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情娇娘》 第1章 山林深处,薄雾中带着微凉的湿气,崖边,一名妙龄女子青葱般的柔荑正攀在崖壁上,摘采着看似杂草的药材,她的额间冒出一层薄汗,小心翼翼地注意脚下的步子,深怕自己一个不慎,便会不小心坠落崖底。 这种药材取之不易,只能生长在高山上,而且药效又奇佳,她宁冒生命危险,也要采集到如此珍贵的药材加以研究不可。 突然间,她瞥见山崖旁的山洞口,一名身受重伤的男子正躺在地上,她移动自己的步伐,往山洞口而去,想一探究竟。 她蹲在受伤男子的身旁,仔细审视着男子胸口上的伤势,并且将手指放在他的鼻前,测试他是否一息尚存。 须臾,她缓缓吐出一口长气,庆幸着对方还没断气。 「公子、公子,请醒醒!」她轻摇着男子的身躯。 她虽然顶着女神医的封号,但却从不随便救人。只因此人身中奇毒,又身负重伤,她一时兴起怜悯之心,决定救活他。 越难救的病人就越有挑战性,她向来喜欢挑战自己。 男子微睁开眼,看着眼前身着白衣的女子,她清丽典雅得彷佛从画中走出来的仙子一般。 泛紫的嘴唇动了动,舒闵柔听不清楚他想讲些什么,只好蹲跪在地上,将耳朵附在他的薄唇上倾听。 微热的气息轻拂上她的脸颊,她的心弦猛然像是被什么东西拉扯了一下,心脏跳快了几下,随即才又回复镇定。 「公子,你想说什么?请说大声一点。」她朝男子再靠近寸许距离。 然后,她听到了他微弱的声音。 「滚开!」 因为身受重伤,以致于这声咆哮声显得没有威吓力,反而像是求饶般的低喃。 舒闵柔倏地站起身,拍了拍衣裙,环起双臂居高临下俯视他。「公子,你身受重伤,且伤口上还有关外奇毒,若不尽快医治,将会有性命危险。」 她还是头一次见到身受重伤的人,态度还这么嚣张的。 多少人捧着大把银子登门请她医治,她全都予以拒绝,今儿个姑娘她大发慈悲免费替他医治,他竟然还叫她滚? 这男人若不是伤得太严重,要不就是疯了。 她撇撇嘴,再度蹲下身,耐着性子问道:「公子,本姑娘是名大夫,遇到我算你好运。我再问你一次,愿不愿意让本姑娘医治?」 男子勉强睁开双眼,半瞇着眸子看她,斩钉截铁地摇头。 「不劳姑娘费心。」即使已经气若游丝,他仍然勉力挤出话来。 闻言,舒闵柔的小脸马上垮了下来,气怒地咬牙跺脚。 「为什么不肯?本姑娘素有女神医之美誉,即便是将死之人到了我的手上,也会起死回生。」这话她说得脸不红气不喘的。 她绝对不是想沽名钓誉,而是老百姓们对她的医术总是喜欢言过其实。 久而久之,她也懒得去辩解澄清什么了。 男子微瞇着眸,瞟了她一眼,冷哼一声。「在下没有让女人救助的习惯。」 他知道自己的骨子里其实是轻视女人的。 「公子,你命在旦夕,若再继续逞强下去,就算大罗神仙来也救不了你的。」她不由得加重语气坦白告知。 她实在不明白,眼前的男人到底在执着个什么劲儿? 被女人所救有什么好丢脸的?更何况,丢脸总比丢命好。 男子又再冷冷地觑了她一眼。「逞强的人,恐怕是姑娘妳,在下不信妳救得了我。」 他大掌抚着胸口上的伤,眉头微皱了一下。 这毒蔓延得太快,即使他已经运功让毒素不要太快侵入五脏六腑,却仍然无法阻止毒素急速蔓延至全身。 眼前的姑娘虽然看起来年纪轻又弱不禁风,但她说对了一件事,那就是,若不赶快医治,他将会毒发身亡。 舒闵柔听到他贬损的话语,神情不悦地瞪着他。「既然公子看不起本姑娘,认为我没有救人的本事,那我也只好弃公子于不顾了,告辞。」 她向男子微微福了福身,转身往洞口走去。 她走得极轻极缓,存心等他开口将她留下来。 由于他身受重伤,舒闵柔还特地竖起耳朵,想听个真切,以免漏掉他的任何一句话。 怎知,她都快走出洞口了,大爷他仍然不肯开尊口,说句好听话来挽留她。 逼不得已之下,她只好转过身来,没好气地再问:「公子,本姑娘真的要离开了。」 虽然,眼前的男子性情孤僻,态度傲慢,但她真的没有办法弃他于不顾,见死不救一向不是她的作风。 更何况,这名男子还质疑她的医术,根本就是存心当着她的面污辱她。 她非将他的伤医好不可,否则,有辱她女神医的名号。 她这个人有个坏毛病,就是禁不起别人激她。 男子沉默了一会儿,久到她几乎以为他快支撑不住了,他才淡淡地回道:「请便。」 即便表面上波纹不兴,但他还是因为禁不住伤重而呕出一口血来。 连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执着些什么? 他对女人有这么反感吗? 见他呕血,舒闵柔轻叹一口气,脚跟一旋,往男子所在的方向走去。 她蹲下身来,从怀中掏出一包针袋。 身为大夫,每次只要出门,不论远近,她一定会随身携带银针及常用的药丸,以备不时之需。 男子见她又折返,眉头紧皱了起来。 他不解,这名古怪的女子又要干什么了? 才想开口询问,女子已经拿出银针,准确无误地插在他胸口附近的穴位上。 他沉声怒斥。「妳做了什么?」 他很不喜欢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直觉告诉他,一向都是他掌控别人,从来没有人掌控过他。 「别担心,我只是施针将你全身重要的穴道全都封住,让毒素的蔓延减缓。」这样一来,她才能争取到更多的时间救他。 男子默不作声,悄悄地运气,发现胸口不再像刚中毒时那般郁闷,他万万没想到眼前的女人真的懂医术。 随着她的施针范围逐渐扩大,他的意识渐渐模糊。 就在他即将陷入黑暗之前,他依稀记得她问了个问题。「公子,请问你贵姓大名?」 她在问他名字,这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总不能连自己救了什么人都不知道吧?问题是,他思索了好半晌,怎么就是想不起自己的名字。 怎么会这样?他怎么会突然想不起一切? 除了头痛还是头痛,脑中一片空白。 最后,他只能无奈地回了一句。「我不知道。」 紧接着,他就完完全全地昏迷了。 舒闵柔歪着头,一手托着香腮,纳闷地望着坐在木桶里做药浴的男子,嘴里小小声地咕哝着。 「公子,你到底是谁?身分为何?」 在他昏迷前,他说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这么说来,他是失忆了。 将他带回医庐后,她曾经仔细地检查过他的身体,发现他的头部的确受到了不小的撞击,如果他的头颅内部有瘀血,他的记忆力在短期内是无法恢复的,这下该怎么办才好呢? 