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牌新人[无限]》 第1页 [无限流派] 《王牌新人[无限]》作者：两颗方糖【完结+番外】 文案： 主神空间的游戏实行「4+1」模式。 每个小队由四名固定成员和一名新人组成。 游戏之中，枪林弹雨，血沫横飞。 新人，往往会成为队中的炮灰和被压榨的对象。 直到有一天，一位「王牌新人」横空出世。 —— 安卡本是「游戏开发组」的一员，不幸跌进了游戏。 她立志做一个「安分守己」的新人，默默寻找出逃之路。 可见过她的大佬，却纷纷向她抛出了橄榄枝—— 天天在墓园、焚尸场、头骨俱乐部闲逛的偏执巫医：「在我身边，你可以和死人的灵魂进行交谈。」 安卡：「我社恐。」 凭藉一支笔杀敌于无形、逆转游戏剧情的温柔画师：「你喜欢什么颜色，我们一起画进去。」 安卡：「我色盲。」 用一颗黄铜子弹挑起战争、行踪成谜的冷面狙击手：「这个型号的枪……很适合你。」 安卡：「我手残。」 脑部被精密改造、运算能力如同计算机的心机黑客：「安卡姐，我喜欢你。」 安卡：「我性冷淡。」 后来，这四个人凑了一桌麻将。 再后来，安卡带着他们四个，把主神空间给掀了。 —— /无限流 /定男主修罗场，不买股 /竞技向/热血救赎 /沉迷吐槽，日常犯病 一句话简介：我的马甲什么时候能掉完？ 立意：正义终将战胜邪恶 内容标籤： 恐怖 无限流 悬疑推理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安卡，莫攸 ┃ 配角：小朋友们 ┃ 其它： 第1章 隐没的王牌 「零分？」 【下面即将宣读，本次十位新人的基础能力评分。】 主神空间，游戏大厅。 细长的吊灯被两根表面刻有螺纹的铁桿固定在很高的天花板上，吊灯散发着纯白色的灯光。 那灯光带着一种「不把人晃瞎绝不善罢甘休」的气势，将整个大厅照得一清二楚。 安卡和其他九位新人站成一横排。 她的双手放在上衣口袋里，脸颊小巧精緻，皮肤白皙，茶色短髮齐耳，显得干净利落。 安卡环视四周，表情中带着一点若有若无的怀念。 时隔三年。 她终于又回到了这里。 …… 周围传来此起彼伏的议论声。 「也不知道这一届新人的水平如何？」 「我还是新人的时候，也有过这样的能力评分。当时，我的分数是165，十个人里面排第二。」 「这么高？有很多队伍争着要你吧？」 「我挺幸运，直接就被那一次十个队伍中，实力最强的队伍选中了，后来一路顺风顺水，混到今天，也当了个小队长。」 「新人跟个好队伍也太重要了。我当时的分数只有103，排名第五，跟的那个队伍实力一般，最后差点死在游戏里面，幸好我命大……」 …… 安卡沉默地听着这些人的议论，没有什么反应。 她低头摆弄着那一张白色的帐号卡。 帐号卡表面熟悉的光滑触感，让她不由得回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情。 三年前，安卡也曾拿着一张类似的帐号卡，站在这里。 那是她第一次来到主神空间。 初来乍到的新人往往带着锋芒，也带着锐气。 和其余那些新人不同的是，安卡除了锋芒和锐气，还带着足以让她备受瞩目的能力和天赋。 当时，主神空间给她的评分，是307分。 这是个相当离谱的分数。 以至于，那些可以在事后，和别人炫耀似的说上一句「在现场」的人，听到这个分数，足足沉默了一分钟，才逐渐回过神来。 根据以往的经验，150分以上算作 「优秀」，200分以上算作「天赋异禀」，250分以上就可以称之为「奇蹟」了。 而在主神空间已有的记录中，从未出现过基础评分超过300的新人。 安卡是第一个。 也是到现在为止，唯一的一个。 这个分数出现以后，她立刻成为了主神空间的焦点。 几乎所有人都听说过她的名字。 ——她当时叫安世筱。 安世筱，这个名字曾被认定是一个时期的「奇蹟」。 可惜…… 想到之后发生的种种事情，安卡抬起脚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活动着脚腕，最终几不可见地笑了一下。 虽说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但是这笑，究竟是热血沸腾，洒脱怀念，还是苦笑自嘲，扼腕嘆息，恐怕还是值得深入探究探究的。 …… 此时此刻，在安卡他们这些新人的对面，站着十个即将选人的小队。 主神空间的游戏实行「4+1」模式。 每个队伍，由四名老玩家和一名新人组成。 过一会儿，新人的评分公布结束，就会从十个队伍中，积分排名最高的队伍开始，依次挑选新人。 可以想像，如果新人的分数高，自然很快就能得到强队的青睐。 可谓前途无量。 而如果分数低，则只能进入一个差劲的队伍。
第2页 …… 「主神」的声音再次响起。 【新人第一名，陆娅，233分。】 第一名的分数很快引起了周围人的议论。 「233分！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这种程度的新人了吧？」 「对面那些人的眼睛都亮了。」 「他们激动有什么用？这种级别的新人，最多就是跟他们合作一次游戏，这次游戏结束，立刻会被排行榜前100的队伍挖走。」 「卧槽酸了，总榜前10lj0的队伍里，都是些我想都不敢想的大佬。」 「你们还记不记得，以前出现过一位评分在300分以上的新人……当时，总榜前100的队伍，几乎全都对她发出了邀请。」 「最后呢？」 「她硬是没有加入任何一支队伍，而是自己挑了几个人组建队伍，直接做了队长。」 「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300分以上的新人？你们说的是谁？现在的排行榜上，没见到有谁的基础评分超过三百分啊？」 「听说后来死在游戏里了。」 「啊？死了？」 …… 【新人第二名，程霆，203分。】 「又是一个二百分以上的？」 「确实，往常能出一个就不错了，这次竟然有两个。」 「这届新人的评分，不会都在一百分以上吧？」 「不可能。」 「我也觉得不可能，每次，总会有那么一两个「个位数」评分的倒霉蛋，就是进游戏没有任何活路、只能等着被淘汰的那种。」 …… 安卡听着新人一个接着一个被念到名字，表情很淡，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宣读声仍在继续。 【新人第九名，闫广陨，3分。】 当众人听见这个「3分」的时候，隐隐发出了有些恶劣的笑声。 他们已经预想到，这个闫广陨，多半就是电视剧中，活不过三集的角色。 闫广陨听到这个分数，也对自己失去了信心，脸色发白，冷汗直冒。 「我觉得他没有参加游戏的必要了，趁早吃点好的，想想下辈子怎么投胎吧。」 「基础评分这么差，选中他的，也是个差队，想活着出来太难了。」 「我倒对这人是死是活不感兴趣，我现在就很好奇，那个第十名究竟有多差？竟然比3分还低……」 「虽然高分不容易，但是比3分还低，也很少见吧？」 正在讨论的几个人不约而同摇了摇头。 随即探头探脑道—— 「没准只有1分。」 「别这么恶毒，说不定并列第九，都是3分呢。」 他们的语气中带着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冷漠。 这是大多数主神空间内玩家的心态。 这里，每一天都有很多人死亡，大家为了能够活下去，已经耗尽了心力。 他们不会同情别人。 相反的，看着别人死在自己前面，倒能让他们获得一点轻微的慰藉。 几秒种后。 最后一道宣读声，在闹哄哄的游戏大厅响起。 在听到这一次的宣读之后，周围陷入沉默。 大厅内，一点声音都没有。 刚刚讨论的人们面面相觑，最终目光齐齐地落在站立着的安卡身上。 他们都听见了安卡的得分。 如果不是因为「主神」的声音过于清晰，他们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新人第十名，安卡，0分。】 零分。 主神空间存在以来，还是第一次有人在新人基础能力评分中，得了零分。 史无前例。 安卡听见这个结果，闭了闭眼睛，表情有些无奈。 …… 寂静持续了整整十秒。 紧接着，全场譁然。 「这？」 「零分？」 「我在主神空间待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零分的新人。」 「果然是人活得时间长了，什么都能见到。」 讨论声中，有好奇，有不解，也有难以分辨善恶的笑声。 最后也不知道是谁冒出来一句：「我记得，曾经那个300分以上的新人也姓安，都是同一个姓，怎么差距这么大？」 安卡：「……」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那不仅是同一个姓，就是同一个人。 第2章 这人她认识 这么巧吗？ 三年前，发生了一次意外。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安卡在那次的意外中死了。 连她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然而，她却醒了过来。 ——不过，不是在主神空间醒来的，而是在主神空间的「开发组」醒过来的。 单单醒过来还不足以让安卡觉得离奇。 她发现，自己的长相、声音、髮型全都不一样了，并且获得了「安卡」这个新名字。 当然，以上这些改变都是无关痛痒的。 最让安卡无法接受的是—— 她变矮了。 矮了整整十厘米。 从原来的一米七，直接降到了一米六。 安卡：「……」 她大概是活在梦里，没醒彻底。 再睡一会儿。 而当她颠三倒四、难以入睡，甚至发现自己丧失了人类最为可贵的能力——「睡觉」时，安卡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第3页 这时，有人告诉她，她是「主神空间游戏开发组」的一员。 安卡：「？」 就这样，安卡顶着这个问号，在「开发组」待了三年。 这三年里，她看到的、听说到的，颠覆了她曾经对主神空间的认知。 而现在，她又回来了。 回到这个她非常熟悉的地方。 只是，重来一次，她的基础评分变成了「零」。 …… 「主神」的宣读，没有因为众人突然沸腾起来的讨论而停止。 【现在，请十支队伍中，积分排名第一的队伍，选择与你们组队的新人。】 排名第一的队伍，像是刚刚接受过军训。 队员个个后背绷直、脚跟併拢、脚尖分开，双手放于裤线两侧，站姿形容起来只有一个字——「正」。 安卡被这气势打动，不由自主跟着站直了几分，正了正肩膀。 只是双手插兜的动作依旧不加悔改。 毫无意外的，这支人人穿着浅蓝色制服，看起来就整齐划一、纪律严明的队伍，选择了新人中的第一名，陆娅。 他们选完，其他几支队伍默默嘆了一口气，感到遗憾。 而在这十支队伍中，有一支队伍，却一直十分沉默。 这是积分排名最低的队伍。 他们全都穿着黑色的衣服，领头那人面若刀刻，眉眼浅淡，黑色兜帽投下的阴影遮住了半边脸。 从安卡的位置，看不清那人的相貌，但她总觉得有些熟悉。 她认识的人很多，但是仅仅看了个模煳侧影就能感到熟悉的，恐怕也只有一手之数。 安卡有点在意，侧了侧身子想要看清那人的脸，可对面那人却像是感受到了安卡的目光一般，突然偏头看向这边。 安卡和对方视线相碰的瞬间，她挑了下眉。 「……」 这么巧吗？ 刚一回来，就碰上了一个熟到不能再熟的人。 …… 莫攸。 这人她认识。 三年前，安卡带队，他是她亲自选的人，也是小队中最有潜力的队员。 安卡曾经认为，莫攸很可能摸到单人积分榜top1的位置。 可是，自从「安世筱死亡」之后，他就变了个人。 好像一个突然间失去扭转动力的机械齿轮，再也没有往前走过一步。 无论是个人排名还是队伍排名，都一退再退。 …… 其他九个队伍挑选完新人队友之后，就只剩下了最后一支「没有选择权」的队伍，和「最不受欢迎」的新人。 【第十组，队长：莫攸，队员：金洵，于生，景涵，新人：安卡】 听见主神空间的通告，安卡向前走了几步。 她不是个难相处的人。 和她有过接触的人都知道，安卡这人，说好听点叫性格随和、朋友遍地，说得过分一点，那就是板上钉钉的海王一个。 不过，如果让安卡自己来说，她更愿意把这种「美好」的品质称之为…… 博爱。 什么话题都谈得来。 什么奇怪的人都能拉来做朋友。 好像这世界上根本找不出什么能惹她生气的事。 于是，本着「友善待人，和谐相处」的价值观，以及「扩大海域，争取今年年底横扫太平洋」的战略目标，安卡走到莫攸面前，主动伸手，用自己的新面孔和对方打了个还算说得过去的招唿。 「你好。」 安卡自认，这两个字和她「三分笑七分甜，少冰不加料」的表情配合得相当适宜，甚至是毫无瑕疵。 至少，地球上99%的人，都不会拒绝她的握手请求。 可是，正如空气中0.94%的稀有气体总是存在，地球上的「稀有人类」也从来不会缺席。 好巧不巧，莫攸就是其中之一。 他如同轨道工搬铁轨一样，把自己的视线生硬地从安卡身上移开，搬向了另一侧。 那气氛尴尬到，安卡恨不得真有火车从二人之间飞驰而过。 这人搬回视线以后，还连带着拉了拉兜帽，将自己的脸全部盖在兜帽里。 全然一副拒绝交流的模样。 安卡：「……」 和以前一模一样。 俗话说，时间可以改变一个人。 但科学告诉我们，误差是不可避免的。 总结一下，就是时间在改变莫攸的时候，不幸出现了误差。 再总结一下，可能…… 稀有气体过于稳定，不易发生变化。 安卡收回右手，左手从衣服口袋里面拿了出来，她的左手小指上戴着一枚银白色的尾戒，右手拇指和中指习惯性地捏住戒指，将其转了两个圈。 她的脸上依然带着笑容。 只是那笑容，看得旁边几个其他队伍的队员，感到后背发寒。 气氛没有立刻陷入沉寂。 在莫攸身边，站着一个人。 这人烫了一个极为蓬松的头髮，显然是把自己的灵魂永远留在了非主流盛行的时代，头髮里夹杂着几根紫色的、黄色的，好像还有点灰色的。 不过，由于他拿着一把不知从哪里搞来的沖锋枪，沖锋枪挂在胸前，子弹哗啦啦垂着，像是一长串金属蜈蚣，倒是给他多增添了几分「野性气息」。 「我叫金洵。」
第4页 金洵是个自来熟，他见莫攸又不理人，主动上前说道：「我们队长就这个性格，别说新人了，他平时连我都不怎么搭理。你别介意，我们队里其他人都很友好……」 听见金洵这话，安卡「满怀期待」地将视线转向另外两个人。 于生和景涵。 于生是安卡认识的，也是原来的队友。 后来安卡「死亡」，于生就跟了莫攸的队伍。 于生不会像莫攸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但是，这人有个特点—— 胆子小。 小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甚至称得上是画风清奇的程度。 害怕虫子这种程度的胆小已经不足以用来形容他了。 他惧怕一切「活物」。 这里说的活物，包括「人」。 至于景涵…… 这是个长相中透着几分……不，是几十分冷淡的女生，年龄大概十六七岁，身上一点人气都没有，像是刚刚从冰窖里走出来。 冷冰冰的模样让人发寒。 安卡看向他们的时候，这二人好像有所感应一般，全都沉默地避开了视线。 安卡面带怀疑地看着金洵。 「我们对于友好的定义是不是不太一样？」 金洵：「……」 诡异的气氛中，主神空间的声音再次响起。 【请各位玩家做好准备，游戏即将开始。】 【游戏开始后，十组玩家将会被分配到十个不同的游戏中，游戏难度由队伍中玩家帐号卡的等级决定。】 【祝愿大家游戏愉快。】 …… 与此同时。 游戏大厅二层平台的栏杆边，两个人并肩而立。 其中一人倚着栏杆，手里捏着两颗手雷，随意玩着：「潜哥，这次游戏有莫攸诶，他究竟怎么了？这几年带着队伍，已经不是在走下坡路，完全是自由落体，竟然都沦落到最后一名了。听说当年，也是能和你平分秋色的人。」 他身边的男人名为君潜，戴着黑色鸭舌帽，面容冷峻，不带一丝笑容。 背上一把长长的狙击枪。 君潜听闻此话，只是略微沉下视线，他没有看向下面的队伍，也没有答话。 「别总冷着脸嘛。话说，我对那个零分的新人还挺感兴趣的，如果有机会，也想和她组个队，看看究竟有多弱。」 君潜轻皱了下眉，偏头冷声道：「你想死？」 旁边那人连忙摆手：「开玩笑，潜哥……真是玩笑，你别这么看着我，我害怕。」 游戏中，每一个成员的定位都需要反覆斟酌，否则就会面临失败。 在君潜眼中，只要不是第一…… 就是失败。 他不会容忍任何没有价值的人出现在自己的队伍里。 君潜拉紧绑着枪的黑色带子，压低黑色帽子的帽檐。 转身之前，他的视线从安卡的位置扫过，几乎没有任何停留。 …… 在二层平台的另一侧，站着一个打着深灰色领结、身穿淡色方格衬衫，手中握着捲尺和铅笔的男人。 捲尺上写着两个字，景迁。 景迁将捲尺的一端拉开，饶有兴趣地对着安卡的位置认真地量了几下。 旁边有人问他：「在意？」 景迁笑容温和，一如既往：「觉得新奇而已。」 「她和你妹妹分在一组了。」 「很巧。」 景迁淡淡地说了两个字。 但是旁边人却隐隐觉得，他并不是在说安卡和景涵分在同一组这件事，而是另有所指。 …… 顶楼天台。 一个身穿运动服的黑髮眼镜少年斜靠在墙边，手中电脑支起，浮起的全息屏幕上，逐渐合成出一个人的资料。 【姓名：安卡】 【出生年月：未知】 【职业：未知】 【国籍：未知】 【家庭情况：未知】 …… 看见资料结果，名为乔铎的少年若有所思。 这大概是他合成过的、最失败的一份资料。 除了姓名之外，其他十几条信息全都是「未知」。 乔铎将后脑贴在冰凉的金属墙壁上，闭上眼睛唿吸了一下周围的冷空气。 唿出的白雾中，他轻笑了一声。 游戏大厅的上空，黑色的卷尾鸟成群飞过，它们鸣叫的声音和三年前如出一辙。 第3章 为什么是教堂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开了一…… 这是一处教堂。 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甚至还有一点破旧……一般来说，人们更愿意称之为年代感。 穹顶洁白，四周的墙壁由淡灰色的磨光石砌成，平整肃穆。 墙壁稍高的位置有一排狭长形状的玻璃窗，阳光从玻璃窗透进来，照在教堂内神父、唱诗班和一众祷告之人的脸颊上。 神父穿着绣着印记的白色长袍。 唱诗班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女子，她们刻意压低自己的声音，来表示对神主的崇敬。 「神主将赐人以智慧、能力，在神主的教导下，我们的生命将永恆不竭……」 这神父似乎是个说话不太利索的人，在读祷告词的时候，每隔两三个字都要停顿一下， 好像是一台坏了的录音机。 场面有点滑稽。
第5页 听得安卡不由皱了下眉。 长椅上坐满了祷告的人。 不知为何，这些人的头顶都裹着黑色的头巾，身上穿的衣服陈旧破烂，他们的眼神中，没有对神主的敬意，而是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兇恶。 他们很显然也不是很在意神父都读了些什么。 就像是一群不愿意听老师讲课，却又必须端坐在座位上的高中生一样。 气氛有些诡异。 …… 刚才，主神空间刺眼的白光闪过，安卡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已经出现在了这里。 并且，她和周围那些祷告的人一样，身上穿着蓝灰色的麻布衣服，头髮被黑色的头巾勒紧。 安卡默默想着：「游戏的第一个场景……教堂吗？」 她坐在教堂第一排的边角位。 此时，安卡没有将注意力放在那些繁复的祷告词上，而是偏着头环视一周，去寻找小队中的其他人。 教堂里面大概坐了二百多人。 安卡的视力一直很好，她只用了不到十秒钟，就将这二百多人的脸全部打量了一遍。 却并没有看见熟悉的面孔。 「其余四个人没有出现在这里，这样看来，游戏是从独自行动开始的。」 安卡眼神沉了沉，警惕心增强。 根据以往的游戏，凡是以「单人独自行动」开始的游戏，危险性和难度都要比「五个人传送到同一地点」的游戏要高。 安卡再次看向周围。 ——为什么是教堂？ ——这里有什么需要注意的线索？ ——或者，这里即将发生什么？ 就在她这么想着的时候，手心突然一热，她低头看去，发现自己还握着那一张白色的帐号卡。 在帐号卡热起来的同时，安卡的脑中传来「主神」机械的声音。 【欢迎各位玩家进入本次游戏。】 【游戏名：感恩劫。】 【游戏玩家：莫攸，金洵，景涵，于生，安卡】 【游戏分级：白（和玩家的帐号卡等级相对应，游戏分为白、绿、蓝、紫、黑、金六级，白色最易，金色最难）】 【任务总目标：击杀暴乱之源——「斯尔拓」】 【任务介绍：c1歷1010年11月6日，布拉格国被侵略者攻陷，存活的布拉格国百姓逃往邻国耶洛市。】 【耶洛市的市民民风淳朴、热情好客，很快就接纳了这一批逃亡的难民。】 【这里的神父每天带着难民们在教堂祷告，试图洗净他们身上的霉运，让他们重新获得神主的眷顾。】 【某个不知名星球的知名心理学家说过一句话——一个人想要养成一个习惯，至少需要二十一天。】 【今天，11月26日，是难民来到耶洛市的第二十一天，也是他们向神主祷告的第二十一天。】 【可惜，他们没有养成敬畏的习惯，甚至连感恩都没有学会。】 【他们利用这些天的时间，酝酿了骇人听闻的阴谋。在这个特殊的日子，他们将自己罪恶的手，伸向了他们的恩人……】 【当前任务目标1：保证存活，并前往耶洛市巨石路130号,与其他玩家会和。（耶洛市地图可通过帐号卡查看）】 【游戏提示：您是第一次参加游戏，作为见面礼，主神空间额外赠送您锋利的匕首*1。】 【游戏提示2：您的帐号卡上，将显示本次游戏的「成就列表」，达成成就，会得到相应的成就点数。（成就点数可应用于主神空间竞技场）】 【游戏提示3：游戏中的某些物品（奖励）可以被带回主神空间。您可以将他们售卖，换取成就点数，也可以自行使用。】 【规则宣读完毕，您已脱离传送保护状态，从现在起，您所有受的伤都将是真实的，死亡，就是真正的死亡。】 【游戏正式开始。】 【游戏限定时间：24小时】 【祝您游戏愉快。】 …… 当「主神」的声音消失时，安卡低头看向手中的帐号卡。 帐号卡上浮现出细细密密的小字。 【当前游戏尚未达成的成就：】 【佐西的福赐】 【折断的死神镰刀】 【举手之劳】 安卡只是匆匆扫了一眼那些成就的名字，就直接将帐号卡收回了上衣口袋中。 「现在可不是看这些的时候。」 游戏中，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值得紧张的。 游戏既然选择了从这里开始，就说明周围一定潜伏着危机。 而且，周围那些祷告之人的神情举止，怎么看都不像是善类。 想到这里，安卡悄悄站起身，低头朝旁边的门走去。 不出所料，就在她摸上门把手的时候，突然感受到了一阵剧烈的震颤。 「轰——」 教堂上方传来巨大的爆破声响，不止一声。 洁白的穹顶顿时漏了一个窟窿，碎石坠落，教堂正中间的长椅瞬间被坠落的灰白色石头砸得粉碎。 木屑四溅。 阳光肆无忌惮地倾泻而入。 然而，那些带着黑色头巾的「祈祷之人」却没有丝毫慌乱，二百多人齐齐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很有秩序地撤离教堂。 神父和唱诗班看傻了。 安卡是最先离开教堂的人。 她快速向远离教堂的方向跑了几步，来到一个安全区域后，回头望去。
第6页 戴头巾的人已经尽数撤出，黑压压地在广场上站了一片。 教堂塌了一半。 那个穿白衣服的神父才刚刚推门而出，他脚步不稳，身形踉跄，花白色的鬍子上沾了墙灰，墙灰呛进他的气管里，神父一边走，一边重重的咳嗽着。 然而，就在他走出教堂侧门的那一刻，变故陡生。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开了一枪。 「砰」地一声响。 广场上飞鸟惊起，扑腾着翅膀，落下一地羽毛。 在人群冷漠目光的注视下—— 神父额头眉心处，多出了一个血红色的洞。 一瞬间，他双目失神，重重栽倒下去。 事情并没有结束。 由于教堂的侧门十分狭小，神父突然停下来、倒下去的举动又完全出人意料，他身后紧跟着的唱诗班慌了神，很多人接连被绊倒。 门口处陷入了混乱。 没等她们爬起来冲出教堂，教堂顶端的十字架轰然坠落。 金属质地、坚硬无比的巨型十字架砸在了门口那些人的身上。 鲜血喷涌。 大块的碎石接连散落。 有些人直接被砸成了肉泥。 安卡曾经见过很多的血腥场景，但仍旧感受到一阵唿吸困难，窒息感使她开始思考眼前的情况。 「还不清楚其他四个人怎么样，但估计也不会比教堂这边好多少。」 「这些难民在二十一天之前来到耶洛市，耶洛市收留了他们。」 「现在，他们恩将仇报，打算杀掉他们的恩人、摧毁教堂、洗劫城市。」 「我们最终的目的，是杀掉这场暴动的源头，也就是那个叫做斯尔拓的人。」 「这个斯尔拓……」 是难民的首领吗？ 安卡无法确定。 但能够肯定的是，这些难民已经有了一定的组织和计划，部分难民还配有枪枝。 并且，她在教堂里看见的这些，应该只是一小部分。 「对方势众，不方便贸然行动，必须尽快和其他玩家会和，顺便找到枪枝防身。」 安卡思考的时候，动作并没有停下来。 此时，她已经走到了教堂阴面的一个巷子里。 避开人群后，她再次取出自己的帐号卡。 帐号卡类似于一个「超薄屏手机」。 安卡在上面点击两下，调出了之前「主神」提到过的「耶洛市地图」。 地图很详细。 汇合点「巨石路130号」，还被用一个红色的三角符号标明，很容易看见。 安卡将路线记住，收起帐号卡。 为了保证暂时的安全，她没有撤掉头巾。 然而，就在她走到巷子口，打算转弯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一阵粗犷的喝声—— 「前面的，你干什么去？」 突如其来的喝声让安卡目光变冷。 她停住了脚步。 ——被发现了吗？ 当安卡转过头时，脸上已经完完全全换了一副表情。 三分无措，七分茫然，恰到好处。 她看见身后走来一个一米九左右的男人，男人和其他那些难民一样，身穿蓝灰色麻布衣服，头上戴着黑色的头巾。 男人蓄着浓密的鬍子，身形魁梧，膀大腰圆。 他的手中，握着一把轻型手枪。 「咔哒」一声，手枪上了膛。 安卡很快比了个国际友好、全人类通用的投降姿势，手指还礼貌性地颤抖了两下。 第4章 主神空间第三定律 不能以貌取物。…… 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安卡的心口。 小巷中只有他们两个人。 偶尔能够听见旁边残余的爆炸音和石块破裂的声音，当然，还有沿街民众的惊唿。 惊唿声仅仅持续了几秒钟。 很快，又有「砰砰砰」的枪声接连响起。 街道上陷入了无声的恐惧。 安卡能够想像到周围发生了什么。 他们在屠戮。 无差别的屠戮。 凡是没有佩戴黑色头巾的人，都被看成是他们的异类、被赶尽杀绝。 在他们看来，子弹和人命好像同样廉价，不值得被珍惜。 黑烟从教堂顶端那个破裂的窟窿里钻了出来，几簇火苗燃起，和清晨的阳光一起掠夺着空气。 安卡的面色有一瞬间的紧绷，但很快又变回了茫然。 她迎着枪口的方向，往前蹭了几步，声音微弱：「自己人。」 靴子的鞋跟踏在灰色石砖路上，留下嗒嗒的响声，有点杂乱。 男人看见安卡头上的黑色头巾，把她当做了难民中的女眷，神情稍微平缓，枪也随之放下。 他问：「为什么在这里？」 安卡继续往前靠近：「刚刚从教堂出来的时候有点着急，跑错方向，结果迷路了。」 「昨天不是已经通知过怎么行动了吗？」 安卡没有接这句话，只是神情懊恼地低了低头。 男人盯着她的脸看了几秒，最终相信了安卡的话，他撤开一半身体，用枪指了指另一侧的方向，声音干涩：「这边走。」 安卡点头，往男人所指的方向走去。 小巷很窄，她和男人擦身而过的时候，几乎能够感受到对方身上与生俱来的危险气息。 男人看见安卡的顺从，不疑有他，也打算沿着那个方向回到广场。
第7页 然而，就在他将手枪别回腰间、脚步跟紧安卡的那一刻，安卡神色一动，动作极快地转过了身。 空气中一道雪白的光影闪过。 下一秒，男人的胸口被一把锋利的匕首准确刺中，他骤然睁大了眼睛，发出一声沉闷的吼声，接着又跟上了一句脏味很重的咒骂。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矮他一头、身形小巧的安卡，像是意识到什么。 「你不是难民？」 安卡抬起头时，目光中多了几分冰冷。 男人并没有放弃抵抗，他用仅存不多的力量摸出了腰间的枪，枪口调整方向，颤抖着试图指向安卡。 安卡自然不会给他开枪的机会，刺进胸口的匕首被抽出，反手送进了男人持枪的手腕里。 这一次，男人发出了一声尖锐的痛唿。 手指松开，枪掉在了地面上。 ——这绝不是一个普通人的身体素质和战斗技巧。 他死死凝视着安卡。 嘴巴张张合合，想要说什么，可喉咙抽搐颤抖，只发出虚弱怪异的声音。 男人的身体逐渐滑向地面。 鲜血在地面上缓缓流出一摊深红色的痕迹。 安卡俯下身，伸手扯掉男人头顶上的黑色头巾，塞进自己的口袋，她捡起那把银色的轻型手枪，低低的说话声混在清晨有点冷意的空气中：「我是不是难民、你是不是难民，谁又能说得清呢？」 男人的眼神终于变成了彻底的死寂，直直望着天空中的太阳。 在他死亡的那一刻，安卡听见了主神通告的声音—— 【通告：您的成就系统有更新。】 【「折断的死神镰刀」成就达成条件：杀死10个持枪的难民。】 【当前小队完成进度：1/10】 【通告：您的物品栏有更新。】 【当前持有物品：轻质手枪（枪中包含6颗子弹），本物品为游戏绑定物品，仅可以在游戏中使用，不可带回主神空间。】 主神冰冷的声音带回了安卡的思绪。 她站直身体，低头望着没了气的那个人，习惯性地转了转尾戒。 此时，戒指的表面好像产生了什么感应一般，正散发着一点淡白色的微光。 「这东西目前能够发挥出的能力微乎其微啊……」 安卡低低说了一句，随即将手重新放回口袋里。 这枚尾戒一直伴随着安卡。 从外观上看，很不起眼。 和地摊上「三块钱一个十块钱三个」的那种没什么两样。 但根据安卡总结出来的「主神空间第三定律」—— 不能以貌取物。 看上去普通的道具，实际能够发挥出的作用可能很大。 三年前，这枚尾戒足够安卡在主神空间的竞技场里面横着走。 可是现在，却变成了一个「装饰性」物品。 大概是安卡现在的帐号卡等级只有「白」级的缘故。 安卡调整了一下手枪的弹夹，将手枪放进衣服内侧，然后拉了拉自己的黑色头巾，目光平淡地朝着 「巨石路130号」的方向走去。 …… 与此同时，正在一处歌厅里面蹲伏着的金洵听见主神空间的通报声，脸色突然一变。 「坏了。」 「忘了告诉新人，莫队最忌讳的，就是队伍里有人去碰任务成就。」 金洵顿觉一股不妙感涌上心头。 「这下要出事情啊……」 …… 五分钟后，在耶洛市的一处百货商场外，莫攸正一手提着一个半死不活的人，另一只手握着一把纯黑色的枪，脚步沉沉地从大门的位置走了出来。 周围人看见他的模样和阴郁不明的眼神，都吓得后退了一步，给他让开了道路。 刚刚在百货商场中，他顶着爆破的热浪，听见队伍中沉寂了许久的「成就通告」再一次响起。 一阵难明的情绪涌上心头，莫攸将手中那人甩开，丢在墙边的水渠里面。 鲜血沖红水面，莫攸的身上也带着无法散去的血腥味。 他的神情暗了下去。 …… 巨石路130号。 这是一处平整的二层小房，样式普通，不算崭新，但也应该就是十年之内的房子。 房子周围是一圈种植着花草的院子，只不过此时，院子里有几块被火焰烧焦，留下深黑色的痕迹。 安卡走过了三条街，顺利到达这里。 在路上的时候，她对于那些「暴动行为」，有了更加清楚的认知。 难民们已经失去人性，沦为了杀戮的机器。 安卡不愿去想他们的动机是什么。 她看到了他们是如何行动的—— 「咣当！」 他们随意挑选着街道两边的住房破门而入。 有枪的手里举着枪，没枪的手里提着尖锐的长刀，如果既没有刀、也没有枪，那就捏紧了拳头。 「双手放在脑袋后面！」 「低头！」 「到外面集合！」 他们将房子里的人强行带到街道上，用枪抵住他们的脑袋，毫不留情地扣动扳机。 男女老少无一例外。 他们实施着象徵着 「黑色头巾」的暴行。 尽管他们还清楚地记得，那些死在自己枪口下的人、那些被自己殴打的人，可能前两天刚刚给他们做过免费午餐，给他们提供过洗净身子的热水，给他们一个容身之处。
第8页 但他们并不满足于此。 他们不想寄人篱下。 他们想要在这个城市留下姓名，成为这个城市新的主人。 …… 安卡停在巨石路130号的外墙边缘。 她是最先抵达这里的小队玩家。 安卡是「第一次」参加游戏，主神空间会一定程度调低难度。 因此，她的初始地点「教堂」，也距离汇合点很近。 安卡倚在院落的墙边，探听着房间内的情况。 里面总共有四个人。 包括了这家里的女主人和儿子。 另外的两个，则是闯入其中的暴徒。 在安卡到这里的时候，那两个暴徒已经干掉了这家的女主人。 女主人的尸体仰倒在客厅的地板上。 鲜红的血液染红了客厅米白色的地毯。 此时，他们正搜寻这一家的孩子。 屠戮是无差别的。 他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 …… 安卡打算去救人。 她注意到，这是三个游戏成就之一。 【佐西的福赐：在难民洗劫中，保全藏在柜子里的小孩佐西。】 虽然安卡也可以为了保证自身安全、袖手旁观。 但是那样，则会失去达成成就的机会。 成就点是一切的核心。 只有拿到足够多的成就点，才有机会进入主神空间的竞技场、赢取积分。 积分能够让一个玩家或者一个队伍登上排行榜，当然，排行榜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 主神空间内，玩家帐号卡的等级分为六级。 白卡、绿卡、蓝卡、紫卡、黑卡、金卡，逐级递升。 从主神空间离开的条件，就是成为金卡玩家，完成最后的金卡级别游戏。 而想要从白卡升到金卡，需要足够多的积分。 这也是每一个玩家的最终目标。 …… 一边想着，安卡挪着脚步，贴近了这栋房子的窗口处。 她的发顶抵着窗台的边缘，身体旁边是两盆植物，应该是什么品种的花，但此时不在开花季节，只有稀稀落落的绿色叶片，可怜兮兮的。 安卡给手枪上了膛，她的视线顺着窗户边缘，在房间内扫过。 那两个暴徒在屋里面转悠着，时不时拉开两侧的柜门查看。 其中一人蓄着小鬍子，笃定说道：「这家人有个孩子，我之前见过的。现在他肯定藏在房间里，赶紧搜。」 另一人歪着嘴巴哼唱着当地的童谣，试图骗小孩子出来。 「多拉尔河红红的河水，被山里的野兽唿噜噜喝干……」 这本是他从当地一个妇人那里听来的，只是后来，他当着那家男主人和孩子的面，玷污了那个妇人，并一刀捅进了她的胸口。 妇人临死的时候，嘴里还喃喃着童谣的后半截。 此时，这人也一併接着哼了出来：「野兽的舌头被河里漂浮的头髮缠绕，它抬起了头，牙齿全都掉光了，嘴巴里还嚼着另一个头……」 可是，还没等这人唱完，他就突然止住了声音，直直栽倒下去。 子弹顺着窗户的缝隙射入，正中后脑。 窗户外，侧立的安卡眼神冷淡。 小鬍子听见枪响，瞬间回头看去。 却发现自己的同伴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 他瞬间警惕地端起了枪，扫视四周，试图找到子弹的来源，安卡后背抵着墙，将自己的身形藏在墙体后面。 小鬍子回忆着枪声的方向，轻蹭步子，朝着窗户这边走来。 安卡压紧唿吸。 这手枪不是连发的，所以刚刚没办法出其不意、一下打死两个。 她得再找机会。 而就在小鬍子到达窗户边的时候，安卡的神情突然变了变。 她听见房间内的某个衣柜里，传来了孩童抑制不住的哭声。 第5章 没打算听他的 「莫队刚刚和你说什么了…… 安卡背靠着墙面，仔细倾听着房子内小孩哭叫声传来的方向。 大概在她的左手边。 她侧身看去，不远处，有一个可以直接进入房子的门，但是此时，门是关着的，如果她尝试着去开门，一定会被屋内剩下的那个暴徒察觉，而使自己处于被动。 可是，如果停在原地不动，暴徒目前所在的位置对于安卡来说，是一个死角。 只要那人没被同伙的死亡吓得失去了理智，就一定会找到一条足以避开安卡视线的路，去接近那个正在哭的孩子，将其杀害。 据安卡观察，屋内那暴徒不仅没吓得腿软，反而把他同伙的歌谣一直哼唱了下去。 血腥的味道反而令他更加兴奋。 ——怎么办？ 安卡紧了紧眉，将手枪抬至耳侧，就在这时，她突然看见了腿边放着的那两个花盆。 或许可以试试声东击西？ 她的念头刚刚出现，手上就已经有了动作。 她伸手抓起那花盆的边缘，朝着房子另外一侧的转角用力一甩，花盆在空中划出了一个漂亮的抛物线，最终狠狠砸在了地上。 ——哗啦！ 花盆是陶制的，脆得很，立刻就碎了一地。 那屋里的暴徒果然被花盆的声音吸引，也有了动作，他以为安卡不小心碰碎了花盆，于是向前方迈了一步，打算朝着小孩哭的方向走去。
第9页 安卡同时侧过了身子，枪口再次瞄准窗户缝，第二颗子弹就要打出。 而这暴徒却也是个机警之人。 他刚刚迈出一步，就好像产生了某种对危险的直觉。 只见他突然转身，对上安卡视线的瞬间，他很快想明白了什么，手中的枪平举着面向了安卡所在的方向。 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对峙。 危险之下，真刀真枪，双方都没心情先来一段「时停讲话」烘托气氛。 无论是安卡还是对面的暴徒都很清楚，如果犹豫了一秒，自己就是躺在血泊里死掉的那个。 「砰！」 「砰！」 两声枪响几乎是同时响起。 安卡只觉得自己手臂侧面先是凉凉的麻了一下，随即便是火烧一般地灼痛。 她拿枪的手臂颤抖了一下。 侧身倚住窗框。 不过，很快，安卡听见了来自主神的声音，紧抿的嘴角轻轻抬了抬。 【通告：您的成就系统有更新。】 【「折断的死神镰刀」成就达成条件：杀死10个持枪的难民。】 【当前小队完成进度：2/10】 由于刚刚第一个唱童谣的难民暴徒并没有持枪，因而这一次，只增加了一个人。 屋内那人被安卡的子弹射穿了脑袋，额头处一个红红的血洞，他瘫倒在地面上，和他那个同伙像叠罗汉一样叠在一起。 很快，安卡又听见另外一个条通告。 【通告：您的成就系统有更新。】 【「佐西的福赐」成就达成条件：在难民洗劫中，保全藏在柜子里的孩童佐西。】 【当前小队完成进度：已完成】 【获得成就点数：50点/人】 安卡低头检查自己的伤口，只是擦伤，没有大碍。 就在她要往前走、去房子里查看一下那个叫做「佐西」的孩子究竟怎么样了的时候，却突然被人从身后抓住了手腕，向后扯去。 「嘶——」 安卡受伤的右手手臂上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她以为是有人突袭，心里震了一下。 安卡的警惕性很高，能够在她无意识的情况下成功接近，不会是普通角色。 安卡手中的枪因为疼痛的拉扯而掉在地面上，她速度极快地另外一只手握拳，攻击对方。 而她身后那人像是察觉到什么，突然后撤一步，松开了安卡的手腕。 安卡的手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之后，蓦地止住动作，她看清了那一张有些熟悉的脸。 「莫攸？」 听见这两个字，莫攸微怔。 但很快被沉如锅底的脸色覆盖了。 那神情几乎可以用吓人来形容。 安卡觉得，他如果穿个长袍，再套个头套，都不用化妆就可以去鬼屋扮鬼接客了。 就在她在心里默默把莫攸从头到脚吐槽了一遍之后，莫攸说了他见到安卡之后的第一句话。 「不要碰任务成就。」 他的声音低低的，音调平稳。 安卡以前想过，如果莫攸有机会离开主神空间，那无论是去读有声书还是开电台直播，他都一定会有极其光明的前途。 只不过，声音好听未必意味着他说的话就顺耳。 安卡俯身捡起地上的枪，一边开门一边问道：「为什么？」 「我没有义务解释。如果你坚持不服从指挥，我会採取强硬的手段进行制止。」 「比如呢？」 「击毙。」 安卡：「……」 这语气让她想要找根小木棍敲他脑袋。 安卡没有被吓到，她背对着莫攸，低头看向门把手，闲谈一般地说道： 「莫队，你的队伍里，新人是不是从来都待不长久？他们一听见你说不让碰任务成就，还没有任何理由，估计不用等到第二次游戏，就跑掉去别的队伍了。」 莫攸提醒道：「你也是新人。」 「所以，如果我这次游戏结束就离队，你会留吗？」 莫攸没有说话。 安卡笑着拧开了门把手，早晨的阳光通过打开的门散进屋内，让沉闷无光的客厅多了几分生气。 空气中瀰漫着点点灰尘。 地面之上，是已经失去唿吸的女主人，以及两个暴徒。 见此场景，安卡收了笑容，本能地去摸自己的口袋，却没有摸到任何东西。 反倒是跟在她身后、进入房间的莫攸，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截白色的蜡烛。 莫攸将蜡烛立在房间的角落里点燃。 蜡烛的火苗摇晃两下，最终稳定燃烧着。 安卡看着莫攸熟练的动作。 这原本是她的习惯。 如果进入一个房间，里面有意外亡故的无辜死者，她会点一小截白色的蜡烛，表示祭奠。 她记得莫攸曾经对她这个习惯并不贊同，他很认真地对她说：「不该让这些迷信的事情耽误游戏时间。」 安卡说：「是心意，不单单是迷信。」 莫攸没有反驳，但安卡知道，他依旧不贊同她说的话。 此时，安卡看着莫攸的侧脸。 他比三年前更瘦了一圈，脸上的情绪越来越不明显。 安卡突然就起了心思，双手插兜，在莫攸身后站立着：「你平时都这么做吗？」 「嗯。」 安卡把那两个字原封不动地送还给了莫攸。
第10页 「迷信。」 莫攸的目光突然沉了沉，他转过头，表情冷淡地看向安卡，语气不善：「不要乱说。」 安卡：「……」 莫攸的表情让安卡觉得，她仿佛看到了什么狂热的教徒，下一秒就要拽着她、给她洗脑的那种。 三年不见，这笔直笔直的小树苗怎么就长歪了呢。 …… 蜡烛点好后不久，队伍中的另外三个人，也很快来到了现场。 金洵推门而入的时候，用做贼似的目光在莫攸和安卡二人之间扫来扫去，他似乎对安卡能够安然无恙地站在那里而感到惊奇。 他记得上一个擅自碰成就系统的新人，和莫攸「交谈」之后，吓得腿都软了，直接瘫在地面上，表情呆滞，一动不动。 相比于金洵，于生的表现更加过分，干脆连门都没敢进来。 安卡神情自然，见他们三人到了，还打了个招唿。 ——这真的是一个零分的新人吗？ 金洵抽了抽嘴角，他突然感觉，「主神」的话或许也不能全信。 一般评分在100以下的新人，刚进游戏，连枪都不敢开，更别提杀人了。 可是安卡不仅动了手，还直接解决掉了两个暴徒。 不对…… 金洵看向地面暴徒的尸体，其中一个暴徒没有持枪，那安卡至少已经解决了三个。 这太恐怖了。 他蹭到安卡身边，侧头捂嘴，轻声问她：「莫队刚刚和你说什么了？」 安卡觉得金洵的样子有点好笑，撤开一步回应道：「他说不让我碰成就系统。」 金洵点头：「然后呢？」 「如果我不听指挥，就杀了我。」 金洵这次先是点头，随即怔住，安卡的语气太过于自然，以至于金洵没有第一时间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安卡没注意金洵的神情，继续说道：「我没打算听他的。」 金洵：「？」 安卡拿着银色的轻质手枪，手腕搭在金洵的肩膀上晃了晃，枪口几乎磕在金洵的太阳穴上，她笑：「如果真到了非杀不可的地步，我就和他比比，谁的子弹更快……」 金洵：「？？？」 他听见了什么？ 金洵一错不错地看着安卡。 当安卡的手枪碰在他脑壳上的时候，他的后背瞬间起了一阵冷汗。 与此同时，「主神」的声音再次响起。 【检测到「任务目标1」达成。】 【当前小队存活人数：5】 【无小队成员死亡。】 【任务目标2：获得和「黑市」相关的线索】 【获得任务提示：在巨石路130号，佐西藏身的柜子里，有一张纸，上面写着某些重要线索。】 第6章 需不需要帮忙 那语气着实非常诚恳。…… 景涵正站在门外。 队伍中除了安卡之外的另一个女孩。 冷静，甚至称得上是冷漠。 她看着走在面前的于生突然顿住脚步，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我很害怕」几个字，如果表现在漫画里，这人的身体四周估计都画满了颤抖的线条，或许连脸颊轮廓线，都是扭曲变形的。 景涵面无表情地伸出一根细细长长的手指，戳了戳于生的后背，于生顿时就像是触了电一般，一张小脸煞白煞白的，脚步踉跄，跌进了房间内，差点没直接坐在地上。 而当于生看见地面上尸体的时候，直接捂紧了嘴巴，好像耗费了全身的力气，才没让自己失声尖叫。 景涵依然神色冷淡，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指，跟在于生后面也进了房间。 她的胸前挂着一个数位相机。 景涵也不介意游戏中的人看见这么一个稀奇的玩意，相机就这么挂着，没有收起来。 相比于安卡，可能……于生的表现才更像那个零分新人。 不过，对于这样的场面，无论是金洵、莫攸、景涵，还是于生的「前任队长」安卡，都是见怪不怪。 于生的胆小是出了名的。 但是，谁要是因为这个而忽视了于生的实力，恐怕会碰上难以预料的麻烦。 以前是队长的时候，安卡对此深有体会。 …… 莫攸检查了一下房子内的情况，确认没有其他隐匿的暴徒之后，对其他几人说道：「现在首要任务是寻找佐西和那张有重要线索的纸条。一边找，一边轮流说一下，刚刚分头行动时都遇到了哪些事情，汇总信息。」 莫攸「指挥」的语气公事公办，冷淡得可怕，听起来，甚至还不如主神空间宣读游戏的声音有真情实感。 金洵第一个说道：「我是从一个歌厅过来的……」 若说莫攸的语气是没有感情，那金洵的语气就如同他缤纷多彩的头髮一样，太富有感情了。 他这第一句话说完，安卡的后背漫起了一片凉意。 好像这人不是从歌厅过来的，而是从什么鬼屋或者恐怖密室里面刚跑出来…… 她丝毫不怀疑，如果不加以制止，金洵能把刚刚不到半个小时的经歷，直接讲成「长篇连载鬼故事」。 还不等安卡开口。 于生已经顶不住了，他表情僵硬地望着金洵，吞吐着冒出了几个字—— 「长……长话短说。」 说完，他还摆了一个哭脸。
第11页 金洵听见于生的话，面露微笑，立刻「善解人意」地转换了语气，用正常的方式说了下去。 可安卡笃定，这人绝对是想故意吓唬于生，才摆出刚刚那副样子的。 恶劣。 「我的初始地点是一个歌厅，当然了，这时代的歌厅不是ktv，也没有任何电子设备，大家都是在用最『原始』的方法在唱歌，除此之外，那个歌厅好像还兼备了青楼的作用，我醒来的时候，身边围了四五个……」 莫攸冷着声音打断了金洵：「说点重要的。」 金洵尴尬地咳了一声，说道：「醒来后没几秒，我就看见一群戴着黑衣服的暴徒冲进了歌厅，他们手里端着枪，把歌厅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往外面拽，拽出去了之后，没有任何商量，直接枪毙。」 佐西久久没有发出声音，众人也没办法听声辨位，只能一点一点找。 安卡一边低着头又拉开一个下方的柜子，一边问道：「每个人都持枪吗？」 金洵回忆了一下，说道：「没有，大概三个人中有一个人持枪。」 ——这和教堂那群人的情况差不多。 安卡想着，抬起头时，却发现莫攸正望向她这边，安卡和他对视了两秒，莫攸的眼神好像带着几分隐晦不明的探究。 他看什么呢？ 安卡直起身。 莫攸向她这边走来。 正当安卡想要开口询问的时候，她发现对方不仅走了过来，还走了过去。 然后，莫攸停在了安卡身后不远处，一个柜子的前方。 安卡：「……」 不是冲着她来的。 重来一次，她的判断能力和观察能力也跟着衰退了吗？ 安卡轻皱了下眉。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莫攸问金洵：「你是怎么出来的？」 金洵向莫攸所在的位置走去，拍了拍胸前的枪：「用这个威胁他们。如果不是之前在游戏中得到了这把枪，能拿来防身，我也不知道该怎么从那地方逃出来。」 金洵说着，就联想到了安卡的情况，安卡以前没有参加过游戏，最开始的时候，全身上下应该只有主神空间「友情赠送」的一把匕首。 他半信半疑地问安卡：「你不会是用那把匕首，杀了持枪的暴徒吧？」 安卡认真纠正他：「是锋利的匕首。」 金洵：「……」 这不是锋不锋利的问题吧？ 就在金洵依然觉得匪夷所思的时候，莫攸已经完全拉开了柜门。 阳光倾泻而入，将柜子里照亮。 站在柜子前的莫攸和金洵，都看见了在柜子一角，蜷缩着的佐西。 金洵是个很喜欢孩子的人。 还没等莫攸有什么动作，金洵就已经探身进去，将佐西抱了出来， 这孩子大概五六岁的样子，面颊因为藏匿，沾上了一些灰尘，看着像个小花猫。 眼睛大大的，很可爱。 他耷拉着两只胳膊，任由金洵把他抱出柜子，没有哭。 金洵介绍完自己的情况，下一个是景涵。 景涵正举着相机在屋内拍来拍去，像是个记录案发现场的警员。 她面色如常地蹲下身去，将镜头贴近地面上那几具尸体的脸，拍了几张，又对着他们身上流着血的伤口，拍了另外几张。 心理承受能力强大的景涵，和距离尸体五六米还瑟瑟发抖的于生形成了鲜明对比。 景涵的话语简练。 她似乎并不想过多交流：「我是从纺织厂过来的，情况和金洵差不多，没必要重复。」 莫攸也没有追问，继续查看着柜子内的情况。 安卡说道：「我是从向北三个街区的十字口教堂过来的，暴徒在那边炸毁了教堂，枪击神父，导致一众人来不及逃跑，在倒塌的教堂中丧命。观察下来，大概每五个人中，会有一个持枪的。」 话音落下，安卡走到莫攸旁边：「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 莫攸看她一眼：「柜子里东西很多，我简单翻了一遍，没有单独分离出来的纸页，有可能是在某个衣服口袋里，或者夹在记事本里。」 安卡点点头：「那你继续找。」 莫攸：「……」 安卡的语气过于自然，莫攸一瞬间以为，自己才是那个「新人」。 在主神空间中，新人往往是被压迫的一方。 他们刚进游戏，总想着尽可能多地帮队伍做点事情，而那些「居心叵测」的老玩家们则会利用新人的好心，让他们去端个茶、倒个水、找东西、跑跑腿…… 这些已经算是善良的了。 还有的人，会直接让新人当炮灰去挡枪。 安卡的反应和「新人」两个字很不相配。 不过，说完那句话后，过了几秒，似乎安卡自己也觉得不太妥当，于是好死不死补了一句：「需不需要我帮忙？」 那语气着实非常诚恳。 莫攸没有抬头，显然没有好脸色：「不用。」 安卡抿了抿嘴。 「辛苦了。」 莫攸：「……」 他没有理会安卡表面意思「辛苦了」，实际潜台词极有可能是「再好不过」的话，继续翻看柜子里的东西，顺带对其他人说道。 「我是从百货商场过来的，持枪暴徒的比例稍微低一点，大概每十个人中有一个，不过，每一百个人中，会有一个人，持有杀伤力很强的武器。」
第12页 于生是最后一个说明情况的。 他此时基本恢復了正常，虽然不知道内心是否还波涛汹涌，但是至少能够顺利讲话了：「我的初始地点是一所小学，小学被暴徒侵入了，我没来得及数究竟持枪的比例有多少……」 金洵听见于生的话，见怀里的佐西往上提了提，他始终没让佐西看见那三具尸体。 他问道：「他们杀学生了？」 金洵的话里有几分沉，和他平时说话的语气不太一样。 于生偏头，瑟缩着说道：「没……没杀学生，但是杀了几个老师『示众』，我……」 还没等于生说完，金洵就突然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咆哮，直接让于生把剩下的话全吞回了肚子里。 安卡看向金洵。 只见佐西张着嘴巴，咬在了金洵的手指上，金洵的手指末端多出了一圈参差不齐的牙印。 他呲牙咧嘴地往外抽自己的手指，可是佐西却没有松口，尖尖的牙齿在金洵的手指上拉出长长的红色痕迹。 「餵……喂喂，松口啊！」 金洵刚刚沉重的神情烟消云散。 他像是炸毛了一般，直到手指脱离「孩口」，他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金洵愤愤地用手捏着佐西的脸，对这小屁孩「恩将仇报」感到不满。 「人不大，牙尖得很。你是不是饿了？早上没吃饭？」 佐西软乎乎地答道：「没吃。」 金洵一笑，被小孩的声音搞得没脾气，抬头说道：「于生，你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给他拿点。」 于生连忙点头：「哦……好。」 安卡没有看向和小孩斗智斗勇的金洵。 而是看着于生穿着白色衣服、瘦瘦小小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厨房里，目光有些意味不明。 ——刚才，他没说真话。 第7章 交流感情 「为什么说谎？」 还没等金洵和佐西这边安分下来，厨房里就再起「风波」。 安卡听见来自于生的、微弱却又抓心的求助声。 「救……！厨房里面，有东西……」 安卡以为是遇到了什么危险，走到厨房门口，却是看见于生正被两只螃蟹折磨得死去活来。 那两只螃蟹耀武扬威地在地面上爬。 于生则是面色苍白，双手握成小拳头、颤抖地放在身体两侧。 他不停地在厨房狭小的范围内转圈圈，试图躲避。 安卡：「……」 她扯了扯嘴角。 原本，她刚刚进入开发组的那段时间，曾经多次幻想，如果没有了她，莫攸会把队伍带成什么样子。 安卡能够想像到的，无一例外，都是只有四个字—— 死气沉沉。 莫攸这人话少，从来都没有活跃气氛的能力。 她甚至考虑过，说不定莫攸某天不高兴了，就会在墓地里找个风水好的地方，刨个坑，把自己和队友一起埋进去。 可是，现在队伍中的气氛，却和安卡想像的不太一样。 虽说鸡飞狗跳。 倒也充满了人气。 莫攸这队伍带得不算差。 安卡一边欣慰而又乐观地想着，一边将厨房的门完全拉开，走了进去。 在走进去的一瞬间，安卡突然感觉身后客厅里面好像有人在盯着她。 她带着几分疑惑回头。 莫攸还在专心致志地翻找着柜子里面的东西。 金洵又被佐西叼住了手指，注意力全放在了那熊孩子身上。 佐西紧闭着眼睛不肯松口。 景涵，也依然面色冷淡，用她的相机拍着屋内的情况，好像不想落下任何一个细节。 没有人在看安卡。 ——错觉吗？ 安卡紧了紧眉，压下心头那一种被窥视的不舒服，走进了厨房，顺带拉上了门。 地面上，两只灰褐色的螃蟹勤奋地动着小腿，爬来爬去。 安卡先是安抚了一下于生的情绪：「你站在那里不要动，它们不会过去的。」 因为有三年前的经验，安卡十分清楚，如何才能让于生的情绪快速稳定下来。 先是语言安抚。 接着，是控制住令他害怕的东西，让他确信，危险已经不存在了。 安卡走上前去，弯腰，分别用左手和右手捏住了两只螃蟹，将它们丢进了旁边一个圆筒里面，还给那个圆筒扣了个盖子。 动作一气呵成。 做完这些，她站起身，随意洗了下手，说道：「没事了。」 于生抽了下鼻子，刚刚颤抖的身体逐渐恢復了正常。 「谢谢……」 他小声道。 于生的胆小可以被任何细微的事情激发。 原本，他在安世筱的队伍中时，安世筱会注意他的情况，给予他恰到好处的关切。 虽然于生也知道，这种关切或许只是安世筱「汪洋」中的一滴水，但那足以让他度过一次次阴暗经歷。 然而，自从「安世筱意外死亡」之后，于生就好像失去了庇护。 莫攸作为队长，会保证他的安全，却不会关注他的心情。 景涵连他的安全都不会在乎。 至于金洵…… 这人天天吓唬他。 安卡没让于生愣在那里。 「除了螃蟹、你、我，这里应该不会有其他活物了，找找看有什么能直接吃的东西吧。」
第13页 于生点点头。 最终，两个人找到了一包切片面包和两个西红柿。 …… 于生将西红柿洗净切块，在这方面，他倒是有着过人的天赋，刀法熟练，精准整齐。 切块的时候，他的表情专注，没有分毫走神。 「不错啊。」 安卡称赞了一句，后半句压在心里，没有说给于生听—— 比以前有进步。 于生轻微笑了一下，笑容有些腼腆。 在他的印象中，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夸过他了。 然而，安卡的下一句话，却让于生的笑容有点僵住了。 「刚刚在客厅，你没说真话，为什么？」 安卡这句话问得笃定而温和。 她没有问于生「是不是没说真话」，而是直接问了他「为什么没说真话」。 于生偏头看了下倚在厨房灶台边上、双手插兜站立的安卡，默不作声地将手中的西红柿丁放入盘子里，头埋得低了些。 半晌。 「怎么发现的？」 于生问。 安卡其实不需要「发现」。 她很了解于生，因此只要听听于生的语气和说话方式，就能够判断出对方在说谎。 但是，她还是认真说道：「根据其他几人遇到的情况，你应该也能看得出来，屠戮是无差别的，他们甚至连佐西这样的孩子都不放过，没理由放过那些学生。」 于生点了点头。 他没有否认安卡的说法。 安卡重复了刚刚的问题。 「为什么说谎？」 于生保持着低头的动作，说道：「那些人杀了很多学生，因为是小学，所以那些学生的年纪也都不大，有的只有六七岁，最大的也不超过十岁，金洵很喜欢孩子，如果让他知道……他一定会失控的。」 安卡默然。 她也低了低头。 双手从衣服口袋里拿出来，转了转自己的尾戒。 熟悉她的人会知道，以前，她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分为两种情况。 一种是漫不经心地谈天说笑。 另一种，是动了杀心。 于生一直低着头，他没有注意到安卡的动作。 安卡也没有和于生说太多，只是道：「我知道了。」 于生犹豫地抬头看向安卡。 安卡的手已经收了回去，此时她又恢復了随意站立、表情平淡的模样。 于生抿了抿嘴，片刻后，终于鼓起勇气说道：「不要告诉莫队。」 安卡听着于生有点纠结、还有点害怕的话语，轻笑了一声：「放心吧，我和你们莫队，就没怎么站在一边过，他不会知道这事的。」 虽然安卡话语中带着笑意，但是于生总感觉，她刻意强调了「你们莫队」四个字，还有那么一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于生眨了眨眼睛。 …… 安卡和于生端着两个盘子和面包袋子走出厨房。 进入客厅的时候，安卡感觉到，那股不自然的「窥视感」又一次停留在了她的身上。 她没有理会，紧了紧手指，不动声色地往前走。 金洵看见为数不多的食物，道：「只有面包和西红柿了？」 安卡微笑：「还有螃蟹。」 金洵面露期待。 安卡下一句话，却让金洵脸上的期待消失干净。 「活的。」 金洵：「……」 在游戏中能吃上东西就已经是万幸，总共的游戏时长只有24小时，他们当然不可能花心思再去蒸个螃蟹。 安卡把盘子和面包一併摆到金洵面前，让他继续「照顾」佐西。 她则是走到了莫攸那边。 安卡走向莫攸的时候，于生的表情明显紧张了几分，安卡对他笑了一下，以示安慰。 莫攸的手中正拿着一张纸。 安卡：「找到了？」 「嗯。」 「在哪里发现的？」 莫攸拿起一个相框：「相框的正面是这里一家三口的照片，背面是这一张纸。」 安卡建议：「打开看看？」 莫攸听着安卡这话，没有立刻将纸展平，而是放下手，看着她的眼睛，问道：「你在厨房待了很久，都干什么了？」 安卡看着莫攸的脸，莫名有点想笑。 她压了压嘴角，保持一个相对认真的表情，语气不明地说道：「交流感情。」 莫攸：「……」 于生：「……」 莫攸压在领口里面的喉结轻动了两下，安卡也不知道他在琢磨些什么，只是最终，他的视线停在了安卡手臂上的带着点血色的伤口上。 莫攸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白色的小瓶，递给安卡。 「药。」 这惜字如金的毛病又犯了。 安卡道：「伤不严重，没关系的。」 莫攸没有和她推拒，直接将那个小药瓶放在了桌面上。 ——这态度，明显是如果安卡拒绝，他也不打算再要那瓶药了。 安卡看着莫攸转过身去的侧影，动了下嘴角。 她拿起药瓶扫了一眼。 当安卡看见药瓶上面细小的黑色编码时，她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 b级伤药。 这可不是一般的东西。 主神空间的伤药分为六级，a，b，c，d，e，f。
第14页 a级药效最强，f级药效最弱。 相对而言，f级和e级伤药是比较容易获得的。 d级和c级的伤药就比较罕见了。 至于b级和a级，是有价无市，全靠有缘才能得到。 一般来说，普通的小伤，类似擦破皮或者不致命的位置中个弹之类的，用个f级的就足够了，实在不放心，才会用个e级伤药。 至于b级的伤药…… 其作用，甚至都可以让已经彻底断掉的胳膊，重新恢復原样了。 ——莫攸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方了？ 安卡捏着药瓶，看了莫攸几秒，表情有些奇怪。 莫攸没有注意安卡，而是将那张「写着重要线索的纸」展开。 这时，沉寂已久的「主神」再次出声—— 【检测到「任务目标2」达成。】 【您所在的小队已获得关于耶洛市「地下黑市」的重要线索】 【当前小队存活人数：5】 【无小队成员死亡。】 【任务目标3：进入耶洛市的「地下黑市」】 第8章 一如既往的不可爱 这是衔尾蛇一样的链…… 主神的声音同时在五个人的脑海中响起。 正在餵佐西吃东西的金洵稍微停顿了一下，抬头看向莫攸，就在这个空档，佐西已经咬住了勺子，小小白白的牙齿不安分地磨着，像是只小老鼠。 金洵赶紧把勺子拽出来。 生怕佐西一个不小心，就把勺子吞了下去。 安卡在一边看着。 她觉得勺子被拽出的瞬间，可以应景地配一个「啵——」的动画音效，绝对生动形象。 可惜现在时间紧张，不方便开玩笑。 她问：「纸上写了什么？」 莫攸：「名字。」 莫攸将那张纸递给了安卡。 安卡的视线落在纸页上。 纸的第一行，就是一个他们都十分熟悉的名字—— 斯尔拓。 暴乱之源。 他们游戏任务的最终目标。 要杀掉的人。 在斯尔拓名字的后面，有一串黑色的小字。 那是「地下黑市」的地址。 金洵就在安卡身边，他看见纸上的内容，怔了一下，似乎感到有些意外。 「主神之前说的这个……『暴乱之源』斯尔拓，不是难民的首领，而是经营地下黑市的人？」 安卡的心沉了沉。 尽管她对这一点有所猜测，但是，当事情被证实的时候，心情还是波动了一下。 这张纸在众人手中传了一圈。 安卡道：「难民刚刚来到耶洛市的时候，几乎可以说是两手空空、完全的逃亡状态。 而此时的他们，却装备精良。 三五个人里面，至少有一个人持枪，还不缺乏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这些武器是哪来的？ 摆在眼前的「线索」告诉安卡等人—— 「暴徒的武器是从黑市弄到的。」 可是…… 安卡继续道：「一直以来经营黑市的人，肯定不是刚刚来到耶洛市只有二十一天的难民，而是原本就生活在这里的、连续几代人都生活在这里的……」 莫攸冷淡的话语传来：「耶洛市的市民。」 没错。 市民中的某些人，将武器卖给了暴徒。 而这些武器，被用于杀害他们的同胞。 可以想像，暴徒的资金来源，也定然是「洗劫」或者「偷盗」。 这是衔尾蛇一样的链条。 而支撑这链条运作的，便是那亘古不变的两个字。 他们可以不在乎子弹，不在乎枪枝，也不在乎人命。 却始终为金钱着迷。 …… 上午十点，太阳光带上了几分确切可感的温度，不那么冷了。 但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空气中开始瀰漫某种腐烂的味道。 混在浓重的血腥味里。 实在不太美好。 这味道甚至让那些对血液兴奋的暴徒也难以忍受，他们中的一些人摘下了头顶的黑色头巾，围在脸上，当成围巾。 看起来像是一群什么没有人性、更谈不上道德的冷血刺客。 时间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 距离任务结束还有二十个小时。 虽说这时间听起来挺长的。 但是，队伍里，谁也不会天真地认为，他们到了黑市，就能够直接见到斯尔拓，并且不费吹灰之力，将其杀掉。 作为「耶洛市叛徒中的大人物」，斯尔拓肯定会把自己的命，看得比其他任何人的命更重要。 也肯定早有防备。 安卡确信，斯尔拓会深谙那个俗套的道理—— 钱，要有命来花，才能被称之为钱，否则，就是一堆废纸而已。 因此，对于小队的五人来说，前往黑市，事不宜迟。 不过，尽管如此，在动身之前，还是发生了一点小插曲。 和佐西相关。 …… 金洵想要带佐西走。 对于这个突如其来却又意料之中的提议，莫攸没有立刻拒绝，而是问：「理由？」 莫攸的提问没有明确的针对性。 他并不是看着金洵，问出这个问题的。 但是，莫攸话语里面渗透出来的冷淡和压迫感，却还是让金洵陷入沉默。
第15页 他并不具备和莫攸硬碰硬、比比究竟谁脸更黑的勇气。 因此也就说不出来「因为我想」这样不太讲理却很霸气的话。 金洵找不到一个足够说服莫攸的的理由。 就在即将陷入僵局的时候，另一边的安卡却抬头说道：「我们确实有必要带着佐西走。」 于生此时站在安卡的身后，他听见安卡的话，伸出瘦瘦的小手拉了拉安卡侧面的袖子，好像是要提醒她，莫队不会因为「同情心」或者「看着可怜」这种理由，而允许队伍里出现一个没有什么「实际价值」的包袱。 同情一个外人，等同于把自己、自己队友的生命置于危险之中。 安卡轻微地笑了下，她的右手手指顺着佐西软软的头髮划过：「游戏遵循基本的因果关系。你们有没有考虑过，为什么这里会有一张纸、纸上恰恰就写了和黑市相关的线索？ 为什么这张纸被夹在相框的背面？ 或者再退一步考虑，为什么主神把巨石路130号这个地方，作为我们的汇合点？」 莫攸静静地看着安卡说话时的表情。 等到安卡问完，他似乎明白安卡想要表达什么，接着她的话说道：「主神不会因为想要给我们提供线索，而让柜子里凭空多出来一张纸。现在，这张纸被夹在相框的背面，很有可能，这家的男主人，就是黑市的商户之一。」 只有这样，才能够解释—— 为什么这里会有一张黑市的成员名单，上面还精准地记录着黑市的地址。 女主人已经死亡，佐西年纪还小。 那么剩下值得怀疑的人，就是他们一直没有见到的—— 巨石路130号这一家的男主人。 安卡听见莫攸的话，感到欣慰。 看来，虽然时隔三年，但曾经培养出来的默契，还是依旧存在的。 她道：「没错，斯尔拓是黑市的经营者，我们要杀他，就肯定会和黑市的人起冲突，带上佐西，说不定，能多一个要挟的筹码。」 合情合理。 没有瑕疵。 就算被金钱迷了眼，安卡也不相信，这家的男主人能够心情毫无波动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死在自己面前。 安卡说完这话，就等着莫攸点头同意了。 莫攸也的确没有意见。 但是，他接下来猝不及防的问话，却让安卡面部表情微僵。 「你是第一次参加游戏，为什么会知道『游戏遵循基本的因果关系』这种规律性的结论？」 安卡：「……」 原来在这里等着她。 她刚刚升起来的一点欣慰感顿时烟消云散。 什么配合默契？ 守株待兔才对。 她开始怀疑，莫攸很可能在她说出那些话之前，就已经想到了黑市和这家男主人的关系，但还是故意把这个问题抛了出来。 ——真是一如既往的不可爱。 幸好，安卡在游戏中、在开发组混迹多年也不是白混的。 她「编理由」的本事比她「正经解释一个理由」的本事要高多了。 安卡看着莫攸，表情十分真挚：「我刚刚进入游戏的时候，坐在教堂里，头顶带着黑色的头巾，身上的衣服也换成了和难民一样的。 这说明，游戏是尊重原本世界的。 它希望玩家融入世界的剧情当中，获得沉浸式的体验。 为了达到这一点，它会尽量保持世界原有的样子，也会让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有存在的原因，而不是凭空从天而降。」 莫攸：「嗯。」 安卡：「……」 她也不知道他是真的信了，还是出于礼貌、勉强认同她的说法。 再想想，莫攸这人好像从来都不知道「礼貌」为何物。 那她就认为对方是相信了吧。 …… 巨石路130号门口。 莫攸走在最前面，他查看了一下周围的情况，确定没有危险之后，让其他人跟上。 金洵背着佐西，走在莫攸身后。 佐西的身上被披上了一件黑色的毛绒大衣，大衣的领口遮住了佐西的脸。 若是不仔细看，会以为金洵身上背了个包裹。 ——既然他们要去黑市那样鱼龙混杂的地方，必要的「伪装」还是不容忽视的。 于生第三个出门。 接着是安卡。 最后是景涵。 当安卡迈出房门的前一刻，她突然停住了脚步。 走在前面的于生没有注意到，他仍然继续走着，和安卡拉开了距离。 门很小。 无法同时通过两个人。 走在安卡身后的景涵被迫停住。 她没有出声，微微抬头，不带感情地看向安卡。 安卡没有回头，低垂着一点视线，看着地面上那个之前被她摔碎的花盆，用仅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你拍我很久了。」 景涵扣在相机上的手指动了一下。 自从几个人会和之后，安卡就一直感受到了那一股不明来由的「窥视感」，她试图寻找源头，可是对方一直很谨慎，没有露出破绽。 于是，在安卡进入厨房的时候，她虽然关上了门，却故意没有锁。 只是虚虚地把门带上。 「我和于生在厨房的时候，你一直在门外吧？表面是在拍摄尸体，实际上，是通过某些角度，来拍我。」
第16页 景涵没有否定。 安卡的问题转向了一个严肃的方向：「你的照片，是拍给谁看的？」 景涵不动声色，声音清冷：「拍给莫队。他有这样的习惯，每次有新人加入队伍，我们都会关注新人的一举一动，避免出现差错。」 安卡笑了一下。 不错的理由。 可惜，不是真的。 若是换成其他人，安卡也许就信了。 但是，这是莫攸。 以安卡对于莫攸的了解，他不可能安排这样的事。 不过，安卡也没有继续追究。 她带着点若有若无的笑，话语意味不明，似乎只是单纯的提醒。 「交出去之前，记得修图。」 第9章 在神庙里开黑市 「你干什么？」…… 面前的场景和安卡想像中的不太一样。 安卡对黑市的「固有」概念，大概是像摆地摊那样—— 在一个小巷子里、人们搬个小板凳坐在上面，面前铺着花花绿绿布，放上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那些东西多半看起来不明用途、但是实际上暗藏各类稀世珍宝。 卖家和买家，会先说一些外人听不太懂的黑话，一旦聊起价钱，则定要比出几根手指。 一言不合，他们就会拔刀相向、甚至开上几枪。 至于最终死的究竟是卖家还是买家…… 全由编剧决定。 不过，这些臆想中的场景，并不怎么符合安卡目前看到的情况。 安卡环视四周。 这个地方很荒凉，地势开阔。 周围没有什么基础设施，只有几根相当高大的灰白色立柱，立在一个黑色的挡雨棚旁边，抬头去望的时候，能感受到一阵阵眩晕。 挡雨棚肯定是后搭建的。 但那几根立柱，看起来像是几千年前神庙上面的柱子。 金洵对着帐号卡上的地图比对了一下，捏着手掌，语气有点奇怪地说道：「应该就是这里了，看上去，像是个……古城遗蹟？耶洛市的人为什么要把黑市搭在这么一个寸草不生的地方？看着就风水不好，不易生财。」 于生站在几人身后，他抬头望了下那几根柱。 他的手中拿着一个方方正正的、类似于平板电脑的东西，灰色，带着某种轻质金属的光泽。 那是个「信息分析仪」，类比一下，大概和「百科全书」差不多。 以前，于生的信息分析仪和安世筱的尾戒一样，在竞技场中发挥着巨大的作用。 别人见了，总要提防三分。 自从莫攸禁止队伍「完成成就」、「参与竞技场」之后，这个分析仪，就只被用于日常游戏中了。 于生没有怨言，甚至是支持。 他知道莫攸这么禁止的原因。 ——因为安世筱的死亡。 这是他们一起经歷的噩耗。 于生能够回想起莫攸听到这个消息时的表情。 于生第一次看见莫攸露出那样的表情。 令人生寒，好像刚刚走过地狱，沾得全身都是黑色的火。 不过，于生想，他的表情，可能还不如莫攸。 他那时，切切实实感受到了绝望。 ——主神空间内没有希望。 lj ——无论如何，他们出不去的。 ——这是个死局。 …… 此时，于生并没有想到之前的事情，他只是缩脑袋看着面板，小声说道：「我刚刚对柱子进行了扫描，按照检索到的资料，这些柱子，属于某些旧时代的神庙，这地方，原来应该是用来祭神的。」 金洵问：「祭神？」 「嗯，一般建过神庙的地方，都会被人认为是有神性的。所以，能够建在这里的东西，肯定十分重要。」 金洵摸着下巴，他有点疑惑：「黑市，用重要来形容吗……虽然对某些特殊的人来说，这里确实挺重要的，但是，并不至于到广泛认可、甚至明目张胆的地步吧。」 「还有一种可能。」 走在前面的莫攸停住了脚步，淡淡地说道。 金洵：「什么？」 莫攸：「掌管黑市的那个人，在耶洛市很有权势，或者换一种说法，他足以能够做到……」 安卡双手保持着放在口袋里的姿势，她用鞋子蹭开地面上的砂砾，声音传出。 「在神庙里开黑市。」 金洵听见安卡居然能够接上莫攸想说的话，张了张嘴巴，感到惊讶。 半晌，他把手背在身后，一边托稳背上闭着眼睛睡着了的佐西，一边对安卡暗暗比了个大拇指。 他越来越佩服这个零分的新人了。 于生没太听懂安卡和莫攸的说法，放下手中的分析仪，问道：「你们说掌管黑市的那个人，就是斯尔拓？」 安卡应道：「没错。」 于生：「可是，如果斯尔拓真的有这么大的权势，凭藉我们几个人，想要杀掉他……不太容易吧？」 于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安卡没有立刻回应。 金洵点了点头，接着于生的话说道：「是不容易。不过，那就不是我们几个该考虑的问题了。这只是个白级的游戏而已，不会太难，只要我们按照任务发放的顺序，一个个完成，不出意外，应该就能逐渐接近目标。」 景涵低垂着目光，好像在回味刚刚安卡那一句「在神庙里建黑市」。
第17页 也有可能，她回想的，其实是安卡之前对她说的——拍照的事情。 半晌，她举起自己的相机，对着安卡的背影又拍了一张。 这一次，甚至连快门声都没有关。 「喀嚓。」 伴随着清脆的声音。 照片上呈现的场景中，安卡正伸着手，那一枚尾戒散发着淡白色的光芒。 …… 安卡并没有受到这拍照声音的影响，她经过金洵身旁时，伸出细长白皙的手指，戳了一下被裹紧的、佐西的小脸，轻声喃喃道：「你害怕吗？」 佐西感受到有人碰自己，却没有醒过来，只是扭了扭头，揪紧安卡的衣角，发出一声含煳的支吾。 「妈妈……」 背着佐西的金洵听见这声音，轻嘆了口气。 安卡不知道在想什么，低了低头，握紧佐西的小手。 佐西白白净净的小手，被风吹得有些凉。 …… 上午十点。 原本早上还能看见阳光的晴天，此时已经是阴云密布，风颳过，细密的雨丝落了下来。 黑市入口。 两段巨大的黑色挡雨布遮住了入口，形成了类似于「门」的形状，挡雨布被雨水沖刷着，带着油亮的光泽。 莫攸走在最前面。 扑面而来一阵奇怪的味道。 混杂着一些雨水潮湿的味道，好像还有……血腥味。 安卡跟在莫攸后面走，她闻到这股味道的时候，轻皱了下眉。 抬头看时，只见从黑色的顶棚上，顺着棚子的褶皱，混着雨水，流下来一行红色的液体，直直滴落在莫攸的后颈上。 「啪嗒。」 液体划开。 安卡伸手，把那液体从莫攸的后颈上蹭开，碾起一点在手指间，凑近鼻子闻了下。 ——是血。 安卡心里微微一颤。 这里恐怕是个相当混乱的地方。 她抬起头，刚要对莫攸说点什么，却看见莫攸已经转过头，表情有点异样。 他问：「你干什么？」 安卡对上莫攸的视线，手指微微一顿，他们就这么静默着隔了两三秒，直到站在一旁的金洵以为要爆发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时，安卡抬了抬右手，让莫攸看见她手指上的血迹，说道：「这地方不对劲，小心一点。」 莫攸的视线从安卡的手指上掠过，沉默点头，掀起一点黑市入口处的防水布，走了进去。 安卡看着莫攸的反应，觉得挺有趣。 她对旁边的金洵示意，让金洵走在她前面，然后安卡像刚刚捏莫攸脖子那样，避开佐西的小脑袋，同样捏了金洵一下。 金洵刚刚没看见安卡捏莫攸，也显然是没有料到，安卡会突然做出这样的动作。 他鬼故事看得多，一瞬间以为是自己脖子上爬了什么奇怪的东西，「诶呦」一声，勐地回头，顺带向旁边挪了几步，表情不稳地看向安卡：「我脖子后面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安卡有模有样地摇了摇头。 还编了个理由。 「可能是佐西的口水流到你脖子上了吧。」 金洵回想刚刚那有点冰凉的感觉：「……」 等到金洵重新转过身，走进黑市的时候，安卡擦了擦手，心里想着：这才应该是正常的反应吧…… …… 几人的身形刚刚没入黑色的挡雨布，就有人拦住了他们，将他们上下打量了一番，语气正经地说道：「进入黑市需要搜身，不可以携带枪枝或有任何杀伤力的武器。」 这人说得极其正经。 然而，他那个「杀伤力武器」的「器」字话音还没有落下，安卡几人就听见不远处的商位，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声。 「砰！」 其中一个留着鬍子的中年人，脑袋瞬间开了花。 紧接着，一个燃烧瓶被点燃。 炽烈的火焰直接将那个摊位的桌子烧了个干净。 火焰的光芒甚至将刚刚那几个人一本正经的脸映照的通亮。 安卡收回视线：「不能携带枪枝？」 对面几人：「……」 安卡：「还有任何杀伤力的武器？」 对面几人：「……」 安卡轻笑。 金洵对这种事情很熟练，他从自己的胸前卸下来十来颗沖锋枪的子弹，递给那几个人。 他们没什么「货币」，所以，大概可以用子弹来买通这些冷冰冰、不太讲理的门卫。 「请进。」 其中一人让开了位置。 与此同时，五个人的脑海里同时传来了主神的声音。 【检测到「任务目标3」达成。】 【您所在的小队已成功进入地下黑市。】 【当前小队存活人数：5】 【无小队成员死亡。】 【任务目标4：寻找和「斯尔拓」有关的线索。】 【任务提示：请积极参与黑市内的活动，可能出现线索的地方已经在地图中标明，可以将帐号卡切换至地图界面进行查看。】 第10章 众所周知的悄悄话 「你怎么不直接叫我…… 还没等到安卡几人来得及将地图打开，刚刚的闹剧就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被枪杀的人是个卖家。 他倒下之后，原本站在周围围观的人，立刻分成了两个不同的「派别」。
第18页 其中一方是带着黑头巾的难民。 而另外一方，则是衣着相貌都和其他耶洛市市民没有什么区别的「黑市卖家」。 卖家和买家之间的冲突很常见。 因为冲突而死人，也不能算是什么稀奇的事。 可是，若是发展成「派别」之间的对立，就难说了。 双方手里都有枪。 火光缭绕。 场面很快陷入僵局。 …… 「果然还是朝着卖家和买家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方向发展了啊……」 安卡暗自想着，这场面她以前在游戏中见过很多次，所以也没有太大的兴趣去「观摩」，很快就收回了视线。 于生缩在几人身后，轻声说着：「地图上总共标明了三个可能出现线索的地方。」 根据安卡的回忆，以前，于生在队伍中的定位大概类似于……「人形资料库」加「精密数据分析仪」加「地图检索器」等一系列后勤工作的集合体。 或许听起来像是……背景板。 但是，队伍中确实需要有这样一个人。 他站在所有人的后面。 不会引人注目，甚至有时候，如果对手粗心大意，会直接忘记他们队伍中，还有「于生」这么一个人。 在其他人警惕、调查、战斗、撤退的时候，于生负责传递信息。 尽管他没有起到什么「攻击」或者「防御」的作用，但是，只要是于生传递出的信息，大家就会相信。 他有一个值得称道的特质—— 无误。 百分之百的无误。 之前切西红柿的时候，安卡就能够感受到，于生的专注和认真，比之前她做队长的时候，更上了一个层次。 安卡凭藉着习惯，直接问道：「三个地方都是哪里？」 然而，安卡话音落下，等了几秒，却也没听到于生的声音。 她偏过一点头，看见于生正在几人的身后，目光瑟缩，微微咬着下嘴唇，脸色发白地看着旁边卡座里面的另外一具尸体。 全身上下打着冷颤。 好像如果没人扶住他，他就会像狂风中被摧折的小树一样，左右摇摆，最后倒下去。 安卡：「……」 好吧，刚刚的形容还需要再补充一点。 于生的「无误」，是建立在他没有受到惊吓、一切正常的前提下。 一旦他被什么东西吓到，就会直接像电脑死机一样，彻底卡住。 这里冲突不断。 所以尸体也到处可见。 对于胆子小的于生来说，实在是个不太友好的地方。 莫攸拿出了自己的帐号卡，把地图打开，接着于生的话说道：「一个是黑市酒吧。一个名称是三个问号，看不出来究竟是什么，估计是类似于隐藏房一类的地方。还有一个……」 莫攸看向最后那个标有金色三角形的区域，停顿了两秒，说道：「就是这里。」 听见这话，金洵皱了下眉，拉紧自己胸前的那串子弹，目光警惕地打量了一下周围。 安卡也按住卡在腰间的枪，环视一圈。 子弹还剩下四枚。 周围…… 包括卖家和买家在内，一共十四个人，九人持枪。 此时，他们正在做着某些类似于「谈判」的交涉。 「不能就这么僵着，总要解决问题。」 「解决问题？你先杀了我们的人，现在来和我们说解决问题？」 「不杀你们的人，你们怎么会解决问题？」 「你既然已经杀了我们的人，我们的问题根本没办法解决！」 「我这是想要提醒你们，要尽快解决问题！」 「你这是在制造更多的问题！」 安卡，莫攸，金洵，景涵，于生：「？」 你们到底要解决什么问题？ 那两个人还想说话，却突然被身边一个花白鬍子的人拉住了。 这人指了指旁边的墙壁，墙壁上，是极为潇洒的四个黑色大字—— 和气生财。 在黑市里面挂这个…… 还挺讲究。 花白鬍子的人劝说着：「两位，不如各退一步。」 他戴着一副老花镜，老花镜的其中一个镜片碎了，一条裂纹从中将镜片一分为二，这人也没有在意，只是透过破裂的镜片，默默看向前方，目光里面充斥着两个字，精明。 背嵴佝偻，手拄一根歪歪扭扭的拐杖。 这人敲敲打打的动作让安卡觉得，他好像很想让那拐杖下一秒就从中间折断，于是便可以顺势摔在地上，碰个瓷之类的。 刚刚争吵的两人一齐皱了眉，其中一人抬起手中的枪，语气不善：「你是谁？」 「褚六。」 这两个字底气十足。 那两人听见后，对着个名字的反应相当大，直接齐齐后撤了一步。 「六爷。」 褚六对他们的反应很满意，虽然少有人见过他，但是这个名字还是如雷贯耳。 金洵站在一旁，看出这个名为「褚六」的人是个挺有威望的人物，但是，他仍旧觉得奇怪，莫名笑着，放轻声音道：「那些人又没见过褚六，就听这人随便一说，他们便相信了，那如果刚刚我上前去，大喊一声，我叫褚六，他们是不是也会对我顶礼膜拜？」 安卡点头。
