“傅大人请尽管试试,杀了我是什么后果。” “她自诩医者,那我要看看她有多仁心!这全城人的病痛都该由她来医治!” 傅九霄瞳孔骤缩。 是蛊毒。 这个男人利用“神药”下蛊,以全城人为母蛊,沈玉娇为子蛊,让她一人承受所有人的病。 所有人的痛苦,都加在她身上。 他吃准了沈玉娇不会坐视不管,下蛊之事也做得异常顺利。 只怕他在自己身上下了蛊,一旦他死了,沈玉娇也会立即身死。 那人看着犹豫的傅九霄,笑得更猖狂了:“不管你将我如何,你的小娘子必死无疑。” 蛊毒不是没有解法,但,所需的材料连皇宫都得不到,何况石门城这样的边疆呢? 第46章 有救了! 傅九霄目光一冷,道:“看好他!别让他死了!” 眼看问不出更多的东西,他不能在这个男人身上浪费时间了。 只有二个多时辰了,他必须找出可以解决蛊毒的人。 所有的手下飞速领命,不仅在石门城,也在下面的村镇寻找。 傅九霄则回到城中查看沈玉娇的情况。 只有薛正明一人还守在房中,见到傅九霄回来,解释道:“承安困了,我让清槐先带他去睡觉了。” 见到傅九霄凝重的面色, “怎么样了?” “有人给她下了蛊,我已经派人去找可以解蛊之人了。” “真的……我怎么没想到呢。”薛正明喃喃自语着。 “你说什么?” “我娘,是东南元江府人。” 东南元江府,是整个大周国最神秘的地方。 那儿基本算是蛮荒一带,居民以传闻会神秘巫术的灵云族为主。 元江府在别人口中,还有个绰号。 蛊毒之乡。 “所以你会解?你怎么不早说?” “我又不知道是蛊毒,”薛正明一脸坦然,“和我娘比起来,我连入门都算不上,我只会点医术。” 说着,他就去了另一个房间。半晌,拿着一本小册子回来了。 “我娘给我的,她一直想让我继承她的衣钵,还说不能让任何外人看。” 傅九霄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中,因为薛正明真的没有要给他的意思。 “行,不给外人看,那你倒是看啊!”傅九霄的冷静已经所剩无几了,他想不通为什么能这么愣的人。 “我不知道是什么蛊,我一点也没学过。” 薛正明急急地翻着,但翻不出个所以然。 “别磨蹭了,”不知道何时出现的清槐一把夺过了小册子,“我来看。” 薛正明张张嘴,想说点什么,但还是放弃了。 这小丫头来的时候还好好的,现在和她姑姑倒是越来越像了。 “试这个。” 清槐手指在册子上一点,带随即她又否定了自己:“不对不对,不是这个,我再看看。” “这个呢?你们看看。” 那本册子被翻到了最后一页,唯有那一页,并未写明是何种蛊毒。 只写着“碧霄春意,柳莺吞毒”。 “真的吗?” 清槐也很着急:“没时间了,我们只能放手一试,不试姑姑肯定活不了。” 薛正明眼睛亮了下,但又马上黯淡了下去:“别的都好弄,但麝香,水牛角粉,这俩太贵了。桔梗末……我根本就没在石门城见过桔梗。” 傅九霄已经搬来了家中的药箱,开始在里面翻找:“说不定她有,她总是有各种奇怪的东西。” 三人翻找了一番,还真的在药箱里找出了几朵完整的桔梗。 “还剩麝香和水牛角粉,这要到哪里去找?” “老大,我们找到一人,是的伙计,说能解百种蛊毒。”那个翻窗户的黑衣人又会回来了。 两个孩子对视了一眼,明显高兴了不少。 傅九霄的眉眼却依旧沉静,这种时候,他必须小心为上。 “他怎么跟你们说的?” “他说他曾拜元江府中一个寨子的高人为师,必能破解沈掌柜身上的蛊毒。” 傅九霄轻哼一声,身上透出的冰冷之气更甚。 “老,老大,有什么问题吗?” “肆九,你们有透露是谁中了蛊吗?” 黑衣人摇了摇头。 “那么,沈掌柜就只是高烧昏迷不醒,中蛊毒的人是我。” 傅九霄双臂交叉,往后靠在了椅背上。 他根本就外传过沈玉娇中蛊毒的消息,那人又是如何得知? “把那人抓起来,和神医关在一块,待我回京亲自去审问。” 两个孩子不是很懂个中缘由,但他们也听明白了,刚刚希望破灭了。 气氛在一瞬间沉入了冰点。 “我突然想到,玉娇给我的保命药配方中,就有麝香和水牛角粉。” 傅九霄从胸口处掏出一张纸,对着烛火费力地看起来。 他真的很不明白,为什么这张纸的字要写得这么小。 说“写”也是抬举了,这些字一个个和小方框没啥区别,一点美感都没有。 这算哪门子的使用说明书! 清槐明白傅九霄的意思,但她还是很犹豫。 首先,这药并不能连续使用;其次,药丸内不仅仅有麝香和水牛角粉,还有很多其他药材,不知道会不会与桔梗末起反作用。 “我们试一试。” 犹豫再三,她还是下定了决心。 时间每拖延一分,姑姑获救的希望就小一分。 这是唯一的办法,也是她和姑姑身为医者必须冒的险。 她将剩下的半颗药丸小心地变成粉末,和适量的桔梗末小心地混合在一起。 “……热酒服之。” 傅九霄扔过来一个水壶:“里面是酒,倒出来热热即可。” 一旁的黑衣人欲哭无泪,早知道就让别的兄弟来了,这酒可是他在京城花重金买的呀! “别吵,”傅九霄现在听不得人叹气,“回了京城我给你买十壶。” 清槐热好酒,小心翼翼地将药为沈玉娇灌下去。 接着,屋内就是死一般的寂静。 “唔……” 床上的闷哼声打破了这一片寂静。 沈玉娇的嘴角流出一丝鲜血,在场所有人的心都揪起来了。 但随即,她缓缓睁开了双眼。 “姑姑,姑姑!” 缓缓地扫了眼围在床边的,沈玉娇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她似乎做了很长很长的梦,有她自己的回忆,也有原主的回忆。 最多的还是此前缠绕她的那个噩梦,让她一次又一次地跌进黑暗中。 沈玉娇看着大家担心的脸,清清嗓子想说话,却觉得被什么东西糊住了喉咙。 紧接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袭来。 她一张嘴,吐出了一大口血。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但沈玉娇却觉得吐完这口血,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 除了身上有点酸痛以外,全然没有之前喝药时的不适感。 “怎么了?一副奔丧的表情,”她抹抹嘴角的血迹,“我又没死。” “你差点就死了。”傅九霄语气依旧冰冷,他的身体依旧紧绷着。 “所以我给你保命药嘛,冒险,总是要付出代价。” 她眨眨眼,不好意思地笑了。 “所以,有没有人跟我讲讲,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47章 她似乎也心动了? “蛊毒?!” 沈玉娇听了来龙去脉,不禁惊呼出声。 她原以为这种神秘的东西只是都市传说,但没想到真的存在。 “多亏了我娘,不然你活不了。” “难怪你学医这么有天赋,”沈玉娇打趣道,随即话锋一转,“抓到那个神医了吗?” “抓到了,但身份还在查。” “可以的话,查查皇宫中吧。” 尽管刚醒来前脑子还有点混乱,但那个药的味道她死死记住了。 她现在明白为什么要在药中加入龙涎香了,就是想用这股香气影响她的判断。 就像现代人会用的香水和身体芳香剂掩盖一些气味一样,龙涎香可以掩盖本就不强烈的药味。 宫中…… 傅九霄的眉头就没舒展开来过。 查宫中并不是简单事,势力错综复杂,他有权,但不一定有资格去查。 据沈玉娇的描述,“神医”应该是宫中出逃之人 但,不是所有的宫中人都会武功。 他认识宫中所有的侍卫,这一部分可以排除了。 极大可能是宫中的太监,但会武功的太监,唯有十二监的掌印太监和他们的弟子。 如果真的是他们,他甚至没有权利查。 就算他的大哥来,也没这个权利。 可为什么是沈玉娇? 那个“神医”明显是冲着沈玉娇而来的,而不是他或者他的妻子。 沈玉娇看着他眉头不展的样子,轻笑起来。 “好啦,我都醒了,先不要纠结这么多了,要不要大家一起出去吃一顿?” 她看向立在一旁的黑衣人,虽然不知道对方身份,但她知道,对方一定出了很多力。 “不不不不……我不去了。” 想到傅九霄杀人的眼神,肆九才没这个胆量去当电灯泡。 他甚至害怕沈玉娇出言挽留,直接从窗户里翻走了。 “倒是很有武侠小说的范,”沈玉娇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跟傅九霄吐槽道,“你这身份果真是真的。” “我骗你做什么,”他没想到沈玉娇居然还在纠结这个,“你现在感觉如何?” 傅九霄担心她刚刚醒转,又坐着说了这么多话,身体撑不住。 沈玉娇的双手捏紧又放开,除了身体无力外,她倒没什么感觉。 想必是因为吃下了一整颗保命药,药效过猛,身体抗议了。 晚饭过后,三个孩子照例睡在另一屋,傅九霄打地铺,顺便照顾沈玉娇。 “还在看医书呀?哟,都快看完了。” 傅九霄以为沈玉娇睡下了,才拿出之前的医书对着月光看起来。 没想到沈玉娇又爬了起来,趴在床上托着腮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你小心点,这么看下去迟早近视。” “近视?”傅九霄没听懂。 “哎呀就是——你看不清远处的东西了。” “那不是瞎了吗?” 沈玉娇翻了个白眼:“跟你说不清,反正就是别看了。” 她想一把抢过书,但傅九霄反应更快,侧身就躲过去了。 “我把这章看完。” “行吧行吧,”沈玉娇也妥协了,“你太认真了。” “你昏迷这几日,我一点忙也没帮上。” 沈玉娇哑然失笑,他怎么还纠结这个! “你已经帮了我很多忙,我很感激你,但没有人不管什么事都可以做到。” 傅九霄看着沈玉娇充满了感激的双眼,心里却泛起了酸涩。 他的手摩挲着书页,一字一句地斟酌道:“孩子们都能在饭桌上和你讨论医术,我也想和你有共同话题。” 哇,这算什么! 沈玉娇承认,她有一瞬间被傅九霄击中了。 毕竟这张好看得过分的脸天天在眼前晃,谁看了不心动? 一个平常看着冷酷的锦衣卫,时不时用小狗般真诚的眼神看着她,真的很难扛住啊! 沈玉娇没傅九霄想的那么迟钝,她早就察觉到,傅九霄对她的态度不一般。 只是,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是感激?是身为家人的熟悉和信任?还是真的心动? 日子只能一天天这么平淡地过着。 再者,总是这样小心翼翼说话的他很可爱啊! 沈玉娇真的忍不住的想要逗弄他,多看看这些表现的心。 “你娶我,全是因为责任感吗?” 傅九霄没想她突然这么问,抬手摸了下鼻子,才缓缓道:“我犯的错,自然要给你一个名分。” “那你能负责任一辈子吗?” “那是自然!我说到做到!” “不是,你站起来干嘛?”沈玉娇看着腾地一下起身的傅九霄,差点愣住,“你要发誓吗?” “我没有……”傅九霄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反常,赶忙岔开了话题,“太晚了,该睡觉了。” 但沈玉娇精神很好,她已经连续睡了四日,一点都不想再睡了。 傅九霄被她翻来覆去的声音吵醒了:“怎么了?” “你是不是要回京城了,总不能一直在石门城呆着吧?” “圣上应该快召我回京了,我现在算是临时休沐。” 傅九霄又接上一句:“你想留在石门城或者福寿村都随你,我们说好的,你想在哪儿就在哪儿。” 沈玉娇其实不想留。 她清醒得很,京城有比石门城更大的天地,意味更多的机会,赚更多的钱。 为了她自己,也为了福寿村。 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不管最后她和傅九霄能不能走到一起,她都要抓住! 她想去京城还有个目的,就是弄明白自己一直反复在做的梦。 沈玉娇隐隐觉得,她的梦,那些想要害她的人,最终都绕不开京城。 “我发现你有个奇怪的习惯,”沈玉娇翻了个身,看着傅九霄,“你抛出假设时,总是会先否定。” “是吗?”傅九霄自己都未曾注意。 “我都没问我,就先替我决定了我不会去。上次你说到和离,也是这样。” 傅九霄听着沈玉娇语气微不可查的嗔怪,微微勾了下嘴角。 “那你要随我回京城吗?” “为什么不回?我明天就去给春药姐写信!” “他们一家要是愿意来,我也有他们可以住的宅子,”傅九霄心里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春桃姐也在的话,你没那么孤单。” 他们谈了几乎整整一夜,计划好了何时去京城,又该怎么安顿。 只是没想到,第二日,夏春桃带着平安进了城,打乱了他们所有的计划。 第48章 盼儿出事 “盼儿,妹子,盼儿被带走了!” 第二日清晨,沈玉娇刚刚起床,就被一道晴天霹雳击中了。 夏春桃抽抽噎噎地说出了来龙去脉。 这段时间她一直忙着抢春耕时间,疏于对两个孩子的照顾。 她根本没注意到沈老大悄悄回来了。 听到“沈于山”这个名字时,沈玉娇还花了两秒思考这是谁。 她过了太久没有这些倒霉哥哥的日子,都快忘了他们了。 盼儿是个没心没肺的小丫头,长久不见沈老大,自然会想念这个爹。 趁着夏春桃没顾上,她竟偷偷和沈于山跑了! 沈玉娇也是一惊,她知道这个哥哥重男轻女到了极点。 带走盼儿,一定是在图谋不轨什么。 “知道他们去了哪吗?我马上派人去找。” 虽然这么说着,但傅九霄也知道希望渺茫。 大宣府这儿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距离盼儿离家也有几日了,要找到一个小女孩真的很难。 “盼儿之前说,有人愿意带她去京城跳舞,这孩子一直想去学舞。” 沈玉娇飞速地看了眼傅九霄:“我们有去京城的打算。” “什,什么,你们——” “我先传书到京城去,让他们找找,”傅九霄点点头,“沿路也会帮你找,但不一定有希望找到。” “谢谢,谢谢!” 夏春桃已经无法思考傅九霄到底是什么身份了,她急得满脑子都是盼儿。 “娘,我们一定能找到盼儿妹妹的。” 清槐的眼睛也红红的,若是她还在家中,妹妹一定不会被带走。 夏春桃死死搂住清槐和平安,这两个孩子,她必须护住! 在接下来的几天中,沈玉娇飞速处理着福寿堂的事物。 就这么关店走人不太好,她想了个主意,找到了的药德堂的老掌柜。 她将石门城中的福寿堂交给老掌柜代为经营,收入二八分成,她只需要拿一点点药材的盈利金补贴福寿村即可。 老掌柜一口应承,年轻人嘛,出去闯荡是应该的。 夏春桃也回了趟福寿村,收拾了点家当过来。 安排好一切,一行人就上路了。 三个大孩子都是又兴奋又紧张,没想到自己还有去京城的机会。 只有承安迷迷糊糊的,对他来说,只要爹娘都在身边就是最快乐的日子。 沈玉娇把孩子们都给了傅九霄,她要和春桃姐一辆马车好好说说话。 夏春桃在马车上才反应过来,这个妹夫好像不简单。 “妹啊,你这夫君不实在石门城一个老爷手下做事吗?怎么还能去京城呢?” 沈玉娇呆楞地眨眨眼,她几乎都忘了傅九霄还有这个设定了。 “啊,哦,其实……只是个假身份。”她纠结了一下,决定实话实说。 一个谎就要用更多的谎来圆,等他们到了京城后,情况就瞒不住了。 她向夏春桃说明了来龙去脉,不过隐去了几次次遇险,免得春桃姐担忧。 夏春桃了然地点点头,然后问道:“锦衣卫是个什么官?很大吗?” “京城中的的官嘛,总是大到我们无法想象。”沈玉娇笑着靠在夏春桃肩头。 “你哎哟可真是个难遇的好夫婿,妹子,还好你们现在成婚了,承安也不是个没爹的孩子。” “是啊,”沈玉娇顺着夏春桃的话说,“该说是良缘呢,还是孽缘呢。” 一路上都很顺利,但他们也再未找到任何关于盼儿的消息。 尽管进京的心情很雀跃,但夏春桃依旧忧心忡忡的样子 “要是盼儿……能和我们一起见到这京城,该有多好。” 京城超出了他们的想象,原以为石门城已经算是最繁华的地方,没想到和京城比,差得远了。 傅九霄将他们安置在了西城门边的一处宅子里,车马劳顿,先休息几日再说。 沈玉娇开始不安了。 因为这处宅子是给春桃姐的居所,她和傅九霄是要住回傅家去的。 傅九霄有八个哥哥,她都不敢想象这是个多大的家族。 大家族必然人多嘴杂,指不定要为难她这个“农妇”呢。 抵达京城的第三天,清晨。 沈玉娇和傅九霄收拾好东西,打算回傅家大宅。 “我的哥哥们都很友好,别担心。” 在去的马车上,傅九霄一直在安慰她,担心她不适应大家族的生活。 沈玉娇的确很紧张,但她也不怕。 她可是来自新时代的女性,在她看来,谁又能比谁尊贵呢? 要真有看不起她的人,怼回去就好! 傅家正堂。 中间主位上坐着傅九霄的大伯傅桀和大伯母姜芸,八个哥哥并没有全来,只有四个坐在下首的位置上。 看见夫妻二人走进来,几人纷纷起身打招呼行礼。 沈玉娇也一一见了礼,唯有大伯母,在看见她时皱了眉,只是敷衍地点了点头,一句话都未说。 傅家家主,傅九霄的大伯尴尬地看了几眼大伯母,但对方无动于衷。 他也没办法,只能笑着掩饰过去,示意了沈玉娇座位。 感受到敌意的沈玉娇也不恼,她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现在的情况比她想象得好太多。 “朝中有事耽搁了,我没晚来太多吧?” 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沈玉娇向门口看去,一个高大威严的男人正牵着一名女子走进来。 她知道这二人,她最常用的那套针,还是从这个男人手上拿的呢。 来人正是傅九霄的大哥和大嫂。 见到二人,大伯母的明显缓和了许多:“阿诚,来,坐这儿。来人,上茶!” 沈玉娇敏锐地注意到,大伯母并没有招呼大哥的夫人。 看来,这个掌家伯母不满意的人还挺多。 “没想到你居然嫁给了九弟。” 傅修诚的目光投向沈玉娇,锐利,但也带着友好。 这个小姑娘比他们上次见时,似乎更加成熟了。 他很欣赏沈玉娇遇事一直不卑不亢的样子,按照他家母的脾气,肯定已经为难过她了。 但她还能一直笑着喝茶,是个能沉得住心气的人。 沈玉娇也举茶回应:“没想到我那日就遇见了大哥大嫂,缘分还真是奇妙。” “喂大哥,能不能别弟妹打哑谜了?” 说话的是傅家第七个儿子,傅川锋。 两人的几句对话,给他们都听懵了。 “忘了介绍,”傅修诚带着歉意地笑笑,握住了叶思菱的手,“这位弟妹,是思菱和阿娴阿真的救命恩人。” 第49章 承安要被惯坏了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有一对双胞胎兄弟开始交头接耳地讨论,傅川锋也是活泼的性子,就差跑到沈玉娇面前来观察她了。 众人脸上皆是欣喜,他们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层缘分。 只有大伯母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大声咳嗽了几下,想止住议论声。 “大伯母身体不舒服吗?”傅川锋听到了,同样也大声喊道,“要不咱们今天先到这里?大伯母好回去休息。” “不得胡闹,”大伯出来控制局面,“川锋,警告过你了,注意你的言辞。” 傅川锋无所谓地耸耸肩,看着沈玉娇,小声说道:“九弟妹,记得有空的时候,跟我说说你们的故事” 沈玉娇很想笑,没想到傅家还有这样的人。 二人回到房中,承安已经恼了。 阿娘和阿爹消失了这么久,还让他和一个陌生人共处一室,他真的很生气。 被指来照顾承安的仆人手足无措,发脾气的小公子,她真的哄不好。 她才刚被父亲送来傅家,根本没有服侍人的经验。 “我要阿娘!你给我阿娘!” “小公子,少夫人很快就回来了,您别着急,我们来玩这个好不好?” “我不管,我就要阿娘!” 沈玉娇一进门,就被扔过来的玩具砸到了脑袋。 而承安完全没意识什么不对,甚至还用小手去打在尝试哄他的小姑娘。 “你在干什么!”沈玉娇一下就恼了,“可以随便对别人发脾气吗?!” 她知道承安进京这一路上很辛苦,所以一直都顺着他哄着他,要什么给什么,没想到把他的小脾气惯出来了。 “阿娘坏!我不要阿娘了!”承安也不甘示弱,冲着沈玉娇喊起来。 傅九霄听罢,赶紧去拉沈玉娇,免得她气炸了。 “你别拦我!”沈玉娇猛地一甩手,连带着他踉跄了两下。 “九少爷……”立在一旁的仆人想上前去扶住傅九霄。 “你,叫什么名字!”沈玉娇一指她,问道。 承安一直在尖叫哭闹,沈玉娇听了就心烦,对谁都没有好语气。 “奴婢叫半荷。” 她的声音低低怯怯的,刚被指过来服侍就遇见少夫人发脾气,她害怕极了。 看来是个不好服侍的主子,往后她的日子,怕是难过。 “好,半荷,把你家少爷拖出去!”沈玉娇一指房门口,“别妨碍我教训孩子!” 被关在房门外的两人,听着房内传来的孩子哭闹和沈玉娇的厉声教训,忍不住抖了抖。 “呃,你别怕,她其实脾气很好的。” 虽然说的是实话,但此刻,傅九霄觉得真的说服不了半荷。 半荷低声笑了:“不过小公子还是很乖巧机灵可爱的,奴婢很喜欢小公子。” 傅九霄眉峰一挑,他是没从今天的承安身上看出半点和这三个形容词相关的表现。 刚走进房内时,他甚至看到承安在用力扯半荷的头发,也难怪沈玉娇要发这么大的火。 这也是他不喜欢傅家大宅的原因,不管家里人做了什么,有错的永远是下人。 他还是喜欢在石门城自由自在的日子。 不多时,怒意未消的沈玉娇就领着哭哭啼啼的承安出来了。 “好了,快跟小姐姐道歉。” 半荷惊慌地目光打转了一圈,发现在场的只有自己和“小姐姐”这三个字相称。 她连忙摆手:“使不得,怎可向奴婢道歉。” “姐姐,对不起,承安错了。”小团子擦擦眼泪,奶声奶气地道歉了。 “哎呀……” “没什么使不得的,孩子做错了就要罚,”沈玉娇看着不知所措的半荷,生硬的语气还未完全消退,“以后在我们面前,不用自称奴婢了,半荷就叫半荷。” 她一个来自现代的人,听见这些称呼就觉得浑身别扭。 半荷看样子也就十一二岁,和清槐盼儿一样的年纪,沈玉娇实在受不了她低人一等的样子。 如果可以,她一点都不想要人服侍。 但考虑才刚来这个大家族,还是先少做点特立独行的事。 那个大伯母已经看她很不爽了,沈玉娇真怕来这儿不满一周,她们二人就能吵起来。 “你先下去吧,我和夫人说点事。”傅九霄出言缓解了半荷的不知所措。 半荷应了声,急忙退了下去。 沈玉娇的气还没完全消下去:“真是的,明明只是半大的孩子。” “大家都习惯了,每年都有农户想把子女送进来,”傅九霄解释道,“在傅家做下人,至少不会在荒年时饿死。” 沈玉娇沉默了。 平民百姓的苦永远说不完,给高门大户做下人总好过饿死。 大概是自己舒服日子过太久了,她都快忘了,吃不起饭的人还有很多很多。 “阿娘,娘,要抱抱。” 见到沈玉娇又沉默了,承安第一个慌了神,他害怕娘又因为生气不理他了。 “好,抱抱,”沈玉娇抱起了承安,又转向傅就下,“承安这孩子差不多三岁了,也该上个……幼儿园什么的了。” “幼儿园?家中应该没有,”傅九霄已经习惯自我翻译沈玉娇的新奇词汇了,“但是会请有名望的师父来,教导未上私塾的孩子。” 沈玉娇皱眉,这样的早期教育和现代幼儿园差太多。 这个时代的启蒙教育更倾向于培养孩子的性情气质,是冲着成才去的,自然要严格许多。 她期望中的启蒙教育不是这样的。 今天的事也让她意识到了,承安过于粘人,且缺少同龄人的陪伴。 以往家中都是长辈和大孩子,大家都下意识让着承安。 尽管沈玉娇已经注意教导承安的言行,但同龄人才是这个年纪孩子的最好的老师。 “大哥大嫂的两个孩子应该和承安差不多大,他们可以结伴一起。” “你知道,城中有多少像承安这么大的孩子吗?” “我可以帮你去查查,这应该不难,”傅九霄奇怪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嘿嘿,以后你就知道了。” 沈玉娇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心中已经暗下了个决定,她要给承安一个真正的幼儿园。 第50章 给我立规矩?没门! 沈玉娇担心的事果然还是发生了,他们刚在傅家安顿下来的第二天,大伯母就传人来,说要见她。 大伯母的房中只有她一人,见到沈玉娇到了,她只是点点头,没有多说几句话。 两人僵持着,直到大伯母怒喝一声:“愣着做什么,上茶!” 沈玉娇站在放中间,四下看看,发现走出来的仆人只给大伯母端了茶,丝毫没管还站着的她。 好家伙,这是想给她下马威啊! 沈玉娇才懒得应付她,挑了个顺眼的位置坐下了。 大伯母姜芸将茶杯往一旁的案几上狠狠磕了下,厉声斥责:“没有一点规矩,这是身为傅家媳妇的样子吗?” “叫我过来,就这么冷落我,不也是没规矩吗?”沈玉娇嘴比脑子还快,直接反击了回去。 “嫁进我们傅家,就要守傅家的规矩,别一副乡下人的样子,给我们傅家丢了面子。” “给我上茶呀,愣着干嘛!”尽管不情愿使唤仆人,但这时候沈玉娇需要一点气势,“见了主子不上茶,原来这就是傅家的规矩!” “你——这就是你对掌家主母的态度吗?!” 同样是她不满意的媳妇,那个叶思菱可比这乡野村妇乖巧多了! 沈玉娇也不着急,淡然地喝了口茶才道:“我这不是在和下人说话嘛,您和他们说话不也是这个态度。” 短短两个来回,大伯母已经快被沈玉娇气出病了。 不过没事了,她还有很多办法可以刁难沈玉娇。 “你不知道的第一日要来见我奉茶吗?真是个没规矩的野丫头。” “大伯母,您品品刚说的话,我都是这样的人了,怎么可能还会知道来给您奉茶。” 沈玉娇看着姜芸铁青的脸色,面上含笑,直接将手上的茶倒在了地上。 “我也是个没规矩惯了的乡下人,这是我们那奉茶的规矩,大伯母请指教。” “你不要太离谱!” 姜芸就差手指着骂了,沈玉娇这洒茶的动作,和上坟祭祖时一模一样。 现在完全换了个局面,沈玉娇坐着,笑吟吟地看着几近气急败坏的大伯母姜芸。 见姜芸半天憋不出一个,沈玉娇又说道:“我来傅家也有两日了,从未有人告诉过我要如何做,看来傅家的规矩也不过如此。” 反正大伯母已经认定她糟糕的为人了,沈玉娇才懒得自证,倒不如破罐子破摔。 “我今天就要教你,该如何守规矩!” 大伯母从座位上站起来,指着沈玉娇:“来人,带九夫人去祠堂跪着反思,不准给吃的,我不发话不准起来。” 也不知道九侄子什么眼光,选了这么个媳妇。 所以,她必须要挑选个合心意的进门。 看见这个媳妇在家里,她迟早要被气出病来。 但,沈玉娇闻言,把茶杯往桌上一放,起身就走。 “谁爱去谁去,少来管我!” 奇怪极了,为什么要听话去遵守? 大伯母又不会给她发工资,她才不去跪祠堂。 一旁的下人互相递了几个眼色,沈玉娇毕竟也算个主子,他们可不敢直接上去拉人。 沈玉娇一路施施然地回了房,大早上就吵赢了一场架,让她觉得神清气爽。 在看见大伯母时,她第一反应就想到了自己的高中。 那是个校规极严的学校,学生犯不得一点小错,她在那儿忍受了三年的辱骂责罚。 现下,她遇见了和高中班主任几乎一模一样的大伯母姜芸,那可别怪她把忍了三年的气全撒出去。 傅九霄正急匆匆地要出门去,看见沈玉娇回来了,他却愣住了。 “怎么了,你有事要出门?” “我去找你啊,”傅九霄指了指她,“有人来报,说你被大伯母罚跪祠堂了。” 沈玉娇扬起下巴,一脸自豪:“厉害吧,她根本说不过我,说不过就想让我去罚跪。” “……那你怎么没去?” “我还真听她的话啊?我不去又能怎么样,”沈玉娇狐疑地看了眼傅九霄,“你很希望我去?” “不希望,不希望,我是想去找大伯母,让她不要罚你。” 傅九霄只是没想到,沈玉娇来的第一日就敢公然挑衅大伯母。 他已经做好准备冲进祠堂救人了。 大伯母在家中一贯雷霆手段,规矩森严,犯一点错就要挨罚。 小时候他们都是被大伯母这样罚过来,只有长大了才有底气反抗。 他担心沈玉娇刚到傅家不懂反抗,会被大伯母折磨。 跪祠堂已经算轻的了,他去说两句,应该就不用跪了。 大不了,他可以陪着沈玉娇一起跪。 沈玉娇投来奇怪的目光:“我有个问题,难道你们从来没人反抗过她?一点小事就要罚?” 傅九霄叹口气:“大伯母管内务,是长辈,是掌家主母。这么多年了,我们兄弟每次都和她吵,她也依旧不改。” 沈玉娇不解极了:“又不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为什么要这么罚?” 她气极了,差点一口没上来。 不过转念一想,毕竟不是一个时代成长起来的人,这或许就是时代的鸿沟。 为小辈,为下人,就被这样无形的东西束缚着。 而长辈,便可以仗着身份为所欲为。 沈玉娇暗自思忖着,考虑什么时候该让大伯母读读朱熹的“两尽其道”说。 “掌家主母又怎么了?”沈玉娇翻了个白眼,“孝道就一定全是文化精华吗?小心助纣为虐!” “弟妹这话漂亮!”一道欢快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九弟我就说你们这些人都太死板,尤其是大哥二哥。” 抬头看去,傅川锋正举着几张纸向他们走来。 沈玉娇弯弯眼睛,开心地笑了:“你也这么觉得?” “大伯母这里可能有点问题,”傅川锋神秘兮兮地指了指自己脑袋,“她可喜欢欺压家中小辈下人了,三哥四哥和她吵了无数次。” “那,她就这么无法无天?” 傅川锋一摊手:“大伯父不发话,我们顶多和她吵吵架咯。小时候那才叫可怕,我们长大了她管不了我们了。” 他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拍拍沈玉娇的肩:“大哥性子硬,又是她亲儿子,她明面上不会欺负大嫂。现在你来了,她还不得找你使劲出个气。” “我性子不硬?”傅九霄一挑眉,对七哥的描述很不满。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陪着弟妹去见大伯母?” “陛下天还没亮就召我进宫,我一回来就去找大伯母了。” “好了好了,”眼见两兄弟快吵起来了,沈玉娇赶紧出言制止,“我知道这大伯母什么性子了。” 傅川锋笑笑,又说道:“我跟你说,她凶你你不要怕,她罚归罚,像前面那样不理她就是了。我和九弟都站在你这边,你要是骂不过她,来找我帮你骂。” 沈玉娇露出了然笑容,这不就是让大伯母无能狂怒嘛! “哦对了,”傅川锋掰着手指,对她说道,“昨日二哥、五哥和六哥都没来。” “他们不来正常。”傅九霄没好气地接话。 沈玉娇疑惑了:“他们三个,怎么了吗?” 傅川锋一脸不屑:“离他们远点,我们九兄弟并不是一心,至少他们在看见大伯母罚你时,只会帮她打开祠堂的门,顺便盯着你跪。” 难怪,昨日这样的场合也不露面。 “不说这个了,”傅川锋重新把纸递到她面前,“看看这个。” 沈玉娇接过一看,上面正是她想知道的京城中幼儿人口数量情况。 “查得好快。”她不禁感叹道。 有了这些数据,她就可以着手开始她的幼儿园大计了。 “那是,我可是户部侍郎。” 傅川锋的骄傲极了,说着,他又去拉沈玉娇的手臂:“九弟妹,你可小心点,我看到啊,大伯母给姜家写信了。” 姜家,那是大伯母的娘家。 “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的。”傅九霄打掉了傅川锋的手。 “你连你七哥的醋都吃?!”傅川锋显然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太离谱了,我太伤心了!” 傅九霄的脸明显阴沉了:“你说不说,大伯母写信给姜家做什么!” “嘿嘿,我偷偷截下来了,你们要不自己看看?” 第51章 来者是情敌? 信的前半段是常规问候话术,到了后半段,开始变得不寻常。 “看看,这段这段。” 傅川锋手在纸上一点,给他们指出了重点。 侄女姜怜双,钟灵毓秀,甚是想念,望可以来京城小住几日。 沈玉娇心下了然:“姜怜双,是个什么样的人?” “大伯母的侄女。” “别说废话,”傅九霄给了傅川锋脑袋上一下,“看样子,大伯母是想给我物色一个新的妻子。” 见到沈玉娇脸色微变,傅川锋直接一巴掌拍在了她背上:“弟妹别怕,我们兄弟都支持你!” 说罢,他环顾四周:“我那可爱小侄子呢?” 傅九霄脸色很不好,敢情他作为一个一年多没见面的弟弟,还比不上只见过两面的小侄子。 “叔叔!和叔叔玩!”承安也很给面子,挥着小手跑了出来,完全没注意爹娘就站在旁边。 他喜欢这个爽朗的年轻叔叔,两人没多久就混熟了。 傅川锋兴高采烈地抱着承安去院子里玩了,留下夫妻二人愣在原地。 “我第一次见到……这孩子完全忽视了我。” 沈玉娇突然理解了傅九霄的吃醋,傅川锋的魅力也太大了点。 几日后,小满。 沈玉娇正忙着和夏春桃在京城中物色合适的商铺,不管怎么说,她还是希望能在京城中也开起医馆。 但毕竟是京城,价钱比石门城中高昂了不少。她们一连看了好几日,也没寻到合适的。 已到初夏,两人走得微微出汗,便找了家面店坐下吃饭。 “这几日,在傅家还好吧?” “好得很,”沈玉娇一想到大伯母拿她无可奈何的表情就开心,“承安天天和叔叔们出去玩,大家都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妹子,我们家属你过得最好了,可真幸运啊。” 听着夏春桃发自内心的感慨,沈玉娇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是因为有春桃姐,我才这么幸运。春桃姐,你们这段时间怎么样?” “哎,也好着呢,福寿村那边田地情况很好。哦对,那个石门城带来的姓薛的孩子,话不多,倒是很懂事,抢着活做。” “啊?” “你从哪找的那么好的小学徒,什么都愿意帮忙。平安腿脚不好,他就把平安的活全做了。” 这是谁? 是她认识的那个毒舌又呆愣的薛正明吗? 这孩子不会是在捡软柿子捏吧?! “好就好,”沈玉娇咬牙切齿,“这孩子还是跟着春桃姐好。” “不过妹子,清槐一直在念叨你,就几日没见,她可想你了。” 沈玉娇盘算了下:“清槐啊……现在住到傅家也不方便,不过现在我们安顿好了,我可以每天来看她,教她医术。” “哟弟妹,要不也教教我医术?”一道轻快的声音从一片嘈杂中准确地插了进来。 抬眼看去,傅川锋正摇着扇子走过来。 夏春桃发出了一声惊呼,这是她第二次见到和傅九霄一样好看的男人。京城里的这些富家子弟啊,真是不得了。 “承安呢?”沈玉娇问道,这几日,她和傅川锋混得最熟了。 “来了个教习先生,在家里和大哥的两个孩子一起读书呢。” 沈玉娇皱眉,她竟连这事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段时间,自己一直忙于物色店铺,忽略了孩子? 见到沈玉娇的表情,傅川锋赶紧解释:“九弟看着呢!孩子们都很好!”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算了,”沈玉娇摆摆手,“你怎么在这儿?” “我来找弟妹你。” “找我做什么?”傅川锋凑近,打开扇子,悄声说道:“回家去看戏,传闻中的才女来了。” 傅家大宅中,姜芸正喜气洋洋地笑着。 正在监督孩子们读书的傅九霄没能逃掉,被大伯母派人逮到正堂,和姜怜双见面。“孩子,别着急,他在后面的书堂里,马上就会到。” 姜怜双笑着对姑母点点头,她知道这次为什么叫她来,她也很愿意等。 姜家,位于东宁府中的婺州,大周国中最大的沿海城市。 东宁府乃是全大周国的商业重地,单单这一个州府,就占了大周国三分之二的财富。而姜家,又是所有富商中最富庶的家族。 姜家人从不入朝廷,但历代的高官家中,永远少不了姜家人的身影。 在这一代子女中,姜怜双和她的哥哥是一对最出色的双生子。 姜怜双一向自傲,她美貌聪颖,才学不输于男子,但她十六还未嫁,就是为了等一个称得上她的郎君。 她知晓傅家还有几个未曾娶妻的优秀男子,所以当姑母写信来时,她也欣然同意来京城。 傅九霄一点都不想去,但毕竟来者是客,大伯母姜芸已经着人来请了好几次,他不得不去应付下。 “傅公子好。”他一踏入正堂,就看见一个楚楚可人的少女起身跟他行礼。想必那就是信中“钟灵毓秀”的侄女。 出于礼貌,他敷衍地回了个礼。 尴尬的氛围在三人之中蔓延开来。 说是三人,其实也不太准确——在正堂的墙外,窗子下,蹲着几个来看热闹的人。 沈玉娇和傅川锋在来的路上,遇见了傅明缙和傅明岐这对双胞胎兄弟。 四人一合计,不能错过了这事,便一起过来偷听墙角了。 “我都还不知道这才女长什么样,不过声音倒是很好听。” “得了吧你,”傅明岐给了自己双胞胎哥哥一个白眼,“我们俩只配蹲墙角。” “嘘,嘘!别吵了,里面有动静!”傅川锋一人一只手,捂住了双胞胎的嘴。 听完自己姑母说的话,姜怜双都没顾上自己的形象,刷地一下站了起来。 “姑母,傅公子已经婚配,这要我的位置放哪儿?”她千里迢迢跑到京城,不是为了做小妾而来的! “少安毋躁,姑母当然是想让你以正房的身份过门。” 刚被姜怜双抢了先,这次,傅九霄终于逮到机会发火了:“荒谬!大伯母是想让我抛弃元配发妻?!” 姜芸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她只觉得傅九霄这孩子太不懂事。 她为他辛苦找来的好姻缘不要,偏偏去维护那个乡野村妇。 墙外的傅家三兄弟听了,纷纷去瞟沈玉娇的脸色。 “大伯母这年纪越大,脑子也越来越有问题了,”傅明缙小声说道,“这种事也干得出来。” “大伯父也不管管?这一下把弟妹和姜家妹子都侮辱了。哥,要不我们等下去问问大哥,伯父伯母的脑子都还清醒吗?”傅明岐接话了。 沈玉娇却很淡定,虽然谈不上有多了解这个男人,但她知道傅九霄肯定不答应。 傅九霄原本就不想成婚,要不是他们的阴差阳错,也走不到一起。 所以,换个女人结婚?这在傅九霄身上,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她现在还没冲进去的原因,就是相信傅九霄能处理好。 “荒唐!欺人太甚!” 四人都没想到,姜怜双居然也一样喊了起来。 第52章 才女的傲气 姜怜双未曾想过,来到京城后是这样的安排。 她承认,在看到傅九霄第一眼时,她有过淡淡的心动。 但这种感觉马上就因为姑母的话而消失了。 这简直就是在侮辱人。 东宁府中何人不知她才女姜怜双?! 求娶之人每年络绎不绝,她为何要选一个已经娶过妻子的男人? 姑母怎么好意思让她做出夺人之美这种事,不管是不是正房,她都无法接受! 姜芸没想到,姜怜双会是这个反应。 原本都计划好了,只要姜怜双点头,就有办法将他们二人撮合到一起。 这丫头的性子居然和那个沈氏一样烈。 想到这里,姜芸忍不住,手指着姜怜双,厉声道:“你已经十六,到了十七还嫁不出该怎么办?我辛苦为你寻的好姻缘,你就这样对待?” 姜怜双几乎气得说不出话,胸口大幅起伏着,直到她深呼吸了几次,才缓过劲来。 “姑母,他也不是最近才到婚配年龄吧?”姜怜双手一指旁边观战的傅九霄,“怎么这时候想起我来?是因为娶了个你不满意的妻子吗?” “你!我还不是为了你着想!这是我们傅家能给你的最好的!” 姜怜双反唇相讥:“姜家能给我更好的,您身为傅家的主母,就不要来插手我们姜家的事了。” “你,当真是糊涂!” “啪!” 茶杯摔在地上清脆的碎裂声打断了二人的争吵,姜芸向声音的来源看去,心下一惊。 她从未见过傅九霄这样阴沉的脸色。 “在吵什么?!”他声音低沉,蕴着几分怒色,“尊你为掌家主母,不代表你可以在傅家胡来妄为!” 被两人夹击,姜芸都快气昏了头:“你怎么也——!你娘去的早,爹又不在京城,我这不是为了你考虑!” “你身为傅家的儿子,去娶什么农村妇人,这不是丢尽了傅家的颜面!” “大伯母这样闹,才是丢尽了脸,”傅九霄比姜芸冷静多了,句句击中她的痛点。 “您若是不满意,可以天天这样闹,最好闹到圣上那里去,看看他会不会为你做主。” 他站起身,走到大伯母的座位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大伯母若仍要执意相逼,那么就请好好考虑一下,是我离不开傅家,还是傅家离不开我。” “傅家九兄弟少了谁都不行,自然是傅家离不开九弟。” 傅修诚走了进来,打破了这剑拔弩张的气氛。 在他的身后,还跟着被他逮住的,鬼祟的窗下四人组。 “阿诚,你来听听,”姜芸见到大儿子走进来,还想告状,“这两个孩子……” 傅修诚的脸色是肉眼可见的难看:“母亲,傅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是你们这群孩子不懂事!”大伯母突然癫狂地大喊。 “母亲!”傅修诚厉声喝道,“我已经同父亲商议过了,以后就由思菱来掌管傅家内务,不劳您费心了。” 身后三兄弟小声鼓起了掌。 姜芸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她一直不愿承认的事实终于摆在了面前。 她早已外强中干,长大了的兄弟们带着傅家脱离了她的掌控。 “母亲,您操劳了这么久,也该休息了。” 即便是亲生母亲,傅修诚也无法忍受了。 从小时候的忍耐到现在,在这一刻,他终于挣脱了名为“孝”的枷锁。 但傅九霄直接忽略了这场闹剧,看向躲在最后的沈玉娇。 “玉娇,你怎么来了?” “我,我……就是好奇,遇到他们,过来看看。”沈玉娇尴尬地挠头,希望傅修诚不会把他们蹲在窗下偷听全程的事抖出去。 也不知道她对此事了解了多少,但此时此刻,傅九霄只知道,必须先澄清一下自己。 他几步走上前,握住了她的手:“你放心,成婚前我就答应过你,绝不会再另娶旁人。” 沈玉娇抖了下,她第一反应是想抽回手,但感受着掌心温暖的温度,她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傅九霄手掌上的茧,然后反握住了他的手指,轻声应道:“嗯,我知道你的。” “我就不在这儿看夫妻恩爱场面了。” 清亮高傲的声音插了进来,姜怜双从座位上站起,走到沈玉娇的面前:“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面对她凌人的气势,沈玉娇也不恼,向她微笑着:“沈玉娇。” “玉娇……”姜怜双歪头思考了下,轻哼一声,“我知道了,你有个好名字。” 说罢,她转过身,向众人行礼:“谢谢各位的解围,怜双今日先告辞了。” 姜怜双才不屑于破坏别人的姻缘,更不要说是这样的夫妻。 单单是这样一个照面,姜怜双就看出来了,他们绝对是一对神仙眷侣。 他们看向对方的眼神太亮了,亮得如同天上的星斗,她都觉得刺眼。 她姜怜双,必然要找一个也会这样全心全意对待她的夫君! 沈玉娇看着姜怜双昂着头离去的背影,勾起嘴角笑了笑,她对今天的事完全不在意。 是个傲娇的姑娘。 大伯母从来不知道,她一直都不靠男人活,就算今天真的被逼着下堂去,她也有底气活得和现在一样好。 更何况…… 这个男人也不会愿意放手。 在傅家的这些天,她基本可以确认傅九霄的心意了。 她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是她已经无法忽视这样热烈的眼神了。 那她自己的心意呢?会真的有一点喜欢吗? 这个突如其来的认知让她小小地慌了下神,她可从未谈过恋爱啊! 不过,如果这个对象是傅九霄,或许真的很不错。 …… 闹剧暂时告了一段落,大伯母被得不轻,甚至都未踏出房门一步。 沈玉娇终于过上了清闲日子,她正准备出门去找夏春桃继续看铺子,就被叶思菱拦下了。 “弟妹,我听说你在外面看店铺?” 沈玉娇点点头,这事傅九霄也知道,但她不想让傅九霄插手,自己的生意,还是要自己来为好。 叶思菱展开一张地图,指着一处方位说道:“我知道这儿有处铺子不错,价格便宜位置好,你今日可以去问问看。” “大嫂,怎么突然帮我?”沈玉娇和叶思菱的交集并不多,平时也不太见得到面。 “我那日难产,你救了我和孩子,现在我又是傅家掌家的,我自然要帮你。” 叶思菱的声音和她的笑容一样,温柔淡雅:“以前我父亲在这处开过店,租给他的老板人也不错,你可以去试试。” 接到了这么有用的消息,沈玉娇飞速出门,拖着夏春桃就往那处赶。 铺子位于新安坊中,在城中的位置略微偏僻了点,但因为是在贯穿京城的中心大道旁,整体来说非常不错。 “想租铺子啊,”边上的店铺老板很热心,“好像最近上头的大老板来了,你们在这等一下啊,我去帮你们喊人。” 不多时,店铺老板就领着一人走过来了。 沈玉娇一看,傻眼了。 “怎么是你?!” 姜怜双扬眉,也瞪了她一眼:“我还想问为什么是你呢!” 第53章 来自姜家人的压迫感 “这城中有一半店铺都是我们姜家的,我这次来京城,当然会来看。” 姜怜双本就不是完全冲着傅家来的京城,姜家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派人过来查生意,这次正好,她就顺便过来检查。 她上下打量了下沈玉娇和夏春桃,思考了半晌,才说道:“既然如此,我们找个地方谈谈吧。” 姜怜双一出手,挑的就是城中最大的潋滟醉语楼中最大的包厢。 “妹子,”夏春桃一把拉住了跟在姜怜双身后的沈玉娇,“你们认识吗?这么好的酒楼,我们出不起这个钱。” 夏春桃看看自己身上的粗布裙,再看看姜怜双那身在阳光下宛如湖水般波光粼粼的长裙,露出了担忧的目光。 “我们在福寿村种一年的地,才能来这儿吃一顿吧?”夏春桃又悄悄问道。 但姜怜双还是听到了,她轻哼一声,说道:“按你们一年收成三十两白银来算,你差不多不吃不喝干个七八年,就可以坐在大堂里,点两三个便宜菜吃。” 夏春桃彻底傻眼了,她拉住还在往前走的沈玉娇,急忙说道:“妹子,我们走吧,我们出不起这个钱。” “你以为,潋滟醉语楼是谁的?还要你们出钱?”姜怜双转过身,落下高傲的目光,“我不在便宜的地方谈生意,不想谈现在就可以走。” “那就不——” “我们谈!”沈玉娇拦住了想要拒绝的夏春桃。 她沈玉娇和姜怜双接触过,知道她就是这样傲气的性格。 看谁都不顺眼的样子,和薛正明有几分相像。 三人在包厢中坐下,姜怜双又吩咐上了茶和几道菜。 “产自东宁府,上好的九曲乌龙,我特地从家带来的,”姜怜双满足地品了口茶,看向桌子对面的二人,“你们不喝?” 但现在,连沈玉娇都觉得这样的排场过于隆重了:“姜小姐,我们只是想租个很小的铺子,不用这么正式吧?” “不管你们是租是买,要多大的铺子,我都是这个态度,这是我们姜家的诚意。” 姜怜双又倒好了热茶,还给她们的碗中都夹上了菜:“不要这么拘束,想吃什么就夹。” 在这种努力一辈子都可能吃不起的酒楼里吃饭,能不拘束嘛。 沈玉娇默默在心里吐槽了一句,不过依旧面上含笑,问道:“姜小姐想要怎么谈?” 没想到,姜怜双甚至着人送来了纸笔:“我需要问一下你们的基本情况,您是……?” “夏春桃。” “沈玉娇和夏春桃,大宣府福寿村人,对吧?”她刷刷记录着,“要租铺子做什么?” “我们想开间医馆。” “好的,医馆,今天是……四月十三。” 结束了记录后,她向着沈玉娇伸出手,摊开掌心:“医馆的经营计划书有吗?” 沈玉娇没反应过来:“什么?” “经营计划书,”姜怜双又重复了一遍,“我不能什么都不知道就把铺子租给你。” “我没有准备这个。”沈玉娇没想到,姜怜双要走如此严格的流程。 姜怜双点点头表示理解:“毕竟我们是临时约的,那你现在说一说吧,有个大概就好。” 这……还是逃不过去。 沈玉娇理了下思路,以她在石门城的经验为基础,说了点她的想法和计划。 姜怜双在桌上点着手指,好看的眉头逐渐皱起。 “结束了?”姜怜双扬眉,看着沈玉娇。 沈玉娇突然有了种在毕业论文答辩时,被教授们审视的感觉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姜怜双投给她一个无语的眼神。 “这是在京城,你用现在的方法和计划,过一个月就要来找我哭诉退租了。” 姜怜双思考了下,又说道:“你跟我说一说,你是怎么在石门城开出两家店铺的?” 虽然讶于连这个都要考察,但沈玉娇还是从石门城的集体病症说起。 夏春桃自豪地看着她,不管怎么说,他们一家,他们村子都是靠沈玉娇的医馆过上了好日子。 “我明白了,”姜怜双漂亮的杏眸中射出锐利的光,“你其实没什么经商头脑。” 她说得还算轻的了,考虑到不是沈玉娇一人在场,姜怜双把“天赋”换成了“头脑”。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们家妹子很厉害的!”夏春桃跳起来,为沈玉娇打抱不平。 “你不会想和姜家人辩论谁更会做生意吧?” 姜怜双一点都没被夏春桃影响到,她直勾勾地看着沈玉娇:“我敢保证,脱离了支持你的石门城,你做不到那么好。” 回到傅家宅子中,沈玉娇看着手上的租契,兀自出神。 姜怜双答应租给她,并且第一个月不要租金。 给出的条件是,看这一个月中沈玉娇能将医馆经营得如何,若能达到新安坊的平均值,后续就按照最低廉的价格租给她。 但若是不能,沈玉娇后续可以选择试试姜怜双给出的经营计划,但要承受五倍的租金,又或者,她直接走人。 “我在京城也开了好几家铺子了,我的办法绝不会出错。” “你之所以能成功,是因为石门城居民的善意。你救了他们,他们报答你,京城的人们可没有这样的善意。” 姜怜双的话语还在她的耳边环绕。 这是沈玉娇第一次被人否定,她在石门城所做的一切,在姜怜双看来,都算不上什么。 姜怜双也点出了她未曾想到的一点。 京城中名医云集,达官贵人们早有自己专用的大夫,用不着她这样的名不见经传的小医者。 竞争也比石门城激烈得多,而在石门城中,沈玉娇也是凭借医治全城人的病而打出了自己的名号。 那么,在繁华上不知多少倍的京城,她要如何做出头呢? “怎么了?你已经在院子里做了半个时辰了。” 傅九霄将承安哄睡,走过来。 沈玉娇两手一摊,说明了自己的困境。 其实傅九霄第一反应,想跟沈玉娇说,在傅家她可以什么都不用做的。 但看见她晶亮,又期待着挑战的眼睛,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你在石门城中做了那么多事,都是靠你一人,”傅九霄马上就想到了办法,“很多人需要你这样的技术,就连京城中能做到的大夫少之又少。” 沈玉娇双眼一亮,她怎么没想到呢? 古人已经有了一定的外科技术手段,但比起现代的,还差得远了。 即便她没有现代完整无菌的手术环境,但她空间所拥有的那些器具,远超了古人的技术。 拿缝合止血的生丝来说,在这个时代价格堪比黄金,普通的医者几乎难以拥有。 而她,空间里要取多少有多少,完全可以达到零成本经营。 再加上她心血管方面的超强专业水平,她很有自信,可以达成和姜怜双的约定。 第54章 不会做生意,但医术高超呀 沈玉娇已经盘算好了,待到医馆情况稳定,她就再找个地方,办一家真正意义上的幼儿园。 给京城一点真正的早期教育的震撼。 所以,当务之急,就是赶紧收拾好医馆,为自己拉点生意。 医馆依旧叫福寿堂,门头牌匾用了她在空间中存货。 至于药材,她本身的存货多的是,日后再联系福寿村也不急。 福寿村尽管不像江南之地那样四季分明,雨水充沛,但经过她的种植技术改良指导,田地产量已经可以完全不输江南富庶之地。 待她在京城中稳住脚跟,下一步,就要把福寿村打造成闻名大周国的“药材之乡”。 但是,第一天就遇到了挫折。 沈玉娇领着清槐和薛正明走访了很多人家,但大多数人都对她这个新出现的医者完全不信任。 京城中满是想要挤跻身前列,获得达官贵人青睐的医者,沈玉娇这样的,实在太不显眼。 沈玉娇接连苦恼了好几日,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 现在,医馆几乎没什么生意,只有附近的居民图方便来买过几次药材。 万事开头难,只要找到了一个病人,打出了她的名声,一切都会顺利很多。 尽管她行医一直都以孙思邈的《大医精诚》为准则,不为能赚多少钱。但要在这个时代,只靠自己活下去,她必须先生存,先挣银子。 “你不要再去——” 沈玉娇看向薛正明,但话还没问完,就被无情打断了:“我累了,我不去,我们这样做真的有意义吗?” “春桃姐说你很懂事,勤奋能干,为什么你对我就这个态度?” 薛正明整理着抽屉里的药材,头也不回地说:“你像姐姐,好相处。” 沈玉娇愣了下,原来这孩子会根据辈分年龄看人下菜碟啊?! 不过,她还是很高兴被称呼为姐姐的。 店门口的铃铛突然响了,沈玉娇抬头看去,那儿站着个仆役打扮的小男孩。 “请问,你们这儿的掌柜是姓沈吗?” “正是,请问怎么了?”沈玉娇赶紧堆出一个笑容,走上前去。 “我们家少爷生了病,所以老爷想找沈掌柜去看看。” 沈玉娇指了指自己,眼神充满了困惑。 以她现在的情况,京城中平民百姓都没兴趣找她看病,那这个“老爷爷”是如何听说她的? 见到沈玉娇没有动静,小男孩掏出了一块牌子,说道:“小奴从刑部尚书府来的,沈掌柜若是不信,可检查一二。” 怎么和傅九霄一样,直接掏出块牌子来让她看? 又看不出个所以然,难道在这个世界,验证身份的办法就是看牌子? “不必,我相信你,”沈玉娇拒绝了,反正她也判断不出来,“紧急吗?我们现在就走?” 小童无声地点点头。 这大好的机会她必须抓住,要是治好了刑部尚书府上的病人,那么她的名声必然可以打出去。 沈玉娇不知道的是,机会不是从天而降的。 傅川锋乐得帮弟妹一个小忙,都是同僚,如果真的治好了,就是个双赢的局面,他还可以赚两个人情。 完美的安排。 没过多久,沈玉娇便拎着药箱,带着两个孩子候在了刑部尚书的府邸门口。 有仆人出来将他们迎进去,一路来到后面的卧房中。 一见到他们进来,坐在床边的一对老夫妻急忙起身。 “沈掌柜是吧,快请过来,看看我儿这到底是什么病症。” 老夫人也悄悄抹起了眼泪:“大约半年前,我儿就觉得胸闷气短,还时不时有咳嗽,原以为是感染风寒,但吃了药一直不见好,甚至请了宫里的御医,也没有办法。” “现在,唉……都没力气起床了,只能这么躺着。” “胸闷气短,是否也觉得有心悸感?”沈玉娇皱眉,她心中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想。 “确实如此,咳,觉得胸口被堵住,喘不上气。” 床上的纱帐后,传来了一道虚弱的声音。 尽管还在奇怪刑部尚书家是怎么找到她的,但沈玉娇手上也没停,打开药箱,拿出脉诊,开始诊脉。 “可以打开吗?”她的手搭在纱帐上,试图掀开。 “可以,可以!这是防风用的。” 老夫妻连忙拉开了纱帐,让沈玉娇做进一步的诊断。 沈玉娇看到了一张好看却苍白虚弱的脸,如墨的眉眼完全不输傅九霄,但却没有一点血色。 “可有觉得胸口处作疼?” 男子点点头,指着自己的胸口:“心脏处经常作疼。” “可以拉开你的衣服吗?我需要看看你的胸口。” 他依言拉开了领口,因着他消瘦的体型,沈玉娇才能发现,他的胸口心区前有个不起眼的鼓包。 沈玉娇的心一下子坠入冰窟。 她从药箱中早就准备好的听诊器:“别动,放松呼吸,我现在要听听你的心跳。” “怎么样,沈大夫?”刑部尚书夫妇着急地问道。 恐怕不太好…… 胸口处鼓包,肋间有心脏收缩杂音,右室有明显的心音分裂。 怕是心脏中的血管瘤,造成了右室的供血不丰富。 没有现代技术的辅助,很难定性心脏中到底长了个什么样的肿瘤。 这一上来,就给了她一个非常棘手的病人啊。 血管瘤在皮下组织中常见,但这次偏偏罕见地生在了心脏。 看见沈玉娇凝重的表情,老夫妻二人也都是一惊,难道自己的儿子真的无法挽救了吗? “嗯……基本可以确定,是心脏处引起的病症,”沈玉娇一字一句地斟酌着,试图把病情说得不那么严重,“目前可以考虑是良性的,我试试开几帖药,过段时间再看情况。” 虽说她在心血管领域有着天才般的能力,但她依旧不敢在这个世界对心脏动手术。 肿瘤可以在手术中判断,但心脏手术中需要大量输血,加上这个时代的环境,手术的风险太大。 不过好在心脏中的肿瘤大多是良性的,她还可以用药剂赌一赌。 老夫妻没太听懂她的描述,犹豫着又问道:“那……能治吗?” 沈玉娇深吸几口气,下定了决心,看着担忧的老夫妻,坚定了语气:”能治!“ 第55章 我想你了 沈玉娇拿出了看家本领,直接对刑部尚书的公子用了最好的药。 她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治好他,这样,才有机会达成和姜怜双的约定。 期间她也没闲着,顺便帮刑部尚书老夫妻调理了身子。 帮老人配点保护心血管的药,还不是顺手就来的事。 她可能不是一个好的商人,但她一定是个绝佳的医者。 就算是京城,也没有人能拿出比她更好的,心血管方面的药。 尚书家公子的情况也在一天天好转,沈玉娇总算松了口气。 就如她最初构想的一样,医馆的生意因为刑部尚书家的缘故,逐渐好起来了。 全是来看胸口处病症的人,毕竟京城中找不出第二个像她这样心血管类的专门大夫了。 “掌柜的,”薛正明刚从刑部尚书府送药回来,“外面都快打起来了,你还不出去看看?” “什么?!” 沈玉娇一惊,急忙跑出去看。 “沈大夫,你快来评评理!哪有晚来插队的道理!” 一见到她出来,马上有人开始嚷嚷。 “什么插队,我本来就在这儿的,回家去拿点东西,我让他给占位置了!” 那人一指排在他身后的人,没想到直接被否定了。 “我可没说,谁给你作证?”排在后面的人一看情况不对,赶紧摆手,“不要插队,去后面排着!” “你——!” 眼看着那人就要扑过去打对方,沈玉娇赶紧出声阻止了:“不许打架!敢在我店门口打架的,今天我一个都不看!” 这话很有威慑力,准备动手的几人瞬间站住了。 说被插队那人也很委屈:“沈大夫,我是着急呀,你看看都排了这么多人,本来快到我了,结果现在今天都不一定看得到了。” 沈玉娇叹了口气,这都什么事。 本来看病就很累,她还要来处理这些纠纷。 她指着队尾,说道:“你排最后去,我今天加班,看到你为止。” 经过这么一闹,接待了远超以往的病人,回到家已是深夜了。 沈玉娇回到房中,摸了把沉睡着的承安的小脸,准备也洗漱睡觉了。 因为住在傅家宅子中,她和傅九霄不好明面上分房睡,所以傅九霄在床边支了个榻子。 通常她回房时,傅九霄都会坐在榻子上等她,但是今天,房内却不见人影。 “奇怪了,人呢?” 可能是临时有任务吧,也不是没经历过傅九霄早出晚归的时候。 她正准备睡下,门外却突然伸进来一只拎着酒壶的手。 “今晚月圆,出来喝一壶吗?” 沈玉娇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 傅九霄早斟好了酒,和一些小点心摆在院子里凉亭中的石桌上。 “京中玉香楼的桃源露,闻之甚烈,尝之醇香。” 沈玉娇笑着抿了一小口:“我不懂酒,但很好喝。” “我特地挑的,很适合今晚的月色。” 傅九霄举起酒杯,看着淡淡的月光透过轻薄白玉瓷酒杯,洒落下来。 “怎么突然邀请我喝酒?” “我们都好久没有坐在一起吃饭了,虽说是名义夫妻,但有时候也要做做样子吧?” 沈玉娇的笑意更深了:“现在做样子,恐怕没人看得到。” “你看得到,我看得到,天上之月也看得到,”傅九霄已经好几杯酒下肚了,浮出微醺的神色,“怎么能说无人呢?” 没等沈玉娇发话,他又接上了自己的话:“承安很想你,每天都在问我阿娘呢。” 这段时间,好像是太忽略承安了…… 以往在石门城,她不管做什么都会将承安带在身边。 但现在在傅家宅子,有了傅九霄的照看,她只有每晚回家的时候才会和承安见面。 “之后,我会想个办法,控制下来医馆的——” “——承安其实没说过。”傅九霄打断了她的话。 “嗯什么?” “我骗你的,是我想你了。” 心在那么一瞬间,好像突然漏跳了。 沈玉娇看向傅九霄的脸,眼神迷离,似乎在看着她,又似乎不在。 她拎着晃晃桌上的酒壶,已经见底了。 酒喝得这么急,不醉才怪呢。 她站起身,准备去煮点解酒汤。 手腕却突然被傅九霄握住了,他迷蒙地问着:“你要去哪儿?” “我去给你煮解酒药。” “别去,酒还没喝完呢。” 沈玉娇哑然失笑,将酒壶倒过来给他看:“一滴都没有了,全被你喝完了。” “我再去买点。”傅九霄说着,起身就想往外走,“你都喝多少,我们继续喝。” 都醉成这样,还能知道她喝了多少啊? “回来!买什么买!”沈玉娇一把拽住他的衣领,“我去煮解酒汤,你乖乖坐这里!” 等她从灶房回来时,傅九霄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真的是,这酒量出奇的差,还喝这么多酒。 她毫不留情地将傅九霄拍醒,给他灌下了解酒汤。忙碌了一通后,两人睡下已是后半夜。 第二天清晨,沈玉娇一醒来就有了主意。 每天这样晚归确实不太好,她就干脆让薛正明坐在门口,为来看病的人发放排队号码。 为了保证能尽心尽力地看好每个病人,也为了自己能在傍晚前回家,她每天接的号并不多。 虽然很想多看两个病人,多赚点钱,但心脏方面需要细致小心,所以她也不敢多加排队的号码。 一月之约眨眼就到了。 沈玉娇紧张地看着姜怜双和薛正明对账,默默祈祷结果能如人心意。 “还差一点。” 姜怜双无情地宣判了结果。 “那,那我们是不是——” 姜怜双又笑了。 “沈玉娇,你是不是不知道,在京城中,你们福寿堂的号子千金难求?” 沈玉娇眨眨眼,消化不了刚刚的消息。 “你还真不知道,”姜怜双啧了声,“我可能夸张了点,但基本就是这个情况。” 沈玉娇不太敢相信听到的,所以她在不经意间做了个饥饿营销? 姜怜双下了自己的判断:“你是真的不会经商,但你有足够吸引别人的东西。” 沈玉娇不好意思地一笑,这大约就是头脑不够,技术来凑吧。 “我现在撤了你这闻名全城的医馆,怕是要成为众矢之的了,”姜怜双的脸上难得出现了友善的笑容,“算你和合格了,我期待你成为名震大周的医者。” 第56章 看不见的情愫 “恢复得不错,不过药还是需要继续喝。你的身体情况,至少要持续调理个三五年。” 沈玉娇又来了刑部尚书府,这是目前唯一一个肿瘤病人,她得看护好,几乎隔两天就要来一次。 不过这个小公子性格温顺,平时话也不多,对她的诊治都很配合,她还是很喜欢这样的病人的。 现在,看他的恢复状态,她是赌对了。 中医的方法治疗,主要还是依靠机体的自我治愈,速度比外科手术开刀摘除慢得多。 但好处就是,在这过程中,她可以稳固并调理对方的体质。 “近期还有咳嗽吗?” 对方摇了摇头,说道:“只是时不时还会觉得胸闷心悸。” 沈玉娇瞟了眼他放在床头的,前几日都还没出现的书,心下了然。 “晚上早点休息,你才刚刚好了点,不要看书到太晚。” “我已经病了这么久了,耽搁太久没看书了。” “你要是现在熬夜看,后面要耽搁得更久。”沈玉娇没好气地说,她最头痛不好好休息的病人。 “明年春天就要举行殿试了,我还有许多书没看熟,落后我同门许多了。” 沈玉娇没被他说动,坚持己见:“我只是个大夫,不懂这些。不过我知道,你要是执意这样,明年春天可能走不进殿试考场了。” “你咒我?” “我可没有,”沈玉娇没好气地反驳道,“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突然,就是一阵沉默。见到对方没什么问题了,沈玉娇便开始收拾药箱,一边嘱咐道:“现在天气暖和了,你可以多出去走走,有助于你恢复。” “你要走了?”对方又问道。 往常他并不会问这样的问题,沈玉娇觉得奇怪:“今天的问诊结束了,我不走干嘛?” 对方抿着嘴沉吟了下,说道:“前几日家父得了些东宁府的好茶叶,下次你来的时候,给你捎点走。” “不用了,我不太爱喝茶。”这只是个借口,但她不敢再收茶叶了。 前几日,她就跟姜怜双提了一嘴,感觉九曲乌龙味道不错,就被硬送了两大箱茶叶。 听到他拒绝,对方的脸上浮起了一丝失望,但他又开口了:“这么长时间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你叫我沈大夫,沈掌柜都行。” “我是问名字,”对方不依不饶,“没人的名字是‘大夫’或‘掌柜’吧?” 沈玉娇不太理解,为什么一定要知道她的名字,但她还是妥协了:“沈玉娇。” “是个好名字,我叫康逸安。” 直到回到福寿堂,沈玉娇还在纳闷,为什么对方要知道她的名字。 天空劈下一道惊雷,随即,倾盆大雨瓢泼而下。 这么大的雨,也没有愿意上门来的病人。 沈玉娇睡了个午觉起来,决定给自己放半天假。 待雨小了点,她就给医馆挂牌关了门。 先把孩子们送回了春桃姐的家,正准备独自走回傅家宅子,却看见不远处游荡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走上前一看,那张脸今天上午才刚刚见过。 是康逸安。 “你在乱逛什么?!还下着雨,要感冒的!”沈玉娇踩着积水,大步冲上去拦住了他。 康逸安惊了一下,但发现是沈玉娇,如释重负地呼了口气。 “我出来散步。” “为什么要在这时候出来散步?”沈玉娇没能理解对方的行为。 “你说的,让我有空多出来走走。我好久没出门了,想出来看看。” “那也不是现在,这刚刚还在下大暴雨,你身子弱,小心感染风寒。” “我喜欢下雨天,所以我才想这时候出来。” 沈玉娇看着康逸安真诚恳切的眼神,败下阵来:“那你散步结束了吗?你肩上都淋湿了,赶紧回家。” 康逸安点点头,说道:“结束了,我是想回家,只是……”“只是什么?” “我迷路了,我不知道我在哪儿。” 沈玉娇彻底败了,这表现的,和久居深闺不出门的小姐们一样。 “算了算了,我送你回去。”也没别的办法了,康逸安还不算完全痊愈,沈玉娇只有亲自送他回去才安心。 两人撑着伞,一路沉默地走着,脚步声在雨水中被无限放大。 康逸安打破了沉默,开口问道:“沈大夫,你是京城人吗?” “我不是,我从大宣府的福寿村搬过来的,”沈玉娇摇摇头,“来京城也有两三个月了。” “你居然不是?”康逸安反问了一句。 “我为什么要是?” “哦,我看你对京城这么熟悉,比我都还像京城人,”康逸安自嘲地笑笑,“大宣府在西北边疆,离京城好多路途,可还适应?” 沈玉娇笑着点点头。 有疯狂刁难她的大伯母,但也有友好的,宠着她和承安的傅家兄弟们,还有姜怜双这样傲娇可爱的姑娘。 “我和家里大嫂一起来的,她现在在裁缝店做点活,过得也不错。” “大嫂?”康逸安抓住了疑点,“你家男人——你哥哥呢?” 沈玉娇摇摇头,她不是很想提及那段糟心事:“出了点事,现在只有她一人带着孩子。” “你们要是需要的话,我可以让府上派人去,定时帮你大嫂做点收拾屋子的活。” “不用了,”沈玉娇果断拒绝,她不想和别人家扯上太多的人情关系,“大嫂她也不喜欢被别人帮助,我们可以靠自己过的。”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康府门口。 “哎呀,小少爷,您一声不吭就跑出去了,给老爷夫人急坏了。” 大门内迎出来一个老仆,肩膀处的衣衫是湿的,想必已经出去寻过康逸安了。 “突然想出去走走,结果迷路了,遇见沈大夫才走回来,让你费心了。” “快去找老爷夫人报个平安!”老仆又看向沈玉娇,“沈大夫,太谢谢你了。” “没事,既然人送到了我就回去了。” 老仆还想挽留:“沈大夫,这么大的雨,去府上喝杯茶再走吧。” “我还有点事要去谈,下次一定来。” 沈玉娇笑着婉拒了,撑起伞准备走回家。 “沈大夫!” 这次喊住她的是康逸安。 她回头望去,看见他充满期待而闪亮的双眼。 “沈大夫,三天后就是夏至节,你可会去?” 第57章 审讯生涯的滑铁卢 大周国的节日和沈玉娇所知的基本相同,唯有一两个有出入。 夏至节就是其中一个。是用来迎接夏天,祈求秋季丰收的节日。 现在已是大多年轻人玩闹放松的节日,白天有集市花车,晚上有各家舞坊的表演,还可以放花灯。 这几日中,沈玉娇一直都没见到傅九霄。 原想问问他去不去夏至节,但他甚至连早出晚归都没有,根本不出现在傅家大宅。 不过这次终于学会说明了,他得把从石门城带来的几个余孽解决了。 锦衣卫诏狱中。 没有光能透进这儿,水火不入,疫疠之气充斥囹圄,听见镇抚司者,无不闻风丧胆。 傅九霄的脚步声在幽深的通道中无限放大,他穿过那些毫无生气的牢房,走到深处的审讯室。 肆九和一众锦衣卫兄弟已经候着,审讯墙上沾染着新鲜血迹,明显已经审问过了。 “人都抓进来了?” “剩了那个神医,给老大你审,”肆九笑嘻嘻地答道,“还是先看看记录?” 傅九霄沉声道:“我先看记录。” 记录很快被递上来了,薄薄的几张纸,明显没有审出什么。 基本一来到诏狱都吓得不行,立马招供。供词都是被收买了,不过是收钱帮忙传递消息 唯有此前说能解蛊毒那人,不太一样。 他一口咬死无人指使,只是注意到了他们在寻找会解蛊毒之人,想为了赏金凑凑运气。 “他死也不肯改口,我们不敢继续用刑了,怕在你来之前给他弄死了,老大你要见见他吗?” 看样子,其余人应该不知情,只是收了钱散播点消息。 那个会解蛊毒之人,应该是与神医一伙的。 没想到他居然会为了保住上头的人,宁受诏狱之刑。 傅九霄皱眉,说道:“提出来,我再审。” 但是肆九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站着没有动静。 “怎么了?”傅九霄觉得奇怪,“还不快起。” “我忘了,审的时候伤到了他喉咙,现在说不出一个字。” 傅九霄:“……” 他抓着手上的纸,劈头盖脸地朝肆九扔下去。 “什么时候能干点靠谱的事?!” 肆九一张一张捡起地上的纸,也不恼:“嘿嘿,上次您夫人还是用我的酒救活的,老大您还欠我十壶酒呢。” 傅九霄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生气伤身体。 “把神医带过来,这个总会说话的吧?” “那可是完好无损,兄弟们日夜轮流守着,就怕人死了。” 没多久,沉重的锁链声响起,原本意气风发的神医,此刻却憔悴无比。 进了诏狱,就算没有受过刑罚,照样也能被其中阴沉的气息折磨得不成人样。 犯人的镣铐甚至直接穿进脚踝,让他们走路都步履蹒跚。 “……小美人鱼用声音将尾巴换成双脚,但她的每一步就宛如在刀尖上行走……” 沈玉娇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在耳边响起,是她解释的小美人鱼的故事。 该死!他到底在想什么! 看到傅九霄游离的神色,神医居然发出了低笑。 “在想你的小娘子吧,这次能活命,算她本事。” 傅九霄没有接话,只是招招手,示意人将刺穿脚踝的镣铐取出。 镣铐初刺进去时,必然痛苦钻心。但在习惯之后再次拔出,又是一种难以忍受的痛苦。 脚腕处有鲜血流出,神医身形不稳,踉跄了几步,露出了痛楚的表情。 几人将他架起,用沉重的铁链拴在木架上。 “这就痛了?还以为你根本不怕呢。” 傅九霄轻蔑一笑,漫不经心地张开自己的铁衣扇。 “你要是能说出点有用的东西,就会有人来给你上药。” 那神医却啐了一口,哑着嗓子大笑:“你们根本不会放我出去,给我上药又有什么用?” “你至少可以活着,”傅九霄含着冷意的眸子打量着他,“一个离宫的小太监,离了镇抚司就是死。” “我早就做好死的准备了,你们杀了我又如何?!” 傅九霄眸色晦暗,他缓缓起身,走到神医面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 “教你个道理,在这里,最不该说的就是这句话。你想死,我们就有万种方法让你生不如死。” “啪——” 他的话音刚落,就有条鞭子狠狠地落在了神医的背上。 “谁动的手?!”傅九霄的凌厉的目光扫过周围一圈人,“下次再私自动手,就来和他一起受刑!” 神医呵呵笑着:“傅大人,您的手下好像不太听话啊……” 傅九霄突然抬手,将一片扇骨顶进了他嘴巴中! “想服毒自尽?恐怕你还没这个本事!” 尽管已经在疯狂告诫自己不要生气了,但他已经克制不住了。 到底是谁做的搜身,这么久了,连个毒药都查不出?! 这群人必定吊儿郎当太久,等此事一了,该好好肃清北镇抚司了。 “你问不出的,放弃吧,”见自尽不成,神医也没沮丧,“您的夫人,并不是全然无辜。” “她什么也没做过,你们却想杀她。”傅九霄的手指不自觉地掐上了对方的脖颈。 “咳咳,真的吗?一个普通农女,为何会拥有那条手串,大人您真的没有怀疑过?” 傅九霄心下一惊,他们真的是因为那个手串盯上沈玉娇的! 怪他,一时疏忽,在福寿村没有带着暗卫,想必是那时候被注意到的。 “老大,你要把他掐死了,”肆九凑上来小声提醒,“你要是不爽的话,记得用点刑具。” 傅九霄手指一松,他竟没注意到自己的失态。 神医大口大口喘着气,却依旧笑得放肆:“你们永远也别想查到我是谁!” 傅九霄稳定了情绪,坐回座位上,语气冰冷:“既然如此,那就点香吧。” “老大,那香这次用了今年可就没有了,下次上供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你今天怎么这么多废话?”傅九霄强压心中的怒火,“不许磨蹭!” 在傅九霄的厉声斥责下,东西被迅速准备好了。 他们在审讯室的四角点上香炉神医看着升起的袅袅,冷笑一声:“想拿我的招数来对付我。” “哦?本官竟不知道你的招数是什么,说漏嘴这事还挺少见。” 神医咬牙,还想骂些什么,却在下一秒怔住了。 第58章 神秘人出现 纱帐帷幕从房顶落下来,房间四角的烟勾勒出泽仁堂医馆的模样。 沈玉娇在伙计的带领下走进来,坐到了他面前。 猛然间,沈玉娇向他扑过来,伸手想要拉开他面前的纱帐。 他下意识催动内力,试图震开她想要一探究竟的手。 但是他失败了,他的手臂被沈玉娇反手握住,挣脱不得。 他大骇,连连后退几步,却惊动了边上的帷幕。 一瞬间,那些纱帐化作烟雾,向四周飘散开来。幻境消失,牢狱冰冷的砖墙重新显现。 傅九霄冰冷的面孔出现在他眼前。 “你,你们这是什么——” “看来和神医离我们还差得远了,你不过是会些小把戏,”傅九霄冷笑,“挣扎了这么久,是想保住你的师父吧?” 神医的眼睑颤动了下,尽管很短促,但傅九霄还是捕捉到了。 “传信给我的手下,说能解蛊毒之人,是你的徒弟吧?” 这次,神医彻底沉默了,就算再牙尖嘴利,也多说不出一个字。 傅九霄一撩衣袍,重新坐下:“你们这群人,倒是很有师门精神。你放心,我暂时不会让你们死。” 他摆摆手,示意手下的人上来处理。 “只要不弄死,随你们怎么做。”傅九霄说罢,转身离开了审讯室。 肆九屁颠屁颠地跟在他身后:“老大,我们多审一会儿他必然招供,为什么要直接上迷境香?” 傅九霄的指尖一直点着腰间佩剑的剑柄,过了许久才反问道:“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 “宫里逃出来的小太监,还顺手搞了点龙涎香出来。” “他是年轻,可不算小,”傅九霄缓缓说道,“你都跟我这么多年了,还天真得很。” “进了我们诏狱,哪有不招供的?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 傅九霄没忍住,在他脑门上狠狠敲了下:“你就知道拖,拖久了还有我们锦衣卫的事?” “怎么,还有人能被从诏狱捞出去?” “你当锦衣卫是天啊?明乐宫天天对我们虎视眈眈。” 肆九不满地啧了一声:“那群阉人,不过有点权利罢了。不过我们这个小太监,若是宫里逃出来的,明乐宫该和我们站在一边才对。” “明乐宫里权利交错复杂,不要掉以轻心。” “我才不怕!”肆九的声音在阴冷的长廊中回荡,“对了,老大,你在迷境香中探到了什么?” 傅九霄沉默片刻,才答道:“我还要再做确认,你先别声张出去。” “这段时间,保护好玉娇,”他看着肆九澄澈,闪着天真的双眼,嘱咐着,“你从小就跟我,我最信任你。” 在回家的马车上,傅九霄的眉头依旧没有舒展。 今日迷境香一探,他得到了太多信息。 之前在石门城中,沈玉娇定然是受到了他这一击,导致经脉内息紊乱,加速了蛊毒药的吸收。 而今天,一模一样的情景再现,要不是他反应快,已经在一招之内就被搅乱了内息。 尽管沈玉娇身为医者,但她对于他们这些习武之人却一无所知,自然难以察觉到身体的变化。 经过今日一交手,他基本可以确定,这名神医从何处而来。 如此阴柔又不易察觉的内功,只有两个地方才会有。 司礼监或神宫监。 他与当前司礼监的掌印大太监世元切磋过,知晓世元用的便是相似路数的功夫。 但世元的更霸道,攻击性更强,企图在一招之内就彻底震碎对方的内息脉络。 和今日神医所用有本质上的差别,神医的更加绵柔阴险,以一种不易察觉的力量侵入身体。 那么只有两种可能,一是神医的武功确实来自于当今司礼监,但他自己悟出了自己的特点。 二是,神宫监中那些隐退调职的太监中,有人拥有使用这样的路数,并传给了神医。 傅九霄想到了提到神医师父和徒弟时的情景,看来他的功夫来自他师父的可能性极大。 那司礼监的嫌疑就小了,尽管世元一直都看他们锦衣卫不顺眼,但不会没脑子到这种程度,公然出手,再把人送到他们手里审讯。 可如果是神宫监…… 很多以前举足轻重的人都在那养老,那其中的有些人,大太监世元恐怕都不敢惹。 再加上锦衣卫本就是受制于明乐宫的青所,而神宫监中,正有上任青所的统领。 为什么这样的人物,会盯上沈玉娇? 看来,一定要解开她的身世之谜。 “大人,傅府到了。” 马车停稳后,傅九霄依旧气压低沉,府里的人见了,甚至都不敢和他问好。 已是深夜,沈玉娇和承安都已熟睡,傅九霄看着他们二人的脸,眉头终是舒展了点。 不管如何,他都要保护好他们。 而在锦衣卫诏狱的深处,关押神医的牢房中,突然造访了一个戴着面具的黑衣人。 憔悴的神医抬起头,看见来人有些惊讶:“你是谁?” “你不用知道我是谁,你只要需要知道,有我在,你和你的徒弟都能出去。” 来人的铁面覆盖住了全部的脸,声音沉闷,带着摩擦沙哑之感,明显不是他的原声。 “你是锦衣卫的人?”神医发出了低笑,“没想到你们并不是牢不可摧。” “是,也不是,这就不是你该管的了。” “你也是……师父手下的?” 黑衣人摇摇头,语气没有一点波澜:“我们不是一路人,有同一个目标罢了。” 神医的眼中依旧徘徊着怀疑,他思考了下,问道:“那你怎么能保证我可以出这诏狱?” “你只要配合一件事就好。” “什么事——” 神医的问题还没问完,黑衣人就突然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喉咙。 他手指用力,另一只手强行掰开了他的嘴,往里倒下了一些粉末。 粉末的刺激感顿时袭来,神医抓着喉咙想咳嗽,却发现自己渐渐咳不出声。 “喑药罢了,你今天说的实在太多。” 黑衣人退后了几步,重新站定:“之后需要你做什么事,我会再来通知你,这段时间,你最好安分点。” 第59章 修罗场来临 沈玉娇还惦记着康逸安与她说的夏至节,她一定会去,只是肯定不会和康康逸安一起去。 难得傅九霄回来了,她便有了一家人逛一逛的心思。 傅九霄自然允诺,他正被神医之事惹得心烦,出去散散心也没什么不好。 第二日便是夏至节,沈玉娇带着承安,和傅九霄一起上了街。 原想也带上春桃姐一起,但夏春桃让他们一家三口好好玩,就别管她和孩子们了。 沈玉娇特地挑了朵绢花戴上,在半荷的指点下,好好打扮了一番。 承安高兴极了,一路上和每一个路过的行人打招呼。 城中的商贩们一大早就打开铺子开始装饰,还有不少外来的人支起自己的小摊贩,把每条街都挤得满当。 异族少女脚踝上绑着的铃铛,有细微铃音闪过,她们手中拎着的篮子,正散发出时令鲜花香料的香气。 几个贵族少年的目不斜视地穿过人群,夏日温暖的阳光落下来,将他们藏着金丝的衣服映得熠熠闪光。 但那些打扮寻常的少年郎们也同样神色飞扬,脚步轻快地越过年轻的姑娘们,希望她们鬓间绯色的花能被扔到他们的手中。 不要说承安了,如此热闹新奇的场面,沈玉娇也没见过。 逛了一整日,沈玉娇拿了满手的东西。 傅九霄像个开印钞厂的,只要她多看两眼的东西,全买了下来。 她又多了很多用不上的钗子簪子镯子,甚至还有好多装着新奇香料的香囊。 手上还抱着几匹缎子,说之后拿去做几身裙子。 一直到了傍晚边,他们才意识到,城中任何一家酒楼,都没有位置了。 但傅九霄很淡定,仿佛早料到会这样:“没事,再等一会,就该有很多卖小吃的摊贩了。” 果然如他所说,彻底入夜后,灯火伴着食物的香气燃起。 这下承安更开心了,平日里阿娘不让他吃的,全都出现了。 “吃嘛,也就这一天,出来玩就要开心点。” 傅九霄抓了想要阻拦的沈玉娇的手,将买好的果馅饼递给承安。 “好吃!喜欢阿爹!”承安还用小手掰了块下来,举到沈玉娇面前,“阿娘尝尝。” “你就惯着他吧。” “难得出来,吃点又不影响。” 傅九霄笑着,从旁边的小摊上拿下一只步摇:“别生气,你要不试试这个?” 说着,他直接将其插进了沈玉娇的发髻中。 “今天买了够多的了,这个就算了吧——” “沈大夫,你来了呀?” 一道温润的声音打断了他们两人的对话。 沈玉娇抬眼看去,康逸安带着一个小侍从,正站在隔壁的小摊边。 康逸安的目光从她身上,落到承安身上,最后落到傅九霄的手上。 “沈大夫原来,已有婚配?” 沈玉娇听着他的语气,暗道不好。 但是大哥,你也没问啊! 傅九霄向前一步,挡在了沈玉娇面前。 “请问阁下是?” “康府,刑部尚书之子康逸安。” “就是我和你说的那个,很严重的心脏病人。”沈玉娇赶忙解释道。 “我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有问题,”傅九霄挑眉,凤眸中有火焰燃起,“你和他约好了?” “我才没有!” 康逸安走过来,摊开手,掌心是一枚小巧精致的绒花。 “我前面看到了这朵绒花,觉得很适合沈大夫,就买下来了。” 沈玉娇倒吸一口冷气,之前在石门城,挨了好几刀,都没有现在来得可怕。 她感受到,傅九霄突然握住了她的手,然后,狠狠地捏了下。 干嘛!这男人还怪起她来。 她又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大误会。 “我没想到你已有婚配,但沈大夫若是喜欢,还是收下吧。” 听着康逸安说的话,沈玉娇真想冲上去,给他的嘴缝上。 康逸安上前一步,似乎想把绒花塞到沈玉娇的手上,但被傅九霄死死拦住了。 “不必了,她有的足够多了。”傅九霄压抑着不爽感,冷冷道,“你的叔父,还因为矿盐的事在诏狱吧,好自为之。” 一种锋利的压迫感突然出现。 “北镇抚司……”康逸安脸色微变,“沈大夫,你的夫君……” “好了好了,到此为止!我们各逛各的,行了吧!” 眼见两个男人之间剑拔弩张,就差打起来了,沈玉娇赶紧拉挽住傅九霄,也不管康逸安什么反应,迅速逃离了现场。 “我们说好的,要去河边放灯。” “我不去。” “你必须去,不去我生气了。” 沈玉娇没想到傅九霄居然闹起了别扭,反而是承安在一旁傻笑着。 她想了个主意,捏捏承安的小脸,说道:“我们今天不去放灯了,阿爹不想去。” “呜哇!”承安一下子急了,去拍傅九霄,“阿爹去,陪我们去!” 傅九霄的“不去”也就嘴上一说,承安给了台阶,他自然下了。 他们所放的灯唤作浮玉灯,除了形状和传统孔明灯有点区别外,结构几乎一模一样。 “拿稳了,我将蜡烛点上。” 蜡烛火焰跃起来的那一瞬间,沈玉娇惊呼了一声。 她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蜡烛,燃起的烛焰并不是黄白色的,而是她从未见过的银白色。 这个时空的人用这个来模仿星星,再用淡黄色的纸做灯,就仿佛真的星辰升空。 她一松手,灯就缓缓飘向了空中。 微弱的光线洒在二人的脸上,沈玉娇偏过头去看傅九霄,他俊秀的侧脸线条被朦胧的光线所柔和。 “看我做什么?” “觉得你好看。”沈玉娇调皮一笑,想逗逗傅九霄。 不出所料,她看见傅九霄紧张得连眨好几次眼。 耳朵尖微红的他,和前面那个盛气凌人威胁康逸安的人,没有半点相像。 下一秒,有一朵绚丽的烟花在空中炸开。 沈玉娇突然想到,以往跨年时,她会在人群中大声倒计时,一起等待烟花的升空。 来到这儿也差不多三年了,现在她几乎可以肯定,她已经回不去原来的世界了。 只能在这里,把属于沈玉娇的日子过好。 她突然觉得,和傅九霄就这样生活,倒也不错。 “玉娇。” “怎么了?”她抬头看向傅九霄。 “我想问你个问题。” 沈玉娇在他背上拍了掌:“问就问,干嘛这么磨叽。” “对于我,有任何一个你喜欢的点吗?” 第60章 盼儿?盼儿! “你性格好,对承安也好,做什么都很负责,认真履行我们的约定”沈玉娇掰着手指数,“这些我都喜欢。” 傅九霄垂下眸子,声音低沉:“你知道我说的不是那种喜欢,罢了。” 沈玉娇咬了下嘴唇,她不傻,明白傅九霄在问什么。 她从未想到过,在这段表面夫妻的关系中,傅九霄会动真心。 沈玉娇其实无所谓这段婚姻的持续,真心的长久,她犹豫只是因为没想好。 对傅九霄有相称的动心吗? 她不想用随口一说的话语,辜负这样炽烈真诚的感情。 “……娘,爹,跳舞,我们去看跳舞!” 承安的喊声将两人的思绪拉回,催促着二人去看舞坊表演。 沈玉娇原不想去看歌舞坊的表演,在她现代人的认知中,那里面皆是受压迫的女子,身份甚至低于平民。 但承安一直心心念念这件事,在小孩子的眼中,不过只是新奇好玩的事罢了。 等到孩子长大点,再慢慢教育他吧。 所以,待他们三人赶到潋滟醉语楼时,已经挤不进前排的位置了。 “据说这次啊,无忧坊有个新得的舞女要出场。” “我也听说了,说长得那叫一个美,舞也跳得好。” 在前排的人窃窃私语中,舞台拉开了帷幕。 有一名着淡粉衣衫的舞女旋转舞出,个子玲珑小巧,但舞蹈有翩然惊鸿之姿。 她脸上面纱滑落时,众人纷纷发出了惊呼。 沈玉娇也猛地捏住了傅九霄的胳膊。 不是因为舞女漂亮的容貌,而是因为,这张脸无论怎么打扮她都认识。 “怎么是盼儿?!” 要不是傅九霄反应快,反手拉住了她,沈玉娇就要冲上台了。 她这么也没想到,消失了三个月的盼儿会变成无忧坊的舞女。 傅九霄也明白了,为什么此前一直找不到。 无忧坊所培养的人,在第一次正式登台前,不会踏出无忧坊半步。 不与外界接触,除了坊中指定的人外,再无人能见。 这样,才能最大程度上达成揭幕时的神秘感。 “你放开我!”沈玉娇想甩掉傅九霄的手,“她就在那上面!” “你冷静点,我马上差人去控制无忧坊的其他人,你现在冲上去,会有危险!” 无忧坊的打手也不少,他怕第一时间护不住沈玉娇。 而且在这样的场合,沈玉娇冲上去是不占理的,傅九霄公然出手会造成很大的影响。 沈玉娇此刻完全无心看表演了,熬到无忧坊的舞蹈结束,直接往楼上冲去。 无忧坊的包厢外已经围着十数个着黑衣的锦衣卫,姜怜双也焦急地等着。 “夫人,无忧坊众人已经被属下们控制,无一人离开过。” 出来说话的是和沈玉娇有过一面之交的肆九。 沈玉娇点点头,伸手就要推开包厢门。 在她进去的那一瞬间,包厢里传来了极大的响动。 似乎有不少东西被摔在了地上,首饰发出清脆的撞击和碎裂声。 而摔在地上的东西……还有人。 盼儿被长纱绊了腿,没来得及在沈玉娇看到她之前藏起来。 表演用的红裙前短后长,女孩尚不丰腴的腿在薄纱的掩盖下若隐若现。 沈玉娇看了,只觉得刺痛。 清槐还在无忧无虑地天天数药材,一样的年纪,盼儿却…… 该死的沈老大,这定是将自己女儿卖了! “姑姑,你怎么在这儿?” 盼儿哽咽了下,看着面色铁青的沈玉娇问道。 沈玉娇一把拉起她,觉得快喘不上气:“那你怎么在这儿?” “爹带我走了,让我跟着舞坊学跳舞。” 盼儿的眼睛一下就红了,她努力地向后退,想要挣脱沈玉娇的手。 “你看看他们让你穿的什么?你跟我走,不准再待无忧坊了!” “我不走!是我自己要来的!”盼儿突然开始尖叫,“姑姑你不要管我了!” 沈玉娇看着被甩开的手,一下子怔住了。 她没想到盼儿会是这个反应。 “我想学跳舞,无忧坊就让我学!我为什么要走?!” 盼儿继续歇斯底里地叫喊着的,完全不顾上沈玉娇了:“从小到大,我过够苦日子了,我就想开心地跳舞,我不会离开的!” “那你现在开心吗?”沈玉娇的语气突然冷下来了。 盼儿一愣,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被围上来的几人拦住了。 沈玉娇抬眼看去,全是凶神恶煞的彪型大汉。 “这位夫人,你想见的人,我们无忧坊给你见了,但你若是想要带走,我们不能答应。” 盼儿躲在他们身后,泪眼涟涟:“姑姑,你就走吧,我是定不会和你走的。” 哀戚的声音,沈玉娇听了心里揪着疼。 沈玉娇还想冲上前去挣扎下,但那几个大汉严密地架住了她,将她向门外推。 “盼儿,姑姑现在在京城中站稳脚跟了,只要你愿意来,姑姑可以养——” 沈玉娇的话音戛然而止,在那一瞬间,她只觉得脖颈处微微刺痛,随即,失去了意识。 “老大,这不对劲。” 守在门口的锦衣卫发现,包厢内已经有一段时间没传出声音了。 潋滟醉语楼受到达官贵人亲睐的一点就是,它的包厢隔音很强,有极好的私密性。 但隔音再好,也不可能不传出一点声音。 “把门打开!”傅九霄面色阴沉,里面怕是出事了。 “老大,门从里面闩上了。” “看我看什么,直接把门撞开啊!”姜怜双反瞪回去,“都要出事了还在意这扇破门的钱!” 这当然不是一扇破门,上好的包间门价值百两黄金。 但现在沈玉娇重要的多,百两万两黄金都算不得什么。 门被合力撞开后,所有人都傻眼了。 包厢内一片狼藉,但却空无一人。 “去把守在楼外的人叫进来!” 马上,所有人都来了。 但据他们所说,楼外一切正常,并未看到可疑人员的出入。 就连姜怜双都觉得奇怪,潋滟醉语楼并没有别的出入口,这么多人总不能凭空蒸发了。 惊疑之中,她碰倒了一侧的屏风。 “这是什么?!” 听见她的惊呼,众人围上来看,看见了被屏风掩盖的一条密道。 这群人明显走得急,没藏好密道就走了。 “肆九,你带几个人去查通向哪儿。”傅九霄一边安抚着承安,一边安排道。 “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一条密道……” 姜怜双赶紧解释,见到一向温润有礼的傅九霄发火,她还是有些害怕。 “我没怪你,这是无忧坊专用的包厢,检查有疏漏很正常。” 傅九霄尽管在气头上,但理智尚存。 已经接连两次冲着沈玉娇而来了,这次,他绝不会轻饶了那伙人! 第61章 被绑架了 沈玉娇醒转,只觉得头痛欲裂。 她努力撑起身子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处一辆马车上,不知要去往何处。 她偷偷撩起窗帘一角向外张望,只有无数的树木闪过。 看来是在什么林子里。 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傅九霄要怎么找到她。 她惊诧了一下,怎么已经开始相信傅九霄一定会来救她了? 但现在的情况也容不得她胡思乱想,得先想个法子,让别人能找到她。 这样的情景,似乎在哪儿见过…… 是她曾经看过的一部好电影! 沈玉娇在头上胡乱摸了几下,好在因为出门逛街特地打扮了,插了不少头饰。 取了几朵绢花下来,每隔一段路她就往下扔一朵。 做完这些,便觉得身子一沉,她就又晕过去了。 再次醒来时,是在一个堆满了杂物的屋子,而她正躺在一个杂草垛上。 屋子的四面墙上都没有窗户,她无法判断自己在哪儿,也无法判断到底身处何处。 手脚也都被捆住,她挣扎了几下,发现动弹不得。 她只记得和无忧坊的人起了冲突,然后,醒来就在这儿了。 盼儿呢?沈玉娇环顾四周,没在房内看见她。 门外传来了几人说话声,沈玉娇一惊,赶紧调整了下呼吸,闭上眼睛继续装晕。 “这妞儿还没醒呢,时间够久的。”门被打开,大概三四个人走进来。 “还是因为头儿您功力深厚,我们才能如此顺利地把她带来过。” “倒是会拍马屁,”被称作头儿的人冷哼一声,“这次不能让她逃了。” “不过,她那夫君似乎是个锦衣卫的头,我们这样公然绑架她……” “那又如何?就算他们能找到这里,早就晚了,他还不一定要这女的了。” 沉默了一下,他又继续说道:“锦衣卫?哼,我们的主子他们还不敢动。去,把这小妞弄醒,所有都安排好了再来找我。” 有脚步声离去,但也有道脚步声向她走来。 沈玉娇的心一下子提起来,她的手无措地在身后摸索了下,却没找到任何可以防身的东西。 紧接着,男人狠狠在她身上踢了一脚。 “唔!” 沈玉娇吃痛,忍不住发出了闷哼声。 “醒了?没死呢,醒了就赶紧起来!” 那个男人揪着她的头发,强行把她提了起来。 盘好的发髻散落下来,沈玉娇听到,有什么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的下巴被强行扳住,那个男人凑近端详她的脸:“长了张好面孔,就算你有过夫君了,想要你的人,估计还多的是。” 他粗糙的手指抚过沈玉娇的脸,带来粗粝的疼痛。 看见沈玉娇咬牙切齿的表情,男人也不恼:“小妞还挺倔,不过没事,我这就给你松绑,带你去见那些想要你的人。” 说着,他真的开始解开沈玉娇脚上和手腕处的绳索。 在双手获得自由的那一刹那,沈玉娇手一扬,有一道金光闪过。 男人惊骇地退后了两步,用手捂住了感受到疼痛的脖子。 在他的指尖,有鲜血渗出,他张嘴想要大声叫喊,却发现发不出声,也吸不进任何空气。 沈玉娇惊魂未定地喘着气,手上握着的那支傅九霄送她的金步摇,还在往下滴着血。 在那一瞬间,她趁着男人没有防备,将步摇尖利的一端狠狠地扎进了他的喉咙。 来不及犹豫了,沈玉娇看了下四周的环境,只能从唯一的那扇门中出去。 但紧接着,那扇小门就被推开了。 “算你有几分胆识,我还挺欣赏我这手下的,就被你这么杀了,你要怎么赔我?” 沈玉娇身子一颤,和上次那个神医一样,是尖细的,不男不女的中性声。 她突然想到了一个词。 “宦官”。 按理应该是为皇家做事的人,却一直盯着她不放,到底为什么三番五次地想要捉她? “啧,建议你最好把那东西放下,我见不得尖东西,”进来的人侧过头,“当然,我也奉劝你,别想针对我。” 仿佛会读心般,想要冲上来的沈玉娇直接被他震出去好几步。 “哟,你可小心点,受伤了就没人想要你了。” 他上前扶住身形不稳的沈玉娇,但手上的劲却不容她挣脱。 沈玉娇被他一路带着,来到了隔壁屋子的一间房间中。 路上,她趁机看了几眼外围的环境。 明显可以看出,他们是在一座山上,不远处立着几座木头搭起的塔楼,围起的篱笆内坐落着好几座房屋。 但她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被推进了门。 是一个普通的卧房,空无一人,只摆着一张床和简陋的梳妆台。 “去帮她收拾好。”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就有两个服装朴素的女子出现在门口。 她们的手上捧着水盆和妆奁,明显是早就准备好的样子,就等着沈玉娇的出现。 房间门被关上了,那两个女子也不由分说地开始为沈玉娇梳头。 “放开我!”沈玉娇猛地一甩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那两个女子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轻声说道:“你在今晚晚宴上要露面,你是我们寨主挑选的,给少当家的女人。” 什么晚宴?什么寨子? 沈玉娇的脑子一片混乱,这句话中信息量太大了。 她现在应该是身处于一个山寨中,之前连续的荒年,让不少被压迫的人逃进山中,有能力的就占山为王,日子倒也过下来了。 现在肯定走不掉,她已经试图反抗过一次,完全不是那人的对手。 而这样的人,还不知道有几个。 眼下,唯一的机会应该只有晚宴。到时候人多眼杂,她或许可以趁机制造混乱逃跑。 少当家的女人…… 开什么玩笑! 现在她谁也联系不上,就只能靠自己逃出去。 那两个女子见她不反抗,反而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但她们当初也是依靠大当家才吃上了一口饭,活了命,在这山寨中,她们还不想做出忘恩负义的事。 很快,她们结束了梳妆,将沈玉娇一人留在房中等着。 沈玉娇摸了摸头上的花饰,有了前车之鉴,被特地嘱咐了不准给她任何尖利的饰品。 她暗自叹了口气——那又如何?她的空间里还放着好几把菜刀呢。 看着渐沉的夜色,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姑娘,我们该去宴会了。” 第62章 敢惹我? 山寨最大的屋子中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显然,在她来之前,宴会已经进行一段时间了。 “……今日是个好日子!不仅是我们少当家的及冠日,我还特地为少当家挑了个美人,以示庆贺!” 随之而来的,就是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沈玉娇站在门口听着,她站在一队舞女的队尾,尽管有些距离,但说话的男人声音浑厚,让她听得一清二楚。 看来会有些麻烦。 山寨中从不缺乏壮汉,她学过格斗,能打,但没办法打这么多人。 舞女随着音乐鱼贯而入,沈玉娇还在沉思,就觉得背后被人狠狠一推,将她直接推入了大厅。 大厅内坐着的,几乎全是五大三粗的壮汉。 他们的身边陪着几位美人,正嬉笑着劝他们喝酒。 沈玉娇一跌入大厅,全场的目光都向她看来。 坐在厅中首位的人愣了一下,随即拍手大笑:“越儿,你看看,这是爹为你挑选的礼物,满意吗?” 沈玉娇不屑地轻哼。 原来她只是个成年仪式上的礼物。 “这看起来似乎有几分姿色,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也不管沈玉娇愿不愿意,马上有人过来,扳着她的下巴让她抬头。 “是个美人呢!”有一道娇柔的声音先响起了,“哎呀少当家,这可怎么办,奴家要嫉妒的。” “你想什么呢,不过是个礼物罢了,谁能和你比呀。” 沈玉娇望去,就看到上首坐着三个人。 中间那个男人年纪稍长,鬓发已经斑白,而他右手边坐着的,想必就是这个山寨的大当家。 长得极其潦草,还搂着个衣着暴露,姿容艳丽的女人。 须发虬结,手臂脖颈处青筋凸起,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那些血管,看起来很好扎的样子。 心中突然有了主意,她为什么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出手呢? 她有的是不为人知的方法。 看着他们调笑,沈玉娇也不恼,反而微微一笑,顺着他们的话应和着。 “你上来,就坐在越儿身边吧。” 沈玉娇依言走上去,在落座前,她还端起酒杯,乖巧地敬了杯酒。 “好了,你快坐吧,卖弄什么!” 那名美人看她很不爽,拍着桌子叫喊道。 “阿芦,别闹,”少当家急忙一把搂过美人,低声哄道,“哪会占了你的位置,今晚过后,还是一样。” “是吧,小美人?以后记得以阿芦为尊。” 少当家又凑到沈玉娇这边,色眯眯地说道。 沈玉娇看看放在自己大腿上的手,忍住了当场掐死他的冲动。 冷静,还不是现在。 少当家又晃回去抱住阿芦:“好啦不生气,明晚我就回来了。” 呵,男人。 还要“今晚过后”,若是真的喜欢,哪还会多出这一晚呢。 沈玉娇在心中冷笑了下,这样会起色心的男人最好拿捏了。 不过,坐在上位有个好处,底下的情形一览无余。 她仔细看了好几圈,都没有看到盼儿的身影,看来盼儿应该不在这里。 微微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这也算是个好消息吧。 宴会一结束,少当家根本不顾身后阿芦的喊声,对于他来说,新美人重要得多。 他伸手想抱起沈玉娇,但沈玉娇身形一闪,躲过了他的手。 少当家一愣,但也不恼:“哈哈,美人不愿抱!没事,今晚我们有的是机会抱!” 沈玉娇嫌弃地看着他,忍住了心底涌起的恶心。 算了,都是将死之人了,就容忍他一下吧。 少当家死死搂着她,不让她挣扎半分,几乎是拖着她到了卧房中。 “不要着急嘛,”沈玉娇夹起嗓音,模仿着阿芦的声音,“我们再来喝一杯如何?” 她端起桌上的酒杯递过去,笑得谄媚。 现在,她需要竭尽全力,来最大程度地降低少当家的防备。 酒杯里早被她下了镇定剂,准备待起药效时再动手。 毕竟对手是个体型比她大出好几倍的男人,她还没有傻到去和他正面对抗。 男人爽快地将酒一饮而尽:“这下满意了吧,小美人?” “别这么着急嘛,”沈玉娇轻柔地去推男人的胸脯,“这可是第一晚呀。” “哈哈好呀,第一晚!那我们就慢慢来,多饮几杯酒!”少当家欣然接受了沈玉娇的提议。 美人都在怀了,就依着她又会怎样? 还能跑了不成? 但他不知道,镇定剂起效至少需要十分钟,他的小美人只是在拖延时间。 几杯酒下肚,他觉得脑袋开始犯晕了。 在晚宴上已经喝了不少酒,再喝下去,怕是要彻底醉了,得赶紧把事情办了。 他试图贴到沈玉娇的身边,想将她压到床上:“小美人,我们开始吧?” “好啊,”沈玉娇的右手手指缓缓抚过他脖子上的青筋,“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那就——” 他的话还没说完,身子猛然颤了下,因为他感受到,脖子上有剧痛袭来。 沈玉娇看着男人的表情,舒坦地笑了。 她的左手上抓着一支注射器,刚刚,她就是趁着少当家完全放下防备,往他脖子上的静脉中注入了满满一针筒的空气。 沈玉娇咬咬牙,趁着男人还没从疼痛中清醒,她又狠狠地注了一管。 紧接着,她迅速从空间中取出止血棉球,按住了男人脖子上的针孔。 她要做的,就是让旁人查不出少当家的死因。 按照现在的技术手段,只要她掩饰得好,根本没人有能力查到真相。 这样,她才能为自己争取大量的逃跑时间。 “你,怎么回事……”起效很快,少当家捂住胸口,觉得完全没办法呼吸了。 沈玉娇双手交握,冷冷地看着他。 她根本给不出任何反应,只有死死地将双手握住,才能让自己抖得不那么厉害。 明明是身为救死扶伤的医者,她却在今天用所学的知识行相反之事。 深呼吸了好几次,才逐渐稳住心神,而床上的人早已没了动静。 沈玉娇将被子盖在他身上,想装作饮酒过度后行事暴毙的样子。 她又想了想,走出了屋子,拍拍脸调整了自己的情绪,装出一副惊恐万分的样子,试图逮个倒霉蛋去发现尸体。 只是天色已晚,寨中大部分人都已入睡,她跑了一小段路,也没见到人。 看看远处的巡逻的寨兵,沈玉娇心一横,决定去找他们。 一只手突然拍在了她肩上,沈玉娇转头看去,差点心脏骤停。 那个本应该已经死掉的人,又出现在了她面前。 第63章 擅长易容的兄弟 沈玉娇这下知道了,人在极端恐惧的情况下,是发不出一点声音的。 他们四目相对了好几秒,沈玉娇才结结巴巴地小声问道:“你你你,你怎么又活了?”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要尖叫,”对方的表情也很紧张,“我们先回到房中再说。” 等等,这不是少当家的声音。 很熟悉,她此前一定听到过这个声音。 因这耳熟的声音,沈玉娇懵懵懂懂地跟着“死而复生”的少当家回了房。 但,床上躺着那具尸体,没了踪影。 这下沈玉娇真的想要尖叫了。 难道真的是死者回魂吗? 找她索命来了? 这报应来得也太快了点! “打住打住,不准尖叫!” 少当家见她整个人都在发抖,手赶紧在面上一抹:“你看,是我。” 沈玉娇这才觉得喘得上气了。 至少这张脸是令人安心的。 “你是,傅明缙?”她小心翼翼地抛出一个问题。 那张俊朗的脸迅速垮了:“是傅明岐!我和我哥哥真的长得一模一样吗?” “……你说呢,你们是双胞胎。” “那你也不能把我认成我哥哥。” 沈玉娇此前肾上腺素飙升的紧张感全没有了,只剩下了无语感。 傅家的双胞胎兄弟排名三四,明明是家中年纪算大的,却比最小的傅九霄还幼稚得多。 且,沈玉娇至今都不知道这对兄弟是做什么的。 傅家人才辈出,每一个儿子都身居要职,除了他们俩。 成天就是游手好闲的样子,想着如何把承安从师傅那里拐出去玩。 “大家都有重要的官要当,那我们只能来做这些活咯。” 看穿了她的疑惑,傅明岐双手一摊,无奈道:“不然你以为傅家那么多消息哪来的,大哥九弟的锦衣卫又不是私兵,他们可以随便用。” 沈玉娇的眸子一下就亮了。 乔装易容,刺探情报,这个职业不要太酷!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沈玉娇指了指床上:“那他呢,哪儿去了。” “大概被我哥拖到后山去扔了吧。” “那你为什么要易容成少当家来吓我?” “我哪想吓你啊,我们本来都计划好了,我哥负责杀,我负责假扮稳定情况。谁知道进来一看,人已经死了。” 傅明岐向沈玉娇竖了个大拇指:“不过你可真厉害,我哥都没看出来你怎么做的。” 沈玉娇苦笑,她并不想要这样的夸赞。 “振作起来!回去我请你吃几顿好的,就没事了!” 傅明岐的话提醒了沈玉娇,她问道:“那些人似乎盯上了我,就这么回去,不会被报复吗!” “报复啥啊,傅家什么时候怕过这个,”他指了指外面,“你听。” “冲啊——!” 高昂的呐喊声划破了夜空。 “什么人?!” 兵器碰撞声从外面传来,还伴随着山寨中人的尖叫声。 傅家双胞胎潜进来时,就已经带了十几个手下,等傅九霄领着外面的大部队赶到,里应外合,一举将山寨剿灭。 傅明岐递给她一个黑色的布条:“蒙在眼睛上,我带你出去,九弟怕你回去做噩梦。” 沈玉娇笑傅九霄的担心多余,能做什么噩梦呀。 像这样惨烈的景象,她早就在石门城中见过了。 不过她还是依言蒙住了眼,和傅明岐一道走了出去。 浓重的铁锈味扑鼻而来,即便她看不见,也能够想象出整个山寨是什么样的。 “救救我!求你了,让他们不要杀我!” 有人向沈玉娇扑来,但还没近身,就被傅明岐打飞出去。 沈玉娇皱眉,她认识这娇美柔媚的声音。 “阿芦?” “是我!姑娘你救救我吧!我不是这个山寨的人,也是被他们掳过来的。” 沈玉娇也不能判断她说的真假,但在这个时代,女子总是有各种各样的无奈。 察觉了沈玉娇的犹豫,傅明岐收了刀:“你决定吧,可以放过她,但不能带她回去。” “可是……” “九弟说得没错,你就是心太好,”傅明岐没有让步,“放她一命已经是开恩了。” 眼看着两人就要离开,阿芦突然大喊了一声:“姑娘,你可也是无忧坊中的女子?!” 沈玉娇止住了脚步。 “也”和“无忧坊”。 傅明岐也察觉到了,他一挥手,喊道:“带她回去!” 等他们回到京城,天已经大亮了。 这是沈玉娇第一次来到锦衣卫的诏狱。 傅九霄比他们快一步,已经站在大门口等着了。 沈玉娇还没来得及和他打招呼,就落入了坚实温暖的怀抱。 “你没事,平安回来了。” “嗯,毫发无伤。” 傅九霄的气息呼在她的头发上,蹭得脑袋痒痒的。 经过惊魂未定的长长一天,沈玉娇的精力也耗尽了。她闻着傅九霄身上散发出来的,令人安定的气息,长舒了口气。 鬼使神差的,她也伸手抱住了傅九霄。 察觉到她主动的拥抱,傅九霄手上用劲,将她抱得更紧了。 “我说,停一停,为什么要在这时候卿卿我我?” 一把长刀伸过来,强硬地隔开了他们两个:“九弟,你好歹考虑下你还未成婚的四哥吧。” “那是你的问题,关我什么事。” 傅九霄拉着沈玉娇,侧身躲过了傅明岐的拳头。 “大人,寨中剩下的几个活口都抓来了,那个叫做阿芦的女子也在了,等您的指示。” “先问阿芦吧,”傅九霄思索了下,“带去第三间审讯室。” 沈玉娇退后了一步,规矩她知晓,锦衣卫的诏狱旁人进不得。 但傅九霄却拉住了她的手。 “你不去我们怎么问?她当时喊的是你,以为你是无忧坊的姑娘。” “我进去,不符合规矩吧?” “没事,特殊情况。” 傅九霄又重新将沈玉娇的双眼蒙上:“委屈你一下。” 下一秒,他就将沈玉娇打横抱起。 沈玉娇惊呼一声,这,这可是公主抱! 她人生中的第一次公主抱! “里面潮湿阴冷,地面也很脏,我怕你不好走。你要是不喜欢我抱着的话,只能稍稍忍受下了,马上就到。” 沈玉娇摇了摇头,将头靠在了他的胸口,听着稳定有力的心跳声传来。 有他的陪伴,似乎是这样动荡的日子中最令人心动的事了。 第64章 无忧坊的背后 “姑娘,你是……” 看见傅九霄抱着沈玉娇走进来,阿芦不太理解了。 她不应该也是无忧坊的人吗?为什么会和这么厉害的人在一起? 傅九霄将沈玉娇放到座位上,替她解开眼罩。 “我不是无忧坊中的人,但我妹妹是。” 沈玉娇留了个心眼,隐去了盼儿的身份。 “我是去无忧坊中找我妹妹时,被迷晕带到你们山寨的。” 阿芦苦笑了下,完全没有了在山寨时风情万种的模样。 “什么我们山寨,我来到这寨子也就一年不到。” “我原是无忧坊的舞女,因为伤了腿,没办法登台,他们就将我送到了那地方。” 美艳的脸上浮现出恨意,和在宴会上娇羞附和少当家的样子判若两人。 “那个山寨很大,我们一直苦于如何剿灭。”傅九霄接上了阿芦的话。 阿芦点点头,说道:“大部分都是男人,至于女人……几乎都是从外面送进来的。” “都是无忧坊吗?那我的妹妹岂不是——” “不全是,但有很多是。对无忧坊没有用处的女子,就会被送走。” 沈玉娇抓着傅九霄的手不放,她有些害怕了。 这无忧坊到底是什么地方,盼儿会不会也遭此厄运?! 而且,她在杂物间里见到的人,明显不是无忧坊的人。 想到这里,沈玉娇问道:“送你入山寨的,是无忧坊的人吗?” 阿芦不明白她为什么问这个问题,但还是回答了:“是呀,都是坊中的守卫,不能违抗他们。” “那其余被送来的女子呢?” “都已经死了……我是因为有少当家的宠爱,才活到了现在。” 阴暗逼仄的审讯室天花板上滴下水珠,一滴接一滴,细微的声音侵入在场每一个人的神经。 “你有见过几个男子,声音却几分像女性?”沈玉娇稳定了下情绪,继续问。 “你来的时候,他们在处理一具尸体,”阿芦回忆着,“我见过他几次,都是在和大当家谈事。” “他不是无忧坊的人?” “怎么可能,无忧坊才不要他这种瘦猴样的人呢。” “唔……”沈玉娇陷入了沉思。 傅九霄捏了捏她的肩:“好了,你也累了,该回去休息了。” “那阿芦呢?” “只要她所言非虚,就放走,”傅九霄俯身抱起沈玉娇,“先送你回家。” 回程的路并不长,沈玉娇一直沉默着,不知在想什么。 “怎么了?”傅九霄握了下她的手,“太累了吧?盼儿你不要担心,已经差人去无忧坊找了。” 沈玉娇无言地摇摇头:“我在想这两日发生的事。” “送我来的人和上次在石门城想要害我的人,应该是一批人,”她继续说道,“他们和无忧坊有勾结。” “我也考虑过了,很可能是宫中的太监宦官。”傅九霄皱眉道。 “可我,一个乡下来的,到现在都不知道皇宫长什么样,能和他们有仇?” 沈玉娇猛然一顿。 她不是真正的乡村孩子,她是被捡来的。 从那个手串来看,她的家中非富即贵。 傅九霄也想到了:“你的手串我放在很安全的地方,这段时间我会派人保护你的。” “如果他们和我有仇,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你要知道,对有些人来说,看仇家受折磨生不如死,远比直接杀了要痛快。” …… 傅家大宅中。 承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阿娘,阿爹,伯伯,大家不在……” 粘人精没了人陪,已经哭了快一晚上了。 “小公子,半荷还在呢,不哭好不好呀。”半荷也哄了一晚上,就是没啥效果。 “姐姐……娘不见了,阿爹很生气,怎么回事?” 承安抽搭搭地问她。 半荷也不知怎么回答,九少爷回来时脸色极为难看,把承安放下一句话没说就走了。 想必是出了大事。 但她身为一个下人没资格过问这些事,所以只听话地接过了承安。 她不问,承安要问。 一晚上,问得半荷都快哭了。 少爷,夫人,快平安回来救救奴婢吧! “怎么了,娘不在就不乖乖睡觉了?” 天神好像听到了她的祈愿,沈玉娇拎着裙摆风风火火地冲进了房间。 承安瞬间变脸,对沈玉娇笑着伸出了手要抱抱。 半荷看着承安脸上的泪痕,有些不安。 小少爷哭成这样,夫人会不会责罚她? 她知道夫人是个好脾气没架子的,但,这是她第二次没照顾好小少爷。 “你看,娘这不是回来了,安然无恙,阿爹明早就来看你。” 沈玉娇和承安贴贴脸,迅速哄好了孩子。 承安这一晚上也哭累了,见到阿娘毫发无伤,抱着小被子沉沉睡去。 “你过来一下。” 半荷正准备离开,却被沈玉娇招手叫住了。 所以这是打算,秋后算账了吗? 半荷鼓起勇气走过去:“夫人,有什么事吗?” 沈玉娇翻翻口袋,掏出了一个小盒子递过去,神秘地笑着:“打开看看。” 盒子里是一对小巧珍珠耳环,圆润又光泽细腻。 “真好看,一看就是上好的珍珠,是九少爷送您的吗?” “是我买给你的,”沈玉娇拿出耳环,“戴上看看?” 她把小丫头吓得连连后退了几步:“夫人,这可使不得,这要不少钱吧。” “我看到你有耳洞,逛街的时候觉得这珍珠耳环很适合你,就买下来了。” 半荷惊慌地摸摸自己的耳朵,她来到傅家后,就再未穿戴过饰品。 攒的钱全部送回家去了,家里还有父母和弟弟们,她没有闲钱来买小玩意儿。 府上也给她们买过些小饰品,但在乐坊的姐姐更需要,她就全给了姐姐。 半荷其实很喜欢,但她也可以不需要。 “买都买了,你就试试。” 沈玉娇早想到半荷会拒绝,所以直接抓了小丫头瘦削的肩膀,直接为她戴上了耳环。 “怎么样?” “可真漂亮,”半荷用手轻轻碰着珍珠,“夫人,我是不是称不上珍珠?” 她局促不安地摸摸身上的衣裙,羞红了脸。 “小姑娘要自信!你要坚信你配得上任何东西!” 半荷羞涩地笑了笑,她喜欢极了这个好相处的夫人。 “原来夫人是这么想的,难怪夫人什么都能做好。” 沈玉娇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对于自己,她其实不这么想。 她迟疑了下,说道:“其实我想说的是,你要坚信什么都配不少上你。我只是觉得,这句话说出来,好像过于嚣张了。” 第65章 陛下召进宫 经过这么一闹,承安更粘人了。 他生怕眼睛一睁,家里人全不见了。 爹娘一出门他就开始哭,半荷也哄不好,沈玉娇只能又将他带在身边。 看着坐在医馆柜台后和薛正明学认字的儿子,沈玉娇深深叹了口气。 得抓紧时间把幼儿园筹备起来。 家中和承安同龄的玩伴只有大哥的两个孩子,没有相应的社交环境来帮他成长。 只是,这要钱又要地。 她才好不容易把京城的医馆做到和石门城差不多的地步,哪有那么多钱呢。 要不,去请教一下姜怜双? 算了算了,一想到那姑娘的眼神她就怕,会被狠狠骂一顿吧。 说到姜怜双,还有个姓姜的讨厌极了。 经过这么兴师动众的一闹,大伯母看她更不顺眼了,只要看见她,就冷嘲热讽几句。 甚至今天沈玉娇出门时,大伯母就直接站在院门口,扬言要将她赶出去住。 “真是什么外人都有胆在我们傅家住着,要是我啊,肯定没这个脸面住下,早自己搬出去了。” “大伯母,要不我将您的侄女喊回来认个亲,看看您是不是还姓姜?” 沈玉娇吟吟笑着,她主打一个不生气和不要脸。 她深知这个时代女性的痛处,总是下意识地去体谅她们。但是面对大伯母,沈玉娇就乐得用这些来戳痛她。 “你——我嫁给傅家,那自然是傅家人!” “那大伯母您的意思是,傅家第九子傅九霄其实不算傅家人咯?”沈玉娇耸耸肩,准备离开,“您可以继续努力,我倒要看看还有什么手段赶我走!” 叫她走就走?笑话! 越是这样她越不走,天天在这儿气大伯母多有乐趣啊。 和大伯母交锋过后,沈玉娇一上午心情都很好,薛正明犯错时都少挨了好几句骂。 “夫人,夫人!” 来医馆的人是半荷,她微喘着气,显然是一路小跑过来。 “怎么了,家里出什么事了?”半荷很少会走出宅子,所以沈玉娇看到她,自然会担心。 “夫人,快回去!宫里来了圣旨,要您进宫呢!” 沈玉娇手上的算盘跌落在地。 “进,进宫?圣旨?”她结结巴巴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呀。” 半荷也一愣,她才意识到自己话没说清楚:“不是的,夫人,是九少爷剿灭山贼有功,陛下嘉奖他,也想见见您呢。” 经过半荷这么一解释…… 好吧,还是很恐怖。 超级顶头上司要见她,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都很令人害怕。 但她别无选择,只能赶紧回家收拾打扮。 考虑到新衣服还没做好,叶思菱着人送来了几套衣服让她挑,还让自己的贴身侍女过来帮她梳妆。 沈玉娇摸摸自己的满头珠翠,发现自己从未这么好看过。 还是傅九霄有先见之明,要备点好的衣衫首饰,不然到了这种时候,她就只能穿着粗布麻衣去见皇上了。 “夫人,您还是多打扮打扮,多好看呀。” 沈玉娇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傅九霄呢?” “九少爷已经先进宫了,就是他进宫之后,圣旨才来的。” “半荷!好了吗?宫里的马车已经来了!” “好了好了!马上来!”半荷帮着沈玉娇抱起裙摆,“夫人,快快,耽搁了时间可不好。” 马车上只有沈玉娇一人,半荷并不能陪着她去面见圣上。 双手死死地绞在了一起,她只能靠听着周围嘈杂的声音来缓解紧张感,吵闹声随着马车的行进越来越轻,直至完全沉寂。 在好几次深呼吸后,马车缓缓停住了,沈玉娇正等待宫人的接应,却听到一道熟悉的男声。 “……是从傅府来的马车吗?” 是已经快刻进dna的声音。 很快有一只手伸过来,掀开了马车的帘子。 傅九霄好看的脸出现在面前,搀扶着她下了马车。 “来得正好,”他笑吟吟地看着她,脸上又是惯常的温柔笑容,“我们一起进去吧?” “半荷说你已经先进宫了,怎么还在这儿?” “我和陛下已经谈完了,怕你一人进宫觉得害怕,请了旨出来接你。” 他的语气淡淡的,沈玉娇却觉得内心温暖无比。 在这种时候,她正需要一个人陪着。 宫内的景象随着高大的深红色宫墙缓缓展开,金色的琉璃瓦反射出凉薄的阳光,将树木也笼上一层淡光,风一拂过,便有破碎的细小折光到处飘散。 沈玉娇不识得这些植物,她只觉得树上淡紫色的花苞甚是好看,有着和皇宫非常相称的清冷。 明明金红色是最为热闹的颜色,但是沈玉娇却总觉得有种奇怪的冷意,从宫墙出,从脚下精致的地砖,从每一处渗出来。 不知道是否因为是这一条长长的宫道上除了他们再没有其他人,脚步声都显得格外分明。 还是因为这本来就是个没有温度的地方。 沈玉娇心里对皇宫仅剩的一点期待荡然无存,但很奇怪,她好像曾经走过这条宫道。 ”向右转……“ 听到她低声的自言自语,傅九霄有些讶异:“你怎么知道怎么走?” 真的是这样?! 沈玉娇也震惊地抬起头,她根本没来过皇宫,向右拐只是随口一说。 “我只是瞎猜的,我也没想到,”沈玉娇慌忙解释,“我就是感觉该转弯了。” 在她的潜意识中,只要看见这路口的紫蓝色花朵,就需要右转了。 傅九霄点点头,毕竟只是个岔路口,说对了也很正常。 他们二人的对话被一阵脚步声打断了,只见一个小太监微低着头,站在道路的尽头。 沈玉娇心下一惊,赶紧退后了两步站定。 “傅大人,陛下正疑虑呢,为什么二位这么久还未到,是不是中途遇见了什么事?” 身前投下了一小片阴影,傅九霄侧身一步,挡在了她前方:“只是看见这紫折蓝花,觉着好看,说了会话罢了。” “如此,烦请二位随我来,陛下可要心急了。” “别慌。” 跟在小太监身后,傅九霄突然悄声抛下了两个字。 尽管只有这短短一句安慰的话,但是沈玉娇心里却有了不少力量。 或许是因为,在未知又危险的皇宫里,知晓了自己并不是孤立无援。 第66章 人就是要大胆 “稍等,我进去通传一声。” 站在宸泰殿外,沈玉娇开始逐渐变得不安,她悄悄扯了下傅九霄的袖子,低声问道:“陛下,会因为我们迟到生气吗?” “你听,现在未时的钟才敲响,”傅九霄回过头,安抚地笑了笑,“大概只是早早听闻我们进宫了却不见人,所以才差人来问问。” “你见过他吧?” 沈玉娇很害怕,不知道即将会面对什么样的人物。 “放心,你进宫来就是陛下想嘉奖你,我们又未迟到,陛下怎会怪你。” “陛下和明庄妃娘娘请你们进去了。” 沈玉娇赶忙低头,随着小太监和傅九霄一同走进殿内。 好像傅九霄没有骗人,她一贯感觉敏锐——尽管还未看见皇上与明庄妃,宸泰殿内并无丝毫的紧张氛围。 和傅九霄一同行过礼,落坐赐茶之后,沈玉娇才敢抬头看一眼那二人。 座上的皇帝大约也就三十上下,鬓发如墨,眉宇之间满是凌厉之气,眼底透着一股难以捉摸的冷傲,非常符合她对古代皇帝的刻板印象。 但右手边的明庄妃不一样,气质温婉,妆容打扮大气柔和,身上透着稳重气质。 他们二人对视了一眼,眼中皆是欣喜。 明庄妃点点头,说道:“是个不错的孩子。” 庆安帝只觉得一见如故,对沈玉娇喜欢不已。 他呵呵一笑,说道:“朕看着就觉得亲切,怎么像是妹妹般。” 这个台词听着耳熟,这个皇帝,不会读过《红楼梦》吧。 沈玉娇不敢有表情变化,但心里一直在疯狂吐槽。 “看着就乖巧,傅老九你好眼光啊,“庆安帝继续说着,“这次也是庄妃想见一见,朕便一起召见了。” “臣妾的母亲和九霄的母亲是表姐妹,这次九霄娶亲,臣妾自然要代为看一看。” 庆安帝接着说道:“你莫要紧张,就当拉拉家常。” 沈玉娇袖子下紧张相握的手松了松,这高高在上的两人,确实感觉不难相处。 “朕听说,多亏了你,他们才能找到一直藏匿在洛州的山贼。” 原来那已经是在京城隔壁的洛州了?! 难怪他们路上花了这么久,她还一直以为在京郊。 不过,什么叫“多亏了你”? 沈玉娇看了眼傅九霄,对方了然,马上接话:“他们设了好几辆马车混淆视听,是阿娇聪慧,留下了信物,臣才能顺着痕迹找去。” 听到这个称呼,沈玉娇一阵鸡皮疙瘩,忍不住抖了抖。 “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你啊,”庆安帝感慨道,“听说你们在石门城相识?” 沈玉娇红了下脸,她没想到皇上这也知道。 “难怪九霄那段时间一直请旨去查青献王家,原来是有你在啊。” 青献王,这个名字让沈玉娇和傅九霄都身躯一僵。 见状,庆安帝反而朗声一笑:“不是什么大事,朕已经教训过九霄了。朕这个弟弟谋逆本就该死,九霄还给朕省事了。” 听着既像是夸赞,又不太像。 在这轻描淡写的几句中,刚才和睦的氛围荡然无存。 沈玉娇的神经霎时紧绷起来。 她突然觉得,这是个比青献王还要可怕的人物。 “陛下,不谈政事的,”明庄妃娇嗔道,随即又转向沈玉娇,“你是石门城中人吗?” “民女是福寿村人,是石门城附近的一个小村子。” “那也好,乡村之人大多淳朴,九霄的眼光不错。” 沈玉娇都听愣了,她没想到皇上竟比大伯母还不在意出身。 真该让大伯母也来,来这里接受一下开明之气的熏陶。 “不过福寿村,朕似乎听谁提起过。” “莫不是张院判?”明庄妃提醒道,“那日他来给臣妾诊脉,说起这次征收的药材,属大宣府的最好。” 庆安帝听了,向沈玉娇投来一个赞许的目光:“对,西北偏僻之地能种出这么好的药材不容易,你们村不得了。” 傅九霄及时地插话进来:“是阿娇的功劳,她想出了法子,提高了整座村的产量。” “哦?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庆安帝饶有兴味地看着她,“你一个女子,倒是超出了朕的想象。” “我们乡野之人,不就擅长这些事吗?”沈玉娇自嘲地笑着。 庆安帝摆摆手:“话不能这么说,西北之地之前荒年灾情严重,能恢复过来,你必然出了很多力。” 沈玉娇正打算回点什么客气话,庆安帝突然拍拍手,唤了之前那个小太监进来。 “如此女子,朕更应该赏你了。禄源,宣旨吧。” 什么,要给她颁旨?! 沈玉娇慌了,可没人教她要怎么做! 手臂突然一疼,傅九霄抓着她的胳膊,带着她一起跪在了地上。 “天恩浩荡,恭听圣旨!” 她跪在地上,恍惚间,以前上语文课的痛苦感又来了。 禄源嘴里蹦出了一连串她完全没听过的专有名字,让她听得云里雾里。 不过大致能听出是喜事,不然他读的旨意里也不会又是加封又是赏赐。 反而傅九霄的惊喜之色明显,沈玉娇只能从他的神情判断,大概是给她封了个好东西。 “傅家娘子,这赏赐也接了,”庆安帝沉声道,“你可还有什么想要的?合适的朕也都可满足你。” “陛下,民女还想求个恩赏。” 傅九霄猛捏了她一把,满眼的不可置信。 庆安帝反而笑了几声:“傅老九,你就让她说,这么紧张做什么。说吧,你想要什么?” 沈玉娇壮了壮胆子,说道:“民女……想在京城中筹建一个书院,专门接纳三至六岁的孩子。” 此话一出,庆安帝反而疑惑了:“据朕所知,傅府中就有专为幼童开蒙的师傅,你若是不满意,可以送至宫内的慈幼坊。” 明庄妃一直软软地笑着,语气也很柔和:“现在宫中子嗣不多,傅家的孩子来了,还热闹些。” “民女也都考虑过了,但觉得目前的这些,总归都有缺陷,并不能很好地满足幼儿发展的需求。” “现在多是幼童启蒙,训导行为,束缚了幼童天性,也缺少同龄人的社交。” “民女认为,应以致良知明人伦为主,让孩子们不论身份高低,都有机会接受这样的教育。” 沈玉娇飞速地吐出一串话,说完,她自己都想倒吸一口冷气。 她在说什么啊! 是怎么敢在皇上面前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啊! 第67章 傅九霄吃大醋 从宸泰殿出来,沈玉娇还觉得恍惚。 没想到庆安帝听了她的话,竟没有生气,反而抚掌大笑。 “朕还是第一次听说,皇家的慈幼坊也不够好了。” “那就赏你一块地,朕要看看你能做到何种程度!” 只是傅九霄依旧忧心忡忡,他看着沈玉娇晶亮的眸子,不忍心说些丧气话。 向庆安帝讨赏,这胆子实在太大。 她是不知道,这个看起来和善的年轻帝王,有多难相处。 青献王和他比起来没,心思都可以算是全写在脸上了。 不过,或许庆安帝待沈玉娇不同呢? 第一次召见就封她为“琥珀主”,还给了不少珍宝赏赐。 “琥珀主”来自于大周国境内专有的琥珀鸟,那种鸟通体莹白,但能在阳光下反射金光。 这种鸟稀有少见,羽毛极其珍贵,是以,大周国才用来作为封号。 这是非皇家女子能获得的最大殊荣,沈玉娇现在的地位仅次于郡公主们。 傅九霄悠然长叹,不过这也算是多了条保命道路,就看她能把这幼童书院做到何种程度了。 做得好的话,傅家甚至都能更上一层楼;做不好的话,他可能只能带着她天涯逃命了。 “别担心了,我命大,皇上肯定不会杀我。”沈玉娇拍拍他的手臂,安慰道。 傅九霄愣了下,她知道他在想什么? “富贵险中求嘛,京城一块地多少钱呀,”沈玉娇反而卸下重担的样子,“做生意嘛,人就是要大胆点!” 敢大胆到把生意做到皇上面前的,她恐怕是第一个。 “那你的医馆呢?两头不好顾吧。” “不准怀疑我!我做过准备了,等下陪我去趟康府如何?” 傅九霄的脑中立马浮现了那张讨厌的脸:“去做什么,我不去。” “哦,那我自己去了,”沈玉娇毫不顾他愈发阴沉的脸色,“康家公子的病至少还要两个月左右,康大人还帮我约了位大夫,我想找他谈谈医馆的事。” “什么大夫?不能找我给你约?” “就当时偶然说起的,为了答谢我救了他们儿子的命。” 说话间,已经走到了宫门外。 门外已经候着辆马车,准备送他们回去。 “那就先送我去康府吧,然后你再回家,正好顺路。” 正准备上马车的沈玉娇被傅九霄一把拉住,对方的眸中闪动着隐忍的不爽:“谁说我不去的?我和你一起去。” 不一会儿,马车便到了康府门口。 “沈大夫,您可算来了——哎哟,傅大人!” 康家老爷子看见傅九霄,立马停住了来迎接的脚步。 也没人提前通知他傅九霄会过来啊?! 他那堂弟还在锦衣卫的诏狱里,傅九霄这次来,是想查什么? “傅大人……我们康家本家一直循规蹈矩,没犯什么事吧?” 他甚至在心里,把自己前段时间醉酒后做的诗都背了遍,没感觉有什么毛病啊。 傅九霄眉一挑,反而看向了沈玉娇:“所以,他们不知道?” “他们,该知道什么?”饶是沈玉娇再后知后觉,她也察觉到这人的气压很不对劲了。 看看满脸糊涂的康家老爷子,傅九霄深吸了口气,稳定了下情绪,拉起沈玉娇的手就往里走。 “你们康家少爷呢?本官的妻子来问诊了!” 太羞耻了。 沈玉娇差点就甩开他的手,夺门而出。 傅九霄这中气十足的一嗓子,现在满院都知道她是锦衣卫镇抚使的夫人了。 给康逸安诊脉时,她的手都还在抖。 全场最淡定的人变成了康逸安,见沈玉娇诊了良久,他才问道:“情况还好吗?” “我,我还得再诊一次脉。” 她又一指坐一旁的傅九霄:“你,给我出去。” “为什么要我出去?” “让你出去就出去,别废话!” 有傅九霄盯着,她整颗心都乱了,哪还能专心看病。 半个时辰后,她走出康逸安的房间,发现傅九霄正抱着剑站在门口,面色极其难看。 他的面前还站着康家一众人,颤巍巍地等着。 锦衣卫镇抚使在他们家,不敢怠慢啊! 康家老爷子在心里把傅家的那个户部侍郎骂了好几遍,他就知道以那小子不正经的态度,迟早要出事。 介绍来的是镇抚使的夫人也就罢了,还不告诉他。 这沈大夫万一哪天觉得他们府上招待不周,回去说两句,康家人就等着去蹲诏狱吧! “结束了?”傅九霄的语气依旧有几分冰冷。 “嗯,恢复得很好,”沈玉娇点点头,“对了,康伯伯,您介绍的大夫在哪儿呀?” 她一边拉过傅九霄的手,靠在他身边低声说道:“这里人多,别发火,回去再和你说。” 傅九霄以凶狠的目光,扫视了围着的一圈康家人,点点头答应了。 不多时,那位大夫便被请到了前厅。 老大夫姓崔名瑞,曾在太医院中任职,算得上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医生了。 尽管鬓发皆白,但双目依旧清朗,精神焕发。 “老先生好。”沈玉娇赶忙起身行礼。 “没想到是个如此年轻的姑娘,医术高超,前途无量啊!” 沈玉娇不好意思地笑了:“老先生,您谬赞了。” “诶,年轻人就是要自信,”他抬手止住了沈玉娇的话,“宫中御医都拿康公子的病束手无策,就连老夫我都没有办法,你偏偏就治好了!” 就连…… 沈玉娇注意到了话里的词,看来这位老大夫,也自信得很。 “老夫我也研究了大半辈子的,却没想被这病症难住了。” 沈玉娇一笑,心脏肿瘤本就少见,在这个时代治不好也很正常。 “总从老康那儿听说你,今日终于一见,老夫也很激动啊。” “晚辈也很期待与您的见面。” “老夫这次来,原是想在京城中也开家医馆,专为人看这手少阴心经的病症,没想到被你抢先了。” 沈玉娇一僵,该不会要和她来抢生意吧? “你先别急,”老先生乐呵道,“你既然抢占了先机,老夫就想着,不如我们合作,把医馆做大,如何?” 此话一出,沈玉娇双眼顿时亮起。 她本就有此意,没想到崔老先生主动提出来了。 还在考虑要如何说动一位德高望重的医者来与她这个初出茅庐的人合作,没想到啊没想到。 计划都想好了,就等他这句话呢! 第68章 豁出去表白了! 沈玉娇的想法很大,她才不甘心福寿堂只是京城中一个小有名气的医馆。 既然崔老先生想以经营合伙人做,那就不如一步到位,直接做成股份分配形式。 股份制直到十九世纪才逐渐发展起来,沈玉娇敢肯定,就连姜怜双也想不到。 但只有他们两个,即便崔老先生是有名望的医者,距离做大做强目标还有一段路。 她要去拉点赞助。 在壮着胆子提出自己的意见后,得到了崔老先生一句“年轻人就是有胆量的”表扬。 说干就干,傍晚时分,他们就已经坐在潋滟醉语楼包厢中了。 “还有点长进,”姜怜双听她说完,难得露出了赞许的神色,“那么,我入股的话,我的收益如何保障呢?” “福寿堂现在生意已经稳定了,我们继续扩大的话,可以做到更多。” “真的吗?你怎么知道这不是福寿堂的上限了?现在不亏本,不代表扩大后不会。” 姜怜双的眸子如同寒潭,仿佛要爬出牙尖的毒蛇。 “我……”沈玉娇一下接不上话,“老先生原是宫中的御医,在京城有一定的名气!” “老夫原也是想回到京城,开间医馆养老,正巧觉得大夫这个主意不错。” 沈玉娇赶紧点头:“我们二人合资,资金肯定很充足,不会像上次那样了。” 姜怜双的手指点着桌面,双眼中浮出一丝心动。 她是名动东宁府的才女又如何? 家里生意全是哥哥的,财产也不会是她的。 现在看似在帮忙打理家中的生意,不过是长辈许她打发时间的消遣罢了。 她作为一个终将要嫁人的女儿,哪里会让她接受真正的核心的生意呢? 但现在沈玉娇带着一份计划书上门来了。 这可能是姜怜双,唯一能闯出自己天地的机会。 “你要我投入多少?” “什么?”沈玉娇都以为她要拒绝了,没想到收到了这么个问题。 姜怜双翻了个小小的白眼:“别愣住,说话啊。” 沈玉娇歪头算了下,回答道:“我想给福寿堂换到中心点的位置,算上尚有的本金,大概还要二百两银子。” “哼,沈玉娇,你还真不客气啊。这样吧,我出千两黄金。” 一直在边上老神在在的崔瑞也霎时瞪大了眼睛。 他和沈玉娇差不多能凑齐六百两银子,在城中心买铺子虽然足够了,但要迅速发展起来,可能还费点劲。 这年轻的沈大夫说要他带来见一位朋友,说不定可以拉点资助。 大周国谁不知道,姓姜的都有钱呢? 只不过是个姑娘家,再怎么说也有钱不到哪里去。 哪想到,姜怜双的嘴里轻松蹦出了“千两黄金”这四个字。 “停停停,”沈玉娇惊慌地挥手,“你这够把新安坊买下来了。” “钱多好办事,我也就这么钱多了。” 姜怜双一摊手,犀利的目光中竟带着几分温柔:“是你想的主意,所以大股东还是你当,你算好分股通知我。” 沈玉娇那日来见她租铺子时,就点燃了她心中的火焰。 原本可以安心当个贵妇人,但沈玉娇却愿意隐姓埋名,做自己的生意。 千两黄金是她攒下的全部积蓄,从今日起,她就要靠着这钱财,和沈玉娇一起,打造一个属于她们的商业版图。 直到回到家中,沈玉娇都有种轻飘飘的不真实感。 姜怜双经典的刀子嘴豆腐心,出手居然这么大方。 “回来了?” 房内传来冷冰冰的声音。 沈玉娇心里微沉,她让傅九霄先回家了,这人八成在生闷气! “你怎么一人坐着?承安呢?” 尽管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她还是要问上一问。 傅九霄看向她,尽管夜幕低垂,但她依旧能看见他眼角狠戾的红。 沈玉娇眉头蹙起,傅九霄只会对外人露出这样的表情。 等下,外人? 她这么想,是已经默认他们二人是一家人了吗? 双唇死死抿住,之前心底被压下去的悸动突然翻涌而出。 她在知道傅九霄在吃醋。 之前还是戏谑调笑的态度,在看到傅九霄这样子之后,她也不忍心了。 沈玉娇没想到,他的感情可以真挚热烈至此。 “没回去和康公子一起逛夜市?” 啊,果真。 沈玉娇被质问了倒也没恼,她知道傅九霄的性子,难得生气,还不如哄一下。 “我和他逛什么夜市,”沈玉娇拖了把椅子坐到傅九霄身边,“要逛也是和你逛。” “那晚,他明显不知道你已经成婚了,还想给你买头饰。”傅九霄语调几乎没有起伏,冰冷至极。 “那他没问,”沈玉娇扁扁嘴,“我平时和他没什么交集,也就上次他出去散步走丢了,我给他送回去。” 傅九霄的眼神咄咄逼人:“你们还一起散步?!” 沈玉娇在他头上猛地一点,拔高了声音:“你听仔细!我们只是偶遇!” “你们都熟悉到这种地步了,他明显喜欢你!” “哪种地步?你说清楚!”沈玉娇的暴脾气一下就上来了,“我还能控制人家喜不喜欢我?!” 沈玉娇缓了口气,接着输出:“就算他喜欢我,我又不喜欢他,我自然不会给他回应。” “那我也喜欢你,你也不给我回应,所以你也不喜欢我?” 傅九霄移开了视线,周身却散开阴郁的气息。 但在双眸的黑暗中,有丝丝颓然渗出。 沈玉娇都想骂脏话了。 这人平时在外面狂妄自信的样子呢?!现在却这么孩子气地和她闹别扭! 她伸手,强行将傅九霄的脑袋转过来,和他对视。 一下秒,沈玉娇将脸贴了上去,来了个额头碰额头。 “你怎么回事,不准再和我吵了!” “傅九霄,你听好了!我也喜欢你,这就是我给你的回应!” 她中气十足地喊完,两人都愣住。 许是气氛的作用,又或是被傅九霄激得一时热血上头,就这么直接喊出了犹豫许久的心意。 “我没骗你,我是真的喜欢你。” 看着傅九霄深邃的眼睛,沈玉娇又小声补上了一句。 那双宛如黑夜的眸子突然变得清澈,仿佛起了涟漪,似乎要带着沈玉娇一起沉沦。 第69章 心意相通 冷静了几秒,沈玉娇摸摸自己的脸,果真发烫了。 她在干什么呀,哪有这么跟人表白的。 幸好现在是晚上,屋中只有他们二人在。 不对,承安呢? 她一回来就问了这个问题,结果和傅九霄吵了一架,差点忘了自己还有个儿子。 “今夜是十五,我让七哥带他去逛夜市了。” 沈玉娇柳眉一竖:“好啊,所以你是早就准备好了,等着我回来质问我?” 那双原本像晨星一样明亮的眸子又黯淡下去了,傅九霄踌躇了下,才说道:“人独处的时候,就会想岔。” “哎呀!” 沈玉娇伸手使劲揉了几下他的脸——反正都告白了,这么好看俊朗的脸她当然要多摸几下! “不要这么幽怨,想开点嘛,你好歹是掌管北镇抚司的人,想想康府那些人,硬气点儿。” 她没想明白,在康府,傅九霄明明只站那儿就震住了所有人,怎么回家来就像被夺舍了一样。 “还不是因为我之前跟你提了那么多遍,你都回避了,”傅九霄收起笑容,眸光骤冷,“你要我这个样子才满意?” 沈玉娇被他逗笑了:“好了好了,满意了,变回来吧。” 说着,她又凑近了些,好奇地问道:“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傅九霄突然觉得有些怪怪的,他和沈玉娇的角色在这时似乎调换了。 明明是他该问的问题,沈玉娇却抢先一步问了出来。 这个认知让他很不爽。 但他也知道,正是沈玉娇这种爽朗的性格在吸引他。 三五年前在福寿村后山相遇时只觉得是个温婉但普通的乡下女子,还带着怯懦的感觉。 但再见时,却像是换了个人般。 明媚通透,即便在荒年和哥哥们的重压下依旧意气风发,有不输男子的爽朗。 承安被绑架时,他就见识到了她瘦小身体中无限的胆量,和冷静清晰的头脑。 他的职位特殊,不少人都试图给她送过美人,沈玉娇还算貌美,但要说才艺容颜,定然比不上那些人。 但她的眼睛永远神采飞扬,在福临客栈中展颜一笑的样子,过于动人。 至于后来……谁不会喜欢果敢又有能力的女子? 在他的印象中,农户出身的女子能识字会读书已经很不容易了,沈玉娇竟然拥有着超群的医术。 还有合时宜的胆识气魄,面对大伯母不屈的骨气。 她身上所溢出的那种能量,摄着他的心神。 “不说就不说,给你留点面子。” 沈玉娇见到他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便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我对你……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觉得你和哥哥们都不同。” “我以前觉得你也是个无情的渣男,或许是从我对你改观开始,我就不自觉地喜欢上你。” “我知道你的每一次暗示,但我在确定心意前不敢给你回应。” 傅九霄蹙眉:“那你突然确定了?” “应该是早就确定了,我只是一直在怀疑自己。直到今晚,我才敢说出口。” 她语气淡淡地诉说着,坦然而真诚。 也承认着自己的犹豫迟疑,要不是今晚的争吵,她可能还要再拖个一段时间。 月光和烛光映照在她的脸上,割出斑驳的影子。 傅九霄下意识抚上了她的脸,手指微微用力,想将她往怀里带。 沈玉娇的脸一瞬间红了,呼吸也急促起来,她甚至能感受到耳尖的发烫感。 大家都是成年人,她自然会明白傅九霄想做什么。 炽热局促的呼吸扑面而来,她甚至产生了窒息之感,陷落于这个满是情意的吻。 她与傅九霄都是第一次,难免落下青涩的味道,但却令她的心颤动不已。 沈玉娇的脑中什么都没有了,只是回应着这充斥全身的悸动。 绵长温柔的吻结束,沈玉娇几乎撑不住身子,差点倒在傅九霄的怀里。 “啧。” 窗外突然传来了极轻的声音,傅九霄灼热的眼神突然转为冰冷。 沈玉娇还没看清他的动作,就有两枚铁衣扇的扇骨向窗外飞去。 立马有尖叫声划破了夜空。 沈玉娇听出来了,那是傅川锋的声音。 “老九,你要大义灭亲啊?!” “我知道你就躲在那儿,特地控制过方向,顶多从你脑袋上擦过。” 傅川锋拉着承安的小手,一脸不爽地出现在门口。 傅九霄的脸色更阴沉了,他森冷一笑,傅川锋下意识抖了抖。 “我不就偷听了一会,干嘛用审犯人的眼神看我。”傅川锋心虚地移开目光。 “你都听了多少?” “我本来想把承安送回来的,刚走进就听到弟妹在大喊……” 傅川锋很无奈,他也不想偷听啊,哪想到一进院子就听到沈玉娇气沉丹田的表白声。 他总不好直接走进去打断,只能带着承安蹲在墙角。 当然,蹲墙角是他自己的想法。 既然已经被迫偷听了,那不如找个好位置,听个清楚明白。 这种大八卦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听到的,他自然不能错过。 这对小夫妻也是,酝酿了这么久的感情,亲个嘴都磨磨蹭蹭。 “不过……”傅川锋抓住了盲点,“怎么现在才沟通感情,难道你们没有感情就成婚了?九弟,不应该啊。” 他的目光在这一家三口身上来回游走,随即,像明白了什么似的,弯腰大笑起来。 “九弟你也有今天,算是为自己犯的错付出代价了吧?弟妹,干得漂亮,就应该吊着他!” 虽然沈玉娇不知道他领悟了什么,但根据他的话和动作来看,应该大差不差。 没想到啊。 难怪从来不近女色的九弟,会突然成婚,娶的还是一个边境之地的乡村女子。 他促狭地嘲笑了两声,连带着在旁边懵懂看戏的承安一起笑了。 承安也才三岁多的年纪,还不太明白父母间发生了什么,但他也有感觉,似乎不一样了。 “阿娘,是不是也喜欢爹爹?”他抬起头,问笑得开心的伯伯。 沈玉娇的脸又红了,幸好,现在天黑,什么也看不清。 傅川锋笑着摸了摸他的小脑袋:“不止,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承安眨眨眼,好像明白了什么。 他上前一步,拉住沈玉娇和傅九霄的手,叠到一起。 “阿娘和阿爹,牵手手,”他的小手也放在二人相联的手上,“喜欢就要拉手手。” 第70章 一口气做大 第二日,沈玉娇起了个大早,她已经和姜怜双约好了,要去看看城中心的铺子。 下午,她还想去看看庆安帝赏赐的地,尽快把幼儿书院筹备起来。 现在地已经有了,但是还缺可以教书人选。 她还在苦恼这一点,不知道可以从哪儿挖到足够的人。 “怎么一早就苦着张脸?”傅九霄一扫往日的疲惫,面色精神,“早餐吃什么,炸油条?” “你还会炸油条?”沈玉娇看着桌上金灿灿的油条,眼睛都看直了。 傅家饮食一贯精致,初次尝到惊艳又好吃,但吃了这么些日子,她已然吃腻了。 还是市井小吃最好吃啊! “我不会,”傅九霄很诚实,“我去新安坊那边买的。” “我还想着早起出去吃点小吃,你就买回来了。” 沈玉娇甜甜笑着,坐下就想去夹油条。 傅九霄却也想给她夹过来,两人的筷子碰到了一起。 她猛地收回了手,这样的碰撞,让昨晚的那个吻又浮现在脑海中。 什么啊,怎么过了一晚上还是一想起就害羞! 她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烫的脸,这只能用从未谈过恋爱来解释了。 不过昨晚那个吻让她也确定了,傅九霄也从未谈过恋爱。 甚至青涩地给她舌头上咬了个泡。 傅九霄重新给她夹了油条,倒好豆浆:“快吃吧,今天还有事要忙?” 沈玉娇咬着油条,只能点点头以示回应。 “路上小心,你带承安出门吗?”傅九霄又问道,“今日我应该无事,你觉得麻烦的话,我来照看他。” 沈玉娇摇摇头,说道:“他现在和大哥两个孩子玩得可好了,你把他送到大院里就成。” 说完,她就哼着童谣快乐地出门了。 这也是她喜欢傅九霄的一点,他一直都给她完全的自由,从不干涉她想做的事业。 在这样的时代,女子大多在家中相夫教子,但在他们家,反而两人都负起了同样的责任。 傅九霄身上并没有什么大男子气,说带孩子就带孩子,从不多说一个字。 这样,她才有足够的底气和时间去忙自己的事。 “开心得很呀,沈掌柜,”姜怜双已经候在了铺子中,“把你身上的幸福味收一收,给我说说你的详细计划。” 沈玉娇掏出一张纸,拍在柜台上。 这是她昨晚连夜写出来的,她很有自信姜怜双这次不会嘲讽她了。 姜怜双拿起一看,上面将股份制计划排得明明白白。 除去那千两黄金,她还出资了一百两银子,算上本金六百两,她可以拿到百分之十五的股份。 “百分之……十五?”姜怜双被她的表述迷惑住了。 沈玉娇在脑海中飞速搜索了下古文存货:“那个怎么说来着?哦,百中取十五。” “还算合理。” 姜怜双点头肯定,继续往下看。 沈玉娇出资四百两,占百分之五十七;崔瑞出资二百两,占百分之二十八。 医馆目前只有两个孩子在帮忙,几乎不存在什么开销,但沈玉娇计划着雇佣好多人。 不只有帮忙的伙计,还要坐馆看诊的医生。 就像沈玉娇熟知的现代中医馆运作模式,他们只需要不同的大夫隔一段时间来坐诊一次即可。 崔老先生的人脉很有用,他有把握能邀请到三至四位医者。 只需一周至两周中出诊一次,所以也不需要付太多的工资。 这样一来,福寿堂就可以从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医馆,摇身一变变成了名医馆。 姜怜双边看边点头:“有趣的想法,官府的惠民药局也凑不到这么多好大夫。” 惠民药局,是大周国起初为了方便***民看病建设的官方医馆,药价便宜,也有大夫坐诊。 但因为连续的荒年,药材价格疯涨,加上亏损严重,到庆安帝的上一任就彻底关闭了。 “那你的药材成本呢?”姜怜双看着最后的字皱起了眉,“为什么这么低?” 就算现在荒年的情况有所缓解,药材价格也不应该降得比丰收的时候还低。 这回轮到沈玉娇笑了:“大小姐,你做的是大都市的生意,自然不知道我们乡下是怎么样的。” 福寿村现在已经不依靠她提供种子了,多年来的种植足以让他们自给自足。 现在不只是福寿村,还带着周围的村子一起,形成了一个很大的药材种植地。 一旦他们京城医馆名气打出去了,就可以开始大肆宣传福寿村药材。 这是受到皇宫中赞赏的质量,以此作为宣传,人气必然会高。 从药商手中买下的经过转手的药材,自然比不上产地直供。 但姜怜双依旧很怀疑:“运过来的花费是一大问题吧?找镖局的话,我们承担不起。” “你继续看。”沈玉娇手指在纸上一点。 石门城的“速运速递”可以派上用场了,多雇一批人走官道交税,远比镖局花费便宜。 更何况,他们还可以中途顺路承接些快递服务,以此来补贴费用。 “运送需要时效吧?毕竟是从边疆送过来,万一补不上存货呢?” “你放心,我在傅家中存了一定的量,足够应急用了。” 有她的空间在,不存在什么供不上货,要多少掏多少。 只是这些货太好,她不能随便掏。 想到这里,她又有了个主意:“大部分客户可以用低廉的药价和诊金吸引,你说,我们再为那些权贵富豪开个服务如何?” 姜怜双眨眨眼,答道:“养生?” “你怎么知道?” “我不就是富豪,”姜怜双脸上有些不屑,“家里那些长辈,整天就是捣鼓些乱七八糟的药来延缓衰老。” “如果自己擅用艾灸乱吃药,会适得其反,但如果我们宣传一下呢?就说是名医为他们量身定制的养生方案。” 沈玉娇自然不会乱来,她深知中医并不是无所不能。 但通过艾灸,加上适当地服用汤方,可以达到调理身体的效果。 医馆中也可以设立专用柜台,售卖些已经搭配好的补品,不需要医生看诊就可以购买。 姜怜双眼睛一亮,但随即又暗了下去。 “那些药方中,单单一味药材就至少要上百两纹银,对我们来说成本和风险都太高。” “这你就不用担心啦,”沈玉娇笑着眨眨眼,“我有便宜的渠道,保证我们能赚大钱。” 第71章 大家的希望 在忙碌准备医馆的同时,沈玉娇也没忘赏赐给她的那块地。 那儿与之前的小医馆都在新安坊中,距离城中心和城门城郊都不远,很适合沈玉娇两头顾。 一见到赏给她的地方,沈玉娇眼睛顿时亮了。 她原本没抱什么期望,毕竟要在寸土寸金的京城中找出块地来办书院,还是有点难度的。 但,皇上毕竟是皇上,拿出一块合适的地简直轻而易举。 那是之前被废弃的民间私塾,因为一直没有合适的买家接手,前不久被官家收归了。 虽然私塾的布置和沈玉娇设想中的幼儿园还差很多,但是有了基础,一切做起来都顺利多了。 没有时间犹豫,沈玉娇立马掏出了钢卷尺,丈量起私塾的面积。 她需要根据面积和傅川锋提供的人数信息,计算出放多少桌椅合适,再将桌椅设计图拿到木匠那儿去做。 至于傅九霄? 他也难得有空,直接被沈玉娇塞了一大堆图纸和材料,关在房中做玩具。 沈玉娇的理念就是该省省该花花,家中有个免费好用还乐意帮忙的劳动力为什么不用呢? 她正乐得自在,一边量着尺寸,一边哼着歌,却突然听到了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 “哇!什么东西?!” “姑娘,你别怕,”阴影处走出来个人,“我住城门外,是肖家媳妇。” 沈玉娇停下了手中的活,她知道肖家,目前只有一个三岁大的女儿。 “姑娘,没打扰到你吧?”妇人有些局促不安,一直在围裙上擦着手,“听说你们这儿要重新开个学堂,是吗?” 沈玉娇略微瞪大了眼睛,她根本没声张过,这位妇人怎么知道的? 不过随即她想到了姜怜双,最近她们一直在做医馆的宣传,姜怜双顺手宣传下书院也正常。 她点点头,问那妇人:“正是,请问您是有什么事情吗?” “你们管事的在不在呀?” “嗯?”沈玉娇点点自己的鼻子,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我就是,怎么啦?” “啊,您就是……居然是女子开的学堂。”夫人迟疑了下,显然没想到沈玉娇还有这重身份。 不过夫人马上就正了神色,问道:“不知道可以让我们家孩子来读书吗?” “我们只接收三到七岁的孩子哦,只要符合年龄的都可以来。” 听到这话,妇人明显开心了下,但表情马上犹豫起来。 “我们家是个丫头,也可以吗?”妇人问道,“等她大点就该帮家里做活了,所以我想让她现在认点字,以后也没啥机会念书了。” “没什么不可以,想来就能来,我们每日应该会从巳时开到未时。” “真的可以吗?”妇人还有几分犹疑,“孩他爹本来不同意,后来松口了,说我只要能找到愿意收她的学堂,就可以让她来读书识字。” 在大周国,大多数私塾学堂都是为大一些的男孩子或者贵族小姐们设立的,唯一一所接收六岁以下孩子的机构,是皇宫中的慈幼所。 所以,在听到京城中要建这样一所学堂,她立马动身了,不管怎么样都要来问问。 其实不单单是她,还有周围一圈的农户,不管家里是男娃还是女娃,都委托她来一起问问。 他们这些住在城门外的,不要说女娃了,男娃长大后能进社学读书的也少之又少。 孩子长大后就要去帮忙做农活,几乎不会有时间机会去学习。 沈玉娇正在准备的幼童书院,突然就成了他们的希望。 不管娃娃们以后要做什么,多读点书识点字总是好的。 “那这学堂的费用呢?”妇人又问道,她很担心家中承担不起书费。 “我们不收费,”沈玉娇弯眉笑着,“不过孩子们需要自己带食材过来,午饭和师长们一起做。” 这块地本就是赏来的,剩下一些桌椅教具的制作费用出乎她想象的低,足以用医馆的利润覆盖。 况且,这幼儿园最初就是想为承安建造的,本就是为了造福孩子们的地方。 平民本就没有什么读书的机会和出路,她只想出点微薄之力,给这些孩子的人生初期一点光芒。 那妇人听了沈玉娇的话,满眼放光,对着沈玉娇连连道谢,便小跑着离开了。 她要去告诉周围邻居这个好消息,城里出了个女菩萨。 结果第二日,当沈玉娇再次来到书院时,一切都不一样了。 一群人拿着工具聚在门口,吵吵嚷嚷的样子吓了她一跳。 “大人,大人!”肖家的妇人看见了沈玉娇,朝她招招手。 沈玉娇惊得后退了一步:“哎呀,我不叫大人,叫我沈姑娘就好了!” “沈姑娘!”肖家妇人爽快地改口,“大家都说要来帮忙,你一个小姑娘,就一个人忙碌也太辛苦了。” 跟在沈玉娇身后的傅九霄缩了缩身形,企图把自己隐藏起来。 但是肖家妇人眼睛太尖,也可能是傅九霄个子太高大,总之,他就是一下就被揪出来了。 “哎哟,你是沈姑娘的夫君?”一群人围着傅九霄叽叽喳喳,“怎么昨天就让她一人来呢,不能这么对自己妻子啊。” 傅九霄一个头两个大,他这两天都被沈玉娇按在家里陪承安做玩具,怎么就变成一个冷酷无情的丈夫了? 好在,大家很快就发现了傅九霄带来的玩具。 满满一箱五颜六色的绒线球和各式各样的积木,是沈玉娇参照着福禄贝尔的恩物,让傅九霄做出来的。 那是让儿童能理解世界的最初级玩具,是她的幼儿园中重要的教具。 不过沈玉娇也没想到,傅九霄能做得这么好,和专业的木匠都没什么差别。 有走去干活的人拍拍傅九霄的背,夸赞道:“这都是你做的?可真不得了啊。” “你们家还挺奇怪,倒是女人在外面做活赚钱,男人顾家。” 议论纷纷,傅九霄也没因为这些话生气,反正之前在福寿村的水灾中,他就经常被夸是个好奶爸。 “你看都夸我手巧,”傅九霄悄悄戳了戳沈玉娇,“成婚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我有用的,对吧?” 沈玉娇掩面而笑:“那是,堂堂锦衣卫镇抚使怎么会没用?” 第72章 沈大夫还会种地? “潘婶,最近好几天都没看见陈姐他们一家了,最近出什么事了吗?” 这段时间,城外的农户们自发地组了队,每日都来帮沈玉娇打扫幼儿园。 来来去去总归是那么些人,过了几日,沈玉娇也就把每户人家的脸都记下了。 “嗨,他们家啊,”被唤作潘婶的女人停下了手里的活计,表情有些可惜,“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家那块地就是种不出东西。” 沈玉娇皱眉,种不出作物,这可是大事。 “是最近几日才种不出的吗?” 潘婶摇摇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那倒也不是最近,大约有几个月了,东西长得都不好,还时不时就有病害。” “是啊,也太奇怪了,我们都好好的,就他们家不行。” 周围的人听见他们在议论,也凑上来说:“是啊,本来我们还在庆幸京城没咋受荒年影响呢,哪想到他们家成了这样。” 如果只是一家,那必然不是大环境的问题。 沈玉娇估计,九成是他们家的种植技术不当,导致乐土地受损。 她将落下的碎发别到耳边,问道:“如此,可以带我去看看吗?” 议论声瞬间停止了,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沈姑娘,你还会和我们一样种地哪?”潘婶试探着问道,“我还以为你只是个教书姑娘呢。” 沈玉娇体型娇小,也还没有完全从荒年的影响中恢复过来,胳膊比起常年在地里干活的妇人们,瘦弱多了。 说她擅长读书写字,大家深信不疑。 但要说擅长干农活种地,在这儿的一众夫人都不信。 “去看看又没什么损失,不是吗?”沈玉娇不在意他们怀疑的目光,“万一我的有办法呢?” “也是!读书多的人知道的总比我们多,说不定比我们都厉害!” 边上有人拍了把潘婶:“别怀疑人家了,反正陈家那块地已经没救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沈玉娇露出了一个尴尬的笑容,这群人还真是俗语随便用。 幼儿园距离城门并不远,坐着农户的车,很快就到了城外的农田。 此时,他们一家正在田里劳作。 虽然在邻居们的口中,这块地已经没救了,但这毕竟是家人唯一的生活希望,不管怎么样都是种点东西。 “沈姑娘!”看见沈玉娇,田里的人有几分惊讶,“大家怎么都来了!” “她说有办法呢!” “沈姑娘可是读书的聪明人!”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把沈玉娇夸得不好意思了。 陈蔚和沈玉娇更熟识,她将锄头一扔,就来拉沈玉娇。 到田里一看,沈玉娇就明白了个大概。 其实之前没走近她就注意到了,这家人田地的格局和别人的不太一样。 除了普通的农作物外,还立着两棵大树。 树木长得郁郁葱葱,树冠撒下巨大阴影,几乎将整片田地都笼罩其中。 “你们家这两棵树种得倒不错,叫什么来着?据说又可以吃,又可以入药。” “宣木瓜。”沈玉娇眉头蹙着,飞速跑出了答案。 “哦对对,宣木瓜,沈姑娘你可真是博学多识。” “沈姑娘当然认识!”突然,有一道苍老的声音从众人的背后传来,“可是福寿堂的大夫!” 众人看去,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 沈玉娇有印象,这位老爷爷也是时常觉得心悸,时不时会来福寿堂抓药。 她竟不知在这儿也会遇见熟人。 “大夫?” “看病的大夫?” 城外的农户手中基本都没几个闲钱,很少会去京城中的大医馆看病。 自然也没在福寿堂中见过沈玉娇。 “姑娘,难怪你认得这树什么呢。”潘婶笑着扯了下沈玉娇的袖子。 沈玉娇现在在他们心目中已经是学识渊博的高手了,绝对能拯救陈蔚家的地。 在大家着急的议论声中,沈玉娇蹲下身子,开始仔细查看。 果然,和她设想的一样。 泥土板结非常严重,只有浅层的表面可以耕种。 而宣木瓜树的根盘虬着,深深扎向地底。 一般农作物的根浅,根本没办法争过树木的根,自然也吸收不到营养。 沈玉娇想到了什么,借来了铲子,将下面的泥土挖出来。 只要稍稍往下一翻,便能看到底下的泥土颜色异常,泛白且坚硬。 重要的是,树荫落下,地下的作物接收到的阳光大大减少了。 沈玉娇深深叹了口气,这里的人和福寿村的都差不多。 有很丰富的经验,但没有科学的想法。 一旦出了问题,就只能按照老办法来试,越试越乱的可能性很大。 “怎么样了,沈姑娘?” 看见沈玉娇凝重的神色,陈蔚暗道不妙。 “没事的,沈姑娘你就直说,我们可以另想办法的。” “在我的手上,没有不能救的病人,也没有不能救的地!” 沈玉娇自信一笑,扫净了之前阴霾。 众人面面相觑,她这话说得过满,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还能比他们长期种地的更有经验,更厉害? 只有那位老爷爷,对她投来了信任的目光。 沈玉娇既然能把这话说出口,她对怎么做有把握。 但,要说服他们,恐怕也不容易。 “要救这片地,最快的方法就是停止施肥,同时把这两棵树砍了,或者移栽。” “那怎么能行呀,这可是他们花了大价钱种的,这马上就要成熟能采摘卖了,得亏多少钱啊。” “很简单,要这两棵树,就不能要别的作物;如果还想要别的作物,那这两棵树就不能在这儿。“ 沈玉娇不是不想救,真的是不能两个都救啊! 她指指被翻出的泥土:”宣木瓜树已经抢占了太多的营养和空间,加上过度施肥,土壤已经遭到了破坏。“ “这倒是,”陈蔚点点头,“我们见这些作物长得不好,施了很多肥,但没什么效果,便继续施肥。” 大周国还没有化肥,必定是用了没有腐熟发酵的有机肥,最终污染了土壤。 现在的办法就是移栽树木,重新耕作土壤,用不断种植和一定的化学手段,调整土壤状态。 而这,大约只有她能做到了。 第73章 福寿堂又要赚大钱 村民们面面相觑,要让他们保下一个,一时间还真不知道如何抉择。 沈玉娇却看上了这两棵宣木瓜树。 宣木瓜通常长于偏北方的地带,京城虽不是特别南方,但温度也不低。 能在京城把宣木瓜种得这么好,实在太令她心动了。 “这两棵树不用砍掉,”她思考了一阵,说道,“我有办法移栽。” 她又指了指不远处的山麓:“那边也是分给你的地吧?” 众人点点头,有一人站出来说:“那边近山,不好开垦,所以一直没人动。” “那就好办,移植到那儿去便是。” 第二日,农户们在沈玉娇的嘱托下,准备好了工具,就等着将树移栽。 原以为没救的地却有了两全其美的方法,大家的积极性自然很高。 不过,在铲土掘树根时,不少人还是犹豫了。 这地里还种着不少农作物,全部铲掉了可惜得很。 沈玉娇蹲下身,掐下一截油菜叶子给众人看。 正常长在地里的叶片应该碧绿鲜嫩,但她手上的这片,已经呈枯萎之势。 “这样质量的菜,拿到集市上去,也卖不出什么价钱吧?” 她说的挺委婉,不仅是没有好价钱,是根本卖不出去的程度。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痛苦一段时间,后面的日子就好过了。” “她说的话马上有了回应:“沈姑娘说的对!” 在他们的心目中,沈玉娇的形象已经饱满又高大。 能开书院会教书,又是城里大医馆中的大夫,他们能不相信她嘛! 众人马上行动起来,先把表层栽种的农作物铲掉,再在沈玉娇的指导下,挖出树根的留土台。 宣木瓜树不大,根并没有伸至很深的地底,没多久两棵树就都挖出来了。 沈玉娇满意地看着被翻出泥土,这一次移栽树木,正好将板结的泥土全翻出来了,正好省了不少劲。 她经历过深翻泥土的痛苦,不想再来一次了。 由于没有现在的吊装技术,只能将两棵树放在板车上,小心翼翼地拉到山脚边。 沈玉娇看了看周围的山势,连绵了几里,但不高,大约也只有上百米。 几乎算不上山了,只能被称为丘陵。 但这也正好,宣木瓜树就适合在小山和丘陵中生长。 “沈姑娘,你看看,咱们都按你说的做好了。” 她被从沉思中拉回,目光向新栽种的两棵树投去。 就像她自己一样,不擅长做生意,但有过硬的技术。 这些农户可能没有很多知识,但执行起来真的又快又好。 她查看了下树枝,由于吸收了田地中所有的营养,每一条都很健壮。 时间也正好,白露刚至,有微微的秋意,但气温还未降下。 这些无病虫害的枝条拿来做压条繁殖最合适,待过了一个月,压条发根后,就可以移栽出新的宣木瓜树。 农户们看着她熟练地将靠近地面的枝条弯下,压进刚翻过的泥土中,又做了环割处理,熟练地用不知道哪掏出来竹条固定好。 “沈姑娘,这是做什么?” 她非常熟练,做出了一连串他们没看懂的动作。 沈玉娇愣了下,才意识到京城这边的农户并没有栽种树木的习惯,也没有像马铃薯这样通过无性繁殖的农作物。 在这个时代,人们大多不会离开长期居住的地方,导致信息流通也不是很强。 可能西南地带已经熟练的技术,在京城却很少有人知道。 “树木的繁殖技术,一个月后长出根与芽,就可以切断移栽到旁边,又是一棵新的宣木瓜树啦。” “还有这么神奇的事?那我们有这两棵,就能拥有一山的树了?” 沈玉娇笑着点点头:“不过要注意栽种的位置和间隙,等发根的时候我会再来看的。” “哦对了,结的果子你们一般做什么用?” “这才是第一次结果,大概就是拿去市场上卖了吧。” 陈蔚点头应和:“这树的种子原是从一个小摊贩手上偶然买到的,我想着京城都没见过,应该会很新奇。” “娘,不好吃……” 陈蔚家的小丫头却突然扯了下她的手,小声说道。 “你这孩子,偷偷摘了吃了?!”陈蔚眉毛一竖,声音顿时严厉了。 “哥哥偷偷摘给我的……”小丫头向后缩着,“他说成熟了可以吃了。” “陈浩!” 小男孩早就一溜烟跑远了。 “死孩子!”陈蔚骂骂咧咧,“怎么不好吃了?” 小丫头咧咧嘴,做出一副很痛苦的表情:“又酸又涩,我一个都吃不下。” 陈蔚原满怀期待的表情散去,原以为移栽了树以后就是新的希望,可这果子不好吃,就卖不出去。 他们家还是要亏一大笔钱,这在年节,日子可要难过多了。 “不如卖给我吧。” 沈玉娇伸手触碰树上的果子,心里盘算着。 宣木瓜树的果子酸涩,很多人都不爱吃,但却是入药的极好东西。 性温,可以降血糖血脂,还能抗炎保护肝脏。 她在大周国还没见过这东西,就连她的小院中都没有栽种。 “卖给福寿堂,”见众人突然愣住,她又解释道,“这是入药的好东西。” 有不少常来福寿堂开药的老人都挺这个大肚子,尤其是家里有点钱财的,那体型一看就不对劲。 宣木瓜来得正好,有了这味药,福寿堂又多了一大竞争力。 保持健康身体的一大秘药! 只要稍稍做一下宣传,必定会有不少人愿意买。 她已经摸清京城中这些权贵的套路了,只要是好药,不管花多大的价钱都愿意买。 有时候甚至买药都没有节制,她都劝说不住,只能做了限购的规定。 是药三分毒,就算是保健养生的药,也不带这么吃的。 “宣木瓜入药定能买得很好,京城中很多需要它的药效。” 农户们交换了个欣喜的眼神,沈玉娇此刻就像个救星,屡次救他们于水火之中。 “价格的话,你们决定就可以了,我过两天派人来收果子,如何?” 第74章 神秘的女子 不出所料,宣木瓜的宣传一出,需求人数激增。短短几天,就增了不少入账。 这样一来,沈玉娇也可以有更多的资金来为幼儿园做准备了。 幼儿园筹备得比想象中的快,沈玉娇算算日子,不出半个月就可以接受孩子。 这段时间,她也一直在培训半荷和春桃姐。 不识字没关系,也可以在幼儿园中帮上忙。 半荷与夏春桃都很高兴,尤其是半荷,这半大的孩子发现自己有大用处,兴奋得好几日没睡好。 根据医馆的排班,沈玉娇只有一天半需要在医馆坐诊,其余的时间她可以去幼儿园负责上课。 现在沈玉娇唯一的问题,就是还缺一个教师。 她试着问了姜怜双,得到了一个高傲的白眼,和“我讨厌小孩子”的尖叫。 算了,反正幼儿园的开门还没这么快,她可以一边顾着医馆,一边物色人选。 有姜怜双的助力,新医馆开张得异常顺利。 加上沈玉娇和崔瑞都在城中小有名气,开张第一日,医馆中可以说是人满为患。 不过沈玉娇早有准备,她雇了好几个伙计,负责分发号码、叫号、引导病人和抓药。 姜怜双挑的店铺很大,除了大堂之外,还带着两个小房间,这样大夫们便可以同时看病,提高效率。 而清槐和薛正明,沈玉娇将他们分配在了两个房间的门口,为病人做初诊。 有了他们所收集的基础信息,房间内的大夫看病的时间至少能缩短一倍。 看着第一日忙碌但井然有序的医馆,沈玉娇满意极了。 “没想到你还是有点头脑的,”姜怜双站在她身边,看着医馆中的人群,“我竟不知道医馆可以这样布局。” 沈玉娇自豪一笑,这不过是现代中医馆的基础版,放到这个时代,却是极大的改进。 清槐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姑姑,我们今天差不多结束啦。” “怎么样?”沈玉娇帮她扎好头上略微松散的发带,“喜欢这个新医馆吗?” “喜欢!我能帮上很多忙,很开心。”清槐的眼神虽然有些疲惫,但却光芒闪耀。 “要是妹妹也能在这儿,那就好了……” 沈玉娇听到了她小声的嘀咕,轻轻摸了摸她的头:“会的,我们一家人肯定能团聚。” 薛正明却臭着脸站在一边:“有人说我态度不好。” “我观察过了,你从早到晚都没个完整的笑容,有人这么说我一点都不意外。” 薛正明哼了一声:“结束了吧?我去关门。” “大夫,大夫——” 就在他准备关上大门的一瞬间,有一个年轻女人突然扑了过来。 “呜哇!”薛正明吓得往后跳了两步,“你怎么回事?” 沈玉娇给了薛正明一个爆栗:“态度好点,请问您怎么了吗?” 女人身材娇小,头发和衣衫上都沾染着血迹,明显受了伤。 沈玉娇也是一惊:“你为何伤得这么重!” 但女人已经回答不了她的话了,只是闭眼喘息着,将身体倚在门上强撑着。 耽搁不得,他们赶紧将女人扶进来,为她止血做处理。 姜怜双看着沈玉娇手握针线,熟练地缝合伤口,发出了声长叹。 “你这样的技术,只是开普通医馆都算埋没了。” 沈玉娇不在意,笑着说道:“我倒觉得这个技术用不上最好,我身为医者,却天下无病。” “我可以帮你介绍,”姜怜双思考了下,“我知道军中很需要你的技术,你可以为军医授课。” “如此,那我欣然接受。” 沈玉娇笑着,轻松完成了手上了缝针。 女人逐渐缓过来了,胸口微弱地起伏着 她用虚弱缥缈的声音说道:“大夫,谢谢你……” “你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沈玉娇为她做了最后的消毒,“这得报官啊。” 听见这话,女人突然有了力气,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不行!” 在场几人皆吓了一跳,姜怜双连忙上前,想要护住沈玉娇。 女人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收回了手:“对,对不起,我只是激动……千万不能报官。” “为什么不能?” 女人闭上眼,缓了几口气,才慢慢说道:“我是偷跑出来的,我家……主人,报官没有用的。” 沈玉娇更加疑惑了,她说话不明不白的,只咬死了不能报官。 见状,女人只能一横心,问了一句:“大夫,您可知道不念阁?” 沈玉娇皱眉,但姜怜双却惊呼了一声:“不念阁?这真的存在?!” “那是什么地方?” “传闻中,那里汇聚了各处珍宝,不只是我们大周国的,还有周边国家的。” 姜怜双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缓了下激动的情绪,继续说道:“不念阁并不会对外开放,只有得到他们邀请的人,才有资格入内挑选珍宝。” “你可是姜家人,都没受到过邀请?”沈玉娇都觉得不可思议。 姜怜双摇摇头:“不念阁的传说在姜家中流传了几代,但从未有人被邀请过,我也未听说东宁府别家有人被邀请。” 说着,姜怜双杏眸一瞪:“我们怎么知道你真的是阁中人?” 女人在腰带间摸索了一阵,拿出了一小块令牌。 一看令牌,姜怜双的手就抖了下。 她认出来,那是海外才有的闪白玉,上面雕刻繁复的花纹和“不念阁”三个字,透亮又闪着七彩的光芒。 闪白玉几乎是有价无市,就连姜家也没能力取得。 单凭这枚令牌,就足以说服姜怜双相信这女人说的都是真实的了。 “那……为什么不能报官了?”沈玉娇没有被她们绕走,“做了不合法的事,就要报官。” 姜怜双注意到了盲点,有一封请帖,和令牌一起被带了出来。 她拿起请帖问道:“这封请帖,是给谁的?” 女人脸色惊变,做着嘘声的手势让姜怜双小声点:“赶紧给我!不可在这说!被发现的话,我们都会没命!” 姜怜双吓了一跳,胡乱地把请帖往女人怀里塞。 “随我回家吧,”沈玉娇思索了一阵说道,“你的伤还要养一段时间,我家挺安全的。” “你丈夫是——那也不能带个女人回家啊!”姜怜双着急了,把沈玉娇拉到一边小声说着。 “有什么问题吗?” “哎呀,沈玉娇你就是心大!她要是个狐媚子怎么办?到时候纳个妾,严重的还把你位置抢了。” 原来她是在担心这个,这心眼怪实在的。 不过这也怪不得姜怜双,她从小在宅斗的环境中长大,见识过太多手段。 就算是和睦相爱的夫妻,也有可能被后来的人拆散,一如她的父母。 但她没想到沈玉娇反而莞尔一笑,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那就休了他!”沈玉娇笑着抱了一下姜怜双,“我们都能自己开医馆赚钱了,离了男人又怎样?” 沈玉娇丝毫不怕,爱情只能在她人生中占一小部分。 不管在哪个时代,她都能做到不靠男人独立而自由地活着! 第75章 明知是陷阱,也要闯! 与此同时,锦衣卫诏狱中。 精神已经恍惚的神医抬起头,看见上次那个黑衣人又站在了面前。 他张嘴想说话,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一点声音。 黑衣人发出了声嗤笑,蹲下身子,把掌心的东西递给他。 “过一会,我会将一个人安排在你的牢房中,你只需要找机会把这东西放进他的衣襟中。” 接着,就是一片沉默。 “哦,我忘了你不会说话,”黑衣人笑了笑,“你做完这件事,你和你的徒弟就可以出去了。” 神医猛地抬头,一把抓过了黑衣人手中的物件。 “做事还挺积极,好了,别出岔子!” 尽管已经面见过圣上,但山贼之事还不算收尾,傅九霄还需要处理其中的关键人物。 大当家得知儿子身死的时候目眦欲裂,甚至挣脱了铁链,想冲过来和傅九霄拼命。 “你们江湖的武功路子,还挺野蛮,”傅九霄轻松地按住了大当家的手,“好好配合,就把你儿子的尸体给你。” 虽然现在天逐渐热了,但没过多长时间,加上锦衣卫所用的特殊方法,能至少保存尸体原样半个月。 “反正俺也是死人一个,没什么好配合的!” 傅九霄扶额,这最近进来的人,怎么一个两个都一心赴死。 要不是牵扯到绑架沈玉娇,他才懒得来审这种简单不用动脑子的案子。 “那你就死吧。” 傅九霄心情很差,直接一挥手,示意手下上来把大当家处理。 “别,别!”大当家腿一软,“就这么一说!你要听什么,俺都说!” “能有点骨气吗?”傅九霄转过身,非常无语,“变脸都没你快。” “说到底,那又不是俺的亲生儿子,鬼知道那个女人找谁生下来的,”大当家往地上一坐,“拿点酒来,俺和你说。” “这是诏狱,不是你的山寨。” 傅九霄深吸两口气,看来得找个时候,托人给狱中驱邪,这抓进来的都是什么人! “哦,没得喝酒啊,那就不喝!俺看你也是个爽快人,要听什么,俺就干说。” 见到傅九霄饶了他一命,大当家也豁出去了。 寨子是因为荒年才建立起来,寨中大家也都心怀归胎,把大当家之位争成了生死搏斗。 要不是他学了点武功,早就被人砍了脑袋。 他早就想肃清山寨,给自己立威了,哪想到傅九霄直接带人把这个山寨给清除了。 那就算了,只要能活命,这山大王不当也罢。 “你关心之前来的那个小妞?”见傅九霄不说话,大当家一咧嘴,自己自说着,“应该是无忧坊送来的人。” “你儿子的侍妾阿芦说,将她送来的人并不属于无忧坊。” 大当家皱眉,挠了挠下巴:“俺怎么忘了阿芦也是无忧坊的……那几人确实不是,之前找上了我,说俺帮他们,他们就可以帮俺稳固在山寨中的位置。” “他们要你帮什么?” “处理了那个小妞,”大当家思考了下说道,“俺还奇怪呢,以无忧坊名义送来的,但他们却不是无忧坊的人, “描述一下,是什么样的人。” “说话娘们唧唧的,不过给的东西倒是多,衣服穿得挺好,俺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好看的衣裳。” 傅九霄的眉头锁得更紧了,看来,这是一张大网。 从石门城的神医,到无忧坊,到山寨,不管他触碰哪一端,背后都是同样的一批人。 大当家一摊手:“俺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你要查的阴谋啊啥的,俺都不知道,毕竟俺只是鲁莽汉子,只帮人做做事。” 傅九霄点头,他也没指望一个山寨流寇老大知晓什么核心消息。 不过他也总算能确定了,盯着沈玉娇的是同一批人,甚至是明乐宫中之人的可能性很大。 “大人,俺是不是活不了了?”大当家嘿嘿一笑,“俺前面在怕什么呢,做山寨的第一日起,我就想到我会怎么死了。” 傅九霄垂眸,没有回答他。 他心里还是挺喜欢大当家的性格,但是处理却不能心软,山贼流寇从不会留下活口。 “好!和大人你聊这么一段,很痛快!” 大当家爽朗地大笑几声,站站起了身。 但在下一秒,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身上落下,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傅九霄眼疾手快,在大当家反应过来之前,捡起了掉在地上的物件。 在审讯室昏暗的烛火下,这个小东西却闪出耀眼的光芒。宛如七彩的琉璃,流光溢彩。 “这是什么?” 大当家也茫然一片:“俺不知道啊!俺怎么可能有这么贵重的东西。” 他说的没错。 傅九霄知道,这么精致的东西绝对不符合大当家的作风。 那是他们一直在追查的不念阁的身份牌 以大当家的身份和山寨那点寒酸的钱财,根本不可能入得了不念阁的眼。 “老大,这,这!”肆九的眼睛也一下亮起来了,“上天眷顾啊,我们找了这么久也没有路子。” “嗯是啊,没想到他居然拿着。”傅九霄有些敷衍地应道。 “我们可以靠这个进阁,派个人易容下,摸清了路子我们兄弟就都有办法潜进去了!” 傅九霄目光骤冷,他快速扫了眼肆九,将令牌收进自己的衣襟处。 “我自会有安排,你先把大当家收押回去。” 肆九挠挠头,有些奇怪傅九霄的态度,不管这东西来路如何,中断已久的调查有了进展,不应该高兴才对吗? 追上了离开审讯室的傅九霄,肆九问道:“这人我们也要处理掉吗?我觉着他还不错。“ “我先汇报陛下,你们看好他就行,”傅九霄瞟了眼肆九,“你要记住,最重要的就是程序,这样我们才能执行该有的正义。” “那不念阁的事情呢?” 傅九霄停下了脚步,盯着他看:“我说了,这事我自有安排。你性子太过毛躁,如果再不收一收,我要暂停一段时间你的任务了。” “老大,不会吧——” 听见拖长音的耍赖话,傅九霄勾了勾嘴角:“提点提点你,毕竟你是我最信任的人。” 第76章 新的命运 傅九霄刚回到房中,一推门,就看到床上躺着个陌生女人。 吓得他赶紧关门退了出去,难道是在狱中呆久了产生幻觉了? 沈玉娇从他背后出现,拍了拍他肩膀。 “怎么回事?!”他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遇鬼了。 “我的病人,”沈玉娇指指房中,“说是不念阁中人,受了重伤,我就带回来了。” 傅九霄挑眉:“不念阁?” “你居然知道?” “这京城有什么我们锦衣卫不知道的事吗?”傅九霄一笑,“我还未同你说,昨日审的也和不念阁有关。” 听了傅九霄的诉说,沈玉娇也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 “还有这样送上门来的巧合事?” 傅九霄点头,沉声道:“太过巧合了,我怀疑有人下局。” “我也担心,但又感觉只是个意外,”沈玉娇拿出了请柬,“你看看这个。” 这也是沈玉娇第一次看到请柬内里,有傅九霄在,她才敢打开来看。 “……此次开阁,诚邀赴宴。” 请帖制作精美,绣着金线,上面的字也行云流水,仿佛出自书法大家。 不愧是不念阁,有钱人就是不一样。 沈玉娇心里暗暗感叹,不过随即她就意识到了不对。 这请帖上写满了字,就是没写邀请谁。 “他们的规矩,应该是直接派人送到手的,隐去名字也是为了保护吧。” “那……像我们这样直接拿着去冒名顶替呢?”沈玉娇又问道。 “唔,这是个问题,不过他们都是一对一送请帖,基本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除了这次。 女人身上疑点重重,被打成重伤,又不让报官,还怀揣着重要的请柬。 但一直猜测也没什么意思,倒不如直接去问个明白。 傅九霄直接对女人亮了身份,他的目的就是威慑住对方,好获得更多信息。 女人的确被震慑到了,她眼泪汪汪地问沈玉娇:“不是说好不报官吗?” 沈玉娇无语,这也算报官?! “他是我夫君,你放心,这事不会让官府知晓的。” “锦衣卫……和宫中那些人有什么区别?”女人颤抖着问。 “宫中那些人?” 沈玉娇还在迷茫,傅九霄却先反应过来了:“明乐宫,青所?” 女人下意识地抖了两下。 “这封请帖,是要送给青所的人?” 女人又摇了摇头,显得很害怕:“不是,不对,我不能说。这封请帖,你们绝对不能给那个人!” 沈玉娇好像听懂了一点,这女人应该是为了自己请帖不被送出去,直接带着跑了。 身上受的伤,估计也是逃出来时弄的。 下手可不是一般狠啊。 不念阁,还没接触过,沈玉娇就已经产生敬畏害怕的感觉。 “没关系,害怕的话就不说了,”傅九霄将请帖收起来,“这个先不能给,我们还要查一下。” 正准备转身离去的沈玉娇突然又折了回来:“等一下,阁中人知道你偷出了这张请帖吗?” 女人犹豫了一下,否定了:“至少我出来时不知道,他们觉得我是为了躲避被管家纳为小妾才逃的。” 怎么还附带一个小八卦…… 不过人都带回家来了,沈玉娇也不忍心再将她赶出去。 反正傅家大宅安全的很,一般人也闯不进来。就算不念阁来找,也没那么容易找到。 他们屋中还有一个小房间,沈玉娇将原本睡的房间让女人住着,她和傅九霄搬到小房间。 沈玉娇将一切收拾好回房,发现傅九霄还拿着那张请帖在研究。 “你打算用这张请帖去不念阁?” 相处的时间久了,沈玉娇也可以一眼看出他想做什么了。 果真,傅九霄点点头:“阁中请帖难得一见,这是个好机会。” 如果只是这个女人出现,他根本不想自找麻烦,但有了之前的事,他必须去把线索拉出来。 “一个月后,”沈玉娇看着上面的日期沉吟着,“我们还有足够的时间。” 第二日,沈玉娇去房中查看,女人的情况已经较之前好多了。 女人名叫巫息,是阁中大管事赵宣常的侍女。 大管事手握整个不念阁,不缺钱财也不缺美人,但某天就突然神经搭错,突然看上了******无奇的巫息。 大管事的正房妻子性格火爆,为了立威,被纳进去的侧房侍妾不过几日就要挨骂挨打。 再加上巫息早就心有所属,她自然不愿入这虎穴。 “我被抓回去事小,大夫,这请帖千万不能被找到。” 巫息握着沈玉娇的手嘱托道,言辞恳切。 “可我还是不太明白,这个被邀请之人去了会怎么样?” “今年似乎是不念阁的大年,赵管事前后忙了好久,据说有遗落多年的稀世珍宝面世。” 巫息喝了口水,继续说道:“具体内情我不是很清楚,但似乎和宫中秘事有关。” 沈玉娇听得入神云里雾里,不过总归是捕捉到点有用的信息。 这次不念阁放出来的那件珍宝与宫中有关联,甚至可能和被邀请的人有关。 不念阁怕是要谋划一场大事。 是以,巫息偷出了请帖,并嘱咐他们保护好请帖。 想到这里,沈玉娇也握住了巫息的手。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她能感受到对方的诚意。 “那你养好后有什么打算?” 巫息摇摇头:“去问问有什么人家愿意收留我做下人吧。” “你识字吗?” “阁中的要求很高,我说不定能去考个秀才呢。”巫息低头一笑。 沈玉娇眼睛晶亮,兴奋地问:“那要来我这儿帮忙吗?工钱肯定合适!” “医馆吗?可我不懂医术……” “不是不是,”沈玉娇摇摇头,“是幼童书院,我想你去教孩子们。” “我,我也可以吗?人家书院恐怕不要我这样的女子吧。” 巫息的眼睛也亮了。 她出生在阁中,生来就是服侍人的命,哪想到还可以做教书先生的活。 更何况,她是一名女子,能读书认字已经很幸运了,何德何能可以去教孩子们呢? “我办的书院,自然我说了算!” 沈玉娇笑着,女子又怎么了? 现代学校中优秀的女教师比比皆是,那么在这大周国,她就要逆着成见,让女子也能当上教书先生。 巫息看着沈玉娇宝石般闪耀的双眼,心里温暖无比。 仅仅见过一面的大夫,倾力就她保护她,甚至还给她机会去教书。 这时,巫息心中有个想法浮现。 一定不能辜负这些善心! 第77章 幼儿园开张 在白露过后的几天,沈玉娇终于给幼儿园挂上了门牌。 “幼童书院,”夏春桃站在沈玉娇身边,和新来的孩子们打招呼,“哎呀,你真可爱,快进去吧。” 来的人数和沈玉娇估计的差不多,大多数都是城内外的农户和商户的孩子,富庶贵族人家的孩子自有去处。 反而大哥大嫂很捧场,当沈玉娇问起时,叶思菱没有丝毫犹豫:“弟妹说得对,小孩子要这样相处才好,我也在苦恼呢,送去你那儿正好。” 这样一来,承安与傅娴傅真便一起来了幼儿园。 送孩子们来的父母逐渐散去,只剩下娃娃们,叽叽喳喳地聊个不停。 有个梳着羊角辫的小丫头抱着一大袋子,艰难地走到沈玉娇面前。然后,她一屁股坐下,从袋子里掏出了一把豌豆。 “沈先生,这是我娘让我带给你的。我们家的豌豆好着呢,让你回去煮汤喝。” “我娘也有!” “我都忘了,我也带了!” 一片嘈杂声起,麻雀般的孩子们都涌向了沈玉娇。 没过一会儿,沈玉娇的手上就塞满了各种各样的农作物。不止是她,还有夏春桃和巫息都一样,半荷的手上甚至有几颗西红柿。 待到好不容易维持住秩序,已经接近午间了。半荷和巫息领着孩子们去了灶房,沈玉娇则和夏春桃收拾教室,准备下午的课。 正在整理玩具的沈玉娇余光突然瞥到了教室门口的一个小身影,正胆怯地看着她。 她一抬头,门口站着的竟是承安。 他一个人孤独地站在那儿,身边也没有傅娴傅真的陪伴。 “怎么了?”沈玉娇将他拉过来,“不去和小朋友们一起玩吗?” 承安一撇嘴,竟差点哭出来:“我不想和他们一起,只要和阿娘一起。” 沈玉娇哭笑不得,她早就想过幼儿园中肯定会出现恋家恋父母的孩子,结果承安做了第一个。 “为什么不想和大家在一起呢?”沈玉娇耐着性子,柔声问道。 “我都不认识他们,”承安用小手贴贴她的脸,“他们都很热闹,我不敢去和他们玩。” “能说出来的话,已经很勇敢了哦。阿娴阿真呢,在灶房吗?” 承安点点头:“他们很喜欢,在和大家一起玩。” 沈玉娇笑着摸摸承安的小脑袋,说道:“那你这不是有认识的人嘛,去问问弟弟妹妹,能不能带着你一起玩?” “嗯。”看着承安离去的小身影,沈玉娇松了口气。 幸好大嫂愿意将两个孩子送来,承安这种粘人的性格,还需要很长的日子来改一改。 幼儿园的第一日结束得很快,下午简单地教了几个字,又带着孩子们玩了积木游戏。 在太阳落山前,四个大人便护送着小娃娃们回去了。 傅家的三个孩子也先被送了回去,但沈玉娇她们的工作还没结束,需要在书院中做最后的收尾。 沈玉娇早就准备好了整个季度的教学计划,她们所需要做的,就是根据每天的情况来调整计划。 巫息拿着笔,在纸上圈圈画画,一边笑着说道:“我这辈子都没想到我还能当个教书先生,沈大夫,你们家可真是在做慈善。” “夫人对谁都好,”半荷在一旁检查整理玩具,“那些小弟弟妹妹们还真可爱,聪明又勤快。” 来这儿的基本都是农家孩子,已经见惯了家里干活的样子,见到半荷和夏春桃在作活,下意识就会想来帮忙。 沈玉娇的到来彻底打破了半荷对傅家的敬畏,她常暗自感慨着幸运,能分到这么好的夫人房中。 半荷拍拍手站起身:“好啦,明天再来就不会手忙脚乱了,我们回家吧?” 路上,夏春桃挽着沈玉娇走在前边,边走边感叹着:“妹啊,我从未想过能有这么好的生活。” “我们自己努力,生活当然会好起来,”沈玉娇握住夏春桃的手,“老神仙是给我了我很多东西,但最终不也是靠我们自己吗?” 夏春桃看着沈玉娇,她从未想过就福寿村这个小村子中能出一个名满京城的医者。 读书对以前的她们来说都是遥不可及的事,更不要说办书院,带着娃娃们读书认字了。 这个她原本认为娇气怯懦的小妹子,也变成了能扛家又很有想法的果敢女子。 夏春桃很欣慰,他们一家终于扛过来了,她终于带着全家小辈长大了。 从承安出生的那场大雨开始,一切都开始不一样。 沈玉娇也转头看向春桃姐,眼里是同样的喜悦:“春桃姐,等过几天书院休息时,我将承安送来你这儿住几天吧。” “那好呀!平安也好久没见承安了,他现在在附近的铺子做学徒,也还不错。” 说着,夏春桃突然指了指前方:“快回去吧,你家夫君来接你了。” 沈玉娇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在夕阳的余晖下,傅九霄正牵着承安站在不远处。 “你怎么来了?” 自从确定了两人的感情后,沈玉娇发现自己害羞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我这段时间都闲着,那自然要来接你,”傅九霄很自然地上前握住她的手,“我今天特地做了点你喜欢的菜,等你回去吃。” 夏春桃反应快,赶紧把身后快跟上的半荷和巫息拉住。 半荷掩嘴轻笑:“少爷和夫人的感情一直都这么好,看了真叫人羡慕。” 巫息没有说话,但眼中却起了波澜,原先也有一个男子,会这样看着她,和她聊天。 走在前面的二人甚至都没注意到,身后的人没有跟上来,只沉浸在二人世界中说这话。 “一个月的时间快到了,你决定好了吗?”“嗯,我在做安排了,”傅九霄说道,“你想一起去吗?” 他知道沈玉娇的性子,跟个战士一样,这时候绝不会愿意乖乖在家等着。 “我倒是想去,不过这请帖只邀请一人吧?” “我问过巫息了,她可以将令牌借给你,让四哥帮你易容,混进去应该不难。” 巫息……沈玉娇忖度着,这似乎的确是个办法。 她明白,这一次必定凶多吉少。但,对方三番五次来折腾她,她真的没办法坐着等傅九霄去查。 不念阁似乎是一切谜团的最深处,她必须去亲手揭开萦绕在自己身上的迷雾。 第78章 不念阁拍卖会 在行进的马车上,沈玉娇好奇地探身,想去摸摸傅九霄脸上的面具。 这是根据巫息的描述,他们找人做出来的。 受邀前往不念阁的客人,都会收到这样一个面具。 并且,不论是何种身份,都必须统一自称“我”。 毕竟不念阁算是处于灰色地带,来者又基本都是权贵富商,自然要帮助他们隐瞒身份。 正好,这也算是帮助了傅九霄。面具之后,那能这么容易判断出冒名顶替之人呢? 他唯一担心的是沈玉娇,她以巫息的身份回去,必然会遇到危险。 还有那个管事,巫息是为了避免被纳为小妾而逃出来,若这次回去,肯定会再次被盯上。 一想到这个图谋不轨的男人,他就觉得不爽。 虽然他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沈玉娇的身边时刻有家中暗卫和四哥护着,但傅九霄依旧不太放心。 “别担心了嘛,”尽管隔着面具,但沈玉娇依旧知道他的眉头又皱起了,“我向你保证,肯定会照顾好自己的——呀,我们是不是到了?” 马车渐渐放缓了速度,直到完全停下。 “还没有,我不能和你坐一辆马车去不念阁。” 他们的马车停在京郊外的一片树林中,而在他们之后,还跟着一部明显破旧简陋得多的马车。 “要委屈你一下,我们一起的话容易引起怀疑。” 沈玉娇点头,现在她的身份只是不念阁中的仆人,就算是装作被抓回来的,同乘一辆马车依旧显得太逾矩了。 最后一段路,没有了傅九霄的陪伴,沈玉娇开始逐渐紧张起来。 前方,等着她的会是什么? 但也没有太多紧张时间,马车很快就停了下来,这一次,是真的到了。 她听见傅九霄和一些人说着什么,随即,她马车上的帘子就被拉开了。 “巫息?” 沈玉娇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此刻,她希望傅明岐的伪装不要出一点意外。 “你逃走了还敢回来?”接应的人明显很意外,“赵管事要打死你了。” 她正准备想个借口搭话,但傅九霄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臂。 “大,大人……您这是?” “告诉你们管事的,我看上她了。” “啊,哎好,大人是您找到的她,自然要归您。”不念阁的人愣了下,但也没阻止。 在这儿,尊贵的客人就是天,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侍女算得上什么,送了就送了。 “请帖和身份牌都无误,可以入阁了。” “嗯,带路吧。” 沈玉娇也注意到,傅九霄话不仅少了,说话声音也不一样了。 就和之前绑架她的人一样,是一种中性的,偏尖锐的声音。 她悄悄捏紧了拳,所以,果真还是这群人。 不念阁的走廊长而幽深,伴随着荧荧的烛光,一路蔓延进黑暗深处。 太阳的光线逐渐消失,就像那日她去诏狱一样,只剩下烛火照亮前路。 不念阁居然是在地下?! 那她进来前看见的高高阁楼,原来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以这时候的生产力来说,要在地下建这样一个地方,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事。 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傅九霄握着她手的力道紧了紧,给了她安心的力量。 “大人,您推开这扇门,就是不念阁大厅了,”引路人毕恭毕敬地说道,“虽然巫息算是您的人了,但小的还需要把她带去赵管事那儿一趟。” 傅九霄正打算发作,但沈玉娇却拦住了他:“我去,不会有事的。” “大人,您放心,我们不念阁会遵守规矩,保证将她完好无损地送回您身边。”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对一个只是偶然遇上的女仆过于深情也不对,傅九霄只能放开了手。 他看着沈玉娇的身影消失在另一条长廊的黑暗中,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大门。 霎时,极强的烛光映亮了他的眼眸。 不念阁内部的繁华超出了他的想象。 大厅有十数丈高,周围的岩石壁上皆挂着灯笼,用铜镜和烛光模拟出阳光,将偌大的室内映照得宛如白昼。 里面人声鼎沸,无数巨大的陈列柜绕着圆圈摆放,而正中间,是一片平静的圆形水池。 立马有侍者为傅九霄递上了一个小盒子:“大人,您若有看上的物品,请在盒中的纸片上写下价钱,放进物品边的盒中即可。” 傅九霄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是很多空白的纸片,后面标有一个序号,“三十二”。 看来,他是今日第三十二个客人。 “你们这叫拍卖吗?”傅九霄冷笑一声,“我不知道别人的出价,风险未免太大。” 侍者讪讪地笑了声:“大人,不念阁只是单单拍卖的话,可就太没意思了。” 傅九霄垂下眸子,他听懂了侍者的意思。 这不仅仅是珍宝拍卖,也是所有客人之间的赌博,来者都在享受这场私下的无声竞争。 拍走藏品最多最贵重的人,自然会受到全场的注目。 尽管他们掩去了身份名字,但这种被拥至巅峰的感觉,没有人不爱。 “小的就不打扰了大人了,今夜还请大人好好享受。”说罢,他瞬间消失在了人群中。 傅九霄微微眯眼,不念阁中人的水平确实不低,今晚应该会是场恶战。 不过现在,戏还没有开场,他可以先好好看看这不念阁中到底是怎么样的。 他走近陈列柜,仔细查看了起来。 这些珍宝古董在他看来并没有什么区别,他也不懂为什么有些柜前聚满了人,有些柜前却一个人都没有。 在他看来,实在是一场无聊至极的宴会。 “兄弟,没有看上眼的?” 突然有一身穿长袍的人走到他身边,以轻松乐呵的语气问道。 傅九霄无声地点头,那人见了,又说道:“我也觉得今晚无聊得很,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大张旗鼓地邀请我们来,我是听说有神秘藏品才来的……” 说着,他又朝傅九霄凑近了点,刻意压低了声音:“据说,那是皇家秘宝,背后的价值可值万两黄金。” 好像为了验证他的话一般,中间的池水突然开始震动,紧接着便向岸边退去,流进更深的地底。 出现的是一方圆台,顷刻间琴音鼓声四起,柔美的绸缎飘下,一群美艳的舞女顺着绸缎飘然登场。 “呵,这倒有趣多了!”身边那人的音调明显高了,“这样盛大的开场,必然会配上绝好的宝物!” 第79章 我可不好惹 傅九霄无心欣赏歌舞,他只希望不念阁赶紧把秘宝端上来,好让他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想将他引进这场局。 但另一处的沈玉娇,却只希望时间走得慢点。 她一点都不想去见这管事,在路上她悄悄闭目清点了下空间中的器具,思考着必要时该怎么脱身。 “稍等一下,我进去看看赵管事在不在。” 离了傅九霄,沈玉娇就没有那么好的态度待遇了。 她现在是偷跑出阁的巫息,要不是傅九霄编造的这一重身份,怕是一回来就被打死了。 那人进去后就再没了声音,无边的寂静包裹了她。 沈玉娇打了个冷颤,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无论周围的烛火怎么明亮,她都觉得寒冷。 蓦地,有极轻的动静传来。 在一片寂静中,这声音显得格外刺耳。 “什么人?!”她警觉地问道。 但是没有人回答她,就连之前的声音也消失了。 就在沈玉娇以为是自己的幻觉时,突然掌心一暖,有这么东西被塞进了她的手中。 摊开手掌一看,是一个小小的金属制品。 一柄长刀穿过血红色的枫叶。 沈玉娇突然感觉有了力量,虽然她不知道傅家兄弟是怎么偷偷混进来的,但她至少知道了有人在陪着她。 “什么事?” 门突然打开了,之前进去的仆人出来,狐疑地看着她。 沈玉娇连忙摆手:“没事没事。” “在赵大人见你之前,要先搜身。” “这是规矩,我晓得的。” 她移开目光,按巫息教她的,做出低眉顺眼的样子。 “哼,被外面的大人看上,连‘奴婢’都不说了,”仆人拍了下她的脸,“我看你呀,迟早还会回到阁中。” 有四个侍女鱼贯而出,她们就地拉起纱帐,仔细地为沈玉娇搜身。 “可以了,没有任何东西,你能进去了。” 沈玉娇看了眼半开的门,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刚走进去,她就差点被吓得退出来。 她从未见过如此靡丽的场面,经历过最刺激的事也就是上次那一吻,现在屋内场景的对她来说有点恐怖了。 难怪巫息不顾一切都要逃走。 一个整日左拥右抱着美女的男人,任谁看了都绝望。 “让我看看是谁呀,”那个中年男人凑了上来,“我们的小巫息呀。” 说着,他就想上手摸沈玉娇:“这么多日不见,没想到你还多了点女人味。” “赵管事,”沈玉娇不动声色地退后了一步,“外面的大人已经看上我了,您这样做,不大好吧。” “在我这儿就要听我的话!什么外面的大人,你现在可是在我的手上。” 赵宣常不怀好意地笑着:“我现在要了你,那位大人可就看不上你了吧?有谁会要个还没过门就——” 他的话还没说完,因为沈玉娇狠狠地扇了他一个巴掌。 想到巫息凄惨懦弱的表情,她心里的害怕就被冲散了。面对恶心的男人,她真的忍不住不打他。 “你,你竟敢打我?!” 赵宣常不敢置信,以前挨骂都不敢多说一句话的小侍女,会干脆地给他一巴掌。 沈玉娇又退后了两步,拉开了距离,警惕地盯着赵宣常的动作。 尽管她有格斗术傍身,但对方身为江湖人士,她也不知道会不会像上次那个神医一样,一招就能制服她。 “没关系,烈性的我也喜欢,”赵宣常突然又笑了起来,“小巫息,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子更惹人喜欢了?” 沈玉娇看着差点摸到身上的手,决定孤注一掷。 “不念阁的规矩就是这样守的?”她冷声说道,“您背后的人,若是知道您强占了他看上的人,您猜猜会怎样?” 赵宣常兀地怔住。 无数问题从他的脑子中飘过,为什么巫息没有按照规矩被处理掉?她真的傍上了那位大人?他们是怎么遇见的? 还有,那位大人不是……又怎么会? 但他犹豫了,宫中什么事都可能发生,他是真的害怕巫息变成那位大人的人。 “我只是按照规矩回来一趟,请赵大人送我回去。”沈玉娇重新抬起头,语气变得坚定。 她原以为已经唬住了赵宣常,但赵宣常马上眼珠一转,说道:“区区一个不起眼的下人罢了,那位大人不会在意的。” “你已经逃了一次,现在回到我不念阁,你还想再出去?!” 说着,他仿佛下定了决心般,向沈玉娇扑过来。 “刷——” “什么东西?!” 赵宣常大惊,捂着脸退后了好几步。 他感觉脸上一阵刺痛,温热的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流出来。 “嚯,这玩意比手术刀还锋利。”沈玉娇也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查看着手上的扇子。 那是傅九霄的铁衣扇,临走前交给了她防身。 本想着试试看,却没想到这么好使,她只是轻轻一挥,就给赵宣常的脸上划开了一道很深的口子。 “你手上是什么东西?人呢?!我让你们给她搜身,搜到哪里去了?!” 沈玉娇看着因为疼痛而歇斯底里大喊的赵宣常,差点笑出了声。 就算搜一百遍也不会被搜出来,因为她早在来之前就把铁衣扇放进了自己的空间中。 有了先前几次的经验,现在她的空间里不仅堆满了药材,养着小动物,还放着好几件防身用的武器。 她可能没有这些人能打,但她存的东西多呀,总能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来人!我说来人!”赵宣常看见她脸上得意的笑容,更加恼火了。 大门又被推开了,有一个女子着急地进来:“大人,您别闹了,夫人马上要来了。” 赵宣常和沈玉娇双双瞪大了眼睛。 “她不是说过两日才回来吗?现在来凑什么什么热闹!”他大惊失色,这样的场面可不能让夫人看见! 而沈玉娇则是因为推门进来的人惊讶,她从未想到会在这儿见到这个人。 潋滟醉语楼一见后,沈玉娇又失去了她消息。一直安慰自己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却在这儿受了晴天霹雳。 盼儿正站在门口,一脸奇怪地看着屋内。 第80章 冒名顶替被发现了? 沈玉娇不断提醒自己此刻是巫息,强压下心中的震惊,看看盼儿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好在,盼儿的衣饰看起来没什么异常,应该不会是赵宣常的侍妾。 但盼儿是无忧坊中人,说明无忧坊和不念阁确有瓜葛。 看来真的是同一批人一直在针对她。 到底为什么? 先前那蛊毒药让她做的梦,是她的记忆吗? 是她小时候冒犯到了什么人,所以导致了流落福寿村,再到今日被认出身份的纠缠吗? 可除了那段模糊的梦之外,她什么也想不起来。 但她隐隐也有种感觉,一切谜底都会在这被揭开。 他们就好像被命运指引般,全都聚集在了不念阁中。 “大人,夫人现在已经到门口了,您再不快点就来不及了。”盼儿显得很焦急。 “啧,她真是个麻烦,”赵宣常还想去摸盼儿的手,“他们都好久没送美人过来了,等你长大点儿……” 沈玉娇用扇骨在他手背上狠狠敲了下。 敢打盼儿的主意,没直接把他的手剁下来都算好的了! 赵宣常吃痛收回手:“你怎么敢!” “大管事还是先管管自己吧,”沈玉娇懒得装了,直接开嘲讽,“她看见您新得这么多美人,指不定要怎么生气呢。” “好啊你,我不念阁生你养你,你就这态度?!” “我的母亲愿意吗?还不是阁中强行婚配,这叫生我养我?” 沈玉娇直接反驳,她必为巫息出这口恶气。 赵宣常指着她,气得说不出话来,但随即他目光一滞,喊道:“你不是巫息!你是谁!” 虽然心惊不已,但沈玉娇依旧保持着镇定,面上不起波澜。 他是怎么看出破绽的? 赵宣常一把扯过沈玉娇,想把她的衣襟往下拉:“巫息的肩膀上有一小块胎记,你没有!” 要命,怎么还有这么一出! 害怕被他扯下衣服,沈玉娇闭上眼,直接握着铁衣扇用力向下一挥。 顿时,抓在衣襟上的力道就松了,赵宣常的胳膊上出现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盼儿双眸圆睁,沈玉娇赶忙扑过去,直接捂住了她的嘴。 “不要尖叫,你乖乖的,我们就会救你出去。”干脆恶人当到底,拿捏住盼儿。 局面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有和平解决这一条路了。 “守卫——!”赵宣常受了极大的惊吓,开始撕心裂肺地大喊。 沈玉娇也被激怒了,肾上腺素飙升:“喊什么喊!” 她手上握着块布,直接向赵宣常扑过去,趁他还在惊慌失措,直接锁着他的脖子,在他的胳膊上迅猛地扎了一针。 那是她存着的兽用麻醉药,通常是给她养的猪和羊用的。 赵宣常立马感到了不适,突然一阵头晕目眩,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 沈玉娇将盼儿护在身后,看着赵宣常捂着胸口慢慢靠着墙倒下。 她不敢再杀人了,山寨的阴影始终盘绕在她的心头。身为医者,她不想再做这样的事了。 不过,兽用麻醉针要是推得过快似乎也会出事。 沈玉娇看着倒在地上的赵宣常冷笑一声,她已经给了机会了,接下来能不能活就和她无关了。 “我们走!”沈玉娇一把抓住盼儿手,赶紧往外跑。 现在这边还没闹出很大的动静,她们还来得及回到大厅去找傅九霄。 盼儿其实完全没搞清楚状况,但依旧安静地牵着沈玉娇的手,跟着一路跑。 要是半年前的她,可能早就吓哭了。 可是她早就不是以前的盼儿了,离开福寿村到现在,她已经经历了太多不应该是这个年纪经历的事。 她早就回不到福寿村了,也不是以前天真的小女孩了。 但是,眼前这个不认识的姑娘却有种熟悉的温暖,手心传来的,是和姑姑很相像的温柔。 都是令人安心的温度。 沈玉娇突然停下了脚步,因为她们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高大的男人轮廓,沈玉娇眯起眼,试图看出来者是谁。 …… 不念阁大厅中,中心圆台上,价值连城的珍宝正被一件件拍卖。 傅九霄很焦躁,不念阁的流程太过繁琐冗长。他是冒名顶替进来的,时间拖得越久越可能出问题。 “诸位,久等了!不念阁最后的珍宝,请诸位掌眼!” 挤在前面的人群突然一片哗然,纷纷从圆台上散开。 正中心突然出现了一个美人,她手中捧着一个木盒,用娇气的声音高声喊道。 一排守卫走上前,将圆台一圈围住,直到这时,那美人才缓缓打开手中的木盒。 这一瞬间,傅九霄终于知道为什么他和沈玉娇会来到这儿了。 木盒中是一只鎏金龙凤香囊,在香囊的流苏上,还挂着只白猫玉石坠子。 透光又细腻,和沈玉娇那手串上的小猫一模一样。 “此乃皇家流出来的宝物,坠子以上好的昆仑玉做成。” “这种香囊也不少见,难道我们是买不起昆仑玉吗?”美人的声音突然被打断了,底下有人怒喊着,“你们不念阁这次太没有诚意了吧?” “您勿着急,听奴家慢慢说。” 美人嫣然一笑,继续说道:“传说香囊中藏着揭露皇家密的信件,皇家机关精密,此香囊无人能打开。所以,我们卖的是这个秘密。” “传闻,和宫中丢失的小公主有关。” 一石激起千层浪,原本恼怒的人群又开始窃窃私语。 在场的人非富即贵,能到他们这个位置,什么珍宝都见过了,皇家秘事这种东西,才更吸引他们。 美女歪头娇俏地笑着,这时,突然跑上来一个人,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她顿时收了笑容,但仅仅只有一刻,马上又恢复了好看的笑:“诸位,不念阁中混进了未受邀请之人,此宝过于珍贵,所以我们需要先停一停。” 人群一下子就炸开了,怀疑声吵架声四起 “那是你们不念阁的问题,为什么要我们等?!” “你们都这么多年了,现在还会出这种问题?” 台上的美女见此情况也冷了脸,从腰间抽出一卷鞭子,往地上用力一抽。 “来到我们不念阁,就要遵守规矩。我们现在要查验身份,请诸位配合!” 第81章 直接摘面具 不要说聚集的人群了,就连傅九霄听了这话也微微一惊。 这里聚集的全是权贵,不念阁居然有这样的胆量,以强硬的手段扣押下客人检查。 为不念阁撑腰的人,绝对是宫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傅九霄此时倒是淡定了,现在珍宝已经面世,另一边,该做的准备都已做好。 不念阁中不能带武器,所以接下来的一切,都要看他部署好的人了。 “不必麻烦私下验看了,”突然有道声音从高处传来,“摘下面具吧。” 有个黑袍面具人带着一劲装护卫站在一块突出的岩壁上,居高临下地扫视着下面。 这话抛下去,人群突然沉默了下,便立即起了鼎沸之声。 这意味着他们所有人的身份暴露,其中权力交织混乱,以后还怎么在朝中在商场上混? “你知道老子是谁吗?你们不念阁好大的胆子,敢这么对我们?!” 有人开始怒骂。但站在高处的面具人只是抬了下手,不念阁中的所有守卫都举起了兵器。 “就算把你们都杀了又如何?真以为你们有多举足轻重吗?” 人群突然开始骚动,有尖叫,有咒骂,还有人甚至试图扑倒意欲向前的守卫。 对于这些人来说,在不念阁暴露身份和死也没什么区别了。 他们宁可拼一把,也不愿意摘下面具。 傅九霄冷眼看着人群,目光搜索着捧着木盒的美人,往混乱中心挪了几步。 突然,他感觉有一道锐利的目光落下来。他能明显感觉到对方的武功在他之上,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就察觉到人群中的异样。 不过,摘下了面具又能如何?眼看着守卫向他靠过来,傅九霄反而冷笑着,摘下了面具。 他能明显看到,高处那人的身形晃了晃。 “你们说的冒名顶替该不会是我吧?”傅明岐大笑着,摊开手掌,“你们也没说不能花钱收张请帖呀。” 他拿出放在胸口处的请柬,向众人展示。 “那就要怪你们不在请帖上写名字,又没说不能私下交易了。又或者说,你们敢在这时候给姜家发请帖?” 他手上的这张请帖,是从姜怜的手中收来的。 这是姜家第一次收到不念阁的请柬,因为姜怜双这个孪生哥哥实在过于优秀瞩目。 结果姜怜双对自己的哥哥一通撒娇加威逼利诱,从东宁府连夜加急送过来的。 傅明岐挑衅地望向高处,谁不会布局下棋啊?难道这群人真的认为他们会没脑子地直接冲进来? “你不会以为我是九弟吧?他忙着呢,有这么多人在这儿,他们锦衣卫不得好好准备下。” 他的话音一落,人群更加慌乱了。 不念阁不能算是合法的地方,更何况今晚还出了皇家秘宝,若真的被抓住把柄捅到皇上那里去,他们全得完蛋。 双方势力争夺的棋局,竟让他们这些人全成了牺牲品。 “放我们出去!”人群又开始高喊。 “谁敢走!” 大厅门口突然涌进了一大群人,为首的人,终于是货真价实的傅九霄。 他抬头看向高处的面具人,朗声道:“不用费心逃走了,这里每一个出口都有人把守,你出不去的。” “哼,自大!等的就是你!” 一阵狂风扫过,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现面具人已经冲到了傅九霄面前。 傅九霄的动作极快,仰身弯腰躲过了一记凌厉的掌风,随即手在腰间一抚,抽出长剑开始反击。 “哎哎哎,等等,先给你哥一把剑!”傅明岐一边喊着,也一边加入了战局。 对方功力极深,傅九霄只能堪堪应招,还要应付自己这个到现在都没进入状态的哥哥:“你要什么剑?你学的不是拳法吗?!” “哦,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 傅明岐依旧没收起脸上不正经的笑容,但出拳行云流水,和傅九霄构成了夹击之势。 只是对方比他们厉害太多了,在二人的攻势下,竟也能占得上风。 “真是大言不惭,就凭你们两人还想拦住我?” 面具人轻蔑地冷笑,但他的话没说完,就感受到背上被轻轻推了一掌。 脸上的压迫感消失了,就在这一瞬间,他的面具落在了别人手上。 拿着面具的,正是他身边的劲装护卫。而那护卫也轻声一笑,摘下了自己脸上的铁面。 肆九那张阳光开朗的脸露了出来。 “你,怎么敢背叛我?!” “谈不上背叛啦,”肆九换上了惯常的笑容,“我从没站在你这边过,你也知道,不念阁中鱼龙错杂,信任我是你的问题。” 傅九霄看着被揭露的脸,目光甚至一秒都没有离开过。 他猜得没错,正是他想的人。 神宫监中的太监怀言,前任司礼鉴兼青所的大统领。 人群中也起了波澜,尽管怀言上了年纪,但认识他的人依旧不少。 慌乱的人更多了,怀言的露面,就说明不念阁和宫中有关联。 没有人希望这些事会被圣上知道。 眼见着身份暴露,怀言心一横,就想不留活口解决了所有人。 “小心了!” 掌风又起,兵器碰撞声响作一片。 四人又缠斗在一起,不念阁的守卫和锦衣卫也开始了争斗。 怀言自以为算得天衣无缝,他利用巫息偷出的请帖布了场阴谋,引傅九霄和沈玉娇入局,准备一举除掉二人。 没想到傅九霄多算他一步,现在直接压了一头,占了上风。 怀言终究还是输在了他的自负上。 不过没事,他还有一步棋。 这一步,他没有算到,傅九霄也绝不会算到。 人群的嘈杂逐渐停止了,最终还是傅九霄带来的锦衣卫更胜一筹,控制住了阁中的人。 围观者害怕又惊奇,目光在中心的几人身上打转。 “打完了吗?我现在可以进来了吧。” 傅九霄向声音的来处望去,他担心了一晚上的人正站在大厅门口。 沈玉娇领着巫息走进来,看了眼略带狼狈之色的怀言,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不念阁逃出去的人我给你们带回来了,还需要处罚吗?” 巫息低着头不语,身子颤抖,一副害怕极了的模样。 “阿息,是你吗?”突然有人冲了出来,抱住发抖的巫息,“姐姐真的好担心你!” 第82章 叛徒是? 冲出来的人一袭粉紫色衣裳,正是之前负责拍卖的美人。 巫息却因为这个拥抱愣了下,过了几秒,才抬起手拍拍美人的背。 “玥姐姐,我回来了。” 似乎是被激动的情绪侵袭了,巫息只是一个劲地点头,多说不出一句话。 “那就好,我去求求阁中,他们定然不会罚你。” 傅九霄也走过去,想要牵住沈玉娇的手。 不念阁的事暂告一段落,这些人在锦衣卫的控制下也跑不了,剩下的就是审完交给陛下裁决。 但他没能拉到沈玉娇的手。 在两人手指还有一寸距离时,沈玉娇的身子被人猛地一扯,脱离了他的控制距离。 一把匕首架到了她的脖子上。 肆九加深了他的笑容,对傅九霄说道:“没想到吧,你漏算了我。” 他握着匕首从沈玉娇的脖子上划过,带出丝丝血珠。 傅九霄神色一厉,幽深的双眸中翻滚起浓重的狠意。 他抓着剑柄的手骨节发白,散发出阴狠的戾气。 被傅九霄的目光扫视之人无不瑟瑟发抖,只有肆九的嘴角依旧挂着笑容。 “老大,你们两个真的很像,”肆九丝毫没有收敛,“对身边的人,就是死心塌地的信任。” 肆九拿着匕首,在沈玉娇的脸周围比画:“你看,这不就出事了吗?” 目光中隐忍的疯狂正在溢出,他看向傅九霄,却发现对方移开了视线。 顺着傅九霄的目光看去,是抱在一起刚重逢的巫氏姐妹。 “你动作有点慢,快点,肆九还等着你呢。” “你居然催我?”巫息的声音中居然带着撒娇,“我又没干过小偷小摸的事,这不要点时间。” 说着,她朝着傅九霄眨了眨左眼:“搞定啦!” 肆九觉得奇怪,这一点都不像沉静温柔的巫息。 倒是像…… 他握着匕首的手突然一抖,这不是像,连声音都一模一样! 那个以巫息的脸笑着的姑娘,才是真正的沈玉娇。 那被他抓着的,其实是巫息? “巫息”小心地退回到傅九霄身边,轻轻地从脸上揭下一张面具。 “四哥的易容术还挺有用,是不是?”恢复了原本样貌的沈玉娇甜甜地笑着,仰头看着傅九霄。 她举起手,将手上的东西给傅九霄看:“偷到了。” 巫玥突然皱眉,她的手在身上摸了一顿,发现那个木盒已经不见了。 沈玉娇突然微微一怔,在碰到盒子的这一瞬间,好像有什么在脑海中闪过。 似乎是小时候的记忆,但只是模糊地闪回。 有很多人的叫喊声,兵器交戈声,尖锐刺耳。 但这些场景又立马散去,有个小男孩将木盒放到她手上,说道:“这是给你的生辰礼物。” 肆九咬咬牙,在自己手下的“沈玉娇”脸上一摸,果真被摸到了藏在下颌角的破绽。 手上用劲,撕下了这张面具,巫息的脸毫无意外地露了出来。 “大人,你看起来好像也很惊讶,怎么,你难道不知道肆九他哪边都不站?” 傅九霄看着已经被控制住的怀言,以一种惊讶的口吻故意问道。 就连肆九也忍不住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肆九自认为隐藏得非常好了,他和傅九霄是一起长大的好兄弟,彼此都到了知根知底的程度。 他一直以为傅九霄会给他全部的信任。 “我说过了,你是我最信任的好兄弟,”傅九霄看着他,目光中有难免的失望,“但是你的破绽太大了。” 正因为是最亲密最熟悉的人,那些在旁人眼里微不足道的差别,对于傅九霄来说就太过显眼。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提审神医那伙人时,他那徒弟是个扛不住刑的,你就把他弄哑了。” 傅九霄想了下,又继续说道:“你数次妨碍了审讯,还试图阻拦我用迷境香,这我会察觉不出来?” 他的语气冰冷,肆九也听得刺骨。 原来早在这时候,傅九霄会察觉到了。 “你给神医下了喑药,在大当家身上放不念阁的令牌,这些把戏未免拙劣了些。” 肆九的手颤抖着,在发现抓住的是巫息后,他就再也无法下手了。 傅九霄的话更是给了他重击,每一个字都敲着他的心房,带来沉痛的感觉。 在背叛兄弟前,肆九做了很长的心理挣扎。当怀言找到他时,他才不再犹豫。 肆九也有必须要完成的复仇。 “巫息,过来。” 趁着肆九思想动摇时,一旁的傅明岐眼疾手快,将巫息拖走了。 现在,肆九已经没有任何能威胁到他们的东西了。 傅九霄走到肆九的面前,表情沉重:“告诉我吧,为什么。” 不念阁中的管事房间。 来参加今日拍卖会的人皆被看管了起来,傅明岐也带了十几个人,单独监督着太监怀言。 而房间中,只有傅九霄和肆九。 还有一具莫名其妙的尸体。 傅九霄的眉毛跳动了下,看来以后千万不能惹他这个夫人,不然可能死因连宫中的仵作都查不出。 “这里只有我们二人了,说吧。” 傅九霄坐在了大管家最喜欢的卧榻上,拍拍身边的空位,示意肆九也坐。 “老大,”肆九长叹了口气,过了良久才说道,“你还记得我叫什么名字吗?” “我怎么会不记得?” “当年京城中林家风头最盛,可是现在,整个林家都没有了。” 肆九突然转过头看着傅九霄,露出了个难看的笑容:“要不是你爹和伯父收我为义子,先帝怕不会放过我。” 二十年前,京城林家在强盛的时候,却出了谋反风波。 尽管全府上下全在喊冤,但谋逆大事,先帝宁可错杀也不放过。 是傅家的长辈出手保住了林家最小的儿子,一直在傅家养大。 长大后,他也隐去了姓名,只跟在傅九霄身边,唤作肆九。 现在的庆安帝心慈,觉得肆九那时只是个不懂事的幼童,赦免了他罪臣之子的身份。 “老大你知不知道,当我知道你娶了沈玉娇时,花了多大的劲下决心。” “为什么是她?为什么你们都在针对她?” “其实你也隐隐有猜到吧,皇家秘宝,丢失的小公主,”肆九又叹着气,“她就是那个先帝一直寻而不得的小公主。” 第83章 香囊,手串 沈玉娇坐在马车里等傅九霄,一边研究着前面偷到手的香囊。 这么小的香囊中,能藏着什么秘密? 她脑海中突然涌现出的那些记忆片段,和这个香囊中的秘密有关吗? 她伸手就去解香囊上的搭扣,和之前那个手串的木盒一样,下意识便知道如何打开。 里面还真的放着放着一张被叠到很小的纸。 这就是今晚吸引了众多权贵聚集于此的东西? 沈玉娇觉得好笑,人有钱后什么荒唐事都干得出来。 知道了皇家的秘密能做什么?难道他们敢说出去吗? 怕是连在家中私下讨论都不敢吧,若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第二日就该去诏狱中和锦衣卫们聊天了。 她这样想着,打开了这张纸。 “诶?” 纸上满是小朋友的字迹,看得出来有在努力控笔,但大约是年纪太小,字全部都歪斜着。 沈玉娇费力地读着,幼童的话语没什么逻辑,理解起来不容易。 但是读着读着,她的面色逐渐凝重了。 “我听到,叔叔们在讨论奇怪的事。” “好奇怪,为什么宫里的人说父皇不可以在宸泰殿了。” “父皇,大家都叫他‘九千岁’。” “父皇,哥哥,我好害怕。” …… 如此种种,尽管童言无忌,但依旧看得沈玉娇背后发毛。 这是以一个孩子视角记录下的谋反大事。 所以,这个叫着父皇的小公主呢? 来自皇家的香囊流于民间,出现在不念阁,就说明她必定遭遇不测。 但在沈玉娇的心中,也有一个声音在喊着。 你有没有想过,你就是那个失踪的公主? 香囊上坠着的小猫和那条手串上一模一样,明显是一同被打造的。 沈玉娇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她上次当公主,还是在小时候看完灰姑娘时,逼妈妈给她买双水晶鞋。 伸手使劲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觉得思绪一片混乱。 在小时候,她当然只能当个假的辛德瑞拉,但在大周国,却有可能是个真的公主。 这,这可怎么办啊! 她完全没有经验,让她去种地还行,去皇宫里当公主简直太可怕了。 “啪”的一声,香囊被她猛地合上丢进了木盒中。 这样的潘多拉盒子,就先当作从未打开过吧。 不多时,傅九霄也回到了马车上。 沈玉娇看着他,嗯,脸色很差,肯定又得知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 傅九霄靠在座位上长出了一口气:“回去再和你说,你没打开这个木盒吗?” 见他指指盒子,沈玉娇赶忙拿出香囊,解释道:“我试过了,打不开这个香囊。” 傅九霄却短促地笑了声:“你不太会撒谎,这个锁扣你都没扣好,一看就是打开过的样子。” 沈玉娇瞥了眼,还真是! 一定是前面被吓得手忙脚乱,结果忽略了这么大的细节。 傅九霄抬手,轻轻点了下她的鼻子:“撒谎的话,鼻子会变长的,那就不好看了。” “我又不是匹诺曹,”沈玉娇气鼓鼓地反驳,“你怎么知道这个故事?” “你给承安念的每本小人书我都看过了,我很喜欢这个新奇的故事。” 傅九霄看着她,窗外的黎明阳光照进来,散开了他眼底的阴霾。 待到太阳完全升起时,一行人也终于回到了家。 承安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才刚刚睡醒,和半荷开心地做着游戏。 一切都还和他们昨日下午离家时没什么区别,仿佛在不念阁中卷过的风,只存在于幻想之中。 在侧边的客房中安顿好巫息,夫妻俩就迫不及待地回了自己的院中。 “阿娘,阿爹,”承安冲过来要抱,“昨晚,我与荷姐姐睡的,我可乖了。” 半荷在一旁笑着肯定了:“小公子昨夜一点也没闹,特别省心。” “哦是吗?我们承安终于长大啦。” 沈玉娇听了这话当然开心,看来在幼儿园与同龄孩子们相处,用处还是挺大。 “荷姐姐,“承安又跳下了沈玉娇的怀抱,将手伸给半荷,“我们是不是,该去书院?” 察觉到沈玉娇脸上的疲惫,半荷抿唇一笑,说道:“夫人,您今天还是好好休息吧,有我和春桃姐在,没有问题的。” 半荷是洛州的农家女,家里有三个姐姐和一个弟弟,本来就没什么读书的机会,在有了弟弟之后就更没希望了。 被送到傅家来做工挣钱养家,却没想到跟着九夫人,却有了读书识字的机会。 在幼童书馆的这段时间,只要有闲暇,沈玉娇和巫息都愿意带着她一起读书,现在已经可以和孩子们读一些简单的书了。 平时也不会让她做太多的活,沈玉娇更喜欢亲力亲为,半荷反而觉得在傅宅的日子比在家中更轻松。 能和夫人在一起,她觉得好幸运,以后一定要好好报答夫人! 半荷领着承安愉悦地出门了,她两耳上的珍珠耳坠,在晨曦下折射出柔美的光线。 待半荷离去后,傅九霄才进入房中,从妆奁盒里取出了之前放进去的手串木盒。 “还是小心点,只有我们二人知道为好,”傅九霄等沈玉娇也回房后,关上了房门,“你看看这两个,是不是一起做的?” 沈玉娇拿出香囊,将其与手串摆到了一起。 刹那间,她全身僵直,说不出一个字。 “怎么了?!”傅九霄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扶着她的肩膀,紧张不已。 “我,这不对,你让我缓缓。” 沈玉娇撑着床榻缓缓坐下,就在她把这两样饰品放到一起时,脑海如同炸裂开来般,无数的记忆潮水般涌入。 之前所有的碎片拼合,她丢失的孩时记忆,此刻全部清晰地浮现。 她一把抓住傅九霄的衣襟,想要给自己借点力:“我,我都知道了,可是,这怎么可能?” 傅九霄才刚从肆九口中得知来龙去脉没多久,还在犹豫着要怎么跟沈玉娇说明,她这突然其来的剧烈反应几乎要把他吓坏。 他一手抚摸着沈玉娇的背,将她的头靠在他的肩上:“没事的,我在这儿,不管发生了什么,想起了什么,你都不再是一个人了。” 第84章 往日迷雾 大周国肃元二十五年,康兴帝执政时期。 康兴帝时期风调雨顺,后宫充盈,膝下子嗣众多,育有十五位儿子和三位公主。 自然,储君之争异常激烈,凡是在宫中能有点地位,无不觊觎那最高的位置。 但在这样的环境里,也有人完全没有参与到这场争夺战。 玉秋宫里的十三皇子祁霍,从小就知道母亲只是个不受宠的妃子,能在宫中生存已经很不容易了。 更何况他还有个小妹妹——那不是他的亲妹妹,只是母妃在宫中唯一的姐妹难产留下的孩子。 母妃视她如亲生女儿,他自然也视她为亲生妹妹。 祁霍本身就没什么野心,每日只是乖巧地读书,期望能在父王面前露个脸,得两句夸奖,好让母妃的日子好过些。 康兴帝没几个女儿,虽然小妹不是宠妃所生,但依旧备受青睐,也连带着祁霍和母妃的生活好过了些。 甚至在小妹四岁生辰时,赏了一大块昆仑玉原料。 母妃欣喜不已,拿着玉托工匠做了条漂亮手串送给小妹。 小妹很珍惜,生怕自己摔跤弄碎了,只是放在自己的小木盒中,每日贴身带着 原本还想给他做一块无事牌,但他拒绝了。 小孩子没什么想法,照着手串的样子做了一样的吊坠,挂在他早就准备好的香囊上。 “你连日读书勤奋,颇有成效,甚至强过你的那些哥哥,朕要给你奖赏,你反倒为妹妹求恩典?” 有一日,康兴帝召见了他,因着他读书刻苦努力,是个优秀且安静的孩子。 “你的妹妹什么都不缺,朕已经赏了她生辰礼物,”康兴帝淡然道,“倒是你,朕甚少给你嘉奖,说吧,想要什么?” “那儿臣……求个鎏金香囊。” 康兴哈哈大笑,说道:“这是女子用的东西,你求来还是要给妹妹吧。” 祁霍点点头,不卑不亢地应声道:“小妹的生辰马上就到了,前几年儿臣都未曾送过礼物,今年,儿臣想送她一件礼物。” 宫里的女子都流行使用漂亮的鎏金香囊,他却没有这个能力送自己的妹妹一件。 “你这孩子,”康兴帝指着他,面露欣喜之色,“照顾母妃,关心妹妹,是个好孩子,不错。” 没过几日,就有宫人送来了两个制作精良的香囊,龙凤的花纹,精致得很。 一件给母妃,一件给妹妹。 待到宫人离去后,祁霍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只要他提及妹妹,那父皇必然会想起好心收养了她的母妃。给妹妹做的香囊,必然少不了母妃一份。 他知道父皇不怎么喜欢母妃,所以,明面上直接提并没有用,只有通过这样旁敲侧击。 这是他身为孩子,身为皇子的小小心思。 “这是给你的生辰礼物。” 小妹欣喜地接过,喊道:“谢谢哥哥!” 他突然有点怅然,也不知道如果妹妹得知这其实是为了母妃而设计得来的,明白了他的心思后,会怎么想。 心中有点慌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将视若亲妹妹的她作为为母妃求恩赏的工具。 但是小妹年幼,完全察觉不到他情绪上的异样,只是看着精致的香囊兀自高兴。 “哥哥,这个怎么打开?”她年纪还小,甚至不会叫皇兄,只是亲昵地喊着哥哥。 “来,我教你,”祁霍下身子,将前面的情绪想法抛到脑后,开始手把手教妹妹,“记住了?你可以在里面放进喜欢的香料,这样你整个人就都是香香的了。” “嗯!” 小妹用力地点头,但随即又想到了什么,问道:“我可以不在里面放上香料吗?” “可是香囊就是放香料的呀,你想放什么呢?” “我的秘密!” 祈霍顿了下,说道:“小妹的秘密,连哥哥也不能告诉吗?” “不是啦,”小妹晃了晃脑袋,“把我的心里话放在里面,那就是我的小秘密。” 小丫头天真无邪的笑容温暖了他的心,他笑着摸摸她的小脑袋:“可以哦,这就是你小小的天地。” 父皇的赏赐依旧时不时会送过来,但在小丫头的眼中,任何贵重的赏赐都比不上哥哥送的这个香囊。 平静的日子一天天过,玉秋宫隔绝了外面一切波澜诡谲的生活。 直到那一日,小妹找到他,惊恐地说了些话。 小妹年纪还小,其实不太明白那些话的意思,她只是觉得说话的那些人很可怕。 是她偷偷跑到废弃的宫殿玩时所听到的,她小小个个,经常跑到宫中的各处去玩,很少被发现过。 这次,她听到了一段不得了的对话。 废弃的宫中本就没什么人烟,抚过的冷风将她吓得赶紧跑回了母妃宫中。 可是祁霍一听就明白了,哥哥们早已蠢蠢欲动,宫里风雨欲来。 “听好了,”这是他第一次露出如此沉重的表情,“这些话你说过就当忘了,千万不能跟别人说。” “娘亲也不可以吗?”小丫头奶声奶气地问。 他摇摇头,答道:“谁都不可以,包括母妃。” “可是哥哥你也已经知道了……” 他紧张得很,他只是想和母妃过太平日子:“嘘,别再说了!我也会当没听到,千万不能告诉旁人!” 小妹懵懂地点头,她不是很明白,但隐约觉得,似乎会有大事发生。 可是她终究只是个刚满四岁的孩子,遇到这种事,始终觉得害怕。 自从收到那个香囊起,她就有悄悄写了话放在里面的习惯。 小丫头的小小心思,有时候也无法向别人诉说,她就会在纸上写下话,放进她的小香囊中。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某日她在宸泰殿中玩耍时,遗漏了香囊在康兴帝的桌案上。 宫中瞬间就变了天。 祁霍还记得,父皇长久地阴沉着,突然有天宫里少了很多人,就连很多哥哥们也都不见了踪影。 他心里知道,一定是小妹那天所听到的事情败露了。 哥哥们再也没有回来过,以往会进宫来陪他读书的玩伴也不见了。宫中空荡荡的,整日飘散着阴暗的风。 此事一过,康兴帝只剩下了五个老实的儿子,而还算优秀的他,自然也得到了更多的关注。 玉秋宫不仅没有受到负面影响,反而得到了重视,母妃升了位份,祁霍也能每日到父皇的书房中读书。有时候,康兴帝甚至会询问他一些政见看法。 平静又美好的日子一直过着,直到第二年的春天来临,小妹缠着他偷偷去宫外放风筝。 所有的黑暗在那时降临。 第85章 再次进宫 “我全都想起来了……”沈玉娇横躺在床上,喃喃自语着。 穿越穿成公主这种事,一般人遇不上吧?她真的有放声尖叫的冲动。 “啊真该死!”当然,她也这么做了。 “怎么了?”傅九霄看着在床上反复躺下又坐起的她,眼神有点惊恐。 “那群混蛋,是想把我带到邻国当作奴隶卖掉!”沈玉娇愤怒地挥挥拳头,“要不是小时候我机智,我——” 骂脏话不好,沈玉娇及时地止住了话头。 不过心底还是有小小的难过,并不是她自己机智,是这个身体的原主机智。 原主只差一点点,就可以过上舒服快乐的人生。 不过没事,她会带着原主的身体,狠狠地教训那群活到现在的混蛋! “你!”沈玉娇伸手一指傅九霄,“那个该死的太监和三番五次害我的那群人,现在在哪里?” 傅九霄无辜地眨了下眼:“现在还在锦衣卫的诏狱中。 ”沈玉娇撸起袖子,就想出门去:“我要去干掉他们!” “冷静,冷静,”傅九霄抓住了她的胳膊,“我会把证据交给陛下核查,他们之后就会被送往天牢。” 言下之意,如果一切属实,只有陛下有资格处置他们。 沈玉娇冷静下来一想,似乎确实如此。 毕竟这算是皇家大事,又与当年的谋逆案牵扯在一起,就连傅九霄也不适合处理。 “我已经派人回禀陛下了,应该要不了多久,陛下就会召我们进宫。”傅九霄抚摸着她的手,想让她平静下来。 “那,你身边的那个肆九呢?”沈玉娇小心翼翼地问,在行动前,她只知道个大概。 肆九既想找怀言复仇,又想找她的麻烦,耍了个双重卧底。 但傅九霄察觉得更快,带着沈玉娇和巫息互换了身份,让他的计划彻底落空。 傅九霄沉默了半晌,才低声说道:“我也会交给陛下,由陛下裁夺。” “可是,那是你从小到大的玩伴兄弟吧?”沈玉娇担心地看着他,因为她发现,傅九霄身边似乎没什么朋友。 傅家的几个兄弟吵吵闹闹,除了不常在家出现,和他们不是一派的三个人,就连稳重老成的大哥其实也有不少可以相聚的朋友。 只有傅九霄是个闷葫芦,沈玉娇觉得,他应该是来平衡那群脱线兄弟的。 毕竟世界的能量需要守恒。 “那我也不能替陛下做决定,”傅九霄收了表情,目光不知看向何处,“他做了不该做的事,就会受到惩罚。” 沈玉娇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头脑一热:“我可以不说的,你只说他卧底怀言的那部分,就说别的都是我们计划好来掩人耳目的……” “玉娇,在场的不止有我们的人,”傅九霄重新看向她,“有合规的程序,有法,才有正义。” 沈玉娇定定地看着他,许久,才缓缓地笑了。 什么嘛,这个又轴又认真的人的觉悟,甚至比她这个活在现代人还高。 或许,这也是她喜欢傅九霄的一点吧。 没过多久,宫里果然来了消息,已经派了马车来,传沈玉娇和傅九霄进宫。 “第二次进宫了,不紧张吧?” “二进宫?”沈玉娇突然来了个傅九霄没听懂的一语双关,“那这次算是去认亲,更紧张了。” 她没有骗傅九霄,确实更紧张了。 在她的记忆中,当今圣上的确是个温柔会照顾人的好哥哥,但却也带着中奇怪的疏离感。 似乎很喜欢身为妹妹的她,又似乎只是把她作为一个触手可及的工具人。 上次进宫时,沈玉娇也有同样的感觉。和煦的微笑,却在细小处透露出不和谐的元素,像是在糖中混进了一把盐。 想到这里,她立马戳了戳坐在身旁的傅九霄:“你有没有觉得陛下的性格怪怪的?” “怪怪的?”傅九霄皱眉,陛下对他来说只是个汇报工作的上司,他也不想去探究皇上的性格到底是怎样的。 “就像是你用姜丝炒土豆丝,本来吃得好好的,突然吃到了口生姜。”沈玉娇为自己的形容沾沾自喜,这什么天才比喻,几乎太贴切了! “驾马车的人和禄源一样,是陛下身边的太监,你可以再大声点,让陛下听听你这个比喻贴不贴切。” 救命!沈玉娇赶紧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为什么不早跟她说,她还吐槽了这么久! 她狠狠地拍了下傅九霄,能不能别在不该腹黑的时候腹黑呀! 好在前面的太监应该没听见,平稳地将他们送到了宫门口。 不多时,两人又站在了宸泰殿前。 只是这次不一样,没有让他们站着等着,庆安帝小跑着走下台阶,亲自走出来迎接。 “不念阁追查了许久,终于一举突破,朕出来接你们是应该的。” 走进宸泰殿内,禄源已经准备好了茶水,候着他们落座。 “自从你娶妻后,干的大事可越来越多了,”庆安帝一看就很高兴,眼底都是笑意,“傅老九,你这个妻子娶得好,很旺你啊。” 沈玉娇也只能礼貌地微笑,她很不喜欢旺夫这种说法,但对方是掌握生杀大权的皇帝,只能暂时忍受。 庆安帝突然又一指沈玉娇:”还有你,朕听说多亏了你胆大,他们才能抓住核心人物?” 核心人物? 沈玉娇奇怪地看了眼傅九霄,除了偷香囊外,她不记得自己出过什么力。 就连被肆九绑架的桥段,也都是巫息上的。 “赵宣常管事。”傅九霄小声解释道。 “我就给他打了针猪用麻醉剂诶,”沈玉娇颤抖了下,“他想对我图谋不轨,我当然要自保。” “你们夫妻俩窃窃私语什么呢。”看见沈玉娇突然和傅九霄交头接耳起来,庆安帝没有生气,反倒看得起劲。 沈玉娇转头向庆安帝看去,收到了个嗑cp的眼神。 她尴尬地笑了两声:“没有没有,只是确认下。” “说到确认,傅老九,你说有重要的东西要给朕看过,是什么?” 傅九霄神色一凛,赶紧坐端正。他从腰间的袋子中掏出了一个木盒,让禄源送到庆安帝面前。 “陛下,这是不念阁中找到的宝物,我们或许找到了失散多年的长公主。” 第86章 回不去的盼儿 庆安帝的身躯也震颤了下,这个盒子他再熟悉不过,就算不打开他也知道里面是什么。 心里一直抱有一种希望,只要找到这个盒子,他就可以找到心心念念的妹妹。 但现在,盒子就近在咫尺,他却失去了打开的勇气。 害怕不是他所想的结果,这么多年杳无音信,很可能不是什么好的结果。 可似乎又在害怕……会是所期待的结果。 这些年大周国不能说是风调雨顺,但即便不少地区经历了荒年,也没有产生大的政治动荡。 庆安帝突然有种直觉,这个盒子一打开,未来会有颠覆朝局的事发生。 “谢谢哥哥!” 小妹拿着香囊欣喜的模样突然出现在眼前,清晰的仿佛发生在昨天。 他一咬牙,挥手示意禄源把盒子打开。 鎏金香囊安静地躺在盒中,和当初刚做出来时别无二致。 唯有不同的是,香囊已经被打开了,藏在里面的东西不翼而飞。 小时候的他其实不太明白父皇是怎么知道谋逆案的,直到香囊和妹妹的失踪,他才顿悟。 “这,是怎么被打开的?” 庆安帝的手有些抖,皇家所用的锁扣大不相同,能打开这个锁的人只有他、母妃父皇和妹妹。 父皇和母妃都已过世,除他之外能打开的只有一人。 下首的座位,沈玉娇和傅九霄交换了个眼神。 傅九霄缓缓地摇了摇头,庆安帝的心思深沉难以捉摸,要在确定庆安帝愿意接纳这个妹妹后,才可以放心地揭露身份。 “人在哪里?”庆安帝突然抬头,厉声问道,“你们找到的人呢?!” 饶是沈玉娇做过心理准备,也在椅子上抖了下。 这还不算发火呢,果然帝王的气场都是可怕的存在。 庆安帝的目光扫过两人,声音中依然带着些疲惫:“如实说吧,你们已经尽力了,不管什么结果朕都不会怪你们。” 沈玉娇咬唇犹豫了下,接着,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她腕上的手串有着晶莹明润的光亮,经过时间的洗礼,玉石却显得更加滋润了。 “你?” 良久,庆安帝才吐出一个字。 见到沈玉娇带着几分怯意,庆安帝放缓了语气:“仔细跟朕说说,是怎么回事。禄源,你先出去。” 禄源低头应声,毕恭毕敬地退了出去,关好宸泰殿的门,让庆安帝揭开这长达十几年的迷雾。 …… 待夫妻二人回到傅家宅子中时,已经夕阳西沉。 沈玉娇伸了个懒腰,舒展下已经做到僵硬的腰,吐出一口长长的浊气。 每次去宸泰殿面见圣上,她总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 不过这次也好好地活下来了。 不仅如此,陛下甚至计划在三日后设宴款待,以嘉奖众人最近的贡献。 “累了吧?”傅九霄帮着她捶捶腰,“你先回房去休息吧,我去帮承安收拾。” 沈玉娇的精力不如经常在晚上出任务的傅九霄,她刚刚熬了个通宵,又在宫中接受了顿精神折磨,已经快边走路边睡觉了。 “还有潋滟醉语楼,帮我去看看盼儿。”她抓着傅九霄,嘱咐道。 “你放心吧,姜姑娘肯定能将她照顾好。” 昨夜在不念阁中,沈玉娇领着盼儿,看见的人正是已经和傅明岐互换了身份的傅九霄。 他的脚边躺着几个守卫,幸好来得及时,也幸好沈玉娇因为带着盼儿,走出房间时慢了几步,没有和守卫正面撞上。 为了保证后面的设计能顺利进行,傅九霄派了人先将盼儿送走。 没想到盼儿说什么也不肯回夏春桃的住处,当晚时间紧迫,只能让盼儿去了潋滟醉语楼。 尽管初见面因为大伯母的缘故,他对姜怜双没什么好感,但经过这段时间,她已经抓住了大家的信任。 这次行动,若没有她的鼎力相助,只怕没那么顺利。 这次皇宴,也特意邀请了姜怜双,因着她借请帖的这一出聪慧与勇气。 潋滟醉语楼中。 姜怜双已经接到了从宫中传来的消息,所以傅九霄的到来,她并不意外。 只是她面上并没有受到邀请的喜悦,反而带着丝丝的担忧。 “傅公子,昨夜你送来的那个无忧坊的小姑娘,不仅不愿意回家,连我们醉语楼也不乐意呆着。” “我把她安排在了楼上的雅阁中,着人看着,她只有一个人,跑不掉的。” 姜怜双从袖中拿出了把钥匙,递给傅九霄:“你上去看看吧,你是她姐夫,或许看见你她会改变主意。” 在雅阁门口,傅九霄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才用钥匙打开了门。 盼儿像只警觉的小猫,在门打开的那一瞬间跳了起来。 “姑父?”在意识到来人不是沈玉娇后,她才松了劲,“为什么是您来?” 傅九霄突然沉默了,他不如沈玉娇能说会道,不知道此刻怎么回答才能安抚盼儿。 盼儿看着他,突然凄凉一笑:“姑姑不愿见我吧,我已经算得上是家中耻辱了吧。” “她累了,受了伤,必须在家中休息,”傅九霄胡诌了个借口,“我代她来看你,她一直都在念叨你。” “所以姑姑还是喜欢我的吧……但我已经对不起她的爱了。”盼儿喃喃着,声音越来越低。 “还有你的娘亲,她一直在盼你回家。” 听到夏春桃,盼儿的眼中泛起泪光,但她又退了一步,说道:“姑父,您不用再劝我了。盼儿这个名字,我也不会再用了,我不再是原来的盼儿了。” 盼儿的心底泛起一阵阵酸楚,但她已经做好了离别的准备。 傅九霄听了,心下一沉。 他也看出来了,盼儿已经不是以往福寿村中的那个天真无邪的小丫头,她已经走上了和姐姐完全不同的道路。 一步错,步步错。 沈家三兄弟中只有沈老三被扔进了牢狱,剩下的二人,依旧是沈玉娇和夏春桃的麻烦。 像他们兄弟这样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平民并不好找,但他倾尽全力,也会把他们揪出来! 再劝也没有用了,能留住她的办法只有找人强行关着。 “先把她看好,”傅九霄还不愿意放弃,“明日,我会带玉娇过来。” 第87章 试图自尽 只是,他们都没有等到第二日。 凌晨天还未亮,傅家宅子的门就被人着急地拍响了。 门房睡眼惺忪地起床,点上灯笼,小步跑到门口。 “什么人?!” “我是潋滟醉语楼姜老板派来的,让我找九少爷和少夫人!” 门房一听,赶紧往院中跑。 九少爷晚上回来时已经嘱咐过他了,有潋滟醉语楼的消息就马上去找他。 沈玉娇一直睡不太好,尽管睡在房中另一侧的傅九霄呼吸均匀,她却始终安不下心。 许是亲人之间的血脉联系,让她根本睡不着觉。 黑暗蔓延过来,她似乎又回到了福寿村中。 讨厌的三个哥哥都不在,春桃姐领着两姐妹,拿着竹篓走了过来。 “走呀妹子,孩子们都等不及了。” 沈玉娇愣了下,但马上就反应过来了。 她抱起坐在地上玩的承安,说道:“是该走了。” 孩子们一路上叽叽喳喳,承安也高兴得很,不停地嘟囔着,学姐姐们说话。 