一想起她为他检查伤势的情形,她的脸颊就染上一片酡红的色彩,脸蛋红得像是快要燃烧起来一样。 虽然,她是一名大夫,对于男人的身躯早就见怪不怪,只是,眼前这男子的身形高大魁梧,晒成古铜色的肌肤结实有力,肌理分明,让她忍不住对他多瞧了好几眼。 「唔……不要再想了。」她拍了拍自己的双颊,要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 她忍不住暗斥自己,当务之急应该是救人,她是在做什么梦啊? 兀自正了正心神,她替男子切脉,男子却正好清醒过来,深邃的黑眸盯着她好半晌,才不悦地开口。 「怎么又是妳这个古怪的女人,本爷不是说过,不需要妳救的吗?」他的口气不善,浓眉紧拧,眉头纠结成一团。 「公子,就算你有千百个不愿意让本姑娘救,可我还是救了你的命,你此刻正在做药浴,木桶里可是放了许多稀世珍贵的药材,寻常人压根得不到如此厚待,你应该要知足感恩的。」她一字一句说得铿锵有力。 男子目光朝自己的下身望了望,瞬间涌起一股滔天怒气。 「可恶的女人,是谁允许妳自作主张,扒光本大爷的衣服?」他怒急攻心,差一点呛咳了起来。 只要一想到她在他陷入昏迷的时候,亲手帮他脱衣服,他就感到羞怒交加。 她竟然敢未经他的允许,就径自帮他脱衣服?她简直是吃了熊心豹胆。 他本来想直接站起身跨出木桶,却又觉得不妥而坐着不动。 「女人,快将本大爷的衣服拿过来!」他颐指气使道,彷佛将她当做下人一般使唤。 「很抱歉,公子的衣服沾到了血迹,本姑娘拿去洗了。」她说得云淡风轻,丝毫不将他的怒气看在眼里。 仗着她好歹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应该不敢拿她怎么样的。 大概吧…… 她缩着脖子吞了吞口水,双脚下意识地悄悄往后退了几步。 男子沉下脸,咬牙嘶声说:「本大爷再说一次,快点将我的衣服拿过来,要不然,随便一件可以遮身的披风也好。」 要他浑身赤裸地受制于一名女子,那还不如拿把刀将他杀了比较快。 更何况,他不觉得自己伤重到必须用药浴辅助治疗。 他虽然暂时忘却自己的身分,但这并不代表,他愿意忍受无谓的屈辱。 「公子,本姑娘不会害你的,让你做药浴,是希望将你体内残留的毒素赶紧逼出来,这样一来,你的伤势才会好得快。」她耐着性子解释。 想她舒闵柔一向只有别人求她的分,何时换她这般低声下气求人的? 而且,有多少病人希望得到她的医治,唯独他,不但不愿意让她医,还质疑她的医术,更气人的是,他的态度嚣张,一点儿都不像是曾经身受重伤、命在旦夕之人。 她实在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被他给迷了心窍还是怎么的,就算他讲话再毒,再令人无法忍受,她还是想救他。 「少啰嗦!衣服拿来!」他咄咄逼人地命令。 「不拿。」她无畏无惧地迎视他。 男子牙根一咬,拿起桶缘上的巾帕,随便将下身围了一圈,大步跨出木桶,笔直朝舒闵柔走去。 他将她逼到墙角,大手掐住她纤细的脖颈。 「信不信我只用一只手,就可以将妳捏碎?」他的眼中燃烧着怒火,声音冷若冰霜,让听者忍不住由脚底窜起一股寒意,直达脑门。 只要他的手微一使劲,这名像搪瓷般的玉人儿马上就会香消玉殒。 只不过,他并没有加重手中的力道,反而稍微减轻手劲,怕自己真的不小心伤了她,他不解,像她这般弱不禁风的女子,怎么会有勇气救一名失去记忆的危险男子? 舒闵柔仍然无所畏惧地抬眼凝视他,不疾不徐地回答。「本姑娘知道公子武功高强,只不过,你身上的奇毒刚解,若是没有经过一段时间的疗养,你将形同废人一般。」 她只不过是道出事实而已,没想到,他瞠目睨着她,眼中写满不可置信。「怎么可能,本大爷的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他暗暗提气运功,没想到,体内的气息紊乱,内力全都丧失。 「可恶!妳到底做了什么?」这次,他改为抓住她的衣领。 「公子,这是解毒的后遗症,只要你肯静心疗养,不日之后,你的武功自然会恢复,为了救你,本姑娘顾不了那么多了。」就在她一口气说完的同时,男子也松开她的衣领,放她自由。 「妳的意思是,本大爷必须待在这里,直到武功恢复为止?」他的眼睛越瞠越大,下颚肌肉紧绷着。 原本,失去记忆已经让他感到彷徨,巴不得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离开眼前这个古怪的女人,没想到,他不仅不能离开,还必须待在此处调养身体,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逼得他快喘不气来。 「眼下的情形是这样没错,你身受毒伤又失忆,待在这里反而比较安全。」她据实以告。 她可以体会习武之人,武功尽失有多么地痛苦。 只是,她真的无法眼睁睁地看着他毒发身亡,两相权衡之下,她选择先救他的命,毕竟救人是她的职责所在。 「不行!本大爷不能待在这里,本大爷还有事要做。」他垂下眼,直觉认定自己有非完成不可的任务。 他不能将时间都耗在这间小小的医庐里。 「就算要走,你也要先偿还本姑娘的恩情再走,本姑娘救你一命,你应该要懂得知恩图报才是。」为了留住他,她只好搬出冠冕堂皇的理由。 「妳这是在威胁我?」他微瞇着眼,眼中射出一道寒光,朝她直直地射去。 如果他的眸光是一把利刃,她早就死好几回了。 他完全没想到,一名娇小荏弱的小女人,竟然有勇气敢威胁他? 是她胆识过人,还是她压根不将他看在眼里? 他发现,越与她相处,他就越想了解她的想法。 想驯服她的念头也越发坚定。 「受人点滴,涌泉以报,想必,这么简单的道理,公子应该懂得才是?不需要本姑娘特别地提醒您吧!」她意有所指地说。 「妳!妳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本大爷连自己姓啥名啥都不知道,妳如果硬要将本大爷留下来,后果自负!」他语带威胁。 失去记忆,让他原本茫然的心绪更加不安。 那种不知道自己过去的感觉,令他首次感到惶恐。 再者,如果继续待在此处,每天朝夕面对眼前这个古里古怪的女人,他很有可能会发疯。 「公子,本姑娘既然敢救你,就不会顾虑一些有的没的,就算你是江洋大盗,本姑娘也不怕。」她坦然地迎视他。 男子的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光芒,但随即被他隐去。 