第19页 「你可以试试。」 金洵眨巴两下眼睛。 「然后去世？」 安卡摊了摊手，表情无辜。 金洵：「……」 安卡没继续开玩笑，她也放低声音说道：「这些人看似一团混乱，实际上每个都不简单，刚刚我们进来的时候，在场的这些人虽然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情，甚至有人因为燃烧瓶，衣角起了火，但他们无一例外，每个人都朝着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 金洵听见安卡的话，也正了正神色。 「他们在观察我们？」 「没错，所以，刚刚那几个『门卫』一样的人拦住我们之后，这些人多半就已经知道，我们几个既不是卖家，也不是难民，并且，同样称不上是『熟客』。」 「他们知道我们是第一次来黑市？」 「嗯。」 「那……会发生什么？」 安卡一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轻轻抬了抬下巴，示意金洵看向褚六。 褚六看似做出了一副「低声说话」的模样。 但其实，这话被安卡几个人听得一清二楚，算得上是众所周知的悄悄话。 「斯导一直告诉我们要和气生财，现在虽然斯导不在，但这几个字毕竟还挂在这里，你们好歹给个面子，真的把事情闹大，对你们买货的、对我们卖货的，都没有好处。」 一个戴着黑头巾的人反驳道：「说好的价格照常，你们一定要抬价，这不是出尔反尔？」 褚六笑了笑，笑容中带着慈祥和亲切。 但如果仔细去看，却又包含着几分威胁和阴气，显得老奸巨猾：「之前说价格照常，是因为耶洛市还安安稳稳。 今天早上，教堂、纺织厂、歌厅、百货商场、学校，五个地方全部遭遇突袭，耶洛市一片混乱，等到明天早上，物价肯定开始飞涨，我们要把价格上调百分之二十，也是情理之中，你们总要让我们能吃得起饭是不是？ 而且，你们想动手，或者想引起注意，也不一定非要对我们的人动手啊……」 褚六一边说着，眼睛里还露出了近乎诡异的神情，目光飘向旁边。 就在这时，十四个人的视线，齐齐看向了安卡等人。 见此情景，安卡扯了扯嘴角。 ——看热闹不是个好行为。 安卡正想着，那十几个人已经朝着安卡他们这边包围了起来。 他们依旧交谈着，却没有在乎安卡几人，好像把他们看作是一群没有思维、误入黑市、只能等待死亡的猎物。 这些人看待耶洛市的市民，一直是这样的。 是交易的筹码，游戏的工具。 而不是鲜活的生命。 「不如，我们让这几个人，两两对决，我们来赌谁会赢，怎么样？」 「怎么判定赢的标准？」 「当然是没命的人就输了喽。」 「他们手中有枪，需不需要收上来？」 「不用，有枪的比赛才好看呢。」 「给他们个期盼，最后赢得那个，我们可以放他走。」 安卡此时就站在莫攸的身边，她侧过一点头，一边看着周围举着枪、对准他们的人，一边轻声道：「莫队，怎么说？动手？」 莫攸摇了摇头：「时机不好，再等等。」 安卡没有反驳这个打算。 对方势众，如果强行动手，凭藉他们几个，虽然也能顺利解决，但肯定会受点伤、付出点代价。 那就再等等。 安卡也不是很急。 而且…… 思考间，褚六和他身后的十几个人，已经将安卡五人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遍。 他们好像没有注意到金洵背上的佐西。 佐西正在睡觉，没有发出声音。 「六爷，先看谁和谁？」 「就他们两个吧。」 那人指向了…… 安卡和莫攸。 安卡顿时捏了捏眉心，之前她还说，如果有不可调和的矛盾，就比比谁的枪更快。 这么快就要刀枪相见了吗？ 安卡转了下手里的枪。 还挺期待。 这些年过去，莫攸究竟变成了个什么样子？ 安卡和莫攸面对面站好的时候，安卡没发出声音，用口型说道：「莫队，手下留情。」 莫攸回她：「你怎么不直接叫我名字了？」 安卡想起之前在巨石路130号，她下意识说出的莫攸两个字。 「……」 这人还记仇？ 她抬了抬嘴角，带着一点很浅的笑，说出了两个字：「尊重。」 第11章 你有什么企图 两人相距的位置并不远。…… 也不知道是安卡称唿上的转变打动了莫攸，还是后来的那一句「尊重」令他的态度有了转变。 总之，莫攸对着安卡点了点头，真的做到了「手下留情」。 他蹲下身，将手中那把纯黑色的手枪放在了地面上，划开半步。 安卡看见他的动作，笑了下，同样也将自己的手枪放在了地面上。 帐号卡上的状态栏显示了两行字—— 【您已放下「轻质手枪（枪中包含4颗子弹）」】 【当前持有武器：无】 莫攸看着安卡起身，声音冷淡地说道：「你可以拿着。」 安卡笑：「不用这个，我们直接来。」
第20页 倒也不是谈什么虚无缥缈的「公平」。 她心知肚明，一把只有「4颗子弹」的轻质手枪，在主神空间的评级中，最多只能评到「绿级」。 而且，算是「绿级」中相当普通的一种，用这个对付一些游戏中的暴徒，可能还管用，但是用来对付莫攸，完全是形同虚设。 主神空间里面，能逆天逆地的武器很多，枪枝算不得什么奢侈品。 安卡也知道，莫攸手上有比手枪高级得多的东西。 因此，她拿着手枪，还不如不拿。 像个累赘。 安卡：「开始吧？」 莫攸点头。 两人相距的位置并不远。 因此，在莫攸抬起头的瞬间，安卡就已经极为敏捷地移动到了他的身侧。 安卡右手抬起，左手仍旧保持着放在上衣口袋里的动作，右手手肘曲起，横着手臂，直击莫攸后颈的位置。 莫攸的反应并不慢，他对之前安卡能够「用主神空间友情赠送的匕首，杀掉持枪暴徒」的事情有点印象，自然不会放松懈怠。 在安卡的手肘即将碰上莫攸的时候，莫攸突然侧过身体，头微微后仰，手臂前抬，他的小臂和安卡的小臂实打实碰在了一起。 随即弹开。 疼痛感顿时蔓延开。 安卡不知道莫攸现在帐号卡的等级究竟是什么，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不同等级的帐号卡对力量、速度的加成，有很大的差别，这不是个人能力可以弥补的。 如果硬碰硬，安卡碰不过莫攸。 她后撤一步。 可是她面前的莫攸却没有撤，反而上前。 另一只手前抓，即将扣紧安卡的肩膀。 ——过肩摔的前置动作。 安卡视线一停。 莫攸的速度太快了。 戒指的能力过于有限，原本可以用于战斗之中的「额外技能」，还一个都没有点亮。 如果莫攸这一下能够得手，那安卡就不可能有还手之力。 会被一波她再熟悉不过的「连招」直接带走。 像他们曾经演练过无数次的那样。 现在，安卡闭上眼睛，还能直接模拟出那一套完整的动作。 但即使是这样，安卡没有后退，目光也一点都没有变。 她仍旧带着一点笑，看着莫攸逐渐接近的动作。 vx工种号：秘 桃 基 地 好像莫攸的动作可以被分解、延长，从而让她寻找到其中的「弱点」。 就在莫攸即将碰上安卡肩膀的瞬间，安卡突然动了。 她右手手指前探，细长白皙的手指碰上莫攸的手臂内侧，然后抓紧，指节微微泛白，卡在一根筋上面，硬生生止住了莫攸的动作。 莫攸手臂一麻，没办法更近一步。 安卡的手臂也同时颤了一下。 那一瞬间，无论是安卡还是莫攸，都感受到了来自对方的力量，这力量别人可能看不出来，但是他们彼此却一清二楚。 任何攻击动作都会有弱点。 并且，越是强劲的攻击，弱点也会越明显。 但是，在逐渐练习和实战的过程中，莫攸自认，他已经将自己的弱点隐藏得很好了，可是，刚刚那一下，却仍然被安卡精准切中。 四两拨千斤的意味十分明显。 「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莫攸的问话很轻，在两人之间响起。 「你觉得呢？」 安卡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 「运动员？」 「不是。」 「武打教练？」 安卡偏头想了一下，表情好像还挺认真：「……差不多吧。」 她回想起，当时，莫攸刚刚主神空间的时候，安卡已经是「紫级」。 莫攸的新人评分只有23分，是那一次「十人评分」之中的倒数第二。 但是，安卡在二楼平台看见他的时候，目光却是微微停顿，有点兴趣地停留了几秒。 莫攸和周围其他九个人不太一样，说不上具体哪里不一样。 如果形容，大概是，他身上有着和她某种相同的「特质」。 不是性格，而是特质。 安卡着重强调这一点。 她可不想和莫攸有什么类似的「性格」，那也太恶劣了。 在莫攸第一次游戏活着出来以后，安卡私下里直接对他发了邀请。 莫攸当时收到邀请的第一句话是——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毫不留情的语气。 但是安卡竟然觉得，对方这句话已经算是很收敛了，毕竟，根据后来的观察，莫攸当时可能很想直接问—— 你有什么企图？ 安卡扯了下嘴角，带着点笑反问他：「你觉得，你有什么是我能看上的？」 安卡的语气很好，但这句话却包含了针锋相对的意思。 火药味明显。 安卡一边说着，一边从头到脚、彻彻底底地打量了一遍莫攸。 莫攸的基础评分公布时，安卡看得还不太明确，现在重新观察，她能够确信，莫攸和她是一类人。 但是，在当时的莫攸看来，安卡打量自己的眼神，就像是个看上他身体器官的人贩子，或者……屠夫。 手里拎着把隐形的刀。 等着他一放松戒备，就会带着一点堪称清甜纯净的笑，把刀子送进他的心口。
第21页 莫攸想拒绝。 他表面看起来沉默不爱说话，在队伍里，也是做事多于指挥的类型。 能自己解决的问题，就不会去麻烦别人。 不过，如果他不想做的事情，几乎没人能动摇。 莫攸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我没什么值得被看上的。」 说完这句话，莫攸起身就走，一点停留都没有。 等到他去开门的时候，却发现门被锁紧了。 不是普通的门锁，是主神空间自带的「套环锁」，这种锁，只有两种情况下才能打开，一种是上锁的人亲自开，另一种…… 是上锁的人死了。 莫攸的脸色沉沉的，没有说话。 他回身，安卡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两人只隔了一步。 安卡笑了笑问他：「打一架试试？你赢了我就让你走，要是输了，你就跟着我。」 紫级对白级。 根本就不是一个维度的比试。 那次之后，莫攸加入了安卡的队伍。 他和安卡关系奇差。 莫攸觉得安卡笑得没有心，安卡觉得莫攸像是个墓地里的死人。 安卡当了他的队长，外加半个教练。 当然，安卡总觉得，莫攸后来绝大多数的「进步」，都是自我练习和自行领悟的。 毕竟…… 她好像也没教过他什么正经东西。 「为什么只用这一只手？」 莫攸手臂用力，问道。 安卡感觉到自己血液循环已经不太通畅，现在，安卡的帐号卡等级只有白级时，她有点理解莫攸当时为什么和她较劲。 发挥不出想要发挥的力量。 感受到强烈的等级差距。 凭藉着戒指的能力，她才能勉强维持现状。 安卡的左手正放在衣服口袋里，那一枚尾戒应该正散发着一点白色的光芒，她不方便拿出来。 ——现在还不太适合让莫攸知道。 ——而且，就算告诉他，以他的性格，肯定怀疑大于相信。 如果安卡的记忆没有出错，莫攸应该是亲眼看见安世筱死亡场景的。 说不准，还会把自己当成是致使安世筱死亡的敌人。 免不了闹剧。 安卡这次回到主神空间，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去完成。 需要万事小心。 权衡利弊之后，安卡视线低了低，从口袋里伸出左手。 左手伸出来的时候，戒指上的光芒已经完全消失了，看上去只是一枚极其普通的装饰品。 她轻声笑着晃了晃自己左手的手腕：「这只手？」 没有戒指的作用，她和莫攸在力量上会有相当大的差距。 安卡趁着莫攸注意力停在她左手上的时候，她的右手突然松了力度，后撤抽出。 随即，脚步跟着连续撤了几步，在刚刚放下枪的位置站定。 她俯身捡起枪，就对准了莫攸的方向。 莫攸停住脚步。 安卡的枪口直指莫攸的额头，只有几厘米的距离。 …… 旁边十四个人的「押注」已经结束了。 褚六和身边一人交谈着「战况」，听得安卡觉得有些好笑。 他们已经全然把安卡当成了一个「在比试中出尔反尔，不遵守规则的心机女」，至于莫攸，大概就是那个被「欺骗」感情的纯情男孩。 褚六抚掌，脸上依旧是「慈祥」的笑：「这种比试，有趣就有趣在这种时候啊。」 旁边几人跟着附和。 显然，褚六押注押的是安卡。 而其他几个没有押安卡的人，此时已经骂骂咧咧了。 安卡看着莫攸的眼睛，说道：「莫队，是你自己选择放下枪的，不能怪我。」 这句话说完，别说莫攸怎么想了，连安卡自己都觉得尬穿地心。 但她的表情认真而冷漠，看起来，好像真的，下一秒就会开枪，把莫攸的脑袋射穿。 莫攸直直地看着安卡，他没有动。 安卡突然一笑，没有一点犹豫地，扣下了扳机。 第12章 你别妨碍我 「莫队，松手。」 顷刻间，一人中弹倒下。 这个人自然不是莫攸，因为，小队之内五个人的脑海中，都响起了来自「主神」的声音。 【通告：您的成就系统有更新。】 【「折断的死神镰刀」成就达成条件：杀死10个持枪的难民。】 【当前小队完成进度：3/10】 那是一个戴着黑色头巾的人，这人前一秒他还在因为「押注押在莫攸身上」而骂骂咧咧，下一秒，头上就已经多出了一个血洞，变成了一具尸体。 十四个人剩下了十三个。 剩下的人显然是没有预料到安卡会突然做出这样的事，怔了两秒之后，立刻有机警之人反应过来，举起枪就要朝着安卡和莫攸的方向射击。 情况危急。 他们持枪的人很多，就算枪法不太准，但是这么围成一圈朝着两个站在中间的人打…… 足以将安卡和莫攸打成筛子了。 不过，莫攸却早已有了反应。 在安卡举起枪射击的时候，他就将手扣在了自己的帐号卡上面，细长的手指在上面轻敲两下，他的手中多出了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 与此同时，莫攸的手指上浮现出一点近乎苍白的颜色。
第22页 安卡熟悉那个东西。 莫攸的巫术盒子。 他们曾经一起在游戏里面得到的。 「后撤，看好自己。」 莫攸轻声对安卡说了一句后。 他侧过一点身体，巫术盒子的侧面出现了一条细微的裂痕，随即，像是受到什么控制一样，像一个魔方一样开始转动。 从裂痕中，突然蔓延出来大量的黑色雾气。 雾气将在场的所有人笼罩其中。 顿时，所有人的眼前都是一片漆黑。 当黑色的雾气将身体包裹在其中的时候，安卡感受到了一阵彻骨的凉意，几乎称得上是「阴冷」。 巫术盒子。 ——借尸身，亡骨，飘摇灵魂，施现世之法。 这是当时主神空间对其进行评定时，给出的一句话评价。 那些耶洛市的卖家和黑头巾的难民见到黑色雾气的时候，有点慌神，他们还没有完全脱离崇尚「神学」的阶段，此时在这个旧神庙看到一阵不明来由的黑色雾气，脸色都变了变。 手中的枪也没有开。 当然，就算他们不信神，也不可能做出什么反应。 毕竟，周围一片混沌，看不见任何东西。 可安卡他们呢？ 安卡后撤几步，背靠在一根立柱上。 很快，她听见了莫攸的指令，但不是给她的，而是给别人。 「于生，报点。」 莫攸的指令简短有力，他的话音刚刚落下，安卡就听见了来自于生的回应。 声音不算大，但却十分坚定。 认真。 精准。 毫无瑕疵。 「莫队，南偏东15度，3米，一人，向左移动，速度缓慢，可忽略不计。」 「南偏东45度，7米，三人聚集站立。」 「……」 「景涵，正北，3米，5米，各一人。」 「金洵……」 金洵扬了扬头髮，举着枪，蓄势待发，他问道：「怎么样？」 于生停了半秒：「……哦，你周围没人，安全。」 金洵：「……」 「安卡。」 听见于生的说话声，安卡应了一声：「给我戴头巾难民的位置。」 这句话说得声音不大，远处的金洵、景涵没有听见，但是近处的于生和莫攸却听见了。 莫攸轻微皱眉。 他好像猜到安卡想要干什么。 于生没有任何的犹豫。 他在这种时候的执行力堪比机器，并不会思考自己队友索要信息的合理性。 只要队友要，他就会说。 在危险面前，「让每个队友都能得到他们想要的信息」，是于生一直以来的「行动宗旨」。 「正东10米，一人，静止。」 「南偏东30度，3米，缓慢向南移动，大约每秒半米。」 「南偏西75度，4米，一人，静止。」 「够了。」 于生说到这里，安卡打断了的对方。 她手枪卡在肩侧，上膛，此时，手枪中还有三枚子弹，对付这三个人，刚刚好。 两枪先是分别射中两个静止的人。 随后的一枪，她屏住唿吸，闭上眼睛，好像眼前可以浮现出那人运动的轨迹。 即使可以在脑海里预测那人的位置，但是安卡仍旧没有冒险。 她的戒指微微泛起白光。 微弱的白光并不能突破周围的黑雾，所以，除了安卡，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突然亮起的光芒。 她朝着目标的位置快步移动过去。 脚步轻盈，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直到移动到那人背后的时候，那个人也丝毫没有察觉到安卡的存在。 安卡默默抬起枪，抵住了那人的后脑。 隔着头巾，那人感受到脑后的枪，直接泛起了一层冷汗，还没来得及等到冷汗浸透头巾，安卡就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砰！」 这一下，直接让她面前的那个难民脑袋开了花。 但是，就在安卡打算后撤回刚刚的位置时，却感受到一个冰凉的东西抵住了自己的后颈，那同样是—— 一把手枪。 安卡紧了紧眉，她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声略显苍老的笑，随即有人说道：「螳螂捕蝉……」 是褚六。 他站在安卡身后，显然是将安卡当做了那个「螳螂」，而把自己认作是黄雀。 但是很不巧，黄雀在后，是要黄雀早有准备，从一开始就已经等在那里、看着螳螂把蝉吃掉之后，才过来动手。 而褚六明显没有这么高超的本领。 他是在听见旁边枪响之后，才确定了开枪人的方位，移动至此。 他可能连自己对准的人是安卡都不知道。 想到这里，安卡莫名笑了一声。 她手中的戒指光芒依然亮着，她相信，就算是褚六立刻动手，这半秒的时间，也足够她逆转局势了。 不过，「有人」却没有给安卡表现的的机会。 安卡只感觉到旁边传来了一道闷响，不到半秒钟的时间，褚六就两眼一闭，倒了下去。 安卡回身，隐约看见了站在褚六后面的莫攸，刚刚莫攸那一下手刀，直接将褚六噼晕了过去。 还没死。 安卡笑：「手下留情了。」 莫攸：「他不能死。」
第23页 「你觉得，线索在褚六身上？」 「在场的人，我们只知道了他的名字。」 安卡半开玩笑地请教：「有名字的角色就是重要角色，这也算是游戏的规律性结论吗？」 莫攸：「……」 安卡当他默认。 她侧身走过莫攸旁边的时候，道：「看来莫队才是那个黄雀。」 莫攸罕见地有点疑惑：「什么？」 安卡摊手，随意解释道：「死掉的那个是蝉，褚六是螳螂，你是黄雀。」 莫攸：「那你呢？」 安卡突然笑：「我是个人，为什么要参与这种奇怪的食物链排序？」 莫攸：「……」 骂他不是人？ …… 安卡刚刚三枪开出，全都打中了持枪的暴徒，主神的声音也接连响起。 此时此刻。 【通告：您的成就系统有更新。】 【「折断的死神镰刀」成就达成条件：杀死10个持枪的难民。】 【当前小队完成进度：6/10】 黑雾的持续时间大概是五分钟，黑雾散去的时候，黑市的自由交易区内，已经换了一副模样。 原本处于弱势、被围起来准备「乱斗」的安卡五人，是场地内，仅剩的五个站立的人。 其余的…… 卖家全部被打晕，包括褚六。 门口原本站立的两个「门卫」，也没有倖免。 戴着头巾的难民，死了三个。 还有两个，被景涵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搞晕了，正歪歪斜斜地躺在地上，形成了一个不太标准的「人」字。 安卡站在那两个人的前面，目光冷淡，没什么怜惜。 她对莫攸说道：「莫队，枪借用一下呗？」 莫攸没有动作，他再一次强调了那个队伍中不成文的原则：「不要碰成就系统。」 安卡轻轻咬了下唇，似乎是对莫攸的固执感动无奈，她歪着点头，没有坚持去要莫攸的枪，而是转过身，抽出了自己那把随身携带的匕首。 反正人已经晕过去了，用匕首还是用枪，都没什么区别。 安卡这么想着，匕首举起落下。 然而落到一半，却被莫攸抓住了手腕。 手腕上抓紧的力度很大。 ——又是等级差距。 安卡视线微冷。 那一瞬间，她升起了动用戒指的念头，她以前虽然是个「待人友善、总是笑、看起来不会生气」的人，但是在一些问题和决定上，她却保持着自己作为一队之长的不容置疑。 「莫队，松手。」 这句话和之前那些不同，带着明显的冷意。 但是，莫攸却没有动作，仍旧握紧安卡拿着匕首的右手手腕。 固执的人相对。 半晌，安卡脸上带着冷意的表情蓦地散去，她突然转过了身。 她原本就距离莫攸不远，只有一条手臂的距离。 此时转身，更是再一次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安卡上前一步，几乎贴上莫攸的鼻尖，视线相对。 莫攸轻微皱了下眉。 就在气氛近乎陷入暧昧的时候，安卡放在口袋里的左手伸出，以极快的速度抽出了莫攸别在腰间的枪。 左手持枪。 连续两枪丝毫没有停顿。 「砰！」 「砰！」 【通告：您的成就系统有更新。】 【「折断的死神镰刀」成就达成条件：杀死10个持枪的难民。】 【当前小队完成进度：8/10】 莫攸听见主神的声音，看见眼前的场景，脸色黑了几分。 安卡却只是带着笑，将枪重新放回莫攸的腰间，还顺带拍了拍。 她用仅有两个人能够听见的话轻声说道。 「你别妨碍我。」 第13章 她不是故意的 这新人怎么这么不安分？…… 「醒了？」 褚六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被束缚了行动。 他坐在一个小小的平板椅子上面，双手背后，头髮也显得有点凌乱。 莫攸刚刚那一下手刀的力量恰到好处，褚六昏迷过去后，不到十分钟就重新醒了过来。 他动了动肩膀：「你们为什么会……」 褚六想要说什么。 但是，安卡却没有心情陪他聊些没有用的话。 她坐在褚六正对面一个高凳上面，身体微微侧着依靠在旁边的墙面上，目光平淡地望着面前神情茫然的褚六。 安卡开门见山地问道：「说说你知道的，关于黑市，关于……斯尔拓。」 说完这句话，她将一把从难民手中拿过来的枪，放在了身侧的桌面上。 难民枪中的子弹已经被打空了，但是，褚六并不知道。 因此，用这没有子弹的枪，起到一点威胁、震慑的作用，还是足够的。 褚六也算是个经歷过风浪的人。 他发现自己被限制行动时，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慌乱。 但是，当他从安卡口中听见「斯尔拓」这个名字时，神情却突然变了变。 安卡注意到了。 …… 其他几人站在距离安卡不远的位置。 莫攸的脸色没有好转，还是刚刚沉如锅底的样子。 倒是金洵背上背着的佐西此时醒了过来，小孩透过身上包裹布料的缝隙，一双黑漆漆的小眼睛好奇地望着外面的情况。
第24页 他动了两下。 金洵问他：「怎么了？」 佐西没说话，只是伸出一只小手，拉紧了金洵的头髮，金洵猝不及防，深吸了一口气。 「别乱动。」 他将佐西的小手重新塞回去。 褚六平復了一下情绪，说道：「你们为什么要问这个？」 安卡双手放回上衣口袋里，脚尖碰在圆凳下方的支撑架上，发出一点并不沉闷、也并不清脆的声响。 安卡几秒钟的沉默，让褚六感受到了一阵难言的压力。 半晌，就在褚六觉得自己脖颈已经有些发凉的时候，安卡才说：「我们要见斯尔拓。」 褚六犹豫了一下，说道：「我没有见过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见到他……」 就在褚六这么讲的时候，安卡突然笑了一下，从圆凳上下来，她没有拿枪，而是握着之前那把「锋利的匕首」，一步一步缓缓走到了褚六的身后。 她抬起手，将匕首缓缓贴近褚六的脖颈。 冰凉的刀背让褚六顿觉一阵寒意。 安卡道：「别这么害怕，你看，小孩子都没有你紧张。」 她抬起刀尖，示意了一下佐西的方向，褚六不自觉跟着安卡的动作，看向对面的佐西。 佐西睁大眼睛盯着他。 褚六竟然从安卡这句话中，听出来了一点安抚的意思。 安卡的语气平缓，让人不自觉跟着她的话，沉在其中。 然而，安卡接下来的话，却让褚六的神情瞬间紧绷。 她又用刀背抵住褚六的脖子。 「匕首比枪更有艺术感，我在这里划一刀，这里再划一刀……」 安卡的手腕下移，刀背轻敲褚六脖颈上下的位置，继续道：「最后这里再来一下。」 「你不会立刻死掉的，这三个位置都不是什么直接致命的位置，但却能体会到血液流失的感觉，只要我的手法足够好，你就能察觉到，自己身体内的血液逐渐涌出，一点点消失……如果你经常锻鍊的话，应该能持续体验四十分钟左右，你觉得怎么样？」 安卡说完这话的时候，褚六已经在轻微打颤了。 不过，害怕的人不止褚六一个…… 于生也在颤。 甚至颤得比褚六这个被威胁的人，还要快、还要剧烈。 安卡：「……」 她不是故意的。 …… 安卡说完这些话，也没有等待褚六有什么反应，就已经将刀翻了过来，锋利的一面直接朝着刚刚说过的地方划去。 褚六突然剧烈地抖动了一下，立刻说道：「我虽然没有见过斯导，但是我知道有什么途径可以找到他……」 安卡停下动作，匕首没有移开，问他：「什么途径？」 「在黑市的地下酒吧里面，有个人，叫做杜游，他是负责掌管黑市财务和货源的人，和斯导关系密切。不过，他只是偶尔才会在酒吧，我不确定他今天有没有来……」 就在褚六说到这里的时候，安卡扯了下嘴角，她听见了来自「主神」的声音。 【任务4：寻找和「斯尔拓」有关的线索，状态更新。】 【当前进度完成进度：33%】 安卡问褚六：「你见过他吗？」 「见过，不过……」 「他不认识你？」 「嗯。」 虽然褚六在黑市的自由交易区，也能被尊称一声「六爷」，但是和杜游这种黑市的管理阶层，是完全没有联繫的。 安卡「哦」了一声，语气冷淡：「那你没什么用了。」 褚六听见安卡不带感情的话，心里一寒，他好像预感到安卡打算做什么。 褚六急忙道：「我还有用。你们带着我，我可以……」 褚六说到一半的话被安卡直接打断了。 他听见安卡略带笑意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顿时头皮发麻。 「你究竟有没有用，可不是由你说了算，是神说了算啊。」 还没来得及褚六理解安卡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他就感受到自己脖颈上面一凉，随即整个人剧烈颤抖起来，发出意味不明的声音。 既然「主神」已经通报过了，那就说明，这个「场景」中的线索已经得到。 ——褚六这人也自然没什么用了。 安卡将匕首收回。 她侧过身，望着周围一片寂静的交易区，对脸色没有什么变化的莫攸说道：「走吧，莫队？」 莫攸静默地看着安卡做完这一切，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没有回应安卡最后这句话，径直走在了前面。 安卡在他身后，脚步轻缓。 …… 酒吧位于这个黑市的地下一层，是一处半弧形场地，看上去莫名破旧，好像比那几根神庙的立柱年头还要久远。 酒吧的老闆可能是个「过分专注于酒品质量，而忽略了店内装饰」的黑市旧时期顽固分子。 安卡觉得有趣。 她感受到，黑市这样的混乱地方，最容易产生「拉帮结派」的事情。 无论是以怎样的方式、怎样的分派原则，总之，人们天性热衷于这类事情。 这导致老一辈的人更加注重「商品」的质量和口碑，而后辈，则更加看中利益交换或者享乐。 这样的「规则侵蚀」，即便在黑市，也没有倖免。
第25页 酒吧上方就是斜撑起来的黑色胶布顶，还有点漏雨。 此时，有雨丝落在吧檯的桌面上，也不知道有没有混进酒水里。 尽管这里的环境实在不能无法让人安心喝酒，但却是一个很完美的情报交易地点。 酒吧吧檯处，几个人围在那里，一边和店主说着什么笑话——这些人的话题，无外乎就是黑市中的商品，还有女人，他们还一边玩着桌面上的几个骰子。 他们的神情状态，让人一眼就能够知道，他们究竟想要什么、渴望什么、希望变成怎样的人。 安卡对于如何融入这样一群人很有经验。 还没等到队伍中的其他人说话，她就已经走了过去，单腿轻轻抬起，侧坐在吧檯前，一个黑色皮质的高脚圆凳上。 她的到来引起了那几个人的注意。 安卡没有直接说话，只是默默扫了一圈那些人，随即带着一点笑，将桌面上的一个半透明、雕刻着繁复花纹的杯子反扣在了桌面上，盖住了那几个小巧的骰子。 她侧过头，随口问道：「试试？」 安卡的语气很自然，看上去丝毫没有身处危险之中的觉悟。 而另一边的莫攸见此情景，却默默将手指压在衣服内侧的手枪上面。 ——这新人怎么这么不安分？ …… 「比三局，算总点数，怎么样？」 安卡仍旧带着笑容，她身上的气质，让在场的男人们不会拒绝她的加入。 其中一个留着鬍子的年轻人，带着一点隐晦不明的笑容，看起来就不像是什么正经的人。 他试图向安卡这边靠近，但是被安卡以微妙的方式拉开了距离。 他意识到安卡是个娴熟的，便没有过于直接，反而说道：「只玩骰子没有意思，输的人要喝酒。」 「怎么喝？」 「第一名不用喝，第二名一杯，第三名两杯，以此类推，如何？」 「好啊。」 安卡答应得很快，能来玩这种游戏的，都是玩得起的。 她不会拒绝多一点花样。 而且，既然安卡需要在这些人身上得到有用的线索，她自然不会畏惧这样的场合。 甚至…… 回想起以前有过的经歷，她有点怀念和期待。 她曾经和莫攸两个人扫平过一个酒吧。 喝到最后，能够站稳的，就只有他们两个。 她当时说，要和莫攸两个人比一次，看看他们究竟谁更能喝。 却被莫攸以「过量喝酒伤身」的理由推拒了。 安卡觉得奇怪。 后来，无论她如何激将，他都坚定拒绝。 这一次回来，安卡也没有放弃这个打算。 她想看看，莫攸喝醉，失去平日的理智和冷静之后，会是个什么样子。 肯定很有意思。 第14章 决定权 这人小脾气又犯了。 第一个掷骰子的是一个黑色偏长发、头髮带卷的男人，他手法娴熟，晃动了几秒钟后，将装骰子的竹筒倒扣在了桌面上。 揭开。 三枚骰子。 四四三。 不错的成绩。 安卡知道自己的主要目的不是赢得面前的局，而是打探情报。 因此，她没有沉迷于博弈，而是随口套近乎：「我今天第一次来，有没有什么推荐？」 刚刚揭开竹筒的那人笑着看向安卡，伸手想要揽住安卡的肩膀，附耳交谈，却被安卡避开了。 她笑着打断对方的动作：「怎么？有什么话，连你的同伴都不能知道？要单独和我说？」 此话一出，原本三人中的那个女人不太高兴。 刚刚那男人的脸色也是轻微地僵硬，动作收敛了几分。 安卡不是个好对付的人。 简单的几次试探中，他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不过，这反而更让人觉得有挑战性。 围坐在吧檯边上的另一个人抬眼和安卡对上视线，这人身上的气场很足，安卡看向他的时候，就判断出，这人应该是三个人中最有话语权的那个。 「有什么想买的吗？还是随便逛逛？」 这人说话的语气很平稳，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竹筒盖在三颗白色的骰子上，他的手法要比之前那位好很多，显得从容不迫。 他似乎对自己摇出的结果相当自信。 最终扣住揭开—— 六六四。 「今天不稳。」 他看着结果，有些遗憾地拉开自己面前的一点黑色头髮，露出深邃的眼瞳。 安卡笑：「我也没什么特别想买的，慕名而来。」 「慕名？谁的名？」 「斯尔拓。」 安卡说话的时候，骰子移交到了那个女人的手中，女人拿起竹筒，随意摇了摇，最终将竹筒扣在桌面上。 她不是专业的。 安卡想着—— 又或者是故意在输。 这个女人在三人中起到怎样的作用，承担着怎样的角色，安卡无从猜测。 但可以肯定的是，当她听见安卡说出「斯尔拓」这个名字的时候，动作有些迟疑。 刚刚那个黑髮男人的神色却没有变，他看着安卡的脸，说道：「这个名，慕得有点大。」 安卡仍然带着闲谈的语气：「怎么说？」 「斯导是这里的管理员，也是地位最高的人。」
第26页 「我能够见到他吗？」 女人骰子摇完，成绩不佳，只有「三二四」，但是从她的表情来看，她似乎并不在意这些。 她独自点了根烟，偏着头吐了个烟圈，从店主那里捏了杯酒出来，没有喝，而是将剩余的半截菸头扔了进去，欣赏着菸头逐渐沉入酒水中的变化。 骰子转到了安卡这边。 刚刚那个黑髮男人说道：「不太容易，但是也并非绝对不可能。」 他留了余地。 安卡知道这是交易的起始，问题在于，他想要什么。 在这里，任何意义上的交换，都是被允许的。 安卡没有使用刚刚那些人用过的竹筒，而是直接将手中的空玻璃杯倒转，盖在了三枚骰子之上，玻璃杯一转，将三枚骰子全部纳入其中，她转杯子的时候，细长的手指尖微微用力，侧着头，仿佛沉迷于其中的清脆声响。 大约十秒钟以后，她将杯子放回了桌面上。 ——她的动作浑然天成，透明的杯子、白色的骰子好像结合得相当巧妙。 杯子放回桌面的时候，她已经吸引了一众人的视线。 酒吧的店主也带着一点好奇的表情，看向安卡。 安卡的视线却并没有落在杯子之上，而是看着刚刚那个黑髮男人问道：「如果我想找他，你有途径？」 黑髮男人盯着安卡从容的眼神，试图从中找到一点破绽。 杯子掀开—— 六六…… 最后一枚骰子的结果还没有出现，它此时贴在杯壁上，以一个角站立着。 如果这枚骰子往左，那就是六六六，最高点数。 如果这枚骰子往右，则是六六二。 一个需要喝酒的点数。 决定权在安卡。 她只是笑，没有提手。 似乎把这次的结果作为交易的筹码。 黑髮男人看了看安卡手中杯子，又看了看她，说道：「外面人多，可能不方便说话，我们可以室内详谈。」 他为了表示诚意，自己直接干掉了一杯酒。 酒很烈，男人却面不改色。 但是听见这话，安卡的表情却沉了几分。 她当然知道男人话语中潜在的意思，他是要用安卡「本人」，作为交换，来换取情报。 安卡没说话，手腕轻轻一抖，杯子划开，骰子平稳地落到桌面上。 三个六点。 男人看出这是拒绝的意思。 他也没有过于要求，只是把手放平，说道：「那看来，这场交易是做不成了。」 安卡看着男人的眼睛，却突然笑了：「谁说做不成呢？」 男人听见安卡没有温度的冰冷话语，目光闪动了一下，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想要做出动作，袭击安卡，可他还没有伸出手，就被一支枪从后面抵住了头。 男人的身体定在原地。 安卡对着男人身后举枪的人说道：「看来我们配合得很默契。」 他身后举着枪的人，便是莫攸。 莫攸手指平稳，枪枝端平，没有丝毫的颤抖，枪口抵在男人的头上。 莫攸只是用他一贯冷淡的语气说了两个字：「途径。」 和这男人同行的其他两个人有点无措，他们虽然也经常混迹黑市，但是却没有足够强大的心理素质。 涉及的活动也仅仅是玩玩骰子、喝喝酒。 黑髮男人看起来没有惊慌：「这个途径目前只有我知道，你们这么威胁我是不管用的，杀了我，你们也得不到情报。」 安卡不经意地笑着：「抱歉，你想要和我做一些越规矩的交易，我的伴儿可能不太高兴。」 这个「伴儿」的称唿让莫攸的目光微沉。 「我们可以谈别的。」 男人让了一步。 安卡好心情地笑道：「莫队，可以再谈谈的，没必要这么逼迫，显得我们不够大度。」 莫攸觉得自己可能没有和对方谈交易的心情。 他枪口迅速下移，几乎是下一秒，那男人突然闷哼一声，整个人的后背都不自觉震颤了一下。 他一只手的手腕上，出现了一个血洞。 子弹打入，敏捷而迅速。 毫不留情。 「你还有十秒钟的时间来说，我听不到有用的消息，下一个断掉的就是你的右手。」 他的话语冷冰冰地在那男人身后响起。 男人终于意识到他身后站了怎样的一个人。 见此场景，安卡的表情中带了几分无奈。 ——这人小脾气又犯了。 ——哎。 ——真难搞。 她向后靠在一边的吧檯上，对那男人说道：「队长说了算，看来我帮不了你喽。」 酒吧里的氛围都沉寂了几分。 第15章 那里有人 「如果我们一起去呢？」…… 当看见金洵、景涵、于生几个人手中持枪，逐渐向这边靠过来的时候，黑髮男人的神情终于产生了几分变化。 他也曾经猜到，安卡或许不是一个人来黑市的。 但他没料到，面前的队伍一共有五个人，每个人手中都持有武器。 虽然，安卡的手中没有枪，只有一把匕首，但是经过刚刚短暂的「较量」，他也绝不会再认为，安卡是个可以轻视的角色。 况且，那匕首上，还沾着不知道是谁的血液。
第27页 男人扣着自己受伤的左手背，鲜红的血液顺着指缝流了出来。 他是个惯用右手的。 莫攸刚刚站在一边，看他摇骰子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这一点。 因此，此时射伤男人的左手，只能算是威胁，如果他还没什么觉悟，那么右手自然也不会倖免。 安卡半靠着吧檯，她手里拿着刚刚的方形玻璃杯，顶着玻璃杯的一个角，道：「说说。」 玻璃杯和桌面发出一点摩擦声响。 黑髮男人说道：「斯导几乎不会来黑市，想要找到他，必须通过一个人。」 安卡扬了点声音：「杜游？」 男人听见安卡说出这个名字，略微惊讶：「你知道？」 安卡没有明说，只是道：「知道一点。」 一点。 很明显，是个概括性极强的词彙。 究竟是多少，只有安卡自己知道。 黑髮男人听见这个词，低了低头。 安卡没有在意对方心里琢磨些什么，她问道：「听说杜游偶尔会到这里来，你了解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玻璃杯倒扣，放在了桌面上，玻璃杯又一次盖住了刚刚那三枚六点向上的骰子，轻轻向上舀起。 动作看起来漫不经心，但是却很精准。 骰子滚落进杯子底。 金洵和于生正用枪控制着，旁边那个留鬍子青年和抽菸的女人，以防止他们有什么异动。 景涵还在拍照，她很爱惜自己的相机，相机几乎不会离手。 就在那个黑髮的男人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一直很少说话的景涵却突然开了口。 「那里有人。」 她放下相机，白白净净的手指抬起，指向了一个方向。 安卡顺着景涵所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片没有什么灯光的区域，黑色的挡雨布用金属质地的架子架起，形成了一个类似帐篷的三角形。 在三角形的边缘处，透过周围的阴影，可以隐约看见，那里似乎站了一个人。 那黑暗处的人察觉到安卡等人的注视，发出一声极轻的、如果不仔细听，很快就会淹没于周围嘈杂声音的笑声。 他缓缓走了出来。 刚刚的黑髮男人看见对方时，神情紧绷了几分，他压低声音对安卡说道：「这就是杜游。」 杜游带着一顶深棕色的帽子，像是什么动物皮制成的，帽檐很宽，挡住了半边脸，如果不仔细辨别，甚至无法确认这人究竟是男是女。 他手中举着一只形状奇怪、扭成「8」字形的酒杯，酒杯里面是透明的液体，但是安卡想，那肯定不是水。 他一边朝着安卡几人的方向走来，一边举起酒杯。 「猜猜这里面是什么？」 他的声音缓慢，耐人寻味。 安卡发现，当杜游走过来的时候，酒吧里面，除了被安卡他们控制住的三个人之外，其余喝酒的客人都默不作声地离开了酒吧，最后就连酒吧老闆也走了出去。 临走时，还带上了门。 安卡起了点兴致。 她接过杜游递过来的杯子，放到面前闻了闻。 莫攸想要阻止安卡这个动作，他是个谨慎的人，如果接过杯子的是莫攸，他大概会揪着刚刚那个黑髮男人，当做小白鼠。 安卡避过莫攸的手，偏着头，很快就察觉出杯子里的是什么。 「工业酒精？」 杜游目光深沉，带着点玩味的笑：「还有点别的。」 安卡仔细辨别了一下，当她意识到那里面还有什么的时候，突然也笑了：「你这是什么恶趣味？」 安卡是个很容易相处的人。 这体现在，她可以和刚刚见面的人，表现得像是相处了很多年的好朋友一样。 她现在这句话的语气，就像是在和一个非常熟悉的人开玩笑。 杜游和安卡的性格类似。 他道：「是不是挺有意思？」 安卡挑眉，没有否认。 杜游转了话锋，说道：「那让他们三个人把这杯东西分着喝了，你们就当做刚刚无事发生，不再计较，怎么样？」 听见杜游的这句话，安卡收了笑容，没有回答，而是转向刚刚那个黑髮的男人。 她将那杯东西摆在男人的面前，说道：「决定权在你们，想喝就喝，不想喝就不喝。」 安卡说得随意。 但是，那男人知道安卡深层次的意思—— 如果不喝，就是「继续讨论」刚刚的事，至于结果如何，就说不准了。 黑髮男人捏起杯子，对着杯口闻了闻。 他的神色变了。 这是黑髮男人的神色变化最明显的一次。 他身体僵硬了片刻，目光盯着那杯东西，半晌后，终于抬头。 「如果我一个人喝完，他们可以直接离开吗？」 他指了指身后面色发白的两个人。 杜游笑，倒是答应得干脆：「可以啊。」 男人点了点头。 又是几秒种后，他像是做了什么准备，闭着眼睛，将杯子里的透明液体一饮而尽。 喝完，他对身后那两个人说：「你们走吧。」 「你……」 还没等那个留鬍子的青年问出声音，黑髮男人突然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他紧闭着眼睛，刚刚受伤伤口的周围，逐渐泛起了焦黑的颜色。
第28页 喉咙里发出痛苦的抽动声。 声音持续了大约半分钟。 在他倒下去的前一刻，最后坚持着抬起头，看了一下安卡的方向。 安卡：「想说什么？」 「我叫成河。」 「知道了。」 说完，他就塌缩着肩膀，没了声息。 杜游有点好奇地问安卡：「为什么临死前要说名字？」 「想要留下点什么、不甘心、或者，希望在场的，能有人记住他的名字。」 安卡说着，看了下原本站在黑髮男人身后的两个人。 杜游缓缓蹲下身，用手指尖轻碰了一下死亡男人的脸，好像在触碰什么易碎的艺术品，他道：「能在黑市里面见到这样捨己为人的戏码，也是不容易。」 他抬了抬头：「你们可以走了。」 另外那两个人脸上早已失去了血色，匆匆忙忙跑了出去。 杜游转向安卡，同样坐在了一个小小的圆凳上，问道：「会不会觉得，我太残忍了？」 安卡的表情没什么变化：「是啊，不该死的。」 杜游：「谁？」 安卡看着他：「你说呢？」 杜游垂下视线，他听出安卡话中所指，并非是已经死亡的黑髮男人。 安卡并不认为这男人死得亏，在黑市里面，无论是卖家还是买家，手上都沾着那些被枪杀市民的鲜血。 只是有的是直接沾上的，有的是间接沾上的。 没谁是干净的。 安卡说的，是那些无辜的耶洛市市民。 杜游：「大多数命令都是斯导下达的，我没法反驳什么。」 安卡看着杜游的表情：「说这种话的人，一般都想过篡位。」 杜游没有分毫掩饰，而是接着安卡的话说道：「或者正在想。」 安卡没说话。 杜游也没有继续这个有点尖锐的话题，他问道：「你们想见斯尔拓？」 安卡点头。 「斯尔拓的位置不在黑市的主要区域，他在距离黑市一条街的查尔顿街13号，有一个独立的办公室，但是，办公室戒备森严，不接待闲人。」 他这「闲人」两个字，故意加重，说给安卡等人听。 「怎么样才能让他见我？」 安卡问道。 「只有你？」 「我，或者我们，有什么区别吗？」 杜游手指撑着下巴，说道：「如果你想一个人去见斯尔拓，还是比较容易的，只要我说你是我的情人，他们应该就会正常放行。」 「如果我们一起去呢？」 「这个我办不到，我只能带你一个人。」 安卡还没有来得及回应，莫攸就先开口直接拒绝：「不行。」 第16章 我让着他 莫攸轻微扯了下嘴角。 听见莫攸的拒绝，杜游的眼睛微微眯起，和莫攸对上了视线，但只有短暂的一瞬，杜游就将目光移开了。 他问安卡：「这是你男朋友？」 莫攸眉间一紧，从他的表情可以清晰看出，他并不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说法。 安卡却只是笑了下，没有承认，反而给莫攸编了个好身份。 「我弟弟。」 莫攸的眉间更紧了几分。 ——不仅仅是惹是生非，在占便宜这方面，也有着超凡脱俗的能力吗？ 杜游皱眉问她：「你弟弟做队长？」 杜游的语气中暗含着针对。 他明显是对「安卡不是队长，而莫攸是队长」的事实感到不太理解。 安卡则顺着他的话，直接说了下去。 「我让着他。」 安卡的语气太过于理所当然。 在一边看热闹的金洵、于生二人，脸上的表情直接僵化。 就连景涵也停住了一直拍照的动作，举着相机，对安卡眨了下眼睛。 莫攸：「……」 杜游倒是没有继续深究安卡队伍中的「复杂关系」，他指了指金洵背上的佐西，仿佛是不经意笑了声：「还以为那个是你们的孩子。」 安卡看着杜游的表情，不动声色：「那个也是我弟弟。」 杜游「哦」了一声，开玩笑一般地说道：「那你们家挺热闹。」 安卡扬了扬嘴角。 莫攸：「……」 杜游回到刚刚的正事，挑明说道：「总之你们商量好，我只能以『情人』的身份，带进去一个人。你们队伍里面，也只有你，年龄和性别都符合条件。」 杜游看了看安卡和莫攸的神情，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如果能成，我就带你进去，报酬我们可以谈，如果成不了……那就交易结束，你们也不要想着交易不成，就像对待这人一样，把我的左手也射穿。」 杜游用脚尖踢了踢地面上黑髮男人的尸体。 「杀了我，你们就谁都见不到斯尔拓了。」 杜游说完，自顾自坐在椅子上，把讨论的空间留给了安卡等人。 安卡走向莫攸，这位小朋友的脸，还是黑得一如既往。 她伸手轻拍了下莫攸手臂的侧面，示意他：「单独谈谈？」 莫攸没有拒绝。 和莫攸走到一边，安卡试图用「讲道理」的方式说服对方。 「我和杜游去见斯尔拓，如果有机会，我就直接将其击杀，你应该知道，只要最终的任务目标达成，游戏就会结束，所以，我无需考虑击杀斯尔拓之后如何逃走这种问题。如果对方真的防备森严，找不到机会下手，那就当我跟着杜游，进去了解了一下情况，最后，什么都不做，直接出来就行了，也不会有危险。」
第29页 安卡说了很多。 逻辑清晰，考虑周密，没什么大的疏漏。 她确信莫攸无法反驳自己的计划。 可是，安卡没有想到的是，莫攸没有立刻评价安卡的说法，只是看着她的眼睛，轻飘飘地说了两个字。 「姐姐？」 莫攸的声音依然是漠然的语调，但是尾音却有点上扬，带着某种「极其微妙的询问之意」。 听见这两个字，安卡顿觉头皮发麻。 三年过去，这人不仅更加自闭、不理人、不近人情、不通情达理…… 还没有原来可爱了。 安卡将后背上突然升起来的那股凉意压了回去，干笑一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莫攸却又补了一句：「那我该听你的。」 ——阴阳怪气。 安卡心里暗骂，表面继续干笑，僵硬地挤出几个字：「听队长的。」 莫攸轻微扯了下嘴角。 这还是安卡重新回到主神空间、参加游戏以来，第一次看见莫攸露出一点，或许不能够称之为是笑容的笑容…… 安卡分明感觉到了那笑容中蕴含的意思。 好像抬起的嘴角上面，就写这几个字—— 不是你让的吗？ 安卡：「……」 几秒种后，莫攸收回了刚刚的表情，又变成了原本冰冰凉的样子：「你和杜游进去，会很危险。」 安卡听着莫攸的话，余光看向刚刚杜游的方向，此时他正在和一边和金洵搭话、一边对着景涵的镜头摆pose，一边用有些探究的余光看着安卡和莫攸这边。 一心三用，也丝毫不耽误。 安卡将视线再次落到莫攸身上，她说道：「无论在哪里，都会有危险，不能因为有危险就不去做。」 莫攸没说话。 这仍然是不同意的意思。 安卡太熟悉莫攸，从他的反应，她就能明确他的态度。 她说道：「你担心的事应该有两点。」 莫攸：「说说。」 安卡撑着一点下巴，距离莫攸更近了一点，她放轻声音说道：「第一，之前褚六透漏线索之后，主神立刻宣布了任务进度的更新，而这一次，主神却还没有给消息，这说明，杜游向我们隐瞒了一些事情。」 安卡说话的时候，莫攸能够闻到来自对方的隐约的清香，即使身处血腥味的环境，也无法完全盖过。 「第二，他刚刚看佐西的眼神不太对。」 安卡说道。 莫攸向后撤了一步，和安卡拉开了距离，他说道：「杜游用玩笑的语气掩盖了最初见到佐西时的惊讶，有很大可能，他以前是见过佐西的。」 安卡笑：「你在猜测什么？」 「佐西的身份。」 安卡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道：「莫队不是在巨石路130号的时候，就已经有所猜测，所以才同意带着佐西吗？」 安卡没有明说，在尚且不能下定论之前，一切还都只停留在猜测。 莫攸看着安卡。 安卡又说：「放心，我有分寸，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也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我在内作为诱饵，你们在外唿应，一旦有什么意外，你们也能够及时赶到。」 莫攸沉默了几秒，最终点了点头。 他从口袋里面拿出了一个方方正正的东西，递给安卡。 这是个安卡没有见过的游戏道具。 「这是什么？」 安卡以为莫攸会说出什么惊骇世俗的名称，或者指着这个方正的道具，给她介绍一些足以在危机时刻扭转局势的「功能」。 然而最终，莫攸只说了三个字。 「护身符。」 安卡表情停顿：「……？」 ——你在这种时候，比起相信我，反而更相信玄学的力量？ 安卡扯了扯嘴角，很给面子地接过那个「护身符」，放在了口袋里。 当安卡的手指没入口袋的时候，戒指刚好和那枚「护身符」接触，隐隐发出微弱的白光。 只是安卡没注意到，莫攸也没看见。 …… 「商量好了？」 杜游看着回来的莫攸和安卡，问道。 安卡点了点头。 杜游笑：「去那里之前，我们还有些东西需要准备。」 安卡带着一点询问的意思看向杜游。 杜游微微弯下腰，将刚刚死亡的那个黑髮男人的尸体扛在了肩膀上，由于之前的「酒精溶液」中，还包含了强腐蚀性的试剂，所以，现在那具尸体轻飘飘的，很容易搬动。 金洵见到杜游的动作，不自觉站得离这人远了一些：「带着他……干什么？」 杜游解释道：「斯导的特殊爱好。去他那里的时候，如果带点『小礼品』，他会很高兴。」 「就这么带过去？」 安卡看着那男人已经面目全非的样子，她想，就算斯尔拓的爱好再特殊，也不至于对这个感兴趣。 杜游补充：「我们还需要把这尸体包装一下。」 金洵有点迟疑，他问：「……包装？」 「你们跟我来。」 杜游说着，压低了一点自己的帽檐，顺便找出一副粗框的眼睛给自己戴上，走在前方。 这装扮有点不伦不类。 不过，安卡等人都没有欣赏和评价对方「装扮」的心思。
第30页 他们发现，杜游带着他们到达的那个地方，正好是三个「可能出现斯尔拓线索」的地点中，最后那个…… 标着三个问号的地方。 安卡抬起头，看着那地方门口嵌在黑色挡雨布里面的一块破烂不堪的牌匾。 ——尸？？？。 后面三个字模煳不清。 杜游解释道：「尸体处理。」 顺着牌匾往下一直看下去，安卡有点惊嘆于黑市里面千奇百怪的「服务」。 价格单： 火化：20 c币 掩埋：30 c币 其他个性定制处理：50 c币 包装美化（普通）：80 c币 包装美化（精緻）：100 c币 个性包装处理：150 c币 杜游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而入，进入的时候，他扬起声音道：「鲁尔，来活了。」 「什么……活？」 从屋子的内侧，传来一道干涩嘶哑、几乎拉扯着喉咙发出的声音。 「给斯导的东西。按照以往的程度处理一下，要足够精细、足够艺术。」 「钱……」 杜游将一袋类似硬币的东西放到了面前的柜檯桌面上。 就在这时，主神的声音传来—— 【任务4：寻找和「斯尔拓」有关的线索，状态更新。】 【当前进度完成进度：66%】 安卡察觉到，这个任务完成进度存在着某种不确定性。 他们无法知道，这新增的33%，究竟是酒吧杜游的线索，还是这个「尸体处理店」的线索。 或许，现在杜游还有事情瞒着他们。 第17章 没什么人味 「伸手。」 尸体处理店的老闆鲁尔是个长相奇怪的人，外皮包着骨头，不知道是不是和尸体接触久了的缘故，他看起来也像是具脱水的尸体。 安卡看着鲁尔处理尸体的动作，感觉他那双干枯细长的手指随时有「不小心断掉」的风险。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鲁尔的动作极快，十分熟练。 安卡随意问道：「你这店，开了多少年了？」 鲁尔听见这话，拿着刀片一点点给尸体「雕花」的动作停了停，他的声音仍然干涩，像是个卡顿的收音机：「七……年。」 「手法很熟练。」 鲁尔抬头看了安卡一眼，目光浑浊，晦涩不清。 「如果你每天处理几十具尸体，或者上百具，也会像我一样熟练的。」 安卡扯了扯嘴角：「没这个打算。」 鲁尔没有在意安卡的语气，他仿佛是想起了什么，转向杜游，问道：「之前，斯尔拓答应给我找个徒弟，现在也没有人来，是怎么回事？我年纪大了，精力有限，如果再不来人，可能过阵子，这地方就要关门了。」 鲁尔好像并不像黑市中其他人那样对斯尔拓抱有敬畏之心。 他没有称唿「斯导」，而是直接说了名字。 在鲁尔说话的时候，他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下来。 手指翻覆间，那具男尸被拆解、重新缝合，逐渐形成某种造型，大体看上去依旧是个「人」，不过，如果准确形容，现在的他，更像个人偶。 眼瞳被挖空。 嘴巴用细细的白线缝合起来。 刚刚，在几人走进尸体处理店的时候，安卡就已经预料到了这里肯定不是什么「友善」的地方，所以，干脆让于生站在了门外。 以防于生看见这样的局面，一个不小心，尖叫出声。 再一个不小心，就直接晕了过去。 杜游饶有兴致地看着鲁尔的动作。 「斯导最近挺忙的，可能把这事情忘了，一会儿，我正好要带着这尸体去见他，等我见到他，再帮你提一提。」 「谢谢。」 鲁尔应了一句。 莫攸站在一旁，低着一点眼神，看向鲁尔干巴巴的手，说道：「你以前见过斯尔拓吗？」 鲁尔手指停顿，几秒种后，他摇了摇头。 「没有。」 刚刚，鲁尔用金属管在男尸头顶穿了一个窟窿，此时，他正用一些「萤光颜料」将那窟窿填满。 萤光颜料顺着剖出的缝隙在尸体内流淌，最终形成密密麻麻的网状图案。 ——像是血管里面的血液被替换成了萤光颜料一般。 在阴暗、没什么光线的环境下，透亮的萤光绿显得有些渗人。 鲁尔一边继续灌输颜料，一边说道：「我没有见过斯尔拓的样子，在黑市这么多年，一次都没有。不过，这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黑市里的人，几乎没有人，见过他的正脸。」 鲁尔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杜游问：「行了吗？」 「嗯，在这里等半个小时。半个小时之后，里面的东西会凝固成型，然后就可以带走了。」 鲁尔拿起旁边一块看起来就不太干净的毛巾擦了擦手，毛巾上多了几道萤光绿的痕迹。 …… 半小时转瞬即逝。 安卡等人离开尸体处理店的时候，主神空间的任务进度并没有更新。 完成度依旧是66%。 尸体被装在了一个不透明的箱子里面，杜游将箱子背在身上，单单从外表看，并不能看出里面装了尸体，反而像是背了个大提琴盒。 莫攸对杜游说：「你迴避一下，我们要说点事情。」
第31页 莫攸的声音冷淡，不怎么客气。 杜游耸了耸肩，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他一个人自顾自背着箱子，走到黑市的出口位置，站在外面望天。 黑市喧闹的环境并没有影响佐西的睡眠。 小孩似乎对那些尸体没什么兴趣，也没有被枪声吓到。 他有时候醒着，过一会儿，就又睡了过去。 此时，佐西再次眨了眨眼睛醒来，他正好看见杜游往黑市外面走的背影。 佐西对着杜游的方向伸了伸小手，却又被旁边的景涵把手塞了回去。 「不要乱动。」景涵看着佐西的眼睛，轻声说道，「很危险。」 佐西低低地「呜」了一声。 …… 「游戏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半，现在距离任务结束，还有十二个小时。安卡和杜游进去，其他人和我埋伏在旁边这里，一边观察情况，一边随时准备突袭。」 莫攸手指点在帐号卡地图上的一个位置。 很快，地图同步更新，其他人也从帐号卡上看见了莫攸做的标记。 标记的是一栋九层高的楼。 ——附近最高的建筑物。 虽然视野依旧不算开阔，在面向斯尔拓办公室的方向，有几棵大树挡着，但勉强可以看见一部分对面的情况。 「于生，你和安卡连一下通讯。」 于生递给安卡一个小小的耳麦，安卡接过来，别在右耳上，耳麦很小，头髮垂下来时，能够将它完全遮住。 莫攸：「有什么特殊情况，立刻汇报。」 「行。」 安卡应了一个字。 她整理好耳麦和头髮以后，抬起头，对上了莫攸的视线，又补充了一句。 「不会出事的。」 听见这句话，莫攸的眼神淡了几分。 「伸手。」 他说。 安卡没太理解莫攸打算做什么，抬起手，问：「做什么？」 莫攸将她的手翻过来，掌心朝上，然后用指尖在安卡的手上写了两个字。 安卡认出他写的是什么，手指握成拳，捏了捏，她笑着：「我知道。」 莫攸点点头。 「走吧。」 …… 查尔顿街13号。 这里和杜游说的一样，距离黑市只有一条街。 因此，安卡和杜游大概走了十几分钟，就走到了这里。 白色的围墙在转角处刷了一点蓝绿色，建筑整体看上去简洁明快，有几扇窗开着，但大多数的窗户都是紧闭的。 没什么人味。 冷冰冰的，正门背光，建筑的阴影投射下来，耳边，有略带冷意的风吹过。 安卡：「在几层？」 杜游：「七层。」 为了让这个「情人」的身份更加可信，安卡临时在隔壁的服装店换了一套服装。 此时，她身上红色的长裙垂至脚跟，一顶绣着细密花纹的帽子侧着搭在头顶，垂下的几条细纱带搭在脑后，白皙的后颈隐约可见。 手里抱着本书。 书里还夹着一支淡黄色的花。 走进正门的时候，越过了几级台阶，杜游很礼貌地轻轻扶了下安卡手臂的侧面。 安卡低低说了句什么。 …… 在另一侧九层楼的天台，莫攸、于生、金洵和景涵贴着楼房的边缘站立。 金洵和于生两个人举着望远镜观察对面的情况。 莫攸和景涵戒备周围。 金洵：「看起来确实挺像。」 于生好奇：「像什么？」 金洵：「情侣。」 于生没什么经验，抽了抽鼻子，疑惑道：「是吗？」 金洵虽然看得不太清晰，但为了说服于生，他煞有其事一般地说道：「你看他们手挽在一起的动作、贴着耳朵说话时的表情、穿着打扮，都好像是婚礼现场一样。现在，就是杜游单膝跪地求个婚，我都不会觉得惊讶。」 于生仔细看了看，像是同意金洵的话，乖巧地点了点头。 「确实。」 莫攸没参与讨论。 他的手指轻轻扣在自己的巫术盒子上面，盒子中机括转动，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金洵和于生二人条件反射似的，后背同时绷紧。 第18章 你想知道什么 「请进。」 「说说斯尔拓这个人吧。」 安卡手指卡在书的边缘，轻轻滑动了两下，她对身边的杜游说道。 杜游此时摘掉了他的深棕色帽子，头髮映出一点金色。 从门口进入的时候，他们没有受到看守的阻拦，看守们对杜游很熟悉，见面的时候，那些人对着杜游躬身行礼。 杜游：「你想知道什么？」 安卡：「年龄、爱好，平时有什么习惯，什么都可以，随便说说。」 杜游没有迴避这些问题，他一边继续向前走，一边回答着安卡的话：「年龄和我差不多，爱好……你也看到了，这人爱好尸体，喜欢把尸体处理成各种自己认为『漂亮』的样子。」 听到这里，安卡突然问：「只是尸体吗？」 杜游一笑。 「活人被杀就会死，死了就会变成尸体，这是个常识性问题。」 安卡的手指微动。 她明白杜游话中的隐含意思，斯尔拓想要「制作好看的尸体」，不仅仅会去找死人，还会直接用活人来做。
第32页 杜游：「这栋楼的地下室，是专门用来关押『即将变成尸体』的活人的。」 安卡评价了一句：「那他这个爱好可不太正常。」 杜游没有否认，却也没有点头。 穿着长裙，安卡无法保持把手放在兜里面的动作。 她带着一个小包，里面放了些东西—— 来自莫攸的「护身符」。 主神赠送的「锋利的匕首」。 莫攸之前用的那把手枪。 这手枪的品质还不错，安卡拿到枪时，得到了来自主神空间的介绍。 【当前持有物品：银色手枪（枪中包含9枚子弹）及备用弹夹（弹夹中包含14枚子弹）】 【本物品为游戏绑定物品，仅可以在游戏中使用，不可带回主神空间。】 【本物品曾进行过主神空间评级，评级结果为：绿级。】 【手枪可连发。】 【主神空间玩家持有手枪时，将获得附加效果：概率暴击。】 【概率暴击：玩家打出子弹时，每三枚子弹中，将随机产生一次暴击效果，产生威力较强的爆炸伤害。】 【附加效果仅在玩家持有手枪时触发，副本中npc持有手枪时，不会有此效果。】 之前，安卡从莫攸那里夺过枪，干掉了两个暴徒。 那两枪，都没有暴击。 也就是说，如果安卡再次使用手枪，就会立刻触发暴击效果，引起爆炸。 她不动声色地继续问：「斯尔拓从什么时候开始经营黑市的？」 「十年前。」 「他和你年龄差不多，十年前很年轻吧？」 「如果我记得没错，应该是刚好成年。」 「你们一起合作？」 「算是吧。」 安卡轻轻将头髮挑到耳后：「你觉得，黑市做到现在的程度，他的功劳大还是你的功劳大？」 杜游笑：「你这是挑拨离间吗？」 「随便问问。」 「实话实说，区别不大。无论是没有他，还是没有我，黑市都不可能变成现在这样。」 安卡还想问点什么，却被杜游打断了。 他指了指走廊尽头的一处房间，那里的装饰明显和其他地方不太一样。 金属质地的门，看起来相当厚重。 杜游停下脚步，玩笑的语气突然收了几分：「前面就到地方了。我还没问过你，你找斯尔拓，是有什么事？」 安卡扯了下嘴角，话语直接而干脆。 「杀人。」 杜游眼神微沉：「你想杀了他？」 安卡点头。 杜游没有评价安卡的行为是对是错，只是道：「这不太容易。」 「怎么说？」 杜游压低了几分声音，好像是害怕屋内的人听见：「这里防备森严，如果斯尔拓死在这里，守卫会直接进行围攻，你不可能逃出去。」 「我不担心这个。」 听见安卡的话，杜游皱眉：「你是抱着必死的心来的？他哪里惹到你了？」 安卡并不太想交流这个问题，她轻轻笑了笑，示意杜游。 「敲门吧。」 杜游没有动，低了点声音说道：「以命换命，不值得。」 他这话像是惋惜，又像是某种警告。 安卡听见这话，视线微微下沉，不知道在想什么，她的笑容不变。 几秒钟后，她说：「来都来了，总要见个面的。」 说完，安卡也没有再让杜游去敲门。 她顺手从杜游的肩膀上取下了那一个装尸体的盒子，杜游还没来得及阻拦，盒子就已经到了安卡手中。 安卡上前一步，食指曲起，关节在门上轻叩两下。 「请进。」 门内传出一道低沉的声音。 …… 旁边楼的顶层天台。 金洵通过望远镜，看见安卡走到门前，由于被树挡住了视线，金洵只好放下望远镜，对剩余几人说道：「杜游和安卡应该到地方了。」 莫攸点头，对于生说道：「探测一下安卡周围的情况。」 于生作为队伍里的「后勤」，曾经在游戏中获得过一个能力，探测。 他能够探测出指定的目标周围，共有多少人。 不过，由于于生的能力有限，所以，他无法知道安卡周围的人都是谁，确切位置是哪里。 探测的范围也不太大，只有「十米」。 幸好，探测的速度足够很快。 几秒种后，于生就给出了回应：「探测结果出来了。」 莫攸：「怎么样？」 「……」 不知为何，于生有点迟疑。 金洵侧了点头，问他：「什么情况？」 在没有受到惊吓的情况下，于生的判断是极为精准的，他也一直相信着自己的判断，很少会露出疑惑的表情。 但此时，于生好像不太理解自己探测到的情况。 「临近安卡前后左右十米的范围，包括安卡在内，只有两个活人。」 金洵：「那不就是安卡和杜游？」 于生点头。 金洵皱眉：「……斯尔拓呢？」 于生没有说话。 这正是奇怪的地方。 按道理来说，就算周围一个守卫都没有，那么，也应该检测到安卡、杜游和斯尔拓三个活人。 毕竟，通过安卡的耳麦，他们都听见了屋内「斯尔拓」的声音。
第33页 可是现在，却只有两个。 那屋里面的…… 突然间，于生仿佛想到了什么恐怖故事，一下跌坐在了地上，面色煞白，身体微微颤抖着。 莫攸的眼神暗了几分。 …… 连着耳麦，安卡同样听见了于生的判断，但是她的神情不变，推开了门。 面前，是一个有点简陋的办公室。 简陋得甚至有点奇怪。 因为四周没有任何窗户，也没有通向其他地方的门，看起来像是个封闭的盒子。 在办公室的正上方，挖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孔洞，像是个「排风管道」，不知道究竟使用来做什么的。 办公桌长长的，桌子后面，放着一个可以旋转的椅子。 此时，椅背对着安卡这边，她看不见椅子上坐了什么人、是否坐了人。 安卡捏紧包里面的匕首，没有任何犹豫，突然将匕首甩向面前的椅背。 匕首刺入椅背的边缘位置，力量带动着椅子发生旋转，扭动间，发出刺耳的「吱啦吱啦」声响。 椅子完全转过来的时候—— 空空如也。 没有人坐在上面。 安卡的视线沉了沉。 就在这时，她听见身后门被锁上的声响。 「咔哒。」 第19章 护身符是可回收物 「这话是谁让你说的…… 安卡回头，看见了紧闭的房门。 她说不上对此感到意外，倒更像是，曾经的想法得到了某种证实。 安卡想起之前莫攸在她手上写的那两个字。 杜游。 莫攸一向冷淡，对周围也不怎么感兴趣。 如果杜游只是个普通的npc，莫攸可能都不会记住对方的名字，他能够把名字写出来、还写给别人看，说明杜游这人问题不小。 ——已经到了莫攸这个「稀有人类」也无法忽视的地步。 而且，主神空间的任务进度始终停留在66%，也足以提醒他们，杜游有问题。 刚开始的时候，安卡只是猜测，杜游假装对斯尔拓感到不满，藉此来和他们套近乎。 但后来，当于生说出，她周围只有两个活人的时候，就坐实了某些事—— 杜游和斯尔拓。 一个是明面上八面玲珑的「联繫人」，一个是暗处、不露面的幕后掌权者。 他们，恐怕是同一个人。 …… 杜游此时站在门外。 他对自己的演技还是挺自信的，在他看来，虽然安卡一直表现得十分从容，但是在绝对的危险面前，人们都会丧失理智思考的能力。 他猜测着安卡在房间内「闪过一丝慌乱」的神情，扯了一下嘴角。 杜游的声音一如曾经的玩笑语气，只是配合着他说的话，显得有些阴恻恻的。 「我警告过你了，你既然不想收手，那我只能把你也变成这里的一员。」 「当然，是在死亡之后。」 隔着门，安卡听见杜游的声音。 然而，她并没有像杜游想像的那样慌乱。 甚至，因为此时避开了杜游的视线，她不需要继续维持一个「得体自然的笑容」。 安卡没什么表情地将刚刚那个装尸体的盒子抵在门边上，抬起一点头，脚步轻缓地绕着正中间那个方形的「排风通道」一样的东西转了一圈，似乎在探究它的用途。 她一边思考，一边往前又走了几步，直接坐在了那个被她插了刀子的旋转椅上。 坐下前，顺手将匕首拔了出来。 安卡握着匕首坐在旋转椅上，玩乐似的转了一圈，问道：「虽然现在说有点晚了……你就是斯尔拓？」 杜游：「是。」 他说得干脆。 就在杜游承认的时候，主神空间一直以来停滞的任务进度，终于有了变化。 【任务4：寻找和「斯尔拓」有关的线索，状态更新。】 【当前进度完成进度：100%】 【检测到「任务目标4」达成。】 【您所在的小队已获得关于「斯尔拓」的全部线索】 【当前小队存活人数：5】 【无小队成员死亡。】 【任务目标5（最终任务目标）：击杀斯尔拓】 任务通告给出的时候，安卡听见了耳麦对面传来的声音。 于生：「安卡，小心……一些。」 他的状态很不好，即使现在知道了杜游和斯尔拓是一个人，也没有彻底缓解刚刚见了鬼似的惊恐。 于生说话断断续续的，安卡很容易就能判断出来：这句话不是于生主动说的。 她明知故问：「这话是谁让你说的？」 于生此时大脑处于短路状态，说话也不经过思考，凭藉本能，相当实诚地道：「莫队提醒你小心一点。」 安卡笑，压了低点声音。 ——避免门外的杜游听见她还有心情和其他人聊天，直接破门而入。 「你把耳麦给莫队，我和他说。」 于生抖着手指将耳麦摘下来，递给身边的莫攸，莫攸表情没变，接过来戴好。 他问：「干什么？」 安卡没有谈论眼前的任务，而是闲谈一样说道：「莫队，有什么话可以直接和我说，不用让别人转达。」 莫攸沉默。 安卡坐在椅子上又转了一圈，继续道：「已经是最终的任务目标了。如果我游戏结束就离队，这应该是我和你合作的最后一个任务。主神空间的人、队伍多到数不清，莫队又不愿意碰成就系统，不愿意参加竞技场，可能，我们也不会再见面了。这种值得感慨和纪念的时候，莫队就没什么想说的？」
第34页 告别本来应该是伤感的，但是这话被安卡说出来，就像是开玩笑。 莫攸听着安卡的话。 几秒钟的停顿时间，没有人说话。 安卡猜测着莫攸会和她说点什么。 莫攸站在天台上面。 他看着对面那个没有窗户的房间，却看不见安卡此时在做什么。 金洵站在莫攸旁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感觉，和安卡说话时，莫攸的脸色总是比往常更黑几分。 ——这两个人果然还是合不来吧。 片刻，莫攸终于冷淡地说了句话。 「离队之前，记得把护身符还我。」 安卡轻笑出声。 她知道门外还站了个杜游，所以，笑得很收敛。 她伸手从小包里面拿出那枚方方正正的护身符，看了看，问：「怎么？这东西还是个可回收的？」 莫攸又是沉默不语。 安卡收了几分笑容，说道：「行。」 …… 「你这场戏演得漏洞不小。」 安卡扬了点声音。 莫攸紧了紧眉，才意识到，安卡这句话不是对他说的，而是对站在门外的杜游说的。 平淡的语气让杜游微怔。 刚刚没有听见安卡声音的那段时间，他一直在猜测安卡在做什么，他以为，最终安卡会想通，然后以一个「落难者」的身份，和他谈条件，或者发出请求。 可是却没想到，安卡给出了一个……评价。 隔着门，杜游看不见安卡的模样，这反倒让他感到了一丝不安。 他放平语气，问：「漏洞？」 安卡以前作为队长的时候，每次游戏、竞技场比赛结束，都会带着自己队伍里的人进行復盘，在总结归纳和「批评教育」方面经验丰富。 此时，她回忆了一圈从见到杜游到现在发生的事情，继续说下去。 「首先是鲁尔，他虽然说不认识斯尔拓，但是，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有明显的迟疑，并且，不自觉看了你一眼。」 「这说明，他在徵求你的意见，希望能够说出一个让你满意的答案。至于其他那些关于斯尔拓的讨论，都因为这个不太确定的眼神，而变得欲盖弥彰。」 「其次，在进入这栋楼的时候，守卫对你的态度，也并不像是对待刚刚到来的客人，反而像是对待和他们朝夕相处的上司。尽管你应该早就提醒过他们，在这里，不要称唿你为斯导。但是，他们由内而外展现出来的秩序感和服从感，是无法掩饰的。」 「当然，这是都外界因素，不能说是你的问题。」 杜游感到好奇：「我的问题？」 安卡将匕首收回了包内，取出了那把银色的手枪。 「你的问题在于，当你提醒我，击杀斯尔拓、我难以逃脱，只能以命换命的时候，完全没有联想到你自己。」 「我以你的情人身份出现在这里，杀死了斯尔拓，这件事多半和你脱不开干系。我逃不掉，你也一定会受到牵连。可你自始至终，都没有提到这个情况，因为在你的潜意识里，你认为，自己是没有任何危险的。」 杜游沉默了几秒。 这是他的疏漏。 但是…… 「无论怎么说，你现在被困在里面，这个房间内的排风管道，每天下午四点的时候，会向室内释放腐蚀性气体。现在，距离气体释放，还有二十分钟。」 安卡看了下排风管道，她并不担心自己的情况，但是却还是轻微皱了下眉：「这栋楼的地下室，那些被关押的人，也会以同样的方式被处理掉吗？」 「没错。」杜游说道，「放心，气体不会腐蚀你们的身体结构，只会破坏外表皮，最终，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亡，死亡之后，仍然可以被送到鲁尔的店里面，进行加工处理。」 安卡看着门口立着的那个装尸体的盒子。 几秒种后，她突然说道：「佐西是你儿子吧？」 门外静默了片刻。 安卡坐在椅子上，双手持枪，静静等着。 「那又怎么样？」 「看来你也不是很在乎。」 「我不会受制于人。」 「所以你把他和他妈妈一起丢在房子里面，一个人在黑市寻欢作乐。」 杜游没说话。 安卡当然也不会有心情和一个以「收藏尸体」作为爱好的人，谈论什么道德问题。 她声音放缓：「刚刚你的问题，我还少说了一点，我以为你能发现，可惜到现在，你都没有。」 听见安卡这句话，杜游的后背不知为何，突然凉了几分。 「……什么？」 「你过于相信这铜墙铁壁的坚固性，以为不开窗、使用金属材料来做门和墙，就可以彻底封闭住一个人。还有……」 说到这里，安卡慢慢举起了手枪，瞄准门口的方向。 杜游感受到了一阵来自死亡的窒息感。 在扣下扳机的同时，她声音冷冷地说道：「你站得离门太近了。」 话音未落。 子弹打出，穿透刚刚装尸体的盒子，打在房门上。 「砰！」 「轰！」 先是一阵枪响。 接着是子弹弹壳和金属门碰撞时发出的清脆声响。 再往后，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骤然响起。 第20章 只是有点像而已 「别动。」
第35页 爆炸声响起的瞬间，安卡稍微俯身，将身体掩在桌面之后。 她感觉到整个地面都颤抖了起来，摇摇晃晃间，尽管有桌子和其他一些障碍物作为阻挡，但是，安卡仍然受到了波及。 没有受伤。 不过，耳麦在气浪的带动下，从耳边脱离。 隐约间，她听见耳麦那边，莫攸仿佛还在说什么话，可是没有听清。 安卡下意识伸手护了一下，却还是没能保住这个可怜的小东西，它从手指的缝隙中窜了出去，直直碰撞在后面的金属墙壁上。 「当！」 在爆炸的轰鸣中，仍然能够听到耳麦和墙壁撞击发出的清脆声响。 ——耳麦碎掉了。 安卡轻声道：「可惜。」 虽然嘴上说着可惜，但是从她的神情来看，却像是……意料之中的情况。 手枪「爆炸效果」的威力，比安卡想像中的还要更大一点。 然而，在这种剧烈爆炸的情况下，她没有听见主神空间宣布「任务结束」的声音。 也就是说—— 杜游还没死。 安卡顺手将手枪收回了小包里面，缓缓起身，低声说了一句：「命还挺大……」 地面原本铺了一层暗红色的地毯，此时，因为爆炸，地毯被烧出了一片焦黑的痕迹，安卡没有介意，从上面走过。 烟雾散开一点，她看见了门口的情况。 杜游应该是受了伤，行动不便，周围的守卫很快有人上前查看他的情况。 安卡举起枪，准备瞄准射击。 杜游却也是个在死亡危险前，经验丰富的人，他仿佛能够意识到身后的危险，伸手拽过了一个守卫挡在自己身后，随即前踏两步，侧身闪入另一条通道。 那些守卫被刚刚威力强大的爆炸声惊到了。 ——楼在晃动。 过不了多久，就有塌掉的风险。 安卡稳了下脚步，打算朝着杜游离开的方向继续追，可是，当她刚刚离开那个「办公室」的时候，却突然听见了来自主神空间的声音。 【您的成就系统有更新。】 【成就任务「举手之劳」解锁。】 【成就介绍：在查尔顿街13号，斯尔拓办公室地下层，关押着27个即将变成尸体的人，如果玩家能够找到地下层的牢房钥匙，并在腐蚀性气体释放之前，将这27个人救出，将会得到「举手之劳」成就称号。】 【当前小队完成进度：未完成。】 安卡视线微凝，听着主神空间讲述任务内容，她想起了之前和杜游隔着门交谈时，杜游说过的话。 每天下午四点，这个用金属打造的房间，和地下室，会同时被腐蚀性气体充斥。 而此时距离下午四点…… 安卡回头看了下刚刚那个房间墙面上的钟表，钟錶的錶盘已经因为爆炸而被震得稀碎，此时看上去，像是一张不规则形状的蜘蛛网。 透过那些碎裂的部分，安卡看见两根黑色的指针。 三点四十七分。 还剩下十三分钟。 救人要紧。 这么想着，安卡调转了原本的前行的方向，转向另一边的楼梯。 她下楼的动作很快，可正要转过弯、继续向下，却隔着楼梯间的门板，隐约听见，对面传来了而脚步声以及轻微的钥匙晃动声音。 安卡将注意力集中在钥匙的声音上。 「真巧，被我撞见了。」 她扯了下嘴角，在门板旁边站定，静静等着对方临近。 ——五个人，装备精良。 安卡的眼神认真了几分。 她不敢继续使用手枪，手枪的「爆炸效果」是随机的，如果再爆一次，这楼多半就要承受不住了。 可是，单单使用匕首，她真的能够应付得了五个持枪的人吗？ 安卡手指交错，不自觉转动了一下戒指。 …… 「通讯已经切断，请尝试重连……」 对面楼层的天台上方，莫攸捏着耳麦的动作微微停顿，几乎是在安卡话音落下的同时，爆炸声突然响起，莫攸一句「小心」还没有说出来，通讯就断掉了。 他声音渐冷：「于生，对面耳麦的定位点还有显示吗？」 于生的手指在信息分析仪上面点了两下。 深蓝色的检测信号标志来回闪烁，像是波动的水纹一样，几秒种后，仍然没有接到任何反馈。 他摇摇头：「没有。信号检测不到，一种情况是被屏蔽了，但是，这个游戏世界的科技发展程度，还不足以研制出屏蔽装置，那么，就应该是另外一种情况。」 金洵：「安卡的耳麦坏了？」 于生点头：「或许是刚刚的爆炸波及到了她。」 于生有点担心。 刚刚那一下爆炸，他看见整栋楼都歪歪斜斜晃了两下，现在也没有完全静止下来，总像是要塌掉的样子。 正在看着于生屏幕的景涵没什么表情。 她拍了一张对面歪斜楼房的照片，话语平静：「也有可能，是安卡不想让我们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所以主动断掉了通讯。」 于生：「不能排除这种情况。」 莫攸目光微沉。 相比较而言，或许后面这种可能性更大一点。 就在众人思考的时候，金洵的声音突然响起：「安卡还只是个白级的玩家，主神空间给她评分，是零分，怎么感觉，我们都这么肯定，她不会出事？」
第36页 金洵的话好像一把小锤子，在莫攸心口敲了一下。 安卡一直以来表现出的能力和从容的心态，让他快要忘记对方主神空间评测时候的结果。 白级。 零分。 最不被看好的新人。 现在，她站在爆炸的中心。 爆炸没有导致「杜游」死亡，所以，她可能在受到爆炸伤害的情况下，还要面临杜游和楼内那些守卫的围攻—— 为什么他会觉得，情况还可以？ 莫攸用力捏了捏眉心。 ——只是有点像而已。 ——他怎么会产生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莫攸定神，很快下达指令：「金洵，于生，景涵，你们从刚才上来的路线下楼。景涵，如果有机会，尝试用相机探测一下杜游的行踪。」 景涵：「知道了。」 金洵问道：「莫队，你呢？」 「我直接过去。」 九层到对面，这个距离…… 莫队看着对面五层的位置，走廊口，有一处室外楼梯平台。 他的手指再次扣在巫术盒子上面，盒子表面是一些可以滑动的微小机关，通过机关复杂多变的排列组合，可以实现不同的功能。 当然，这东西就像是咒语一样，绝大多数的排列组合都是无效的，只有很少一部分组合方式，才能发挥功能。 莫攸已经和巫术盒子「相互磨合」了接近三年，但是，还经常能够探索出新的功能。 ——无穷无尽。 之前的黑雾是一种组合方式。 此时的，又是另一种。 当装置的机件被拨动到一个位置时，发出一声轻响，侧面一小段纹路应声亮起银色的光芒，随即，盒子上面露出了一个黑色的孔洞。 孔洞中，突然出现了一道钢索，斜斜地飞入半空，最终勾住了对面天台边缘的栏杆。 莫攸用力拉了两下，确认栏杆足够结实后，没有犹豫地纵身跃下。 钢索在空中盪出了一个弧度。 几秒的时间，莫攸的鞋面前端正好踢在墙侧面一块平整的地方，借力之后，他手臂同时用力，让自己的身体转了个方向。 最终，莫攸落在了刚刚看到的室外楼梯平台上。 原本把守在此的守卫，被安卡造成的爆炸声引开，楼梯平台附近，只有莫攸一个人。 黑色衣服的袖口被抬到手肘的位置。 落地时，他的手肘和楼梯的栏杆碰了一下。 金属栏杆上有些突出的螺丝，螺丝刮在手臂侧面，擦出一道血迹。 莫攸却好像没有痛感一样，侧着身体，直接撞开了近处的玻璃窗。 血液蹭在玻璃窗的表面。 「哗啦——」 一声响动之后，他动作流畅地翻入了楼内的走廊。 却在翻入的同时，撞上了一个人。 …… 安卡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在拿到钥匙、准备下楼的时候，突然撞上什么人，她本能地将手枪握紧，转向旁边。 「别动——」 「别动。」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举枪的姿势，反应的速度，如出一辙。 枪口对枪口的时候，安卡才看清，对面站的是莫攸。 莫攸的眼神停顿半秒。 安卡的脸上洁净如初，但是原本红色的衣裙，却因为沾了大量鲜血，而呈现出深红的色彩。 ——不是她的血。 莫攸很快就判断出了这一点，但他还是问了一句。 「你没事吧？」 安卡勾了下手中的钥匙，把套环挂在手指尖，钥匙碰撞间发出清脆的金属声响，她打量了一下莫攸，视线停留在对方手臂划伤的位置。 「比起我，莫队看起来更像个有事的人。」 莫攸声音冷淡：「不要紧。」 安卡看着他，时间紧急，她将手中的钥匙分给了莫攸一半。 「总共二十七个人，被关押在十个不同的地下牢房，你五个，我五个，分头行动。」 莫攸点头，接过钥匙。 等到他跟在安卡身后，一起向楼下走去的时候，却突然发觉什么，神经紧绷了一瞬。 ——说好的不碰成就系统呢？ 第21章 单手拧瓶盖 「头转过去，手给我。」…… 「还有八分钟。」 安卡说着，抬手推开了通向地下室的、最后一道由铁栏杆构成的门。 杜游或许是对金属质地的东西情有独钟。 整栋楼里面，使用了多种多样的金属材料，看上去像是个「金属」收藏馆。 地下阴暗潮湿，墙壁两侧是被水侵蚀磨平的大块深灰色石头。 石头的缝隙间，探出许多用银白色铝箔包裹的「通道」。 隐约间，不知道是什么种类的昆虫扇动翅膀，发出细微却又密集的嗡鸣声。 更加吸引人注意的，还是地上、墙面上，都沾着的「萤光绿涂料」。 在黑暗中，涂料覆盖的部分发出了有点诡异的亮绿色光芒，像是一双双贴在墙面上的眼睛。 这些涂料，和曾经被灌进那个黑髮男人尸体中的一模一样。 安卡和莫攸看见地下室的情况，目光都沉了几分。 地下室没有灯光，但是四周的萤光涂料，却足以让他们清晰地看见周围的情况。 可以感受到，这里曾经存放过数量众多的「尸体」。
第37页 莫攸收回视线，将钥匙握在手中：「抓紧时间。」 安卡按照牢房的编号，和钥匙一一对应，开门，牢房中的人精神状态都不是很好，在这样闪烁着奇怪色彩的房间中，别说待一天，恐怕待几个小时也会非常焦虑。 打开门之后，那些人像是扩散的气体分子，毫无秩序地跑着。 求生的本能在此刻被激发。 「咔哒。」 最后一扇门打开，安卡看了下表：「还有三分钟。」 她和莫攸对视一眼。 莫攸的神情并没有放松下来。 虽然门全部被打开，但是他们并没有听见主神空间的通告声—— 还并不安全。 为什么？ 莫攸将钥匙随手放好，说道：「先出去，尽快。」 从地下室回到一层中心处的大厅，安卡看着从正门一点点往外挤的人，隐约感觉到了一丝危险。 她问：「莫队，你现在用的枪是不是不带爆炸效果？」 莫攸：「嗯。」 安卡：「借一下。」 莫攸看了安卡一眼，这次，他直接将枪递给了她，没有多问。 安卡拉了枪保险，眼神转过一楼大门的时候，发现了杜游的身影，他正站在楼房外、远处的一个位置，注视着这边的情况。 「射程之外。」 安卡判断道。 安卡看见了杜游，杜游也同样看见了安卡。 他其中一条腿，因为爆炸的缘故，看起来有点「惨烈」，此时需要拄着东西才能顺利移动。 不过，杜游似乎并没有关注这些，他笑了笑，表情怪异。 安卡皱了下眉。 就在这时，杜游摘下了自己的那顶深棕色的帽子，微微弯腰，对着安卡的方向，行了一个可以称得上是「体面」的礼。 安卡好像猜到了什么，稍微抬了点头，看向一层和二层之间的金属板。 不过几秒钟，她的猜测就得到了证实。 安卡听见，上面不知道第几层的位置，突然间又响起了爆炸声。 不止一下。 「轰！」 「轰——」 爆炸使得原本就摇摇欲坠的楼，开始向同一个方向偏移。 楼房即将倒塌。 安卡意识到杜游动作的含义，冷笑了一声。 是报復。 或者说，回礼。 回敬安卡之前的那一枪。 杜游想要用爆炸的方式，将他们这些人全部埋葬在这里。 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安卡不会指望那些刚刚从牢房里面出来的人，能够自主、有秩序地离开房子。 所以，没有任何犹豫，她直接举起了枪。 子弹射出，打在了一层大厅中心的一个方方正正的玻璃柜上。 玻璃柜破裂，发出剧烈的声响。 顷刻间，变成了一地的碎片。 那些正在逃命的人吓了一跳。 安卡声音平稳冷淡，语气严肃，并且，包含着明显的威胁：「一个一个往外走，凡是插队、拥挤的人，直接击毙。」 虽说那些宛如惊弓之鸟的人，仍然带着慌乱的神情。 但是，比起刚才四散奔逃的场面，他们此时的动作，明显小心了几分。 ——生怕被下一颗子弹贯穿脑袋。 在某些情况下，「威胁」是处理问题最高效的方式。 极短的时间内，楼房两侧的立柱已经开始崩碎，有细碎的石头从头顶上方没有规律地往下坠。 二十七个人全部安全离开之后，主神空间终于响起了通报。 【通告：您的成就系统有更新。】 【「举手之劳」成就达成条件：解救查尔顿街13号地下室中的27个将死之人。】 【当前小队完成进度：已完成。】 【获得成就点数：50点/人】 安卡来不及去听通报都说了些什么。 她和莫攸跟在那二十七个人之后。 临近大门的时候，安卡看见，头顶上面的一道横樑以及一大片雕刻着花纹的金属板正在下坠，即将砸在他们身上。 千钧一髮。 眼前的场景，就和安卡刚刚进入游戏时，看见教堂那些人往外涌出的场景差不多，只不过这一次，身处危险之中的人，从神父、唱诗班，变成了她和莫攸。 在危险降临的瞬间，安卡手指蹭了下戒指，准备发动技能。 就在刚刚，和那几个守卫抢夺钥匙的时候，安卡发觉，自己戒指的第一层技能——「透明防御」，已经解锁了。 她觉得有些奇怪。 帐号卡依然没有任何变化，可是戒指却意外地可以使用。 她不清楚原因。 「透明防御」会使作用目标获得3秒钟的「防御层」，防御层作用期间，目标可以免疫所有「现实意义」的伤害。 现实意义指的大概是类似于撞击、火焰、子弹这些「来源于现实的攻击手段」，而对于主神空间特有的……比如莫攸巫术盒子的黑雾，则无法实现免疫。 在帐号卡逐渐升级的过程中，防御层可以持续的时间会变长，技能冷却时间会缩短，技能也将从「单体技能」变成「群体技能」。 只是，安卡现在还没办法做到这些。 单个目标，三秒防御。 这是她目前可以实现的。