沈玉娇看着开心,随手悄悄地往山道上扔着食材,引导孩子去捡。 “姑姑你看!那棵树上好像有果子!” 盼儿显得尤为兴奋,蹦跳了几下,仰头看着结满了野果的树。 咦,明明是荒年,为什么会有这样一棵果树? 沈玉娇正疑惑着,小姑娘就先有了动作。 盼儿伸手想要去够一棵树上的野果,但脚下不稳,身子一倾直接掉了下去。 “盼儿!” 那棵树下偏偏是悬崖,沈玉娇看见她掉落的身影,惊得冲上去抓。 但,只差短短的一两秒。 她都碰到盼儿的手指了,可为什么还是没能抓住她呢! “盼儿!” 下一秒,房中温暖的烛光映入她的眼帘。 沈玉娇猛地从床上坐起,刚刚那个梦真实得令她害怕。 “玉娇?” 已经穿戴妥当的傅九霄领着半荷出现在门口:“我正准备来叫你,做噩梦了?” “盼儿是不是出事了?”沈玉娇抬头,满是急切的惊恐,“我做了个很糟糕的梦。” 傅九霄递给半荷一个眼神,半荷立马向前一步:“少夫人,少爷让您和他去醉语楼一趟,我现在帮您梳妆,您不要着急。” 所以肯定是出事了! 不然,为什么他们不明说,反而要她先赶去醉语楼! 沈玉娇的目光在傅九霄和半荷之间打转,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不行,不能慌。 还不知道是什么事,她身为盼儿的长辈,必须先冷静下来。 她的声音带着干涩:“不用梳妆了,我换个衣服直接去。” 傅九霄也知晓时间紧迫,没有用马车,直接抱着她上了马。 沈玉娇倚在他宽厚的胸膛上,乱跳的心总算平静了点。 好在大周国一般时候不会实行宵禁,现在这个点酒楼中依旧灯火通明,街上充斥着人们的笑闹声。 他们在街上扬鞭策马而过,还有几个醉醺醺的行路人破口大骂。 “骂什么骂!”傅九霄的耐性消失了,“天亮了就来抓你!” 沈玉娇用肩膀顶了下他:“少滥用职权!” “我不用,就是威胁一下他。” 被傅九霄这么一闹,她的心情也缓和多了:“现在可以说了吧?盼儿怎么了?” “大半夜闹着要走,甚至……试图自尽。” 沈玉娇僵硬了一瞬间。 果然,那个梦昭示了不好的事情。 “姜姑娘急坏了,不过现在没事了,她派人过来是想让你去看看。” 听到了‘没事了’三个字,沈玉娇才逐渐放松。 盼儿她怎么最终是这样的命运呢? 沈玉娇心里悲凉,身上劲一松懈,竟差点在马背上滑落。 “危险!” 傅九霄大喊一声,手臂死死锁住她的腰:“不要分心!” 短短两秒的时间,他就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马跑的速度极快,沈玉娇要是真摔下去了,非死即伤。 这样的后果,他承受不起。 “我一下伤心,没有稳住。”沈玉娇小声解释着。 她的脸微微一红,虽然那晚他们有了一个冲动的吻,但之后的相处和最初成婚的表面夫妻没什么区别。 现在这样亲昵的举动,能让她害羞不已。 不过好在潋滟醉语楼就在眼前,她有更重要的人需要先关心。 傅九霄停好马,拉着她的手走了到楼门口。 他正准备进去,却突然顿住了脚步,转头看向沈玉娇:“姜姑娘还有句话,让我务必转告你。” “什么话?” “下次要是再因为你,我没有美容觉睡,你就等着我从医馆撤资吧!” 姜怜双手插着腰,站在醉语楼的门口,生气地盯着沈玉娇。 沈玉娇却像没感受到她的怒火似的,直接冲上去握住了姜怜双的手:“谢谢你!” “哎呀,我还在生气呢,别碰我,”姜怜双鼓着嘴,强行收回了手,“人还在雅阁里,你自己去看。” 雅阁中一片混乱,盼儿坐在地上,看着推门进来的沈玉娇不知所措 她的脸上没有泪痕,只是眼神倔强。 沈玉娇看出了她的不服气和她心底的那种,对自己的失望感。 帕尔和轻缓一样的年纪本应该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快乐,小姑娘,但却变成了今天的样子 沈玉娇恨得牙痒痒,她在恨沈老大,但她也在恨自己。 她恨沈老大为了一点钱就卖了这个女儿,同时,也恨自己把盼儿留在了福寿村,没有像清槐一样,保护好盼儿。 “姑姑,”盼儿先发话了,“你不用来劝我的,我已经都决定好了。” 沈玉娇着急了,她知道盼儿决定好了什么,能从她的双眼中看出,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你只是一个十一岁的小丫头,能决定什么?” 十一岁,在沈玉娇所生活的现代社会也只是一个还在读五六年级的孩子,懵懂而不知世事。 但是盼儿却已经经历了这么多事,沈玉娇真的不忍心也不敢再放她出去。 “姑姑,你觉得我还能再回到以前那样的生活吗?” “为什么不能呢?”此时的沈玉娇已经有些歇斯底里。 盼儿缓慢地摇了摇头,露出了和年龄不相称的成熟感:“就让我走吧,当你们沈家从未有过这个孩子。” “那你可曾想过你的母亲,”沈玉娇大声喊着,“春桃姐她那么爱你,找了你那么久,不去再见一面吗?” 在听到夏春桃这个名字的时候,盼儿的神情明显有了几分犹豫,但随即他要变得坚定起来。 “那就还请姑姑不要告诉娘亲我离去的事情,就让她以为我永远的失踪了吧。” “在说什么胡话!”沈玉娇很生气。 “我没有在说胡话!” “现在无忧坊已经倒了,你还想去哪儿?” 沈玉娇深知女性单独在这个时代几乎无法存活,不管如何,她都不会放盼儿走的。 盼儿这么小的年纪,一个人生活,只会被这时代的洪流吞没。 “姑姑,所以您是宁可看着我去死,也不想放我走是吗?” 沈玉娇突然气急,抬手就扇了盼儿一个巴掌。 “好,你去死,我今天就在这里等你自尽!” 沈玉娇冷了语气:“我就在房间门外,我等着给你收尸!” 她把之前落在地上的绳子塞到盼儿手中,然后关上雅阁的门便出去了。 第88章 好好活着 “你疯啦?”得知沈玉娇的做法,姜怜双都觉得自己快疯了,“你劝她自尽?” 但傅九霄在一旁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沈玉娇。 他知道她的性格,虽然并不是特别理解虽然的做法,但他知道这么沈玉娇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沈玉娇对盼儿的好,他都看在眼里。知道身为姑姑的她,绝对不会去害这个孩子 沈玉娇几乎两晚都没有睡觉,眼神中透着疲惫。 她只是隔开了姜怜双的手,说道:“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是来劝盼儿的。我们等着就是。” 毕竟是沈玉娇是人家的姑姑,她选择这么做,姜怜双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着人上了茶,坐在隔壁等着。 过了许久,几人都没有说话,生怕听到什么不好的声音。 突然,他们听到隔壁雅阁的门打开了。 盼儿正站在走廊上,定定地看着坐在房中的他们。 “都决定好了?”沈玉娇挑眉问道,“不想自杀了吗?” 盼儿的脸上明显有泪痕,他将绳索从身后拿出,递给沈玉娇:“姑姑对不起,我不应该对你说这样的话。” 沈玉娇这才如释重负地笑了,她这样做确实也是在赌,他在赌盼儿并不是真心地想自尽。 她看得出来,这时候的盼儿并不要一遍遍的说教。只要她等在这里,盼儿会走出来。 “我知道你不想死,只要我等一等,不去逼你,我就能救你,你就会自己走出来。” 盼儿有些惊讶,他微张着嘴,看着沈玉娇,却不知道说什么。 反倒是姜怜双问出了她的疑问:“为什么你就这么肯定呢?万一你为此背负上了一条性命,怎么办呢?” 沈玉娇此时终于有了个淡定的笑容,她说道:“因为我也经历过这样的时刻,体会过这样的挣扎。我知道只要给足时间,她就能做好决定。” 盼儿的目光中泛起涟漪,一时间,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知道自己身上是孩子气的任性,他知道不管自己经历了什么,只要他愿意回去,姑姑和娘亲都是愿意接纳她的。 可是在那一刻,她的心里却叫嚣着另一个念头,扯着她的身子不让他往回走。 那个声音告诉她,她该赎罪,该为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满身泥泞的盼儿不应该再回到那样温馨幸福的家庭。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强固执,到底是遗传了谁的性格呀。”沈玉娇无奈地笑了一下,上前拉住了盼儿的手。 “来告诉姑姑,你觉得你做错了什么?” 盼儿愣了一下,马上说道:“我什么都做错了。” 沈玉娇反而轻笑了一声,捏了捏她的小脸蛋:“你要记住,你什么都没有做错。做错的是沈于山,是你的亲爹对不起你!” “你只是个想学跳舞的孩子,又能做错什么呢?” 盼儿显然没想到沈玉娇会这么说,她直接愣在了原地。 之前沈玉娇的态度已经让她做好了挨骂的心理准备,毕竟他是一个让大家都不省心的孩子 ”哼,这么小倒是能想这么多。” 姜怜双突然发话了:“你可记好了,少从自己身上找错误,这是来自姜家大小姐的忠告。” “哎呀,你不要来搅局!” 沈玉娇笑着打了姜怜双一下,她又看着盼儿,目光非常诚恳。 “现在你已经从地狱回来了,我们都从地狱回来了。” 盼儿似乎还是不喜欢这样亲密的接触,但她也不好意思再收回手,只是笑得有几分羞涩。 “姑姑,明天一早我就回去见娘亲。” 解决这么一桩大事,沈玉娇终于能睡个好觉。 再次回到傅家宅子的时候又已经是太阳升起的清晨了。 但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几乎就是倒头就睡, 直到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晚饭点了。 “今天家里怎么这么安静,半荷还没有承安回来吗?”沈玉娇伸着懒腰问,坐在院中的傅九霄。 傅九霄从食盒中拿出一些盛着菜的碟子,摆上了筷子,示意沈玉娇坐下。 “今天天气很好,我们就在院中吃饭吧。”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我让半荷把孩子放到七哥的房中去了。”“咦,为什么?”沈玉娇好奇地问道。 傅九霄突然正了正神色,非常认真地和她说:“因为我有些话想和你聊聊。” 沈玉娇眨眨眼,笑了几下。 她不明白傅九霄为什么突然这么严肃认真,但她还是问道:“你想和我聊什么呢?” “今天凌晨你劝盼儿时,说也经历过那样的时刻,我竟不知道。” 原来他是为了这个纠结? 沈玉娇释然地笑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人生总有不顺利的时候,都过去了。” 真的是太久以前了,她没考上顶尖大学的本科直博项目,觉得万念俱灰。 那时候觉得人生都黑暗了,可现在想想,却变成了一个微小的波纹。 “你真的是来自福寿村的人吗?” “我?”沈玉娇不太理解他的问题,“我当然是啦,你要是不信可以让七哥去查一查嘛。” 傅九霄沉默了,他似乎不知道怎么接沈玉娇的话。 他往沈玉娇的碗中加了不少菜,开始闷头吃饭。 “喂,你不要只顾着吃啊,你把问题说清楚!” 沈玉娇被他的表现弄得慌了神,拿筷子挡住了他还想夹菜的手。 “我只是觉得,我一点都不了解你,”傅九霄抬头看着她,“你似乎不和我生活在同一个地方。” 沈玉娇心里一颤,她有时候真的害怕傅九霄敏锐的注意力。 “我……”她无措地咬了下嘴唇,突然下定了决定,“我的确不属于这个世界!” 傅九霄听着她的叙述,直接傻了眼。 沈玉娇的话彻底颠覆了他的世界观,但他又不得不信服,因为她身上的种种都佐证了这样的事实。 “对了,你要不要看手机,不过这边应该没信号,我给你看哦,不要跟别人说——” 傅九霄拦住了她的动作:“我还不知道,你是为何来到了这儿。” 沈玉娇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说完,傅九霄的双眼瞬间黯淡了下去。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可能这就是上天的安排吧,老神仙觉得原主不应该就这么死去,所以送了我过来。” 沈玉娇看着天上的星斗,突然有了一种感觉。 似乎她和原主渐渐合为一体了,她的灵魂不再是这具身体的寄居者。 老神仙,她真的有好好地活着吧? 第89章 又是大伯母 “你为什么这么紧张地看着我?” 这两天沈玉娇总觉得不对劲,傅九霄好像着了魔般,经常盯着她看。 “没什么。”发现她察觉到了,傅九霄立马移开了目光。 “你说不说!” 沈玉娇上前一步,把他逼到了墙角。 “我说我说,”傅九霄投降了,“你意外来到这儿,我怕你也会意外回去。” “不许杞人忧天!我都来了这么多年了,怎么还会突然回去。” 一开始,她也尝试过寻找回去的方法,不管是祈祷做法,还是跳河撞墙,但全部都失败了。 认命了,她肯定是回不去了。 都已经在这儿生活这么久了,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把在这儿生活过好。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你离开你的。” 沈玉娇看着傅九霄担忧的脸,突然垫起脚,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嘿嘿,愣神的帅哥,这还不偷偷占个便宜? 傅九霄原本就宕机的大脑,因为沈玉娇这个大胆的举动,彻底死机了。 “你,给我回来!” 他才反应过来,想去捉她,这个女人却早就跑远了。 “哎呀少夫人,您小心!”半荷抱着一堆衣服走进来,幸好她反应够快,转了个圈,躲过了风一般的沈玉娇。 “把少夫人抓回来!” “咦,哎?”半荷一头雾水,“少夫人小心!” 承安正跌跌撞撞地走进院中,想去抱沈玉娇的腿:“和阿娘抱抱!” 沈玉娇一把拎起这个阻拦他跑路的小团子,问道:“你今天怎么没去幼儿园?” “少夫人,今日是幼儿园的休息日。”半荷在一旁答道。 沈玉娇一拍脑袋,这几日事情多得她昏了头,连这都忘了。 “哦对了,你手里的是什么?”沈玉娇又问道。 “这个是之前的一些布料,少少爷让我拿去给少夫人做衣裳。” 半荷将手上的那堆东西稍微翻了翻,拿出来给沈玉娇看。 “哎呀,怎么还特地做衣服呢。”沈玉娇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但是嘴角依旧略带羞涩的笑容。 半荷笑着答道:“这可是少爷关心少夫人,自然要给些礼物。况且,少夫人长得这么好看,要漂亮衣衫来相称。” “找的是宫外最好的裁缝,”从不远处走过来的傅九霄补充着,“不许拒绝,我排了整整两个月才轮到我的。” 沈玉娇听了,赶忙抚平衣服上的褶皱。 这么珍贵的东西,弄坏了就要命了。 “其实倒不用为我浪费钱了。” “这怎么能算浪费钱呢?”傅九霄找准机会,抬手摸了摸沈玉娇的脑袋。 “我觉得你很称这些漂亮裙子,”傅九霄手上顿了顿,继续说道,“更何况,今夜就要进宫去赴皇宴,总不能穿着平日里的裙子去见陛下吧。” 沈玉娇愣了一下,突然记起来了。 她差一点就忘了这事! 最近真是忙得记性都变得差得不行。 “天哪,幸好这些衣服的今天做出来了,不然我还得去问大嫂借其他衣服穿!” 傅九霄凑近了些,趁着沈玉娇还在暗自感叹的时候,揽过她的肩膀,在他的脸颊上印下轻轻的一个吻。 半荷看得呆住了,少爷少夫人这样赤裸裸秀恩爱的场面,他是第一次看到。 沈玉娇看着小丫头绯红的脸色,轻咳了一声,害羞地将傅九霄推开:“别这样,孩子们都看着呢。” 傅九霄难得露出了得意嚣张的笑容:“看着又怎了?你我毕竟是夫妻。” 承安倒是激动得很,他最喜欢爹娘亲昵的样子,一直拍着沈瑜伽的腿,大声喊着。 “就要阿爹和阿娘贴贴!” 这下沈玉娇的脸红得比半荷更甚了。 她这儿子,什么时候才能脱离童言无忌的状态啊! 时间一眨眼就来到了下午。 刚用过午饭,沈玉娇就需要开始梳妆,做好准备。 到下午晚些时候,他们就需要进宫赴宴。 这次皇宴说大不大,但也不算小。 傅家人悉数被邀请了,还有姜家的双胞胎,刑部尚书府,以及一些贡献突出的锦衣卫和家人。 沈玉娇原本不乐意让半荷他打扮,她秉承着一切自己来的原则。 但她自己实在不会化妆,半荷孩子又心灵手巧,所以他只能全权托付给半荷,让她做出一个适合进宫的造型。 半荷将最后一支步摇插进她的发间:“好啦夫人,等时间到就可以进宫了。” 沈玉娇起身退了几步,看着穿衣镜中的自己。 黛眉低敛微蹙,眼边微扫淡檀色,衬得一双杏眸恍如琉璃一般澄澈,眼尾则点缀着茶色小花。 半荷很擅长妆容搭配,沈玉娇的脸上并没有抹上太多粉,在唇上点一抹茜色,衬托她健康的肤色。 身上是一袭月白色的织金绣花长裙,布料是模仿琥珀鸟的羽毛织成,只要有光亮,裙摆就会顺着动作,闪烁出金赤相交的点点闪光。 沈玉娇摸了摸自己梳着堕马髻,上面成堆的饰品压得她脑袋死沉。 “真的不能不带头饰吗?”沈玉娇可怜兮兮地问。 半荷死死按住沈玉娇不安分的手:“那像什么话!少夫人你可不要乱来!” 相处得久了,半荷的孩子性子就出来了,以前的拘谨感荡然无存。 “半荷姑娘,时辰到了,九夫人准备好了吗?” “好了好了!”半荷朗声应道,“夫人,快,我们出去!” 这次由于是皇宴,半荷也有资格作为贴身侍女进宫。 沈玉娇正准备上马车,突然,感受到了背后一道锐利的目光向她刺来。 “真是什么人都可以进宫了,身上这衣服,不知道坑了我们傅家多少人。” “母亲,现在是我在管账,弟妹要穿好看的裙子,有什么不可以?” 叶思菱用她温柔的声音,直戳大伯母的痛处。 连日不见,姜芸明显憔悴了很多,脸上老态尽显,甚至还要仆人搀扶着走路。 当然,不管是憔悴还是衰老,都没能让她刻薄减少分毫。 “伯母,要是没有玉娇,傅家都没有这个机会。” 傅家兄弟适时走了出来,傅九霄直接站到沈玉娇身边,握住了她的手。 “我是陛下亲封的琥珀主,要进宫可没大伯母您这么麻烦,”沈玉娇才不喜欢让别人替她参战,“大伯母,请您三思,我只要一句话,您今晚就继续在房里呆着吧。” 第90章 意外的赏赐 这是沈玉娇第一次这么做。 她平日里很讨厌拿身份来压别人,在外也从不声张,甚至还特地让傅九霄记得隐瞒她的身份。 那些送孩子来幼童书院的农商户们只以为她是个好心的富家小姐,自然相处得熟络。 只有康家瑟瑟发抖了好几天,因为傅九霄坚决贯彻媳妇的话,威胁他们只要把这件事说出去,就没有好果子吃。 ——当然,他也没敢告诉沈玉娇他是这么做的。 堂堂锦衣卫镇抚使,非常害怕媳妇生气了揍他。 今夜,皇宫难得热闹了起来。 宫门外,姜怜双一见到沈玉娇就亲昵地上来牵手,完全忽略了脸色极其难看的亲姑母。 “双儿,不可以这样无礼。” 说话的是站在姜怜双身后的一个挺拔少年,眉目俊朗清亮,周身有着雍容华贵之气。 沈玉娇却觉得看着别扭,男版的姜怜双,怎么看都感觉奇怪。 “我哥哥,讨厌的很。”姜怜双嘟着嘴,但还是依言,敷衍地行了礼。 一位小太监走了出来:“各位大人请挪步,可别误了时辰。” 一行人熙熙攘攘地跟着他走,来到了御花园中。 夏末的天气正好,不燥热却也没有深秋的瑟瑟之感。 是以,皇宴放在了御花园中举行。 沈玉娇看着在对面落座的康逸安,无奈地扯了下嘴角。 到底是哪个天才排的座位?看来傅九霄今晚不用吃菜了,单是醋也能吃饱了。 傅九霄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微微斜过身子,跟沈玉娇耳语:“不许看他。” “那你把我眼睛挖了,我一抬头就能看见,怎么不看他?” “那你少抬头,想吃什么我给你夹。” 沈玉娇用筷子打了下他的手背:“收回你的离谱言论!” “傅家九少夫人,娘娘让奴婢把孩子还给您。” 突然出现的宫中侍女,打断了小夫妻的打情骂俏。 沈玉娇向上看去,皇后娘娘正在座上微笑着看着她。 她赶忙起身接过孩子回礼,承安活泼可爱,天生就爱粘人,皇后一眼见了就喜欢得不行。 承安呆在母亲的怀里,还不忘刚才的那个温柔香甜的抱抱。 他调皮地朝着皇后挥挥手:“漂亮阿姨,还要抱抱。” 三四岁的孩子哪懂得什么身份差距,他只觉得皇后是个好亲近的。 “承安!别闹!”沈玉娇压低了声音提醒着。 “无妨,这么活泼可爱的孩子,本宫见了,喜欢得不得了。” 宫中的子嗣甚少,加上皇后自己本人膝下无子,所以见到承安便非常喜欢。 “朕也是第一次见这孩子,”庆安帝附和,笑着说道,“傅老九,这个孩子倒是人见人爱。” 承恩知晓庆安帝是在夸奖他,更加兴奋了挥着小手咯咯笑个不停。 只是大伯母的脸色依旧阴沉,大哥这次未把他的两个孩子带来晚宴,是以承安就成了宴会上唯一一个受人瞩目的孩子。 姜芸见了他受众人喜爱的样子,自然不高兴。 好在,宴会上的菜品,马上就被侍者们端上来了。 沈玉娇瞬间看傻了眼,即便傅家已经算是京城中的大户人家,她也跟着姜怜双吃过了不少珍馐美味,但是皇宴级别的晚餐,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单单这前菜,就已经足以媲美傅家的正餐,她一时间被隆重的排场惊到,不知道该如何下筷子。 傅九霄察觉到了,他直接拿过了沈玉娇的碗碟,摆在自己的位置上,挑了挑了一些菜品夹给她。 “你还有什么想吃的,告诉我,我给你夹便是。” 现在这句话说得深得沈玉娇的心,他正需要傅九霄的出手,这样可以及时缓解她的尴尬。 而承安也在这时恰到好处地助攻了,他指着不远处的金丝卷,小声地喊着:“娘,我想吃那个!” “好,阿娘给你夹。”沈玉娇紧张的情绪也被他缓和了。 但是宫中的菜品对于承安来说,实在是太过新奇,他有很多想吃的——不仅仅局限于沈玉娇和傅九霄桌上的,吃完他的金丝卷,承安的眼神就开始往上瞟。 坐在上方的皇后娘娘察觉到了,发现承安一直在盯着她桌上精致的糕点。 白皇后温和地笑了笑,向承安招手:”你吃想吃这个吗?“ 沈玉娇一惊,她没想到承安居然打起了皇后娘娘的主意。 但白皇后反而很高兴的样子了,从桌上的碟子上分别夹了些糕点:“承安这个年纪的孩子,刚开始长身体,想吃什么就吃吧。” 说着,她便让身边的侍女将碟子送到沈玉娇的桌上。 大伯母的眼睛看得都快气出血了,她到现在都还没有想明白为什么,九侄子娶的这个乡野村妇和她生的这个野孩子,能获得皇家的如此青睐。 是皇上和皇后都受到了蒙蔽吗? 如此粗鲁且没有家教的女子,怎么会受到这么多人的喜爱呢? 大伯父察觉到了大伯母情绪上的一场,看了她一眼,低声且语气严肃地警告:“这里是宫中,你不要给我折腾出什么是非了。” 大伯母冷哼了一声,对于这件事她的头脑还没有糊涂,不至于不清醒地亲自葬送了傅家的前程。 “朕直到今日才听说,傅老九这夫人是真的本事,朕这个刑部尚书公子的病也是她治好的。”庆安帝又发话了。 听到此话,康逸安连忙站起来,答道:“正是,若不是沈大夫妙手仁心,臣只怕活不到来年开春了。” 庆安帝听了,脸上的惊喜之情更甚:“看来朕给你的这个琥珀主没有封错,你确实当得起这个封位。” “陛下谬赞了,”沈玉娇站起身回应道。 “朕可是真心夸奖你,庆幸傅老九娶了你。朕还等着尚书公子明年开春来参加科举,他可是状元郎的有利人选呢。” 沈玉娇愣了一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看起来没什么生活常识的男子竟然如此厉害。 只是傅九霄不太高兴,对于他来说,康逸安可算是个情敌,只要夸奖他就不高兴。 “干嘛小九,你的脸色倒是不好。”庆安帝今晚喝了些酒,心情也很好。 傅九霄赶紧收回自己的表情,重新回到冷面状态。 “你为朕做了这么多事,朕要好好上你才行。” “陛下,臣并不想要赏赐。” “那可不行,”庆安帝摆摆手,“你为朕除掉了心头大患,怎么能不赏你呢。” “臣不敢讨要封赏,这只是臣的。”傅九霄毕恭毕敬地答道。 “傅老九,你的性格就是太直太老实。” 皇上也没有因为他的话生气,反而大笑着说道:“既然你不想要赏赐,那么我就赏给你的夫人了。” 他拍拍手,禄源马上从他的背后绕出,捧着一卷明黄色的圣旨。 “朕已经决定好了,就加封你的夫人封为永安长公主。”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第91章 长公主加封 在场的所有人中,只有沈玉娇和傅九霄以及庆安帝三人淡定,剩下人的表情各有各的精彩。 那日沈玉娇与傅九霄进宫面圣,最后亮出了自己的手串。 原本看到手串,庆安帝心中稍有疑虑。 但是,沈玉娇直接说出了不少只有他们二人才知晓的童年秘密。 庆安帝起初就觉得沈玉娇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这样一来更是深信不疑。 沈玉娇,就是他苦苦寻觅但寻而不得的小妹。 经过这样漫长,而辛苦的寻找后,庆安帝几乎是处于一种快要放弃的状态。 但就在希望几乎快要全部破灭的时候,傅九霄带着沈玉娇出现了。 在种种证据,以及心里期望的加持下,庆安帝几乎没怎么犹豫,就决定要加封沈玉娇。 所以便有了今日的宫宴,说是为了奖赏诸多功臣,但实际上也是庆安帝的私心。 他想要在众人面前加封沈玉娇为长公主。 现场也确实达到了庆安帝想要的效果。 有期望的也有不期望的,早就知道有这一出的沈玉娇,压着自己激动的心情扫视了一圈。 坐在不远处的大伯父显然觉得意外,但他神色中带着欣喜,他知道若沈玉娇真的被加封成为长公主,那傅家的阶层可以算是更上一层楼。 而大伯母的脸色已经不可以用难看来形容了,沈玉娇甚至觉得大伯母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似乎完全不会动了。 傅家另外三个与大伯母素来亲好的兄弟,脸色也是精彩纷呈的难看。 姜家的双胞胎兄妹对视了一眼,姜怜双对着沈玉娇笑开了,偷偷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而康逸安也是惊讶大于欣喜,但在他的眼底,也充斥着沈玉娇的欣赏。 傅九霄就更不用说了,他其实深知庆安帝的性子,这两天来一直在提心吊胆,生怕庆安帝一个不高兴就反悔了。 “念在沈家收养有功,永安长公主不用改姓,依照旧名即可。” 沈玉娇欣喜一笑,不管如何,这个名字代表着她和家人的羁绊,她并不想改。 直到禄源宣读完了圣旨,傅九霄才安下心来。 “如何,傅老九,老九夫人,朕的这个赏赐,你们可还满意?” 被点名的二人连忙跪谢,接过圣旨。 但接完之后,傅九霄却不站起来,反而将头埋得更深了。 他壮了下胆子,说道:“陛下,臣想斗胆再求个恩典。” 庆安帝一脸的好奇:“朕前面说要奖赏你,你却拒绝了,现在却又想来要赏赐?” 庆安帝的语气不是很好,傅九霄心中一凛,但他低着头,说道:“臣当初于夫人成婚时,只是在大宣府的村里的匆匆办简陋的婚礼。如今臣想求陛下,许臣的夫人一场公主之礼的婚礼。” 庆安帝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朕还以为你想讨什么事呢?你倒是会替人考虑。” 他爽快地一挥手:“朕允了!” “此事就交给臣妾和庄妃去办吧,”白皇后笑吟吟地接话,“宫中好久没出过喜事了。” 庆安帝点点头:“你想得周到,她是九霄母亲的外甥女,你们来正好。” 没过几日,几乎全京城都在传这一场婚事。 傅家九少爷的夫人突然变成了长公主,这事就够京城人议论上几个月了。 一些与傅家熟识的人知晓更多的内情,甚至还有想去采访大伯母感受的。 坐在医馆中,姜怜双给沈玉娇细细说着现在京城中关于她的八卦。 “人啊,闲起来的话真多,”沈玉娇正在指导薛正明写方子,“京城人平时的生活是不是太无聊了?” “知道和自己共事多时的人是身份尊贵的公主,老夫回乡去也能说个十日八日的。” 柜台后的崔瑞突然加入了她们的谈话:“沈掌柜,发达了可别忘了我们福寿堂啊。” “这里面可有我的不少钱,我怎么可能会抛下?”沈玉娇无奈地笑,“我还打算多开几家店呢。” 这几日是难得的安稳日子,婚礼的事也不用她操心,她和姜怜双已经看好了新店铺的位置,甚至打算之后在洛川也开一家福寿堂。 单单这么一家医馆能赚的终究有限,是门城的两家店收益也大多是给了药德堂的老板。所以,她要把福寿堂做成连锁品牌,和姜怜双打造一个商业帝国。 “姑姑,你是要去宫里当公主了吗?”清槐也走过来,仰着小脸问她。 姜怜双赶紧拍了下清槐的脑袋:“嘘,小声点,大家还不知道呢。” 京城中人不知道她就是傅九霄的夫人,自然也不会猜到她就是最近闹得全城议论纷纷的长公主。 沈玉娇半蹲着,和清槐耳语:“姑姑不去宫里,不会有区别的,我还是会像现在这样每天来看你们。” “为什么不能让大家知道呢?” 对于清槐来说,成为公主这件事实在太令人惊喜了,这就意味着可以穿好多漂亮衣服。 “权力有时候是很令人苦恼的事情,还是不知道得好。”薛正明没有波动的声音传来。 沈玉娇略带惊讶得地看了眼他,这孩子就会不定时地语出惊人。 清槐懵懂地点点头,她对这些事了解的还不多,只知道只要姑姑不会离开他们,就是好事。 最近店里的病人不少,他们几人一直整理忙碌到天色全黑了才关店回家。 走在路上,姜怜双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转过头问道:“你怎么也这么晚走?!” 沈玉娇一脸茫然:“这不是……正常下班时间吗?有什么问题吗?” “哎呀,明天就是——”姜怜双止住了话头,避免被路人听去,“你应该早点回去休息啊,这样明天打扮起来才好看!” 沈玉娇还想说什么,但姜怜双没给她机会,直接一路拉着她拖回了傅家。 宫中定制好的喜服和凤冠都已送来,虽然婚期紧迫,但白皇后亲自盯着,宫中的绣娘不敢怠慢。 喜服所用的工艺和她进宫穿的那套月白长裙一样,绣着赤金的线,做得精致且流光溢彩,即便是在夜晚昏黄的烛光下,也映出光辉。 沈玉娇的手指抚摸着喜服,心中微动。 她想到了和傅九霄最初成婚那日,家中简陋,喜服还是镇上的小裁缝做的,哪能和现在宫中做的比呢? 那小子,倒挺会隐藏身份的。 原本只想找个人解决了官府的逼嫁,没想到能和他相伴这么长时间,还经历了这么多事。 第92章 入赘的? 原本傅九霄想让沈玉娇从夏春桃的宅子中出嫁,毕竟他知道,春桃姐的家就是她的家。 但是沈玉娇却摇了摇头拒绝了,春桃姐的家不过是京城中一个最平凡的宅子,傅九霄若是从那儿接亲,势必闹得满城皆知。 沈玉娇还不想自己的身份,在全城人面前暴露,她也不想夏春桃在这场婚礼之后受到更多的骚扰。 所以她还是决定从傅家出嫁。 反正她已经从自己家出嫁过一次了,这次嘛,公平点儿就好。 傅川锋听到这个消息倒是高兴得很,他有一种自己的自己的弟妹,终于承认了傅家的感觉。 他带着双胞胎兄弟兴奋地为沈玉娇采买了不少礼品,还说着什么,“你放心傅家会是你永远的家,我们兄弟几个会永远与你站在一起”之类的话。 沈玉娇笑笑,一路坎坷,走到现在也收获了几个真心与他相处的兄弟。 婚礼那日,沈玉娇甚至还没睡明白觉,就被半荷从床上拖起来了。 “为什么要这么早起床?”沈玉娇睡眼朦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婚礼不是傍晚才开始吗?” “娇姐姐,”巫息此时也走进她的房间,“前两天宫里的女官和你说的时候,有没有认真听吧。” 沈玉娇不好意思地抓抓凌乱的头发,她确实没有听。 她最烦这些繁文缛节,所以几乎在全程梦游。 “不管了,”半荷直接将蘸湿水的毛巾按在沈玉娇的脸上,“少夫人您快点洗漱,我怕来不及。” 沈玉娇尚还懵懂地将毛巾从自己脸上拿下,开始用房中的水盆洗漱起来。 她一向不喜欢被别人服侍,是以时间久了,半荷也习惯了她的这个习性,日常小事都让沈玉娇自己一个人做。 半荷与巫息站在门外等着,没过多时,半荷声音又传来过来。 “少夫人,洗漱完毕后记得喊我!我们进来帮你穿喜服!” 沈玉娇看了一眼挂在一旁架子上的喜服,朗声应了一句,虽然她一贯是自己穿衣服的,但是这喜服里里外外那么多层,她自己确实穿不好。 “我好啦,你们进来吧!” 半荷和巫息手巧动作又快,沈玉娇还没有搞清楚,这是喜服到底是怎么穿的,就已经妥帖地穿在她身上了。 打开妆奁,为她细心地化妆,因着今日是婚礼,是以半荷给她化了一个无比隆重盛大的妆。 每次半荷化完妆,沈玉娇都要感叹一下,在她的手上,她总是能够美出新高度。 “不是我手巧,”半荷笑着说,“少夫人您本身的底子这么好,我也只是锦上添花罢了。” 说着就打开了之前傅九霄送给沈玉娇的妆奁盒,从里面取出了一些头饰:“这是大人送的,夫人选一件带上吧,总有好的寓意。” 沈玉娇看看,伸手拿起了一朵快褪色的绢花,那是她与傅九霄来到石门城的第一日,在承安的撺掇下买的。 命运的齿轮也是从那时开始转起,将两人的丝线死死地缠绕在一起。 这朵绢花对他来说意义非凡。 半荷并不知道这朵花的来历,但是看起来,沈玉娇无比珍惜这朵花。 半荷将绢花搭配进沈玉娇的发间:“好了好了,夫人一切打扮都结束了。” 沈玉娇看看镜中的自己,笑着对她说:“有你在我身边,可真是我的幸运。” “少夫人哪里的话。”半荷这样说着,别过了脑袋。 沈玉娇觉得奇怪,将小丫头的肩膀扳过来一看,却看见了她泛红的眼眶。 “哎呀,你怎么哭了?发生什么事了吗?”沈玉娇有了一瞬间的惊慌。 “不是的,少夫人,”半荷又挤出了一个笑容,“我只是觉得能和少夫人在一起实在太幸运了。” 在只有沈玉娇和傅九霄在的时候,半荷甚至都不用都不用自我称呼为奴婢。 大多数时候,沈玉娇与傅九霄都喜欢亲力亲为。 所以,沈玉娇对待她的态度,更像是一个更像是对待一个小妹妹,让她可以在九少爷的院中过着非常轻松愉快又平淡的日子。 沈玉娇抬手替半荷擦擦眼泪,又起身抱了抱小丫头。 她知道在大周国,在这个世界中,下人其实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这个时代很多人的观念中,像半荷巫息这样的下人不过是一个可以随便交易的物品。他们没有什么人权,也不受尊重。 是以,沈玉娇想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对他们好。 “少,少夫人,我想起还有些东西落在房中了,我去拿,先让巫息帮您吧。” 半荷突然慌张,胡乱地擦了下眼睛,就冲出了沈玉娇的房间。 沈玉娇倒也不在意,她寻思着,这小丫头八成是自己偷偷哭去了。 半荷是个心思细腻的敏感孩子,这一点倒是有些可爱。 “咦,半荷?”院中突然传来了说话声。 “你这么急匆匆地想去干什么,你在少夫人呢?”是姜怜双的声音。 她看见半荷冲出来,有些奇怪,便拦住了她。 “我,我……”半荷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是我让他去房中拿东西。”沈玉娇出了房间,替半荷解释,“你怎么来了?” 姜怜双看见打扮好的沈玉娇,双眼中闪过一抹惊艳,她还担心出岔子,没想到小丫头们靠谱极了。 听见她的问题一脸奇怪:“我怎么不能来?你今日成婚,我当然要来。” “晚上有婚宴,我记得我邀请你了呀。” 姜怜双又是一个白眼;“晚上是晚上,我最好的朋友结婚,那我肯定要第一时间来看呀。” 沈玉娇心中一暖,因着姜怜双说的“最好的朋友”。 她从来没有想到过,这样一个嚣张跋扈的大小姐,心里也有最好的朋友。 姜怜双直接把沈玉娇推回房中:“你今天会累死,快多休息休息。” “真好呀,你看看你多漂亮。” 沈玉娇笑着答道:“到你成婚那日,也会这么漂亮的。” “我?”姜怜双一脸不屑,“这段时间,我已经把城中那些男人都打探清楚了,我觉得能配上我的人大约还没有出现。” 沈玉娇哑然失笑,姜怜双的傲气的确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那就不结婚!你看你一个人不是不要活得好好的吗?” 姜怜双笑得神采飞扬,眉眼间全是傲气。 “是呀,我才不需要他们。好啦,不说这个了,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我来为你做准备的。” “对了,你从傅家出嫁的话,你夫君从哪儿来接亲呢?”姜怜双又问道。 “从陛下赐我的公主府。” “倒是奇怪,”姜怜双嘟囔着,“像是个入赘的。” 沈玉娇笑出了声,看来不管哪次,傅九霄是逃脱不了“入赘”这件事了。 第93章 成婚 京城在这一天内都很热闹,有不少人想往街上挤,想抢一个好位置看一看,这多少年也见不上的公主出嫁。 沈玉娇就算坐在房中,也能时不时听见外面街道上传来的热闹的议论。 到了下午,就连傅家宅子中也开始热闹起来。他们要做好一切来接亲的准备。 突然间,满街响起了鞭炮声,吓了沈玉娇一跳。 她意识到,接亲的队伍已经出发了。 街上鼎沸的人声瞬间响起来,人们的欢呼声和鞭炮声越来越进。 巫息出去瞧了好几眼,回来的时候异常兴奋。 “娇姐姐你知道吗?外面的街道上挂满了红绸和花,当真称得上是十里红妆。” “还有还有,傅家在的这一条街上,商户全都收到了包呢!”半荷也开心地凑上来。 沈玉娇藏在袖子里下面的手,却攥紧了。 面对如此盛大的场面,她紧张得不行。 她似乎都能听见,迎亲队伍的马蹄声正向着傅家的宅子而来。 没过多久,傅家宅子真正热闹起来。 沈玉娇一听便知道,这是迎亲的队伍到了。 待到了时辰,沈玉娇的房门上响起了敲门声,传来了是傅家大嫂叶思菱的声音。 “弟妹是时候啦,该去前厅了。” 沈玉娇猛地站起来,深吸了一口气。 半荷连忙走上前来撑住了沈玉娇的手,这喜服长而笨重,她担心沈玉娇一个不稳,就会摔倒。 在沈玉娇踏出房门的那一刻,突然欢呼炸开,接着,有什么东西洒落。 沈玉娇这才看清,站在门口的不只是大嫂,还有双胞胎兄弟和七哥。 “我怎么感觉像是傅家在嫁女儿呢?”傅川锋调侃道。 在叶思菱的带领下,一行人顺利地来到了前厅。 前厅中已经坐着不少人,有傅家人和亲戚,夏春桃也带着孩子们坐在一旁。 盼儿也在,虽然眼神还憔悴得很,但好在状态不错。 看到孩子们个个好,沈玉娇也松了口气。 前厅中已经依着婚嫁之礼布置好了,而穿着大红喜服的傅九霄,早就立着等候了。 由于夏春桃辈分上算不得长辈,也就免了敬茶这个环节。 傅九霄上前来,扶过她的手,两人一起对座上的傅家的大伯父大伯母行礼。 幸好大周国的嫁娶是用红盖头,沈玉娇就算狂笑别人也发现不了。 怪就怪大伯母的表情实在太精彩了,只要不笑出声,就算胜利。 沈玉娇此前已经让大伯母吃过好几次瘪,也没见过这张脸上能同时拥有惊惧敬畏不服气和疲惫这么多表情。 大伯母此时根本不敢刁难沈玉娇,只希望这个环节赶紧过去。 行完礼后,就该上喜轿了。 “妹子,等一下。” 沈玉娇正准备转身离去,却被夏春桃叫住了。 夏春桃上前来,将一个小盒子塞进了她手中。 “妹子,我也没有什么可给你的,这就当作我给你的出嫁礼吧。” 沈玉娇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支镶着玉的素钗。 她手抖了抖,想把盒子塞回去:“不,春桃姐,这太贵重了!” “况且,今日只是走个仪式,当年在福寿村中时,春桃姐已经为我做了很多了。” “妹啊,你就收下吧,”春桃姐转头看看孩子们,“这是我们全村人的心意。” 她没有沈玉娇这个妹子,哪能有机会来京城过日子呢? 福寿村没了沈玉娇,又哪有机会从荒年之中活下来,种上药材发家致富呢? 在听说沈玉娇在京城中要再办婚礼之后,夏春桃写信回了福寿村,全村凑了钱,做了这么一支簪子。 “这里面有部分是我的工钱,你必须收。”薛正明皱着眉,对沈玉娇的推脱很不爽。 沈玉娇手抖着,小声吸着鼻子:“春桃姐,谢谢你们。” “半荷让我警告你一声,”傅九霄突然低声说道,“不许哭,妆哭花了她找你拼命。” “是啊!不许哭,大好的日子哭什么!” 夏春桃听见了,附和道。 她将沈玉娇的手重新交给傅九霄:“去吧去吧,过你们的幸福日子去。” 沈玉娇嫣然一笑,与傅九霄互相搀扶着,像大门走去。 “取消敬茶这个环节,不会是你们怕我直接把热茶往大伯母脸上倒吧?” 在上轿前,沈玉娇突然轻声问傅九霄。 “你不说,我都还没想到,”傅九霄也开起了玩笑,“你确实是个危险分子。” “你瞎说!”沈玉娇娇嗔着,拿着手上的扇子锤了下傅九霄。 “快看快看,出来了!” 一踏出傅家的门,二人就被人群热闹的议论声淹没了。 傅家家丁正努力维持着秩序,好让沈玉娇能顺利上花轿。 沈玉娇看准机会,一步踏进轿子。 “阿娘!” 同样穿着大红绸缎衣服的承安坐在轿内,安心地读着绘本。 沈玉娇摸着他的小脑袋:“呀,今天好乖哦。” “那是!”承安自豪地一仰头,“今天是阿娘的大日子,他们让我乖乖等!” 他合上绘本,伸手想去拉沈玉娇的盖头:“为什么阿娘不让我看?” “哎哟小祖宗,这可不能扯。”半荷连忙将承安抱起,拦住了他的动作。 承安不解,奶声奶气地问:“为什么呀?” “那是你阿爹才能碰的东西,摘下这盖头,才算礼成。” 承安懵懂地点点头,他很喜欢今天的热闹,阿爹看起来比以前更帅气了,而且,爹娘看起来也更亲密了。 “那我们要快点到,这样阿爹就可以来看阿娘了。”承安贴着沈玉娇坐着,嘟囔着自己的小算盘。 沈玉娇轻笑,这孩子永远热衷于撺掇他俩在一起。 随着承安的童言童语,很快就到了公主府。 公主府外已经有宫中的禁卫军把守着,观礼的人聚了不少,但没有敢靠近看的。 幸好,庆安帝考虑得还算周到。 沈玉娇庆幸了下,她目前不想在京城中暴露身份。 拜过堂后,沈玉娇的任务也算结束了,傅九霄抚着她回房休息,他则还需要回到前厅招待客人。 一回到房中,沈玉娇就想往床上躺,却被头上沉重的凤冠阻拦了。 从清晨忙碌到晚上,这结婚可太累了。 “少夫人,要不我帮你扶着脑袋,你先睡下?”半荷看出了她的疲惫,说了个离谱的提议。 “你们等会儿,我去厨房看看有没有吃的。” 巫息饿坏了,折腾了一天,几乎没吃上东西。 她开门而去,却撞上了个人:“哎呀,傅大人!” 和在福寿村时一样,傅九霄端着托盘,上面放着好几样饭菜。 “特意给你们留着的,不够还有。” “你这么快就来了?不去招呼客人吗?” 沈玉娇注意到,前厅的吵闹声不知什么时候结束了。 “我把他们赶走了,”傅九霄笑道,“没那么严重,懒得应付他们,让他们早点走了算了。” 第94章 新婚夜未完成的事 半荷拿出一对崭新的龙凤喜烛,摆在烛台上点好。 她抱着承安,和巫息一起退了出去。 承安还挺纳闷,他很想知道有什么事情是他这个乖儿子不能参与的。 “是天大的事,”半荷板着脸吓唬他,“你要是今晚不和姐姐们睡,爹娘就永远不能在一起了。” “哇,快走!” 承安真的被吓到了,一溜烟地冲出门去。半荷巫息齐齐笑出了声,也跟着他出去了。 烛影摇曳,映照在窗户上,那火光跳得沈玉娇心慌不已。 和傅九霄独处的时间很少,尽管二人已经确定了心意,但这种时候依旧会下意识紧张。 傅九霄拿起放在一旁绒垫上的玉如意,向坐在床上的沈玉娇走近。 “你等等!”沈玉娇突然出手,喊停了傅九霄的脚步。 “怎么了?” “要不我们先停一停?我很紧张。” 傅九霄看着她发抖的手指,笑了起来。 “你紧张什么?白天还在和春桃姐说,只是走个仪式。” 沈玉娇听出来了,他的声音中有几分不爽,这是在打趣她呢! “那不一样!”她一挺胸,继续逞强,“那时候是仪式,现在是,是……” “是什么?” 傅九霄上前一步,趁沈玉娇不防备,手中的玉如意一挑,揭开了她的盖头。 沈玉娇登时睁圆了双眼。 在这一瞬间,连傅九霄也怔愣了。 他见过盛装打扮的沈玉娇,但今夜他却觉得美得过分。 初次遇见时,沈玉娇还带着几分干瘦的模样。即便过了一年,在福寿村中再次相遇,受到灾年的影响,她也依旧没有长开。 明明是偏向瘦弱的身材,但熠熠闪光的双眼却让人沦陷。 傅九霄不是个在乎外貌的,但今晚的沈玉娇令他看呆了。 满是笑意的双眼如同藏着漫天星野,桃色轻点双唇,珠光抖落,飘然眉眼间。 “你怎么也害羞了?” 沈玉娇反应得更快,掌握了主动权。 她笑着接过傅九霄手中的玉如意,说道:“别呆着呀,快帮我把这头饰摘了,我脖子都快断了。” 事实证明,半荷的手艺他们二人都比不过。 费了半天的劲,才把头发全部拆掉。沈玉娇到最后烦躁不已,一失手扯掉了一大把头发。 她倒吸一口冷气:“太恐怖了,我以后再也不要结婚了。” “你就算想,也没机会了,”傅九霄找出一把梳子,顺着她打结的头发,“没有下次了,你和我必须绑一起。” “你怎么也会说这种话?肉麻得要命。” 沈玉娇抖了两下,视线却被傅九霄手上的梳子吸引了。 那把梳子明显有些年份了,上面雕刻的花纹也不算精致,明显不是这批赏赐中的。 “这是我父亲成婚时,亲手做的送给我母亲。” 傅九霄坐在沈玉娇的身边,摸着梳子上的花纹:“母亲在世的时候,很珍惜这把梳子,几乎每日都会拿出来看。” 沈玉娇沉默地陪他坐着,傅九霄的母亲因病早逝,离世的时候,他只有五岁。 而傅九霄的父亲因此深受打击,没过几年便离开了傅家,再无人知晓他的去处。 傅九霄可能自己的都未曾意识到,他内心深处渴望着拥有一段美满的生活。 “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将这把梳子找出来了,”傅九霄的声音中带着涩意,“我一直想找个机会把它送给你。” 沈玉娇吃了一惊,这可算是他父母的定情信物啊。 虽然不算是多贵重的东西,但却是最珍贵的心意。 现在的沈玉娇有了长公主的身份,根本不缺奇珍异宝,单是皇宫中送来的嫁妆和赏赐,就能堆满一屋子。 她只在乎千金难买的心意,如果能用满屋子的珍宝来换傅九霄母亲的健康,沈玉娇必定会毫不犹豫。 平凡普通的梳子,会比珍珠和宝石更珍贵。 她与傅九霄也都是平凡的人,一定会如这把梳子一样,互相珍视着过完一生。 “你会喜欢吗?“发现沈玉娇没有反应,傅九霄拿着梳子不知如何是好。 “啊,喜欢!“沈玉娇拿过梳子端详,“我只是太惊讶了,你会把这个送给我。” “代表我父母情意的梳子,交给你最合适不过。” 沈玉娇打开床头的妆奁,将梳子和绢花放在一起:“之后也会承载着我们的情意,我会好好珍惜的。” 蜡烛突然发出了噼啪的燃烧声,惊了二人一下。傅九霄拿起桌上的剪子,仔细地剪了下烛芯。 “剪烛蜡烟香,促席花光颤。”沈玉娇托着腮,突然来了一句。 “你还会作诗?” “我不会,我没那么有文化,我背的是我们那儿一位诗人写的。” “这两句倒很贴切,”傅九霄挑眉,“''颤''字用得好。” “我也觉得,促席而颤——” 她突然止住了话头,虽然“促席”并无什么暧昧的意思,但是在这个房间的烛光下,一切都显得朦胧模糊。 傅九霄也意识到了,他看着脸色绯红的沈玉娇,走到床边。 “该将三年前的洞房完成了吧?”沈玉娇也不知道哪来的胆量,突然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显然没想到她突然大起来的胆子,傅九霄倒显得措手不及。 但马上,他就占据了主动。 烛泪顺着蜡烛落到烛台上,温暖的烛光因着两人的动作颤个不停。 傅九霄一把拉下了床上的纱帐,烛影猛烈地晃动了几下,便是一夜的沉醉。 第二日,直到阳光照到床上,沈玉娇才醒来。 身上有奇怪的酸痛感,她伸了个懒腰,想缓解这个感觉。 却不想惊醒了睡在身边的傅九霄,沈玉娇看着他缓缓睁开双眼,无数吐槽在心里飞过。 两人都是生涩得不行的新手,折腾了几乎一夜,直到鸡鸣声起,丑时的钟敲过,才因为累极而沉沉睡去。 看着傅九霄还有些茫然的脸,沈玉娇微微一笑。 傅九霄算是把不近女色贯彻到底,一个新手大帅哥,这波算是她赚到了。 但随即,趁着她还在暗自偷乐,傅九霄就扣住她的脑袋,又给了个深长的吻。 “唔,不准偷袭!”沈玉娇抓起枕头就往他的脑袋上砸。 第95章 小男子汉承安 两人又在床上缠磨了好一阵,直到闻见了炒菜的香味传来,沈玉娇才猛然意识到,自己饿坏了。 傅九霄看着起床更衣的她,一手撑着脑袋,眉目间还有些懒散。 “你怎么这就起来了?” “都中午,还不起床?”沈玉娇瞪了他一眼,“勤奋点,该上班了。” “我休沐五日,不像你,做生意的可没休息日。” “你!”沈玉娇抓起一个靠垫就往傅九霄的脸上按,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的嘴怎么讨厌呢。 傅九霄马上投降了,伸手格开飞来的靠垫:“这就起床!” 沈玉娇正在对镜洗漱,对于傅九霄,她心里其实还有羞涩之感。 从表面夫妻成为真实夫妻,她可能还需要适应一段时间。 她脑子里算得很清楚,现在的公主身份和镇抚使大人的夫人身份,都来自于别人。 这些东西随时都会消失。 甚至是福寿堂的生意,也是在姜怜双的帮助下做大的。 所以,她才不会沉溺在温柔和幻想中。 她要做的,就是脱离这些身份,这些被赏赐的财富,也能过得一样好! “阿娇?” 沈玉娇擦脸的手抖了抖,傅九霄一声呼唤把她从幻想中吓了回来。 “这个称呼,有点恐怖。” “你我是夫妻,叫亲昵点不是很正常?”傅九霄也准备起身洗漱,“你都从未叫过我九霄。” 这略带委屈的语气……沈玉娇叹口气,怎么感觉在这场婚礼后,被拿捏的人成了她呢。 擦脸的布巾被扔进水盆中,溅起了小小的水花。 沈玉娇转头看去,傅九霄正笑着,期待地看着她。 “九霄!”声音没有那么甜蜜,带着几分咬牙切齿。 傅九霄这才满意地从床上站起身:“小时候听我的父母都是这么称呼对方的。” 原来是因为这个? 未满十岁,便没有了父母的陪伴,一直都养在伯父伯母的身边。 他其实真的很渴望父母亲情吧。 想到这里,沈玉娇又放缓了语气,用柔和的声音唤道:“九霄。” 那深邃如墨的凤眸有了一瞬间的光亮。 他走到梳妆台边,将沈玉娇轻轻圈在怀中。 感受着他怀中温暖的气息,沈玉娇终于露出了幸福的笑。 她向来不相信什么一辈子的话,所以只要此时此刻能感受到被全身心地对待,就足够了。 “好了,”沈玉娇擦擦手,想站起身,“你慢慢洗漱吧,我先去吃饭了。” 她还不习惯沉浸在这样温柔的幸福中,将自己抽离得很快。 她这一出把傅九霄弄迷茫了。 他拿起整齐摆在梳妆台上的化妆品,问道:“它们对你来说是摆设吗?” “是啊,你没发现我从来不化妆吗?” “可是你去宫中都会装扮一番。” “大哥,你以前真没接触过女人啊?”沈玉娇无语道,“正式场合当然要打扮咯,我在自己家,怎么舒服怎么来。” 那些胭脂水粉,都是宫中来的赏赐,已经分给半荷与巫息一大部分,却还剩着很多。 反正她的梳妆台上空空,放着也好看。 傅九霄拿着一支青黛眉笔不知所措,他所想夫妻画眉的温馨场景,直接消散了。 他这个妻子,真是一点机会都不给他。 “阿娘?阿爹?” 门外钻进来一个小团子,看看屋中的爹娘,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怎么了?吃晚饭嘴都没擦干净。” 沈玉娇一把拎起他,将他嘴角的饭粒擦掉。 “我担心阿娘阿爹,来不及吃饭。”小团子嘟囔着。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沈玉娇哭笑不得,“我们就在家里,能出什么事?” 承安不安地环顾四周,他像只小猫一样,每到新环境中,就会变得极其不安。 好在,他不是真的猫,沈玉娇也不用担心他会应激。 承安歪着小脑袋,抛出了他的问题。 “是不是,以后都不能和阿娘睡了?” “你怎么突然这么问?” “因为昨晚阿娘和阿爹睡一起了,”承安的语气很委屈,“没有我的位置了。” 尽管他还很小,但是他也察觉到了父母之间微妙的变化。 他们似乎更亲近了,但这种亲近把他的位置给挤掉了。 “承安已经长大了呀,昨晚是不是一个人睡得很好?” 沈玉娇将他放在床上,蹲下身耐心地哄着承安。 傅九霄也走了过来,抓过承安的小手:“想成为和阿爹一样的男子汉,第一步就是不和娘一起,晚上很能自己睡。” 傅九霄的话很有用,承安这个年纪正需要对他行为进行鼓励。 承安点点头,年幼的双眼中顿时燃起了勇气:“我很勇敢的!我可以自己一个人睡!” “真是个好孩子。”傅九霄欣慰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哄承安去一个人睡,当然这里面还有他自己的私心。 他们成为夫妻都这么久了,总不能一直被承安拦在中间吧?! 他要抓紧机会好好培养一下夫妻感情。 反正这公主府这么大,承安可以随便挑一间他喜欢的房间。 “走吧走吧,我饿坏了。”沈玉娇示意傅九霄抱起承安——孩子大了,她快抱不动了。 半荷还在灶房中,见到他们出来,赶紧将饭菜热了热。 沈玉娇飞速吃完,放下筷子擦擦嘴:“下午我还需要去福寿堂一趟,有点事。” “这才成婚第一日,你就要去忙了?” “是半年多,”沈玉娇没好气地纠正他,“我们想在京城和洛州继续开分店,还有别的大夫也想入股,今天要来签合同。” 傅九霄一挑眉,他没听懂沈玉娇的最后两句。 但无所谓,他不插手她的生意。 沈玉娇自己能应付好的事,他从来不会去管。 “那我去春桃姐的家中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好,麻烦你了。” 沈玉娇点头应道,收拾了东西准备出门。 公主府处于城中的宁景坊中,住在这儿全是达官贵人,一贯安静得很,没什么生活气息。 这样也好,她还想在城中安静地做生意,不想受到身份的影响。 走出大门,感受到夏末秋初的凉爽气息,她忍不住伸了个懒腰。 和傅九霄搬出来单独住的日子,真爽! 第96章 流言中的商机 似乎在不念阁的事件结束后,一切都变得顺利了。 姜怜双带来了好消息,洛州那边回信了,她们准备好就去可以去看店铺。 沈玉娇看了薛正明这段时间算得账,盘算了下,算上今日入股的那位大夫,正好可以在京城中开一家新店铺。 那么,现在只有一个问题了。 他们目前的钱,只够再开一家。 “在京城的话,客人基础比较好,应该不愁收入。” “我觉得,要不还是洛州?”姜怜双用笔抵着下巴,思考了下说道,“那儿的成本会低很多。” 洛州,虽然处于京城边,但和京城差得很远。 原本就是个不算富裕的城市,又在荒年之后经历了瘟疫,元气大伤,到现在还没彻底恢复。 沈玉娇点点头:“京城人挑剔,我们现在拿不出那么多名医。” “喂,你一句话把两边的人都得罪了,”姜怜双敲了下她的手背,“虽然是事实。” 医馆最终要做大,还是靠的硬实力。 不管她们俩做多少宣传,用多好的药材,但有名医坐镇才是硬道理。 “那就洛州——” “哎哟,沈大夫,您今日终于在了!” 姜怜双的声音被一声高喊打断了,二人抬头看去,一中年男子踏进医馆。 沈玉娇认得他,是京城中的镇国中尉谢央,会定时来福寿堂开养生药。 福寿堂普通看病走的是薄利多销的路子,要说特别赚钱的大头,还是这些有钱人。 就算沈玉娇定价上百两纹银一帖药,他们也照样愿意买。 而且她的药材都来自于自己的空间小院中,是真正的无成本高利润。 “哎,看了很多地方,还是沈大夫你这儿的药材最好,价格也很便宜。” 沈玉娇的嘴角抽了抽,这个定价她自己也不舍得买。 在有钱人嘴里,就是“非常公道”。 “真不好意思,这段时间有些事不在,”沈玉娇从柜台下拿出脉枕,“我们去旁边的小桌子吧,为您诊脉。” 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了,她也该回到日常平静的生活了。 “大人身体很好,继续保持健康的作息就没问题。” 沈玉娇转过身去,找纸笔准备写药方。 “昨日长公主大婚,沈大夫可有去观礼?”镇国中尉突然问道。 “没去,”沈玉娇摇摇头,既然决定隐瞒身份,就要隐瞒到底,“我去了趟外地。” “那可不得了,你错过了是真的可惜,是吧?” 谢央豪爽又没有架子,他随手拉过一个看病的路人问道。 说起昨日的公主大婚,路人一下就兴奋起来了。 “那哪能不看呢?多少年见不到一次。” 谢央突然压低了声音,说道:“听说这长公主不姓谢,是个外姓的。” 路人推了下谢央的肩膀:“这可不敢乱说,皇家的事是你我可以议论的?” 谢央露出了个无所谓的笑,耸了耸肩。 他本就和皇家有亲戚关系,这点事在宫中根本瞒不住。 也就是宫外的人们,没这个胆量议论。 “那就不说这个,”谢央顺着路人的话挥挥手,“不过这次傅家不得了,一举攀上了亲戚。” “傅家的儿子不少吧,晋为驸马爷的是哪位?” 谢央招手,示意他靠近:“据说是排行最小的那个。” “那位?不得了啊,本来就是为陛下做事的……” “两位,请珍惜我的福寿堂,你们在继续说下去,我怕明天这儿就被锦衣卫查了。” 沈玉娇见情况不对,再这么讨论,什么离谱的八卦都要被编出来了。 傅九霄的名声在京城中本就不算很好,得罪过不少人,也有不少人惧怕他。 她听谢央说话这势头,恐怕就差说傅九霄要权力滔天,只手遮京城了。 虽然别人还不知道她就是长公主,傅九霄就是她的夫君,但前期舆论工作还是要做好。 在京城中聊八卦,还是太危险了。 姜怜双这时也领着另一位病人走来,替沈玉娇解围:“好了,你们再聊下去,剩下的人今天都看不上病了。” 谢央这才笑着摆摆手,拿着方子离去了。 但他马上又折回来了,看着正在看诊的沈玉娇,问道:“对了,沈大夫,你前段时间去了哪里?” 姜怜双轻哼了一声,谢央此人,是出了名的热情,空闲时候就爱坐在街头聊天,可以说是京城中有名的交际花。 一旦他打开了话匣子,就很难有人打断他了。 “去了趟洛州,”沈玉娇扯起谎来也面不改色,反正本来就要去的,“我们想在洛州也开家福寿堂。” “那敢情好啊!洛州肯定没人能竞争得过你!” 谢央又凑近了些,说道:“我有个小道消息,你要不要听?” “停一停,沈大夫还在看诊,”姜怜双手伸过去,拦住了谢央,“有什么小道消息,说给我听就好。” “啊哈,姜家大小姐,那也行!你是个有生意头脑的!?” 姜怜双小声叹息了下,不把这个消息听完,谢央是不会走的。 两人走到大厅后方没人的角落,姜怜双一架胳膊,问道:“说吧,什么事?” “我听说,你们沈大夫,把城外一户人家已经荒废的地给治好了?” 姜怜双一缩脖子,这人的消息倒是来得快:“是啊,怎么了?” “那可不得了,城里也有人去看过了,说肯定没救了。” “谢大人,”姜怜双抱着双臂,又叹了口气,“切重点。” “洛州那儿的地一直不太行,现在大部分人都不种地了,要么去城中找活做,要么就去了别的地方。” 姜怜双柳眉一挑,这是想让沈玉娇去帮那些农户种地? 沈玉娇心好,但不代表她姜怜双会同意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 “那是别人的地,他们自己都放弃了,我还去管他们,让他们回来种地?” 她觉得很莫名其妙,荒地修复本就很费劲,万一等沈玉娇忙活完,那些人不愿意回来怎么办? 给人家做白工吗?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们花点银子,把他们的土地盘下来。接下来的事,怎么做不久看你们了嘛。” 第97章 畜牧业是个好主意 大周国的律法规定,在官府的监督下,允许农户间私下交易田地。 说实话,姜怜双有一瞬间的心动。 洛州城外的土地不少,虽然谢央说的,没什么质量,但总归是不少可以利用的土地呀! 她承认,沈玉娇在这方面的才能很高,说不定真能成什么事。 正好她们也计划去洛州一趟,可以顺路看看情况究竟如何。 路途不远,估摸着两天内就能往返,所以她们也不带旁人了,就二人上路。 在快到洛州城门时,沈玉娇叫停了马车。 看得出来,洛州城和京城确实有很大的区别。京城城外也散布着不少住户,但洛州城外,只有凄凉一片。 凌乱的有几处被废弃的房屋,地里全长着杂草,但就连这些杂草,长势都不怎么好。 “我去看看。”沈玉娇跳下马车,姜怜双紧随其后。 “怎么样?” 沈玉娇抓着泥土细细翻看,眉头逐渐皱起:“和京城那边很不一样,确实不太适合种植一般作物。” 土壤质量不高,呈黄浅色,不适合深种。虽然大多数农作物根都不深,但对于它们来说,还是太浅了。 再看这颜色,很可能是土壤碱化了,不知道这里的农户怎么做的,但总归是不再适合种农作物了。 沈玉娇倒是不苦恼,不适合种农作物,总有东西能拯救。 姜怜双明白,一旦沈玉娇这么说,那是真的没有办法。 “那这么多土地,就只能荒废了?” “我只说不适合种植农作物,”沈玉娇直起腰,舒展了下身子,“这些杂草能长得这么好,说明还是有适合种的东西。” “种杂草?你疯了吧,这又没人要吃。” “我又不吃,”沈玉娇白了眼姜怜双,“当然是给动物吃。” “你是想……做畜牧场?” 姜怜双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都带着几分犹豫。沈玉娇的想法太大胆,办一个畜牧场,首先资金上就很麻烦。 福寿堂帮她们攒了不少钱,但要买一大堆动物,还是得花不少钱。 这么大的地,光是播种培育牧草,就需要费不少人力。 她们只有两个人,种到明年估计都种不完。 但若是雇佣人手,又是一大笔钱。 更何况…… “外族经常朝贡质量极好的羊肉,我们养羊的话,根本卖不出好价钱。” 沈玉娇笑着,摇了摇头:“我们不养羊,我们养牛吧。” 这下姜怜双觉得沈玉娇是真的疯了。 “你在想什么?耕牛是不可以杀的,能吃的肉牛也就每年少量的进贡,皇宫里可能还养着一些。” 她们去哪儿搞肉牛?随便畜养耕牛吃可是要掉脑袋的,就连身为长公主的沈玉娇也不例外。 “而且,”姜怜双狐疑地看着她,“你真的能养好吗?” 哪有人这么全能,医术高超也就罢了,她怎么这么懂农业畜牧? “我是农家女,哪个不懂这些?” 姜怜双“哦”了一声,沈玉娇的这句话,她这个从未下过地的城里人没法反驳。 “你放心,牛羊的事我自然能搞定。” 她的院中养着的牛羊,也是时候拉它们出来逛逛了。 其实沈玉娇早就有这个想法,她都已经开始着手给空间中的牛羊配种了。 母牛的怀孕时间较长,所以需要尽早开始。 不然,等幼崽产出,种下的牧草都该长了好几茬了。 “铛——” 城中的钟声突然惊动了沈玉娇,她抬起头,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 她们明明是来洛州城中看考察适合开医馆的铺子! 姜怜双已经联系好了人,是洛州城中一家的一家老医馆,由于经营不善,正在考虑转手。 “这是家族医馆吧,你们舍得出手吗?” “现在城里人大多都愿意去有点名气的大医馆,再加上之前荒年瘟疫,人少,原材料产出少,我们的经营成本也高。” 沈玉娇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倒是所有普通民众的困境了。 她意识到,大周国的居民并没有什么科学系统的农业种植意识,只是凭借祖辈积攒的经验做事。 一旦出了天违人愿的大事,经常会越拯救越乱,导致不可挽回的后果。 就拿肥料来说,使用有机肥已经是很常见的事,但往往都不经过酵熟。 土壤受到损害后,却还不收手,试图用施更多的肥来拯救农作物,往往适得其反。 若不是她在一直想办法,福寿村大概到现在,也不能从荒年的阴影中走出来。 更不要说开医馆做生意,最后的下场只怕会和这位老板一样。 “听说你们是京城中的大医馆?”老板又问道,他怀疑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打转。 京城中有信寄来的时候,他还高兴极了,想着总算有资金可以周转了。 没想到来的却是两个女子,见到的第一眼,老板都有赶客的冲动。 女子还能外出来做生意? 他们大男人都做不好的事,这两个小姑娘能做好? 其中一人打扮看起来还不错,至少有点儿富商的样子。 至于另一个,粗布麻衣,那衣服明显已经洗了无数次了。 就这? 穿得甚至还没他好,八成是这位富户小姐的侍女吧。 唉,算了。 老板也在心里叹气,这店铺再不转手,一家子都要吃不上饭了,只能病急乱投医。 反正卖了之后怎么经营是她们的事,再怎么亏本也亏不到他头上了。 “你看了感觉怎么样?”老板正在暗自感慨时,姜怜双突然偏头问沈玉娇。 “这店不小了,总比我在石门城中的那个要好,要不我们就定了吧?” 沈玉娇一笑,但这一笑却惊动了老板。 这女子才是做决定的那个?! 他看着姜怜双手边的茶,又看看手边空空的沈玉娇,讪笑了两声。 沈玉娇哪里会不知道老板的小心思,对于这样的人,她早已见怪不怪。 她不在乎那么多,毕竟出来做生意,手上有银子才是硬道理。 “好,好,”老板激动地答道,“我们还有些伙计没去处,二位要是缺人手……” 沈玉娇利落地抓起一旁的纸笔:“那正好,都说说做什么的吧,我们挺需要的。” 专业的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姜怜双喝着茶,坐在一旁含笑看着沈玉娇问询。 她们即将踏出做大生意的第一步! 第98章 深夜遇袭 “这样看来,有好几位是城外的农户家的?” 沈玉娇调查完了基本情况,看着记录下的信息若有所思道。 “那些地又不能种了,总要再找点活干吧,”老板接话,“还有些去了京城,毕竟我们洛州小,没那么多活。” “那他们手上的地契呢?官府收归吗?” “没有用的东西官府收去干什么,自然还是在他们手上。” 沈玉娇用手指撑着下巴,思考了一会:“掌柜,能麻烦您将这些人喊来吗?” “姑娘?您莫不是想收这些地?” 那地啥也种不出来,人傻钱多也不是这样子的吧! “您喊来便是,若是价格合适我就收了。” 医馆掌柜一听,双眼登时放光,一溜烟地出门去了。 有钱的女老板都这么说了,哪还管得了地有没有用,把这些赔钱又没用的东西赶紧处理出去才是! 人很快就带着地契都到了,有些不是医馆的伙计,在听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也来了。 没多久,小小的医馆中人满为患。 沈玉娇求助地看向姜怜双,这样的生意她没做过,也不知道多少价钱合适。 “按照目前的市价来看,一亩地是二十贯钱,”姜怜双收到暗示,飞快地说道,“但你们手中的都是荒田,按十五贯钱一亩地算。” 众人听罢,私下相互交换了眼神。 姜怜双的心一沉,她也没做过这样的生意,也不知道这个价格他们是否接受。 “怎么,是觉得价格太低?毕竟是荒田,这是我们能给出的最高价了。” “不不不,很合适!” 人群中,有人大声喊道。 “没想到这地还能卖这么多钱,您当真是女菩萨!” “是呀,居然能卖到十五贯一亩!” 姜怜双的心更沉了。 她从商到现在,从来没做过这么亏的生意,现在反悔也来不及了。 “你怎么不拦着我!”姜怜双咬牙切齿地问沈玉娇。 “我哪知道你一出手就是十五贯,”沈玉娇一脸无辜,“你们有钱人,出手挺阔绰。” 姜怜双气极,又不好表现出来,只能狠狠敲了下沈玉娇的脑袋。 随即,她从袖子中抖出一个小袋子,开始跟农户们算起账来。 “排好队,一个一个来——玉娇,你帮我登记,登记好的来我这儿领钱。” 等沈玉娇再次抬起头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医馆老板贴心地为她们点起了蜡烛。 准确的说,是医馆前老板。 现在这家医馆的名字,已经改为福寿堂了。 沈玉娇趴在桌上,揉着自己的腰:“终于结束了,这也太费腰了。” “二位老板,你们今晚就要回京城去吗?天这么黑,恐怕不太好走。” “哦,我们不回去,”姜怜双马上接话,“我们打算在城中住一晚,就在——” 突然,感觉自己的袖子被使劲扯了下。 姜怜双转头看去,看见沈玉娇警觉的眼神。 不知为什么,她有种不好的感觉,顺着沈玉娇的暗示,赶紧止住了话。 好在洛州城中晚上还有点人气,她们去客栈的一路都有夜市和吆喝声相伴。 “你前面是怎么了?”一走进房间,姜怜双就抛出了困扰了自己一路的疑问,“为什么刚才要打断我说话?” “人生地不熟,小心点为好。” 沈玉娇抬头看了她一眼,继续解释:“我们今天拿出去这么多钱,难保不会被人盯上。” 姜怜双抖出来的那个小袋子里,装的全是金子。 下午来医馆的人那么多,又基本都是穷苦农户,她还是挺担忧的。 沈玉娇为人处世一直都抱着信任对方的态度,但她也不敢保证,人群里不会混着像她三个哥哥那样的人。 还是不要透露住处为好。 今晚回来,她也假借逛夜市为由,特意拉着姜怜双绕了几个圈,免得被人跟踪。 “但我感觉,我以前都没遇见过什么事。” 虽然沈玉娇说得很有道理,但在姜怜双小到大,从未遇见过危险。 “你那是大小姐的生活,成天都有护卫看着你,不一样。” 姜怜双的动作一顿,她差点忘了,这次出门并没有带着护卫。 “姐姐!我们不会真的遇到危险吧!” 沈玉娇被瞬间冲到面前来的姜怜双,惊了一跳,赶忙抖开她的手。 “你别叫我姐姐,我害怕。” “那我也害怕,”姜怜双的眼中蓄起眼泪,“谁知道出趟门要送命啊。” “打住打住,想象力不要着丰富。我先洗漱,等你洗漱完了,把灯吹了门窗关好安心睡觉。” 好不容易稳定住了姜怜双的情绪,一通忙碌过后,才终于躺到了床上。 没过多久,姜怜双均匀的呼吸声便传了过来。 想必是今天事情多,累到了。 沈玉娇却睡不着,在床上辗转反侧。 今夜对姜怜双的警告并不是无中生有,有些人的眼神,令她心慌。 这样想着,她真的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沈玉娇一下就从床上坐起,身上寒毛直竖。 那个声音非常轻微,她分不清是脚步声,还是要敲门声。 此时已经深夜,就连街道上都没声音了,所以尽管这声音极轻,但她还是听到了。 她悄悄探过身子,把熟睡的姜怜双摇醒。 “怎——” 姜怜双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就立马被沈玉娇捂住了嘴。 房间被黑夜笼罩,姜怜双看不清楚,但她明显能感受沈玉娇身上的不安气息。 不会真的一语成谶吧? 沈玉娇指指门外,随着她的动作,仿佛要配合她一般,门外又传来了声音。 这次,比先前的明显多了,甚至传来了一声低低的“啧”。 明显有人在她们的房门口蹲守。 两人一动也不敢动,只是静静听着门的动静。 “……锁着了……” 沈玉娇全神贯注地听,却只捕捉到三个字。 姜怜双眼神惊恐,双臂死死地抱住她。 但沈玉娇发现,自己这时却淡定多了,难道是因为此前那么多事,练出来的胆量? 没过多久,声音却消失了。 奇怪。 沈玉娇摸出傅九霄的铁衣扇,壮起胆子,准备去门口探个究竟。 她蹑手蹑脚慢慢摸到门边,正想猛然打开门来个措手不及,却随即全身震颤。 “怜双,他们放火!” 第99章 火场逃生 “你说什么?!” 姜怜双从床上跳下,跑到沈玉娇身边。 马上,她就闻到了一股焦味。 门外的火势大约弥散得很快,还没等她们缓过劲来,便看到浓烟从门缝中漫进来。 “胆子这么大?为了我手上这点金子,不顾客栈中其他人的命了吗?” “何况我钱都已经花完了……”姜怜双还在不满地碎碎念。 “谁知道你的钱花完了没!只要抢到一点他们就赚了!” 沈玉娇急急地扯下架子上的布巾,将桌上的水壶里的水尽数倒在洗漱的盆中。 “别废话,拿这个捂住口鼻。” 姜怜双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但既然是沈玉娇说的,她便毫不犹豫执行。 沈玉娇的手在门闩上停滞了下,还是缩了回来。 她突然联想到香港嘉利大厦的事故,害怕门一开就是滚滚浓烟伴着高温而来。 见到她退了回来,姜怜双觉得奇怪:“我们不逃出去吗?” “外面可能已经烧得很严重了,至少房间里还是安全的。”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坐以待毙吗?” 沈玉娇瞄了眼窗户,她们住在二楼,现在爬下去还来得及。 可万一下面也有人蹲守呢? 门缝中持续有浓烟钻进来,姜怜双被呛到,惊叫了几声。 房内的温度持续上升,两人背上都已经出了层薄汗,呼吸也变得急促。 来不及犹豫了! 沈玉娇冲向床边,迅速扯下了被套。 “来帮我!”一个人的速度不够,她向呆立一旁的姜怜双大喊,“把你那床的也扯下来给我!” 好在姜怜双没被吓傻,动作还算敏捷,飞速扯下了被套,还从箱子里翻出几件衣裙丢过去。 沈玉娇咬牙使劲将衣物被单打上结,连在一起。 将其中一端绕在房中的柱子上,打上死结,又抱着剩下的部分冲向窗口。 “你把窗户打开!”沈玉娇焦急地指挥着。 姜怜双听话极了,帮她抱着被单一起扔下了窗子。 “等下你先下去!不对,我先下去比较安全,”沈玉娇已经接近混乱了,“我先下去,在下面接应你!” 毕竟不知道下面有什么危险,她不放心让姜怜双先下去。 火势渐起,已经引起了周围住户的注意,逐渐有人开始往客栈靠近。 看见窗户上垂下的绳子,有人直接着急大喊:“还等什么,快下来啊!” 沈玉娇死死抓住绳子,咬紧牙关,翻过窗户往下荡。 到一半的程度,她就觉得胳膊发酸。 在没有受过训练的情况下,这样做的确很费力。 她抬头看看焦急地趴在窗户处张望的姜怜双,不禁担心起来。 学过格斗,又习惯干农活的她尚且如此,这位大小姐可怎么办? 但也没有多想的时间,她必须尽快落地,给姜怜双争取更多的时间。 “好!” 见到沈玉娇下来,人群爆发了声欢呼,随即又喊道:“还有位姑娘,快下来啊!” 姜怜双心里是有些害怕的,但别无他法,她只能学着沈玉娇的样子往下荡。 沈玉娇心看着她动作迟缓的样子,心急如焚。 突然,后背不知道被谁推了把。 有一男子愤怒地大喊:“你干什么?!” 沈玉娇稳住身形,向后看去,发现这名男子正抓着一人的胳膊。 她认得那人,是医馆的前老板。 “姑娘,我看见他的手往你身上摸,似乎想要偷东西!” “你不要信口雌黄!我都不认识她!”前老板激动了,“有谁看见了?!” 他想挣脱那年轻男子的手,但上了年纪,力气不足失败了。 只是这没能阻止他的嘴巴继续辩解:“我去偷一个火场逃生的人东西?有什么东西给我偷嘛?!” 人群也搞不清状况,谁也不知道年轻男子说得对不对。 前老板在城中也有点名望,有部分人自然不相信他会偷东西。 “没有证据的事,你就放了他走吧……” “是啊,毕竟上了年纪,被你这么抓着。” “你们——”年轻男子噎住,一时说不出话。 “那你遮遮掩掩的,在袖中藏着什么?” 沈玉娇冷笑一声,上前用力抖了前老板的另一边的胳膊。 “哐当——” 一柄小刀,还有一只香囊落了出来。 沈玉娇歪头愣了一下,她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姜怜双的香囊。 “我明白,对我是害命,”沈玉娇又是一笑,只是全是阴寒之感,“对我妹子,你既想谋财,又想得到她。” “想得还挺多!” 她抬手,猛厉地扇了一巴掌。 管他占不占理,反正就扇巴掌又不会进官府。 她还想骂点什么,人群却突然开始骚动。 “姑娘,你妹子是不是撑不住了!” 沈玉娇惊惧,连忙转身看去。 下一秒,姜怜双两手一松,直直地往下掉。 虽然她已经下了大半的路程,但这么摔下来,只怕要早床上躺好几个月! 沈玉娇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顾不上,三步并两步地往前跑。 她的肩膀好似被人撞了下,偏离了原来的路线。 踉跄了下,勉强稳住身形,沈玉娇带着惊恐的眼神,喘着气向前看去。 但,她似乎没听见重物落地的声音。 缓了好几秒才重新聚焦起混乱的视线,她看见面前挡着年轻男子高大的身影,姜怜双的双腿从他的臂弯中伸出。 那名男子把姜怜双放到地上,转头对沈玉娇笑:“你妹子好着呢,毫发无伤。” “娇娇姐……”姜怜双死里逃生,直接抱着沈玉娇哭了起来。 “我看你身子小,怕你接不住,”年轻男子也走过来,对她不好意思地笑,“撞了你一下,不好意思。” “没事,谢谢你。”沈玉娇一边安抚姜怜双的情绪,一边道谢。 官府的人也到了,但由于火势过猛,一时控制不住。 “官府,哎呀!那黑心老板呢!” 年轻男子一拍脑袋,才意识到,他为了去救姜怜双,下意识放跑了老板。 “没事,”沈玉娇摇摇头,“我迟早会找到他的。” 就算跑到天涯海角,她也会把这个人找出来! 她向年轻男子伸出手,问道:“你的手疼吗?” “是有一点,可能刚刚撞到了。” “去医馆吧,我帮你看看。” 年轻男子憨厚地笑了:“不用了,我这天天干活的,没啥问题!” “可能是扭伤,严重的话可能是骨折,”沈玉娇正色道,“不仔细看过,可能会影响你干活。” 第100章 天下知府一个样 年轻男子见沈玉娇坚持,也不再推脱,随着她们回到了医馆。 “姑娘,这是?” 他认得这家店,刚刚被他抓住的人就是这儿的老板。 “今天刚被我们盘下了。”姜怜双从荷包中拿出了一张房契。 刚才跑得匆忙,她也没忘记带上重要的物品,免得今天一天白忙活了。 “那一看就不是个好人!还好你们接手了!” 年轻男子义愤填膺地对着空气挥了一圈,随即表情痛苦,飞速收回了手。 “嗯?这还说没事?” 沈玉娇利落地拉过他的胳膊,仔细查看起来。 手肘关节处有些红色的小斑点,并且有了轻微的肿胀。 不用多看,基本可以确定是扭伤。 沈玉娇背过身去,假装在后面的药柜中摸索了一阵,从自己的空间里抓出了几瓶药酒。 “这些你拿回去外敷,现在把手臂放上来,我帮你针灸一下。” 年轻男子面上一喜,没想到这两个偶然遇到姑娘这么好心。 “麻烦你们了,这扭伤了也没办法干活,要快点好起来。” “只要注意别搬重物,不出几日便会好。” 沈玉娇取出银针,开始静气凝神,为他针灸。 但年轻男子的嘴停不下来,见沈玉娇没空说话,他就转向了姜怜双:“我似乎没在洛州城中见过你们。” “我们从京城来的。” 姜怜双并不想多说,今晚的事依旧让她心有余悸。 就算对方是救了她一命的人,她也存了防备之心。 “来我们洛州做生意?”男子依旧热情地笑,“我叫安晓,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叫我!我就在客栈对面的酒铺做活,说找安晓即可!” 姜怜双微微点头:“谢谢你的好意,也谢谢你今天救了我。” 她在身上摸索了一阵,却什么也没翻出来,只有荷包中几两碎银。 差点忘了,仅剩的一点金子全在客栈的行李中,也不知道能不能幸存。 她突然摸到腰间的玉佩,想了想,还是摘下来扔到了柜台上。 “这个给你吧,就当答谢你的救命之恩。” 安晓拿起来一看,马上就吓得把玉丢回去了:“这我不能收,太贵重了!” 他不识玉,但这样通透好看的玉佩,一看就要不少钱。 “救命之恩,千金难报,”姜怜双并不想收回去,“你收着吧,万一哪日派上用场了也不一定。” “今晚多亏了你,不然我们两个都费劲。” 沈玉娇结束了针灸,笑着答道。 看来以后还是得多带点人出门,她这个体质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过段时间就要出点事。 这次还是太冒险,早知道就答应傅九霄同行的要求了。 “那就多谢了!我也算半个京城人了,经常往京城送货,老板还送了我匹马呢!” 沈玉娇听了,心中一动,问道:“既然如此,可以再帮我们一个忙吗?” 等一切处理结束,沈玉娇与姜怜双结伴走回客栈,天已经蒙蒙亮了。 火势已经大致被扑灭了,二层的客栈此时已是焦黑一片。 尽管是凌晨时分,还有不少人群聚在周围议论纷纷。 人都有看热闹的心态,这样的大事也不是经常能见到。 沈玉娇从人群中钻进去看了看,客栈基本只剩下了一个大致的框架结构。 她们带来的行李肯定也无法幸存,至于还剩的金子,沈玉娇也不抱希望。 虽然都说金子烧不坏,但往往金锭都不是纯金做成,里面掺了不少杂质,被大火这么一烧,自然不存在了。 “客栈老板也不见了?” 问过官府后,沈玉娇也惊诧了。 这还是起联合作案? 洛州城当真有趣得很,这老板,难道就是为了抢这一次大劫,才开的客栈? “不过说起来,我好像不是第一次听说这家客栈遭了。” 沈玉娇的耳朵很敏锐,一下就捕捉到了人群中的讨论。 “婶婶,能和我们说说吗?到底怎么回事?” 她指了指自己和姜怜双:“你看我们都这么惨了,不能不报官吧。” “你们的事大,报官说不定有用。” 边上的人一直在旁听,这时也插了进来:“我是听说这里总是出贼,见到官府的人来了几次,好像也没什么结果。” 原来是监守自盗? 这事有趣极了。 报官也没结果,那就说明官府和客栈老板是一条线上的。 没想到换了个地方,官府还是一贯的不管事。 或者说,洛州城的官府更胜一筹。 甚至还会助纣为虐。 谁不爱财呢?但爱财也不该是这样子。 沈玉娇思考了下,牵起姜怜双的手:“走吧,去官府看看。” 旁人觉得这两个外地姑娘奇怪:“报官真的有用吗?” “没用就不去啦?” 沈玉娇一挑眉,没管旁人的劝告,径直往官府走去。 官府的大门紧闭,不过考虑到现在五更天都还没到,关门也很正常。 但这只是对他们关门,官府的人正在处理火灾,不少人从小门进进出出。 “……大人,那边都差不多了……” 她听到了隐约的对话,那就说明,洛州城的知府现在也醒着。 “不好意思,”沈玉娇拉住一名官府人员,“可以麻烦带我们去见下知府大人吗?” 那人却装作没听到般,直接挣脱了沈玉娇的手,走进了官府内。 姜怜双不爽地哼了声,这些人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不过马上又有一名男子走过来了,对她们小声说道:“二位姑娘,在下可以带你们进去见大人,只不过……” 他的眼神在姜怜双身上来回打转。 明显是见姜怜双的衣着高贵,想着能拿点钱。 若是在平时,姜怜双绝对不介意花点钱,她一向是花钱减少麻烦的信奉者。 可是现在,她身上也没多少银子了,她们回去的路上还需要钱,现在可不敢这么阔绰。 “没有?没有的话,那在下也没办法了。” “这就是洛州官府的态度?”沈玉娇收了笑容,眼神冷厉,“本公主也不迎接?!” 她手一抬,扔出一块令牌。 官府的人一个激灵,连忙伸手去接。 一拿到手他就知道,这块令牌绝不是唬人。 沉甸甸的感觉,必定是由纯金做成,上面雕刻精细,上面雕刻着“永安”二字。 第101章 威胁与争锋 永安长公主,就算他们不在京城,也听过最近这个风头正盛的名字。 小吏抓着那块烫手的金令牌,不敢怠慢,直接一路送到了知府面前。 “长公主?”知府淡定地喝了口热茶,“她不在京城好好呆着,来洛州城干什么?我看你是没睡醒吧,随便什么人说句话你就信。” “随便什么人?” 知府拿着金令牌的手一抖,抬头就看见沈玉娇和姜怜双笑吟吟地站在书房门口。 “你们是何人?为什么擅闯知府衙门?!”他受了惊吓,厉声问道。 站在沈玉娇身边的瘦小男子往后缩了缩,试图藏起自己的身形。 “又是你!”知府劈手一指,“不是告诉过你,不要随便带人进来找我,我很忙的!” “她,她们是……失火客栈的客人,我寻思着有关,就带过来了。” “客栈怎么了嘛!火已经灭了,老板跑了,我也没得办法嘛,这事情都结束了,为什么还要来烦我?” “那,总要把东西还给我们吧?” 沈玉娇看着知府已经把她的金令牌往兜里塞了,忍不住出言提醒道。 知府这才正眼看了她们,目光上下左右转了好多次,最后才在姜怜双的身上:“你自称是长公主?” 姜怜双瞬间皱眉,不爽道:“你也太没眼力见了吧。” “那又如何呢?不管怎么说,我也做到了知府,”他非常顺手地将令牌收进了衣服中,“你们这金子不错,说吧,有什么事,本官今天心情好。” 二人哑然失笑,原来知府以为这是贿赂他的东西呢。 “本官倒还要说说你们,有钱什么不好做,去蹭永安长公主殿下的名声,这要是在京城中,被人听去了,你们可要受罪。“ 他一边检查着东西是否有收好,又一边自顾自地碎碎念:“也就是本官心好,这我给你们没收了哦,就不追究你们了,下次注意不要犯了。” 沈玉娇真的快忍不住要笑出声了,知府的逻辑实在太过好笑奇怪,甚至都还能自圆其说。 “那如果我真的是呢?”她抱着胳膊,收起了笑容。 知府这才把视线挪到了沈玉娇的身上,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说那个衣着华贵的年轻女子是长公主他还相信些,边上这个仿佛乡下农户进城的女人?打死他都不信。 “你看人家这眼神,我就说你该穿点好衣服出门吧。” “我带了,”沈玉娇很无奈,“都在行李中,现在已经变成灰了。” 知府挥挥手,已经想赶客了:“好了好了,本官已经说过了,老板已经跑走了,我们也没办法,你们先回去吧,有消息通知你们。” 沈玉娇却上前一步,走进房间中,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我就不走了,等你啥时候把人找到了,我就走。” 这时代交通不便,晚上也不允许进出城门,所以客栈和医馆老板也跑不远,基本只会藏在城内。 她往后靠,倚在椅背上,目光冰冷地上下打量着知府。 总算让她见到一个真人了,自然不会放过。 这些知府,一个两个都似乎从一个模子里出来的,从来不做事,不管遇到什么,只想敷衍了事。 她们二人损失了这么多财物,又经历了生死时刻,现在没直接发火已经算很客气了。 “你还真当你是公主了?来人,给我拉出去!” 有几个下人走上前来,似乎真的想将二人拉出去。 “谁敢碰我?!” 沈玉娇手猛地一拍椅子把手,一瞬间爆发出的气势,竟震住了企图靠近的几人。 知府快气炸了,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两个女流氓,给他玩了出鸠占鹊巢。 “没点分寸,这是知府衙门!”他气得快跳脚了,“你们都在门口看什么,把这两人拖出去,给我各打二十板子!” 姜怜双直接给了伸手想要来抓她的人一巴掌,叉腰一站,环顾了圈站在身边的人。 她轻哼一声,提起裙摆走进房,站到沈玉娇身边。 “就两个女人,你们都怕?!” 周围的人唯唯诺诺,在他们看来,来者毕竟是女子,也没犯什么事,原因还是自己住的客栈被烧了,总不好太为难她们。 知府气得面色涨红,大步冲过来,就想把嚣张坐着的沈玉娇拉起来。 “啊!” 沈玉娇的反应更快,抓起桌上的茶壶,就往知府的脸上泼去。 那是沏好没多久的茶,前不久知府还在悠闲地喝着早茶。 “你怎么敢泼我!” 一瞬间,知府的脸更红了,剧痛感几乎遍布全身。他无力地用手捂住脸,大声哀嚎起来。 围着的小吏们慌乱不已,有去拿药的,有去找冷水和毛巾的,根本顾不上沈玉娇和姜怜双。 待到烫伤药送来敷上,知府才觉得好些了。 所幸他反应快,察觉到沈玉娇的动作时,及时闭上了眼睛,不然他的职业生涯可要彻底结束。 “大逆不道!你是怎么敢的,本官要你下大牢!”他的声音嘶哑,但身上的气焰依旧不减。 “我怎么不敢?是你不敬在前,我就算要你的命,又如何?” 沈玉娇嫣然一笑,支着下巴,凑近看知府的脸:“还好,不算很严重,那个逃跑的医馆老板也能帮你医好。” 知府见她靠近,看准机会,伸手想要向她的脸上抓去。 沈玉娇吓得往后靠去,知府的手指将将擦过她的脸,然后,就被人扯着向后拉去。 “她说的没错,你甚至可以不用入诏狱,就地杀了你又如何?” 一道冷酷如刀的声音传来,沈玉娇直起身子,抬头看去,她最熟悉的男人出现在眼前。 她笑着问道:“来得到挺快,那个小哥顺利把信送到了?” 傅九霄不管知府痛苦的呻吟声,依旧死死捏着他的手腕:“我快马加鞭过来的,那个送信的还在傅府中,我让他在客房中休息下。” 这个男人还是靠谱,这次出行是她考虑不周,要不是京城和洛州城距离近,她们二人可能要麻烦多了。 “我带了人过来,你跟我详细说说,什么人害了你?” 傅九霄几乎要把知府的手拧断:“昨晚到现在都无人出城,就算把这城翻过来,我也会找出害你的人。” 第102章 彻底失败 沈玉娇这才彻底笑开了,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示意傅九霄和姜怜双坐。 他们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反客为主,而知府立在一旁,泛红的脸上还有明显的不服。 他又不知道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是谁,突然出现,差点把他的手拧断,最后还抢了他的位置坐。 “你是谁啊?哪来的胆子抢本官的位置?!” 傅九霄看了他一眼,冷漠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表情裂缝——他还挺惊讶的,这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这般口出狂言。 一般敢这么说话的人,都是生命已经走到尽头,无法挣扎放弃了。 不过不知者无罪,知府在洛州城中横行霸道惯了,又没见过傅九霄,这么嚣张也正常。 他将腰间的佩剑拿下,正立在地上,摸着剑柄抬眼看向知府。 “大人不认识我也正常,毕竟你们洛州城一向安分守己,除了这次。” 知府立着抖了抖,最后那四个字,仿佛寒冷的剑,就要刺入他的胸膛。 “这次也不过是场普通的纵火抢劫案,”知府的声音哆嗦,但还是壮起胆子接话,“犯人当时就跑了,本官……我也没办法。” 傅九霄冷笑着:“那好像是不能怪你?” “那……这人抓不到,怎么怪我嘛。” 知府谄媚地笑着,虽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但从散发的气场来看,来头不小。 他还是小心点为好,惹了不该惹的人,他这知府也别想当了。 哪想到傅九霄一拍桌子,声音满是怒火:“城门夜闭,无一人进出,这二人就藏在城中,还不去找出来?!” 这两个做事不靠谱的,明明已经警告过他们要做得天衣无缝了,结果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故意纵火。 知府一边笑着,一边往门口退。 这群人都是京城来的,不会在洛州城中住很久,得想个借口糊弄过去再说,过个两三天,应该就没事了。 他刚退到门口,就被一股力重新推进了房间。 “哪个不长眼的推本官!” 刚喊出声他就后悔了,因为来人他认识。 倒不是说认识这个人,是认识这身衣服。 从京城来了锦衣卫?! 知府偷偷瞄了几眼霸占着他座位的男人,身上衣着华贵,气宇轩昂。 要不是正和那个粗布麻衣的女人窃窃私语着,看起来更像是和那个富家女是一对。 “大人!”将他推进门的锦衣卫高喊了一声,看向的却是座位上的男人。 锦衣卫中的大人? 知府忍不住颤抖着,不是因为脸上的疼痛,而是想起了想起了前段时间传闻中的夫妻组合。 不对劲,真的不对劲。 按照逻辑推理,这个女人真的是安乐长公主! 她前面说的,想要他的命,其实是实话实说吧。 他两股战战,下意识想逃走,但刚在听下属汇报的傅九霄突然抬起头来,直直地看向他。 难道说,被他们找到证据了? 不可能啊,明明一切都做得完美无缺,也叫属下把人都藏好了,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被找到? “把人藏在水井里,吴知府,你对他们还真是放心啊。” 傅九霄冰冷的声音响起,彻底打破了他的幻想。 黑压压的一群人走进房间,还带进来两个浑身湿透的人。 其中一人便是那医馆的老板,他的发梢都还在往下滴着水,而另一人躺在担架上,面色青灰,感觉随时就是都有可能咽气。 知府心里一紧,对着站在门口颤颤巍巍的小吏破口大骂:“这两人哪来的!怎么什么人都往里面带!” “那这话您可就要问问自己了,为什么他们在您后院的井中。” 傅九霄都觉得好笑,他见过很多被抓后惊慌失措的官员,这么有表演欲望的,可不多见。 说起来是真的好笑,手下的锦衣卫一踏进院子就听见争吵声从地下传来,吓得他们一番搜寻,在井中看见了两位狼狈的老板。 客栈老板已经被按在水中了,要不是他们搜救及时,恐怕就要出人命了。 “大人,都是知府指使我做的,我只是害怕……所以照做了!” 知府使劲瞪着他,声嘶力竭地想要辩解:“我怎么可能指使你,我都不知道她们二人会来,那必然是你们见财起了贼心!” “本来就不用通知你啊,”医馆老板委屈地小声反驳,“我们都做了这么多次了,你让我们少来烦你。” “那火灾呢?本官总不能让你们去烧自己客栈吧!” “我们来问过了啊,你的属下说,这两个女的看起来这么有钱,这次要是成了,拿到的金子都够再开三家新客栈了。” 知府差点就晕过去了,这个人怎么回事,吓都没吓就全部招了! “你不要信口雌黄!” “够了!“傅九霄从座位上站起来,示意手下上来,“把这三人都先绑了,带回京城去。” 什么? 带回京城去做什么,审讯吗? 知府浑身震颤,他原以为这次只是个警告,毕竟监察官没有来,他还可以想办法为自己脱解。 听到这里,他的眉头才彻底锁紧。 传闻传到洛州城已经少了很多细节,城中人讨论来讨论去,也只知道是个有点地位的锦衣卫。 哪想到是镇抚使啊! 虽然他们是同品级的,但北镇抚司出手,甚至用不着皇上的驾帖就可以抓人。 这也意味着,他已经没有任何可脱身的余地。 原以为这两个女子只是糊弄人,哪想到来真的啊! “公主,长公主殿下,”知府还想在挣扎一下,“前面是小的有眼无珠,您看,我们赔您三倍的损失……” 沈玉娇指指在一旁嘟嘴生气的姜怜双,说道:“她差点就从客栈二楼摔下来了,这靠赔偿就能解决吗?我说过了,没要你们的命,已经很好了。” 知府擦擦额头的汗,是没要他的命,但被锦衣卫带走入诏狱,这和要命有什么区别呢? “你在指望我救你?”沈玉娇走到他的面前,猛地一扯他的袖子,“我最恨你们这些人了!拿来吧你!” 第103章 都是缘分啊! 其实沈玉娇还不想回去,想着抓紧把收来的田地开垦完,播种下草料。 她的牛和羊都已经怀孕一段时间了,母羊即将生产,而在过几个月,小牛也要诞生了。 虽然小院中的环境是她精心布置过的,但总比不上拥有宽阔天地的牧场。 “你还想多住几天?”傅九霄觉得很不可思议,“现在洛州城中没有知府,情况不稳定。” 也对,沈玉娇点点头,她们已经遇了一次险了,难保不会再出什么事。 还是等新的知府来了后,再做考虑为好。 不过医馆不用多操心,还是让原来的那些伙计们顾店。沈玉娇规定,每个月查一次账。 在走之前,她也特地查了下医馆作用的药材原料。 不出所料,几乎都是廉价低质的药材,还定着堪比京城中大医馆的价格,难怪会没什么生意。 “这边的药材也是要从大宣府统一送过来吗?”姜怜双问道,“会不会远了些?” 洛州城在京城的东南面,距离福寿村更远。 “不用,直接从京城分货就行,多运点货到京城,总比再招批人从福寿村到洛州要省钱。” 傅九霄站在医馆的门口,守着里面的两人。他担心昨晚这么一闹,还有不长脑的来找麻烦。 就好像要印证他所想的一样,余光马上捕捉到了一个街巷角落中鬼鬼祟祟的人影。 “出来!干什么的!” 被他的厉声一喝吓到,小身影畏缩地走了出来。 见到是个小丫头,傅九霄愣了下,放缓了语气,问道:“有什么事吗?” 被傅九霄吓了下,小女孩更胆怯了,但她还是壮着胆子,用细小的声音回答:“哥哥让我来问问,你们买了地去做什么呀?” 沈玉娇正好走出来,听到了小女孩最后的问题。 “怎么了?” “哥哥他现在只是做点杂活,”小女孩见到温柔的沈玉娇,总算放松了些,“你们会给地里雇人吗?” 虽然小丫头这话说的七零八落,但大致意思沈玉娇听懂了。 她的哥哥并没有在医馆做活,所以,大约是想在土地重新开垦后,再来做农活帮忙。 沈玉娇笑着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答道:“我们可缺人手了,只要你哥哥愿意来,我们都欢迎。” 小丫头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她向远处指了个方向:“哥哥就在那边的酒铺里,但我一晚上没见到他了,家里就只有我一人……” 让这么小的女孩子一个人在家? 沈玉娇对这位哥哥的印象一下就差了,不管怎么说,也不能放着家里不管。 不过等等,这个描述听起来,怎么像极了一个人? “你哥哥叫什么?”沈玉娇警觉地问道。 小丫头歪着脑袋,想了一会才说:“安晓。” 难怪!他哥哥现在八成还在京城呢。 沈玉娇赶紧将小丫头抱进医馆中,幸好这一晚过得相安无事,不然她真的会懊悔一辈子。 “哥哥,哥哥!” 一进医馆,小丫头向后撇了眼,就挥着小手叫了起来。 年轻高大的男子正好走来,他看见傅九霄时愣了下,但随即就被童真的喊声吸引了注意力。 “小绒怎么在这里呀?”他抱过开心的小丫头,“有乖乖在家里吧。” “下次,有这么小的孩子在家里,提前告知一声,小孩子在家一晚上,太危险了。” 一想到承安也差点丢掉过,她就心有余悸。 “不好意思,”安晓诚恳地道着歉,“家里没有人,我昨晚听见着火,一时着急就……” “你们的父母呢?”姜怜双这才抬起头,轻声问道。 “前年城中闹瘟疫,都没能救回来。” 姜怜双的神色尴尬极了,他连连道歉说着:“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事,”安晓笑着说,只是目光中闪过一小抹落寞,“都这么久过去了,现在我们日子过得也不错,我父母如果泉下有知,应该会觉得高兴。” 小绒只是一个三岁半的孩子,她其实并不是很明白父母离去的意思。 所以,见到哥哥这么高兴,她也随着哥哥笑起来。 “是个可爱的孩子,”沈玉娇伸手去逗小绒,“她还特地过来找我,想让我给你提供工作呢。” 安晓听了,下意识地想要拒绝:“我这不是有活做吗?小绒天天给我操心。 “可是家里的地没有了,”小绒在哥哥怀中小声说着,“哥哥可会种地了,不应该来做这些杂活。” 沈玉娇的眼睛一亮,她想到了什么。 目前来说,她的牧场非常缺会种地的人手。 卖掉地的这些人大多已经在洛州城或京城中找到了新的稳定工作,也有不少人在医馆中工作,很大一部分已经不乐意再回去种地。 再说了,她的医馆也缺人手,放这些人回去做农活的话,就需要很大精力重新培养医馆帮手。 安晓正好满足了她的需求,如果他真的如小绒所说,不想做这些杂活,沈玉娇就很乐意为他在牧场中提供一个位置。 “其实我们正缺人手,”沈玉娇没有理会他的拒绝,“如果你乐意,完全可以过来试试。” “是,是吗?”xx的目光中流露了几分期待。 “我打算给那些农田中种上一些紫花苜蓿,简单好种,对土地的要求也不高。” “种那些做什么?”安晓很疑惑,“那不是路边随处可见的野草吗?没有人爱吃那东西。” “但是有别的动物会吃呀,这是非常好的牧草。”沈玉娇解释道。 安晓一下就明白了,他带着几分惊讶问道:“你们难道想做牧场?”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他更惊讶了:“我朋友家以前倒是养过几只羊,不过羊肉价不高,也卖不出什么价钱,我们没有牛,做牧场的话可要投入不少钱。” 沈玉娇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话中的信息:“你朋友会养羊?如果他愿意的话,也可以来牧场中做活,我们需要各种人。” “那他肯定愿意来!如果姑娘您需要,我还可以帮你找更多的人来。都是些没了地只能做做杂活的人。” 安晓笑容洋溢,给了沈玉娇希望:“只要您说,我们就愿意回来做活!” 第104章 永远不让她省心 沈玉娇完全没想到,事情发展得这么顺利。 安晓是个干活非常积极的小伙子,年纪不大,却满是力气,不管说什么他都愿意帮忙。 考虑到他们几人不久就要回京城了,沈玉娇带上安晓去了一趟城外,给他说明一下田地的情况。 田地的泥土板结很严重,也有部分盐碱化,所以如果要彻底修复的话,必然要花费大量的精力。 但是种植紫花苜蓿不用,所以他们耕田的时候只需要将土的是上层翻挖好,能让苜蓿草的种子扎根即可。 并且紫花苜蓿也能很好地改善泥土盐碱化说不定过个一年两年,这块地就会再次适合种上农作物。 “太神奇了,”安晓感慨道,“我没想到路边的这野花野草,居然还有大用处。” “还有一点,必须牢记,千万不能再给这片田地施肥了,如果再持续施肥下去,恐怕连木须草也种不出了。” 现在他们所要做的就是赶紧种下木须草,让他们来改善泥土质量。 每个月她来洛州城收账本的时候,就会顺便来这儿看看情况。 在回京城的路上,姜怜双脸上一直都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沈玉娇一问才知道,她真是担心这一次成本花的钱太多了,不知道后续能否回本吧 “你也听到了,他说羊肉并不值什么钱,如果我们只养羊的话,迟早会亏本倒闭。” “我不是说之前有和你说过吗?我们还有牛呀,绝不是耕牛,我已经准备好了专门使用的肉牛。” 沈玉娇养在空间中三头牛,个顶个的肉质好,香甜肥美,还有淡淡的奶香味,绝对是这儿的人没有吃过的口感。 “那你的牛呢,光说没有,我不能担心吗?” “谁说我没有?”沈玉娇笑了,“过会儿随我去公主府,我带你看。” 傅九霄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公主府里哪来的牛? 但他又随即想到了之前,在福寿村中,沈玉娇那些塞满仓库的奇怪管子。 可能她就是有这个能力,莫名其妙地变出一些东西来。 傅九霄并不相信神佛的存在,但对于沈玉娇,他总觉得她身上有些神性的存在。 一进公主府,姜怜双就真的听到牛叫声。 “你不会真这么离谱吧,在公主府的养牛?”姜怜双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品种,自然要养起来了。” 在半荷的带领下,几个人直接来到了公主府的后院。 在那里,沈玉娇开辟出了一块空地专门用来养他的小牛。 自然,这些牛不会长期养在这里,只是为了能够说服姜怜双所以才养着的。 “我没见过这种牛,”姜怜双凑近查看看起来,“的确不是耕牛。” 沈玉娇轻笑了声:“你还见过牛呢?” “喂,说话客气点,”姜怜双不耐烦地敲了下栏杆,“我怎么没见过牛,我也是去过乡下的。”“好好好,你大小姐见多识广。这种牛我偶然一次在边境处发现了,一只养在村中,前两天特意托人送了过来。” “又是福寿村?你们那地方可真是奇怪,什么新奇的东西都都从哪儿出。” “有我在,肯定很神奇。” 沈玉娇也的确没有说错,有她在的地方当然都是神奇的。 “算了,这次我信你,”姜怜双也不再发表什么意见,“牧场的事就由你全管着吧,我只关心医馆。” 姜怜双虽然表面依旧是不耐烦的模样,心里却一直在窃喜。 那可是大牧场! 她小时候一直想拥有一个养着马儿的牧场,但被父亲坚定地拒绝了。 现在,虽然养的是牛和羊,也能算是个牧场。 姜怜双一直带着激动的心情等着,却等来了个坏消息。 此刻时间已是冬月,接近年末。 医馆的生意已经稳定下来了,各种渠道的收入都很可观。 沈玉娇有时候也会接点小手术的请求,帮人们缝合处理伤口。 毕竟大周国的医疗环境不像现代那样,有足够的条件创造无菌空间,所以大多数时候她也不敢进行大手术。 由于只有她的技术最好,收费又便宜,所以京城中的人们都乐于找沈玉娇。 甚至也引起了宫中御医的注意,有些有经验的御医掌握过缝针技巧,但是都不如沈玉娇那样熟练。 谁叫通过浑身起个珲春所用的一些材料卢氏县是真的,并且教导他们逢春技巧转了好大一笔钱笔钱。 她从不介意教旁人她所掌握的技术,毕竟不管如何生意经营,医者仁心是她所坚持的道义。 也就是因为这一点,城中不管是医者还是居民,都喜欢极了沈玉娇。 甚至,将她所经营的福寿堂将之称赞为最有良心的医馆。 但就在福寿堂蒸蒸日上的时候,洛川那边却出了问题。 就在年前,沈玉娇进行最后一次巡查的时候发现了问题。 在惯例的基本情况问询中,回答并没有什么异样。 但沈玉娇却觉得奇怪,她看得明显,能感受到在他们之中气氛有些不对。 “说吧,田里出了什么问题?” 沈玉娇放下纸笔直接问了,他们明显有事瞒着她,所以不问出些什么,她是不会回去的。 众人被问得犹豫了,好久过了一段时间,才推了一个人出来回答问题。 被推出来的人是安晓,想必也是因为大家觉得他与沈玉娇熟悉,所以叫他出来。 “姑娘,是这样的,”安晓说道,“我前几日来田地中时,发现土壤有些不对,我查看询问过后才知道,原来是有人是私自在土中施了肥料。” 沈玉娇大吃一惊,明明已经嘱托过的事,却还要擅自行动,现在只怕会让泥土受损更严重。 “你干嘛实话实说,我们明明能把田地修好的!” 沈玉娇目光如炬,狠狠地瞟了眼刚才说悄悄话的人。 “漂亮!就想死死瞒着我,可就算不告诉我,我也迟早会发现的。” 她气极了,这里有很多人这里有不少人觉得,她只是一名女子,干不什么种田的活,所以喜欢一个劲的糊弄她。 沈玉娇给农户们的工钱不菲,甚至在京城中都找不到一份如此高昂价钱的工作,不是让他们来这样糊弄的。 “我需要知道你们到底是谁私自给田中施肥,这样吧,你们只要出名字来,我可以给你们的工钱加倍。” 第105章 身份暴露了? 经过短暂的沉默,大喊声突然爆发了。 沈玉娇给他们的工钱已经很丰厚了,但谁不想要更多的钱呢? “是他!”马上有人指认了,“还有这两人!他们说施肥了也看不出。” “是啊,他们经验丰富,还说施肥了肯定长得快。” 沈玉娇被吵得头痛,都是一群人云亦云只会跟风甩锅的家伙们。幸好现在牧场还没有成型,只在筹备阶段,她还有很多时间物色靠谱的人选。 安晓站在她身边,悄声说道:“现在怎么办?把他们赶走的话,我担心他们故意捣乱。” 他说的并无道理,在洛州城要找到一份赚钱的工作不容易,他们肯定不愿放弃。 沈玉娇轻咬下唇,进行着激烈的心理斗争。 她很想把这群人赶走,但她也明白,没有这份工作,这些人就几乎一无所有。 赶狗入穷巷的道理她懂,已经在洛州城经历过惊心动魄的一夜,沈玉娇不想再给自己找麻烦了。 “你们几个,”她伸手点点那几个被推出来的人,“这段时间的休假取消,半个月内把地恢复到之前的状态。” 停顿思考了下,她又继续说道:“我答应过其他人,工钱翻倍,休半个月的假。”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因为沈玉娇没有让那几个人走人,因为所答应的工钱翻倍,也因为半个月的休假,还照发工资。 “姑娘,真不赶我们走?” 被点名的几人已经做好了离开的准备,听见沈玉娇这么说,也惊讶极了。 “怎么?很想我赶你们走?”沈玉娇这时候倒是笑了,这些人其实没有坏心思。 干活的时候心急,就会酿成大祸。 说白了,就和她以前遇到过的各种情况一模一样,最后错误都能归于没有科学的认知。 发现沈玉娇真的没打算赶他们走,几人欣喜万分:“姑娘,没听你的话是我们做的不对,下次不会了!” 也正如他们所答应的,之后半个月没出任何事。 甚至因为想补偿,大家干得更起劲了。 一个月后,牧草已经差不多达到沈玉娇的标准了。 沈玉娇带了一批护院,帮助她把牛羊护送到洛州城。 羊还算常见,京城这一带也有冬天吃羊肉的习惯,有余裕的家庭都养着羊。 但至于牛,就基本只有耕牛了,沈玉娇带来的牛更加肥硕,一看就是没下地干过活的样子。 “和我们的牛长得不太一样,姑娘,你这是从哪来的?” 沈玉娇早就想好了借口:“这是我特别研发——” “哎哟,长公主殿下,您怎么在这儿?”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突然有人喊着长公主? 她略带惊慌地抬眼看去,那新上任的知府正从马车上下来,急匆匆地向她跑来。 因为跑得太急,还在地里摔了一跤。沈玉娇痛心疾首地闭上眼,她刚刚种好的牧草啊,这一摔就倒下一片。 “长公主?什么长公主?” 沈玉娇雇的人也听到了知府这一声高喊,开始四下张望着议论起来。 大家都听过京城那场盛大的公主婚宴,现在长公主突然出现,在场所有人都想见一见。 安晓也好奇极了,转身就问沈玉娇:“你看见长公主了吗?” “这儿除了我之外还有别的女性吗?”沈玉娇有气无力的,她没想到瞒了这么久的身份就被这个没眼力见的知府戳穿了。 伴随着大家探究的目光,知府终于踩着牧草走到了沈玉娇面前。 “我问问你,”沈玉娇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看见那边的小路了吗?” 知府点头如捣蒜:“看见了。” “既然看见了,为什么不从那上面走,非得来糟蹋我的牧草?!” 虽然最后都是给牛羊吃的,但刚种成时养一养,质量会更好。 “啊,我……下官并不知道,这是您的……” 被沈玉娇一吼,这位新上任的知府直接开始结巴。 安晓皱着眉,他似乎看懂了这局面。 没理解错的话,这个相处了这么久的女老板,就是传闻中的长公主。 有人靠到安晓身边,小声问道:“哥,我看错吧?知府大人喊她长公主?” “对啊,不能是真的吧?她看着一点都不像公主啊。” 见到他们议论,越来越多的人凑过来,毕竟没有人会相信这个经常与他们一起下地干活,灰头土脸的女人就是长公主。 况且他们之前还做了那么多不听她指挥的事,要真的是长公主,还不都得完蛋。 “说什么呢!我花钱来是让你们在这儿不干活说小话的吗?” 沈玉娇听见了他们的议论,还想掩饰一把,把锄头往边上一扔,便企图用气势压过他们。 今天是真的倒霉透了,她和知府这个官位是不是有仇啊! 要是让别人知道了她长公主的身份,这生意还怎么做呀。 会有趋之若鹜前来巴结的客人,也会有害怕她身份而不再出现的客人。 这样一来,她原本积攒好的稳固的客人层就全没了,到最后一切都会和权利以及身份地位勾结上。 她只想做个平平淡淡的生意,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挡在路上。 “哦哦哦,我是想问,不是本官是想问,你们有没有看到长公主殿下?” 好在知府还有点眼力见,意识到了沈玉娇并不想暴露身份。 他一边擦着冷汗,一边紧急寻找着借口:“前面有人说在这儿看见了长公主,本官带人过来找。” “你看我像吗?有哪位公主会穿成我这样?” 装就要装到底,反正她这一身装扮,傻子都不会信她是长公主。 “不是就好,不是就好,”知府已经紧张得开始胡言乱语,“公主殿下,不对,你们要是见到长公主殿下,就来知府衙门通报一声。” 说着,他颤颤巍巍地跑到田间小路上,坐上马车落荒而逃。 “原来真的不是……” “还好不是!你在想什么,不是最好了。” 安晓却走到沈玉娇身边,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问道:“其实刚才知府并没有认错人吧?” 第106章 鸿门宴 时间很快就到了开春。 洛州城中医馆的生意已经稳定了,福寿堂的定价和质量都比之前的要好,有了对比,居民自然乐意来福寿堂看病买药。 至于牧场,有安晓在沈玉娇是放心的,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新的小牛诞生。 等天气再暖和些,她就再投放一批牛羊,这样才算有牧场的规格。 年初十过后,回家过年的姜怜双就急匆匆地回来了。 公主府中,两人抱着暖炉贴在一起,交流这段时间的生意。 “你可真行,我还担心你搞不好牧场,没想到是有模有样,”姜怜双给出了真心的夸赞,“你还有什么不会的吗?” 沈玉娇诚实地吐槽道:“我不会做生意。” “啧,不准阴阳怪气!” “好不说了,”沈玉娇笑着躲过了她的攻击,“你怎么这么早回京了?” 姜怜双一问就生气:“还不是家里人!我一回去就给我物色男人,想让我嫁出去。” 她到年中就满十七了,虽然身为姜家子女没有官府强行婚配的烦恼,但对于家里来说,已经属于晚嫁了。 “那些男人,我之前见都没见过,我娘觉得好我就可以嫁了?” 姜怜双急着吐槽,连口茶都来不及喝:“比你以前的那个傅家婆婆还要离谱。” “那你怎么打算的呢?” “遇到喜欢的可以成婚,没遇到的话,一辈子不成婚又怎么样?”姜怜双看着沈玉娇,补上了句,“得是你和你夫君那样的。” 沈玉娇苦笑了两声,当初要不是官府来逼她嫁给村头恶霸,她才不会去找傅九霄。 要是姜怜双知道了他们成婚的实情,怕是世界观都要崩溃了。 “那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沈玉娇突然想起了安晓,也不知道姜怜双怎么看他。 “怎么可能,”姜怜双皱起眉头,“我身边有男性吗?医馆那些上了年纪的老爷爷不能算吧。” 行吧。 沈玉娇在心里替安晓默哀了下,姜怜双是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存在。 “不说这个了,”姜怜双终于得空喝了一口茶,“元宵节陛下邀请你们进宫吧,你准备好了吗?” 沈玉娇陷入了沉默,她很不喜欢宫宴,那种如履薄冰的感觉令人不好受。 尽管她与庆安帝有血缘关系,甚至小时候还一起生活,但依旧抹消不了这种感觉。 短短的四年童年,比不过之后长达十几年的隔阂。 现在轮到沈玉娇叹气了:“反正都得去,这个长公主也不好当。” “不好当给我当,这样就没人给我催婚了。” “不许说瞎话!” …… 正月十五,皇宫元宵宴。 沈玉娇已经对进宫这件事习以为常了,但一想到要见庆安帝,她就紧张。 这次算是家宴,并未邀请朝中官员,但是王爷们基本都来了。 事先没怎么见过面,也不知道这些哥哥们的性格,和沈家那三个比起来如何。 她在心里默默祈祷了下,希望他们能和傅家的儿子们一样好相处。 皇宫中很安静,即便是元宵之夜,也只有举办宴席的宫中有声音传出。 沈玉娇在位置上已经快难受死了,她从未参加过这般拘谨的宴会。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什么交流,除了庆安帝时不时地发话,没有一个人会主动说话。 现场被一种奇怪的疏离氛围笼罩了,沈玉娇这才明白了开席前,傅九霄说的“没事大家都不熟”是什么意思了。 这是真的一句话都说不上的不熟啊! 沈玉娇突然有种高中课堂的感觉,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低头吃喝,就生怕被庆安帝点名起来回答问题。 可她毕竟是最近的当红人物,就算她表现得再低调,庆安帝也都记得她。 “等到开春,就该举行殿试了,你的病人恢复得怎么样啊?” 沈玉娇一愣,立马意识到庆安帝说的是康逸安。 “陛下,他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了,保证能顺利参加今年的殿试。” “那就好,他可是朕中意的状元郎,不能错过了今年的的殿选。” 她不明白这么问的用意何在,但总有种已经内定了康逸安的感觉。 “蔡太师离世朕难过了很久,大周国安定,少不了他的功劳,”庆安帝又问她,“那你觉得,治理国家的人才,应该选康家公子吗?他能使国家安定,百姓臣服吗?” 原本就安静的宴会更加寂静了,所有人都听清了这个问题,被吓得不敢再说话。 连傅九霄的气场也不对了,这种朝政的问题不该在宫中家宴上提出来,更不该问沈玉娇。 “陛下,”傅九霄直接站起了身,“她恐怕不——” “哎,你就护着她吧!这只是场家宴,随便说,没关系的。“ 沈玉娇看着神色各异的众人,终于领悟了为什么现场气氛这么诡异。 毕竟在高中的课堂上,回答不出问题顶多挨一顿骂,在宫宴上说错话,那命可能就没了。 现在,全场寂静,就等着她回答这刁钻的问题。 “陛下,臣觉得……”沈玉娇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刁钻的问题。 脑海里突然浮现了一段话,她也不管是不是真的符合,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直接说了出来。 “陛下,臣以为,只要推举重用正直的人,而不是邪曲的人,国家百姓自然就服从。” 庆安帝盯着她沉默了会,就在众人提心吊胆时,他突然朗声大笑。 “说得好!应该以德为政,朕竟不知你也有这样的觉悟。” 沈玉娇这才松了口气,和傅九霄相视一笑。 天哪,她哪里懂什么治国之道!要不是上学时背过几句论语,恐怕真的要尴尬死了。 简直又经历了一次火场逃生,现在她的背后没有烈火,却觉得更可怕。 是因为担心她与康家走得太近吗? 的确,她身为长公主,丈夫又是锦衣卫镇抚使,可以说是掌握了京城的势力命脉,庆安帝会提防也很正常。 可他们幼时也是亲密无间的兄妹…… 沈玉娇在桌下按住了不住颤抖的右手,刚才那一刻,庆安帝是真的可怕。 第107章 奇怪的病人 “九霄,我总觉得害怕。” 从宫宴上回来,沈玉娇几乎一言不发,直到吹灭蜡烛上了床,她才轻轻吐出这么一句话。 回来的一路上,她考虑了很多,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是庆安帝对他们的提点警示。 庆安帝还知道她在外面开医馆书院,还有她新开的牧场,估计也已经知道了。 从钱财到权力,若全由她一人掌握,身为帝王必然是要疑心的。 康家现在已官至刑部尚书,若再来个康逸安,那必然会到难以控制的地步。 康逸安又极其优秀,在朝中有口皆碑,知晓他的人无不称赞,在科举中打压他几乎不可能。 庆安帝想平衡稳固朝政,就不会乐意看到这样的局面,而接触了各路权贵的福寿堂,就会成为他的第一个目标。 好在他们都没什么异心,庆安帝也不能没有证据无缘无故地明着怀疑。 “我有感觉,今年春季的殿试过后,京城就会变天,”沈玉娇钻进被窝,倚靠在傅九霄的肩头,“我们得做好准备。”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准备,可她知道,不能再像现在这样了。 傅九霄顺手揽住了她:“别怕,我们这么多事都一起经历了,拿出你当初骂你哥哥们的气势来。” 沈玉娇也笑了,来京城后她好像畏缩了太久,都没有当初的气势了。 “早点睡吧,今天进宫你肯定很累了。” 傅九霄的大手覆上了她的额头,一下又一下,轻柔地顺着她垂下的长发。 二人的身子紧靠,灼热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散落的青丝缠绕在一起。 沈玉娇的手指抚上他的胸膛,感受到了异常的炽热,还有不断加快的心跳。 她翻手握住傅九霄的大手,将手指挪到他的手腕上,笑着说道:“你的脉搏不正常,跳得好快。” 傅九霄低下头,看着依偎在她怀中的娇小女人,声音有几分发涩:“你说为什么不正常?” 沈玉娇当然知道,她只是没敢说。 尽管已经经历过几次了,但每次都会害羞得不行。 此时,就连傅九霄停留在她脸颊上的手指,她都觉得传来丝丝的痒意。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在一瞬间,沈玉娇突然起了胆子,双臂揽住傅九霄的肩膀,支起身子,在他唇上轻轻一点。 但她没能离开,傅九霄的反应极快,下一秒,一只大手按在她的脑后,把这个吻推得更深。 院中漫天的花雨倾泻而下,逐渐升温的热度,昭示着春天的到来。 …… 花朝过后,牧场中的第一头小牛诞生了,沈玉娇又从空间补充了一对怀孕的牛羊,整个牧场开始变得有模有样。 京城外农户们的宣木瓜树也顺利扦插成功,每户都有个一两棵,待到晚春收成时,又可以让福寿堂赚一笔。 沈玉娇倒是逐渐变得空闲了,没有什么需要操心的大事。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种没由来的心慌。 仔细查过两家福寿堂的账,都没什么毛病,牧场的人越干越熟练,基本不可能出问题。 可能就是因为担心不久后的殿试吧,沈玉娇也没太在意,安慰了自己几句,继续忙该做的。 这两天春桃姐有些风寒发热,沈玉娇便让医馆的两个孩子都留在家中,多点人照顾,她也放心。 少了两个人手,福寿堂送药的活就需要她亲自上场了。 先去看了夏春桃,再给城中各处不便或不想出门的客户送药。 沈玉娇看了看手中的单子,上面基本都是熟悉的名字和地址,只有排在最后的是个新地址,只写了个姓。 “沈。” 心突然跳空一拍,那种没由来的不安感又重新侵袭而来。 “让我看看,北桥坊……倒是不远。”她考虑了下,决定先送这家的药。 北桥坊偏僻些,居住成本也相对低廉,那里住着的大都是寒门读书人,来到京城想挣一个功名。 街道上和别处不一样,就连白天都没什么小摊贩的吆喝交流声,安静得仿佛一个巨大的大学自习室。 她跟着地址找到了沈家住户,抬手敲了敲门。 里面却没什么动静,她又敲了几遍,反倒是邻居先开门出来。 “姑娘,你是来做什么的?”一位妇人走出来,警觉地看着她。 沈玉娇赶忙把手中的药包提高了给她看:“哦,我是福寿堂来的,这家人在医馆定了药,我给送过来。” “他们家那个小妾这两日病得好像是很重,”妇人点点头,说道,“我帮你喊喊,应该有人在家的。” “谁在我们家这么大声说话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突然,门内传来娇俏却霸道的声音。门一开,一位姿容艳丽的女子出现在二人眼前。 女人看着愣住的邻居和沈玉娇,不耐烦地扯了扯落下肩头的衣服:“什么事,快说!” “我是来送药的……”沈玉娇赶紧把药塞到她手里,不想做过多的纠缠。 “药?”这女人看看受伤的药包,露出了鄙夷的表情,“风寒发热而已,怎么还花钱去配药?真当家里的钱是地里长出来的啊!” 本来看这女人就很不爽,沈玉娇听了这话,已经做不了表情管理了。 “风寒发热也有致命的可能,如果不及时医治,拖久了人可能就没了。” “就是,你们家那个也不容易,”邻居妇人也插话了,帮衬着沈玉娇,“都烧了这么多天,还要出去干活,你们家不要太过分!” “我看你才是太过分!我们家自己的事,你来管着什么?!” 那女人将手上的药包一甩,丢回给了沈玉娇:“我不是不会付钱的,药还给你,别再来找我们家了!” 沈玉娇看着在面前被用力关上的门,苦笑了一下。 这家夫人实在过分霸道了些,不管是不是妾,也都是家里人,哪有看着人生病不管的。 邻居妇人看出了她的忧虑,安慰道:“姑娘,你别担心,把药给我吧,等他们家那位妾室回来,我让她来我这儿喝药。” “天哪,太谢谢你了,”沈玉娇听了,差点直接把药塞到她手里,“真是愁死我了。” “少和那家打交道,他们男人有问题。来,药多少钱?我给你。” 沈玉娇摆摆手:“没事,都是些常规普通药,要不了多少钱,就当我送的。” 虽然素未谋面,但她已经感受到了对方日子的不好过,一点药钱而已,福寿堂还会出不起? 第108章 怎么会是江小梨? 风寒感冒原本不是什么大事,虽然京城中这一波来势汹涌,但一周后,来配风寒药的人几乎没有了。 夏春桃躺在家中休息了几日,也好得差不多了,便放了两个孩子回医馆帮忙。 只有北桥坊中的那一位,一直拖着未好。薛正明去问过好心的邻居,说虽然退了烧,但总觉得不舒服,有时候下午还会烧上来。 那患者也不好好休息,生着病也出去干活,生病时本就体质偏弱,劳累过度的话会大幅增加身体负担。 这样下去可不是事,沈玉娇担心,如果再不好起来,可能会拖成肺炎。 “你和我去趟北桥坊,”沈玉娇朝薛正明一招手,“我必须去和那户人家谈谈。” 薛正明不爽地放下笔:“为什么是我?我不加班,你找清槐去。” “你个子高,给我加点气势。” 进入发育期的男孩子长得很快,之前还和清槐差不多高,但现在已经高出了一个头。 沈玉娇比划了下,大约已经长到了一米七多,要是营养跟上的话,估计还能长不少。 那户人家一看就不好纠缠,她得带个有点气势的人去。 在科举殿试前,傅九霄又开始忙碌,每天能回家吃晚饭已经算不忙的时候。所以沈玉娇挑来挑去,只能让薛正明陪她去了。 薛正明板着脸,在沈玉娇加钱的请求下,陪着她去了北桥坊。 沈玉娇已经提前问过邻居,这家里是一位夫人一位妾室,男人白天都会去附近的书院念书,妾室也找了活做,一般都只有夫人在家。 但按照往常的惯例,那名可怜的小妾会在今日休息一个下午。 她又敲了很长时间的门,开门的还是那位不友善的夫人。 “怎么又是你,不是说别再来找我们了吗?” 沈玉娇急忙回答:“我想见见那位病人,听说她的病一直不好。” 薛正明伸出一只手,有力地按在门上,挡住了那位夫人想要关门的架势。 “病拖久了死在你们家,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薛正明原本就是臭脸,现在脸色更难看了,“没见过你这么心狠的人。“ 那位夫人也沉下脸,尝试关了几次门,无奈抗不过薛正明的力道,只得答应了他们的请求。 “她在里屋休息,你们在这里等一下,我去叫。” 薛正明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语气里带着愤怒:“也不请我们进去,一点礼貌都没有。” “愿意帮我们去叫人已经很好了,你还指望她能给你倒杯热茶?” 没让他们等很久,那位夫人便带着一名女子出来了。 还未见面,沈玉娇就感受到对方病得很重。步履拖沓沉重,咳嗽一声接一声,带着那种久病未愈的病气感。 “给你带来了,你们就在这前厅看吧,别打扰我睡觉。”那位夫人随手一指前厅的桌椅,便转身上了楼。 “总算是见到你了……”沈玉娇一边从药箱里拿东西,一边笑着抬起头。 她突然止住了说话声,和那名病人一样愣着。 只有薛正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奇怪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 “你们还认识?”薛正明刚一说话,就立马住嘴了。 这气氛明显不对,他要是再乱说话,怕是要被沈玉娇骂了。 “玉娇妹子……” 沈玉娇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人,手微微颤抖着。 她没想到会在京城和江小梨遇见,更没想到是在这个情况下。 脑子里一团乱麻,什么夫人小妾在她脑子里乱飞,她整整花了快半分钟才理清楚。 肯定都是她那该死的哥哥! 沈玉娇从未见过江小梨这么差的脸色,加上那瘦弱的身躯,说她还生活在荒年都没什么违和感。 “坐下吧,我看看你怎么样了。”沈玉娇平复了下情绪,当务之急是把江小梨的病看好。 看诊结束后,沈玉娇才有了一丝的放松。 虽然病得久了,但没有朝着更严重的方向发展。江小梨的病一直没好,应该是劳累过度所致的。 “你家的那个男人,还是我二哥?”沈玉娇试探性地问,按照情况来判断,她应该没猜错。 江小梨点点头,说道:“他现在出息了,我们来这儿是……他书读得好,来这边帮人写信写书,能赚不少钱。” “那为什么还要你出去干活?还有你们那个夫人……” 江小梨是明媒正娶进来的,哪有贬妻为妾的道理! “京城生活压力大,我想帮他一下,还有嘉仁,这孩子也要上学堂,”江小梨怯怯的,“她们说福寿堂的药又好又便宜,我才来配药的。” “福寿堂有专人负责送药的,要不是这次巧合,我永远都不会发现你。” 沈玉娇着急得直撩头发,她上次就该带着小梨姐走,而不是相信她说的日子过得好的鬼话! “妹子,你是不是还有开着学堂?嘉仁这孩子也要上学……” “那是幼童书院!不收大于六岁的孩子!”沈玉娇暴躁了,“为什么还要操心嘉仁?他就是白眼狼!” 但凡这孩子有一点点良心,都不会放任他爹另娶妻,而把他的亲生母亲贬为妾室。 沈玉娇又气又急,怪嘉仁,也怪她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狠下心,偏偏去听江小梨的话。 江小梨听见她的音调高起来,连忙去拦:“你小点声,被夫人听见了可不好。” 沈玉娇杏目一瞪,原本反叛心理上来,还想高喊几声,反正这里没人的身份能压过她。 但她脑子里还有点冷静因子,及时把她拉了回来。 不能喊,现在这家人只当她是个有点小钱的福寿堂老板,一旦被知道她是长公主,那麻烦了就大了。 沈老二的性子在三兄弟里最为阴狠,一肚子坏水,脑子好使转得快,就是全没用在正途上。 如果他知道了这个情况,企图攀附公主府是可以预料的事情,单单这一项,就足够让她烦恼好久。 偏偏是在庆安帝起疑心的时候…… 但这事不能就这么结束,沈玉娇一把抓住江小梨的胳膊,狠狠道:“你现在和我回福寿堂养病!” “可家里怎么办?” “什么家里,你还能觉得这是你家?”沈玉娇瞪了眼立在旁边的薛正明,“帮她写个字条,就说病情严重,必须去医馆养病!” 第109章 好好教训一顿! 沈玉娇才不管这个家有多需要江小梨,一个家里有两个健康的那男人,却需要一个久病未愈的女人来养家? 至少医馆中有很多大夫,就算沈老二真的找上门来,医馆里人来人往,他也不好直接把江小梨拉走。 剩下的事,就棘手得很。 她想把江小梨离开这个家,但即便身为长公主,不顾别人意愿强行带走,那就算强抢民女了,这可是不小的罪名。 江小梨的恋爱脑出乎了她的意料,即便都被从正妻贬到小妾,还不愿意离开沈老二。 “你们医馆是要关门了吗?” 在后房休息了一下午的江小梨突然走出来,看着沈玉娇问道。她的脸上木木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清槐走上前,乖巧地拉着江小梨的手:“二婶婶,和我们回家吧?娘经常念叨你呢。” “我,我该回家了……”江小梨有些惊慌地抽出手,往后退了两步,“孩子还在等我回去做晚饭。” 她抽回手臂时,不小心带起了点袖子,即便只有短短几秒,沈玉娇却也看得心惊肉跳。 那瘦弱的手臂上布满了青紫色的伤痕!江小梨必然遭遇了家暴! 沈玉娇大步上前,一把撸起江小梨的袖子:“小梨姐,这是怎么回事?” 江小梨慌张地把袖子往下放,试图躲过孩子们担心的眼神,畏缩地说道:“我没事,就是有一天不小心摔了一跤,养几天就好了。” 她肯定在撒谎,只是,现在应该怎么办? 沈玉娇第一反应是去报官,可就连江小梨都否定的事,她要怎么让人信服? 上一次,她用长公主的身份去压洛州知府,皇上已经知晓了,不然也不会在元宵宫宴上这般提点她。 除非她不想活了,否则绝对不敢再来一次。 “这里就是福寿堂?” 沈玉娇学了姜怜双的样子,翻着白眼叹了口气,这位不知名姓的夫人怎么就这么阴魂不散呢。 江小梨往沈玉娇的背后缩,但那位女子一下就看到了她:“好哇,你居然敢躲到医馆来,家里这么多活没做,倒是在这里享福?” “不是的,林夫人,我只是太难受了,想来医馆看看……” “就知道偷懒!一点小风寒,矫情了这么多日,还不好吗?” 林夫人抬起手,眼看着就要给江小梨狠狠一巴掌。 江小梨的害怕地闭上眼睛,其实她也早已习惯了,在家中时林夫人一个不顺心就要打她。 但害怕的巴掌声并没有响起,江小梨睁眼看去,沈玉娇正挡在她的身前,死死地抓着林夫人扬起的手。 “公然打人,好大的胆子!”沈玉娇的声音冷厉,宛如一把尖锐的刀子。 “教训我家的妾室,要你这个外人来管?”林夫人挣扎了几下,却发现完全挣不开沈玉娇的手,“你放开我!” “放开你?让你再去打人吗?” “你——”沈玉娇的手很有劲,林夫人都觉得自己手腕快折了,“先放开我,我们可以谈谈,我保证不打她!” 沈玉娇闻言,这才稍稍松了手上的力度。 林夫人的眼中划过一道狠意,立即抬手,意欲再打。 但沈玉娇早有准备,她知道林夫人绝不是会妥协的主。 她动作更快,直接拽住林夫人伸过来的手,微微用劲,借着对方的力道直接把林夫人掀翻在地。 “别在我的福寿堂闹事,”沈玉娇蹲下身,看着躺在地上呻吟的林夫人,“你再敢欺负我的病人,就送你去蹲大牢。” 如何长时间保护江小梨,沈玉娇还没有想好,但是短期内,江小梨作为福寿堂的住院病人,她还是有办法的。 对于自愿来看病的人,没有人能以任何理由带走。 但林夫人没有善罢甘休,反而在地上撒泼起来:“你,你们这是无理扣人!” “我无理?薛正明你去街上,问问街坊邻里,我们福寿堂的住院是不是这个规矩。” 薛正明点头,立马向门口走去:“福寿堂的住院制度是在官府做过登记的,我还是去找官府的人快些。” “对的,”沈玉娇笑了起来,这孩子的悟性倒是有长进,“你就说有人无理取闹,想来抢我的病人,还不付钱。” 抢人?付钱? 林夫人听了,马上就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满是褶皱的衣服,心虚地回道:“无理取闹的是你们吧,她走了我们家谁来赚钱养家?” “你们家的事,还要我这个外人来管?我看你健康得很,还能打人,你为什么不去赚钱?” 林夫人被沈玉娇呛的脸色很难看,她在家里耀武扬威惯了,没想到在这里被一个医馆的大夫这么教训。 不过沈玉娇没打算给她面子,脸上带着嘲讽的笑意,说道:“还有你家的男人呢?不会是嫁的夫君不行吧?” 在大周国,出来抛头露面做生意干活的基本都是男性,像沈玉娇这样的女性屈指可数。 沈玉娇在这些年间也受到过不少怀疑和指责,所以,她自然知道怎么样才能戳中林夫人的痛处。 这个时代的女性活着都不容易,要不是林夫人实在太过分,为了保护江小梨,沈玉娇才这么说。 当然,这也是她的真心话。 沈老二是个烂人,这点毋庸置疑。 只是她没有注意到,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江小梨的脸也白了。 “小梨,你想想家中的孩子呢?”林夫人还是不愿意离去,“你的儿子还需要人照顾呢?” “她的儿子几个月了?可以送到医馆中来,这里大夫多,保证能得到很好的照顾。” “啊,不是,已经十三岁了……”林夫人脸上突然有了几分尴尬。 “我也十三岁,难道不同人的十三岁还有区别?我可以单独出来做事,你们的儿子还要娘喂饭?” 没等沈玉娇说话,薛正明先站出来了。 他的娘亲死在了石门城中,那时的他甚至比这孩子还小一岁。 薛正明一直在心里责怪自己,觉得是因为自身的力量不够,没看有保护好娘亲。 但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这样的人,明明是一样的年纪,却还需要照顾,放任娘亲受苦。 薛正明一步跟上沈玉娇,也和林夫人对峙着:“抱歉,我们福寿堂的病人,现在不能带走。” 第110章 跟踪之人 江小梨原本还在犹豫,但沈玉娇一番输出,直接把林夫人赶走了。她没什么退路,只得答应先回夏春桃的家中住着。 “姑姑,我长大后成婚,也会经历这些吗?” 几人走在回家路上,清槐突然靠到沈玉娇身边,小声问道。 沈玉娇突然明白了,难怪清槐从前面开始就一语不发,原来是在纠结这件事。 不过她会纠结就再正常不过了,沈家的三个男人都不太正常,在小姑娘的认知中,男人已经变成了可怕的东西。 还有姜怜双,隔三岔五就跟她们吐槽家里人给她安排的离谱男人,还念叨着绝不成婚,自然而然地影响了清槐。 清槐又提出了一个问题:“姑姑,我以后一定要成婚吗?” 沈玉娇哑然失笑,她就知道清槐会问她这个问题!在姜怜双身边久了,难免不受她的影响。 “未来的事,没人说得准哦,”沈玉娇将清槐拉到队伍的最后,慢慢地跟她讲着,“你觉得姑父怎么样?” “姑父很好呀,对我们大家都好,要是我以后的夫君是姑父这样的人就好了……” “所以你看,事情都不是绝对的。你可能会遇见像你爹或二叔三叔这样的人,也可能会遇见姑父这样的人。” 清槐沉默了一阵,似乎在对沈玉娇的话进行极大的心理挣扎。 过了好一会,她才小声地说道:“那我害怕爹爹那样的人,我怕我看不清人,可以一辈子不和别人成婚吗?” “那是你自己的选择,只要你想清楚,没什么不可以。” “真的吗?”清槐眼睛亮了下,“可是娘说女子总是要嫁人的。” “如果是你自己愿意的,当然可以不嫁人,不过——你要有靠自己生活的能力。“ ”就像姑姑和姜姐姐一样,开医馆养活自己吗?“ 薛正明也听见了,吐槽了句:“你这称呼好玩,她们二人是平辈。” “啊,”清槐的脸红了红,“我总觉得不一样……姑姑,我真的可以像你们一样做吗?” 沈玉娇看着不自信的清槐,不禁叹了口气。 女子的处境就是这样,她们的思想也被禁锢着,一生就这么麻木地过完。 她也为之前觉得江小梨是恋爱脑觉得惭愧,她们之间隔着不同的时代,接受着不同的教育,江小梨没有现代独立自由的想法也很正常。 或许,这就是历史局限性。 沈玉娇觉得,正因为这样,她才要尽全力保护好江小梨,让她免受更多的伤害。 夏春桃见到江小梨,又惊又喜,直接拉住了江小梨的手,说什么也不肯放人走。 说好了先暂住一周,四个孩子也热情极了,江小梨只能半推半就地答应。 回公主府的路上,夜已经深了,只剩沈玉娇一人。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除了自己的脚步声外,身后还跟着极其轻微的声音。 “谁?!” 她警觉地向后转头,但却什么也没看到。身后的巷子空荡荡的,路面上只有她自己的影子。 难道都只是她的幻觉? 沈玉娇很纳闷,她的感觉一向很敏锐,这声音虽然很微弱,但她应该不至于听错。 这样一闹,想必对方已经知道她起了戒心。 跟踪她的人跟了一路,经过了很多空无一人的小巷,那应该不是想谋财害命,而是想知道她住在哪儿! 不能就这么回公主府,她的身份如果暴露,被有心之人利用,那后果不堪想象。 隔壁街坊的吆喝声传来,沈玉娇眉头一皱,有了计划。 不远处就是城中最热闹的夜市,在那儿应该可以顺利甩掉跟踪者。 生活了大半年,京城的情况沈玉娇已经很熟悉了,随便走进一条小巷,她都能绕到想去的地方。 她稳了稳呼吸,放缓脚步观察了下周身的环境,找到了去夜市的道路。 京城中的道路排布横平竖直,尽管道路众多错综复杂,但只要熟悉了,找路就变得十分容易。 沈玉娇身姿轻盈,轻轻松松地在小巷中乱钻。她特意加快了脚步,不指望能甩掉跟踪者,只希望能够辨别出来,对方对京城是否熟悉。 没走几步,原本微弱的脚步声就开始变得响亮且慌乱。 和她所期望的一样,跟踪者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走。 “该死!“ 低低的咒骂声传来,沈玉娇心中一惊,好熟悉的声音! 她的脚步被这道声音扰乱,好在喧闹的夜市就在眼前。下意识加快了步伐,然后立马拐进了街口的一家裁缝铺。 “哎呀沈姑娘,你怎么现在来呀?”老板娘在准备关门打烊,却看见沈玉娇,停下来手中的事,“想买什么?尽管看看。” 他们家的孩子在沈玉娇的幼童书院中上学,所以每次见到她,老板娘都非常热情。 “我们新到了批头饰,都是时兴的样式,要不试试——” 老板娘的话音戛然而止,因为她看见沈玉娇正慌乱地往悬挂展示的布料后面躲,似乎在害怕被什么人发现。 紧接着,一个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 只需要一眼,老板娘就大致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 “您好,不好意思我们已经打烊了,您有什么需要的话,还请明早再来。” 说着,老板娘往柜台边挪了几步,故意碰倒了摆在上面的花瓶。 沈玉娇反应很快,趁着男人低头去查看发生了什么时,迅速钻到了店铺后方的成堆布料后。 “这位客人?我还急着回家,”老板娘开始赶人了,“请明天再来好吗?” 男人在店里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样,冷哼一声便离去了。 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夜市的人流中,老板娘这才迅速关上门,喊沈玉娇出来。 “你啊,以后千万别一个人走夜路了,身为女子,毕竟不安全。” 沈玉娇点点头,笑着感谢老板娘:“没想到今天被人跟踪了,我都快被吓坏了。” “下次叫上你夫君,没想到京城都这么不安全了,”老板娘仔细地锁好前门,“今晚我和我家男人一起送你回去吧?” “不必了,我今晚回福寿堂住着,不过可以麻烦帮我送个信吗?送往潋滟醉语楼即可。” 这封信不方便送往公主府,但姜怜双有的是办法联系上傅九霄。 她没有想到,沈老二居然这么有心机,还试图跟踪她找到她的住处。 幸好她还算机智,公主府一旦被他知道,那以后的生活,恐怕永无宁日了。 第111章 夜晚的偷袭 “玉娇,你在信里说到被人跟踪,是怎么回事?” 沈玉娇刚打开医馆的大门,就发现傅九霄已经在里面了。在看见他的那一刻,身上的寒气一瞬间被驱散了。 似乎不管遇见各种困难,傅九霄都能第一时间出现在她身边。 她也不隐瞒,直接点头道:“是沈老二,我从春桃姐的家出来,就发现他一直跟着了。” “他为什么会……在京城不是这么容易找到人的。” “是我先遇到了小梨姐,他肯定是跟着小梨姐来的。”沈玉娇理了下思绪,将来龙去脉都说给了傅九霄。 傅九霄听罢,皱起了眉:“你有没有想过,江小梨是他们故意派来的。” “小梨姐?不不,她甚至不愿意来看病,是我将她拖过来的——等等,”沈玉娇的目光突然一亮,“所以是沈老二一直拖着她的病想引诱我,但是小梨姐不愿意?” 这样一来,那就说得通了。 不管江小梨是个多会委曲求全的人,她也不至于不惜命。 “他真的狠!小梨姐跟了他十几年,就这么对她!” 沈玉娇此时愤怒无比,沈家的这几个男人,当绊脚石当得可真开心! “还有一件事我想和告诉你的,”傅九霄的神色越来越凝重,“今年的殿试名单出来了,沈老二的名字也在上面。” ”你说什么?“沈玉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沈老二脑子好使,算是三兄弟中最聪明的一个,但一举入殿试,没点天赋还真的办不到。 “他这样的人怎么可以入朝为官!要真考中了,那不就是残害百姓。” 她这个二哥的为人处世的信条只有自私自利四个字,要他去做为百姓着想的父母官根本不切实际。 而且,一旦沈老二入朝为官,她长公主的身份估计就隐瞒不住了,届时会在京城掀起多大的风雨,沈玉娇也不敢想象。 她突然觉得,这公主身份并不是一种赏赐,反而变成了束缚的枷锁。 “好麻烦,可以跟陛下说我不当这个长公主了吗?” 傅九霄被她的反应逗笑了,伸手将她揽入怀里:“这话可不能被陛下听见。” “不过我说真的,不能让他当——”沈玉娇的嘴被捂住了,硬是吞下了后半句话。 “话不能乱说。” 沈玉娇抖了下,明白过来。 京城里盯着他们的眼睛不知道有多少双,锦衣卫内也不都是一心服从傅家兄弟的,她说的话指不定哪天就传到庆安帝耳中了。 “可是,那……又不考验人品,该怎么办?” “他能进殿试,就说明有足够的能力,最后是是陛下的评判,我们谁也插不了手。就像康家公子,他要真的极其优秀,那就该是状元。” 完了,沈家要出个当大官的了,问题就是,这好像不是个令人高兴的消息。 傅九霄见她面露愁容,忍不住揉了把她的眉心:“不要害怕,没有道义之人自然不会长久。” 他吞下了后面的话,有些事在彻底明了前,他还不想让沈玉娇无故担心。 医馆的门口突然有了动静,沈玉娇被惊了一下,还没喊出声,就看到屋中多出了一个人。 还好,这个人她认识,是傅九霄的手下。 在看到对方不自然的脸色后,沈玉娇意识到了什么。 她还非常自如地坐在傅九霄的怀中! 在下属面前这么做,实在太怪了。 “你要走了?”沈玉娇赶紧跳下来,“最近好像又忙了。” “毕竟科举也算是大事,有很多事情要忙。” 傅九霄的眼中带着歉意,他陪着沈玉娇和孩子的时间总是这么少,但是又没有办法推掉这些任务,毕竟这也是他能够保护沈玉娇和孩子的方法。 他能感受到是沈玉娇的目光一直伴随着他的离开,默默不语却带着不舍。 “之前肆九说老大你们夫妻感情特别好,我还不信,”属下跟在他身后,一路喋喋不休,“好到过分咯。” 傅九霄凌厉地剜了他一眼:“少说废话,肆九怎么样了?” “那家伙强着呢,死不了,但什么时候能从床上起来,就不知道了。” 说到这里,二人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庆安帝最终还是暂留肆九,让他在牢中受三个月刑罚,若那时还能活着,就免除他犯下的错误。 “夫人心也是真好,要我被肆九威胁过,应该不会为他求情。” “肆九也曾为了救她的命出了很多力。” 傅九霄现在还不知道拿什么心态来面对肆九,人性的复杂总是超出他的预期。 “嘘,不要说话。”傅九霄突然抬手制止了还想接话的下属,另一只手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 他能感觉到,在这深夜的小巷中不只有他们两人。 甚至来人不少,那些脚步声如密集的雨点,由远及近从房顶上向着他们而来。 “大概有十二人左右,我们两个不一定拼得过。” “泽成,你越来越没自信了,得把你送去大哥那儿锻炼下了。” 傅九霄面无惧色,他都敢独闯青献王府,现在只是区区十几个人,还想拦住他? “刷——” 有一支箭矢破空而来,紧接着,犹如飓风刮起,全是离弦之声。 “连齐射都做不到,没点水平就不要用这个办法了。” 就连前面紧张的泽成也提着刀而笑,他一抬手,轻松地射到面前的最后一支箭劈落在地。 “不是你们人多就有优势,你们也知道对手不一般,好歹派点有水平的人来嘛……” 他一放松,碎碎念的毛病就开始了。 屋顶上的脚步声明显乱了,他们都不是专业的杀手,只一个简单的交手,已经优势尽失。 接触过傅九霄的人都知道,一旦他抢过了主动权,那他们便再无机会。 眼看着铁衣扇划过新月般的弧度,人群中冒出一声高喊:“先撤退!” “真没意思,”泽成挽了个刀花,收刀入鞘,“大理寺那群人也太畏首畏尾了。” 傅九霄没有接话,眼中的黑暗翻涌着。 他很担心,恐怕不是畏首畏尾,他的对手们这次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东西。 第112章 医馆掌柜是长公主! “你们这就被他们二人赶回来了?真是没点面子!” 天还未亮,大理寺的院中已经被训斥声充满了。 “大人,您又不是没和他切磋过,您打过他了吗?” “就是,要不孙大人你自己去试试?” 孙廷气得直接把盘着的手串摔在了地上,他是有多不幸,养了群手下,没一个怕他的。 明明傅九霄和他这个大理寺少卿的品职同等,但人家就潇洒得多! 他越想越气,锦衣卫的指挥使就是傅家大哥,而他还要受顶头上司的压榨。 这次行动失败了,指不定要被那老头怎么骂呢。 “孙大人,”手下见他不说话,又试探着问了,“要不要先禀报给蒋大人?” 孙廷直接把手串摔到了问话人的头上:“你说呢!是嫌活得太好了吧!” 说着,他一屁股跌坐回椅子上,咬牙切齿地问:“你们不会一点收获都没有吧。” “那还是有的,”领头人站了出来,“傅大人的妻子,正是福寿堂的女掌柜。” “那不是姜家闺女吗?你别凭空污人清白——嗯?傅九霄的妻子不是安乐长公主吗?” 有那么一瞬间,孙廷觉得自己脑子不太好使了。 他纠结了好久,也没办法将高高在上的长公主和那个衣着朴素的女人联系起来。 在孙廷心中,姜怜双才算得上是正式的掌柜。 至于沈玉娇?那八成是个被雇来管理店铺的。 他都不知道还怎么形容,到底是沈玉娇是正式掌柜令他震撼,还是普通平民变长公主更震撼一点。 “大人,您说句话?” 属下见孙廷久不言语,忍不住出声提醒。 “好啊没想到锦衣卫能把这件事瞒这么久……快去!把蒋大人请来!” 孙廷的脑子终于重新开始转动了,一个漂亮的想法在脑海中成型。 他几乎掩饰不住脸上得意的笑,终于被他找到一个突破口了! 京城的生活已经平静太久了,是时候给大家来一点小道传闻调剂一下。 孙廷满脸期待,他倒要看看,这个消息散播出去后,长公主一家还要如何在京城中立足。 一连过了好几日,再有两天便是科举殿试的日子。 沈玉娇有些不安,她总觉得会发生什么大事。 但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就不信这群人不会上钩! “我总觉得今天不对劲,福寿堂怎么会有这么多客人?” 姜怜双抱着一堆账本坐到柜台后,不解地看着沈玉娇:“很多人甚至不是来看病的,你是不是欠我一个解释?” “你好聪明,怎么一下就猜到和我有关?” “谁要你的夸奖,现在门口还有这么多鬼鬼祟祟来看你的人。” 被姜怜双的手一指,福寿堂门口围观的人群一下散开。 但议论声并没有散开,不少人依旧挤在门口窃窃私语。 “他们在说你,”姜怜双看着沈玉娇,“你又不是第一天来京城,有什么好说的?” 沈玉娇还想卖个关子,她推了把姜怜双:“你出去听听不就知道了。” “我去和他们聊些流言小道消息?那还不如你直接告诉我。” 但马上,她的疑惑就有了解答。 有人壮着胆子走到了柜台边,轻声唤了句:“沈姑娘。” 二人抬头看去,是城外的一家农户,她的孩子就放在幼童书院中就读。 “梁姐可是来看病?取完号子的话可以先去那边的分诊台排队。” “倒也不是……”梁姐扭捏得不知所措,“他们派我来问问,姑娘您真的是传言中的长公主吗?” “什么?!长公主?” 姜怜双被吓得不轻,知道内情的人明明都隐藏得很好,怎么会突然传出城去。 梁姐接着说道:“前两天就有传闻这么说,现在基本整个京城都知道啦——福寿堂的大掌柜是长公主。” “你,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姜怜双头上的步摇激动地乱晃。 沈玉娇很满意姜怜双的反应,她没有告诉姜怜双,为的就是要这样自然的震惊感。 “告诉你的话,这生意就不好做了吧,你不就会顾忌我的身份了?”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姜怜双凑到她耳边恶狠狠地耳语,“你把我也算计进去了?” “知道的人越少,越真实嘛。” 沈玉娇笑容盈盈,忍着姜怜双在她腰上掐了一把的痛,重新看向梁姐:“我也不知道怎么传出去的,本来只是想踏实做点利民的事。” 姜怜双在一旁愣神,她怎么不知道沈玉娇的演技这么好? “是呢,我看大家都在说,虽然您身份这么尊贵,但真是我们做了不少事。” 福寿堂已经是京城中公认的最有性价比的医馆,不仅质量好价格低,就连服务也是城中最好。 还有幼童书院,几乎无偿帮着为孩子们启蒙,替农商户们省下了一大笔钱。 “还真的是啊?沈妹子,他们说起的时候我都不敢相信。”更多的人围了过来,想要再看看沈玉娇。 “你还真能瞒,我那日同你们二人聊了这么久,竟一点都没发现!” 谢央的大嗓门劈开人群而来,沈玉娇微微用手挡了下脸。因为这个人,是她的舆论战中无法控制的因素。 谁知道他这么爱说话的一个人会把流言传成什么样子。 谢央想上前拉下沈玉娇的手,想想不太对,又重新站正了。 “嗨,你还不好意思了,我跟他们说了,你这么好的人可是难得一见。大周国有你这个长公主,才是幸运呢。” 与此同时,京城的另一侧,大理寺院中。 大理寺卿薛之南正勃然大怒,面前站着一排瑟瑟发抖的人,为首的正是少卿孙廷。 “到底谁提出来对,可以利用她长公主身份泼脏水?” 孙廷眼珠转了转,想着随便拉出一个替死鬼,没想到背上被人一推,直接没稳住跳了出去。 “解释吧,孙少卿。” 面对盛怒的薛之南,孙廷也不敢躲避:“我们确实这么做了,但城中有一拨流言传得更快……这话放出去了,我们也控制不了啊。” 孙廷是真的没有想到,沈玉娇会抢在他们面前,直接主动撕开了隐瞒了这么久的身份。 第113章 科举放榜! 一夜之间,京城流传起了安乐长公主的传说。 说什么的都有,不过几乎全是赞美之词。 当然,也总有不服的人,会跳出来唱反调。 “这有什么值得称赞的,这不是身为长公主该为民做的事吗?” “你家那位还是长公主殿下治好的呢,她辛苦跑了这多次,一点公主架子都没有。” “就是说呀,沈公子你怎么说话的,长公主殿下为我们做了什么,我们还不知道?” 邻居不爽地瞪了眼沈老二,邻里不少人都不喜欢他。 一个只会压榨依赖家中女人的男人,书读得再好又有什么用? “长公主殿下既然选择隐姓埋名开医馆,那就要尽到责任,”沈老二还想辩解,“她要是没医好,我还要去状告她!” 几人听了都纷纷摇头:“真是跟你说不通,读书已经读傻了。” “是你们傻!” 沈老二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还高声喊着。 这群人真是超出想象的愚蠢,还以为安乐长公主真的会为他们考虑吗? 他最了解这个妹妹的小聪明了。 虽然不知道她是怎样获得陛下的欢心,得到了长公主这个位置,但是沈老二凭直觉就能知道,他的妹妹不过是想利用这些人,就像当初利用福寿村的村民,将他们三兄弟赶出村子一样。 再说了,这种事情不就是舆论博弈吗? 他沈老二可不傻,毕竟他就在做着同样的事,只是和大部分京城人站在了不同的立场上。 他们那些人被当免费的工具都不知道,不想他,不管是仕途还是金钱上都能收到不少好处。 人啊,还是要识时务。 不过沈老二现在也没这么多心思,马上便是科举殿试了,他若不拿出点真水平,不管是谁也帮不了他。 这两日中,京城好多人都睡不好觉。 沈玉娇也不例外,沈老二这个不确定的因素闹得她心烦意乱,时常到了凌晨才能入睡。 现在直到天蒙蒙亮,她都还未睡着。 傅九霄一觉醒转,发现沈玉娇瞪着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吓得直接坐了起来。 “睡不着的话,可以直接叫醒我的,不用这么看着我。” “我一晚上没睡,脑子里有很多事。” “一直以来发生的事是太多了,”傅九霄揽过沈玉娇,让她的脑袋可以靠在他的肩膀上,“等我这次的任务结束,我就向陛下请辞,我们可以出去散散心。” “你说什么?” “我这几年也算是尽心尽力了,之后的交给别人来做吧。” 他看着沈玉娇不可思议的眼神,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子:“可能陛下那边会很难,但我坚持的话,应该没有问题。” “为什么要为了我……这么做?” 抛弃已经稳固的名声和荣华,需要莫大的勇气。 “我觉得你在京城过得很累,”傅九霄缓慢地说着,试图把他的意思表达清楚,“我曾经想过,是不是我不带着你回京城会更好,我们就在石门城,在福寿村过普通的日子。” 沈玉娇已经愣住了,她不知道该如何去回傅九霄的话。 但傅九霄似乎也没有要她接话的意思,只是自顾自地说着:“其实现在我还挺后悔,你以前明显快乐得多。” “不过那时候你有重要的是工作要做,我们也想着来京城找盼儿。” 沈玉娇将她的手塞进傅九霄的手掌中,用柔和的声音跟他说着:“但我也是来到京城后,才明白了自己对你的心意呀,所以我觉得,我们来到京城并不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听到他的话,傅九霄的神情才舒缓了几分:“还好你是这么想的,但我还是想跟陛下辞了,我们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嗯,”沈玉娇点点头,“我不干涉你,你想怎么做就去做吧,我们一家人也确实没有长久的在一起的时间了。” 现在承安大了,开始懂事了,沈玉娇也觉得,夫妻二人都这么忙,确实不利于孩子的成长。 “咦,你听什么声音?” 明明还只是凌晨,窗外却传来了敲锣打鼓的响声。动静极大,惊扰了沈玉娇。 “是科举放榜了!” 醒来太早还在迷糊,傅九霄竟到现在反应过来。 “快快,我们出去看看!”沈玉娇马上来劲了,一夜未睡的疲劳全没了,掀开被子就往外跳。 “莫着急,半荷八成已经替你去街上看了,你上街不合适。” “半荷?” “你都念叨了这么多天,她记着呢。” 沈玉娇立马就明白了,她为了自保暴露出了自己长公主的身份,那么现在去街上凑这个热闹属实不合适。 不管她关注的是谁,只要被人发现她对某人有别样的关注,难免不会令人猜忌公主府与此人有什么关系。 更何况她想去看的人还是与他有一定关系的二哥,不管是民众还是皇上的猜忌,她都担不起。 她紧张地洗漱完毕,没过多久,半荷和巫息就带着从街坊中买来的早餐一起出现了。 沈玉娇紧张地看着她们,想收到关于康逸安的好消息,却又怕听到关于沈老二坏消息。 “巫息姐姐聪明,她全抄下来了。”半荷从怀中拿出一张纸递给沈玉娇。 不出所料,榜首写着康逸安的名字。 沈玉娇继续下去向下读去,没过几个名字,他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沈姓。 手指逐渐攥紧了薄薄的纸张,她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沈老二获得成功的准备,但看到他的名字排在这么前面,还是有些心悸。 “不知道陛下会给康家公子什么样的官职呢?” 半荷也知道康逸安为人正直读书好,似乎宫中也十分重视。但她不知道的事,沈玉娇关注的并不是他。 “想必陛下需要考量很久吧,平衡朝政不容易。” 沈玉娇深吸口气,突然放下纸,抬头对半荷说道:“替我梳妆打扮一下吧,怕是过不了多久传我进宫的旨意就要来了。” “什,什么?” 半荷都没有反应过来,不知道沈玉娇为什么突然这样说。 但既然是她吩咐的,照做就是了。 半荷刚刚找出放好的妆奁盒,公主府门口就传来了动静。 巫息出去一看,没一会儿就神色凝重地回来了。 “快点准备一下,半小时后,宫中的马车就要来接人了。” 第114章 休想做大官 沈玉娇第一次一个人进宫,尽管宫中的一切对她来说都已经非常熟悉了,但是当需要一个人面对时,她还是觉得这里有些冷漠得可怕。 这次引路的宫人没有将她带往宸泰殿,而是这儿去了皇上的御书房。 她已经十几年没有踏上这排台阶了,在这一瞬间,记忆突然又涌现了出来。 遗落在康兴帝桌上的鎏金香囊,并不是她不小心忘记的,而是一个小丫头在无奈情况下想出的办法。 当时只是想告诉康兴帝,让父王小心一些。 年仅四岁的她也没想到,这样的举动会改变那么多人的命运,这其中也包括了她自己的命运。 “来的还挺快。” 当沈玉娇整理好思绪走进御书房,便听到了庆安帝祁霍熟悉的声音。 御书房中已经站着几个人了,有新晋的状元康逸安,还有几位鬓发苍白的老人,以及她最熟悉不过的“亲人”,沈老二。 “今天是科举放榜日,想必妹妹你也没怎么睡吧。”庆安帝笑着问沈玉娇,带着捉摸不透的神情。 沈玉娇努力维持着脸上的完美笑容,稳住声线回答道:“街上那么吵闹,想多睡会儿也是不能了。” “不过你从小睡眠就比朕好,这几日反而是朕没睡好了。” “不知陛下召臣妹来,所谓何事?”沈玉娇烦死了这样的寒暄,直接痛快地切入主题。 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向了沈老二,但他却一副不知道发生何事的样子,无辜地看回去。 沈玉娇也上下扫了几眼沈老二,他穿着的衣服裁剪得体,一看就是上好的布料。 沈老二肯定是为了展现重视,早就准备好了这一套。 她在心里哼了一声,京城的裁缝不便宜,做这一套衣服不知道要江小梨多做多少活。 “怎么了?他有什么问题吗?” “长公主殿下,这位科举金榜有名者,和您有一定的亲缘关系吧。” 说话的是沈玉娇不认识的一位老者,白发苍苍的样子,看起来很有名望。 见到沈玉娇皱眉的样子,庆安帝马上补充道:“他是郎太傅,朕小时候就跟在他的身边教养,那个时候你已经不在宫中了。” “原来如此,”沈玉娇点点头,“他确实和我有些关系,不过那又如何呢?又不是我让他去考试的,科举的结果也不是本公主能够决定不是吗?” 此话一出,在场的几位都交换了下眼神。 只有康逸安不同,他只是站在一旁微笑着看着沈玉娇。 “确实不是长公主殿下您能决定的,”郎太傅重新开口说道,“但这件事我们不得不考虑,毕竟这关乎到了朝政的平衡。” 沈玉娇很想放声冷笑,但是考虑到她不能太过放肆,又克制住冲动,只是接过一旁小太监端过来的茶水猛地喝了一口。 傅家的两个兄弟都在锦衣卫中身居高位,她就不信傅九霄从未和庆安帝说过沈老二的事。 到科举正式放榜了才将她召进宫,这明摆着是要她在各位朝廷重臣面前表明一个态度。 明明只是想在京城中开医馆做生意,带着福寿村过上平淡的好日子,为什么这些麻烦事偏偏都要找上门来呢? 沈玉娇抬眼,冷冷扫视了一圈,语气不卑不亢:“各位,想让我表达什么意见呢?殿试由陛下批阅,我不会有异议。” 考虑到影响,沈玉娇还是放弃了用“本宫”这个称呼。 至少在这些朝廷重臣面前显得不那么居高临下,还能在庆安帝心中博一个好感。 “老臣倒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和陛下商量后,觉得还是有必要问问殿下您的遇见,给这位封个什么官为好。” 这话说的倒是冠冕堂皇,沈玉娇在心中连连冷笑,但脸上的笑容依旧漂亮自如。 “陛下,臣妹并不了解朝政,恕臣妹给不出任何意见。” “上次元宵宫宴,你说的不就很好吗?随便说说,朕又不会怪你说错。” 沈玉娇心中一惊,庆安帝和往常一样,笑容亲切温暖。 可她总觉得在这笑容下面,藏着危险的暗流。 沈老二更是笑得开心,看到身份已经高高在上的妹妹受到这样的针对,他比科举高中还开心。 沈家兄妹的情谊,早在他们被赶出福寿村的那天就已经无影无踪。 这么拖延下去也不是办法,沈玉娇发现,现在所有在场的人都盯着她,等着她说出点什么。 她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既然如此,那陛下就请恕臣妹无礼了。” “举直错诸枉,则民服;举枉错诸直,则民不服。臣妹还是那句话,不应该让品行不端之人身居要职。” “什么样的是品行无端之人?凭长公主殿下一面之词,断送了一人的前途是不是不太好?” 说话的人是个中年男子,沈玉娇并不认识,但是她却从那人的眼神中感受到了莫名其妙的敌意。 奇怪得很,自己都和他没有交集,这个男人为什么要突然跳出来反对她? 沈玉娇正准备反驳,一道温润的声音却抢在了她的前头。 “蔡大人,什么叫做一面之词呢?殿下与他朝夕相处了十几年,说的话参考一下更好吧?” 这是那个出门就会迷路的文弱书生康逸安? 沈玉娇肃然起敬,这番话态度态度强硬,但又说得委婉,难怪庆安帝对他又欣赏又提防。 “蔡大人代表着大理寺,代表着公平公正,”康逸安继续说道,“如果不信锦衣卫的报告书,那确实没什么可说的了。” “锦衣卫和她是一心的!傅九霄作为长公主驸马,还有不帮着说话的道理?” “陛下,”沈玉娇将茶杯一放,气势汹汹地站起身,“臣妹怎么干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不能因为私下恩怨就凭空污蔑人。” 大理寺,她一想就明白了。 尽管傅九霄没有明说,但她也知道大理寺这段时间和锦衣卫纷争不断。 还真以为她不知道最初关于她真的流言是从大理寺院中出来的? 要不是她反应快,只怕已经完了。 现在还要再来踩上一脚,到底是谁给他的底气,觉得她好欺负? “蔡大人,我既然身为长公主,那必然是为了江山社稷考虑的。” 沈玉娇说着,就想拿出帕子擦擦手,却在不经意间碰掉了腰间的香囊。 庆安帝瞟了眼,随即怒道:“蔡之南,朕让你来御书房,不是让你在这儿胡说八道的!” “陛下,如此看来确实不合适太高的职位,臣觉得,不如先去光禄寺做观政进士学习一番为好。”郎太傅拱拱手,做出了总结。 “朕觉得不错,就按你说的安排。” 闻言,沈玉娇露出了微不可见的笑容。 她知道庆安帝绝不会坐视不管,只是香囊做了一场小赌,就被她扭转了局面。 第115章 拯救江小梨 “你以为你真的赢了吗?” 走出御书房,在长长的宫道上,沈老二突然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自己的妹妹。 “怎么会,你的日子不还是这么好?” “所以说,你们永远也别想扳倒我。” “我什么都没做,这些全是陛下的考量。” 沈玉娇不想在宫中争执,说话能简短就简短。 也不想和沈老二又为更多的纠缠,她直接快步走到了队伍的前方:“没空和你扯废话,我先出宫了。” 蔡之南站到沈老二的身边,露出了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蔡大人!”沈老二惊了一跳,连忙行礼,“辜负了蔡大人的期望,没能去大理寺。” “她还算有点本事,虽然是妹妹,但你和她还有点差距。” 沈老二额上冷汗直冒,面对大理寺卿这样的人物,他始终觉得惶恐。 “本官没有怪你的意思,不必紧张,”尽管这么说着,蔡之南还是一脸严肃,“不过,你的路会走得很艰难。” “还请大人明示……” “罢了,虽然不如大理寺,但光禄寺也是个锻炼人好地方,你先安心在那儿吧。” 蔡之南没有直接回答问题,只是深深地看了眼沈老二,也跟着前来接应的宫人离去了。 还在鞠躬的沈老二突然睁圆了双眼,他意识到了蔡之南话中的深意。 只要他这个妹妹还活着,还是长公主,他这辈子都别想往高处爬! 不过一切都要从长计议,那群女人给他们兄弟带来的痛苦,他都要让她们一一偿还。 沈老二随着宫中的马车回了北桥坊,还未到街巷口,就听到了阵阵敲锣打鼓声。 北桥坊中住着那么多人,只有沈老二榜上有名。 尽管街坊邻居很多看沈老二不顺眼,但北桥坊中有不少读书人,都想蹭蹭科举高中的喜气。 “沈公子,一举高中可不得了啊。”一下马上,立即有邻居围上来和沈老二说话。 “我们此前都没看出来,你居然这么厉害。” “这算是光宗耀祖了吧!往后有什么事,还请沈公子记得提携下我们呀。” 沈老二连连点头,他很受用街坊邻里的夸奖,今天早上在宫中受的气一扫而空。 “听说你还进宫了?沈公子同我们讲讲,宫里是怎么样的。” “和京城各处都不一样!那叫一个富丽堂皇——” 他正准备滔滔不绝地炫耀一番,就看见家中房门被打开了,江小梨正一脸哀怨地看着他。 看见这个女人就烦,就一个小小的开春风寒,都给他惹出了不少麻烦。 要不是他只有沈嘉仁这一个儿子,他也不会到现在还留着江小梨。 当初还想跟着妹妹和大嫂一起给他下休书,也不看看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和她们差得远了。 沈老二走进屋关上门,不屑地看着她:“你不是很能跑吗?怎么不继续去别人家里住着,还回我们这破屋子做什么。” “我只是出去养病罢了,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的家人在这里,终归是要回来的。” “原来你还觉得我们是一家人,”沈老二冷笑了一声,“你不说实话,我还有你的心都野到外面去了。” 江小梨原本就不太好的脸又是一白,她嘴唇开合了几次,却也没说出什么话。 “夫人和我儿子呢。”沈老二也不想和她多说什么废话。 “夫人去市场上了,说要给你买点吃的补补身子。嘉仁去了书院,他说要以父亲为榜样,要努力读书。” 说起嘉仁,江小梨的眼中有分欣慰。不管如何,至少这个儿子和他的爹一样读书还是不错的。 她寄希望于沈嘉仁,希望他也有朝一日能够科举高中,可以带着她这个母亲过上好日子。 “你怎么不去?这不是你该干的活吗?” “我今早起来觉得还不是很舒服,夫人说她去便是了。” “娘,您早上并不是这么说的,是您逼着林夫人去菜市场的。”突然门口传来了一道年轻的声音,沈嘉仁正抱着他的书走进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江小梨一时不知所措,沉声问道。 “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娘一直教导我不可以撒谎吗?” 江小梨都在颤抖:“实话实说!你在实话实说什么?” “娘,你明明是早上是睡过,夫人无奈之下才说她去的市场的,”沈嘉仁的语气很无奈,“娘该不会是怕爹会惩罚你,所以才这么说吧。” “我怎么会这么做!你在说什么胡话!” 江小梨惊骇地向后退,她想不明白,嘉仁说这种话对他有什么好处。 但沈老二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扯得在桌子上磕了下,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没想到你现在骨头硬了不少,真是什么都敢做了!” “我没有……”泪水一瞬间溢满了江小梨的眼眶,她使劲摇着头,内心一片寒凉。 腰间磨破皮肤的痛意都算不上什么了,她一心为这个家努力,但是家里没有一个人能公正地对待他。 江小梨泪水涟涟,却无法挣脱沈老二的手。 她原本就力气偏小,现在身体不好,只能死死地被沈老二抓着无法动弹。 眼看沈老二举着大手就要打下来,江小梨只能无力地抬起自己的胳膊,试图抵挡一下即将到来的巴掌。 但是这一巴掌却迟迟没有落下,沈老二的动作被门外的喊声制止住了。 “江小梨,是宫里来的人,说是来找你的,你快出来!” 隔壁的那位妇人在门口兴奋地大喊,她是少数几个没向沈老二贺喜的人。 这样人品低劣的人,她才不屑于道贺。 听见是宫里的人,沈老二也不敢怠慢,强行拉着江小梨的手走出了屋子。 门外立着一名白衣使者,沈老二见过,他是一直紧跟在皇上身边的禄源。 王上的亲信怎么会来此处? 沈老二心中疑虑,又有些不安,但表面上,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恭敬又带些谄媚地行礼。 “现在还不是为了你来。”禄源无表情,仿佛没有看见沈老二的行礼,只是抖抖衣服站正了,“我是来传陛下口谕的。” 江小梨很纳闷,这不应该和她有关系啊。 可马上便听到禄源说:“传陛下口谕,江氏小梨,封为安乐长公主府掌事,即日起便去公主府服侍。” 安乐长公主……玉娇妹子?! 江小梨不住地颤抖着,一次又一次,沈玉娇不厌其烦地向她伸出援手,想拉她上岸。 那么这一次,她不会再辜负妹子的信任与好意了! 第116章 乐极生悲 沈玉娇早就带着人在公主府门口候着,其实早上她并未出宫,而是重新转回御书房中。 一想到这些日子中江小梨的处境,她就没有办法坐视不管。 御书房中庆安帝还未离去,正在与康逸安商议一些事情,见到沈玉娇,二人也有点惊讶。 脑海中被想要救小梨姐这件事占据了,沈玉娇也顾不上措辞,一股脑地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因为傅九霄的缘故,庆安帝也对沈家装有一定的了解。 所以当沈玉娇来求时,他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反而有几分释然。 “就知道以你的性格绝对不会坐视不管,”庆安帝语气中反倒带着欣赏,“这才这才是朕的妹妹。” 事情进展得很顺利,康逸安想了个法子,可以名正言顺地将江小梨从沈家带出来。 这便有了今日晚些时候,在沈家门口的口谕。 江小梨见到门口等候着的沈玉娇,刚刚下去的泪水又重新满盈了上来。 这个世上除了沈玉娇,大约再无人对她这么好,就连她的亲生儿子也干着想要害她的事。 “玉娇妹子。” 江小梨一开口就哽咽了,再也无法多说出一个字。 沈玉娇敏锐地捕捉到了江小梨腰间衣服上的血迹,心下了然,这必定又是沈老二的杰作。 “哭什么呀,二嫂嫂,”沈玉娇伸手替江小梨擦干眼泪,“这不是好好地和我团聚了吗?该高兴才是。” 可是尽管这么说着,沈玉娇自己的眼泪流下来了。 不知道在这一年中的时间里江小梨到底受了多少苦,她早该出手的,而不是拖到现在。 “二舅妈,抱抱!” 承安也会读气氛了,他歪着小脑袋站在一旁看了许久,认为此时的二舅妈肯定需要安慰。 而他的安慰方式,就是贴贴抱抱。 被软糯的小团子贴着,江小梨颤动的心才稍有安定。 似乎察觉到了江小梨的颤抖,承安安的小手一直摸着她的脸颊,想要给她几分温暖。 “快进来吧,你的屋子都已经收拾好了,白天就好好休息,晚上春桃姐会带着孩子们一起过来吃饭。” “嘶——” 江小梨正准备随着沈玉娇进府,却扯到了腰间的伤口。 沈玉娇见了,眸色晦暗:“我哥他真的不是东西,先来我房间吧,我替你处理下伤口。” “妹子,我知道这么说不太好……”江小梨欲言又止,犹豫了好几次也没把想说的话说出口。 “沈嘉仁,是吗?”沈玉娇眼神犀利,“你还是舍不得他。” “毕竟是我的亲生骨肉,况且他也不过十几岁,或许他还有救呢?” 沈玉娇叹了口气,她已经料到了江小梨会这么说。 原想让傅九霄直接带沈嘉仁回来,可这样太过嚣张,肯定不合适。 “没事的,那孩子就没想跟着我,只是我的妄想罢了。” 沈玉娇每再多说什么,江小梨的人生已经够苦了,她不想用安慰来给她平添奢望。 没过多久,夏春桃就带着孩子们来了,有一群孩子在,公主府一下就热闹了。 江小梨也擦干了脸上的泪水,至少今晚要吃一顿开心的饭。 “来来来,小心烫!”半荷将热水倒进暖炉中,巫息眼疾手快地在下面塞进炭火。 吃火锅是沈玉娇的主意,一大家子好不容易重聚,自然要吃点热腾腾,温暖人心的东西。 考虑到了所有人的口味,她和半荷巫息以及府中厨子忙活了一个下午才备好菜,每个人爱吃的东西都有。 “哇,可以吃这么多东西!” 两姐妹的眼睛都亮亮的,尽管现在生活好多了,也难得能吃上这样的盛宴。 “我记得三四年前,娘和姑姑上山,就带回了那么多好吃的,我都以为自己看错了。” 沈平安激动地说着,也是从那日起,一切的希望都萌生了。 江小梨却有些食不知味,她又想到了自己的嘉仁。 如果他不执意跟着沈老二,如今也能过上不错的生活,坐在这里和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暖锅。 沈玉娇的手从桌下摸过来,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小梨姐,吃这个,是新鲜的牛肉!” “还有这个,我尝过了,可好吃了!” “二婶婶,也尝尝看这个。” 孩子们纷纷站起身,往江小梨的碗中堆食材。 好不容易克制住的眼泪又掉下来了,孩子们又让她重新感受到了温暖。 但突然间,有一名奴仆冲了进来,打断了吃得正热闹的大家。 “殿下,”他神秘地招招手,“能请您出来下吗?” 沈玉娇觉得奇怪,但见他神色焦急,赶忙放下筷子出去了。 “你们先吃,别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但桌子边的众人都没想到,沈玉娇一去不回。桌上的食物都快吃完了,也不见她的身影。 “妹子怎么还不回来……” “娘,我去看看吧。”盼儿放下筷子主动请缨。 夜深的公主府中只有几名巡逻的守卫,盼儿跟着他们茫然地转了圈,也没找到姑姑。 “可能出去了吧,”守卫挠挠头,“我先送你回去?” “不用了,谢谢你,我自己走一下就好。” 想着厅内被暖炉烧得火热,盼儿打算呼吸点新鲜的冷空气再回去。 原本以为自己的记忆还不错,但走着走着,就不知道来到了何处。 “果真不应该逞强啊……这是在哪里呀?” 盼儿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走到了一处陌生的小院中。 正准备退回去找守卫,她却捕捉了隐约的说话声。 “……那可怎么办?我根本没办法和小梨姐解释。” “我去说吧,是我手下犯的错,那就该由我来承担。” “但这是一场意外吧?”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是被人故意设下的陷阱,他并不知道……” “我相信你,可小梨姐知道了,会疯掉的吧。” 盼儿听得云里雾里,终于忍不住了,走上前去:“姑姑,姑夫,是什么事?我可以帮忙吗?” 沈玉娇被吓得差点原地起跳:“没什么事。” 不管是对谁,她都没想好要怎么说。 她要如何去告诉正在开心吃饭的大家,沈嘉仁突然死了呢? 第117章 命运的捉弄 今夜早些时候,一场争夺正在暗处进行着。 锦衣卫已经探查到,北桥坊中有四处大理寺私自购置的别院,那里很可能藏着大理寺勾结受贿的情报。 在傅修诚的指挥下,锦衣卫迅速编成了几支小队,分头调查这些别院 之前肆九出事,连带着处理了一波跟着闹事的人,能用的得力之人少了很多。泽成和肆九是一批上来的,也是傅九霄最看重的人之一。 这一次,便由傅九霄和泽成带着一支四人队伍,趁着夜色来到了一间挂着“如梦”牌匾的宅邸外侧。 根据锦衣卫所获得的信息,如梦院是最关键之地,很可能他们所需要的东西。 所以,派去的也是实力最强的小队。 “我们的人已经蹲守在了院子外面的四个方位,等明了了里面的情况,就可以行动。”泽成蹲在傅九霄的身边,小声地耳语着。 “不要轻举妄动,先让于白去探查一下,我担心别院中有人。” 小队中的几人都是执行任务的老手,被派去的人没过多久就传信回来。 院中无人,但屋子里应该有二至三人。 傅九霄无声叹息了下,这可麻烦了。 他们的目标是悄声无息地潜入,但这屋子不大,一进入就只有一种可能:双方起冲突,已经争夺到这个地步了,必有一方会死于另一方之手。 和傅九霄出来的都是跟随他多年的兄弟,他不愿看到这之中有任何一人折损。 “大人,不妙,屋中有一少年被绑在椅子上,他们似乎要杀人灭口。” 少年? 那和大理寺正在做的事有什么关系? 这几日他并未接到消息,说大理寺绑架了什么人。 “大人,我们必须去救!”傅九霄还未来得及理清思绪,就看到一道黑影跃起,翻过了院墙。 该死! 那是顾昱! 顾昱行事一贯毛毛躁躁,不过好在他身手极好,从来没坏过事。 可这次不一样,傅九霄心中一紧,下意识觉得要出事了。 “快,跟上他!”已经拦不住人了,无奈之下,傅九霄只得命令所有人跟上。 “什么人?怎么回事?!” 屋内人看见他们冲进来,明显受到了惊吓,纷纷抽出腰间的佩剑,直接砍过来。 一时间刀光剑影,数人缠斗在一起。凌厉的剑风四起,傅九霄勉强在对阵中看清,被绑在椅子上,神智不清的少年是谁。 那张熟悉的脸让他遍体生寒。 沈嘉仁! 为什么这孩子会出现这儿? 大理寺,沈老二,长公主的流言…… 线索似乎在瞬间全部连上了,但现在容不得傅九霄仔细去想,他必须先尽快解决了眼前的麻烦。 “大人,他要杀了人质!” 傅九霄也注意到了有一人抽出身来,向着沈嘉仁扑过去。 他正想把手中的铁衣扇扔过去,可突然犹豫收手了。 不该是这样的,其中定有什么不对! 但顾昱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大人,你在犹豫什么!” 顾昱一边高喊着,一边提刀向着意图谋害人质的那人砍去。 “给我住手!”傅九霄手指捻动,两枚铁衣扇的扇骨向着顾昱的手腕飞速刺去。 但他再快也弥补不了距离上的差距,顾昱手起刀落,而飞来的扇骨却姗姗来迟。 谁都不会预料到,意外就在一瞬间发生。 鲜血喷涌而出,顾昱瞪着眼退后了几步,手中刀摔落在地。 “你是……你到底是谁?”那人临死前,拼着最后的力气,用手在面上一抹,露出了和椅子上人质一模一样的脸。 如梦院,从头到尾都是个陷阱! 这群人的目的,就是引诱他们锦衣卫过来,并借刀杀了沈嘉仁,以此陷害他们。 “把所有人都杀了!”泽成反应很快,现在不能留活口,若是只有锦衣卫的人走出别院,那至少他们还有解释的余地。 可锦衣卫还没来得及动手,门口就传来一阵脚步声:“杀了无辜的人之后,就想消灭证据?” 傅九霄抬头看去,来人不少,不仅有大理寺的人,还有一位他熟悉的老人,正是康家老爷子。 “刑部……”傅九霄磨着牙齿,“你们真的勾结在一起。” “对付你们锦衣卫,还有安乐长公主,真是不容易,”来人的背后又走出一人,阴森地笑着,“没有想到吧?这是精心为你们准备的。” “那是你的亲生儿子!你怎么忍心用他做陷阱!”傅九霄见过不少残忍的人,但他还是被沈老二的狠毒震惊了。 况且,他也知道沈老二极度重男轻女,沈嘉仁好不容易长到十三岁,怎么会舍得让儿子就这么被杀? “那贱蹄子生的东西,愚钝得很,再怎么养也是个废物,我夫人生的才是我的好儿子。” “他们不值得废话,赶紧把该抓的人带走!” 锦衣卫并不能完全凌驾于刑部和大理寺之上,在大周国的律法之下,刑部和大理寺完全可以缉拿锦衣卫的人。 傅九霄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拦住上前来的人,但身后的顾昱却往前跨了一步,站在了最前面。 “傅大人,这是我做错的事,您不应该包庇。” 听到顾昱的话,傅九霄微怔。 顾昱的性格和肆九像极了,整日没大没小,傅九霄从未在顾昱口中听到过“大人”这个称呼。 “你总是告诉我,做事不要冲动毛躁,这就是我需要付出的代价吧。” 傅九霄很想拦住他,但他根本没资格拦,只能看着顾昱走向大理寺和刑部的人。 抓到了人,孙廷忍不住笑出了声。 虽然他们是冲着傅九霄来的,但没想到他出乎意料的灵敏,没有上钩。 不过这个顾昱,算是傅九霄的心腹部下,抓了一个他,也不算亏。 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一伙人迅速离去。 …… 沈玉娇知晓了整件事,根本不敢回去,整件事过于巧合,她怕江小梨听完直接昏过去。 但现在盼儿也在这儿,睁着一双澄澈的眼睛看着他们。 “来,我带你回去,我们边走边说。” 纠结了一番,沈玉娇觉得这事也无法隐瞒,盼儿提早知道了,后面还可以帮着一点。 第118章 母亲之痛 盼儿小声尖叫了下,她没想到沈嘉仁的生命就这么结束了。 小时候,沈嘉仁是家里不折不扣的恶霸,仗着是唯一健康的男孩子,行事无法无天。 她和姐姐,甚至还有弟弟沈平安,都是被他从小欺负到大的。 二叔叔也对他极其宠溺,那时家中的一切还是三个男人说了算,不管嘉仁做了什么,最终的错误都会归到她和姐姐头上。 盼儿恨沈嘉仁恨得要死,根本没什么亲人感。 但是这突然其来的死讯,还是让她吓了一跳。 恨了这么久的人死了,盼儿还有点不适应。在这座公主府里,唯一听到这个消息会伤心的,大约只有亲生母亲了。 盼儿还有点心思,她悄悄将夏春桃叫了出来。 “你们一个个的这是怎么啦,”夏春桃还一脸的欣喜,不知发生了何事,“玉娇妹夫也回来了?赶紧来吃点吧。” “娘,我们想跟你说件事。”盼儿示意夏春桃蹲下身,轻声说着话。 夏春桃的脸色瞬间变了,尽管她也不喜欢沈嘉仁,但在团聚快乐的夜晚听到这个消息,她受到的惊吓不小。 她抬眼看了看满脸愧疚的傅九霄,连连叹气。 “这对父子,是真的作孽,不过那孩子怎么会答应老二这么离谱的事?” 夏春桃没有选择责备傅九霄,相处的时间久了,她也明白傅九霄所做的事的危险性。 在你死我活的争斗中,沈嘉仁偏偏要掺和进来,那谁也保不住他。 更何况,听盼儿复述的话,沈老二就没想让嘉仁活,这个杀千刀的男人满脑子就只有他的新夫人和小儿子。 “还是得说,”夏春桃的眼神变得坚定,“明天一早我去说吧,今晚就算了,她好不容易高兴一下,就先别打击她了。” 又是一夜未眠。 沈玉娇失眠得快疯了,她已经开始认真考虑傅九霄之前说的话,是不是因为来到京城才意外频出。 傅九霄就昨夜临时回来了下,便又出门了。出了这样的大事,他必须去和大哥和皇上汇报。 走之前还特地嘱咐她别担心,一定会平安无事地回来的。 但她知道,绝没有傅九霄说的这么轻松,傅九霄作为小队的队长,必定会受到一定的惩罚。 想到锦衣卫的刑法,沈玉娇就觉得难受,但规矩就是规矩,谁也不能破坏。 也不知道春桃姐那边怎么样了…… “姑姑,姑姑!”盼儿的声音穿透了整个公主府,“快过来,二婶婶晕过去了!” “什么?!”沈玉娇直接从床上翻下来了。 半荷已经机灵地找出药箱,递给沈玉娇。 在夏春桃的房中,江小梨双目紧闭着躺在床上,面色苍白且呼吸急促。 沈玉娇果断地取出银针,在江小梨身上下了几针,没过多久,江小梨便睁开了眼睛。 江小梨的眼神转了好几圈,一张嘴,眼泪就掉下来了。 “小梨姐……”沈玉娇也很自责,毕竟这件事是由京城中的争斗而起,她觉得自己也有一定的责任。 “是我与这孩子无缘,他小时候多机灵可爱啊,谁知道长大后变成了这副模样,连我这个娘也不认了。” 夏春桃坐在床边,摸着江小梨的手安慰道:“你已经尽力了,你是一个很好的母亲。” “孩子呢?我的孩子,他现在在哪里?” “在锦衣卫那儿,傅九霄将他带回来了。” 沈玉娇垂着眼睑,在这一刻,她都替沈家仁觉得悲凉。 刑部和大理寺的人带着yy直接走了,那孩子就这么躺在血泊中,甚至亲生父亲也没有多看他一眼。 江小梨挣扎着从床上爬下来:“妹子,带我去好不好?我想去见他最后一面。” “那儿我也进不去,只能等九霄回来,”沈玉娇伸手扶住差点跌倒的江小梨,“他一回来,我们就过去,好不好?” “嘉仁,我的儿啊……为什么是沈家?为什么我要嫁过来?!”江小梨的语气突然转而变得凌厉,凄惨的眼神一变,竟带着几分狠戾。 江小梨猛地将沈玉娇推出去,趁着沈玉娇身形不稳,又扑过来想要抓她:“你为什么也姓沈?!姓沈的都不是好东西!” “小梨姐冷静点,你刚醒来,不能太激动。”沈玉娇也手忙脚乱,不知怎么安慰这个正在经历丧子之痛的母亲。 但沈玉娇说的话完全没有作用,江小梨继续疯了般大喊大叫。 “为什么你们的孩子都活得好好的,只有我的孩子不在了?!” 夏春桃下意识地将几个孩子拦在身后,担心会被江小梨误伤。现在的江小梨似乎已经理智尽失,见谁都是无差别攻击。 “小梨姐!” 被推到一旁的沈玉娇站了出来,强硬地抓住江小梨的肩膀,控制住了混乱的局面。 好在江小梨是个瘦小的女子,沈玉娇只稍稍一使劲,就把她死死禁锢在自己的怀中。 她顺手从空间中摸出了准备好的针筒,给江小梨的胳膊上扎了一剂镇静剂。 叫喊声总算平息下来了,江小梨撑着昏沉的脑袋坐回到床上,没过多久,便又沉沉睡去。 “妹子,你没事吧?”夏春桃惊恐的目光来回乱晃,“我没想到她的反应这么激烈。” 沈玉娇摇摇头,单手叉腰喘着气。 她也没想到,江小梨小小的身体中有这么大的能量。但她又想到了自己的小团子,如果承安出事,恐怕她会和江小梨一样疯。 她和夏春桃都是母亲,只需要想一想,便知道失去孩子有多痛。 直到傍晚,江小梨才重新醒转。 她拉着沈玉娇和夏春桃,为前面不理智地行为一遍遍地道歉。 承安很乖巧地坐在她身边,贴着胳膊,用柔软的声音说道:“不哭不哭,我和哥哥姐姐们,也是舅母的孩子们。” “好孩子。”江小梨疲惫地笑着,弯下腰,将头贴着承安。 ”等九霄回来,我们就去看嘉仁。“ 尽管已经安抚住了江小梨,但沈玉娇依旧坐立不安。傅九霄离开快一日了,现在都还未回来。 难道真的要出什么事了? 第119章 见孩子最后一面 门口突然传来了响动,沈玉娇身神色一动,以为是傅九霄回来了。 但来人是个她不认识的男人,穿着锦衣卫的服制,想必是傅九霄的手下。 “夫人——殿下,”他一时摸不准称呼,“大人担心,呃,沈夫人难过,让我过来看看,可以带你们去看孩子……” 泽成为难极了,他说话一贯抓不住重点,偏偏这任务还交给了他。 一番话下来,称呼混乱,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叫我江氏就好,不是什么沈夫人,”江小梨整理了下散乱的头发,“我收拾一下,我们就过去吧?” 沈玉娇敏锐,从半荷手中接过了换洗的衣服放在床边,便示意所有人走出房间。 经历了大起大落,还是让她独处会儿吧。就算是想哭,一个人的时候也能哭得舒畅点。 过了好一会儿,江小梨推开房门走出来,双眼红红的,眼眶还有些肿胀。 门外只有半荷在远处候着,看见江小梨走出来,连忙喊道:“还请稍等一下,我去叫大家!” “怎么只有你在?” “大家怕打扰到你,所以都在前厅等你。等你准备好了,我们就可以出发啦。”半荷说着,立马跑远了。 一路上几人都无言,好在夏春桃很会安慰人,她一直抱着江小梨,小声地和她说着话。 “就在后院的房间中,兄弟们已经帮忙整理好了,我带你们去。” 江小梨连声道谢,闹了一天,她只能逐渐接受嘉仁已经身死的事实,现在她只希望能够带着孩子的尸身回去好好安葬。 但泽成推门的手又犹豫了下,迟疑着说道:“不过,请不要掀开脖子上的白布……我怕您受到刺激。” “小梨姐,我们陪你进去。”沈玉娇听了就明白,沈嘉仁脖子上的致命伤必定十分可怖。 当时情况紧急,双方出手都是冲着要命去的。沈嘉仁又不会任何武功,没被直接砍下脑袋都算好的了。 “嗯,我明白,进去吧。”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江小梨腿软得厉害,要夏春桃和沈玉娇全程托着才走得动路。 锦衣卫选的房间朝阴,在冬末初春几乎晒不到太阳,天然阴凉。加上天气尚还未暖和,不用什么技术手段也能存放几天尸体。 一走进房间,沈玉娇就打了几个寒战。 为了更好地保存尸体,房间的四角上都放着几块巨大的冰块,让整个房间都变成了冰窟。 江小梨几乎站不住,步履颤抖着挪向房间中的床铺。她伸手好几次,却都没能摘下沈嘉仁脸上盖着的白布。 “我帮你,好不好?”夏春桃看不下去,试探着问道。 见江小梨表情木讷,夏春桃咬牙一狠心,揭开了沈嘉仁脸上的白布。 幸好,锦衣卫们已经处理过了尸体。沈嘉仁闭着眼睛,脸上干干净净的,除了没有任何血色,看起来和睡着了没什么区别。 “我的孩子……” 江小梨手指颤抖,轻轻抚上了他的脸。 她知道我,嘉人不是个合格的好孩子。在他活着的时候,她不止一次巴不得这孩子永远消失,可当他真的死了,伤心欲绝的感觉几乎要撕裂她的身体。 沈玉娇和夏春桃垂眸站在一旁,没有多说安慰的话。 她们对于沈嘉仁没有多少感情,夏春桃甚至还有几分恨意,毕竟沈嘉仁总是趁着她不注意时欺负两个女儿,心狠又残忍。 夏春桃一直坚信,世上有些孩子就是天生的坏种,教不好的,沈嘉仁就是其中一个。 哪有还在学步的娃娃就会故意设计捉弄盼儿,还会坏心眼地坐在地上去绊跛脚的平安,每次夏春桃见了都心痛不已。 可是还有个沈老二,在以往,家里的男人就是天,把沈嘉仁宠得无法无天。 这孩子已经彻底没救了。 现在死了,就不会变成沈老二的样子,也不会长大后去考个科举,入朝为官祸害百姓了。 夏春桃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她竟然在庆幸一个孩子的死亡?! 但她感受到身边的微动,抬眼看去,看到了沈玉娇眼中同样的震惊和波动。 只这一瞬间,她就明白了,沈玉娇有着和她一样的想法。 除了在床前放声大哭的江小梨,这个家里再无人希望沈嘉仁活着。 “沈于程在哪里?”江小梨收了哭声,撑着床沿站起来,“我要见他。” 沈玉娇愣了下,才想起这是她二哥的名字。 “他被大理寺保护起来了,我们现在没办法接近他。” “九霄?!” 说话间,傅九霄突然走了进来。沈玉娇眼睛一亮,她担心了一天,傅九霄总算出现了。 但他的眉目间有着明显的疲惫感,双眼中的黑暗又翻涌上来,沈玉娇上前的脚步停住了,这是她第一次觉得傅九霄冰冷且不好接近。 “怎么了?”傅九霄却迈了一步,补上了他们之间的距离,“辛苦你了。” 沈玉娇握住他的手,闭上眼感受着熟悉的温度,心里刚刚泛起的不安感平息了很多。 “我没事,只有小梨姐不太好。你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现在是大理寺和刑部重要的证人,用来对付我们锦衣卫的,自然不会放人。” 沈玉娇冷笑了一声,还想着入朝为官平步青云,父与子,都变成了别人权力争斗的牺牲品。 “等下,刑部,那康逸安呢?” 傅九霄摇摇头:“我不知道,只有康家老爷子现身礼物,他还未出现过。” “既然是证人,会审理这起案子吗?” 江小梨的声音突然插进来,沈玉娇转头看去,她正站在床边,眉头紧锁,双眼中满是仇恨。 “应该会呈交给陛下,最后会有陛下、大理寺和刑部共同审理。” “贼喊捉贼?还挺厉害。” “求求你们,”江小梨突然扑过来,抓着沈玉娇的袖子,“审案子的时候我可以也去吗?我要让他付出代价!” “基本不会怎么审,他们证据齐全,我们翻不了案。” 江小梨伸手在胸口的衣襟处掏了掏,拿出了一个布制的小包。 “大人,”她的声音颤抖着,“我不识字,能不能帮我看看,这里面是否有有用的东西?” 傅九霄接过,打开小包,一瞬间愣住了。 里面整齐地叠着数十张纸,有沈嘉仁的字迹,也有沈老二的字迹,大约是江小梨偷偷收集起来的。 第120章 三司会审 沈玉娇不敢相信所看到的,抓过来仔细看了几眼,发现确实没看错。 里面大多是都是无意义的写画,但中间还夹杂着几封大理寺送过来的信件。 看上面的日期,已经是一个多月前的事情了。 “谋划得可真够早的,他们还真信任我二哥,坚信他能科举高中。” 夏春桃也凑上来看,她不识字,但也知道这是重要的东西:“为什么沈老二没把这些东西销毁掉?” “家里的垃圾都是我来处理的,他们让我烧掉,但我怕之后有用,就全部收起来了。” 的确有用,估计那时候江小梨也没想到,是这样的用途。 傅九霄将纸收起来,给了江小梨肯定安慰的眼神:“会有用的,你的孩子我们也会负责帮忙安葬。” 人既然是在锦衣卫手上出的事,不管是不是被陷害,他们都要负起相应的责任。 回去的马车上,沈玉娇牵起傅九霄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贴了贴。 尽管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但她还是能感受到傅九霄身上的低气压。 这次出任务死了无辜的人,把柄反落到大理寺和刑部的手上,陛下必定会怪罪他们。 他大约心里也觉得难受,让一个孩子死了,信任的手下也落到对方手中。 “大哥让我不要在意,陛下并没有说什么。” 沉默了许久,傅九霄才抽回自己的手,低声说道。 “那不是好事嘛,陛下也知道你们是被陷害的,对不对?” “但我们任务失败,并失手杀人了是事实,大理寺想弹劾我失职。” 沈玉娇一惊,这群人真是死咬着他们夫妻二人不放。 她急忙地倾过身子,抱了下傅九霄。 傅九霄反应很快,直接抬手用胳膊揽着,将她死死地锁在怀里。 炽热的呼吸喷在沈玉娇的头顶,她将手放在傅九霄的胸口,感受着他强有力的心跳。 “让我抱一下。” 他的声音很低沉,带着一种无力感。 “别担心,我们不是拿到一部分证据了吗?就算没法对付大理寺和刑部,沈老二一定会被抛弃。” 沈玉娇缩了下腿,将整个身子塞进傅九霄的怀抱中:“陛下也没有责怪你,我们一起面对就是了。” “嗯。”傅九霄只从喉咙里挤出一个话音。 沈玉娇觉得他闷闷得实在可爱,稍稍挪动了下身子,仰头在他唇上轻轻点了下。 哪想到,下一瞬间,傅九霄就按着她的脑袋,加深了这个吻。 “唔!”沈玉娇吓了一跳,赶紧推开他,“现在是在马车上!” “马车上怎么啦?你自己说的,亲吻又不是多大事。”傅九霄的心情明显好了不少,摸着下巴满意地笑了。 沈玉娇感觉自己的耳朵烫了,傅九霄的这个行为,很难不让人想歪啊! …… 由于事件重大,大理寺也担心拖久了夜长梦多,飞快推进了案件的审理。 他们信心满满,毕竟掌握着所有有利的证据。 蔡之南捻着胡子,开心极了,今天过完锦衣卫的势力必然会被削弱不少,看他们往后还敢不敢妨碍大理寺办事! “大人,陛下和刑部的康大人马上就到,您是不是该准备下了?” “问题不大,”蔡之南站起身摆摆手,“板上钉钉的事,他们还能翻案不成?” 这一次,就算解决不掉傅家老大,解决那个小的还不是轻而易举! 孙廷呵呵一笑,这次终于轮到他们扬眉吐气了。 庆安帝带着刑部的人没多久就到了,待大理寺准备完毕后,便押着顾昱去了隔街的都察院。 沈玉娇早已站在人群中等候,夏春桃没有来,但江小梨来了,只是那瘦弱的身躯被锦衣卫们挡着,不仔细看还看不到。 料峭的早春风刮过,沈玉娇紧了紧身上的斗篷。明明京城是在南方,她却觉得比福寿村更冷。 三司会审,除了宫内的青所,代表着大周国律法制度的人全来齐了。 这是庆安帝登基以来的第一次大案,却是京城中权利与司法的碰撞。 沈老二站在人群中得意地冲着她笑,看见这个笑容,沈玉娇就觉得恶心无比。 笑吧,笑吧,看看过会儿还笑不笑得出来! 庆安帝在高处的座椅上坐下,抬手示意下面的人可以开始了。 蔡之南清清嗓子,上前一步,正准备开始陈述案情,但康家老爷子却突然一脚踩在他前面,高声朗诵起来。 “陛下,案件臣已经陈述完毕。” “康老办案子还是一如既往啊,很是令朕放心。” 看见庆安帝欣赏地点头,蔡之南巴不得抬起脚踹老爷子一脚。 什么一如既往,这是他们大理寺的案子!他和手下们累死累活这么久,功劳又全要被刑部抢了。 三法司里大理寺的地位最低,也不是让他们欺负的! 想到这里,蔡之南递给孙廷一个眼神,孙廷心领神会,马上接着说道:“陛下,若不是锦衣卫执意与我们相对,也不会发生这样的惨剧。” 在大理寺的供词中,他们只不过是在如梦别院中举行私宴,是锦衣卫的人冲进来突然杀人。 沈嘉仁只是个孩子,一时反应不及时,死于锦衣卫的刀下。 “陛下,锦衣卫行事皆按照大周国的律法,绝对没有违规行事之说。” 傅修诚说话了,尽管他对于小队的鲁莽行事很不满,但毕竟事关全体锦衣卫,他必须辩解一下。 虽然yy的罪责肯定逃不掉了,但锦衣卫还有这么多人,包括他的弟弟,他不得不考虑。 “你们锦衣卫行事嚣张惯了,依照法规行事,这话你自己信吗?”孙廷不屑地哼了一声。 一直沉默着的左都御史突然出声了:“陛下,并不是没有前车之鉴,您的兄弟青献王,镇抚使不就是未上报直接……?” 傅修诚忍不住瞪大了眼睛,那已经是接近一年前的事情了,他没想到都察院会突然拿出来说。 虽然时间久远,但在发生了这次意外后拿出来说,很难不让人觉得,锦衣卫的辩护词都是诡辩罢了。 左都御史是个铁面无私的人,和谁都不熟,他短短的一句话,就能给锦衣卫定下极大的罪名。 第121章 最重要的证据 当时庆安帝为了青献王在朝堂上勃然大怒,要不是青献王谋反证据确凿,傅九霄早就丢了镇抚使的位置。 “以前的事朕已经审理过了,就不要拿出来说了,”庆安帝没被带跑,“今日审的是在这次事件中,锦衣卫是否有违背大周律法,朕不想听到别的废话。” “可和青献王的事联系,陛下难道不觉得这是锦衣卫一贯的作风吗?” 蔡之南抬手在孙廷的后脑勺狠狠打了一巴掌,没想到这家伙直接把他们的计划说出来了。 孙廷这一句话,点明了是他们故意这么说的。 “怎么了,蔡大人?朕没上钩你生气了?” 庆安帝突然发话,吓得蔡之南手抖了下——这段设计,这么容易被看穿了? 这个一直被他轻视的年轻皇帝,今天似乎摘下了往日温和的面具,变得犀利而不好糊弄。 见到他们尴尬地不说话,庆安帝也不介意,只是微微一笑,说道:”没事,你们办案细致,有你们是朕之幸事。继续吧,朕听着。“ 蔡之南赶紧使眼色,手下的人心领神会,带着沈老二站了出来。 “陛下,我们大理寺还有证人,是死者的父亲。” “沈于程啊,朕记得你,”庆安帝的笑意不减,“从大宣府福寿村出来的读书人,蔡大人对你欣赏得很,没去大理寺还挺可惜。” 纵然沈老二已经做了很多准备,但他从未见过这样大的场面,只能低着头唯唯诺诺地应了几句。 “节哀顺变,你还是要好好活下去啊,朕为了安乐长公主,也要好好感谢你。” 不知怎的,听见这句话,沈老二身上开始冒冷汗。 虽然听起来是感谢的话,但他无端地感到害怕。和庆安帝有血缘关系的是沈玉娇,那么自然庆安帝会更相信沈玉娇的话。 蔡之南感觉情况不对,赶忙开口救场:“陛下,时间紧迫,还是先听听证人怎么说吧。” 沈老二收到暗示,紧接着就说道:“臣与大理寺的人是新结交的朋友,那日他们邀请去如梦别院饮酒,想着让孩子见见世面,就把嘉仁带去了……” 他顿了顿,酝酿着情绪,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开心点:“没想到锦衣卫的人突然冲了进来,胡乱之中,砍死了臣的儿子。” “带着孩子去喝酒?你这当爹的也不太靠谱,喝酒多了,宴席上发生什么都有可能。” “是,确实是这样,但臣能保证,那晚没有喝太多的酒,绝对不会搞错……” 沈玉娇看着刑部和大理寺胡乱地交换着眼神,脸上微微浮现了一个笑容。 她没想到这三司会审这么带感好看,君王与臣子,京城中各个权力部门,相互之间拉扯,进行着无形的争夺。 君心难测,在都察院中说出的每一句话,谁都不知道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沈老二担心庆安帝不相信,又补上了一句:“臣与夫人以前好不容易才得了这个儿子,如今出了这事,臣到现在都还不敢去看孩子的尸身。” “你骗人!”人群中突然传来了凄厉的尖叫声,“你贬我为妾,和新夫人生了个小儿子!” 锦衣卫侧身让开了位置,江小梨从其中钻了出来。 她双眼通红,眼角还挂着泪珠,嘶哑着声音继续说着:“你嫌嘉仁读不明白书,是个废物,将希望全部压在你的小儿子身上!” “谁,谁让她进来的?” 孙廷慌了神,明明特地嘱咐过手下,要注意拦住江小梨。 进来之前,手下也都跟他汇报,全程都没有看见江小梨的身影。 没想到她被锦衣卫藏得好好的,就等着这一刻出来,给沈老二狠狠一击! 庆安帝颇有兴味,没想到看见了意料之外的人物。他微微向前倾,问道:“这位是谁,也是你们大理寺的证人吗?” “回陛下,这位是沈于程的原夫人。”沈玉娇走到江小梨的身边,拉起她的手。 “朕明白了,在来到京城后,就被贬妻为妾的那名女子吧。”庆安帝点点头,他听傅九霄提过这位苦命的夫人,如今总算是见到了。 这事也太有趣了。 庆安帝心里无数个念头闪过,他本就不打算重用沈于程,但蔡之南和康老爷硬保,只有郎太傅说话,才勉强给他推去了不那么重要的光禄寺。 他还年轻,还未很好地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基础,自然会受到这些老臣的掣肘。 可他又不是个傻子,他们随便推出来个人,就想让他重用? 沈老二下意识想要退后,他还不知道京城锦衣卫的到底是个怎样可怕的存在。 他以为自己瞒得很好,没想到皇上居然已经知道了。 不过好在这女人影响不到什么,只要他一口咬死—— “这是大理寺和沈于程私通的信件,还请大人过目。” 江小梨从怀中拿出了一叠纸,递给了左都御史身边的助手。 什么?! 她为什么会有那些东西,他明明都被处理掉了? 不,或许大理寺送来的还存着几封。 当时叫江小梨与家中的垃圾一并扔掉,竟没有听他的话? 沈老二定了定心神,不过应该没事,只是大理寺单方的信件,并不能说明他们之间有勾结。 “有这样的证据,不早拿出来,大家还用在这儿废话?” 左都御史被强行加班这件事不太爽,不过还是细细查阅:“大理寺的信件无误,臣认得孙大人的笔迹。至于沈于程的,拿去做个对比吧。” 沈老二全身震颤,什么他的?他明明没有信件留下来啊? 没过多久,拿去比对的人就回来了:“回陛下,张大人,确实是沈于程的笔迹。” “朕就不看了,让他自己看看吧。” 沈老二颤抖着手接过信件,上面每一个字都是他亲手写下,但他可以肯定,自己没写过这些信。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慌张的目光乱晃,可能是这么多年的兄妹感应,他一下就看到了沈玉娇。 她正勾唇笑着,同一种看蠢货的怜悯又轻蔑的眼神看着他。 必定是她的陷害!可现在局面混乱,沈老二根本想不出沈玉娇是怎么做到的。 “今天就这样吧,左都御史,把你的意见告诉朕——” “陛下,在下决断前,还请听臣一言。” 人群微动,有一名老者在此时走了出来。 第122章 康家也遭殃 说话的是康家老爷子,一直沉默着的刑部终于在这时候发话了。 “诸位,可曾听过拼纸成信?” 似乎刚刚被逆转的局面有因为他这句话被扳回来了,就算没听过这个词,也不妨碍在场交流的声音响了起来。 “将所需要用到的字从不同的纸上剪下,再用这些纸片粘在一张纸上,烘干后便可以假乱真。” 康老爷子抖了抖手上的信纸,朗声说道:“刑部见过的手段不少,这也不算新奇独创了。” 全场哗然,如果这是真的,那就是伪造证据加欺君之罪。 这看起来瘦瘦小小的女人胆子这么大?该不会是安乐长公主指使的吧。 其中的各方势力纠葛,倒成了这次三司会审最大的看点。 “既然康爷爷已经看出了破绽,那么请容本宫一问,这要如何检验呢?总不能凭您的一面之词,说如何就如何。” 沈玉娇就立在原地,眼神明亮,没有被拆穿后的局促不安,带着自信的笑容看着康老爷子。 “本宫行事向来坦荡,京城中的诸位都有见证,”沈玉娇继续说道,“若证据有造假,本宫可以任你们处置,但如果是你们污蔑呢?” 老爷子的眼神中划过可怜之感,他很喜欢和感激沈玉娇,但在今日的权力之争中,他们必须站在对立面。 这样的话说出来,他根本没有办法保住沈玉娇。 忖度了一番,已经没有圆场的空间,康老爷子只能顺着她的话说:“若是刑部错了,我们自会向陛下请罪。” “多谢康大人的公平公正,如此,我们一验便明了。” 康老爷子示意手下端上一盆水,举起手中的信纸,说道:“拼纸成信,一接触到水就会散开来。” 沈老二紧张地盯着,他可以肯定自己没有留下任何信件证据,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康老,拆穿对方的阴谋。 短短的时间里经历了好几次大起大落,他感觉已经喘不上气了。 但那个可恶的妹妹,她是怎么笑得这么气定神闲的? 他恶狠狠地瞪了眼沈玉娇,却没想到被她捕捉到了,被回报了一个更加得意的笑。 沈老二磨着后槽牙,看看过会儿她还能不能这么笑! 康老爷松开手,信纸落入水中。 所有人都踮起脚去看,这一场的命运,全系在这张薄薄的信纸上。 水面上只洇出淡淡的墨迹,却没有零落的纸片散开。 众人又等了一会儿,但信纸已经浸满了水,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康老将纸从水中捞出,尽管薄纸浸了水容易戳破,但依旧坚挺地保持着整张的状态。 “所以这是真的……” “他们胆子可真够大的,还想把我们都拖下水。” “现在验证过了,一切都已经明了,没有冤枉他们吧?”沈玉娇提高了声音,盖过了所有窃窃的议论声。 “陛下,这……”康老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真是让朕看了一场好戏啊。” 庆安帝的笑容更深了,本想着以意外的借口从轻发落了顾昱,但没想到真能被他们扭转了局面。 “大理寺,胆子不小,你们就整日搞这些党争之事?” 蔡之南低着头不敢言语,没想到这次提拔了个蠢货上来。 看沈于程那巧舌如簧的样子,还以为他有多大的本事呢。 这次倒好,不仅没有达到想要的目的,反而带着整个大理寺坠入深渊。 反而是失手杀了人的锦衣卫,基本没被影响到,只有顾昱需要根据律法处理。 但这的前提是,顾昱身为锦衣卫,正在认真执行任务,可以从轻处置。 都察院直接反手弹劾,蔡之南好不容易做到大理寺卿的位置,直接没了。 刑部倒也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康老爷子是在朝堂数十年的人物了,只轻轻的一句“被小人所蒙蔽”就挡过去了。 “好了,朕也乏了,剩下的——” 庆安帝的话被跑进来的一个侍卫打断了,听了一阵耳语,他抬手,示意院外的人进来。 康家老爷子见到来人,顾不上什么礼节,厉声问道:“你不在家养身子,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沈玉娇也有些惊讶,康逸安,他现在来做什么? 她察觉到了不对劲,刚才一直从容的康家老爷子突然变得急躁,开始喊人想将康逸安带走。 “父亲!你连我到这儿来都觉得害怕吗!” 康逸安挣脱开了上来拉他的人,突然高声喊道。 “孩子过来看看而已,康老那么紧张做什么?” 庆安帝拦住了康老的动作,问康逸安:“你怎么来了?” “臣为了所不能容忍之事而来。” 说着,他便转向了康老:“父亲,有些话您该不会说到自己都信了吧?” “什么话?”康老陡然生出了敌意,“别给康家丢脸!” 康逸安是他宠爱的儿子,全家人都以这个孩子为骄傲。 但康老也希望这个儿子能乖乖听话,不要求康逸安能成什么大事,康家足够养他一辈子。 康老死死盯着他,生怕他说出什么话来。 “陛下,大理寺与沈于程之事,也有刑部的参与。”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没了声音。 作为康家的儿子,他也算半个刑部的立场,还有大义灭亲这种事? “朕要看证据,”庆安帝手指点着椅子把手,“康爱卿是朝中元老,不管是谁,都不能只凭一句话。” 康逸安看了眼身边的小侍,对方领会,立马端着一个小盒上前去。 旁人都不知道那个盒子里装着什么,但只看见康老的脸色迅速灰败下去。 沈玉娇小声叹了口气,这些人是怎么回事,做事都爱留下证据。 “这些信看起来不会有什么奇怪之处,只有父亲和我,以及通信的对方知道如何解读。” 康逸安单独站在院子中,身形笔挺,只有衣摆随着风微微晃动。 去年那个躺在床上虚弱男子,突然有了顶天立地的形象。 但沈玉娇却注意到,他的右臂微微颤抖着。 每次她强硬地要求停止读书多休息时,康逸安都会低下头沉默,右臂克制不住地颤抖。 这个和她一般年纪的男子,站在这儿供出对自己百般呵护的父亲,一定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 第123章 辞行 漫长的三司会审直到夜幕降临才结束,沈玉娇本想去安慰康逸安,但人群熙攘,她一下丢了目标。 她甚至连傅九霄都没找到,不知道这人一会儿就跑到哪去了。 “长公主殿下,陛下想见您。” 突然,有一侍卫朝她走来,示意她进后面的屋子。 屋内只有三个人,庆安帝,以及她想找的那两人。 沈玉娇挑眉,这是个不常见的组合。 “今天的小功臣来了呀。” 见到她进来,庆安帝笑着拍拍身边的黄木梨花椅子,又给她递上了一杯茶。 沈玉娇看着手中的茶杯,一时还适应不了。 这可能是亲人之间最正常的互动,但,她身上的两段兄妹情分,都不是很完美。 对于庆安帝,她更是不熟。 维持君臣之礼已经够累了,再加一层兄妹关系,真的太叫她难办了。 庆安帝察觉到她疲惫的眼神,问道:“今日是太累了吗?” “有一点,”既然给了台阶,那她就顺着走下去,“毕竟站了一下午,臣妹都快睡着了。” “这里没有外人,你不用自称臣妹,随意点就好。” 沈玉娇心里掀起了小小的波浪,嘴上磕磕巴巴:“那,那就……我都快睡着饿了。” 她的余光看到,傅九霄明显在憋笑。 这有什么好笑的嘛!谁面对一个捉摸不透的帝王能不紧张啊! “你看,不自然的你夫君都在笑。傅老九,这次你算是逃过一劫。” 傅九霄瞬间立正:“这次是臣的疏忽和失职,这样的意外不该发生的。” “没事,你身为镇抚使,就算不是被陷害,朕也能有理由给你脱罪。” “毕竟,”庆安帝顿了顿,继续说道,“朕的亲弟弟死了都没降你的罪,这次就更不会了。” 沈玉娇和傅九霄对视了一眼,心中皆是惊惧。 嘴上说着没有关系,但又提到了青献王,怎么听都不是没事的意思。 庆安帝依然没有释怀青献王的突然死亡,或者说,他很介意傅九霄的擅自行动。 北镇抚司作为大周国最特殊的机构,可以行使的权利太大了。 “不过,沈于程本就想他的儿子死,你再怎么防范都没用,”庆安帝接着说,“虎毒不食子,这样的人,朕也没见过几个。” “多亏了长公主殿下和江氏找到的证据,才没让傅大人蒙冤。” 沈玉娇看向突然插话的康逸安,他恭敬地垂着眼睑,除此之外,再无别的表情。 这几个月,他们几乎没再见过面了。 自从上次明了他的心意后,一切都在往尴尬的方向发展。 庆安帝应该不知道他们之中还有这么段故事吧?不然,哪能凑巧搞出一场修罗场。 “是啊,康老说到拼纸成信的时候朕还紧张了下,没想到妹妹伪造得如此逼真。” 康逸安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重复道:“伪造?” 沈玉娇却是吓了一跳,她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的,没想到庆安帝始终没被骗到。 “无伤大雅的手段,有大理寺的信件就说明沈于程必有回信,你不用紧张。” 庆安帝笑着看向沈玉娇,说着安慰的话:“下午表现得极好,不过,还是要告诉朕,你是怎么做到的?” “的确是拼纸成信的方法,但是……” 康老的敏锐出乎她的意料,这个方法她也是看电视剧才学会的,没想到被一眼看穿了。 只是她留了一手,比大家都多想了一步。 将拼好的信件印刷在另一张宣纸上,便毫无破绽。 大周国的印刷术还在雕版印刷的阶段,只有现代技术的帮忙,可以将简单的拼纸成信做到完美。 她的小空间里,可藏着不少随时能派上用场的宝贝。 “依靠印刷术……你的想法确实好,”庆安帝称赞地点点头,“沈于程,多行不义必自毙。” 他看向傅九霄,问道:“现在刑部和大理寺需要大洗牌,沈于程就先收押在你们的牢狱中吧。” 沈玉娇根本掩盖不住脸上的笑容,进了锦衣卫诏狱的人几乎没有出来的可能。 在刑部与大理寺全倒的情况下,庆安帝也不想走通常的审讯流程了,直接让锦衣卫处理了完事。 三个又渣又会惹事的哥哥,她终于彻底告别了两个。 也算是她为包括原主在内的三个女人复仇了。 “说起刑部,你还好吧?要是觉得心脏不舒服,我可以给你抓点保心药。” 沈玉娇看向沉默地立在一旁的康逸安,她真担心这个大病痊愈不久的人旧疾复发。 康逸安摇摇头:“我没事,既然决定揭发父亲,那我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你父亲毕竟是两朝元老,贡献不少,又年事已高,朕自然不会让他受牢狱之灾。” 谁是康逸安竟神色一变,一撩衣袍,便跪在地上。 “刑部作为三法司之一,犯下了这样的事,还请陛下……” 庆安帝盯着跪着的康逸安,眼神闪烁,晦暗不明。 而康逸安交叠的双手颤抖着,明显承受着挣扎的痛苦。 过了良久,他才长叹一声,说道:“你很适合刑部尚书这个位置,只是不能再给你了。” 对于是否要重用康逸安,庆安帝想过很多。但在今日,他才真正明白了沈玉娇说的“举直错诸枉”的内涵。 大周国最需要康逸安这样的人。 “陛下,您要不要考虑下,也找个新的镇抚使?” “你?” 庆安帝发出了疑惑的声音,但随即便是大笑:“在石门城的逍遥日子过惯了吧,也就只有你就舍得放弃放弃这特殊的高位了。” “九霄也是考虑到我……”为了更可信,沈玉娇也开口了,“毕竟我们两个一起,总会遇到些麻烦,他之后也想带着我出去散散心。” “小妹大了倒是留不得,由你们去吧。那傅老九,明天让你三哥四哥来御书房见我。” 小夫妻俩相视一笑,他们都没想到事情进展如此顺利。 这样一来,他们就有机会去京城外面的世界看一看了。 沈玉娇早就计划好了,她想带着薛正明去一趟元江府,让他根据灵云族的传统为母亲立一个遗冢。 元江府在大周国最西南地带,数条山脉将其与大周国疆域隔开,是以,成为了国境内最偏僻神秘的地方。 想想能到这么远的地方,沈玉娇便觉得激动极了。 第124章 更赚钱的方法 姜怜双不爽了好几天,因为她发现自己竟是最后一个得知沈玉娇打算离开京城的人。 在潋滟醉语楼中,沈玉娇和姜怜双坐在顶楼的雅阁中,喝着初春刚上的新茶。 被问到之后的规划,沈玉娇笑着,用事发突然给搪塞了过去。 “这是事发突然的吗?”姜怜双瞪着眼睛不敢置信,“我敢说你们早就筹谋了好久了。” 说着,她又想到了什么接着,问到“那你的牧场怎么办呢?还有不少新生的牛羊要照顾。” 福寿堂还好,已经有着大量水平高的大夫坐镇,加上已经研究出了一套完整的经营模式,就算沈玉娇走个几年都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是牧场不一样,牧场没有崔瑞这样的老先生看着。 只有沈玉娇一人熟悉如何经营牧场,但她姜怜双对这些农活可是一窍不通。 “有安晓在呀,你怕什么?又没有叫你去地里干活。”沈玉娇倒是淡定得很。 “他靠谱吗?” “怎么不靠谱?我都教了他这么长时间,能教的也全教给他了,再笨的人该学会怎样让经营牧场了。” “那……他倒也不算笨吧。” 沈玉娇大吃一惊,这话从姜怜双的口中说出来显得非常不对劲。 像她这样心气高傲的大小姐,能听到她为一个男人辩解说话,太不可想象了。 “老实交代,你们两个是不是有些猫腻?” “哪能有什么猫腻呢?”姜怜双尴尬地笑了,“是找不到你的这段时间里,我和他接触了一下,帮着你管一下牧场。” 姜怜双端起茶杯,急匆匆地喝了一口茶:“还不是因为你消失得太久了,安晓找不到你,所以只能来找我咯。” 沈玉娇盯着她露出的手腕,紧接着,伸出手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将上面的一串珠链给撸了下来。 “不太像你的风格呀,大小姐,”沈玉娇笑着把玩着手串,“没想到你还会找街边小摊贩买东西。” 那是一条再普通不过的手链,沈玉娇估摸着,可能几两银子都要不了。 姜怜双脸色绯红,探过身子直接将手链抢了回来。 “少管闲事!你再问我就把你赶出潋滟醉语楼!” 她想重新把手链戴回手上,但转念一想,还是把手链放进了随身的荷包中。 “你这脾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差,”沈玉娇嘟囔着,“不给问就算了,反正今天我一看便知。” “什么是一看便知——哇,你怎么也来了!” 姜怜双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完全没想到,安晓居然推门走了进来。 “是沈姑娘叫我来的呀,她说在醉语楼预定了雅阁,让我过来聊一聊有关牧场的事。” 安晓看见姜怜双,明显也吃了一惊,但没有她这么大的反应。 “你请了他过来怎么不告诉我?” 沈玉娇看着这两人的反应,觉得好笑极了:“你又没给我机会让我说,我今日来就是见安晓的,是你自顾自进来要和我喝茶。” 姜怜双一时间无话可说,因为她仔细一想,好像是这么回事。 “那你们聊吧,我就不奉陪了,醉语楼中还有很多事要我去处理。” 沈玉娇却一把拉住了她:“你也听听,这里面好歹有你投资的钱,日后有什么事你也可以参与。” “有点道理,那你把你的计划说来听听吧。” 沈玉娇又掏出了一大叠纸,和姜怜双相处久了,她也养成了凡事先做详细计划的习惯。 洛州牧场已经初具雏形,甚至有第一批居民已经吃上牧场所产的羊肉。 再过些时日,等牛的繁殖扩大,牛肉也可以拿到市场上去售卖了。 但是沈玉娇觉得,仅仅卖牛羊肉的效率和利润都很低。 在这儿,无法做到现代的机械智能化,产出一批可供售卖的牛羊肉很不容易。 牛羊肉的价格可观,可是要撑起这样一个大型多人农场,收益还远远不够。 “我也这么觉得,”姜怜双插话进来,“你发工钱的时候好像那些钱会自己生出的一样,哪有你这么慷慨的。” “慷慨点不也好,你看大家都对我死心塌地的。” 安晓也帮着沈玉娇说话:“是啊,牧场里的大家都说沈姑娘,哦不,长公主殿下太体贴了,干活都很卖力。” “叫我沈姑娘就好,我哪有那么多规矩,本来没想着告诉你们的,无奈之下才……” 她理了理手中的计划书,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说回牧场的事吧,我想了别的办法。” 那个办法就是——奶制品! 在大周国,她从未见过有人售卖奶酪芝士类的东西。 想来,不仅是因为居民们没有制作技能,同时也没有相应的保存条件。 奶酪的储存条件至少要低于15摄氏度,大周国气温整体偏低,但夏秋两季明显高于这个温度。 “那就做冬季和春季的限定,还可以卖得价钱高些,”姜怜双拿过她的图纸仔细看起来,“你这是什么?” “巴氏灭菌法,可以做出口感更好更容易保存的奶制品。” “巴……什么?” 迟疑了一下,姜怜双也不再纠结:“算了,这种东西我搞不懂,你找几个人做出来吧,我看看效果。” 安晓的执行力很强,收到图纸和计划后,立马领着人开始干活。 趁着天气还没热起来,沈玉娇盯着牧场的人,一同做出了一批乳制品。 在放入市场首次售卖前,姜怜双成了第一位试吃者。 “觉得怎么样?” 沈玉娇紧张地盯着姜怜双,虽然以前她也尝试做过几次奶酪,但姜怜双这样尝过世间饕餮美味的人,口味自然挑剔不少。 “嗯!是外疆的奶豆腐!”姜怜双两眼放光,连连点头,“不,这个味道更加浓郁细腻!” “还好,能得到你的夸奖,那就是真的好吃。” 姜怜双一笑,目光落在不远处放在冰块上的黄色方块上:“那又是什么?” “黄油,可以用于食物烹饪。” 虽然史书的记载中,古代已经有了使用黄油的记录,但在大周国,沈玉娇从未见过这些东西。 姜怜双尝了口黄油炒出来的菜,一瞬间就被那种香甜的乳香味折服了。 “你怎么什么都会?” “有我是不是觉得很幸运?”沈玉娇也不谦虚了,“我打算拿到京城中去,分个几户人家试吃。” “我和安晓去吧,我也出点力。” 沈玉娇看着面前的男女对视了眼,不禁露出了八卦的笑容。 天天嘴硬着不承认,到真要行动的时候,就这么积极地凑在一起了! 第125章 全城哄抢 限量的奶制品一上市,就遭到了居民的哄抢。 制作工艺复杂,量不大,价格也不像往常那样低廉,但人气依旧居高不下。 大周国内没有这样的商品,就算价格贵,买的人照样很多。 之前姜怜双和安晓在京城中分发试吃时,早已大力宣传过了。 所有奶酪都是有新鲜的牛奶提取,来自安乐长公主亲自创建监督的牧场,质量绝对可以放心。 每日来一块奶酪,可以强身健体,还能保护心肺。 孩子们吃了,身体能长得又高又快。 还有黄油,用于家常炒菜,味道也能带着淡淡的奶味,比一般的油更香更健康。 有着长公主名号的保障,加上没有尝过的新奇味道,在正式售卖前,已经有很大一批人翘首以待了。 到了铺子开张的第一日,排的队伍几乎绕到了街角。 沈玉娇忍不住摸了摸包着奶酪的油纸,一块块的小奶酪被包装得很精致,上面还系着漂亮的丝带。 每一份卖出的黄油或奶酪,还都会用一个定制的小木盒装着,搭配上两块冰块。 姜怜双特地请了城中的知名画师,给每一个木盒都画上不同的装饰图案。 这样一小份东西,即便拿去送人,也丝毫不会寒碜。 “你这成本不小啊,”沈玉娇碰了碰正忙着算账的姜怜双,“这样一盒得卖不少钱才能回本吧?” 经营的事,姜怜双信誓旦旦地保证,这次能大赚特赚,沈玉娇也就懒得插手了。 “也还好,一金一盒。” “多少?”沈玉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两,黄,金。” 姜怜双这才抬起头看她,一个字一个往外吐。 “你是来抢劫的吧,一两金子,能让我种好久的地了。” “有人不认为我是在抢钱就好,”姜怜双无所谓地耸耸肩,“你看,还有这么多人疯抢。” 沈玉娇看着铺子外的长队,叹了口气:“有钱人还是多啊。” “那黄油你卖多少钱?这做起来可费牛奶了。” 若有现代工艺,这两样东西不会有太大的价格差距,可现在一切都只能用原始的方法提炼。 不管是人力还是材料成本,根本没办法压下去。 甚至,每日售卖的量都有限,只有抢在排队前方的人才能买到。 “也是一金一盒,不过只有买两盒奶酪才可以买一盒黄油。” 沈玉娇愣了下,她还特地算了下,这样售卖的话一盒黄油到底是多少钱。 那可是足足三两金子! 不过,这个售卖模式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 那些奢侈品店不就都这么干的?区别就只是一个暗示,一个明着要求配货。 沈玉娇拍了下姜怜双的头:“你还真是个奸商。” “无商不奸,”姜怜双却对这个形容很满意,“你难道指望乖乖一份份卖来赚大钱?” 她说的话,也有点道理。 正是因为这个模式,前来购买的人才这么多。 京城中不缺有钱人,花个几两黄金买点黄油奶酪对他们来说根本没什么压力。 但这是难得一见的东西,奶豆腐在外疆域才有,属于重金难求的东西。 自然,沈玉娇所做的黄油奶酪就成为了那些权贵们追捧的对象。 姜怜双所做的,就是把这个对象打造成珍贵稀有的东西。 权贵们喜欢这样又贵又难买的东西,来凸显他们的身份。 但她看了看,黄油依旧卖得火热,伙计们连包装都快忙不过来了。 过来购买的客人,几乎都是冲着黄油来的,奶酪自然也卖得飞快。 “不过,全卖给有钱人是不是不太好?” 沈玉娇有些担心,她一贯以来卖的都是物美价廉的东西,而不是这些大部分居民都买不起的。 “我会不知道你的心理?”姜怜双不屑地哼了声,“你的问题我都想到了,过会儿可以随我去新安坊看看。” 在新安坊中,姜怜双也设了一处铺子。 在处铺子中,也卖着奶酪,不过和这儿卖的奶酪不太一样。 以前在牧场试制奶酪时,姜怜双也偷偷了尝试了下,她拿了块已经做好的奶酪,和安晓进行了个实验。 发现这样做出的来的东西,依旧奶香浓郁,虽然没有天然的那么好吃,但味道绝对不赖。 沈玉娇听罢,忍不住感叹:“还说你不会干活,你这不是小天才嘛!” 姜怜双所找的方法,正是制作再制干酪的建议步骤。 通过加盐和再加热和加水的方法,一块天然奶酪就可做出两块再制奶酪。 大大缩减了成本,也提高了生产效率,除了营养价值没那么高之外,也没什么别的缺点了。 “新安坊那边,我打算先亏本卖,反正这儿钱赚得足够,等大家都熟练了,成本降下来,那边也不会亏本了。” “你还算有点良心。” 姜怜双不服了:“什么叫还算有点良心?我能忘了京城大部分民众吗?做生意也是有道的。” 这几日来,两人数钱数到手软。 沈玉娇也松了口气,在离开京城前,总算是把牧场的相关产业推上了正轨。 不出什么大的差错,牧场没有意外便会成为最赚钱的产业。 她也终于可以安心快乐地去元江府了。 连着收拾了几日行李,沈玉娇却等来了宫中的人。 一大清早,半荷就将她从床上拖起来,说是禄源来了。 因为等了很久,禄源的脸色明显不太好,但沈玉娇连连道歉,他也不好说什么。 “殿下,臣奉陛下之命前来。” “皇兄?有什么事吗?” 沈玉娇觉得奇怪,明明都已经汇报过了,怎么突然又来拦她? “陛下不是想拦您,”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禄源直接答道,“陛下是觉得您这一去要好些时日,想让殿下您在出发之前,去宫中小住几天,好叙一叙兄妹之情。” 沈玉娇极度不想进宫,她和庆安帝总共才过了四年的幼年时光,哪有那么多感情好叙旧。 但皇命不可违,她也只能乖乖收拾了东西,带着承安一同进宫。 她的住处被安排在了空置的xx宫中,才刚刚安顿下来,一位小侍女便进来通传,有位娘娘前来拜访 第126章 护身符 沈玉娇不敢怠慢,赶忙出门迎接。 “哎呀,你怎么直接出来啦。” 明庄妃带着侍女站在踏雪宫外,看着沈玉娇小跑下台阶,急忙走上前来。 “娘娘您来拜访,我肯定要出来接您呀。” “叫生分了,又不是什么正式场合,叫我锦华就可以了。” 考虑到明庄妃的年纪没比她大多少,沈玉娇甜甜一笑,唤道:“锦华姐姐。” “你这嘴,也是够甜的。” 说着,两人便牵上了手,向着宫内走去。 明庄妃被沈玉娇手心的冰冷吓了一跳,使劲把手中的暖炉往沈玉娇手里塞。 “现在还只是初春,还是要注意保暖。” 沈玉娇接过手炉,淡淡一笑。 她的体质向来如此,一年到头手凉脚凉,也试着调理过,但没什么变化。 傅九霄也注意到了她这一点,去年冬天给她做了不少暖炉随身带着。 这次急着出来见明庄妃才忘了拿。 一进屋内,坐在椅子上哄自己玩的承安立马抬起头,歪了歪小脑袋,思考来人是谁。 不过即便不认识,也不妨碍他到处认漂亮姐姐。 “好看姐姐!是阿娘的朋友吗?” 明庄妃与沈玉娇是同辈,却硬是被承安喊小了一个辈分。 沈玉娇嘴角抽动,都怪姜怜双,非得让承安喊她“姐姐”。 导致承安现在见了任何一个年轻女性,张嘴就喊姐姐。 旁人计较得少,但明庄妃毕竟是宫内有地位的后妃,不知…… 沈玉娇偷偷瞄了眼她,决定看情况说话。 但明庄妃露出了和姜怜双一样的笑容,伸手就去摸承安的小脸。 “你这孩子嘴也太甜了,谁见了不喜欢呀?” 承安察觉到对方的喜欢和善意,也伸出小手想要碰碰她的脸。 “锦华姐,你给他摸摸脸,这是他独特的见面礼。”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养出了个粘人又喜欢贴贴的孩子。 明庄妃的眼睛一下就亮了,她抱起承安坐下,将脸贴在他的小手上。 她没有孩子,宫中也冷清,承安这个活泼可爱的小团子,明庄妃见了就喜欢上了。 承安不怕生,顺势在她怀中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奶声奶气地和明庄妃说起话来。 “对了,妹妹,”明庄妃哄了一会承安,抬起头来看着沈玉娇,“我都快忘了这次来的目的了。” 她看了眼身边的小丫鬟,对方立马上前一步,递给沈玉娇一个荷包。 接过一看,那荷包明显有些年头了,虽然缝制的针脚精致细密,但布料陈旧,甚至带着褪色的痕迹。 沈玉娇摩挲着荷包,不知道明庄妃究竟是何意。 “你打开看看。” 沈玉娇依言解开了荷包上的丝带,有一枚小小的木符落在她的手心上。 那是一枚护身符,雕刻得很精致。 “这是,还给我吗?” 她觉得奇怪,如果要送礼物,不应该选择这明显有年代的物品。 “这是九霄母亲的护身符,她嫁来京城前,我的母亲特地宅找人做了送给她。” 明庄妃的眼中带着一丝落寞:“她和我母亲是最亲密的姐妹,所以之后我想办法拿回了这枚护身符。” 沈玉娇知道,明庄妃和傅九霄的母亲是表姐妹,想必关系一定很好。 “对你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吧?要给我吗?” “表姨一定会很喜欢你,若她活着,肯定也会把这护身符给你。何况你就要远行,也算是我的一点祝福吧。” 听罢,沈玉娇这才小心地将护身符收入自己的荷包中。 她们二人都知道,护身符其实并没有什么作用,不然傅九霄的母亲也不会因病去世。 可这上面寄托了两代人的期盼和祝福,沈玉娇想着,她一定要平平安安地,带着这具身体过完一辈子。 “长公主殿下,”一名侍女低着头走了进来,“陛下在宸泰殿中设晚宴,让您到时过去。” 沈玉娇看了眼明庄妃,那小侍女明显没注意到屋内还有一人。 “我们娘娘也在这儿,你怎么不问好呢?” 小侍女明显一惊,赶忙抬头看了眼屋内,随即把头埋得更低了。 “庄妃娘娘恕罪,奴婢,奴婢没注意到您……” “小令月,本宫怎么教你的?说话要尊重人,你怎么还没学会?” 明庄妃突然间换了自称,身上散发出庄重之气。 她看向那名小侍女,问道:“没事,你是新来宫中的吧?” 小侍女赶紧点头:“娘娘可要一同去赴宴?奴婢去请示陛下。” “皇后娘娘也去吗?” “去的,皇后娘娘说想念长公主殿下的孩子了,”小侍女肯定地说道,“除此之外,应该没有别人了。” 明庄妃笑着转向了沈玉娇:“如此,那我就不去了,妹妹你一人去没事吧?” 沈玉娇摇摇头,她心里觉得奇怪。 看样子,明庄妃是想去见庆安帝的,但在听到皇后娘娘也在之后,突然打消了主意。 她们之间难道有什么不和? 但是宫廷中的事,纷乱繁杂,沈玉娇也不敢过多打听。 晚宴之后,又与世无争地过了几日。 庆安帝时不时回来踏雪宫中,和她说上些小时候的趣事。 不过还好这样的时候也不算多,不然,沈玉娇真的要为每一次回话提心吊胆死了。 终于到了出宫的日子,似乎这段时间,她和庆安帝的关系也没有实质性的进展。 或许,这只是做给臣民的一出皇家兄妹情深的戏吧。 最终来送行的人很多,傅家的个兄弟,夏春桃和孩子们,还有依旧虚弱的江小梨,全都来了。 只是众人的欣喜期盼中还带着点担忧。 元江府路途遥远,按照马车的速度,至少也要一个多月才能到。 这一路上,不知道都会遇到些什么事。 唯有承安是单纯的高兴,因为看样子,爹娘是有大把的时间陪自己了。 “好啦,记得要按时给我写信,”姜怜双帮着把行李放到马车上,“照顾好你自己就行,京城里有我在。” 沈玉娇难以控制自己,又抱了下姜怜双。 “你干嘛,”被这个拥抱吓到,姜怜双抖了抖,“太矫情了。” “遇见你,和你一起做生意,我太幸运了。” 姜怜双看着她的眼睛,眸光闪动。 “不,遇见你才是我的幸运。我们少了谁,都不做成今天的生意。” 这是姜怜双发自肺腑真心话。 幸好当初接了姑母的信来到京城,才能遇见改变自己命运的人。 第127章 奇怪的男女 马车上,兴奋地起了个大早的承安终于撑不住了,倒在一旁的座椅上沉沉睡着。 沈玉娇研究着傅九霄给她的地图,看了半天,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不会地图都看不懂吧?” 薛正明坐在她对面,一脸嘲讽地问道。 “怎么可能!我不至于傻到这个地步。” “那可难说,”薛正明拿过她手上的地图,“你说说看,我们要往哪个方向走,今晚宿在哪座城?” “自然是往西南方!” “京城在这儿,你指一下京城的西南在哪。” “……” 沈玉娇彻底沉默了,这谁画的地图,为什么连东南西北都不标注清楚! 这不是在为难她这个地理从没及格过的人嘛! “得让姨夫看好你,说不定哪天你就自己走丢了。” 沈玉娇气得哽住了,薛正明这孩子,越长大嘴巴越毒。 “我们今天争取多走点路,去赤城落脚,”傅九霄的声音从马车前方传来,“你现在把帘子掀开,往外看看。” 听到他所说,沈玉娇心下一动。 从京城到洛州城的这段路她很熟悉,按照时间估计,是差不多该到洛州城了。 她伸手掀开车窗的帘子,便看到成群的牛羊在眼前掠过。 “沈姑娘!” 安晓的眼睛最尖,一眼就注意到了路过的马车。 随着他的高喊,在牧场中劳作的人纷纷围了过来。 傅九霄适时拉停了马,让他们可以好好说说话。 “没想到这么巧,正好遇见了。” “沈姑娘,我们现在越做越熟练啦,现在生产量是刚开始一倍了。” 沈玉娇走下马车,一瞬间就被人群包围了。 甚至有人拿着刚做好的奶酪,迫切地想让沈玉娇尝一尝。 安晓好不容易才插进一句话:“沈姑娘您放心,这边一切都好,我和姜姑娘都看着。” “对了,你们要先去哪儿?”姜怜双早已跟安晓说了,所以他问了这个问题。 “赤城。” “那可远着呢!你们还是赶紧上路,”说着,安晓从旁边人的手中抓过几块奶酪,“那着路上吃吧。” 到赤城的路途遥远,时间也确实耽误不得,简单说了几句话,他们便又重新上路了。 一路上都很顺利,他们在沿途的小镇中歇脚了几次,在傍晚前到达了赤城。 赤城处于更中心的地带,气候也比京城更加干燥温暖。得益于宜人的天气,赤城也是大周国境内很多人会选择的旅游之城。 傅九霄在城中的一处小院附近停下了马车,那是姜家的产业。 这出院子平时是给来赤城游玩的小辈们休息用的,姜怜双现在用不上,便把小院的钥匙给了他们。 正值春日,赤城中游客爆满,即便是傍晚,他们也排了很久的队才得以进城。 每家酒楼客栈中都坐满了客人,他们连连问了几家,都没有空位。 按现在的情况看来,恐怕没有一家客栈有空房间了。 沈玉娇暗自庆幸,姜怜双总是在关键时刻很有用,不然他们今晚大概得睡在马车上了。 “阿娘,我饿了。” 承安走了一路累极了,他也知道爹娘找吃的不容易,不是到了忍受不住的地步,也不会小声地抱怨。 薛正明从怀中拿出了一个饼,掰了点递过去:“今天早上我带出来的,先吃点吧。” 沈玉娇看着饼,突然想到了石门城中的地道。 她和傅九霄也曾在那儿坐着,啃早已凉透的饼。 冷掉的饼其实一点都不好吃,可是哪还顾得上那么多。大概就是在那时候,她和傅九霄的心渐渐靠近了。 她的目光微动,一抬头却正好接触到了傅九霄的眼神。 如幽潭般深邃,但水中又包裹着火焰。 他们在这一刻,又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起。 傅九霄对着沈玉娇笑了下,抱起了承安:“我看灶房中还备着点柴火,不如去看看市场上还有什么可以买的菜吧。” 他又看了看已经闭上眼睛快睡着的承安,想了一下,说道:“你带着两个孩子回去吧,我一个人去就好,你们先休息下。” 也不是不行,反正他们的饭量都不大,傅九霄估计去去就回。 两人分道扬镳,沈玉娇带着孩子们踏上了回住宅的路。 眼看着小院子就在眼前了,薛正明突然往前迈了一步,挡在了他们母子身前。 “等一下,先不要上前。” 他皱着眉,神色凝重。 不过就算薛正明不拦着,沈玉娇也不敢再上前一步了。 有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从小巷中传来。 “怎么回事?” “你看好承安,我先过去看看。” 沈玉娇的“危险”二字还未说出口,薛正明就抬脚走进了小巷。 好在没让她焦虑太久,薛正明走了回来。 “有一名女子拖着一个受重伤的男人,正在挨家挨户地求助,看起来没什么威胁。” 虽然松了口气,但沈玉娇还是把承安紧紧搂在怀中:“受重伤为什么不去医馆?” “说是去看过了,但医馆的大夫们都觉得活不了,有一家说不定能救,但嫌给的钱少,把他们赶走了。” 沈玉娇愣了下,这小子的社交能力什么时候这么强了? “拜托,我长了嘴的,”薛正明不耐烦地说道,“何况大部分都是她自己说的。” 当时,他一靠近那名女子,就被揪着衣领,听她急切地说了番求救的话。 沈玉娇其实很想去看看,但担心承安受到伤害,只能站在小巷口犹豫着。 “为什么站在这儿?”傅九霄回来得很快,奇怪地看着三人,“不回去休息吗?” 沈玉娇急切地说明了情况,傅九霄思考了下,说道:“既然你想救的话,我们就去看看。” 和薛正明说的一样,巷子中有一名女子,带着一名浑身是血的男人,正无力地靠墙坐着。 见到他们过来,女人赶紧站起身,跌跌撞撞地向他们走来:“可以不可以,借我们一点钱,我,我想要救他……” 她的语言混乱,似乎费了很大劲的才组织出一句话。 见到她没什么威胁,沈玉娇从傅九霄的身后走出,说道:“我就是大夫,可以帮你看看病人。” 趁这个机会,沈玉娇扫了两眼对方,衣着华贵,绝不是平民穿得起的。 那应该就不是外出打猎受的伤,这么重的伤,难道是被寻仇了? 第128章 出手相救 沈玉娇心里有隐隐的不安,这对男女身上有太多的不和谐之处,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求求你们了,我真的没有办法,他,他快要死了……” 察觉到傅九霄警惕的目光,女人马上急切地说道:“我们没有恶意,你,我们的身。我只想让他活着……” 说着,她就把外袍脱了下来,扔到地上。 “你,你们可以让那位姑娘来搜我的——” “不用了。” 见到她没什么威胁,沈玉娇从傅九霄的身后走出,说道:“我就是大夫,可以帮你看看病人。” 有傅九霄在,她比较放心。 不然有那么多次的前车之鉴,就算是医者本能她也不敢站出来。 她还带着两个孩子,自己不怕,但也要考虑到孩子们的安危。 “太感谢您了!” 女人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要不是沈玉娇反应快,一把托住了她,差点就要下跪磕头了。 沈玉娇走到男人身前,弯腰查看了一番。 受的伤很重,失血量不小,已经昏迷了。 “别这么快感谢我,我也不保证能救活,”沈玉娇示意傅九霄将男人扶起来,“他能撑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了。“ 考虑到安全的因素,她没有让傅九霄和那名女人回避。 所有人挤在一间小卧房中,只有承安不明所以,饿得肚子咕咕叫。 沈玉娇小心地剪开了男人已经粘连在伤口处的衣服,假装在医药箱中摸索,趁机催动神识回到空间,把自己所需要的东西全都掏了出来。 她递给了薛正明一瓶酒精和棉球,薛正明对于她这些奇怪的东西早已见怪不怪。 福寿堂的人都习惯了,正是有了这些稀奇古怪的医疗用品,他们才能更好地保护病人。 “你,那是什么东西!” 闻到酒味,女人一下子警觉了。 用酒来医治病人,她是闻所未闻。 “不要吵,”沈玉娇丢过去一个凌厉的眼神,她最烦医治病人的时候被打扰了,“你还想他活命的话,就闭嘴!” 被沈玉娇的眼神吓到,即便心里还有意见,女人还是识相地噤声了。 房中一片寂静,只有几人的呼吸声此起彼伏。过了许久,薛正明才抬起头,长出一口气。 “伤口都已经清理完毕了,现在该开始缝合了吧?” 沈玉娇点点头,他身上的伤口几乎每一道都很深,不缝合的话会耽误恢复。 幸好,这个男人受的全是外伤,可见的伤处理起来总比向内部开刀要容易。 但随着伤口的清理,原本已经结痂的地方又重新渗出血液。 沈玉娇沉稳地找准穴位,扎了几针,将出血的速度控制了些。 “该怎么缝针我教过你的,你还记得吗?” 薛正明紧张地点点头,他确实知道该如何做,但之前只是模拟过,还从未在真人身上缝针。 “不要慌张,你就把他当作你的练习板,处理方法是一样的。” “什么练习?”那名女人又紧张地跳了起来,指着薛正明,“难道他没治过病人吗?” “我说了,不要吵!” 沈玉娇将手中的止血钳往托盘中一砸,面色十分不善地盯着那名女子。 薛正明本身就没什么信心,她担心被女人这样一说,他连最基本的操作都不会了。 “我没事,”薛正明低着头,已经拿了缝合用的生丝,“我们得加快速度。” 