他明白自己应当是轻视女人的,但此时,他却不由得佩服起眼前这名小女人的胆识。 他深深觉得,自己坚硬如铁石的心,好像有一点点软化了。 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他直觉认定,女人根本是不值得信任的。 「小姑娘,是否本大爷早日偿还妳的恩情,就可以早日离开?」他决定暂时妥协,不再与她继续争辩下去。 毕竟,她救他一命是事实,他想否认也不行。 「没错,本姑娘替人治病向来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求医者必须拿出身上的一样东西来做交换。」她慢悠悠地说,还偷瞄着他脸上的表情变化。 她发现他表面上波纹不兴,像是一点儿都不惊讶她救人的怪癖。 他的反应,跟当初黑焰司求她救席夜语时好像,也是这般无畏无惧,视死如归的表情。 想起黑焰司对席夜语的真心真意,她就好生羡慕,她也好想找个有力的肩膀依靠,她也希望有人能对她不离不弃,与她生死与共。 她之所以订下这个规定,只是想测试求医者的诚心,并非存心刁难求医者,只不过,世人多是贪生怕死之辈,因此,能够成功地让她医病之人少之又少。 「妳想从本大爷的身上拿走什么东西?」他的口气平淡得好像在巿集与人交易一般平常。 反而是舒闵柔因为心虚,双唇微微颤抖着。 她该拿走他身上的什么东西?说真的,她一点头绪都没有。 男人缓慢地朝她走近,嘴角扬起诡异的笑容。「姑娘,妳倒是说说,妳中意本大爷身上的什么东西?」 古怪的女人,订下的规矩也是怪到不行。 他就不信她有这个胆量,敢取走他身上的任何一样东西,就算是一根汗毛也不行。 「你、你不要靠过来,离我远一点!」她的双脚不断地往后退,小手在他面前徒劳无功地挥呀挥。 奇怪了,明明就是她在威吓他,这下子怎么情势逆转,变成他占上风了? 他脸上邪气的笑容,让她的心底直发毛,彷佛他正在算计着什么一样。 「姑娘,本大爷只是希望让妳看清楚,妳到底想要本大爷身上的什么东西?」他朝她倾身,与她靠得极近,近到连呼息都喷拂在她的脸上。「眼睛吗?本大爷的眼睛又黑又亮,灿若星子,还是耳朵?本大爷的耳朵形状很完美呢。」 「不、不用了。」她赶紧摇头摆手。 只要一想到血腥的画面,她就紧张得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 「只要姑娘敢开口,大爷我绝对让妳称心如意。」他故意握住她的手,放在胸前揉搓着。 她的小手冰冰凉凉的,握在掌心里倒也不觉得讨厌。 而且,他觉得她脸上那种又羞又窘的表情很有趣,那比她故作镇定又爱逞强的模样可爱多了。 「放开我!」她急着将手抽回来。 不习惯他突然间与她这么亲近。 「不放!除非妳告诉我,到底需要我身上的什么东西?」他存心逗弄她,看她惊慌失措的模样。 她越慌,他就越感到有趣。 在他的面前,她是绝对占不到他的便宜的。 为了尽快摆脱他,情急之下,她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 「我要你的心、我要你的心,你听清楚了没?你做得到吗?」她闭上眼,忘情地呼喊着。 想要一个男人依靠,其实是她心底渴望已久的愿望。 只要是女人,不管外表有多么坚强,内心还是希望有个人能够疼惜她,保护她一辈子。 只不过,这么简单的一个愿望,对她而言,竟然比登天还难,只因所有的人来找她,都是有求于她,从来没有人知道她真正需要些什么。 她孤单太久了,久到忘了有人陪伴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而且,她想都没想到,自己竟然只是被轻轻一激,就轻而易举地被他识破心底的渴望。 她咬着下唇别开眼,眼中写满不堪与狼狈。 「妳想要我的心,是吗?」他以长指勾住她的下巴,深邃的黑眸直勾勾地看着她,眸底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幽光。 刚才的她,坦率的态度,让他不禁为之激赏。 舒闵柔紧咬下唇低垂着小脸,藉以掩饰脸上尴尬的表情。「你想笑就笑吧!」 她完全中了他的诡计,跳入他设下的圈套里。 她这样简直是不打自招,明目张胆地告诉他,自己有多么地缺男人,她实在好想找一个地洞钻进去躲起来。 她的清誉毁了,以后再也嫁不出去了。 她摀着脸,懊恼地想呻吟。 没想到,他竟然语出惊人。 「没问题,只要妳能够让本大爷爱上妳,本大爷的心就是属于妳的了。」他微勾唇角,表情似笑非笑。 舒闵柔怔怔地望着他,心想,他……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第2章 舒闵柔与被她救回的男子似乎达成了某种共识。 在他的伤势及内力恢复前,她必须想办法让他爱上她,否则,他就会毫不留情地离开。 只要一想到他若离开,而她并未将他给医治好,她的心里就会不由得产生一丝愧疚感,毕竟,身为大夫,她本该尽责治好他。 再者,只要在他每日的膳食里加上一点药,他的内力就永远都无法恢复过来,只不过,这是违反道德及良心的事,她压根做不来。 她要凭自己的真本事让他臣服,让他爱上她,心甘情愿留在她的身边。 不是出自真心的感情,她一点儿都不想要。 虽然,她私心希望他能够留在自个儿的身边久一点,毕竟她真的孤独太久了,希望有个人可以陪伴,可是,她仍然希望他能尽快恢复记忆。 于是,她再次来到他坠崖的地点寻找蛛丝马迹。 顶着烈阳,她边走边留意着周遭的景物,全然没注意到,自己的身后跟了一个人。 男子即便失去记忆,内力也尚未完全恢复,但他的身手仍然了得,上乘轻功使得毫不含糊。 他边走边咕哝。「这名女人又想做什么了?一个妙龄女子独自上山,实在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她怎么一点警觉心都没有?」 她若真的非上山不可,可以告诉他,要求他在一旁保护她,最起码安全无虞。 可是,她却什么都没说,自己私自上山,根本就不把他看在眼里,对他的存在视若无睹。 亏她之前口口声声地说想要他的心,结果,连像这样可以趁机培养感情的机会都不懂得把握,实在有点愚蠢。 好不容易爬上山后,她小心翼翼地来到昔日他坠崖的地点,在山洞的附近绕了好几圈。 