第38页 她看着即将坠落的金属板，戒指已经亮起了一点光，就要动用技能。 然而，旁边的莫攸却比她的动作快了一点。 安卡感受到腰间传来一阵力量，随即，她和莫攸贴近了几分，视线交错时，莫攸巫术盒子亮起了光。 如同他来到这边时那样，钢索从盒子内窜出，勾在了旁边一处悬挑出来的房樑上面，收紧，发力，下一秒，莫攸已经带动着安卡跃入半空。 风声从耳边唿啸而过。 凉凉的。 安卡闭了下眼睛。 转瞬之间，两个人同时出现在了旁边二层的平台上。 身后，楼房倾斜倒塌，「轰隆」一声巨响，塌下来的石块和金属板材，将整个街道全部覆盖。 一片废墟。 …… 莫攸松开了手。 他看了一眼安卡，确认没有问题之后，没有说话，转过身准备离开，却被安卡叫住了。 「莫队。」 莫攸停了脚步。 安卡低着视线，看向他手臂的伤口：「不疼吗？」 那一条长长的伤口依旧渗着点红色的血迹。 受伤的是左手。 莫攸惯用的手也是左手，刚刚，他就是用这只手臂带着安卡「飘」起来的。 莫攸面不改色：「不疼。」 安卡若有所思地点头：「那看来效果不错。」 「什么？」 莫攸一时间没有理解安卡在说什么。 安卡笑了下：「没什么。」 刚刚那一瞬间，安卡察觉到莫攸的动作时，直接改变了「透明防御」作用的对象。 她将三秒钟的防御，给了莫攸。 如果没有技能帮助，莫攸这一下，少说也要伤筋动骨。 安卡看着对方不怎么在意的表情，轻微皱了下眉。 ——她不在主神空间的这些年，莫攸都这么不注意的吗？ 虽说主神空间内的「药品」效果很好，这些不致命的伤，使用伤药之后，也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但是，疼痛却不会少。 被子弹打穿、被割伤，被火烧，所产生的疼痛感，都会分毫不差地，全部作用在玩家身上。 而且，就算安卡戒指的技能阻止了莫攸伤口恶化，却没有「痊癒」的功效。 不疼？ 呵。 安卡：「头转过去，手给我。」 莫攸没动。 安卡不想重复说同一句话，直接伸手，按着他的肩膀，微微用力，让伤口正对着她的方向。 她拿出了之前莫攸给她的那一瓶「b级伤药」，此时瓶子里面还剩下大半瓶。 安卡一只手捏住了莫攸的手腕。 另一只手单手拧开了瓶盖，淡绿色的液体从伤药瓶中流出。 莫攸感觉到手臂上突然凉了一下，他三年以来一直经歷各种各样的游戏，大大小小、各种类型的伤都受过，对于主神空间的伤药也十分熟悉。 不过，别人帮他上药，还是第一次。 他动了下手臂。 「你别乱动。」安卡制止了他的动作，半开玩笑地说道，「还有，以后得少做点高危动作，莫队要是死得比我一个新人还早，面子上多不好看。以后在墓地里见到其他的小鬼，都抬不起头来。」 莫攸面色微变。 他曾经也对安世筱说过类似的话—— 你别死在我前面。 想起这个，他的眼神冷了几分，转身停住安卡的动作，语气平平地说道：「你这次游戏结束就离队，看不见我是死是活。」 听见莫攸说这个，安卡的笑容更深：「说的也是。」 她将刚刚的药瓶重新盖好，手指捏着瓶口，放进了莫攸的衣服口袋里，轻轻一按。 「收好。」 随即，她又想起什么，将护身符从包里面拿出来，示意了一下，一併还给了莫攸：「还有这个。」 莫攸静默地看着安卡做完这一系列的动作。 他的嘴角压得很平。 第22章 我没说要留队 三合一 安卡有点后悔将护身符还给莫攸了。 她也不清楚原理是什么, 总之，护身符还在她身上的时候，她发觉自己戒指的「第一层透明防御」是被点亮的, 而护身符还回去之后, 技能就自动又变成了「不可使用」的灰色。 不过，有关护身符，主神空间显示出来的物品提示却是—— 【当前持有物品：护身符。】 【本物品为玩家自身携带的物品，与游戏世界、主神空间无关，无附加功能，属于普通饰品。】 ——奇怪。 安卡隐约感觉, 技能的变化, 和那枚护身符有关。 她想再试试。 于是, 现在, 当他们小队的人重新聚集在一起、讨论关于杜游接下来的行踪时, 安卡就坐在一个稍微高一点的石台阶上面, 盯着莫攸的侧脸发呆。 那眼神, 和之前安世筱看莫攸时, 那种「人贩子或者屠夫」一样的眼神…… 很类似。 莫攸：「按照景涵照片上显示的情况, 杜游正在向耶洛市的中心尖塔移动，在接下来一段时间, 会越来越靠近市中心, 市中心的位置，是暴徒活动最肆无忌惮的区域, 如果杜游抵达那边，会直接得到支援，我们需要想办法，在中途截住他……」 莫攸对周围一向警觉, 他说话时，就感觉自己侧面的一道视线，一直「略带探究」地落在他身上。
第39页 他偏过半边身体，和安卡对上视线。 安卡很自然地问：「怎么了？」 「你一直看着我，是想说什么？」 安卡站起身，随便扯了个理由：「没想说什么。我朝着这个方向坐，能看见的就只有你一个人。」 她走到莫攸旁边，抬手拉起莫攸的兜帽，将他整个面部都罩在兜帽下方：「挡上一点，这样你就感觉不到我在看你了。」 ——掩耳盗铃？ ——不对，是掩耳，然后方便别人盗铃？ 莫攸轻微皱眉。 安卡将手侧过一点角度，这个位置很好，她站在莫攸的侧前方，以她的手法，足够从莫攸的口袋里面顺出那一枚护身符，而不被队伍内的任何人发现。 可是，就在安卡给莫攸扣上帽子、准备抬手的时候，莫攸却绷了下肩膀，先一步将手放回了衣服口袋。 安卡的手指蹭过莫攸的手背。 莫攸又皱了下眉，看向安卡。 安卡顾左右而言他：「伤癒合的怎么样？」 b级伤药的功效很惊人，像刚刚那种没有导致骨折的伤口，几分钟就可以痊癒。 莫攸道：「已经好了。」 安卡点点头，若无其事地又撤回到原本坐的位置。 ——没拿到。 ——难办。 …… 佐西趴在金洵的后背上，一双小眼睛四处打量着。 经歷了一天的暴乱之后，耶洛市内，原本一片安静祥和的景象彻底变了样子，周围楼房倒塌的很多。 还有一些倖免于难、没有倒下去的，墙面之上，也残留了许多斑驳的痕迹。 有些因爆炸而残留下来的黑灰，还有些巨大的、奇形怪状的窟窿。 空气中瀰漫着血液和硝石的味道。 夕阳西下。 很快，城市中的光线消失，换成了可以吞没一切的黑暗。 市民们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突然遭遇这样的劫难，他们不会相信，是自己救助过的人贪婪，没有人性，而对他们下手。 相比较而言—— 触怒了某个神的禁忌……这样的理由，反而更容易被市民接受。 因此，很多人临近死亡之前，说出来的最后一句话，并非是要干掉那些残暴无情的傢伙，而是祈祷—— 他们祈祷可以用自己的死亡，换来神明的原谅。 他们相信神明的原谅，能够让这座城市抹去今天的「劫难」，焕然一新。 当然，他们想的没有错。 按照原本世界的发展，这一天确实是耶洛市的「转折点」。 次日，没什么变化、没什么温度的阳光再次照在这片土地上的时候，这里确实会和以前完全不同。 神明当然会原谅他们。 不仅是原谅，还会彻底忘记他们。 这里将会被一个新的名字覆盖。 斯尔拓。 ——凭藉黑市起家的财主，耶洛市的新首领。 过去的，无论是鲜血还是苦难，都会变成新首领的「丰碑」。 …… 于生将刚刚这些一个字一个字认真地读出来，说道：「帐号卡上是这么介绍的。」 队伍里的人继续往前走着。 景涵的照片能力有限，无法让他们准确得知杜游的具体位置。 他们只知道，杜游在这附近。 金洵：「这是耶洛市的歷史？」 于生将帐号卡收了回去，说道：「不能算歷史，游戏任务中的事情，都是尚未发生的，但是，如果我们不加干预、杜游不死，就会朝着这个方向发展。」 金洵并没有想得过于深远：「杜游不死，死的就是我们了。」 「佐西怎么办？」于生问。 金洵回答地很诚实：「不知道。」 他们能够做到的，只是将所谓的「暴乱之源——斯尔拓」击杀。 但是，击杀了一个斯尔拓，还有数不清的暴徒在城市之中作乱，如果市民们不懂得自己拿起枪，不懂得反抗，那无论是死了一个「斯尔拓」，还是死了千百个「斯尔拓」，都没有任何意义。 五个人的力量过于微不足道。 无法撼动歷史的进程。 也没有时间去改变什么。 安卡没说话，只是手指轻轻从佐西的侧脸上面划过。 小孩子的脸很光滑。 软软的。 佐西张了张眼睛，伸出一只小手，抓住了安卡的手指，像拔萝蔔一样，向上拽了拽。 「乖。」 安卡轻声说了一个字。 就在金洵紧了紧扶稳佐西的手臂的时候，于生突然结束了刚刚的话题，同时，停住脚步。 莫攸问他：「怎么了？」 于生轻微皱眉：「探测到前方转角之后有很多人聚集……正在往我们这边走。」 莫攸很快抬手，下达了指令：「隐蔽。」 五个人背了身体，斜靠在一处低矮的墙壁旁边，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周围没什么灯光，黑暗中，远处那些正在往这边走的人，每个人提着一盏暗黄色的小灯，勉强将这边照亮。 对面有声音传来：「斯导，可以暂时在这边停留，今天过后，所有事情都会按照我们计划中的继续发展。」 「市政厅什么时候能空出来？」 「明天上午七点，市政厅会全部清空，您可以直接住进去。」
第40页 杜游轻微笑了一下。 在黑暗中匍匐多年，终于快要收穫他所期待的成果了。 斯尔拓会成为一个「标志」。 只是…… 「我让你们找的人，找到了吗？」 杜游身边那个带着黑色头巾的人摇了摇头：「还没有，我们已经对您办公室周围的区域进行了巡逻搜查，但是并没有找到您说的一个名为『佐西』的孩子。」 听见对面的话，安卡心里一颤，不是因为「杜游在寻找佐西」这件事本身，而是因为，他们谈论起佐西…… 果不其然，她预料中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只听见，原本只有对面几个人在低声交谈的深巷之中，突然响起了一声孩童的呜咽。 佐西还是个孩子。 在听到自己名字被叫起的时候，会不自觉发出声音，去回应。 「呜……佐西。」 他发出一点声音，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名字。 这声音虽然细微，但是在深巷中却尤为突兀，几乎是瞬间，就被对面的杜游察觉到。 与此同时，安卡和莫攸也都有了反应。 佐西的声音就好像是某种「开战」的讯号，枪击声随之响起—— 「砰！」 「砰砰！」 对面人多，子弹打在安卡他们藏身之处旁边的铁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擦出了亮橙色的火花。 杜游望向安卡的方向，虽然他没有看见安卡隐没在墙后的身影，但是，他也能够猜到这里藏了些什么人。 杜游声音微沉，说道。「你们能够从那边侥倖逃脱，超出我的预料。但逃脱之后，还要锲而不捨地追过来，更令我感到意外，看来，是真的抱着必死的打算。」 杜游的长相偏向年轻，在酒吧的时候，他带着一点笑容，看起来像是个玩世不恭的小青年。 不过，当他和对面那些暴徒站在一起的时候，身上却又是另外一种「状态」。 冷酷无情，不把人命放在眼里的独裁者。 他这句话说完，周围那些人仿佛受到了什么指令一般，有许多燃烧瓶抛掷进入半空，朝着安卡他们的位置飞了过来。 安卡的语气里面仍然带着笑：「是啊。」 她话音落下，后撤几步，随意捡起一块板子，像是个盾牌一样挡在身前，燃烧瓶降落在了板子上，那板子正中间的位置木头材质的，顿时被烧焦，窜起了火苗。 安卡将板子丢在一边，反手两枪打在对面。 其中一枪中含有「爆炸效果」顿时，爆炸声在深巷中响起—— 「哐当！」 爆炸间，一个金属材质的垃圾桶窜至半空中，和墙壁碰在一起。 「比起我们这样直来直去，你一边不顾佐西生死，扔燃烧瓶，一边又反省自己好像太过分了，一路追究佐西的踪迹。这样矛盾，你不觉得自己活得太累了吗？」 安卡扬声道。 杜游眼神沉了沉，没有回应。 如果相较于权力，杜游可以直接放弃佐西，但是当权力到手之后，他又会觉得内心愧疚，从而想要以某种「偿还」的方式来填补空缺。 这样的行为，与其说是为了佐西，还不如说是为了他自己。 杜游抬头看着那个飞起来的「垃圾桶」，干笑一声，一颗小型的投掷类炸弹被抛入其中，炸弹的力量，顶着垃圾桶，划出一道燃着点火光的抛物线，调转方向朝着安卡这边飞了过来。 但是，这个垃圾桶正对的方向，却并非是安卡。 而是景涵。lj 景涵刚刚躲开一个燃烧瓶的攻击，此时有些措手不及。 …… 「小心！」 安卡轻喝了一声，声音清冷却十分有力。 眼看着景涵即将和装了炸弹的垃圾桶撞在一起，这一下如果擦伤，虽说不至于产生什么致命的伤害，但是，表皮的伤害在所难免。 而首当其冲的，就是她的脸。 安卡轻微紧了紧眉。 景涵在队伍中的存在感并不高，从进入游戏以来，除了「拍照」和干掉了几个黑市的守卫之外，她似乎就没有什么其他的行为。 但这些也足够让安卡判断出来，景涵是个很有潜力的队员。 况且，如果景涵没什么值得「称道」的点，莫攸也不会把这样一个不安稳的「因子」留在队伍之中。 不过，有潜力归有潜力，景涵在实战方面的经验还很有限，她或许在未来的某个时刻会变得很强。 但至少不是现在。 安卡很快就做出了反应，她向侧面踏出两步，手腕抬起到景涵肩膀的位置，轻压了一下，将她的身体带动着向旁边的位置一倒。 安卡以一个倾斜的姿势将景涵护住，两个人一起倒在地面上，刚刚那个燃烧着火焰的垃圾桶，很快就窜到了他们这边，几乎是擦着安卡的髮丝飞向了远处的巷子深处。 「咣！」 金属质地的垃圾桶和巷子的墙壁撞在一起。 接着，在剧烈的声响之中，垃圾桶被炸成了一个奇怪的形状，火光乍现，直接将巷子深处点亮。 他们此时借着燃起来的火焰，能够看清那边的每一个细节。 那里横七竖八地躺着一些被枪机死亡的、市民的尸体。 此时，尸体一併燃了起来。 安卡看向被自己护住的景涵，问道：「有没有事？」
第41页 景涵微怔，她好像没有料到安卡会来救自己，刚刚那一下，以她的速度，是没办法闪过去的，她甚至已经做好了受伤的准备。 在游戏中，受点伤很正常。 同样的情况，以前也发生过，并非是第一次。 所以，当安卡以极快的速度来到她身边，带着她脱离危险的时候，景涵是有些意外的。 在队伍中，她一直觉得，自己的表现可能不会让安卡对她有什么正面评价。 景涵半抬起头，抿了抿嘴，声音仍然清冷，但是比起之前，似乎有点缓和：「谢谢。」 她说道。 安卡lj站直身体。 她只是道：「再多小心一些。」 景涵点头。 她低头看了下自己的相机，刚刚那一下跌倒，相机自动关机了，此时再次启动，屏幕又亮了起来。 景涵松了一口气。 安卡起身时，同样将视线放在了景涵的相机屏幕上。 她轻微笑了一下，手指尖闪过一枚黑色的薄片，很快又消失不见。 …… 交战还在继续。 狭小的空间几乎被火焰的光芒完全充斥。 最后一个成就任务完成得意外顺利。 安卡的两颗子弹打出，正中对面两个带黑头巾的人眉心之后，主神空间的任务更新的声音随之响起。 【通告：您的成就系统有更新。】 【「折断的死神镰刀」成就达成条件：杀死10个持枪的难民。】 【当前小队完成进度：10/10】 【任务状态：已完成】 【获得成就点数：50点/人】 任务的完成并没有让安卡放松下来，她很快就做出了判断。 「这样下去不行。我们的人数不够，一直拖下去，只会让我们越来越被动，他们的人手几乎是无穷无尽的，如果进入第二天的白天，等到增援，我们就不可能再有机会接近杜游了。」 莫攸给手上的枪换了个弹夹，对安卡说道：「绕后。」 安卡神色定了定，在这种情况下，她的表情十分认真，没有之前在巨石路130号那种「让莫攸自己去找小纸条」的玩笑意思。 她直接说道：「我去绕，莫队，你用黑雾帮我打一下掩护，还有，照看好佐西。」 莫攸看着安卡的眼睛，点了点头。 安卡笑：「护身符能不能再借用一下？」 莫攸：「？」 安卡没有和他纠结这种脸面问题，直接用一种干脆到近乎无赖的话回应了莫攸：「我后悔了。」 莫攸轻微压了下嘴角，重新将那枚方正的、不知道是什么木头材质制成的护身符递给了安卡。 安卡看着他的神情，接过来，给莫攸道了句谢。 「好人一生平安。」 莫攸：「……？」 没有继续停留，安卡最后扬声说了一句。 「注意点对面的情况，我们拉成一道横线，并排行动，加强攻击。」 ——这句话当然不是说给队内人的。 ——而是说给对面的杜游听的。 她需要让对方误以为他们五个人还在原地不动。这样，杜游的背后，就成了薄弱的方位。 临近离开的时候，安卡最后看了莫攸一眼。 「莫队，走了。」 「小心。」 这一次，莫攸在说小心的时候，明显自然了很多，不像之前还需要于生来负责传话的尴尬。 安卡一笑。 …… 他们所处的位置并不宽敞，没有太多绕后的条件，想要在短时间内完成这样一个动作也不太容易。 莫攸需要留下指挥，确保正面交火不被对方抓到破绽。 金洵背着佐西，难免行动不便，景涵和于生的能力不偏向于攻击性和灵活度，而更偏重为队伍提供信、线索。 因此，这个时候，最适合做这件事的人，就是安卡。 她随意从旁边撤了一根细细的绳子，将自己的裙摆系起来，穿着这个，行动起来受到了不少阻碍。 安卡向侧面跑了几步，随即脚步蹬地，手指扣紧旁边一道铁质的栏杆，一跃而起。 下一步的时候，脚尖踏在了巷子尽头的一个铁桶上面。 「嗒嗒。」 两声轻响。 尽头处刚刚那个「垃圾桶炸弹」燃起的火焰还在一刻不停地燃烧着。 安卡避开火焰照亮的区域，防止自己的身形暴露在对面的视野之下。 杜游的观察能力很强，她需要额外谨慎。 再次跃起的时候，安卡俯身停留在了一处矮墙的墙檐边缘。 她手指撑着一点墙，看向远处，从这里，能够隐约看见杜游和身边人交谈的模样，但很快，莫攸的巫术盒子就已经发动了。 黑雾再次出现。 几乎将整条巷子全部笼罩其中。 这一次，安卡没有于生帮忙报点，她只能凭藉自己对位置的判断，来确认杜游的方位。 身形移动之间，她很快停在了杜游的身后不远处的一处墙檐上。 但是，由于黑雾漫起，正在交谈的杜游隐约感受到了一丝不安。 他下意识回头。 …… 月圆之夜。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周围的暗黄色的灯光影响，连带着天空上的月亮也失去了原本银白色的光辉，而呈现出一种朦胧的淡黄色。
第42页 安卡以一个微微倾身的动作停在墙檐上，在杜游的角度，可以看见，在浓重的黑雾之下，一道带着点红色的影子，立在月亮之前。 圆月之下，透出了一道阴影。 短髮被风微微带起。 安卡没有拿着匕首，但是，杜游却好像看见了一个提刀的恶魔，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感觉。 或许是高度的差异。 或许是对方身上的气势。 ——他突然升起一种无法忽视的危险感觉。 时间很快流失。 安卡从墙檐上一跃而下、在地面站定的时候，透过她手中手枪那一点银色的光芒，杜游终于从刚刚的怔忪中回过神来。 「背后！」 他突然出声，一道指令落下。 杜游身边的那些人虽然没有受过训练，但是对于危险，却有着天生的敏锐。 他们中的一部分人齐齐转身。 枪口对准安卡的方向。 一时间，不知道究竟有多少颗子弹射出。 子弹穿透空气的声音凌厉而带着难以忽视的威力。 然而，下一秒，杜游的瞳孔却骤缩了一下。 他看见，那些子弹并没有抵达安卡的面前，而是在到达她身边大约十厘米位置的时候，突然停顿，仿佛撞上了什么无形的墙壁一般。 接着，子弹被捲入一个微小的透明漩涡之中，消失不见。 没有给安卡构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安卡好像没有遇到任何障碍一般，继续往前走。 月光、黑雾、提灯的暗黄色光芒混在一起，杜游紧紧盯着安卡的眼睛，仿佛不能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为什么？」 ——透明防御层发动。 安卡面容冷淡，混杂着月光，她的表情显得没有什么温度。 她没理会杜游这句询问。 三秒的时间也不长。 几乎是瞬间，她的枪口就已经抵上了杜游的前额。 …… 景涵面对着佐西的方向。 黑雾已经逐渐消散。 此时此刻，佐西的视线正在盯着对面的杜游，他并不知道杜游做过什么事情，也不理解，为什么自己经常一连几天、甚至几个星期都见不到一次杜游。 他有的，仅仅是非常纯粹的，一个孩子对于父亲的依赖。 看见杜游，佐西站在地面上，两个鞋尖微微翘起，跳动了两下，面颊上带着一点兴奋的笑容。 他还不知道即将要发生的事情。 金洵叫了佐西一声，但是佐西没有搭理他，目光仍然停留在对面。 火光之下，佐西的小脸被映照得忽明忽暗。 这时，景涵俯身停在佐西面前，声音轻缓。 「佐西，你看我。」 比起对于金洵的置若罔闻，景涵的话，似乎带着某种……不易察觉的、微弱的引导能力。 听见自己的名字之后，佐西微微转过了头。 他用一点茫然的、或者说是好奇的眼神看向景涵。 景涵对佐西伸出了手。 「来。」 佐西一直看着景涵的眼睛。 景涵的话语依旧清冷，但是对于佐西来说，却仿佛是此时唯一可以听见的声音。 下一秒，在佐西的小手和景涵白皙的手指碰在一起的时候，一声枪响在不远处骤然响起—— 「砰！」 佐西的手指轻轻颤抖了一下，像是受惊的小动物。 景涵握紧他的小手，没有松开。 伴随着剧烈的爆炸…… 地面上的砂石被捲起。 火光乍现。 佐西的视线依旧有些茫然，但周围所有的场景，却在此时定格。 主神空间的通报任务的声音响起。 机械，并且没有分毫停顿—— 【检测到当前小队游戏总目标「击杀暴乱之源——斯尔拓」已经达成。】 【「感恩劫」游戏结束。】 【下面进行游戏奖励结算。】 【游戏任务完成，且小队中无玩家在游戏中死亡，获得基础成就点奖励——100点/人】 【成就系统：成就「折断的死神镰刀」已达成，成就点：50点/人】 【成就系统：成就「佐西的福赐」已达成，成就点：50点/人】 【成就系统：成就「举手之劳」已达成，成就点：50点/人】 【所有游戏绑定物品无法带回主神空间，传送开始后，绑定物品将自动从玩家身上消失。】 【玩家自身携带的物品可以被带回，请妥善保管。世界线关闭后不再对玩家开放，如有物品遗留，将无法找回。】 【本次游戏「所有npc」均无法带回主神空间。】 【距离传送还剩下60秒，传送等待时间中，世界线静止，玩家无需担心自身安全。】 【传送倒计时：60秒……】 时间在一点点消失。 安卡看向对面。 除了小队中的五个人，其他的人，都在任务完成的瞬间，变成了静止的模样。 就连周围跳动的火苗也静止不动，像是个虚假的游戏贴图。 杜游还没有倒下去，刚刚那一枚子弹触发了「爆炸效果」，在他的头上留下了一个黑色的、几乎是覆盖了整个头的窟窿。 显得狰狞恐怖。 那一瞬间，安卡唯一的想法是——
第43页 尸体处理店的鲁尔，会不会对杜游的尸体，有很大的兴趣。 …… 安卡走回了队伍。 莫攸、金洵、于生和景涵依旧站在原地，没什么交谈。 二十四小时的任务，他们大约用了二十一个小时完成，这对于一个「白级」任务来说，并不能算是很好的成绩，但是，也不太差。 而且，这大概是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们队伍唯一一次将「游戏成就」全部达成。 金洵：「他以后会怎么样？」 金洵问着，指了指身边的佐西。 佐西被定格在一个伸出手指，微微踮起脚尖的动作。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 圆月悬空，却也临近了清晨，天际线被一点浅金色的光擦亮。 佐西的动作好像在指着那个方向。 「谁也说不准。在这样的战乱之中，没有人是安全的，更何况是一个孩子，就算我们把他交给了城市中的某个人，也无法保证他能活下去。」 「只能听天由命。」 金洵的目光有些黯淡。 这听起来并不像是一个「充满希望」的结果。 景涵举起相机，对着佐西的方向拍了一张。 那个动作，好像是他用小手，握向了天光。 「死了一个斯尔拓，战乱并不会因此停止，耶洛市会变成什么样子，也没办法预料。」 安卡说道。 话音落下的时候，她想起什么，重新拿出了那一枚护身符，还给了莫攸：「这个。」 莫攸看了一眼，安卡并不知道他在短暂的几秒钟内思考了什么，但是最终，莫攸改变了自己曾经的某些决定。 他看向了佐西。 「留给他吧。」 听见这句话，安卡莫名笑了一下。 她收回递出护身符的手，转身面向佐西，俯下身，轻轻翻开佐西衣服上的口袋，将这一枚小巧方正的护身符放进了小孩的口袋里。 回身时，她重新看向莫攸。 距离传送的时间还有十秒。 安卡：「莫队，没看出来，你还挺喜欢小孩子的。」 莫攸没说话。 安卡伸出手，做出了一个握手的姿势。 「游戏愉快。」 她给了四个字简短的评价。 莫攸伸出手，轻轻搭上了对方的指尖。 交错之间，他的视线停留在对方的戒指上。 …… 眼前的景象发生了变幻。 扭曲，混沌，颠倒，分离。 当周围再次清晰可见时，他们已经回到了主神空间的游戏大厅中。 头顶上方发白的灯光依旧刺眼。 安卡的衣服也变回了在主神空间穿的那一套，身上携带的东西，帐号卡、戒指还在，但是游戏中的手枪、还有那一把锋利的匕首，都不见了。 她神情浅淡，恢復成了双手放在衣服口袋里面的动作。 安卡看向四周。 此时此刻，已经有三支队伍回到了主神空间。 分别坐在场地内的三个不同的地方。 其中有一队，就是新人第一名陆娅所在的队伍。 他们仍然有五个人，一个不少，整整齐齐。 那一队的队长好像在和陆娅商量着「留队」的事情，但是陆娅听得心不在焉。 她没有留队的打算。 这个队伍的水平，在刚刚的游戏中，她就已经见识到了，虽然很有规矩，很整齐，也纪律严明。 但是，单就个人实力来讲，没有太惊艷的。 而另外的两支队伍，情况就没有陆娅这一队这么从容了。 其中一支还剩下四个人，另一支，只剩下了两个人。 没有出来的人，则是已经死在了游戏之中。 这些倖存的人眼神里面有颓废，也有些劫后余生的解脱。 但显然，更多的是后怕。 他们正试图用交谈，来缓解之前紧张、惊恐的情绪。 「你看那边。」 「他们……是零分新人的那个队伍？」 莫攸的队伍在主神空间里面并不出名，大概只有类似于君潜这样，从几年前就在游戏中的人，才知道他们的存在。 后来进入主神空间的队伍，对于「安世筱」的名字，仅仅是有所耳闻，没什么太明确的概念。 而且，口耳相传的过程中，安世筱的「经歷」，已经变得越来越像虚构的故事了。 添油加醋。 胡编滥造。 真实的究竟有多少，谁也不知道。 因此，比起过去的「神话」，反而是现在这个「零分的评价」，更有噱头一点。 「他们竟然是满编队出来的？」 「运气也太好了吧？」 「不用羡慕别人啊，能活着出来，我们不算是运气好吗？你想想那些已经死在游戏中的人，也该觉得庆幸了。」 「也是。」 「还有多少时间游戏全部结束？」 「这次的游戏都是二十四小时，距离结束，还有三个小时。」 「到目前为止，一共就出来了四支队伍，估计剩下的六支凶多吉少。」 那人长长地嘆了口气。 「游戏全部结束以后，会有这次的mvp评测吧？你觉得会是谁？」 「这还用我猜吗？」 说话之人的头髮似乎在游戏中被烤焦了，此时黑漆漆的，打着乱七八糟的弯。
第44页 他打了个哈欠，看向陆娅的方向。 「那个队伍里面出一个。虽然我更看好陆娅的潜力，但是第一次游戏，新人想要拿到mvp也太难了，我觉得，他们队长拿到mvp的可能性更大。」 「之前不是也出现过新人拿到mvp的情况？」 烤焦头髮的人不知道从那里弄出来了一条皮筋，他随意繫紧自己的头髮，拖着声音说道：「那位？能和新人放在一起看吗？」 旁边的人点点头。 「再等等看吧，mvp好像还能拿到150点的成就点奖励，不过我是一次都没有拿到过，也不知道具体的情况。」 「等mvp的结果出来，我就回安全房睡觉。连续二十几个小时处于紧张状态，身体真的扛不住。」 「不打算去竞技场了？」 「不去了，下次再说。」 他们二人说话间，旁边又有一支队伍从游戏中传送出来，这队伍的状态还不错，总共有四个人。 出来后，他们就在兴高采烈地讨论。 「果然，听我的话，牺牲新人，我们就能顺利完成游戏。」 说这话的，是他们队的队长。 旁边几个人连声应和。 安卡看着他们，发出一声轻笑。 ——又是一个用新人的命，来通关游戏的队伍。 这种情况在主神空间里面屡见不鲜，不值得感到惊讶。 在安卡旁边，金洵坐了过来，拿着帐号卡问她：「加个好友？」 安卡答应得很快：「行啊。」 主神空间的好友列表上限是一千人。 之前，安卡还是「安世筱」的时候，好友列表一直都是满的，每次加新人，都要兜兜转转，琢磨一下删掉谁比较好。 这事情传开之后，有人挖掘出了「商机」，开始拍卖安世筱帐号卡的好友位。 安卡知道这件事后，哭笑不得。 此时，她的好友列表却是空空的。 她拿帐号卡和金洵碰了一下。 好友列表里面出现了金洵的名字。 于生也来和她加了好友。 景涵没有主动来加。 但是，于生的帐号卡和安卡碰过后，系统中自动弹出了一些「您可能感兴趣的人」，其中就有景涵。 安卡直接发了个好友邀请。 景涵似乎正在和谁发消息，好友申请弹出的时候，她手指轻微顿了一下，没有抬头，却也没有拒绝，而是点了同意。 安卡将三人分在一个名叫「组队」的分栏，最后看向坐在另一侧，背对着她的莫攸。 「莫队？加个好友？」 安卡声音里面带了点笑。 莫攸的名字没有出现在「感兴趣的人」中，这不是说安卡对莫攸「不感兴趣」。 而是莫攸这些年关掉了所有「可能产生关联的方式」，导致好友系统根本检测不到他的存在。 ——把自闭贯彻到底。 安卡随口一问，她以为莫攸会直接拒绝。 毕竟，安卡回顾过去的二十四个小时，她能够回想起的、自己和莫攸谈论过的话题，好像除了游戏…… 就是离队。 但是，莫攸却回头，接过了安卡的帐号卡。 「嗯。」 他应了一声。 然而，他却并没有加好友，也并没有将帐号卡还给安卡。 「你做什么？」 莫攸语气淡淡地回应了两个字：「登记。」 安卡听闻莫攸的话，抬起的手指停顿两秒，她隐约察觉到莫攸的目的，但还是问他：「登记什么？」 「登记队员。」 安卡扯了下嘴角：「我没说要留队。」 这次，莫攸没有回应，他面无表情地将安卡的帐号卡放进了上衣的口袋里面，好像登记结束之前，不打算把帐号卡还给安卡了。 安卡：「？」 ——扣留她的帐号卡？ ——失算了。 ——她怎么就忘了，自己当时做队长的时候，就是用同样的方式，「强迫」莫攸登记入队的呢？ 第23章 关系不好的朋友 「别这么紧张。」…… 安卡沿着莫攸身边坐下来。 这人还是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她换了种方式, 继续试图要回自己的帐号卡：「莫队，新人刚刚进入主神空间，结束第一次副本, 要分配安全房。你拿着我的帐号卡, 我连门都打不开，去哪里住？睡在游戏大厅的地板上吗？」 莫攸回答地干脆：「我给你开门。」 安卡：「……」 她这是还多了个门卫？ 安卡：「我打算去参加竞技场，也需要帐号卡。」 这次莫攸没立刻回应，而是转头看向安卡，他的目光中有些晦涩的情绪，几秒种后, 终于说了两个字。 「别去。」 安卡一笑：「这个我没办法答应你。」 她在这件事上异常坚定。 「下一次副本游戏开始之前, 无论你登不登记, 都会把帐号卡还给我。不然, 主神空间会让你手中的那张帐号卡失效, 然后给我补一张新的。至于我拿到帐号卡之后, 是否去参加竞技场, 不是莫队能决定的。」 莫攸低了低头, 看向地面不远处一条白色的横槓, 那是之前分队的时候，将每个小队成员分隔开的标记线。 他说：「你知道的不少。」
第45页 安卡没有否认这句话, 却也没有回应。 沉默了片刻, 莫攸说：「登记之后，我会把卡给你。」 安卡点点头, 没有继续讨论和帐号卡相关的事情，而是将双手的手指交叉，身体微微前倾，以一个比较自然的姿势坐稳, 像是闲谈一样问道：「莫队为什么这么牴触竞技场？不过就是玩家们聚在一起比赛，又不会死人。」 莫攸说得冷漠：「但为了成就点，去完成副本内的成就，会死人。」 安卡没法反驳这句话。 「死过谁？」 这不是个很礼貌的问法。 不过，安卡作为一个「死过一次的人」，并不避讳谈论这样的问题。 莫攸：「一个朋友。」 「关系不错？」 「关系不好。」 安卡笑：「关系不好的朋友……那你伤心什么？」 莫攸轻微皱眉，看向安卡，那表情似乎是在质疑—— 你从哪里看到我伤心了？ 安卡没有追问。 在主神空间中，每天死的人太多了，如果因为怕死，就不去碰任务，恐怕不能算作是……积极向上的生活态度。 莫攸这人一直都不怎么积极。 这倒也是事实。 安卡陈述道：「不争取更多的成就点，就没办法变成金卡玩家、没办法离开主神空间。」 莫攸不贊同这句话。 「成为金卡玩家，也没什么不同。」 「是吗？」 安卡的语气轻飘飘的，无法通过语气，知道她的内心究竟在想什么：「或许吧。」 莫攸以为两个人的对话就这么结束了。 临近二十四小时的时间限制，一共有五支队伍成功离开游戏。 安卡的队伍、新人陆娅所在的队伍，是满编队。 还有两支「牺牲新人换取游戏通关」的四人队。 剩余一支，是之前谈论mvp究竟花落谁家的两人队。 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人。 安卡看着远处那些零零散散的人，有人的脸上带着紧张过后，如释重负的笑，有人还没有从恐惧中解脱出来，冷汗在额头上裹了一圈。 还有些人，面无表情。 或许，面无表情的人才是主神空间的大多数。 ——麻木。 可怕的不是恐惧，不是紧张，而是麻木。 不抱有希望，也不绝望。 对于这些人而言，死亡与否都不重要，活下来很好，但是死了，也可以称其为是一种解脱。 对生死无感的时候，剩下的就是麻木。 三年前，安卡见过太多类似的人，她不希望莫攸也成为他们之中的一员。 他既然有在绝境中逆转局势的潜力，就不该静默无声。 如果面对的人是于生、景涵、或者金洵，安卡或许会说…… 「与其苟延残喘地生活，不如痛痛快快地过完最后这段日子吧！」 这是句积极向上、鸡汤味浓重的话。 但是，面对的人是莫攸，安卡没这么说。 她非常清楚，对于莫攸而言，别说鸡汤了，凤凰熬的汤都不管用。 安卡只是道。 「你仔细看看这周围。」 「周围？」 「看看自己的队友、看看自己的对手、看看那些npc、最后再看看自己，说不定，看着看着，就把出路给看出来了呢？」 安卡说得乐观、轻松。 温和的像水一样。 这样的乐观，莫攸曾经从那个人身上，也感受到过。 莫攸：「如果看不出来呢？」 安卡转头对上莫攸的视线，仔细盯着他漆黑的瞳孔看了片刻，就在莫攸要问她正在看什么的时候，安卡突然撤回了头，语气莫名而带着玩笑的意味。 「那你该去检查检查视力，说不准是眼睛出了问题。」 莫攸：「……」 …… 安卡的话音落下，主神空间的倒计时牌终于变成了00:00:00。 二十四小时全部结束。 主神的通告声音在大厅中响起—— 【当前游戏全部结束。】 【当前小队成就点结算全部结束。】 【请各位玩家查看自己的帐号卡，检查成就点计算是否有问题，如有问题，可点击帐号卡右上角的问号标志，向主神空间提交问题申诉。】 排除掉「会死人」这一点之外，主神空间的游戏机制，似乎和现今世界的各种网游、全息网游没什么区别。 安卡碰了下莫攸手臂外侧。 莫攸看向她。 「帮我看一下帐号卡有没有问题。」 莫攸轻微皱眉：「这只是主神的例行说辞，不会真的出问题。」 「万一呢？」 安卡并没有放弃。 莫攸直言：「你想在我拿出帐号卡的时候，趁机抢回去。」 lj 安卡：「……」 瞬间被毫不留情地拆穿之后，她还是找了个不错的理由来维持自己的「面子」。 「主神一直看我不顺眼，那个零分就不太合理，好像在故意针对我一样，说不定这一次，又被剋扣几个成就点，作为手续费。」 莫攸嘴角平平，拿出安卡的帐号卡看了一眼，又放了回去。 这个过程中，他的手指一直捏得很紧，安卡没有找到任何拿回帐号卡的机会。
第46页 莫攸绷着语气说道：「没有问题。」 安卡：「没问题就没问题，别这么紧张。」 莫攸：「……」 你来我往之中，主神的通告已经进行到了下一个环节。 【下面进行本次10组游戏的综合评测。】 【主神空间将根据游戏的难易度和玩家在游戏中的表现，评选出一位表现最佳的玩家，成为本次的mvp。】 【获得此称号的玩家将会额外获得150点成就点。】 这句话说完，游戏大厅内寂静了几分，刚刚一直在相互交谈的人也都停了下来，安卡把手放回衣服口袋里，闲散的模样没有太大变化。 评选mvp是个挺重要的场合。 很多玩家会把自己的「mvp次数」，作为申请进入总榜前一百队伍的敲门砖。 每次游戏的mvp，也会被排行榜前列的队伍特别关注。 大厅二层，零零星星地站着一些不属于本次游戏的玩家。 ——来自其他队伍的旁观者。 此时，他们的视线也落在了场地中间。 …… 二楼平台。 「时昭，你们队长没来？」 时昭的头髮看起来充满朝气，像是个黄色的刺猬一样。 他就是之前站在君潜身边、玩着两颗手雷的那个人。 时昭：「你说潜哥？之前评分的时候来了，现在又回去了。」 时昭看了下旁边的人。 这人叫颜一淮，景迁队伍的人，颜一淮看起来一本正经，实际上鬼心思很多，成名战大概是那次……一个人做了个连锁爆炸装置，炸掉了一座城。 不过，时昭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人。 主神空间的人提起时昭的名字，会不约而同地想起「某件事」…… 曾经，有个游戏任务的任务目标，是防止任务对象自杀。 时昭二话不说，刚一进游戏，就把那人一枪给崩了。 当时，他还没进入君潜的队伍，性子野得很。 ——为了完成任务，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现在，时昭遇上颜一淮，就像是两个……坏水快要从肚子里溢出来的人聚在了一起。 时昭：「景迁也回去了？」 颜一淮：「嗯，回去復盘上次的竞技场。」 「那你估计要等着被骂了。」 「怎么？」 时昭：「你上次在竞技场的表现，是真的下饭，我看录像的时候，笑得胃疼。」 颜一淮用手指抵了下自己的眼镜框：「判断失误。」 「在景迁手底下，你还敢失误？」 颜一淮拉扯着嘴角：「你没看见上次从竞技场出来之后，景迁看我的表情……」提起这个，颜一淮后背泛冷，他绕开了话题，「不说这个，这次mvp能给到谁？」 「陆娅？」 「你看好她？」 时昭摇头：「勉勉强强吧，还差点意思。」 「那这批新人就又没得看了？都多长时间了，也没什么新鲜人物出来。」 时昭摊手，没有说什么。 …… 【下面宣读本次mvp评选，获得称号的玩家姓名——】 在微弱的讨论声中，主神的宣读声毫无感情地响起。 【安卡。】 安卡的手指轻微动了一下。 或许是因为对比过于鲜明的缘故。 此时的场面，比起之前她以安世筱的名字，拿到mvp的那一次，更加令周围人震惊。 众人的视线齐齐落在了安卡身上。 「之前那个评分零分的新人？」 「mvp？」 「怎么可能？」 「……」 有不可置信，也有好奇。 当安卡的名字取代倒计时，出现在游戏大厅中心位置的显示屏上时—— 一切尘埃落定。 陆娅所在队伍的五个人，都是微微缩紧了瞳孔。 有不可置信，也有好奇。 但更多的，是对于安卡此时平静表情之下，究竟有多少实力的探究。 颜一淮手指搭在栏杆上，面色正经了几分，问时昭：「现在，还勉勉强强、差点意思吗？」 时昭摊着的手还没有收回去，就僵在了半空中。 他突然一乐，没说话。 第24章 不听话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也疯了。…… 「安卡。」 mvp的结果宣布结束。 安卡并没有站在众人视线之下, 听别人议论自己的爱好，因此，她很快就站起身, 准备离开……带着莫攸这个「门卫」一起。 刚刚走了一步, 她却被景涵叫住了。 景涵的面色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或者说，无论她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从表面上都看不出来什么差别。 「怎么了？」 安卡问。 相比于景涵，安卡的神情就更加看不出异样了，她仍旧将手放在口袋里面, 带着一点轻微的笑。 看起来很好相处。 景涵皱了皱眉。 她不想绕弯子, 直接说道：「我们可以单独说两句话吗？」 安卡没拒绝, 点了点头, 和景涵来到一个没什么人的角落里。 「想说什么？」 景涵盯着安卡的眼睛看了几秒, 随即, 十分肯定地说道：「你换掉了我的存储卡。」 刚刚正要传送「照片」的时候, 景涵突然发现, 自己原本放在相机里、一直使用的存储卡, 被换成了一张新的备用卡。
第47页 此时，卡面上, 只有一张照片—— 佐西手指伸向日光的那一张。 这明显不是景涵想要的。 她很快猜到, 之前，安卡把她从燃烧瓶的轨迹线上拉开的时候, 不仅仅是在救她，那一下碰撞中，安卡还额外顺走了一点「救人的报酬」。 ——之前的照片全都没有了。 听见景涵的这句话，安卡没有否认, 直接承认了。 「嗯。」 景涵抿嘴：「还我。」 「什么？」 「原来的卡。」 「那恐怕不太行。」 对上景涵有些冷的目光，安卡重复着主神之前说的话：「游戏世界线关闭后，不会再次开放，如果有物品遗留，将无法找回。」 景涵很快理解安卡话语中的意思，目光一紧：「你扔在游戏里面了？」 安卡点头：「偷拍不是好习惯。」 ——其实，安卡并没有把存储卡扔掉。 她知道，这个对于景涵来说很重要。 现在，那张黑色的、薄薄的存储卡还放在安卡的口袋里面，只是，偷拍的事情，不能草草了事。 景涵眉间拧出两道细细的痕迹。 最终，她什么也没说，冷着脸转身离开。 安卡在她背后说道：「我的安全房编号是c1-04307，如果是谁对我感兴趣，可以直接来找我，来了就是客人，我都会欢迎。没必要这么偷偷摸摸的。」 景涵的脚步没有因为安卡的话而停下来，从鞋子踏在地面上的动作，看得出来…… 她被气到了。 …… 前往安全房。 安卡走在前面，莫攸跟着她，走在后面。 安卡能够感受到，身后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但是她的脚步没有停下，始终向前走着。 十几分钟后，停住脚步，安卡偏了下头，说：「到地方了。」 莫攸用安卡的帐号卡在门上刷了一下，门上面的指示灯很快由红色变成了绿色，「叮」地一声，门锁弹开，安卡看见了室内的模样。 这个房间…… 和三年前，安世筱被分配的房间，是同一个。 不知道是不是主神空间故意为之的。 又或者只是单纯的巧合。 不过，以安卡在主神空间游戏开发组，总结出来的、长达三年的经验来看，那里的人应该不会特意关心玩家都住在什么地方。 所以，就算明天安卡真的去游戏大厅里面打地铺，也不会有人来管的。 莫攸看了看房间的编号，将目光转向室内。 陈设没什么变化。 莫攸以前也来过这里…… 以一种不太光明的身份。 此时，他的目光沉静、没有情绪。 莫攸说：「登记的事情，一个小时左右能结束，之后，我会把帐号卡给你送过来。」 安卡比了一个ok的手势，走进了房门。 转身时，她倚着门框，对莫攸说：「下一次组队副本是什么时候？」 「二十一天之后。」 安卡点头：「这期间，莫队不打算带着队伍参加竞技场？」 莫攸摇头。 安卡停顿一下，说道：「那你知道，现在如果有总榜排名靠前的队伍，向我发出邀请，并且我同意的话，你是拦不住我离队的？」 ——排名靠前的队伍可以挖走后面队伍的队员，这个过程，只要队员同意就行。 ——无需后者所在队伍的队长同意。 ——这也是为什么，强的队伍会越来越强，而弱的队伍则会逐渐在游戏中消亡、不见踪影。 所以，即使莫攸拿着安卡的帐号卡做了登记，如果有其他队伍要她，他也没什么办法。 更何况，安卡刚拿到了一次mvp，正是众人关注的焦点。 莫攸的目光沉了沉。 安卡笑：「再仔细想想？」 这是要挟。 如果他想要让她留队，就要同意参加竞技场。 安卡没再多说。 虽然她早就察觉到，莫攸的视线一直停在房间内，但她并没有邀请莫攸进来坐坐的打算。 「我等着我的帐号卡。」 说完这几个字，安卡关上了门。 莫攸站在门外。 门在他面前关闭的时候，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莫攸的视线落在门上那一串熟悉的编号上，他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抬起。 直到指尖碰上那块玻璃板，他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很快，莫攸像是被烧到了一样，瞬间收回了手。 …… 他回想起曾经的那个晚上。 漆黑一片之中。 发生过的事情清清楚楚印在他的脑海里面。 一个细节都没忘过。 那天白天，他和安世筱闹矛盾，闹得很兇，在莫攸的印象中，称得上是两人关系最差的时候。 队伍里的其他人看见他们吵架的样子，都噤若寒蝉。 于生被吓惨了。 小队的例会在安世筱摔碎了一个茶杯之后，不欢而散。 晚上七点左右，安世筱给莫攸发了条消息。 只有五个字。 「你过来一下。」 莫攸看见这几个字，目光一沉，他想得到，或许是安世筱终于忍受不了他了……也终于打算把他踢出队伍了。
第48页 莫攸闭了闭眼睛。 ——不合就不合吧。 ——这么久了，他们也没合得来。 把帐号卡带好，他套了件衣服，离开自己的安全房。 来到安世筱房门口时，莫攸尽量维持着心平气和的态度，力度适当地敲了门。 既然要散伙了，还是给彼此留点好印象。 他想着。 屋内传来低低的，有点缥缈的声音。 「没关门。」 莫攸差点没听出来那是安世筱的声音。 她说话时一向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此时却轻的像羽毛一样，带着近乎虚无的轻柔。 好像来自另一个世界。 莫攸用手指推开门。 屋内很黑。 没开灯。 他轻微皱了下眉。 下一秒，还没等莫攸确认安世筱究竟在什么位置，就感觉到一股力量贴近他，门被带上，安世筱半勾着他的脖颈，没什么徵兆地吻上来。 莫攸怔在原地。 她穿着睡衣，松松散散的，手里拿着根吃了一半的棒棒糖。 摇摇晃晃。 吻持续了很久。 分开时，安世筱半睁着眼睛。 借着一点光，温热的唿吸停在他耳边。 话语间，好像是轻声的呢喃，带着一点无奈，还有一点苦恼，像是梦话一样。 「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啊……」 莫攸心里勐地一震。 安世筱说了一句后，就再一次吻了上来。 后来的事情，朝着一种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 然而，那一夜之后，两个人却又都闭口不提。 安世筱恢復成了那种「和每个人关系都很好」的模样，没有谈起过让莫攸离队的事情。 他们的关系就这么「若无其事」地继续着。 他不知道安世筱那天晚上究竟发了什么疯。 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没阻止对方的亲密举动。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也疯了。 在莫攸看来，队伍中发生这样的事情，几乎是触犯了某种禁忌。 不过，自那以后，每当安世筱和他的意见再有什么分歧的时候，莫攸都会自动闭嘴。 …… 安卡在房间里面转了一圈。 消毒、打扫卫生。 她是个有轻微洁癖的人，虽然在游戏中，即使再多的血液溅到身上，她也可以面不改色。 但是在自己居住的地方，还是要保证洁净。 四十分钟后，屋内已经焕然一新。 安卡坐在客厅正中间一处浅色的皮质沙发上，用三个成就点，换了几瓶酒。 主神空间内兑换物品很方便，也很便宜。 当然，这是在玩家能够顺利离开游戏，并且拿到足够多成就点的前提下。 安卡并不算是个节约的人。 如果有多余的成就点，她不会积攒着—— 在这种……说不定下一次游戏就遇到危险，和世界说拜拜的地方，及时行乐变成了「广为人知」的法则。 就在安卡将那几个五颜六色的酒瓶放在桌面上后，她听见了敲门声。 ——这么快？ 安卡看了下表。 按照她的记忆，登记队员最少也要一个小时。 难不成，在她离开主神空间的这三年里面，这里一直令人诟病的、处理事情的低效率竟然有所提升了吗？ 又或者，莫攸的动作比她想像中的要快很多？ 安卡轻微抬了下眉，一边伸平手指，将自己的头髮捲起，随意在脑后绑了一个小丸子髮型，一边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看到门外的人时，她轻微怔了一下。 ——不是来送帐号卡的莫攸。 而是另一个，她以前挺熟悉的人。 第25章 势在必得 「你很像一个人。」 安卡没有说话, 只是用一种「好奇和茫然」的表情看向对方，好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她的语气平缓，将那几分好奇把握的恰到好处。 「有什么事吗？」 她没有问「你是谁」。 这三个字天生自带对身份的探究, 一些有经验的人, 通过这句话，外加一点对神情的观察，很容易就能察觉出问题。 因此，安卡问了一个更加安全的问题。 …… 门外站着一个身材颀长的男人，或许是因为安卡这次回来身高有所降低的缘故……此时，需要稍微抬起一点头, 才能对上对方的视线。 身高差并没有让她的气势弱下来。 却也不带攻击性。 ——很自然的询问姿态。 「你让我来找你。」 对面人的声音温和, 带着一点轻微的笑意, 在安卡的记忆中, 好像这个人说的每一句话, 都是同样的语气。 但是, 这样略带笑意的语气之后, 究竟隐藏着什么, 谁也没办法确定。 他的手中拿着一只小小的捲尺, 还有一段……只有半截手指那么长的铅笔，铅笔的尖端露出圆头的棕色铅芯。 彩色铅笔。 说话时, 他微微张开了手指, 安卡能够完整看见铅笔的模样。 以及了解到—— 他手中没有携带任何「有杀伤性的武器」。 看见对方示意「友好」的动作，安卡却没有放松警惕。 以她对这个人的了解, 单就凭这半截铅笔，和一卷捲尺，就足够要人的命了。
第49页 他刚刚说—— 是她让他来找自己？ 什么时候的事？ 安卡：「你是不是记错人了？我是进入主神空间的新人玩家，刚刚从游戏里面出来, 住进这里……不到一个小时。」 安卡说话的时候，微微撤开身体看了下墙上的时钟。 透过安卡侧身的缝隙，景迁看见了房间内的模样—— 没有其他人。 虽然刚才进行了一次大扫除，但由于家具已经很久没有更新，并且数量稀少，此时，除了桌面上那几瓶五颜六色的酒，其余的部分都显得空荡，甚至有些简陋。 确实不像有人久居。 这些细节证明着安卡是个很完全的新人。 不过，景迁却仍旧笑着，声音轻缓，没有因此而产生什么起伏，他意有所指地说道：「我没有看到照片，所以来见见真人。」 听见这句话，安卡微微抬眉。 「让景涵拍照片的人，是你？」 景迁点头。 安卡轻笑一声，收回了视线：「你叫什么？」 这是个多余却又必要的问题。 「景迁。」 「景涵是你妹妹？」 「嗯。」 安卡没有关门，直接转身向屋内走去：「进来坐坐吧。」 听见他说起自己名字的时候，安卡莫名想起，她以安世筱的身份，和景迁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 …… 三年前，主神空间，撞球室。 主神空间内的娱乐场所很齐全，只要在现实生活中能找到的，在这里几乎也可以找到。 小到网吧、撞球室、麻将房。 大到蹦极、攀岩、跳伞、皮划艇，应有尽有。 主神空间像是一座天空之城，没有人知道边界在哪里，他们好像站在一块块悬浮的板块上面，有食物供给，有住宿条件，有足以把下辈子的时间也一併打发完的娱乐设施，也有……乱葬场。 ——堆积着在游戏中死亡的玩家尸体。 而在这一块块悬浮的「板块」下面，是暗黑无光的深渊。 撞球室算是个比较安静的地方，平时很少有人来。 主要原因…… 玩家们多半会利用游戏之外的时间，在主神空间内，尽可能磨鍊自己的身体素质。 因此，很少会进行「打撞球」这种偏娱乐向的游戏。 网吧的人倒是不少。 ——聚集了主神空间绝大多数怀有「黑客」梦想的人。 ——在这里，计算机应用也算是个不可或缺的技能了。 安卡喜欢泡在撞球室。 因为安静。 后来，莫攸进了主神空间，喜欢待在乱葬场。 也是因为安静。 安卡不太理解，明明是目的相同的两个人，怎么会做出差异如此巨大的两种选择。 她也尝试着问过莫攸。 为什么选择乱葬场，而不是撞球室。 莫攸给了她三个字的理由——「空气好」。 行吧。 撞球室这个密闭、有点阴暗的环境，确实空气品质不佳。 安世筱就是在这个光线几乎照不到的地方，遇见景迁的。 景迁进来的时候，拿着一根杆，还有一个素描本，素描本看起来已经用了很久，原本服服帖帖的纸页，此时由于翻页的次数频繁，本子已经有原来的两倍那么厚。 「安世筱？」 安世筱正在推桿，没有抬头，轻声应了一句：「嗯。」 「景迁。」他说。 安世筱的动作微停，抬了下头。 她知道这个名字。 ——小队总榜第二队伍的队长，景迁。 ——个人排名也是第二。 景迁走到她身边，问：「一起玩一局？」 他将素描本放在撞球桌上。 撞球杆被捏在手里。 景迁的眉眼温和，表情中带着十分自然的笑意，身上的气质和主神空间玩家普遍具有的「杀气」不太一样。 安世筱没拒绝。 她动了动手腕，将刚刚落入网中的球重新拿出来，摆回到桌面上。 「规则怎么定？」 景迁：「随便玩玩。」 「那看来，你不是真心想打撞球的。」 景迁没什么掩饰：「我来见你。」 安世筱俯身弯腰，杆的前端撞在白球的表面，发出一声好听的响动，她的语气随意自然，好像在陈述着一件无关痛痒的事。 「最近来见我的人挺多。」 那时候安世筱刚刚进入主神空间不久，但是307分的基础评分，加上第一次游戏中mvp的评选结果，让她感受到了，什么是「门庭若市」。 所以，大多数空闲时间，她会到撞球室来躲一躲。 没想到，现在连这里也不清净了 景迁问她：「君潜已经来过了吗？」 安世筱摇头：「那倒没有。」 「看来，我还不至于太被动。」 安世筱却没有给他继续「游说」的机会，直接拒绝道：「我没打算加入队伍。」 景迁捏着球桿的动作停了一下：「什么意思？」 「自己组建队伍。」安世筱接着景迁刚刚打空的一桿，将一个蓝色的球打入，球落进孔洞的瞬间，她道：「我不习惯听人指挥。」 景迁将语气放的更缓了几分，带上一点迷惑性。
第50页 「在这里，刚刚进行过一次游戏，就自己组队，是件很困难的事，我还没有见过这么做、并且成功坚持下去的人。」 安世筱直起身，视线扫过景迁的素描本，突然问道：「你新人期的基础评分是多少？」 景迁的目光晃动了一瞬间：「……298。」 她说：「所以你做不到。」 这次景迁没说话。 ——杆碰在球上的动作微微用力，白球在檯面上轻微颠了一下，撞上远处的黑八。 安世筱没打算和对方针锋相对，因此，很快就收回了刚刚一瞬间流露出来的攻击性，变回了自然、平淡的样子。 「我总要试试，才能做决定。」 景迁点头：「我尊重你的决定。」 他视线低垂。 安卡没看见景迁当时的表情。 那次交谈之后的第二天，安世筱就遇上了「劫持」。 景迁派来的人。 …… 三年后的今天，景迁身上的气质依旧没什么变化。 桌面上零零散散摆放着一些食物。 主神空间会给玩家提供最基础的、满足日常活动需要的「食物」，但是，为了食慾而额外需求的部分，则需要使用成就点，自行购买。 成就点类似于某种交易货币。 在主神空间内通用。 虽然，帐号卡现在并不在安卡手里，她没有办法购买类似于「竞技场门票」这一类的东西。 不过，日常物品的购买无需使用帐号卡。 ——可以直接在房间内一块电脑屏幕大小的半透明触控萤幕上，进行操作。 第一次副本游戏，安卡总共获得了450点成就点。 她计算了之后的开销—— 竞技场的个人赛，每次进入需要消耗100点成就点。 组队赛每次需要150点成就点。 除此之外，安卡准备用100点成就点来强化自己的戒指。 大部分武器都是不可升级的。 安卡的戒指是个例外。 她可以通过消耗成就点的方式，来提升戒指的性能、解锁更多的技能条。 至于最后的50点，留着满足日常生活的需要。 副本的时间间隔是21天。 二十一天的日常生活，消耗50点成就点，不能算多。 虽然说，吃主神空间提供的免费食物，也不至于饿死。 但是营养一旦失衡，会进一步导致身体素质的降低，从而影响之后的游戏。 对于大多数「没有能力达成成就的玩家」……当然还包括莫攸这样「有能力完成、但是坚决不去达成成就的玩家」，每次游戏结束，获得的成就点奖励，都会用于「日常饮食、活动」。 他们没有多余的成就点，去购买竞技场的门票。 因此，如果想要参加竞技场，就需要冒更大的风险，去达成成就。 …… 安卡随意摆了摆桌面上的东西，对景迁示意：「坐。」 景迁没有拒绝，沿着桌边坐下，即使是坐在一个十分普通的、方方正正的硬质椅子上，他也坐出了一点「优雅」的感觉。 相比之下，安卡的动作就松散许多。 她没有开酒瓶，而是倒了杯水，坐在景迁的对面，问他：「我有什么值得拍的？」 景迁看向安卡的表情，手指轻轻从桌面之上划过。 「一个初始评分是零分的新人，获得了这一轮十组游戏的mvp，不值得了解一下吗？」 安卡对语言的敏感度很高。 从时间线上来讲，景迁这句话的漏洞很明显。 「你让景涵拍我的时候，还不知道我能够拿到这次游戏的mvp吧？」 景迁笑了笑，像是无奈：「拆台拆得很快。」 安卡捏着杯子：「所以，是因为什么？」 景迁将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捲尺和那一小截棕色铅笔摆在手指前面，安安分分的样子很有欺骗性。 他说：「你很像一个人。」 …… 安卡的视线从水杯上面移开，她看向景迁的方向，和他探究的视线相对。 话语不动声色：「谁？」 「一个朋友。」 「关系不错？」 安卡此时询问景迁的问题，和她当时询问莫攸的那个问题，一模一样。 不过，景迁给出了一个截然不同的答案。 「关系很好。」 安卡挑眉。 她可不觉得自己和景迁的关系有多好。 说成是对手，甚至是……敌人，都不为过。 三年前，安卡当面拒绝了景迁的组队邀请之后，那一次毫无徵兆的「劫持」，安卡到现在还记得一清二楚。 安卡继续问：「那她现在人呢？」 「不在了。」 景迁说道。 安卡竟然从这三个字中，感受到了一点下沉的情绪。 她道：「所以你觉得我像个死人？」 安卡的话并不怎么客气，仔细一听，又像是单纯在开玩笑。 景迁很快将刚刚那种「低沉」的情绪收了回去，又变成了原本温润的模样。 「你误会了。」 安卡将后背靠在椅背边缘，轻轻晃了一下椅子，没有继续刚刚的话题：「你说想要来见见我，现在也见到了，还有什么其他的事吗？」 「谈谈组队的事情。」
第51页 安卡：「那挺不巧的。」 「为什么？」 「我的帐号卡刚刚被别人拿走登记。」 景迁道：「登记后也可以改换队伍。」 安卡从椅子上站起来，语气淡然：「暂时还没有这个打算。」 这次安卡的警觉性很强，拒绝之后，就悄无声息地拉开了和景迁的距离。 虽然说，在主神空间内，玩家是不会对其他玩家构成生命威胁、或者造成什么无法痊癒的永久性伤害，但是受伤，或者挟持一类的事情，还是常有发生。 不得不随时提防。 景迁的手指在桌面上的捲尺上绕了一圈，最终挂在吊绳的边缘。 安卡知道对方的打算，她的目光淡了几分：「想试试？」 景迁没说话，他身体微动，椅子腿在地面上面摩擦发出刺耳的一声，下一秒，手中捲尺的一端就窜了出来，速度极快，顷刻间，就已经来到了安卡的面前。 安卡警惕心增强。 她之前和莫攸之间的交手，是在莫攸主动禁用「巫术盒子」的情况下，和谐友善的「切磋」。 但是景迁不一样。 他不会留手。 每一次的攻击都带着足够的震慑力。 ——势在必得。 即便如此，他的动作依然轻缓优雅。 第一下攻击被「透明防御层」挡了下来，三秒时间转瞬即逝，但是景迁没有收手，捲尺「撕裂」空气，发出一阵阵爆鸣。 第二下随之而至。 透明防御层消除，冷却时间还有很长，这种时候，安卡只能硬碰硬。 她没有犹豫地手指前探，直接迅速侧过身，将那段探至面前的捲尺攥在了手心里。 捲尺是金属质地的，不柔软，两侧极为锋利。 安卡只觉得手心内突然疼了一下，刮裂的感觉产生之后，血液渗出，将一小截捲尺染红。 但是，安卡却没有松手。 景迁对自己的捲尺非常熟悉。 这一下握在手里，和徒手握住一把刀子没什么区别。 因此，他也清楚，安卡那一端发生了什么，他目光微凝，似乎没有想到安卡会选择这样一种激进的方式，来应对眼前的状况。 景迁想要抽回捲尺。 但是，当他的视线落在安卡手掌侧面渗出血液的位置时，却没有动—— 而是几步向前，一边回收捲尺，一边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当景迁停住身形的时候，两人的手指间距，就只隔了一个捲尺壳。 视线相对。 安卡仍旧带着一点笑，微微仰头，直视着景迁。 景迁察觉到安卡目光之中的冷淡，即使是在实力差距明显、手心剧烈疼痛的情况下，她也没有丝毫的畏惧。 …… 钟錶上显示的时间，距离安卡刚刚到达这里，正好一个小时。 安卡的后背抵住墙面，手里紧握着景迁的捲尺。 而就在这时，安卡的耳畔传来了帐号卡开门的声响。 她的目光闪动了一下。 ——莫攸。 几乎不用思考，她也能够知道，这个时候来到她的房间、并且畅通无阻的人，会是谁。 第26章 安卡是我的队员 一更 安卡想要抽身撤开。 不过, 在这样一个时间，景迁也同样想到了，开门的人会是谁。 他微微笑了一下, 手掌包住了捲尺外壳, 修长的手指扣紧捲尺的边缘，脚步前移一点，挡住了安卡看向门口的视线。 景迁低头，声音从安卡耳边很近的位置响起。 「考虑一下我。」 温和轻缓。 这是个相当暧昧的位置。 至少，从莫攸的角度来看，是这样的。 毕竟, 隔着景迁, 安卡都感受到了来自门口那人的低气压。 她的目光冰凉, 挑了点嘴角看着景迁的眼睛, 对上视线的时候, 景迁目光一停, 没有继续向前。 他察觉到, 刚刚被安卡握紧的捲尺的那一端, 此时正抵住他心脏的位置, 如果他再靠近一点，捲尺的前端, 就会被安卡送进他的胸口。 虽然不会导致死亡。 但是在莫攸和安卡两个人面前, 景迁不想让自己有一丝一毫的狼狈。 他轻笑一声，话语中蛊惑的意味明显：「我可以保证你在一年之内, 成为黑卡玩家，备选金卡。」 安卡收回视线。 景迁的话语，温柔的……甚至有些异常。 一方面，这和他本人的性格有关。 但是更重要的, 他有「催眠」能力的加持。 因此，安卡在和他说话的时候，必须格外小心，否则，一旦被抓住了破绽，就会被带进对方的节奏，处于绝对的操控之下。 安卡实话实说：「很让人心动的条件。」 ——如果景迁现在站在游戏大厅中说出刚刚的条件，恐怕，来自四面八方的人，会直接蜂拥而至，争抢着加入他的队伍。 景迁意有所指：「能给出这样条件的人不多。至少……他不行。」 莫攸：「……？」 莫攸站在门口没有动。 刚才他开门的瞬间，看到的场面，好像是安卡扯着景迁的捲尺，玩味一般地将人拽到面前一样。 那样子几乎可以被称作是调情。 他的脸色有些阴沉。
第52页 莫攸的手指捏着安卡的帐号卡，因为安卡是之前那次副本游戏的mvp，等级条上已经隐隐有泛绿的迹象。 ——这是即将升级的前兆。 刚刚回来的路上，莫攸想了很多事情。 包括安卡和安世筱惊人的相似之处。 那是种很微妙的感觉，当她在他身边走过的时候、当她和他视线相对的时候，这种微妙的感觉就会转化成更加实质性的东西，折磨着他的神经。 几乎失去控制。 他用冷静的外表将那些疯狂的部分伪装起来。 让他看起来是个合格的队长。 但他知道自己不合格。 在安世筱的事情上，莫攸从不是个理智的人。 如果安卡真的是她，他绝不会让她离开队伍。 即使……是以毁灭的方式。 秒针划过了九，接着划过了十、十一…… 当正中十二的时候，莫攸的巫术盒子发动，表面纹路亮起的时候，盒子轻微震颤了两下，纹路之下发出银灰色的光芒。 这是一个「控制系」的技能，和冻结相关。 在技能发动的同时，地面瞬间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和纹路是一样的颜色，半透明。 冰逐渐向四周蔓延。 直到将景迁和安卡的脚面全部冻结在冰层以下。 「安卡是我的队员。」 莫攸声音冰冷。 景迁感受到鞋面以下的阻力。 他认得出来，这是莫攸曾经在竞技场时候的招牌技能之一，越靠近莫攸的位置，冻结的强度会越强，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冻结强度会逐级递升。 如果错过了最初的逃脱时间，就只能由莫攸本人来将冰面消除。 那个时候，即便是景迁，也会很难办。 交谈被莫攸「强行」打断，景迁轻微皱了下眉，他表情有些苦恼地蹲下身，用自己那一小截铅笔在地面上划了几笔，顺着笔锋落下的部分，脚下的冰面一点点消失。 景迁重新站稳，对安卡道：「我住在c1-90998，决定了，随时来找我。」 安卡想起什么：「我有个东西给你。」 景迁好奇：「什么？」 安卡将那一张黑色的存储卡递了过去：「这个，可以物归原主了。」 存储卡很小，安卡将存储卡向下、拍放在景迁的手中，又很快将手收回。 这个过程中，莫攸没有看见安卡究竟把什么东西给了景迁，只看见了两人手掌几乎交叠的动作。 「谢谢。」 景迁说着。 景迁收回手，拿着自己的捲尺和铅笔向外走，和莫攸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停住脚步，玩味地笑道：「好久不见。」 莫攸：「少来。」 一时间，安卡也没分辨清楚，莫攸这两个字，指的究竟是「少来这一套」还是「少来这里」。 景迁有手段能够从冰面脱离，但是安卡的帐号卡只有白级，戒指也停留在白级，能力十分有限。 她没有办法通过「暴力手段」，挣脱这些冰。 她只觉得…… 自己的脚腕好冷好冷。 她希望莫攸能当个人。 景迁偏了下头，用只有他和莫攸才听得见的声音轻声道：「你最好收手，不要拦着她。」 莫攸没说话，直视前方。 景迁似乎说了句不相关的话：「你知道，以前安世筱也在我的队伍里面待过吗？」 莫攸听见那三个字的时候，看了眼景迁，他的语气顿时降得像地面上的冰一样冷：「如果你想单挑，我们去竞技场自由区开房间」 景迁的话语也跟着冷了几分，带着威胁的意味：「莫队想以紫级对黑级？是不是太小看等级之间的差距了？你以为……自己还和三年前一样吗？」 莫攸：「试试？」 他的指尖顶上巫术盒子的尖端。 指尖瞬间被盒子尖端划破，血液渗出，莫攸面不改色，仍旧是原本沉着脸的模样，当巫术盒子表面的纹路渗入了莫攸的鲜血之后，顿时亮起了一阵红色的光芒。 刺眼。 带着浓郁的杀气。 巫术盒子中，骤然响起来自阴暗灵魂的战慄咆哮，一声接着一声，好像是扯着喉咙发出来的。 那里囚禁着无数罪徒无法「往生」的魂魄。 感受到这气息和声音的时候，景迁的视线微变：「你还能继续用这个？」 他以为在莫攸等级倒退之后，已经没有办法再接触到这些能力了。 ——「红色禁忌类」技能。 这算是主神空间内最稀有的一批「技能」，掌握的人数极少。 每一种都会产生极大的威力，但同样的，也有相当的风险，会对自身造成极为严重、难以逆转的伤害。 在「疯」这件事情上，景迁自认比不过莫攸。 …… 看见那道红色光芒的时候，安卡的脸色突然变了变。 她到底还是会心软。 她向来见不得莫攸使用这个。 而且现在，还是当着她的面用。 红光亮起的瞬间，安卡几乎忘了自己的新人身份，声音里面带着严厉：「莫攸！」 这声音让莫攸手指一抖，指尖撤离了巫术盒子的尖角。 刚刚夺人心魄的、来自灵魂的咆哮声消失殆尽。 莫攸看向安卡。
第53页 安卡定了定神，她沉着语气，偏头对景迁说道：「你先走吧，组队的事情，我想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景迁将铅笔和捲尺放进胸口一个方形的口袋里，没有说话，只是目光略带深意地看了莫攸一眼，转身离开了安卡的安全房。 房间内一片静默。 …… 安卡的情绪很快就恢復了平静。 她垂着头，目光落在地面的冰层之上。 巫术盒子属于主神空间「特别认定」的武器。 因此，莫攸所释放出来的冰层，也和现实生活中「物理意义」的冰层有所不同，室内的温度是20c左右，但是，冰层完全没有丝毫融化的迹象。 安卡就这么静默地站在刚刚靠墙的位置，向后倾斜身体，稍微倚着一点墙，两只手依然放在上衣口袋里面，姿势自然。 好像只是普普通通站在地面上一样。 景迁离开时没有关门。 此时，门被室内外流动的空气带开一点，又轻轻合上，来回几次间，发出一点若有若无的声响。 莫攸走过去将门关上。 再次回到原位置的时候，他将安卡的帐号卡轻轻放在了桌面上。 视线则落在……桌面上那几瓶未开封的酒上。 「你们喝酒？」 莫攸谈起了一件无关痛痒的事，语气不咸不淡。 安卡抬了下视线，应道：「原本想喝一点的，但是被莫队打断了。」 莫攸的手指在瓶子上面轻碰了一下，发出手指敲在玻璃时清脆的声响。 莫攸淡淡道：「是我的问题。」 安卡也不知道他这句话究竟指的是什么。 尽管莫攸这么说着，不过，他的语气中，却没有任何「抱歉」的意思。 安卡直接顺着他的话问：「你想喝吗？我可以请你。」 莫攸没答应：「我不喝酒。」 安卡：「……」鬼信。 莫攸转向安卡的方向，安卡换了个姿势，双手环抱在胸前，把自己手上的伤口藏了起来，问他：「你想说什么？」 安卡看出莫攸打算问什么问题，但是一直没有开口。 莫攸：「你想进景迁的队伍。」 安卡：「为什么这么说？」 莫攸也将手掌带伤口的一侧面向自身，他压了压喉咙里涌动的血腥味。 刚刚那一下「禁忌技能 」的发动，虽然时间不长，但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确实负荷太重了。 他像是个机器一样陈述着事实：「景迁的队伍在总榜小组排名中，排在第二位，在主神空间中，仅次于狙击手君潜，他的个人实力也很强，在去年的评测中拿到了第一，今年目前排在第三，但极有可能还会继续向前。他喜欢在每年的最后一个月参加个人竞技场，频率很高，是目前主神空间最有可能成为金卡玩家的人……之一。」 「所以呢？」 「他的队伍会很适合你。」 安卡听见这句话，笑意加深了几分。 「那你现在把我固定在这个位置，是想干什么？」 第27章 别哭呀 二更 莫攸低头看向地面。 那层薄薄的冰, 并非是纯粹的透明，或者白色，而是带着一点深灰色, 反光性很强, 可以映照出一点家具的「倒影」。 如果安卡没有被这东西固定住，她会觉得，这「冰面」还挺好看的。 ——或许可以让莫攸帮她在房间里铺上一层，当做是免费的地面铺装。 不过现在，安卡没有这个心思，她平静地等着莫攸的答案。 半晌。 房间内只剩下钟錶滴答滴答的声响。 最终, 莫攸沉默无声地俯下身, 手指在冰面上面轻点了一下。 冰面随着这个动作, 一点点升华, 消失不见。 安卡重新恢復了「可以行动的能力」。 她脚腕微微活动后, 走到桌子旁边, 自顾自开了一瓶偏粉红颜色的酒, 酒倒在杯子里, 看起来好看, 但味道并不太浓烈。 至少，比起之前杜游拿的「工业酒精」, 要弱太多了。 她随意喝了一口。 看向坐在桌边的莫攸。 这人的神情, 像是刚刚从墓地里走出来一样。 安卡有意缓和气氛，却又一时间想不到, 在这样的情况下，说点什么，才能让气氛欢乐起来。 她只是轻拍了下莫攸的肩膀，像是劝慰一个刚刚在竞技场里面失败的队员一样, 缓缓道：「莫队，别哭呀。」 莫攸：「……？」 安卡坐下来：「我什么时候说要离队了？」 「你一直在说。」 莫攸这句话说得冷淡，但是安卡硬生生听出了几分莫名的「委屈感」。 她笑：「没打算走。」 莫攸看向她。 安卡继续说道：「但是还是那个要求，你答应我，参加竞技场。」 「我说过，希望莫队能看看周围，看看对手，也看看队友，总能从中看出一点出路的。你得相信出路一定存在。」 ——如果实在不相信出路了，相信我也行。 后半句话不太符合她现在的身份，所以安卡没有说出来。 莫攸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行。」 ——他觉得自己像是残缺不全的旗帜。 安卡给他倒了一杯橙黄色的酒液，橘子味的，闻起来十分清甜。
第54页 她又问了一次：「喝一点？」 莫攸这一次没有拒绝。 安卡拿着杯子和他碰了一下，好像这样的举动，就算是安卡加入队伍后，短暂的「庆祝仪式」了。 兜兜转转。 乱七八糟的场面好像都可以用「劝酒」来解决，这是安世筱曾经总结出来的「应对莫攸十八式」其中之一。 …… 这酒并不是普通的酒，有治癒的功效。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莫攸手上原本很严重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他能够感受到，有一股热流从喉咙经过心口。 将之前的那一股血腥味压了下去。 直到整个胸口处都泛起微微的热度，很舒畅。 他看了安卡一眼。 安卡晃了晃杯子，带着笑，在他开口之前说道：「不用谢。」 莫攸：「……」 安卡说完后，低头拿起自己的帐号卡，她看了一下上面的状态更新。 在进行登记之后，帐号卡姓名那一栏的后面，会多出一个「队伍标志」，此时，上面是一个斜体「x」的银色标记，闪着一点光。 这和安卡做队长时候的标记一模一样。 莫攸自己创建队伍之后，连队标都没有改，直接用了原来的吗？ 安卡手指从那个标志上面划过，正想着的时候，莫攸突然间的发问打断了她的思绪。 「个人赛打算参加哪一个？」 安卡把帐号卡调到个人赛的界面，上面林林总总有几百个比赛项目，比赛项目之间没什么关联的，都是完全不同的。 看上去千奇百怪。 其中有一些是安卡以前参加过，还有很多她没有尝试过的。 在这三年来，游戏开发组推出了很多新的比赛项目，而且越来越花哨。 安卡也参与设计过一个游戏。 她默默将界面划到最后，看到了那一个名称是「落城」的个人赛。 作为比赛的设计者，安卡对这个项目很熟悉。 不过，以她目前的实力，还没有参与的必要。 进入「落城」个人赛的玩家，在排行榜上多多少少都有些名号，最低也是和莫攸一样的紫级，更多的是「黑级」。 这个比赛开始推广以后，因为它对「实力」的要求已经到了过分的程度，所以，这很快就变成了「黑级」玩家的专属娱乐场。 低等级的玩家几乎不会作死去碰。 根据主神空间游戏开发组的数据报告，安卡能够了解到—— 在这两年中，总榜第一小队的队长，也是曾经和安卡有过一面之缘的君潜，几乎没有错过任何一次「落城」开赛。 ——安卡还不想这么早就和那人碰上。 看了一圈，没什么特别在意的比赛，于是安卡把这个问题抛给了莫攸。 「莫队有什么推荐吗？」 莫攸同样拿着自己的帐号卡，浏览着那些个人赛的名称。 「新人一般会选择不需要拼硬实力的比赛，这种类型的比赛娱乐性更强，游戏体验更好。不过，相对而言，变化也更多，很依赖运气。如果你想要尝试这种类型的，可以从编号五十到六十之间选。」 安卡没有看具体的比赛都是什么，对于一个选择困难症重度患者而言，避免病症发作的最好办法，就是根本不进行选择、把一切交给「天意」。 「那就五十五吧。」 她折了个中。 ——安卡的态度看上去过于随意。 ——好像真的是去娱乐，而并非是认真的比赛。 莫攸轻微皱了下眉，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开口。 安卡手指轻动，将帐号卡的界面向下划，直到看清五十五号比赛的名称。 她突然一笑，说道：「运气挺好，是个我擅长的。」 ——逆向撞球。 她点进去，看见了其中的具体规则。 【比赛人数：100人。】 【「逆向撞球」总共包括三局比赛，预计时长为一个半小时，请玩家合理安排时间，比赛过程中可能会有体力消耗，并且中途没有食物补给，请参加比赛的玩家做好赛前准备，避免在比赛中遇到突发情况，难以应对。】 【下面为比赛内容介绍。】 【第一轮：四人一组进行撞球游戏，游戏规则如下：场上包含七枚全色球（一号黄球、二号蓝球、三号红球、四号紫球、五号粉球、六号绿球、七号棕球），以及一枚黑色八号球。】 【开局后进行抽籤，小组内的四位玩家，每人将会随机抽到两枚不同颜色的撞球，玩家彼此之间不会透露各自抽中了什么球。】 【开局后，小组内四位玩家依次进行击球，击球顺序不限】 【玩家的胜利条件，是将别人抽中的球击入孔洞，而保护自己的球不被击中。最后，场上除白球外，将剩下最后一枚带颜色的球，初始抽中这枚撞球的玩家，为胜者。】 【一轮胜者共二十五人。】 【第二轮：第二轮比赛开始后，将继续进行分组，二十五人，总共分成六个四人组，剩下一位玩家获得「幸运儿」称号。】 【六个四人组的比赛延续第一轮比赛规则，将决出六个胜者，进入第三轮。】 莫攸和安卡一样看着帐号卡上面的小字，他读出了游戏规则：「幸运儿将不会参与第二轮的分组比赛。」
第55页 安卡笑：「下面那一句才是重要的。」 莫攸：「嗯。」 【「幸运儿」将会单独进行「撞球转盘」的个人挑战，挑战成功者，将会直接进入第三轮，并「一定程度」提升帐号卡的等级。】 【当前「幸运儿」的挑战成功率：0.005%。】 安卡：「挑战成功才能算是幸运儿，如果不成功，就是单纯的脸黑、踩了个坑而已。」 虽然莫攸这两年没有参加过竞技场，但是不知为何，他却对竞技场中的规则和比赛项目非常了解。 他说道：「第一轮比赛要小心，里面有小动作的人很多。」 「作弊？」 「嗯。」 「不会被主神空间发现吗？」 安卡想到自己设计的游戏，如果在「落城」中有任何轻微的作弊行为，都会被当即淘汰。 莫攸道：「不能完全算是作弊，只能说利用了游戏规则的漏洞而已。」 安卡点头。 莫攸继续道：「第二轮幸运儿的撞球转盘是个很考验运气和记忆力的项目，这个随机性很强，没办法进行预估。如果幸运儿通过挑战，第三轮就是七个人，如果幸运儿没有通过挑战，第三轮就是六个人。」 【第三轮：进入第三轮的玩家，将会进行「逆向撞球」淘汰赛，一人一桿，没有打进球的玩家直接淘汰，最后剩余的人，成为最终胜者。】 【最终胜者将会获得提升帐号卡等级的提升。】 【特别声明——】 【比赛过程中，禁止一切暴力行为。】 【不可通过致残对手的方式取得比赛胜利。】 【如有违反，将会取消该玩家未来一年内的个人赛参赛机会。】 看完游戏规则的最后一行，安卡点了下「确认报名」的按键。 顿时，那个红色的按键变成了「已报名」的灰色。 成就点扣除了100点，并且显示出了距离比赛开始，剩余的时间。 ——还有十二个小时。 安卡压了压肩膀，放松着身形。 莫攸说道：「你休息一下吧，我先走了。」 ——刚刚经歷了一次二十四小时的副本游戏，现在本应该是睡觉休息的时间。 而且，安卡在十二个小时之后，还有新的个人比赛。 安卡看着莫攸迈着脚步一点点走到门口、开门，她突然想起什么，问道：「莫队之前给我的那枚护身符，是从哪里来的？」 莫攸停住脚步。 那枚护身符中，残留着一部分「安世筱」的能量。 自从安世筱死亡之后，莫攸就一直带在身边。 他曾经翻遍了乱葬场，也没找到安世筱的尸体。 但是，主神空间排行榜上消失的名字，却又证明着，安世筱已经「死亡」。 她就像是人间消失一样，没有留下任何踪迹。 这枚护身符是莫攸唯一还能够感受到安世筱存在过的物品。 察觉到安卡和安世筱的相似之处后，他将护身符给安卡，希望能够通过观察护身符的「反应」，来判断安卡和安世筱是否是同一个人。 后来，护身符留给了佐西保命。 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是私人物品。」 莫攸说道。 安卡点了点头，她理解中的私人物品，是指并非从主神空间或者游戏内获得，而是在进入主神空间前，玩家身上就已经携带的物品。 ——莫攸自己带着的？ ——她以前怎么没见到过？ 莫攸沉了沉视线，他的语气中包含着一点疑问，似乎想要问出那一个「象徵着某种希望的问题」：「你是不是……」 问到一半，莫攸又突然间停住了。 安卡：「什么？」 「算了。」 说了这两个字之后，莫攸像是要躲避什么一样，没有回头，直接踏出房门、离开了。 安卡看着他离开时候的背影，原本握着杯子的手指相互交错，扣在一起，轻轻转动了一下戒指。 第28章 我们以前认识吗 一更 睡觉之前, 安卡用剩余的100点成就点给戒指做了一点「提升」。 成就点消耗掉的瞬间，戒指的表面浮现出轻微的绿色，就像她的帐号卡一样, 这也是戒指能力接近「绿级」的证明。 安卡看了看, 又将戒指重新戴回去。 点亮的技能不是防御、或者攻击类的技能，这多少让安卡有点失望。 她更希望解锁的技能偏向于攻击，这样会在后续的竞技场比赛或者游戏副本中起到更大的作用。 莫攸的队伍中，起到攻lj击作用的人，是他和金洵。 如果之后进入小组竞技场，两个人来承担攻击角色, 恐怕压力会很大。 【记忆石】 【技能发动后, 将有十秒钟的加持时间, 这十秒钟, 技能作用对象将记住他看到、听到的所有事情, 该段记忆储存在戒指之中, 可以在接下来的一天之内随意查看, 一天后, 将自动删除。】 【当前技能冷却时间：一天。】 一天可以使用一次的技能。 每次持续十秒。 如果只看到这里, 恐怕会觉得，这是个没什么用的鸡肋技能。 毕竟, 随便拿个摄像机或者录音笔, 都能够做到相同的事情。 但是，记忆石还有另外一个功能。
第56页 【额外说明：记忆石的作用是双向的。作用对象视线范围内的所有人, 将会在一个小时之后，自动忘记他在这段时间内看到的、听到的一切。产生和作用对象截然相反的效果。】 这就是个比较逆天的技能了。 也就是说，这东西不仅仅能够强化记忆，还能够……消除别人的记忆。 安卡轻微挑了挑眉。 之前解锁的「三秒钟透明防御层」, 是她曾经也解锁过的，所以并不觉得有多新奇。 然而，现在的这个技能，却是以前没有见过的，也就自然没有用过的。 安卡思考着这个技能的用途。 这是个影响力可大可小的技能，如果她视线范围内没有任何人，那么，使用技能，就是单纯强化自己的记忆而已。 但如果，安卡的视线范围内有很多很多人。 那么，她在发动技能后的十秒钟之内，无论对这些人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只要坚持过一个小时，这些人就都会彻底失去这十秒的记忆。 「十秒还是太少了，时间再长一点的话，这个技能会很无敌。」 安卡暗自琢磨着，没有再多想。 她用安全房的浴室洗了个澡，热水浇在身上的时候，之前二十四小时游戏副本、以及后来和景迁对抗所产生的疲惫感，一起涌了上来。 她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是安卡「死亡」之后，第一次睡着。 在游戏开发组，人们是不需要睡觉的——当然，安卡也不能完全确认，那些长得和人差不多的东西，究竟能不能算作是人类，又或者，只是些「人形」的工作机器。 在那里，人们工作的时间是二十四个小时。 没有休息。 一直在工作。 地球的九九七是，早上九点，晚上九点，一周七天。 但游戏开发组的九九七…… 是早上九点上班，早上九点下班，一周七天。 周而復始，循环不止。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人在那里，也不会感到疲倦，而且会产生非常强烈的工作欲望。 ——甚至抛弃了睡眠。 这一晚，安卡睡得并不踏实。 她的眼前仿佛一直被红光笼罩着，红光之中，是微弱的金色，她握着一点金色，可是很快，红光就将金色完全吞没。 彻彻底底。 那红光带着炽烈的热度。 安卡感觉到浑身上下都被灼烧着。 无法唿吸。 鼻腔之中好像也被那些炎热的空气灌满。 额头间尽是些冷汗。 她隐约听见那红光之外，有一道声音在叫着她的名字——安世筱。 可是她无法睁开眼睛。 这样的梦魇不知道持续了多少时间。 突然间，安卡身形一抖，睁开眼睛，坐直了身体。 …… 她看见自己身上盖了一条浅棕色的毯子，此时毯子因为她坐起来的动作，耷拉下来一个角。 环视四周时，安卡警觉了几分。 周围已经不是她的安全房。 可能是许久没有睡觉了，外加上和莫攸一起喝了点酒的缘故，她此时的神情带着一点天然的怔忪。 她听见旁边有人和她说话。 声音带着纯粹的少年感。 「你是安卡吧？」 安卡转头，看见了一个头髮整齐，带着一个橘黄色眼镜框的少年，没有镜片，这只是个纯粹的装饰镜框。 少年大概十八九岁的样子。 对方看安卡没有说话，主动进行了自我介绍。 「我叫乔铎，是这两个字。」 他像变魔术一样，直接从口袋里面拿出了一只黑色的马克笔，拔开盖子，在手心里面划了几下，然后展示给安卡看。 他的手掌白皙。 黑色笔迹浮在上面，清晰鲜明。 「你好。」 安卡不是个高冷的人，反而，当她回过神来之后，立刻变回了曾经那种时时刻刻「待人友善」的状态。 这句你好带着一点笑，轻松自然，让人觉得很舒服。 乔铎一笑。 「能够以睡着的状态进入个人赛，果然我们的新晋mvp玩家很与众不同。」 安卡将自己侧面的头髮用一个长条形状、带着一点淡金色的髮夹夹好。 「刚刚从游戏里面出来，可能是太累了，睡过了时间。」 安卡说话的时候，带着点懊恼的神情，好像因为睡着的事情而感到挫败，她对自己的表情，一向控制得很好。 乔铎则是肯定地说道：「你在做噩梦。」 「嗯，也可能是做梦的原因。」 安卡直接承认了，却没有继续讨论「究竟做了什么噩梦」的打算。 她问：「比赛已经开始了吗？」 乔铎说道：「正式比赛还没有开始，但是刚刚进行了小组抽籤，你没有醒过来，所以我帮你抽了。」 安卡视线动了动。 如果说「帮她盖了个毯子防止着凉」只能算是贴心之举的话，那么「帮忙抽籤」，就能够算得上是「人情」了。 毕竟，如果她真的因为睡过头，而错过了抽籤，会直接算作「比赛淘汰」。 安卡表示感谢。 乔铎将手里一张白色的卡片递给了安卡。