虽然用的都是从空间中带出来的现代缝合线,可沈玉娇统一把它们称为生丝,这样好理解也不会引起怀疑。 一瞬间,除了沈玉娇小声的指导声,房间又陷入了死寂。 承安坐在傅九霄的怀中,垂着小脑袋睡着了,既然吃不上饭,那就只能靠睡觉抵挡饥饿。 女人本想出声,但想到沈玉娇想杀人的目光,又把嘴边的话吞回去了。 她等得焦心,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等到沈玉娇再次抬起头。 “伤口都缝合好了,血也止住了。” “那,那他为什么还不醒来?”女人的声音颤抖,害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失血太多了,”沈玉娇一边给用具消毒,一边答道,“我去煮一碗独参汤,你喂他喝下去,若是他能撑过今晚,那便没有问题。” 在没有成熟且干净安全的输血技术手段辅助下,她不敢贸然进行输血。 男人现在的情况还算稳定,用保守的方法即可,没必要冒险去增加死亡率。 至少,她养在空间后山上的人参质量比大周国的任何一棵都要好,在这儿,那可是千金难求的药材。 女人听了,站起身就是一鞠躬:“大夫,谢谢您!您要什么什么报酬?我,我……”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身上的钱连去医馆问诊都不够,还谈什么报酬? 沈玉娇累极了,她只是摆摆手,虚弱地说道:“不用,不收你的钱。” “那,那怎么能行。”毕竟是救命之恩,一分钱不出,女人也不好意思。 “你也没能力付报酬吧?不管你还有多少钱,自己留着吧。” 承安在这时候醒了过来,睁着迷茫的眼睛环顾四周,他的肚子也适时地叫了起来。 糟糕,她忙得都快忘了自己的儿子还没吃晚饭! 她自己倒还好,每次一忙碌,就感受不到饥饿,但小孩子可饿不得。 现在沈玉娇无比怀念半荷,和那个心灵手巧的小丫头相处久了,到了这种时候她就变得手忙脚乱。 好在半荷只是留个几天把公主府的事务安排妥当,过一段时间就会来和他们汇合。 “我看你们买了肉和蔬菜,我去帮你做吧!”女人笑了起来,“少爷经常夸我,他很喜欢我做的饭菜。” 少爷? 沈玉娇的目光充满了打探,难道这一对是私奔? 若真是如此,不能久留他们二人。 拦截他们的人明显是冲着灭口而来的,她可不想被那些心狠手辣的人找到。 “我们……”女人看出了沈玉娇神色上的犹豫,“不用担心,已经没有人在追我们了。” 沈玉娇一挑眉,这女人还真是好懂,她一句还未说,就着急地把一切都说出来了。 第129章 真的有求必应? 沈玉娇看了眼傅九霄,她自己倒是不怕,只是担心孩子们的安危。 但是那个男人还昏迷不醒地躺在床上,身为一名医者,她又不放心将受伤如此严重的人扔出去。 “阿娘?”承安总算从朦胧的睡意中缓过神来,看着床上的男人,“他怎么了呀?” 在他的记忆中,那名男子刚才还是满身血污的虚弱样子,可现在看起来,却是好好的。” “他受了伤,不过没关系,阿娘已经医治好他了。“ 承安懵懂地点点头,他还不是很理解那是多严重的伤。在他看来,摔跤时擦破膝盖已经很严重了。 不过阿娘是这世上最好的医者,她总有办法帮助所有人。 “那他是不是需要休息呀?阿娘跟我说的,受伤了都要好好睡觉。” 承安的小脸担忧地皱成一团,趁着沈玉娇还没反应过来,他冲到床边,抓住了男人的手。 “哎……”沈玉娇内心一紧,想要将承安拉回来。 “阿娘肯定花了好多功夫救你,所以你要好好休息哦。” 沈玉娇把想要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承安像个小大人一样的认真神色,让她的心里有些触动。 承安是个被保护得很好的孩子,即便大人们经历了那么多事,他也依旧没看到太多世界的黑暗。 他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是善意的,用最温柔的态度对待他。 要不是这个男人昏迷不醒地躺在床上,沈玉娇都怕他突然坐起来给承安一下子。 “让一下,参汤煮好了,”薛正明端着碗走进来,看了眼沈玉娇,“你决定好了没,要不要将他们扔出去?” 女人站在一旁,无措地用手指绕着衣角。 沈玉娇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薛正明小心地把参汤灌入男人的嘴中。 现在夜晚天气寒冷,如果不管不顾,可能还是活不过今晚。 承安听了,也是一惊:“阿娘,为什么要赶走他?他需要休息。” “你觉得呢?”沈玉娇瞪了眼一直在沉默的傅九霄。 “留着他们吧,反正也就一晚上,有我在,不会出问题的。” 在傅九霄的心中,他其实并不觉得留下这对男女。他能感受到,这名男子身怀武技。 这样的人都受了这么重的伤,那么伤害他的人,要么水平凌驾于他之上,要么就是人数众多。 留下他其实是个很不安全的决定。 但傅九霄也知道,沈玉娇其实不舍得赶他们走。 所以,既然沈玉娇这么问了,那他就顺着她的心意说。 他坚信自己可以保护好所有人。 那名女子明显松了口气,她看着众人,语气有些兴奋:“那,我去给你们做饭吧?” “不用了,”沈玉娇指指她的脸,“你身上都是血,去清理下自己吧。” 等所有人吃上东西,已经接近凌晨了。承安累坏了,随便吃了点东西,又靠在傅九霄的怀中睡着了。 沈玉娇收拾好碗筷,又重新回到房中。 那名女子正坐在床边,拉着男人的手,小声地自言自语着。 见到沈玉娇走进来,她紧张地站起身:“太感谢您了,您的恩情我们无以回报!” “不用说得这么重。” 沈玉娇摇摇头,只要不给她惹麻烦,就是最大的感谢了。 “对了,我姓丹蒙名鹿,就是山林里的那个鹿,你可以叫我小鹿。”女子眨眨双眼,就如同小鹿的眸子一样闪着光。 沈玉娇无语住了,没想到对方比她还没有戒备心。 而丹蒙这个姓……她似乎从未听说过大周国还有这样的姓氏。 难道是外族人? 不过大家也都是萍水相逢,沈玉娇还没有兴趣去探究这对男女究竟为何来此。 她俯下身去察看男人的恢复状态,不成想,男人却突然睁眼,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沈玉娇一惊,想要抽回手,却发现男人力气极大,完全不容他动弹。 “阿卯!”丹蒙鹿也吓了一跳,连忙拍了下他的手臂,“松手!没事的,她没有恶意。” 男人的眼神晃了几下,确认丹蒙鹿没有受到胁迫,才松开了手。 沈玉娇甩甩被抓疼的手腕,叹了口气。 他的力气不是一般的大,有这警惕心,是因为受到了追杀的缘故吧? 丹蒙鹿赶忙靠近男人身边,小声跟他耳语着来龙去脉。 男人听完,抬眼看着沈玉娇,说道:“大夫的恩情,在下无以回报。” 沈玉娇抿了抿嘴,不愧是一对,这俩说的话都一模一样。 说着,男子又看向了丹蒙鹿,然后拉着她的手就想起身。 “不行!”沈玉娇不知道哪来力气,直接把男人按下去了,“你的伤才刚刚缝合好,不准起来!” 但男人依旧挣扎着想起来:“我们不能久留,得赶紧走了。” “哎呀,你听我说。” 丹蒙鹿靠在他的身边,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耳语着。 ”……大周国的城市……他们不敢……没事……“ 沈玉娇听不真切,只偶然捕捉了到几个词。 结合这名女子奇怪的姓,沈玉娇下意识地觉得,他们二人并不是大周国的人。 但似乎丹蒙鹿没有骗她,的确没人在追他们了,应该暂时是安全的。 男人听罢,点点头,也不再挣扎着想要起来。 他看向丹蒙鹿。示意道:“把我的东西拿出来吧。” 沈玉娇看着丹蒙鹿从袖子中摸了摸,拿出了一只铃。 铃铛的把柄处雕刻着一只欲扬翅起飞的孔雀,铃身上也刻着繁复精美的花纹。 沈玉娇看不出是用什么材质做的,只觉得贵重无比。 男人缓缓说道:“恩人,我们身上没带什么财物,就将这只铃铛送于你。” “它叫罗烟铃,”丹蒙鹿笑着说,“在这里倒是摇不响,但你可以去元江府试试。当你真正需要帮助时,它就会响了。” “只要你能摇响罗烟铃,就一定会有人来帮你。”男人看着沈玉娇,补充道。 沈玉娇接过铃铛,她原是不信这些的,哪有这么神奇的事,一摇铃铛就会有人响应。 可是以前看过的一本名作中就有这样的设定,毕竟她都穿越到历史上不存在的朝代了,还有什么不可能发生的呢? 第130章 漏洞百出的说辞 原本沈玉娇打算等到半荷与巫息来了赤城之后就继续上路,但她也没办法丢下丹蒙鹿带来的男人不管。 根据丹蒙鹿所说,他们二人是私奔了逃出来的,家在元江府那儿,一路逃到了赤城。 男人名叫夏久卯,是当地一家富户的大儿子。 家中早就给他指配好了婚姻,同是元江府另一大户人家的嫡长女。 爷爷年事已高,可夏久卯的父亲又是个不管事的纨绔子弟,所以全家人就等着他成婚后去继承家业。 但夏久卯早就与侍女丹蒙鹿心意相通,对继承家业也没兴趣,两人商量过后,决定直接出逃。 “明明少爷就对这些事不感兴趣,家里还有二少爷呢,偏偏什么都要找我们大少爷。” “那你们胆子不小,这都敢跑。” 沈玉娇并不全然相信这番话,丹蒙鹿虽然口无遮拦没心没肺,话中的逻辑不能细想。 既然家中希望夏久卯能够回去继承家业,又怎么会对私奔的他们赶尽杀绝? 何况,他们真的是元江府人吗? 沈玉娇看着丹蒙鹿挺翘的小鼻子,微黑的皮肤和脸上的雀斑,明显不是大周国原住民的特征。 薛正明的父母也都来自元江府,他也没有长成这个样子呀。 不过他们相安无事地过了几天,也没人来找麻烦,沈玉娇稍稍安心了点,因为她也放不下心赶人。 那个男人受伤严重,至少得等到拆线的时候才能走。 原本想用可吸收的缝线,可是男人有些伤口太深,她担心会造成伤口感染或开裂。 伤口感染? 刚躺倒在床上准备休息一下的沈玉娇又跳了起来,真是的,她怎么能忘记这么重要的事! 冲进房间的时候,丹蒙鹿正坐在床上,靠着男人和他说话。 “快起来,”沈玉娇赶紧去拉丹蒙鹿,“不能这么靠着,小心伤口被压裂开了!” “哇,对不起,我不知道!” “倒也不用跟我说对不起……”沈玉娇小声地吐槽着,一边准备注射器具,“下次注意点就好了。” “这是什么?”丹蒙鹿又好奇凑上来看,沈玉娇这个大夫用的东西都奇怪又好用。 “破伤风针,忍着点,可能会有些痛。” 夏久卯的胳膊一颤,下意识地抬手想要打落沈玉娇手中的针筒,但马上忍住了。 沈玉娇心中一惊,这男人的警惕心极强,刚刚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是下意识的杀意。 尽管收敛得很快,但那一瞬间周身的冷冽感,还是吓了她一跳。 “抱歉,”男人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连忙道歉,“这个感觉我不太适应,没有被这样上过药。” 丹蒙鹿还是很好奇:“破伤风,那是什么?” 不该啊,沈玉娇沉思了下,中国古代应该已经有了破伤风这个名词了。 她思考了下,终于想起了另一个称呼:“可能你们那儿叫金创?” 这次,就连几乎没有过什么表情变化的夏久卯也神色微变。 “这可是绝症啊,少爷的叔父就死于金创病发,你们大周国已经找到治愈方法了?” 沈玉娇哑然失笑,这女子说漏嘴也太容易了。 在大周国的西南边,是和元江府接壤着的南琼国。 是一个比大周国小得多的国家,气候全年温暖宜人,盛产玉石珠宝,所以即便占地面积小,居民都过着优渥的生活。 看丹蒙鹿的样子,的确像极了南琼国的原住民。 “其实你就算实话实话,我也不在意,”沈玉娇笑看着丹蒙鹿慌张捂嘴的样子,“我只是个普通的大夫,对你们所有的纠葛都没兴趣。” 现下不是在京城,能不管的事还是少管为好。 丹蒙鹿很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想瞒你们的,只是,出门在外……“ “我理解,”沈玉娇点点头,“没事,我不在意这个。” 说着,她便打算走出房间,回到自己的床上再躺一下。 可丹蒙鹿收到夏久卯的眼神后,又追了上来。 “姑娘,少爷很想重金聘请你去我们家做大夫……”丹蒙鹿犹豫着,不知该如何组织语言。 “你们不是私奔吗?怎么还要回家?” 沈玉娇愈发觉得好笑,就算想要瞒着人,好歹也把借口编得圆满点嘛。 “我,我……那毕竟是少爷长大的家,总归还是要回去的。” “不好意思哦,我实在没兴趣。”沈玉娇摇摇头,她本就是想远离这些纷繁的事务才离开的京城,一点都不想再给自己找麻烦了。 见沈玉娇果断拒绝了,丹蒙鹿也没有过多纠缠,又重新回到了夏久卯身边坐下。 …… 转眼间,半个月就过去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拆线的日子,今天过完,他们终于可以继续上路了。 临行前,丹蒙鹿抱着一大堆东西来找沈玉娇。 大多都是些沈玉娇未见过的小吃干粮,想必应该是南琼国的特产。 “恩人,这些给你,你们可以路上尝尝。” “给了我们,你们怎么办?你们身上的钱不够吧?” 沈玉娇还不忘那晚上丹蒙鹿那晚在巷子里边哭边求人的场景,这十几天她也没出去找活做,钱是不会自己生出来的。 “少爷大概回去那边的铁匠铺做活,他力气大,肯定有人要的。“ 丹蒙鹿俏皮一笑,完全没有落魄之感。 好嘛,或许是个想要复仇的“铁匠王子”。 眼看着马车就要动了,丹蒙鹿还是一副依依不舍地样子,她拉着沈玉娇的手,还想再说两句话。 “恩人,以后真的不可以去我们家做大夫吗?” 见到沈玉娇为难的表情,她又立马补上了一句:“我们只是觉得,您是我们见过最好的医者,就连金创病都有办法,肯定能帮到不少人。” “所以不能只局限于一家,对不对?在小小的天地里,可看不见更多的人。” 丹蒙鹿皱着眉点点头,既然沈玉娇执意拒绝,她也不好再多说挽留的话了。 沈玉娇走上马车,一行人早已等候多时了。 傅九霄寻了个准备去元江府做生意的商队,跟着商队一起走,他们能加快不少速度,多人在一起也比较安全。 按照商队的计划,不出一个月就能到元江府了。 第131章 诡异的农田 商队的领头人是个叫做戴容飞年轻的小伙子,能带领这么一大群男女老少皆宜的队伍,想必一定威望十足,且有着过人的本事。 按照商队的计划,他们会直接穿过大周国中心的景南山,以最快的速度到达元江府。 沈玉娇担心过不走官道的危险性,可在城中问了一圈,大家都是这么走的。 就连姜怜双也给她回信,说景南山是商队惯走的路线了,那里面设着不少临时休息的场所。 更何况,现在是出发的好时机,景南山中定然有不少商队。 只是他们需要抓紧时间,一旦到了夏季,降雨变多,山里的情况就没那么好了。 有了姜怜双的保证,沈玉娇也能安心跟着商队上路了。 在信的最后,还有一句话让沈玉娇彻底放了心。 “……戴家一贯与姜家有姻亲关系,是赤城中有名望的商户。” 既然如此,那便放下一切顾虑随着商队出发吧! 戴家的商队此前因为一点事情耽搁了,导致他们成为了最晚出发的一队。 不过也不怕,他们人最多,在路上的安全性有保障。 为了尽快赶上大部队的进度,他们连夜赶了不少路。 承安累得七荤八素,但看看还要辛苦照顾他的阿爹阿娘,突然觉得自己也没那么累了。 “他们想去咸平镇上绕一圈,那里不远,这几天大家赶路也都累了,正好休息放松一下。” 沈玉娇没什么意见,这些天她也在硬撑着,能去镇上休息也好。 咸平镇不是很远,只需多绕半个时辰的路,是靠近景南山的一个小镇。 镇上的居民也不多,一直过着自给自足与世无争的日子,靠着偶尔路过的商队多赚些钱。 一走进镇子,沈玉娇就下意识地收紧了身上的外套。 她看向身边的傅九霄,问道:“你有没有觉得,这个镇子不对劲?” “的确阴冷了些,不过镇子处于山的北面,阳光较少,可能是这个原因吧。” 傅九霄脱下身上的袍子盖到沈玉娇的肩头,这段时间她一直劳累,生怕被冷风一吹,就得了病。 “这样吗……” 沈玉娇环顾四周,感觉小镇似乎和福寿村也没甚太大的差别,田里种着整齐的作物,稻草人身上的衣服还随着风摆动。 镇上只有一家客栈,但平时也没什么人来住,所以整个商队都得以顺利入住。 他们一家占了三个房间,两个丫鬟一间,她和傅九霄带着孩子一家。 至于薛正明,他非说自己长大了,一定要一个人一间。 反正房间多的是,沈玉娇也就随他去了。 但到了晚上,沈玉娇始终安不下心,坐在床边不敢睡下。 上次火灾的情景还历历在目,这个小镇给她的感觉不对,她总担心还会发生类似的事情。 “你和承安都睡一下吧,我帮你守着,不会出岔子的。” 看穿了她的担忧,傅九霄主动承担起了守夜的责任。 他也知道,心理阴影只靠安慰是没什么用处的,能平安度过这一晚,沈玉娇大概也不会太担心了。 大约是这一路劳累过度了,想着有傅九霄在,她放心地闭上了眼睛。 一瞬间,黑暗袭来,她在脑袋钻到枕头的那一刻睡着了。 一夜相安无事,她醒来时,薛正明正好在愤怒地敲门。 “还吃不吃早餐了?”他不爽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大家都在等你下楼!” “来了,来了!” 沈玉娇掀被而起,看着正在打哈欠的傅九霄:“要不你先休息一下?我拿点东西上来给你吃。” “没事,我又不是第一次通宵。” “那也得睡觉,你又不是神仙,整天不睡觉的。”沈玉娇瞪了他一眼,收拾好立马出了门。 她带着承安和薛正明一同走下楼,楼下人声鼎沸,整支商队的人都坐在大堂中吃早饭。 早餐都只是些白粥小菜,连鸡蛋也没几个。客栈的小二说是因为连年收成不好,活下来的牲畜都没多少。 但众人依旧吃得开心,路途中很难吃到新鲜热乎的东西,连沈玉娇都连喝了三碗粥。 “施家他们说,想要再休息个两三天,让我们先走,他们之后会赶上来的。” “他们还好吧?似乎从昨晚开始就不太舒服。” 沈玉娇这才注意到,坐着吃饭的人群中少了一家人。 “还在房间里呢,可能是赶路累到染了风寒,应该没什么问题。” “需要我去看看吗?我会点医术,”沈玉娇站起身,“他们病得严重吗?” “那没事,不用麻烦夫人了,我们常在外面跑的,生病也正常。” 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沈玉娇也不好再坚持,抓紧吃了饭收拾东西。 商队赶路就是仓促而紧张,还未到中午,大家便都收拾好了东西,准备重新上路。 但沈玉娇依旧担心被留下的一家人:“他们真的认识路吗?我们先走没事吧?” “嗨,夫人放心,哪有找不到路的道理,您就看看风景休息休息吧。” 一起的同伴都这么保证了,沈玉娇觉得自己再说也显得不礼貌,便住了嘴。 她靠在车窗上,百无聊赖地看着外面的景象。 其实也没什么风景好看,唯一让她觉得有点乐趣的,就是研究一下这个镇子到底是种什么为生。 “等等,这在搞笑吧?!” 傅九霄被她突然的高喊声吓到了,赶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沈玉娇的手一指地里,靠近傅九霄小声说道:“你看那地里,都是些什么?” “萝卜啊,怎么了?”傅九霄以为沈玉娇要考农业知识,“我没说错吧?” “哎呀我没想考你,哪有在夏天种白萝卜的呀……还是说他们的水平这么高,夏天也能种出质量好的?” 沈玉娇拉着傅九霄跳下马车,想去田地了看看清楚。 可是在凑近的那一刹那,她死死地抓紧了傅九霄的手。 咸平镇的人的确没在种白萝卜,他们只是在田地里挖了些松散的坑,将萝卜们装模作样地埋了进去。 因为天气渐渐转热,有些叶子耷拉着,甚至有几棵已经有了腐烂的迹象。 满片的天地都是这样的情况,根本无人在种地! 第132章 想救人! 傅九霄的手指也缩紧了,明眼人都可以看出,咸平镇绝对不是表面上与世隔绝的小镇。 镇上的人既然不靠种地为生,那靠什么活? 有股凉意从脚下的泥土一直侵袭到头顶,他们这些路过的商队,才是咸平镇主要的生活来源吧。 “快去通知他们,我们必须马上走。” “可是施宗莫他们家怎么办?”沈玉娇停下了脚步,“留在这里……会死的吧。” 傅九霄叹了口气,他的确很喜欢沈玉娇总是为他人着想的性格,但这种时候,大家逃命都来不及。 不过,他以前身为锦衣卫时候的道,不就是行正义之事吗? 又怎么看着人无辜地死去。 “商队中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一旦闹起来引起镇民注意,我们所有人都不好脱身。” 傅九霄沉思了下,说道:“先让他们把孩子带走。” 薛正明也不在乎理由,他知道两个大人留下总是有原因的,他也不是他们的孩子,服从安排就好。 但承安却说什么都不想走,一听说又要与父母分别,竟小声地哭起来。 “带着吧,客栈的人知道我们是夫妻,如果不管孩子留下来,多少显得不正常。” “可是……”沈玉娇想不好该怎么做,“他只有四岁,几乎什么都不懂。” 但似乎也别无他法,他们只能将承安带在身边,尽全力保护好他。 编了个缘由给戴容飞,沈玉娇一家三口顺利地在客栈中又续了三日的住宿。 “客官,是喜欢我们这儿吗?怎么突然想多住几日?” 看着走回来的一家三口,客栈小二显得有些诧异。 沈玉娇的手在承安的额头上摸了下,用着担忧的口吻说道:“这孩子,突然有些发热,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只能等孩子病好了再说。” 客栈小二点点头,正准备离开,又被傅九霄叫住了:“我们商队中还还有一家没走吧?” “是的,不过客官你们现在恐怕见不到他们,我想着给他们送点药,但不肯开门,说是得了病怕传染给我。” “传染?”沈玉娇觉得奇怪,“那你也不怕吗?” “谁没个生病的时候啊,风寒感冒我们不照样得来客栈干活。” “这药先给我们吧,我们住得近,可以帮忙照应。” “也好,您是大夫,这方面一定比较懂。” 沈玉娇接过药包的手有了一瞬间的停滞,今早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声音并不大。 店小二当时在离她很远的地方忙碌,这也能听到? “阿娘,困困。”承安适时说话了,虽然不明娘为什么要让他装病,但他知道得乖乖照做。 沈玉娇赶紧抱起承安回房间,她不想再和这诡异的人多相处一秒。 命运好像就是在不断重复,上次住客栈时提心吊胆,本以为这次可以破除心魔了,没想到把阴影加重了。 承安乖乖地坐在房间中的床上,疑惑地看着警惕的爹娘:“我们为什么要回来?” “乖乖,你要不要先睡个午觉?”沈玉娇避开了话题,摸着承安的脑袋轻声说,“要不要听故事?” “好呀!我最喜欢听故事了!” 沈玉娇神识回到空间,假装从背后拿出了一本书。 随着她的讲述,傅九霄的神色越来越不对劲,只有承安听得津津有味,故事结束时还意犹未尽地拍拍手。 “你这真的是给孩子听的故事吗?一般人写不出这种东西吧。” 沈玉娇低头看向手中的书,那个明显有些年代的封皮上写着几个大字,《印斯茅斯的阴霾》。 她也是突然想到,咸平镇给她的感觉,就和克苏鲁神话中的这个鱼人镇一模一样。 承安却点起了脑袋:“我明白了,阿娘。” 也不知道他到底明白了些什么东西,但看他严肃的神情,应该是领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哄了承安乖乖睡下,傅九霄小心地用唇语暗示沈玉娇,问她要不要去施家住的房间看看。 他们小心地敲响了对门的房门。 里面完全没有动静,但就在沈玉娇打算放弃的时候,突然传来了虚弱的说话声。 “是谁?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呀!想来看看您的病好点了没有。” 沈玉娇故意没说自己的名字,她想看看对方的反应到底如何。 不出她的所料,对方停顿了好一阵,才接话道:“我们没事,不用担心。” “晚上要不要下楼吃饭?人多热闹点心情好,病好得也快。” “谢谢好意,但我们还是想多休息一下。” “那我陪你们说说话吧,闷在房间里多无聊。” 沈玉娇从自己的房间拉了把椅子出来,又把承安抱在怀里,就这么坐在对方的房间门口。 “你——”对方哽住了,没想到沈玉娇会有如此举动。 “我们一个商队的呀,你们家之前对我们也很照顾,我当然要陪你们聊聊天咯。” 她明显从对方的语气中感受到了不受欢迎,但那又怎么样呢?有本事打开门来,大家当面对质呀。 又不说得了什么病,也不愿意找大夫来看,连药也不喝,说没什么阴谋她都不相信。 反正她也没有事情做,就这么相互耗着,看看谁先撑不住吧。 但对方的耐性比她想象得要好,承安都一觉睡醒了,房间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沈玉娇说话都说得累了,对方除了一开始会回一两句,后来便连不耐烦的声音都没有了。 现在她可以肯定,房间里的绝对不是施宗莫一家。 应该早已被替代了,原本打算商队走了就出来,却没想到沈玉娇折返回来,一时间走不掉,又被堵在了房间里。 “不出来吃饭吗——” 沈玉娇正继续说着话,却听到了房间中传出了极大的响动。 “喂,你该不会想要跳窗吧!”她抱着承安慌张地站起来,这里可是三楼,要顺利落地可不容易。 但对方明显没理会她的喊声,随即便传来了开窗的声音。 这还真的敢啊! 沈玉娇力气不大,又抱着孩子,根本撞不开房间的门。 找客栈小二明显是不稳妥的事,现在她一下夹在了两难的境地中。 “九霄,你快出现吧……” 好像她的话语就是一道魔咒,在多念叨了几遍之后,楼梯上果真出现了脚步声。 相处这么久了,她一听就知道来者是傅九霄。 第133章 见到了地狱 “你的速度还挺快,都解决了?” 果然,傅九霄随着她的起到出现在了走廊尽头。 “也没有都解决,我怕你这边遇到麻烦,所以先回来看看。” 沈玉娇扁扁嘴:“我无聊了一下午,就刚才听见屋里人想要跳窗逃走。” 傅九霄点头答道:“我就候在二楼,正好抓住了那人。” 原来房内只有一人 难怪沈玉娇觉得里面的声音不太对,不像是至少三个人会发出的动静。 “装的还挺像那么回事,我把楼下那小二也捆了,”傅九霄活动了下手腕,“这个客栈里目前只有他们二人,也不知道把人藏到哪里去了。” 沈玉娇也很疑惑,施宗莫是个身强体壮的大汉,还带着妻女二人,怎么可能被两个瘦弱的店小二带走? 但现在她没有思考这个问题,他们还处在贼窝中,客栈随时会来支援的人。 毕竟看样子,整个小镇都在联合下陷阱。 他们靠着贩卖人口为生?难道还是…… 沈玉娇想到这里,就不寒而栗。 难道这个小镇上的官府,也和镇民一起勾结吗? “找到施我们就走,不能久留。” 说着,傅九霄一手接过承安,一手拉起沈玉娇。 幸好他们大部分行李都让薛正明带走了,随身只带着一个轻便的小包。 可是人藏在哪里,傅九霄也完全没有头绪。 在和沈玉娇汇合前,他已经搜寻了一番客栈,没有发现任何藏人的痕迹。 沈玉娇皱着眉,提出了疑问:“会不会,客栈和镇上的人一起,把他们一家藏到镇子里去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他们几乎没有办法寻找。 连自保都困难,要怎么从镇民手上带走这一家三口呢? 傅九霄正准备接话,却听见了不远处有脚步声传来。 他的听力敏锐,但沈玉娇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一把拖进了柜台后。 “嘘,有人来了。”傅九霄贴在她身边,小声说道。 “真是奇了怪了,他们今天怎么这么不靠谱。太阳都快下山了,为什么还不送人来?” 他们三人刚刚藏好,就有人说着话推开了客栈的门。 听脚步声,和他们的人数一样,也是三个人。 只是,全都是男人。 沈玉娇的秀眉又蹙起了,这个镇子真的很诡异,从进来开始到现在,她都没见过女子。 “人呢?就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来者愤怒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堂中回荡,紧接着,他就狠狠地踢了几脚桌椅。 承安在怀中抖了两下,但他还是很懂事地没有发出声音。 但他的小手不安分地乱摸着,想要靠抓握冷静下来。沈玉娇一边安抚着承安,一边趁机看了下柜台后面的空间。 除了一扇后门连接着后院,再无可以逃的地方了。 难得真的要完全依靠傅九霄的发挥?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沈玉娇紧张地闭上了双眼。 “真是见鬼了,几个大活人都去哪里了?” 来人晃了一圈,发现大堂内根本没有人,又把头伸向了柜台后。 “这儿也没人,以前那小子不是喜欢蹲在桌子下看话本嘛。” 所有人都好像凭空消失了,客栈里空无一人。 而沈玉娇正倚着密道喘着粗气,她没想到,在柜台下居然还藏着一条密道。 要不是承安的小手一直在到处抠抠,他们也发现不了这扇隐藏的门。 四周昏暗,没有一点光线透进来,也没有烛光。 习惯了诏狱环境的傅九霄适应得更快,很快就看清了周围情况。 这个密道由岩石搭建而成,应该是梅雨天的影响,墙壁上渗着水珠。 通道狭窄而短,在尽头处立着一扇小门。 不知怎的,傅九霄在看见这扇门的第一眼,心头忽然跳了下 他有种不详的预感。 沈玉娇似乎有着和他一样的预感,投过来眼神里有着极度的不安。 “去看看。” 沈玉娇稳住心神,不能再退回到上面,那扇门是他们唯一的出路了。 傅九霄点点头,走在了前面。 刚迈了几步路,沈玉娇就明白了,她和傅九霄的不安感从何而来。 她太熟悉这股味道了。 刺鼻的浓浓铁锈味——是血的味道! 傅九霄眉头紧锁,试着推了下门,发现竟没有上锁。 他摸了摸袖中的铁衣扇,小声说道:“站我身后,我准备开门了。” 尽管有做好心理准备,但沈玉娇还是被门后的景象惊慑住了。 一双大手抚上了她的脸,将她的双眼强行蒙住。 但沈玉娇依旧在傅九霄怀中颤抖着。 在推开门的那刻,傅九霄下意识地想去捂她的眼睛,但还是晚了一步。 这里堆满了各种尸体和肉块,有些已经开始腐烂,上面盘旋着各种虫子。 随处可见的残肢内脏,散发出阵阵腥臭味。 不仅是动物的,还有…… 房间的正中心摆着个台子,上面放着的器具和肉铺所用的别无二致。 地上满是血水,他们只站了这么一会儿,鞋靴都已经被浸湿了。 傅九霄心里的不安感无限扩大,他不知道失踪的施家人是不是在里面。 “你松手吧,我可以的。”沈玉娇闷闷的声音传来,“你从我的衣袋里那条帕子,给承安蒙上。” 就像傅九霄转身死死护住她那样,她也第一反应护住了承安。 小团子是这个房间唯一一个干干净净的人了。 他很害怕,可是阿娘正抱着他,如果发抖的话会被察觉到。 不能让阿娘担心。 沈玉娇连声音都在颤抖:“找找看吧,他们会不会在这里面……” 大概也能猜到这个镇子在做什么,人心的丑恶,就是笼罩在这儿的阴霾。 “是,是谁?” 有道虚弱的声音从不远处飘来,傅九霄小心地向前跨了两步,随即加快了脚步。 施宗莫正躺在一摞布袋上,勉强睁着双眼,脸上已经毫无血色。 “你们,居然能找来?” 见到傅九霄,他的精神好像突然焕发了下。 沈玉娇的目光从上飘到下,几乎抑制不住地向后退。 她从未见过如此残忍的行为! 这个总是乐呵呵的,喜欢给孩子们讲故事的男人,已经少了一条胳膊和一条小腿。 腿上的伤口被人胡乱包扎了下,但纱布早已被鲜血浸透。 沈玉娇不忍再看他手臂上的断面,移开了目光。 “夫人,大夫?”施宗莫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我想活……” 沈玉娇点点头,她的眼中已经泛着泪光。 这算什么! 她不仅要让施宗莫活,也要让镇上的人付出代价! 第134章 围追堵截 沈玉娇的神识回到空间,赶忙抓出了几味药。 她直接捏开施宗莫的嘴,往里面塞了一颗小药丸。 “这是白及配黄芪和人参,你直接嚼碎咽下去,”她着急地比对着伤口,剪断纱布,“九霄,你扶他起来。” 傅九霄单手抱着承安,侧过身子想去扶他。 承安却在这时候说话了,他看不见,但也知道爹娘找到了一直不见的施家叔叔。 可是会带着他一起玩的阿姨和姐姐呢? “姐姐,还没有来!”他拍着傅九霄的手臂急切地喊。 沈玉娇这才抬起了头,她太心急了,只顾着眼前的伤者,竟一时忘了这家还有两口子。 施宗莫用另一只完好的手,虚弱地指了指了房间的拐角处。 傅九霄反应很快,又将承安递到了沈玉娇手上,大踏步向着所指的方向走去。 拐过弯后,又是一道狭长的走廊,设置着一间又一间的牢房。 看着地方的情况,锦衣卫的诏狱都显得很为犯人考虑了。 在这里呆久了,都不用上刑,估计也撑不住。 突然,有道恹恹的咒骂声打断了他的脚步。 “你们这群该死的!就算把我夫君杀了,我和女儿也不会顺从的。” 人还活着! 顺着声音的来源,傅九霄很快就找到了两人被关在哪里。 女人还想开骂,却发现来人不是她想象中的人,立马住嘴了。 “穆公子,是你?”她认得傅九霄,“你怎么会在这儿?” 虽然在京城之外,认得傅九霄的人很少,但为了保险起见,傅九霄还是用回了“穆宵”的假名。 在女人的身边,坐着施家的小女人,听到了动静,她也急忙跑到娘亲身边。 “穆叔叔!你是来救我们的吗?” 小丫头的声音清脆明亮,傅九霄的心总算放下来点,看样子她们应该没受到太大的伤害。 他从身上摸出一个火折子,仔细地查看着牢房的门。 这就和诏狱差太多了,小镇上的木工活计,远远不如京城。 傅九霄退后了几步,提气运功,在门上狠狠一喘。 女孩子被突然的动静惊了一跳,但随即牢房的门缓缓打开了。 这牢房的门她们二人怎么都撞不开,没想到傅九霄只一脚,就踢开了。 傅家媳妇看向傅九霄的眼神中带了几分钦佩,商队里有了他们这一家,真的是大幸。 “快走!” 即便心急如焚,但傅九霄也不忘拿出布条,想把小丫头的眼睛蒙上。 哪想到她却挡住了傅九霄的手:“穆叔叔,不用了,我都见过了,爹爹现在怎么样了?” 她的声音***静,没有一丝颤抖。 傅九霄垂下手,也不是多大的孩子,不知道在心里遭受了多大的折磨。 他们重新回到房间时,沈玉娇已经完成了处理,正扛着施宗莫的肩膀想要扶他起来。 母女两人见到他的惨状,还是忍不住尖叫了一声。 “夫人!快,我来扶吧!”施家媳妇赶紧冲上前,扛住了自己夫君。 “你怎么站在地上?” 承安站在血水里,蒙着布的小脑袋使劲转了想搞明白发生了什么。 “阿娘抱着我,不方便,我就让阿娘放我下来了。” 他的脚趾蜷缩着,就算看不见,也能明白自己踩在什么上面。 血的气味太特殊了,就算他小小年纪,也分辨得出来。 但阿娘如果一直抱着他,就没办法去救虚弱的施叔叔,所以他必须表现出不怕的样子,自己照顾自己。 “我没事的,阿爹,”承安向着人群伸出小手,“我看不见,可不可以牵我一下。” 马上,他的手就被另一只不大的手拉住了。 “我带着弟弟,我们快些出去。” 施宗莫的眼睛已经快闭上了,但他还是掀动嘴唇,用微弱的声音说道:“从那儿……他们这么走的。” 傅九霄抢在前头打开了房间另一侧的门,夜幕降临,外面几乎没有一丝光亮。 客栈的背后就是镇外树林,逃进去虽然不是很安全,但也总比继续呆在镇子里强。 几人没走几步,傅九霄就警觉地停下脚步转过身。 他的手中,铁衣扇打开,在月光下闪着寒冷的光。 “各位,知道咸***镇的秘密,还想活着走出去吗?” 他们的密室藏得这么好,没想到,这几个人居然能找到。 不过,既然是咸***镇看上的人,就没有活着走出去的道理! 傅九霄看着朝他们逼近的镇民,冷笑不已。 就凭这几个歪瓜裂枣也想拦人? 与世隔绝的坏处,就是认为自己是天下第一。 沈玉娇偷偷摸到傅九霄的身边,往他手里塞了样东西。 傅九霄低头看去,是自己留在府中的佩剑。 铁衣扇一般也够用了,为了不引起注意,他便没带着剑出行。 那几人完全想象不出傅九霄会有多厉害,只当他是个普通商人。 所以在看见他用扇子武器时,甚至还鄙夷地笑了两声。 “你们看,商队的人就是不一般,还有这么文绉绉的扇子——” 店小二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了。 他惊恐地往脖子上摸,发现那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插了一枚扇骨。 傅九霄其实也在暗自惊讶,他知道这些人弱,没想到是完全被碾压的程度。 看着店小二倒下,剩下的几人下意识地往后退,这一次,似乎踢到铁板了。 “饶命,饶命!我放你们走,留我们一条命吧!” 傅九霄就当没听到,动作干脆利落,把所有的来人都解决了。 “早知道这么没用,就该早在客栈里全解决了……” 他轻松地扭了扭脖子,想回去找沈玉娇几人,却没想到从林子传来了一声惊呼。 沈玉娇正带着大家往树林里躲,却没想到灌木丛中竟钻出一持刀大汉。 她赶紧拖着孩子往后撤,可另一边还有受重伤的施宗莫,顾了这头,就顾不了那头。 壮汉举刀连连大笑,想从树林跑走的人不是没有,他的刀就等着这一刻呢! 他高高提起刀,就要朝着施家母女砍下。 “咻——” 沈玉娇听见,林中传来轻微的响动。 大汉迟迟不落下动作,僵持了一下,便向着侧边倒去。 “这,这是怎么了?” 沈玉娇看向傅九霄,他却摇了摇头。 他还没来得及出手。 树叶微动,有一人拎着弩箭,从灌木丛中走出。 第135章 极其残忍之事 沈玉娇看见来人的目光,才明白为什么他以前一直强调自己态度算好的了。 他现在冷得如严冬的寒冰。 “愣着干什么,赶紧带着大家上车。” 薛正明单手提着弩,只一瞬间,脸上的表情又恢复到了往日不耐烦的样子。 “感觉你,似乎不太一样了。” “我能有什么不一样?”薛正明忍住了在外人前翻白眼的冲动,“快点,大家都在等你们。” 施宗莫上了马车后,便再也撑不住了,头一歪就想昏睡过去。 “喂,别闭眼,”沈玉娇又在他的舌下压了一味药,“再撑一撑,到了营地就休息。” 他的伤势很重,尽管现在情况还算稳定,但沈玉娇也怕他睡过去后就再也醒不来了。 而另一边,母女两人拽着傅九霄一个劲地道谢。 她们也不懂为什么这对看起来普通的小夫妻会这么厉害,不过她们也不想懂,感谢救命之恩就完事了。 薛正明把速度赶到了最大,在最快的时间内把所有人拉到了营地。 有了前车之鉴,这次他们选在了官道旁落脚,不够舒服,但至少是安全的。 唯有承安在马车上小睡了下,在马车停稳时正好醒来。 他睡迷糊了,一时不知身处何处:“阿娘,我们回家了吗?” “没回家呢,不过现在的确安全了。” 她刚想抱着承安下马车,却不想傅九霄抢先了一步,带着承安先跳了下去。 紧接着,他转过身,向着沈玉娇伸出手。 这家伙,考虑得倒还挺周到。 只是她刚刚立起一般的身子,还没碰到傅九霄的手,就腿一软向下跌去。 “别强撑了,赶紧休息,孩子我来照顾。” 温热的气息扑在她的头顶,傅九霄的怀抱有力而安全,沈玉娇贪恋这样的感觉,在他怀中猛吸了几口气。 “怎么还赖着不走了?” 沈玉娇干脆撒起了娇:“舒服!让我再抱一会儿!” 又是一次恐怖惊险的历程,和傅九霄可以这样和平相拥的时光,显得弥足珍贵。 哪想到,傅九霄下一秒直接手上用力,将她打横抱起。 也不顾她的阵阵惊叫声,直接将她带到了半荷身边。 半荷早就备好了干净衣物等着,跟随夫妻二人这么久了,她也习惯了总是遇险这件事。 总算是换掉了满身血污的衣服,沈玉娇舒爽地伸了个懒腰,便去看施宗莫的情况。 商队中随行的大夫正替他清理伤口,在药物的作用下,他还能勉强撑着精神。 “夫人,多亏了您呀,”大夫看向沈玉娇说道,“受了这么重的伤,居然也活到现在。” “现在总没事了吧?”施家媳妇在一旁担忧地问。 人基本已经废了,可是在经历过这些事后,只要能活着,比什么都好。 沈玉娇跟着接话道:“只要伤口不感染,就没有大问题。” 说着,她随身的布包中拿出了几味药:“外用和内服的都有,这段时间留意伤口和病人的状态,按时服药。” 她正准备起身去看看承安,却被施家媳妇一把拉住了。 “这,我们都不知道怎么报答你……” “不用,大家都是一个商队的,出手相救不是应该的吗?”沈玉娇弯着眉毛笑着,“仔细照顾你家夫君就是了。” 施家媳妇也不再纠缠,现在她满脑子都是自己夫君,顾不上其他。 沈玉娇看向营地中角落的阴影,快步走了过去。 “站在这儿干什么?” “你也知道我不合群,我就爱站这儿。” 沈玉娇无奈苦笑了下,薛正明才刚进入青春期,有时候叛逆得莫名其妙。 不过反正她和薛正明处习惯了,知道他不叛逆时也没比这好多少。 孩子没有坏心思就问题不大。 沈玉娇塞到他手中一块糕点,随便找了个干燥的地就坐了下来。 “我还没感谢你呢,你怎么来的这样正好?” 薛正明馋她手中的食物,犹豫了一下,也跟着她坐了下来。 沈玉娇面上含笑,分了一块给他:“你不会一直没吃东西?” “我没吃。”薛正明简短地答道。 “干嘛不吃?你正在长身体,要多吃点,嗯?” 沈玉娇突然想到了什么,又问道:“你该不会担心我们,吃不下吧?” “谁,谁担心你们了!”薛正明突然结巴了,“你们天天这样,死了算了。” 这孩子,说白了还是在关心他们。 沈玉娇的大笑声几乎要传遍营地,她到底是有多幸运,身边聚集着这么多可爱的人。 “你放心,我们有分寸的,我也不想死在外面啊。” “你管这叫有分寸吗?也不看看施叔叔都什么样了,万一你们……” 在看见施宗莫的惨状事时,他是真的无比害怕。 这群人不仅是冲着杀人去的,落在他们手上,还要承受痛苦的折磨。 和沈玉娇夏春桃一起生活,他难得有了家的感觉。 要是她出事了可怎么办? 沈玉娇看着他的脸,也叹了口气。 孩子长大了,不好骗了。 “可我没办法置身事外,我不能看着那些人掉进水深火热的境地。我向你保证,绝对会保证自己平安。” “行。”薛正明也是难得话多,他就想要沈玉娇的一个保证。 沈玉娇拿起丢在一旁的弩,递到他手边:“说说你吧,我竟不知道你还有这东西?” “我娘留给我的,他们寨子里狩猎野兽用的。” “元江府……一定是很美好的地方吧?” “我娘说很美,但是人不一定是好的,你这脑子去那边要小心些。” “你就维持不住气氛!” 沈玉娇抬手作势要敲薛正明的脑袋,却看见傅九霄朝他们走了过来。 “我已经送信回了京城,顺利的话过几天就会有人来查。” “你说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沈玉娇想不太通,咸平镇的土地质量很好,正常耕作也能过上好日子。 “那还是做这种勾当赚得更多,施婶都和我说了……” 听完傅九霄的话,沈玉娇久久不能平复心情。 咸平镇的人基本靠着诱骗路过的旅人为生,被抓住的女人拿去卖掉,而男人,也可以卖掉。 只不过卖的方式和女人的不同而已。 这是一个住满了恶鬼的小镇。 第136章 附赠惊喜 尽管他们的速度已经落后了,但依旧在官道旁的营地中多停留了几日。 要赶进度没错,可所有人都希望看见,咸平镇遭到报应。 既然傅九霄说不出几日便会有结果,那大家便都等着。 施宗莫是家中的顶梁柱,他这副样子已经完全无法做事了。命保住了,之后的日子也很难过。 甚至有义愤填膺的人,抓了把铁铲就想去镇上报仇。 要不是傅九霄拦得快,大概又要多几个送人头的了。 等待的日子漫长而折磨人,初夏闷热的天气让大家心中躁动。每过一日,等不住的人就越多。 连施婶都偷偷拉着沈玉娇到一边,小声问:“夫人,真的会有官兵来帮我们吗?” 他们这些商户与官府的关系一贯很微妙,这次也是因为傅九霄救了他们,所以才会相信。 “我夫君从不骗人,”沈玉娇露出了一个安抚性的笑容,“我们来这儿都花了这么多天,再等个一两天看看。” “他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公子吧?不然哪里请得动那些官爷呀……” 施婶还想问个两句,但她的话马上就被一阵疾驰的马蹄声打断了。 “赶路这么急干什么啊,注意看着点,小心撞到人!” 有人发出了不满的骂声。 但骑马的人没有因为对方的喊话减缓速度,反而朝对方所在的那一侧微微倾斜,让马匹与他擦身而过。 对方被吓得颤了颤,反应过来后便破口大骂:“喂你小子!千万别让我逮到你!” “我不走了,就在这儿,你说要把我怎么样?” 没想到来人勒停了马匹,就停在营地中,翻身下马,脸上浮现了一个坏笑。 “你——!”看了看来人比自己高了近一个头,又瞬间没了气势。 只是有个更高大的男人走过来,在来人的后脑勺上扇了一巴掌。 “四哥你干什么,一来就欺负别人?” “嘴上叫着哥,一点都没把我当成兄长……”傅明岐揉着被拍痛的后脑勺,“我可是日夜兼程赶过来的。” 傅九霄没好气地一指刚被傅明岐吓到的人:“先给他道歉。” “不好意思,我一时起了玩心,没想到吓着你了。” 当时一下子有了玩闹的心,下意识就这么做了。 事后想想,傅明岐也知道自己做得有欠妥当。 “没,没事,”对方赶忙摆手,“我们常年在外面走,这点倒不至于被吓到。” “是来帮我们的官爷吗?”施婶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拉着沈玉娇走过来。 “哟,弟妹,最近过得怎么样?” 傅明岐眼睛一亮,对着沈玉娇挥了挥手。 听到这个词,施婶探究的目光在沈玉娇身上扫了好几圈。 这位骑马而来的官爷衣着华贵,气宇轩昂,一看就不是寻常人。 而且他叫沈玉娇,弟妹? 这个意思就是,沈玉娇的夫君是这位官爷的弟弟? 能和官家搭上点边的,生意通常都比他们这些小商户要好得多 那像沈玉娇家中这个情况,日子过得不要太好! 想到这里,又想到自己夫君的遭遇,施婶的目光中流露出了几分羡慕。 沈玉娇敏锐地感知到她的目光,转头一笑:“不过是小官罢了,四哥他天生活跃,能联系上不少人。” “那也很厉害了不是?家中有人能帮上忙多好啊。” 沈玉娇反手给了她一个拥抱:“施婶,我们都在一个商队中,自然有难同当,以后你们要是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 “你们可真好……”施婶说着就落下泪来,“认识你们是我家一辈子的幸事。” 沈玉娇笑着拍了拍她的背,抬眼看向结束了谈话的两兄弟。 “四哥带来的官兵马上就回到,我会随着回咸平镇去。” 这件事被直接上报给了庆安帝,圣上都被残忍的行径所惊到了。 考虑到镇上可能出现官民联合勾结的情况,直接给傅明岐拨了队人马,让他通过武力镇压。 “我也想去!”施婶微弱但坚定的声音响起。 她要亲眼看着这群人入地狱! 傅九霄和沈玉娇共骑一匹马,和傅明岐带着后面的人马赶往咸平镇。 清晨的太阳在水雾朦胧中升起,和他们那日来到咸平镇时一样。 只是这次,所有人都带着刀剑,来要命的角色互换了。 如此大队人马还没靠近就引起了镇民的注意,不多时,镇子口已经聚集了好多人。 为首的身着官袍,但面上却一点都不淡定。 这是咸平镇第一次被自己抓到的人反杀,客栈没处理干净,必有后患。 “不知你们几位,再来我们咸平镇有何贵干?” 站出来的人身着知州服饰,他的目光来回打转,在触及到傅九霄和沈玉娇时,突然多了点害怕。 “怎么只看他们,不看我,”傅明岐骑着马拦在了二人前方,“我才是主角啊。” 知州看着这队人身上明晃晃的刀剑,心里暗道不妙。 可他必须先稳住,就是官兵来了又如何?没有证据,他们也就动不了手。 总不能一言不合就直接对着咸平镇出手吧? 那这群人也得受死罪。 想到这里,知州的心神稳定了许多,朗声道:“各位就这样来找咸平镇的麻烦,是不是太没道理了点?镇上居民与世无争——” 傅明岐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你对与世无争的理解还挺奇妙,你要什么道理?皇上的圣旨算不算?” 说着,他一抖袖子,掏出了个明黄色的卷轴。 他手一扬,将卷轴丢了过去:“懒得念了,你自己看吧。“ 在摊开圣旨的前一刻,知州还有些鄙夷,但他的目光马上就颤抖起来。 他们真的是有备而来! “也挺好的,圣旨中只说了咸平镇,没提到你这个知州,既然你来了,也省得我们再费力气去查。” 现在,知州全然没有了刚才的气焰,牙齿打颤着说不出话。 他今日若不来帮咸平镇商议善后的方法,是可以全身而退的! 办法还没想出来,他却要在这儿送命了。 “本官可是朝廷官员,把我杀了,陛下会放过你们?” 知州还想最后搏一把,他好歹是从五品官员,这些人胆子不可能这么大。 “那你猜猜我是谁?” 傅明岐笑着掏出了块令牌,在他眼前一晃:“要不要拿去仔细看看?” 但他又立马收回了手,没给知州机会。 傅明岐热烈的目光冷了下去:“没这个必要,你肯定看不明白的,乖乖等死就好。” 第137章 这次是真的会传染 再一次见到血腥的场面,沈玉娇发现自己居然没有害怕了。 或许是和客栈密室中的感觉不一样,她镇民的恨,盖过了她的恐惧。 镇民们也从家中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刀剑,和官兵拼起命来。 傅明岐在刚刚喊过尽量活捉,都抓回去走审讯程序,另一边镇民也高喊上了。 “被活捉也是死路一条,和他们拼命!把他们全解决了!” 沈玉娇和傅九霄相视着尴尬一笑,这胆子和自信都很不一般。 哪有这样喊话的,这不直接把证据送到他们手上嘛! 知州已经被抓着绑起来了,但即便这样,他还在试图为自己辩解。 “底下人做事,我真的不知道啊!大人,我是无辜的啊,你们不能绑我……” “失察也是罪,”傅明岐难得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有什么冤词,回了京城再说吧。” 沈玉娇坐在马背上,冷眼旁观着混乱的局面。 有一妇人拖着孩子,从交错的刀剑中努力钻着,朝着她求救地扑过来。 “姑娘,求你救救我们把,你还记不记得,你们来的那日,我还给了你家孩子小玩具。” 妇人抱起孩子,努力地想把小孩放到沈玉娇骑着的马上。 “滚!” 一声厉喝打断了妇人的动作,施婶直接从马上跳下来,给了夫人狠狠一耳光。 刚刚动了点恻隐心的沈玉娇愣住了,不知道眼前上演的这一出是怎么回事。 “莫信她!”施婶转头看向沈玉娇,“那晚就是她博取了我们信任,把我们一家子迷晕在房间里!” 这个小镇,还真是人才辈出。 沈玉娇在心里骂了自己两句,必须改掉这个别人一卖惨就下意识想安慰的毛病。 见到那妇人还在护着孩子,施婶又开始拉她的手。 这男孩子也不是个无辜的,要不是他从外面爬上来反扣住了窗户,他们一家人原本有机会逃命的! 咸平镇的镇民都是利益一体的,就连原本该是单纯天真的孩子,也被他们培养成了恶魔。 有官兵察觉到了沈玉娇这儿的动静,赶紧过来帮忙。 在得知原委后,他们二话不说,直接将母子俩绑了起来。 施婶满意地冷笑着,还不忘嘲讽两句:“多行不义必自毙,你们遭报应了吧!” 局面控制得很快,一群镇民在经过严格训练的官兵面前,根本没啥反抗的能力。 沈玉娇看着地上,又想起了那日浸满自己鞋袜的血水。 幸好,他们终于成功复仇了。 傅九霄扯着马辔做到了她身后,手臂揽着她的身子,又将脑袋放到了她的肩膀上。 “怎么了,累了吗?”沈玉娇笑着问道,傅九霄可算是这场争斗的主力军。 “他们还挺顽强的,有些太麻烦了。” 她伸手摸了摸傅九霄有些凌乱的头发,感受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 “我总觉得,是我们体质的问题,就算你辞了职务和我一起出京城,不还是遇到了这么多事?” 沈玉娇是不信命的,但穿越过来之后,她好像真的有点信了。 …… 马车晃悠悠在去往景南山的路上,经过这么一番波折,他们总算能重新上路了。 进度落后了太多,商队几乎是连夜赶路。 如果不加快速度,恐怕等他们到了景南山,大部队已经走了。 越靠近元江府的路越不好走,他们必须和大部队一起。 戴容飞虽然年轻,但却是个很有经验的领导者。 他们终于赶在夏天雨季的到来前,赶到了景南山中的竹源坞。 以前这儿不过是个山中小小的平缓区域,四周有着天然屏障,逐渐有路过的商队在这儿落脚。 久而久之,各路来往的商队就把这儿建成了小的落脚驿站。 “你们总算来了,在路上也不方便通信,我媳妇天天念叨是不是出事了。” 商队刚刚走进竹源坞,就有不少人迎出来,拉着他们说起了话。 虽然在生意场上大家都是竞争的关系,可是出门在外,还是相互扶持来得重要。 “是遇到了点事,不过都已经解决了。” 戴容飞帮着大家卸下行李,一边回答着众人的疑问。 他没说在咸平镇中遇到的事,既然官府已经接手了,那他们还是少一事为好。 沈玉娇也彻底松了口气,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好好睡一觉了。 才不管现在是几点,她就要睡个天昏地暗! 她把枕头从行李中拿出来,刚准备躺倒,就传来一阵敲门声。 开门出去,门口站着的是一对她不认识的夫妻。 “我听他们说,穆家娘子您是个厉害的大夫?” 听见对方这么问,沈玉娇的心一沉,盼了好久的补眠怕是要泡汤了。 但出于医者本能,她还是问了:“你们怎么了?” “不是我们,是孩子不太好。” 男人接着话说道:“她前段时间便觉得腹痛,现在更厉害了,昨天还发了烧。” 沈玉娇觉得疑惑,这听起来已经拖了很久了:“竹源坞中没有别的大夫吗?” “有的,但都看过了,也没什么办法。听你们的人说起,我们夫妻才想来问问……” 虽然很想睡觉,但看病人更重要。 沈玉娇把自己的药箱翻找出来:“现在带我去看。” 小姑娘的情况不大好,躺在床上,面上没什么血色,皮肤甚至有些发黄 沈玉娇甚至都不用按,就看到哪儿出了问题。 腹部凸起了一块,看样子囊肿已经非常严重。 “这里很痛,”小姑娘还懂事地指了指自己肚子,“我还发了几次烧。” 沈玉娇蹙起眉头,引起腹部囊肿的情况很多,没有影像学检查,很难准确判断。 不过她还是先做了套常规的检查流程,又问了些基本情况。 “发病前也没吃过什么,不过就是坞中的寻常食物,还特意给她多吃了些牛羊肉。” 听起来没什么问题…… 沈玉娇还打算发问,突然被冲进来的小狗吓了一跳。 夫妻俩连忙起身驱赶:“哎呀,雪雪快出去,这儿还在忙呢!” “你平时会去玩土玩水吗?” 脑海中好像灵光一闪,沈玉娇赶紧抓住,向小姑娘抛出了问题。 不出所料,小姑娘缓缓点了点头。 果然! 沈玉娇看向房间外,目光多了几分担忧。 这次恐怕不是小姑娘一人发病,再过些时日,整个竹源坞的人都要出事! 第138章 棘手的病 承安…… 沈玉娇甚至顾不上病人,下意识地站起身就往房间外跑。 “你们先等一等,我马上回来!” 留下夫妻俩不知发生了什么,这位女大夫似乎看出了点什么,但怎么就跑了呢? 沈玉娇找到承安时,傅九霄正带着准备吃点东西。 “等一下!” 她惊呼一声,竟直接出手打翻了傅九霄手上的食碗。 承安没见过这个样子的沈玉娇,慌张地问:“阿娘,怎么了?” “有毒吗?!”傅九霄也按着剑,紧张地站起身。 沈玉娇这才发现,自己的反应似乎过度了。 “不是不是,但这食物就是不安全。” 她将傅九霄拉到一边,避开了旁人探究的目光,小声问道:“你知道寄生虫吗?” 这个词对傅九霄来说有点陌生,但他还是能够找到替代词:“你是说,类似血吸虫?” “差不多,还有蛔虫病什么的,你们这儿总有的吧。” 傅九霄看看被打落在地的食碗,马上便明白了沈玉娇为何如此紧张。 这种病被发现的话,说明已经传染蔓延一段时间了,整个竹源坞中的情况肯定都不好。 发病通常都来源于水、泥土或者家畜,而竹源坞中把这三个全给占了。 竹源坞处在深山中,卫生体条件自然也比不上一般的城市。 虽然坞中建着不少房子,设施齐全,但也只不过是个临时落脚地。 很少有人会注意维持干净的环境,商队行进辛苦,有吃有睡已经很不错了。 先前来的这几批商队,大概已经有不少人受到了影响。 其中,孩子们的影响会更大。 沈玉娇焦急地从空间里找出一个药瓶,往掌心倒了些白色小药片。 她也不知道他们这批最后到的商队有没有被传染,但一切都还是小心为主。 “这个你先和承安吃下去,”她将药片递给傅九霄,“我现在去找薛正明,不对,我还有病人……” 她真是一时着急昏了头! 傅九霄拉住她的胳膊,安慰道:“你别着急,先去看病人,我去找薛正明,让他来找你。” 沈玉娇点点头,又回到了小姑娘的房间中。 那对父母看着沈玉娇去而复返,焦虑的表情总算缓解了点。 她这突然跑走,该不会孩子患的是不治之症吧? “姑娘,我们的孩子怎么样了?” 沈玉娇皱眉道:“目前看来,应该是类似蛔虫病之类的病症,但我具体判断不出是什么虫。” “啊,这,怎么会这样呢?”夫妻俩都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为什么我们的大夫都没查出来?” “此类病症有潜伏期,加上特殊症状不明显,早期没查出来也正常。” 要不是那只名为雪雪的小狗突然闯进来,她可能也不会立马把病症和大环境联系上。 沈玉娇还在沉思着,另一边的母亲已经开始掉眼泪。 “哎呦,这可怎么办,我们老家那边有人得了这病就死了,我家姑娘还这么小……” “打住!我还没说不能救!” 大周国整体的医疗水平都不高,如果这位母亲的老家在偏僻之地,那的确容易死人。 可她是沈玉娇啊,别人不能治的她能治! “真,真的?”妇人一抹眼泪,颤巍巍地说道,“我就一个孩子,她要是出事了,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丈夫赶紧拍了下她,止住了她的话:“孩子还听着呢,别乱说话。姑娘,真的有办法吗?” 沈玉娇又拿出了之前的白色小药片,递给了夫妻二人。 “这是驱虫药,安全起见,你们先吃了吧。” 夫妻二人又有些犹豫,看着手上的药片,思考了半天也不知道该不该吃。 按理说,治病的药不该都是草药药汤吗? 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药,小小的一个圆型,真的有效无毒吗? 除了傅九霄已经见怪不怪了,普通人看见这药,确实不太敢直接吃下去。 看穿了他们的犹豫,沈玉娇又从药瓶中倒出了一片药,和着水吞了下去。 “你们放心,这没有毒,只是普通的驱虫药。大家都是商队的,我不会害你们。” 想到之前听戴容飞手下的人说的话,都对沈玉娇赞不绝口,夫妻俩心一横,也吞下了药。 “那,我们的孩子呢?她不吃这药吗?” 沈玉娇面色凝重,她并不想瞒着他们。 “她病得比较严重,这小药片不太顶用,我会给她想想别的药。” 夫妻俩刚燃起来的希望又灭绝了,原本以为这样就有救了,但现在看来,还是凶险得很。 “你们放心,”沈玉娇赶紧挤出一个笑容,“我保证,肯定会还你们一个活蹦乱跳的女儿!” “真的吗?” “真的!我身为医者,坚决不会失败!” 她偷了句喜欢的电视剧中台词,是让夫妻俩安心,也是给自己鼓劲。 竹源坞中的所有人的命,她都要救! 走出病人的房间,薛正明正好迎面而来。 “你找我有什么事?” 来得正好,沈玉娇将他拉进自己房间,跟他详细说了来龙去脉。 “在叫我干活帮忙前,你的药先给我吃一片,”薛正明一伸手,“你有合适的药方吗?” “我还要看具体情况配药,先把这药分发给竹源坞的人吃下去吧。” 还不知道情况到底有多严重,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开始传染的。 “那我先去发药,顺便帮你问问竹源坞中的情况。” 薛正明也知道现在耍性子的时候,他收好了药瓶,便打算去干活。 “等一下,”他突然又推门回来了,“我在想,这个病症是不是和蛊毒有些相像?” 沈玉娇猛然一震,何止有些相像! 按照现代的理论,古代传说中的蛊病应该就是寄生虫病。 只是,在大周国,蛊毒是真的存在的。 “难道说你娘有解决的办法?”她还正在惆怅呢,这不是正好! 但薛正明又否定了,他想了下说道:“我不知道,可是既然一样的话,就能从我娘给我的册子中找到办法吧?” “赶紧拿来看看!” 薛正明娘亲的册子曾经救过她的命,既然都是办法,那么她也愿意试一试。 第139章 我不会失败! 短短几日中,开始腹痛就不止最初的小姑娘那一人了。 有大人也有孩子,一时间,整个竹源坞中都充满了痛苦的声音。 恰好证实了沈玉娇的想法,的确是会传染的寄生虫病。 如果只是腹痛还能忍一忍,但还带着发热呕吐,折磨得人连觉都睡不好。 竹源坞的大夫也是之前商队随行的,根本没带那么多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虽然腹痛还没有办法解决,但在发热呕吐方面,他们还是可以出点力的。 沈玉娇早有准备,在几名大夫都束手无措之时,她和傅九霄搬着两个大箱子出现了。 这箱子原本是她用来装衣物的,在消毒过后,便是用来装药材的箱子。 至于药材嘛,都是她空间里种着的顶好的药材。 “这是我们出发前带的药,若是不够,来我房间找我拿。” “这么多药,足够了,足够了!” 几位大夫看见箱子里的药材眼睛都直了,沈玉娇解救了他们的燃眉之急。 “这得要不少银子吧?”有位大夫拿起几味药材查看,“我家那边的药铺根本买不到这个质量的药材。” 不,甚至用纹银这个单位都显得冒昧了。 该说用了不少黄金吧。 “我们本身就做点药材生意,又是在京城那边,能拿到好的不奇怪。” 沈玉娇面上含笑,随便糊弄了过去。 毕竟当务之急还是解决竹源坞中的病症,这些大夫也都不再纠结。 只是坞中的食物和水肯定都不能喝了,这么多人饮食该怎么办? 饿得了一天,但不能一直饿下去。 沈玉娇也着急,她很想拿出存在空间中的食物应急。 可是食物都是新鲜的,她总不能再用“出发前就带着的借口了。 况且现在大家的警惕心很重,来路不明的食物碰都不碰。 “药都发完了,”薛正明一屁股坐到她身边,“你在愁什么?” 沈玉娇深深叹了口气,就连薛正明这样迟钝的人都看出她在发愁了。 “我在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不是说好了吗?今晚来研究下药方。” 沈玉娇有了几分莫名的烦躁:“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这里的环境,土地水源都是不安全的。” “说起来是挺奇怪,你们这怎么都没有熏艾燎火这种节日的?” 每到梅雨季节前后,他母亲的寨子中都会举行类似的活动,以驱除毒虫。 “是哦,怎么会没有!” 一语惊醒梦中人,沈玉娇猛地跳起来。 是不是穿越过来太久了,她就连这么基础的事都忘了。 薛正明用一副没救了的表情看着她,也学着她的样子,深深叹了口气。 …… 很快,傅九霄带着尚还健康能活动的人,给整个竹源坞中来了一次大消毒。 沈玉娇更没得闲,她把薛正明给的的册子仔细研读了几遍,试图想出解决办法。 由于判断不出到底是什么虫造成的病症,她必须想出一个万全的法子。 就算她是个中医领域的强者,但蛊毒这方面,真的完全不懂啊! “你……”她看向薛正明,想要求助。 “别问我,我知道的不比你多,”薛正明两手一摊,“我所知道的医术都是跟你学的。” 沈玉娇一顿,她竟忘了薛正明根本没跟着他娘学习蛊毒之术。 “也是,我在想,解决这个病症的原理是驱虫,解蛊也是同样的办法,那是不是我们只要用本册子里的通用药方就可以了?” “这里有通用药方?难道不都是对症下药吗?” 沈玉娇在他的额上一敲,说道:“就说你学艺不精,这些总有共通之处,可以用作参考的。” “那你试试看,不过你这算新药吧,难道你要找人试药?” 他又想起了在石门城中时,沈玉娇贸然试药的事情了。 当时可给所有人吓得不轻,生怕她一觉不醒。 “我又不是给被别人下蛊,我只是找了条思路,我是帮大家驱虫!” 沈玉娇用书拍了下薛正明的脑袋,这孩子在想什么呢,她怎么可能拿别人去试药。 “那你自己也不准试药,太危险了。”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没说要试药,药性的搭配我很清楚,配出来的药肯定安全。” 得到了她的再三肯定,薛正明这才答应帮她熬药试试看。 这第一剂药,便给了最先发病的小姑娘。 之前沈玉娇有已经给她服用了些驱虫药,稳住了情况。现在,就指望着这一帖药能够治好她。 按理来说,动手术将寄生虫割离是最好最稳妥的方法,可她是个心血管医生,真的不敢动这样的手术。 竹源坞中的卫生情况本就不太好,真要做手术的话,小姑娘怕是醒不过来了。 夫妻俩紧张地看着沈玉娇喂女儿喝下了药,说道:“大夫,这会有用的吧?” “相信我,一定会有效果的。” 其实,也是他们找到沈玉娇,希望自己的女儿可以做新药的第一人, 女儿的情况尽管稳定,但依旧天天在痛苦之中挣扎。 如此痛苦下去,也只有死路一条,那还不如试一试研究出来的新药。 结果已经不能更差了,倒还不如放手一搏。 “有任何的情况,不准耽搁,立即来我房间找我。” 沈玉娇也很紧张,尽管她对自己的药有信心,但依旧会担心最终效果。 她一回到房间,连衣服都没换,倒在床上便睡着了。 已经不知道多久没睡个完整的觉了,她已经快撑不住了。 “沈姑娘!” “沈大夫!穆家娘子!” 但似乎没睡多久,她的房门就被急促地敲响了。 把什么称呼都喊了一遍,硬是将她从甜蜜的黑暗中拉了回来。 “发生什么了?”她直接从床上弹了起来,“人还好吗?” 一开门,发现外面站了一大圈人。 “怎么了这是?”沈玉娇心中一惊,害怕听到坏消息。 “好的很呢,她终于退烧了!现在精神好多了。” “对对,”母亲赶忙接话道,“她吃完东西睡了一觉,我看她的腹部也没那么鼓了。” 那就好,沈玉娇终于安下心来。 说明她的药是有效的,已经在被逐渐杀死钙化了。 “再喝个几天药应该就完全好了,也可以给大家用这——”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突然感觉一阵眩晕,两眼一黑,再没了知觉。 第140章 元江府的热情 “不准着急!” “你药汤都洒出来了,这都只剩半碗药了!” “省着点啊,干净的水源本就不多,这又要重新熬药了。” …… 沈玉娇觉得头痛欲裂,这些人吵吵闹闹,说话的架势硬是将她吵醒了。 她睁开眼睛,努力地支起身子,想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刚醒来时双眼甚至都是模糊的,她只看得清楚有几个人影在房间中晃荡。 “怎么了……”她一张嘴,发现嗓子哑得厉害,几乎发不出声音。 承安是第一个发现她醒来的,三步并两步跳过来,直接扑进她的怀中。 “阿娘,你醒啦!” 沈玉娇抬手摸摸他柔软的头发,感受着小团子的香味,试图想明白来龙去脉。 似乎是,她开门问病人的情况,后来就再无记忆了。 薛正明不满地将碗往桌上一放:“你怎么这时候醒来了,现在这药没用了,我去重新煎一碗别的。” 半荷也及时递过来一碗水,沈玉娇接过,两大口就喝完了。 嗓子总算舒服点了,她猛咽了几口水,问道:“我发生什么事了?” “夫人,你前天突然晕过去了,”半荷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明显累着了,“大家吓坏了。” 沈玉娇又打了个哈欠,她也理解了,八成是因为体力透支太累了。 “九霄呢?” “大人和巫息姐在外面发药,估计过一会儿就回来了。” 话音刚落,傅九霄就推门进来了。 看见坐在床上的沈玉娇,他突然一愣,脸上随即浮现了欣喜之色。 “终于醒了,竹源坞的大家都在问你的情况。” 沈玉娇轻轻摸了下他的脸,笑着说:“看出来了,你这两天累得很。” “和你比起来不算什么,”傅九霄抓住她的手,慢慢摩挲着,“饿了吗?想吃点什么?” 说话间,薛正明端着个食盘,一脸没好气地回来了。 上面摆着热气腾腾的白粥,配着几样小菜,以及一碗明显苦涩的药。 “这是安神静心的药,趁热喝了,”薛正明直接把药碗塞到她面前,“明明自己就是医者,还要别人来照顾。” “好好好,是我错了,我应该照顾好自己的。” 薛正明的关心总是这样别扭了,沈玉娇也不在意,哄着就好。 一碗粥下肚,温暖的感觉环绕着周身,沈玉娇顿觉神清气爽。 “对了,大家是不是在计划上路了?” 傅九霄点点头,答道:“不过你要是想多休息几日,商队的大家也都可以等。” 他们在的这支商队已经彻底将沈玉娇看成了大恩人,为了她,晚上路两天也没什么。 沈玉娇思考再三,还是决定跟着大部队一起走。 她这段时间只是睡眠不足,在马车上多休息就好。 还好她是个随时随地都能睡着的体质,后面的几日,她都在马车上睡得昏天黑地。 晃悠悠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车帘被掀开,透进温暖的阳光。 “怎么停下了?” 沈玉娇揉着迷离的睡眼,试图适应突然照进来的光。 傅九霄骨节分明的手钻进来,拿着一个竹篮子:“尝一尝,新鲜摘的。” 躺在篮子里的是深紫色的杨梅,大而饱满,还沾着清晨的露水。 她双眼一亮,最喜欢的水果就是杨梅,可惜穿越过来后,就再也没吃过了。 在大周国,只有靠近元江府的地带才种着杨梅。 没有现代那样的运输手段,远一点的地方根本吃不着杨梅。 沈玉娇快馋疯了,看见这一篮子杨梅,三下五除二就全吞下了。 感受着丰润的汁水在口中溢出,她开心地咂咂嘴。 “等下,承安尝过了吗?”自己吃满足后,才想起还有个儿子,“不会就只有这么点吧?” 傅九霄低沉的笑声传来:“你放心,他已经吃过了。” “这可是枝头上最好的杨梅,整个商队都留给你吃了,还只有这么点。” 薛正明不满的声音传来,他虽然不爱吃杨梅,但也不乐意听到她这么说话。 沈玉娇一愣,她在以现代的思维看问题了。 现在的杨梅产量多,质量又好,可在大周国,却是个稀有产物。 “哎呀,是我说得不好,那我还得去谢谢大家。” “那倒不用了,他们说这是来感谢你的,你再去谢他们,也太奇怪了。” “他们真是太好了……” 一股暖流在沈玉娇的心中涌动,这一路上遇见不少事,可大家相互扶持着,把这段路走得极其开心。 能和这样一群人共享一段旅程,她真的很幸运。 “九霄,我觉得我们出来游历是最正确的选择,我很开心。” “开心就好,我还担心你会不会觉得累呢。” “哟,小夫妻俩还在说悄悄话,”施婶走了过来,“怎么还不下马车?大家都已经准备进寨子了。” 经过几日的赶路,他们总算来到了元江府的地界中。 元江府被群山和树林环抱着,基本所有的寨子都隐没在山林中,不知道路的人,只会被森林吞没。 “一路过来很辛苦吧?行李给我们就好。” 沈玉娇刚刚掀开马车的帘子,就有人热情地迎上来。 穿着打扮和他们这些人完全不同,一看就能感觉出,是常年居住在热带山林中的人。 寨子常年与这些商队有合作,所以每到这时候,都是附近几个山寨最热闹的时候。 商队的到来,就意味着一年中赚钱的时候来了。 尧光寨产一种米,香甜软糯,通常都是直接运进京城,供达官贵人们享用。 同时,寨中所产出的醋也是大周国一绝。 发觉沈玉娇是新面孔,寨中也无人觉得奇怪,反而热情地拉着她说起话来。 “我们寨子算是周围条件最好的了,今年又多造了几栋房子呢。” “是呀,姐姐我看你还带着孩子,给你安排新房间住!” 沈玉娇被寨中人围着,众人你一句我一句,沈玉娇都不知如何接话了。 她看向又孤单站在一旁的薛正明,突然想到了什么。 “对了,其实我这次来,是想来找其中一个孩子的家乡。” “也是在元江府吗?问我们的南奕就对啦,他什么都知道。” 被拉出来的小伙子红了脸,他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说道:“是什么地方啊?” “我也不知道,”沈玉娇一愣,突然想起薛正明似乎也不知道具体寨子,“只知道会用蛊毒。” 南奕脸色微变,踌躇了半晌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第141章 心上之人 “没事,你说吧,我们也不一定去。” 沈玉娇发现南奕的神情不对,赶紧松了口。 “会用蛊毒的寨子没几个,他们都独来独往,和我们基本没什么交集。” 南奕从另一个女孩子的手上拿出一张地图,指给沈玉娇看。 尧光寨处在元江府的边界处,连着周边一大片寨子,是元江府中最大的人口聚集地。 而再往深处,就是连绵的山脉森林,里面的寨子大多不相连。 这些寨子处于元江府的中心地带,几乎与世隔绝,也很少有人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去那几个寨子中。 南奕的手指在地图上点着:“据我所知,这里,这里,还有那个寨子,都是会用蛊毒的。” “当然,这些是我听到的传闻,没有人真的去看过。” 沈玉娇松了口气,轻松地笑笑:“三处地方,还好,不算多。” “对了,还有一处,”南奕朝着地图最中心一指,“但有传说这个寨子多年前出了事,早就废弃了蛊毒。” 出了事…… 沈玉娇思索着他的话,这个“出事”,会不会和薛正明的母亲离开元江府有关? “我是不建议你们去的,毕竟没人知道多危险。但如果真的想去,或许寨子里有人愿意给你们做向导。” “只要能出到高价,寨子中那些有经验的哥哥姐姐会带你们去的。” 即便尧光寨算是元江府中富庶的寨子,但整个元江府的水平都在大周国中处于下等。 为了能让生活好过点,不少人依旧愿意冒险。 “不过……”南奕犹豫着说道,“估计你们得出好多钱,因为实在太危险了。” “那个叫祝润的人,还在你们寨中吗?” 沈玉娇和南奕同时惊讶地看了眼说话的人,是一直跟在身后的巫息。 她的眼睛很亮,和尧光寨中的露水交相辉映,盛满着希望。 南奕肯定答道:“他还能去哪儿呀?不过现在应该不在,和一队人出去打猎了。” “他可以带我们去深处的寨子。” 巫息说得很肯定,用了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 “是的,他是我们寨子里最好的向导,”南奕的语气中充满了疑惑,“要请他的话,你们可要下血本了。” 但是巫息的脸上却浮现出一丝古怪的笑容,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一阵骚乱便从寨子入口传来。 外出打猎的小队回来了,今天大收获,每人都带回了不少猎物。 为首的青年肩上扛着一只鹿,俊朗的脸上写满了骄傲。 “祝润,这可不得了!寨子中好久没吃上鹿肉了!” “我就觉得有东西在前边灌木丛里乱晃,我这一射,没想到真的射中了!” “这么久不见,你的本领倒是长了不少。” 脚步声伴随着铃铛声响起,尽管声音很细微,但在祝润听来,却无比明显。 他朝说话的方向看去,准确地捕捉到了在人群立着的女子。 下一秒,祝润直接把猎的鹿往地上一丢,大步跑到了那名女子面前。 “你回来了!” 巫息还没准备好,就落入了祝润结实且令人窒息的怀抱。 “嗯,我终于回来了——不过,你能不能先松开我,我喘不上气了。” “啊,抱歉!” 祝润一脸歉意地退后一步,却又牵起她的手,也不说话,只是端详着她的脸。 沈玉娇被眼前这一出弄懵了,她刚还在想这次要花多少钱,结果一转眼,那位最好的向导就和巫息抱在了一起? “难怪这位姐姐会这么说……”南奕喃喃自语着,“祝润哥哥的确有位心上人。” 那也是三四年前的事情了,他的心上人是一个外族人,但就住在元江府隔壁的小镇上。 每间隔一段时间,寨中都会派人去镇上采买,他们就是偶然认识的。 采买的间隔时间很长,所以要见面也不容易。 南奕还记得,每次镇上来了信,祝润都是第一个来找的。 在他们这样交通不便的地方,信件就成了最重要的交流工具。 但是有一天,祝润在接到信件后,突然心急如焚,甚至想要直接走到镇上去。 问他就只说出事了,南奕问阿爹借了牛,将祝润送去了镇上。 可是再次回到寨中的祝润,就跟丢了魂魄一样,整日为萎靡不振。 连着过了一年,他才好了点,恢复到了以往的打猎水平。 “真的团聚了啊……” “真好,祝润哥哥又见到她了。” 沈玉娇和南奕不约而同地发出了感慨,他们相识了一眼,随即笑了起来。 尽管他们都不知道具体的来龙去脉,可依旧为这样的场面而感动。 …… 夜色渐沉,为了欢迎商队的到来,尧光寨照常举办起了宴会。 “喝一杯吧,是寨中特产的酒,”巫息端着酒杯坐到了沈玉娇身边,“是用碧灵藤的画所酿。” 沈玉娇接过酒杯,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 被盯得有些不自在,巫息皱眉笑着:“怎么了,为什么一直盯着我?” “难怪你一直求我也带你去元江府,是想来找你的心上人。” 在场中篝火的映照下,沈玉娇看见巫息的脸一下就红了。 “娇姐姐,难得有这个机会,我凭自己一人走不了这么远。” 她有些担心地看这沈玉娇,生怕沈玉娇责怪她隐瞒了情况。 哪想沈玉娇爽朗一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你可以直接告诉我的嘛,不用害怕!你都喊我一声‘姐姐’了,我当然要把你安全地送过来!” 巫息羞涩地笑了,今天能和祝润再见面,她惊喜又意外。 她在路上也忐忑了很久,被不念阁带走已经这么多年了,祝润作为一名健康的成年男子,有了婚配也很正常。 可刚一见面的拥抱就让她安下心来,更不要说南奕还悄悄告诉她,祝润这些年一直都在找她。 哪想到巫息去了那么远的地方,难怪他一直寻而未果。 “润哥哥说,只要我们准备好了,他随时都可以带着我们去长石寨。” “真的吗?不过,可能要让他等一等了。” 沈玉娇看着坐在对面的薛正明,叹了口气。 自从来到元江府后,他就越来越少言寡语了,甚至都懒得和沈玉娇拌嘴。 面对自己的命运,他明显还没有准备好。 第142章 怎么可以吃兔兔 第二天一大早,沈玉娇睡了个久违的懒觉,准备开门出去吃早饭。 “你要吓死我吗?!” 一开门,她就被站在门口的人吓了一跳。 薛正明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儿,听见沈玉娇的高喊,忍不住皱起了眉。 “我等你很久了,大家都出去吃饭了。” “没饭了吗?” 沈玉娇的肚子在此时叫了起来,她睡得太晚,胃里已经空无一物。 “还有,他们肯定帮你留了。” 他回答得很奇怪,沈玉娇觉得不对,拉住了他:“那你来干什么,喊我吃早饭?” 薛正明点点头,又准备走了。 “点什么头!” 沈玉娇被这孩子的别扭劲弄烦了,在他的头上敲了下:“快说,有什么事!” 被拉住走不了,薛正明站在原地踌躇着,半天也憋不出个字。 “是长石寨的事吗?” 这个问题一抛出来,薛正明顿时全身僵直。 沈玉娇一看他的状态就明白了,想去又不敢去,那句诗怎么说来着? “近乡情更怯”。 她也知道,薛正明其实很喜欢自己的母亲,不然他也不会时刻随身带着母亲的遗物。 甚至学会了如何使用母亲留下的弩。 在即将找到故土前,害怕也是正常。 沈玉娇决定逼他一把,和这孩子讲道理,通常是没什么用的。 “我和巫息商量过了,祝润只有这段时间有空,他明天就会带着我们上路。” 她试探性地看着薛正明的表情,又继续说道:“你没决定好的话,可以留下,我回来时会跟你说——” “我没说我不去!” 不出她的所料,话还没说完,薛正明就着急地抢话。 “很好,”沈玉娇满意地笑了,“我要去吃早饭了,你自个玩去吧。” 留下薛正明愣在原地,眨眨眼怀疑自己被沈玉娇套路了。 …… 在知道沈玉娇一家人打算深入山林后,整个尧光寨都出来送行。 祝润是经验丰富的猎手和引路人,寨民相信他能顺利回家。 这群人生地不熟的外乡人,令人担心得很。 半荷有些害怕,犹豫再三,决定留在寨中等他们回来。 寨民替他们备好了行囊,全部都是深入山林的必备物品,里面有许多沈玉娇见都没见过植物和药品。 她心里暗喜着,看来这元江府是来对了,可以学到不少东西。 在交流不通畅的情况下,有些东西只有去了当地才能见到。 “千万不要单独行动,谁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待在一起最安全。” 在离开尧光寨前,祝润特地嘱咐道。 只要向着寨子的西南方向前进,就能到达元江府的中心处。 好在林中的小道不断,长石寨只是人迹罕至,并不是完全没有人去。 一楼上倒也平和,走了一段路,没遇上什么麻烦。 祝润找了块平坦的小高地,放下了身上的行囊:“就在这儿吧,我们休息一下,吃点东西。” 众人闻言,纷纷坐下,拿出干粮开始进食。 突然,一旁的灌木丛传出响动,距离最近的沈玉娇被吓得抖了下。 “别慌,”祝润按住了她,“应该是兔子。” “兔子?” 巫息也凑了上来,她是个小镇姑娘,还没见过在灌木丛中活蹦乱跳的兔子。 被人的动静吓到,深灰色的绒毛一闪,不见了踪影。 “啊,可惜,跑走了……” “别着急,说不定还在附近。” 祝润小心地扒开灌木丛查看:“狡兔三窟,但洞口不会离得太远,仔细找找。” “可万一它不住这儿呢?”巫息担忧地问道。 “八成是住这儿,”沈玉娇指了指头顶的大树,“这是建兔子窝的绝佳场地,草木茂盛,又有大树的根须支撑,这样窝不会因为雨水而垮掉。” “娇姐姐,你还懂这个?” 沈玉娇不好意思地一笑,也没多少说什么。 总不能直接说,这是她小时候看童话故事得知的吧。 巫息干粮也不吃了,蹲到祝润的身边,跟着他找起兔子来。 “在这儿,在这儿!” 兔子的耐性比不上这二人,没过多久,便猛地窜出来。 巫息反应不及,扑了个空:“呀,又让它跑了。” 薛正明却直接反问道:“他跑了吗?” 他抓着兔子的颈部举起了手展示给众人看。 “你反应好快!”巫息惊呼着,从他手中接过兔子,“哎呀,真可爱。” 那还是一只小兔子,灰色的双耳颤抖着。 巫息用手指轻柔地抚摸着,试图安抚兔子。 “你打算吃它吗?”沈玉娇觉得她可爱,笑着问道。 “吃?”巫息使劲摇了摇头,“不不不,我怎么会想吃它!” 这么可爱的生物,她根本不忍心下手杀死。 ——当然,要是直接做成菜端到面前,那另当别论。 “那就放它走吧,它再呆在你掌心中,就要被吓死了。” 和沈玉娇所说的一样的,兔子不仅在发抖,甚至连眼睛都闭上了。 巫息求助地看向祝润,他也点点头:“兔子很胆小,很容易被吓死。” “对不起,对不起!” 巫息赶忙道歉,手一松,兔子便又重新消失在了灌木丛中。 但灌木丛中的动静并没有随着兔子的离开而停下,反而声音越来越大。 众人登时紧张起来,傅九霄的手已经扣在了佩剑上,全身紧绷,随时候着那东西出现。 声音越来越近,傅九霄的反应最快,直接抽剑砍去。 “大,大人!是我!别砍我!” 熟悉的女声落入众人的耳中。 傅九霄硬生生地收了势,是背着行囊一脸惊吓的半荷。 “你怎么来了?” 半荷有些局促不安,显然那是这一路上受到了不少惊吓。 “我还是想跟着你们来,一个人在寨子中太折磨了……” 沈玉娇赶紧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没受伤吧?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那倒没有,”半荷摇摇头,“路上有你们刚刚走过的痕迹,我就一路跟过来了。” 祝润没表示有什么异议:“多一个人,也多一份照应,跟来也好。” 半荷欣喜一笑,她与夫人是不分开的,她要永远与夫人在一起! 正好位置合适,当晚大家便在这块空地中简单休息了下。 第二天一早就上路,直到傍晚时分,穿过一片小的丛林,总算房屋和炊烟出现在了眼前。 只是,沈玉娇看着眼前的寨子,心里有了惶惶不安感。 第143章 寻亲 长石寨。 处在元江府最中心的区域,在传闻中,蛊毒就是就是从这个寨子里出来的。 只是不知道为何,一年多前,寨中突然对外宣布,不再更新和使用蛊毒。 这件事在元江府引起了很大的轰动,但长石寨一贯避世,也没人敢去探究到底发生了什么。 站在寨子的边界处,众人不知该如何走了。 长石寨和他们居住的尧光寨完全不一样。 除了屋顶上冒出的点炊烟,似乎无人居住的模样。 元江府中的寨子都乐于交流,以尧光寨为中心,甚至会定期举行集会。 但不是所有的寨子都会参加,比如长石寨。 再加上蛊毒,给这些寨子们笼上了神秘的雾。 薛正明捻着手心中的东西,上前了一步:“愣在这里干什么,进去看看。” 剩下的人都有些惊讶,话最少的薛正明此刻变成了最积极的那一刻。 走近寨子,更觉得荒凉。 寨门口甚至无人把手,也没有动物牲畜的声音,比宵禁时候的城市更安静。 “好奇怪……” 薛正明的表情很不好,他走在最前面,走走停停地看着。 “你们是什么人!” 突然,有几个人从房子中出来,手上拿着农具,将他们包围住了。 “我们,我们……”沈玉娇赶紧戳薛正明,“你说句话。” “我是来找娘亲的。” 他举起手中一直捏着的东西,展示给警惕的寨民看。 在看到那样东西后,原本充满敌意的寨民纷纷放下手中的工具。 “这是,这——” 一道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给我看看。” 寨民们听见这声音,自动让开了一条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走出。 薛正明摊开手,将东西递过去。 那是一枚很银制戒圈,上面雕刻着医治翩然振翅的凰鸟。 老者满是皱纹的手抚摸着戒圈,看着看着,竟逐渐颤抖起来。 “藜爷爷!”人群中发出惊呼,“你们是什么人,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被称呼为藜爷爷的老人颤巍巍地伸手,拦住了又重新举起工具的寨民。 “她的东西怎么会在你的手上?” “她……?” 寨民们发出了疑惑的声音,一时间不知道所说的“她”指的是谁。 “难道是说,木烟?”有人突然恍然大悟道。 这个名字一出来,所有的寨民都向着藜爷爷靠拢了一步。 薛正明不明所以,母亲并不叫这名字,名为“烟”,却不是这个姓。 可这的确是母亲的东西。 在石门城中,敌军涌入明玉坊时,为了保护自己的安全,母亲却舍身引诱敌军,最终死在了他们的刀下。 母亲将他塞在家中的小柜子中,临走前,褪下了手上的戒圈,塞到他的手中。 家中很穷,自从父亲逃荒走后,母子二人的生活更艰辛。 他时不时就能看到母亲从小箱子中取出点银饰,拿到城中的当铺去变卖。 最后,只剩下了这枚戒圈。 “小伙子,你是说来找娘亲的?” 藜爷爷的声音将薛正明从沉思中拉回来,他赶忙点头肯定。 “娘亲过世前给我的,她没剩下什么东西,我全带了。” 他开始在随身的行囊中翻找,想找出点什么,证明这枚戒圈的主人真的他的母亲。 “不用找了,”藜爷爷拉住了薛正明,“这是她的东西,毋庸置疑,我相信你说的话。” 有了老人的这句话,寨民的敌意才逐渐散去,有几人对着沈玉娇他们露出了歉意的微笑。 藜爷爷伸手做出了邀请的姿势:“去我的屋中坐坐吧,我们也很想知道,木烟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儿的屋子和尧光寨中的不太相同,依着寨中高大的树木而建,架得高,躲过了地面上潮湿的雾气。 小屋中挤满了人,不仅是沈玉娇一行七个人,寨中几乎所有的人都来了。 屋里挤不下,就站在屋外的***台上,必须听个究竟。 半荷对这些事不感兴趣,她见承安也无聊得难受,便带着承安出去寨子里逛逛。 “木烟她,离开寨子后过得并不好吧?” 一坐下,藜爷爷便开门见山地问道。薛正明皱着眉,沉默地点点头。 老人长叹了一口气:“就说当初那个男人不可靠,能找到这儿的外族人,都没存着什么好心思。” 看着沈玉娇几人突然尴尬的神色,他马上补充道:“你们不一样,愿意陪着这孩子大老远来寻亲,是很好的人。” 石门城,那是寨中听都没听说过的地方。 听他们所说,是在大周国的西北地,要到他们这儿,不知要花多少天。 而木烟当初跟着那男人走后,要到达石门城,想必也历经了不少磨难。 “爷爷,我娘她在这个寨中,很受大家喜爱吗?” 薛正明注意到,木烟这个名字出来后,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惋惜和痛心。 “她没和你说过?”藜爷爷的脸上划过一丝惊讶,“也是,在寨子外,不说比较好。” “何止,娘甚至改了姓,大约不想被外人发现她来自长石寨吧。” “有旁人忍不住插话道:”我们寨中其实并没有姓,都是父母起的名。“ “她是为了自保,才舍弃了父母的赐予吧。” 薛正明觉得心口微痛,他的出生,想必也给母亲带来了不少痛苦。 “这不怪你,你是个好孩子,”藜爷爷小心地摸着薛正明的手,“你的母亲是不是还留下本小册子?” 薛正明赶紧从胸口拿出来:“我知道,记录着蛊毒之法,我尚在研读,但还不是很明白。” “正是这个,原本以为……唉,明明是寨中百年一遇的圣手,但她连自己都没保住。” “圣手”这个词让听故事的几人皆是一愣,就像话本传说一样,元江府的寨子中真的有一族圣女? “有她在,我们一族才不会没落。” “是啊,木烟是难得一见的用蛊天才,她本可以成为下一任寨主,统领这许多寨子。” 薛正明了然,难怪长石寨自此封存了蛊毒,寨民必定和他一样痛心不已。 他第一次体会到这东西的神奇之处,娘亲去世时还远在石门城,寨民们居然能够感应到。 待他们聊完,夜幕已经落下,将本就荒凉的寨子称得更加荒芜。 寨民们改了态度,既然来的是朋友,就友好地邀请他们在寨中小住几日。 沈玉娇踮起脚,着急地寻找带着承安出去玩的半荷。 不多时,半荷就抱着承安着急地出现了。 她急忙将承安塞给沈玉娇,用一种极小的声音鬼祟地说起了话。 “夫人,照看好孩子们,千万不要在寨子中乱跑。” 第144章 神秘医馆 沈玉娇抱着承安的手猛然锁紧,长石寨中难道也有什么隐情? “我总觉得有些人很奇怪,”半荷也很困惑,“他们总是打量我和孩子。” “我明白了,会叫他们小心的。” 他们是外人,寨民打量他们也正常。 可经历过了咸平镇的事,她知道不能单以表面去论。 免得陷在这深山中出不来。 但现在天色已晚,不适合再上路,只能先住一晚再说。 端上桌的晚上并不丰盛,甚至可以用贫瘠来形容。 藜爷爷一脸歉意:“寨子里的土地很播种,有这点食物已经算丰收了。” 桌上只有蔬菜,连一点荤菜都没见到。 元江府中很多山寨都以打猎为生,运气不好的时候,就会出现这种情况。 难怪长石寨民的气色都不好,营养跟不上,能长成人已经不错了。 “没事,只不过我这孩子总不好好吃饭,可以带回房中喂他吗?不打扰你们大家吃饭。” 承安不满地扁扁嘴,阿娘每次有需要时,都要给他安个毛病。 哼! 不过身边的人都知道他是个孩子,这也足够了。 “可以可以,我们帮你们端到房间中去吧!” 寨民们很热情,还在房中架了张桌子,让沈玉娇一行几人可以聚在一起吃。 “怎么突然不和他们一起吃饭了?” 祝润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一脸迷茫地环顾众人。 傅九霄很淡然,直接从包中掏出了干粮放在桌上。 除了祝润,所有人都不敢吃这儿的饭菜。 看见傅九霄的动作,祝润恍然大悟。 “应该没事吧,此前我也来过几次,都没发生什么事。” 沈玉娇用筷子挑了挑菜肴,说道:“小心点吧,我们人多,一旦出事问题太大了。” 既然他们坚持,祝润也不再说什么,跟着吃起了干粮。 晚上,傅九霄和祝润轮流守夜,度过了平安的一晚。 天刚蒙蒙亮,藜爷爷就来到了他们房间门口。 “找薛正明?”沈玉娇指了指隔壁房间,“他可能还没醒,喜欢睡懒觉。” 话音刚落,隔壁房门就打开了。 “我都听见了,别说我坏话。” 藜爷爷呵呵一笑:“醒来就好,今天还有些事要做。” 他看向跟在身后的寨民,那二人立马上前一步,将一套衣服放到薛正明手中。 “这是?” “我们长石寨的服饰,现在只有重要的节日会穿。” “今天是重要的节日吗?” 薛正明求助地看向沈玉娇,但她也只是摇摇头。 “木烟的继承人回来,怎么能不算。” 另一位寨民也补充着藜爷爷的话:“要去祭拜山神大人,等你收拾好了,时辰正好。” 薛正明看着手中的服装,彻底懵了。 他根本不懂什么祭拜山神,怎么就拉着他去了? 但他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在三人期待的目光下,只能走回房间去换衣服。 待他收拾好,沈玉娇也将剩下的几人都叫起来了。 “好得很,”藜爷爷乐呵呵的,“山神大人见了木烟的孩子,一定会很高兴的。” 差不多全山寨的都出发了,向着寨后的山林走去。 路途不远,沿着路只走了一小会儿就到了。 沈玉娇看见眼前的景象,忍不住发出了感叹声。 石块堆砌出巨大的岩石祭坛,在正中心,立着一数丈的女子雕像。 清晨新鲜的阳光在雾中投射,将整座祭坛照得庄严辉煌。 “真漂亮啊,建成这样定要费不少人力物力。” 现代在这样的雕塑都要不少时间,更何况是在生产力低下的元江府。 “传说上古时候就存在了,定是山神大人为了庇佑我们,才送予我们的。” 沈玉娇自然不信这个,但能看见这样的雕像,此趟也不算白来。 薛正明刚想和她说点什么,就被拉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阳光落到雕像高举着的双手上,散落下层层金光。 突然间,从最前方开始,低低的吟诵声迅速在队伍中蔓延。 作为外族人,只能站在队尾,学着大家的样子低头。 “阿娘,我累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玉娇只觉得热,脖子上被太阳晒得刺痛。 前面的队伍忙忙碌碌,大多和他们都没什么关系。 时间估摸着到了中午,所有的香火气散去,队伍里才有人转过身和他们说话。 “辛苦你们了,等全面收拾好就可以回去了。” 他指了指祭坛的另一边,那是条和来时完全不同的路。 “回去的路要绕远点,我们不走回头路。” 沈玉娇点头表示理解,来都来了,那只能多走几步了。 唯一奇怪的是,明明都到了中午,路上的雾气却越来越浓。 灌木丛生,又看不清脚下的路,傅九霄干脆抱起了承安。 早就累了的小团子一有人抱就兴奋得很,趴在傅九霄肩头东张西望。 “阿娘,你看那是什么!” 顺着承安手指的方向看去,沈玉娇看到隐在树林里的一栋屋子。 和这块的风格一样,全是依着树木架高,连绵成了一片。 因为隔得远,她也看不太清楚那究竟是做什么的。 “是寨中大夫住的地方,”前面的人听见了,转身答道,“这一片只有一名大夫,所以她不住在任何一个寨子中。” “生病的话,要走的路不少,所以还是健康点好。” 走在前方的另一人也插话道:“不过,大夫还可以帮忙调理身体,可以去她那儿住一段时间。” “这……”沈玉娇觉得挺奇怪,“有用吗?” “我妹妹就在那儿,前两天去看过她,人挺不错的。” 虽说这样做可能没什么坏处,可沈玉娇依旧觉得怪怪的。 这里位置隐蔽,浓雾弥漫。 就像小时候看过的动画,反派巫婆们都会住在这样的地方。 突然,刚进长石寨时那种心头惊悸的感觉又出现了。 沈玉娇赶忙移开了视线,似乎害怕多看一眼,就会引起里面人的注意。 不过寨民没注意到沈玉娇的异常,依旧拉着她说话。 “我明天要去探望妹妹,你们要是感兴趣,可以一起来。” 第145章 林中医馆 沈玉娇原是不想去的,可半荷突然改了口,说想去看看。 “你在说什么?” 半荷前两天还告诉她要小心,今天怎么突然变了主意。 “去看看应该没事,我们这么多人呢。” 沈玉娇真想给半荷拉去做个检查,看看她脑子的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 “白天去啦,夫人要是不放心,也可以跟着。” “我才不去!”沈玉娇瞪了眼半荷,“你也不许去!” 但半荷毕竟是个大活人,哪里管得住她那么多。 沈玉娇一个转身,人就不见了。 傅九霄一听,也着急了,生怕发生和咸平镇一样的事。 正准备出门去找,可半荷又随着寨民回来了。 “你怎么不说一声就走了?我们都快急死了!” “夫人,我这不没事嘛,只是去看了看而已。” 半荷神色如常,就连笑容都和往日一模一样。 看了半晌,沈玉娇也没看出什么破绽,只好放她离开了。 长石寨绝对不能多住了,必须找个借口离开! “夫人,夫人?” 就在她抬脚准备去找薛正明时,却被一道微弱的声音喊住了。 “是你?” 喊她的人,就是早上带着半荷去大夫处,昨天说要去看妹妹的寨民。 沈玉娇警惕地打量了他一下,才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他搓着手,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 “夫人,只是想问问您,可以不可以借我点银子?” 沈玉娇吓得往后跳了一步,怎么会有人一上来就借钱的? 何况,她是个外族人,干嘛不先和寨子里的人借? 她和长石寨民根本不熟,肯定不会把钱借出去。 看到沈玉娇突然起了防备,他脸上的神情更是带了歉意。 “对不起,我知道这很冒昧,可是我妹妹还在那儿……” “你妹妹?” 听到这儿,沈玉娇才愿意接话。 他点点头,继续说道:“那里太费银子了,我手头有的那些已经不够了。” “你的妹妹没什么病,只是在那里调养身子吧?” “她一直体弱气虚,说是在那儿舒服。” “我不明白,一定要住既然生活都成问题了,为什么不把她接回来?” 被沈玉娇一问,寨民非常为难,说话都变得结巴了。 “她,她身体不好……必须,住那儿才舒服。” 真是疯了! 沈玉娇不想和他多掰扯,现在的她,只一心想离开长石寨。 “不吃了晚餐再走?”藜爷爷有些失望,“好吧,记得带孩子多回来看看。” 沈玉娇惊讶地看了眼薛正明,可对方的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变化。 这是他母亲的故乡,就算现在离开了,在长大成人后,还是会回来。 这一切是他无法逃离开的。 “走吧,”沈玉娇牵过他的手,“以后的事就以后再说,我们先回去。” 趁着下午的阳光还好,他们今天可多走些路。 祝润很有自信,跟着来的路原路返回,第二天上午就能回到尧光寨。 “这不对劲……” 走着走着,祝润的脚步也慢了下来。 雾气不知何时围在他们周身,浓郁得几乎掩盖住了前路。 成片的房屋突然出现在眼前,几人脚步顿止。 这处房子他们只在远处见过,现在,却突然走到了面前。 祝润伸手拦住了他们:“我们绕不出去了。” 以往在山林里,他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山间全是瘴气,一个不注意就会在树林里迷路。 若不是极有经验之人,很有可能一辈子都走不出来。 面前的楼房门房紧闭,也似乎每一点有人活动的迹象,看上去毫无生气。 沈玉娇看向祝润,问道:“我们还走得出去吗?” “如果是山神的引导,那我们只能去这儿。” 祝润摇摇头,这次的情况和之前的都不一样,像是什么东西在领着他们走路。 这世上哪有什么山神,沈玉娇可不信。 “走,去会会这个山神。” 她语气嘲讽,特意咬重了“山神”两个字。 既然不让他们避开,那就双方来碰一碰! 祝润和傅九霄一前一后,将剩下的人夹在中间,向着屋子走去。 沿着台阶往上,最中心的那扇大门紧闭,也不知道这深山中的医馆开不开张。 沈玉娇深吸口气,在大门上敲了几下。 过了好一会,里面才传来了动静。 大门缓缓打开,一个小女孩怯生生地探出头,看着他们几人。 “是来到这儿的外乡人吗?” 众人微微吃了一惊,他们根本没有交集,是怎么知道的? 不过转念一想,既然会将他们引到此处,必然有不为人知的方法。 “请进来稍等一下,我去喊夫人。” 这名大夫,和沈玉娇一样,也是位女子? 屋子正厅布置得很好,装饰精致,甚至比得上京城中的一些富贵人家。 靠墙放着几张红木椅子,不多不少,正好七张。 既然都已经到了这一步,退缩也不是办法。 几人相视一眼,分别挑了把椅子坐下。 没让他们等多久,刚才的小丫鬟便领着一名衣着华贵的女子出现了。 看是中年的样子,体态略有些丰腴。 沈玉娇从未在元江府见过如此打扮之人,恐怕说她是元江府首富也不为过。 “让你们久等了,真是不好意思呀。” “不知引我们过来,所谓何事?” 傅九霄冷声问道,他的手在佩剑上从未离开。 “我只是在想,难得来了外乡人,也要让你们放松一下呢。” 那位夫人笑得和蔼,看起来没有任何恶意。 “元江府的寨中都喜欢来我这儿,住久了就会爱上。” “我从听说过,”祝润也皱眉说道,“说得太过了吧。” 夫人目光上下打量了他一下,似乎有些意外。 “你们也算外族人,尧光寨是从外面城镇过来的。” 祝润吃了一惊,但没再说话。 她说的确实没错,但非元江府人,很少知道的这么清楚。 况且,她还一眼看出了自己是尧光寨的人。 “我能感觉到,你们对我意见很大。” 那位夫人带着歉意地笑了:“怎么会呢,我也只是想帮助寨中的大家。” 说着,正厅的门又打开了。 小丫鬟领着一名女子走进来,夫人一挥手,说道:“长石寨那位的妹妹,是不是好好的?” 第146章 表里不如一 被带过来的小姑娘羞涩地笑着,不知所措地接受着众人研究的目光。 她的状态的确很好,十三四岁的样子,面色红润。 “好了,看过了,各位可以放心了吧?” 沈玉娇跟着众人点点头,表面上看不出来,可她知道,这个女孩子状态不对。 具体怎么不对,她不能断言,需要找机会近距离看一看。 “毕竟你们是外族人,若是传了我糟糕的名声出去,那不太好。” 夫人歉意地朝他们笑笑:“打破谣言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你们亲自看看。” 傅九霄都想抽刀站起来了,但感受到沈玉娇的眼神,他又克制了这种冲动。 这间医馆肯定有问题,既然来了,他知道沈玉娇必然不会见死不救。 “好,”果然如他所料,沈玉娇答应了下来,“我们住,但体验就免了,我们很健康。” 夫人也没有强求,马上着人给他们安排了房间。 除了沈玉娇和承安一间之外,剩下的人都是一人一间。 “阿娘,我们是不是又被抓起来了?” 有了咸平镇的经历,承安看什么都不安全。 “不全是,过几天可以出去的,一定要好好听阿娘的话。” 沈玉娇摸着承安的头,她也不对孩子隐瞒。 承安聪慧,只要话说明白了,她从不担心会给大人们拖后腿。 突然,敲门声响起,门外传来了细微的动静。 “晚膳送到了,用完后可以来楼下的饭堂看一看。” 按照那位夫人所说,既然他们不打算体验,就会把饭菜送到他们房间。 接着才是住在这儿病人的晚膳时间,统一用餐地点就在房间的正下方。 这位夫人毫不掩饰,也不控制他们的自由活动,似乎是诚心想让他们参观。 沈玉娇将饭菜放在一边,从空间中拿出食物,分给了承安。 待他们走出房间时,傅九霄也正好开门出来。 “你……?” 才说了一个字,傅九霄便理解了她的意思。 “没有,我也不敢。” “那就好,”沈玉娇又塞了点食物到他手中,“过会儿我再分他们一点。” 没过多久,所有人都出来了。 见到外人推门进来,饭堂里的人略带惊奇地抬起头,但马上便恢复了正常。 沈玉娇晃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饭食虽然简单朴素,但搭配合理,保证每人都能吃饱。 不过,她还是觉得不对。 “……八乘四,三十二。” 她悄悄算了遍数,人数看着多,但实际连小学一个班都凑不齐。 只有这么点人吗? 在入住房间前,她跟着侍女去领日常生活用具,那仓库中可是堆满了东西。 按照那里的排序归类来看,住在医馆中的人,远远不止三十二个。 剩下的人都去哪儿了?难道他们不用来饭堂吃饭吗? “怎么样,是不是吃得不错?” 一出门,沈玉娇就被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那位夫人正站在门口,满脸笑意地看着她。 “哦,是挺好的,饭菜都很香。” 沈玉娇的背后生出一股凉意,他们究竟是什么时候被这位夫人盯上的呢? “承安,快来打招呼……”她拉着承安,又不好意思看着夫人,“哎呀对不起,还不知道您叫什么。” “真是可爱的孩子,叫我古元就可以了。” 夫人弯下腰,疼爱地捏捏承安的小脸。 “用过晚膳后,就是休息时间了。为了能让大家休息好,晚上还请不要乱跑。” 沈玉娇听话地点点头,但实际尊不遵守,古元就管不着了。 入夜,整座医馆迅速安静了下来。 傅九霄和剩下的几人汇合,直接敲响了沈玉娇的房门。 反正似乎不管做什么,古元都会察觉到,那干脆也不掩饰了。 “这边只有饭堂和房间,看来我们得去另一边。” 医馆是由几间房屋连起来,在林中占了很大一片,每间屋子都有不同的作用。 古元都一一介绍了一遍,但唯有右手边的屋子她特意漏过了。 “那边,”巫息伸指了指,“我曾经看见古元走过去,还落了锁。” 傅九霄穿过长廊,伸手推了推门。 “确实从里面被锁上了,不过问题不大。” 透过门缝可以看到,里面只挂了一把小锁,应该有办法破解。 “我来我来,我有办法。” 沈玉娇从背后掏出了一把钳子,大周国的锻造工艺还不强,足够对付了。 小心地把钳子从门缝中伸进去,沈玉娇调了下姿势,锁应声落地。 “这可难不住我,”她推开门,“我们过去吧。” 长廊幽深,没有一点烛光,只有几人小心的脚步声回荡着。 窗外是深不见底的丛林,沈玉娇向外看去,发现他们已经走到了很高处。 “里面似乎……是很大的房间。” 走廊尽头立着一扇很大的门,上面雕刻着精美绝伦的花纹。 祝润向前一步,伸手摸着花纹:“这是山中供奉的水神纹样,很奇怪,通常不会用这个。” “为什么?” “我们那边的寨子认为,山林中的水蕴藏着黑暗。” “因为以前不注意,经常会有人溺毙于水中。久而久之,便传成了水是黑暗的。” 巫息接话道,她虽不是元江府人,但知道的事情不少。 “毕竟元江府很相信神明的存在,对我们来说,这些就是真的。” 祝润伸手推了下,却发现这门居然是松动的。 “没锁?” 但里面好像也没什么声音,沈玉娇壮了壮胆子,直接推开了门。 里面明显有人的呼吸声,但是很微弱,听见沈玉娇他们走进来,也没力气起身看。 房间内摆着一排床铺,在床铺的对面,是对应的大木箱,不知道做什么用。 只有一张床上有人,娇小的身躯裹着被子,正不安地扭动。 即便只有月光,沈玉娇也能看清床上躺着的人是谁。 那是白日里还刚见过的小姑娘,长石寨中那位寨民的妹妹。 “……是你们?” 她缓了半天,才说出三个字。 沈玉娇听这虚弱的声音 和之前的面色完全不同,她的脸颊凹陷下去,双眼中也完全没有光彩。 第147章 诡医 看见沈玉娇走近,她反而慌张起来。 一直努力想抬起瘦弱的胳膊,向他们挥动着,试图赶他们走。 “快走,不可以来!” 傅九霄一手拉过承安,一手抽出了佩剑。 不知古元是怎么做到的,但现下这个虚弱到说不出话的小女孩,才是真实的样子。 沈玉娇没听劝,抓过女孩的手,将手指搭在她的手腕上。 脉象很杂,应该是吃了过多的药所导致。 可她明明没有生病,古元为什么要让她吃这么多药? 还有这被褥…… 沈玉娇的手松开,就被褥上的湿意吓了一跳。 怎么睡在这么湿的被子中?! 她将被子掀开,下面女孩子的躯体瘦弱得可怕。 “坐起来,让我看看。” 半荷赶忙上前,将自己的身子垫在后面,扶着小姑娘坐了起来。 隔着衣衫,沈玉娇的手指一路从胸口按压到肚子。 随着手指不断往下,心中的惊恐也在加深。 沈玉娇不敢相信自己摸到的,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病人。 皮下几乎没有脂肪,而没了脂肪的保护,内脏也开始错位。 顺着内脏之间的空隙,她甚至觉得摸到了小姑娘的后背。 沈玉娇被吓得缩回了手,怎么会被折磨成这样! 即便在荒年最难过的日子中,她也没饿成这样过,身上至少还有点肉撑着。 这个女孩子的身上,除了外在的皮肤,可能只有骨头了。 女孩似乎已经放弃了挣扎,只想着把沈玉娇往外推。 可她连坐着的力气都没有,伸手一推,竟把自己带下了床。 祝润眼疾手快,一把将女孩子兜住了。 在他的怀中,女孩只有小小的一团。 沈玉娇突然想到了电影中,复活前的伏地魔好像也是这副样子。 只是在这儿,那个大魔头似乎是古元。 “阿娘,这是什么?” 承安见没人管他,一直在地上乱摸,捡起了样东西给沈玉娇看。 那是一根很细的金属管子,沈玉娇看见的第一眼,甚至以为是根棍子。 她的手指在上面抹了下,将水珠抹尽。 等下,似乎除了水,上面还残留着什么东西。 手指一凑到鼻子边,便闻到了股淡淡的酸臭味。 这个味道很熟悉,是呕吐物? 沈玉娇又看了眼祝润怀中的女孩,已经瘦成这样了,难道还吐得出东西? 想不通,但这可能是重要的证据,沈玉娇将管子收进了袖中。 “应该没什么东西了,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但突然的眩晕感袭来,沈玉娇下意识扶了下傅九霄,却发现他的脚步也不稳。 “怎么回事?!” 她这句话喊出来,就知道不对劲了。 声音应该控制着的,怎么回一张嘴就喊得这么大声? 傅九霄揽过她的肩:“没事,回到房间就好了。” 回去的路似乎比来时更漫长,沈玉娇忍着脑袋的晕眩,努力跟上队伍的脚步。 “九霄,我总觉得不对劲。” 她拉着傅九霄的手,想把他往回扯。 可是傅九霄却没理她,一句话都未说,只是一直往前走。 走廊尽头出现了来时的大门,半荷欣喜地想去推门,但却被沈玉娇拉住了。 这不是他们来时的那扇门。 此前,沈玉娇将那把被剪断的锁扔在了一旁的地上,但现在,门把手上正挂着完好的锁。 “嗯,怎么了?”半荷的双眼迷蒙,行动也变得迟缓了。 沈玉娇最终还是迟了一步,门已经被推开了。 映入眼帘的却是和之前一样的房间,摆放着整齐的床铺和木箱。 一阵轰隆声响起,众人皆吓了一跳。 沈玉娇想退后一步,背上却传来了冰凉的触感。 她扭头向后看去,发现自己的背后正抵着一道铁门。 昏沉的脑袋顿时清醒了不少,明明是按照原路返回的,怎会走错? 黑暗缓缓走出一个人影,从身形来看,绝对是古元。 “看来这次,有必要让各位体验下了,免得出去的时候说不好的话。” 她的声音中依旧充满了笑意,和白天见面时一样温暖。 沈玉娇站在傅九霄的身边,紧紧贴着承安。 她的脑子已经清醒不少了,想必是在之前那个房间中,闻见了什么东西,被一路引了过来。 就像是之前被引到这家医馆一样的。 “还能出去吗?”沈玉娇冷哼一声,“看看她的样子,白天你是怎么骗我们的?” “骗?这怎么能说骗?” 古元走到他们面前,握住了小女孩的手。 “你们看,这不还是好好的吗?” 在她们双手交握的那一瞬间,女孩仿佛又生出了力气,跳下来站在了地上。 女孩的双眼中又生出光芒,站得稳稳的,和前面快枯死的样子完全不同。 沈玉娇惊骇地震颤了,她不知道这是怎么做到的。 所有的医学知识中,都做不到让人这么快拥有力量,恢复身体。 “好好的吗?”一直沉默的薛正明突然上前一步,“那现在呢?” 他的手在女孩子的手臂上捏了下,似乎拎出了什么东西。 随着手指一捻,女孩子又站不住了,倒在他的怀中。 “我可能什么都不会,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不懂。” 薛正明站在了所有人身前,目光冰冷地和古元对峙。 古元听了,放声大笑:“那又如何呢?我的方法不会错的,你们试过便知!” 说着,她快步往后退。 “居然还有这样的医者?”沈玉娇听愣了,“难道她真的认为这样的治疗方法有效的?” 薛正明叹了口气,走了回来:“古元往女孩子的身体中放入了一种蛊虫,就能让她恢复状态。” “但蛊虫也要活,终究不能全靠这个方法撑着。” 沈玉娇看了眼又奄奄一息的女孩子,心疼极了。 古元这儿的调养方法,大概就是节食加上催吐。 的确样有人认为,这么做可以排毒养生。 但在正派的医书里,这样算是邪术,反而会害死人。 还有蛊毒,不过是强行吊着命罢了。 “先不说这个,还是看看如何出去吧。” 傅九霄走了一圈,发现周边出去的门都被堵死了。 沈玉娇突然想到了什么,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 “要不试试这个?” 她轻轻摇晃着罗烟铃,和之前不同,铃铛发出了清脆悠长的响声。 第148章 这也算医者? 铃铛声响,但除了飘散的铃音,周围再无半点声音。 沈玉娇也没对罗烟铃抱有希望,摇一摇铃铛就有人来救他们,那是童话故事里才有的桥段。 现在,他们还是得尽快找到出去的路。 前后两扇出去门都被铁门封死了,就算沈玉娇能拿出锯子,也没办法对付铁门。 “啊……” 被放到床上的女孩突然发出了沉重的喘息声。 沈玉娇走过去一看,心里暗道不妙。 女孩明显撑不住了,她痛苦抓挠自己喉咙的样子,沈玉娇看了都揪心。 “那续命的蛊虫,你还有吗?” “什么?”薛正明吃了一惊,“你要用那个?” “人都要死了!还管得上那么多!” 沈玉娇别无他法,现在只有薛正明所说的蛊虫,能暂时吊住女孩子的命。 “我有,从古元身上偷出来的。” “你什么时候偷的?” “就刚才,不过她身上应该没有钥匙。” 沈玉娇皱眉,他还有这本事? “石门城里学的,你别管那么多,快给她用。” 女孩在接受了蛊虫后,明显好多了,呼吸逐渐变得平缓。 “接下来怎么办,你又没有救命药。” “谁说我没有?” 沈玉娇假装在随身小包中摸索了下,拿出了针筒和一支药剂。 还好她的空间备着葡萄糖,能在蛊虫的帮助下,为女孩续命。 女孩身上几乎一点肉都没有了,沈玉娇轻而易举地找到了条可用于注射的静脉。 傅九霄和祝润还在寻找出去的办法,剩下的几人,都守在女孩的床前。 “差不多了,把蛊虫取出来吧。” 不敢让蛊虫留太久,估摸着葡萄糖起效的时间差不多到了,沈玉娇便让薛正明取出蛊虫。 “你哪来的那么多吃的?” 薛正明一个转身,发现沈玉娇手中又拿着杯糖水。 沈玉娇才懒得管会不会引起怀疑,已经从空间掏了很多东西出来。 这些时候都可以慢慢解释,当务之急,是先保住人命。 “临时做了点流食,让她混着糖水喝下去。” 薛正明接过递过来的杯子,问道:“那你呢?” “我去帮帮他们,她有什么情况,马上告诉我。” “倒是没什么收获,”傅九霄歉意地笑着,“目前看来,出口就是那两扇铁门。” 那可麻烦了…… 沈玉娇推了推房间的墙壁,问道:“如果直接敲掉墙壁呢?” 不像城里那些房子,都是用砖块砌成的墙。这里的房屋,墙壁都只是木头。 “那会造成很大动静,不过要是有工具的话,可以试一试。” “我有。”沈玉娇从背后拿出把斧头递了过去。 傅九霄不可置信地扬起了眉毛:“你还真有?” “别管了,快试试看。” 虽然觉得办法并不妥,但也只能一试。 作为屋子墙壁的木板并不厚实,大概古元也没想到,来到这儿的人还能拿出斧子。 傅九霄手上用劲,没过一会儿,竟真的被他从墙上劈砍出一道缝。 “等一下,”沈玉娇突然抓住了他的手,“外面有声音。” 傅九霄立即停了动作,侧耳细听,确有声音传来。 可似乎又不是古元的声音,因为动静极大,古元的医馆中应该并未养着这么多人。 “在那上面!” 众人听见喊声从下面传来,可劈开的墙缝太小,看不见具体情形。 “发生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沈玉娇将承安揽到怀中,声音紧张。 但他们被封在房间里,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只能小心行事,众人在房中聚到一起,准备应对随时而来的危险。 也不知过了多久,走廊处传来了整齐的脚步声。 沈玉娇神色微动,那是铁靴踩在木板上的声音。 这绝对不是古元的人。 来人走到走廊尽头,似乎也愣住了。 沈玉娇听见议论声,连忙跑到门口看了眼。 “姑娘,你们为何被关在里面?” “啊?”沈玉娇被这个问懵了,“我们一不小心,就被关进来了。” 对方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不太好,赶紧换了个问题:“你们不是这间医馆的人?” 察觉到来人似乎没有恶意,大家都围到了门边。 外面的人点起了火把,借着火光,沈玉娇看清了外面的人。 那是一支不小的队伍,身着轻甲,为首之人没戴头盔。 沈玉娇看清他们脸的那一瞬间,就想到了两个人。 夏久卯和丹蒙鹿。 而对方明显也愣住了:“少主,不在这儿?” “我们之中,应该没有被称为少主的人。” 所以,夏久卯的身份真的没有丹蒙鹿说的那么简单。 “少主?”薛正明疑惑的声音插进来,“你们是南琼国人?” 只有南琼国,才会将王室中的王爷们称为少主。 “你们不是?那为何会有罗烟铃?” 双方都陷入了困惑之中,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谁也没搞明白。 “算了不重要,先把人救出来再说!” 来人纷纷散开,在墙上摸索起来。 没过多久,伴随着一阵轰隆声,铁门又缓缓升起了。 “得救了!巫息,跟上我!” 祝润欣喜地大喊,也没忘还在床上的女孩子,抱起就往门外跑。 “这,她怎么也这样?” 看见祝润怀中的女孩,对方的将领忍不住惊呼。 在找到沈玉娇一行人前,他们先找到了其余的房间。 有些房间中的惨状,就算他们征战沙场数十年,看见时也震惊不已。 那些病人,完全不成人形,只是勉强在呼吸罢了。 古元甚至还想阻拦他们,刹那间,医馆中雾气蔓延。 但南琼国就与元江府接壤,她会的蛊毒之术,南琼国人几乎都会。 “所有人都在这儿了,这医馆的大夫,我们也绑了。” 沈玉娇几人被一路引着,回到了最初的大厅。 古元被绑在正中心的柱子上,无能挣扎着,没了先前的从容优雅。 “为什么要抓我?我做错了什么?” 见到他们进来,古元直接冲着沈玉娇大喊。 “你看看她,再看看那些人,你为什么要将他们折磨致死?” 古元一愣,但她立马喊道:“这是调养他们身体的方法,我怎么可能想要杀他们!” “我是个医者,当然想要救他们!” 沈玉娇僵在原地,她没想到,会古元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第149章 南琼国的珍宝 “你这是什么治病?他们再过段时间就都死了!” 沈玉娇浑身震颤,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古元比那些存着坏心思,意图谋财害命的大夫更可怕。 她完全没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任何错误! “他们怎么会死!” 古元也不善罢甘休,大声喊道:“待他们排解完身体中的余毒,就能拥有健康的躯体了。” “你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是医者。” 结实的一拳挥在了古元的脸上,沈玉娇怒极,还想挥第二拳。 手上的力道突然受阻,傅九霄握住了她的手腕。 “等会儿再教训,”他指向身后的门,“还有很多人要等我们去救。” 南琼国的那队军士救出了所有行动不便的病人,都放在了统一的房间。 开门进去,里面沉重的氛围压得沈玉娇快无法呼吸。 有几人还勉强能睁开眼睛,从床上支撑起身体,看看发生了什么。 一只枯瘦的手从床上伸过来,抓住了沈玉娇的胳膊。 “古元大夫……我还在等今天的治疗。” 沈玉娇只有低下身去,才能听见他在嘴里念叨着什么。 看来,即便这位病人的躯体状态好些,精神也被折磨到了不正常的地步。 在一片呻吟中,沈玉娇穿行着,努力想为每个病人都 “马上,”沈玉娇扶着他的背,将一杯葡萄糖水塞到他手中,“先把这个喝下去。” 她环顾了一圈房中,大约有二三十个病人,瘦弱得令她心惊。 空间内的药品可以源源不断地取,但有些人,并不是用了药就有救的。 沈玉娇叹了口气,这才是医者,并不是全能的存在。 在阵阵呻吟声中,沈玉娇穿行着,努力想为每个病人都续上命。 “我把他们的亲属带来了。” 敲门声伴随着傅九霄的响起,惊了沈玉娇一跳。 她开门出去,将房间中的惨状隔绝在内。 大厅中多了很多人,都是附近几个寨子中的寨民。 有一人走出来,沈玉娇认得,是那位找她借钱的人。 “我的妹妹,她还好吗?” “只要后续的照顾能跟上,不会有大问题。” 沈玉娇的语气很疲惫,幸好这些人没其他疾病,只是被古元饿成了这样。 已经尽力为他们补充营养能量了,能不能撑过这几天,都看命了。 她也不想瞒,推开了身后的门:“进去后不准发出声音,让他们休息。” 人刚一进去,就被里面的景象吓得退了出来。 “我妹妹也在里面?” 兄妹俩从小相伴着长大,可此时他却无法一眼找到妹妹。 沈玉娇没有否认:“她应该没事,已经熬过最难的时候了。” 那位寨民眼中涌起伤痛,深呼吸了几次,又推门进去了。 “这位姑娘,您现在可有空?” 正准备休息下,沈玉娇又被人喊住了。 转头看去,是南琼国那队人的首领。 “怎么了?” 沈玉娇也有些惊讶,她已经在病房中待了许久,这些人竟一直等着? “想和姑娘聊聊,不知这罗烟铃为什么会在姑娘手上。” 原来是为了这事。 沈玉娇也觉得惊奇,她从未想过,还能以这样的方式搬来救兵。 她拿出那只铃铛,手指抚过上面的花纹。 “前段时间,我遇见了一名女子,带着个受伤的男人。” 那首领眼睛一亮:“必然是少主和鹿姑娘!” “鹿姑娘,丹蒙鹿?” 沈玉娇没想到,那女子竟如此实诚,没编个假名来骗她。 “我救了那名男子,他们就将这东西给了我。” “原来是救命之恩!那以罗烟铃相赠,是很合适。” 发现沈玉娇正端详着手中的铃铛,首领微微一下,明白她必定是惊讶于铃铛的作用。 那可是南琼国的秘宝,只要在国境内摇响,就必然能得到回应。 不过这材料有部分取自大周国元江府,所以,在制成后也能在元江府起效。 这只铃铛已经流传了几代人,制作工艺也早已失传,已经无人知晓为什么罗烟铃的铃声能传这么远。 “我们起初以为是少主,”首领看了看跟在身后的随从,“即便在元江府,也要来救。” “结果没想到是我们?我是走投无路了,才想到试一试。” 说着,沈玉娇就想将铃铛送回给那位首领。 “你们南琼国的珍宝,理应送还才对。” 首领一时欣喜极了,但犹豫了下后,又把罗烟铃推了回去。 “不不,这是少主给您的,留着便是。” 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来的道理,更何况,罗烟铃时候少主有资格处置。 “我们该走了,毕竟是大周国的地境,不好久留。” 直到这队人离去良久,沈玉娇的手还摩挲着铃铛,回味两个月前发生的事。 好像不是多久前,可她感觉过去了好久,若不是今日一见,她快想不起丹蒙鹿的脸了。 听那位首领的话,南琼国内定是发生了不小的政治动荡。 但她也不好多问,这队人愿意救他们出来已经很好了。 握着铃铛的手指渐渐缩紧,会有再见面的那一天,丹蒙鹿和她的心上人必能再次回到故土。 …… 回到长石寨时,天光已经所剩无几了。 看着寨中的错落有致的屋子,沈玉娇苦笑了下。 本来都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兜兜转转,又回到了长石寨。 “挺好的,”她拍了拍薛正明的肩膀,“多待几日吧,和你母亲的故乡多相处下。” 薛正明不动声色地移开了她的手:“我过会儿开你列个单子,你看看哪些药材有的,给我。” 他已经看开了,不想管沈玉娇到底哪来的那么东西,反正也不会真的告诉他。 既然有用,那不如直接拿过来利用。 “应有尽有,你要来做什么?” 这个问题一出来,沈玉娇就收到了个无奈的眼神。 “你难道不觉得,寨子里的人都有点奇怪吗?” 一语道破她心中所想,沈玉娇回看了眼薛正明,又固执地把手放回了他的肩上。 古元被绑,医馆被毁后,林中的雾气也散去了。 那种脑袋昏沉感再也没出现过了,沈玉娇甚至觉得,随着雾的散去,寨中给她的阴冷诡异感也消失了。 第150章 无师自通 沈玉娇不得不承认,薛正明的这次感觉敏锐多了。 “奇怪了,这孩子怎么突然开窍?” 她将木烟留下的册子来回翻了几遍,也没看出到底是因为什么。 “你看不明白的,”薛正明一把夺回了册子,“赶紧煎药去,寨子里这么多人呢。” 沈玉娇哑然失笑,他们二人的角色转变也太快了些! 不过,只要能帮到大家,她怎样都无所谓。 “应该可以休息一个了吧?”傅九霄带着承安坐到她旁边,“连我都觉得累了。” “你说呢?事情是不会消停。” 沈玉娇摇着扇子,直接往地上一坐,嬉笑着朝傅九霄扇风。 她已经彻底看开了,麻烦回自己找上门来,逃避是没用的。 都跑到元江府这么远的地方来了,倒不如舒心愉快地享受日子。 等烦心事来了,再烦恼也不迟。 “别闹别闹,这水都快被你扇出去了。” 傅九霄倾过身,抢下了她手中的扇子。 应该已经习惯了亲密接触才对呀…… 在傅九霄靠近的那一瞬间,沈玉娇突然心慌得不对劲。 就像表白的那一夜,毫无节奏的心跳声扰乱了她的思绪。 耳垂上突然传来微凉的触感,傅九霄捏了捏她的耳朵,发出声轻笑。 “怎么害羞了?我和承安不打扰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在叫我。” 沈玉娇咳嗽了两声,将自己的尴尬劲掩饰过去。 “这是什么药?”傅九霄又好奇地看向药炉,“给那些病人喝的?” “不是,正明那孩子给的药方,给寨民们喝的。” 傅九霄一下就明白了:“难怪,你的感觉是对的。” “古元给附近的村寨都下了蛊,我们没吃这里的东西,倒还好点。” 沈玉娇笑着答道,将药炉的火扑小:“他不知怎么回事,都能和我互补了——” “那你不想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开窍了?” 沈玉娇猛然止住,一抬头,便看见薛正明站在不远处。 她是不信什么怪力乱神之说的,如果拜神真的有用,那她也不用辛苦读这么多年书了。 但薛正明每天最喜欢干的事就是发呆,怎么可能短时间内有这么大进步? “反正不是读书读的,你来之前,还比不上清槐。” “我也觉得很奇怪,那日祭拜完山神后,我娘册子上的东西就全看懂了。” 沈玉娇扶着傅九霄的胳膊,才勉强站稳。 这世上还真有这种事?! 太离谱太荒谬,现在薛正明就像打通了任督六脉,已经可以独当一面开医馆了。 “自立门户去吧,你已经很厉害了。” 沈玉娇一手扶额,不知道该作何评价。 “你想赶我走?我不走,我还要和你回京城。” 薛正明也坐了下来,看架势是不打算走了。 “普通的医术我还所是什么都不懂,你不能赶我走。” 他的声音很轻,只有沈玉娇听清了。 她心弦突然微微触动,薛正明还是那个别扭却又重感情的孩子啊。 这一点,从遇见他的第一天开始,直到现在,也从未变过。 能够收这孩子为学徒,是她的大幸运。 “好了,我去把药分给寨民,然后就回尧神寨。” 沈玉娇一愣,不过算算日子,他们确实离开尧神寨太久了。 他们几个是在哪都无所谓的旅人,但祝润不同,他必须得回家。 还未走到尧神寨,他们便前方传来几声大喊。 “祝润哥哥!” “快叫大家出来,他们回来了!” 尧神寨中瞬间涌出一大群人,几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寨民淹没了。 沈玉娇正想和大家打招呼,好几双小手就扑了过来,在她的身上摸来摸去。 “是活着的沈姐姐!” “我当然是活着的,”沈玉娇觉得孩子的话好笑极了,“我还能是鬼不成?” “大人都说你们已经被山林吃掉了,万一真的是鬼呢。” 孩子的声音奶声奶气的,童言无忌地说出了这几天寨中大家在讨论的事。 沈玉娇看见好几个寨民脸色微变,赶忙打圆场。 “是差一点点呢,所以你肯要小心哦。” 她将孩子们的脑袋一个个摸过去,又看向担忧的寨民和商队,轻松地笑了笑。 “稍微出了点事,”沈玉娇决定把事往小了说,“不过整体很顺利。” 山寨和商队的大家交换了几个眼神,尽管尚还担心着,但至少人平安回来了。 “好了,不用担心我们,我什么时候没把人平安带回来过?” 祝润牵着巫息的手走出来,用松快的语气开着玩笑。 巫息抬头看了眼心上人,这大概是祝润这么多年的向导生涯中,最惊险的一次。 感受到她关心的目光,祝润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快去看看大家准备了什么,今天的饭菜一定很丰盛。” “是呀!还好我们今天回到了寨子!” 巫息说话一贯稳重,但说到这里,她还是不由得兴奋起来。 “快来快来,”她招呼着走在后面的人,“今天是祝润的生辰,肯定有很多好吃的!” 即便已经到了深夜,尧神寨中还是热闹非凡。 满二十五岁的大日子,全寨都跑出来庆祝。 沈玉娇喝得醉醺醺,她酒量好,但也架不住寨民们的轮番敬酒。 今晚开宴前,祝润好像还找到她,拜托了一件什么事? 在酒精的作用下,脑袋又沉又痛,不太想得起来…… 她下意识地抓住想要站起身的巫息,迷糊地问道:“你想做什么去?” “娇姐姐,姐夫给你热醒酒汤去了。” “他又没叫你去热,”沈玉娇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一直拉着巫息,“这酒好喝,再喝点!” “不能再喝啦,明天起床要头痛了。” “不行,你就坐在这儿!” 巫息拗不过醉酒的沈玉娇,只能陪她坐着,焦急地傅九霄回来。 沈玉娇突然抬起了困顿的脑袋,问道:“你听,什么声音?” “我没听到什么声音呀……” 难道娇姐姐喝酒喝到出幻觉了? 还是赶快找到傅姐夫比较好! 趁着沈玉娇不注意,巫息急忙起身向外跑去。 刚一迈出步子,就撞上了一个结实的胸膛。 “阿润?” 巫息怀疑自己也喝多了,祝润什么时候出去的? 目光向下移了几分,等等,他手上拿着的那是…… 元江府的特产,言玉花。 这种花,只有在求娶心上人时,才会被从枝头摘下。 第151章 求娶 巫息看着言玉花,怔愣在原地。 而祝润被突然撞见,也傻了。 他看了眼醉倒在桌上的沈玉娇,便全明白了。 算了,至少是门口截住了巫息,用不着他满寨子去找人。 后背不知道被谁推了一把,马上便有起哄的声音喊道:“还愣着干什么,快说话啊!” 巫息脑袋仿佛要炸开了。 明明一滴酒都没喝,她此时却觉得晕得厉害。 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脸颊,又立即缩回了手,上面的温度烫得吓人。 “快快,巫息妹妹脸都红了,你再愣着,人都要跑走了!” 巫息的确快跑了,她虽然心里又惊又喜,但又对这样的场面害羞极了。 手突然被祝润抓住了,触感温暖,言玉花已经塞进了她的手中。 “寨子中的传统,若想要永结连理,就……就要送出言玉花,巫息,你接受吗?” 一番话说完,祝润也红了脸。 预先想好的说辞全不作数,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乱语什么。 “你,你说句话?” 巫息在原地晃了好久的身子,也没说出一句话,把祝润急坏了。 她摊开手,掌心的那朵言玉花已经变得皱巴巴的了。 “你都直接把花给我了,我还说什么呢?当然是答应啦。” 看着她熠熠生辉的双眸,祝润终于紧张地笑了。 “其实……要是真不愿意,也有把花还回来的先例。” “说的什么话!”一道愤怒的声音从后方响起,“你就当没听到他最后一句话。” 沈玉娇短短一觉醒来,正好听见了祝润离谱的求娶。 她虽然也没什么恋爱经验,但至少知道,这么说话可不对! “我知道,”巫息羞涩地捏着言玉花的花瓣,“我肯定会答应他。” “那就好!” 喝高了的沈玉娇比以往更大大咧咧,她满足地拍了拍巫的背,说道:“你们聊,我去找你傅姐夫。” “哎,等等我——我去看着点娇姐姐!” 看着沈玉娇在平地上都一脚深一脚浅,巫息直接把花往发间一插,追着去了。 半荷正忙着照看承安,薛正明估计早就逃了,场面一片混乱,只有她能顾着点事。 正好,被祝润这一下弄得心在乱跳,她也可以趁机平复下心情。 寨中的灶房里倒是安静得很,巫息环顾了一圈,只有一名女子站在灶台边。 巫息皱眉想了会儿她的名字,才问道:“就你在这儿?” 她认得这名女子,也是尧神寨中的人,只不过平时没什么交集。 “不是的,”那名女子摇了摇头,“傅大人和夫人先回房了。” “那你在干什么?” 她的鼻子很灵,一下就闻出了解酒汤的气味。 今天还有谁需要喝解酒汤吗? “我让傅大人先送夫人回房了,正好没事做,我就帮忙看着,等好了给她们送过去。” “我来吧,你再回去吃点东西?他们正热闹着。” “不用麻烦姐姐啦,我马上就结束了,过会儿送到他们房中去就好。” 巫息觉得奇怪,他们以前几乎没和这名女子说过话,她怎么会这么积极? “我也是夫人的侍女,和你一起吧。” 虽然沈玉娇一直都不认她做侍女,但现在,还是让她小小地伪装一下吧。 那名女子见到赶不走巫息,微微一愣。 “你叫什么名字?”巫息却直接贴到了她身边,“我来过寨子几次,都没和你认识过。” “我叫望宣。” 女子的回答很简短,巫息还想说些什么,可对方偏过头去,明显不愿多说。 好怪的人。 煮解酒汤也用不了多久,不多时,巫息就把汤盛出来了。 看着xxx伸过来想要端碗的手,巫息下意识回缩了一下。 “我拿过去就好,你要是没事,可以早点休息。” 这人怎么回事,为什么非得缠着他们? 巫息端着解酒汤一路来到沈玉娇的房间,而xxx也在她身后,一路跟了过来。 看见门口站着的两个人,傅九霄的表情倒是没什么异常。 “望宣帮你们煮的解酒汤好了,我给你们送过来。” 听见这句话,傅九霄突然挑起了眉头。 “给我吧,她现在睡了,等醒了我喂她喝。” 他转身将解酒汤放在床头,对着巫息招招手:“你先进来。” 因着望宣的缘故,巫息本就没什么好气,话也不说直接将望宣关在了门外。 “怎么还让人家姑娘帮忙煮汤呢?” “我可没有,”傅九霄很无辜,“她说去找你来帮忙,让我先带着玉娇去休息。” 巫息也松了口气:“那就好,我还以为……” 在开门时,听见巫息的那句话,傅九霄也明白了不少。 他只有沈玉娇这一名正妻,就算在元江府,规矩都是一样。 难免有些年轻的姑娘会心动。 “那我不打扰你们了,阿润那边,我不好晾着他太久。” 一说起祝润,巫息的脸马上红了。 傅九霄也见过这幅样子的沈玉娇,只是轻笑一声,不再留巫息。 “咦,你怎么还在?”巫息推门出去,被立在外面的望宣吓了一跳。 “我想见见傅大人和夫人,可以吗?” 巫息瞪圆了眼,就算是在不念阁,她也没见过这么胆大的女子。 不过,万一误会了她呢? 还是先听听她想说什么吧。 傅九霄也走了出来,撑着门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望宣顿时一喜,就像见了救星一般。 “大人,求您和夫人救救我们家。” 此话一出,傅九霄和巫息都惊了一跳。 他们有这么大的本事救人? “商队的大家都说,夫人是很擅长田地里的活。” 磨了一整夜,原来是为了这个? 在路上消磨时间的聊天中,沈玉娇时不时会教大家点小窍门。 “你们也知道,这里本来情况就不好,我们家更是……连官府的税都快交不起了。” 元江府大多不以种地为生,山林有更多值钱的东西。 种地用来应付官府一般足够了,可是也会有例外,就像望宣家中。 长辈病弱,她也不擅长进山林打猎,基本是靠着寨中的救济才撑住了。 听见有沈玉娇这样的人,望宣自然想要一试。 第152章 不能是情敌吧? 看巫息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沈玉娇还以为又出了什么事。 听她说完望宣的请求,才略微松了口气。 “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帮他们点小忙,算不得什么。” 但巫息的表情依旧没有放松:“我还是有些担心,总觉得望宣的心思不止这么点。” 沈玉娇眨眨眼,忽然想起在决定收留巫息时,姜怜双也说过类似的话。 防备之心可以有,但以恶意去猜忌别的女性,并不是她乐意的。 “你放心,我有分寸的,”沈玉娇拍了拍巫息的肩,“我们一起去见见望宣?” 对方早已在候在自家的田地中了,为了表现诚意,家中两位病着的老人也来了。 “用不着这样的,你们赶快回去休息。” 沈玉娇赶忙上去搀扶老人:“等会儿我来家中帮你们看看,抓点调理身体的药。” 有人笑得开心,有人却担忧地笑出不来。 “娇姐姐,不用和他们走得这么近。” 尧神寨人数众多,就连祝润都不能保证熟知每一个人。 “南奕也来啦,”沈玉娇看见从另一边走过来的男孩,眼睛一亮,“怎么了?” “听说你要来帮忙,我就来看看望宣姐姐。” “你们两家走得挺近。” “毕竟他们的屋子就在我家隔壁,寨子中大家都互相帮忙。” 他一指远处,但屋子层层叠叠,也不知道他说的到底哪间。 还是看点自己擅长的吧,沈玉娇低下头,开始查看起脚下的土地。 南奕也蹲下身子,抓了把土,说道:“其实寨子中的大家情况都不好,但望宣姐家有误差。” “我看看。” 沈玉娇找出小铲子,仔细翻看起泥土。 没有过度施肥,人为破坏的痕迹,土壤的状态可以说是不错。 但并不是状态好的土都适合种普通作物,望宣家不懂,也难怪种不活了。 土地靠近山林,水资源充足,但有些过于充足了。 若是用传统的方法,确实没办法种出作物。 尧光寨所特产的米能在这种土壤中生长,可产量极少,每年只够运到京城中的量。 寨民们自己可吃不上这么好的东西。 “土地很好,就是不适合种这些。”沈玉娇抬起头,得出了结论。 “那,我们家这不是完蛋了?” 望宣没想到,沈玉娇一开口就给自己家下了死刑。 大家都指望着这土地活命过日子,可不能这样啊! “那其他人呢?我看有些人也……并不是那么在意。” 田间像望宣家那样的也有,并不是所有人都种得出合格的作物。 长得好的,基本也只有特产米稻,剩下的,很多人主打一个重在参与。 “他们不靠种地活,山林也有很多东西。我不行,我做不到到。” 已经受别家的恩惠帮助许久了,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试着学过打猎,可山林中的情况瞬息万变,她这个年纪,已经落后别人太多。 “是这样的话,那就要另想办法了。”沈玉娇皱着眉,陷入了沉思。 “官府也可以收药材抵税,福寿村不就是这样吗?” 傅九霄此时脑袋转得快些,毕竟福寿村是他所见过最成功的村子了。 从受到荒年重创的边境小城市,到深受陛下嘉奖的药材村,福寿村走了条不一般的路。 那么,在元江府是不是也可以试试呢? “人参!” 沈玉娇突然大喊,她怎么没想到呢! 元江府的气候四季如春,土壤湿度高,而人参最喜欢的,便是腐殖土壤。 这成片森林孕育出的土地,最适合人参的生长。 “什么?”望宣听傻眼了,连连摆手,“不,我们可不会这个。” 南奕也在一旁帮腔:“市面上好点的就要几十两纹银,我们种不起。” “这个不用你们操心,我会解决的。” 空间的后山上中的那么多人参,总算可以派上用场了。 望宣本还在犹豫,可转念一想,这都快年中了,自家还没任何产出,拼一把总比固步自封好。 明天,还在这儿见面,”沈玉娇揉了揉自己太阳穴,“昨天喝太多了,我需要回去休息。” 第二日,傅九霄先起床了。 他看看边上的沈玉娇,睡得不省人事,考虑了下,还是决定先不叫醒她。 反手替她掖好被子,睡懒觉的机会不多,现在多睡会儿也不耽误事。 他带着沈玉娇前一晚准备好的东西,去田地中和望宣汇合。 刚一出门,就看到了巫息狐疑的小脑袋张望着。 看见傅九霄出来,巫息又立马缩了回去。 紧接着,半荷就被推了出来。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 半荷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大人,巫息让我跟着您一起。” 她又往傅九霄的身后看去,试图找到那个熟悉的小身影。 “你们今日怎么这么奇怪?”傅九霄不太理解,“承安还在睡觉。” “要不,要不……” 她支支吾吾了好久,也没下文。 傅九霄终于有些不耐烦了,沉声说道:“我去喊他起床,带他一起去。” 不知道这两个姑娘到底谋划什么,但反正不会害他们,他也懒得深究。 待他们忙完,走到田地里时,望宣已经等得焦急。 “望宣姑娘,抱歉,我们稍稍耽搁了一下——” “我今天也想跟着来,但睡过了。” 承安扁着小嘴,反正都拿他当做借口,还不如他自己先说了。 半荷先是一愣,随即悄悄对他竖了个大拇指。 这孩子,灵性就是高。 发现望宣愣住了,承安直接张开双臂跑了过去。 “漂亮姐姐,抱一个!” 望宣四肢僵硬地揽住了承安:“真的很可爱。” 半荷估摸着差不多了,才上前将承安带回来。 “不好意思,他亲人惯了。” “哦哦,没事。麻烦大人说说,具体要我怎么做?” 昨晚听巫息说起,半荷还不太相信。 可今天一看,望宣的目的,似乎确实不只是救自己家这么简单。 那样的眼神,其实和夫人的别无二致。 只是望宣的明显更加收敛,带着种不想被别人发现的意味。 第153章 冲着她来的 看在望宣还不敢轻举妄动的份上,半荷也不先轻举妄动。 她拉着承安在田埂上坐下,看着傅九霄带着望宣忙碌。 虽然下意识地不喜欢望宣,但半荷依旧希望他们可以成功。 那可是人参啊,在深山里都找不出几棵,能挖到一棵都算发财。 也就只有夫人想得出在田地里种。 她总是很神奇,不管什么东西,似乎只要她想,就能拿出来。 半荷与承安不约而同打了个哈欠,见那边都快结束了,沈玉娇才慢悠悠地来了。 “进步很快嘛,”沈玉娇瞄了眼田间,夸了一句,“我只说了一遍,你就会做了。” 傅九霄得了夸奖,眼里光芒霎时溢出。 以往在福寿村时,哪有他帮忙的份,沈玉娇连田间都不让他去。 所以他才变成了村子里的孩子王。 现在不一样了,她居然这么诚恳地夸自己! 沈玉娇回望他,一时间,被那双凤眸里的情意摄了心神。 “我还在呢,要不你们再等等?” 甜而清脆的声音将沈玉娇拉回了现实,转头看去,望宣正笑盈盈地看着他们。 “啊,不好意思,一下把你给忘了。” 沈玉娇后退了一步,将手从傅九霄的手掌中抽出。 两只手分开的瞬间,她注意到,望宣的目光也刚从他们交握的手上离开。 她的目光顿时冷了。 看得出望宣在想什么,在大周国,有这样想法的人并不少见。 偏偏是姜怜双那样的,才叫少见。 但又有多少人能和姜怜双一样,拥有优渥的生活,和自傲的底气呢? 生活在底层挣扎着的女子,会有这样的想法很正常。 沈玉娇看着望宣,对她露出了一个温暖的笑容。 但随即,她的手又立马塞回了傅九霄掌中。 这样的想法,她理解,不代表可以接受。 她与傅九霄之间,绝不容许插进第二个人。 “累了一上午,姐姐,我们该吃午饭了吧?” 望宣似乎也感觉气氛有点不对,主动走过来拉沈玉娇的手。 昨天还是“夫人”,今天就是“姐姐”。 还一脸无辜地将她与傅九霄牵着的那只手拉出来。 心思昭然若揭,沈玉娇却全当不知道,只是回握望宣的手:“少吃点,晚上祝润还要摆宴呢。” 尧神寨的婚宴很简单,在他们的传统中,接受了言玉花,就算互定终生。 婚宴也只不过是给大家聚在一起庆祝的机会,所以,巫息和祝润也没做太多的准备。 “我知道,”望宣报以一个甜甜的微笑,“下午还要去给他们帮忙呢。” 自然,巫息也没要她帮忙。 她们二人本就不熟,甚至还不如和南奕那孩子说过的话来得多。 有要帮忙的事,巫息肯定第一时间找沈玉娇。 “望宣可是主动要来,你拒绝了,这不是给我添活?” 沈玉娇一边给巫息梳头,一边笑着调侃。 “我昨晚才和她说上第一句话,不管怎么说,都不该找她。” “你的父母呢?“ 沈玉娇突然想起了什么,巫息离开不念阁后,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却从未找寻过自己的父母。 尧光寨离她的故乡不远,完全有机会回去看看。 可巫息却没有,只是跟着祝润和他们到处跑。 “该怎么说呢?”沈玉娇的问题让巫息愣了下,“在我十二岁时,娘生了个儿子,他们只想要弟弟。” 沈玉娇手中的梳子卡在了巫息头发的中间。 重男轻女这件事,不管在哪儿,都很令人讨厌。 “还好,那时候我已经长大了,镇上糖铺的老板娘人也好,让我可以活到现在。” 她的语气轻快,似乎说的是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事。 “你怎么还愣住了?都过去这么久的事,我也就是随口一提。” 小时候的巫息确实迷茫过伤心过,可现在的她已经长大了,经历过不幸,但也经历了更多的幸事。 沈玉娇叹了口气,将巫息的长发盘起。 “这可是我的好日子,不许叹气。” 巫息知晓沈玉娇的性格,感性而又敏锐。 有时候不推她一把,她就会陷在情绪里出不来。 “我知道,”沈玉娇又恢复了笑容,“今晚我多吃点,不喝酒了,免得错过你最好的时候。” 尧光寨中有一路流传下来的喜福,传说受过山神的祝福,所以每一对穿上这套衣服成婚的人,都能白头偕老。 说是婚宴,但一切都很简单。 可能用篝火晚会来形容更确切些,寨中人都围坐在大篝火旁,自由地吃喝。 “姐姐,喝杯酒吗?” 沈玉娇正试图往承安嘴里塞吃的——这孩子这段时间玩疯了,好几天都不肯好好吃饭。 一回头,就看见望宣端着酒碗,正朝她笑着。 听到“酒”这个字,沈玉娇又有了宿醉的头痛感。 “不用了,你留着自己喝就好。” 但望宣上前了一步,还是想将酒碗塞进她手中:“这酒只有每逢婚宴才喝得着,是寨中最珍贵的酒之一。” 说得沈玉娇很是心动,但她不想再经历那种痛苦了,又把酒碗推了回去。 “你去玩就好,不用管我的,”沈玉连忙摆手,“我在这儿就很好。” 爱去哪儿去哪儿吧,求求别再来缠着人了。 望宣吃了瘪,又见巫息从另一边跑过来,只好收了手,隐入了人群中。 “你不跟着她去看看?”巫息好不容易脱了身,得空和沈玉娇说两句话。 “跟着去干嘛?我没有跟踪人的爱好。” “去看看傅姐夫啊,他人呢?” “前面在后厨那帮忙呢……”沈玉娇这才明白过来,“我去看看!” 她无时无刻都能感受到傅九霄的感情,从来没起过怀疑。 可这也不代表她不会吃醋。 跑到后厨时,那里安静得几乎没有一点声音,所有人都去婚宴上玩闹了、 一直绕到灶房的后方,沈玉娇才找到了独处的二人。 “你们——” 沈玉娇才说了两个字,就立马止住了声音。 她想听听望宣能说出点什么话。 “姐姐她……是不是不太喜欢我?” 嗯,沈玉娇点点头,目前和她所想象的没什么差别。 傅九霄没有说话,大概也是想听听望宣能说出什么来。 “可是我真的很喜欢她!大人,您可不可以帮我说说,让我也能跟着她学医读书?” 什么?! 沈玉娇身形不稳,这怎么是冲着她来的? 第154章 风险与收益并存 沈玉娇心里慌张,第一反应就是逃离现场。 现在脑子跟浆糊一样混乱,她还没想好,要如何应对望宣的请求。 “啊……”但在慌乱之中,她忽略了脚下,被裙摆绊住,直接跌了下去。 傅九霄听见动静,警觉地按着腰间的剑,环顾了一圈,却发现沈玉娇坐在地上。 他快步走过来,抓着沈玉娇的胳膊,将她一把拎起来。 “我不是故意要听的,”沈玉娇扶着傅九霄的手,略有些尴尬,“偶然路过……” 但她知道,这种拙劣的借口,在傅九霄那儿通常是过不去的。 果然,即便光线昏暗,她也看见了傅九霄的眼中闪过锐利的光。 “是我的问题,我不该瞒着你过来的。” 耳畔传来他的声音,带着点歉意,让沈玉娇安下心来。 真是要命,沈玉娇踮着脚跳了两步:“我就……来看看,你们继续聊!” “你没生气?”傅九霄的语气很诧异。 “我生什么气?闲得慌。” 他们二人一直好好的,她干嘛白白生气? 见傅九霄还想说些什么,她赶忙抬手制止了:“这是我做得不好。” 真是的,她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东西! 但一转头,对上的又是望宣充满期待的眼神。 “别这么看着我啦,你答应过你就是。其实,你可以直接跟我说的。” 她还是有点纳闷,为什么先找傅九霄不找她呢? “是南奕……他与傅大人相熟,就说先帮我问问。” 仿佛知道她要问什么,望宣先回答了。 话刚说完,望宣也停顿了下——这样一说,她也觉得不对劲。 尧光寨中人不多,大家相处亲密无间,这样说话太正常不过了。 但在外面,似乎不是这样。 望宣也在隔壁的镇子上听过戏,想想那些戏折子里的情况,似乎和现在也差不多。 “好了好了,”沈玉娇不想这尴尬的气氛蔓延了,“时间不早了,先回去休息吧。” 可望宣依旧没有挪动步子,满眼期待地看着沈玉娇:“我可以吗?” “自然可以,不管你想学什么都行。” 年轻人的学习劲头总是很强,第二日,天才亮了没多久,望宣便过来了。 沈玉娇郁闷地从床上坐起来,她的懒觉又泡汤了。不过只要能帮到大家,早起再多也无所谓。 “我们就从人参开始吧,”望宣蹲在田间,一脸兴奋,“昨天我只听了一点点。” 在得知人参通常需要几年才能成熟,并拿出去售卖后,望宣还是掩饰不住失望。 这就意味着,到了今年年底,他们家还是什么都拿不出来。 “别着急,”沈玉娇从随身的行囊中摸出一棵人参,“用我前面教你的,看看这棵怎么样?” 望宣只得压下心底的着急,学着沈玉娇的方法,仔细看起来。 “还不错?”她试探着问道,“应该能卖个几十两银子。” 沈玉娇微微一笑,肯定了望宣的说法。 那是她从空间中拿出来的,为了不引人注意,找的都是质量不那么好的。 在大周国,有时候质量太好也是烦恼呀。 但望宣盯着手中的人参,又出了神。 过了良久,她意识到沈玉娇还在一旁盯着自己。 “啊,对不起!” “没事,”沈玉娇摇摇头,“怎么了?” “我在想,这要怎么卖呢?价格太高了,就算在镇上,估计也卖不出去。” 就算只这么一棵,也能抵上他们家种一年的地了。 隔壁镇的生活比尧神寨好,可也好不到哪儿去,几乎找不到愿意花重金的买家。 等商队来吗? 每支商队收购的东西都是固定的,人参的质量不好判断,风险太大。 沈玉娇看着望宣,揽过她的肩,安抚地轻拍着。 “如果没有别的路子,我可以带到京城去想想办法……” “京城?” 望宣喃喃念叨着这两个字,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但随即她又泄气了,自言自语道:“行不通的,根本没人会那样做。” “是什么办法?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不行?” 沈玉娇好奇极了,很想知道望宣所说的到底是什么。 望宣深吸一口气,环顾了下四周,确保没人听着,才在沈玉娇耳边轻声说。 “在与南琼国的边境处,有一处很大的市场,不少人都在那儿交易。” “山珍啦,药材啦,”望宣掰着手指数着,“还有南琼国那边的特产,都能在市场以好价买到。” “那是,走私吧?” 沈玉娇沉浸在震惊中,这样的市场,听起来就不太合法。 “走私是什么?”望宣疑惑地看着沈玉娇,很是不解。 “就是……未经官府的允许,私自售卖两国间的货物。” 望宣直接挣脱了沈玉娇的怀抱,吓得站了起来。 这话给她的惊吓不小,哪有人敢犯杀头罪啊? “那可是大罪!没人敢这么做的!” “是我不了解,”沈玉娇赶紧去拉望宣,“小声点,那市场是什么样的?” 望宣其实也不太了解,思考了一下,决定把南奕喊来。 这是个正确的决定,南奕娓娓道来,说得很清楚。 那市场连接着大周国和南琼国,但主要靠南琼国的人管理着。 买卖比两国中的大部分地方都自由,但售卖的东西,依旧会受到监管。 卖出的东西都要给官府税收,再由南琼国的官府统一和大周国对接。 沈玉娇突然觉得,这个市场的运作模式,听起来有那么点耳熟。 唯一好的地方就是,有政府的管控,大家都能放心交易。 “我这儿还有点人参存货,”沈玉娇拍了拍自己的行囊,“明天就可以出发。” 可望宣和南奕对望了一眼,皆惊恐地摇摇头。 “长石寨的南面,还有更可怕的树林。” 南奕也符合着说道:“现在几乎无人会穿过那些树林,在市场做交易的,都是原本就住那儿的。” 听了他们的话,沈玉娇只是点点头,没有发表意见。 在心底,她其实是想去的。 冒险都是主动来找她,她可从未主动去找过冒险。 第155章 再次出发 沈玉娇找到傅九霄时,父子俩正在练剑。 说是练剑,其实玩闹更为合适。 承安的身子小,只能拿一把短剑,仔细格挡着傅九霄的招式。 “步子踩稳!” 傅九霄看准机会,反手用剑鞘在承安的小腿上敲了下。 只这么轻轻一敲,承安就抓着短剑,摇晃了几下,一屁股摔在地上。 “阿爹,好难,”小团子撇撇嘴,“我站不稳。” 他又提着短剑,轻声说道:“这个太重了,我拿不动。” “太重了?” 傅九霄笑着,将自己的剑递过去:“试试这个?” “我又不傻,”承安连手都没抬,“阿爹的肯定比我的重太多。” “骗不过你——玉娇,你怎么来了?” 沈玉娇已经站在一旁看了良久,总算被发现了。 “阿娘!” 小腿上忽然受力,承安兴奋不已,直接抱住了她的腿。 刚想蹲下身去摸摸他的头,承安却后退了一步,重新举起了短剑。 “快看,看看我学的!” 不等沈玉娇,承安已经跟着所学的招式挥起了剑。 对于成年人来说,他手上的剑只是一把匕首,可承安却要花不小的力气,才能照勉强还原姿势。 尽管尚还是死板的动作,但已经很有范了。 “我跟着阿爹学了好久,怎么样?” 承安自豪地挺起胸膛,阿娘教他读书认字,阿爹教他用剑,他迟早会是家里最厉害的! “真棒,”沈玉娇终于摸到了他的小脑袋,“做得很好!” “阿娘,你来,有什么事?”承安仰着小脸问道。 傅九霄也走了过来,收剑入鞘,站到沈玉娇的身边。 她说起望宣提到的那个市场,很是为难。 要去的话,就必须带着承安一起,他还太小,不能没有长辈的照看。 “什么?”承安歪着小脑袋听明白了,“我不可以去吗?” “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一说,不去了吧。” 就在说话间,沈玉娇还是决定不去了。她想保护承安,不让他再遇险。 “我会保护好自己的!真的不可以去吗?” “这倒不是让不让你去的问题……” 沈玉娇看着满眼期待的承安,陷入了沉默。 这孩子聪明极了,学什么都很快,就算找个借口糊弄,他也不会信。 “阿娘,你以前还说我是小福星呢。” 承安顿了顿,又缓缓说道:“我们一路都好,肯定是因为我。” 听了承安的话,沈玉娇一时哑口无言。 他怎么越来越能说会道了? “长石寨不是在中间嘛,我们可以先去那里休息几日。” 傅九霄听母子俩争论了一阵,才开口了:“正好薛正明还想回去看看,我们也可以到了长石寨再说。” “你们……” 沈玉娇还想说些什么,承安又缠上来了:“阿娘,我们也去吧!” 算了算了,绕不过他们俩,还是先去了长石寨再说吧。 祝润和巫息虽然才新婚,但也乐意跟着他们跑。 毕竟沈玉娇最终还是回到京城,但巫息已经决定在尧光寨定居,现在能多相处会,也是好的。 望宣本也想跟着去,但家中还有体弱的双亲要照顾,只能留在寨中。 准备出发前往长石寨的那一日,也是商队回程的日子。 看着大部队离去的背影,沈玉娇心里还是有些不舍。 既然决定了去长石寨,就意味着往后回京的路要自己走了,可能会比来时更加费劲。 但至少身边的大家都是一条心,往南的一路上,可以相互扶持。 有了先前的经历,去长石寨比之前快多了。 天才刚黑,就看见了长石寨的高悬的房屋。 仿佛有感应一般,他们才刚靠近寨子,就有几人迎了出来。 “快点,他们都都已经到了!” “你是……”沈玉娇看着面前的小女孩,皱眉想了下,“啊,是你!” 正是之前在古元医馆处,奄奄一息,只剩着一口气的小姑娘。 沈玉娇没忍住,抬手摸了摸她的脸。 还是很瘦弱,但比之前好多了,脸上已经开始长肉了。 “之前都没来得及好好谢你们,你看大家,都活着呢。” 小姑娘向后挥手,村寨口立着一群人,身形瘦削,但精气神都不错。 “活着就好,那古元呢?你们怎么处置了?” 他们当时走得急,将古元交给长石寨后,便没有再过问了。 “交给官府去了,这事可不小,大概她已经被关起来了吧。” 她嘟着嘴,小声抱怨着。 要不是藜爷爷拦着他们,估计古元已经被长石寨民打死了。 “可是她真该死,要不是你们来了,大家都活不下来。” “你们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官府自会惩罚她的。” 提起古元,沈玉娇还是心有余悸。 坏人见得多了,像咸平镇那样的,但古元和他们比起来,又是不同的坏。 不,至少在古元自己的心里,那不叫坏。 她认定了这是在帮别人,直到最后被抓住时,她依旧不觉得有什么错。 最天真的恶毒,这才令所有人都没了防备。 晚上,长石寨中备的饭菜更简陋了。 现在寨子中多了这么多要养身子的人,好一点的饭菜全给了他们,剩下的人只能吃最简单的。 长石寨基本没种什么作物,树林遮天蔽日,加上深埋地底的树根,很少种得出东西。 这一点,就算是沈玉娇也无能为力。 “没事!”饭桌上,藜爷爷还笑眯眯地给他们夹菜,“我们长石寨有自己的活法。” 元江府中那么多寨子,很多寨子都与尧光寨不同,根本种不出什么作物。 但他们能一代接一代地活下来,肯定有自己的办法。 说着,边上一人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来给众人看。 半荷惊叫一声,丢掉了筷子站起来,承安却高兴极了,带着好奇的目光凑上前看。 盒子里的是一几条白花花的虫子,沈玉娇立马脱口而出:“是蚕!” “我们长石寨产丝线,别的寨子都养不出质量这么好的蚕。” 藜爷爷一脸自豪,他们的制丝技术也最好,谁都比不过他们。 沈玉娇看着这盒蚕,心中一动,忽然有了主意。 丝终究是贵且少的东西,长石寨中的产量,可能还够不上京城中一户人家一年的布料花费。 但其实有一个地方,也很需要丝线。 若向他们供货,可能收益比现在来得更好。 第156章 边境市场 “生丝?很少有人会收这东西。” 听了沈玉娇所说,藜觉得很疑惑。 他们大多都是织成布匹直接拿去镇上卖,除非是要求很高的店家,才会收了生丝自己编织。 但通常那样的店,有自己所信任的源头,很少会用长石寨的。 “有的,”沈玉娇微笑着答道,“御医院和随军大夫,都很需要。” “哪里?” 藜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们只是镇上卖掉丝布来活口,怎么突然就到京城了? 知道他们是从京城来的,但直接报出御医院,还是长石寨的人受惊不小。 能够和御医院以及军医搭上关系,那绝不是一般人。 木烟的这个儿子,到底攀上了什么样的关系? “我们村子种药材,都往京城卖,种得好了,就连御医院都看重。” 沈玉娇隐去了其中的一些情况,不过,也不能说是错了嘛。 福寿村的确是将药材卖到了御医院,那可是庆安帝亲口夸赞的质量。 “原来如此,”藜爷爷露出了赏识的目光,“沈姑娘是真的不得了。” 懂医术,又懂药材的种植,长石寨要是出这样一个人,那日子肯定比现在舒服多了。 这样想着,藜爷爷不自觉地将目光投向薛正明。 感受到正在被人注视着,薛正明非常淡定地转过了头,当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唉,这孩子。 藜爷爷在心底叹了口气,算了,毕竟他才刚刚找回来,慢慢来吧。 有人积极地拿了点已经绞好的丝线过来,沈玉娇查看了一番,便收进了随身的小包中。 “的确是很好的丝线,用来做缝合伤口的生丝足够了。” 等回京城后,就拿给御医院问问看。 她空间中备着的那些缝合线,和大周国所有的生丝差别太大。 虽然不用钱,但御医院的人更愿意用习惯了生丝。 再者,用了长石寨的生丝,就不是她自己一个人在赚钱了。 她的日子已经很好过了,赚钱这种事,还是要大家一起来才开心。 “不过,”沈玉娇又想起了什么,问周围的众人,“我们这趟来,是想去南琼国那边的市场。” 巫息也兴奋地插话进来:“是的是的,你们要是有什么想卖的,我们可以一并带去。” “那个市场?” 长石寨的人并没有他们兴奋,反而隐隐露出了不安感。 沈玉娇赶紧接话问道:“是因为路上太危险吗?如果是这样,我们就不去了……” 不去也没什么大影响,另找别的路子卖就是了。 “倒不是因为这个,”寨中有人答道,“虽然挺近,但我们不太去那儿。” “都说是黑市呢,没点本事,卖不出什么好价钱。” 看见沈玉娇愈发担忧的神色,寨民们又不好意思说得太过了。 “那里有人管着,反正你们肯定不会出事的,一定能平安回来。” 这怎么听起来,更加不让人安心了呢? “反正只要不和旁人起冲突,就不会有事。” “等你们平安回来!” 虽然长石寨的寨民也和尧光寨一样有着不安,但也明显好多了,甚至还有人觉得这一趟可以去。 毕竟一味只求稳妥,确实赚不到什么钱。 第二日清晨,沈玉娇一行人收拾好东西,踩着阳光上路了。 根据长石寨民指的路,要比完全跟着地图走快多了。 市场那边有不少人定居,能顺利找到一间可以住的客栈。 终于能听见人声时,映入眼帘的景象将几人都惊到了。 那是不亚于京城的热闹,人来人往着熙熙攘攘,还有不少小贩在沿路兜售。 但和京城又很不同,行人中有很多人,一看就是从南琼国来的。 在欣喜惊讶的同时,沈玉娇也有点担忧。 这里鱼龙混杂,长石寨的人说得对,要是没点本事,还真的没法在这儿混。 “哟,是新来的?” 沈玉娇一行人人数众多,在路上一站,很快就引起了别人的注意。 “这段时间新面孔倒是少见,住店吗客人?” 发现沈玉娇眼中快溢出的担忧,招呼他们的那人立马说道:“别怕,我们做生意都坦坦荡荡的。\" “是啊,谁敢在这儿宰客?” 旁边的人也也补充道:“你们放心住吧,他们客栈最好了。” 不过不管怎样,他们都得找一个地方住下。既然找上门来了,那不如就住着吧。 “客官,是来卖货的吧?”招呼的小二很热情,“那明天可要起得早些。” 他从柜台取出一块小木板,递给沈玉娇。 “这个拿好了,不然进不去,”他嘱咐道,“明儿可一定要赶早。” “是有什么讲究吗?” “哎呀,我都忘了你们是第一次来。这里卖货没有固定的位置,早点去才能抢到好的。” “那这,没有人打起来吗?” 这么多人聚集在这儿,真的很容易出事吧。 “哪敢呀,又不是没有官兵管着。我们这里看着乱,其实很安全。” 即便小二这么说,大家还是将信将疑。 不过怀疑也没什么用,等明天早上去看了便知道。 第二日。 沈玉娇是被楼下的声音吵醒的,她看看才蒙蒙亮的天,心下感慨。 果真为了挣钱,人多早都可以起。 再一转头,便看见了立在床边,穿戴整齐的承安。 “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早?!” “我不能拖后腿,”承安板着脸,非常认真,“阿娘快起来了,都要挤不进去了!” 他急得很,没想到起了个大早,沈玉娇却还在床上躺着。 “马上就起!” 沈玉娇掀开被子跳了起来,孩子都起这么早了,她也不能再躺着。 “人是真的多啊……” 站在入口处,沈玉娇情不自禁地感叹道。 为了能快点挤进去,傅九霄抱起承安,剩下的人前后排着,顺着人流往里面挤。 半荷眼尖,身形又小,没多久就在人群的缝隙中找到一个空位。 “这里!” 她一屁股坐下,抢先占了位置,又抬手招呼沈玉娇他们。 “哎,这是我们先抢到的!” 背后传来坚实的触感,半荷转头向后看去,两个壮汉正贴着她的背坐着。 大约是同时坐下的,该怎么办? 半荷咬住了嘴唇,这可是好位置,何况现在市场中已经基本没有位置了。 要让吗? 第157章 被抓住审问了 “喂,讲不讲道理啊,还不让?” 身后那两人毫不讲理,一见半荷是一个小姑娘,直接破口大骂。 “不是先来后到?”半荷也是个不甘示弱的脾气,“我坐下的时候这里明明没有人!” “什么屁话!这是我们惯用的位置,赶紧让开!” 半荷依旧坐着不肯动,其中一名男人见状,直接去扯她的胳膊。 “哪来的碍事娘们!爷的位置都敢抢!” 但他的手在距离半荷仅一寸距离时,却猛地停住,再也不能向前半分。 “这里的规矩,不是这样的吧?” 傅九霄挡在半荷的身前,声音凛冽冰冷。 被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意吓到,男子颤了下,退后了一步。 但手上的力道纹丝不动,无论怎么挣扎,都脱不开傅九霄的手。 “位置本就是靠抢的,什么叫你的位置?” 沈玉娇站在人群中,能明显听见众人的议论声。 对方似乎是个不好惹的,一两年来,占的都是这个位置。 没人想去与他们争,市场这么大,没必要自找不愉快。 直到沈玉娇他们来了,作为一群不懂这内里纷争的外人,和对方来了个硬碰硬。 而傅九霄的态度也很强硬,对方不让,他也不打算让。 半荷可能没看清楚,可他站在后面,确实看到半荷的动作快些。 既然对方不讲理,那他们也不必好好说话了。 “来的都是什么人!”为首的男人退后了一步,示意身边的人,“去喊人啊,怎么还愣着!” 马上,这小小的摊位旁就围满了人。 围观的人围在最外层,将沈玉娇一行人和那几个人壮汉围在正中间。 沈玉娇叹了口气,没想到来的第一日,就与人起了冲突。 但她也没去拦傅九霄,甚至向前一步,也挡住了半荷。 “你看着承安就好,有我和九霄,没事的。” 本就该是他们的位置,平白无故挨了骂,半荷还差点被打,那凭什么让步? 后来的几个男人,手上甚至拿着木棍,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这不合规矩吧,怎么还拿棍子呢……” 看见拿出的棍子,人群中瞬间挤满了议论声。 “有没有人去找监管大人啊,真要这样欺负人?” 这几个男人一直都是最威风的几人,但没有实际触犯到规范,旁人拿他们也没办法。 “哼,几个女人,还有孩子,不过如此,和我们争有胜算?” 他们的目光落在了承安的身上,他的小身影没被完全挡住,露出了一角衣服。 “只会欺软怕硬,还真的是没用!” 沈玉娇一声冷笑,她可能打不过这几人,但嘴上不能落下风。 这市场上是不能打人闹事的,一旦被抓到,处罚也很严厉。 她在拖延时间,等着督察大人过来,那就好解决了。 那群人没有注意到,有一个男孩的身影已经悄悄消失了。 “还在嘴硬呢!”男人掂了掂手中的棍子,“马上就让你们闭嘴——” “快走了!监察的人来,别看热闹了!” 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人群立马做鸟兽散开,只剩下中心的两拨人僵持着。 沈玉娇看了眼走过来的一队人,躲不掉了,反正他们问心无愧,不躲更好。 “就是你们在闹事?” 为首的是个面容硬朗的中年男子,他的语气一样僵硬,不带一丝感情。 “是他们抢了我们的位置!”对方手一指,恶人先告状,“坏规矩的人是他们!” 半荷也不甘示弱,顶了回去:“明明是我们先来的!” “好了,不要吵。我不听任何人的争辩,有什么话到大人那里去说。” “去就去!” 沈玉娇和傅九霄对视了一眼,眼中皆无惧意。 既然这个市场能在两国边境处存在这么久,那监察的人必定十分公正。 来这的商人鱼龙混杂,能推行出一套所有人的信服遵守的规则,可没那么容易。 监察的人将他们带进一处带院子的屋中,拉开门后的屏风,竟是一条向下的地道。 转过地道,便是一间接着一间的牢房。 他们所有人,被分别关押着,一人一间牢房。 伴随着火把的光,沈玉娇突然觉得,这儿的风格有点眼熟。 似乎在哪儿看见过……是锦衣卫的诏狱吗? “请放心,”那名中年男子沉声说道,“这只是暂时的措施,不会对你们怎么样的。” 在他的身后,又走出一人,说道:“我们会分别审问,还请稍安勿躁。” 说着,他点了几个人带走。 傅九霄也在其中,感受到身后担忧的目光,他转过身,对着沈玉娇笑了下。 “别怕。” 他的声音落入耳中,安抚着沈玉娇的心。 也不知过了多久,人一批一批地走,直到最后,才轮到沈玉娇。 “孩子也带上吧,大人不会介意的。” “那之前去的人呢?“ 去的人都没有回来,地牢空荡荡的,只剩了她和承安。 “等你结束后,就会见到他们了。” 沈玉娇本有些怀疑,可对方信誓旦旦,也不好耽搁时间,只能先跟着去了。 在进入审问的房间前,引路人还特地嘱咐了一句:“是大人来审问,不要紧张,有什么说什么就好。” 偌大的房间中只坐着一人,听到沈玉娇走进的声音,座上的中年男子才抬起头。 见她还带着个孩子,男人脸上划过一道转瞬即逝的诧异。 “说说吧,怎么会闹起来?” 男人的语气很平和,沈玉娇听了,心里的紧张感也放下了大半。 她理了理思绪,将早上发生的事仔细说来。 “你是在撒谎吗?”男人突然冷了语气问道,“你的同伴,和你的说辞不一样。” 沈玉娇心中一惊,但还是迅速冷静下来,问道:“如何不一样?” “这怎么能告诉你,但他们承认,此事是你们这伙人的责任。” “不可能!不管你问几遍,都是对方挑的事!“ 自己根本没有做错,为什么要承认! 沈玉娇激动地一挥手,还想说点,但手却挂到了腰间的荷包。 绳子受力而断,掉落在地上,将里面的东西也摔落出来。 ”不要激动,把你的东西捡起来吧。“ 男人还是很淡然的样子,往地上瞄了一眼,随即脸色一僵。 第158章 异乡认亲 沈玉娇赶紧将掉在地上的东西捡起来,那是明庄妃在临行前送给她的。 是傅九霄母亲的护身符。 她一直小心地收在随身的荷包中,没想到今日一用力,居然直接碰掉了。 幸好是木制的,没有摔坏。 “你真的不承认事情是你们所为?” 男人因为收回了目光,声音恢复到了之前的稳定。 “我承认什么?”沈玉娇异常愤怒,“不是我们挑起来的!” “可是除了你,所有人都承认了,”男人推开卷宗查看,“上面都记得清清楚楚,你要不要来看看?” 沈玉娇快气上头了,嘴上说着公平公正,到了真正审问的时候,却是这个样子! “你们不要欺人太甚!”沈玉娇指着男人骂,“我看你和那些挑事的人才是一伙的吧!” 但没想到,男人并没有因此而生气,反而低声笑了起来。 “年轻人就是气焰旺盛,好了,消消气,信你不是惹事的了。” “什,什么?” 转变来得太快,沈玉娇一时反应不过来。 “诈你的,”男子笑声愉悦,“看来你没怎么被审问过,一诈就激动。” 刚才紧张的气氛荡然无存,沈玉娇愣了一会,才问道:“那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故意装的呢?” “我审过的人比你吃过的盐还多,没有看走眼的可能。” ”那现在可以放我们走了吧?“沈玉娇弯下腰,牵起承安的手。 “在这件事上,你们确实没错。不过——还有一事,你需要解释清楚。” 听着男人又冷下来的声音,沈玉娇又是一颤。 “你的护身符,是怎么来的?” 这个问题出乎意料,沈玉娇没想到,男人会注意到刚才掉落的东西。 可又难回答得很,沈玉娇脑子飞速运转着,想找出一个合适的借口。 “任何借口都瞒不过我,你还是太嫩了,实话实说,就放你出去。” 刚起的念头就被压回去了,沈玉没有办法,只得乖乖说实话。 “这属于我夫君的母亲,由宫中的一位朋友代为保管,在我们来元江府之前,交到了我手上。” “你的夫君?” 探究的目光在她和承安之间来回打转,过了许久,男人突然喃喃自语道:“怎么看出来?还真的有点像……” 衣袂一闪,沈玉娇将承安护在了身后。 “你是什么意思?”只要打承安的主意,她就会变得极其警觉。 “你的夫君,跟着一起来了吗?” “来了,”沈玉娇点点头,“也被你们带走审问了。” “拿给我看看。” 沈玉娇本不想这么做,可她现在毕竟被人拿捏着,还是照做为好。 男人的手指仔细抚摸着护身符,突然长叹了口气。 “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沈玉娇的问题并未得到解答,男人只是将在门外等着的属下喊进来。 两人凑近耳语了一阵,那名属下又出去了。 “究竟是什么事?” 可男人却只是盯着门口,面上含笑,示意她不要着急。 一阵脚步声传来,傅九霄出现在了房间门口。 他的视线最先落在了沈玉娇的身上,连胜问道:“你没事吧?他们没对你怎么样吧?” “我没事,”沈玉娇摇摇头,“只是问了点话,承安也很好。” “咳咳。” 突然传来的咳嗽声打断了二人的谈话,傅九霄这才意识到,房间里还有一人。 “总之就是,完全看不见我?” 傅九霄抬眼,看清了坐在房中的人。 “你还没死?” 这是沈玉娇第一次听到,他以这样惊讶的语气说话。 “我……你,”座上的男人一时语塞,“你很希望我死吗?” “数年杳无音讯,认为你死了才正常吧。”傅九霄反唇相讥,说话毫不客气。 沈玉娇彻底懵了,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们二人认识? “在你们继续前,”沈玉娇一抬手,打断了还想说话的傅九霄,“考虑一下,还有我这个局外人。” 那位男人靠着椅背大笑起来,笑了好一阵,才说道:”我叫傅廷煊。“ ”他也姓傅,你们一个姓。等下,不对!” 他们俩的关系绝不一般! 沈玉娇突然反应过来,他们明显就认识。 傅家人虽然基本都在京城为官,但也有例外,远离了京城中的纷争。 但傅九霄看起来没有多高兴,反而是那个叫傅廷煊的男人,满脸都是喜色。 “你说呢,”相反,傅九霄的神色很无奈,“是我那不靠谱的爹。” “我现在这不挺好,说谁不靠谱?” 傅廷煊不甘示弱,甚至想多说两句:“要不是我当这监察大人,你们早就被别人坑了!” 沈玉娇看看现在喜笑颜开的傅廷煊,和之前审问的气场完全不同。 哪有刚才审问她时,冰冷又不近人情的感觉。 简直和傅九霄的那几个哥哥一模一样。 傅家人这种从头到脚的不靠谱气息,其实是家族遗传的吧? 能养出沉稳的傅九霄,当真不容易。 “那我们可以走了吧?已经耗了快一天了,我们该去吃点东西了。” 完全没有叙旧的心情,傅九霄一手拉着沈玉娇,一手抱起承安,就向外走。 “等等我嘛!” 随着一声高喊,高大的人影挡在了他们面前。 沈玉娇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她根本看不清,傅廷煊是怎么到他们面前的。 “你吓到她了,”傅九霄不爽地皱眉,“有什么事?快说。” “你们来这儿一趟多不容易啊,就不想一起吃个饭什么的?” 说着,他又指了指承安:“他是我的孙儿吧?这么乖巧可爱,还有我这儿媳妇……” “好了好了,可以闭嘴了,”傅九霄不想多听他掰扯,“不和你吃饭的话,就不放我们走吧?” 傅廷煊露出一个笑容,一脸计谋得逞的模样。 …… 时至傍晚,一行人才终于看到了屋外的天空。 “没想到来的第二日,就遇到了这么大的麻烦。夫人,我都快饿死了。” 半荷一看见沈玉娇,就立马扑了过来,抱着她的胳膊撒娇。 “嗯……有人想和我们一起吃饭。” 沈玉娇沉默了下,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个从天而降的,傅九霄他爹。 第159章 相同的血脉 边境处毕竟只是个小地方,傅廷煊干脆在居住的屋中设了宴。 “你说你们有几人?” “七人。”傅九霄一脸无奈。 这人明明说要宴请,连他们到底有几人都还没搞清楚。 傅廷煊大惊失色,这里的物资并不丰富,一下要备齐八个人的菜还挺难。 最后的结果是,他着人去不远处的客栈,又买了几个菜回来。 “这位大人还挺好,怎么还请我们留下来用晚膳?” 半荷贴着沈玉娇坐着,低声问道。 “那是,九霄的父亲。” “啊?”半荷愣了好一阵,“是真的,亲生的那种。” 沈玉娇点点头,其实她也觉得不可思议,双方会在这种地方遇见。 审问的时候,父子俩并没有碰见,要不是她是手掉落了护身符,可能直到离开也无人发现。 大家都和傅廷煊相互不认识,理应是尴尬的场面。 但傅廷煊是活跃气氛的一把好手,直到承安开始狂打哈欠,众人才意识到夜深了。 “我先带承安去睡觉了,孩子不能熬夜。” 沈玉娇也做坐不住了,傅廷煊太能聊,他一人对七人,完全不落下风。 听了她的话,傅廷煊露出了失望的表情。但是傅九霄轻咳两声,他只得放人。 难得傅九霄今晚不在,承安找着了机会,和沈玉娇睡一晚。 至于傅九霄,被他这个许久未见的爹拖着,今晚是拖不了身了。 二人热了壶酒,就坐在门外的廊下,说起了夜话。 “好歹看我一眼嘛,”傅廷煊闷了口酒,“我们父子俩这么久没见了。” “你也知道是很久没见了,你当我是你儿子了吗?” 傅廷煊离开京城的时候,他还未及冠,现在却已二十好几了。 “怪我,的确是我不好。” 尽管儿子的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感情,但傅廷煊知道,他心里一直难受着。 “你不是个好父亲,我不喜欢大伯和大伯母,可又向往他们。” 傅九霄依旧不看身边的人,垂着眸子,低声说话。 大哥从出生开始到现在,他的父母没有一次缺席,伯父伯母至少是很好的父母。 “对,我不是,”傅廷煊的心里存着歉意,“但我不知道要怎么留在京城,面对这一切。” “母亲……” 风拂过远处的树林,四周的灯皆灭着,更称得元江府的月明亮。 思绪突然回到了小时候,尚还十几岁的年纪。 那时候母亲也还在,母亲总是很疼他,喜欢在他结束一天训练时,一同去街市上逛逛。 傅廷煊也曾是个好父亲,有空便会陪着一起逛。 温柔善解人意的母亲,年轻却身居高位,意气风发的父亲,他们这一家,曾是京城中最令人称道的一家。 如若没空,也会差人去买点好小玩意,回来送给母子二人。 只是谁也没想到,好日子不会一直下去。 就连宫中的御医对母亲的病也束手无策,根本查不出她得了什么病。 父亲消沉了好一阵,甚至开始不去朝堂,就连陛下的传唤也不管。 要不是傅廷煊在朝中的名声极好,在母亲去世前,也为陛下出了不少力,可能还真活不下来。 “你走的那天,我至今都记得清清楚楚。” 傅九霄看着手中的酒杯发愣,许久未见的父亲,走出房门的第一句便是要离开。 傅家人的性子即便各有差别,但有一点都很相像。 那就是固执。 虽然这一点陛下是不是会称赞,因为不管怎样,傅家人都能很好地完成任务。 但当傅廷煊要走的时候,傅九霄恨极了藏在血脉中的共同点。 “我不指望你原谅,阿蓁在世的时候就说过,我一人定养不好你这个儿子。” “所以你就逃了?”傅九霄的语气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怎么能说是逃呢,”傅廷煊还想辩两句,但马上改口了,“好吧,你说是就是吧。” 但他马上又凑近了傅九霄身边,说道:“你和我一样的,我当爹的,肯定知道。” 傅九霄没反应过来:“一样什么?” “你那小娘子出事了,你肯定也受不了。” 又是一阵沉默,傅九霄原想反驳,但代入一想,似乎也没说错。 他和沈玉娇成婚也不过两年,从偶然的相遇,到约定成婚,是件毫无感情的事。 可已经无法想象没有她的日子了。 傅廷煊一说这话,他脑海中就满是沈玉娇仰头看着她,绽开笑容的样子。 “看吧,”傅廷煊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我就说嘛,我们傅家的遗传,我还不了解?” 傅廷煊语气轻快,但过了这么多年,仍旧没走出来。 “不和你说了,你就留在这儿吧,过你的逍遥日子。“ 空的酒壶被傅九霄丢在一边,他站起身,准备回房去了。 “你们下次什么时候来?”喝多了酒,傅廷煊的语气也染上了醉意,“我可回不到京城了……” 这是傅九霄第一次见到,一贯豪气的父亲如此说话。 他心中一动,有了沈玉娇在身边,他才彻底理解了父亲当时的伤痛。 “我们还会在元江府留一段时间,”傅九霄语气生硬地说着,“就在这儿,你还可以来见我们。” 傅廷煊拎着酒壶,仰头大笑:“那就好啊,我们再来一起喝酒!” 这人,喝酒还上头了。 傅九霄低头看着他,过了良久才出声:“我没说原谅你了。” “我知道,”传来的笑声更加爽朗了,“你恨我一辈子也好,至少你儿子不用受这个苦了。” 傅九霄冷哼了一声,没再说话,回到了住着的客栈。 大床上只有沈玉娇一人,承安尽管闹着要和阿娘一起睡,但还是乖乖睡在了床边的软榻上。 沈玉娇整个人蜷缩在被子中,看起来小小的一团。 察觉到走进门的脚步声,她迷糊着眼,半撑起身子。 “嗯?”她声音也软糯着,“你回来啦。” “我回来了。” 傅九霄躺上床,揽过她的肩膀。 沈玉娇将脑袋埋进他的胸口,闷闷的声音传来:“我怎么感觉,你今晚不一样了?” “怎么会突然不一样?” “我也不知道,”沈玉娇睡眼惺忪,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喜欢你这样。” “好,你喜欢。” 话刚说完,沈玉娇又闭上眼睡着了。 傅九霄喝了酒,一下睡不着,只能缓缓地抚摸着她的长发。 他们一定要长长久久,平安地过完这一辈子。 第160章 大早上就遇贵人 第二日清晨,沈玉娇又是被周围嘈杂的声音吵醒的。 她纳闷地从床上坐起来,看外面的天色,今天还比昨日早了些,为什么总是早起不过这群人? 不过,剩下的人喝多了酒,睡得比平时更晚。 待他们几人赶到市场的时候,只能抢到最角落边缘的位置。 也没事,反正今天只是第一天,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沈玉娇刚刚铺设好摊子,准备把东西从行囊中拿出,就有一人走来,挡在了他们摊位面前。 “你是?” “是这样的,”那人搓搓手,“有一个好位置,你们要不要过去?” 他向着不远处一指,立马有一人站起来,大声喊着挥着手。 那地方虽然不算市场的中心,但比沈玉娇他们现在的位置好一百倍。 只是……这太奇怪了点。 按理说在这市场中,胡乱占位置是违反规矩的,怎么会当着众人的面公然这么做? 更何况,还是给素不相识的他们站的位置。 “对不起,”沈玉娇下意识警戒着,满脸疑惑,“我们认识吗?” “怎么会不认识,我们大家都认识呀!” 边上摊位的人马上凑了过来,脸上堆着热情的笑容。 说到这里,沈玉娇才反应过来,大概是昨天一闹的缘故,让大家都认得他们的脸了。 那队男人来到这边境市场也有段时间了,仗着一般人不敢惹的高大身形,一直欺压着众人。 说是欺压,但没被别人抓到实质性的把柄,所以即便有人想去找监察官,也拿不出证据。 普通人听到“监察官”这三个字也害怕不已,很多人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尽量避开监察官的人。 这也导致了那群壮汉在市场中耍了这么久的威风。 直到沈玉娇他们来了,作为完全不了解的情况的新人,直接发生了冲突。 “本就是他们先违反了规则,让步干什么?又没有做错。” 现在有了监察官的判决,沈玉娇这话说得更有底气了。 “当时你们被带走,我们还挺担心的,”好几个摊贩纷纷附和,“也不知道官大人们怎么样……” “就是,我可怕那些官爷了,都不敢和他们说话。” 沈玉娇狡黠地眨眨眼,安慰着他们:“你们放心,这位监察官大人可好了,一旦出了事,尽管去找他。” 她知道,昨晚傅廷煊已经放消息出来,那群壮汉再也不得入市场,会被严密监视着。 众人担忧的表情缓解了不少,尽管还是有些害怕,但经过昨天的事,他们愿意给那位大人一点点的信任。 突然,比早上起床时更加嘈杂响亮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快快!”有位小女孩伸出手,直接拉住了沈玉娇的胳膊,“商户们马上就要来了,你们快去那边的位置!” 这个市场卖的都是两国边境处的特产,以相对低廉的价格出售给商户,再由商户提高价格分别卖往两国内的别处。 不由得沈玉娇拒绝,好几双手伸过来,拿起他们的东西,直接将他们推去了留好的位置。 摊位马上就铺好了,沈玉娇终于能顺利将东西从行囊中拿出来了。 “人参?这可是好东西!” 边上摊位的主人凑过来一看,差点傻眼。 “哇真的,难怪你们昨天要占那么好的位置,”另一边的人也凑过来,“我记得有谁想收来着,过会儿帮你看看人来了没!” 大家卖的基本都是不同的特产,市场上卖参的又只有沈玉娇这一处,构不成什么竞争。 “哎哎,人真的来了,你们运气好!” 边上的摊主站起身,朝着一处挥手,高声喊道:“客官,这里!今天有你们想要的东西!” 听到喊声,一名戴着面纱的女子抬起头,向着他们这处走来。 女子的身边还带着一男一女两个孩子,看打扮,应该是随侍的小厮。 沈玉娇在京城呆久了,也有了判断衣服布料的本事。 那女子身上穿得极好,和整个市场中的人都格格不入,就连她身边的两个小厮,穿得也比大部分人好。 不过想买人参的,肯定是大户人家出来的。 沈玉娇抬头看去,女子尽管戴着面纱,也能看出她的容貌极美。 应该不是大周国的人,她有着和丹蒙鹿极其相似的面貌特征。 “今日真的好运,”女子在他们摊位前蹲下身,“没想到一来就找到了。” 沈玉娇一时间被女子美丽的容颜吸引,竟忘了搭话。 好在承安反应快,从背后钻出来,说道:“漂亮姐姐,看一看我们的参,都是自己种的。” “哎呀,”女子惊讶地捧着自己的脸,“这孩子真好看,还这么会说话。” 沈玉娇这才回过神来,还好承安爱到处叫漂亮姐姐的习惯,成功拉住了这名客人。 女子拿起人参端详着,问道:“这质量还不错,你们自己种的?” ”我们运气好,之前在山里找到了一棵,试着种了种,没想到成功了。“ 日后顺利的话,尧光寨也能产出一批人参,沈玉娇想趁此打下点基础。 “还真是自己种的,”女子面露惊讶之色,“你们怎么种得出来?” “我们——” 巫息却一把按住了沈玉娇,直接问道:“我们就这么多,你要还是不要?” 现在尧光寨中的情况还不稳定,最好不要透露太多。 “是啊,诏……小姐,我们找了这么久,不能错过了。”女子身边的小厮也劝说道。 听到这话,女子的目光变得坚定了:“多少钱一株?” 这些人参的质量其实可以卖一个高的价钱,但沈玉娇怕引人注意,只敢提一个低廉的价钱:“三十两纹银。” “还挺便宜,”女子将荷包放在了摊位上,“我全要了!” 沈玉娇喜形于色,没想到今日刚刚开始,就直接结束了。 “你们……这种质量的参还有多少?我们明天还来!” “你要这么多做什么?这些人参已经够用很久了。”沈玉娇震惊了,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很重要,我真的需要很多。” 女子闪着光的诚恳双眼盯着沈玉娇,但更多的事,女子也没有再透露。 算了,都是赚钱,她管人家买去做什么。 如果是个药商,难得见了人参,进这么多货也很正常。 第161章 飞出只小鸟 见到沈玉娇答应,女子赶紧从荷包中拿了钱。 “说好了哦,你们明天还要来。” 但马上,那名女子又拦住了沈玉娇准备收摊的手:“不行,万一明天有别人要来买呢?” 沈玉娇不由得笑了声,哪有那么多人要买参? 隔壁的摊贩能把这女子记得这么熟,就说明这儿只有她一人在找人参。 “你放心,我答应你,你卖给别人。” 反正她的人参要多少有多少,就算卖给别人一批,也能再拿出很多货。 “可我就不放心,”女子娇嗔了一声,“这样吧,你们住哪儿?我明天过来。” “那现在便可以去,为何还要等到明日?” 女子面纱下的脸微微一红,压低了声音说道:“我没带够钱。” 第二日,沈玉娇终于睡到了懒觉。 既然与那名女子约好了,那她不能食言,便在客栈中等着女子的到来。 刚吃完早点,沈玉娇就看见女子走进客栈,四处张望着。 “呀,你们真的在等我!” 女子却依旧戴着面纱,只是今日换了一块。 “特地等着你呢。”沈玉娇微微一笑,领着女子上楼了。 昨晚都已经准备好了,特地选了质量参差不齐的,看起来更有说服力。 “唔,和昨天比起来,有些差一点。” “拿出来卖的,肯定是挑过最好的,”沈玉娇已经料到了女子会这么说,“不过这些也还不错。” 女子点点头,没再挑剔。 能找到这么多参已经不错了,要再挑来挑去就真的啥也没了。 何况,这些货质量也不算差。 “你要是更好的,我也有几棵,但是不多。” 沈玉娇突然发话,当然,也不会告诉那女子,其实想要多少货她都有。 女子眼睛一亮,赶紧问道:“真的?有多少?” “只有一两棵,你也知道,好的人参有多难找。” 就算是这么几棵,卖出的高价也足够了。 “我要!”女子猛地抬头,脸上的面纱也微微颤动着,“价格不用担心,我出得起钱。” 大客户不容错过,沈玉娇立马就从另一边的包裹中拿出了两棵。 “这确实好多了,你要多少钱?” 事发突然,沈玉娇其实并未想好价格。 这里是元江府,几十两银子已经能让一家人过一年舒服的好日子,卖太贵没有必要。 “算了,不用纠结了,这些都给你。” 女子一挥手,又将她的荷包放在了沈玉娇面前。 打开一看,里面金色的闪光吓得沈玉娇赶紧系紧了荷包。 自从离开京城,她就没怎么见过金子了。 这名女子,怎么和姜怜双一个性格? 随手就丢袋金子出来,简直不把钱放在眼里。 “不行!这也太多了!” 这些年下来,沈玉娇已经攒了不少钱。 她并不图什么,这次来主要还是为了尧光寨。 这么多钱拿出去,既引人注目,又不安全。 “哎呀,你就拿着吧,我也算不清楚钱。” 沈玉娇目瞪口呆,这姑娘比姜怜双不靠谱多了啊! 她飞速打消了对方是药商的想法,如果长期经商,不至于对钱这么不敏感。 倒更像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不谙世事的模样有点可爱。 可如果不是药商的话,收这么多人参就很有问题了。 “你要这么多参做什么?”沈玉娇还是问出了自己的问题,“现在这些已经够用很久了。” “我……” 女子咬着嘴唇,犹豫了好久,也没说出一个字。 沈玉娇摆摆手,也不想和她纠结了:“我就随口一问,你当我没问。” 反正她们之间只是普通的交易,就像巫息说的,没必要管那么多。 “因为这样可以吊着命。” “啊?” 沈玉娇有种自己白学医的感觉,人参有助益不假,但又不是神药。 没有什么东西能够一直续着人的性命。 女子的脸飞速涨红,她似乎也知道,这样做并没有什么依据。 但是最后的希望,最后的办法,她总要试一试。 “病入膏肓的人,没有什么办法救了。”她苦笑了下,小鹿般的眸子里满是悲伤。 “啊……或许我可以帮你看看,我懂点医术。” 沈玉娇做不到见死不救,不管如何,她都想试一试。 “你会医术?”女子的脸上有一瞬间的惊喜,“那——” “小姐,我们不能出来太久,该回去了。” 虚掩的门后传来一道稚嫩的少年音,应该是昨天所见的那个男孩子。 女子刷地一下站起来,对着沈玉娇急急地说道:“对不起!” 也不知道她在对不起什么,沈玉娇并不在意,只是起身笑着送行。 “这个给你!” 在即将转身出门时,女子从腰间摸出一个大大的香囊,塞到沈玉娇手中。 “这是?”沈玉娇还以为是报酬之类的,连忙想塞回去,“我不能要了。” “不是,你拿着,我以后说不定还会来找你!” 说完,那女子也不等回答,急急地出门回去了。 那这是什么东西? 沈玉娇正准打开看看,手上的小包中突然传来一阵颤动。 里面装着的,似乎是一只小动物。 “怎么回事?” 她惊了一跳,连忙将其放在桌上,打开来看。 刚一打开,一团灰白色的东西就蹿了出来。 听到她的惊呼声,在隔壁的傅九霄赶紧冲了进来。 然后他就看见,一只灰白色的小鸟正在屋中乱飞。 叽叽喳喳的声音充斥着整间屋子,又不熟悉环境,满屋子乱撞着飞。 “这东西,你哪来的?” 沈玉娇也很无语,哪里想到那姑娘会给她个活物。 她还正为难着,傅九霄却一抬胳膊,那小鸟竟乖乖地落到他胳膊上。 “是南琼国所用的鸟,可报信用。” 这种鸟只能在南琼国和元江府这种四季如春的地方存活,聪明机灵,从不会迷路 “只是,”傅九霄捧起小鸟给她看,“这还是只雏鸟。” 在那小包中,沈玉娇还抖落了一张纸条。 女子的字轻巧秀丽,上面写着饲养和使用这只鸟的方法,最后,落款处还写着两个字。 伽容。 第162章 又被试探了 沈玉娇默念了这几名字几遍,凭直觉觉得,应该是个真名。 南琼国这群人有点奇怪,似乎都没用假名的习惯。 这么坦诚的吗? 不过也是好事,和人勾心斗角这件事太累了。 她就喜欢可爱又坦诚的小姑娘。 “她还特地给你包了点鸟食,”傅九霄拿起一个被遗漏的小包,“这鸟不好养。” “你怎么知道?” “大周国基本不饲养,就算是南琼国,也就富户们会花精力去养。” 沈玉娇一抖手中的荷包,从中落下几块闪着金光的东西。 “确实是个有钱的姑娘,买东西连价格都不算。” 她盯着这些金子沉默了好一阵,心里突然泛起难过。 “我感觉,她真的很想让那位病人活着,才会这么不顾一切。” 傅九霄剑眉一挑:“病人?” “她买人参是救命的,但这样又能吊着多久?” “或许,在等他们的少主回来。” 沈玉娇下意识瞪大了眼睛,少主,夏久卯。 她又听到了这个名字。 被傅九霄点明,仔细一想,南琼国的继承人,隐姓埋名跑到他们大周国是想做什么? 那时还不知道丹蒙鹿和夏久卯的真实身份,只觉得说辞上有漏洞。 来到元江府后,从罗烟铃,再到伽容,一切好像都连上了线。 看不透的谜团正在缓缓揭开。 “不过,他们真的可以随随便便跑进元江府吗?” 普通人先不论,伽容和之前把他们从古元手中救出来的人,身份都不一般吧? “元江府本就复杂,两边的人马都有,”傅九霄思考了一会说道,“短暂停留没什么问题。” “唔……” 傅九霄轻笑一声,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别想了,早点休息。” 反正事情会自己找上门来的,想得再多,还不如多睡会儿实在。 不过第二天一早,沈玉娇还是打算去市场上看看。 可卖的东西不止人参,她还带了很多药材,以及寨子中的特产。 “哟,今天也来啦?昨日卖得不错吧!” 大家照例为沈玉娇留着位置,市场上卖人参药材的独她一个,构不成什么竞争。 “没想到真有人要收这么多。”沈玉娇笑着答道。 “我听说,那姑娘是个大户人家小姐,买去为家里老爷续命的。” “真的啊?”边上的摊主也来凑热闹,“大户人家可真奇怪。” “老爷死了,家产不就落在别人手上了,”先前说话的那摊主一脸不屑,“你家有什么好继承的,理解不了。” 沈玉娇明白,在这种时代,女子继承家产的少之又少。 所以姜怜双才会拼命地想要做生意赚钱,家里的东西再好,最后都不会留给她。 女子不分贵贱,日子总要难过些。 “那她没哥哥弟弟什么的?总不至于落到外人手上吧。” “人家的家事我哪知道那么多,何况一看就不是我们大周国人。” 一旁的摊贩不想继续搭理了,还是照顾自己的生意来得重要。 沈玉娇却陷入了沉思。 等着夏久卯去继承家业……他和丹蒙鹿之间,真的只是私奔这么简单吗? 从现在的情况看,卖参送鸟的伽容与他们很可能是一起的。 如果仅仅是私奔,伽容又何必吊着家中老人的命,等夏久卯回来? 还有之前将他们从古元手中救出的南琼国人,也在等着夏久卯的回来。 私奔应该只是掩人耳目的说辞。 “……姑娘?姑娘!” 逐渐加重的喊声将沈玉娇拉回,她定睛一看,正有人站在她摊子前面挑选药材。 “哦哦不好意思,我刚在想事情。” 沈玉娇回了神,问道:“你需要点什么?” “之前听说你这儿卖人参,今天没有?” 怎么突然之间,来买参的人都冒出来了? 边上摊位的老板也投来了奇怪的目光,这么贵的东西,以前好长一段时间都不见有人收。 前些日子,也就那个小姑娘一人来问过。 不然他也不会记得那么清楚。 这次来的是个男人,也不遮掩,一看就是南琼国的人。 “已经卖完了哦,”沈玉娇指了指摆着的药材,“或者您再看看还有需要的吗?” “可以。” 男人蹲下身,开始挑拣着。 “之前来买参的,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边挑选边问着。 沈玉娇顿时警觉了,假装思索了会才说道:“这么多人来往,我哪能记得那么清楚——” “一棵人参能卖大价钱,做生意的,难道大客户都记不住?” “又不是好质量,能卖多少钱呀,”沈玉娇不在意地一笑,“我又不差那几个钱。” 傅九霄也在一旁,脸色早已黑了下来。 这男人明显是来打探的,一副不打算买的东西。 欺负到沈玉娇身上,傅九霄就不客气了:“你是来买东西的,还是来问东问西的?” 他的脸色阴沉着,声音凌厉而冰冷 沈玉娇愣了下,她很久没见过傅九霄气势盛人的样子,一时间都不习惯了。 男人也是一愣,但马上神色如常:“买,当然是要买的,这么好的药材,不能错过。” 他挑了些药材,递给沈玉娇:“帮我包好吧。” 其实沈玉娇心里并不是很愿意和男人做交易,但来者是客,她也怕惹出麻烦。 在接下来的一天中,沈玉娇都魂不守舍的。 傅九霄全程招呼着客人,甚至到了收摊的时候,沈玉娇都还没缓过来。 “阿娘,今天不专心。” 承安突然凑到眼前,沈玉娇看着他放大的小脸,忍不住上手捏了把。 “你还好吧?”傅九霄也很担心,“要不明天休息一天吧。” “没事,只是在想点事情,回去和你说。” 她一直在想,男人挑走的那些药材有什么用。 仅仅是为了掩人耳目,随便拿了些吗? 看起来不像,他在摊位上挑拣了很久,明显在用心考虑药效搭配。 那么这些药材,可以产生什么作用? 沈玉娇想了很多种可能,但不知道完整的药方,可能性太多了。 不过,思来想去,她觉得有一种最符合。 只要再多配上一味药,就达到增强药效的目的。 第163章 水上别院 一回到客栈房间,沈玉娇便觉得有什么不对。 原本放在桌上养着的胖墩墩雏鸟,突然变成了两只。 两只鸟满屋子咕咕叫,落下一地灰白色的绒毛。 “怎么回事?” 房中莫不是有陌生人来过了? 沈玉娇定睛瞧去,屋内没有闯入的痕迹,只是早上出门没关窗,让鸟儿飞了进来。 这两只鸟似乎一模一样,沈玉娇都无法分清那只算是她的。 傅九霄一伸手,抓住了其中一只鸟:“应该是伽容送过来的。” 那只鸟的脚上环着一个小筒,沈玉娇摘下来,从里面倒出一个纸卷。 “她还挺神秘的,不能直接来找我吗?” 可待她展开那卷纸后,却再也说不出话。 “写了什么?” 傅九霄觉得奇怪,也凑上来看。 上面女子的字迹娟秀清丽,,但却在整齐的排版之中透出着急之色。 最后几个字笔顺几乎都连在一起,署名也是草草一挥。 沈玉娇看着到后面变得歪斜扭曲的字,眉头都锁在了一起。 “……父亲垂危,救救我们。” 伽容在向他们求助。 但为什么家中老人的病危,会带来危险,需要向他们求救呢? 她完全不知道伽容那边发生了什么事,纸条太短,完全没说清楚。 傅九霄的手指一点纸条上的地址,说道:“这儿不远,就在边关处。” “那我们去看看?” 在这儿着急也没用,反正也不远,不如先去看看。 但傅九霄却没动静,只是拿着这张纸,叹了口气。 “这个所在,”他缓缓地说道,“是在南琼国。” “哦,所以说,我们去不了?” 沈玉娇眨眨眼,她突然反应过来,这似乎是一场跨国行动。 “那这儿有什么护照签证之类的?”她脑子一下转不过来,“可市场上的大家都来去自如啊。” “通关文牒。” 傅九霄自动翻译着沈玉娇的话,一下就明白了她想说什么。 “在这里来往的人,都有长期可用的关文。” “那……” “明日我去问问,他是检察官,不会不知道的。” 沈玉娇知道,傅九霄不愿明说,指的就是他爹。 “可以吗?”她又有几分担忧,“我们就这么去,会不会太草率了?” 她和伽容的交集也就是仅仅两次交易,要是仔细探究,这实在像极了诈骗短信。 把他们偷偷骗到什么地方,然后再谋财害命什么的。 “草率的事做的还少吗?”傅九霄挑眉问道,“就我们俩去吧。” “那承安呢?” “我明天一找我爹,他肯定会主动提出带孩子。” 沈玉娇颔首,傅廷煊看承安的眼神,简直比她的还要热烈。 至少,他还是个监察官。孩子放在那儿,也比较令人安心。 原本还担心承安哭闹,但他只是揉揉还没睡醒的眼睛,轻轻点了点头。 有这样一对不畏凶险也要帮助别人的爹娘,他早就想到会有这一天。 “小承安,”傅廷煊倒是高兴极了,抱着小团子问道,“你会想爹娘吗?” “他们会回来的,不想。” 承安摆摆小手,冲着爹娘告别。 想也没用,反正他们已经决定好了,还是乖乖等着回来吧。 “你们的关文拿好,在期限内往返都没问题,遇到事情赶紧跑回来。” 傅九霄点点头,想接过文书收好。 但他却没能拿动,傅廷煊突然死死捏着,不愿放手。 “我听着就很危险,你们真的要去?” “爹,”傅九霄叹了口气,“你怎么卸职锦衣卫,离了京城后,胆子小了这么多。” “胆子小点好,只要大家都能平平安安的。” “你……” 傅九霄还想说什么,但关文已经递到了他的手上,也就作罢了。 为了轻装上阵,他们没带多的东西。 沈玉娇啥也没拿在手上,东西往空间里丢就是了,要什么武器她都有。 纸卷上的地址离大周国不远,只要沿着市场再走一段路,便能看到伽容所说的住处了。 “这是,家中小院吗?” 绕过树林,看见水上的别院时,沈玉娇傻眼了。 明明是按照纸上说的,没错。 可为什么眼前的不是小小院子,而是一座建在湖水上的大别院? 那亭台楼阁,比京城中的傅家宅院都来的更气派。 全部建在水面上,那得花多少人力物力才能完成。 沈玉娇现在确信了,伽容的背景十分优越。 那她之前脑补的那套故事,现在看来,可信度更高了。 “什么时辰了?” 傅九霄看了眼快沉下去的天光,答道:“马上就到约定的时间了。” 还没看见人影,沈玉娇心里开始不安。 小腿处突然传来刺痛感,她低头一看,发现一枚小石子落在了地上。 身边的灌木丛扒开一条缝,露出伽容的小脸:“在这边。” “这不是你家吗?为什么还要鬼鬼祟祟的?” “我之后和你们解释,从后面进去,要绕一段路。” 伽容今日没戴面纱,沈玉娇这才看清她的脸庞。 很明显的南琼特征,双目顾盼生姿,甚至比丹蒙鹿还要美。 不过也没时间纠结了,看伽容着急的样子,他们二人便赶紧跟上。 一路沿着灌木丛掩盖的小道绕到别院后方,在岸边,停着一条小舟。 “那,我们前面绕路有什么意义?”沈玉娇很迷茫,“直接划船过去,不也会被发现?” 湖面上空荡荡的,根本没有可以遮掩的地方。 伽容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她的动作似乎让二人误解了。 “不是,因为正门那边我的姑奶奶守着,她会骂我溜出去的。” 她露出一个人俏皮的笑容,将小舟推入水中。 “慢慢来,这船载三人可能不太稳,要小心些。” 傅九霄慢慢划着船,一边警觉地看着四周。 好在伽容没有骗他们,一直划到别院下方的船坞,也没人来找他们的麻烦。 “我爷爷的房间就在这上方,”伽容指了指头顶,“往上二层便到了。” “他还好吗?” 想到伽容那着急的笔触,沈玉娇皱眉问道。 一说到这个,伽容的脸色就垮下去了:“勉强维持住了,但不知道能撑多久。” 昨日一早,她推开爷爷的房门,就看到老人家喘不上气般撕扯着自己的衣服。 吓得她赶紧备了点救命药喂下去,好不容易稳住了。 找沈玉娇来,也不指望能够让爷爷身体好起来。 伽容只希望,他能撑到希望来临的那日。 第164章 无法检查出的病 沈玉娇的警觉心依旧没有放下,不过连上二楼都没见到什么守卫,她才稍稍放点心。 最怕就是在古元医馆那样子,连什么时候被被带走都没意识到。 跟在伽容身后,她悄悄地往傅九霄手心中塞了个东西。 前一天晚上,薛正明在她的逼迫下,连夜做了两个可以中和迷瘴气息的香囊。 也不知道这儿有没有,但先防备着,总是没错的。 不过这路上没什么事,应该还好。 这样的念头刚刚冒上来,手边的房间门便打开了。 “诏……咦,你们是什么人?” 开门的是个小丫鬟,看见两个陌生的人,愣在了原地。 “嘘,别让姑奶奶发现我了,”伽容一步跨回来,把小丫鬟推回去,“忙你的事去。” 见到小丫鬟乖乖回去了,没找他们麻烦,沈玉娇才出了口长气。 “没事,她很听话的,不会乱说的。” 伽容伸手推开了走廊尽头的门,轻声说道:“往里走便是了。” 门打开后,还有一小段走廊,沈玉娇走了两步,便听到深处传来喊声。 “小阿容,是你吗?” 老人的声音极其虚弱,就好像一吹便灭的烛火。 “爷爷,”伽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我带了大夫过来。” 室内的烛光也很昏暗,沈玉娇几乎看不清房内的陈设。 靠墙的大床周围落下层层帷幕,伽容走过去,将床帘掀起来。 “爷爷,我回来了。” 说着,她向沈玉娇招招手:“没事的,爷爷现在看起来还算好。” 沈玉娇看了眼身边的傅九霄,犹豫着走上前去。 在看见老人的第一眼,她的心头就猛地颤动。 老人的脸上无光,没有丝毫的生命力,看起来就比古元医馆中的那些人还要憔悴。 已经到了无法挽救的地步了,就像伽容所说,只是吊着命而已。 “之前……”沈玉娇的语气有些艰难,“没找对大夫来看过吗?” “找了不少,但都没有办法,现在只能这样了。” 伽容的声音颤抖,有种快哭了的感觉:“以前爷爷还是好好的,一年不到的时间,突然就……” 一年不到? 沈玉娇心下一动,问道:“之前没有任何征兆吗?” “没有,”伽容摇摇头,“爷爷以前身体好着呢,真的不知道为何会这样。” “让我看看。” 沈玉娇迅速拿出了工具,伽容站起身,给她让出了位置。 把完脉,沈玉娇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脉象平和,一点都不像生了重病的样子,也没有中毒的迹象。 难道是蛊毒吗? 趁着伽容擦眼泪不注意的时候,她从袖中掏出了一个小盒子。 这是之前长石寨民给她的,可以辨别一些简单的蛊毒。 小虫落在皮肤上,却没有任何反应。 “别的大夫都试过了,什么都不是。” 老人察觉沈玉娇的动作,微微喘着气,声线微弱地说道。 这不应该。 世上的病症都有迹可循,不存在什么突然发病却没有任何原因。 “查不出就算了,”伽容又转了回来,“本来我也没抱希望,只是希望这次能……” “不能算了,我从不放弃任何一个病人。” 哪有医者会在什么都没查清的情况下放弃,就算救不了,她也要知道个清楚明白。 “平日的饮食呢,有没有什么变化?” “都是膳房负责的,也都验过毒,不会有什么问题。” 太诡异了,沈玉娇还从未见过找不出任何源头的怪病。 一切真相都好似被掩盖了一样。 等等,被掩盖住…… 就像在石门城中,那“神医”给她的药。 真正的目的被药中龙涎香掩盖了,而现在,这位老人的真实情况也被什么东西掩盖着。 可是她要怎么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 “不过,现在哥哥不在了,一切事务都是叔叔在管。”伽容突然补上了一句。 “你叔叔?”沈玉娇不太明白,“也管着膳食吗?” “反正大事小事都要经他的手,膳房的话,应该吧。” 应该……沈玉娇在心里小小无语了下,这姑娘还是一如既往的不靠谱。 “我怀疑,真实身体的状况被人故意用东西隐瞒了,所以大夫们才查不出来。” 伽容不懂医术,沈玉娇说的话她也是勉强听懂了一半。 “那要如何才知道呢?” “今晚恐怕来不及,我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查出来。” 要是在现在就好了,可以用来借力的仪器手段很多,不至于在这儿想破脑袋。 “不要担心,”沈玉娇又拿出了一粒药丸,“要是老人再出现危急情况,就喂他吃半粒药。” “啊,半粒,为什么是半粒?” “因为一颗药效太猛了!” 沈玉娇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答道。 “哦哦哦,我明白了,我会——” “不好了,大人来了,你们快躲一躲!” 门口突然传来了微弱的呼喊声,刚才的小丫鬟站在那里,正着急地看着众人。 傅九霄的手瞬间按在了刀上,但又马上收回了手。 这里是在南琼国,他不能先拔刀,会带来麻烦的。 伽容也有一瞬间的慌神,在原地转了个几个圈后,才意识必须将沈玉娇二人藏起来。 “快来这儿。” 她走到一侧的墙壁处,弯腰打开了一扇小门。 “我先钻进去,然后你们跟上,我的丫鬟会关上门。” 看出了沈玉娇和傅九霄的戒备,伽容选择主动进入密道,做第一个带头的。 “大人是指谁?我们为什么要藏起来?” “哎呀,先进来!”伽容已经蹲在密道口了,着急不已,“我保证没事,现在也没法跟你们说清楚。” 眼下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了,看伽容紧张的样子,他们继续站在房中只会起冲突。 到时候大周国和南琼国,可就说不清了。 走廊上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来不及多想了,二人赶紧跟着伽容钻入了地道。 随着身后小门的关上,不多时,隐约的说话声响起。 “你怎么在这?你的主子呢?” “奴婢也没见到她,估计去了市场还没回来吧。” “啧,”男人冷哼了声,走了几步,“哟,老爷子还活着呀。” 随着他的声音动作,沈玉娇明显感受到,身旁的伽容剧烈颤抖起来。 第165章 全联系上了 感受到男人的脚步声逼近,似乎在床边坐了下来。 他不走了,怎么办? 沈玉娇戳戳伽容,向她投去担忧的目光。 伽容一指密道深处,弯着腰先向里爬去。 不知道黑暗的深处有什么,但后退已是不可能的事了,只能先跟着伽容往里面爬。 通道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他们估摸不出时间。 前方的伽容突然停住了,沈玉娇已经适应了黑暗的环境,抬眼一看,发现已经爬到了尽头。 “现在应该没事了,”伽容听起来如释重负,“他不知道这儿有条秘道。” 她伸手去推尽头的活板门,一边说道:“这儿连着一间密室,只有我和……姑奶奶,知道。” 最后五个字她说得极其艰难,才钻出了半个身子,就彻底僵在了原地。 “怎么了?”沈玉娇看不见前面的情况,压低了声音问道。 “快回去,快回去!” 伽容竟想转身来推她,但刚喊了一句,就被一道苍老的声音打断了。 “回去?回哪儿去?” 伽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她知道现在也躲不了,只能缓缓地调转身子,僵硬地站起身,唤了一句。 ”姑奶奶。“ 沈玉娇吃了一惊,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了伽容一直害怕的姑奶奶。 “你还带了两个人回来。” 听见这陈述句,沈玉娇和傅九霄不好再回去,只能跟着伽容站起身。 房中的烛火依旧昏暗,但和床上躺着的老爷爷不一样,坐在椅子上的老太太精神矍铄,目光如炬。 老人的目光在三人之中打转了几圈,突然拄着拐杖站起来,对着沈玉娇和傅九霄行了个礼节。 “哎呀,我……” 沈玉娇手忙脚乱,连忙回礼。 不过老人看起来好像没有恶意。这让原本紧张的二人放松下来。 “这是大周国的礼节,”老人坐回了椅子上,目光犀利地看着二人,“来我们南琼,所为何事?” “姑奶奶,是我找来的……” 伽容插进了话,接着说道:“那些人参,都是这位夫人给我的,她懂点医术,所以想请来看看。” 老人的眼神缓和下来,慢慢叹了口气:“你这丫头,做事一直都这么冲动。” 沈玉娇尴尬地往傅九霄身边靠,她听明白老人话中的意思了。 不仅是伽容冲动,其实她和傅九霄都很冲动。 哪有直接为和认识仅两天的人冒险的呢? 从这一点来说,他们都没好到哪里去。 意识到沈玉娇的动作,老人又平缓了语气。 毕竟面前这两人不是南琼人,为了两国友好,还是不要太令人不舒服。 “不好意思,我没有恶意,”老人突然道了歉,“你们愿意来看看,应该感激的。” 伽容听到老人的话,笑着朝沈玉娇眨眨眼。 “姑奶奶其实好说话的,她就是对我凶了点……” “不许多嘴!” 老人一声厉喝,伽容马上乖乖收了声。 “二位看过,觉得病人怎么样?” 说起老爷爷,她严厉的脸上也多了几分痛楚。 沈玉娇一想伽容的称呼,便全明白了。 床上的老爷爷该是这位奶奶的弟弟或哥哥,浓烈的血缘关系,怎么会让人好受呢? “很奇怪的病,”沈玉娇思忖了下用词,“从医理上看,说不通。” “我们南琼最好的大夫也没看出什么毛病,这不怪你。“ 南琼最好的大夫? 沈玉娇暗暗吃了一惊,就算是富商之家,也不一定能请到最好的。 他们家到底是什么来头? 但伽容完全没察觉到她的吃惊,自顾自地说着:“不过,夫人还说,说什么来着?” 前面被男人吓到,伽容一下子把该说的事全忘了。 “此病症应该是被人刻意掩盖了,可能是在膳食或者用药上下了手脚,但这么短的时间,我查不出。” 沈玉娇实话实说,她的医术还没精湛到可以堪比现代仪器的地步。 听到她说的话,老人面上划过一丝喜悦,但马上又冷静下来。 “在你看来,救活的概率有多大?” “救活……吗?” 沈玉娇犹豫了,不知道实话实说会有什么后果。 “你说吧,我已经听过太多坏消息了,不缺你一个。” “那,我就说了?”沈玉娇斟酌了下用词,“很难,大概也只能多活段时间。” ”算了。“ 短短的两个词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正当沈玉娇担心自己是不是说错话时,老太太又开口了:“他受的苦也够多了,让他解脱也没什么不好。” “姑奶奶……”伽容目光震颤,“现在吗?” “当然不是现在,你这丫头没点灵性。” 虽然被骂了,但伽容的表情明显轻松许多。 不过她又想到了什么,说道:“要不先让他们留在这里?这样给爷爷看病也方便。” 老人没有说话,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伽容。 “哦,叔叔会找他们麻烦的,是我考虑不周。” 叔叔…… 看来前面那个让伽容如此慌张的男子,看来是她的叔叔。 那她的爸爸呢? 脑海中又浮现了丹蒙鹿在赤城说的故事,他们该不会真的是一家人吧? 那这个父亲,要么是真的不想管,要么是出事了。 “那个,我在来到大周元江府之前,遇到过两个人。” 反正自己一个劲猜也没什么用,还不如说出来,打开天窗说亮话。 在听到那两个名字的一瞬间,伽容就惊呼了一声:“哥哥!” 用的还真是真实名姓啊? 沈玉娇扁扁嘴,南琼国在某些方面,还挺民风淳朴的。 难道觉得逃到大周国,用真名就不会被人注意到吗? “他们还活着?” 伽容喜上眉梢,转身拉过沈玉娇的手,问道:“你们怎么会遇见?” “受伤了,正好遇上,我就救了他们。” 沈玉娇不想说太多,毕竟还没搞清楚对方的身份,她怕给自己和傅九霄招来麻烦。 “姑奶奶!”伽容兴奋地跑到老人身边,“哥哥还活着,他们一定很快就能回来!” 老人的表情没什么大变化,可是眼底却有难掩的喜悦。 “不过我再没见过他们了,也不知道他们往哪儿去了。”沈玉娇无奈地耸耸肩。 “没事,他自己的责任,会回来的。” “我先送你们回去,”伽容站起身,“现在叔叔应该不在了,我们以后可以用蚕鸟来联系。” 原来那小鸟名为蚕鸟,沈玉娇正准备点头答应,密道中却突然又爬出一人。 第166章 天降猫咪 来人是伽容的小丫鬟。 “出什么事了?” “现在不能出去,大人突然折返回来了,”小丫鬟很着急,“出去就会被发现。” 老太太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站到另一边的墙侧。 “从这边走,出去便是我的书房。” “咦?”伽容发出了疑问,“姑奶奶,可以吗?” “临时借道,没有问题。” 这两人是大周国人,所以就算是让他们进书房,也绝不能被发现。 但小丫鬟却一把拦住了他们,没等老太太质问,她马上解释了。 “大人带了护卫过来,现在府中都是他的人。” 伽容面上一惊,虽说最近叔叔来的次数多,可却从未带护卫来过。 这是什么意思? 他已经迫不及待要爷爷死了吗? 被沈玉娇一点明,现在想来,一定是叔叔在爷爷膳食或药中动了手脚,才让爷爷的身体迅速恶化。 哥哥…… 要是哥哥能在这时候回来就好了! “别着急,”沈玉娇反而冷静下来了,“我们先不出去,但你得先出去。” “是!大人刚才问奴婢,您在哪儿呢。”小丫鬟立马接话道。 伽容着急地原地转了几圈,重重叹了几口气,拉住了沈玉娇的手。 “我也没想到他会这样,以前叔叔只是来一下就走。我先回去稳住他,你们等我消息。” 老太太也悠然长叹,从密室中的另一侧,回到了自己的书房中。 一时间,原本充满了交谈声的密室安静下来,只有沈玉娇和傅九霄面面相觑。 “我们不该来的,对不对?” 沈玉娇苦笑了下,他们要是坐视不管,就不会有现在这进退两难的局面。 傅九霄抱着剑,坐到了沈玉娇身边。 他伸出手,一下又一下地摸着沈玉娇的手掌,想给她安心的力量。 “会退缩的话,就不是你了。” 那双凤眸即便在昏暗的烛光下,也闪着光芒,清晰地倒映出沈玉娇略显慌张的脸。 “我喜欢你这样的勇敢,我的剑,还有铁衣扇,会一直保护你的。” 突如其来的告白让沈玉娇的脸蓦地一红,他们这一路上相互扶持着过来,却很少说起这样的话。 “我现在很怀疑自己,”沈玉娇还是垂头丧气,“我想救大家。” 傅九霄微微一笑,问道:“这就是身为医者的本能吗?“ “嗯?” 这问题令沈玉娇愣住了,原本以为这是句没头脑的话,傅九霄会劝她,却没想到他这么问。 “你想想,在古元的医馆那儿,你不就救了所有人?” 被耐心地抚摸着头发,从头顶传来的温暖,也让沈玉娇安心下来。 “你无需自责,”傅九霄把语气放到最缓,“这是我们共同决定的,我不觉得这么做是错的。” 遇到想救的人,那就去救吧。 傅九霄希望,他身边的这个姑娘,永远都有无畏前行的一腔热血。 看着他的双眼,沈玉娇心中的负担总算卸下了点。 或许,在他们决定救夏久卯和丹蒙鹿的时候,命运就已经被联系到了一起。 烛火快燃尽了,黑暗慢慢地落下来。 外面听不到任何声音,这间密室建造得很隐蔽,没有一扇窗户,彻底隔绝了外界。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只能等到伽容的回来。 突然,黑暗中传来细微的响动。 这里还有别人吗? 傅九霄也警觉起来,提着剑站起身,在密室中转了一圈。 但他却没什么发现,只是无奈地对着沈玉娇摇摇头。 那就奇怪了。 沈玉娇也站起来,她真切地听到了动静声,绝不是耳朵出了问题。 偏偏烛光变得微弱了,她的眼睛一时间又无法适应黑暗。 “小心身后!” 尽管傅九霄看不见,但他的感知力比沈玉娇强多了。 他听到有什么东西落在地上,正蹑手蹑脚地跟在沈玉娇身后。 沈玉娇听见警告,猛地转过身向后看去。 黑暗中,有两盏小小的灯泡亮着。 心里浮现出的这个小学级别的比喻,让沈玉娇忍不住笑出了声。 在她身后站着的,哪有什么偷偷潜入的人,只有一只小猫。 “真可爱,”沈玉娇蹲下身,对着小猫伸出手,“来,到我这儿来。” 小猫似乎被吓了一跳,向后退缩着,不肯上前。 “没事,我有办法。” 猫咪的出现,让沈玉娇稍稍放松了些。 她略微凝神,从空间中掏出了一个猫罐头。 在现代,她的小院附近总是有几只流浪猫,为了照顾这些小猫,她随时都备着猫粮和罐头,甚至还有逗猫玩具。 她特地挑了个最受欢迎的罐头,一打开,鱼肉的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小猫犹豫了下,便马上朝着罐头跑跳过来。 沈玉娇露出了自信的微笑,没有小猫咪能够抵挡住罐头的诱惑。 “这是什么?” 傅九霄也蹲下身,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摸摸猫咪的脑袋。 “对付小猫的秘密武器,”沈玉娇嘿嘿笑着,“对猫猫来说,这东西可香了。” “看出来了。”傅九霄看着快把脑袋埋进铁罐头的小猫,无奈地摇摇头。 两人沉默地看着小猫打着咕噜,吃完了罐头,又拿脑袋蹭着地,打了几个滚。 发现面前的两人没反应,小猫又试探着上来,轻轻蹭着沈玉娇的手。 “应该不是野猫,”沈玉娇一边撸猫一边说,“这么容易亲人,肯定没有流浪过。” 手中猫毛的触感柔软舒适,让沈玉娇有了恍惚间的安宁感。 “它认识到这里的路,是谁养着的?”傅九霄的问题将沈玉娇拉回了现实。 她皱眉想了下,说道:“伽容说这里只有她和老太太知道,八成是伽容的猫吧。” 不过,沈玉娇也知道猫这种生物的不确定性太大了,它们可能会跑到任何地方去,也可能会在任何地方出现。 “小心些为好,先别让它跑了。” 虽然小猫不会说话,但沈玉娇还是有点担心。 “猫要进来的话,肯定还有别的路,”傅九霄抬头环顾四周,“两道门都没打开过。” 沈玉娇猛地抬头。 是啊,密道的门要是打开过,他们肯定会有所察觉。 如果他们找到了猫钻进来的位置,是不是有可能出去了? 第167章 幸好躲得快 “猫猫,”沈玉娇举起小猫,把脸埋在柔软的猫毛中,“帮帮我们吧。” 傅九霄被她的举动逗笑了,见过喜欢猫的,没见过像沈玉娇这么爱猫的。 “你这样抱着它,就算它知道路,也没办法帮我们。” 沈玉娇突然反应了过来,手上一松:“对哦,它一定是一只乖乖小猫。” 说着,她又从空间中掏出了点肉条,摆在地上:“来,吃完了就带着我们找路好不好?” 按理来说,小猫走过的路应该是很隐蔽的,可能就连伽容和老太太都不知道还有另一条通往密室的路。 现在外面都是伽容叔叔带来的护卫,只有走小猫密道,说不定才有逃脱的可能。 闻到肉香,猫咪翘起了尾巴,满足吃完肉干之后,又一甩尾巴,走到了密室中的一个角落。 “难道是在那儿?”沈玉娇和傅九霄赶紧跟上。 在小猫毛茸茸的爪子下,有一块木板明显松动着,明显是被顶开的。 密室应该是建造在一层和二层的中间,又为了隐蔽,不会用太厚实的材料。 薄薄的一块木板,只要小猫微微用力,就能顶开。 但这缝隙太小,只有猫咪这样柔弱无骨的体型,才有可能钻进钻出。 傅九霄凝神关注了下外面的动静,随即做出了决定:“我来把周围的木板拆掉。” “等等,不着急。” 沈玉娇拦住了傅九霄,趴在地板上,朝露出的那道缝隙往下看。 “看不清楚,”她直起身子,叹了口气,“不对,我还有工具。” 她的思维都被这些蜡烛带偏了,明明空间里还放着手电筒,却还在费劲地适应黑暗。 将手电筒的亮度调到最低,沈玉娇又小心地向下望去。 底下是一条长长的通道,手电的光线微弱,看不到最底下。 不过,她看清楚了,通道中有一道梯子,小猫应该就是顺着梯子爬上来的。 “我们可以下去,但是不知道下面是哪儿,可能会有危险。” 傅九霄想了下,把腰间的铁衣扇交到了她手中。 沈玉娇一下就明白了,先下去的人只能是她。 作为一名女子,她就算被发现了,还能用是府中新来侍女的借口糊弄过去。 而傅九霄就不一样了,他要是被看见,带来的麻烦就大得多。 “如果下面没事,我就敲敲梯子——咦?” 沈玉娇咬着手电,正准备下去,小猫突然一个闪身,先从梯子上跳了下去。 似乎是想告诉他们下面没事,在无声落地后,传来了小声的喵喵叫。 两人对视一眼,傅九霄点点头,将缝隙处的几块木板全都拆掉。 “应该没事,我先下去了。” 梯子不算很长,没过朵久,沈玉娇的脚就触碰到了地面。 似乎也不是地面…… 沈玉娇想转身看看四周,却不想直接磕到了脑袋。 她扶着墙稳住身子,手电筒一照,发现正身处于一个狭小的空间中。 小猫已经不见了踪影,沈玉娇伸手一推,推开了眼前的门。 梯子下来的地方,居然是一个大衣橱。 而小猫正站在衣橱外面,歪着脑袋看着她。 衣橱所处的房间很大,却空无一人。 手电筒一照,便能看见地板上落着的厚厚灰尘,只有些小猫凌乱的脚印,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如此看来,房中应该是安全的。 沈玉娇敲敲梯子,很快,傅九霄便落在了她身边。 “这里是?”傅九霄也愣住了,没想到会来到这么大的房间中。 “看起来被废弃很久了,”沈玉娇抬起手电一照,“到处都是灰尘。” 他们下来的位置应该是一楼,但四周安静得很,完全听不到护卫的脚步或交流声。 虽然感觉很安全,但沈玉娇心里还是觉得很奇怪。 听伽容的语气感觉,她的叔叔必然是个厉害的角色,为什么会漏掉这一处? 房间内的陈设一切如常,也没盖上布来遮掩灰尘。 在另一侧的桌案上,还凌乱地散乱着基本打开的书,毛笔落在纸上,洇开的墨迹早已干涸。 边上的砚台也有明显倒过墨水的痕迹,只是早就干透了。 “看起来,这个房间的主人走得很匆忙。” 傅九霄查看了房间的另一边,走回到了沈玉娇的身旁。 “房间门被从外面锁上了,没办法从那儿出去。” “那从窗户呢?”沈玉娇的目光看向外面,“不过可能不安全。” “你先摸摸猫休息下吧,我再看看周围。”傅九霄弯腰捡起了小猫,塞到沈玉娇怀中。 突然,头顶上传来了几声巨大的响动。 小猫受了惊吓,从沈玉娇的怀中蹿出,躲到了床底下。 沈玉娇紧张地抓着傅九霄的胳膊,却一句话都不说。 她知道,这个时候还是不出声为好。 “我下来的时候,已经把木板放回去了。” 傅九霄搂着她,示意她安心:“那处应该是活板,在我们之前就有人进出,不仔细检查,肯定看不出。” 沈玉娇确实不安,因为传下来的声音,除了伽容清亮的嗓音,还有男人低沉的说话声。 理应只有伽容和老太太知道的密室,此刻却有男人闯了进来。 会是这间房间的主人吗? 不,沈玉娇立马否认了这个想法,因为楼上的人明显开始争吵。 “叔叔!” 伽容的尖叫声穿破了木板,沈玉娇颤抖了下,居然是他们一直躲着的人! 幸好跟着小猫下来了,不然,在那儿等待着,他们就完了。 “没事,”傅九霄抱着沈玉娇,在她的耳边轻声说,“这里肯定不会被发现。” 这房间从被废弃开始,就再无人进出。 很明显,伽容的叔叔直到今日才发现头上的密室,不可能这么快找到这儿。 因为,就连伽容和老太太,都没发现有道梯子连接着下面的房间。 隔着天花板,楼上的说话声听不真切,但沈玉娇还是抓到了点信息。 男人对于府中有这样一间密室气愤不已,伽容拼命解释,说这是为了小时候玩闹而建造的。 听到伽容的哭腔,沈玉娇的心也揪了起来。 楼板突然震动了一下,争吵声戛然而止。 紧接着,更具有穿透力的尖叫声响起:“诏主!” 抱在一起的两人震惊地对望一眼,之前的一切猜测,都随着小丫鬟的这一声惊呼解开了。 在南琼国的用语中,“诏主“的意思,正是大周国用语中“公主”。 第168章 风云将变 伽容称夏久卯为哥哥,也就是说,夏久卯该是南琼国的皇子。 而他们的爷爷,丹蒙鹿故事中的老家主,居然是一国之君?! 沈玉娇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他们居然和南琼国的王室搭上了关系。 “伽容身为公主,还敢这样冒险到处跑。”沈玉娇小声吐槽了句。 上面的人吵得很正欢,应该听不见他们说话。现在出去也不安全,只能先等着。 傅九霄哑然失笑,忍不住吐槽了一句:“是啊,也不知道大周的长公主跑到南琼过来做什么。” “因为我乐于助人,”沈玉娇没好气地回道,“算了,听起来我们两个都很不靠谱。” 可能这个世界的公主们,身上都流淌着不安分的血液吧。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一直躲着迟早会被发现。”沈玉娇又问道,刚刚轻松点的心又悬起来了。 “我再找找看路,他们一时半会发现不了这儿,躲着更安全。” “小猫呢?” 沈玉娇突然发现,那只猫受了惊吓跑到床底下之后,便失去了踪影。 傅九霄趴着,用手电照了照床底,说道:“猫不见了,但地上有痕迹,不知道从哪里跑走了。” 这就是猫啊。 能带着他们从密室中逃出来已经很好了,难道真的指望一只小猫给他们引路? “难道说还有密道?”傅九霄直起身子,皱眉思考着,“不过在床下的话,我们也没办法过去。” 沈玉娇还打算说什么,但头顶传来的动静打断了她的话。 那是一阵急促离去的脚步声,从方向判断,大概是从老太太的书房那侧走了。 两人在房间中静候了一段时间,确认上面再无声音后,决定先回去看一眼。 但他们还没爬上梯子,就感觉之前的那块板子被掀开了。 “这儿……怎么还有个密道?” 伽容的声音从上面飘下来,由于距离的缘故,听起来有些缥缈。 说着,她立马顺着梯子爬下来。 “啊!” 看见站在房中的沈玉娇和傅九霄,伽容吓了一跳,差点没克制住尖叫声。 “你们居然在这儿?” 她拍着胸脯,小声地喘着气:“我还在想你们跑哪儿去了,正担心着呢。” 前面叔叔冲进密室时真的将她吓了个半死,心里已经想好了百来种借口。 幸好他们不在密室中。 “不用紧张,叔叔已经走了,我亲眼看着他划船走的。” 尽管怀疑伽容隐藏着什么,但没搜到证据,又还有事要忙,他只能先离去。 “你的手怎么了?” 沈玉娇突然注意到,伽容的胳膊不自然地抬着。 “啊……没事,刚刚不小心摔了一跤,你们可能也听见了……” 伽容的声音越来越小,她本来想撒个小谎,但想想他们二人应该看出来了。 “行吧,”伽容叹了口气,“叔叔生气了,只是推了我一下。” “只是?”沈玉娇挑眉问道。 “我也不能朝他生气,现在这个家是他管着。” “家?” 沈玉娇的眉毛挑得更高了。 不过算了,伽容不说,她也不打算问到底。 这是南琼国自己的事,她和傅九霄不能插手太多。 正准备换个话题,伽容却直接解释:“我就知道,你们肯定已经猜到了,对我来说这就是家嘛。” 也是,沈玉娇点点头。 虽然身份差不多,但对于沈玉娇来说,京城中的皇宫不是她的家。 在夏春桃和江小梨那儿,才是她的家。 想到这里,沈玉娇有了一瞬间的恍惚。 她这是第一次与家人分别这么久。 “别藏了,”沈玉娇扳过伽容的肩膀,“我是大夫,让我看看的你手。” 伽容没有推脱,大大方方地把手臂展示给沈玉娇。 看起来还好,没有明显的畸形断裂,只有一处泛着红肿。 尽管沈玉娇不是骨科医生,但简单判断是不是骨折,她还是会的。 “不用担心,只是扭伤而已,敷点药过几天就会好。” 沈玉娇的手探向背后的包裹,假装找东西,催动神识回空间抓了几味药。 “捣碎外敷就行,注意别再扭到了。” “你这是?”伽容朝她的身后看了看,“算了,不重要。” 既然能拿出这么多人参来卖,肯定不是一般人,还是不要纠结这个了。 “不过,我没想到居然还有条密道通向这儿。” 没等沈玉娇问,伽容便继续自言自语着:“他居然直到密室的存在,难道是从密室逃出去的?” 说着,她趴下身,对着床底喊了两声:“喵喵,一寸金?” 随着她的喊声,刚才那只小猫竟喵喵叫着跑了出来。 “呀,你还真的活着!” 伽容抱起小猫,将脸埋进猫肚子,深深吸了口气。 沈玉娇看着和自己如出一辙的动作,忍不住笑了起来。 “自从哥哥走后,我就没见过一寸金了,”伽容也克制不住笑着,“没想到它还活得好好的。” 她看向沈玉娇,双眼在黑暗中也闪着光:“哥哥一定快回来了,对吧?” 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沈玉娇只能点点头。 “先送你们回去!”伽容将小猫放在地上,“还是从爷爷的房间走吧。” 顺着梯子往上爬,再穿过密道,马上就回到了老爷爷的房间中。 “快走,现在没人看着……” 伽容的声音突然轻下去了,她转头看向沈玉娇,眼神中带着恐惧。 沈玉娇和傅九霄也感受到了,房中的不对劲。 原本还存在着的微弱呼吸声没有了,只有烛火还在默默燃烧着。 正想去看床上的老人,伽容却一把拉住了沈玉娇的手,摇了摇头。 “你们先走!” 她的声音颤抖着,但是很坚决:“趁现在还没事,这个消息传出去后,你们就走不了了。” 沈玉娇看着她双眸中闪着的泪花,缓缓点了点头。 现在的确不能继续耽搁了,就算她想安慰伽容,也做不到。 老君主去世,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 好在回市场很顺畅,一路上没遇到什么阻碍。 “我得回去了,你们放心,这里只是一处别院,影响不到你们。” 伽容都已经准备离去了,突然又转回来,握住了沈玉娇的手。 “谢谢,”说着话,她的眼泪又要落下来了,“我和哥哥都受了你们太多帮助,我们无以为报。” 她离去的身影几乎要被黑暗吞没,而所处的未来,也快看不见光亮。 第169章 有人落队了 大周国这边的市场还未被影响到,即便是深夜,街上依旧很热闹。 发现爹娘这么快就回来了,承安很是兴奋。 沈玉娇刚刚迈进傅廷煊的院中,就差点被小团子绊了一跤。 “你坐在门口干什么?” “等阿娘回来呀,”承安歪着小脑袋答道,“吓了一跳!” “你这孩子,真的是。” 沈玉娇蹲下身,想仔细看看承安有没有被踢到。 突然,小小软软的手贴上了她的脸,承安凑过来,在她的脸上亲了一下。 “怎么回事!”沈玉娇有些慌乱地摸了把自己的脸,今天的承安也太甜了。 “爷爷说的,爹娘很可能回不来了。所以,你们要是真能回来,我要好好珍惜。” 沈玉娇嘴角抽搐,什么叫做很可能回不来了? 傅廷煊教育孩子的方法还真是自成一套。 不过好像正因为他这么一说,承安变得更加贴心了。 这孩子是真的担心自己以后要变成没有爹娘的小孤儿了。 所以,见到沈玉娇和傅九霄在这么短时间内就回来了,承安自然兴奋。 “好啦,我们都平安回来了。” 她抱着承安,拍拍他的背,将自己眼中的担忧压下去。 暂时是平安的,可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就是个谜了。 不知道伽容回去后,会遇到什么。 这个真诚可爱的小姑娘,沈玉娇对她已经从最先的怀疑,到现在的喜爱。 希望她能和夏久卯的那只小猫一样,可以顺利躲过后面的风波。 这一夜,沈玉娇是抱着承安,怀揣着不安睡去的。 醒来时一切还是如常,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楼下的喧闹声混成一片,沈玉娇累极了,没打算去市场,便躺回床上想继续睡。 一晚上都在担心这担心那,她自然没怎么睡好。 反而是早上的回笼觉,睡得格外香甜。 她是被走进房间的脚步声吵醒的。 起身一看,怀中的承安不知何时已经不在了,只剩她抱着被子睡得正香。 “出事了吗?” 见到进来的是傅九霄,沈玉娇稍稍心安了一下,但又马上紧张起来。 一晚上过去了,她真害怕听到什么坏消息。 “没有,”傅九霄递了杯热茶过来,“我只是担心你像上次那样,累过头了。” 沈玉娇捧着杯子,久久没有说话。 热气氤氲在她的眼前,这温暖满满有种奇妙的不真实感。 “现在也收不到那边的消息,不知道伽容怎么样了。” 有那样一个强势摄政的叔叔,她之后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 傅九霄在床边坐下,看着她的双眼,认真问道:“要不要走?” 说的当然是离开元江府,他自己是不怕,但还有好几人完全没有战斗能力。 “走吧。” 沈玉娇下了个艰难的决定,若真的乱起来,她没办法保护好身边人。 虽然还答应了尧光寨的望宣,帮她众人参,还想和薛正明在长石寨中多住些时日,但只能先搁置了。 不管怎么说,还是命重要。 只要活下来,这些约定还可以再实现。 沈玉娇点点头,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午时刚过,我爹也派人过去看过,没有异样。” 那毕竟只是个位置隐蔽的别院,真要发生冲突的话,也该是在南琼京城的皇宫中。 “我们收拾收拾就走吧,路上还要好几日。” “我爹可以借我们两匹马,但到长石寨应该也是深夜了。” 他们在黑夜中的森林里赶过路,虽然没遇到什么意外,可还是想尽量避免。 能够完全避免开那些此起彼伏的野兽声,完全靠的是运气。 之前几次运气好,可不能保证下一次运气也好。 沈玉娇也意识到了,她皱眉想了下,说道:“还是早点上路吧。” 他们和南琼国的那些人有了不少交集,难免不会被盯上。 早点走,至少不会给市场这边带来无妄之灾。 正准备去找剩下的几人,半荷就带着承安着急地出现了。 “夫人,是不是有什么变故?” 沈玉娇心中一沉,难道这么快已经影响到这儿了? “不是,是我听别人说,还是赶紧走为好。” 半荷将承安带到沈玉娇身边,继续说道:“市场上的大家似乎都很慌乱,说南琼国那边今天都没来人。” 也是,市场中消息流传得非常快,加上少了南琼国的人,很多人已经猜到会发生什么了。 “我们也打算走,去找找巫息和祝润,我去找正明,收拾好就上路。” 半荷原本还想问问原委,但沈玉娇的语气迫切,还是先找人要紧。 她这边很顺利,巫息和祝润正在市场中淘点小玩意,一听要走,马上回了客栈。 但沈玉娇却一直没有回来,傅九霄也没有出现。 半荷在房间中越等越焦急,眼看着已经到了下午晚些时候,人还是没有出现。 “爹娘是不是又丢下我走了?”承安也意识到了不对,不安地扭动着,“我们要去找吗?” “再等等,过半个时辰,不来我们就去找。” 尽管半荷自己也还是个孩子的年纪,但承安还是个小小孩子,她必须照顾好他。 好似有心灵感应,话音刚落,沈玉娇和傅九霄边推门进来。 “你们回来了,我们都收拾好了,随时都可以上路——” 半荷欣喜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她发现,回来的只有两人。 “薛正明呢?” 傅九霄又给沈玉娇倒了杯茶,答道:“找不到,到处都找过了。” 半荷一惊,揽着承安的手收得更紧。 “傅大人已经派人去找了,有消息会告诉我们。” “那我们还走吗?”半荷犹豫着问道,“不能丢下他一个人吧。” 沈玉娇眉头紧锁,不知道该做何决断。 现在走是稳妥安全的选择,可他们也不能抛下薛正明不管。 还只是十三四岁的年纪,沈玉娇放不下这个心。 “薛哥哥不见了吗?” 承安也搞明白了情况,担忧地看着父母:“他不能落下,我们和他一起走。” 在场的所有人中,反而是小团子的表情最坚定。 第170章 灾祸自来 “对呀夫人,”半荷也笑开了,“他要是真出事了,会后悔一辈子的。” 巫息也走过来,握住了沈玉娇的手。 “我也是娇姐姐从不念阁中救出来的,现在,也轮到我去救别人了。” “是,我们不能丢下他不管!” 沈玉娇反握住了巫息的手,下定了决心。 他们一同从京城中出来,当然要整整齐齐地回去。 一个都不能被落下,沈玉娇在心里给自己鼓气,她必能保住所有人的平安。 “刚收拾好的,现在又要拿出来啦。” 不知怎的,明明选择的是更危险的那条路,半荷却觉得松了一大口气。 薛正明和他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相处了这么多时日,早已如同兄弟一般。 没有谁会抛下家人不管。 和一直在离开客栈的旅人不同,傅九霄反而在楼下又续了段时间。 “客官这是要住多久?” 店小二很热情,这么大的客户要好好招待。 傅九霄愣了下,他也不知道到底要住几天。 “我们客栈后还有一间院子,”店小二在柜台后摸了摸,拿出一把钥匙,“你们人多,住那儿划算。” 那间小院本就是老板买下,预备招待结伴而来的客人们。 但来市场做生意的人,大多都没几个钱,不乐意多花钱住小院。 空置着也不是办法,账上每月亏一笔钱,看起来太不好。 难得有傅九霄他们这样慷慨的客人,店小二肯定要推销一下。 果然,听了他的话,傅九霄开始思考了。 不过店小二没等多久,傅九霄当即决定,让所有都搬到院子中去。 “也好,”沈玉娇搬完后,满意地环顾着房间,“现在大家都住一起了。” 正值市场的旺季,他们在客栈中原本的房间零零散散,要商量事情都不方便。 “过会儿去我爹那儿吃饭,他大约得了些消息,想和我们说。” 沈玉娇的目光马上沉静下来,八成不是薛正明,而是南琼国的消息。 但现在这个情况,只要有新消息,都是好的。 一顿饭大家都吃得心不在焉,草草结束后,傅廷煊留下了夫妻二人,让其他人在侧厅吃点点心。 “是南琼国的消息吗?” 沈玉娇很着急,现在不管是什么,她都想知道。 “没错,”傅廷煊点点头,“不过这件事应该全南琼都知道了。” 夫妻二人对视了一眼,沈玉娇问道:“他们的摄政王宣布登基了?” 这下,轮到傅廷煊吃惊了。 “你们那去南琼的那一趟,都经历了什么?” “长话短说,就是来买人参的那位姑娘,是南琼的诏主。”傅九霄不想解释太多,简短说道。 “为了延续先皇的命,看来她已经走投无路了。” 傅九霄突然想到了老爷爷的病症,说道:“很奇怪,玉娇也没查出南琼先皇得了什么病。” 但傅廷煊却不以为奇:“很正常,南琼人会用的毒,比锦衣卫多得多。” 他的表情很淡然,好像已经见识过不少。 只是傅九霄听见,吃了一惊,他以为锦衣卫审讯中会用到的,已经够多了。 而元江府擅长用蛊,是完全不同的事物。 “你们不用纠结这个,”傅廷煊摆摆手,“他们宫中肯定有隐秘的毒,别想查出来。” 他的眼神定在沈玉娇身上,笑意突然收敛,双眼中只剩下审视和警告。 沈玉娇下意识点头。 这个看起来一直吊儿郎当着的父亲,第一次露出了犀利的目光。 也难怪从京城卸任后,还能当上这儿的监察官。 “我不打算查,这些事只能伽容和她的哥哥来做。”沈玉娇冷静下来,顺着傅廷煊的话答道。 “南琼的皇长子,至今未归,不然也不会到现在这局面。” “是故意设计的吧?南琼的人都敢深入大周国追杀。” 傅廷煊扬起一侧的眉毛,这个故事,他还不曾听过。 听完傅九霄的讲述后,他突然笑了起来。 “我们大周很少会将没有因果的两件事联系起来,可是南琼就会。” 傅廷煊凑近了些,继续说道:“你们救了皇长子,那就说明和伽容的相见也是命中注定。” 沈玉娇不可置信地放下茶杯,也就是说,他们卷进这些事情,其实是既定的? 不对,她可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怎么能信这套说辞! “反正南琼人是这么认为的,”傅廷煊耸耸肩,“别想太多,你们没做错什么。” 深夜,沈玉娇已和承安睡去,傅九霄还留在父亲的房中。 “这儿应该安全不了多久,我的手下此前来报,能频繁见到南琼护卫们的身影。” 大皇子离开的时候,他的护卫队也跟着一同走了。 如今,他们频繁现身,也在预示着他们主人的归来。 但傅九霄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你刚才说的那个南琼国传说,是你随便编的吧?” “你看出来了?”