突然间,她不小心踩到一颗松动的石头,脚下踉跄了一下,差点跌个倒栽葱,原本以为自己会摔得鼻青脸肿的,没想到,预期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她被一双结实有力的双臂给揽进怀里。 迎面扑来一阵熟悉的男子气息,她马上察觉出来人是谁。 「虽然妳是一名大夫,但如果不小心跌落崖底,还是有可能会伤重不治的。」他冷然的语气带着明显的嘲讽,然而,话语里却又夹杂着关心之意。 「你、你来做什么?你故意跟踪我吗?」她微微推开他的胸膛,站直身子,脸上的表情既气恼又羞愤。 他怎么可以一声不响地跟在她的身后监视她的行动? 「妳能来,本大爷就不能来吗?」他环起双臂,云淡风轻地回答。 她来此地到底有何目的,她不说他也猜得到,无非就是想找出有关他真实身分的蛛丝马迹。 难不成,她就这么希望他早点离开吗? 就算要离开,也是由他自己决定,轮不到她来赶人。 「你受了伤,就该好好地待在医庐里,不应该随便乱跑。」她双手插腰,端出身为大夫的架子训斥他。 不愿意让他重游旧地,只是顾虑着,若他是因为仇家的报复而受伤,他的再次出现岂不是会让仇家再次找上门来,危及他的安全。 「我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劳妳费心,更何况,若妳是为了寻找有关本大爷的真实身分而上山,劝妳打消念头,本大爷不想欠妳更多人情。」他不留情面地冷哼一声。 他再不济,也轮不到一名小女人来帮他。 「谁说我是为了你而上山的,本姑娘是想上山采药,不行吗?」即便脸上的红潮已经证实了他的说法,她仍然硬着头皮耍赖。 「采药?妳的竹篓子呢?丢了?」他凉凉地反问。 他没想到,她是这么好面子的人,不肯轻易地在他的面前示弱。 她的个性实在很不讨人喜欢。 即使如此,他还是放心不下她,非得跟在她的身后不可。 「要你多管闲事!本姑娘兴致好,想上山赏景,这应该没碍着你吧?」她嗤笑着。 他未免也管太多了一点。 「赏景当然行,只不过,下次妳可以找个安全一点的地方赏景,妳是本大爷的﹃恩人﹄,万一妳发生意外,本大爷岂不是有恩无处报吗?」若要论耍嘴皮,他可不会输给她。 「你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本爷只是给妳忠告,要听不听随便妳。」他耸肩摊手,一脸无所谓。 像她这么执拗又古怪的女人,他压根不想招惹。 若不是看在她救他一命的分上,他才不会在意她的死活。 「本姑娘对这座山及山路熟悉得很,就算摸黑上山也不会有事。」她自信满满地说。 「是吗?」他冷哼一声,眼中写满疑问。 她未免自信过了头。 但他没将心里的不以为然说出口,只怕说了,两人会斗嘴斗到太阳下山为止。 「姑娘一人独居,难道不怕遇上什么危险吗?」他之所以会这么问,纯粹是出于好奇心。 舒闵柔却误以为他是在关心她,双颊微微酡红,小脸的温度不停地往上升。 她若无其事地别开眼,不敢正视他深邃的黑眸,那会不小心泄露她微微波动的情绪。 他看起来并不像是会主动关心其它人的男人,也许,他是个面恶心善的男人也不一定。 「公子大可不必担心,本姑娘既然会解毒,也就会使毒,寻常人是伤不了本姑娘的。」她得意地扬高下巴。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都安然无事,靠的就是自己会一点防身的武功,会使毒及摆阵。 虽然她不是个中高手,却总是能适时地化险为夷。 男子不想再继续贬损她,以免将气氛闹僵,他选择暂时噤口。 舒闵柔在山洞口四处梭巡着,终于在一块岩石后方发现一把短刀,刀鞘镶上了罕见的宝石,刀刃闪烁着亮眼的白光,一看就知道这把短刀价值不菲。 「这把短刀是公子的吗?」她将短刀举起来,让他瞧个仔细。 男子接过短刀,大手在刀鞘上来回抚摸着。 「我记不得这把短刀到底是不是本大爷的,不过,这把短刀的确让我有似曾相似的感觉。」他闭上眼睛思忖,无奈怎么想,就是想不起来关于这把短刀之事。 「这刀鞘上刻了一个应字,该不会就是公子的姓氏吧?」舒闵柔大胆地推测。 「或许吧!」他漫不经心地回答。 不知为何,他对寻找自己真实身分的事,一点儿都不积极。 他甚至不想追究,他到底是怎么坠落山崖的。 想必,事情的真相曾经让他感到痛苦吧! 「以后,本姑娘就唤你为应公子,可以吗?」她仔细审视着他脸上的表情,发现他并没有显现出不悦的神情。 「随便。」他满不在乎地撇嘴。 现在的他,真的不想花费太多心力去寻找自己的身分。 世事难料,说不准,他真的是无恶不作的大坏蛋,届时她大概会离他远远的,一步也不敢靠近他。 「应公子,这把短刀应该物归原主。」她真心道。 「不必了,这把短刀妳不如留下当防身武器。」他想也不想地就脱口而出。 「那怎么行?搞不好这把短刀是你很珍贵的东西。」她兀自猜测着。 这把刀,连她这个门外汉都知道价值连城,或许,这把刀对他来说有很重要的意义也说不定,他不该这么随随便便地送人。 「小姑娘,妳的想象力太丰富了。」他一笑置之,平静的心湖却为了她这句话而泛起一丝涟漪。 其实,她说的话也不无道理,对于过去,他目前还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如果,他的过去令他感到难堪,他该怎么面对她才好? 「应公子,你真的要将这把短刀送给我?」她大喜过望,却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 她不是没收过礼物,只是,他送给她的礼物,让她莫名地感到惊喜。 只因为,他看起来不像是会送礼物给女人的男人。 「反正,这把短刀也未必是属于本爷的东西,妳是最先发现它的人,它理当归妳管。」他说得理所当然。 然而,舒闵柔却像是被当头浇了一桶冷水似的,从头凉到脚。 这男人还真是扫兴,连一句好听话都不肯施舍给她。 说些好听话,让她高兴一下也不行吗?好歹,她是他的救命恩人,他犯不着对她如此苛薄吧! 「那就先谢过应公子了。」她微噘嘴,怏怏不乐地朝他福身。 「甭谢了,就说这把刀……」话未竟,他就听到四周传来杂沓的脚步声,来人朝山洞的方向急奔而来。 「应公子?」见他倏地止住口,眉头微拧,她察觉出事有蹊跷。 「嘘!别出声,有人来了。」他拉住她的手,快步走进山洞里,蹲在一块大岩石的后方。 他将舒闵柔护在身前,大手捂住她的嘴巴,免得她因为惊慌失措而喊叫出声音来。 