第57页 「你在十七组，我看了同队的人，应该是一对双胞胎和一个打撞球的职业选手，你注意一点，别走错了。」 安卡接过卡片，醒来之后，乔铎突如其来的好意，足以让她感受到异样。 可是，她并没有见过这个人。 即使是作为安世筱在主神空间的时候，也没有。 她不由问道：「我们以前认识吗？」 乔铎突然笑了，他的笑容看起来非常阳光、甚至如果形容一下，应该是明媚的阳光。 隔着一段距离，安卡都感受到，乔铎笑起来的时候，扑面而来的暖意。 「应该不认识吧。」 「不过，前天，主神空间宣布新人基础评分的时候，我在场，远远地看见你了，你很吸引人。」 乔铎并不吝啬于赞赏的话。 但是这其中有多少是真的、发自内心的，安卡持有保留意见。 一方面，主神空间的人多半都带着目的性，对别人示好这种事情，几乎没有「纯粹」只是示好，往往都是希望得到什么好处。 另一方面，乔铎带着点狡黠的笑容让人无法对他心生恶感，但越是这样的面孔，越需要额外警惕。 安卡不会轻易相信另一个人。 ——不过，安卡也是个相当熟练的人，从表面上来看，乔铎看不出安卡对他有丝毫的戒备。 安卡甚至抬起手，在自己的口袋里面摸索了一下，拿出自己的帐号卡，对乔铎说道：「要不要加个好友？这次的事情很感谢，以后可以找我，我请你吃饭。」 乔铎笑：「喝酒行嘛？」 「也行啊。」 安卡没有拒绝，一边大大方方地说着，一边从这个沙发上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略带褶皱的衣服。 「你在哪一组？」 乔铎道：「第一组。」 安卡目光停顿了一瞬，这样的比赛中，第一轮的分组一般会按照曾经比赛的战绩，如果是一个没什么成绩的新人进来，多半会分到二十四或者二十五组，安卡因为拿到过一次mvp，所以才被排在了十七组。 乔铎在第一组，说明以前参加过很多次个人竞技场，并且战绩很好。 不过，安卡来不及和对方谈论更多。 主神的通告声响起—— 【请各位玩家按照抽取到的编号，进入相对应的撞球室，每个撞球室的门将会在比赛开始后关闭，比赛开始时尚未进入撞球室的玩家，将认作弃权。】 【倒计时：100秒】 乔铎对安卡说道：「希望能在第二轮或者最后一轮碰到你。」 安卡对他点头，再次扬了扬手中的白色卡片：「谢了。」 ——无论对方抱有怎样的目的，帮她节省了100点成就点的功劳不可磨灭。 乔铎笑着转身离开，背对安卡，他一边走，一边摆了摆手。 安卡走向了十七号房间。 她进入房间的时候，其他三个人已经到了，见到安卡的时候，那几个人停下了刚刚正在谈论的话题，目光全部转向安卡站立的位置。 安卡不知道他们在她到来之前，说了些什么。 但这三个人……看她的眼神，明显不太对。 像是在看什么待宰的猎物。 安卡笑容不变，从墙边一排撞球杆中随意抽了一根，拿在手里。 带着轻微冷意的话语在站了四个人后，有点狭小的室内响起—— 「不好意思，迟到了。」 第29章 刚刚睡醒 二更 【第一轮游戏即将开始。】 【请各位玩家检查自己的帐号卡, 确认自己从八枚球中，抽取到了哪两枚全色球。】 抽籤结果已经通过「邮件」的方式，发送到了玩家的邮箱中。 安卡点开看了一下, 就又将帐号卡收回了口袋。 ——六号球（绿）, 八号球（黑）。 再次抬起头时，她打量了一下房间内站着的三个人。 「颜青。」 「颜赤。」 这是乔铎提到过的那两个双胞胎，双胞胎长得一模一样，衣服、穿着、髮型也都一模一样，似乎没什么办法分辨。 安卡勉强能够通过他们的眼神和站姿，看出一些不同之处。 颜青是双胞胎中的哥哥, 眼神更加成熟老成一些, 站的位置也比较靠前。 颜赤是弟弟, 显得有些古灵精怪, 但又摆出了一副尽力维持「平静」的样子。 他们都用两只手拿着球桿, 面对安卡的方向, 分别做了自我介绍。 安卡对他们点了点头。 …… 剩余的一个人, 衣着则有些邋遢。 尽管他的年纪只有二十五岁左右, 却因为穿着和毛躁的头髮, 看上去像是个三十五岁的人。 这人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t恤的领口处, 有着一片黄棕色的油渍, 鬍子颳得不干不净，好像一堆杂草一样, 参差不齐。 他对着安卡伸出了手。 「唐谷门。」 唐谷门说话的时候，流露出一点没睡醒的疲倦感，有气无力的。 ——看起来就不太干净。 安卡没什么兴趣和他握手。 她丝毫不怕尴尬地直接偏开了视线，绕着撞球桌走了一圈, 目光停留在桌面上已经整齐排放的八枚撞球上，接着，若无其事地伸出手指，拨弄了一下。 「安卡。」
第58页 她低着头做了自我介绍。 没有看向三人中的任何一个。 帐号卡在她做完自我介绍的时候，传来了几声震动，安卡将其从口袋里面拿出来，独自一人倚靠在墙边，看向帐号卡上多出来的消息。 是莫攸发来的。 「已经在比赛了？」 「嗯。」安卡如实回復道，「刚刚差点睡过了。」 莫攸：「……」 他坐在房间内的一个硬质椅子上面，椅子是方形的，看起来就不太舒服。 尽管房间内有沙发可以坐，但他仍然喜欢坐在这种冷冰冰、硬邦邦的椅子上。 以前，安世筱就觉得莫攸恐怕是有某种自虐倾向。 后来，也就逐渐习惯了。 他说这样可以让他一直保持清醒。 安世筱相信他。 不过，莫攸似乎自己不太相信自己。 安卡问道：「莫队刚刚睡醒？」 这几个字对于安卡来说，只能算是极为普通的日常搭话，但是对于莫攸来说，却是形同炸药的问话。 如果是一个关系止于「队员」的人，莫攸肯定不会和对方谈论这么生活化的话题。 不过，他曾经和安世筱有过类似的交谈。 那一段时间的早上—— 安世筱的起床时间是早上六点，莫攸会在六点十分，准时给安世筱发消息。 每次的消息只有两个字和一个标点符号。 「醒了？」 安世筱是个话多的人，她一般会一边刷牙，一边和莫攸说上几句，通过发语音的方式。 有时候是谈谈最近的游戏、竞技场，有时候是谈谈队伍内、或者主神空间内的其他人。 莫攸静静听着，有时会回復一个标点，但更多情况下，只是沉默不语。 他听过安世筱刷牙时说话含煳不清的声音，也听过她一边说话，一边传来穿衣服的窸窣声响。 安世筱并不会迴避这些。 如果偶然间有一天，她没有很快回復，莫攸就可以把这个当成是某种「徵兆」。 意味着安世筱最近有点累，或者精神状态上受到了负面影响。 ——这在平时的队伍里面，是绝对不可能察觉到的，在队伍中，安世筱从未表现出任何疲惫的神情，总是带着笑，好像天塌下来，只要她还在，就是小事情。 莫攸只有通过一些微妙的细节，才能察觉到安世筱很不明显的情绪波动。 这种时候，莫攸会早些出门，在小队的例会或者小队的每日训练之前，买好咖啡，在安世筱房间的门口等她。 ——等的是安世筱的人。 ——还有她有时候会接过他手里的咖啡，喝了一口后，轻贴他嘴角的吻。 莫攸其实并不能真正体会到这个吻的含义。 他每次都会不由自主皱一下眉，然后轻轻别过头。 不说话，却也不拒绝。 他知道，安世筱看见他，会笑一笑，接着消解掉一部分疲惫。 莫攸认为，安世筱的状态，在队伍中，起着十分重要的作用。 所以他没有停止这样的行为。 也没有制止过安世筱在他这里的「放纵」。 至于这冠冕堂皇的理由中，究竟几分真几分假、有没有掺杂其他莫名的感情、隐晦的眷恋…… 莫攸没有仔细想过，安世筱也从来都没有提起过。 他们两个人之间，关系的界定，从来都模煳不清。 再加上队长与队员之间的「身份差异」，让莫攸警告自己，绝对不能再有任何越矩的心理。 …… 此时此刻，看着帐号卡上面安卡发来的消息，他想起了曾经的「习惯」。 莫攸轻微皱了下眉，强迫自己不受到影响，回应道：「酒里面，你放了其他的东西？」 「有一点安眠类的糖，放心，很安全，只是希望莫队能好好休息一下。」 昨天，从安卡那里离开，回到自己的安全房后，莫攸感受到，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一直紧绷的神经，在逐渐松弛。 直到无法集中注意力。 他就沉沉睡了过去。 他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好了。 「……」 「谢谢。」 莫攸回应了两个字。 自从他开始猜测安卡和安世筱之间的联繫，安卡每次叫他「莫队」，莫攸总会有一种近乎僭越的「错位感」。 以至于，这个正经的称唿，竟平白多出了几分暧昧。 「你认真比赛。」 莫攸想到了很多可以和安卡强调的「比赛注意事项」，但是，最终，他又觉得自己没有必要说这些。 于是只减缩成了短短的五个字。 安卡：「好。」 静默半晌。 安卡结束了聊天。 她半靠在撞球桌的一个角，单腿抬起，压在桌面边缘，手放在身侧，撑在腿边，以一个随意的姿势坐在那里。 她偏头，看向双胞胎两兄弟，直白道：「你们打算和那个叫唐谷门的人结盟，先把我踢出去？」 双胞胎都是二十岁左右的青年，他们虽然经歷过几次游戏，心理素质却还不太行。 刚刚，唐谷门三言两语之间，就把这两个人忽悠到了自己的阵营。 用的理由大概是—— 安卡是个不容小觑的对手，要先联合起来，排除掉这个威胁。
第59页 他们都听说了安卡获得mvp的事情。 自然不会拒绝这个请求。 而且，在颜青和颜赤这对双胞胎兄弟看来，如果安卡第一个出局，他们完全可以联手，反过来对抗唐谷门。 只是，现在这样的小心思被安卡突然间毫无保留地放在明面上来讲，颜青和颜赤的脸色都变了变，显得不太自在。 安卡看向他们，轻微笑了笑。 ——真可爱。 她想到，如果自己面对的是莫攸、景迁这样的人，刚刚那句话，估计不会起到任何作用。 莫攸会以一种更加直白的方式，冷冰冰地送给她一个字：「对。」 至于景迁，则大概会笑着回应：「我也不介意和你结盟，要不要我们再单独商量一下？」 相比于此，面前的颜青和颜赤就显得可爱许多了。 颜赤道：「我们没说什么。」 他说这话时候的神情模样，就像是上课时候传小纸条，被老师发现之后，还死不承认的小朋友一样。 安卡用手指抵住自己的下颌，没有在这样严肃的场合笑出声。 「他确实不会和你们说什么。」 颜青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比如……他已经将桌面上的撞球换过了的事情。」 安卡像是闲谈一样的语气，却让在场的三人都变了脸色。 唐谷门的反应最大，他直接生出一点兇恶的眼神，想要过来抓住安卡的衣领：「你别血口喷人。」 安卡微微侧身，避让了他的手指，声音冷淡：「如果动手，会被直接算作是暴力行为，取消未来一年的比赛资格。」 唐谷门听见这话，手掌有些忌惮地收回了几分。 安卡看着他，扯了个笑容，继续说道：「比赛中，识别玩家是否被淘汰，是根据台上相应的撞球有没有落入孔洞中，如果玩家事先换掉了某一枚撞球，那么，自然也就检测不到了。 即使最后，我们将檯面上的撞球都打完了，你也依旧不会被淘汰，是吧？」 唐谷门没说话，他似乎并不相信安卡的观察能力。 「你怎么证明？」 安卡看向他，像是变魔术一样，从口袋里面拿出了一只蓝色的二号球。 她看着球的表面，淡淡道：「这个才是真的。」 唐谷门看见安卡手中的球时，脸色陡变，比刚刚难看了太多。 他下意识去摸自己的口袋，发现自己的口袋中已经空空如也之后，几步上前，就想要抓安卡手里面的球。 安卡笑着后撤一步，将球举起来，然后松手，球沿着一条直线，准确无误地落入其中一个网中。 就在这时—— 【第一轮游戏正式开始，请各位玩家开始击球。】 【叮！检测到二号球已经击入。】 她算好了时间。 ——恰到好处的同步。 而在游戏开始后，这样拿着球扔进网里面的动作，自然会被游戏禁止。 既然有人要抓规则的漏洞，那安卡自然不介意……也玩一玩。 第30章 我不是，我没有 一更 球落入口袋的时候, 发出一声磕碰在下方金属架上的清脆声响。 整个十七号房间之内，没有人说话。 从刚刚起，神情就很难看的唐谷门, 大概花了十几秒的时间, 才真正理解了「自己在比赛开始，就已经失去了一只球」这个事实。 安卡重新将撞球杆竖直立在旁边。 她没有看唐谷门，而是带着一点笑，看向了双胞胎兄弟二人，意有所指地说道：「现在，你们还打算和他结盟吗？」 双胞胎颜青和颜赤的面色僵了僵。 情况逆转的速度过快, 甚至都没有给他们思考和改变的时间, 在这种情况下, 如果再和唐谷门站在一边, 就等同于直接将自己置于劣势的一方。 而且, 安卡进房间之前, 唐谷门信誓旦旦地和他们扯了那么多, 结果最后, 他却是打算自己用「作弊」的方式取得胜利。 ——这足以让一直规规矩矩参加比赛的双胞胎, 对他心生厌烦。 「先把他踢出去吧。」 「我们两个的球，是一号、四号、五号和七号。」 安卡的球是六号和八号。 刚刚「扔」进去的那一只球时二号。 安卡瞭然点头, 转向唐谷门的方向：「所以, 你那一枚剩下的球，就是三号了？」 唐谷门的脸色有点发白。 「比赛正式开始之后, 不能再用你刚才那种卑劣的方法！」 安卡表情没变，轻轻琢磨了一下唐谷门的那两个字：「卑劣……」 她继续说着，视线落在撞球桌上那一枚孤零零的三号球之上，语气放低了几分, 像是恶魔的低语。 ——宣判着这场比赛中，唐谷门将会止步于此。 「告诉你一个不太幸运的事。第一桿是我的。」 安卡手指从撞球杆上面移开一点，露出了那一个小巧的指示灯。 指示灯是红色的时候，是禁止活动、禁止击球的时间。 而指示灯为绿色的时候，则表示，到了这位玩家的轮次。 此时，安卡的撞球杆上，显示的是绿色。 唐谷门紧紧盯着安卡的撞球杆，以及她轻轻握着球桿，俯下身靠近撞球桌的动作。 他似乎还是抱有某种侥倖心理。
第60页 ——万一安卡打不进去呢？ 他是撞球职业选手出身，报名了这个比赛，一方面是因为，这个比赛对「武力值」要求不高。 另一方面，也是他对自己的「职业技能」充分自信。 如果安卡这一桿打不进去，那么，即使在失去结盟、每个人抽取的球都已知的情况下，他也有信心逆转局势。 唐谷门捏了捏自己的衣领，手指不自觉在那块油渍上面蹭了蹭。 他的手心里面带着一层细细密密的汗，借着衣服擦干了一次后，没过半分钟，手心就又满是汗水了。 不久，衣服上那块油渍和汗水混在一起。 打湿、渗开。 安卡并没有看向唐谷门，她对于唐谷门有什么反应，也没有太大的兴趣。 站在撞球桌边的时候，她好像回到了三年前。 那个时候，她还不了解主神空间具体的「运作方式」。 单纯怀着某种「竞技」和「游戏」的热血。 希望自己能够在游戏中越来越强；希望总有一天，能够摸到金卡玩家的门槛，然后「功成身退」。 也希望自己的队友们，都能够在一次次生死游戏中，安然无恙。 她那时候，不会把「成为金卡玩家」看成是某种逃亡。 现在不一样。 安卡心里清楚，其实莫攸说得没有问题—— 不可能离开的。 即使是成为了金卡玩家，主神空间也不会让他们有离开的途径，主神空间有自己的「规则」，至于给玩家指定的规则，只是在掌控之中的游戏而已。 但是，安卡相信出路。 如果不能通过正当的方式离开主神空间，那么，就用些「激进而不正当」的方式。 她从来不是个刻板的人。 这么想着的时候，安卡紧了紧眉，手上的球桿推动，带着足够的力度，击中了杆前的白球，白球迅速滑动，直直撞上了前方的三号球。 三号球转动前移。 一秒过后，球稳稳地落入了其中一个角洞中。 安卡轻微唿吸着，压下了刚刚那些纷乱的想法，拿着自己的球桿撤到一边。 倚靠着墙，她闭了闭眼睛，听见主神空间遍及全场的宣布声。 【十七号房，玩家唐谷门淘汰。】 【当前比赛区域剩余人数：78人。】 这道声音响起的时候，尽管唐谷门带着一种和安卡「势不两立」的神情，但是，他的身形已经逐渐变得模煳。 ——半秒后，就被传送离开了竞技场。 …… 与此同时，一号房间。 乔铎双手撑在撞球桌的边缘，他两侧的头髮微微扬起，身体前倾，视线落在房间内其他三个拿着撞球杆准备比赛的人身上。 比赛开始。 第一桿是乔铎的。 但是他却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静静看着对方三人。 那三个人都是经常混个人竞技场的，也熟悉乔铎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他一般不会来这种「新人娱乐向」的竞技场，这一次却出乎意料。 ——他们毕竟不是一个层级的玩家。 「乔少。」 其中一人把杆立在桌边，看着乔铎的方向。 赢不赢游戏已经不重要了，他们只希望自己不要冒犯到乔铎。 乔铎笑着摆了摆手，示意他们没必要这么客气地叫他。 他说：「比赛的报名费，100点成就点，我已经打回到你们的帐号卡上了，为了表示歉意，还每人额外附送了三瓶c级伤药。」 他拉开一点自己衣服领口的拉链，低了低头说道：「退赛吧。」 其他三人微怔。 这称得上是「有点无理」的要求。 但是，这要求是乔铎提出来的，并且还给出了相应的「补偿」…… 他们没理由不同意。 毕竟，如果乔铎进来之后，不说任何其他的话，只是告诉他们——「出去」，他们也不会有什么争议。 更何况是现在这样「给了颗甜枣」的商量。 三人中的其中一人，拿出帐号卡查看了一下。 100点成就点和3瓶c级伤药已经出现在了他们的物品栏中，正常情况下，只有互为好友的情况下，才能够进行物品和成就点的转让。 乔铎和他们并非好友。 这样的行为，还挺符合乔铎一直以来在主神空间「网吧」中的名声。 ——没有界限。 ——没有阻碍。 ——神出鬼没。 帐号卡系统在乔铎这里，几乎是可以忽视的。 他轻松就能够做到畅通无阻。 但是，即便他可以轻松入侵主神空间每一个人的帐号卡，但却从来没有过任何的「盗窃」行为，声誉很好。 …… 【一号房，玩家万越良淘汰。】 【一号房，玩家王驰淘汰。】 【一号房，玩家殷饶生淘汰。】 【当前比赛区域剩余人数：56人。】 十七号房间中，只剩下安卡和双胞胎中的弟弟「颜赤」两个人。 她听见主神空间连续通报了被淘汰的三位玩家，都来自一号房间。 安卡手指轻轻一动，敲在了球桿上。 三人同时被淘汰。 剩下的人，自然就是乔铎。 一号房间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61页 安卡突然产生了一点兴趣。 她这么想着，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来，推桿，球相互撞击，发出一声轻响。 四号球落入孔洞中。 场上还剩下五号球和八号球两只撞球。 五号球是颜赤的，八号球是安卡的。 ——这一局是颜赤来击球。 如果他将八号球打入，淘汰的就是安卡。 不过看起来，安卡并没有太过于担心。 她到一边坐了下来，用旁边为比赛而准备的热毛巾擦了擦手，像是闲谈一样，问颜赤：「你知道乔铎这个人吗？」 听见这个名字，颜赤突然停下手上的动作。 抬头看向安卡。 「听说过。」 「他在竞技场的成绩怎么样？」 颜赤的表情有点奇怪：「他和我们这些人，不是一个层级的玩家。」 「是吗？」 「乔铎是在一年前进入的主神空间，当时，我还有幸和他组过一次队，他的新人评分是282分，很吓人的分数，一起组队的那一次，他的表现就非常突出，只不过，恰好当时十支队伍中，有排行榜第二那个……叫景迁的人的队伍，所以，他才没有拿到mvp，后来，乔铎离队，开始频繁参加竞技场，名次一直在飙升，现在已经超过我，不知道多少了。」 颜赤抓了下自己的头髮，莫名有点惆怅：「望尘莫及。」 「你们的年龄差不多？」 「是啊，可是能力差距也太大了。」 安卡笑，她没想到「同龄人焦虑」的问题，在主神空间这样的地方，也无可避免。 「还能活着就已经很优秀了。」安卡说道，她顺着颜赤的话，继续问了下去，「还知道什么其他的方面吗？」 颜赤回想着：「他在主神空间的声望很高，相比于其他那些在排行榜上有名的人，乔铎的社交圈几乎是没有边界。」 ——这倒是和安世筱很相似。 「他帮过很多人，救过很多人。」 「所以，即使别人和乔铎没有组过队，也对他的名字印象深刻，如果他发声，能做到一唿百应的程度。」 「对了，乔铎在网吧很出名。如果想找他，可以去网吧碰碰运气。」 颜赤说道。 片刻后，他又像是想起什么，问道：「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人？」 安卡比了个手势：「刚刚见到，随便问问。」 「刚刚？」 「一号房中剩余的那个，就是他。」 颜赤：「？！」 【当前玩家击球时间还剩下5秒，请尽快出杆，否则算作自动放弃。】 【5，4……】 主神空间的声音响起时，颜赤突然回神，刚刚和安卡说话说了太久，又回想起了一些乔铎的事情，他几乎忘记了自己还在比赛中。 他匆匆抬杆。 ——这一桿打得极其不稳。 冲撞间，甚至把白球给打了进去。 颜赤的脸黑了黑。 他甚至开始怀疑，会不会是安卡故意和他说话，转移他的注意力。 安卡表情无辜：「……」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第31章 你不会想知道的 二更 安卡将那一只五号球击入。 颜赤看着她平稳的手法, 轻微嘆了口气，他走到墙壁，将撞球杆重新放回原处。 转过身时, 他问安卡：「要加个好友吗？」 安卡没有拒绝, 将帐号卡拿出来和颜赤碰了一下，看见颜赤的个人信息时，发现他的队标有两个。 其中一个，竟然是熟悉的「x」形标志。 也就是说，颜赤曾经也在莫攸的队伍里面待过，只是现在换了一个新的队伍。 安卡有点好奇地问他：「你以前和莫攸一队？」 颜赤的身体正在逐渐变得透明, 但是他看向帐号卡的时候, 也同样看见了安卡的队标, 他对这样的巧合感到惊讶, 主神空间的人很多, 想要碰上同样队伍的人, 可能比在异国他乡遇到老乡的难度还要更大一点。 而且更加令他感到惊讶的…… 「是啊。可是, 莫攸不是严令禁止队伍中的队员参加竞技场吗？你怎么……」 安卡听闻此话, 扯了下嘴角, 她抬起自己的帐号卡，随意晃了两下, 说道：「他挺好说话的, 多磨一磨，就答应了。」 颜赤：「？？」 挺好说话的？ 我怀疑我们认识的可能不是同一个人。 主神空间的声音传来。 【十七号房, 玩家颜赤淘汰。】 【当前比赛区域剩余人数：27人。】 按照主神空间汇报的数据，最多还有两个房间的比赛没有比完。 其他房间的比赛，已经全部结束了。 安卡「目送」颜赤离开，对他招了招手, 示意再见。 收回手，她本想着给莫攸发条消息。 不过，当她调到莫攸的消息界面，输入了一句话，点了发送之后，却发现，状态栏中显示着—— 对方处于繁忙状态，消息无法正常发送。 安卡轻微皱了下眉。 主神空间的消息系统很奇怪，不像一般的聊天软体，而是类似于电话。 也就是说，一个人当正在和另一个人发消息，开着这个人的消息框时，是没有办法接收到其他人的消息的。
第62页 ——莫攸正在和别人聊天。 安卡觉得新奇。 以她对莫攸的了解，这人的自闭程度，足以让她在二十四小时内的任何一个小时给莫攸发消息，他都能够顺利接到，并且很快回復。 像现在这样的情况，安卡还是第一次遇到。 她轻笑一声，不知道在想什么。 安卡也没有执着于此，她将帐号卡放回了衣服口袋里，双手插兜，走出刚刚的十七号房间。 门外的厅堂里站了很多结束比赛、从房间里出来的人，安卡没有参与那些人相互提防、没什么意义的交谈。 顺着二十五扇门的通道，她从二十五号房间开始，一间接着一间走过。 看着各个房间内的情况，安卡觉得很有趣。 比如，其中有一个房间内的撞球桌被从中间位置，不知道用什么利器，一噼为二，此时分成两大块桌板，散落在地面上。 再比如，还有一个房间里，绿色的撞球桌面上，染上了一大片喷溅式深红色血迹。 惨烈无比。 即使主神空间强调过，有暴力行为会被禁赛，但是，很多人还是会在这里发生冲突。 安卡能够理解。 或许是因为，在这样的生死环境中，人们很难做到心平气和。 …… 大约经过了两三分钟，安卡走到了走廊的尽头。 一号房间的门没有完全打开，也没有完全关闭。 留出了一条细微的缝隙。 她将门推开一点，看见了仍然坐在屋内沙发上的乔铎。 乔铎此时正拿着自己的帐号卡。 从帐号卡的一个角，附带了一条细细长长的黑色数据线，连接着笔记本电脑。 电脑的屏幕亮着。 因为屏幕不是面向安卡这边，所以，安卡看不到乔铎究竟在做什么。 察觉到有人进来，乔铎的目光先是冷了几分。 当他看见是安卡的时候，目光中的冷意消散，换上了原本的阳光笑容。 「安卡姐。」 由于他这一声听起来很亲近的称唿，安卡开门的动作停了一瞬。 乔铎：「你晋级了？」 安卡：「嗯。」 乔铎笑：「恭喜。」 安卡轻轻点头。 安卡：「怎么没出去？」 乔铎回答得模煳：「有些事情要做。」 「那你挺忙的，在比赛中，还要处理其他事情。」 乔铎摇摇头，像是谦虚一样，也没有继续低头看电脑，而是按灭了帐号卡，与此同时，电脑也黑了下去。 安卡：「我打扰到你了？」 「没有，其实刚刚在你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处理完了。」 乔铎收了电脑，站起身，将刚刚摘下来的装饰眼镜重新戴好：「我们一起玩一局？」 安卡道：「行。」 …… 莫攸的脸色不太好。 他在和于生、景涵和金洵进行日常讨论。 每次副本游戏结束，他们都会抽出一段时间，对刚刚结束的副本、队员之间的配合以及新成员在队伍中的定位，进行讨论、復盘。 这样，下一次游戏才会更加保险。 正谈起安卡在队伍中的作用时，莫攸突然收到了一条消息。 他以为是安卡发来的。 会给他发消息的人，数量十分有限。 然而，当莫攸点开帐号卡的时候，却看见了一个不太熟悉的名字。 乔铎。 这人他听说过，但是没见过。 他们也不是好友。 莫攸产生了几分警惕，轻微皱着眉，点开了和乔铎的临时对话框。 他看见了一张照片，和一句简简单单的话。 那一瞬间，在场的于生、景涵和金洵，都看见了莫攸沉下去的脸，甚至还感受到了，屋内突然间有些冰冻的气氛。 莫攸将视线从帐号卡上移开，抬头对其他人说道：「今天先讨论到这里吧。」 说完，他站起身，离开了讨论室。 讨论室是需要预约才能使用的，每一个房间，使用两个小时，需要交纳2点成就点。 在这里，不仅仅提供「讨论」的空间，还可以进行一些模拟场景实验，射击训练，所以，很多队伍的玩家会在这里预约房间。 莫攸通常都会在这里待满两个小时。 今天的早退，显得有些异常。 景涵看着莫攸离开讨论室，默默给景迁发了一条消息。 …… 莫攸一直在回想着之前乔铎给他发的消息。 那一张照片，是安卡睡着的模样。 她的侧脸从毯子里面露出来，显得白皙小巧，整个人像是失去了往日的攻击性，安安分分的，眉间微微拧紧，好像在做着什么不太美好的梦。 而乔铎在他身边。 镜头之下，是安卡蜷缩在沙发一角的模样，外加上乔铎充满少年气、带着笑容的半张脸。 而那句话…… 「莫队，放人？」 …… 莫攸关上安全房的门，身上冰寒的气息转变成了实质的、深灰色的「冰」。顺着他后背靠近墙面的位置，一点点蔓延开，意识到自己能量的无知觉释放后，莫攸又突然顿住了。 他的神情变得有些复杂。 就在这时，帐号卡又一次传来了震动的声音。
第63页 他压平内心中的情绪，拿出帐号卡，发现这一次的消息是安卡发来的。 「莫队挺忙的？」 莫攸看着这五个字，很想问「难道不是你更忙一点吗」，但最终，他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打了两个字。 「不忙。」 安卡的消息再次发了过来。 「我刚刚给你发消息的时候，显示繁忙无法发送。你在和谁聊天？」 莫攸静默地看着安卡这句问话。 半晌没有回应。 …… 安卡和乔铎玩了一局，他们在打撞球方面，称得上是势均力敌。 最后是乔铎赢了。 安卡称赞一句：「很厉害，如果刚才我们在一组，说不定我已经被淘汰了。」 乔铎知道在刚刚那一局中，安卡一直是纯粹的娱乐心态，但是他却打得十分认真，所以，对于安卡这句称赞，乔铎只是随便听听，没有当真。 「这说不准的。」 他说：「先出去吧，刚刚的比赛应该都结束了，马上要开始下一轮了。」 安卡收了杆，点点头。 出门时，安卡给莫攸发了消息。 这一次，没有显示繁忙。 ——莫队挺忙的？ 安卡走在前面，乔铎的视线停留在安卡的后背上。 安卡能够感受到，但是她正在专心和莫攸说话，也就没有回头。 她问了莫攸刚刚在和谁聊天。 莫攸没有回应。 安卡紧了紧眉。 大约静默了一分钟。 主神空间通告的声音传来。 【第二轮比赛即将开始，下面是抽籤环节，请各位晋级的玩家拿出自己的帐号卡，核对分组情况。】 就在收到「分组情况」的同时，安卡看见了莫攸的回覆。 莫攸：「你不会想知道的。」 安卡挑眉：「……」 ——哦？ 她莫名笑了一下，将莫攸的对话框向左侧划掉。 安卡点开邮箱，看到第二轮比赛的分组情况，她捏了捏眉心。 「今天奇怪的事情还不少……」 【您是「逆向撞球」第二轮比赛的轮空玩家，获得「幸运儿」称号，将不会参与分组，单独进行「撞球转盘」的个人挑战。】 【祝您挑战顺利。】 第32章 更像给他上坟了 一更 当安卡看到那条消息之后, 她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道闪着白色光芒的门。 这扇门看起来像是动漫中的时空传送门一样。 四周带着金边，中间部分是耀眼的白光。 看不清里面具体究竟有什么。 安卡缓步向前，一边祈祷着自己不要因为过于幸运, 而卡在「时空隧道」里, 或者，「时空隧道」在传送她的时候出现了错乱，将她送去了什么未知的地方。 她一直猜测，之前安世筱在游戏中死而復生，也许是主神空间的传送系统出现了bug。 以至于，原本应该将她传送到「墓场」, 却意外传送到了游戏开发组。 这听起来跨度有点大。 安卡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所以, 她在开发组的时候, 曾经调查过相关的「传送程序」。 最后发现, 传送到墓场的程序和传送到游戏开发组的程序, 其实只差了一行字。 说不定是哪个不负责任的程式设计师没有留意, 把两者弄混了。 安卡一边想着, 一边走了进去。 进门前的一瞬间, 安卡轻微侧了一下头，她看见不远处, 乔铎正看着她这边, 笑容看起来仍然很阳光，只是, 她感觉到，那笑容的背后，可能还隐藏着什么其他的东西。 【检测到您已经进入「撞球转盘」游戏区域。】 【主神空间附赠物品已经发送至您的帐号卡物品栏，请及时查看。】 【游戏将在2分钟后开始。】 ——还有附赠物品？ 安卡拿着帐号卡, 自从莫攸说完那一句「你不会想知道的」之后，他们就没有继续交谈。 此时，聊天框中的聊天，仍然停留在那一句话上。 如果是三年前，安卡会直接回一句「如果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问你」。 看到这句话，莫攸一般都会把事情交代出来。 但是现在，想到某些微妙的可能性，安卡停止了对话。 虽然，她一直认为自己是非常了解莫攸的，但她所了解的，毕竟是三年前的莫攸，而不是现在的他。 至于莫攸现在是怎样的人，想着怎样的事情…… 安卡不能完全确定。 有些变化是无法忽视的。 她随意想着，收了心思，将帐号卡调到物品栏，发现物品栏中放着一样东西—— 白花。 安卡：「……」 主神空间这是打算提前预告游戏结局，顺便给她扫个墓吗？ 当安卡将那支「白花」取出来，拿在手里，看到物品信息的时候，她才发现，原来这花，并不是主神空间送给她的，而是打算让她送给别人的。 【请将这朵花送给接下来的游戏npc，他们会为您讲述「撞球转盘」的游戏规则。】 安卡突然一笑，想起一些曾经的事情。 大约是莫攸进入队伍后的第三个月。 那时候，他们已经配合得很默契了，只不过，两人的性格、脾气，依旧相差甚远。
第64页 如果在小队的例会中发生了什么冲突，莫攸会翘掉下一次的例会，给安世筱表演一次人间蒸发。 开始的时候，安世筱不怎么在意这些事情。 不来就不来了。 少一个人，例会也可以照常。 不过，后来莫攸在队伍中发挥的作用越来越多，这影响也就变得不容忽视。 安世筱觉得，自己应该针对莫攸这种行为，找到一种可以一劳永逸的办法。 于是，她去找莫攸。 不在安全房。 不在游戏大厅。 也不在其他那些安世筱熟悉的地方。 最后，找了一圈之后，在「太阳」落下去，黑幕笼罩主神空间的时候，她终于在墓园里面发现了莫攸。 他一个人坐在地面上，单腿屈膝，后背靠在一个青白色的墓碑上，身体旁边，放了一个散发着淡蓝色光芒的小灯。 ——像个鬼一样。 安世筱默默吐槽了一句。 她踏着地面上稀松的落叶走了过去，发现那个墓碑上面没有字。 代表着，这还是个「空碑」，下面没有埋人。 莫攸听见有人走过来的声音，微微偏头，看见是安世筱之后，他又默默转回了头，继续看着前方的地面。 其实在这样有点阴暗的环境下，莫攸没有办法直接看清安世筱的脸，但是，他仍然认得出安世筱的身形。 「你一直坐在这？」 「嗯。」 安世筱笑：「地上有虫子的，一会儿等你起来的时候，说不准就看见自己衣服后面破了几个洞。」 莫攸：「……」 莫攸发现，好像无论他们的关系僵到什么程度，安世筱都能继续和他开玩笑。 而两个人交谈时冷冰冰的气氛，也会因此缓和。 安世筱随手从地面上摘了一朵花，捏在手里，坐在莫攸旁边，她没坐在地上，而是坐在了墓碑旁边的一个较为平整的台子上。 她将手中的花递给莫攸，借着一点灯光，安世筱看见那花是朵白色的。 但是她还是晃了下，递给莫攸。 莫攸没接。 安世筱笑了笑，顺手将花插在了莫攸身前的地面上：「不要算了。」 莫攸：「……」 更像给他上坟了。 安世筱：「你在这里做什么？望天？」 莫攸：「听它们说话。」 「它们？」 莫攸环视四周，指了指几个特定的位置：「那里，那里……它们站在那些地方，相互交谈。」 安世筱没看见任何东西，只有漆黑一片的墓地、零零星星的墓碑，以及摇曳树影。 「我能听见吗？」 莫攸将那个散发着蓝色光芒的小灯递给安世筱，安世筱将它拿在手里的时候，发现那并不是什么「小灯」，而是他的巫术盒子。 此时，巫术盒子上面的纹路微微亮起，所以呈现出了近乎透明的蓝色。 安世筱的手指碰上盒子表面的时候，耳畔传来了若隐若现的声音，声音逐渐临近，她也听得越来越清晰，但是，却听不懂。 人和鬼之间的语言并不互通。 「他们在说什么？」 安世筱有点感兴趣，问道。 莫攸：「他们在责怪你。」 安世筱：「？」 「责怪你摘了他们的花。」 安世筱：「……」 好冷。 这人是怎么做到把好好的聊天，聊得这么冷啊。 墓地里面原本就吹着冷风。 这下更冷了几分。 安世筱穿的并不多，里面是一件到膝盖位置的白色连衣裙，裙子外面披着一件淡黄色的衬衫，她没将胳膊伸进袖子里面，衣服就这么搭在身上，她用手在巫术盒子上面摩擦两下，试图暖和起来。 莫攸偏头看向她的动作，伸手在巫术盒子的表面滑动出一个类似字母z的形状。 盒子微微亮起，换了一种颜色，此时，是浅淡的橙色。 刚刚那些像是「低鸣」的声音尽数消失。 巫术盒子开始一点点发热，像是个方形的暖手炉。 安世筱抱着温暖的盒子，缓了缓语气。 「白天讨论的时候，你想说什么？」 「你上次副本里面炸楼梯的行为太激进了，从一层到十七层，那段楼梯是唯一的通道，炸掉之后，如果顶楼没有紧急逃生的装置，你一定会死在里面。」 安世筱摇头：「不存在这种可能性。」 「现在看来，确实不存在，但是，你炸楼梯的时候，是存在的。」 安世筱看着巫术盒子上面的纹路。 她没说话。 莫攸说得没错。 但是安世筱同样明白一个道理，当她的个人危险拉到最大值的时候，就是小队其他人最安全的时候。 莫攸从地面上站起身来，声音有些冷淡：「你别死在我前面。」 安世筱罕见地没有笑，她只是坐在原本的位置上，抬起头对上莫攸的视线，停顿片刻后，安世筱也站了起来，将巫术盒子递给莫攸。 她绕过了这个话题。 「回来吧，例会改了时间，定在今晚九点。」 她说完，拉了拉自己衬衫的领口，让它盖住肩膀，朝着墓园之外走去。 她的脚步没有停留。 那种坚定，让莫攸觉得无可改变。
第65页 他轻微皱了下眉，手指滑动巫术盒子的侧面，关掉了发热功能，盒子表面的光芒消失，周围陷入了一片黑暗，只有风声唿啸。 莫攸的身形好像和墓地融为了一体。 他把巫术盒子收回，手指从衣服后面划过，突然发现，衣服后面破了个洞。 参差不齐，像是什么昆虫啃食出来的洞。 ——真有虫子？ ——可是，他在墓地里面待了这么多次，从没有被虫子嗑过衣服。 莫攸：「？」 走在前面的安世筱，像是心情很好地勾了下嘴角，没有回头地扬声道：「你还要回去换衣服吧？别迟到了。」 莫攸听见这话，瞬间就明白这些洞是怎么来的。 恶作剧…… 她今年几岁？ 莫攸：「……」 他们果然矛盾深重。 …… 此时，安卡捏着花梗的末端，一边转着花，一边看向面前一个宽敞的空间。 整个空间的墙壁都是復古的松褐色，地毯深红，铺满了整个地面。 正中间的位置，是七个npc，每个npc的脑袋中间，都用不同颜色的笔，写了字母，分别是a、b、c、d、e、f、g。 除了这七个面部表情僵硬，眼洞挖空，只剩下黑漆漆两个圆圈的npc，安卡的视线范围内，就只剩下一张圆形的桌子。 桌子看起来并不普通，像是改造过，从上面能够看见一些「机械装置」的痕迹。 安卡看了看那七个npc，又看了看自己手中唯一的一朵花。 表情有些尴尬。 ——七个人？ ——这怎么分？ 第33章 玩家不算人 二更 安卡捏着那朵花, 向那些npc站立的方向走了一步。 然而，刚刚迈出一步，她却好像没有站稳一样, 身体微微倾斜了一下。 安卡轻微皱眉, 看向地面。 地面很平。 并且，地面上铺了一层地毯，也并不会因为「地面太滑」这样的理由，而出现任何安全问题。 可是，安卡刚刚确实感受到，仿佛有什么力量拽动着自己, 向一边倒去。 ——错觉？ ——还是她没睡醒？ 安卡没有放松警惕。 她闭了闭眼睛, 确认了周围没有会「立刻」威胁到自己的危险之后, 才继续朝着房间中央走去。 房子天花板的正中间, 是一个十分「闪耀」的巨型吊灯。 吊灯从中间向四周蔓延, 周围一些的细长灯管铺设成了类似于蜘蛛网的模样, 呈辐射状, 直到延伸至墙面的边缘, 终于彻底停下。 她看向面前那七个没有眼睛、看起来像是布娃娃的「npc」。 他们都面对着安卡。 没有说话。 安卡再一次看了看手中的花, 突然笑了一下。 她走到那个额头上写着字母「a」的npc面前，把手中的花尝试着递上去。 那个npc好像被设置了某种反应机制。 当花出现在他的面前时, 他主动抬起了手, 就要去抓，安卡却突然将花又收了回来, 像是哄小朋友一样说道：「这个可不能全给你。」 说完，她当着那个npc的面，将花上的其中一个花瓣揪了下来，递给对方。 那个npc失去了眼睛, 看不见周围有什么。 他试探一般地伸手摸了摸。 又对着安卡扬了扬头。 然后从喉咙间，他有些干涩、机械、好像铁丝被砂纸打磨的声音传出—— 【撞球转盘游戏规则。】 这句话说完之后，声音戛然而止。 他又将头低了下去，然后像是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一样，坐在了桌子的边上。 安卡：「……」 早知道你说的话只是个开场白，花就没有你的份了。 安卡依次把花瓣分给接下来的几个npc，逐渐了解到了整个游戏的游戏规则。 b:【游戏分为四轮，第一轮一个人，第二轮三个人，第三轮五个人，第四轮七个人。这里的「人数」只计算npc，玩家不算人。】 安卡：「……」 好傢伙。 你比刚才那个只说开场白的还过分。 c：【游戏开始后，桌面上的所有撞球，将会被放在两个不透明的盒子里，参与此轮游戏的人，将会随机抽取盒子中的一只撞球，作为「底球」。】 d：【每个参与游戏的人，需要向其他玩家展示自己抽到的「底球」。】 e：【底球抽取完毕后，各位参与游戏的人，轮流依次进行第二轮抽球、第三轮抽球，抽球过程中，可以选择抽、或者不抽。】 f：【参与游戏的人需要控制自己所持撞球的数字，加起来，不超过二十一，否则将会直接算作失败。】 g：【所有人选择停止抽球后，进行展示。场上数字总和最多的人，为本场的胜者。】 ——本质上来讲，这是一个用撞球来进行「操作」的…… 简化版二十一点。 当头顶写着字母g的npc说完话后，b、c、d、e、f、g六个人就都站在了桌子的两侧，只有a号npc坐在了桌边。 他示意了一下安卡的座位。 安卡坐在了那人的对面。 她将双手撑在下巴下面，看了看桌面，仿佛是不经意地问道。 「桌子上的饮料可以喝吗？」
第66页 a号npc听见这句话，停顿了几秒，他对于这个问题表现出了隐约的迟疑。 片刻后，安卡看见这人黑色的眼洞中闪烁了两下红光。 干涩机械的声音传出：「可以。」 「无毒？」 「无毒。」 「真的？」 「真的。」 就在npc以为，安卡的问题终于问完的时候，却突然听见安卡说道。 「可是桌子上没有饮料啊。」 安卡一边说着，一边敲了敲桌子，继续形容道：「桌子上除了撞球，两个黑色的盒子，两个布质的网兜，其余什么都没有。」 安卡记得，主神空间从最开始，就提醒过一件事。 ——比赛中途没有食物补给，请参加比赛的玩家，做好赛前准备，避免在比赛中遇到突发情况，难以应对。 安卡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她看见面前npc轻微颤抖了一下。 虽然他没有眼睛，无法形容眼神，但是，安卡依然感受到了他身上的一丝茫然。 这样的反应，让安卡表情微沉。 她的手指扣在戒指上，转了两圈。 安卡认识到一件事：这个游戏里面的npc，并非是依靠程序运行，而是使用「人类」改造。 至于，他们究竟是曾经的玩家，还是随便从现实生活中抓来的人，安卡没有办法判断。 但是，她能够肯定的是—— 他们曾经是人。 而且看年龄，应该都很年轻。 游戏中的npc分为两类。 一类是先制造一个虚拟的外壳，然后在其中装上相应的程序，类似于ai。 另一类，则是使用现实生活中的人作为「基础」，通过催眠改造，将他们变成没有思维的npc。 第一类npc因为被植入了很多数据、信息，所以，对游戏环境非常了解。 他们即使被设定成了「没有眼睛」的样子，也依然会知道自己面前都放了些什么。 但第二类则不同，他们并不清楚比赛规则，也没有自我思维，如果失去了眼睛，也就真的失去了「视觉」。 比起程序控制的npc，反而这些由人类改造而成的npc，显得更像机器。 这一点，安卡在游戏开发组时，已经有所了解。 对主神空间的彻底「厌恶」，也是从那时开始的。 安卡没有再问什么其他的问题，只是轻声道：「开始吧。」 …… 周围响起了小提琴演奏音乐。 声音在空空荡荡、没什么遮挡的空间内，产生隐隐约约的回声。 听起来婉转悠扬，但也让人感到不寒而慄。 伴随着音乐声的响起，安卡看见，桌面上原本零散摆放的撞球，像是全都失去了重力作用一般，慢慢飘起，移动，缓慢落入了正中间两个黑色的盒子里面。 坐在对面的a号npc伸出有些干瘦的手指，从他那一侧的黑色盒子中捏起了一只球，摆在桌面上。 【花色球十号。】 「请。」 npc抽完球，手指微微抬起，示意了一下安卡。 他这个动作作出之后，安卡旁边的一个小型计时器开始跳动，每次选择是否抽球，和抽球的时间，总共15秒。 如果超时，会自动判定为，放弃抽球。 安卡伸出手指，在自己旁边的盒子里面随意搅动了两下，然后抽了一只球。 【全色球七号。】 她同样将球摆在了桌面上。 一轮结束。 二轮开始。 周围的音乐没有停止，反而节奏加快了几分。 第二轮抽球开始，抽到的球将不再向对方展示。 a号npc选择了抽球。 这次抽到的球，顺着一个黑色的管道，咕噜噜滚落在了一个只有npc才能看见的网兜里面。 对方面无表情。 安卡没得选。 目前是七号对十号，如果她不抽球，就一定会输。 而且，依照目前的情况来看，球的数字从1到13。 因此，即使她抽到了最大的点数13，也还在标准范围内，不会爆掉。 安卡没什么犹豫地选择了继续抽球。 她抽到的球，是「全色球三号」。 看着两枚自己拥有的球，又看了看对面npc放在桌面上的一枚「十号花色球」，安卡轻微皱了下眉。 她没有思考和当前游戏相关的事情，而是在思考一些其他的事。 从进到这个房间以来，她发现了很多疑点。 首先，面前的这个「简化版撞球二十一点」，是个有点看运气的游戏。 这些npc毕竟和机器人差不多，不可能做到像玩家一样灵活多变，也不可能精通技巧。 也就是说，就算玩家最后成功的机率不是很高，但也不至于低到只有0.005%。 其次，安卡回想起刚刚进入房间时候，那道「一闪而过」的倾斜力量。 最后…… npc在讲述游戏规则的时候，提到过一句话：场上数字总和最多的人，为本场的胜者。 这里说的「本场」，真的是「撞球转盘」的游戏吗？ 又或者，指的仅仅是面前这个小游戏？ 主神空间总会利用各种各样的「文字游戏」误导玩家。 安卡不得不提防。 她隐约察觉到，想要最终通过「撞球转盘」，并非坐在这里、老老实实抽球，就可以了。
第67页 就在这时，对面的a号npc已经继续选择了抽球。 然而，在对方抽出球的一瞬间。 主神空间的提示声音传来—— 【第一轮游戏，检测到npc所持球的数字总和，超过规定值，玩家方获胜。】 安卡挑眉。 赢了？ 这样顺畅的赢局，让她更加警惕了几分。 第二轮游戏。 安卡对另外三个npc。 分别是刚刚的a号，外加上c号、g号。 安卡撑着下巴，打量着坐在对面的三个人。 ——为什么不是a、b、c号，而偏偏选择了a、c、g号？ ——是在暗示什么？ 在第二轮游戏开始的时候，安卡已经能够确定，这并非是一个单纯的「二十一点」游戏。 而是一次隐藏在游戏中的……推理。 安卡没有坐以待毙，当第二轮游戏开始的时候，她就从座位上站起了身，伸出手指，轻轻敲了下桌子的边角。 保险起见，她问了一句。 「我随便走走，应该不算犯规吧？」 第34章 不适合谈私事 一更 安卡看向npc。 坐在她对面的a号、c号npc都抬起头, 视线从桌面上的撞球移开，同时说道。 「玩家可以在自己所属的半场区域内，进行自由活动, 不会违反游戏规则。」 安卡点了点头, 保持着站立的动作，伸手从旁边的黑色盒子里面拿出了一只撞球。 【花色球9号】 这只撞球将作为安卡第二轮游戏的底球。 她将球放在桌面上，转过身，在自己这边的半场之中，逛了一圈。 她发现了一些值得在意的事情。 之前她进入这个房间的那条通道，不知何时, 已经消失不见了。 取之而代的, 是和周围融合在一起的、一堵棕褐色的墙。 安卡伸出手, 触碰了一下墙面, 又敲了两下, 沉闷的声音提醒着她—— 这是实墙。 很难破坏。 整个区域内没有任何门、窗, 但是, 在房间的四周墙面上, 有一些细小的通风管道—— 不足以让人通过的那种。 这些通风管道, 让安卡回忆起上个副本，在查尔顿街, 那个办公室的情形。 只不过, 此时此刻，周围的那些通风管道, 都只用于普通的通风作用，并不会释放腐蚀性气体。 ——管道使用的是不耐腐蚀的金属管。 如果释放腐蚀性气体，恐怕还没等威胁到玩家，就已经将管道本身腐蚀干净了。 当然, 也不排除，会从管道中排放出一些类似一氧化碳之类的气体，同样能够要人的命。 除了这些「细小的管道」之外，安卡没有发现任何其他的异常。 但是，在这样一个几乎是封闭的房间内，若是告诉安卡，接下来什么都不会发生，她肯定是不会相信的。 将这片空间封闭成一个类似密室的模样，不可能没有目的。 围困，限制，或者…… 绞杀。 …… 周围悠扬的小提琴音没有停下来。 反而音调拔升，愈加高昂，节奏也快了起来。 安卡环视四周，却没有看出来，那些声音究竟是从何而来。 一轮抽球结束后，桌面上放着三只球。 安卡的【花色球9号】，a号npc的【全色球4号】，c号npc的【花色球13号】 第二轮抽球，将按照从大到小的顺序，也就是从c号npc开始。 安卡重新走回桌边。 临近桌子的时候，之前那种「偏移感」再次传来。 而且，这一次似乎更加强烈。 她感觉自己的左侧鞋面下方，传来一种明显的吸引力。 安卡低头。 想要探究什么。 但是，「抽球」是有时间限制的，安卡没有足够多的时间，去查看下面的情况。 她大概记了一下出现吸引力的区域。 这里距离正中间的桌子，并不太远。 …… 再次抽球，安卡用手指在盒子里面搅动一下，随意拿起了其中的一个球。 按照规则，这一次抽球的结果，不会展示给对方，抽到的球会直接通过网兜、传到安卡面前。 然而，在安卡准备撤手，将球投入网兜的时候，却碰到了另外一个球。 她的感觉很敏锐。 即使只是手指侧面轻轻擦过那个球，但是，安卡还是感受到，从手指传来的，不太一样的感觉。 ——这个球比其他的要轻。 安卡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抽球的时间还剩下五秒。 两秒后，安卡做出了判断。 她手腕轻动，拿起了另外那个「有点异常」的球。 球落入网兜，砰砰两下磕碰在支撑架上，接着发出滚动的声音。 安卡一边等着球传送到自己面前，一边问道：「如果我四局游戏都赢了，能从这里出去吗？」 虽然说，对面的npc看起来十分机械，未必知道太多规则性的东西。 但是，安卡问他们「来回走动是否违反游戏规则」的时候，他们没有表现出迟疑，也并没有像之前那样茫然。 因此，安卡判断，某些「特定的问题」，是可以得到回应的。 这次，a号npc张了张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要求道：「花。」
第68页 安卡扯了下嘴角，将刚刚那支还剩下几片花瓣的白花又一次拿在手里，轻轻撕下了一片花瓣，递给对方。 npc拿到花瓣，直接塞进了嘴里，毫不留情地嚼一嚼，然后吞了下去。 安卡：「……」 npc吃完花瓣，说道：「玩家赢得四局游戏，将会获得离开当前区域的机会。」 听见这种描述，安卡突然笑了。 「机会……」 她琢磨着这两个字。 很明显，有机会的意思就是，未必能够离开。 安卡刚刚那枚有点异常的球拿在了手里。 【花色球11号】 安卡看着手中的球。 加上第一次抽到的【花色球9号】，目前的点数总和已经达到了20。 只要安卡下一轮放弃抽球，赢得概率会很大。 游戏进行到现在，已经可以确定，这个「转盘撞球」的关键，并非是「赢」，而是其他的方面。 安卡转了下手中的球，在球的中间位置，她发现了一条极细的白线。 白线将这枚撞球一分为二。 安卡顺着线的位置，上下反方向扭动撞球。 只听见撞球发出了轻微的一声摩擦声响，撞球被从中间位置「拧开了」。 像是拧开什么扭蛋一样。 看见装在这个「空心」撞球之中的东西时，安卡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变化，她伸出手指，拨开里面类似导线的东西，看见了底面上的那一串编号。 ——c1-097。 主神空间内的编号都很讲究，比如，玩家的房间号是c1开头，后面再接五位数字。 而如果是三位数字…… 炸弹。 近距离控制炸弹，总共100种，这是第97种…… 安卡拿出帐号卡，给莫攸发了一条消息。 对于游戏的讨论，打断了之前那种尴尬的谈话。 她很早就发现，他们不适合谈私事。 「莫队，c1-097是什么？」 对面回復得很快。 也没有再次显示「繁忙」。 好像莫攸的生活就只繁忙了那么一瞬间，然后立刻恢復了「平静没有波澜」的样子。 只有安卡时不时投进去的小石头，才会溅起一点水花。 这让安卡不得不在意，之前的那一次「繁忙」究竟是因为什么。 莫攸：「田字格近距离控制炸弹，有定时限制。」 「具体一点呢？」 这些安卡也有印象。 她需要更加精准、详细的资料。 这些资料原本在安卡的帐号卡里有备份。 但是这一次回来，帐号卡清空，以前收集过的资料也全部没有了。 莫攸复制粘贴了一段「田字格近距离控制炸弹」的资料发给安卡。 【炸弹由三小根细管组成，颜色不同，分别为红色、黄色、蓝色。】 【计时器和炸弹绑定。】 【控制装置距离炸弹不超过十五米，否则会失效。】 【控制装置为四个钢制盒子，盒子顶端覆盖特殊材质的金属板，金属板分为四块，每块的大小为2米x2米。】 【在金属板的四个角，各有一个类似螺栓孔的孔洞。】 【计时器启动后，如果将四个金属质地、长条形状「解锁器」送入孔洞，可以阻止炸弹爆炸。】 【由于该型号的炸弹威力较大，并且，设计时出现了失误，导致控制装置将会对周围的引力场构成一定的影响，目前，在游戏副本中已经停止使用。】 「已经停用的炸弹再一次出现在了游戏中……」 安卡回忆自己在游戏开发组的经歷，对当前的情况，有了一定的猜测—— 这个游戏是一次性的，不会重复进行。 所以，游戏结束后，整个空间会被炸弹彻底销毁。 ——以一种不可逆转的方式。 安卡皱了下眉，这样的事实，还意味着另外一件事情。 那就是如果她不能从「转盘撞球」中获胜、离开。 不仅仅是游戏会失败、无法获得竞技场的奖励，并且她还会被永久地留在这里。 以死亡的方式。 安卡低了低头，看向自己手中那个空心的撞球，撞球中，静静摆放着三小根不同颜色的细管。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计时器。 而计时器上剩余的时间是—— 14：48。 还有不到十五分钟。 数字还在一刻不停地变化。 安卡的神情凝重了几分。 当一个普普通通的竞技场游戏涉及到了「生命安全问题」时，就需要格外重视、小心谨慎了。 安卡回想起，在进入「传送通道」之前，乔铎看她的眼神。 好像带着某种深意。 ——乔铎想害她？ 他之所以在比赛开始之前，替睡着的安卡进行小组抽籤，防止她直接被淘汰，不是好心，也不是对她感兴趣。 而是为了确保她能够进入「转盘撞球」的比赛环节。 从而将她彻底困死在这里。 可是，他是怎么做到的？ 以及……安卡今天是第一次见到乔铎，按理来说，他们无冤无仇。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就在安卡思考的时候，她的通讯器突然响了。 是莫攸发来的「通话申请」。
第69页 安卡将手中的炸弹放在桌面上，这个炸弹虽然威力很大、也很危险，但是稳定性很好，不会因为磕磕碰碰，就直接被引爆。 「莫队？」 安卡将通讯接通。 「抽球」的环节再一次轮到了安卡，她用手掌拍了下桌面上的按钮，选择了「放弃抽球」。 莫攸的声音有几分不易察觉的紧张。 「你问炸弹的事情做什么？」 安卡的语气很平淡：「没什么。」 莫攸刚要再问什么，安卡的声音就已经通过帐号卡，传了过来。 「我面前正好摆着一个。」 莫攸：「……」 第35章 我挺喜欢她的 二更/作话冬至小段子…… 第二轮比赛, 乔铎以同样的方式晋级。 他看着房间内答应退赛后、逐渐消失的三个人，脸上仍旧挂着平时的那种笑容。 无论谁来看，都会觉得这人相当友善。 乔铎的帐号卡震动了两下。 他划开接通, 对面传来了一道声音。 这人是乔铎队伍里的队员, 叫计浮，也是个精通计算机的人才，论起技术，他几乎能够做到和乔铎持平的程度。 但是，计浮不怎么和人交流，也不太在游戏大厅露面。 他整天都待在网吧的一个角落, 总套着个巨大的摩托车头盔, 让周围人很惊讶为什么人类还会有「在网吧戴头盔」这么奇妙的爱好。 计浮手上戴着一副黑色的手套, 对着电脑敲敲打打。 主神空间的人, 除了网吧的忠实顾客, 没人有机会接触到他。 ——大家都对计浮这人没什么印象。 「乔, 怎么刚刚拨不通通讯？」 乔铎把帐号卡摆在桌面上, 帐号卡的一端依旧连接着笔记本电脑, 此时电脑屏幕上, 显示的，是一个红色的倒计时—— 10:57。 和安卡所在游戏中, c1-097引爆前剩余的时间一模一样。 乔铎看着那个倒计时, 收了收笑容，说道：「在和别人发消息。」 「谁呀？」 「莫攸。」 「你怎么还和他发上消息了？安卡的事情解决了吗？」 「还没, 距离炸弹引爆还剩下……十分钟多一点。和莫攸搭上关系，是为了保险，我怕单靠这一次搞不定安卡。」 「她真那么厉害？」 乔铎没有回应这个问题，只是轻笑了一下。 他回想起之前和安卡打的那一局撞球。 「以球见人」是乔铎多年以来锻鍊出来的本领。 从他十三四岁开始, 就和各种各样的人打撞球，也不仅仅是撞球，还有一些其他类型的球，也有扑克牌。 总之，从各类娱乐游戏中，通过观察对手，乔铎能判断出，对方是个怎样的人。 乔铎低了低视线，看着电脑屏幕上的倒计时。 计浮又问：「你为什么确信安卡是主神空间的人？」 「查不到资料。」 「查不到资料不能说明问题……说不定人家就是避世高人一个，深居简出。」 乔铎笑：「就算她是从石头缝里面出来的，我也能查到究竟是从哪个石头、在什么时间出来的。现实生活里面，有什么是我们查不到的？现在资料空白一片，连个名字都是主神告诉的。而且，那个零分的基础评分……问题不小。」 计浮没法反驳乔铎说的话。 「行，那按你说的做，事情做完回网吧的时候，记得帮我带两包鱿鱼丝。」 「网吧里不是卖鱿鱼丝吗？」 「已经被我吃完了。」 乔铎：「……」 沉默片刻，一时间只剩下键盘噼噼啪啪的声响。 两人都没有挂掉通讯。 计浮用余光看了下自己手边平放的帐号卡，卡还亮着，他皱着眉，说道：「你把通讯挂了，我空不出手来。」 乔铎向后倚在沙发的靠背上，没动作，说道：「我其实希望，她不是主神空间的人。」 「为什么？」 计浮好奇。 在他眼里，乔铎并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做事情有他自己的一套准则。 当一个人在他眼中应该去世的时候，他一定会想尽办法让对方去世。 所以计浮一直认为，乔铎这种人，如果没有人好好教育教育他，是绝对不能随随便便放回现实世界的。 计浮一直希望自己能够承担起「教育」乔铎的重任—— 当然，在乔铎眼里，计浮这小兔崽子只是想方设法在占他便宜而已。 现在，计浮从乔铎的语气中，竟然听出了几分犹豫。 乔铎依旧看着屏幕，话语很轻。 「我挺喜欢她的。」 计浮听见了。 他嚼着鱿鱼丝的下巴没合上，就这么张着嘴，怔了两秒，紧接着扬声道：「乔铎，一见钟情？不是吧？你辛辛苦苦守身如玉十九年，就为了这么狗血的桥段？」 乔铎皱眉，隔着帐号卡，他都恨不得抓一把鱿鱼丝堵上计浮的嘴。 「你别在网吧里面大吼大叫，还带我名字。」 计浮依言把嘴闭上。 但是笑容却没有止住。 等他再看帐号卡的时候，发现乔铎已经挂断了。 计浮耸了下肩膀，他一向是没什么三观的，此时对着电脑屏幕，自言自语道：「是主神空间的人就让她是呗，跨物种都能在一起，何况是两个地方的人呢……」
第70页 计浮的说话声音一点点降低，逐渐淹没在网吧其他人的交谈之中。 只剩下一句轻飘飘的问话。 「是吧？铎铎？」 计浮低了低头，看向自己膝盖上的一只小小的白毛狗。 ——这称唿可不能让乔铎知道，不然他能掐死自己。 计浮暗自想着。 …… 莫攸的语气不太好。 「097出现的游戏里面，爆破是真实的。」 「我知道。」 安卡的语气平静，没什么起伏，她撤离桌边，来到了房间的其中一个角落。 「会死人。」 莫攸补充了三个字。 安卡眼神微微一动，却并不是因为这个「会死人」的说法，而是她看见了地毯的边缘位置，露出一点细微的金属标志。 那是一个数字4。 旁边挨着的另一面墙墙角，则是一个字母a。 安卡弯下腰，手指拽紧深红色地毯的一角，手臂用力，直接将地毯掀了起来。 地毯之下积了灰，安卡这一下动作，带起了一片灰尘，空气中瀰漫着一种干燥、呛鼻的味道。 她轻咳了一声，对莫攸说：「完成游戏就不会死人了。」 莫攸沉默。 安卡补充道：「就当是又进了一次副本。」 莫攸知道，如果他现在说，后悔让安卡进竞技场了，也无济于事。 所以，他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 「时间还有多久？」 「不到十四分钟。」 「你周围都有什么？」 「转盘撞球分成了四局游戏，本质上，就是用撞球来和七个npc玩二十一点。」安卡用极为简练的话归纳总结目前的情况，「四轮游戏，第一轮一人，第二轮三人，第三轮五人，第四轮七人。」 「现在进行了几轮？」 「第二轮马上结束。我现在掀开了地毯，发现了一点东西。」 「什么东西？」 「玩家可以在半场区域内随意活动，我这边的半场区域中，地毯之下总共分为4x7，二十八个格子，按照你发过来的资料，田字形的炸弹控制装置，很可能就在其中四个格子的下面。」 「格子是完全相同的？」 「完全相同。而且，每个格子的右上角，都有一个可以插入解除器的孔洞。现在的问题就在于，究竟哪四个格子才是有控制装置的，以及……」安卡停顿了一下，「解除器在哪里？」 「炸弹是在哪里发现的？」 「在撞球里面。」 「那解除器多半也是被装在了某个撞球里面，你抽球的时候，尝试着找一下。」 安卡和莫攸都是在「时间限制」下有过严格训练的。 他们不会因为时间所剩无多而乱了阵脚。 相反，越临近时间限制的极点，解决问题的可能性越大。 「游戏不能松懈，虽然前面两局比较简单，但是后面说不定会提高难度。」 安卡也意识到这一点，她走回桌边，看着对面坐下来的五个人，这一轮游戏，是a、b、c、f、g。 「七位npc对应纵向的七个格子，四轮游戏对应横向的四个格子。这样，能够精确定义到每一个格子。」 莫攸说着，巫术盒子上面弹出了一个面板，他用指尖在上面划出了一个7x4的方格。 安卡记得在墙角位置看到的那个数字4。 面对墙，从左往右，是从a到g，从远及近，是从4到1。 安卡：「第一轮，我是和a号npc对局。」 莫攸在a1的位置画了个叉。 「第二轮，和a、c、g三位。」 莫攸又分别在a2、c2、g2的位置画了叉。 莫攸等着安卡说下一组，安卡却开了个玩笑：「我这算不算请外援啊？」 莫攸手指一停，似乎是不太理解，为什么在这样只剩下十二分半，炸弹就要爆炸的情况下，安卡还有心思开玩笑。 他说：「不算外援。」 「那算什么？」 「最多算是个场外记牌器。」 安卡牵动了一下嘴角。 虽然莫攸和三年前有了些变化，但是冷笑话还是一如既往。 丝毫没有因为年龄的增长而受到影响。 「第三轮呢？」 安卡看向对面，伸手抽出了这一次的底球，她将撞球放在桌面上，说道：「是a、b、c、f、g。」 莫攸分别在a3、b3、c3、f3、g3的位置划了叉号。 第四轮没什么悬念，肯定是七位npc全部上场，因此，莫攸直接干净利落地将最后一行一起打了一条横槓。 「你说自己感觉到的引力偏移的位置，是在偏向场地中心的位置？」 安卡肯定：「应该是在一排到三排，具体位置我不能肯定，但是绝对不会是靠近墙面的第四排。」 「那刚刚打叉的位置就可以排除掉了。现在能够放置『田』字形控制装置的区域只有三个。一个是d2、e2、d3、e3组成的田字，一个是d1、e1、d2、e2组成的田字，还有一个是e1、f1、e2、f2组成的田字。」 安卡手指扣在桌面的边缘，默默看了一下地面上，莫攸指出来的、这三种可能性对应的位置。 此时，地面上的地毯已经被她完全掀开了。 地毯下方的金属板，都是一模一样，看不出有任何区别。
第71页 安卡道：「三选一、拼运气？」 「你不要用运气来赌命。」 「为什么？」 莫攸没有回应。 安卡也绕开了话题。 「我先找找那个条形的解除器究竟有几个，如果有很多，我也就不需要拼运气了。」 又一次轮到安卡摸球，她伸手在箱子里面摸了一圈。 终于找到了另外一个……不太一样的撞球。 只不过，这次不是太轻，而是过重。 她将球丢进布兜。 球顺着网兜一点点滚落到她的面前。 拧开的时候，安卡脸上带了一点苦笑。 「看来我不太幸运。」 「解除器只有四个lj？」 「比那个更不幸一点。」安卡看着撞球里面的东西，「只有三个。」 听见这句话，莫攸脸色微沉。 ——死局？ 第36章 过于贪心 一更 比起解除器少了一个的尴尬局面, 撞球游戏倒是进行得非常顺利。 第三轮游戏，安卡以19点的成绩，再次取得胜利。 周围已经放完了一首小提琴曲, 停顿了几秒钟后, 开始播放另外一首。 这一次的曲子还混杂着一些其他管弦乐器的声音，站在场地中间，仿佛身处什么演奏现场。 气氛热烈。 曲调欢快。 此时此刻，即将进行整个「转盘撞球」最为重要的一局比赛。 本该是激动人心的。 然而，无论是安卡还是莫攸，都没有感到放松。 三根小小的圆柱形金属解除器, 平放在安卡的手心。 伴随着安卡的动作, 它们从一侧滚到另一侧。 莫攸回忆整个流程, 试图找到突破口：「你刚刚拧开撞球的时候, 有没有把解除器掉出去？」 安卡摇头：「我已经把地面上的地毯撤开了, 如果有东西掉落, 会直接掉在下面的金属板上, 磕碰间, 会发出很大的声音, 我不可能察觉不到。」 而且，安卡也是个谨慎的人, 在拧开撞球的时候, 她很小心。 不存在把东西掉出去的可能性。 安卡继续说道：「我原本想到，是四根解除器, 被分成了两组，放在了不同的撞球里。也就是说，现在这只撞球里面放了三根，另外一根, 被放在了其他的撞球里。但是我刚刚抽球的时候，已经确认过，其余的撞球，都是普通的、无法被拧开的。」 莫攸提出：「有没有可能，不是撞球？」 「你是说，不在撞球里面，而是在其他地方？」 「嗯。」 安卡环视四周，她目光所及…… 桌子、椅子、撞球、装撞球的黑色盒子、暗红色的地毯、给npc分的那朵白花、棕褐色的墙面。 还有游戏中使用的计时器。 除了这些，就没什么其他的东西了。 当然，还有那些看起来不太正常的npc。 安卡说道：「最好不是已经被npc吃了。」 安卡是在开玩笑。 但是，莫攸认真分析了这种「情况」。 「应该不会，倒计时的时间太短了，玩家在规定时间内，不可能做到将七个npc全部解剖，看看东西是不是在他们身体内。」 安卡：「……」 如果倒计时还剩下一个小时，难道你就想拎把小刀子，把这些npc都切了吗？ 她没问出来。 安卡相信莫攸能做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情。 依照安卡来看，她觉得，这几个npc虽然没了眼睛，外表看起来有点吓人，但是，习惯了之后，还挺可爱的。 他们不会攻击玩家，只是安安分分地抽球。 如果安卡问什么问题，他们会一起抬起头来，面对安卡的方向，摇晃几下小脑袋。 时而说话、时而什么也不说。 ——像是七个刚从玩具生产厂，运送出来的娃娃。 …… 安卡和莫攸讨论了很多情况。 比如，用不用把天花板上面悬吊的那个造型奇异的吊灯拆下来，仔细检查。 或者，将桌子腿敲断、将墙面挖开之类的。 最终也没有什么结果。 都是些挺离谱的猜测。 房间里面的东西实在不多，就算他们想像力很丰富，也没什么用武之处。 安卡说道：「或许还是应该从npc入手，他们总会知道些什么的。」 安卡看向那朵还剩下三片花瓣的白花。 既然每一片花瓣可以让npc说一句话，那么，这多余的三片应该也要用完吧？ …… 时间还剩下七分钟。 撞球中的炸弹倒计时开始发出滴答声响。 刚开始的声音不大，但是伴随着时间越来越少，这倒计时像是要提醒玩家一样，越来越响。 几乎和周围音乐演奏的声音一样。 第四轮游戏开始。 抽取底球环节—— 那七个npc坐在安卡的对面。 他们同时抬起了左手，伸向自己左手边的黑色盒子。 七个npc以相同的动作，在盒子里面搅动了两下，动作整齐划一地将球拿出来。 安卡也抽了球。 这一次抽球，她又确认了一次—— 其他撞球都没有异常。 放了解除器的撞球，只有那一个。 安卡将撞球放在桌面上，问对面的npc：「你们听说过解除器吗？」
第72页 npc毫无反应。 莫攸提醒：「他们未必不知道，但可能，没有办法把那个东西和『解除器』这个名称联繫起来。」 安卡思考了一下，从三根解除器中拿出了一根，将其在桌面上敲了敲，发出碰撞的声音。 或许，这些npc在失去了眼睛之后，会对声音比较敏感。 安卡想着。 她又问：「你们知道这个东西吗？」 这一次，npc有了反应，坐在对面，异口同声—— 「知道。」 听见这样的回应，安卡坐直身体，继续顺着这个方向问道：「我现在手里面有三根，但是相同的东西，还应该有第四根，你们知道在哪里吗？」 她的语气温和轻缓。 npc沉默了几秒，就在安卡以为这个问题不对的时候，其中那个a号npc却突然站了起来。 安卡看他。 a号npc大概只有十六七岁。 相貌看上去很年轻。 两个眼洞深深的，黑漆漆的。 他的身上，除了和其他人相同的茫然，还有几分「挣扎」。 「催眠」时限快到了，所以开始逐渐恢復意识了吗？ 正常情况下，主神空间为了「节能」，不会做无意义的工作，所以，这些npc的催眠时间会持续到这次游戏结束，。 当然，为了控制这些npc，避免他们制造混乱，主神空间会在毁掉这个「区域」的同时，也炸毁掉这些npc。 安卡默默猜测着。 a号npc说道：「花。」 只有一个字。 这是在索要报酬。 安卡看了下还剩下三片花瓣的花，将其中一片揪下来，隔着桌子递过去。 npc伸手接过。 这一次，他没有将花瓣吃掉，而是摆在了自己的面前。 安卡没有听到自己想听的答案，于是又问了一遍：「你知道第四根在哪里吗？」 然而，那个npc，像是并不满意一般，又说道：「花。」 安卡：「……」 一片不够？ 安卡再次从那朵花上揪下来一片花瓣，递给npc。 对方接过去，用和刚才一模一样的动作，将那片花瓣摆在了自己的面前。 然而这次，他还没等到安卡重复问题，就又说道：「花。」 言简意赅。 重复了三遍。 安卡：「……？」 过于贪心了吧？ 安卡低头看着自己手中花梗上面，那一片孤零零的花瓣，微微动了下嘴角。 这可是最后一片了。 如果把这一片给了npc之后，他还是不满足，她应该怎么办？ 去哪里再摘朵花？ 安卡怀抱着「主神空间的数学一直还不错」以及「这个npc是个听话的孩子，不至于像莫攸一样恶劣」的希望，将剩下的最后一片花瓣也摘了下来，递给对方。 这一次，npc在接过花瓣的时候，手指有些别扭地在花瓣上面捏了捏。 他低着头。 片刻后，他将花瓣平放在了桌面上。 就在安卡以为对方终于要告诉她「情况」的时候，对面站立的a号npc忽然抬起了头，他的表情看上去很委屈、并且十分纠结，眼眶中含着一点泪水，摇摇晃晃，终究没有流下来。 安卡来不及吐槽一下—— 对方明明没有了眼睛还可以流出眼泪这样奇怪的设定。 她很快就听见了那个npc再一次对她说：「花。」 声音微微颤抖。 安卡：「……」 最悲剧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 时间只剩下四分钟了。 第四局游戏已经临近尾声。 刚刚在安卡和a号npc对话的时候，游戏并没有停下来，仍然在进行着。 此时桌面上的情况—— 有三个人因为撞球总点数超过二十一，自动淘汰。 安卡目前的点数是十七。 抽球，有很大的机率会爆掉，但是如果不抽……这个点数并不能完全等同于「胜利」。 安卡的手指轻轻在桌面上敲了两下。 「莫队，如果是你，你会选择保守的方式，还是激进的方式？」 「保守。」 莫攸给出了一个答案。 「你会选择放弃抽球，来保证这个17点？」 安卡点头：「懂了。」 她听见莫攸的答案之后，几乎没有犹豫，就按下了抽球的选项。 撞球滚动的声音响起。 通过帐号卡，也传到了莫攸那边。 莫lj攸：「……」 「你既然不打算听我的，为什么还要问？」 安卡笑：「随便问问。莫队不是也猜到了吗？这个游戏的重点，不是玩二十一点。所以，无论我这次选择抽球还是不抽，最后都会赢。」 莫攸提醒道：「还剩三分钟了。」 「莫队也在计时？」 莫攸沉默。 这是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他认为安卡没必要强调。 但是安卡接下来的话，却让莫攸紧了下眉。 「你猜，除了我们两个之外，会不会，还有其他人也在计时？」 「做什么？」 安卡只是笑笑，目光冷淡了几分。 关心这次游戏的，可不止她和莫攸两个人。 「可能是等着我死吧。」
第73页 第37章 你记住 二更 安卡没有继续刚刚的话题。 游戏已经有了结果。 安卡最终抽中的球是【全色球3号】。 ——以二十点的成绩获胜。 第四轮游戏正式结束。 那些npc没什么动静, 只是在同一时间把手从桌面上拿了下来，垂立在膝盖两侧。 他们仍然坐在那里，等待着整个「转盘撞球」游戏的终结。 那个a号npc仍然带着泪花, 委委屈屈地看着安卡。 安卡：「……」 看我也没有用, 没有花能拿给你了。 此时，原本那朵白色的花已经全都分完了，只剩下一个干巴巴的花梗。 安卡也猜测过npc会不会也对花梗感兴趣。 可是，当她把花梗递上去的时候，npc却毫无反应。 这是拒收的表现。 安卡走到之前推断的那三个区域附近，感受着来自周围地面的「吸引」, 她对莫攸说道：「莫队既然那么保守, 那你觉得这三个区域, 选哪一个比较安全？」 这句话或多或少有点玩笑的意思。 此时, 距离爆炸时间, 还剩下…… 2分17秒。 莫攸先问道：「这次你信我？」 安卡：「信。」 安卡说得很自然, 像是水到渠成。 基本的信任和默契, 是他们曾经一直协同向前的条件。 即使是在关系最差的时候, 这个也没有变过。 莫攸说道：「我翻看了一些关于097的使用报告, 因为097控制装置本身的引力影响，在设计游戏的时候, 设计者基本不会让它通过某个空间的中轴线, 因为通过中轴线，会因为引力的挤压, 对空间结构造成严重破坏，因此，大多数情况下，会把控制装置, 定在偏离中轴线的位置。」 安卡回忆之前说的三个区域—— d2、e2、d3、e3。 d1、e1、d2、e2。 e1、f1、e2、f2。 排除掉中轴线的位置。 也就是所有包括字母d方格可以排除。 那么，剩下来的，就是e1、f1、e2、f2这一组。 安卡并不怀疑莫攸的推论，她弯下腰，将手中的三根解除器一一放入。 没有任何反应。 莫攸提醒道：「根据097的性能，即使是四根解除器全部置入，倒计时也不会停止。只有在倒计时彻底归零后，才能够确认，炸弹有没有彻底解除。如果解除，就什么都不会发生。」 安卡接了一句：「如果没有解除，这里就会被彻底炸毁。」 莫攸没说话，表示默认。 「现在还差一根解除器。」 就算他们将区域猜对了，如果剩下的那一根解除器一直都没有找到，那无论如何，这里肯定会被炸掉的。 安卡看了下倒计时：1分30秒。 也就是，90秒。 从现在开始，数九十个数，如果她还是没有找到解除器，就会被困死在这里。 安卡走回桌边。 「我再和那个npc磨一磨，说不定，他想通了，就告诉我了。」 安卡这一次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而是非常认真地看着那个a号npc泛着泪光的眼睛，语气缓和地说道：「你究竟知不知道，第四个究竟在哪里？」 npc点点头：「知道。」 安卡一字一顿：「在哪？」 npc张了张嘴，哽咽出声：「花。」 安卡轻微皱眉，她拿起旁边的花梗。 虽然知道npc看不见，但安卡还是递到他面前晃了两下，解释道：「花瓣已经给你们分完了，即使还想要，也没有了，但是，如果你不把第四个解除器在哪说出来，无论是我，还是你，都会被炸死在这里。」 安卡劝说着。 npc听见「炸死」两个字的时候，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时间还剩下40秒。 不过，尽管如此，npc还是依旧只重复着那一个字，像是无助的小孩子。 「花。」 这一次，声音因为带着哭腔，而显得十分微弱。 安卡捏了捏手中的花梗，当她试图换种问法，引导对方「不再索要花，而是将答案尽快说出来」的时候…… 安卡手指一顿。 她看向手中那个光秃秃的花梗。 她和莫攸几乎是同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花是答案，不是报酬。」 「解除器在花梗里面。」 两个人的声音同时传出。 ——npc一直在强调花。 安卡曾经以为，对方是在索要。 却忽视了另外一种可能，就是npc其实已经说出了答案，是他们没有意识到而已。 …… 与此同时。 主神空间竞技场中，第二轮撞球比赛也已经全部结束了。 这段时间没有出现玩家之间的暴力行为。 他们知道晋级不易。 所以，在能够和谐相处的情况下，不会轻易闹翻。 被淘汰的人逐渐变得透明、传送离开竞技场。 还剩下的—— 是包括乔铎在内的6名玩家。 其他五人已经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他们抬头看向正前方一块方形的屏幕。 屏幕上显示着当前游戏中剩余的人。 「还剩下七个人。」 「幸运儿还在？」 「在。」
第74页 「你还记得上一个幸运儿是谁吗？」 「太久远了，记得不是很清晰。印象中……好像是个蓝级帐号卡的玩家，通关之后，升级变成了紫级。不过，你问上一次的，倒不如打听打听这一次的。」 「这次的……安卡？听说过，她是之前那次副本的mvp？」 「幸运儿能不能通关，和是不是mvp关系不大吧？毕竟，不是依靠武力值。」 「之前总榜前几名的玩家，也组团来这个游戏尝试过，好像没听说有谁通关了。」 「转盘撞球的随机性太强，每一次都是不同的游戏，也总结不出什么经验，所以，幸运儿通关的概率才那么低。」 「再等等看……」 这些人站在大厅里面看热闹。 乔铎则坐在一号房间里面，看着自己的电脑屏幕。 他看着屏幕上的数字一下接着一下跳动，自己的手指也跟着那个频率，一下接着一下敲在旁边的沙发表面。 显示屏散发着莹白色的光。 乔铎的神情难以捉摸。 数字跳到了35。 …… 安卡扫了眼倒计时的牌子。 35秒。 得到答案之后，她要做的，就是将解除器从花梗里取出来，放进孔洞中。 35秒，足够了。 安卡捏紧花梗，用指尖在上面划出一条痕迹。 再划开一点的时候，金属光泽出现。 安卡将解除器放进了第四个圆形的孔洞中，解除器和孔洞契合得很好，看起来非常完美，没有瑕疵。 倒计时还在继续，安卡和莫攸都没有出声。 等待。 还有20秒。 在这样的环境下，无论多么确切的推理，都无法完全消除危机。 安卡最终选择了一种不太吉利、但更加有保障的办法，她站在那个控制装置的旁边，对莫攸说道：「莫队。」 莫攸：「怎么了？」 「我等下要和你说几句话，很重要，你仔细听。」 安卡的语气不像往常那样带着笑意，只是纯粹而认真的声音。 莫攸轻微皱了下眉。 「如果我们错了，我没有出去……」 莫攸想要打断安卡的话，但是，当他看见倒计时上面只剩下10秒钟的时候，又选择了沉默。 安卡的手指在戒指上面轻轻滑动。 戒指上面亮起了一点微弱的绿色光芒，第二技能【记忆石】发动。 【检测场景内涉及到的人：安卡（技能发动者），莫攸，npc（七位）。】 发动技能的意义在于，如果安卡死了，戒指的技能也会跟着自动失效。 这样，莫攸就不会失忆，他会记住安卡说过的话。 如果安卡没死…… 根据记忆石技能所阐述的那样，莫攸会在1个小时过后，忘记这10秒内，安卡说过的话。 「过去的三年时间里，我开发了一种自毁装置，我将这个装置安放在了一个安全的地方，它现在，在君潜卧室的地板下面。这个事情，除了你我，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如果我死了，你一定要去找。」 安卡的语速很快。 「启动装置需要五位金卡玩家放弃参与金卡副本、同时操作自毁装置。这个装置，可以在保全主神空间内玩家的前提下，将整个主神空间全部毁掉。」 「你记住。」 安卡说到这里的时候，某些象徵着身份的东西，宛如惊雷一般在莫攸的头顶炸开。 无论是三年。 还是这些「事实」。 好像都能够指向一个同样的方向。 她们是同一个人。 他想过是否要在某个合适的时间，对安卡提出这个一直困扰他的问题。 莫攸没有想到…… 他会在这种时候，以这样的方式，确认安卡的身份。 安卡话音落下的时候，倒计时正好到了00:01的位置。 下一秒，倒计时归零。 还没来得及莫攸说什么。 他只听见从帐号卡对面的位置，传来了一阵震耳欲聋、响彻整个空间的爆炸声。 「轰——」 听见这声音，莫攸脸色一变。 好像周围的一切场景，都变成了彻底的空白。 那一句时隔很久的称唿几乎是脱口而出。 「世筱！」 第38章 一个安卡和七个npc 一更 当倒计时归零的瞬间, 安卡感受到周围传来了墙体碎裂的声音。 视线范围内几乎什么都看不见，尽数是漫起的灰白色烟尘。 她有点意外。 毕竟，在她和莫攸都认为, 推理没有任何问题的情况下, 依然发生了爆炸。 这是概率极小的事。 不过，当安卡环顾四周，又重新看向自己，发现一切安然无恙的时候，她突然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爆炸不是针对她的。 除了最初那一下意料之外的气浪, 让安卡的帐号卡从手中脱出, 掉在了旁边那个放撞球的桌子上面。 其余的, 都和爆炸前没什么区别。 灰尘和烟雾逐渐散开、重新沉积。 安卡看见了面前的情况。 刚刚那一次爆炸, 是炸在了之前被封死的那堵墙上。 此时, 墙重新被炸开, 上面出现了一个黑洞洞的窟窿。 ——硬核通关。
第75页 安卡略微扯了下嘴角,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抖了抖上面的灰尘后, 从桌面上捡起自己的帐号卡，帐号卡上, 她和莫攸的通讯还没有断掉。 她问：「莫队, 你刚刚说了什么？帐号卡不小心飞出去了，没听清。」 莫攸：「……」 幸好。 安卡的声音听起来很自然, 不像是被097炸过的样子。 「你怎么样？」 「还行。」 「刚刚发生了爆炸？」 「嗯，但不是097。097已经成功解除了，刚刚的爆炸发生在墙面上。因为游戏通过，所以直接给炸出了一个出口。」 对于这个问题, 安卡回答得仔细，说完后，她还补充了一句：「我没事。」 戒指上传来了提示，刚刚的10秒钟技能已经使用完毕。 现在，所有的技能作用对象，都将恢復成正常状态，不再受到技能的影响。 莫攸还想要问什么：「你……」 但是，他说到一半，却被安卡打断了 如果莫攸现在提到了与「自毁装置」或者与「安世筱」有关的事情，在那十秒记忆消除之后，现在这一段记忆是仍然存在的。 莫攸的行事风格安卡很熟悉。 他能够把一个微妙的疑点，深挖许多细节出来。 到时候，安卡肯定说不清楚。 所以，她直接打断了莫攸的问句：「刚刚通报，下一轮七人的比赛就要开始了，我要抓紧从这里出去，先不说了。」 听见安卡这句话，莫攸沉默了半晌。 最终只轻声应了一个字。 「嗯。」 安卡挂掉了通讯。 …… 当她划掉和莫攸之间的通话后，帐号卡又一次回到了主界面。 就在这时，周围传来了主神空间通报的声音。 【「幸运儿」已经完成「转盘撞球」游戏，将和其他六位晋级玩家一起，参与第三轮比赛，比赛将在十分钟之后开始，请各位玩家做好准备。】 通报完毕，安卡的帐号卡突然闪动了两下。 她的视线微微一动，这样的闪动，是帐号卡晋级的徵兆。 两下闪动之后，原本白色的帐号卡卡面，逐渐打碎成马赛克状，又过了几秒，帐号卡重新变得完整、清晰。 卡面此时已经变成了绿色。 而且，根据绿色的深浅来看，应该直接越过了绿级的初级阶段，到了中间阶段。 看来主神空间在游戏规则中提到的「一定程度提高帐号卡等级」，并非只是说说而已。 安卡将帐号卡重新放好，准备离开的时候，她的视线却落在了那几个…… 在爆炸中依然坐在桌边、没有任何动静的npc身上。 其中，那个a号npc面对着安卡的方向。 脸上蒙上了一点爆炸时的灰尘，眼泪还没有干掉。 安卡停住脚步，看着对面七个npc问了一句：「你们想和我走吗？」 催眠的时间限制已经到了。 npc的意识恢復自由，但是，由于在主神空间待了这么久，他们已经失去了「思考」的习惯，显得更像是一些破损失效的人形机械零件。 对于安卡的问话，他们没有给出回应。 安卡明白，问句是不管用的。 于是直接说道：「从椅子上站起来，和我一起出去吧。」 指令式的话语是可以被接受的。 那些npc听见这句话后，有了反应。 他们一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双手平放在身体两侧，头很平，如果有「眼睛」的话，他们此时的视线，应当是目视前方。 只是此时，他们的眼洞，就像是刚刚被炸开的窟窿一样，黑漆漆一片。 安卡转身向外面走去。 npc从a号到g号自觉排成了一列纵队。 他们很有秩序地跟在安卡身后，一步一动，动作整齐。 虽然单个看起来，四肢不太协调。 但是，整体来看，竟也像是一支「经过专业训练的队伍」。 …… 在之前爆炸声响起的瞬间，原本一直播放着的小提琴曲突然停止，从黑色窟窿的边缘处，可以看见一些破碎断裂的「电线」。 看来，音乐播放装置，就藏在四周的墙里面。 电线隐约间，还会冒出一点银白色的电火花。 滋滋啦啦。 发出细微的声响。 两侧的通风管道偶尔被电火花波及到，边缘处已经出现焦黑的痕迹。 安卡猜测这些npc没有自动避让的能力。 所以，为了避免他们经过这个「窟窿」的时候，不会一不小心触电身亡，她仔细将那些冒着电火花的电线，逐一处理妥当后，才让这七个npc走了出来。 她说：「注意别碰到危险的东西，慢慢走，不要急。」 穿过那个炸开的窟窿，是安卡来时的通道。 通道中没有任何光亮，不过，借着帐号卡上散发的一点光芒，无论是安卡，还是那些npc的脚步，都稳稳的。 八个人一起往前摸索着。 像是一个老师带了七个学生。 刚刚那个a号npc似乎是哭得狠了，此时喉咙里面时不时发出一点哽咽的声音，轻微抽动着，听起来有些可怜。 安卡将他带到身侧，捏了捏a号瘦小的肩膀。 伸手在他的有点发红的眼眶周围上轻轻按压，安慰道：「没事了，出去就安全了。」