傅廷煊笑得开心,“没办法,小姑娘看起来很自责。” 此话一出,儿子的眼神好像也不对了。 “等等,你怎么也自责了?!” 傅廷煊在他脑袋上敲了下:“傅家人的乐观你怎么一点都没有,船到桥头自然直嘛!” 只是这船,到桥头的速度快了些。 第二天一早,两国的边关市场便宣布关闭一段时间。 这是市场形成后从未出现过的情况,就算在以前,两国有小摩擦,也不会关闭市场。 一时间人心惶惶,客栈中的人几乎撤光了。 虽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先跑肯定没错。 “客官,你们不走?” 店小二发现沈玉娇他们还安然住着,有些惊讶。 “你也没走,”沈玉娇比昨天淡定了,“我看别的伙计都走了。” “我是南琼人,”店小二不好意思地一笑,“爹娘是大周人,但我出生在南琼。” “那不回去看看?” “家里来了信,说城里已经全乱了,让我别回去。” 沈玉娇看着店小二,那原本成天笑着的脸,现在也愁容满面。 “新上位的王,从邑安开始……不行,这不能说。” 邑安。 沈玉娇差点拿不稳手中的筷子,南琼国和大周国的接壤处,就是邑安的地界。 第171章 与故人再次相遇 旁边的一桌,有人的筷子先沈玉娇一步落在了地上。 趁着没人注意,那人赶紧弯腰捡起,又悄悄换了双新筷子。 但躲不过傅九霄的注意,他不动声色地往那桌望去,发现单独坐着一名女子。 他们一桌人吃完饭,那戴着面纱的女子还未站起身。 因为南琼国的事,客栈中大部分人都离开了,除了沈玉娇他们,大堂中没几个人。 女子面前的饭菜并不多,但她吃得极慢,直到大堂中只剩她了,才搁下筷子起身。 刚刚踏出客栈的门,女子就被喊住了。 “你和你家少爷还好吗?” “啊!” 被突然其来的声音吓到了,女子往后跳了一步,差点震落脸上的面纱。 沈玉娇逼近一步,笑着看着女子:“现在装作不认识我们了?” “我,我……” 女子结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监察使昨日刚下的令,来到这儿的人,都需要先去做登记。” 傅九霄也走过来,亮出了手中的监察令牌。 “走吧,你放心,我们没有理由伤害你。” 不多时,监察使院中。 这里是说话极好的地方,有傅廷煊管着,不用担心隔墙有耳。 女子摘下来面纱,小鹿般的眼睛不安地转动,脸上的雀斑似乎也微微发红。 “你们怎么认出来是我的?” “我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沈玉娇凑上前,想逗一逗她。 终于见到了个熟悉的人,沈玉娇心里无比激动。 丹蒙鹿已经回来了,是不是意味着夏久卯已经去南琼了? “我没想到你们也在这儿,”丹蒙鹿的脸红褪不下去了,“你已经帮了我们大忙,,何况现在……” 她吞下了后面的话,可沈玉娇偏偏想知道,被吞下的话。 她为什么孤身一人出现在这儿? 夏久卯已经回到南琼了吗? 那边的情况到底如何? 还有薛正明的失踪,是不是也与这一切有关? 但沈玉娇又怕太急迫,吓到了丹蒙鹿。 丹蒙鹿也很犹豫,自从夏久卯得救,她其实已经无条件相信沈玉娇了。 但毕竟是两国人,让大周国的人插进来,是不是不太好? “还有伽容……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听到这个名字,丹蒙鹿浑身一颤。 “诏主?!你们认识她?” “偶然罢了,”沈玉娇苦笑了一下,“原想保住她爷爷的命,但还是没做到。” “这……” 丹蒙鹿迟疑了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兜兜转转,不会真的如传闻所说,他们的因果已经联系到了一起? “他让我留在这儿,不让我回南琼。” 丹蒙鹿看着地面,愣愣地抛出一句话。 沈玉娇不知该说什么,丹蒙鹿看起来,是一副被伤透了心的模样。 “可是我们一起经历了所有事……他受重伤,也是我拖着他走了那么多路。” “他是为了保护你,”沈玉娇把手放到她的肩上,想要安慰她,“你跟着他一起,肯定很危险。” “那以前就不危险了吗?好不容易有机会了,我不想离开他身边。” 不管什么危险都不怕,丹蒙鹿唯一怕的,是不在夏久卯的身边。 已经做好了不顾一切跟着他,和他一起面对的准备。 可是早上醒过来,却发现他已经走了。 留在自己身边的,只有一张小纸条。 都知道南琼的情况,丹蒙鹿自然又惊又急。 沈玉娇刚想安慰更多的话,丹蒙鹿却突然站起来,一步向前,直接抱住了她。 “喂,这是怎么回事呀。” 不知道该不该回应这个拥抱,沈玉娇双臂僵硬着,不知所措。 “姐姐,让我去南琼好不好?” “现在没人拦着你,可以自己去。” 傅九霄还算清醒,知道现在去南琼的危险。 他们留在这里,是为了寻找薛正明的消息,并不想趟南琼浑水。 丹蒙鹿的动作一顿,她刚才似乎并没有想到,擅自行动也是可以的。 “嗯!我明日就上路!” 她从沈玉娇的怀中跳下,擦干了脸上的泪水。 “不过,”缓过来的丹蒙鹿又突然问道,“你们为什么还在这儿?” “我们的同伴不见了,找到他才能走。” “这里什么人都有,会是被绑走了吗?” “可能性挺小,”傅九霄在一旁答道,“监察卫们已经查过,周边没有绑架的痕迹。” “那……” 丹蒙鹿吐出一个字,突然又不说话了。 她想到了一个可怕的事情。 以前宫中也有人失踪过,与她一同进宫的侍女中,就有两人不见了。 南琼国中毒物甚多,而宫中也有传言,之前的摄政王,夏久卯的叔叔,是用毒高手。 那些的人失踪,全被压了下去,只说是得了病,或者触犯了宫规。 可丹蒙鹿和夏久卯走得近,知道全然不是这么回事。 但摄政王要做什么,她全然没有头绪。 或许夏久卯知道,可为了保住秘密,丹蒙鹿主动选择不知道。 “所以,你是说,正明可能被他绑走了?” 在丹蒙鹿谜语般的述说中,沈玉娇终于听明白了。 “嘘,我不敢说他的名字,你别说得这么直白。” “这里是大周国。” “我明白,”丹蒙鹿也着急,“但大家都传说,只有提到他,他就会察觉。” 沈玉娇一阵无语。 这算什么,南琼国版伏地魔吗? 哪有这么神奇的人,每次议论他,就能感知到。 更何况,前几晚她就站在那个男人脚下的房间,他照样察觉不到。 这大概是为了巩固统治而想出的招数罢。 “我不信这说法,”沈玉娇说得很坚决,“不可能说得这么神。” 但丹蒙鹿所说,也给了她新的想法。 两国的交界处有一片大树林,去那座水上别院时,他们曾擦着树林的边走过。 薛正明会不会去了那儿,结果迷失了? 沈玉娇看向傅九霄,只一个眼神,傅九霄便马上明白了她心中所想。 “那儿只能我们去找,监察人的身份不合适。” “你们在说什么?”丹蒙鹿疑惑地皱着眉。 “那座水榭边上的林子。” “你们知道那儿?”丹蒙鹿很是震惊,“那比元江府的还要大,进去了可就出不来了。” 南琼人都怕那片林子,说里面藏着可怕的东西。 也有不怕死的,说那片林子之所以可怕,是因为摄政王的阴谋。 第172章 脚印居然凭空出现? 尽管深知那林子的危险,可这是唯一的可能性了,他们非去不可。 时间耽搁不得,第二日清晨就必须上路。 他们每抓紧一点,找到薛正明的可能性就越大。 可这次又有点不同。 原本乖乖呆在傅廷煊处的承安,突然想要跟着去。 似乎知道此去危险,他一直握着娘亲的心手,不肯松开。 “阿娘,我真的不可以一起去吗?” 沈玉娇蹲下身,耐心地和他解释:“你还小,娘怕保护不好你,承安必须平平安安的。” “那他们就能保护好自己吗?” 承安一指巫息和半荷,扁着小嘴不开心。 两个姐姐也没比他大多少嘛,为什么就可以跟着去。 “那我也不去了,”半荷哑然失笑,“我在这儿陪你。” 承安又为难了。 他一向被爹娘保护得很好,大部分时候,他都没感知到危险。 除了咸平镇那次,但蒙着眼睛没看见,承安也一直懵懵懂懂。 在他的印象中,出门去冒险应该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所以,半荷不应该为了他而留下来。 承安为难了一阵,终于靠自己做出了决定。 “那我还是留着吧,听阿娘的话,和爷爷在一起。” 要做个好孩子,不拖后腿,不让爹娘担心。 但半荷也下定了决心:“我陪着他吧,一个人在这儿,也没有人一起玩。” 她的年纪比巫息小些,更能和承安玩到一起。 承安的小眼神乱瞟着,他不想半荷姐姐特地为了他留下了,可有人陪着,他又很高兴。 沈玉娇捕捉到了他的神情,暗自觉得好玩。 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沈玉娇笑着说道:“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承安小小声,“喜欢半荷姐姐陪着我。” 到底还是个学龄前的小孩子,没办法一直考虑全面。 “那就这么定了,姐姐陪着你一起。” 似乎怕承安反悔似的,半荷立马就和他拉钩约定。 收拾好东西启程,还是很早,夏日的炎热还没到来。 对于森林,几人都再熟悉不过了。 沈玉娇也熟门熟路,何况之前在福寿村,她也经常进山找吃的。 二者不算很相似,但也帮她积累了不少经验。 进入林子的时候是白天,还能够看到远处的路。 阳光在树叶间忽地一闪,带来水面上粼粼的波光。 沈玉娇在一瞬间有些愣神,那晚随着伽容划小舟的回忆,突然清晰了起来。 她其实很想去南琼的京城看看,有过交集的人落难,怎么能不想去救? 希望这个真诚勇敢的姑娘,能在这次动荡中活下来。 回过神,几人都站着等她。 傅九霄对她伸出手,担心地问道:“怎么了?昨晚没休息好?” “不用担心我,”沈玉娇跨了几步跟上众人,“在想之前的事。” “娇姐姐后面不能分神了,林子很危险的。”巫息手上拿着地图,笑盈盈地看着沈玉娇。 虽说是地图,但也只画出了林子的大致情形。 和元江府的森林不一样,这已经是无数先遣者探出的全部了。 剩下的,要么是太过危险无人敢去,要么是有人敢去,但再也没回来。 可沈玉娇他们是来寻人的,这些地区恐怕避免不了。 能在安全的区域找到最好,若是不行,那就只能涉险。 但为了薛正明,任何险他们都愿意冒。 “我们今天大概只能走到这儿,”巫息将地图展示给沈玉娇看,“等天色暗了,就找地方休息。” 祝润也附和道:“傍晚之后应该就危险了,深入林子的情况谁也不知道。” 他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总觉得不对劲。 已经算是尧光寨中最有经验的人,但他在走进这林子的时候,依旧有强烈的不安袭来。 这地方似乎不对劲。 可到底哪里不对劲,祝润也说不上来,只能时常提醒大家,让他们注意。 “正明他真的会在这里吗?”巫息都怀疑自己了,“这林子里荒凉的,一点人的痕迹都没有啊。” 沈玉娇其实也很怀疑,除了他们几人弄断的灌木,根本看不出别的迹象。 “先别纠结这个,我看那边不错,有块空地,适合晚上我们扎营。” 说着,祝润就拨开身边的草木,向着所说的地方走去。 剩下的人害怕落队,赶紧跟上。 “哎,好奇怪?” 巫息正准备一步冲上前,放下背着的行囊,祝润却猛地伸手拦住了她。 “先别过去!” 听到祝润刻意压低的警告声,沈玉娇心中一惊,赶紧握着傅九霄的手上前看。 “你们看那儿,”祝润手指着空地的另一边,“有脚印。” 夏季的天气很潮湿,林中的湿度更大,泥土通常都是湿润的。 在没有暴雨的情况下,踩在泥地上的脚印至少能留好几天。 沈玉娇看着地上杂乱无章的脚印,也明白了为什么祝润说奇怪。 他们来的这一路上,都没看到任何类似的脚印,可这些脚印就凭空出现在这儿。 “还是得看看。” 傅九霄小心地迈了两步,确认周围没有危险,才直接走到了脚印边。 “怎么样?”沈玉娇很着急,但傅九霄不说,她也不敢贸然上前。 傅九霄半跪在地上观察了一阵,才大声喊出了自己的结论。 “脚印主人的年纪大概十四五岁,走路方式比较有力,但发力不稳,右脚印比左脚的深。” 随后,傅九霄抬起头,给出了自己的结论:“很像那孩子的脚印。” 薛正明留下的? 沈玉娇惊喜不已,但又马上陷入了慌张中。 他真的进了这危险的林子,留下的凌乱的脚印,是不是说明遇见了什么危险? 傅九霄招手,让所有人都上来看。 “他是天上降下来的吗,为什么只有这一块有脚印?” 巫息害怕地抓着祝润的手,这实在太违反常理,太诡异了。 “或许他上了树也不一定,别想太多。” 祝润安慰着她,但他知道这个借口是在鬼扯。 好在巫息看不出来,身边的参天大树上,都没有攀爬的迹象。 “先休息吧。” 沈玉娇不想让这种情绪继续蔓延,放下行囊,开始收拾起来。 第173章 不一样的丛林 空地四周很安静,连鸟兽虫鸣声都不太可闻。 祝润观察了下,依旧保持了之前的意见,现在这里度过第一晚再说。 几人点起了一个小火堆,周围没有虫兽,点火应该暂时是安全的。 傅九霄就着火,稍微热了下随身带的干粮,递给沈玉娇。 但他的手悬空半天,沈玉娇都没又接过去。 她正蹲在地上,专心致志地观察着长在周围的植物。 “先吃点东西吧,走了这么久的路,不饿吗?” “啊,我饿!”沈玉娇这才反应过来,胃里早已空荡荡的了。 她一手接过干粮,一手迅速地往里面夹了点东西。 “你要吃吗?”沈玉娇嘴里鼓鼓囊囊,问着傅九霄,“我还有很多。” “这……能保存这么久吗?” 他没看错的话,沈玉娇正在嚼的东西是奶酪。 之前沈玉娇拿出的东西,他还能找借口圆上,提前准备好随身带着,也不是不可能。 可现在在吃的,沈玉娇亲口说过,放这么久早坏了。 更何况元江府天气炎热,恐怕一天都放不了。 “等我们回去了,再和你解释。” 真玉娇从行囊中掏出了一些奶酪,递给巫息和祝润。 “这是什么?” 祝润就着干粮,咬了口奶酪:“从京城带来的?不愧是京城,竟有这么好吃的食物。” 那丝滑浓郁的口感,他咬一口就忘不掉。 “是娇姐姐做到的,好吃吧?” 巫息的头靠着祝润的肩膀,满眼都是骄傲。 虽然她也很奇怪,沈玉娇是怎么将这东西一路从京城带到这儿,还保存得这么完好。 但她可是娇姐姐,不管做什么,总是很有办法的娇姐姐。 “吃吧吃吧,这一路上也没吃什么好的,吃这个补点钙。” 沈玉娇说着,目光又落回了四周的植物上。 “有什么地方不对?”傅九霄注意到,现在的她有些奇怪。 “很不对劲啊。” 她碰了碰最靠近的一团团白色小花,问道:“你看看,这是什么?” 傅九霄愣了下,应该是某种药材,但离开京城后,他就很少接触这些东西了。 “是防风。”沈玉娇也没指望他能答出来,直接自问自答。 “防风?”巫息也凑了上来,“是长在北方,用于止痛的?” 虽然她不怎么去医馆,但和大家相处的时间久了,也略懂些医术。 沈玉娇点点头,迅速将手中的食物吃完,上手挖开了四周的泥土。 “泥土湿润潮气大,这儿甚至有时候会有雨涝,按理说是长不成的。” 防风喜欢疏松的沙质土壤,又耐寒耐旱,所以能在北方生长。 在南琼这样雨水丰润,夏季闷热的地带,防风却长得这么好。 实在太不符合常理了。 甚至都脱离了科学的范畴。 “可能南琼人有什么手段吧,”傅九霄第一反应就是安慰沈玉娇,“还有别的不对吗?” “很多植物,很多药材,它们的生长期都不对。” 沈玉娇种了这么多年药材,她一眼就能看出来。 现在明明是夏天,有些该是春天成熟的药材,却在这时候成熟。 更不要说,这些药材长势极好,即便拿到京城中去,也能卖上好价钱。 不过,被这些植物诡异到了,沈玉娇克制住了摘下它们去处理卖钱的冲动。 “会是泥土的问题吗?”巫息思考了下,问道。 “有道理。” 沈玉娇眼神一亮,便开始动手挖土壤。 她捧起一点,细细拨弄着。 很干净的土壤,除了落下的一点树叶枝干和小石子,再没有别的东西了。 干净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除了实验用的土壤,在野外的自然环境中,虫子几乎是难以避免的。 除了需要,沈玉娇自己种植药材时,也不会刻意除虫。 毕竟有虫不是一件坏事,维持生态平衡,才能让药材更好地生长。 “我带一点回去,看看究竟如何。” 沈玉娇拿出自己的帕子,小心地将手中的土壤包好,放进了随身小包中。 当然,她没有真正放进去。 趁几个人都还在凑一起观察着,沈玉娇赶紧催动意识,将手中的泥土放回空间中。 幸好,空间的小院里还留着些简易的设备,看看泥土的成分足够了。 “早点休息吧,”傅九霄又走回沈玉娇的身边,“你们先睡,我和祝润轮流守夜。” 就算他们今天一路顺利,但难保晚上不会发生意外。 这林子虽然看起来正常,但沈玉娇刚才的发现,确实令大家遍生寒意。 沈玉娇突然惊醒时,太阳还未升起,时候天边蒙蒙的亮光。 “你怎么醒了?睡得不舒服?” 傅九霄正抱着剑,坐在一旁的树下。 “我梦到薛正明了,他说要去找他的娘亲。” “你一定是太想他了,”傅九霄起身走过来,将沈玉娇抱进怀中,“我们一定能找到。” 地面上的脚印还在,沈玉娇的目光落在上面,担忧不减。 她叹了口气,真的害怕后面一切都是一场空。 “他虽然脾气不太好,但是个好孩子,说不定也在找我们。” “你这话可别让他听到,不然真的脾气不好了。” 沈玉娇被傅九霄的话逗笑了,靠在他的怀中,又掰了点奶酪吃。 “等天再亮一点,就叫他们二人起来吧。” 傅九霄没有反驳:“往前走是几处沼泽和小池,还是趁天亮多走点好。” 现在天气炎热,水域边的虫兽应该不会少。 当然,这只是按照常理判断。 这片林子到底会怎么样,谁也不知道。 两人又说了会话,夏天太阳升起得早,没过一会儿天就大亮。 “走吧。” 巫息的眼睛依旧亮晶晶的,她怕娇姐姐太过担心,主动上来挽过她的胳膊。 “我们今天一定能找到正明!” 尽管并没有太多的信心,但总不能还没出发,就对自己丧气了。 随着巫息的话音落下,突然有成群的昆虫从灌木丛中振翅飞起,向着远处的一个方向而去。 “它们一直都在这儿吗?!” 所有人都震颤了,昨天看的时候,明明还没有! “别管那么多,可能是昼出夜伏吧。”虽然沈玉娇自己这么说都不信,但放在这片林子中,又显得合理了。 不管怎样,先跟上那群昆虫再说! 第174章 没有符合常理的 这片树林仿佛有生命一样,能够读懂他们的心中所想,那群昆虫似乎就在给他们引路。 虽说前方的区域是一片沼泽,但在那群昆虫的带领下,他们顺利地跨过了几个危险的地方。 又是一片空地,在这片空地中,那群昆虫突然消失了。 “这不正常吧?” 沈玉娇站在空地上,转了几个圈,仰头看着身边的参天巨木。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事,甚至在元江府的传说中,都不可能出现。” 祝润也很震惊,那些哄小孩的传说故事都不敢这么编。 “算了,都发生了,纠结也没用。”沈玉娇飞速接受了,她又不是昆虫学家,不想过多纠结。 “为什么领我们来这儿?有什么特别的?” 看起来真的没什么特别,除了依旧生长茂盛的植物之外,没有奇怪的点了。 沈玉娇突然觉得脚边有些痒,低头一看,发现是一只小甲虫在脚背上爬。 “咦?现在出现了?” 她觉得疑惑,蹲下身去,又抓起了一把泥土。 和昨天的不一样! 在看清泥土中那些爬动着的小虫时,沈玉娇惊得差点松手扔掉。 这才像是正常的土壤。 “再往前走走看,”沈玉娇又将这些泥土包好,“不对,先看看我们在哪儿。” “我一直看着地图,放心,没有迷路。” 负责殿后的祝润走上前来,抖开手中的地图。 他手指的地方,就是大家所在的位置。 虽然偏离了既定路线,但至少还能在地图上找到。 只是,他们若是往东南方再走一段路,地图上就是空白一片了。 祝润抬头估算了下时辰,应该还早,甚至午时都还没到。 现在停下,未免有些浪费了。 “周围没有人行过的痕迹,”傅九霄看了一圈回来了,“不过也不好说。” 有了昨天那串脚印的前车之鉴,谁知道是不是有人来过,但完全没留下痕迹呢? 巫息看着地图,犹豫着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那……我们分头?两个去这儿,然后两个去反方向?” “不行,谁也不知道这块地方的情况,我们四个必须在一起。” 沈玉娇属实是怕了这林子了,她担心万一分头行动,又丢了两个人。 本来想找的人没找着,可不能再徒增负担。 “那就先去这儿吧,”沈玉娇指了指地图上空白处,“看看有没有危险,不行就回来。” 剩下三人也没什么异议,反正是来找人的,这块区域估计迟早也要去的。 只是那儿在地上并没有标识,四人走了一阵,也不知道到底到了没。 “要不我们回去了?” 尽管周围没什么东西,巫息还是觉得害怕,总觉得身边的树林里会突然跳出点什么来。 “前面好像有东西,”祝润指了指前方,“是光亮,可能又是开阔地。” 几人神色一喜,连忙加快脚步跟上去。 但祝润先停下了脚步,他看看面前生长出的繁密藤蔓,陷入了为难。 “我们似乎过不去了,这些东西长得太好了。” “是扁藤,”沈玉娇的手指抚摸着藤蔓粗糙的表面,“这次长对了地方,时令季节也对。” 只不过,长得太过茁壮。 虽说扁藤喜欢南琼这样的气候环境,但在穿越前,她从未见过长得这么粗壮的。 “又是一种药材?那我们还是别砍掉了。” 祝润拦住了准备拔剑的傅九霄,说道:“它们长在这儿,或许也是不想让我们继续往里走。” 他是元江府的人,在这方面,总会有些迷信。 沈玉娇也不再纠结,这里既然没有破坏的痕迹,那薛正明也不可能在里面。 扁藤之间的缝隙很小,就算是承安这样的孩子,也先不过去。 “那就去湖边吧,正好可以去补充点水。” 湖泊离得不远,没一会儿就能走到。 当越走越凉爽时,沈玉娇就知道快到了。真的来到湖边时,她甚至忍不住抱住了自己的双臂。 凉嗖嗖的。 这是夏天该有的温度吗? 福寿村入秋的时候,也才这么冷吧。 但一个在北方,一个在大南方的夏天,差距大了点。 她摸了摸自己的胳膊,上面已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湖边也太冷些,看来会是很大的一片湖。 傅九霄拨开树木垂下的叶子,扶着沈玉娇踩过脚下的低矮灌木,带她到了湖边。 “哇这是……” 跟在他们身后的巫息,下意识发出了感叹声。 的确是一片很大的湖泊,勉强才能望到尽头,岸边的水很浅,大概只能没过脚踝。 可向中心望去,便是幽深之色,深绿的湖面一点波纹都没有。 祝润向前几步,拿着水壶走到湖边。 “这水还不错,”他掬起一捧水看了看,“我以为会有很多小虫子。” 听他这么说,沈玉娇也蹲下身子看。 就像之前的土壤一样,很干净,肉眼看不出什么杂质,比他们平时喝的水都要好。 沈玉娇甚至都在空间中准备好了过滤水的设备,就生怕把寄生虫喝进去。 但即便这干净的水,也可能有很多看不见的细菌。 “要喝水的话,先给我处理过才能喝。” 祝润愣了下,没明白沈玉娇的意思。 “娇姐姐可仔细了,”巫息一边笑着,一边打水,“我们和她一起,都必须喝煮过的水。” 是的,沈玉娇穿越过来也有几年了,还是不能接受直接喝从井中或者溪流中打上来的水。 寄生虫和细菌很多都是看不见的,喝了没生病只是运气好。 运气不好的,就像商队之前那次,差点闹出人命。 现在在野外,没办法煮开水,好在她的空间里还有过滤水壶可以一用。 “还挺仔细的,我们都不这样喝水。” 祝润嘟囔着,但还是将灌满了水的水壶递给沈玉娇。 在这奇怪的林子里,直接喝不知名的湖水,似乎也挺冒险的。 傅九霄也拿出了水壶,走到湖边灌水。 就在他站起身来时,不远处的岸边突然冒出了一串气泡。 “嗯?” 他们在这边取水,另一边为什么会有动静? 那边树丛茂密,看不出什么异常。 “我去看看。”傅九霄主动请缨,将水壶递给了沈玉娇。 灌木一下就吞没了他的身影,剩下三人等了许久,也没见他出来。 第175章 林子的指引 沈玉娇着急了,按傅九霄的身手,不至于这么长时间还不回来。 “会不会找了什么耽搁了?”巫息的眼中也都是担忧,“我们再等等?” 巫息其实有些怕,那些树和藤蔓,看起来像要吃人般,她不敢走进去。 “那我一个人去看看!” 沈玉娇坐不住,她看向祝润,说道:“你们现在这里等,我若是五分钟还没有回来,就不用管我俩了。” “五分钟?” 巫息的脑袋卡壳了。 “数三百个数就行!”沈玉娇一着急,就忘了这儿的计时方式是什么。 说罢,她直接踏着已经被踩塌的灌木,向着傅九霄消失的方向走去。 尽管已经有不少树枝藤蔓被砍断,但没有借力支撑,原本不少撑在高处的也都落了下来。 出发前,傅九霄又将铁衣扇交给了她,正好这时候派上用场。 铁衣扇本就锋利,割断藤蔓易如反掌。 沈玉娇一边割,一边小心地前进。 前面似乎能看到透出的光亮,她将铁衣扇放回空间中,伸手用力拉开。 “哇!” 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脸,沈玉娇忍不住尖叫了一声。 傅九霄赶紧一把揽住她的腰,免得她脚步不稳,摔在灌木丛里。 “你要吓死我!”呆在傅九霄的怀中,沈玉娇仍觉得惊魂未定。 正在专心警惕危险的时候,猛然窜出一个人,不管是谁她都怕。 “我,我也不知道是你,正准备回去呢。” 傅九霄也很惊慌且委屈,他听见动静,差点提剑就砍,哪想到是沈玉娇。 “我看你一直不回来,就想过来找你。” “那边有点东西,我过去看了看,回来晚了。” “什么东西哦?”见到傅九霄平安,沈玉娇就来了兴致,“就在前面吗?” “嗯,让巫息祝润他们过来吧,我们可以一起过去看看。” 沈玉娇点点头,拨开垂下的藤蔓,准备回去。 “哇!” 紧接着,她再次被吓。 这次是巫息无辜的脸,也被吓得连连后退:“三百个数数完了,你们还没回来。” “可能……”沈玉娇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一下没注意到时间。” 祝润扶稳了巫息,说道:“既然大家都没事,那我们接下来?” “跟我来,”傅九霄转身向下坡走去,“就在冒泡那处的附近。” 下坡走到最后,沈玉娇差点一脚踩进湖水中。 “诶,那边是什么?” 因为脚下的趔趄,沈玉娇第一眼就看清了附近的异样,那大概就是傅九霄所说的发现。 在树木的遮掩中,有一处洞口清晰可见。 只是,洞内没有光亮透出,外面午间的阳光正好,她根本看不见洞内的情况。 这个洞的样貌,她在教科书上见过。 “是个溶洞……”沈玉娇喃喃自语着,“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溶洞是什么?这个洞的名字吗?” 巫息满脸奇怪,她未曾听说过这个名字,也没见过长成这样的洞。 “应该不是这个洞的名字,而是所有这样的都叫溶洞。” 傅九霄答道,他已经习惯了沈玉娇说一些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可以帮忙翻译了。 “元江府的林子中也有几处这样的洞穴,不过都没有名字。“ 祝润没有那么惊奇,不过在听到傅九霄的解释时,还是挑起了眉毛。 “进去看看?” 既然那附近都在冒泡泡,那这里面说不定有他们想找的东西。 从昨天进来到现在,在这片林子中经历了那么多,沈玉娇真的开始相信,林子是有生命力的。 看过的不少小说中都会有这样的设定,她既然都穿越了,那遇上这种事也不奇怪。 穿越已经足够令人震惊了,她还带着可以随时拿取物品的自动补货空间,还能有比这两件事更奇怪的? “我也觉得,”巫息跟上了她的脚步,“说不定是在指引我们。” 都已经到这一步了,犹豫也没什么用。 溶洞的一半在湖水中,不过好在还有可以落脚的地方。 他们沿着边上的道路一路走,逐渐深入溶洞。 沈玉娇只在书中见过这样奇妙的景象,一时间只顾着感叹,差点忘了是来找人的。 湖边的温度本就低,溶洞中又没有任何光照,四人走着走着,觉得越来越冷。 身上穿着的是夏天的单薄衣衫,沈玉娇此时有点后悔,应该多塞几件御寒大衣进空间的。 “再走一段路,没有发现我们就返程。” 傅九霄也觉得冷了,但他好歹能运气抵御一下寒意,剩下的三人就没办法了。 “是不是有声音?”但沈玉娇却不想这么快放弃,试图捕捉任何一切可能的线索。 巫息皱起眉,接话道:”我也听到,什么动静,啊——!” 水中突然跃起的一样东西,吓得她直接贴在了洞壁上。 沈玉娇也被尖叫声吓到,直接抓住了傅九霄的手。 但她马上冷静下来,定睛一看,只是鱼群从中心的河道里游过。 “只是一群鱼而已,大概感受到我们也挺慌张的吧,才会跳起来。” 毕竟她也不理解为什么鱼群要在他们面前乱跳,但也只能找个借口,安慰安慰自己。 “是鲤鱼?不对,是鲋鱼。” 傅九霄已经磨炼出了厨艺,鲋鱼豆腐汤是他的拿手好菜,肯定不会认错。 “鲋鱼?也太大了些。”沈玉娇不可置信,蹲下身仔细观察着。 按理说,鲋鱼的体型小得多,量少又珍贵。 而在溶洞中,却看见了这么大一群,体型甚至比得上宫中的鲤鱼。 好像感受到了沈玉娇的视线,鱼群突然悬停在水中央,停在沈玉娇的面前。 “干嘛!” 沈玉娇连忙起身,躲到傅九霄的身后。 她从小到大都怕鱼,所以傅九霄学会做饭以后,把烧鱼的技术锻炼得炉火纯青。 “这鱼不错,大周都见不到这么肥美的。”傅九霄一手护着她,一边还有心情开玩笑。 “它们往回游了!”巫息指着鱼群喊道,“我们是不是要跟上?” 现在,沈玉娇是真的相信这片林子在有意指引着他们。 她毫不犹豫,跟着鱼群的方向就往前走。 第176章 有只野兽不见了 “小心,前面有声音。”傅九霄一把拉住了向前猛冲的沈玉娇,将她带到自己身后。 所有人的脚步齐齐放缓,不用傅九霄说,他们都听到了。 在这荒无人烟的林子中,湖边溶洞的深处,居然还有除了他们之外的人? “也不一定是人,”傅九霄站在最前方,压低声音说道,“小心点。” 转过一个拐角,眼前的天地豁然开朗。 沈玉娇克制住了当场背《桃花源记》的冲动。 不过其实和《桃花源记》中差得远,只是情形相像罢了。 和那时的不念阁一样,溶洞的顶很高,四周的岩壁上架着木头架子,看起来是可以攀爬的样子。 几人小心翼翼地摸进来,傅九霄先环顾了一圈,发现里面并没有人。 他挥了挥手,身后的人才直起腰,长舒一口气。 “还是有声音,”巫息皱着眉,小声说道,“很奇怪,明明没有人的。” “可能是先前留下的声音,一直回荡着。” 沈玉娇似乎在哪儿看到过解释这种现象的说法,但她忘了,只能凭借印象胡扯。 巫息点点头,至少这个说法,比看不见的人在交谈更不恐怖些。 “之前肯定是有人的,不过应该离开有一段时间了。” 除了岩壁周围的架子,洞中的空地上还摆着几张桌案,上面随意地散落着一些东西。 “书,毛笔……怎么还有没吃完的食物?” 沈玉娇厌恶地皱眉,捏着鼻子。 碗中的食物都不知道放了多久,上面长了厚厚的一层毛,还在散发出刺鼻的恶臭味。 “看起来走得很着急,什么都没有收拾。你看,这个。” 一阵金属碰撞声响起,沈玉娇转头看去,傅九霄拿过来的是一副镣铐。 “之前有人被关在这儿吗?看起来好残忍。” 这里的环境比起锦衣卫的诏狱更差,就连夏天就都这么阴冷,冬天更是无法想象。 何况,四周都是水,在这儿待几天就会受不了。 “人会有这么大的吗?”巫息好奇,带着祝润也过来看。 祝润拿起镣铐端详了阵,说道:“不是给人用的,寨中有时候需要对付野兽,就会用这样的。” 野兽…… 可他们从进入树林开始,只见过一些小虫子,和那群大得不寻常的鱼。 在元江府的林子中,还能时不时听见野兽的低吼声。 好在他们有经验丰富的祝润作为引路人,还未曾和这些野兽打过交道。 祝润对南琼的情况不熟悉,他们一行人,总担心会突然和凶兽打个照面。 但林中的寂静,让他们不自主地放下了警惕心。 本来以为一路可以平安无事,现在却找到了这副镣铐,说明这片林子里也有野兽。 “是被挣脱的……”傅九霄的手指抚摸着断口处,得出了结论,“而且挣扎得应该很剧烈。” 沈玉娇顿时感到一阵寒意。不是因为这凉爽的溶洞,而是因为傅九霄所说的话。 挣脱,那就表明这只野兽现在处于不受控制的状态。 难怪原本在这儿的人,东西都顾不上收拾就逃走了。 南琼人,到底想做什么? “我们要不回去吧,”巫息躲在祝润的身旁,声音颤抖着,“我原以为应该很安全……” 傅九霄听了她的话,却看向沈玉娇。 他知道,沈玉娇应该还没有打退堂鼓,她就是这种找不到人决不罢休的性格。 “我不回去。” 和他预想的一样,沈玉娇回答得斩钉截铁。 但没想到的是,巫息仅仅是犹豫了一下,又重新说道:“我不该这么说的,我也不走。” 当初她身受重伤,薛正明也在边上尽力帮忙。 她的命都是沈玉娇和两个孩子拉回来的,没有他们,也不会和祝润重逢。 所以,薛正明她当然要去找! 祝润拉起巫息的手,说道:“我和你们一起,她的决定就是我的决定。” 沈玉娇开心一笑,好了,意见统一得很快。 傅九霄也牵过她的手,说道:“这里似乎没什么东西了,我们只能原路折返了。” “往上呢?”祝润的观察很细致,“那边有台阶,可以一路往上。” 众人抬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岩壁边错落的架子上挂着软梯,明显就是可以攀爬的样子。 在最顶上,却不是坚实的岩石,而是繁密的藤蔓。 “往上走,不知道通向哪里。” 沈玉娇展开地图查看,发现地图上来这个溶洞都没有标出,更不会告诉他们上去之后是哪儿。 可这是他们第一次在这片林子中见到人的痕迹,不能放弃到手的线索。 这些人必定在林中搞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说不定,薛正明的失踪也和这些人有关。 “我先上,然后你们再上。” 傅九霄担心架子不够牢固,决定做第一个探路。 “行,”沈玉娇点头,“那还是之前的顺序,我,巫息和祝润。” 傅九霄的身手很好,他本就擅长攀爬,这样的架子对他来说不是什么挑战。 但他担心沈玉娇,生怕她抓不稳掉下去。 “担心我?” 沈玉娇看着从上方伸下来的手,俏皮一笑。 她好歹是学过格斗防身术的,这些软梯还难不着她。 忽视了傅九霄的手,沈玉娇身姿轻盈,很快就站到了他身边。 “如何?不用担心我的。” 要跟上傅九霄的速度很难,但稳妥地爬上去,一点问题都没有。 不多时,四人就站在了最上层的架子上。 暖色的阳光穿过藤蔓的缝隙,落在四人身上。 感受着难得的温暖,巫息忍不住抖了下:“快上去吧,我感觉要被冷死在这里面了。” “看起来这些是新长的,还很嫩。” 沈玉娇用胳膊肘顶了下傅九霄,他心领神会,马上把剑出鞘,割断了头顶的藤蔓。 “好呀!我们马上就可以出去了!”巫息没克制住心里的激动,大声喊了一句。 但随即,气氛又陷入了沉默。 他们所站的平台离洞口还有一段距离,虽然不长,伸直胳膊是够不到的。 藤蔓是被割断了,但要怎么上去? 第177章 沈玉娇的小秘密被发现了 傅九霄伸手探了下,发现正好可以够到外面。 “我先上去吧,看看上面的情况,有绳索吗?”沈玉娇愣了一下,就从背后摸出了一卷绳子。 “你还真有。”傅九霄也愣住了,他没想到她像个百宝箱,有求必应。 “这种东西我都常备着,你想要什么都有。” 沈玉娇把行囊放在地上,把锤子剪刀轮番往外掏。 “可以了,可以了,我先上去看看。” 傅九霄生怕她再拿出什么离谱的东西来,赶忙制止住了。 他攀着岩洞的边缘,手臂用力,看起来没怎么费力,轻松地爬了上去了。 过了一会儿,没听到什么动静,沈玉娇开始忍不住了:“上面还好吗?” “没有问题,我这就带你们上来。” 傅九霄带些沉闷的声音从洞口传来,祝润听到,立即将准备好的绳子甩上去。 他们商量了下,决定让祝润先上 男人力气大,二人一起还容易些。 祝润常年打猎,身体状况这块不输于傅九霄,也很轻松地爬上去了。 在他上去后,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哇”。 沈玉娇起了好奇心,正想问问怎么回事,上面就垂下了绳子。 “慢慢爬上来,不要急,我们在上面帮你们。” 她推了把巫息,让她先上去。 有了两个男人在上面帮忙,巫息没费什么劲,很快就上去了。 在她上去之后,也发出了小小的惊呼声。 沈玉娇在下面好奇得不行,迫切地想上去看看。 绳子再次垂下,当她的手刚刚抓紧的时候,下面突然传来了野兽的低吼声。 声音不算响亮,但极具穿透力。沈玉娇甚至觉得,就连岩壁上架子都在颤动。 她往下看,但光线差距太大,根本看不清下面发生了什么。 “你别管!”傅九霄喊道,“快上来!” 兽吼声太有穿透力,在洞口上方的三人也都听到了。 傅九霄着急地晃了两下绳子,想把沈玉娇的注意力拉回来。 定了定心神,沈玉娇不再去管下面发生了什么,赶紧顺着绳索爬上去。 好在野兽似乎只在下面吼吼,完全没有顺着架子追来的架势,沈玉娇得以顺利爬出来。 当她半个身子趴在洞口时,能明显感受到傅九霄松了口气。 撑着地面,双臂用力,沈玉娇努力把自己彻底拉到洞口。 “幸好,”巫息伸手帮了她一把,“那听起来好可怕。” 尽管兽吼声低沉,但在洞口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他们可算是被吓得不轻。 “我们安全了吧?先让我喘口气。”沈玉娇惊魂未定,坐在地上休息。 兽吼声也逐渐消失不见,让沈玉娇的心逐渐安定下来。 仰起头想呼吸几口新鲜空气,她在一瞬间僵住了,难怪刚才大家都在发出惊呼。 他们正身处于一座巨大的祭坛中,比之前随着长石寨一起祭拜的那个,还要大得多。 看起来和长石寨的有些区别,但沈玉娇没有研究,薛正明又不在身边,她看不出具体的不同。 不过,她能看出来,这儿应该被废弃很久了。 岩石上爬满了藤蔓和青苔,还有雨水冲刷的痕迹,甚至还有鸟在高出筑起了窝。 沈玉娇看了圈,找到了不同。这看起来是做祭坛,但却没有立着石像。 长石寨中立着高大的女性雕像,可这儿什么都没有,只有空荡荡的一个大平台。 那这个祭坛有什么用?“我们一起去看看,”直到沈玉娇好奇,傅九霄干脆带着她走上前,“不知道我们现在是在哪儿呢?” “在我们原本想去的地方。” 巫息有些颤抖的声音传来,她指着另一处,看起来很不安。 正准备去查看祭坛中大平台的沈玉娇停住了脚步,顺着巫息手指的方向看去。 那些粗壮奇怪的藤蔓她不会认错,正是当时挡住他们去路的扁藤。 “我们居然这么绕上来了?” “的确就是刚才的扁藤,”沈玉娇走过去查看,“不得不说,它们长得真好啊。” 就算她的种植方法有现代技术的帮忙,也种不出这么漂亮茁壮的扁藤。 心中一动,她想到了个主意。 这么好的东西,她为什么不学习一下? 虽然现在福寿堂中有些药材已经是全京城最好,可眼前有更好的,她自然想要。 沈玉娇拿小刀割下了一段扁藤,又用帕子捡了点地上的泥土起来。 “你这帕子,先前用来包别的泥土了。” 傅九霄凑到她身边,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道。 他知道沈玉娇原本不属于这儿,在知晓这件事时,消化了好久才彻底接受。 从天而降已经很奇怪,现在沈玉娇的表现更奇怪了。 之前傅九霄就有所察觉,她时不时会不合常理地拿点东西出来。 比如,为福寿村田间灌溉出了大力的奇怪管子。 再比如,福寿堂中那些价高的药材。 以及在石门城中,沈玉娇中蛊之后的那颗保命药。 以前都被沈玉娇糊弄过去了,出于信任,他都没觉得这些借口有什么问题。 面对最信任的人,他下意识就放下了多年锦衣卫带出来的警觉。 可这次他越看越觉得不对。 沈玉娇的破绽也太多了,巫息和祝润一般离得远些,还未曾发现。 “回去和你解释,”沈玉娇也低声回应,在傅九霄面前,她快瞒不住了,“剩下两人,先别告诉他们。” 只有傅九霄知道她是穿越来的,在旁人面前,她还是当个普通人。 傅九霄一扬眉毛,但没说什么。 沈玉娇抿唇一笑,成婚这么久,她看傅九霄的表情就知道什么意思。 只要能帮她保守秘密,不管多惊讶都成。 “好了,再去祭坛那边,看看还有什么收获。” 沈玉娇将剪下的扁藤和泥土都放进行囊中,向着原本的目标走去。 “我刚看过了,很奇怪,似乎是被人为破坏了。” 巫息指了指平台上的一处断口,那显然是一个底座,还是被硬生生打断的。 “人要做到这样,得用不少力吧?而且他们辛辛苦苦造,为什么要毁掉?”沈玉娇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祝润却陷入了沉默,他这么看都不觉得这是被人为摧毁的。 更像是受到了猛兽的冲击才断裂的。 第178章 林子的归属 看了下正在好奇的三人,祝润犹豫着要不要说出自己的猜想。 先前的兽吼声已经令大家害怕了,再这么说,只怕会引起恐慌。 在场的四个人里,只有他有捕猎的经验。 傅九霄的身手不错,但要论到林中和野兽打交道,那肯定是不行的。 但沈玉娇一向感觉敏锐,马上察觉到了祝润的欲言又止。 “是有什么问题吗?” “我觉得,不像是人为的……”祝润犹豫了下,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描述。 “是之前下面的那只野兽?!” 巫息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瞪着眼。 听声音就是一头可怕的野兽,如果真的是它,那他们一行人是不是也不安全了? “那我可不知道,”祝润笑了下答道,“不过看样子,也是体型大的。” “这里没有什么不大的,就连药材都长得比别处好太多。” 沈玉娇刚接完话,就想到了什么。 这片林子里似乎什么样的药材都种得出,还能种得极好。 可为什么没有大面积的种植? 伽容是南琼人,甚至是南琼的公主,她想要在这林子里种点药材,那不是易如反掌的事。 她却没有,反而跑到了希望渺茫的市场上来搜寻。 那就只能表明一个事实。 “怎么了?”傅九霄察觉到了沈玉娇的异常,关心地问了,“他的话有问题吗?” “不是,我只是想到了伽容。” 这个名字,剩下的两人都不熟悉,一脸疑惑地看着沈玉娇。 沈玉娇只能快速解释一遍:“就是那个来把我问我买人参的姑娘,她叫这名字。” “她和这片林子,有关系?”巫息还是不解。 “伽容在南琼有点地位,她想要什么,直接让人来这里种就是了。” 林子种的土壤肥沃,腐殖丰富,能种出很多药材。 伽容若是未雨绸缪,早便可以得到不少药材,不至于到最后走投无路。 何况,药材种出来了,也是很好的赚钱方式。 她一个失势的公主,应该很需要才对。 “这片林子并不是属于她的,或者说,伽容根本没资格碰。” 在场的所有人里,只有傅九霄理解沈玉娇想说什么,说出了她心中所想。 沈玉娇点点头,接话道:“伽容有过这样的想法,但她却做不到。” 身为南琼唯一的公主,却没权利在一片树林中种东西。 那么,这片林子很可能属于王室中的另外一人。 之前所说到的,伽容的叔叔,现在南琼的摄政王。 “我们是不是进了贼窝啊?”沈玉娇颤抖了下,看向傅九霄。 傅九霄却很淡定:“没事,我们经常进贼窝。” 巫息和祝润没太理解,但也从二人的对话中嗅到了一丝紧迫感。 “那,薛正明会有可能在这儿吗?”巫息听不懂,但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沈玉娇蹲下身,手指轻轻擦过石柱的断面,沾上了一片青苔。 她思考了一阵,斩钉截铁地说道:“他一定在这里!” 南琼的摄政王惯用毒,而薛正明作为长石寨中用蛊天才的孩子,也激发出了不小的天赋。 蛊与毒,二者通常都会被并到一起说。 摄政王定是想让二者结合,做些可怕的事情。 至于是什么事情,沈玉娇只要看看这林子便知晓了。 不管是植物还是动物,正常的东西很少。 恐怕一旦成功,大周和南琼两个国家都会迎来灾祸。 巫息本想问问沈玉娇为何如此肯定,但想想又觉得麻烦,决定不问了。 反正娇姐姐从来没坑过他们,大家在一起这么久了,只要无条件信任就好。 “看样子被破坏已经有段时间了,”祝润听明白,只能拉回话题,“我们估计得深日。” “再往里走吗?”巫息看着地图,有些担忧。 祝润点点头:“这里被废弃很久了,如果他们抓薛正明有用,也不会在这儿。” 巫息很担心,越往里走地图上的空白处就越多,看起来越不安全。 她深吸一口气,将地图收入怀中。 “走!我不怕!必须要把那小子救出来!” 四人商议了一阵,决定沿着河道走。 有之前引导他们的那群鲋鱼,他们对水至少还有点好感。 何况四人都精通水性,就算遇见了先前的野兽,说不定也可以避一避。 “哇,这些都长得好棒,我必须带点回去,研究一下。” 一路上,沈玉娇的兴致都很高。 既然已经彻底接受了这片树林的不寻常,那就至少带点收获回去。 这些稀有的,少见的药材,在这里长得极好。 只不过,并不是太好找,往往都藏在灌木丛和杂草中。 但即便和一堆植物抢着养分,也长得比寻常的好得多。 沈玉娇想想有些自己种的,只要一点杂草,土壤温度湿度不对,就会病恹恹的药材,默默叹了口气。 很奇怪的事,野生的总比家养的有生命力。 她眼疾手快采了不少药材,满足地放进空间中。 等回去了,她就去趟福寿村,看看怎么样才能种出这么好的药材! 一想到又能提高质量,进而赚更多的钱,沈玉娇就克制不住自己的笑容。 “娇姐姐?” 巫息奇怪地看着她,目光忧心忡忡。 不会是这林子里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就像之前医馆附近的雾一般,把娇姐姐变得奇怪了吧? “啊我没事,”沈玉娇反应过来了,“就是想到了些开心的事。” 巫息对她的话半信半疑,但沈玉娇看起来确实没什么异样,她就不再纠结。 “我们今晚在哪儿休息?”沈玉娇看看天色,追问了一句。 “我打算去前面看看,那里可能有个寨子。” 寨子?! 沈玉娇震惊地抬起头,这诡异的树林里居然还会有人定居? 在祝润手指的方向,远处有袅袅炊烟飘上天空。 “还真的是……他们怎么敢住在这儿?” “不去是不是比较好?之前关野兽的地方,也是他们的吧?”巫息胆子小,有些退缩了。 沈玉娇却从刚才的震惊中缓过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如果真的是他们,恐怕真的得去一趟。 第179章 做好万全准备 “小心,这边的河里都是小虫子。” 傅九霄抬了把差点一脚踏进水里的沈玉娇,硬是把她架到了岸上。 沈玉娇低头一看,不少虫子浮在水面上,看起来很像蚊虫。 “嘶,差点,真的可怕。” 她略感恶心地咧了下嘴,小心地把裤腿扎紧,免得露出皮肤被咬。 但这才像是一个正常的丛林,他们刚进来的时候那样,干净得不像话。 入口处那片,和丛林都没什么关系了。 沈玉娇觉得,倒更像是实验室中的培养皿。 现在越想越觉得,这片林子中真的有什么不可见人的实验在进行。 “在想什么?”傅九霄发现她突然站着出神了,“快跟上,别走丢了。” “我们需要乔装打扮下吗?不会看我们是外来人,直接抓了吧。” 沈玉娇站在摇摇欲坠的浮桥上,突然担心地问道。 巫息也点点头,能住在这林子中的人,应该都不简单。 万一还没找到薛正明,他们先完蛋了怎么办? “你有办法?” 傅九霄问道,为了行路轻便,他的行囊中只带了些必要的工具和干粮。 但沈玉娇不同,傅九霄很期待她这次又能拿出什么东西来。 不负他的期待,沈玉娇反手伸进自己的行囊,拿了几样东西出来。 “是之前在咸平镇,你哥给我的,说可能日后用得上。” 她手上拿着的是几张人皮面具,都是按照南琼人的面貌特征所做。 “他怎么不给我?”傅九霄愣了下,立刻问道,“不当我是弟弟了吧。” 沈玉娇憋笑着,傅明岐那时就存了坏心思,他是故意不给傅九霄的。 就想看看这个弟弟会有什么反应,傅明岐还特地嘱咐沈玉娇,回去之后,务必转告傅九霄说的话。 “你们串通了?” 傅九霄看穿了沈玉娇的坏笑,叹了口气:“四哥永远这样。” 算了,他还和自家媳妇计较不成? 还是眼下的事更重要。 傅九霄先伸手挑了张面具,将剩下的递给三人。 “我哥做了很多,随便挑。” 巫息和祝润也看不出面具之间有什么区别,随便拿了两张符合自己性别的。 沈玉娇照着傅明岐说的方法,帮助巫息和祝润佩戴妥帖。 一转头,傅九霄已经准备好了。 看着沈玉娇皱起眉,傅九霄不解:“面具有什么不对吗?” “倒没什么不对,”沈玉娇捂着嘴笑,“就是太丑了。” 看惯了傅九霄的脸,现在他的样子,感觉可笑极了。 巫息和祝润相互对视了一眼,也都笑了起来。 完全改变了容貌,感觉一时间都适应不了。 “好,现在我们确认下谁是谁,免得后面忘了。” 沈玉娇一边将东西整理好,一边说道。 突然,一把剑伸到了她面前。 “你干嘛?” “放你那儿,你包中还有空位,我手上拿着太明显了。” 瞬间,沈玉娇就明白了他想干什么。 她没有明说,但傅九霄应该从蛛丝马迹中看出来了,她的包和常人的不一样。 可以随意拿取,似乎也没有限制。 “没有问题,”沈玉娇比了个手势,“给我吧,我的行囊中塞得进去。” 她特地避了下巫息的目光,还装作很费力的样子,好不容易才放进去。 一只手伸过来,抓起了她的行囊。 “放了剑的话就太重了,我帮你背。” 傅九霄直接背起了两个包,向前走去,沈玉娇反而成了在场唯一两手空空的。 “姐夫心疼你呢,”巫息走过来,小声地和沈玉娇说,“我看,他是想找个借口帮你背。” “他哪里想得到这层,差得远了。” 傅九霄这人私底下只会直来直去,沈玉娇才不信巫息的说法。 不过,她包里的东西看起来多,其实很多都放在空间中,背起来没什么压力。 “你的东西多吗?要不我帮你分担一点吧。” 沈玉娇拍了拍巫息的肩膀,她不太好意思单独什么都没拿。 “好呀,那这些给你。这个是尧光寨专门用来驱兽的药,你也可以防身用。” 巫息也不客气,拿了点东西出来。 短暂的停留后,四人便立即出发了。 越走越有人烟味,那种树林的原始感已经消失了。 “难道和我们元江府一样?那也不对啊……” 祝润困惑地自言自语,寨子需要和外界联系,不可能这么久都无人知道。 “道路被那些扁藤挡住了吧,我们这一路过来,也凑了不少运气。” “有道理,”祝润点点头,“不过还是小心为上。” 沈玉娇没敢说说出她真实想法。 这儿更像是刻意隐藏起来,特意找了不容易被发现的位置。 罢了,来都来了。 中国人可能这辈子都绕不开这四个字了。 绕行了一段时间,他们就离寨子口不远了。 “我先去看看,你们离远点,要是出了事,就直接跑。” “我和你一起去。” 沈玉娇站到了傅九霄身边,目光坚定。 现在所有的武器都在她这儿,傅九霄赤手空拳,身上再好也难应对。 “我们总共也就四个人,他们追来谁也逃不掉。” 巫息凑上来,和沈玉娇挤在了一起。 沈玉娇哑然失笑,嘴上说着怕,但心里却积极得很。 不好阻拦,只得答应四人过去。 他们走得很慢,傅九霄在最前面,边走边观察。 “他们寨子里有守卫,小心些,不要和他们发生冲突。” 傅九霄垂着双臂,想展示自己并没有敌意。 守卫很快就注意到了他们,大声喊了两句,便向这边走来。 “你们,怎么回事?” “我们只是路过的行商,迷了路,结果绕到这儿来。” 守卫露出了明显不相信的表情,继续对着他们大喊:“怎么会绕到这里?你们从哪里来的?” “我们就住在南琼和大周的市场边,听说这林子有不少药材,就想来碰碰运气。” 沈玉娇接着说道,还拿出了之前剪下药材,目光十分恳切。 “你们是……南琼人?” 四人使劲点头,企图和大周撇清关系。 “你们进来吧,”守卫突然放下了警觉,“可以留你们住几日。” 第180章 似乎大家都很友好 这么简单? 沈玉娇还准备很多借口,没想到这些守卫根本不想听。 “这里时常会有迷路的商人,有些为了抄近道去市场,也会在林子里走丢。” “原来是这样,我们也是一时好奇,走错了路,发现地图上找不见了。” 沈玉娇嘴上应承着,可心里却觉得奇怪。 刚才守卫还很警觉地问他们怎么会绕到这儿了,现在又突然变了态度。 因为他们现在顶着南琼人的脸? 那就是在提防大周人。 大周南琼一向交好,这里又靠近市场,沈玉娇想不出他们对大周人警觉的理由。 突然,她死死地握住了傅九霄的手。 傅九霄刚想问她怎么了,就被沈玉娇一个凌厉的眼刀瞪了回去。 好,不该问。 “大家都在这里生活,”守卫将他们带进寨子,“不用担心,都很淳朴的。” 沈玉娇疑惑地皱了下眉,会有老实人特意强调自己是老实人吗? 不过既然已经入了虎穴,只能安心查探了。 “我来就好,枝哥哥继续去巡逻吧。” 一名女子从不远处走来,笑盈盈地看着他们:“不用害怕,我们祖上一直都住这儿,与世无争习惯了。” “这儿经常有像我们这样迷路的人吗?” “枝哥哥夸张了,”少女笑了笑,“不过的确有人会走丢,就连寨中的人,一不留神也回不来了。” 看见四人露出惊讶的神情,少女恶作剧得逞般调皮一笑。 “你放心,我们寨子有办法找人的。对了,我叫苗棠,怎么称呼你们呀?” 幸好,来之前有先见之明,已经想好了四个南琼名字。 南琼人起名随意,和长石寨中的一样,讲究父母赐名,没有姓这概念。 所以他们只要像个类似风格的,就不会出问题。 “我记下啦!我记性可好了!” 苗棠非常热情自来熟,一路上都笑着。沈玉娇看着,都快放下戒备心了。 “时不时会有迷路的人来寨中,所以我们现在都备着空房间,你们要两间?” 沈玉娇点点头,能不和傅九霄分开最好。 “真好啊,”苗棠的眸子一下亮了起来,“我也想像姐姐一样,能有个这么帅气的心上人。” “到底是要喜欢的,还是要帅气的?” 见到苗棠这么可爱,沈玉娇忍不住想要调谑道。 “那,帅气俊朗的,才能成为我的心上人。” 苗棠红着脸,别过脑袋,小声说着。 沈玉娇笑出了声,少女可爱,和清槐盼儿一样的年纪。 想想出来也这么久,不知道家中两个姑娘怎么样了。 还有姜怜双,她和安晓还好吗? “玉娇?” 傅九霄的声音把她从思绪中拉回来,她赶紧问道:“怎么了?” “你又分神了,没事吧?” 自从沈玉娇第一次中蛊之后,傅九霄就对沈玉娇每次的精神恍惚都很害怕。 生怕她恍惚着,就又陷入了沉睡。 “我没事,在想家那边而已,”沈玉娇赶紧眨眼,“所以说,什么事?” “哦,苗棠问我们,想要哪间屋子。” “没什么讲究吧,就要北面那间吧。” 反正也只是借住几天,沈玉娇决定将南面的让给巫息。 苗棠做事也勤快利落,很快帮他们打开了房间,一同收拾好了东西。 “我好喜欢你呀,”沈玉娇摸了摸苗棠的丸子头,“像我家里的孩子一样。” “我也喜欢姐姐!” 苗棠笑声清脆,又接着说道:“你们要是饿了,可以去寨子东边拿吃的。” 沈玉娇刚想找个借口拒绝,苗棠又把这即将说出口的话推了回去。 “不想去也没事,有些旅人很戒备的,他们基本不出来。” “为什么迷路了都要在寨中住几日?” 沈玉娇终于抓到了不合常理的地方,前面寨中人表现得太热情,她都没意识到。 “咦?” 苗棠歪着脑袋,很是疑惑:“在林中走了那么多日,大家都很累,自然要休息。” 她想了下,继续说道:“你们要是赶时间,现在也可以走,我给你们指路。” “不了不了,”沈玉娇连忙摆手,“大家都走不动了,这几日都不曾休息好。” “那你们先休息,有需要来找苗棠就好。” 少女开心一笑,迈着轻快的步子离开了房间。 “你觉得如何?” 待苗棠走后,傅九霄关紧了房门,转身问道。 “还是老规矩,吃我们自己的干粮,尽量不和他们产生交集。” “水呢?” 干粮可以储存得久,但水就不好找了。 沈玉娇摆烂了,反正迟早要和傅九霄摊牌的。 她从包里掏了掏,拿出了自己的水壶。 “尽管喝,新鲜的,不会变质。” 空间原本带着的东西可以无限补货,可后面放进去的不可以。 但不管什么放进自己的空间中,都不会坏掉。 出门在外,她都把干粮和水往里丢。 不管天气和时间怎么变化,拿出来的都能食用。 “这些水,够吗?” 他们也不知要住上几日,四人每天要喝的水恐怕不少。 “我有滤水器和烧水壶,你们打了水,交给我就好。” 沈玉娇就不信了,滤过再烧开的水,还能有什么脏东西。 “滤什么?什么壶?”傅九霄没听懂她说的两个名词。 “就是,把水变干净,再烧热了喝。” 烧热水傅九霄知道,以往在府中,沈玉娇也只喝烧热的水。 不过,之前可以在灶房中烧,现在肯定不能。 “我自有办法。” 这里没有电,但空间的小屋中还通着电,烧个水还不是小事。 “行,”傅九霄懒得纠结,“那我去跟他们说一声。” “薛正明之前给我们的香囊,大家都带着吧?” 走之前,沈玉娇又拉住了傅九霄。 为了避免再出现古元医馆中那样的事,薛正明配出了可以抵御蛊控制的药。 带着他的香囊,就不会再出事。 “你放心,他们都保护得好好的。” 现在薛正明失踪了,巫息和祝润把香囊保护得更好了。 “那就好,”沈玉娇松了口气,“你先去看看寨子吧,我把房间收拾一下。” 傅九霄离开后,她伸了个懒腰,准备铺一下床铺。 可床底似乎有什么动静,沈玉娇弯腰去查看,随即,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第181章 有禁地?那得闯! 一只小猫匍匐在床底,正瑟瑟发抖地看着她。 沈玉娇瞪大了眼睛,她认识这只小猫。 猫身上金色的毛沾染着灰尘,白色的爪子也灰扑扑的,明显经历了很多。 “一寸金?你为什么在这儿?” 小猫听到她的声音,突然低沉地喵呜起来,后背拱起,毛迅速炸开。 “别怕,乖乖,”沈玉娇从空间中拿出了根猫条,“先来吃点零食。” 闻到猫条的香味,一寸金的背逐渐放平。犹豫了下,就喵喵叫着冲过来。 “好孩子。” 沈玉娇一边喂着猫条,一边挠挠小猫下巴。 一寸金吃完,似乎没有吃饱,绕在她的脚边一直叫。 沈玉娇无奈一笑,又从空间拿出了罐头打开。 小猫一边狼吞虎咽地吃,一边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你这是饿了多久呀?” 看起来很久没吃饭的样子,不应该啊。 伽容都已经找到一寸金了,兄妹俩爱极了这只小猫,怎么会让它挨饿这么久? 再说了,现在可是在丛林深处,一寸金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沈玉娇突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她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小猫身上满是灰尘,爪子上还有些血迹,看起来受了不少苦才过来的。 难道从他们进入这片林子开始,一寸金就跟着他们? 若真的如此,这小猫聪明到了可怕的地步。 是伽容让它这么做的吗? 沈玉娇想着,手指触碰到了腰间的罗烟铃。 冥冥之中,她有种感觉,一寸金的出现,就是提醒她该摇响这个铃铛了。 但她的手又马上缩了回来。 现在不行。 薛正明还没找到,如果罗烟铃唤来了夏久卯的人,激怒了寨子,可能会被杀人灭口。 她会找个合适的时机,摇响这个铃铛。 “玉娇,”傅九霄敲响了房门,“苗棠说想带我们出去逛逛,你要去吗?” 沈玉娇一个激灵,赶忙将一寸金往被子中藏:“我马上来!” 没办法,像小猫这样的活物不能往空间里塞。 空间里原本想着那些牲畜都可以取出,但却不能反过来,把活着的动物放进空间中。 一寸金很聪慧,听得懂人话似的,钻进被子中,舒服地蜷缩起来。 “nv好了,我们走吧。”沈玉娇满意地打开门。 苗棠是沈玉娇见过最热情的南琼姑娘,丹蒙鹿与伽容加起来,都没她热情。 她带着四人在寨中逛了圈,一路上嘴都没停过。 沈玉娇留神了一下,并没有感受到什么异常。 和尧光寨没什么区别,这样看来,反而还是长石寨看起来更不对劲点。 “你们靠什么活?”祝润很现实,“这里不太方便出去吧。” 苗棠愣了下,好像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 “我们和那边市场的人有交易,他们会不定时过来收货。” “什么货物呢?” 祝润不善罢甘休,一直刨根问底。 “我们种点果树,”苗棠看起来很窘迫,“这里特别适宜种果子。” 沈玉娇原本还想再问问是什么果子,可是看苗棠的样子,感觉再问下去她就要疯了。 还是留一步,给双方一点退路为好。 不过,只转了这么一圈,就能感受到这寨子的不对劲。 苗棠连具体靠什么为生都说不出,不会是和咸平镇一样吧? “我一直都防备着,不会出事。” 傅九霄知道她担心,特地放慢了脚步,在她身边用很轻的声音说道。 “没事,我不怕。” 是给自己鼓气,也是为了让傅九霄不再担心。 “对啦,那里不要去了哦,是我们寨子的禁地。” 苗棠向着远方指去,似乎一路蔓延进了黑暗的丛林。 光亮在那儿被吞噬,无人看得清里面有什么。 “你们还有禁地?”巫息一脸好奇地问。 “我也不知道啦,”苗棠无奈地挠挠头,“都是老人家们说的,具体的可能得去问他们。” 沈玉娇看着光消失的地方,心中一动。 她可能得到那儿去看看。 “寨子中谁知道吗?我挺感兴趣,想听听。” 她含笑着问道,目光清明犀利。 这件事情,必须弄清楚! “啊……应该有的,我帮你去问问。” 苗棠的目光忽闪,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虽然应答得很犹豫,但她行动起来还是很迅速的,马上为他们找了个老人。 “这是枝哥哥的爷爷,是寨中最老的几位了,他什么都知道。” 老人笑得很和蔼,说道:“来,大家都坐,有什么事吗?” 不知何时,苗棠已经离开了房间,悄悄帮他们带上了门。 “之前苗棠所提到的,寨子中的禁地。” 沈玉娇单刀直入,不打算和老人家绕圈子。 “不奇怪,来到这里的人,都会来问我这件事。” 老人笑呵呵的,也没有因为问到禁地的问题而恼怒。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老人继续说道,“我听到的也都是传说了。” 在老人颤巍巍的声音中,四人了解了个大概。 寨中一向供奉着山神,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山神从时不时会显灵的真实神明,变成了只存在传说中。 数十年前的寨中,为了再次让山神显灵,寨中人做了些不好的事。 “什么事?”巫息问得很天真,“供奉童男童女吗?” 老人的脸色暗了一下,但马上恢复了正常:“差不多,都传说山神发了怒,那一次,我们寨子差点覆灭。” 好不容易平息了山神的愤怒,寨民们也不敢再和山神有联系。 原先在林中供奉山神的地方,也就成了禁地。 寨子稍稍挪了下位置,让那块地方空置下来,被森林吞没。 “我们在路上,看见一个废弃的祭坛,是那儿吗?” 老人连连摇头:“祭坛?不是那儿,寨中并没有用祭坛。” 沈玉娇皱眉陷入了沉思,也就是说,这片林子中,还有别的势力存在? “总之,不要去那儿,不然就会招来厄运。” 老人说拔,拄着拐装一步一颤地离去了。 现在房中只有他们四人了,沈玉娇一看傅九霄,对方马上点点头。 他们二人已经默契到了不用说话的地步。 她一个眼神,他一个点头,就知道对方想说什么。 这个寨中禁地必须闯! 第182章 陷阱自然要去呀 沈玉娇和傅九霄回到房中时,一寸金正躲在被子中睡得舒舒服服。 傅九霄一掀被子,一团毛球尖叫着落到床上。 四只爪子一落到床上,背上的毛瞬间炸开。 “一寸金?” 傅九霄也认出来了,这个毛球看起来很凶,但小小一团,实际可爱极了。 小猫和他对峙了一阵,才认出是个熟悉的人,背上的毛又翻了下去。 它喵喵叫了两声,就跑过去蹭傅九霄的手。 看着傅九霄的目光瞬间软下去,沈玉娇也笑了起来。 她还从未见过这么亲人的小猫,谁见了不心软呢? “它怎么会在我们房间里?”傅九霄一边摸着小猫柔软的毛,一边问道。 “我也不知道,就之前你出去的时候,我发现床底有动静,一看它已经在这了。” “真聪明,还知道跟踪我们。” “选词有点原则……”沈玉娇无语了,“你还真是什么都夸得出口。” “是伽容派来的?” “小猫又不会说人话,我也不知道。你要是会说猫语的话,可以问问它。” 傅九霄这才放下一寸金,一本正经地和沈玉娇说起话来。 “今晚就开始吗?” “越快越好吧,我们也不能在这留很久。” 一寸金窝在傅九霄怀中,使劲地咕噜咕噜着。 傅九霄点点头,手指插进一寸金的毛发中:“那要带上它吗?” “一寸金?” 沈玉娇迟疑了,这猫太小,看起来也没什么野外生存能力。 但没过一会儿,她就做好了决定:“带上吧,它千辛万苦跟了我们这么久,肯定有作用。”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虽然不是很懂,但它这么做,一定有它的道理。 一寸金好像听懂了她的话,又开心地跳到沈玉娇的怀中。 “可爱死了。” 沈玉娇再也忍不住,把脸埋进一寸金的毛中,狠狠吸了一口。 时至深夜,寨中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直到完全寂静后,巫息和祝润也来了。 “好刺激,”巫息现在已经完全不怕了,“让我们来揭开这个寨子的真面目!” “小点声!”沈玉娇赶紧让她闭嘴。 这姑娘,怎么和半荷越来越像了。 祝润还是有些担心,他犹豫着问道:“那里是他们的禁地,我们真的能进去吗?” “不去怎么知道是禁地?”沈玉娇面上含笑,“这个寨子就想着我们去呢。” 苗棠已经到了一眼可以看出破绽的地方,而那老人的故事,也是单薄得可怕。 沈玉娇可能无法一时看出来,但他们瞒不过傅九霄。 诏狱中那么多犯人,没人能逃脱他的双眼。 他当了这么久的锦衣卫镇抚使,要看穿寨中的谎言,不要太容易。 也可能,寨子中的人在树林中远离世事久了,骗人的本事也退化了。 他们自信极了,觉得这样就能骗到过路的旅人。 “那这不是成了陷阱吗?”祝润看起来更更担心了,“他们竟如此阴险。” “你都知道是陷阱了,那还能算吗?” 沈玉娇一摊手,说道:“为我们设计了这么多,不想去看看,那里到底有什么?” 祝润点点头,的确,不仅如此,他们要找的薛正明可能也被他们抓在那儿。 “那我们现在就走?” 巫息被沈玉娇的话说服了,既然是为他们设计好的陷阱,那也没必要遮遮掩掩的。 “走吧,”沈玉娇抱起已经睡着的一寸金,“去会会他们!” 如他们所料,整座寨子安静极了,没有一点灯火。 “这是中了睡美人的魔咒吧……”沈玉娇小声吐槽了句,“演的太没有说服力了。” 除了他们的脚步声,再无半点声音。 就连白天那些满寨子乱跑的鸡鸭,还有追着它们跑的狗,也都不知道去了哪儿。 “我们要是一直不行动,他们就不会醒来?”巫息现在更相信了,连声音都懒得压低 傅九霄一挑眉,笑着答道:“爱洛等不来王子,那自然不会醒来。” “什么,什么?” “给小孩子听的故事而已,”沈玉娇拍拍巫息的肩,“不用在意他的胡言乱语。” 苗棠所指的地方虽然看起来很远,但他们感觉没走多久,就走到了边缘处。 面前的树木和灌木与别处比起来,明显更加茂盛,一看便能看出破绽。 都不叫破站了,沈玉娇觉得明示更加合适。 沈玉娇递给傅九霄一把斧子:“给你,我从寨子中顺过来的。” 傅九霄看了看手中的斧子,刃口锋利,工艺技法明显不是这个小寨子中能做到的。 等这次结束回去,一定要问个水落石出! 他手气起斧落,几下就劈开了挡路的灌木丛。 “看不清啊……” 树叶繁茂,几乎在头顶上形成笼盖,挡住了月光。 沈玉娇下意识眯起了眼睛,想要看清眼前的路。 他们从未在晚上赶过路,加上没有月光,根本一步都不敢迈。 谁知道一下脚,会踩到什么东西。 巫息刚想从袖中拿出火折子点上,就被祝润按住了手。 “别点火,容易着火。” 这里枝繁叶茂,又是夏天,火星子只要蹦一下,就能引起一片火灾。 “用这个,”沈玉娇的手中突然射出一道亮光,“不会起火的。” “这是什么?”祝润惊奇地看了眼,“比火把亮多了。” 傅九霄见过这个东西,她当时怎么说来着? 哦,手电筒。 虽然不知道“电”是什么意思,不过大概意思就是—— “这是拿在手上会发光的小筒。” 听着傅九霄一本正经的解释,沈玉娇忍不住笑出声。 “有什么问题?” “没有没有,”她继续笑着,摆了摆手,“我们继续往前走吧。” 她特地拿了个超强光手电筒,原本此刻应该漆黑一片的树林此刻亮如白昼。 “那前面似乎有棵大树,过去看看。” 在不远处,有棵苍天大树立着。 看起来,比周围的一圈树都高得多,树干粗壮,已经到了极其粗壮的地步。 虽然手电筒的照射范围很远,可还是看不清树那边有什么。 四人一脚深一脚浅地走过去,在能看清出的那一刻,全都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脚步。 第183章 失去的记忆 参天大树的树干上缠绕着藤蔓,沈玉娇拿手电筒照了照,没认出是什么植物。 她在脑中迅速过了遍,确认了应该不属于药材。 他们究竟是怎么做到让这些植物都长得这么旺盛的? 沈玉娇正想砍下一截来,带回去研究研究,就被林子深处传来的声音吓得缩回了手。 这兽吼声很熟悉,似乎就是他们之前在溶洞中所听到的。 傅九霄警觉地挺直身子,沈玉娇也走到他的身旁,准备随时将空间里的武器拿出来给他。 手电筒被紧急关上,若是再不关上,那就是告诉它快往这儿来。 声音越来越近,沈玉娇的手心紧张地冒汗。 “现在给我!” 估算着声音的距离,傅九霄向着沈玉娇伸出手。 手上一沉,惯用的剑立马就被交到他手中。 面前寒光闪过,傅九霄提剑迎上,和落下的利爪撞了正面。 他登时觉得虎口震颤,全凭着意志扛着。 他只要往后一步,身后的人就危险了,所以傅九霄咬着牙,硬是没被撼动分毫。 但马上剑上传来的力度消失了,傅九霄也微微松懈了力道,试图看清楚扑过来的东西。 伴随着低沉的叫声,四人都看清了。 那猛兽趴在地上,一边低吼着,一边慢慢晃动自己的尾巴。 巫息看傻了,她从未见过这种动物:“这,这是什么?是寨中养的吗?” 可沈玉娇认得,这动物出现在丛林里还算正常,除了体型大得诡异。 “是土龙,元江府几乎没有,”祝润将巫息护在身后,“大多都在南琼。” 沈玉娇扬起眉毛,鳄鱼着实少见,别说在大周国,就算在现代,她也没见过几次。 不过现在不是观赏珍奇动物的时候,这条鳄鱼正死死盯着他们,大概在随时准备扑上来。 傅九霄也在思考,这凶兽外皮坚硬,依靠长剑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恐怕就连铁衣扇也无法破开它的一点皮肉。 “我们一起跑吧,”沈玉娇也知道有多困难,“我倒数,然后马上跑。” 巫息紧张地点点头,非常同意沈玉娇的意见。 他们四个加起来,恐怕也只够凶兽饱餐一顿,还是赶紧跑为好。 “三,二,一……” 沈玉娇正打算拔腿跑,林中又有动静,一道人影显现。 “别跑,它不会伤害你们的。” 这声音太过熟悉,虽然下意识想跑,但身体却硬是停住了。 他们找了这么久的人,竟在此处遇见。 “正明?”沈玉娇满是欣喜,“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换了把小点的手电筒,重新打开。 对方是薛正明无疑,那张没有丝毫表情冷漠的脸,和记忆中好的一模一样。 “呀,真的是你!还记不记得我?” 巫息也放下了警惕,从祝润的身后跳出来,满眼笑意地看着薛正明。 可男孩只是皱着眉,喃喃自语着:“他们喊我……寄真。” “等等,先别上去。” 沈玉娇一把拦住了准备冲上去的巫息,刚刚松懈下来的身子又紧绷起来。 这孩子有问题。 看他的样子,听到“薛正明”三个字时,脸上闪过了明显的困惑。 他似乎不认识这个名字,也不认识他们了。 “我们,是不是还戴着人皮面具?”巫息在脸上摸了摸,“还真的没摘。” 众人突然反应过来,也难怪薛正明认不出他们来。 但沈玉娇依旧觉得不对,薛正明连自己的名字都认不出,怎么还会认得他们的脸? 果真,薛正明看着他们摘下面具,眼中的茫然更盛。 “寄真。” 沈玉娇试着喊了他刚才说的名字,一听到这两个字,薛正明的眼中瞬间清明。 “你们不是寨中人,为什么来找我?” “我们是你的家人,来带你回去。” 沈玉娇壮了胆子,上前一步,和傅九霄并排站着。 可薛正明却后退了一步,之前还在呲牙咧嘴的鳄鱼,也跟着他的动作退后了一步。 “唉,你还真是不认识我们了……”沈玉娇叹着气,这下意识的慌张,可不太好演出来。 刚看见薛正明时的兴奋劲也没了,无人知道在他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抱歉,但我记事起就住在这里,我没有家人。” 薛正明更戒备了,他完全搞不懂,为什么会有奇怪的人闯进林子,还自称是他的家人。 “我们先带你出去,剩下的可以慢慢和你说。” 沈玉娇也着急,她不想在林子耗太久,要赶紧带薛正明出去。 薛正明突然后退大喊:“不行!我只在呆在林子中,才能保护他们!” “谁们?” “寨,寨中的大家,”薛正明开始犹豫了,“他们说,我只有在这儿,一切才会变好。” “一切,什么一切?他们要做什么?” 沈玉娇目光犀利,继续逼问着。 她倒要看看,薛正明能说出个什么借口来。 “他们是这么说的,我……告诉我可以帮助恢复南琼的荣耀。” “什么荣耀?” 沈玉娇愣了下,她被这句中二的话惊到了。 “寨中人只告诉我,我出生于这里,只要继续住在林中,就可以为南琼做出贡献——” “你是大周人。” 沈玉娇的话简短有力,直中他每句话中的破绽。 她已经看出来了,薛正明的记忆混乱而模糊,或许再多问几句,他的记忆就能回来。 “我……南琼?”薛正明皱起了眉,“有什么东西是他们有用……” 见到他陷入了沉思之中,沈玉娇递给傅九霄一个眼神。 傅九霄心领神会,趁着薛正明还没反应过来,直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随我们走!” “阿均!” 薛正明挣脱不开薛正明的手,急得直喊鳄鱼的名字。 听到他的喊声,鳄鱼也急急地跟着,发出不安的低吼声。 但没有薛正明的命令,它不敢贸然攻击。 所以就这样跟了一路,直到他们再次回到寨子口。 “先别进去,寨子中的人肯定没想到我们能回来。” 沈玉娇想了想,拿出了罗烟铃,再一次摇响。 这次在南琼的地界上,铃铛的声音更加清脆悠长。 第184章 混乱而又迷茫 现在还是深夜,但寨中已经和沈玉娇一行人离开时完全不一样。 牲畜的声音此起彼伏,鸟叫虫鸣也都出现,甚至还能隐约听见几人的鼾声。 沈玉娇微微一笑,和她所想一模一样。 真的是陷阱。 只不过他们没有想到,设好的陷阱,根本没有达到目的。 不仅没有伤害人,现在反而跟着沈玉娇一起蹲在寨子口。 “这次会起效果吗?” 傅九霄在问罗烟铃的事,他虽然敢直接冲出去拼,但不能保证身后的几人都无伤。 “我不知道,”沈玉娇很诚实,“南琼都这么混乱了,夏久卯可能也顾不上我们。” 毕竟他身为南琼的皇子,现在应该还忙着和摄政王夺权。 “不过,上次已经帮过我们了,这次还回来吗?” 巫息担心地问道,她害怕会麻烦别人。 他们上次求助就已经是救命的事,何况又是大周人,实在没理由让南琼来救他们。 “如果这次不来,他们以后也还要来。” “哎?!” 但沈玉娇只是胸有成竹地点点头,经过这一晚,她敢肯定,这寨子和摄政王有关系。 疯狂生长的树林,比寻常体型大得多的生物,一般人肯定早就搬离这片恐怖的林子。 但寨中人世世代代住在这儿,与其说是祖上传承,倒更像是在看守林子。 为了不让外人进来,为了不让林中猛兽跑出去,来守护这里的秘密。 沈玉娇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怎么了,你冷吗?” 傅九霄摸摸身上,现在是夏天,他只有一件衣服,没穿着外袍。 “我不冷,”沈玉娇摇摇头,“只是想到些可怕的事。” “什么事?”祝润也转过头来问。 “之前林中,是不是也进过像我们这样的人?” 薛正明带着他那名为阿均的鳄鱼坐在一旁,正在出神,沈玉娇喊他都没反应过来。 “啊,是的。” 对于他来说,现在的沈玉娇还算是陌生人。 不认识的人,他从不多说话。 “那些人呢?后来都怎么样了?” 薛正明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看了眼身边的阿均。 沈玉娇也沉默了,好吧,她该想到的。 那鳄鱼先前也朝着他们扑过来——不对啊,薛正明不是说不会伤害人的吗? “我又没说是阿均干的,只是想到了林中别的野兽,我控制不了他们。” 这个白眼,让沈玉娇觉得,熟悉的薛正明又回来了。 至少感觉没有那么陌生了。 “太可怜了,”巫息也跟着抖了抖,“他们只是无故路过寨子的旅人。” “我不知道,我几乎没出过林子,都是寨中人送吃食过来。” 薛正明垂下了眸子,似乎想要逃避她的问题。 他也觉得很奇怪,今晚这一群莫名其妙的人跑来,他却没产生任何敌意。 “你生来就是守护这片林子的,除了我们之外,任何闯进来的人都必须解决掉。” 苗棠认真说话的脸突然浮现在了薛正明的脑海中,他也一直按照这样执行着。 生在寨中,又长在这片林子中,守护这儿是自然而然的事。 他虽然心里不愿伤害那些过路人,但他也控制不了蠢蠢欲动的野兽们。 可真的如此吗? 今晚闯进来的这些人,似乎在告诉他,实际不是这样的。 “你不在这儿出生,也不在这儿长大。” 沈玉娇蹲不住了,直接坐在地上,双手反撑着,伸了个懒腰。 “寨中人是这么告诉我的,我也是这么记得的。”薛正明固执起来也很要命。 “你真的这么记得吗?” “我……” 被这么一问,薛正明固执不起来了。 因为他仔细一想,儿时的记忆模糊不清。 他所记得的事,都是寨民们一遍遍跟他说的。 甚至近几个月的记忆都不清晰,只有眼前这短短的几天,他还能回忆起来。 “我就说,肯定是薛正明嘛。” 沈玉娇看见他的样子,凑到傅九霄的身边,小声耳语道。 “我可没有否定你,”傅九霄耸耸肩,“我一直都认为他就是。” 沈玉娇转头看去,她在薛正明的眼中捕捉到了一丝无措。 他好像对自己是谁产生了极大的怀疑。 “别担心,你会想起来。” 沈玉娇过去拍了拍薛正明的手背,示意他不要太过忧虑。 “我们都是你的家人,你忘记的事,都会想起来的。” 薛正明刚想说什么,祝润却打断了他的话。 “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不远处,灯火一盏接一盏地点起来。 “他们是不是在朝着我们走来?” 那些灯火好像在移动,并且向着他们的方向移动。 “是不是寨子里知道你们还活着?”薛正明突然警觉了,“你们是个例外。” 沈玉娇叹了口气,他们原本不想直面冲突,可现在看起来避不开了。 长剑再次出鞘,傅九霄站起身,挡在最前面,随时准备迎击寨民。 “没事的,我在这儿,他们不敢。” 懒洋洋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薛正明又恢复以往淡漠的表情。 他伸手摸了摸阿均的脑袋,目光落在前方。 沈玉娇看看那巨大的鳄鱼,松了口气,安心地眨眨眼。 也是,身边有这样一头猛兽,什么都不用怕。 “林中怎么一点都动静都没有?往常不是这样的。” “他们四个人,不至于一点尖叫声都没有,今天林子安静得不对劲。” 还真的是冲着他们来的。 薛正明的手一直放在阿均的脑袋上,沈玉娇感觉,他只要一松手,这头鳄鱼就会冲出去。 “是不是在那边,我好像看见人影了——” 他们五人严阵以待,等待着寨民冲过来。 “他们果真在这里!” 随着高喊声,大批寨民涌过来。 光线也跟着过来,沈玉娇看清楚了,寨民手上拿着的不是寻常的农具。 长剑,斧子,短刃,直刀。 在火光的映照下,这些武器都闪着森森的寒光,一副制作精良的样子。 “阿均!上!” 尽管还没搞清楚状况,薛正明已经下意识地站在了沈玉娇一边。 寨民们还没走近,便听得一声低吼,巨大的鳄鱼从林中扑腾冲出。 第185章 还有摄政王吗? “真猛啊……” 沈玉娇看着鳄鱼跃进去,一瞬间就冲散了寨民们的阵型。 不,或许不该说他们是寨民。 看他们身上所穿着的轻甲,手里的武器制作精良,像极了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稳住!回缩阵型!” 随着领头人的高喊,被冲散的队伍迅速恢复了正常。 鳄鱼阿均没见过这阵仗,咬伤了几个人后,再也找不到可以下嘴的地方。 “是寄真带着的那条土龙!” 这附近的林子中,也只有这么一条鳄鱼,寨民很快就认出来了。 “快把东西给我!” 为首的领头人着急大喊,那因为愤怒颤抖的白胡须格外显眼。 林子边的几人认出来了,这是给他们讲故事那名老爷爷。 现在他没有了先前拄着拐杖颤巍巍的样子,反而精神矍铄,意气风发。 有人急忙从后面递上了样东西,沈玉娇看不真切,只知道是个盒子。 “不能让他们得逞!”傅九霄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他有种不好的预告。 在老人拿出盒中铃铛摇响的时候,傅九霄也大步向前,冲入了防御阵型。 又不是没干过以一敌百的事,现在这情况,只能冲了。 铃铛声响起,原本还冲在最前面的鳄鱼阿均突然停下了,茫然地环顾四周。 薛正明原本有些清明的目光也恢复了原状。 “正明!” 沈玉娇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下意识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掌柜的……?” 在被抓住刹那,薛正明突然吐出了这三个字。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脑袋中有个声音,一直在催促他喊这么喊沈玉娇。 沈玉娇微微瞪大了眼睛,来不及回应,就立马朝着傅九霄大喊。 “九霄,铃铛有问题!” 可傅九霄正与人群缠斗,够不着拿铃铛的人。 他也知道,阿均和薛正明必然受到了铃声的控制,可现在够不到啊! 这群人虽说去看起来像是兵士,但大约是常年不操练的缘故,水平低得很。 沈玉娇见状,直接把薛正明交给了巫息,自己拿出铁衣扇也冲上前去。 “我也去!” 祝润不想被落在后面,也喊了一声。 可喊完他就愣住了,赤手空拳的,怎么和这些人对抗? “拿着!”沈玉娇手一扬,摸出了一把斧子。 “他们的武器!是谁查的?!” “进来的时候都搜过,明明没带着啊……” 人群中有委屈的声音传出来。 沈玉娇勾唇笑着,他们检查得再仔细,也没办法查出来。 这又不是努力就能查出来的事。 傅九霄趁着人群慌乱,找准机会,一脚踢掉了老者手中的铃铛。 没了声音,鳄鱼阿均有开始低吼。 果真是铃铛的问题! 但现在,又有新的问题出现了。 “你还撑得住吗?” 沈玉娇和傅九霄靠在了一起,低声问着他。 “他们人太多,”傅九霄又抬手砍翻了一个冲上来的人,“我还可以撑一会儿。” “那我们撤?撤得了吗?” “你和祝润小心点,应该可以。” 傅九霄的话音刚落,远处就传来了薛正明的鼾声。 “阿均,帮帮他们!” 有了鳄鱼的帮助,他们三人拼出了一个口子往后退。 但寨民们以为他们打不过,反而步步紧逼。 “往林子里去吗?” 沈玉娇有些担心,虽然他们身边有一头鳄鱼,但林子中还有更多不可估量的猛兽。 “让阿均在最前面。”薛正明拍拍鳄鱼的脑袋,转头看向丛林。 “你都记起来了?” 现在沈玉娇也摸不明白,薛正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没有,”他摇摇头,“但我觉得应该站在你们这边。” 内心的感觉就是这么奇妙,尽管脑海中的记忆正相反,可直觉又不一样。 “快点,别犹豫了!要被追上了!” 可有道低沉却穿透力极强的声音传来,硬是逼停了寨民们的脚步。 那是号角的声音。 沈玉娇突然有种身处电影中的感觉,随着朝阳的升起,号角也越吹越响亮。 随之而来的,是整齐的脚步声和马蹄声。 “兄弟们,随我诛杀反贼!” 林子中的几人都认得这个声音,中气十足,一听就很令人有安全感。 在黑暗无边的古元医馆,就是这道声音把他们就了出来。 沈玉娇也停住了往林子中跑去的脚步,扭头看去。 火光更盛,映在铁甲上,反射出冷冽的光。 “你们是什么人?” 两方对峙,寨民中为首的老者没有害怕,反而高声问道。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敢持械冲入他们寨子的人。 回答老者的声音更高又更有中气:“南琼寒甲军,来此清除余孽!” 沈玉娇也才知道,原来这些人远远不止流亡的兵士这么简单。 虽然她不知道寒甲军到底什么来头,可一听就很有气势。 “寒甲军?” 没想到那名老者不屑地哼了声,语气更加高傲了:“你们都被赶出南琼了,还来管我们的事?” 离得远,沈玉娇看不真切,只见寒甲军将领手一抬,金光闪过。 “奉陛下之命,”男人不疾不徐地说道,“你们的消息不太流通啊。” “陛下?什么陛下?” 寨民之中立马爆发出了高喊:“我们要去恭迎摄政王登基!” 沈玉娇忍不住叹了口气,这群人的脑回路怎么回事啊? 稍微用脑子想一想就知道,寒甲军的立场是夏久卯,和他们的摄政王毫无关系。 就算支持摄政王,也不是这么个期盼法吧。 和她预料的一样,寒甲军的首领“刷”地抽出了长剑。 “什么摄政王!”将领厉声喝道,“现在南琼已经没有摄政王了!” 沈玉娇和傅九霄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欣喜。 算起来,他们进入林子没有几天,夏久卯的速度居然能这么快。 现在他们不用跑进林子去避险了,沈玉娇打算等双方结束冲突,再大家出去。 但她的身子突然一僵,看着不远处的一个小身影,摸了摸自己背后的行囊。 与行囊相连的绳子不知什么时候断掉了,一寸金正站在人群的边缘,小小的身躯瑟瑟发抖。 第186章 小小功臣 傅九霄也注意到了,身形动了动,似乎想上前去把一寸金抱回来。 可他没找到机会,因为随着老者的一声大喊,双方人马冲在了一起。 “为了摄政王,战到最后!” “冲啊!” 双方高喊着,气势上谁也不让谁。 一瞬间,兵器相接,碰撞声响亮而刺耳。 沈玉娇看见一寸金蹲在一旁,毛发已经根根分明地炸起来,心疼不已。 这猫咪胆子就小,现在场面如此混乱,估计已经被吓得不轻。 傅九霄也看不下去了,正准备猫着身子,偷偷过去把一寸金抱回来。 但马上,有一队尾的兵卒弯下腰,将一寸金揣在了怀中。 然后,他急急地向着沈玉娇所在的方向跑来。 因为着急,甚至差点挨了几剑,好在他反应灵敏,顺利跑了过来。 “给你们!” 他小心翼翼地端着猫,一路端到傅九霄面前。 直到傅九霄抱住猫,他才松了口气,转身又跑回战场。 他边跑还边喊:“照顾好它,那可是我们的功臣!” 现在,已经彻底没他们的事了,沈玉娇淡定地坐下,开始安抚炸毛的一寸金。 “所以,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发现危机解除了,薛正明又带着阿均走回来,一屁股在沈玉娇身边坐下。 沈玉娇垂着眼睑,思考了会才说道:“那铃铛声响起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 “我不知道,”薛正明被这个问题问愣了,“感觉什么都想不了,只能跟着他们走。” “他们给你吃了什么吗?” 薛正明皱眉想了好一阵,却什么也没想起来,只能放弃。 “他们日常的吃食罢了……我不知道有什么区别。” 沈玉娇的问题越来越多,薛正明也觉得越来越不对。 他很想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可越往前想,越觉得头痛。 他是如何来到这儿的? “你——等等。” 沈玉娇突然眼睛一亮,往腰间一摸,拿出一个布包。 她仔细地拆开布包,递到薛正明的面前,说道:“你闻闻看这个。” 尽管心里怀疑,但薛正明下意识地想相信她。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低下头,闻了闻布包上的东西。 沈玉娇看着他的动作,又拍了拍他的手背。 “痛。”薛正明眉头皱起,第一反应就是抽回自己的手。 林中虫子多,他有时候不注意,被虫子咬了就是这样的感觉。 沈玉娇面上的笑容不减,满意地看着薛正明的反应。 这是薛正明之前配好的蛊,以保证人的神智清明。 在来之前,沈玉娇几乎不相信蛊的作用,毕竟现在社会,已经见不到这种好东西了。 可现在她发现,有时候还挺好用。 和她的中医知识相结合,能达到极好的效果。 紧盯着薛正明的表情,沈玉娇在心里不断默念。 所有的办法都用了,救救你自己吧。 不远的战场上,声音已经消了下去。 本就是没什么悬念的事,一群与世隔绝久了的人,要怎么对付历经磨难训练有素的寒甲军? 在他们说话间,那些军士甚至已经开始收拾残局。 沈玉娇的心也一直悬着,她对蛊没什么研究,不知道这个用法正不正确。 一寸金在她的怀中喵喵叫了两声,伸出毛茸茸的小爪子,想去碰薛正明的手。 就在肉垫碰到他手背的那一刻,薛正明忽然浑身一颤。 “你还好吗?”沈玉娇紧张地问,生怕这个蛊用错了。 “好,我只是有点生气。” 听见他这句话,站在前方的傅九霄也转过了身。 听起来,这句话不太一般。 “你怎么还突然生气了?” 沈玉娇哑然失笑,她好像也没惹着薛正明吧。 “哦,他们已经差不多死了,”薛正明抬头看了眼前方,“那就没我们什么事了。” “等等,你变正常了?什么都想起来了?” 发现沈玉娇正在朝自己靠近,薛正明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缩着下巴往后退。 “你离我远点,别这么热情。” 看见他这个样子,沈玉娇终于放心地笑了起来。 这才对嘛。 那个熟悉的孩子回来了。 薛正明还是很不自在,他的脑子一片混乱,没有理清楚怎么回事。 “先别问问题,”他把沈玉娇推了回去,“我自己都没搞清楚。” “好,好,你慢慢想,想多久都可以,我们的时间多的是。” 既然他现在恢复正常了,沈玉娇也不着急了,转头重新看起面前的战场来。 先前还紧紧张张,结果突然间就坐下开始唠嗑。 看着欺负薛正明的那群人私下逃窜,惨叫连连,这种感觉也太爽了。 收拾完残局,寒甲军的将领牵着马向他们走来。 “各位,今日又见面了。” 沈玉娇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距离我们上次见面,好像还没过多久。” 她面上有些歉意,两次麻烦他们,实在不好意思。 看着她手上的罗烟铃,将领的眼神微微凝滞。 “我们并没有听到铃声……” “哎?” 沈玉娇也愣住了,所以不是因为罗烟铃才来? “不,准确来说,只听到了很不清楚的一声。” 有人也跟着将领出来解释:“我们不可能听错罗烟铃的铃声,但这次是真的跟不上。” “那你们是怎么找到的?”巫息也很好奇,“我们都以为……” 一寸金叫了一声,从沈玉娇的怀中跳出来,蹦到了将领的肩膀上。 “诏主殿下将这只猫交给了我们,说可以帮我们。” “我们是在找摄政王谋反的证据,只知道在这片林子中,却不知道具体在何处。” 将领苦笑了下,他原本是不信这小猫有多大作用的。 狗都不一定找得到,更不要说一只随心所欲的猫了。 何况,一寸金在进了林子后,就蹦蹦跳跳地消失了。 听到这里,沈玉娇就把一切都连上了。 难怪一寸金会满身脏地出现在寨中房间的床底下,原来是进了林子后,找到他们,并一路跟踪过来。 “好有灵性的小猫,它怎么会知道我们也在林子中。” 将领也忍不住伸手挠挠小猫的下巴,一边说道:“每个见过的人,它都认识。” 但到底为什么能在林中找到沈玉娇他们,将领也不明白。 一寸金似乎知道大家在夸它,满意地翘起尾巴,发出轻微的咕噜声。 第187章 残忍的事情 沈玉娇一边靠在傅九霄怀中,一手揽着薛正明,面上含笑,满意地看着这一切。 虽然路上遇了点坷坎,但现在结果是好的。 “我们回去吧?”沈玉娇转头看向傅九霄,“我好想承安呀。” “这就回去,承安肯定也很想我们。” 说话间,寒甲军的将领又转向了他们。 此刻,他的脸上却带着些许歉意。 “怎么了?”沈玉娇的心又悬起来了,担心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前摄政王派人攻击了邑安,不过没成功,被守住了。” 尽管听起来是一件好事,但沈玉娇还是不自觉地紧张着。 傅廷煊和军士们守在邑安,应该不会有大问题的。 “所以,你们得先跟着弟兄们回都城,大家现在还都在那儿。” 发现关心的人都还平安,沈玉娇这才松了口气。 只不过,又要延迟回去的时间了。 将领为他们牵来了几匹马,说道:“它们的主人已经不在了,短暂载你们一程没有问题。” 寒甲军人数并不多,却个个都是精锐,和大周的边防铁骑一样,皆擅长骑马作战。 沈玉娇伸手想要摸摸面前的马,好似通人性般,那匹马也低下头,蹭了蹭她的手。 士卒们往往都和自己的马有深切的感情,,没了并肩作战的战友,一定很难过。 马又低下了头,微微弯腿,示意沈玉娇上去。 他们没有走来时的路,而是跟着寒甲军,走了另一条出林子。 全程只有一寸金很开心,不停地从不同人的肩头上跳过。 “这真的是属于南琼摄政王的?” 骑在马上,沈玉娇忍不住问道。 听他们之前喊的话,她之前的猜测几乎都正确。 将领点点头,答道:“从摄政王的住处搜出来的,以此来做药人。” “什么人?” 沈玉娇的知识储备里可没有这种生物。 “用以炼出更强大的士卒,”将领皱着眉,“不好细说,你们看这林子里的情况就知晓了。” 他得知时也震惊了好久,那其中的残忍,不知如何用语言描述。 还好,摄政王极其手下的进展一直缓慢。 守护这片林子的人都产下第三代了,他们还不知怎么做,只能培养点硕大的动植物。 “只能……那也很厉害,我都做不到这样。” 沈玉娇汗颜,南琼的摄政王居然能够比上她引以为傲的种植技术。 将领好奇地看了她一眼,随即释然了。 皇子殿下曾经在大周国就被这名女子救了一命,既然她的医术如此高超,会种药材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从摄政王处搜出了几本书,要是殿下同意,便可以交给你们。” “真的吗?”沈玉娇眼睛一亮,可又马上拒绝了,“不不不,听起来不是什么好事。” “在摄政王手上是坏事,在您这儿可不一定,我们殿下看人不会错的。” 将领依旧笑着,他很信任沈玉娇。 能不顾危险全力救一个陌生人,再加上她手上拿着夏久卯殿下的罗烟铃,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了。 “和你们进来的方向不一样,走反方向就可以到南琼都城。” “哇……”巫息忍不住感慨,“那这片林子真够大的。” 沈玉娇担忧地看了眼薛正明,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被抓进来的。 他们在路上都耗了这么久,不知道这孩子还撑不撑得住。 发现沈玉娇正在看他,薛正明无所谓地笑笑,说道:“现在还没想起来,不过没事。” 虽然嘴上说着没事,但下一秒,沈玉娇就看见他两眼一合,要从马背上翻下。 后面有士卒反应快,扑过来接住了薛正明。 “怎么回事?!” 沈玉娇大惊,身后的傅九霄赶忙调转了马头赶过去。 他接过薛正明,简短查看了一番,说道:“只是昏过去了,应该没有受伤——不对。” 他的声音在掀开薛正明后背衣服的时候戛然而止。 沈玉娇的心又提了起来,她也赶紧驱马过去,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领子下的伤口触目惊心,虽然都已经结痂了,但一看就很痛的样子。 结痂很厚,一看就是受了好几次伤的样子。 沈玉娇伸手往后背一摸,有黏腻的感觉。 伤口大概又裂开了,她皱眉擦干净了手,这孩子也太能扛,硬撑到现在什么都不说。 “这……” 动静把将领也引了过来,他看了眼薛正明身上的伤,也倒吸了口冷气。 对一个孩子来说,太过残忍。 “你,过来。” 将领抬手唤来了个手下,嘱咐道:“带着他先回去,一刻都不要停。” “别担心,宫中御医会照顾他,”将领又看向了沈玉娇,“我们也抓紧赶路。” 沈玉娇点点头,她骑马的技术还不是很熟练,恐怕跟去会拖后腿。 她从包中拿出了药瓶和绷带,脱下薛正明的上衣,为他做了简单的处理。 “那属下就上路了?快马过去,不用一日就到。” “等等,”沈玉娇又拿出一样东西,“他估计一会儿会醒来,麻烦你让他和水服用这个。” 她不敢赌这名士兵能正确处理伤口,敷好止痛药的概率,所以干脆拿了几片止痛药出来。 只要一片,就能保证薛正明撑到都城。 那人点点头,带着薛正明策马而去。 剩下的人也加快了行进速度,希望能够迅速赶到。 一路上几乎没怎么休息,也总算没有落后太多,顺利到了南琼都城。 和大周完全不一样的建筑风格,沈玉娇觉着,有点像元江府的风格。 不过都城中的皇宫,全都由石料建成,辉煌而气派。 “你们……”将领看着沈玉娇他们,犹豫了下,“已经有人进去禀告了,稍等一下吧。” 话音刚落,正殿的门就打开了。 沈玉娇还没来得及反应,一道身影就扑进了她的怀中。 “看看我!我毫发无伤哦!” 听到声音,沈玉娇这才知道是谁。 伽容退后一步,仰起小脸笑着:“我好好地等到你来啦。” 她的笑容和声音一如往常,沈玉娇一看就心情好。 只不过,伽容的眼底青黑,明显就是没休息好的样子。 第188章 受苦了 在林中的这几天,南琼经历了极其动荡的局面。 伽容一个无忧无虑长大的小公主,在没有父亲哥哥,爷爷又去世的情况下,撑了这么久。 “真好,”沈玉娇永远忍不住摸她的头,“现在和家人也团聚了。” “嗯!不过哥哥眼下要会见重臣,太忙了,我来招待你们。” 伽容用力且开心地点头,双眼尽管疲惫,却散发出兴奋的光芒。 “快来,”她牵起了沈玉娇的手,“那孩子昨天就到了,医官已经帮他处理过伤口了。” 沈玉娇抬头看了圈,寒甲军将领早已不知去处,大约是进宫去汇报了吧。 “你们在林中找到了什么?越将军是去找叔叔谋反证据的,怎么会和你们碰在一起?” 在去薛正明房间的路上,伽容一张嘴叽叽喳喳,就没有停过。 沈玉娇正准备跟她长话短说,却又被伽容拦住了:“哎呀,你先进去看他,之后我再来找你。” 虽然话多,但伽容也很会读气氛。 她一把将沈玉娇推进了房间,随手关上了门。 “您也来啦!”门外又传来了伽容清亮的声音,“快进去!” 门打开又关上,房间里多了个一头雾水的傅九霄。 他还没和伽容说上一句话,就被小姑娘大力出奇迹推了进来。 “她之前……有这么热情吗?” “可能本性暴露了吧,”沈玉娇耸肩笑笑,“毕竟她之前压力那么大。” 想想也可以理解,在重压之下,伽容已经这么活泼了,现在所有事情解决,她不得失控了。 床上传来两声不爽的咳嗽声,沈玉娇这才回过神来,她是来看望病人的。 “你们可以不站在这里闲聊吗?” “我这不是……一下子把你忘了嘛。” 沈玉娇尬笑几声,走到薛正明床边。 她直接忽视了那个很有生命力的白眼,直接说道:“给我看看你的伤。” “可伤在我背上。”薛正明一点动静都没有。 “背上就不能看了吗?”沈玉娇瞪了他一眼,“我是大夫,又不会对你做什么!” 薛正明小声嘟囔了几句,沈玉娇没听清,不过他还是乖乖脱下了上衣。 那些动心骇目的伤疤又出现在眼前,沈玉娇仔细看了看,还好,没有再次裂开流血。 前日破掉的伤口已经结痂,难看了些,但至少在恢复了。 南琼宫中医官的水平还不错,将这些伤疤处理得很好。 “痛吗?”沈玉娇一张嘴,就意识到自己问了个傻问题。 “你说呢?”薛正明没好气地反问,“我都晕过去了,有人晕过去的时候不痛吗?” 傅九霄也走过来,递给沈玉娇一瓶药。 “这是锦衣卫中治疗外伤的药,效果很好。前面太匆忙,没来得及给他用。” 沈玉娇掂着药瓶,抬头问薛正明:“今天给你上过药了吗?” “还没有,前面伽容说,既然你来了,便不叫宫中医官了。” 他停顿了下,又说道:“她还说,你是她最放心的医者。” 沈玉娇根本压不下翘起的嘴角,也不知道伽容怎会对她如此信任。 “我给你上药——” 她一抬手,想给薛正明上药,却不小心碰倒了床头的小药瓶。 心中一惊,下意识伸手去接,但没接到。 瓶子掉在地上,滚了几圈,滚到傅九霄的脚下。 咦,这瓶子没有碎,是塑料瓶? 傅九霄弯腰去捡起,拿了过来:“好像是临走前你给他的药。” “什么?!” 沈玉娇下意识地高喊了一声。 她马上转向薛正明,急切地问道:“这里面的药呢?” “我都吃完了啊。”薛正明非常淡定地回答。 “这里面至少还剩了十片药,你都吃了?” 沈玉娇不可置信,这才过了一天,薛正明居然将小瓶中的止痛药全吃了。 “他们的药更差,就这个好一点。我觉得痛,熬不住了就吃。” 他抬起头,又补充了道:“我知道不能多吃,可吃了才舒服些。” 沈玉娇开始使劲挠头。 说他能扛吧,一天连吃十片止痛药,说他不能扛吧,身体好像一点反应都没有。 沈玉娇从包中抓住几味药,塞给傅九霄。 “再麻烦宫中的医官一下吧,这是养胃的药。” 傅九霄看了眼一脸无辜的薛正明,似乎领悟到了什么,拿着药材赶紧出去了。 看着房间门再次关上,沈玉娇才缓缓吐了口气。 她拍拍床沿,示意薛正明转过身来,好帮他上药。 “嘶——”薛正明咧了下嘴,“这药怎么也好痛。” “忍忍,马上就好,你不能再吃止痛药了,” 沈玉娇也很心疼薛正明的遭遇,但她也没有办法,只能加快手上的速度。 “很奇怪,之前在林子中,我并不觉得痛。” 似乎是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薛正明主动说起了在林子中的事。 “你怎么做到的,不是,他们怎么做到的?” 薛正明皱着眉,使劲思索了下,才回答了沈玉娇的问题:“不对,一开始很痛,我说我想回去,他们告诉我,那儿就是我的家……” 沈玉娇没有说话,现在的薛正明看起来很有说话的兴致,她并不想打断。 “他们认为,痛过之后会让我忘记一切,但我之后的确忘了。” 他顿了顿,理了下思绪继续说道:“他们是给我吃了什么,还是我听到了什么,我就全忘了,甚至也不觉得痛。” 他现在想想,感觉很奇怪。 不管是跟着沈玉娇学到的医术,还是从母亲那儿继承的蛊术,都没有这种方法。 “那就不去想了,”沈玉娇心疼不已,“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你,多休息一下吧。” “我没有乱跑。” 薛正明突然坐正,认真地看着沈玉娇。 “嗯?什么?” “我不想拖你们后腿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沈玉娇明白,他想说的是被抓走这件事。 “没人怪你呀,”沈玉娇柔声安慰着,“市场那边本就鱼龙混杂,我还怪自己没照顾好你呢。” 薛正明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道:“那你们就不会抛下我了。” “说什么呢!为什么要抛弃你?” 沈玉娇学着他的样子,翻了个小白眼。 到底还只是个刚上初中的年纪,又失去了母亲,难保不会担心这种事。 第189章 失控的阿均 不一会儿,傅九霄也端着熬好的胃药过来了。 “这怎么特别苦。” 薛正明喝得呲牙咧嘴,只喝了一半,就想把碗塞回去。 “全喝了!”沈玉娇坚定地把碗推过去,“你这么乱吃药,没出毛病算命大。” 拗不过沈玉娇,薛正明只能一口气全闷了。 尽管他都喝完了,但沈玉娇还是觉得很奇怪 “你以前喝药不是这样的,怎么会如此难受?” “是你这个药特别苦!我一口下去,一点防备都没有。” 薛正明没好气地把碗放到一边,明明是药的问题,却还来怪他。 但哪里想到沈玉娇的神色更奇怪了,她拿起药碗闻了闻,又重新放下。 “没有问题啊,你之前几次胃病,喝的都是这药。” “真的?”薛正明一脸的不信,“我感觉一点都不一样啊。” 沈玉娇的面色凝重起来,看来问题还没有她想的这么简单。 “先别想太多,药喝完了就睡吧。” 薛正明点点头,就算沈玉娇不说,他也懒得想了。 明明被那群寨民带走还没几天,他却觉得劳累不堪,说着话都能睡着。 安顿好薛正明,沈玉娇怀揣着沉重的心情,和傅九霄一起走出房间。 “巫息和祝润呢?” 她前面一心扑在薛正明身上,竟忘了身边还有两个人。 “伽容已经带他们去休息了,”傅九霄牵过她的手,“你也该去睡一下,事情都结束了。” 听见这句话,沈玉娇都有些恍惚。 真的都结束了吗? 这一连串的事情都发生得令人措手不及,即便现在身处在安全的南琼皇宫,她还是觉得很不安。 “睡一觉就什么都好啦,”身后,有明快的说话声传来,“房间已经给你们准备好了。” 沈玉娇回头看去,丹蒙鹿正站在走廊的另一侧,对着他们歪头一笑。 她晃了晃手中的钥匙,说道:“刚刚在忙殿下的事情,一时间没顾上你们,都是诏主安排的。” “没事,只要你们都平安就好。” 沈玉娇也微微一笑,上前接过丹蒙鹿拿来的钥匙。 可能南琼的传说是真的吧,他们的命运联系在了一起,还努力地让所有人平安团聚。 伽容选的房间正好,温暖舒适,沈玉娇在躺上床的那一瞬间,疲劳感瞬间袭来,一闭眼就睡着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深夜。 但皇宫中依旧灯火通明,沈玉娇起身揉了揉额角,似乎听到了不少说话声。 床上身边的位置空着,傅九霄不知道去了哪儿。 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今天这一天,似乎什么都没有吃。 沈玉娇爬下床,想去找点东西吃,顺便看看傅九霄在哪儿。 只是刚一开门,她的尖叫声就传遍了皇宫。 她也不想叫的,但刚睡醒开门就看见一只巨大的鳄鱼,任谁都反应不过来吧。 阿均甩了甩尾巴,似乎对沈玉娇的反应很不满。 尖叫声引来了一群人,走廊上顿时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 傅九霄冲在最前面,看见沈玉娇安然无恙,他才松了口气。 “阿均?你怎么在这里?” 薛正明也跟在人群中,声音惊讶不已。 但阿均好像没听见他的话一般,继续盯着沈玉娇看。 就算沈玉娇完全不了解鳄鱼,此刻她也感觉到,它完全没有了先前的友好。 甚至完全忽略了薛正明的喊声,只是和沈玉娇对峙着,带着明显的敌意。 “它好像……已经不认识我们了。” “玉娇,我会看准机会,你听我喊的时候,就马上跑回房间里去。” 傅九霄的声音也有微微的颤抖,面对巨兽,只要一个不小心,沈玉娇就会丧命。 沈玉娇艰难地咽了下口水,现在的情况不容她出一点错。 “试试这个吧。”薛正明从背后拿出了样东西,递给傅九霄。 那是一个铃铛。 正是那日混战中,寨民首领老爷爷拿出来的铃铛。 傅九霄犹豫了下,这个铃铛摇响,意味着薛正明也要受苦。 “这个时候还想那么多干什么?!” 暴躁地骂了一句,薛正明直接自己摇响了铃铛。 有什么好顾虑的,都到这局面了,阿均恐怕是留不得了。 在铃铛响起的那一刻,他和阿均都陷入了瞬间的恍惚。 手下意识地松开,傅九霄一把接住,免得撞到地面上,再把鳄鱼的意识唤回来。 沈玉娇看准机会,逃回了房间里,并死死关上了门。 外面传来巨大的响动,沈玉娇还听见了兵器碰撞的声音。 看来那些人反应还算快,估计在看到鳄鱼的时候,已经去喊支援了。 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拖了把椅子,抵在门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声音渐渐小下去了。 “玉娇,没事了,你现在可以出来。” 听见傅九霄的喊声,沈玉娇这才放心地打开门。 一出来,她就落入了个温暖的怀抱。 傅九霄的手轻轻抚着她的头顶,说道:“没事了,已经被抓走了。” 沈玉娇在他的怀中,深吸了口气,却闻到了不寻常的气息。 淡淡的血腥味扑进她的鼻子,沈玉娇使劲闻了闻,是从傅九霄身上传来的。 “你受伤了?” 她抓住傅九霄的胳膊,紧张地问道。 “你松手——”傅九霄的表情明显紧张起来,“正好掐在我的伤口上了。” 他撸起袖子,给沈玉娇看。 伤口处已经缠好了纱布,还有淡淡的血迹渗出。 大约是在前面抓捕鳄鱼的时候受的伤。 看见沈玉娇皱起的眉头,傅九霄的手又落在她的眉间:“小伤而已,不用在意。” “那,阿均呢?” 好歹之前也是帮助过他们的生物,但现在又反过来攻击人,沈玉娇心里的情绪复杂得很。 “暂时被关起来,”傅九霄答道,“这么大的东西,抓起来都很难,该怎么处理,还要之后看南琼人的意思。” “薛正明呢?”沈玉娇又想起他那迷茫的眼神,“他还好吗?” “宫中的医官在看,想找出原因来,你也去看看吧。” 沈玉娇也是医者,傅九霄就觉得,他媳妇的水平一定比那些人高! 第190章 看不起谁呢 傅九霄带着她走过长廊,来到一扇门前停下。 里面人影绰绰,还有隐隐的说话争论声。 沈玉娇推门进去,里面的说话声戛然而止,房中的人都转过头来看着她。 男女老少皆有,薛正明坐在中间,伽容和丹蒙鹿都在。 “快来,”丹蒙鹿拍了拍身边的座位,“他们说什么,我基本都没听懂。” “这位是?” 讨论突然被中断,有位老人突然发话了。 他沉着面色,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 “我在边境市场认识的,”伽容替沈玉娇答道,“她也是一名医者。” 听见她说的话,老者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好多少。 沈玉娇甚至觉得,要不是伽容在这里,她可能就要被赶出去了。 “边境市场?那里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 “殿下,先王此前就让您少去,在那儿的人,能有什么水平?” 沈玉娇感受着自己身上的打量目光,不禁在心里冷笑。 凭一个人的从哪儿来的妄下判断? 都说英雄不问出处呢,她从进门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直接两句话贬低了。 “那个……容我说一句吧。” 丹蒙鹿小心翼翼地开口,老者瞪了她一眼,虽然面色不善,但也没有继续说话。 “殿下在大周遇险,就是她所救,”丹蒙鹿的声音里充满了自豪,”殿下能顺利回南琼,有她的功劳。“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语气突然变得犀利:“如此说来,没有她,你们现在谁都不能安然地坐在这里。” 沈玉娇第一次听见,丹蒙鹿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好,嫂嫂很有气势。”伽容悄悄靠过来,竖了个大拇指。 听到这个称呼,沈玉娇愣了下,随即勾起嘴角笑了起来。 不仅夏久卯顺利回了南琼,这对有情人也终成眷属。 那群医官明显也没听过丹蒙鹿这样的语气,几人之间相互交换了眼神,老者的目光也缓和下来。 薛正明旁观到这里,也不爽地哼了声。 “看不好就别看了,让我师父来。” 沈玉娇还没来得及对“师父”两个字表达欣喜,就看到医官人群中有一人站了起来。 “我们好心帮你医治!”那名男子看起来气得不轻,“你还是大周人,我们都是好心才救你。” “嗯是,两位殿下的命令才请得动你们。何况,真的是为了救我吗?” 薛正明忍着伤口上的疼痛,满脸鄙夷:“你们的摄政王什么都不招,所以就想从我身上找办法吧,毕竟他肯定在我身上用过药,他的水平又在你们所有人之上。” “你怎能如此说呢……” “不否认就是承认咯,”薛正明反应很快,“两位殿下是好心,可你们不一定。” 沈玉娇抱着双臂,面上含笑靠在椅背上。 如果不站在薛正明的对立面,看着薛正明怼人也挺爽快。 “你!” 有人还想反驳,却被老者一把拉住:“好了,不要吵了。” 老者又转向了沈玉娇,被薛正明这么一说,他也不好意思继续看不起她。 “既然同为医者,那便一同来看看吧。” 沈玉娇轻笑了下,早这样不就好了,非得自找不愉快。 不过其实她也看不出到底为什么,药被隐秘地下在人体中,不通过化验很难判断用了什么药。 倒还不如直接找到摄政王的药方来得有效。 好像会读心般,伽容就拿出了一本书。 “这是在叔叔住处搜到的,记录一些简单的用毒方法。” 说是简单,因为南琼人多少都对此有所了解,书中记录的东西,基本不再新奇。 “毒……” 沈玉娇敏锐地注意到,在医官中,好几人露出了不屑的神情。 这要是在元江府,可没人会对祖辈传下来的技术露出这样的表情。 在沈玉娇的理念中,有些东西就算已经跟不上时代了,也有可取之处。 有取有舍,这就是她的观念。 “不用拿出来看了,我们现在不能依靠这东西。” 老者摆摆手,拒绝了伽容递过来的书。 “他不看我看!”不想让伽容尴尬,沈玉娇伸手拿了过来。 “有够古老的,”薛正明虽然身上痛,但嘴依旧没停,“我还会用蛊呢,你们还敢帮我看?” 话音刚落,如他所料,周围的一圈人都僵了下。 沈玉娇也叹了口气,她没法在短时间内精通一个领域的知识。 虽说古籍医术上都有毒物的记载,但和南琼摄政王比起来,差得多了。 倒还不如和薛正明探讨蛊来得更快。 “感觉像是叔叔用了什么东西,影响人的脑袋……” 伽容翻着书,无措地说道。 她也看不太明白,但有时候会在密室中偷听到谈话,总觉得应该是这么个运作方法。 沈玉娇点点头,她也这么觉得。 “不知各位是否知道,”沈玉娇一边组织着语言,一边慢慢说道,“有一种方法,可以改变人的性格,通过某种手段操控这儿。” 说着,她抬手点了点自己的脑袋。 上世纪初的脑手术,将左右脑的连接切断,得以分别控制。 “沈大夫,你是说?” “你们的摄政王用了某种手段,也做到了这样。” 沈玉娇觉得这算是合理的解释,她继续说道:“应该只是用药物做到了,如果知道用了什么药就好。” 医官中间响起了窃窃私语声,过一会儿,老者才说道:“可这不能解释,为什么还能操控那条鳄鱼。“ 薛正明摸了摸身上,突然抬起头,看着沈玉娇。 “我娘留下的册子不见了。” “你才发现?” 沈玉娇震惊了,这孩子居然过了这么久,才发现随身携带的东西不见了。 “哦,前两天没注意,身上的伤口太痛了。” 薛正明一摊手,很无辜地说道:“我也不想的,我都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搜走的。” “那就是和摄政王的方法结合了,”沈玉娇挠挠自己的下巴,“蛊我还不是很擅长,你有什么想法?” 薛正明的双眸突然变得晦暗,沈玉娇这么一提,他的确有想法。 在他的印象中,是有这样的方法。 但这个方法的实施难度极大,在母亲留下的册子中,还写着四个字。 “从未达成”。 第191章 不亚于做了手术 薛正明躺在床上,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紧张。 “喂,你笑一笑,别这么紧张。” 沈玉娇拍了拍他的脑袋,示意他放松点。 “你都这么紧张了,我能好到哪里去?” 薛正明虽然紧张,但还是有心思反驳沈玉娇的话。 “针灸而已,又不是给你做开颅手术,”沈玉娇准备好自己的针,“就是不知道这个方法有没有效果。” “那你的手别抖啊!” “我没抖,你看错了。” 沈玉娇深吸一口气,努力稳住自己的心神。 她可从未做过这样的事,虽然只是针灸,但也算是自创的方法。 通过针灸和汤药结合的方法,尝试逆转薛正明身体中产生的变化。 也不仅仅是汤药,还用上了他母亲的方法。 “等等,”薛正明突然又喊住了沈玉娇,“你说我们的药方真的有效吗?” “那要不你去拷问下南琼摄政王吧,问问他是怎么做到的。” 沈玉娇把针放在一旁,没好气地答道。 他们毕竟是大周人,夏久卯这两天忙得不见人影,只有伽容帮他们。 原本想直接回了大周算了,可那群医官又来求他们。 考虑到也算是为了医学做贡献,沈玉娇这才答应留下。 “不过那群医官虽然水平差了点,也有可取之处。” 薛正明点点头,安慰着自己:“是大家一起想出的办法,不会害死我的。” “别乌鸦嘴,”沈玉娇敲了下他的额头,“我要开始了。” 一瞬间,房间内鸦雀无声。 沈玉娇眉头紧锁,在已经设想好的穴位上飞速下针。 “唔……” 薛正明突然闷哼了一声,顿觉浑身疼痛。 “很痛吗?”沈玉娇手上动作没停,但眼中的神色更凝重。 看见薛正明缓缓点头,她的手指轻抚过身上的几点,沉思了一下。 一旁的伽容本想过来看看怎么回事,却被在场的医官拦住了。 老爷爷冲伽容摇摇头,无声地告诉她不要来打扰。 房中十几人,此刻没有一点声音发出。 “那就是在这儿……” 沈玉娇自言自语着,找准地方加快了下针速度。 虽然开始前很紧张,可她现在一点感觉都没有。 与医官们一同探讨出的穴位方案在脑海中清晰呈现,她的手很稳,下针时没有一点颤抖。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沈玉娇才吐出一口气,下完了最后一针。 她手一伸,立马有人端了碗温度正好的汤药过来。 “成了,把这碗药喝下去吧。” 薛正明忍住身上的疼痛,强撑起来,喝完了药。 没过多久,他扛不住疲惫,陷在柔软的被褥中沉沉睡去。 沈玉娇这才靠回座椅上,接连叹气。 一碗水被递到了她面前,沈玉娇看着握着水碗的那只好看的手,出了半天的神。 “哦,是你啊。” 她的目光移上去,这才反应过来是傅九霄。 “累成这样,”傅九霄没有计较,温柔一笑,“温度正好,快喝了吧。” 沈玉娇舔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结果水碗,仰头一饮而尽。 “呜哇!”考虑到薛正明才刚睡着,沈玉娇克制住了自己的声音。 原以为只是碗冷水,入口却是无尽地甜味。 对上傅九霄无辜的眼神,他微眯着凤眸,眼底都是笑意。 “你说的,喝糖水可以补充体力。” “谢谢,”沈玉娇疲惫地笑笑,将脑袋埋进傅九霄的胸口,“怎么会这么累。” “去睡一觉,等你醒来,正明差不多也该醒了。” 傅九霄知道自己在这方面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尽全力照顾好沈玉娇。 沈玉娇伸手,勾住了傅九霄的肩膀。 “走不动了,”她突然软糯了声音,“要不你抱抱我?” 她很少像这般撒娇,傅九霄听了一愣,随即溢出一声低笑。 偶尔软了性子的模样,也是可爱得紧。 他抱住沈玉娇的腰,手臂稍稍用力,便将她打横抱起。 “哎呀。” 一来到走廊上,沈玉娇就压低声音咯咯笑了。 太久没被傅九霄这样抱过,她又觉得新奇了。 将小脸贴在他的胸口,感受有力沉稳的心跳声喜欢出来。 能像这样享受阳光与平和的日子,似乎很久都没有过了。 傅九霄一路抱着她走到房中,又小心地将她放在床上。 “等睡醒了,正好起来用晚膳,”傅九霄伸手抽掉了她的发簪,“睡吧,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他也没等多久,沈玉娇几乎一沾到枕头,就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 沈玉娇似乎觉得自己做了好几个梦,但她一个都没抓住,只觉得有画面不停地从眼前闪过。 最后闪现的是薛正明,但她看不清,不知道那孩子在远处做什么。 她上前去想要抓住薛正明的手,可梦中真实传来的感觉却吓了她一跳。 “睡醒了?” 熟悉的声音传来,沈玉娇看过去,发现自己正抓着傅九霄的手。 她点点头,疲惫地揉了揉眼睛。 还没彻底从梦境中反应过来,房门就被敲响了。 “娇姐姐醒了吗?”巫息的声音压得很低,“晚膳已经准备好啦。” 沈玉娇刚想起身下床,就被傅九霄按住了。 他走过去打开门,巫息小心翼翼地探进脑袋,看见沈玉娇醒了,顿时双眼一亮。 她朝身后招招手,伽容也端着食物挤进来了。 “趁热吃吧,御膳房刚刚端过来的。” 伽容一屁股坐到床沿边,挤掉了傅九霄的位置。 “现下嫂嫂也好忙啊,”伽容不满地撅着嘴,“只有我能照顾你啦,你刚睡醒,先喝汤。” 沈玉娇小口地喝着汤,看着伽容,宠溺地笑着。 她知道这小公主是个活泼天真的性格,但没有想到,能有如此活泼。 就好像一只亲人的小狗,可爱又让人忍不住想亲近。 沈玉娇没克制住,抬手摸了下伽容的脑袋。 果不其然,小姑娘嘿嘿傻笑了两声,还蹭了蹭她的掌心。 “我都忘了和你说,你们带来的男孩子已经醒了。” 沈玉娇心瞬间提了起来,猛地咬了口勺子:“他怎么样了?” “等你吃完饭,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 伽容凑得更近,脸上的笑容带着一丝神秘。 “嘿嘿,在好好用完膳之前,我是不会告诉姐姐的!” 第192章 交流学习才是最好的 看到伽容的样子,沈玉娇悬着的心又放回去了。 要真出了事,伽容就不是这个反应了。 但沈玉娇依旧有点担心,她胡乱地拔了几口饭菜,就想出门去。 “哎,干什么干什么,”伽容又将她按了回去,“吃完再说。” 沈玉娇无奈苦笑,不想和她争,毕竟傅九霄也站在后面,虎视眈眈地看着她。 好不容易吃完了饭,沈玉娇把碗一推,问道:“那现在我可以去见他了吧?” 伽容看着空置的餐盘,满意地点点头。 她是知道的,沈玉娇这段时间一直都不曾好好吃饭,为了薛正明,可谓是殚精竭虑。 所以,伽容要抓住机会,让沈玉娇能够饱餐一顿。 可别治好了一个,又倒下了一个。 “好了,你可以走啦。”伽容将碗筷收好,打开了门。 沈玉娇赶到的时候,薛正明也刚刚用完晚膳。 听到人进来,替他诊治的医师站起身,对着沈玉娇行了礼。 沈玉娇不自觉地摸了下脖子,她总觉得怪怪的,似乎从今晚开始,这些人的态度不一样了。 不过她也没这个心思深究,现在薛正明的情况更重要。 “人怎么样了?” “和沈大夫您说的一样,现在查过,已无大碍。” 沈玉娇点点头,在他们身边坐下。 她抓过薛正明的手腕,静静诊了脉,又将其塞回被子中。 “没什么事,虚弱了点,好好睡两觉就可以。” “那……我现在算是完全好了?” 看了眼薛正明期待的目光,沈玉娇顿时就明白他在想什么。 “不行!”她一眼瞪了回去,“这两天你就好好休息,我们等你休整好了再走。” 薛正明被一眼看穿,不高兴地扁了下嘴,又重新躺回了床上。 因为他还虚弱要休息,医官们也不好多打扰,便跟着沈玉娇一起出了门。 他们重新回到了一开始的房间,沈玉娇看那满屋子的医书和用具,便知道这应该是医官们所用的房间。 “沈大夫,可否细细与我们说一说,这是怎么做到的?” “这不难啊,”沈玉娇没理解他们为什么不懂,“将二者结合下不就好了。” “二,二者?” 年轻的医官愣了下,没明白沈玉娇的意思。 倒还是之前的那位老者想得快,他立马问道:“是指前摄政王与我们的医术方法?” 沈玉娇无语了,这群人能不能抛下自己的骄傲啊? “是前摄政王的方法与薛正明母亲的蛊术。” 虽然沈玉娇很感激在针灸和药方研究上的贡献,但核心点真的和他们没关系啊。 不过此刻,老者全然没有了先前盛气凌人的样子。 原先只觉得沈玉娇是乡野间那种自学成才不靠谱医者,现在看来,医术不比他们这些宫中医官差。 甚至,可能水平在他们所有人之上。 “毒与蛊吗……”老者摸着胡须,喃喃自语着。 “正明母亲的思路是对的,之所以未能达成,是因为蛊虫的强度远远不够。” 那些医官的眼睛一亮,被沈玉娇这么一点,他们也听明白了。 老者微微一笑,接着沈玉娇的话说道:“所以这个方法加强了蛊虫,让其可以断开他脑中的联系。” 其实,沈玉娇所说的左右脑,他们也不甚了解。 当沈玉娇掏出大脑构造图的时候,着实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他们完全不知道,人的头颅中还藏着这样的奥秘。 整个南琼,都找不出像她这样对人脑研究这么深的。 “看来,沈大夫关于人头颅内部的说法,真的是对的。”一名医官突然发话了。 “那当然是对的,”沈玉娇觉得好笑,“我不能拿我徒弟的命来糊弄人。” 她虽然是心血管领域的才人,但受过现代医学的训练,还是掌握了人脑的基础知识。 不过想来,她也觉得后怕。 如果不起效果呢?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穿越过来之后,她的每次诊断,都非常准确。 或许,这是上天对她努力行医救人的回报吧。 她一开始随口编的,用来哄骗夏春桃的老神仙,可能真在天上看着呢。 “还是我们南琼固步自封太久了,”那位医官继续说道,“没想到大周已经到了这地步。” “啊,没有那么夸张……” 沈玉娇被夸得不好意思了,毕竟这也不能算是大周国的技术。 之前在大周国,还从未遇见过这样的病人。 所以,她直到现在,才把关于大脑的知识拿出来讲。 “值得这么夸张!”伽容比她激动多了,“你的医术那么好——” “这位沈大夫,连金创病都有办法对付,确实不夸张。” 沈玉娇转头看去,夏久卯正推开房间的门走进来。 来到南琼皇宫这些天,她终于见到了这位当初流亡在外的皇子。 当然,现在说皇子恐怕也不太合适了。 尽管还未举行登基典礼,他已经是名义上的君主了。 丹蒙鹿跟在他的身后,悄悄对沈玉娇露出一个调皮的笑。 但屋内的众医官注意力都落在了金创病上,甚至有人忘了起身行礼。 “那不可能!金创病是不治之症!” “发作了再救确实比较麻烦,”沈玉娇自信一笑,“但有法子可以让金创病不发作。” 这下,医官中“不可能”的声音更大了。 每次,他们面对金创病发作的病人都束手无措,只能看着病人被痛苦折磨。 不管是哪个医者,都不希望经历这样的时刻。 “所以说,大周国远远在你们之上,”夏久卯微垂眼睑,扫视了一圈医官,“把你们的傲气收一收。” 就连沈玉娇这个无关人员都颤了颤。 当时那位谦和有礼的男子,终是有了帝王的气势。 “那个,让我说句话吧?” 夏久卯看了自己妹妹一眼,点头应允了。 “我有个法子,其实已经想了很久,但我也不知到可以不可以,大概听起来会有些荒谬……” “直接说重要的事。”夏久卯有时候会觉得,妹妹说话总是找不到关键。 “是哦,”伽容反应过来了,“我是在想,南琼和大周,一起办个医师学宫如何?” 好像可以。 这样一来,双方都可以进行技术交流学习。 沈玉娇也双眼一亮,她正愁找不到路子把现代这些超前的知识教出去呢。 第193章 终于团聚 “不过,此事没这么简单吧?” 丹蒙鹿露出隐隐的担心,说道:“我们南琼这儿好说,但大周那边……恐怕地花不少功夫。” “放心,大周那边有我。” 沈玉娇立马接话道,和丹蒙鹿不同,她脸上的笑容全是自信。 “你是大周人,又不是大周的皇上,真这么好解决?” 伽容说话不过脑子,看到夏久卯皱眉的样子,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幸好是在南琼宫内,这句冒犯话也不会被人听到。 “说了让你们放心啦,”沈玉娇并不在意伽容刚才那句话,“等我们消息便是,不过应该要些时日。” 等他们回到元江府,再一路回京城,估计都要点月份。 等事情谈妥,快马送消息到南琼,可能会到半年后两人。 “没事!急不来的,我们愿意等!” 伽容一听有希望,双眼大放光彩,直接替自己哥哥答应了。 不过这事也正中夏久卯的下怀,就没有阻止她这样说话。 待薛正明继续休息了几日后,沈玉娇几人也准备踏上回程。 当他们收拾好东西,走出宫门时,却看见伽容也拎着行囊站在前方。 沈玉娇觉得奇怪,开口问道:“你也要出门?” 伽容用力地点点头:“姐姐,我和你们一起走。” “你去做什么?”沈玉娇更奇怪了,“明明这里才刚安定下来。” “要去北墨看我姑奶奶。” 沈玉娇沉思了一阵,才反应过来,南琼的最北边就是大周的最南边。 而北墨就是和元江府邑安接壤的地方。 想到邑安,沈玉娇的心突然提起来了下。 这是她第一次离开自己的孩子这么久,就算大家都说没事,还是不自觉地会担心。 看着沈玉娇的神情变化,伽容便知道,她在想留在那边的人。 “走啦走啦,”伽容跳过来一步,挽住沈玉娇的胳膊,“我们快点回去,姐姐就能快点见到家人。” 一路上,谁也没耽搁。 夏久卯给了他们几匹快马,南琼的都城相对偏一些,他们赶回邑安没花多少天。 “这是……邑安吗?” 沈玉娇勒住马,远远一望,就觉得心惊胆战。 以往的邑安,虽然人来人往像个大杂烩,但一直都乱中有序,很有条理。 房屋都是来这里定居的人们自己搭建的,远近闻名的市场也是众人一起建成的。 尽管造得错落参差,可终究是大家的劳作,是这块地方最大的特色。 还是在这里做生意定居的人,所有人的家。 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从北墨的湖边望去,就连最显眼的市场也看不见了。 沈玉娇眯着眼睛,才勉强看清楚那边扎着几顶帐篷,还有人群在走动。 “邑安……你们也知道的,”伽容的声音很轻,“寒甲军赶到的时候,已经被毁得差不多了。” 发觉沈玉娇的手在抖,伽容反应很快,抓住了她的手臂。 “不过,大家都没事!你放心,我问过了,弟弟和半荷姐姐都很好!” 沈玉娇此刻顾不上伽容的辈分混乱,呼吸都变得急促了。 “为什么没人告诉我?”她依旧看向远方,“这么大的事,我竟什么都不知道。” 寒甲军的将领那时只是一带而过,看他们轻松的表情,以为邑安的问题不大。 伽容使劲握着她的手,不敢放开:“怕姐姐担心,你已经很累了,不能再想多了。” “他们,真的都没事?” 沈玉娇这才转过头,直勾勾地看着伽容的眼睛。 伽容也没有躲闪,回望过去:“真的没事!姐姐马上就能见到他们了!” 听到她这么信誓旦旦地担保,沈玉娇的心情才缓和了些。 不过邑安尽在眼前,只要自己去看了就全知道了。 正准备和伽容道别,但手却一直被握着,没有放开。 “先来看看姑奶奶吧,不会耽搁你们的。” 沈玉娇刚刚心急起来,可是看见小姑娘的笑容,突然安定了。 伽容不是一个分不清轻重缓急的人,她这么说,一定有她的安排。 那便去看看老人家吧。 这周边没被毁的,可能就只有靠近林子的水榭了。 身为老君主的长姐,在南琼中有一定的人脉,摄政王还不敢无缘无故弄死她。 更何况,若是夺权,便需要信服人心的理由。 南琼摄政王为了能在政变中稳妥上位,留了老长公主一命。 甚至留下了她居住的水榭,以示尊敬。 “这次不用偷偷绕道了,”伽容推开船坞的门,“还是姑奶奶知道我三番五次溜进溜出——” 说着,她倒吸一口冷气。 “现在我知道你三番五次溜进溜出了。” 门一开,老妇人冰冷的脸出现在众人眼前。 “姑奶奶,你听我解释……” 伽容苦了眉眼,她没想到会直接撞上。 “你们来的路上我都看到了,”老妇人没理会伽容的解释,“不过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来了。” “哥哥那边一结束,我们就来啦,我可想姑奶奶啦。” 伽容笑着凑上去,爷爷刚走,姑奶奶一个人必定很伤心。 不过没事,现在她来了,要好好陪陪姑奶奶! “你把他们也带来了?”老妇人的目光落在沈玉娇等人身上,“那正好——” 她的话还没说完,身后就传来了一连串的尖叫和笑声。 “阿娘!阿爹!你们回来了!” “老天爷,你慢点跑,哎呀你看,摔倒了吧。” “好痛……半荷姐姐,我是不是从那个楼梯上,掉下来了?” 人还没到,就已经一路搞出了不小的动静。 沈玉娇默默别过脸去,不想面对儿子还没现身就开始丢脸的事实。 听见这声音,她就知道承安现在很安全。 没过多久,半荷就牵着承安的手出现了。 “阿娘,嘿阿爹,嘿,”承安伸手就要抱抱,“你们还活着。” 沈玉娇蹲下来,双臂环着他的小身子,久久不愿放开。 傅九霄的手也落下来,轻轻抚摸着承安的小脑袋。 “要谢谢老奶奶呢,”半荷站在一旁,笑着说道,“你们没走多久,老奶奶就派人找了过来。” 那时,半荷正带着孩子发愁。 傅廷煊忙着准备防卫,她也很怕自己没办法在动荡中照顾好承安。 第194章 回归平静生活 半荷起初不敢相信,但来者说起和沈玉娇的渊源,又很令人信服。 再加上傅廷煊也觉得过去更安全,给他们二人派了护卫,半荷这才放心地带着承安走。 事实证明,这是个正确的决定。 虽然邑安没什么人死于这场纷争,可半荷毕竟也只是个半大的孩子,要保护好自己和承安属实不容易。 她与承安二人在水榭中吃好喝好睡好,当然,也不忘问问老奶奶为什么要帮他们。 老奶奶只说,因为这孩子的母亲也曾冒着生命危险提供过帮助。 “其实也没帮上什么忙,我就只是冒险来看看而已。” 听到这里,沈玉娇不好意思地笑笑。 危机解除,众人便也不急着回邑安。 在伽容的张罗下,还悠哉地喝上了茶。 “啊,不许谦虚,”伽容端着点心凑近,“你可帮上了不少忙。” 她都不敢想象,如果那日没去市场上找人参,后续的事情会变成什么样。 还有哥哥,要不是沈玉娇好心施救,一切可真的要完蛋了。 “你可是我们南琼的救星,不夸张,我们都要一起建医师学宫啦。” 伽容笑得开心,她是真的觉得,认识沈玉娇是这段时间里最好的事。 “啊不过,我突然想到,你们这里有信鸽吗?” 说起医师学宫,沈玉娇就想起一事。 若是等他们回了京城再商议,恐怕就拖得太晚了,沈玉娇决定先寄信回去问问。 此时此刻,她深切感受到了有网络和微信的好处。 “那当然有的,不然姑奶奶怎么知道我们的消息?” 伽容笑着答道,但马上笑容又凝固了:“不对哦,它们没去过大周,应该找不着路。” 沈玉娇也是一愣,随即意识到,应该是自己想当然了。 信鸽怎么可能有以前听过的故事里这么神奇。 “让驿站送信吧,”伽容想了下说道,“姑奶奶这边,应该可以派人去元江府中的镇子上。” 沈玉娇点头,如此正好,说不定还没等他们走出元江府,就能得到回信。 如此一来,南琼这边可以先准备好,加快效率。 “真的可以吗?”伽容又不太敢相信了,“哎,等等,你们是大周的京城人?” “我好像的确没说过……你以为呢?” “当然以为你们是元江府人啦,你这么擅长种植药材,还有那孩子会蛊……” 原来这就是刻板印象啊。 “其实,并不是元江府中的大部分寨子,基本都不重药材。” “什么?!” 沈玉娇第一次看到,一个人惊讶到瞳孔震颤是什么模样的。 伽容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又握住了沈玉娇的手:“姐姐,等你们下次回来,定要和我好好说说大周!” 沈玉娇笑着应承了,她也喜欢这样的相互交流。 不能耽搁太久,在水榭中住了一日,他们便要踏上回程。 傅廷煊恋恋不舍,直到傅九霄一句“又不是不回来了”,才愿意放人走。 一路上,沈玉娇都极其放松。 好久没有这样单纯在路上享受一切的感觉了,沈玉娇就连走路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他们在长石寨稍作停留,保了个平安,便向着尧光寨而去。 这也是祝润第一次离开家和寨子这么久,在外时没什么感觉,可一靠近寨子,便发觉自己已经无比想念。 “寨中人还记得我吗?” 巫息拉着祝润的手,笑着开起了玩笑。 没了负担,她也学着伽容的样子,开始说点胡乱的笑话。 “那怎么可能会忘,你已经是我们寨子的一部分了。” 祝润安慰着巫息,走在前面的沈玉娇也回过头,笑盈盈地看着他俩。 “担心什么,都已经有人在寨子外迎接我们了。” 巫息抬头看去,果真,不远处聚集了不少人。 几人加快了速度赶过去,走近的那个瞬间,就被热情的人群淹没了。 “长石寨的消息来得比你们快,我们一早就知道了你们要回来。” 沈玉娇看向声音的主人,望宣正挤在人群中,羞涩地看着她。 望宣怯怯地拉住她的手,小声说道:“寨中已经备好了宴席,你们收拾下,就可以来吃了。” 沈玉娇微微吃了一惊,尧光寨不算富饶,只有像巫息祝润成婚这样重要的时候,才会大肆办宴。 他们只是远行回来,不至于吧? “我们又没做什么,”祝润也觉得为难,“大家都太热情了。” “莫再废话了!快去收拾好,我们等着开宴呢!” 寨中不容拒绝,直接将他们推向了准备好的房间。 宴会上,沈玉娇一直都晕乎乎的,忙着应付上来说话的人。 很奇怪的感觉,不知怎么回事,尧光寨和南琼都对她青睐有加。 望宣也一直跟在她身边,看穿了她的疑惑,又小声地解释:“卖人参赚了这么多钱,大家都很高兴呢。” 哦对,人参。 在南琼惊险地晃了一圈,沈玉娇都差点忘记,他们一开始出行的目的,是去卖人参。 看来是傅九霄的脑袋还清醒,把应得的钱给了寨民。 “现在情况还好吗?”沈玉娇注意到了望宣眉宇间的惆怅,“怎么了?” “唉……” 望宣长长叹了口气,才开口说道:“其实不太好。” 她本不想让沈玉娇再操心,可与寨民们想了法子,却没什么作用。 “现在是雨季,就在你们走的那几日,下了几场大暴雨……” “那是挺麻烦的,被冲毁了吗?” 望宣垂下眼睑,难过地点点头。 沈玉娇倒没有太惊讶,她最初尝试在后山种植人参时,也遇到过这样的事。 现在的空间中并不会有天气和时间变化,她就再没有这种烦恼。 “没事,不要太难过,”沈玉娇伸手摸了把她的丸子头,“再种就是了。” “可是,就连种子也要花费不少吧?” 望宣的声音还是低低的,沈玉娇帮了他们这么多,可是她又搞砸了。 “别想太多,种就是了,我有钱!” 沈玉娇心潮澎湃,她没想到,自己也有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她偷偷笑了两声,差点自我膨胀。 并且,不只是有钱,她还有新的方法,想在尧光寨尝试。 第195章 看不见的行囊 “这又是什么东西?好奇怪,我从未见过。” “这个手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做的。” 巫息和望宣凑在一起,仔细研究着沈玉娇拿出来的东西。 “这是淋雨会坏吗?”望宣好奇地戳了戳,“不是纸,也不是做伞用的那种油纸。” 傅九霄站在一边,看着两位姑娘停不下的窃窃私语。 他总觉得这东西有种似曾相识感。 之前福寿村遭到水灾,沈玉娇拿来的那些管子,和眼前的这一大块布有异曲同工之妙。 “现在可以和我说说了吧?”傅九霄一把抓住沈玉娇的手,不让她走,“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沈玉娇讪讪地笑了两声,她其实不知道怎么解释。 本来想瞒着傅九霄的,但在南琼林子中的情况紧急,她空间用得次数多了些。 “你的行囊。” 说完,傅九霄觉得这个描述不太准确,又不太准确:“你为什么总是能拿出这么多东西?” 他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只能叹口气。 “是挺奇怪的,其实这也超出了我的预期。” 沈玉娇知道瞒不住了,思考着用词,想着怎么才能解释清楚。 傅九霄一挑眉,但没说话,他知道沈玉娇现在很纠结。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是从天外来的吧?” “天外”这个说法,最便于他理解了。 傅九霄的眸色一暗,他没忘记过,甚至直到现在,他还是会担心。 害怕哪天一觉醒来,她就回到自己的地方去了。 “这个功能——也不是,这个能力,在我来的那天就出现了。” “能力?让你的行囊能放进数不尽东西的能力?” 沈玉娇点头,笑着肯定了傅九霄的话:“可以这么理解,我有一个可以随时拿取,放了无尽东西的行囊。” “随……随时拿取?”傅九霄又觉得疑惑了,“好像没人看得见。” “看得见那还得了,我早就被当作妖女抓起来了。” 沈玉娇拍拍自己的背,好像行囊真的在那儿:“里面装了个小院子,还有一座种满药材的小山。” 沉默突然在二人之中蔓延开来。 “怎么了?”沈玉娇看向身边的男人,“你为什么不问问题了?” 傅九霄苦笑了下,他也很想问点什么,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她短短的一句话,直接颠覆了认知。 想象一个看不见的,能被随身带着的,放进很多东西的行囊已经很艰难了。 现在沈玉娇还告诉他,这个行囊大得超出他的想象。 “所以最初福寿村用的那些药材,还有养的牛羊,都是你那行囊中的?” 傅九霄是个不信神佛的人,可是在沈玉娇的身上,他不得不信。 “对的,”沈玉娇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心地笑起来,“你在福寿村后的林子中重伤晕倒,也靠的是行囊中的药。” “我还真的没有细想过,那时候的福寿村都没吃的了,你怎么还会有救命药。” 原本他已经很佩服沈玉娇的医术高强了,今天听她一解释,真感觉是命中注定。 “幸好,我那时候决定不管如何,都要找到你。” 傅九霄长叹一声,感叹道。 “是吧,要是不找我,你就死定了。” “我是真的觉得自己已经死了,”傅九霄伸手轻抚沈玉娇的脸,“没想到偏僻之地也有解毒高手。” “负责任的男人才有活路。” 沈玉娇看着他,眯了眯眼睛,突然踮起脚,在他的脸颊上印下浅浅一吻。 “哇,我看到了,娇姐姐!胆子不小啊!” 巫息的喊声直接插进,沈玉娇飞速退后了两步。 和巫息都这么熟悉了,她都没什么害羞的,就是傅九霄,还是一脸不适应的模样。 看着他摸鼻子掩饰的样子,沈玉娇在心里偷笑。 他很少在人前显露感情,这次被巫息和望宣看见了,估计费了很大劲才不脸红。 “我去看看祝润有没有要帮忙的,你先和她们聊吧。” 傅九霄差点语无伦次,这句话说完,没等沈玉娇回话,赶紧离开了。 “啊,我和巫息是不是不该过来?” 望宣蹙着秀眉,担心不已。 刚才夫妻二人看起来恩爱极了,很怕是她们的原因打扰到了。 “不不,”沈玉娇笑着摇了摇头,“你们来的正好,我和你们讲讲那块布。” “那是布?” 巫息很震惊,不管是从外观还是手感上,都不应该是块布。 晶莹剔透,摸起来感觉和丝绸一样光滑。 沈玉娇抿了下嘴,说道:“我们那儿……确实把这称为布。” 防尘防雨塑料布,没什么毛病嘛。 “福寿村有这东西?”巫息依旧觉得震撼,“北方真是神奇。” “当然有的。” 反正巫息没去过,沈玉娇决定先糊弄。 再说了,之后福寿村可能真的会有这东西。 “好吧,大周地大物博,我很多事情不知道。” 巫息对沈玉娇很信任,对她说的话,也无条件地相信了。 “不过,这是要做什么,总不能拿来做衣服吧?” 沈玉娇哑然失笑:“当然不是,这怎么穿?” “那是……”望宣困惑不已,歪着脑袋想不通。 “它可以防水防雨,我打算用来帮你们种人参。” “这要……” 巫息突然眼睛一亮,抢着说道:“我看过的书里有说过,很久之前的帝王,会吃到暖房中的瓜果。” 她在不念阁的史书读过,先前朝代的贵人们会引温泉水进内园,这样在冬天,就能吃到春夏的瓜果。 所以娇姐姐拿出的这块布,也是这样的效果? 沈玉娇点点头,肯定了她的说法。 “等祝润那边搞定,全搭起来之后,你们应该就明白了。” 她向另一边看去,祝润和傅九霄正带着寨中的一些男女,努力地削着竹条。 温室大棚的支撑架原本用镀锌钢管最好,可她的空间里并没有存着这种东西。 变也变不出来,就只能用最原始的材料。 竹骨架也没什么不好,方便易取,甚至不用她教,尧光寨的人就知道该怎么做。 第196章 温室大棚 虽然竹骨架做起来方便,但毕竟数量多,祝润带着人做了几天,才差不多完成。 沈玉娇这边,她与巫息半荷也裁好了所需的塑料布。 她们没裁得很大,毕竟沈玉娇只是想先试试,不想随便浪费了人力物力。 “有了这大棚,是不是人参种在哪儿都可以了?” 望宣蹲在地上,做着最后的确认,抬起头满眼期待地看着沈玉娇。 “那还是要考虑到土壤的,不过限制小了很多。” “也不用担心被雨淋啦,”望宣喜笑颜开,“我们寨子要多努力啦。” 巫息拎着一个小篮子从远处走来,另一边手上挂着承安小团子。 由于沈玉娇去了几天南琼,现在,承安又比往常更粘人了。 “阿娘!你今天好忙,陪陪承安。” 一见到沈玉娇,承安就松开巫息的手,努力迈开小腿向她跑来。 “来,让阿娘抱抱,”沈玉娇使劲抱起了他,“哎呀,变重了,我们承安长得很好哦。” 她这句是真话,没在哄着鼓励孩子。 承安这段时间长得很快,沈玉娇自己本身就体型娇小,现在要抱起孩子已经很吃力了。 小团子晃晃小短腿,想让沈玉娇放他下来。 “那我不要阿娘抱了,”承安努力够到地上,“不能让阿娘辛苦。” “抱我的宝贝怎么辛苦。” 沈玉娇怕孩子难过,蹲下身和承安平视,想要安抚他。 目光落在承安嘴边,那里有一抹刺眼的红。 沈玉娇心惊了一下,该不会,是血迹? 可看清楚后,她的心又落了下来,哪有血迹是这样鲜艳的红色。 八成是什么水果吃食留下的痕迹。 她伸手替承安擦干净,凑到鼻子边一闻,果真是酸甜的气味。 “阿娘也想吃吗?”承安眨着眼睛,问得真诚,“巫息姨姨给我吃的,好吃……” 他突然收起了笑容,小脸皱成一团。 明明刚才巫息姨姨和他说了这是什么,但他一见阿娘,就全忘了。 “哪有什么名字,”巫息把小篮子递到沈玉娇面前,“不过是这儿长的红野果。” 沈玉娇的目光落在篮子里,小巧玲珑的红果子躺着,顶端还有些许绿叶。 心中一动,情不自禁地伸手拿了一个。 “好吃吗?” 待她吃下去后,巫息期待地问道。 “好吃,又酸又甜,很少吃到这样的果子。” 自然不是很少吃到,可为了不让巫息困惑,她决定装作没吃过的样子。 在还没穿越过来时,每到冬天,她就会花不少钱买草莓。 只是来到大周国后,便再也没见过了。 巫息篮子中的,正是小小的野生草莓。 这种在夏初成熟的水果,若没有一定的保鲜手段,很难保存下来。 也难怪它们只能是元江府中的野果子了。 “我也觉得好吃,难得吃到,”巫息说着又吃了一颗,“本该夏初成熟的,现在好不容找到这些。” 沈玉娇看着旁边的塑料布,喃喃自语着:“其实可以在冬天成熟的。” “冬天?那怎么可能,多冷啊。” 巫息接完话就觉得不对,她凝神看着沈玉娇,都忘了从篮子中拿草莓吃。 “真的可以在冬天啊,我们不是正在做什么事吗?” 她前两天还提到以前的权贵们会吃不同季节的食物,今天就差点反应不过来了。 沈玉娇掩盖不住脸上的笑容,连连点头。 草莓在现代卖的价格都不低,这还是在大面积养殖的情况下。 大周国可没人做草莓的生意,元江府要是能养成,可以宣称为草莓之乡了。 就像福寿村,打出了名声,现在也是大周国小有名气的药材之乡。 名号对一个地区来说何其重要,不仅要种出来的作物质量好,也要能远近闻名。 二者结合,缺一不可,才能赚大钱。 “阿娘,姨姨,”承安举起两颗草莓,“给你们吃,最后的了。” 沈玉娇也没客气,抓起来就塞嘴里。 然后,她就看见了承安略显委屈的小表情。 “没想到阿娘真的吃了吧?”她坏笑着,捏了把承安的小脸,“没事,以后你有的吃。” …… 一切准备做好,温室大棚的搭建速度很快。 本就没什么大难度,尧光寨人也擅长手工活动,没费多少劲就做好了。 他们挑了两块地,其中一块,用来播撒人参种子。 至于另一块,祝润从林中找到了最后的野草莓,他们想试试看种植。 本来不觉得这种野果有什么价值,可沈玉娇一说,寨民们又觉得可以一试。 反正种子从野外就可以得到,就算种得不成功也没什么损失。 “草莓月余就能成熟,马上就可以看到成效。” 这次只是试一试,若成功了,到了今年冬天,尧光寨就可以开始种更多的草莓。 巫息转头看着沈玉娇,目光迷茫:“什么东西?” “你们的红果子。” “草莓,是你取的名字吗?”巫息从未听说过这个词。 “就当是吧,”沈玉娇才懒得编新词汇,“我觉得这名字挺好。” “的确很好,不愧是娇姐姐。” 巫息眼里闪着希望的光,说着,她又想到了什么,问道:“草莓在夏天长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在冬天养?” “因为容易腐烂,夏天不适合保存。” “唔,明白了,”巫息点点头,“就像我们之前做的奶酪和黄油。” “是啊,也不知道京城和洛州怎么样了。” 他们这段时间跑了太多地方,路程不定,已经很久没有和京城那边联系了。 沈玉娇刚想和巫息聊聊天,便看到望宣和一对老夫妻走过来。 她见过这对老人,是望宣的父母。 “出什么事了吗?” 望宣的父母年纪大,身子一向不好。之前离开尧光寨时,沈玉娇为二老备了些调理身体的药。 “没事没事,”望宣敢紧摇头,“是我爹娘说想见见你。” 沈玉娇赶紧上手扶过老夫妻:“想见我的话,我去你们屋里便是,不用特地过来。” “是我们有事求沈姑娘。” “怎么了?”沈玉娇觉得奇怪,“那也不用如此正式。” 老夫妻对望了一眼,老爷爷开口说道:“说起来,还挺不好意思,我们想求姑娘,带走望宣。” “什么?!” 沈玉娇还没说话,望宣听了,先惊呼起来。 第197章 一起走吗? 望宣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爹娘不要她了? 沈玉娇也傻眼了,她没看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现在寨中日子过得好好的,没在闹饥荒,为什么要将望宣带走? 小姑娘大概也是十五六岁的年纪了,突然来这么一下,属实不适应。 “为什么啊,”望宣很不理解,“我在家里过得好好的,有什么说我也都帮着做啊。” “你……哎,不是。” 老妇人看着望宣,竟一瞬间泪眼涟涟。 “娘,你哭什么啊,要真出了事,就赶紧和我说。” 望宣也着急,她真的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发现娘亲顾不上说话,她又转向了老爷子:“爹,你倒是说说,为什么要将我送走?” “夫人,”老爷子却直接看向了沈玉娇,“说起来是挺不好意思的,您愿意吗?” 沈玉娇其实无所谓,多一口人也不是养不起。 十五六岁的女孩子能做不少事了,只要能帮上忙,她都愿意接受。 望宣又勤快机灵,不管放到医馆还是学堂,肯定有很大的作用。 “我不愿意!”望宣抢在沈玉娇面前,喊得很快。 “你这孩子……先别说话。” “我看明白了,”沈玉娇说道,“二老是觉得定居京城更好吧?” 她看老夫妻犹豫了半天,不如干脆说出来。 对方二人的神色僵了一下,沈玉娇就知道自己说对了。 “我不去京城!哪儿都不去,我就要在尧光寨。” “我们老年得女,好不容将她养大,”老妇人直接无视了望宣的呼喊,“想让她过上更好的生活。” 沈玉娇目光闪动,看着老夫妻,却没接到回应。 夫妻俩只是对望,也不敢去看沈玉娇的眼神。 这一刹那,沈玉娇就看出来了,夫妻二人真的很不好意思。 这对他们来说是一个很羞耻的请求,沈玉娇帮了寨子这么多,现在还竟想再托付一个人。 “娘,我在你们身边,已经是最好的生活了。” 望宣眼中晶莹,只要再眨眨眼,泪水就会掉下来。 她喜欢这里的一切,也不忍心抛下年迈的爹娘就这么离去。 “何况,”望宣又抬起头,“玉娇姐还没答应呢,这么说不太好。” 沈玉娇立马接话:“我都行,再多几个人我们家也养得起。” 她估摸着,洛州那边的牧场已经步上了正轨,手上余钱肯定更多了。 把生意交给姜怜双做,想不放心都难。 望宣听了她的话,眼中突然闪过一抹光。 “你想和父母一起走也可以,”沈玉娇好像会读心,“对我来说,没什么负担。” “不不,那不行,怎么可以麻烦你这么多?” 望宣没想到这个一瞬间的念头也被沈玉娇捕捉到,赶忙拒绝了。 老夫妻为难地看着沈玉娇,他们似乎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有办法了!”沈玉娇拍了拍手掌,笑得开心。 …… 一行人在寨中休息了几日,顺便帮忙把大棚搭好。 温度的问题好解决,元江府的气候本就暖和,夏天甚至不用特意调整,大棚内就能达到需要的温度。 至于冬天,巫息读到的书上就有说过,用温泉水和烧炭都可以。 元江府中有温泉,虽然离尧光寨有点距离,但引入寨子不是难事。 沈玉娇顺手给尧光寨民也拿了点pvc管子出来,既然要引水,那这种最好用了。 “这是什么?”祝润好奇极了,“很轻巧,木头做不到这样。” 寨中以前有引水的经验,但通常会用竹竿或木头。 他们甚至还挖过引水沟渠,但雨水太多,加固不及时,很容易被冲塌。 但现在沈玉娇拿出来的这种东西,似乎比竹竿还要好用。 “我们自己做的,出来的时候就顺便带着了。” 沈玉娇也不好解释,只能随便想个理由。 祝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开始组装管子:“以后若是还能做,我们尧光寨可以买点。” “不用买,”沈玉娇连连摆手,“想要的话,以后给你们送来便是。” 反正她只是从空间里往外拿罢了,根本没成本。 不过……她低着头,嘴角勾起一丝微笑。 虽然她不打算跟尧光寨收钱,但这里面也有商机啊。 “好了,都准备就绪,等待需要的时候,把南边的温泉水引来就行。” 他拍拍身上的泥土,对目前这一切很满意。 条件有限,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你们什么时候走?” 沈玉娇答得毫不犹豫:“明天。” 祝润低头沉默了下,过了良久才说道:“那祝你们一路顺风,留下了巫息,可真不好意思。” 巫息态度坚决,她就算在不念阁在京城中享受过更好的生活,却依旧想留在尧光寨。 “你要是让她失望伤心了,我定会赶过来收拾你。”沈玉娇笑着,开起了玩笑。 其实也不能算是玩笑,因为她真的会这么做。 巫息是为了祝润才留下的,如果换位思考,沈玉娇可能不会为了男人做到这地步。 牺牲了更好更舒服的生活,沈玉娇做不到。 “我不会的,还想带她走出尧光寨呢,说不定明年,我们也去京城了。” 沈玉娇轻笑,说道:“这话对巫息说去吧,我可不能听。” 她眸光流转,祝润说的话确实很动听。 但她早就不是随便相信别人话的年纪了,毕竟动嘴皮子不需要成本。 所以,她也特地嘱咐了巫息,定要按时联系。 这样就算巫息遇到了什么事,她也可以及时杀回来,给巫息撑腰。 “明白啦,”祝润依旧是一脸淳朴的笑,“喜欢你的那个妹妹来了。” 望宣对着沈玉娇告白的事不知怎的泄漏了出去,现在,几乎整个寨子都知道了。 “不要胡说!谁不喜欢玉娇姐啊?” 望宣听到了祝润的话,瞪了他一眼。 “都收拾好了?”沈玉娇问道。 “嗯,”望宣点点头,“明日可以跟着你们一起上路了。” 望宣又继续说道:“不过,我的爹娘不去了。” 沈玉娇微微吃惊,老夫妻很舍不得,好不容易说服他们一起去的。 “反正这次只是去试试看,”望宣抿唇而笑,“我还会回来看他们的。” 第198章 终于踏上归途 他们这次来,留下了一人,但又带走了一人。 望宣跟着沈玉娇一起走了,但巫息留了下来。 临行时,沈玉娇狠狠抱了下巫息。 二人缘起于不念阁,短短数月,也经历了不少。 对沈玉娇来说,能如此信任,托付生命的人,和亲人没什么不同。 巫息也是她重要的家人。 “别担心,娇姐姐,我一定会给你写信的。” 巫息也回抱着沈玉娇,在她的耳边轻声细语:“你教会我很多东西,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哎呀,”巫息退后一步,却看见沈玉娇脸上的泪痕,“哭什么呀。” 可尽管这么说着,她眼角也沁出泪水来。 沈玉娇抬手,为她擦擦脸:“好了,我也不哭了,别委屈自己就好。” 巫息用力点点头,将沈玉娇更往外推。 “快走吧姐姐,再不走,就来不及在天黑前赶到驿站了。” 回程的马车上,沈玉娇看着窗外,一直沉默着。 来元江府之前,经历的是离别,怎么离开元江府的时候,也是离别呢? 甚至是更令人伤心难过的离别。 毕竟离开京城时,来送别的人都兴高采烈的。 踏上新的旅途,亲朋好友都觉得开心。 可是离开元江府,却意味着和亲人家人的离别。 她和巫息,望宣和她的爹娘,都是这样的情况。 虽然是在回到京城家中的路上,但内心还是有些难过和不舍。 “阿娘……” 承安歪着脑袋,觉得奇怪。 娘亲怎么都不理会他,接过他只能和半荷姐姐一起玩。 “嘘,别打扰她。” 反而是薛正明拦住了挥着小手的承安,将他抱到了自己身边。 “阿娘怎么啦?”承安还是不明白,但压低了声音,小小声地问薛正明。 “她在想人。” “想什么人?” “在想巫息,在想望宣的父母。” “那巫息姨姨不走吗?这里还有位置呀。” 薛正明叹了口气,早知道刚才就不管承安,任着他去打扰沈玉娇了。 这小东西怎么就缠上他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半荷坐在对面,捂着嘴偷笑。 薛正明被承安问到黑脸的样子太好笑,她就爱看他被惹烦的样子。 “不许笑!”薛正明察觉到了,对着半荷怒目而视,隐忍地压着声音反抗。 望宣坐在最旁边,拧着帕子不知所措。 大家看起来都很熟悉,她好像融不进去。 而且她的年纪还大些,虽说只有一两岁,可她却觉得差距很大。 “怎么回事?”半荷察觉到不对,凑向望宣的这一边,“你在尧光寨的时候,和我可亲密了。” 当然,半荷夸张了些。 虽说望宣是个容易害羞的人,但相处久了,话也自然会多起来。 慢热,但并非不好相处。 被这么一问,望宣连耳朵尖都红了。 “我也不知道……就是很紧张。” 她是真的搞不清楚自己,明明有期待,但现在感觉害怕占据了大多数。 “没事,你刚来,不适应正常的。” 半荷没放在心上,抓过了望宣的手。 在半荷看来,一两岁的年龄差等于没有。 所以,她直接凑上去,和望宣脸贴脸。 望宣明显被吓到了,因为半荷感受到,另一边对方的脸蛋在迅速升温。 她笑了几声,又退了回去。 “别怕,过几日你肯定就习惯了,每个人都是很友好的。” 说着,她又看了眼薛正明,补充道:“除了他。” 马车里热闹起来,沈玉娇也没办法继续一人抽离出去了。 她伸手抱过承安,和孩子轻声说起话来。 不过马上,马车就停下来了。 “驿站到了吗?” 马车外传来傅九霄的声音:“到了,你们慢慢来,我去看看信件。” “这才过去几天呀?”沈玉娇笑着问道,“哪有那么快的。” 从元江府快马加鞭到京城也要个五至七天,往返一下,也差不多需要半个月。 从伽容帮忙寄出信到现在为止,也才一个多星期。 沈玉娇是没抱着希望的,但傅九霄欣喜的声音马上传来:“今早刚送到的!” “真的?” 简直就是意外之喜,沈玉娇也赶紧跳下了马车。 宫里寄出来的信就是快,简直就是特快加急的快递。 沈玉娇拿到信时,傅九霄还未拆开,他想让沈玉娇做第一个读到信的人。 “如何?” “你等等,我慢慢读……” 信的开头是很客套寻常的问候,写了一连串,才慢慢切入正题。 沈玉娇看着,嘴角就情不自禁扬起。 总的来说,是好消息。 她的皇帝哥哥同意医师学宫这个主意,只手若建立在两国交界处,太过遥远。 大周的京城距离相对远些,比起南琼,可能更难管理这个学宫。 是以,具体的事宜,还是等沈玉娇他们回了京城再商议。 “他同意了,”沈玉娇可知不知地笑着,“等我们回京城再看看到底怎么做。” 她问驿站的人要了纸笔,当场写了封信,寄回到元江府的边境市场处。 伽容可以先准备着,等京城这边确定了一切,做起来就很容易了。 真好,这一路上都是好消息。 医师学宫虽然不赚钱,但确实造福百姓的好东西。 沈玉娇不缺赚钱的路子,医师学宫和京城的幼童书院一样,都不是为了赚钱。 她想帮助更多的人。 在驿站中休息了一晚上,又精神满满地上路了。 可能是来的路上,出的事太多了,回程路显得格外顺利。 沈玉娇安慰着自己,可能这就是宇宙能量守恒吧。 这样想着,她明显感受到马车的速度变慢了。 “怎么了?我们快到了吗?” “还没,离京城还有半日多的路程。” 半日多? 沈玉娇心中一动,她突然意识到,他们到了哪儿。 她飞速掀开车帘,向外看去。 半荷也凑上来,她也去过洛州牧场几次,很好奇现在怎么样了。 “哇!”她比沈玉娇先一步发出了惊呼。 “这是我们的牧场吗?”半荷兴奋地看着沈玉娇,“我们离开的时候不一样了。” “一样的话,我就要扣他们工钱了。” 沈玉娇尽管脸上的笑还矜持着,可心里早已涌起波浪。 她真的快忍不住,想要大笑了。 第199章 猜猜谁是公主? 牧草长得极好,走之前还有几块地方荒芜着,但现在已经是极好的草场模样了。 “你帮我数数,这里总共有多少牛羊?”沈玉娇拍了拍薛正明,激动地问道。 “你疯了?”薛正明没好气地往旁边挪,“这么远谁看得清啊。” 不过他也能理解沈玉娇的激动,他们走的时候,牛羊的数量还能数得过来。 现在,倒也没数不过来这么夸装,可明显已经多了不少。 沈玉娇留下的基本都是已经怀孕的牛羊,他们一走就是大半年,自然能有不少小崽子出生。 “我停车,下去看看?”  傅九霄也听到了他们的议论,放缓了赶车速度,高声问道。 “不用啦,”沈玉娇的声音中满是开心,“我们还是快先回去吧,牧场就在这里,又不会跑。” 尽管她现在很想下车看看,但也牵挂着京城中的事情,还是先安顿好再说。 查过身份进城,一路都很顺利,没遇到什么阻碍。 城中人声鼎沸,时间正值初秋,天朗气清,不少外乡人涌入京城。  过不了多久,便是重阳与中秋,是做生意的好时机。 “回家的感觉真好——哎呀,我倒觉得自己是个京城人了。” 沈玉娇掀开车帘,爬到马车的前方,坐在傅九霄身边,轻轻笑着。 “家在哪儿,你便是哪儿人。” 傅九霄也是一笑,腾出一只手,将沈玉娇抱进怀中。 伏在他宽厚的胸膛上,沈玉娇觉得安心了不少。 的确,他们在京城,那京城便是她的家。 “咦?” 马车掠过街道,沈玉娇似乎听到,有一人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她转头看去,但人群密集,她并没有看见任何熟悉的身影。 也可能是听错了吧,集市中那么多人,也不一定就和她有关系。 傅九霄没注意到,一路驱车,直接回了公主府。 “是不是该去和陛下报个平安?”站在公主府门口,沈玉娇有些忧虑,“他不会生气吧?” 庆安帝的态度总是若即若离,就算他只笑着,沈玉娇都觉得害怕。 帝王是这具身体的亲哥哥也不行,难免会产生伴君如伴虎的感觉。 “我已经传书进宫了,不出意外的话,陛下已经知道了。” 傅九霄将马匹交给公主府的侍从,一边说道。 “比我靠谱多了,”沈玉娇满意地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不错,本公主没看错人。” 傅九霄哑然失笑,罢了,沈玉娇就这性格。 这样的话激恼不了他,不管沈玉娇是何身份,他都愿意陪在左右。 他们一回来,公主府立马热闹起来。 沈玉娇本就没什么架子,不乐意下人们毕恭毕敬地喊那些会疏远身份的称呼。 对一个现代人来说,实在适应不了如此严苛的上下级关系。 只要下人们一喊“殿下”,她就浑身难受。 所以渐渐的,公主府中的规矩少了许多。 离府的时日又长,府里的下人们更一时间都还没调整过状态,乱七八糟地就将他们迎进府了。 幸好走的这大半年,府上也没有疏于打理。 巫息的厢房还备着,正好让望宣住进来。 直到走至房间门口,望宣才突然反应过来。 “什么?”她一步都不肯走了,“公主府?” 沈玉娇抿嘴一笑,问道:“你怎么现在才意识到?” “不是,这……” 望宣迟疑着,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沈玉娇看她欲言又止了好久,望宣才慢慢吐出一句话:“谁是这里的公主呀?” 这下,就连薛正明也没憋住笑声。 望宣又涨红了脸,她知道这个问题很傻,可就是忍不住问了。 她从未进过城,这一下就是京城,又是公主府,让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至少得弄清楚身份最要紧的那位。 话本子看过,也进镇上看过戏,望宣明白,不能惹到最厉害的那位。 “你猜猜?” 沈玉娇见她害羞的模样,突然来了兴致。 “我怎会猜得出……”望宣的眼神乱飘着,“大约还不在府中吧。” 他们一行人回来了也好些时候了,可一直无人引她去面见公主。 看这府中慌手慌脚的样子,望宣心里觉得,必然是公主未回府的缘故。 听着望宣说出理由,薛正明无语地别开脑袋。 沈玉娇瞪了他一眼,无声地骂了两句。 “和我有什么关系,”薛正明准确地读出了她的唇语,“你自己把府中管成这样的。” “哎,自己?等等……” 望宣的眼神逐渐由迷茫转为清明,又变得震颤和惊恐。 “玉娇姐姐就是公主?” 她得出了一个自己都不相信的结论。 “我不像吗?”沈玉娇温柔地笑着,轻声问道。 薛正明接话更快:“你哪里像了。” “九霄,”沈玉娇沉了语调,装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把这个扫兴的家伙赶出去。” “行行行,我自己走,不劳烦驸马大人动手了。” 薛正明撇撇嘴,走出望宣的房间,又补充了一句:“我先去姑姑的家中了。” “路上小心!”沈玉娇连忙提高声音,“帮我问候下春桃姐,晚上我就过去。” 算算回京的这行程,真够忙碌的。 晚点要去看望夏春桃和江小梨,还回傅家的几位兄长,明日就得去面见圣上。 哦对,还有个姜怜双。 明天晚上之前,必须抽空去潋滟醉语楼。 要是把她忘了,怕是会直接大闹公主府。 “所以……您真的是公主殿下?” 望宣缓过劲来了,声音小到不能再小。 “那还能是假的不成?不过你也太拘束了点,先前什么样,现在就还什么样。” 半荷放好东西,听见这边的说话声,也走了过来。 “真的啊……”望宣支支吾吾的,“你们怎么对我这么好。” 沈玉娇一手抱过她的肩膀,一手捏着她的脸:“我就这性格——怎么了?” 说话间,门口忽然来了人 他的表情似有些为难,只是朝沈玉娇招招手。 “出了点事,您能不能出来下?” 沈玉娇皱起了眉,怎么回事,一回来就有事情找上门。 第200章 对她发脾气 沈玉娇刚走出房间没几步,就听到了一阵争吵声。 “怎么回事?连我都不能进公主府了?” “不是的,请您稍安勿躁,但没有殿下的允许,外人是不能进的。” “我是外人?”那声音顿了顿,又说道,“那你们长公主不回来,我就永远不能进去了?” 下人的声音抖了抖,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那确实是不能的……” “你们——” 声音的主人明显被气得不轻,大声深吸了几口气。 “和他们纠结干什么,不过是遵守我告诉他们的事罢了。” 沈玉娇听不下去了,她怕自己再不现身,姜怜双就要气晕过去了。 “那我和谁纠结,和你吗?哎——” 姜怜双杏眸圆睁,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她脚步一晃,沈玉娇赶紧伸手去扶,她真的一激动昏过去。 “你回来了?也不告诉我!”姜怜双狠狠瞪她,“说好的写信,多久没消息了!” 要不是这么久都没收到回信,她才不跑到公主府来受这气! 何况,她是看见公主府有了异常的动静,才想进来看一看。 这不是担心他们公主府,才会被这些人给拦住。 “是我的错,出了点事,又赶着回来才忘了写信。” 沈玉娇揽着她的肩,笑着道歉。 早就想到姜怜双会来,但没想到这么快。 被训一顿就被训吧,又不是不知道这姑娘刀子嘴豆腐心,就是因为担心他们才来的。 “府上还没收拾好,”沈玉娇拉着姜怜双的手,满脸兴奋,“我们去潋滟醉语楼?我请客!” 随即,她就收获了姜怜双不屑地哼声。 “姐姐,那是我的酒楼,不用出钱的。” “哎呀,那就去别家?” 姜怜双不爽地撇嘴:“还是醉语楼吧,除了我们,京城中没有一家好吃的。” 最后,府中只有沈玉娇随着姜怜双去了。 毕竟他们刚回京城,还有好多要收拾整理的地方,傅九霄决定就不去了。 女子们的聚会,还是她们单独二人比较好。 承安也被傅九霄扣下了,为了避免打扰到沈玉娇的小聚。 正好等她们用完餐,可以去夏春桃那儿看望。 潋滟醉语楼中依旧人满为患,要不是姜怜双是掌柜,她们连位置都抢不到。 沈玉娇刚走进楼中,就看见了柜台后熟悉的身影。 “安晓!” 男人略带迷茫地抬起头,看见人群中的沈玉娇时,眸色一亮。 “你怎么也在这儿?”沈玉娇走到柜台边,忍不住开始搭话,“来帮忙吗?” 安晓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看了眼姜怜双。 “看我干嘛。”姜怜双一眼瞪了回去。 “所以说,你们两个还在一起?” 沈玉娇的八卦心一下就起来了,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这两人的关系似乎更好了。 “那不然呢?一回来就问奇怪的问题。” 姜怜双没好气地答道,一边扯过沈玉娇:“好了快走啦,你过会儿还得去看春桃姐。” 也是,这俩人就在京城又不会跑,还是吃美食来得重要。 用完餐,也才刚刚起了暮色, 沈玉娇急着回府带上傅九霄和承安,便不再久留。 “你今日在这儿的时间也够长,可以回家啦。” 等沈玉娇走后,姜怜双也下了楼,轻轻地敲了敲柜台桌板。 “和你一起,现在还早吧。” “放妹妹一个人在家不要紧吗?”姜怜双趴在柜台边,“她会想你的吧?” “刚来京城没多久,她还新鲜得很,一点都不想我。” 说着,安晓抬头看向姜怜双,温柔地笑着解释。 “隔壁婶婶也帮忙看着,她们二人现在处得很好。” 但安晓突然又皱起了眉头,姜怜双的问话,总让他觉得有些奇怪。 “你最近总是想赶我走,但现在时辰真的还早。” “我没有……赶你走做什么?你在这儿我高兴还来不及。” 之前安晓住在洛州的时候,二人见面很不方便。他手上的余钱不多,不能常来京城。 可姜怜双在京城又要管福寿堂,又要打理醉语楼,也抽不出太多时间过去。 好不容易安晓攒了些钱,这才搬到了京城,二人得以天天见面。 “你愿意来京城,我高兴还来不及。” 姜怜双凑近,她明显感受到了安晓的不高兴。 她一时也想不出自己是哪句话说错了,只能先软声安慰着他。 “没事,”安晓也不再多说什么,我还是先回去吧,免得小妹等急了。” 他整理好柜台上的账本,站起身,就向楼外走去。 “哎,你就走了?”姜怜双觉得奇怪,今天的安晓很不对劲。 她上前两步,想要抓住安晓的手。 但立即,姜怜双又犹豫了。 她毕竟是姜家严格规矩下养大的女儿,下意识觉得,这样做不太好。 眼看着安晓的身影被人群掩盖,姜怜双一咬牙,还是追了上去。 她有种感觉,现在如果不追上去,后面一定会出事。 “你等等我!” 姜怜双抓着裙摆就冲,但潋滟醉语楼处在闹市之中,她一下就丢失了目标。 夜幕降临,晚上的集市集市摊贩也都出来了,姜怜双站在楼门口,焦急地四处张望。 也没办法,只能先顺着他回家的路找找看。 拐过一个岔路口,姜怜双正准备继续顺着路走,但余光就捕捉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看着安晓走进街边小小的酒楼,秀眉蹙起,没怎么犹豫,马上走了进去。 这家酒楼没法和潋滟醉语楼比,不算大的地方,大堂一走进去,就看见了坐下没多久的安晓。 她走到桌边坐下,看着安晓震惊的神情。 “你怎么会过来?”安晓一愣,显然没想到姜怜双能跟着他。 “我……”姜怜双也语塞了,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我觉得你不对劲。” “我有什么不对劲的?难得有空,来这里喝点小酒。” “醉语楼那么多好酒,你随便喝就是,还不用钱。” “我乐意来这喝酒!” 安晓突然加重了语气,可看着姜怜双被吓得微微睁大的双眼,他又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为什么,怎么就对她发上了脾气呢? 第201章 安晓不对劲 “我就是觉得这家就不错,又和回家顺路,有时候会来喝点酒。” 姜怜双眸中流露出担心,她还想问为什么不在醉语楼,可想到刚刚安晓的反应,又吞下了将问出口的话。 她伸手拿起酒杯,也为自己倒了碗酒。 入口的感觉不够醇香细腻,辛辣之感更甚,姜怜双没忍住咳嗽了两声。 和醉语楼中的藏酒完全不一样,冲上头的那种刺激感,她完全不适应。 “你别喝这个,”安晓将酒碗拖到一边,“我给你叫点小菜吧。” “不不不,我前面和姐姐吃撑了,一点都吃不下了。” 姜怜双摇摇头,专心地盯着安晓看。 安晓被看得不自在了,垂下眼眸,问道:“怎么了?一直看着我?” “我觉得你今天不太对,为什么呢?”姜怜双语气闷闷的,不禁抿住了嘴。 “人嘛,总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我没事。” 安晓想摸摸姜怜双的手安慰她,可想到周围一圈都是人,又退缩了。 但姜怜双察觉到了她的动作,反而倾了点身子,轻轻地握住他的手。 “今晚我们出去逛逛吧?” 姜怜双满怀期待地问道,这段时间醉语楼的生意很忙,他们二人也没多少独处的时间。 “你前面还赶我回去,”安晓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说的,我妹妹在等我回家。” “我没有……只是难得可以早回家,想让你和妹妹多相处一会。” 姜怜双不高兴地嘟囔着,他怎么还觉得实在赶人呢。 她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希望安晓能够理解她。 安晓没有看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但过了一会,他便说道:“那就出去逛逛吧,不过我得先回去一趟,不然妹妹该担心。” 姜怜双瞬间笑开,安晓看着她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晃神。 她太过貌美,在这狭小破旧的酒楼里,明媚得耀眼。 “那我和你一起走?”姜怜双歪着头问道,“我在巷口等着就好。” 安晓住的地方偏僻,和姜怜双的住处正好相反。 不过虽然位置不好,住的也大多是没什么钱财的人,但胜在干净安全。 姜怜双怕安晓拒绝,便提出在巷口等着。 毕竟,她一名孤身女子,跟着男子去他家,似乎不太合常理。 “不用,”安晓果真拒绝了,“那里太偏僻了,你回醉语楼等着。” 姜怜双本想挣扎一下,可安晓今日情绪不对,她也不敢说太多。 只能点点头,答应了他的提议。 回到醉语楼的时候,时辰还不算太晚。 反正晚上没什么事,姜怜双就直接坐在大堂中等着。 “老板娘,都这么晚了,还不走吗?” 姜怜双迷茫地从柜台后抬起头,她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一下。 “什么时辰了?” 她看了看大堂中,客人已经所剩无几,小二们正在收拾着。 “这时辰按理说你们都打烊了,”客人将饭钱放在柜台上,“你一人回去怕是不太好。” “没事,家里人回来找我的。” 姜怜双摇摇头,这时候的京城,还有很多店铺都未打烊,她能平安回到府中。 但她此刻在关注更重要的事。 安晓他今晚不来了吗? 可明明答应过她的,这是安晓第一次食言。 城中的钟声敲响,姜怜双默默想了下时辰,已经过了亥时。 她竟等了一个多时辰。 安晓家虽然偏僻,但离得没有如此远,不至于一个多时辰还回不来。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安晓他并不想来。 “不来就不来嘛,跟我说一声,我又不会生气。” 姜怜双不高兴地自言自语着,将账本放进柜台下的抽屉中锁好,准时打烊回家。 她刚走出醉语楼,就看见熟悉的身影向这边赶来。 “安晓!”姜怜双眼睛一亮,“你怎么才来?” “家中有点事耽搁了,让你等了这么久。” “没事,反正做生意嘛,我在醉语楼中也不无聊。” 姜怜双笑着答道,他来了就好。 尽管她心里明白,安晓并不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他不太会撒谎,姜怜双能够轻松地看出,安晓是不是在说谎。 就像这一次,家中有事耽搁应该只是他想出的借口。 到底为什么才拖了这么久,姜怜双也不想问。 既然来了就好,今晚还有很多可以相处的时间。 姜怜双能感觉到,安晓有话想说,可又说不出口。 希望今晚,能听到他想说的话。 京城没有宵禁,夜晚不会真正的沉睡。 当深夜来临,有些坊市才开始热闹起来。 “去浮月廊桥怎么样?”姜怜双期待地看着安晓,“那里人多,铺子也都没打烊。” “好啊,就去那边吧。” 浮月廊桥是京城中最高的一座桥,连接起了两座酒楼,因为极美,又能在上面赏月而出名。 安晓来了京城后,还一次都未去过。 既然姜怜双提起,机会难得,那便陪她去。 浮月廊桥两边的酒楼也很负盛名,他们只酿酒,所以在酒的技艺上,甚至优于潋滟醉语楼。 “哟,没什么人呀。” 姜怜双买了两壶酒,提上了浮月廊桥。 她将酒杯放在廊桥的桌案上,小心地斟满,将其中一杯递给安晓。 “你必须尝一尝这酒,比醉语楼的都好上不少。” 安晓有有一瞬间的犹豫,但还是接过来喝了一口。 “怎么样,好喝吧?” 姜怜双自信满满地问,她看见安晓一口下肚后,双眼明显亮了。 “不愧是名满京城的酒楼,”安晓赞不绝口,“是京城里最好的酒了吧。” “最好的酒倒谈不上,绛雪阁的那才是一绝,下次带你尝尝。” 姜怜双凑近看着安晓,调皮地眨眨眼。 安晓来京城已经好些时日了,她都没怎么带他体会过这里中的好酒好菜。 “那要花不少钱吧?”安晓把酒杯放回桌案上,认真的问。 “钱的事,你就不要担心啦,我——啊。” 姜怜双突然止住了,这是她下意识的话,可她感受到了,不该这么说。 果然,她看见安晓的眸色一暗,将目光转向了别处。 第202章 姜怜双也不对劲 沈玉娇刚在夏春桃家美美睡了一觉,还未好好地享受一个懒觉,就被吵醒了。 她与几个孩子们说话大半夜的话,几乎到了凌晨,才真正睡下。 盼儿已经完全恢复了往日活泼可爱的样子,缠着沈玉娇问了不少问题。 被不念阁绑走的那段事,在她身上看不到什么影响了。 沈平安个子窜得快,这么久不见,沈玉娇也是愣了一下才敢认。 唯独不见江小梨,据春桃姐说,她一个人出去,在京城中找了份活做,回来的时候不多。 孩子们见到沈玉娇,都兴奋极了,拉着她听了一晚上旅途中的故事。 要不是发现承安一个人抱着小被子,缩在床角睡着了,他们恐怕能一直说到天亮。 自然,沈玉娇也没能早起。 不过她原本就想着,在午间的时候起来,与春桃姐一起用个午膳。 不过她的计划受挫了,巳时的钟声敲响没多久,夏春桃家中就迎来了个不速之客。 来者哭声之大,给夏春桃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夏春桃被吓得不轻,赶忙去房间的床上捞沈玉娇。 不过,也不用她叫了,沈玉娇正好从床上坐起。 熬夜少睡带来的头痛感让人很难受,沈玉娇用手掌轻轻揉着额头,想让自己好受些。 到底是谁,哭得这么大声,竟能硬生生地把她从熟睡中吵醒。 等等,这个声音,好像有点耳熟。 “妹子,我刚想来喊你,你正好起床了。” “是春桃姐的客人吗?”沈玉娇还没缓过神了,“怎么一大早就在哭。” “哎哟,你快去看看吧,我都怕小姑娘哭得背过气晕倒了。” 夏春桃又担心又着急,她抛下这一句话,又走了。 她必须看着这姑娘,不然照这个架势,昏过去是迟早的事。 沈玉娇睁着眼,努力让自己清醒着。 她突然反应过来了,这个大声哭着的人是谁。 除了姜怜双,再无人的声音有这么大穿透力。 “娇娇姐!” 一见到沈玉娇出来,姜怜双就扯开嗓子,扑过来抱住她。 “我还未洗漱,”沈玉娇试图推开她,“你控制下音量,我脑袋疼。” 姜怜双抽泣着眨眼,断断续续地应声道:“好……好的,我等你。” 她没听懂“音量”这个词,不过看样子,应该是吵到娇娇姐了。 沈玉娇用冷水洗了把脸,总算清醒点了。 孩子们也都醒了,薛正明没与他们一起熬夜,一早就上街买了早点。 清槐和盼儿趁着沈玉娇洗漱的间隙,又热了热早点,分了个肉包子给姜怜双。 沈玉娇重新回来时,就看见姜怜双捧着小包子,抽噎地哭着。 “这个好香啊,”姜怜双啃一口哭一下,“哪里买的……还有吗?我好饿。” “我再出去买点。” 薛正明皱眉站起身,他快被姜怜双的哭声烦死了。 现在出去早点,反而成了他解脱的借口。 “娇娇姐,这个也好吃,你吃。” 姜怜双完全不顾形象,伸手抓了根油条,就放到沈玉娇面前的碗中。 “哎——里面还有豆浆呢。” 沈玉娇眼疾手快,把快沉下去的油条夹了出来。 夏春桃投来一个担忧的目光,沈玉娇点点头,交给她来处理就好。 她挪了挪凳子,靠近姜怜双,腾出一只手抱过还在颤抖的人。 “怎么了?一大早哭成这样。” 清槐及时地掏出了自己的帕子,递了过去。 沈玉娇拿着帕子,替姜怜双擦擦脸。 “这帕子脏了,等会儿我帮你洗干净吧。” 目光落在手中摊开的手帕上,沈玉娇忍不住皱眉。 这上面染了姜怜双看上的脂粉,几种颜色乱作一团。 沈玉娇盯着她哭花的脸看了看,心里觉得不妙。 看起来,姜怜双从昨天开始就未休息了,就连脸上的妆都没卸。 “喝点豆浆?”沈玉娇将自己的碗推过去,“来点热的,身子会比较舒服。” “嗯。” 姜怜双小心地点着头,将手中的肉包子塞进嘴里,又急着去喝豆浆。 “哎——小心!” 正如沈玉娇所担心的,姜怜双被噎着了。 顺了好一会儿,姜怜双才顺利把那一大口包子吞下去。 “好痛啊,娇娇姐,”姜怜双揪着胸口的衣襟说道,“被噎到的感觉,怎么这么痛。” 沈玉娇看着她用力到骨节泛白的手,不知道该怎么说。 到底是什么在痛,是被噎着了,还是她的心真的在痛? 很想知道是什么事让她伤心成这样,可沈玉娇不敢再问。 “吃饱了吧?”沈玉娇叹口气,没有继续探究。 姜怜双可怜地点点头,眼中的泪水又开始往外溢。 沈玉娇生怕她再次再次张嘴哀嚎,直接用手捂住了她预备张开的嘴。 “去睡一觉?”沈玉娇又拿出自己的帕子,为她擦干净眼泪,“一觉醒来,会舒服很多。” 好在姜怜双已经哭昏了头,任由沈玉娇摆布。 将哭包安顿睡下后,沈玉娇这才松了口气。 “春桃姐,打扰到你了。” “没有的事,你们不都是我的妹子,”夏春桃笑着坐下来吃早点,“看她那样子,我也心疼。” 最初,夏春桃对姜怜双有点偏见。 为买铺子的事卡了他们这么久,又是富家千金,在夏春桃的印象中,这样的人绝对不友好。 但姜怜双用行动证明,她绝对是个不一样的大小姐。 她真诚又有趣,也从来没有因为出生看不起谁过。 沈玉娇不在京城的这段时日,夏春桃和江小梨都受了她不少照顾。 福寿堂的生意也被姜怜双处理得很好,谁不喜欢她这样真诚有力的人呢? 所以,看见姜怜双一大早哭成这样,夏春桃也不忍心。 沈玉娇叹了口气,她现在脑子乱得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对了,你们今日是不是还要进宫?” 夏春桃突然弹了起来:“怜双妹子我来照顾就好,你快些回府准备吧。” 尽管还是有些担心,但沈玉娇往房间里看了几眼,发现姜怜双已经沉沉睡去。 罢了,等晚上从宫里回来,再来春桃姐家中看看吧。 第203章 谁都爱承安 幸好,宫中没什么事。 与庆安帝稍稍说了下南琼国的事,之前已经预先通过信,所以聊起来很顺畅。 “那朕就交给你处理了,”见到了许久不见的妹妹,庆安帝怡颜悦色的,“需要什么人手,尽管告诉朕。” “嗯。”沈玉娇点点头,礼貌地笑笑。 本就与庆安帝不算亲近,现在又长时间不见,小时候的关系记忆也快消耗得差不多。 现在沈玉娇觉得,二人能像这样其乐融融地相处,已经很好了。 他们之间的关系,总是要比寻常君臣间来得亲密些。 知晓沈玉娇与傅九霄今日要来,庆安帝还特地设了私宴,摆在御花园中。 “上次中秋进宫赴宴,好似就在昨日,历历在目。” 皇后与明庄妃都来了,一位是来看承安的,一位是来看夫妻二人的。 承安兴奋极了,虽然只见了皇后一面,可他依旧记得。 整整一顿饭,承安乐不思蜀,完全不记得自己还有个阿娘了。 二位娘娘都温柔好亲近,承安这边抱抱,那边贴贴,连饭菜都没顾上吃几口。 “好了,来吃点东西,”沈玉娇小声唤着承安,“到时候晚上又喊肚子饿,要吃夜点心。” 皇后和承安对视了一眼,小家伙立马调皮地笑了。 “听你母亲的话,”皇后往承安的小碟子里夹了几块肉,“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你也赶紧吃点。” 小团子可爱又乖巧,皇后也舍不得对他说重话。 他眨着眼睛,大人们似乎开始说他听不懂的话了,什么“医馆”“医师”之类的。 那就没办法了,承安安慰着自己,只能开始好好吃饭了。 这是沈玉娇多次进宫的几次中,用的最舒心的一顿饭。 可能因为大家长时间不见,席间的氛围其乐融融。 用完宴时,夜已经很深了,宫中的烛火也不见多少。 “既然你还要在京中住一段时间,那此事也不着急。” 庆安帝随着他们在御花园中散步,一边跟沈玉娇说着话。 沈玉娇点点头,答道:“自然可以,南琼那边估计也要些时日,他们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夏久卯的位置不如庆安帝在大周国这样稳固,甚至朝中还有不少支持前摄政王的。 要建立这个医师学宫,南琼需要出的力,比大周多的多。 能在今年过年前搞定,速度已经算快的了。 一想到又能有一项自己一手扶持起来的事业,她身心都激动了。 也幸好,身边有一群一直支持自己的亲朋好友。 沈玉娇带着承安,与傅九霄一同走出宫门,马车已经候在那儿了。 “要不先送你去春桃姐的家中?”傅九霄在马车前前停住了,“我带着承安回府吧。” “我不能去看姜小姨吗?” 承安小心翼翼地看着沈玉娇,今天早上姜怜双的样子也吓到他了。 从未见过姜小姨这副模样,哭得这么大声,比他自己小时候的声音都还大。 “你也去,”傅九霄把承安抱到马车上,“你们先过去吧,我自己回去。” 说着,他又拍了拍承安的小脑袋:“别惹事,照顾好娘亲和小姨。” 承安不爽地扁扁嘴,说道:“我可乖了,阿娘最喜欢我了。” “你娘亲最喜欢我。”傅九霄凑近,低声反驳承安。 “这都要争,”沈玉娇敲了下傅九霄的头,“好了,我们先走了。” 傅九霄眉眼温柔,轻轻握了下沈玉娇的手。 掌心传来的温度正好,沈玉娇的眼眸中不禁泛起涟漪。 “去吧,别让姜姑娘久等了。” 沈玉娇到春桃姐家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 但家中灯火通明,春桃姐和孩子们都没睡。 “怜双呢?她还好吗?” 一进门,就看见了坐在桌边的夏春台,沈玉娇觉得不妙,小声问道。 “几乎没怎么吃东西,我逼着她吃了点,但好像很不好。” 夏春桃眉头紧锁,姜怜双这一天只说了一句话,“吃不下”。 要不是这三个字,夏春桃真以为这姑娘被毒哑了。 清槐和薛正明拿着几个碗走出来:“晚膳多做了点,我们刚拿去热了热,要再拿去给姜姑姑吗?” “我拿进去吧,真是的,不管怎么都不能不吃饭。” 沈玉娇寻了个大的托盘,将碗碟都放上去。 在端进房间前,她先悄悄开了门,看看姜怜双在做什么。 结果便看见她裹着被子睡得正熟,只拆了头上的发髻,连衣服都没换,还是早上来的那一套。 沈玉娇刚想退出去,就看见姜怜双舒展了下身体,睡眼朦胧地从床上坐起来。 “咦,该用晚膳了吗?” 明显睡迷糊了,没搞清楚状况。 “这都什么时辰了,”沈玉娇哑然失笑,“不过确实该用膳了。” 姜怜双歪着脑袋,努力想让自己清醒。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逐渐有了反应。 但第一件事,就是撇着嘴,声音迅速颤抖起来。 “呜……娇娇姐……” “打住打住,”沈玉娇揉着额角,“先吃点东西再哭。” 这么久不吃饭,可是要饿出病来的。 “我不想吃。” 姜怜双刚说完话,就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好吧,娇娇姐,我饿了。” 这一天里,她只喝了点豆浆,吃了个不算大的肉包子,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 原本睡得正香,就是因为沈玉娇一开门,飘进来的香味让她醒来了。 “梳梳头发,然后出来吃饭吧。” 没过多久,姜怜双就重新坐回了桌子边。 她将长发随便挽了发髻,又洗了脸,将脸上花成一团的妆容洗干净。 看着桌上好几盘菜,姜怜双吸吸鼻子,说道:“春桃姐姐,谢谢你。” “谢我,”薛正明抱着双臂,坐在一旁看着,“今日是我做的饭菜。” “也谢谢你,你们真好。”姜怜双凄惨地笑着,拿起筷子准备吃饭。 沈玉娇很想问问她发生了什么,但还是耐着性子,等姜怜双吃完了再说。 没等多久,姜怜双就把筷子一搁,环顾了一圈众人。 “抱歉,我知道让你们担心了。”她低着头,声音也很轻。 沈玉娇握住她的手,柔声问道:“可以告诉我了嘛吗,发生了什么事?” “娇娇姐,安晓他……应该要搬回洛州了。” 第204章 自尊心 沈玉娇错愕,她一下没明白姜怜双话中的意思。 要不是姜怜双这么一说,她还不知道,安晓已经到京城来住着了。 昨日潋滟醉语楼中一见,沈玉娇只当他是抽空来帮忙。 毕竟牧场也不用全程盯着,这对小情侣长期分居两地,这样见个面也没什么不妥。 只是她没想到,安晓居然会为了姜怜双,直接搬到京城来住着。 京城与洛州,完全就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洛州所说离得不远,可远不如京城繁华,不管做什么都比京城便宜许多。 沈玉娇正握着姜怜双的手突然僵了一下,安晓竟能攒着么多钱吗? 把他在洛州的房子卖了,恐怕也没办法在京城中生活吧。 就连她刚到京城时,也是寄人篱下的状态。 夏春桃住的屋子,当初是傅九霄手上的产业。 她在京城中能发展到今日,自己的努力和傅九霄的支持缺一不可。 可安晓呢?难道也是他们一样,有着姜怜双的支持? “我在京城中有屋子,位置不大好,就让安晓住了。” 生怕沈玉娇误会她是看不起安晓,又赶忙解释:“有更好的宅子,可安晓只说要这一套。” “你就直接把这屋子送给他了?”沈玉娇挑眉问道,她似乎有点明白安晓的难受了。 “那也没有,”姜怜双咬了咬下唇,“他执意想买下来,我担心他钱不够,就从每月的牧场工钱里扣一点,当作赁屋。” 她喝了点水,补充道:“但几乎没多少钱,我只是象征性地收点……” 她也没办法,要是不收钱,安晓就不肯住着。 只能骗他那儿的屋子最便宜,再随便扯个低价,把安晓稳住。 “你当他傻的吗?不知道去问问那儿的房子多少钱。” 已经相熟到这个地步了,沈玉娇训起姜怜双来毫不客气:“他是不是介意你骗他了?” 姜怜双的杏眸微微睁大,她没想到,沈玉娇一眼就看穿了她与安晓最初争吵的原因。 “他觉得我实在可怜施舍,”姜怜双拧着自己的手指,压抑心中的痛,“可我不这么觉得。” 沈玉娇叹口气,把姜怜双抱进自己怀中。 她也是在姜怜双的资助下开起福寿堂的,可她与安晓不一样。 最初与姜怜双的关系不过是合作伙伴,福寿堂又是股份的形式,所以她心里的别扭总是少点。 但安晓与姜怜双更亲密,他们不该是合作伙伴似的关系。 “你这样做,他自然会这么觉得。” 姜怜双一脸震惊地抬头,问道:“娇娇姐,你也觉得我做错了吗?” 沈玉娇叹口气,摇摇头。 这姑娘其实为人处事方面做得挺好,不然也做不起大生意。 可她没有在亲密关系中经历过,她还在拿做生意的头脑去和安晓相处。 “安晓他自尊心本来就重,什么都喜欢自力更生,你这样做,他难免觉得我你是看不起他。” 姜怜双似乎听明白了,抽泣得更大声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稳定住情绪,说道:“可我没有这么想……” “我知道你没有这么想,也没说你做错了,只手在他的身上,不合适。” 话题又绕回来了,沈玉娇只能耐着性子解释。 毕竟都哭成了这样,她也不指望姜怜双此时能够冷静仔细地思考了。 姜怜双突然沉默了好一阵,在沈玉娇的这句话后,她呆坐着,久久没有说话。 “那我其实还是做错了,在生意场上,不合适就是错了。” 她再次开口,声音却冷静了许多。 看着沈玉娇,姜怜双抿唇微笑,说道:“做生意的时候若是这样,那些想与我合作之人也会走。” 姜怜双又垂下眼睑,轻轻晃了晃脑袋。 是她没有在感情中看清楚,以为把最好的都给安晓,什么都帮他做,二人就会顺顺利利。 她并没有考虑很多安晓的处境。 他一人能帮着管理牧场,将牧场做得井井有条。 牛羊也生了许多,甚至还能抽出空来跑到城中去卖黄油和奶酪。 姜怜双知晓自己没在牧场帮上多少忙,这个牧场能有今日欣欣向荣的模样,一大半是安晓的功劳。 但安晓在她的身边,却没有这般闪耀的光芒。 牧场的那点工钱和她手上的积蓄比起来,根本算不上什么。 姜怜双这才意识到,她拥有的东西太多,就会忽视许多。 “明白了?” 沈玉娇见她低着头,又是长久不说话,忍不住问道。 对方无声地点点头,拿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 “那就去找安晓说一说吧,”沈玉娇轻摸着她的头,“你都哭成这样了,他定舍不得。” “不用啦。” 姜怜双扯出一个笑容,难看得很。 见沈玉娇愣住,她马上说道:“我刚说过了呀,安晓要回洛州住着了。” 也就是说…… 沈玉娇反应过来了,难怪姜怜双能哭成这样。 这姑娘坚强,普通吵架的确不该这么伤心。 在心里把自己来回骂了一通,只能怪她自己脑子转得不快,又戳了遍姜怜双的伤心事。 看样子,昨晚应该是安晓提了分手。 似乎说出来的感觉好受多了,姜怜双将脑袋靠在沈玉娇的肩头,竟轻声笑了。 “昨夜,獭说要出去逛逛,我便在醉语楼等着,可一直等到打烊,安晓才来。” 现在想来,他不是有事耽搁了。 应该是一直在想要不要来,不过以他的性格,一件事有始有终才对。 “后来他来了,我们去了浮月廊桥,我还买了酒。” “不过昨夜夜色不好,”姜怜双笑着摇摇头,“一点星月都看不见,我们二人只能喝闷酒。” 沈玉娇捏着她的手,想让她不要再说了。 可看着她凄凉的表情,沈玉娇又于心不忍。 就让她说吧,人总要有一个发泄的出口。 “他心情很不好,我察觉到了。” 姜怜双又说了短短的一句话,便不再说了。 她闭着眼睛,似乎在做极大的心理挣扎。 今晚刚醒来时,她甚至想不起昨晚发生了什么。 大概是那是的记忆太痛苦,就像娇娇姐说的什么保护,她的身体在试图让她忘记那一切。 第205章 终是告别 安晓的酒量很好,可那家酒楼的酒也很烈。 姜怜双其实不懂酒,在醉语楼中,她会喝点小酒,但都没什么性,不会使人醉。 老板向她推荐什么,她就买什么。 却不曾想,买到了烈酒。 所以这次,她只喝了两小杯,就觉得醉醺醺的了。 头很晕,连带着看远处的灯火,都是一片模糊。 姜怜双忍不住伸手揉着额头,可这也没缓解多少。 她难受地呜咽几声,那时安晓还能笑着,调侃她不该提议出来喝酒。 可当她顺势向着安晓靠去时,明显感受到对方身子一僵。 尽管家中规矩严格,但姜怜双有时候,也会坏心思地做点娘亲会生气的事。 比如,在四下无人的巷口,和安晓短暂地抱一下,然后分别。 安晓起初也不敢,但几次之后,也就顺着姜怜双的意了。 只是一个拥抱而已,他们之间的一切,依旧存着礼数。 可现在姜怜双明显感受到了安晓的逃避,就像他们第一次在巷口拥抱一样。 趁着酒意,姜怜双开始撒娇:“这里都无人,还这么高,你怎么就躲开了呢。” “这不合适。” 安晓简短地答道,还不来了姜怜双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目光。 “为什么不合适?”姜怜双不依不饶。 “这不合礼数,”安晓犹豫着说道,“我们不能这样做。” 姜怜双的声音更委屈了:“只是抱一下而已……况且,你也说过,等娇娇姐回来我们就能成婚。”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突然顿住了。 再次开口时,多了几分干涩:“你说的是真的吧?你不能食言。” 可安晓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看着手中的酒杯,然后将其中的酒一饮而尽。 姜怜双一下就慌神了,她伸手就夺下了安晓的酒杯。 现在在安晓手中的,是她的小手。 但姜怜双此刻一点心安的感觉都没有,就算掌心的感觉温暖,她也觉得有坏事要发生。 “你为何不说话了?”姜怜双小心地抽回自己的手,“你只要说,我都乐意听。” 这是她第一次心悦于一个人,所以无论如何,都要知晓结果。 不过安晓就是这样一个闷葫芦,当初要不是她所提,可能二人时至今日都没进展。 他喜欢把心思都藏着,很多时候,姜怜双只能靠猜的。 幸好她从小就擅长与人交际,察言观色,猜人心思这件事再简单不过。 但这次…… 姜怜双其实觉得自己猜中了,但她不敢说出口。 可安晓大约不会明说,这种事,换了谁都觉得难说。 两人就突然陷入了沉默,她不愿点破,而安晓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你好歹说句话吧,”姜怜双没忍住又喝了口酒,“干嘛闷声不作响这么久。”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姜怜双此刻倒是释然许多了,安晓虽然是个话不多的人,但也不至于这么久也说不出什么。 但这次,她不想替安晓说了。 姜怜双直接将一杯酒全部倒进嘴中,强忍着想要咳嗽的刺激感。 不说就不说吧,她倒要看看,安晓能够憋到什么时候。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姜怜双觉得眼前都出现了重影,又困又累。 他们来到浮月廊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又过了这许久,天边都能看见亮光。 姜怜双努力撑着脑袋,含混不清地嘟囔着:“你要是不说,我就要睡着了。” 她是真的要入睡了,一喝醉就想睡觉。 安晓深吸一口气,好像下了极大的决心。 “我在想,可能打算过几日就搬回洛州去。” 姜怜双闭上眼睛,没有接话,做出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她不打算说话,给了安晓足够的沉默,让他能继续说下去。 “在京城的日子很愉快,但毕竟不是久住之地。” 安晓说到这里,又停住了。姜怜双悄悄睁眼看去,他面色微红,非常为难地欲言又止。 “我们二人之间,”安晓说得断断续续,“也不怎么合适吧……” 他的尾音很轻,但姜怜双还是捕捉到了。 但她依旧不敢睁眼,刚才的这句话,狠狠地震慑着她的心神。 不知如何回应的时候,还是继续装睡吧。 安晓试探着问道:“你睡着了?还在听吗?” 见到姜怜双没有反应,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那时也是我没想清楚,你我成婚,是没道理的事。” 他本就不善言辞,对于如何不伤到眼前人,也毫无头绪。 不知道该怎么说,这是当下唯一能想出的法子了。 “你出身这么好,京城中大部分权贵可能都配不上你,何况我呢?” 安晓自嘲地笑了下,此刻他的话突然又多了起来。 “婚娶之事,总是要通过父母的,我们若是私定终身,必然是不妥当的。” 姜怜双终于睁开了眼。 她甚至在想,等沈玉娇回来后,就回趟家,和父母亲好好谈谈这事。 母亲知晓她绝不会嫁给不喜爱的人,说不定,真的有一丝可能呢? 但还没来得及这么做,安晓就先退缩了。 姜怜双忙坐直身子,想再给自己倒一杯酒,却发现酒壶已经空了。 “罢了,那就这样吧,不喝了。” 安晓疑惑地看着她,也只看见了她自顾自地点点头。 并不想无理取闹,因为姜怜双也明白,说服父母亲的机会微乎其微。 他也只是没抱着那么多期望而已。 “你……想说什么?”安晓迟疑着,看不明白姜怜双的态度。 “我能说什么?”姜怜双笑着将脸凑过去,“我说了呀,就这样吧。” 她也不知道自己如何还能笑出来,可都到这地步了,除了笑笑也没别的事可做了。 姜怜双拍拍裙子,站起身,轻声说道:“时辰不早了,我想回府睡一下。” “我送你回去。” 她下意识拒绝,因为再多相处一会,都觉得浑身刺痛般难受。 但安晓坚持着,最后还是将她送回了府。 “以后,不见了吧?”姜怜双歪头笑着,她不想纠缠着。 安晓无声地点点头,最后对着她露出一个笑容,然后转身离去了。 第206章 又回到傅府 姜怜双一夜未眠,在床上辗转反侧到天明,就冲去了夏春桃家中。 她听沈玉娇提起过,回来第一日就要去看春桃姐。 就算娇娇姐不在也没事,春桃姐也是和她亲近的人。 知道一大早就打扰人家不太好,但姜怜双心里实在难受,特别想找个人聊一聊。 前一晚上的厄运,在见到娇娇姐的那一刻,都消失殆尽了。 “感觉好点了?”沈玉娇将面前的饭碗一推,“你没吃多少,再稍稍吃点吧。” 姜怜双点点头,前面吃得快了些,直到现在才慢慢感受到饿意。 说完这么大一通话,就好像彻底发泄了。 还是很痛很难受,可比起今晨跑过来的时候,又感觉好很多了。 “好香啊……”她边吃边夸赞着,“春桃姐的家里,每个人都会做饭。” 沈玉娇忍不住笑出了声,姜怜双的反应可爱了些。 “你有潋滟醉语楼,那么多大厨都能给做饭。” “那不一样,春桃姐家的饭特别香,谁做的都比不上。” 姜怜双吃得嘴巴鼓鼓的,眼中流露出幸福之色。 在她看来,不管是哪家酒楼的大厨,都比不上春桃姐家的饭菜。 “不过,说起我的醉语楼,你打算什么时候去看看福寿堂?” 沈玉娇怔愣,这个话题转变的速度未免太快了。 “那可是我们共同的生意!”姜怜双把筷子搁在晚上,突然大声地说道,“明天就去看看!” 说完,她皱眉想了下,又说道:“后日也不是不可以……” 沈玉娇看着她微红的小脸,抿着嘴唇思考着。 也不知道这姑娘到底喝了多少烈酒,看样子,她的酒劲都还没完全下去。 “我去给你煮碗醒酒汤。” “别去嘛,”姜怜双一把拉住沈玉娇,撒娇着说道,“娇娇姐再陪陪我。” 沈玉娇推开她的手,轻声安慰着:“又用不了多长时间,我马上就回来。” 为了省点时间,沈玉娇直接从空间抓了材料。没过多久,就端着解酒汤从灶房中出来了。 但姜怜双却趴在桌上睡着了,呼吸均匀,似乎已经做起了好梦。 沈玉娇叹了口气,放下解酒汤。 既然都睡着了,那便算了,好好睡一觉比什么都好。 第二日,原本打算和姜怜双去福寿堂看看,但一封请帖送到了公主府上。 是从傅府送来的请帖,来邀请她与傅九霄去用晚膳的。 邀请倒没什么稀奇,毕竟傅府中还有几位友好的兄长,没有全部撕破脸。 何况傅家的双胞胎兄弟还在咸平镇时帮过他们,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就算是为了傅明岐,他们上门去感谢一下也没什么。 但唯一让沈玉娇感到奇怪且不舒服的,请帖的落款处,居然是傅家大伯母。 这份请帖,竟是大伯母写的。 可上面的言辞恳切,看起来很想他们夫妻二人去赴宴。 “不想去就不去,”傅九霄拿过请帖,放到一边,“反正我的父亲也不在府中。” 沈玉娇如果不愿,他是不会强行带她回去的。 至于他的兄弟们,京城中有这么多可以相聚的地方,没必要让沈玉娇觉得不愉快。 “去啊,为什么不去?” 沈玉娇反而笑起来,说道:“大伯母有什么可怕的,我要是再不去傅府,恐怕她还以为我不敢去呢。” 又不是掌握着杀伐大权的庆安帝,干嘛非要躲着。 更何况,她刚到京城时都敢和大伯母直接对峙,不至于过了这些时日,反而退缩了。 唯一的问题是,她不知道该不该带上承安。 虽然只是一顿饭,但万一席间闹起来,就不大好看了。 她不太想让承安看见自己大杀四方的样子。 但承安没给她太多纠结的机会,马上替沈玉娇决定好了,他自己要去。 “万一,她还是欺负阿娘怎么办呢,承安必须去保护阿娘。” 沈玉娇忍不住狠狠捏了把他的小脸:“谁保护谁呢,你阿娘本事得很。” 最后还是拗不过小团子,只能把他也带上了。 他们到傅府的时候,天色尚早。 门房看见公主府的马车,又惊又喜,赶忙进去传报。 不过才一个转身,就撞见了一个人。 “来得还挺早,”男人依旧是吊儿郎当的笑,“要不是我想九弟了,还赶不上迎接你们。” “是谁?” 沈玉娇刚从马车上下来,看见眼前人,侧过头小声问傅九霄。 “不会吧,弟妹你之前还能认出我来的。” 男人的笑脸瞬间垮了,他看着傅九霄,不忿地说道:“你告诉他,我是谁!” “我知道了,”这个语气一出来,沈玉娇就明白了,“是傅明岐。” “怎么不叫我四哥呢……” 男人自言自语了一句,但马上释然了:“站在门口说话做什么,快进来吧,不过晚膳还未准备好。” 进府没走多久,沈玉娇就闻到了阵阵菜香。 感觉这次傅府还算重视,这顿晚膳闻起来就很不错。 他们在侧厅坐了一会,说话间,傅修诚与傅明缙结伴来了。 跟在大嫂身后的,还有一位男人。 沈玉娇眯起眼打量着,她在脑海中搜索了下,却发现自己并不认识。 但气氛突然凝固了,虽然仅仅只有一刹那,沈玉娇也察觉到了不对。 “那是谁?”她压低声音问傅九霄。 “不认识我?”男人轻蔑一笑,“也是,你没见过。” 什么人啊,沈玉娇一下就满是厌恶之感。 不认识就不认识,这种态度是怎么回事。 “刚第一面就这样,不太好吧?” 傅川锋最后踏进侧厅,一手搭在男人的肩上,替沈玉娇说出了心中所想。 “少来碰我,”男人不高兴地打掉了傅川锋的手,“只是吃顿饭,没什么不好。” “是六弟,他和我们几位兄弟关系一直不好。” 傅九霄揽着沈玉娇,轻声和她说道。 “这已经算是恶劣了吧?”沈玉娇倒不是很在意,“他叫什么名字?” “傅越,不重要,你以后应该也见不到他。” 沈玉娇抬起头,正好与男人嚣张的视线撞上。 她毫不退让,直视着傅越,甚至露出了个挑衅的笑容。 第207章 针锋相对 沈玉娇本以为傅家的几个儿子都会来,但陌生的面孔也只多了个傅越,剩下的都是相熟的兄弟。 至于长辈,倒是多了些。  大伯父和伯母自然在场,还有对上了年纪的夫妻,沈玉娇不认识。 但在进门看见那对夫妻的时候,傅川锋还是发出了不屑的哧声。 看见夫妻二人对着他们其中一人招手时,沈玉娇就明白了,那是傅越的父母亲。 不过看剩下几名兄弟的态度,傅越的父母应该和他本人一样难对付。 沈玉娇却不在意这一点,反正不管是几个大伯母,她都一样应对。 就连承安也在感觉到了众人间的不对劲,老太太不喜欢阿娘,这是他知道的事。 可新见到的这几人,好像不仅不喜欢阿娘,连带着还不喜欢他。 小团子不高兴地扁扁嘴,自顾自地爬上了座椅。 真的是,怎么都是大人们坐的大椅子。 他坐上来倒是不费劲,可桌子也是大人们用的啊! 知道这种场合不能让阿娘抱,但他自己也够不着桌上的饭菜。 阿娘在家中都会给他准备高高的凳子,就连进宫时,皇后身边也有专为他准备的椅子。 怎么傅家人就不知道,还是故意坏着劲欺负他呢。 承安坐在椅子上,勉强才能把脑袋放到桌子上。 至于桌子上的菜,不要说夹到了,他连看都看不清。 沈玉娇刚想在承安身边坐下,已经坐着的大伯母就发话了:“好久没看见你了,坐我身边来吧。” 抬眼看去,一段时间不见,大伯母好像又憔悴了。 现在她的发间掺杂着不少灰色,平白多出了不少皱纹,原本精神的眼睛,也少了精明之感。 沈玉娇有些吃惊,最后一次见,是他们一同进宫赴宴。 那时候大伯母已经不管家了,被自己的儿子针对,伤心也是难免的。 原以为她和傅九霄走后,大伯母能恢复一点,但看起来更糟糕了。 不过吃惊归吃惊,沈玉娇对大伯母的敌意一点没减少。 “不用了,大伯母,”她笑着,拉开了承安审判的椅子,“我的孩子在这儿。” 大伯母流露出了一瞬间不耐烦的神情,但随即,就被很好地掩饰过去了。 “让思菱坐你那儿,”大伯母依旧坚持着自己,“九霄与你这么长时间才回来,我们好好聊聊。” 突然被提到名字,叶思菱的身子小小地震了下。 这次没把双胞胎孩子带来,没想到,大伯母意识到了,想把承安塞给她。 叶思菱看向沈玉娇,她觉得不太合适,但也要看承安娘亲的意思。 沈玉娇不动声色地摇摇头,叶思菱见了,立马心领神会。 “母亲,这不合适,”叶思菱轻声对着大伯母说道,“承安必然是想和九弟妹坐一起的。” “一顿晚饭而已,有什么不合适的?” 大伯母沉下脸色,又继续说道:“我一个老人家,想和远行归来的孩子坐,有什么错?” 沈玉娇依旧没有言语,她知道,大嫂肯定能应付。 大嫂虽然是个柔软的性子,但内里却坚韧极了。 给她点时日和机会,就定然不会任大伯母压榨。 今日一见,叶思菱的感觉已经不一样了。 果然,她又拉出了承安另一旁的椅子,拍了拍,说道:“九弟和弟妹,你们坐便是了。” 叶思菱完全没顾大伯母,只是笑看着沈玉娇:“今日家宴不是我安排的,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请多包涵。” “那倒没有,”沈玉娇也回应了笑容,“大嫂将傅府打理得井井有条。” 不用看,沈玉娇都能感受到大伯母身上散发出来的感觉不对了。 这管理傅府的权利,还是她帮着夺过来,送到叶思菱手上的。 “好了,既然人都到齐了,那便开宴吧。” 大伯母脸上快挂不住了,担心她们二人再说下去,自己就一点面子都没了。 还是赶紧开宴,堵住大家的嘴为好。 侍女鱼贯而入,将菜肴一一放在桌上。 “阿娘先给你夹点菜吧,”沈玉娇拿起承安面前的小碗,“吃完了再给你夹。” 承安乖巧地点点头,阿娘不能抱他,就只能靠自己了。 “既然孩子这么小,又不方便,带过来做什么?自找麻烦吗?” 饭桌上不友好的声音出现了,就算很陌生,沈玉娇也知道是傅越。 其余的傅家兄弟疼惜承安还来不及,就只傅越有这般敌意。 “大嫂就没带孩子过来,”傅越依旧不怀好意地笑着,“九弟妹,要有点自知之明。” 小碗被重重地放到桌上。 承安与傅九霄对视了一眼,父子之间,马上通了心意。 没等沈玉娇反击,傅九霄就从椅子上一把捞起承安。 “你凭什么说我阿娘?你是谁啊?阿娘可是长公主,她要你完蛋也是前一句话的事。” 若是脸被桌子遮住,就不好发挥,难以为阿娘出去了。 好在阿爹看明白了他的想法,把他放到了腿上,让他好站着叉起腰。 沈玉娇捂住半边脸,她怎么不知道,这孩子现在这么伶牙俐齿。 她用长公主的身份压人,会显得轻慢自傲,但从孩子口中说出,就不一样了。 承安也才不过几岁,正是童言无忌的年纪。 觉得自己母亲厉害,争上那么一两句,又有什么关系? “长公主殿下,此事是小儿一时糊涂,您莫要计较。” 发话的是傅越的父亲,他就连夹菜的手都在抖,但为了自己儿子说话倒是中气十足。 沈玉娇叹了口气,这几人怎么总是想把火烧到她身上。 “计较什么,”她放下筷子,装作无奈地一笑,“倒是伯父伯母,这样说话太疏离了。” “小儿童言无忌,失言了也正常,伯父伯母怎么还当真了?” 老人家的手顿时抖得更厉害了。 沈玉娇一句话,将傅越放到了与承安一样的位置上。 傅越说的话,和天真的孩子相比,倒没什么不同了。 不管怎么听,这对老夫妻都觉得,身上针刺般难受。 想反驳,可承安已经点醒了他们,沈玉娇是长公主,不敢乱来。 若是不反驳,他们的儿子傅越就要丢面子了。 第208章 想要坐享其成 大伯母的脸色也不好,要不是大伯父在桌下悄悄拉着她,恐怕早就出言讽刺了。 “好,弟妹说得真好!” 就在宴席陷入一片寂静之时,傅川锋突然拍了两下手。 一听说家里想摆宴席,他是响应最积极的那一个。 这么多人聚在一起,不出争执才奇怪。 反正生活平淡,从六哥身上寻点乐子也行。 不知道傅越是怎么决定来的,他也该知道这席间没几人会支持他。 就连一贯不喜欢沈玉娇的大伯母,现下也不会直接出口伤人。 难道说,六哥是这段时日仕途太顺,想给自己找点不愉快? “没你说话的份!” 傅越压低了声音,恶狠狠地瞪了眼傅川锋。 还是一如既往的脾气差,傅川锋也没放在心上,耸耸肩继续吃菜。 但承安高兴得很,他一屁股坐在傅九霄的怀中,仰起小脸想和阿爹贴贴。 傅九霄立即会心,低下头去,摸了摸他肉嘟嘟的脸。 “九弟和孩子的关系还是好,相处得比我与我家那两个好多了。” 许是饭桌的气息太过剑拔弩张,大哥傅修诚发话了。 沈玉娇悄悄望去,虽然说着温馨话,但傅修诚依旧是不苟言笑的样子。 他扫视过桌边众人的眼神,冰冷又不怒自威。 就像是那日在山道上,她施救叶思菱时,感受到的就是这种眼神。 “大哥不愧是大哥,仅仅一个眼神,把大家都威慑住了。” 沈玉娇震惊地抬头看去,也不知道是双胞胎兄弟中的哪一个,把她的心里话也都说出来了。 “闭嘴,好好吃饭。”傅修诚凌厉的眼刀丢过去,立马又是寂静。 “没事没事,一家人难得见面,多聊一会熟悉了就好。” 大伯母略带疲惫的声音突然响起,她眉心微皱,嘴角也向下撇着。 她似乎对傅修诚和叶思菱掌控宴席这件事很不爽,可又不好说什么。 “大伯母,您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嘛!” “三哥说得对,”傅明岐马上接话道,“这么久不见,大伯母还知道几分礼数了。” 虽然同住在傅家宅邸,但现下,大伯母几乎不会走出自己住着的院子。 就算要出门,也都是凑着兄弟不在的时机。 是以,久而久之,也就见不上面了。 不过双方都落得清净,见不到没什么影响。 “你们二人,怎么还是那么调皮。” 大伯母没被双胞胎兄弟的话刺激到,反而缓声说道,面上带着慈祥的笑容。 “大奶奶今天好奇怪,怎么一点都不凶了。”承安靠近沈玉娇,轻声问道。 “毕竟久日不见,总要给大家一点面子……” 沈玉娇的声音越来越轻,她抬起头,打量着大伯母。 承安的话突然点醒了她。 想到开宴前,大伯母应该没有转了性子,还是只是压抑着自己的刻薄罢了。 但现在说出的这句话,和前面装出来的和蔼完全不是一回事。 大伯母那瞬间的慈祥,让沈玉娇想到了自己的奶奶。 两个双胞胎兄弟也面面相觑,大伯母突然来了这一句,他们都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了。 “母亲,给您盛的鸭汤要凉了,快些喝吧。” 傅修诚适时地接话,把碗又朝着大伯母的方向推了推。 “你这孩子也好,”大伯母依旧笑容不改,“还知道——” “还有这些,都是补身体的好东西,母亲快吃吧。” 傅修诚打断了她的话,疾手快地将另一个堆满菜的碗递过去。 大伯母看了一眼,没说什么,低头喝起了鸭汤。 “大伯母?”沈玉娇觉得更奇怪了,试探着喊了一声。 傅修诚的反应很异常,大伯母并没有说什么含着敌意的话,为什么要无端打断她? “怎么了?” 听见呼唤声,大伯母抬起头,但稍稍搜寻了一阵,目光才落在沈玉娇身上。 “没事,我就是随便一喊,大伯母您继续用餐。” 沈玉娇赶忙摇头,现在她和傅修诚一样,担心大伯母说出什么奇怪的话来。 刹那间的眼神她很熟悉,刚下的大伯母,并不认识她。 尽管开宴前眼神清明,但现在的我大伯母,眼中就仿佛笼罩着云雾。 其余的兄弟看得一头雾水,可大家又转眼吃起了东西,他们也不好多问。 “回去告诉你。” 看着傅九霄的眼神,沈玉娇低声补了一句。 “在鸡汤中加点药材,可以补气补血,这还是九弟妹教我的呢。” 沈玉娇正低头专心吃东西,就听到有谁提到了自己,被拉回了注意力。 一抬头,就看见叶思菱笑盈盈地望着自己。 “要不是九弟妹开了福寿堂,傅府也采购不到这么多的好药材,存着用来做菜治病,总是让人放心些。” 叶思菱正在和傅越的父母聊着天,向他们传授鸡汤好喝的方法。 “那倒真是厉害了,”老妇人的眼神往沈玉娇那儿瞟,“能在京城中把医馆来得这么大,不容易。” “何止不容易,差点点就开不成了。” 好在姜怜双看中了她绝对精湛的医术,不然,福寿堂也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迅速扩大。 “不知道九侄媳有什么办法,是如何将福寿堂做到这么大的?” 沈玉娇有些诧异,一时没反应过来傅越母亲问这话的意图。 不过,先糊弄过去再说:“天时地利人和,做生意都缺一不可。” 老夫妻对望一眼,面上的笑容很尴尬。 “能否……详细说与我们听听呢?” “六伯父,生意之事,哪能容易说出来?” 傅九霄抢先一步,赶在沈玉娇之前拒绝了。 福寿堂刚在京城开展的时候,沈玉娇的辛苦他都看着。 现在福寿堂名满京城,就有人想拿着现成的东西,去坐享其成? 果真,做生意重要的一点,就是防着自己家里人。 傅越的神情阴郁,他没想到拒绝的人是傅九霄。 没想到为了一个女人,反而对着身为二十多年兄弟的他起了敌意。 家里这些兄弟,一个两个都这样。 还不到一家人撕破脸的时候,他还不敢对傅九霄说什么重话。 第209章 重回福寿堂 这一顿饭,家中几人各怀异心。 表面上其乐融融,但暗中的争执也不少。 就连承安都察觉到了,今晚吃得很少,一直担心地左右看看爹娘。 所以,宴席才刚刚结束,小家伙就开始喊饿了。 走在前面的叶思菱听见了,微微笑了,转过身来,从袖中掏出一方手帕。 包裹着的手帕打开,里面是几块方糕。 承安的眼睛一亮,但没有动作,反而抬头看看沈玉娇。 如果没有好好用晚膳,母亲是不让他吃点心的。 现下叶伯母拿出糕点来,他也不敢接过去。 “谢谢大嫂,”沈玉娇看出了承安的犹豫,先接过了方糕,“今日吃饭人多,他大概是紧张了。” 承安的视线一直追随着糕点,直到真正被塞入手中,他才露出了个笑容。 看来阿娘也知道,他不是故意不好好吃饭的。 谁让那个从未见过的七伯伯这么讨厌,承安在饭桌上一见他,就没有胃口。 “对了,你可小心些,”叶思菱压低声音,对沈玉娇说道,“六房那边,你们小心些。” 就算她自己不做生意,只管家里这点事,前面席间说的话,依旧听得叶思菱心惊肉跳的。 傅家并没有为福寿堂的建立出多少力,这是完全属于沈玉娇的东西,他们谁都不能碰。 但现在,六弟居然如此不知好歹,想要染指。 沈玉娇笑得自信,和家中的兄弟相斗,她最有经验了。 连亲哥哥也敢下狠手,之前从未谋面的傅越要真想动歪心思,她可不会手下留情。 不过,想到哥哥,沈老二和老三都入了狱,还有一人,却一直没有消息。 沈老大不像二哥的脑子那么灵活,但也很难缠。 一想起来就烦。 看着沈玉娇突然阴沉下来的脸色,叶思菱不安地问道:“九弟妹,怎么了?” 不会是傅越真的暗中捣鬼吧,可这么短的时日,应该也不会。 “没事,”沈玉娇摇摇头,恢复了笑容,“想到自己哥哥罢了,一点往事,不重要。” 叶思菱懵懵地点头,既然沈玉娇说了没事,那她就先安心。 刚刚踏入公主府的门,沈玉娇的动作就顿住了。 “怎么了?” 傅九霄领着承安走在后面,差点撞在她身上。 “我突然想起,忘了问大嫂一件事。” “那我们再回去?”傅九霄把承安往府里送,“我一个人去也行。” “没事,不着急,日后见面再说吧。” 今晚宴席上的大伯母太奇怪了,前后的表现,仿佛性格割裂的两个人。 再加上大哥的态度,这其中似乎有什么内情。 若不是被下了药,那倒是很符合她知晓的一种病症。 不过,大哥傅修诚必定不是会残害自己母亲之人,大伯母的状态还可以,过两日去问也行。 她伸了个懒腰,像屋内走去。 今晚要早点休息,不然明天要是睡过,晚去了福寿堂,姜怜双得发脾气了。 那姑娘这两天心情很差,不要惹她为好。 “阿娘,不要睡了!这个东西有声了!” 沈玉娇还没睁开眼,承安就拿着闹钟,塞到了她耳边。 刺耳的声音直冲天灵盖,沈玉娇掀开被子,猛地坐起来。 该死,闹钟的声音调太大了。 昨晚,为了不让自己睡过,沈玉娇特地掏出了空间中唯一的闹钟。 反正承安什么都不懂,还不会问东问西,把闹钟交给他最合适。 “你下次记着,不可以把这东西放在人的耳朵边。” “这样哦,”承安迷茫地看着沈玉娇按掉闹钟,“为什么?阿娘不喜欢吗?” “因为会聋的,再有一次,阿娘就听不见任何声音了。” 沈玉娇不想浪费时间多解释,索性把后果说得严重些。 一听这话,承安马上板起小脸,严肃地点点头。 吃过早点,沈玉娇就往福寿堂赶。 踏进大门的时候,辰时的众钟声正好敲响。 “居然没来迟,”柜台后的姜怜双抬起头,“很好,没有松懈。” 她的目光凌厉,看起来干脆果决,和那日坐在春桃姐家中嚎啕大哭的样子,判若两人。 唯有她眼底掩盖不住的青黑色,显示着疲惫。 “你昨晚不会又没睡吧?” “我又不傻,”姜怜双闷闷不乐地答道,“再不睡觉我就要死掉了。” 姜怜双是真的怕自己死了,昨天突然觉得喘不上气,吓得她傍晚没到就上床睡觉了。 “那还好,我一直担心你。” 沈玉娇找了张凳子,在姜怜双身边坐下:“说说吧,这段时间福寿堂怎么样了?” “我在城北也开了家,那边远,又没什么医馆,开过去正好。接下来嘛……” 总体听下来,福寿堂的情况还算稳定。 毕竟名声已经打出去了,基础很稳定。 来京城看病的人,有一大半都是冲着福寿堂来的。只不过沈玉娇不在,还是少了部分病人。 影响不大,还能有小赚。 加上姜怜双私补了点钱,又在城北开了一家,赚得倒是更多了。 一番话说下来,福寿堂中的大夫们陆续都从后门进来了。 寒暄一阵,也差不多到了开门的时间,沈玉娇起身走过去,手刚碰到,大门突然就打开了。 她吓了一跳,但两个小脑袋马上探了进来。 “真的是姑姑!” 清槐开心地看了眼薛正明,继续说道:“娘亲说,今天姑姑会来福寿堂,还真是的。” 薛正明没说话,但眸中就能看出开心的颜色。 和沈玉娇一样,他也很久没有回到福寿堂了。 “哎呀,今天可热闹了,”还有道活泼的声音从他们俩的背后传来,“姑姑,我也来帮忙啦!” 盼儿扎了小辫,穿着漂亮的衣裙,双眼善良地从后面钻出来。 “好,快进来,”沈玉娇看见盼儿,也很惊喜,“今天福寿堂人可真多。” 孩子们刚刚进进来,门口就传来了一名女子的问话声。 “请问,福寿堂今日开张了吗?” 沈玉娇正准备回答,姜怜双却在后面扯了下她。 她心下了然,退后一步,让位置给姜怜双。 “现下还没有,麻烦您再等等。” 说着,姜怜双就果断地关上了福寿堂的大门。 第210章 特地来找茬的 “怎么了?”沈玉娇一脸疑惑地问道,“这不是你对待病人的态度啊。 姜怜双是个生意人,不管什么时候接待客人,都是满面笑容的样子。 “你不知道,这人奇怪极了。” “有何奇怪的?” “她断断续续来福寿堂好多时日了,”姜怜双想了下说道,“反正很早以前就来过。” “那有什么,去年的病人还都来呢,有些病就是这么难缠。” 沈玉娇不以为意,福寿堂中有不少病人,都会持续来一段时间。 “不是,你不懂,你来,跟沈大夫解释。” 姜怜双不懂医理,她指了个正在做准备的大夫,把他点了过来。 “我来说吧,你继续收拾,”清槐听见,从药柜处走过来,“此事确实有些奇怪。” 既然清槐也这么说了,沈玉娇还是决定听一听。 她心思清明,总不会搞错的。 “起初,她一直徘徊在门口,我去问过,她说没钱看病。” “那我自然说先看病再说咯,”清槐顿了顿,继续说道,“但给她诊了之后,也没什么毛病。” 姜怜双在一旁点着头,找准时机插话:“问她哪里觉得不舒服,也都模棱两可的。” “甚至还有呢,上次说了,下回又不一样。” 那边的大夫收拾好,也走过来补充道。 “那倒也解释得通,”沈玉娇摸着下巴,脑中不停地思考,“有些病人就是搞不清楚自己哪儿不舒服。” “可,姑姑!” 清槐略有些愤懑地鼓着腮帮子,提高了声音:“她就是不对劲!” 都这么多人和姑姑说了,她为什么还是不信嘛。 “我没有不信,还能不相信你的话?” 沈玉娇抱歉地笑笑,揽住清槐道着歉。 “好了,我们开门吧,看看到底是什么事。” 沈玉娇拍拍手,示意众人可以散去了。 福寿堂一开门,那名女子第一个进来了。 “哎,今日的大夫,没有见过。” 女人拿着木牌,看着上面的名字喃喃自语。 “是我们这里最好的大夫,”姜怜双笑着答道,“她外出了一段时间,现下才回来。” “最好的?”女人狐疑地问道。 “那是,您去了就知道。”姜怜双的声音透着自豪。 说话间,沈玉娇面前虚掩的门就被推开了。 就算坐在医馆的小诊疗室中,她们的对话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她这才看见那位女子的脸。 是位年轻的女子,看着她的面庞,沈玉娇在恍惚间想到了巫息。 她也是来到了福寿堂求助,最后度过了愉快的时光。 但这次,沈玉娇下意识地觉得不一样。 巫息的身上没有敌意,可这女人却让她起了警戒心。 “觉得哪儿不舒服?” 出于职业的反应,沈玉娇没有露出太多奇怪的表情。 “我也说不准,”女人踌躇着坐下,“来看过几次,但都没什么效果。” “如果没有病,不管怎么看都不会有效果的。” 沈玉娇拍拍脉诊,示意女人把手放上来。 微微低下头,利用阴影遮住了自己的表情。 “沈大夫这话说的,我在你们福寿堂花了不少钱,若是装病,怎么舍得?” “是您误会,”沈玉娇抬起头,礼貌地微笑,“只是想让您安心罢了。” 女人微眯着眼,上下打量了下沈玉娇。 最后,她还是乖乖伸出手,放在了脉诊上。 “你一个女人,能行吗?还有堂的小丫头,一副青涩的模样……” 没想到,刚一搭上脉,那女子就开始喋喋不休地说这话。 沈玉娇眉头皱起,她正在仔细把脉,不想分出心神来管女子的话。 “我在和你说话呢,你们福寿堂也真奇怪,还说你是最好的大夫,连病也治不好。” 女人陡然拔高了声音,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看着沈玉娇叹了气,就好像被刺激到一样,突然又将正在把脉的手打开。 “你这是做什么?” 被打断了诊疗,沈玉娇更不耐烦 “我正和你说话,你一个字都不说,你们福寿堂就是这样照顾病人的?” “我正在把脉,”沈玉娇的语气很无奈,“你要是想闲聊,等我把完脉吧。” “在搞什么,我都来了这么多次,你们还没看出我有什么病?” 女人依旧没把沈玉娇的话听进去,她往后退了一步,声音更响了。 一到小房间的门口,大堂中的很多人都能听到她在喊什么了。 “怎么了?” “为何还吵起来了?” 福寿堂中已经来了不少看病的,听见女人这样喊,都好奇地凑过来了。 姜怜双眉头紧锁,面色十分不善。 这女人已经来了好多次,怎么今天娇娇姐一来,就开始闹事了。 “我是听说福寿堂最好才来的,没想到这么多次都看不好病,这不是骗人钱嘛。” 女人看了眼还坐在屋里的沈玉娇,又继续说道:“还说是最好的大夫,和庸医没什么差别。” “是吗?” 人群中瞬间响起了窃窃私语声:“我感觉沈大夫很厉害呀……” “不过都是些诓骗你们的把戏,你们看,我这样的病,她就没办法了。” “口说无凭,”沈玉娇终于发话了,“既然您知道得了什么病,为何不告诉我们?” “我,我要告诉了你们,还怎么看出你们是都是庸医?” 女人噎了下,但马上反应过来,厉声反驳着沈玉娇。 “哪有不告诉大夫的道理,”来看病的人中马上有人反驳道,“再厉害的大夫,也不是万能的呀。” “那别家的大夫能看出来,她看不出来,那不就还不如别的医馆?” 沈玉娇冷声一笑,她看明白了。 这女人不知是哪家医馆派过来的人,专门看准她在福寿堂的日子,来污蔑人呢。 只不过,这种手段未免太过拙劣了。 “那你说说,哪家这么厉害,我也好去请教。” 沈玉娇不慌不忙,就是想故意激她。 女人停顿了下,果真报上了一家的名字:“同惠堂的大夫厉害。” 没听过的医馆。 但看对面姜怜双的神情,似乎是知晓的样子。 第211章 一场闹剧 沈玉娇也不管那到底是家什么样的医馆,先把眼前这个女人赶走再说。 她就觉得这女人不对劲,现在看来,就是专门候着她的。 之前来了这么多次,不过是为了让福寿堂的人放下警惕心。 不过,这女人是如何知晓她已经回来的? 万一一直没回来呢,难道就一直候下去吗? 但沈玉娇现在也没时间细想,她一皱眉,沉声道:“既然同惠堂的厉害,那他们家看出您是什么病症了?” 女人一怔,倔强地答道:“自然看出来了!” “那是我不才了,”沈玉娇依旧没有生气,“可以请教一下吗,是何病症啊。” “是啊,知道了还不说,这不是在耽搁我们所有人嘛。” 围观的人中,立马有人出声附和沈玉娇。 福寿堂每日都很忙碌,不少人要排长时间的队才能轮到。 甚至可能要提前几日先约好,才可能排到想看的大夫。 这女人拖了沈大夫这么久,本来已经可以看不少病人了。 “我,我……”女人支吾了下,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同惠堂看出来的,为什么要告诉你们?” 沈玉娇暗自发笑,她自己的逻辑都不对,周围估计不少人都听出来了。 如果看出来,大大方方地说便是。 女人现在的这个样子,明显就是随便编了个理由,同惠堂根本没这本事。 又或者说,这女人就是同惠堂派来的。 没想到在京城中,竞争手段还是低级得可笑。 “好,那我虚心学就是了,还请您转告一声,明日就去同惠堂拜访。” 沈玉娇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一点都不退缩,反而更进一步。 面对污蔑,她要是显示出半分的犹豫,形势都会朝不利的方向发展。 “你真当同惠堂这么闲?每天看病人都来不及。” 女人依旧嘴硬,也不想退缩。 “我想起来,同惠堂开了也没多久嘛,真我们都不知道?” 姜怜双的话直接刺了进来,她抱着双臂,背靠在柜台上,杏眸中满是不屑。 她还没放在眼里的医馆,居然敢直接上门挑衅? “你们——欺人太甚!” 女人看了眼围着人群,恶狠狠地抛下一句话,准备离去。 “我们福寿堂怎么能让病人这么生气的离去呢?” 人群刚刚让开一条缝,马上就被一个纤细的身影挡住了。 薛正明刚刚好地站在她面前,勉强挤出个笑容:“医术都是互相学习的,我们也想和同惠堂的大夫们交流。” 在他的身后,站着几名满脸尴尬的男人。 想必是他带来的同惠堂大夫们。 本是竞争对手,那些大夫们并不愿意来,但薛正明带去了一样东西。 看见公主的令牌,无人不敢来。 是以,在到了之后,看见女人竟直接敢和沈玉娇叫板,也是震惊不已。 他们只是同惠堂雇来的普通大夫,老板们想做什么事,最好都别牵扯上。 “你们来做什么?”女人眉毛一竖,依旧气势十足地盯着他们。 “我们,他……”一名大夫站了出来,断断续续地说道,“让我们来看看福寿堂解决不了的病人。” 女人愣了下,突然发现自己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她若是想抓紧把这些人赶走,说自己没病是最好的。 可一旦说没病,那就是撒谎,摆明了就是来福寿堂找茬的。 只能让他们随便编个病症出来了…… 在众人的围观下,大堂中直接搬来了张桌子。 女人与同惠堂的大夫一起坐下,伸出手诊脉。 沈玉娇都不用细看,她从未见过这样拙劣的演技。 在诊断的全程中,女人都在一个劲地使眼神,大概是想让那大夫想个办法。 “脉象虚浮……”大夫皱眉想了好一阵,“根据之前的诊断,应该是心肺间的毛病,近日又加重了。” 女人满意地点点头,幸好这是个聪明人,理解了她的意思。 “这不可能!” 但是人群中马上有人大喊:“沈大夫最擅长看这类的毛病了,怎么可能不出!” “就是,连康家公子的病都能搞定,你这么健康,明显没什么大病!” “你们胡扯!”女人不高兴了,高声喊道,“这就是说,沈大夫并没有你们想象得这么厉害!” “好了好了,莫要闹了。” 沈玉娇面上含笑,既然她都看出来了,那围观的群众看出来的也不少。 分明就是临时拉人来演戏。 现在的氛围效果已经是她想要的了,福寿堂的病人们没有被带跑,这很好。 至于同惠堂的这名女人,她不急着当场辩驳。 要彻底打倒同惠堂,还需要点时间。 沈玉娇想做的是,精准且利落的解决。 “你们同惠堂耗得起,我们还有这么多病人要看呢。” 姜怜双没换姿势,懒洋洋地说道。 她的声音不响,却很有穿透力,讽刺着同惠堂一点生意都没有 她看了眼沈玉娇,便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二人已经默契到了这个地步。 “你!”女人一指姜怜双,又转向了身边的大夫们,“你们怎么全来了?店里的病人呢?” “毕竟是殿下的令牌,何况今天并没有什么人——” 话音刚落,答话的那名大夫就察觉到不对了。 这不明摆着说没有病人光顾他们同惠堂嘛。 人群中发出一声嗤笑,女人更觉得自己面子挂不住了。 她强行伸出手,给自己扒出一条路来,还不忘瞪一眼后面的大夫们。 “还不快走!” 这福寿堂是待不下去了,没成想目的没达成,反而受了一肚子气。 女人离开后,福寿堂中又渐渐恢复了秩序。 “沈大夫,别管他们,”马上有病人发话了,“到哪去找像您这般心善的好大夫。” 要不是今日一闹,好多人都快忘了,沈大夫还是尊贵的长公主。 身居高位,医术高超,也没什么架子。 还能心系他们这些平民,开的福寿堂也是京中价格最好的。 谁想到不觉得感动,自然下意识地就会帮沈玉娇和福寿堂说话。 第212章 连续的谜团 本来坐诊看病就很累了,还闹了这么一出,傍晚关门的时候,沈玉娇忍不住揉着自己的额角。 好像是看准了她回京城一般,今天刚是第一天,就来上门找茬了。 “同惠堂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医馆?” 关门后,沈玉娇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问姜怜双。 “要不是今天闹起来,我都快乐京城中有这么个医馆。” “所以说,是早就开了?”沈玉娇疑惑地皱着眉。 但姜怜双摇了摇头,说道:“也没有很早,开了没多久吧,但没什么名声。” 同惠堂的位置还不错,至少处在人来人往的集市中,每天路过的人,能和福寿堂的不相上下。 但至于走进去的人,就没剩下多少了。 开了这么一段时间,生意差得很,很少有人愿意去同惠堂看病。 “你怎么对人家的情况这么了解?” 姜怜双一番解释后,沈玉娇更加疑惑了。 “你猜?”姜怜双来了兴致,突然不想立即告诉她。 “我又不是你……”沈玉娇嘟囔着,但还是开始猜,“因为你异于常人的聪明?” 姜怜双叹了口气,送了沈玉娇一个白眼。 “我又不是宫里的天师,夜观天象就能知道他们情况如何。” “那是?” “城中的很多店铺帮手,其实都是姜小姨的人。”清槐柔软的声音从二人背后响起。 “你的人?” 沈玉娇不可置信地看着姜怜双,她不敢相信,原来事情这么简单。 原来从古至今,生意人之间的竞争一直都是如此粗暴。 “不然呢?我派春桃姐三个孩子一个个去街上问吗?” 姜怜双非常理所当然,又继续说着:“也不对,平安还腿脚不便,真要派人的话,只有清槐和盼儿……” “想哪儿去了。”沈玉娇及时地给她拉回来。 “那,姑姑,我们是不是要去帮姜小姨做事了?我们要去街上做什么?” “还有你!”沈玉娇瞪了眼凑上来的盼儿,轻敲了下她的小脑袋,“听话只听一半!” “那我们去哪儿?”轮到盼儿疑惑了。 沈玉娇要被盼儿的理解力折服了:“哪儿也不去!” 被孩子们打断了,沈玉娇才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到姜怜双身上,又发现她已经在算账了。 “说吧,我可以一心二用,”姜怜双把算盘打得啪啪响,“你想怎么办?” “我又不知道同惠堂怎么回事,连他们老板是谁都不知道。” “就是那个拎不清的女人。” 姜怜双打算盘的动静极大,沈玉娇觉着,她要是再使点力,算盘就要散架了。 “也能做老板?”沈玉娇不可置信地问道,“这不会就是她商业竞争吧?” “什么商业竞争?”姜怜双没听懂这四个字,但随即也理解了意思,“所以说她拎不清。” 随便克扣工钱,提价也毫无章法,雇佣的大夫们也远远不如福寿堂。 整体算起来,连京城中的普通医馆都不如,也不知道为何总是妄想着和福寿堂比。 “只有她露面吗?没有她的夫君吗?” 那女人看起来三十来岁的模样,已经已经婚嫁。 大周国都有“十七不嫁为不孝”这种离奇的规矩,到了女人这个年纪,沈玉娇还没见过未婚嫁的。 “那我怎么可能知道,从未露面过,我总不能派人跟到她府中去。” 姜怜双没好气地收好账本,站起身来,环顾了一圈身边的众人。 “既然我们要对付同惠堂,那要去查查吗?” “派人跟踪吗?” “那倒不是,想什么呢。” “你还有什么办法?”姜怜双不爽地皱了下小鼻子,微微鼓起嘴巴。 沈玉娇缓慢地摸着下巴,说道:“其实,我有个想法。” 同惠堂的挑衅来得蹊跷,可又不是毫无线索。 有个人似乎早就盯上她的福寿堂了。 昨晚,傅越那根本掩饰不住的,怀着恶意的笑容又浮现在眼前。 他一定疯了般想赚钱,福寿堂这么大一块肉,必定觊觎许久了。 可若是加上同惠堂,据姜怜双所说,这间医馆不仅不赚钱,甚至断断续续地做着赔本生意。 傅越急坏了,才会在宴席上毫不遮掩地问。 但经过今天一闹,就算那女人真的是傅越的妻子,也会被隐藏起来。 只要联系不起来,傅越就有办法继续作妖。 沈玉娇眉头紧锁,和姜怜双说了通自己的想法。 “这好办,”姜怜双比她轻松多了,“那就给他们家安排点新的下人。” “这恐怕,有点难吧?”沈玉娇忍不住质疑了。 但姜怜双显得自信满满:“给他们管事的塞点钱嘛,安排一两个人没什么难的。” “不了不了,”沈玉娇赶忙拒绝,“我还是另想办法吧。” 夜幕四合,沈玉娇又重新回到傅府。 有几名傅家兄弟已经搬出去了,但大哥大嫂始终住着,照顾家中的长辈。 叶思菱见到沈玉娇前来拜访,高兴溢于言表。 她好不容易将两个双胞胎赶出房中,有了和沈玉娇单独说话的机会。 “想问六弟?”叶思菱有些惊讶,“我以为你不回想和他有交集的。” “我也不想的……” 沈玉娇苦着脸,把白天的事情添油加醋,和大嫂说了个详细。 大嫂的心格外软,她说得夸张点,大嫂肯定要同情心泛滥。 果然,叶思菱眼中的担心都快溢出来了。 “怎么可以这样!她欺人太甚!” 手上传来了柔软的触感,叶思菱微抿着唇,担忧地看着沈玉娇:“要不要修诚来帮忙?去查查他们?” “那或许太兴师动众了,”沈玉娇还不想这么做,“我只想来问问,六哥的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是说……?” 叶思菱思考了一阵,突然眼睛一亮:“我明白了!你觉得同惠堂的老板娘就是六弟媳妇!” 不过她的表情马上灰暗了下去:“我知道的也不多,六弟他们搬出去得早,我们很少有交集。” “没事,”沈玉娇摇摇头,“我另想办法。” 正准备起身离去,小院中突然有了轻微的响动声。 沈玉娇向外看去,只见大伯母拄着拐杖,带着迷茫的表情,正朝着屋内走来。 奇怪了,昨日宴赴宴时,大伯母并不需要拐杖啊? 第213章 大伯母得了病 叶思菱也看见了,慌忙瞄了眼沈玉娇,便起身走了出去。 说话声传进来,沈玉娇听得一清二楚。 “母亲,怎么了?” “一觉醒来,房中都无人了,那我怎么办?” 沈玉娇看见,大伯母握着拐杖的手微微颤抖着。 而她手中的拐杖,完全没有碰到地面。 那似乎只是拿在她手中,为了安慰自己而已。 就像沈玉娇小时候,总要抱着她的小熊娃娃睡觉和出门一样。 手里有点熟悉的东西,外出的时候才会觉得安心。 现在的大伯母,感觉就是这个状态。 “只是出来和人说一下话,我叫服侍的下人们转告您了呀。” “有吗?”大伯母皱眉想了下,“他们没和我说。” “那可能是他们疏忽了,我之后再去和他们说说。” 叶思菱也不恼,只是柔声安慰着大伯母。 “你们总是忘记,还有,两个孩子去了书院怎么不接回来?” “啊,母亲,孩子们已经长大了呀,现下在府中由师父教导。” 大伯母疑惑地沉默了下,又重新问道:“可是,我刚才还看到他们出门了,这么晚也要去学堂吗?” 沈玉娇想起前面被叶思菱赶出去的孩子,大伯母估计是被这弄混了。 “修诚带他们出去玩,马上就回来。” 叶思菱解释得很耐心,都快变成哄孩子的语气了。 不过好在,大伯母没有像以往那样纠缠,只是点点头,重新转身回去了。 沈玉娇看着大伯母和叶思菱说话,越发觉得自己先前的判断是正确的。 “不好意思,耽搁了一下,”叶思菱重新走入房中,“和母亲说了会话。” “感觉大伯母不太一样了,她居然没直接发脾气。” “有时候还是会发脾气的,不过好很多了,也不要纠结于小事。” 叶思菱捋了捋鬓发,眼底依旧是温柔的笑。 她也不知道大伯母为什么会渐渐转了性子,可这样的日子,却过得舒服多了。 只是,还是有些地方觉得奇怪。 “你来得正好,”叶思菱又给沈玉娇倒了杯茶,“你医术好,或许你会知道。” “也是关于大伯母的?” 叶思菱微微一愣,没想到沈玉娇也已经察觉到了不对的地方。 “母亲这样总是令我不安,更何况……” 她咬了咬下唇,不知如何去说。 不应该背后议论长辈的,但如果想要解决,就必须问出口。 所以与其去外面问医馆,倒还不如在家中悄悄问沈玉娇。 “她会忘记事情吧?”沈玉娇已经料到她会问什么了。 “啊……”被沈玉娇一句话说穿,叶思菱都不知道如何接话了。 “大伯母现在连孩子们在哪儿读书,何时出去,何时回来都会弄混。” 还有那日的宴席上,傅家大哥突然打断了大伯母的话。 “你这孩子——” 这话实在不像是大伯母会说出的话。 她是透过傅家大哥,看见了谁吗? 又或者是,看见了这些人的小时候。 沈玉娇思考了下,缓缓说道:“的确有一种病症,会有这种表现。” 她没想到,会出现在大伯母的身上。 大伯母尚还年轻,在大周国,女子生儿育女的时间比他们现代早得多。 “问题大吗?”叶思菱的表情紧张起来,“可以医治吗?” 她也一直怀疑过,母亲是不是生病了,可看母亲状态还不错,又压下了这种想法。 看着沈玉娇摇摇头,叶思菱的心又沉了下去。 “那……母亲还可以活多少时日?我与修诚,需要开始做准备吗?” “哎?” 沈玉娇一时没跟上她的思维。 “你不是说,这是绝症嘛,那既然治不好,是不是时日无多了?” “不是,”这才明白过来,沈玉娇轻笑了下,“但也的确是绝症,没严重到这个地步。” 