来人到底是敌是友还不知道,他们不能暴露行踪,让对方知道他还好好地活在这世上。 舒闵柔感觉到后背抵在一堵温热的胸膛上,那热度透过她的背部,传达到四肢百骸,让她的心不禁为之颤抖着。 她从未与任何男人如此靠近过,靠在他的胸膛,她竟然感到莫名地心安,好想就这么永远地依偎着他。 只不过,两人目前温馨的气氛只是短暂的,她没忘记他眼底眉梢全写着对女人的轻视,也没忘记他如果恢复记忆就会离开她。 但她只想把握眼前难得的融洽气氛,哪怕不久之后两人就会分开,她至少还可以保有值得回味的记忆。 来人有两名,一男一女,他们正站在洞穴前小小声地谈话。「师兄,咱们至今还找不到大师兄的尸体,他是不是还活着?」 女人的声音清脆悦耳,但却让人听不出任何情绪来。 「很难说,大师兄从那么高的山崖坠落,是死是活很难论断。」被唤为师兄的男子抚着下颚忖度着。 洞穴里的舒闵柔被男子抱在怀里,不甚自在地挪动身体,脚下不小心踩着一颗小石子,发出声响。 男子皱起眉头,将她揽抱得更紧。 她一直动来动去的,是存心让两人的行踪暴露吗? 万一来人不怀好意,连她都会一起遭殃的。 洞穴外的男子马上耳尖地说道:「师妹,洞穴里好像传出声音,为兄进去看一下。」 女子马上拉住他的手臂制止他。「师兄,还是不要进去了,说不定洞穴里躲着野生的熊或虎,太危险了,咱们还是到别处找找吧!」 「好吧!如果大师兄还活着,他自会回到驭剑山庄。」男子表面上装得义薄云天,事实上,他希望大师兄最好永远都不要出现。 洞穴外的一男一女走后,舒闵柔马上吁了一口气,并赶紧远离他的怀抱。 「应公子,刚才你为何不出去跟他们相认,他们应该是来找你的。」她纳闷地拧眉。 「咱们对那两人的来意为何尚不清楚,如果贸然出现,只会让自己陷于危险之中。」他不悦地皱紧眉头。 假使那两人是他的仇家,以他现在的功力,根本不足以对付那两人,这才是他最担忧之处。 他自己的安危倒还是其次,若将她拖下水,实非他所愿。 「可是,依本姑娘看来,那两人似乎不像坏人。」她直接道出心中所想。 男子拍了一下她的额头。「妳涉世未深,很容易被骗,光凭一个人的长相,是无法断定善恶的。」 「是是是,大侠所言甚是,小女子受教了。」她气呼呼地直抚着额头,心里相当不服气。 看他如此瞧不起她的态度,让她实在觉得很呕。 她可不能让他给瞧扁了。 就在她恍神之际,男子正色地提醒她。 「别打什么歪主意,本大爷不会让妳一个人去驭剑山庄的。」 她的小脑袋在想什么,他可是一清二楚的。 「奇怪,你是会读心术不成?」舒闵柔微张着小嘴,纳闷地咕哝。 不解他怎么会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妳在想什么,全写在脸上了,根本不需要什么读心术。」他直言道。 「是喔?」她怎么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是这么容易被看穿的人。 这么说来,以后,她不就会被他吃得死死的? 「走了,回去吧!关于本大爷的身分问题,我自己会解决,不劳妳费心。」他说得云淡风轻。 在回程的路上,他思忖着,一定要找个时间探一探驭剑山庄。 那一男一女的形迹实在太可疑了。 他会是驭剑山庄的人吗? 月明星稀,夜阑人静,只除了虫鸣唧唧声伴随着平稳规律的呼息声。 一身黑衣及蒙面布巾的男人站在舒闵柔的床前,审视着她柔美的小脸。 月光洒落在她的脸上,衬托出她的天姿绝色。 看到她沉睡的模样,再焦躁不安的心也会稳定下来,他说不出为什么,她那张脸,就是有安抚人心的效果。 其实,经过她的细心调养,他的功力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只除了记忆这个部分。 有时候,他竟然希望自己的记忆永远都不要恢复。 目前这种与世无争的生活好像也挺不错的。 看了她好一会儿后,他才施展轻功离开。 就在他刚走不久,舒闵柔就从床上坐起身,锦被滑下身子,露出她身上的外出服。 原来,她只是在装睡,目的就是为了尾随在他的身后,夜探驭剑山庄。 「想丢下我自己去驭剑山庄,门儿都没有。」她边咕哝边穿上绣鞋,尾随他急奔而出。 若论脚程,她当然是比不上他的,但是,她知道通往大街的快捷方式,所以,她不会落后太多。 驭剑山庄守卫森严,男人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得以进入庄里。 对于驭剑山庄,他有一股熟悉感,只不过,山庄里弥漫着一种诡谲的气氛,让他深感纳闷。 他来到主厅的屋脊处,听到屋里的人正在谈话。 「全师兄,你认为应师兄是不是真的坠崖死了?」女子语带担忧。 「绣萍,别担心太多,大师兄若没死,恐怕也成了残废,关外的毒很厉害,会侵蚀他的五脏六腑,让他变成一名废人。」全兆志眼露杀意,目光凶狠。 「师兄,咱们这么做……好吗?」刘绣萍一脸惧意,话语带着迟疑。 「绣萍,事到如今妳还在犹豫?难道妳真的想嫁给那个冷血无情的杀人魔?他根本视女人为玩物,只知道宝贝那些窑子里的花娘,完全不将妳看在眼里。」他忿恨地咬牙。 「师兄,你别忘了,咱们也是双手染上鲜血的人。」刘绣萍淡淡地提醒。 「别自贬身价,咱们跟他是不同类的人。」他不悦地怒斥。 「可是,我背叛了他……」 「妳没有错,咱们都没有错,要怪就怪大师兄做人太失败,由他当首领,只会引起天怒人怨而已。」全兆志神情冷峻,脸上丝毫没有悔意。 接下来,两人说了什么,男人完全听不进去。 听到两人的谈话,他猜测,他应该就是两人口中的大师兄。 身为他的师弟及师妹,他们两人竟然连手背叛他? 他到底做了什么事情,引来了杀身之祸?而且,这驭剑山庄似乎隐藏着什么秘密。 为什么两人的谈话,让他感到胸口闷闷的,极不舒坦? 察觉自己不该再久待,他身子一跃,利落地翻身下屋脊,落在驭剑山庄的大门之外。 来无影去无踪的身手,完全没让守门的守卫发现任何不对劲之处。 就在他即将离开之际,他瞥见山庄围墙外,有一名鬼鬼祟祟的身影,在附近徘徊。 从来人的身形看来,他一眼就认出那人是舒闵柔。 「可恶!她跟来驭剑山庄做什么?」他咬着牙,飞快地朝她飞奔而去。 他得在她被守卫发现前将她带走。 否则,万一她落入那一男一女之手,他的行踪势必会暴露。 他从她的身后猛地抱住她,一手摀住她的嘴巴。「别动!再动就没命了。」他刻意压低声量,让她听不出他的声音来。 突然被男人抱住,舒闵柔惊慌失措,六神无主,一时慌了手脚,只能靠着本能拚命地挣扎着。 「谁?是谁?