第76页 安卡打算把这些npc带回去。 安放在哪里是个比较值得在意的问题。 安卡的安全房并不是很大，如果收容一个两个，或许没什么问题。 三个四个，如果挤一挤，也能够装下。 毕竟，这些npc还挺乖的，不闹事，也不需要吃饭睡觉，即使一整天都靠墙站着，都不会有任何问题。 不过，七个npc，数量实在是太多了。 安卡想到莫攸。 或许可以他那边放几个，安卡这边放几个，分配一下？ 安卡默默想着。 开始盘算……莫攸安全房里面那块地方。 她考虑着说服莫攸的理由，如果找不到一个好的「藉口」，恐怕她刚刚把npc送进去没到一天，莫攸就会动动手，把这些npc一起扔去墓地、一了百了。 这可太令人难以放心了。 一边想着，那个a号npc，也在安卡有一搭没一搭的安抚之下，停止了哭声。 不远处，出现了微微散发着白色光芒的「传送口」。 穿过传送口之后—— 安卡再一次出现在了大厅内。 …… 大厅中站了六个人。 包括乔铎。 在刚刚倒计时结束的瞬间，主神空间通报的声音响起，他就已经明白，安卡没有死。 ——幸运儿通关成功。 乔铎此时正站在一号房间的门口，双手环抱在胸前。 他半倚着旁边的门框，其中一条腿微微曲起，另一条腿支撑着身体的重量。 装饰眼镜依然卡在鼻樑上。 乔铎的笑容不变，但是更多了几分深意。 看见安卡传送出来的时候，乔铎微微感到有些意外。 比起乔铎，剩余的五个人就更加惊讶了。 他们睁大了眼睛，看着安卡的方向。 原本，安卡能够成为「幸运儿」，并且，在那样一个成功率极低的游戏中，顺利通关，就已经足以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 他们都等待着安卡传送出来。 而此时…… 出来的，不仅仅是安卡一个人。 那是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 其中有一个站在大厅中央，长相憨厚，有些可爱的玩家，先是深吸了一口气，用手掌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和眼睛，确认自己的视力没有出现问题以后，他举起了一根手指，一戳一戳地数了起来。 「一个。」 「两个……」 「……」 「六个，七个……」 他看着安卡以及跟着她身后一併出来的那七个没有眼睛、脑袋一晃一晃的npc，表情有些怪异。 脸颊也颤了颤。 ——这怎么进去一个，出来八个？ ——这群没有长眼睛的小东西是什么？ 那人像见了鬼一样，感到毛骨悚然。 他向后撤了一步。 脚步落下的时候，正好听见主神空间宣读下一轮的比赛规则，脚腕一抖，差点崴了脚。 安卡的视线在大厅内扫了一圈后，就停在了乔铎身上。 此时，两人之间的距离并不太远，只隔了五六米。 「我们有必要好好谈谈。」 安卡的语气并不像往常那样带着足够友善的笑意。 对于一个藏着杀气来见她、并且试图用友善的外表将自己伪装起来，寻求机会一击致命的人，安卡不会手软留情。 「我遇到过很多想要杀我的人，这事情并不稀奇，我也基本能够猜测出来，他们为什么想要杀我。但是像你这样，和我才见了一次面、打了一桌撞球，就看我不太顺眼，想要置我于死地的，我还是第一次遇到……」 说到这里，安卡犹豫了一下，说道：「不对，是第二次。」 ——还有景迁。 最后一句话，安卡带着一点莫名的、有点冷淡的笑。 「我做过什么得罪你的事？」 第39章 全盘否定 二更 乔铎的帐号卡上面, 显示着和计浮的聊天框。 之前的通话结束之后，计浮也没闲着，而是从另外的方面, 来调查安卡这个人。 「你确定她是主神空间的人？」 「很有可能。」 在乔铎看来, 如果安卡来自主神空间，那么之前那些疑点，就都有了解释。 「那不如直接取消现实探索的模块，直接对主神空间的控制区进行扫描，只不过，主神空间的侦查系统很严密, 想要找到漏洞, 把我们的扫描器植入进去, 有点麻烦。」 乔铎看着计浮发过来的消息, 想了想, 说道：「如果她是从控制区来到游戏大厅的, 我们只要根据她来的途径进行反向追踪, 就能够无声无息地将扫描器送进控制区。」 计浮听见这个说法, 抽了抽嘴角：「确实是个办法, 只不过，想要完成反向追踪, 必须在安卡了解并且同意的情况下才行吧？你们现在关系闹得这么僵, 她怎么可能配合你？」 乔铎：「不需要配合。」 计浮：「？」 乔铎：「这次比赛大概还有半个小时结束，结束后, 所有玩家都会传送离开竞技场，回到游戏大厅。到时候，你带人来游戏大厅等着。」 计浮面色一僵：「你要动手？」 「能用不动手的方式解决，自然没有问题, 如果不能……」 后半句话乔铎没有说出来，但是计浮还是听懂了他的意思。
第77页 ——乔铎做事一向说一不二。 ——如果不能用语言解决的问题，就会毫不犹豫地「打起来」。 计浮问道：「要带多少人？」 「带着我们队的人来就行……」乔铎说到这里的时候，正好看见，传送口的位置，安卡带着另外七个npc，一个接着一个走了出来，他突然收回刚刚的话。 「多带一点吧。」 计浮：「怎么了？」 乔铎：「可能挺难对付的。」 计浮：「？」 …… 【第三轮比赛即将开始，这一轮是最终决赛，参与本次比赛的玩家，总共有七人。】 主神空间好像很重视最后这次比赛。 在说了人数之后，还特意将每一位玩家的姓名和个人经歷都介绍了一遍。 听起来像是什么优秀学生表彰大会。 而接连几个人听下来，明显是乔铎的经歷更为「优秀」。主神空间足足说了接近三分钟，才将那一长串「荣誉经歷」讲述完毕。 ——不过，现在这个「优秀学生」正盘算着，如何把主神空间的控制区黑掉。 将每个人的个人经歷说完后，主神终于开始介绍比赛规则。 【比赛开始后，大厅中央的圆筒区域将会开放。请各位玩家依次进入其中。】 【「逆向撞球」的比赛为轮流制，第一桿由主神随机打出，从第二桿开始，由玩家轮流持杆击球，如果玩家将球击入，则顺利进入下一轮，如果玩家没有将球击入，则被淘汰。】 【注意：圆筒区域内，依靠虚拟数值对撞球路径进行判定。玩家在刚刚击球的时候，不会看到撞球移动，击球后五秒钟，撞球将会自行根据玩家击球的力度、方向，进行移动。】 ——延迟移动？ 安卡站在原地，听着主神空间的说法，默默想着。 【为了增加撞球游戏的趣味性，撞球移动时，将会有百分之十的机率，朝着和玩家击球完全相反的方向偏移，请玩家做好心理准备。】 大厅的中心区域原本使用圆筒状的淡金色曲面金属板围绕起来。 此时，金属板上多出了七条细细的缝隙，七块金属板突出、绕中心轴旋转，留出了七个可供玩家通过的、方形空缺。 透过空缺的位置，安卡看见了其中的撞球桌。 其他几人朝着撞球桌的方形走去。 但是，安卡却并没有让他们如愿。 她并不能算是一个「很遵守游戏规则」的人，虽然，在大多数情况下，她会保证竞技场内的公平性，不会用过于「奇怪」的方式赢得比赛。 但是，经歷了刚刚涉及「生死」的游戏之后，现在明显不能算作是「大多数情况」。 安卡低了低头，给身边的a号npc形容了一下除了乔铎之外，其余五位玩家的位置。 「带着其他几个人，限制他们的活动。」 安卡这句话的声音不小，在场的几位玩家听见后，都是面色僵硬。 但是，还没等他们有所反应，就已经被npc控制住了。 npc虽然不能思考。 但是，能出现在游戏里，说明他们已经具备了足够的攻击能力。 尽管他们看上去身体瘦弱。 但是，力度却很大。 其中几个被npc控制住的玩家想要挣脱，却在下一秒，同时发出了几声痛唿。 npc的小手扣在他们的肩头和手腕上，动作压紧。 安卡面色平淡地从他们之间走过，来到乔铎面前。 乔铎看向她。 他仍然带着笑容，但是比起刚刚收敛了一些，他问安卡：「既然控制住他们，为什么不连带我一起？」 乔铎看见，场地内还剩下两个没有动的npc。 如果安卡命令他们，将自己也一併控制住，乔铎是不会还手的。 对于npc来说，怎样行动都无所谓。 但是对于玩家来说，如果一不小心，就会触犯主神空间「在比赛中不得有暴力行为」的规定。 ——得不偿失。 安卡看着乔铎，轻微笑了一下：「你不想借这个机会，和我单独谈谈吗？」 乔铎停顿了片刻，随即，他伸出一只手示意道：「请。」 安卡抽出一根撞球杆站在桌边。 另外剩余的两个npc被安排守在门口，以防止出现什么意外。 「为什么想杀我？」 安卡认为，在争执之前，这个问题需要问明白。 乔铎也拿起了一根杆：「你不清楚吗？」 主神的第一桿打出后，第二桿是乔铎的，他弯下腰，将一枚红色的球击入。 这场比赛，如果只有安卡和乔铎两个人来比，应该会持续很久。 他们都是不会失手的人。 唯一的变数，大概就是「百分之十的逆向概率」。 安卡：「我今天刚刚认识你。」 乔铎：「你以前不是这里的人。」 安卡看向他：「指什么？」 乔铎似乎是笃定、又似乎是试探地说道：「你是从主神空间来的。」 安卡视线微动，没有反驳这句话。 跳过了几位无法挣脱npc，走上前击球的玩家之后，轮到了安卡。 她将一只黄色的球击入。 抬起头时，安卡突然笑了一下：「消息很灵通。」 乔铎视线微沉：「我说对了？」
第78页 安卡半真半假地说道：「说对了一部分吧。」 「什么意思？」 「再详细的，我不会说了。你现在给我留下的印象很差，我也不信任你。」 安卡说得直白。 又一次轮到乔铎的环节，他后撤一步，看了下桌面上的球。 他说：「我会查到的。」 安卡看着乔铎将一枚绿色的球击中。 五秒后，在「数据」的控制之下，那枚球准确无误地移动、落入了一个角落的孔洞。 其他五位玩家因为被npc控制，错过了击球时间。 此时，已经宣告淘汰。 他们依次传送离开。 这些玩家可能都没有料到，自己在游戏中，没有因为撞球而被淘汰，而是因为一些npc而被淘汰。 安卡很快就从乔铎短短的五个字中，听出了一点其他的意思。 她问：「你已经在游戏大厅安排了人？」 乔铎笑了笑。 没有回应。 …… 安全房内。 十几分钟之前，切断和安卡的通讯后，莫攸就一直坐在椅子上，没有动过。 他面前的桌子上，巫术盒子散发着一点白色的光芒，这是一个非常基础的技能，用于资料收集和整理。 白色光芒照亮的地方，是一张张白纸黑字的文件。 所有纸页的左上角，无一例外，都标註着一个「x」的符号。 那是他曾经整理出来的，关于「安世筱」死亡的那次游戏副本的具体细节。 他当时非常严密地分析过这个游戏。 从每一个场景、每一句npc的话、每一条街道、甚至每一个时间节点…… 他进行过无数次推演。 最终，莫攸得出的结论是—— 在那一次游戏中，如果想要达成「全成就」通关，就必死无疑。 此时此刻，如果莫攸闭上眼睛，他的眼前还会浮现那些推演出来的场景。 可是刚才…… 他得承认自己在那一瞬间，感受到的迫切希望。 而希望背后，又是对他这些年推演结果的全盘否定。 还有…… 三年前，安世筱的名字，确实从排行榜上消失了。 这是比尸体更有说服力的证据。 莫攸回想着刚才安卡说过的那些话。 半分钟后，莫攸突然抬起手，沉默无声地将桌面上的资料全部收好。 他拎起椅子背面上挂着的衣服。 出门前，他想起什么，在桌面上一个浅灰色的按钮上面点了一下。 距离安卡游戏结束还剩下三十分钟。 他准备去游戏大厅等人。 有些事情，他需要当面问清楚。 而当莫攸来到游戏大厅，看见面前全副武装、甚至连「防毒面具」这种东西，都配备整齐的十几个人，他的脸色沉了几分。 看来，有人比他的动作更快。 那就先解决一下吧。 第40章 他不信 一更 「你在主神空间待了几年？」 安卡停下手上的动作, 看向乔铎，问道。 这片区域内的灯光明灭不定。 上方装了一个老旧的灯泡，由于钨丝升华, 玻璃上沾了些灰黑的颜色。 暗黄色的灯光映照在深绿色的撞球桌上。 有些晃眼。 这并不是一个适合打撞球的地方, 无论是周围有点漏风的墙板，还是这个不黄不绿的环境。 看得出来，游戏的设计师肯定把心思精力都花在怎么折磨幸运儿上了，于是，其他的这些装置和设施，都异常草率。 像是个藏在深山老林里面的撞球俱乐部。 乔铎回应道：「不到一年。」 他后撤了一步。 刚刚安卡说, 「来自主神空间」这种说法对了一半。虽然乔铎并不知道「对的那一半」究竟是什么, 但是, 安卡和主神空间有联繫这件事, 多半是板上钉钉的了。 他得小心谨慎。 安卡又问：「你现在已经是黑级了？」 乔铎没有隐瞒：「嗯。」 如果只比较个人实力, 乔铎可能排不进个人榜前十。 但是, 如果比「晋级的速度」, 乔铎却比主神空间里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快。 安卡笑：「挺快的。」 乔铎说道：「我统计过主神空间内的晋级数据。在近五十年之内, 只有两个人, 在进入主神空间不到一年的时间内，达到黑级。一个是我, 还有一个……」 安卡的杆击中在白球上, 白球缓缓向前，碰到另一枚红球的侧面。 红球微妙地动了动, 划入临近的网兜里。 乔铎说出了那个名字：「安世筱。」 「准确来说，她比我还要更快一点。」 安卡道：「有的时候，等级进步太快，也不是什么好事。这意味着, 玩家在还没有积攒到足够多游戏道具的时候，就要面对很困难的、等级很高的副本。」 安卡看着球落进网兜内，轻微笑了一下。 她换了个问题问乔铎：「你觉得安世筱是个什么样的人？」 「实力很强的人。」 安卡偏头，一边示意轮到乔铎了，一边说道：「你这个回答也太没有诚意了。」 听见安卡的「评价」，乔铎略微抬了下眉，戴着的橙色框眼镜，也轻轻动了动：「你想听听我的想法？」
第79页 安卡点头，话里带了一点「诱导」的意思：「随便说，反正她现在已经死了，而且，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说什么都没关系。」 乔铎俯身看了一下击球的角度。 从他那个位置，俯下身的时候，正好会看见对面一个瓦数很高的灯泡。 乔铎被晃了一下。 他认为这个位置不够保险，于是又走到了撞球桌的另一侧，决定换一个「目标」。 他经过安卡背后，说道：「我认为，她是个狂妄自大的人。」 安卡若有所思的点头。 「然后呢？」 「多情善变。」 安卡继续点头。 「嗯……」 「如果我是在三年前进入主神空间，应该不会想要加入她的队伍，即使她的能力很强，但是缺少带队的能力。」 「确实。」 乔铎发现安卡一直迎合他的观点，轻微紧了下眉：「你也这么认为？」 安卡对上他的视线，相当诚恳地点了点头：「无论曾经的能力有多强，死人终究是比不过活人的。」 乔铎点头。 他认为自己的观点和安卡不谋而合。 但是，他并不知道安卡没有说出来的另外一句话。 ——死人终究比不过活人，因为活人还可以说话，可以把黑的洗成白的、白的刷成黑的，可以粉饰干坤。 乔铎走到了另外一侧。 这里很不错，光线刚刚好，球的位置也很完美。 就在乔铎准备击球的前一刻，安卡突然说道：「你这一桿，会触发『逆向』的机制。」 听见这样毫无徵兆的一句「预言」，乔铎的动作停了停。 「为什么？」 「这有什么为什么。」安卡轻笑一声，放松了语气，让自己的声音显得不那么严肃，她说道：「随便猜的，或者说是直觉。这是你的回合，信不信，也是你自己来选择。」 安卡说完，没有继续看面前的「局势」，而是低头扫了眼自己的帐号卡。 帐号卡绿得通透，像是一张玉质的薄片，捏在手里，有几分冰凉的触感。 上面空荡荡的。 只有偶尔闪过的，来自「主神空间」的通告。 通告的内容，大概是类似于「天气转冷，请各位玩家注意添加衣物，避免着凉」这种话。 实际上，一直到现在，安卡也不太理解这其中的意义。 毕竟，主神空间内的温度，是控制区那些人随意「调高」或者「调低」的。 那些人偏偏不满足将温度维持在一个「适宜居住」的范围内。 他们一定要让主神空间中，有一天突然降到零下三十几度，然后假惺惺地提醒一句—— 天气转冷，请注意添加衣物。 之前挂掉通讯之后，莫攸就没有再发来消息。 安卡松了口气。 她并不想莫攸在这个时候，知道太多关于「自毁系统」的事。 如果不是真的迫不得已，这件事情，在主神空间内有人达到金卡之前，最好就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安卡了解主神空间的异常监测机制—— 抽样选取，然后对抽取的样本，进行地毯式扫描。 如果运气好、抽不到也就没什么了，如果真的被抽到了…… 无论怎么隐藏，都百分之百会暴露。 后果难以预料。 因此，知道的人越多，就越容易被控制区察觉。 …… 「我不信直觉。」 乔铎在主神空间能够晋级这么快，因为他坚持一个很重要的原则。 他依靠的不是经验、不是直觉，而是确确实实的数据和情报。 安卡将手指抵在桌面的边缘。 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转动了一下戒指。 乔铎弯腰、击球、收杆的动作，十分熟练，一气呵成。 五秒钟的等待时间转瞬即逝。 撞球开始移动，在轻微颤抖了一下之后—— 撞球开始朝着乔铎击杆相反的方向移动。 看见眼前的场景，乔铎面色微变，他不自觉晃了下手中的杆，逆向移动只有百分之十的概率。 而这百分之十的概率，恰好就分摊到了他的轮次，并且，还恰好被安卡猜到了？ 乔铎有些探究地望向安卡。 ——这么巧？他不信。 「你现在觉得，是我找到了什么特殊的线索，所以提前知道『逆向』发生在哪一轮？」 乔铎没有说话，但是他的表情证明着他的想法。 「为什么就不相信有些人天生运气好呢？」安卡笑着说道，「不过你运气也不错，这一桿虽然是逆向，打不进你想打的那个球，但是，也能打进去另外一个。」 说话间，白球碰上了一只花色球，花色球移动，落入网中。 乔铎捡了个便宜。 轮到安卡，她抬手打了一桿。 这一桿不像是认认真真、算准位置后再击球的，倒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气，随随便便出杆。 ——白球在桌面上肆意移动。 ——如果能够蒙进去一个球，纯属意外。 「噹噹当！」 白球连续碰了三下撞球桌的边缘，运动轨迹上，还撞上了不知道其他多少个球。 一片混乱的局面。 安卡没有看撞球桌，好像并不怎么担心。
第80页 她观察着乔铎。 这样一段时间的接触，让她对乔铎这个人，有了一个大体的认识。 ——有想法、不受制于人、能力不错。 总而言之，可以用。 想到这里，安卡默默低头，将帐号卡翻到了「好友列表」的界面，她将「乔铎」的标籤向上一滑，滑进了特别关注的列表里面。 特别关注的意思—— 先观察观察，如果觉得时机不错，就宰掉吃肉。 此时，列表中有三个人。 莫攸、景迁和乔铎。 安卡看着这三个「待宰之人」，觉得十分满意。 就在这时，刚刚随意乱撞的白球，已经带动着桌面上一大堆球开始移动，有的速度快，还有些只是慢悠悠的滑动。 其中一个蓝色的球，却在微妙的滑动中，落入了撞球桌一角的网兜中。 安卡抬头看了一眼，走到那个网兜旁边，将球取了出来，捏在手里转了两下。 她指了指球，对乔铎意味不明地说：「运气。」 乔铎：「……」 他还是不信。 第一次，安卡说中了「逆向」，可以解释为，她找到了乔铎没有找到的线索。 第二次，安卡看似随意地击球，却依然有球被击入，可以解释为，她对那些撞球的位置十分熟悉，技术超群，每一次碰撞都是计算好的。 乔铎没有将这两次「巧合」放在心上。 他也是个在竞技场混得风生水起的人，对于这样的「误导」，自认有免疫力。 然而，就在乔铎再一次找了个合适的角度、弯下腰，准备击球的时候，站在他身侧的安卡，却扯了下嘴角，故意放轻的声音中带着一点若有若无的凉意。 她对乔铎说：「你小心一点，这一次，仍然是逆向。」 乔铎的手指几不可见地抖了一下。 安卡笑容没变。 乔铎突然发现，自己被带入了一个困境。 好像…… 无论他怎么选，都是在一步步，走进安卡设下的圈套。 第41章 你别过来 二更 乔铎握杆的动作大概持续了十几秒, 最终，他起身，定定地看着安卡的眼睛, 似乎想要从她的神情, 分辨出刚刚那句话的真实性。 安卡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她也看着乔铎。 态度大概就是—— 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 刚刚两轮，也证实了一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 现在这一次，选择权仍然在你，信不信……你说了算。 乔铎信了。 当他抽回手中的杆, 调转了一个方向, 将杆抵在白球另一侧的时候, 安卡轻微笑了一下。 ——这孩子怎么比莫攸还耿直？ 乔铎的注意力在杆和球上。 反向出杆, 看不见球的位置和距离, 所以, 更需要玩家仔细衡量其中的力度, 方向。 乔铎很仔细。 但他也能察觉到, 如果这一次没有像安卡说的那样——逆向发球, 他就会直接将白球击入其中一个网兜中。 毫无悬念。 安卡空出手，看了下帐号卡上的时间。 这一局游戏已经进行了大概四十分钟, 排除掉游戏时间、再排除掉她带着七个npc回到大厅的时间, 此时，距离莫攸忘掉「安卡是安世筱」这件事, 还有十分钟。 她总能想办法矇混过去的。 ……吧？ 安卡想着，乔铎已经推桿击球。 杆碰到球后，时隔五秒钟，主神空间判定结束。 这一次, 球并没有像安卡说的那样——逆向，而是直直向着前方划去，直到准确无误地落入网兜中。 看见这一幕，乔铎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 「……」 「你是故意的？」 他问安卡，到了现在，他已经有点摸不透安卡的想法了。 或者说，从「逆向撞球」的游戏开始之后，他就一直没有摸透过。 安卡表情真诚：「我说过，我是猜的，也是直觉。猜测和直觉不会次次都准，从开始到现在，这么多局，也已经准了那么多次，运气耗费得差不多了。」 乔铎没有说话。 他觉得自己的游戏观念，可能产生了某些变化。 …… 【当前竞技场比赛全部结束。】 【下面公示各轮比赛晋级玩家名单，以及最终的获胜者。】 …… 主神空间，游戏大厅。 刺眼灯光，一如既往。 只不过，此时，能够引人注意的，除了灯光之外，还有一层中心发生的事。 莫攸站着。 周围其他人，都以各种各样的姿势坐在地上……还有几个躺着的。 他正向着其中一个人走去。 这人就是计浮。 计浮一直戴着的的摩托车头盔上面，裂开了几道痕迹。 对于他来说，头盔碎了和帐号卡碎了一样，都是头等大事。 如果这是其他什么人破坏的，计浮一定和他追究到底。 但是，现在，站在他前面、还不断往前走的人…… 计浮看着莫攸没有表情的脸。 他一只手捍卫着那个摇摇欲坠的头盔，保存自己最后的几分尊严，另一只手指向莫攸，有一点轻微的颤抖。 「你别过来！」
第81页 他往后缩了两下。 「有本事……进了竞技场以后，我们再比！」 他这话说得挺有气势，但是，隐藏在头盔里面的脸色，却是微微发白，额角还冒着一点冷汗，也不知道是闷得还是吓得。 两只眼睛微微睁大。 好像下一秒就要撑不住哭出来了。 计浮认为，事情发展到现在这种局面，绝对不是他的问题。 ——他只是个普通的网瘾少年而已。 ——在副本和竞技场中，属于藏在其他人身后，调查情报，运筹帷幄的人。 ——让他来这里和别人打架刚正面，他怎么打得过嘛！ 他的嘴角颤抖了两下。 看着莫攸走近的身影，计浮原本还气势十足的神色逐渐软了下去。 全然一副「宁可出卖生死之交，也要保全自己颜面」的模样。 莫攸：「乔铎让你们来的？」 计浮：「对对对。」 莫攸：「一共只来了十七个人？大多数都是绿级玩家？」 计浮：「……」 ——瞧不起是吗？ ——原本只要对付安卡一个人就可以了，谁知道您也来呀？ ——来之前也不打声招唿。 ——没有礼貌。 ——哼。 计浮咬了咬下嘴唇。 最终，他也没有将内心里面的这些小九九说出来，只是目光有点惊惧地看着莫攸手中那个亮着淡蓝色光芒的「盒子」，本本分分。 「时间……太紧迫了，来不及找更多的人。」 莫攸又向前一步。 计浮像是只受惊的兔子。 ——别过来别过来别过来。 ——他手里拿的到底是什么天外来物？ ——以前在竞技场，也没遇到过这人、没见过这东西啊？ ——现在还有这种隐世高人吗？ ——为什么不参加竞技场？ ——打算在主神空间里面养老等死？ 计浮喉咙微颤。 「你要找人算帐，还是等乔铎出来再说吧，他才是主使，我就是一打工的，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心里有苦，说不出来。打个比方……你以前打过群架吗？大哥说要打架，小弟如果不到场，会被当做是叛徒的！我今天要是不来，乔铎明天早上就能把我吊起来打……」 计浮说得可怜巴巴的，加上他的表情，还真像那么回事。 莫攸停住脚步。 计浮以为，莫攸已经被自己的言语打动了。 他心里刚刚稍微放松一点，却又听见了莫攸的声音：「计浮？」 「诶。」 莫攸声音淡淡的：「名字没错？」 「没错。」 计浮点点头。 他没搞清楚莫攸问名字是要干什么。 莫攸下一句话让计浮怔了怔。 「你目前在竞技场个人排名中，排行二十三，乔铎排在十七。」 「怎么了？」 「你们小队排在组队第四。」 计浮茫然点头：「嗯。」 「在你们去年参加的十九场组队游戏中，有十三场，你和乔铎获得了『最佳组合』的称号。」 计浮听出一点不对劲的意味。 莫攸继续道：「最佳组合的介绍中，说你们配合默契，情同兄弟。你现在说，如果你不听他的指令，他会把你吊起来打，你觉得我会信吗？」 计浮扯了扯嘴角，一句话不经思考，就脱口而出：「所有表面和谐的关系之下，都是压迫与被压迫的惨痛经歷和血泪史……」 而计浮这句话还没有说完…… 竞技场游戏结束，乔铎和安卡同时被传送回游戏大厅。 ——还有那七个npc。 乔铎看见计浮的时候，第一个动作，是从物品栏里面抽出两袋鱿鱼丝，抛给计浮。 此时，莫攸背对着乔铎。 乔铎以前和莫攸见面的次数也不多，所以没有认出来。 而刚刚叙述「惨痛过往」的计浮，看见那两袋鱿鱼丝，「条件反射」和「医学奇蹟」同时触发。 计浮突然从地面上窜了起来。 头盔掉到了地上。 计浮双手前探，抓住飞过来的鱿鱼丝。 将它们一併抱在怀里。 然后，计浮面向乔铎的方向。 「谢谢队长！」 他这话说得中气十足，称得上是肺腑之言，恨不得下一秒就感激涕零了。 莫攸：「……」 乔铎此时收回手，看着计浮的样子，察觉出有点不对，他问：「你刚刚怎么坐在地上？我让你带的人呢？」 计浮：「就这些。」 他指了指周围那些还坐在或者躺在地面上，站不起来的人。 乔铎：「？」 你在逗我？ 乔铎的表情有些奇怪。 安卡也看清了周围的情况，她有点好笑地看着周围那些人：「对付我不用这么大阵仗吧？」 乔铎：「……」 听见安卡的声音，原本背对这边的莫攸，眼神微动。 他也说不清自己重新听到安卡的声音，是一种怎样的感受。 安世筱。 这三个字无论什么时候，对于莫攸来说，都是一记勐锤。 他回过头，目光有些复杂地看着安卡。 安卡注意到莫攸的视线，却没有和他对视，她查看了一下帐号卡。
第82页 还有五分钟。 她只要再坚持五分钟，莫攸就会忘记之前的事。 安卡继续和乔铎交谈着：「你派这么多人来，是想要我配合你们做什么？」 乔铎没想到安卡会直接把配合的事情说出来，他以为两个人关系到了「敌人」的程度，安卡肯定会拒绝配合。 他说：「我们要将扫描器送进主神空间控制区。」 安卡神情微动，这个提议她还挺感兴趣的：「你们能做到？」 「嗯。」 「需要什么？」 乔铎警惕地看着安卡，想要分辨出来对方「这么好说话」的外表之下，是否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阴谋。 但是，最终，乔铎没看出什么。 他说：「需要採集你的指纹。」 「採集指纹用的东西，带来了吗？」 「带来了。」 安卡话语自然地说道：「我可以答应配合，但是有个前提。」 乔铎一顿，问：「什么？」 「扫描得到的信息，我们要共享。」 乔铎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答应了：「可以。」 安卡瞭然，将没带戒指的那只手伸出，摊平：「合作愉快。」 乔铎把一张薄膜贴在安卡手指上。 信息一点点录入电脑、和与电脑连接的帐号卡中。 不远处的莫攸注意着安卡和乔铎之间的举动，以及安卡一直看向别处的眼神，面色像上了霜。 第42章 别后悔 一更 乔铎低头看了看已经收集好的指纹。 他认为自己这一趟「行动」是相当失败的。 先是在游戏中转了一圈, 坎坷不断。 不仅仅没有了解清楚安卡是个怎样的人。 反而，她身上值得探究的东西越来越多。 从比赛中传送出来后，原本准备好的, 围追截堵的局面, 也被「突然到来」的莫攸破坏了。 ——这个突然到来，是计浮后来的形容。 乔铎半信半疑。 他还记得刚才传送过来时，计浮坐在地上泪眼朦胧、可怜兮兮的样子。 乔铎想想，多半是，计浮的警惕心早就掺着鱿鱼丝一起吃没了，所以被莫攸找到机会、突袭成功。 虽然「过程」艰难得超乎预料, 但是结果是好的。 乔铎拿到了安卡的指纹。 他能够通过主神空间控制区的「门禁」, 将扫描器送进控制区。 需要提一下的是, 无论是门禁, 还是扫描器, 又或者是控制区, 都并非是某个实体, 而是虚拟的。 控制区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无形的「机器」, 在玩家无法探测到的规律下,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运作。 直到现在, 关于安卡的事仍然困扰着乔铎。 她为什么会配合？ 难道说, 她是主神空间的「脱离因子」？ 「脱离因子」这个词是乔铎偶然听到的，和现实生活中「叛徒」的含义差不多。 但是, 单独用「叛徒」一个词，不足以概括整个「脱离因子」的群体。 更加确切的形容是：有些人在主神空间的控制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活不下去了，于是主动情愿，空降到游戏里面。 不可否认的是, 人们在逐渐降低标准的过程中，会重新获得某种「优越感」，这种「优越感」会进一步转化成继续生活的动力。 在这个有些畸形的制度里面，按照地位从高到低排一下，大约是：主神、控制区、玩家、npc、亡灵。 可是，乔铎观察后，又隐约觉得，安卡不像是为了一点「虚无缥缈的优越感」，就轻易放弃其他东西的人。 ——那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乔铎碰了碰自己的眼镜。 他看向安卡的目光带着探究和兴趣。 对于一个常年「挖掘情报」的人来说，没什么是比「揭别人底」更有挑战性的娱乐活动了。 他这样的眼神，安卡并不觉得怎么样。 以前在主神空间的时候，有很多人喜欢探究她，也有很多类似的「视线」落到安卡身上。 但是，在莫攸看来，就有些微妙了。 安卡迴避莫攸的视线，算着时间。 还有三分钟。 ——这种时候，时间为什么过得这么慢？ ——每一分每一秒都好像被延长了无数倍。 ——堪称煎熬。 而在安卡收回手的时候，她突然感觉莫攸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和刚刚有些不一样。 她下意识偏头，发现莫攸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 此时他们之间的间隔，比她和乔铎之间的距离还要近一点。 安卡轻微动了动嘴角，表情有一瞬间不易察觉的僵硬。 她甚至能感受到莫攸的唿吸。 安卡目视前方，继续保持着平淡自然的语气：「我需要检查扫描器的共享通道，确保我能收到扫描结果。」 乔铎也看了一下莫攸。 他笑了笑，将笔记本电脑对准安卡的方向，安卡看见屏幕上面的「埠」标籤下，显示着乔铎、计浮和安卡三个名字。 乔铎说：「我言而有信。」 「信守承诺」确实是乔铎一直以来的优秀品质，安卡并不怎么担心。 莫攸看见了屏幕上安卡的名字，知道「交易」已经成功达成。 他没有再说什么多余的话，直接拉起安卡的手腕，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第83页 临走时，还沉默无声地盯了乔铎一眼。 也不知道带了什么情绪。 手腕上突然传来的力度让安卡微怔。 ——还有二分半，150秒。 …… 七拐八拐。 莫攸和安卡终于走到了一处走廊的尽头。 走廊的尽头是一面半人高的窗户，从窗户外，隐约透进来一点光线，并不是很明亮，但是还可以看见周围的情况。 窗户外面有一条细长的阳台，阳台上面放了五六盆…… 不对，安卡侧着头又看了看，是八盆盆栽。 此时，虽然周围的温度已逐渐降到了零下十几度，安卡唿吸时，也已经能看见白色的雾气。 但是那些盆栽仍然显出绿意。 不知道是什么稀有物种。 也不知道，是哪个玩家闲得无聊，会在这种地方养花种草。 在尽头处，莫攸和安卡停住脚步。 安卡的手腕有些发麻，她想要抽回手稍微活动了一下，可是莫攸手上的力度却没有放松。 「怎么？」 她发现莫攸的视线停在她手指上的那枚戒指上。 安卡干笑了一声，收了收手指，侧过视线，看见旁边的金属门牌。 数字有些熟悉。 c1-70387。 再一想，这好像是莫攸的安全房。 安卡问他：「有什么话不能在游戏大厅里说？」 无论是以安卡的身份，还是以安世筱的身份，她都是第一次来莫攸的安全房。 安卡看向莫攸，脑袋里却在想一些奇奇怪怪、完全和现在场景不相干的事情。 ——他什么时候还培养出了养花的爱好？ 而在安卡思绪乱跑的时候，莫攸却一直看着她。 他试图透过安卡的表情动作，看出些更深层次的情绪。 原本来找安卡之前，他有很多问题想问。 他想知道她这三年都去哪里了，当年的游戏究竟是怎么回事。 还有，她对他…… 莫攸突然上前一步，单手抬起，抱住了安卡。 他的手臂很紧，在有些冰凉的空气之中，能够传递一点坚实和温暖的力量。 几秒种后，莫攸握紧安卡手腕的那只手，轻轻搭上了安卡的小指。 指尖划过戒指。 这是个她熟悉的动作。 莫攸在床上的习惯。 安卡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下。 近距离之下，同样能够让她回忆起一些曾经的事情。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唿吸间，白色的雾气混在一起，分辨不清。 像是两个在寒冬中相遇，没有交谈，没有了解，只是依偎在一起取暖的人。 安卡没有推开对方，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任由自己的视线，越过莫攸的肩膀。 她回忆过去三年孤立无援的生活，突然觉得心口被什么东西堵住。 她想起曾经的那天晚上。 莫攸抵着她的肩膀和她说：「你想好，别后悔。」 安世筱只是浅淡地笑了一下。 声音混在钟錶的滴答声里：「……你陪陪我。」 安卡看向远处一棵有点干枯的树，树上的黄棕色的叶子摇摇欲坠，最终还是落了下去。 别人可以贪恋。 她不行。 安卡轻嘆了一口气。 声音贴近莫攸耳畔的位置响起。 「莫攸？」 好像是在唤醒什么一样。 记忆，在她叫出莫攸名字的那一刻，按下了回放键。 接着，就好像是倒放的视频，或者逆向转动的钟表錶针一样。 莫攸察觉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思维中抽离。 悄无声息，却又撼动天地。 他抓不住。 安卡看着那片叶子飘落到地上，被风吹得打了个弯。 莫攸原本贴近安卡的身体重重颤抖了一下。 他的目光在混沌了一瞬间之后，重新恢復平静，只不过，平静中，好像少了些什么东西。 安卡很快压平了拥抱时微妙的心情波动，将那些负面的情绪扫干净，用一种仿佛是开玩笑的语气问道：「莫队，你在干什么？」 ——他在干什么？ 当这个问题出现在莫攸的脑海中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什么，后撤了一步。 顿时清醒。 他有些讶异地看着面前的安卡，表情变了变。 仍然半抬着的手臂提醒着他，几秒钟之前，他们做过什么。 他在安卡游戏结束的时候去了游戏大厅，看着她和乔铎一起出来，他走上前，拉开了安卡。 接着，在什么都没说的情况下，将她一路带到了这里。 然后，他们拥抱。 他为什么会做这些事？ 莫攸觉得自己可能是魔怔了。 治不好。 …… 安卡提醒了一句之后，就没有纠结这个问题。 多说多错。 抱一抱，就当做是两个人聚堆取暖了。 而且，对方是莫攸，也没什么。 她眼神示意一下旁边的门牌，主动说道。 「莫队，来都来了，不如请我进去坐坐？你之前答应过，要参加小组的竞技场，不会反悔吧？」 安卡的神情已经恢復了正常。 莫攸的思维逐渐回到正轨上。
第84页 他拿出帐号卡在自己的的房门上刷了一下。 「滴——」地一声响。 门开了。 房门打开。 莫攸想起自己之前是在安全房里，查看安世筱的资料，然后就好像受到了什么牵引一样，离开了房间。 他闭了闭眼睛。 莫攸回过头对安卡说道：「随便坐。」 说完这句话，莫攸就没有继续在安全房的客厅之内停留：「我去倒点水。」 「不用这么麻烦。」 安卡说。 莫攸却没有停止走向饮水间的脚步。 莫攸的安全房经歷过几次「改造」，这些年，因为不参加竞技场，外加……他在生活上花费的成就点不多、巫术盒子的提升不依靠成就点。 因此，剩余的成就点都被用作「房屋扩建」了。 饮水间是一个四四方方、单独分离出来的小房间。 莫攸走进去。 关上门。 背靠在门上，他尽力克制着自己不知为何，始终无法平息的情绪，捏了捏眉心。 …… 安卡坐在客厅中间的沙发上。 她不知道究竟坐了多久。 沙发有点硬。 不是很舒服。 就在她看着莫攸房间里简简单单的陈设，有些出神的时候，忽然听见饮水间里面传来了一声玻璃破碎的脆响， ——哗啦。 第43章 看你房间挺大的 「莫队，我有个建议。…… 「莫队？」 安卡听见饮水间里面突然传来的声音, 扬了点声音问道。 莫攸没有回应。 饮水间的门仍然关着。 安卡轻微皱了下眉，走过去轻轻敲了两下门后，将门拉开。 饮水间里面没有灯光。 安卡对这里并不熟悉, 所以, 除了地面上那一堆闪着点光的破碎玻璃片…… 以及站在那里，单手握拳，另一只手平压在墙面上的莫攸。 她看不清还有些什么其他的东西。 莫攸看向安卡。 表情并不能算是平静，还有几分生疏和警惕，目光晦涩难懂。 安卡问：「怎么没开灯？」 莫攸：「灯坏了……我看得见。」 安卡轻微笑了一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摸黑给我下毒。」 莫攸：「……」 安卡看向莫攸的手：「受伤了？」 「没有。」 她打算进到饮水间里面自己接点水, 却被莫攸拦住了：「你站在外面, 别碰到玻璃。」 安卡点头。 她礼貌地后撤一步。 现在, 她和莫攸之间的关系, 似乎还没到, 她随意在他房间里面闲逛的程度。 莫攸一边说着, 一边单手从旁边又拿过来一个新的玻璃杯, 放在饮水机上面, 然后按下按钮, 饮水机的玻璃罩自动合上，水流的声音响起。 莫攸的动作熟练平常, 看不出什么异样。 几秒种后, 玻璃罩再次打开，上面蒙了一层薄薄的雾。 杯子里是热水。 玻璃杯外, 套着一个隔热的胶圈，胶圈是淡灰色的，莫攸将杯子递给安卡，安卡接过来, 站在他面前喝了一口，并不担心真的发生「下毒」的事情。 她的视线停在莫攸握拳的那只手上。 最终，她收回视线，说起了和竞技场有关的事。 「三天后，会有一次组队竞技比赛。」 安卡倚在墙边。 组队比赛不会提前预告比赛内容。 一般来讲，地图会开得更大一点，不会像之前的个人竞技赛那样，只有二十几间撞球室。 而且，组队赛的次数没有个人赛那么多，每一场都会有录像，并且在游戏大厅内进行直播。 安卡：「需不需要集中起来讨论一下？」 莫攸又接了另一杯水：「在不参加竞技场的时候，队伍也会为下一次副本任务做准备，进行训练。」 「都练些什么？」 「体能、配合、道具技能的使用。」 安卡：「莫队，我有个建议。」 莫攸和她一起坐到了客厅中的沙发上，莫攸也知道这沙发挺硬的，坐着并不舒服。 于是，从旁边的柜子里面给安卡拿出了一个类似于「抱枕」的东西。 安卡没有将抱枕垫在身后，而是直接抱在了怀里。 她把下巴垫在抱枕边缘，看起来像是个很柔和的人，全然不像在副本中，开枪毫不犹豫的样子。 莫攸的视线停了几秒，他把杯子放到桌面上，问道：「什么？」 安卡琢磨了一下：「现在，队伍里面的配合和指挥都已经差不多了，更重要的，是提升个人能力。」 「比如呢？」 安卡笑，从那笑容中，莫攸明显感受到了几分凉意。 「比如，于生胆小这个问题，需要着重解决一下。」 ——在过去，安世筱更偏向于保护，她会尽可能保护于生，不让他被吓到，但是现在，安卡重新回来后，行事风格也有了一些的变化。 她认为，队伍整体实力提升的关键，是解决问题。 这个队伍，需要五个全都可以闪闪发光的人，而并非是一个足够强大到保护所有人的核心。 于生刚刚睡醒不久，此时正在安全房里刷牙。 不知为何，他突然打了个喷嚏。
第85页 牙膏的泡沫在脸上煳得有些混乱。 …… 安卡从莫攸的安全房离开以后，莫攸将门关上，今天发生的事情过于魔幻。 他觉得自己需要反省。 莫攸回忆和安卡相关的事情，他察觉到一种「失控感」，但是，当他深入追究这种感觉的具体来源时，却又好像模煳不清。 他忽视了什么？ 莫攸觉得自己的头很疼。 原本一直握拳的手指微微张开。 他的手心嵌着一枚玻璃碎片，整块碎片已经被鲜血染了个遍，他用另一只手从手心上挑了挑，将玻璃片挑出，落进了垃圾桶里面。 疼痛或许可以让自己清醒一点。 回到沙发旁边的时候，莫攸有点意外地看见刚刚安卡坐的位置旁边，多出来的一瓶伤药，以及一张小纸条。 他将那张纸条捏在手里。 前半部分说的非常正经。 ——莫队，今天的事情不用多想。 ——如果你实在觉得心里过不去，也不用伤害自己。你现在的心理状态有点偏激，这不利于以后参加副本。 ——我想，这和你很少和别人交流，有一定的关系。 ——如果有人陪着，应该会好一点。 读到后半部分的时候，就有些微妙了。 ——我给你找了几个人。 ——看你房间挺大的，应该也能装得下。 ——每天多和他们说说话，能放松一点。 ——你看到这里的时候，他们应该已经到你安全房的门口了。 ——相处愉快（笑）。 ——附：如果你不喜欢他们也不要丢掉哦，之后我还要用他们帮于生训练胆量。 莫攸看着纸条上的内容。 玻璃片嵌进手心里的疼痛没有让他的脸色有任何改变，但是此时，莫攸却压了压嘴角。 他重新走到门口。 安卡已经离开。 莫攸没有看见她的身影。 取之而代的，是那七个……npc。 开门的时候，七个没有眼睛，只剩下黑洞洞眼洞的npc，一起转向了他。 「莫队！」 声音整齐。 动作也十分整齐。 莫攸：「……」 今天发生的事情确实过于魔幻。 但需要反省的，可能不止他一个。 …… 次日。 小队的五个人在主神空间的讨论室集合。 不过，来到这里的，并不仅仅是安卡、莫攸、于生、金洵和景涵五个人，除此之外，还有那七个npc。 莫攸的神情有些疲惫。 他显然是还没有适应和另外七个「人」同住一个屋檐下的生活。 这七个npc还能够完好无损出现在这里，安卡感到满意。 她问莫攸：「手怎么样了？」 这句问话有点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意思。 莫攸看她：「挺好的。」 安卡：「我看看？」 莫攸没给安卡看。 安卡一笑，也没有强求，只是问道：「一起训练没有问题？」 「嗯。」 安卡点头，虽然她不知道莫攸这话究竟几分真几分假，但是，就算她再多问，莫攸也不会给出什么其他的答案。 相较于莫攸这种自己藏着的「不好」，讨论室中，于生的「不好」就太明显了。 他对于自己原本和谐美好的队伍里面，突然多出了七个「来歷未知的不明生物」，感到难以接受。 此时，七个npc正聚堆站在房间的一个角。 而于生则站在了另外一个角。 即便相距很远，他仍然紧紧抱着肩膀，一刻不停地瑟瑟发抖。 安卡的话像是火上浇油。 「于生，从今天开始，小队的讨论和训练，我们四个人坐在一起，你和另外七个npc坐在一起。」 金洵默默对安卡竖了个大拇指。 于生并不觉得这句话是「区别待遇」。 但是，却明显比「区别待遇」更让他绝望。 于生吓得快哭出来了。 他瑟缩着摇了摇头，完全不想接近这些「没有眼睛、瘦骨嶙峋，骷髅一样的npc」。 npc中的a号，也同样是个爱哭的。 他感受到来自于生的排斥和不喜欢，很受打击，眼眶里面带了一点委屈的泪水。 看见npc哭的样子，于生觉得……更吓人了。 他弱弱地、求助一般地看向莫攸：「莫队……」 莫攸以前不会因为于生的胆小而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但是有时候，如果金洵真的用些恐怖的东西，把于生吓哭、并且哭得停不下来时，莫攸会稍微提醒一下对方。 制止这样「过分」的行为。 可惜，这一次…… 他的莫队并没有站在他这一边。 于生有些绝望地发现，莫攸看了看那几个npc，又看了看他，然后放平语调，说道：「按照安卡说的做吧。」 于生：「！」 tat。 ——为什么队伍里的人都欺负我。 他原本以为安卡是个很温柔的人，在副本游戏中还会主动安慰他。 没想到，她竟然提出了这样恐怖的提议。 并且，还带动着处于中立态度的莫队，也一起迫害他。 …… 和于生不一样，金洵和景涵两个人从来到讨论室之后，就对那几个npc很感兴趣。
第86页 景涵在拍照。 从景迁那里重新拿到自己的存储卡之后，景涵对安卡的敌意也少了很多。 今天见面时，她们还相互打了招唿。 七个npc中，有一个穿着裙子的小女孩，和景涵非常合得来，此时已经开始对着景涵的相机，摆出些拍照的姿势。 笑得很高兴。 于生：「……」笑得很恐怖。 金洵则在和另外三个npc相互交谈，npc的思考能力很弱，不过，正是这个原因，和他们交谈的时候会很有趣，时常能得到一些「不太对劲、却又戳中笑点」的答案。 于生：「……」 不仅仅是npc恐怖，队伍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也都非常可怕。 他现在离队还来得及吗？ 第44章 他们是殭尸吗 「你认识他？」 三天后。 小组组队竞技场开放日。 于生觉得, 这三天地狱一般的生活已经快要了他的命了，以至于—— 以前他一直很畏惧参加竞技场。 现在竟然觉得，来参加竞技场, 都是某种解脱。 于生脸色发白地自己抱紧自己, 长舒了一口气。 安卡看着于生，满意地点了点头，她看出，自己的「训练」发挥了很好的作用。 也不知道是怎么看出来的…… 游戏大厅内，聚集了很多人，这一次的竞技场同步开放了四场, 根据队伍中队员的平均等级进行划分, 紫级、蓝级、绿级、白级各一场。 在队伍中, 莫攸是紫级, 安卡是绿级, 于生是蓝级、景涵是蓝级。 金洵是已经相当临近紫级的蓝级。 平均下来, 他们被分到了蓝级这一场。 不过, 蓝级这一场并非是大家关注的重心。 来到游戏大厅看赛程直播的人, 大部分是为了紫级那一场。 这一场里面, 君潜和景迁同时到场。 这是他们今年第二次在竞技场中遇到。 第一次的时候，两队有来有往, 针锋相对, 竞技场一直持续了三天三夜。 最终，因为景迁队伍中, 颜一淮偶然间的失误，景迁的队伍惜败。 此时，再次对上。 微妙的「火药味」能够让身在游戏大厅中的任何一个人感受到。 景迁依然穿着淡色的方格衬衫，打着领结, 一丝不苟、十分精緻的装束，他的手指穿过捲尺上固定的吊绳，轻轻转了两下，面带笑容看向君潜。 「请多指教。」 君潜身上一件黑色卫衣，上面没有任何图案或者装饰，只有两个衣服口袋旁边的金属拉链，因为游戏大厅的光线，而反射出一点轻微的光泽。 背上背着那一把，在主神空间几乎没人不知道的狙击枪。 他抬了下黑色鸭舌帽的帽檐，当做是简单的回应，没有说话。 景迁熟悉君潜的性格，他强调纪律，强调秩序，这些是景迁不太喜欢的，但是他们有另外一种共同点—— 强调控制。 旁边，颜一淮单手扶了扶自己的眼镜，和时昭打了个招唿。 这两个人以前是同学，虽然现在在两个不同的队伍里面，每次竞技场中对上，都要拼个你死我活，但是平时在主神空间的时候，还是关系不错的。 景迁偏过半边身体，目光隐约扫过安卡的方向，对君潜说道。 「如果不是因为你们的队伍参加这次竞技场，我可能都不会报名了。」 君潜：「为什么？」 「想留在游戏大厅看直播。」 君潜顺着景迁的目光，同样看向看安卡队伍所在的地方。 君潜的视线掠过安卡，最终停在了莫攸身上，看见莫攸手里面拿着报名后得到的蓝色小卡片时，君潜轻微皱了下眉。 「已经三年没有在竞技场看见过他了。」 景迁温和地笑了笑：「是啊。」 「你不好奇，三年之后，他变成什么样子了吗？」 景迁这句话中的「他」是个代指，至于指代的究竟是「他」还是「她」，景迁只是笑了笑，没有说明。 君潜声音冷硬：「可以看录像。」 景迁维持着刚刚的表情：「录像没有灵魂。」 「那你也可以现在退赛。」 君潜说话并不客气。 景迁轻轻摇了摇头，对于君潜一直以来的「不留情面」感到无奈。 在君潜和景迁说话、看向安卡他们的时候，安卡几人同样感受到了对方视线，安卡和莫攸侧了点头，看向对面。 莫攸没有任何反应。 这两个人以前和安世筱关系密切，莫攸和他们见面的次数也很多，但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安世筱和对方交谈，莫攸在一边默不作声。 ——然后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他会找一个和队伍有关的、不会引人怀疑的「藉口」，把安世筱拉开。 …… 安卡笑着抬了抬手，先和景迁打了个招唿，又对着君潜的方向摆手。 景迁拿着捲尺的手抬起，对安卡示意。 君潜看着安卡，没有动作。 莫攸看见安卡不仅和景迁打了招唿，还和君潜打了招唿。 ——安卡和君潜应该是第一次见面？ 莫攸问道：「你认识他？」 「不认识。」 「那打什么招唿？」 安卡看向莫攸，手臂很自然地搭上他的肩膀，拍了拍，她偏头轻声说道：「我讲礼貌。」
第87页 莫攸：「……」 他将安卡的手拉下来，向旁边移动了一个位置，重新坐好。 安卡看着莫攸的动作，笑了笑。 他可能还在因为之前的事情生气。 进入组队竞技场，不太方便带着npc。 所以，昨天小组训练结束后，安卡提议，将npc「寄存」在莫攸家里。 莫攸对此坚定拒绝。 「不行。」 安卡有点疑惑，问他：「之前你不是已经和他们和谐友善地相处了三天吗？」 莫攸的脸色黑漆漆的。 他再一次带着安卡，来到了自己的安全房。 还没有进安全房内，安卡就已经发现了一些异常。 她注意到，原本前几天在走廊尽头看见的那些绿油油、有的还开着点花的盆栽…… 此时一片狼藉。 七零八落。 安卡很快就想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所以，当莫攸带着她，在阳台上面「参观」的时候，安卡一直干巴巴地笑着。 最终，她停下来，表情诚恳地说道：「抱歉，我可能忘记提醒你了，他们有吃花的爱好。」 莫攸：「……」 他们是殭尸吗？ 莫攸忍了忍，没有将这句问出来。 但是从他没什么表情的脸，安卡还是能看出来，对方是希望自己能够针对「吃花」这件事，给他一个合理的说法。 安卡视线落在地面上那些破碎的叶子和花瓣上，又回头看了看屋里面挨着墙、耷拉着脑袋站成一排，一边罚站、一边听候发落的npc，她不自觉揪了揪衣服口袋里面的布料。 ——她在主神空间待了这么多年，大风大浪经歷了不少，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尴尬的情况。 她站在莫攸面前，低了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并在一起又分开，然后抬头看着他的眼睛，想了个弥补的办法。 「以后不在副本里面的时候，我每隔一天来你这里一次，帮你重新养一些花，怎么样？」 或许是安卡诚恳的表情打动了莫攸。 莫攸虽然还是没有说话，但是点了点头。 于是安卡趁热打铁，又补了一句：「所以，就让他们继续住在你这里，也没问题吧？」 莫攸：「……」 …… 此时，游戏大厅中已经聚集了相当多的人。 四场比赛，每一场都有二十支队伍，也就是参加比赛的人，共有四百人。 四百个人停留在中间的圆形场地内，相互交谈。 周围还有很多等着看直播的人，带着小板凳、小沙发椅、还有带着床来的…… 桌子上面摆了各种各样的食物、饮品。 而且，对于君潜或者景迁这样比较有知名度的队伍来说，甚至形成了「粉丝团」一类的群体。 摇旗吶喊。 场面非常热闹。 安卡看着周围的人，好像能够回想起三年前的场面。 他们的队标，也曾经在整个游戏大厅飘扬。 安卡偏头看了下和她相隔了一个位置，此时正在低头看帐号卡的莫攸，轻声说道：「莫队。」 「嗯。」 「这是我第一次参加组队竞技场。」 她说得自然，莫攸手上的动作轻微停顿，抬了抬头。 安卡说：「你表现好点。」 莫攸没想明白安卡第一次参加组队竞技场，和他表现好不好有什么关系。 安卡收了刚刚随意自然的笑容，看着自己座位前面唯一一块没有被人占据的空地，站起身，声音淡淡地说道。 「我不想输。」 她说完这句话，视线从游戏大厅内的一众人身上扫过。 有几道目光落在安卡的身上。 大概是因为她的mvp记录。 除此之外，她还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之前在新人基础分数测试中，排在新人第一位的陆娅也在，只不过，此时她已经换了一支队伍。 陆娅还不是队长。 但是，新队伍中的队长……看起来有点一言难尽。 这人一直面带笑容、表情殷勤地在陆娅身边忙前忙后，恨不得把对方捧起来供着。 陆娅脸色冷冷的，没怎么搭理他。 只是偶尔才会吩咐两句话。 这是已经掌握了那个队伍的指挥权。 …… 安卡收回视线，对这样的场面、对别人队伍里面的八卦，她并不是太感兴趣。 上衣口袋里面的戒指发出一点轻微的淡绿色光芒。 伴随着帐号卡等级的提升，戒指也解锁了一个新的技能。 又是一个安卡没有用过的技能。 仍然不是攻击类技能。 ——戒指这是想让她转型吗？ 安卡苦笑了一下。 【同声】 【在发动技能的瞬间，可以检测到目标十秒之内的心理活动。】 【针对每个目标，每七十二小时，只能使用一次。】 【技能无使用次数限制。】 除此之外，曾经的【透明防御层】，也有了一定程度的加强。 防御时间由曾经的三秒，提升到了五秒。 并且，可以作用的目标，也从一个变成了三个。 …… 安卡起身的时候，主神空间响起了通告的声音。 原本正在讨论的人，也都安静了几分。
第88页 【本次四场组队竞技赛同时举行。】 【比赛开始后，所有参赛玩家将会直接传送至各个比赛场景中，具体规则将在相应的场景中宣读，请各位玩家做好准备。】 【下面宣读四场比赛的主题内容。】 【紫级：……】 【蓝级：亡灵小吃街】 【绿级：……】 【白级：……】 第45章 这些真的能吃吗 「有点厉害。」 仍然是一模一样的传送过程。 在传送结束的时候, 游戏大厅内的四百个人尽数消失。 地面中间出现了一条缝隙、缝隙逐渐向两侧扩散，直到可以完全看见地面以下的情况。 一百张白色的椅子，从地面之下缓缓升起。 这是属于「观战」的贵宾席, 个人排行榜在前一百的玩家, 可以在这里落座。 不过，由于前一百的玩家还有很多现在正处在「副本」或者「竞技场」中，所以，目前来看，只零零星星地坐了几个人。 乔铎和计浮坐在前排。 正前方，有四块巨大的屏幕。 每个屏幕上播放的, 都是竞技比赛的直播。 紫级和蓝级的在中间, 白级和绿级的在两侧。 乔铎低头看着电脑。 扫描器已经成功送进了主神空间的控制区。 这证明了两件事。 第一, 安卡确实是主神空间的人。 第二, 她说的「合作、共享」也是真的。 这似乎是相互矛盾的。 乔铎的眉间紧了紧。 他动手在键盘上面敲了几下, 把扫描器的开关打开。 启动后, 屏幕上出现了一些红色的亮光标记, 一闪一闪的。 这些是扫描器检测到的, 控制区内有生命活动的「区域」。 乔铎看了下旁边的计浮, 说道：「你坐在左边，盯着君潜和景迁两队都有什么新的技能, 记录一下。」 计浮吃着鱿鱼丝, 打了个哈欠，含煳道：「不是可以回去看录像慢慢记吗？现在急什么……」 计浮显然更习惯网吧的环境。 他不喜欢这样灯光晃眼、人群密集的地方。 乔铎：「他们两个人的某些技能和时空变化相关, 录像可能会受到影响。」 ——类似于某些看完即毁的文件。 计浮：「哦……那你呢？」 「我看这边的。」 乔铎指了下面前「蓝级比赛」的屏幕。 计浮点点头，调出自己的记录界面。 准备仔细观看记录的时候，计浮才察觉出来不对：「以前不都是你看紫级的，我看蓝级的吗？这次怎么还换了？」 ——以前都是计浮观看蓝级比赛。 蓝级的比赛中, 几乎不会涉及到时空问题。 所以，计浮总会偷个懒，等到回网吧后，窝在软软的椅子里面，一边吃零食一边悠哉悠哉地看。 乔铎觉得计浮的问题很麻烦。 他抬手把计浮的头按回去，让计浮面向屏幕。 乔铎给了他一个拙劣的藉口，听起来就很敷衍。 「让你看看紫级比赛，长长见识，少废话。」 计浮抽了抽嘴角。 还看？ 别说看了，他们队伍都参加过多少次紫级比赛了？ 里面那些队伍有一个算一个，他们都面对面碰上过、交过手。 见识得还不够吗？ 计浮表情奇怪地抓了抓头髮，重新将那个……被莫攸打碎后又重新粘起来的，橙蓝条纹的摩托车头盔，戴在头上。 他的头髮和袋子里的鱿鱼丝差不多杂乱。 计浮最终也没有接上乔铎的脑迴路。 比赛开始的标志在四个屏幕上同时亮起。 …… 熟悉的通告声音传来。 【当前竞技赛：亡灵小吃街】 【比赛队伍数：20（每队5人，共100人）】 【比赛场地：玩家传送到达的地点，是一块圆形区域，位于场地中心，从圆形区域向四周辐射，共有五条通路。】 【比赛内容：包括圆形区域和五条通路，零星散布着不计其数的小吃摊，这些摊位上，有些食物是可以吃的，有些食物是不可以吃的。】 【玩家需要做的，是吃掉种类尽量多的「可以吃的东西」。】 【如果玩家吃到了「不可以吃的东西」，将会麻痹中毒，从比赛区域传送离开，与此同时，该小队有效人数减一。】 【比赛结束时，将统计所有小队的得分。】 【得分由「有效分」和「食物分」两部分组成。】 【食物分：每吃到一种新的「可以吃的东西」，该小队积分加一分。】 【有效分：在食物分的基础上，小队内剩余的人，每人加五分。】 【比赛开始倒计时：10】 【9】 【……】 【1】 当通告的声音从十数到一后，原本漆黑一片的场地突然亮起了灯光。 安卡看见了中心位置的圆形区域，以及刚刚提到的五条通道。 五条通道都是露天的，宽窄相同，但是装饰各有不同，有的通道看起来灯火通明，有的则阴暗无光。 但是任何一条通道的两侧，都密集排布着很多小吃摊。 这里像是一个集市。 圆形区域的正中间，悬挂着高高飘扬「亡灵小吃街」字样的条幅。
第89页 ——以及一个「120分钟」的倒计时牌。 比赛时间共有两个小时。 他们要在两个小时内，吃掉不同种类的，可以吃的东西。 什么是可以吃的？ 安卡看向周围。 目光所及。 经营那些「小吃摊」的，就是数不清的npc。 卖什么的都有，不过，无论怎么看，他们卖的那些东西，都不像是什么阳间的东西…… 圆滚滚的。 黑漆漆的。 黏煳煳的。 散发着奇奇妙妙的味道。 如果将味道更加形象地表现一下，那周围那些食物的表面，一定都漂浮着「紫色」或者「黑色」的烟气。 …… ——这些真的能吃吗？ 安卡的视线从上面扫过的时候，轻微皱了下眉。 而当她看向莫攸的时候，发现莫攸并没有看那些食物，而是正打量着npc们。 安卡干笑一下，拉了下莫攸的衣服，认真提醒道：「莫队，别看了，npc肯定是不能吃的。」 莫攸：「？」 另一边，于生的表情不太好看。 这又是一个对他不太友好的游戏场景。 虽然那些食物看起来很奇怪，但是，由于于生还没有真正了解那些食物究竟都是些什么。 所以，他还没有觉得太恐怖。 只是轻轻掩住了口鼻。 …… 他们五人朝着其中一个摊位走去。 金洵一边走，一边看了看旁边，说道：「二十支队伍，只有五条通道，这肯定是要打起来的吧？」 安卡轻微笑了下，她指了指另一侧，示意道。 「已经打起来了。」 五个人一同看向那边。 此时此刻，其中两队已经开始交手了。 而其中一队，就是之前安卡看到的，陆娅的队伍。 那个一直殷勤地跑前跑后的队长，叫甘桁。 他的实力还算不错，已经是紫级的玩家。 在主神空间里也小有名气。 听说，如果这次竞技场拿到第一，就有机会摸到「黑级」的门槛了。 此时，他的手中浮现出一个「紫色的环状物」，圆环结结实实地套在另一个玩家的脖子上。 另外那位玩家的表情很狼狈，整个头部充血变红，几乎要无法唿吸。 他挣扎着去拆解自己脖子上的东西，可是却没有任何效果，那个紫色的圆环因为他挣动的动作，反而越来越紧。 当被勒住的玩家本能地张开嘴，试图缓解那种几乎快要让人死掉的窒息感时，甘桁从旁边的摊位上抓了一把类似「黑色豆子」的东西。 如果仔细去看，就会发现那些「黑色豆子」，并非是静止的，而是在颤抖移动着。 甘桁冷笑一声，没有顾忌那个被勒住脖子的玩家的反抗，直接将这一堆黑色的东西塞进了对方的嘴里。 就在这个时候，主神通报的声音响起—— 【第12队，广祥，玩家资格失效，即将传送离开。】 ——这是吃到了不可以吃的东西。 ——虽然安卡也没看清那究竟是什么。 甘桁看着逐渐透明化的广祥，他脸上的笑容，从冷酷变得有些诡异。 在闪烁灯光之下，看起来比那些制作黑暗料理的npc还要吓人。 第12队的其他人，看见甘桁的模样，以及他手中的那个紫色的发光圆环，都瑟缩着不敢往前。 更别说替自己的队友报仇了。 甘桁收了手。 他扬起手，抬着头，走回到自己的队伍中。 甘桁和陆娅的队伍是第3队。 陆娅看着甘桁伸过来的手，有些嫌弃地皱了皱眉，冷着话语说道：「洗手。」 甘桁笑笑，并没有在意陆娅的语气。 他很听话地到一边的公用水龙头处将手沖了沖。 …… 金洵手指交叉放在身前。 有些感嘆地摇了摇头。 虽然他在进入莫攸的队伍之后，就没有参加过竞技场，但是，他以前也曾经「有幸」体验过。 竞技场中，由于不会造成玩家的死亡，所以参加比赛的玩家，也都肆无忌惮、不择手段。 他收回看热闹的视线。 转过头时，金洵突然轻声道：「莫队。」 金洵发现，好像被盯上的，不仅仅是广祥一个人。 此时此刻，正有另外五个人，朝着他们这边走来。 ——似乎想要把他们几个，当成是第二队「受害者」。 金洵颠了颠自己手里的枪，嘴角带了一点笑，似乎是感到有些兴奋：「要动手吗？」 在竞技场中，莫攸没什么小心防御的习惯，他一向很果断。 当金洵问出这句话的同时，莫攸已经做出了判断：「动手。」 话音落下。 金洵一连串子弹打出，弹壳弹落在地面上的声音清脆悦耳。 走过来的那一队人并非毫无准备，他们看见金洵身上的枪时，就做好了防御。 子弹并没有打在对方那些人的身上。 其中一个人戴着一个尖顶的帽子，看上去像是个「女巫」，她手指轻扬，在空中划出了一道痕迹，很快，那道痕迹，连成了一块帆布一样的东西。 ——挡下了金洵打出的子弹。 「有点厉害。」
第90页 金洵称赞了一句，但是脸上的笑容却没有收敛。 他的手指扣在枪托上，滑动两下，之后不知道是摸到了什么东西，手指按了下去。 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 对面几人看见金洵枪枝的变化，脸上的神色变了变。 第46章 不包吃不包住 「你不怕这种？」…… 金洵所持枪枝的枪口, 因为刚刚按动的那一下，从原本的圆形，拆解变形, 变成了一个扁平四方的模样。 而扁平的外壳之中, 是连成一排的圆洞。 子弹再次射出。 从原本的单发，变成了连排的同步扫射。 对面刚刚用来防御的，「帆布」一样的东西，此时失去了作用。 那块「布」本身并不大，需要不断挥舞，才能够将金洵的子弹尽数挡下。 现在, 子弹能够击中的地方, 比刚刚扩大了许多。 对面五个人全都在枪击范围内。 挥舞之间, 即使技巧高超, 也不可能做到毫无疏漏。 …… 「后退！」 对面队伍的队长是个寸头的青年, 脖子上挂着一条银色的金属项鍊, 项鍊的末端, 是一个圆形的饰品, 上面刻着「fs」两个字母。 安卡看向他胸口那枚圆形的「名牌」, 有点兴趣地猜测着对方的名字。 「方三？范盛？逢时？」 安卡随意说了几个，发现这两个字母可以组成的名字实在太多, 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个组合有点难猜……」 对面那人应道：「逢山。」 安卡「哦」了一声, 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和我猜的差不多。」 逢山：「？」 怕不是对「差不多」三个字有什么误解。 不过，尽管逢山质疑着安卡的脑迴路, 他却没有因此而产生迟疑。 在他发现金洵枪枝变化、知道情况不太妙的时候，就立刻发出了撤退的命令。 并且将自己「速度加强」的群体技能作用在队伍中的每一个人身上。 ——他们惹到了一个不太好惹的队伍。 ——拉开距离才是对「未知」最好的应对。 逢山很快意识到这一点。 可是，他的内心中依然不太理解。 在进入这次竞技比赛之前，他们已经将参加比赛的其他十九支队伍调查了一遍, 仔细「研究」了这些队伍以前使用过的技能、道具。 没听说有这个啊。 逢山一边向后退，一边询问刚刚发动防御技能的那个「女巫帽」女孩。 「资料里怎么没看到过这个？」 女孩回应：「我刚刚又看了一下，因为这支队伍已经有接近三年没有参加过竞技场了，所以，几乎找不到和他们有关的记录，唯一的一条，是前几天的……安卡获得上次副本的mvp。」 逢山刚刚进行了一场时长接近一周的个人竞技赛。 也就并不清楚，安卡进入主神空间时，引发的零分风波。 他问：「安卡是他们队的哪一个？」 「就是刚刚和你说话的那人。」 逢山点头：「她是队长？」 这一次，女孩的回应变得有些迟疑。 金洵的子弹又打出了一波，比起之前，攻击性还要更强一些。 逢山的手臂被子弹打中，他皱了皱眉，发出一声闷哼。 看得出来，这人是个经歷过不少危险场面的。 他没有惊慌，而是依旧稳着脚步，向后撤。 「帆布」又挡下了一些子弹，但是，明显没有开始时那样从容，除了逢山之外，队内的另一个玩家的腿也被子弹击中。 那个女孩说道：「不是队长，安卡是他们队伍的新人玩家。」 逢山：「……」 新人mvp？ 逢山的目光变了变。 …… 莫攸没有让逢山如愿撤退。 既然是先找上他们、想要对他们动手的人，也没有必要留有情面。 就在那几个人终于凭藉着逢山的「速度加成」和女孩的「帆布防御」，撤退到金洵准确射击的范围之外时，莫攸的巫术盒子微微亮起。 安卡熟悉的银灰色光芒。 莫攸的冻结技能。 之前，在安卡的安全房，曾经让景迁也有所顾虑的一个技能。 不过，逢山连金洵的武器都没有仔细研究过，就更谈不上了解莫攸了。 他看着莫攸手中的「巫术盒子」一点点发光。 等到反应过来时，逢山发现，自己的鞋面已经和地面粘结在了一起。 灰色的半透明冰面结结实实。 ——无法移动。 逢山有些绝望地看着莫攸和金洵一步步走近。 安卡和景涵两个人则是到旁边的摊位上，拿下了几个装着食物的透明盒子。 盒子中，依然是一些看起来相当奇怪的东西。 难以和「食物」两个字联繫在一起。 安卡将这几盒东西摆在了逢山的面前。 「请。」 她表情「友善」地示意。 「竞技场比赛虽然不会死人，受到的伤，在离开竞技场之后，也会立刻痊癒。但是玩家因为受伤而感受到的疼痛，却是非常真实的。」她笑着说，「我们应该和谐一点，否则都不愉快。」 「就不要动手了。」 「你们把这些东西吃掉，我们两清。」
第91页 「……」 大概五分钟之后。 安卡几人的面前，只剩下了几个空盒子。 盒子里的东西没了。 吃东西的人……也没了。 …… 【第6队，逢山，玩家资格失效，即将传送离开。】 【……】 【检测到第6队玩家已经全部离开竞技场，有效人数为零，将不参与最终的积分排名。】 主神的声音响起后，圆形场地内的玩家，都隐晦地将目光转向安卡他们这边。 刚刚的事情发生之后—— 没有人再上前。 甚至，也没什么队伍愿意和他们选择同一条通道。 安卡环视四周，视线依次从五条通道上面扫过。 「于生，你来选吧。」 最终，她将选择权交给了队伍中对「选择通道」最为关心的人。 于生：「……我可以留在这里吗？」 安卡思考了半秒，说道：「也不是不可以。」 于生刚要表现出如释重负的神情，就被安卡的下一句话，给硬生生打破了。 「一会儿，这里的玩家都会进入通道，我们也会进去，你是打算一个人在这里，和周围那些摆摊的npc一起待着？」 于生：「……」 不。 还是算了。 他不要。 于生压平自己瘦瘦小小的肩膀，看了一圈。 又看了一圈。 然后看了第三圈。 最终，在「深思熟虑、仔细推敲」之后，他将手指抬起，微微发颤地指向了其中一条通道。 「这个。」 安卡顺着于生手指的方向看去。 这一条通道的灯光不是最明亮的，不过，也不是黑漆漆一片的那种。 相比较其他通道而言，这一条通道看起来确实平静一点。 不过，安卡默默想着，一般这样看起来平静的场面，危机都隐藏在暗处，如果真的碰上了，那惊悚程度，反而比一片漆黑之下、有心理准备的那种，更让人胆寒。 她没有反驳于生的提议。 象徵性地询问了一下莫攸的建议：「莫队，走这个？」 莫攸收了巫术盒子：「嗯。」 安卡发现，莫攸平静站立的时候，和周围的背景融合地非常好，似乎，他本就该属于这样有点猎奇，有点阴郁，还有点恐怖诡异的环境一样。 安卡笑了笑，说道：「莫队，你的话太少了，以后失业了，来这里当npc，恐怕都不合格。」 莫攸听着安卡的说法。 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问一句「为什么不合格」，还是应该问一句「为什么会失业」。 他最终只是看着那些npc前面的食物，声音没什么波澜地说道：「我不会把饭做成那个样子。」 安卡听见莫攸「辩解」一样的话语，笑意加深了几分。 「莫队自己做饭？」 她问。 主神空间里面的服务很周到，菜品丰富，也不怎么贵。 很多玩家都会直接吃那些。 自己买原材料、自己做饭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 安世筱原来有一个面积不大的小厨房，不过，除了一些特殊的节日，其他时间一般都不会使用。 莫攸应道：「嗯。」 还是这没什么变化的一个字。 安卡：「可以蹭饭吗？」 莫攸轻微皱了下眉，像是拒绝的表情。 安卡继续道：「我都帮你照看花花草草了，蹭一顿饭也不过分吧？」 莫攸没有在乎他们仍然在竞技场中，周围还有那么多虎视眈眈的玩家，以及奇奇怪怪的npc。 他说道：「照看花草是赔偿。」 安卡瞭然点头。 莫攸：「不包吃。」 安卡再次点头。 莫攸想了想，也不知道究竟都想了些什么，他语气冷淡地又补充了一句：「也不包住。」 莫攸说完，转身向刚刚于生选择的那条通道走去。 安卡看着他的背影，轻微扯了下嘴角。 ——都住了七个了。 ——再多一个也没什么嘛。 安卡的思绪飘走了一瞬间，又立刻收了回来。 …… 走进通道。 暂时没有其他的队伍进来。 通道看起来还算宽敞，即使是五个人并行，也没有什么问题。 安卡和莫攸走在前面。 于生和金洵走在中间。 景涵走在最后。 他们进入通道后，看到的第一个npc，并不是摆摊的，而是一个提着「篮子」的小女孩。 那篮子的模样并不像普通的竹编篮子，反而，像是在火锅的两个锅把手上系了根绳子。 绳子吊起，火锅背在小女孩的身体侧面。 火锅中，放着深红色的汤料。 汤料里面，翻滚着一些白色、橙色的不明食物。 小女孩的相貌还算正常，只不过…… 她没有头髮。 头顶上有一条针线缝合的痕迹，像是个娃娃。 于生虽然有些忌惮这个挡住他们去路的小女孩，却没有过于害怕。 金洵和他开玩笑：「你不怕这种？」 于生张了张嘴，强作镇定，说道：「我和那群没有眼睛的npc相处了三天，现在，这种有眼睛的，已经吓不到我了。」
第92页 站在于生对面的小女孩似乎是听见了他说的话。 咧着嘴，笑了一下。 然后当着于生的面，将自己的眼睛「拿」了半只出来，丢进了旁边的「火锅汤料」中。 于生：「……」 半秒钟后。 中间的圆形区域内。 其他的玩家队伍，都听到了这边的通道中，传出一声悽惨可怜的尖叫。 「啊——」 第47章 不可以不吃 「你别过来——」…… 通道之内。 自从于生发出那一声尖叫之后, 他就一直贴在旁边的墙面上。 肩膀微微发抖，像是两片坏掉的风扇叶。 通道两侧的墙面上，有些复杂古旧的纹路, 像是雕刻的有象徵意义的图案。 有些图案刻得很深, 就形成了一块积水、适合植物生长的区域。 于生的小手，正紧紧拽着旁边一根有点枯萎、却十分结实的藤蔓，他的手指扣紧，手心里面全是些冷汗。 那个npc小女孩距离于生的位置很近。 于生贴墙而站，不可能躲开太远。 他仍然能够清楚地看见小女孩火锅里面翻滚的东西。 「你别过来——」 她的声音拔高了几度。 「我叫芽儿。」 小女孩的声音天真可爱，带着一点软糯。 可是, 于生听见之后, 后背上的冷汗更多了点, 几乎要浸透他的衬衫。 芽儿将那个「火锅形状的篮子」从自己小小的肩膀上取下来, 捧在手里。 她缓步朝着于生一点点走来。 眼神中含着希冀, 想要可以和于生分享自己的「食物」。 火锅下方没有任何火焰、不过, 汤料却在一刻不停地沸腾着。 而且, 芽儿拿着火锅的小手, 像是没有感受到丝毫热度一样, 稳稳的贴着火锅的侧面。 安卡看着芽儿逐渐走近于生。 她没有上前帮忙，笑了笑, 对莫攸说道：「莫队不制止一下？」 「制止什么？」 安卡示意于生的方向。 莫攸淡淡道：「你不是想要锻鍊于生的胆子？」 安卡：「他看起来快晕过去了。」 莫攸：「只在主神空间锻鍊, 作用不大，如果去了副本再练, 可能会遇到危险。所以，现在是很好的机会。」 安卡抬了下嘴角，评价道：「你比我恶劣。」 莫攸看向安卡，轻微皱了下眉。 他并不认同这个说法。 练胆子是安卡提出来的。 怎么看, 她都是主谋。 安卡继续道：「我只是个和于生相处没几天的人。况且，因为前两天让他和npc相处的事，于生肯定对我没什么期待，也没指望我能出手。 你是队长，他会相信，在他陷入危机的时候，你不会熟视无睹。现在希望破灭，于生多半很伤心。」 莫攸因为安卡的话，联想到了什么，他的视线低了低，声音也变得有点沉：「在主神空间，相信和依靠另一个人，本就是错误的。」 安卡笑了笑。 「可能吧。」 她说得含煳。 …… 在两人说话的时候，于生和芽儿之间的距离，已经只剩下不到一米。 芽儿抬着小脸，面带微笑看向于生。 于生很想拔腿就跑。 无论是芽儿头顶那道「缝合」的痕迹，还是她手中装着奇怪东西的火锅，又或者是芽儿剩下的半只眼睛…… 都不是于生能够淡然面对的。 但是，他的腿已经软了。 只能虚弱地扶着墙，无法移动。 他试图向莫攸发出求助的信号，却没有收到任何回应。 芽儿停在于生面前，仰着脸。 「哥哥，吃东西吗？」 于生疯狂摇头，坚定拒绝。 「不。」 芽儿一笑。 她嘴角弯起的弧度，和她头顶缝合痕迹的弧度差不多。 声音有点发凉。 「不可以不吃哦。」 于生因为这句「宣判」一样的话，整个人抖动了一下，吓得渗出了一点眼泪，透明的泪水在眼眶里面打转。 可怜兮兮。 芽儿笑容没变。 她从自己的火锅中拿出了一根细细长长的东西，看起来像是半截手指，至于是动物的爪子还是什么其他的东西…… 这说不准。 芽儿为了让于生相信自己火锅里面的东西可以吃，她张开嘴，当着于生的面，将拿出来的东西吃掉。 「很好吃的。」 她吃光后，从火锅中拿出来了另外一根。 递到了于生面前。 于生闻到了来自面前「食物」的味道。 但是他已经没有心思去分辨那究竟是什么了。 他现在仅剩的念头是—— 逃不掉了。 他会被淘汰。 队伍会因为他的淘汰，而失去五分有效分。 他感到抱歉。 也觉得是某种解脱。 微弱的声音是最后的挣扎：「拿……拿走。」 芽儿没有理会于生的话，而是继续向前，伸手将自己手中的东西，塞进了于生的嘴中。 …… 漫长的几秒钟。 于生觉得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 料想之中的「淘汰」并没有发生，主神的声音传来——
第93页 【第10队，食物分+1，请再接再厉。】 【当前小队食物分的排名情况，可以在玩家的帐号卡中进行查看。】 与此同时，于生眼前的景象，因为吃掉刚刚的东西，而产生了某些变化。 眼前的「摊位」和露天的通道消失，取之而代的，是一个巨大的玻璃花房，脚下是柔软的淡绿色草坪。 两侧，有很多装着糖果和鲜花的推车。 而于生刚刚吃下去的，并不是什么来歷不明的手指，而是一截巧克力棒。 味道甜甜的。 里面是酥脆可口的夹心。 原本站在他面前的芽儿，也变成了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女孩，手里拿着一个白色的花篮，花篮里面是各种各样的糖果。 芽儿的眼睛完好，亮晶晶的，和刚刚那种恐怖的样子截然不同。 花房的场景在于生面前一闪而过。 前方不远处，还有什么东西在闪着亮光。 于生微微怔住。 回过神来的时候，周围又变回了原本的模样。 ——长长的通道，昏暗的灯笼，奇怪纹路的墙壁。 刚刚看到的像是错觉一样。 于生又嚼了两下口中的东西。 仍然是没有改变的，甜甜的味道。 「好吃吗？」 芽儿问道。 于生不自觉点了点头。 芽儿得到于生的肯定，变得更高兴了一点。她提着自己的裙摆，向于生微微弯腰。 不过，没等于生询问什么，芽儿就奔跑着消失在了通道的尽头。 安卡几人来到于生面前。 安卡扶了一下几乎要滑下去的于生，让他站稳。 于生张了张嘴，让自己的唿吸顺畅些，说道：「是幻觉……」 金洵问道：「什么幻觉？」 于生回忆刚刚看到的东西，不再因为周围的那些景象而感到恐怖，他定了定语气说道：「我们看到的场景不是真实的，这里其实是一个花房，周围有糖果，有花，花房很明亮……当吃到正确的东西时，就会看见花房的样子，不过，只有两三秒，又会变回原样。」 于生从没有像现在这样镇定。 他一连串说了很多。 口齿清晰，一点都不卡顿。 ——这感觉很好。 ——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克服了曾经看什么都恐怖的「困难」。 金洵想了想，又问：「你怎么确定，我们现在看到的通道才是幻觉？你看到的花房，也有可能是因为吃到奇怪东西，而产生的幻觉啊。」 于生脸色一点点变白。 刚刚的信心瞬间消失殆尽。 尖叫声已经停留在嘴边。 安卡无奈地笑了下，说道：「你别吓唬他。」 「刚刚芽儿拿着那个火锅模样的东西，火锅里面汤料一直沸腾着，芽儿却一直都没有感觉烫手，这是在暗示我们，面前的景象是幻觉。」 「而且，主神空间也通告了积分加一。」 「说明于生吃对了东西。」 她的话起到了某些安抚的作用，于生顿觉自己的人生…… 只有大起大落，没有平静安好。 安卡趁着于生的脸色稍微好转的时候，问道：「刚刚幻觉消失的时候，你有没有看到什么值得在意的东西？」 「值得在意的东西……」 于生一边轻微喘息，一边回忆着。 莫攸向前一步：「竞技场遵循解谜的逻辑，不会让我们漫无目的地尝试，你刚刚看到的场景里面，应该有什么提示的线索。」 于生微微低着头，闭上眼睛回忆着花房中的情况。 「我好像看到了，前面不远处的位置，有一点亮光。」 「那应该是我们下一个能吃的东西。」安卡和莫攸对视一眼，她说道，「于生，你不要睁开眼睛，避免受到幻觉的影响。按照自己回忆中的位置和距离，慢慢走到刚刚看见亮光的位置。」 于生慢慢站直身体。 安卡引导着于生的移动。 过去的十几分钟之内。 除了安卡他们的队伍，还有其他五支队伍也陆续获得了「积分」，此时，积分排名最高的，是陆娅那一队，他们已经吃到了三种正确的东西。 由于刚刚于生那声尖叫…… 此时，其他队伍的玩家都认为，他们走的这条路特别吓人。 因此，除了他们队伍，这条通道之内，暂时还没有其他人。 而在于生一点点摸索着向前走，直到走到那个「发出亮光」的地点时，安卡轻微皱了下眉。 安卡：「这里？」 于生闭眼点头：「嗯。」 金洵停在于生旁边，表情十分奇怪。 「你确定是这里？」 于生睁开眼睛…… 他的面前，是一根木头柱子。 于生：「……」 亮光的位置就是这里 他的空间感知能力还是不错的，这么短的距离，不至于出问题。 可是，在他们面前，确实没有任何摊位，也没有任何npc。 只有一根…… 有点歪斜，看起来平凡无奇的，木头柱子。 第48章 你试试这个 「手给我。」 糖味的木头和木头味的糖, 你会吃哪一个？ 这是个挺奇妙的问题。 ——也是金洵脑海中产生的第一个念头。
第94页 「我们要吃这个？」 金洵站在那个看起来有些古旧的木柱前，歪着头，皱了皱眉。 他抬起自己手中的枪, 用枪尖试探性地敲了敲木柱。 「实心的。」 金洵并不怎么怀疑于生的「测量」能力。 但是, 如果让他没有任何心理障碍地，从这个看似是木头的东西上面，扣下来一块吃掉，也是不太现实的事情。 「莫队，我们抽籤？谁不幸抽到吃东西的签，谁来吃木头？」 金洵提议道。 莫攸看了一眼金洵。 以前遇到这样的事情, 如果莫攸同意抽籤, 那么金洵一定不会是被抽到的那个。 ——莫攸也说不太清楚金洵究竟用了什么办法。 在现实生活中, 金洵是个做「魔术」工作的, 手上的花样很多。 像这样抽籤不抽中的事, 对他来说十分容易。 金洵总是能够神不知鬼不觉让「签」落到别人手里, 然后笑着感嘆一句：「我运气好。」 最后抽到的多半是于生。 莫攸没有立刻答应金洵。 他抬起手指, 也敲了敲那个木柱, 问于生：「确定是这里吗？」 「嗯。」 于生肯定地点点头。 莫队视线微微低下, 从自己的腰间抽出了一把匕首。 他原本想要用旁边水管中的水沖洗一下匕首的表面，用来当「菜刀」。 可是, 很快又想到, 或许他们看见的干净的水，在真实之中, 可能反而是什么其他的东西，于是收回了这个念头。 莫攸问：「有什么可以用来清洗的东西吗？」 安卡递给他一瓶洗涤剂和一瓶水。 莫攸接过去，清洗匕首，随即, 将匕首反手插进了木柱之中。 他的力度不大，不过仍然在木头上面划出了一条痕迹。 一声清脆的声音之后，莫攸从木柱上面取下来了几片碎片。 安卡看着他的动作，主动提出：「我来吧。」 安卡向莫攸伸出了手。 她也没有打算按照金洵说的进行抽籤。 不过，不是因为金洵的「能力」。 她有戒指的技能，凭藉【记忆石】10秒记忆力的加持，如果解脱幻境，看见真实情况，她可以直接描摹出周围的场景。 莫攸看向安卡，有些迟疑。 迟疑之间，安卡已经将那几片碎片拿了过去。 她刚要吃，却又像是想起什么，看着周围几人微怔的模样，说道：「你们先转过身去。」 莫攸：「做什么？」 安卡扯着嘴角，编了个理由：「我吃这种东西的时候，还是挺不好意思让你们看见的。」 她像是开玩笑，但是几人都依言，背过了身。 毕竟，安卡勇于牺牲自己换取队伍的共同利益，当然是值得「钦佩」的行为。 因此，就算她提出了什么要求，别人也都会尽量满足。 没有人有疑议。 安卡将手中的木片拿在手里，停留片刻，戒指发出淡淡的绿色光芒。 十秒钟技能发动。 ——【记忆石】 可以让她记住未来十秒之内看见的场景。 安卡吃下「木片」的时候，口中传来了一阵酸酸甜甜的味道，像是酸角和糖混在一起的感觉，应该是加工制成的「糖果」。 有点硬。 但是味道很好。 【第10队，食物分+1，当前食物分为2，请再接再厉。】 与此同时，安卡的眼前场景也发生了变化。 她抬头看向四周，尽量让每一个场景都落在视线之内。 面前的木柱其实是一根巨大的拐杖糖，螺旋缠绕着淡绿色和白色的纹路，刚刚莫攸敲掉的那块，就是两种颜色混合的部分。 淡绿色偏酸，白色偏甜。 安卡没有在拐杖糖上停留。 同样的一种食物只能记一分，而且根据之前的观察，只有第一个吃到这种食物的队伍才会得到积分。 也就是说，如果安卡已经吃了「木柱」，那么，无论是莫攸、金洵几人，还是其他队伍的玩家，再吃「木柱」，都不会加分。 安卡抬头，看见了下一个闪着亮光的东西。 就在她前方不远的位置。 在一处草丛中。 仔细去看时，却又看得不太清晰。 不过，两三秒时间内，她已经基本看清了整个花房的模样。 …… 真实消失。 幻觉重现。 安卡对其他几人说道：「可以了。」 莫攸问她：「怎么样？」 安卡点点头，说道：「你们有纸笔，或者可以记录的东西吗？」 莫攸手指在巫术盒子上面划了两下，巫术盒子亮起淡白色的光芒，这是一个实用类的基础技能。 【无限存储的记录板】 安卡站在他旁边，也伸出手指，打算在上面把自己刚刚看到的东西，按照记忆石中的「復刻」出来，这样，未来就不会因为「距离」问题，而出现什么差错。 行动也能确保精准。 可是，当安卡用手指划在上面的时候，屏幕上面却没有任何相应。 安卡偏头问莫攸：「不是触屏吗？」 莫攸：「是，但是只有我的手指能够被识别。」 安卡点点头：「那我来说，你来画。」