治不好的病,确实都可以算是绝症。 只不过这个绝症,可以活得时间长些。 在听到沈玉娇说十年左右时,叶思菱长长地松了口气。 “还好,到那时孩子们也长大了,可以帮我分担点了。” 她并不喜欢这个母亲,可背负在肩上的孝,却让她下意识地去照顾母亲。 “让大哥也来帮忙,”沈玉娇皱眉,她不喜欢叶思菱承担一切的样子,“这毕竟是他的圣母。” “你放心,他得了空就去照顾母亲,还是他先发现母亲异常的呢。” 叶思菱温柔地笑着,至少,傅修诚的这点令她放心。 不管有多忙,傅修诚总是先为她考虑,还会帮助她分担家里的事务。 “不用担心,目前大伯母的情况还好,你们注意点就好。”沈玉娇轻声嘱咐道。 老年痴呆这种病,目前来说,要不是很严重。 但只要一个不小心,就会把事情变得很严重。 “我知道了,”叶思菱神情严肃地点点头,“得空的时候,带她出去逛逛。” “倒也不用这么上心,让她在府中走走,说说话就可以了。” 沈玉娇对大伯母一点感情都没有,也不想告诉叶思菱细致的照顾办法。 不仅没有感情,一想刚来刚来府中时受的欺负,心里还是有暗暗的不爽。 大伯母也就是年纪大了,得了病,才会变得和蔼没有攻击性。 若她还是以往正常的模样呢? 不知道从年轻到现在,大伯母做了多少事,压迫了府中多少人。 一想到现在大伯母的无措,沈玉娇就觉得,这或许是上天给大伯母的惩罚。 叶思菱若有所思地点着头,又看向沈玉娇,轻声问着。 “时候不早了,你要不先回去?” 外面的天色已经很黑了,若再晚点,回去恐怕不安全。 沈玉娇点点头,准备起身离开。 刚走出院子,沈玉娇就看见了意料之外的人。 傅越也没想到会撞见沈玉娇,瞳孔微微放大,下意识退后了一步。 “你来傅家做什么?” “我来傅府还要只会你一声?你又不是什么大人物。” 沈玉娇也退后一步,警觉地看着傅越。 尽管只见过一次面,沈玉娇对傅越没什么好感。 只要敢打她福寿堂主意的人,肯定都不是好人! 第214章 找来帮手 傅越被沈玉娇说得一愣,但随即,脸上又挤出个笑容。 “我只是随口一问罢了,九弟媳不必有如此敌意。” 沈玉娇上下打量了下他,轻哼一声,不再接话,直接从他身边走过去离开了。 那个笑容让她浑身不舒服。 这种谄媚又不怀好意的感觉,像极了沈家大哥。 就算一句话不说,沈玉娇都知道,傅越想从她的手上贪图点东西。 不过一走出傅府,她还是有点后悔。 当时真该问问傅越的意图,万一他没脑子,直接说出来了呢? 算了,反正保护好她的福寿堂,总不会出错。 接下来几日,福寿堂的生意并没有受到影响。 已经开了一年多,积攒了不少信任的病人,不是同惠堂的老板娘来闹一下就会走的。 “我去看过了,同惠堂依旧没几个人在。” 姜怜双鬼祟地走进沈玉娇所在的小诊室,又附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 “现在是午间休息,”沈玉娇觉得有些好笑,“这里又没有人,你直接说出来就好。” “那不成,不能让别人知道了。” 姜怜双抱着手臂,依旧气势凌人。 “懂了,姜家大小姐亲自跟踪,你干嘛——” 沈玉娇忍不住笑了起来,连连躲着姜怜双对她脑袋的攻击。 “不过话说回来,你真的去跟踪了?” “不要再纠结这件事了!”姜怜双伸手去捂沈玉娇的嘴,“这不重要,我就想去看一看。” “好的,好的,我闭嘴,不说这个问题。” 沈玉娇乖乖点头,保证不再问了。 “但我还是挺担心,路上都听到有人在议论,此事还是对福寿堂有影响的。” 昨日之事,目前知晓的人并不多,也基本都是福寿堂忠实的客户,才没有造成多大的损失。 但如果传开了呢? 传言这种事,根本不受人的控制,最后会变成什么样,谁也不知道。 毕竟现在只是在说,福寿堂与同惠堂似乎在一位病人身上有争执。 若福寿堂不趁着早期控制住传言,恐怕过一两个月,事态会朝着不利的方向发展。 万一变成了那女人说的话,同惠堂看出了福寿堂看不出的病,福寿堂都是庸医,那就不好处理了。 “你跟踪——” 一看姜怜双要杀人的眼神,沈玉娇马上改了说辞:“你去拜访同惠堂的时候,他们老板娘在吗?” “在的,”姜怜双点点头,“生意这么差还不来,那是真的不想做了。” “那就好办了。” 下午,福寿堂的预约栏前,沈玉娇的姓名下挂起了牌。 这意味着,她今日下午休息。 “哇,我们直接去同惠堂?” 姜怜双看着沈玉娇拎着的药箱,难掩心里的激动。 “杀他们个措手不及,不对,”她激动的心又缓了下来,“可我们还是不能说服别人,那女人一点病都没有。” “那是因为在京城人的眼中,不管是我还是同惠堂的大夫,都不够权威。” “力量?权势?”姜怜双巫息皱着眉,开始猜那词语的意思。 “名望,或者说威望吧,”沈玉娇看向宫中,“在这里,最能代表的人就是当今圣上。” “那也不能为了这点事,把他从宫里拖出来吧……” 姜怜双知道自己在说大不敬的话,所以声音极低,连沈玉娇都听不清楚。 “那我也不敢,”沈玉娇摇摇头,“但宫中有些人,我还是请得动的。” 姜怜双还是没明白,但沈玉娇已经提着药箱往前走了,她只得跟上。 走了一圈,却发现是朝着公主府的方向走去。 “你要回家?那带上我干什么?” 沈玉娇奇怪地看了姜怜双,说道:“是你自己要跟着来的。” “啧,你早讲嘛,那我过来干什么!” 这里离福寿堂有一段不短的距离,姜怜双一想到还要走回去,就觉得烦躁。 但下一个瞬间,沈玉娇就爬上了街边一辆早就备好的马车上。 “你不上来?”沈玉娇掀开车帘问道,“那你走过去吧。” “我上!” 也不管到底怎么一回事了,先上了马车再说。 姜怜双一撩裙摆,利落地爬上马车。 在进入马车的那一刻,她短促地尖叫了下。 能明显感受到外面马夫和马都轻微震了一下,但在毫无防备之下,看见里面还有两人,自然被吓得不轻。 “你没告诉我,这里还有人啊?” 姜怜双尴尬地朝着对面的二人笑笑,在沈玉娇身旁坐下。 “想看看你的反应。” “你怎么这么坏!”姜怜双捏了把她的手,“我快被吓死了。” “你胆子越来越小了,什么时候把你丢到南琼去练练胆。” 姜怜双斜睨了沈玉娇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对面是什么人啊,你不告诉我?” “宫中的御医。” “什么?”姜怜双没压住声音,差点喊出来。 沈玉娇她把御医给请出宫了? 直到这时候,沈玉娇才笑着介绍道:“这是胡大夫,这是潘大夫。” 一男一女,都是中年的模样,也点头含笑,和姜怜双打了招呼。 “你故意的吧,”姜怜双咬牙切齿地和沈玉娇耳语,“就想看看我吃惊的样子。” 沈玉娇低头,脸上的笑容却掩饰不住 “长公主虽然年轻,但医术了得,是以,能跟着她出宫看病人,也是臣等荣幸了。” 此前,沈玉娇来御医院问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想跟着她去。 好不容易,才挑了两人出来,自然要珍惜这个机会。 姜怜双挑眉,依靠在沈玉娇肩上,轻声说道:“没想到,你哄骗人的本事也是一绝。” 沈玉娇没有反驳,她就权当是赞赏了。 有了马车,速度就快多了。 她们离开福寿堂时是正午,现下快到同惠堂,也才未时刚过,正是热闹的时候。 沈玉娇也没有低调,她选的马车装饰精美,一上街就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围观群众正想着,什么权贵会来同惠堂看病,就看见福寿堂的两位老板从马车上下来了。 “走吧,我们再去看看同惠堂的这位病人。” 第215章 有名望的大夫 沈玉娇与姜怜双他们四人还没走进同惠堂,就有人跑进去通风报信了。 女人正坐在柜台后面,听到来人,正准备搁下毛笔起身。 堂中的大夫们都知道双方的冲突,拼命使着眼色,希望能够躲避争锋。 他们只是被同惠堂雇佣过来的,又不是这里的老板,干嘛那么费心。 反正有医术在手,去哪儿都行。 “你们怎么来了?”女人看了眼后面,觉得现在走掉太丢面子了。 “福寿堂都对自己的病人负责,”沈玉娇笑盈盈都说到,“上门看病也是我们的服务之一。” 反正是对方先来挑衅的,他们福寿堂这么做,也算不得过分。 “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女人见走不掉了,将手中的毛笔一丢,直接来了气势。 “我们欺人太甚?这话该怎么说?” 沈玉娇也不着急,寻了张凳子坐下,继续说道:“福寿堂来看看病人,没什么不妥吧。” 女人牙关紧咬,此刻沈玉娇的笑容在她眼中,不能更加刺眼了。 但沈玉娇不慌不忙,坐在凳子上,淡然地看着开始围过来的人。 她目光犀利,嘴角却勾着弧度:“再说了,同样的事,你可以做,我做不得?” 商业竞争嘛,就不要用这么多借口了。 “什么同样的事,”女人的目光就没沈玉娇这么清明,“我是来你们这儿看病的。” “那不就是嘛,上次没帮你看出来,这次我们就再来。” 沈玉娇双手一摊,说得很诚恳:“福寿堂对病人都很认真的,我们需要保证每个病人都满意。” 姜怜双在一旁赶紧点头,她要赶紧捧场。 女人觉得找到了破绽,高傲地答道:“不行,那我肯定不满意!” “就算治好病了也不满意吗?” 沈玉娇低头思考下,又说道:“那您也可以说说,我们怎样做会更好。” 一味争个道理是没有用的,反正福寿堂的服务态度也很重要,倒不如趁机卖个好印象。 同惠堂的门大开着,有不少路人注意到了里面的争执,走进来看个究竟。 “人家福寿堂确实不错的呀,是吧?” “我上次去看过,态度可好了。” 人群中的声音蔓延开来,开始讨论两家医馆:“同惠堂不知道,不过这个老板……” “真的有点可怕,是吧?” 同惠堂老板听见议论声,快连笑都笑不出来了。 他们这都还没起步,不能就这样夭折了。 “那你们先看出什么病再说!”女人依旧倔强着,“要是看好了,满不满意另说。” “那就好说,我再帮你看看。” 沈玉娇笑眯眯的,拎起了身边的药箱。 都已经被逼到这地步了,女人也没办法,只能在众人的围观中坐下。 没被四周的环境所打扰,沈玉娇静静把起了脉。 “如何?” 围观的人们最着急,已经前后问过好几回了。 “闭嘴!吵什么吵!” 姜怜双生气地瞪了那群人一眼,娇娇姐正在专心看病,可不能被打扰。 另一边,沈玉娇收回了手,满脸都是自信的笑容。 “怎么样了?”姜怜双第一个出声问,她其实也着急得很。 娇娇姐又没告诉她整个计划,她就只能坐在一旁干着急。 “我还是上次那个说法,非常健康,没有生病。” “你——”女人哽住,但又马上转过弯来,“这不可能,是你查不出我有病。”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非得说自己有病的。”沈玉娇有些无语,小声地喃喃自语着。 姜怜双站起身,在沈玉娇身边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去把马车上的二人请来吧。” 沈玉娇压低声音嘱咐,又转向了女人:“既然你我各执一词,那不如请更有威望的人来判断吧。” “你们福寿堂的崔瑞?”女人不屑地轻哼,“那说到底,还是你们的人。” “不是福寿堂的,但自然也不是你的,我很讲公平公正的。” 沈玉娇摇摇头,笑着看向门口。 本就没几步路,姜怜双来得很快。 她身后的两位大夫迈着大步子,昂首挺胸,全然是自信的模样。 “他们是什么人?”女人很警觉,“京城中有这样的大夫?” 同惠堂的医者立马摇摇头,答道:“倒没有见过。” 围观的众人也面面相觑,京城中也没几家医馆,该认的大夫也都认得差不多。 在场的,只有沈玉娇还是淡定的样子。 “介绍一下你们自己吧。” 两位大夫立马接话:“胡峦与潘玥,目前在宫中御医院。” 此话一出,四周就跟炸开了一般。 “御医院?” “那可是给皇上陛下看病的,不得了啊!” 旁人看看沈玉娇,突然反应过来了。 她是长公主呀,请个宫中的御医那还不是一件简单事。 “御医?我怎么知道你们是,街上随便抓个人,我可以这么说。” 女人一扬下巴,拒绝相信。 “不敢诓,”名为胡峦的男御医拿出随身的令牌,“或者您可以去和陛下说,要是知道我们诓骗,定然不会轻饶。” 女人刚想接过令牌看看,听见胡峦的话,马上吓得把手抽回来了。 以她的身份,离宫中的圣上还距离甚远。 是以,一听见这话,她就吓得不轻。 都把陛下搬出来了,那她必须相信了。 没想到福寿堂这老板竟如此胆大,敢把宫中的御医带出来。 “还请我们为您把脉看诊?” 潘玥笑着,指了指面前的桌子,示意女人坐下。 人越聚越多,宫中的御医都来了,大家自然都想来看热闹。 没有退路了,同惠堂老板只能一咬牙,重新坐下。 潘玥看诊完,皱了下眉,又看向胡峦。 接着,胡峦又坐下了。 女人正准备起身,但看这样子,又只能重新坐下。 直到胡峦诊完脉,她才能够站起来。 现在,是一句话都不敢问了,女人就生怕这两位大夫说出什么话来。 想要让有威望的人来看病,这是女人她自己说的话,但没想到沈玉娇真的能找来这样的人。 都是宫中的御医了,女人真的想不出任何可以辩驳的话。 第216章 生病了吗? “说说吧,”还是沈玉娇先发话了,“你们二位都看出了什么?” 她事先也没和御医说什么话,只说宫外有个棘手的病人解决不了,想请御医去外面帮忙看看。 对女人的情况,她就是这么自信。 就算没有提前说过,这两位的御医的看法肯定与她一样。 胡峦与潘玥对视一眼,欲言又止。 看见御医的表现,女人神色突然一亮。 是不是他们看出了什么病? 福寿堂的这名女老板,就算身为长公主,也不能让每个人信服。 就比如她,那么万一这两位御医也不服呢? 而且他们二人的样子,应该不是先和沈玉娇先串通好的。 “说吧,不管什么奇怪的病,我都能接受。” 女人不懂医术,但也同沈玉娇一般自信。 “并没有什么不对,”还是胡峦先说话了,“脉搏有力,身强体壮。” 女人脸上的表情瞬间僵硬,愣着久久不说话。 还是一旁围观的人反应快,问道:“真的没错?一点病都没有?” 潘玥也点点头,十分肯定:“千真万确,她身体很好,也不用多看了。” “那这……” 这两位御医如此肯定,都把周围人弄懵了。 女人依旧僵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再编一种连御医都不知道的病症,还是说再想什么办法? 她使劲地向着周围的同惠堂大夫们使眼色,让他们来帮助说点话。 同惠堂不能就这样倒了,建立了还没多久,要是被沈玉娇扳回一局,那日后就发展不起来了。 好在,同惠堂的大夫们机灵,一看她的眼神就明白了。 马上,有一人站了出来。 女人的眼睛又重新亮起,她招的这些人,还算懂事。 “其实,我们也没查出来,只是听老板的话,为了几个工钱罢了。” 他的说话声不响,但丢进人群中,却格外刺耳。 她还正在心里夸自己找的人呢,没想到下一个瞬间,就被完全揭穿了。 “你说什么?!”女人刷地一下站起声,厉声问道,“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诚信,我怎么会这么教你们!” 见到同伴挨训,又一名大夫忍不住了:“是诚信最重要呀,但老板娘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 “无奸不商嘛。”也不知道是谁,只知道是某位同惠堂的大夫,用极小的声音说道。 原本周围的人都还有些疑惑,不知道该相信哪一方,但现在,似乎不用犹豫了。 就连同惠堂的自己人都反水了,那就是这位嚣张的女老板在挑事撒谎了。 人群中蔓延出叹息声,同样都是女老板,同惠堂离福寿堂差得远了。 两位御医也看出来大致是什么事了我,不过他们也说什么。 宫外的事,他们不该管太多。 沈玉娇看向他们,笑着点点头:“马车还候在门口。” 胡峦立马站起身,对着同惠堂的一众人说道:“无事就是最好的,不用担心,你们老板很健康。” 话音刚落,潘玥也起身,二人一并向着同惠堂外的马车走去。 宫中的御医离开,闹剧基本落幕,一大半围观的人也走了。 大家都是抱着看戏的态度来的,原以为真的有个医馆能胜过福寿堂,到头来,还是没道理的胡闹。 “走吧,我们也该回去了。” 人群散去,沈玉娇也觉得无趣了,一边收拾药箱,一边和姜怜双说着。 姜怜双点点头,伸出手:“我也累了,先去吃点东西吧。” 说着,二人就要走出同惠堂。 “给我等等!” 几乎破音的喊声从背后响起,沈玉娇将药箱往肩上提了提,疑惑地转身看去。 女人咬牙切齿,目露凶光,恶狠狠地说道:“你们就这么走了?” “这又不是我的店铺,”沈玉娇不明白她在说什么,“我不走做什么?” “你把我的同惠堂搞成这样子,不能就这么走了!” 沈玉娇长叹一口气,把肩上的药箱放下来。 这玩意沉得很,要是一直单肩背着,很会影响她的发挥。 “你在想什么,是你先来我们福寿堂挑衅的。” “是啊,”姜怜双漫不经心地理着自己的鬓发,“姐姐,要是你天天这样瞎想,老得就更快了。” 女人磨着牙齿,看着姜怜双那张年轻姣好的,心里气得发疯。 她们两个一唱一和,两句话分别戳着她的痛处。 沈玉娇没让女人有反驳的机会,立马接着话说道:“还想让我赔你一间同惠堂?” 看见对方突然缓了下的神情,沈玉娇不屑地哧声。 “也行,反正我有钱。” 这一句话,沈玉娇故意说得很慢,她就想看看那张脸上还能出现多精彩的表情。 果真,听到钱的时候,女人几乎改变了神色。 姜怜双也看得真切,她没想到沈玉娇还会有这样小小的坏心思,没克制住笑出声来。 “只要你说得有理,我就可以,”沈玉娇恢复了挑衅的样子,“我们现在就去官府,听听怎么判的。” “官,官府?” 女人欣喜的表情都还没来得及收回,就直接停留在了脸上。 现在她的眼中是震惊和愤怒,但嘴角却又是笑容,看起来可笑极了。 沈玉娇手一摊,说得很无奈:“那总得经过官府呀,私下交易也是被禁止的。” 她只是这么随口一说,现在事情不少京城人都知晓了,闹到官府去,也不会站在同惠堂这边。 而对面的女人,也明显想通了——福寿堂的这两个老板娘,不过是在浒着她觉得好玩! 女人嘴角的笑容好不容易被压下去了,说不出话,她只能愤恨地吐了口口水。 福寿堂真是嚣张至极! 沈玉娇笑着摇摇头,已经很爽了,不用再多纠缠下去。 看着那二人逐渐消失的背影,女人彻底爆发了。 “你,你们!”她愤怒地指指还站在一旁的大夫们,“都给我滚!” “那就先把这段时间的工钱结了吧。”大夫们似乎早想到女人会这么说,一个个都很镇定。 反正同惠堂已经呆不下去了,滚可以,他们的努力不能白费。 “现在没有这么多钱给你们,”女人的气势突然垮了下去,“再等等。” 之前站出来说话的那名大夫,此刻又站了出来。 他逼近一步,看着老板说道:“也可以,那我们去官府,你立个字据。” 第217章 喝点怀旧酒 解决了一件大事的沈玉娇心里舒爽极了,下午在福寿堂中看病的效率都高了不少。 又是一天顺利结束,姜怜双满意地合上账本,问道:“和我一同去吃晚膳吗?我请客。” “好啊,”沈玉娇一口答应,“你请客我就去。” 姜怜双横了沈玉娇一眼:“你还真的不客气。” “我跟你客气啥,再说了,这次还算是我的功劳。” 沈玉娇知晓姜怜双就是开个玩笑,也不生气,更加笑盈盈地拉起对方的手。 “那是,福寿堂怎么离得开你,”姜怜双反握住手,附和道,“走吧,再晚点人就多了。” 原本以为姜怜双会去潋滟醉语楼,却没想到她在某个路口一拐,向着一键小酒楼走去。 “就是这家,还好,现在没什么人。” 但沈玉娇却没动,她转头一看,发现身边人正一脸疑惑地看着里面。 “不进去?”姜怜双拉了沈玉娇一把,“还是说,你想去醉语楼?” 沈玉娇摇摇头,答道:“不,我只是在想,你怎么回来这儿。” 姜怜双虽然性格很好,易于交际,但她身上依旧有着各种富家千金的习惯。 比如,她的吃穿用度,不管什么都要是最好的。 潋滟醉语楼中有她专用的厨子,姜怜双也很少会在别的餐馆酒楼中用膳。 “很多地方都不安全,吃了万一得病呢?” 当时沈玉娇问她,得到了这么一句回答。 现在,姜怜双正要走进她口中“不安全”的酒楼,去吃一吃可能会得病的菜。 “我自然不会来这儿,”姜怜双的双眼黯淡了下,“但是安晓很喜欢。” 这就是以往安晓常来喝酒的那家店,自从那晚之后,姜怜双一直想再来一次。 或许是为了怀念一下吧,最后一次,好好地喝一下安晓最爱的酒。 这几天,她一直都在福寿堂中疯狂做事,就为了忘记掉所有与安晓相关的事。 沈玉娇听见回答,微微一愣。 不该这么问的,反而还勾起姜怜双的伤心事。 她脑子飞速运转,思考着要怎么安慰这个看起来很失落的姑娘。 “我没事,”姜怜双勾起嘴角一笑,“快进去吧,别一直在门口站着。” 刚一进门,小二九立马过来招呼了。 “两位姑娘吗?” 小二看了眼姜怜双,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姑娘上次来过,这次是带了友人?” “你还记得我?”姜怜双有些吃惊地问道。 潋滟醉语楼中,每一名伙计都被要求记住前来的客人,但这是在给了大量工钱的情况下。 可在这间小小的酒楼中,小二也记得一样清晰。 “客人嘛,我怎么能不记得,只要来过一次,我都记得清楚。” 他把布巾往肩上一甩,继续说道:“你们先坐,想好要吃点什么了,再喊我就是!” 说着,他又绕回了柜台后,打起了算盘。 “他还是个老板吗?”沈玉娇吃了一惊,轻声问道。 姜怜双耸耸肩,一脸迷茫:“我可真的不知道,我也只来过一次。” “我们就一小酒楼,一个人忙得过来,就想着不多花钱雇人了。” 店小二,又可以说是老板,走了过来笑着问:“想好了吗?来点什么?” “您还记得之前和我一起来的那名男子吗?”姜怜双突然抬头问。 “那怎么能不记得,”老板笑得热情,“他来的次数可多了,不过最近几天都没来。” “来壶他惯常喝的酒,再来点你们的招牌菜就好。“ 姜怜双点点头,没有继续安晓的话题,利落地选好了菜、 老板有一瞬间的怔愣,但看了眼姜怜双后,又没再说什么。 人世间的分离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他也不应该多问。 既然再一次来到了他的酒馆,那就让二位客人好好吃一顿,尽兴而归。 酒菜很快就被端上来了,与此同时,酒楼中的人也逐渐多了起来。 姜怜双似乎很享受被热闹包围的感觉,眼睛也比刚进来时明亮了。 她为两个酒杯中都倒上酒,随即,拿起自己的,对着沈玉娇一抬手,仰头一饮而尽。 还是像上次一样烈,姜怜双受不住,开始低头咳嗽。 “慢慢喝,”沈玉娇皱起眉头,“你又没有酒量,干嘛这么喝酒。” 姜怜双宿醉也不过是几日前的事情,不能再让她把自己喝伤了。 “给您掺点水?这酒甚烈,是我自己酿的,你们可能喝不惯。” 老板在一旁看见了,也有些担心。 “不用了,”姜怜双使劲摇着头,“就这味道才好喝!” “胡闹!就给她掺水,多放点!” 沈玉娇心头起了怒气,劈手夺下了姜怜双手中的酒杯。 像她这样猛喝,实在太危险了。 老板看看姜怜双,又看看一脸坚定的沈玉娇,把酒壶端走,重新拿去掺水了。 酒楼最需要的就是人情世故,老板一下就明白了,她已经伤心到了极点。 这姑娘看样子倒也可怜,好在身边有个会照顾她的朋友。 “为什么不让我喝嘛,这可是安晓最喜欢的!” 姜怜双把头埋在臂弯中,声音带着哭腔。 不仅仅是颤抖,还有些许醉意。 “喝什么喝!”沈玉娇轻轻敲了下她的脑袋,“待会儿把更好喝的酒给你。” 没想到姜怜双喝了一杯就醉,这个酒量,难怪那天晚上能喝到烂醉了。 “姐姐,你为什么这么好呀?” 姜怜双觉得饿了,又重新抬起头,夹了些菜放到自己碗中。 “我?”沈玉娇反问了句,“你是我的友人,自然对你好。” “可你……也没比我大多少。”姜怜双吃了两口菜,撅起了嘴,有略微的不爽。 她想了想,继续说道:“我都还没问过,娇娇姐到底是什么年纪。” 问年龄是不礼貌的,可此刻姜怜双很想知道,一直像姐姐一样照顾她的人,到底比她大了多少。 沈玉娇的筷子悬在半空中,她也被问得愣住了。 什么年纪? 她该怎么说呢? 在大周国,她只有十九岁,可穿越之前的年纪,都已经二十好几了。 虽然看着只比姜怜双大一点点,实际也有着几乎十岁的差距。 第218章 大伯母走丢了 要真的论起来,其实沈玉娇和傅九霄快一般大了,估计也救半岁到一岁的差距。 自然,她看姜怜双就跟小妹妹一样。 “马上就到十九了,”沈玉娇接过老板递过来的酒,“也没比你大多少。” 她将掺好水的酒重新倒入姜怜双的杯中,又为她夹了点菜。 说着,她拿着酒壶的手突然停顿了下。 不知不觉就度过了这边的十八岁,虽说大周的女子成年是十五岁,但在现代人的心里,十八岁显得更为重要。 “娇娇姐可真厉害啊,”姜怜双又仰头饮尽一杯酒,“等我到了这个年纪,也要变成你这样的人!” “变成我没什么好的。”  沈玉娇笑着摇摇头,也饮下了一杯酒。 姜怜双下意识地歪了下脑袋,娇声问道:“为什么?” “做你自己最好,我们大家都喜欢这个姜怜双,这样真实的才是你呀。” “唔……”姜怜双已经喝醉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沈玉娇。 不过沈玉娇也不需要她的回答,又伸手摸了下她的脑袋。 谁不喜欢姜怜双这样的人呢? 毫无架子的大小姐,真诚又可爱,是很合适的交心对象。 沈玉娇的目光逐渐温柔下来,穿越过来前,她并没有那么多朋友。 只有一名关系还不错的好闺蜜,可以时不时谈谈心。 或许是给她莫名穿越过来的补偿吧,让她的身边有了这么多可以信任依靠的人。 “娇娇姐,我好困啊。” 果不其然,姜怜双还是喝醉了。 她们吃饱时,天色已经不早,姜怜双神色迷茫,无意识地说着话。 “还是挺好吃的,不过确实比不上醉语楼,让我去试试,说不定会更好吃……” 沈玉娇碰了下姜怜双,小姑娘就吐出了一连串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店老板也听见了,暗自笑了声,走过来问道:“要不我去送个信?你们二名女子回去,也不稳妥。” 现在酒楼中的人不多,他稍微暂离一下,不会有什么影响。 “不麻烦您了,我们家就在附近,很快就能回去。” 她们二人,一人住在潋滟醉语楼,一个住公主府,实在不方便让别人知道。 反正沈玉娇觉得自己有防身术在,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老板一愣,与他说话的这位还好,但已经喝醉的另一位,明显不像是会住在附近的普通人家。 不过无所谓,他只是个开酒楼的,不该多过问。 “那你们多加小心!”老板收下钱,不忘多嘱咐一句。 沈玉娇笑着点头,架起姜怜双的胳膊就往外走。 已经差不多到了醉得没有意识的地步,原本并不高大的身子在此刻变得分外严重。 “你醒醒,可真重啊……”  沈玉娇拍着姜怜双的脸,试图努力唤醒她。 但姜怜双咂咂嘴,脑袋一侧,睡得更深沉。 “一点酒量都没有,下次再也不能让你喝酒了。” 虽然天色已晚,但好在街市热闹,她拖着个醉鬼在街上走也没什么危险。 先回潋滟醉语楼好了,等把姜怜双安全送回去,再回公主府。 醉语楼附近就更热闹了,本就差不多要经营到子时,现在正是人生鼎沸之时。 “好啦好啦,安全回来了——”  沈玉娇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旁窜出的人影吓了一跳。 定睛看清楚,竟是满脸慌张的叶思菱。 “大嫂,你为何在这儿?”沈玉娇一边试图摇醒姜怜双,一边问着。 叶思菱出门的次数不多,更不要说在大晚上出来了。 “太好了,”看见沈玉娇,叶思菱这才松了口气,“我找了你许久,幸好在这里看见你。” “怎么回事——你等等,我把她安顿好再说。” 尽管心里很疑惑,但姜怜双醉醺醺的,必须先将她带到房间中去。 一沾到床,姜怜双的呼吸更均匀了,彻底沉沉睡去。 沈玉娇从她房间的妆奁盒中摸出一把钥匙,说道:“去楼下的雅阁吧,再给你来点茶水。” 大嫂的状态看起来很不好,面色憔悴,就连发髻都松散了不少。 在醉语楼中的地位,沈玉娇和姜怜双没什么区别,是以,茶水和点心很快就被送上来了。 喝了点热茶,叶思菱才勉强缓过劲来。 不等沈玉娇发问,她就着急地说道:“九弟妹,母亲不见了。” 听见这话,沈玉娇眨眨眼,还思考了下,叶思菱在说谁。 原来是大伯母,那么…… 问题可就大了! 依照她的判断,大伯母这病,走丢的可能性很大。 但大伯母几乎不出内宅,现在也不管家,最多就在院子里走走。 傅府很大,要走出去都不容易。 甚至还有门房全天看着,怎么会走丢? “我也不知道,明明没多久啊……” 叶思菱看起来无比慌乱,声音都在打颤:“我去给孩子们收拾衣物,她就在隔壁同下人说话,一个转身,人就没了。” 下午收拾衣服的时候,也没用多久,人就这么不见了。 问那些下人,也只说母亲出去了,但不知道去了哪儿。 “大门和后门处都有门房,他们也不知道吗?”沈玉娇觉得奇怪,忍不住问道。 “几乎把府中人都问遍了,他们全然不知,都说没见过。” 叶思菱无助地摇着头,不知怎会发生这样的事。 沈玉娇皱着眉,这里面定有什么不对。 大伯母行动迟缓,怎么可能在走的时候不被人看见? 在傅府的这么多下人中,必然有人在说谎! “已经罚了门房不注意了,但现在还是找到母亲要紧。” 虽然叶思菱自己也无数次在心底抱怨过,可当母亲真的走失时,她又很慌乱。 那毕竟是一条人命,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消失了。 她一人出了府,从公主府到福寿堂,都找了个空。 幸好在醉语楼门口找到了沈玉娇。 “那大哥呢?”沈玉娇听了也着急起来,“啧,我得回去找九霄。” “修诚许是在忙,今日一直未回。” 叶思菱顿了下,又说道:“我之前也去过公主府了,府里人同我说,九弟白天出门后也未回来。” 这两人一起不回家? 沈玉娇眸色一动,看来大伯母的走丢,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第219章 不配合 但不管怎样,现在找到大伯母才是当务之急。 沈玉娇揉了把自己的脸,她也喝了不少酒,加上近日早起,已经很困了。 大概是因为和大伯母并没有什么亲缘关系,沈玉娇根本就不着急。 要是换个家中人走丢,她估计已经急坏了。 可好歹是名老人,大嫂又急成这个样子,她也狠不下心彻底不管。 “九弟妹,你是不是累了?”叶思菱很担心,“要不我们明日再说?” “那怎么能明日再说!” 沈玉娇被大嫂的这个提议给弄清醒了,刷地一下站起来。 按照大嫂所说,人应该已经走丢一下午加一晚上了,现在找到的可能性已经低了许多。 就算忙了一天累极了,沈玉娇还是想先把这件事解决了再说。 “那我们从哪儿开始找?” 一个问题沈玉娇又愣住了,是啊,从哪儿开始呢? 大嫂估计也是一路找来的,京城这么大,她们找起来没头没脑的。 “把府中的人都放出去找,”沈玉娇思考了下,沉声说道,“每人负责几个坊市,只能先这样找了。” 京城太大,就算傅府下人全出去,效率也还是低,估计公主府中的人也要派出去。 沈玉娇想着,叹了口气。 这次要破财了,毕竟找人不是件轻松的事,回头得给大家多加点工钱。 “也只能这样了,那我先回去告知府上的人。” 叶思菱目光中透着不安,但语气坚定。 她管理傅府的这段时间深得人心,下人们也都很配合,这次是母亲走丢,应该愿意帮忙。 二人商量完后,便分道扬镳,叶思菱又重回到傅府中。 “夫人,怎么样了?” 一踏进院中,叶思菱的贴身侍女兰皎便迎了上来:“公子和小姐都很乖巧,已经做完了今日的功课。” “我夫君呢?”叶思菱点点头,掩饰不住眼中的疲惫,“还未回来吗?” “是呢,说来也奇怪,往常这时候就算不回来,也会知会府中一声。” 兰皎年岁不大,一看夫人劳累的模样,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幸好公子小姐都很听话,也能给夫人省心了。 “他估计被什么事缠住了,先别管,你把府中管事的几位都叫来。” 没过一会儿,兰皎便把人都找来了。 在神色各异的几位管事中,还有位一脸无辜又迷茫的人。 “发生了什么?”傅川锋最先开口问道,“家中有谁出事了吗?” 看见七弟出现,叶思菱才微微松了口气:“是出事了,母亲不见了。” “大伯母?她现在都在自己院中,这也能走丢?” 他环顾了圈人群,发现兄弟一个都不在。 大哥不在还算正常,但三哥四哥都不在,这情况就很少见了。 “今日下午发现的,”叶思菱不想浪费时间解释,又看向了管事们,“想让府里人都帮帮忙,每几个人找一间坊市。” “此事恐怕有些难办呀。” 叶思菱的话音刚落,就立马有人反驳了。 “会给多发半年的工钱,”叶思菱的声音中带着着急,“我知道此事坐起来辛苦——” “既然知道辛苦,夫人您为什么不看好她?” 大管事的一句话堵得叶思菱哑口无言,她本就不是伶牙俐齿之人,现在听到这么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就是,府中还有这么多事情要忙,找个人而已,也不是什么难事。” “怎么说话的?!” 叶思菱正踌躇着不知道该怎么办,傅川锋一声怒喝,镇住了在场的所有人。 “要是不情愿,那就滚回去做自己的事,别在这里说风凉话!” 他知晓府中不少人对大伯母意见不小,但这也不是他们对着大嫂发脾气的原因。 “谢谢你,”叶思菱长叹一口气,“大概是今天下午把他们问烦了,所以才如此态度。” “大嫂,你没做错什么。” 傅川锋的神情很无奈,有些时候,大嫂就像这般,过于弱气。 “府中人是依靠不上了,那怎么办?”叶思菱捏着自己的帕子,眼中满是不知所措。 兰皎还没走,她靠近一步,坚定地说道:”夫人,我可以帮您出去找。“ “还有我!”傅川锋的声音赶紧跟上,“反正我闲着也没事,陪陪兰皎姑娘好了。” 虽然他自己也不喜欢大伯母,但那毕竟是一条人命,走丢了这么久,还是先找到为好。 “我和你们一起去,多一个人,多点希望。” 叶思菱从腰间拿下自己的香囊,闻了闻里面沁出的冰凉气息,觉得清醒了不少。 府中事务繁忙,她早起晚睡,经常会觉得劳累困顿,就只能带着个提神醒脑的香囊在身边。 “大嫂你真的,太辛苦了。”傅川锋看见了,不禁摇摇头。 “我没事,”叶思菱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耽搁不得,我们快走吧。” 刚走到大门处,门房就来报了。 公主府刚刚传信过来,已经有不少人散出去搜寻,尽量会在子时前回来。 只不过,到现在为止,傅九霄也还未回府。 这下是轮到傅川锋觉得不安了,兄弟们似乎都去做什么事了,但他不知道。 这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有种莫名其妙的不好受。 借着烛火,叶思菱的手指轻点着纸条:“他们去了这些地方……还剩下城北的万年坊,我们就去那儿吧。” 据她所知,不久前万年坊中也开了家福寿堂,或许是沈玉娇特意留给他们的吧。 叶思菱和兰皎都不会骑马,傅川锋主动找了府中的马车,将她送过去。 考虑了下,还是决定将双胞胎也带上。 亲眼看着孩子们叶思菱才觉得安心,不然她真的害怕,到时候一回府,他们也不见了。 万年坊偏一些,现在已经接近深夜,没有那么热闹了。 “那是九弟妹的福寿堂?”叶思菱掀开车帘向外看,“开在万年坊中还真是气派。” 要开就开最大的,这是姜怜双的理念。 叶思菱低头,打开了手中的小包,对着驾车的傅川锋说道:“七弟,九弟妹给我了福寿堂的钥匙,我们先去看看吧。” 第220章 竟找到了 “她在想什么,大门都锁上了,人怎么会进去?” 傅川锋尽管嘴上这么说着,但还是在街边停下了马车,扶着车上的几人下来。 “既然钥匙都给你了,”傅川锋补充着,“那我们还是看看吧。\" 反正万年坊中总是要找遍的,也不能因为福寿堂大门上了锁就不查了。 这里不像城中心那么热闹,福寿堂又已经关门,街道上除了他们几人,再无旁人。 叶思菱很快就打开了大门,傅川锋赶紧领着兰皎和孩子们钻进去。 不知为何,傅川锋总有种需要掩人耳目的感觉。 明明是来找人的,光明正大即可。 他摇了下头,试图把这个念头从脑海中甩出去,开始仔细搜寻起来。 布置和另一家福寿堂别无二致,所以傅川锋找起来十分熟练。 点起柜台上的蜡烛,在大堂中寻了一圈,并没有什么收获。 另一边,大嫂从诊室房间中走出,疑惑地抿着嘴。 “并没有人,我们找错了?” “找错很正常,”傅川锋笑着安慰她,“京城中这么大,找错是难免的。” 叶思菱走到柜台边,准备吹熄烛火。 但傅川锋突然伸手拦住了她,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等等,还有地方没有查。” 虽然福寿堂中藏不了人这话是他自己说的,可一旦认真起来,傅川锋依旧觉得必须仔细查完。 看见叶思菱困惑地皱眉,傅川锋端起了柜台上的烛台,绕到后方。 “柜台后面还有煎药的小房间,万一真的在那儿呢,是吧?” 他借着烛光,仔细寻找着药柜上的把手。 “找到了,在这儿。”傅川锋用力拉起,沉重的药柜随着他的动作整个动了起来。 他之前就很喜欢关于福寿堂的这个心思,藏得巧妙,可以防止一般人闯进来。 但这也意味着,若是没有去过福寿堂的人,都不会知道这样一个房间。 就比如大嫂,看见小房间打开时,就发出了小声的惊呼。 孩子们也好奇地挤进来,他们从未见过此般好玩的事,争抢着想看看里面的情况。 “急什么,”傅川锋小心地弯腰揽住孩子们,“小心别摔着——” 话刚说完,他手中的烛台就晃了晃。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这隐蔽的小房间中真的有一个人。 大点的女孩子立马探出头去,喊着依旧站在柜台处的叶思菱:“母亲,快过来!” 男孩也跟着姐姐的动作,一起小声喊:“母亲,祖母在这里!” 正四下查看的叶思菱惊了一跳,双眼微微睁大,赶紧走过来。 阿娴和阿真两姐弟正在傅川锋的怀中,而兰皎拿着烛台,远远地看着睡在椅子上的老妇人。 “母亲她……还活着吗?” 叶思菱呆立了半晌,问出了个她最害怕的问题。 “去你们娘那儿,”傅川锋温柔地把孩子们推向叶思菱,“我去看看。” 其实叶思菱的问题也是他所担心的,大伯母的这个状态,看起来真的很糟糕。 就算在烛光的映照下,大伯母的情况都很差。 双目紧闭,脸上没什么血色。 他们并没有将说话声音压得很低,打开房门时的动静也不小。 老人家睡眠应该不是很好,不至于这些动静都吵不醒。 傅川锋小心地靠近,又伸手到老太太的鼻子下,紧张地探着鼻息。 “还好。” 大伯母应该只是沉睡着,尽管呼吸微弱,但很均匀,没什么大碍。 从刚才到现在,他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了。 “还活着,”傅川锋和叶思菱解释道,“只是睡着了,也可能被人下了迷药。” 下迷药的可能倒是更大,不然大伯母也不会这都不醒。 似乎是为了自己安心,叶思菱也走上前,探了探老夫人的鼻息。 感受到温暖的气息,她才长舒一口气。 但才刚松了气,疑问又随之而来。 “为什么母亲会在这儿?”叶思菱从兰皎手中接过烛台,仔细查看着,“除了九弟妹和姜姑娘,还有谁能进福寿堂?” “不会是她。”傅川锋答得简短,他定然不会相信此事是沈玉娇做的。 叶思菱目光闪动,立马说道:“我也不觉得是弟妹做的,肯定不会是她。” 虽然目前没什么证据,但二人就是坚定地相信,此事与沈玉娇无关。 “那就是陷害,”傅川锋说得笃定,“九弟妹完全可以藏着钥匙不给我们。” 傅娴抬起小脸,努力踮着脚,想和七叔近一点说话。 “这样一来,明天等到福寿堂开门时,祖母就会被发现,那就是九叔母的罪了。” 她叹了口气,踮脚果真是太累了,只能重新站直:“七叔,我说的是不是?” “大嫂,你这孩子聪明得过分。” 傅川锋蹲下身子,笑着摸了摸女孩的脑袋:“幸好是我们先找到,现在,让叔叔来找找破绽。” 钥匙应该只有沈玉娇和姜怜双才有,那么旁人的贸然闯入,就能找到不和谐的细枝末节。 “要是白日里就好了……”傅川锋一边抱怨着,一边从怀中拿出了个火折子。 兰皎也帮忙举着烛台,和大家一起在房中搜寻着。 “先把大伯母送去马车上,免得被人抓住把柄。“ 看了一圈,没什么奇怪的点,傅川锋还是觉得先将大伯母送回去。 叶思菱点点头,和傅川锋一起,准备将她抬出去。 手才刚碰到老夫人的胳膊,不止从何处就传来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响声。 声音很轻,但在一片寂静黑暗中显得格外响亮刺耳。 “是谁进来了吗?”叶思菱吓得赶紧放下老夫人的手,紧张地问道。 傅川锋也听得一清二楚,他点点头,吹灭了兰皎手中的烛台。 不管如何,先藏在黑暗中安全点。 从后方传来了动静,有一丝街上的光亮透进来。 “藏得也太慢了些,就你这速度,被别人看见不全都玩完了?” 戏谑的声音随着光亮传来,傅川锋抬头看去,有名男人手上正拿着把锁,脸上带着不屑的笑。 “算了,你也不会武,确实不该指望你察觉到。” 男人将手中的锁扔在地上,缓缓向他们走来。 第221章 兄弟们来了 男人从阴影中走出,借着微弱的光线,傅川锋总算看清楚了他的脸部轮廓。 随即,他长舒了一口气。 对方察觉到了,忿忿不平地说道:“你怎么回事?都听见我的声音了,为什么要等看见脸的时候才放松?” “那也不一定呢,毕竟声音容易模仿。” 傅川锋声音轻松,眼前的来人正是三哥。 “万一我是傅明岐呢?”傅明缙略带不高兴地说道,“他的易容术可谓出神入化。” “哥,你都说你不是了。” 傅川锋一阵无语,论插科打诨的本领,还是这对双胎厉害。 “先把大伯母带回去吧,”傅明缙难得正了神色,“别让其他人看见。” 他是撬了后门锁进来的,在靠后门这处的街边,傅明岐也驾着辆马车等着。 “大嫂,你随弟弟和大伯母回去。” 傅明缙将大伯母安顿到了马车上,又拉开帘子,示意叶思菱也上去。 但叶思菱没什么动静,看了眼傅明缙,又摇了摇头。 “我不想回去,你们要查什么,我随你们一起。” 今晚很奇怪,她不想再回到傅府的内宅去了。 许是见了沈玉娇,又或者是来了福寿堂,她也想帮上点忙。 若是回去,她就要再一次面对母亲和无聊的内宅。 “那也行,大哥估计一会儿就过来了,这边结束后一起回去就是了。” 傅明缙也没纠结,爽快地答应了大嫂的请求。 反正有他在,也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多一个人还能快点结束。 兰皎也留了下来,最后只剩下傅川锋和孩子们带大伯母回去。 “哎,等等,”刚准备驾车离去,傅川锋又停了下来,“大伯母还没醒来呢。” 折腾了这半天,大伯母都还没醒来,这问题可能就太大了。 “哦对,我都忘了。“ 傅明缙在腰间摸了摸,拿出一瓶药递了过去:”到了府中再用,敷在口鼻处即可,千万别给她吃下去!“ ”知道啦,我是那么不靠谱的人吗?“傅川锋挥挥手,驾着马车离开了。 “好啦,”傅明缙满意地拍拍手,“来看看这里有什么线索吧。” “你扔在地上的这把锁……似乎被撬开了两次。” 叶思菱追上又重新回到煎药室的傅明缙,将捡起的锁递了过去。 三弟做事风风火火的,但有个缺点,就是健忘。 “啊真的,我又给忘了。” 果然,傅明缙抱歉地笑了下,接过了叶思菱手中的锁。 他又低头看了看医馆后门,突然叹了口气。 叶思菱被他的话惊了一跳,以为又出了什么事,结果傅明缙接着说出的话令她哭笑不得。 “我都没看见,大概是夜色太黑了,这门上的锁被破坏得差不多了。” “你怎么知道的?”傅明缙又看向叶思菱,“七弟估计都不一定看得出来。” “有时候修诚会同我说,毕竟我一般都在家中不出去,也就只能听听他所说的。” 听见这话,傅明缙突然深深地看了眼叶思菱,却没再说话。 如此一想,家中最幸运的女人其实还是沈玉娇。 九弟妹有这么多机会出门历练,可以见识到大嫂一直期望的外面。 “等我们回去,我就和大哥说说。” “说什么?”叶思菱眨眨眼,没反应过来他指什么。 “没事,”傅明缙摇摇头,“我还没想好说辞。“ 他不想立即告诉大嫂,毕竟八字还没一撇,免得让大嫂空欢喜一场。 为了移开话题,傅明缙又重新点燃了兰皎放在地上的烛台。 “不喜欢这股药味?” 注意到叶思菱略带嫌弃地皱眉,傅明缙笑着问道。 这毕竟是煎药的地方,另一面墙上又放满了药材,自然味道浓重。 “我小时候身体不好,”叶思菱解释道,“药味闻多了就觉得不舒服。” 刚才还好点,前面呼吸了下外面的新鲜气息,又重新回到煎药室中,就觉得更不舒服了。 “那我快点,或者你去外面等着?” 叶思菱又摇摇头,说道:“我没事,再适应下就好。”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傅明缙也不再勉强,举起烛台开始四下查看。 房间内很空荡,除了几个煎药的炉子和物件,再没什么看起来可疑的东西。 只有之前老夫人坐着的那把躺椅,孤零零地放在房间的中心。 傅明缙走过去碰了碰,躺椅轻微晃动,和这个煎药室格格不入。 “是为了把母亲放进这里,才特地搬了把躺椅过来吗?” 叶思菱也觉得奇怪,好奇地走过来看。 但也许是药材浓郁味道的作用,走到躺椅处的时候,她的头突然没由来的开始眩晕。 一手撑住椅背,一手扶着自己的脑袋,轻揉着太阳穴。 注意到她的反应,傅明缙担心地问道:“大嫂,还好吗?” “还好,”叶思菱飞速回答,“可能太累了吧,突然觉得头有点晕。” 可似乎要和她说的话作对,话音刚落,脚下就突然一软,扶着躺椅的那只手也无力地滑落。 “大嫂!” 傅明缙也来不及多顾虑,倾身向前,想要扶住叶思菱。 要是摔下去,砸到脑袋的话麻烦可就大了。 “没点用!等你反应过来,早就摔伤了!” 没碰到大嫂的胳膊,傅明缙反而抓住了男人粗壮的手臂。 待他抬眼看清是谁,讪笑了几下,才说道:”我都没注意你来了,大哥。“ 此刻,叶思菱闭着眼,倚靠在傅修诚怀中。 脸色比之前差了许多,甚至有了和大伯母相似的惨白色。 “还站在那里!”傅修诚凶狠地瞪了弟弟一眼,“离那把椅子远一点!” 傅明缙连忙退后两步,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会有一把躺椅放在这里了。 这椅子上涂满了迷药,大嫂在房间中呆的时间较长,难免会受到影响。 “你弟弟也来了,我先把她带出去,你再搜寻遍房间。” 傅修诚扶着叶思菱,正准备出去,又被傅明缙喊住了。 “你怎么就管大嫂啊,我也是你弟弟,就不关心我?” “闭嘴!快点做事,查完就出来!” 傅修诚低沉有力的声音传来,将傅明缙剩下的话全部堵了回去。 第222章 抓住了谁? 房中很空,也再找不到什么异样,傅明缙看了圈,也退了出去。 一切都还算顺利,明天再赔九弟妹一把锁就好了。 不过想起九弟妹,傅明缙又觉得庆幸。 此事来得突然,他们傅家兄弟根本没找到机会同她说,她却和大嫂在无形之中帮了他们。 聪明机智,遇事也从来不慌张。 九霄那小子能娶到这样的妻子,何其有幸。 待他们扶着大嫂一同回到府中的时候,一路上念叨的九弟也出现了。 “怎么不回公主府?”傅明缙惊讶于九霄还有心思坐着喝茶,“你们都一天没见面了。” “和你们见过再回去,我自会好好解决的,不劳三哥费心了。” 傅明缙不爽地哼了声,不就是说他这么大了都还未娶妻嘛! 不过他很淡然,只要四弟不着急,他就不着急。 “我们这边是没什么问题,人果真在弟妹的福寿堂中,你如何知道得这么清楚?” 傅九霄抬手一指桌案上的茶水,眼中闪过一抹光:“刚回来,口渴了,倒杯茶我就告诉你。” “到哪里,你头上吗?”傅明缙举起茶壶,作势要往傅九霄头上倒去。 “逗你的,还较真啊。” 不过傅九霄也知道,哥哥定然不会把茶水真的倒他头上。 “你与弟妹成婚这段时日,还是有进步的,”傅明缙咬牙,还是帮傅九霄倒了杯茶,“知道开玩笑了,很不错。” “那是,也不看看我妻子是谁。” 只要说起沈玉娇,傅九霄就是一脸的自豪。 “不行,不能说了,再说我就要被你气死了。” 傅明缙中断了话题,站起身愤愤地转了一圈,问道:“你那边如何?抓到人了吗?” “很顺利,”傅九霄点着头,神情却没有多放松,“但我需要你们和大哥一起去看看。” 怎么听起来如此严重? 抓到了人,再送到官府或锦衣卫那儿去不就好了嘛,为什么还要家中的兄弟先看过? 但看傅九霄凝重的神色,傅明缙也不敢多问。 每次这家伙一严肃起来,就很不好惹,随便一说话就能把他惹怒。 反正去看看就知道了,也耽搁不了多长时间。 正好,傅修诚安顿好了叶思菱和孩子们,从自己的院子中走出。 “你们都在?”一道略显惊讶的声音传来,“为什么行动的时候不告诉我?” 把大伯母弄醒,又交给大伯父照顾,傅川锋也正好从另一边走出来。 他现在真的很不爽,不管是哥哥还是弟弟,都没有一个和他商量过的。 “你又不会武,”傅明缙哼了一声,“一个普普通通的文官,帮不上什么忙。” “不要太过分!” 听见三哥这么说,傅川锋当即撸起袖子,就想去和哥哥干一架。 “干什么,每天就知道闹!” 大哥还没发话,傅九霄不爽的声音先出现了。 一天下来,他已经很烦躁了,不想再在这儿听兄长们打闹。 “九弟说得有道理,”大哥也赶忙打圆场,“抓住的人,先带我们去看看吧。” 傅九霄点点头,沉声说道:“我带到了后院,已经关好了,也让护院都看着。” 话刚说完,所有的兄长们目光都变得深沉了。 傅府的后院不是一间普通院子,专门用来关押府中犯事的人。 但也不是每个人犯了错就会被关进去,除非出现诸如背叛之类的大事,才会受到惩罚。 那间院子,已经荒废许久了。 不说叶思菱宅心仁厚,就算是大伯母那样严厉不讲理的人,也从未关过人进去。 傅家的人都以为,后院应该差不多该被彻底废弃了。 没想到,今晚傅九霄会关人进去。 但看他阴着脸的样子,估计也不会立即说出口,只能先过去看了。 后院处在傅府中最偏僻的位置,平日里下人们都懒得过来打扫,冷清到了快要闹鬼的地步。 傅川锋走在最后,忍不住在微凉的风中打了个寒战。 大晚上过来,确实有些恐怖。 就像为了印证他的想法一般,寒风又带来了尖厉的呼喊声。 “真的没事吗?”傅川锋起了退缩之意,“这怎么听都不是人能发出的声音吧?” 不过,那道呼喊声立马变成了愤怒的咒骂。 “你们都在这里干什么?不认识我是谁吗?” “谁让你们在这里的,把大哥给我叫我来,不教训你们一下还不成了!” 傅川锋神情凝滞,现在他听出来了,的确是属于人的声音。 这声音不要太熟悉。 六哥和他年纪相差不大,从小一起长大,他自然听得出来。 前面那尖叫声太过扭曲,确实不太好认。 傅修诚也皱起了眉,他完全没想到,九弟抓回来的人会是六弟傅越。 他犹豫了下,但不管怎样都还是要面对,便伸手推开了院门。 看见院门打开,那些守着的护院总算松了口气。 但院中屋内的人也听见了这个动静,深呼吸了一下,提高了自己的骂声。 “还有谁敢来啊,来挨骂吗?!敢把我关在这里,居然没这胆量来见我!“ 随着他的骂声愈加响亮,傅修诚心头起了无名火,一脚踢开了屋子上本就不算结实的门。 被绑在椅子上的傅越看见来人,顿时愣住了,也停下了嘴中的怒骂。 “大,大哥……”他脑子转得很快,立即试图挪动椅子,“我被绑住了,不知道为什么,九弟要这么对我。” “还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对你?” 傅九霄从大哥的背后走出,在他的身边,还有一起来的两个兄弟。 看见这阵仗,傅越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如果只来了大哥一个倒还好,现在来了这么多,他们极可能已经知道他做了什么。 “哎呀,你绑得还不错嘛,看样子挣扎了很久,绳结也没有松动。” 傅明缙的关乎点和别的兄弟都不太一样,他走到傅越的身边,仔细查看起九弟绑人的手法。 “滚!” 待人一走到身边,傅越就恶狠狠地喊道。 他力气不小,试图带着椅子,压到傅明缙的身上去。 这对双胞胎最讨厌,怎么还有脸在他的周身乱晃! 第223章 周旋 “给他松绑吧?”傅明缙看了圈,抬头问道,“反正我们几个在这里,他闹不出什么来。” 傅修诚点点头,只要不松绑,六弟就会一直喊,他们也问不出点什么来。 一听见松绑,傅越的神色顿时一喜。 老九给他绑的这绳子又紧又难受,他在这里坐了这么久,感觉都都快断了。 “早这样不就好了,”傅越活动了下自己的手腕,“大家都是兄弟,事情没搞清楚之前,别这么狠。” “谁跟你是兄弟。”傅九霄的话不多,但依旧语气凶狠。 本就是叔叔们的孩子,又都不是亲生兄弟。 从小到大在一起关系好的,和亲生兄弟也没什么区别。 但不能保证每位叔叔都是一心,就连玉娇家中都斗得厉害,更不要说傅家这么多人了。 不过,有几位已经搬出去住了,留在府中的都是关系好的几位。 和那些叔叔家交集也不多,平时并没有这么糟心。 “我们的父亲是亲兄弟,我们自然也都是兄弟。” 傅越向后倚靠在椅子上,没了绳子的束缚,他明显自在多了。 “你们不能一点亲人之理都不论吧?”傅越继续说道,“多伤大家感情呀。” “那倒不至于,就算是在锦衣卫的诏狱之中,也是先审后受罚。” 自从傅九霄离开锦衣卫后,庆安帝也取消了其中镇抚使的位置,由双胞胎兄弟顶了副使之职。 只有二人合起来,权利才比得上傅九霄当年,稍微制约了下傅家的势力。 不过两兄弟无所谓,这好歹是正职,他们当得心甘情愿风生水起。 锦衣卫在他们俩手上,多了点严苛的规矩,但在京中的名声更好了。 至少大家都知道,锦衣卫绝对不会冤枉和伤害任何一人。 “那九弟把我关在这儿,是不是太不讲理了?” 毕竟傅明缙和他弟弟二人有着家中最散漫的性格,傅越觉得,或许多说两句话,就能把他说服了。 “我是不靠谱,不是傻。”傅明缙很有自知之明,也知道六弟在想什么。 “啧。” 傅越不爽地闷哼一声,怎么谁都不好糊弄。 “别废话了,”傅修诚沉声说道,“你们再说下去,天就要亮了。” 这几个弟弟其实能力很强,唯一的问题,就是话太多。 还是傅九霄最好,能力强,话也不多。 现在的锦衣卫已经完全被双胞胎带偏了,随便拎出一个人来,都能不间断地说上半个时辰的话。 既然大哥发话了,剩下几人也不敢多说话,纷纷噤了声。 还是傅九霄先打破了沉默,说道:“大哥,我是在同惠堂外抓到他的。” “那有什么问题吗?”傅越梗着脖子问道,“我媳妇开的医馆,还不能去看看了?” 傅九霄眼中闪过一抹光,果真,困扰沈玉娇这段时间的医馆,和傅越有关。 要不是沈玉娇想靠自己解决,估计能更快发现破绽。 想到这里,他的眼神更加阴寒了。 傅越的妻子章潮,是京中一名小官的女儿,却完全没有该有的得体。 甚至以前在外见过的一些不讲理的泼妇,可能都比章潮来得好些。 至少不会仗着家里有点权势,就胡乱欺负人。 还想窃取福寿堂的机密,复刻沈玉娇的努力成果,傅九霄想想就来气。 所以这次逮到傅越,他手上下了点狠劲,让六哥吃了苦头。 “是,是昨日刚接手同惠堂的……” 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傅越赶紧找补了一句。 “这不重要,”傅明缙的目光也冷了一下来,“明日去官府一查便知,你还是说说为什么在那儿吧。” “我在那儿有什么问题吗?又没人管,我爱在哪儿在哪儿!” 傅越又硬气起来,反正兄弟们没有直接的证据。就算抓了他,也只敢私下关在府中。 “你和傅府的下人在一起,我看见了。”傅九霄面色阴沉,补充道。 “那又如何?我也是傅家人,和下人在一起,没什么不可以。” “我也抓到他了,”傅九霄死死盯着六哥,“和你不一样,他胆子小,已经把什么都招了。” 傅越脸上划过惊恐,尽管转瞬即逝,但傅九霄还是捕捉到了。 “这不可能!他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决不会出卖我!” “出卖什么?” 现下,傅明缙也抓住了话中的破绽。 如果什么都没做,谈何出卖? “那,那是,我们以往说话的习惯,熟悉了说话就没大没小的。” 傅明缙点点头,说道:“好。” 三哥他相信了? 傅越是不相信傅九霄已经抓到了人,冷静下来一想,不过是为了让他说出实话的手段罢了。 “真该拿面镜子过来,”傅明缙突然又绕到他的面前,调侃地笑着,“让你好好看自己的眼神。” 就像在诏狱中走投无路的犯人,给一点点希望,就觉得自己要被无罪释放了。 趁着傅越还没反应过来,他又继续说道:“好什么好,你这借口,是我听过最拙劣的一个。” 不可能。 听见这话我,傅越突然忍不住颤抖起来。 难道他们真的抓到那个管事? 要是对方先把他供出来,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虽然他们之间的确关系不错,可是面对在锦衣卫中的哥哥,不招供才更奇怪。 “说说吧,”傅九霄勉强维持着耐心,“全部说出来的话,就不把你交出去。” 在一旁,傅修诚什么都没说。 审问这一点上,弟弟们已经足够熟练,他们二人联手起来,足够让毫无防备的傅越说出一切。 “交出去?到哪儿去?”傅越的表情已经有了些松动,他在犹豫该怎么说。 虽然他也在朝中为官,但和这几位兄弟比起来,差得远了。 以他的官职品级来说,连上朝的机会都没有,甚至也从未见过当今圣上。 但毕竟大家还有血脉之缘,若是稳住他们,自己也顶多受点家法处置,不会有太多折磨。 “诏狱呀,”傅明缙笑得开心,“对待不说实话的人,我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第224章 都招供了 不过,傅越又想再赌一把,万一这只是两兄弟在唱双簧唬他呢? 看出了他犹豫的神色,傅九霄突然走出了屋子。 傅越还没来得及高兴一下,另一个被五花大绑着的人,就跌进门来。 “没有骗你,”傅九霄的忍耐已经到了极点,“这是你要见的人吧?” 被绑着的人抬起头,借着微弱的光线,在场的所有人都看清楚了,是傅府中的一位管事。 普通的管事也就罢了,但还是老夫人院中的。 “我知道你,一直在母亲院中做事。” 傅修诚的印象很深刻,自小时候开始,眼前之人就在府中了。 一直到现在,从原本普通的男仆,做到了院中最令人信服的管事。 也从一名年轻的男子,变成了须发皆白的老人。 傅修诚叹了口气,母亲那个样子,院中人有了怨怼之情,倒也正常。 “我,老奴……” 看着房中的众人,那位管事瑟瑟发抖,才说了几个字,便再也不敢说话了。 原本按照六爷的计划,他该远走高飞,离开傅府的。 可晚上二人分开没多久,就被从暗处跃出的人抓住了。 上了年纪没力气,根本没有逃走的机会,直接被扭送回了府。 “你都说了?”傅越瞪着他,语气颤抖又激动。 甚至从椅子上站起来了,试图走到管事面前,又问了一遍:“你说了什么?” “老奴,老奴,不得不说啊。” 管事也没办法了,毕竟他仍旧算是傅府的人,甚至妻女所住的地方,也被掌握得一清二楚。 虽然知晓傅家的这几位儿子们还算不错,定不会拿他的妻女来威胁人,但心底还是害怕。 是做了违背律法之事,能饶过他一命,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所以,傅九霄根本没怎么审问,老管事就直接都说了。 “他说的都不对,都是在撒谎。”傅越的声音都仿佛不是自己的了,跌坐回椅子上。 “都还没说,这管事招供了什么,你先知道了?” 傅明缙盯着六弟,痞气的眼神未变,依旧语气戏谑。 但椅子上之人却转过了头,目光飘忽不定,不敢去看傅明缙的笑容。 看见他的反应,剩下几人觉得,其实也没什么审问的必要了。 “凭什么,她能做得这么好,我们不是一家人吗,还用那种语气和我说话。” 沉默了许久,傅越终于开口了,他声音颤抖着,夹杂着无助。 同惠堂的生意一直不好,他与妻子想问问沈玉娇又有什么错? 结果得到的就是她那种态度,充满了敌意。 傅越下意识地觉得,九弟他们一家日子过得好了,就开始看不起人了。 自然要来点教训才好。 “谁跟你是一家人,”傅川锋也冷笑连连,“六叔当初离开傅府的时候,也闹得很不愉快吧。” 本来就不喜欢六房那边,原本以为大家离得远,麻烦就少些,没想到傅越捅出了更大的篓子。 傅越哽住,没想到弟弟完全不领情。 “等明天一早,福寿堂开门,看见昏迷的大伯母,九弟妹这是有理也说不清。” 傅明缙一下就想通了他的计谋,说起来,也是简单得要命。 “然后想让同惠堂一家独大?” 看见傅越下意识地点头,傅明缙没忍住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脑袋上。 “想什么想!京中那么多医馆,哪轮得到你们,想钱想疯了。” 同惠堂这名字此前根本没听说过,也不知道六弟哪里来的自信,觉得可以由此做大。 又不是用粗暴的方式解决一家竞争对手,从此就高枕无忧了。 就算傅明缙从来没做过生意,他也知道此事行不通。 “你是如何将主意打到母亲身上的?” 比起生意上的竞争,傅修诚更关心这一点。 “那还有谁?”反正都已经摊牌了,傅越也不装了,“她都痴傻成那样子,最好安排了。” 大哥想掩饰也没有用,早在那次家族宴席之前,他就看出来了,大伯母绝对得了病。 什么病不重要,但几次接触下来,发现大伯母很喜欢听他的话。 他们六房本就与大伯母这边亲近,再加上之前闹的夺权之事,大伯母对自己的亲生儿子都没好脸色。 既然如此,就不怪他趁虚而入了。 聊了几次就发现,大伯母似乎丢失了不少记忆。 甚至有时候,会将他认成小时候的大哥。 只要做出乖巧听话的样子,大伯母就什么事都会听他的。 所以,只要稍微费点劲,就能把大伯母引出去。 一旦出了府,那可不就任由他摆布了。 “其实说到底,我也没做什么,”傅越又恢复了神色,他想到了新的借口,“只是带伯母出去走走,哪想到她走丢了。” 此话一出,几位兄弟互相对视着。 还是傅明缙先说话了:“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你以为只要为自己开脱,我们就没办法了?” 他的笑容阴寒,让傅越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这几人在这里,或许真的有能力让他下半辈子再也不见天日。 何况,要是真的带到官府中去审讯,那个管事也是不省心的。 如果不去官府呢? 傅越一想,更觉得害怕了。 锦衣卫的诏狱,从来都没有进去还能出来的事。 他不该破罐子破摔地把所有事都讲出来,这是不给自己留后路。 “和你那去福寿堂挑衅的妻子一样蠢,”傅九霄想到玉娇遇上的麻烦事就气极,“自大得没有边际。” “好啦,九弟,别跟他多废话了。” 傅明缙拧了拧手腕,把傅越牢牢地按在椅子上:“让我来看看,你去哪儿好呢?” “是不是我们锦衣卫那儿正合适?你也算个官,我觉得不错。” 刚说完话,傅明缙怔愣了下。 他说的是“我们”,但是他的弟弟呢? 几位兄弟分头行动,现在都回来了。这么久过去,只有傅明岐还没动静。 按理说,他身手不错,又善易容,不至于需要这么久的时间。 何况,交给他做的事也没什么难度,一直拖延着不像是他的性格。 总不能是遇到了什么意外吧? 第225章 双胞胎的默契 傅九霄重新将六哥绑了回去,就算他不喜欢大伯母,但傅越也不能放过。 他手上的同惠堂,会给沈玉娇带来麻烦。 等解决完傅越,就去解决他妻子的同惠堂。 再怎么说,沈玉娇也是长公主,对付一个爱作乱医馆,还是有手段的。 “他怎么办?” 走出关着傅越的屋子,傅明缙悄声问道。 “你问我?”傅九霄一挑眉,“你是锦衣卫还是我是?” 傅明缙乐呵呵的,答道:“你比较有经验。” “那你不如去问大哥。” “哎呀,我只是觉得,锦衣卫毕竟不是处理内宅之事的,传出去是不是不好听。” “内宅之事?”傅九霄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分明就是为官者连家中长辈都不尊重,目无尊长。” 傅明缙一下没说出话来,不愧是九弟,有经验的人就是不一样。 他正准备转身离去,又想起了什么,退了回来。 “陛下知道了,不会责怪我们吧?” “六哥没有上朝的资格,陛下不会知道的。” 傅九霄沉声答道,他们的确不怕被庆安帝知道。 大周国本就不容忍这类大不孝之事,他们证据俱全,被问起来也是占理的一方。 何况,陛下可能根本不会知晓。 像傅越这样鸿胪寺中不起眼的小官,锦衣卫私下处理了,庆安帝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有了九弟的肯定,傅明缙瞬间就恢复了原先快乐的样子。 但他也没快乐多久,弟弟的脸又马上浮现在了脑海中。 在九兄弟中,只有他与傅明岐是双胞胎。 他们二人之间的感应,和所有的兄弟都不同。 所以现在,他心中总有惴惴的不安,想知道弟弟究竟遇见了什么。 “傅越就由我交给大哥,”傅九霄连六哥两个字都不想喊了,“快去找四哥吧。” “你还真的会看穿人啊。” 大家都是亲密的兄弟,傅明缙也没再多说什么客气的话,飞速出了傅府。 会去哪里? 按理说,傅明岐也是出去查线索的。 可是线索全在他们手上,不管是在同惠堂,还是在福寿堂,都没有他的身影。 这么大的人,总不至于在京城中凭空消失了。 处理完傅越的事,出了傅府,已经夜深了。 就算京城中没有宵禁,大部份地方都陷入了寂静。 本想先去潋滟醉语楼看看,但子时已过,那边大约也已经关门了。 傅明缙其实也没想好去哪儿,就漫无目的地走着,突然发现,已经快走到了城北处。 再往前几条街,那就是沈玉娇大嫂的住处。 因为那原本是傅九霄的宅子,他也去过几次。 为什么会走到这儿来? 傅明缙也不明白,许是兄弟一心吧。 突然,寂静空旷的街道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拦住他!”更加愤怒的声音从后方传来,“胆子也太大了点!” 傅明缙根本没有犹豫,在听到喊声的那一刻,直接抽出了自己的佩刀。 寒光如新月般划过弧线,带着危险的光芒,硬是止住了来人的脚步。 借着旁人家院子上挂着的灯笼,傅明缙看清了来人的脸。 下一个瞬间,他皱起了眉。 这是谁?他根本不认识。 但前面指使他的声音,他却很熟悉。 那是他的弟弟,傅明岐。 “好啊,还敢暗算我!” 声音的主人很快就赶到了,趁着对方左右为难之际,一脚就将他踹翻在地。 对方原本还想挣扎着起身,但傅明缙反应极快,抬脚踩在他的胸口。 长刀没有归鞘,而是直直地插进了对方手指间的缝隙中。 “什么人啊,怎么突然追我,你们这合乎法理吗?” 躺在地上的男人尽管声音颤抖,但语气却一点都没有服软,听起来又害怕又嚣张。 傅明缙一愣,他也不知道会什么要拦住这个男人,但既然弟弟这么说了,他就先照做。 “什么叫突然追你?”傅明岐的声音中满是愠怒,“你都闯进别人家了,不抓你抓谁?” “所以,他到底是谁?” 傅明缙扶着刀柄,还没搞清楚脚下人的身份。 “你等等,我先把他捆住了。” 从怀中掏出一卷绳索,利落地将男人的手反绑之后,傅明岐才舒了口气。 “没想到京城中还会有这种人,好几年没见过了,胆子也太大了点。” “你不还是被他暗算了?” 被绑着,男人也动弹不得,傅明缙就有了闲聊的心思。 果不其然,弟弟送了他一个白眼。 “那能叫暗算吗——” “不管如何,都不是你们当街打人的理由!” 男人依旧躺在地上,硬生生打断了兄弟俩的对话。 见到他们一愣,他继续说骂着:“你们什么人啊,随便抓人还有理了!” “怎么没理?” 傅明岐干脆坐下了,从袖中掏出一样东西,在男人眼前一晃:“这就是我们的理。” 即便在夜晚昏暗的光线上,镶金的令牌也很耀眼。 那可是金子。 男人在看见令牌的一瞬间,双眼也散出了耀眼的光芒。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能见钱眼开到这种地步。” 傅明岐被他的神情吓到,赶紧将令牌收了回去。 虽然男人没看清是什么东西,但心里隐隐觉得,应该是被厉害的人盯上了。 该死,那女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本事? 不知怎么就跑到京城中来了,还有自己的宅子住,日子过得不要太滋润。 以及这两个大半夜出现的男人…… “你还没告诉我,他到底是什么人?” 傅明缙觉得无聊了,伸手拍了拍男人的脸。 “是谁来着?”傅明岐皱眉思考了下,“哦对,九弟妹的大嫂的丈夫。” 应该是这么个关系,这一连串的话说完,他自己都快被绕进去了。 傅明缙也愣了下,九弟妹的大嫂,他第一反应是叶思菱。 但想想,似乎她那边还有麻烦的一家人。 九弟妹从未多说过,但她那个二哥,傅家也是有体会过。 二哥是个麻烦货,那这个大哥肯定也不好对付。 幸好,现在被他们抓住了,捆在地上不得动弹。 第226章 意外的人 既然明白了身份,也没必要多纠结了。 双胞胎一合计,先带回锦衣卫的院中再说。 傅明缙很相信自己的弟弟,不管沈老大如何叫骂,他的内心都没有一点动摇。 回到锦衣卫处,天已经蒙蒙亮了。 一起被押送过来的,还有他们的六弟。 两个男人虽然不认识,但一相见,就臭味相投地开始大声骂起来。 现下,就连好脾气的兄弟俩都觉得烦躁了。 “这……要如何处理?” 手下们也都知晓傅越是傅家人,居然被送到这里来,实在让他们觉得难处理。 傅明缙不想再多废话,一指诏狱的方向,道:“关到那里去再说。” 手下的人听了,却没什么动静。 那可是诏狱,进去的人,就没有出来的道理了。 傅家人,对自己的兄弟也这么狠吗? “派人盯好了,”傅明岐坚决站在哥哥那边,“到时候的审问文书,全都要交由陛下过目的。” 一听这话,周围的锦衣卫们没再犹豫。 既然要呈交给陛下,那就不是家族恩怨了。 通常只有官员渎职弹劾之事,才需要走如此繁复正式的流程。 那么,他们就算公事公办。 没有什么问题,傅越面对这么多人,也无法挣扎,只能乖乖任由他们押走。 但在被带走前,他还不忘留几句骂声。 下属们看看双胞胎的脸,露出玩味的表情。 和傅九霄不同,这两兄弟治下没有那么严苛,是以,现下院中的气氛活跃得多。 “毕竟是哥哥,被骂得也好惨。” “闭嘴!”傅明岐没好气地瞪了一眼,“你不也被你家弟弟骂过!” “我弟弟才三岁,不懂事,你们家老六多大了?” 属下反应很快,打趣着反驳也毫不留情。 但很快,身边就有人非常用力地戳了戳他。 而傅明岐没人提醒,结结实实地在脑袋挨了一下。 “这里是让你们胡闹的地方吗?” 傅修诚阴沉着脸,从兄弟二人的背后走出。 他凶狠的目光扫视过众人,低声问道:“原来我不在时候,你们就是这个样子?” “他们都不是,只有弟弟是。” 在这时候,傅明缙还不忘坑自己的双生弟弟一把。 傅修诚给了他们一人一个眼刀,都什么时候了,还没点正经的样子。 “不和你闹了,”傅明缙一直都觉得大哥没啥意思,“你若无事,可以带几个人去审问六弟。” 虽然人抓起来了,但后续的事情远远没有结束。 傅修诚点点头,他也是为此而来。 必须保证傅越不会再惹出什么事了,也要确保他没办法再出去。 所以,审问由他来最稳妥,也无人敢有意见。 待到傅修诚走后,院中又来了新的人 “哟,你们夫妻二人还会来,来看看锦衣卫在我们俩手上如何吗?” 看见走进来的人,兄弟俩皆是眼前以前。 来人正是看起来不怎么精神的傅九霄和沈玉娇。 二人都一夜未睡,傅九霄以前习惯了还好些,沈玉娇每到这时候,眼底就一片青黑。 “确实不太一般,”傅九霄接话道,“没有任何人盘问和通传,就放我们进来了。” 他说的还算委婉,锦衣卫院中的大门呈敞开之势,随便什么人都进得来。 “我这就去训他们,没点防备心!” “算了,之后再说吧,我们来有别的事。” 傅九霄叹了口气,他的双胞胎哥哥们身手很好,但不一定任何时候都严谨细致。 他们带出来的人,自然也是一个性子。 不过既然陛下对现在的状态没什么意见,傅九霄也不想多说。 “哦,那你们就是为了那人而来吧?” 傅明岐一指蹲在角落的男人,不仅被五花大绑着,还有好几人盯着。 听见了动静,男人也抬起头来看。 在目光交错的那一瞬间,他瞬间整张脸都变得凶恶了。 他这个妹妹的日子,看起来比夏春桃那拎不清的女人过得还要好。 女人们都在外面过逍遥日子,就留着他过颠沛流离的生活。 还有两个弟弟,估计生活没好过到那里去,这群女人也不会管。 想到这里,沈老大忍不住向着地面啐了一口。 “一见面脾气就这么大?”沈玉娇其实毫不意外沈老大的反应,“那就长点本事,不要被抓住。” 虽然她还没搞清楚为什么沈老大会跑到京城来,但这并不妨碍先嘲讽两句。 是夏春桃大清早找了过来,说昨夜惊魂未定,被不知道什么人闯进了家中。 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院子外似乎有官爷的声音,闯入者惊了一跳,又翻了出去。 借着院墙外的灯笼,夏春桃才最后瞥见那是谁。 这一眼给她吓得不轻,睡意全部消失了。 这么长时间过去,她都快忘记这个人了,怎么会出现在自家院子? 京城太大,平日里熟人都很难遇见,如果沈老大故意躲着,她根本察觉不到。 想想都觉得后怕,要不是有官爷在外面巡逻,只怕家中都要遭到祸害。 待到觉得安全了,她赶紧喊醒了薛正明,让他帮忙看着孩子们,她自己去找沈玉娇。 沈玉娇本就为了大伯母一事头大,又凑上来个沈老大,给她气得不轻。 幸好傅九霄及时回府,至少带回来了点安慰。 在锦衣卫的院中,见到的果真是沈于山那张讨厌的脸。 “我来见自己的妻儿有什么不对?那也是我的家,凭什么抓我?” 沈于山蹲在角落,但嘴上依旧不落下风。 “都和离了,那和你有什么关系?”沈玉娇一脸的不屑。 “狗屁的和离!”沈于山听见这两个字就来气,“把你们那张和离书拿到京城的官府去,看看他们认不认!” 一想到之前在福寿村被这几个女人整得这么惨,连老宅都丢了,沈于山就忍不住想报复。 那和离不过是她们两个女人瞎写的,在村民的逼迫下才生效,拿到京城来,肯定是不被允许的! “啪——” 突然,清脆的声音响彻了整间院子。 大家都没想到这突如其来的一出,看着沈玉娇,而她的手,正从沈老大的脸上离开。 第227章 争执 沈于山捂着自己的左脸,那里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他不敢相信,沈玉娇居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他一巴掌。 这多丢面子啊! 她是真的一点情分都不念了! 挨了这一巴掌,他正想发作,沈玉娇却抢在了他的前头。 “这里就是官府,”沈玉娇蹲下身,和他平视,“你倒是说说看,有什么事?” “我……” 沈于山噎住,他其实连这里是什么地方都没搞清楚。 但既然有权利抓人,那应该是官府没错。 可是他现在才是被抓进来的那一个,这些人会听他的话吗? “没看出来,弟妹还挺狠的……” “你也知道,她家的哥哥每一个省心的。” 隐约听见了说话声,沈于山看过去,似乎其中一个,就是抓他过来的男人。 看他们的衣着打扮,明显比周围的其他人地位更高。 他这个妹妹,当初为嫁人就怀了孩子,竟还能嫁个这么好的男人? 不管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尽快脱身才是当务之急。 反正也没人知道他晚上在夏春桃那儿究竟要做什么,没有证据,就关不住他。 想到这里,他直接靠着墙,整个人瘫软了下来。 看到他这副模样,沈玉娇也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总不能是一巴掌打坏了吧? “各位官爷们都行行好吧,我家妇人狠心,不让我回家,走投无路了才想从家中院墙上翻过去。” 算了,沈于山也破罐子破摔了。 要是不豁出去丢点脸,恐怕今日也难以走出这个院子。 他连连叹气,继续说道:“那本身就是我的家,家里那妇人不让我回去,我能怎么办?” 沈于山捂着脸,装出可怜的样子。 但他仍不忘从手指缝隙里张望,院中除了沈玉娇之外,都是男人,希望能够理解他一点。 他一个堂堂大男人回不去家,怎么想都是家里女人的错。 “你说的什么话?”沈玉娇被他的话气到,还想上前骂,“春桃姐既与你和离,便没有干系了。” 他的家?! 那是独属于春桃姐的住处,和他有什么关系? 听见沈于山的话,双胞胎兄弟和傅九霄忍不住对视了下。 仅一个对视,他们也大致明白了怎么回事。 傅明缙抬手赶走了院中多余的人,此事可大可小,但先不要闹得众人皆知为好。 锦衣卫审讯的地方不止有诏狱,像沈于山这样的人,也还用不着诏狱。 “怎么和我没有干系,那里住着的都是我的孩子……” “好了好了,你的话太多了。” 傅明岐走上前,打断了沈于山的喋喋不休。 他拿出绳索,反剪过沈于山的手,又依照着之前的样子,将他绑了起来。 锦衣卫的整间大院子都落座于长街的背面,大多数时候,都没什么阳光照进。 是以,他们的房间显得更加森冷。 被押进屋内的时候,沈于山就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就算是大清早,房间内也点着蜡烛,也只有微弱的烛光照亮着。 沈玉娇也跟了进来,她看看房间内的样子,紧紧抿起了唇。 几乎每个房间内的摆设都一样,锦衣卫们才懒得装饰这些屋子。 正如当时,她与春桃姐带着江小梨来看沈嘉仁的遗体,也是一模一样的感觉和陈设。 森冷,不带一丝人情感。 “你们什么意思?不让我回家吗?“被按到椅子上,沈于山还在警觉地问。 傅明岐稍微松了松绳结,又将他与椅背绑在了一起,确保完全无法动弹。 “你不是说要让官府评评理?不用麻烦去找别人了,我们也一样。” 坐在他的对面,傅明缙非常舒服地把自己陷入进扶手椅中。 但沈于山犹豫了,他一下没想好该如何组织语言。 这间屋子里,除了他,总共还有四人。 但这四人,明显都是站在沈玉娇那边,站在他的对立面。 “我想去见妻儿罢了,”维持原有的说辞是最好的,沈于山装出可怜的样子,“就算和离了,那也是我的骨肉,没道理不让我见。” 傅明缙眉毛一挑,抓住了他话中的破绽:“所以说,你是承认和离了?” “那也只是女人们说说,又没什么证据……”沈于山小声答道。 都从福寿村到京城了,他又消失了这么久,才不信她们还留着和离书。 沈玉娇不甘示弱,立马接话:“说说?当时可是整座福寿村的村民做了见证。” “可这里又没有福寿村村民,”沈于山有了点底气,“他们的见证也没有官府的认可。” 傅九霄看了眼沈玉娇,如果她现在能拿出和离书,哥哥们定有办法当下解决沈于山。 察觉到他的目光,沈玉娇含笑点点头。 “要官府的见证你才会死心?行啊,那就来看一看。” 当着沈于山的面,她从怀中拿出了几张纸。 随身带着自然很难保存,之前在福寿村中赶跑三兄弟后,她就将和离书放进了自己的空间中。 原以为再也派不上用场了,却没想到沈于山还能在这时候主动撞上来。 “是和离书没错,”傅明缙接过一看,满意地点点头,“你们和离了,那便没什么关系,你这算是擅闯民居。” “你们看清楚!” 沈于山仿佛被火烧到般,几乎要连带着椅子跳起来:“是她们女人自己写的,这玩意有什么用?!” 有一道笑声响起,充满了轻蔑之感。 这声音刺得沈于山难受,知道是在嘲笑他,但他也想不通,自己的话究竟哪里有错。 傅明岐走到他的面前,照着沈玉娇的巴掌印,轻轻拍了拍他的脸。 “还真的看不起女子啊,你可知道,你的性命都握在你看不起的妹妹手上?” 沈于山不可置信地抬眼,上下打量着沈玉娇。 她? 虽然气色看起来比荒年时好了不少,但还是一副小家子的模样。 她那个夫君勉强有点气宇轩昂的样子,估计——是不是夫君还不知道呢。 怀着孕,生了子,怎么还能当别人家的正妻? 沈于山的眼神犹如毒蛇,闪着獠牙的寒光。 就算身处在囹圄,他也在想办法让折腾过自己,早已反目的妹妹不好过。 第228章 联系起来了 “女人的话你们也信?”沈于山的目光在双胞胎之间来回打转,“她瞒了你们多少事都不知道。” 傅明缙看完和离书,表情玩味。 其实早就可以判沈于山了,他那点事,官府估计也懒得管。 由锦衣卫来出手,问题也不大。 但傅明缙对沈于山很感兴趣,真的很想听听,还能从他那张嘴里说出什么离谱的话。 “瞒了我们什么事?你既然是她的哥哥,那就说来听听。” “没错,你都一一说来,如果真的属实,我们会酌情考虑的。” 双胞胎一唱一和,说得沈玉娇忍不住别过脸去,不敢正眼看沈于山。 怎么会有这么好笑的事。 她真的憋不住笑意,要是不转过头,就没办法让双胞胎一本正经地演戏了。 傅九霄也意识到了她的异常,顺手揽过她的肩,让她可以靠在他的胸口,掩饰自己的表情。 但沈于山不知道,只当是沈玉娇心虚了。 看她趴在男人肩头的样子,难道就是靠着示弱示娇引得他人的欢心? 沈于山一直盯着傅九霄,过了这些事件,他终于觉得对方有些眼熟了。 等等,这个人是…… 手臂上传来了隐约的疼痛,尽管已经好了很久,但在他回想起来的时候,又觉得开始痛了起来。 那日在福寿村中,他们三兄弟想绑架承安,就是这个男人冲出来破坏了他们的计划。 他的手臂,甚至被这个男人弄折了,虽然恢复了,但直到现在也没办法和以前一样好使。 原来他的妹妹这么早就勾搭上了? “在看什么!”傅明缙略显愠怒的声音将沈于山从思绪中拉回,“正在问你话呢!” 沈于山身躯一颤,赶紧正了神色,紧急整理着自己的想法。 得想个主意,彻底说服他们,不要跟着妹妹的思路走。 但傅明缙的脸色正在迅速变差,沈于山又觉得慌张,只能先开口说话。 “几年前,她在我们福寿村的后山中不知和哪个男人厮混过,过了段时间,就大了肚子。” 尽管双胞胎把审讯弄得令人发笑,但沈玉娇听见有他竟能直接说出往日之事,身躯还是一僵。 也正是因为莫名其妙大了肚子,原本在家中还受宠爱的原主逐渐被嫌弃成累赘。 多亏两位嫂嫂的照顾和不嫌弃,才能勉力支撑下来。 错的明明就是沈老大他们,现在却一脸正义地揭开伤疤。 见到大家都不说话,沈于山甚至有些洋洋自得,觉得自己说到了点上。 京城中的好人家定然不会忍受她这样的过往,就算她现在的夫君愿意,还有这两个兄弟呢。 看他们的样子,估计是动摇了。 “这位是两位官爷的弟弟吧?”因为手被绑着,沈于山就抬起下巴,朝傅九霄点了点头,“那时候在福寿村,一定是被我家妹妹蛊惑了。” 不然真的解释不通,哪会有男人愿意娶她呢? “是我的错。” 傅九霄拍拍沈玉娇的背,低沉着声音说道。 沈于山一愣,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以为我们傅家人和你一样吗?”傅明缙直接打断了想要解释的九弟,“你还真的好意思把弟妹的事情拿出来讲。” 明知和沈于山计较没什么意思,但他还是特地咬重了“弟妹”了两个字。 沈玉娇和承安的事,他们兄弟几个都知晓。 哪里容许旁人在这里编排? ”我……“沈于山哑口无言,半天吐不出一个字。 没想到他们居然完全不在意,说出这些事,反而还给自己惹了麻烦。 现在看两位官爷的神色,比先前还要低沉了几分。 沈于山心中暗道不妙,也不知道妹妹对他们做了什么,一个两个不管怎么都站在她那边。 “还要废话吗?我可是一夜未睡。”傅明岐打了个哈欠,看向自己的哥哥。 此人狡猾,就算是傅明岐,也追了一段时间。 本来是去找傅越和大伯母的,没想到最后追岔了人。 但傅明缙突然露出了犹豫的神色,问道:“你是在何处看见他的?” “我想想……城北那边,不过不是那户人家附近,是弟妹的福寿堂附近。” 想着想着,傅明岐的眼睛越发明亮了。 虽然他之前没有回傅府,但大致发生了什么,已经知晓了。 “和六弟混在一起啊,”傅明岐没得坐,就又晃到了沈老大面前,“怎么,是指望他一个鸿胪寺中都派不上名号的小官,帮你稳住脚跟?” 此前,傅明岐是觉得奇怪。 府中那位管事年事已高,力气微弱,不管是驾马车还是扛大伯母都做不到。 但傅越又是在同惠堂附近被抓住的,距离城北的福寿堂,还有好长一段距离。 刚还在猜测是不是有帮手,沈于山就主动送上门来了。 “你还挺好玩,和六哥联手,却没搞清楚我们是谁。” 沈于山冷汗连连,他认识傅越也没多久,怎么认得全傅家人。 原本想着可以借着傅越的关系,在京城中找点事情做,没想到一出手直接被抓住了。 “这下好了,全明白了。” 傅明岐满意地拍拍手,说道:“不过像你这种人,关进诏狱太浪费了。” “随便找个地方关着算了,估计也关不了多久。“ 说着,他便转向了沈玉娇:“九弟妹,你打算如何处置?” 沈玉娇已经稳定好了情绪,从傅九霄的怀中转过身来。 “交给我?”又见到沈老大吃瘪的样子,她笑得开心,“你们锦衣卫可真的舍得?” 她的目光向沈于山飘去,看见他突然颤抖了下。 “不会吧?你才知道这里是哪儿吗?” 不过仔细一想,好像之前确实没明确提过这三个字。 “别怕,”沈玉娇笑容更深了,“你暂时还死不掉。” 现在,轮到她的眼中狠意尽显。 暂时死不掉,不代表之后还能保住命。 得了长公主的身份后,她一直行规蹈距,深怕被旁人抓住一点不合适的把柄,拿去放大做了文章。 但面对沈老大,她已经很难克制住对三兄弟的恨了。 反正她又不是原主,可以说是一点相处过的情谊都没有,就算是亲哥哥也下得了狠手。 傅家兄弟还没来得及和她明说大伯母的事,但沈玉娇也听得出来,与她和福寿堂有关。 恐怕是要利用大伯母,来陷害她。 那么,为了这个哥哥,她该进宫去见另一位哥哥一次了。 第229章 这才是亲哥哥 进宫的文书递进去没多久,消息就传回来了。 庆安帝对于她要主动进宫这件事高兴不已,腾出了空闲,下午晚些时候便可见她。 看着镜中因为通宵未睡憔悴的脸,沈玉娇当即决定,躺床上睡一觉。 但一躺下去,她又坐了起来。 要不还是不睡了吧? 反正也就一晚上不睡而已,死不了人。 还是憔悴一点好,毕竟这次她是以妹妹的身份进宫,就该让庆安帝看看,沈于山这人有多讨厌。 也不多收拾了,看起来整洁就好。 半荷还是挑了件不错的衣裙,是现下时兴的料子和款式。 绸缎光滑细腻,仔细地将绣线埋在里面,做出花朵的样子。 触到衣服时的冰凉感觉,让沈玉娇短暂地清醒了下。 比往常的衣料都舒适得多,很适合还带点热度的初秋。 半荷正准备往沈玉娇的脸上扑点粉,却被抓住了手。 “哎,为什么?”半荷不理解,“虽然已经扑了一层脂粉,但看起来还是好憔悴。” “这样子好,没必要为了维持体面,把自己弄得那么假。” 她挑了个素簪戴上,很满意目前的装扮。 看起来是入宫的得体,又有掩饰不住的困顿,能让旁人心疼。 这次,沈玉娇特地拒绝了傅九霄,决定独自一人进宫。 她打算在庆安帝面前好好演一出戏,有傅九霄在,不好发挥。 庆安帝似乎才刚刚和群臣商议完事情,在宸泰殿中见她时,脸上有和她如出一辙的疲惫。 “朕的小妹来了,”庆安帝亲自为她倒了杯茶,“已经好长时间没进宫了。” 沈玉娇尴尬一笑,宫里的气氛她不喜欢,自然是能不进宫就不进宫。 “刚回来,府中要处理的事情多,总想着弄完再说。” 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总不能真的说出来吧。 “那都处理完了吗?” “没有,”沈玉娇长叹一口气,“倒是越处理越多了。” 她也没想到,刚回了京城,就有人制造了如此大的事。 要不是她与傅家人反应快,现在也不能像这般淡然地坐在这里。 “宫里还没有消息,朕不介意听一听,就当是为你解忧了。” 庆安帝向旁边看了眼,注意到陛下的眼神,站立着的禄源马上一点头,朝着殿外走去。 随即,他又转回视线,好像无事发生般,又将桌上的糕点推了过去。 “临时让御膳房备了些,你可以先吃点消消气。” 似乎比先前更加和善了…… 或许是今日庆安帝心情不错吧,沈玉娇也不去纠结这个,拿起糕点咬了一口。 但随即,薄荷刺激的气味直冲她的脑门。 她愣了下,看看手里的糕点。 这不是她爱吃的——她没有说过,庆安帝不知道很正常,可这是承安的最爱。 “朕见那孩子每次来都要吃不少,你可以带回去点。” 沈玉娇点点头,这糕点似乎是宫中的秘方,她也曾在京城的集市中寻找过,找不着一样的。 这次进宫,倒是让承安开心了。 她小口嚼着糕点,思忖着该怎么说,过了好一会才说道:“说来话长……” 虽然有这个想法,但真要说了,却不知如何开口。 把福寿村的家长里短搬出来,也不知道庆安帝会不会突然生气。 “收养你的那户人家,有三个哥哥吧?”见到她不说话,庆安帝反而先开口了,“那个科举考得不错的,朕记得是老二。” 沈玉娇点点头,这才继续说道:“出事的,是家中的老大。” 她明显看到庆安帝的眸色一暗,也是,她自己都觉得麻烦的人,眼前的皇上自然会觉得更麻烦。 “他与傅家的六儿子,”沈玉娇歪头想了下名字,“傅越,一起绑架了傅家的大伯母,试图栽赃到福寿堂。” 福寿堂与她是密不可分的,是以,那就算是栽赃给她自己。 庆安帝听见傅越这个名字,皱着眉头,一下想不起来那究竟是谁。 “似乎在鸿胪寺中为官,不算是什么大官。” 这下,有了她的解释,庆安帝总算想起来了。 “是有这么个人,做事挺认真,前段时间,朕还考虑过提拔他。” 说着,庆安帝略有些不可置信地抬眼:“没想到,竟会做出这样的事。” “为了打压福寿堂罢了,”沈玉娇喝了口茶,叹着气,“家中老大也流离了很久,有点好处的事,他就会去做。” 沈老大贪财脾气又不好,但却没有沈老二那样的头脑。 只会莽撞行事,要真像他弟弟那样,还懂得些韬光养晦,可能真的不好对付了。 “那也是傅越给的好处,为官不正之人,朝中自然不会容忍。” 请安帝的表情阴沉,傅家兄弟们大多为人正直,他才能够放心地把要职交给他们。 但傅越一直不出彩,论文论武,都是平庸之辈,能在鸿胪寺混个一官半职,已经很不错了。 没有足够的能力就算了,心思还如此不正,实在不该。 沈玉娇找准机会,适时地撑住额头,把自己的疲惫之色更加显露出来。 至少,庆安帝与她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妹,能更加感同身受。 “同惠堂又是六嫂的,之前本就去福寿堂闹过几次,幸好,这次在第二日开门前发现了……” 就着手指间的缝隙,她悄悄瞄了眼庆安帝的神色。 果不其然,原本就阴郁的脸色此刻更难看了。 “此前,你来宫中借御医之事,朕也知晓,但不曾想这其中都有联系。” “本不愿麻烦皇兄的,”沈玉娇努力做出为难的表情,“毕竟都是小事,皇兄事务繁忙,解决了就好。” 但庆安帝正了神色,说道:“你的事哪有小事,之前已经委屈你十几年了,只要遇到了麻烦,来和朕说就是了。” 沈玉娇一愣,这次见面的庆安帝,比之前又亲近了几分。 是因为没有旁人在吗? 整个宸泰殿中,只有他们二人,就像亲密的兄妹一般促膝长谈。 看着她犹豫的神色,庆安帝一笑而道:“你放心,此事不小,朕会处理好的。” 其实若真的想,是可以按家宅小事算的。 但把他的妹妹弄得如此憔悴,庆安帝怎么都不想把这件事化小。 相反,能弄得多大,他就想弄得多大。 还有那个至今关押在牢狱中的沈老二,原本已经忘了,那边不能怪他想起来了。 第230章 走投无路 另一边,傅家大宅中。  忙碌了整整一夜加一个上午,就算习惯了锦衣卫从不正常的作息,双胞胎也感觉有些疲惫了。 “大哥呢?”傅明岐打了个哈欠,问着哥哥,“不与我们一道回来,看看自己的母亲吗?” “进宫去了吧,看他走得急,我也没敢多问。” 傅明缙摇摇头,大哥离开的时候满脸怒色,生怕多问一句,他自己也要挨训了。 反正大事情傅修诚会处理好的,他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能坐这么多年,自有他的本事。 至于他们两个,大哥的评价就是,不要徒增麻烦就行了。 “去看一眼大伯母,然后就睡觉。” 傅明缙安排得很好,但还没走几步,就被身后的动静震得停下了脚步。 “人呢?你们傅家把人弄到哪里去了?” “夫人,您别着急,小的先进去问一问。” “啪——” 门房正耐心劝着,却硬是挨了一巴掌。 “我们六房的日子本就没你们的好,”女人声音中的怒气都快溢出来了,“你们就是看这点欺负人罢了。” “欺负你做什么?你们有东西可欺负吗?” 傅明缙又折返回来,不满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他都差点忘了,六弟的妻子章潮也是个麻烦的人物。 之前在九弟妹的福寿堂中就闹了一通,现在,又来到傅府闹。 “你是哪个?”章潮眯起眼,打量着眼前的男人,“我要见你们大哥。” 尽管没想起这个男人是谁,但傅家兄弟个个长得俊朗,章潮不会认错。 “你连我哥是谁都不知道,就要见大哥,太无礼了点吧。” 直到傅明岐从背后走出,章潮这才认出来。 傅家就这一对双胞胎,想不认识都很难。 何况,这俩兄弟从没有一官半职,一举变成了左右镇抚使,估计还是有点本事的。 章潮眼睛一转,立马变了表情。  她不知道具体的事情经过,但先巴结好这对双胞胎再说。 “我前面也是一时情急,家中丈夫一夜未归,我能不着急嘛。” 说着,她又看向立在一旁的门房,连声道歉:“是我不好,是脑门一热,本意并不想打你的。” 门房正想点头,却被傅明岐推走了。 “好了,就跟你直说吧,“傅明缙也懒得多废话,”你丈夫现下还在锦衣卫处,犯了这么大的事,要出来估计可费劲了。“ “什么事?我怎么不知道?”章潮愣在原地,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她不知道为何会这样,可家中一切都是由傅越来补贴,就连同惠堂,也离不开傅越手中的钱。 同惠堂的那几名大夫见医馆没什么希望了,闹着要走,但在走之前,也不忘还未拿到手的工钱。 甚至还扬言,她若是敢拖欠,就闹到官府那里去,把同惠堂的恶劣行径全揭发了。 家中的钱全在傅越那儿,她自己手上一分没有,除非先将府里的钱拨给医馆。 可再过两日,又要给府中的下人发工钱,根本没办法拆东墙补西墙。 傅明缙也听愣了:“六弟居然不将府中的财物都交由你管?” 旁人他不知晓,但大哥的钱财全握在叶思菱的手上,还管得极好。 “我只管家中的账,”章潮无奈地摇摇头,“需要用到钱的地方,再同他说,由他来出钱。” “你们家还真是奇怪,不过闹到现在这个地步,不都是你咎由自取吗?” 连开家医馆都不安分,要不是惹到沈玉娇,也不至于开不下去。 不过,六弟也没多好,全然没有关心过章潮的处境。 能做到沈玉娇那样的本就很难,几乎无法再照着来一遍。 傅明缙还是在心里暗暗感叹了一句,以后若是娶了妻,还是学着大哥的样子为好。 “那我现在怎么办?等着官府把我抓起来吗?”  说话间,章潮忍不住捂起了脸,让泪水从她的指缝中落下。 “还怪可怜的。”傅明岐站在背后,小声说了句。 没好气地瞪了弟弟一眼,傅明缙也低声说道:“九弟妹如果不是长公主,福寿堂就被章潮污蔑了。” 御医在全京城中都有极高的信誉,在那两位御医的担保下,民众自然相信,福寿堂没有问题。 但如果没有呢?  那福寿堂与同惠堂或许就不是如今的情况了。 自从得知同惠堂和六房那边有关后,傅明缙本身对章潮就不高的印象,变得更低了。 何况,今日在他与弟弟出现之前,她对门房的态度,可谓不善。 一言不合就打人,傅明缙绝对不会相信章潮的眼泪。 赶紧打发走算了。 他正准备抬手赶人,不远处却传来了马蹄声。 来者身着金白色长袍,匆匆忙忙,差点没能在傅府门口停住马。 傅明缙目光沉静,那是宫中的使者,平日里很少会出现。 除非,发生了什么大事。 “正好,二位都在,”使者下了马,着急地行过礼,“陛下召两位大人进宫,有要事商议。” “什么事,和我夫君有关吗?” 双胞胎都还没来得及发话,章潮却插话得飞快。 使者只看了她一眼,随即收回了目光,继续对着两兄弟说道:“陛下并未告诉在下,只吩咐二位不要耽搁,立马进宫。” 兄弟两个对视了一眼,如果是傅越之事,看来陛下决定重视了。 “我……可以去吗?”章潮还在一旁努力挣扎着。 “你说呢?”傅明岐差点就在使者面前笑出了声,“要不我去帮你问陛下,你可以进宫吗?” 不过他倒是不介意带章潮进宫,八成是为了他夫君闹出的事,让章潮彻底死了这个心也不错。 省得日后还要来骚扰他们。 但陛下只说了要他们兄弟二人进宫,是以,不管章潮如何哭闹,也不敢违抗圣旨。 将她丢在傅府门口,一人一匹快马,赶紧进了宫。 还未到议事厅,便听到一阵激烈的说话声。 那唯一的女声,一听就是沈玉娇,但剩下的声音中,还有他们不认识的。 怎么这么热闹? 傅明缙伸手,想要推开门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他的手才碰到议事厅的门,就猛地缩了回来。 他察觉到了什么,有一道气息向着门口而来。 没来得及开口提醒弟弟,就有个人影直接从里面跌了出来。 宫中议事厅的门是用上好的乌木做成的,但即便这样,也没挡住那人跌出来的架势。 傅明缙看去,倒在地上的人背后一片狼籍,还插着几块木头残骸。 第231章 要让沈家兄弟受苦 这可是在皇宫中,有谁敢这样出手打人? “哎呀,我认得你,”傅明岐低下头去看,“我们今日上午才刚刚见过面。” 倒在地上不断痛苦哼声的人,正是前面被抓住的沈于山。 “谁把你揍得这么惨呀?” 对方没有精力回话,但傅明岐来了兴致,凑得更近了。 他们兄弟走的时候,应该还被关在锦衣卫的院中,没想到这么快又来了宫中。 “不要乱说话,这里是宫中。” 听见威严低沉的声音,傅明岐高兴地抬头喊道:“大哥,你也在啊!” 随即,他的后脑勺就狠狠挨了一下。 傅明缙站在她身后,已经看清楚了房内的景象,里面坐着的人,是绝不会容许他像这般胡闹的。 “啊,是陛下,”傅明岐吃痛,也看清楚了,“臣参见陛下!” 庆安帝叹了口气,又拿起手边的茶杯喝了一口——没必要和这两兄弟计较,能知道用敬词问好已经很不错了。 “把他带过来吧,”庆安帝抬手招了招,“你们也进来。” 兄弟二人听话,把快晕过去的沈老大架起来,一起走进殿内。 “哟,九弟妹也在,啊不对!”傅明岐的脑袋上又挨了一下。 这里是在宫中,甚至庆安帝都还在,他应该喊长公主殿下,而不是九弟妹。 但沈玉娇没对他的称呼做出什么反应,甚至一眼都没瞟过来,只是坐在椅子上,怔怔地看着地面。 怎么回事?这样子可不像他机灵的九弟妹啊。 殿内突然陷入了沉寂,正当傅明岐怀疑自己说错话的时候,沈玉娇突然出声了。 “哦……是你们来了呀,我比你们早些到,已经过了好一会儿。” 她其实也不是故意这么迟才搭理的,只是被吓坏了而已。 在双胞胎兄弟到来前,房中只有四个人,她与庆安帝,以及带着沈老大过来的傅修诚。 傅修诚自然不敢干出在议事厅中,当着陛下的面打人这种事。就算手握重权,这也是极大的不敬。 那么,唯一会这么做的人,只有庆安帝了。 沈玉娇怎么也没想到,和沈老大说了没几句话,庆安帝就突然变脸了。 原本还是看起来亲善的哥哥,在下一个瞬间,变成了无情的帝王。 她没来得及看清楚庆安帝是如何出手的,沈于山就已经躺在了门外。 看起来,这位亲哥哥的水平,甚至在傅家的兄弟们之上。 根据小时候的记忆,庆安帝还是个不怎么受宠的皇子,只能去宫中的学堂读书,都没有单独安排的师傅。 更不要说学武了,就算那时候还小,沈玉娇也明白,送到宫外的有名门派去历练,那是被父王看重的皇子才有的资格。 看来,在她从宫中消失之后,庆安帝也经历了不少,才能稳坐今日的位置。 可这么想着,还是可怕得很。 沈老大飞出去的那一刻,沈玉娇也在脑海中飞速搜寻了下,确定了自己平时并未做错什么。 这才是帝王啊,会温柔笑着安慰人的哥哥形象,只有她才见得到。 “还活着吗?” 重新被架回座位上的沈于山低垂着头,已经没什么劲了。 “臣,臣去找御医来看看?”发现殿内的气氛诡异,傅明岐赶紧收回了前面嬉笑的态度。 “不用了,”沈玉娇伸手探了下,“还有进气,估计还能撑一段时间。” 看现在的样子,肯定死不了,没必要找御医去救。 而且,这也是庆安帝以哥哥的身份为她出气,去找御医反而不太合适。 都干了这么多离谱的事了,就让沈老大吃点苦又如何? 听了她的话,庆安帝点点头,时间多的是,等沈于山慢慢醒来就好。 双胞胎也坐下了,但傅明岐还是没有安分,沈玉娇都能感受到,他在拼命地使眼色。 她缓缓地摇了摇头,现在庆安帝在这里,也不好讲话。 “朕觉得烦闷,出去走走,”庆安帝突然起身了,指了下傅修诚,“你随朕来一趟。” 看着二人的身影消失,也彻底没了声音,傅明岐才敢说话。 “他们俩,不会是特意给了我们说话的空间吧?” 沈玉娇点点头,今天的庆安帝,善解人意得有些可怕。 “总而言之,别惹陛下,”沈玉娇觉得头疼,揉着自己的额角,“他们可能去天牢了。” 双胞胎对视了一眼,去天牢做什么?该被关进去的人还在这里呢。 “我还有个哥哥在那边,一直未解决。” 说到这里,兄弟俩想起来了,有个中了科举的嚣张男人,甚至企图挑衅他们的九弟。 那次三司会审之后,就没了消息。 大周国一直采用仁政,除非叛国一类的大事,已经很少动用大辟了。 但看庆安帝走出去的架势,恐怕被废弃已久的东西,要被再次启用。 “但是,他闯的又不是你的公主府,”傅明岐走到昏迷的沈老大身边,抬了下他的下巴,“陛下怎么会发如此大火?” “算了以往的账罢了,都是在福寿村时候的事情,说来不好听。” 沈玉娇抿着嘴,这些事庆安帝今日才知晓,在这之前,她也只告诉了傅九霄。 并不是什么好事,她也没有剖析自己的习惯,不想再说一遍了。 再加上敢和傅越暗算福寿堂,庆安帝自然是更加愤怒。 福寿村都是御医院特指定的供货药材村了,京城中的福寿堂又和沈玉娇分不开,象征着皇家的几分颜面。 他们这么做,往大了说,就是折辱皇家。 好在双胞胎都不在意,注意力又回到了沈老大身上。 仅仅在一招之间,就伤得很重,血腥味扑鼻而来。 感受到触碰,沈老大没意识地闷哼两声,吓得傅明岐赶紧收回手。 但马上,又没了动静。 “他,不会是死了吧?” 看着垂得更低的脑袋,傅明岐更慌张了,要是死了的话,陛下不会来找他算账吧? 沈玉娇疑惑地转头,但在看见沈老大这个状态时,也吓了一跳。 她赶忙从袖中掏出针来,在他的身上熟练地施针。 施完针,她又从空间中拿出一剂肾上腺素,抓起沈老大的手臂,狠狠地全部注射了进去。 剂量是掌握好的,足以让他保持着清醒的脑子,又不会因为过大的身体负担而暴毙。 一番活结束,她满意地拍拍手,说道:“好了,可以再吊着他一会儿了。” 就这么死了,也太便宜这个哥哥。 她要让他一直撑下去,和他的弟弟一起赴死。 第232章 天大的喜讯 三人在议事厅中等了一会,却只有庆安帝独自回来了。 “哎,大哥?”傅明岐下意识地发问。 “朕给了他点事情去处理,”才过了一会儿,庆安帝明显疲惫了不少,“傅越也是你们审的吧?” 两兄弟点点头,傅明岐开口说道:“他那边没什么问题,证据皆在,现下被关在诏狱中。” 傅越好处理多了,虽然是有血缘的兄弟,但其实没什么感情。 唯一麻烦的是,六房那边估计要闹得凶了。 比如章潮,现在都已经闹成这样了,要是知道傅越再也回不来了,指不定会变成什么样子。 “此前和你争的那家医馆……是叫同惠堂?”庆安帝听了他们的大话,又看向沈玉娇问道。 没想到皇兄居然又会提起这件事,沈玉娇一愣,才肯定了他的问题。 “就在今日晨间,有大臣向我进谏,和同惠堂有关。” 沈玉娇放下手中的茶杯,目光中带着疑惑,这只是间不起眼的医馆,怎么会拿到庆安帝的面前来说? “同惠堂的那些大夫去西市的平安县官府折腾了好多次,无不是说被老板压榨,还收不到工钱之事。” 庆安帝支着脑袋的样子,和沈玉娇如出一辙。 几位官员被扰得心烦,又没有法子,只得联名进谏,希望能改善一下大周的律法,将这些毫无顾忌乱做生意的人规范起来。 还有工钱一事,不能由着老板随便扣押。 一想到晨间听的那些话,庆安帝就觉得头痛。虽然说得有理,但他现下不想考虑这个。 只想把牵扯到妹妹的事,全都漂亮利落地解决了。 “傅越的夫人开的,”傅明岐总算找到了说话的机会,“嫉妒九弟妹能做得这么好,也想效仿,但没什么能力,只能想到下作的办法。” 傅家宅中的家长里短之事拿到帝王面前来说,总是不太好听,但双胞胎心中也憋着一团火,不管如何都想说出来。 “官做得不大,胆子倒是挺大,这样的人,的确没必要留在朝中了。” 庆安帝又思索了下,说道:“既然已经在锦衣卫那儿,那便不要放他出来了。他这种品级,你们处理就好,不用告诉朕。” 他不想再听到任何和傅越有关的话,敢把事情闹得这么大,死有余辜。 双胞胎点点头,见庆安帝没有别的话要说,便站起了身。 “陛下,若无别的事,臣等就先告退去处理了。”庆安帝明显心情极差,这时候还是说话恭敬点为好。 见到傅家兄弟出去,沈玉娇也想起身走了。 几乎一天一夜未睡,她觉得现在整个人都恍若漂浮着,就算是站着,只要闭上眼睛就能沉睡。 “你等一等。”庆安帝突然出声挽留,也吓了她一跳。 居然一句话都没说,就直接向外走,看起来完全没把独自坐着的帝王放在眼中。 “有样东西,想让你去看一看。” 说话声又恢复到了之前的柔和,沈玉娇突然发现,似乎只有和她说话时,才会有这个语调。 还好,皇兄并没有计较她这一时的无礼。 “什么东西?”沈玉娇眨眨眼,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清醒点,“很麻烦吗?” 糟糕,这话问得不对。 听起来不清醒极了。 庆安帝却发出了低笑,说道:“是御医们得到的,摸不透用处,想请你去看看。” 一听和医术有关,沈玉娇的眼睛总算亮了些:“那我得去,这样的东西不能错过。” “不过你要是困了,就先回去睡觉吧,”庆安帝加深了笑意,“一直强行熬着,对身体不好。” 沈玉娇下意识歪了下脑袋,她现在困极,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思考了。 “你都看出来了?其实我是故意的?” 庆安帝依旧笑容温柔,说道:“你我是兄妹,怎么会看不出来?” 就算看出来也没事,妹妹愿意耍点小把戏,他很乐意陪着她一起耍。 小时候也是这样,两人合作的话,就能博得父王的青睐。 沈玉娇看着他含笑的双眼,隐约觉得,这样的时候似乎很久之前出现过。 “也是,只有血亲最了解,”沈玉娇低头而笑,“那我们便走吧。” 这一次进宫,和庆安帝之间的隔阂,几乎都消散了。 为了不耽搁时间,尽快让她回去,庆安帝先着人去御医院通传了。 他们到的时候,一切都准备好了,甚至还有人在院门口迎接。 “陛下,长公主殿下,你们来得正好。” “不要废话,”庆安帝摆摆手,“把东西拿出来吧。” 院使连忙应声,一路带着他们走进屋内。 浓郁的药味扑鼻而来,夹杂着苦涩的气息直冲沈玉娇的脑门,让她清醒了不少。 “是前段时间,臣的徒弟在外游历时,帮人治病得到的报酬。” 卷着的布帛在桌案上缓缓打开,展开到一半时,沈玉娇就彻底清醒了。 在全部打开后,她呼吸都急促了几分,下意识地一手抓住身边站的庆安帝。 她这个动作将旁边的御医都吓了一跳,但眼看着陛下没什么表示,他们也不敢多说话。 “我们大周惯用的针,和这些都不同,虽然有几个相像,但不敢贸然使用。” 院使小心地摆弄着这些针,认真地对沈玉娇说道:“长公主殿下医术高明,臣想来请教一二。” 大周医病也会用到针灸,但甚至和现代所用都有些出入。 他们技法简单,所用的针也不过三四种,和眼前的九根针出入很大。 沈玉娇伸出手,小心地触碰着这些针。 看起来已经有些年代了,不知道是从谁的手中传过来的。 但依旧可以看出,制作精细,绝对是上好的一副针。 “九针各有所主,应人之皮、肉、脉、筋……七针益精,八针除风,九针通九窍。” 她一边点着对应的针,一边背出了一大串话。 现代针灸也用着九针,但和眼前的这一套比起来,还是有些出入和不同。 因为御医院得到的这一套针,完全对应上了《黄帝内经》中的九针论。 沈玉娇从未想过,能在大周国见到存在于历史中的东西。 听了她流利的一串话,御医们眼中纷纷有了欣喜之色。 “果真找长公主殿下没错,”院使极其高兴,“殿下真的医术高强,什么都知道。” “也就是说,殿下知道如何使用这套针了?” 沈玉娇点点头,语气中也有克制不住的激动:“虽然和我们大周目前的技法有些区别,但学习过后,也可以使用。” 不仅是可以使用这么简单,大周目前所用的针数少,意味着在行医上多有限制。 而这九针,能发挥出大作用。 “但这套针年岁有些久远,不太适合使用了,”沈玉娇拿起针,端详着,“得打一套新的针才好。” 这也是她没有把自己一直在使用的,现代那套针拿出来的原因——以大周国的锻造技术来说,没办法造出现代那么精细的东西。 既然不能大量生产,还是少拿出来为好。 过于好的东西,很容易引起他人的注意,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但现在御医院得了这套针,完全用的就是古时候的技法,大周国有办法仿制。 沈玉娇本身空间中就带着现代使用的,有没有这些针无所谓,但对于大周来说,至关重要。 是可以让医术上一个台阶的进步。 目光逐渐变得坚定,沈玉娇卷好这套针,重新交到院使的手中:“请您务必保管好,不久之后,我还会来找您帮忙的。” 第233章 上门闹事 解决了所有的事,沈玉娇心满意足地回到府中,打算舒舒服服地睡个好觉。 傅九霄比她先一步回来,等她走进在自己房中时,热水和吃食都已经备好了。 “先洗把脸,”傅九霄正将毛巾拧干,递到她的手中,“吃点东西就睡觉吧。” “这也……太丰盛了吧。”沈玉娇看着一桌的食物,哑然失笑。 用温热的毛巾擦擦脸,又吃了两块糕点,便让半荷把别的食物拿走。 睡觉前吃得太饱不是好事,稍微填填肚子便行了。 傅九霄的怀抱很温暖,沈玉娇缩在在他的怀中,几乎一闭上眼就睡着了。 但她能感觉到,睡得很不安稳。 就算陷入了沉睡,也能感受到脑袋上有阵阵沉闷的痛。 迷蒙的睡眠间,似乎在做梦,但看不清梦中的女人,只能听到女人哭得凄厉。 头痛感越来越难忍,沈玉娇受不了了,睁开眼想给自己拿点药吃。 可一睁眼,就被落入房中的阳光刺到眼睛。 “唔……”沈玉娇揉揉眼,下意识闷哼了两声。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之前回到公主府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阳光没有这么强烈。 应该是上午吧,她不至于这么离谱,一路睡到第二日下午。 但奇怪的是,就算醒来了,她脑海中的女人哭声依旧没有散去。 沈玉娇心头一跳,怎么回事,该不会是先前熬夜熬出幻觉了吧? “您终于醒啦,”房门打开了一条小缝,望宣探头进来看,“现下巳时差不多过半了。” 望宣话不多,但是个善解人意的性格,一眼便能知道沈玉娇在想什么。 “傅大人有事,一早就出门,可能进宫去了。” 房门被打开,望宣一边拖进洗漱用的水桶,一边柔声说道。 “怎么是你?”沈玉娇缓了下,才意识到不对,“半荷呢?” 以往不管望宣出不出现,半荷都会在,但今日却只有一人。 “啊,这个……”望宣张张嘴,正想搭话,但却被更加凄厉的一声尖叫打破了。 沈玉娇蹙起秀眉,这声音太过响亮,绝对不会是她自己脑海中产生的。 而且,看望宣的表情,明显也听到了。 “是,是一位夫人,”望宣答得结结巴巴,不知所措,“我不知怎么回事,但一大早就来府中闹。” 原本傅九霄在倒也好,但他出门的时辰更早,而府中的人也知道沈玉娇一夜未睡,又不敢来打扰。 赶又赶不走,只能先拖着,便这样一直拖到了沈玉娇睡醒的时候。 “一位夫人?所以半荷在她那边?” 沈玉娇下床,利落地洗漱更衣,看着望宣点点头,心里知道了个大概。 这位大闹公主府的夫人,八成就是傅越的妻子。 她不知道夫人的名姓,但昨天一日,已经听双胞胎兄弟抱怨不少了。 傅越与她做了这么多离谱事,现在居然还好意思来公主府上闹? 深吸两口气,沈玉娇告诫自己不能一大早上就生气。 她拍拍自己的脸,小声念叨着:“好冷静,生气有害健康,生气容易乳腺癌。” 目光触及到疑惑的望宣,沈玉娇也没精力跟她解释乳腺癌是什么,直接问道:“那位夫人现下人在哪儿?带我去看看。” 既然一时间赖着不想走,又不能丢了公主府的面子,半荷还是将她带到了正厅中坐着。 “对了,”沈玉娇正准备踏上正厅的台阶,又突然停住了脚步,看向望宣,“有传信到锦衣卫那边去吗?” 望宣露出了个预料到的笑容,答道:“锦衣卫那边,还有傅府,都告知过了,是小公子的主意。这会儿应该——啊,人刚回来。” 小公子,那就是指承安。 沈玉娇点头,这孩子倒是机灵得很。 负责去送信刚出现,就被望宣抓住了。 “两个地方我都去了,但要找的人都不在,让人留了话,等他们回来就知道。” 公主府中的规矩不严,不管是什么身份的人,都不用卑微的自称。 大多时候,沈玉娇也都不会麻烦他们,能亲力亲为的事就必定会自己去做。 大家都是人,没必要在自己家中分得这么清楚。 “都不在吗?”望宣求助地看向沈玉娇,“那怎么办?” “看来是大事啊,估计是进宫去了。至于这位夫人,我来处理就好。” 沈玉娇微微一笑,对付这一个还不简单。 刚走了两步,她又停下了脚步,看着望宣问道:“她叫什么来着?” “这……我也不知道。” “哦,章潮,四哥跟我说过。”沈玉娇皱着眉,在尚还疼痛的脑袋中总算想出来这个名字。 还没走进正厅,就听见女人愤怒的声音。 沈玉娇闭了下眼睛,她听见这说话声就觉得头痛。 “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 “随便你吧,能把你带到府中来已经很不错了,别蹬鼻子上脸!” 半荷的声音比她更响亮,怒气冲冲地出来,正好撞上了刚走到正厅门口的沈玉娇。 “哎呀!”半荷赶紧压低了声音,“快,夫人拿出你的气势来,进去教训那个女人一顿!” 在公主府中可以不分主子和下人,但面对外人,半荷知道还得注意点。 所以,在章潮那儿受了气,她也不好直接驳回去。 但夫人护短,一定会帮她出气的! “哟,长公主殿下姗姗来迟啊,”见到沈玉娇走进去,章潮端着茶杯,依旧没有起身,“将来访的客人晾了这么久。” “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来公主府做客的,你只能算个闯入者罢了。” 沈玉娇走过去,轻轻巧巧地拿过章潮手中的杯子,对着她不屑地笑了下。 紧接着,她马上收敛了笑容,狠狠甩手,将茶杯扔到了地上。 滚烫的茶水飞溅而出,有不少落在了章潮的手背上。 但她一声都没吭,只是盯着茶杯碎片,紧抿着嘴唇。 “说实话,你是忘了我的身份吧?” 沈玉娇没有坐下,居高临下地看着缩在椅子上的章潮。 没有得到回应,沈玉娇不恼,继续说道:“先前不和你们计较,只是不想在众人面前和你这种闹罢了,你真以为我不敢吗?” 庆安帝本就为政宽仁,她代表着皇家在外的颜面,要是在外面拿身份和权势去压人,后续的舆论和流言处理起来都很麻烦。 “我,我……出来前告诉家里人了,要是回不去,那就是公主府滥用私刑,你也不想这些话传出去吧?” 章潮总算缓过劲来,梗着脖子凶狠地瞪了沈玉娇一眼。 “你还是不明白,这里是公主府,里面发生了什么事,都是我一句话的事。” 反正章潮也翻不出什么花来,倒不如把之前在福寿堂受的气都拿回来。 沈玉娇在她身边的椅子上坐下,为自己倒了杯茶:“说你擅闯公主府,行大不敬之事,直接送到宫中由陛下处理了,这个理由如何?” 看着章潮越来越惊恐的表情,沈玉娇反而觉得头不痛了,还有精力笑着朝她眨眨眼。 “关于陛下的是,你的家人敢豁出性命议论吗?” 第234章 解决 沈玉娇一段话问完,二人就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她也没想到,刚刚那一番话,就这么把章潮吓到了。 看章潮盯着地上碎片的样子,就连手都在微微颤抖,看来真的被吓得不轻。 “怎么?是来找我算账的,还是还求我的?” 沈玉娇支着下巴,兴致勃勃地看着她。 这些日子都是舒心的时刻,现在闹了一下,头也不痛了。 整个人都神清气爽的,她现在能和章潮在吵十次架。 听前面出去报信人的消息,傅家几个重要的兄弟都不在,应该是进宫去了。 既然需要他们,想必就是去处理傅越和沈家两个兄弟了。 而章潮,走投无路就来公主府求助。 只是她求助的方法,沈玉娇看不太懂。 如此嚣张的态度,究竟是谁跟谁求助,要不是在公主府,沈玉娇都还要思考一下。 “是来求您的……” 章潮欲言又止了好一阵,再次开口时,已经放低了姿态。 声音颤抖着,压得极低,还带着点哭腔,若是不仔细听,都快听不见了。 甚至还一转态度,用上了“您”这个尊称。 沈玉娇忍着笑意,接着她的话问道:“求我什么事?” “您的六弟,傅越,我的夫君,已经好几日没有回家了。” 章潮说得缓慢,斟酌着措辞,生怕说错一个字,又惹得沈玉娇生气。 “我倒是知道他在哪儿——” “——在锦衣卫的诏狱处,”章潮抢着说道,“三四哥已经说过了,但现在,可能到了陛下那处。” 沈玉娇喝着茶,瞟了一眼她,吐出一口热气,道:“锦衣卫行事,谁都不能管。” “可,往陛下那处说说,总是有用的吧?” 手中的杯子狠狠砸在桌面上,惊得章潮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你不要命,我还要!撺掇着让我去干涉陛下的决定,安的什么心?” 她当然知道章潮是一时失言,没有什么别的心思,可若不再吓一吓,只怕会说出更惊人的主意来。 “没有,绝对没有!” 现下,她们二人的位置反了过来。 章潮被惊得站着,沈玉娇却坐着,重新拿起茶杯,淡定地喝着茶。 “好了,就这样吧,”也不想多纠缠,沈玉娇开口赶人,“六哥的事是他自作孽,至于你落到这地步,也是一样。” ”是,是,那时我鬼迷心窍,想让同惠堂扩大点,没想到……“ 沈玉娇烦躁地啧了声,章潮气势汹汹吵架的时候还行,现在低声下气的,倒没了意思。 但下一个瞬间,她看见章潮膝盖一弯,似乎竟想跪下。 赶紧扔了手中的茶杯,倾过身子一把抬起章潮。 “做什么,跪下求我就有用了?!” 现在她是真的生气了,幸好反应快,没让章潮跪下去。 下跪这事,不管是谁来做,她都不敢受。 沈玉娇心里来火,死死抓着章潮的手臂就往外拖:“我府上可留不得你!” 明明都是他们夫妻二人自己作出来的闹剧,现在却想把她也拖下水,用着受害者的姿态来求她! 也不想想清楚,到底是谁为了这几件破事忙碌许久,连觉都睡不好。 他们倒好,之前自信极了,出了事就可怜兮兮地求人。 太离谱了! 章潮挣扎了两下,但沈玉娇用尽了力气,让她动弹不得。 “我走,我自己走!”章潮终于喊了出来,决定放弃公主府这条路子。 “等一下,”沈玉娇又喊住了她,“出去的话,该怎么说我们公主府?” 章潮一颤,她也赶紧抛弃了最开始的想法。 “公主府一切皆好,不好说什么。” 沈玉娇点点头,看着被半荷喊过来的家丁,说道:“送章夫人出去吧。” “还是你厉害,没多久就解决了。“ 章潮走了,半荷凑到沈玉娇身边,笑嘻嘻地夸了一句。 “府上有这么多家丁,你直接把她赶出去就好,干嘛还接进来让自己闹心。” “那万一说出去不好听呢,”半荷嘟着嘴解释,”发生了这么多事,公主府的名声也要好好维护,巫息姐姐在的话,一定会这么说。“ 巫息,听到这个名字时,沈玉娇愣了下。 已经很久不见了,竟有些想念。 但她的目光马上沉静下来,现在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这就要出门了吗?”半荷担心地问,“不再多休息一下?” 沈玉娇摇摇头,傅家兄弟们想必都已经走了很久,她要赶上的话,就得抓紧了。 进宫之时,禄源见了她,明显有一瞬间的怔愣。 “长公主殿下要见陛下?现下陛下大约没空,您若是等一等的话……” “少废话,”沈玉娇直接打断了禄源,“告诉我,在哪里,北边宫门?” 虽然本质上不算是大周人,但她这几年也读了不少史书,知晓宫中的行刑地点之一,就是北边的玄门。 禄源的怔愣神色更加明显了,过了一会才知道:“既然您已经猜到了,那便过去吧。“ 他其实是想拦的,但沈玉娇气势十足的样子,想必也拦不住。 反正陛下只吩咐了不要让旁人接近,长公主殿下是陛下的亲妹妹,可以不算是旁人。 沈玉娇也不顾宫廷礼仪,在长街上朝着北边宫门的方向一路狂奔。 听到脚步声的时候,站着的几人无不惊愕地转头。 ”朕已经说过了——“ 庆安帝声中带着不爽,但在看见沈玉娇的那一刻,目光瞬间缓和。 “你怎么来了?”他向着沈玉娇伸出手,“朕还想可以瞒着你。” 沈玉娇看看跪在地上的二人,低下头笑了两声。 她这皇兄说得倒是直白,但瞒着她的原因,一看便知晓。 不管怎么说,她也与沈家兄弟朝夕相处了十几年,庆安帝不过是怕她看见行刑的惨烈样子,起了恻隐之心罢了。 但就算还没开始,沈家两兄弟的情况也糟糕透了。 沈老大甚至还算好的,老二在天牢中受了数月的折磨,已经几乎没有人样了。 但也只有他们二人,傅越却不在。 “你放心,还有一人也出不来,人在诏狱中,活不了几日了。” 庆安帝马上就看出她在想什么,说出了傅越的下落。 三人一起行刑的话,估计要好一会儿才能结束,太兴师动众的话,对宫中的影响不好。 沈玉娇点头应声,突然觉得手被谁握住了。 顺着手臂看上去,是很担心的傅九霄。 她往傅九霄身边挪了两步,趁着庆安帝没注意,悄悄靠在他胸口处。 “杖刑很残忍,你不该来的。” 头顶上,傅九霄低沉的声音传来。 “没事,我想亲眼看着他们结束,”沈玉娇知晓傅九霄是在考虑她,安慰地摸了摸他的手,“也做了十几年家人,没想到会到互相想置对方于死地的地步。” 听见对话声,沈老二瘦削的身影晃了晃,竟努力地抬起了头。 “你……是你?!”看清沈玉娇的那一刻,他嘶哑着声音喊了出来。 第235章 最终结束 在二人目光相撞的那一刻,沈老二好似突然有了力气,想要朝她冲来。 沈玉娇站着,都不曾晃动。 她知晓沈老二没这个劲,在天牢中呆了这么多时间,连冲到她的面前都是问题。 和她预料的一样,沈老二只是有点气势罢了,甚至都没站起来。 “在对兄弟下狠手这件事上,我们还有点相似,是吧?” 庆安帝突然转过头来,笑着和沈玉娇说话。 但这个问题一点都不好笑,沈玉娇身躯轻颤,记忆又回到了遥远的石门城。 对兄弟下手,那说的不就是青献王吗? 当初,傅九霄在未上奏的情况下直接动手,庆安帝生气不小。 现下突然提起,是在说她心思残忍,还只是看见沈家兄弟这样,忽然间有感而发? “朕死掉的兄弟很多,”庆安帝的笑容不变,“他们都没等到朕登上龙位那日,现在也就剩了两位,还有你。” 沈玉娇晃神,先帝膝下的子女不算少,但皇家争夺严酷,能活到现在的,已经不多了。 扶着傅九霄的胳膊,沈玉娇不知道该回应什么。 “好好活着。”庆安帝没再多说,只是叹了口气,对着傅家的双胞胎挥挥手。 双胞胎手中拿着廷杖,通常是责罚朝廷大臣所用,下手狠一点,一般都没有活路。 在大周国的仁政之下,廷杖很久都未现世了。 虽然不一定打得死人,但沈家兄弟的状态已经很差了,大约扛不住几棍子。 在廷杖扬起的那一瞬间,傅九霄还是将沈玉娇往自己怀中带,顺势捂住了她的眼。 杖刑之残忍,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心惊肉跳。 沈玉娇在他怀中,吸了吸鼻子。 浓郁的松木香味笼罩着她,但即便如此,也挡不住更加浓郁的血腥味。 她本想拿走傅九霄的手,可转念一想,他这么做定有自己的道理。 石门城沦陷时的惨状已经是始终缠绕着她,久久不会散去的噩梦了。 更不要说在咸平镇,看见了那样可怖的人间地狱。 若是再添一个,估计要长时间都无法做个美梦。 “先前都是我的过失,”傅九霄低声说道,“不该让你看到这些的,今日原本也是考虑到了,才没告诉你。” 他说这话时,边上几人都沉默着,似乎是默认了。 沈玉娇小幅度地摇摇头,她也明白,其实都是为了她在考虑。 “我没事,你们继续就好。” 血腥味越来越浓,之前沈家两兄弟还会发出轻微的喘息声,但过了几杖子之后,就一点声音都发不出了。 “九霄?” 温热的大掌还覆在她的双眼之上,从开始到现在,这许久的时间中,不曾晃动,也不曾泄露出一丝缝隙。 傅九霄是真的很担心她。 “结束吧,”傅九霄没有搭话,说话的是庆安帝,“差不多了。” 沈玉娇再次看见光线的时候,傅家人已经利落地收拾结束。 虽然双胞胎手上还拿着沾满鲜血的廷杖,但沈家兄弟身上已经罩上了麻布,沈玉娇看不见那之下的惨状。 只有渗进脚下石板的鲜血,昭示着前面发生了什么。 就连罩上的麻布,才过了一会,也沾染上了血迹。 咸平镇那间地下室的惨烈景象又浮现在眼前,沈玉娇握着傅九霄的手,久久说不出话。 “沈家,有祖坟吗?” 庆安帝的问题让她浑身一激灵,这才将自己的思绪拉回来。 “有的,”她皱眉思索着记忆,“以前日子还好过,清明和冬至会随着大嫂一起上山去祭祖。” “朕都差点忘了,是在福寿村。” 沈玉娇皱眉纳闷,不知道他这么问是何意。 “在福寿村的话,那就回不去了,路途太远,就算带到了也已经是枯骨了。” “哎,带回去?”就连沈玉娇都一愣,她没想到庆安帝居然会考虑这方面。 “人嘛,总是希望葬回祖宗之地的。” 庆安帝虽然声音中带着一丝笑意,但目光中却狠戾尽显。 把沈家兄弟折磨成这样子,他本就没想着让他们能够葬回祖坟,只是这么问了,显得他体恤一些。 “带回去就不必了,若是沈家祖上知道这样背信弃义的后辈与他们葬在一起,怕是会气活过来。” 原本幼时还有点美好的回忆,但自从荒年之后,沈家兄弟全破坏了。 在吃不饱饭的情况下,最凶恶的本性就会露出来。 到了后面,过上了从未想过的好生活,诱惑就更大了。 反正已经撕破了脸面,沈家兄弟不念旧情,觉得她是个被收养的累赘,她不也不会再将他们当作是哥哥亲人。 “京城外有地方,有些人家葬不起亲人,就会埋在那儿。” 沈玉娇眸色一动,那地方和乱葬岗没什么区别,几乎谈不上葬,就是裹着破席子草草一扔罢了。 但她的这两个哥哥,也只配得上那种地方。 “就这样吧,”她对庆安帝的话没什么异议,“还是速速解决了为好。” 再次回到宫中宸泰殿的时候,沈玉娇突然觉得无比疲惫。 本来睡了一觉精神还好,但在解决了这么大的事之后,畅快感居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 或许是纠缠了太长时间,结束的时候竟感觉不一样了。 庆安帝与傅家的几位兄弟说完话,又转向了沈玉娇:“今日定是累了,快和老九回府去,好好休息。” 许是她眼中想回家的情绪太明显,就连庆安帝都察觉到了。 “陛下,请等一等,有人请见。” 沈玉娇正准备点头,禄源却突然踏进了殿中,低着头恭敬地说道。 “谁?如果是不重要的事,就推到明日。” “是御医院的院使,”禄源朝殿外看了看,“他说此事……很重要,哦,也可以不重要,长公主殿下若是急着回去,明日再说也行。” 但沈玉娇一听到院使,眼睛又亮了起来:“我见!赶紧让他进来!” 傅家兄弟纷纷退去,傅九霄原本想留一下,但想了想,也走出了宸泰殿。 医术上的事他帮不上忙,倒不如回公主府去帮她准备点吃食,好让她回家的时候就舒舒服服的。 院使走进殿中,看了眼沈玉娇和庆安帝,颤巍巍地从袖中掏出一个布包,在桌案上放稳妥。 布包缓缓展开,里面整齐地排列着九根针。 和她之前所见到的一样,却又有些不一样。 那套针古旧,已经带着岁月的痕迹,可现在院使拿出来的,极其崭新。 “我们听了殿下的话,连夜找人了做了,您看看如何?” 沈玉娇此时一句话都说不出,她不知是该感慨御医院行动的迅速,还是打造这套针的精湛技艺。 对于她空间里的现代制品来说,大周国的技术跟不上,但面对古法制作的针,大周的能工巧匠还是有很多办法的。 这套针做得极好,和她所想的几乎没什么差别。 第236章 再次扩大学馆 “这就是我要的,”沈玉娇高兴地点头,“没想到你们速度这么快。” “其实没这么快……” 院使见到长公主肯定,一时兴奋,说话差点没过脑子。 他担心地看了眼一旁的陛下,但庆安帝的目光全落在沈玉娇身上,根本没在意他在说什么。 “因为想着殿下可能急于看到效果,便让工匠们连夜打造了一套,殿下若是觉得合适,那就着人去做更多的。” 沈玉娇摸着这套针,爱不释手,她满意极了,也不要求再做得更精细了。 “很好,那就这样吧,尽量多做点。” “哎好嘞,大家都准备着呢,不过要多点时间,这坐起来就慢了。” “不着急,”沈玉娇的笑容更深了,“大概要个二三十套可以吗?” 没等院使回话,她又马上补上了一句:“是除了御医院的人数之外,你们御医院需要多少,还得麻烦您再看一看。” “要这么多?”院使下意识地问道,算上御医院的人数,至少需要五十套。 “如果做不出来的话,少点也没关系,先保证你们御医院的就好。” “不不不,”院使赶紧否认了,“当然做得出,只是没想到殿下您要这么多。” 但既然说了,吩咐下去做就是了,长公主要这个数目,自然有她的理由。 “没别的事情了,陛下,长公主殿下,臣告退。” 院使退下后,庆安帝才抬起目光,看着沈玉娇问道:“你需要这么多针吗?” “自然不是我需要,但我有个想法,有人会需要的。” 庆安帝没有说话,但浅浅一笑,鼓励着沈玉娇说下去。 “就和我们与南琼合作的医师学宫有关,”沈玉娇深吸一口,把想法全说出来了,“我想着,是不是可以先在京城先办一个小的试试?” 京城中云集着各式各样的医者,有像福寿堂中雇佣的那样,水平高超,能源源不断地吸引人前来。 但也有不少不得志的,他们的医术或许没那么好,在京城中也谋不到出路。 自然还会有像以前的清槐那样的孩子,对他们来说,学点医术或许对未来有大用处。 听完她的说法,庆安帝也慢慢点着头。 “是个不错的主意,那边的医师学宫是和南琼一起的,那我们大周自然也要有自己的。” “场地呢?”沈玉娇甜甜一笑,歪头看向庆安帝,“既然皇兄都已经肯定了,那总要帮点忙吧。” 或许是这两天皇兄好亲近极了,感觉和以往不一样,她难得露出了俏皮性子。 想法很宏大,但仅凭她一人,绝对办不成这事。 “此事确实不好解决啊,”庆安帝也笑看着她,没记错的话,你在京城中的那家幼童书院也是朕帮的忙吧?” 听到这个问题,沈玉娇心头猛然一跳。 当初拿幼童书院那块地时,她信誓旦旦地跟皇兄保证过,绝对能办出个名堂。 甚至那会儿,她都还不是长公主,冒着生命危险下的保证。 所以,现在是想起来,考察一下她做得如何? 那时候她跟庆安帝保证的是,绝对能赚回来,但事情总有变数—— 就算是京城中,还有很多读不起书的孩子,为了那些孩子,她宁愿拿福寿堂赚的钱来倒贴。 “你那间幼童书院,朕还挺喜欢的。就算你不在的时候,办得也不错。” 嗯? 沈玉娇重新抬起头,原来不是想责备她啊。 庆安帝叹了口气,说道:“你这个主意,朕与先帝都未曾想到,实在算不上体恤民众。” 登上龙位的前后,所设想好的事也会和本来的意愿所违背。 又或者说,身居高位的时间长了,就无法看清下面的全部。 所以沈玉娇这个妹妹,他越来越喜欢。 从最初确定她没有异心开始,他在不断地看见她身上闪着光的地方。 从不会以长公主的身份去欺压旁人,生活在市井之中,真切地关心着每一位平民百姓。 不管是福寿村,福寿堂还是幼童书院,她都在努力做着帮助百姓之事。 他这个皇兄所看不见的地方,沈玉娇都在尽力地做好。 “不,不,皇兄您已经做得很好了……” 现在,沈玉娇倒宁可被庆安帝问一问为什么幼童书院没在盈利,面对皇帝的自责,她实在有些受不住。 “夸你呢,急着回绝做什么,”庆安帝柔声应道,“医师学宫的地方,我先看一看,之前看到一处地方,更适合再开一家幼童书院。” “什么?”沈玉娇一下没从他拐的弯中缓过来。 “一直拿你自己的钱补贴不太好,朕好歹是一国之君,这样利国利民的事,由国库出钱又何妨?” 沈玉娇一愣,她不知道,今日早朝的时候,其实已经讨论过这事了。 她离开京城的时候,幼童书院还未完全出名,姜怜双接手了,便很少有人知道是她一手建立起来的。 被庆安帝在朝中这么一提,长公主的菩萨心肠,已经在群臣之间传开了。 “那,那接下来的事情,就不用我自己管了?” 沈玉娇惊喜地眨眨眼,当初的幼童书院,是她亲手一点点装修起来的,尽管心里怀着喜欢,但太消耗精力了。 有人帮忙的话,那就再好不过。 陛下的命令,下面的官员执行起来自然很有效率,在秋意带着寒冷渗透进家中时,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了。 幼童书院要比医师学宫顺利得多,毕竟有了沈玉娇先做好的样板,只要照做就可以了。 但医师学宫遇到了点阻碍,装修布置没什么问题,选定的位置也很好,可在选择学生这点上,大家都拿不定主意。 为了保证质量,沈玉娇并不打算招收很多学生,但慕名而来,想要进医师学宫的人却是限定名额的好几倍。 现在,连日进宫办事的人,从傅家兄弟变成了沈玉娇。 御医院也为医师学宫拨出了人手,与她一同商议考核事宜。 既然人数多出了那么多,就只能通过考核的方式来选拔了。 “不能完全考验医术,”沈玉娇捧着卷宗,快倒在御医院的桌子上了,“还有不少孩子呢,这要如何一碗水端平?” 往医师学宫递申请的什么人都有,医术高超甚至能到福寿堂去任职的,但还有什么都不懂的。 在一窍不通的人群中,想学点医术好未来养家糊口的半大孩子最多。 “殿下,我们可以招收多少人来着?” “二十……不对,昨天皇兄跟我说,可以加到三十。” “那可不可以分开来?”院使问道,“我们可以教不同的人,不同的事。” 沈玉娇猛地坐起,瞬间有了主意,提起笔就开始写。 第237章 家人的成长 “选拔?要我去?” 薛正明带着不爽放下饭碗,这段时间,沈玉娇福寿堂来的次数少,他也担起了不少事务。 从南琼那边回来后,靠着突然继承到的施蛊能力,医术也进展了不少。 他在福寿堂中已经快能独当一面了,很多时候,沈玉娇也敢放手让他自己做。 但这也意味着,日子没有学徒时那么清闲了。 “我分了组,那些孩子和你差不多大,你去看着最好。” 薛正明点点头,至少这是肯定的话,这话他还爱听。 “那让清槐也去,”他见不得别人空闲着,“她和我一样强。” “当然是她同意了我才来问你的,我刚从福寿堂过来。” 清槐与薛正明,这两个孩子她得一碗水端平了。 像清槐这样聪明又努力的女孩子,沈玉娇珍惜不已,不能让她伤心了。 虽然医师学宫的学生选拔不算是特别大的事,但让孩子们去历练一下,露个脸也是好的。 薛正明迟疑了下,他其实不喜欢在很多人面前说话做事,但沈玉娇说的又很吸引他。 做了这么久的学徒,也终于有他去擢选别人的时候了。 何况还有清槐,二人一起,总比他单独面对要好受点。 “去不去?”沈玉娇看着他,继续问道,“下午我就要回御医院去了,你不说话,我就当你不同意了。” “我去!” 难得看见薛正明这般激动的样子,沈玉娇靠在椅背上,舒心一笑。 看起来什么都不喜欢,但还是有在意的东西。 也不知道这个东西,是去遴选学徒的资格,还是清槐的陪伴呢? 沈玉娇没有迟钝到这地步,但薛正明看起来,比当初她面对傅九霄时还要笨拙。 少年人的感情,由他们去吧。 “那就这么定了,”沈玉娇敲敲桌子,“明日辰时来府中找我。” 说完,她起身便走。 福寿堂有病人预约了下午的看诊,也只能趁着午间出来,匆匆和休假的薛正明说两句话。 “哦对了。”但她又想起了什么,重新退了回来。 薛正明非常无奈地把刚拿起的筷子放下:“有话快说。” “平安和盼儿今日去铺子里帮春桃姐了,记得给他俩留饭,碗筷也帮忙洗了。” “我说呢……怎么一大早起来就没人了,”薛正明点点头,神情更不耐烦了,“知道啦,我又不是平安那样的小孩子。” 沈玉娇被他说得哑然失笑,他们二人之间的年纪,差了五六岁,却如同有着十几岁的沟壑。 这就是青春期吧。 她长到这个年纪时,和薛正明一样不好对付。 “明日辰时,别忘了!” 趁着薛正明还没真正烦起来,在踏出春桃姐家门的最后一刻,沈玉娇又喊了句。 听着背后传来的重重叹息声,沈玉娇低笑着,赶紧离开了。 刚走到福寿堂门口,就看见了一个徘徊的人影。 为了能让自己的员工更好的工作,福寿堂午间是不开门的,保证了大家充足的休息。 城中大部分人都知道,所以午间不会来打扰。 那是谁? 想到之前发生的糟心事,沈玉娇心中紧张起来,下意识加快了脚步。 但在看清那道清瘦身影是谁时,终于松了口气。 “大嫂,你怎么来了?” 沈玉娇拉住叶思菱的手,端详着她的脸。 短短这么些天,憔悴了不少。 甚至瘦了整整一圈,原本就不大的脸,更加清减了。 “想来福寿堂看看,”叶思菱柔婉一笑,“我不常出门,但没想到你们午间不开。” “马上就到下午的开门时辰了,先过来休息一下吧。” 沈玉娇说着,带着叶思菱绕到后门,将她带了进去。 “等会儿我有个病人要看,”沈玉娇翻看着柜台上的记录簿,“好像没有空闲的……不如我现在帮大嫂看看吧。” 说罢,她抬起头,有些担心地打量着叶思菱。 大嫂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眼底青灰一片,双眸中也没什么神采。 就这么让大嫂回去等着,她肯定不放心。 “那就不用麻烦了,”叶思菱起身想走,“应该没什么大事,只是府中事多了,想出来散散心。” 沈玉娇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手上用劲,还把她拽回来些。 “哪有病人来了我不看的道理,”一边说着,一边将大嫂按在椅子上,“耽误不了多少事。” 她如此坚持,叶思菱也没有办法,只能坐下让她诊脉。 “还好,劳累了点,回去调理一下,好好休息。” 沈玉娇放心地挪开自己把脉的手,大嫂没什么问题,只要休息好就行。 提笔写了张方子,递给正好走出医馆房间的清槐,让她去抓了药。 不过,沈玉娇的疑惑还没有消失 叶思菱不是第一日管傅府了,怎么近日会累成这样子? 接过清槐抓好的药,在叶思菱想要伸手来拿时,沈玉娇微微一缩手。 “大嫂,一周后再来看看,但要是继续这么累下去,我开的药也救不了你。” 沈玉娇故意说得夸张了点,但大嫂的性格认真,不这么说,可能还会继续逼自己。 “应该不会了,”叶思菱摸着鼻子,微微一笑道,“府上的那群人难搞,但现在解决了。” 正因为解决了,她才有心思上街来走一走。 “府上那群人?”沈玉娇不明白。 “有几位管事,和他们带的下人们。” 这下,沈玉娇能猜到个大概了。 傅九霄也跟她提过几下,大伯母失踪那晚,有几位管事非但不帮忙,还在一旁说起了风凉话。 只是后来被别的事缠身,还没找到空闲去傅府问问。 “把他们赶出府去花了我好大的功夫,原本就是府中的老人,都不乐意听我的。” 叶思菱低下头轻笑,傅府有这样的人,也算是对她掌家的考验吧。 好在,她顺利扛过来了。 “从昨天开始,又在府中选一批新的下人,为了合适,只能我亲自看选了。” 沈玉娇看着她目光中闪烁着的坚定,也下意识地笑了。 最初见到的大嫂,柔软而没有主意,全靠傅修诚一手保护。 但现在,似乎不一样了。 从她周身透出来的那种坚毅,是假装不出来的。 第238章 选人 既然大嫂都这样干劲十足,成长许多了,沈玉娇觉得,自己也不能松懈。 当然不会把自己逼到劳累得需要看病的地步,但医师学宫仍旧需要大量的精力投入。 单是遴选学生这一项,就足够她忙一段时间了。 收到的申请都已经不止上百份了,可他们只能选出三十个人。 最后,经过商量,决定不同情况的人都按比例选一部分。 这样一来,不管哪个有需求的人群都能照顾到,且可以在考核时使用不同的标准。 如果选出来的那几个孩子合适,沈玉娇甚至打算让薛正明和清槐试着教一教。 他们二人的基本功底都很扎实,应有的实际经历也不少,是时候放手让他们去做了。 自然,关于医师学宫的主要事务,她还是会亲自监看着。 这毕竟是她想做的,总不能全权交给别人管。 一切全都准备完毕时,就是为医师学宫选择学徒时。 “我要去另一边管着,”沈玉娇仔细嘱咐着薛正明,“你们就按照纸上我写的来,不要出错。” 清槐就着帘子的缝隙,悄悄看了眼外面候着的孩子们。 “真的不能多招点人吗?”清槐的语气担忧,“看他们在外面的样子,真的不忍心让他们回去。” 沈玉娇也叹了口气,如果可以,她不介意把这些人都招进来。 “毕竟这里什么都不用钱,还承担吃住,用的是国库,暂时负担不起那么多人。” 不管是医师学宫还是幼童书院,都要靠日后的发展,才能招收更多的人。 现在,就只能先忍一忍了。 “日后还有机会的嘛,”沈玉娇拍着清槐的肩安慰道,“又不是只招这一次人。” 若是情况好,培养出来的学徒就可以去各处的医馆,甚至建立属于自己的事业。 如此一来,后续就能有更多的名额了。 清槐乖巧的点头,这一类事情她了解的不多,只要能在医术上帮到姑姑就好。 “那我们去啦,遇到了困难,会来找姑姑的。” 沈玉娇看着二人背影的消失,轻轻笑了起来。 一个冷面,一个温柔好说话,他们组合起来,倒是很适合这种场面。 而她也不能站这里一直站着了,还有一批人,等着她去审看呢。 她将有医术基础的人分给了自己,不仅如此,还得是懂得不少的。 御医院的那群人,虽然水平也很高,但沈玉娇觉得,还是把最难的留给自己安心。 至于他们,还有一直留在福寿堂的崔瑞,就帮忙去看没有医术的那群人。 进展都很顺利,清槐那边的人少,沈玉娇还没看完她负责的,二人就结伴过来了。 “姑姑,我们那边没什么困难,这里都是结果,已经整理好啦。” 清槐尽管语气有些疲惫,但满眼都是雀跃。 她没想到自己还能帮上这样大的忙,不管什么事,都做得很细致。 沈玉娇大概翻看了下,清槐本就是个细心的姑娘,今天这事,她更加仔细。 “你很上心呀,”沈玉娇笑着夸赞,“做得这么好,给我省了不少力。” 清槐微红了脸,不好意思地答道:“他也帮了忙的,我一个人可做不到。” 瞄了眼站在远处的薛正明,他正因为无聊,小幅度地晃着自己的身体。 沈玉娇在心里一笑,还不忘提一嘴薛正明,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反而更可爱了。 她理了下手中的纸,站起身来:“我这边也差不多了,等最后那边结束,便可以休息。” “崔爷爷那边吗?”清槐小声问道,“我们来的时候路过,感觉气氛好凝重。” “都是长辈们,凝重些也正常。” 沈玉娇安慰着清槐,但心里总觉得不对劲。 崔瑞并不是个严肃的老爷爷,在福寿堂这段时间,沈玉娇早就摸清了他的性子。 说两句就能开上玩笑,在他看病的小房间里,总是能发出欢声笑语。 有他在的地方,气氛根本没办法凝重。 “我们看看去。”沈玉娇皱起眉头,还是过去一趟比较安心。 走到门口,房间外还候着不少人。 还有许多人是从京外过来的,看见沈玉娇时,没有太大的反应。 只有一人认了出来,好似松了口气般,赶紧过来说道:“沈大夫,您快进去看看吧,差点就吵起来了。” 清槐不安地看了眼沈玉娇,感觉果真没错,这里的气氛不对。 “你在外面等一下,我进去看看。” 沈玉娇说着,便直接推门进去了。 里面的情形,让她的脚步都下意识地停了一瞬。 崔瑞靠着椅背,双臂交叉,很防备地看着另外两名御医院医师。 “这是怎么了?”沈玉娇惊讶,但还是要问个由头。 站在房中的还有好几人,脸上夹杂着尴尬和无措。 两男两女,看不出端倪。 但她这个问题问完,房间中依旧沉寂着,谁都不说话。 “我问话也不回了是吧?”沈玉娇一指其中一位御医院医师,“你来,说清楚。” 就在身边发生的事,怎么还能想着瞒她? “他不好说,老夫来吧。” 崔瑞的笑声重新起来,只是这次,还带着嘲讽的意味。 “这二位女子更合适,但他们偏偏想补一位男子进来。” “意思是,”沈玉娇歪头一想,“御医院的二位,想选的是一男一女?” 面对沈玉娇的提问,和崔瑞犀利的目光,二位医师只能缓缓地点头。 “为什么?” 沈玉娇刚才还柔和问询的语气突然变得锋利,逼得他们都不敢直视。 “前头已经选了几名女子了,”其中一位医师壮起胆子说道,“总不能数量比男子还多吧。” 大周的风气没有那么压抑,有不少女子在外面做生意,发展自己的事业,但也没有到了可以毫无顾忌的地步。 能做到沈玉娇和姜怜双这样的,少之又少。 只有做到最顶尖才有完全的自由,不然就是处处掣肘。 “我记得,从未说过选人还要考虑是女子还是男子吧?” 沈玉娇翻了翻手中的纸,深吸两口气,压抑住心中的火气。 第239章 御医院之人 沈玉娇还没来得及说出后面的话,身后站着的人就插进了话。 “大家都是没什么医术,凭什么女子能进,我们就进不了,有没有点天理了?” “你先闭嘴。” 她正专心看着崔瑞他们记录下来的东西,不想被打断。 凌厉的眼神吓了对方一跳,但也没有就此退缩,还想说些什么。 “长公主殿下,臣等都是如实记录,”御医赶紧说道,“您慢慢看,不敢有一点出入。” 听见他的话,刚刚说话的那名男子立马闭嘴,还向后退了一步。 虽然知道这次医师学宫遴选学徒时,长公主也会来,但没想到竟是这般亲自监督。 况且,看她的衣着打扮,和他们这些平民百姓也没什么区别,哪里有传闻中矜贵的公主模样? 沈玉娇点点头,没了人打扰,她开始专心看起来。 这个判断标准,是她与御医院院使和几名医师讨论出来的,经过多日的考虑,这已经是最合适的了。 尽管他们敢违背标准选几个男子进来,但倒是没敢在记录上糊弄。 每一条都很详细,写了不少话,也难怪审到现在都没结束。 “我看完了,”沈玉娇抬起头,长舒一口气,转头看向那两位医师,“记得很好啊,为什么要违背这上面的呢?” “那还不是为了那几个人,啊,说什么悄悄做长公主殿下也不知道。” 崔瑞不嫌事大,他早就气得不行,自然看准机会就反唇相讥。 在他的理念中,为人,为医者,都不应该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愧对良心。 这也是崔瑞一直呆在福寿堂中的原因,就算有别的医馆开了更高的价格来挖他,也不愿意走。 他内心深知,沈玉娇和他是一样的人。 身怀极好的医术,内心想的都是如何更好地救死扶伤。 福寿堂的价格是最低廉的,能在京城中做到今天这个地步,很大程度上靠着沈玉娇一直坚持的医者真心。 来的病人可能不明白,但崔瑞看得明白。 不少药材拿出来质量都极好,足以卖上成百倍的价钱,但沈玉娇也没有这么做。 “说实话,”崔瑞越想越气,沉默了一阵,继续说道,“御医院变成这个样子,老夫是没想到的,看来现在掌院的院使不行啊。” 面对崔瑞,还有长公主在这里,就算御医院被这么说了,两位医师也不敢大声反驳。 “万事万物都是在走下坡路的,只不过与医院的下坡路走得快了些。” 沈玉娇冷哼一声,将手中的一叠纸交还给崔瑞,说道:“就按照标准来,不准再生岔子。” 两位医师松了口气,看来长公主是真的脾气好,做错了也没怪罪他们。 “你们两个,听好了。” 只是这口气没送完,沈玉娇就转身,对着他们一指。 二人赶紧下意识地坐正,前面还在和煦地和崔瑞说着话的沈玉娇,一转脸就变得极其冷肃。 “把今日的事做完,自己去院中领罚,具体怎么罚,我会告知院使的。” 此事不能轻轻放过了,她创立医师学宫,本意也是想再帮一帮很多没有读书通道的弱势群体。 医师学宫是朝廷支持的,不管如何,都比只能嫁人,在家中相夫教子,一眼看得到尽头的人生要好。 所以,必须严格按照定下的标准来。 见到没有希望了,剩下的几人叹了口气,走出了房间。 本以为还能靠着那两位医师挣得一线希望,但没想到长公主是位完全不给情面的人。 那两名御医院医师也唉声叹气的,本来今日可以赚点小钱,却做了赔本买卖。 现在,可能连在御医院中的位置都保不住了。 长公主这名女子,真的不能随意糊弄。 沈玉娇的心情自然也没好到哪里去,看来不管哪个环节,她都不能松懈,指不定在什么地方就出了岔子。 “我们没有违背姑姑的话,”走出房间后,清槐跟在她身后,小声说道,“正明也很用心。” 沈玉娇停下来想了下,怎么回事,这二人最近为对方说话的频率很高啊? 不过他们这般年纪,似乎又很正常。 她笑着摸了下清槐的脑袋,说道:“我知道,姑姑很信任你们。” 甚至清槐和薛正明这两个半大的孩子,很多时候都比成年人靠谱得多。 到时候让他们尝试教一教学徒,也没什么不可。 “你们先随崔瑞爷爷回去,”沈玉娇嘱咐道,“姑姑还要进宫一趟。” 清槐流露出担心之色,她聪慧玲珑,马上就能明白沈玉娇是要去处理那两位医师。 不知道那二人的下场是什么呢? 但姑姑是个很厉害的人,她不用考虑那么多,跟着姑姑一起办好医师学宫就行。 沈玉娇告别完孩子们,便立马动身前往御医院。 她都还没开口,迎上来的院使就先说话了。 “殿下,这次是院中人不守规矩,他们已经回来认错了,您看如何解决?” 那两位医师来得比沈玉娇快,早在她之前,先找到院使求情了。 想着不是什么危及生命的大事,又是共事了多年的人,院使也不想轻易放人。 责罚最重的,就是从御医院中踢出去。 可再重新招能够上御医院水平的人,要耗费不少精力,甚至还不一定找得到。 沈玉娇只听这一句,就已经明白了院使的意思。 “那您想如何处理?”她不急着说出自己的想法,把问题抛了回去。 “罚个一两月的俸禄,让他们知晓自己的错误就好。” 院使讪讪地笑着,那二人医术不错,先保住再说。 “御医院现在统共有多少人?”听了他的话,沈玉娇还是没表态,又问了另一个问题。 不明白她的意图,但院使还是如实答道:“从上到下,包括负责煎药的几位,大约有二百一十多人。” 虽然知道这个数目不少,但沈玉娇还是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宫中嫔妃不多,是以几乎没什么子嗣,却养着这么医师。 “殿下,莫不是想裁剪医师?” 院使察觉到了沈玉娇异常的沉默,颤巍巍地问了句。 第240章 问题解决 沈玉娇沉默了半晌,她确实很想这么做,毕竟御医院中的人也太多了些。 一般情况下,历史记载的太医院都在百人多一点,除非末代的王朝,达到过离谱的五百多人。 虽说大周的御医院没那么夸张,但多的这一百人,就要多出不少花费。 但转念一想,庆安帝养着这些人,她直接插手也不合适。 略带烦躁地摇摇头,说道:“那没有,只是一问罢了。” 她还没傻到从御医院中裁人,大家都是需要养家糊口的,就这么让他们走,往后的日子怎么过? 即便在现代社会,丢了工作之后都是件很麻烦的事,更不要说流通性差很多的大周国。 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为难普通人。 但她还是觉得,御医院不能就这么下去。 院中有上次帮她两位医术强心又好的医师,但也有很多不负责任混混日子的人。 这几年,不管是京城还是宫中都没出现过什么大病,所以就算浑水摸鱼,也没出过什么问题。 “那两位医师,在御医院中多少年了?” “少说也有二三十年了,”院使急忙答道,“从年轻的时候,就一直在了。” 所以他才回来求情,虽然这二位的医术谈不上出众,但这么多年下来,认真态度都是看在眼里的。 若是因为今天的事被赶出去,院使又觉得可惜和为难。 上有老下有小的年纪,实在很难办。 沈玉娇点头,继续问道:“家里人呢?都是夫人持家吗?” 做到他们这种地位的人,家中的夫人基本都不会在外面做活,以此来补贴家用了。 “那都是的,孩子也是读书的年纪,还请了教书师父。” 不好办啊。 沈玉娇叹了口气,不像是六嫂当时的情况,能狠心下得了手。 一旦开除他们,那二人家中夫人孩子的日子都不好过。 傅越和章潮是欺负到了皇家的头上,存着不善的意图,但这二位医师,说到底,只是因为观念不同。 在大周这样的地方,重男轻女的观念没那么容易掰过来。 更不要说已经步入中年的人,几十年的想法,也从未有人告诉过他们这是不对的 看着院使试探又小心的眼神,沈玉娇咬了下嘴唇,决定不纠结了。 这事不管如何做决定,都难以做到两全其美。 院使在御医院里的年岁最长,还是参考他的处理方式吧。 她皱着眉问道:“御医院中,不按规矩行事,一般都是如何处理?” “若是情况严重者,会取消一次三年考核的资格,在者就是降俸二月。” 院使回答的语气有一丝丝的欢欣,长公主都这么问了,那二位应该能保住了。 “那就先取消一次考核资格吧,”沈玉娇终于下了决定,“再罚俸三月,没得商量。” 御医院中,医师的上升全靠三年一次的考核,相当于六年无法晋升,的确是很严重的处罚了。 至于罚俸三月,她不会让两家人吃不上饭,找到府中的下人们暗中帮助一下即可。 明面上,这个惩罚一定要重。 如此一来,杀鸡儆猴才有效果,医师学宫后续的所有才能顺利推行下去。 毕竟招收的女子学生也占了一部分,总不能教授的师者带头看不起吧。 就算心底的观念一时无法转换过来,也要保证教授不出问题,不让学员被区别对待。 有了这二位医师的先例,旁人应该就会注意多了。 处理完事情,拖着一身疲惫回到府中,沈玉娇却没来得及休息一下。 才刚刚和傅九霄说了两句话,承安就缠了上来:“阿娘,是不是瞒着我去做了什么事?” “瞒你?”沈玉娇脑子没转过来,“我还能有什么事不告诉你?” “那阿娘今日去做什么了,我都不知道。”承安嘟着嘴,不高兴地小声叨叨。 他已经从阿爹和表姐表兄那儿听说了,这么好的事,他也想去试试看的嘛。 沈玉娇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了,摸着小脑袋问道:“盼儿告诉你的?” 盼儿现在没什么事做,时不时会去春桃姐的铺子中帮忙,得了空就会来找承安玩。 她又恢复到了以往活泼的心性,不管是平安还是承安,都很爱和盼儿一起玩。 承安用力地点着小脑袋,一本正经地说:“薛哥哥,还有大表姐,都和阿娘一起去了,他们还能教别人呢。” 沈玉娇哑然失笑,就承安这还没够上小学门槛的年纪,字都认不全,怎么和薛正明一样去教那些学生? “我不是,”承安意识到沈玉娇理解错了意思,手都着急地摆起来,“我也想和他们一样,去……学东西!” 他小小的眉头皱起,但还是没想起盼儿同他说的那四个字。 “你还太小,等你长大些,好不好?” 沈玉娇点了下他的额头,柔声安慰着:“阿娘怎么会忘了你呢?” “可,可是……” 承安低头组织着语言,他总觉得阿娘只是在哄他。 沈玉娇手上的动作没停,她自然知道承安的小心思,但和一起玩的人比起来,年龄实在差了点。 她考虑过承安医术,但以他现在的情况来看,连最基本的都不好理解。 孩子的教育嘛,从来都是急不得的,先把承安的基础打好再说。 “医师学宫就在那里,又不会跑,”沈玉娇继续安慰道,“何况我是你的阿娘啊,你想学什么,我直接教你就好。” 只要承安感兴趣就好,她此前还担心承安不想学医术呢。 听见阿娘这么多,承安的情绪又变得高兴了。 “那和阿娘说好了,等我再长大点,就去医师学宫!” 得到了保证,他不再纠结,蹦跳着去自己的房中睡觉了。 “总算结束了,缠了我好久,非逼着我去找你。” 傅九霄在一旁叹着气,承安执着起来难缠得很,可又不想去打扰认真做事的沈玉娇。 “他这个年纪,不就是好奇心旺盛嘛。” “说得不错,”傅九霄赞同地点点头,“就在前两天,非得让我教他武艺,说长大以后要做锦衣卫。” 一天一个想法的孩子,还真是麻烦啊。 第241章 解开的心结 这次有了庆安帝的帮助,不管是幼童书院还是医师学宫都建得格外顺利。 沈玉娇特地回去看了看,先前的书院被姜怜双打理得很好,多雇了几名靠谱的教书先生,但依旧维持着之前不盈利的方式。 以姜怜双的话来说,她手中有这么多赚钱的铺子,随便拿点收益出来就能供养书院一年。 看孩子们读书,不论是谁都觉得高兴。 距离幼童书院刚创办的时候已经过去许久,有些大孩子过了年岁,已经不在书院就读了。 但也多了不少新面孔,以及几位沈玉娇熟识之人。 才刚一踏进书院的门,两个小身影就急匆匆地跑了出来。 直到站定,沈玉娇才看清楚是谁。 “阿娴,阿真,你们怎么来了?”沈玉娇抬头看向走来的妇人,眼中含笑,“还有大嫂,今日真巧。” 看大嫂的气色,比前几日来福寿堂时好多了,看来是认真听了自己的话。 双胞胎姐弟的手中皆握着书卷,额头和脸颊处还有点点墨迹。 发髻略微散乱,但他们笑得极为开心,双眼闪烁着光。 “虽然现在是府中的师父在教了,但空闲时我会带他们来书院帮忙。” 叶思菱温柔地笑着,轻轻为傅娴重新绑好头发。 现下姐弟二人的身体比刚出生时好多了,自然多跟同龄人一起跑跑跳跳,叶思菱看了心里也高兴。 要不是沈玉娇这个弟妹,这两个孩子可能只能保住一个。 那可就没有如今在书院帮忙的乐趣了。 “这段时间一直没顾上,”沈玉娇也笑着捏捏姐弟俩的小脸,“我先进去看看。” “啊,等等……算了,你进去就知道了。” 叶思菱欲言又止,想要拦住她,但最后没再说什么,只是拉住了两个孩子的手。 时辰不早,沈玉娇一踏进里面,就闻见阵阵饭香。 她还未有所反应,一群端着碗的孩子就从后厨冲了出来,看见沈玉娇时,还小心避让了一下。 “小心,不要着急,再打翻了可就没饭吃了!“ 沈玉娇抬头,和走出来的人对视了一眼。 双方都愣了一下,还是沈玉娇反应快,先一步问道:“小梨姐,你怎么在这儿?” 回到京城后,江小梨已不和夏春桃住一起了,她也问过江小梨去了哪儿,但夏春桃却只说不知道。 想着或许是小梨姐不愿,沈玉娇也没去深究。 毕竟也是比她大了好几岁的人,又经历了这么多,总该有点自己的主意了。 “只是有空的时候来帮忙,”面对沈玉娇,江小梨显得有些局促不安,“看看孩子们,我心里也觉得高兴。” 沈玉娇目光微滞,承安是个乖巧聪明的孩子,可嘉仁不是。 要让为娘的舍弃亲生骨肉,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经历过那段最难过的时光,要走出来不容易。 试探地看着江小梨的脸,沈玉娇也不确定,她走出来了没有。 看起来有些憔悴,但双眸中似乎又满是希望,有以前从未见过的光芒闪耀。 “是醉语楼的那位大小姐心好,让我每月来几次照顾孩子,给我点工钱。” 江小梨在围裙上擦擦手,继续说道:“我现在在城中给一些人家照看孩子,也够一个人过活了。” 沈玉娇本想说什么,但看她逃避的样子,再说也没意思了。 能有自己的生活就好,无论如何,都要能依靠自己而活。 “我也想通了,”江小梨叹着气说道,“以前我只知家中,从未考虑过自己。” 她不善言辞,但沈玉娇知道她的意思。 而这也正是沈玉娇一直以来想做的。 女子不该是家庭的奴隶,应该同样投入到社会劳动中。 但从小都在大周这样环境中成长的,很难逃脱原有的观念,获得彻底解放。 大嫂都不能算完全绑定于傅家,以她锻炼出来的能力,不管去哪儿都能生存。 说准确些,是傅家离不开大嫂更合适。 三番五次地伸手救江小梨,也是因为沈玉娇放不下还在受难的女子。 就像行医一般,或许救不了所有人,但在眼前的每一个人,她都会拼尽全力去救。 “我先去看着孩子们吃饭了,年纪都小,一不盯着就胡闹。” 江小梨低头笑着,从沈玉娇的身旁走过,准备离开。 走了两步,又突然转回身来,说道:“娇娇,谢谢你。” 不等沈玉娇说话,她便直接走了。 沈玉娇轻叹,和沈老二的孽缘结束,也总算能看见江小梨走出来的时候了。 不枉她一遍又一遍地去救。 但这口气还没松完,就听到江小梨去的方向传来了一声惊呼。 紧接着,马上有孩子冲了过来。 沈玉娇定睛看去,是慌张的傅娴。 “小叔母,请您快去看看母亲!” 她心中一惊,该是叶思菱出事了,可是前段时间刚给她诊治过,怎么会? 跟着傅娴过去一看,叶思菱已经被江小梨扶着,放到了堂中的座椅上。 “我只是一时头晕,”叶思菱看着沈玉娇,虚弱地一笑,“肯定是之前累着了,没有大碍。” 沈玉娇面色凝重,抓住她的手腕,翻过来把了脉。 脉象稳定,没什么问题。 看着大嫂一时惨白的脸,她眉头皱得更紧了。 看起来就是累到了,但真的是这样吗? “我先给你配碗糖水喝吧,缓一缓,或许会好点。” 时不时的头痛,还伴有头晕虚弱。 虽说没休息好也是这个症状,但沈玉娇心里总放不下。 “母亲听小叔母的话了,”傅真一板一眼地说道,“那日从福寿堂回来,每日都按时休息。” “是呢,这段时间都是父亲在忙,他从外面回来,总要忙到很晚。” 沈玉娇挑眉,这夫妻俩,可别一个好了,另一个又累倒了。 她并不质疑叶思菱对她话的执行度,大嫂肯定回去好好休息了。 虽然可以用没这么快缓过来解释,但沈玉娇不敢掉以轻心。 必须带回福寿堂去,好好查一查。 她悄悄在心里抱怨了一句,这要是在现代,查起来就容易多了。 第242章 学宫开张 看着两个孩子担忧的眼神,沈玉娇也不好说什么重话。 “我先带你回去休息吧,”她扶过叶思菱的胳膊,“躺一躺,觉得舒服了,再给你检查。” 叶思菱现在的状态,还是先不要折腾了。 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可能之后还要回福寿堂叫上崔瑞,请他帮着一起来看看。 她的直觉总是没错,仔细检查一遍,才能真正安心。 安顿大嫂睡下后,沈玉娇才松懈下来,又着人给傅修诚送了信,这才回了自己府中。 明日是医师学宫正式开门的日子,一定会忙碌至极,必须养精蓄锐。 活到现在,她也只教过孩子们读书,不知道那群有水平的成年人是不是很难对付。 为了不让自己第一日就遇上困难,沈玉娇还特地叫上了崔瑞,来撑场子。 崔瑞是觉得沈玉娇医术高超,但医师学宫那些人如何觉得,就不一定了。 和她预料的一样,仅仅还是第一日,就遇到了质疑。 她负责的又是本身就有医术基础的人,带着点傲气也是自然。 他们之中,有几人本身水平就不错,来到这里也是觉得京城里都是最好的,要抓住精进的机会。 如果不是最好的师父,还要有意见。 沈玉娇和崔瑞才刚刚说完话,就立即有质问声冒了出来。 “所以平日里,都是这名女子为我们授课?”有人站起身问道,“崔老先生呢?” 毕竟以崔瑞往日的地位,熟知他名字的人还有几个,去京城中打听,偶尔也能听见崔瑞的名号。 沈玉娇在城中的名声也不赖,好歹是救了康逸安的人,传到现在,京城中对她的医术很认可。 但…… 她和崔瑞相比较,不管是年龄还是性别都不占优势。 甚至在一心只有医术的人眼中,长公主这个身份也没有多好用。 “沈大夫很厉害的,”马上有另一名学徒发话了,“京城中大家都知道。” “你是京城人,自然会为她说话,我以前又没来过京城,怀疑不也很正常?” 沈玉娇看向争吵的二人,一男一女,质疑的那名男子脸上极其自信。 她想起来了,那日考核,就是这名男子排在第一位。 是从小镇上出来的,但却很有实力。 他年纪不大,已经游走过许多地方,也积攒了不少经验和知识,直接进医馆为病人看诊都没有问题。 沈玉娇对他的傲气并不意外,他的医术,甚至比京城中那些浑水摸鱼的医师要好得多。 招他进来,不仅仅因为他每项都超了标准,也是因为沈玉娇想要从他的身上学点以前未见到的东西。 走南闯北这么久,总会见到不少奇怪的病症。 以排在学徒第一的位置进入的学宫,他要骄傲也合理。 不过,傲气太强的话,并不是一件好事。 “你可以走,”沈玉娇笑笑,她并不急于证明自己,“你要是觉得还能找到比我更好的,大可以离开医师学宫。” 反正医师学宫本就不盈利,少一个学院只是有点遗憾而已。 听到这话,男子明显踌躇了。 当初一听到医师学宫的消息,他就从别的城镇一路赶过来。 几天几夜的赶路,不是为了听这么一句话就离开的。 “段曜,是不是?”沈玉娇微笑着,总算想起了这个名字。 见男子点点头,她继续说道:“医师学宫本就是为了大家交流学习的,你若是厉害,上来做这个讲师也可以。” 段曜闭上了嘴,他是担心沈玉娇不够厉害,不是觉得自己比沈玉娇强。 女子会读书写字已经很不错,更不要说熟练地掌握医术。 正如他们所在的这个房间中,也只坐着一名女子,就是刚才不服,与他拌了两句嘴的那位。 所以就算京城里传沈玉娇有多强,他还是持着怀疑的态度。 “医师学宫又没有限制你们的来去,你觉得不行,走就是了。” 沈玉娇不慌不忙,大不了走了,她又没什么损失。 这下,段曜彻底没声了,他紧抿着嘴,重新坐下。 至少城中对沈玉娇的评价都不错,又是身居高位的长公主,没必要为了此事自断名声。 和学习医术一样的道理,不管再怎么怀疑,还是要亲自试一试。 见控住了场面,沈玉娇展颜一笑,摊开了准备的好的讲义。 从最擅长的地方开始,先用心血管的知识震慑他们一下。 大周对于这方面的研究不多,之前在石门城拿到的那本已经算是最好的了,以此看来,了解的人必然有限。 她好歹也是这方面的专业人士,稍微讲点他们没听过的,就足够吸引人。 独占着知识没什么意思,听着下面骚动的声音渐渐变小,沈玉娇就知道自己说对了。 抛砖引玉,沈玉娇见是时候了,便拿出了早就准备好了九针。 她敢肯定在座的这几位从未见过,大周国的针法,和九针针法还是有点差距的。 这也是为什么她能在福寿堂独占一席,现代中医所用的方法,和传统九针有些类似。 “这是要我们学习新的针法?有所依据吗?” 刚才的段曜重新发声了,他目光炯炯,却没有了刚才挑衅的意味。 确实如传言所说,沈大夫给了他足够的震惊。 少阴病通常都很棘手,也就只有顶尖的医师能明白为何发病,但即便如此,也从未有人说过内里的心该是什么样子的。 尽管只是粗略一说,但像他们这些动医术的,一看便知,这并不是沈大夫的捏造。 就算她只会这一块的病症,段曜也都心服口服。 在大周,无人能做到她这样,将这一块钻研到了极致。 “需要的话,可以自己查阅,”沈玉娇从背后拿出一本书,放在桌子上,“之后会给你们抄录的,不用急着拿这一本。“ 她悄悄地从空间中拿出自己的藏书,正是记录了九针之法的《灵枢经》。 早就料想到他们会问,她什么证据都拿得出来。 幸好当时为了收藏,买了本竖版手抄的繁体字版,方便了大家阅读。 看着段曜阅读时逐渐发直的目光,沈玉娇心中暗喜。 第243章 死脉 结束了当日负责的课程,沈玉娇收拾着东西,准备回去。 时间不能耽搁了,还得去傅府去看看卧病的大嫂。 昨天头晕差点昏过去后,叶思菱的状况就一直不太好,完全不是劳累过度的体现。 下了调理的药,也没见好,得带着崔瑞再去看看。 “沈大夫,可否留步?” 正匆匆走下医师学宫的台阶,背后一道声音突然喊住了她。 “是你?有什么事?”转身看去,发现是学宫中的段曜。 “先前是我失礼了,特地来给沈大夫道歉。” 段曜没有了最开始的神色,脸上满是尊敬。 这个比他年轻许多的女子,却拥有着他所不能及的学识,就算他游历多地,也无法比拟。 就像京城中人说的,是女子又如何? 沈大夫此人,足以突破一切偏见。 但沈玉娇急着走,连寒暄的想法都没有,直接说道:“没事,知错能改,挺好的。” 说完,她就觉得不太对。 听起来不太有礼貌,可都说出口了,也明显看到段曜的脸色僵了下。 不过马上他就恢复过来了——因为之前的事,沈大夫有些怨言,也是正常的。 “我着急走,”沈玉娇看着他,继续说道,“你若没有别的事,请容我先告辞了。” “不不,有件事,想请教一下。”段曜下意识伸手,拦住了沈玉娇。 “可以明日再说吗?”沈玉娇真的很着急,“我有事要去处理。” 再拦着,似乎不礼貌了,他只能收回手,但还是补了一句:“那明日我等着沈大夫,本想问问关于为人开腹切颅之说。” 沈玉娇的眼皮跳了下,没想到在这儿,能听见这两个词。 这基本就代表着外科手术,除了水平高超的医者,没人敢提。 就连崔瑞这样的,也没敢说他能做开颅手术。 当初医治康逸安之时,为了保险,她也没有采取外科手术的形式。 眼前这位,竟有这种胆魄? “我曾经医治过几位头痛患者,”见到沈玉娇表情松动,段曜抓紧说道,“也尝试过一次开颅,所以想和沈大夫交流一下。” 沈玉娇的眼皮跳得更厉害了,她是完全低估了他的胆魄。 原以为段曜还只在设想的阶段,结果他已经上手做了。 大周的确有书籍记录了开颅手术,可也只有寥寥数笔,要照着做好,根本不容易。 “那……你医治的那位,活了吗?” “自然活了,不然我还能站在这里?只是开了小口,做了放血治疗,不过的确,敢做的人很少。” 段曜笑容轻松,说道:“那家人本来也是死马当活马医,否则也不会同意我冒昧行事。” “你……算了,明日再说,”沈玉娇按按额角,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些,“明日授课后,我会来找你的。” 短短的几句话,已经成功勾起她的兴趣。 虽然她很想听一听他是怎么做的,但大嫂的事情紧急,必须排在最前面。 见到她答应,段曜退后一步,鞠躬表示感谢。 顾不上说更多的话,沈玉娇提着药箱,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来到傅府中,叶思菱依旧没有从床上起来。 “没想到昨日一睡,到今日傍晚都还躺着。”叶思菱努力支撑起身子,虚弱地笑看着沈玉娇。 但沈玉娇笑不出来,大嫂的情况恶化得很快,绝对有大问题。 “哎哟,这个脸色,真不太好啊。” 崔瑞也拎着东西跟进来,看见叶思菱的那一刻,也惊了一下。 本来约定好去福寿堂看诊的,一听人来不了,崔瑞就有些担心。 现在一看,果真担心不是多余的。 “不过我倒没觉得有多难受,只是浑身没力气,再加上头有点晕。” 叶思菱伸出手,让沈玉娇把脉,一边轻声说道。 她的声音不能再轻了,飘忽不定,似乎下一刹那就会消失。 沈玉娇静静把了脉,又抬头看向崔瑞。 “依旧看不出什么吗?”崔瑞在一旁坐下,“那让老夫来试试。” “不是,和先前有很大不同。”沈玉娇摇摇头,站起身来。 她也说不准,病症一直埋伏着,直到这时候才显现。仅仅一天,就变成这副样子。 来疾去迟,内虚外实。 沈玉娇在脑海中飞速搜寻中符合的情况,病情恶化得如此之快,那可能的情况可以排除不少。 崔瑞把完脉抬头,神色也是和沈玉娇一样凝重。 “如何?” 站着的傅修诚更着急,一看他们二人打哑谜的样子,就觉得不妙。 要是没什么问题,应该把完脉就开口说明了。 崔瑞不知如何处理,只能先等沈玉娇说话。 看她的样子,应该探知到了相同的结果。 “大嫂,你先躺着休息下,”犹豫了一阵,还是决定让叶思菱先睡着,“我们去和大哥说。” 叶思菱怔愣着,随即又勉强展开一个笑容,问道:“我可是病人,不能听吗?” “正因为是病人,才要好好休息。交给大哥听就好了,你不用考虑这么多。” 沈玉娇柔声安慰着,又帮大嫂重新盖好被子。 知晓她是不愿说,叶思菱没有再多问,依言重新躺下。 “说吧,我知道很严重。” 看着傅修诚,沈玉娇的记忆突然回到了多年前的福寿村,那日在山道上,叶思菱难产,他也是这般忧心。 身上的气势压迫,只不过这次他们在一条战线上,沈玉娇没有生命受到威胁的紧张感。 “你说吧,”崔瑞看了沈玉娇一眼,”毕竟我是个外人。“ 沈玉娇深吸一口气,决定以最简短的话说明:“脉象阳不足,且气衰,三呼一至,谓之死脉。” 听见最后两个字,傅修诚高大的身形一晃。 就算前面的形容他不甚明白,但这之中的严重性,不会听不出来。 “救她……” 傅修诚再次开口时,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无比干涩,几乎要说不出话。 “她还能活多久?”他努力扯着声音问道,“能不能久一点?不,这样拖着,她或许很痛苦。” 与他这么多年,却总是叶思菱一人受苦,本以为现在安定些了,又出了这样的事。 是因为劳累吗? 自己公务繁忙,平日里已经尽可能地帮她分担,可这一家子太大,不管怎么做,她身上的担子都很重。 沈玉娇一时都说不出话,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大哥,和以前在山道上威胁她时完全不同。 大哥比傅九霄还要沉默,少言寡语,此刻却根本维持不住本身稳重的形象。 第244章 或许有办法? “大哥,稳住,我还未说不能救。” 眼看着傅修诚要说出更加奇怪的话了,沈玉娇赶紧出声阻止。 死脉听起来可怕,实际……的确也是可怕的。 这么多年间,她几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不是完全没救了,但情况凶险,或许从真正恶化到彻底失去希望只有几天。 要是在现代就好了,可以依靠技术手段迅速查出问题。 但在这里,她还需要和崔瑞一起争分夺秒,排查一切可能的情况。 “你们需要帮手?”傅修诚好不容易稳住了情绪,“我可以去请求陛下,让御医院拨人过来。” 他当了这么多年的锦衣卫指挥使,尽职尽责,这样的请求,庆安帝必然会答应。 沈玉娇点点头,没有拒绝。 不论水平的高低,多来点人总是好的,就像医学会诊,大家集思广益,说不定能更快地确定病症,想出应对之法。 待傅修诚离去后,她与崔瑞依旧没有回到房中。 还有需要讨论的事情,现在回去,只怕会打扰大嫂,影响心情。 “目前看来,她身上的气还足,要是自己不放弃,还能支撑一段时日。” “嗯,先别告诉大嫂,”沈玉娇肯定了崔瑞的说法,“她还未睡着,我先进去安慰一下。” 见到沈玉娇进来,平躺在床上的叶思菱微笑着伸出手,将她拉向床边。 “很严重,对不对?”叶思菱轻声问道,“其实你可以告诉我的,不过,病人的确不宜操心,不告诉我也没事。” 看他们的反应,大嫂早就明白了。 毕竟持家这么长时间,察言观色是最基本的。 即便再细小的变化,她基本都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出来。 她很想听,但若是沈玉娇坚持,也不会勉强。 大家都是好心,没必要让为了自己尽心尽力的人们为难。 “能帮我把阿娴和阿真叫来吗?趁着我还有力气,想和他们说说话。” 沈玉娇迟疑了下,决定答应她。 这对姐弟不算小了,已经到了懂事的年纪,什么都不告诉他们,只会造成更大的痛苦。 孩子们来得很快,沈玉娇掩上门,惆怅地在房间外的长廊上坐下。 在没有确定究竟是何种病症前,她也不敢贸然施针,怕引起更大的反应。 “你最擅长少阴病,如何?”崔瑞也在她的身旁坐下,叹着气问道。 “不对,心音异常是能听出来的,”沈玉娇茫然地绕着手中听诊器,“很虚弱,但是整齐不凌乱。” 言下之意,这并不在她的强项领域。 “傅家人多,先找位兄弟去排查府中饮食,剩下的我们再想办法。” 饮食吗? 有一定的道理,就像之前在石门城,青献王就是靠着饮食,让全城人犯了病。 ”你在这里,我先去找人。“崔瑞站起身,准备离开。 但他才刚刚抬脚,院中就走进来一人。 “九霄?”沈玉娇的脸上闪过一抹惊喜,“你怎么来了?” “大哥传信到府上,我赶紧过来了。” 在他的身后,承安小心地探出脑袋,打量着阿娘和老爷爷。 “我很担心伯母,就和阿爹一起来了。” 他伸出小手,凑过去摸了摸沈玉娇的脸。 二人到了没多久,望宣也急匆匆地过来了:“半荷留在府中打理,我来帮忙。” 一听到出了事,她就主动请求傅九霄带她前来傅府。 在京城过了这么久的好日子,自然要尽力帮忙。 前段时间,家那边也传来信,如预期的那样,天气转冷后,草莓反而长得更好。 就像沈玉娇教给寨民们的那样,通过引导温泉水来稳定种植温度,甚至比夏季自然生长要好得多。 等再冷一些,就会彻底成熟。 到那时候,成熟的果子也不会因为天气炎热而变得软烂,可以卖上好长一段时间。 一切都多亏了沈玉娇,现在大家才能过得舒舒服服,不为冬天的生计烦恼。 所以,望宣也想出自己的力,为大家分担一些。 “大嫂情况不好,麻烦你了。” 看见望宣能来,沈玉娇也很高兴。傅府中的人刚刚换过一批,不是知根知底的,她也不放心将大嫂完全交到他们手上。 但她自己并不能全天候地盯着,医师学宫才开始,不能一直不管。 有人做帮手,轮流候着就好,可以减轻她不少负担。 “母亲已经睡着了,”屋里的姐弟走了出来,“现在情况还好。” 看见承安的时候,两个孩子眼睛亮了下,但马上意识到现在不是玩闹的时候,马上收敛了情绪。 沈玉娇也看出来了,自己的母亲这般模样,身为孩子一定很不好受。 “要不要在傅府住一段时日?你们以前也经常一起玩,定能说不少话。” 她拉过承安,将他往双胞胎姐弟面前送。 都还是不大的孩子,就算分别了很长时间,现在一见面,依旧能很快地变得熟络。 他们大概得重新回到傅府住着了,在彻底救活大嫂前,她不放心离开。 第二日的医师学宫,她一直提心吊胆,害怕崔瑞从傅府传来坏消息。 “沈大夫,”段曜依旧在尝试拦住她,“我们说好的,今日——” “对不起,恐怕这几日都不行,家中有事,待我处理好了,再同你说,如何?” 沈玉娇急切地说出一大串话,她并非不守信用之人,但真的不敢耽搁了。 “崔老爷子也没有来,是有什么棘手的病人?” 他直觉敏锐,一下就说出了沈玉娇所顾虑的事。 “医师学宫本就是让大家交流的,沈大夫可否容在下也去看看?” 她下意识地想拒绝,但再一想,说得也没什么错误。 来医师学宫的每一个人,都已经调查过,从背景上来说,没有可疑之人。 况且,无法通过脉象判断出来的病症,确实存在着。 沈玉娇眼神晃动,眼前的段曜,说不准真的能看出来。 现代大多会依靠医学仪器,但他能在大周这样的环境中,医治很多颅内疾病,定有属于自己的办法。 他说得对,医师学宫不仅是为了培养更多的学医之人,也是为了让来到这里的所有人交流学习。 关于医术,她自然做不到在每个领域都是顶尖。 但总会有人与她互补,正如现在忧心忡忡的段曜。 第245章 情况恶化 若是脑部的问题,把脉看诊很难判断。 但从叶思菱虚弱的脉象上看,并非没有可能。 有时候脑部内里的疾病来得凶险,平日里察觉不到,经常让人防不胜防。 大嫂前些日子的头晕头痛,也是与此有关。 “情况还算稳定,”崔瑞一大早便来了,”精神不错,东西也吃得下。“ 沈玉娇小小地松了口气,还能吃东西,说明还能撑上一段时间。 ”你?“看见后面的跟着的段曜,崔瑞顿时警觉。 “跟着来看看,”沈玉娇一挥手,解释道,“他给别人做过开颅,说不定有办法。” 崔瑞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化,一时间,他都拿不准自己是什么心情。 在沈玉娇去医师学宫的这段时间中,各种可能性都考虑了,头髓中出问题最有可能。 但要确定具体是何种,就更不容易了。 打开人头颅看看究竟这种事,他行医多年都不敢做——也从未碰上过敢做的。 成功了还好说,一旦失败,那就彻底丢了性命。 大多数人都会选择续一段时间的命,如果真的活不下来,也是天命使然。 胆子像段曜这么大的,他先前从未见识过。 “那人活了吗?” 崔瑞问了和沈玉娇一模一样的问题。 “活了活了,”沈玉娇代段曜答道,“是放血疗法,不过确实很有胆魄。” 房内站着不少人,趁着叶思菱状态还不错,傅修诚带着孩子们来和她聊聊天,让她不这么烦闷。 见到沈玉娇进来,叶思菱努力想要支撑着坐起来,但努力了一下,发现没什么力气。 “你别折腾了,好好躺着便是。” 被她的动作吓到,沈玉娇赶紧上前,轻柔地将她重新按回去。 顺便抓过也四零的手,仔细诊断了脉象。 和昨日没什么区别,幸好,情况稳定。 但依旧不能松懈,她这样的状态,随时可能迅速恶化。 失去稳定之后,就算是神仙下凡,也没几乎什么可能救活。 “母亲,会好的吧?” 沈玉娇感受到衣角被拉了下,低头看去,发现是含着泪水的傅娴。 旁边的傅真没有说话,面无表情地站着,但沈玉娇也看见了他眼中波动的不安。 “别怕,”沈玉娇一人摸了一下脑袋,“一定会治好你们的母亲。” 她心里其实也没什么把握,但面对担忧的孩子们,不能展现出一分退缩。 为了能让他们安心看诊,傅修诚带着孩子们出去了。 “如何?” 沈玉娇观察着段曜的看诊,和先前考察时没什么区别,她并没有判断错,是一位不错的医者。 段曜忙了好一阵,才抬起头,说道:“与二位的想法一致,头颅内有毛病的可能性最大。” 虽然和设想被肯定了,但沈玉娇高兴不起来。 这就意味着,后续的治疗会极为棘手。 要是知道病症就能治愈,那该有多好。 “别愁眉苦脸,”叶思菱拉过沈玉娇垂在床边的手,“至少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们还有希望。” “嗯。”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只能点点头。 都这时候了,却还要大嫂来安慰自己。 和大嫂说完话,她又坐到了屋外的长廊上,身边摊着一堆书。 都是她先前放在小院中的医书,试图能找到点线索。 就像读书时导师所说,病人要是完全按照书上所描述的状况生病,那就是壮了大运。 傅九霄走过来,拿起一本翻阅,却发现上面好多字都不认识。 “是属于你们那边的字?真是神奇。” 沈玉娇疲惫一笑,将书从傅九霄手中拿回来。 “也是演变而成的,以前我们那儿的字,也和大周的一模一样。” “真是神奇,”傅九霄在她身旁坐下,将她抱进自己怀中,“要是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尽管说。” 只能旁观的感觉不好受,他也想为亲人尽一份力。 “可能真的有……”沈玉娇缓缓说道,目光逐渐坚定。 按照之前给康逸安医治的办法,很稳妥,但时间应该不够。 除非能第二次凑上大运,但叶思菱的情况要凶险得多,沈玉娇不敢再这么做。 可如果用另一种方法,也无异于一场豪赌。 不管选哪边,大嫂要经历的凶险都不会少。 “你说吧,”傅九霄握着沈玉娇的手,给她源源不断的温暖,“我能做到的一定帮忙。” “我还需要和他们二人商量,确定了之后,会告诉你的。” 就在和傅九霄的这短短谈话间,她终于下定了决心。但在彻底开始执行之前,还需要小心准备。 要是有现代的造影技术就好了,准确判断出病灶,她的担心就不会这么大。 只能根据叶思菱头痛的位置,下一个粗略的判断,剩下的一切,基本只能祈祷了。 时间已经来不及了,沈玉娇低头揉搓着自己的脸,沉重地叹息。 傅九霄知道她的压力,轻拍着她的背,想让她舒服些。 “不是你的过错,崔老爷子也说了,不到出问题的时候,几乎没有能被发现的。” 沈玉娇将头埋在手心中,身子轻轻颤抖。 她知道不是自己的问题,但大嫂这么好的人,不该遭受这么多病痛。 身后的房间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傅娴突然开门,一脸惊慌地看着门外的二人,说道:“小叔母,母亲突然吐了。” 站起来的一瞬间,沈玉娇双腿一软,要不是傅九霄反应快,她就跌下台阶了。 真的很不妙,或许给他们细细准备的时间都没有了。 “你去找人,去把崔瑞和段曜都叫回来,我们不能再耽搁。” 随便指了个路过的府中人,让他去传信。 果真是脑内的情况,但到了呕吐的阶段,已经非常严重。 “告诉我,头痛的时候,最痛的是哪块位置。” 沈玉娇开门进去,甚至没来得及关心一下叶思菱的状况,就单刀直入地问道。 大嫂也没什么劲了,虚弱地指了下脑袋边,又重新缩回了床上。 “你们,还有你,”沈玉娇连点了傅修诚和双胞胎姐弟,还有茫然的承安,“全都出去,傅九霄留下。” 明明伸出的手都止不住地颤抖,但声音却冷静着,机械地安排着所有事。 不能慌,沈玉娇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她是大嫂最后的希望了。 第246章 改变 从未见过沈玉娇这幅模样,傅府中人不敢耽搁,赶紧将已经离开的崔瑞和段曜喊了回来。 “具体是这一块很痛,中心在这里,所以我怀疑肿瘤也长在这里。” 两位愣了一下,大周并没有这个词,但看沈玉娇的动作,也能大致了解意思。 “你真要这么做?” “那我能怎么做?”沈玉娇看了眼段曜,气都叹不出来,“已经来不及了。” “所以是因为头颅内长了东西?”这种情况并不多见,崔瑞在御医院多年,也未曾遇上过。 段曜的手也抖了下,他遇见过,没想到一来医师学宫就又出现了。 他救过很多人,但唯独那一个,没能救下。 这次沈玉娇喊他过来,想必也是因为在这方面的经验。 “之前的那个病人,应该是头颅内出血的情况,”段曜接着崔瑞的话说道,“一定是有什么破裂了。” “动脉瘤。” 沈玉娇点头,简短地吐出三个字。 大嫂这几天头剧烈地疼,甚至连带着颈部一起痛,现在还伴着恶心呕吐。 此刻沈玉娇无比痛恨穿越而来的环境,这类的诊断,具体的只能靠猜。 “我觉得,”她艰难地说道,“很可能是动脉瘤性蛛网膜下腔出血。” 此话一出,在场的几人都呆愣了。 傅九霄知道沈玉娇不属于这儿,时不时有些词听不懂,但不至于这么一大串都听不懂。 而且听起来,如此长的一句话,只是个病名而已。 “那,要怎么做?” 就算是崔瑞也没跟上,现在开来,要处理叶思菱的问题,只有开颅了。 沈玉娇也很苦恼,这是个大手术,虽然已经下定决心赌一把,但她依旧有些害怕。 她是个心血管类的人才,但不是神经科类的。 虽然在穿越前,也跟过神经外科的手术,但和自己主刀差得远了。 大周没有完全的条件,甚至可能开颅后,连确定位置都要好长时间。 手术中拖的时间越长,情况就越不稳定。 虽然空间中备着便捷式发电机,可以为开颅撑一段时间,但真要下手了,还是挺不安的。 “有两个方法,”沈玉娇的手指在大嫂的脑门上画了一圈,“一个是全部打开,这样位置好找,但费时费力。” 说话时,她努力稳住指尖,不让自己看起来慌张。 “那另一种呢?” 崔瑞都犹豫了,这番话在以前的医书上见过,但应该无人真的敢这么做。 把人的头颅打开,是一件想想都觉得可怕的事。 “另一种,只需要开一个小骨窗,一个小洞,伤害不大,效果好。” “但是要准确找到位置吧?”段曜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这不好找,基本是不可能的事。” 必须分毫不差,不然就意味着失败。 沈玉娇看着已经昏睡过去的大嫂,心里拿不定主意。 “那只有用第一种拼一把了,你有什么手段吗?” 崔瑞看向段曜,不管形式是否一样,在场的估计也只有段曜做过。 “我的工具都带来了,”段曜蹲下身,在箱子中翻找,“但还是要看沈大夫的意思。” 段曜听着都肃然起敬,能做下这样决定的,魄力比他大多了。 看着他们的动作,沈玉娇有了一瞬间的晃神。 突然想起了以前为了哄骗春桃姐,编出来的老神仙之说。 要是真实存在的就好了。 以前她从不信神佛,现在却希望真的有神仙存在,可以护佑大嫂平安扛过这一次凶险。 沈玉娇闭着眼睛,神识回到空间,清点了下里面有的物资。 可以应付一般的手术,麻醉的话崔瑞就能做到,但要出点意外,就没办法了。 最重要的一点,没有无菌的环境。 那可是大脑,不能让它沾了一圈细菌之后又盖回去。 不然就算手术顺利,叶思菱也活不了多久。 她愤恨地咬牙,要是自己的空间里有个无菌室就好了。 小院本是用来照顾后山药材时,自己居住的,哪里会想到还有做手术的需求。 “唔……” 床上的叶思菱尽管睡着了,但依然眉头紧锁,发出了痛苦的闷哼声。 若是真的找不到方法,那就只能拼一把了。 “你求得诚心,会实现的。” 沈玉娇猛然抬头,却不知道是从哪里传来的声音。 很苍老的声音,但不是崔瑞。 她小心环视了一周,发现周围并无人说话。 怎么回事? 拍了拍自己的脸,想变得清醒点。 该不会是紧张过了头,都产生幻觉了吧? 脑海中的幻听,想想都是可怕的事情,还是赶紧去洗把脸。 “你这女娃,跟别人说起的时候信誓旦旦,现在又不信了。” 沈玉娇手上的动作停顿,她听到了什么? 总不能是先前用来编瞎话的事成真了吧。 世上存在老神仙这种事,实在太颠覆她的认知。 她刚想用神识问一问,就能感受到在她脑海中说话的人消失了。 真是奇怪了,或许真是自己的幻觉。 耽搁不得,沈玉娇缓缓呼吸了几下,走到屏风后面,准备拿出做手术的器具。 但就在她的神识绕了空间一圈后,发现了不对劲。 自己的小屋,应该没这么大呀? 而且似乎长的也不一样了,她的神识又晃了一圈,发现屋子的确大了一圈。 还多了样东西。 在多出来的地方,她催动意识过去看,随即怔住了。 是心心念念的无菌室,和现代医院里的配置一样。 她沉浸在震惊中久久说不出话,下意识地伸手想要触碰,却发现真的能碰到里面的器具。 低头一看,自己此刻已经真实地处在了空间中。 “怎么会……以前只能靠意识从里面拿东西,现在我真实地在这里了?” 沈玉娇不可思议地眨眨眼,将身边的东西摸了个遍,确认了不是自己的幻觉。 一切都是真实的,可以感受到的。 “玉娇,你还好吗?” 傅九霄的声音隐隐飘来,沈玉娇神识闪动,一闭眼,又重新回到了叶思菱房中。 她喘着粗气,努力回想刚刚发生的事。 大约是迫切的真心,换来了空间的进化。 第247章 做好准备 傅九霄也绕到屏风后,看见沈玉娇茫然地站着,这才放下心来。 “前面一直在喊你,但你都没回应。” “啊哦,我可能出神了,”沈玉娇笑笑,心里却在想别的事情,“怎么了?” “没事,只是见你在屏风后的时间太长了。” 傅九霄向着她伸出手,问道:“准备结束了吗?我陪你过去吧。” 手心的温度传来,沈玉娇紧紧地反握住,给自己的心里打气。 还没想好怎么给他们说,这一天里的信息太多了,解释起来很困难。 当初给姜傅九霄解释空间的时候已经费了很大的力气,现在只会更不好说。 “和我试一试。” 傅九霄还没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就觉得眼前一晃,再回过神时,已经在傅府中了。 所站之处是一间小院子,不远处的小山透着深绿,而他轻轻一伸手,就推开了身旁的门。 沈玉娇正站在里面,笑盈盈地看着他。 “这是……你那个看不见的随身行囊?” “这你都发现了,”她牵过傅九霄的手,“我刚才发现可以进来,就想带着你来试试。” 如果她能带着人来到这里,那大嫂就有办法救了。 傅九霄也意识到了,虽然他还未明白具体的情况,但也能看个大概。 原来这行囊内的空间如此之大,难怪沈玉娇能不停地从里面拿东西。 “真好,这是我在那边世界的一个住处,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 在这之前,只有神识能回来转一圈。 现下真实地感受到了空间内的阳光,突然有种真正回了家的归属感。 这里是她的主场,必须保住叶思菱的命。 是心诚则灵的力量,既然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那她也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 “先出去吧,外面的人该等急了。” 时间的流速应该是一样的,他们在空间里的时间太久,怕是会引起怀疑。 幸好,崔瑞正在和段曜说些什么,没有注意到屏风的异动。 “有办法吗?”崔瑞打量着沈玉娇的神色,心里隐隐觉得不妙。 沈玉娇点头,答得很犹豫:“有是有,不过有些麻烦。” 得想个办法,把他们二人也带进空间。 按前面的情况看,应该只有和她接触了,才能够进入。 “九霄先前为我在府中备了一处地方,如今已经准备好了,我们先将大嫂带过去。” 反正现在叶思菱神志不清,她还有机会胡编乱造一下。 傅九霄一愣,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是的,就在后面的院子,”他帮着解释道,“我们一起将大嫂带过去吧。” 对面二人依旧疑惑,但毕竟是在傅府,不好多说什么。 临走前,傅九霄还不忘派人去稳住大哥,免得被发现几人从府中突然消失了。 叶思菱的情况不好,他们四人费了好大的劲,才将她抱出了院子。 沈玉娇看准大家穿行的机会,迅速地碰了下他们的手。 “这,这里并不是傅府吧……” 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景象,段曜说话都不利索了。 崔瑞的胡子抖了抖,却没说什么。 年纪大了,遇见任何事都不会太惊讶。 虽然不知道这地是怎么来的,但长公主殿下想要什么便能有什么,得了一座山也不稀奇。 唯一奇怪的是,他们是怎么来到这儿的。 明明只是穿过了一扇院门,傅府处在京城中,离最近的山也要好多里路。 还有面前的这个小院,是与傅府格格不入的风格。 “别在意那边,”沈玉娇挥挥手,懒得解释,“来我屋里就好。” 反正肯定解释不通,让他们接受就好。 时间紧急,崔瑞和段曜都一心扑在病人身上,没心思去怀疑更多。 既然沈玉娇这么安排了,照做就是。 “来这里,先安顿一下再说。” 沈玉娇打开了无菌室的门,在正式开始之前,他们得先自己消毒干净了。 “绝对是超出大周目前的医术,”一边跟着沈玉娇的指引,崔瑞一遍感慨道,“没人会想到这么做。” 很多用具他没见过,但看着用途,大致能明白是做什么的。 大周并不是完全不做这方面的准备,但和沈玉娇现做的比起来,差得太远。 在这儿,很多只是设想的东西成了现实。 原以为长公主只是医术厉害些,没想到理念也更胜一筹。 “是我自己想出来的,也是在我们大周的基础之上。不过今日是第一次做,还求诸位配合我。” 沈玉娇边给自己消毒边答道,她寻了个借口,希望能让他们的疑虑少一点。 段曜已经完全没声了,只是机械地跟着沈玉娇做动作。 京城中的医术已经到了这个境界吗? 应该已经不能被叫做医术了,看起来和奇怪的仙术差不多。 也所有的这一切都超出了他的认知,在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情况下,只能完全服从指挥。 做完消毒,沈玉娇又不知道从何处摸出了几件他们从未见过的衣服,让大家换上。 尽管都很陌生,但作为经验丰富的医者,执行起来速度很快。 没耽搁太长时间,叶思菱就被摆在了房间中的手术床上。 设备齐全,但人手就变不出来了。 沈玉娇陷入了沉思,这三人要如何安排,才能保证安全? 没有麻醉师,也没有助理护士,将会是一场硬仗。 “要用麻药吧?”崔瑞率先问道,“沈大夫有别的手段吗?” “我不是麻醉师,恐怕得让您来做。” 沈玉娇思考了一阵说道,毕竟这一块崔瑞更熟练,上好监控的话,应该比较稳妥。 “好,我马上准备。” 在沈玉娇和傅九霄去屏风后面的那段时间中,他与段曜早就做好了能做的准备。 段曜也做过类似的事,所以一切都很顺利。 “必须都听我的,”沈玉娇指挥着傅九霄布置好器具,神情严肃地嘱咐,“我们不能失败。” 知晓事态的严重,几人都点点头。 “那,我们就开始了。” 沈玉娇深吸一口气,听着仪器的声音,又回到了自己熟悉的战场。 第248章 结束了硬仗 就算傅九霄见过不少场面,但现在这个样子,还是被震撼了。 他坐在监护仪边上,对着沈玉娇写给他的数字,看着有没有问题。 不认识这上面奇怪的字,但对照着形状,他还是能看个大概。 沈玉娇还是决定放弃锁孔手术,就算能确定位置,她也对自己的技术没有足够的自信。 外科手术中,用隔行如隔山来形容都算保守了。 学习过,不代表她就能亲自主刀这么复杂的术式。 “天啊,原来人的头颅内是这样的情况。” 隔着口罩,段曜的声音闷闷地传出来。 他眼睛都快瞪出来了,没想到跟着过来,能看到如此场面。 端着器械托盘的手微微颤抖,激动和害怕掺半,边在心里祈祷着顺利。 “找到了,”沈玉娇的声音明显放松了不少,“在这里,的确是动脉瘤。” 和她所想的一样,挤压到了遍上的血管,导致了叶思菱一系列的症状。 情况还好,她又抬头看了眼监护仪,一切都很稳定,可以进行下一步。 听见她说的话,崔瑞和段曜也都凑过来,在显示屏前看个仔细。 这房间的所有东西都超出了他们的认知,既然理解不了,接受就好。 “哇真的是,清晰可见。” 崔瑞没忍住感叹了一句,活了这么大年岁,总算看见了一直所说的瘤是什么东西。 大周并不是没有关于此类的知识,但发现的情况很少,也几乎没有人能处理。 之前对康家公子的处理,能算得上是模范了。 “接下来怎么做?” 段曜端着托盘茫然地立着,他瞟了眼墙上的钟,发现看不明白。 那是他看不懂的字,和大周所用的文字完全不同。 顺着他的动作,沈玉娇也抬眼了看下。 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从现在开始,才是真正的硬仗。 起先的紧张感荡然无存,原本还担心握不住手术刀,现在看来,担忧完全是多余的。 手不能更稳,这是她熟悉又久违的战场,当然充满了自信。 “一般会采用夹闭动脉瘤的形式,”沈玉娇握着刀,虚空比划了一下,“不过还有点处理要做。” 必须保护好脑静脉,不然就算动脉瘤处理好了,大嫂也没办法恢复。 她深呼吸了几下,搜寻着看过的论文。 从未真正上手做过,只能凭着印象去做。 仔细找到了侧裂静脉,根据以前的阅读和训练,手中不停地做着处理。 尽管算是临时上手做脑科手术,但却出奇地顺利。 术中动脉瘤出血是很正常的事情,但这一次,好像在配合她似的,完全没有动静。 不然,动脉瘤破裂的话,很可能会在短时间再次破裂,造成很大的麻烦。 “好了,就这样吧,可以结束了。” 她将刀放回托盘中,长舒了一口气。 没想到空间中的器具如此完善,各种型号的动脉瘤夹钳和夹子都有。 这帮了她的大忙,才能顺利完成手术。 “接下来没什么挑战了,合上就好。” 沈玉娇又抬头看了眼时钟,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好了好几个小时。 彻底结束,将所有器具放到一边,她发现手开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所有的紧张感都在这一刻迸发而出,要不是傅九霄反应快,她就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了。 腿软得厉害,沈玉娇窝在他坚实的怀抱中,努力喘着气。 “推出去吧,应该过会儿就能醒。” 见沈玉娇几乎瘫软着没力气,崔瑞先说话指挥了。 整个流程都是沈玉娇带动着指挥,他和段曜之起到了在旁帮助的作用,自然没有那么累。 所以这时候,多帮她分担就好。 能看见这么精彩的手术,就算连站了好几个时辰,也觉得无愧。 “是神仙显灵吧?” 沈玉娇在小屋中坐下,喝着傅九霄为她准备的糖水,崔瑞就过来坐在了她旁边。 听见这个问题,她抿嘴一笑,说道:“或许是吧,但若不是强烈的愿望,也无法做到。” 悬着的心总算可以放下了,这次手术顺利得出乎她的意料,没出任何意外。 “今日一见,抵得上老夫活这么多年。” 崔瑞闭上眼睛,回味着先前的过程。 他想把每一个细节都刻在脑海中,这种事情,不管哪个环节他都不想忘掉。 另一旁的段曜似乎彻底呆滞了,他一直盯着地面,嘴里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 沈玉娇露出疲惫的笑容,又看了眼身后监护仪。 情况很稳定,等大嫂醒来就可以了。 “带大嫂回房吧?”傅九霄收拾完也走了过来,“要是她醒来发现自己在陌生的地方,不太好吧?” 沈玉娇眯了下眼睛,虽然一杯糖水下肚,但脑子还是没跟上。 这不就是在房中嘛? 缓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傅九霄的意思。 “好,没事,”她点头说道,“直接和病床一并退出去吧,别折腾了。” 和进空间前一样,在踏出院门的那一刻,她找准机会,将所有人带了出去。 不过因为劳累,动作明显没有先前快了。 有一瞬间,崔瑞突然露出了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是不是被发现了? 算了,既然他不问,她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解释起来太累了,就让他们自己去琢磨吧。 推进房中没多久,傅修诚就来了。 还是傅九霄反应快,没让他进来,拦在了门外的院子中。 等人醒来了再看也不迟,现在沈玉娇累极,也没劲多说话。 “醒了,可以进去看看。” 他们在院子中说了没一会儿话,满脸疲惫的沈玉娇就推门出来了。 看见房中摆着的床,傅修诚挑眉愣了下,他可不觉得京城中能买到这样的。 但现在叶思菱更重要,他快步走过去,看着妻子苍白的脸。 叶思菱嘴唇干裂着,眼睛还未完全睁开,只是听着他的声音点头。 “会不会很痛?” 看着她脑袋上包扎的纱布,傅修诚不知道沈玉娇是怎么做的,但下意识就觉得痛。 夫妻这么多年,叶思菱忍受着痛楚的时候,他似乎都能感受到。 “已经打过止痛针了,目前状况还好。” 第249章 一波未平 尽管醒来了,但叶思菱依旧眉头紧锁。 脑袋昏沉沉的还未完全苏醒,但剧烈的疼痛让她没有办法再闭上眼睛。 比昏睡过去之前还要痛,就好像有人撕裂着她的头,尤其是缠着绷带的位置,就好像被人拿着锤子敲击过。 “止痛不要紧吗?”段曜还是有些担心,“会影响身体状况吧。” 沈玉娇摇摇头,说道:“我怕她扛不住痛,适当的没有影响。” 她站起身,为傅修诚让了位置,让他能近距离看一看叶思菱。 “都结束了,再撑一会儿,就不会痛了。” 他对于沈玉娇具体做了什么并不清楚,但总归不是害叶思菱的命。 就算现在叶思菱看起来状态很差,和先前的样子比起来,傅修诚能看出来是在慢慢转好了。 眼底的光芒重新燃起,很微弱,却能被捕捉到。 他抚摸着叶思菱的手,无声安慰着,过了好一会,才站起身来。 崔瑞和段曜已经被傅九霄带走了,他们消耗也不小,需要去吃点东西补充体力。 只有沈玉娇还站着,捧着糖水碗发愣。 “谢谢,”傅修诚的声音干涩低沉,“要救她很不容易吧。” 到现在都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他没看见,也能想象是何等艰难。 “是我的家人嘛,只要有一丝希望,我都会去救。” 沈玉娇喝尽最后一口糖水,莞尔一笑。 与她亲近的家人,每一个人遇到了劫难,她都会拼尽全力去救。 不管几次,不管有多困难,这就是她人生的道。 傅修诚听了,也苦涩地笑了。他沉默了一会,才接了话:“我都做好她要离我而去的准备了,如果你都救不了,那就没人能救了。” “大哥谬赞了。”沈玉娇将碗放到一旁,移开了目光。 她心里明白,这次若是没有救活,大哥也并不会怪罪自己。 但她自小就是关系单薄之人,来到这边以后,却受到了不少诚挚的关心和爱护。 大嫂是一个如此好的女子,不该因为这突然起来的苦难而丢了性命。 当初救江小梨也是一样,在荒年的时候,小梨姐完全可以撺掇着夏春桃,置怀孕的原主于不顾,但并没有这么做。 对她的好,她会一直记着,用自己能用的一切去报答。 所以这一次,在诚心之后,换来了空间的进化。 “我来照顾就好,你先和他们去休息吧。”傅修诚担心沈玉娇太累,直接推开了房门。 现在情况稳定,加上沈玉娇自己确实快撑不住了,便点点头,走了出去。 “阿娘,阿爹说你超厉害的!” 都还没踏进他们先前所住的院子,承安就挥着小手跑了出来。 沈玉娇已经没有力气弯腰将他抱起来,只能蹲下身子,与他平视,摸了摸他的脑袋。 这话一听就不是傅九霄的风格,八成是承安听了之后,自己想出来夸的。 傅娴傅真跟在他的身后,怯怯地看着沈玉娇。 两个孩子一宿没睡,精神很差,脸上还满是担忧。 “快过去呀,”沈玉娇笑着把两个孩子拉过来,“趁你们母亲还醒着,快去看看。” 傅娴神色松动,立马想动身,但她身边的弟弟却一动不动。 “怎么了?”沈玉娇觉得奇怪,轻声问道。 “小叔母,您是我们一家的救命恩人。” 说着,傅真弯了弯膝盖。 眼看着小小的孩子就要做出下跪磕头的离谱事了,沈玉娇不知哪来的力气,赶紧一把将他拎起来。 “做什么!你想干什么?!” 沈玉娇吓坏了,看了眼承安,小团子心领神会,连忙拉住了傅真的胳膊。 “小叔母,要不是您,我和母亲都没救了。” 沈玉娇一愣,想起那日在山道上,还是为了一点粮食换的人参。 哪里会想到今日,和这家人有这么深的交集呢。 傅真的样子就和他的名字一样,无比认真地盯着沈玉娇。 他是真的认为,小叔母是天上派来,拯救他们一家人的。 “好啦,别在这里谢我了,过会儿你母亲该休息了,承安和他们一起过去吧。” 送完孩子们,沈玉娇也打了个打哈欠。 一夜未睡,先前还有些精神,现在就完全打不起劲了。 崔瑞看出了她的疲惫,便让她先去休息,医师学宫由他来照顾一天。 现在彻底安下心了,沈玉娇舒服地在床上滚了几下,便裹着被子睡着了。 但似乎一个梦都没有做全,就有人在摇晃着她。 “怎么了?”沈玉娇努力挣开眼,发现是傅九霄。 “大嫂可能不太好,”傅九霄神情紧张,“可能需要你过去看一下。” 沈玉娇一个激灵,赶紧坐起来,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巳时过了没多久,时辰尚早。” “哦,”沈玉娇点点头,看来自己刚睡着,“我马上去看看,应该问题不大。” 毕竟用的不只是草药麻醉,药剂进入血管内后,可能会引起呕吐。 冲进房间内时,傅修诚正好一脸担忧地抬起头。 沈玉娇不敢耽搁,走过去麻利地查看起情况。 监护仪一切都很稳定,没什么问题,叶思菱的脸色也比先前好了。 “没事,可能就是药物反应,”沈玉娇说着,试着从空间里找出止吐药,“我来想想办法。” 神识晃了一圈,却发现自己没备着,看来只能现抓药了。 可就在想法产生的一刹那,她发现小屋的台子上多了盒药。 难道说…… 她来不及细想,赶紧拿出药,希望能让大嫂撑上一段时间、 “大概再过两三个时辰就会好,不用担心。” 沈玉娇重新替叶思菱盖好被子,又忍不住揉了下自己额头,起床太急,竟一时间觉得头晕。 有大嫂的前车之鉴,还是多睡为好。 “我先回去休息——”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段曜站在门外,无措地看着沈玉娇。 “怎么了?”因为很累,她语气也没好到哪里去,“现在医师学宫才刚开始吧。” “出了点事,要不沈大夫去看看?” 沈玉娇叹了口气,事情总是会找上门来,就算是想休息一下都难。 “什么事情,先说说吧。” “呃……”段曜显得更加为难了,“是孩子们那边,好像打起来了。” 沈玉娇眼皮跳了下,这都算什么事。 第250章 意外的冲突 “你别去了,”傅九霄拦住刚要走的她,“我代你去吧。” 沈玉娇的脸色奇差,他生怕在半路上就晕倒了。 “行,你去吧。”没劲去争了,沈玉娇点头,转身就往自己房里走。 孩子们的事应该不难应付,傅九霄往那儿一站,就能威慑住他们了。 “你回来,不许去看热闹。” 承安扑腾了两下,还是没能挣脱沈玉娇的手。 只看一眼就能知道,他鬼鬼祟祟地跟在傅九霄身后是想做什么。 小嘴一扁,他原本还想说什么,但又被阿爹瞪了眼,马上害怕地闭了嘴。 阿爹对他很少有这般眼神,他要是敢再多说一句,估计就要挨骂了。 不过心里还是很担心,按照段叔叔的说法,不知道家中的哥哥姐姐会不会出事。 傅九霄心里也有同样的忧虑,没想到大人不在一天,就这么麻烦。 他赶到的时候,正好印证了想法,场面一片混乱。 打架的几人刚被拉开,薛正明站在正中,不高兴地喘着粗气。 见到傅九霄出现,人群下意识地让开一条路。 崔瑞也在,正无奈地看着这群冲动的孩子。 “怎么回事?”傅九霄站到崔瑞身边,低声问道。 “具体老夫也不知道,”崔瑞耸耸肩,“我们在另一边,听到声音赶过来的时候,已经打起来了。” 听见傅九霄在问,马上有一名少年向前一步,似乎想要说话。 但紧接着,薛正明凌厉的眼神丢过去,对方马上就站立不动了。 “既然不让他说,那你就赶紧说。” 傅九霄也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小动作,便直接问薛正明。 看他们刚才的站位,薛正明八成是这次纷争的核心。说不定打架可能都是他挑起来的。 果真,傅九霄这么一问,他身上的气势去了大半。 就算是小孩子也都明白打架是不对的,何况是在医师学宫这样重要的场合。 气氛一时陷入了沉默,傅九霄都觉得头痛,孩子比犯人们难处理多了。 也不知道沈玉娇怎么做到的,不论年龄,能和每一个人都很亲近。 “我来说吧,他估计是不会说的了。” 他的目光顺着这道冷冽的声音移过去,发现清槐走到了中心,站在薛正明的身边。 小姑娘的腰背直挺,在说完这句话后,还扫视了一圈围观的众人。 傅九霄哑然失笑,她现在的姿态和生气时的沈玉娇如出一辙,几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你来说。”他后退了一步,对于清槐,还是很放心的。 “这几个人,”清槐伸手指点,“全都看不起我。” 听起来是件大事。 不管是清槐的神情还是语气,傅九霄都能感受到她强压的怒火。 这个年纪的孩子,自然会把被看不起认得很重。 医师学宫也没有什么严苛的地位之分,要真如清槐所说,可以变成一件严肃的事。 “说我是女孩,没资格教他们!” 清槐声音响亮,掷地有声,手指就快点到对面那几人的鼻子上了。 质疑水平也就算了,她的医术和薛正明不相上下,这些人却从来不听她的话。 傅九霄的眼神也冷下来,虽然年纪不大,但偏偏是这个时候的最叛逆。 不过自己的家教绝不会错,承安要是长成这样,他决不轻饶。 “一样的话,非要正明重复一遍是吧?”清槐气上心头,狠狠拍了下薛正明的肩膀。 平时是个说话语调都轻柔的孩子,此刻气势十足,甚至拍得薛正明踉跄了一步。 “我在帮你啊!”薛正明勉强稳住了身形,“你手上留情些!” “我的错。”清槐急急忙忙收了手。 夏春桃刚烈的性格在她身上显现了出来,既然他们欺负自己,那就绝不退后。 “我们才是不懂,原以为你只是跟着他来,年岁还不如我们,又是个女娃——” “再说,是不是还想挨揍?” 薛正明忍不住了,他本身脾气就不好,现在可以彻底发泄。 “不要冲动,”傅九霄伸手,拦在了几人中间,“这里严禁打架。” “女子嘛,总是要难一点。” 崔瑞在旁边也看明白了,沈玉娇当时化解得很好,也好在段曜其实没那心思,见到沈玉娇的水平远超于他,自然而然就闭嘴了。 但这几个孩子不同,他们就是特地针对清槐。 幸好,傅九霄只要往那儿一站,就能镇住他们。 尽管他未曾提刀,但身上的气势已经足够。 “的确是他们几人先挑事的,也是先动手的……” “他们可凶了,谁都看不起。” 别上的人看不下去了,那群人本就天天耀武扬威着,仗着自己有点学识,便经常惹是生非。 风波中间的几人本想为自己辩解两句,但傅九霄脸色阴沉,他们瞄了一眼,不敢再多说话。 他们人多,和薛正明对打还有点优势,眼前这名男子一看就是个厉害的,动手了就吃亏。 “崔老爷子,医师学宫的规矩是您和沈大夫与陛下商议定下的,我不了解,他们这样的,该如何处置?” 他已经快维持不住和孩子们说话的语气了,再多说两句,以往审问犯人时不爽感就要流露而出了。 “毕竟只是个学宫,我们也没什么处置能力。” 崔瑞摸着胡子,总算是找到了点笑容:“赶出去,不让再进来学习就好。” 他说得和往常一样轻飘飘,但学宫的众人都知道,这已经很严重了。 医师学宫为了便捷,给每一位学员都提供了吃食和住宿,作为在长身体的孩子,能给家里分走不少负担。 现在一回去,就都打回原样了。 “崔爷爷……我们也只是,一时冲动。” 听到这个决断,几名少年皆是心头一惊,赶紧开始辩解。 但崔瑞不为所动,“医师学宫是教你们医术的,先出去学好为人再说。” 他毫不留情面,没有在一开始筛选好人是他们的错误,先把人赶走,问题解决了再去认错。 “还不快滚!” 清槐气得不轻,根本不想多看那几人一眼。 第251章 流言起 为了照顾叶思菱,沈玉娇和傅九霄还得在傅府住上一段时间。 休息了一日,沈玉娇便觉得精神许多了。 有了大嫂的先例,只要稍不舒服一点,她都觉得害怕。 虽然身为大夫,但很多时候,其实也没那么注意。 还有很多事要照顾,她可千万不能倒下。 但话又说回来,那几个孩子已经够不省心了。 听着傅九霄说完来龙去脉,她差点被一口热茶呛到。 “以前也没见正明这么冲动,他这次好冲动。” “那是清槐,”傅九霄伸手拍着沈玉娇的背,轻声说道,“他实际是个冲动的性子。” 好像有道理。 以前在咸平镇的时候,他都敢提着弩箭过来救人。 平时都是事不关己的性格,但身边人被伤害的时候,他也绝不退缩。 “和我们一家人都像极了,有时候我真以为他和我们有血缘关系呢。” 刻在骨子里的倔强感无法掩饰,或许也是因为这一点,才能互相吸引,成为相伴的家人。 “医师学宫的事,后面怎么处理?” 傅九霄沉声问道,那几个人还尝试闯回来,但在他的面前,根本没什么反抗之力。 但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闹出来的,总会有反对的声音,不能完全服众。 医师学宫才刚刚建立起来,在名声这一方面,还是很重要的。 “你们不是处理得很好吗?这种人赶出就是了。” “那别的不用做了?” 傅九霄也没处理过这类事,对于他来说,只要干脆地抓人关押就好了。 “我还能控制别人怎么说?反正我们没做错,先静观其变吧。” 京城那么大,就算是庆安帝,也拦不住城中随时随地会出现的流言。 医师学宫这次是按照规矩来,行得正坐得直,不怕那些人回去传不相符的话。 何况,从当时的情况来看,支持的人不少。 不好操心太多,沈玉娇决定先出门大吃一顿。 有一段时间没见到姜怜双了,不如去潋滟醉语楼看看。 承安也兴奋极了,通常时候,阿娘很少会给他外出吃饭的机会。 尤其是城中的不少小馆子,每次路过都觉得香极了,但阿娘都会拖着他快速离开。 就连傅娴和傅真,有时候都能偷偷溜出去府吃东西。 他是不敢再做,跟着出去了一趟,阿娘就立刻发现了。 “阿娘,上次,我偷偷出去买小吃,你是怎么发现的?” 承安越想越不明白,明明已经隐藏得很好了,为什么阿娘一眼就能看出来。 “我可是你阿娘,”沈玉娇牵着承安的手,捏了下他的小鼻头,“你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那好吧。”承安扁扁嘴,只能接受这个事实。 但他不知道的是,上次他偷偷回府的时候,全被沈玉娇看见了。 甚至努力擦嘴的样子,也被看得一清二楚。 何况,承安丢过一次,在京城如此大的地方,沈玉娇从不放心。 傅九霄现在无事,小团子偷溜出去的时候,都会盯着。 让他玩个快乐,又能保证他的安全。 “哎呀,这是谁来了?” 姜怜双早看见他们早来,急忙下了楼过来迎接。 她试着抱起承安,但是失败了。 也不觉得挫败,又摸了摸他的脸,说道:“上次来的时候,顺走我不少点心哦。” 沈玉娇憋笑失败,承安每次的行动,都暴露了。 她并不会怪罪承安,管得太紧,到时候折腾成关在高塔的长发公主可不好。 “你们还正好在风口浪尖上来了,”姜怜双拉着承安在前面走,回头看向沈玉娇,“现在楼里热闹极了。” 她不说,沈玉娇也感受到了。 潋滟醉语的客人大多都有点身份,比起普通酒楼,闲话议论比较少。 即便如此,现在也热闹非凡。 一看到沈玉娇走进来,声音就更响了。 “不小心就会成为城中的热议,是吧?”姜怜双笑着,带着他们上了二楼。 坐在雅阁中,总算清静些了。 “大早上出的事,到了晚上就传遍全城了。” 姜怜双也在一旁坐下来,笑吟吟地喝着茶。 “医师学宫?”沈玉娇挑眉问道,“消息传得这么大?” “其实本来不该大的,但他们会闹,你又是长公主。” 沈玉娇点头,所以有时候,她不喜欢长公主这个身份。 所得到的权利都是被限制着的,每行一步,都要时刻注意自己的举止。 越是身居上位者,越不可随意行事。 要做个随意的也不是做不到,毕竟是封建社会,说闲话的,之前冒犯的,全都抓起来杀了。 没人敢违抗陛下和长公主的话,可沈玉娇知道,这不是她该做的。 以前在福寿村时,从知府那儿受过委屈,也下定决心,以后定不会成为这样的人物。 手中掌握的权力,不该成为期压的东西。 “让他们说呗,还能影响到我们?” 沈玉娇是最不慌张的一个,流言而已,等那几家人闹到了医师学宫再慌也不迟。 “你倒是越来越平静了,”姜怜双打趣道,“确实不用慌,都是说你好的。” 在进来的路上,沈玉娇仔细一听就知道,对她并没有什么敌意。 不枉费她在城中勤恳这么久,立一个好的口碑,大家总会有点偏向的。 医师学宫是为了平等学习而存在,就算今日言论并不是偏向她的,也不打算改变决定。 店小二很快来上菜了,但支支吾吾的,没有立刻离开雅阁。 “店里这么忙,怎么还愣在这里?” 姜怜双微微皱眉,不明白这位店小二想做什么。 “是这样的,呃……楼下很多人让我问一问,长公主的医师学宫还招人吗?” 很快,沈玉娇收到了姜怜双欣喜的眼神。 “小的是转告他们的话,”小二飞速说道,“因为先前都在外面做生意,今日才回了京城。” “那也没有办法了,招人都结束这么久了,我总不能背信弃义吧。” 沈玉娇稍稍心动了下,但仔细一想,自己定下的规矩必须遵守。 但小二依旧没走,深呼吸了一下,继续说道:“他们还说,若是您愿意,可以给医师学宫不少钱。” 不少钱! 沈玉娇突然瞪了下眼,医师学宫的经费的确是个问题,不然也不会只限制了这么点人。 要是能拉到一笔投资…… 第252章 该接受吗? “我们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发现沈玉娇沉默着不说话,姜怜双摆摆手,示意小二先离开。 他们几个商议事情,不能让别人听去了。 “阿娘,我可不可以也下去?” 还未说话,承安就在椅子上不安地扭动着。 下面多热闹,在雅阁里听大人们讲话好没意思。 傅九霄看穿了他的心思,站起身来,直接拎着他一路下去了。 走了两个人,姜怜双也自在些了。 她与沈玉娇更相熟,有傅九霄在场,总会觉得有些不适应。 “我这儿的可都是贵客,”她撑着下巴,看向沈玉娇,“你只要点头答应,就能扩大医师学宫。” 毕竟是国库出的钱,在发展方面总会受到限制。 沈玉娇沉吟着,没有说话。 那一瞬间的心动不假,但冷静下来,却又觉得不行。 医师学宫的规矩严格,当初招募的时候不少报名,筛选出去不少人。 已经停止招收了,现在突然又招新人,还是有钱人家,影响只怕会不好。 这不就是花钱买入学位置嘛。 大周在庆安帝的手上,一贯以廉洁为主,她身为长公主,更不能开这个先例。 虽然提出的条件很心动,但沈玉娇还是决定拒绝。 “我觉得不好,有一个就会有第二个,人数总归是有限的,到时候还不都是他们有钱人。” 沈玉娇还未说话,姜怜双就嘟囔着自言自语了。 “我还以为你会答应呢。”沈玉娇抬眼,带着惊讶看向姜怜双。 “我为何要答应?” “能赚钱啊,这样一来,可是一大笔钱。” 姜怜双用了狠劲,凶凶地拍了下沈玉娇:“我那种见钱眼开的人吗?” “当初我开福寿堂,你不就这么说的。” “那是——”姜怜双的脸一下红了,“那不一样,毕竟是我手上的铺子。” 沈玉娇笑地开心,她也知道不一样,但能打趣姜怜双,就觉得很快乐。 她们二人的相处,越来越没有压力了。 “不过我觉得,接受也可以。” 看见沈玉娇震惊的双眼,姜怜双赶紧解释:“钱让他们出,但招人就按照规矩来。” 医师学宫并不只招这一批人,后续情况好,会在来年春夏再招一批。 “到了下一次,让他们来招募不就好了。” 沈玉娇没忍住,伸手点了下姜怜双的额头。 “你这个生意做得可真好,”沈玉娇差点就被她说服了,“这和直接管人家要钱又设么区别。” 让别人来投资,却没给对方任何好处,这不是把人看作冤大头吗? “哎呀,说得好听些嘛,为了我们大周,可以名垂青史,会有很多人愿意做的。” 姜怜双脑子转得快,马上就想好了一套说辞。 医师学宫里也有她的一份钱,算是单纯的支持。 沈玉娇听了,半天没说出话。 在做生意这点上,姜怜双对她的评价一直都很对。 论起来,她离姜怜双差的不是一点两点。 但与之不同的是,也有会被夸赞的地方。 “我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行。” 沈玉娇皱着眉,很认真看向姜怜双,说道:“只要他们出了钱,医师学宫就不完全由我们掌控了。” 姜怜双虽然出了钱,但她可以算是半个家人,没什么目的,只是为了医师学宫办得好。 别人就不一样了,被钱联系着的关系,可就太复杂了。 “也有道理,”姜怜双点点头,“这也是为什么,我一直都没有给福寿堂招更多的商股。” 涉及到决策的事情,一定要非常小心。 “合适的人特别难找吧?”沈玉娇预料到了一般,“医师学宫很纯粹,我不想沾染太多的东西。” 姜怜双沉默着点头,医师学宫不是生意,还是让沈玉娇保留着这干净之地吧。 “我真喜欢你这一点,永远都能坚持最原本的东西。” 她将头靠到了沈玉娇的肩膀上,轻声说道,“做生意的时候,我要是拿不定,就来问你。” “好呀,尽管来问我。” 沈玉娇也不推脱,直接上手捏姜怜双的脸。 和承安的手感不一样,但同样软软的,很好捏。 “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醉语楼雅阁能隔绝大部分动静,但如果外面的声音太大,还是能听到一些。 姜怜双推开她的手,警觉地站起来。 应该不是傅九霄和承安回来了,听起来是很激烈的争吵声。 沈玉娇也站着,还在思索着空间里有什么,是不是必要时候可以拿把菜刀出来防身。 不过这里是潋滟醉语楼,怎么会有人敢在这里闹事? 何况,傅九霄也在这里,要叫人手过来,还是很容易的事。 想到这里,沈玉娇觉得也没什么好慌的了。 “开门呗,你是老板,还怕这些人?” 姜怜双一点头,伸手打开了门。 还没看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就探过来一只手,那她推了进去。 还好沈玉娇就站在身后,扶住了脚步踉跄的她。 “傅九霄?等等,你们在做什么?” 被眼前混乱的局面弄懵了,姜怜双倒在沈玉娇的怀中,圆睁双眼看着雅阁外的情况。 有一名男子似乎是喝醉了酒,一直在努力往她们这边挤,而另一名不认识的男子挡在前头,还有傅九霄在他的身后。 “喝醉的人力气太大了,不好控制。” 一番打闹之后,傅九霄决定直接抬脚,把那名男子踹翻在地。 再闹下去,只怕会引起不好的事。 让他受点伤算了,说不定酒就醒了。 姜怜双这时候也稳住了情绪,眨眨眼,倾过身子去看地上被绑着的人。 “咦,我认识他,也是东宁府人。” 不仅是东宁府的,住处还和她家离得很近。 年纪大些,妻子去世后就再未娶,便来到京城生活。 已经生活了好些年头了,都算得上半个京城人。 “汤老板怎么喝成这样,真是不好看。”姜怜双拿着手帕,试图隔绝飘过来的酒气。 她不讨厌喝酒,但厌恶烂醉如泥的人。 潋滟醉语楼在京城中最好的位置,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官府应该差不多该来人了。 第253章 陌生又熟悉 地上的男人就算被傅九霄绑住了双手,也没有停止哼哼唧唧。 姜怜双看不下去了,从桌上拿来已经变凉的茶水,对着汤老板的脸悉数倒了下去。 很快,不少茶水落进了他的口鼻中。 “你还真不怕他窒息啊。” 沈玉娇看见对方剧烈的咳嗽,不禁有些担心。 但姜怜双并不在意,咧嘴一笑,说道:“这不是有你在嘛,死不了,给他点教训。” 汤老板的确清醒了不少,坐起身来,无力地靠墙喘着粗气。 姜怜双满意了,拍拍手将茶壶放回去。 刚刚这一闹,沈玉娇只顾得上眼前这几人,现在冷静下来,却发现小团子不知在哪。 好似感受到了她的担心,在另一名陌生男子的身后,探出了个小脑袋。 “阿娘,我在这儿。” 前面几人打起来,给他吓得不轻,还是躲起来为好。 “快过来,”沈玉娇招招手,觉得心累,“没被伤到吧?” 承安摇摇头,向着阿娘的方向走了两步,又往后看去。 他小心翼翼地牵了下男人的手,说道:“谢谢哥哥!” 沈玉娇惊异地抬眼,这才意识到,面前还站了个年轻男子。 承安这孩子见谁都会爱把辈分往小了说,眼前的这名男子,看起来和姜怜双差不多大。 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在混乱中护住了承安。 “不用谢,”男子弯了眉眼,“能和这么懂事的孩子一起,是在下的荣幸。” 沈玉娇道谢的话刚到嘴边,就咽了下去。 这个说话极其讨人喜欢的样子,和姜怜双几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比她的哥哥更像是亲哥哥,要不是相貌完全不同,沈玉娇还真的有点怀疑。 “那是,我们承安乖巧又可爱,不过还是谢谢你。” 姜怜双反应快,把承安揽到怀中,语气雀跃地说道。 她眸光明亮,不知为何,很喜欢对方的说话方式,有种好亲近之感。 难怪承安这么喜欢,仅仅见了一面,就愿意躲在对方身后。 “不好意思,他一时酒喝多了,非说着要上来找沈大夫谈谈。” 是为了给医师学宫投钱的事吗? 沈玉娇微微一愣,只觉得这喝醉酒的汤老板很难对付。 小二的消息才刚刚传上来,她与姜怜双商议了也没多久,就心急地想要上楼看。 这个做生意的手段,和姜怜双比差得远了。 “我就是心急,有什么不好的!” 汤老板虽然清醒了不少,但说话依旧醉醺醺的,若不仔细听,都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万一被人抢先了怎么办?楼下那么多人议论呢!” 汤老板刚还在小声嘟囔着,却突然提高了声音大喊,惊得几人都身子一颤。 “赶他出去,”姜怜双不爽地摆摆手,“我下去叫人。” 潋滟醉语楼的环境也很重要,他这样大声闹着,客人呆着都不觉得舒心。 “没事,我带出去就行。”傅九霄沉声道,提了下绑着的绳子。 “也不看看我是谁!姜姑娘就这么不留情面吗?!” 听见要赶他出去,汤老板的声音反而更响了。 姜怜双无奈地转头,看了沈玉娇一眼。 仅一个眼神,沈玉娇就明白她的意思。 幸好决定了不答应,就这霸道的态度,来一个都觉得麻烦,更不要说再来几个。 果真,像姜怜双这样的生意人只是少数。 “我跟你有什么关系?”姜怜双恶狠狠地瞪了眼他,“你和姜家差得远了,这么大年纪连我都比不上,还好意思在这发酒疯。” 天知道楼下现在是什么样的情况,但估计激动的人不少。 医师学宫让他们看到了商机,又有攀附长公主的机会,自然要相争。 不过胆子像汤老板这么大的,可能也就独一个。 傅九霄也没给他再说话的机会,直接抓住他的双手,往楼下带。 “真是糟心,”姜怜双把承安往雅阁中推,“我醉语楼是给他闹的地方嘛。” 说着,她发现刚才来帮忙的男子还未离开。 又扭头回望了一眼,说道:“谢谢你的帮助。” 多看了这两眼之后,姜怜双心中突然起了疑惑。 奇怪,她总觉得他眼熟。 好像在哪儿见过,但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没事,”男子微笑道,“我们一起来吃饭的,他喝醉闹起来,我也觉得丢脸。” 姜怜双的动作顿住,她皱眉上下打量着男子,却怎么也找不到记忆。 按理说,他与汤老板是熟识。 可她的记忆中,汤老板一向独来独往,就算生意上的伙伴,也都是萍水之交。 这种快要想起来但又好似没印象的感觉,真的很难受。 “姜老板恐怕不认识在下,”男子察觉到了,微笑着答道,“没什么家底,一个小的生意人罢了。” 男子的感觉很敏锐,马上就明白了她在想什么。 姜怜双眯起眼,明亮的目光逐渐变得锐利。 只有在和别人相谈生意交锋时,她身上才会有这种气势。 “那好,既然来了醉语楼,就是贵客,还帮了我们的忙,今日你的一切账全免。” 男子有些诧异,言下之意,他就算把醉语楼所有的菜点一遍,请所有的宾客吃饭,都不用出钱。 有这般魄力,难怪姜老板能坐稳京城。 “不愧是姜家人,看来在下还远远不足。”男人尽管眸中有惊讶,但面上的笑容依旧不改。 眼看着男人要走下楼去,姜怜双心中一动,突然又喊住了他。 “姜老板,还有何事?” “再提醒你一下,少和汤老板来往,”她语气冷淡,还有一丝不耐烦,“做了几十年生意,却没什么朋友,泛泛之交也未曾有。” 男子心下了然,生意场上,不谈真心,但为了面子和交情,表面上的虚假还会维持。 而汤老板连表面上的友人都很少。 “在下明白了,不过现在有些事,还不得不求助于他。” 看着男子的背影彻底消失,沈玉娇忍不住捏了把姜怜双的手,说道:“你现在倒是又不会说话了。” 痛感让姜怜双猛然惊醒,她跟他说这个干什么? 生意中的众人本就是尔虞我诈,这听起来像是不怀好意的背后说坏话,还不是很高明的那种话。 此后,若是真的有需要和那名男子合作,恐怕会让对方多不少提防之意吧。 “被鬼附身了吧,”姜怜双嘴角抽动,在心里骂了自己几句,“我只是想提醒他一下。” 第254章 生辰 姜怜双没好气地走到雅阁中,重新坐下。 本来很舒心地一顿饭,就被醉鬼打扰了。 看来以后要定立个规矩,醉语楼一切都要做到最好,怎么能让喝得烂醉的人影响。 一顿饭吃得匆匆,沈玉娇也挂念着大嫂,不敢多留。 “对了,过半个月,就是我的生辰,打算办个宴会,你必须来。” 在沈玉娇准备离开时,姜怜双敲了敲桌面,停下了她的脚步。 说的话很霸道,目光也直勾勾的,根本不容她拒绝。 “嗯?去年你怎么没过生辰?” 沈玉娇自然不会拒绝,但依照着姜怜双的性子,似乎不会隔一年过生辰。 “要办就办个大的,”姜怜双笑着说,“我又没那么铺张浪费,重要的日子才过。” “今年该是十七了,还是十八?”沈玉娇歪头,皱眉思忖。 “娇娇姐!” 姜怜双提高了下声音,不爽地跺了一下脚。 都相处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不记得她的生辰嘛! “日子过糊涂了,”沈玉娇笑着赔罪,“发生的事太多了,我连自己几岁都搞不清楚。” 承安突然愣了下沈玉娇的手,小声问道:“那我帮阿娘记着,可我还不知道阿娘几岁呢。” 他扳着小手指,数了几遍也没数清楚。 沈玉娇听着他仔细数,从一十二直接跳到一十五,心里一阵无语。 现在才发现,这孩子的数学水平不大行。 原主擅不擅长不清楚,但她自己确实不擅长……不会这也能遗传吧? “阿娘今年十九年,过段时日也快要二十了。” 既然穿越了,活了两世,加起来都快三十了,她也并不在意这个数字。 只要活得舒心快乐,年龄增长又如何? “二十。” 承安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小手,脑子飞速运转。 过了半晌,才说道:“那就是四双手……好多啊。” 沈玉娇蹲下身,轻轻包住承安的手:“这下就记住了哦,过了冬天,阿娘就二十了。” 她与承安笑着,却没注意到傅九霄眼中闪过了异样的光。 医师学宫经过那么一闹,反而情况稳定了。 留下的都是来潜心学习的,更令她省心了。 现在基本没什么事了,沈玉娇甚至还能每天睡懒觉。 上一次能天天睡的这么爽,都想不起是什么时候了。 叶思菱的情况一样稳定,慢慢就能下地活动,到了过年间,便能和正常人无异了。 天气转冷,都已至腊月,沈玉娇的奋斗心也几乎都消散了,只想着等过年。 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就要用长久的时间来期待。 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一件事——姜怜双的生辰宴。 十七岁的姑娘,正是最好的年纪。 沈玉娇得了***的身份后,第一件事,就是严令禁止地方官府强行为已经满十七的女子婚配。 这种事,在大周并没有严格的律法规定,只是流传着的陋习 在京城倒是少,但离得越远的地方,山高皇帝远,不少官员会拿此规矩来压迫人。 庆安帝知晓后勃然大怒,严令禁止此类事情,还为各州府设立了督查使。 姜怜双当初也被家里人念叨得头痛,虽然东宁府也不敢去管姜家人,但传统观念一时难改。 家中的老人更甚,觉得年轻女孩必须抓紧机会嫁人。 最初到京城来,也是拗不过姜家人。 本就没有婚嫁的心思,明明同样的年纪,家中的哥哥就不急着成亲。 不遇到合适的人,她绝对不会嫁。 所以现在,她满了十七岁,自然要大摆宴席,昭告所有人,不管多少岁,婚嫁都只能由她一人决定。 宴席就设在潋滟醉语流,姜怜双也没费心思去排菜,任由客人们点,费用她全包。 不喜欢的人,比如汤老板,她就没有邀请。 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来庆祝她生辰的。 原本和他交情不错,但经过上次那样闹事,她根本起不想见到汤老板。 反而是上次帮助过他们的男子,不相识,但得到了姜怜双的邀请。 这样好的品格,不交个朋友可惜了。 “今天开心吗?”看着姜怜双晃了一圈回来,沈玉娇笑着问道。 姣好的面容泛着微红色,笑容晏晏,比平日里更美上几分。 “非拉着我喝酒,”姜怜双倒了倒手中的空酒壶,“想趁我喝醉了,占点生意上的便宜,门都没有。” 尽管看起来带着醉色,但她的目光依旧炯炯有神,还透着精明。 要论起酒量,她估计比不过在场任何一个人。 但潋滟醉语楼有私藏,也好方便她在这时吓坏图谋不轨的人。 脸上的颜色,也不过是被热的。 尽管天气寒冷,但醉语楼中依旧很暖和。 沈玉娇也有些呆滞,因为姜怜双手上拿着的,不是小小的酒杯,而是货真价实的酒壶。 拿出来宴客的酒,质量都很高,度数当然也不低。 先前沈玉娇尝了两口,便再没敢试了。 以她的酒量,估计两三杯就能喝醉,更不要说姜怜双了。 路边小店的酒姜怜双喝一杯就醉,现在怎么能支撑这么久? “你闻闻。”姜怜双神秘兮兮地将酒壶递过去。 沈玉娇疑惑地接过,意想中的酒味没有熏过来。 “是水而已啦,这几坛都是为我准备的,反正下面都是酒气,闻不出来。” 她凑近,眉梢眼角都是俏皮的意味。 但沈玉娇突然表情凝滞了一瞬,姜怜双察觉到,朝自己的身后看去。 “孟公子,你来做什么?” 正是前些日子帮忙拦住汤老板的男子,他手上端着碗,小心翼翼地站在不远处。 “我问了小二,他们备了些解酒汤,我就拿了碗上来。” 姜怜双从坐着的桌子上跃下,正了神色,走到他面前,说道:“谢谢你的好意,至于看见的事,就请别说出去。” “那倒不会,”男子局促的目光缓和了些,“姜老板愿意支持我的生意,在下想来感谢一下。” “生意而已,对大家都有利,谈不上什么支持。” 姜怜双走了两步就停下了,警觉地保持着距离。 第255章 奇怪的感觉 宴席都摆在一楼,姜怜双是特地跑到二楼与沈玉娇说话的,看见男子跟上来,难免会觉得可疑。 “看来这碗解酒汤,只能在下自己喝了。” 男子笑了一下,端起碗一饮而尽。 他身上没什么酒气,想必是没喝多少酒。 喝完之后,他也不再多做停留,直接下楼去了。 “你怎么对他的敌意这么大?”沈玉娇觉得有些奇怪,“不太像平日的你。” 姜怜双摇摇头,她也说不准。 “前些日子还好,但现在越接触我越警惕,我也觉得很怪。” 是没由来的感觉,觉得他好相处,但心里又有声音告诉她,不能靠得太近。 “姓孟……” “孟鹤宇,”姜怜双飞快地答道,“他白手起家,挺不容易的。” 现在大周国的生意基本都被大家族占据着,要从中杀出一条路来,难度不小。 所以她愿意提供帮助,让这些人能有更好的路子。 “你以前从未见过他吗?”沈玉娇继续问道。 看姜怜双的反应,该是从未见过,可又像是记忆被掩藏了,不知道从前什么时候见过。 “我从来都没有接触过姓孟的人,”姜怜双秀眉蹙起,思索着说道,“家中人……等等。” 她突然看向沈玉娇,语气中带着不确定:“不是没有提到过,但每次说到,都会迅速避开。” 小时候听到过,但大人们都很小心,每次想要细听的时候,都会被巧妙地转移话题。 而长大之后,就再没听见过长辈们议论了。 “不会是……我们姜家与他有仇吧?”姜怜双忧心忡忡地问着。 沈玉娇在她脑门上敲了下,说道:“他比你大不了多少,那时候才几岁。” “也对,”姜怜双摸了摸自己的脑袋,“那就是姜家?总觉得不太对。” 听了她的话,沈玉娇怔愣。 这个桥段怎么听起来有点耳熟? “你别演变成大周版本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她想了一会,总算想起在哪儿听过了,“别整的要死要活就行。” 姜怜双困惑地眨眼,前半句话她没听懂,但后半句话,她似乎明白了。 上次与安晓分开,的确半死不活了很长时间。 “说什么呢娇娇姐!我和他绝不会有别的交集!”她反应过来了,连忙否定。 “好哦,你说的。要真出了事,我可不帮你做假死药。” “才不会呢,”姜怜双甜甜笑着,决定说点别的话,“娇娇姐呢,怎么从不过生辰?” “我从不过生辰,对我来说没什么意思。” 沈玉娇低着头,轻声说道。 穿越过来前,她其实是个家庭关系淡漠的人,一人在外求学工作,几乎不和家里联系。 闺蜜好友也只有一两个,这样一来,生辰倒不如不过了。 一人的时候不会觉得孤独,但与旁人热闹过后,那时候她会觉得特别孤单。 所以,还是不要热闹为好。 时间长久了,她就不在意这个了,就连傅九霄也没有告诉。 姜怜双却不甘罢休,继续用可怜的语气对她说道:“可我什么都不知道,娇娇姐,你好歹告诉我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吧。” 她很会撒娇,每次撒娇的时候,沈玉娇都不忍心再驳了她的意。 只是一个日子而已,说了也无妨。 “就在你生辰的后五日,我们一样,都是冬天出生。” “这样哦……”姜怜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眼中闪过一道精明的光。 “好了好了,你一直呆在楼上像什么话,”她又马上抬起头,把沈玉娇把雅阁外面推,“下面有很多好吃的,快去!” 就这样被她一路推着,沈玉娇又重新回到了一楼的热闹中。 只瞟到一眼傅九霄,便不知他的去处。 承安正兴奋地和孟鹤宇说着话,在潋滟醉语楼中,护卫众多,承安即便一人,也是很安全的。 只是不知道傅九霄去做什么,沈玉娇只疑惑了一瞬,又立马放下了。 她自己都在楼上躲了许久,傅九霄想要离开休息一下,也很正常。 “阿娘,我在这里!” 承安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呆立在人群中的沈玉娇。 “给你添麻烦了,”沈玉娇走过去,拉起承安的手,“这孩子很爱说话。” “没事,说了这么久,我都不觉得累。” 孟鹤宇面容开心,又摸了摸承安的小脑袋。 看着温文尔雅的他,沈玉娇心中一动,突然没头没脑地问道:“你与怜双,是故识吗?” 似乎惊讶于她的问题,孟鹤宇愣了一下才回答:“我们看起很相熟?那是姜老板擅长与人交际,是她的本事。” 想了一会儿,他又补充道:“早先就听说过姜姑娘,但正式见面,也就这几日。” 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在撒谎。 沈玉娇点点头,不好再问什么,带着承安去了另一边。 “阿娘,稍稍等一会儿哦,阿爹马上就来啦。” 担心沈玉娇会着急,承安在她的怀中小声说道。 “阿爹去做什么了?”沈玉娇低声问着。 “我不能说,”承安的声音更低,“反正马上就来了,不要再问啦。” 他表情突然惊慌了,沈玉娇一看,就知道父子俩肯定有什么事瞒着她。 承安根本瞒不住,她就随便问了一句,便慌成了这样。 不过沈玉娇懒得纠结,傅九霄总会告诉她的,现在还是回府好好休息更重要。 “阿娘,”在一家人回公主府的路上,承安突然问道,“我们可以去和堂妹堂弟一起住吗?” “之前住了那么久,还没住够?” “好玩嘛,”承安扁扁嘴说道,“家里又没有别的孩子一起玩。” 这个年纪的孩子,需要玩伴也正常,公主府是冷清了些。 沈玉娇还在犹豫,傅九霄却答应得极快:“既然想去,我和大哥说一声便可。” “我们也住过去吗?”沈玉娇总算跟上了父子俩的一问一答。 “去,必须去!” 承安一边喊着,一边紧紧地搂住了阿娘的胳膊。 去住几日倒也无妨,还可以照顾一下大嫂。沈玉娇没有再多想,答应了承安的请求。 第256章 反常 叶思菱见到沈玉娇一家来,格外惊喜,甚至还走出来迎接。 这段时间,她下床的次数变多了,多走动还更舒服些。 沈玉娇的目光落在另一旁的桌案上,那上面散落着几份纸卷。 “啊,这些都是城外的庄子,”叶思菱注意到了,拿起来给她看,“修诚正与我在讨论呢,你要不也看看哪个好?” 接过图纸,沈玉娇翻了几下,发现自己也无法判断出哪个更好。 “这几座庄子,是要拿出去卖吗?我倒看不出好与不好。” 叶思菱摇摇头,笑容更盛:“那倒不是,修诚打算让我住过去调养,毕竟那儿环境好,适合养病。” “挺好的,城中环境不错,多住一段时间,说不定好的会快一些。” 沈玉娇将卷纸递回去,笑着给叶思菱鼓励。 傅府是个压抑的地方,就算大伯母不管事了,但深宅之中,依旧透不进阳光。 “大伯母呢?情况好些了吗?” 这段时间一直在忙,直到叶思菱说起城外的庄子,沈玉娇才想起了大伯母。 经过上次被绑架的折磨,大伯母的精神状况又差了不少。 说是报应吗? 沈玉娇却又觉得有点可怜,如果不是在这样的环境和教育中长大,或许不会是这副模样。 对大伯母的情绪,她应该是最复杂的。 “已经送去了城外,不过与我不住在一起,修诚专门找了人照料。”说起大伯母,叶思菱也皱起了眉头。 这个病很难治好,又不乐意吃药,没办法,只能拉出去静养。 让她和城外的农户多走动,多接触的外面的环境,或许会好一些。 “修诚是觉得,让我与母亲离远点也好,我可以安心静养。” 沈玉娇长叹了口气,将所有的情绪抛之脑后。 至少这是目前最好的解决方法了,世间没什么事情能顾得两全其美。 “不说这个了,”叶思菱又笑着将卷纸收起来,“既然来了,那就多住会儿吧,至少过完尾牙再说?” 那也是腊月十六了,沈玉娇低头算算日子,也该有十日左右。 虽然时间久,但没什么事,多住会儿也无妨。 她还未说话,承安几句带着两个小团子冲进来了。 大腿突然被一人一边牢牢抱住,承安仰头看着她,大声说道:“阿娘,就住到尾牙!” “我们一家人好久没一起过节了,这个年可以过得完整点。”傅娴站在一旁,很认真地补充。 沈玉娇被三个孩子的行为弄得摸不着头脑,但本来也没什么计划,只能先答应。 