快放开我!」她的声音虚弱且颤抖着。 男人以布巾蒙住她的双眼,还将她的手脚绑起来,将她扛到破旧的山神庙里。 他非得想个办法教训她不可,他必须让她明白,年轻女子随便在外抛头露面有多么地危险,尤其是像她这种天姿绝色。 而且,就算好管闲事,也该有个限度。 她的行径,让他既气恼又忿怒,还夹杂着无可奈何。 她为什么就不能听话一点,当个乖顺的女人。 他又再次为她的自作主张而发怒。 来到山神庙,他毫不怜香惜玉地将她抛丢在地上,她吃痛地喊叫了一声。 「好痛!」双手被绑,她连动作都变得十分僵硬。 「知道痛就不该半夜在外面游荡。」他仍旧压低声音,话语夹杂着讥讽之意。 「是男子汉大丈夫就不要畏畏缩缩的,快将本姑娘的布巾拿掉,让本姑娘看看阁下的庐山真面目。」虽然心里惧怕,但她嘴上仍想逞口舌之快。 男人在心中暗嗤。 啧!无故挑衅,还故意激怒敌方,真是不明智之举。 她的反应,只会让自己陷入险境。 他今日若不让她吃点苦头,她以后是不会学乖的。 「不让妳看大爷我的真面目是为妳好,大爷长相凶恶,脸上还有刀疤,只怕妳看了之后会吓得浑身发抖。」他故意啐了一声。 「长相凶恶,脸上还有刀疤?你……你是盗贼?」她已经在脑海中想象着他的面容,而且还越想越害怕。 男人往前走了几步,用极轻极缓的声音道:「大爷我不仅是盗贼,还是采花大盗。」他呵笑几声。 「采花大盗?」她的脸色倏地刷白。 心下暗忖,完蛋了,她今夜是在劫难逃了。 第3章 「怎么?妳怕了?敢孤身一人在驭剑山庄附近徘徊,大爷还以为妳天不怕地不怕呢。」他故意轻佻地以长指勾了勾她的下巴。 那柔滑的触感,让他的心弦为之一紧。 长指差点不想离开她的下巴。 若他再继续调戏,只怕会真的成为一名登徒子。 「我、我当然不怕!」她咬着下唇,黛眉颦蹙。 今夜不幸落入恶贼的手中,她绝对会誓死捍卫自己的清白。 她这次真的太鲁莽了,不该一时冲动,追着应公子跑出来,现在就算后悔也来不及了。 她的心底有着一股强烈的渴望,期待应公子赶紧出现救她。 「大爷我给妳一个机会,只要妳肯求饶,说几句好听话,大爷今夜就放过妳,如何?」他爽快地说道。 「求饶?你作梦,本姑娘才不屑向你们这种人求饶。」舒闵柔不加思索地予以拒绝。 男人虽在心中暗暗赞叹她有骨气,只是,他还是认为她的作法不够聪明。 对付贼厮,绝对不能硬碰硬,否则下场只会更惨。 他走到她的身旁,大手一把揽住她的腰。 她陡然一惊,身子颤抖得有如秋风落叶。 「瞧妳,都抖成这副模样了,还不肯求饶?」他说着风凉话。 对她的倔性子是既无奈又心疼。 想要调教她,只怕还得再多费点工夫了。 「你、你敢轻薄本姑娘,本姑娘就算做鬼也不会饶了你!」她都已经急得快哭出来了,嘴上仍想逞口舌之快。 「是吗?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他朗声笑着,大手放肆地在她的腰际上移动,就是没打算再往上移,触碰她的禁忌之地。 依他的估计,她大概就快濒临崩溃边缘了。 此时此刻,他倒有点痛恨起自己的冷漠无情了,只不过,若他轻易罢手,那么他的用心良苦岂不是白忙一场了。 随着他大手在她腰上肆无忌惮地游移,舒闵柔终于忍不住惊恐,豆大的泪水从粉颊上蜿蜒而下,濡湿了绑在她双眼上的布巾,声音带着哽咽。「快放开我!」 见她流泪,他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一根针给刺了一下,大手倏地从她的腰际上移开。 「妳哭了?」他的嗓音嘶哑。 女人流泪,本该是稀松平常之事,为什么看见她的眼泪,他的胸口会像是被人揍了一拳似的,疼痛难当。 他突然有一股冲动,想将她的蒙眼布巾扯下,拍拍她的肩背安抚她。 「不干你的事。」她恨恨地回嘴。 此时的她,已经顾不得恐惧这件事,只想尽情地发泄自己的情绪。 以前的她深居山中,靠着一些小伎俩及旁门左道得以自保,她万万没想到这世道竟然如此险恶,人心如此难测。 身陷险境的她,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助。 她的眼泪有如泉涌一般,止也止不住。 直到温热的大掌轻轻拍抚着她因为哭泣,而一上一下抖动的肩膀,她才猛地止住哭泣。 「你?」眼前的恶贼到底在做什么?怎么会做出如此反常的举动。 就在她纳闷之际,她的手脚已经被松绑,蒙住眼睛的布巾也被拿掉。 「妳今夜受的教训应该已经够了。」男人索性将脸上的蒙面布巾也拿掉,露出他俊逸的脸庞。 舒闵柔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只是以食指颤抖地指着他。「你……你、你?」 可恶!她居然被他摆了一道? 「怎么?吓到认不出本大爷来了?」他似笑非笑地微勾唇角。 他明白,此刻自己若笑得太嚣张,她肯定会气到扒了他一层皮。 舒闵柔使尽力气,奋力地朝他的胸口一推,结果因为手脚虚软无力,自己反而跌坐在地上。 「可恶!你为什么要戏弄本姑娘?」她的双拳紧握,眸中闪烁着熊熊怒火。 若不是此时的自己身软气虚,她肯定会用力地揍他几拳泄愤。 「这样戏弄本姑娘很有趣吗?」她咬牙怒瞪着他。 委屈及不甘心的泪水再度滑落而下。 男人轻叹一口气,慢悠悠地解释。「本爷这么做有两个理由,其一,妳不该装睡,偷偷跟在本爷的身后;其二,身为姑娘家,本就不该在半夜出现在龙蛇杂处之地。」 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如常,事实上,她的啜泣声,已经严重干扰了他的情绪。 「本姑娘做事,还轮不到你来置喙。」他又不是她的谁,凭什么管她的行动? 「本爷只是希望妳以后不要鲁莽行事,免得置自己于险境而不自知。」他好言相劝。 见她哭得伤心,他真的无法板起面孔教训她。 他承认,他这次真的做得有点过火了。 他的心底油然而生一股歉疚感,那对他来说,是一种很陌生的情绪。 「也不想想,人家这么做是为了谁?」她委屈地嘟嚷着。 她的声音虽小,却像是一根针一样,直直地刺进他的心窝。 她为了他不惜以身犯险,他却耍些小把戏吓唬她。 仔细一想,他似乎是理亏了。 「本爷说过,关于本爷的身世,妳不需要多管闲事。」他再次强调。 听到这么冷漠,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话语,她的心凉了半截。 「好,你的事,本姑娘以后都不管了,你要走要留请自便!」