第95页 莫攸将屏幕点亮，等着安卡陈述。 安卡想了想该怎么说。 可是，如果要确保精准，仅仅用语言来叙述，却好像又显得过于单薄，没什么用。 有点麻烦。 安卡轻微皱了下眉。 莫攸等了几秒钟，却也没有听见安卡的声音。 当他有些疑惑地微微偏过头时，看见安卡往他这边走近了一步。 两人的距离突然被拉近到了一个有些微妙的范围。 安卡的手抬起来的时候，像是从身后环住了莫攸。 停留在耳侧的唿吸，让莫攸感觉到自己身体一僵。 他就要撤开。 却被安卡按住了肩膀。 「你别动。」 安卡说道，话语之间没有情绪，而是单纯的「指令」。 下一秒，她捏住了莫攸的食指。 不过，与其说是「捏住」，倒不如说是……揪住。 莫攸：「……」 他们目前的姿势看起来暧昧。 但是，安卡的表情过于认真和自然。 等莫攸反应过来的时候，安卡已经拿着「他的手指」，当做手写笔，在屏幕上写写画画了。 指尖传来了轻微的阻力。 滑动间，屏幕上几乎呈现出来了一张大致的「花房平面图」，十分精细，甚至连每个地方都种了什么植物，放了什么类型的糖都一清二楚。 莫攸：「你以前训练过记忆？」 「嗯。」 安卡说话不打草稿，随意应了一声。 她捏着莫攸食指骨节的位置，给画笔换了种颜色，最终将他的手指点在屏幕上的一个位置。 「就是这。」 莫攸感受着指尖传来的力量，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没有说话。 安卡习惯性地划过莫攸的手指侧面，表示提醒。 这个动作有些熟悉。 「莫队？」 莫攸的视线停留在屏幕上，声音比起刚刚低了几分。 「我在听。」 这句对话也很熟悉。 安卡忽而想到，这样的对话，曾经也有过。 …… 三年前。 莫攸刚刚拿到巫术盒子的时候，几乎所有的时间都被用来钻研「技能」。 在巫术盒子上面，能够画的图案是无穷无尽的。 但是，技能并非随意就能画出来。 主神空间内，存在着某种规律。 莫攸探寻的就是这种规律。 安世筱也在帮忙。 她看着走进房间的莫攸：「后面这一面书架上，是以前在副本中收集的书，既然能够带回主神空间，其中应该有些东西可以用到。主神空间很偏好一些奇奇怪怪的远古符号，你可以找一找。」 安世筱说着，坐了下来，她从中抽出一本，随意翻了两下。 莫攸看向安世筱身后比她高很多的书架：「为什么书没有储存在帐号卡的物品栏里面？」 没有经过改造的安全房空间并不大。 放了这样一个堪称「巨型」的书架，很占地方，就连走路也不太方便。 安世筱停顿片刻，摆了摆手指，带着笑对莫攸说道：「在这里不仅是生存，还得生活，不然也太枯燥了。」 莫攸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在一个随时可能会死的地方，谈生活，有些过于奢侈了。 而且，他总觉得安世筱这话浮于表面。 像是在和他纠结什么文字游戏。 安世筱又翻了两页书，然后将其中一页展示给莫攸—— 「你试试这个。」 莫攸看着那页上面密密麻麻的几十个图案，没清楚安世筱说的是哪个。 安世筱仍然看着书，公事公办的语气。 「手给我。」 莫攸伸手。 安世筱捏起莫攸的手指，在巫术盒子上面划了两下。 ——很幸运，这是个可以触发技能的图案。 这个图案解锁的技能，就是莫攸的「黑雾」。 安世筱低着点头。 她没看见，莫攸当时没有看向巫术盒子上的技能说明，而是看着两人交叠的手指，和安世筱的侧脸。 莫攸被安世筱握住的手指没有动。 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总是停留在一种诡异的暧昧。 他不问。 安世筱也不明说。 就这么维持着。 或许有一天，他会忍不住去问。 但是莫攸也有预感。 那也就是两个人的关系戛然而止的时候。 …… 此时此刻，在安卡的身上，莫攸再次看到了这样熟悉的动作，以及那种熟悉的暧昧。 和之前不同的是—— 在安卡划过莫攸手指侧面的时候，莫攸主动撤回了手，将暧昧直接中止。 他语气平静地说：「这是下一个可以吃的东西？」 第49章 言出法随 「她在有意无意接近莫攸。」…… 安卡看着莫攸直起身、拉开距离的动作。 她也向后撤了一步, 说道：「那里亮着光，应该是下一个我们要找的东西。」 两个人说话的语气都很平淡。 至少，刚刚拉近距离的片刻, 周围几个人, 无论是于生、还是金洵，还是拍照的景涵，都不觉得他们两个人之间有任何「超越队长和队友」的关系。
第96页 以前也是这样。 已经不是一拳打在棉花上那么简单。 莫攸觉得，自己就躺在一大片棉花中。 他的眼神有点暗，也有些始终潜伏着的危险。 周围没有人知道他和安世筱的关系。 他有时候甚至会怀疑，是不是安世筱自己也不知道。 她看他的目光, 说话的语气, 都让他怀疑。 可能只有他一个人, 在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事情。 莫攸背对着安卡, 闭了闭眼睛, 压下起伏的情绪。 他按照画出来的图, 走到刚刚安卡按着他的手指点在的那个位置上。 那里是一块灰色的空地, 被周围暗黄色的灯光照亮。 灯光之下, 跳动着几个软软的、灰绿色的、带眼睛的小东西。 如果不是因为那个颜色实在不太好看, 像是沾了层灰尘，其实它们看起来还挺可爱的。 只是—— 并不像是可以吃的东西。 它们长得一模一样。 「是这个？」 尽管知道这些小东西只是自己的幻觉, 但是莫攸还是不太确定地向安卡问道。 安卡没有立刻回应。 她对上莫攸转头的目光, 看了两秒，好像在探究什么, 她的目光好像有重量，能够带给别人压力。 沉默之间，莫攸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这样的沉默让莫攸有些不舒适。 他提醒自己不该重蹈覆辙。 他不该做一个打破沉默的人。 先打破的那个人，总是处于劣势。 可是, 停顿几秒之后，莫攸还是轻微拧了下眉。 「怎么了？」 他问。 安卡依旧看着莫攸的眼睛，因为这句问话，她轻微笑了下，说：「是那个。如果猜的没错，那里有一个制造软糖的机器，机器在不停旋转着，所以看上去，那些东西在跳动。」 安卡说完后，也和金洵、于生、景涵三个人转过了身，没有看莫攸吃东西。 其他三人是「出于礼貌」。 于生……是真的不敢看。 软软的，是软糖。 里面还有些夹心。 莫攸不太喜欢吃甜的，所以感觉不到这东西究竟是否好吃，对于他来说，能吃、能够加分，就已经是全部的需要了。 【第10队，食物分+1，当前食物分为3，请再接再厉。】 主神空间的声音传来。 金洵问道：「既然只要根据亮光指引的方向，一个接着一个吃东西，就能拿到积分，这个竞技比赛会不会太简单了？」 ——倒不是觉得简单不好，而是，这样也没有办法拉开队伍之间积分的距离。 安卡将手放回口袋里面，对金洵说道：「一般能这么想的时候，就快到比赛要转折的时候了。」 俗话说。 言出法随。 安卡又补充道：「不过，或许已经有其他队伍，比我们更早就遇到了。」 她低头看了下自己的帐号卡。 在帐号卡上面，他们和陆娅的队伍，是并列第一，都是三分。 「我们是刚刚获得的积分，但是，甘桁、陆娅的队伍，在十几分钟之前就已经是三分了，这段时间一直没有进展，可能是遇到了什么变故。」 安卡问莫攸：「莫队，下一个亮光的点是在哪里？」 「七十九，四十二。」 莫攸按照图上显示的，说出了一个坐标。 安卡看向那个位置。 ——是一个转角，通道在这里分成了两条岔路，其中一条岔路的路边，停放着一个小小的手推车，手推车的扶手一只完好，另外一只已经断掉了，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手推车中，是些不明物体。 应该就是他们要找的东西。 而就在安卡向那边走的时候。 莫攸却突然拦住了她。 「等下。」 与此同时，于生也看着自己的分析仪，他的分析仪能够帮助他知道，周围是否有人。 「有人往这边来了，速度很快。」 于生话音未落，安卡就看见了这个人。 正是刚刚给于生塞东西吃的「芽儿」。 此时，芽儿的手里面的火锅已经不见了，只见她个子不高，跑得飞快，身形非常灵活地到了那个手推车旁边，拉起其中一个扶手，就朝着其中一条岔路跑去。 手推车看起来很沉，但是，推动手推车对于她来说，却非常容易。 一边跑，芽儿一边扬起声音，喊了一句：「『蓝药水』来了，大家快撤！」 安卡几人不知道这个「蓝药水」指的究竟是什么。 是什么人，还是什么东西？ 他们能够看到的是—— 芽儿的这句话，就像是什么警报一样，清脆的声音刚刚落下，周围那些npc像是和受到了什么指令一样。都将自己面前的摊位飞快收好，推着车就闷头离开。 安卡：「……」城管来查摆摊的？ 这场景或多或少有些相似。 但是安卡没有心思去理清这其中的关系，他们现在最要紧的，是追上芽儿，拿到她手中的推车。 而就在他们走到街头的时候，发现岔路的尽头，来了一群……「蓝色的东西」。 …… 主神空间，游戏大厅。 乔铎仍然坐在那里，看着屏幕。
第97页 「他们也遇到了。」 「遇到……什么？」 「谁遇到……」 计浮迷迷煳煳、语气含煳不清地问道。 他是个不认真的人，此时看着屏幕，已经开始揉眼睛、打哈欠了，乔铎提醒了他几次，计浮也没什么长进，上下眼皮疯狂打架。 不像周围那些凑热闹、来看比赛的观众，计浮把看比赛当做是完完全全的「任务」。 他是个懒人。 不想完成任务。 只想回到网吧去窝着。 就在这时，乔铎和计浮手上的电脑都同时响了一下。 「叮——」 这样的声音让计浮清醒了几分，他低头看了下电脑，对乔铎说道：「送进主神空间控制区的扫描器有结果了。」 乔铎：「看见了。」 「安卡的身份……」计浮点开那个结果文件，简单浏览了一遍，原本要说的话突然止住了几秒，他有些不可置信。 刚刚的困意也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计浮拉下了摩托车头盔的透明面罩，这不是个普通的面罩，经过改造之后，此时，面罩上面镶嵌了两个眼镜片。 ——可以当眼镜用。 不过，头盔也不仅仅是这样的用途。 可以说，是计浮的「武器」。 功能还有很多。 此时，他放轻声音，偏头看乔铎的表情，问道：「安卡是控制区……游戏开发组的成员？」 这是个挺令人在意的身份。 如果安卡只是个普通的「维修、整理游戏bug、调整游戏难易度」的小员工。 他们或许不会有什么危机感，只是把对方当做在「上面」待不下去了，所以选择降级成为玩家。 如果是那样，安卡应该对控制区有厌恶情绪，没有回去的打算。 她会和玩家站在同一边。 但是，游戏开发组成员，在控制区，已经算是「上层」了，受重视，平时地位也很高。 他们来到主神空间，很可能不是「降级」，而是调查。 或者是在准备什么「阴谋」。 他们从不把玩家当人看。 乔铎看见上面的结果，同样也是皱了下眉。 电脑屏幕上显示着安卡的个人信息。 出生点是上层空间的某个地点，出生时间是c1歷的某年某月。 都不是现实生活的计算方式。 她和他们不是一样的。 甚至如果精细区分，他们不是同一个「物种」。 安卡的个人经歷在资料中写得很详细。 三岁的时候，在控制区通过a级水平测算，成为开发组人员「备选」。 七岁进入开发组。 在开发组待了十四年。 今年二十二岁，在开发组中「小有成就」。 写在资料最后的，是安卡作为「开发组组长」候选人，极有可能在一年之后，成为开发组的组长。 在这个时候，她进入主神空间，是来做什么的？ 积累游戏经验？ 乔铎突然笑了一下。 计浮对于这样的结果感到震惊，他咬了一根鱿鱼丝，问道：「安卡进入主神空间之后，有什么异常的行为吗？」 乔铎停顿。 他想起刚刚安卡接近莫攸的那一幕。 计浮见乔铎没有说话，又问：「暂时还没有，那说不定……。」 乔铎打断他：「有。」 「什么？」 「她在有意无意接近莫攸。」 计浮回忆了一下「莫攸」这个人。 这人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阴影，但是，计浮此时还是克服了自己的心理障碍，比较客观的评价道：「也不能算是异常吧？她刚刚进入主神空间，莫攸是她的队长，本来就不可能毫无交集，而且，说不定他们两个人，经歷了一次游戏之后，两情相悦，就想着……」 一边说着，计浮就已经联想到了一系列的狗血情节。 类似于……安卡原本是开发组的成员，却意外爱上了主神空间的玩家，然后两个人的感情受到了上层的阻碍，极力破坏，从而，上演七八十集的黄金档狗血虐剧。 乔铎黑了黑脸。 「说什么呢？怎么可能？」 这人会不会聊天？ 乔铎顿时感觉自己胸口一阵烦闷。 就算是狗血虐剧，男主也应该是他啊。 乔铎压了下嘴角，莫名其妙地想着。 第50章 是个人才 「应该会一直追下去。」…… 「景迁和君潜那边怎么样了？」 乔铎捏了捏眉心, 「啪」地一声将电脑合上。 最近遇到的奇怪事情不少，他需要一个平静的时间去理清其中的关系。 计浮说道：「又僵住了，上次就是这样, 两个人的位置正好保持在各自攻击范围的边界线上。现在, 如果景迁先动，君潜的子弹就会直接爆掉他的头，如果君潜先动，景迁也不会放过他，捲尺之内，算是景迁的禁区, 现在这个情况, 谁也动不了谁。」 乔铎扯了扯嘴角：「上次僵持了一周, 因为景迁队伍里颜一淮的失误, 才算有了个结果。」 计浮想到什么, 突然间, 他的脸黑了一下。 「颜一淮肯定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 这次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那么, 这两队僵持的时间只会更长, 我不会要在这里一直待到结束吧？」
第98页 乔铎微笑看他，沉默无言, 只是点点头。 他看见了计浮的脸上, 一点点僵硬的表情。 几秒钟后。 「不要啊——」 在主神空间游戏大厅内观看比赛直播的玩家，都听到了贵宾席第一排, 传来一阵悽厉的咆哮，好像计浮经歷的事情，比正在比赛的那些人，还要惊悚。 计浮突然炸毛, 摩托车头盔歪了一半，他揪住了乔铎的领子，一本正经地说：「你知道他们上次僵持了多久吗？七天！整整七天！君潜和景迁那两个怪物，可以在游戏中不吃不喝不睡觉！我不行！我现在还正是在长身体的时候，你怎么忍心让自己队伍中一个这么有潜力的队员，在这里通宵七天！就因为一场其他队伍的比赛？」 乔铎压着计浮的肩膀，让他好好坐在椅子上：「你都多大了还长身体？」 ——这是重点吗？ 乔铎说道：「下次竞技场，我们也会参加，你现在仔细看看，不要下次再见到他们，只知道哭。」 说起这个，计浮瞬间又有了说辞：「哭怎么了？哭也可以解决问题。你没看见上一次，我在比赛中突然间嚎啕大哭的时候，那两个队伍明显都愣了一下吗？可惜，这么好的机会，你没有把握住，否则，说不定当时赢的就是我们了。」 乔铎：「……」 白天就开始做梦。 还挺有理由。 知道甩锅了？ 「那你知不知道，现在各个队伍的復盘比赛，其他玩家后边写的都是一连串技能，你呢？名字后面只有一个哭字。」 相互交流的时候，说的是—— 「计浮？小心点，那傢伙会哭。」 「哭有什么可怕的？」 「哭得感天动地，惊骇世俗，等你遇见就知道了。」 计浮笑着摆了摆手指：「演技演技，策略策略……」 乔铎敷衍地点点头。 计浮顺杆爬的本领很强大，又接着这个话题和乔铎聊着：「不过我这种办法其实不是独创，有人早就用过了，而且，比我演得还炉火纯青。」 乔铎看着屏幕上面安卡他们的情况，随口问道：「谁？」 「听说叫于生。」 乔铎的视线轻微停顿了一下，于生不就是安卡队伍里面那个？ 刚刚遇到芽儿的时候，于生那一句震撼人心的尖叫，乔铎以为是发自内心的，按照计浮这么说，难不成是演得？ 那也演得太真了吧？ 是个人才。 乔铎默默评价道。 心里对莫攸的队伍多了几分警惕。 ——流言总能模煳事实。 ——让真的变成假的，假的变成真的。 而目前，正在比赛中的于生，穿着一件短小的白色衬衫，裤脚贴紧小腿，通过裤线上的褶皱可以看出，他的腿在微微颤抖。 他打了个喷嚏，不过，喷嚏已经不能吸引他的注意力了。 于生正在拼命奔跑。 声音里面带着哭腔：「后面那些是什么！」 刚刚，芽儿说完那一句「蓝药水来了，大家快撤」之后，安卡几人也随着那些人一同跑着。 那些npc是为了躲避「蓝药水」的追逐。 安卡几人，则是为了追芽儿手里面的那个推车。 推车中有他们要找的下一个东西。 但是，当跑了几秒钟后，安卡等人就发现，这些npc虽然手里面拿着东西，但是移动速度飞快。 两条仿佛是机器一样的小腿来回移动。 发出「咔咔嚓嚓」的声音。 同样的，后面的「蓝药水」，也不得不在意。 那不是几个人、也不能说是几个「npc」，而是一团类似于蓝色泡沫的东西，那蓝色的泡沫晶莹剔透，看起来像是一团梦幻的灯，又像是会变形、会发光的史莱姆，将这个通道照亮。 不过…… 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金洵回头看了一下，沉声道：「蓝药水经过的地方，所有的东西，都会被腐蚀掉。」 地面在坍塌。 周围的商铺跟着坍塌的地面，逐渐坠落下去。 空气中散发着刺鼻的味道。 有些没有逃出去的npc，瞬间被烧成了炭黑的颜色。 寸草不生。 景涵放下相机，她的目光依然冷静，但也有些潜在的担忧：「地面塌下去了，我们一会儿要怎么回去？」 「蓝药水只是清理，地面还会重新生成。」 安卡说着，收回视线，她看见芽儿的手推车消失在一个转角岔路口。 「于生，芽儿往哪边走了？」 于生抬起一根颤抖的手指：「左……左边。」 几人向左边转弯。 金洵朝着身后方向开了两次枪，总共打出去了十几颗子弹。 「砰砰！砰……」 子弹击中身后那一团蓝色的「变形史莱姆」，似乎片刻止住了它们的移动，但是，很快，「蓝药水」就又一次移动了起来。 安卡边跑边向后看了一眼，说道：「莫队，有没有觉得，那团东西也挺可爱的？」 莫攸：「？」 「软软的，亮晶晶的，如果做成同款抱枕，肯定有很多人喜欢。」 莫攸：「……你看看于生。」 安卡偏了点头，看着旁边跌跌撞撞，恨不得自己能飞起来的于生。
第99页 她笑：「于生不属于很多人。」 于生：「它到底……还要追多久？」 安卡说：「应该会一直追下去。」 于生原本就发白的脸，现在几乎看不出颜色了。 安卡终于说了句人话：「这么跑下去不是办法，前面有一个高高的横杆，莫队，我们或许可以藉助你的钢索，吊在上面，等着它经过之后，我们再下来。」 莫攸动作很快。 巫术盒子很快发动，钢索勾在前方不远处的横杆上。 「手。」 他对安卡伸手。 安卡抓紧。 反过来她又抓住了于生，于生抓住了金洵，金洵最后看向景涵。 「……」 景涵还在拍照，似乎觉得后面那一团蓝色的东西，很值得拍下来留念。 「别拍了！」 金洵知道自己用其他的理由，景涵可能不会在意，于是直接喊道：「你再拍于生又要被吓哭了！」 景涵虽然平时沉默无声，只是抱着相机做自己的事情。 但是，还算是个有「集体荣誉」心的人。 她回头看了下瑟瑟发抖的于生。 把相机收好。 几秒种后，几个人手抓着手。 钢索上面的几个环状束腰扣在他们的腰间。 钢索收紧，向上盪起的时候，钢索末端的景涵正好抬了下脚，那一团蓝色的东西从景涵脚下几厘米的地方奔涌而过。 顿时，钢索和架起的横杆，地面上变成了一片虚无，向下塌陷。 「现在还能看到芽儿的位置吗？」 于生看着逐渐远去的「蓝药水」，他仍然对这样硬核的「收摊方式」感到恐惧，说道：「芽儿现在应该在岔路的尽头，不知道为什么，她刚刚就停下来了，没有动。如果她继续保持不动，很快就会被蓝药水追上，我们有什么到芽儿那边的办法吗？」 金洵说道：「现在那堆蓝色的东西正在移动，如果我们想抢在它前面，应该只有一个办法。」 于生：「什么？」 「飞过去。」 于生：「……」可以实际一点吗？ 然而，金洵的这句话让于生觉得离谱，却给了安卡意外的启发。 她可以使用透明防御层的技能。 技能有五秒钟的防御。 防御的作用对象是三个人。 利用这个技能，再结合莫攸的钢索，或许可以将芽儿从下面救出来。 这样他们也就可以拿到手推车里面的东西了。 而下去面对那团蓝色东西的三个人…… 负责使用技能的安卡和使用钢索的莫攸自然要包含其中，至于第三个…… 安卡说道：「于生，你跟着我们下去一趟。」 于生：「？！」 为什么。 安卡说道：「我觉得莫队说的没错，在副本中练胆子有危险，在主神空间的讨论室里面练，效果又不明显。」 「现在最合适。」 莫攸握紧安卡的手紧了紧，表示lj认同。 于生泪目。 ——当然不是因为感动。 之前在副本里面，不是说好了，和莫队不是站在一边的人吗？ 现在怎么说话不算数？ 还没等于生说出任何拒绝的话，他就被拽紧手腕，顺着钢索向下盪，于生死死闭着眼睛，哭声不由自主地蔓延。 有点撕心裂肺的委屈。 正在观看屏幕的乔铎对计浮说道：「于生哭得的确比你真实，你仔细学学。」 计浮若有所思地点头。 自愧不如。 看了几秒后，计浮皱了皱眉，开始怀疑。 ——这哭得是不是有点过于真实了？ 第51章 熟悉 「你让我记住什么？」 「蓝药水」携卷着因腐蚀产生的雾气, 不停向前。 地面已经完全塌陷，周围的墙壁也有些开裂。 仅仅剩下了一些残垣断壁，可以让钢索有悬挂的点, 勾在上面, 带动莫攸、安卡和于生三人向前移动。 空气中，瀰漫着淡淡的蓝雾。 还有些刺激性气体的味道。 安卡从物品栏中拿出了三个唿吸面罩，她的成就点不多，只能买到这种简易版的。 虽说材质和样式都非常普通，但是在这种时候，临时救急, 算是足够了。 她将面罩分别扣在莫攸和于生的脸上。 于生按了按面罩的带子, 给自己扣好。 莫攸没看见安卡拿面罩的动作, 他感受到有「东西」过来, 下意识做出了防御的动作。 一只手抓紧钢索, 另一只手前抬, 抓住了安卡侧伸过来的手腕。 安卡感觉到手腕一紧, 她偏头说道：「莫队, 别抓着我, 抓面罩。」 莫攸听见安卡的话，动作一顿, 他收回手的时候, 正好碰上了安卡小指的戒指，在这样视觉受限的情况下, 感官反而更加敏锐。 突然间的触碰，让他觉得异常熟悉。 莫攸紧了下眉。 之前的那种相似感再次冲上心头。 和「明明在哪里见过，却总是想不出来的」既视感，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只不过, 他现在的情况是，明明知道相似，却好像总隔了一层窗户纸。 随着钢索再一次下滑的动作，莫攸收了心神，扣紧面罩。 他问安卡：「你的技能时间有几秒？」
第100页 「五秒。」 安卡回应道。 之前莫攸也曾试探性地问过安卡，她的技能是怎么得到的。 安卡含煳了一句「在主神空间商城里面兑换的道具」后，就没有多解释。 主神空间的道具数目众多，种类繁复，「透明防御层」的技能也不能算是什么稀有的东西，确实有可能通过成就点买到。 莫攸没办法质疑。 莫攸衡量了一下五秒的时间，继续说道：「我第一个下去，拿手推车里面那个能吃的东西，安卡第二个，争取把芽儿救上来，于生第三个……」 「我需要做什么？」 于生很敬业，即使是带着哭音，还是瑟缩着问道。 莫攸：「看好你自己，随机应变。」 于生：「……」 安卡看着身边于生的哭脸，隔着面罩对他笑，安抚地说道：「一般能肩负随机应变这种重要任务的，都是主角。你得打起精神。」 于生：「……」这安慰的意思也太明显了。 于生看向安卡。 表情充满了怀疑。 「现在手推车的方位在七十七，四十，芽儿的位置是七十三，四十二。蓝药水距离他们的位置还有十个单位距离，我们到那里，会有三秒空闲，接着，是安卡的五秒防护时间，总共有八秒时间，速度必须足够快。」 于生点头。 安卡回应道：「记住了，放钢索吧。」 莫攸刚刚松手，他突然眉间一紧，刚刚安卡说的那两个字「记住」，再一次让他感受到了某种「熟悉」。 很熟悉。 甚至比戒指的感觉还有明晰。 ——莫攸，你记住。 他的脑海中忽然闪过这一句话。 他想起，这是安卡在「转盘撞球」那里，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可是，她当时让他记住什么？ 莫攸之后的记忆是一片空白。 什么都没有。 他是个谨慎的人。 这样的情况对于莫攸来说，已经要归为「相当奇怪」的范畴了。 他还隐约记得，当时，他坐在安全房的桌子前面，听到这几个字的时候，手指前伸，去触碰桌面前方不远处的一个灰色按钮。 那个按钮…… 莫攸的目光微微动了一下，随即恢復平静。 钢索下滑的瞬间，混着周围有些稀薄的蓝色雾气，还有些隔着面罩隐约可以感受到的气味，莫攸轻声问道：「你上次竞技场的时候，是不是和我说过什么话？」 安卡抓紧钢索的手指微微动了下，那一瞬间，她以为莫攸发现了、或者想起了什么。 但是转念，比起突然想起来这种「反逻辑」的事实，她反而更相信主神空间道具技能的功效。 她认定这是莫攸的试探。 不过，无论是不是试探，安卡都不可能在这里说什么。 现在正在直播，虽然他们的对话会被隐掉，不会通过直播播出，但是说不准，主神空间内，有能够看对口型、读懂唇语的人。 安卡表情平静地望了他一眼。 「我和你说的话不少，你想说哪一句？」 莫攸直接问道：「你让我记住什么？」 安卡神经一绷，但是表情却还是如常的微笑，她道：「我让你记住的你记不住，反过来问我？」 莫攸：「……」 他无从反驳。 好像确实有点道理。 但是安卡没有让他继续纠结这个问题，而是说：「我应该是让你记住什么游戏通关的线索吧？我现在也想不起来，你说的究竟是什么了。都已经是结束的游戏了，莫队怎么还在想？」 莫攸看了下安卡的表情，没有看出什么异样。 他默不作声地收回视线。 在他目光移开的瞬间，安卡转头看了一下莫攸的方向。 她的表情没什么笑容，而是有一点探究和观察。 ——他发现什么了？ 两人都没有太多思考的时间。 钢索已经划至前方一块尚且没有塌陷的地面。 …… 后方，金洵和景涵两人没有过来，依旧用手扣住旁边墙面碎裂开的孔洞，稳住身形。 ——像是一长一短两只壁虎。 这个比喻是金洵提出来的。 看得出来，景涵很不喜欢。 她的眉间微微拧紧。 如果不是考虑到，这是个组队的竞技赛，剩余的玩家人数和最终积分有关系，景涵可能已经一脚把金洵踹下去了。 …… 降落到地面上的安卡很快看见了不远处的芽儿。 芽儿正坐在地上。 双目无神。 眼角似乎还带着一点泪痕。 安卡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当务之急，是将芽儿从这个地方带走。 她微微弯腰，双手穿过了芽儿的手臂下方，用了点力气将她「拎起来」，背在后背上。 芽儿挣动了两下。 最终被安卡一句轻柔的「乖」哄住了。 哄住的不仅仅是芽儿。 似乎还有一直担惊受怕的于生。 ——说不定还有莫攸。 毕竟安卡看见，当她这一个字说完，莫攸去碰手推车的手臂也轻轻颤了一下。 只不过，他的表情没有变化，所以，那一下轻颤，说不准只是安卡的错觉。
第101页 …… 三秒时间转瞬即逝。 安卡的技能作用的瞬间，他们全部被蓝雾笼罩其中，技能只能保证「玩家个体」不受蓝雾的侵蚀，但是，作为npc的芽儿却不行。 安卡说了一声：「莫队，拉紧。」 她借着钢索拉紧的力度，向上一撑，先将芽儿送出了蓝雾。 继而，他们三人依次脱出。 安卡看着顺利出来的于生，鼓励道：「恐惧克服得不错。」 于生从蓝雾中脱离出来后，拿开面罩深吸了一口气，随即想到什么，问道：「所以我随机应变了什么？」 安卡和稀泥的本领高超，很快应道：「以不变应万变。」 于生：「……？」 虽然自信心受到了打击，但是于生还是隐约感受到了一种「解脱」。 克服恐惧带来的舒畅，是前所未有的感受。 此时，他吊在钢索上，从高处看着地面，竟然也不觉得可怕。 于生回头看着后面被蓝雾侵蚀的地面重新恢復原样，很浅地笑了笑。 安卡笑着问他：「是不是觉得也不错？」 于生点点头。 安卡又道：「那下次我们继续？」 于生：「？！」 他果然还是太天真了。 真的以为，安卡的话就是单纯的表扬和鼓励。 完全没想到，前面还有一个巨大的坑等着自己。 …… 说话间，莫攸带着手推车里面的东西冲出了蓝雾。 那是一个类似吸盘的东西。 大概有半人高。 三人带着芽儿停在了之前的地方，这边地面已经恢復原状，可以重新站人。 众人看着莫攸手里的吸盘。 那东西大大的，颜色有点偏黑，像是个巨型毒蘑菇的伞盖。 于生弱弱说道：「我们三个都吃过东西了，该你们两个了。」 景涵盯着那东西看了两眼，即使知道是幻觉，但是对于她而言，吃这样一个东西，也有些超出能力范围了。 因此，就在金洵打算故技重施，让他们二人抽籤决定的时候，景涵选择了…… 先下手为强。 安卡一直没有看见过景涵真正攻击的动作，此时第一次看见，有些惊嘆。 她的身形小巧，速度极快，几乎是瞬间，就已经拿起了那个半人高的「吸盘状」物品，反手煳在了金洵的脸上。 金洵的脸贴着吸盘，变了形。 金洵：「……」 「你是不是报復我刚刚说你像壁虎？」 「又不是说你一个人，我不是说我也像了吗？」 「别这么小气啊！」 景涵没有理会他的抱怨，而是加大力度，直接将吸盘送进了金洵的嘴里。 金洵拧着眉毛。 片刻后却又松弛了下来。 「还……还挺好吃的嘛。」 他喃喃道。 第52章 尝一尝也不亏 她在逐渐进入他的生活。…… 【第10队, 食物分+1，当前食物分为4，请再接再厉。】 混乱逐渐平息, 周围因为地面塌陷而产生的的碎石声, 也一点点消失。 安卡他们的队伍以4分的成绩拿到了暂时的第一。 比赛已经进行了五十多分钟。 时间还剩下一半左右。 甘桁和陆娅的队伍仍然是3分，或许是遇到了相似的困难，还没有解决。 也有可能是遭遇了其他什么。 无从推测。 与此同时，有些其他的队伍也陆续达到了三分。 一切都在平稳「有序」地进行着。 当然，在平稳之中，还有些不太幸运的队伍。 在「蓝药水」的变故, 他们被直接淘汰。 主神空间不断通报各个队伍、各个通道中的情况。 二十支队伍还剩下十三支。 「什么味道？」 于生看着金洵吃东西, 问道。 金洵闭着眼睛感受了一下, 将那个圆圆的、好像吸盘一样的东西从脸上扯下来, 他想了想道：「芝士、面粉、奶油、软软的, 像是泡芙……」 金洵一边说着, 一边从刚刚那圆形的东西上面扯下来一块。 他递给于生, 笑容相当亲切。 「饿不饿？要不要尝尝？反正游戏已经宣布了这是可以吃的东西, 尝一尝也不亏。」 于生看着金洵手里面捏着的那块像是「紫色年糕」的东西, 很给面子地回应了一个微笑。 随即，他默默后退了半步：「……算了。」 模样这么奇怪。 就算是金洵说它好吃到举世无双, 恐怕于生也不会尝试的。 金洵看见于生「保持平静没有哭」的反应, 有些惊讶：「看见这么奇特的东西都没叫出来，你的胆子好像变大了。」 于生：「这说法不像是夸赞。」 他听得出来, 金洵只是在陈述事实。 但是，他这么一说出来，就好像是打架的「序曲」。 在于生的印象中，很多打架的场面, 都始于这一句经典的台词—— 你好大的胆子！ 金洵一笑，又吃了一口手中的东西。 好像还挺享受。 于生转过头不再看他。 当他的视线落在芽儿身上的时候，于生又有些担忧。 「那些蓝药水还会再回来吗？」
第102页 莫攸已经在地面站稳，他看了下周围的情况，确保队伍的安全后，低声说道：「还不能确定，但是根据以往的经验，同样的危险，短时间内不会发生两次。」 听着莫攸的话，金洵想到什么：「莫队，你不是一直不参加竞技场吗？以往的经验是什么？」 在金洵看来，以莫攸对竞技场的排斥，他参加竞技场的次数，可能还没有金洵自己多。 至少，从金洵加入队伍之后，就没见过莫攸参加竞技场。 这一次是破天荒。 ——怎么总结出来的？ ——难不成莫攸不参加竞技场，却对这个非常感兴趣，每次比赛，都会拿个小板凳，到游戏大厅去认真观看直播？ 这也说不通啊。 金洵脑海中闪过了莫攸坐在小板凳上看比赛的样子。 这场面…… 实在是过于惊悚。 金洵摆了摆手，让那种奇怪的想法赶紧消散。 他将注意力收了回来。 于生默默扯着下金洵的袖子，眼神示意他不要多问。 金洵：「？」 安卡注意到于生和金洵的样子，觉得挺有意思，她帮忙岔开了话题：「刚刚吃东西的时候，你看见了什么？」 金洵回忆了一下，接过莫攸巫术盒子上面弹出的那一块屏幕。 屏幕上面还显示着安卡画的「地图」。 「下一个吃的在这里。」金洵指了指地图上的一个位置，说道，「但是有些奇怪。」 「怎么？」 「我确实看见那里亮着光，但是不是像你们说的白色光芒，而是散发着偏红色的光。」 景涵刚刚拍了一堆金洵吃东西的照片，此时放下相机，说道：「颜色不同？ 」 金洵点头。 安卡紧了紧眉：「单纯从颜色改变来推测，可能性很多。」 金洵摸了摸下巴，继续吃着手中的那个圆圆的奶油饼：「我能想到的，第一种，红色光芒是某种警告，警告我们散发着红光的东西是不能吃的。」 安卡否认道：「这种几乎不可能，如果这种东西不能吃，没有必要给出提示。就算有提示，也应该会在给出红光的同时，给出一个标记着白光的、可以吃的东西。否则，线索就断掉了。」 金洵：「那或许是第二种，散发着白光的，代表食物只有一种，吃掉后，只能加一分。而散发着红光的，则是很多种食物汇聚在一起，如果吃掉，会加很多分。」 安卡点了下头，对比前一种说法，这种解释的可能性偏大。 不过…… 似乎还有什么问题。 她再次看了一下刚刚的地图。 打量周围的场景，她好像发现了什么，说道：「下一个出现食物的地方有点奇怪。」 莫攸的手指在屏幕上划了一下，定位到他们站立的地方。 他也是注意到了什么，接着安卡的话，说道：「到达那里，需要穿过周围的墙壁。这里的墙壁不是幻觉，而是实体。如果想要穿过去，只能强行破坏。」 莫攸一边说着，一边通过巫术盒子释放出了一条紫色的能量光线，光线的尖端没入墙壁，很快消融，只留下了一条浅浅的痕迹。 安卡拧了下眉，她清楚莫攸巫术盒子的能量强度：「看来，想要破坏，也不太容易。」 紫级的能量光线都无法破坏。 说明这墙壁应该不是强行打破的。 莫攸点头：「刚刚蓝药水经过的时候，地面全部塌陷，但是墙壁仍然结实坚固。」 「还得想想其他办法。」 安卡打算去周围看看，她松开了莫攸的钢索，伸手去解自己腰间的金属套环。 安卡习惯性地按动了两下套环旁边的按钮，发现按钮是锁死的。 她示意莫攸：「莫队，这个怎么开？」 「按下去。」 「按过了，没有反应。」 莫攸看向安卡，伸手在另一侧的按钮上按了一下，说道：「那边是安全锁，这边是开关。」 「怎么换了方向？」 安卡的注意力还在下一个「能吃的东西」上，一时间没有意识到自己问了什么。 ——莫攸是个惯用左手的人，所以，以前安世筱和莫攸共用钢索的时候，总会提起金属套环的开关位置，对惯用右手的人很不友好。 莫攸没有改换过。 后来安世筱也就逐渐习惯了。 现在，再次使用的时候，安卡发现开关的位置发生了变化。 有点惊讶。 莫攸轻微停顿：「什么？」 安卡偏头，从这个角度，可以正好看见莫攸偏瘦的侧脸，不知道是不是在墓地里待的时间太多了，他的皮肤偏白，原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显得更加清冷。 等安卡意识到情况有点不对的时候，莫攸已经将安卡腰间的金属套环摘了下来。 「你刚刚问什么？」 莫攸重复了一遍。 安卡的表情轻微变化了一瞬，很快又恢復了原本的模样。 ——莫攸总是在一些该刨根问底的问题上默不作声，反而在一些容易造成尴尬的问题上，深入追究。 安卡感到苦恼。 她扯了下嘴角，表情自然地问道：「看莫队一直习惯用左手，以为开关会设置在左边，没想到这次在右边。用得习惯吗？」
第103页 莫攸看着她的眼睛，声音沉缓：「多用几次就习惯了。」 安卡放轻声音，说道：「谢谢。」 莫攸不知道安卡这句「谢谢」究竟谢的是什么，他没有回应，只是观察着她的神情。 没有异样。 安卡笑着打断莫攸的思绪：「这东西有别人用过吗？」 莫攸：「只有队伍里的人用过。」 安卡点点头。 莫攸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问。 安卡若有所思地说道：「这个架在身上太不舒服了，你可以考虑在里面加一层软垫。」 莫攸：「？」 这个提议，从「惯用手」更进一步，到了「舒适度」的层面。 显得有些得寸进尺。 安卡又看了看，补充说道：「挺方便的，以后可能会经常借来用。」 莫攸：「……」 安卡没有让谈话停在这里，而是伸手轻拍了一下莫攸的手臂侧面，问道：「行吗？」 这是个很普通的动作。 如果是于生、景涵或者金洵来做，莫攸不会觉得有任何异样。 但是，当安卡收回手的时候，莫攸感受到整条手臂都麻了一下。 他察觉到到安卡看似柔和外表之下，隐晦的攻击性。 她在逐渐进入他的生活。 即便没有得到过允许，她也没有停下来。 就好像织了一张网，一点点将他圈起来，网眼一点点缩小，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网眼已经小到完全无法脱出。 他应该在最初的时候就把网撕破。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可是，那张网勒紧了他的手指，嵌入了他的皮肤，划出一道道血痕。 网上带着让人上瘾的药。 混在血里。 让疼痛变成了甜。 莫攸偏开了头。 指尖没入手心，他没什么知觉。 …… 说话之间，芽儿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又抽了两下鼻子，好像在呜咽。 与此同时，地面突然毫无徵兆地动了起来。 天空变成了混沌的旋涡状，深紫色的夜幕和淡黄色的光混在一起，有点梦幻，也有点恐怖。 失重感随之传来。 「小心！」 第53章 你想解剖我 「她是安卡？」 「芽儿, 你刚刚为什么停在那里不动？」 「有人拿走了我的东西。」 「什么东西？」 「一把钥匙。」 「钥匙是什么颜色的？」 「是银色的。」 「钥匙是做什么用的？」 「是用来……打开糖果罐的。」 「你知道是谁拿走的吗？」 「不知道……我回去的时候，钥匙就不见了。」 「……」 混乱中，景涵拽着芽儿的手, 两人的对话声隐约响起。 景涵的话语带着引导的力量。 即使是处于恍惚之间的芽儿, 也能够跟随着她的引导，回答一些问题。 这种能力，是景迁和景涵兄妹共有的。 只不过，景迁应用这种能力已经非常熟练，曾经，安世筱碰到他的时候, 会格外小心。 而景涵的能力, 还处于摸索阶段。 她能够引导大多数npc和一些没什么防备的玩家。 不过, 如果是谨慎的玩家, 会很快察觉到异样, 从中脱离。 ——这是个值得训练的技能。 安卡听着景涵和芽儿的对话, 默默想着。 天空逐渐陷入混沌状态, 一圈一圈的紫色光线变幻莫测, 其中夹杂着偏金色的零星色彩, 漩涡正中心的位置，是他们一个小时前, 刚刚传送进竞技场之后, 所处的「中心圆形区域」。 在天空开始变化的时候，地面也开始剧烈震颤, 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突破地表，从地面下方翻搅起来一样。 不过，安卡知道，这不是因为地面下方有什么东西。 刚刚蓝药水经过的时候, 地面已经塌陷过一次。 ——下面是空的。 他们处于一个近乎浮空的平台上。 如果玩家从平台上坠落下去，就会直接进入虚无的空间，从而被淘汰。 这在许多游戏中都是很常见的。 「也就说明，不是地面以下有东西要翻出来，而是……墙体的扭转带动着地面在发生震颤。」 安卡低声说了一句。 莫攸应道：「嗯。」 几秒种后，不仅仅是天空，连带着周围的空气，也变得浑浊起来。 唿吸并没有受阻，视觉却已经受到了限制。 什么都看不清。 莫攸提醒着周围几个队里的人：「站稳，尽量不要移动位置。」 他们有安卡之前画好的地图。 所以，只要站立的位置不改变，周围的变化，也不过就是从「一种幻觉」变成了「另外一种幻觉」而已。 他们本身对于位置的判断，不会受到影响。 模煳之中，安卡低声对莫攸说道：「这次地形的变化，应该会消除掉部分墙壁的阻碍，我们也能顺利拿到金洵之前提到的、亮着红光的东西。我记得，金洵判断中，那个亮光的位置，到我们这里的直线距离并不远。」 莫攸拿起帐号卡。 帐号卡上的内容需要贴得很近才能够看见。 片刻后，他说：「刚刚过去了一个小时。」
第104页 「地形变换，是因为时间到了？」 莫攸点了点头，随即，他又察觉到，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安卡看不见他点头还是摇头，于是又说了声：「算是中场提醒。」 又是几秒钟的时间。 虽然听起来时间很短，但是在这样一个需要高度警惕的环境下，安卡觉得，每一秒都仿佛被无限拉长。 场面比起刚刚清晰了一些。 但还是很难看见，面前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 就在这时，站在最后的于生，冷不丁地说道。 「有人在往这边走。」 安卡问他：「是npc还是玩家？」 于生定了定神，做出判断：「应该是玩家，不止一个……是五个人。」 金洵端起手里的枪，做好预备的姿势，好像如果一旦有人对他们发起攻击，他的子弹就会立刻射出。 「五个人能够这么和谐、一起往这边走，应该是个满编队。」 安卡紧了下眉：「通道墙壁、地形的改变，不仅仅会让我们拿到刚才拿不到的东西，而且……」 地面的震颤一点点停止。 天空中，原本密集排列的一圈圈宛如水纹、漩涡状的纹路，也在逐渐盪开，变成较为松散的模样。 亮起的颜色变会漆黑。 与此同时，淡黄色的灯光在各个通道、街巷之间亮起。 「原本互不相通的通道，会合併、交错。」 「我们会遇到其他队伍的玩家。」 一个小时结束。 之前一半时间，更偏向于小队的独立活动，所以，线索也是单独存在的，在亮光的指引下，不会发生两个队伍抢同一样东西的事情。 而后面的一半时间…… 则更加激烈。 场上还剩下九支队伍。 小队竞技。 「竞技」才是重点。 …… 「警惕。」 莫攸轻轻的声音传出。 声音不大，像是轻语。 但是，安卡、于生、景涵和金洵四人，却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们各自准备着。 没有一丝一毫的放松。 安卡的手指也在戒指上划了一下。 …… 主神空间，游戏大厅内。 原本靠着椅子松松散散地乔铎直了直后背，让后背能够完全贴在椅子上，他的目光认真了几分。 「开始了。」 计浮闻声，看了一下乔铎这边的直播。 屏幕上，正显示着安卡的侧脸。 「她是安卡？」 「嗯。」 「发现有什么特殊的能力吗？」 乔铎回忆了一下，他的表情并不怎么肯定，思考间，微微出神：「她曾经用过一个类似于防御屏障的东西，除此之外……记忆力很好。」 「只是记忆力好？」 乔铎轻微皱了下眉：「不能用『只是』这个说法，因为已经好得有点不同寻常了。」 乔铎想起安卡画的那一张「地图」，各种细节的表现堪称精妙。 精妙到了一定程度，就会让人觉得有些恐怖。 由于游戏大厅内的直播只能锁定在一个视角，所以乔铎没办法看见安卡每一分、每一秒的举动。 他无法知晓，安卡是不是动用了什么技能。 他思索着，低低的话语从嘴边说出来：「就算是用相机去拍，也不会准确到那种程度……」 计浮听着乔铎的描述，有些迟疑，提醒了一句道：「你不能因为喜欢她，就抬高她的能力。以安卡目前拿到的成就点，虽然能在主神空间换到一些技能、得到一些点数加成，但是也不会太过分。」 计浮说得很客观。 不仅仅是计浮自己这么认为。 就连乔铎也这么认为。 不过，他还是觉得…… 以客观的方式去衡量安卡这个人，反而是不明智的。 这话有点奇怪。 乔铎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将原本合上的电脑屏幕重新打开，看着上面安卡的资料出神。 片刻后，他将目光再次投向直播的屏幕。 场景变得清晰明朗。 刚才的混沌全部散去。 此时，安卡的对面，站着另外一支队伍。 …… 安卡的面前，站着陆娅、甘桁，还有他们队伍的其他三个人。 不过，安卡最先注意到的，并不是这几个人。 而是当混沌散去的那一刻，迎面飞过来的一个圆形的套环。 散发着紫色的亮光。 ——这是之前在圆形中心区，甘桁强迫另一个玩家吃东西的时候，用过的圆环。 此时，圆环朝着安卡的位置飞过来。 不同于乔铎，甘桁是个心理崩坏，但对于游戏很理智的人。 他会选择攻击安卡而不是其他人，主要是因为…… 安卡是队伍中，唯一一个绿级玩家。 在甘桁看来，她是最容易对付的。 安卡的反应很快，在紫色圆环临近她脖颈的时候，她手指轻动，眼神也在一瞬间变得有些冰凉。 第一技能【透明防御层】和第三技能【同声】一起发动。 在透明防御层将紫色圆环挡下来的瞬间，甘桁的目光停顿了一下，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 他没有感受到，「同声」的技能也作用在了他身上。
第105页 10秒钟的心理活动读取。 「喜欢出风头的新人都应该得到教训。」 lj「能够挡下来圆环？」 「不错啊。」 「想要解剖后看看里面是什么样子的……」 「防御层就算能挡住一次，总会有时间限制吧？」 「不会每次都有效果的。」 「只要被圆环控制住，我就能够听到你潜伏在灵魂里的哭喊……」 听着甘桁「内心的声音」，安卡挑了挑眉。 ——这实在不像什么正常人的心理活动。 她有点好奇，为什么陆娅会选择这样一支队伍。 陆娅看中了什么？ 安卡在这么想的时候，其实并没有意识到，能够恰好遇见莫攸，算是巧合中的巧合。 在主神空间中，最不缺的，就是怪人和败类。 相比于那些人，莫攸已经能够参与「主神空间年度好人」评选了。 安卡有点好奇地将【同声】作用于陆娅。 【同声】每二十四小时、对于同一个目标，只能使用一次，但是目标数量是不受限制的。 所以，不妨多用一用。 安卡有点惊讶地发现，正在看着甘桁，目光冷淡平静的陆娅……内心活动极其简单。 简单到—— 连续十秒，都只有两个字。 「智障。」 …… 安卡突然笑了一下，看着甘桁，语气放缓，问道：「你想解剖我？」 在安卡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神情最先变得冰冷的，并非是被戳中心思的甘桁。 而是莫攸。 第54章 你躲不过 这花的寓意有点微妙。…… 安卡话音落下, 通道中寂静了几秒钟。 莫攸目光微沉。 不过，或许他的动作，能够带给对方更大的压力。 他向前走了两步。 原本, 他站在安卡旁边偏后的位置。 此时, 莫攸在安卡的侧前方。 手指贴在巫术盒子上。 当他做出这个动作的时候，队伍中的其他人仿佛是收到了什么信号，景涵放下了相机，双手交叉放在身前，金洵抬起了枪，于生手指侷促地贴在裤线边上。 安卡没打算立刻动手。 她刚才那么说, 是想给甘桁施加一点心理压力。 莫攸像是如临大敌。 她无奈地拉了下对方的衣袖侧面, 轻声问：「你干什么？」 「交谈」还没结束, 就直接开始打, 这有点不合乎正常的「干架顺序」。 得讲礼貌。 莫攸不是个有礼貌的人。 他这次没徵询安卡的意见。 「礼貌」两个字刚刚在安卡脑海中浮现, 就听见空气中, 传来一声几乎算是「震撼」的声响。 安卡：「……」 这人解决对手的方式还是和以前一样直接。 能打架, 就绝不废话。 莫攸手中的巫术盒子亮起了一道紫色的线, 这道形同光线的东西, 在遇到空气的时候，瞬间凝结, 在半空中散成类似「针」一样的东西, 朝着对面飞去。 同时，甘桁的「套环」也开始了第二轮的进攻。 于是, 半空中，同样是紫色的「套环」和无数散开的「针」碰在一起，能量碰撞不像实物碰撞那样，会发出碰撞的声音。 在能量对上的瞬间, 只会有两种不同的结果。 如果能够分得清强弱，那么，最终，能量较强的一方就会直接吞噬掉能量较弱的一方。 而如果「能量」的强度相当，则会发生能量反应，产生爆裂效果。 这一轮，强度很相似。 在「圆环」和「针」碰在一起的时候，紫色的光芒瞬间增强了几倍的亮度，将整个通道映得全都是深紫的颜色。 在紫色的光线下，两侧那些弱弱的淡黄色街灯，显得有些可怜。 紧接着，所有街灯的玻璃灯罩在一瞬间同时破裂，原本淡淡的黄光也被压灭。 ——能量引爆的声音刺激着耳膜。 …… 紫级能量碰在一起能够爆发的的声音已经带了一定的杀伤力。 在声音响起之前，队伍里的人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金洵、于生、景涵几人都用手紧紧捂住了耳朵，安卡目前帐号卡的等级还停留在绿级，没有办法在这样的「声音」攻击中倖免。 于是，她在声音爆发之前，也用手将自己的耳朵捂住了。 可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在自己的手覆住耳朵的同时，另一双有点温热的手同样扣在了她捂住耳朵的手上面。 她轻微怔了一下，在紫光乍现的同时，微微偏头看去。 「莫队？」 莫攸感受到自己的手压在安卡的手上。 不过，他没有改变此时的动作，只是看着安卡的眼睛，开口说道：「能量的碰撞会发出声音，这不应该是你知道的事情。」 又是一次对于身份的质疑。 能量碰撞时发出的声音很大。 莫攸的说话声，淹没在周围的声音中，只有他和安卡两个人能够听到。 安卡也看着莫攸。 她想用一个「下意识动作」的理由含煳过去，但是，莫攸没想给她说出这个理由的机会。 他继续说道：「你想说是本能。」 安卡轻微扯了下嘴角。
第106页 ——为什么莫攸没有「同声」技能，他也能猜到自己在想什么？ ——这几年，他进步不小。 ——至少在过去，这不太可能发生。 她突然想知道莫攸现在究竟在想什么。 他究竟怀疑到什么程度了？ 【同声】技能发动。 作用对象是莫攸。 …… 「我会找到的。」 「你躲不过。」 …… 莫攸的心理活动停留在这两句话。 他看向安卡的眼神带着和往常不太一样的情绪。 安卡以前只能通过莫攸的神情，来判断这个人的心理活动，而莫攸又很少将自己的情绪表现出来，所以大多数情况下，安卡都不太清楚莫攸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此时，突然「听见」这两句话，她的后背麻了一下。 安卡第一次从莫攸身上，感受到了一丝未知的「危险」。 她手指轻动，指节勾起，碰在莫攸的手心上。 莫攸感觉到自己的掌心软了一下。 思绪被截断。 「她又想干什么？」 ——这是技能时间结束的时候，安卡探知到的，莫攸最后的心理活动。 她笑了一下，将自己的手指从莫攸的手心中抽出来，然后前伸，在他耳朵两侧按了几下。 动作不重。 莫攸觉得自己耳后有点发热。 她有些担心地说道：「以刚刚的声音强度，你这么直接听，就算耳朵里面不受伤，也肯定不太好过。」 就算莫攸捨己为人。 安卡也不希望自己是那个「人」。 莫攸偏了下头，扯着安卡的手腕，将她的手从自己耳朵上拿下来。 他冷淡着声音道：「没事。」 莫攸没有再追究刚刚的问题。 安卡以那样的动作、那样的距离，站在他面前。 双手还贴着他的耳朵。 几乎是接吻之前的预备动作。 莫攸控制着自己不去深想。 ——再想下去，他怕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安卡收回手。 …… 刚刚那一下能量碰撞，以「势均力敌」作为结束，不过，这样的势均力敌是表面上的。 安卡在看见莫攸在巫术盒子上画出那个「图案」的时候，就知道甘桁赢不了了。 「再来！」 甘桁还没有意识到问题，手指再次抬起，企图再度凝聚出新的套环。 他的套环是没有技能cd的。 除了「同时只能释放出一个套环」这样的限制之外，几乎不会有任何其他的局限。 他相信，如果比较谁能坚持更久，他不会输给同样是紫级的莫攸。 不过，没过几秒，甘桁却变了变脸色。 他发现，自己失去了重新发动「套环」的能力。 无论怎么用力，能量都好像彻底消失了一样。 莫攸看着他，平静说道：「你不需要担心自己的技能消失了，还没有严重到那种程度。」 「刚刚的技能，有封印作用。」 如果那个技能只有纯粹的攻击效果，以前，安世筱也不会一直把巫术盒子归进「神器」的范围了。 虽然莫攸说「不严重」，但是，在甘桁看来，却是一个完全无法忽视的问题。 ——怎么会这样？ 他手指抖了抖，又重新尝试了几次，好像有些不可置信。 莫攸补充道：「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之内，你没办法使用技能。」 甘桁的脸色白了白。 …… 游戏中「基础设施」的恢復速度极快，在刚刚的交战中，周围的灯已经碎裂地不成样子，但是此时，却已经全部修復完毕，重新亮起。 莫攸的黑雾很快发动。 将周围刚刚亮起的光遮掩。 在黑雾出现的同时，安卡对身边的金洵确认了一句，道：「之前那个散发红光的东西，位置是十七，一百二十六？」 金洵：「对。」 「我去拿。」 莫攸控制着黑雾：「小心点。」 安卡经过他身边的时候，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表示回应。 …… 金洵、景涵和于生几人没有站在原地不动。 依靠着于生在黑雾中能够报点的能力。 很快，周围就想起了此起彼伏的子弹声响，弹壳频繁落在地面上。 对面几人在这样「失去视觉」的攻击中，没什么抵抗的能力。 甘桁没了技能之后，甚至还不如队伍里的其他人。 陆娅身形灵活，她勉强在金洵的子弹中倖存。 但是，当她想要寻找一个安全地点的时候，却没有发现，景涵已经站在她身后 轻飘飘，冰冰凉的两个字从她身后响起。 「睡吧……」 陆娅感受到自己的脖颈凉了一下。 随即，她失去了移动身体的能力。 一把小刀准确无误地送进了陆娅的喉咙。 【第3队，甘桁，玩家资格失效，即将传送离开。】 【第3队，陆娅，玩家资格失效，即将传送离开。】 【……】 【检测到第3队玩家已经全部离开竞技场，有效人数为零，将不参与最终的积分排名。】 黑雾一点点消散。
第107页 安卡已经拿到了那个散发着红光的、可以吃的东西，走了回来，她停在莫攸面前。 莫攸看向安卡手中的东西。 ——是一朵玫瑰花。 安卡将手中的花递给莫攸。 莫攸微微停顿，没有立刻伸手。 这花的寓意有点微妙。 安卡解释了一句：「感谢莫队刚刚帮我挡住那些声音，请你吃花。」 莫攸：「……」 他低了低视线，最终还是接了过来。 安卡：「尝尝？」 莫攸从上面拿下来一片花瓣，当着安卡的面放进嘴里。 【第10队，食物分+2，当前食物分为6，请再接再厉。】 安卡听着通报的声音，说道：「看来，如果有两个队伍同时抢一个东西，这个东西就会记2分。」 说完，安卡发现莫攸看着她，好像在想什么。 「怎么了？」 莫攸将剩下的花重新放回安卡手里。 安卡：「好吃吗？」 莫攸：「不好吃。」 安卡：「……」 莫攸提醒她：「你别忘了来我房间养花的事。」 安卡：「？」 吃个花而已，这人怎么又想到了之前的旧帐…… 第55章 居心叵测 打得越欢越好。 安卡问：「莫队, 你刚刚吃掉花的时候，看见了什么？这东西实际上是什么？」 莫攸：「实际上也是花。」 安卡：「这是个幻觉和真实相同的东西？」 莫攸：「嗯。」 「那很神奇。不过，玫瑰花也不是不能吃。」 安卡扬了扬自己手中的花, 很诚实地说着。 莫攸：「……」 他看起来并不想要深究「花究竟能不能吃」这种不着边际的问题, 很快就转移了话题。 金洵收起手中的枪，伸手拉了一下挂在胸前的子弹，他说道—— 「甘桁他们的队伍已经被淘汰了，现在场上还剩下七支队伍。」 景涵看了看帐号卡，话音清冷：「还有五十几分钟，就只剩七队了, 所以, 如果我们进入这里后什么都不做, 找个地方消磨两个小时, 是不是最后也能拿到前五？」 她拿起相机, 拍了一下面前的景象。 相机只能捕捉到「幻觉」, 没有办法看见这个巨大花房的「真实情况」。 金洵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景涵说的没错, 按照队伍减少的速度, 如果他们什么都不吃、什么都不做, 不去理会游戏规则，就缩在一个地方, 直到两个小时比赛结束。 那么或许也能混个前五。 如果碰上运气好的时候, 说不定还能拿到前三。 但是，现在来参加竞技场的玩家, 几乎没有队伍会採用这样的办法。 金洵说道：「这种迴避问题的办法在主神空间曾经风靡一时。」 「后来呢？」 「后来……」 「因为小队竞技场的比赛是全程直播，所以，在游戏大厅中观看比赛的玩家，就分成了两种派别, 一种认为，这又不违反规则，没什么问题，人家不追求第一第二，总不能逼迫着他们和别的队伍打架吧？说这种话的人，很多自己也在用「迴避比赛」的方法提升帐号卡的等级，生怕突然禁止，就挡了他们升级的路。还有另一种……」 金洵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另一种则觉得，这是歪门邪道，应该被禁止。不过，他们可能是觉得，说『歪门邪道』不够有杀伤力，也不够正义，于是精心准备了一套说辞——『逃避比赛、只求名次』的办法，不符合赛场精神。」 「当然，说后面这话的人里面，也有些不太纯粹的，他们自己根本不去比赛，也没什么赛场精神，他们只是单纯觉得，那段时间的比赛，没有以前好看了。 人们喜欢看打来打去的东西。 如果都相互躲着，比赛自然没什么意思。 所以，这些人就煽风点火，鼓励大家打起来，打得越欢越好。」 景涵罕见地评价了一句：「各有各的道理。」 「嗯。」 「但都居心不良。」 「确实。」 安卡捏着那朵玫瑰花转了两圈，仔细打量着花瓣，说道：「当人们为了一己私利发声，却又遮遮掩掩，想要给自己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时，就会显得居心叵测。」 无论找到的理由多么有说服力、多么贴合现实，使用的语言多么精妙，都会让人感受到一种「虚浮」。 安卡走了过去：「不过，也未必是真的居心叵测。这么做已经是很多人的本能了。」 于生：「可怕。」 金洵只是笑笑，他对于这样的事看得很开：「主神空间哪里不可怕？」 于生没有回应。 是非对错早就已经被模煳了。 现在剩下来的，就是每个人，都在做着对自己有利的事情，说着对自己有利的话。 于是，久而久之，就流行了一句话—— 下棋要想着自己、盯着对手，而不能关注棋盘。谁先看棋盘，谁就输了。 之前那次「竞技场风波」，在主神空间中还挺出名的。 大概是安世筱进入主神空间六个月左右时，发生的事情。 景涵有了点兴趣，她进入主神空间的时间，是几个人中最晚的一个，对于那时候发生的事情并不了解。
第108页 她问道：「所以最后是怎么处理的？看现在的情况，是说歪门邪道的那一方赢了？」 金洵摇头：「玩家之间哪里闹得出来谁赢谁输？后来『主神』察觉出了问题，发布了一则通告。」 「通告……」 「大致意思是，请各位报名组队竞技场的玩家，积极比赛，如果因为单个小队的行为，导致比赛失去了应有的趣味性，将会禁止这个小队未来一年的参赛资格。」 「直接说的趣味性？」 金洵苦笑：「是啊，主神空间里，玩家，写作玩家，读作玩具，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主神』可不用遮遮掩掩，想要做什么，直接发布命令，也没人能反驳。」 景涵目光冷淡，没什么情绪。 当时的闹剧就这么戛然而止。 金洵和景涵的对话，也在这里中止。 …… 金洵查看了一下芽儿的情况。 玩家的能量对npc造成的影响，会被减弱一部分，最后的伤害值，并不会太大。 而且，就像旁边那些「基础设施」一样，如果在主神空间的设定中，npc不受玩家影响，那么，即使他们受了什么伤，也会很快恢復原样。 因此，即使被莫攸和甘桁的「能量碰撞」波及到，芽儿也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她依旧带着一点委屈的表情，目光茫然懵懂地看着前方。 安卡打算从那支「被莫攸抛弃的玫瑰花」上再撕下来一片花瓣，去哄哄芽儿。 但是，就在她撕下花瓣的时候，手中的花却又被莫攸抽走。 安卡：「……？」 她抬头。 「你刚才不是说不好吃？」 莫攸说得理直气壮：「同一个礼物不要送两次。」 「为什么？」 「不吉利。」 ——这又是什么迷信说法？ 莫攸：「……也不礼貌。」 ——他和她谈礼貌？ 莫攸在给出了两条几乎不能被称作是「理由」的理由之后，他手指轻轻动了一下，将那朵花收进了自己帐号卡的物品栏中。 安卡：「……」 安卡失去了哄芽儿的「东西」，她并没有因此就放弃，她只是带着一种类似于「无声的责备」样这的表情，看着莫攸。 这种「责备」往往并不是真正的生气，而是有点无奈的意味。 莫攸无动于衷。 安卡对他点点头，也没有强求。 她偏过身，走到芽儿面前。 她放轻了一点声音，对于小朋友和莫攸，安卡有着同样丰富的耐心。 「芽儿对钥匙的位置有什么想法吗？」 芽儿咬着嘴唇，摇了摇头，谈起这个，她的心情又开始灰暗。 安卡揉了揉她的发顶，说道：「那最后一次看见钥匙，是什么时候呢？」 「是去给那个哥哥送吃的之前。」 芽儿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站在旁边的于生，她眼眶红红的，之前那半颗眼球被挖掉之后，她现在就只剩下一只半的眼睛。 看得于生心里发慌。 「幻觉幻觉幻觉……」 于生像念咒语一样重复着「幻觉」两个字，好像希望从中得到些安慰。 金洵在他身边道：「你已经有自己平復惊恐情绪的办法了？进步不小啊。」 于生这才发觉，自己被吓到的第一反应，已经不是大喊大叫了。 安卡不会被吓到，她很快从芽儿刚才那句话中，发现了两个关键点。 第一，是送。 第二，她在特指于生这个人。 也就是说…… 安卡问：「给他送食物的事情，是有人告诉你这么做，所以你才来的？」 芽儿点了点头。 「这个人是谁？」 安卡发现，在自己问出这句话后，芽儿的脸上浮现了一点犹豫的表情，好像不太想说出这个人的名字。 安卡说道：「如果你想要找到钥匙，这个人很重要。」 芽儿不太理解安卡的话，有些茫然地问：「为什么？」 「这个人很可能是先把你支开，然后自己拿走钥匙，所以，你回去的时候，才会找不到钥匙。」 「不会的……不会的。」 芽儿很想否认，可是，她说了两句之后，自己也开始犹豫。 「是谁？」 安卡心里面已经有了一定的猜测，能够支开npc，拿到钥匙，并且准确说出「于生」这个人的，肯定是某个比赛中的玩家。 不过，安卡还是稍微有点惊讶。 竟然有人赶在了他们的前面。 在他们毫无察觉的情况下。 芽儿拧着一点眉毛，她的额头像是用布缝起来的，此时皱眉，眉间就仿佛出现了几道布褶。 细细小小的。 「他叫纪堰。」芽儿说道，她还是不太相信：「可是，纪堰哥哥是个好人，他给了我糖吃……不会想要偷我的东西。」 安卡听见「纪堰」的名字，和「给了我糖吃」这句话的时候，神情变了一下。 而在场的几人都没来得及有什么动作。 在芽儿说到「糖」这个字后，没过多久，她突然间变得双目无神，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成了一片苍白。 从头到脚，开始逐渐粉碎。 不过半秒钟的时间，芽儿就变成了一地「粉末」。
第109页 安卡的脸色冷了下来。 莫攸在一边说：「纪堰，第一队的队长，第一队目前是满编队。」 安卡低了低头。 看着地面上那一堆粉末。 ——老朋友了。 第56章 不太合适 「比赛你自己看吧。」…… 站在周围的几个人都沉默了片刻。 在一次次紧张的副本中, 大家早就训练出来了「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能够平静面对」的能力。 但是，此时突然发生的事，还是令几人的心头同时颤抖了一下。 金洵微微俯下身, 将地面上那一小堆「白色的尸体粉末」收拢在一起, 放进了一个小盒子里。 他问：「纪堰是谁？」 莫攸说道：「是一个经常参加组队竞技场，但很少参加个人竞技场的人。三年前，他就已经在主神空间了，现在是第一队的队长。」 「刚刚那个，是他的技能？」 莫攸面色还是和之前一样淡淡的没有表情，他看着金洵的动作：「是一个触发类的技能, 他会先给目标吃一个东西, 目标吃掉之后, 这个东西就会变成技能的触发词, 只要目标说出这个词, 就会发生刚刚的事情。」 ——毫无徵兆地化为一堆粉末。 原来, 莫攸和安世筱也遇到过这个叫「纪堰」的人。 挺麻烦的一个人。 不过, 在莫攸和安世筱的眼中, 纪堰的麻烦不是同一种。 安世筱觉得麻烦的, 是纪堰的技能。 这个技能虽然有一个「吃东西」的条件，但是, 实际上, 这个被吃掉的东西，有很多种可能, 每一次都不太一样。 「如果和纪堰参加同一场组队竞技赛，我就希望，比赛过程中，不需要吃任何东西。」 「否则, 防不胜防。」 那时，安世筱是用玩笑的语气说出这两句话的。 她和纪堰进入主神空间的时间差不多，算是一起参加过几次竞技场，加过好友的朋友。 安世筱侧坐在椅子上，看着下面的直播屏幕。 莫攸在她旁边。 安世筱看竞技场比赛的时候，不会到下面的贵宾席去坐着，她在二层，有个隐蔽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 是一条斜斜的岔道。 岔道里面空间很小，只能放下两把椅子，一前一后，稍稍错开，两个人的视野都很好，像是个小包间。 听见安世筱说话，坐在靠前面一点的莫攸偏了下头，这边的光线不太明亮，他没法完全看清安世筱的的表情。 只看见她带着一点若有所思的笑意。 莫攸问她：「认识？」 「见过几次。」 「在竞技场？」 安世筱点点头，她的手托着下巴，手肘撑在莫攸的椅背边缘，点头的时候几乎碰在莫攸的肩膀上。 「嗯。」 感受到安世筱的唿吸，莫攸脖颈侧面僵了一下，他微微直了身体，和她拉开距离。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安世筱说：「他这个技能挺危险的。」 莫攸：「最后触发时的威力很大，几乎没办法反应，也做不出反抗。」 安世筱点头：「像是下蛊。」 「只是条件太苛刻了，如果防备足够，会把他给的东西吃掉的人，估计不多。」 安世筱：「最怕的是神不知鬼不觉。」 莫攸没说话。 除了拿到巫术盒子的那次，他们认真研究了很久，安世筱其实很少对一个技能这么感兴趣。 即使是君潜或者景迁的技能，安世筱也就是随便评价一两句。 莫攸神情晃了一下。 ——看来是真的很感兴趣了。 安世筱还在说话，她似乎察觉到莫攸的走神，放下一只撑着椅背的手，轻轻勾了一下莫攸的手指，然后用另一只手指着屏幕上一个「化为灰烬」的人。 「如果你有这么一个技能，我可能早就没了。」 安世筱的手指有点凉，莫攸本想着抽开手，掌心翻过来后，却不由自主握住了她的指尖。 指尖抵住了掌心。 「怎么？」 安世筱说：「你天天看我不顺眼，想让我吃点东西、给我下点毒也太容易了。」 他们的声音都不大。 很奇怪的是，如果是小组在一起开会，五个人都在场，他们很容易就吵起来，可是，两个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气氛却会和缓很多。 很多话，放轻了声音，就像是开玩笑。 安世筱这话若是放到其他的队伍里，恐怕免不了信任危机。 ——即使是开玩笑。 主神空间的玩笑大多绵里藏针。 但可能是因为，莫攸和安世筱之间的「刀、斧子、子弹」太多了，现在这几根针，显得不痛不痒。 莫攸根本没绕开话题，他点头贊同道：「确实。」 安世筱笑出声。 黑暗中，两人握着手。 旁边不远处，是一群为了比赛、不停吶喊的观赛玩家。 一部分玩家吶喊是因为喜欢看比赛。 但大多数，是在参赛队伍上押了钱。 吶喊声一声接着一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屏幕上。 没有人注意到莫攸和安世筱这边的情况。 安世筱一向了解莫攸的性格，等他主动，还不如等主神空间塌缩毁灭来得快。所以，日復一日的交流中，安世筱在「如何刺激莫攸」这件事上很有心得。
第110页 「我刚开始组队的时候，本来也想邀请纪堰的。」 莫攸轻微紧了下眉。 「他和我进主神空间的时间差不多，实力挺强的，人也长得不错，放在队伍里面，看着养眼。」 莫攸手指收紧了几分，但说话的时候，还是保持着平静：「最后怎么没请？」 他问着。 问话中，有些不易察觉的情绪。 安世筱没找纪堰，是因为，她后来隐约发现这人的品性有点问题，虽然还没有表现出来，但是安世筱还是能够感受到。 她不会放一个定时炸弹在自己的队伍里。 不过，她没对莫攸直接这么说。 她说得含煳。 「有挺多原因吧……」 她这话的语气有点回忆的怅然，听起来，会让人不由自主联想到很多可能性。 好像这两个人曾经发生过什么事一样。 莫攸的神情终于有了点变化。 他动了动自己的椅子。 安世筱用手指戳戳他的肩膀，表情无辜：「你干什么？挡住看不见了。」 他明明知道安世筱这些话就是故意说给他听的，但是，她有点笑意的说话声，还是像法官判刑时的宣判词一样。 莫攸的耐心告罄。 他侧过身，手指扣住安世筱的下颌，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眼神交流间带着火。 黑暗中，却看得不清不楚。 周围那些人的欢唿还在持续，好像离他们很近，两个人潜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隐蔽感让莫攸有些失控。 他问：「你不觉得自己说这些，不太合适？」 安世筱看着莫攸的眼睛，只是笑：「我说什么了？」 她的语气和眼神一样。 无辜而纯粹。 莫攸闭了闭眼睛，手上的动作重了几分，突然倾身吻住了面前的人。 椅子因为这一下动作，晃了一下，发出「吱呀」的轻响。 但很快就淹没在旁边那些人的吶喊中。 空间窄小，莫攸的身形完全挡住了安世筱。 两把椅子并在一起。 安世筱半撑着椅面微微后仰。 莫攸一手按着椅子，防止椅子翻掉导致两个人一起摔在地面上。 另一只手扣紧安世筱的后颈，他加深这个吻。 半晌，主神空间通告比赛进行到中场的时候，两个人才分开一点。 唿吸交错。 莫攸眼神复杂。 安世筱搭着他的手，轻拍两下，仍旧笑着问他：「你想在这里？」 意有所指。 莫攸却因为这句有点玩味的话，勐地清醒过来。 他胸口起伏着，突然站起了身，盯着半倚在椅子上的安世筱看了一会儿，扯过椅背上的外套，匆匆转身。 「比赛你自己看吧。」 他强行让自己的语气冷淡下来。 留下了这样一句话。 安世筱看着莫攸离开岔道的背影，坐起来，将刚刚歪斜的椅子扶正，轻轻勾了下嘴角。 …… 那次的事情，让莫攸记住了纪堰这个名字。 后来，纪堰队伍中的其他四个玩家，突然在一个副本中意外死亡，纪堰自己说的是「没能保全他们」，这人当时潸然泪下，看着痛苦至极。 但是安世筱只是冷眼看着。 ——纪堰在副本中，用自己的技能，动了手脚，杀了同队的玩家。 安世筱确信这一点。 …… 游戏时间还剩下四十分钟。 于生有点颤抖地站在旁边，之前，他看见相貌有些狰狞可怖的芽儿，已经不会哭闹叫喊了。 可是现在，芽儿突然间从一个活生生的npc，变成了一地粉末。 于生又开始轻微抖动。 但他还是很尽职尽责地看着自己手中的分析仪说道：「目前来看……我们周围没有其他玩家，纪堰这个人和我们的距离，应该不近。」 安卡环视四周，说道：「这个钥匙挺重要的，估计和『能吃的食物』有直接关系，不过，他们队伍现在的积分是4分，排名第五，应该是还没有用钥匙打开芽儿说的『糖果罐』，我们需要尽快知道糖果罐的位置。」 她说完这句话后，停顿了一下，有点不太理解地说：「还有一个疑点，他为什么要让芽儿送食物？这不是容易暴露自己吗？而且，为什么这么多队伍里面，他偏偏选择了我们这一队？」 莫攸的声音冷了几分：「他是要和我打个招唿。」 莫攸想到—— 在安世筱没看见的地方，他和纪堰的矛盾冲突可不少。 第57章 你信吗 这不是更严重了吗？ 「纪堰是想用这样挑衅的方式来问候我们？」 安卡听着莫攸的话, 问道。 莫攸点点头。 他的目光有些沉。 因为他不参加竞技场，所以实际上，这么多年他和纪堰的联繫非常少。 大多数的联繫, 都是在三年前。 安卡看他一眼：「你和他无冤无仇, 为什么会这样？」 莫攸回应了两个字：「有仇。」 安卡：「……」 莫攸对上安卡的视线，又额外补充了两个字：「不小。」 安卡：「？」 她感到好奇，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没有在这种时候纠结，莫攸和纪堰之间到底有什么仇。
第111页 「暂且算你们不共戴天。」 「没那么严重。」 「那怎么形容？」 「你死我活。」 安卡：「……」这不是更严重了吗？ ——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金洵站在一边，打断了安卡和莫攸之间气氛不对的交谈。 他总觉得, 如果自己不拦一下, 依照这两个人看对方的眼神, 下一秒就能吵起来。 金洵道：「虽然我们知道是纪堰拿走了芽儿的钥匙, 可是, 我们要怎么知道芽儿说的糖果罐在哪里？」 景涵上前一步。 她将手中的相机开关按下。 相机关机后, 景涵给相机换了两节电池, 一边换, 她一边说道：「我们现在怎么把重点放在糖果罐上了？不去找下一个能吃的东西吗？」 莫攸回应道：「下一个东西距离我们很远, 并且，也是亮红光的食物, 会有队伍和我们抢, 我们可能很难赶在对方前面。」 景涵表示理解。 「所以，现在可以先看看糖果罐究竟怎么办。」 就在他们按照之前画出的地图圈定路线的时候, 于生突然皱了下眉，眨了眨眼睛看着自己的帐号卡说道：「地图好像和之前不太一样。」 金洵扭头问：「什么不一样？」 「你们看一下帐号卡。」 安卡拿出自己的帐号卡，低头看了一下。 于生作为「后勤」，在队伍中对于信息的掌握一向非常全面, 他说有问题，一定是真的发生了什么。 安卡看着主神空间给的那张路线图。 原本标为灰色的中心区域，此时已经变成了彩色。 「中心区域重新开放了？」 莫攸的手指在帐号卡上划过：「中心的圆形区域在所有玩家进入通道之后就关闭了，现在重新开放，应该是中场时，发生了变化。」 「和红光的出现目的相同，都是要引导各队的玩家互相碰面、发生冲突。」 安卡点点头：「也可能和钥匙、糖果罐有关系。」 莫攸很快做出了决定：「先去中心区。」 他说着，在那一张「真实场景」的地图上面画了一个圈，将中心区的方向标明。 如果纪堰察觉到了中心区的变化，也极有可能往回走。 说不准还会碰上其他队伍。 斗争是免不了的了。 安卡注意到莫攸的神情，虽然他的面色变化很不明显，但是安卡还是能看出来一些分别，她看着金洵、景涵和于生三人走在前面，向旁边移了一步，对莫攸说道。 「莫队，虽然主神空间强调要在竞技场中积极参与，但是没说一定要打个你死我活。」 莫攸转头，没太理解，为什么安卡突然和他说这个。 安卡和他对上视线，友善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现在的表情有点吓人，我怕你控制不住。」 莫攸：「……？」 …… 与此同时。 在「紫级」的竞技比赛中，君潜和景迁还在对峙。 这两队不知道哪里拿到了两只对讲机，现在正在隔空对话。 景迁队伍中的五个人沿着墙坐成了一排，为首的景迁在窗边，整个身体被墙挡住，避开了君潜子弹能够射中的地方。 他们一人一本书。 默默翻看着。 几人面前的桌子上，放着那个黑色的、方方正正的对讲机。 对讲机中，最先传来的是时昭的声音：「你们在做什么？」 颜一淮头也不抬，只是盯着书上一个个字看着，回应对方：「看书。」 他不是个喜欢看书的人。 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下，除了看书，他也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可以做。 「你还看书？」时昭以前完全没有发现颜一淮有这么文雅的爱好，他问，「什么书？」 颜一淮将书皮合上看了一眼，应道：「和xx一起学做菜。」 时昭笑：「你喜欢看这个？」 颜一淮说得很简练：「图多字少，方便阅读。你在干什么？」 时昭抖了抖肩膀，手指扶了下枪托，从瞄准镜中看着对面的情况，他说着：「我在做饭。」 时昭编胡话的能力很强。 「什么饭？」 「冬瓜排骨汤，特别香，是吧潜哥？」 君潜没有回应。 颜一淮看着自己「菜谱」上那一张冬瓜排骨汤的图片，扶了下眼镜，说道：「你潜哥不想理你。」 时昭：「他正吃着呢，没空。」 一边说着，时昭还发出了吸熘汤的声音，听着特别真实。 颜一淮也想吃。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半夜十二点看吃播一样。 ——远在天面，近在眼前。 颜一淮试图通过说话，转移自己在食物上的注意力，他有点怀疑地问道：「你们在天台上，怎么找到的锅？」 对讲机中继续传出时昭的声音：「刚刚从下面房间里拿的，你们房间没有锅嘛……」 时昭说着，停顿了一下，随即又像是瞭然一样说道：「哦。忘了你们在图书室，这是景迁的问题，你们应该找个厨房和我们对峙的，说不定还能吃点东西。」 景迁听着这话，没有任何反应，仍然翻看着自己手中的书。 他拿的书看起来薄薄一本，但是上面的字却密密麻麻，瞟了一眼，颜一淮都觉得脑袋疼。
第112页 景迁用铅笔在书上勾了几笔。 颜一淮说道：「这半边的楼里面都没有厨房。」 「为什么？」时昭仍旧发出吃东西的咕叽声，「那边不是居民楼吗？」 「不是。」 时昭特别富有感情地感嘆了一句：「太惨了。」 颜一淮扯了下嘴角。 他严重怀疑时昭说这句话的动机。 上次比赛他们选在了居民楼对峙。 最后，由于时昭话里话外的「引导」，颜一淮中了招，他们队伍输掉了比赛。 所以，这一次，景迁换了个地方。 虽然景迁表面上说是「为了更好地比赛」，但是颜一淮总觉得，这是针对他的惩罚。 时昭继续说道：「对了，你上次让我找的东西，我找到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枪的前端架在了天台边缘的栏杆上。 颜一淮心里一颤，他想着那东西是他背着景迁找的，一直告诉时昭要保密，怎么此时此刻，时昭这个不靠谱的，竟然当着两队人的面说出来了？ 到了这种时候，颜一淮只能选择装傻：「什么东西？」 「就这个啊。」 时昭说道。 颜一淮面色一僵，他以为时昭已经将那东西拿在了手里，下意识就要起身顺着窗户望向对面，然而当他的头髮丝刚刚冒出窗框的瞬间，身边的景迁有了动作。 景迁手中的铅笔突然间飞出，向左划过颜一淮的面前，颜一淮感受到突然贴近脖子的凉气，探头探脑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与此同时，一颗子弹击碎了窗户，直直打在颜一淮面前不远的桌面上，如果刚刚景迁没有阻挡他，他应该已经被子弹射中了。 不过，颜一淮却没有露出「上当了」的表情，而是面无表情地坐回了位置上。 时昭看见自己一颗子弹没有射中，轻微挑了下眉。 「啧。」 「聪明了……」 「靠！」 原本以为颜一淮只是没有上当而已的时昭，面色一僵。 他面前用来架枪的栏杆骤然碎裂，掉了下去。 没有料到这样突如其来的变故，手一抖，枪掉了下去。 ……时昭的人也差点掉了下去。 君潜在时昭后面，揪着他的领子，把他拽了回来。 时昭跌坐在地上，缓了缓神，皱眉。 「不是计算好了栏杆不是他们的攻击范围吗？」 君潜冷冰冰的声音在时昭旁边、以及景迁、颜一淮面前的对讲机中响起。 「颜一淮不会上当两次，还是因为同样的原因。」 颜一淮摸着下巴点头，不知道为什么，得到了对面队长的肯定，比得到了景迁的肯定还令他感到满足。 君潜继续道：「如果他们只是待在房间里，这里就不是攻击范围。」 时昭想到什么，说道：「他们把窗户这边的墙挖开了一块，贴着边坐，所以，能够碰到栏杆？」 景迁应了一句，声音温和：「挺聪明的。」 明明也是对方队长的肯定，时昭却觉得并不开心，反而像是听见了「嘲讽」。 君潜的面色冷了几分。 景迁轻笑了一声，手中的书已经翻到了最后一页，他的铅笔也重新被捏在了指尖，他将书合上，放到身边的书架上，开口缓缓说起了一个不相关的话题。 「君潜，如果我说安世筱回来了，你信吗？」 听见这句话的时候，时昭看见君潜的手指抖了一下。 自从他在君潜的队伍里后，这样的情况就从来没有发生过。 第58章 一起学做菜 你又不喜欢吃糖。 游戏中。 好像是巧合一样, 突然刮过来一阵风。 风吹动着景迁旁边的窗户打开、又突然合上，由于之前窗户就已经被子弹打碎，裂开了一个窟窿, 此时窗户晃动间, 上面的一些碎玻璃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景迁收了收腿，避开那些透明的玻璃，等着玻璃都掉干净，只剩下一个窗框的时候，景迁才再次伸开腿，鞋尖踩在地面的玻璃上, 发出玻璃和地板摩擦的细微声响。 房间内很静。 天台上也很静, 原本听见景迁这句话, 想要说点什么的时昭, 察觉到君潜明暗不定的脸色, 匆匆闭了嘴。 时昭敢和颜一淮开玩笑, 无论多大的玩笑, 他们也能肆无忌惮。 但是在君潜这里, 时昭还是谨言慎行的。 即使他们在一起组队了很久, 配合已经十分默契，但是, 时昭心里清楚, 有些不能说的话，就算带进棺材里面, 也不能在君潜面前说出来。 接近一分钟的沉默。 时昭收敛了笑容，仔细注意着君潜的神情，提醒道：「潜哥。」 君潜的手搭在枪上，稍微偏着一点头, 冰冷的目光透过瞄准镜的十字，看向对面景迁所在的房间。 十字瞄准的地方，是刚刚那扇窗户木质窗框的中心点。 他的表情始终严肃清冷。 这种冷和莫攸的冷不太一样。 莫攸的冷是刻在身体里面的寒意和对周围的淡漠。 君潜的冷，是一种对秩序和纪律的追求。 下一秒，毫无徵兆地，君潜手指一动，子弹带着穿透一切的力度，在空气中卷出一点肉眼无法看见的涡旋，子弹经过的地方，空气中接连响起噼里啪啦的炸裂声响。
第113页 即便这个过程听起来挺漫长的，但实际上，子弹抵达对面，也不过是不到半秒时间内发生的事。 等到其他人有所反应的时候，这颗子弹已经击中了窗框。 木质窗框断裂时发生的刺耳声音传出。 颜一淮后背抖了一下，下意识起身，向后撤了一步，避开窗口。 但很快，他身后的窗户也被精准击中。 「咔嚓——」 又是一声窗框断裂的声音。 颜一淮站在两个窗户中间的那堵墙里面，捏着自己的眼镜框，瑟瑟发抖。 颜一淮只是隐约听说过安世筱的名字，他不知道这个名字对于二人而言，意味着什么：「队长，怎么打起来了？」 颜一淮俯身，在景迁身后，放轻了声音问道。 他也感觉到了君潜今天有点反常。 他以前不这样的。 景迁没有回答，只是撤了下椅子打算站起身来。 椅子往后一推，却碰上了后面的颜一淮，景迁有点无奈地看着颜一淮的表情，声音仍旧是和往常一样的温和，他说道：「你往后一点。」 颜一淮双手捏着椅子靠背：「再往后要被打到了。」 「能打到早就打到了，你觉得君潜会给你机会？」 颜一淮：「……」 他松开景迁的椅子背，向后迈了一步，就在他做出这个动作的时候，又是一颗子弹击中了颜一淮身后不远处的窗框，将那个摇摇欲坠的窗框彻底打落。 颜一淮后背勐地一抖。 三颗了。 君潜连发三颗子弹、还是击中别处、不击中玩家。 颜一淮第一次见识到。 颜一淮：「……」 真可怕。 比上次比赛的时候还可怕。 景迁站起身，推开椅子，他捏着手中的半截铅笔，笔尖在旁边的墙面上划出了一个圈，最终，笔尖在圈内点了两下，像是什么「咒符」一样，金色的波纹从笔尖所在的位置盪开。 直到整面墙都被金色覆盖。 君潜的子弹没有再打出。 几秒后，对讲机中传出冷冽的声音：「景迁，你最好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 景迁拿着铅笔的手指轻轻划过笔的侧面：「我需要负什么责？」 「我不在这样的问题上开玩笑。」 景迁笑：「我好像也没见你在别的问题上开过玩笑。」 或许是习惯比赛直播的拍摄角度，景迁此时说话的时候，正好背对着直播镜头，没有人能看见他在和君潜说什么。 他说道：「我也无法百分之百肯定，你可以自己去看看。」 「多少？」 景迁说道：「我们做个交易，你答应退出这次比赛，我告诉你她的房间号。」 君潜的脸色更冷了几分。 「我不弃赛。」 景迁勾了下嘴角，他的手指轻轻划过墙面：「你总要在她身上付出一点代价的。」 君潜停在瞄准的动作上，几秒种后，他突然站起身，将枪从支架上面撤下来，重新背在后背上。 「收队，准备回去。」 君潜吩咐了时昭等人一句，偏头看向对面，他现在的动作，已经是相当于把自己暴露在了景迁的攻击范围内。 「c1-04307。」景迁笑着说出了一个房间号，随即他又说道，「不过，你现在过去，应该见不到她。」 「为什么？」 「她也在组队比赛里面，只不过不是我们这一场。」 君潜压低了自己黑色鸭舌帽的帽檐，将某些不易察觉的表情藏在了帽檐下面。 「我是问，为什么告诉我？」 景迁从墙后迈了一步，走到窗户前面，和对面天台上的君潜对上了视线。 无声的攻击性。 景迁：「她在莫攸的队伍里。」 君潜的视线压低。 景迁：「我们已经很久没有提起过这个人了吧？」 君潜说话不像景迁那样温和有礼。 「我以为他已经死在副本里面了。」 景迁微微笑了下，笑容中却带着若有若无的冷意：「既然我们有同样的敌人，或许可以暂时缓一缓彼此之间的矛盾。」 君潜没有回应景迁这句话。 景迁不知道君潜是同意了还是没有同意。 但是，几秒钟后，主神空间通报的声音传来。 【紫级比赛，第一队：君潜、时昭、罗瑶、步弓榕、水芋，主动退出比赛。】 【紫级比赛结束。】 【下面宣读比赛结果。】 【……】 主神空间，游戏大厅。 一片寂静。 乔铎皱眉，他身边的计浮已经直接站了起来。 「君潜弃赛了？怎么回事？」 乔铎收回看向安卡他们队伍的视线，问计浮：「你一直看着比赛，不知道怎么回事？」 计浮：「他们好像进行了一些交流，然后君潜就主动弃赛了。」 「交流了什么？」 计浮拧着眉，回忆刚刚的场景，回忆了很久，也没想出来这两队之间可能交流什么奇怪的东西。 最终，计浮只回想起来了颜一淮手里拿的那一本书。 和xx一起学做菜。 计浮：「可能是菜谱吧。」 乔铎：「？？？」 ……