她看向叶思菱,但大嫂也是一脸迷惑,不知道他们在闹什么。 “好耶!阿娘答应了!” 承安没有解释,又带着双胞胎姐弟飞跑出去了。 “搞不懂,”叶思菱摇摇头,“不过我还挺喜欢他们与承安一起的,活泼多了。” 孩子亲爹是个严肃的性子,很多时候,双胞胎在府中都不会像现在这样玩闹。 “看来平时只能多找叔叔们了,他们活泼。”沈玉娇也没办法,毕竟自己的夫君也没活泼到哪里去。 一头一尾,傅家兄弟们的性格是有些古怪。 无所事事的时间似乎过得比忙碌的时候慢多了,沈玉娇觉得都过了大半个月,没想到才过完了腊八。 前一晚上腊八粥喝多了,结果天不亮就醒了。 反胃得难受,沈玉娇无奈之下只得起身,吃了颗胃药。 一下醒来,便再也睡不着。 刚准备下床走动,她的手下意识拍了拍身边,却发现空无一人。 她最近睡眠都还不错,完全没注意到枕边人不见了。 这么早,傅九霄会去哪里? 她披上衣服,在院子中走了一圈,都没发现踪影。 “承安……奇怪了。” 推开隔壁屋子的门,发现小床上也空空如也。 虽然这是在傅府,承安几乎没有走丢的可能,但沈玉娇的心依旧悬了一下。 她又去偏房看了看,依旧空无一人。 按理说,半荷和望宣不会擅自行动,就算要早起准备什么,也会在前一晚询问过她的意见。 整座院子中空空如也,只有挂在院角的灯笼散发出幽幽的光。 房内一支蜡烛都没点,黑暗侵袭而来,沈玉娇裹了裹身上的披风,莫名觉得有股可怕的寒意。 全都不见了,在这样的冬夜,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沈玉娇抖了下,虽然经常被卷进各种事件中,但此刻她的第一反应是……闹鬼。 从未和任何人说过,她其实害怕极了这类怪谈。 “没啥好怕的,”沈玉娇拍了拍自己的脸,鼓起勇气说道,“这大宅子中这么多人呢。” 这话说得好像不太对。 不管了,总之先把蜡烛点上,出去找找人再说。 冬夜的风大,她还没来得及护住蜡烛微弱的火焰,就又熄灭了。 “真要命。”沈玉娇心一横,换了件厚实的披风,壮着胆子冲出去。 马上,她就听到了人声。 有些傅府的仆人已经起床开始准备早膳,沈玉娇看着灯笼的点点光芒,决定先去灶房看看。 傅府有数个灶房,她朝着最大的那个走去,遇见的人应该会多一些。 但一路上都没遇见任何一人,沈玉娇的眉毛锁得更紧了,不知为何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凌晨人少,但走廊处也不该一人都没有。 只有灶房的方向有声音,她加快了脚步,连忙赶过去。 越靠近,越觉得奇怪了。 已经不能用有声音来形容了,灶房中简直是人声鼎沸。 “都在做什么……” 沈玉娇自言自语着,一边推开了灶房的门。 “哇,什么东西!” 在看见里面情况的一瞬间,她被结实地吓了一跳。 院子中不见的人都在灶房中,半荷端着盆,差点撞到她的身上。 “怎么回事?”二人异口同声地问出声。 “现在还很早吧,您不再睡睡?” 半荷神色慌乱,连忙将手中的盆藏到身后。 沈玉娇好奇,探头过去看,但半荷退后了两步,把手中的东西藏得死死的。 注意到了门口的动静,又有人朝她们二人走来。 “你大清早不睡觉,来灶房做什么?” 看见傅九霄也在这儿,沈玉娇忍不住问道。 第257章 生辰惊喜 “有点事要做,你怎么醒这么早?再回去睡一下吧。” 沈玉娇注意到,傅九霄接过了半荷手中的盆,放到了更远的地方。 而在灶房中,并不是所有人都在忙碌。 大多数人都没什么活做,只是站在一旁看着。 不需要那么多人,很多人更像是被拉过来,被关在灶房中,不让乱跑。 难怪一路上什么人都没看见,全在这儿忙她所不知道的事。 “睡不着了,”她故意叹了口气,“昨晚吃太多,出来走走消化一下。” 傅九霄牵过她的手,说道:“那我陪你走走,让他们在这里做。” “做什么?” 沈玉娇下意识问道,然后便看见,傅九霄露出了难得的懊恼之色。 她掩嘴轻笑,起初还有些担心,但在踏进这儿之后便完全没有担忧感了。 整个灶房的氛围其乐融融,洋溢着一种喜气,将冬夜的恐惧驱散殆尽。 “承安呢?”拉着傅九霄的手,她还不忘向里张望。 半荷与望宣她都见到了,唯独不见平日里存在感极强的小团子。 傅九霄也愣了下,他刚还看见承安,只是和沈玉娇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就不见了踪影。 “刚还在那边的,我去找找。” 已经叮嘱过他不要乱跑,结果一个转身,就让沈玉娇担心了。 他的脸色迅速沉下来,现在可没心思陪着承安闹。 刚要开始找,就听到不远处一名下人发出了惊呼:“哎呀,小公子,怎么在这里?” 沈玉娇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快步走去,还未走到,就看见一只白猫窜了出来。 她认识这只猫,是傅娴捡来的,觉得可怜,便养在了傅府中。 直到养了之后才知道,此猫天生任性,最爱玩闹捣乱,完全被它在外流浪时可怜安静的模样骗了。 可既然养了,又不忍心再抛弃。 在沉闷的傅府中,有这样一个调皮的小东西,倒也不是坏事。 现下,沈玉娇看着这只小猫,熟练地四处跳跃,最后跳出了灶房。 此前傅娴将它养得极好,白毛干净而有光泽,但此刻,却跟流浪时一样灰扑扑的。 沈玉娇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气急败坏地走过去,将试图钻进炉灶的承安拽了出来。 幸好孩子长大了不少,已经没办法完全将自己塞进去了。 要是小时候,恐怕问题就大多了。 承安被猛地拖出来,头有些晕,一时搞不清状况。 等看清阿娘带着责备和气愤的脸,他下意识地移开了目光。 “你在干什么,”沈玉娇伸手抹了把他的脸,得到了一手灰,“这是可以钻的地方吗。” 其实她很想笑,承安顶着花脸的委屈模样太好玩,但她必须先板起脸,把他震慑住。 “带他回去洗一洗吧,”傅九霄也走了过来,“我们一起回去?” 沈玉娇点点头,就算知道这是傅九霄想引她走,但没办法,不能丢着这个样子的承安不管。 “我不是故意的,是绣球跑进去,我想拉它出来。” “好好好,”沈玉娇将承安放到傅九霄怀抱中,一边安慰着,“阿娘知道你是想帮忙,但我们现在要先去洗干净。” 承安只能点点头,被爹娘带着出去了。 在走出灶房的那一瞬间,沈玉娇又听到里面传来了惊呼声。 应该是望宣的声音,惊慌地喊着:“面粉里全是猫毛,老天爷,到处都是!” 沈玉娇看了眼傅九霄,他们如此神秘兮兮的,到底想做什么? “马上你就知道了。”傅九霄察觉到了,却依旧没有回答。 算了,沈玉娇收回目光,将承安收拾干净才是当务之急。 待到收拾结束,天已经大亮。 承安却显得很不安,一直想要回到灶房中去。 刚出院子,叶思菱就走过来了:“今日早膳可能要晚一些,还没有来得及备好。” “没事,”沈玉娇摇摇头,“前一日吃多了,晚点正好。” 吃了胃药,好不容易才舒服些,可以趁现在多缓一缓。 不过……听大嫂这么说,灶房那边真的在瞒着她做什么。 “阿娘不着急,很快就知道了。”承安揽着她的脖子,小声说道。 沈玉娇是不明白有什么好瞒的,今天又不是特殊日子,就算是过年惊喜也早了些。 不过这一等,时间未免久了些。 她撺掇着傅九霄,想去灶房找点东西吃。 “好了,好了,”半荷冲进了屋中,“可以去用膳了。” 说着,她又慌张地抹了把脸,将沾染的一些面粉块抹掉。 沈玉娇轻挑眉毛,大致能看出他们在做什么了。 但做面点的话,需要花这么长时间准备吗? 傅府中不缺大厨,做出的面点堪比宫中,不应该有什么会难倒他们。 更奇怪的是,用膳的地方并不是往常的小厅。 沈玉娇发现,他们所前往的地方,是先前傅家聚会时所用之地。 为了何事需要如此隆重? “你看她迷茫的样子,八成是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还未走进屋中,就听见姜怜双的声音,正笑着和叶思菱说话。 “我记性哪有这么差,不至于什么都忘——” 沈玉娇刚想反驳,看到摆在桌上的东西,就知道自己确实忘了点什么。 除了该有的正常菜品之外,桌子正中间还摆放着一样东西。 她来了大周之后,便再未见过。 那是一个蛋糕。 做得不是很好看,离她空间中存着的那几片切件小蛋糕差远了,但却是一个完整的圆形。 此刻,她终于想起自己忘了什么。 随口一提的生辰,竟被他们所有人记下了。 “你之前给承安吃过,我记下了,所以这次让大家试了试。” 沈玉娇看向身边的傅九霄,恍然大悟:“难怪先前你问得这么细……” 还有承安,这段时间骗了她不少小蛋糕,原来都是为了拿去给傅府的厨师做参考。 “做得不太好,”傅九霄很诚恳,“我不敢再继续问了,怕被你发现。” 沈玉娇走过去看,的确不好,没什么装饰,甚至表面都没有抹得很平。 “我可是特地跑了趟牧场,管他们要了黄油呢。”姜怜双站到她的身旁,用着一种邀功的姿态说道。 沈玉娇不知该说什么了,被身边人如此重视的生日,这是第一个。 第258章 拦路 沈玉娇想了想,空间中没备着蜡烛,但她并不需要。 大周没有过生辰吃蛋糕的习惯,除了她之外,别的人自然也不会知道还需要吹蜡烛。 这些足够了,甚至就算没有蛋糕,沈玉娇都觉得满足。 在穿越之前都不敢有过的想法,在大周这个陌生之地,却实现了。 拥有这么多亲朋好友,聚在一起,只为了她庆祝生辰。 此前她觉得不重要,在福寿村时,大家日子过得紧,也不在意这个。 所以从未告诉过傅九霄她的生辰,不管是穿越前,还是穿越过来之后,她都觉得不过生辰也无所谓。 可当真正看见桌上的蛋糕,围着她的众亲友时,又有种想落泪的冲突。 她皱了下鼻子,把眼眶中的泪逼回去。 大家都这么开心,她可不能哭了。 傅九霄将她抱过来,手掌抚着她的脸,将眼角的泪水轻轻擦去。 “没做错吧?是开心的吗?” “嗯,”沈玉娇小幅度地点头,“应该是开心过头了。” “那就好,我们只想你能有个快乐的生辰,你从未说过,但我还是想给你准备。” 他的声音低沉,有种如释重负感,也有与她一样的愉悦。 承安个子小,没注意到她的异样,比她更兴奋,吵着要和阿娘一起分蛋糕。 毕竟这里面有一半是他的主意,看见阿娘发自内心的开心,他根本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 尽管很亢奋,但他还记得维持基本的礼貌,妥善地分好了每一块蛋糕。 “好吃!阿娘也快吃!” 沈玉娇小心地尝一口,尝到的是不熟练的技法,但味道不会错。 就像她现在所过的日子一般,香甜,让人觉得仿佛被幸福包裹着。 “啊,不过……”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担忧地看了眼桌上的蛋糕,“灶房的师傅们需要吗?做得这么辛苦,不应该尝不到吧。” “你放心,还为他们准备了一个,同时赏了些外面买的点心。” 姜怜双立马答道,既然是为了沈玉娇的生辰,就要一切都准备妥当。 “原来如此,”唯一被蒙在鼓里的叶思菱也看明白了,“这做起来不容易,之后给他们赏工钱吧,府中每人都有份。” 毕竟为了配合这个惊喜,府中的不少人都放下了自己手中的活,跑到灶房中去候着。 府中今日的饭菜,丰盛得和年节时也没什么区别。 抵挡不住众人的热情,沈玉娇几乎吃下了小半个蛋糕,还塞了不少准备好的菜肴。 终于吃完,瘫在院中躺椅上的时候,她想了想,又掏出一颗胃药吃下。 不能再这么吃了,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这段时日,好像胖了不少。 生承安的时候,甚至瘦得连奶水都没有,现在却已经逐渐圆润。 穿越过来时,完全没能想到会过上这样的好日子。 “真舒服啊,这个冬日,是最幸福的一个了……” 她烤着火炉,轻声感叹道。 过完生辰,又结束了尾牙祭,沈玉娇这才回到公主府。 一进府,门房就迎上来:“殿下,前日宫中来了人,送来些赏赐。” 沈玉娇一愣,随即想起该是傅修诚告知了庆安帝,给她带了生辰礼物。 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看来暂时还不能休息,得进宫去一趟谢恩。 “还是先去看看有什么吧?”望宣心细,不忘提醒沈玉娇,“不然陛下那里也不好说。” 也对,沈玉娇点点头,向着库房走去。 一打开库房的门,她就惊了一跳。 东西几乎要堆满库房,离开公主府的时候,她的小库房距离满还差得远。 府中人整理得很整齐,沈玉娇一件件看过去,逐渐觉得头痛。 和庆安帝赏来的这些东西相比,她戴着的手串根本算不上什么。 就连珍稀的珠宝,她的库房中都有好几颗。 大周有少量的玉石,但像青金绿松这样的宝物,只有域外的上贡才能得到。 宫中都没多少,庆安帝或许把所有的都给了她。 应该是想要弥补丢失的十几年,这些珍品,也都是属于哥哥的心意。 沈玉娇心下感动,虽然不是奢侈之人,但她能看见庆安帝的关爱。 “备好马车,我即刻进宫。”她看向半荷,低声说道。 又差点压抑不住想哭的感觉了,身边的每一个人,都传来温暖。 “我已经备好了,”傅九霄从库房外走进来,“随时能走。” 二人相识一笑,沈玉娇喜欢极了这种心意相通的感觉。 马车上,她靠着傅九霄的肩,想短暂睡一下。 虽然过了久违的生辰,心中兴奋不已,但早上醒得太早,抵挡不住身体的疲惫。 眼睛刚刚闭上,就觉得马车剧烈晃动了一下,随即停下了。 “干什么啊!看着点路,危险!” 前方传来马车夫的骂声,听起来不仅生气,还有心有余悸之感。 “怎么了?”沈玉娇掀开车帘,向前探视,“差点撞到人吗?” “非得挡在路中间,您看看,没被撞到算他们命大!” 马车夫甩着马鞭,骂骂咧咧,明显刚才被吓得不轻。 沈玉娇听了,更探出身子,看看站在路中间的人。 那是两个孩子,大一点的估摸着十岁上下,小一些的大概和承安差不多大。 孩子们正抱在一起,瑟瑟发抖地看着沈玉娇。 “小心些,冬天路上滑,马车不一定能及时停下。”她柔声安慰道。 这俩孩子看着可怜,也不是故意的,没必要计较。 但听了她的话,孩子们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依旧用怯怯的目光看着她。 “是长公主殿下的马车吗?”大一点的孩子终于鼓起勇气说话了,“我们有事求您。” 沈玉娇惊疑,这当街拦马车求人之事,终于被她遇上了。 傅九霄按住她的肩,不让她出去。他坐到马车的前方,问道:“所为何事?” “是……幼童书院,想求求长公主……”大孩子不知怎么说,话断断续续的。 沈玉娇心中震动,忍不住说道:“九霄,让他们上马车吧。” 四周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不能继续在路中间说话了,反正傅九霄在,两个孩子不能对她造成什么威胁。 第259章 迫切的愿望 一直霸占在街上,沈玉娇让马车停到了偏僻的地方。 两个孩子上了马车,依旧是有些害怕的模样,紧紧地贴在一起。 看他们亲密的样子,应该是一家的哥哥与妹妹。 衣着打扮朴素,很像是城外农户家的孩子。 若真的是,在冬日大老远跑进城,很不容易了。 “别板着脸啦,要不你先到前头去,我和孩子们说完你再进来。” 沈玉娇看了傅九霄一眼,或许他在场,孩子们不太敢说话。 果然,傅九霄一出去,两个孩子的神情就松懈了不少。 但依旧没有开口,面对沈玉娇的长公主身份,他们还是退缩了。 “在害怕?”沈玉娇不觉得意外,笑着看向兄妹二人,“没事的,看你们冻的,要不去我府上喝杯热茶?” 她将自己的斗篷放到两个孩子的肩头,他们衣衫单薄,不足以在冬日御寒。 妹妹年纪尚小,下意识地将斗篷裹紧。 但男孩子稍大些,身体僵硬着,没有丝毫动弹。 “我们是偷偷出来的……”妹妹小声说道,“怕娘亲发现,都没穿冬衣。” 沈玉娇差点笑出来,小丫头可爱得紧,只看几眼便喜欢。 不过,偷跑出来的,又当街拦车,年纪小胆量却不小。 “好不容易拦下我的马车,再不说的话,可就错过这个机会了哦?” 她擅长哄孩子,这二人看起来只是一时生怯,时间久些就会好。 想了想,又悄悄地空间中拿出两片奶酪,递给他们。 不少孩子们都喜欢吃,希望他们也不例外吧。 小丫头神色惊喜,没控制住自己,接过立马吃了起来。 少年犹豫了下,但奶酪清香,他也克制不住,小小地咬了两口。 沈玉娇没有催促,丝毫不着急。给他们点时间,总会说出想说的话。 “真好,长公主殿下好厉害,一定读了不少书吧。” 听着小女孩下意识地感叹,沈玉娇突然想起,前面拦车的时候,那个大孩子在说的就是幼童书院。 “你想去幼童书院读书?”她看着小丫头,轻声问道。 幼童书院现在连开了两地,场地宽敞,又没有收钱,大部分孩子都能去读书。 看小丫头的年纪,正好适合幼童书院。 “谁都可以去呀,”沈玉娇温柔地笑着,“你家在哪儿?我看看那边合适。” 兄妹对望了一眼,目光中满是担忧。 他们的动作让沈玉娇心中一惊,她想到了什么。 这个年纪的孩子,又是小女孩,确实很容易遇见这样的情况。 就她穿越前的地方,都有这样的事,更不要说大周国了。 “想去,但不能去,是不是?”沈玉娇看穿了她的心思,轻轻问道。 孩子们惊异,但还是沉默着点了头。 沈玉娇也沉默了,和她所想的一样,就算不用出钱,也会有人不愿把孩子送来。 毕竟半大的孩子都可以给家中做活帮忙了,没必要耽搁这些时间来念书。 大多数人就图个能读书认字,又不去考功名,费大劲没什么用。 除非是大户人家,不然谁都可能会遇见。 “我已经读过书了,没什么,”少年见话说开了,急促地说道,“可妹妹……家里人说没必要。” 小丫头眼里满是殷切,点了点头,看着沈玉娇却说不出话。 “没事的,我来想办法。”沈玉娇不忍看她可怜的模样,摸了摸她的脑袋。 那双漂亮的眼睛顿时一亮,似乎不敢相信,长公主会来摸她的头。 “嗯,谢谢长公主殿下!” 直到这一刻,小丫头才从先前胆怯害怕的模样中恢复过来。 “斗篷就给你们了,”沈玉娇掀开了车帘,“你们家住哪儿?送你们回去。” 少年瞬间神色紧张,赶紧摆手说道:“不了不了,家住得远,怎么可以麻烦殿下。” “天这么冷,还能让你们走回去?是在城外吧。” 少年还未反应,他身边的妹妹先点了点头。 沈玉娇轻笑,连忙指挥傅九霄朝城外驶去。 本想问一问他们住在哪儿,但出了城,沈玉娇便看出来了。 冬日寒冷,家家户户都门窗紧闭,唯有一户,家门口还站着人,正在焦急地张望。 看见马车驶来,门口的妇人神色慌张——在城外,很少能见到装饰精致的马车,该不会是孩子们惹了麻烦吧? 车帘掀开,兄妹二人跳下马车。 “你们两个倒霉孩子,跑哪里去了,急死我了知不知道!” 看见孩子们没事,妇人立马气上心头 一大早起床,房中空无一人,孩子们都不见了,差点就被吓出了心疾。 “娘亲,是我错了……想带妹妹进城玩。”少年立马认错。 “家里还有这么多活没做,怎么有空跑出去玩。” 妇人恼怒,在少年身上拍了两下,他身体震动,从袖中掉下了一本书。 沈玉娇从车帘的缝隙中悄悄看去,是一本识字书,小小的,价钱也很便宜。 看见书的一刹那,妇人愣了下,随即捡起书,扔到一旁。 “少买点没用的东西,有这功夫,还不如去帮我把今天的菜洗了。” “妹妹想认点字,为什么不让呢?”隔着车帘,沈玉娇轻声问道。 妇人愣住,她觉得这辆马车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识字有什么用,女孩子这就是浪费!” 但话音刚落,她就是意识到马车上的也是名女子,这样说不太礼貌。 “哎哟,这……是长公主殿下吧?” 大声的交谈引起了边上农户的注意,有几人走了出来,看见了沈玉娇的马车。 妇人身体僵直,她就说这马车如此眼熟,长公主此前来过几次,竟都给忘了。 “倒也不是不让……”妇人压低了声音,“是她自己不愿。” 小丫头看了母亲两眼,随即摇了摇头。 沈玉娇放下车帘,轻笑几声。 这个说辞,谁都不会相信。 “只要想来,幼童书院对任何人都开放。” 这一次,沈玉娇没再看向妇人,而是看向一旁的小丫头:“我会让你有书读的。” 为了回应她,小丫头非常用力地点了点头。 第260章 全新想法 “既然***都这么说了,那你就去吧。” 妇人的神色有些不耐烦,将小丫头往自己身后推。 ***经常来城外,大家都知道她脾气随和,但今日听起来,似乎带着点愠怒。 虽然她依旧不觉得女孩子去书院是件好事,但***发话,她不敢不从。 “最早的那间书院离你们很近,去那儿便是,明日就可以去。” 看着小丫头的目光瞬间雀跃,沈玉娇微微一笑,满足了。 看来这一趟进宫,不只是需要谢恩,有些事情得去和庆安帝商量一下。 今日进宫晚了,不过好在庆安帝并不在意。 自从上次的事件后,虽然经常去御医院,但和庆安帝却不常见。 不过……二人的关系似乎亲密了许多。 所以这次,就算进宫耽搁了,她也没多慌忙。 庆安帝早就准备好了,在御书房中等着他们。 “许久不见你们夫妻,气色倒是不错。” 叶思菱生病的事,庆安帝早就听说了,沈玉娇尽心尽力,他也担心她会累倒。 但又只有她能解决,只能让人暗中看护着。 “崔爷爷与段曜也帮了许多忙,的确很惊险。” 沈玉娇不忘把那两人拉出来,庆安帝熟悉崔瑞,但段曜是个陌生名字。 技术好,又愿意学习,沈玉娇还是很可以提携的。 毕竟,这也是医师学宫的作用之一。 “段曜,是吗?”庆安帝问道,“朕已经听说了。” 甚至还召见过了,段曜虽然在别的领域都很一般,但单独一块的建树就足够了。 全才的人百年难遇,而擅长研究人脑的,其实也不多见。 段曜能在完全靠自己的情况下达到如今这个水平,不可谓没有天赋。 单一领域的天才,那也是天才。 沈玉娇长叹着说道:“他要学的还很多,但等他从医师学宫出来,在人脑这一方面,绝对比我强。” 术业有专攻,沈玉娇不吝啬于夸赞对方。 不仅如此,她还希望段曜能做到最好,为大周的医学发展尽一份力。 “之后如何,就看他自己的选择了,”庆安帝也是欣赏不已,“虽然朕很希望他能留在御医院。” “段曜是个有野心的人,他来了京城,应该不会再走了。” 她至今记得初见时的那双眼睛,年轻,犀利,有着绝对的欲望。 对知识的渴望,还被认可的迫切,都是驱使着他来京城的动力。 纯粹的野心,或许不是一件坏事。 “昨日你生辰,特地进宫一趟,朕却在同你说这些。” 庆安帝笑着摇摇头,上一次帮她庆贺生日,都是在十几年前了。 自从那次之后,亲人离散,便再没有纯粹的相处时光。 “说什么都行,”沈玉娇笑着摇头,“与家人在一起,哪有规矩说必须谈什么。” 庆安帝点点头,一时无言。 “你的斗篷?”他突然又问道,“傅老九难道就这么让你出门的?” 沈玉娇一愣,她不怕冷,都忘了回府再去拿一件。 傅九霄反应快,立马答道:“臣哪里敢,路上遇见两个孩子,便给了他们。” 见是如此,庆安帝也没再多问。 “说起来,那个小点的孩子也是可怜,是吧,九霄?” 突然被沈玉娇拉着演戏,傅九霄差点没反应过来。 情况的确实属,但她的语气和表情都夸张了不少。 “嗯……的确。”傅九霄慢慢点头,肯定了沈玉娇的说法。 庆安帝的兴趣立马被拉起来了,问道:“怎么可怜了?” “还正在读书呢,就被家人从幼童书院拉出来,说不想浪费精力让女孩子读书。” “小丫头走的时候,哭得很惨。” 傅九霄面无表情地点头,虽然不知道沈玉娇为何这样说,但顺着她的话,总是不会错的。 “是小女孩子啊……”庆安帝点头,已经想到了沈玉娇的意思。 幼童书院里的学生,大多都是商户或者农户的孩子,男孩都不一定能有完整读书的机会,更不要说女娃了。 已经占据着优势的群体尚且如此,更不要说一直处于弱势的。 “你希望朕做什么?”庆安帝不想再绕弯子了,“强制她回到书院吗?” 这听起来是不太可能的事,帝王很少会去干涉这样的事。 但沈玉娇点了点头,目光如炬地看着庆安帝。 “你总是有这样的奇怪想法,先说吧,你想如何做?”庆安帝轻笑了一下,没有否定她。 沈玉娇突然也笑了,她就等着庆安帝这句话。 “我是在想,能让每个孩子都读上书,举例来说,实行义务教育,如何?” 话一结束,瞬间寂静。 庆安帝倒不是不满意她的提议,是没听懂。 “举例来说”之后的四个字,连在一起就不明白了。 沈玉娇点头,对于他们俩的反应,她一点都不意外。 在大周,从未有人想过可以强制让孩子读书。 “可能实施起来很麻烦,”她缓缓说道,“简单来说,就是让每个孩子都能读书,且用幼童书院的形式。” 大周武力强盛,除了先前青献王惹出的事端,边关已经很少受到骚扰了。 武强文弱,是很好实施她这个想法的背景。 何况,就算是武将,也很需要读书。 “不是管他们一辈子,但基础的知识要交给他们,”沈玉娇不慌不忙地解释,“三年也好六年也罢,总要给他们点希望。” 说完,她探究的目光在庆安帝脸上来回乱晃。 这个想法很大胆,一听就要耗费不少人力和钱财,现在还负担着医师学宫,压力一定不小。 “每一个孩子吗?” 没想到庆安帝沉思过后,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沈玉娇眯眼,这也是她一直犹豫的地方。 像傅娴傅真那样,家中就有师傅教导的,该不该算到里面? 请一个师傅不便宜,何况有些家庭,为了孩子能考个好功名,不惜花重金请一个好师傅。 要是把他们排除在外,会不会引起众怒? 可若是不排除,又会有不少人说耽误了孩子的前途。 每一个孩子,沈玉娇都不想漏过,所以也进退两难。 “朕明白你的意思,”庆安帝出身安慰,“你放心,是个好想法,能找到解决的路。” 第261章 顶着阻碍推进 沈玉娇不知道的是,在他们离开之后,庆安帝久久没离开书房。 她说的事,让他心里平复不下来。 在大周这么多年的历史上,从未有过。 就连幼童书院都能算是巨大的突破,更何况强制让每个孩子读书呢? 这对大周来说,不会是坏事,只是需要付出很多。 这对大周来说,会是很大的压力。 一连几日,沈玉娇都没再接到消息。 毕竟也快过年了,这时候任谁都无心公务。 但她没想到,刚贴完小年的窗花,召她进宫的旨意就传来了。 想必就是因为先前提过的事,沈玉娇突然觉得惭愧,她自己无所事事在家躺了好几日,庆安帝估计一直都未休息好。 不敢耽搁,一收到消息,沈玉娇立马动身了。 但一踏出门,她就被吓了一跳。 一个小身影蹲着跃过来,似乎想要抱住她的腿。 “呜哇,是你!” 门口的守卫差点有了动作,在看清楚是个小丫头之后,又退了回去。 “是我,”小女孩仰头看着沈玉娇,脸上溢满了笑容,“今日书院放假啦。” “怎么样?在书院开心吗?” 沈玉娇蹲下身去,看着她红扑扑的面颊。 “很开心,”小女孩用力点了点头,“虽然没几日,但我学了不少东西。” 那双漂亮的眼睛,比前几日见到时,更加明亮。 就像晨间升起的启明星,闪耀得刺目。 沈玉娇看见时都有微微的愣神,她努力了这么久,就是看见星辰般的眼神。 美好到让人无法直视,又充满着希望。 “我认了好多字,可以给殿下看看。” 最初见面时,小丫头是害怕的,但现在,发现长公主殿下太好相处。 她在门口蹲守了好久,才等到长公主出来。 “好了,不要逢人就展示,你说看一眼就走的。” 眼看着小丫头就要说出更多的话,站在一旁的哥哥赶忙出来制止了。 沈玉娇看过去,少年的手中还捧着一叠斗篷。 “已经仔细清洗过了,特地来交还给殿下。” 原本是想送他们的,却没想到还了回来。 孩子们有自己的心气,她多说也没什么用,只得接过来,给门房收着。 被哥哥牵着走,小丫头一步三回头,用力地朝沈玉娇挥着手。 “明年我会再来的!我要读好多好多书!” 沈玉娇忍不住笑,她真是太喜欢这个可爱的孩子了。 将身上的披风系紧,她上了前往宫中的马车。 进到御书房的那一刻,沈玉娇下意识地愣了一下。 上次看见这么多人,还是沈老二考取功名的时候。 那是最大的生死存亡之际,过了那之后,好像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果然,脱离了晦气的家人,就连运气都会变好。 “殿下来了。” 听见声音,沈玉娇望去,是好久不见的故人。 康逸安站在庆安帝的身旁,脸上挂着他一贯以来的完美笑容,正看着她。 回了京城后,见过一众亲朋好友,但唯独没有去康府。 她不知道如何去和康逸安说,倒还不如不相见。 也没有刻意去打听过,现在看来,康逸安过得还不错。 庆安帝没有因为他父亲的错误责罚他,反而重用着,让他的才能发挥作用。 “好久不见。”沈玉娇笑笑,也没再多说话。 不多说话,或许才是最好的。 康逸安的笑容没有变,同样没有多说话,将目光移回了庆安帝身上。 “陛下已经同臣等商议几日了,圆满的方法不好找。” 起初听到这个主意的时候,所有人都惊了一下。 和幼童书院不一样,毕竟现在还有很多孩子都未来,负担没有那么重。 来书院的不少人家还自愿分担了一些,靠着大家一起努力,书院才能正常运转起来。 但要在全大周这么做,就不能只靠大家的分担。 那些不愿意孩子来读书的,定占据了不少,要他们负担一些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陛下与臣都很喜欢殿下的意见但六年太长了,这么长时间,利大于弊。” 康逸安单刀直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沈玉娇点点头,她也觉得,对大周来说,六年显得奢侈了些。 不比现代,大周人的寿命短,很多人也没有一路读书的需求。 农业社会,大多数人还是种植畜牧为主,就算不识字,也能安稳过一生。 不管怎么说,想要读书考取功名的人只占了一小部分,剩下的,能习得一些读书写字已经很好了。 “臣以为,三年最为合适,”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发话了,“对没什么需要的,读点书,懂了道理就足够了。” 沈玉娇记得他,那日和沈老二一起在书房,他也在,还说了不少不好听的话。 “朕同郎太傅是一个想法,”庆安帝接着说道,“六年的话,大周恐怕做不到。” 他说得很直白,没什么好掩饰的,大周还没强盛到可以让所有孩子免费读六年书的地步。 况且,人才培养得太多,或许也不是一件好事。 沈玉娇点头,这个结果已经很好了,完全超出她的预料。 “京城中已经有幼童书院的基础,可以在开春后先试试。” “按照年纪来说,其实就是启蒙的作用。” 沈玉娇补充了一句,她回去也想了几日,还是觉得一视同仁最好。 也只是最初的三年,启蒙教育不会有太大的区别。 何况孩子们在一起,也能提高社交能力。 康逸安看了她一眼,立马明白了意思:“陛下,臣也觉得,只是三年,不用区别对待了。” 既然要强制,那索性一并强制了,免得因为不公平而引发麻烦。 沈玉娇所说的一切,不就是为了公平吗? “陛下……臣以为,让有能力的家族自己选择,也可以。” “不患寡而患不均,您这样说,恐怕会引起很大的麻烦。” 康逸安没有退步,直直地看向说话的人。 对于这件事,朝中反对的也有几人。明明有办法让孩子请最好的师傅,为什么要和普通人家的孩子一起念书? 第262章 年轻的康家人 沈玉娇脸色沉郁,朝中有些人对她的意见不小。 她为女子,甚至还像现在这般公然参政议政,偏见被打破的时候,确实会有很多逆耳的声音。 不过,就让他们说去吧。 她所想做的事,一件接一件,全部都会做好。 “那些孩子将来很可能是栋梁之才,不能被那些教书师傅耽误了。” 沈玉娇冷哼一声,这主意打得可真够明显。 “只许你们的孩子是栋梁之才?”她沉声问道,“寒门只配给你们垫脚?” 话说得很难听,或许重了点,但她就想怎么说。 京城的这些官员,已经享受了太多的利益,他们根本不愿和普通人再共享资源。 在大周的背景下,沈玉娇也没办法让他们分出去,但至少可以让大家从一条线上开始。 三年制的幼童书院,和幼儿园就一模一样了,只是帮助孩子们走上启蒙之路。 不过,她还是悄悄瞟了眼庆安帝,想知道他的反应。 下一个瞬间,两道目光相撞了。 在严肃之色的背后,她看见了不一样的东西。 很少会出现的,略带着孩子气的感觉。 年幼时候的玩闹,和此刻出现的情绪很像。就算已经间隔了十几年,但沈玉娇还是能一眼看出来。 “长公主殿下,话不能这么说,您为了平民考虑,那我们的孩子也得考虑。” 沈玉娇这才正眼打量了他一下,是个生面孔,或许是三寺会审后才选上来的。 “大理寺说这话,合适吗?”康逸安立马接话,“你们可是追平公平的地方。” 原来是大理寺。 这个问题问到沈玉娇心坎里,这次的似乎没之前的那位好到哪里去。 她知晓庆安帝绝不是随意敷衍之人,能选出来的,定然是选择内最好的。 看来,大理寺是好不了了。 还敢公然这么说话,可能强的就只有工作能力吧。 庆安帝听了,没忍住出声叹气。 他也一样觉得不满意,但短时间内找不到更合适的人了。 不管如何,都不该这样高高在上地说话。 剩下几人就算有意见,也不敢多说。 反正京城只是试试,到时候随便找点问题出来,自然就能修改了。 不过是一位公主罢了,还真想改变大周国? 沈玉娇面上含笑,毫不畏惧地回望,既然是她的提议,就会坚持到底。 她要让所有人都刮目相看。 “行了,朕已经有决断了,别的不用多说。” 庆安帝摆摆手,今天喊沈玉娇过来,只是想商量一下,三年是否合适。 某些人的话,他一点都不想听。 “陛下,请您三思,您若是执意推行,恐怕得不到很多支持。” 郎太傅终于发话了,他并未说好与不好,似乎只是在陈述事实。 但沈玉娇明白,他其实也不站在她与庆安帝这边。 许多官员的利益是一体的,郎太傅就算已经这岁数了,也有不愿让步的东西。 “似乎朕每做一件事都要你们的同意,”庆安帝的声音突然阴沉,“但目前的理由,不足以说服朕。” 他说得委婉,没直接说他们的理由过于离谱,给了诸位重臣一个脸面。 如果说是为了国本,他还会考虑下。 现在都只是为了自身,那他反而觉得有试一试的必要了。 大周已经有不少年岁了,现在能在朝中为官的,家中世世代代都有积累。 虽然目前所用之人,能力都还不错,但从寒门出来的,少之又少。 很多人家都已经放弃了,所以最终能从科举中杀出来的,还是身居高位之人的子孙后代。 虽然沈玉娇所想做的只是一个开始,但说不定,有人能从小小的机会中挤出来。 改变当今的局势,或许这样的变动已经足够。 “如果陛下定要坚持己见,那老臣没别的可说了,能做的唯有辅佐陛下。” 郎太傅不再多说,对与不对,就交给后世来评判吧。 尘埃落定,沈玉娇也不再久留,准备出宫回府。 出了皇宫没多久,她就被另一辆马车追上了。 “长公主殿下,”康逸安掀开车帘,温柔地笑看着她,“最近可还顺利?” “一切都好,倒是你,病未曾再发作吧?” 若是朋友之间的相聊,沈玉娇还是很乐意的。 “我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殿下的医术好,现在我身体好着呢。” 他摸了摸自己胸口,自那以后,便再未有过疼痛。 不管是她的医术,还是为人处事,都是这世间最好的,不该抗争得如此辛苦。 “不如赏脸一道吃个晚膳?”见沈玉娇沉默着,康逸安继续问道。 “府中做了饭,浪费就不好了,你要是愿意,加一双筷子也好。” 二人单独出去不太好,但一同在府中,就不会惹什么非议了。 “殿下热情,我倒是不好推却了。” 沈玉娇就喜欢康逸安这样爽快的,这样一来,反倒有朋友的感觉。 放下过去才是最好的。 承安早就不记得康逸安了,他只觉得眼熟,是个好亲近的叔叔。 傅九霄看见来人时,也是一愣。 “你不准生气,”趁着承安和康逸安说话的间隙,沈玉娇拉过傅九霄说道,“我只是进宫,偶然遇见。” “干嘛,我生气过?” 傅九霄剑眉拧紧,拒绝承认当初吃过醋。 沈玉娇翻了个小小的白眼,说道:“不许不承认。” “好,”傅九霄掩饰不过去了,“再也不会了。” 反正现在康逸安的眼中澄净,没有半点以前的情绪。 那就还能做朋友。 沈玉娇或许还不知道,康逸安在这短短的一年时间中,离翰林大学士只有一步之遥了。 康老爷倒了,但年轻人依旧站着,甚至比以往更厉害。 京中想要巴结的人,数不胜数。 但康逸安,正如他的名姓一样,似乎在追求着安逸的生活。 不管是什么人,他都维持着淡淡的交情,从不深交。 就连锦衣卫,都找不出他身上的破绽。 这样的人,若能为伍,他们在京城中会更稳固,沈玉娇也能更好地实现自己想做的。 第263章 解开心结 饭间的气氛虽然没先前那么诡异,但沈玉娇这才发现,她与康逸安实在算不上熟悉。 要不是承安一直叽叽喳喳的,她同康逸安真没那么多话可讲。 “过完年,等开春,就是新一轮的宫人遴选了。” 正吃着饭,康逸安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什么?”沈玉娇微愣,她不管这事,按理来说,和她也没什么关系。 “你们家有个小姑娘,想学跳舞的吧?” 沈玉娇这才反应过来,那个时候,半荷的事情不小,康逸安知道不奇怪。 “我不是故意……那日我也在,”康逸安轻声解释,“要是愿意,这对她来说挺合适。” 沈玉娇默默点头,他说得没错,或许这是最好的机会。 大周没有很严格的身份界限和规定,所以半荷去了,没什么大的影响。 宫内的舞师是最好的选择,毕竟去了外面,沈玉娇也不能保证不会再和上次一样。 给的俸禄也不少,若是能选上,足够补贴家用了,这样一来,春桃姐家的日子会更好过。 要是在宫中,她还能时常去见盼儿。 “我明白的,谢谢你的提醒。”沈玉娇抬头,笑着答道。 虽然并不是一直有话聊,但和康逸安相处起来,永远都很舒服。 “今日是小年,明天最后一天,你们必须把她的名字报上去了。” 宫中事宜,都要在除夕年节前结束,等来年开春,便立刻着手开始办。 沈玉娇一直在忙医馆和书院,完全没关注宫人遴选之事,差一点错过了。 “我——奴婢马上去准备。” 半荷立在一旁,听见了,立马转身出去。 康逸安被她的自称逗笑,沈玉娇一向是不论规矩的,看来公主府内部也是一样的情况。 这样极好,在他看来,就不应该有那么多束缚人的规矩。 康府也是一样,虽然父亲不在了,但府中更加井井有条。 规矩宽松了,大家反而做得更好。 “小姑娘随意点,”沈玉娇察觉到了,“我都由着他们。” “我由着康家的人随意,哪有资格说殿下。” 康逸安笑着放下筷子,说道:“时间不早,也该回去了。” 沈玉娇正准备起身相送,傅九霄却抢先了一步。 “我送康大人回去吧。” 康逸安对这个称呼没什么反应,沈玉娇却又是一愣。 这么长时间不见,称呼已经从康公子变成了康大人。 他向前迈进的脚步,谁都挡不住。 看起来是温文尔雅的公子,但实际的野心,不会输于他的父亲。 “殿下,我是不是同父亲一样,贪婪极了?” 注意到沈玉娇的变化,康逸安顿住脚步,看着她问道。 沈玉娇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支着下巴,思索着应该怎么说。 突然想到,在她爱看的那部电视剧里,女主站在讲台上喊出的激情话语。 话就这么脱口而出。 “你我都只活这一次,贪婪点又如何?” “我的每一步皆是无悔的,无愧于心,足够了。” 康逸安很聪慧,马上领会了她的意思。 “那还有什么可怀疑的?”沈玉娇挥挥手,“快走吧,天都已经黑了。” 她相信康逸安依靠活着的道不会出错,他只需要坚持自己所做,一路往前。 傅九霄亲自驾马,将康逸安送回康府。 尽管吃饭时聊得还算尽兴,但在回去的路上,二人却不发一语。 “我许久未在夜间出来了,晚上的集市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 两人骑着马,一同在嘈杂的人群中穿行。康逸安四下环顾,烛火光映照得他眼眸格外明亮。 “康大人也许久未出来喝酒了吧?”傅九霄突然问道,“有家新开的酒楼,还不错。” “我身上的钱可不够,傅大人请客的话,我很乐意。” 傅九霄朗声而笑,道:“还叫什么大人,早就不是了。” “那也请别这么喊我了,都是朋友,还叫得这么生分。” 直到这一刻,康逸安才看起来没那么拘谨了。 他明白,这酒今日是逃不掉了。 反正他也没想逃,二人谈一谈也好。 “去吧。”康逸安点头,放缓了马的速度。 酒楼虽不比潋滟醉语楼,但自从开张之后,生意也是络绎不绝。 除了好酒之外,不再提供别的食宿,京城中仅此一家。 吸引客人的正是它这一特点,地方不大,每日都限定了人数。 傅九霄与沈玉娇在那儿存了不少酒,自然不论什么时候去都能有位置。 店小二为他们挑了个清静的地方,拉下帘子,以防旁人来打扰。 “想聊些什么?说吧,我洗耳恭听。” 康逸安其实能够想出傅九霄想说什么,但他不能直说。 他们几人,当时是以一种尴尬的方式匆匆道别。 “算是当初的感谢酒,”傅九霄举起酒杯说道,“三司会审,是你保护沈玉娇与她的家人。” 当锦衣卫身陷囹圄,无人能拿出实际证据的时候,康逸安却凛然灭亲。 “是为了这件事?”康逸安一愣,没想到傅九霄会以此开口。 “那是为了什么?当初,锦衣卫并未想对付康家,毕竟你与玉娇是好友。” 都过去这么久了,该说的话他与沈玉娇都说开了,早就不在意这些。 康逸安听罢,顿时一愣。 倒是他没有彻底放下了,总觉得心里有根刺,担心自己会影响他们之间的关系。 是他多虑了,不过也好,听傅九霄这么说,一年多来萦绕在心头的担忧,终是散尽了。 “我们都有没放下的事,扯平了,”康逸安与他碰了一下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这酒甚烈,我怕是不能多喝了。” 他放下酒杯,带着歉意而笑,又准备站起身。 傅九霄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康逸安便立马打断了他。 声音里有着些许醉意,但说出的话清醒至极。 “很多人都想这么做,还是别开口了,”康逸安用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我与公主府是朋友,但也仅此而已。” 若要做友人,那就做最纯粹的,别的关系,一概不再碰。 他在官场的时间不长,但也明白,一旦涉及到为官利益,许多东西就不一样了。 “我会坚持自己的道路,如果你们所做一直是正确的,那我们便不会反目成仇。” 他最后留下一句,迈着虚浮又轻盈的脚步离去了。 第264章 东宁府,姜家 除夕沈玉娇本来一切都准备好了,但半路杀出个姜怜双,想带她去东宁府过年。 本是去潋滟醉语楼吃一顿告别饭,没想到就被姜怜双缠上了。 “娇娇姐,你如果不同我一起回去,我母亲定然会责备我的。” “我算是什么人啊,能让你母亲不骂你?”沈玉娇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笑着问道。 “你不知道她的脾气,”姜怜双答得不太高兴,“只要有外人在场,她就会表现得很友好。” 反正过完年她就会回京城,能躲过母亲一时的念叨就好。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要责备你,不然我不考虑去。”沈玉娇笑着打趣道。 “还不是说我年纪大了,再不考虑好人家,那就嫁不出去了。” 姜怜双不高兴地一扔筷子,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呗,反正嫁人是为了过个好日子,她现在的日子不要太好。 就算母亲生气,想将她赶出家门去,她也不怕。 与沈玉娇做生意的这两年,她攒了不少钱,现在可有只靠自己活下去的底气了。 不过…… “毕竟还没撕破脸嘛,哥哥还在家里,我想回家。” 姜怜双才沉默一阵,就又黏回了沈玉娇身边:“去嘛,大家一起去,春桃姐也去。” “那人也太多了吧?”沈玉娇错愕。 “人多点好,我喜欢热闹的。” 沈玉娇没忍住,戳了下姜怜双的脑门,这姑娘的心思,一眼望得到头。 在姜怜双的再三坚持之下,沈玉娇不得已,只能回去和傅九霄商量。 “我还未去过东宁府,那边靠海,去看一看也未尝不可。” 傅九霄倒没什么意见,他反而觉得一起过去是一件好事。 至于承安,一问他就兴奋,绝不可能持反对意见。 既然定了,准备起来就快得多,连带着夏春桃和孩子们一起,一日过后便上路了。 去东宁府的路比去元江府的好走多了,路上很顺利,成功在除夕之前赶到。 “哥哥已经备好了住处,离大宅子只有几条街,那也是我家的。” 姜怜双已经熟练地安排好了一切,直接住在一起恐怕不太好,反正家中住宅多,临时用一用也无妨。 “姜家,可真有钱啊。” 沈玉娇听着,感叹了一句。 “你那公主府,可以买十间这样的宅子了,”姜怜双毫不留情地反驳回去,“还有傅家那些,东宁府的地再值钱,也比不上京城。” 沈玉娇无奈一笑,的确,在这一点上,东宁府还差得远。 “快看!”姜怜双不再纠结这个话题,指向马车的外面,“到月下城了!” 东宁府中最重要最繁华的城市就是月下城,沈玉娇第一次听说,就被这名字吸引了。 很有韵味,又很优雅的名字。 月下之海,她都能够想象那种粼粼波浪反射月光的感觉了。 “有些晚了,要先去我家吗?” 姜怜双满脸担忧,虽然回家了很兴奋,但一想到要面对家里人,就觉得丧气。 “我陪你去?” 虽然感觉冒昧了,但沈玉娇又怕姜怜双自己一人不好应付。 “那,那倒是好。”姜怜双本想做出不好意思的模样,却根本掩饰不住眼中的期待。 她顺手捏了捏承安的小脸,说道:“承安也一起去吧,家里人很多,特别热闹。” 承安毫不犹豫,用力点了点头。 沈玉娇也笑了,这孩子还真的是好哄骗。 “那就这么定了,”姜怜双一瞬间雀跃,“哥哥已经在宅子那边等着了,其余的人过去就好。” 傅九霄原想一同跟着去,但一想到姜怜双最初来京城,就是因为大伯母的信,又觉得还是不去为好。 “有承安在,不会有问题的啦。” 姜怜双抱着承安,握着他的小手,在马车下对着傅九霄一同挥手。 她坚信,有承安这么可爱的孩子在,家中人一定不好意思对她说重话。 他们三人乘坐另一辆马车,向着相反的方向驶去。 “姜家大宅……这实在太大了点吧。” 觉得光线突然明亮,沈玉娇掀开车帘向外看去,发现面前的宅子挂满了灯笼。 亭台楼阁错落,她还能听见隐隐约约的水声。 这座府邸之大,超出了她的想象。 “家中人多,大家都住一起,自然需要大一点的地方。” 姜怜双毕竟从出生开始就在这里长大,已经非常习惯了。 但沈玉娇还是有些愣神,虽说可能公主府更值钱,但姜府是公主府的好几倍大了。 门房早就候在一旁,见到他们下来,连忙将人迎过去。 “大夫人一直等着呢,快进来吧。” 听见大夫人这三个字,姜怜双下意识地颤抖了一下。 沈玉娇发现了,低声一笑。 姜怜双一手牵着承安,另一只手不忘狠狠掐沈玉娇一把。 不准嘲笑她! 进了大门后,尚还要走很长一段路,才会到正厅。 “娇娇姐……我紧张。”几乎一年没见,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不许紧张。” 沈玉娇的话音刚落,正厅的门就被打开了。 “啊,是你们到了。” 一位中年妇人出现在门口,尽管看起来面色憔悴,但依旧可以看出和姜怜双相似的美貌。 姜怜双咽了下口水,主动说道:“母亲。” 妇人点点头,转身走进屋:“茶水都还是温热的,快进来喝点,暖暖身子。” 现在,就连承安都露出了困惑的眼神。 “我总觉得,母亲不太对劲啊,”姜怜双凑在沈玉娇身边说,“她好像是我们是很在意。” “那样不好吗?”沈玉娇也压低了声音问。 “自然不好,骂我也就算了,这样太反常了。” 若母亲是这样的态度,她倒宁可挨一顿责骂。 “怎么了?是不喜欢这茶水?那我叫下人换一种。” 见来人愣着,妇人又马上说道。 姜怜双飞快地答道:“不是……母亲,你这样我不习惯。” “那你要怎么习惯?”妇人没好气地横了她一眼,“非要我说你两句?” 姜怜双嘿嘿一笑,心里总算安稳些了:“这才是我阿娘嘛。” “这都跟谁学的。” 妇人说完这句话,又没了声音,眉头紧锁,似在想什么事情。 第265章 担忧之事 “她好像不太对,”姜怜双喝了两口热水,和沈玉娇悄悄说,“根本没心思管我们。” 承安是个自来熟,颠颠地跑到妇人身边,仰头望着她。 “姨姨好像不开心,怎么了嘛?” 姜怜双哑然失笑:“他喊我姨姨,喊我母亲也是姨姨,他还真是胡来。” “教不会的,我放弃了。” 沈玉娇耸肩,一脸无奈。 承安喊人都是按照外貌来的,他从不在意辈分,几乎把人喊年轻了。 “你小时候可没这么机灵,让你出去见人跟要了你命一样。” 沈玉娇惊异地看了一眼姜怜双,完全看不出来,与现在的性格大相径庭。 “人长大都是会变的,不许拿这事说我。” 姜怜双带着愠怒站起身,她就不喜欢母亲把她过去的一切都暴露出来,还想在友人面前保持好形象呢。 “好,不说了,免得你生气。” 妇人摆手说道:“你的房中已经备好了点心,客房也准备了,今晚可以留宿在这儿。” 尽管她脸色疲惫,但礼数周全。 不过沈玉娇却觉得,妇人像是在走个流程,把他们三人送走了,她好忙之后的事。 “今天母亲很奇怪,她就算待我严格,也不会如此冷淡地对待客人。” 在前往房间的路上,即便隔着夜色,沈玉娇也能看见姜怜双苦恼地皱着眉。 “许是有什么烦心事,”沈玉娇并不在意,“明日你可以再仔细问问。” 姜怜双点点头,母亲虽然严厉,但不是个不讲礼数之人,今天这样子,想必是有很困扰的事情。 但到了第二日,用早膳时,母亲都未出现。 不仅母亲未来,父亲也没来。 父母亲的兄弟姐妹倒是有不少在的,坐了满满一个大桌子。 沈玉娇也看愣了,这么多长辈,算上子女,可比傅家大得多。 姜怜双和她哥哥能从众人之中脱颖而出,可见他们的天赋与努力。 “说是有事出去了,你们要是想找他们,可以去城外看看。” “农田?还是海边?”姜怜双皱眉问道。 她环顾了一圈,发现今日哥哥也不在。 照道理说,现下是年节,该做的事都收尾了,不该这么忙碌。 而且哪有瞒着她的道理。 以前还未去京城时,家中的事她常帮忙,从来没有过被排除在外的情况。 “你刚从京城回来,大概是想让你多休息,别忧心。” 马上,就有人出声安慰她。 “是,我知道了,舅舅。”尽管担心着,但姜怜双依旧乖顺地答道。 用罢早膳,沈玉娇便打算离了姜家,去另一边的宅子看看。 “我带大家在城里逛逛,待午膳过后,你陪我去城外看看吧。” 一从姜家出来,姜怜双就是忧心忡忡的模样。 “你在外面的样子,和在外面不一样。” 沈玉娇轻声说道,在京城的姜怜双,看起来更加鲜活可爱。 “怎么可能一样,”姜怜双不爽地回答,“姜家人多,规矩严格,所以我才到京城去。” 就算是嫁到京城去,也比一直闷在姜家要好。 说话间,马上便来到了另一处宅子。 夏春桃带着孩子们迎了出来,略微不好意思地说道:“大家都想去海边,吃过饭,一起去看看吧。” 城外农田倒没什么意思,在福寿村见的就不少,但是大海,谁都没见过。 “海边冷,多穿件衣服再去。” 姜怜双蹲下身,扣紧了沈平安领口的扣子。 正好她也想去海边看看,说不定父母和哥哥都在那边呢。 众人雀跃,也没有再多耽搁,用完餐马上就上路了。 每个孩子的眼中都是兴奋,就连薛正明也没能掩饰住。大家见多了山林,却从未吹过海风。 “我都能听到声音啦。”盼儿的声音响亮,一直趴在马车车窗上看。 冬日的海其实并没有那么好看,砂岩贫瘠,海风带着刺骨的冷意,但大家依旧满目期待。 沈玉娇拉着傅九霄,坐在一块凸出的岩石上。 承安被裹得严严实实,也端坐在石头上。他很想动,但衣服穿得太多,行动艰难。 “你以前见过海吧?”傅九霄的声音很轻,他也快被海风吹得说不出话了。 “读书的时候,学校离海不远,只要坐一段路的车,就能来吹海风。” 沈玉娇仰着脸,感受吹在脸上的寒风,无声地笑着。 过去的日子有些遥远得像上辈子了,偶尔像现在这种时刻,才会怀念过去。 虽说在大周的日子依然很美好,但心底总有个声音,想要再回去看看。 “怜双呢?”沈玉娇顺着海风,目光转了一圈,发现少了个人,“她怎么突然不见了?” “想必是去找父母了吧,我去帮你找找?” “没事,她会自己回来的。” 但沈玉娇的话音刚落,沙滩的另一端就传来几声尖叫。 那边是民居,为了不打扰到他们,沈玉娇带着家人在另一边的海滩。 看着正在和夏春桃愉快捡贝壳的孩子们,她松了口气,至少不是他们出事。 但立马,她就看见姜怜双提着裙子飞跑过来。 傅九霄警觉地站起身,刚才那道尖叫声,就是姜怜双发出的。 一直跑到他们面前,姜怜双这才停下喘气。 在她的身后,也有几人赶了过来。 为首的那位沈玉娇认识,和姜怜双有着几乎一样的脸。 是她的哥哥,姜彦宁。 “你怎么跑这么快,”他撑着膝盖,也努力喘着气,“我差点追不上你。” “我都要吓死了,还顾得上你。”就算快跑断气了,姜怜双还不忘驳哥哥一句。 沈玉娇上前,拍着姜怜双的背,一边问道。 “那边,那边,有疯狗。” 姜怜双一连磕巴了几次,才说出话来。 “疯狗?”沈玉娇不明白她的意思。 姜彦宁替自己的妹妹答道:“一只很兴奋的狗,不管是什么都想要攻击,是他们出海的时候带回来的,本来还好好的——” “有人被咬了吗?”沈玉娇着急地打断了他的话。 短短这两句,她就知道不对了。 以前从未听说过,很可能并未存在于大周,但现在,这些出海的居民将它带了回来。 第266章 不敢做下保证 “那只狗带回来的时候,还挺乖巧的,隔了一日去逗弄,结果就被咬了。” 沈玉娇心一沉,没想到是个孩子。 通常来说,孩子都比成年人体弱些,能支撑的时间也更短。 不过就算是成年人,她也没办法救了。 “被咬多久了?现在是什么情况?” “就是昨天,目前情况还好,没有什么异样。” 姜怜双总算喘上气了,补充道:“那家人把狗拴住了,但还是很凶。母亲也是为了此事苦恼,不知道还有没有被咬的。” “现在那些渔民讳莫如深,”姜彦宁继续说道,“有些人都不清楚自己有没有被咬,也不敢接近那条狗。” “先杀掉?”傅九霄摸着腰间的扇子,“一直留着,总会再伤到人的。” “不不,先别动手,我要活的。” 众人讶异看了眼沈玉娇,不明白她为何要留着一只发疯的狗。 “我手上没有疫苗,想要救人,那条狗目前必须活着。” 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疫苗,但她祈求了几次,空间中也没有出现。 有些原材料倒是出现了,可都不是现成的,最终重要的东西也没有。 看来,不是什么都可以坐享其成的。 剩下几人只是看着沈玉娇,他们不知道话中的意思,但那条狗应该很重要。 沈玉娇又看向姜怜双,问道:“你的父母呢?有没有什么事?” “没有,他们很好,也很小心。” “那就好,”沈玉娇松了口气,“让他们不要来了,很危险。” 姜怜双的神情却没有松懈,她还是很担心:“他们是为我父母亲做事的,出海打猎捕鱼,再将得到的东西给姜家来售卖。” 若没有这些一直以来勤勤恳恳的渔民,父母的生意也不会做到如此之大。 现在他们受了苦,她心里也不好受。 如果没有出海,说不定就不会遇见这样的事。 “别想太多,”沈玉娇往她的手中塞了样东西,“会有办法的,我一定会救大家。” 姜怜双摊开手掌,发现是一枚随处可见的小贝壳。 虽然很常见,但却很完整,有着漂亮精致的纹路。 “是承安特地为你挑的,他说这个颜色很适合你。” “谢谢,”看见这贝壳,姜怜双的心情才好了点,“真好看,是我喜欢的樱色。” 她将贝壳放进荷包中收好,这些小东西,虽然不值钱,但都是她所珍视的。 “先回府吧,”姜彦宁的手搭在了她的肩上,“父亲母亲还在等着我们。” 姜怜双默默点头,在过年前出了这样的事,实在不好处理。 忙碌了一年,本来是开心快乐过节的,现在却变成了这样。 “别担心,我会有办法的。” 临走前,沈玉娇握着姜怜双的手,想让她安心一点。 姜怜双眼泪汪汪,刚刚被吓到的时候,她还没觉得有什么,但现在猛然觉得伤心。 “那个孩子,也能救吗?” 看见沈玉娇的微微一愣,姜怜双就明白,这一次,是真的不一定了。 “他还能跑能跳呢,很招人喜欢的一个孩子,马上就要过年了,还有新衣服穿……” “我知道,”沈玉娇缓缓说道,“大家都希望他能活着。” 她听过无数患者家属的哭泣,但治病救人一事,不是哭就有用的。 时间很紧迫,或许一日的时间的没有,她必须想出办法救那孩子。 “九霄,我需要那条狗。”沈玉娇的目光变得坚定,声音很轻,却很有力量。 “什么?” 听到这话的众人皆是一惊,傅九霄的动作也为之僵硬。 “《肘后备急方》中提到过,留犬不杀,取新鲜脑液,或能救治疗。所以我要这只狗,活的。” 姜怜双下意识地倒吸一口冷气,虽然方法听起来可行,但凶险极了。 照她的理解,这也能算是以毒攻毒。 “万一你或者九霄被咬了怎么办?” “那不救了?” 沈玉娇的笑容中带着一丝松快,彻底下定决心后,那狗也不怎么可怕了。 “放心,还有人要救,不会死的。” 傅九霄握着铁衣扇,他已经很久没有动用这把扇子了,但刻在骨子里的技法不会生疏。 既然决定了,就要立马行动。 由姜彦宁带路,几人又回到了关着狗的小柴房。 渔民们早就惊惧不已,虽然对他们的话将信将疑,还是很爽快地将狗交了出去。 “快,快将这个瘟神带走,官府都不敢来管,鬼知道是什么东西。” 在绳索松开的那一刹那,傅九霄反应很快,伸手将狗打晕了。 沈玉娇立即补上了一针,之前照顾养着的牛羊,备了不少动物麻醉剂。 现下,能保证这狗一段时间不醒来了。 仅仅这一瞬间,她就看出来了,这狗确实不对劲。 不过尚且还在发病的初期,不算严重,也就是说,那孩子有救的可能性很大。 “夫人。” 临走的时候,沈玉娇突然发现自己的手被人拉住了。 顺着那道年老的声音看去,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 “我的孙儿,”老太太明显年纪大了,说几个字就要停顿一下,“是不是要出事了?城里的大夫都不管。” “他不会死的,对不对?”另一个妇人问道。 “做好准备吧,我不能给你们保证。” 沈玉娇说得毫不犹豫,对于没有完全把握的事,她不会夸下海口。 就连在现代,都不能保证这个孩子可以存活。 倒不如直接明说,让他们有个心理预设。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沉默了。 沈玉娇却没心思安慰他们,她必须在短时间内找到办法。 这一路走来,不少时候都是在赌命,希望这一次,也能成功。 傅九霄一路快马加鞭,带着沈玉娇,还驮着昏迷的狗,赶回了住着的宅子中。 刚到自己房中,沈玉娇没有停顿,锁好门窗,立马带着傅九霄进入了空间内。 “我控制好了剂量,应该要不了多久,狗就会醒。” 她紧张地将狗拴好,还拿铁链绕了几圈。 为了医术而献身这种事,她可不想发生。 果然,在拴好后,刚刚退后了几步,这条狗就去慢慢醒转过来。 第267章 烦躁之心 “再来一次?” 傅九霄神情紧张,这狗明显不对,暴躁凶狠,一般人见了都不敢靠近。 “不,再等一等,”沈玉娇伸手拦住了他,“我要等它发病。” “现在不……已经很反常了吗?” 沈玉娇站在离狗几步远的地方,目光冷静。 虽说在咬了人后,已经进入了发病的进程,但她想等时机更成熟些。 只有一次尝试的机会,她必须用这一次机会成功。 就算时间再紧迫,也要稳妥行事。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傅九霄也不再着急,搬来了两把椅子,坐着等待。 铁链很牢固,绝无挣脱的可能。 “你说,如果我失败了,那家人会不会很伤心?”沈玉娇看着自己的摊开的双手,问得特别小心。 失去一个孩子,已经够令人伤痛欲绝了,何况是在年节这种阖家团圆的时刻。 还有姜怜双,恐怕也过不好这个年。 “大嫂性命垂危的时候,你都没问过这个问题,”傅九霄将手掌覆在她的手上,“你以前都是自信满满的样子。” 沈玉娇苦笑了下,试图解释,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那不一样,这次,我的把握真的很小。” 这般凶险的病,就算做出了药,也有大概率救不了。 “不会失败的。” 傅九霄答得简短,但却底气十足,信誓旦旦。 “哎,为什么?”沈玉娇不明白,却又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你一路过来,救了那么多人,佛说因果报应,所以现在也一定可以。” 看着她一次又一次,义无反顾地伸出手去救人,他也被触动着。 她这样的身影,令人心向往之。 “你又不信佛,”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沈玉娇还是往傅九霄身边靠了靠,“不过现在我也想着,希望此前所为的种种,都是在积德。” 话刚说完,之前就暴躁着的狗,此刻更加烦躁了。 不仅叫喊着,还围着树无助地绕圈,似乎想要找一块避光之地。 “现在可以了吗?”傅九霄又警觉起来,全身逐渐绷紧。 沈玉娇拿过一碗水,对着狗泼过去。 “哇,老天,救命!”她瞬间从椅子上弹起来,往后退了几步,“把它弄晕!” 这狗虽然怕水,但这一来,它更加暴躁了。 傅九霄倒是没她这么震惊,一步向前,看准空隙,非常准确地打晕了。 “幸好有你,”沈玉娇心有余悸地上前扎针,“这也太狂爆了。” “其实它的反应很迟钝,而且很惶恐,只要看好机会,很容易的。” 他连铁衣扇都没用上,自然觉得容易极了。 沈玉娇无言地点点头,不知道该对此作何评价。 他眼中的容易,和她这次普通人眼中的,完全不是同样的东西。 不过不管如何,这条狗算是成功晕过去了。 “搬到手术室中去吧,”沈玉娇站起身说道,“接下来的事,我来做就好。” 为了以防万一,她还加大了麻醉剂量。 反正不需要考虑之后的情况,肯定是醒不来了。 她将全套防护做好,还戴上了面罩,免得在这过程中沾染了危险之物。 给人的手术做的不少,但这是第一次,面对一只昏迷的狗,动上了手术刀。 沈玉娇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翻开硬直打结的犬毛,下手落刀。 闪着银光的手术刀不带一丝抖动,漂亮地划开了皮肤,可接下来,才是真正难做的地方。 手术室中还有上次所用的器具,打开狗的身体并不是一件难事。 不过就连十九世纪的巴斯德都可以做到,那她也一定可以。 她抬头看了眼对面的傅九霄,对方目光沉稳,无声地鼓励着她。 在这时,或许他做不上什么了,但能陪在她的身边,给她一点安慰。 “现在开始……” 在房间之外,一群人也等得焦急。 里面完全没有任何声音,不知道在进行什么,甚至连狗的叫声都不曾传出来过。 姜怜双坐不住,不安地踱步。 不是姜家惹出的事端,但总归是令人不安的,在这之前一切都安顿好了,只等着过年,现在却更麻烦了。 “姜家妹子,”夏春桃一手抱着承安,一边去拉住姜怜双,“宅子里闷,你要不出去走走?” 在院子中的所有人里,她是最焦躁的一个。 和沈玉娇相处的时间久了,姜怜双深知她究竟有多厉害,她所说的没完全把握,那就意味着,几乎再找不到别的有办法的医者了。 只是被一只小狗咬了而已,怎么会这样…… “我陪你一起去吧?”清槐仰头看着她,“散散步心情会好一点。” “没事,我自己就可以。” 姜怜双将披风穿好,现在她更想独处一会。 过年时的月下城很清净,不少来这里谋生的人都离开,回到了自己的家乡。 脸上似有冰凉,姜怜双抬手摸了摸,却发现有更多的凉意渗透过来。 薄薄的雪落下,落地即融化。 月下城很少下雪,都说瑞雪兆丰年,但姜怜双心底高兴不起来。 这场雪是不是意味着,沈玉娇的救治会格外困难? 帮不上任何忙的感觉真的不好受。 “姜老板,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 她正漫无目的地走着,却听见身边不远处传来呼喊她的声音。 转身搜寻了一阵,发现一名男子正站在布料店铺的门口,笑看着她。 “孟公子,”她皱眉想了一会,这才想起对方的名字,“月下城是我的家,年节时我自然在这里。” 她现在心情不好,回答也没多客气。 这都说的是什么话,不会搭话就不要说话。 不过孟鹤宇没因为她的回答生气,反而一直保持着他那一贯的笑容:“也是,我家不在这里,便先入为主了。” 没话找话。 姜怜双重重地叹口气,她现在可没心情和不相关的人叙旧。 孟鹤宇也看出了她的烦闷,略微一愣,又立即说道:“那就不打扰姜老板了,不远处有家酒楼,我刚去过还不错,你可以去试试。” “你也住在月下成吗?” 突然没由来的一句话,让孟鹤宇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第268章 巴斯德,那是谁? “我不住这儿,但目前在这儿。”  孟鹤宇低头轻笑,他自己都觉得这个回答有些离谱。 “该怎么说呢,”他一边思考着,一边说道,“我的老家在这儿,但已经搬离很久了。” 果真,姜怜双点点头,和她所想的一样,孟家真的曾经在月下城居住过。 但也问不出什么了,自己的家人一点都不会说的。 “那也算是故乡人,你当时倒没有告诉我。”姜怜双低声说道。 “姜老板没问,”孟鹤宇答得很自然,“这应该不是必须要上报的吧。” 倒也是,被他这么一说,姜怜双觉得是自己刻意打探了。 问得太多,反而显得是自己不够信任。 “你现在有空闲吗?” 鬼使神差的,她突然问道。 孟鹤宇付账的手顿了下,才有了回答:“无事,姜老板需要在下相陪?” 姜怜双摸摸自己的脸,在月下城的寒冷中,似乎为唯有脸颊还是烫的。 “是在下的荣幸,”孟鹤宇将手中的东西收好,走了过来,“你没带伞?” 她这才回过神来,外面已经下起了扑簌簌的大雪,而自己站在店铺的屋檐下面,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月下城从未下过这么大的雪……” “我对月下城的记忆已经模糊了,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 孟鹤宇走出店铺,撑开了手中的伞。 姜怜双正站着不知所措,另一把小一点的伞就递了过来。 “幸好出门时多带了一把,能派上用场了。” 她有些呆地接过来,没想明白,为什么孟鹤宇要带着两把伞出门。 “不过,你一直都在京城,恐怕对于现下的月下城,还没有我熟悉了。” “那倒是,我就不知道街角新开了酒楼。” 二人撑着伞,走在长街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街道上只有他们两人,雪下得大,已经有积着的势头了,踩上去会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说是酒楼,但其实他们做得最好的是粥,任何口味都有,很适合——” 孟鹤宇的说话声突然停住了,他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小身影向着他们跑来,在那身影的后面,还有个男孩子在追。 “停下,追她干什么!” 他突然沉了声音,想要喝止住那名男孩。 下雪地滑,跑在前头的女孩好不容易停下,稳住身形后着急地解释。 “不是,他跟我一起来的,但跑错路了,才满了些。” “清槐?” 姜怜双看着她跑到通红的脸,连忙上前来为她重新系好了斗篷。 “姑姑让我过来找你的,她说结束了,你要是愿意的话,可以回去。” “我们大概晚点会再去海边,”跟过来的薛正明不高兴地瞪了眼孟鹤宇,“看看有没有效果。” 姜怜双看了眼城中最高的望月楼,那里总会摆着时辰沙漏,快要到亥时了。 “我去,不过你们姑姑做得这么快吗?” 清槐认真地摇摇头,说道:“其实还没真正结束,只是先让我们来找你,估计到海边要子时了。” 说着,她打了个打哈欠。 好久不曾这么晚睡了,果真熬不住。 姜怜双看了眼孟鹤宇,对方脸上满是疑惑。 但现在没心思解释,只能先放弃和他的约定,回去看一看。 “你先同他们去吧,”孟鹤宇并不在意,“我晚膳吃得早,正好再去那家酒楼买点吃的。” 姜怜双点头,便提起裙摆,随着两个孩子又是一路飞奔。 她回到宅子的时候,沈玉娇还未从房中出来。 “姑姑说,还是挺顺利的,再过一会儿,应该就成功了。” 盼儿正和承安在院子中玩,看见他们三人回来,连忙高兴地说道。 姜怜双点头,既然如此,她等一下便是。 没等太久,房内就有了动静,沈玉娇和傅九霄走了出来。 “如何?” 沈玉娇尽管疲惫,但眼中闪着熠熠的光芒:“对这方面不熟悉,也没技术,只能用巴斯德的方法,不过好歹是成功了。” “那,巴先生还挺好厉害,知晓这种药的制作方法。” 姜怜双眨眨眼,她不知道巴斯德是谁,但应该是个很厉害的人物。 连娇娇姐都要参考他的办法,一定很了不起。 “快走吧,我先去备马。” 傅九霄走了两步,就看见睡眼惺忪的承安:“你还没去睡?” 春桃姐应该已经带着他与盼儿平安去睡了,没想到现在有两个孩子还穿戴整齐地立在院中。 “我担心……”承安小声说道,“我也想去看。” “算了算了,带他去,不然今晚都不睡。” 沈玉娇很了解自己儿子,固执的时候和她一模一样。 一行人不再耽搁,抓紧赶到海边。 民居中依旧亮着灯,看来是因为那个受了伤的孩子,一直担忧着。 听到马蹄声,渔民们连忙举着蜡烛出来看。 “是你们——” “孩子情况怎么样?” 沈玉娇翻身下马,没心思和他们多说话,她甚至想直冲屋内看看。 “还行,但好像有点发热。” 沈玉娇身上的气势吓到了渔民,他们就连回答都是颤颤的。 “没事,我去看看。” 在屋内,孩子躺在小床上,腿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但脸上依旧痛苦。 她先扒开了绷带,查看伤口情况,确认没有问题后,又将手移到了男孩的脸上。 的确有些发烧,但只是低烧,才刚烧起来没多久,还不算严重。 “姐姐?” 男孩睁开眼,略带迷茫地看着她。 “没事,你好好休息,”沈玉娇抬手碰了碰他额头,“我来帮你治病的。” 不能再拖延了,她拿出准备好的疫苗,为他注射进去。 虽然她敢保证自己做的没有任何问题,但还是很危险。 她稳了几次,才让打针的手不颤抖。 好几人都在房门口看着,见到沈玉娇直起身子,着急问道:“怎么样?” “还不好说,”沈玉娇摇摇头,“接下来几天,我都会来,他能撑过十天,那就不会有事。” 尽人事听天命,她已经做了所有该做的,剩下来的,就是祈祷了。 第269章 该行之事 “大夫……这位夫人。” 沈玉娇正要走,又有人喊住了她。 拿不准该叫什么,只能各种称呼一起上了。 “怎么了?”沈玉娇奇怪地转过身,发现是几名大人。 站在正中心的那一位妇人,看上去很焦虑,目光中流露着不安。 “其,其实,我与我丈夫也都被咬了,能不能帮我们也看看?” “什么?” “比……比那孩子早一点,当时以为没什么事,但现在感觉……” 沈玉娇听了这话,差点晕过去,要不是傅九霄托了一把她的背,她就要向后跌去了。 “前面为什么不说?”她几乎怒斥道,“你们知道这有多么凶险吗?” “以为是小孩子体弱,才会发热的,但现在感觉——” “不如别说,等着发病算了,”沈玉娇气得口不择言,指向屋内,“进去坐下,外套脱掉,袖子撸起来。” 所幸,产生于空间中的物品都可以无限补充,她依照着之前的方法,尝试了毒性高低不同的药剂,现在可以拿出来用了。 给那二位扎完针之后,沈玉娇又抬起头问道:“还有没有人被咬的?” 人群中又缓缓举起一只手。 沈玉娇两眼一黑,这群人是不问就不说啊。 “快点,最后的机会!”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凶一点,“全部说出来,过了今晚,我就不管了!” 她当然会管,就算在他们生命的最后一天也会管。 现在这么说,是想让他们有点危机感,这些大人总认为自己会比小孩子强很多。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说完狠话之后,只有一人走了出来。 “拨一下动一下,快过来了。” 沈玉娇没什么好脾气,要不是放了狠话,不知道他们想硬撑到什么时候。 倒也不是真正生他们的气,她只是觉得,或许是时候行一点科普之事了。 她在心里责备自己,过了这么久才想到。 先前光想着帮助那些想学医的人,但还有许多人像这些渔民一样,不仅没有基础的医学知识,还一直坚持着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很多和医术有关的事情,他们可能一辈子都不会了解,出了事也是浑浑噩噩,听天由命的感觉。 “好了,接下来几天我都会来,如果遇到问题,立马去姜家找我。” 沈玉娇抬头看看天,正值深夜,黑得浓郁。 嘱咐完注意事项,再次回到宅子的时候,天都已经有了朦胧的亮光。 承安撑不住了,在路上时就靠着傅九霄熟睡,一回到床上,睡得更香。 他哄完承安回自己房中看时,发现沈玉娇穿戴整齐,坐在书桌前。 “还不睡吗?”他在她身边坐下,拿起桌上的纸看了看,“在写什么?” 她的字很好看,不是常见的小楷,却是藏着气势的行书。 那行云流水的架势,让人看了就觉得舒服。 傅九霄自嘲一笑,说道:“我最初还觉得你不识字呢,你这和书法大家有的一拼,可以去和他们争了。” “我没那心思,眼前的事都还忙不过来呢。” 得了夸奖,沈玉娇自然高兴,但眼下不是这些事的时候。 “宣传计划书……什么,你这想做的事情还不少。” 上面有些词傅九霄不明白,但这不妨碍他看懂大致意思。 看这些纸上所写,沈玉娇似乎在准备着,想要在大周做宣讲。 全部都和医术有关,看得出来,要花费不少精力准备。 “每个府州都要涉及的话,可能需要很多人手,说不定好几年才能实现。” 傅九霄一眼就看出了困难之处,他与兄弟们在锦衣卫任职这么久,太了解做这种事的难度。 京城还好一点,有些偏远的州府可懒得拿出精力来忙这种事。 “我知道,”沈玉娇疲惫一笑,“很难做,但,那就不去做吗?” 他微愣,确实是这样,她从来没有知难而退的时候。 因着她倔强的坚持,也做成了那么多事。 看起来困难的,所不能完成的,她都一直在慢慢做,稳步推进。 “那就去做吧,”傅九霄笑着把纸递回去,“如果要我做什么,你尽管说。” 她努力向前的身影,永远吸引着他。 沈玉娇靠在椅背上,努力伸了个懒腰,将桌上散乱的纸收好。 “稍微睡一下吧,明天还有的忙呢。” 现在只不过是个想法而已,一时搞不定的,只能慢慢来。 目前最重要的,还是救治那些渔民。 第二日,沈玉娇没睡多久就起了床。 她知道自己该多睡会儿,但心里放不下,巴不得时刻去盯着他们。 起床之时,傅九霄已经在更衣了。 “我吵醒你了?”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本想让你再睡一下。” “不是,我自己睡不着。” 她摇摇头,坐起身,拿出枕头下的镜子,端详着自己的脸。 “感觉我变得憔悴了,这个眼袋哟……” 她的声音里有难得的撒娇意味,傅九霄轻笑,他从来都没觉得沈玉娇有什么变化。 “还是一样漂亮,”他在床边坐下,与她额头相碰,“倒不如说,越发好看了。” 那双眼眸愈加明亮,有这样一双眼睛,又怎么会难看? 略微灼热的呼吸扑在她的脸上,沈玉娇一滞,心剧烈地跳动起来。 “好嘛,对自己的脸,我还是很有自信的。” 她将镜子放回枕头下,趁着和傅九霄的距离近,在他的脸上落下轻轻一吻。 紧接着,就感受到傅九霄的身体变得僵硬。 沈玉娇咯咯笑着,又重新卧倒在床上,她特别爱看傅九霄这种时候的反应。 明明是他先来撩的,但只要她反手撩回去,他就会特别紧张。 还和情窦初开的小伙子一样可爱。 “不逗你了,”沈玉娇掀开被子下床,“我要洗漱了,然后我们马上去渔村。” 和傅九霄闹了一下,心情不错,感觉人也精神多了。 到达渔村的时候,时辰尚早,但渔民劳作惯了,起得也早。 不少人已经在等候了,见到沈玉娇一行人过来,赶忙走过来。 “情况如何?哎呀,今天状态不错。” 昨夜还躺在床上的小男孩也站着人群中,沈玉娇顺手摸了下他的额头,已经不发烧了。 “今晨精神好多了,”男孩的母亲马上答道,“夫人的药真有用!” 沈玉娇点点头,她还没心情高兴,剩下那几人,她都没在人群中看见。 第270章 渡众生 沈玉娇拉着男孩走进屋子,为他仔细检查了一遍。 的确不再发烧了,精神状态比昨日好太多,咬破的伤口也结痂了。 “恢复得很好,”沈玉娇笑着安慰道,“要好好坚持哦。” “有大人说,我不一定会好,都是我不乖,所以才会这样的,是吗?” 沈玉娇正准备去看另外几人,孩子胆怯颤抖的声音又让她停下了脚步。 她转回身,很认真地看着这孩子。 “怎么能怪你呢?害你的那条狗已经死了,现在不要顾虑太多,马上就要过年了,要开开心心的。” 在大周,根本无人知晓这病症,孩子与小狗玩本就是很正常的事情,又如何说是他的错呢? “我娘给我做了新衣服,如果我死了,就穿不上了,她也会很伤心的。” 沈玉娇想摸他的手停顿在半空中,犹豫着,不知道该如何说。 她不敢打包票,所以一直没有同孩子说过真相。 看起来和承安差不多大的年纪,要他直面死亡,确实残忍了些。 “没事的,我明白了。” 男孩说完,陷入了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会和娘亲好好告别的,如果治不好的话,大夫您也不用费心了。” “不许说丧气话!打起精神来!我药都准备好了,不许浪费!” 沈玉娇在他额头上敲了一下,还没到最后一刻呢,她都没放弃,那她的病人更不可以放弃。 “嘶——好痛,”男孩捂着头,眼神却逐渐清澈,“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努力活下去的。” “这还差不多。” 得到了满意的回答,沈玉娇使劲揉了一把他的头,转身去看诊别人。 在医治过程中,她最怕的就是病人自己放弃,一旦不配合了,就算是神仙下凡也难救。 所以,她要拼到最后一刻。 “还有几人呢?都住在哪里?我去看看。” “有,在这里,先看我家的吧。” 马上,有几户人家的门打开了。 “对对,您先看看他们,好像不太好,我们家不着急。” 沈玉娇与傅九霄对视了一眼,心下一沉。拖的时间太久了,那孩子反倒应该是最后一个被咬的。 就连孩子都有可能救不了,更不要说之前被咬的大人。 “你小心些,”傅九霄的身躯挡在她面前,“我先进去看。” 他不了解这种病症,但看那条狗的情况和自己的直觉也能知道,被咬了的人会很危险。 “好。”沈玉娇点头,推开了卧房的门。 间隔应该没几天,只是一开始狗发病的时候都没人察觉到,直到问题显现,才有人去找了姜家帮忙。 对于他们认知范围之外的东西,很难做到有所防范。 幸好还算警觉,救治成功的可能性很大。 她一进门,就看见患者躺在床上,痛苦地抓挠着身上的伤口。 傅九霄反应很快,立马走过去,按住了对方抓挠的手。 就算他不知道症状,但也知道不该这么做。 伤口再痛再痒,也不能去抓,不然可能造成严重的感染。 对方抬起头,皱眉眨眼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来认识谁。 “是昨天的好心大夫啊,能再帮我看看不?我感觉好痛啊。” 他指了指自己的伤口,沈玉娇看去,伤口在他的手臂上,不大,只有浅浅一道血痕。 昨天已经替他处理过一回了,但这没过几个时辰,情况又不好了。 “我先帮你清理伤口,你忍着点痛。” 沈玉娇焦急地说着,一边从空间里往外拿药箱。 就算看起来希望渺茫,她也要努力一试。 “我知道会很痛,不过马上就好。” 她迅速拿出准备好的针剂,在对方的胳膊上推了一针。 看他的样子,严重太多,可能已经来不及了。 但面对这副痛苦的模样,许多话她也说不出口。 穿越来大周的这么长时间里,她救了数不清的人,但这一次,恐怕做不到了。 她迅速收拾好药箱,不敢再去看那人的眼神,带着傅九霄走出了房间。 虽马上到除夕,此刻的渔村中,却一点喜气都没有。 沈玉娇所走过之处,只有轻微的道谢声,更加响亮的,是此起彼伏的叹气。 “你别太自责了。” 在她看完最后一个病人,走出渔村时,傅九霄的手掌也落在了她的肩上。 “不是自责吧,”沈玉娇长叹一口气,“是无力感,我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她想救每一个挣扎的人,可根本没有办法渡众生。 转过身,看着傅九霄担忧的双眼,她故作轻松地笑了笑。 “我没事,不用担心,只是一时的念头。” 她经常经历这样的时刻,来到大周以后,一切都太顺利了,才会又掩饰不住这难得的情绪。 道理全明白,用一点点时间来调整就可以。 “陪我在海边走一走吧。” 沈玉娇牵起傅九霄的手,立在海滩边,深吸了两口气。 冷气迅速灌入她的肺,令原本沉闷的脑袋登时清醒,虽然冷冽,但她却觉得舒服了不少。 “怜双呢?一直都没看见她。” “不知道去哪里了,不过昨天清槐说,看见她与一名男子在一起。” 男子? 沈玉娇疑惑地皱了下眉,清槐见过怜双的哥哥,所以绝对不会是姜彦宁。 难道说是…… 抬头看了眼傅九霄,发现他也与自己想到一起去了。 “怜双觉得他熟悉,说不定就是这里人,过年回家遇见了。” 沈玉娇一边为自己解释,一边点着头。 她对孟鹤宇的了解很少,不知道他是否是怜双的良人,可如果真的碰上了,她也没办法拦着。 “你要是担心,去姜家看看也成。不过她就比你小一些,这种事,应该能明白。” 傅九霄拍着她的肩,生怕她担心过度。 “我——”沈玉娇正想说话,又停住了,眯着眼睛看向海滩的远处。 她伸手指去,压低了声音问傅九霄:“你看那边,是他们吗?” 在很远的地方,有两个身影,要不是傅九霄能看到极远的东西,还真不知道沈玉娇在说谁。 他肯定地点头,答道:“没错,是他们。” 第271章 微微敞开的心扉 傅九霄抬手一拦,道:“那就别过去了,让他们走一走吧。” 沈玉娇也没有打算过去的意思,姜怜双这几日心情一直不好,有人陪她一起也好。 只不过,孟鹤宇的为人,她还是有些担心。 在京城时,着锦衣卫去查过,并无异样,查不出什么。 年二十五,此前一直做点小买卖为生,不过还算有天赋,攒了点积蓄。 他只身一人来京城做生意,循规蹈矩,和别处没有联系,也从未和家人通过信。 仿佛没有家人一般,只和生意上的朋友有来往。 至于祖籍……的确是东宁府人没错。 没办法查得更深了,大周的信息体系毕竟不如现代,很多事情都难以统计到。 孟鹤宇的家人可能很早就离开了大周,是以能获得的记录和背景都很少。 面对一个摸不清底细的人,沈玉娇难免会担心。 有安晓的事情在前头,她怕姜怜双会受到更大的伤害。 “要不我们远远看着?”沈玉娇思忖了一下,“他们二人单独这般,我有点害怕。” “没事,有她哥哥在,你放心。” 傅九霄指向浅滩处的礁岩,他眼力好,早在沈玉娇让他看那二人时就注意到了。 冬日的海风很冷,连带着海水也有沁骨的凉意,一般人都不敢往海水里走去,但姜彦宁坚持站在一半没入水中的礁岩上。 沈玉娇看见了,目瞪口呆地问道:“他站了多久了?” 距离有些远,但她还是能够看见,姜彦宁的衣服下摆变了颜色,已经被海水浸透,成了深色。 “不知道,”傅九霄摇摇头,“看样子时辰不会短。” “啊,没想到,他还是个妹控。” 明明兄妹二人表面上看起来没那么对付,还掺杂着时不时的拌嘴,到了这时候,身为哥哥果真放不下。 “和安晓的事情,怜双应该从未和她哥哥说过。”沈玉娇继续吐槽道。 “嗯,不然姜彦宁早就杀到京城去了。” 傅九霄很赞同,点了点头。 “走吧,”沈玉娇扯了下他的胳膊,连打两个哈欠,“不打扰他们了,陪我回去再睡会。” 对姜怜双来说,的确是打扰了。 她眼力不如傅九霄,但远处的人影还是能看清的,不知道是谁,不过能够推断。 这冬日的大冷天在海边走着的,几乎就只能是来渔村医治看病的娇娇姐,她可不敢贸然走过去。 父母这两日都在书房中商议事情,她插不进说话,为家中担心,却又没人听她的话。 当然,她也不会把所有事对着孟鹤宇全盘托出,有一个偶尔能吐露心声的人,倒也不错。 “他们走了,”姜怜双踮脚张望,“我们往那边再走走,可以坐一下。” 孟鹤宇点头,无声地跟着她走。 在沈玉娇之前站着的地方,有几块巨大的岩石,很适合坐在上面眺望风景。 姜怜双拎着裙摆,挑了一块坐下。她的双手撑在身后,仰头感受着海边毫不温柔的风。 “你的发髻,都吹乱了。” “没事,乱点好。” 她反而抬起手,一把抽掉了头上的簪子,任由如墨般的长发倾泻而下。 孟鹤宇一愣,过了半晌才说道:“没想到,你还是如此不拘一格的姑娘。” “拘泥于礼数,那多没意思,”姜怜双顺手捋了下自己的头发,“只有在家中,才会做个循规蹈矩的女儿。” 她更喜欢在京城的日子,在月下城,在东宁府,她就是众人皆知的姜家才女,日子过得可没那么自由。 “不过,你的好友呢?虽然能与姜老板偶遇散步,是我的幸事,但……” 孟鹤宇的话未说完,一向口齿伶俐的他,也不知该如何接下去说。 虽然他们二人之间没什么,但姜怜双是名动月下城的女子,这样相处总不太好。 “我没有哦,”姜怜双嘴角扬起,语调很轻松,“除了娇娇姐那边,我没有别的密友。” 她说得直白轻盈,却让孟鹤宇愣住了。 “大部分人对于姜家,都是攀附的心态,与他们的女儿相交,自然也要拿出相应的东西。” 语调很松弛,但她的手指却悄悄绕紧了发梢。 若与姜家的嫡长女交好,就能获得更好的事物,生意上的一切,不过都是交换。 拿她的真心出去,换不回同等的真心。 所倾诉的话,说不准哪一天就会闹得满城皆知,变成伤害她自己的流言蜚语。 这样的友人,倒不如没有。 孟鹤宇长久沉默着,他自己身边也没什么好友,不知该如何安慰姜怜双。 或许从这一点上来看,二人极其相似。 “现在的海边我很喜欢,没什么人,不用担心会有不好的传闻闹出去。” 姜怜双就喜欢这种自由之感,她一边说着,一边随意地将飘散的长发打了个结,重新盘回头顶。 “那,姜老板不怕我做点什么?”孟鹤宇往旁边挪了下,故意离她远些。 他也惊异于她的胆大,她不会武,男女力量悬殊,竟也敢和没见过几次的男子单独相处。 “说什么呢,”姜怜双笑得更开心了,“我很会看人,你不会的。“ 从小父母就会带着她出去谈生意,不为别的,只为了她看人从未失误过。 那种洞察人心的力量,仿佛与生俱来。 看孟鹤宇也是一样,她一眼就能看出他没有恶意。 她微微垂下眼,突然又想起了一人。 对于安晓,她一早就明白,他们很难走到最后。 他的退缩,也看得清清楚楚,只是她的喜欢一贯是热情无畏的,不管如何都要试一试。 就算安晓找她喝酒,看穿了结果,她都想挽留一下。 “怎么了?要是我说错话了,先给姜老板道歉了。”孟鹤宇察觉到她情绪一瞬间的低落,试探着问道。 姜怜双摇摇头,恢复了笑靥如花的样子。 她很喜欢“老板”这个称呼,听起来比“姑娘”好听多了,可惜的是,只有孟鹤宇会这么喊她。 能多相处会儿,听听这个称呼,感觉也不错。 “你不用担心,”她手指向对面的远方,“我哥就在那儿,你要是敢做什么,他保证冲过来把你杀了。” 这个哥哥,真是操心极了。 她一切都知道,在几日与孟鹤宇的相处中,总少不了哥哥的踪影。 第272章 想知道过去 孟鹤宇好不容易才看清远处的黑点,那的确是个人。 他嘴角抽动了下,竟没想到她有一个这样的哥哥。 姜彦宁他还未见过,但也早有耳闻,做生意雷厉风行,手段狠辣,是令不少人害怕的存在。 传说能看穿一切谎言,敢耍手段欺骗他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 可就是流言中这样的一个人,为了妹妹,在海水中不知道站了多久。 再往前想想,他们的每次相见,或许姜彦宁孟都候在附近,孟鹤宇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幸好,他从未动过别的心思。 姜怜双低声笑着,屈起双腿,抱着膝盖看向他。 “那你的家人呢?”她将头依靠在膝盖上,“你是月下城人,不回去看看家人吗?” “他们早不在这里了,只有老宅留着。” 孟鹤宇答得毫不犹豫,他从衣襟里拿出一张纸,递给姜怜双看。 那是一张房契,不过不是他买进,而是卖出去。 上面写着的位置,姜怜双知道在哪,甚至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应该并没有去过孟家,这种熟悉感从何而生呢? “你把老宅卖了?”她的语气中带着不可思议,“那你之后不回月下城了?” “又没有人在,放着空置也没意思。” “你的家人,都去了哪里?”姜怜双不太明白,他看起来比自己还不爱回家。 孟鹤宇突然顿住,他将目光移开,看向了海面的远处。 “早就离开了大周了,”幽幽地叹气之后,他才说道,“我与他们关系并不好,又不想离开,就分别了。” 姜怜双还有很多想问的,但话到了嘴边,又觉得不太礼貌。 但孟鹤宇好像打开了话匣子,又继续说了下去:“不是南琼,也未去西缙,而是过了这片海。” 更遥远的地方,他就不知道了,只知晓大致的方向。 “出海吗……” 姜怜双的目光逐渐转为震惊,出海捕鱼的渔民不少,但基本都是在附近,无人知道外面就是何种模样。 “我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既然出去了,那和我也没什么关系了。” 下定决心了和家中脱离,也不想再去管他们去了哪里。 可能成就了大生意,也可能早就死在了海上,但都与他无关。 “你的家人搬离的时候,你多大?”姜怜双心中一动,很想问个究竟。 “十岁?我记不清了,后来去和远房亲戚过了几年,接着就自己一人活着了。” 他目光平静,仿佛正在诉说的,是很遥远无关的事。 “我要回家了,”听他说完,姜怜双突然站起身,向着前方走去,“你不用送了,我去找哥哥。” 没给他回话的机会,她轻巧地从岩石上跃下。 好奇怪。 孟鹤宇立在原地,他没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但姜怜双的态度却在一瞬之间疏离。 她的话音里也有一种警觉,似乎在刻意拉远距离。 算了,他自嘲一笑,自己孤身一人,也没什么成就,和姜家的千金比起来,确实差得太远。 能像前面那样,坐一起说说话,便足够了。 他能感受到,姜怜双时不时会试探,但他也无所谓,身上就那么点事,没有可以隐瞒的。 家人渡海,与家中决裂,一人活到今日,仅此而已。 可……最后她是想起了什么吗? 仍旧有些小小的在意。 远处,立在海水的身影看见妹妹走去,明显被惊了一跳。 海风捎来了几声二人的大声争吵,没过多久,就朝着来的路走了回去。 孟鹤宇无奈一笑,现在一个人呆着也没意思,看看天色尚早,不如再去酒楼吃一顿饭。 不过他没预料的是,进了城之后,还能在街尾的转角处听见兄妹俩的争吵声。 声音很轻,但在寂静的街道中被放大了。 “……在水里站那么久,大过年的,生病了怎么办!” “你——那我在哪里站着,你面前吗?” 姜彦宁强压着声音,虽然长街上没什么人,他们又是坐在马车中,他还是怕会被外人听见。 “那是个男人,”姜彦宁继续说道,“你连只鸡都抓不住,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你也和母亲一样,担心我被人看见,所以会嫁不出去?” 姜怜双抱着胳膊,扭过头去不想看哥哥。 自己分明是在担心他,却又是得了一顿训。 “你爱嫁不嫁,”被妹妹气了,他的脸色也没多好,“我是担心你的安危,以前母亲说你的时候,我不还帮你说话。” “好吧,那还是哥哥最好。”姜怜双反应很快,迅速对着喜爱的人服软也是她的一大特技。 她一抬眼,就看见姜彦宁好奇打探的表情,是一胞兄妹,不用开口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回家再和你说,我的确有事情想问问。” 但姜彦宁没想到,妹妹一回家,直接找到了母亲问。 他这个哥哥,似乎直接被略过了。 姜母还在为渔民的事情苦恼,自然不想搭理姜怜双的问题,让她过几个时辰再来。 待他拿着膳房做的米糕出来时,发现妹妹已然不见踪影。 “大小姐?好像大书房,她刚嘱咐我,让所有人都不得靠近那儿。” 找了一圈,姜彦宁好不容逮住了个知道她下落的管家。 那儿平日里少有人去,各家都有自己的书斋,大书房虽然存书多,但也已经空置很久了。 推开门时,浓重的尘味扑鼻而来。 他下意识罩住了端着的糕点,目光在厚重的沉香木书橱间寻找,不见一点动静。 “给我的吗?好香!” 就在他疑惑之时,不远处的书橱上方,探出了一个脑袋。 姜怜双用双手努力撑着身子,试图看清楚哥哥手中拿着什么糕点。 “你快下来,危险!”姜彦宁的心都漏跳了一拍,爬这么高,他真爬她摔下来。 小时候调皮,妹妹就从架子上摔落过,还断了一条手臂,养了许久才见好。 自那以后,他一直都小心着,就怕妹妹再出意外。 “哎,我这就下来,都是大人了——啊!”在书橱的背后,姜怜双短促地尖叫一声。 “没事没事,不小心在梯子上踩到裙摆了,”趁着哥哥还没发火,她马上软了声音解释,“我马上过来。” 不多时,妍姿巧笑的她就出现在了姜彦宁面前。 在她的手中,还抓着好几本书。 第273章 究竟是什么姓氏? 姜彦宁看过去,她手上的书,是几本久远的账本。 “你要这些做什么?”他疑惑地问道,“这都是好几年前的了,有什么用?” 她一边翻动着手上的账本,一边说道:“我想找点东西,至少也得是十年前的了。” “那应该有很多,都在那边的架子上,我再去帮你找点。” 他也懒得问妹妹为什么需要这些,既然她在找,那就帮一帮她。 “都是你小时候的事情了,具体什么时候?这样好找一些。” 姜怜双摇头,她其实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找什么:“或许是姓孟的人家,你帮我看看,是否与我们家有来往。” “那不用找了,”姜彦宁合上了刚打开的账本,“没有孟家的。” “你怎么知道?万一有呢?” 她不高兴地瞪了哥哥一眼,明明和自己是一起出生的,说话行事却好像大了好多年岁。 小时候那会儿,她还只知道玩,哥哥却已经跟着父母亲了解家中的生意。 要不是她有点天赋,不然还真的追不上哥哥的脚步。 “我又不是傻的,”姜彦宁不屑地说道,“家里所有有过交集的,我都记得。“ 她下意识地皱眉,她没有哥哥那样好的记性,但她记得,家中肯定和孟家有些摩擦。 他们家就住在孟鹤宇所卖的老宅那块位置,在没有闹翻之前,她还去找过那边的小姑娘一起玩。 “你小时候的记性……应该是从架子上摔下来,把脑袋磕坏了。” 话音刚落,姜彦宁脑袋上就收获了狠狠的一拳。 “哎哟,打我干嘛,”他揉着被打疼的额角,抱怨道,“你没发现,很多小时候的事情你都不记得了吗?” “是因为我记性差,不是脑袋摔坏了!” 怎么可能,她现在这么聪慧机智,哥哥整天只会胡说! 虽然她觉得记性差也不是什么好词,但总比脑袋坏了要好。 一看妹妹生气,姜彦宁投降得很快:“好好好,那就是记错了,没有姓孟的,但有姓柯的。” “什么意思?” 哥哥的一句话给她弄懵了,这两个姓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等等,你是说……是因为孟姓不好听?” “我不知道,”姜彦宁难得老实地摇头,“也是你刚刚说起来,我才想到的。” 那家人不仅做生意,也有不少人还在考取功名的路上努力。 孟姓听起来和梦一样,并不是很吉利。 月下城没有这种说法,但东宁府四处环山,从山里出来的一些人,和他们不太一样。 有的会改成柯姓,但更大多数,直接改成了喜。 都是为了图个吉利,痴人做梦,听起来不好。 在这一瞬间,姜怜双也想明白了。 或许是幼年的玩伴还不明白事理,只知道本姓为孟,却不知道家族对外早就改了姓。 “至于姓柯的……”姜彦宁摸着下巴边想边说,“还真的有,同我们家来往几次。” “为什么我们还愣着?不去找吗?” 姜彦宁一指外面,缓缓说道:“都放在父亲的书斋里,钥匙母亲保管。” 看着妹妹原本还兴奋的脸瞬间垮了下去,他忍不住一笑。 很多时候,逗弄妹妹是一件愉快的事。 不过嘴上说归说,她想知道,他就一定会帮。 何况,关于那个孟鹤宇,他也想知道个清楚。 所有想和妹妹亲近的人,都必须知道底细。 二人摸到父亲的书斋前,却正好与小叔叔撞在了一起。 “来找你们父亲?他现在不在哦。” “小叔叔,”姜怜双乖巧一笑,上前说道,“祖母想看看以前的账目,让我们过来拿。” “奇怪了,怎么突然想看以前的……就在那个最大架子的底层,你们去拿吧。” 尽管觉得不太对,但这对兄妹这么做,一定有他们的道理。 可能是需要和某些故人合作吧。 “啊,但是,”姜彦宁停住了脚步,好似突然想起来一般问道,“小叔叔知道母亲在哪吗?” “钥匙,是吧?她去渔村了,一时半会回不来,你们父亲应该有把备用的,就在书斋里,你们慢慢找吧。” 姜怜双点头,笑着答应了。 小叔叔是家里人最好的,幸好遇见的是他,一切才这么顺利。 但是他的话中,又有着不可忽视的东西。 走进书斋后,心里的不安感才隐隐浮现。 “母亲,没事吧?” 娇娇姐都不敢下全部的保证,渔村可能真的出事了。 “别多想,”姜彦宁也很担心,但此时安慰妹妹更重要,“先把你要的东西找到。” 他俯下身,轻轻将她头上歪斜的发髻扶正。 被清净悠长的松木香笼罩,姜怜双觉得此刻心神稳定多了。 “这下面全是灰尘,”她小声咳嗽了几下,“放得那么隐秘做什么。” 架子下方的空间小,只有她这个身型能钻进去了,哥哥只能在一旁看着。 费了很大的劲,她才从架子下面拖出了几只箱子。 “所有东西都在这儿了,但我没看到任何钥匙。” 她没好气地往地上一坐,全然不顾形象:“脏死了,你得赔我一条新裙子。” 姜彦宁哑然失笑,这些分明都是她的主意,结果自己还要出钱。 他手一撑,向后仰靠,正想说些什么,却察觉到手下有了异常。 不够坚实,很空的感觉。 “这块位置,”他敲了敲身下的木板,“你再去架子下看看,似乎有暗格。” 姜怜双短促地叹了口气,又重新钻进去。没过多久,架子下方就传来了扳动模板的声音。 “真的有!” 她捧着一个小盒子钻出来了,轻轻打开,里面正放着几把钥匙。 “数量正好,”姜怜双拿起钥匙一一比对,“慢慢试过去吧。” 很快,每一个都被打开了。 “柯姓……找到了!”她的话音变得明亮,眼疾手快地从箱子中拿出已经泛黄的账本。 但随着翻看,声音又逐渐轻了下去:“原来是这样,难怪了。” 姜彦宁心中好奇,正想凑过去看,书斋的门突然又被打开。 “你们还在,太好了,”小叔叔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大嫂传信过来,让你们赶紧去找那位姓沈的客人。” 第274章 命运弄人 姜怜双手一抖,厚厚的账本砸在地上。 心里的那种不安感迅速扩大,母亲急着找沈玉娇,那必然是渔村出了事。 “别怕,”姜彦宁握了一下她的手,站起身说道,“小叔叔,我们这就过去。” “好,大嫂也没说是什么事,总之你们快去。” 没有再多耽误,二人抓紧上路了。 赶到宅子之时,只有夏春桃和孩子们在。 看见姜家的马车,她赶紧走到门口,急切地说道:“玉娇妹子已经走了,她说总觉得心慌,要再去渔村看看。” 姜怜双捂了一下心口,此刻,她也觉得心慌不已。 虽然不能算是姜家的过错,可要真出了事,姜家一样有麻烦。 渔村闹哄哄的,一听声音,姜怜双就暗道不对。 不是喜庆的感觉,夹杂着尖叫,还有各种抱怨声。 “双儿!” 她才在马车上探出了个脑袋,就听见母亲在喊。 赶忙搭着哥哥的胳膊下了马车,便看见被焦急的渔民围住的母亲。 那些渔民并未想着惹事,主动让出了一条道,让他们三人可以相见。 “怎么样了?”姜怜双拉着母亲的手,焦急地问道。 “我本想来看看病人恢复得如何,哪想到他跟疯了一样,我一进门就害怕地大喊。” 姜怜双无奈地扶额,这事怪她,担心过度,结果忘了和母亲说一说应该注意和小心的事。 “母亲,你没被碰到吧,或者被咬到?”她问得小心翼翼,生怕听到不好的回答。 “那哪能呢,”渔民接话得快,“我们自己都很仔细,自然也不能让夫人受伤。” 至少,姜家的口碑在渔村还是很不错的。 即便出了现在这样的事,他们也没想着责怪姜家过。 在姜家找到他们之前,也是依靠着出海打渔为生,日子过得紧,离现在差远了。 不管夫人还是老爷,都是心善的,从来不压榨人。 他们不懂生意经营,但只要维持着原有的打渔生活,就能过上更好的日子。 姜怜双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说道:“那就好,没受伤就好。” 眼下,家人的平安是她最大的愿望。 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屋子,还有一人,她不知道如何了…… “九霄,小心些,他已经痉挛发作了,别碰到他的任何体液。” 房间内只剩下沈玉娇与傅九霄,还有床上的病人。 渔民们已经按照她之前的吩咐,将人放在了避光避水的房间中,但他们终究没有那么仔细,还是刺激到了病人。 “我就知道不对,”她叹着气,一边紧张地准备针剂,“过来看看是正确的。” 此前,她刚睡下没多久,就突然惊醒了。 从不怀疑自己的直觉,马上把傅九霄摇醒,骑马赶过来。 其余几人的状况都还不错,唯有今早担心着的此人,已经有了发病的症状。 被咬伤之后,有概率发病,沈玉娇只能感叹运气好。 这么多人中只有他出了问题,已经算预料之外的结果了。 “还有的救吗?”傅九霄小心地看护着,声音中满是担心,“我感觉他快撑不住了。” 他在锦衣卫这么多年,哪些人还能活,哪些人只是勉强吊着一口气,一眼就能看出来。 “甘露醇,丙戊酸钠……你说什么?”沈玉娇正忙着清点所用药剂,根本没把他的问题听进去。 傅九霄指指床上痛苦的人,说得更直白:“他没救了吧。” “应该没救了,”沈玉娇弹弹针管,飞快地答道,“你稍微让一下,我给他上药。” “还要用药吗?” 尽管有些怔愣,但傅九霄还是依着她的话,让出了一个小的空隙。 沈玉娇看了傅九霄一眼,目光平静,非常淡然地说道:“他还没断气,不到最后一刻我不会放手。” 此时的病人还有着清醒的意识,看着他闪着挣扎之光的眼睛,沈玉娇就做不到放弃。 除非是家属主动要求,那她就会努力到一点希望都没有的时候。 用了点药,病人的情况总算稳定些了。 “不管如何,让他舒服点也好。”沈玉娇叹着气说道。 她已经尽人事了,这一次,保不住是真的没办法了。 “暂时结束了,我要出去透透气。” 房间狭小逼仄,呆了这么久,沈玉娇觉得头痛得厉害。 刚一打开门,她就被一个小人儿抱住了。 低头一看,是先前那个觉得自己要死了的男孩子。 “姐姐,”他小心翼翼地说道,“大家都很喜欢你,多亏了你呢。” “谢谢。” 沈玉娇疲惫地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这种时候,听了他的话,心里才有些劲。 至少救下了大部分人,保住了那么多家庭,不是吗? “要听姐姐的话哦,”她加深了笑容,轻声说道,“新衣服还等着你去穿呢。” “我一定会好的!”小男孩高声喊着,又跑开了。 感受到几道极其忧心的目光,她抬头看去,发现了站在不远处的姜家夫人和双胞胎兄妹。 “你们俩怎么也来了?”她走过去问道,“等很久了吗?” 姜怜双正准备搭话,但却被自己的母亲抢了先:“屋里的那位病人,情况还好吗?” 沈玉娇环视了一圈周围,就说两句话的间隙,已经聚集过来不少人。 瞒着也是无用,算算日子,很可能撑不到除夕夜。 她眸光闪动,下定了决心,说道:“很不好,已经开始发病了,通常来说,到了这时候已经救不活了。” 说得极其直白,话音落下之后,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盯着她,沈玉娇下意识退后了一步,这让她感觉很不适。 傅九霄站在她身后,托了下她的背,暗示她无需害怕。 “没,没事……” 过了良久,人群中终于传出了声音。 有几人擦起了眼泪,一位中年妇人走上前一步,似乎想要拉住沈玉娇的手,但犹豫两次之后,又退缩了。 她只是站在原地,哽咽着说:“您做得很好了,要不是您,我们大家都没救了。我,我家夫君,命不好……” 有时候就是这样,命运弄人。 第275章 姜家过往 事情没有什么转圜的余地,在渔民们的相送中,几人又踏上了回程。 姜家的马车上,气氛一直沉闷着。 没有人说话,姜怜双倚靠在车窗上,随着马车的颠簸看向窗外。 直到马车停稳,她都没有太大的反应,还是姜彦宁摇晃了她一下,才反应过来到家了。 “没事,别想太多,”姜母的神情也很憔悴,“你们两个孩子,安心过年就好。” 不想让母亲担心,姜怜双努力挤出一个笑容:“父亲呢?” “他去官府了,估计过一会儿就回来。” “没,没事吧?”听母亲这么说,她的心紧张了一下。 “能有什么事,又不是你父亲的过错,总要商量看看后续怎么办。” 姜家的生意可能会受损,但应该影响不会太大。 “好。” 她乖巧地点头,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让母亲费心为好。 正准备回到自己的房间,却被哥哥一把拉住了。 姜怜双这才想起,出来的时候很着急,书房里还散落着一地的账本没有收拾。 “怎么办?” “先跟过去吧,”姜彦宁看着母亲离去的背影,也压低了声音,“不能让她主动问。” 母亲严格,这时候主动承认错误比较好。 兄妹俩一路小心地保持着距离,就如预料的一样,母亲果真直接去了书房。 当她推门看见书房中的样子,下意识地向后退,和没及时停下的二人撞到了一起。 “我就说,不能一直跟着!你非不听!” “怎么回事?” 姜母才不管他们兄妹之间的打闹摩擦,森冷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游走。 “是我的主意,不怪妹妹,”姜彦宁迅速想了个借口,“我想看看以前家中如何记账的,学习一下。” “方式已经变了,现在看有什么用?“姜母狐疑地眯起眼睛,目光依旧没有松懈。 身为母亲,她一眼就能看出孩子有没有在撒谎。 “瞒不住的,还是说吧。”姜怜双扯着哥哥的衣角,小声说道。 就等着她这句话,姜母眉毛一扬,倒要看看两个孩子能说出什么话。 “那母亲……先答应我不要生气。” “我已经在生气了,”母亲的,回答毫不给女儿希望,“除非你解释清楚想做什么。” 面对母亲,姜怜双一点气势都没有,她咽了下口水,答道:“想知道以前母亲不告诉我们的事。” “什么——” 没听懂她在说什么,但目光往下走,落在那堆账本上的时候,姜母明白了大半。 “柯家?你们想知道这个?” 看着兄妹俩点头,她又继续问道:“为什么?” “我在京城认识了一个人,同他有些交易,”这时候姜怜双勇敢了许多,“发现他也是月下城的人,想查查底细。” “何况,我们家很少会与旁人直接断绝来往关系,我与妹妹很好奇。” 为了避免一人挨骂,姜彦宁也发话了。 但哪想到母亲没有发火,只是叹了口气,问道:“那人与你们说了,是柯家的人?” “不是,”姜怜双摇摇头,“姓孟。” 眼看着母亲脸色骤变,她赶紧解释:“没,没什么过多的,交集来往……” 她难得如此紧张,说话都不利索了。 “都没说你什么,怎么成这样了?”姜母好笑地看了他们二人一眼,“你们也是懂事的年纪了,没什么能隐瞒的了。” 姜怜双目光顿时明亮,她直接寻了把椅子,示意母亲坐下:“那就,说给我与哥哥听听吧!” 总归不能一直瞒,家族的事务,终是要全部交到两个孩子手中的。 “从账本上,你们能看出什么?”姜母捡起一本,温柔地问两个孩子。 在这个时候,她也不忘考考他们。 “明辉十六年,我们家与柯家有了首次往来,应该还不错,因为紧接着就有第二次,账面数额也大了不少。” 这点问题难不倒她,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东西。 不过看年份,那会儿她与哥哥都还未出生,太过久远。 “接下来……”姜怜双翻动着已经泛黄变脆的书页,边看边说,“这等体量,之后我们家都再没有了。” 或许是多年前的缘故,家中的生意做起来,比现在大胆多了。 又有可能是,被柯家伤害过后,那时原本不成熟的父母亲也知晓了该如何进退。 在记录的地方,有一处巨大的时间空隙,两家之间没有生意往来。 而在这之前,追溯过去,是姜家的一大笔支出。 数字触目惊心,她从未经手过如此多的钱财。 “这里,”姜母伸手过来,一指上面的数目,“为了平息事端,渡过难关,姜家出了不少财力物力。” 就是这一次,差点击垮了家中好不容易积攒起的一切。 与柯家交易赚的不算少,但却是成数倍地付出去。 其实柯家并没有从中获得多少钱财,可若是姜家被弄垮了,月下城就是他们一家独大了。 姜怜双愣愣地看着账本,她自己所做的,都是在家族的基础上,和父母亲那时候根本不是一个难度。 这十几年间,把姜家从濒临毁灭拉回来,属实不容易。 “原来是这般结仇,”姜怜双喃喃自语道,“可为什么以前不同我与哥哥说?” “后面没什么交集了,有官府看着,他们也不敢有动作,我哪知道你小时候这么调皮,满城跑着玩。” 姜怜双把账本放到一边,小声说道:“也是,那时候我只想和同伴玩,说了也不会听。” “小孩子嘛,倒不如瞒着你,也生不出什么事来。” 她抬头看向母亲,带着岁月痕迹的双眼中敛去了严厉,反而有了温存和怜惜。 手指抚过账本上的墨水纹路,如果孟鹤宇真的是柯家人,那是不是不该…… 很喜欢和他相处的感觉,但一想到家人曾经的难处,她心里也不舒服。 真的可以完全不管这些影响之事吗? 母亲的目光很温柔,是很难见到的样子。 她的手指收拢,看着账本上整齐的字迹,逐渐在心中有了决断。 第276章 最好的哥哥 从父亲出来的时候,姜怜双还是怔愣着。 具体如何,她没敢同母亲说,只说自己是好奇。 姜母对她放心,虽然平日里爱撒娇,有时候会说胡话,但在大是大非上,这跟女儿从未弄错过。 家族的这些恩怨,她会想清楚的。 “你怎么想的?” 待母亲走后,只有二人在的小院中,姜彦宁轻声问道。 他知道得更多,母亲可能还以为是单纯生意上的往来,再没别的。 可没什么事情能瞒过一母同胞兄长,姜怜双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她在想什么。 “我饿了,”她答非所问,反而蹲下身去玩雪,“你去看看有没有现成的热圆子吧。” “你——” 姜彦宁冷哼一声,要不是看在她现在心情不好的份上,他才不跑腿。 端着小圆子回来,人却没了踪影。 “大小姐?奴婢见她去了自己房间,似乎不太高兴的样子。” 他默默点头,妹妹从小到大都这样,只要心情不好,就会躲在自己房中不出来。 没事,他去哄一哄就好。 正准备抬手敲响她的房门,却突然打开了。 姜怜双鼻头微红,抽噎了一下,看着面前的哥哥。 “哦对,我的小圆子。” 她伸手想要接过,但姜彦宁手往后一缩,将碗藏到了自己身后。 “你做什么,快给我。”姜怜双不开心地皱着眉,试图去他背后找。 “哭过了?” 就连眼角都有一抹淡淡的红色,很明显的情绪不对。 “烦死了,”她擦了下眼睛,瞪了他一眼,“我是哭过了,好了,把吃的给我吧。” 哥哥每到这种时候最讨厌,幸灾乐祸的,如果不承认,是不会把东西给她的。 “我很担心你,有不能对母亲说的话,就与我说吧。” 姜彦宁走进屋子,将碗放在她的桌案上。 如果诚心想取笑捉弄她,就不会第一时间跑到灶房中去拿吃的了。 “没事,”姜怜双抽抽鼻子,坐下吃起了小圆子,“我还说自己会看人呢,根本就是胡扯。” 她就没看清楚过,这一次要好一点,至少不会像上次那样难过到心痛。 等过完这个年,回到京城后,差不过也该忘记了。 姜彦宁一掀衣袍,坐在她的身旁,沉默地看着她吃完小圆子。 直到她把碗向外一推,放下勺子,姜彦宁才缓缓说话。 “我不觉得你看错人了,你如果心悦于他,就没看错。” 直白的话听得姜怜双一愣,她没想到哥哥直接戳穿了她的心思。 “你那点想法,谁看不出来啊,不然为什么我天天跟着你,我可是你亲哥哥。”姜彦宁没好气地说道。 啊,又被看穿了。 姜怜双都快把头埋进碗里了,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说,你没看错,”姜彦宁没管她的反应,继续说道,“不论家族,他是个不错的人选。”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不得不说,孟鹤宇为人处世挑不出错误。 “难道哥哥你能抛开家族吗?”姜怜双突然抬起头,含着泪水问道,“我仔细一想,孟家的长辈或许伤害过我们的父母,就觉得难受。” “是不是一家都还不知道,全天下姓孟的都被你归到一起去了?” 尽管姜彦宁心里也觉得很可能是一家,但嘴上安慰妹妹的话不能这么说。 “你就会乱唬我。” “我没乱说,”姜彦宁倾过身子,认真地看着她,“可以再了解一下,你要真的过意不去,暂时不来往就好。” 反正人就在这里,也跑不到哪里去。 等一切事情水落石出,再接近或者远离也不迟。 “哥哥……” 感受到眼泪快落下来了,姜怜双慌忙抬手擦了几下,声音都在颤抖:“我以为你很讨厌他。” 姜彦宁皱眉想了一会,很认真地说道:“若你们最后成亲了,那我确实讨厌。” “哎,为什么?” “不对,我想了想,所有想接近你的男子,我都讨厌。” 从前上门来求娶的,他赶人比姜怜双还积极,那些不怀好意怀抱着利益前来的,他一律看不上。 妹妹若要嫁,就得是真正的好人。 “那我不嫁人了,”姜怜双被哥哥的一番话逗笑了,“你还不用这么苦恼。” “只要你觉得舒服,怎样都好。” 他只想看见她的笑颜不变,嫁或不嫁,都无所谓了。 知晓有哥哥为自己撑腰,姜怜双心情好了不少。 想到第二日就是除夕,还能和娇娇姐一家过年,难得睡了个无梦的好觉。 对待贵客,姜家很热情,除夕当日一早,就把所有人都接进府了。 承安见到这么多人,完全克制不住四处搭讪的嘴,把姜家每个人都认识了一遍。 等他晃了一圈回过神来时,只发现了大舅母的身影,爹娘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他也没有慌张,转头看向身边的姜母,问道:“姜姥姥,陪一陪我,好吗?” “你想玩什么?”姜母马上蹲下身,温柔地和承安说话,“那边有个大院子,还有池塘,我们去看鱼堆雪人好不好?” 就算承安不问,她也会带去。 这孩子可爱极了,满足了她对小辈孩子们的一切幻想,简直是做梦都梦不见的。 “他好像……根本不需要我们了。” 沈玉娇和傅九霄站在不远处,正准备上前,就看见他牵着姜母的手,蹦蹦跳跳地走远了。 “高兴坏了,”傅九霄苦笑着说道,“你放心,在姜府里丢不了。” “由他去玩吧,我们忙自己的事情。” “雪,下雪了!” 承安惊喜的叫喊声从远处飘来,沈玉娇抬头,感受到了飘下来的飘下来的凉意。 “这是第三年了吧?” 她突然转头,面上含笑,问着傅九霄。 傅九霄起先没有反应过来,但又立马点头。 他们居然一起过了三个除夕,那时流年慌乱,又哪会想到能像现在一样,站在院中赏雪,闻着食物的香气,安然地等着除夕开宴。 但沈玉娇又很快隐去了嘴角的笑意,他们在府中过着年,可是有人还在苦苦挣扎。 她不敢奢求太多,至少,让他过完这个除夕吧。 第277章 相见 “雪下大了,进屋去吧,别着凉了。” 傅九霄从屋内拿来斗篷为沈玉娇披上,她这段时间连日劳累,生怕她受冻生病了。 “好,”沈玉娇点点头,正准备进屋,又突然向后看去,“九霄,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似乎是门房那儿地动静,可能有人趁着除夕来拜访吧。” 他们的位置离大门近,傅九霄耳力好,很容易听见动静。 “嗯,不管了。”沈玉娇拉紧斗篷的系带,转身进屋。 然后,就在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中,看见了错愕的姜家兄妹。 姜怜双率先问道:“你们怎么在这里?” “赏雪罢了,”沈玉娇笑着答道,“你们有客人?” “我……要不娇娇姐和我们一起去吧?” 不等她拒绝,姜怜双就上来抱住了她的手臂,一边摇晃着一边求她一起去。 “到底什么事情呀?”沈玉娇不太明白。 “是那位孟公子,”姜彦宁语气生硬地说道,“说是送来了年节贺礼,我们去看一看。” 虽然他不否认孟鹤宇为人还不错,但妹妹昨天哭得伤心。只要让她伤心的人,他都没什么好感。 “你们去就是了嘛,这有什么——” 沈玉娇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姜怜双一把拽住,向着正门拖去。 罢了,至少这姑娘还是鲜活的快乐模样,就陪她闹一下吧。 孟鹤宇很老实地站在大门口,等待着门房的通传。 看见姜怜双身影出现,他眼眸一亮,快步走过来。 “我没想到你会出来,”他显得有些局促不安,“除夕贺礼已经送进去了。” 姜怜双躲闪着他的视线,一连叹了几次气,才缓缓说道:“是母亲让我来的。” 说完,她瞥了一眼一旁的沈玉娇。 娇娇姐还不知道那些与孟鹤宇有关的事情,就连他本人,姜怜双觉得可能都不一定知道。 但母亲估计能推论出不少,对于母亲的决定,姜怜双略感惊讶,却还是照做了。 这点礼数还是要周全的,至于之后的事,让她在好好纠结一下。 趁着还能有机会,就满足以下她小小的私心吧。 可能今日见过之后,不会有机会再见面了。 “谢谢你,贺礼已经看见了,父亲母亲都很喜欢。”姜怜双不去看他的眼睛,低着脑袋说完了一连串话。 “那就好,”孟鹤宇的神情明显放松了,“不是什么厚礼,一点心意,还怕你们不喜欢。” 沈玉娇站在一旁,眉毛不自觉地挑起。 她虽然不明白自己在此处的作用,但孟鹤宇的表现,属实出乎她的意料。 印象中的孟鹤宇,说话风格像极了承安,现在怎么如此谦和? 所以,果真是喜欢的吧。 但看姜怜双的表现,沈玉娇心中突然泛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们二人之间的感觉实在太微妙了,她一眼就能看出那种逃避着的喜欢。 突然想起了生日宴上的那番话,不会吧,这可别被她说中。 她一点都不想真实地体会一遍大周版的罗密欧和朱丽叶。 沉默在一瞬之间蔓延,最后还是沈玉娇看不下去了,问道:“怜双,府中还有很多事要我们帮忙吧?” 其实都忙得差不多了,但不找个借口,她怕还要在这样站下去。 姜彦宁也不管,冷脸站在最后,似乎对目前的状况很不满意,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冲上去说几句话。 “啊,”姜怜双这才回过神来,目光匆忙地在孟鹤宇身上转了一圈,“我们该进去了。” 孟鹤宇点头,没有再多说话,转身离开。 “娇娇姐,”长廊中,姜怜双很小声地说道,“我觉得很为难。” ”如果和你们家有关,我给不了意见。“ 沈玉娇转头看向她,耸耸肩,无奈地说:“姜伯母定然忖度过了,既然她让你出来,就没什么问题。” 看着姜怜双无声地点头,她也只能叹口气,说不了更多的话。 毕竟只是个十七岁的女孩子,换作现代,都还未成年,搞不清楚自己的感情太正常不过了。 就容怜双慢慢想吧,不搞出事端来,怎么纠结都不为过。 几人无声地走着,院中的钟声突然敲响了。 姜怜双这才抬起头,眼中有了一丝惊喜:“快点走啦,年夜饭要开席了!” 府中住着的人口众多,不可能一个个找人提醒,只能用敲钟的方式。 也因为人数的关系,通常都是分开了几个厅吃饭。 沈玉娇他们和姜怜双一家坐在了一起,一桌倒也正好坐得下。 直到开宴,沈玉娇才见到许久不见的儿子。 姜母已经被承安俘获了,直到女儿不爽地咳嗽两声,她才回过神来。 不过也只是一瞬,紧接着,她又转过头去:“想吃什么?我给你夹。” “父亲,你看她!”姜怜双转向父亲寻求帮助,“那么多好吃的菜,她看都不看!” 虽然知道母亲肯定会喜欢承安,可没想到喜欢到了这个境界。 还好承安已经长大了不少,他摆了摆小手,说道:“我可以自己来的,阿娘都让我自己动手。” 他顺着椅子,爬回了沈玉娇身边,非常端正地坐好。 “阿娘,”他又抬起头,很认真地说,“我喜欢这儿,大家都好好。” 姜母就当这句夸奖是给她的,更是乐得合不拢嘴。 沈玉娇哑然失笑,除了傅家,承安恐怕很难遇到不喜欢的。 这孩子哄人真的有一套。 “你们家可真好,”姜母今天格外高兴,目光又落在夏春桃身上,“你的几个孩子也都机灵可爱。” 姜怜双早先与她写信,提到京城的朋友,她还有些担心。 如今看来,能把孩子们个个都养得好,人肯定不会差。 “谢谢您,我们都很喜欢这儿。”盼儿反应最快,端着碗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不过这孩子,有些可惜了。” 沈平安吃饭很安静,察觉到姜母在说自己,才抬起头来:“我没事的,娘胎里带出来,已经习惯了。” “你四弟那女儿的腿疾,不是治好了吗?”姜母敲了下丈夫的碗,问道。 “是啊,”姜父这才反应过来,“要不让这孩子也试试?” 第278章 离谱的大夫 姜怜双放下筷子,疑惑地看着父母亲。 过了一会,她才意识到,他们这是想给沈平安治病。 “可是……娇娇姐都没能治好,”她很不解地说道,“她算是大周最好的医者之一了吧。” 沈平安那是娘胎中带出来的毛病,拖的时间又长,沈玉娇也没办法了。 “万一呢?你那堂妹现在走路正常极了,那大夫就擅长治疗腿疾也说不准。” 听了这话,姜怜双担忧地看了眼沈玉娇。 她不想反驳母亲的话,可涉及到看病救治,她担心会出事。 堂妹是后天不小心摔了腿,和沈平安完全不同的状况,甚至可能静养也会好。 夏春桃也拿不定主意,她完全不懂医术,只能也看向沈玉娇。 “谢谢您的好意,”沈玉娇立马说道,“的确说不定有这样的高人,但我想在医治前,最好还是能让我们见一面。” 在这里,姜家是主人,尽管不相信,她不好驳了他们的好意。 但也不能让这莫名其妙的大夫直接为沈平安看病,总要查验过,再寻个借口打发了。 “有道理,不着急,他过年都会回到月下城住着,等到年初二的时候,就可以找来看看。” 见母亲已经决定,姜怜双也不再说什么:“那明日我差人去问问,免得跑空。” 反正沈玉娇在,有她看着,不会出问题的。 姜母觉得帮上了忙,满意一笑,又和大家其乐融融地吃起饭来。 年夜饭一直吃到快走不动道了,承安在座椅上昏昏沉沉,几乎就要低着头睡着。 “哎呀,这孩子——是我们吃太晚了,快带回去休息吧。” 不忍看到承安痛苦熬夜的样子,姜母赶紧站起身,示意大家可以回去了。 她也没想到,一时说话高兴,竟已到了深夜。 府中备了客房,但夏春桃怕孩子不自在,还是决定回到长街的宅子去住。 被冷风一吹,承安又清醒了。 “阿娘,平安哥哥的腿能被治好吗?” 在他被困意包裹的时候,只记得大人们似乎在讨论这件事。 “不好说,”沈玉娇摸摸他的小脑袋,又看向坐在对面的夏春桃,“春桃姐……” 她刚一开口,就被打断了。 “妹子,我知道,先试着看一看而已,我没抱什么希望,还担心他是个江湖骗子呢。” 夏春桃无奈一笑,已经这么多年了,她与平安早就习惯了。 只是走路不大好看,现在也能照常过好日子了。 如果有风险,她还不乐意试。 好不容易同孩子们过上想要的生活,不能因为这个而断送。 “那你先带他们回去吧,”沈玉娇揉了下自己的眉心,“我还想去渔村那边看看。” 既然春桃姐也没有迫切的想法,她总算是安心些了。 “这除夕夜大晚上的,还要去吗?” “我陪她去,应该要不了多久,很快就回来。” 傅九霄不在意晚不晚,只要沈玉娇想去,他随时都会陪。 沈玉娇看过去,目光正好相撞在一起,凤眸里满是温存的情意。 心底泛起暖意,有他一直陪在身边,是来到大周之后最大的幸事。 月下城没有宵禁,两人骑了匹马,快马加鞭赶往渔村。 还是年夜饭的时辰,渔村比前两日来时热闹多了,家家户户灯火通明。 看起来气氛不错,沈玉娇与傅九霄对视一眼,担心减少了一点。 听到马蹄声,很快就有人从屋子中走出来。 “哎呀,您怎么除夕夜也来,太麻烦您了!” 发现是沈玉娇,对方连忙提高了嗓音,把大家都喊了出来。 “我放心不下,再来看看病人。” 不管是在现代,还是大周,遇见棘手的病人,她就无法让自己舒服安稳。 之前那名小男孩也跑了出来,身上还带着饭菜的香味,飞速抱了一下她。 ”姐姐你看我,一切都好,还有他们,也都很好。” 沈玉娇刚想开口问,马上有人接话道:“都听了您的嘱咐,没有乱吃东西。” 那就好。 若是在通常情况下,稍微不注意忌口也没什么,但状况太不可控了,沈玉娇必须保证没有任何可能的影响因素。 现在看来,这几人都还不错。 唯有那一位,没见到人,看来是真的难救了。 “不过,今天晚些时候,来个大夫,说或许有办法。” 知道她在想着那一位病重的,马上就有人说道。 “有办法?”沈玉娇不明白,“谁?有什么办法?” “正在杨家吃饭呢,说能治,杨家就跟抓到了救命稻草,留他用了年夜饭。” 沈玉娇听见这话,嘴角下意识抿紧。 大周可没有葛洪这样的医术大家,她也未听说过有谁在这方面有造诣。 也有可能是自己了解得不够多,但一个现代医学都没救治方法的病,突然有人说能救,她很怀疑真实性。 杨家人也出来了,见到沈玉娇好奇,便让她进门看看。 年夜饭没结束,但家中氛围古怪,笼罩着惆怅之感。 桌边的确坐着一位沈玉娇不认识的男人,察觉有人进来,赶忙站起身。 “你便是他们所说的的沈大夫?”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沈玉娇,目光中隐约的敌意,“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医者的特别之处哪能眼睛看出来,不过,我还不认识你吧?” “在下姓颜名修,是月下城这一带有名的大夫,要不是这次我亲自上门,他们哪里请得到我。” 沈玉娇笑着,轻松地把话反驳了回去。 她已经见怪不怪了,有敬佩她医术的,也就会有人因为她是一名女子而瞧不起她。 生气伤的还是自己的身体,稍微占点口头上的优势就好,没必要和这些人过多的纠结。 “我想听听方法,”她直接坐在了对方空出来的位置上,“你想用什么药?” “你是大夫,我也是,这能告诉你吗?万一你偷学了我的秘方怎么办?” 沈玉娇没忍住笑出了声。 没什么好生气的,因为太过好笑。 仅凭这两个问题她就能知道,对方绝对不是正经的医者。 第279章 庸医 颜修没察觉什么不对,依旧自顾自地说着话:“不就是癫疾嘛,我祖上可是有秘方传下来的。” 沈玉娇扶额,她还以为此人能说出什么有点用的话,没想到连病情都没判断准确。 “九霄,来,我们再去看看病人。” 懒得和对方计较,她带着傅九霄想直接进屋,多费口舌只会让自己更烦恼。 “等一下,”颜修一步拦在了他们面前,“你们不信?真的是这样,我过会儿就给病人试试秘方。” 这人怎么如此难缠! 她深吸一口气,傅九霄心领神会,手上轻轻用力,就把颜修拨到一边。 “拿去,好好看!”沈玉娇转过身,往对方的脸上扔了一本书。 《肘后备急方》中的知识,虽然以现代的角度看来,差距很大,但对付颜修,绰绰有余。 先静下心来,搞清楚病情再发话。只要不妨碍她看病,干什么都行。 颜修还想凑上来,但傅九霄神色严肃,吓得他不敢再靠近一步。 “你帮我看着他,”沈玉娇从房间内探出头来,“比起里面的病人,还是外面这个更危险。” 不怕半吊子,就怕颜修这样的,觉得自己是最好的,没搞懂就要上手诊治病人。 见傅九霄点点头,她放心地关上门,目光落回床上的病人身上。 状况比预想的要好一点,他现在很安静地躺着,也没有癫痫的症状。 为了避免刺激到病人,依着她的叮嘱,房间内未点蜡烛,一丝光线都没有。 她立定了好一会儿,才逐渐适应了室内的昏暗。 “沈大夫,是吗?” 病人气息微弱的声音传来,沈玉娇回过神来,快步走到床边。 “你现在状态不错,”她轻声说道,生怕病人觉得不舒服,“多静养,我再给你上一次药。” “不……不用了,我肯定活不长,不用浪费药了。” 这种闻所未闻的病,治疗起来肯定很费药材,也是沈大夫和姜家好心,没收他们一分费用。 自己肯定没救了,还在他身上努力做什么? 沈玉娇板着脸,没听他的话,开始准备针剂。 “少说话,保存体力,我的药材多的是,不要为我担心。” 他口头话虽这么说,但沈玉娇一看他的眼睛便知道,能在黑暗中透出光芒,又怎么会是甘心赴死的人? 就为了这个眼神,她也要努力到最后。 “明日……” 对方突然吐出两个字。 “什么?”沈玉娇没反应过来。 “到明日,便够了。” 她听懂了,拿着针筒的手悬停在半空中,久久不知如何说话。 今夜是除夕,对所有人来说,都是阖家团圆的重要日子,他不想在今夜离去。 “我知道了,”她没有上前,努力控制着声线的平静,“你一定会的。” 是说给他听的,也是说给自己。 结束诊疗,推门出去的时候,傅九霄还和颜修在对峙着。 “还没走呢?”沈玉娇心情很差,不爽地瞟了眼对方,“打算在杨家过年?” 现在对方赖在这里不走,她也不敢离开,生怕就趁着她不在,乱给病人诊治。 “除夕夜嘛,多聊聊热闹热闹。”颜修两手一摊,笑意重新浮现在他的脸上。 “有什么好聊的,小心吵到病人。” “颜大夫说他很厉害的,”有一位杨家人小心地插进了话,“虽然收费不菲,但找他的人络绎不绝。” 还敢收费? 沈玉娇还没开口问,马上有人接话道:“我们不住在城里,了解的少,但颜大夫经常云游,也难请到。” 看着颜修抬起的下巴,她有了上前去掰断的冲动。 大周还是太大了,随便就能遇到招摇撞骗的医者。 可能有一点水平,但不多,半吊子就出来晃。 果真还是要靠营销宣传。 她对这人没什么好感,无故看不起人,又自视甚高,现在看来,身上还有种轻浮感。 同样是初见面时带着些敌意,段曜比他好太多。 “都是为了病人好嘛,沈大夫这么说,未免太——” 他话还未说完,就听到了远处传来了钟声,屋中其余几人,欣喜地相视而笑。 沈玉娇看了眼房间内,在心底松了口气。 除夕已过,新的一年到来,他还是做到了。 “我们也回去吧,”沈玉娇的手搭上了傅九霄的胳膊,又看了眼颜修,“把他也带走!” 她懒得再等下去了,还急着回去睡觉呢。 傅九霄也早就受不了颜修了,任他在这里招摇撞骗打扰病人,还不如直接拖走。 他的手劲极大,颜修根本挣脱不了。 为了防止他喊闹,傅九霄还不忘腾一只手出来,捂住他的嘴。 直到出了屋子,走出去一段距离,他才松开手。 “你们!”颜修完全没了先前轻快的笑容,气得话都说不出来,“未免太霸道,什么人啊,我要去官府告你们。” 沈玉娇看向他,冷笑着说道:“你想去官府?那正好,我们一起去。” 思来想去,还是把这人先丢给官府最安全,不能让他干涉渔村的医治。 至于理由,随意行医,罔顾病人,足够让他安分两日了。 “你们想反咬一口?我不会退让的。” 沈玉娇笑出了声:“评理而已,你既然没做错什么,为何要害怕?” 她并不想随便关人,手头证据不多,抓不住把柄。 颜修明显慌张了一下,但随即转为镇定,还试图甩掉傅九霄的手:“放开,我自己能走。” “别耍花招。”傅九霄谅他也不敢乱来,松开了手。 两人之间差距太大,颜修只敢愤恨地哼了几声,没敢违抗傅九霄。 就算是除夕夜,官府中依旧有人守着。 到了官府,一路絮絮叨叨的颜修彻底没了声音。 还以为这对夫妻只是嘴上说说,居然来真的了。 “哎哟,这大晚上的,犯了什么事情?” 除夕通常很少有人会惹事,大家都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 “和渔村那边有关,想必大人也知道,正在全力救治病人,结果此人跳出来捣乱,很难不说是故意的。” 第280章 控制住了 “渔村……” 今夜知府不在,负责处理事务的是府丞。 不过城中事都要经过他的手,渔村过年这一遭,算得上大事了。 “姜老爷同本官说过,”他点头答道,“有印象,说有一位很厉害的大夫在负责。” 州府派大夫去看过,但都没什么办法。 根本没遇见的病,也没法看。 对于他们来说,被狗咬一口,完全没问题。从小到大,大周没被咬过的人,应该找不出几个。 哪想到会发展出严重的病。 既然姜老爷说有大夫能治好,那州府也不再去打扰。 “他来烦你们?”府丞指着颜修问道,“我们可以负责,没问题,不过要先确认你们的身份。” 沈玉娇没有异议,事关人命,官府当然要小心仔细点。 府丞喜欢她这样配合的,拿出了纸笔,又派人去姜家寻个能见证的。 “你们二位的名姓,来自何处?” 沈玉娇看了眼傅九霄,率先答道:“姓沈,来自京城,和姜家长女来过年的。” 府丞记录的笔悬停着,没有落笔,紧接着,墨滴落在纸上,洇开一小片黑色。 这些话组合在一起,他怎么觉得有点熟悉呢? “怎么了?”沈玉娇觉得奇怪,“有什么不对吗?” “没,没有……” 府丞答得磕巴,他低头犹豫了一阵,才问道:“莫不是,京城里的那位长公主殿下?” 除了京城,东宁府就是大周最重要之地,京城中的事情,他们知晓得很快。 长公主医术了得,开在京城的福寿堂在月下城都知名。 前段时间,知府大人还在与他商量,是否要与京城那边商量,开一家福寿堂过来。 那么好的医馆,怎么就只有长公主开得出来呢? 全部都对得上,府丞看着面前空白的纸发愣。 姜家老爷真是喝酒都喝糊涂了,这么重要的事为何不同他们知府说? 还有京城那边,长公主出行,居然不告知东宁府,万一出事了,算在谁的头上? “我是,你要是不信,可以看我的令牌。”沈玉娇没什么架子,她不觉得这有什么好惊讶的。 “不不不,”府丞一连吐出好几个不字,“不是怀疑您,不敢怀疑,就是……不敢相信。” 沈玉娇一声轻笑,她想过会被刁难,以前遇到那几个知府,没一个好东西。 但这府丞谨小慎微的样子,却显得有些可爱了。 他身上的紧张感,估计和在门外被看守着的颜修一样了。 “怎么回事?” 沈玉娇刚想接话,外面就传来了一道年轻但急促的女声。 “什么,有人敢冒充长公主吗?” 姜怜双说着话,就推门进来了。 屋中人面面相觑,沈玉娇以为来的会是姜老爷,没想到是她。 “父母都睡下了,”姜怜双插着腰,“只能我来,怎么突然要查身份?” “就是,办案之前都要确认一下,没什么事。” 虽然是在冬日里,府丞觉得自己的汗都快落下来了。 今晚聚集在这里的几人,没有一个好对付的。 姜家长女很少出来,府丞没见过,但身上的气势,一眼就能认出来。 “好了,那可以确认了,”姜怜双摆摆手,“姜家用所有的名誉担保。” “说来事情也不大,就是有人来胡作非为,你应该在门口看见了。” 沈玉娇指向门口,目光暗示着姜怜双。 “看起来贼眉鼠眼的,”姜怜双不屑地说道,“对我没什么好脸色。” 莫名其妙的,对着她翻了白眼。 要不是在官府不能动手,她就一个巴掌上去了。 听着沈玉娇说完来龙去脉,她心里想去揍人的冲动更甚。 “原来如此,”府丞点点头,说道,“不会让他妨碍你们的。” 颜修此人,月下城中有传闻,他略微听过。 口碑貌似还不错,但现在看来,为人轻浮,到底怎么样还不知道呢。 “我们可以把渔村保护起来,你们也是费心了,不能再打扰你们了。” 府丞态度很好,惹了麻烦,摆平就完事。 他排了几日,保证在沈玉娇离开之前,颜修不会来惹事。 “真是的,”出了府衙,姜怜双吐出一口白气,“冻死我了,你们也快回去休息吧。” 沈玉娇无声地点头,虽然事情解决了,但她心里还是有些担忧。 先前到渔村的时候,颜修已经到了,不知道有没有先一步乱下药。 走得急,竟没想到要去查清楚。 傅九霄牵着马绳,看见了她脸上的不安。 “我去问,你回去睡觉,天亮之前我就能回来。” 他的手在沈玉娇脸上轻轻划过,收获了姜怜双不爽的啧声。 “看看人,我还在这里。” 沈玉娇也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脸,幸好,现在是黑夜,看不清到底脸红了没。 她不习惯在别人面前这样的亲密相处,但,怜双嘛,已经是快成为亲妹妹的存在了。 “你们自己安排,”姜怜双说着,已经上了马车,“明日我还要去问问能给平安治腿病的大夫。” 沈玉娇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那个大夫,该不会是…… 算了,还是睡觉重要,明日的事,就明日再说吧。 再次醒来之时,傅九霄正好推门进来。 她缓了一下,才想起他做什么去了。 外面天光透亮,她眨眨眼,问道:“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 “我把渔村都问了一圈,”傅九霄边挂披风边说道,”有些人不太好交流。“ 他看着沈玉娇,继续说道:“有几户人家说,颜修给了他们一张药方,和一点药,说是可以预防再染上这种病。” 这点倒是没说错。 但在实现这个层面,沈玉娇不觉得颜修能做到。 她接过傅九霄递过来的方子,只看了一眼,就轻笑出声。 和当初石门城的那名神医有的一拼。 只不过神医是居心叵测,他就完全是吹出来的。 “方子吃不死人,但也没什么大用,”沈玉娇回看向傅九霄,让他安心,“他也就是敢说,赌一般人无法反驳。” 除了沈玉娇自己,一般大夫都没见过这病,又怎么会敢说此药无用呢? 第281章 真相如何 沈玉娇将方子小心地收好,如果后续想要做什么,这张方子可以算作重要证据。 既然傅九霄说渔村暂时没有问题,那她可以不着急,用完早膳再过去。 很难得,虽然睡眠时间不长,但却是个好觉。 承安原本也想去,但沈玉娇害怕危险,还是同傅九霄两个人上路了。 经历了除夕夜之后,渔村的早晨还是很寂静,起床的人很少。 不过他们的到来还是引起了动静,现在渔村人听见马蹄声,都下意识往屋外跑。 还见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你怎么也在这里?”沈玉娇看着孟鹤宇问道。 “来帮点忙,”孟鹤宇手上还端着药碗,“毕竟现在是过年,大家都不容易。” “你知道什么吗?” 沈玉娇目光突然警觉,她也明白为何自己要问这个问题,但就是这么问出口了。 她总觉得,孟鹤宇所知的东西比他们更多。 听见这个问题,他的神色僵了一下。 随即,又是一贯的完美热情的笑容。 “还没有,所知道的,都是从姜老板口中得知的。” 沈玉娇打量了一下他的笑容,看不出什么破绽,她也不好再继续逼问。 或许,怜双知道得更多,之后再问问她吧。 “我刚看了一圈,大家状况都很好,只有……” 孟鹤宇声音停顿了,不等他继续说下去,沈玉娇就知道是指什么。 “没事,”她点头道,“我等会儿去看看,能撑过除夕夜已经很好了。” 正准备转身进屋内,孟鹤宇又突然喊住了她,看起来有些踌躇。 “要不要先去看看孙家?他们家有点状况。” 沈玉娇心中一惊,莫不是…… 可之前傅九霄已经来问过了,并没有什么异样。 “你行医多年,也能想到吧,”孟鹤宇苦笑了下,“不是所有人都会说实话的。” 真的,这往往是最难做的情况。 孙家那位,情况一直都很好,没有发病的迹象。 已经过了这些天,药又一直跟进,再发病的可能性不高。 而颜修的药,虽说性温和,但她所用之药病毒较强,产生反应也有可能。 算了,多想无用,还是先去看看吧。 “如何?”一进门,她就着急地问道。 “似乎有点不舒服,”x家人知道她在问什么,虽然不好意思,但还是迅速答道,“我们看不出来。” 沈玉娇挑眉,看不出来正常,她也没做指望。 好在病人状态不错,日常行动都没产生影响,看起来没有太大的问题。 直到诊完脉,她才略微松了口气。 没有大碍,是药性冲突的缘故,好好调理就行。 她按照惯例,先为对方注射了药剂,又想了个调剂的药方。 “颜大夫的药,是免费给的,大家看着都不错,我就吃了。” “那为什么我夫君来问的时候,你不说?” 沈玉娇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恨不能在他的胳膊上再来一针。 药吃得很欢,但被问起的时候,什么都不说。 “我,我一直害怕……” “害怕什么?”沈玉娇克制着怒气,“我们又不会吃人。” “毕竟和沈大夫的嘱咐不一样,我只是想试试看,效果是不是会更好。” 沈玉娇开口几次,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的确和孟鹤宇所说的一样,行医这么多年,这也不能算是稀奇事。 非要等到大难临头了才会说,甚至这样的事,在这渔村不是第一回发生了。 “上次是不是也是你?” 沈玉娇就就觉得有股眼熟劲,那晚询问还有谁被咬了的时候,他是最后一个举手的。 看来,这个习惯就是没能改掉。 宣讲会的事情,要逐步提上日程了。 “没吃出毛病算你命大,”沈玉娇在药箱中假装翻找,一边从空间里拿药材出来,“就算他不是招摇撞骗的,也不能这么吃药。” 对方连连点头,道:“懂了,懂了,以后不敢了。” 都是惜命的,现在一点点小病就被吓得不轻,万一真吃出什么大问题,那可就得不偿失。 沈玉娇满意地点头,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们心生害怕,就不敢再做不遵医嘱的事情出来。 “好,沈大夫不用担心我,赶紧去看看旁人吧。” 门口的铃铛微微响动,沈玉娇正在收拾药箱,头也没抬,问道:“有什么事?” “沈大夫,杨家人请你再回去看看,病人似乎有些状况。” 是孟鹤宇的声音。 沈玉娇合上药箱,抬头问道:“怎么是你,九霄呢?” “他在照顾杨家人,让我先来找你。” “照理来说,没这么快走到最后一步,我先去看看。” 她提起药箱,就着急向杨家走去。 虽然知道自己回天乏术,但不管怎么样,总要试上一试。 赶到杨家的时候,屋子里一片死寂。 沈玉娇的心刚刚悬起来,就听到身侧传来哭声,她这才发现,边上的扶手椅中还坐着一人。 她认得,那是杨家年迈的奶奶。 另一间里屋的木门发出老旧的响声,傅九霄满身疲惫地从里面走出。 “都已经劝好了,老人家您不用担心,”他同老奶奶说完话,这才转向沈玉娇,“别急,人还活着。” 沈玉娇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额头,她一心急就喜欢皱眉,九霄定然是看出来了。 “什么反应都没有了,肯定过不去几天了……” 老奶奶缩陷在椅子中,颓丧地自言自语。 沈玉娇目光流露出一丝怜惜,不忍再去听她的话。 他们肯定已经做过了心理准备,但真到了亲人要离开之时,哪有人能接受? “啊,是沈大夫,”老奶奶这才意识到沈玉娇的存在,“多谢你,一直在救我们渔村。” 本想说点什么,来回应这番感谢的话语,但沈玉娇发现,自己一张嘴就哽咽。 最后只能点点头,提着药箱就往病人的房间走。 “他其实是最早的那一个。” “什么?” 傅九霄的话让她停住了脚步,沈玉娇一愣,不知道指的是什么。 “前面杨家人才同我说,早在捡到这条狗的时候,他可能就被咬过了。” 沈玉娇动作凝滞,难怪,这病程比她预想的快了几天。 第282章 天下苍生之医者 “还有呢?”沈玉娇急切地问道,“他家人可还说了些什么?” 虽然他们的隐瞒并不会对这位病人造成什么影响了,但或许可以帮助她更好地救治别人。 “没有更多了,只说那只狗是在一座海岛上发现的,可能随着别的渔民过来,又被遗弃了。” “那就和大周无关了,简直无妄之灾。” 这不是会凭空出现的病,只能是从别的地方流传过来。 但海那边究竟是什么地界,她也不清楚,太过遥远,大周没有任何记录。 出海打渔的那些人可能有所了解,但并不是真正去他国交流,知道的应该不多。 “没事,我先去看病人,他们要是还说了什么,就都告诉我。” 沈玉娇不想再拖延,推开门走了进去。 外面已经很令人受不了了,小房间内的空气更加压抑,她深呼吸几下,才走到床边。 和奶奶说的一样,病人已经对她的到来没有任何反应了。 到了最后的时刻啊…… 沈玉娇在心里感叹着,小心地靠近。 她害怕刺激到病人,但此时此刻,小心翼翼都显得有些多余。 先前还有同她说话的意识,而现在,被咬的那条手臂无力地垂下,睁着眼睛,却没有任何表情。 沈玉娇搁在药箱上的手也没有了下一步动作,这个时候,她也不知道应该做什么了。 身为医者,面对已成定局的最后时刻,心底总会生出无尽的怅然。 来到大周这么久,第一次,有了她救不了的人。 此先的顺利有时真的会让她觉得,自己是能治百病的医者。 大嫂那样危险棘手的病,也被她解决了,这一次,却一点都没有。 或许九霄说得对,是以,在叶思菱危难时显灵过的老神仙,再也没出现。 她救不了所有人。 看着床上躺着的病人,沈玉娇擦擦眼角,准备再下最后一次药。 “玉娇,出来一下。” 正当她打开药箱之时,门口突然传来了傅九霄极轻的声音。 她出去之时,一大家子整整齐齐地站着。 “这是做什么?”沈玉娇被这个阵仗吓了一跳。 杨家奶奶走过来,握住了她的手,颤巍巍地说道:“就这样吧,能顶过除夕,大家都很满足了。” 沈玉娇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不救了,是吗?” “不好浪费沈大夫太多药材,”病人的妻子也发话了,她笑着,但眼里噙着泪水,“我们都知道,彻底没希望了。” 他们的孩子懵懂,牵着母亲的手,四下张望着。 触及到她幼稚的目光,沈玉娇迅速转过了头。亲人的离别时刻,她每次都不忍参与。 这么小的孩子,大概还不懂这意味着什么。 “爹爹……不会再出来了吗?” “没事的,娘亲还在,”一只手伸下去摸了摸孩子的头,妻子努力朝着沈玉娇笑,“谢谢你,沈大夫。” “我们还要去看别的病人,不多停留了,要是有需要,尽管来找我们。” 看出沈玉娇情绪不对,傅九霄抛下一句话,拉着她的手就离开了。 出乎她意料的是,他没有带着她往渔村里走,反而一路拉到了不远处的海滩上。 “渔村的病人都还没看完,我必须先回去。” 她低着头,自顾自说着话,试图甩开傅九霄的手。 “玉娇,”他无奈,伸手扶住了她的肩膀,“看着我。” 被他盯着不自在,沈玉娇只能先抬头。 但这一抬头,冬日冰冷的海风吹来,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抓着她肩膀的手指骤然缩紧。 傅九霄几乎没见她哭过,再苦难的时候,她都是骂着顶着压力往前走。 但这一次,是她那迫切救人的心让她伤心了。 他还正想着应该安慰些什么,沈玉娇却先开了口。 “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媸,怨亲善友……亦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昼夜寒暑,饥渴疲劳,一心赴救,无作功夫形迹之心,如此可为苍生大医。” 一连串的话,把傅九霄听懵了,但他也听明白了,这是有关医者品德的一段话。 “孙爷爷……不,孙思邈所写的话,”沈玉娇扯出一个无力的笑容,“你觉得呢?我是一位好的医者吗?” 在现代从未产生过的怀疑,突然在此刻浮现。 《大医精诚》中的话,是她一直以来行医和为人处世之道。 傅九霄听完,却轻松地笑了。 “好的医者?你前面那段话,说的是苍生大医,可远远不止于好。” 在他看来,沈玉娇已经完美地踩在了这段话的每一个字上。 沈玉娇扭头一笑:“那我的医术还没到那种境界——” “解决了那么多病症,你不到谁到?”傅九霄又将她转过来,逼她看着自己,“写《大医精诚》的那个人吗?大周可没有孙思邈。” 她被傅九霄的话逗笑了,擦了把眼泪,问道:“那大周有谁?沈玉娇吗?” “嗯。” 傅九霄非常镇重地点了点头。 “净瞎扯。” 沈玉娇笑着锤了他一下,但也不打算反驳。 她知道大周有资历比她深,钻研比她久得多的医者,但现在,她很需要这样的安慰。 “走吧,”她深吸一口海风,往回走去,“还有许多病人要看,没时间欣赏海景了。” 海景。 脑海中划过这两个词,电光火石般,闪现了一丝灵感。 姜怜双同她抱怨过孟鹤宇,没说得很清楚,但那人的家人也和大海有关。 出海之后,便再没见过的家人。 她在寒风之中打了个寒战,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何况,孟鹤宇今日也出现在了渔村。 先前只是随口一说,但如今看来,该不会是要成真了吧? “怎么了?着凉了?”傅九霄察觉到她的举动,担心地问。 “不,没什么,”沈玉娇摇摇头,目光投向远方的渔村,“在月下城的这段时间,恐怕要麻烦你看好孟鹤宇了。” 傅九霄摸了下腰间的铁扇,默默点了头。 他已怀疑孟鹤宇许久,就算沈玉娇不说,他也一直盯着。 第283章 隐瞒 刚走回渔村,沈玉娇就撞进了一个怀抱。 只是这个怀抱很小,连她的腰部都还不到。 她低头看去,马上就听到了稚嫩的兴奋之声:“沈大夫姐姐,快看,阿娘给我做的新衣服!” 是很简单朴素的一件小棉衣,没什么花色,但只要是新衣服,孩子就喜欢。 ”真好看,“沈玉娇蹲下身,替他整理好了领口,“乖乖听话,以后能穿上更多的新衣服。” 她救不了所有人,但每一个有希望的,她都要救回来。 正如眼前的这个小男孩,她保住了更多家的欢笑,这也是她拼尽一切努力的意义。 “快来,姐姐前面不见了,大家都等着呢。” 还未等她站起身,男孩就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将她往前带着。 “为了早点让姐姐回去休息,我把大家都喊到一起了,这样姐姐就不用每家每户跑了。” 男孩边走边回头说道,在距离他不远处的前方,渔村中心的空地,不少人聚集在一起。 孟鹤宇也在其中,看见沈玉娇走来,他颔首而笑。 “帮了点小忙,哎呀,大家可真是热情,我只是来了一次,就送了我不少东西……” 他的手上堆满了干货,还提着一只竹篓,里面不知道是什么。 沈玉娇总觉得这竹篓有点眼熟,似乎,前日她也被送过类似的。 但她行医救人从来不是为了这些东西,冷了一次脸,好不容易才拒绝了。 看来这一次,渔民们把热情转移到了孟鹤宇身上,不管如何,都必须有人带走这些渔村特产。 “还有另一位姐姐的份,让孟哥哥一并捎过去,”男孩在沈玉娇身边小声说,“姜家的那些,已经送到府上了。” 沈玉娇正对着众人傻笑,可就在提到另一位姐姐的时候,她捕捉到了孟鹤宇脸上的僵硬。 他们之间,难道已经闹翻了吗? 可是孟鹤宇还如此热心地来渔村,如果不是为了姜怜双,那是为了他自己? 还是……为了他那已经不在大周的家人? “沈大夫慢慢看,在下就不打扰,先回去了。”孟鹤宇抱着一堆渔村特产,走得步履艰难。 “我来帮忙,“傅九霄眼疾手快,接住了差点掉落在地的鱼干,“我送你回去吧。” 接触到他的目光,沈玉娇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渔村算是个安全之地,反正过不了多久就离开了,她一人在这里不要紧。 “你们心可真好,”孟鹤宇犹豫了一下,没有拒绝傅九霄,“那我们快走吧。” 一直到他们的背影彻底消失,沈玉娇都还立着,看向他们离去的方向。 孟鹤宇此人,会说话,为人行事热情,但他真实的样貌究竟是什么样的? 直到小男孩轻轻拉了下她的手,她才回过神来。 “姐姐,没事的,你夫君一看就是很厉害的人,不用担心他们。” 沈玉娇一笑,她这个担心太明显,就连孩子都看出来了。 也是,傅九霄去盯着,总比她自己与怜双靠谱。 若九霄都靠不住,那就无人可以依靠了。 不再多想,她赶紧打开药箱,为渔民们开始诊治。 另一边,傅九霄同孟鹤宇吃力地捧着东西,正走到城中的长街上,就感觉有一片阴影落下。 是一群信鸽。 傅九霄放慢脚步,仔细看去,似乎和往常见到的不太一样,羽毛颜色更深,也更为强壮。 “没见过的鸽子,”他一边说着,一边感受孟鹤宇身上的气息,“养的比京城中所用的都更好。” 孟鹤宇沉默着,没有接他的话,只是把抱着的东西向上提了提。 “你就住在街角吧?我送你到门口。”傅九霄不在意,他也明白,孟鹤宇该是不会回答的。 逼迫没什么用,把人吓跑了可不好。 反正就在月下城,只要孟鹤宇不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傅九霄不会把他怎么样。 但若真的惹了事,不管对方去到哪儿,都会追回来。 “就送到这里吧……放门口就好,我还有点事要去做。” 孟鹤宇不仅没说要去做什么,说话的速度也极其缓慢,似乎在暗下什么决定。 “什么事?麻烦的话,我可以帮你。”傅九霄目光殷切,做出极其关心的样子。 “那你可帮不了我,没事,我自己一人就能做。” 和傅九霄预想的不同,孟鹤宇露出了无奈的笑容。 在那笑容之中,还夹杂着无尽的苦涩。 他似乎并不想去做这件事情,但无可奈何,必须要去做。 傅九霄还想说些什么,还未开口,适才那群信鸽中的一只,落在了住处的院墙上。 血红色的鸽脚上绑着一样东西,是大周惯用的小竹筒,通常会用来封存信件。 “啊,”孟鹤宇盯着那只咕咕叫的鸽子,神色凝固,“不用管我,你先走吧。” “是给你的信?怎么不收?” 傅九霄没有动,他也盯着那只鸽子,试图记下它全部的特征。 “不太想收,应该没写什么好话。” 孟鹤宇和那只鸽子相互对峙着,一时间,寂静弥漫。 傅九霄看不下去了,他伸手将鸽子捉住,取下了它脚上拴着的小竹筒。 “你不收,它就不会去休息,看在鸽子的份上,收了吧。” 说出这话时,傅九霄也是一愣。 和沈玉娇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他会说的俏皮话比过去十几年间加起来都多。 孟鹤宇眉毛抽搐了下,没找准表情,只能赶紧低下头接过竹筒。 “看不看随你,”为了不显得刻意,傅九霄转身就走,“我没兴趣管这么多。” “还有一件事!” 他才刚刚背过身去,后面就传来高喊。 “能不能帮忙拦着点姜老板?”见到傅九霄转身,孟鹤宇赶紧说道,“这两天,我不太好见她。” 没想到他会主动提出来,傅九霄心里觉得讶异,但也没表现出来,只是点了点头。 本就想着让姜怜双小心些,但看起来他也没这个心思。 刚走回住着的宅院,傅九霄就看到了刚才被提及的人。 “我去问过了,那个治疗腿疾的人,事情很不妙。” 姜怜双气呼呼地坐在夏春桃身边,一边猛喝着热茶。 第284章 颜修的真正水平 几个孩子都坐在一边,不安地看着正怒气冲冲的姜怜双。 清槐搂着弟弟,看看母亲,不知道该说什么。 “新年可不能生气,”盼儿的小脑袋凑了过来,“姜小姨这么好看,生气毁容貌。” 姜怜双被她一句话逗笑了,伸手点了她额头一下:“这说话方式,同你小姑学的吧。” 也就沈玉娇会说,每次哄人的话语信手拈来,随随便便都能蹦出几句。 “那可不是,我一向都是这样,万一小姑是同我学的呢?”盼儿依旧笑嘻嘻的,只要能哄姜小姨开心就好。 “所以,那名大夫怎么了?” 傅九霄怕他们越扯越远,赶紧把话题拉了回来。 “哦,我去问过了,”姜怜双的火又快压不住了,“说是很擅长各种病症,但习惯云游四方,也就最近才回到月下城。” 她还差人在城中找过,一直没有收获,这才意识到,这些描述听起来都很耳熟。 而那位大夫,昨夜还送了她一个白眼。 “颜修?”傅九霄也听出来了,“那城中是找不到了。” “不过我不能完全确定,叔叔也不知道叫什么,只给了我以前的药方。” 姜怜双说着,从袖中掏出了一张泛黄的薄纸。 “是他没错,”傅九霄也拿出了一张药方,“这是他最新写的。” “上面的字迹,不太一样啊。” 两张放在一起对比,姜怜双反而疑惑了,看起来明显不是一种字迹,傅九霄为何如此笃定? “他故意的,但细节处隐瞒不了,你看这里,还有这边,都是一样的。” 傅九霄手指轻点,挑出来的,都是很细小的地方。 钩的提笔,还有起笔时习惯性的往下压,诸如此类,全是无法掩饰的特征。 他见过的伪造书信不少,这个药方上的手法,只能算在低劣的范畴。 “好厉害,真的,我现在才看出来。” 姜怜双举着两张药方感叹,却不想下一个瞬间,就被一只手抢了过去。 “他到底开的什么方子,能有这么神奇?”薛正明也不信这种,迫不及待就想看看。 他跟着沈玉娇遇上的第一件事,就是神医拿着假方子招摇撞骗,警惕心自然很高。 清槐也坐到他身边看,现在小姑不在,能看明白的就只有他们俩了。 “没什么问题,就是普通摔伤的方子,你觉得呢?”清槐看完,抬头问薛正明。 “也不能说没有问题,”薛正明慢悠悠地说着,语气中满是疑惑,“月下城没有别的大夫了吗?” 姜怜双一听就明白,他这不是疑惑,是准备开始嘲讽了。 相处这么久,薛正明的性格早就摸清了。 不过,她本身也觉得不妥,所以顺着他的话答道:“那还是有的,有不少医馆,还有老师傅坐镇。” “那此人是如何在月下城混出这么大名声的?就靠嘴上说说你们也信?” 那张治疗腿疾的方子,再普通不过了,他自己也能写。 沈平安的情况严重得多,完全就不是一回事。 “但堂妹那会儿跌伤,我记得确实很长时间都不见好,直到此人看了之后,吃了药就慢慢好了。” 姜怜双也觉得奇怪,按颜修的水平来看,应该还没到如此灵验的境界。 “别的大夫呢?开过什么方子?” “那就不知道了……”姜怜双皱眉想着,“我有点印象,似乎颜修与他们的有几味药不同。” 薛正明与清槐很有默契地齐齐点头。 不同大夫的习惯不同,开的方子中有几味药产生区别是正常的。 药效会稍有出入,但不会有天上地下的区别。 “除此之外,那个颜……还做了什么?” “无非就是一些日常的叮嘱,要静养什么的。”姜怜双努力思索着,但也想不出更多了。 “你的堂妹,”薛正明调整了一下呼吸,才能继续说,“不会平日里比较活泼吧。” 姜怜双整个人都僵了一下,随即,才缓缓点头。 清槐抿唇而笑,她抢在薛正明的前面,不让他说出更多的话:“性子活泼歇不住,喜欢跑跳,腿自然要时间久一点才能好。” “所以这就是等她慢慢好嘛!”姜怜双总算知道为何了,“真亏他能撞上大运。” 做生意都离不开宣扬自己,颜修巧妙利用了。 他把自己打造得宛如云游高人,实际的水平,只是普普通通,或许还有些运气好。 “他这样的人,竟然也能成为医者。”清槐看了眼身旁的弟弟,带着惋惜说道。 弟弟的年纪不算小了,腿疾治好的希望也越来越渺茫。 沈平安正在安静地看着书,察觉到姐姐的目光,他抬头微微一笑。 他知道家里人担心,但自己其实早就习惯了,又不是不能走路,不算严重的事。 “姐姐别愁,我现在也能帮人写字赚钱,不用走路。” 他抚摸着书的封面,眼底都是笑意。 小姑教他识字,给他读书,现在自己能写字,也能为家里出一份力了。 清槐的目光落下去,是没听过的一本书,八成是小姑拿出来的。 她也知道弟弟爱读书,安安静静的,而小姑总有很多看名字就很奇怪的书,不知是什么内容。 不过,只要弟弟喜欢,怎样都好。 姜怜双狠狠揉了下清槐的头,道:“没事,我有办法对付那个颜修。” 就算是为了昨晚那个白眼,也要让他的日子难过一段时间。 “陪我去官府一趟,”她伸手指了下傅九霄,“把他的事情解决了。” 她身上突然散发出来的气势,让傅九霄都无法拒绝。 不多时,二人就带着药方,站在了官府大门外。 “还要等一等?”姜怜双听着通传来的话,有些诧异,“这时节能有什么事?” 还不等小吏说话,她就看见了意想之外的人从房内走出。 是孟鹤宇。 虽然有意避开,但似乎总能很巧地遇见。 她正想说话,却看见他的指间抓着一张纸,上面写满了字。 看起来,很像是一张信纸。 孟鹤宇躲闪了一下她的目光,低着头便想离去。 第285章 刚解决一桩事 姜怜双想伸手去拉,却又缩回了手。 她还没调整好面对孟鹤宇的心情。 虽然只是可能,但倒不如在真正确定之前,就收回之前付出的所有。 如此,就不会同和安晓那时候一样,觉得伤心至极了。 不要多问。 心中一直有道声音,告诫着她,千万不要多说一句话。 “大人应该有空见你们了,”反而是孟鹤宇先说话了,“你们可以进去了。” “你为何来官府?” 最终还是嘴跑得快些,姜怜双克制不住,问出了声。 “一点家里的事情,”孟鹤宇脸上难得没了笑意,“等着官府里解决就好。” 他悄悄地将抓着信纸的手挪到背后,将其藏好。 “哦对了,我明日就离开月下城。” 正准备离开,他又折返回来,非常认真地看着姜怜双说道。 “还挺快的——” “之后合作的生意,我会托给京城中的朋友负责,姜老板若是觉得不妥,我会派人把契约赔偿送过来。” 姜怜双客套的话停在了嘴边,她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立在原地。 突然吹来的冷风让她颤抖了下,这才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的斗篷。 “你要去哪儿?”她声音很轻,随时都会被冬天的风吹散。 “再看吧,我也不知道,”孟鹤宇笑了一下,也轻声答道,“之后的事情,等官府决断出来再说。” 很奇怪,姜怜双看他的神情,竟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她刚想开口,先前走进去的小吏走了出来。 “二位,大人现在有空见你们了。” 步摇在风中晃动,发出轻微的脆响。 只来得及再看一眼,她就跟着进去了。 今日知府在,他对姜家熟知,自然也知道姜怜双。 姜家长女闻名东宁府,就算没见过,她身上浑然天成的气质也不会使人认错。 自然,她身边那一位,有了除夕夜府丞的报告,知府也认识了。 不敢有所怠慢,知府连忙请他们两位进了府衙内的房间。 还上了热茶,驱散冬日的凉气。 “二位今日前来,可有何事?” 姜怜双已经收拾好了情绪,从袖中掏出药方,狠狠地拍在桌案上。 “那个姓颜的,还在府衙中吧?” 知府都不知道姜怜双的脾气哪来的,明明才过完年,应该是喜庆的才对。 “***殿下没有发话,我们也不敢乱来,不过……” 知府顿了下,瞄着二人的脸色,小心地说道:“毕竟他犯的不算是大事,我们也没理由一直看着他。” 他知道姜怜双想做什么,但这很难顺着她的意。 “我也没叫你们一直关着,”姜怜双端着茶杯,气定神闲地坐靠在扶手椅上,“过两日,差不多就能放了。” “那……是要我们做什么?” 知府纳闷了,他不明白姜怜双来这一趟的意图是为何。 “大人觉得,按颜修的性子来看,放他出去之后,会怎么说?” 颜修可能医术不怎么样,但他太擅长夸大事情了。 他在官府这段时间的不爽,估计会在出去之后,添油加醋地说了。 知府脸色僵硬,听姜怜双这么一说,对月下城和东宁府都不是一件好事。 “啊,这都不会,”姜怜双叹了口气,“娇……殿下此前为何来找你们?” “因为颜修妨碍了渔村医治,胡乱行医。” “是吧,不仅如此,他还随意用药,今日渔村早些时候差点出事,幸好***殿下去的及时。” 姜怜双说累了,喝口茶,指向傅九霄,道:“他可以作证。” “但这些事,也无法一直关着他,不是什么大理由。” “怎么又绕回来了,”姜怜双把茶杯放到一旁,她的耐心快耗尽了,“你们在放他出去的同时,将刚才我们说的话也一并放出去,不就好了?” 要的只是颜修不能继续拿半吊子水唬人而已,也没拦着他行医,后面如何,就看他到底有多少真才实学。 话说得这么直白了,知府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明白,好说,此前也有医馆来告状抱怨过,但我们一直没有证据嘛。” “你们现在有了,何况,***的话,该有分量吧?”姜怜双挥了挥手中的两张纸。 “有的,本官明白了。” 姜怜双满意地点头,东宁府的官虽然脑子转得不快,但还是好说话的。 她站起身,行了礼准备离去。 眼看都快过了午间,她还想跑一跑城中的医馆,把这件事彻底解决了。 那些循规蹈矩的医馆估计苦颜修已久,把大家联合起来对付,不是一件难事。 “姜大小姐,能否留步?” “什么事?”姜怜双整理着衣衫,一边问道。 “和渔村有关,此事重大,只怕要您和殿下一起来谈。” 姜怜双紧抿着唇,她尽管不解,但还是点了点头。 渔村的事是该解决,就算无人责怪姜家,依旧对他们的名声有影响。 “你们有头绪了?知道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傅九霄先问出了她所想着的问题。 在过年时分出了此事,看起来像是意外,但若说是有人刻意陷害,也不是没有可能。 “就刚刚……”知府停住了,似乎觉得说太多不好,“总之,不会让你们姜家无辜蒙冤。” 姜怜双突然觉得自己的心漏跳了一瞬间。 在知府门口的那一眼,就让她的心里溢满了不安,现在,这种不安感直接坐实了。 和孟鹤宇有关,一定是这样! 她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赶紧回去找娇娇姐,听听她一直念叨的那个故事是什么样的。 甚至来不及体面地说一声告别,她就直接出了府衙。 去渔村? 还是去找孟鹤宇? 她迫切地想知道应该做什么,却因此愣在了大街上。 “你的斗篷,”傅九霄追上来,将那绣着金线的斗篷递过去,“先回去,玉娇应该已经回来了。” 一下失神的姜怜双就像抓住了稻草,赶紧点头。 此时此刻,她无比想和大家在一起,听一听别人的意见。 如果真的是孟鹤宇……他怎么敢的?! 第286章 不见踪影 姜怜双穿好斗篷后,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冬日的冰冷渗透进血肉。 “你先回去吧,”她转向傅九霄说道,“我要去找孟鹤宇。” “我陪你去。”傅九霄答得飞快。 姜怜双这个状态,他不放心让她单独去见面。 “我没事的,”她抬头看着傅九霄,目光清明,“我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就在刚刚系斗篷带子的那个瞬间,她彻底理清楚了自己的心思。 她一贯是很清醒的人,不会给自己惹出事端。 “你先去找娇娇姐,晚上回来——” 她话还未说完,就听得头上的天空一阵嘈杂的异响。 抬头望去,是鸟群振翅而飞。 傅九霄神色一动,是那群鸽子,强壮的,于大周不常见。 “信鸽?”姜怜双疑发出了疑惑的声音,“那边,是孟鹤宇住处的方向。” 现在大周驿站众多,很少有人私下养鸽子送信了,让驿站送信,更加方便快捷。 而至于孟鹤宇,此前她也从未发觉他在养鸽子。 在京城时,他们之间的交流要么是直接见面,要么是靠着驿站送信。 “似乎是有人送信给他,”傅九霄解释道,“但很不寻常,大周不会用这种鸽子。” “是能渡海的吗?” 姜怜双沉默了一下,突然问道。 “看样子,是。”傅九霄怔愣,但也马上回答了。 他先前没有想到这一点,但看样子,这些信鸽是为了适应海面上恶劣多变的情况。 它们总是成群而飞,也是为了保护同伴,若是单独一只,恐怕很容易丢失。 “那我更要去了。” 她裹紧了斗篷,眼中的光芒逐渐坚定。 事情逐渐水落石出,她也不想再听别人打哑谜,这些东西,要亲自去弄清楚。 “你……算了,去吧,小心点。”傅九霄原本想阻拦,但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他们二人之间的事,总归是要处理清楚的。 来到月下城之后,所遇见的所有,似乎在慢慢串联起来。 街巷中脚步声急促,姜怜双连裙子都顾不上提,任由漂亮的下摆擦过雪融化的泥泞地面。 她现在只有一个想法,一定要快一点见到孟鹤宇。 沿着鸽子的痕迹,很容易就能找到方向。 此起彼伏的咕咕声围绕着院墙,姜怜双赶到的时候,后院的门虚掩着。 她试着敲了几下门,惊起了一堆鸽子。 除了鸽子振翅飞走的声音,再没有别的动静。 “孟公子?”姜怜双又喊了一嗓子,“你现下在吗?” 这一喊,倒是几乎把鸽子都惊跑了,但院门后面依旧一片寂静。 “怎么回事……” 她抱怨了一句,直接伸手推开了门。 小院中打扫得很干净,除了一张石桌,什么都没有。 唯一的一棵树孤零零地立着,树枝光秃,地上的落叶也被打扫得很干净。 这间小院,干净得没有任何生气。 姜怜双奇怪地环顾了一圈,不见人的踪影,面前的小屋门好似也没关。 进去看看吗? 虽然心里的声音告诉她,这样做不符合礼数,但她依旧鬼使神差地走上前,推开了木门。 里面什么都没有。 不,确切来说,是和小院一样,没什么生机。 摆设一应俱全,但看起来也只是摆设而已,姜家的那些用具,都看起来更有使用感。 都是很简单得东西,应该也不值多少钱。 看屋子里的样子,实在不像是一个在京城的生意人。 “没有人吗?”姜怜双站在门口,看着昏暗的室内,不敢再进去。 毕竟看不清楚里面的状况,万一真的有人心怀不轨,她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 她在门口站了会,除了风声,什么都没听到。 前面不该让傅九霄走的,算了,还是先回去吧。 姜怜双叹了口气,还是没有胆量进去,准备回家。 就在她转身时,骤然间,狂风大作,吹得木门剧烈晃动。 门砸在墙上的声音,惊了她一跳,硬是停下了脚步。 屋子另一侧的窗户也没关,正好与房门相通,剧烈的冷风猛地吹起姜怜双的斗篷,灌进她的领口。 一连咳嗽了几声,好不容易喘上气,她又听到背后传来一阵响动。 像是纸张破空而来的声音,姜怜双本想躲避,却被顺着风落下的纸糊了一脸。 “什么嘛,”她一边骂着,一边将纸从脸上拿下,“东西也不放好。” 目光落在手中依旧被风吹动着的纸上,她又突然说不出话了。 怎么会这样。 她目光颤抖,当所想之事成真的时候,才感受到了真正的寒意。 渔村的飞来灾厄,的确是有人刻意为之。 柯家……就算离开了,就算相隔这么多年,也不想看到姜家过得好吗? 就连手也克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她不明白,为什么偏偏就是孟鹤宇。 娇娇姐的预感也是正确的,他们两家,真的走不到一起。 感受到脸上的冰凉之感,姜怜双连忙腾出一只手来,把滑落的泪水擦干。 这些书信很重要,千万不能让眼泪滴上去。 就好像怕被发现一般,她匆忙地将信纸藏到衣襟中。 但马上,她的动作又停了一下。 等等,为什么? 孟鹤宇如果是逃走了,那他大可以带着这些信件一起逃,为何要把它们放在家中? 记忆涌现,姜怜双又着急地掏出纸张查看。 他今早还去了一趟官府,当时他想藏起来的,不正是这样的纸? 也就是说,孟鹤宇至少带着其中一封信去了官府。 还有他的态度,好似逃避,但又像是在懊悔。 姜怜双胡乱地看着信,她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很想知道孟鹤宇怎么想的,怎么做的。 “怜双!” 不远处的一声怒喝把她从自己的思绪中拉回,抬头看去,发现沈玉娇和傅九霄正站在院门口。 鸽子都悉数飞走,剩下他们三人对峙着。 “我叫你几声了?跟被夺了魂魄一样,一人站在那里发呆。” 沈玉娇急切地拉着傅九霄,踩着雪走过来。 看见姜怜双手中的信纸,她飞快地皱了下眉,但随即便舒展开来,握住姜怜双那只空闲的手。 “没事,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先回家。” 第287章 相谈 姜怜双轻轻点了点头,幸好娇娇姐来了,不然她也没有主意。 城中的距离不远,沈玉娇不放心她一人回去,打算带回暂住的宅子。 “要我去找他吗?” 傅九霄冷脸站在一旁,如果真的是人为的惨事,他肯定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为了救治渔村的众人,他与沈玉娇冒了极大的险。 本来该是大家舒服快乐的过年,沈玉娇却一直忙碌,甚至都不曾好好休息。 他只在意沈玉娇,要真累出了病,他绝不会轻饶。 “今早既然去了官府,那便不会跑,”姜怜双已经整理好头发,恢复了以往冷静的样子,“该是去处理什么事了吧。” 她的声音很低,听起来也没有任何感情。 沈玉娇拍了拍她的肩,又看了眼傅九霄。 “我知道了,先送你们回去。” 只一个眼神,他就明白沈玉娇的意思。 姜怜双现在情绪不稳,在外面多耽搁不好,还是赶紧带回去。 至于剩下的事,他们可以慢慢再商议。 虽然回去的路途不远,但姜怜双似乎是被这些事情耗累了,上了马车就靠着沈玉娇的肩膀睡着了。 “好好睡吧。” 沈玉娇抬手摸了下她的脑袋,怜惜地笑了。 是和亲妹妹一样的人了,没想到那时在傅府,竟是命运般的相遇。 马车晃动了下,她赶紧收回手,生怕一不小心把姜怜双碰醒了。 她把肩膀上靠着的人放正,起身掀开马车前方的车帘,问道:“怎么了,还没到吧?” 傅九霄已经不在驾车的位置了,沈玉娇又往前靠近了些,才看见他下了马车。 他手握马鞭,而鞭子并未向往常一样卷起来,一端垂在地上,蓄势待发着。 另一只手搭在腰间,沈玉娇一眼就看出他想干什么。 帘子再稍微掀上去点,她就看清楚傅九霄是在和谁对峙了。 孟鹤宇站在对面,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有些尴尬。 傅九霄察觉到动静,回头看了她一眼。 她赶紧爬出马车,压低了声音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担心会吵醒姜怜双,她还踮着脚走到他身边,一起打量着孟鹤宇。 她悄悄按住了傅九霄腰间的那只手,对方不会武,暂时还是不要把事情搞太大。 “在下没有恶意,”孟鹤宇抖了抖袖子,摊开双手,“只是想找姜老板谈一谈。” 他两手空空,也的确不是想来起冲突的。 “怜双睡着了,你有什么事?”沈玉娇接话道,就算没有恶意,她也不想让姜怜双下来。 孟鹤宇一愣,垂下眼睑,思索了一会才开口。 “以后不一定能见了,只此一面,可以吗?” 沈玉娇心中突然一惊,她看了眼傅九霄,拿不定主意。 话中有股凄凉之感,是之前从未在满是活泼劲的孟鹤宇身上感受到过的。 那个她一直念叨着的故事,要成真了吧? 她抓住了傅九霄的手,硬是使劲把他拖得退后了一步。 没管他略显惊讶的眼神,沈玉娇在这一瞬间做好了决定。 不管什么事,都要有个结尾。 合不合适另说,但该由姜怜双来结束的。 “我们看着就行,有你在,不会出事的。” 他们二人不知道事情的全貌,让姜怜双来谈,是最好的。 话音刚落,身后帘子上的流苏微微颤动,姜怜双迷茫的脑袋探了出来。 第288章 没能救活的人 她眼睛转了一圈,在看见孟鹤宇的时候,明显僵住了。 “你怎么在这里?” “想找你,正巧看见了姜家的马车,便试着问问。” 孟鹤宇依旧笑着,但似乎随时都会被寒风吹散。 “好,”姜怜双没有犹豫,答得斩钉截铁“正好,我也想找你。” 结果,刚走了没多远,几人就又折返回了孟鹤宇的住处。 “有问题你就大声喊,九霄听得到。” 在他们二人单独相处前,沈玉娇拉住了姜怜双,轻声嘱咐道。 姜怜双无声点头,这最基本的事情,她心里还是明白的。 为了给他们一点空间,避免听到谈话,沈玉娇拉着傅九霄,坐得很远。 “你怎么突然改了主意,想让他们聊聊了?” 傅九霄一手把玩着铁衣扇,一边搂着沈玉娇,问了一直憋在心里的问题。 “她……这方面也挺不顺,”沈玉娇笑了下,不知道如何形容,“孟鹤宇身上的感觉,不对劲。” 那是种无奈之感,又有种即将破碎的感觉。 在孟鹤宇说完的一刹那,沈玉娇突然觉得,如果当下拦着,就再也见不着了。 她不想让姜怜双留下遗憾。 待到所有的话都说通了,再离别也不迟。 傅九霄看了眼身后屋子,没再说什么。 沈玉娇的判断向来都不会出错,那么这一次,希望姜怜双能处理好吧。 二人刚刚相视而笑,屋子中就传来一声惊叫。 也不用傅九霄听了,在这里就四个人,必定是姜怜双的声音。 他按着扇子,盯着屋内,随时准备出手。 沈玉娇瞟了一眼,随即,又不可置信地多看了两眼。 铁衣扇她用过,有几片扇骨也熟悉得很。 明显,已经少了两片。 他是什么时候扔出去的? 沈玉娇目光震颤,明明自己一直和他相处着,他的技艺何时这么精湛了? “妈呀!什么东西——” 后知后觉地,姜怜双终于做出了反应。 一阵脚步声后,便是她惊魂未定的脸。 “怎么回事?”她紧张地问道,“有什么东西擦着我们的头顶过去了!” “怕你出事。”傅九霄答得很实诚。 姜怜双点点头,恢复了正常的神色:“是我反应过度了,没什么事。” “谈完了吗?” 沈玉娇看着她,发现她的脸色,竟比之前来到这间院子时好多了。 “说完了,”姜怜双乖巧点头,“我们回去吧。” “那……” “他会做好自己的事,我们不用担心。” 一提到孟鹤宇,她的语气又僵硬了。 见她的样子,沈玉娇也不想再多嘴问,便示意傅九霄驾马车过来。 孟鹤宇自始至终都没有再出来,沈玉娇最后看了眼门窗紧闭的屋子,带着姜怜双踏上了马车。 “送我回家吧,”马车上,姜怜双突然来了句,“我想同母亲商量一下。” 也好,至少在家人的身边,沈玉娇还安心点。 姜府门口。 沈玉娇原想送姜怜双进去,结果不成想,姜彦宁候在了大门边。 “哥哥?”姜怜双也没想到,急忙跳下马车。 “年初一大早上就跑出去,现在才回来,我能不着急吗?” 姜彦宁拉过妹妹的手,说了一大串话。 晨起时就发现她什么也没留下出府去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急得他问了好些地方。 何况,官府还派人来过了。 所说之事,更和妹妹有关,听得他心惊胆战。 “去谈了点事情,”姜怜双一直低着头,“我都多大的人了,不用为我担心。” “你怎么了?”姜彦宁还是很不放心,妹妹的样子太反常。 姜家长廊上,没有一人,只有他们彼此错落的脚步声。 被他这么一问,姜怜双的肩膀突然颤抖起来。 “呜……哥哥。” “别,别在这里哭!” 姜怜双才刚起了个势头,他就知道要做什么了。 这要是让旁人看见了,多有不好。 听见哥哥的话,姜怜双也明白过来,快步走向自己房间。 被他这么一打断,她的情绪也稳定多了,刚才的哭腔完全不见了。 “说吧,你在外面惹事了?” 姜怜双凶恶地瞪了他一眼,擦去泪痕,说道:“就不能盼我点好,我去找了一个人。” “你此前提过的孟公子?”姜彦宁心领神会,试探地看着她的神情,“吵架了?” “不算吵架,连争论都算不上。” 她缓缓摇头,斟酌着用词,不知该如何与哥哥说清楚。 姜彦宁叹了口气,既然妹妹难开口,那就先由他来说。 “今日,大约是过了午间那会,官府来人了。” “什么事?为了渔村吗?”姜怜双惊奇地抬头,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嗯——不对,你的友人没同你说吗?” 他见妹妹与他们一起回来的,没想到竟然什么都没听说。 “我应该知道什么?” 她心中一紧,觉得哥哥要说出不好的事情。 “官府带来的消息,渔村那一位,情况一直不好,今日去世了。” 姜怜双顿觉脑中炸开。 难怪之前见娇娇姐时,觉得她也很疲惫,原来是那位病人去世了。 娇娇姐短短几日就耗费了大量心神,最终还是失去了一位病人,可想而知会有多难过。 就算与沈玉娇分开了,她现在都能感受到那种医者看见病人离去的痛心。 她还只顾着自己的情绪,完全把娇娇姐的眼神忽略过去了。 “别担心,”姜彦宁忍不住安慰道,“你那友人性格坚毅,”她会好的。” 虽然与沈玉娇见过没几面,但她身上的那股气势,和常人不同。 看起来是柔弱的女子,但或许,比大多男子都心性坚强。 “也是,她可是娇娇姐,没什么好让我担心的,”姜怜双低头一笑,“还有何事?” 她总觉得哥哥吞吞吐吐的,似乎还有重要的事没有说。 官府来这一趟,肯定不只是为了渔村的病人。 “是你那位友人,姓孟的公子。” 姜怜双眨眨眼,她的确在官府见过孟鹤宇。 所有的事情,她其实都已经知晓了。 她好像知道,哥哥要说什么事了。 第289章 孟鹤宇,柯家 姜彦宁欲言又止好几次,他其实还没想好,要如何同妹妹把这件事说清楚。 “坐下说吧,”姜怜双刚拉过把椅子,歪头想了下,又说道,“不对,你先把母亲叫来吧,我们一起说。” “你是去找孟公子吧,行,我去叫母亲。”一眼就看穿了妹妹,兄妹同心,不过如此。 姜母仿佛也预料到了孩子们会来找她,早就在书房中备好了点心,等着他们的到来。 “呀,是我最爱的雪酥糕,京城都吃不着!” 松松软软,上面扑着雪一般的粉霜,极其甜腻,但她都是很爱吃。 姜怜双的眼神瞬间直了,虽然年夜饭上也有,但母亲一向不让她多吃点心,完全没吃过瘾。 现在,眼前的碟子上,摆着整齐的一摞,少说也有七八个。 “吃吧吃吧,”姜母也不在意了,“你难得回来,多吃点也没事。” 听见这话,姜怜双伸出去的手停顿了。 母亲太反常了,她有一瞬间的错觉,感觉好像自己再也不会回来了一般。 “我……没犯什么错吧?”她小心翼翼地试探,生怕母亲突然变了脸色。 但母亲看起来,和往日没什么不同。 不过硬要说不同,还是有的——看起来比大多时候都要和蔼。 “特地给你做的,你若是犯错了,我还会叫膳房做给你吃吗?” 姜怜双这才安心,拿起一块整个塞入嘴中。 吃得太急,糕点上的雪粉浮起,呛得她连连咳嗽。 “又无人和你抢,慢点吃,”姜母依旧笑着,没被她孩子气的举动惹怒,“你们找我来,是想谈什么?” 姜母这两天想想,发觉已经很久没和两个孩子谈心了。 他们不如小时候那般粘人,早都长成可以独当一面,在生意场上叱咤的大人了,却没了以前的亲近。 家中事务繁忙,她身为母亲,其实很多时候也不知道孩子们遇见了什么,在想些什么。 眼下有机会,可以重温下孩子们没长大的感觉,姜母自然不会生气。 “你真不生气?和我印象中的不太一样嘛。” 姜怜双还是将信将疑,这次回来,母亲丝毫未提她婚嫁之事,也没责备她只身一人跑到京城去住。 虽然是被各种事情缠身,但往年年节时家中也忙,母亲总是见缝插针地念叨。 “我在你的印象中,似乎不是个很好的母亲嘛。” 知道女儿实为撒娇,姜母也心情很好地打趣回去。 “那倒不是,”姜怜双嘟起了嘴,“就是母亲不责备我,我觉得不自在。” 她看见哥哥抬手,揉了下额角。 发觉她没好气的目光,姜彦宁略微抬头,也回敬了一个。 “好了,亲兄妹之间,不要吵起来。” 这点小动作,根本瞒不过姜母,甚至不用正眼看,靠余光就知道了。 姜怜双看看哥哥,又看看母亲,最后目光落在糕点之上。 她已经连吃三块雪酥糕了,不能再吃了,似乎没法继续拖延下去。 “母亲,”她郑重地抬眼,说道,“我与哥哥,有话想你说。” “柯家?与你熟识的那位孟公子?” 姜母毫不意外,女儿没什么心思能够瞒得住她。 反倒是做好准备的姜怜双怔愣了一瞬间,没想到母亲直接说出来了。 “前面官府来,不就是为了这件事?”姜母为兄妹俩倒上热茶,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让娘听听,你所知道的孟公子。” 前面压下去许久的情绪突然又涌现出来,孟鹤宇同她说的话,她所看到的那些信件,再一次地撞击着她的内心。 她试着开口,却说得艰难:“母亲,就算到了现在,女儿也依旧觉得他是一个很好的人。” “我就说,你不会看错人的。”姜彦宁见缝插针,随时都要安慰妹妹一下。 “让她说,”姜母敲了敲桌面,“你不许插嘴。” 姜怜双低头想了想,继续说道:“说话像承安一样讨人喜欢,能力不错,我很乐意与他有生意上的往来。” 剩下二人都没有说话,她与孟鹤宇最相熟,接触最多,当然要听她说完。 “但的确是和柯家有关系,家里人渡海以后,他就留在了大周。” 留下的代价很大,作为家中的子女,在大事上违抗长辈,那就是大逆不道。 “他在远房亲戚那儿过了几年寄人篱下的日子,之后便一人去了京城,靠做点小买卖起家。”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似乎在思索着,但又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说。 “后面的事情,也没什么好说的,”她歪头想了下,“还是说说他与柯家吧。” 深吸一口气后,姜怜双坐直身子,下定了决心把前面所听到的所有话都说出来。 “渔村之事,的确是柯家所为。” 姜母与儿子对视了一眼,眼中平静,没有惊诧之色。 但此时的姜怜双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顾上看母亲与哥哥的反应。 “大周没有这种病症,但是外面的海域有,柯家定居之处也有。” 她眸光晦涩,一字一句地慢慢说道。 “孟鹤宇毕竟是柯家的长子,他们也一直想收回去,便往月下城的老宅寄信,这次回来,孟鹤宇收到了。” 说完这一长串话,她低下头,将脸埋进了掌心中。 姜彦宁轻柔地拍着她的背,依旧没有说话。 “柯家人到现在都没防着孟鹤宇,觉得他依旧是属于家中的儿子。” 自然而然,也把针对姜家所做的一切都告诉了他。 “直接便说了?”姜母这时发话了,“那会儿柯家人还比未联系上孟公子吧。” 姜怜双摇摇头,轻声道:“是孟鹤宇他……假意要回柯家,套出了柯家人的话。” 那些信鸽都是特别培养过的,足以快速穿过海风,而孟鹤宇,也只要柯家承认的那一封信就足够了。 “所以官府今日来了,找我们商量后续。” 姜彦宁一边拍着妹妹,一边问道:“那你呢,怎么想的?” 这件事一出,两家的仇怨怎么都无法消除了,可一直留在大周的孟鹤宇,又没有瓜葛。 第290章 难以决断 姜怜双沉默地想着,手指无意识地绕着散落下的鬓发,嘴唇紧抿,久久说不出一个字。 “和我所想没什么关系了,”她过了半晌才出声,“他已经做好决定了。” 正是听了他的最后决定,她才发出了那声惊叫。 放在腿上的手指逐渐蜷缩,握成拳头。 好不容易才没有泪意,可现在一说,又觉得眼眶湿润。 她努力吸了吸鼻子,克制住想哭的感觉,一抬头,才发现面前二人都很安静。 哥哥正专注地盯着手中的茶杯,看他那样子,估计是想把杯底盯出一个洞。 而母亲也没在看着她,只看着桌案上的账本,一页接一页地翻着。 至于有没有看进去,只有母亲她自己知道了。 她掏出腰间的帕子,擦了把脸,以极轻的声音重新开口。 “柯家居心叵测,图谋不轨,企图对付姜家,却酿成大祸。虽然家人早已渡海离去,但不能没有人担这个责任……” 她的话音顿住,余光注意到,一直盯着杯子的哥哥突然抬起了头。 “官府说了一样的话,”姜彦宁接着她的话说道,“但他们下不了决断,觉得不能就这么抓了孟公子。” 他心里怀疑过关于柯家说辞的真实性,但不论怎么想,都是对孟鹤宇所不利的。 就算要造假,没有人会把事情往对自己没有利益的方向编造。 何况,根据官府来人所说,依照大周律法,柯家犯的过错,全部由孟鹤宇他自己来承担。 要真的这么做,柯家做的事后果严重,甚至还死了人,那就是无尽的牢狱之灾。 姜怜双正低头出神着,突然觉得手掌一暖。 定睛看去,是哥哥伸手过来,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掌心的温暖传来,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手上用力,反握住了哥哥的手。 每到这时候,都有亲友陪在身边,是她人生最大的幸事吧。 “我们初次听到时,都挺惊讶,”姜母抬头,总算将目光从账本上移开,“孟公子完全不像是柯家人。” 姜怜双无声点头,以前自己说的话依旧没错,她从不会看错人。 但至于这之中会发生什么事,那谁都不能预料。 “你怎么想的?” 问题很简短,姜怜双却在一瞬间慌了神:“我?他做的决定,我不能干涉。” 孟鹤宇那时的眼神坚决,她被那样的眼神逼迫着,甚至找不出劝说的话。 “但是官府来了家中,说明他们觉得并不是很妥当。” 姜母直直地看向自己女儿,想要问出她的真实所想。 明明和旁人谈生意时,是个利落干脆的姑娘,但到了这时候,却犹豫不决。 她在心底叹了口气,不过也能理解,是与自己如出一辙的性格。 孩子们要是知晓了他们为父母的当初之事,估计就不会这么苦恼了。 “就这样吧,”姜怜双将喝完的茶杯放到一边,闭眼说道,“他自己决定的,就让他去做吧。” 就在母亲说话的这一瞬间,姜怜双突然觉得很累。 是喜欢吗? 她能很肯定地说是,但热烈的感情,她感觉再也无法付出了。 袖中藏着一本书,那是娇娇姐临走前塞给她的。 上面不少字看起来很奇怪,但她看封面就能知道,那是娇娇姐一直用她说着的那本书。 她会是这本书中的主人公吗? 就算孟鹤宇是如此正直的一个人,但他身上流淌的血液,与她身上的,完全走不到一起。 柯家对姜家做出了这么多事,她真的能像不知道那样对待孟鹤宇吗? 她闭着眼,却清晰地听到了母亲的一声叹息。 “我不管你怎么想两家纠葛的,你只管告诉我,你觉得他是否应该为柯家定罪?” “母亲,”姜怜双无奈地笑了下,“你都说是顶罪了,你不就是觉得这个罪不该由他担嘛。” 姜母清了清嗓子,很认真地看着女儿,说道:“那是我,我要的是你的态度。” 姜怜双一愣,母亲的语气严厉,让她有了一时的不适应。 她缓了下,才反应过来,母亲是在等自己的话。 父母应该早先商量好了,由母亲出面来和她聊。现在,她所说的话,就是姜家的态度。 如果她坚持,官府也会认可孟鹤宇为柯家顶罪。 渔村的无妄之灾,总要找一个人来担责。 “我……”她无措地抓着衣裙布料,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是有私心的。 和孟鹤宇之间没什么可能了,但她心底最深处的愿望,也不想让他承受牢狱之灾。 可,那无辜死去的渔民,该如何复仇呢? “一日,”姜母收好账本,站起身说道,“明日官府就要最终结果了,你好好考虑。” 母亲离去后,姜怜双依旧坐在椅子上,没有动弹。 “哥哥,你先走吧,我想一个人看看书。” 她也不想去看姜彦宁,只想在好好静一静。 椅子挪动声传来,不多时,书房中一片寂静。 哥哥永远是最了解自己的人,这时候,她也不担心他会生气。 她的手探进袖子,拿出了娇娇姐给她的那本书。 手指轻摸着封面,上面画的人物和那些字一样奇怪,是她从未见过的样貌。 那是娇娇姐说什么来着? 特地为她所挑的“繁体字版本”。 听不懂,但好在里面的大部分字都看得懂。 她皱着眉,手指着这些方块字,仔细地读起来。 虽然读得懂,但字依旧很难读,但好在她读书速度一向很快,薄薄的一本书,要不了多久就能读完。 “啪。” 突然,一滴水落在书页上,让字变得模糊不清。 姜怜双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哭了满脸的泪水。 虽然人名晦涩难懂,但她还是读进去了。 若不放下仇恨,最后的结局会像书中的二人吗? 她合上了书本,长舒了一口气。 她与孟鹤宇,和书中的人物,既相像,又不太像。 渔村的众人要是平平安安的,她做决定应该会更容易些。 “小妹,”门上传来了敲门声,姜彦宁的声音飘进来,“有人带着沈大夫来找你。” 姜怜双赶紧擦了把脸,颤着声音问道:“是谁?” “杨家渔民。” 第291章 无辜 姜府正厅处。 姜彦宁已经安顿好了他们,几人正与沈玉娇说着话。 沈玉娇看起来比离别前更疲惫了些,她虽然笑着,但眼底的憔悴掩不住。 她身边坐着一大家子,姜怜双认识,正是渔村杨家。 “没想到竟能被他们找到,”沈玉娇笑了笑,“说想找你,我就带他们来了。” “其实是想来感谢沈大夫,又说到了姜家,沈大夫便提议一起来。” 姜怜双愣了下,想问些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问。 “孩子,不用担心,”杨家奶奶也在,看向姜怜双轻声说道,“我们都处理好了。” 虽然说着不用担心,但姜怜双听了,依然心中一跳。 什么处理好了? 看这样的情况,似乎只能是……后事了。 “今晨九霄走后没多久就出了问题,算了,你别在意这个,不是你们的错。” 沈玉娇的笑容维持不住了,她靠在扶手椅上,一手撑着头,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 很累,但现在还不能休息,至少要等到此间事了。 “可……你们要不是出海捕鱼,也遇不上这种事。” 若事情出在平时,还让人容易接受些,但过年团圆的日子,不论谁经历了都觉得难受。 杨家人相互看了一眼,随即,有人轻声笑了。 “没有姜家,我们也是要出海的。” 一个稚嫩的声音插进来,奶声奶气地说道:“有姐姐们在,渔村的大家才能活下来。” “叫什么搞清楚,”马上有人在小丫头的脑袋上敲了下,“她们和你娘是一辈。” “这孩子,辈分搞不清楚,看见年轻的都喊哥哥姐姐。” 沈玉娇恍惚了下,这一点,和承安一模一样。 都是天真可爱的孩子,但她所经历的,却和承安完全不一样。 “没事,我那孩子也搞不清楚,孩子嘛,开心就好。” 她完全不在意,反正也是往年轻了喊,听着还觉得舒心。 “要是没有姜家,沈大夫也不会来。这是总要发生的事,若没有你们,渔村大家都活不下来。” 姜怜双本想开口道歉,但渔民所说的,又把她的话堵了回去。 沈玉娇看了她一眼,能感受到她的欲言又止,至于为什么,估计和孟鹤宇所谈的话有关。 “但……毕竟不是天灾,”接触到姜怜双求助的目光,沈玉娇开口说道,“基本可以确定,是人祸。” 她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但看姜怜双犹豫不决的眼神,就知道定然不是什么好事。 杨家所有人突然僵了下,寂静在蔓延。 过了好一会,还是小女孩先开口了:“姐姐是说,那条狗狗,是别人给我们的?” 她眨眨眼,在她的小小脑袋中,这已经是她所能理解的上限了。 “是,海外有人想陷害我们家,把生了病的狗放给你们。” 姜怜双说得艰难,但还是用最简短的话,把大致情况说清楚了。 “这……” 杨家人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件事的冲击不小,他们都听愣了。 “很复杂,”姜怜双深吸一口气,“我们两家是世仇,所以,他们才想出了这样的招数……” 她的话还未说完,杨家的小女儿就跳下椅子,迈着小腿跑到她面前。 看着仰头望向她的小丫头,姜怜双一怔愣,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那姐姐家,和我们家,都是可可怜怜的。” 沈玉娇撑着脑袋,没有说话。 难怪姜怜双从看见信件时情绪就很差,这样一来,和孟鹤宇也有很大的关系。 人或许是无辜的,但在这个局中,最该受罪的那些人大周却管不了。 “孟公子偏偏和那家人有关,是他们的长子,只是和家长中闹翻了,没有随着出海。” 姜怜双笑着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一旦开口说话了,后面的话就好说多了。 毕竟他们是受到影响最大的一家人,隐瞒不住,总归要让他们知道真相。 “他,之前对此全然不知吗?” 姜怜双还未来得及补充,马上就有杨家人问道。 孟鹤宇来帮忙过几次,他们还都觉得,是个很热心的小伙子。 “不知道,”沈玉娇抢在前头开口了,“他与他的家人,十几年前就断绝了联系。” 她所了解情况的不多,但对姜怜双的了解足够。 如果不是全然无辜,姜怜双也不会纠结至此。 和孟鹤宇接触的次数不多,但她也能感受到,的确是个很好的人。 怜双会喜欢,自然不奇怪。 “官府还未找过你们?”姜怜双抬头问道。 杨家人露出了奇怪的神色,看了看对方,又缓缓摇了头。 他们忙着处理后事,到了现在才得空,完全没有听说过这回事。 姜怜双轻轻吐了口气,这样也好,他们还没有受到太多打扰。 “说给我们听听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杨家奶奶叹了口气,就算没有办法将坏人绳之以法,也要知道彻底的真相。 很长时间之中,众人都沉默着,只有姜怜双一人在默默讲述。 小丫头坐在她身边,目不转睛地盯着,一直张着嘴,明显听愣了。 “喝口热茶,说累了吧?” 杨家妻子听完,居然笑吟吟地把茶水向着姜怜双推去。 姜怜双看着她的动作,微微一愣。 “你们……?” “你和孟公子,都是很好的孩子,”杨家奶奶接话道,“谁都没做错,不能怪他。” 姜怜双拿着茶杯的手顿了下,她知道其实不能算是孟鹤宇的错,但杨家人受的苦难,她也没办法迈过去。 “可以进来一下吗?” 她抬头看向门口,发现哥哥正拿着一本册子,站在那里。 “是父亲让我来的,”姜彦宁一边翻动着手中的册子,一边走进来说道,“是给渔村的赔偿,让我过来问问是否合适。” 姜家这次花了不少财,毕竟是年关出事,多赔偿点也是应该的。 “这么多……抵得上我们忙碌两年了。” 杨家人都愣了,没想到姜家会给如此多的赔偿。 姜彦宁点点头,道:“每家每户都有,不过杨家会稍微比这多些。” 第292章 下定决心 “足够了,你们姜家这次也受了很多影响。” 如此多的赔偿,杨家人突然不敢接受了。 “已经派人送到渔村了,”姜彦宁合上册子,说道,“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姜家因为渔村得了不少利益,不能在这种事情上节省。 他环视了一圈,意识到大家还未聊完。 “那我先出去了,你们慢慢聊。” 姜彦宁想尽量给妹妹一点空间,好让她的心结解开。 不等杨家人说话,他两大步退了出去,顺便关好了正厅的门。 “姜家……还都是好心人。”杨奶奶轻声感慨道。 不仅给了他们巨额的赔偿,还答应他们,每年每月都会有保障。 杨家本来能出海干活的就只有一人,女儿尚还小,正是最难过的时候。 不能让他们过不下去日子,只要姜家在一天,杨家就能一直得到赔偿。 姜怜双弯了眉眼笑了笑,自己家中赚那么多钱,自然不该在这种时候退缩。 “叨扰太久不好,”杨家奶奶喝完茶,拄着拐杖站起了身,“也感谢过姜家了,我们该回去了。” “那……”姜怜双跟着一同站起来,却不知道说什么。 “就别怪那孩子啦,他什么都没做错,和你一样,是个好孩子。” 杨奶奶看了眼姜怜双,就明白她在想什么。 她颤巍巍地走过来,拉起姜怜双垂在身侧的手。 “他也是不知情的,你们两个孩子,都要好好的。” 姜怜双的脸倏地一红。 似乎她与孟鹤宇同时出现的时候也没几回,怎么连老人家都看出来了? “呵呵,我看人不会错,你们都是我喜欢的孩子。” 杨家奶奶温柔地笑着,拍了拍姜怜双的手。 眼看着天色不早了,杨家几人婉拒了姜家的留下用晚膳的请求,还是赶紧回到了渔村。 正厅中一片寂静,沈玉娇的手指轻敲了两下茶杯,这才看着姜怜双涣散的眼神重新聚拢。 “在想什么?”她轻声问道,“不去用晚膳?” “娇娇姐怎么不去,累一天了吧?”姜怜双没有直接回答,反问了回去。 “我是得回去吃饭了,”沈玉娇伸了个大懒腰,“不过我还想听听你是怎么想的,凯普莱特小姐?” “嗯?” 姜怜双微微呆滞,没有反应过来:“她是叫朱丽叶,还是凯普莱特?” 难读拗口的名字,但好在她擅长读书,记性好,这样奇怪的名字一眼就能记下来。 “朱丽叶是名,凯普莱特是性,”沈玉娇耐心解释,“算了不重要,你和孟鹤宇谈得怎么样?” 与杨家聊完,看姜怜双的神情缓和了不少,她才敢用着不经意的语气问一问。 姜怜双扯着嘴角,勉强笑了下,声音很低:“大家似乎都觉得让他承担罪名是不对的,那我……” “让大家左右吗?” 沈玉娇依旧笑着,她问的是姜怜双自己,对旁人的想法不感兴趣。 完全不同于做生意时的雷厉风行,下决定时的果敢,每次牵扯到感情,总会带着种犹豫感。 虽然大多数时候很可爱,但现在不能再犹豫了,逼她一把吧。 姜怜双绞着手中的帕子,抿唇久久没有说话。 沈玉娇不着急催她,年纪虽小,但她知道姜怜双会想明白的。 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都该是她自己下决定,不被旁人所影响。 “我饿坏了,”沈玉娇摸了摸肚子,“先回去吃饭了,年还没过完呢,别垂头丧气啦。” 她走过去,拍了拍姜怜双的肩。 这个年过得很艰难,但笑一下还是可以的。 “你要做朱丽叶,还是做怜双自己?我们最初遇见的时候,你身上的魄力很吸引人。” 她还是想见到当初那个目光明亮,思路清晰的姑娘,拿出心底的勇气。 “我应该怎么做?” 姜怜双突然抬头问道,沈玉娇愣了下,发现她的眼睛在逐渐变得明亮。 “看你的想法咯,”沈玉娇耸耸肩,终于觉得轻松些,“你当时没拦住安晓,试试看这个?” 从那闪亮的眼神中她就能看出来,姜怜双已经下定了决心。 这么多日来,沈玉娇总算有了种解决一桩大事的松懈感。 自己决定的事,不后悔就好。 “我明白啦,”姜怜双终于轻松一笑,“好啦,我送娇娇姐到门口。” 直到这一刻,姜怜双才意识到,其实自己早就做好了决定,沈玉娇推了她一把,让她有了面对的勇气。 深夜,姜家书斋的烛火依旧没有熄灭。 本来该是睡觉的时辰了,但姜母依旧坐在书房中没有离开。 她在等一个人。 女儿用完晚膳之后就匆匆离府了,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给了一日的时间,没想到决定的倒是很快。 书斋外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烛影晃动,姜母故意碰到了笔筒,弄出点动静。 “母亲,你还没睡呢?” 姜怜双略微颤抖的声音飘来,原想着偷偷回房休息了,但书斋是必经之路,根本躲不过。 “等着你呢,”姜母被女儿逗笑了,“那么害怕做什么,进来吧。” 进来后见到母亲没什么怒意,姜怜双这才松了口气:“我还以为,这么晚回家,会被母亲责备呢。” “看在你是去做要事的份上,下不为例。” 姜怜双垂下眼睑,突然一个傻笑:“嘿嘿,就知道母亲肯定不会怪我。” 她故意在外面多逗留了会,月下城没有宵禁,年节时依旧有不少夜市。 “逛吧,散散心也好,”姜母收拾好东西,抬头看她,“不过你还没和我说,你此次出去的收获。” “哦,我去找了孟公子,把话说开了。” 姜怜双语气轻快,也没有回避母亲的问题。 母亲毫不意外,接着问道:“不让你的心上人顶罪了?” “毕竟不是他——母亲!”姜怜双说了一半,才意识到不对,“说什么呢!” 姜母低笑了一下,说道:“就你这样子,谁看不出来?” “不许说不许说,反正我们已经谈完了,他不会那么去做。” “只要是你自己的做的决定就好,”姜母点点头,“姜家这次,不与小人计较了。” “那怎么能行,”姜怜双冷哼一声,抱起双臂,“这次,绝不会放过他们!” 第293章 姜家绝不能被欺负 姜怜双才不服输,他们家这次不能就这么被欺负了。 那时也是脑子糊涂了,自己竟能在孟鹤宇的身份上纠葛这么久。 也幸好娇娇姐给了她那本书,两家的恩怨难解,但她也不会是朱丽叶。 她是独一无二的姜怜双,那个行事果决,头脑清晰的姜家长女。 一切都想清楚之后,事情就变得顺畅无比。 “你想怎么做?人家与我们隔着遥遥大海。”姜母看见女儿自信的笑容,也来了兴趣。 现在年纪大了,很多事都少了冲劲,能少一事则少。 女儿现在两眼熠熠闪光的模样,像极了她年轻的时候。 “让他们回来不就好了,”姜怜双凑上前,手撑着桌案,目光灼灼地低头看着母亲,“他们如此在意这个长子,不能放弃他吧?” 这么多年,柯家都在坚持联系孟鹤宇,现在,若他主动答应,柯家会有什么反应? 姜家被咬了这一口,可没大人大量的心思去原谅他们。 “用孟公子逼柯家人回大周,已经计划好了?” 看见女儿缓缓点头,姜母一声轻笑:“是你会想出来的主意,既然计划好了,那我不管不了,但姜家永远站你身后。” 家中的恩怨确实持续了太久,才导致了现在牵扯进无辜之人的情况。 女儿有这个决心和方法斩断一切,那她自然要支持。 “哎呀,我就知道母亲最好,”姜怜双更凑近了点,笑容更甜,“我最喜欢母亲了,谁都不能比。” 额头被轻轻点了下,她眼看着自己被推离了一点点距离。 “你就嘴会说,好了,现在可算高兴了吧,早点去休息。” 大事了结,之后的也有计划,姜怜双心情极好地回了自己房间。 只要再等上几日,就会见分晓。 这个年过得一团混乱,终于迎来了几天的平静日子。 不过沈玉娇没有多清闲,她依旧每天往渔村跑着。 不仅病人的诊治还没结束,也想多帮杨家一点忙,让他们能度过这难熬的日子。 算算日子,再有一天,就是元宵节了。 这几日过得漫长,沈玉娇恍惚间觉得,来东宁府都有月余了。 好在剩下的病人情况都不错,没有再生出什么意外。条件不足的情况下,孟德尔的原始方法有一定的效果。 今日一大早,沈玉娇和往常一样,起床用完早膳就赶去了渔村。 杨家的事处理得差不多了,她现在总算稍微得了些空。 不过今日,虽然空闲,但来渔村的人可不少。 除了看诊病人之外,还有重要的事要做。 “姐姐,沈大夫,”小男孩打完针,高兴地喊着沈玉娇,“我是不是不会死了?” 他一直在悄悄算日子,已经十几日了,沈大夫说过,过了十日就很安全。 沈玉娇喜欢极了他的笑容,不掺任何杂质的天真。 在海边散步的那一天,傅九霄说得对,她救了更多的人,也保住了这样的笑容。 行医这么多年,她真的好好地遵循了当初所立下的誓言吧。 大慈恻隐之心,普救含灵之苦。 “是呢,”沈玉娇也看着他笑,身上的疲惫少了几分,“今天是最后一日,大家也都可以放心了。” “好耶!我去告诉大家!” 男孩一声高喊,立马跑开了。 渔村的民众提心吊胆了一整个年节,爹娘和邻里都可以安心过一个元宵了。 沈玉娇直起身子,看着男孩离去的小小背影,不觉得地加深了脸上的笑容。 还剩最后一事,等彻底结束后,她就要狠狠地睡上一天。 她平复了几下呼吸,让海风为自己清醒一点,重新拎起来药箱,向着下一户人家走去。 就连前面那位乱吃药的病人都恢复得很好,看不出一点问题。 大家都很配合,在渔村转完一圈,沈玉娇都还觉得轻松。 不过,腰处还是有些不舒服。 她伸手使劲揉了几下自己的腰,以前在读大学的时候,腰就已经不行了,没想到穿越过来,短短两三年,腰又有了坏的迹象。 心底冒出一声苦笑,腰病这种事,似乎为医者就躲不过去。 罢了,能看见病人回到健康时的满足神情,腰再疼点也无妨。 “娇娇姐!” 她正站在空地处活动着自己的腰,身后便响起了清脆的喊声。 姜怜双带着孟鹤宇走来,这些日子,他们也一起在渔村中帮忙。 “你们那边结束了?”沈玉娇依旧左右着,想让自己的腰不再发出响声,“今日倒还挺快的。” “我是谁啊,以前你不在京城,福寿堂还不是靠我。” 姜怜双哼了一声,虽然从未学过医术,但打理福寿堂这么久,基础全懂了。 帮娇娇姐处理病人这件事,她还不是信手拈来。 “我还教了孟公子呢,他都不懂,是我教的!”姜怜双眯眼笑着,兴致勃勃地向沈玉娇邀功。 “好,你最棒,”沈玉娇欢喜地哄着她,接过孟鹤宇递过来的药箱,“这几天没累到吧?” 孟鹤宇脸上的笑容的也回来了,回答时的语气上扬着:“能和诸位一起,为月下城出点力,我觉得很开心。” “是和我们,还是和怜双?” 最近诸事顺利,沈玉娇打趣的心蠢蠢欲动。 怜双这鲜活的样子,她爱看,想要多看。 与朱丽叶是走向不同方向的果决,都是很勇敢的姑娘。 勇敢的姑娘,就应该获得所有的奖赏。 命运的改变也从她的决心开始。 “九霄姐夫呢?”姜怜双踮着脚张望了下,“已经去海边了?” 沈玉娇点头,向前走着:“有很多事要做,他得先去准备,千万不能失手。” “失手也没什么,能跑到哪里去?只要上了岸,他们就没办法了。” 姜怜双与其轻松,到了现在,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真的可以吗?”沈玉娇依旧有点不安,回望着孟鹤宇。 “我早就不把自己当成柯家人了,若是在意,就不会把姓氏改回孟。“ 被家人舍弃的姓,他却拿着用了。 脱离家族的时候就想好了,再也不要和这些以利为上的人有瓜葛。血缘的关系难以斩断,但其余的联系,他狠得下心。 第294章 引诱柯家人 虽然天气转暖,但海风依旧没有收敛的架势,吹得人发抖。 ”幸好今天出门的时候听了母亲的话,穿了厚斗篷,不然我要死在海边了。“ 姜怜双裹紧了斗篷,还不忘捏了下鼻子。 在小时候来过几次海边,长大之后,就很少来了。 没想到,和幼年美好的海边记忆完全不同。 等今日的事情了却,她绝对再也要不来海边! 沈玉娇一边搂着她的肩膀安慰,目光一边在岸上的岩石中搜寻着。 他们来之前,傅九霄带了另外一队官府的人分头出发了,现在已过了这么长时间,应该到了。 目光转了几圈,海边只有黑色的嶙峋岩石。 海风突然猛烈地吹拂过来,眼眶被吹得干涩,沈玉娇赶紧收回视线,眨眨眼缓和了一下。 看来他们藏得很好,九霄做事她从不担心,不管哪一次都没出过问题。 “他们说什么时辰来着?” 海边的风实在太冷,姜怜双都快把整张脸埋进领口的长毛中,只有缥缈的声音传出来。 “具体哪能估计,”孟鹤宇小声轻笑,“只能知道个大概,海上情况复杂,能在白日里到已经很不错了。” “真麻烦,要是有能快速在过海的船就好。”脑袋依旧不愿抬起,整个人缩着,企图躲避一点海风。 “柯家用的是杉木鸟船,面对外海风浪不是很稳定,但小而快,是他们能最迅速到达的办法。” 沈玉娇点点头,接话道:“海上瞬息万变,这几日天气也不好,我们只能耐心等待。” 在来之前,她研究过地图,虽说是外海,但其实距离不远。 问题是,大周的航海技术不太行,渔民捕鱼也全部在靠近海岸线的区域。 这么多年,也只有少量商户与外海进行过交易,很少有人对外面有所了解。 就在前几日,为了柯家一事,她还去问了不少渔民。 “我们要是没那么大胆就好了,”被问起时,一位渔民连连叹气,“想过年前最后一次出海,便冒险去了外海的小洲,哪想到啊……” 他叹着叹着,就没了声音。 “沈大夫,姜家大小姐说,一定会给我报仇的,真的吗?” 沈玉娇得了信息,正准备离去之时,就被一旁的杨家妻子抓住问着。 说不恨,那也是假的。 是先前看着报仇无望,他们无奈放下而已。 “姜……确实可以,我们已经在计划了。” 犹豫了下,本想说不能保证,但还是给大家一点希望吧。 外海,看来柯家走得够远。 沈玉娇思忖着,慢慢点头——姜怜双年初一那晚的判断是正确的,只有将柯家引诱回来,他们才有复仇的机会。 柯家人中没什么重要的人士,正好在这儿,也没有现代那样严苛的国别公民概念。 成功的概率,真的很大。 她收回思绪,目光投向海面上汹涌的波浪。 已经站了多久了?她好似听到风中隐约的钟声,应该已经到下午了。 今晨承安还闹着想来,幸好没答应,不然现在早就已经被海风吹哭。 她转头一看,发现坐在礁岩上的姜怜双也快被吹哭了。 “呜……娇娇姐,这得有好几个时辰了吧?”姜怜双晕头转向,搞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时候。 “哪有那么久,不然就该到晚上了,”沈玉娇哑然失笑,“你要是等不住,先回去也行。” “那不行!都这么久了,我很有耐心的。” 姜怜双连声拒绝了沈玉娇的提议,又愣了一下,问道:“娇娇姐,你有吃的吗?我好饿。” “有,你要吃什么?”沈玉娇一边说着,一边清点着空间里的食物。 “来点……雪酥糕?” “那没有,想什么呢,”她的手向行囊中伸去,同时催动意识回了空间,“有金丝卷,你要不要?” 那也是姜怜双爱吃的,在京城时,时不时就念叨着让潋滟醉语楼的厨子做。 果真,看见那金黄色的糕点,姜怜双原本无神的双眼一下子就亮了。 “冷了,不过冷的也好吃,你要吗?” 不忘身边还坐着个孟鹤宇,她递过去两块糕点。 但孟鹤宇只是摇了摇头,道:“我有点饿,但没有心情,一点也吃不下。” 虽然早已没了感情,但相见之时逐渐逼近,还是在这冷风狂吹的时候出了汗。 藏在宽袖中的手心满是汗,就连背上也有薄薄的一层,这种时候,他什么都不想吃。 倒不是为了亲情血缘而紧张,他很担心,柯家不信自己的说辞,反而写信来耍他们。 为了姜怜双,为了渔村的众人,今日必须成功。 “吃一个嘛,饿坏了不好,”姜怜双一个劲地往他手里塞,“反正一点动静也没有,干等着没意思——” “别闹别闹,有动静了!” 沈玉娇的手向后伸去,一把按住了正在闹腾的两人。 另一只手上,则拿着一个小的望远镜。 以前看完演唱会回来,就随手扔在小屋中了,没想到这时候派上了用场。 今日渔村都未出海,能从这个位置上岸的,必然是他们在等的人。 心里的激动克制不住,举着望远镜的手颤动了一下,突然,她发现远处的岸边,有块礁石也动了。 不,是那一半的礁石动了。 沈玉娇僵住了,没想到官府的人竟一直潜伏在那边。 伪装得倒是挺好,若不用望远镜仔细看,根本无法发现。 身后传来动静,孟鹤宇站起身,看着海面上缓缓驶来的船只。 只有一艘,很有可能就是一直等着的人。 沈玉娇还未来得及说话,他就走下了礁岩,走得太急切,还差点被衣角绊了一跤。 “我们也走吧,娇娇姐。”姜怜双凑过来,挽住了她的胳膊。 傅九霄与官府的人依旧没动,他们三人一路走到海边。 要趁着柯家看见孟鹤宇心情激动,放松警惕之时,将他们一网打尽。 “是鸟船,”沈玉娇这段时间恶补了不少出海之时,“他们真的来了。” 孟鹤宇不再说话,他的胸口起伏得剧烈,等着迎接家人的时刻到来。 第295章 亲人相见 猛烈的海风随着船只的行驶扑面而来,沈玉娇努力睁开眼睛,又突然觉得手心微暖。 向下看去,姜怜双正紧张地抓着她的手,还轻微晃动着。 “娇娇姐,你不紧张害怕吗?”不知为何,从见到船开始,姜怜双就觉得不安。 “我不害怕,”沈玉娇依旧是淡然的表情,“他们伤害不到我们。” 和之前经历的那些事相比,她感觉现在实在算不上什么。 柯家能把他们怎么样? 都是普通的百姓人家,总不能从船上掏出箭来射他们。 何况,柯家是来接自己的宝贝长子回家的,怎么想都没必要和他们敌对。 沈玉娇转头看向立在一旁的孟鹤宇,男人年轻的脸绷紧,看起来严肃至极。 她勾起嘴角轻轻笑了笑,表面上气势十足,但了解过他平日就知道,孟鹤宇此时有多紧张。 “别慌,”她站在二人中间,低声说道,“死不了,我们此次必定成功。” 一切准备都做好了,沈玉娇脸上浮现出自信的笑容,计划到这个地步,没理由失败。 尽管船只已经很近了,但海边风大,面对时而涌起的波浪,船只花了好长时间才稳住,找到渔民们通常停靠渔船的地方。 “我们过去了?”在风呼啸中,姜怜双的声音更小了。 沈玉娇点点头,目光向旁边的礁石看去。 除了刚看到船只时有点动静,直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反应,就好像几块真正的礁石。 她的心里泛起一丝心疼。 裹着披风在海边坐久了都觉得难受,更不要说像傅九霄这样,为了行动方便,只穿了单薄的黑色衣衫。 “他们差不多要靠岸了,”沈玉娇反握住姜怜双的手,“我们过去等着。” 先前看好了位置,傅九霄带人埋伏着的地方,正是船可以靠岸的最好地方。 直至走到近处,他们的伪装才比较容易辨别。 路过的时候,沈玉娇轻声喊了一句:“九霄。” 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姜怜双差点尖叫。 “原来藏在这里,我还在纳闷为什么一直不见人影,吓死我了。” 她惊魂未定地拍着自己胸脯,不过,在得知有这么多人保护着他们后,安心了不少。 依她看来,傅九霄一人就能挡下柯家所有人了。 “快来,别怕,”沈玉娇一把拉住姜怜双,攀上高一点的礁岩,“我们现在这里等着吧,柯家刚到,过去的人太多不好。” 就像抓流浪猫一样,一定要轻手轻脚不引起注意,一旦人太多,就可能会受惊逃走。 而时隔十几年的亲人再见,孟鹤宇肯定要需要一点单独相处的时间。 “他不会是有事吧?”姜怜双看着他走到岸边的身影,紧张地问。 “不会的,我相信九霄。” “那我也相信他,”姜怜双小声嘟囔着,“我对柯家没什么好感,总觉得他们要做点不好的事。” 沈玉娇不知可否,虽然是先入为主的观念,但她也不觉得柯家能好到哪里去。 都敢因为报复而伤害无辜的人命,这一点,就比姜家差得远了。 幸好孟鹤宇有决裂的心,不然事情会难办很多。 当然,她也没有完全将希望都压在孟鹤宇身上,现在还不够稳妥,他依旧有着和柯家站到一边的动机。 “娇娇姐,你快看,船停稳了。” 姜怜双焦急地拍着她,但目光死死盯着岸边的船只。 被这样拍着,沈玉娇原本没什么紧张的,都被勾得惶惶不安起来。 最后的时刻了,结果到底会如何? 停靠在岸边的鸟船随着海浪轻轻晃动,孟鹤宇高大的身躯站得笔挺,时刻准备着迎接从船上下来的人。 没让众人等太久,船上就放下来一节梯子。 孟鹤宇依旧没有动,既然是来接他的,他就要等着他们主动下来。 他才不会主动上去迎接。 没过多久,就从船梯上下来两人。 衣着很朴素,麻布衣衫,但身形粗犷,腰间还配着长刀。 一看便知道是柯家的护卫,虽然在预料之中,但有带刀护卫,总归是要难处理许多。 孟鹤宇努力控制着自己的目光,不往海边的礁岩处瞟去,在时机到来之前,不能让柯家知道礁岩处还藏着埋伏。 “你就是,与家主通信的人?” 护卫站得远,没有靠近,高声问孟鹤宇。 即便海风吹得响,但护卫中气十足,每一个字都稳稳地落在孟鹤宇的耳朵中。 “我是!”他也努力大声喊道,“我已经等候多时了!” 被护卫皱眉打量着,他也没有任何别的动作,摊开双手任凭他们打量。 那二人转头说了几句话,随即,便有一人重新爬上了船梯。 “稍等,他已经上去通传了!” 孟鹤宇点头,他根本不着急,已经等了这么久,千万不能在这时候性急露馅。 没过多久,船中一阵骚动,一群人走出船舱,准备排队下船。 这么多人?整家全来了? 心中很是疑惑,他皱眉看过去,走在前面的是带刀护卫,而后面跟着的,看起来确实是柯家人。 离家的时候早有记忆和印象,他不至于认不出自己的亲人。 走在中间靠后位置的,他认得很清楚,是叔叔与叔母。 父母早在大周时就去世了,小时候,他一直跟着叔父叔母生活。 还是记忆中的模样,除了衰老了些,多了银白色的鬓发,再没有别的不同。 家中年轻子女都长大了,孟鹤宇努力在海风中辨认着,但发现只认得寥寥几人。 算了,再过一会儿,估计就都知道是谁了。 “五个,”他默默数了数下船的带刀护卫,“还是有些麻烦啊……” 这句话很轻,但埋伏在他身边的傅九霄应该能听见。 “是我的宇儿!” 叔母的脚才刚刚踩到岸边,就开始大声喊。 听见这个称呼,孟鹤宇微微皱了眉头,心中划过一丝厌恶。 这个称呼,只属于父母亲,他不想听叔母喊出来。 但表面上还不能显现出来,努力做出一个笑容,他用力朝叔父叔母挥了挥手。 再忍一忍,马上就要结束了。 第296章 捉人 海水被风吹着,一直朝着岸边的栈道扑上来,木板上全是咸湿的海水。 孟鹤宇站在岸上静静地看他们一路走得东倒西歪,但没有动弹,等着走至自己面前。 他没有迎接的心思,全想着接下来该如何做。 虽然很信任傅九霄与官府的人,但对方这么多人还带着护卫,的确不好处理。 “宇儿啊!”叔母索性将裙摆卷了卷,踩着海水冲了过来,“叔母真的好想你!” 就算在心里不断告诫自己要冷静,孟鹤宇还是下意识地退后了两步。 叔母扑过来的架势委实吓人。 “此前,我们给你写了不少信,怎么都不回?” 但孟鹤宇还是没躲掉,叔母的速度太快,几步就冲过来,一把抓住了孟鹤宇藏在袖子中的手。 十几年不见,叔母还是一如既往和恐怖。 他寻思着,自己也是这样的热情性格,但和叔母比起来,小巫见大巫了。 “我,我……”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做了准备,但真正到了时候,还是狼狈极了,“以前一直不在月下城,近日才看到。” “哎呀,你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不想和家里走也正常,现在懂事了就好。” 叔母也不顾海边的狂风,拉着他一个劲地说话。 孟鹤宇觉得脸上的笑容快维持不住了,他能一直让自己不要厌恶地皱眉已经很不错,更多的根本做不到。 这几年做生意,见识过的人不少,但没有哪个人像叔母这样,说的每句话都让人不喜欢。 他被拉着手,无奈抬眼看了看后面,大部分人都还没跟上,正四下张望着海边的风光。 不能再拖下去了,等所有人都过来,傅九霄就难以动手。 忍着心里的厌恶感,孟鹤宇脸上笑容加深,牢牢抓住了叔母的手。 “叔母,你们在外海十几年,都未回过大周,我们可要好好聊聊。” 这句话之后,他看见叔母眼中的光芒更盛。 好,目前一切顺利! “那是,我可想宇儿了,”叔母连连点头,眼睛一直盯着孟鹤宇,“我跟你说啊,家中孩子都不如你,还是你最好。” 只顾着和心心念念的大侄子说话,她完全没注意到,已经被抓着手一路带着走了。 “好,如今我也想家了,回去之后,自然会多多帮助柯家的兄弟姐妹。” 提起这个姓他觉得心烦,但为了大局,必须先忍受着。 脚底的沙石越来越潮湿,孟鹤宇甚至觉得,有微凉的海水一点点渗入他的靴子。 ”海边还是舒服,我比较习惯大周,不过,你随我们走了后,会发现那边也不错。”叔母眼中满是欣喜,只想着孟鹤宇回去后的日子。 “习惯的话,留下不就好了?” 他的声音突然转为冰冷,甚至比吹过来的海风还要冷。 “你说什么——” 叔母没有反应过来,正准备问个究竟,却有了种异样的感觉。 黑色的披风在风中扬起,她突然觉得自己无法动弹,被人卡着脖子,后退了一步。 四周的礁岩后,齐刷刷地站起一群黑衣人。 局势突变,柯家人都还未反应过来,也未来得及走到孟鹤宇所在的位置。 傅九霄手上没有用劲,毕竟面对的只是个手无寸铁的中年女子,没必要下狠手。 孟鹤宇和他对视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亲生父母早已死去,叔母和叔父就是家中最重要的人,控制了叔母,别人也不敢动弹。 柯家护卫纷纷抽出刀,缓步向他们逼近。 “想好再动手,”孟鹤宇立在礁岩上,任由海风吹起他的衣袍,“叔母只要动一下,喉咙就会被割断。” 护卫们本就不敢轻举妄动,听了他的话,只能举刀站在原地僵持着。 “你——你们要做什么?” 没人回答叔母惊恐的问题,傅九霄一手卡住她的肩膀,一手拿出了腰间的绳索。 动作很快,叔母被反手绑着,推向了他身后的官府众人。 “怎么回事?!” 孟鹤宇转头看向厉声诘问的叔父,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看着事情的发生却无能为力,叔父此时想必又气又急。 他小时候所经历过的这种感觉,现在让他稍微试一试,没什么不可以吧? “我与你们决裂时的年纪,足够我懂事了。”他说得缓慢,一步一步走向人群中的叔父。 护卫们拿着刀,不知道该如何做,只能挪动着为他让出一条道。 他低头看着自己叔父,小时候总觉得大人都很高大,高到令他觉得害怕的地步。 尤其是,藏在床底下,看着叔父的走过去的大脚,令他心生惧意。 但现在的自己,已经比叔父高了一个头。 居高临下地看着,此刻他觉得,眼前人无比矮小。 许是上了年纪的缘故,又一手拄着拐杖,体型比他记忆中的壮年瘦小多了。 “你要对家人出手?”叔父尚还不知道为何,但依旧怒目而视,“我们都是你的血亲,是你唯一的家人!” 叔母就算被绑着,被官府的众人看着,也没有示弱,随着自己的夫君大喊:“你父母去世后,我将你视若己出,辛苦抚养了你好几年!” 孟鹤宇疑惑地歪了下头,皱眉盯着怒气冲冲的叔父。 “我那时候被母亲藏在床底下,你们不知道吧?” 他没有扯着嗓子喊,声音很快就被海风吞没,但依旧落入了对方的耳朵中。 抓着拐杖的那只手颤了颤,原本气势汹汹的目光,也在一瞬间弱了下去。 “不可能,”尽管气势减弱,但叔父依旧中气十足,“我们是在后街上找到你的,那时候你什么都不知道!” 似乎在说着往日之事,又似乎是在为自己辩解。 孟鹤宇逼近了一步,将手搭在叔父的肩膀上:“现在你也在怀疑吧?我那时候,究竟在哪里?” 沉重的脚步声顺着木板一路进入他年幼的耳朵中,变成敲击着心肺的重响。 即便到了现在,还是会在夜深人静之时,听见这样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看着叔父的脸色骤变,他冷笑一声,趁着护卫还没反应,接连退后到了安全的地方。 他一挥手,官府众人立马抽出刀剑,冲了上来。 第297章 落下帷幕 “你们想干什么!“ “这是有违法理的!我们早就和大周没有关系了,怎能让大周的官兵来抓我们!” 一时间,叫喊声四起,还夹杂着慌乱的抽泣声。 带刀护卫与官府的人拼杀在了一起,刀剑碰撞声刺耳,划过每个人的心上。 终究是只有五人,家中主母又在官府之人的手上,担心他们会图谋不轨,护卫们不敢下狠手。 “一群废物!”叔父看见这状况,破口大骂,“连个人都就不回来!” 但也不仅仅是救不回来,看眼下的情况,是连剩下的人都保不住。 “你们有什么道理抓我们!小心我让外海的执政官来攻打大周!” 眼看着失去优势,叔父直接开口威胁。 孟鹤宇叹了口气,从袖中拿出一封仔细折叠好的信,递到了他面前。 “这可是您的亲笔书信,”孟鹤宇展开信,耐心说道,“您亲口说的,在外面的日子很不如意,他们也不喜欢大周过去的人。” 话都不用他费心去套,就随着一封接一封的信件过来了。 柯家极其急切,一天能给他寄好几封信。 为了表达家中的诚意,尽快说服他归家,信中还同他说了不少在外生活的惨事。 所有的信件,他都好好保存着。 “怜双说得对,我那时怎么会想着顶罪呢?你们的错误,出了人命,自然要由你们偿还。” 孟鹤宇声音低低的,还带着分自嘲感。 他与怜双,都被血脉牵绊得太多,是时候该放下心里持续十多年的纠结了。 听到“人命”二字,叔父的脸白了一下,但还是嘴硬着说道:“人命?我们什么都没做!” 在他的身后,其余惊慌的柯家人也是议论纷纷,惊疑的声音愈发响亮。 欢天喜地来大周迎接离家已久的亲人,没想到一上岸就被官府盯上,现在听起来,还牵扯进了命案。 “老爷,您说清楚,人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在人群中,有一道女声颤抖着问道。 “你少说话,不该问的不要问,和你没有关系!” 很快,旁边更为低沉的男声打断了她。 听着他们的议论,孟鹤宇的眸光越来越冷。 看来,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家中做了什么。 “柯家现在身上背负着人命!”孟鹤宇眼神一定,张开双臂,突然朗声说道,“一切都是叔父所设之局,你们这些人,全受了欺骗!” 最后几个字,一反他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样子,说得咬牙切齿,带着狠劲。 海风,刀剑碰撞声,浪潮拍击礁岩之声,还有他的高喊,全都混杂在了一起。 有种一切都脱离了控制的混乱感。 这一番话,让后面的声音更大了。 质问的,争吵的,试图反驳回去的,什么声音都有,吵得他耳朵疼。 “吵什么吵!全都带回去,后续再商议!” 傅九霄听见争吵声就觉得头痛,走过来,顺手撂倒了最后一个试图冲上来的带刀护卫。 ”都没什么用,“傅九霄没好气地说道,一边绑起带刀护卫的手,“带来这么多人,连区区五个人都解决不了。” 沈玉娇也在海边等了很长的时辰,一直吹着冰冷的海风。 他心里急得很,再拖延下去,只怕要吹出毛病来。 现下重要的人已经抓到了,没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有什么想说的话,等去了府衙,再慢慢说也不迟。 “你们,你们——!” 孟鹤宇看着叔父气得鬓发抖动,也不再说什么,冷哼一声,转身向后走去。 他都不想多看这些人一眼,多呆一会儿,他心里的厌恶感就疯狂增长。 “解决了?”姜怜双看着他走过来,牵着沈玉娇的手走下礁岩,“他们可真闹腾。” 距离不远,所说的话她都听了个大概。 她一向聪慧,从那些对话中,已经听出了孟鹤宇还未同她说过的一些往事。 很自然地把手伸向孟鹤宇,她带着调笑声问道:“你身上的秘密,好像还不少。” “回去我会和你说的,前段时日,我没心情开口。” 他等柯家等得心烦意乱,自然也忘了应该把往日的那些旧事同姜怜双说一说。 姜怜双耸耸肩,她倒是无所谓,孟鹤宇的为人她清楚,不至于刻意瞒着她。 “走吧,吹了这么久的风,该冻坏了。” 傅九霄处理完了那边的事,也走到了沈玉娇身边。 “回去还要审问吧?”沈玉娇抬起头,笑看着他,“你们辛苦了。” 傅九霄摇摇头,道:“后面与我没什么关系了,那都是官府的事。” 他毕竟没有任何任职,直接插手这件事不合适。 月下府的知府不是个拎不清楚的,明事理,他相信能把这件事处理好。 柯家人多,全部收押不太好,回了城后,知府寻了间院子,让人住下,也方便看管。 事情总算解决了一大半,姜怜双与沈玉娇告别后,开开心心地回家了。 和过年前后时相同的路,却是完全不同的心情。 或许这一次,真的会有所不同吧。 马车又像上次那样,轻微晃动后停下。 她好奇地掀开帘子向外看,就看见了熟悉的笑脸。 “又是你,这次拦我的马车,为了什么?” “向姜老板证明我说到做到,”孟鹤宇笑着朝她伸出手,“你想听听我的往事吗?” 姜怜双没有任何犹豫,倾过身子,抓住了他的手。 “我自然要听!” 这个时候,月下城中的大部分酒楼都开张了,也包括孟鹤宇最爱去的那一家。 “小二,楼上雅阁可有空闲?”姜怜双一踏进门,就高兴地问道。 “无需雅阁,”孟鹤宇在她身后,很快地接话,“在大堂就行,帮我们找个清静的角落。” 姜怜双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雅阁中的情形无人能看见,他们二人尚未婚配,恐会影响了名声。 月下城中不少商户都认识她,若真传了流言,处理起来很麻烦。 “上一壶热茶来便可,今日我们不喝酒。” 孟鹤宇看向身边人,笑着眨眨眼。 他还记得生日宴那次,她拿着水假装是酒的高兴劲。 第298章 知道身份了 茶水的清香随着热气蒸腾出来,姜怜双满足地呼了口气,总算觉得身子暖和了些。 在海边的时辰太久,她觉得整个人都僵硬了。喝茶的时候,手指都好像难以弯曲拿起茶杯。 去之前还带了手炉想暖和一下,结果彻底被海风吹冷了。 “好烫!” 刚喝了一口茶,就惊得她想吐出来。 她的指尖实在太冷,摸到茶杯的时候,都没察觉出热意,喝进嘴中,才发觉不妙。 “喝点凉的,”孟鹤宇马上推了个杯子过来,“我问小二要了冷水。” 他也没想到姜怜双速度如此之快,还未来得及提醒她,就喝下了一口烫茶。 “没事没事,是我太着急了,缓一下就好。” 她连连为自己扇风,又看着他轻轻笑了笑。 从小时候开始,她吃饭就有这个毛病,母亲也为此训斥过她几次。 明明已经改好了,但今天却又冒了出来。 距离他们所坐角落不远的位置处,突然传来一声嗤笑。 “没想到姜家大小姐是这副模样,倒也没有传闻中吹的那样,是个令人艳羡的绝世才女。” 前来吃饭的人不多,所以这道声音很准确地落入了姜怜双的耳朵中。 她困惑地皱眉,到底是谁这么闲,出来吃个饭都要找人麻烦? 不过自然,麻烦找上门来了,她不会就此吃亏。 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是一名年轻女子,还是从未见过的面庞。 月下城中做生意的人家她都认识,没有哪户人家有这样的女儿。 “烦死了,谁啊。”姜怜双的好心情全被破坏了,低声抱怨了一句。 “姜大小姐不用费心思想,”对方姣好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个微笑,“你不认识我的,月下城少有人知晓。 姜怜双怔住,点了点头。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很愣,但她的心里在不断掀起波澜。 的确很费劲,她要花好大的功夫,才能克制住嘴角的上扬。 过来挑衅,却主动自报家门,这样的人还是少见。 要不是破坏了她连日来难得的好心情,她才懒得对付。 “你又不是月下城的人,”姜怜双一边往茶水中倒冷水,一边轻松地说道,“在这里住久了,你就会发现,最不可信的东西,就是流言。” 她偏过头,用能找到的最完美的笑容看着对方。 那些纷纷扰扰的传闻流言都是虚的,只要做好自己就可以了,她是月下成的姜怜双,仅此而已。 对方神色一暗,显然没想到姜怜双会这么说。 “不过,你还挺好运的,在月下城想找我,得费不少功夫。” “那我倒是好运,”对方也不甘示弱地露出笑容,“这样说来,我还省了不少力。” 小二端着菜走过来,很是迷茫地看了一下她们二人。 姜怜双闻见菜肴扑鼻的香气,也没心思再去争吵了,收回视线,准备拿起筷子。 “我总觉得她有些眼熟,”孟鹤宇用极轻的声音说道,“似乎在哪儿见过。” “是吗?我没任何印象。”姜怜双只顾着夹菜,没放在心上。 对方见她居然不理会自己了,发出了非常不高兴的哼声,又继续说出了挑衅的话。 “姜大小姐害了人,竟还能这般淡然地坐在这里吃饭?” 此话一出,酒楼中原本不多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筷子,看了几眼姜怜双。 月下城最近不太平,要是姜家出事,那可有好戏看了。 唯有姜怜双自己,非常淡然地往碗中夹着菜,好像引起关注的人不是自己。 她不慌不忙,没有做过的事,任凭对方怎么说,她都不会慌乱。 “大小姐不说话,这是承认了?”对方见姜怜双沉默着,心中暗喜,接连追问道。 姜怜双长叹一口气,很无奈地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她本不想和那名女子纠缠,但这样不依不饶,很影响她吃饭的心情。 “来这里同我说什么,”姜怜双语气中的笑意全无,“我既害了人,犯了事,你直接去告官府,他们会来抓我的。” 对方只敢在酒楼里和她放狠话,那就是不敢去官府——又或者说,根本找不到状告的理由。 自己做事问心无愧,绝不会出现对方说的那样的情况。 一句话后,轮到那名女子沉默了。 姜怜双转过头,脸上娇笑着,带着好奇感问道:“怎么?为何不去?若是找不到路,官府就在后面的街上,我可以带你去。” “你——可还真好意思!”对方被她气到了,扔下筷子,很不爽地看着她。 “哎,二位客官,可不能在小店中吵架,我们还是要做生意的。” 见她们俩剑拔弩张,小二赶紧上前来阻拦,生怕她们把别的客人吵跑了。 姜怜双环视了一圈店中,的确,客人已经比刚刚少了几人。 她招招手,将小二唤过来。 “这个给你们,”她从荷包中掏出点东西,塞进小二手中,“一点赔偿,算是我的歉意。” 小二摊开手,碎金子正在手掌间闪烁微微的光芒。 只看了一眼,他眼中就光芒大盛。 “您还真是慷慨,太感谢您了!” 他连连弯腰道谢,姜怜双给他的这些金子,能够抵得上酒楼好几日的营收了。 “没事,是我不好,你们收下便是。” 姜怜双语气轻快,却又收获了对方不屑的一声轻哼。 孟鹤宇却在此时凑过来,用只有他们二人的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我想,我可能知道她是谁了。“ “谁?我快烦死了,怎么会有这种人。” “她的脸,我一直觉得眼熟,”孟鹤宇继续说道,“你想想看,先前在官府呆过那位大夫,是不是有些相像?” “颜修?!”姜怜双很震惊,差点没压住声音。 但孟鹤宇这么一说,她也能将这两张脸重叠起来了。 的确有些相像,不如她与哥哥那般像,但眉梢眼角,她隐约能看出颜修的影子。 那个喜欢招摇撞骗的大夫,居然还有个女儿? 不过看这伶牙俐齿的劲,确实很像是他的女儿。 知道了这个,事情就好办了。 第299章 推给娇娇姐 姜怜双一手支着脑袋,笑吟吟地看着那名女子。 “挺好的,伶牙俐齿的模样,像极了你父亲。”姜怜双就是想激怒她,看她的感觉,甚至都不如颜修稳重。 “你,你知道我父亲是谁?” 和她预料的一样,对方听了,是一脸的困惑和不安。 “月下城中,谁不知道啊,”姜怜双的笑意根本掩饰不住,还伸手点了点店中几名客人,“不信你问问,桐风堂的这名大夫,认不认识颜修颜大夫?” 那名中年男子原本在专注看戏,被姜怜双点到,浑身一颤,下意识地点头。 “认识,颜大夫没什么水准,但很会抢生意。” 城中医馆积怨已久,被颜修抢走不少病人,还要为他不精湛的技艺处理后续问题,这名大夫自然实话实说。 虽说此前告诫过前来医馆看病的那些人,但东宁府人数众多,总是拦不住被颜修名声吸引的。 更有甚者,不信他们几十年医馆的名誉,去信了颜修的话,反而觉得医馆是坑害他们。 但颜修又是个极其小心的,他行医如此多年,都没出过人命。 一有处理不了的病人,便会丢开。他对于能赚与不能赚的钱,分得很清楚。 是以,就算想处理他,也很难找到理由。 有几家医馆去官府状告过,尝试努力了一下,但那些事情实在算不上理由。甚至,还有百姓跑来官府门口求情,让他们放过颜修。 无奈之下,又反复了这么几次,官府也没心思和精力再管了。 唯有今年过年这一次,找着了机会,一举将颜修从月下城撵了出去。 还是姜家大小姐出的力,直到现在,他们都还在城中努力宣扬着关于颜修的真相。 现下看来,和姜家大小姐吵架的那名女子,竟然是颜修的女儿? “你不要信口开河!”那名女子劈手指向他,厉声骂道,“我父亲是什么样的人,轮得到你们这里议论?” 姜怜双撑了下额头,自己原本不确定,想再试探一下这名女子,没想到她在一句话之间全抖露出来了。 一瞬间,酒楼中坐着的大部分客人都变了脸色。 还以为有姜家的好戏看,没想到却是因为这件事。 那没什么好说的了,对付颜修,那就不叫害人。 “是,你父亲救死扶伤大好人。” 姜怜双打了个哈欠,顺着她的话继续说:“搞得渔村差点死了人,确实是我们不敢议论的。” 事情当然没这么严重,但这本就是很严肃的一场事故,没有出事死人,只能算是运气好。 对面女子的脸突然冷了一下,身上的气势依旧没减:“我父亲为月下城和东宁府勤勤恳恳行医治病这么多年,就被你们这般污蔑!” 姜怜双翻了个小小的白眼,她现在是同孟鹤宇来吃饭的,完全不想理这个肆意发火的女子。 她还想听孟鹤宇说往日之事呢,现在全被搅合了。 “都说了官府就在后街,”姜怜双的语气很不耐烦,“你不服气,大可以去找官府。 “官府,官府和你们是一丘之貉!他们才不会听我的!” “那就没办法了,”姜怜双摊开手,多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一愣,但还是乖乖答道:“颜馥秋,做什么?” “你谁都不信,只有去告御状能满足你了。” 姜怜双轻笑着,问店小二要来了纸笔,在上面写下了几行字,又小心地封好,递给颜馥秋。 “这是什么东西?”颜馥秋呆呆地接过,却不敢打开看,“你为何给我这个?” “就在这条长街的另一头,有一处大宅子,你知道的吧?” 颜馥秋缓缓点头,她不明白姜怜双同她说这些的用意,只能问道:“你想干什么?” “我在给你引荐,”姜怜双坐直身子,一本正经地说道,“京城的那位长公主,来了月下城过年,眼下还住在那儿,你真要状告,可以去求她。” 听了她的话,颜馥秋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希望之色。 “我不诓你,这里的客官们也都知道长公主在月下城,她脾气好,你去找她便是。” “真的?”颜馥秋半信半疑。 但看酒楼中有客人下意识地点头,她又觉得或许是真的。 “你且去看看,也不会有任何损失,”姜怜双笑着,喝了口茶,“不过至于结果如何,就全看你自己了。” “可是……长公主殿下她也……”颜馥秋犹豫着,她突然想起了父亲前段时日进官府的缘由。 “她那是公事公言,为了保证渔村的顺利救治,之后不也放出来了?你要真觉得后续我们做错了,就快去找她吧。” 姜怜双很不耐烦了,她一点都不想再看见颜馥秋,想尽一切办法试图把她从酒楼中赶出去。 就算推给娇娇姐她也要这么做,反正,大不了被娇娇姐骂两声吧。 她坚信着,如果是娇娇姐,一定有办法解决的。 “你,就这么把她推走了?”看着颜馥秋离去的背影,孟鹤宇都觉得有些吃惊。 先前那叫一个气势汹汹,似乎姜怜双不给个说法,她就不会善罢甘休。 接过,现在就这么走了? 到了最后,还是长公主的这个名头好用。 “我想安静吃个饭,”姜怜双又开始往碗中夹菜,“不想让她现在来烦我。” 孟鹤宇点点头,他和沈玉娇接触的时日不多,但她身上的魄力,他还是能感受到的。 “我是来和你吃饭的,又不是来和她争论的,她说的话,有什么好听的。”姜怜双不开心地撅起嘴,本来很开心的一顿饭,全被破坏了。 “没事,现在天色尚早,我们再多坐一会也无妨。” 颜馥秋离开后,酒楼又恢复先前热闹和谐的场面。 大周的风气还算开放,年轻女子与男子在一起,通常情况下,旁人都懒得议论。 年轻人情窦初开,没什么好说的。 自然,颜馥秋不在了,也没人继续朝着姜怜双这边看了。 她乐得自在,又抬头看向孟鹤宇,目光中满是期待。 第300章 痛苦之事 “你倒是期待,”孟鹤宇自嘲一笑,轻声说道,“其实不是什么好听的故事。” 姜怜双低了头,声音也不响:“我明白,但我还是想知道,既然喜欢,那就什么都想了解。“ 她讲究的是坦诚,如果以后的日子还要相处下去,那必然什么都不能隐瞒。 不管好的还是坏的,她都想要知道。 自然,如果孟鹤宇想知道她的任何往事,她也会毫不犹豫地说出来。 孟鹤宇又是一笑,对于自己的过去,他其实不介意述说。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往事早如风雨飘散。 但他还是担心万一姜怜双听到了,会产生什么样的想法呢? 柯家本就与姜家不对付,家中又满是丢人之事。 会被看不起吗? 对面的目光依旧纯净灼热,孟鹤宇心中突然来了勇气,深呼吸了几口气。 “大致的事情,柯家与你们的恩怨,你应该都知晓得差不多了,但,那并不是我父母想做的。” 