她随意地抹了抹脸,站起身朝庙门口走去。 「等等!妳要上哪儿去?」他急急地出声询问。 内心的焦急全写在脸上。 难道,他用错了方法? 他的教训不仅没有让她学乖,反而让她变本加厉地反抗他。 这次,换他尾随在她的身后,往城里的方向走去。 舒闵柔的泪水被迎面吹来的风给吹干,她漫无目的地走着,居然走到城里入夜后最繁华的花街。 而不知何时,男人已经走到她的身旁,几乎与她并肩而行。 「奇怪?这是什么街道?怎么越夜越热闹。」她低着头喃喃自语。 他冷不防地提醒。「这是一条花街,城里的男人最爱流连之地。」 舒闵柔一听,双颊顿时染上红霞。 她怎么如此大意?居然不知不觉走到烟花巷了。 就在她兀自出神之际,男人的大手猝不及防地揽住她的肩膀。 她正想破口大骂,温热的气息就直扑而来。「别反抗,若妳落单,那些个狎客是不会放过妳的。」 舒闵柔的小嘴开了又合,合了又开,就是无法反驳他的话。 他说得没错,有哪个良家妇女会深夜走进烟花巷?她若落单,肯定会被当成花娘的。 他这么做……难道是要保护她? 只是,他这么亲密地搂着她,是存心想害她将来嫁不出去吗? 越想越气,却又无计可施,她的额际沁出一层薄汗来。 他的大手搁在她的腰际上,害她脸上的热度不断地上升,连头顶都快冒出烟来了。 她拚命地瞪他,无奈,他视而不见,反而将她搂抱得更紧。 他喜欢她身上那股淡淡的花香味儿,有别于花娘身上俗气的胭脂味儿,令他禁不住目眩神迷。 当她正想抬起莲足,往他的脚上一踩的时候,一名正在恭送恩客的花娘突然跑过来,惊喜地大喊。 「应爷!您来了怎么也不先通知一声?奴家好教众姊妹们摆上一桌好酒好菜款待您呀!」长相艳丽动人的花娘拉住他的手臂,热络地说。 「姑娘,妳是?」男人直直地盯着眼前的花娘,怎么想就是想不起来她是谁。 「应爷,您怎么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了,奴家是艳容呀!您以前资助过艳容,也资助过众家姐妹,难道您忘了吗?」花艳容苦着一张脸,神情哀怨。 再怎么说,她也是被众人公认的花魁,一般人想忘了她的长相是很困难的,更何况是跟她有交情的应爷。 这应爷分明是在装傻。 她压根不晓得应爷已经失忆了,记不起以前的人事物。 「姑娘,在下由于受伤,以致于失去记忆,对姑娘完全没有印象。」他拱手一揖,坦白告知。 「失忆?应爷怎么会失忆呢?」她纳闷地皱眉。 据她所知,应爷武功高强,应该不至于会受伤,八成是受到小人暗算,才会遭此意外。 她以轻蔑的目光,将舒闵柔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 致使他受伤的罪魁祸首,说不定就是眼前这名黄毛丫头。 「应爷,这名姑娘是你的新欢吗?」她的话语带着浓浓的酸意。 舒闵柔不甘示弱地回视她。「这位姑娘,请妳别胡乱说话,我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推开他,极力与他撇清关系。 「笑话!妳当我是瞎子不成?刚才应爷搂妳搂得那么紧,妳还敢大言不惭地说妳跟应爷没有关系。」花艳容的声音拔高,神情不悦,口气不善。 「好了,妳们两人别吵了。」男人插话劝阻着。 花艳容噘嘴娇嗔。「应爷,就算您真的失忆,可咱们也才一阵子不见,您就交了新欢,还与她连成一气,欺负艳容呢?」 她不依地摇晃着男人的手臂。 男人虽然认不出此名自唤为艳容的女子,但看着她精雕细琢的脸蛋,他竟然觉得对她有一股说不出来的亲切感。 难不成,他以前真的很爱流连烟花巷? 见他直勾勾地盯着花艳容,舒闵柔突然觉得胸口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极不舒坦。 她也学起花艳容,拉住他的手臂。 「应公子,我觉得有点累,想尽快找一间客栈歇息,咱们快点离开此地吧!」她径自拉他往前走了几步。 这名艳容姑娘长得明艳动人,连她都自叹不如,更何况是普通的男人。 这应公子八成也被她给迷了心窍了吧! 花艳容快步走到两人的面前,伸出手臂拦下两人。 「小姑娘,艳容跟应爷的交情匪浅,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请妳不要阻止应爷与咱家的姊妹们叙旧。」她不悦地颦眉。 她不解,应爷怎么会看上这名乳臭未干、态度又嚣张的小姑娘? 她就不信自己的魅力真的比不上她,非得跟她较量较量不可。 「应公子,您想跟艳容姑娘叙旧吗?」她咬着下唇,端着笑脸询问。 他看起来明明就不像是爱流连花街柳巷的男人,可艳容姑娘却表现出一副与他极其熟稔的模样。 这让她心生疑惑,还有着深深的失落感。 照道理说,他跟花娘交情好,干她什么事?她到底在失落个什么劲儿? 对于他的过去及真实身分,她是越来越好奇了。 男人迟疑了好一会儿,才正色地问花艳容。「姑娘,妳说妳认识本爷,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艳容从来不说谎,而且,艳容跟应爷已经认识数载了。」她坦白告知。 对于应爷认不出她来,她的心中有着浓浓的失落感,她一向认为,自己在他的心目中有着一席之地,看来,她太高估自己了。 「艳容姑娘,妳知道本爷的姓名吗?」他又问。 从对方的眼神看来,她应该不致于会说谎才是。 「应爷名叫应天玦,是驭剑山庄的主事者。」她不加思索地回答。 在她的面前,应爷从来不会隐瞒身分,只是,他一直未曾提及驭剑山庄到底是从事什么买卖。他不说,她们也不好意思硬要问个明白。 「应天玦?」他低语,仔细思索着这个名字。 原来,他是驭剑山庄的主事者,所以,那一男一女当真是他的师弟及师妹。 那么,他在失去记忆前,是否发现了两人什么秘密? 花艳容的声音,唤回他飘远的思绪。「应爷,若您想知道更多以前的事,不妨跟艳容小酌一杯。」 她客气地提出邀请。 「这……」应天玦看了眼舒闵柔,只见她不停地摇头,似乎希望他不要在此地久待。 可是,他真的很想知道过去的自己,跟眼前的花娘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应爷,请。」花艳容恭敬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应天玦转头对舒闵柔交代。「舒姑娘,妳先到前头找间客栈歇息,本爷想跟艳容姑娘叙旧。」 