第114页 君潜弃赛在游戏大厅掀起了一阵风波，但是即便如此，碍于君潜的实力，那些在君潜队伍上押了钱的人，也没法真的冲上去，揪着君潜问个究竟。 他们只能暗自抱怨两句，自认倒霉。 正在比赛中的安卡和莫攸几人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他们已经顺着地图上的路线，回到了之前的中心区域。 中心区域和之前的圆形地面已经完全不同了。 安卡在区域边缘站稳。 金洵：「这里变成了一个坑？」 他低头看着下面深不见底、黑漆漆的圆形坑，在坑的周围，垂吊着两条铁链，铁链连接的是一个滑索装置。 于生用自己的分析仪扫描了一下面前的滑索。 很快，分析仪上弹出了有关滑索的资料。 于生照着说道：「如果想要下去，就必须有一个人从上面拉着，另一个人顺着往下面滑，这个过程必须配合得很默契，上面人松手和下面人松手，需要同步，相差的时间不能超过半秒。不然，下面的人就会掉下去。」 景涵顺着「坑」往下看了一眼：「这个高度，如果掉下去，肯定会被直接淘汰。」 金洵：「下面会有什么？」 安卡随手拿起一个小石头扔了下去。 石头飞了很久、落了很久。 最终也没有听见石头落在地面上的声音。 「距离地面很远，不过，我猜测，下面就是芽儿说的，糖果罐的位置。」 金洵有些难以置信：「为了一个小小的糖果罐，比赛为什么会准备这么多东西？」 他好像很难将糖果罐和这个巨大的「坑」联繫在一起。 安卡笑了下，望着下面说道：「芽儿也没有说过，糖果罐只有很小一个，或许这一个坑下面，是一个坑这么大的糖果罐。」 金洵：「？？」 莫攸走上前，对安卡说道：「我下去，你在上面。」 安卡没有答应莫攸这个提议：「反过来吧，你在上面。」 莫攸看着下面的情况，心里颤了一下，这个坑让他莫名想起了之前安世筱「死亡」时候的情况。 深渊。 火。 无影无踪。 莫攸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退步。 安卡笑着拍了拍莫攸的肩膀，上前一步，对他轻声说道：「你又不喜欢吃糖，下去了多浪费。」 莫攸：「？」 这是现在应该讨论的问题吗？ 「只是竞技场中的比赛而已，不是副本，不会死人，莫队不用这么紧张。」 她说，到最后的时候，安卡突然放低声音说道：「有人来了。」 就在安卡说完这四个字的时候，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其中一人的脚步声尤其明显，像是鞋子踏在地板上发出的声响一样。 莫攸的手指扣上了巫术盒子。 手指滑动。 冰面从他脚下，悄无声息地一点点蔓延开。 第59章 我们下去试试 你以为我真的会这么做吗…… 围绕着「坑」的位置, 逐渐升腾起一些白色的雾气，让整个中心区域看起来像是仙境一样，不过, 身处仙境的人却不像是「仙人」, 倒像是一群刚从地狱里出来的人。 灯光模煳。 为首的是纪堰。 这人手里面拿着一个扁扁的、类似于酒壶的东西，酒壶开着盖，里面有些香气漫出来，凝结成淡黄色的雾。 指尖摇晃的时候，手中的酒壶也发出阵阵酒水的声音。 他身后跟着四个身穿同样白色衣服的人，浑身上下全是白的, 包括头髮, 甚至原本应该是漆黑的瞳孔, 也在灯光之下, 泛着一点浅色的光。 眉目之间, 没有表情, 也没有感情。 ——他的队友还有神智吗？ 安卡不能确定。 纪堰自从做了队长之后, 队友换了一批又一批。 「队友」对于他来说, 就好像是一个个没有生命的工具, 用完就丢。 「莫攸，很久没在竞技场中看见你了, 怎么？这次想通了？」 纪堰的语气里面含着一点若有若无的讽刺, 他没有叫一声「莫队」，大概是从头到尾就没觉得莫攸是个合格的队长。 莫攸眼神渐冷, 望着对方，没有回应。 倒是安卡在莫攸旁边，轻声追问了一句：「很久没见了还对你有这么大的敌意，你以前对他做过什么？」 她看着莫攸的侧脸。 安卡突然觉得, 可能她不知道的、发生在莫攸身上的事情，还有很多。 「挺多的。」 莫攸说道。 安卡：「……」你这含煳说话的本事，真不是和我学的吗？ 就在她内心中吐槽的时候，安卡看见，对面纪堰扯了下自己的衣领。 衣领下，露出脖颈上面一条深红色的、有近乎小指宽的疤痕，从脖子侧面，一直延伸到衣领之下，看这个架势，恐怕至少要到胸口的位置。 安卡：「那个，不会和你有关系吧？」 莫攸睁眼说瞎话的能力，这些年也有所提高：「关系不大。」 安卡：「……」 关系不大，那就是有…… 安卡补充问道：「都伤成那个样子了，怎么没直接杀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没有什么变化，好像是玩笑，又好像是什么平淡的日常交流，似乎「把纪堰杀了」只是一个很普通的聊天话题。
第115页 莫攸回应：「主神空间内，不能杀人。」 安卡笑：「也不是完全不能杀吧？」 莫攸看了她一眼，安卡也意识到这句话似乎说得有点多了，于是偏过了头。 莫攸没有移开视线，而是就这么看着安卡，低了点声音说道：「那时候，怕被人知道。」 「怕被谁知道？」 安卡看着纪堰一点点走近，却没有停下和莫攸的交谈。 「当时的队长。」 安卡放在口袋里面的手正转着戒环，听见莫攸的这几个字，突然停了一下。 她笑：「那你当时的队长肯定特别凶神恶煞。连这种个人恩怨都管，也管得太宽了吧？」 安卡不记得自己和莫攸说过相关的事。 也没限制他的行动。 倒像是莫攸自己给自己画了个圈，站在里面不动。 这话要是给君潜或者景迁来形容，大概就是—— 莫攸只在安世筱面前，才装得像个人一样，实际上，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莫攸收回视线，看了看地面上的冰，脚尖在上面划开，说道：「差不多吧。」 安卡捏着戒指的手指动了一下。 ——什么差不多？ ——凶神恶煞嘛？ ——？？ 从莫攸脚下开始蔓延的「冰」没有停下来，依旧向周围扩散，直到临近纪堰的位置。 纪堰感受到脚下的束缚，停了下来。 「都三年了，你还在用这个？」 他笑了一声，将手中的酒壶倾斜，酒液从酒壶的壶口一点点流出，透明的液体散落在周围的冰面之上，几秒钟后，碰到酒液的冰面逐渐消失。 莫攸面色没有变化，他并没什么心情和纪堰交谈，只说了两个字：「钥匙。」 收回酒壶，纪堰喝了一口其中的酒，含在喉咙里，说道：「莫攸，你和三年前不一样，三年前你是个人积分榜前五的人，我见你，礼让三分，现在，你连前五百都进不去，这么和我抢东西，不合适吧？」 莫攸手指贴近巫术盒子，就要动手。 不过安卡却并没有让莫攸先动，她压了下莫攸的手，带了一点笑对纪堰说道：「你要是觉得他不合适，我和你抢，怎么样？」 纪堰转头打量着安卡。 从头到脚。 打量得很细緻。 也不知道莫攸从纪堰的眼神中看出了什么，只见他稍微往前迈了一步，挡住了安卡的半个身子。 安卡从莫攸肩头探出脑袋。 从安世筱变成安卡以后，身高矮了一些，她现在想要从莫攸身后探出眼睛，还需要踮起脚尖才能够做到。 安卡：「……」 很不方便。 应该考虑让莫攸削成四十五度下斜的肩膀。 …… 当然是开玩笑。 你以为我真的会这么做吗？ 几个念头从安卡的脑海中依次闪过。 最后化作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和一声轻笑。 对于安卡突然之间的轻笑，莫攸迷惑。 纪堰更迷惑。 ——嘲讽？ 纪堰收了手上的酒壶，前行踏在莫攸「铺好」的冰面上，丝毫没有一点深入危险的自觉。 他没有先回应安卡，而是问莫攸：「因为队伍里面多了这么一个新人，所以你重新参加竞技场？」 在纪堰看来，之前安世筱的事情，已经足够让莫攸站不起来了。 因此，现在在竞技场中重新看见他，纪堰把原因归结为安卡。 他又看向安卡：「你说你来和我抢？」 安卡笑了一下，伸手摸出自己的帐号卡，在面前晃了晃：「我刚刚参加了一次个人竞技赛，现在主神空间积分榜排名……5328，你既然看不上五百名之外的，那试试五千名之外的？」 纪堰看着安卡手中的那个闪着一点淡绿色光芒的帐号卡，脸上原本的笑容僵了僵，就算他抛开和莫攸之间的恩怨，也能够判断出，面前这个5328名的人，说出这样的话，是在挑衅。 绿级。 五千名。 ——哪里来的自信？ ——？？ 用生气来形容纪堰现在的情绪不太准确。 毕竟，如果一个五百名的人，挑衅一个一百名的人，然后口出狂言，那可能会让人觉得有些生气。 但若是一个五千名的人，举着帐号卡，光明正大挑衅一个一百名的人，只会让人感受到一种…… 荒谬。 纪堰竟然罕见地升起了几分「看看她还能怎么样」的兴趣。 他笑着往前走了几步，绕过莫攸，站在安卡面前，微微歪头。 「我们下去试试？」 纪堰看了下他们身边的坑，眼神示意，说道。 「在下面打一架，如果你赢了，我就把钥匙给你，如果你输了……」纪堰说到这里的时候，目光轻飘飘地掠过了莫攸的方向，「比赛结束后，退了他的队伍，跟着我怎么样？」 纪堰说得轻佻。 如果不是因为安卡一直背着手，隔着袖子，压紧莫攸的手腕，莫攸可能已经动手了。 但是即便如此，莫攸还是动了下手指。 原本纪堰脚下的那一块冰，突然碎裂，崩开。 冰的碎屑肆无忌惮地溅起，毫无规律，却又只针对了纪堰一个人，有些突然窜起的、冰的碎屑擦过了纪堰的脸颊。
第116页 纪堰没什么防备，他以前只知道莫攸的冰面有束缚的能力，但是并不知道，这个还可以突然爆裂、形成攻击的「效果」。 几条血迹在他的脸颊上浮现，像是刀割出来的伤口一样。 血液顺着脸颊，一点点流下来。 纪堰的神情收敛了几分，变得有些冷。 他用手擦了一下脸颊上的血，仰起头，轻轻甩了一下头髮。 纪堰刚要说什么的时候，却听见安卡回答了他刚才的话。 「好啊。」 话语声中，竟然能够听出几分清甜。 莫攸的神情更冷了几分。 他转过身要说什么，安卡轻轻往他面前迈了一步，拉进两人的距离，安卡偏过头，在莫攸耳边轻声道：「莫队有没有什么可以直接致死的东西？」 「不是淘汰，是致死。」 安卡又强调了一句。 说完，她撤开一点距离，看向莫攸的眼睛。 在正常情况下，主神空间不会允许出现这样的东西，但就像之前安卡遇到的097炸弹一样，凡事都会存在例外。 莫攸低着视线看她，他说道：「有。」 「借我用一下。」 「不行。」 莫攸拒绝。 如果安卡拿着这样东西下去，就需要同样承担，这东西被纪堰拿走，反过来杀掉安卡的风险。 安卡再近一步。 「纪堰面对你，不会放松警惕，想要动手也不容易，但是他不清楚我的情况，也不会有那么强的防备心，我会找到机会。」 「我有分寸。」 「放心。」 安卡发现，这次回来之后，她似乎总和莫攸说「放心」两个字。 莫攸的眉间紧了紧。 安卡的手反过来扣在莫攸的手心上。 她捏了下莫攸的手指。 莫攸手臂微僵，几秒钟后，两人交错的手心之前，多出了一个透明的圆形薄片。 薄片像是一个凸透镜。 中间厚，两侧薄。 薄的地方，几乎和刀刃一样锋利， 安卡低着视线准备拿过来的时候，莫攸却突然紧了紧手指，没让安卡抽出手，他轻声问了一句。 「他不清楚你的情况，我呢？」 安卡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停顿。 她看着前方，扣着那个圆形的薄片，用另一只手扒拉开莫攸的手指。 「莫队想要清楚什么？」 安卡这句话并不像是问话。 因为她话音落下，就撤开了身体，带着点笑，转身走到那两条锁链中的一条旁边，手指勾住铁链上的其中一环，脚尖扣紧另外一环，向下降落。 同时下降的人，还有纪堰。 安卡抬头看向莫攸。 她伸出另一只手，朝着莫攸的方向摆了摆。 身形消失在白色的雾气中。 第60章 更贴心一点 爱情总会偏袒疯子。 「金洵、景涵, 你们两个在周围守一下。」 「现在场上的队伍不止我们两支，可能还有其他的队伍朝这边赶过来。」 「于生，分析仪一直开着, 不要关, 注意周围人的踪迹。」 莫攸一边给其他三个人安排任务，一边将手中的滑索拉紧。 眼神认真。 他仍然能够感受到另一端安卡拽着绳索的力量。 但是，却已经看不见安卡的人影。 她的身形消失在白色的烟雾之中。 下面是深渊。 深不见底。 看着这样类似的场景，莫攸只觉得有一阵刺痛顺着脚尖、脚腕、小腿一直向上，像是通了电一样，没有办法挣脱, 只能等待着那种束缚的感觉一点点散去。 他抬起手指用力掐了下眉心。 疼痛抵消了部分麻木。 …… 正在控制着分析仪的于生察觉出了几分异样, 他到莫攸旁边, 问道：「莫队, 怎么了？用不用换成我来？」 莫攸抬头看了于生一眼, 摇了摇头：「没事。」 于生站在原地, 同样向下看了一眼。 深渊令人感到眩晕。 他神情紧绷了一下, 隐约明白, 莫攸为什么会突然露出刚刚的神情。 在队伍中, 只有他和莫攸是经歷过当年事情的人。 「莫队……」 于生还想说点什么，却被莫攸摆了摆手, 打断了。 「做你该做的事情。」 他只说了这样一句话, 就转过了身。 于生知道，这是结束交谈的意思。 他看见莫攸的手指在巫术盒子上划出了一个很复杂的图案, 图案从其中一个角蔓延至另外一个角，等到图案画成的那一刻，巫术盒子亮起了一点淡红色的光芒，盒子从中间裂开几条缝隙, 像一个二阶魔方一样，分裂成了八块，其中一块是打开的。 打开的一块里面，放着三颗红色的、像是晶石一样的东西。 看见这个，不仅仅是于生，就连对面那四个没有神智的傀儡玩家，也同时感应到了来自巫术盒子的能量，身形抑制不住地颤抖。 莫攸却像是没有感受到这东西的威慑一样，从其中拿出一小块，吃掉。 像是吃糖一样。 于生看着莫攸的动作，肩膀颤了颤，但是最终，他没有说什么。 他知道自己的话也不管用。 能量波动在莫攸周围浮现，又逐渐淡去。
第117页 莫攸紧拧着眉。 ——镇定，加强，唤醒，刺激。 把这四个词语全部发挥到足以将什么毁灭的程度，打开就可以用来形容，此时，莫攸吃掉红色颗粒的作用了。 …… 主神空间。 刚刚传送出来不久的君潜，站在二层的栏杆旁边。 他刚好看见了莫攸刚刚的举动，神情冷了几分。 如果说，刚才听景迁那么说的时候，君潜还只是半信半疑，保持着一种怀疑的态度，那么此时……看着莫攸这种用「命」换「无误」的举动，君潜已经能够明白，这件事，八九不离十。 镜头转向安卡。 君潜对于这张脸有些印象。 他记得，是之前提到过的那个……零分的新人？ 他有点后悔当时的疏忽。 他应该发现得更早一点。 「我挺讲信用的，不会骗你。」 景迁从君潜身后不远处走出来，站在灯光能够照亮的位置，他轻轻抬手扣住栏杆，袖口的扣子泛着一点银色的光。 君潜没有转头：「你确定是她？」 「你觉得不像吗？」 「不该讨论像不像的问题。我要百分之百的肯定。」 听见这句话，景迁突然笑了一下。 他略带深意地说道：「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一直争不过他，我们顾虑的太多，想着胜算，想着队伍，想着失误了以后要付出多少的代价，等我们把这些都想完了，他已经把她圈牢了。」 君潜看了景迁一眼，景迁仍旧带着一点温和的笑容，好像谈论的真的只是轻轻松松的恋爱故事，而并非混杂了腥风血雨的争斗。 君潜说：「安世筱不会被别人控制。」 景迁回应了一句，但似乎和君潜说的是两回事。 「但是爱情总会偏袒疯子，而不是精于计算的人。」 君潜沉默。 擦肩而过时，他拉着狙击枪的黑色绑带，冷冷的声音传出：「我不会让。」 景迁看着他的背影，笑容加深。 他转了下自己手中的铅笔，不知道在想什么。 …… 身处白雾之中的安卡，动作没有明显的变化。 她跟随着莫攸拉动滑索的节奏，一节一节向下坠，脚尖磕碰在滑索上面的一些金属拉环上，发出砰砰啪啪的声响。 与此同时，她也能够听见从身边不远处，另外一根滑索上面传来的，节奏类似的响声。 纪堰也在下坠。 与安卡队伍这边不太一样的是，纪堰那边，上面负责拉着他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他队伍中的另外四个人。 「你让他们四个人都围在这边，不害怕其他队伍偷袭吗？」 安卡一边松开一只手下滑，一边语气平常、仿佛闲聊一般地问了一句。 纪堰的笑声隔着白色的雾气传至安卡这边。 「其他队伍偷袭？最想要有点动作的，应该就是你们队伍吧？莫攸会安分地让我一直往下坠、直到落地？」 lj 安卡听闻此话，扯了下嘴角，她回想莫攸和纪堰之间的「神情交流」，想着纪堰说的或许也有道理，以莫攸记仇的程度，他是不可能轻易放过纪堰的。 就在纪堰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那边的锁链突然勐烈地抖动了一下，发出一阵「吱呀吱呀」、听起来锁链快要断掉的声音。 「嘶——」 纪堰发出轻微的吸气音。 ——来了？ 安卡手上的动作没有停顿，她之前和莫攸商量好了收放锁链的节奏，此时，也必须按照之前说好的做，否则就会出现差错。 但是，她仍然注意着纪堰那里的情况。 对面传来细微的，锁链抖动的声音，但是，或许纪堰控制得还不错，所以这样有点「慌乱」的抖动声，仅仅持续了两三秒，就听不到了。 …… 纪堰松开其中一只握紧锁链的手。 他低头看了一眼，发现了手掌之间渗透出来的血迹。 像是从手心撕掉了一层皮肉一样。 铁质的，寒冷的，冰，人。 当这几个词联繫到一起的时候，我们总能够不自觉联想到一些奇奇怪怪的新闻，进而料想到纪堰现在的状况。 淡灰色的「寒冰」顺着锁链蔓延，纪堰原本拽着锁链的手和冰粘在了一起。 两只手都被黏住，他没有办法腾出手去翻找之前的「酒壶」救场，因此，就只能强行把手从冻结的冰上扯下来。 扯下来的时候，自然不可能完好无损。 不过，由于安卡看不到他这边的情况，所以纪堰尚且能表现出一副「无事发生过」的样子，用平淡的语气和对方解释道：「刚刚莫攸又用了一次冻结，冰顺着锁链窜下来……没有新意。」 安卡轻笑了一声，随口应道：「新意？」 纪堰收紧牙关。 他迅速调出了一瓶e级的伤药，将手上的伤口涂抹一遍之后，继续拉紧锁链，说道：「三年过去，主神空间不说天翻地覆，也确实变了很多，他却还在用三年前、那些已经过时的东西。」 说到这里，纪堰笑了一声，似乎带着他那种特有的嘲讽。 面向对手，面向队友。 他始终带着这样玩世不恭的态度。 安卡又一次用脚尖勾在锁链上，声音中多了一点笑，也有些隐约的攻击性：「能在一个没有新意、过时的技能上面失手两次，也不能算是什么……值得一提的经歷吧？」
第118页 纪堰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 「你怎么……」 安卡没有看见他这边的情形。 单靠听声音，恐怕也没法直接判别出他受伤的事情，那为什么？ 为什么能准确判断出「失手两次」这种事？ 而且这个「失手」，纪堰听到的时候，总觉得后背发寒，好像不是那个原本的意思，而是真的失去了「手」一样。 …… 安卡手指敲在锁链上。 她和莫攸之间的「沟通」通过锁链传递，始终没有断掉。 沟通的内容，不仅仅是什么时候收锁链、什么时候开始下坠，还会包含对面的情况。 她和莫攸对于纪堰的情况了如指掌。 ——比起那些被纪堰「改造」到没有什么神智、甚至连npc都比不过的傀儡队友。 ——莫攸肯定更灵活一点。 ——更机智一点。 ——也更贴心一点。 安卡默默想着，轻微笑了一下，手指放平，拉紧锁链上的两个拉环，放在一起碰了两次，表明了自己的满意情绪以及对对方的肯定。 在上面刚刚收好巫术盒子的莫攸：「……」 安卡没有收到对方关于这个信号的回应，干笑了一下。 ——如果说没有感情这一点，莫攸倒也可以和对面那些人比一比。 纪堰收回心神，尽量让自己不受对面的影响。 既然说话会扰乱自己，那就不要说话吧。 安卡却并不想给他这样平静的机会，她继续用闲聊的语气说道：「你其实应该庆幸，现在下来的是我，待在上面的人是莫攸。」 听闻此话，纪堰有点惊讶，不是因为安卡说话的内容，而是她之前一直说的都是「莫队」，现在，却直接说了名字。 纪堰不动声色地问道：「为什么？」 安卡向下望了一眼，她已经能够隐约感受到，下面快到底了，虽然还没有看见地面，只是，原本浓重的白雾，此时已经显得有些稀薄。 安卡的话不留情面，带着冷意。 「莫攸想杀了你，你不知道吗？」 第61章 总归要选一个的 搓衣板，键盘还是榴槤…… 按照主神空间中的玩家总结出来的, 不知道总共多少条定律中，曾经有过一条—— 当你和你的对手交谈时，如果你频频点头, 连连应和, 总是认为对方说的话很有道理，那么，就要小心警惕了，很可能，你在逐渐步入对方早就设计好的陷阱。 用这前半句来形容纪堰此时的状态，非常恰当。 不过, 他并没有什么「谨慎」的觉悟。 听见安卡说「莫攸想杀他」, 纪堰深表同意。 同意归同意, 却没有继续思考安卡说这话的原因。 他在纠结其他的事情。 「那你觉得, 如果我和莫攸一对一打起来, 最后谁能赢？」 不知为何, 主神空间的「队长们」总喜欢在「谁更厉害」这样的问题上反覆询问, 似乎只要得到更多的赞许和认可, 就能够招揽到他们想要招揽的队员。 安卡不喜欢这样的「竞争」。 挑队友应该看眼缘嘛。 她想想莫攸, 想想于生，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 不过, 如果纪堰一定要说这事, 她也不介意和对方讨论一下。 「巫术盒子在主神空间的物品测定中，等级是黑级, 在此基础上，闪过金，也飘过红，你手里面的那个类似酒壶的东西, 恐怕连黑级也没达到吧？」 闪过金，说明有飞跃成为金级物品的机会。 飘过红，则证明着巫术盒子涉及禁忌类技能。 无论是哪一种，都是极为稀少的存在。 而两种并存，足以证明它的价值。 当时，测定结果在游戏大厅屏幕上公示的时候，也掀起过不小的风波。 莫攸拿到巫术盒子之前，景迁和君潜两个人都曾经明里暗里尝试过「剷除」莫攸。 这样一个临近安世筱的「队友位」，称得上是近水楼台。 惹人眼红。 是个危险的聚焦位置。 而巫术盒子出现以后，这些小动作越来越少。 莫攸进入个人排行榜前五之后，小动作彻底消失不见。 …… 对于安卡的话，纪堰没有办法否定，他的「酒壶」只是个紫级的道具，没什么名气。 但是他依然说道：「可惜巫术盒子有一个不称职的使用者。」 ——如果是他，一定能够发挥出「神器」该有的作用和价值，不会让它成为淹没在黄沙中的金子。 安卡笑：「你这莫名其妙的信心，三年了不减反增。」 听闻此话，纪堰皱了下眉。 什么意思？ ……三年？ 伴随着安卡的这句话，很多疑点浮上心头。 安卡似乎对于巫术盒子非常了解。 而以纪堰对莫攸的印象，莫攸是不会把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说给自己队员听的。 他联想着这次莫攸反常的、参加竞技场的举动，问道：「你是新人？」 安卡垂了下视线，看向脚下。 此时此刻，白雾已经没有办法再遮挡视线。 安卡可以直接看见不远处的地面。 下方的地面好像冰面一样光滑，地面被分成了类似棋盘格的图案，每一格都是不同的颜色，从上向下看，能够看见格子颜色的渐变过程，有几分梦幻。
第119页 ——如果没有纪堰队伍碍事，她可以拉着莫攸一起下来的。 ——绮丽的景象，两人一起见过很多。 ——但是，这样带着一点童话色彩的，好像还没有过。 想到这里，安卡的笑容微微收敛。 她侧头望了下对面的纪堰，说道：「算是吧。」 纪堰轻微皱眉，他没太理解这个「算是」究竟意味着「是」，还是「不是」。 这样一个问题也能模稜两可？ 而且，安卡的语气好像突然间被冻住了一样，变成刺人的冰。 和刚刚在上面的时候完全不同。 当安卡的脚尖碰上地面的时候，她抬手晃了三下锁链，又敲了三下锁链的底端，力量和声音一同向上，给莫攸传递着信号。 ——她到了。 做完这些，安卡松开了锁链，转向另一边。 「钥匙。」 她冷着声音，说道。 「你主动给，还是我来拿？」 安卡的双手恢復成放在上衣口袋里面的姿势。 衣着没有一点杂乱。 她朝着纪堰的方向走去。 纪堰也松开了锁链，但他还没来得及查看一下地面究竟是什么、糖果罐究竟指什么、钥匙要用在哪里，就发现安卡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安卡的身上带着一种令人震惊的压迫力。 她始终没有将目光放在纪堰身上，而是微微低垂着头，看着脚尖前的地面。 嘴角平平的，没有笑容。 纪堰微怔：「你……」 她从口袋里面抽出了一只手，手中轻轻转着那一枚圆形的透明薄片。 看见安卡的动作，纪堰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他勐地后撤一步，手中的酒壶盖子瞬间开启，一时间，也顾不得手上还有伤口这样的事情。 他甩动着手中的酒壶，一股清亮的酒液从壶口飞出，朝着安卡这边泼洒过来。 这一下攻击如果落到普通的玩家身上，足以将皮肤烧个通透。 可是安卡没有躲闪。 【透明防御层】在身上浮现的时候，纪堰瞳孔骤缩，令他震惊的，并非只是【透明防御层】完美地抵挡住了酒液的攻击。 除此之外，还有安卡左手的戒指…… 戒指上面泛起一点淡绿色的光芒。 很熟悉。 熟悉到让人绝望和恐惧。 安卡没有迴避。 比赛直播的镜头仍然给到上面的那些人。 没有人会看见她此时的行为。 而纪堰这个将死之人，她也没有必要迴避。 「安……」 纪堰颤抖着将手指抬起，一点点指向安卡的方向，仿佛失去力气，没有办法再控制自己的酒壶。 他是知道安世筱的。 自然也了解，对方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攻击方式」。 戒指上的光芒唤醒了某些令人感到惊悚的记忆。 ——怎么会？ 不过，他已经没有机会说出他想要说的话。 安卡的速度在帐号卡升到绿级之后，有了明显的加强。 原本的位置，晃过一道黑色的影子。 很快，纪堰的半个字卡在喉咙里，他低着头，看见自己的脖颈被圆形的透明薄片划开了一个细微的伤口，伤口并不起眼，却足够致命。 纪堰手中的酒壶脱落，坠在地面上。 人也重重倒了下去。 安卡站在他身后，漠然地看着这一切悄无声息地有序进行。 她看了一眼纪堰失去唿吸后，有些狰狞的表情，和向外凸起的眼睛。 安卡俯下身，伸手掀开他的上衣，从内侧的口袋里面，拿出了那一把「钥匙」。 银色的。 小巧。 带着光泽。 和芽儿之前形容的一样。 起身的时候，安卡捏起散落在地上的酒壶，酒壶中还剩下半壶酒。 她用手指在酒壶上面敲了两下，随即，安卡手腕轻抖，将壶中的酒尽数洒在了纪堰的尸体上。 纪堰的皮肤瞬间变得焦黑。 一点点粉碎。 最终变成了一地黑色的粉末。 有轻微的风拂过，将黑色粉末一点点吹散开。 酒壶砸在剩余的一小撮粉末上。 像是什么贡品。 安卡低低的声音响起。 「你也不能算是一个称职的使用者吧……」 她的队员，轮不到别人来评判。 …… 地面之上。 「坑」的边缘，站着那四个没有神智的玩家以及莫攸、金洵等人。 而在距离坑较远的位置，又有三队玩家到达这里。 此时的积分—— 纪堰的队伍6分。 安卡的队伍6分。 剩余三支队伍，7分，6分，4分。 三队玩家，总共十一个人，五、四、二人。 而此时，这十一个人，却并没有站成三队，反而因为达成了某种共识，像是一支完整的队伍。 他们一起围绕着莫攸、纪堰两队的位置过来。 时间还剩下15分钟。 于生低声在莫攸旁边说了一句：「莫队，纪堰队伍四个人、剩余三支队伍十一个人，加上我们队伍五个人，目前比赛中的人，都在这里了。」 莫攸点了点头。 这时，有人混在人群中，扬声说了一句。
第120页 「最后的环节，一支队伍独占不太符合规矩吧？」 莫攸没有理会。 他回头看向坑边吊着的锁链，和下面的白雾，神情中闪过什么，指尖一点点凝聚出浅淡的红色光芒。 光芒中，蕴含着之前那一枚红色颗粒的能量。 感受到这股能量，原本围绕向前的十一个人，都齐齐停住了脚步。 连那四个傀儡玩家的表情，也有了细微的变化。 他们一起后撤了几步，拉开距离。 ——很直接地感受到了威胁。 莫攸的手指点在地面上，突然间，从他指尖的位置开始，「刺啦」一声，窜起了火花，红色的火花快速蔓延，直至将整个「坑」包围。 一条线首尾相接，形成一个「圆环」，圆环闪着红色的光芒。 在形成的瞬间，光芒骤然窜起，变成半透明的屏障。 屏障仍旧带着光。 将周围的天空也映得成了红色。 蓝级的比赛中，已经有些见多识广的人，他们很快意识到这「红色」代表着什么。 「禁忌类技能？」 「我们这个级别的比赛，玩家最高也就是紫级，怎么会涉及禁忌类技能？」 「这哪里是比赛？这是玩命啊。」 「他不会真打算，持续使用15分钟吧？」 「……」 细碎的讨论声响起。 不仅仅是那些「圈外」的玩家，就连于生、景涵和金洵也都停住了原本的动作，定在原地。 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莫攸用这个。 莫攸目光平静。 他当然有更加朴素、更加保守的技能可以使用。 但是，他希望提醒的，不仅仅是这十几个玩家。 还有游戏大厅中，那些正在观看比赛的人。 …… 游戏大厅内，一片寂静。 计浮推了推乔铎的手臂，他微微张着嘴，神情有些呆：「你以前没告诉我，莫攸是这个类型的玩家啊？这是两包鱿鱼丝能拦住的人吗？给我十包都不干。」 乔铎看着屏幕，没有说话。 走过游戏大厅二层迴廊的君潜和景迁，都是偏头看了下屏幕上亮起的红色光芒。 景迁温和的声音响起。 「上次只见到了冰山一角，这次仔细看看，禁忌类的技能，确实惊嘆。」 君潜收回视线，语气淡漠。 「大张旗鼓。」 …… 刚刚拿到钥匙的安卡，同样感受到了这股足以穿透「白雾」的能量。 她抬头看了下头顶的方向，手指微紧，眼神中的温度一点点冷下去。 ——搓衣板，键盘还是榴槤。 ——这人总归要选一个的。 第62章 不走心 「莫队，好看吗？」…… 莫攸发动技能之后, 地面之上一直处于僵持的状态。 几秒。 几十秒。 几分钟。 当那些人看到莫攸的神情依然毫无变化，甚至比刚开始更加漠然和坚定的时候，逐渐放弃了「找突破口」的打算。 倒也不是这散发着红光的透明屏障没有突破口。 但「突破」需要的代价, 不是他们想付出的。 景涵冰冰凉的声音从莫攸身后响起：「莫队, 你现在从头到脚都是破绽。」 莫攸没有动。 景涵继续说道：「我刚刚进队伍的时候，你说过，你会信任队伍中的每一个人，但是不会因为这种信任，而把自己的弱点留给队友，也不会把自己置于危险之地。」 莫攸手指碰在周围红色的屏障上, 盪出一圈浅浅的环形图案, 上面还有些类似咒语的字符, 都从他手指触碰的那一个点, 开始向周围蔓延。 「我是这么说过。」 「所以你现在在做什么？」 「总有些例外。」 「你不像是一个会做出什么出格事情的人。」 出格…… 这个词让莫攸的神情暗了暗。 现在做的事情, 算是出格吗？他说不清楚。 安世筱「死亡」之后, 她的名字就好像变成了一个符号。 主神空间里面, 每个人都想说一说、谈论一下。 自然也有很多人把这个名字神化。 但是, 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站出来, 说上一句「我和安世筱关系很好，她离开了, 我很伤心」。 似乎, 如果把安世筱归为某个人特有的「朋友」、挖出一段不一样的「关系」，就是在违背其他玩家的意愿。 他们想要把她高高抬起。 ——让每个人都能看到。 最终看到的, 真实、虚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他们想要看到的。 但是莫攸不想这样。 他希望，安世筱这个名字, 只属于他一个人。 景涵没有等到莫攸的回应，她提醒道：「我哥哥一直想要杀你。」 莫攸低了低视线，使用禁忌类技能，有产生不可逆转副作用的风险，同时，也会对身体造成不同层次的伤害。 他觉得自己喉咙有一阵接着一阵的甜腥味。 身体有明显的「抽离感」。 他说：「你现在也可以代替他动手。」 景涵看向莫攸：「这不符合我进队伍时定下的规则。我说过，我来到这里，是为了达到和你一样的水平，然后光明正大地杀了你。」
第121页 ——这是景迁曾经给她的任务。 ——她没忘过。 当然也有很多其他「偷袭」的机会可以达到那个目的。 比如现在，就是个绝佳的机会。 但是，景涵和景迁在行事风格方面的不同，就体现在这里。 景迁会不择手段。 景涵很直接、坚守的东西更多。 刚刚那句话的潜台词—— 景涵认为自己是个守信用的人，而莫攸并不坚守他说过的话，应该被谴责。 莫攸说道：「你很磊落。」 景涵没有从这句话中听出任何的赞赏，反而，更像是自嘲。 …… 安卡捏着之前从纪堰身上拿到的那枚钥匙。 环顾四周。 周围没有门，所以糖果罐「开口」可能的位置，就是这些地砖。 颜色没有规律。 大小完全相同。 所有的「彩色砖」光滑平整。 既然没什么差异，那么，或许重点就不在分析这些「砖」，而在于……钥匙。 当安卡将目光转向自己手中的钥匙时，有轻微的停顿，她感觉到，这枚钥匙，好像比普通的铜制或者银质的钥匙要更加重一些。 将钥匙在手中颠了颠，重量上的差异就更加明显了。 「为什么会重？」 安卡低声说了一句，环视四周。 她一步步走过这些彩色砖，却并没有发现任何插钥匙的缺口。 所有的砖都是平整的，连方砖与方砖之间的缝隙，都被填得结结实实，没有办法放进去任何东西。 安卡捏着钥匙转了两圈。 刚刚顺着锁链下来，再加上解决纪堰用了一些时间，现在距离比赛结束、进行结算的时间，还剩下不到十分钟。 他们的队伍此时积分还不是第一。 也就是说，只有安卡找到那个「打开糖果罐」的办法，吃到里面的糖，才能成为这次竞技赛的胜者。 安卡扶额。 ——现在莫攸在上面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如果他们最后没有拿到冠军，实在是有点难以收场。 ——比赛前，在游戏大厅的时候，她确实是让他「好好表现」。 ——却也没想到他会「表现」到这个程度啊。 一边想着和莫攸有关系的事情，安卡一边又将周围打量了一圈。 没有异样。 她捏着钥匙上面一个用来穿绳的圆形缺口，绕着手指，将钥匙轻轻转动了一圈。 突然间，她像是想到什么。 「从最开始听说糖果罐需要钥匙打开的时候，我们就很容易认为，钥匙是用来开锁的。」 这是一种定式思维，也是最符合生活常识的。 钥匙，锁。 天生就是密不可分的。 可是，会不会，她手中的钥匙，不是这样用的？ 安卡将钥匙的尖端在自己的手心里面戳了两下，直到手心被戳出了一个微红的印子后。她的眼神微微一凝。 手指用力，将钥匙毫无徵兆地向前抛出。 钥匙划出一条抛物线…… 不。 不仅仅是抛物线。 安卡看着钥匙向前飞了一段后，又突然间向右侧调转，朝着右边飞去。 ——奇怪。 钥匙仿佛是被某种力量牵引一样。 不单单是重力。 钥匙落到了远处的一块紫色方砖上。 安卡走到那块紫色的方砖旁边，仔细打量了一下。 敲一敲，吹一吹。 都没有反应。 方砖冷冰冰的样子可以和莫攸相提并论了。 「不是这里？」 她重新直起身。 可是……钥匙选择了这里。 如果说方砖不是这块，就说明她判断的方式还是有问题。 并不是钥匙落在哪里，哪里就是答案。 那么…… 安卡看向那枚小小的银色钥匙，她发现，钥匙的尖端，正指着一个方向。 定向？ 安卡记住这个方向，很快再次拿起钥匙，将其放在了另外一块方砖上。 这一次，钥匙的尖端又指向了另外一个方向，而这两次尝试的，方向的交点处，是一块浅黄色的砖石。 唯一确定的位置了。 安卡这次还没有完全俯下身，就已经感受到，一阵莫名的力量牵引着手中的钥匙，她将钥匙从这个点抛下，发现钥匙落在了地上。 却并没有在地面上「躺平」。 而是以一种直立的方式，立在了地面上。 安卡用脚尖在那块淡黄色的方砖上点了两下，很快，钥匙好像和地砖发生了某些反应一样，融为一体。 安卡本以为这块砖会消失或者再次出现一个可以钻进去孔洞、再次向下。 不过，却不是像她猜测的那样，反而，那块混合了一点钥匙银色的方砖逐渐升起，直至安卡站立着，也能够伸手轻易碰到它。 ——像是个桌子。 在升起成为桌子后，那些银色的光芒再度汇聚，它们分成四组，聚集在桌子的四个角。 变成了四个卡通类型的骷髅头。 「看来是这个了。」 安卡轻微一笑，将它们依次拿起，吃掉。 甜甜的，像是白巧克力的味道。 主神空间很快响起了通报的声音——
第122页 【第10队，食物分+4，当前食物分为10，请再接再厉。】 就在主神通报完这句话的时候，那块淡黄色的桌板突然变了形状，逐渐凝缩，聚集，成为一个圆圆的、拳头大小的球形。 淡黄色的圆球好像一个挂坠，落在了安卡的手心。 那一瞬间，她的帐号卡上闪出了关于这个东西的介绍。 【通告：您的物品栏有更新。】 【当前持有物品：芽儿的糖果罐】 【物品可食用。】 【本物品为竞技场、游戏大厅、副本通用物品，可以带回主神空间，使用后，会对玩家产生永久性的属性加成。】 【物品等级：紫级】 【加成效果：不同颜色的糖果可以产生不同颜色的效果。】 【蓝色：闪回治疗（可以使作用目标的身体状况恢復成一天前。应注意，本物品没有復活效果，不可以治疗已经死亡的人）】 【黄色……】 【黑色……】 【……】 【注意：本物品在比赛中有特定功能，如果玩家在竞技场比赛中吃掉，将会有相应的积分加成。离开比赛后，此功能自动消失。】 上面总共介绍了七种颜色的糖果的作用，每种一颗，都是一次性加成或者修復，没办法使用多次。 安卡没有注意其他的那些，也没有立刻打开糖果罐、吃掉里面的东西。 她将注意力放在了蓝色的糖果上。 正好赶上这样一个可以带回主神空间的道具。 莫攸挺幸运的。 禁忌类的技能伤害不小，用一用这个也不亏。 ——不过他好像不喜欢吃糖？ ——以安卡现在的「武力值」，想要强行捏开他的下颌让他吃下去恐怕不太现实。 得想想其他办法。 安卡拿着那个糖果罐，若有所思。 从她流露的表情来看，不像是在琢磨什么「友善」的办法。 …… 在安卡拿到糖果罐的瞬间—— 地面之上的人，视线从「红色屏障」上移开，看向周围逐渐变化的场景。 木柱变成了糖果棒。 路灯变成了饼干。 地面上灰灰的砖，变成了一块块扁平方正的巧克力。 远处，闪烁起一点小灯。 一下亮，一下暗。 临近傍晚，花房一样的糖果屋，显得有些梦幻。 天空中，有烟花炸开。 …… 糖果罐不仅仅是装糖果的容器，也是幻觉的控制开关。 「莫队，好看吗？」 不知何时，安卡出现在了莫攸的身后。 倒计时归零。 她突然伸手捏了下莫攸的手心，指尖划过莫攸手腕脉搏的位置，带了点力度。 莫攸的手颤了一下，周围的红色屏障随之消失。 禁忌类技能停止。 莫攸忍住身体内炸裂开的疼痛，罕见地回应了一句不错的评价。 「挺好的。」 这话听着就很敷衍，安卡笑：「不走心。」 莫攸低了低视线，遮掩住自己的神情。 她一直认为他不走心。 自始至终。 一直都是。 第63章 不要到处乱跑 「那让它先陪陪你吧。」…… 倒计时结束。 中心的立柱上方, 时间归零的瞬间，周围五颜六色的烟花在那一刻定格、逐渐模煳。 场景变化间，安卡松开捏着莫攸的那只手。 【蓝级小队比赛：亡灵小吃街】 【比赛时间结束。】 【下面宣读各小队的积分情况——】 【……】 安卡静静听着主神宣读积分的声音, 放在口袋里面的手指轻轻划过糖果罐的表面。 她将糖果罐收回帐号卡。 虽然积分宣读还没有结束, 等级却已经有了变化。 安卡看着帐号卡上面一点泛着蓝色光芒，蓝色的光芒还不太清晰，但是，已经算是半只脚迈进了蓝级。 …… 「个人赛和小队赛的两次获胜，外加上一次个人赛中的隐藏任务加成，这个速度, 足以弥补零分的缺憾了吧？」 「很恐怖, 不过, 之前评分的时候, 谁也没想到她加入的会是这样一支队伍。」 「这队伍的队长是谁？」 「叫莫攸。」 「不认识。」 「是个在主神空间待了很久的人。」 「你听说过？」 「嗯。」 说话这人看着一层大厅中站着的几个人, 回忆着以前的事, 脸上带了一点发白的颜色, 他捋了捋杂乱的头髮, 额头上面因为出汗, 沾上了几缕头髮。 「很久以前，我曾经在竞技场遇到过他。」 「怎么样？」 「那时候, 他还没有用过禁忌类技能, 不过，就只用其他的普通技能, 我也没有找到任何还手的机会。」 「按照你的说法，他这么强，为什么近几年排行榜上，都没见过这人的名字？」 那人将额头上的头髮捏下来, 别在脑袋上面，露出额头的时候，看起来比刚刚利落了不少，像是个二十一二岁的大学生，他穿着白色底、黑色格子的衬衫，显得很纯净，鼻樑上带着圆圆的眼镜。 ——他叫花鹤。 ——景迁队伍的人。
第123页 如果不看眼神，这人能够轻易混在人群里。 和他这个年龄的其他人都很相似，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但是，他的眼神却带着一种特有的「病态的倦怠」，加上额角一点薄汗，有几分疏离的美感，夺人心魄。 他轻声说道：「他以前的队长是安世筱。」 花鹤旁边那人是队伍里的「新人」，是个很年轻的女孩子，虽然已经跟着景迁的队伍参与了几次比赛、副本，但是对于安世筱的名字，还只有一个概念，从没和别人这么坦白地讨论过。 她微怔。 半晌后，「主神」将比赛中剩余的五支队伍的积分全部宣读完毕。 安卡的队伍35分，排名第一。 第二是一支比较本分的队伍，32分。 第三是已经没有纪堰本人的……纪堰的队伍，26分。 除此之外，还有两支队伍，分别是和纪堰队伍相同、并列第三的26分。 以及排在第五的14分。 「所以，莫攸现在重新参加竞技场，是已经打算忘记过去发生的事情，復出重来吗？」 花鹤轻微笑了一下，他的笑容有些天生的懒散和温和：「这样的行为，哪里像復出？倒像是自我毁灭。」 「终于想通了，打算与世长辞？」 「那样最好，免得我们动手了。」 「我们为什么要动手？」 花鹤看着身边的新人小姑娘，手指穿过自己的头髮，抓了抓，似乎不经意说道：「我们队伍里面的首要任务，始终都是杀了他，队长没和你说吗？」 「……」 「这是什么时候定下来的首要任务？」 「三年前吧。」 花鹤说得模煳不清，听着语气，像是下一秒就要睡过去一样。 「？」 这是什么神奇的决定啊？ …… 安卡低头看着自己的帐号卡，这一次的竞技比赛结束，小组中每个人都得到了500点的成就点，无论是接下来的门票钱、日常用的钱，还是继续提升戒指等级的钱，暂时都有了着落。 就在安卡将帐号卡退回主界面的时，帐号卡上弹出了一条消息。 ——乔铎的。 【之前答应的、主神空间控制区内，扫描仪共享的结果已经发到你那边了。】 【尽量不要在白天查看，容易被主神空间发现、屏蔽掉。】 【最好在23:00-1:00期间。】 【如果操作上有困难，可以来找我。】 【c1-56833】 如果安卡的查看导致了扫描仪被屏蔽，那么，乔铎这边同样无法继续收到消息，所以，他的提醒也比较详细。 看着最终留在屏幕上的那一串数字，安卡的手指从上面轻轻划过。 退回主界面。 收好帐号卡。 抬头的时候，却看见莫攸正站在她面前。 ——他看见了？ 安卡捏着已经「锁屏」的帐号卡，对莫攸解释了一句：「随便聊聊。」 莫攸注意着安卡的神情，但最终没有纠结和安卡聊天的人究竟是谁，也没有问为什么对方会突然发过来一条房间号。 「npc。」 莫攸刚刚开口，突然被安卡打断了。 她猜到莫攸想要说什么，在这个问题上，莫攸是打算「追究到底」了。 她上前一步，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几乎贴着他的耳朵说道：「七个npc先在你那里住两天。」 声音轻柔。 注意到莫攸仍旧冰冷，不想妥协的表情，安卡补充道：「我明天去你那里帮你养花，好不好？」 感受着近在咫尺的唿吸，莫攸很想问。 帐号卡上的那个人呢？ 你和他见面的时候，两个人也会以这样一种距离和方式说话吗？ 莫攸的眼神暗了暗，沉默着向后撤了一步。 他站得很直。 相比之下，安卡双手在面前随意交叉的姿势，自然而不受拘束。 「你好好休息。」 最终，莫攸还是妥协了安卡这个「弥补」的方法，他语气冷淡地说道。 其实不仅仅是好好休息，还有…… 不要到处乱跑。 不要见各种各样来路不明的人。 …… 但是，莫攸只是将话语停在了第一句。 安卡笑着对他摆了摆手：「行啊。」 她虽然动作随意，但实际上一直注意着莫攸的身体情况，暂时还没有看见莫攸身上有任何禁忌类技能产生的副作用。 现在人多，不太方便。 正好她今晚好好考虑一下，明天再和莫攸纠结该如何让他把「蓝色的糖」吃掉的事情。 必须神不知鬼不觉。 猝不及防。 不然，如果先把这东西的功能告诉莫攸，再让他吃，以他的性格，是肯定不会接受的。 …… 安卡回到安全房。 她给乔铎回了一条消息：「收到了，谢谢。」 乔铎回復地很快：「好。」 收回帐号卡，乔铎的手指在电脑键盘上敲敲打打，片刻后，屏幕上同时出现了三张图片，其中一张图片的顶端，写着「安世筱」的名字。 还有一张…… 是从扫描仪中调出来的。 【控制区】 【游戏开发组秘密调令·三】
第124页 【开发组成员姓名：安卡】 【调令内容：此人将作为玩家，进入游戏大厅，调令时长为3个月】 【任务：解决游戏中部分无法检测到的bug，削减主神空间可能达到金卡玩家的玩家实力，必要时可以伪造成意外，藉助副本，将其杀掉。】 【调令申请人：安卡】 【审批人：op】 调令之下，是安卡的签名。 笔迹经过严格的核对，确认是安卡本人写的。 黑暗之中，只有电脑屏幕亮着光。 一点光芒的映照下，乔铎脸上没什么笑容，表情认真。 「用安世筱这个死亡玩家的身份作为幌子，确实很容易接触到排行榜前排的那一批玩家。」 乔铎喃喃道。 ——甚至都不用她去接近。 ——只要始终模稜两可，不敲定身份，反而做出一些「相似」的举动，就足够让人好奇、主动接近她了。 …… 与此同时，从墓园静坐了几个小时后，刚刚回到安全房，准备用帐号卡开门的莫攸却突然停住了动作。 他没有看向旁边，只是放下了手，看着门，冷声道：「等很久了？」 身后黑暗中，那人的声音传出：「我本以为你比赛结束就会回来。」 话音刚落，一把手枪就抵在了莫攸的后脑上。 莫攸声音平静：「比起狙击枪，手枪不好用吧？」 「但是对付一个刚刚用过禁忌类技能的人，已经足够了。」 「主神空间内不能杀人。」 「纪堰能死，你为什么不能？」 莫攸的手动了动。 很快，枪抵住了莫攸的手腕。 威胁。 「主神空间内绝对安全，即使是有杀人功能的道具，也只能在副本和竞技场中使用，在这里，不会生效。」 君潜说道：「难得你还记得这些规则。」 莫攸沉默。 君潜没有再说废话，直接问道：「她是安世筱？」 莫攸冷淡：「你可以直接问她。」 「因为你用了禁忌类技能，出于对对手的尊重，我先来找了你。」 「我不确定。」 莫攸说道。 君潜说：「如果是，你尽快放人。」 莫攸拒绝得很坚定：「不可能。」 「你不是以前的你，她也不是以前的她，你守不住。」 如果抛开队伍，君潜的个人实力要比景迁强很多。 此时，莫攸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再次使用「禁忌类技能」的情况下，想要和君潜对峙，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一颗子弹正中莫攸肩膀后侧的位置。 「那让它先陪陪你吧。」 ——虽然死不了。 ——但是，半死不活和一些永久性伤害，却是不可避免的。 第64章 他记住了 他在干什么？ 「叮——」 帐号卡贴在门锁上, 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门锁咔哒打开。 莫攸看着逐渐打开的门，没有动，只是默默看着。 他的手指扣在左边的门框上。 大概隔了十几秒之后, 莫攸才将门推开, 走进屋里面。 门被关上。 走廊里空无一人。 一点微弱的声音使得走廊里的声控灯亮起、又灭下去。 声控灯亮起的瞬间，映照出门框上遗留下来的一块手印，每个手指都清清楚楚，带着若隐若现的红色血迹，按照血迹挤压呈现出来的模样，这里曾经被大力握紧。 莫攸进了饮水间。 没有开灯。 一片黑暗之中, 隐约能够听到时而传出的饮水机的声音, 以及有些重的唿吸声。 没有其他的声音。 住在莫攸安全放的那些……「顽皮」的npc, 虽然没有眼睛, 看不见周围什么样子。 但是, npc也通过空气中蔓延的血腥味, 察觉到莫攸此时的情况并不好。 他们个个屏息凝神, 将头毫无章法地转来转去。 npc罕见地没有捣乱, 也没有出声打扰莫攸。 莫攸的后背处传来一阵阵刺痛, 好像有几根细长的毛衣针一起刺入后背、穿透骨头，然后挑起那些深深浅浅的神经, 拧成一团, 拉伸搅动。 君潜这颗子弹的价值，如果放到主神空间的评测系统进行衡量, 应该在a级伤药和b级伤药之间。 属于有价无市的类型。 这个价值的东西造成的伤害，即使是用高级别的伤药治疗，效果也微乎其微。 用这个来对付自己。 ——还真是看得起他。 莫攸的眼神变化了一瞬，随即, 浮现出了一个近乎笑容的表情。 他很少笑，这个表情看起来有几分干涩，甚至是「不熟练」。 只是现在，也没有其他人能注意到莫攸的表情。 ——三年过去了。 ——她受欢迎的程度有增无减。 他想着。 这个中弹的位置，莫攸没办法靠自己取出子弹。 而如果不取出子弹，就需要一直忍受这样的疼痛，直至子弹一点点被身体消化。 这不是一两天能够完成的事。 他不想明天安卡来的时候，被她看见自己现在的样子。 莫攸想着的时候，紧了紧眉，浑身上下泛起一阵冷汗，他从地面上站起身，套上一件外套，拧开饮水间的灯，面对着镜子开始练习面部表情。
第125页 不知道过了多久。 他终于从饮水间走出来。 走出来的时候，已经和常人无异。 莫攸走到了自己的桌前。 那个头顶写着a号的npc，听见莫攸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再走向远处，好像感受到什么，他蹭着步子上前，替莫攸将椅子拉开。 莫攸停顿了一下。 略微有些低的声音传出。 「谢谢。」 钟錶上的秒针「哒」地一声，指向了整点，十一点了。 …… 23:00。 安卡将帐号卡调到乔铎给她发的共享界面上。 此时，共享的时长已经有33个小时，之前共享的内容可以随意查看。 从现在起，获得的扫描内容，也会被实时保存。 安卡没有直接看帐号卡。 ——lj帐号卡太小了，看着不太方便。 而且一旦被主神空间发现，就是精准打击。 她在主神空间的「日常用品」商城中，花费3成就点买了一台电脑。 电脑很便宜。 在这里，除了乔铎或者计浮那样对电脑有特殊需求、必须要随身携带的人来说，其他人对电脑的需求并不大。 这里有网吧，也有单独的电子阅览室。 所以，花费成就点、购买电脑的人其实并不太多。 主神空间衡量一个东西的价值，是根据它的「需求程度」。 一包烟在这里能卖到1成就点，一瓶酒能卖到3成就点。 而一台电脑的价格，也是3成就点。 安卡将帐号卡和电脑连接在一起。 她增设了几个跳跃节点，让连接的过程足够混乱，像是毛线团缠在一起，不容易理清线头。 以安卡对于「控制区」的了解，「控制区」想要追查到她，会相当麻烦。 只要持续查看的时间不太长，就可以确保安全。 安卡一边看着屏幕上面闪烁的画面以及时不时弹出的文字信息，一边给乔铎发消息。 「共享的画面，每隔一段时间，会有一次黑屏，是因为什么？」 乔铎是个习惯「深夜」的人，半夜不怎么睡觉，他很快看到了安卡的消息，眼神停留了几秒。 他回想着自己屏幕上那一张「安卡的调令」，斟酌着回復。 「控制区有屏蔽设置，有些地方扫描不到。」 这是真实的。 ——究竟是不是「所有」的黑屏都是因为这个，就不好说了。 安卡手指在电脑的边缘敲打了两下。 她觉得乔铎隐瞒了什么，不过，在这种时候，她不方便戳破两人之间相互信任的假象。 「知道了。」 她随意回復了三个字，又将视线转回到电脑屏幕上。 虽然她和乔铎看到的是同样的「场景」，但是，安卡对于控制区非常熟悉。 她能够捕捉到更多的细节。 ——她会知道很多乔铎不知道的东西。 「暂时控制区还没有察觉到我的异样，他们甚至没有发现op的尸体。」 「这些人忙于看着竞技场、副本，没什么时间去查看身边一起工作的人是不是还活着。」 「控制区内，冷漠的关系不可逆转。」 「其他人如果和自己没有产生联繫、不会对自己的生活造成影响，那么无论对方是被人杀害，还是从楼上跳下去，都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这使得那里更加高效。」 原本安卡是十分憎恶这一点的，但是，当她找机会离开的时候，却发现，她可以从这种机械化的制度之中找到很多漏洞。 可以轻而易举解决一些人，却不被发现。 突破口，多到了可以挑选的程度。 所谓越精密，越脆弱。 不过，即便如此，也需要多加小心。 想要从那里出来挺容易的，但是如果被发现，「控制区」也能够轻而易举地将在副本中抹杀。 她得在「控制区」发现之前，把一切都安排好。 时间并不多。 时针指向了数字1。 安卡自从成为游戏开发组的一员之后，就失去了「睡眠」的能力。 不会睏倦。 即使闭上眼睛，也不会有任何睡意。 她原本以为，这是「控制区」和「开发组」那边特有的状态，可是，这次重新回到游戏大厅之后，她依然无法入睡。 安卡不认为这是件好事。 失去睡眠，让一天十几个小时的自由支配时间，变成了完整的二十四小时。 却也会不自觉模煳掉白天和黑夜，对时间失去本来的概念。 持续性的思考和行动，让人麻木。 麻木后，则会逐渐弱化感情。 会把大多数人当做是「工具」。 会变得，只对一些特定的人感兴趣。 安卡抬起头，看着雪白的天花板，伸出手指在灯光下方亮起的空间内，虚虚地抓了一下。 她想起莫攸。 ——他在干什么？ …… 莫攸坐在桌前。 安卡参加个人竞技场的时候，前前后后的场景，逐渐冲进他的脑海中。 但最重要的部分，依旧想不起来。 那天，他也是坐在这里。 她说…… 「我等下要和你说几句话，很重要，你仔细听。」
第126页 「如果我们错了，我没有出去……」 然后呢？ 莫攸捏了捏自己的额头两侧，手臂半撑着桌面的边缘。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的视线落在了桌面上那个灰色的按钮之上。 莫攸的神情变了变。 他隐约响起自己按下过这个。 当时，他的直觉告诉他，安卡接下来说的话会很重要，所以，他当时下意识按下了这个按钮。 ——录音。 莫攸伸出手指，覆盖到那个按钮之上。 拉伸之间，后背的伤口又产生了剧烈的疼痛感。 按钮被轻轻按下。 上面沾了一点刚刚渗出的冷汗。 按钮上面亮起淡蓝色的光芒，闪烁了两下后，变成持续亮起的状态，安卡的声音从中传出。 「过去的三年时间里，我开发了一种自毁装置，我将这个装置安放在了一个安全的地方，它现在，在君潜卧室的地板下面，这个事情，除了你我，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如果我死了，你一定要去找。」 莫攸的手指颤抖了一下，他将手抵住桌面，强行遏制住这样的颤抖。 已经分不清究竟是因为突然出现的情绪波动，还是因为疼痛。 他的目光变得晦涩。 安卡的声音没有停下。 莫攸的眼前却浮现出当年安世筱的模样。 安世筱单手撑着桌面边缘，另一只手握着笔，在白板上面写字。 带着一点笑，写完后，将笔反过来，在字上面敲打两下。 给他们进行比赛復盘，分配训练任务。 如果碰上两人吵架的时候，安世筱还会特意「关照」一下莫攸，玩笑似的问一句：「莫攸，你觉得有没有问题？」 「……启动装置需要五位金卡玩家放弃参与金卡副本、同时操作自毁装置。这个装置，可以在保全主神空间内玩家的前提下，将整个主神空间全部毁掉。」 「你记住。」 莫攸看着面前播放录音时闪烁的蓝光消失。 ——他记住了。 第65章 安队 「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 「莫队, 在吗？」 咚咚咚的敲门声之后，安卡放下手，看了看面前熟悉的门牌号, 又看了看手中的帐号卡。 时间刚好是早上七点。 她其实六点四十左右就来了, 但是，一直在门外站到了七点，才敲门。 走廊的窗户距离安卡现在站的地方很近，只隔了半只手臂。 敲过门后，安卡觉得有些闷，尽管稀薄, 但是空气中仿佛还有一点类似血液的味道。 ——有人在这里打架了吗？ 这倒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这一行走廊, 住了接近一百个人, 若是有什么矛盾、起了点冲突, 就可能纠缠到走廊尽头, 大打出手。 主神空间不死人, 但是经常见血。 安卡没有多想, 抬起手, 将那扇尽头的窗户拉开一点。 冰凉的空气灌入。 空气清新了不少。 唿吸间, 安卡的面颊两侧，都是浮现出一团团白雾, 视线有些朦胧。 她刚刚顺着窗户, 已经看见了外面残缺不全、凋零破碎的「植物」们。 ——还真是挺严重的。 它们原本迎着寒风，也能够长得不错。 上次来的时候, 安卡甚至觉得惊奇。 这一次来，她也觉得挺「惊奇」。 叶子被咬地粉碎，只剩下和浅绿色的茎连接的一小块叶子还挂在上面摇摇欲坠，花盆里的土被刨开, 有几株的根部已经被挖出来了。 看起来像是糟了强盗。 可怜兮兮。 难怪莫攸一直冷着脸，对这件事情纠缠不休。 安卡：「……」算得上是无一倖免。 正当安卡摸着下巴，思考怎么把这件事「粉饰」一下、才能让莫攸「节哀顺变」的时候，门咔哒一声被打开了。 安卡将走廊里面的那扇窗户推上，转头。 她用手撑了下墙面，倚着墙的姿势换成了直立。 看清莫攸的表情，安卡的手指僵硬了一下。 可能是刚刚开窗冷的。 也可能是被莫攸此时的表情给冻的。 冰冰的，沉沉的。 从开门之后，他就一直看着安卡的脸，注意着安卡表情中的每一个细节。 而那脸色，不是一般的差。 安卡：「？」 虽然说，这些花看着被破坏得很严重，但他们好歹也是「过命」的队友，不至于为了一些花，摆出这副神情吧？ 他看着她的样子…… 让安卡觉得，莫攸像是要剥了她。 莫攸面无表情地示意了一下门旁边一个圆圆的按钮，说：「有门铃。」 安卡应道：「哦。」 应了一句后，安卡又很快拧了下眉。 ——因为没按门铃，而是敲了门，所以这么苦大仇深吗？ ——起床气？ 安卡上下打量了一下莫攸的装束，不像是刚刚起床的样子，反倒像是已经起了很久，而且，他的脸上带着一点若有若无的疲惫。 「我是不是来得太早，打扰到你了？」 莫攸压了下嘴角，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撤开一步，给安卡留出了进房间的通路。 「进来。」 这两个字的语气不太对。
第127页 和上次的随意不同，这次走进莫攸的房间，安卡有种掉进狼窝的预感。 她经过莫攸身边，明显感觉到了来自旁边这人的低气压。 安卡下意识向旁边看了一下，以前在队伍中，她很少用枪，反而更擅长近战。 所以，也就非常注重对周围人、对手身体的观察。 ——莫攸转肩的动作不太自然。 走进房间时，安卡脑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但是却没有立刻指明。 门被莫攸拉上，关门声从安卡的身后响起。 关门时带起的凉气吹过安卡的耳边，她刚打算回头问问莫攸种花的事情该怎么办—— 她不是个擅长种植物的人，如果单靠她来养，说不定还没有等到npc把花吃掉，她就已经把花给养死了。 可是，安卡却在回头的一瞬间，感觉自己肩膀上传来一道很重的力量，她本想挣脱，可是顾忌到莫攸转肩时，那一瞬间的不对劲，安卡犹豫了一下。 就犹豫了不到半秒，她已经错过了最佳的反击时间。 莫攸的近战什么水平，安卡心里有数。 不会再有挣脱的机会。 恍神间，她被压着手臂的位置，抵在了门上。 莫攸的拇指扣在安卡临近肩膀位置的手臂内侧。 这是个弱点。 安卡的上半身仿佛窜了电流一样，她轻微皱眉，想要收回自己对于身体的控制权。 「莫队，我是来养花的。」 安卡压平语气说道，她微微低垂着视线，没有看莫攸的眼睛，如果是放在以往，每次她这样冷淡应对的时候，莫攸都会克制收手。 好像她的话是休止符。 也是警钟。 但是这次莫攸没有放手，反而紧了紧手指上的力度。 …… 安卡有些疑惑地抬起视线，莫攸却低了低头，直接吻了上来。 「莫……？」 她微微睁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孔。 温热的唿吸贴在很近的位置，抵消掉了刚刚的凉气，安卡挣动了一下，莫攸没放手，吻因为这样一个动作而更加深入。 ——他不打算轻易放过她。 唿吸被吞没的时候，安卡的脑海中浮现出这样的念头。 莫攸的手指抵在安卡的颈侧。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安卡觉得自己被捏紧的手臂已经因为血液循环不畅而开始麻木，莫攸依然没有放开她的迹象。 直到屋内的钟表因为到达七点半，而发出「哒哒」的两声脆响。 莫攸才略微撤开。 他的手指捏着安卡耳朵后方的头髮，带动着她，让她面向自己。 安卡压了压有些不稳的唿吸。 她好像还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一时间有些措手不及。 莫攸以前很克制的，即使是接吻，也都是小心谨慎。 从没像现在这样。 她抬手抵住莫攸又一次压下来的肩膀。 莫攸的喉结上下动了两下，略微有些沉的声音，好像一颗炸弹在安卡头顶炸开。 「安队。」 因为这个称唿，安卡脑海中空白了两秒。 「什么？」 她轻声应道。 莫攸的瞳色很黑，被他这么直接盯着的时候，安卡曾经感受过的那种危险感再一次浮现出来。 莫攸在这个问题上似乎很有耐心，他看着安卡略带茫然的表情，又重复了一遍。 「安队。」 安卡干笑了一下，捏了捏他的肩膀说道：「莫队这么说，是打算把队长的位置让给我？」 依旧是带了点笑的无辜语气。 莫攸目光沉了沉，突然间松开了安卡的手臂，走到桌子旁边，按下了那个淡蓝色的按钮。 昨天晚上，他已经听了一夜的录音，此时再次在房间中响起。 「过去的三年时间里……」 听见自己说话声的时候，安卡的笑容一点点变淡，直到完全消失。 ——这什么？ ——录音？ ——？？？ ——有点犯规吧？ 莫攸没有回头，而是撑着桌面的边缘，从安卡的位置，能够看见莫攸的侧脸。 他的神情并不友善。 安卡有种开门逃跑的冲动。 可是，当她回头，看见门上的锁时，却轻微抿了下嘴角。 嘴角刚才被咬破了，此时有点疼。 莫攸转头发现了安卡一副「面门思过」、并不看他的样子。 他说：「锁是你以前用过的，只有上锁的人才能够打开，其他人如果想开锁，就需要杀了上锁的人。。 安卡低着头，看着门槛。 片刻后，她缓缓转过身，倚在门上，看着站在桌边的莫攸。 安卡：「……挺好，你还录了音啊。」 她扯出一个不像笑容的笑容。 莫攸：「你让我记住。」 安卡继续干笑。 ——让你记住是用脑袋记住，不是用外力啊！ 「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 「在游戏大厅。」 安卡回忆自己在游戏大厅做过的事：「第一次从副本出来的时候？我装的就这么不像个新人吗？」 莫攸神情没变。 「不是。」 安卡稍微有了点安慰：「那是什么时候？」 「第一次进副本之前。」
第128页 安卡：「……」 她不应该奢求莫攸能给她点面子的。 她走到莫攸面前：「为什么？」 莫攸看她：「你没什么变化。」 安卡轻微皱眉，有些怀疑地看向莫攸。 没什么变化？ 主神空间游戏开发组走了一圈，相貌、声音都变了，甚至年龄也有了微调，再怎么说也不会没有变化吧？ 「不可能一点变化都没有吧？」 莫攸认真点了点头：「嗯。」 安卡问：「那……变化最大的方面是什么？」 莫攸迟疑，这算得上是两个人三年后第一次面对面打量对方，片刻后，他一字一顿：「你矮了。」 安卡：「？？！」 ……也挺好。 莫攸没有继续谈论这个问题。 他站在椅子后面，伸手拉开桌边的椅子，椅子腿贴在地面上发出「滋啦」一声，好像死神的镰刀在地面上摩擦一样。 他示意安卡：「坐。」 安卡觉得这个座位很危险。 不是椅子危险。 而是莫攸站在她后面，看着她坐下这件事，很危险。 不过，既然身份瞒不住，安卡也没有必要小心翼翼地——虽然她一直也没有多小心——面对莫攸这个队长了。 安卡直接转了个身，手指撑着桌面边缘，一下借力，坐在了莫攸的桌子上，两条小腿耷拉着，晃动两下。 安卡歪着一点脑袋看向莫攸。 「你转过去。」 莫攸紧了紧眉，他不知道安卡这一连串的动作、以及她这句话的用意。 「干什么？」 安卡突然收了笑容。 她的眼神中浮现出三年前她做队长时，经常会有的、那种不容置疑的表情。 是属于一个「命令者」的从容。 声音也多了几分冷淡和严肃。 「转过去。」 莫攸神经紧绷了一下，转过身。 安卡听不出情绪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把上衣脱了。」 第66章 理由挺充分的 伤者说了算。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安卡才发现，莫攸屋里也开了窗户。 外面的风有点冷，吹进来, 手臂上一层凉意。 安卡半坐在桌子上转了个身, 将窗户关上。 「开窗户散味，不怕感冒？」 安卡重新看向莫攸，在他身后说道。 莫攸正在解扣子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他同样回问了安卡一句差不多的话：「什么时候发现的？」 「进屋的时候。」 安卡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指在莫攸后背上点了点。 刚开始点到的几个位置，莫攸都没做出什么反应, 直到安卡点到他的肩膀旁边时, 莫攸的后背突然剧烈地抖动了一下。 看见莫攸的反应, 安卡的视线沉了沉。 ——如果是使用禁忌类技能, 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技能的副作用往往是逐渐积累的, 可以算是「慢性」。 ——而莫攸刚刚的那一下, 反应太剧烈了。 安卡想到什么, 突然从桌子上下来, 走到莫攸身前，一边盯着他的眼睛, 一边快速解开了他剩下的几颗扣子。 解到最后一颗的时候, 莫攸握住了安卡的手。 「我自己来。」 安卡看了他一眼，转到他的身后, 没有坚持。 ——伤者说了算。 ——她听。 莫攸将最后一颗扣子解开，将上身的衬衫脱掉挂在椅子上，安卡在他放好衣服，重新转身的时候, 看见了他后背的情况。 在右肩偏下的位置，有一块焦黑的伤口，看得出来，已经做过了简单的处理，但是子弹还在其中，皮肉还掺着血。 安卡眉间紧了紧，手指下意识贴着戒指转了转。 「什么时候？」 「昨晚。」 「谁？」 莫攸沉默：「……」 安卡视线落在伤口上：「不用说了。能伤到你的，我心里也有数。」 安卡手指扣在桌子的边缘。 她沉默了很久。 莫攸也静默地站着，不出声。 房间内只剩下钟錶的声音，和没有彻底关紧的窗户被风吹开，发出的轻微声响。 外面飘着一点小雪。 星星点点的白色。 再次说话，安卡的声音比刚刚轻柔了几分。 「进屋，我给你取子弹。」 进到卧室，安卡看见了沿着卧室墙壁，站立的七个npc，她抿了下嘴，对他们几个说道：「你们先到客厅去。」 七个npc在莫攸家待了这几天，别的变化看不出来，倒是多了几分「察言观色」的能力。 他们在墙边排成一列，依次出了卧室。 卧室内比外面的房间暖和很多，安卡拉上窗帘，打开卧室的灯，在衣柜里面找出了两块大大的白色浴巾，平整地铺在床上。 「你趴下。」 她对身后的莫攸说。 莫攸依言趴好，脖子和下巴的位置垫了个枕头。 好像拆穿了身份、拆穿了伤势之后，莫攸比刚刚进屋时候，好相处了很多。 安卡问他：「医疗箱在哪里？我过去拿。」 听见这个，莫攸又要从床上起来。 安卡按住他的手臂：「你说在哪，我去拿。躺下了就别折腾着起来了。」
第129页 莫攸在这个问题上很坚持，他摇了摇头，拉下安卡的手，从床上坐起来，离开卧室，进了旁边的饮水间。 安卡看着他的背影埋在饮水间的黑暗里。 「不用开灯吗？」 「不用。」 大概三十秒之后，莫攸带着一个医疗箱走了出来，安卡没看见这个饮水间里面是否还有什么其他的东西。 只知道，那应该是个狭长的区域。 看上去有点奇怪，一般人的房子里面，不会出现这样的一块空间。 与其说是个房间，倒不如说是……走廊。 安卡随口问了一句：「里面都有什么？」 莫攸把医疗箱递给她，声音低低的，像是在迴避什么：「是个放杂物的地方，东西挺多的，也很乱，不方便找。」 他以一种巧妙的方式绕开了安卡的这个问题，反而将重点放在了解释「为什么没让安卡进去」上。 ——很乱。 ——东西多。 ——不方便找。 理由挺充分的。 安卡接过医疗箱，提着医疗箱侧面的两个把手，目光平静了几分，示意卧室的方向：「进去吧。」 她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追究，依然是同样的理由—— 伤者说了算。 今天在这里，就算莫攸说他想让她留在这里过夜，她也会点头。 安卡想着。 再想想—— 莫攸肯定说不出这话。 她这个例子不够恰当，没什么说服力。 …… 莫攸恢復成趴在床上的姿势，在这个姿势下，他能够控制着自己完全忍受疼痛，但是安卡还是用了麻药。 麻药有副作用。 不过，取出子弹后，可以通过服用「蓝色糖果」的办法，将莫攸的身体恢復成一天前的状态，也就自然可以消除现在这微不足道的副作用了。 莫攸感觉有凉凉的棉花从后背上划过：「你说的自毁装置是什么？」 「这件事挺复杂的。」 「可以慢慢说。」 「难得见到你这么有耐心。」 「我想听。」 ——他想听听这三年，她都遇见了什么人，碰到了什么事情，平常的，困难的，新奇有趣的，让人难过的。 ——她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还有，她现在对他是什么想法？ 安卡一边处理莫攸伤口里面的子弹，一边说：「三年前，我在副本中出事，意外进入了主神空间的游戏开发组，换了相貌，换了名字、声音，总之除了我这个人本身没有变，其他的都变了。」 「如果拿给科学家们仔细研究研究，或许这个现象可以说明一些问题，比如，人有没有灵魂、人的意识是否可以脱离躯体存在之类的。」 「不过，我当时没机会想太多，周围立刻有人和我说，我是游戏开发组的一员。」 莫攸对这个名词表现出了一些在意。 「游戏开发组。」 安卡点了点头：「负责开发目前这些副本，还有竞技场中，你能看见的那些项目。」 莫攸问：「现在这些，有你负责的吗？」 「有。」 安卡将手中的镊子放进旁边的盘子里面，摘掉手套，在自己的帐号卡上点了点，调到组队竞技场的界面。 她划到最后一个。 「这个。」 莫攸：「落城？」 安卡：「嗯。」 「君潜没有缺席过任何一场他能参加的『落城』。」 「胜率怎么样？」 「没有败绩。」 安卡将帐号卡随意放在莫攸床边的小桌桌面上。 安卡说道：「那他可能很快就要有了。」 莫攸刚开始以为安卡这句话是在开玩笑，偏头看的时候，却发现安卡说这话的表情很认真。 安卡提醒他：「别动。」 子弹落在旁边的金属盘里，沾着血，泛出一点淡淡的光泽。 安卡将莫攸后背上面的血迹整理了一下，并且做了简单的止血之后，才让他坐起来。 身下的浴巾上晕开斑斑点点的血。 「疼不疼？」 「有麻药，感觉不到。」 这个倒是莫攸的实话。 他直起身，和安卡并排坐在床边，半低着头问道：「然后呢？」 「然后我在那里待了三年，第一年结束的时候，发现了一些事情。」 安卡将医疗箱一点点收拾好，需要清洗消毒的，单独放在一边，沾了血的一起放进垃圾桶，还有一些可以继续用的，重新放回去。 莫攸本想说——他可以自己收拾，不必这么麻烦。 可是当他看见安卡映在床边檯灯灯光下的侧脸时，却又没有将这句话说出来。 他从她的动作中感受到了几分安宁。 这么近距离的看着，三年来，莫攸第一次觉得，空到什么都没有的心里面，多了点东西。 他想用永恆的方式留住她。 当这个念头从莫攸脑海中闪过的时候，他别过了头。 他想起饮水间里面的情况，闭了闭眼睛。 ——有问题的人，他一个就够了。 安卡收拾好东西，转过头，看见莫攸的神情不太对，问：「怎么了？」 莫攸摇头，继续问刚刚的事：「发现什么了？」
第130页 安卡双手向后撑着床，上半身倾斜了四十五度，微微仰起头，看着莫攸的天花板。 没有任何装饰，空白一片。 「你说的对，这地方出不去。」 「那以前的金卡玩家呢？」 安卡视线没有移动：「在主神空间存在的歷史上，曾经出现过一百七十二位金卡玩家，现在，他们没有一个人回到了现实中，全都在主神空间的控制区。做副本、参与竞技场、升级、成为金卡玩家，并不是主神给玩家指明的一条逃生的路，而是一种筛选机制。」 「被筛选出来的人，会怎么样？」 「……会被抽掉神智，变成他们的杀人工具。」 莫攸沉默。 安卡示意门口：「就像那七个npc一样。」 这话听起来让人不寒而慄。 莫攸消化了一下安卡所说的内容：「你发现了这个，所以制作了一个自毁装置，启动装置后，可以在保全主神空间内玩家的前提下，将整个主神空间全部毁掉？」 听到这个，安卡的表情变得越来越淡。 莫攸感觉到了几分异样：「怎么？」 安卡看向他。 迎着檯灯不太明亮的光，她的表情也有些明暗不定。 「那个前提是我编的。」 「启动装置后，可以保证主神空间彻底毁掉、保证不会再有新人进入这里、也能够保证控制区因为反噬，变成一片废墟，但是……」 安卡注意着莫攸的表情。 「我们会死。」 卧室里面还算暖和，但是安卡的手指一片冰凉。 第67章 床很大 「你想都别想。」 室内几秒钟的沉默。 安卡觉得空气中挤满了讲不出具体是什么的障碍物, 让人唿吸有点困难。 她伸手在莫攸床边的檯灯开关上面按了两下。 灯亮了几分。 「莫攸，你别不说话。」安卡看着莫攸的侧脸，「觉得行还是不行, 都给个回应, 不然这屋里面太闷了。」 莫攸没有回应「行」还是「不行」，就好像这两个选项根本没有什么抉择的必要一样。 「你打算怎么和他们说？」 「他们？」 「那五个人。如果主神空间里面，真的有五个人达到了金卡玩家的级别，你打算怎么说？」 「就按照之前和你说的那样。」 「隐瞒事实，把死的说成活的，把假的当成真的？」 莫攸这句话听着有些尖锐, 安卡却只是牵扯了一下嘴角。 「嗯。」 ——这从来都不是一个生与死的选择题, 在他们面前摆放的, 只是两种不同的死法而已。 莫攸将视线从安卡身上移开, 他问道：「那为什么要告诉我？」 安卡：「你说你想听。」 莫攸沉默。 似乎是觉得, 安卡这么讲有些强词夺理。 安卡：「我双标, 你不满意？」 莫攸再次沉默。 他知道, 如果他现在说出点什么「探讨」的话来, 两人肯定会发生争执。 ——根据以往的经验。 ——如果安卡用这样的问句来问他, 他最好闭口不言。 半晌，莫攸才问道：「其他的那些玩家呢？除了这五个金卡玩家之外, 其他的人你打算怎么处理？」 「他们不会知道, 或者说，在尽可能的情况下, 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他们也有选择的权利。」 安卡问：「怎么选？投票吗？」 莫攸的视线低了低。 如果投票，恐怕启动毁灭装置的计划，会受到相当大的阻碍。 就算五个金卡玩家达成了一致，其余的那些玩家, 也会为了能多活一段时间，对他们进行干扰，拼死抵制。 不过，安卡想到的是另外一个方面：「不可能的。如果是投票那样大规模的事件，控制区一定会有所察觉。」 安卡停顿一下，掰过莫攸的肩膀，让他面向自己：「看在我刚帮你处理过伤口的份上，别在这个问题上和我吵。如果你觉得行，那我们一起考虑接下来的事情。如果你觉得不行，我就再去找别人。」 莫攸看她：「你还打算找谁？」 安卡：「……」 「这不是重点。」 安卡从糖果罐中把那一粒蓝色的糖倒出来，放在手心里，她对莫攸说：「你把这个吃了，治疗效果的。」 莫攸偏了下头，没有顺从。 好像在为刚刚说的事情闹脾气，但是莫攸心里清楚，这和安卡没什么关系，他不是因为「不能公开投票」，而觉得不满。 主神空间不公平的事情比比皆是，也不差这一件。 他的压抑，来源于「没有出路」这个想法被证实。 在已经知道结局的情况下，他们还值得为每一次副本的胜利而庆幸、为每一次升级而收穫成就感吗？ 而且…… 找别人到底什么意思？ 安卡把手攥成拳，那颗糖在手心中，硬硬的，没有一点因为手掌温度而融化的迹象。 「莫攸，我没得选。」 莫攸淡淡道：「死人的灵魂是会说话的，等到那个时候，他们会重新找上你，谴责你现在做过的事，你过不到安宁的日子。你本可以不遭受这些的。」 安卡笑：「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131页 她隐约感受到莫攸言语中的潜台词，说道：「你是说，毁灭的事情迟早会有人来做，但这个人不该是我，我应该在主神空间好好待着，直到在副本中死掉，或者某一天，年纪到了，我就静静地躺在安全房，等着生命最终一刻的降临。」 「这是出于我的私心。」 莫攸低低地说道。 安卡突然笑了，她没有被莫攸话语的表象蒙蔽，而是直接将手中的糖送进了嘴里，她转过头，勾着莫攸的脖颈，吻了上去。 蓝色的糖果被这个吻过渡给了莫攸。 莫攸轻轻拧了一下眉。 安卡撤开一点，用手指抵住莫攸的嘴，让他把糖好好吃完。 她轻声说：「你别劝我。还有，你的私心是把我劝走以后，自己来顶替我的位置，别以为我不知道。」 莫攸将糖咽了下去。 这个甜度对于他来说有点过分了。 不过，被安卡这么当面拆穿内心的想法，可能更加过分。 安卡抬了抬下巴：「你想都别想。」 她站起身，撤开手，看着莫攸欲言又止的表情，以为他还有什么意见，问道：「你想说什么？」 「还想要。」 安卡：「……？」 你当这是街边一块钱四块的水果糖吗？ …… 傍晚。 安卡看着面前一排被自己整理妥当的花盆，感觉非常有成就感——比完成了一次副本游戏还要令人神清气爽。 不过，感受到身后一直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安卡又无奈地撑了下膝盖，从半蹲的动作站起身，说道：「你能不能不纠结刚才那个问题了？」 莫攸听安卡说完那些事情之后，只用了很短的时间进行消化。 「接受现实」对于一个在主神空间待了三年的人来说，并非什么难事。 不过，当莫攸了解了和「自毁装置」有关的事情之后，就将自己的关注点放在了另外一个让安卡头疼事情上面。 ——为什么她把装置放在君潜安全房了？ 「因为安全，我不是已经解释过了吗？」 安卡摊开两只手，此时，她的手上还沾着刚刚倒弄花盆时沾上的泥土。 「我这里不够安全。」 莫攸之前几次都是用的疑问句，询问安卡「我这里不够安全吗」，而这一次竟然直接用了陈述句。 好像已经承认了这样的事实。 不过，从语气上来听，比前几次更不友善了。 安卡说道：「不是说这里不安全，主神空间对于一个地方的安全程度是有评判标准的，最后会合成出来一个具体的数值……」 说到这里，安卡觉得就算再解释下去，莫攸也不会善罢甘休。 莫攸这里「不安全」，主要原因在于，他以前和安世筱关系密切，所以莫攸的安全房隔三差五就会遭受各种各样的袭击，安卡知道的就已经很多了，还有很多是安卡不知道的。 所以，最后评定的数值，自然高不了。 安卡最终放弃了解释。 她蹲下身，将手窝在刚刚栽好的花的花茎之上，威胁道：「如果你再继续纠结这个问题，信不信我直接把它揪出来？」 她的语气恶狠狠的。 但是莫攸的态度依旧，他盯着安卡看了两眼，最终说道：「随你。」 说完，转身离开了摆放花盆的阳台。 安卡站起身：「……」 冷风颳过脸侧，宛如安卡此时的心情。 这人算是哄不好了。 她得换一换对策。 安卡洗了个手，扬声问道：「那你自己说说，究竟怎么办，你才能把这一页翻过去。」 她向客厅里面走去，莫攸正在准备食物。 安卡经过npc身边，依次点了点那七个npc的鼻尖，保持着刚刚恶狠狠的语气说道：「上次的花是莫攸种的，你们吃了也就吃了，这一次的花可是我种的，你们要是再敢把它们啃个干净，我就把你们都丢到走廊里面去。」 莫攸冷脸：「……」 他种的，吃了也就吃了？ 就这样还想翻页？ 安卡走到莫攸面前，莫攸低头不理她，依旧看着袋子里的捲心菜。 安卡耷拉着一副表情：「你总要给个解决的办法吧？不能一直这么僵着。」 莫攸抬头看向她：「你今晚留下吧。」 安卡：「？」 当一种本以为不可能的事情变成了现实，总会让人觉得猝不及防，并且怀疑自己在做梦。 安卡现在就是这样的感觉。 几个小时前，她还在想，莫攸说不出这样的话。 现在竟然也水到渠成、非常自然。 安卡：「……」世界真奇妙。 安卡笑着将双手撑在桌子上，上半身微微前倾：「行啊。不过你还行吗？刚刚受过了伤，就算吃了糖，也总会有一个生效的过程。」 安卡一边说，一边手指在半空中抓了一下，模拟糖果逐渐生效的过程，继续说道：「现在，恐怕稍微碰一下都会很疼。」 莫攸将手从捲心菜上面移开，平静地对安卡说：「放心，床很大，你不用担心碰到我。」 安卡：「？」 这句话怎么听起来不太对劲。 …… 直到夜晚降临。 当安卡发现莫攸所说的「留下来过夜」，只是两个人肩并肩躺在床上，一起盯着天花板上的灯发呆时，安卡扯出了一个干巴巴的笑容。
第132页 莫攸果然还是原来的那个莫攸。 黑暗之中。 安卡逐渐放平了心思。 她轻声说道：「其实我们这样吵一吵，也挺好的。」 莫攸没发出声音，像是死了一样。 「你在听吗？」 安卡伸手要怼他胳膊，在距离他只有一两厘米的时候，莫攸突然说道：「我在听。」 安卡收手。 「这三年，我在开发组，没有人和我说话，也没有人听我说话。」 莫攸：「我在主神空间也差不多。」 安卡：「……」 这能差不多吗？ 我是被迫禁言。 你是主动自闭！ 安卡顿时失去了谈话的兴趣，偏过头，不再理会莫攸。 几分钟之后，就在安卡以为莫攸已经睡着，而她仍然在一个人生闷气的时候，莫攸沉默着伸了一只手过来，将安卡的手指包进掌心里。 安卡闷声，没好气：「干嘛？」 莫攸捏了捏安卡的手心，声音罕见地带着一点轻缓：「别生气了，睡吧。」 第68章 标题是什么 「你莫队可能没有手接收。…… 清晨。 昨晚, 外面下了一夜的雪，雪不太大，但一点点累积, 也在阳台的地面上堆满了一层。 踩在上面, 有一点柔软。 除去表面的柔软，雪化了一层水，又被冻结之后，也让地面变得有些滑。 这和莫攸巫术盒子「冻结」技能做出来的冰，感觉不太一样，虽然冰凉, 却没有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寒。 安卡刚刚醒来没多久, 她搭着一件睡衣, 洗漱之后, 来到阳台上, 关照那些昨天刚刚栽种下去的花。 她种的并非是种子, 而是一些幼苗。 苗上是细细的茎和小小的叶片, 此时, 叶片上面已经覆盖了一层雪, 虽然已经见识了上一批植物在严寒之中的顽强生命力，但是安卡还是觉得, 它们看起来很脆弱。 安卡找了一根小木棍, 蹲在地面上，像个小朋友一样, 一只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一点点掸掉叶片上面的雪。 神情认真专注。 …… 片刻，安卡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回头, 看见莫攸正拎着件衣服走过来。 这人的头髮好像天生就不会乱一样，即使睡了一夜，仍旧是昨晚看见的那个样子，安卡怀疑他一晚上睡觉都不会翻身、不会动。 她回想这一夜的情况，也确实如此。 安卡站起身，问：「醒了？」 「没太醒。」 安卡笑一笑，没等莫攸说什么，已经动作很自然地从莫攸手中接过了那件衣服，给自己套好，莫攸帮她拉上拉链。 像是这个动作他们已经配合着，做过了很多次一样。 不用说什么，就能保持默契，一步步做好。 莫攸撤回手时，看着安卡将手放进上衣口袋里，说：「你昨晚没睡。」 安卡有点讶异。 「你知道啊。」 莫攸紧了下眉，是要等安卡给他一个解释。 安卡说：「我自从换成这个身份之后，就不会睡觉了。」 「不会？」 安卡点点头：「嗯，就是失去了这样的本能，人们不用刻意学习，也知道该怎么睡觉，但我好像不知道了。」 莫攸问：「有什么负面影响吗？」 「暂时没看出什么影响。不过，也说不定，因为别人一天是十八小时，我是二十四小时，所以最后折个寿之类的。」 莫攸对安卡的话表现出了很明显的牴触情绪。 「不要什么都说。」 安卡笑：「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要怕什么不吉利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在莫攸头顶上面抓了几下，直到他的头髮足够乱，安卡才停住了手。 她欣赏着自己给莫攸抓出来的「新髮型」，满意地点点头，说道。 「这样看起来才像一个刚睡醒的人，去梳头吧。」 莫攸：「？？？」 …… 安卡听着水龙头的声音响起，斜斜地靠在阳台和客厅之间的推拉门玻璃上，昨天忙着给莫攸处理伤口、栽花，没什么时间仔细打量他的安全房。 之前虽然也来过一次，但是也印象不深。 安卡视线从房间内的陈设上面一一扫过，莫攸的东西很少，几乎除了必要的家具之外，不会有任何其他多余的东西。 绕过之前莫攸播放录音的那张桌子。 安卡仔细看了看这个录音装置究竟是怎么回事，最终发现，这个桌子竟然是个「摺叠钢琴」。 此时，钢琴是被摺叠起来的状态，所以琴键被一块木板盖住、而后面也拆卸、变形，最终成为一个完整的长方形形状。 而那个录音的按钮，原本是弹琴过程中，用来收录「琴声」的。 被莫攸用来录她说的话，安卡感觉有些无奈：「这有点大材小用吧。」 ——她没觉得自己的话有多重要。 就像莫攸说的，一个「不正确」的事物，总有它毁灭的方式，她所做的事情，只是加快了这个毁灭的进程而已，就算这么放着不动，主神空间也一定会在未来的某个时间点，以一种他们此时无法料想的方式，走向终结。 同样的，安卡也并非一个有足够责任感的人。