姜怜双有些惊讶地看着他,那些争执她虽然明白,却不知晓其中内里。 “你是家中长子,看柯家人的表现,应该是很重要的地位,那你的父母,怎么会……” 她很困惑,先前在海边,孟鹤宇和柯家人所说的那些话,她一句都没听到。 是决裂了吗? 因为他的父母不愿和剩下的家人做同样的事,所以最后他的叔父叔母掌握了主动权,做了很多针对姜家的事? 想事情的时候,她的眉头就会下意识皱起。 “你怎么在担心了?”孟鹤宇看着她,笑容轻松了。 他都还没开始觉得有什么,反而是姜怜双先觉得不安。 “我在想你们家的事情,”姜怜双的声音沉闷下去,“我没事,你继续说吧,我好好听着。” “叔父叔母,与我的父母,完全不是一个想法。” 他顿了顿,突然觉得开口有些艰难。 姜怜双也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坐着,任由他沉默着。 她一眼就看出他内心的挣扎,这种时候,还是不要多说话为好。 “我的父母亲和家中大部分人都格格不入,”孟鹤宇沉默了一阵,终于知道该如何说了,“家中大多激进,想着成为东宁府中独大的商户,但我父母却不这么想。” 的确,姜怜双在心中点着头,他父母的判断是正确的。 就连姜家都没有做到一家独大,更何况,在商场中,这样做也意味着不长久。 生意需要和大家一起做,手中之物若是掌握太久,就会变得不稳妥。 所以即便姜家能够做得更大,他们也不会去吞并或者抢夺别家的生意。 如此说来,柯家那时候对姜家所做的,就是为了让他们家独大的其中一步。 姜怜双想着这些事,依旧没有说话。 孟鹤宇此时看起来很为难,似乎不知道该如何说。 就要涉及到柯家那时所发生的事情了,从他的父母到叔父叔母,决裂一定是一个很痛苦的过程。 “我的父母,他们没有出海,留在了大周。” “什么?”姜怜双怔愣地看着他,一时没有明白过来他话中之意。 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了。 柯家举家渡海,而孟鹤宇他在远房亲戚家住了几年,这其中,已经全然没有他父母的身影。 “还请节哀。”她垂下眼睑,低低地说了一句。 孟鹤宇为之一怔,随即笑出了声。 她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慧,擅长洞察人心,短短几句话,就明白他的父母早已过世。 他喜欢她这般猜测,倒也使他避免亲口说出自己父母的情况。 “去世”这两个字,他发现不管怎样都说不出口。 “我那时候几岁?算了,不记得了。” 他不在意地笑笑,继续说道,“我父母身体康健,爷爷奶奶还支持着他们,若要在家中执行相反的想法,不是一件容易事。” 话说着说着,他就逐渐沉入了自己的思绪中。 确实不记得那时是几岁了,坦言说,到现在他都不太能搞清楚自己的岁数。 从那个时候开始,所有的岁月都停滞了。 “爷爷奶奶本就身体不好,死在了月下城的一场风寒中,父母在家中再无人支持。” “我也不知道事情是如何发生的,只记得家中一片混乱,母亲慌忙将我藏到了床底下,自此之后,我便再也没见过我的父母。” 床下有一条小小的密道,一路通向屋后的街道,他趁着无人注意,悄悄顺着密道摸了出去。 待叔父找到他的时候,他正茫然地在街道上游荡着,整个人都仿佛丢了魂魄。 那时年纪尚小,但他并非完全不懂事。 还有那房间中的铁锈味,全部落进了他的鼻子。 直到长大后,一次自己做饭,他才顿觉,那原来是血的气息。 是父亲的,还是母亲的?他不敢再多想。 看着姜怜双震惊的眼神,孟鹤宇就知道,不用多说,她已经体会到了。 “我以为……”姜怜双声音都是破碎的,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不是,他们真的敢?” 但转念一想,若是整个家族联合起来,还真的敢。 既然大家都是一起的,那就不会报给官府,时间过了这么久,要查也很难了。 “家中很多人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我父母的离开,对他们没什么害处,自然不会捅出去。” 姜怜双突然想到,先前颜馥秋说的话,一丘之貉。 “他们决定离开大周时,我只知道,一定不能和他们走。与叔父叔母生活了几年,我也受够了。” “我明白,”姜怜双喝着热茶点头,“就这样吧,不要再说了。” 孟鹤宇的神情虽然还是一如往常,但他眼底的那些疼痛,她都看得一清二楚。 “我算是个很懦弱的人吧,表面上看起来什么都不在意,但等我想在意的时候,也无能为力了。” 杯中的茶水渐凉,他手一直握着,却没有再喝。 小时候觉得与他们决裂是最严重的惩罚了,现在看来,只是让叔父叔母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 姜怜双微微凑上前,双眼晶亮。 “现在不一样了,他们都在官府手中,你要想的复仇,可以开始了。” 第301章 与她解开心结 孟鹤宇的双眼逐渐明亮,父母的死,在他的心头萦绕了十几年,不知道该如何释怀。 怨憎过自己当时的懦弱和年幼无力,也有发现事情无法挽回时的怅然和不知所措。 姜怜双凑近了些,端详着他的脸,说道:“我还是很好奇,你那时候怎么想的,竟想为柯家顶罪?” 仇怨深厚,甚至父母都死在了他们手上,怎么还会想着为他们做如此好的事? “他们不在大周,但渔村的事总要有人偿还,或许我那时候一时没想明白吧。”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直到姜怜双需要非常专心,才能在嘈杂的酒楼中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发现渔村事是柯家所为时,我第一反应是天命报应,”孟鹤宇笑得无奈,“我此前没有救我的父母,也没有为他们讨回公道,或许是上天给我的惩罚。” 这话说得可爱好笑,姜怜双费了很大的劲,才让自己不要笑出声。 看起来是个整日快乐不问世事的人,但在心里,其实承受了很多难过之事。 “你会这么想也无可厚非……” 孟鹤宇看了她一眼,神情更加无奈了:“你若是想笑,那就尽管笑,你看起来憋得难受。” 现在想来,那时候的念头的确可笑,他自己回想时都觉得羞愧又离谱。 “我不是故意的,”姜怜双赶紧解释道,“但你会把这些都归到自己的错处,和我的脾性背道而驰。” 要是换做她,小时候没办法,长大了都要自己造船,渡海出去找家人的麻烦。 所有欺负她的人,都不能有好下场! 想想自己,再想想孟鹤宇,像他这种性格的,当真是可爱。 不过这样也好,与她有反差不要紧,和家人一起经商的时日久了,她就觉得似孟鹤宇这般纯真的性子更是难能可贵。 经商许久的人,就算不是刻意想去钩心斗角,也会下意识地去提防和怀疑别人。 这样不好,可姜怜双又不得不承认,自己身上有时候也会出现她所不喜欢的样子。 但是孟鹤宇,他的身上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那没有办法,你也知道的,我被京城的那位老板坑了多少。”孟鹤宇摸着鼻子笑,他或许就是不适合柯家,人人都有生意头脑,只有他发现费劲无比。 一说起京城,先前在醉语楼的那人酒气熏天跑上来找她的情景,又再次浮现。 “真的,”姜怜双很认真地点头,“你一点都不像柯家人。” 孟鹤宇总算是轻松地笑了,也不知道为何,听见姜怜双这么说,突然觉得释怀了许多。 不像才好。 他的父母也不像,他们作为一家人,三人没有一人是继承了柯家人的那种秉性。 “你看,你没有出来顶罪反而是好事,”姜怜双摊着手,继续说道,“你要是真的帮他们顶罪了,我会气疯的。” 朱丽叶是吃了假死药而后自尽,而她不同,可能会被活活气死。 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这像什么话! 孟鹤宇轻轻点头,幸好,他于京城中认识了姜怜双,才没有酿成大错。 就该如同她一样,将爱恨都分得很清楚,也从不受旁人的干扰。 “明日,官府应该就着手开始处理柯家的事了,等结果吧。”姜怜双伸了个懒腰,站起来,招手叫小二过来,准备结账。 “真的能顺利吗?” 待小二走后,孟鹤宇又忧心忡忡地问道。 “杞人忧天,”姜怜双穿好斗篷,生气地瞪了他一眼,“有姜家,有娇娇姐,官府敢收受贿赂?真不怕陛下朝廷问责吗?” 东宁府的官员这些年都没出过什么事,相比较先前在洛川经历过的,要好上太多。 何况,以现在的情形来看,他们根本不敢。 娇娇姐的长公主不是白当的。 用身份去压平民肯定不对,但那是官府,若是犯了错,可不能和普通人一概而论。 “有道理,”孟鹤宇不再纠结,“走吧,先送你回家。” 但他们依旧没有直接回到姜家,走出酒楼后,姜怜双突然意识到,她将麻烦塞给了娇娇姐,必须得去宅子看看。 按照颜馥秋的性子,她原以为宅子中会是鸡飞狗跳,争吵声不断,但却十分平静。 倒也不能说平静,因为她一踏进屋中的院子,就被飞来的球狠狠砸了下脑袋。 “承安!你给我过来!” 沈玉娇愤怒的声音随之传来。 姜怜双捡起地上的球,揉了揉被砸痛的额头,没搞清楚状况。 另一边,正跑着的沈平安一个不稳,摔进了孟鹤宇的怀中。 “孩子们玩闹,没想到你突然进来了,”沈玉娇揪着承安的耳朵,愤恨地咬牙,“这孩子,一点都不小心。” “没事没事,我就突然想来看看。”姜怜双摇摇头,把手中的球递给承安。 承安接过球,奶声奶气地道了歉:“对不起,姜小姨,是我太调皮了。” “下次注意就好,”姜怜双才不舍得生小团子的气,“现在越来越活泼了。” “成天跟着九霄习武,不活泼挺难的。” 尽管嘴上说着不高兴的话,但沈玉娇语气中自豪感难以掩饰。 自家儿子聪慧懂事,读书写字都学得很好,跟着九霄习武也有模有样的,自然很值得骄傲。 “那不是好事?”姜怜双笑问道,“不会想同我炫耀吧,娇娇姐?” “我没那心思,谁想跟你炫耀了,我还没问你话呢。” “什么话?我惹娇娇姐不高兴啦?” 沈玉娇将承安往屋里推了推,走了过来,捏了把她娇嫩的脸。 “你再装傻,等到了京城,就别进公主府的门!” “好啦,毕竟是我们做得不厚道,”孟鹤宇扯了下姜怜双的袖子,又转向沈玉娇,“颜姑娘她……很麻烦吧?” 沈玉娇挥挥手,示意他们进屋坐,又一边说道:“说不上特别麻烦,解决得还挺快。” 她说不准颜馥秋是被说服了,还是害怕于她的身份,反正没说两句话,就不开心地站起身走了。 “娇娇姐,你说了什么话,她可是缠了我好长时间。” “哦,也没什么,”沈玉娇垂着眼睛,一边准备着糕点,“她父亲所做之事,是我不追究而已,我要是认真起来,命保不保得住都是问题。” 第302章 误会 颜修好歹也是行医十数年,就算水平再差,不至于不懂基本的医治规矩。 在没弄清楚病症原理的情况下,随意给渔村的居民开药,说得难听些,他算是谋害那些渔民的生命。 胡乱吃药,再加上这病症的特性,很有可能是会死人的,没闹出大事情,只能说是颜修运气好。 沈玉娇原先正和孩子玩得开心,突然听到愤怒敲门声,去开了门,结果还没见到好脸色。 颜馥秋身上那气势仿佛不是来求人的,尽管所说的话在礼数上没有问题,但语气生硬,听起来很不情愿,仿佛被人逼迫着才来。 她不认识颜馥秋,但既然上门来了,说不定有什么事。 看来人身上的衣着打扮,似乎是被哪家宠着的姑娘,和姜怜双一样,到发梢的每一寸都精致无比。 本着礼貌的原则,沈玉娇还是压着声音问道:“你是何人?来这里有什么事?” 颜馥秋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小会,随即撇开眼,略带不爽地说:“有人给了我引荐,我有事想求求长公主殿下,不知道殿下可还在?” 虽然语气不太好,但该说的该做的,颜馥秋并未漏下。 说完,她又从袖中掏出了姜怜双写的引荐书。 依旧叠得很整齐,被再三嘱咐不能打开,又关乎了她和父亲的命运前途,她自然不敢擅自去看。 “好,我明白了,那你把引荐书给我吧。”沈玉娇伸出手,摊开手掌,等着她递过来。 但对方迟迟没有动静。 颜馥秋狐疑地上下打量着,过了一会儿,突然冷哼一声,将引荐书收回了袖中。 “给你做什么?”她看着沈玉娇,傲然地问道,“这是要让长公主殿下亲启的,万一你先打开看了怎么办?” 沈玉娇一愣,马上便有笑意溢了出来。 她自己下意识就代进了长公主的身份,但面前这位显然不相信。 低头看了下身上穿的衣服,似乎还是几年前与傅九霄成婚时,用他送来的布料做的。 ,那时没什么钱,九霄又隐瞒着身份,就找了福寿村附近镇上的裁缝做,和京城与月下城出来的衣服放一起,差距非常明显。 何况现在好几年过去了,时间久,她穿的次数多,和来者身上那漂亮崭新的绸缎比起来,看着就太老旧了。 大约是被认成长公主身边的下人了。 “娇妹子!” 春桃姐的声音偏巧在这时候插进来。 “哎,什么事?”不能不回应,沈玉娇提高了音调问道。 “两个女儿缠着我去街上逛,平安说他不出去,你能不能帮我看着点?” 一眨眼的功夫,夏春桃就一边一个,牵着两个收拾打扮好的女孩子出现了。 “我知道啦,”沈玉娇弯了眉眼笑,顺手把清槐推出门外,“快去吧,别耽误用晚膳的时辰了。” 直到三人离去,她的目光才重新回到等在一旁的颜馥秋身上。 原本还可以解释一下,但春桃姐喊完,估计颜馥秋会更坚定地认为,她最多算公主的侍女。 沈玉娇不在意地笑笑,不去在意那封引荐书,只是说道:“那先带你进去坐坐,殿下马上就来。” 反正现在不给她看,过一会她也能看得到。 迟早都是要给的,试试她能嚣张到几时。 “我渴了,”引至前厅,安顿坐下后,颜馥秋撇撇嘴,非常自然地说道,“你们没有备茶水?” 沈玉娇眉毛惊诧地挑起,来做客做得这么自然的,姜怜双恐怕都做不到。 “当然有的,马上就来,你等着。” 最后三个字,她说着带了些咬牙切齿的意味。还以为是求人心切,没想到居然如此没礼貌。 不管面对的是谁,都不应该是这样颐指气使的态度。 拜高踩低,她很容易就看出颜馥秋是哪种人。 “你叫什么名字?我好去通传。”沈玉娇不着急解释,反而还决定暂时演一下。 唯有在这个问题之后,对方迟疑了。 “你不用管那么多,我会亲自和长公主殿下说的,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分寸。” 沈玉娇在心里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她理解的分寸是什么样的,似乎和常人所知道的大相径庭。 算了,先不计较,等她知道的时候,有后悔的时候。 宅子中没什么人,薛正明也同春桃姐出去了,一下冷清了许多。 出了前厅,沈玉娇便向灶房走去。 对方不礼貌,但她不能让自己和对方跌到同意水平线上。 “你怎么在煮热水?来客人了?”灶房门口轻动,傅九霄推门进来。 他刚陪承安玩完,身上还热着,看见灶房正冒着烟,觉得奇怪就过来看看。 “你来得正好,帮我看着,待会儿泡好茶送到前厅去。”沈玉娇一把将他拉到身边。 “谁啊,听来不是个好对付的。” 傅九霄皱着眉,但还是乖乖帮忙烧起了热水。 “不认识,”沈玉娇耸耸肩,无奈说道,“说是来找长公主的,但她认为我不是。” “你不是?”傅九霄哑然失笑,顺手摸了把她的头,“发髻乱了,去换件衣服,然后吓她一跳。” 他根本不在意来的是谁,但听起来,似乎欺负了沈玉娇一顿。 “我能让她欺负?”沈玉娇毫不在意地笑,摆了摆手,“你去招待一下她,我换好衣服就来。” 来到前厅时,颜馥秋依然端坐在椅子上。 “嗯?为何换了一人?”看见傅九霄时,她露出很困惑的神情。 傅九霄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而是坐到对面,又摘下了腰间的佩刀,轻轻放到一边。 他能感受到,对方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 “你到底是谁?”颜馥秋身上的气势减少了不少,但依旧保持着傲气,“我在等人,你们做事好磨蹭。” 傅九霄这才知道,为何沈玉娇前面会笑得开心了。 这般有趣之人,不是时时刻刻都能遇上的。 “你要的热茶在这里,怎么不喝?”他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反而反问道。 颜馥秋眯起眼,奇怪地看着傅九霄,说道:“难道长公主的住处还会有外男? 他身上的衣着布料一看就是上好的,身份定然不凡。 第303章 身份解开 “那怎么敢,”傅九霄低头笑着,慢慢整理着自己被承安弄乱的袖口,“大周的风气还不至于到这地步。” 他不得不低头掩饰笑意,能问出这个问题的,还挺不一般。 寻常人都不会想到这个层面吧。 他的动作幅度不大,却依旧碰到了一旁的刀柄,上面金色的护符微微晃动。 颜馥秋的目光也落在上面,被微光吸引着,她下意识问道:“那是金子打出来的吗?” 如此精细好看,不知道得花多少钱财才能得到一个。 还有这柄刀,虽然看不见里面的刀锋,但外面的刀鞘一看也是用了上好的材料所作,打造的技艺极其精湛。 等一下,有如此精巧的器物,样貌还长得如此俊朗,他又说不是…… 难道? 脑海中的想法刚刚产生,颜馥秋就惊得站起来了。 “你,你该不会是,公主的驸马吧?” 傅九霄这才抬起头看她,还不算太笨,没过太久就想明白了。 不过看她这副惊慌的模样,等沈玉娇来的时候,恐怕出气的乐趣要变少。 颜馥秋喘了两口气,好不容易才坐下。 她在心里思索了一阵,试图确认刚刚的言行有没有冒犯之处,可别让驸马传给长公主殿下听了。 “你先坐一下,她去更衣了,过不了多久就会来,你有何事?” “我……”颜馥秋迟疑了一下,才缓缓说道,“有事求于长公主殿下,是有人引荐我来的。” 她攥紧袖中的信纸,一瞬间有了紧张感。 “为的什么事?谁引你来的?” 脸上的笑容收敛,从接触的第一面开始,傅九霄就不喜欢眼前的这名女子。 更要不说她的离谱的言行举止,沈玉娇定然在她这儿受了不少事。 但颜馥秋犹豫了一下,依旧决定先瞒着:“她说引荐信只有殿下能看,就连我自己都不能拆开。” “你若不说,那就在这里耗着吧——” “那位姓姜,是不是?姜家大小姐姜怜双,”沈玉娇推门走了进来,坐在傅九霄的身边,“好了九霄,总要先把事情弄清楚。” 待搞清楚之后,她就要好好研究如何出气了。 她已经换好了身衣服,还重新梳了发髻。 这次出行,虽然大部分带的都是平日里穿的旧衣服,但考虑到要去姜家做客,还是带了两件上好布料的衣裙。 这种绸缎产自东宁府,但月下城中却少有,大部分产出的,都送往了京城的皇宫中。 在阳光照射下,犹如凛凛的波光,反射出流动的淡淡金光。 房中只有烛光,但依旧能隐隐看到有衣裙上漂亮的波动。 就连宫中人都不一定能各自分到一起匹,她身上穿着的,是庆安帝心疼下,才多赏赐了两匹。 “不是……“颜馥秋说了两个字,马上愣住了。 这做衣裙的料子,她曾经见过一次。 那是数年前了,应该是那年东宁府的产出特别多,就连月下城的一家铺子中都有。 她缠着父亲去买,但最后父亲却两手空空回来了。 谁不知道那是专门供给京城的料子?待她察觉的时候,早就被哄抬上了天价。 可这样名贵的布匹,眼前这位公主府的“侍女”却有能力用来做整整一条裙子。 “怎么了?”沈玉娇注意到她的怔愣,边喝茶边问道,“是觉得我没资格穿这么好的东西?” 颜馥秋傻眼了一阵,再次开口时变得结结巴巴:“不,那倒不是,我……我只是惊讶,为什么你能……”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说的话支离破碎,也全然没有礼数。 “为什么我能?你不问完,我怎么知道该如何回答?” 沈玉娇面带笑意,看了眼身边的傅九霄,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 好看的凤眸中藏着无奈,但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看她闹着。 她知道傅九霄傅九霄绝不会拦着,虽然他一向为人公正,但其实也护短得很。 既然在这位身上受了气,九霄肯定在等着她把气撒回来。 颜馥秋微微闭了眼,她不知道对方怎会如此难缠,但最开始说错话的人是自己,又怪不得谁。 “怎么不说话?”沈玉娇语调轻快,心情也好了不少,“还是说,你只觉得我是名侍女,当不得长公主?” “不是!” 短短一句话,惊得颜馥秋站起来了,手中的茶水倾倒,洒在了绣花精致的裙摆上。 虽然有一瞬间她怀疑过沈玉娇话的真实性,但那周身散发出来的气质,和先前来迎接她完全不一样。 颜馥秋哑了声音,她该意识到的,此前已经被暗示好几次了。 现在,全完了。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手无足措地站着,迷茫地看着沈玉娇。 但对面二人并未理会,甚至可能都未注意到她站起来时把茶水洒了。 他们窃窃私语着,时而眼神飘过来一下。 没让她等太久,沈玉娇的笑容又重新回到了脸上,向着她伸出手:“引荐书给我看看。” 这下,颜馥秋不敢不从,顾不上湿掉的裙子,急忙从袖中拿出来,恭敬地递过去。 “长公主殿下,”她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先前是我不懂,还请您——” 沈玉娇正专心读着引荐书,抬起一只手,皱眉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颜馥秋只得噤声,生怕自己再多说一句话,父亲的生涯就彻底没救了。 她悄悄握紧了手,紧张地等待着。 眼下父亲被官府和医馆那群人弄得连月下城都不敢进,若是再往后几天,估计流言就要传满整个东宁府了。 她堪比大家小姐的日子全靠父亲行医挣来的钱,还不想让自己的吃穿用度缩减下去。 如果父亲挣不到钱了,那她不就不能继续保持美貌了?! 沈玉娇的目光从引荐书上抬起来,没忍住笑了一声。 颜馥秋心里没由来地慌张了,她有种被看穿心思的感觉。 “我读完了,着实好笑,”沈玉娇扬了一下手中的引荐书,“颜修之女,还敢来这里找我?” 重音落在最后两个字上,一刹那,所有的笑意消失,颜馥秋心中震颤,差点没站稳。 第304章 行医与生意 沈玉娇是好不容易才忍住笑,姜怜双写过来的引荐书太好笑,上面溢满了难以克制的愤怒之词。 难怪要特地嘱咐颜馥秋绝对不能打开看,要是发现引荐书满篇写着抱怨她的话,难保不会在半路上就晕过去。 姜怜双才不会帮她写什么引荐书,这封书信,是写给单独写给沈玉娇一人看的。 还好心地写上了两句抱歉的话,担心她看见颜馥秋不高兴。 不过……沈玉娇的手指缓缓折着书信,她确实很不爽。 颜修都是如此,她的女儿更甚。 沈玉娇心中本来就一点可怜的想法都没有,结果又被上门来的颜馥秋气了一顿,更不想帮了。 虽说颜修最后离开月下城这事她没管,但她是实打实地在心里厌恶这个医者。 让其在月下城呆不下去,一看就是姜怜双联合了城中人所做。 可以说人心所向。并不应该全然遵循民意,但在这件事上,沈玉娇没有意见。 颜修行医这么多年,敛财无数,也是因为官府一直没找到足够有力的证据。 他靠这运气,撞上治好的人不少,但还有许多没彻底解决,又花了不少钱财的病人。 月下城这么大,不管是好的传言还是坏的,都流传得飞快。靠着那一批忠实的拥护者,颜修足够在东宁府当好些年的神医了。 现下,要是让他回到月下城继续行医,渔村的居民们恐怕第一个不答应。 她又看了眼面前怔怔站着的颜馥秋,强压着笑意,说道:“你父亲没同你说?是长公主去了官府,他才被关起来的。” 颜馥秋红了脸,思索了一会,才想出如何回答:“可……殿下您是担心病人,父亲在渔村所做,是鲁莽了点,不过他也是想尽力帮忙,所以才——!” “你不懂医,可你父亲该懂的,”沈玉娇慵懒地撑着脑袋,都不想抬眼看她,“他那不是想帮忙,分明就是来害命的。” “父亲,父亲他毕竟不是天下神医,可能确实有未曾注意到的地方,但他绝没有存了这个心思!”颜馥秋说得着急,就连此前的尊敬都没有维持住。 “哦?但我听说,月下城不少人都说你父亲是神医。”沈玉娇这才看向颜馥秋,端详着她的首饰衣衫。 “那,只是城中人对我父亲的赞赏。殿下,您可以去听听,月下城中有多喜爱我的父亲。” “所以你是说,长公主对于民心的失察。”沈玉娇还未发话,傅九霄就沉声问道。不仅声音低沉,他的神色也没多明朗。 他以前习惯冷着脸,只有后来面对沈玉娇和她的家人时,才会有些笑容。 就连诏狱中不少硬茬都怕他阴沉的模样,更不要说本就心神不宁的颜馥秋了。 被傅九霄这么一问,她张了张嘴,心猛烈跳动,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别被你吓死了。”沈玉娇偏过头,极小声地说道。 “不会的,”同她说话时,傅九霄的语气又缓和了,“我还没吓死过人。” 沈玉娇一阵无语。 倒不用在这时候表现得这么实诚吧! “不是,不是……”想了半天,颜馥秋就只有两个字,过了好一会,她才重新道,“我只是想说,月下城不能没有父亲。” 沈玉娇冷哼一声,不能没有?恐怕没有才会更好。 但这些话她未曾说出口,没有争论的必要。与她相争,会显得自己小气又短视。 沈玉娇看看窗外的暮色,已经过了好长时间,在这里一直坐着,她都觉得累了。 不知道承安与半荷学得好不好,父母都不在身边,他不会一个劲地麻烦小姐姐吧? “我没拦着不让他进月下城吧?”沈玉娇快同写引荐书的姜怜双一样了,耐心在一点点消失,“官府不曾禁止,他怎么就回不来?” 颜馥秋咬了咬下唇,鼓起勇气说道:“那是因为,城中医馆都针对父亲。” “医馆又不会派人驻守在城门边,大夫们还有这么大的本事不成?”沈玉娇轻哼一声,困惑地看着颜馥秋。 “现在城中人许多人都只信那些医馆,觉得父亲是个骗子,我父亲在城中,已经接不到生意了……” 颜馥秋越说越伤心,她都没想明白,为何年节中的十几日,城中居民会对父亲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大。 “行医不是生意。” 沈玉娇没有看她,冷冷地抛出一句话。 医术不好还能磨炼,但若是把治病救人当成是生意,那就只会和颜修走上一样的路。 起初开福寿堂是想救一救贫穷的村子,让村中每个人都能有可以糊口的活计。 福寿堂中不少药材极好,但价格低廉,要不是有她的空间撑着,早就不知道亏本到哪里去了。 现在福寿村的日子过得比以前好,福寿堂名声打出去了,她也不想提价。 看不起病人来了,那就干脆不收费。 若非强压低价对京城中别的医馆不好,别的大夫还需要过日子,她有时候还真想免费看病。 “那父亲还要养我——”话说了一半,颜馥秋马上意识到说错了,“父亲不是为了赚大家的钱。” “我信,你去问问城中的人,他们信不信?”沈玉娇不想继续掰扯,直接反唇相讥。 她算是听出来了,颜馥秋根本不是为了她父亲来的。 这姑娘嘴上说得好听,但实际却是怕自己的好日子到头了。 看她的打扮,丝毫不逊色于姜怜双。 想必颜修行医所得到的那些钱,大部分都花在了她身上。 “只要长公主殿下出面说,那大家都会信的,求求您……” “好大的脸,”沈玉娇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思考了下,又说道,“让我说,也可以。” “真的?”颜馥秋双眼一亮。 “九霄,这事得上报陛下了,”沈玉娇只看着傅九霄说话,“陛下本就很重视渔村之事,颜大夫胡乱插手,的确得说。” 本来姜怜双处理得已经很好了,但颜馥秋非得过来说一顿,惹得她心情极差。 第305章 赶人 颜馥秋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沈玉娇所说话的意思。一点退路都不给,她若是继续纠缠下去,那父亲恐怕会被问责。 那就不是被官府关个几日或者人人喊打的程度了,都不一定能保住性命。 母亲早逝,只有她和父亲相依为命,父亲如果不在了,那她要怎么活?日子过得差一点,总好过家人都不在身边。 “哦对,只会你父亲一声,”沈玉娇盖上茶杯盖,又恢复了从容的笑,“别想着再重操旧业了,安安稳稳保一条命不好吗?” 颜馥秋彻底噎住看,不知道长公主殿下是如何看出她在想什么的。 就算不能在东宁府生活,大周还有那么多地方,他们都可以去。 父亲只是在这里的名声坏了,往北走远些,那就无人知晓了。 他们大可以找个新的地方生活,寻个无人听说过父亲的住处,再把丢失的钱赚回来。 沈玉娇看着颜馥秋快瞪出来的眼珠子,又轻轻笑了一下。 可惜了,本来倘若家中好好培养,该是个和姜怜双一样可爱且讨人喜欢的姑娘。 “你放心,不是针对你父亲,我也没空闲单独针对谁,而是全大周上下的所有医者,都不能再这么做。” 沈玉娇手撑着额头,叹了口气。 就在和颜馥秋这一来一回的谈话中,她已经想好了,必须想出个主意,来管管这些快要无法无天的大夫们。 在医馆中做事的还好,但还有很多像颜修这样,无人监管,靠着自己那半吊子的医术收敛钱财。 治好了就是医术超群,世外仙人,可若没有治好,那就是人各有命,一切都是老天爷的意思。 简单概括来说,就是主观唯心主义。 沈玉娇对哲学流派都没什么看法,但行医救人的时候,还坚持这一点就显得有些可怕了。 大周医者众多,但用来规范的律法却不完善。大家想要养家糊口是没错,但也不能因此轻视人命。既然人心难以捉摸,那就用律法来约束他们。 “好了,再多说我头痛,你可以走了。”沈玉娇挥挥手,也懒得正眼去看颜馥秋。 不管说多少话,她都不会答应帮忙让颜修回到月下城的。 渔村之事让她担心了好几日,颜修还收了渔村不少药方钱,就这一点,足够他吃点苦头了。 气氛一下子陷入沉寂。 颜馥秋没有动,只是站在原地,看着沈玉娇。 她还想说点什么救救父亲,感觉什么都说不出口。 沈玉娇又接着叹气,她突然察觉到一个问题,来了月下城之后,似乎每日叹气就没停止过。 待什么时候姜怜双来了,她定要好好问候一番! 傅九霄拿起摆在一旁的刀,站起身说道:“莫要再停留了,别不识好歹。” 他听不得沈玉娇叹气,这番谈话下来,沈玉娇看起来心烦不已。 好不容易大部分烦心事都解决了,还没轻松多久,又觉得头痛。 他一直努力保持着脸色不继续阴沉下去,颜馥秋再停留下去,他就维持不住了。 “还不走吗?”颜馥秋倒吸一口冷气,终于回过神来,一句话都不敢再说,直接慌乱地出去。 沈玉娇递给傅九霄一个眼神,他马上领会,跟在了颜馥秋的身后。 这里不像公主府,还有好些护卫,现在大部分人都不在,只有半荷与承安。 承安还是小小一团,半荷年纪也不大,要是颜馥秋撞见,动一点歪心思,那就更为麻烦。 但脚步声没过多久就停住了,颜馥秋站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低头又呆滞了。 “咦,是没见过的姐姐……”承安小而微弱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沈玉娇心一紧,赶忙站起身看,却发现颜馥秋的手抬起又放下。“很可爱的孩子,殿下您可真是好福气。” 颜馥秋惨白的脸上浮起了一丝很淡的笑容,她的手垂下,没再有什么动作,迅速离去了。 刚刚那一个瞬间,颜馥秋承认,她有过歪心思。 抑或是,她来的时候,就抱有着几分拼命的心思。 长公主来到月下城,城中人基本都不知晓,那想必是为了不引起注目,没有带多少护卫。 她的袖中藏着匕首,但一直犹豫着,也没有拿出来。 长这么大,她都没有亲自下过厨,更不要说用匕首伤人了。 带着这把匕首,更多的是给自己鼓劲。 在承安抱着球跑过来的那时,她的手颤动了下,但还是忍住了。 不仅是因为背后站着的可怕男人,颜馥秋再生气,也不敢对孩子动手。 她攥紧袖子,几乎是落荒而逃。 在颜馥秋走后没多久,沈玉娇才略略松了口气,结果姜怜双就来了。 虽然嘴上说着生气,但沈玉娇并未真的不高兴。 和颜馥秋聊一聊也还不错,颜修之事这才算真的结束,待她回了京城,再去与庆安帝商量。 至于柯家的事,大部分姜怜双会关心,剩下的,等她休息舒服了再说。 明日就是元宵节,除夕没有过好,元宵得好好享受一下。 月下城的热闹,不会输于京城。 元宵当日,大部分商户都不会错过这极好的赚钱机会,纷纷回了月下城。 从早晨晚一点开始,街边的摊贩就逐渐摆出来了。 沈玉娇正牵着承安,打着哈欠往回走。 她怀中放着薄薄几张纸,是柯家老宅的房契。 最初孟鹤宇是卖出去了,但昨日又被找上门,一听是凶宅,买家吓得把房契丢回了官府。 幸好这宅子暂时还没有人搬进去住,姜怜双与孟鹤宇一大早就去调查了,企图能找出点十几年前的蛛丝马迹。 沈玉娇上午没什么事情,便答应了去府衙拿又送了回来的房契,顺便带着承安上街逛逛。 昨日,哥哥姐姐都出门玩了,唯独剩下了小团子自己。 等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才觉得有些难过。 不过还没开口,阿娘就已经察觉到了他情绪的不对。 沈玉娇早就看好了用午膳的酒楼,等傅九霄过来,他们一家三口又可以在外面吃饭了。 “哎,大夫姐姐,这是你的孩子吗?” 第306章 走失的小丫头 沈玉娇下意识握紧了承安的手,但马上,她又变得放松了。 面前的小脸很熟悉,在渔村的时候,天天围在她身边笑。 杨家女儿梳着可爱的双垂髻,还在那之上点缀了两朵红色的绒花。 “哎呀,今天真漂亮,”沈玉娇蹲下身,摸了摸她的脑袋我,“特地打扮过了,你们也是出来过元宵吗?” 小丫头乖巧地点了点头,看向沈玉娇的眼神中却多了几分为难。 她迟疑了一下我,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夫姐姐,我可以和你们一起逛吗?” “可以呀!”承安抢在沈玉娇,先答应了下来。 他就喜欢和同伴一起玩,难得有与他年纪差不多的,他瞬间满心期待。 “等等……不,答应得倒是快,你在激动什么?” 沈玉娇没好气地在承安脑袋上敲了一下。 “阿娘,”承安的语调中有了委屈的意味,声音都变轻了,“有妹妹与我一起玩,我高兴。” “我知道你高兴。”沈玉娇又翘了下。 承安年纪小,意识不到小女孩一人出现在街市中,甚至还想和他们一起逛,能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你家里人呢?”她先按住了承安,看向杨家女儿问道,“你怎么一人在这里?” “我也不知道,我应该是好好地跟着娘走的,但走着走着……” 小女孩抽泣了两声,哽咽着说不出话。 沈玉娇靠近了些,握住了她的手,用温柔的声音继续问道:“没事的,我在呢,后来如何了?” “我好像跟着谁进了间院子,但我觉得害怕,又不知道怎么回事跑了出来。” 她吸了吸鼻子,贴近沈玉娇。 大夫姐姐的身上总是有一股清香,闻了令人心安。 “别怕,”沈玉娇依旧声音稳定,“你现在和我在一起,不会有危险了。” 虽然心里觉得很奇怪,但沈玉娇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用最平静的声音安慰着她。 这个年纪的孩子,通常都搞不清楚身边的环境与幻想中的世界,所以,也不一定是真实的状况。 但和家人走散了,这点毋庸置疑,只是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去。 杨家人对她的宠爱沈玉娇都看在眼里,绝不可能是因为家中的男人,觉得女儿是个累赘而丢掉。 “来,你先和我们一起吧,我们慢慢找。”沈玉娇一边一个,牵着在集市上走着。 月下城很大,但杨家人总归不会跑出城去,找起来还算有个范围。 “先把你送回家吧,”沈玉娇走了两步,又低头看向小丫头,“或许你家人已经回去了呢?” 小丫头握着的手骤然锁紧,大声说道:“我不要,家里没人玩,我害怕!” 沈玉娇哑然失笑,小丫头的固执,有时候还真不好对付。 但她又不敢走开,万一杨家人正在满城找,这不就错过了? “阿爹来了!”承安适时地喊了起来。 沈玉娇抬头看去,只见傅九霄正想努力地穿过拥挤人群,向他们走来。 “家里人都出去了?” “嗯,本来想把正明也带着,但他不肯,一定要跟着春桃姐。”傅九霄一伸手,承安就非常自然地跟了过去。 紧接着,他就看见沈玉娇手上还挂着一个。 “她怎么也在,一个人出来的吗?” “什么脑子,这么小能一个人出来吗,”沈玉娇瞪了他一眼,“和杨家人走散了,正好被我撞见。” 傅九霄点点头,又向小女孩招了招手。 “要不,你带着她回渔村,我继续在城中找找看?” 元宵节人多,和家人走散很正常,在城中多找一找就好。 “那承安……” 没等沈玉娇问完,承安就一把抓住傅九霄的手,用响亮的声音说道:“我要和阿爹一起找!” 沈玉娇失语了一阵,自从九霄开始教这孩子武艺之后,承安就天天粘着阿爹。 或许在他眼里,傅九霄比往日的任何时候都要厉害。 “那我们回去,”沈玉娇牵着小丫头的手,轻声说,“你放心,肯定会帮你找到家里人的。” 心中没什么担心和不安,可沈玉娇隐隐觉得,这又不像走散这么简单。 小丫头是全家人的掌上明珠,每次出来,前前后后一大群人看着,走丢的可能性不大。 大约是认错了什么人,跟着跟着就走错了, 沈玉娇会想起自己小时候,她曾经也这样跟错人,个子太过矮小,以为面前的人是妈妈,结果却不是。 渔村倒是很冷清,不少人都进城去逛了,还有部分人家,去给城中的酒楼供货。 “我们家本来也是要送货的,”小丫头很小声地说道,“但我说想去城中看看,娘亲说可以……” 她垂着眼睑,就算看见了前方的家,还是有些失落。 如果自己不提出这个要求,那就能好好待在家中,不会走丢,也不会让家人和大夫姐姐担心了。 家中遇见不幸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大家不能再出事。 “姐姐,很麻烦吧?” 沈玉娇一愣,没明白小丫头在问什么,但她依旧说道:“不麻烦,只是把你送回来,又没走几步路。” “我说我自己,”小丫头嘟着嘴说,不高兴的样子,“给大家带来了麻烦。” 渔村的家中没有人,门上挂着锁,她们进不去。 沈玉娇轻轻环抱住了小丫头,轻声安慰道:“不会的,你是最好的孩子,怎么会是麻烦?” 另一边的门打开了,沈玉娇看着好奇的邻居,解释了一番。 她早就在渔村混得很熟悉,不管是谁,看见她都很兴奋。 带着小丫头去邻居家暂住一下,周围很安静,邻居正默默做着饭。 沈玉娇抱着孩子,闻到渐渐飘来的饭香,却越来越忍不住胡思乱想。 经历过那么多事,以至于现在有一点不对劲,她就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可……她看看窗外涌过来的阴云,大概不会是好事。 “大夫姐姐,我想起来了,是娘要和他们走,我就跟着娘走,好奇怪啊。”小丫头嘟嘟囔囔的,她的小脑瓜子记不住那么多东西,觉得困惑极了。 沈玉娇搂着她的手突然僵硬,她想到了什么,但不敢和小丫头说。 第307章 一点线索 “大夫姐姐?” 小丫头察觉到了沈玉娇的动作,紧张地回头看着她。 “没事,”沈玉娇笑着摇摇头,“我只是在想事情,和你没有关系,不必担心。” 毕竟只是孩子,小丫头已经自责很久了,不能再让她觉得是自己的错误。 她伸手摸了摸藏在怀中好的房契,思绪飘远了。 官府那些人,不至于连看管人这点小事都做不到吧? 可是,听小丫头的描述,沈玉娇又很难阻止继续这荒谬的想法。 能被柯家人盯上的,除了孟鹤宇和姜怜双,就只有渔村杨家了。 又是何必呢? 杨家只不过是出海捕鱼,为姜家做事也是为了多点糊口的钱,却被柯家这群人盯上。 不敢直接去欺负现在家大业大的姜家,反而一直对着无辜没法还手的渔民欺压。 杨家已经少了顶梁柱,不能再出事。 今年这个年过得不太平,但她不会让杨家再遭受不幸。 “留下来用午膳吗?”邻居很热情,一大家子端着炒好的菜出来,“今天还挺丰盛的。” “不了,谢谢你们。” 沈玉娇摇头拒绝了,她将小丫头推了过去,带了些歉意:“能先帮我照看一下吗?她一个人,我不敢带着她到处跑。” “大夫姐姐,”察觉到沈玉娇要离开,小丫头突然慌张,“你要去哪儿?” 虽然与邻居家都是熟识,但沈玉娇身上的药香味让她觉得安心。 渔村中的大家的命都是大夫姐姐救的,小丫头自然无条件相信她。 “去找你的家人,乖乖吃了饭,等你吃完饭,我们就回来了。” 沈玉娇心里有些急切,但又不好表现出来,只能摸着小丫头的脑袋,轻声细语地安慰。 小丫头神情迷茫,她不明白为何大夫姐姐突然决定离去。 但既然姐姐已经决定了,她就乖乖听话吧。 在邻居连声答应会照顾好小丫头之后,沈玉娇急急忙忙地离开了渔村。 她不知道傅九霄他们有没有想到这一点,但现在必须先找到,与他说一说她的想法。 到了午间,城中人多了许多,大部分摊贩也都出来了,沿街摆上了小摊子。 沈玉娇放眼望去,人头攒动,她根本找不见要找的人。 月下城这么大,元宵节又塞进了不少人,要是有个手机或无线电,沈玉娇可能还能轻松点。 但在大周,什么都用不上,她只能凭双脚去找。 刚走了两步,胳膊就被人拽住了。 “玉娇!” 傅九霄的声音准确地从一片嘈杂中落入她的耳朵,他抓着她的胳膊,正担忧地看着她。 “承安喊了你好几遍,你都跟没听见一样。” “哦,我确实没听见,”沈玉娇无辜地眨眨眼,看了下承安,“外面太吵了,我听不清。” 承安向来不是个大嗓门,就算他用尽力气喊了,声音也不会特别响。 周围都是小贩的叫卖声,轻轻松松就把承安的声音盖过去了。 “阿娘,怎么突然回来了?妹妹的家人回去了?” 他与阿爹转了一圈,并没有看见想找的身影,反倒是撞见了春桃舅母。 “她的家人不知道去了哪里,”傅九霄接着说道,“按理来说,这么一大家子,应该不难找。” “我也是担心,才过来的。” 沈玉娇看出他们没找到,点头说道。 她又蹲下身,和承安交代:“妹妹由邻居照顾着,不会出事的。” 渔村的大家都熟悉,沈玉娇也知道,那户人家很靠谱,能把小丫头照顾好。 “我还没去过柯家老宅,要不去看看?” 久久寻人不见,傅九霄也觉得其中有蹊跷。 月下城再怎么大,也不至于绕了快一圈都没见到人影。 何况,还没有回家。 要么是出事了,要么因为何事躲起来了。 承安跟着阿爹转悠了这么久了,也大致搞清楚了发生之事。 但他依旧想不明白,妹妹分明是家中都喜欢的孩子,为什么会唯独抛下她呢? “被人控制着无法脱身,抑或是为了保护那孩子,将她一人送离了危险之地。” 沈玉娇自然不是在和承安解释,她与傅九霄聊了两句,便有了自己的想法。 现在,是在确认他是否与自己想的一样。 傅九霄做了这么多年锦衣卫,不论是经验还是直觉,都是数一数二的。 “走,我们再去找找妹妹的家人。”傅九霄一把将承安从地上捞起来,抱在臂弯里。 承安不知道具体要去哪里,但和爹娘一起,他就高兴。 一路上,沈玉娇与傅九霄忧心忡忡,只有承安,边走边洒下了愉悦的笑声。 “房契,在你这儿吧?” 快到柯家老宅的时候,傅九霄放缓了脚步,扭头看向沈玉娇。 “那是自然。”她点头应答道。 阴差阳错的,偏偏是她这个毫不相关的人拿了。 要不是姜怜双想和孟鹤宇一起,又犯了懒,她才有这个机会拿到房契。 没有这个房契,他们如若在宅子里被别人发现,那可就说不清了。 傅九霄短暂地嗯了一声,按住了承安的脑袋,先往宅子里走去。 没过多久,他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前面暂时没有人,先进来吧!” 沈玉娇疑惑皱眉,但还是依着傅九霄的话,抬脚踏入了柯家老宅。 宅院内明显是年久无人照顾,泛着一股萧瑟的气息。 本就是冬日,草木皆是枯萎,而在柯家老宅中,树木连一点生气都看出了,应是已经干枯死去多年。 地上满是落叶,但有人踩过的痕迹。 傅九霄刚刚才走进来,姜怜双上午应该也来过,这些痕迹倒没什么奇怪的。 她快步走进前厅,发现傅九霄正抱着承安,盯着地上的一处愣神。 “怎么了?你发现什么了?” 傅九霄神色凝重,点点头,腾出一只手,指向他看着的地方。 “这里,有一处很重的痕迹,不是孟鹤宇,也不是姜怜双的。” 沈玉娇也愣住了,她没想到,傅九霄连每个人的脚印都认得出来。 “你要是在锦衣卫时日久了,也可以的。” 第308章 寻找 傅九霄将承安放在地上,蹲下身仔细查看。 沈玉娇对这方面一窍不通,但她也学着他的样子,蹲在了他身边。 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所以然。 不过根据先前他所说的,她还是能勉强看明白点。 上面沾染着泥土和碎叶,明显是从外面带进来的,看起来,才干枯了没多久。 姜怜双的身材个头与她差不多,可这脚印明显比她自己的脚大了一圈,不会是姜怜双的。 并且,只有这孤单的一条脚印,无人陪伴的印迹。 怜双绝不会独自来,应该有孟鹤宇陪在她身边才是。 脑中突然闪回了在南琼的森林,突兀出现的脚印,直到现在都没明白缘由。 那里的阴森感蔓延上她的身体,沈玉娇赶紧甩了甩头,试图让这种感觉消失。 太诡异了,还是不要想起来为好。 “阿娘,没事吧?”就连承安都注意到了她的异常,担忧的小脸凑了过来。 傅九霄的目光跟随着,也在她的脸上打转。 “不会是之前那样,”他的声音很平静,令人心安,“这里是月下城,没人会搞南琼摄政王那套怪力乱神的东西。” 树林中的事不合常理,傅九霄到现在也不相信,他只觉得是有人在故弄玄虚。 沈玉娇带着震惊,点了点头。 他怎么知道此刻自己在想什么? 也没有读心术啊,但傅九霄好像总能第一时间接上她在心里嘀咕的话。 “我与你一起这么多年,夫妻同心,不是很正常的事?” 他又知道了! 沈玉娇皱眉瞪着他,与她不同,他笑容晏晏,比她轻松多了。 “好了,不用多想,我在你身边就没有危险。” 她突然觉得头顶传来暖意,傅九霄的大掌使劲揉了揉,将她的发髻微微弄乱。 “头发都乱了,”她低下头,扶正了簪子,“我们还是继续看吧。” 声音极低,毕竟承安还在一旁看着,她担心要是再说下去,孩子又要问奇怪的问题了。 小团子比以前好奇多了,身体长得也快,现在不管做什么,都闹着要一起做。 什么都想做,什么都想知道,但很多时候,沈玉娇都难以回答。 她活了这么多年,又没养过孩子,哪里会知道有如此难缠。 “阿娘,你的脸好红。” 承安的小手贴上来,即便傅九霄一直抱着,还拿着手炉,还是有着细微的凉意。 在这触碰到的一瞬间,沈玉娇颤抖了下。 她的脸红着,温度相比起冰冷的空气,高了许多。 被他碰到,瞬间拉回了思绪。 他们是来找人的,别再沉浸在无关的事由中了。 “姜怜双和孟鹤宇应该是擦干净鞋底进来的,”傅九霄已经恢复了之前的状态,“在另外一边,有很淡的痕迹。” 不仔细看看不见,他也是蹲下身后,看了很久才发现。 房间的地上没什么灰尘,不知是哪位来人清理的。 “往里走去看看,会不会在什么密室中藏人?” 沈玉娇直起身子,牵住了承安的手。 孩子最近长得飞快,她已经抱不动了,只有傅九霄才能一把托起承安。 不过承安大多数时候都很乖巧,和阿娘出门时,从不闹着要抱。 沈玉娇找人心切,走得快了些,承安只能努力迈着小腿,跟上她的步伐。 傅九霄两步赶上,一把捞起承安,追在沈玉娇的身边。 “啊,”发现不对,她低头看了看空荡荡的手,才发觉承安早就没牵着她的手了,“我都没注意到。” “没事,有我在,你不用太仔细。” 他用另一只空闲的手,拉住了沈玉娇。 这段时日,她已经很累了,他也知道人累的时候,有多容易出错。 所以他将承安看得牢牢的,避免她再花心思。 “柯家宅子真够大的,”沈玉娇也不再去计较,叹了口气,向远处看去,“在多年前,也是户厉害的人家。” 目光所及之处,连廊遍布,屋子排列整齐讲究,明显能住下一大群人。 但这要找起来,那就不容易了。 总不能一间又一间屋子地找过去吧? “脚印,一路先去了东北处,一路去了南偏西的屋子,我们先去哪边?” 沈玉娇愣愣地看着傅九霄,她知道他说的是何意,可,她分不清东南西北啊! “你,你再重新说一下,用上下左右描述。” 傅九霄低低的笑声飘过来,不过他也没说什么,听了她的话,重新开口:“我们是先去右上角的屋子,还是先去左边偏下的?” “哦,”沈玉娇露出了得逞的笑容,“那就左边偏下吧,我的预感不会出错。” 她也不知道该去哪边,但冥冥之中觉得,左下的房屋处有他们想找的东西或人。 穿过长长的走廊,一路上都是些散落的物件,灰尘之上,脚印杂乱无章。 “看来,这里的情况挺复杂。” “不管了,”沈玉娇伸手推开面前的门,先一步走了进去,“我又不是专业查案的,先找找看有没有我们要的人再说。” 屋子里的寂静一下冲出来,吞没了她的声音。 尽管是白日里,但里面依旧昏黑,看不清具体情况。 “嚓——” 身后传来轻微的响动,傅九霄举着火折子走了进来。 “感觉很久没有来人的样子,这些脚印又分辨不清,不知道今晨有没有人进来过。” 但傅九霄没有说话,眼睛微眯,将火折子递给沈玉娇,自己走上前去。 承安也落了地,死死贴着沈玉娇站着。 沈玉娇觉得奇怪,不明白他要去做什么,正准备开口问,只见傅九霄伸手,掀起了一块地板。 柯家的布置不像寻常人家那样,他们在地上铺着的,是大块的木板。由于时日久了,很容易松动。 溢出的灰尘呛得沈玉娇下意识咳嗽,她迅速捂住了承安的口鼻,又从空间中拿出口罩为他戴上。 她想说的话都停留在了口中,因为跟着傅九霄的视线看去,就能发现,木板下有个黑的空洞。 火折子递过去的那一刹那,她也看清楚了。 在那下面深处,还有什么东西。 第309章 直觉是对的 沈玉娇抬头,与傅九霄对视了一眼。 “你是怎么看出来,这下面还有地方?” 火折子在她的手中,可即便这样,她也没看出到底有什么不同。 “你离得远,看不清楚,”傅九霄很自然地答道,“只要走过来,就能看见这块木板不自然的松动。” 他又拍了拍身边的木板,继续解释:“四周落满了灰尘,只有这一块,比周围的都要干净。” 明显之前被人搬动过了,上面甚至还有几个掌印。 “是梯子!”承安跟在沈玉娇身侧,也看得很清楚,兴奋地说道,“和石头城一样。” “是石门城。”沈玉娇向下张望着,还不忘纠正他。 “石头城。” 承安被纠正后,还不太高兴,小声地反驳了回去。 “你——算了,那就是石头城。” 沈玉娇不想再与他纠缠计较,干脆承认他说的是对的。 幼年的孩子到了这时候会喜欢反抗权威挑战父母,在这无伤大雅的问题上让他一下好了。 承安听到阿娘赞同了他的说法,立马咯咯笑了起来。 “我们下去?”他歪头看着爹娘,“像石头城,大家一起。” 但爹娘并没有理会他,甚至没有看着他说话。 “要不先把他送回去?” 沈玉娇读出了傅九霄眼中的担心,承安觉得这和石门城一样好玩,可这次不一样。 石门城的密室,那是傅九霄自己的,绝对安全,他们能够放心地躲进去。 但在这里,可是别人的房子,鬼知道下面有什么人。 承安不管脏不脏,一屁股坐在地上,也不说话,睁着眼睛委屈地看向沈玉娇。 “看什么看,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沈玉娇没好气地说道。 “阿娘……”承安撇撇嘴,极小声地撒娇。 “真是搞不清楚状况——” “那就让他一起来吧,”傅九霄的声音插进来,“我保护好他。” 沈玉娇小声轻叹,有的时候,真拿这对父子没办法。 不过这里是月下城,又没有青献王这般阴险的人物,或者咸平镇那群头脑不清楚的镇民不该有太大的危险。 但…… 下面突然传来了极其细微的敲击声。 沈玉娇猛地看向傅九霄,她的耳力没有他那么好,但在四周寂静的情况下,依旧捕捉到了。 她迅速收了脸上的笑容,目光中有着自己都未察觉到的凝重。 然而,傅九霄缓缓摇了摇头。 “是我们的说话声传了下去,但如果是心怀不轨之人,早就爬上来对付我们了。” 沈玉娇心里赞同,但还是有些忧虑:“如果,是为了引诱我们下去呢?” “好解决,”傅九霄看着没有一丝光亮的下面,坚定地说道,“我先下去,如果没有危险……” 他吞下了后面的话,手在空中做了三下敲击的动作。 不得不小心点,万一被下面听见了,传出来错误的讯息,沈玉娇和承安就会陷入危险。 “好,你注意别受伤。” 沈玉娇将承安揽在怀里,十分郑重地答应了傅九霄。 “你们也小心。” 傅九霄说完,卷起衣袍下摆,身手利落地顺着通道口的梯子爬下去。 垂下去的是软梯,他的动作再利落,也难免会碰到墙上,发出轻轻的碰撞声。 但再往下,沈玉娇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凭傅九霄的身手,落地完全可以不发出声音。 承安很听话,他足以理解现在状况的紧张,待在她的怀中,一动都不动。 直到下面传来了三声金属的敲击声,他才小幅度地动了一下。 沈玉娇也感受到了怀中的动静,往下看了几眼。 是铁衣扇和他的佩剑,铁衣扇虽然很薄,但极其坚硬,足以制造出她能听见的声音。 她正准备也下去,但突然又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平时她都抱不动承安,更不要说带着他下梯子了。 正犹豫着,下面又传来了很细微的响动。 她带着承安退后两步,但熟悉的嗓音很快飘上来:“别怕,我先上来!” 没过多久,傅九霄便又顺着梯子出来了。 “怎么回事?”沈玉娇看了几眼他身上的灰尘,“下面有什么东西吗?” 傅九霄点头,印证了她心中的想法。 “的确和你的直觉一样,我们要找的人在下面。” 她双眸一亮,还未说话,就觉得手臂被用力晃动了。 承安好像比她还要兴奋,急切地看着她,又小声问道:“那我们还下去吗?” “不用,他们状态太差,我一个人都带不上来,你和承安去找官府的人,我在这里候着。” “好哦,帮阿爹的忙!” 发现没有危险了,承安的兴奋又上来了,拉着阿娘的手,就一路向外赶。 沈玉娇小跑着,心里的惴惴不安感总算少了些许。 可是,官府那些人到底是怎么看管的,为何会让柯家人找到下手的机会? 着急赶到后,官府的人听说出了事,也都吃惊不小。 “我们,我们将柯家人全部关在后院中了,还有人把守着,等要审问的时候……” 沈玉娇摆摆手,顺了几口呼吸,不想和他们多纠结:“先不说这个,赶紧派人去,把他们救出来再说。” 先把当务之急解决了,再去查别的事情。 幸好,并未耽搁太久,官府的人在这点上,还是很利索的。 被关在下面的只有三人,杨家奶奶和妻子,以及一名从未见过的小女孩。 一见到沈玉娇,杨家奶奶就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哎哟,是沈大夫!老天爷,您是怎么找过来的?” “我见找你们家孩子啦,”沈玉娇也握住了她的手,“您放心,她在邻居家里,不会有什么事的。” 在来之前,她已经叫官府的人去看着,保护小丫头的安全。 “我们不知道被谁弄晕了,醒来时,就发现自己被关住了,过了好久,才听见有声音从上面下来。”杨家妻子补充道。 “都没事就好,你们先同他们回去,我还有点事要做。” 沈玉娇的目光落在那名小女孩的脸上,刚刚说了一番话,她总算想起来了,并不是从未见过。 柯家那日渡海过来,她就在人群中。 第310章 里应外合 待杨家人都回去安顿好后,府衙人才随着傅九霄,去了关押柯家的那间院子。 柯家人多,没办法全部收在府衙中,只能把另一部分看起来无辜极了的人安排在小院中,派人看管。 院子属于府衙,在临街的另一处。 和月下城的大多住处都一样,院墙不高,只能靠衙役时时刻刻看守着。 大家都是人,就算有轮流换班,但连续成天地守着,总不能保证不会出纰漏。 傅九霄只看了那院墙一眼,就叹了口气。 府衙没有什么经验,何况,痕迹也很轻,看不出来很正常,但他立马就能看出来。 院墙上有攀爬的痕迹,应是有人踩上去,从上面离开了。 但,府衙时时刻刻都守着,轻功再好,怎能瞒过这么多双眼睛? 傅九霄狐疑地扫视了一圈面前战战兢兢的府衙们,突然抬手指了一人。 “你,出来。” 大家都很怕因为这事被责罚,可他所指向那人,神情更加害怕。 甚至,还掺杂着满满的悔恨。 在锦衣卫多年,他很擅长看出每个人脸上不同的情绪,明白那些人想要掩饰什么。 那名府衙畏惧于长公主的名头,不敢不站出来,只能低头颤抖着走出来。 “你在害怕什么?”傅九霄声音凌厉,干脆得没有任何余地。 “我们犯了事……因为看管不力,让人跑走了,造成很大的麻烦。” 那名府衙的声音也在颤抖,他完全不敢抬头看傅九霄,声如蚊蚋地答道。 “不是,”傅九霄很快地否定,“他们是因为这个,但你不是。” 他身上缓缓溢出一种冰冷之感,若是在诏狱中,能升腾起恐怖的寒意。 即便现在是在月下城的太阳下,也依旧会让人打起寒战。 傅九霄没有任何笑容,只是盯着面前瑟瑟发抖的府衙,等待着他发话。 柯家的人数已经清点过了,目前没有少人,是以,他一点都不着急。 出了事之后,已经换了波人手守着,现在比先前严格多了。 其余站在后面的府衙互相交换着眼神,却依旧保持着死寂,无人敢多说一句话。 所有人,都在等着被喊出来的那人出声。 “大人……我有话想说,”沉默良久之后,府衙中又有一人站了出来,“前几日,他突然得了好多钱,请兄弟们喝了几场酒。” “那,那是我从赌坊得来的,运气好罢了!” 听见同伴透露了他的秘密,他再也沉默不住了。 傅九霄点点头,脸上没有质疑,立即接话道:“不着急,我派人去赌坊查查便知道。” 那名府衙的脸色瞬间灰败,又重新陷入了沉默。 “你知道的,就算什么都不说,也瞒不了多久。” 傅九霄丝毫不急,凭前面的两句话,他已经知晓了大概。 柯家人不缺钱,拿点不打紧的小钱出来,就足以贿赂这些府衙了。 一人或许还不足以放走院中人,至少需要两三人的联合。 眼前被揪出来的这人,大约是收了钱的主谋。 “实话实说,能让你受的刑罚少点。” 傅九霄的声音也不响,但很有穿透力,让听见的人又是一颤。 虽然柯家还未定罪,也不是每个人都有问题,但在官府审判完之前,轻易放人,也是严重的罪过。 府衙能做到的事很多,不严加约束,就会发生今日这样的事。 “我……” 那人终于开口了,声音仿佛被撕扯着,说得极其艰难。 原本还有些窃窃私语议论着的人群顿时变得寂静,全都在等着他说话。 “是我不好,”那名府衙终于松口了,“我一时贪心,但是他们——” “给的实在太多了?” 傅九霄觉得,在这一刹那,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嘴。 沈玉娇时不时就会冒出这样奇怪的话,他从未说过,但在这一刻,却突然说了出来。 还好那群人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还用力地点了点头,回应了他的话。 傅九霄毫不意外,他就知道是这样。 “他们出手阔绰,我……没忍住,就同边上的两位兄弟说,只要在昨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行。” “我知道了,”傅九霄点头说道,“这事我会如实上报,剩下的你们不用管了。” 看管的府衙已经换了一批,这几个犯了事的,恐怕也要和柯家人一起被审讯了。 还差最后一步,得把溜出去的人找到。 就藏在那群看起来无辜的柯家人中,很可能,是那几名身材高大的男子。 除了那名在地下密室中被发现的小姑娘,其余的柯家人,全部都聚齐了。 他们的神色比先前那群府衙更加自然,仿佛这一切事情都和他们无关。 包括那名小姑娘,有种不是他们家人的感觉。 “此事与我们无关,我们只是想出去逛逛,哪里会知道家中老宅的地下室里会有人。” “我还没说地下室,”傅九霄冷笑一声道,“你们知道的还挺多。” 柯家人太容易懂了,傅九霄没想明白,当初也是闻名的经商人家,怎么如此没有头脑。 但他决定先不计较这个,直接点了人,由新的府衙分别带走。 分开审讯是很常用的手段,柯家若没有经历过,会很难应对。 傅九霄正好抬脚力气,却突然觉得袖子被人轻轻扯了下。 他扭头看去,是一个怯生生的少女。 年纪不大,看起来和清槐差不多。 “大人。” 她的声音和神情一样,都是羞怯的,见到傅九霄点头,眼眸突然亮了。 “我的妹妹,你们有见到过吗?” 傅九霄的脑中突然浮现了那名小丫头的脸。 同样都是怯怯的,眉眼低垂,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么高的?穿着豆绿色的衣裙。”傅九霄伸手比划了下。 女孩眼中的光芒微微绽放,看着他,非常欣喜地点头。 “她还好吗?”女孩的语气变得急切,“她现在在哪儿?我想见见她。” “她被长公主殿下带走了,现在很好,没出什么事,但你暂时不会见到她。” 即便面对的是看起来无害的孩子,傅九霄心中的警觉从未放下。 第311章 断翅鸟 傅九霄在府衙这边,沈玉娇也没闲着,安慰好杨家女儿之后,她有着急地往回赶。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似乎有种吸引孩子们的体质,身边的还都是日子过得不怎么舒畅的孩子。 多多少少,都遭遇了些不幸之事。 而今天找到的这名小女孩,沈玉娇在摸到她手的时候,顺便感受了下脉象。 很明显的先天不足,柯家人会将她藏起来。 那地下室暗无天日,并且只能从外面打开,一旦进去了,如果外人没有发现,那就只能等死。 对待杨家人如此,还可以明白他们的意图,但这小女孩,分明就是有血缘关系的一家人,又怎么忍心呢? 沈玉娇最终没让傅九霄把小女孩带走柯家人的那些心思太过深沉,她不敢随意揣测。 她还想看看女孩到底生了什么病,柯家从商这么多年,家中财力丰厚,不至于有点疾病就抛弃。 看她那可怜又可爱的模样,沈玉娇的心中不免泛起怜惜。 或许,有她这个现代医者在,能够救一救这可怜的姑娘。 才刚一推开宅门,孩子们的玩闹声就落入耳中。 “阿娘,阿娘!” 沈玉娇没走两步,承安小小的急切脚步就飞奔而来。 “怎么了,和妹妹玩得好吗?” 沈玉娇笑着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她总喜欢看承安的笑,有很安心之感。 “嗯嗯,”承安很高兴地点头,“阿娘叮嘱说,不要带着妹妹跑跳,我都注意着。” “真棒,有把阿娘的话放在心上。” 承安听到夸奖,更加高兴了,牵起沈玉娇的手,就往屋子里拖:“妹妹特别好,阿娘快来见见。” 沈玉娇无奈地笑,小姑娘是她带回来的,自然知道是什么样的。 走进屋内,小姑娘正抱着球,听见了动静,茫然无措地看着她。 “我不认识你。” 沈玉娇刚走了两步,小姑娘就又问道:“你是谁?叫什么名字?” “阿娘是,是……” 承安话接得很快,但他又立马停止了,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说后面的话。 但小姑娘的面色缓和了些,孩子们熟络得很快,她现在愿意相信承安的话。 “我姓沈,是救你出来的人,”沈玉娇蹲下身,与小姑娘平视,“也是承安的母亲。” 沈玉娇努力维持着预期的平和,用温柔的声音说道。 “是承安母亲,”小姑娘郑重地点头,已经放松了不少,“我记得,这我不会忘记。” “在陌生人的家中,是不是很害怕?”沈玉娇继续安慰道,“你的家人有些事,需要让我先照看你。” 比承安还小一些的孩子,怕是很难理解家族间的那些纷争。 沈玉娇干脆简单概括了,好让她觉得没那么不自在。 “我叫柯鸢。” 小姑娘突然来了一句,接上了完全不同的话题。 “好,柯鸢,是个孩子。”沈玉娇眨眨眼,给了同样的夸奖。 柯鸢羞涩一笑,苍白的脸上总算有了点生机。 “没事的,我知道,家里人不喜欢我,他们也曾试图抛弃我。” 紧接着,她又丢出了一句惊人的话。 沈玉娇想摸摸头的手停住了,不知道该不该摸下去。 这句话太恐怖,但柯鸢却能如此淡然地说出来,沈玉娇都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柯鸢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都将抛弃当成常事了,她还是和承安差不多的年纪,如此小的孩子,不该说出这段的话。 “我以为这次活不下去了,”柯鸢移开视线,看向地面,“我身子不好,家里人不喜欢。” 沈玉娇接过她手中的球,无声地沉默着。 “承安娘亲,是不是我的病治不好,家人就不想要我?” “不是的……”沈玉娇才说了三个字,又不知道该如何说了。 她见过太多,在现代,也有不少年幼的孩子因为各种罕见病症被抛弃。 从古至今,一贯如此。 即便是有钱的家庭,也可能会在治疗孩子疾病的路上被拖垮。 “之前几次,姐姐都发现了,偷偷带我回家。但这次,我们睡着了,醒来时就见不到姐姐了。” 柯鸢年纪虽小,但说话很流畅,逻辑甚至比得上大她几岁的孩子。 是个很聪明的小姑娘,不该就这么被放弃,沈玉娇惋惜地叹息着。 “娇妹子,”春桃姐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晚膳都准备好了,带孩子们来吃饭吧。” “肚子饿了吧?先吃饭,剩下的以后再说。” 沈玉娇说着,就拉起了柯鸢的手。 承安在一旁默默地跟着,他听了个全,懂事地不发声。 但没走几步,柯鸢的小手就滑落下去。 “柯鸢?” 沈玉娇惊慌问道,她回头一看,只见柯鸢站在原地,脸色比之前还要苍白。 “我……没事,”柯鸢急促地呼吸着,气若游丝,“有一点痛,休息一下就好。” 虽然这么说着,但她明显在强忍着巨大的痛苦。 紧接着,她身形不稳,就要跌坐在地上。 沈玉娇赶紧迈了一大步,一把托住柯鸢的背。 但在触及到小小身躯的那一刻,柯鸢脸上的痛楚更加明显。 “怎么了?”沈玉娇心里慌乱,但没有松手,避免柯鸢直接砸到地上。 “刚才好痛,没事,现在好些了。” 柯鸢喘着气,声音极轻。 她这短短的时间里,已经说了好几遍没事了。 疼痛看起来缓解了些,但沈玉娇看得出来,柯鸢依旧很难受。 “你在这里坐着,承安陪着她,我去拿点吃的过来。” 柯鸢的身体状况不适合走很多的路,还是先坐着休息为好。 在去灶房的一路上,沈玉娇都在思索,柯鸢到底是何种病症。 很严重,并且应该很难治好。 柯家应该是努力过了,但发现钱财如水般流走,柯鸢的情况反而越来越糟糕。 沈玉娇很担心,医学不是万能的,她也有不擅长治疗的病。 待到她端了食物回到房中,柯鸢状况已经好些了,正坐在椅子上,抱着自己的双腿,和承安说着话。 看见沈玉娇再次回来,她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膝盖,小声说道:“这里,每次都好痛。” 第312章 渴望 “晚上,还去逛灯市吗?” 傅九霄回到宅子的时候,沈玉娇还在端着碗吃饭。 她刚刚帮着柯鸢用完了晚膳,好不容易得了空闲,想自己慢慢吃几口。 看见傅九霄,她放下筷子,疲惫地笑了笑。 “今日怎么了?”傅九霄坐在她身边,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好像更累了。” “那个带回来的小姑娘,情况很糟糕。” 沈玉娇叹了口气,顺势依靠在傅九霄的肩上。 “我知道,”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拍着她肩膀的手未停下,“柯家那边,有个大些的姑娘在找她。” 听见他这么说,沈玉娇心中一惊,猛地坐起来。 “嘶——” 二人双双发出了痛苦的声音。 傅九霄摸着下巴,沈玉娇也下意识揉了揉自己脑袋。 说着话,她都忘记头顶上还有颗脑袋了,和他的下巴结结实实撞了一下。 “以前可从来没人对着我下巴上来一下,”傅九霄缓过来了,也没怪她,“你力气倒是不小。” “我是大夫,自然有力量。” 沈玉娇满脸笑容,和他相处的时候,轻松又自由,心里的疲惫感立马消散。 “怎么样?那名我们带回来的小孩子,生了很重的病?” 沈玉娇点点头,着柯鸢的样子,在椅子上抱着双膝坐着。 “她全身各处都在痛,体质也很虚弱,应该是很罕见的疾病。” 自己行医多年,很少会遇到这样的情况,大多数人不会有这样的痛楚。 “她的姐姐在找,很着急,我让姐姐先不必担心,她很安全。” 傅九霄侧过身子,将沈玉娇半揽在怀中,轻蹭着她的脸。 “可怜,”沈玉娇抽了下鼻子,声音中有呜咽的意味,“柯家人应该是不要她了,不然也不会将她锁在地下室中。” 一想到柯鸢那无辜又害怕的眼神,沈玉娇就觉得心疼。 这么漂亮的小女孩,该是被家里爱护着长大的,却吃了这么多苦。 就像清槐盼儿,生在一个糟糕的家庭中,再美好的姑娘都要受折磨。 “你知道是什么病症吗?” “暂时还看不出来,”沈玉娇摇头答道,“我有点想法,不过要等明天仔细看了才知道。” 她心里有个很不好的猜想,只能祈祷一下,明日的诊断不要应验她的想法。 不想眼睁睁看着这么乖巧可爱的孩子离去。 “不想这个了,”傅九霄使劲揉乱了她的头发,“外面的灯市很热闹,想出去吗?” 沈玉娇的眼睛亮了一下,她很想去看看,闷了好几日,就该在热闹的人群中玩玩。 但柯鸢还在家中,她害怕万一出了什么事,就会照看不及。 但把小姑娘带出去也不现实,她坐着时身上都会痛,更不要说是走路了。 “你要是太担心,就由我出去,给你买点花灯小吃回来?” 傅九霄知晓她的犹豫,摸了下她的脸颊,出了个主意。 “也好,”沈玉娇勾唇一笑,“我们就在院子里走走,很不错。” 看着他应声站起来,沈玉娇也将碗筷垒在一起,准备收拾一下。 她才刚刚叠好,门口就传来了小小的声音。 “阿娘。” 抬眼看去,门口处站着六个孩子。 从高到低站成一排,他们倒是站得整整齐齐。 “做什么,”沈玉娇被他们的架势吓了一跳,“怎么都站在那里。” 六个孩子,身形最瘦小的柯鸢也在,站在队伍的末尾处,小心翼翼的,甚至不敢抬头看沈玉娇和傅九霄。 “阿娘,”承安继续说道,“我们想带小妹妹去街市上逛。” 沈玉娇双眼微微瞪大,看着面前的六个孩子,半天不知道说什么。 “你们的母亲呢?”反倒是傅九霄先说话了,看着姐妹俩问道。 “娘亲说,她不懂医术,我们想出去就由着我们,但这个小妹妹,必须带来问问姑姑。” 盼儿反应快,机灵地答道。 “我与正明哥哥都懂不少,可以照看妹妹,”清槐声音清脆,接着说道,“就一个晚上,机会难得。” “是,我很懂。”薛正明在一旁点头。 医术他或许不如沈玉娇和清槐,但蛊呢? 能克制小妹妹身上疼痛的方法其实有不少,但都不在医术上写着,全藏在元江府惯用蛊之人的头脑中。 不能根治,但在保证不伤害小妹妹的情况下,让她觉得舒服些,还是可以做到的。 “你懂个——”沈玉娇正准备驳回他的话,又觉得不太对,“算了,你懂的和我不是一个领域的。” 她放下碗筷,走到柯面前,轻声问道:“是他们想带着你去,还是你自己想去?” “我哪有那胆子!”薛正明立马不爽地喊了一嗓子,“我要是撺掇她去,你知道了不得杀了我。” 沈玉娇狠狠瞪了一眼,他闭嘴站直的速度比接话的还要快。 柯鸢沉默了半晌,终于有了勇气,捏着自己的手,结巴着说道:“我,我……是我自己想去,我从来没去过。” 沈玉娇撑在膝盖上的双手差点失力。 她没想到这一点,柯家人厌恶这孩子,又怎么会带着出去玩? “还有……” 听见柯鸢还想说什么,沈玉娇赶紧把准备好的安慰的话吞了回去。 但等了一下,这两个字之后,就没有别的话了。 “怎么了?还想做什么,尽管说。”沈玉娇柔软了语调,鼓励着柯鸢。 “我想见姐姐,”直到现在,柯鸢才抬起头,满眼期待地看着她,“我好想她。” 沈玉娇理解,这么小的孩子,自然会想念照顾自己的亲人。 她直起身子,想让傅九霄帮一帮忙,但屋中早已没了他的身影。 “姑父说,他去关押柯家的宅院一趟,让我们等一等。” 沈玉娇心下了然,他应该是去接柯鸢的姐姐了,两个都是不大的孩子,还是不要分离太久为好。 “那,我可以去灯市吗?”到底是幼童,柯鸢的关注又转了回去。 看着所有孩子都很期待的眼神,沈玉娇缓缓点了头。 “可以,我们大家,还有你的姐姐,都一起去。” 第313章 柯家的态度 傅九霄来得很快,在他的马背上,也是一名看起来很胆怯的女孩子。 和清槐差不多的年纪,但感觉身材要瘦小一些。 身上的衣衫布料都是最普通的,似乎和柯鸢身上所穿,是同一块布上扯下来。 一点都没有柯家人富贵的影子。 女孩子站着,怯生生的模样和柯鸢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姐姐,姐姐!” 柯鸢还正在沈玉娇怀抱里坐着,一看见女孩子的身影,就立即跳了下去。 在她落地的那一瞬间,闷哼了一声,脚步略略一顿,又马上冲进女孩子的怀抱。 女孩子一愣,随即用力地抱住了柯鸢。 “让姐姐看看,有没有受伤?”女孩子半蹲着,着急地检查她身上,“没有受惊吧。” 本身都是不大的年纪,但女孩子脸上的神情,甚至比清槐还要懂事成熟几分。 柯鸢高兴地摇摇头,声音都比先前响亮了:“没有,大家把我照顾得都很好。” 说着,她回头望去,看着依旧坐在椅子上的沈玉娇甜甜一笑。 沈玉娇面上只是淡淡的笑容,但却觉得自己心都要化了。 柯鸢一直都是不惹麻烦的乖巧模样,从未有过现在天真无邪的样子。 果真和自己的亲人在一起,才是最好的。 “谢谢你们,”女孩子牵着柯鸢,走到沈玉娇面前,“照顾了妹妹这么久。” 沈玉娇俯下身子,托着自己的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们二人。 “你叫什么名字?” “柯鹂。”女孩子双眼在烛火的映照下闪亮,紧张地笑了笑。 沈玉娇微微一怔,两个孩子都是鸟的名字,但以鸢为名,倒是寄予了更多的希望。 “妹妹聪慧,以前家里人对她赋予厚望,可惜身子不好,成了家中的拖累。” 柯鹂很会读脸色,看出了沈玉娇所想,轻声解释道。 “你们两个都是聪慧的孩子,”沈玉娇分别摸了摸二人的脑袋,“准备好了吗?我们出去逛灯市。” 虽然她心里很担心柯鸢,但孩子的眼神那么期待,又不忍心让她失望。 走出大门,傅九霄早已经准备好了,几个孩子整齐地探出脑袋。 “小妹妹来了!” 承安更是兴奋,使劲挥着沈玉娇小手。 “别吵到她,”沈玉娇把他的手推了回去,“你就是人来疯。” 她太了解这孩子了,一大家子在一起的时候,承安永远安静不下来。 不过机会难得,大多数时候,她都忙得没时间和他一起出去玩。 她与傅九霄,也很久没有一起逛逛了。 想起上次出去看街市的时候,还见证了盼儿的出事。 沈玉娇笑着,一屁股坐在傅九霄身边,在心里暗暗想着,今晚的一切都要顺利。 月下城的元宵夜晚比白日里热闹百倍,灯火通明,吆喝声几乎要穿刺沈玉娇的耳膜。 她与傅九霄坐在马车前方,感受到身后的车帘微微晃动,承安的小脑袋又探了出来。 “怎么了?”与他黑亮的眼睛对视,沈玉娇伸手捏了把他的小脸。 承安的身边,马上多了几个小脑袋。 “还没有到吗?阿娘,我饿了。” “不许饿,”沈玉娇没好气地说道,“我就知道你晚膳没好好吃,尽想着吃别的了。” 被阿娘看穿了心思,承安扁扁嘴,重新缩了回去。 “马上就到了,我把马车停在姜府附近,走过去就是了。” 傅九霄不慌不忙,没理会承安的催促。 今夜是团圆的日子,不能再出任何差错。 春桃姐也乐呵呵的,一边揽着好几个孩子,直到马车停下了都没意识到。 “去吃好吃的!” 承安第一个跳下去,紧接着,一连串的孩子都跟着跳了。 柯鸢犹豫着,随即,就被满是药香的怀抱搂住了。 沈玉娇抱不动承安,但柯鸢这般瘦弱的孩子,她还是有足够的力气。 马车下,满目的灯火直击她的眼底。 “京城的元宵,也不及于此。” 她久久地看着,同身边的傅九霄感叹道,甚至都忘了放下怀中柯鸢。 “我来带着妹妹吧,我可以的。”女孩细弱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沈玉娇这才回过神来,赶紧将柯鸢放到地上。 两个孩子出乎意料地明事理,来到他们宅院中已经这么久了,却一句都没问。 不问为何,不问要做什么,只是乖乖跟在他们身边。 “家里人是被官府抓了,”柯鹂带着妹妹小步跟在沈玉娇身边,“他们想做害人的事,我都知道。” 沈玉娇正挑着摊贩处的小玩意,听见柯鹂的话,顿了一下。 孩子小小年纪,却什么都知道。 “这个,喜欢吗?”沈玉娇拿起两串手链,歪头看向柯鹂与柯鸢。 没有接柯鹂的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们对任何事情都没做评价,只是直白地叙述着,但言语中满是悲悯。 柯家对于没有用的人或物,和对待仇人一样狠。 “你们的父母吗?” 傅九霄掏了钱,沈玉娇将手串塞进她们俩的手中,又一边问道。 “他们去世早,”柯鸢抢先答道,“我们被表姑爷爷养着。” 沈玉娇眸光一动,突然想到了什么。 “表姑爷爷,是柯家的家主?” 总觉得这些糟糕的,毫无人性的事情背后,都是那人做出来的。 柯鹂很小心地点点头。 “去玩!” 沈玉娇还想说些什么,但承安又雀跃着跳了过来。 在他的手中,有干脯白肠,兔子面具和各种小玩意,还有一碗冰花汤圆。 身边的是春桃姐,明显也买了东西,裹着漂亮的披肩。 “你这手可真稳,”沈玉娇无奈道,替他端过了汤圆,“都玩了些什么?” 承安的脸红着,明显玩乐劲上了头:“好多东西,哥哥姐姐都在另一边,还有好多漂亮的簪子。”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目光向着傅九霄飘去。 阿娘最喜欢戴的发饰都是阿爹买回来的,所以这一次,也不能错过。 沈玉娇低声笑了,往他嘴里塞了颗圆子,说道:“你倒是精明,走吧,去找哥哥姐姐。” 不管未来如何,至少今夜要带着柯家姐妹玩个开心。 第314章 元宵灯会 沈玉娇正被承安拖着一路走,人群突然变得骚动,她受到冲击,手上的力道差点松懈。 “小心!” 好在人群虽然拥挤,但承安机灵,连退了两步,正好跌进傅九霄的怀中。 “吓死我了,”承安惊魂未定,“差点就找不到爹娘了。” 沈玉娇也过去抱了下他,她本来牵得紧紧的,但很轻松就被挣脱了。 人多的时候,还真的可怕。 “阿娘,不怕不怕,我好好的。” 承安虽然心里很害怕,但依旧伸出小手,蹭了蹭沈玉娇的脸。 大家开心地出来玩,可不能让阿娘的好心情被破坏了。 “怎么突然大家都往那边走?” 在一片嘈杂声中,沈玉娇不得不提高声音。即便如此,她也快听不清自己在说什么了。 “是灯谜,”跟在身边的柯鹂努力大声说道,“月下城人都喜欢,这倒不奇怪。” 沈玉娇微微点头,京城人似乎没月下城如此大的生活热情,虽然繁华,但远没有此人气高涨。 “你从未在大周生活过,这倒是知道得清楚。” “我与妹妹读了许多书,小时候,父母也和我们说过几回。” 柯鹂的双眼愈发闪亮,她看着身边走过的人群,心中满是期待。 只存在想象中的景象,现在真实地出现在了眼前。 “父亲很喜欢,他还很会画,我们看过他画的月下城。” 柯鸢紧紧握着姐姐的手,脸色不太好,但依旧很欣喜的样子。 “我们跟着人群往前走就是了,”傅九霄个子最高,几乎能越过人群的脑袋去看,“远方看不见,但很热闹。” 承安已经没了先前差点和阿娘走散的紧张,拍着小手喊道:“我们去猜灯谜!” 沈玉娇牵住柯家姐妹俩,紧跟在傅九霄身边,随着人群艰难地往前走。 “外海没有这样的节日,”柯鹂又继续说道,“父亲说,终有一日,会带着我们回到大周,让我们一起看看。” “那里可无趣了,什么都没有,人长得和我们也不一样。” 说起在外海的日子,柯鸢的声音也低落了,说得极不高兴。 终究还是小孩子心性,再怎么成熟懂事,对玩乐还是很喜欢的。 “父亲以前每年都会给我们做花灯,大家厌恶大周的节日,但父母都很喜欢。” 柯鹂的声音从下方飘上来,她的声音越来越响,完全没有刚见到沈玉娇时的羞涩。 “我很擅长猜谜的,父母都夸我呢。”柯鹂很雀跃,就连脚步都开始蹦了。 “姐姐真的很厉害,我不擅长这个。” 柯鸢的声音也变得响亮,她仰着小脸,只能看见拥挤的人群。 沈玉娇和傅九霄护着几个孩子,随着人流,跟着越来越亮的灯火走着。 渐渐的,人流缓缓停下。 映入眼帘的是高耸的楼宇,还飘散出食物的香气,和潋滟醉语楼有的一拼。 “这么漂亮的酒楼,不知道属于哪家……” 沈玉娇感叹着,以往白日里路过时,都不觉得特别高大,但现在灯火通明的样子,看起来更加不同。 “不认识。”柯鹂很老实地摇摇头。 “大约谁的都不是,”傅九霄小心地承安放到地上,“似乎是节日时专门用来庆贺的。” 月下城就属姜家最大,但似乎也没能力建这么大的酒楼。 京城中的潋滟醉语楼已经是极限了,这比醉语楼大了一倍,只能是属于官府的了。 “那我就不知道了,”柯鹂一本正经地摇摇头,“父亲没有说过,但看起来,应该不是私家所有。” 夜风吹过,挂在上面的灯笼微微晃动,散发出淡淡的香味。 沈玉娇视力好,发现每一盏灯笼上都写满了字。 “他们在等什么?” 明显就是为了猜灯谜所准备的,但所有人都聚集在楼下,都遥遥望着楼上的花灯。 “没来过,”傅九霄也很迷茫,“姜怜双他们也不在,只能跟着人群走。” 虽然同在大周,但地大物博,月下城与京城的习俗相差太大,他们也不知应该如何做。 “等等吧,看他们怎么做,不着急。” 沈玉娇心里不慌不忙,难得的时光,该慢慢享受才是。 什么都不用考虑,也不用担心,现在只站在这里,吹着冬夜的风都觉得舒服。 她刚闭上眼睛想感受一下,就感觉被傅九霄轻轻碰了碰。 疑惑的问题还没问出口,就看见高楼上有一人,拨开灯笼走了出来。 “你看得清吗,那是谁?”她靠近傅九霄,和他耳语道。 “还能是谁,官府的人吧。” 沈玉娇眯着眼,努力辨认高楼上的人。 不过,她马上就听见了中气十足的大喊声。 “诸位,元宵灯谜马上开始,每层难易程度不同,还请诸君尽情享乐!” 现在,沈玉娇听出来了,果真是知府。 没想到他的声音居然能如此响亮。 但沈玉娇只来得及冒出这一个想法,就看见人群向前涌动。 过了几秒,大门打开的声音居然才缓缓传来。 傅九霄反应更快,一手拎一个孩子,将他们保护在了汹涌的人群中。 柯鹂的手一直抓着沈玉娇的衣裙,紧紧贴在她身边。 “还好吗?”沈玉娇反而担忧地看向柯鸢。 在灯火的映照下,小脸看起来都没有多少血色。 柯鸢轻轻一笑,道:“我还能坚持。” 但现在的情况也不容他们后退了,几乎是被人群拥着推向前方。 在进入楼中的那一瞬,沈玉娇瞄了眼门口挂着的牌子。 看起来,应该是楼层越低的越简单。 “我们去上面!”柯鹂也发现了,期待地看着沈玉娇,“多猜点,好拿奖励。” 他们一连上了好几层楼,人越来越少,却在转角处撞见了熟悉的人。 姜怜双手中拎着好几个花灯,瞪圆了眼看着他们这个奇怪的组合。 “柯家的孩子……我见过。” 她扭头看向孟鹤宇,不知是怎么回事。 柯鹂牵着妹妹,躲到了沈玉娇身后。 “和孟公子一样,”沈玉娇赶忙解释道,“那个小的,生了重病,被丢在柯家老宅的地下室。” 第315章 温存之意 姜怜双的眼中瞬间流露出了怜惜,有孟鹤宇的事情在前,沈玉娇说得很有说服力。 柯家现在的家主是用尽废弃的性格,两个姑娘年纪小要舍弃很容易。 “是妹妹,”柯鹂的小声音从沈玉娇背后传来,“表姑爷爷不喜欢她。” “表姑爷爷……”姜怜双的语尾带着一丝疑惑。 孟鹤宇却有了然的神色,接话道:“是我的叔父吧,他一贯会干这种事。” 柯鹂不知道该怎么说,她若是点头,似乎就是诋毁长辈。 “没事,生活在柯家,还挺难的,”姜怜双弯下腰,端详着姐妹俩的脸,“都长得这么可爱。” 她的目光在柯鸢的脸上停留了下,微不可见皱了皱眉。 和沈玉娇在一起的时间久了,又在福寿堂那么长时间,看人脸色这么简单的事还是能轻易做到的。 很少会遇到这样的病人,脸上的生机几乎都没有了。 世间终究是没有神医,在福寿堂中,也有小部分病人扛不住离去了。 姜怜双把手中的花灯递过去,柯鹂却好像被吓了一跳,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给你,和你的妹妹,你们拿去领奖赏就好。” 她并不在意这些小奖赏,但孩子们一定都很喜欢。 看了眼沈玉娇,“娇娇姐”三个字还没说出口,沈玉娇就接了过来。 “这不正好,我们挤进来的时候就晚了,还担心赶不上他们。” 她们从来不会推脱对方的好意,反正只是猜灯谜,没什么影响。 “帮我拿一点,”沈玉娇顺手塞了点给傅九霄,又看向姜怜双,“你们猜得可真多。” 姜怜双把毛笔别在耳朵后面,粲然一笑:“那是,我可是年年猜灯谜名列前茅的,遇到我是你们赚了。” “可以吗?”柯鹂还在犹豫。 “完全可以,”姜怜双不想打扰他们,拉着孟鹤宇就想走,“你姜小姨厉害着呢,你们还不一定赶得上。” 待到姜怜双走后,孩子们的眼神才亮起来。 “我们现在有好多花灯了,再加把劲,就可以拿大奖赏了!” 承安笑得很开心,转头一看,发现根本没人理他。 阿爹和阿娘早就分头行动,拿着灯笼仔细看。 而柯家两姐妹也跟在他们身后,努力踮着脚,试图看清上面的字。 “我不会,”沈玉娇努力了一会,就放弃了,“我根本猜不出谜语。” 傅九霄微微一笑,拿过了她手上的花灯。 “这个确实有些难,”他略略思考一阵,就提笔在上面写了几个,又递给沈玉娇另一盏,“你看看这个呢?” 灯火微曦,里面烛火轻微晃动,落进她的瞳孔中。 悄悄抬眼看了下身旁的人,微弱的光勾勒着他的脸颊轮廓,温柔中夹杂着冷硬的俊朗。 他正专心看着灯笼上的字,完全没注意到她的目光。 沈玉娇暗自一笑,根本看不进去自己手上灯笼的字,等着傅九霄写完,吹灭蜡烛,又塞进了他手中。 “哎?”傅九霄看着凭空出现在自己手中的灯,疑惑地看向沈玉娇。 “给你,帮我,”她斜靠在栏杆上,半仰着头,笑容中满是俏皮,“我才不猜,太难了。” “你是轻松了,去挑几个你喜欢的,都给我吧。” 傅九霄笑着摇摇头,又顺手写下几个字。 猜谜这种事,不擅长的人确实一个都猜不出来。 不过,她嘛,可能只是不想猜了。 他并不在意,只要沈玉娇开心,他负责把这里的灯谜全猜了也无妨。 “我也不会,阿爹帮帮我。” 稚嫩的声音从下面传来,承安努力伸长胳膊,把花灯硬塞到傅九霄的手中。 “我才刚刚帮你拿下来,”沈玉娇将他的手挡了回去,“你都没思考过。” 承安发现自己被拒绝了,撅起嘴不高兴地抱怨:“阿娘也没思考,但阿爹还是帮忙了。” 傅九霄没忍住笑出声。 “不许笑,”沈玉娇抬起手,拿回了刚刚塞过去的灯笼,“我不一样,你阿爹是我夫君,我可以这么做。” 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胡言乱语一通,但总归就是——已经很累了,不想自己动脑子。 既然身边有个如此擅长的,何必辛苦自己呢? “我们已经有很多了,”柯鹂带着妹妹从走廊的另一处走来,“那边人不少,他们好心,帮我们摘了几盏。” 加上之前姜怜双给的几盏灯,怀里满扑扑的,都快掉下来了。 沈玉娇数了数,所有的数量加起来足够给三个孩子领奖赏了,便决定直接上去最顶楼。 “那阿娘呢?”承安牵着沈玉娇的手,边爬楼梯边问道,“阿娘不需要奖赏吗?” “我不需要,你们有就行。” 承安沉默了一会,脚步踏在木质楼梯上,发出了小声的咚咚。 “可是阿娘你也很重要,怎么能什么都没有?” 他又看向傅九霄,睁着自己的圆眼睛,一眨眼,都是无辜和担心劲。 “她自然是关心你们,你只要玩得开心就好。” 傅九霄轻声答道,说着,他又看了眼沈玉娇。 二人的目光相撞,又飞速地移开。 元宵节的好日子,他不可能什么都没准备。 孩子们领灯谜的奖赏,她也会有属于她自己的礼。 他摸了摸藏在怀中的物什,脸上温柔的笑更深了几分。 在楼宇的最高一处,有一块很大的空置,但现在,已经挤满了人,摆满了各种小玩意。 都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几个孩子都很积极,马上就钻进人群,用灯笼换好了自己想要的奖赏。 “哎呀,好孩子……别挤!”知府响亮的声音挤开人群,飘入沈玉娇的耳朵中。 很快,就和她撞见了。 “长……哦哦哦,你们玩得可还尽兴?”知府反应很快,立马假装不认识,“若是都拿好了,还请再上楼。” 沈玉娇一愣,还没问出口,便听得头上炸开响声。 大周的烟火远不如她在现代看见过的精彩,但此刻看去,却独有一种斑斓意境。 她尚还在纷扰的人群中迟疑,手被握住了,引着她往上走。 散开的烟味弥漫进她的鼻腔中,交织的光彩将她的脸分割成阴影错落的部分,眼里光彩流溢。 第316章 最好的礼物 最顶层处没有屋檐,只有被架高的栅栏,挤满了看烟火的人群。 承安这时候很懂事,一边护着两个女孩子,一边看紧了爹娘。 不过,人是多了些,倒也不影响他们孩子看见烟火。 承安努力抓紧阿爹的衣角,又与柯鹂牵着手,把大家都连在了一起。 阿爹似乎有东西想送给阿娘,他可不能在这时候打扰了他们。 爹娘总是绕着他打转,现下,正是让他们相处的好时机。 沈玉娇全然没有注意到儿子的这点小心思,只是觉得,今天这孩子格外省心。 但此刻她什么都顾不上了,沉浸在烟火弥散的氛围中,一句话都说不出。 太久没有什么都不用管,只用享受眼前美景的时候,沈玉娇只想安静地看着。 比身上裹着的斗篷更暖和的温度贴了过来,傅九霄的手轻轻搂上她的腰肢。 暖意透过层层衣服布料,一直渗透进她的皮肤,她歪头看了看傅九霄,顺势靠倒了在他的肩头。 “像是梦中的场景,”她轻声说道,“今晚过来前,我都没想到能看见这般景象。” 答应姜怜双来月下城过年是个很正确的决定,难得的散心,她现在觉得心里又满是力量。 今晚所留存下的记忆,可以支撑着她,去做日后更多的事。 要为这山河人间,为芸芸众生,一件一件地把事做好。 她是穿越者,来大周这么多年,虽然看起来已经融入了这个时代,但在心底,她知道这永远不可能。 这里是封建社会,除非她能彻底改变大周,否则她就是最格格不入的那一个。 但沈玉娇心里清楚,历史的更替仅仅靠一人是无法做到的,何况现在大周国泰民安,她那皇兄的治理也深得民心。 她只能做点自己能力内的事,至于再之后的将来…… 那就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转头看向身旁的傅九霄,浅浅一笑。 傅九霄也察觉到了,他看过来,烟火光落下来,显得他眼中更是情意流转。 “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做。” “你说,是不是会读心术?”沈玉娇笑得大声,“不管我在想什么,你都能接上话。” “相处了这么久,我不懂才奇怪。”傅九霄没觉得意外,仅凭她的眼神,他就明白心里所想。 “在来到大周之后,遇见你是最好的事情。” 若是只有她自己一人,很多事情都无法做到,傅九霄从未抱怨过什么,一直陪着她。 “我只欢喜于你,”傅九霄抚摸着她的发顶,温柔说道,“你身上一切都好,我也从未见过像你这样的女子。” 沈玉娇在他心里,是这世界上最独一无二的人。 他很愿意与她一直走下去,还要走很多年的路,直到被永恒所吞没。 “我觉得你不对劲,”沈玉娇突然转了下身,直勾勾地看着他,“你似乎在想什么,你有想和我说的话?” 她与傅九霄不同,没有那么强的读心能力。 但今晚不管是他还是承安,都很反常,她总能察觉到一点。 “我……” 傅九霄才说了一个字,又停下了。 他的凤眸深黑,除了被映照的光彩之外,还有与她一样的感情。 她还未来得及闭上眼睛,就看见他的脸在眼前放大。微凉的触感传来,唇上被轻轻啄了一下。 就算在冬日,脸上的燥热也挡不住了。 冷与热的感觉在脸颊处交织着,沈玉娇匆忙移开了视线,继续去看空中的烟火。 怪,太奇怪了。 这种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上一次,还是在石门城的时候,感受到傅九霄那若隐若现的情感,出现了这样小小的慌乱。 可明明已经是多年夫妻了,怎么还会有这样的感觉? “有东西想给你,”傅九霄干脆放弃了挣扎,将手探进胸口处,“我想不出该说什么话,但就是想送你。” 沈玉娇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时候他偏偏害羞了,气氛全不对了。 “该是我害羞吧,你——到底什么东西,该不会是卡住了?” 傅九霄掏了半天也没进展,手就停在那里,动也不动。 “可能是阿爹不敢给你看,”承安也觉得好笑,拉着沈玉娇的手摇晃,“快点快点,我也想看!” “和你有什么关系,又不是送给你的。” 傅九霄终于把怀中的盒子拿出来了,还不忘瞪一眼起哄的承安。 “哼,反正阿娘会给我看的。”承安不在意地轻哼,贴在沈玉娇身边。 “给你。” 傅九霄没管在下面顶嘴的儿子,自顾自地把木盒递过去。 是个很精致的小盒,上面雕刻着复杂的花纹,沈玉娇正准备打开,却又被他按住了手。 “等一下,等等再打开。”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沈玉娇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惊吓地抬起头。 “不是,”傅九霄看起来更不好意思了,垂下了眼睑,“我是怕你不喜欢。” “我怎么会不喜欢,是你准备的礼物,我一定会喜欢的。” 直到她说完这句话,手上的力道才松了点。 “那你看吧,不能说不喜欢。” 沈玉娇不忍心笑出声,他居然还会有这种别扭的时刻。 “我保证,你送的东西我绝对不会这么说。” 她边说着,边打开了盒子上的锁扣。 一枚精巧的玉佩,躺在盒内绒布垫子之上。 但仔细一看,上面的花纹简单,只是用料极好,即便配上最简单的雕刻,也看起来华贵无比。 “真好看,”沈玉娇小心地拿起来,对着光线看了看,“我为什么要不喜欢?” 她很少会买首饰,唯一带着的,也只有一条手串而已,这玉佩的漂亮已经超出了她的想象。 “因为……是我自己找了师傅,雕刻而成的。” 傅九霄没有看她,只是盯着下面看,一边回答道。 难怪,花纹雕刻处还有些粗糙。 见过很多人都会说,极好的玉若是配上糟糕的雕刻,就是毁了这块玉。 但沈玉娇却不这么觉得。 她手上的这块玉,只有傅九霄稚嫩的雕刻才配得上。 第317章 情意 她的手指微微卷曲,包裹住了掌中玉环,又轻轻贴近胸口。 她一直都没察觉到,不知道傅九霄是什么时候去做的,但对于完全没有基础的人来说,应该需要花费不少时间。 “在京城做好带过来的,”傅九霄慌张解释,“一直想给你,但今天最合适。” “学了多久?”沈玉娇轻盈地笑着,又将玉佩收好。 “大概,可能……从我们回到京城开始,我就找师傅学了。” 傅九霄其实心里也很恼怒,他完全没想到要学这么久。握剑的手,做起这种事还是很困难。 他从不知道自己能有这么笨拙,拿着刻刀和拿着铁衣扇完全不是一种感觉。 幸好,还是赶在年节来临前完成了。 “不容易,”沈玉娇抱上了他的胳膊,“我也不会做这种东西,太为难人了。” “没事,你若是喜欢,回了京城我再去找师傅学一学。” 傅九霄现在有自信多了,有了第一次的经验,他相信之后做出来的肯定好看。 要不是这次日子太赶,他也想做一个更好的出来。 “我觉得这个足够好了,”沈玉娇的手一直紧贴着收好玉佩的胸口处,“我很喜欢,真的特别喜欢。” 就算傅九霄没有用这么好的玉,她也一样喜欢。 用了心意的礼物,比花费万两黄金所买来的,更加珍贵。 “喜欢就好,我还担心你会觉得粗糙,反而嫌弃。” 他知道她所见过的事物很多,还有不少是从未见过也未曾听闻的,那些新奇的东西,她拥有太多。 还有她那奇妙的小院,里面的药材工具,都是上好的。 他所做的这个玉佩,连精致都算不上,只是沾了点好料子的光,看起来高贵些。 说不定,她还拥有比这漂亮得多的玉佩。他做出来的,连京城里好点的人家估计都不喜欢。 “我为何要嫌弃?”沈玉娇一把牵住了他的手,“你所做的已经很好了,我只喜欢这样的。” “那不能只喜欢这种,京城中那么多玉石工匠,回去我就给你选个上好的。” “我不用啦,这么多用来做什么?” 沈玉娇笑看了他一眼,她本身就不爱戴首饰,一个玉佩就足矣。 “阿娘,阿娘!” 承安发现一直没人理会他,早已着急得不行,用力扯着沈玉娇的袖子。 “干嘛,什么事?”沈玉娇被他吵得心烦,只能低头问道。 “给我看看,”承安很自然地摊开手,“我也要看看阿娘的礼物。” “给你给你,别摔了!” 沈玉娇想尽快让承安闭嘴,又拿出了怀中的木盒,塞到他的手里。 两个女孩子好奇的脑袋也凑了过来,看着承安打开盒子。 “真好看!” “我都没见过这么精致的饰品!” 三个孩子一看见盒子中的玉佩,就齐刷刷地发出了惊呼声。 沈玉娇掩面而笑,对于孩子们来说,就已经是顶尖的好物了。 承安看见里面的玉佩,已经起了小心劲,他都没敢将其拿出来。 虽是夜晚,但烟火和灯笼中的光把一切都照得很清楚。 看见那晶莹剔透的样子,他就觉得此物价格绝对不菲。 难怪阿娘会这么高兴,如此好看的礼物,要是他收到了,肯定也会很喜欢。 “是上好的玉石,”柯鸢也小声说道,“母亲也有一块玉佩,和这个一样,漂亮极了。” 更小点的时候,还不懂事,总是玩母亲的这块玉佩,父母竟也没多阻拦。 看着这块玉佩,她的眼中泛起一丝湿意,如果能更早点懂得就好了。 眼前带她出来的年轻夫妻,像极了父母在世的时候。 “别看了吧?这里人多,我怕摔着。”柯鸢在承安身边,试探着问道。 他们身子小,在人群中好不容易站稳,万一被谁推了一下,手中的玉佩就碎了。 承安的目光完全陷在玉佩上,直到柯鸢提醒,他才回过神来。 听见这句话,阿娘刚才恶狠狠的语气又出现了在了耳朵边,他吓得赶紧合上了盖子。 万一摔掉了,不知道阿娘会对他做出什么事。 “给,”承安乖乖递了回去,“真好看,我也想要一个。” “你这孩子……” 沈玉娇无奈地笑,不过她其实还挺喜欢承安这点,想要什么就大方说出来,被拒绝了也不会哭闹。 “好啊,回了家之后,也给你一个。”傅九霄一口答应。 “你就惯着他吧,”沈玉娇没好气地横了一眼傅九霄,但也没什么意见,“我们是不是该走了?” 烟火声已经有段时间没响起了,就连身边的人都少了不少,沈玉娇渐渐感受到了凉意。 “的确不早了,走吧。” 沈玉娇挽着傅九霄的胳膊,走了两步,又朝后看去。 柯家姐妹还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他们一家三口。 “不回去吗?” “我们……也可以和你们一起住?”柯鸢看了妹妹一眼,胆怯的语气又重新出现。 沈玉娇笑了一下,赶紧上前抓住她们的手:“自然一起,过了今晚再说。” 姐妹二人很快地点点头,眼前人甚至比柯家还要亲近,她们当然很愿意。 多了两个孩子,宅子的晚上更显热闹。 被闹了一夜沈玉娇连起床都觉得困难,没有闹钟的话,只怕要睡过头。 今天是审讯柯家那几人重要日子,她不能睡过头。 傅九霄早就穿戴整齐等着了,见她准备好,能马上带去官府。 “终于来了,还以为你不来了,”早就候着的姜怜双急切地迎上来,把沈玉娇从马车上拖下,“人都在里面了,过一会便要开始。” 沈玉娇一眼觉得自己手中冒出了丝丝汗意,那年三司会审,也是一样的紧张。 “那两个孩子,不带来吗?”姜怜双发现她身边并未跟着人,忍不住问道。 “不了,”沈玉娇摇摇头,“年纪还小,又是血脉亲人,不太好。” 姜怜双听了,没再说什么,引着他们二人进去了。 府衙内人不多,百姓大多不知道此事,被押过来审讯的也只有柯家关键的几人。 此刻,孟鹤宇正站在一旁,目光冰冷,死死地盯着被押在院中的几人。 第318章 所见的真实 一时间,没有任何人说话,紧张又安静的气氛弥漫在每个人周围。 “我该说点什么吗?”姜怜双没经历过这种场面,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外人是一律不准入内的,就连柯家的其他人,也被隔绝在外。 “当然不用你说,”沈玉娇强压着自己的笑声,“他们会安排好的。” 这感觉倒更像是诏狱的审讯,和府衙做的事似乎有很大的不同。 气氛严肃,姜怜双说了一句话之后,也不敢再发表更多的意见。 没过多久,府衙中的人就来齐了。 “长公主殿下,”知府连忙小跑着赶过来,“是我们招待不周,在准备一些案卷,没想到您已经来了。” 沈玉娇对此根本不在意,礼貌地笑了笑:“没事,你们忙自己的,我只是来看看。” “好,那就好,麻烦你们在后面坐一下,喝点茶,这事可能要费点时辰。” 知府的态度极好,和沈玉娇之前所见的几位完全不同。 她心中一动,忍不住问道:“目前可还顺利?” 他们站在院子的后方,与柯家人和孟鹤宇有些距离,又压低了声音,不担心会被听见。 “您尽管放心,”知府的声音更低了,“这可是要上禀陛下的,朝中一切都会知道,保证顺利。” 沈玉娇其实也没在担心,既然怜双与孟鹤宇决定开审,那他们一定有十足的把握。 就算他们没准备好也没关系,她也已经准备好了后路。 柯家这几个心狠手辣,手上还沾染人命的,绝不能轻饶。 渔村之事,多亏发现得早,控制在了小村庄中,如若这次没有来月下城过年,之后的大周会变成何种样子,沈玉娇都不敢想。 不像现代,已有了完善成熟的疫苗技术,可以将病症有效控制甚至消灭。 一旦在大周蔓延开来,她恐怕也没办法救。 就连在外海,都会把染病的动物放到无人的海岛或杀掉,为的是防止影响更多人。 柯家人想以此来害姜家,却从未想过后果。 又可能是,道理都懂,但实在的坏心思压过了一切,令他们不管不顾。 有如此长辈,还能出孟鹤宇和小姐妹这样的人,也挺不容易的。 她正想着,前面就传来了嘈杂的争吵声。 还有铁链的碰撞之响,吵得她耳朵疼。 “书信能当作什么证据?!”有些苍老的声音划过她的耳膜,响亮且刺耳,“模仿笔迹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就是!你们还将我们这样关押起来,凭什么?我们又不是大罪人。” 沈玉娇无奈,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 在冬天听到这样不讲理的话她都觉得烦躁,要直接面对他们的知府未免太辛苦了。 “别急,我们一件接一件地解决,”知府反而是定力最好的,依旧不慌不忙地说道,“笔迹不管怎么模仿,终究都会有破绽的。” “你能看出破绽?”柯家老爷明显很不屑,不信能看出什么来。 “京城到这里,快马加鞭也不用几日……” 沈玉娇自言自语的话还没说完,知府便立即说道:“我不行,但京中有人可以,今日已经从宫中到了月下城。” 宫中为了保证不冤枉任何人,养了不少查案奇才。现在出了大事,拨过来帮忙没什么不可。 “你……什么意思?” 柯家老爷听见这话,原本还有气势的声音突然颤抖了。 “此案影响深远,必须上报朝中,陛下会一直监督我们办案的。” 相反,知府说得不卑不亢,好像一切都在他们府衙的掌握中。 “那想必已经比对过了吧?结果如何?” 沈玉娇被这异常冷静的声音惊了一下,抬头看去,发现是一位她不认识的女子。 年纪与她相仿,背挺得笔直,声音很有穿透力。 看不见脸,但听声音,沈玉娇觉得该是个好看清秀的女子。 “比对过了,”知府刷刷翻着案卷,“已经呈给陛下了。” “那结果如何?”女子依旧坚持着自己的问题。 沈玉娇在心里叹了口气,何必这么执着? 此案重大,既然庆安帝都关注着,那有些细节就不能透露给他们了。 最终的决断,还是要她的皇兄来下。 “我不相信家中会做出这样的事,以伯父的为人,不至于为了生意争执谋害人命。” 伯父? 沈玉娇正喝着茶,一不小心,就磕到了牙齿。 她在脑中迅速想了下亲戚关系,那就应该是孟鹤宇的有亲缘的姐姐或妹妹。 难怪这么一大家子都能远渡外海,他们并不认为家中做错了什么。 可能只有像孟鹤宇这样,尖刃真的划在了身上,才会觉得疼痛。 “我作为最亲近外祖父与外祖母的小辈,他们会如何做事,我都很清楚。” 她的脊背一直笔挺,落字铿锵有力,并不是特别响的声音,却真的和着每一个人。 一旁的小吏写得飞快,记录的毛笔一直都没有停下,直到听见这两句话,才抬起头看了看。 沈玉娇注意到了,嘴角微微一勾。 府衙所知道的,和这名年轻女子能看见的,就算是同种事物,也会完全不一样。 柯家确实在引诱人心这一点上做得很好,就连培养出来的下一辈,都坚信着家中所做的是正确的。 “何况,就算来了人帮忙比对,那也是站在你们——” 女子的话音突然断了。 沈玉娇无奈地捂住额头,这话也敢说,不愧是柯家养出来的人。 小吏的手依旧没敢停,如实记下了每一句话。 “陛下自有判断,”知府很稳,没被她绕进去,“你们信与不信,结果都不会变。” “所以呢?仅死了一个渔民,就要判我们全家的罪?”柯家老爷的底气也回来了,开始质问在场的各位。 “一位渔民?”孟鹤宇压抑着愤怒问道。 沈玉娇现在茶也不喝了,向后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前面。 这些人是真不明白,会有多严重的影响。 “我父母的命,对你们来说,根本什么都算不上吧?” 甚至连夜间的噩梦都不会有。 第319章 强压 现在的柯家老爷,孟鹤宇的叔父,突然陷入了沉默。 沈玉娇与身旁的傅九霄对视了一眼,以她对柯家老爷的了解,总觉得不该就这么不说话了。 “你父母与我有何干系?” 果不其然,在短暂的安静之后,他又重新开口了:“所有的柯家人都知道,你父母死于病重。” 姜怜双突然一把抓住了孟鹤宇的胳膊。 沈玉娇稍微活动了下坐僵硬的身子,她没有了解具体,但大致情况还是知道的。 至少怜双的判断是正确的,不管是否占理,都不能在这里动手。 “一夜病重吗?问大周的任何一位医者,都不会觉得有可能。” “你明知道不是重病,而是家中闯进了贼人,不去找你的仇人,反而来怪罪外祖父?” 清亮的声音再次响起,没等柯家老爷说话,那名女子又说话了。 “松明你……”孟鹤宇的声音逐渐变小,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我那时亲眼所见,不会有错。”女子不依不饶,说着自己的理由。 “亲眼所见?”孟鹤宇沉着声,已经在发怒的边缘了,“是亲眼见到贼人进了家,还是只见到了我父母的尸身?” “那当然是……”松明说了一半,又看了看在一旁记录小吏,“我只看见了你父母的尸身。” 沈玉娇突然觉得,这一场审问,其实还蛮好笑的。 柯家人显然没想到会被步步紧逼,这些陈年往事,本该早就遗忘在过去的时日中了。 “她有个毛病,”沈玉娇轻声对傅九霄说道,“说话前从未好好想过。” 好在脑子转得快,在意识到要酿成大错之前,会立即断掉想说的话。 而且看样子,是和孟鹤宇小时候一同长大的,他们幼时便是熟识。 只是,后来走上了完全不同的道路。 傅九霄颔首,赞同沈玉娇的话:“她可以不来的,但非要一起来,大约是想照顾家中长辈吧。” “还记得我刚到傅家时所说的话吗?” 沈玉娇笑得眉眼弯弯,她想起那时候被气得不轻的自己,还对傅家发表了一番高见。 “愚孝?若只服从于家中长辈,认为他们都是对的,会酿成大错。” 傅九霄记得很清楚,就连她说话时愤怒的神态都记住了。 她说得很有理,把他与兄弟的心中所想都说了出来。 “但其实松明已经感受不到不对了,对于她来说,家中的一切都容不得怀疑。” 看到现在,沈玉娇不得不佩服现在这位家主治家手段。 有异心的一律除掉,剩下的留着,全部变成只信奉家中教条理念的人。 这样的家族,强大且有十足的凝聚力,每个人都对所听闻的东西深信不疑。 “如此大的污蔑,是要拿出证据的,不然,我们也可以让官爷来判你们的罪!” 看着松明信誓旦旦的样子,沈玉娇有了种莫名其妙的惋惜感。 若是没出生在大周这个时代,会有更多的机会见识广阔的世界,而不是被局限于家族这个小小的眼界中。 在更大世界的冲击下,便会对眼前事物的正确性产生怀疑。 是个被家族利用,推出来的可怜人。 “证据之事,你就不用担心了,已经呈交给官府,还是说,还想带着老人家去宅子看看?” 孟鹤宇皱眉看着松明,将她的话反驳了回去。 这几日,他与姜怜双都没闲着,在父母以前的房间中,一直搜寻证据。 间隔的日子太久,他们与官府的人找了很长时间,直到昨日才算真正搞定。 柯家人那时候走得仓促,若是仔细找找,依旧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渗透进床架的血迹,刻入木架子的痕迹,以及叔父母房中,藏着的一柄豁口斧子。 许是他们觉得这已经不重要了,只要家里人口径一致,就算斧子明晃晃摆在外面也没事。 何况又是马上离开大周,去外海开启新的生活。 谁都没想到,十几年后,这地方会再次有人前来,将掩藏一切的灰尘吹开。 不过,宅院太大,他们竟都没发现另一处传来的动静。 “可以给你们看看凶器,”知府想了想,看了眼另一位小吏,“去拿过来吧。” 看见斧子的时候,柯家几人明显瑟缩了下。 “那又如何呢?”老爷子依旧没有放弃,“不能说明什么,你们连人证都没有。” “我就是人证。” 孟鹤宇向前一步,几乎要和他的叔父贴面站着。 “此案是我告的,”他的声音中只剩下冰冷,“告你们残杀我的父母,遗弃至亲。” 幼年在床下看见的零星片段,在眼前拼凑完整。 还有那对小姐妹,他看见的第一眼,就知道当年发生在他身上的事,再次发生在了她们身上。 “就凭你说说?”柯家老爷看向了知府,将声音提高,“大人,孩子的记忆不可信,而且过了这么多年,谁知道呢!” 孟鹤宇和姜怜双相互一视,对方实在过于嘴硬,不好对付。 沈玉娇看见了他们之间的小动作,将杯中最后一口茶饮尽,慢悠悠地站起身。 “既然老人家不认多年前的人证,那眼下的总该认吧?” 柯家老爷惊异地转身瞪了她一眼,但被逼了一下,只能点点头。 “被你们关在地下室里的那孩子,要是死了,家主该担罪责吧?” 她说得不急不缓,一直盯着对方的脸,探查他的神色。 有一刹那,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郁。 “那是她自己贪玩进去的!” 沈玉娇没忍住,抿嘴不屑一笑,又说道:“地下室只有成年男子的力气才打得开,被关在里面的三人,都做不到。” 别的理由或许还说得过去,但他偏偏选择了最糟糕的那一个。 “那你们又有什么证据?她断了药,早就被痛死了。” 沈玉娇心中一惊,没有立即接话。 还好昨天为柯鸢推了一支止痛药,没想到,竟能忍心对家中小辈下此狠手。 “殿下,你要的人都已经到了,是否要带进来?” “好,你们小心些。” 她点头之后,院子中立马走进了一大帮人。 柯鹂和柯鸢站在最前面,瘦小的姑娘惨白着小脸,明显在忍痛。 第320章 何种立场 沈玉娇的眼里满是心疼,她都想赶紧结束目前的审问。 知道柯鸢一直在忍受不适,但这个指认很重要,只能尽快完成。 在她们姐妹二人的身后,跟着渔村的一大群人。 沈玉娇看了看,发现后面站着的,都是不认识的人。 “是遇到城里居民,”杨家奶奶解释道,“他们年长,都认识柯家,听说了就来了。” 沈玉娇默默挑起眉毛,没想到来了这么多人。 原本杨家人和小姐妹俩就足够了,毕竟之后是要呈给朝中,由陛下定夺的。 此案重大,牵涉的时日久,又有多条人命,府衙不敢随意断案。 多来点人倒是没什么关系,就是耗费的时间长些,听听他们说话也好。 柯鹂与柯鸢看了沈玉娇,就很乖巧地牵着手跑过来了。 但在还差点距离处,铁链响动,柯家老爷往她们的方向努力挪动了两步。 虽然边上有衙役守着,不会真正碰到,但姐妹俩还是害怕地停住了。 沈玉娇冷哼一声,大步走上前,牵住两个女孩子的手。 “吓唬小孩子算什么本事,”她甚至都没给柯家老爷一个眼神,“也就是个色厉内荏的东西。” “家中的小辈不听话,当然是要管教的。” 松明似乎很不服气,也学着她的样子冷哼出声。 “你也是小辈,对待比你还小的幼童,不知礼数,是不是也该管教?” 沈玉娇心疼两个孩子在柯家的遭遇,听见松明所说,便毫不留情地回敬。 他们不敢对她说重话,却逮着两个孩子威胁。 柯鹂突然瑟缩了下,带着妹妹躲到沈玉娇的裙摆后面。 “就是松明姐姐,”柯鹂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看着她把妹妹带走的。” 她的话引来了松明的怒目而视,但沈玉娇没有示弱,又瞪了回去。 “在你开口说话之前,建议好好想清楚,若是撒谎的话,陛下会如何降罪。” 不管那么多了,先把皇兄搬出来吓人再说。 “你到底是什么人?”松明狐疑地打量着沈玉娇,“这样的场合,你是可以一直坐着听的吗?” 知府尴尬地咳嗽两声,敲敲桌子,说道:“她是当今圣上唯一的妹妹,你说是什么人?” 他都觉得不可思议,审了这么多年案子,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气势汹汹的犯人。 在很短的一刹那之间,他都要怀疑府衙抓错了。 沈玉娇轻微一抬下巴,她不喜欢这般公开身份权势,但现在正是需要这么做的时候。 与她所想的一样,松明身上的气势迅速萎顿,移开了视线,不再高傲地看着她。 “具体怎么回事,你来,慢慢说,”沈玉娇推了把柯鹂的背,用温柔的声音说,“为什么你的妹妹会被关在老宅地下室中?” 柯鹂的年纪比柯鸢大得多,沈玉娇相信,她能说得清楚。 “我们姐妹二人父母早逝,一直都是由表姑爷爷和奶奶抚养。” 稍微停顿了下,柯鹂看了眼脸色阴谲的老爷子,深吸一口气,又悄悄握住了妹妹的手。 所重视和保护她的人都在这里,没什么好怕的。 “妹妹聪慧,原先表姑爷爷很疼爱我与妹妹,但一年前,发现妹妹得了治不好的重病……” 柯鹂的声音哽咽了一下,她连忙停顿调整好,继续说:“自那以后,一切都不一样了,我们成了家中没人喜欢的孩子。” “你们是两个女孩子,家里给你们读书识字,锦衣玉食的养着,还有什么不满意?” 松明还是没忍住,开始反驳柯鹂。 被凶恶地诘问,柯鹂没有慌忙,轻声问了一句:“可是,您不也是女子?” 这是她真心的疑问,她不明白,为何松明能说得仿佛自己不是女子,而是与长辈们一样的男子。 她,妹妹,松明,不该有什么区别 “你!”松明被她的话噎住了,只憋出一个愤怒的字。 “妹妹的病治不好,表姑爷爷就决定放弃了。我……要不是我一直看着妹妹,她早就被家里人扔掉了。” 柯鹂不惧怕于松明,或是表姑爷爷的眼神,现在妹妹站在她身后,她就要保护好妹妹。 这是很好的机会,能让她与妹妹摆脱家族人,所以她绝不能退缩。 “我们也算是状告人,”柯鹂鼓起勇气,继续说道,“表姑爷爷多次抛弃,折磨我的妹妹柯鸢。” 沈玉娇略带惊讶地低头看了一眼,这姑娘说话一贯细声细气,难得会有如此大的声音。 为了妹妹,胆小的孩子也能变得勇敢。 “你一个小孩子,搞得清楚什么?”柯家老爷也生气了,直觉指着柯鹂骂,“就凭你信口雌黄?可有何证据?” 看见这两姐妹时,他就知道大事不妙。 都怪那大点的姐姐,看得这么紧,他想在海上下手,都没有机会。 海上是最好的机会,本可以神不知鬼不觉,但柯鹂宁可不睡觉,也要管着妹妹。 就这样一路拖到了大周,趁着报复那几个渔民的机会,找准了柯鹂放松警惕的时机,带走了柯鸢。 但,这两个丫头的命也太大了。 柯鹂抬头,看了眼沈玉娇。 她自然不会留着什么证据,但妹妹被从地下室救出来时,不少人都看见了。 一人作证或许不够,可还有这么多人,一齐说的话,那些官老爷们总会相信的。 “哎哟那孩子可怜死了,就在我身边,看起来难受得要命,我又没啥法子。” 沈玉娇都还未来得及帮忙说话,杨家奶奶就先说话了。 苍老的声音中满是心疼,明显是看不下去了,这才颤悠悠地发话。 “那么多人都看着,你还要何种证据?”杨家媳妇也不高兴,伸手一挥,凶狠地看向柯家老爷,“你的意思是,我们都瞎了不成?” “老爷子,您若是想污蔑别人,可要小心点,毕竟我也在现场。”沈玉娇终于在渔民愤怒的声音中找到了间隙,稳当地插进去说话。 所有的人都在一块,柯家老爷不可能干得过这么多双眼睛。 再说了,在大量的人证面前,不承认也不能改变什么。 第321章 孩子的痛苦 一群人瞬间吵了起来,就算边上有衙役站着也没拦住他们站着吵架。 沈玉娇不管,她蹲下身子,看向柯鸢。 “怎么样?很难受吗?”即便在嘈杂的环境中,她也依旧保持了能被听到的声音。 柯鸢很安静地摇摇头,又点了点头。 “没事的,”柯鸢依旧很坚强,“我能坚持到结束。” 现在是进行着很重要的事,不能因为自己而拖后腿。 就算再难受,也要撑到最后。 “不许胡来,我从来没说过要你强撑着。” 沈玉娇皱眉摸了下她的小脑袋,看她这样强忍疼痛的样子,谁都会觉得难过。 柯鹂也退后一步,远离纷扰的人群:“我可以先带妹妹回去休息吗?” “肃静!” 知府不得不拔高嗓音,他声音响亮,一喊出声,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瞬间寂静,效果比上百个府衙都要好。 “我们回去就是了,后面的事情,大人们会处理好的。” 在大家都安静的情况下,沈玉娇不得不压低了声音,努力不让旁人听到。 “可以吗?”柯鸢还是怯怯的,担心自己走了,会给别人造成麻烦。 “当然可以,我们本来也没什么要做的。” 柯鸢只觉得身子突然一轻,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发觉自己已经坐在了傅九霄的怀抱中。 沈玉娇牵着柯鹂,跟在他们二人身后,把吵闹抛在了身后。 本就快结束了,之后的事情,姜怜双和孟鹤宇能处理好。 她心中也着急,就等着回去之后,仔细地看一看柯鸢到底什么病。 这两日都很忙碌,等审问完结之后,她才能全身心地为柯鸢看病。 一进宅院,承安就和一众孩子迎上来了。 “莫要吵我,”沈玉娇心累地把他拨开,“去和平安哥哥玩好不好?” 剩下两个没被点到名字的孩子看着对方,点点头,靠近了沈玉娇一步。 清槐与薛正明早就看出了柯鸢的不对劲,这个时候,一定需要他们二人的帮助。 “挺好的,”沈玉娇看了眼,总算觉得轻松了些,“你们一起来帮忙吧。” 虽然可能帮不上什么,但多点人,意见也会多一些。 柯鸢茫然无措地站着,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来,我帮你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玉娇拍了拍她的背,用最温柔的声音安慰。 她刚想向柯鹂伸手,但小姑娘立马说道:“我就不随你们进去了,怕打扰到你们。” 既然她这么说了,沈玉娇也不再勉强,带着孩子们进屋。 空间里备着的东西不少,但没有太精细的仪器,全面的检查难做。 老神仙自从那次显灵之后,就再没了动静。 许是大嫂那次太凶险,才会被她的诚心祈祷所打动,给她一次全力抢救分机会。 可这次呢? 看柯鸢的样子,也是病重命不久矣,为什么她的祈愿不会显灵? 沈玉娇在屋中的烛火下,看着柯鸢那张苍白的小脸,突然升腾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难道说,这孩子没办法救活了? 她咬着下唇,赶紧把这个念头从脑海中赶出去。 不管有没有希望,她都要先救一救。 一旁的另外两个孩子已经迅速拿出了药箱,准备好了看诊工具。 薛正明摆弄着自己的东西,一直没有抬头。 柯鸢十分安静,坐着等待他们的诊治,还乖乖撸起袖子,让沈玉娇把脉。 “你们都来试一下。” 惯例把完脉,沈玉娇却没说结果,只让他们二人过来。 她自己拿出了别的诊断仪器,准备再看一看。 情况很不好,但面对柯鸢亮闪闪的眼睛,她又难以开口。 “我知道肯定很糟糕,”柯鸢低垂着脑袋,声音很低,“没关系,直接和我讲就好。” “似乎活不了多久了。” 每到这种时候,薛正明都是说得最快的那一个。 沈玉娇叹了口气,罢了,直接说出来也好。 到最后,还是要面对的。 比大嫂的脉象还要凶险,她一时都想不出救治的办法。 薛正明看看她,又看看清槐。 “没有那种救命药吗?用蛊的话,是不是可以续她的命?” “那只是临时之用,”薛正明轻叹,有着难得耐心,“我不会形容,但没办法让她活过来。” “就像已经死掉的枯木,浇再多的水和肥料,都于事无补了。”沈玉娇为他解释道。 柯鸢一直没有说话,目光在他们三人之间打转。 “我再帮你看看,”沈玉娇收好了脉枕,“躺在床上吧。” 柯鸢躺着,看起来小小的一团。 沈玉娇心中有个怀疑,现在要证实一下。 世上有不少属于孩子的疾病,成人不常见,却会因位孩童的发育不完全而生出。 沈玉娇的手落在柯鸢小小的身体上,轻轻触摸按压,感受手感的变化。 胸部、颈部、腹部…… 她越触摸,眉头皱得越紧。 这种感觉很熟悉,虽然好久没接触了,但永远不会忘记。 肿块很大,在她按压的时候,柯鸢明轩疼痛难忍。 她原本还想问一问柯鸢,平时是否会腹痛便秘,但看来没什么必要了。 现在没办法做mri,可凭借这症状,她也能做出大致判断了。 小小的身体中长了这么多肿块,是沈玉娇能想到,最糟糕的情况。 “之前,会觉得骨头痛吗?”她小心地将柯鸢扶起来问。 “骨头?”柯鸢歪着脑袋想了下,“是里面痛吗?会的。” 沈玉娇点头,手指在柯鸢薄薄的脊背后划过,又感受到了小小的突起。 不妙,太糟糕了。 “姑姑,可以知道是什么病症吗?”清槐都着急了。 “身上都是肿瘤,”沈玉娇也不想隐瞒了,“大致是知道的。” “都是?” 薛正明放下了手中的药箱,不可置信地瞪着她。 跟着沈玉娇学的多了,他与清槐自然知晓是怎么回事。 “很可能是神经母细胞瘤,这病多发作于幼童身上。” 沈玉娇摸了摸柯鸢的头,继续说道:“已经拖了这么久,高危的治愈率只有五成。” 那还是在一切精妙仪器与药物的加持下,在大周,她真的束手无策。 第322章 为难 眼看着夜深了,沈玉娇决定先让柯鸢休息,剩下的,他们商议过再说。 薛正明配了副药,可以暂时止住她的疼痛,安抚精神,让她能够在晚上好好睡一觉。 在药物的作用下,柯鸢睡着得很快。没过一会儿,床上就飘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真的很难棘手吗?”清槐跟在沈玉娇的身后,小声问道,“但之前对康公子,姑姑还是有办法的——” 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她看见,在他们三人面前,立着一个身影。 “柯鹂。”沈玉娇快步走过去,抱了一下那瘦削的肩膀。 在触碰的一瞬间,沈玉娇心中惊了一跳。 看起来很平静的样子,但柯鹂的身子一直在颤抖,明显伤心至极。 “妹妹的病,是不是治不好了?真的没有希望了?”她抬手,迅速用袖子擦了下脸,抖着声音问道。 沈玉娇看向她的眼睛,那其中漆黑一片,就连手中的灯笼也不能照亮。 黑暗浓得根本无法化开,纠缠成凌乱的一团,沈玉娇看了,都不知道如何开口。 “没事,我早就知道妹妹的病重,”她抽泣着说道,“总归是要有这一日的,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她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看样子,还是痛苦和不舍更多。 沈玉娇看着她快皱成一团的小脸,心里的疼惜更甚。 偏偏受苦的是这般懂事的姐妹,好不容易脱离了柯家,却又要遭受至亲离别的痛苦。 “现下夜深了,”叹了口气,沈玉娇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早点休息吧,日后的事,等睡醒了再想。” 虽然最后还能撑多久,她也不知道,但至少这几日,没有了那些家人的打扰,她们姐妹可以好好相处一番。 “我明白了,”柯鹂没再说什么,点了点头,“您也早点休息。” 沈玉娇看了眼身后跟着的两个孩子,便准备离去。 这对姐妹一样聪慧,说再多安抚的话,都只是苍白的徒劳,种种事情,她们心里都明白。 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所有的情况说明白。 “沈大夫——长公主殿下!” 突然,身后传来了喊声。 “叫我沈大夫就好,”沈玉娇回头,微微笑了,“无需管我的身份,不用这么拘谨,还有什么事吗?” 柯鹂的脸上也浮现了淡淡的笑容,答道:“您真好,好心救了我与妹妹。我只是想问问,妹妹还能活多久?” 她的目光中透露出坚毅,沈玉娇一愣,惊讶于她的心理。 “我还说不准,但……”沈玉娇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或许不会很久了,我会尽力保一段时日,不过也很难。” “好,谢谢沈大夫。”柯鹂轻盈一拜,转身离去。 宅院中,大多数灯火都已经熄灭,只剩下沈玉娇房中,依旧亮着烛火。 傅九霄端着托盘,小心地走过长廊,推开了房门。 “夜宵做好了,”他将碗全放在桌案上,“我不会做这个,半荷帮了忙,她现下也去睡了。” 沈玉娇点点头,拿过小碗,尝了一口饺子。 “你们自己包的?” 月下城不像京城,并没有吃饺子的习俗,即便是在年节,也很难买到现成的饺子。 傅九霄承认道:“宅中还有些面粉,半荷就说试一试,没想到还不错。” “确实,和在京城那些铺子中吃到的一样,”沈玉娇在一片热气中微微笑着,“你竟然还能有这手艺。” “都是半荷教的,我此前根本不会。” “那也是姑父厉害,一教就会。”清槐吃得开心,还不忘夸上两句。 傅九霄看着桌案上散落的书卷,起身仔细地整理好。 “情况如何?” 见他们一直议论到深夜,傅九霄便知道,这个病症一定很难处理。 “我本想让她用之前对康公子的办法,”薛正明接话道,“但似乎不行,时日紧迫,柯鸢身上的……实在太多,她等不了这么久。” 他们商议了这么久,翻遍了每一本书,最后发现,似乎什么办法都没有。 “那你之前对大嫂所做的呢?我不懂那叫什么,是不是可以再试一试?” 沈玉娇揉着太阳穴,带着疲惫,略略闭上眼休息了几秒。 她在心里默数过后,又睁开了眼,说道:“这是我目前唯一能想到的,但,极其凶险,她有可能会醒不过来。” 柯鸢的年纪太小,体质也比叶思菱差了许多,很可能会直接死在手术台上。 “幼童的身体和我们大人差得太多,”沈玉娇苦笑着说道,“更何况,我不擅长这方面。” 救助叶思菱的时候,她全程都提心吊胆着,直到彻底结束,才松了口气。 直到现在,她都不觉得是完全靠自己的本事,中间有很大一部分,是运气,又或者说是老神的保佑。 毕竟,她是个心血管类的医生,跨专业的难解决病症,做起来没有保证。 “柯鸢的身上长了好几个瘤子,胸腔里,腹部,脊背上……” 随着声音渐渐轻下去,房间中原本松快些了的气氛又变得凝重。 以前所遇到的情况,都只有一个,不像现在这么难处理。 若单纯用药物,那么时间远远不够。 处理一个都需要数月,柯鸢的情况,不仅扛不住猛烈的药物,也撑过不了几个月。 沈玉娇顺势靠在傅九霄身上,她觉得很累,是那种无能为力的心累。 他们几人都明白,眼前的小生命,没什么救活的可能了。 傅九霄的手在她肩上轻轻拍着,一时间,都没有人说话。 “明日,去问问她们俩吧。” 就在一片沉默中,他低沉的声音重新出现。 “嗯?”沈玉娇抬头,试图看向他深邃的眼神。 “若是她们都愿意让你试试,那就去做,但相反的话,就……” 沈玉娇明白了他的意思,却没有说话。 也只能这样做,明日再去好好与柯鹂说一说,听听她们二人的意愿。 “那就休息,再多坐着也没什么用。” 薛正明第一个站起来,端起桌案上的书卷。 第323章 无奈之事 第二日,大约是因为身体疼痛的原因,柯鸢起得极早。 沈玉娇自然也没有睡懒觉,昨日的审问还没结果,得去找姜怜双问问。 昨晚她一心扑在柯鸢身上,没有心思去管别的事。 “难道还没起床?” 她才刚刚收拾好,就听到院子外头传来了熟悉的抱怨声。 “你难得起这么早,”沈玉娇赶紧插上最后一根发钗走出去,“居然大清早就来了。” 姜怜双单手支撑着腰,站在长廊处,另一只手正在抖落伞上的雪。 “我都还未用早膳——怎么下雪了?”沈玉娇惊讶地瞄了眼廊外,发现雪下得纷纷扬扬。 难怪今晨越睡越冷,原来是下了这么大的雪。 照理来说,已经快初春了,不该有如此大雪,倒有些反常了。 “真的是,月下城又不是京城,现在下雪也太过分了。”姜怜双一边抱怨,一边裹紧了斗篷。 长廊上脚步声轻响,半荷走过来,微微行礼,道:“热茶已经备下了,姜小姐可以去前厅暖暖身子。” “哎呀,好久不见,”姜怜双说着,就伸手去捏半荷的脸,“这小丫头还是一如既往地招人喜欢。” 半荷害羞一笑,便带着她们往前厅的方向走。 姜怜双才刚一脱下斗篷,坐在椅中,就非常不乐意地吐出一口气。 “我同你说,昨天真是要气死我,柯家那群人,嘴硬到了最后。” 沈玉娇端着茶杯笑,看姜怜双的这番反应,她就知道,事情肯定顺利解决了。 要是出了问题,她一定是着急忙慌地来找自己商量。 不过也不会出事,知府是个拎得清的,他手上又握着各种证据,没道理再把柯家那些人放跑。 “吵得我头痛,现在还在痛,”姜怜双无奈地捂住额头,“要不是要呈给陛下过目,哪用得了这么费劲,直接抓人完事。” “那如何了?结果是好的吧?”沈玉娇没她这么急躁,慢悠悠地问道。 “当然,否则我与那几个人没完!” “最后都收押了哪些人?” 姜怜双愤怒的声音总算停顿了下,皱着眉头开始思索:“都是你知道的那几个,孟鹤宇的叔父叔母……哦对,那名唤作松明的女子,也是一样。” “她?” 沈玉娇放下茶杯,有些惊讶。 松明为人刻板,被柯家的教育影响颇深,但看起来不像是犯下大罪的样子。 “是她自己承认的,说漏嘴了,”姜怜双向后一靠,大咧咧地说道,“抛弃柯鸢最初是她出的主意,也是她最先着手去做的。” “为何?”沈玉娇发现自己的第一反应竟是问出这个问题。 但马上,她便意识到,其实个中缘由,她与姜怜双都是明白的。 甚至,就连柯鹂都明白。 虽然同样身为家族中的女子,但松明却把自己放在了加害者的位置上。 就像永远不会断绝的循环,她把在柯家所受的苦难,受的委屈,再次放到了更小一辈的女子身上。 “她竟这么不小心吗?”沈玉娇对于松明自我暴露并不惊讶,“不过,我是觉得,她迟早会说错话。” 姜怜双的眉头依旧没有舒展开,她一手支撑着脑袋,斟酌措辞:“倒也不算是说错话,更像是为了家里人出来顶罪。” 沈玉娇下意识地跟着姜怜双皱眉,怎么感觉,柯家出身的人都喜欢顶罪呢? “本来定的是孟鹤宇叔父的罪过,但松明就突然站出来说,和柯鸢有关的事,都是她的主意。” “她说什么,就是如何?”沈玉娇不解地问道。 “那自然没这么草率,”姜怜双说累了,猛喝了一大口茶,“在她的身上搜出了毒药,说是准备给柯鸢下的。” 沈玉娇沉默了。 这一切都像是刻意为之,哪有人被带走审讯的时候,还会往身上揣毒药? 这种时候,都应该是证据越少越好,松明摆明了就是有备而来。 姜怜双点头,她也想到这一点,轻声说道:“是被人故意推出来的吧,一旦柯鸢的事情败露,就由她出来顶罪。” “柯家人还挺奇怪的,”沈玉娇轻蔑地一笑,“若是此事被发现了,那也是柯家老爷的罪过,横竖都是死罪了,何必呢?” 说到底,松明也是个被家族裹挟的人。 从小到大所受的教育都是如此,能长成一个思维正常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沈玉娇长叹一声,她现在越发觉得,在大周推行强制教育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松明是个机敏的女子,如果接受的不是柯家奇怪的教育洗脑,就不会落到今日的地步。 她抬眼看了看姜怜双,松明曾经也有机会变得和怜双一样,但现在…… “不谈她了,”看见沈玉娇似有伤怀,姜怜双一挥手,岔开了话题,“那对小姐妹如何了?” 沈玉娇苦涩一笑,这个话题真是岔得不好,不管怎么提,都是伤心事。 “我还在想,是不是该带着柯鹂回京城,毕竟现在柯家回不去了,总不能放她一人在这里。” “那还有一个……” 姜怜双的话音戛然而止,她也意识到了。 “真是可怜,这么小的年纪,就要与自己的至亲相离别。” 才刚说完,前厅的门外突然传来动静。 “是谁?!” 二人警觉起身,门外走进来的却是一个小身影。 柯鹂的目光飘忽不定,转了好几圈,才慢慢定下来。 沈玉娇看着这张脸,心里的不祥预感越来越盛。 她还未来得及告诉有关柯鸢的真相,却就这么被听见了。 “沈大夫,我不想去京城,”她小声地开口了,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家里祖上都生活在月下城,妹妹也会在这里离去,我想一直陪着她。” 说到最后,柯鹂的目光坚定,看得沈玉娇心头颤动。 相依为命的姐妹生死分离,太令人觉得痛心。 “但你是一个人,”沈玉娇觉得为难,“没有人照顾你,如何在月下城活下去?” 柯鹂沉默了,她没想到,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这样吧,你要是愿意,就去姜家生活,我母亲现在可想养孩子了。” 姜怜双突然发话了,对着柯鹂温柔一笑。 第324章 收留,有去处了 “不——”柯鹂下意识想拒绝,但她又立马停住了。 她不想寄居在别人的屋檐下,太过麻烦,但家中是肯定回不去,她岁数太小,又能够去哪里呢? 还有妹妹,她不想抛下妹妹孤零零地在异乡,不论生死,都不想与妹妹分开。 沈玉娇见柯鹂犹豫着,连忙拉着姜怜双退后了两步。 “怎么了?你该不会不同意我们家收留她吧?”姜怜双奇怪地问。 “我才不管你们的家事,”沈玉娇没好气地答道,“我是在担心你父母那边,毕竟你还没过问他们。“ 姜家与柯家的恩怨还没有消除,虽然姜母看起来并不会为难小辈,但毕竟是人多嘴杂的大家族,直接决定并不稳妥。 柯鹂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是站在原地,用无措的双眼看着她们说悄悄话。 “是个问题,”姜怜双点点头,但又马上变得坚定,“管他呢,这么小的孩子,母亲肯定愿意的。” 家里多一个孩子根本没有任何影响,再说了,这个年纪只要好好教导,依旧还有希望。 “想那么多也没用,我带回去问问就是了。” 姜怜双半蹲着,向着柯鹂伸出手:“随我回去如何?” “那妹妹呢?” 柯鹂的问题让两个人都愣了下。 “不对……我是说,要是妹妹还活着呢?”p柯鹂捏着衣角,努力组织自己的话,“两个人的话,就很麻烦吧。” 姜怜双还在怔愣中——她不明白这和几个人有什么关系,就算再来一对姐妹,家中也住得下。 “我记得,伯母还指望你生好几个孩子呢。”沈玉娇也反应过来了,揶揄着打趣姜怜双。 “闭嘴啦!”姜怜双故作生气地敲了下她的肩,“母亲是离谱了些,但家中养两个孩子,绝对有余力。” “随她去吧,我去看看你的妹妹,等你回来时,你们正好一起再用些小点心。” 沈玉娇推了把柯鹂的背,示意她先跟着姜怜双走。 在这里犹豫也没用,只要去姜家问一问,很快就能知道结果。 她也觉得这样做是最合适的了。 送走了姜怜双和柯鹂,沈玉娇伸了个懒腰,往柯鸢所在的房中走去。 清槐和薛正明已经在了,药箱摊开着,一副很忙碌的景象。 “我给她用了点药,”薛正明抓着柯鸢的手腕抬起来,给沈玉娇检查,“她现在精神好多了,早膳也全部吃完了。” 沈玉娇顺手把了脉,的确,表面的精神是还不错。 但也只是表面上而已,在最真实的内里,已经是难以稳固的枯竭。 “我也抓了点止痛的药,到了这地步……”清槐没有继续说之后的话,只是浅看了一眼柯鸢。 现在还是早晨,小丫头的脸色还没有那么差,但笑容依旧很无力。 “这个方子,你拿去煎好,我先给小鸢施针。” 沈玉娇从怀中拿出一张药房递给清槐,昨夜她又稍稍熬久了一下,在康逸安那个方子的基础上做了些改动。 也不知道具体效果,但都这紧迫关头了,来不及再次试用。保证没有危害的情况下,让柯鸢直接服用。 柯鸢不吵不闹,躺在床上,任由她施针诊治。 “姑姑,药煎好了,”过了一会,清槐推门走了进来,“我放在门廊处凉一凉,过一会就能喝……” 话说着说着,她的声音就低下去了。 藏着什么心事吗? 沈玉娇觉得奇怪,低头去看清槐的神色。 “昨晚我们商量的事,要问问她吗?”清槐犹豫了一下,踮脚附在沈玉娇耳边问。 “待她姐姐回来再说吧,”沈玉娇轻轻摇摇头,“她们姐妹同心,还是一起商议为好。” 她们站的位置稍远,柯鸢听不见,歪着小脑袋好奇地看着她们。 “娇妹子!” 话音才刚落,春桃姐的喊声就从房门外传来。 “你的药我看差不多已经凉了,”她端着碗推开了门,“还有,前面跟着怜双妹子走的那个小姑娘也回来了。” 几个脑袋从夏春桃的身后探出,盼儿牵着柯鹂的手,带着她走进房中。 “小鸢!”看见坐在床上的妹妹,柯鹂立马松开了盼儿,一个箭步冲上去。 “你还好吧?”她仔细检查着柯鸢的身体,“觉得怎么样,是不是还很痛?” 柯鸢有些措手不及,只是看着姐姐笑了,迟疑了一小会,才说道:“大家都很好,现在吃了药,感觉好多了。” “真的吗?”柯鹂明显松了口气。 “不骗姐姐,是真的。” 沈玉娇还正沉浸在姐妹情深的美好之中,就听见身边传来了连连叹气声。转头一看,是满脸哀愁的春桃姐。 “这么好的孩子,你说说,”夏春桃忍不住,从袋中翻出了帕子擦眼泪,“之前我还想着,带他们去京城玩一玩。” 现在大家的日子都过得好了,带一两个孩子根本没有负担。 “姐姐去哪儿了?”柯鸢更关心自己姐姐的安危。 “我们……我去找了日后的住处,”柯鹂犹豫了下,继续说道,“你见过的,那个姜家的小姐姐,她愿意收留我们。” “姜姓?可以吗?” 柯鸢往床上缩了缩,目光中多了点恐惧。 即便年纪小,但她也明白两家之间并不友好。 “姜家主母已经点头答应了,就看我们的意愿,只要愿意,明日就可以搬进去。” ”那多好!姐姐不用担心了!” 到底还是小孩子,考虑的不多,一听见往后的住处有了着落,柯鸢的脸上都多了几分血色。 不过,这件事沈玉娇听了,也觉得高兴。 待柯家之事彻底结束,两家的恩怨也到此为止了。至少,在柯家中,有个小姑娘能够正常地,享受着喜乐长大。 “什么时候说?”薛正明压低了声音催促着,“不能一直等下去,她们总要知道的。” 他的性格永远都是这样直来直去,但沈玉娇觉得,偏偏在这种时候,最需要他站出来。 “有一件事,沈大夫需要问一问你们二人。”薛正明清清嗓子,打断了姐妹俩的悄悄话。 第325章 难以抉择 说话声停下,柯鹂搂着妹妹,紧张的目光在面前几人身上打转。 沈玉娇还在斟酌着措辞,就注意到薛正明回头看了她一眼,目光里只有一句话。 你要是再不说,我可就直言不讳了。 这可还真是,进退两难啊,似乎没有什么办法可以保全两个孩子尚还幼小的心灵。 她叹了口气,下意识地整理着鬓发,用柔和的声音,极其缓慢地说道:“我们昨夜商议了一下,要救小鸢,有一个办法,但极其凶险。” 说出这句话时,她看见柯鹂搭在妹妹肩膀上的手开始了明显的颤抖。 “什么办法?”即便如此,问话的声音依旧很稳定。 “是这样的,”沈玉娇大脑飞速运转,思索着该如何说才合适,“我们打算将小鸢身上长的东西切除掉,但她身子弱,需要去除的东西又多。不一定能撑住。” 柯鹂眨眨眼,愣住了。 沈玉娇一位她没有听懂,正准备解释,柯鹂就开口问了:“如果,这么做了,妹妹就能好了吗?可以一直活下去?” 现在,所有人目光都落在沈玉娇的身上。 看着抱在一起的姐妹俩,她心里挣扎了一会,才有勇气说出真相。 “不是的,预后好的话,可以多活几年,但也有很大可能,在五年之内重新发作。” 还真是一件奇怪的事,在穿越过来之前,面对那些患了重病的病人,并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为难。 在大周所经历的,所见到的苦难都真实地刻进了她的骨血之中。 “竟是这般……”柯鹂点点头,眼眸中泛起了泪光,“沈大夫所说的意思,就是切除之后,很难撑过五年。” “不是。” 沈玉娇飞快地答道,干脆把最坏的结果全说出来,免得让姐妹俩再受更多的折磨。 “我是指,她可能撑不过——” “我知道了,谢谢沈大夫。”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柯鹂急切地打断了,好像听见后面的话,妹妹就会立即死去。 “那你们?”沈玉娇继续问道,此事不能再耽搁了,时间每往后拖一点,柯鸢能被救治的可能就越小。 “我想想……”柯鹂脸上的慌乱更甚,面对生死关头,她不知该如何决定。 突然之间,坐在床上小小的柯鸢有了动静。 她扯了扯姐姐的袖子,又将脸贴在姐姐的肩膀上,用虚弱的声音说道:“姐姐,我不要这样。” “可是——要是这么做,你就有希望活着了,”柯鹂逐渐着急,“要是不治了,那你就……” 柯鸢摇摇头,看向面前的沈玉娇,问道:“沈大夫,有多少希望?” 沈玉娇咬咬下唇,姐妹之间的相互爱护,撕扯着她的心。 “很小,”即便觉得心痛,她还是如实说道,“我几乎没有把握,小鸢有很大的可能,会死于手术台上。” 她说的全部都是实话,而且现在也不顾不上她们能否听懂这几个字了,一时间又想不出更好的说法,只能先这么说了。 反正,关于死的事,一听便能明白。 姐妹俩的身躯又是一颤,想过很多种可能,也想过终有一日,但真的来临时,又觉得害怕。 “姐姐……” “沈大夫——” 沈玉娇将双手藏在袖中,以防有人看见她在紧张地绞手。 不管是哪种办法,基本都是死路。下不了手术台,又或者,撑不到药物起效果的时候。 她刚想垂下眼眸,就看见柯鸢动了动身子,差点从床沿边摔下来。 吓得她赶紧冲上前,接住了摇摇欲坠的柯鸢。 “我想……拦住姐姐来着,”柯鸢虚弱地笑了笑,“就这样吧,我知道自己治不好。” 药效还没过,但身上的疼痛已经快压不住了,她皱着眉,脸上已经没了笑容。 沈玉娇小心地把她放回床上,直接在她们俩身边坐下。 “既然如此,那就按照现在的医治方法来?”她轻声问着柯鸢,“给你用最好的药材,说不定可以呢?” 柯鸢无声地点头,又看了姐姐一眼。 “那就这样吧,”柯鹂眉头紧锁,但却松了口,“只要是妹妹决定的,我都可以。” 经过这么久难捱的时日,或许是该让妹妹解脱了。 只要最后没有那么痛苦,也算是她与妹妹的幸事了。 沈玉娇很想说点话来安慰她们,但话到了嘴边,却都是哽咽之声。 这样的痛苦分别时刻,连她都觉得心里难受。 偏偏可怜的命运都降在可爱的孩子身上。 她不忍心再看下去,嘱咐清槐与薛正明照顾好,便先离去了。 路过自己房中,却听见了里面的动静声。 推门进去,傅九霄与半荷正站着,手上拿着不少衣物。 “我们是要准备回去了?”问完这个问题,沈玉娇就愣了下。 这算什么问题,眼下过完年了,自然要回去,总不能一直住在月下城。 事情也都差不多结束了,给柯鸢的药物配好,又或许是,她也没有多少日子了。 “阿娘,”傅九霄的身后冒出一个小脑袋,期待地看着沈玉娇,“小妹妹也会去京城吗?” 承安的目光中满是期待,眼眸明亮,几乎都要把沈玉娇灼伤。 “不去的,你为何这么问?”沈玉娇犹豫了下,决定直接打破他的期望。 “因为,我之前和小妹妹说过,我是从京城来的,她……也很想去的样子。” 也是,沈玉娇想到了姐妹俩经常提到的父亲,想必大周的京城也经常出现在那对慈爱父母的描述中。 在与承安说话的这个时刻,她有一瞬间,真想带着柯鸢去京城看看。 但是不行,柯鸢现在的身体撑不住舟车劳顿,恐怕刚上路就不行。 “小妹妹病得很重吧?”看见阿娘为难的神色,承安顿时心领神会,“那等妹妹病好了之后,再请她来京城玩吧。” 沈玉娇和傅九霄对视了一眼,只能点点头,轻声说道:“嗯,只要她好起来,阿娘就带她来京城。” 孩子尚还不知道疾病的苦痛之处,不知道为何会带来生离死别。 第326章 姜家的帮助 虽然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去,但他们依旧在月下城住了好一大段时间。 不管如何,都要保证柯鸢能多活一会儿。 夏春桃先与盼儿平安回去了,已然是初春,宫中的舞师遴选马上就要开始,不能耽搁了。 清槐却不愿意走,她想留下,陪着姑姑,陪着柯鸢,直到最后一刻。 柯鸢的情况每况愈下,就算用了最好的药物,她也依旧越来越虚弱。 一连过了好几日,在元宵节那时她还有余力出去逛,但到了现在,基本只能躺在床上了。 病情远比沈玉娇所预料的恶化得快。 又可能是没了遗憾之事,已经来到了大周,见了父母所爱的景象,姐姐也被姜家安顿好了,再没有什么挂念了。 沈玉娇也明白,柯鸢为了保持体力,很少说话,但她依旧有光芒存在于眼中。 即便被病痛折磨着,依旧看起来是充满了希望的样子。 “好好休息,”沈玉娇又为她补了一剂止痛的药,“睡个午觉,说不定醒来会舒服些。” 很多时候,在治疗过程中都不会采用止痛药,生怕会干扰判断。但柯鸢已经到了疼痛难忍的地步,不用一些药,恐怕她都无法休息。 看着柯鸢闭上眼睛,微弱的呼吸逐渐变得均匀,沈玉娇才收拾好药箱,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 柯鹂正无声地站在门口,把她结实地吓了一跳。 沈玉娇拍拍胸脯,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不喊出声来。 “你,下次不要这样站着了,”她努力压着声音说道,“你要是把我吓死了,就没人给你的妹妹治病了。” “抱歉,我太担心她了,一时心急才——” “开个玩笑,我又不可能真的怪你。” 沈玉娇摸了摸柯鹂的头,希望自己能给这个好多日都没笑过的姑娘带来一点温暖。 她们一起无言地走过一段长廊,直到离房间很远了,柯鹂才抬起头问:“妹妹是不是没有几日可以活了?” “我不好说,”沈玉娇叹着气道,“这几日她的状态还不错,一直维持着,但也有可能,某一天就突然恶化了。” 药物用了,也只能勉强不让柯鸢那么痛苦,或许有点作用,但那也只是极其轻微的。 “我也早就想到了,”柯鹂低着头,看不清表情,“昨夜,妹妹与我说了件事。” 她的语气极其沉重,沈玉娇听得心惊肉跳,不知道这对姐妹在想什么。 “妹妹大抵是活不了几日了,我在想,是不是该搬出去住了。” “搬出去?为何?你们能住到哪里去?” 沈玉娇疑惑不解,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都是没有独立生存能力的孩子,她们要如何照顾自己? 何况,柯鸢的身子已经经不起各种折腾了,现下躺在床上静养最好。 “还是说,你打算先搬到姜家去安顿好?”这是唯一的可能了,不然,她还真想不出为什么。 “倒也不是,”柯鹂说得很为难,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这毕竟是别人的宅子,妹妹……这样不合适。” 沈玉娇总算明白这姑娘脑袋里在想什么了。 她觉得宅子里死了人不吉利,这里是姜家的地方,她们终究是外人,这样影响不太好。 “什么合不合适的,”她语气生硬地回道,“你们还想出去露宿街头不成?那小鸢连一个时辰都撑不过去。” “那也……姜家已经帮了我们许多,不能再给他们添麻烦了。” 沈玉娇没忍住,在柯鹂的脑袋上狠狠敲了一下。 她自己是完全不封建迷信,从不相信这一说法,当然会觉得太离谱。 “你们怎么觉得都不顶用,”她没好气地说道,“我这就去问姜怜双,姜家人说的话才有用。” 在这一点上,她还是很有信心的。 姜家若是觉得如此不合适,早就来赶人了,又怎么会收留这对姐妹到现在? 柯鹂所不知道的是,姜母甚至送过来不少补品,虽然大多数用不上,但总归是一份心意。 不过看样子,这对姐妹是一定要听到姜家人的亲口允诺,才能安心住下了。 沈玉娇好不容易将柯鹂安顿好了,就叫来了薛正明,把他派到姜府去问一问。 没过多久,姜怜双就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 “怎么回事?”她一来就站在房外大声问道,“谁说我们家不愿意留人了?” “病人还在休息,你小点声。”沈玉娇吓了一跳,赶紧提醒道。 “隔着好几个屋子呢,”姜怜双不满道,“就这还要我特地跑一趟,你也太不信任我们家了。” 柯鹂就站着沈玉娇的身边,面对姜怜双,又不知道该如何说出自己的请求了。 姜怜双见了,迅速走过去,拍了下她的肩膀,立下了保证:“我们家从没有这种讲究,你让小鸢安心养病,千万不要多想。” 有了姜怜双的这句话,柯鹂才安心地慢慢点头。 “好了,别想太多,快再去看看妹妹吧,你们有什么事,我们家都可以料理。” 既然已经决定收留这可怜的姑娘了,母亲肯定不会有所嫌弃,糟糕的命运不该再延续。 柯鹂神色欣喜了不少,点点头,又乖巧地行过礼,就转身朝妹妹的房间走去。 “哎,母亲让我再试探一下,她们是不是还需要……那个?” “哪个?”沈玉娇直愣愣地看着她。 “非要我直说嘛,”姜怜双踌躇了半晌,才继续说道,“要是小鸢撑不过去,后事就全由姜家来办吧。” 沈玉娇微怔,她说得对,这也是个麻烦事。 按柯鹂的性格,恐怕不会很情愿,但她年纪小,没什么能力处理妹妹的事。 “再说吧,”沈玉娇觉得自己心中一团乱麻,拿不定主意,“先不谈这个,柯鹂现在估计也没心思考虑。” “真是讨厌,母亲特别喜欢小鹂,这两日一直在念叨,要是姐妹二人都是平平安安的,该有多好。” “或许就是命吧,她体验过这世间,觉得足够了——” 沈玉娇突然不说话了,因为她听见,走廊的远处有嘈杂的脚步声传来。 第327章 到此为止 她觉得很奇怪,这种心下慌张的感觉,远超所体会过的任何一个时刻。 大约是两个人的脚步声,不响,虽然很轻盈,但因为急躁,还是比平时沉重了些。 是两个小姑娘。 她赶紧出门看去,只见清槐与柯鹂正急切朝她们所在的地方走来。 “发生什么事了?”她看着二人的面庞,总觉得要出大事。 “妹妹……” 只说了两个字,柯鹂就声音颤抖,再也说不下去。 “前面是我在看护,”清槐反应快,立马接着说道,“但小鸢突然昏过去了,就算用了药也不行,现在情况很危急。” “别的呢?还有什么?” 沈玉娇已经转身去拿药箱了,她的手抖着,差点把箱子摔落在地。 “我和你一起去,”姜怜双一把托住了摇摇欲坠的药箱,“不对,我去叫人,你们先过去。” 现下,沈玉娇甚至都没心思点头,她只想更快些见到柯鸢。 之前的情况一直很稳定,突然恶化了,那就很可能支撑不了多久。 甚至也没心思去安慰已经慌乱得站不住的柯鹂,她拎着药箱,很着急地向外冲。 清槐没敢留下柯鸢一人,在来之前,她把薛正明叫过去看护着。 沈玉娇冲进门时,薛正明刚从床边站起来。 “来得倒还挺快的,”他将散落一地的工具收拾好,“清槐才过去没多久吧?” “就数你有心思,我能不快吗?”沈玉娇懒得反驳他的话,将药箱放在一旁,开始在里面搜寻。 “我看过小鸢的情况,也用了些药。” 听见这话,她手上的动作猛然停下,抬头看向他:“继续说啊,你都用了些什么?” 这孩子到现在都还是这样,一件完整的事情要分成好几句话说,每句话还要间隔好久,不问就不说下一句。 薛正明这次算是意识到了她的催促,连忙说了一大串话。 将用了什么药,以及做的事情都原原本本,十分详细地说了出来。 沈玉娇都快听傻了,她第一次见到,薛正明能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她连忙抬手打断,“足够详细,不用再说了。” 不愧是随着她历练了这么久,面对病重之人,他处理时依旧又快又好。 该做的基本都做了,沈玉娇的手指搭在柯鸢瘦弱的手腕上,眉头不由自主地紧锁,一边想着该如何应对。 脉象微弱,几乎只有出气,能有一点儿进气都算不错。 柯鸢的嘴角还带着血迹,但是已经干涸,应是薛正明为她擦拭过了。 “沈大夫……”柯鹂很是担心,站在一旁小心地出声发问。 但也不敢再说更多的话,看样子,她与妹妹可能真的要在今晚彻底分别。 沈玉娇也没有接话,她拿出自己惯用的针,准备为柯鸢再试一次。 若是再醒不过来,那她也没别的办法了。 该用的药全部用了,柯鸢小小的身体也承受不了几次复苏的电击,一味地进行下去,只会让她抱着痛苦而离去。 清槐也跟着姜怜双急急地赶来,她们身后还跟着傅九霄和半荷。 一时间,不大的屋子中站满了人。 “你们……算了,清槐过来帮忙吧,剩下的人不许出声。” 虽然好像没什么可以忙碌的地方,但最后的努力还是要做一做。 可就在她抬手叫清槐过来之时,柯鸢的胸口剧烈震颤了一下,又立马没了动静。 这番模样,看得在场所有人都心惊肉跳。 沈玉娇搭在柯鸢身上的手也是一抖,她意识到,床上小小身躯的生命力正在迅速流失。 衣衫下的皮肤满是青紫,全是皮下渗出的血液,清槐见了,倒抽了一口冷气。 纵使是见过无数病人的沈玉娇,她自己都觉得触目惊心。 这绝对是最后的末路,只需要在柯鸢的胸腔上轻轻一按,就能看见青紫色的范围迅速扩大。 最好的药,每日细心诊治,也没能保住。 “沈大夫,就这样吧,让妹妹走吧。” 柯鹂也看见了妹妹身上的样子,姐妹同心,此刻她也觉得自己身上疼痛无比。 又或者是心痛,撕扯着她的四肢百骸。 “就算救活,五年之后也是一大槛吧?”柯鹂说得艰难,眼泪止不住地落下来,“足够了,妹妹会理解的。” 她们一路来到大周,过上了新的日子,还看着以往折磨过她们的家人受到惩罚,已经超出了她们的预料。 此次大周之行,本就没抱着什么希望,柯鹂在海上日日提心吊胆,就生怕遭到暗算。 至少现在,妹妹是在沉浸在安心与满足之中。 霎时间,房中所有人都凝固了。 沈玉娇痛苦地闭了闭眼,她就知道,柯鹂必定会这么说。 但,又有什么办法呢? 世上没有一颗丹药,可以起死回生。 “姑姑……”清槐也满脸泪水,拿不定主意,只看着沈玉娇。 “那就这样吧,”沈玉娇稳住声线,尽量保持着冷静,“怜双,你回去告知伯母一声。” 正好可以有机会脱离这压抑的气氛,姜怜双都来不及多说一句话,马上转身走出了房间。 清槐在一旁默默收拾,前面弄得一团乱,现在,该整理得体面些了。 沈玉娇叹着气,起身拉住了清槐。 “怎么——” 但她马上就止住了,沈玉娇的眼神朝着柯鹂飘去,清槐心领神会。 在最后的关头,柯鹂一定想单独与妹妹相处。 他们几人迅速退了出去,还不忘关上门,让柯鹂有足够的空间。 没走出去多远,沈玉娇就看见承安坐在走廊处的栏杆上,忧愁地晃着小腿。 “阿娘。”听见动静,承安抬起头,依旧很苦恼地看着她。 “你怎么在这里?” “宅子里好吵,”承安皱皱眉,有些困惑,“是小妹妹出事了吗?救回来了吗?” 沈玉娇有了一时的抑郁,面对承安,她突然不知道怎么解释。 “这样啊……” 承安缓缓地说道,目光逐渐清明。 他朝着沈玉娇张开双臂,用一贯的温暖笑容,笑着说道:“阿娘,抱我下来。” 第328章 改姓 承安原本还在疑惑,但看到阿娘走出来的样子,他就全明白了。 他年纪小,但在察言观色这一点上,总是能做得很好。 小妹妹来到宅子的时候就已经很痛苦了,阿娘还整日都是忧愁的模样。 能让医术极好的阿娘担心的,必定是很难医治的病症。 所以现在,他看一眼便知道,是小妹妹出事了。 那就不能再让阿娘担心了,承安紧紧贴着沈玉娇的脸,想要给她一点温暖。 “阿娘,我们还可以带鹂姐姐去京城玩的。”承安小声地提议。 “是啊,”阿娘的声音从脸颊边轻轻地传来,“这是她们姐妹二人的心愿,待过两天,你去帮忙收拾行囊吧。” 沈玉娇心中难过,但有着承安的安慰,闻着他身上独有的香味,觉得安心了不少。 生老病死,世间常态,她不是医仙下凡,注定救不了所有人。 但……两姐妹的痛苦,不能就这么算了。 她很难理解柯家人的心思,眼中只有利用价值,就连这么小的孩子,都忍心折磨抛弃。 柯家人们目前只是被关押着而已,真正的处置,要等回了京城禀告庆安帝。 待到京城之后,她绝不会轻易饶过他们。 今夜过得格外快,沈玉娇觉得还未来得及做什么事,转眼间就天亮了。 她连打了几个哈欠,又熬了一个通宵。 柯鸢的身上终究没有奇迹发生,在凌晨阳光出现的那一刻,她躺在姐姐的怀中,缓缓失去了气息。 哭了一晚上,仿佛哭够了,在妹妹离去之时,柯鹂反而没了泪水。 姜怜双不在宅子中,柯鹂只能找到沈玉娇,为难了几次,方才说道:“我会带妹妹出去,这样长时间留在宅中,总不是办法。” “出去?能去哪儿?”沈玉娇正在分着大家的早膳,诧异地停下了手,“外面还下着雪,你带着妹妹怎么走?” “去埋葬妹妹,不能放在你们的宅子里……” 柯鹂声音中还是有些哭腔,不仅是妹妹离去的伤痛让她觉得难受,还有麻烦了他人的愧疚感。 沈玉娇一时都不知道如何说,没想到柯鹂还在想着从宅子中搬出去的事。 就算现在妹妹离开了,她自己一个半大的丫头,要如何安顿? “你别担心这个,”她塞了碗豆浆到柯鹂的手中,又拿上了两个包子,”先去用早膳,你一晚上没睡,必须多吃点。“ “那……”柯鹂手中都差点拿不住了,但还是在犹豫。 沈玉娇狠狠点了下她的额头,说道:“不许多想!你放心,这些事情姜家都会处理好的。” “姜家吗?” 柯鹂还想问点什么,但看了看沈玉娇不容置喙的模样,还是拿着包子转身离去了。 就好像是为了不让她担心,半个包子都还未吃完,宅子中就来了一大群人。 姜怜双与她的父母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的,还有十数位。 一群人站在中心的院子中,看起来气势十足。 沈玉娇都看愣了,她赶紧把最后一截油条塞进嘴中,急匆匆地走过去问。 他们在过年除夕宴时都见过面,是以,面对她走来,大家都很友好地打了招呼。 “怎么来了这么多人?”她走到姜怜双身边,压低声音问道。 “来帮忙啊,”姜怜双答得很自然,“母亲担心,前几日就准备好了,虽然眼下天气还很冷,但还是别停放太长时间。” 沈玉娇默默点头,既然如此,那就让姜家做吧。 很快,姜怜双带来的人就忙碌起来,他们带齐了工具,做事的速度也极快。 但柯鹂还是一副担心的模样,站在房间门口,看着大家忙前忙后。 “小姑娘怎么了?”姜母注意到了她的异常,弯下腰看着她问道。 “我不想麻烦你们的,”柯鹂满脸歉意,“何况,我还姓柯,我的家中给你们带来的祸事,怎么还能让您来帮我。” 姜母听了,笑容反而更盛:“傻孩子,姓氏又算得了什么,若要让你选,你会乐意出生在柯家吗?” 柯鹂没有犹豫,马上摇摇头。 “那就行了,你家里所做的事情,与你无关。” “以后都要是姜家人了,哪有什么恩怨了?你是我们的家人,自然要帮你啦。”姜怜双拿着东西从房中走出,又补充了一句。 看着神采奕奕的姜怜双,柯鹂的眼睛也亮了一下,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又马上停住了。 “嗯?你想说什么?” 姜怜双察觉到了,顿了顿脚步,困惑地看着她。 但柯鹂又觉得心中所想难以启齿,只是摇了摇头道:“没事。” “我知道了,”姜怜双转身回望已经走远的母亲,大声喊着,“母亲,再过来一下!” “别乱叫,我很忙的。”尽管这么说着,姜母还是走了过来。 “她想和我一样,姓姜。” 姜怜双一指柯鸢,飞速地说道。 “不是,我——”柯鸢下意识地反驳。 “不想吗?”姜怜双挑眉问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你若拒绝,那以后就只能姓柯了。” 站在边上的姜母没说什么,笑盈盈的,只是把手搭在了柯鹂的身上。 “我想!” 在短暂的犹豫之后,柯鹂终于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声音中全是急切,姜怜双微微一笑,她就知道,这姑娘肯定不愿意继续带柯姓活着。 “那好,”姜母听到了这个回答,笑容越发温柔,“以后便叫姜鹂了,还有你的妹妹,也改了吧。” 其实,若是她不主动提出来,姜母也有让她改姓的想法。 虽然做主的人并不在意姓什么,但姜家上下人多嘴杂,难免不会有心怀怨恨之人。 只要改了姓,那就彻底是姜家人了,往日遇见任何事,要保护她也更加名正言顺。 “妹妹……”说着,她便开心地用力点了点头。 和她同行的妹妹不在了,但之后,她还要带着妹妹的份,过好接下去的生活。 姜母前几日就在准备了,所以,后事处理很快,没耽搁几日,就可以准备入葬了。 第329章 事情的严重性 姜家人多,事情做起来非常快,姜母又提前做了准备,是以,一切都很顺利。 最终下葬的地方是在姜家的墓葬中,姜家的下葬规矩与东宁府中的很多人家不一样,不论男女老少,都能有单独的地方。 考虑到了小鸢是个可怜命苦的孩子,最后的葬礼很隆重,也以安慰小鹂失去妹妹的痛心。 与姜家相处的这几日,小姑娘原本担忧的心也安定下来。 所见的每一个人都很友好,尤其是决定收留她的姜父姜母,对她的怜惜,就像对亲生女儿一般。 转眼之间,几日过去,所有事都尘埃落定。 天气都变得暖和了,必须启程回京城,再拖延下去,只怕很多事都完不成了。 承安临走前依旧恋恋不舍,他坐在马车上,一直看着站在下面道别的柯鹂。 现在应该叫做姜鹂才对。 她早就换下了从柯家穿过来的破旧衣衫,姜母找裁缝铺加了钱,连赶出了好几套适合她的裙子。 用的是开春才刚刚流行起来的样式,料子也都是上好的绸缎,从上到下的每一寸,都正好贴合了她的身形。 姜母看见好看的小姑娘就忍不住想要打扮的心,钗环首饰都配了不少。 现在的她,面色都比刚到大周时好了不少,看起来完全就是个被宠着的富家千金。 但承安才不在意这一点,他在意的,只是鹂姐姐会不会同他们一起去京城。 看样子,好像是不会走了。 “鹂姐姐,”他趴在马车的窗沿上,嘟着嘴乞求道,“你就和我们一起走嘛,过段时间再送你回来。” 姜鹂只是笑着摇摇头,摸了把承安搭在外面的小手。 “我已经麻烦你们很久了,总不能连日叨扰你们吧,待安定下来之后,我会来京城的。” “阿娘——”承安拖长了声音喊。 “闭嘴,”沈玉娇不耐烦地说道,“不许强迫人家。” 虽然她也很希望姜鹂能跟着过来,但也知晓小姑娘的性子,是不愿连日麻烦别人的。 “那姐姐答应我,以后得了空,一定要来看承安。” 没了阿娘的支持,承安也没办法,只能努力向下伸出手,想和姜鹂拉个钩。 “好,”姜鹂抿唇一笑,“我答应你,一定会来京城。” 承安得了允诺,终于是开心了,催促着马车快点上路,早些回家。 他们已经在月下城呆了过长的时间,柯家人早已被官府的看押着送往京城。生怕耽误了之后的事,傅九霄日月兼程地赶路,总算在以最快的速度回了京城。 呼吸着京城更加凉爽的空气,沈玉娇不禁有些感慨,明明只是去过了个年,经历的事情,却让她觉得好像好过了好几个月。 赶了好几日的路,她觉得累极,便决定明日再进程,那好脾气的皇兄,定然不会怪罪她的。 果然,庆安帝好像知道她的心思般,还派人传来了口谕,让她好好休息,觉得舒服了再进宫。 此次进宫,也主要是为了柯家一事,不必着急。 但沈玉娇还是有些迫切,解决了柯家,就意味着给两姐妹,给孟鹤宇的父母报了仇,她不想再继续等下去了。 第二日难得起了个大早,拉上傅九霄,直接往宫里去了。 庆安帝也早有准备,待她被引进御书房时,桌案上就摆满了卷宗。 “正在看知府所呈,倒没想到你们这么早就来了。” 见到二人,他放下了手中的书卷,指了指一旁的热茶。 “京城不必月下城,那边暖和了,这里还是像冬天一样冷。” “就我们三人?”沈玉娇愣了一下,都忘记寒暄,“我与九霄,不能决定吧。” 转头望望四周,一片寂静,确实没有旁人了。 庆安帝低下头,暗暗笑了一下:“自然是有别人,但你们来得早了些,他们还未到。” 虽说早朝下了没多久,但庆安帝还是放朝臣们回去休息了一阵,之后再来宫中商议事情。 沈玉娇没再说什么,拿起茶杯,喝了口热茶。 是独产自于京城的安沐,最合适在冬末初春的时候喝,清香四溢,只需要喝一口,就会觉得身子温暖无比。 她微微陷在宽大的扶手椅中,觉得现在的日子过分美好。 没等多久,御书房外的动静就越来越响。 沈玉娇吃了一惊,也不知道庆安帝请了多人过来,柯家的案子应该也没有到需要诸位重臣商议的地步吧? 率先走进来的,是一位熟人。 康逸安看见坐着的她与傅九霄,没什么意外,笑着点点头,就当是打了招呼。 后续走进来的几人,沈玉娇皱眉想了一阵,才想起都是什么人。 应该是熟悉的,只是太长时间不见,她都快忘了他们的身份。 没想到庆安帝会如此重视,看这个配置,该是审讯犯了错的重臣。 “只是一家从外海而来的居民,用得着如此兴师动众?陛下未免小题大做。” 所有人都在等着庆安帝先说话,但一位老者却抢在了前头。 不管忘了谁,沈玉娇都不会忘了他。 郎太傅在朝中德高望重,可经常处处针对她,似乎是对她这个并非由皇家养大的长公主有诸多不满。 不过,他不爽又能怎样? 自己还是坐稳着长公主的位置,只要是受了委屈的事,庆安帝都会出手。 就像今日一样。 “他们干的皆是能动摇我大周根基之事,若是太傅觉得这也不重要,那朕还挺想知道,有什么事入得了太傅的眼?” 庆安帝说得毫不客气,但郎太傅的胸口只能愤怒地起伏几下,不敢再说别的话。 继续说下去,就是大逆不道了。 “动摇根基?臣倒是没想到会如此厉害,”康逸安见机插话,“不若请长公主殿下再详细说说?” 他们一干人等早就知晓了大致之事,但具体的,还是需要再了解一下。 沈玉娇也不多说,直接站起身,给每位大臣的手上都发了一张纸。 她已经准备好了最详细的关于渔村病症的介绍书,只要读过,就可以知道为何事态严重了。 第330章 大理寺新人 所有人都安静地看,庆安帝刚刚发了怒,他们不敢有别的妄言。 早就不是那位刚登基好拿捏的帝王了,数年过去,他身上已有当年先帝的威严气势。 甚至不用说话,就让诸位大臣感受到了无尽的压力。 没过多久,就有不少人看完了沈玉娇递过来的纸,纷纷抬起头。 沈玉娇悄悄扫了一圈,神态各异。 好些是皱着眉,用着最不会出错的严峻之色,但也有看起来格格不入的——比如依旧不屑的郎太傅。 她静静地坐着不说话,现在还不能着急,等那几个高傲又轻蔑的大臣发表完意见再说也不迟。 “不过一种病罢了,又是外海来的住民,他们或许不明白呢?这般如临大敌,是不是不太符合我大周的气度?” “他们或许是无知也不好说,”郎太傅附和道,“不是医者,并不明白其中的严峻,只是偶然酿成了祸事。” 果然,如她所料,马上有人出声反对了。 她在心里冷笑了一下,“一种病症”,说得倒是很轻巧。 甚至纸上都写明了,柯家分明就是知道这种病症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是他们亲口承认的记录。 大周可没有有效的控制手段,一旦散播开来,这些坐着说风凉话的大臣就等着哭吧。 不过她很快就释然了,转念一想,出事时苦得永远都是底下的官员和百姓,他们位高权重,在前朝时就得到重用,怎么都不会怪罪到他们身上。 偷偷瞄了一眼坐在首位的皇兄,脸色和她想象中的一样差。 对面的座位有了细微的动静,沈玉娇看去,康逸安似乎想起身说话。 “哎呀,几位大人是不识字吗?” 突然一道懒散的声音,止住了他的动作。 是个年轻人,坐在几位尚书之后,沈玉娇努力做了个排除法,蓦地意识到,这位似乎是大理寺卿。 可……距离上次大理寺卿换人还没有多久吧? 现在只是初春,常科还未开始,肯定不是寻常选拔出来的人才。 大约是前任又出了事,才找了人顶上。 这个位置,看起来很不吉利。 但看这年轻男人散漫的态度,甚至都敢出声直言反驳郎太傅,又似乎是个很有能力底气的人。 “我都能读上面的字,”他扬着手中的纸说道,“是很严重病症,不亚于疫病,若是殿下没去东宁府,待传到了京城,有你们哭的时候。” 他伸手点了点前面几个说风凉话的大臣,溢出了鄙夷的笑声:“反正目前只有那些渔民受了伤害,与高高在上的你们无关是吧?一群平民,死了就死了。” 沈玉娇都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她没想到,此人说话会如此直白,毫不客气。 这可是在庆安帝的御书房,坐着的都是朝中德高望重的重臣,就连郎太傅都不敢这样说话。 他到底是什么人,有如此的说话底气? “你——”郎太傅明显被他气到了,灰白的长须都在抖动,“陛下召集臣等在此,自然是关心百姓的。” “陛下关心,和你们是一回事吗?”男人摊开手,依旧轻笑着,“你们想把事情化小,怎么,是觉得以你们的位置来说,处理这件事太屈才了?” 他咄咄逼人,把郎太傅气得不轻。 “穆卿哪里的话,我们只是在为了陛下考虑,这些事情,不该让陛下操心。” 沈玉娇默默扶额,她不认识这个反驳的人,但能说出这样不带脑子的话,也是不一般。 她早就与庆安帝商量好了,还有几位大臣也都知道,居然还试图把锅甩到她身上。 “这是陛下决定要审的事情,你现在却说这种话,如此说来,倒不如你帮陛下做决定——” “好了,穆尚,不要费口舌之争,”庆安帝观望了许久,才终于发话,“朕叫你们过来,是因为柯家所犯罪过东宁府无法处理,不是叫你们来决定朕是否应该审问此事。” 他的声音冰冷严肃,就连沈玉娇听了都想打个寒战。 沈玉娇看出来了,庆安帝就是看中了这个穆姓男人敢说话,提上了大理寺的位置。 能在圣上与诸位重臣面前直言不讳,甚至精准讽刺的,这样的人可不好找。 现下大周朝政稳定,但她的皇兄根基尚还不算稳定,身边所用之人没多少,拥有这样的胆量或许比能力更重要。 “既然陛下这么说,那臣就来看看,这家人该如何定罪合适。” 他笑容依旧不减,重新举起手中的纸,又仔细地看着。 被他这么一闹,那几位颇有意见的大臣也都安静了。他们生怕再说点什么,又会被引到大不敬之上去。 对年轻帝王可能是有不服气,但哪敢明显表示出来,那不是公然谋逆嘛。 一时间,整间御书房中一点声音都没有。 “这……那知府确实处理不了。”打破沉默的,依旧是穆大理寺卿。 他抖抖手中的纸,看向庆安帝,说道:“长公主殿下已经做得很全面了,证据可都在陛下手中?” “殿下已经呈上了所有的证据,”康逸安接着他的话说道,“关于人证证言,月下城的居民多有见证,穆大人想要什么样的证据都有。” “那就好办,此案并不复杂,只不过对于东宁府来说,实在难办。” 穆尚向后一靠,对于京城的大理寺来说,却是一件极其简单的案子。 犯案过程清晰明了,证据确凿,他甚至能在御书房就断好案,定下罪名。 “唯一难办一点的就是这个病症,若往重了看,那就是扰乱大周稳固之事,不知诸位如何看?” 郎太傅轻哼一声,但还是开口说道:”看样子,柯家人确是居心叵测,穆大人与大理寺下决断就好,陛下信任大理寺,臣等自然也都是信任的。“ 再争论并没有什么意义,陛下明显已经意决,只是要个名正言顺的处理。 “那就交给大理寺去办,”庆安帝明显很满意最后的结果,终于露出了笑容,“五日之后,朕要知道你们的决定。” 事情已定,前来的大臣都站起身,纷纷告退,只有沈玉娇向前一步,走近了庆安帝。 第331章 另一个主意 除了柯家之事,沈玉娇还有许多话想同庆安帝说的。 不一会儿,朝中大臣都退光了,御书房中,又只剩下三人。 “我先回府?”傅九霄率先问道,“再不回去,承安又该不高兴了。” 这孩子有时候懂事得让人意外,但还有很多日子,也粘人得可怕。 他们一大早就离开了公主府,眼下已经快到午间,承安一上午不见父母,大约是要觉得不痛快了。 庆安帝笑着点点头,看向沈玉娇打趣:“朕不曾想傅老九是个顾家的,你选夫君的眼光真不错。” 沈玉娇只能浅笑一下,这她要如何说? 夫君根本不是她自己选的,只能说,一切都是命运的选择。 不过话又说回来,若傅九霄不是个合适的人选,他们也不会走到现在。 当初被“十七不嫁”这件事所捆绑,不代表之后她走不了。 不管什么事,她都不会活在别人的桎梏之中。 所以庆安帝用的“选”字,也有一半没错。在成婚之后的岁月中,她的确选择了傅九霄。 “陛下抬举,既然有了孩子,那这就是应尽的本分事,”傅九霄说话的语气中完全没有骄傲之气,“玉娇有许多要做的事,那臣只好帮她照顾府中事务。” 这话说得正好,直说到沈玉娇心坎里。 夫妻这几年,她早就知道傅九霄不会说什么情话,那时二人的心意相通,还是靠她先表白。 在庆安帝面前所说的这段话,是他能说的最有感情的话了。 皇兄听了,也一定会高兴的。 如她所料,庆安帝的目光转了回来,停留在傅九霄的脸上。 “你以前可是锦衣卫镇抚使,只用向朕汇报事务即可,就连你大哥都管不了你,你就甘心做个在公主府中照顾孩子的人物?” 前半段话,庆安帝还带着欣赏之意,但说至后面,他的声音骤然转冷。 沈玉娇的手抓紧了身后椅子扶手,刚才闲聊家常的和谐气氛荡然无存,京城冰凉的空气在三人之中蔓延。 帝王心终究是难以揣测。 他对自己好,不代表会连带着信任自己身边的人,若有异心,照样会果断地除掉。 九霄在锦衣卫镇抚使的位置上许久,可却干脆地放弃了如此高位,身为国君,难免会产生怀疑。 幸好,她是知道傅九霄真心的。庆安帝瞒不过,也不用瞒。 “臣本就不是为了权利,傅家在朝中几代为官,都是为了大周安定,是给陛下做事,和我做什么并没有关系。” 傅九霄没有丝毫慌乱,他恭敬地垂着双手,微微低头,语气没有波动,依旧和之前一样,有礼有节。 接着,便是长久的沉默。 皇兄他到底在想什么? 沈玉娇不明白,他们二人的对峙实在折磨人。 她受不住沉默的感觉,动了一下脚步,但庆安帝却先出声了。 他又恢复到了先前的和煦笑容,仿佛刚刚的严峻只是她自己的幻觉。 “说得好,”庆安帝抚掌而笑,“朕并不是想怀疑你,但小妹在外面受苦良久,朕必须知道她嫁的是良人。” 都成婚好几年了,傅九霄辞去锦衣卫的职务也有段时间,现在才怀疑,是不是晚了一点? 傅九霄幸好完全没有异心,不然,这个关心当真是来不及了。 当然,这句话她没敢问出来,只在心里小小地吐槽了一下。 “好了,你还是赶紧回去吧,”庆安帝挥了挥手,“别让孩子在家里等急了。” 待傅九霄离去后,庆安帝喊人重新上了茶水,又将她唤到了更近的位置。 “傅家的这一代,朕挺放心的,大部分都很不错。”他端一杯茶,示意沈玉娇也喝。 但沈玉娇为难着,这话她该如何接? 说确实不错,还是说其实有傅越这样的人物,皇兄不能掉以轻心? 这不是为难人嘛。 “罢了,朝政之事你不好说,”庆安帝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还是说说你自己的事,此次去东宁府,又生出了什么新主意?” 没了压力,沈玉娇抿唇一笑,说道:“还是皇兄了解我,我这次遇见了一位差点闹出人命的大夫。” “人命?还有此等庸医?” 庆安帝原本有些昏睡的眸光又亮了起来,盯着她看。 “就和柯家所带来的那个病症有关,他应该是一位江湖大夫,”沈玉娇正襟危坐,一副严肃的模样,“当时我正在救治渔民们,哪想到他企图从中捞得一些钱,扰乱了我的诊治,还差点害死了渔民。” “乱用药的话,的确可能致人死亡……”庆安帝点点头,用眼神示意她继续说。 “不仅如此,我还了解到,他在月下城多年,靠的全是招摇撞骗以赚钱,实际并没有多少医术。” 沈玉娇想到颜修就生气,还嘟囔着补上了一句:“一直没出人命是运气好而已,没治好病,又或者把人弄残了,不会医术的百姓可意识不到其实是他的过错。” “此人太过分!”庆安帝马上就理解了她的意思,“你想说的是,大周并无律法约束吧?” 既然都已经被猜中了心思,沈玉娇觉得也没必要绕弯子了:“对,所以就连知府也没办法处置,只能赶出月下城了事。” 大周不会只有一个颜修,月下城都如此,在不繁华之地,只怕这样的人会更多。 如果因为不靠谱的大夫出了许多事,很可能会动摇民生。 庆安帝缓缓点头,又突然无奈一笑:“你如此一说,确实很严重,看来,还得再麻烦一下那几位。” “你不必担心,这样的大夫必须管好,”他又看向沈玉娇说道,“是个好主意,但推行新律法必定要些时日,着急不得。” 沈玉娇才不着急,只要庆安帝答应就好,那后面的事就好办了。 “对了,说起新律法,你要不要去城中的书院看一看?” 她微微一愣,突然想起,今年开春就是幼童书院开始的时候,并且,也是强制每个孩子都去学堂的第一年。 那她必须去看看,这个主意出得怎么样。 第332章 久远的名字 宫道很长,绵延复杂,沈玉娇已经算是宫中的常客了,没有宫人的指引,她依旧会走错路。 现如今开春,宫中也比去年冬时热闹得多,到处都是聚在一起嬉笑玩闹的叽叽喳喳声。 庆安帝后宫算不得充盈,只有寥寥几人,所以宫里一贯是冷清的。 沈玉娇并不喜欢娶妻纳妾这种做法,但毕竟是在大周,他又是万人之上的皇帝,只有三四个妃子,可以说很少了。 他也才登基没有几年,除了从最初陪伴他的白皇后,剩余几个,皆是为了稳固朝堂所接进宫中的。 唯独白皇后不一样,她的父亲早逝,实际在朝中已然没有一点实势力。 所以,宫中子嗣也颇为单薄——不能用单薄来形容,因为根本没有。 沈玉娇都听过不少劝诫之声,甚至还有重臣来找过她,想让她去劝劝庆安帝。 登位这些年,却连一个子嗣都没有,这样可不行。 但,沈玉娇才懒得管这事。 终究,这是庆安帝才能决定的。帝王家的事,管太多会危及性命。 皇兄一直以来的借口是等皇后调理好身子再说,她知道白皇后确实体弱,也一直想要个孩子。 白皇后看向承安的眼神,就像她自己的一样明亮。 究竟是在等白皇后调理好身子,还是庆安帝不想为了稳固朝政而生下孩子,又抑或是后宫中的一些纷争,猜起来太累,沈玉娇没有兴趣让自己涉险。 她随着引路的侍女缓缓走着,不远处嬉笑打闹声落入耳中,她却轻轻叹了口气。 无论如何,庆安帝做得再好,她也还是无法接受封建社会的种种。 所以,她努力地在夹缝之中,帮那些并非身居高位,有诸多无奈之人,争取一些微小的权利。 值得庆幸的是,傅九霄是这些人中看起来不太正常的。 最初以为是个抛妻弃子的渣男,但随着时日的推移,倒是个可遇不可求的人了。 和沈老二比起来,差距实在太大。 但她自己也不是那么好惹的,傅九霄要是真的敢违背诺言,做出三妻四妾之事,她也敢拼个玉石俱焚。 穿越来大周后,虽然总会遇到许多奇怪的事,但有傅九霄在,很多事情都变得容易了。 她抬手轻轻摸着自己胸口,想到傅九霄,心口觉得和暖了不少。 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她抬头一看,发现引路的宫人已经走出去了几步远。刚察觉到她未跟上,正快步走回来。 沈玉娇不好意思地一笑,也抬脚准备走过去。 身形一个不稳,不知道被谁撞了一下,趔趄了两步。 “你们!”引路侍女马上走过来,板着脸责备撞了她的小宫女。 沈玉娇回头看去,都是一群还带着孩子气的宫女们,脸庞稚嫩,一些人手中拿着几样器具。 她定睛仔细看,发现那都是些演奏乐器。 “这位可是长公主殿下,”引路侍女生了气,指点着责备这群小宫女,“怎么如此不小心,冲撞了殿下!” “姐姐,我们前面在打闹说话,没有看路……都不是故意的,没有注意到前面有人,你不要怪我们。” 为首的小宫女低下头,唯唯诺诺地解释道。 “我怪你们?”引路侍女明显被气笑了,下意识反问了一句,“这话你们该对长公主殿下说,连撞的是谁都没搞清楚。” 说着,她转身向沈玉娇,带着歉意行了礼,道:“殿下,都是些刚刚选进来的宫女乐师,年纪尚小不懂事,还请您不要怪罪。” 沈玉娇微微一愣,突然想到了什么:“宫人遴选已经结束了?” 春桃姐居然没有来信与她说,也不知道盼儿的结果如何。 她那么想跳舞,希望她能抓住这最好的机会。 “前些日子就结束了,”侍女不知她问的是何意图,但依旧老实地回答了,“现下选出来的人都进了宫,还在学习宫中的规矩,有些不敬之处,定不是她们有意为之,您大人有大量,还请多多包涵。” “这有什么好责怪的,”沈玉娇微微一笑,还伸手抚摸了一下为首宫女的发髻,“多可爱,机会难得,要好好珍惜。” 小宫女原本还是担心受责罚,但被沈玉娇这一摸,立马抬起头笑了。 “谢谢殿下!我们都会好好努力的!” “舞师……”沈玉娇看着小宫女,没控制住自己,吐出了两个字。 她太想知道盼儿的结果如何,就这么把心中所想问了出来。 “哎,可我们是乐师呀。”小宫女没有来得及反应,直愣愣地答道。 “姐姐,你忘啦?”她身后的另一名女孩子凑上来说,“舞师已经先选完了,她们昨日就去了神乐司呢。” “是,我都给忘了,“小乐师带着歉意一笑,看向沈玉娇说道,“殿下,您要找舞师的话,得去神乐司了。” 引路侍女手掌心向上,往另一个方向指去。 沈玉娇领会,点头跟着她向前走。 她的心里满是期待,不知为何,就觉得一定能在神乐司见到盼儿。 神乐司是宫中礼乐场所,通常情况,乐师舞师也都居住于此,随时为需要的祭祀活动做准备。 她们都是有身份的人物,领着俸禄,和宴会上,或是酒楼中的那些舞者完全不一样。 还未走到神乐司,就听到巨大的嘈杂声。 “这……殿下还请见谅,都是些孩子,刚进宫,许多规矩都还不懂。” 沈玉娇摇摇头,她为何要介意? 相反,听见吵闹玩乐的声音,她心里就觉得喜欢。 绕过神乐司进门的长廊,吵闹声越来越大,甚至还能听见教习嬷嬷的高喊声。 “不要跑远!一炷香之后,必须回来!” 沈玉娇还未走近看看是怎么回事,就被一个冲过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今天还真是不太顺利,走到哪儿都被人撞。 但紧接着,她就觉得喜悦冲上心头。 名字还没有说出口,小姑娘的身后就传来愤怒的喊声:“元葭!你再乱跑就要挨竹板了!” 元葭…… 沈玉娇恍惚了一下,想起了数年前她在福寿村田野上写下的字。 第333章 属于她们的天地 女孩子的眼睛像天边的启明星,闪着刺目的光芒,看着沈玉娇。 在即将被喊出名字的时候,她竖起一根手指,用只有她们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别说出来,我特地让娘亲瞒了一下,本想在之后的祭祀典礼上给你个惊喜。” 沈玉娇愣了下,才反应过来,现下春天到了,算算日子,是正月的最后一天,今年该举行亲耕礼了。 “你还真的被选上了,现在也算是圆了心愿。” “那是,”小姑娘粲然一笑,“我可厉害了,她们第一个选的就是我。” 沈玉娇与她的目光相撞,看见了里面熠熠生辉的希望。 “元葭……是个好名字。” “你怎么还自夸上了,”她说着话,还不忘回头看看气势汹汹的嬷嬷,“别告诉旁人,我的姑姑是你。” 她朝着沈玉娇眨眨眼,笑容越发俏皮。 “哦对了,以后别叫我盼儿啦,我就叫元葭!”说起名字,她的声音才响亮了些许。 “早就想让你改名了,结果到现在才决定好,“沈玉娇捏了把她的脸颊,“知道啦,元葭姑娘。” 听见沈玉娇这么叫,她眼中的光芒更加闪亮。 突然,她伸手扯了下沈玉娇的衣袖。 “嬷嬷来了,帮我求求情,别让她罚我。” 沈玉娇哑然失笑,虽然说的话是很害怕的感觉,但看她的神情,根本没在害怕。 依旧满脸都是玩闹的开心。 “哎呀,长公主殿下,您来了也不提前告知奴婢们一声,这里乱糟糟的,让您看了多不好。” 嬷嬷终于锁定了元葭的位置,也在引路侍女的口中得知了沈玉娇的到来,赶紧堆出一个笑脸,走过来打招呼。 “无妨,我只是临时起意过来看看,”沈玉娇友善地笑着,摇了摇头,“这数年才选一次,孩子们觉得兴奋,那也是难免。” 这里玩闹的远远不止元葭一人,都还是没多大的年纪,见着这么多同伴,都变得激动了。 明明人也不多,选了大约二十来个,却仿佛有上百只小鸭子,几位嬷嬷根本管不住。 不过,宫中嘛……沈玉娇并不担心会失控,宫中管教人的手段多的是,嬷嬷们慈祥,不愿意严厉管教罢了。 这样也好,至少元葭能过得好,她也能安心。 “就数这孩子最调皮,技艺是极好,但哪想到会是这样子,活泼过了头。” 沈玉娇悄悄瞪了一眼元葭,这孩子的性子她最清楚,虽然现在已然很懂事了,但也经常冲动得不过脑子。 嬷嬷们要管教,确实有些难度。 “要听嬷嬷的话,”沈玉娇故意把语气变得严厉,轻轻敲了下元葭的脑袋,“不然,就不让你继续在这里了。” 厉害的时候需要夸奖,但太过得意忘形了也不好。 “知道啦,我会听话的。”元葭扁扁嘴,重新站回到了人群之中。 不过,在回去之前,她还不忘朝着沈玉娇小小地挥了挥手。 “还是要多麻烦嬷嬷照顾了,”沈玉娇带着歉意一笑,“照顾这些孩子们可不容易。” 嬷嬷摆手,脸色反而比沈玉娇还要不好意思:“殿下哪里的话,这不都是奴婢们的应该做的。” 神乐司经过这么多代,都是大家齐心做出的成果。 这里也与宫中许多地方不一样,大家并没有地位之分,也少了许多钩心斗角。 甚至,只要不惹事生非,还能时常回家看看。 幼年被选召进来的孩子,都能在宫中无忧地长大。待到了年限出宫,所磨练出的技艺,以及拿到的最后一笔俸禄,也够之后毫无顾虑地生活了。 元葭能被选进来,在这里和同龄人一起成长,又有嬷嬷的教诲,是最好的事了。 以后过的便是衣食无忧的生活,还能为春桃姐补贴家用。 “殿下您尽管放心,我们神乐司世世代代,都会尽职尽责的。” “谢谢嬷嬷们的照顾,”看过之后,沈玉娇也放心了,“我还有些事要做,就先不打扰了。” 在宫中不能停留太长时间,不然,再过一会儿,只怕学堂都要放学了。 来神乐司看看之事临时起意,时间耽搁太长可不好。 前面出御书房之时,庆安帝还给了她几个地点,都是目前城中的书院,可以由她挑一家去看。 沈玉娇想了想,还是决定去最初的那个。 那时她一人所开的那一间。 幸好留意了一下时辰,若是稍晚一些,孩子们真的都要回家了。 书院中熟悉的面孔少了,但相对的,新面孔却比以前翻了倍数。 什么年龄的孩子都有,有尚还懵懂的幼童,也有年龄大了许多的少年。 在新政策执行的前三年,不论什么年龄,只要还没读过书,又想来书院试一试的,都可以来。 有了朝堂的帮助,书院中雇的人也比以往更多了。 不仅有教书先生,还有许多女子。 大周读过书能认字的女子终究是少数,但沈玉娇却依旧坚持,让京城和城外农户家有空闲的女子来书院中帮忙。 照料孩子,收拾学堂,只要有手有脚有力气,都可以来书院做活。 她们不该被禁锢在家中,被排斥在社会生产之外。 不能只依靠丈夫生活,不只做被小家庭柴米油盐束缚的奴隶,而是真正地依靠自己去劳动赚钱。 有了书院给她们的工钱,也有了生活的底气。 不过或许,要彻底达到这样的观念,还需要很久的时日。 就像小梨姐,她被伤害了那么多次后,才完全得把自己解脱出来。 沈玉娇也同样很有耐心,一次两次……直至无数次,她都会向着苦苦挣扎却不自知的女子们伸出援手。 是生活环境导致了像小梨姐这样女子的存在,所以她不会放弃,一次又一次地救她们于水火之中。 因为除了她这个穿越过来的人之外,也再没有人会意识到这一点。 马车晃动,拉回了她的思绪,书院中孩子们的玩闹声,翻过围墙,落进了她的耳朵中。 她提起裙摆,轻快地下了马车。 迫不及待想要看看,自己的想法被贯彻得如何。 第334章 更好的书院 沈玉娇并未让人通传,她让送来的马车夫回了宫中,自己踏进了书院的门。 书院不大,在外面玩闹的孩子一下就注意到了她这个突然走进来的陌生人。 他们停下了手中的玩乐,一个个围过来,绕在她身边好奇地看着。 沈玉娇也看向他们,有一大半是从未见过孩子,但还有一些,她已然十分熟悉。 有个小女孩伸出小手,非常自然地摸了摸她袖子口镶着的毛边。 “是您……” 话先说出来了,紧接着,小女孩皱眉思索了一阵,才想起沈玉娇是谁。 “是长公主殿下,是带我读书的大人!” “想起来啦,”沈玉娇笑眯眯半蹲下身子,看着满是笑容的小女孩,“今年也来书院了,喜欢这里吗?” “嗯,喜欢!” 是过年前,在寒冷的冬风中拦下她马车的那个女孩。 被沈玉娇一问,女孩子脸上的笑容更明显了。 “长公主……” “感觉很厉害哎,那是谁?” “我也不知道,但看起来——” “你们是不是傻啊,一听就是宫里的人,公主,不就是皇上的……” 被小女孩这么一说,身边立马响起了窃窃私语声。 但议论的孩子们很快就意识到这样似乎不妥当,就算年纪小,也明白祸从口出的道理。 “不过,她看起来很好相处的样子。” 所有人刚都不敢说话,就立马又有一个孩子伸出手,没忍住摸了摸沈玉娇。 “她就是顶好的人!”见到有人和自己共鸣了,小女孩赶紧拉住沈玉娇的手,递了过去,“她不会凶你们的。” 纵使被孩子拉过来拉过去,沈玉娇心里也都不恼火,只是笑容盈盈地任他们牵扯。 孩子嘛,好奇心旺盛很正常,她为何要生气? “哎呀,你们,不要闹了!” 突然传来了一道愤怒的女声,孩子们一听,吓得立马从沈玉娇身边散开了。 很熟悉的声音。 沈玉娇直起身子,看向朝她走来的女人。 “小梨姐,”她微微一笑,将垂落的鬓发绕到脑后,“你还在这里。” 江小梨一下就没了刚才驱赶孩子们的架势,在袖子上擦了下手,说道:“年前官府来了人,问我是否愿意继续留在这里帮忙,他们给的工钱更多,我就答应了。” “以往,书院的种种都要照顾,确实给不出更多的工钱了,小梨姐之前愿意来,我就很感谢了。” “不不,”江小梨连忙摆手,一边示意沈玉娇往里走,“我要感谢才对,娇妹子,你……” 走到人少的地方,她的语句突然停顿了下,随即,出现了哽咽的声音。 “我到今日,才意识到你以前的所做之事,那时候我沉浸在孩子与夫君身上,根本没想到。” 江小梨被自己的话逗笑了,低下头,思考了一会措辞又继续说道:“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就随便一听,别放在心上。” 但沈玉娇怎么可能不放在心上? 年前一遇,她就知道小梨身上的感觉不一样了,现在的这番话,让她更笃定自己的判断。 也不枉费她努力了那么多次,身为女性,就是要相救。 “好啦,”她倾过身子,拥抱了一下江小梨,“都过去了,小梨姐,现在你的好日子才刚要开始呢。” 往日附着的人不在了,但独立生活,才是一个人彻底完全的标志。 不是谁的妻子,也不是谁的夫君,无论何人,都不该只能有这样一个单薄的身份。 江小梨微微点头,擦拭干净眼角的泪水,重新露出了笑容。 沈玉娇觉得手心发暖,低头一看,发现是小梨姐如往日一般拉住了她的手。 “我带你去看看现在的书院,”江小梨轻声说道,“里面还有孩子在读书,我们声音小些。” 书院处在京城里,旁边已经没有多余的空地扩张了,所以招收的孩子并不算多。 但有了官府的帮助,教书师傅和照顾孩子的人多了不少,能稍微多收点人。 “估摸着还有一刻的时间,孩子就结束了,我们过去看看正好。” 沈玉娇点头,心里泛起一阵欣喜。 书院上课的大部分课程,都是她指定的,结合了大周原本就有的教学,在适应孩子自然的情况下,试图让他们更有效率地学习。 大周的授课方式和她所处现代的古时候一样,都是私塾的个别教学法,效率低,又不能照顾到所有的孩子。 在这种生产力的情况下,采用班级授课制,以及课程表规定时辰的方式,是最好的办法。 她随着江小梨走过几间空屋子,来到了最里面的那一间。 “孩子们在读书呢,你看看。” 江小梨鬼鬼祟祟地朝门缝中一望,便马上招手示意身后的沈玉娇过来。 读书声音很轻,但依旧有穿透力。 沈玉娇听了便知道他们目前在学什么,毕竟基本每一课都是她亲自安排的,不能更熟悉。 很好,看来书院完全按照她的嘱咐进行着。 不仅要教孩子们学识,道德和为人处世也同样重要。 “那些教书师傅,都是官府找来的,我不认识,但感觉很厉害,个个都知识渊博。” “他们不敢不用心,”沈玉娇很满意地点头,“再等一等,孩子们就该下课了。” “不过,师傅,我们为何还要学这些东西?” 她才刚在门后说完,就有一名孩子举起了手,问站在前方的教书师父。 “是啊,”另一名男孩子附和了,“书院也就三年,我们将来若是想要考科举,这些东西完全派不上用场。” 沈玉娇无声地笑了,微微叹了口气。 孩子们不理解,但在长大后的某一日,他们会理解的。 她抬眼看去,发现教书师父突然板起了脸,放下手中的书卷。 “光学书上的知识有何用?”他没有显示出太大的怒气,但依旧看起来有些不忿,“若无德,非性善,你们得到的学识都毫无意义。” 沈玉娇听着,默默退后了一步。 教书师傅所说的,在她意料之外,但又好像在意料之中。 现下,她可以真正放心了。 能说出这种话的教书师傅,正是她想要的。 第335章 何为女子 沈玉娇退后两步,准备转身离开。 看见了书院的这副模样,她也无需担心了。虽然才刚刚开始,但已经步入了正轨。 一切看起来都很好,是仿佛运行了好几年的模样。 “不继续看了?”江小梨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问道,“他们应该马上就结束了。” 沈玉娇笑着摇了摇头:“不等了,过多打扰他们也不好,还是让他们安心读书吧。” 她展开手中叠好的披风,重新披到自己肩头。 但小梨姐突然拍了一下她的手,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哦对了,你随我来,给你看一样东西。” 还有什么东西吗? 沈玉娇困惑,但既然小梨姐这么说了,她过会儿走也无妨。 书院不大,她跟着江小梨来到了学堂后面的一间偏房中。 沈玉娇知道这间房子,最初建立书院的时候,她就经常在里面收拾玩具,做一些木工活。 现在里面打开,倒是整理得很干净,还摆上了桌椅和柜子。 “我们这些照顾孩子的,平时无事就会在这里,”江小梨快步走入房中,收拾了一下散乱的案卷,“只要和书院相关的事,我们都会做。” “事情倒是不少,你们平日很辛苦吧?” 桌上的案卷成堆,沈玉娇无需多好的视力就能看见。 “工钱给的多,再辛苦都有人愿意做,”江小梨却没什么意外,“大家得到一份活计都不容易,何况,在书院可是顶好的了。” 沈玉娇抿抿嘴,沉默着。 突然有种无力感包裹住了她。 她做了很多,可是还远远不够。 为大家争取了很多机会,但说到底,这些机会和真正的事务比起来,依旧差距很大。 她们依旧没有选择,只要有一点可能,都会争抢着上。 可江小梨的模样很开心,沈玉娇不忍心扫她的兴,赶紧又挤出了一个笑容。 “小梨姐要给我看什么呀?” “在这里,”江小梨在柜子中一阵搜寻,翻出了厚厚的一沓纸,“官府说,这都是你的主意,要我们好好仔细地核对。” 沈玉娇接过纸一看,发现上面写的全是孩子们的名姓和居住地。 她轻哼了一声,说道:“他们倒是省事,杂活全给你们做。” “不麻烦,反正都是给书院做事,”江小梨不在意地笑了笑,“娇妹子,你觉得这几张上面的名字写得如何?” 借着沈玉娇的手,她连续翻了几页,直到在一张纸上停下。 虽然翻动得很快,但沈玉娇也注意到了,每隔几张纸,笔迹就大不相同,应该是由几个人共同写成。 而眼前这一页,笔记稚嫩,算不上好,甚至可以说是差。 满是初学者的痕迹,很像是孩童写成。 没什么书法技巧,只是端端正正,一笔一划地写。 “小梨姐写的?”沈玉娇在一瞬间突然领悟了,抬头问道。 “被你看出来了,我跟着他们学了好久,现在也认识不少字了。” “那很好啊,”得知此事,沈玉娇的语气都雀跃了几分,“写得不错,小梨姐再多练习,就会更好了。” 识字写字也将会是重要技能,不管做什么,迟早都能派得上用场。 春桃姐也已经会写会认不少字了,现在,小梨姐也跟上了步伐。 “我还担心不好呢,既然你都说了,那便是好的。” 江小梨笑得开心,又将这些纸放回了柜中。 “娇妹子,多亏你了,我才能学会写字。” “我?”沈玉娇不可思议地一笑,“小梨姐是靠自己学的,我可没教你呀。” “不是,我是指,若是没有娇妹子,我这辈子都没有机会认字写字。” 沈玉娇一愣,觉得气氛好像在刹那间变得伤感了。 “我娘家也很穷,为了我弟弟,我算是草草嫁给了你二哥……”江小梨明显比沈玉娇还要伤感,沉默了一阵才说道,“如果没有你,我就一辈子在福寿村了。” 一辈子都绕在沈老二和那个儿子身边,过着自以为还算不错的苦日子。 永远没机会看见京城这般广阔的天空。 也不能像现在这般,完全靠自己活着。日子过得辛苦点,但总比以往好太多。 “哎呀,我们同为女子,又都是一家人,我肯定要帮你——不许哭!” 沈玉娇最后三个字几乎是喊出来的,她可见不得对方难过。 这一哭,连她都要忍不住哭了。 “嘉仁走后很久我一直在城中找活做,累了很久才想明白,我……我的心思,可以不用完全在他们身上的。” 沈玉娇无声地点头,又给了江小梨一个拥抱。 “你可以不止是妻子和母亲,你还可以成为许多,去过你自己想要的日子。” “就像娇妹子一样吗?” “诶,什么?”沈玉娇一愣,没反应过来。 “你是很好的大夫,还做了福寿堂的老板,又有如此多的好主意,不仅是帮我们了,还帮了大周。” “哎呀,我只是……”沈玉娇下意识地说,但马上,她又正了正神色,“没错,小梨姐也要做这样的人。” 小梨姐能意识到这一点,已经比从福寿村离开时好了不少。 与其谦虚推脱,倒不如顺着江小梨的话说下去,给她一点勇气。 每一位女子,都不该被禁锢在单一的身份中。 “好啦好啦,我不哭了,”江小梨擦了擦眼角,重新露出笑容,“娇妹子赶紧回去休息吧,有空的时候,再来我们书院看看。” 天色不早,沈玉娇正好也决定回去,穿好了披风,向着书院外走去。 在即将跨出门槛的那一刻,有道稚嫩的声音喊住了她。 “等一等!” 她转身,便感受到大腿被什么人抱住了。 “好心的公主殿下,我有东西想给你。”是那名小女孩,她高高地举起手,摊开了掌心。 掌心中是一只小小的纸蝴蝶,折得很精妙,在微风中轻轻颤动。 “送给你,”小丫头费力地踮起脚,“春天到了,您也要开开心心的。” “好,我一定。”沈玉娇拿起蝴蝶,小心地放进了香囊中。 今日见到的所有一切,都太令人欣慰了。 第336章 互诉心事 从书院回来之后,沈玉娇才觉得疲惫感猛地涌上来。 原先指望过年的时候好好休息,结果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辗转反侧,连觉都睡不安稳。 她当机立断,从空间中抓了些药出来,在府中灶房,给自己煎了药。 “你怎么了?”傅九霄闻着药味过来,担心地问道,“为何要吃药?” “我没事,就是有些累,熬点安神的药,应该吃几日就好。” 她转头看去,就看见他深邃双眼中的忧愁。 猛地想起了以前在石门城的时候。 她身体似乎一直都很好,在大周的这几年,几乎都没吃过药。 唯独就石门城那次,想要保护城中人,才贸然试了药。 现在回了府中就突然开始吃药,傅九霄会觉得不安她也能理解。 不过,这药是她自己配的,不会出问题。 “那就好,”傅九霄这才有了释然的笑容,“承安我会照看的,你就安心歇着。” “咦,你在想什么?” 沈玉娇放下了手中的扇子,三两步蹦跳到他的面前,仰起头看着那双凤眸。 傅九霄一愣,缓缓说道:“我没想什么,只是在担心你。” “不是哦,”她弯了嘴角,踮着脚凑得更近,“你还在想别的事,我不像你这么会读心,但依旧能看出一些端倪。” 他就是这种闷闷的性格,要是不逼迫他一下,恐怕就这么被糊弄过去了。 她不担心傅九霄说出什么不好的话,看他的样子,绝对是想关心她的。 倒不是她自作多情,携手相伴经历这么多事,早就心意想通了。 但在读心这件事上,她还是不如傅九霄。 “嗯?我就是……” 他轻微停顿了,似乎是在斟酌该如何说。 沈玉娇一点都不着急,依旧期待地看着他。 灶房中药香弥散,二人的目光交缠,隐约之间,有浅薄的蜜意渗出。 “我只是在想,好像一直都没为你做什么,从最初开始,就给你添了麻烦。” 数年前在山洞中迷离的那一夜开始,她就经受了不少苦难。 各种事情接踵而至,都不让她有喘息的机会,坚持这么多年,也总该觉得累了。 “先前我辞了锦衣卫中的事务,就是不想让你这么累,但我什么都没做到。” 只要一开口,想说的话就全部倾泻而出。 “我不知道怎么才能帮你分担些,”傅九霄看着她,眼中的真诚都快溢出,“我只想你能过快乐,又无忧的日子。” 沈玉娇后退一步,轻声笑了。 他的心思,她一直都明白,只不过没想到还有这么大的思想负担。 成婚时她是抱着交易的心态,甚至觉得大不了就玉石俱焚。 哪里会预想到之后成了这样呢。 “你已经帮了我很多呀,”沈玉娇笑得开心,目光潋滟流转,“要是没有你,我早就死在石门城了。” “那是……必须做的,”傅九霄答得很实诚,“青献王将反贼引入城中,不论我是何种身份,都必须这么做。” 沈玉娇叹了口气,明明是在安慰他,这人倒一点都没领悟。 “但其实你想想,很多事没有你,我都做不到——”她停住想了下,又继续说,“或者说,我做起来会很累。” 只有傅九霄陪在身边,她才会如此顺利。 “何况,我也是靠你才来到京城的,不来京城,就做不了那么多事了。” “若是不来,你也不会遇到这么多糟心的麻烦。”傅九霄飞快地接话。 “瞎说话,”沈玉娇瞪了他一眼,“我就算留在福寿村,麻烦事也都会找上门来,难道就是享福了?” 世事无常,只有她亲身经历过的才是最好的。 “我是觉得——” “好啦,不许再说丧气话。”沈玉娇一伸手,捂住了他微微张开的嘴。 “你反正记住,和你在一起我从未后悔过,我也很喜欢这样的日子。” 趁着傅九霄还未有所反应拿开她的手,沈玉娇赶紧说出了最想说的话。 虽然并不喜欢大周这个世界,但和傅九霄在一起的日子,她是极其喜欢的。 “那你多休息,有什么事,我都尽力帮你做。” 傅九霄踌躇了一番,最终说出嘴的话,却是简单的一句。 “知道啦,”沈玉娇笑容更甜了,“反正最近也没什么事,我就好好睡觉。” 几日之后,她就知道,这种话绝对不该说。 既然回了京城,那她亲自办的医师学宫必须去看看。 年前学宫里被闹了几回,薛正明甚至还打了架,到了今年开春,已经无人再敢闹事。 就和现在的幼童书院一样,变得很有秩序。 沈玉娇只在里面待了一会,就觉得安心。 在过年离开时,她整理了不少医学资料,以便医师学宫中的学习使用。 就算她完全放手,医师学宫也能照常运转了。 再说了,还有崔瑞在,他的名声威严在学宫中非常好使。 再过段时日,第一批学员就可以离开学宫,去寻找更多的机会。 如此看来,这个模式可以应用到元江府中和南琼国合作的那一间学宫。 “九针他们都学得不错,”崔瑞坐着,摸着胡须乐呵呵的,“连我也都在学,比大周之前的技法好多了。” “先人所流传的,到了我们这一代,有所丢失也正常。”沈玉娇点头接话。 “但沈大夫却是知晓……” 崔瑞看着她,目光里有些疑惑。 “我嘛,在南琼那边也看过类似的古书,有自己总结了下。” 她才刚和崔瑞糊弄了几句话,正愁不知道如何继续解释,就有个小医师急忙跑来了。 沈玉娇看了看,发现认识他。 是御医院中的一名大夫,还很年轻,平时大多跟着师父跑跑腿。 “何事?” “陛下请您去御医院一趟,”小医师又看了眼崔瑞,“崔爷爷若是有空,也请一同去。” 沈玉娇刷地一下就站起来了,听见这句话,她就觉得不妙。 她在心里暗暗骂了前几日乱说话的自己。 果真,处在她这样的位置上,舒服的日子难得长久。 第337章 不能退缩 沈玉娇与崔瑞到御医院的时候,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被围在中间的,正是她的皇兄。 “快来。” 看见她走进来,他立即收起了脸上的严肃,和善地一笑,朝她招招手。 “又出事了吗?”沈玉娇赶紧露出一个笑容,“是有难诊治的病人吗?” 她的余光看见,在问出这个问题之后,院使的脸上出现了为难的神色。 “的确是有难诊治的病人,”庆安帝是在场唯一一个没有变神色的,“不过不是一个,出现了很多。” 沈玉娇放下了勾起的嘴角。 她想到了什么,心里不详的感觉迅速扩大。 “是疫病?”她直直地看向庆安帝,用极轻的声音问道,“目前情况如何?” 她有些干涩紧张,很不希望听到自己的预想之事。 但往往事与愿违。 御医院的院使缓缓点了点头,又惊恐地看了眼身边的庆安帝。 “是元江府出的事,”庆安帝并未责怪院使的莽撞,只看着沈玉娇说道,“虽然很快传来了消息,但等到京城——” “——早就过去好几日了。” 沈玉娇迫不及待就顺着他的话说下去,疫病一旦开始传播,短短数日之间就能感染一大片。 石门城那次运气好得多,虽然发现得晚,但幸好是药物引起的,并不是真正的疫病。 可……现在的元江府,是要受罪了。 大周和她之前所处的现代又不同,通信效率低,京城得到的消息要滞后许多。 “那现在情况如何?”沈玉娇又继续问道,“有做什么吗?” “元江府那边,官府已经开始安排大夫诊治病人了,至于御医院,也要派点人过去。” 庆安帝扫视了一圈围着的医师,沈玉娇注意到,有几人在接触到目光之后,缩了缩脖子。 谁都怕会传染的疫病,这很正常。 但总要有人去,元江府的水平远远不如大周,不能只靠着他们自己挣扎。 御医院的院使尽管医术高超,但年事已高,不适合长途跋涉,要说最适合带一批大夫过去的人,其实是…… “我去就好,”沈玉娇没一点犹豫,朗声说道,“明日一早就可以上路,不过,我仍需要几名帮手同我一起。” 这不是小病,倘若已经传播开了,她一人绝对应付不了。 “不,您可是我们大周重要的长公主,怎么能让您涉险?” 院使也没有任何犹豫,着急地说道:“严重的疫病甚至可能动摇大周根基,臣怎能在这时候退缩?” 他微微垂着头,即便看不清全部的脸,沈玉娇也能知道他的神情是如何恭敬。 皇兄扫视的时候,院使的头抬得很高,似乎是在等陛下叫到自己。 她赶紧又看了眼庆安帝,希望她能收到求助的目光。 御医院中还有这么多人,没必要把年岁这么大的院使拖上。元江府路途遥远,又不像现代便捷安全,即使在官道上,都有可能出事。 像院使的年纪,还是在京城中安心住着为好。 “您岁数大了,不适合长途跋涉,”庆安帝丢回给她一个担心的眼神,但又重新转向了院使,“长公主也去过元江府,她是最合适的。” 沈玉娇明白这个眼神中的含义,但放眼整个京城,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了。 正如院使所说的,年纪大的老人都没有退缩,她更不能在这时候躲起来。 身为长公主,守护每一位百姓都是她的责任,身居其位,就要做该做的事。 “你挑好人选后,告知朕一声,只要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上路。” ”好,我明白。“沈玉娇重重地点了点头,没有片刻迟疑。 她闭上了眼,再睁开时,神色平静无波,几乎让人觉得她刚才只是在闭目养神。 谁都知道这将会是一场恶战,去了之后,是否还有命回来,都不可知。 “就这样决定吧,要是有想随我去的人,之后来找我便是,”沈玉娇目光清明,落回了摆在桌案上的地图,“现在同我说说吧,究竟是什么情况。” 地图上被人用朱笔画了几个红圈,看样子,应该是一些比较严重的区域。 “前些日子,去医馆看病的人骤然增多,还有不少人接连死去,大夫们自己都染上了病症,这才意识到不对。” 沈玉娇眉头微蹙,如此看来,事态很严重,在察觉到之前,已经传染了一大片。 元江府虽然离京城很远,但疫病从不讲道理,如果控制不住,不出一个月就能传到京城。 到了那时,就全都完蛋了。 “目前还未查出是何种原因引起的,”院使继续说道,“沅江府那边混乱不堪,官府救治病人都来不及。” 沈玉娇还正想问问是否知晓病症的种类,这么一说,她倒是没必要问了。 眼下,还是赶紧收拾好东西,去元江府看看才好。 她心里唯一担心的,就是承安。 孩子还很小,肯定不会带去元江府。但,留在京城,交给谁照顾呢? “臣随着长公主殿下去。” 突然的一道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朝着那些大夫们望去,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是之前帮过她的御医胡峦。 二人的目光相撞,沈玉娇注意到他的双眼中,都是坚毅的光芒。 没有片刻的犹豫,沈玉娇微微颔首:“也好,你跟着我去,我很放心。” 胡峦有些意外地看了眼沈玉娇,没想到她这么信任自己。 能被长公主信任的人,肯定会有所回报。 有了一人站出来,更多人有了勇气,纷纷向沈玉娇报上名字。 人还没到齐,院使就开始陆陆续续地把自己的名字报了上去。 总共大约有十五人左右,他们之中,甚至还有两人是元江府之人。 沈玉娇略略思索了片刻,目光在院使以及那些御医身上掠过。 “行,就你们这些人,明日卯时出发。” 回公主府的路上,她的思绪乱极了。 事情发生得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和承安解释,还要和傅九霄商量后续该如何做。 但到了府中,她却发现,傅九霄并不在。 第338章 承安都明白 只有承安在府中茫然,沈玉娇问半荷,也只知道突然来了人传话,傅九霄就急匆匆出门去了。 算了,既然他如此着急,必定是有大事要去处理。 现在还是考虑承安的事情更紧急。 她走进房中,看着正在专心致志读书的承安,心里突然生出一些怅然。 “阿娘,有心事?”承安机敏,立即就看出了她的欲言又止。 “的确有事想和你说,”沈玉娇拿走承安手上的书,抱着他坐到自己腿上,“你要是听了,不许和阿娘闹。” 在来的路上,她已经想好了。 元江府是必须要去的,但不能带着承安去。 他年纪还太小,要是被感染了,会比成年人更为凶险,更难医治。 “知道啦,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承安略带不爽地撇嘴,母亲还总觉得他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呢,但他现在哪有那么不懂事。 “阿爹刚才也出门了,”他往沈玉娇怀中缩了缩,轻声说道,“你们肯定遇上什么难解决的事,和我有关吗?” 沈玉娇无奈一笑,承安随着她与九霄经历了不少事情,确实不能把他当成幼童来看待了。 实话实说,看来是最好的选择。 “你还记得元江府吗?我们在那边住了好长时间。”沈玉娇用脸蹭了蹭他的额头问道。 “记得,巫息姐姐还在那儿呢,”承安的双眼倏忽亮了,“我们又要去元江府了吗?” “我和你阿爹要去,但你不能去。” 承安眨眨眼,他不甚理解,爹娘从未抛下过自己,为何这次不带上他了呢? “那边……很危险?”他马上就想到了为何,肯定是有危险,阿娘才不放心带上他。 就像之前去找正明哥哥一样,他还太小,没有办法保护自己。 “嗯,很危险,”沈玉娇喜欢承安这样的善解人意,顺着他的话说下去,“那边生了疫病,阿娘要去元江府帮帮他们。” “疫病……” 承安自言自语地点点头,又继续问道:“和石头城那次不一样吧?我要是去了,是不是很容易得病?” 他只在书上看过关于疫病的描述,知晓其中凶险。 在石头城的时候,城中人都有不少染了病,阿娘忙得焦头烂额。而这一次,只会更加恐怖。 “是啊,”沈玉娇轻轻叹了口气,“你还这么小,要是生病了,阿娘可没办法救你回来。” 她又不是医科圣手,此去元江府,都不知道能否保住自己,更不要说承安这么小得孩子了。 “那阿娘呢?要是阿娘也生病,该怎么办?” 沈玉娇一愣,或许这就是母子同心,她才刚刚想到这一点,承安就问出来了。 在御医院站出来的时候,她其实完全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大周的百姓在受苦,她就一定要过去。 疫病凶恶,也从不看身份,一去有可能就回不来了。 可即便现在想到了,她也没有动摇改变主意。 “阿娘只能答应你会尽力保护好自己和阿爹,”沈玉娇缓缓抚摸着他的发顶,“但……” 承安突然急切地打断了她,问道:“也就是说,阿娘有可能无法回家?” 沈玉娇眉头紧锁,她并不想和孩子说这么残忍的事,但又无法避免。 这种离别,对承安或许早了些,可又不得不经历。 “是,要是情况不好,阿娘也可能生重病,一旦发生,阿娘就再也见不到承安了。” 说出这句话时,她自己都觉得艰难。 好似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中,让她说不出话。 怀中的团子却比她预想的更加冷静。 原以为他会哭闹,但他只是抿了下嘴唇,点了点头。 故作成熟的样子,明显在忍着不舍。 “我又不是一定会在那边出事,我医术的厉害,承安也是知晓的,对不对?” 沈玉娇捏了把他的小脸,企图把这伤感的氛围冲散。 “阿娘是为了救天下人,再凶险也要去,我不会拦着阿娘的。”承安说着理解的话,声音却发闷。 沈玉娇的动作顿停,她没想到承安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我若是阿娘,也一样会去的,”承安没意识到她僵住了,自顾自地说下去,“‘亦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阿娘以前这么说过,我记着了。” “勿避险巇,一心赴救……”沈玉娇又叹了口气,不曾想,承安竟也懂得了。 他伸了伸小手,摸上了阿娘的脸:“你给看的书上也有写过,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阿娘居于庙堂之高,的确该去做这些事。” 《岳阳楼记》。 沈玉娇微怔,她都不记得什么时候给承安看过。 她寻思着,这孩子应该还只在读启蒙书吧? 还是从空间中拿出童话书的时候,不小心带了几本别的书出来? 但,目前看来,不是一件坏事。 本想好好安慰一下承安,结果他完全理解并接受了。 “阿娘,你得去,”承安反而开始笑了,“你去不的话,反而不像我的阿娘了,我会在家中乖乖等你和阿爹回来。” 沈玉娇又摸了摸他的脑袋,突然抬头,好似听见了屋外的脚步声。 “你们已经谈完了?我还想着赶紧回来和他聊聊。” 随着推门的动作,傅九霄的声音也从外传来。 “阿爹!” 承安开心地从沈玉娇腿上跳下,又跑过去,抱住了傅九霄。 “你一定要保护好阿娘哦,”承安一本正经地说道,“她又不会武功,阿爹必须看着她!” “喂我都听到了,你声音再小也没用。”沈玉娇将手支在椅子扶手处,哭笑不得地看着承安。 这孩子有时候说话怪打击人的。 “那是肯定,”傅九霄刮了下承安的小鼻子,又抬头看向沈玉娇,“刚才陛下召我进宫,说的就是元江府之事。” 沈玉娇皱了下鼻子,想必就是这件事,才能这么急切。 “他都同你说什么了?” “和承安一样的话,”傅九霄也笑了,“我要是不能把你完好地带回来,陛下就拿我是问。” 第339章 启程 时间紧迫,沈玉娇与傅九霄几乎又是大半个晚上没睡觉,想尽快把行李收拾好。 幸好她还有个空间,不需要随身携带太多东西。 空间里备着的物品充足,不管在元江府遇见什么状况,都能应对。 还只是初春,天亮得晚,他们准备出门时,街巷上都还点着灯笼。 因为此去危险,他们并未带上府中的旁人,就连半荷都被留在了公主府中。 唯一随着他们走的人,是望宣。 听闻元江府出了事,她哭得根本止不住,求着沈玉娇带她一起回去。 不过就算她不提,沈玉娇也打算让她跟着。 望宣的父母年事已高,未必能在疫病之中折腾很久,还是让望宣回去照顾为好。 不管哪家的孩子的,都不希望与父母彻底分离。 烛火微微晃动,沈玉娇叹了口气,却发现居然还能吐出白气。 肩膀上感受到一丝沉重,她回头望去,原来是傅九霄拿了一件披风,裹在她的肩头。 “今日似乎特别冷,”他低声说道,“多穿点,别着凉了。” 沈玉娇嘴角含笑,将披风往下拉:“承安呢?还没醒吧?” “嗯,”傅九霄点头说道,“这么早他起不来,让他多睡会儿。” “阿娘,阿爹!” 傅九霄的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了稚嫩的喊声。 沈玉娇无语地看了眼傅九霄。 男人摊开手,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可能是心有灵犀吧,我没去吵他。” 半荷跟在承安的身后,拿着一件小斗篷着急地赶:“小公子慢一点,把衣服穿好再说!” “那不行!”承安丝毫没有减慢的趋势,“再慢一点,爹娘就要走了!” “走什么走!你要是不小心摔着了,阿娘可照顾不了——” 沈玉娇愤怒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承安干脆利落地踩空了一级台阶,非常流畅地滚了下去。 “哎哟我的天爷,”半荷吓得赶紧扔了手中的披风,快步走下去,把承安捡起来,“小公子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承安翻了个身,直愣愣地坐在地上,似乎被摔傻了。 半荷紧张地翻看了一下,灯火微弱,有看不出有什么伤处。 “都叫你不要着急了,”沈玉娇也走过来,蹲下身检查着承安,“有没有觉得哪里痛?” 看着他一脸滚了好几级台阶,她心里都揪紧了。 不过,这或许是遗传的。 她小时候也经常从楼梯上滚下来,现在,承安也继承了这个技能。 “不痛,我没事,”承安终于缓过来了,伸着手就要抱沈玉娇,“我怕阿娘先走了,赶不上就完蛋了。” “那也不用着急嘛,你只要喊一声,我就会等你。”她干脆坐在了儿子身边,安慰性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承安嘿嘿一笑,蹭了蹭她的掌心。 “阿娘都不叫我,一声不吭就走了,我这不是担心我喊了你们也不理我嘛。” “那怎么会,”沈玉娇笑着说道,“我是怕你太伤心。” 承安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很认真地开了口。 “我是伤心呢,阿娘走得时候都不叫我,我只是想好好和你们道别。” “好好好,是阿娘的错,不该一声不吭就离开的。” 沈玉娇仔细一想,觉得确实不该这么做。 “嘿嘿,那你们要小心,一定要平平安安地回来!” 承安得了安慰,立马就高兴了,扑进沈玉娇的怀中撒了一会娇。 当然,他也没忘了还站在一旁的傅九霄。 “阿爹也是!”他拉着傅九霄的手,重新变得高兴,“就算阿爹很厉害,也不能掉以轻心。” “数你最会说话。” 沈玉娇再承安的鼻子上一点,站起身来。 “要走了吗?” “嗯,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其他人想必也已经出发了。” “那阿娘阿爹多加小心,”承安也站了起身,轮流抱了一下他们二人,“等你们回来的时候,我肯定已经长大了!” 沈玉娇脸上的笑容温柔,她真的好像看见承安长大的模样。 他们离开得还算早,赶到宫门口的时候,尚有些人还未到。 可有一人却在。 “皇兄怎么来了?”沈玉娇连忙下了马车,她没想到庆安帝也来了。 “朕怎么能不来,”年轻帝王的眼中有淡淡的疲惫,“如此重要的事,朕必须一直顾着。” 沈玉娇看了看他的脸,即便烛火幽暗,也能看出脸上的憔悴。 看来他比自己更惨,应该是一夜未睡。 毕竟是要人命的疫病,控制得不好,足以让大周目前的盛况变成乱世。 在场的所有人,没有不担心紧张的。 说了两句话,陆续间人都来齐了。 随着沈玉娇一起走的共有二十人,他们先过去稳定情况,后续朝中会继续派大批人手过去。 元江府从上到下手忙脚乱,官府完全来不及递消息过来,也无多余人手送信。 他们是最先探路的一批人。 一路上很少休息,日月兼程地赶路,只为了能尽快到元江府。 沈玉娇看着路上熟悉的景色,心中越来越感慨。 上一次来的时候,还抱着玩乐的心态,现在的心中只有沉重。 望宣坐在马车中不言语,但着急之色从她眼里流出。 越靠近元江府,就越能感受到情况的危急。 一路上人烟稀少,就连他们以前返程时居住过的小镇,大家都闭门不出。 沈玉娇也快变成望宣了,看着这样的情形,她也没心思说话。 不过算算日子,就快要到元江府了。 “停车!” 她才刚刚在马车上闭目养神了一会,就被一声大喝吵醒了。 “什么人?”马车外的声音严厉,“元江府近日不得进出,你们只能返程。” 一阵嘈杂的动静之后看,沈玉娇便听得那人说道:“原来如此,那赶紧先去府衙,知府大人眼下急得要死。” 拦路的人想必是府兵,看过令牌和庆安帝的圣旨之后,没有为难他们,立马放行了。 进了元江府之后,沈玉娇才知道什么算是寂静。 元江府由很多的山林与寨子组成,官府就建在唯一的小镇上。 而这个小镇,没有任何生气。 第340章 故人尚平安 沈玉娇一直在沉思着,不知道为何元江府会出如此大事。 医师学宫的事还一直筹备着,不仅有朝中派过去的一些医者,还有南琼的皇宫中的不少大夫。 何况,元江府这边很久没有灾害,能生出疫病的情况不多。 虽然自然条件下,元江府蚊虫多,确实有可能传播疾病,但这种事一贯都有,大家都有准备。 现下还是初春,不是往常疾病的传播时间,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她在心里叹着气,算了,光想也没用,还是先去了官府和当地的大夫商量好了再说。 元江府特殊,中心小镇不大,就连官府也很小。 他们一行人去了,加上官府中原本就在的人,瞬间挤满了整间院子。 官府中的人和他们二十来人面面相觑,觉得奇怪极了。 “从京城来的人都这么奇怪吗?” “他们脸上戴的是何种东西?我从未见过。” 听见议论声,御医们都有些不自在了,只有沈玉娇和傅九霄很自如。 大周和她那边的古代没有区别,有疫病的时候,都会用面纱或是棉布罩住口鼻,但沈玉娇知晓,那其实没什么用处。 她身为一名学医的穿越人士,空间里备着的医用口罩少不了。 在进入元江府之前,她就给同行的大夫下了死命令,若是不用她的口罩,就折返京城。 为民众治病很重要,但尽力保住自己的命也一样重要。 她要保护所有人。 “这……我们地方小,还请各位多多见谅。” 从来都没有想到过,这里有朝一日还能塞满人。 知府的目光落在沈玉娇身上,为官这么多年,谁是这群人中领头的,身份最尊贵的,他还是能一眼看出来的。 何况,在这里站着的,只有她一名女子。 “长公主殿下,您带着人千里迢迢而来,臣感激不尽。” 但沈玉娇才懒得寒暄,她直接说道:“我需要你们这里大夫记录的情况,同时找人来,把五日内的病情都与我说详细,我还需要一些当地人帮手。” “哦对了,所有人,不管是否负责医治,都必须用我带来的口罩。若是不用,谁都不准踏出这官府的门。” 沈玉娇说得不容置喙,但即便如此,还是有人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为何?与我们惯用的有何不同?” “因为你们惯用的没有任何用处,不能拖延你们的死亡时日。” 她话说得很猛,毕竟想要解释清楚很费劲,还不如让这群人产生点恐怖感。 说着,没管身边突然响起的倒吸冷气声,她就朝着房内走去。 知府愣了下,没想到她如此自然,完全没理会来自官府的欢迎。 但一群人已经跟上了,他也不敢怠慢,迈着小碎步赶紧跟上。 “来,来书房,”他连忙一路跑到最前头,“往这边走,所有的卷宗记录都在房中。” 沈玉娇猛地抬头,她这才意识,一时心急,都忘了先把地方问清楚。 “抱歉。”她微微颔首,脸上有了几分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殿下您也是心系百姓民众。”知府依旧小跑着,但语气却有了松快。 此前他只知道长公主医术不错,试图在元江府创建医师学宫,听起来是件好事,他们官府也为此忙碌了不少。 还因此和南琼有了更多交集,甚至交易上的往来也更多了。 所以知府对于沈玉娇的感受很不错,至少,她做的事情元江府人都喜欢。 但在收到急信,发现长公主殿下要亲自来查看疫病时,他心里还是很慌张。 她真的有足够的能力,足够的医术来应付如此大事吗? 毕竟是金尊玉贵的公主,万一在元江府遇到劫难,又该如何和陛下交代? “您不必担心,”沈玉娇一路走着,还不忘安慰知府两句,“我若有事,陛下不会责怪与您,这是天灾,谁都可能活不过下一日。” 她很冷静,也明白皇兄和她懂得一样的道理。 元江府的官府与民众齐心,庆安帝就不会怪罪。 临行前对傅九霄所说的话语,更像是叮嘱,让他照顾好她。 “哎,好——不是,臣……算了,这里就是书房了。”知府欲言又止好几次,最后决定放弃挣扎。 沈玉娇很自如地推门走进去。 “大人?咦,是……” 正在屋内整理东西的女子抬起头来,眼神由困惑转为清明。 “娇——”她才高兴地喊了一个字,就立马停住了,换了一个称谓,“长公主殿下!” 她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明亮,甚至比刚回到元江府时还要闪。 沈玉娇也双眼一亮,没想到,竟能在这儿见到她。 “巫息。” 二人相视一笑,但都没有动,只是站着看着对方。 现在疫病严重,谁都担心一个不仔细就出事了。 不过,巫息又马上安下心来。 在娇姐姐的身后,还有几名大夫,拿着她不知道的东西,但似乎是在清理官府。 在她走进之前,沈玉娇拿出了一只口罩递过去。 没有多问,既然娇姐姐也戴着这奇怪的东西,那她照做就是了。 娇姐姐医术高超,她所做一定有她的理由,肯定是为了从疫病之中保护他们。 “我们认识,”傅九霄在后面对知府轻声解释,“她是长公主的旧友。” “啊啊,原来如此,是个很好的姑娘,帮了我们很多忙!” 知府连忙站正,夸了巫息好几句。 “我也不知道寨子中的状况。” 前方的巫息却垂下了眼睑,轻声对沈玉娇说道:“我与祝润来镇上采买,就遇见了这事,想着暂时回不去了,倒不如来帮点忙。” “祝润呢?”尽管很关心,但沈玉娇没有靠得很近,小心地保持着距离。 “在镇上的医馆帮忙,他力气大,可以帮大夫们搬病人。” 沈玉娇默默点头,得知他们二人平安就好。 她的目光落在桌案杂乱的卷宗上,巫息心领神会,很娴熟地将它们分别归类好。 “在看的同时,我来给娇姐姐讲一下近日的情况吧。” 沈玉娇看向巫息的双眼,里面是心有灵犀的光芒。 第341章 新的主意 “……目前可以确定,疫病是从元江府的东北处传过来的,自发现的半个多月以来,已经传遍了很多地方,与元江府相接几个小镇也有病患。” “往西南方向呢?”沈玉娇边听边看着卷宗,突然抬起头来问道,“那边人烟稀少,情况如何?” 巫息点点头,但目光中有一丝为难:“是,但那边还有个市场,很多人都会穿过树林去做买卖,其实疫病染得也很快。” 九霄的父亲还在那里。 沈玉娇心一紧,幼童与上了年纪的人更难扛过去,不知道他父亲是否还安好。 但她不能将这份担心表现出来,只能先淡然地点点头,说道:“继续吧,最近怎么样了?” “现在大家都不敢出门了,官府也管着元江府的边界处,不让百姓出去,但……估计也晚了。” 巫息说得很苦涩,连日来,她见识到了太多痛苦,折磨得她睡不好觉。 她稳定了情绪,继续说下去:“现在或许好点了吧,但染病的人依旧很多,每日医馆都忙不过来,再加上好多大夫们也都倒下了。” “我知道了,”沈玉娇飞快地看完手上的卷宗,抬头看着巫息,“你与祝润小心些,保护好自己。” 巫息很用力地点点头:“娇姐姐,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没有——哦还有的,你拿一份元江府的地图给我,我需要看看。” 原主从小到大都是在福寿村长大,没有任何对于大周的地理知识。 她也只知道元江府西南处的景象,但元江府是大周跨度最大的州府,情况不能一概而论。 巫息心领神会,马上便从身后的架子上找出了一张地图。 “西南边大多都是树林,但是另一边完全相反,大多是草甸和矮坡。“ 她的手指在地图上轻点着,一边解释道:“我也是来官府帮忙之后才知晓的,元江府可真大啊。” “是,的确很大。”沈玉娇嘴上应和着,思绪却已经飘远了。 按照元江府的情况来看,她或许有些头绪。 “那边的住民,是靠什么维持生计的?” “大多养了些牛羊,还有少数会种点作物,然后再等人每隔一段时间来收。” “听不出有什么问题,”沈玉娇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我得亲自过去一趟,从这里过去要多久?” 巫息愣了一会,才缓缓答道:“要是快马走的话,大概一两日就能到,马车要慢一点。” “好,”沈玉娇当机立断地站起身,“我去找九霄送我去,剩下的事,这边我会安排好的。” 必须弄清楚是什么引起的疫病,才可以对症下药,更加迅速有效率地结束这场病。 目前所需要做的,是稳住情况。 不用很多天她就能回来,到了那个时候,情况一定好解决了。 她还不忘从空间中拿些药物出来分配给负责医治的大夫们,还拿了成堆的消毒防护物品,以确保他们能够在疫病中保护好自己。 治好大家病的前提,是大夫们自己不被打倒。 官府中备着几匹马,不算什么好马,但短途赶路足够用了。 她与傅九霄什么行李都没有带,打算快去快回。 “中途可能有基础零星客栈,你们可以留意,要是天色迟了就住一晚。” 临行前,巫息越发担心,一直碎碎念着嘱咐道。 “你放心,”沈玉娇在马上俯下身子,摸了摸巫息的头,“我们必定很快就回来。” 道别之后,傅九霄一拉缰绳,迅速冲出了官府。 这是沈玉娇第一次觉得,骑马是如此难受。 以往她与傅九霄共骑一匹马时,并未觉得颠簸,原来都是他在注意照顾她的感受。 今日为了尽快赶过去,傅九霄几乎是不顾一切地驱使着马。 元江府的路也不大好,幸好他的力气大,能将她锁紧在怀中,不然早就被颠下马背了。 察觉到她不断发出闷哼声,他缓缓放慢了速度,问道:“很难受吗?” 他是已经习惯了,但沈玉娇骑马不多,这样赶路,她不一定受得了。 “嗯,很难受,”沈玉娇实话实说,她从不瞒着傅九霄任何话,“但我可以忍,尽快赶到就是,别耽搁。” 这点不舒服她还是可以忍受的,尽快赶到他们的目的地才重要。 傅九霄点点头,又重新加快了速度。 沈玉娇不得不攥紧了绳子,以防自己真的掉下去。 担心客栈中也不安全,他们在她的空间中暂住了一晚,让跑累的马休息一下。 “幸好,有你的神奇地方,”第二日清早,傅九霄就起床牵了马出来,“不然我们俩要餐风饮露了。” “可能我就是上天选中来救大家的吧,除了我之外,好像没人有这么完善的情况。” 沈玉娇苦笑了一下,她拥有如此好用的空间,当然要帮助大家。 至于她自己,累一些辛苦一点都没有关系。 “大约还有半日就能到,”傅九霄展开手中的地图看了下,“我们赶路很快,比巫息预估的还要快。” 沈玉娇的眼中才出现淡淡的欣慰,她受苦一天,能这么快赶到也算好。 果真如傅九霄所说,半日后,他们顺利到达了目的地。 “这里……”沈玉娇看着在眼前展开的大面积草坡,喃喃自语着。 她大致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在穿越过来之前,她就读到过有关论文。 在这样的环境中,的确有可以产生的疫病的动物。 “我们去那边找家居民问问看,这边除了他们畜养的之外,还有什么动物会出现。” 她一指草坡另一边的一排房子,抬脚就向那边赶去。 傅九霄赶紧牵着马跟上。 疫病发生之后,大多数住民都不出门了,只有大夫还在穿梭忙碌。 看见沈玉娇与傅九霄二人的时候,那名拎着药箱行色匆匆的大夫明显愣了一下。 “你们是何人?” 沈玉娇一晃手中的令牌,说明来意。 那名大夫倒也没有怀疑,这种时候不管是谁,只要来人都是好的。 第342章 谜底 这边疫病开始得早,已经没有像元江府别处那么严峻。 最严峻的时日早已过去。 但即便许多人家病好了不少,村庄中依然寂静,除了走动的大夫,再没有别的动静。 沈玉娇说明来意之后,那名大夫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你们,唉……我知道官府来的人不会有什么恶意,但恐怕他们是不会见你们的。” 大夫转过头去,看向不远处紧闭的门窗,继续说道:“他们之中死了不少人,很多户人家都不剩几个人了,要我说……” 他压低了声音,但没有靠近距离,沈玉娇好不容易才听清他在说什么:“正是因为这么多人离世,他们才逐渐稳定。” 沈玉娇的眼底划过悲痛,她明白正是如此。 疫病打得所有人措手不及,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死一大批人是必然的结果。 在死了这么多人之后,疫病才能逐渐变得稳定。 她不愿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可这几乎是无法避免的。 “不过,我以为官府不会再派人来了,别处更加要紧吧?”那名大夫奇怪地问道。 “凡事都要知道源头,”沈玉娇耐心解释,“眼下疫病在元江府四处蔓延,如若知道了是什么引起的,我们能更好地对症下药。” 那名大夫突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原来疫病也像别的病症一样,有各种各样的?我还以为,疫病就是疫病,只不过会让许多人一同染病罢了。” 沈玉娇咬着唇,不知道说什么好。 大周不同地方的医者差别太大了,京城的那些大夫们绝对问不出这个问题,她也没想到还能一不小心做了个医学科普。 “没错,就是这样,”即便在心里吐槽,嘴上还是回答着他的话,“不见我们也没事,您知道这边有什么动物吗?” “动物?那多的是,这些牛羊不都是,还有他们养着的鸡鸭鹅,你想要什么样的?”大夫长臂一挥,看起来很慷慨的样子。 “不是,我不要,”沈玉娇无奈道,“除了这些呢?有没有什么不是家养的,住在那边的草坡里的?” 听了她的问题,那名大夫正要皱眉想一想,却听到背后传来喊声。 “让他们滚出去!我们村子不欢迎这些人!” 大夫惊恐地回头望了一眼,又看向沈玉娇:“他们叫你们滚出去……” 沈玉娇哀叹着气,在村子遭遇重创之后,不想与外来人接触,这倒也正常。 毕竟,疫病是怎样开始传播的都说不准,他们也会担心旁人是不是会再次将疾病带进来。 “你也滚出去!南琼人必定是来看我们笑话的!” 屋舍中传来一阵巨响,沈玉娇看去,注意到有一人被推搡着出了屋子,紧接着,就是沉重的关门声。 那人的脚步踉跄了几下,脸上罩着的面纱轻轻浮动,露出了一张她所熟悉的脸。 当初为薛正明医治的时候见过,是南琼宫中的医官。 “哎呀哎呀,可真是暴脾气,”他拎起掉在地上的小箱子,拍拍身上的尘土,一抬头就看见了沈玉娇,“这不是熟人嘛,你们消息够快的!” 沈玉娇被他的嗓门吓得退后了两步,这些村民明显是不好惹的,她怕万一喊得太响,又惹上了他们。 “你们认识?我还总是提防他。”站在沈玉娇旁边的大夫明显松了口气。 沈玉娇点点头,道:“南琼人,你们小心点是应该的。” 反正这位年轻的医官也不在意,一看见沈玉娇与傅九霄就咧嘴傻笑。 沈玉娇对她很有印象,是当时那个略有些傻楞的年轻人,虽然反应不快,但夸人的时候很积极。 是以,她对他的感觉还不错,觉得是个好相处的人。 “什么提防,”年轻医官提着药箱走过来,“我师父派我来的,他在市场那边忙碌。” 沈玉娇伸手递过去一个口罩,示意他戴上。 医官一愣,但想到是沈玉娇给的东西,还是照着她的动作做了。 那时在南琼宫中,眼前的女子就展现了惊人的医术与想法,所以现在她给自己的东西,定然有一定的用处。 自从那次之后,师父就时不时会和他念叨,要记得能接受新的东西,不能固步自封。 “你们好热心,”沈玉娇弯了弯眉眼,“没想到南琼也来帮忙了。” “是你们先帮我们南琼的忙,所以我们过来也是应该,何况,疫病不控制好,南琼也要遭殃。” 年轻的医官很实诚,边点头边说道。 南琼与大周并没有什么过节,这种时候,不论是为了自保还是帮助,他们都会出手。 “你们怎么会来这里?这边都快结束了,还是元江府的别处更严重。”年轻医官摸了摸脑袋,没想明白。 “哦,我想找到源头,”沈玉娇皱眉思索着如何解释,“疫病总不能突然而起,总应该是什么东西传染的,如果不是人,就该是动物。” 元江府一直都好好的,总不应该是人。 话音刚落,南琼医官就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不愧是沈大夫!这话说得都和我师父的一样,他说总不能是无缘无故冒出来的,让我来找找源头。” “找着了吗?”傅九霄都忍不住急切地问。 医官招招手,露出了神秘的表情:“你们跟我来。” 他率先转身,向着另一处的草坡走去。 元江府一年四季的温度变化不大,所以即便是初春,坡上依旧草木茂盛。 沈玉娇还未有所反应他要展示什么,就看见医官一个眼疾手快,钻进了灌木丛。 下一个瞬间,他又钻了出来,手上还提着一个在不停挣扎的东西。 傅九霄下意识地将她拦在身后,沈玉娇小心地探出半个身子望过去,发现是一只棕灰色的小动物。 看了一眼,她就明白了是何种生物。 和原先设想的一模一样。 她不知道在大周这些居民是怎么喊它的,但在她生活的时候,这种棕灰色的可爱小东西有一个名字,唤作高原鼠兔。 它们身上的确有能传播疫病的东西。 第343章 如何解决 “似乎这次是从小孩子开始的,”年轻医官小心地用布包裹着手,托举着看起来茫然无措的小动物,“有几个好心的告诉我,他们的孩子在草坡上玩耍,不久之后就不对劲了。” “唉……都在这里世代生活着,没人知道这种东西不能碰吗?” “我也问过了,他们说这里从未有过瘟疫,何况,那玩意和老鼠长得完全不一样。” 沈玉娇一时间哑然,这么说来,逻辑倒也通畅。 鼠兔的确不是老鼠,它们属于兔形目 大周又没有现代便捷的网络,这些村民无法分辨很正常。 也不能怪他们,当务之急,还是先将大家的病症处理好。 年轻医官的手一松,鼠兔就轻盈地落到地上,钻入草丛中不见了。 “不过,被这小家伙咬一口,应该会很痛吧?”他继续追问道,“但那几个村民说,孩子回家一段时日后,都觉得身上痒痛,可又一口咬定没被咬过。” “他们身上,有蚊虫叮咬的痕迹吧?” 他一愣,立马说道:“那倒是,就是那些被叮咬的地方难受,我帮他们处理了一下。” “那就是了,”沈玉娇感慨着叹气,“传染疫病无需被鼠兔咬过,很多时候,都是它们身上的寄生蚤引起的。” “什么?”年轻医官下意识地问道。 “一种跳蚤,带着疫病,当孩子们和鼠兔玩的时候,就被鼠兔身上的跳蚤咬到了。”沈玉娇简单直白地解释道。 现在感染源真相大白了,元江府的这场疫病,就是鼠疫。 而最大的幸事便是她的空间中备着药,空间中的物品取之不尽,就算全大周都需要,她也拿得出来。 那是处方药,她当时只为了自己开了一点点,但穿越过来后,有了这个空间,反而变得无限了。 “鼠疫……若是沈大夫知道如何下药,那要尽快,我现在用药稳着几个病情严重人的情况,他们起初觉得胸痛咳嗽,现在已经咳血呕吐了。” 沈玉娇秀眉微蹙,来得终究是晚了些,要是在那几名孩子被发现就展开救治,疫病就难以扩散。 被鼠兔身上的寄生蚤咬了之后,顶多只是腺鼠疫,很常见,也容易救治。 最重要的是,腺鼠疫并不易传播。 要是早一些,赶在发展成肺鼠疫之前治好,就不会有今日的局面。 “虽说村中去世的人不少,但还有好些个在挣扎,总不能放弃他们吧?” 见到沈玉娇没反应,年轻医官又试探着问道。 “对,我知道,”沈玉娇这才回过神来,点了点头,“我备好了药,你们拿去试试看。” 她走到傅九霄身边,打开了自己的药箱。 傅九霄很敏锐,知道她要做什么,向着一边挪了几步,挡住了另外二人的视线。 沈玉娇赶紧催动神识回到空间,找到该用的药,一口气拿了许多出来。 “你还真有,”年轻医官的眼睛一下子就直了,转而又充满了疑惑,“但,这是药吗?要如何使用?” 他从未见过像这样装在小瓶子里的药,像这样小小的一瓶,能给几个人用? “不许问问题。” 这要解释清楚那就太麻烦了,现在时间紧迫,沈玉娇干脆把他的疑惑堵了回去。 “好,行,告诉我如何使用就是,”他转头看了眼身边站着的大夫,补充道,“还有他,他是这个村子里的,帮了不少忙。” 先前在南琼皇宫,他就见识到了沈大夫的厉害之处,所以现在对于她拿出的药,他有疑惑,但很快就接受了。 大周就是这样,师父也说了,他们比南琼厉害许多。 沈玉娇扶额想了下,这流程好像很难教明白。 从消毒,到注射,和大周南琼的体系完全不同。 “你们找一个愿意配合的病人,我教你们怎么做。” 那位当地的大夫挠了挠头,思索了一下,道:“你们跟我来。” 虽然村中很多人都对外来者抱有敌意,但一听说有望治好,依旧有人愿意试一试。 村子里已经有不少人去世了,染了病的无一例外,没有痊愈的。 在面对活下去的希望面前,是否是外来人也不重要了。 沈玉娇一踏进村子,就感受到了一种刺骨的凉意。 元江府的气温很宜人,这股寒意,是从村子里透出来的。 那是比过年时月下城外渔村中弥散着的更为深刻的死寂。 现代的鼠疫已经能控制得很好,不会像这般大面积蔓延,也不会有如此惨重的死亡。 这是她第一次真切感受到史书上寥寥数句就能描述尽的灾难与恐惧。 她觉得自己甚至都能闻到死者的气味,村子中遭受重创,大多数人家都没有精力安葬死去的人。 “就是这户,”那名大夫直接伸手推开了一扇门,“他们家……你小心些,还在停灵。” 傅九霄虚揽着她的肩膀,带着她穿过不带一点温度的前厅。 病人正许多地躺在床上,发出沉重的呼吸声。 沈玉娇还是没忍住皱眉了,她第一次接触到这样的传染病,必须克制住内心的退缩之意。 她身为大周的医者,这时候一定要靠谱。 熟练地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工具,为那二人演示了一遍如何做好前置工作。 扳过病人的身子,找准位置,注射进一针药水。 面对感染肺鼠疫的病人,药用的剂量大些。 “就结束了?” 屋子里不能久留,几人又迅速撤离到了村子外。 年轻医官挠挠头,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 甚至都不需要煎药,动作快一点,顷刻间就能结束。 “本就不是什么难事,”沈玉娇点头道,“不过要注意量和次数,必须严格按照我与你们说的做。” 说着,她从药箱中倒出成堆的一次性注射器和消毒用具,塞到他们怀中。 “这是一周的量,还有药剂,有情况随时派人去镇上传信找我。” 