闻言,舒闵柔的脸色变得铁青,心不甘情不愿地嘟嚷。 「想跟老相好叙旧就直说,干嘛还找借口掩饰?」 「妳说什么?」他听不清楚她在低喃什么。 虽然,他很想直接带着舒闵柔转身离开,但他对自己的过去又很好奇。 也许,从花娘的口中,他可以探听到什么重要的讯息也不一定。 「没什么,本姑娘走了。」她脚跟一旋,往前笔直地走去。 走没几步,她又回头望了一眼,发现花娘拉着他的手臂,身子紧紧地挨在他的身侧,两人状似亲密。 她在心里暗斥。 不要脸!他不仅是个登徒子,还是个好色之徒。 她舒闵柔再也不想管他的闲事了。 她在附近找了间客栈落脚,梳洗了一番后,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脑海里不断浮现应天玦与花艳容的身影。 心想,他们现在不知道在做什么? 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她倏地坐起身,下床在房里走来走去。 「不行,我得去看个究竟,非得查探出应天玦跟花娘到底是什么关系不可。」她喃喃自语,一颗心蠢蠢欲动着。 平时的她并不是一名好管闲事之人,只不过,遇上他的事,她就忍不住兴起一股兴致来。 她招来店小二替自己找来一套男服。 换上男服后的她,看起来倒也斯文俊秀。 确定自己应该不会穿帮后,她再次来到花街,往花艳容所在的青楼直闯而去。 老鸨马上拦住她的去路。「这位小哥,您请留步。」老鸨脸上端着笑脸,心里却在暗斥,这不知是打哪儿来的冒失鬼,完全不知道楼里的规矩,是把这里当成自个儿的家了吗? 「我找花艳容。」她索性直接表明来意。 「艳容?她现在没空,公子要不要换个人选?」老鸨鞠躬哈腰,脸上的笑容灿烂得好比白天的阳光。 只要是进了楼里的男人都算是财神爷,她可得罪不起的。 「本公子就只要艳容姑娘,其它人都不要。」她的语气坚决。 「这……」这下可糟了,艳容现在哪有空招呼闲杂人等。「公子请稍候,容老身询问一下艳容的意思。」 为了不得罪客人,她只好硬着头皮去通报一声了。 就算是做做样子也好。 没想到,花艳容在询问应天玦的意思后,居然爽快地答应见她这个假男人。 当她大摇大摆地走进两人叙旧的小屋后,应天玦差点将口中的酒给喷出来。 「妳……」她又在搞什么把戏了? 她就这么想进花楼吗? 她以为把自己打扮成男人的样子,就能探听出什么消息来吗? 未免太天真了点。 花艳容从应天玦的表情中,大概已经猜出来眼前的少年,就是刚才与他一道同行的姑娘。 她故意装作不认识她。「这位公子,您看起很面生,应该不曾光临过咱们的楼子吧?」她嗲声嗲气地问。 「是不曾。」她将随身携带的折扇打开,搧了搧风。 这楼子里的胭脂味儿还真重,闻得她头昏脑胀的。 「既然是新来乍到,艳容就先敬公子一杯,聊表心意。」她拿起自己的酒杯一饮而尽,接着,又倒了一杯酒给她,把酒杯递到她的面前。 舒闵柔直盯着酒杯,紧张地吞了口口水。 她根本不会喝酒,万一待会儿喝醉了,岂不是要闹笑话了。 她可不想在两人的面前出糗。 「怎么?不敢喝?男人不会喝酒还真是罕见。」他冷嗤一声,存心讥笑她。 他知晓她最禁不起别人激她。 敢来花楼,却不敢喝酒,这样怎么瞒得过众人的耳目?他对她的行径真是感到又好气又好笑。 忍不住又兴起教训她的念头。 她满脑子古灵精怪的想法,虽然被他训了几次,依然故我,不知道该学乖或者是收敛一点。 花艳容像是故意与他连成一气似的,存心激她。「若公子真的不能喝,奴家愿意代您喝下这杯酒。」 舒闵柔憋着气,禁不住刺激,果然一把拿起桌上的酒杯,打算硬着头皮喝下。 杯缘尚未碰到嘴唇,就被应天玦一把抓住手肘。「这位小哥,若真的不能喝,可别逞强,否则,待会儿受苦的可是自己。」 酒醉的滋味,可不是像她这种娇滴滴的姑娘家承受得起的。 他越是劝阻,舒闵柔越是不服气。 她拨开他的手,柔笑着。「公子,只不过是一杯水酒,又不是穿肠毒药,瞧您说得好像有多恐怖似的。」 她是大夫,为了研制药方,起码也尝过不少种类的药酒,区区一杯薄酒,能伤得了她的身吗? 「既然小哥不在意,在下就不扫兴拦阻了。」他摊了摊手,微勾唇角,露出邪肆的笑容。 存心一副看好戏的心态。 舒闵柔好面子,又不想让花艳容给瞧扁了,索性二话不说地将面前那杯酒一饮而尽。 「哈,没事嘛!」她无所谓地笑笑。 她只觉得喉间一阵灼辣感,连肚子也热热的,其它的就没什么感觉了。 「小哥,容在下提醒,这酒的酒力无穷,没一点酒量的人是抵挡不住的。」他云淡风轻地道。 「什么?」怎么不早说?她倏地脸色刷白。 她都喝完了才在放马后炮,分明是居心不良嘛! 再怎么说她都救过他一命,他居然恩将仇报? 经他这么一提醒,她才惊觉事态不妙。 她的头已经开始晕眩,肚子也有点不舒服。 为了避免待会儿真的出糗,她直接站起身拱手行礼。「两位,这酒果然是陈年好酒,在下已经不胜酒力,先告辞了。」 她连站都站不稳了。 应天玦也霍地站起身,拉住她的手臂,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若放任她醉醺醺地走出去,待会儿岂不是会出乱子。 「小哥,在下也正想离开,一道走吧!」他的语气带着不容人拒绝的气势。 「不必了,大爷舍得让艳容姑娘被冷落吗?」她话中有话。 这时,花艳容也禁不住地插话。「应爷,您怎么才坐没一会儿就急着要走?以前的您可不会这样喔!」 她的话夹杂着薄怒,但脸上的笑容仍然没有垮掉,精致的脸蛋完全让人瞧不出情绪来。 她觉得应天玦变了,以前的他,从来不曾将任何女人放在心上过,就连他的未婚妻也无法抓住他的心。 「花姑娘,妳别忘了,在下已经失去记忆,以前的事一点儿都不记得了。」他一字一顿地说,想让花艳容听出他的言下之意。 「应爷,你当真为了她,不再留恋过往的一切?」在她问出心中疑问的同时,他也在思忖着同样的问题。 经由花艳容的述说,他大抵已经知道过去的自己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身为驭剑山庄的主事者,他心高气傲、高高在上,行事作风异于常人,视女人为无物,唯有风尘女子才能得到他的青睐。 而如今,他竟然会对一名涉世未深的小姑娘特别在意。 望着手脚虚软,几乎瘫软在他怀中的舒闵柔,他锐利的眼眸蕴满了从未有过的柔情。 难道,他在担心舒闵柔吗? 可能吗?他真的对她动心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