沈玉娇的全程都急急忙忙的,既然已经知道是何种病症了,她就要回更严重的地方去了。 元江府很大,还有许多人都需要她。 第344章 更多的帮手 在解决了这村子的事情后,沈玉娇又被傅九霄带着快马加鞭回去了。 时间一刻都不能耽搁,每多拖延一会儿,就会多几个人得病。 所幸赶回镇子上的时候,看起来一切如常,似乎并没有变得严重。 听到马蹄声传来,巫息是第一个出来看的。 “我已经找人将望宣送回寨子了,”她一边帮傅九霄安抚马匹,一边说道,“正好有同寨子的人,只是不知道那边状况如何。” 沈玉娇心中也着急,但事情必须轮流做好。 她不能既在镇子上帮忙医治,又跑到寨子中去看看情况。 “没事,”巫息看出了她的心中所想,说道,“那人还会回来的,他也只是回去看一眼。” “真是麻烦你们了。” “怎么会麻烦,”巫息笑着答道,“元江府眼下正处于危难的时节,我们谁都会站出来帮忙的。” 沈玉娇点点头,也不再和巫息寒暄推脱,朝着官府院子里走去。 一路上,她都在思索,要如何把方法推广出去。 元江府治病和大周别处并没有什么区别,都是靠最传统的方式,大夫也都没有接触过注射药物这种办法。 虽然看着简单,但依旧需要很仔细小心地执行流程,避免另外的感染。 南琼那位医官她很放心,虽然看起来愣愣的有些不聪明,但年纪轻轻就在宫中任职,必定很有能力。 不过,她不是也从京城带来了这么多人吗? 那些御医们都很不错,一定能够学会。 待教会他们之后,再由他们去传授元江府的其他大夫,这是效率最高的方法了。 想出了办法,沈玉娇立即决定,说干就干,马上把带来的那些御医都召集过来 这才过了两三日,虽然镇上情况严峻,但不少御医都有经验,时日又短,目前都还没有染病的。 看着屋中满满的人,沈玉娇没有迟疑,直入主题。 她在面前的桌案上排列出了所有的用具,一一介绍了遍。 “这是我们之后所要用的,是吗?” 尽管觉得奇怪,但御医院的众人很熟悉沈玉娇,早就知道她时不时会有点新奇的主意。 就像之前提出的九针,虽然和大周流传下来的有所不同,但确实好用多了。 看着繁琐,但其实能更快更准确地诊治病人,只要学会了,四针就完全用不上了。 所以现在,他们也丝毫不怀疑沈玉娇提出的新主意。 “对的,”沈玉娇目光扫视过众人,十分严肃,“我说的每一步都不能出差错,要是不小心,你们只会害死病人。” 这一次,她没有把话说得严重些。 事实就是如此,这次的疫病汹涌危急,必须极其小心谨慎。 “臣明白,”胡峦点头接话道,“这两日都是按照殿下的嘱咐在做,的确比以往要好。” 他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疫病,但在医书上都有所研究。 这两日实际做了一对比,长公主殿下所提到的事,给他们的工具,都是超出任何医书和前任经验的。 “所以是为何有了疫病?如今还未到夏天,不应该是疫病滋生的时候。” “是兔——不,你们理解成老鼠也可以,”沈玉娇歪了下头,决定说得简单粗略些,“它们身上寄生了染病跳蚤,孩子们去玩,结果就被咬了,发展成了疫病。” 中间很多细节她都略过了,但不要紧,不影响整体理解就好。 “鼠?” “那确实有可能,那些小东西身上不知道有多少病。” 御医们很快就接受了沈玉娇的说辞。 “倒是没见过这药,”有人拿起小药瓶端详,“是如何做的?我们也可以学学。” 沈玉娇尴尬地笑了两声,同时在脑子里飞速想着要如何解答。 “说来复杂,这是我当时在京城准备的,原本是为了防护牛羊中的疫病,没想到却在元江府用上了。” 这种药剂她当然不会知道如何做,只能胡乱扯几句。 反正的确有畜牧用药,也不算是完全乱说了。 “原来如此,但是数量足够吗?” “是啊是啊,”马上有一人附和了,“单单这个镇子就有这么多的病人,至少要数十瓶吧?” 沈玉娇微微低头,她未曾料到这些御医们的问题多得要命。 如果都像南琼那个年轻医官一样就好了,无论与他说什么,只会点头答应。 真有疑惑,也能用一句“不许问问题”堵回去。 “绝对足够,”沈玉娇只能硬着头皮说道,“你们不用担心这个,只要按我说的做就是了。” 她已经决定直接糊弄过去,反正药怎么来的不重要,保证有效果就好。 几位御医眉毛抖动了下,但既然长公主都这么说了,他们照做就是。 当务之急是救人,长公主做了保证,那就没问题。 大家拿了属于自己的部分迅速散开,还要教会别的大夫,情况很紧迫。 沈玉娇这才略略松了口气,虽然依旧很严峻,但至少有了能控制住的希望。 待御医们离去后,她才刚打算闭目养神一会儿,敲门声就响起了。 “娇姐姐,”巫息站在门口探头探脑,“又从京城来了一批大夫,你要不要见见?” “好。” 连日的跋涉赶路侵蚀着她的神经,此刻她只想闭上眼睡一觉,所以连回答都很短暂。 但是没办法,她还不能休息。 随着脚步声响起,沈玉娇才缓缓睁开眼看向来人。 才看了一眼,她就愣住了。 从未想过还能再看见熟人,来元江府这一趟,简直就是熟人聚会 站在那群大夫最前面的,是医师学宫的段曜。 “殿下带人从京城启程后,崔老爷子也来问我了,”段曜赶紧解释,“我本就这么想,甚至还想去请示,但他比我先了一步。” “那正好,你是不是曾经在元江府也住过一段时日?” 沈玉娇压不住嘴角的惊讶和喜悦,甚至直接站了起来。 段曜可以算是得力助手,他的医术水平,她很放心。 “是,我在这儿的时日还挺久,很熟悉。” 第345章 好好休息 段曜果真是熟悉的,他甚至和镇上不少大夫都熟悉。 这就好办多了,由他去对接别的大夫,也容易令人接受。 不过沈玉娇没有着急,她招了招手,示意段曜坐下。 “我先同你讲一下要做什么,”沈玉娇又摊开了桌案上的纸,“很快,马上你们就可以去做了。” 她的动作急切,毕竟时间紧迫,能多快点都好。 “沈大夫,您先同我说说,”段曜没有她这么着急,捞住了快要掉下桌的纸,“我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连何种疫病,为何引起都不知道。” 他想了想,又补上了一句:“是由什么动物引起的吗?这里住民散养着牛羊,有些可能。” 沈玉娇有些惊异地抬眼,问道:“你是第一个问这种问题的。” “以前元江府出现过小范围的,但不严重,”段曜回答了她的问题,“基本就是小寨子村庄中,也没什么伤亡。” 的确,像这种严重的,很难遇上一次。 估计也是因为以前很容易就解决了,所以现在也没放在心上,导致了这般局面。 她一直都在心急,和之前面对御医们一样,都忘记说明基本情况了。 “是……鼠兔,你知道这种动物吗?棕灰色,耳朵圆圆的。” 出乎她意料的是,段曜点了点头。 “东北处那边的草坡上有很多,”他立马说道,“我不知道那叫什么,但很讨人喜欢,孩子们有时候会拉着我去找那些小东西。” “对,就是孩子们。” 沈玉娇思忖了一下,趁着段曜不注意,从空间拿出一张纸递过去:“你看看这个,就是它们身上的寄生跳蚤引起的。” 段曜早就不像刚进医师学宫那样傲气——其实骄傲还是在的,但面对沈玉娇,他都会虚心请教。 沈大夫跟旁人都不一样,就连他这个云游医者,都比不上她的见多识广。 纸上所写的内容很令他惊讶,从未想过,小小的动物威胁会如此大。 “我明白了,我会告诉他们,不能随便碰外面的动物。” 段曜没有质疑,只是小心地把纸推了回去。 “那就请沈大夫再说一说如何做吧,我们的药,或许不足以应付这样的情况。” “你以前不这样说话的,我都不习惯,”沈玉娇还是没忍住吐槽了一句,“算了,不纠结这个,我直接教你。” 这是她第三次做这件事了,不过段曜一样聪明,教着没有任何难度。 “这又是什么新方法?我闻所未闻,医师学宫中也从未传授过。” 沈玉娇沉默了一阵,不知道作何回答。 大多数时候都用不上,这样注射只是为了能在迅速扩散的疫病中抢到一点时间。 “没事,我只是好奇一问,我也知道,这看起来并不是很稳妥。” 她还没想出借口,段曜就已经替她想好了。 “我去教教随我一起来的人,他们之中,也有几人是医师学宫的。” 没有多问,他拿起桌上的器具就走了出去。 沈玉娇这才彻底放松一些,该做的事情都分配好了,现在她只需要安心去为大家治病即可。 “娇姐姐?不多休息一下吗?” 看见她走出院子,正在做洒扫活计的巫息抬头笑问道。 即使是笑着,她的语气中也有掩藏不住的担忧。 “你可不能累倒了,我们元江府还要靠你呢,”巫息拎着扫帚走过来,关心地说道,“要不要先去睡一会?” 沈玉娇却摇了摇头,她是觉得疲惫了,但现在还不是休息之时。 她正准备继续往外走,却觉得被一股力量牵扯住了。 回头看去,傅九霄正拉着她的胳膊,不让她上前一步。 “哎,为何不让我走?” “巫息说得对,”傅九霄眸光深邃,看起来不甚爽快,“你不能再去忙碌了。” 他们接连赶路的这几天,夜间休息得很早,不然也做不到以如此快的速度来回。 她晚上睡得也不安稳,可以说是完全没有有效的休息。 现在她居然还想出去看病?可别又像上次那样晕倒了。 傅九霄心一狠,都想把她打晕了完事。 但他终究不可能真的这么做。 沈玉娇夹在二人中间,看着礼貌笑着的巫息,和一脸严肃的傅九霄,尴尬地笑了两声。 这两人是商量好的吧?一个堵在前面拖住她,另一个及时赶上来把她带回去。 她似乎走不掉了。 “那好吧,我先去睡觉。”就这么僵持了一下,见他们还是没有退步的意思,只能她先让步了。 的确很困了,全靠她的意志力支撑着。 毕竟还有这么多人尚在病中,她是从京城来的人中的主心骨,不能什么都不做。 “你做的够多了,”傅九霄又读出了她在想什么,不由分说地拉住了她的手,“现在去睡觉,过两个时辰我喊你。” 他很明白沈玉娇的心切,所以也没给她留太多的时辰,两个时辰,足以让她恢复精神了。 沈玉娇还想挣扎一下,但他的手劲太大,根本无力抗衡。 “好啦好啦,拗不过你们,我去睡觉。” 她叹了口气,决定听从傅九霄与巫息。 他们说的话其实很有道理,作为一名大夫,她该明白的,人必须好好休息。 但她总是情不自禁地逼迫自己连轴转,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帮助大家脱困。 会劝旁人注意休息,但克制不住地消耗自己的精力,要不是傅九霄的强硬态度,她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去休息一阵。 眼前模糊了一下,她赶紧稳住身形,避免被看出疲惫。 身体都发出警告了,必须去休息了。 “我们走吧,”她朝着傅九霄轻轻一笑,“回住处去,我好好睡觉。” 官府给他们所有人都安顿好了地方,就是为了让他们能够休息好。 “我有些想承安了。” 沈玉娇盖了一半被子,又突然坐起来,看着傅九霄。 “要不了几日,就会结束的,”傅九霄没有丝毫的怔愣,还抬手摸了摸她的头,“等这边恢复好了,我们就回去,抑或,可以把承安接过来玩几日。” 第346章 更多物资补给 这一觉睡得出奇的好,沈玉娇原本以为会因为担心而睡不着,但没想到格外安稳。 再次睁眼时,天光已经变得黯淡。 “睡了两个时辰多一刻,”傅九霄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我见你睡得很香,没忍心叫醒你。” “没事,多睡一会也好。” 沈玉娇当然不会因为这个而生气,她明白傅九霄是在关心,所以拖延一会儿也不要紧。 或许是多睡了这一刻的缘故,她觉得格外神清气爽,脑子又能重新开始转动了。 也是时候该去镇上看看了,她来了好几日,都还未真正去看过,全在听旁人的汇报。 “我休息的这段时辰中,有人来找过我吗?”沈玉娇站在屏风后,一边换衣服一边问道,“应该没什么大事吧?” “胡御医来过,确实没什么大事,只说镇上的大夫们和百姓都很配合,让你安心。” “那就好,你帮我把这些东西一起搬到镇中去吧,给每家每户都发点儿。” 沈玉娇换好衣服走出屏风,又搬出了一个大箱子。 傅九霄定睛看去,那是整整一箱的奇怪面罩,还有他不认识的工具。 “这应该管不了多少人家,”沈玉娇清点着箱子里的物品,自说自话,“我们可能要跑好多趟。” 虽然这个镇子小,但居住的人不会特别少,这一箱必定不够。 “不必这么麻烦,”傅九霄很快有了主意,“你是从那个行囊中拿出的吧?就像之前在石门城一样,我们先准备好,再拿出去让大夫们帮忙。” 沈玉娇眼睛一亮:“是个好办法,我先前竟没有想到。” 不过,她马上又回过神来,问道:“石门城那会儿,你已经发现啦?” “我先前就觉得奇怪了,但你一直糊弄过去,我也就放弃了。在南琼之后,你同我解释,我才反应过来。“ 沈玉娇干巴巴地笑了两声,看来随意糊弄这个技巧,她已经掌握得炉火纯青。 “好啦好啦,干活了。”她干脆坐在了地上,想转移傅九霄的注意力。 他也没有过多追问,只是和她一起坐下来,静静地看着她。 “木箱子呢?好歹给我一样东西,我才能开始干活。” “哦对!”沈玉娇这才没有继续愣神,赶紧催动神识,从空间中向外掏东西。 安神的香差不多烧完一支了,她才结束了动作。 拿取的时候没管顺序,现在低头一看,发现满房间都是杂乱的用品和箱子。 沈玉娇叹了口气,看样子,要一路忙到晚上了。 她正收拾着,一抬头,傅九霄却不见了踪影。 收拾得太入神,连他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看了看已经摆放整齐的十几个箱子,他效率很高,应该走了没多久。 不想管他,沈玉娇依旧没有站起身,自顾自地坐在地上,继续从空间中拿药材出来。 虽然有对应的特效药,但大家依旧需要普通的药方,补气养神,如果遇见严重的,还可以有止血的功效。 为每个箱子中放好包裹好的药材,她这才吐出浊气,揉了揉自己的腰,撑着地面站起身。 奇怪了,傅九霄怎么一声不吭就离开了? 屋外已经天色全黑,他不在此,她也没办法把这么多箱子搬出去。 焦急等了一会儿,依旧不见踪影。 沈玉娇单手叉腰,觉得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决定先自己搬点儿。 ”好重……算了少搬一个。” 她把三个箱子摞到一起,顿时发现抬不起来。 前面不该拿木箱子的,空间里还有许多轻巧的塑料收纳箱,她怎么脑子一抽就拿了木的? 搬两个箱子还是有些吃力,但总比三个好,至少能够挪动着下楼了。 箱子很高,又或者是因为她的个子太矮,完全被遮挡了视线。 “给我吧。” 手上的重量突然一轻,熟悉的声音响起,指尖传来了温暖的触感。 “哎?” 沈玉娇努力地从箱子后面探出头去看,发现傅九霄的身后还跟着好几名大夫。 “你去喊人了?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她搬得吃力,语气中也带着娇嗔的责备。 “我同你说了,”傅九霄有些无奈,“我还说了两遍,但你好像没听见,我担心来不及,就先出去了。” 原来是这样吗? 她愣了一下,似乎真的有恍惚的记忆,好像傅九霄与她说过几句话。 但那时她正沉浸着想如何抓配药,把他的话全部过滤出去了。 “好像是的,”她不好意思地咬了下唇,“我没注意到,甚至连你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你那么专注,没注意到很正常,我带了些人过来帮你搬,过会儿应该会有更多的人来。” 傅九霄没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转身把其中一个箱子分给了楼梯上的另一名大夫。 “好,好多东西……” 站在后面的大夫这才看清楚箱子中装了什么,眼睛一瞬间就直了。 “殿下竟然备了这么多物品?”大夫说话都差点结巴,“这是一户吗?” “是,里面还有很多,所以我需要人手。” 几名大夫对视了一下,目光中满是疑惑。 看来长公主殿下是打算给镇子上每户人家都来的时候似乎没带这么多东西来啊…… 但她的身份摆在这里,他们也不敢质疑。 反正不会害了镇上的百姓,既然是有好处的事情,他们只需要听话照做就是了。 他们刚领了一批箱子走出去,马上便有另一群大夫走了过来。 “镇上得病大多我都看过了,今天的药下去,情况很稳定,没有继续恶化,有些人精神好多了,或许明天会更好。” 沈玉娇还没看清来者是谁,就听见了段曜的声音。 他看着她轻轻一笑,笑容中不仅有友好,还有感激的意味。 “百姓们虽然还未见过你,但我让我来传达感谢,”他带着几分雀跃,眼神比之前更加明亮,“沈大夫用的是好药。” “那是自然,你先去用晚膳,回来再帮我的忙。” 沈玉娇拍了拍身旁垒的高高的箱子,眼中满是自信。 第347章 难以说通 镇子不大,但要一家一户分发,还得费些时间。 元江府从未经历过如此大的疫病,镇民大多没什么意识,只能靠大夫们挨个嘱咐。 胡峦也很积极帮忙,还每日都嘱咐各家各户要注意。 但不论怎么说,总会有人出乎他的意料。 刚从沈玉娇那里领了箱子准备送过去,就发现有染了病的还坐在院子中与家人一起吃饭。 甚至精神很好,还试图招呼路过的几名大夫一起用膳。 直接把胡峦吓得不轻。 结果动脑子一想,发现大夫们的精力全放在救治病人之上了,完全没顾上告诉他们如何做才更正确。 被问起为什么染了病还要和家人吃饭,那人非常自如地答道:“我觉得精神好嘛!没什么感觉,一家人还能不坐一起吃饭?” 一番话说得胡峦无言以对。 虽然一家人的确不应该分开,但不是在这时候。 “你的家人都是健康的,未曾染病,”胡峦好不容易压住了想要一顿骂的心,“你这样一来,要是家人都染病了怎么办?” 说话间,胡峦还稳了稳脸上的口罩,不忘保持着距离。 “他们……也会得病吗?”病人手中的筷子悬停在半空,一边愣愣地看着胡峦。 “你以为整个元江府为何严阵以待?为何镇上家家户户都不出门了?就是因为这病极其凶险,也会带的其他人染上病症。” 胡峦耐心解释道,但没想到那病人又问了一句。 “既然说很凶险,但为什么我没感觉?除了身上酸痛些,精神都很好,我觉得我还能——” “你别说了,”胡峦的语气都有几分无助,“不同人的症状不同,你有如此感觉,只是撞了大运。” 他知道镇上这么多居民中总会有几个奇奇怪怪的人,但没想到遇见的这个会如此奇怪。 而且还透露着危险的气息。 “好的好的,大夫,我们这就……我们需要做什么?” 他的家人虽然态度很好,但准备行动的时候也一样愣住了。 “把他关到单独的房间里去了,在他痊愈之前,都不要和他一起吃饭说话。”胡峦无力地摸了下自己额头,和他们说话,比救治十个病人还要费劲。 “啊?”那名病人的家人又愣了下,问道,“这般严重?那我们平日里不是见不到他了?” “又不是一辈子见不到了!” 胡峦忍耐不住了,终于抬高了声音:“就这几日而已,求你们稍微忍耐一下。镇上的大家都是这么做的,你们照做了,镇上的疫病才能更快结束,家人也好见面。” 他就不明白,为何和有些人沟通如此吃力? “长公主也是这么说的,这是殿下的命令。”跟在他身后的一名大夫赶紧补充了一句。 至少长公主的身份与他们不同,说出来可以震慑一下这几个搞不清楚状况的人。 “那为何,殿下不亲自来与我们说?” 站在身后的大夫也用力地叹了口气。 “你别瞎说,”不过马上有人拉住了问话的那人,“长公主殿下安排了那么多事,她是什么人啊,怎么可能一家一家来同我们说?” 胡峦心底这才放松了些。 好歹不是一家人都搞不清楚状况,只要有一两个脑子清楚的,这话就好说了。 “有道理,”那人很快接受了这个说法,“幸好长公主来了元江府,不然我们这里真就一团糟。” 见到他们脑子转过弯来了,那名大夫赶忙接话道:“是啊,别再给殿下添麻烦了,就好好按照殿下嘱咐的做。” “还在说话!赶紧先让人进屋去!” 身后传来了中气十足的喊话声,沈玉娇拖着两个箱子,正艰难地探出头观望着。 她大老远就看见他们聊了半天,原还以为很快就能解决,但没想到她送完一户人家出来,他们还站着聊。 怎么能和有传染风险的病人聊这么久? “你是谁——” “长公主殿下,”胡峦赶紧抢在他们前头问好,免得惹出更大的麻烦,“他们马上照做。” 沈玉娇点点头,目光如刀般看向这户人家:“立马照做,不许耽搁。” 她身材娇小,几乎都要淹没在大箱子之后,但说的话很有气势。 这户人家其实早在发现她就是长公主时已经被吓到了,一听她冰冷的语气,赶紧将病人往屋子里推。 甚至连应该的礼节全都忘了,只想着要做到长公主所要求的事。 “解决了,”沈玉娇吃力地耸耸肩,笑容有些许苦涩,“如果他们实在不听你们的话,就凶一点吧。” 没办法,他们又不依靠于服务态度,只要能让镇上的病人快快好起来,态度变差也没关系。 “真是难啊,这要是在京城……” “那也会有这样的病人,”沈玉娇眨眼一笑,“别想太多,哪里都会有。赶紧把东西发完,就可以回去休息啦。” 现在已是入夜,已经从早忙到晚了,总该让他们休息。 他们是医者,虽说救死扶伤是必做之事,但也不代表要一天不间断地做。 她才刚刚一觉睡醒,现在精力满满,该由她来做事了。 众位大夫散去后,面前的这户人家依旧有两三人还站在院子门口。 “那,长公主殿下,我夫君明日可以出来吗?” 沈玉娇总算知道,先前他们为何聊了这么久。 遇上说不通话的人,交流太不容易了。 “不能,”沈玉娇沉声道,又恢复刚刚严厉的样子,“等你夫君恢复好了,我们会告诉你何时可以出来。” 毕竟也是自己家没遇上严重的,前日去的村子中好些人去世,大家都知道该怎么做。 沈玉娇看着年轻妻子期待的双眼,又觉得其实这样也有好处。 家中是圆满喜乐的,就连染了病都能在一起开心吃饭,不用承受阴阳两隔的痛苦。 “我知道了,我们实在不太懂这些事,真是麻烦你们多多照拂了,谢谢殿下。” 妻子微微笑了,笑容明艳,就连黑夜都亮了几分。 沈玉娇也被她的笑打动了,尽管戴着口罩,她还是回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但笑容才刚刚浮现,就被一句惊喊声所打断。 “来人!这边有人晕过去了!” 第348章 又是熟悉之人 应该是看见了前面有一群大夫站在这边说话,所以有人喊了一声之后,就立即朝着沈玉娇的方向跑来。 “等等!” 她赶忙放下了手中的两个箱子,又一伸手,将涌过来的众人挡在了不远处。 看见这么多人一齐冲过来她就觉得头痛,虽然大家都知道镇上情况严重,但一出事,就会自动把之前的警告全部忘掉。 “是哦,先别急着过去,那些大夫一直都叫我们注意保持距离。” 沈玉娇眼中闪过了一丝欣慰,但也仅仅只是一瞬间而已。 他们还记得先前的嘱咐,知道要保持距离,但他们与她的距离是保持了,他们之间的呢? 她看着那十几个挤成一团的人,无奈喊道:“你们派一个人来说即可,其余人回家去便是!” 这句话还是有点用处的,那群人停下,相互之间看了几眼,又凑得更近,还是低声商量。 好在他们之间并没有商量太久,马上推了个人出来,剩下的人都纷纷散开。 “你们说有人晕倒了,是怎么回事?” 沈玉娇抱着双臂,看着站在对面的人。这群人虽然喊的声音响亮,但看起来并不着急,情况应该并不危急。 “似乎是……累晕过去了。”那人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道。 “他一直在镇上帮忙,”他继续补充着,“我看他身强体壮的,怎么这也会晕过去?” “你都说是累晕的了……和身体多强壮都没关系。” 沈玉娇无语过后,向前走了两步,道:“走吧,带我去看看他怎么样了。” “哎,好的好的,我将他安置在自家了,他是正好在我家时昏过去的。” 沈玉娇点头答应,跟在那人的身后,小心地保持着距离。 没走多远,他们就在一间院子门口停下了。 “大夫您放心,我们家里染病的那一位已经快好了,应该没什么影响。” 推门进去前,他还朝着沈玉娇灿烂笑了。 那也不是痊愈了。 沈玉娇在心里吐槽了一句,但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轻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说归说,她自己肯定会小心谨慎的。 不管是轻症还是重病,都不能掉以轻心,她绝不能因此倒下。 她掂了掂手中的捧着的那个箱子,说道:“正好,我也来送点东西,你们还用得上。” “原来是给我们的啊?” 看着她手中塞的满满的箱子,那人怔愣了一下,才发出了声音。 “那是自然,镇上每一户人家都有。” “这,这真是感激不尽……大家都帮了好多忙。”在一瞬间,这男人的声音竟有些颤抖。 沈玉娇摇摇头,道:“都是大周人,你们遇难,我们肯定不能在京城坐视不管。” “还是多亏了你们这些京城人,”那人赶紧稳定住了情绪,继续滔滔不绝地说,“我们自己镇上哪处理得了这么严重的病,要不是你们,大家全完蛋。” 听着他这样的话语,沈玉娇真的忍不住笑。 不过,她心底很高兴,至少他们一直努力所做的事情被认可了。 “还在门口说废话?!”里面突然有道愤怒的声音传出来,“既然请到了大夫,不赶紧带进家?” 男人尴尬地笑了两声,压低声音说道:“是我媳妇,凶了点。不过你放心,她只对我凶,对外人可好了。” “你声音再轻,我也听得见!” 院中的妇人愤怒地推开了门,叉腰看着受到惊吓的两人:“还不快进来?!” 但她的目光马上瞄到了阴影中的沈玉娇,立马换上了笑容,问道:“是来帮忙的大夫吧?” “啊,是的。”沈玉娇还在惊讶她的态度转变之快,只是简短地应答。 “哎呀,快进来,”妇人一把将自己的丈夫拉进门内,又笑看着沈玉娇,“长得真好看,还是名女子。” 沈玉娇跨进门槛的脚步顿了顿,女子怎么了吗? “我可从未见过女子当大夫的,我们这镇上都是男的。” 妇人笑得热烈,一直看着沈玉娇,却还小心地没有靠近。 “小时候我也这么想过,但我爹说哪有女孩子去学医的,我想学,还没人愿意教我呢。” “现在我年纪大了,也有几个孩子,”妇人依旧笑着继续说,“虽然我夫君乐意出钱让我去学读书写字,可哪有空闲嘛,家里那么多事情要管。” 沈玉娇这才明白,为何这名妇人看她的眼神如此灼热。 培养一名大夫需要不少年岁,元江府地方偏僻,就连许多男性都没有读书的机会,更不要说地位更低些的女性。 所以,年幼时期的梦想就只能被轻轻埋葬。 沈玉娇的目光缓缓变得晦暗,心疼于妇人的遭遇。 但,与南琼合作的医师学宫也马上就要开始了,她还可以给予那些年幼的孩子们机会。 曾经的来不及,现在必须赶上。 “其实……之后在元江府,可能会有学习医术的地方,你若是愿意,依旧可以去。” 沈玉娇将手中的木箱放在地上,又直起身子说道:“不需要任何花费,只要——”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因为她看见妇人笑着摇了摇头,虽然不发一语,但她也明白了意思。 错过就是错过了,早已没了当年的冲劲,眼下又被生活琐事所围绕,已经腾不出时间。 难受的感觉又涌现了,在大周的时间越久,沈玉娇就越觉得无力。 原先所处的世界很糟糕,但大周要糟糕百倍。 她一点儿都不适合在这里。 “好,”沈玉娇放弃了继续纠缠,“那带我去看看晕倒的人吧。” 再说很不礼貌,她也只是来看晕倒的病人的。 可要放弃也没这么容易,既然穿越而来,就不会轻言放弃。 “就在屋内,你看看,到现在都还没醒。”妇人领着她走进屋子里的一个小房间,指了指床上的人。 看见躺在床上的人,沈玉娇又是一愣。 这张脸太熟悉,要是巫息知道了,是不是要被吓到了? 以前在树林里的时候,祝润从头到尾都没露出过疲惫之色,一直都看起来精力十足。 现在累晕了,是该忙了有多久? 第349章 隐约不对劲 沈玉娇小心靠近两步,在床边坐下。屋子中烛光昏暗,不太看得清楚,只有像这样凑近了才能看清。 靠近之后,她才松了口气。 人的状态如何很容易辨别,祝润尽管在床上昏睡着,也依旧不难看出,他的情况良好。面色不差,应该只是累到而昏迷了。 她直接上手,把完脉,又翻看了下他的眼睑嘴巴,确认没什么大碍。 “没事,”她抬头看了看身边紧张的夫妻和孩子们,“他只是太累了,我替他抓几副安神的药。” 她刚站起身,又立马意识到了什么,说道:“我将他带走吧,总不能一直给你们给你们添麻烦。” 本来这时候就人人自危,祝润一直躺在别人家中,想必这家人也会觉得不妥。 “哎,别折腾了,”引她来的那名男子赶忙说道,“就让他借住一下又不会有什么影响,何况他是来我家帮忙才这样,让他好好睡一下吧。” 沈玉娇叹了口气,这一个个的,心地却都是很好。 不过,她确实没办法在不麻烦别人的情况下,把祝润带走。算算时辰,单纯的累要不了多长时候,再过一下应该也醒了。 “大夫您来煎药吧,我让孩子重新把灶房生火,等煎好药,估计他就可以喝了。” 沈玉娇环视了一圈,突然发觉其中有个孩子不见了。 现在,在房间里的只有三口人。 “你们家那个快痊愈的病人,是另外的孩子吗?” 沈玉娇没忍住问了一句,“不是你们吧?”妇人立即正了正神色,很认真地说道:“那怎么能是我们,不敢让大夫受险啊。”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沈玉娇无奈一笑,“我想去看看那个孩子,看过我也放心点。” 但妇人和她的丈夫对视了一下,不约而同地摇摇头。 “我们那孩子明日差不多就该好了,大夫您别费心了,还是赶紧结束我们家这儿,然后回去睡觉吧。” 沈玉娇微愣,她总觉得有些奇怪,但这对夫妻如此坚持,她也不好再纠缠。还是赶快把药熬好,让祝润恢复一下为好。 这户人家不大,但这也是比起京城,他们这一家,在元江府这小小的镇上,已经能算是大户人家了。 在去后方灶房的路上,沈玉娇趁着没被察觉到,小心谨慎地看了看院子的内部。 除去灶房外,总共还有三间屋子,有一间最大,灯火通明,那是她刚刚走出来的。 长廊连着另外两个差不多大的房间,但这两间全没点着烛火,门窗紧闭,没有一点光亮。 她心下觉得奇怪,虽说要做好隔离,可这户人家是她见到的第一个,根本不给病人透气的人家。 现在时辰也还早,天才黑了没多久,戌时的钟声才刚刚被敲响,不该这么早入睡吧? 里面真的有人住着吗? 但这户人家并没有必要骗自己,谁都知道家中有病人的话大夫会更加小心,万一请不到,那就是得不偿失。 回过神来,她发现已经离那个引路的孩子很远,赶紧抛下思绪,快步跟上。 灶台下的火焰噼啪燃起,为了不让沈玉娇觉得不自在,那孩子虚掩灶房的门,又一个人离开了。 看着火苗跃动,底下的木炭也逐渐被烧热,沈玉娇的思绪又飘远了。 她还是就觉得不太对劲。 似乎又探查不出来任何东西,这一家人表现得其乐融融,互相关心对方,没有幽闭其中一个孩子的理由。 药香也随着热气汩汩冒上来了,她长叹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那就不想了吧,无论他们是否在隐瞒着什么,总有自己的理由。 她又不是官府,管不了这么多事情。 这对夫妻没有恶意,也没有伤害她的心思,那便足够。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看了看药,彻底煎好了。苦涩的气息一路弥漫,待她端着药回到房中时,祝润已经醒了,在床上半坐着。 “还想着来给你施针,你醒得倒是比我预想的要早,”她端着药,在房内的桌案上放下,“是安神的药,还有些烫,过会儿再喝。” 祝润看见她时,眼中也有明显的惊喜。 “巫息告诉我你也来了,但我一直在忙,都没空来见你。” “我有什么好特地来见的,”沈玉娇看着他脸上的愧疚,赶忙说道,“你连日劳累,必须休息了。” 祝润苦笑了一下,说道:“我好像空闲不下来,总想着再帮一点忙,好让这些病都快点结束。” “那寨子中呢?” “我们来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大碍,”祝润眯着眼回忆,“结果镇上突然变得严重,我与巫息就回不去了,也就你们来的这几天,情况才好些。” 所以,也算是有点小小的私心。 只有镇上的情况快速稳定,他与巫息才能回到寨子中。 昨日巫息来告诉他,已经可以往寨子那边过去了,但没有坏消息传来,所以应该暂时不用担心。 镇上虽然现在情况还不错,但他依旧没办法轻易放下。 “回去睡一觉,明日和巫息便回寨中去吧,这里有我们,你放心。” 祝润无声地点头,他也从未想过自己还能有累倒的时候,是该回寨子去了。 他与巫息都好久未回去了,毕竟是自己的家,出来久了,难免会怀念。 待祝润喝下药之后,沈玉娇也觉得安心了。 她不能在这一家中继续耽搁了,后面还有许多户人家,等着她送东西过去。 这对夫妻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一路将她送到了大门口,还高声与她道了别。 被他们一喊,街巷邻居都知道沈玉娇来送东西了。 后面的效率很高,甚至没到深夜,就全部结束了。 回到住处时,傅九霄也正好结束,拎着一盏灯笼。 “我正准备来找你。” “一个大活人又丢不了,”沈玉娇嘟囔着,贴住了他的胳膊,“快回去吧,我还是好困哦。” 尽管下午睡了一觉,但到了现在,她还是哈欠连天。 必须尽快回去了,明天还要早起,听大夫们汇报这两日来的状况。 第350章 强颜欢笑 心里的弦一直紧绷,又难得在下午睡了个长久的觉,到了晚上,她又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了。 第二天一大早,傅九霄都还未醒,她就已经从床上爬起来了。 但走出房间,她就发现,其实并不是自己醒得早。 傅九霄只是在睡回笼觉。 她从空间里拿了不少食材备着,给大家自取。傅九霄用了点简单的材料,为她准备好了早膳。 沈玉娇看着还蒸腾着热气的食物,轻轻一笑。 这几年中,她看着傅九霄的厨艺一点点变好。 最开始只能做些简单的菜肴,还没什么卖相,能吃就不错了。 到了现在,只要她报菜名,他都能做出来。 沈玉娇深吸一口气,豆浆的气息都好闻极了,能将她连日来的疲惫驱散而尽。 也不知道他是否吃过了,这几日她很累,傅九霄也一样累。 或许会比她消耗更多的精力。 “你放心,我已经用过早膳了,”傅九霄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剩下的都是留给你的。” “我都没看着你,如何知道我在想什么?” 沈玉娇转过身,没好气地看着傅九霄。 “你都站在这里半晌了,一动不动,我还能看不出来?” 傅九霄都被她的问题逗笑了,她必定是累得神魂出窍,连这都想不到。 “是哦,你都起床这么久了,那肯定不会饿着。” 还好现在灶房中空无一人,她这奇怪的话语不会被第三个人听见。 “胡峦大人过来了,他说等一会也没事,你慢慢来就好。” 沈玉娇正在往嘴里塞包子的手顿住了,没想到一个个都起得这么早。 “不早了,”傅九霄无奈道,“你是不是和京城弄混了?元江府天亮得很晚。” 这下,沈玉娇彻底僵硬了。 她是真的忘了,今天睡醒的时候,甚至还以为自己在公主府中。 元江府的白昼更短,往常她睡醒起床的时候,都还只有朦胧的光芒。 哪会像今日一样,已经天光大亮。 眨眼看看傅九霄,企图他能够快速意会。 看见他嘴角抽搐了下,沈玉娇轻松地笑了。 不愧是他,马上就能领会她在想什么。 “他们都说让你多睡会儿,别噎着,吃完再过去。” 傅九霄眼中满是笑意,甚至还流出了几分宠溺。 但她可不好意思让大家都等着,还是赶紧喝完了一大碗豆浆。傅九霄永远是贴心的,豆浆的温度正好,没烫着她的喉咙。 去了宅院的正厅,已有几人正坐着等待。 “啊……”沈玉娇摸了摸自己的脸,“我今日睡迟了,没想到一醒来就日上三竿了。” “没有的事,长公主殿下是我们之中最操心的人,没有您,元江府的疫病怎能处理得如此顺利。” “是啊,我们虽然没见过殿下您的方法,但真正做起来,又快又有效。” 沈玉娇一贯是自信的,但在众位御医的夸奖下,她还是觉得脸有些发烫。 “好了,时辰过去许多了,诸位还是来聊聊这两日的状况吧。” 胡峦的头脑还是清醒的,知道现在不是拍马屁的时刻。 沈玉娇也点点头,拉了张椅子坐下,认真地看着胡峦。 他低头翻出随身带着的案卷,开始朗读:“昨日臣共走访了三十五户人家,大多情况都不错,病人都在恢复中,也很少有新染病的人了。” “那说明控制住了,”沈玉娇的眼中划过欣喜,“应该不出几日,大家就可以回去了。” “臣不回去,要等到元江府的疫病彻底结束,臣才回去。” 沈玉娇有些惊讶地抬眼,胡峦能说出这话,属实出乎她的意料。 胡峦是京城人,从小便在京城长大,医术不凡,算是很优秀的医者了。 在御医中,他是年轻的一批,但也是其中的佼佼者。 她没想到他能适应元江府这比京城苦得多的生活,除了她之外,最兢兢业业的便是胡峦了。 “臣也……” “知道了,无需再表态,”沈玉娇赶紧在他们开始说话前拦住了,“剩下的人呢?我要听听你们所知道的状况。” “臣负责的人家也在好转,没有别的意外。” …… 沈玉娇仔细听着,眼中的喜悦越发压抑不住。 在人口纷杂的镇上都能控制得这么好,等去了寨子中,肯定能更有效率地解决。 接着,便可以顺利推进医师学宫—— “长公主殿下,臣这边有些状况。” 沈玉娇猛地一惊,赶紧重新凝聚心神,专心致志地听这名大夫说。 “昨夜,不,是今日寅时左右,有一家的孩子重病去世了。” 她的心真的漏跳了一拍。 下意识抓紧了椅子扶手,她心中有个预感,那名孩子,和她有些关系。 昨夜那对夫妻热情的笑容又浮现在眼前,连带着的,还有院中漆黑的房屋。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问出了那对夫妻的住处。 然后,负责的御医小心地点了点头。 “前几日他们的孩子已是病重,我们尽力医治,但依旧没有好转,那对夫妻便想要放弃。” “你就同意了?”沈玉娇秀眉一挑,轻声问道。 尽管她的声音很轻,但依旧看见这位御医颤抖了下。 “莫要慌张,我只是问问而已。” “是……倒也不是,我昨日也看过的,但病得太重,没什么法子。” “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沈玉娇安慰道,“只是我昨夜也见过他们了,当时觉得奇怪。” 她虽然语气如常,但心里哀叹连连。 不知道那对夫妻是用了多大的决心,才能在外人面前维持开朗的笑容。 生命之事,就是令人难以捉摸。 除了这对夫妻之外,还有更多的死别,就像那个村庄一样,其乐融融的家会变得毫无生气。 所以要更快地结束这一场疫病,让这样的事情终结于今日。 “好了,我都知晓了,之后依旧不要松懈,就按这几日的来。” 沈玉娇听完各位御医的说辞,伸直手臂舒展了下坐僵硬的身体,准备站起身。 镇上看样子马上就要结束了,但元江府很大,好友不少寨子,等着她看过走过。 第351章 必须加快速度 结束了会谈,沈玉娇就放众位御医重新上街去了。 现在镇上染病的人数大大减少,他们之中的压力也少了许多,不用再整日提心吊胆着。 她正收拾着自己的药箱,还在房中,就听到大门口有傅九霄与旁人的说话声。 “九霄,是谁?” 她懒得浪费时间出去看了,房间在二楼,方便她直接对着远处喊。 “是我呀!”年轻有力的活泼声音传来,还有个人影朝她挥了挥手。 南琼的这名医官一脸兴奋,努力越过傅九霄的高大肩膀看着沈玉娇。 她双眸一亮,赶紧将最后一点东西装进药箱,拎着飞速出了院子。 “你们村子那边结束了吗?” “那是当人,有我,还有沈大夫,怎么都该让这讨厌的疫病结束了。” 年轻的医官又挠了挠头,开心地继续说道:“村子不大,我还帮他们将家人都安葬了,真是惨啊……” 沈玉娇点点头,的确,整个村子只能和镇上的一条街巷相比,不应该拖很久。 但她又想到了什么,问道:“不再观望几日吗?万一还有情况呢?” 这种疫病一般也有短暂的潜伏期,仅仅两三日无人发病,或许是够不的。 “只能让他们那边的大夫照顾,要是情况不好,再传信过来,”说到这里,他高兴的脸还是垮了下去,“我必须走了,师傅已经传急信过来了,市场需要我去帮忙。” “那边还是很难控制吗?” 年轻医官皱起了眉头,答道:“师父并未说清楚,但他很着急,估计没有多好。” 沈玉娇也跟着他皱眉,市场那边人一向很多,疫病一爆发,不仅做生意不方便,连维持日常的生计都很难。 不少人家在镇上,在林子里的寨中,还有在另一边的南琼。 现在这样子,会让大部分人都觉得很难受。 “所以我这次来,是想问问沈大夫……能不能带点药剂走啊?你先前给我们的,真的很好用。” 他试探地看向沈玉娇,脸上还戴着她给的口罩。 “还是说,已经用完了?不过也是,镇上的居民这么多,肯定用完了。”发现沈玉娇愣了一下,他又自言自语着为自己解围。 “有的有的,你要多少都有,”沈玉娇回过神来,连忙答道,“我只是在想别的事情。” 先前她只想到了走到哪儿用到哪儿,但元江府这么大,有疫病的各地都需要药剂,她可没那么多时间跑遍整个元江府。 就应该把药剂给他们,让大家送往各处。 今日祝润和巫息就要回家了,可以先问问他们,能否带点药剂回去,帮帮附近寨中的人。 “他们不行,”傅九霄看着她的双眼,简短地说道,“他们不是大夫,恐怕做不到你所设想的事。” “是啊……” 沈玉娇也在一瞬间意识到了,没有靠谱的医师,就算药剂送过去了又有何用? 不过,市场那边可以先解决。 “我给你足够的,要多少有多少,你跟我进屋,”沈玉娇朝着年轻医官招招手,“总归,先解决一个地方吧。” 医官还知道保持礼节,没有跟着她走到屋内,只是站在门口等着。 正巧给了她机会,不然她还正发愁,要如何当着他的面拿出成堆的药剂和针筒。 虽然从空间中拿东西很快,但她特地磨蹭了一下,免得引起怀疑。 “你怎么回去?马车?还是骑马?” 收拾到一半,她打开门,探出半个脑袋问道。 “我得坐马车,”年轻医官挠挠头,“我不会骑马。” 沈玉娇猛地一点头,又迅速缩了回去,关上门。 坐马车的话,这事情就好办了。 没过多久,门又打开了。 “这些都是给你的,直接叫人帮忙搬上马车就可以了。” 沈玉娇回头,指向摆在房间地上的几个大箱子。 年轻医官没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他抬起手数了数,至少有十几个,恐怕马车上都要没他的位置了。 “幸好我不会骑马。”他愣了一会,才缓缓说道。 “是多了些,”沈玉娇看着地上的箱子,也没忍住笑意,“但这样一来,就不用多跑了,可以用很长时间。” 他默默点头,不是什么坏事,这样安排的确很省心。 没有耽搁,连马车都已经候在院门口了,医官一出门便可以直接上车走。 “好了,我们也该去街上了吧?”看着远去的马车,傅九霄轻声问道。 如此一来,已经过去了大半个上午,再多过一会儿,就可以用午膳了。 “不……我想到一件事,得去找一下胡峦。” 胡峦是正好能够满足她的想法,事不宜迟,必须尽快找到他。 “应该还在你安排的街巷处吧,我骑马带你去找。” 傅九霄反应很快,立马就从院子中牵出了一匹马。 这个想法来得很快,沈玉娇心中还有些忐忑,不知道胡峦会不会愿意听她的话。 如他们所料,胡峦是个很敬业的医者,他们赶到他负责的那块区域时,正好看见他在仔细嘱咐病人。 “殿下。” 看见他们骑马而来,胡峦双手垂下,很恭敬地问了好。 “有一件事,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去做。”沈玉娇翻身下马,直接问道。 “殿下尽管说,”胡峦的态度极好,“只要臣能做到的,臣都愿意去做。” 沈玉娇也懒得说客套话了,着急地道:“我想让你去寨中看病,现在镇子上我不放心走开,等这边结束,我也会过来的。” 寨子与外界往来不多,很多都处于与世隔绝的状态,根本不知道其中的情况。 她本应该亲自去打头阵的,可镇上的事情她必须看着,免得有些不靠谱的大夫弄出点麻烦事。 胡峦是她最信任的人,在眼下混乱的时候派出去绝对放心。 “殿下要我去林中的那些寨子看看?”胡峦显得有些惊讶,“让我去吗?” “寨中我以前去过,不会有什么危险,这次也会有当地人与你一起。当然,你要是害怕,不愿意,不去就是了。” “不不不……臣只是有些惊讶,殿下竟然如此看重臣,自然是愿意的。” 第352章 快要结束了 胡峦的速度很快,领了命令之后,立即随着巫息和祝润去了寨中。 尧光寨是距离镇上最近的寨子,望宣回去后,就一直没有信传到镇上来。 一旦不知道真实情况,就总是会乱想,所以巫息和祝润走得着急,生怕寨子里发生了惨烈之事。 他们走了,沈玉娇就彻底变成了最疲惫的人。 不仅要照顾属于她的那块区域,还要把原先胡峦负责的地方。 虽然情况一直在好转,但天天要访问不少人家,就算没什么事,她都觉得精力被耗尽了。 镇上再不结束,沈玉娇都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 在疫病中她将自己保护得很好,都没受到一点伤害,但长时间的高压,让她第一次有了要撑不住的感觉。 “长公主殿下!” 刚转过一个街角,沈玉娇站定,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想要闭眼舒缓一下紧张的情绪,就被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啊,臣不是有意要吓您的,只是正好看见,想打个招呼。” 看见沈玉娇身躯一震,这名御医也开始紧张。 “哦,你好,”沈玉娇有些发愣,觉得自己的语言模块都有些损坏了,“你有何事?” “本想着今晚集会时再同殿下说的,但正好遇见,就先和您说一说。”这名御医的语速很快,似乎带着点激动。 他翻着手中的纸,看起来很欣喜,又有着着急。 “你别急,慢慢来,真找不到,用过晚膳后再与我说也可。” 她其实有些饿了,也是晚膳时刻了。忙了一天,又饿又累,好想多吃点。 “别走别走,已经找到了,就是想给您看一眼。” 御医急切地将一张纸塞到她的面前。 沈玉娇哑然失笑,她根本没打算走,他未免心急过了头。 “您说过,只要连续多日没有人染病,就可以算是情况稳定了,”那名御医手指着纸上的日期说道,“算下来,已经有七日了。” 沈玉娇愣了一下,这才猛然想起,昨晚是说过,镇中好久没有染病的人了。 想想日子,他们说的是六日。 “我好像有些恍惚了,”沈玉娇无奈地摸了下额头,“昨晚你们和我说过的事情,我一下子都忘了。” “殿下您要操心的事情多,忘了难免,我们帮您急着就是了。” “原来已经七日了……”沈玉娇跟着他的动作点头,“既然如此,没什么危险,但还不能掉以轻心。” 她在心里盘算着,是时候送一批御医回去了。 现在元江府不仅有她带来的二十几名御医,还有许多跟着段曜过来的,有御医,也有医师学宫的学徒。 或者让他们去到别处也可以,镇上的情况好,不代表别的地方一样好。 大周没什么有效的通信方法和工具,元江府更甚,是最不发达的地方。 所得到关于别处的消息,都是只言片语,零星的,很难拼凑成完整的消息。 “是,臣必然不会掉以轻心的,还有,殿下,是否应该委派些人到元江府另外的地方去?” 沈玉娇眨眨眼,看着这名御医,脑子一时间都没转过弯。 “你们都愿意继续在元江府?不想回到京城吗?” “长公主殿下,”好像是被她的话逗笑了,御医小心地抿了下嘴,“我们这些随您过来的,肯定都愿意。” 他沉默了一阵,又补充道:“大家都商量好了,要等到元江府的疫病彻底结束才回去。” 不愧是第一批主动跟着她过来的人。 她的眼底有欣慰泛起,御医院或许有好些只顾着自身利益的人,但也有不少非常尽心尽力的医者。 因为他们这些人在,元江府的疫病才能控制得如此好。 “殿下,臣等对这一切都很熟悉,要是去了别处,还能教一教当地的大夫们,这样,殿下也就无需消耗更多心神了。” 她还未说话,这名御医又着急地补充道。 似乎沈玉娇不答应,他就要去做点冲动而又伤害自己的事了。 “我并未不让你们去,”沈玉娇微微一笑,“你们愿意就好,后续要做什么,去哪儿,我来安排就好。” “多谢殿下!” 沈玉娇看向他充满光芒的双眼,心里的压力减少了几分。 有这群人在身边,她不能更省心了。 一定要快且顺利地结束元江府的疫病,她还想着赶紧回京城看看承安呢。 也不知道这些日子过去,他有没有长高,又多学会了什么知识? 虽说几乎不会有新的问题产生了,但沈玉娇依旧很小心,直到又过了七日,她才真正放心。 元江府各地之间本就联系少,有了疫病之后,百姓的流动几乎没有了,倒是不用担心会有区域之间的感染。 为所有的御医安排完接下来该做的事,她略略一想,也该去那个一直没有传信过来的尧光寨了。 不只是尧光寨,林子中的那些寨子都没有消息,无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为了稳妥,除了傅九霄,她还带了两名御医一并上路。 尧光寨的路途不远,但并不好走,没有熟悉的人引路,得走官道,多花点时间。 不过就算再难走,他们也走到了。 寨子中看起来很平和,没出事情的模样,但,也没有以前来的时候热情了。 他们刚进寨子的时候一片寂静,直到马匹一直发出喘息声,才有人走出屋子。 “我还在想是谁呢,原来是长公主殿下,”胡峦气色很好,笑看着他们四人,“看来镇上已经结束了。” “还留了些人看着,不过肯定没有问题。” 他们刚说了两句话,就渐渐有人出现了。 “我们还以为是谁呢,才没有出来,好久未见了。” “你们不传信过来,我也着急,镇子上一结束就过来了。”沈玉娇牵着傅九霄的手,面露微笑,看着围过来的一圈人。 “哎,送信的那位已经去世了,我们又不敢直接去镇上,就一直耽搁了。” 胡峦接着他们的话说道:“的确是这样,我也不敢丢下他们跑了,只能等你们来。” 第353章 望宣 沈玉娇带着几名御医,将寨民们一一检查过后,才松懈了几分。 胡峦是不会骗她的,但一个人的精力有限,要是累到了,出差错也是难免。 所以她再检查一遍,稳妥,也保证了寨民们的健康和安全。 “都没有问题,现在大家都很健康,好生将养着便是。” 说完这句话,她突然有了种考验完成的如释重负感。 现代穿越过来前,她是聪明有天赋的佼佼者,学业一路顺利,师从国内数一数二的大牛导师,很年轻便拿到了博士学位。 以她署名的研究和论文发表了不少,只要坚持下去,必定能成为和她导师一样举足轻重的人物。 但她偏偏在一次午睡过后穿越了过来。 大周的一切都不一样,她在这里所做所学的,是在现代学习时完全不敢想象。 为了救人,为了每一个人的命运,她只能大胆去做。 擅长的,不擅长的,她全都做了,现在想来,或许真的有老神仙保佑,让她能够一次又一次地渡过难关。 像元江府疫病这种事,她在现代很难碰上。 可以大周的条件来看,发生点天灾人祸,不是什么稀奇事。 解决了就好,这次很顺利,把风险控制在了最低层面。 “还好我们寨子平常与外界的来往少,大家染病的时间都不长,大夫们也腾得出精力来救我们。” 沈玉娇笑着点点头,但她现在没有心思听寨民的夸奖,她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着,试图找到一个人。 “好啦好啦,让娇姐姐休息一下,一路赶过来,肯定很累了。” 巫息察觉到了她乱转的目光,伸手隔开了想要围过来说话的众人,拉住了沈玉娇的手。 她俏皮一笑,说道:“我先带你去休息,过会儿再来。” 只有傅九霄跟在他们二人身后,一直走到四下无人处,巫息才轻声问道:“怎么了,娇姐姐?” 她觉得沈玉娇有些不对劲,娇姐姐眉眼中透露出来的担忧,也令她的心悬了起来。 “我在找望宣,”沈玉娇直接说道,“她还好吗?” 几乎所有的寨民都出来了,放眼望去,那些熟悉的面孔都记得。 唯独少了望宣。 可看着巫息和寨民如常的神色,也不像是望宣出了事。 “啊,望宣妹妹。” 巫息恍然大悟的说道,但在吐出五个字之后,便不再说话,似乎在犹豫着,应该如何说。 沈玉娇的心揪紧了一下,赶忙问道:“是她出事了吗?” “那不是,”巫息意识到自己让沈玉娇误会了,连忙否认,“不是她自己,可她的父亲……娇姐姐也知道,她父母年岁都大了。” 尽管话没有说全,但沈玉娇还是明白了。 “是我们来得晚了,如果快一点,是不是就能保住他父亲?” 和镇上那对夫妻的孩子,和人家的亲人一样,或许只要再快一点,就能把他们全部揪下来。 “没什么如果,”巫息摇了摇头,眼中闪着泪光,却又是笑着,“这是无法避免的灾难,娇姐姐愿意冒着危险从京城过来,我们都感激就不尽。” 沈玉娇哀声叹了口气,巫息说得对,世界上永远都不会有如果。 在疫病迅速扩散的情况下,她与所有的大夫们,都做得很好了。 “娇姐姐要不要去看看望宣?” “哎,可以吗?”沈玉娇有些惊讶,“我以为她会不想见外人。” “你算什么外人,望宣也说了,要是娇姐姐来了想找她,就带去她家。” 巫息不由分说地拉着她的手,想把她往寨子另一处偏僻的位置带。 沈玉娇看了眼身后的傅九霄,他立马说道:“我去寨中看看是否还有需要帮忙的,你们二人去便是。” 他也知道,有时候女子之间说点话,他不适合听。 望宣家住在寨子的边缘处,很偏,但同时又很清静。 沈玉娇知道位置在何处,但从未进去过,不知道里面是何种模样。 “望宣,是我!娇姐姐来啦!”巫息敲了敲竹门,略微提高了声音喊道。 里面传来了轻微的动静,又带着慌乱,没过多久,门就被打开了。 望宣有些惨白的小脸出现在门口,看见门口的二人,她愣了一下,随即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什么时候来到寨中的?我竟不知道,快进来吧,我给你们泡茶喝。” 状态很差,但望宣语气依旧沾染着热情。 屋子中不大,即便是在白日里,也有几分昏暗。没点蜡烛,沈玉娇感觉自己并不太看得清。 “啊,我忘记开窗了,”望宣快步走过去,推开窗子,“我们小声点,母亲还在她自己的房中。” 随着窗户打开,外面正好的阳光落进来,将屋中映衬得有几分暖和。 望宣悄悄指了指另一扇紧闭的门,沈玉娇心领神会,想必是她的母亲在那个房间内。 茶水很快就被端上桌了,香气馥郁,闻着就让人觉得舒服。 望宣坐在桌子另一侧,低垂着脑袋,沈玉娇看不清她的表情。 巫息投过来一个求助的眼神,而她只能摇摇头,此时此刻,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只有茶杯冒出热气,快要模糊住她们的双眼。 “谢谢你们过来,”望宣突然开口了,打破了死一样的沉寂,“这几日我都没出门,不想见寨子中的旁人。” 沈玉娇依旧沉默,她没有经历过亲人的离别,到了这时候,她剩下的只有嘴笨。 “我可能还要写时日才能缓过来吧,但娇姐姐,我觉得不会怪你,感谢你都还来不及。” 望宣突然抬头,目光诚挚地看着她。 “我还是见到爹最后一面了,回去得很及时,不算有什么遗憾了。”望宣继续说道,声音轻轻的,缓缓飘向远方。 沈玉娇很想去摸摸她的脑袋,却又觉得不该,还是缩回了手。 这仿佛是每个人都必须经历的人生之槛,她也在见识过种种之后,理解了以前从未领悟的分离。 此前是有天赋的医生,还在导师的庇佑之下,她只觉得人世间不会有这么多的生离死别。 但,有些东西是先进的医学也无法解决的。 第354章 元江府的草莓 沈玉娇在寨中住了几日,离开小镇前,她特地嘱咐过,前往各处的大夫都要及时送信过来,好让她了解情况。 所以她便就不乱跑了,免得收不到重要信件。 而一切都和她设想的一样,陆续传过来的消息,都是好的。 有些村寨尚还在难熬的阶段,但御医去了,用过药,染病的人也在逐渐减少。 只要在最后的时刻不松懈,元江府的疫病就能控制住了。 幸好元江府的官府反应速度很快,将问题全部压在了元江府境内,竟几乎没有外泄。 外面零星的几个,也都被带到了元江府,等到痊愈了再让他们回去。 “……殿下所作之事,臣等感激不尽。” 沈玉娇手上拿着今晨送来的信件,看着上面的恳切言辞,心中波动不已。 刚穿越过来时,她就被不靠谱的官府气到过,并且想要改变这一切。 元江府的却是不一样。 在这样偏僻的地方,有的是鞠躬尽瘁的一群人。 到了现在,她也有改变的能力了。 不想再耽搁,赶紧提笔修书一封,准备等情况彻底好转,就寄往京城。 至于她自己,估计一时半会回不去了。 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和南琼一起,把医师学宫办好。 先前听那名年轻医官说,其实南琼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结果还未来得及联系大周,元江府就出事了。 他们只能先派点人手过来支援,毕竟要是元江府控制不好,还会影响到南琼。 医师学宫的事,就这么被搁置了。 但她等了许久,都未等到市场那边的来信。 等得心焦,她还把手中收到的信件数了好几遍,发现除了市场之外,元江府各处都送了信过来。 市场与外界往来较多,有比较完善的驿站体系,不会像尧光寨一样,没了送信的,就与世隔绝了。 沈玉娇越想越觉得心慌,明明送去的药不少,如果真的不够,大可以传信来说。 “还是没有那边的消息,”傅九霄在此时推门进来,“我跑了周边几个寨子,都说不知道,也没人敢往那边去。” 她微微叹了口气,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太奇怪了。 但马上,一只温暖的大手落在了她的头上。 “别叹气,办法总会有的,要是过了今天还没有消息,我们就过去看看。” 她也正有此意,刚好一口应承。 果真如他们所料,市场那边真的没有任何消息。 第二日一大早,他们便准备上路了。 巫息和祝润本想跟着去,但还是被沈玉娇拦住了。这对小夫妻已经忙碌了太长时间,该好好休息了。 但,他们才走了两步,沈玉娇就觉得身后不对。 似乎有道目光一直在跟随着她。 转头看去,望宣走出了屋子,正躲在人群中,怯怯地看着他们。 发现沈玉娇主意到她了,犹豫了一下,站上前问道:“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去吗?” “一起?” 沈玉娇吃了一惊,没想到她会这么问。 “我以前在京城的时候,都没忙上过什么忙,”望宣小声说道,“我知道很凶险,但我还是想和你们一起去。” “你的母亲呢?这一去,家中就只剩下你的母亲了,真的可以吗?” 她没有立即答应,毕竟她都不敢能把人安全带回来。 家中就只剩下望宣与母亲二人,要是出了点事情,沈玉娇都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望宣的母亲。 “我娘答应了的,”出乎沈玉娇的预料,望宣摇了摇头,“她也想让我去,这或许事我能尽的最后一点力了。” 沈玉娇看向她的双眸,就像小鹿的眼睛一样,漆黑而又澄澈。 “娘说,我爹若是还在,定然会叫我去的。” 望宣忍不住走上前,握住了沈玉娇的手:“我保证,不会拖累你们的。” 沈玉娇勉强笑了一下,她倒不是担心拖累,只是…… 路上多一个人当帮手没什么不好,可望宣对医术知之甚少,不一定能保护好自己。 “若你执意如此,那便去吧,”傅九霄代替她下了决定,“但我们不能保证将你置于危险之外,你与母亲,都要考虑清楚。” “我知道。”望宣重重地点了点头。 沈玉娇愣了一下,在这一瞬间,她似乎在望宣眼中看见了自己的心意。 和她在宫中时决定来元江府的时候一模一样。 “来吧,”沈玉娇知道拦不住,“保护好你自己。” 望宣的眼中顿时染上欣喜。 “我会的,娇姐姐!” 连行囊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沈玉娇的这句话。 折腾了一会,三人总算可以上路了。 “等一等——” 但马上又有一道声音喊住了他们。 “娘!”望宣回看一眼,“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我想了想,还是决定来看看,孩子出远门,总要送一下。” 望宣的目光落下去,看见了母亲挎着的篮子。 上面盖着块扎染蓝布,虽然看不清楚里面,但她也知道是什么。 “家里的草莓还剩最后一点,我全部摘来了,你们路上吃。” “娘……”望宣推脱了下,有些不好意思。 “哇,草莓,”沈玉娇反而凑了过来,“看起来很好吃。” “就是姑娘那时候教我们的方法,过年时我们寨子试了试,果真成功了。” 望宣母亲脸上洋溢着笑容,她的话音刚落,周围一圈人都开始点头。 “是的啊,拿到镇子上去卖,可好卖了,大家都喜欢。” “我们寨子今年赚了不少钱,这个年过的都舒服多了。” “好啊,那就好,”沈玉娇笑得开心,“以后可就又多了笔生计。” 她伸手接过了篮子,是望宣母亲的一片心意,不好让对方失望。 “殿下,您就放心过去吧,这几个寨子臣等都会顾及好的。” 胡峦用很低的声音对她说道,对视了一眼,目光中已都是信任。 在众位寨民和御医的目送下,三人骑着马离开了。 以前祝润为他们引的路沈玉娇还记得,虽然时日久了些,但依旧走的轻车熟路。 用不了多久,就已经听到了鼎沸的人声。 第355章 一些代价 情况似乎没有沈玉娇所想的那么糟糕,但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整个地方都乱作一团,正因为乱,所以他们才会听见如此吵闹的声音。 无人顾得上远道而来的他们,但沈玉娇仔细看了两眼,却发现又不像最初觉得那样乱。 他们竟还保持着些秩序。 但大家都在各忙各的,根本没在意市场这块区域凭空多出现了三个人。 “有种……他们好像被感染了过,可又似乎没得病的感觉。” 沈玉娇领着二人,小心避开人群,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傅九霄点头,无奈地附和:“去我父亲那里看看吧,他们总应该有点头绪。” 现在也只有这个办法了,沈玉娇无声默许。 看不出市场这里是否受到过重创,至少走在道上的人,看起来个个健康,走起路来健步如飞。 “停下,你们什么人!” 在九霄父亲的院门口,他们终于被人拦下了。 傅九霄在身上一摸,发现没有什么可以验证身份的令牌,他们更像是三个平平无奇的闯入者。 “哦,等等,”那名守卫突然开始皱眉,“我记得我亲手抓过你们,之前你们在市场上闹事。” “也对吧,反正那次闹到了监察官那里,你们还将那群人赶出了市场。” 沈玉娇歪着头承认了,虽然闹事这个词听起来不大好,但只要能记起来,就都无所谓。 “大人还招待过你们呢,”一旁的另一人也凑了过来,“我还记得你们带着的那孩子,太讨人喜欢了。” 沈玉娇这才放松地笑了,好像到目前为止,她还没见过不喜欢承安的人。 不过一说起承安,心头又有些伤感。 再坚持一下,很快就可以回去见承安了。 “你们来这里,是要找大人吗?” “是,一直没收到市场这边的消息,我们就想过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地方。”沈玉娇简短地说明了来意。 两名守卫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疫病来了之后,我们的确一直都挺忙,但传信之事我们不清楚,还是先引你们去见大人吧。” 在他们说完这句话后,沈玉娇察觉到,傅九霄紧绷的身体突然有了微微的放松。 果真还是担心的吧。 尽管父亲一直在边境,很少与家中联系,但父子的亲情,小时候的相处,还是让他放不下。 九霄的父亲再厉害,也已经上了年岁,若是疫病来势汹汹,感染了不一定能顺利活着。 这俩守卫话,就说明他父亲依旧活得好好的。 守卫领着他们走到熟悉的屋子前,正准备走过去敲门,却又停住了。 “麻烦你们稍等一下吧,”他歉意的笑了笑,“我都忘了,现在大人正在与别人商议事情。” “没事,我们站着等就可以。”傅九霄毫不在意。 毕竟马上就要见到父亲了,距离上次见面的时间,和以往比起来其实并不久远,但心里依旧有种激动感。 能够再次重逢,便是最好的。 “好的,我不能离开门太久,还请你们自便,要是有需要,尽管来找我。” 待守卫离开后,沈玉娇靠近傅九霄,悄声说道:“我怎么感觉,市场就像没有经历过疫病一样?” “许是已经处理过了吧,”傅九霄也低声答道,“不过也可能……” 他将后面的话吞了回去,沈玉娇明白,他不想说出那个残酷的猜想。 屋子中很快传来动静,似乎是有人要走出来。 她赶紧将望宣也拉到身边,警觉地看着紧闭的门扉。 “是因为人都死了一大批,来这边的人太杂乱,等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比元江府东北处的那个村子还要惨。” 从屋子中走出的人有着他们熟悉的声音,沈玉娇目光还未移过去便知道,是南琼的那一位年轻医官。 “你怎么在这里?”尽管知晓年轻医官早先过来了,但在监察官的院中出现,沈玉娇还是有些惊讶。 “与大人汇报事务咯,”年轻医官无奈地耸耸肩,“那能怎么办,这里靠谱的人就只有我了,市场的这些大夫,说是江湖术士还差不多。” 沈玉娇听着他的话,觉得奇怪,但又不敢将自己的问题问出口。 “我师父已经不在了,他急着想让我赶过来,就是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 年轻医官的语气依旧轻快,但却低垂着头,让阴影笼罩了他的面部。 “这……”验证了自己的猜想,沈玉娇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也就是说,市场这边的疫病也差不多结束了,只不过和元江府的镇上不同,是以生命为代价,生硬地扛过来的。 难怪,来到这里的时候,人们个个都行色匆忙,甚至还有吵闹和差点打起来的。 “我就只能继续师父没做完的事了,”年轻医官重新抬起头,看着他们三人笑了笑,“你们在外面所看到的,基本都是在忙着安顿家人,抢所剩无几的埋葬地。“ 他看着沈玉娇,又缓缓说道:“本来想给你们送信的,可现下这么乱,我根本找不到愿意跑一趟的信使,要是再多问,恐怕就要被打了。” “没事,谢谢你。” 沈玉娇眸光闪动,又觉得有几分感慨。 不论是大周,还是南琼,折损在元江府的医者都不少。 为医者,不过如此。 “哎呀,谢什么,沈大夫做得更多。不过……沈大夫还不知道我的名姓吧?” 沈玉娇突然反应过来,此前,她根本没在意过这个。 “燕楮,”年轻医官笑着眨眨眼,“医师学宫准备好了,以后我们见面的机会,估计会多很多。” 说罢,他摆摆手,转身离开了。 她愣了一瞬间,随即就看到屋子的门又打开了。 “我就说这声音听着好熟悉,你们怎么来了?今日当值那位也真是的,都不通传我一声。” 一道身影出现在门口,一手撑着门,和往日所见的一样高大。 “父亲。”傅九霄眼睛微微亮起,快步走过去。 “你们居然都活着,”爽朗的笑声再次传来,“命倒挺硬,不愧是我的儿子儿媳。” 第356章 重聚 傅廷煊面色红润,声音一如往常一样洪亮,沈玉娇打量了许久,也没看出他是否染过疫病。 “别看啦,”傅廷煊没好气地挥挥手,“我是最初知道的,我为什么会知道?还不是我发现自己生病了。” 沈玉娇试探地看了看,倒觉得他没什么异常的。 “习武之人身体好,我这身子,就跟年轻人完全一样,不用担心。”傅廷煊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还顺手拍了拍傅九霄的肩。 傅九霄一脸嫌弃地躲开了。 “你们放心,我早就痊愈了,”傅廷煊一脸“我理解的”模样,“其实这里大部分人都好了,不少南诏的医官都开始起程回去。” “也不是说害怕你将病气过给我们,只是不想被你拍肩膀罢了。” 他抱着双臂,又从傅廷煊的身边挪开了一尺。 “那我可真是伤心。” 傅廷煊抚了抚自己的胸口,故作姿态地说道。 然后他就收获了傅九霄非常不耐烦的啧声。 “干什么,为何如此厌烦我,”傅廷煊依旧好脾气地和儿子打趣,“你们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沈玉娇摇摇头,说道:“没什么事,只是看见这边好混乱,没有办法,只能来找你。” 他们总不能一直站在大街上,或者随手拉了人就问吧。现在人人自危,有没有人愿意同他们说话都不一定。 还是来找傅廷煊最稳妥。 “不过真的快要了我的老命,”傅廷煊敲了敲自己的腰,接着说道,“这边闹得厉害,又没有什么厉害的大夫在,能活下来这么多人,已经很不错了。” 沈玉娇沉默着,但与此同时,她也知道,傅廷煊说的是事实。 总会有来不及反应和支援的时候,元江府太大,顾不上所有的地方。 靠着硬扛过最艰难的阶段,市场这边的住民没有一个容易的。 “是我们来晚了,要是能早一点就好了。” “早一点?能早多久?” 傅廷煊嗤笑了一声反问,又继续说:“你们从京城过来算是很早了,难道真要抢在疫病来我们这里之前就做出反应?那是不可能的。” 沈玉娇没有回答他的话,她也明白,疫病的传播速度快,最初也不易被发觉。 “你们很快,但这玩意又不讲道理,能有什么办法?这是天灾,谁都阻止不了。” 傅廷煊一句话说罢,转头看向身边低着头的沈玉娇,又没忍住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想太多,现在这局面,已经比我先前所想的好太多。” “您先前所想的,是什么样子?” 他说话太有感染力了,沈玉娇真的很想知道他在想什么。 和傅廷煊聊天就是这样,仿佛没有结束的时候,只要他停下,就会想让人接着他的话问。 “那当然是没几个热活下来啦,”傅廷煊语气轻松,却说着沉重的话,“我也没觉得自己能活,那会儿情况太严重了,半夜三更都能听到哀嚎声。” 沈玉娇叹着气,没有体会到这样惨烈的景象,大概算是她的幸事吧。 “那你们……要在这里住一段时日吗?”傅廷煊都懒得和自己儿子交谈了,直接把目光投向了沈玉娇。 “嗯,那是自然,”沈玉娇飞快答道,“毕竟这里还有些病人,与南琼一起的医师学宫,我也想尽快完成。” 傅廷煊摸了摸下巴,思索了一会儿才开口:“这我知道,南琼的那群人来找我提过不止一两回了,陛下也传信于我过,让我帮衬着。” 那就好。 这样一来就轻松多了,还不用自己费劲地去同他们解释。 “冷死了,我们为何站在这里说话?来来来,进去坐坐,喝杯热茶。” 他大手一扬,招呼沈玉娇和满脸不情愿的傅九霄,以及怯怯站在不远处的望宣进屋。 “大人,外面还有人想见您。” 他们才刚刚抬脚,便又见之前的那名守卫匆匆赶来。 “谁?” “没见过的面孔,现在被拦在门外,”守卫恭敬说道,“这几位是我看着面熟才带进来的。” “该说你是仔细,还是不自习呢,”傅廷煊无奈吐槽了一句,“门外那一位,可有报上名来?” “有的,有的,姓段,名……” 守卫答得飞快,但说了几个字之后,就皱起了眉。 沈玉娇在心里暗自发笑,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个人是个说话时嘴在前面飞,脑子在后面追的典范。 “名曜,是不是?”她怕守卫被责备,赶忙出来解了围,“想必是来找我的。” “对的对的,就是段曜,这名字太难记了。”守卫挠挠头,不好意思地一笑。 “就两个字你都觉得难记,要你有何用!” 傅廷煊略显生气地伸手点了下守卫的额头。 “想必也和我有关系,”沈玉娇试图将注意力转回来,“曾经是医师学宫的学徒,现在来元江府帮忙了。” “难怪会过来……那就叫他进来吧。” 傅廷煊所拥有的监察官院子也不大,每间屋子都有其各自的作用,所以会客的地方小得可怜。 “将就一下,”傅廷煊甚至只能站着,看着坐在屋内的几人一个劲地笑,“我也没想到会来这么多人,我当监察官也很多年了,这里从未超出过三人。” 边境市场虽然热闹,但很少有身份尊贵的人物拜访。再者管理严格,有胆敢闹大事的人,都会被抓走审讯。 “啊不是,我唐突了,”段曜喝了口茶,看了一眼沈玉娇,“我是跟着沈大夫的嘱咐,手头的事情一了结,就过来了。” “他倒是听你的话,比我的很多手下都靠谱多了。” 傅廷煊斜靠在桌子上,笑着打趣道。 “吵过架的,当然是被我吵得心服口服。”沈玉娇也笑着向后靠在椅子上,还歪头看了眼段曜。 段曜完全没将二人最初见面发生的事情放在心上,直接说道:“我医术好,气盛很正常,但神大夫的医术更好,我就服气了。” 沈玉娇微微颔首,她就喜欢段曜这一点——很大方地承认了自己的傲气,但也传达了谦虚之意。 第357章 父子 市场这边的疫病,虽然差不多快结束了,但依旧拖了一段时日。 陆续有各地忙碌完的御医过来,段曜从京城带来的医师学宫的同门,也都聚集于此。 比起之前,人手众多,情况又稳定,沈玉娇没怎么劳累,终于得以好好休息了一阵。 最近每日睡醒,发现都早已日上三竿。 这边出太阳的时机不太一样,所以她近日来,没吃上过一次早膳。 揉了揉酸痛的腰,没想到这段时日的影响这么大,以往都不会累成这样? 还是因为其实一直都没有好好休息,才导致了今日的局面? 她轻轻叹了口气,估计真的是累到了,似乎穿越过来之后,很少有彻底睡个好觉的时候。 或许…… 咬了咬下唇,干脆坐在床上思考着。 等与南琼合作的医师学宫事了,就向皇兄请求,回福寿村住一段时间。 想要改变的事情她都在做,但并不是什么事都能做得和设想中一模一样。 这里是大周,是封建社会,她既然身为长公主,为百姓做这些事都是应该的。 让孩子们都能读上书,带着村民们发家致富,将医学和草药的知识传播出去。她想做的很多,仔细回忆,也确实做了不少。 但终究有些埋藏在最深处的东西改不了。 属于女子的天地很小,即便在幼童书院读完三年书,依旧可能走上嫁人和相夫教子的生活,而那会对她们更残忍。 她可能只是时空裂隙的中一位过客,所以没办法将自己完全变成大周人。 到现在猛然惊觉,她依旧想回到自己的时代。 不过应该没什么机会,有承安和傅九霄,以及一众友人陪在身边,日子也过得很好。 在原来的时候,本就没什么亲密的关系,她更像是一个只知道做研究和问诊看病的机器。 有不好,也有好。 沈玉娇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又叹了口气。 算了吗,先别想这么多,这莫名其妙穿越过来,哪有如此容易可以回去。 又不是她想想就能做到的事情。 今日下午南诏的使臣还要过来,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了为好。 医师学宫的地方都建得差不多了,要不是有疫病这一出,早就完成了。 希望能尽快,顺利地结束。 拖着略带疲惫的身子下了床,伸了个懒腰,企图给自己一点精力。 “起床了吗?”门外传来傅九霄的声音,“午膳已经做好了,出来吃吧。” 沈玉娇双眼一亮,最近傅九霄总是做东西吃,厨艺突飞猛进。 本就已经很不错,过了这段时日,越发好吃了。 市场地方不大,虽然有不少人因为这次疫病离开,但依旧来了不少大夫医师,把客栈挤满了 所以她与傅九霄只能先在他父亲的住处挤一挤。 走出房门,便看到了院子中的桌子上摆满了餐食。 有一半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还有另外几道,看起来……有点奇怪。 “我父亲做的,”傅九霄不好意思地摸了一下鼻子,“他说你在,就非得亲自下厨。” 沈玉娇挑起了一边的眉毛,这对父子的下厨手艺,看来是遗传的。 不过没关系,就像傅九霄,长久地练下去总会有长进的。 “快来快来,我亲自做的饭菜,”傅廷煊热情地拿着一把筷子出现了,“尝尝味道。” 沈玉娇看着和漆黑一团没什么差别的东西,咽了咽口水。 其实和最初的傅九霄,还是有些差距的。 至少傅九霄做出的东西能看出是什么,而不是类似浆糊的一团。 “你扒拉两口意思一下就行,”傅九霄站在她身边轻声说道,“剩下的我来吃,他不会在意的。” 傅九霄也能看出来,这东西似乎不是给人吃的。 “你吃完就赶紧走,反正还要去见南诏使臣,有借口的。” “你父亲也会去,”沈玉娇小声反驳,“他可是这里的监察官,很重要的身份。” “那你带点我做的菜走吧,就说很紧迫,你身为长公主,必须先过去。” 沈玉娇轻轻笑出了声:“净想些什么呢,你父亲又没往里面下毒,又不会吃死人。” 傅廷煊已经坐在了桌子旁,非常期待地看着二人。 被他的目光所触及到,沈玉娇心中一惊——他与九霄都是习武之人,耳力比常人要好,该不会已经被听见了吧? “说得对,我又没往里面下毒,”傅廷煊夹了一筷子看不出是什么的菜,放进自己口中,“只是难看了些,不难吃的。” 沈玉娇也知道自己的笑容尴尬,但话都说出来了,只能应着他的话,拿过筷子坐下。 傅九霄看了一眼,也坐到了她身边。 她的手刚伸出去,就被傅九霄的打了一下筷子,然后,看着他也吃了一筷子。 “怎么样,是不是还可以?” “倒也不难吃,”傅九霄的声音中带着一点惊讶,“是人可以吃的,不过……这是什么东西?不像豆腐也不像鱼。” “你小子真是说不出一点好话,这是豆腐,豆腐!”傅廷煊愤怒地敲敲桌面。 说着,他又指向另一道菜:“这个才是鱼!” 沈玉娇没有憋住笑声。 要不是傅廷煊特地强调了,她还真看不出来这两道菜有什么区别。 傅九霄很认真,又夹了那道鱼放进嘴中。 “我是吃的感觉都一样,豆腐和鱼,根本没有不同。” 话说得一本正经,但沈玉娇仔细看去,发现他的眉毛都已经拧到了一起。 她赶紧也尝了一口,没有想象中的难吃,但就像傅九霄所说的那样,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我,我感觉还不错哎,”看着傅廷煊期待的眼神,她赶紧咽下下去,“至少没有很糟糕。” 再高的评价她也给不出了,此前是抱着尝地狱料理的想法试一试的,很大程度上超出了她的预期。 “你们……快吃快吃!不能让南琼使臣等着吧。” 傅廷煊满是无奈,只能催促着他们赶紧用餐。 午膳过后,便是和使臣约定好的时辰,就在监察官的院中见面。 第358章 一些阻力 明明他们已经提早了些时刻到,但南琼人来得更早。 傅廷煊的那些手下虽然有时显得挺木讷,但在面对大事上,还是有机灵劲的。 他们早就将来人安顿好了,就等着沈玉娇一行人的到来。 听说人已经到了,沈玉娇急了些,马上想往里面冲去。 但她刚刚抬脚,就踉跄了一下,脚步似乎被什么东西绊住了。 紧接着,微弱的喵喵叫声就从脚边传来。 “一寸金!不许乱跑,跑丢了怎么办!” 她都还没来得及看清脚边一闪而过的金色,就被突然炸开的喊声吓了一跳。 身上有痛感扎进来,低头看去,沈玉娇差点没站稳。 小猫受了惊吓,正顺着她的衣裙往上爬,为了避免滑落,爪子全伸了出来,爬得很用力。 “呜哇,你长大不少了!”沈玉娇微微弯腰,将一寸金拎着抱起来,“我都要抱不动你了。” 一寸金似乎听懂了她所说的话,很不耐烦地用尾巴拍打着她的胳膊。 “越来越调皮了,根本管不住,每日就只知道上蹿下跳。” 沈玉娇顺着声音看去,就看见了伽容脸上无奈的笑。 伽容拍了拍手,又向着一寸金伸过来,轻声说道:“来,到阿姐这儿来。” 一寸金喵呜了一声,此刻倒是乖巧,立马跳进了伽容的怀中。 “好久不见呀,”伽容一边轻轻抚摸着一寸金的背毛,歪了歪脑袋,可爱地笑着和沈玉娇打招呼,“我每天都在想你呢。” 沈玉娇被她逗笑了,回话道:“谁不是呢,我也是每夜都在想你。” 她看见伽容的脸迅速红了一下。 “不过……”沈玉娇思索了会又问道,“你管一寸金叫妹妹呀?” “啊,不可以吗?”伽容的脸更红了,“虽然给宫里的人都觉得奇怪,但我觉得这样好可爱,我实在太喜欢一寸金了。” “可以,我认为没什么问题,谁不想当一寸金的姐姐?” 沈玉娇飞快地和伽容站到了一边。 她也未告诉伽容,在另一个时代,她对于养过的小猫,全都自称“妈妈”。 听起来,比伽容的称呼还要过分。 “嘿嘿是呀,我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妹妹呀。” 伽容将脸贴着一寸金,使劲蹭了蹭,又立即反应了过来:“哎呀,快来,大家都还等着。我一时说话,都忘记了。” 沈玉娇倒是没忘,她刚想提醒,伽容就想起来了,那正好便不用再开口了。 屋子里坐着的人有几位她不认识,但有几位她还是认识的,都是南琼宫中的医官。 剩下的,估计就是前来议事的大臣们。 刚走进屋内,便感受到了某个角落中传来了短暂的骚动。 定睛看去,她一下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年轻医官。 叫什么来着? 她皱眉想了会,燕楮这个名字才缓缓爬上心头。 看来是觉睡得远远不够,就连记忆力都迟钝了。 “不费时间寒暄了吧?”伽容跟在沈玉娇身后走进来,拉了几把椅子,示意他们坐下,“其实很多事都准备得差不多了,我们今日聊一聊学宫开始之后要如何做就行。” 沈玉娇瞄了几眼伽容,刚才可爱地撒娇着的姑娘,和现在是完全不同的模样。 要变成这般有威严的模样不容易,但她终究还是在变故之中成长了,变成了可以独当一面的领导者。 她们现在同为长公主,也都有自己所想,所需要去做的事情。 “御诏主,这事基本已经敲定了,其实不用像现在这般兴师动众,来和大周商议。何况,现下只有您一人,足够吗?” 这话说的,连沈玉娇都心中一惊。 就连郎太傅都只敢拐着弯地阴阳怪气,如此直白地说出来,胆子是真不小。 但伽容没有生气,只是不紧不慢地抚摸着一寸金,就连脸上的笑容都不曾改变。 “那你直接回去就好了,”她缓缓说道,“又不是少了你就不能谈事,请你来,只是看你三朝为官,以示尊敬罢了。” 沈玉娇的惊吓更大了。 南琼的风气比她想象的大胆多了,看两人对话的这语气和架势,就差打起来了。 “你也说了都筹备得差不多,那其实有没有您老人家都一样,要不还是找人送回去,让您早点休息?” 伽容说话毫不留情面,在对方越来越差的脸色面前, 她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这是大周与南琼诸位医师的共同努力,谁不想见证?您走了,就不算兴师动众了。” 那位老者明显生气了,沈玉娇偷偷看了几眼,发现他的脸涨红着。 而伽容抱着一寸金,安然自得地坐在椅子上,也不再发话,似乎在等着他出去。 “你!”对方看她这副模样,更是气得不行,“臣三朝为官,为南琼尽心竭力,就得了你的这般讽刺?” “那还不知道规矩?我是御诏主,此事也是兄长亲自下的命令,哪轮得到你来质疑?” 伽容面对威胁没有半点让步,连坐姿都没有变动,只是冷笑着看着对方。 沈玉娇也不想掺和进他们南琼的内部争执中,往后缩了缩,希望不要有人的注意力在她的身上。 “是啊,怎么能这么说话呢。” 听见说话声,沈玉娇又惊讶地抬眼,现在站出来反驳的,是年轻的燕楮。 “我今日是代表我师父来这儿,”他站起身,非常认真地说道,“这间医师学宫必须建好,有我们这些医师的支持,就足够了。” 接着,便是长久的沉默。 就一直这样僵持着,直到对方很生气地叹了口气,说道:“臣还是回去吧,看你们能把此事做成何种样子。” “他当时还支持叔叔呢,”伽容微微向沈玉娇这边靠,用只有二人能听见的声音吐槽,“无非是觉得哥哥与我太年轻,成不了什么大事。” 说完这句话,伽容的目光又很快转了回去。 “好了,现在我们可以来聊聊了,具体该做些什么,需要怎么做。” 沈玉娇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纸,她已经将京城医师学宫的经验总结了一遍,就等着这时候。 第359章 顺利安排 “安排倒是合理,大周能过来多少人?我要看情况安排点不会惹是生非的大夫过来。” 听沈玉娇说完全部之后,伽容才赞许地点点头。 她觉得听起来没什么毛病了,况且,能在大周顺利地执行这么久,肯定是可行的。 沈玉娇掰着手指,默默清点了下。 “十人左右吧,有些是京城医师学宫出来的,还有两三人,是御医,但原本就是元江府人,愿意留在这里。” 先前还在镇上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了,那几名元江府的御医很愿意帮忙。 反正都是拿一样的俸禄,还有些远行补贴,虽然京城的生活很好,但能居住在自己的家乡也不错。 其实沈玉娇觉得,这还是因为给出的钱很高罢了,不然好不容易去了京城,又有谁愿意放弃舒适的好生活离开呢? “那很好哎,”伽容一下子就变得兴奋,完全没了之前训斥人的高冷模样,“肯定足够了,现在你看到的,都是南琼愿意来医师学宫的。” 燕楮最先积极地点头,大声说道:“原本是我师父来的,但他已经不在了,他还未完成的一切我都会做好。” 虽然燕楮总是一副轻松又爱开玩笑的样子,但说这话的时候,却是一脸的正经。 沈玉娇看着他,不自觉地点了一下头。 当时还在那个小村庄见面时她就觉得燕楮不错,现在看来,他绝对能成长为一个很好的大夫。 就像他的师父那样。 “那便好办了,我们直接来商议一下该如何分配吧。”伽容更加兴奋了,甚至站起了半个身子,都快贴近沈玉娇了。 “别,别激动,”沈玉娇慌乱地把她推回去了一点,“我们坐着说就好了。” 有几声暗暗的笑传过来,伽容的脸上微微一红,这才注意到了自己因为一时的激动而失了态。 “御诏主不必担心,”又一位老医官说了话,“在这里的人,都不会说出去的。” 沈玉娇注意到,在听了这句话之后,伽容的脸更红了。 她连忙咳嗽了一声,把众人的注意力拉到自己身上,道:“我来说一说具体怎么分配吧,不算复杂,大家听仔细即可。” 一时间,所有的议论声都消失了,全在认真听她说话。 沈玉娇都说得口渴了,看看认真听着的那些人的眼神,又不好意思停下来。 也不知道说了多久,好不容易才说完了,她停下来,环顾了一圈。 “啊,结束了?” 伽容这才反应过来,猛地抬头看向沈玉娇。 “你在听的吧?” “你这什么话!”伽容没忍住,扯出了帕子丢到她身上,“我每个字都听了。” “知道啦,大家还有什么疑问吗?” 沈玉娇笑着打趣回去,她知道伽容可爱,总是想要逗弄她。 “很好的安排,”刚才那位老者又发话了,“我没什么要说的了,各位呢?” 剩下的人都默默地摇了摇头。 “这个想法我很喜欢,”燕楮又插话进来了,“不愧是沈大夫,在才是医师学宫嘛!” 他们在来之前就讨论过应该如何做,但觉得那些讨论出的方案都不合适。 其实沈大夫的想法和所做的都很简单,但南琼一直以来都没有这样分级教授的先例,便想不到。 “那就好,”伽容喜笑颜开,“南琼这边我会安排好的,等学宫建好之后,就立即开始!” 她看向沈玉娇的双眼闪着晶亮的光芒,充满了希望。 沈玉娇顿觉浑身都来劲了。 既然商议得顺利,便也没必要停留许久了,他们决定趁着天色还早,赶紧回去。 一走出屋子,又看见一人立在旁边的屋檐下。 “咦,大人您不是回去了吗?怎么还在此?” 伽容维持不住威严的模样,两步越过去看那位老者的样子,依旧是以往的调皮。 对方冷哼了一声,没有回应她的话。 “好啦,回去了哦,”伽容没将他的冷漠放在心上,眨眨眼说道,“你要是不和我走,可就回不去了哦?” 对方仍旧没说话,但还是跟上了伽容的脚步。 沈玉娇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笑得停不下来。 今日分别倒没什么伤感的,反正过几日还会再见面。 市场这边发生的事差不多结束了,那医师学宫的建造进度就能赶上了。 倒也不是平地起高楼,原本就是有空置的屋子,修整即可。 京城的来信也收到了,承安字迹稚嫩,将“想你”写满了整张纸。 沈玉娇将信件往胸口贴了贴,现下就算这边的疫病差不多收尾了,她还是不太放心让承安过来。 就快了,过不了多久,她就能回到京城,和承安团聚。 看了看边上的傅九霄,也在认真读着信。 承安很公平,一人一份,保证阿娘与阿爹都有。 “让我看看,”沈玉娇将脑袋凑了过去,“他都给你说了什么?” 嗯,这孩子确实很公平。 给傅九霄的也是满满一页的“想你”。 傅九霄的笑声溢出来,说道:“他肯定费了不少时间,后面的笔迹都潦草了。” 沈玉娇拿出自己的信纸对比了一下,果然,傅九霄那张上,明显承安是失去了耐心写完的。 “太好笑了,他可爱过头了吧,”沈玉娇将两个信纸放到一起比对,“我要把它们收藏起来。” 等承安长大了,再拿出来,看看他是什么反应。 “娇姐姐,我们都把那边收拾好啦,南琼的人也到了,有位姑娘想见你。” 望宣的脸上沾染着灰尘,但她依旧双眼明亮,一副很期待的样子。 沈玉娇刚想开口问,就看见望宣的身后又冒出一个脑袋。 “哎呀,我来看你啦,你们夫妻可真好。” 伽容依旧没有一点架子,直接拉着望宣的手,蹦跳着走了进来。 “等你过去一起看看,”伽容很亲热地凑近了脑袋,“全都收拾好了,我们说好明日就开始的。” “学徒们呢?都定好了吗?”伽容这才意识到这个大问题。 “还没呢,别着急,”沈玉娇拍了拍放在椅子上的册子,“等到明日,一起挑选。” 第360章 第二间医师学宫 元江府其实并未完全从疫病的影响中恢复过来,但官府的人和沈玉娇一样,几乎都没有休息,迅速地着手准备起医师学宫的事情。 地方很大,人群散落,要让大家都知道这件事不容易,可他们还是做到了。 沈玉娇都觉得惊奇,短时间内通知这么多地方,元江府通信效率也不高,他们是如何做的? 她在市场这边,距离元江府的大部分寨子和村庄都很远,靠的就是官府源源不断送来的名单。 与伽容看完收拾好的学宫之后,她又回到了院子,开始着手整理手边的名单。 要在明天学宫开张之前,把所有人的情况都整理一遍,分好类,这样明天才能不出乱子。 “如何了?” 沈玉娇正坐在院子中整理,春风正好,她就喜欢在这种天气坐在外面,边吃点心边看风景。 “应该还差最后一份,”她抬头看看傅九霄,顺手将镇纸压在了手边的另一堆文件上,“应该要不了多久,你父亲就会送过来。” 傅九霄点点头,说道:“好,我在帮大家善后,你要是有需要帮忙之处,尽管着人来找我。” “那应该没什么需要了,”沈玉娇笑着往他的肩头靠,“你帮我看着点望宣就行了,他们家已经够难了,我必须把她好好的送回去。” 望宣这几日很少出现在院子中,大多数时候,都跟着傅九霄或者伽容,到处跑着帮忙。 “你放心,她自己也很小心,你说的话她都放在心上。” 望宣是个仔细灵敏的姑娘,基本上所有事情,都不用再特地强调,她都能依照着做得很好。 伽容与她相处了没多久,也是很喜欢。 “好,那我便安心了,”沈玉娇轻声说道,“等医师学宫的事结束,我们就回京城好好休息。” “回京城吗?” 沈玉娇都被他的话逗笑了,反问了一句:“不回京城的话,我们还能去哪儿?” “比如,福寿村?” 她微微一愣,随即笑意四散,快要笑得倒在傅九霄的怀中。 “你还真是懂我啊,”她伸手摸了摸傅九霄的脸,“我是有点怀念那儿了,是和京城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虽然在那里也闹了很多不愉快的记忆,但不管如何,要比京城惬意自在多了。 傅九霄伸出手,轻轻绕着她垂落的鬓发,说话声音也是轻而温柔。 “当初问你要不要随我来京城时,你就很犹豫。你这个性子,还是要时不时回去看看才好。” 沈玉娇听了,突然从他的怀中爬起身坐直了。 “你说说看,我是什么性子?” “怀旧,”傅九霄说得一本正经,“就算经历过许多不好的事,但只要有快乐的经历,你就会很怀念。” 她扁扁嘴,抱着名单在他身边坐下。 傅九霄总是能这么轻而易举地说出她的心事。 不过,她就是这样的人。 怀旧,又喜欢每一个与自己亲近交好的人,被感情牵绊着。 “不用纠结了,”傅九霄又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忙了这么久,再遇到什么事,我们也不管了。” 沈玉娇哑然失笑,补充道:“那还是要看看什么事,除非我不再是长公主——” 突如其来的脚步声打断了二人的谈话,沈玉娇的目光向门口转去,就看见傅廷煊略显尴尬的脸。 “打扰你们小两口说话了?” 虽然他看起来很尴尬,但说出的话,反而让他们两个觉得局促不安。 “没有没有,”沈玉娇赶紧拍了拍身边的纸,“我们在想,是如何这么快地收集了这些名字,送到市场这里的。” “办法总是有的,”傅廷煊嘿嘿一笑,从袖中又掏出一叠纸,“这是最后的部分了,顺利给你送到。” 沈玉娇接过纸,放在那叠纸上面。 “看起来比京城那时候厚了好多,”傅九霄低下头去看,“有这么多人?” “不仅有元江府的,还有边上州府的一些,以及南琼的。加起来,可不就有这么多?” 好在元江府有个优势就是地大,就连市场这边,都有不少空置的地与房屋。 再来多点人,也照样能住得下。 今夜她难得早睡,第二日早起的时候,竟有种当时去市场上抢位置的感觉。 看着窗外划进来的淡淡阳光,沈玉娇不禁长舒了口气,这才是清晨的样子。 只要不是连着早起,偶尔早起一次的感觉还不错。 早膳很简单,她与傅九霄便赶紧出发了去了医师学宫。 他们到得算早,但还有人来得更早。 还未靠近,就听到了和市场那边一样响亮嘈杂的说话声。 “这么早?”沈玉娇掀开车帘往外看,“我以为我们来得已经很快了。” 傅九霄心细,把马车停在了后门,来到学宫的人都在前门,看不见他们。 “真能起早,我都没赶上。” 巨大的哈欠声从后方传来,沈玉娇探出了半个身子,就看见了满脸困顿的伽容。 她哈欠打得用力,眼角都沾着泪水。 “监察官的人在前方看管着,不会出问题,”沈玉娇扶着傅九霄的手下了马车,“我都整理好,进去后就能开始。” 虽然看起来游刃有余的样子,但她心里还是紧张不已。 这么大的阵仗,她可不曾遇见过。 “我和望宣陪着你呢,你要是都慌了,那不全完了?” 伽容上前一步,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望宣也站了过来,歪头一笑。 感受着手心的温度,又将左手递给了傅九霄,沈玉娇觉得有了力气。 说的也是,她可是创立医师学宫的人,最有自信的人应该是她。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后门走了进去。 房屋内和院中都被收拾得很好,和京城的相比,丝毫不显逊色。 眼前最大的屋子,就是她要去的地方。 和之前一样,根据她事先分好的组,前来学宫的人都被引进了不同的房间。 市场这边一贯规矩严格,很少有人敢惹事。 来人这么多,除了说话声响点之外,排队走路都井然有序。 第361章 就快结束了 一切都是按照京城那时一模一样,不过现在的医师很多,南琼来了一大半医官,足以分担沈玉娇的压力。 所以,就算来的人是京城的几倍,沈玉娇也应付得过来。  不过即便如此,她也没有很轻松。 因为在选过普通人之后,还有些南诏医官和学徒们,都想来医师学宫。 最初建立医师学宫的意图,就是想让南琼的医官们有更多的机会学一学从未见识过的技术。 沈玉娇看着手上的名单,揉了揉额角,觉得有些苦恼。 这是唯一一份她没有筛选过的名单,上面全是南琼名字,她读起来费劲,思考的时候也不知如何是好。 这边的医师学宫之所以能够建得这么大,和南琼的努力与出资不无关系。 他们都这么卖力热情了,要是还缩减人员,不太说得过去吧? 但如此一来,医师学宫的压力会大许多,像段曜他们,恐怕要好长时间不能离开元江府了。 幸好普通招选已经结束了,房间内空无一人,医师学宫中的说话声也渐渐小去。 正坐在空房间中思考着该如何应对,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传来,随即,伽容的脸就出现在了门口。 “还不回去吗?”  看见沈玉娇依旧坐着,伽容上扬的嘴角立即撇了下来,走过来想拉她的手。 才一走近,她就看见了沈玉娇还未来得及收好的名册。 “咦,这些名字我都认识……是哥哥给你的那些人吧?”  沈玉娇也不想掩饰,点了点头,将名册推过去给伽容看。 “哇这可是不少人,”她下意识感叹道,“不过我记得哥哥说过,让我们注意挑选着,用不了这么多人。” “他们应该都很期待吧?毕竟筹备了这么久,我看当时不少人就很支持。” 尽管知道是夏久卯同意筛选的,但沈玉娇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也是哦,”伽容眨了眨眼睛,“怎么办,感觉每个人都好重要。” 沈玉娇低低地笑了两声,伽容也是可爱,才说了几句话,就拿不定主意了。 “帮我去——我去找个人。”沈玉娇差点就对伽容说出命令了,但转念一想,似乎不太对。 但在改口之后,她又微微一愣。  似乎快被这里的环境同化了,她知道伽容的身份,可不敢说出这样的话。 “哎呀,你坐着,”伽容手上用力,把沈玉娇按回到椅子上,“你都看了一天的人了,休息一下,你要找什么人?我去!” 她的眼眸反射中洒落进来的夕阳,有一时间的眩目,让沈玉娇走了神。 能维持这样鲜活的模样真好。 她的心弦微动,似乎也找到了点该有的力量和活跃。 “别愣着,你不会是累过头了吧?”伽容担心的声音飘来,还顺手捏了下她的脸。 “痛!” 沈玉娇差点再次从椅子上弹起来。  捏就捏吧,没想到伽容手劲这么大,直接把她捏清醒了。 “我怕你睡过去了,”伽容满脸调皮的笑容,“要去叫谁?快点,趁着人还没走完!” “哦哦,去找段曜,你认识他吧?” 伽容的眼睛更亮了,连连点头:“那好办!你在这等着我!” 没让她等多久,伽容就带着段曜出现了。 “你们先聊吧,”伽容准备顺手关上门,却又钻了回来,“快点聊完哦,我还等着你一起用晚膳呢。” 沈玉娇笑着挥了挥手,她有一瞬间觉得,反而是伽容更加没有公主架子。 但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她赶紧将目光转回到段曜的身上。 “有一件事,我想问问你,若是需要你们在元江府的医师学宫呆上很久,你可愿意?” 段曜愣了一下,随即问道:“殿下,那是多久呢?” “你看,这些人我都想留下,”沈玉娇干脆把名册递了过去,“没办法给这么多人排在一起,只能轮流授课了。” 这是她能想出的唯一办法,不然,医师学宫根本无法运转。 段曜了然地点头,神色没有半点变动:“明白了,如果轮流授课,那时日就会拖得很长。” 沈玉娇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紧张于段曜的回答,明明自己是他们口中的“长公主殿下”,就算段曜不愿,她只要开口下命令就行。 或许是因为心里始终不愿意被这里所同化吧。 潜移默化的改变的确有,但心中的声音总是告诉她,不应该这样做。 “没有问题呀,”段曜很快地回答道,“这是臣的本分,何况臣本身就是一位云游医者,能在熟悉的地方多住一会也挺好的。” 反而是沈玉娇突然怔住,她没想到段曜答应得这么快。 那日在京城的医师学宫中一见,她能感受到,段曜是个有野心的人。 他的确想在京城里立足,不然也不会千里迢迢赶到京城来,也不会有了和她的那一番争论。 “你真的愿意留下来吗?”她轻声问道。 “臣……是很想继续在京城,”段曜迟疑着答道,“但臣是医者,能将医术传出去,这么好的事情,比呆在京城更令臣期待。” 沈玉娇嘴角微微勾起,她对段曜的第一印象果然正确,幸好,从医师学宫中发掘了他。 “剩下的,具体怎么安排就看你们了,如何?” 段曜笑着点了点头。 沈玉娇这才松了口气,只要段曜答应,事情就好办多了。 她让段曜先回去了,自己留下收拾些东西。 这两次的医师学宫都很顺利,看来是有希望在大周别的地方继续推行。 无论如何,算是她所能做的一点事情了。 她现在觉得轻松多了,再过几日,只要看着医师学宫步入正轨,就可以放心回京城了。 南琼正好也会帮衬着,有任何情况,伽容答应会立即传信过来。 回去的路上,她一直都哼着自己喜欢的歌。 “那是什么调子?我从未听过。”傅九霄忍不住问道。 “家乡的歌,”沈玉娇轻轻笑了,“不是大周的……” 最后半句话话她没有说出来,害怕傅九霄会担心。 她很想家了。 第362章 终于回到京城 “元江府的人都很热情,”有御医接着说道,“刚开始的时候,甚至都有人来拉着长公主殿下哭呢。” “嗯?怎么回事?” 沈玉娇掩面,不好意思地看了眼庆安帝,答道:“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有个妇人,说想感谢我。” 那个说想学医的夫人终究还是来了,那日医师学宫的学徒选拔结束,她疲惫地往外走时,就看见了这个熟悉的身影。 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就只有那位妇人还站在大门口。 她眼中泛起惊喜,快步走过去问道:“你也来了?” 对方看见她的时候也很惊讶,缓了一会才说:“我夫君让我过来试试,我……确实挺想来的。” 目光躲闪,沈玉娇差点捕捉不到她的眸光。 可能是因为那个去世的孩子吧。 但妇人没说,沈玉娇既不能点名,也不能问。 “那也是好事,”沈玉娇赶紧调整了下情绪说道,“这里也没什么钱财需要花费,你喜欢就好。” “是啊,他们都说是南琼和大周官府一起搞的,让我放心来。” 妇人理了理鬓发,又突然问道:“大夫,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 沈玉娇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才说道:“我是京城来的大夫,自然会知道。” “哦……也是,那大夫,您知道今日长公主殿下是不是也会来?” 沈玉娇彻底愣住了,她低头看看被妇人拉着的手,不知道该不该袒露自己的身份。 “你为何想找她?”还是先问点别的问题,迂回一下再说。 “那些大人们都说是长公主的主意,”说起这个,妇人看起来很不安,“我想感谢一下她,是不是太逾矩了?” 见到沈玉娇愣住了,她又继续补充道:“我都没想到过会有这种事情,她,我……” 妇人不说话了,明显是激动得说不出来。 “你,你先别激动,”沈玉娇拍了拍她的背,“要不要喝口水?” 还是没想好要怎么和这位妇人说。 看她的模样,沈玉娇都怕她能晕过去。 要不,还是不说了吧? “哎,殿下,天都快黑了,您还不回去吗?” 沈玉娇脊背一凉。 她都还没想好说辞,就直接被某位着急回去的御医戳穿了。 “殿下?” 妇人也愣住了,看着沈玉娇,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是,的确我就是你想见的人,”沈玉娇心一横,破罐子破摔了,“是长公主殿下。” 那名御医也跟着点了点头,说道:“这个身份可无人敢冒充,你要见的人就站在你面前。” 虽然知道沈玉娇身份尊贵,但他们一起相处这么久,都知道她的性子随和。 所以有的时候,便也敢像现在这般,用开玩笑的语气说话。 “这,这是……” 妇人犹豫了半晌,也只吐出三个字。 沈玉娇也变得手足无措,任由妇人的目光在她身上乱转。 而那个把所有事情捅出来的御医,早就拱手行了礼,淡定地离去了。 “其实也不用谢什么……”沈玉娇挠挠头,好不容易想出一句话,后半句话,她也没想好。 “我知道对于您来说算不上什么,可能我也……但真的很重要!” 妇人说完,突然又轻笑了下,继续说道:“我也不知在说什么,总归就是,长公主殿下,您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好好好,我是个很好的人,但是你别哭呀!” 沈玉娇更加手足无措了,面前的妇人突然哭得不成样子。 明明刚才控制住了,怎么现在又哭成这样了? 她着急地寻找帕子,但一时心急,根本拿不出来。 妇人哭的声音响亮,都克制不住自己。 尽管人都几乎走光了,还是有零星的几人,开始驻足观看。 “别再看了。”沈玉娇无奈扶额,没有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大家都喜欢你呀,”她的胳膊突然被什么人挽住了,伽容的小脑袋从下面钻了出来,“她那是高兴的。” 沈玉娇没好气地敲了一下她的额头:“我当然知道。” “好啦,你先安顿好自己哦,我们还没用膳,忙了一天,她肯定饿了。” 伽容指了指沈玉娇,又拿出一方手帕递过去:“这个就送你了,日后不要辜负殿下的期望哦。” 妇人点头之后,沈玉娇是逃也似的跟着伽容走了。 已经过去好几日了,现在于京城之中,被那些御医提起来,沈玉娇还是觉得有些好笑。 她从未见过这样热烈外溢的感谢,当时是真的被吓到了。 反倒是庆安帝听了,爽朗地笑开了。 “南琼的那位御诏主当真是有趣,这次医师学宫能顺利建立,也离不开她的努力。” “是呢,她与南琼国君,就像我与皇兄,是我们一起办起来的。” 沈玉娇捧着热茶,微笑着看向他。 管他如何呢,说点甜甜的话,把关系搞好就行。 “南琼国君……年轻有为,”庆安帝微微点头说道,“你们此事做得很不错,朕都有赏。” 这话说完,在场的氛围才稍稍轻松一些。 都知道庆安帝很满意目前的结果,但只有得了赏赐,才意味着彻底结束。 待院使将一切安排完了之后,人群逐渐散去。 “你去皇后宫中看看吧。” 沈玉娇正要起身,却因为庆安帝的话顿住了。 “怎么了?”她疑惑地皱眉,不明白这句话的用意。 庆安帝只是一笑,道:“承安在那里,皇后怕他想你,经常会接进宫中玩耍,你不介意吧?” “这有什么可介意的,皇后娘娘喜欢承安,我也高兴。”沈玉娇抿唇而笑,轻声答道。 她看得出来,皇后很喜欢承安,他们平日里相处得也不错。 自己不在的时候,有皇后的陪伴也不错。 宫道还是一如既往的长,跟着宫女沉默走过时,沈玉娇突然想到了盼儿。 该叫她元葭了,不然这姑娘该生气了 疫病出现得太紧急,原本答应了她要去看亲耕礼的舞蹈,也没有做到。 等接完承安之后,就去神乐司看看吧。 已经过了这么些日子,元葭必定有长进。 第363章 感谢 “元江府的人都很热情,”有御医接着说道,“刚开始的时候,甚至都有人来拉着长公主殿下哭呢。” “嗯?怎么回事?” 沈玉娇掩面,不好意思地看了眼庆安帝,答道:“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有个妇人,说想感谢我。” 那个说想学医的夫人终究还是来了,那日医师学宫的学徒选拔结束,她疲惫地往外走时,就看见了这个熟悉的身影。 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就只有那位妇人还站在大门口。 她眼中泛起惊喜,快步走过去问道:“你也来了?” 对方看见她的时候也很惊讶,缓了一会才说:“我夫君让我过来试试,我……确实挺想来的。” 目光躲闪,沈玉娇差点捕捉不到她的眸光。 可能是因为那个去世的孩子吧。 但妇人没说,沈玉娇既不能点名,也不能问。 “那也是好事,”沈玉娇赶紧调整了下情绪说道,“这里也没什么钱财需要费,你喜欢就好。” “是啊,他们都说是南琼和大周官府一起搞的,让我放心来。” 妇人理了理鬓发,又突然问道:“大夫,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 沈玉娇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才说道:“我是京城来的大夫,自然会知道。” “哦……也是,那大夫,您知道今日长公主殿下是不是也会来?” 沈玉娇彻底愣住了,她低头看看被妇人拉着的手,不知道该不该袒露自己的身份。 “你为何想找她?”还是先问点别的问题,迂回一下再说。 “那些大人们都说是长公主的主意,”说起这个,妇人看起来很不安,“我想感谢一下她,是不是太逾矩了?” 见到沈玉娇愣住了,她又继续补充道:“我都没想到过会有这种事情,她,我……” 妇人不说话了,明显是激动得说不出来。 “你,你先别激动,”沈玉娇拍了拍她的背,“要不要喝口水?” 还是没想好要怎么和这位妇人说。 看她的模样,沈玉娇都怕她能晕过去。 要不,还是不说了吧? “哎,殿下,天都快黑了,您还不回去吗?” 沈玉娇脊背一凉。 她都还没想好说辞,就直接被某位着急回去的御医戳穿了。 “殿下?” 妇人也愣住了,看着沈玉娇,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是,的确我就是你想见的人,”沈玉娇心一横,破罐子破摔了,“是长公主殿下。” 那名御医也跟着点了点头,说道:“这个身份可无人敢冒充,你要见的人就站在你面前。” 虽然知道沈玉娇身份尊贵,但他们一起相处这么久,都知道她的性子随和。 所以有的时候,便也敢像现在这般,用开玩笑的语气说话。 “这,这是……” 妇人犹豫了半晌,也只吐出三个字。 沈玉娇也变得手足无措,任由妇人的目光在她身上乱转。 而那个把所有事情捅出来的御医,早就拱手行了礼,淡定地离去了。 “其实也不用谢什么……”沈玉娇挠挠头,好不容易想出一句话,后半句话,她也没想好。 “我知道对于您来说算不上什么,可能我也……但真的很重要!” 妇人说完,突然又轻笑了下,继续说道:“我也不知在说什么,总归就是,长公主殿下,您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好好好,我是个很好的人,但是你别哭呀!” 沈玉娇更加手足无措了,面前的妇人突然哭得不成样子。 明明刚才控制住了,怎么现在又哭成这样了? 她着急地寻找帕子,但一时心急,根本拿不出来。 妇人哭得声音响亮,都克制不住自己。 尽管人都几乎走光了,还是有零星的几人,开始驻足观看。 “别再看了。”沈玉娇无奈扶额,没有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大家都喜欢你呀,”她的胳膊突然被什么人挽住了,伽容的小脑袋从下面钻了出来,“她那是高兴的。” 沈玉娇没好气地敲了一下她的额头:“我当然知道。” “好啦,你先安顿好自己哦,我们还没用膳,忙了一天,她肯定饿了。” 伽容指了指沈玉娇,又拿出一方手帕递过去:“这个就送你了,日后不要辜负殿下的期望哦。” 妇人点头之后,沈玉娇是逃也似的跟着伽容走了。 已经过去好几日了,现在于京城之中,被那些御医提起来,沈玉娇还是觉得有些好笑。 她从未见过这样热烈外溢的感谢,当时是真的被吓到了。 反倒是庆安帝听了,爽朗地笑开了。 “南琼的那位御诏主当真是有趣,这次医师学宫能顺利建立,也离不开她的努力。” “是呢,她与南琼国君,就像我与皇兄,是我们一起办起来的。” 沈玉娇捧着热茶,微笑着看向他。 管他如何呢,说点甜甜的话,把关系搞好就行。 “南琼国君……年轻有为,”庆安帝微微点头说道,“你们此事做得很不错,朕都有赏。” 这话说完,在场的氛围才稍稍轻松一些。 都知道庆安帝很满意目前的结果,但只有得了赏赐,才意味着彻底结束。 待院使将一切安排完了之后,人群逐渐散去。 “你去皇后宫中看看吧。” 沈玉娇正要起身,却因为庆安帝的话顿住了。 “怎么了?”她疑惑地皱眉,不明白这句话的用意。 庆安帝只是一笑,道:“承安在那里,皇后怕他想你,经常会接进宫中玩耍,你不介意吧?” “这有什么可介意的,皇后娘娘喜欢承安,我也高兴。”沈玉娇抿唇而笑,轻声答道。 她看得出来,皇后很喜欢承安,他们平日里相处得也不错。 自己不在的时候,有皇后的陪伴也不错。 宫道还是一如既往的长,跟着宫女沉默走过时,沈玉娇突然想到了盼儿。 该叫她元葭了,不然这姑娘该生气了 疫病出现得太紧急,原本答应了她要去看亲耕礼的舞蹈,也没有做到。 等接完承安之后,就去神乐司看看吧。 已经过了这么些日子,元葭必定有长进。 第364章 承安长胖了 “长公主殿下,您在此稍候,奴婢先进去通传一声。” 宫女尊敬地行完礼,便提着裙摆,踏进了皇后宫中。 沈玉娇正等着宫女出来唤她进去,结果就听到了一阵响亮的喊声。 “阿娘!我来啦!” “哎,哎呀——小公子你慢点呀,小心摔着!” 在飞快跑下台阶的承安身后,还有几名女子正在急切地追赶,还想伸出手去抓住承安。 但她们都失败了,承安急切地跑过来,然后扑进了沈玉娇的怀中。 沈玉娇下意识地搂紧了承安,然后就发现,小团子似乎又重了许多。原先她就快抱不动,现在更是不行。 低头一看,小脸圆了不少。 “阿娘,我好想你啊,”承安嘴一张,开始喋喋不休,“我都数不清有多少日子没见你了,我每天都在想你,茶饭不思……” 沈玉使劲捏了一把他肉嘟嘟的脸,咬牙切齿地吐槽:“回去照照镜子,你这副样子,叫茶饭不思?” “皇后姨姨宫中的东西太好吃了,我就算不思,也会想吃。”承安扁扁嘴,说出了一套逻辑不通的话。 “你就乱说话吧——” 沈玉娇没好气地说完,一抬头,发现白皇后已经快走到自己面前了。 “小孩子嘴是馋了些,”皇后笑盈盈地说道,“反正宫中小厨房平日很闲,他想吃什么,本宫就让他们天天做。” 皇后这一番话,令沈玉娇很想吐槽,但又没办法说什么。 想想也能理解,皇后膝下无子,有承安陪在身边,自然会极其宠爱。 “羽儿,本宫看着小公子,似乎的确胖了不少呀。”皇后蹲下身子,左右查看着承安的脸。 沈玉娇快憋不住吐槽的话了,没想到皇后现在才意识到承安身形上的差别。 “我,我才没长胖!” 裙摆微动,承安抓着她的裙子,躲到身后,还露出了小半个脑袋。 沈玉娇的笑意更浓了,虽然嘴上不承认,但承安如何,在想什么,她这个为娘最是清楚。 小家伙也知道自己胖了许多。 “好了好了,不说你了,”皇后也很明白,捏了把承安的脸,重新站起来看着沈玉娇,“傅郎呢?” 毕竟傅九霄曾经也在朝中身居高位,很少有人会直接称呼他为驸马。 “在与陛下商议事情,很是神秘,不知道聊了什么。”沈玉娇耸耸肩,不明白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想必是有要紧的事了,要不进宫坐坐?喝杯茶等一等。” “娘娘……您过会儿还要见神乐司的嬷嬷们呢。” 站在白皇后身边的侍女羽儿没有动弹,脸色有些许为难。 “啊,是了,本宫都忘记了,”皇后恍然大悟道,“是宫中祭祀的一些事情,本宫需要同她们聊聊,那就不便留了。” 沈玉娇点点头,表示理解。 不过,她又想起了什么,马上问道:“祭祀?我怎么不知宫中有祭祀?” 算算日子,没有特殊节日啊,那这是要祭祀什么? “是因为元江府疫病之事,”皇后笑着答道,“陛下觉得,或许宫中加一次祭天比较好。” “原来如此。” 她是不相信这些的,反而还觉得是件耗费人力物力的事。 但这个时代很多时候就依赖于这样的活动,是人们生活的一种信仰,她不打算做任何评价。 可有一件事,她想问问清楚。 “宫中祭祀的话,我可以也来观礼吗?”不知道是否合适,她便试探着问道。 白皇后被她问愣了,随即又恢复了笑容:“殿下可是长公主,自然是要来的。只不过这件事还没个准数,陛下还未来得及告知。” “那就好。”沈玉娇感激地笑了笑。 上次错过了元葭的舞蹈,这次一定要看到。 “说点不敬天神的话,本宫还挺想看看这次神乐司所准备的,上次特地差人来宫中说,今年招了几个了不得人才,一定会很好看。” 说话时,白皇后笑意轻展,在一贯的端庄之外,有了几分同龄人的鲜活。 沈玉娇目光微动,这样的皇后,看起来比她印象中的美多了。 “好啦,和你的阿娘回去吧,这几日少吃些点心哦。” 沈玉娇刚想拍拍承安的脑袋,就发觉皇后眼疾手快,将小手塞进了她的手中。 但承安的手又从她的掌心滑落了出去,他向前跑了两步,对着皇后张开双臂。 皇后又是一愣,随即很欣喜地与小团子抱在了一起。 “我会想皇后姨姨的,”承安很认真地说,“皇后姨姨也要想我哦。” “当然想你,以后若是想来宫中住,尽管派人告诉我。” 沈玉娇垂着眼,她听到了,在与承安说话的时候,皇后并没有用“本宫。” 一定是很喜欢,才会下意识地放弃这个称呼。 承安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很是不舍。 但快到公主府的时候,他的不舍感已经被可以随着阿娘一起回家的兴奋感冲散了。 还没下马车,他就缠着她问,有没有带好吃好玩的东西回来了。 烦得她没忍住敲了下他的脑袋。 “你忘了阿娘是去做什么的了?” “我可没忘,”承安声音中有着小小的委屈,“但是,这也不冲突嘛……元江府有好多好吃的。” 沈玉娇哭笑不得,这孩子真是能强行让逻辑变得通顺。 “等回了家中阿娘再给你看,”沈玉娇为他整理好了凌乱的衣领,“不许急躁。” 承安还算是听话,既然阿娘这么说了,他就乖乖回家等着。 幸好没将那时候的草莓吃完,还在空间中存了一些,可以让承安尝尝鲜味。 空间中后续存放进去的东西不能无限复制,所以也就只有一点点了。 承安吃得眼睛都快直了,这样的水果,他从未吃过。 “好好吃,阿娘!”他一连吃了好几个,擦擦嘴说道,“怎么上次去元江府的时候没有?” “还记得那次吃的红果子吗?就是这个。” 承安疑惑地皱皱眉头,但又马上想明白了:“是阿娘帮的忙,所以才会有这般好吃的东西!” 第365章 好消息 承安刚把最后一颗草莓塞进嘴巴中,傅九霄就回来了。 “阿爹,抱抱!” 他瞬间跳下椅子,跑到傅九霄的面前,很自如地伸出手。 见人就要抱抱的习惯,看来是纠正不过来了。 但也只有傅九霄的力气才能抱得动他,对于傅九霄来说,把承安从地上拎起来,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自然,有这样难得怀抱,承安也很喜欢。 他在阿爹有力的胳膊上换了姿势,舒舒服服地靠着傅九霄的胸膛,不肯落地了。 “阿爹,我也好想你哦,”他嘟嘟囔囔地说道,“可惜草莓被我吃光啦,你晚回来了一步。” 傅九霄哑然失笑,腾出一只手,捏了捏承安的小鼻子:“阿爹早就在元江府吃了许多,给你带的,是阿爹吃不下了,才剩下的。” 承安愣了一下,随即看向沈玉娇,委屈地扯开了嗓子:“阿娘——我不是独一份的嘛!” “好了好了,哪有什么独一份,”沈玉娇走过去,强行把承安放到了地上,“我这么忙,记得给你带都不错了,不要乱挑剔。” “好吧,阿娘辛苦啦!”承安嘟着小嘴,接受了沈玉娇的说法。 不管怎么说,草莓的味道很好,他也算是满足了。 何况,他知道得很清楚,阿娘真的不是去玩的。 能够平安地从疫病中回来,还是一个健康,会抱抱她的阿娘,承安不能更满足了。 “阿爹也是,我们大家都平平安安的,真好。” 沈玉娇刚想夸夸承安,结果就被他拽着,往前迈了两步,就看见他把傅九霄的手也牵住了。 三人的手就这么被承安交叠在了一起。 自己的儿子,怎么这么可爱呀! 她压抑住心里的尖叫,又觉得有暖流蔓延至全身。 蹲下身,将自己的脑袋靠在小脑袋上,感受着承安身上淡淡的香气。 才刚闭上眼睛,又觉得微微一动。 她向侧边看去,发现傅九霄也蹲着,靠在承安的另一边。 “你好好笑,”沈玉娇不知为何,笑得停不下来,“看起来怪别扭的。” “我比你高了不少,看起来别扭很正常。”尽管傅九霄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还是重新站起了神,整理了一下衣服。 沈玉娇抬头看着他,这才想起,似乎有些问题从他进门时就想问了,结果被承安一直打岔。 “对了,你都与皇兄聊了些什么?” 比她晚了这么久才回到府中,一定是很重要的事。 “你想知道?” 沈玉娇使劲点头,满眼期待地看着他。 总感觉傅九霄和以前越来越不一样了,他居然还会吊她胃口了? “先不告诉你,”他突然一笑,“你之后会知道的。” 果真是在吊她的胃口! 沈玉娇刷地一下站了起来,声音提高了一点点:“你居然不告诉我,我会难过的。” 感受到傅九霄的目光,她故意将声音放软了几分:“说说嘛,不然我就去问皇兄。” 承安似乎笑了一声,但此刻好奇心占据了全部,她才懒得管。 “反正是个好消息,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了。” 见到傅九霄不让步,沈玉娇试图继续挣扎一下:“那我去问问——” “你问陛下也没用,是他让我不要告诉你的。” 直接破灭了她的最后一点希望。 沈玉娇略带不爽地坐回椅子中,陷进了大半个身子:“算了算了,既然是好消息,那我就不管了。” 这两人总不能联合起来坑她吧。 没这可能,沈玉娇摇摇头,把荒唐的想法从脑海中甩出去。 “别想太多,”傅九霄也伸手揉了下她的脑袋,“你好好期待一下便是。” 她好像除了期待,也没别的事情可以做了。 “不过还有一个好消息,现在可以告诉你。” 傅九霄看着她,从身后拿出了一个信封,说道:“是刚送来的,正好被我看见了。” “是什么?”沈玉娇好奇地接过。 她很少会收到信件,大家都在身边,很少有需要寄信的时候。 但一看到上面清秀的字迹,她就全明白了。 还有一人,尚留在东宁府呢。 “这段时日我都快忙得把她给忘了,”沈玉娇苦笑了一下,“我都不敢看,怕她在里面骂我。” “至少不是当面的,快拆看看,她都写了什么。” 沈玉娇深吸一口气,决定一鼓作气,拆开信封。 和她想的完全一样,最初的几句话,姜怜双果真是在怪她,这么长时日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幸好接下来的话都是好话,洋洋洒洒地表达了一顿思念之情后,沈玉娇终于看到了重点。 “她说要回京城了哎!”沈玉娇惊喜地抬眼,看着傅九霄,“过小半个月便来!” “那多好,你又要有伴了。” 承安听了也高兴,爬到沈玉娇身边的椅子上,凑着小脑袋看。 “阿娘,这是什么意思?”读着读着,他就伸出手指,点了点信上的一句话。 沈玉娇的目光落下去,只看了一眼,就开始尖叫。 “九霄!” “怎么了?” 被她的叫喊声吓到,傅九霄连忙抽出她手中的信纸看。 “你看——这里这里,”沈玉娇都顾不上回答承安的问题了,连忙指给傅九霄看,“你快看!” 傅九霄看完,顺利地沉默了。 过了良久,他才重新开口:“这就决定成婚了?该说是草率呢,还是……” “她住在家中的吧?这个决定,应该是经过父母同意的。” 沈玉娇终于从震惊中缓过来了,迅速找到了合理的说法。 她与孟鹤宇,必然是有了父母同意才会决定成婚。 “我还是好吃惊,”沈玉娇连连感叹,“我还记得当初在京城时,她跟我抱怨,巴不得一辈子不成婚呢。” “若是没有喜欢的,那就不能委屈自己,但她如此喜欢,一定可以的。” 承安歪着脑袋,疑惑地看着沈玉娇。 “就和阿娘阿爹一样,”她连忙和承安解释,“你的怜双姨姨要与孟叔叔永远在一起了。” 看着承安欣喜起来的眼神,沈玉娇继续说道:“半个月后,她会来京城,你便能去喝喜酒啦。” 第366章 怜双回来了 直到晚上入睡前,沈玉娇都还没从惊喜中缓过来。 只要是姜怜双自己的选择,不论是否成婚,她想清楚了抉择就好。 就算今日寄信过来,说这辈子决定孤独终老,不理会任何一个男人了,沈玉娇也是一样的心态。 “还不睡吗?”傅九霄收拾好了,坐在床边看着她,“得到了好消息不想睡了?” 沈玉娇正站在窗边吹着冷风,直到傅九霄说话,才意识到他已经进了房间。 “是不太能睡着,”她轻轻笑了笑,走过去坐下,顺势倚靠在他的怀中,“她与孟鹤宇能修成正果,真好啊。” 当初的兜兜转转,都以为最终走不到一起了。 但现在恩怨已了,家中的年轻人就要有新的开始了,她怎么能不觉得高兴呢? “这才刚回到京城,别太累了,要是真的睡不着,在床上躺着闭目养神也好。” 傅九霄与她说话时的语气永远是夹杂着温柔的平淡,她很喜欢听,有时候能比褪黑素还好使。 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虽然身体很疲惫了,但精神却叫嚣着不让她睡觉。 “要不要吃点你以前的那个药?我看有时候会有效。” “褪黑素?”沈玉娇使劲摇了摇头,“吃完就跟被十个硬汉揍了一样,除非累到一定境界了,不然还是睡不着。” 傅九霄低低的笑声从她的头顶传来:“你这句话说得挺不一般的。” “哎对了,”她突然又直起身子,尝试半坐着,“她不是月下城人吗?为什么要到京城来成婚?” “或许京城亲朋好友多吧,他们姜家还有不少生意上的伙伴要照顾吧。” 傅九霄略略一想,给出了个理由。 好像说的有些道理。 “生意人可真累啊,这样的人生大事时刻,还要考虑照顾合作伙伴们。” 沈玉娇又仰躺着倒下,在床上狠狠伸了个懒腰,继续说道:“不过只要怜双能顺利成婚,怎样都好。” 但关于这个问题的话,在半个月后,姜怜双给了她完全不一样的答案。 四月十五是选定的宫中祭祀之人,沈玉娇起了大早,天都还未亮,她就开始梳妆打扮了。 祭祀的场合庄重,又和平日里进宫拜访不一样,需要穿着特定的服饰。 只在册封典礼穿过一次的长公主服饰又被翻出来了,沈玉娇看着半荷手中的发冠,就又想起来先前的痛苦记忆。 要是这次的祭祀时间比册封典礼还要长,那她的脖子真的会被压断吧。 “没有办法,只能稍稍忍一下了,”半荷也很不喜欢这样的打扮,“你要是受不了,就偷偷喊我,我帮你扶着点脑袋。” 沈玉娇溢出了笑声,说道:“你这提议有点离谱了,你放心,如果真的很难受,我跟陛下说一声就好。” 虽然有礼数要遵循,但她若是开口,庆安帝肯定也不忍心让她继续受折磨。 半荷默默地点了点头,仔细地为她戴好钗环首饰。 头上的重量一点点加重,平时最多就戴一根发钗固定发髻,沈玉娇不适应地扭扭脖子,试图让它不那么僵硬。 下一个瞬间,在余光飘出去之时,她被吓得差点站起来。 半荷被她的动作吓到,惊呼了一声,差点被发簪划破了手掌。 “有没有受伤?”沈玉娇赶紧抓过半荷的手查看,“还好,没有擦破皮,等会儿我给你消毒一下就好。” 说完,她总算缓过神来了,转过身子,狠狠瞪了眼站在斜后方的人。 但姜怜双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一脸笑意地看着她。 “我想给你一个惊喜的嘛,就没让他们通报,”姜怜双揉着自己的帕子说道,“哪想到你的反应如此之大。” “你神不知鬼不觉,一点动静都没有,我能不被吓到嘛!” 沈玉娇依旧觉得心有余悸,语气都还生硬着:“现在天都还没亮,万一站在我背后的是鬼呢?!” “哪有什么鬼,”姜怜双不在意地摆摆手,“你都不信鬼神之说,只不过是被我吓到了。” “是是是,你说的倒是轻巧。”沈玉娇揶揄道。 “我们都这么久没见了,你都还没说想我,我可是特地起这么早来见你的。” 姜怜双示弱了,用着委屈的语气对她说道。 “好好好,我想你,”沈玉娇学着承安的样子,对姜怜双张开双臂,“要不要和我抱一下?” 身上装饰众多,她就连张开这个怀抱都很费劲。 “你顾好自己吧,”姜怜双没有动,“看你这样子,别在站起来的时候摔倒就行。” “我没那么废物。” 沈玉娇没好气地说道,刚转回头去看镜子,又重新转了回来:“你怎么选在京城成婚?” 一直以来,她都不愿意用出嫁这个词,只是说着成婚。 嫁娶听起来,就是有一方会处在弱势。 本就是势均力敌的事,说成婚就足够了。 “因为你在京城呀,怕你路上赶着太累,又才刚从元江府回来,我就来京城了。” 姜怜双依旧一脸可爱的笑,说着她都觉得甜腻的话。 “好啦,听你说正经的,”沈玉娇一听就知道这只是怜双爱说的俏皮话,“要真是这个理由,你的父母肯定也不会同意。” 姜怜双扁扁嘴,一屁股坐在半荷拿来的凳子上。 “京城也算我的半个家吧,”不高兴的声音顿时从姜怜双的口中传出,“父母说,总不能让那么多生意伙伴跑来跑去吧,干脆到京城摆酒算了。” 沈玉娇挑眉,但什么都没说。 和傅九霄想的一样,还是为了照顾与姜家做生意的那些人。 从古至今,都是这样的关系最难处理。 “那一定会办得很热闹吧?可不能比我的差。”沈玉娇想了想,还是把话题引回婚礼上。 “老天,你是长公主,跟你比,我是疯了不成?” 姜怜双瞪圆了双眼,吐槽道:“不过大办是肯定的,反正我父母会操心这个,他们觉得我的主意都不靠谱。” “那你——” “别说话了,敲钟了!”姜怜双扑过来,使劲把她的头扭回了镜子面前,“你再不弄好,就要误了进宫时辰!” 第367章 永不变心 沈玉娇极其不喜欢宫中的这一点规矩。 一有什么事情就要早早地进宫去候着,说是怕误了时辰,又要以示尊敬。 不管宫内宫外,好像到了这种时候,都不需要睡觉休息了。 但人在屋檐下,沈玉娇也只能接受这样的规定。 坐在前去宫中的马车上,她哈欠连连,脑袋本就很沉重,几乎都要立不住了。 幸好傅九霄就坐在身边,可以让她稍微靠着脑袋休息一下。 “醒一醒,我们到了。” 他的声音很轻,但在耳边响起的时候,沈玉娇还是吓了一跳。 什么梦都没有做,似乎上马车前打了两个哈欠,她就两眼一黑,再次睁眼的时候,就已经到宫门口了。 她眨眨眼,又伸手拍了下自己的脸。 毕竟是她自己想来的,还能看见元葭,不管如何都要打起精神。 “反正就算你不这么想,按照身份也得来,”傅九霄知道她走路不方便,伸出手一边搀扶着,“有时候,就是这么……” “在宫中了,话不要乱说。”沈玉娇虽然很困,但头脑还是很清楚的。 傅九霄微微一笑,他当然知道这话不大对,但安慰沈玉娇的时候,还是很管用的。 只要她能像现在这样笑一笑就好。 虽然是临时加的宫中祭祀,但无论何时,这事都不会小。 他们一进宫门,就有侍女和宫人迎上来。 沈玉娇看见这么多人就头痛,但又不得不强打起精神来应付。 “长公主殿下,陛下请你们先去明晟宫稍作休息,待一切都准备妥当了,会带你们过去的。” 无奈地看了眼傅九霄,她就知道,但也不能说什么。 既然还要等待,那这么一大早就让她进宫的意义何在呢? 不能让人休息好了再来嘛? 明晟宫很安静,只有他们几人的脚步声,路过的宫女都低着头,和他们保持一定的距离。 “就是这里,”前头引路的宫女打开了一间殿门,“二位殿下请入内,奴婢们已经备好了茶水和点心。” 沈玉娇无言地走进去,既然他们都沉默着,那她也没有聊天的心思。 殿门被关上之后,更安静了,她甚至觉得这茶水冒出的烟雾都有声音。 “怎么都不说话啊?”沈玉娇终于忍不住了,挪动了身子,看向坐在对面的傅九霄,“这里的人为何都如此严肃?” 这个气氛不对劲,她连多余的话都不敢问。 “明晟宫只在有祭祀的时候才会开启,本就是很严肃的地方,大约这里的宫女都被这么教导过,不能乱说话。” “原来是这样。” 沈玉娇点点头,她不喜欢这种压抑的氛围,但大周宫中把祭祀看得很重,她也不能做什么评价。 在有信仰的地方,还是不要乱说话为好。 “不过……明晟宫看起来并不大,这一次祭祀,还有神乐司出场,这里空间足够吗?” 她刚问出这个问题,就看见傅九霄皱眉了。 往往他出现这个表情的时候,就意味着他没听懂她抛出来的问题。 但,她这次的用词,可能确实很难听懂吧。 沈玉娇思索着,决定重新问一问。 “不会是在明晟宫,”傅九霄终于答话乐,“这里通常只用来做准备,宫中祭祀的话,大多是在宫后方的建章台。” 沈玉娇歪了下脑袋,是个没听说过的地方。 “你没去过自然不知道,那边有足够的地方用作宫中祭祀,明晟宫应该有一条道路,是直通过去的。”傅九霄耐心解释道。 “那你是又是如何知道的这么详细?” 沈玉娇一时间都没想明白,她对宫中没什么印象,但傅九霄……应该也没进宫这么多次吧? “我以前是做什么的?”傅九霄的语气中多了一丝难察觉的无奈,“虽然宫中之事我插不了手,但任何事情我都清楚。” 也是哦。 许是傅九霄请辞的时日长了些,她都差点忘记原本的傅九霄有多令人闻风丧胆。 她看看傅九霄的脸,突然觉得眼前之人好厉害。 “你不会现在才觉得我厉害吧?”傅九霄也回看过来,目光闪动,一语问出了她的心思。 “以前……” 沈玉娇扶正了快要掉落在耳边的发钗,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们在一起经历那些事的时候,确实没怎么觉得。” 话说得很混乱,但她又不想否认。 傅九霄也沉默了,大约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干脆果断地承认。 “好像也是,要是没有你,我早就死在石门城了。” 她想解围,又把之前说过的话倒腾出来了。 但这次的心境不一样,沈玉娇垂下双眼,看着碟上精致的点心,陷入了沉思。 那时大家都说傅九霄骑着马,领着兵冲进城门的样子极其动人心魄,但她那时早晕过去了,根本没看到。 要是那个时候能看见就好了,她也想看看傅九霄踏着希望而来的样子。 可……他一次又一次,在细微之处保护她与承安,她怎么一时没能察觉到呢? “你还欢喜于我的吧?” 问题问出来,沈玉娇自己都愣住了。 这叫什么问题啊,这不是明摆着对他的不信任吗? 傅九霄的脸上没有任何恼怒之色,甚至笑着的表情都没有变过。 他一抬手,却是朝着她脸颊边来的。 沈玉娇有一瞬间想要躲闪,但面对傅九霄,身躯的本能告诉她不要动。 “你的钗子都掉到耳朵边了,半荷也真不仔细,应该是没插进发间。” 傅九霄端详了一阵,得出了结论。 他好看修长的手指把玩着拿下来的发钗,问道:“这是来京城之后,我给你买的吧?” “这你都还记得?”沈玉娇有些诧异。 “我亲手送出去的东西,我怎么能不记得?” 他反问了一句,又继续说道:“你还在用我送与你的东西,那就是还欢喜于我。” 说得很肯定,但沈玉娇的确是这么想的,也只能点点头。 “那不就行了,”傅九霄又倾过身子,将钗子重新插回她的发间,“只要你是这么想的,我就永远不会变心。” 第368章 建章 台 沈玉娇怔然,有一瞬间,她都觉得所有头饰在微微颤动。 其实他们之间过了这么些年,一起走过许多路,她早就不怀疑其中的感情。 但有的时候,她就是想如此问一问。 大概是她从未得到过像傅九霄这般持久的爱意,虽然他们之间相互信任,可总会忍不住去想—— 我真的可以拥有这样的感情吗? “我们是夫妻,你自然拥有我全部的欢喜,”傅九霄的身子前倾,就快贴到她的脸上了,“我们都是一样的。” 沈玉娇还是愣着,她不知道自己的表现是怎样的。 可是从傅九霄的眼中,她看见了自己,是和他双眼透露出的一模一样的,炽热的爱意。 傅九霄轻轻一笑,说道:“你也看见了吧?不该怀疑自己的,你就是我所遇见的,最好的。” “别说了,”沈玉娇慌乱地低下头,把桌上的糕点推到一边,“我知道了,不用强调了。” 他很少会有这副样子,本来她习惯了相互之间淡然的相处,可现在的他和往常完全不同。 “好,不说了,那吃点点心?” 傅九霄又将被她推出去的糕点推了回来,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沈玉娇没有办法,虽然起得太早一点都不饿,但还是拿起了爱吃的一块糕点塞进嘴中。 不过吃完,她立马连打了三个哈欠。 太早了,吃完东西更困了。 脸上传来微微的痛感,眼睛瞟过去,发现傅九霄的手刚从她的脸颊边离开。 “千万别睡着了,我刚才听见宫中的梆子声,应该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要动身了。” 沈玉娇只顾着点头,其实根本没细听他说了什么。 脑袋也是昏昏沉沉的,头上戴着的东西太多,压得她脖子好痛。 此刻别的都想不了,她已经在想结束的时候,要直接把这些碍事的头饰摘掉。 “来人了。”傅九霄碰了碰她的手背,传来了一丝微凉的感觉。 沈玉娇在这刹那间还未反应过来,直到殿门打开,她才意识到终于等到了动身的时候。 “二位殿下,陛下请你们过去建章台。” 真的是建章台。 她向着傅九霄投去一个惊异的目光,但他只是淡然一笑。 想想也是,这样的祭祀日子,估计只有建章台这一个地方了。 半荷也来了,就站在明晟宫侍女队伍的末尾,悄悄探出头,对着她招招手。 “殿下,我来扶您。”见到沈玉娇要站起身,她赶忙快步走过来,搀扶住沈玉娇的胳膊。 似乎站起来的速度太快了,头有些晕。 她下意识地扶了下额头,把半荷吓得不轻,连声问道:“殿下,您没事吧?” “这几个,”沈玉娇伸出手,指点了桌上的几样糕点,“全部包好,你随身带着,到时候找机会偷偷塞给我。” 出门到现在都没怎么吃东西,八成是低血糖了。 好在刚才在傅九霄的劝说下吃了一块糕点,这才没有直接晕过去。 祭祀又是极为严肃的场合,定然没有吃东西这个环节,她还不知道要饿多久呢。 赶紧让半荷趁着那些侍女们不注意,多抓几块糕点带走。 半荷虽然困惑又担心,但还是照着她说的话,拿出帕子,眼疾手快地抓了一些放进衣袖中。 “走吧,殿下,去建章台。” 声音依旧是轻轻的,很小心,在宫中半荷也不敢随便说话。 宫中的这一部分沈玉娇从没来过,长廊弯曲,还有不少地方树荫遮挡着,她走得很小心,又很缓慢。 傅九霄在另一边,也牵着她的手,防止她因为脑袋过重而走不稳。 “殿下,就在前面了。” 引路侍女的话仿佛在救命,不过也不用说,沈玉娇已经听到前方传来的说话声了。 地方明显比明晟宫出来时开阔多了,少了树木遮蔽,正好的阳光就落下来。 沈玉娇抬手抹了下额头,虽然现在气候适宜,但她穿的衣服层层叠叠,走了一段时间,就已经出了薄薄的汗。 对于神乐司的期待感,都快被这些折磨消耗殆尽了。 前头侍女高声的通传她也没听清,只想着赶紧落座,然后偷偷吃一两块点心。 沈玉娇低着头,抖了抖自己宽大的衣袖。 很不错,正装的袖子比平时所穿的尺寸大不少,她只需要微微掩面,就能往嘴里塞好几块吃的。 “殿下,小心脚下,”引路侍女伸手指引着她,“您的位置在这儿。” 她这才抬起头来看,果不其然,她与傅九霄就在庆安帝的左手边。 难得后宫的几位妃子全到了,在她目光乱转的时候,有一人朝着她微笑地点头。 是明庄妃。 沈玉娇动了动嘴唇,小声吐出四个字:“锦华姐姐。” 虽然知道被庆安帝听到也没什么,但建章台上气氛压抑,沈玉娇不敢乱说话。 声音应该没有传到明庄妃的位置上,但对方依旧笑着点点头,好似从她的嘴唇翕动中看明白了。 许久未见明庄妃,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 笑起来的时候,眼里的光芒很盛大。 能见到她依旧生机勃勃的样子,沈玉娇也就安心了。 重新扭动已经快僵硬的脖子,与庆安帝一边说着寒暄的话,一边观察着建章台的四周。 “你还从未来过这儿,”帝王温柔的声音传来,“近年来大周风调雨顺,很少会用到建章台。” “那是好事,以后的大周也会一样,国泰民安。”沈玉娇正襟危坐,应付的话信手拈来。 都当长公主这么长时间了,说这种话还不容易。 她现在也只是随便应付而已,更关心什么时候庆安帝把注意从她的身上移开,她可以偷偷再吃点东西。 “别急,马上就要开始了。” 傅九霄的手从她的袖子下面伸过来,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她一眼看过去,就看见了他那令人心安的笑。 话音刚落,就有一大队人匆匆上了建章台。 看衣着打扮,还有手上拿着的那些器具,应该就是负责祭祀的人们。 终于要开始了。 沈玉娇回握住傅九霄的手,心中有激动溢出。 第369章 所期待的 祭祀之事,沈玉娇不大懂。 或许是并不需要他们做什么,宫中并没有派人来说明过,而原主更不可能会有这样的记忆。 所以她就只是坐着,看台子上那群人高声朗诵着她听不懂的话。 “是大周的古语,现如今,也只有很少数的人知道如何说了,大多只在宫中祭祀的时候会用到。” 傅九霄的轻声解释从她的耳边传来,同时,袖子下方又有了动静。 “半荷刚刚给我的,你先拿着,后面待他们开始占卜时,你再吃。” 一个小包被塞到了她的手中,沈玉娇尴尬笑了笑,问道:“这是大不敬吧?哪有在这种时刻吃东西的。” “不过都是寻求安慰罢了,你不信这个,陛下其实也不信。” 说的声音很轻,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见,沈玉娇没忍住笑了一下。 虽说事实就是如此,但是听傅九霄说出来,她莫名觉得好笑。 又马上意识到现在这种场合不该随便笑,她马上收敛了表情,坐正身子,却不忘攥紧手中的小包。 不过九霄说得对,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台子上的祭祀者身上,根本不会看她。 沈玉娇一边看着,一边悄悄地打开手中的小包。 半荷也真是的,明明这只是临时包一下,还扎得这么紧。 她不敢直接低头看,只能费半天劲解开。 糕点的香气已经飘散出来了,她赶紧装作脸上不舒服的样子,抓着一块糕点,用袖子掩住自己的脸,往口中塞。 总觉得有什么不对,似乎有道目光一直往她的方向飘。 可是实在好饿,要是再不吃点东西,她能当场晕过去。 沈玉娇管不了那么多了,在狼吞虎咽嚼完一块之后,又抓了两块试图塞进嘴里。 果真有人在看她! 因为她都听见了,从右手边传来的微微笑声。 “娇娇。” 是庆安帝的声音。 完了完了。 沈玉娇绝望地闭上眼睛,本以为已经做得很隐秘了,没想到还是被看见了。 “朕坐的位置,只要一低头就能看见,”庆安帝强压着笑意说道,“你的动作还不小,想要不察觉,很难。” 最后两个字,听得沈玉娇心都颤了下。 听起来很可怕,但那语气中带笑的,是不是并没有生气? 沈玉娇朝庆安帝看去,试图从他的表情中看出点什么。 “饿了很正常,是进宫太早了些。” 他的语气柔和,也看不出有什么生气的表情,沈玉娇暗自松了口气。 “还有三块?”此话说完,就连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沈玉娇紧张地点点头。 “也太多了些,不过吃吧,不用遮遮掩掩的,”庆安帝的笑意更浓了,“你看傅老九紧张的,朕又不会把她如何了。” 沈玉娇觉得自己的脖子转来转去都快断了,她又回过头去看傅九霄,果真在他的眼中看见了担忧。 “陛下,她早起时没什么胃口……”傅九霄还试图为她解释一下。 庆安帝摆摆手,打断了他:“尽管吃,赶快吃完,让别人看见就不好了。” 他们突然开始说话,已经有几道目光朝着这边看过来了。 一看见是圣上,目光又紧接着移开了。 既然有了准许,沈玉娇也不顾虑那么多了,把剩下的三块迅速吃了。 努力克制住因为吃得太猛而想要打饱嗝的心,她拍了拍胸脯,有种满足感。 低血糖带来的头晕总算缓解了,现在可以好好看一看这场祭祀了。 她其实也不是很懂其中流程,但并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坐着安静地看。 似乎占卜这一环节刚刚结束,前面的人喊着她听不懂的话,又有人举着一块东西跑过来,恭敬地举过头顶,递给庆安帝。 是结果吗? 但沈玉娇并不是很关心,这都是特地安排好的,总不能出现意外吧。 看皇兄的样子,肯定也是很好的结果。 “他们都听得懂吗?为什么不翻译一下?” 傅九霄皱了眉,轻声答道:“陛下肯定是懂得的,京城中不少世家,都会让孩子学一学,所以至今,古语都没有失传。” “真是厉害啊。”沈玉娇点点头,又侧回了身子。 现在占卜结束了,是不是就该轮到神乐司了? 她才刚这么想着,就有不知从何而来的乐声飘过来。 另一边的人影动了动,皇后似乎也坐直了身子,看起来很期待的样子。 沈玉娇也下意识坐直了。 心里想着要仔细看,可在听到乐声的那一刻,真的没办法不专注。 她第一次在现场听到这样的音乐,满是庄严肃穆,还夹着神性的空灵之声。 这就是她之前见到的那群怯生生的,还不太搞得清楚状况的小姑娘们所演奏出来的吗? 仿佛为了印证她心中的疑问,演奏声越来越近,直至建章台。 不少面孔都是她所见过的,为首的抱着琵琶的那一个,就是那日不小心撞到她的。 此刻,她们脸上没有了见她时的胆怯和害怕,只有沉浸在演奏中的认真专心。 “真美啊,”沈玉娇都听见了皇后的说话声,“今年选出来的这批神乐司的孩子们,太厉害了。” “往年如何?” 沈玉娇又靠向傅九霄,轻声问道。 “那我就不知道了,”傅九霄诚实地摇摇头,“二十年前的事,这得问问我父亲。” 沈玉娇沉默地闭上嘴,问题不大,她还是专心看神乐司的演出吧。 红绸飘落,她抬头看去,想找到这是从哪里出现的。 但没有找到,却看见窈窕的少女们踩着红菱跳上建章台。 和在酒楼所看过的舞蹈完全不同,正好配合着演奏出的乐声,一瞬间,好像真的来到了神界。 沈玉娇都不用看第二眼,就认出了站在最前面最中间的人,是元葭。 尽管脸上画着彩绘,但她的身形沈玉娇一眼就能看出来。 元葭似乎比身后所有人都要轻盈些许,沈玉娇甚至觉得,她就好像真的是从天上落下来的。 一时间,全场寂静。 窃窃私语声都消失了,所有的人目光,都在神乐司的这些姑娘们身上。 第370章 神乐司首席 神乐司编排的乐章庄严,音乐与舞合在一起,沈玉娇就算对乐理一窍不通,也都理解了。 看起来和前面祭祀的那些人表达的是同一个意思,都不需要看得很明白。 天佑大周。 沈玉娇跟着在心里默默念了几遍。 她是个外来者,对大周的归属感不强,但终究,还是对这里有感情的。 不是和这片土地的,是和这片土地上有交集的人们。 一同生活,一同渡过难关,她很难不产生感情。 不管怎么样,大家都要好好地活着。 也不知道福寿村现在如何了,忙了一段时间疫病之事,都未曾写信回去问候。 她的思绪一下子就飘远了,等回过神来的时候,神乐司的乐声已经停了。 年轻的姑娘们放下乐器,和盛装的舞者们站在一起,整齐地抬手行礼。 神乐司所代表的是高高在上的天神,所以就算面对大周的帝王,也无需行大礼。 她们从不跪拜任何人,在建章台之上行的拱手礼,已经是最高的礼节了。 “元葭能在这里,真好。” 沈玉娇感叹完,就看见身边的傅九霄一愣。 “我还没同你说过吧?好像是忘了,”她笑着问道,“盼儿不再叫这个名字了,她更喜欢元葭。” “是个好名字,她愿意改名字就好。” 傅九霄答得毫不犹豫,看向她的目光中满是温暖。 “我起的名字,”沈玉娇微微抬起了下巴,话中有着上飘的骄傲,“如何,是不是很好听?” “那再夸一次,确实很好听。”傅九霄很愿意配合她。 看着元葭站在最前方,沈玉娇就觉得心里高兴。 这个经历过许多的小丫头,终于要开始新的人生了。 “殿下,皇后差奴婢来问问,您是否愿意和她一同去御花园中走走?” 神乐司的演出结束后,这场祭祀活动也算是真正结束了。 沈玉娇正准备起身离去,就被一名侍女拦住了。 她认得这名侍女,是白皇后身边的羽儿。 侧头看过去,皇后正越过庆安帝看向她,悄悄地露出一个笑容。 沈玉娇比了个手势,又突然反应过来,大周人看不懂“ok”是什么意思,随即点了点头。 不知道皇后想与她说什么,但对方友善,她就会答应。 御花园中春日正好,开出的花,沈玉娇大多都不认识。 甚至还有宫女端了点心过来,那上面也都刻着花朵的形状。 “今日看你喜欢吃,便吩咐御膳房多备了些,还可以拿回去,让承安也尝尝。” 沈玉娇觉得自己的耳尖有些烫,本来以为干的很隐秘的事,结果不仅庆安帝发现了,就连坐得更远的皇后也注意到了。 “不知皇后娘娘找我来,为了何事?”沈玉娇拿起一块糕点,开始小口吃。 “也没什么事,”皇后笑看着她,“就想和你聊聊天。” “皇后……” “我们私下说说话,不必如此尊敬。” 沈玉娇抬眼看着白皇后,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你都叫明庄妃锦华了吧?那也该喊我xx了。” 皇后牵着她的手,靠近她,用极小的声音说道。 在皇后的眨眼之间,沈玉娇又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生命力。 看着皇后期待的样子,她不忍心折了好意,只能轻声说道:“xx。” 到底是和她没相差几岁,二十来岁的年纪,在她穿越过来的时代,许多姑娘都还在读书。 “你人好,我喜欢和你说话。”白皇后完全不顾身后侍女诧异的目光,挽住了沈玉娇的手。 沈玉娇笑了笑,皇后与她在一起的时候,越来越可爱了。 “我也喜欢,宫里的大家我都喜欢。” 她其实没多喜欢封建的皇宫,但在这里遇见每一个人,都很喜欢。 “今日领舞的那个小姑娘,和你认识的吧?” 沈玉娇一愣,试图想明白皇后话中的意思。 但既然已经被看穿了,她也只有点头承认。 “陛下与我说过,你在宫外还有亲戚,是在福寿村照顾你的。” “怎么谁都知道福寿村,”沈玉娇小声吐槽了一句,“的确,现在住在京城,神乐司的那个,是大嫂的二女儿。” 皇后难道是担心元葭走关系进来的? 不过看这说话的态度,倒也不像是来兴师问罪的。 “竟是这样,”皇后说着点了点头,“福寿村这个地方,看来能出人才。” 沈玉娇愣得更彻底了,她想要接话,但似乎听起来会更像是在自夸,忖度了一阵,决定先闭嘴,等皇后说完话。 只要不是怀疑走了关系,一切都好说。 元葭都是凭自己的努力,不能因为和长公主有关系就离开神乐司。 “我只是觉得她很厉害,此前嬷嬷同我说过,她是唯一一个没有跟着师傅学过跳舞的。” 沈玉娇挠挠头,好像是这样。 原本她想为元葭找一位老师,但不念阁的事情之后,元葭一直推脱,此事也就搁置了。 直到进宫,她都没有真正系统地学过跳舞。 “其实今日,我就想看看她如何,那天嬷嬷来找我,言语中满是对她的赞美之词。” “可能这就是天赋吧,”沈玉娇感叹道,“幸好,有这样一个机会。” 能得到这样高的赞赏,她心里也为元葭高兴。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 “我从未说过我与元葭有关系,她也希望我瞒着,那便更不会说了,你们是如何知晓的?” 皇后掩嘴轻笑,道:“那日你去神乐司,与她说了几句话,嬷嬷们早看出来了。何况,进宫之人的家世都要查清楚,问一问陛下和我,便全知道了。” 沈玉娇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元葭的好值得被他们所有人看见。 “今日一见,才知道原来真的有这样的人存在。” 皇后继续感叹道:“嬷嬷们都说了,如果她日后长大不想出宫嫁人,那神乐司将来即有可能由她来掌管。” 沈玉娇都想当场替元葭答应了,但想到那该是她自己决定的命运,不能插手。 但无论怎样,元葭以后的路,会开阔许多。 第371章 离谱的想法 “皇后娘娘,天色晚了,该出宫啦。” 羽儿小跑两步过来,在皇后身边小声说道。 “是,我都没注意时辰,”皇后抬起头看天,“宫门要下钥了,赶紧回去才是。” 沈玉娇也反应过来了,再不走,就回不去了。 她彻底把傅九霄忘了,不过一名成年男性,回家总不成问题。 刚准备跟着羽儿离开,但皇后又轻轻拉住了她。 “和你聊着,一时间我都忘了,还有事没和你说。” 沈玉娇微愣,不知道是何事。 看皇后的神情,似乎很严肃,甚至还抬手屏退了羽儿。 “什么事情?很严重吗?”她担心地问道。 “不是严重的事,”皇后赶紧否认了,“只是陛下不让我说,但……或许你会很想知道。” 这样一说,沈玉娇的期待感拉满了。 总觉得和之前傅九霄瞒着她的事是同一件,必定是个很好的消息。 “你听好,”皇后的声音更低了些,“陛下觉得,你该回福寿村看看了,可能半个月后,他就会同你说。” 沈玉娇眼睛都不眨了,只是愣着看向皇后。 她身为长公主,按理说该做的事情中,就包括不随意离开京城。 所以就算好好歇息一段时间,她所想的,也就是在公主府躺着划水。 她都没准备和庆安帝提想回福寿村的事情。 “大约是你的夫君跟陛下提的,其实没什么影响,陛下也考虑到你做了那么多事,想回去看看也很正常。” “我的确很想回去……”沈玉娇的声音很轻很轻,“在京城中,总觉得很疲惫。” 有时候会觉得,长公主的身份压住了她,倒不如以前在福寿村和石门城,更加自在。 她把福寿堂开到很大,也用长公主的身份做了很多事,但终究也会有想休息的时候。 难怪傅九霄上次从宫中回来的时候神秘兮兮,这么大的好消息,他该不会想瞒到临行的前一日吧? 那她受的惊吓可不小了。 “是该休息休息,你经常忙这么多事,感觉比我累多了。”皇后笑着,牵起了她的手。 “多谢告诉我,向你保证,绝不会说出去。” 沈玉娇高兴都还来不及,也知道保密重要性,当然不会往外说。 “千万别说,”皇后这时候倒有了种孩子气的可爱,“陛下要是知道,该生气了。” “那你尽管放心,我的嘴巴可严了,谁都不会发觉的。” 沈玉娇眼睛弯弯,心里满是雀跃。 “好啦,一时说起话都忘了时辰,再不走,你今日就得在宫中陪我了。” “那倒也不错,要是皇后娘娘不嫌弃的话。” 她说出这话时一点脑子都没过,等到意识到该后悔的时候,已经晚了。 但皇后笑起来的样子实在可爱,沈玉娇也不好意思说,她只是一时嘴快。 都已经把羽儿唤来,去准备宫中用具了,现在根本没办法拒绝。 罢了罢了,派人传信出去,今夜就在宫中宿一晚吧。 “去把明庄妃也请来如何?”皇后挽着她的手,在御花园的小道上慢慢走着,“反正陛下也不常到后宫中来,今晚她肯定觉得无趣。” “你们,晚上经常一起吗?” 入夜之后,宫中就安静了许多,御花园中的微弱虫鸣都清晰可闻。 更不要提她们三人的脚步声了。 “宫中本就不如民间那样有趣,长夜漫漫,我们就聚在一起吃喝聊天。” “幸好有人陪伴,”沈玉娇与她的手一直交握在一起,“按照规矩这般活着,我是受不了。” “我是皇后呀,是诸位大臣选出来的,象征着大周的颜面,一步都不能做错。” 尽管光线昏暗,但沈玉娇依旧看清楚了,皇后说话时,略略低垂的眼睑上,眉毛颤动着。 虽然说得很轻巧,但沈玉娇也看得出来,过一辈子能看到头的人生,有多难过。 皇后的只言片语中,无不透露出她对外面生活的向往。 沈玉娇突然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皇后也停下来,疑惑地看着她。 “我有个主意。” 她朝着皇后勾勾手,羽儿很乖巧地站在一旁,没有上前来听。 “现在宫门还没有落锁,我带你们出去,如何?” 此话一出,皇后猛地退后一步,完全没了先前端庄的仪态。 沈玉娇本以为她要拒绝了,毕竟这话听起来太过天方夜谭。 但没想到她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问道:“真的?” 这下轮到沈玉娇愣住了。 没想到皇后真的心动了。 她看看一脸困惑的羽儿,又看看眼中燃起光芒的皇后,最后还是硬着头皮点点头。 “带上庄妃吧,她肯定也想出去。” 这下,羽儿终于恍然大悟了。 “皇后娘娘,您疯了吗!”羽儿的声音都快压不住了,“私自出宫可是大罪,被发现可是要受罚的!” “一晚上而已,皇兄仁厚,不会忍心罚这么好的皇后娘娘的。” 沈玉娇接收到皇后求助的目光,马上开口说道。 只要今夜庆安帝不来后宫中,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羽儿,你就暂时装成本宫,呆在寝殿中,这样不会露馅。” “那,那你们要如何回来?” 在一唱一和之间,羽儿都变得愣愣的,下意识答应了这件离谱的事。 “明早开宫门的时候,我就送回来,保证平安完整地送回来。”沈玉娇急切地发誓。 不能再拖了,若是想走,就要当机立断,不然就走不了了。 羽儿看了她们二人一眼,曲膝行礼,立马小跑着离开了。 沈玉娇刚想拦住,就又被皇后抓住了手。 “我们去做准备,她去找庄妃了。” 一边说话,她一边将发钗从头上拔下来。 最后只剩下一根簪子,皇后利落地重新盘好了头发,将剩下的发钗放进随身荷包中。 “好了,等羽儿回来,让她带回去。” 荷包中首饰声音乱响,似乎就是她想出去的心在乱撞。 没过多久,羽儿就带着明庄妃来了。 明显是做好准备的样子,一身便装——又或者说,是一身丫鬟的装扮。 第372章 出宫 “真的可以吗?” 除却她们三人,只有羽儿的声音带着颤抖。 羽儿已经唤来了出宫的马车,但在临上马车前,她又发出了疑问。 “长公主的马车一般不会有人来查,只要藏好,就不会出事。”明庄妃抢在了沈玉娇面前,答得飞快。 沈玉娇低声笑了,此刻两位后妃看起来,就和姜怜双一模一样。 身上的活泼感全部被激发出来了。 她一步登上马车,转身向着二人伸出手:“再犹豫下去,可就来不及了,锦华姐姐?” 在沈玉娇看来,似乎庄妃的决心更强一些。 都穿着侍女的服饰了,要是现在退缩,那就说不过去了。 庄妃看了她一眼,没有片刻的犹豫,握住了她的手。 “之忆?”沈玉娇又重新看向皇后,轻声问道。 她现在也兴奋了,该有的尊卑礼节都快被抛到脑后了。 本来就是被强行印刻进脑子里的东西,这时候忘记掉,沈玉娇觉得也没什么。 就一个晚上而已,她们作为同龄同辈人,可以好好享受一下。 皇后的目光打转了一圈,也立马登上了马车。 同时,她还不忘将装满钗环首饰的袋子丢给羽儿。 羽儿一脸无奈,但还是小心地收好了袋子,朝着皇后摆了个手势:“奴婢会仔细的,请您务必在晨间回来。” “放心吧,”皇后探出身子,抓了抓羽儿头上的发髻,“明日天明就回来。” 羽儿还是很担心的样子,不过也没办法,只得乖顺地点点头。 出宫门的时候,沈玉娇看了看一旁的漏刻,还差一刻,差点就出不去了。 她递出了自己的令牌,剩下两人坐在马车另一侧的角落中,避免被守卫看见正脸。 但在递回令牌的时候,守卫还是一眼瞄到了,犹豫了一下,问道:“长公主殿下,那二位是?” “我的丫鬟罢了,”沈玉娇答得很自然,“今日宫中祭祀,事务繁忙,便多带了两个入宫。” 早晨与傍晚值守的护卫并不是同一批,所以沈玉娇张嘴就来,随便找了个借口。 守卫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挥手放行了。 “好顺利,”庄妃吃了一惊,“我以为他们至少会看看我们的脸。” “现在宫中并无大事,不会查得很严。” 沈玉娇淡然靠在软垫上,她在宫中的出入次数多了,明白这其中的规矩。 值守宫门本就是一项很无趣且累的差事,大部分守卫,都懒得为自己找麻烦。 她都是宫中熟人了,解释一两句,便能顺利通行。 “京城没有宵禁,二位姐姐就算想逛一整晚,都是可以的。” 沈玉娇悄悄撩起车帘的一角,向外看去。 离皇宫越远,就越来越热闹。 “上次在宫外……”皇后侧着脑袋想了一下,“我记不清日子了,不知道多少年前了。” “我也是,现在想来,被选为侧妃之后,似乎就和这些热闹很遥远了。”庄妃小心地挪动了一下,微微靠近了沈玉娇。 沈玉娇摸了下她的手,轻声道:“或许京城和你们记忆还是一样,是个热闹美好的地方。” “我倒不是京城人,”皇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从东宁府而来,是月下城的。” 月下城? 那地方她可熟悉了。 沈玉娇目光一动,说不定,和姜家有些渊源。 “我认识一位姑娘,是姜家人,特别擅长做生意。” “姜家人,我听父母提起过,是月下城很有名望的家族。” 皇后点头应答,脸上依旧是一贯的温柔笑容,但看起来,和姜家很不熟悉的样子。 “后来我们就举家来京城了,我的父母,应该更熟悉些。” “不回去见父母吗?”沈玉娇突然问道。 看她们俩的样子,比起京城夜市的热闹盛况,似乎更关心自己家中人。 “那不合规矩,”庄妃赶紧摇头,“被我父亲知道了,那就全完了。” 沈玉娇瞪大了眼睛,明明前面在宫中是毫不畏惧的样子,结果最怕的人却在宫外。 “陛下大多时候不管我们,但父亲可会,他还能与陛下说,那不是自找麻烦。” 沈玉娇没再说什么,她也知道,像她们这样进宫的,早就做好了与家人长远分离的准备。 擅自跑出宫去见家人,确实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现在京城什么地方比较有趣呀?他们看起来都好开心。” “先去吃饭?”沈玉娇试探着问道,“我有些饿了。” 她晃了晃脑袋,幸好祭祀一结束就在偏殿换了衣裙,不然今晚的计划就泡汤了。 看着对面二人期待的目光,沈玉娇又接着问道:“潋滟醉语楼如何?就是我前面提到的姜家姑娘,我认识。” “听起来不错,”庄妃率先答道,“我们就去那里?” “好,我都可以。” 沈玉娇笑得开心,此刻二人没有任何架子,就像是与她一同长大的玩伴。 潋滟醉语楼是一如既往的人满为患,但她与店小二早就熟识,所以立马去喊了姜怜双。 “不管有没有雅阁,我都需要一个。” 一看见姜怜双,她眼疾手快,拉过来就开始说悄悄话。 “你这人怎么如此霸道,”姜怜双瞪了她一眼,看见了站在后方的二人,“你的新朋友?我怎么不认识?” “这就是我要雅阁的理由,别多问了。” 她知道潋滟醉语楼的隔音最好,也是选择这里的一个原因。 姜怜双看看她,又看看身后的二人。 “今日不是,进宫祭祀吗?等等,难道说——” “闭嘴,不管你在想什么,都不许说出来。” 沈玉娇一眼瞪了回去。 “你还凶我,”姜怜双用一种撒娇的语气说道,“还有最后一间,本就是我自己留着的,今晚给你们吧。” 直到雅阁的门关上,沈玉娇才松懈了几分。 “你不会把宫里的人带出来了吧?” 姜怜双靠近她的身边,小声问道。 “你还是挺聪明的,怎么一看就知道?” “我宁可不要这么聪明!你为什么胆子这么大,万一被发现了,我们俩都得死吧?!” 第373章 一见如故 姜怜双恼怒地抓了下自己的头发,沈玉娇都觉得,她随时都能尖叫。 “所以她们是什么人?”姜怜双继续压低声音问道,“就这长相,都不可能是普通宫女。” 沈玉娇也学着她的样子,使劲抓了抓自己的鬓发。 她不知道该怎么委婉,要是姜怜双知道面前坐着的其中一位是中宫皇后,会不会晕过去? “好了,你不要说了,我感觉我知道了。” 姜怜双一抬手,制止了她的欲言又止。 这个态度,只能是宫中的重要人物。 她不打算知道得一清二楚了,有时候知道得太多,会给自己惹麻烦。 反正醉语楼接待的贵客不少,知道是尊贵客人就足够。 “点菜吧,”她手一挥,决定把这些抛诸脑后,“想吃什么随便点,记我账上就可以。” “那就都来一份吧。”沈玉娇毫不客气。 “滚,”姜怜双横了她一眼,“你们三人吃不了那么多东西,不能浪费。” “开个玩笑,二位姐姐想吃什么?” 沈玉娇笑着躲过了姜怜双的攻击,转头看向身边的两人。 但她们面面相觑,谁都没有说话。 “吃点宫中没有的?”沈玉娇又继续问道,“喜欢什么口味的?” “宫中什么都有,还有什么值得稀奇的,别饿太久了,来点招牌菜?” 姜怜双也很自然地在她身边坐下了,大有想要一起吃的架势。 “我怎样都好,不过说实话,的确有些饿了。” 皇后笑着说,沈玉娇也正看着她笑回去,却发觉腰部有轻微的痒意。 对上了庄妃期待又疑惑的目光,沈玉娇这才反应过来,她还未介绍过。 “这就是我之前提到过的姜姑娘,唤她怜双就好,”沈玉娇又将目光转回去,分别指向那二人,“你叫她们锦华与之仪即可。” 姜怜双眼睛一亮,身子往前扑,说道:“很好听的名字哎,你们还这么好看——” “回来一点,”沈玉娇一把抓住了她后背的衣服,把姜怜双往椅子上扯,“别吓到人家。” “我就是看她们漂亮,又好相处嘛,谁不喜欢好看的姐姐?” 沈玉娇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你现在说话和承安一模一样了。” “承安是个好孩子,”之仪马上插进了话,柔声说道,“像他是一件好事。” “是吧,我也觉得,承安多可爱啊。” 姜怜双嘟囔着,赞同了皇后的话。 敲门声响起,是来传菜的小二。 “就按照醉语楼的招牌菜点下去吧,快点,大家都饿了。” 姜怜双坐在椅子上,挥挥手,完全是一副大老板的模样。 “这醉语楼,是姜姑娘自己的吧?” “叫我怜双就好,”她眯着眼,歪头想了一会,“你是之仪,对吧?” 见到对方点头,姜怜双又开心地说道:“今夜就不管你们什么身份了,等吃完饭,我们出去玩吧?” 姜怜双眨眨眼,沈玉娇此刻觉得,现在的怜双比她那时在宫中邀请她们还要兴奋。 “不过现在没什么好玩的,只有夜市可以逛逛。” “在宫中长久不出来,就算是以前习惯的夜市,现在也觉得新奇了。” 顺着姜怜双的话,锦华依旧很开心,她们二人都没觉得扫兴。 “这事千万别说出去,”沈玉娇刚从大家都兴奋脑热的感觉抽离出来,“之前都戴着面纱,就是害怕被人认出来。” “要是被我父亲看到,啊……我可不敢想。” 锦华还是抖了一下,当时逃出宫的冲动已经快消失殆尽了,现在想想,确实有点恐怖。 如果真的被发现了,不仅是自己,连父亲都要被陛下责骂吧。 “不会的,若是陛下责问,就全是我的错。” 沈玉娇早就想好了,她揽下全部的责任——这本就是她跳脱奇怪的主意。 醉语楼的雅阁环境很好,不用担心会被旁人听见,可以尽情说话。 “这可是我们醉语楼自己酿的酒,绝对是极好的酒,你们就带一点回去嘛……” 最后的话语几乎消失了,沈玉娇听着姜怜双满是醉意的声音,重重地叹了口气。 就知道不该让怜双碰酒,现在醉成这副模样,估计等会儿能直接去集市上一路高歌了。 “别理她,”沈玉娇赶忙制止了姜怜双想要往皇后与庄妃怀中塞酒坛子的举动,“她喝醉了,一喝酒就醉。” “没事没事,多好的姑娘,就让她闹一闹。” 沈玉娇抬眼看去,二人的脸上也有淡淡的绯红。 今夜其实喝的酒并不多,她算是看出来了,除了她之外,没有一个酒量好的。 “明早才回去,对吧?” 姜怜双响亮的声音又飘进来了,问道:“那我们去集市上逛个通宵?或者去我家睡一觉!” 沈玉娇虽然觉得她的提议很离谱,但转念细想,好像也只有这种方案。 公主府安全,可傅九霄绝不会答应这样的事。 这种离经叛道之事,就留存为她们女孩子之间的秘密吧。 “走吧,趁着还未到子时,现在集市上还有不少好吃的。” 沈玉娇费力地把三人往门外推,一边夺下了姜怜双抱着的酒坛子:“不准带酒!” 外面比她们来时更为热闹,集市上小摊贩的吆喝声甚至传进了醉语楼的大堂中。 “我没吃饱,”姜怜双就连说话都有着酒气,“出去逛一逛,别把醉语楼卖了哦。” 她朝着管事的招招手,摇摇晃晃地走出了醉语楼。 “我们也走吧。” 沈玉娇眼见着是管不住她了,只得一边一个牵着,防止进了集市,哪个都找不到。 集市上大多都是些小吃,不过也有不少人卖点小玩意。 那些发钗首饰,看起来精巧美丽,但与宫中的相比,那就只能用粗糙来形容了。 “这个好看,我要买下来。” 尽管如此,锦华在看见缀着蝴蝶的发簪时,还是没忍住掏钱。 “我们没有这些款式,”沈玉娇听到了另一旁小声的解释,“这不符合礼,若是他们做了,反而会被责骂。” 沈玉娇看过去,发现锦华挑的都是些可爱的,完全没有稳重之气,确实是宫中难见的款式。 第374章 夜话 “我累了,”姜怜双扁扁嘴,跟在沈玉娇的身后,“要不我们回家吧?” “是你要说通宵的,现在撑不住了?” 沈玉娇转头笑着看向她,现在子时的钟声才刚刚敲响,城中依旧很热闹。 身后的二人,手中拿着不少东西。 腰间的荷包已经放不下了,只能拿在手里,努力不让东西掉下来。 “你看,她们都快拿不住了,还是去我家休息吧。”姜怜双就好像找到了借口,一指两人迅速说道。 “也行,”沈玉娇还是妥协了,“总不能真的逛到天亮。” 她其实也走累了,早上起得太早,现在觉得头痛得厉害。 “我家没什么人,孟公子还在月下城,过两日才会来。” “你叫他孟公子?”沈玉娇忍不住问道。 “总不能直呼姓名吧,”姜怜双压低了声音,听起来很苦恼,“在外人面前,我不好意思。” 沈玉娇哑然失笑,看来这两人的关系,确实到了可以成婚的那一步。 姜家在京城中本就有几处住宅,姜怜双挑了一处最喜欢最舒服的住着。 不过路程有些远,她们又回到潋滟醉语楼喊了辆马车。 “九霄大哥呢?你一晚上不回去,不会满京城来找你吧?” 在马车上,姜怜双亲密地贴在沈玉娇的身边,小声问道。 “没事,”沈玉娇摇了摇头,“我送了信回去,说会在你这儿暂住一晚。若是有事,就去你的府上找我。” “我?” 姜怜双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又继续问道:“万一你们不来我这儿呢?” “让他安心罢了,”沈玉娇很自然地说道,“何况,我都没开口,你就邀请了。” 姜怜双的眼睛微微圆睁,看着沈玉娇,半天才吐出一句:“你好狡猾。” 刚说完,行进中的马车就放慢了速度,停了下来。 虽然回来的时辰很晚,但屋檐下的灯笼依旧亮着,在夜风中微微晃动,透出令人安心的烛光。 “大小姐,您回来了。” 管事的站在院门口,也提着一盏灯笼,正等待着她们的到来。 “今日回来晚了,”姜怜双钻出马车,“辛苦你候着了。” “本就是我们该做的事,何况现在子时刚过,也不算晚。” 姜怜双笑了笑,第一个跳下去,对着她们招招手:“下来吧,我带了几位客人回来。” “好的,”管事的点头道,“客房那边一直备着,随时都能过去。” “你来陪我,二位姐姐,要不就在我的房中说说夜话?” 沈玉娇的手被姜怜双死死抓着,她是走不掉了,现在就看她们的了。 锦华和之仪没说话,但都慢慢地点了点头。 虽然逛了一圈,几人都很累了,但依旧没有睡觉的想法。 在外面的时间少之又少,像闺蜜般说亲密夜话的时候也在宫中遇不见,一晚上而已,倒不如稍微放纵点。 “我好喜欢你们,”姜怜双目光明亮,笑容盈盈,“我才不管你们是何种身份,今夜我们就聊到天亮。” 沈玉娇察觉到,管事的神色一僵,但也没说什么。 但姜怜双此时高兴,根本没察觉到。 她觉得奇怪,留了个心眼,走在宜兴人的最末尾。 果真,在姜怜双雀跃地走进自己小院中的时候,管家给她使了个眼神。 “怜双!”沈玉娇反应很快,高声喊道。 “怎么啦?” “我先在外面走一走,许是酒喝得有点多了,过一小会我就来找你们。” “好!”姜怜双答得干脆,“不要在外面太久哦,小心着凉!” 沈玉娇听着她们交谈的声音逐渐变轻,才转向管事的,问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倒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劳您费心了,”管家目光中有着歉意,“只是,大小姐带回来的,是身份很尊贵的人吧?” 沈玉娇一下子就明白了,他只是怕府中出事。 “是与我一起的,您尽管放心,不会给你们带来麻烦的。” 沈玉娇突然也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让别人担心了。 “既然是您做保证的话,那便好了——我得赶紧让丫鬟们再备点热水,你们人多,总要暖暖身子。” “多谢。”沈玉娇微微颔首,表达了自己的谢意。 她转身走进院子,就听见了吵闹的欢笑声。 驻足了一瞬间,要不是亲耳听到,她是不敢相信皇后与庄妃能发出这样爽朗的笑声。 这才是她们端庄面具下的真实性格。 和整天笑声满满的姜怜双没什么差别。 “……真的吗?那你与孟公子,这一路过来,太不容易了。” “能有一个欢喜的心上人,自然要拼尽一切去争取,放弃了多可惜。” 锦华软糯的声音传出来,虽然她说话一直都是柔软的模样,但却经常说出很有力量的话。 “是呀,他只想与家中分开,他也不该被残害过他父母的家族所捆绑。” 沈玉娇站在屋外叹了口气,她才和管家说完话,明明没过多久,她们就已经聊得如此深入了。 “你现在倒是明白,”沈玉娇直接说着,推门而入,“那个时候,闹得死去活来,还不是下定决心放弃了?” “啊——!” 姜怜双尖叫一声,沈玉娇没来得及抬手捂住耳朵,顿时有种耳膜被刺穿感。 “你都不给我留点吹嘘的余地,”姜怜双的声音渐渐变轻,“全被你揭穿了。” 沈玉娇笑了笑,她自有分寸。 她与姜怜双的关系,这样调侃并没什么问题。 有些时候,姜怜双也会毫不犹豫地开口损她。 这段关系她们相处得很舒服,沈玉娇也从未想到过,九霄的大伯母的这一个举动,能为她带来如此亲密的朋友关系。 “不过结果是好的嘛,待你们成婚之日,我就从宫中送礼出来。” 之仪就坐在床边,低头看着坐在软榻上的姜怜双。 “好!那我可就等着你们的礼!” 沈玉娇看着姜怜双兴奋的样子,决定先暂时瞒住二位姐姐的身份。 如果她知道刚才答应的是皇后的送礼,估计能被吓个半死。 第375章 回归旧生活 沈玉娇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虽然她已经练就了熬夜通宵的技能,但依旧会觉得困顿乏力。 “我好像听到了打鸣声,鸡都睡醒了。” 姜怜双也跟着她,边打哈欠边说。 “差不多该回去了吧?宫门已经要打开了。” “是哦,估计已经开了,我记得天不亮就开了。”沈玉娇轻声答道。 她转过头去,看了看身边趴在床上睡着的人。 “锦华姐姐,”她轻轻推了推,“该醒一醒了,我们要回宫去了。” “什么?!” 她的动作很轻,但锦华依旧差点弹起来。 “吓到你了?” “不是不是,”锦华赶紧摇头,反问道,“我刚才睡着了?” “睡得很死,大概有一个时辰没动静了。”沈玉娇边笑边说。 她们说了好一阵话了,庄妃就自顾自睡着,多大的响声都没吵醒。 “我感觉……才刚刚闭上眼睛,怎么一个时辰就过去了?” “你们不常熬夜,这个时辰最容易睡着了,”姜怜双笑着靠在她身上,“我都快睡过去了。” 说着,姜怜双就拍拍衣裙,站起身来。 “你们如何进宫?一般的马车,不能进去吧。” “我去传信,”沈玉娇也站了起来,“公主府的马车可以进宫,稍候一下,用不了多久。” 送信的人动作很快,她们随便吃了些点心,便等到了马车。 “傅公子觉得奇怪,”在临行前,送信的人补了一句,“不过他也没说什么,只是让下人们尽快备好马车。” 沈玉娇抿了下嘴唇,傅九霄不傻,他估计已经猜了个大概。 还是等从宫中回来之后,跟他稍稍解释一下吧。 总归是瞒不过去的,她与傅九霄之间不该有什么秘密。 “我们回去啦,你好好歇息,待你成婚时,我再过来。” 沈玉娇趴在马车的窗弦上,荡下一只手,和姜怜双道别。 “路上小心,”姜怜双拍了下她的手,“别被九霄姐夫发现了。” “你放心,他不忍心把我怎么样,又没出事。” 她将胳膊枕在车窗上,脑袋靠着,露出一个调皮的笑容。 这整整一夜,过得太开心,她都觉得自己的笑容中有几分姜怜双的感觉。 “好了好了,你们快走吧,别把我收留你们的事说出去就好。” 姜怜双假装出一副嫌弃的模样,手上用力,把她推了回去。 “哎呀,你力气好大!” 沈玉娇也不打算再钻出去了,笑得靠在椅背上,又看了二位姐姐一眼:“走吧,我们回宫去!” 她们走得还算早,一路上,街道上都没什么人,只有马车滚过石板路的声音。 马车缓缓停下,沈玉娇小心地掀开帘子一角,看向拦住她们的守卫。 手中的金光一闪,她将自己的令牌递了出去。 全程都很仔细,避免被守卫看见马车中另外两人的脸。 “长公主殿下?”外面的声音传进来,“您怎么这么早就进宫了?” “有点事,想和陛下商议。” 沈玉娇稳住声线,让自己听起来很冷静,和平日里没什么区别。 “另外两位呢?是何人?” 皇后与庄妃早就将面纱戴上了,微微低着头,防止守卫突然探进来看。 “我的丫鬟们。”沈玉娇说得很快,尽量少露出破绽。 “殿下昨日也是与两位丫鬟在宫中的,没有问题。” 另一道声音传来,让沈玉娇安心了些许。 这句话之后,再没人提出问题,找她们的麻烦。 马车很快就动了,朝着打开的宫门而去。 “顺利进宫,”庄妃的眼睛里射出光芒,又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第一次被吓到了。” “进宫了就好,眼下不论在哪儿发现,都没关系了。” 沈玉娇也长出一口气,她一样紧张,这最后的关头,幸好没有出岔子。 马车无法进入后宫中,只能停在最接近的宫门处。 公主府的马车夫从不多问,沈玉娇很喜欢他,因为他知道关键的秘密都不是他该知道的。 就算需要载着不认识的人进宫,他也从不多看一眼。 “我们从御花园中穿过去吧,清晨人少,不会被发现。” 她们走得极快,穿行在林荫中,还特意保持着距离,防止被一网打尽。 “就在前方,马上就到了。” 沈玉娇殿后,还正想着多久才能到,就听到皇后的声音从最前方飘过来。 “快走,”她忍不住催促道,“我看见羽儿候在宫门口了。” 那个小小的身影正踮着脚尖张望,就算看不清她的脸,沈玉娇都能远远感受到她的着急。 顾不得那么多了,皇后直接拎着裙摆,一路小跑冲向自己宫中。 “天哪,皇后娘娘,您终于回来了。” 羽儿的声音都带着哭腔,沈玉娇看着她泛红的眼睛,发觉小丫鬟都快哭出来了。 “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嘛,”沈玉娇拍了拍她头上的发髻,“快带着皇后娘娘去换衣服。” “陛下昨夜没来过吧?” 羽儿乖巧地摇摇头:“没有,昨夜宫中很安静,陛下大约是宿在宸泰殿了,宫中也无人注意到。” “太好了。” 皇后一听,立马拾级而上。 羽儿慌张地行了个礼,跟着皇后跑进了殿内。 “我也要赶紧回去了,”庄妃看着她们离去的身影,叹了一口气,“该回宫了。” 她语气中一瞬间的失落感都包裹住了沈玉娇,两人之间的开心兴奋感顿时消失了。 “以后,还有机会的。” 沈玉娇看着她,温柔地笑了。 她又伸出手,握住了庄妃的手:“锦华姐姐,一定能再次感受到这样的快乐。” 庄妃的眼睛再次变得明亮,灼灼地看着她。 “走吧,再不回去,我的小丫鬟也该哭了。” 沈玉娇低头看去,手被反握住了。 她们无言地朝着另一边的宫中走去,走回到平静无波的生活中。 “长公主殿下,您刚巧在庄妃宫中,陛下找您。” 这才看着庄妃走进自己宫中没多久,沈玉娇一转身,就发现禄源站在不远处,笑看着自己。 “皇兄有何事?” “您大早上进了宫,宫门守卫来报,陛下等着您,却不见您的身影。” 第376章 他知道了 沈玉娇站直了身子,道:“我先来看了庄妃姐姐,如此,便随你去见陛下。” 她也想到了,以这个借口入宫,必定有人会去通传。 这是避不开的,反正随便找个借口糊弄一下就可以了。 宫中比她们来的时候热闹许多,官员都下朝了,虽然看不见,但还是能听见远处传来的议论声。 庆安帝没留在御书房中,反而在宸泰殿中等着她。 茶水糕点都备好了,庆安帝坐着,在一片热气氤氲中,沈玉娇甚至都觉得看不清他的脸。 “来了?” “嗯。”沈玉娇点点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还是就一个字回应好了。 “坐吧,”庆安帝也跟着她点了点头,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今日怎么也进宫了?” “来看看锦华姐姐,昨日都没怎么说上话,她便想让我今日进宫来陪陪她。” 沈玉娇端起茶杯,微笑着答道。 她必须表现得很稳重,没有一点慌乱,这样庆安帝才不会看出她心里藏着秘密。 不过,在那双幽深的凤眸之中,沈玉娇总觉得自己已经被看穿了,秘密都无处遁形。 “只是明庄妃吗?”庆安帝接着问道,“不去看望皇后吗?” “昨日在御花园中,与皇后娘娘已经说了好一会儿话,怕再去找她,会惹得皇后心烦。” 庆安帝轻声一笑,在她的听来,似乎有着几分好笑的意味。 但,也让她心中一惊。 不应该无故提到皇后,一般都不会从明庄妃联想到皇后。 “白皇后最喜欢你,怎么会觉得厌烦?” “人嘛,总需要点自己的空间,我一直缠着她,再亲密也会觉得奇怪。” 沈玉娇觉得自己快撑不住了,胡乱找着借口,也不知道在说点什么。 “我看你们是很亲密,”庆安帝的笑声更明显了,“以往都不见她们这样。” 这样……是怎样? 沈玉娇看了眼庆安帝,但他面上波澜不惊,什么都看不出来。 见她没说话,一口叹息从他的嘴中飘出:“昨夜,我也在御花园。” 沈玉娇手一抖,差点把手中的茶杯摔落在地。 “所以,我们说了什么,你都听见了?” 她都顾不上该有的礼节了,直直地问道。 “原本我不想偷听的,”庆安帝一直笑着说,“但你们所说的话,很难不想听。” “那……” 沈玉娇深吸一口气,努力不让自己说话结巴:“皇兄,你当时该直接说出来的。” “你们昨日聊得那么开心,我不忍心。” 这话听起来,不像是在责备她? 沈玉娇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似乎一直到现在,庆安帝都在用着“我”的自称。 帝王心难以捉摸,但他有没有真正生气,她还是能判断出来的。 可这还是很恐怖啊! 她们密谋的事情,被庆安帝听了个遍。 “羽儿昨日说,周围并未看见什么人。”她硬着头皮继续说。 虽然不太可能,但总要抱一点希望吧——万一皇兄是在诈她呢? “周围的确没有人,”庆安帝又笑了,“是我下令,不让旁人靠近。” 沈玉娇倒吸一口冷气,将脸埋在自己的双手中,使劲揉了几下。 太恐怖了。 她们能如此顺利地出宫,其实都是庆安帝的安排? “不过,敢带着两名后妃出宫的,你或许是大周有史以来第一个。” “皇兄,是如何知道庄妃也一同走了的?”沈玉娇破罐子破摔,干脆问个明白。 “禄源去她的宫中一探便知,不过庄妃是不会知晓的。” “那就好——”沈玉娇的回答都没过脑子,说完又觉得不太对,“也不好。” “以后别再做了,若是被有心之人发现,太危险。” “皇兄,不打算责罚我吗?” 沈玉娇直挺挺地靠在椅子上,她觉得自己的话说得横冲直撞,但此事的震惊感由不得她尊敬地说话了。 “此事只有我与禄源知道,没必要责罚。” 沈玉娇连连点头,又暗自松了口气。 幸好庆安帝没有要责罚的意思,再说起来就是大罪,会扰得宫内不安宁。 “若是被旁人知道,处理时会有些麻烦,不过……有我在,不会有什么问题,”庆安帝又补上了一句,“下次别再做了。” “是。”沈玉娇低着头,只顾着看自己的绣花鞋面。 “之仪的性子我知道,她从小就不安分,被父亲关着,也要爬墙头出来玩。只是没想到,明庄妃也与她一样。” 沈玉娇惊异地抬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皇兄的语气平和,又浸满了对往事的回忆。 没想到看起来温柔端庄的皇后,其实也有很多调皮的模样。 更重的是,他对皇后与庄妃的称呼是不一样的。 他对皇后亲昵的称呼,就好像一对亲梅竹马的玩伴。 “很惊讶?”他看着沈玉娇,温柔地笑着,“我与她幼时便熟识了,曾经我还去求过父王,让他同意之仪为正妃。” “所以,你成功了?” 沈玉娇的紧张劲全无,顺着他的话开始好奇地问。 “倒不是我成功了,”庆安帝苦笑了下说道,“我以为会很难说服父王,但……之仪就是他们挑选好的正妃。” 沈玉娇又低下了头。 该说是命运的巧合安排呢,还是从头到尾,相遇到熟识,都是有心之人安排好的呢? 可看庆安帝的样子,他是真心喜欢皇后的。 那便也足够了。 “之仪喜欢这样,宫中别的妃嫔,我也只有空闲时会去坐一坐,她们定然也会觉得烦闷,你与她们出去玩闹,我便没有阻拦。” 沈玉娇依旧没有答话,她还沉浸在惊讶之中。 也就是说,其实庆安帝从未宠幸过别的妃嫔? 帝王能做成他这个样子,也不容易。 “此话不可外传,”他的声音变得严肃了,“这样还能维持前朝后宫平稳,但我只中意于之仪一人。” “好,我当然知道,除了我之外,无人会知道。” 沈玉娇赶忙答应,他都对自己说这么重要的秘密了,自然也没胆量泄露出去。 第377章 叛逆之事 从宫中出来时,天光已经大亮。 沈玉娇算了算时辰,回到公主府的时候,差不多正好吃午膳。 庆安帝已经知道了此事,大概傅九霄也察觉到了一些。 “阿娘。” 第一个冲出来迎接她的,永远是承安。 “你昨晚一晚都没回来,我好想你。” 承安蹭着她的腿,整个人都快靠在她身上了。 “阿娘也想你,”沈玉娇弯腰摸摸他的头,“和阿爹在一起乖不乖?” “我可乖了,什么都没有麻烦阿爹。”承安说话依旧奶声奶气,又夹杂着不少自豪。 “阿爹还在房中,他昨晚似乎没休息好,现在就等着用午膳呢。” 没等沈玉娇问,承安就牵过她的手,将她一路往他们的房中走去。 正好撞见刚刚走出来的傅九霄。 现在见到了,她一眼就看出来了,傅九霄的确没睡好。 很少看见他眼底青黑的模样,但今日又见着了。 “没睡好吗?”她轻声问道。 傅九霄眼神迷离,点了点头:“今日姜家的人来得太早,昨夜睡得也晚。” “我去灶房中看看。” 承安反应很快,松开了沈玉娇的手,向着灶房的方向跑去。 府中都是信任的人,他也经常跑来跑去,沈玉娇也就放任他随便跑。 “想进宫来着,但姜府的马车并不可以进去,只能回来调公主府的马车了。” 沈玉娇歉意地笑笑,拉住了傅九霄的手。 后脑勺突然传来力道,她被傅九霄按着,拉向了他坚实的胸口。 一夜没睡,沈玉娇其实已经很累了,但听着坚实有力的心跳声,觉得疲惫全驱散了。 她感觉似乎被傅九霄揽着,往里走了两步,房门也关上了。 但现在她只想趴在他的胸口,根本不管发生了什么。 “我担心了你一晚上。” 傅九霄的声音传来,低沉,还满是担心。 “我……给公主府中传过信的。”沈玉娇说这话的时候还有小小的心虚,毕竟没有把全部实情说出来。 她咬着嘴唇上的死皮,犹豫了一小会,就决定直接说出来。 他们二人也说好的,不应该有事情瞒着对方。 “我,其实……从宫中到了人出来玩,她们身份尊贵,我一时不敢告诉你。” 她低着头,也不敢直接去看傅九霄的神色。 “锦衣卫注意到了,但他们又不敢瞒着陛下,我是在担心这个。” 沈玉娇这才轻轻挣脱了他的怀抱,后退一步,看向他的脸。 “你昨晚就知道了?” “是,大哥来过公主府,”傅九霄诚实地点头,“他也拿不定主意,问我该如何定夺。” “我忘记锦衣卫了……” 沈玉娇尴尬地笑了笑,又继续问道:“那你们是如何商量的?” “我让他等一等,待你今晨回来之后,再问问你怎么办。” “也不用跟陛下说了,”沈玉娇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耳垂,“他知道得更早。” 傅九霄愣住了,显然没预料到她会这么说。 “我今日进宫这么久才回来,就是和陛下谈了谈。”说着,她又讪讪地笑了。 她这一笑,就看见傅九霄的神色轻松了些许。 “看你这轻松的样子,陛下肯定没说什么。” “皇后本就是喜欢出去玩闹的性子,陛下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让我们下次别再这么做了。” “皇后?” 傅九霄看起来更愣了,只问了两个字出来。 “大哥只说了,应该是宫中的贵人,居然是皇后?”他又扩充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还有明庄妃,是她们二人。”沈玉娇答得很老实。 “大哥那时候的决定是对的,”傅九霄轻声说道,“他派了锦衣卫的人一直跟着你们,以防出现意外。” 他是真的不曾想到,她们三人的胆子如此之大。 要真惹怒了陛下,降下罪来,那可不得了。 “陛下也都说了,他觉得皇后这样出去玩玩倒也不错,只是太过冒险而已。” “真的?” 傅九霄快觉得自己脑子跟不上了,陛下对这件事的反应,和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他与我说了好多话,有关他和皇后娘娘的。其实,我觉得与我们俩很相像。” 沈玉娇依旧牵着他的手,用亲昵的语调说话。 “不太可能吧,我们之间的事情,整个大周都很难找出一样的。” 沈玉娇叹了口气,和傅九霄说一点情话,确实很困难。 “我是说,”她重重地说道,“他们之间的感情,和我们一样好。” 傅九霄摸了把下巴,才缓缓说道:“我没看出来,只觉得他们相敬如宾,从未想过能有多好。”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在公主府中议论陛下与皇后,好像不太好。 何况,还是如此私密的事。 沈玉娇所说的,都不是他们应该探究,应该知道的。 “我保证以后不这么做了,你就算要生气,也只能生这一日的气。” 沈玉娇始终拉着他的手,用极小的声音道歉。 傅九霄却是轻轻一笑。 “我为何要生气?我从不生你的气。” “这事是我做的不好,”沈玉娇的声音仍旧很小,“不该这么瞒着你的。” “若是我想干点离经叛道之事,可能也会瞒你到现在。” 沈玉娇看着他深邃的双眸,下意识说道:“不,你不会的。” 傅九霄的剑眉蹙起,没听明白她说的话。 “你哪像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她抿唇一笑,“从小到大,做过最叛逆的事情是什么?” 她看着傅九霄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向陛下请求辞去锦衣卫镇抚使一职。” 沉默了半晌,他才说出一句话。 沈玉娇笑得更开心了,她就知道,傅九霄根本做不出什么叛逆的事。 “好了,说开了,不说这个了。” 他的手直接握上她的手腕,微微用了点力。 “去库房看看,”他一边打开门,一边带着她往外走,“我昨晚本想清点一下要送过去的礼,但又不知什么合适。” 直到走出几步,沈玉娇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姜怜双就要成婚了,他们必须备点什么送过去。 第378章 成婚前一夜 看着满库房的东西,沈玉娇又开始头痛了。 本就一夜未睡,她现在都快无法思考了,还要想想要送什么礼物。 她都想干脆随便挑点,反正姜怜双不会在意的。 但她马上就摇了摇头,把这种想法赶出了脑袋。 这是一生中的重要时刻,怜双与孟公子好不容易走到一起,她一定期待了很久。 绝对不能随便送。 库房中的东西不少,大多都是庆安帝赏赐而来的,她分给公主府中众人一批,剩下的照样能塞满库房。 “你说,她喜欢什么?” 傅九霄没忍住,惊讶地看了她一眼。 “你是昨夜没睡觉,想不清楚事了吗?” 沈玉娇叹了口气,她才发现,有时候傅九霄讽刺人也是有一手。 “是这样的,”她老实点点头,“但我又感觉,她好像什么都喜欢。” 这下,傅九霄也陷入了沉默。 好像的确是这样,不论是什么东西,贵重的还是便宜的,姜怜双都是一副喜欢的模样。 “她好像什么都不缺……以前陛下赏我的东西,若是外面没有,我都送给她一份。” 就连那稀少的衣裙料子,姜怜双也都有。 “你们是密友,心意到了就好,她不会介意的。” 沈玉娇看了看满库房的东西,点了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去把半荷叫来,清点过了之后,便直接送到……” 她又停下了话,姜怜双似乎至今都没说,她会从哪里出嫁。 是她们昨晚住的姜府吗? 但那只是给怜双临时居住的,不能用在正式隆重的婚礼上吧。 “婚礼的请帖还未送过来——” “来了来了,”傅九霄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半荷清脆的声音打断了,“刚送来的,我还未打开看。” 在她身后跟着的,是一脸好奇的承安。 手中的请帖一看就花了很多功夫,红纸精致厚实,上面还绣着金线,在晨光的照耀下,反射出点点光芒。 “这么好看,”沈玉娇接过来,轻声感叹道,“难怪拖了这么久,她肯定费了不少心思。” 她轻轻解开上面缠着的丝带,将请帖打开。 姜怜双的字迹她认得,清秀好看,明显就是她亲手写就。 很认真,也很有诚意,就连她一贯的漂亮字迹中,沈玉娇都能看出她对于未来的期待。 “还真在城中的姜府啊,”她看完之后,又顺手递给了傅九霄,“不过,那边地方大,倒也没什么影响。” “婚期定在五日之后,这有些仓促了。” 傅九霄笑了笑,很多时候就是这样,越是亲密就越会忘记说这些重要之事。 “我们肯定被忘了,”沈玉娇耸耸肩,也没在意这个,“昨天与她一起待了一晚上,根本没提过,定然是早晨才想起来。” 半荷在这里,那正好,直接清点了礼物送过去。 布匹,首饰,还有珠宝,只要能拿得出手的,沈玉娇全给装上了。 反正姜怜双什么都不缺,那就拿点都喜欢的。 在京城无所事事的时间就走得很快,转眼之间,便是婚礼的前一夜了。 在姜府来信之前,沈玉娇就知道自己肯定不能待在公主府中。 她的京城婚礼前一晚,姜怜双陪着她,那么现在,自然也要去陪着姜怜双。 在她到来前,姜府早就被装点好了。 里面乱作一团,沈玉娇跨进大门的时候,甚至都没有人来迎接。 好在她来过不止一次,能轻车熟路地找到姜怜双的卧房。 路过的丫鬟看了她两眼,突然愣住了,随即又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沈玉娇眼熟这名小丫鬟,曾经在月下城见过。 看来姜家为了准备这次的婚礼,还带了不少人过来。 “是大小姐请来的客人吧?”她小心翼翼地问道,“这里太忙了,奴婢们没顾上。” 沈玉娇摇摇头,她并不介意。 看他们忙成这样,她反而不好意思打扰。 “大小姐在房中呢,奴婢带您过去。” 一路上都人声鼎沸,其中有几段走廊,沈玉娇还是费力地从人群中挤过去的。 “你来啦!” 还没走进房门,她就听到了最熟悉的喊声。 姜怜双穿着一身简单的衣裙,正斜倚在门框上,抱着双臂笑看着她。 “你成婚我还能不来?”沈玉娇笑着反问道,“上次你陪我,这次换我来。” “快进来。”姜怜双笑得更开心了,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拖进屋子。 里面也是很热闹的样子,虽然暂时无人在房中,但一看到这满目的金红色,沈玉娇就觉得吵闹。 床帘上都挂满了红色的流苏,外面的阳光透进来,映照得屋内满是辉色。 喜字贴得到处都是,就连桌案上的四角都贴着四个小小的字。 “我母亲……她真的,”姜怜双叹了口气,咬牙切齿地扯下一个喜字,“她都快疯了,高兴得不成样子。” 沈玉娇点点头,看着这满屋子的装饰,比她那时候夸张多了,想必姜母一定很兴奋。 “孟公子呢?他住哪儿?” “他在京城中有宅子的,不过又花钱购置了一处新的,成婚后就去那边。” “他还是有点积蓄的嘛,”沈玉娇看了看床铺,又不忍心坐下,“京城的房子,我到现在都舍不得买。” “新婚嘛,他说他也很高兴。”姜怜双低头一笑,面上有几分娇羞。 沈玉娇依旧站着,这房中的每一处都挂着装饰,她真的不知道该坐在哪里。 “你随便坐,床上都可以坐,我们今晚还要睡一起呢。” 姜怜双直接坐在了自己的红被子上,又拍了拍身边的空位。 “你这话说的,好像是我要与你成亲。” “也不是不可以,今晚就当是我们二人的。” 姜怜双笑着,扑过来抱住她的手臂。 身上的香气弥散出来,包裹着沈玉娇的全身,让她有了一瞬间的恍惚。 她下意识抬手,摸了摸姜怜双乱蹭的脑袋:“能成为你的密友,真好。” 姜怜双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了,但随即又展开了笑颜:“我也是,最喜欢娇娇姐了。” 第379章 婚前梳妆 虽然前一夜睡得很早,但在天还未亮时起床,沈玉娇依旧觉得吃力。 但姜怜双比她更难。 为了防止睡过头,她还特地从空间中拿了个小闹钟出来,铃声一响,她就直接从床上坐起来了。 而姜怜双睡得仿佛无事发生,根本没听到闹铃声。 沈玉娇伸手推了推她,姜怜双嘟囔着转了个身,把被子全裹走了。 “你这……” 该不会是睡得忘记今天要举行婚礼了吧? 沈玉娇叹了口气,继续用力地推。 但姜怜双完全没有要醒来的意思,嘴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睡得正开心。 “醒一醒,”她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还顺手拍了拍姜怜双的脸,“你再不起来,就要错过吉时了。” 虽然她也不喜欢这些麻烦的规矩,但姜家人都很重视,错过的话,问题就大了。 见到姜怜双还是没有动静,她心一狠,猛地用力推搡。 “啊!” 姜怜双终于有了反应,尖叫一声,整个人都弹了起来。 她抱着被子,喘了几口粗气,才慢慢缓过神。 “我还在做梦……快被你吓死了。” 姜怜双使劲揉乱了自己的头发,目光愣愣地看向沈玉娇。 “我已经喊你半晌了,再不起来就完蛋了。”沈玉娇没好气地说道,掀开被子,准备下床洗漱。 “我没睡过吧?” 姜怜双还是一副愣神的模样。 “没有,”沈玉娇随便撩了几下水,就当洗过脸了,“但你要是再拖下去,可能就会来不及。” 一听这话,姜怜双立马掀开被子跳下了床。 “你先缓一缓,吃点小东西垫垫肚子,我去喊你的侍女过来。” 不过她也不用喊,刚一推开房门,就看见一众侍女捧着盒子与洗漱用具过来。 “小姐还未起吗?夫人着急,差奴婢们来看看。” “起了起了,你们进去吧。”沈玉娇赶紧让出路,好让侍女进去帮姜怜双梳妆。 她经历过这样的日子,知道要打扮完全有多费时费力。 这可比进宫时穿的正装更麻烦,必须仔细算好时辰,才不会耽误。 转身向里面看去,姜怜双还是一脸懵懂的模样,手中举着一块糕点,看着突然冲进来侍女们不知所措。 那些侍女也没有多说话,按着姜怜双就开始梳妆。 “怎么回事?” 姜怜双手一抖,掉下了不少糕点碎屑。 “哎呀,小姐,您小心些,待换了衣服后,就不能吃东西了。” 为首的那名侍女叹着气,蹲下身,替她抚干净了身上的碎屑。 “啊,”姜怜双似乎才反应过来,赶忙将糕点放回碟子中,“我刚起床有点饿,我不吃了。” 看起来很麻烦的样子,大家今日本就很辛苦了,不能再让她们更累了。 沈玉娇看着她可爱又慌乱的模样,微微一笑,也走过去帮忙。 单是穿婚服就很难了,沈玉娇看看侍女们端过来的,都没忍住倒吸一口冷气。 看起来,比她作为长公主大婚那日穿的还要隆重繁复。 要是吉日选在了夏天,怜双估计要中暑了。 “我没想到会这么麻烦,”脱下睡裙后,姜怜双哭丧着脸说道,“我那时看你穿这婚服,感觉还挺方便的呀。” “所以你现在知道了吧,要不是有人帮忙,根本没办法穿。” 沈玉娇接过侍女递来的里衣,仔细地为她穿上。 从里到外,都是定制好的。 就连最简单的里衣中都埋着金银线,闪烁着细腻的光芒。 “母亲说她找了月下城中最好的一批裁缝,花了大价钱,连夜赶制出来的。” “伯母一定很用心,你们准备的时日短,做出这样一套婚服,一定很不容易。” 她的手轻轻抚摸过精致的绣花,发自内心地感叹道。 当时她的婚礼,宫中的绣娘早就开始准备了,时间远比姜怜双这次的要长。 而这次,短短时间内就能做出这样一套,估计不仅仅是一语带过的大价钱。 “那是,”姜怜双一脸的自豪,“我与她说起的时候,她都快高兴疯了。” 沈玉娇默默点点头,想起之前姜怜双逃避的态度,伯母这么高兴可太正常了。 “站起来,把手伸直,最后一件穿完就结束了。” 她从侍女手中拿过最外面的衣衫,拍拍姜怜双的肩,示意她站起身。 “是不是快结束了?”姜怜双期待地看着她,“我马上可以休息了?” “想什么呢,你的头发还没弄,妆容都未画,你就这幅样子去成婚呀?” 沈玉娇哑然失笑,抓了一缕她墨黑的长发,凑到她的眼前。 姜怜双不高兴地扁扁嘴,说道:“我全忘了,真的好累啊。” “这才刚开始呢,”沈玉娇给侍女们使了个眼色,又重新拿起梳子,“梳妆是很重要的事,不能漏过。” 这其中满是家人的期待与祝福,也是沈玉娇最喜欢的一个婚礼环节。 “哎呀呀,今日我的女儿太漂亮了,真不愧是我的孩子。” 姜母都还未踏进门,声音已经飘进来了。 “母亲,”姜怜双无奈放下手中的发钗,“你都还没看见我,净乱说话。” “那肯定是好看的,我从不瞎说话。” “伯母。” 沈玉娇让开姜怜双身边的位置,将手中的梳子递过去。 “你也好看,”姜母顺手摸了把她的脸,笑盈盈地说道,“谢谢你呀。” 沈玉娇反倒有些不自在了,她印象中的姜母,该是非常稳重。 和现在的差别太大了。 “今天大喜日子,当然要让母亲来为你梳头。啊,长得真好啊。” 沈玉娇站在一旁,笑得极为开心。 姜母今日肯定是太兴奋了,在月下城住了快一个月,从未见过她说了这么多胡话的样子。 姜怜双的脸红得明显,低着头,任由姜母为她梳头。 “你呀,我还真的未想到过会有这一天,我的女儿要出嫁了。” 梳子一下又一下,从头梳到尾,姜母的语气也越来越柔和。 到了最后,声音甚至还有点颤抖。 沈玉娇没有说话,悄悄退了出去,还关上了房门。 在这一刻,就让她们母女俩好好地单独相处一下吧。 第380章 盛装 梳头完全都是姜母做的,沈玉娇与所有的侍女都在屋外候着。 她倒没有身为客人而被怠慢的感觉,毕竟是别人的婚礼,主角肯定是姜怜双。 “很少见到夫人这么开心的时候,”站在她身边的一名侍女感叹道,“我们忙了很久,虽然累,但大家都很高兴。” “这可是难得的喜事,家中好久没有大喜事了,肯定要大办。” “没想到大小姐居然就这么出嫁了,我都还没反应过来,夫人决定得也太快了。” 说话的是个不大的丫鬟,沈玉娇看去,估摸着也就和半荷一个年纪。 大约是和怜双一起长大的,才会有这么深的感情。 不过怜双一直以来对待下人们都很不错,没什么大小姐的架子,侍女们喜欢她,也很正常。 “好了,不要过多议论,进去吧,把大小的头冠戴好。” 门一开,就是一脸严肃的姜母。 她出现时,所有的说话声立马停止。 侍女们相视而笑,拥进门去,开始在房间内的箱子中翻找起来。 “真不容易啊,”姜母看着沈玉娇,也叹了口气,“头冠是我嫁到姜家时的物件,当时我的母亲特意找工匠打造的,如今拿出来,还跟新的一样。” 沈玉娇看看侍女手中的金光闪闪,点了点头。 这顶头冠大部分都是金打造而成的,能不像新的一样吗? 姜母自己家,果真也是财大气粗。 皇家还知道收敛些,但像姜家这样的民间商户,自然会倾尽全力给儿女一个风光的婚礼。 “脖子真的要断了,”姜怜双哭丧着脸,朝沈玉娇伸出手,“你那时候这么说,我还觉得你在夸张。” 脑袋上已经有不少头饰了,再加上这一顶发冠,转动脖子都困难。 “你这可比我那时候重,”沈玉娇伸出手,又不敢去碰她那金光流溢的脑袋,“撑住,到晚上就好了。” “你这话还不如不说,现在到巳时了吗?” 沈玉娇老实地摇摇头。 姜怜双的目光更加黯淡了,轻声说道:“我觉得我撑不到晚上了。” 眼看着姜母的目光越来越严厉,沈玉娇赶紧开口打圆场。 “别泄气嘛!待礼成之后,你在房中就可以脱掉头冠了,又不用真的等到洞房之时。” “洞,洞房?” 这话不说话,一说完,姜怜双都结巴了。 沈玉娇看了姜母一眼,她也没想到姜怜双完全没做好心理准备。 “先不说这个,今日这发冠,你必须戴稳了。” “是,母亲。” 姜怜双抿了下嘴唇,拿起了另一旁盒中的绣花扇,挡住了自己的脸。 就连扇子都做得极其精巧,满是绣花,还点缀着各色玉石和金饰。 手轻轻一摇晃,便能听见碰撞的清脆声。 “这把扇子倒是好看,日后可以用来收藏着。” “你要多少都可以给你做,无非就是些不值钱的料子,还是顾好你头上的吧。” 姜母拿过手中的扇子,又放到了旁边的盒子中。 要多少有多少…… 沈玉娇的内心又一次受到了冲击,虽说是边角料,但已经很不错了。 她穿越过来之前,这点边角料都买不起,更不要说不论多少都可以。 “开始放爆竹了?” 外面突如其来的巨大声响把她的注意力炸了回来,天色已经清明,热闹的声音也越来越响。 “都听不见报时的钟声了……”有名侍女小声抱怨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该出发。” “都收拾好了,安心等着就好。管他什么时候呢,肯定会有人来通传的。” 梳妆的侍女也直起腰,将用具一一收拾好。 本就貌美,在隆重的妆面之前,更是难得一见的美人面。 “今日一定要漂漂亮亮的,我要先回去做准备,我们晚宴见。” 沈玉娇拍了拍她的肩膀,又从袖中掏出一样东西,放在桌案上。 那是一支木刻簪子,她亲自雕的。 或许,比送过来的所有礼物都要贵重。 库房中尚余着几块上好的木料,清点礼物时看见了,便起了主意。 很久没有做木工活了,有稍许生疏,不过,结果还是很完美的。 “你做的?” 姜怜双抓过她的手,看了眼上面缠着的绷带,会心一笑。 “被你发现了。”沈玉娇抽回手,也是淡淡一笑。 擦到了一点小伤而已,比起做簪子的心意,根本不值得一提。 “好了好了,你快回去吧,要是赶不上宴席,我就找你算账。” 姜怜双皱了皱鼻子,做出凶恶的样子。 但她被桎梏着,做不了大动作,只能挥手示意她快走。 沈玉娇没有多留,甚至走的时候还挺急切。她也要回去梳妆打扮,估计要耗费不少时间。 迎亲的时刻,就留给她的至亲父母吧。 回到府中,傅九霄早带着承安准备好了,小团子经历过一次,早就知道该怎么做。 “怜双姨姨是不是特别漂亮?” 但沈玉娇梳妆时,承安也都没给她一点空间,一直在问东问西。 “是的呢,你先让阿娘收拾好,然后过不了多久,就可以见到怜双姨姨了。” 她拍开了承安好奇又在到处乱摸的手,抓紧时间给自己描眉。 不喜欢别人为她代劳,虽然技术不如那些侍女们,但这样的场合足够了。 “定做的裙子已经送过来了,你要是梳妆好了,我就让半荷送进来试一试。” “拿进来吧。” 沈玉娇点点头,高声答道。 为了姜怜双的这一次婚礼,她还特地找人做了一套新的衣裙,以示自己的重视。 “据说那边迎亲已经结束了,我们换好衣服,就可以过去了。” 半荷一边帮她穿上衣服,一边小声说道。 “合适的吧?”沈玉娇看着穿衣镜中的自己,不停地照着,“不能让她丢了面子。” “怎么会,好看又不喧宾夺主,最合适了。” 半荷为她收拾好裙摆,微微一笑。 “走吧,”沈玉娇知道不能再耽搁了,抬脚向门外走去,“还要去跟参加宴席的人应酬呢。” 婚礼这种事,不管是否自己参与,都是累人的。 第381章 婚宴开始 “这不是长公主殿下嘛?” “殿下与姜家素来交好,必定会来的。” 她才刚刚踏进他们新购置的宅子中,仆人都还未来得及通传,一片议论声迅速响起。 在京城中也算是熟面孔了,甚至有人看着她,高喊了几声“掌柜的”。 不过好在今日的主角并不是她,大部分都是打完招呼就结束了。 “长公主殿下,沈老板?” 不过,还是有企图拉近点关系的,挤过纷扰的人群,一路来到她的面前。 沈玉娇皱起眉头,眼前这个人很眼熟。 就是在那一日,她与姜怜双认识了孟鹤宇。 “汤老板,还真是好久不见了。” 基本的面子还是要顾上,沈玉娇堆起一个笑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礼貌一点。 她很不喜欢眼前的男人,他今日没喝酒,但身上依旧透露出一股势利的气息。 “现在京城中的医师学宫和幼童书院都办得很不错,不愧是沈老板,无论做什么生意,都很得心应手。” 他一手端着酒杯,脸上满是谄媚的笑。 “您过奖了,”沈玉娇的笑容依旧没变化,“我一人必然做不到,都是大家的齐心合力。” 她就知道汤老板肯定会提到这件事,当初被拒绝时,他一定耿耿于怀。 但这毕竟不能算是生意,开再高的价位,她都不会答应的。 “上次还真是可惜了,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和您合作的机会呢?” 沈玉娇觉得自己的眉毛皱起来了,要不是考虑这里是姜家的场合,她真想直接转身就走,不去理会。 “没有了,”她想着拒绝,语气很生硬,“暂时不考虑那么多。” “哎,怎么会呢,您的福寿堂……不知是否有打算扩张呢?有意向的话——” “注意你与长公主的说话态度,难不成,你还想替殿下决定这些事?” 沈玉娇还未来得及拒绝,她的身后就传来了冰冷的声音。 傅九霄悄悄地把承安的小手塞到她的手中,自己一步向前,挡在了她的前面。 “你又是……” 话说了一半,汤老板就吞了回去。 长公主与锦衣卫镇抚使的故事京城中无人不晓,就算傅九霄目前不是了,他依旧忌惮。 “是傅家人,你惹不起的。” 爽朗的笑意飘过来,沈玉娇觉得肩膀一沉,抬眼一看,就看见傅明岐站在了她的身边。 一瞬间,身旁围了好几人。 傅家兄弟们虽然总是吊儿郎当的样子,可一旦认真起来,身上散发出的压迫感总会令人觉得害怕。 再加上总是冷脸的傅修诚,就算有个温柔笑着的叶思菱在旁边也不好使。 “不是,”汤老板下意识退后了一步,“只是问一问而已,你们不必如此紧张。” “那就不打扰您了,今天是人家的大喜日子,吵起来不太好。” 傅川锋又拉过承安,直接带着他向前走去。 沈玉娇也没有想要赔礼道歉的心思,装作友好地一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她今晚是来看姜怜双风光婚宴的,不是来和这种人纠缠不清的。 “别跟了,”傅川锋突然在一张桌子前停下脚步,把满脸懵懂的承安重新塞回她手中,“你们不坐这里,这是我们的位置。” 沈玉娇一愣,但仔细一看,发现确实没有他们三人的位置。 “大概在另一边吧,姜家那小姑娘与你如此亲近,肯定会把你们安排在最重要的地方。” 傅明岐挠挠头,为他们指了个方向。 婚宴中本该是有人在引导的,但邀请的宾客实在太多,还有不少一时兴奋,拉着侍女仆人讲话聊天的。 所以,沈玉娇只能自食其力,在拥挤的人群中费力地找到自己的位置。 幸好,傅明岐的判断是正确的。 就在姜家父母的桌子旁,就是他们的位置。 “也不知道他们那边如何了,非不让我插手,哎哟,我真是担心死了。” 她刚一坐下,都还没来得及安顿承安,就被姜母拉住,听着抱怨了一通。 “怜双您还不放心呀,”沈玉娇笑着安慰道,“又是她喜欢的人,肯定不会出岔子。” 姜母担忧地点点头,按照规矩,最后这一段父母是无法插手的,只能坐在这里等着。 虽然有了安慰,但她依旧坐不住,抬手唤来了一名丫鬟。 “你去打听打听,迎亲的轿子来了没,到哪儿了。” 小丫鬟刚一屈膝,准备依言照做,就被院子外传来的响声打断了动作。 又是爆竹的声音,沈玉娇知道,那便是喜轿快到了。 “还好还好,时辰正好,我还担心他们会迟到呢。”姜母拍拍胸口,松了口气。 “都是出嫁的人了,这怎么会搞错,”姜父边吐槽边安慰,“别说了,马上进来了。” 在这一刹那间,好像约好了似的,所有的说话声都消失了。 先走来的是迎接轿子的侍女,在她的身后,就是搀扶着姜怜双走来的孟鹤宇。 一段时间不见,沈玉娇觉得他比以往更加意气风发了。 没有柯家的束缚与影响,他终于能好好做自己理想中的人了。 姜怜双的脸掩盖在红盖头之下,沈玉娇看不真切。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能在姜怜双路过的时候,感受到她身上洋溢出来的喜气。 面纱随着脚步轻轻浮动,小小的一瞬间,沈玉娇瞄见了那之下娇美的面庞。 拜堂就和之前的一切一样顺利,在仪式彻底结束之后,宴席才正式开始。 “我去看看怜双?” 沈玉娇对面前的美食并无太大的兴趣,她更担心姜怜双,会不会因为仪式而被饿到。 姜家父母忙着应付前来赴宴的客人,应该也没有空去看看她怎么样了。 “嗯,”傅九霄点点头,“你带些吃食去。” 沈玉娇不好意思多拿,找了块帕子,装了几块点心。 趁着无人注意,她悄悄站起身,向着最大的屋子溜去。 她还从未来过这儿,没有人指引,不容易找到方向。 所以,她很顺利地迷路了。 “这里,看我啊!” 就在她迷茫的迷茫的时候,身后传来了轻微的喊声。 第382章 不会忘记 “怎么是你?我记得我是让身边的小丫鬟去拿点吃的。” 在看清楚来人后,姜怜双惊讶地问了一嘴。 “你那丫头八成被缠住了脱不了身,现在婚宴上太热闹了,也可能被母亲喊去帮忙了。” 沈玉娇答着,一边从小小的门缝隙中挤进去。 “门开这么小干什么,又不会有人从门缝中钻进来吃了你。” 她挤得很费力,但一转身,就被所看见的美到失了语。 明明是看着姜怜双梳妆的,但此刻看起来,却比先前还要美好万分。 红烛摇曳,在怜双的面庞之上投下斑驳的阴影,有了更特别的色彩。 金红色的光交相辉映,沈玉娇承认,有一瞬间,她直接看愣了。 “你来给我送吃的吗?”姜怜双两手一摊问道,“我快饿死了,母亲让我忍一忍就好,这哪里忍得住嘛。” 沈玉娇看她撒娇的样子,就觉得又心疼又好笑,连忙拿出了从宴席上偷过来的糕点。 姜怜双的眸子顿时亮了,也顾不上是否会弄脏精致的婚服,直接拿着开始吃。 “我家选的厨子还不错,做的都是我爱吃的。” 话音刚落,她雀跃的眼神又黯淡了几分:“都是我爱吃的有什么用,要不是你,我一口都吃不着。” “那你现在吃上了,”沈玉娇挑了把最不起眼的椅子坐下,“快吃吧,别噎着了。” “鹤宇呢,他要什么时候才会过来?” 姜怜双一边吃得狼吞虎咽,一边含混不清地问道。 “你先吃完吧,我根本听不清你在说什么。”沈玉娇也觉得有些累了,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姜怜双点点头,飞快地吃完了手中最后一块糕点。 “我是在问鹤宇,他也在外面吗?” “那肯定的,”沈玉娇闭着双目淡定地答话,“外面有那么多生意上的伙伴,他要应付好一会儿。” 听了她的话,姜怜双突然长叹了一口气。 “早知道会这么累,就不成婚了,简直是在折磨人。” 沈玉娇哑然失笑,说道:“那你父母可不干了,还有那么多应酬要对付,何况,难道平白无故就和孟公子住一起吗?” 她也很不喜欢这一套复杂的婚礼流程,不论对谁来说,都是一种折磨。 但既然在大周生活,还是先依照着他们的规矩来吧。 麻烦的也就这几日,熬过去就好,不然后续还会有更麻烦的事。 “也……不是说不行?我倒是不介意,反正家中亲近的人也都知道我们是怎么样的。” 姜怜双依旧笑着,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脖子。她头上的发冠已经拆下,只剩下盘得很仔细的发髻。 “那恐怕你家人会疯掉,”沈玉娇耸耸肩,无奈说道,“现在还不是改变的时候。” 那些改变也不是一蹴而就的。 经过数百年,不知道多少代人的努力,才会有慢慢的转变。 不过至少,现在她可以将这种观念一点点地说出来,影响身边人。 就像姜怜双所认为的那样,传统的婚礼是好的,但应当也有别的形式能被大众接受。 “那什么时候合适?”姜怜双迫切地问道,“不过我是没这个机会了,想想也没用。” “说不定你的孩子,又或者姜家的哪一代后人就可以。今天是大喜日子,开心点。” 沈玉娇看着姜怜双耷拉下小脸,便把自己的帕子扔过去。 “娇娇姐的手帕我可要收好,”姜怜双瞬间又喜笑颜开,将她的手帕放进怀中,“我要好好保存。” “一方帕子而已,我家中还有许多,你想要的话,过几日我亲自给你送过来。” “不,我就这一块。” 姜怜双小心地摇摇头,就好像收到了什么珍宝。 沈玉娇有了微微的怔愣,她不明白姜怜双的意思,可总觉得,其中透露出一种恋恋不舍的意味。 “娇娇姐你看,你送我的木簪子,我已经戴上了。” 姜怜双侧过头,给她展示发髻上的装饰。 那里本该插着一支金凤发钗的,是沈玉娇亲眼看着侍女插上去的,现在却变成了她送过来的木簪子。 “我一看就知道娇娇姐自己做的,”姜怜双声音柔软,继续说道,“这样好的手艺,比我拥有的任何东西都好看。” 被她这么一夸,沈玉娇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只是觉得还有许多上好的木料,不能浪费了,我正好又擅长这个,才想着这么做。” “我不管,娇娇姐亲手做的东西就是最好的。”姜怜双轻轻碰了碰头顶的发簪,看起来一脸幸福。 沈玉娇突然反应过来,这不就和傅九霄送给她的元宵礼物是一样的? 不算多精致,和顶尖工匠打造差得很远,可永远是亲密之人眼中最珍贵的东西。 她既然珍视,沈玉娇也不好再谦虚了,笑着点了点头。 “所有娇娇姐给我的东西都要保存好,以免哪天你出远门不在了,我见不到你,可以睹物思人。” “在想什么呢,今天这么开心喜庆的日子,不许胡思乱想。” 沈玉娇笑着把她的话驳了回去,她就是这样,总是会说些夸张却又讨人喜欢的话。 但心里依旧有着隐隐的不安,姜怜双好像知道什么一般。 可自己从未与旁人说起过,傅九霄更不可能泄露。 “我随口一说啦,不过确实有这种感觉,娇娇姐要离开我好些时日了。” 姜怜双小心地将这根簪子从发髻中取出,放在手心中端详着。 “娇娇姐肯定有自己的安排,我也不想知道很多,”姜怜双小声地说着,“虽然在今日说这个不太好,可……娇娇姐,我舍不得你。” 沈玉娇心中一动,站起身走过去,轻轻揽住了姜怜双。 “又不是一辈子见不到了,我想回福寿村住一段时间而已,不用这么伤感。” 要是再不出声安慰,恐怕姜怜双要在这大喜日子掉眼泪了。 姜怜双从怀中抬起头看着她,抽了一下鼻子,说道:“娇娇姐答应我,不管你去了哪儿,都不能忘记我。” 沈玉娇怔愣片刻,还是开口说道:“好,我绝对不会忘记你。” 第383章 空间更新了 门外的说话声顺着走廊一路飘进来,沈玉娇想了想,还是站了起来。 “把你的盖头盖回去,”她目光搜寻了一番,却什么都没看见,“你的盖头呢?” 姜怜双一愣,在床上翻找起来。 没过一会儿,她拎出一块皱巴巴的红绸缎。 “可能被坐在我屁股下了,我没注意。” 她的语气听起来和这块盖头一样委屈。 “你……唉,算了算了,”沈玉娇愣了下,还是接过盖头,放在了她的头上,“大约没人会在意,那就将就一下吧。” 下一个瞬间,手突然被握住了。 姜怜双抬头看着她,两人的手交握在一起,目光也交错着。 “怎么了?” “我很喜欢娇娇姐,虽然与孟公子的感觉不一样,但这欢喜也是一辈子的事。” 沈玉娇突然皱了下鼻子,不知怎的,这氛围让她想掉眼泪。 该是高兴的日子,却察觉到了一点伤感。 “娇娇姐?” 发现她愣神了,姜怜双试探着问道。 “我也一样,”沈玉娇的笑容逐渐温柔,“能在大周遇见你,是最大的幸事。” “哎呀,我不该说这些的,你都快哭了。” 在烛光之下,眼角的晶莹特别明显。 姜怜双伸出手,轻轻抚过她的眼角。 “好啦,现在不许哭了,”姜怜双笑看着她,在她的腰上轻轻推了一下,“快点出去,别被旁人发现了。” 听着吵闹声越来越近,沈玉娇也不敢多留了,赶紧开门出去。 要是被发现她溜进了新娘的新房中,就算她是长公主,也要挨一顿骂。 不过,在走廊上悄悄走着,她的嘴角又克制不住地翘了起来。 能在临行前看见怜双幸福的样子,她很满足了。 她特意朝着声音而来的反方向走去,反正都是在宅院中,总能绕出去的。 声音在身后逐渐小下去,但在灯笼摇晃的光影中,她看见了面前有个高大的身影。 傅九霄靠在柱子上,正笑看着她。 “我都想进去喊你了,还差一点,你们就能撞个正着。” “你不跟着大家去闹洞房?”沈玉娇上前一步,拉住了他的手。 “我们成婚的时候就不闹洞房,”傅九霄皱了下眉,抬手将她的碎发别到脑后,“我不喜欢这些东西。” “感觉怜双也不像是会很喜欢的样子,不过,该如何做,她应该与孟公子商量好了吧。” 孟鹤宇这样的人,她估计很难会做出出格之事。 “走吗?”她抬头看着傅九霄,轻声问道。 礼送到了,道别的话也都说过了,现在走没什么遗憾。 傅九霄却在一刹那间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出什么事了?”沈玉娇觉得不妙,连忙问道。 “没有出事,”傅九霄很快地否定了,“但承安跟着姜家人,恐怕已经混在闹洞房的人群中了。” 沈玉娇无奈地扶住了额头。 这孩子还是一如既往,人一多就兴奋。 “我们去院子中等着吧,”她叹了口气说道,“等他闹够了再走。” 只是没想到这一等就到了大半夜,承安才满头大汗地牵着一名侍女的手走出来。 沈玉娇看看自己面前已经凉透的茶水,没好气地问道:“玩得开心吗?” 承安猛地点点头,双眼亮晶晶的。 “算了,你开心就好。” 看着他明亮的双眼,沈玉娇又不忍心责备。 毕竟机会难得,这样热闹的场面,玩疯了也很正常。 过段时日就要离开京城了,就让他好好玩一玩吧。 “阿娘,我看见怜双姨姨了,她今天好漂亮。” “你怜双姨姨哪天都很漂亮,”沈玉娇捏了把他的小脸,“走吧,回家睡觉!” 回到家的时候,天都有些亮了。 承安玩得睡不着,沈玉娇好不容易给他按在床上哄睡着,一转眼,便发现鸡都打鸣了。 “不管怎样,稍微睡会儿,别太累了。” 她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傅九霄已经把床铺收拾好了。 沈玉娇点点头,径直向着床走去。 “你还好吗?” 手臂被一把拉住,她一转头,就看见了他担忧的脸。 “我没事啊,”她很奇怪地答道,“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不能就这么离开京城,要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了才行。 何况,有些东西,好像不一样了。 “我的空间——就是那个看不见的行囊,里面多了点什么。” 傅九霄反应了一会,才意识到她在说什么,缓缓问道:“多了什么?” “呃……不好形容,但都是对大周有用的东西,”沈玉娇觉得挺难形容,“比如说,可供使用的疫苗?” 她知道傅九霄听不懂这个词,又补充道:“就类似于我在月下城渔村中所用的药。” 当时情况紧急,她只能冒险自己配药,现在空间中却有了许多。 不仅仅是先前的那种病症,还有用来应对各式各样疾病的,以及相应的保存用具。 要是真的能用到大周各处地方,那连普通的风寒感冒都会少许多。 “去福寿村的日子,我想往后再推一推,”她沉思结束,看着傅九霄莞尔一笑,“我要把空间里的这些东西推广出去。” 现下,轮到傅九霄出神了。 “你知道我们要去福寿村了?” 沈玉娇微微睁大了眼睛,傅九霄这么一问,她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 “罢了,你与皇后那么亲近,她肯定会告诉你的。”傅九霄垂下眸子,接受了这个事实。 想要带来惊喜的秘密总归是藏不住的。 “嘿嘿,她也没守住,不过,我没有告诉任何人!” 她也不敢随便说,万一皇兄觉得是傅九霄泄露出去的,那此事可就不妙了。 难得睡了个好觉,虽然睡着的时候天都快亮了,但她睡得很沉,什么梦都没有做。 睁眼醒来时,傅九霄还在沉睡。 她在他的怀中伸了个懒腰,小心地做起身子,准备从内侧爬出去。 今日还得进宫一趟,傅九霄一直陪在她身边忙碌,也该让他好好休息了。 没过多久,马车就走上了她最为熟悉的道路。 第384章 再推他们一把 连日来进宫频繁,侍卫见了她,都懒得查证了,只看一眼,便挥手放行了。 沈玉娇也喜欢这样,至少省心多了。 大臣们早都下朝了,根据侍卫的通传,皇兄会在御书房等着她。 今日相见,氛围便和之前完全不同。 庆安帝面上含笑,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 沈玉娇本就心情不错,看见他的笑容,便直接问道:“何事引得皇兄如此开心?”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有人去了城中姜家的婚礼,拿了些糖,给我沾沾喜气。” 姜家。 她听见这两个字,就忍不住弯了弯眉眼。 “傅家与姜家素来有些亲戚关系,你与九霄必定也去了。” “那可是风光大嫁,”沈玉娇笑得很开心,“都不知道去了多少人,或许是半座京城的人吧。” “我此前在城中做生意,就已经认识姜家大小姐了,关系好着呢。”沈玉娇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姜家人没有不擅长做生意的,”庆安帝也点点头说道,“那该是有她的一份功劳。” 沈玉娇抿唇而笑,能在庆安帝这儿听一听对姜怜双的夸奖也是好的 “你今日来,为了何事?” 见她只顾笑着,庆安帝又继续追问道。 “就不能是想进宫来见见皇兄?”她突然有了调皮的心思,直接反问。 “那不可能,”没想到庆安帝否定了,“你连日进宫,再想见的人都会看厌烦。” “哎呀,那也是觉得皇兄好,才会进宫来。”沈玉娇嘟囔着,尝试撒了个娇。 “好了,知道了,”庆安帝还是低声笑了出来,“你还是赶快说你的正事吧。” “啊,我差点忘了说正事,”沈玉娇赶紧坐直了身子,“是和月下城的渔村一事有关系。” “那件事早就结束了,还是又出了别的事?” 沈玉娇摇摇头,示意他不用警觉:“只是有点关系,是那种病症,皇兄知道我是如何治好的吧?” 庆安帝点了点头,傅九霄早就同他说过。 虽然不是很理解到底是如何做到的,但基本如何做,他是清楚明了的。 “除此之外,大周还有很多病症,像风寒感冒每年都能死不少人……” 沈玉娇皱着眉,她说得缓慢,不知道该如何向他说明白这个概念。 一冲动就进宫了,根本没想好解释的说辞。 “你有办法避免风寒的出现?”庆安帝的眉头也拧得和她一样紧。 “不不不,我又不是神仙,”沈玉娇赶紧否认,“但,让更少的人得病,或者让更少的人因此死去,还是能做到的。” 她看着庆安帝的眉头舒展开,目光变得清明,想必是理解了。 其实说起来,就和渔村的道理是一样的。 用药之后,也是防止了病症朝着严重的方向继续发展。 可庆安帝的眉头又很快紧皱了:“宫中与宫外的大夫们都有些办法,每到冬春交替之际,就会分发药汤。” “药汤是一个办法,”沈玉娇点头肯定,“我想试试看我的药,就和在渔村时候的一样。” 她的空间可以无限补货,无限往外拿,可终究做不到永远。 现在还能顾上,她去了福寿村之后呢?又或者,几十年之后呢? 并不想做一时之事,最好能靠着空间出现的东西,给宫中的医师们研究的机会。 依靠于空间中的存货只能应付一下元江府疫病那种紧急情况,并不能长久 “你的药?先拿过来,之后我会集合御医们,让他们来看看。” 沈玉娇早就准备好了,但她也知道,这样完备的药物拿出来,估计所有人都看不懂。 这与传统的配药抓药完全不一样,估计需要她手把手帮忙好长一段时间。 果然,在看见她拿出来的东西之后,庆安帝突然沉默了。 送到御医院之后,沈玉娇又迎来了一大片沉默。 “不是,不用做得这么精细——” 沈玉娇连忙想解释,但马上又被一名御医打断了:“我见过类似的,在元江府的时候。” 她抬头一看,便注意到了胡峦。 从元江府回来之后,他已经连升了两级,现在是御医院中的重要人物。 或许其中有她一直跟庆安帝吹嘘的功劳,但像他这样医术卓越,认真对待病人的医师,就该得到赏识。 “是很像,”沈玉娇接着他的话说道,“不过作用不一样,这个可以用来预防一定的风寒感冒。” 当然没有没有药能够完全防住这种疾病,至少有点预防的作用也是好的。 “在元江府试过了,比我们所用的药汤更方便,医治速度也很快。” 又有御医插进话来,沈玉娇看去,目光中流露出赞赏之色的,基本都是熟悉的面孔。 “所以,我们要自己做这种药?” 还是胡峦反应快,问出了很多人的想法。 “肯定无法做出一模一样的,”沈玉娇飞速说道,“但像月下城渔村那样,可以做出类似的。” 世上没有一步登天的大好事,所以她能做的,就是把御医院扶上探索的轨道。 只要起了这个头,往后发展一定会顺利许多。 院使突然叹了口气,沈玉娇还以为是自己提出的主意不可行,却没想到,院使开口说的话就令她震惊。 “老臣钻研了一辈子,倒不如一名年轻女子,这还真的是后生可畏。” “不不不……”沈玉娇被这番夸奖吓到了,“我与您相比,还差得很远。” 她无非是想在大周的医学进步之路上尽自己的一份力,不想要什么夸奖和留名,只想要尽自己的一份力。 “那便留一段时间吧,待到你把想做之事完成了再走。”庆安帝最后下了决断。 “走?”沈玉娇眨眨眼,俏皮地问道,“我要去哪儿吗?” 她自己都将秘密保守得很好,结果反而是他最先说漏嘴了。 “不去哪儿——算了,我与你夫君商量好了,过段时日,便带你回福寿村去住。” 她难得在帝王脸上看见懊恼的表情,没忍住低声笑了。 现在这样子,简直比她刚得知可以去福寿村还要开心。 第385章 离开京城 现在既然都知道她与傅九霄要去福寿村了,庆安帝便不再遮掩了。 她从宫中宫中回去之时,马车上都装得满满的,全是赏给她的一些吃食与衣料。 说的是让她拿着这些料子去做件路上换着穿的衣裳,但沈玉娇数了数,意识到这些料子都够做整整一年的衣服了。 他们上路的时间本就是夏日,完全用不着这么多。 可也无法拒绝,她只能无奈地笑笑,接受这令人觉得沉重的爱。 得了赏赐之后,更不敢松懈了,都顾不上傅九霄与承安,日日往宫中的御医院跑。 大周没有电,好用的仪器就算从空间中拿出来也用不了,不过,苦恼之事总会有解决办法的。 在科技不发达的时候,医生们照样有办法开发出处于时代前沿的药物。 只是,这个过程很艰苦罢了。 艰苦到承安都直接跑来御医院找她。 小团子费力地踮着脚,在成排的高高桌子后,好不容易找了她。 沈玉娇还沉浸在细致的验证之中,一抬头,就看见一双漆黑发亮的眼睛正牢牢盯着自己。 心中一惊,手里的镊子掉了下去,砸在桌面上。 “没吓到你吧?”沈玉娇赶紧把镊子捡起来,紧张地问承安。 小脑袋晃了晃,轻声说道:“我没事,反而是阿娘,被我吓到了。” 沈玉娇在心里叹了口气,还算他知道,她被这突然冒出来的脑袋结实地吓了一跳。 “我想阿娘了,”承安扒着桌子边缘小声抱怨,“阿娘很久没管过我了。” 沈玉娇都快笑出声了,反问他:“那不好吗?你不是最不喜欢我管你?” “那不一样,阿娘不在身边,我就觉得好寂寞。” 承安完全没被她打击到,继续嘟囔着说话。 旁边弥漫出阵阵笑声,御医院中的人都在认真做自己的事,可听见承安这般撒娇的话,难免会觉得好笑。 “我答应你,忙完就陪你,不管多久都陪着你。”沈玉娇很认真地看向承安,下了保证。 她也知道这段时间忽略了他,所以,说得极其郑重。 只希望承安不要因此觉得难过,待此事结束,她一定好好陪着小团子。 “我知道了,”承安扁扁嘴,又从桌沿边消失了,声音从看不见的地方传来,“那我乖乖回家等阿娘。” “你出去玩玩,阿娘很快就结束,回家陪你。”沈玉娇一边哄着,一边也不忘手中的工作。 只有完成了,她才能安心去福寿村。 不过承安找来的时候,确实也差不多该结束了。 带着承安回去玩了没两天,御医院中就传来消息,说完成得差不多了。 她给的参考很多,这个速度很快,超出了她的预料。 又过了一日,她带着承安去了御医院。 众人站着看着她,沈玉娇下意识停住了脚步,不知道这是做什么。 “殿下,其实您没必要特地再跑一趟的,”院使颤巍巍地说道,“都做好了,您也累,该好好休息一下。” 其实并不算彻底完成。 沈玉娇面上笑着,心里却很担心,思索着应该如何开口。 “药的效用现在谁也不知道,”就好像知道她的心思,院使继续说道,“可能后续,还需要好些时日。” 承安拉着她的手,看了看有些忧愁的医师们,又看了看她。 “那我可不可以帮忙呀?阿娘都帮你们了,我也想出力。” 他的声音小小的,但所有人都听清楚了。 沈玉娇倒是没被这句话吓到,承安根本就没理解是什么意思,御医院也不会拿他来试药。 “你就老实跟着殿下出去玩吧,剩下的事情,我们御医院会搞定的。” 院使呵呵一笑,弯下腰,在承安的鼻子上刮了一下。 御医院又不是第一次出新药了,一直以来,都有办法解决。 沈玉娇看过检查过,又叮嘱了一遍保存方法,才放心离去。 大周虽然所有的技术都跟不上,但也有独属于他们的智慧,在药品如何保存之上,沈玉娇从不担心。 剩下的事,就是想想去福寿村需要带什么东西了。 之前赏赐的布料也都做好了衣服,送到府中由她挑选。 一时间,整座公主府中都是忙碌与喜气。 所有人都在帮忙收拾,上路的那一日很快就来临了。 与去元江府的感觉不同,沈玉娇难得觉着,心里满是轻松愉快。 终于可以放下很多东西,去好好享受一下平静的日子。 才刚走出公主府,东西都还未搬上马车,就看见姜怜双带着孟鹤宇,站在路口笑看着她。 姜怜双的脚步挪动,背后是春桃姐一家子。 “孩子们在京城都有事,就不跟你们回去了,”春桃姐牵着清槐,又想来拉沈玉娇的手,“你们到了之后,记得写信。” 沈玉娇点头表示理解,福寿村对夏春桃来说,或许不是一个值得回忆的地方。 村里有愿意帮忙的乡亲们,但也有更痛苦的记忆。 而她此次回去,也是想亲眼看看福寿村发展成什么样了,帮过忙的乡亲们是不是都生活得很好。 “一到福寿村我就写信,”沈玉娇笑着拉住春桃姐的手,“我保证,路上都会想你们的。” “顾好你自己就是,我们在京城日子好极了。”姜怜双拍了下她的肩,笑容灿烂着。 沈玉娇也照样拍了回去,道:“知道啦,你与孟公子不许吵架。” “话可真多。” 姜怜双翻了个小小的白眼,想把她推上马车。 “好啦好啦,我自己会走的,不劳您费心。”沈玉娇顺手拉起在一旁茫然围观的承安,把他也带上了马车。 马车行驶出去很远,沈玉娇掀开车帘往回望,依旧能看见站在路口逐渐小去的身影。 “玩得开心呀——” 姜怜双奋力的高喊声飘进她的耳朵,承安也兴奋了,扑出车窗挥舞着自己的小手。 “再见啦,你们也要保重!” 沈玉娇不敢保证他的小声音能够传过去,但不管那么多了,她也学着他的样子,探出一个脑袋,开始高喊。 第386章 回到真正的家 “我们以这样的速度过去,是不是慢了些?” 沈玉娇一直记着日子,现在已经是仲夏了,但他们依旧未到福寿村。 “不着急,”傅九霄倒是很淡定,“就算是冬天才到又如何?你想在沿途玩多久都可以。” 他突然停下了马车,探进身子来看她。 “怎么了?”沈玉娇一怔愣,不明白这是何意。 “我在看你的脸,比离开京城时,有气色多了。” “胡说,”沈玉娇笑着反驳,“这一路过来,我都快累死了。” “可是,阿娘……你现在真的超级好看。“承安听了,也爬过来凑热闹。 这下,沈玉娇彻底沉默了。 或许真的是这样,她已经很久没觉得有像现在这样轻松愉快了。 前一天玩得再累,只要睡上一觉,就能完全恢复精力。 不像以前,就算狠狠睡到中午,也没觉得疲惫缓和多少。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身心得以放松吧。 幸好傅九霄有这样的主意,她才能得以彻底休息一番。 马车微微停了一下,便又朝前行进了,这一次,四周的空气都变得吵闹。 “我们这是到镇上了?” “是镇上,”傅九霄答道,“福寿村前的最后一个镇子,我们住一夜,明日就能到福寿村。” 沈玉娇沉吟片刻,问道:“我们住哪儿?福临客栈吗?” “你居然还记得名字……” “什么都忘了,也不可能忘了这个。” 马车停稳后,她带着承安跳下来,抬头一看,果然是这间客栈。 她与傅九霄的一切缘起之处。 “为什么是这儿?”承安懵懂,还不明白其中的含义。 沈玉娇抿嘴一笑,待孩子再长大点儿就好解释了,她与傅九霄是如何被奇怪的命运捆绑到一起。 福临客栈的店小二早就不认识他们了,只是热情地招呼着。 她刚拿了客房钥匙,就看见柜台上摆着几包药。 上面盖着的,是福寿堂的红纸。 奇怪,她不记得有在这个镇上开过福寿堂。 “最近怕是累着了,就去医馆抓了点药,”店小二察觉到她的目光,解释道,“这福寿堂可真是好,便宜,药材还不错,是石门城那边的老板开过来的。” 沈玉娇这才恍然大悟,她之前的确委托过。 这样的小镇上都有了,看来,福寿堂的发展确实不错。 “哎,我同你们说呀,据说那福寿堂的大老板在京城还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还惦记开这么好的医馆,了不得。” 沈玉娇扯着嘴角,笑了两声。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被这样夸奖,她还觉得挺不好意思。 好在傅九霄反应快,知道她尴尬了,便与店小二友好地说了两句,拉着她的手上楼了。 目的地近在眼前,沈玉娇心里激动,起了个大早。 承安似乎也没怎么睡,在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坐在床边乖乖地看书。 沈玉娇悄无声息地看着小小的背影,突然有些怅然——承安已经是快上小学的年纪,以后教育要怎么办呢? 但承安没给她多余的思考时间,一发现她醒了,就扑进她的怀中。 “阿娘,今日我们回福寿村!” 对,先把开心事过完,别的之后再说。 福寿村已经很近了,他们在中午之前就赶到了。 村里很安静,甚至都没有孩子们玩闹的声音。 倒是田间有在劳作的,沈玉娇觉得奇怪,决定和傅九霄一同去问问。 她随机挑选了一名妇人,刚一走进,那名妇人就感觉到了,抬起头来看着他们。 “你们是——哎呀,要命了,这不是沈家妹儿嘛!老天爷,你不是在京城当公主吗?!” 沈玉娇一时语塞,她都不知道这句话该如何接。 不过,李大婶对公主这个身份没有实感,非常热情地丢下锄头,握住了她的手。 “之前朝廷赏赐过来的时候,我们都不敢想,你看看村子里现在,可比荒年的时候好太多了。” 沈玉娇连连笑着,抽空环视了一圈。 的确,一眼看去,村中的屋子都建的新的。 还有田地里,规划得很整齐。远处是寻常庄稼,而他们所站着的地方,就是种植药材的田地。 “妹子教我们的都还记得呢,朝廷也来过几次,给了我们好些种子,还教我们如何种植。” 沈玉娇挑眉道:“他们倒是上心。” 田间作物都长得很好,看得出来,福寿村中人已经很擅长这么做了。 “那是,毕竟这里的药材不仅送到各处医馆,还要送到宫中呢,”李大婶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去山上看看?” 沈玉娇才猛然想起,福寿村该是还在用着她当初想到的灌溉系统。 但今日亲眼见了,又不太一样。 不少她拿出来的管子已经被更换了,换成了细细的竹管。 “村里人说,你走了之后,总不能再写信问你要这东西吧,便想了个主意,用刚刚抽条的竹子,倒也行得通。 李大婶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敲了敲手边的竹管。 沈玉娇隐约能听见里面流过的潺潺水声,和山间的溪流声汇成一体,令她觉得心安极了。 “这玩意好用,比我们以前挑水干活方便多了,还不容易出错。” 她听着夸奖,微微一笑。 这次回来果真是正确的,看见村里的大家过得这么好,能连睡好几个晚上的好觉。 “哎对了,村子里好安静,我都没看见孩子们,”沈玉娇看着流到山下的水,突然想起了什么,“他们都去哪里了?” 李大婶一愣,随即又笑了出声:“现在还是白日间呢,孩子们都在村头的学堂。” 村头学堂。 沈玉娇在心里把这四个字默念了一遍,才反应过来。 是幼童书院,就连福寿村都执行得很好。 “去看看?” 她不想拒绝,一手牵着承安,和傅九霄李大婶一起去了村子另一头。 这下,总算听见了玩闹和读书声。 李大婶本想带着她进去,但她还是摇了摇头。 知道孩子们在读书就好,就不进去打扰了。 “现在官府好着呢,前年换了个知府,在这附近建了好几间学堂,我们村子又自己凑了点钱,让大点的孩子也能去读书。” “那就好,”沈玉娇的笑容越来越盛,没想到就连知府都换人了,“沈家的房子,可还在?” 那自然是在的,村民虽然不喜欢沈家三兄弟,但有她在,还是好好维护了这间屋子。 入夜,沈玉娇搂着承安,满足地睡了一觉。 许是福寿村的空气有魔力,她住了这么多天,从未觉得如此神清气爽过。 这一住就是一月多,时不时去田地里或学堂里帮忙,她甚至都不想回到京城。 每晚睡着时,也都觉得无比快乐。 “……考验完成了,你终究是无法融入大周的,该回去了。” 这一晚,在睡梦中,她隐隐听见了一道苍老的声音在对她说话。 是老神仙? 她编造出来的老神仙又显灵了? 但困意袭来,她没有多想,就又陷入了沉梦。 阳光照常洒进屋内,但似乎又有些不寻常。 沈玉娇是被床头闹铃声吵醒的,她还没睁开眼,摸到床头的手机,按掉了闹铃。 等等,好像有点不对劲。 脑子瞬间清醒了,她猛地坐起来,发现身下的已经不是沈家老屋那张年代已久的床。 而是她买来还没多久的,自己家的,一米八的大床。 “要命了,怎么回事啊……” 她眨眨眼,记忆又像是穿越时那样涌入脑海。 这不是一场梦! 所以,她又回到了自己家中! 甚至时间还停留在穿越过来的那一刻。 睡着时所听见的老神仙的话也逐渐变得清晰,她完成了医仙的考验,成为了更好的医者。 而这一切,是因为原主的灵魂受到了重创,不忍就这样逝去。机会正好,她本就要经历这一次考验,所以在这几年间,她做了考验,而原主的灵魂一直在被老神仙修复。 现在,所有都完成了。 原主可以带着她的记忆回去,安心快乐地当被宠着的长公主。 她也再次回到了心心念念的世界。 但记忆全部都在,带着她磨炼出的医心和经验,去拯救更多的世人。 她坐在床上,克制不住地落泪。 突然,房中传出嘈杂的声音,她侧耳听去,似乎是厨房的方向。 对了,九霄与承安呢?老神仙没有说,她也不知道。 但……屋子里还有别人。她掀开被子,急忙跳下床去看。 站在厨房中的男人察觉到动静,转过头无奈地看着她:“这是你家?就是你说你原本在的地方?” “九霄。“她看了看厨房中的摔碎了碗,正茫然无措地一大一小,眼泪更汹涌地落着。 “我不明白,”傅九霄急切地说着,“睡梦中我听见有人说让我放心地来,大周那边他会处理好的,一睁眼就在这里了……哎呀,你别哭。” 他抬手轻轻擦去脸上的泪水,她点点头,说道:“沈玉娇原先身体的主人也回去了,或许,那边有关傅九霄的记忆,都被老神仙抹去了。” 而在这边,所有人又被加进了她遇见傅九霄,有了承安的记忆。 傅九霄皱着眉,他没怎么听懂这番话,可他觉得没什么:“没事,我与承安不都在你身边,我们一起回来了。” 他没弄明白,但至少知道一点,两边的人都收获了圆满。 不过,还有一事。 “所以,你并不叫沈玉娇?” “哪有这么巧的事,”她好不容易笑了,转身进卧房内,找出了自己的身份证,“我姓沈,名均霖。” 所以那时候她也不想改名了,同样的姓,至少玉娇也是个好的寓意。 还避免了像今日这样,原主回去之后会不适应。 “沈均霖,很好听的名字。” 傅九霄缓缓念道,笑看着她,眉眼间都是温柔。 她也终于止住了哭意,蹲下身揽过承安,贴着他的脑袋笑。 之后还有很多事情要忙,但现在,就让她好好享受这一刻。 最亲密的家人都还在身边,真是天底下最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