第133页 相比之下，或许莫攸比她更在意……是否有更多的人被抓进主神空间、被凌虐处死。 她静静看着那个淡蓝色的按钮。 ——那她发明一个自毁装置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安卡自己好像也想不太明白。 她苦笑了一下：「可能是因为无聊。」 这么想着，她走到了之前那个狭长的饮水间门口，饮水间的门开了一条缝，没有上锁，透过这条缝，只能看见半个饮水机，饮水机亮着淡白色的灯。 安卡握上门把手，正要拉开那扇门的时候，身后的门铃突然响了。 她动作一顿，撤回了手。 「我去开。」 她扬声对莫攸说了一句。 莫攸应道：「我的帐号卡在外衣口袋里。」 安卡点头，在他的外衣口袋里面摸了摸，摸到了一张帐号卡，以及几小根蜡烛，这是她在上一次副本中，看见莫攸用过的。 她将蜡烛重新放回去，捏着帐号卡去开门。 「叮——」 门上的灯由红色转成绿色以后，门开了。 门外站的是于生。 于生看见安卡的时候，视线正好落在安卡裹着的外衣之上，隐约还能看见没太打理好的睡衣领子。 他怔住，下意识后退一步，看了下门牌号。 确认无误后，于生的表情从奇怪变成了惊恐，他张嘴就要喊出声。 安卡突然上前一步，按着于生的小脑瓜，紧紧捂住了他的嘴，像绑架犯绑架人质一样，将于生拖进了房间里。 于生手脚并用地挣扎，也没有逃离开。 在他的脑海中，已经模拟出了一套「安卡夜袭莫攸安全房，将莫攸杀害，次日清早处理尸体的时候偶然被自己撞上，于是现在要将自己也一併杀掉灭口」的悬疑大戏。 而当于生看见从洗漱间走出来、表情平淡的莫攸后—— 大戏梦想破碎了。 于生瘫在了地上，不再挣扎。 莫攸看了看安卡：「你别像金洵一样，欺负他。」 安卡松开抓紧于生的手，又摊手。 ——是他自己要喊的，我只不过是制止了他而已。 莫攸对于生说：「出什么事了？」 于生像是见了鬼一样在莫攸和安卡之间看来看去，最后可能是觉得两个人都像鬼，于是收回了视线，木然地盯着地面，说道：「分析仪检测到了三天后副本游戏的情报。」 安卡问：「怎么没直接用帐号卡发消息？」 「发了，莫队没接收。」 莫攸：「……」 安卡回想昨天的情况，莫攸好像一晚上都攥着她的手，没什么机会看消息，她瞭然点头：「你莫队可能没有手接收。」 于生坐在地上：「？？」 安卡没有让于生继续纠结这个问题：「你说的情报是什么？」 在副本之前，分析仪总能查到一点和副本有关的事情，情况好的时候，可以直接拿到副本的具体内容，不太好的时候，也能够得到一两条提示。 「这次只得到了一个……标题。」 安卡：「……」 也不是没有这种非常不好的情况。 莫攸问：「标题是什么？」 于生撑着地面站起身。 「逃脱魔术。」 …… 接近半分钟的安静。 莫攸先开了口：「这个金洵应该比较了解，他以前是做这行的。等明天小组会议的时候，我们再一起讨论一下。」 他说完这句话，突然想到什么，偏头看了一眼安卡。 安卡注意到莫攸的视线：「怎么了？」 莫攸摇了摇头，收回视线。 ——确切地知道安卡身份之后，他带队、发布指令的时候，会觉得有些不适应。 ——这些本该是安卡的台词。 于生应和点头。 他点头的频率实在有点高，安卡怕于生再这样下去，脖子会断掉。 于生：「那……我先回去了。」 莫攸：「嗯。」 得到允许之后，于生跑走的动作看上去像只四条腿的兔子。 门被带上，发出一声脆响。 安卡将手中的帐号卡递给莫攸。 莫攸接过的时候，有些不明来由地说道：「你如果觉得不方便，可以开通一下权限，以后，用你的帐号卡也可以开这个门。」 安卡没想太多，笑了下说道：「没什么不方便的，直接用你的帐号卡也行。」 莫攸听到安卡这句话，神情有细微的变化，他没说话，只是点了lj点头，将帐号卡收回口袋里，转身去准备早餐。 莫攸走了几步之后，安卡重新回想他刚刚说过的话，神经突然绷了一下。 她有点惊讶地看着莫攸的背影。 她这些年待在游戏开发组，注意力都放在副本上面，已经快忘记这里最基本的规则了。 在主神空间，为了保护玩家的隐私和人身安全，避免过激的暴力行为，每一个帐号卡只能对应一个玩家，也只能打开一间安全房的门。 理论上，禁止借卡或者转让。 如果发生「抢卡」行为，被抢卡的玩家可以向主神空间投诉。 而如果想开通权限，让两个人的帐号卡都能打开彼此的安全房，只能通过一种途径。 双方通过主神空间内规定的程序，缔结形成长期、稳定的配偶关系。
第134页 简称—— 结婚。 第69章 十四秒 他也不敢说，也不敢问。…… 安卡从莫攸那里离开后, 接下来的三天都在安全房中度过。 她对戒指进行了新一次的升级。 这次获得的技能是一个共享类的技能，技能发动后，可以检测到周围所有「正在使用中」的技能, 并且随机获得一种, 不过，随机获得的过程，有80%失败的概率，也就是说，很可能在发动技能之后，什么也得不到。 由于这个听起来就令人不爽的失败概率—— 技能的冷却时间还算短。 安卡每隔十分钟, 就可以发动一次技能, 获得技能后, 可以使用30秒。 她在小组会议上, 找莫攸尝试了几次。 效果还算可以。 对于技能的使用, 队伍的配合, 接下来的副本, 安卡都不是很担心。 令她这两天心不在焉的, 依然是莫攸那天早上说的话。 有点猝不及防。 而且, 更加猝不及防的，是她当时几乎不经思考的拒绝。 ——尴尬。 安卡捏了捏眉心。 …… 满员的队伍和「缺人」的队伍参加副本, 有着不同的安排方式。 缺人的原因, 大概分成两种，第一种就是, 队伍中有人在上一次副本中死亡，或者有人在「竞技场」中意外死亡，类似于纪堰那样。 另外一种，则是队伍中有人不想跟队, 主动退出。 缺人的队伍会和主神空间中的「闲散玩家」自由组队，若是一直没有主动组队，主神空间会强制组队。 直到满四人后，这些队伍会继续参与新人配队。 ——也就是「十个队伍站在一起」，挑选新人的环节。 其余满员的队伍，则会在时间到了后，直接进入新的副本。 新人位不变，与上一次副本相同。 也就是说，这一次参加副本，安卡仍然算是队伍中的新人。 …… 莫攸低头看着帐号卡。 距主神空间通知的副本时间，还剩下三分钟。 「根据以往的副本，有0.4%的机率，玩家刚刚进入副本，会遇到突发的危急情况。」 「传送过程中，所有人做好准备。主题是逃脱魔术，按照金洵之前说的，逃脱魔术涉及到很多极限场景，这次副本是蓝级，难度不低，也有可能在刚刚传送结束，就立刻进入到『逃脱』的阶段，所以，不要放松警惕。」 金洵回应：「明白。」 于生点了点头。 安卡比了一个「ok」的手势。 景涵拉了一下将相机挂在脖颈上的带子，表示自己听到了这样的提醒。 于生看着安卡和莫攸，眼神中充满了暗搓搓的探究。 不过，他也不敢说，也不敢问。 相比之下，于生觉得，安卡比一向淡漠的莫攸，更加恐怖一点。 ——她好像希望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或者在我脚前面挖坑。 ——？？？ 他没想过要得罪人啊！ 于生苦巴巴地一张脸上，眉眼都耷拉着，显得没什么精神。 这样的状态进入副本，真的没什么问题吗？ 安卡看着于生不太自在的模样，没有再「打扰」于生，她转过视线，暗自琢磨着该怎么从于生口中套出来一点……这三年莫攸都做了些什么。 如果直接去问莫攸，他能把十分的东西说到只剩下一分。 从于生这里，反而可以听到更多的东西。 而且…… 于生看起来就很软很萌，也很好骗的样子。 安卡默默打着小算盘。 于生后背发寒。 …… 【欢迎各位玩家进入本次游戏。】 【游戏名：逃脱魔术】 【游戏玩家：莫攸，金洵，景涵，于生，安卡】 【游戏分级：蓝】 【任务总目标：保证辛德尔生命安全，并帮助辛德尔成为开勒市的「mk（魔术之王）」】 【任务介绍：c1歷1010年12月3日，开勒市魔术师俱乐部的全体成员，在市中心的下沉式广场，举行了一次以魔术为主题的决斗。】 【决斗双方，分别是青年魔术师，辛德尔，和资深魔术前辈，约翰。】 【两人围绕「逃脱魔术」展开对决，对决结果将证明着，谁才是开勒市真正的「魔术之王」。】 【决斗分为五个环节，两人将分别挑战逃脱魔术中较为典型的几个场景——手铐束缚，椅子束缚，水箱，火场倒吊，下坠】 【这五个环节，将会以开勒市魔术俱乐部的「第三用时」作为标准，第三用时，即为俱乐部纪录排名中，第三名的成绩。】 【用时少于「第三用时」，将会顺利过关；用时超过「第三用时」，将会因为逃脱失败，在表演过程中直接死亡。】 【如果两个人都通过了这五个环节，决斗将会继续。】 【规定用时不停缩短，直到判断出真正的「魔术之王」。】 【这是一场生与死的角逐。】 安卡默默听着，心里暗想，或许在这样的规则中，当个第三也不错，不仅能够作为「判断标准」，不至于毫无名气，也不会被当做决斗的对象…… 若是技艺没有足够精湛，则会被直接送上死刑架。
第135页 任务内容到这里并没有停下。 【在这一天，约翰买通了广场周围负责布置魔术场景的俱乐部成员，对魔术器械动了手脚，使得原本可以在决斗中胜出的青年魔术师辛德尔死亡。】 【玩家需要阻止这场灾难的发生。】 【备註：其余具体的「协助规则」，将会在第一轮决斗「手铐束缚」结束后公布。】 ——除了因为技艺不够精湛而被送上死刑架，还有可能因为技艺过于精湛、遭人嫉恨，而被提前杀死。 「灾难……」 「一个二选一的死亡题，或许无论如何更改、死的是谁，都逃不掉『灾难』的本质。」 或许，让阴险狡诈的约翰死掉，是对魔术俱乐部的贡献，是世间的公义，可是，论起「灾难」，俱乐部中每一个同意举办这场决斗的人，每一个在广场周围欢唿雀跃的观众，却都是「灾难」的幕后推手。 安卡的双手保持着放在上衣口袋里的动作。 她收回刚才杂乱的想法。 ——副本无是非。 …… 传送过程中，几人一直没有办法看清周围的情况，却能够听见彼此的声音。 他们没有传送到不同的地方，始终都站在一起。 安卡说道：「这样半遮半掩公布规则的方式，是想让我们在第一轮中，因为不清楚规则而犯错。」 金洵：「手铐束缚的逃脱方式，一般分成两种。」 安卡：「说说。」 金洵：「第一种是在手铐上做手脚，也就是使用专门为魔术设计的道具，这种情况下，魔术师一般不会将手铐拿给观众确认，而是直接把这个作为热场的小项目，当不得真。」 「不过，也会有部分魔术表演，会先让观众确认一副没有问题的手铐，然后在不知不觉中，藉助一些光学效果进行掩饰……趁机换掉手铐。」 于生好奇问道：「什么光学效果？」 「就是利用影子的视觉误导。」 于生似懂非懂。 金洵继续说道：「单纯的手铐束缚是一个舞台效果比较弱的逃脱项目，所以，一般会结合类似火焰、水箱一类场景的进行表演，不过，按照任务内容中说的那样，手铐束缚应该是作为开场时的热场。」 安卡：「是一个比较容易的环节？」 金洵：「没错。正常情况下，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而且，辛德尔和约翰作为被捧上台、竞争『魔术之王』的人，肯定平时都练习过很多次，也很熟练。」 安卡捏了捏手指，指尖碰到戒指的时候，她停顿了一下，感觉什么地方有点异样。 现在视觉受限，没办法查看帐号卡。 安卡只能凭藉记忆，思考着这次副本的各种细节。 可是，细节没什么值得深究的。 抛开那些奇怪的、不太值得现在深入探讨的是非观，这场对决，就是一次很普通的魔术对决，甚至连「在器械上动手脚」这个害人的方法，都显得很俗套。 一次蓝级的任务，不该是这样的。 可是，问题在哪里？ 安卡闭上眼睛，将任务内容又思考了一遍，并在脑中重复当时的「对决场景」。 生死的较量。 热闹的广场。 欢唿沸腾的观众。 魔术。 死亡。 等等—— 有什么重要的点在安卡脑海中闪现。 任务内容，以及任务的总目标，都是围绕「辛德尔」这个人。 那玩家呢？ 只是从旁协助吗？ 由过去的副本经验，能够了解到—— 副本十分注重玩家的参与度，一般来说，任务都是以玩家为核心展开。 比如，上个副本中，任务总目标是杀了斯尔拓，那么，最终杀掉斯尔拓的人，必然是玩家，玩家在任务中，起着绝对的主导作用。 按照这个规律，如果主题是「逃脱魔术」，那么进行逃脱的「主角」，也会是玩家本人。 而现在，玩家却仿佛是隐藏在幕后的旁观者。 不对。 不会是这样。 安卡想要说什么，就在这时，五个人一同感受到了鞋底碰上地面的阻力。 ——到地方了。 安卡环视四周，目光微凝。 莫攸的脸色也不太好。 于生仍然闭着眼睛，静静地调控着分析仪，注意着上面给出的，关于周围环境的种种数据。 他说：「这是一个纵向三米六、横向三米六的空间，或许受到磁场影响，指南针失效，根据周围的建筑材料判断，这个地方的建造时间应该是c1歷2300年到2500年之间……」 说到这里于生也感觉哪里不对。 刚刚的对决是c1歷1010年的事，如果他们进入副本，协助辛德尔，也应该是身处1010年。 这个时间？ 于生听见了不远处莫攸淡淡的声音：「不用说了，睁眼。」 于生睁开眼睛，看向周围。 这确实是一个「横向三米六，纵向三米六」的房间，容纳了五个人，显得有些挤。 于生发现，他正坐在一个椅子上，其他的四个人没有椅子，都保持着站立的姿势，他们看着于生，目光严肃。 在于生的正前方，是一个闪着雪花点的电视机。 电视机发出滋滋啦啦的声音。
第136页 屏幕上，没有显示出任何画面。 当于生低下头时，他的身体突然间开始颤抖，脸色也白了几分。 他看见，在他交叉平放的手上，正带着一副银色的手铐，手铐的边缘，还有一个小巧、却十分清晰的倒计时。 上面显示着魔术俱乐部「手铐束缚」项目的第三用时—— 14秒。 「这个，为什么在我手上？」 第70章 以毒攻毒 「约翰就是只蠢狗！」…… 红色的00:14在手铐边缘一闪一闪的, 提示着玩家，时间非常有限。 值得庆幸的是，倒计时还没有开始, 他们还有准备的机会。 在这个密闭房间的天花板上, 有一块浅灰色的铁板。 「吱呀——」 当安卡注意到铁板和周围的天花板不太一样时，铁板仿佛受到了什么控制，从四个角分别弹出一小段摺叠支架，带动着铁板先向下一定距离，继而向旁边旋开。 这一次，房间内的五个人都看见了铁板之上, 也就是上方的孔洞中, 究竟放了什么。 ——那是一个直径大约为一米的球。 球是石头质地, 表面凹凸不平, 颜色灰灰的, 像是一个缩小版的月球。 球长什么样并不是重点。 重要的是, 这个球, 正好吊挂在于生的头顶。 而且, 与球相连接的绳子上, 有一个和手铐边缘那个00:14相同模样，相同剩余时间的倒计时。 ——十四秒。 意思很明确。 如果于生不能再14秒之内完成这个「魔术任务」, 上面的绳子就会被弄断, 然后…… 球将会直接坠落，砸中于生的脑袋。 想到这个, 于生低下头，看着手腕上的手铐，他不自觉晃动着手腕，导致手铐发出叮噹当的声响。 于生的额边被冷汗覆盖。 金洵打量了一下那个球, 又看了看于生的状态。 他罕见地没有吓唬于生，而是定了定声音说道：「魔术任务一共有五个，现在推测，应该就是我们五个人，一人一个。你是第一个，虽然有些突然，但是分配到的魔术任务也是最简单的，不用慌。」 对于魔术，金洵是这里最有话语权的一个。 因此，由他来说这话，也非常可信。 然而，「可信的话」并没有起到什么安慰作用。 于生现在慌得很，他强行控制住自己正在打颤的牙齿，语气不稳地强调：「只有十四秒！」 金洵看着于生的眼睛，双手张开放在面前，这是魔术师经常做的一个动作。 他试图传递自己的「专业力量」：「手铐束缚对于魔术师而言，在工具准备好的情况下，想要逃脱，可能三秒都用不到。而对于没有受过训练的人，在十秒左右完成，也不是什么难事。」 于生的喉咙处泛起一阵干呕的冲动，这是过度紧张的附带反应。 想要在十秒钟完成，不是什么难事。 但是，却有个前提—— 于生要保持镇定、相信自己，如果他连自己的手都稳不住，那就算有一个小时，他也不可能打开手铐上面的卡住的锁。 …… 在几人的前方，电视机上仍旧闪烁着雪花点，没有任何画面。 但是，已经能够隐约听见从中传出的声音—— 「距离决斗开始，还剩下十分钟，很显然，周围的观众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目睹两位魔术师的风采了，瞧那边正在探头探脑的小男孩，你是谁家的？」 「我是自己跑出来的。」 「呦！这么小就对我们的魔术对决感兴趣，长大以后，说不定会成为另一个青年魔术师！」 那个小男孩奶声奶气地说：「辛德尔是我的偶像，我以后也要像他一样！」 小男孩这话虽然听着充满童稚，却十分坚定。 充满了梦想的气息。 周围很多观众手中举着小旗子和条幅，小男孩说完「辛德尔是我的偶像」后，立刻引起了一阵共鸣，很多人将条幅高高举起，来回摇晃。 条幅上写的，是辛德尔上一次魔术表演赛获胜时，说过的话—— 我将无数次在火焰中重生。 台上正拿着腔调、想要寻找热场话题的主持人觉得这小男孩很有意思，他走到小男孩旁边，把一个大喇叭递到小男孩的嘴边。 「这么说，你是支持辛德尔的？」 「没错。」 小男孩挺挺胸脯。 「那在你看来，今天要和辛德尔对局的约翰前辈，是个什么水平的人呢？」 小男孩做出了一副不屑一顾的表情。 这副表情若是安放在成年人的脸上，肯定挺讨人嫌的。 但是，放在一个孩子的脸上，就显得莫名可爱。 小男孩嘟着嘴，说出了一句震惊全场的话。 「约翰就是只蠢狗！」 全场沸腾。 有些观众发出愤怒的「吁」声。 另外一些，则是……疯狂鼓掌和欢唿。 在这样的氛围之下，人们早就学会了自己调动自己的情绪，他们肆意哭笑，做出一些平时根本不会做出的举动。 因此，只要主持人稍微引导，就会将广场变为极为热烈的「狂欢地」。 非常巧合的是，就在小男孩说完这句话时，辛德尔和约翰刚好到场。 辛德尔年轻气盛。
第137页 他听闻这深得他心的评论，不给面子地直接发出了一声低低的笑，对周围吶喊的观众挥手致意。 约翰的脸色很难看，他的脸像是涂了一层过期的蜡油一样，两簇小鬍子向下耷拉着，仿佛挂了几个看不见的砝码。 辛德尔捏捏自己的领结，转头温声道：「童言无忌。」 约翰背着手，露出一个假笑：「当然。」 …… 房间内。 金洵来到于生身边，他想要伸出手，帮于生查看一下那个手铐的具体情况。 如果确认是魔术专用的手铐，应该连开锁的环节都免了。 不过，按照「第三用时」是14秒来判断，很有可能，这个手铐并非是魔术专用的，甚至可能不只有一层锁。 然而，就在金洵碰到于生的手腕时—— 这个四四方方的房间中突然毫无徵兆地亮起了血红色的光，光连续闪烁着，同时，不知从何出，发出了刺耳的警告声。 「滴……」 金洵急忙收手。 警告声出现的时候，于生头顶上那个「球」，在绳子的作用下，突然向下移动了一段距离。 【请与本次魔术无关的玩家不要触碰魔术道具，当前警告一次。】 房间里面红色的光和「滴滴」声各自持续了十秒左右，终于停下，恢復原样。 莫攸对金洵说道：「这一轮，于生是魔术师，我们是旁观者，按照刚刚的情况来看，我们只能对于生进行引导和指点，不能帮他完成魔术。」 于生此时已经连颤抖的力气都所剩不多了，他的两只手摊开，平放在膝盖上，目光呆滞。 金洵引导他：「我不能碰手铐，你把它举起来，让我看一下是什么样子的锁。你不要怕，就算最后你失败了，上面那石头掉下来了，有我们几个帮你挡着，也不会砸到你。」 于生清清楚楚听见了金洵的话。 但是，他却没有动，只是一动不动看着地面，脸上没什么血色。 金洵最后的假设，起到了反作用，增加了于生的压力。 于生一刻不停地摇着头。 金洵有点急切。 现在这样，就算他有再多办法，也必须于生配合才行。 他说：「于生，竞技场里面，那么多稀奇古怪的npc你都不害怕了，现在这房间里面就我们几个人，你怕什么？」 于生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无措地摇头。 紧张之下，会失去本应有的行动能力。 安卡紧了紧眉，她意识到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偏头问道：「离十分钟结束，还有多久？」 从刚才电视机里面传出「十分钟」的通告开始，景涵就一直记录着时间：「还有七分十四秒。」 安卡点头，和莫攸对上视线。 莫攸：「你想干什么？」 安卡的表情逐渐变得冷淡：「试试新的办法。」 她静静地走到于生的身后，俯下身，好像是一个没有温度的幽灵一样，在于生耳边说道：「怕？」 于生张了张嘴，喘息着没出声。 安卡话语轻轻的：「怕就喊出来。」 「喊出来。」 安卡声音淡淡地重复了一遍。 于生依旧没有反应。 就在这时，站在他身后的安卡，目光变得冷寂。 她毫无徵兆地将声音提了几分，清冽的呵斥像是惊雷一样，在于生头顶炸开。 「喊出来！」 这一声，连带着站在旁边的金洵，也剧烈颤抖了一下。 金洵微微张着嘴，刚刚三个字的震慑感太强。 他和于生一样，暂时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金洵用力抓了抓自己的头髮，他一直以为，安卡是个看起来温和，并且很好相处的人。 可是现在，安卡的眼神和她身上散发的气息，却像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提刀魔鬼。 「啊——」 因为这「恐吓」一般的话语，于生神经突然拉紧，再也控制不住，发出了一声尖利的叫声。 混杂着一些哭音，有些悽惨。 尖叫持续了接近十秒。 等到尖叫声停下来，金洵有些惊讶地发现，虽然于生像是虚脱一样，但他的目光，却比刚才镇定清明了许多。 安卡恢復了温柔亲切的模样。 她走到于生面前，半蹲下身，看着于生的眼睛，声音轻缓好听，和刚刚截然不同。 「现在可以了吗？」 于生重重唿吸着，点头：「……可以。」 他的脑海中依旧迴响着安卡的那一句「喊出来」，她当时的声音，让于生感受到了一种熟悉。 安卡：「抬手。」 于生缓缓将手抬起。 金洵回过神，立刻上前，查看着于生手上的手铐：「是一个双向的锁。」 于生问他：「什么意思？」 金洵：「如果想要打开，需要用两个细长、扁平的铁片，分别伸进左右两个凹槽之中，同时碰到里面的构件，就能够打开手铐。」 「如果没有同时碰到呢？」 「那就只能打开一半的手铐，并且，自动锁死另外一半。再想要打开，只能用暴力手段，强行破坏手铐，很麻烦。」 第71章 失敬失敬 「别闹。」 金洵蹲在于生面前, 抬起一点头，递过去两个小巧的、细长的铁片。
第138页 他对上于生的视线，说道：「你拿着这个。」 于生接过去, 将铁片在自己的手指间转了两下。 从于生的动作看得出来, 其实，他在这些事情上面挺有经验的。 开手铐锁不仅仅是个魔术项目，也是他们平时小组训练中经常涉及到的「任务」。 因此，只要于生能够镇定下来，一切都好说。 金洵对他说：「一会儿倒计时开始之后，你就把这两个铁片, 分别送进手铐环上的两个凹槽中, 前推顶住其中的那个锯齿状的东西。只要将两侧的同时顶下去, 就能够打开了。」 尽管之前也介绍过, 但金洵害怕于生刚才没什么心思听他的话, 于是, 又更加详细地说了一遍。 于生回应：「我知道。」 安卡站在一边, 看着金洵的两个铁片, 问道：「铁片没问题吧？不要一会儿锁没打开, 折断在里面。」 金洵对着安卡摇了摇头：「当然没问题。这两个东西，也算是跟着我走过了魔术生涯的风风雨雨, 我和它们朝夕相处, 已经有了深入灵魂的感情，现在, 早已亲密无间、极为信任……」 金洵一连串的激情演讲，听得安卡头皮发麻。 她偏偏头，转了视线看着天花板上那个微微晃动的石球，没有看向金洵。 于生不客气地说道：「被你这么一说, 突然间，不太想用了。」 金洵拉下嘴角：「你不想用，还给我……赶紧、立刻、马上……」 金洵说着，就作势去抢于生手里面的东西，动作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被莫攸从背后抓住了衣服。 莫攸冷淡地说了两个字：「别闹。」 若是按照刚才那样，金洵又一次碰上了于生的手铐，说不定头顶上那一块石球，就不仅仅是警告了，而是直接坠落下来。 金洵脸上带笑，回头摆了摆手，比着口型说道：「莫队，我有分寸的。」 莫攸盯了他两眼，才松开了手。 金洵保持着刚才的动作，最后和于生确认了一遍：「怎么样？还有什么问题？」 「没有。」 金洵点点头，从半蹲的动作站起身。 于生像是发现什么，突然说道：「以前没注意到，原来你的头顶上还有一撮红的头髮。」 金洵对此还挺得意：「你长得矮，当然看不到。现在，是不是对于我的髮型，有了新的敬畏？」 于生：「……」失敬失敬。 金洵藉此机会，掏出一把小木梳，将额头的头髮向后面一拉，用髮夹别好，头髮拉起之后，那一点染成红色的头髮正好处于额头之间，十分明显。 他又把后面的头髮用一个皮筋扎起来，对其他几人说道。 「我以前表演魔术的时候，用的就是这个髮型。」 安卡欣赏了一下。 ——挺有艺术感的。 说完，金洵却没有保留这个髮型的打算，又将髮夹和皮筋拉下来，手指伸进头髮里抖了抖。 很快，头髮又变成了原来那副「乱七八糟」的模样。 安卡问他：「那现在怎么不用了？」 金洵笑着的表情微微停顿了一下，有一点若有若无的恍惚，但很快他就回过神来，开玩笑一般地说道：「这不是长大了吗？适合更蓬松一点。」 安卡莫名点头。 说话之间，气氛比起刚刚明显缓和了不少。 于生的神情也变得镇定。 他两只手分别捏紧一个铁片，放在膝盖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自己的膝盖。 一直没有说话的景涵此时抬头，汇报了一句：「还剩下一分钟。」 景涵说完这句话，原本只有声音、没有画面的电视机突然亮了起来，这电视机的年头有点久远，即使是有了画面，看上去也充满了「滋滋啦啦」的模煳感。 电视屏幕上，约翰和辛德尔两个人也都在广场中间落座。 他们手上各自带了一个手铐。 那手铐看上去和于生手腕上的差不多。 不太一样的是，于生手上这个有电子倒计时，而电视中那两人的手上，只是普通的手铐。 在二人的头顶，也悬挂着「缩小版月球」模样的石头。 只不过，那边的没有主神空间这么智能，此时，在广场的两侧，站着两个举着火矢的弓箭手，时间一到，弓箭手就会将箭射出，直接击中吊着石头的绳子。 这是很「刺激」的视觉体验。 也是那个时期的魔术，所追求的极限场面。 周围的观众，很多都站起了身。 而一旦前排的观众站起身，试图看清场地内的景象，自然就挡住了后边几排的观众。 这个下沉式广场没有「阶梯式座位」。 后排不停传来观众的叫骂声。 一些身处后排、比较暴躁的观众，直接往前面扔鸡蛋。 ——毫无规律地乱扔。 ——就希望前面的人能够好好坐下。 还有些鸡蛋扔得力度过大，直接丢进了广场中心的表演区。 砸在了辛德尔和约翰的脚边。 主持人憨憨地笑着，打着圆场：「看起来我们的观众，真的是相当热情啊！」 ——鸡飞狗跳的局面。 于生的注意力不在那些上面。 就在电视传出嘈杂声音的同时，在天花板的一角，毫无徵兆地、悄悄地又多出了一个圆形的洞。
第139页 这个洞比中间的那个大大的、四四方方的洞要小很多。 从洞中，逐渐伸出了一个闪烁着红点的圆球。 ——这是个摄像头。 不过，此时此刻，由于临近开始时间只剩下十秒，房间内的几个人，并没有过于注意这多出来的东西。 于生最终还是不太确定地问金洵：「我真的能行吗？」 金洵抓着自己头顶上那一撮红色的头髮，将它拉起来，让于生能够看到。 「你看着这个，我把我魔术的力量传递给你，肯定没问题。」 于生看着金洵有点滑稽的样子，扯了扯嘴角。 莫攸吩咐了一句：「景涵，读秒。」 景涵的手指扣在帐号卡的边缘，看着上面一个一个跳动的数字，精准无误地说道：「五、四……」 同时，电视机内也传来刚刚那个主持人的声音。 「我宣布，第一轮魔术对决战，逃脱手铐束缚……」 「三、二。」 「正式开始！」 「一。」 对决正式开始，电视机中有两个拎着红色幕布的人，走到了广场中，将两位魔术师的手腕部分围绕一周、遮掩住，不过，却留出了他们的头、上半身和鞋子。 像是在周围飘了一圈红色的飘带。 ——这是为了确保魔术师解开手铐的过程足够神秘。 ——同时，也要让观众从头、上半身和鞋子的数目确信，逃脱过程中，没有其他人的帮助，整个过程，都是约翰和辛德尔独立完成的。 而在于生这边，由于没有观众，则是没有那些虚无缥缈的过程。 他将注意力完完全全放在了「挣脱手铐」之上。 十秒。 于生将两个铁片的尖端对准了左右手铐的两个缺口。 七秒。 铁片尖端缓缓滑入。 于生闭了闭眼睛，手铐上面的倒计时会给人太大的压力，他不能一直盯着看。 凭藉着感知，于生同时将铁片向凹槽之内推着。 金洵的铁片很好用，无论是形状，还是大小，都能够和这一副手铐完全契合。 五秒。 就在于生打算将铁片送进底端的时候，电视机中突然传出了之前那个小男孩又一次的声音—— 「约翰就是只蠢狗！」 在一片喧闹之中，乍然响起。 周围观众欢唿一片，这样的喧闹好像证明着，电视机中的两个人，已经完全结束了对决。 两个人全部逃脱。 不过，青年魔术师辛德尔更胜一筹。 听见这些声音，于生心底一慌，手指也跟着颤动了一下，刚刚一直平齐的两个「铁片」，此时串移了位置。 ——不过，也可能是于生的错觉。 他看不清手铐里面的情况，不知道刚刚那一下，究竟有没有出问题。 如果不能同时将铁片送至底端，就意味着，他将要被从上降落的石头砸中。 于生迟疑。 他一直不是个果断的人。 联想到之后可能发生的事情，他的手指有一点轻微的颤抖。 在这时，安卡的声音再一次自他耳边响起。 「怕就喊出来。」 于生听到这句话后，脑海中突然清醒了几分。 他深吸了一口气，张开嘴毫不犹豫地喊了一声。 「啊——」 同时，他闭着眼睛，将两个铁片一推到底。 房间内，除了电视持续不断的声音，没有人说话。 「咔哒。」 一声清脆的声响。 于生缓缓睁开眼睛，眼角带着一点湿润，看起来像是受惊过度，整个人虚脱一般。 但是，更多的，是惊喜。 他和椅子之间的「电子束缚」被自动解除。 刚刚的摄像头旋转着，重新回到天花板上方。 于生跌撞着从椅子上撤开。 于生撤开以后，拴着石球的绳子断裂，石球笔直砸落在下方的椅子上。 「咔嚓。」 椅子被砸了个粉碎。 于生回头看着，一阵后怕，随之浮上心头的，是庆幸。 他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这样的场面，再也不想经歷第二次了。 然而，就在众人都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整个房间内突然变成了彻底的红色，刺眼夺目。 「滴滴……」 警告声再次响起。 【玩家成功逃脱，不构成生命威胁。】 【但是，录像检测到，玩家上一次的魔术过程没有起到足够的表演效果，不符合要求，算作违规，魔术表演将在十分钟后，重新开始。】 于生：「？？？」 第72章 你别这么紧张 在一起这三个字太轻了。…… 安卡紧了紧眉, 看着周围的环境逐渐模煳。 就像之前的传送那样，先是变成一团浓重的白雾，什么也看不清。 「莫队。」 「直接说名字。」 安卡听见这个, 不自觉笑, 她将上一个副本中她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尊重。」 莫攸：「……」 他说：「你想到什么？」 安卡：「魔术表演。」 金洵在一边问道：「也就是说，只是逃脱还不够，要把整个过程，当成魔术表演？」 「嗯。」
第140页 金洵：「可是我们现在没有观众，要演给谁看？而且，让于生在规定时间内解开手铐已经很过分了, 让他表演, 保不齐直接哭出来……」 金洵说到这里, 肋骨突然被重重怼了一下。 「诶！谁趁着我看不见的时候怼我！」 于生在一旁道：「你讽刺我, 现在遭报应了吧？」 「还报应？我看就是你做的吧。」 「我离你这么远, 你听声音还听不出来吗？」 金洵皱了眉, 不自觉碰了碰自己刚刚被怼的位置, 似乎还有轻微的疼痛感。刚刚那一下, 结结实实, 不可能是假的。 而且，应该是个身高和他差不多的人。 可是, 他回忆队伍中的几个人。 于生、景涵, 都不能满足身高要求，并且站得位置离他不近。 安卡一直和他说话, 如果临近他，金洵肯定也能察觉出来。 而莫攸，虽然一直没有说话，也离金洵不远, 但是金洵可以肯定，莫攸不会做出这样「无聊」的事情。 ——所以刚刚那一下怎么回事？ 安卡感觉到金洵的异样，问道：「怎么了？」 金洵又是皱了皱眉，后背发冷：「……没什么。就是有点奇怪。」 安卡提醒道：「有事立刻说。」 金洵应了一声。 安卡双手从口袋里面拿出来，稍微活动了一下手指：「刚刚说的魔术表演，不用我们真的演，矇混过关就行了。」 白雾散去，莫攸保持着捏紧巫术盒子的动作，警惕心增强，安卡站在他身边，轻拍了下他的手，低声说道：「你别这么紧张。」 莫攸看向她：「我没事。」 「还没事？刚才于生手铐差点没解开的时候，你比他还紧张，就准备着直接冲上去了是吧？」 安卡捏了捏莫攸发白的指节。 莫攸没说话。 「就算你不信其他人，也稍微相信一下我。」 莫攸收回手：「规则还没有完全说明，什么意外都有可能发生。」 安卡：「……」 三年过去，这人从听她说一句，扔半句，变成了她说一句，他扔一句。 看来上次「死亡」造成的影响确实挺大的。 她说：「紧张和专注不一样的。不过，我不是个正面例子也没什么说服力，你就随便听听吧。」 安卡点开帐号卡，翻到成就界面，看着上面一排灰色的问号：「我倒是担心，因为规则给的晚，耽误了做成就。成就系统到现在一条成就都没解锁，说不定我们没发现的、不了解的，还有很多。」 几人环视四周。 于生又坐回到了椅子上，带着手铐。 天花板的铁板恢復原样，石球还没有出现。 电视机依旧是雪花点屏幕。 不过，在几人的正前方，墙壁上，挂着三个人头大小的「灯」，其中，第一个灯，是和之前警告时同样的红色，第二个灯和第三个灯，则是灰色。 金洵四周打量了几遍，确认自己身边没有奇怪的东西以后，才将注意力放在了面前的三个灯上：「我们有三次机会？」 「是两次。」 安卡将袖口拉到小臂的中间，一只手仍旧放在口袋里，另一只手指了下墙面上的灯：「等到三个灯都变成红色，就爆了。」 说着，她两只手放在面前，做出了一个炸开的手势，对金洵解释道。 金洵想了想，对端坐在椅子上的于生说道：「哦，那于生你不用害怕，就算这次不过，不是还有一次机会吗？」 于生：「……」 他确实没有上一次那么紧张和害怕了。 不过，事情却并非那么简单。 于生声音闷闷地说：「这个应该是总共的。」 「总共的……」 金洵有片刻的疑惑，但很快，他就想明白了于生的意思，陷入沉默。 ——五次魔术，总共有三次，不，两次失败的机会，如果第三次失败，他们队伍就会被全部「淘汰」。 金洵的表情有些变化，他走到于生面前：「那我还是再和你确认一下开锁的细节吧，铁片还在吗？」 「……」 金洵和于生探讨着开锁的事。 景涵依旧承担着读秒的任务。 电视机里面传出和上一次一模一样的对话。 「距离决斗开始，还剩下十分钟，很显然，周围的观众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目睹两位魔术师的风采了……」 几分钟后，安卡对莫攸说道：「你打算怎么办？我们也像辛德尔和约翰那样，在于生周围蒙一圈布，挡住他？」 莫攸看着天花板上出现的石球，以及角落里面的摄像头，说道：「如果摄像头就能看成是观众的话，挡摄像头比较容易。」 说完，他用巫术盒子里面释放出的锁链勾住了自己的黑色外套。 连带着外衣的锁链脱手甩出。 两秒钟后，衣服准确无误地挂在了摄像头上，将整个摄像头挡在其中。 摄像头像是个小脑袋一样，左右转了转，想要将衣服抖掉，从中挣脱出来，莫攸顺势拉紧锁链，在衣服底端缠绕两周，系了个结，将整个摄像头罩在其中。 「手法挺熟练。」安卡看着莫攸一连串流畅的动作，评价道，「你以前好像一直不擅长上抛的动作。」
第141页 莫攸手指握紧锁链，声音不大：「你走之后练的。」 他有些惊讶安卡还记得这些，却也不太理解安卡现在的态度。 他觉得自己和那个摄像头的状态很像。 如果平静下来，就不会有任何事情发生，他可以沉溺于虚假的美好，而想要挣脱的时候，却能感受到巨大的阻力。 和以前一样。 莫攸偏了下头，视线落在安卡身上。 ——但他不想和以前一样了。 莫攸问得直接：「我们还不算在一起，是吧？」 安卡没接上莫攸的脑迴路，明明刚才还在谈论和「手法」有关系的事，怎么突然就变成感情聊天了？ 她停顿了一下，将手收回衣兜，肩膀向后绷了绷。 「莫攸，不是什么关系都要用在一起来界定的。」 安卡没有看向莫攸，这句话也说得有点情绪不明，莫攸从中听出几分隐约的、不明来由的失望。 「什么意思？」 「你不觉得，在一起这三个字太轻了吗？」 她不是个轻易满足的人。 在她看来，她和莫攸之间的关系，就算是把血混在一起，把心脏用一把刀子贯穿，都不足以就此终止。 若是放到电视剧里，他们没捞到任何甜美的桥段，却把危险趟了个遍。 他眉间一紧：「但我希望我们之间能界定清楚。」 安卡没有笑，只是点了点头说：「也行。如果这次副本我们能活着出去，我会去找你，把这件事说明白。」 她说完，就没有在莫攸身边停留，正好，金洵也在喊她。 「安卡，于生还是有点紧张，你擅长这个，你来和他说说，随便聊聊天就行，我和他聊天总起到反作用。」 安卡走过去。 莫攸看着安卡的背影。 她好像不太高兴。 莫攸有点后悔提刚才的事了。 …… 主神空间，网吧。 乔铎和计浮将之前扫描得到的「控制区文件」重新归併，整理。 最终，他们还是回到了安卡的那一份「调令」上。 计浮歪着头，感到不太理解：「你说，如果安卡是接到控制区的指令，利用安世筱的身份进入主神空间，那么她为什么选择留在莫攸的队伍，而不是直接调进景迁或者君潜那边，他们好像也都有意向招安卡入队。」 乔铎目光有些沉：「她可能在等什么。」 「还没到行动的最佳时间？」 「嗯。」 「那在等什么？」 乔铎摇了摇头：「还不知道，但是，她肯定不会安安稳稳一直待在莫攸的队伍里。」 「我们应该lj怎么办？我觉得，我们也不用跟着凑热闹，就看着他们打起来，何必插手呢？」 「真要打起来，说不定更方便了她行动，主神空间里面的玩家就算是相互之间充满了敌意，但是在面对主神的时候，还是会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 「那你想怎么办？」 乔铎：「打草惊蛇。」 计浮拧起眉毛，他是很不喜欢乔铎这种云里雾里的说话方式，一脸迷煳：「什么？」 乔铎看向计浮。 「你怎么就不能和我有点默契？你在我身边待了这么久，我说了什么，你应该立刻就理解，就算我不说，你也能猜到才行。」 计浮轻笑：「你以为我是皇帝身边的太监啊？」 乔铎：「……」 计浮：「说，你打算怎么办。」 乔铎指了指桌面上那一份能够说明安卡在控制区身份，和来主神空间究竟是为了什么的「调令」，说道：「我准备把这个给莫攸发一份。」 计浮表面若有所思，实际上脑海中一片空白。 「然后呢？」 「看着他们打起来。」 「你这不和我说的一样吗？」 乔铎闭了闭眼睛，对于计浮失去耐心，他抓了一把鱿鱼丝塞进计浮嘴里。 「别说了，还是吃东西比较适合你。」 计浮莫名其妙地点点头。 第73章 他也没有经验啊 我这人很大方。 于生这次解开手铐, 比第一次熟练得多。 「咔哒」声响起的时候，倒计时仅仅过去了9秒，于生离开座位, 走到一边, 回身看着上面的石头砸下来，没有再受到惊吓。 石头又砸在椅子上。 椅子又变成了一地碎片。 金洵笑：「不觉得吓人了？」 「还好。」 「希望这次不要出什么问题。」 「虽然不觉得吓人，但是也不想再来一次了。」 于生看了看电视机，那两个放出「火矢」的人，此时双手垂立，面无表情。 辛德尔和约翰在场地内来回走着, 双手举起, 向周围正在欢唿的观众示意。 而主神接下来的话, 让几个人都松了口气。 【第一轮魔术完成。】 【本副本「可以达成的成就」已经公布, 可以通过帐号卡进行查看。】 【第二轮魔术将在半个小时后开始, 请各位玩家做好准备。】 主神空间通告完毕。 半晌, 没有什么变化, 也没有意料之中的传送, 只有电视机还在继续播放着广场中的画面。 金洵：「休息时间？」 安卡：「差不多吧, 可以用这段时间，研究一下成就要怎么完成。同时, 电视里的情况也需要关注, 毕竟我们最后的任务不仅仅是完成五场魔术，而是阻止约翰用阴招, 导致辛德尔死亡。」
第142页 景涵：「电视的情况我一直在录像，如果有什么不确定的，可以随时查看。」 金洵说道：「第二轮是椅子束缚，也不知道究竟会轮到谁, 也不知道具体是哪一种束缚的方式，只能等到遇见了，再想办法。」 安卡点点头，看向剩下几个站着的人：「你们有零食吗？坐下来边吃边聊，顺便看看电视，不用这么如临大敌。」 金洵一乐：「我有。」 金洵很兴奋地从物品栏里面拿出来了一堆薯片、水果干、糖、汽水之类的东西，零零散散摆在地上，摆完了之后，才发现莫攸一直没有说话。 金洵的动作停在一半，有些侷促和尴尬：「莫队……」 莫攸看了他一眼。 金洵连忙归拢了一下那些吃的：「不好意思莫队，我刚才忘了，副本中不能随便吃东西。」 ——一时之间，他很自然地顺从了安卡的意思。 莫攸自己坐在了墙壁的边缘，他看向自己的帐号卡，浏览着上面的两个「成就」，低声说道：「吃吧。」 本以为会被「斥责」的金洵一怔：「啊？」 安卡拽了下金洵的袖子，低声说道：「让你吃你就吃。」 说着，安卡从零食中挑挑拣拣，最终选中了一包「酸奶味的辣条」，对金洵示意：「给莫队也拿一包。」 金洵看不出莫攸的心情。 他不太想承担这样一个要命的「差事」，于是也低着声音，问安卡：「你怎么不去？」 安卡吃了一块软糖，撑着下巴，她的视线飘过莫攸的位置：「我不想理他。」 金洵：「？？」 金洵捏着辣条，往莫攸靠坐的墙边走。 安卡转头和于生闲谈，她的声音很轻：「我听说，莫队以前有个队长？」 于生神经一绷，他用自己「劫后余生」仅剩的思考能力，开始思考安卡问出这句话的目的。 「嗯。」 「你也在那个队伍？」 「是。」 「队长叫什么？」 「安世筱。」 「女的？」 于生警觉。 他回忆着安世筱和莫攸之间的关系，以及安世筱「死亡」之后莫攸的变化，又突然联想到之前在莫攸安全房里看见安卡的事，觉得此事…… 并不简单。 安卡看于生半天没有回应，问道：「你不知道自己队长是男是女？」 于生：「……是女的。」 安卡：「莫队和她的关系，怎么样？」 ——来了。 ——终于问到这一句了。 ——这是现女友打听前女友的局面啊。 ——他也没有经验啊。 于生发愁，斟酌着说道：「还行。」 安卡将头抵在墙面上，若有所思地看着前方，问：「后来呢？为什么莫队变成队长了？」 于生：「原来的队长在副本里出了意外。」 安卡沉默片刻，语气中带了几分感嘆，不经意说：「那莫队是不是受到的影响不小？」 于生陷入回忆之中，小声道：「是啊。我那一段时间几乎没见到过莫队，除了副本，好像就见到过一次。小组会议他也不参加，安全房里面也没有人，有时候，我都怀疑他是不是跟着一起……」 说到这里，于生收到了来自安卡的视线。 他突然顿住。 于生想到，或许对于安卡来说，听到莫攸特别在意一个「以前」的人，肯定会不高兴。 于是，他强行挽回道：「不过现在，已经都恢復正常了。」 安卡：「是吗？」 于生违心地道：「是。」 安卡笑：「你实话实说就行，我这人很大方。」 于生：「……」 这笑容有点可怕。 他突然想去莫攸那边坐着。 安卡却没有放他走，她抓住了于生话语中的一个点，问道：「你说那一段时间，除了副本，见到过莫队一次，是因为什么？」 于生看了看安卡，欲言又止。 安卡补充道：「实话实说。」 于生抿了抿嘴，揪了揪手指头，才终于说道：「我说了，你别生气，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安卡：「不生气。」 于生：「你保证。」 安卡有些无奈，点头：「我保证。」 于生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在安队确认死亡后，莫队没有在墓园内发现安队的尸体，于是，做出了一个决定。」 安卡疑惑：「什么决定？」 她好像没听莫攸提起过。 于生：「好像是因为，安队曾经在墓园送过莫队一支玫瑰花，所以，莫队打算用玫瑰花瓣铺满墓园……」 安卡没忍住笑出了声。 但她很快又将剩下的笑声收了回去。 对面，莫攸突然站了起来。 旁边拿着辣条的金洵吓了一跳，辣条掉到地上，撒了一地：「怎么了莫队？」 于生和安卡之间的对话很小声，金洵和景涵都没有听见，不过，莫攸却好像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莫攸的声音有点冷：「于生。」 于生低了低头，没敢看他：「莫队。」 莫攸：「我没做过。」 于生抬头，似乎没想到莫攸会说这样一句话，他看向莫攸，说道：「莫队，你当时不是还让我大批量收购……」
第143页 ——主神空间内的花。 他后半句没有说完，却见莫攸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于生不敢继续说了。 他抱着肩膀，重新低下头，瑟瑟发抖。 安卡搭着于生的肩膀，打圆场：「莫队，你之前还和我说别欺负于生，怎么自己说话不算话。」 莫攸：「……」 安卡继续说道：「没做过就没做过，这么激动干什么，再说了，不就是在墓园里面铺层花嘛，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说着，安卡又有些压不住嘴角，她连忙把头偏到一边，避开莫攸的视线。 莫攸声音淡淡：「那你笑什么？」 安卡忍住笑声，摇头：「没笑。」 莫攸：「你肩膀都在抖。」 「肩膀是刚才抽筋了，我活动活动。」安卡说道，「真没笑。」 「……」 莫攸：「于生，副本结束，你去训练室等我。」 于生猜到自己可能是祸从口出，欲哭无泪：「莫队……」 莫攸冷声，打断了于生的话：「现在看帐号卡，一起讨论一下成就。」 于生拧了拧小眉毛，低声嘟囔：「不是一直都不做成就的吗……」 莫攸看向于生。 于生急匆匆闭了嘴，将帐号卡拿出来。 其他几人也都拿出了帐号卡。 安卡带着一点「没有控制得当」的表情，看着和成就相关的介绍。 成就一共有两个，其中，第一个成就分为两条不同的「支线」。 【支线一：瞒天】 【找到约翰动过手脚的魔术道具，但不当众指明，而是将计就计，让辛德尔在「魔术」中，先假死、后復活，从而达成任务目标。】 【达成成就奖励：50点成就点/人】 【支线二：置换】 【找到约翰动过手脚的魔术道具，将辛德尔的道具与约翰的道具进行秘密调换，使得最终死亡的人变为约翰。】 【达成成就奖励：100点成就点/人】 莫攸说道：「奖励的点数是不一样的，或许，这两条支线，也存在难度上的差异。」 安卡轻轻笑了一下：「主神空间一如既往地偏好杀戮。」 成就二，却只有一个「成就名称」。 【第六个人】 【您尚未发现与本成就相关的任何线索，成就不予显示。】 【达成成就奖励：100点成就点/人】 安卡说道：「既然第二个还没有显示出来，我们还是先把注意力放在成就一上面。」 莫攸：「有支线的成就，越早确定要走那条支线，对后续的游戏越有帮助。不同的支线，可能需要不同的线索。如果左右为难，可能两条线的线索都收集不全。」 于生：「那我们现在，要选哪条支线？」 安卡原本打算，哪条线能得到的成就点多，就走哪条线。 可是，还没等到她说话，金洵却突然说道：「选支线一吧。」 第74章 卷子里的石头 「新买的美瞳，好看吗？…… 金洵说过这句话后, 房间之内沉寂了几秒，然而，还没有等到他们对于这个「提议」, 有任何讨论。 电视机中正在播放的场景吸引了几人的注意。 这是一段中场的「访谈活动」。 辛德尔和约翰正坐在两个铺着蓝色绒布的软椅上, 约翰拿着菸斗，辛德尔则是保持着双手抱臂的动作。 主持人仍然拿着那个大喇叭：「两位可以介绍一下俱乐部的情况吗？」 约翰挑眉看了一下辛德尔，辛德尔在这种问题上倒是保留了一个年轻人的谦逊风度，他没有和约翰抢，而是抬了抬手，示意对方：「您请。」 主持人看见辛德尔这个动作, 轻微笑了一下, 心领神会地将白色的大喇叭递给了约翰。 约翰没有接, 而是扬了扬头, 让主持人继续举着。 主持人干笑一声, 没有反驳, 倒是恭敬地把喇叭凑近了约翰。 「请。」 …… 金洵看着约翰的表情, 偏过头皱着眉。 「表演魔术的时候, 魔术师要聚焦所有观众目光、并且引导、调动他们的目光, 跟随自己而动，而在台下, 不参与表演的时候, 魔术师就像是一群鬼魅，他们混在人群中, 是不太起眼的存在。」 在金洵这么说的时候，约翰则是仰着头，贴上主持人的喇叭说道。 「魔术是这个城市最神圣的宝物，魔术俱乐部在这里, 是比教堂、公民大厅、军营更重要的地方，每年都会有数不清的人，想要成为俱乐部的一员。」 约翰这话说的是事实，并没有任何夸张的成分。 他说完这话，广场旁边贵宾席位置坐着的，来自「教堂」、「军营」和「公民大厅」的人，都一起点了点头。 ——表示认可。 这是一个魔术至上的城市。 金洵的表情却不太好看。 安卡对此感到有些好奇，她一直都把「了解、观察队员」这件事放在首要位置，她认为，对于一个队长来说，了解自己的队员，是比「了解副本游戏」更为重要的事。 安卡问道：「不高兴？」 金洵转头看向安卡。 此时，他们围绕着电视机坐了一圈。 如果忽视掉身后那个已经被石球砸烂的椅子，他们之间的氛围还不错，面前摆着杂七杂八的零食，就像是一群……周末聚在一起看魔术比赛的好朋友。
第144页 从左往右，分别是莫攸，景涵，于生，金洵和安卡。 金洵说道：「也不是。他们想追求名利地位，也是他们的自由。」 金洵说起一些事情。 他曾经对魔术感兴趣，并且打算把这个当做职业，是因为一个小小的契机。 那天和往常没有什么区别，正在上高中的金洵，又在考试中取得了不太理想的名次。 这是很经常的事情，经常到，就算下一次依然如此，他也不会有任何「失望」的情绪，接近麻木。 金洵低着头走在路上，一下一下摺叠着自己手中的卷子。 卷子被折成了一个「四角纸袋」的模样。 「我拿着那个纸袋，从地面上捡了一块半个拳头大小的石头，把石头包进纸袋里面，打算随手一扔，就将石头和纸袋一同丢进垃圾桶。」 安卡看着屏幕，双手抱膝，说道：「然后呢？」 「中途却被人接住了。」 「什么人？」 「他叫权乐池，其实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做什么工作的。不过，看他当时的装束，还有他走出来的那栋楼，应该是某个公司的职员，刚刚入职，没什么经验的那种。白衬衫，牛仔裤，衬衫扣子虽然全都按照规矩扣好，但是边角处都翘起来，显得并不怎么利落。他顶着个黑眼圈，睡不醒的样子，估计刚刚被老闆压榨了一个通宵，加班加点，也没时间睡觉。」 安卡仔细琢磨着「权乐池」这个名字，这个名字给她一种很特殊的感觉。 她有了点兴趣。 金洵继续说道：「他接住了我的卷子和石头时，我一怔，抬头看他，他也半睁着眼睛看我，挤出一个半死不活的笑容，要不是因为他那时，左右手臂都架着很多文件盒，看起来就不太能打的样子，我都以为他要抢劫。」 「他朝我这边走，脚步的节奏很奇怪，每三步之中，前两步踏得很快，最后一步却慢悠悠。」 「我问他，你要干什么。他还是沖我笑。」 「我又用更大的声音问了一次，他的年纪比我大，而且离得近了，比我高半个脑袋，我大声说话，一方面想让他听清楚，另一方面，也想给自己壮壮胆。」 「我那时候不太擅长和陌生人相处。」 安卡笑着看金洵：「但你现在挺擅长的。」 金洵也笑了笑：「后来表演魔术的时候，和观众经常互动。」 安卡：「继续说刚刚的事，你问出了什么？」 金洵：「权乐池什么也没说，只是一点点走到我的面前，停下来后，他看着我的眼睛，手上有了动作。说起来挺奇怪的，虽然他胳膊上抱了很多东西，可是手上的动作却特别轻盈。」 同样坐在金洵旁边的于生也有了点兴趣，他和金洵一队很久了，还是第一次听见金洵说这些事情。 于生捏起了一块金黄色、半透明的软糖吃掉，问他：「接着呢？」 金洵手指放在身前轻轻变化两下，模拟当时的过程。 他的手指细长好看，虽然进入主神空间后，手经常拿枪、也经常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受伤，但是，仍然掩饰不住那种「灵活跳跃」地感觉。 安卡看着金洵的动作，几乎能够想像出权乐池抱着一大堆东西，手指轻动的模样。 「他一点点将我折好的卷子展开，我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他最终将卷子全部展平，举到我面前，卷子上面那个鲜红的43几乎怼到我脸上。」 「我挺生气的，以为他是没事找事来挑衅的，展开卷子就是为了嘲笑我。」 「于是，我心中火起，一把扯下那张卷子，捏在手里直接撕成了碎片。等到撕完之后，我才意识到不对劲。」 「卷子里面的石头不见了。」 …… 金洵手指停住。 阳光照射在对面大楼的玻璃幕墙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金洵皱了皱眉，却没有闭眼睛，他生怕自己错过了什么。 大风吹过。 金洵的手没捏紧，破碎的卷子飞到了半空中。 他可以确定，刚刚扔出「摺叠纸袋」的时候，里面是有石头的。 否则，那东西绝对飞不了那么远。 一张轻飘飘的纸，只会像现在这些破碎的卷子，被风卷上天空。 金洵不自觉问道：「石头呢？」 权乐池这次终于把眼睛全都睁开了，金洵看见对方的眼睛并非是纯粹的黑色，而是带着一点灰色：「新买的美瞳，好看吗？」 金洵：「？？？」 金洵盯着权乐池的「美瞳」欣赏了半天，他用奇奇怪怪的语气又问了一遍：「石头呢？」 权乐池用手拢了拢自己那些蓝色的文件盒，没有看金洵：「你猜？」 「我猜……」金洵是真的不擅长和这种说话总卖关子的人相处，于是他又不想好好说话了，想要骂人。 可是刚刚说到一半，他下意识放进衣服口袋里的手，却停住了。 他将手从口袋里面拿出来。 手心里面攥着刚刚的那颗石头。 金洵突然一乐，站直身体，用一种和刚才不太一样的态度，看向面前这人。 …… 「后来，我和权乐池认识了，他当我半个师父，把我带到了当地的魔术师协会，我跟着协会的人学习魔术，也跟着他学习魔术。」
第145页 「听说，他技艺是协会里面数一数二的。」 于生有点疑惑地问道：「他是职业魔术师？」 金洵笑着摇了摇头：「不是，我一直也觉得奇怪，明明按照他表演魔术的天赋，如果专职做这个，肯定能很快出名。可是，他平时却在做其他的工作。」 「不但没钱没名，还把自己累个半死。」 「我后来才知道，他那个什么美瞳，不是美瞳，也不是天生的，而是因为日常工作得的病。」 「刚开始是半盲，后来就是全盲了。」 于生问：「那他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 金洵继续摇头：「不知道。」 安卡脑海中逐渐浮现权乐池这样一个人的形象，继续聊：「你呢？」 金洵：「我？」 安卡：「你后来做了全职的魔术师？」 金洵点点头，说道：「对，我希望自己能够在这个领域有所成就。我以前一直没有过这样的感受，一直是浑浑噩噩地过日子，但是在魔术师协会，让我觉得，我也能够做好某件事情。」 「我尝试着参加各种各样的表演，刚开始，只是在一些公司年会、或者街头进行表演，后来，逐渐开始有自己专门的舞台，也通过网络，有了一定的知名度。」 「权乐池没有阻止过我。」 「他说这是我要走的路。我当时不明白什么意思，只是不停地参加表演，赚了一些钱，也认识了很多人，直到有一天。」 于生：「怎么了？」 安卡看出金洵的表情变得有些不太对劲。 「我身边，有人因为魔术而死亡。」 第75章 我一直都正常 我不希望魔术再沾上鲜血…… 安卡看向金洵, 他的表情中并没有特别的伤痛，也没有那种「突然间陷入回忆之中」的怅然，他只是在陈述一个很简单的事实。 有原因, 有结果。 「是什么样的人？」 「一个普通人。实际上, 我觉得大家都是普通人，或许真的成为专业的魔术师、参加各种各样的魔术表演并且功成名就之后，会变得不那么像普通人，但是，权乐池一直告诉我，魔术师只有坚信自己与常人无异, 才能让技艺更加精湛。」 「他是怎么死的？」 说道这里, 金洵回头望了一下身后那个破碎不堪的椅子, 和已经滚到墙边的石球, 他说道：「就是因为这个。」 于生的后背有点泛冷：「逃脱魔术？」 金洵点了点头。 「不过不是手铐束缚, 而是绳索束缚、悬挂坠落。他需要在坠落的过程中解开身上的绳索并且抓着绳索, 盪到旁边的平台上。」 「他没有解开？」 金洵苦笑一声, 收回视线, 手指尖碰到一起, 交错弯折，勾住。 「那你们也太小看职业魔术师了。这些东西大家都练习过上百次, 早练成身体记忆了。」 「那是被人害了？」 「没那么魔幻。」金洵摇摇头, 「我们那个城市也不大，玩魔术的人本来就不多, 能把魔术当做职业的就更少了，魔术师几乎是供不应求，所以，也不存在谁抢谁饭碗的说法, 大多数人在协会之中，都是找个前辈当自己的老师，然后就随随便便学下去了。而且，就算他真的解不开，身上也吊着钢丝，不会真的摔下去。」 「那为什么……」 「是平台那边出了问题。那个平台，在前一天极限挑战的时候，曾经被抬高了半米，后来这个魔术师不知道，道具师也忘了提起，这抬高的半米，导致他盪过去的时候，头部刚好撞在了平台边缘。」 「你看见这一幕了。」 「我当时就站在旁边，那个魔术，也是我当时打算学的。」 金洵将鞋尖抵在电视下方的墙面，仰头躺倒在地面上。 他看着天花板上的那个四四方方的窟窿。 此时，窟窿里面已经没有球了，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隐约之间，他好像看见那个窟窿里面有什么闪过，可是，转眼之间，又消失不见。 ——幻觉？ 金洵也不是个大意的人，他撑起双手，又盯着那个孔洞看了两秒。 ——不再有事情发生。 安卡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向那个窟窿。 她察觉到什么，却没有谈论，而是继续说刚刚的事：「权乐池呢？他怎么说这件事？」 「他只留下了一句话。」 「什么？」 「魔术如果沾了人命，就不干净了。」 「这只是次意外。」 金洵轻轻应了一声：「嗯。」 「你也和权乐池一样想吗？」 「他是我师父，我相信他说的话，不过，就算我不相信，也没机会去争辩了。那件事情发生之后，他就离开了。」 「离开那个城市了？」 「我不知道，也有可能没有离开，说得更确切一点，是彻底消失了。」 于生感到有些不理解：「消失？」 「我曾经找人查过权乐池这个名字，在当时我所在的城市中，没有叫这个名字的人。没有居住记录，也没有工作证明。就好像，彻底不存在了一样。」 「你之前不是在他工作的地方碰见他的吗？那边怎么说？」 金洵耸了耸肩：「没有结果，我给他们看照片，他们的回答也都是模稜两可。」
第146页 安卡突然问了一句：「你现在还有他的照片吗？」 金洵点点头。 「巧了，我进主神空间的时候，正好带着几张魔术协会的照片。」 金洵在自己帐号卡的「基础物品栏」中翻找了一下，将一张照片从中拿出来，当他要递给安卡的时候，却被景涵先拿了过去。 景涵捏着照片，眼神里面罕见地带了一点笑容。 金洵有点惊讶：「你认识？」 景涵摇了摇头。 「那你笑什么呢？」 景涵两只手捏着照片反覆翻看了几遍，那照片的边缘因为时间久了，被磨得有点泛白，但是景涵似乎很喜欢：「主神空间没办法列印实体照片，我已经很久没看到这样的照片了。」 ——原来是在看照片，不是在看人。 金洵抓了抓头，对景涵说：「这张不行，你要是喜欢照片，我可以送你一张别的。」 金洵又低头在自己帐号卡中翻了翻，最终摸出一张他站在舞台上面，带着圆顶魔术帽子、手里拿着一小截手杖，身上穿着燕尾服的照片。 「你要是不嫌弃，可以把这一张送给你……」 金洵话音未落，景涵已经将照片拿了过去。 她冷冰冰地说道：「谢谢。」 金洵的手停在半空中：「哦……不客气。」 他看着景涵坐回原来的位置。 这好像还是第一次见到，景涵的态度这么好。 金洵和景涵之间的对话，也吸引了于生的注意，他们没有看见安卡有些变化的表情。 ——金洵和权乐池的那张照片，停在了安卡手里。 安卡的手指抵住照片锋利的边缘，照片在指尖留下了一道印痕，安卡感觉到有点疼，松了松手指，看着照片上的那个人。 这是一张有些熟悉的脸。 离开主神空间控制区之前，那个被她杀掉的op，就是他。 ——权乐池。 ——这么巧吗？ ——所以，他为什么会去到现实世界中？ 安卡捏了捏眉心，抬头时，正好对上了莫攸的视线。 他已经站了起来，两人之间的距离并不太远。 莫攸问：「怎么了？」 「没什么。」安卡有意转移话题，她将手中的照片重新还给金洵，转头对莫攸说道，「你恢復正常了？」 莫攸：「我一直都正常。」 安卡一笑，手轻轻搭了下莫攸的肩膀：「无论正不正常，有什么事情，副本结束之后，我们再说。现在，先做任务。」 莫攸没有反驳这个提议。 安卡又对金洵说：「你想要选择支线一，也是因为权乐池的那句话？」 金洵点点头，说道：「不仅如此。那次意外之后，权乐池直接消失，魔术师协会中，很多人都猜测会不会是权乐池做了坏事，心虚，所以畏罪潜逃。也有些人，开始怀疑协会中其他的人。」 「协会里面的氛围越来越不对劲。后来，有人陆续退出协会。举办的表演活动，也越来越少。那个时候，我才逐渐理解，他说『魔术沾了人命，就不干净了』是什么意思。」 「再次登台，我只觉得身上的锁链很沉、很紧，手上的扑克牌也一点都不轻盈。」 「又过了一段时间，我也退出了协会。」 「自那以后，我只有迫于生计的时候，才会上台表演。就算上台，表演的也都是些依靠舞台效果的魔术，没有再碰过极限逃脱一类的魔术。」 「我不希望魔术再沾上鲜血，无论因为什么。」 安卡双手放在口袋里面，身体微微后仰，抵在靠在旁边的墙面上，笑道：「行，那就选支线一，莫队，同意吗？」 莫攸淡淡道：「队内投票，少数服从多数。」 安卡点头：「那同意选择支线一的举手。」 金洵是第一个举手的，接下来是安卡、莫攸、于生，最后，景涵将手中的那张照片收好，也默默举起了手。 安卡双手拍在一起。 「五比零，支线一。」 听见这几个字的时候，金洵才隐约回过味来。 ——原来他们队伍中的事情，是有商量余地的吗？ …… 众人结束讨论。 电视机中，下一个环节的场面道具也已经布置好了。 三十分钟时间到。 熟悉的白色烟雾蔓延周围，又再次消散，众人望向四周—— 这一次，作为魔术师的人，是景涵。 房间看上去比上一次略微大了一点。 但是整体的模式没有改变。 「魔术师」被束缚在椅子上，她的头顶上方，是一个悬吊的石球。 倒计时安置在椅子腿边缘，上面显示着「椅子束缚」的第三用时，28秒。 金洵正打算像上次教于生那样，一步步告诉景涵该怎么解决目前这个「逃脱困境」。 铁链束缚存在着解开的步骤和顺序，比起手铐，要稍微复杂一些，像这种有悬吊物的「困境」，在一般的舞台上面，已经可以作为压轴表演了。 但是，景涵却并没有让金洵来教。 她没什么表情地坐在椅子上，面向前方，冷静平淡地说道：「你们站在我周围，将我围起来，四个人，一人一边，背对着我，我会自己处理好。」 「你能自己解决？」
第147页 金洵看向景涵，有些难以置信。 他确信景涵以前是没有接触过魔术的。 而一个从没有进行过魔术表演的人，几乎不可能自己挣脱，就算侥倖脱出，用时也肯定不止28秒。 金洵皱了皱眉，说道：「现在情况很紧张，如果只是表演效果不够还好说，毕竟我们还剩下一次机会，但是，如果你逃脱失败，会直接死在这里。」 景涵抬了抬头，目光还是一如往常的冰冷，刚刚因为拿到照片，而表现出来的一点点喜悦已经完全消失不见。 景涵的声音带着一点回声，在房间内响起—— 「我不会死在这。」 「也对魔术没什么兴趣。」 第76章 什么样算干净 「我不想惹是生非。」…… 「真的没问题吗？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金洵站在景涵正面面向的那一边, 他抬了抬手示意景涵。 不过，这个时候，就算景涵突然说「有问题」, 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距离魔术开始的时间还剩下两分钟，电视机内传出了来自观众的「集体」倒计时。 然而，景涵坐在椅子上，双手背后，表情仍旧十分冰凉。 她淡淡道：「金洵，你去把电视调成静音。」 金洵想到了景涵各种各样的回答, 却怎么也没有想到景涵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啊？」 他发出一声轻微的疑惑。 「或者直接关了也行, 它太吵了。」 金洵不敢像景涵那样任性, 也没办法在这个时候自作主张, 他偏头看向他左面的莫攸, 想要徵询莫攸的建议。 莫攸：「关了吧。」 金洵点点头, 有点搞不明白景涵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上前几步, 将电视左上角那个圆圆的旋钮一转到底, 这个按钮, 如果转到底端那条白线，是静音, 而如果转到底, 指针指向那条红色的线，就是直接关闭。 ——看不见画面, 也听不到声音。 安卡轻轻转头，也看了一下景涵。 她相信景涵会有办法，但是，却猜不到对方究竟要怎么脱困。 她原本以为, 景涵说「不用金洵教」是打算自己看着电视上面那两个「魔术师」的逃脱方法，跟着他们做动作模仿。 ——虽然魔术师们周围被不透明的布笼罩。 ——但是，如果观察能力极强，仍然能够通过他们身体变化的细节，判断出他们每一步的动作。 可是现在，景涵竟然连电视机也不看了。 也就是说，她认为靠自己，足以在28秒钟时间内，逃脱成功。 安卡有了点兴趣。 金洵指了指电视，询问景涵：「现在这样可以吗？」 景涵左右晃了一下身体，身上缠绕的锁链发出轻微的响动，她在查看锁链的坚固程度。 「可以，你回来吧，用身体把我挡住，在我逃脱的过程中，你们背对着我，都不要看我。」 …… 28秒。 倒计时开始。 房间之内很静，隐约间，只能听见几个人轻微的唿吸声。 他们甚至没有听见景涵身上锁链的响动。 金洵皱了皱眉，指尖不自觉在裤线边缘蹭了两下。 他是个对魔术有自己想法的人，尤其是见过鲜血之后，他更不希望出现任何差错，如果可能，他甚至希望这五场魔术，都是他一个人完成。 因此，在景涵、于生进行逃脱的时候，金洵反而异常紧张。 比他第一次登上魔术表演台，看着下面一大群黑压压的观众时，还要紧张几分。 ——为什么，没有声音？ ——不应该啊。 ——无论景涵选择怎样挣脱，都肯定会有「动作」，而只要她动了，锁链就一定会跟随着响动。 在逃脱魔术表演中，这样响动的声音是越大越好，有时候，就算通过小幅度的动作就能够挣脱，魔术师依旧会扩大动作的幅度。 因为那样能够带动起观众的紧张情绪。 金洵没想到，寂静此时更让人紧张。 现在怎么什么声音都没有？ 金洵越想越慌。 ——景涵不会坐在椅子上没有动吧？ 二十八秒是个挺极限的时间，即便是由金洵来做，他也无法保证自己一定能够准时完成，景涵怎么还没有动静？ 金洵忍不住问道：「景涵……」 他刚要问什么，却被景涵冷冰冰的话语打断了：「闭嘴。」 金洵止住话语。 五秒。 十秒。 十五秒。 …… 直到金洵在心中默数了二十秒时，都没有听见任何锁链响动的声音。 「好了。」 景涵从椅子上站起身，推了下站在她前面的金洵，然后在金洵目瞪口呆的表情之中，一边揉着自己有点发酸的胳膊，一边走到前方不远处的电视机前，将那个旋钮重新拧开。 声音从电视机中溢出来。 「第二局仍旧是我们的青年魔术师辛德尔领先一步，逃脱困境，我们稍事休息，很快将迎来第三场对局。」 主神空间的通告也混在了这句话中。 【第二轮魔术完成。】 【第三轮魔术将在半个小时后开始，请各位玩家做好准备。】 球体坠落，又一次砸在房间中央的那把椅子上，可怜的椅子再次变成了一地碎片。
第148页 金洵因为这一声巨响回过了神，他扭头看向一地的碎片：「你是怎么逃脱的？为什么没有声音……」 说到一半，金洵的视线掠过地面上的那一堆碎片，突然察觉出了一点不对劲的地方。 他问：「锁链呢？」 ——就算挣脱了。 ——就算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但是作为魔术道具的锁链，总不会说没就没吧？ 景涵双手背在身后站立着，这个姿势下，她看起来身材瘦长，比原来高了几分，她扬起一点头，身前的单眼相机反射出淡淡的银色光芒。 「我用了解构。」 「是一种技能球，消费品，只能使用一次，用过之后，自动消失，可以同时解构指定空间内的相同材质的游戏物品。」 「因为只能解构游戏物品或者副本物品，对玩家的武器没有作用，所以，我认为它配不上这个评级。」 金洵微怔：「是什么级别的技能球？」 「黑级。」 「你为什么会有黑级的技能球？我们队伍中没有黑级的人，不可能……获得黑级的技能球啊。」 景涵静默地看了一眼金洵，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安卡轻微一笑，双手环胸，抬了抬肩膀，顶住旁边莫攸的肩膀，她侧过头，贴近莫攸的耳边轻声说道：「你队伍的队员，还要去别的队伍拿外援物资，莫队不反省反省？」 莫攸低着视线看向安卡的侧脸，没说话。 安卡问道：「不过，你当初为什么会选择景涵当队员？」 「一个明面上的炸弹，比藏起来的炸弹要安全很多。」 安卡没有否认，只是轻声道：「我以为你是把景涵当人质。」 「我不想惹是生非。」 「如果真的不惹事生非，就不会有纪堰的麻烦了吧？」 「那个是处理得不够干净。」 莫攸听见安卡提起这个，用类似于「反省错误」的态度说道，在他看来，如果当初直接将纪堰「处理干净」，也就不会发生后续的这些事情了。 安卡突然笑了下，她带动着莫攸的肩膀跟着动了动。 她的声音带着一点暧昧，比刚刚更轻了几分，却又十分清晰：「什么样算干净？我处理得算干净吗？或许还不够……」安卡歪着脑袋，「毕竟当时下面只有我和他两个人，看了比赛的人都知道纪堰是我杀掉的。」 她更喜欢混在人群中的暗杀。 达到目标。 掩饰自身。 因为安卡的话，莫攸的神情变得有些淡。 当安卡说起「只有我和他两个人」的时候，莫攸不希望那个「他」指的是别人。 安卡：「怎么了？」 莫攸：「没什么。」 她按着莫攸的脸转向自己这边，仔细观察了一下莫攸的表情，即使是一张「冷漠没有表情」的脸，安卡也能够通过一些细节，判断出莫攸的想法。 况且—— 她刚刚使用了【同声】技能，能够知道莫攸十秒钟内的想法。 她盯着莫攸的脸看了一会，在莫攸轻微紧了眉，打算推开她的时候，安卡突然侧头前倾，贴了下莫攸的嘴角。 她的声音轻缓：「别和死人较真，开心点。」 吻很快结束，轻飘飘的。安卡突然恢復了原本严肃谈论副本的样子，也重新站直了身体，她轻轻转动了两下自己的戒指。 「莫队，保持好心情，下一轮魔术，要轮到你了。」 「为什么确定是我？」 安卡环视四周，金洵仍然沉浸在「景涵奇妙的挣脱方式」中无法自拔，景涵重新将相机准备好，录着电视机中播放的场景，而于生，则是拿出了自己的零食，一样一样摆在地上，效仿上一次的模样，准备再吃一轮。 没有人看向安卡和莫攸这边。 「我是听见金洵说，他看见别人因为魔术死亡的事情联想到的。」 「五个魔术，对应五个玩家，不是随机安排的。」 「你还记得，于生以前说过，他小时候因为打架，被抓起来关小黑屋训过话，当时，他就戴着手铐。」 「我不知道景涵以前经歷过什么，但很可能，也和刚才的椅子束缚相关。虽然她没有提起，但是手心里因为紧张而产生的汗做不了假。她离开椅子的时候，椅子边缘有被汗浸湿的痕迹。」 「剩下的三个魔术，一个是水箱，一个是倒吊坠落，一个是火场。」 「金洵应该是倒吊坠落，我是火场，按照排除法，你应该是水箱，你以前有过什么相关的经歷吗？」 安卡说得笃定，按照她的推测，她的位置会被安排成火场，多半和之前「安世筱死亡」的事情有所联繫，安世筱死于火焰，她作为亲歷者，肯定会留有阴影。 莫攸却说：「下一个不是我。」 安卡：「为什么？」 莫攸没有说理由：「我认同你的推测，不过，经歷水箱魔术的，应该是你。」 他看着安卡，目光有些深沉。 「做好准备。」 第77章 酸味薯片 「以后也有机会的。」 安卡用手指将头髮轻轻勾到耳后, 借着这个动作，她偏过头，看向莫攸认真的表情。 安卡知道他是有所依据, 才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好, 我相信你的说法，我准备接下来的水箱魔术。」
第149页 莫攸：「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这次戒指新解锁的技能，是一个共享类的技能，叫【定概率拷贝】，有机会在技能发动的时候，获得周围正在使用中的一种技能。」 「概率是多少？」 「成功的概率是百分之二十。」 「不太安全。」 莫攸的话留了余地。 他没有直接把这个技能判断为「不能在关键时候使用」的技能。 若是放在以前, 他肯定会反对安卡在副本中, 使用这样「低成功率」的技能。 ——虽然安卡听取他反对意见的次数屈指可数。 她说：「没关系。等下我先去和金洵探讨这个魔术正常的逃脱方式, 不能正常逃脱, 我再尝试这个【定概率拷贝】的技能, 如果这个也失败了, 还有五秒钟的防御层可以使用, 不会有生命危险。」 莫攸点头。 安卡：「我想看看你的技能表。」 莫攸将巫术盒子一个角上的白色方格推入, 巫术盒子表面散发出淡蓝色的光, 每一面都被分割成「4x4」的方格，半秒后, 六个面同时炸开, 总共九十六个蓝色的晶体薄片漂浮在半空中，星星点点, 在盒子之中，是一个四四方方的、散发着金色光芒的「电子记录页」。 安卡从中将那张记录页取出。 第一个技能是「冻结」，而最后一个技能，已经排到了103号。 「我记得三年前, 这上面还只有28个技能。」 「嗯。」 从二十八到一百零三，莫攸这几年虽然不参加竞技场，但是对于巫术盒子本身的探索却没有停下来。 安卡看着后面几十个不太熟悉的技能名称。 手中的这张记录页也有些陌生。 视线从技能上一一扫过的时候，她竟然感觉到了几分无措。 莫攸这些年的变化很小，至少，从表面上看是这样的，然而，尽管如此，安卡还是能够从一些细节，察觉到两个人若有若无的距离感。 她有点担心。 莫攸好像能够知道她在想什么，从旁边伸过来一只手，两指将记录页放大，轻轻滑动，说道：「你想知道，我可以和你慢慢说。」 安卡笑了下，笑容中带着一点安抚，或许是想让莫攸不要担心，又或者，只是压平自己内心之中的那些不安。 「以后也有机会的。」 她说：「有什么技能是比较适合现在的吗？」 莫攸看了安卡几秒，没有再说更多，他收回视线，在那张记录页上面点击了几下，其中几个技能从原本的灰色，变成了闪烁着橙色亮光的模样。 「这个和水有关系，通过在水中放置几个可以调节强度、调节半径大小的漩涡，牵动着周围，释放能量，如果结合当时的地形，可能扩大效果……」 莫攸说得认真。 他说到一半，察觉到旁边的视线。 安卡正托着下巴，看着莫攸的侧脸和他在记录页上一点一点的动作。 莫攸问：「怎么了？」 安卡摇摇头，说道：「你继续说。」 「你在听吗？」 「在听。」 莫攸看着她，有点怀疑，但最终没有说什么，他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到记录页上，开始一一介绍接下来几个可能会用到的技能。 「这个……」 大约过了五分钟，莫攸将那几个和水、逃脱相关的技能介绍了一遍。 安卡说道：「太激进的不行，像编号34、57、102这几个，使用之后，应该都会导致水箱直接破裂，会让主神认为，我们没有达到应有的表演效果。很可能重新再来。」 于生拎着零食包凑过来，加入了安卡和莫攸之间的讨论。 「你们在说一会儿的水箱魔术？」 「嗯。」 于生不太理解：「为什么不能破裂？」 安卡抬头解释道：「破坏魔术道具，违背魔术精神。」 于生吃了一块薯片，他拿的这一包薯片是酸角味的，主神空间的特产，大多数人都无法接受的味道。 非常酸。 并非是正常范围内的酸，而是特意用来刺激味觉的。 无论是酸甜苦辣咸任何一种味道，如果达到了极致，都会刺激味觉神经，从而使得味觉短暂丧失，并且引发疼痛，这一包薯片就能够「酸」到这样的程度。 于生很喜欢。 莫攸也很喜欢。 但是，安世筱很不喜欢，在有一次误食之后，她曾经在队伍中，禁止其他队员携带这个类型的薯片。 于生：「可是上一次魔术中，景涵也破坏了作为锁链的魔术道具，但主神空间仍然算她完成魔术了。」 安卡闻到来自薯片的味道，轻微皱了下眉。她维持着平静的表情，说道：「锁链还算是可以被遮挡、迴避视线的魔术道具，而且，景涵是直接让锁链消失。摄像头无法检测到，算作任务完成也是情理之中，但是水箱不太一样。」 莫攸点了点头，表示认可：「水箱的体积很大，如果破裂，就算我们遮挡到位，从中渗出来的水、还有一些碎片，很容易被摄像头检测到。」 于生吃了一片薯片，薯片很薄，晶莹剔透。 他理解了安卡和莫攸的意思：「那的确需要仔细一点，最保险的办法，就是按照逃脱魔术的步骤，从中脱出。」
第150页 「没错。」 于生将手中的薯片袋子撑开一点，递到安卡面前：「要不要尝一尝？」 安卡很想让于生把薯片袋子拿远一点，可是，碍于自己尚未卸除的「新人身份」，安卡问道：「这是什么？」 听见安卡语气无辜的四个字，莫攸联想到什么，视线低了低。 他对于之前安卡对他隐瞒身份的事情，还耿耿于怀。 以至于现在，没有帮安卡解围。 安卡背着于生的方向，用力拉扯了一下莫攸的衣服。 紧贴着后背的衣服出现了几条褶皱。 莫攸没有动。 他依旧若无其事一样，看着手中的记录页，为安卡精确挑选着「最适宜使用的技能」，模样公事公办、一本正经。 安卡：「……」 于生将薯片袋子递到安卡，带着诚恳的表情，说道：「这个味道，喜欢的人很喜欢，不喜欢的人很不喜欢，一般来说，进入主神空间之后，都会尝试一下的。」 安卡：「……」我就是很不喜欢的人群中，带头的那个。 三年前也是这样，主神空间的玩家因为「是否喜欢酸味薯片」分成了两个派别，安卡就是反对派的「代表人物」，值得被纪念。 现在她这个「代表人物」，被人安利酸味薯片，实在是有失体面。 安卡认为，莫攸此时的行为，可以归进「道德丧失」的范畴。 她对莫攸比了一个口型：「见死不救。」 莫攸轻抿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个不像笑容的笑容。 安卡干巴巴地对于生说：「我可能不太喜欢吃酸味的东西。」 于生坚持道：「这个酸味很特别，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那种酸，如果不真的尝一尝，很难体会到，主神空间中，很多原本不喜欢酸味东西的人，也都喜欢吃这个。」 安卡：「……」 她没法说自己以前已经吃过了。 酸味薯片比较昂贵，新人一般不会把成就点放在这上面。 而队伍中，主神会赠送给每个队伍、每个月三包酸味薯片。 如果她现在说，莫攸已经带她尝试过了。 以莫攸那个态度，肯定不会配合。 而且，她语气无辜的那一句「这是什么」，已经堵死了她的后路。 安卡任命说道：「就一片。」 于生兴奋点头：「就一片。」 安卡挂着一点视死如归的表情。 她甚至觉得自己的头脑已经被这薯片的味道冲击，失去了思考能力。 安卡伸手从于生的薯片袋里，拿出来了一小片。 薄薄的。 形同蝉翼。 然而，当安卡做出这个拿薯片的动作时，于生却突然怔住了。 ——他看见了安卡手指上的戒指。 熟悉感难以抑制地涌上心头。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站在安卡身边的莫攸，莫攸仍然看着记录页，没有注意到于生的视线。 于生又重新看向安卡。 不一样的相貌。 不一样的声音。 什么都不太一样…… 但是一模一样的戒指，却让于生想起很多个以前的场面。 他想起戒指泛起「黑级光芒」时，黑色的卷尾鸟成群结队在竞技场上空飞起，像是某种信号，带起游戏大厅内近乎疯狂的欢唿。 那是一个充满希冀的、接近狂欢的时期。 从安世筱死亡之后，这种「场景」再没有被復刻过。 于生怔了片刻，才突然间感受到了自己一直屏住的唿吸。 他急忙调整唿吸，脑海中接连浮现出这段时间内，队伍中的变化—— 莫攸突然开始同意参与竞技场。 安卡出现在莫攸的安全房中。 零分的主神空间评分。 新人mvp。 安卡询问和安队有关的事情。 对了，还是同样的姓氏。 于生突然觉得，自己像是个发现了重大机密的孩子，他抬起一点茫然的视线。 他想试探一下。 于生磕磕绊绊地说道：「安队，我记得你不喜欢吃酸味薯片。」 安卡刚刚将薯片递到嘴边。 酸涩的味道让人本能地抗拒。 「你知道还给我吃……」 话到一半，于生和安卡同时静默。 莫攸也抬起了头，三人视线交汇。 第78章 你可以穿我的 「安世筱……是个怎样的…… 「准备好了吗？」 莫攸看着水箱边缘的安卡, 问道。 这一次的魔术需要一点配合。 切换场景之后，安卡没有立即被困在水箱之中。 她此时正坐在水箱顶部的一条边上。 安卡将腿伸进了水箱之中，摇摇晃晃之间, 有一部分的水从中溢出, 流淌在水箱周围，她小腿上的裤子被浸湿。 一会儿，魔术开始后，安卡就需要「跌入」水箱之中，然后由莫攸把水箱的盖子盖好。 她笑了一下，说道：「没问题。」 见莫攸不是很放心的样子, 安卡用尚且没有被铁链捆紧的双手拍了下水箱的边缘：「刚刚金洵已经和我讲过怎么做了, 关键不在于打开水箱, 箱子只是一个机关而已, 真正的难点, 仍然在于解开铁链。如果解开铁链的过程顺利, 我预计, 可以在两分四十秒左右, 完成魔术任务。」
第151页 莫攸看着这一次的倒计时牌。 水箱魔术的第三用时, 是三分零七秒。 他说道：「我们稍微提前一点，我会在两分三十秒的时候, 持续使用技能, 那时，你也同时发动技能。」 安卡点点头, 用手划过水箱中的水面，盪起一条细线。 「我明白，如果技能成功，我能够获得你的77号技能。」 这是他们最终商量好的结果。 七十七号技能, 是一个瞬移类的技能。 但是，这个瞬移，只有在「没有固体障碍物」的情况下，才能使用。 也就是说，类似于穿墙、穿透玻璃，是没有办法达成的。 这本是一个很鸡肋的技能。 不过，如果配合安卡的「透明防御层」使用，则能够达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可以使安卡直接从水箱之中传送出来。 ——当然，如果使用了这两个叠加技能，也就证明着，安卡这一次的逃脱，失败了。 ——需要进行二次尝试。 「我会尽量不出差错。」 金洵对安卡示意：「安全第一。」 安卡比了一个「ok」的手势，转过头时，正好对上于生的视线。 于生抱紧薯片袋子，急匆匆避开了安卡的视线。 安卡有点无奈：「于生。」 于生双手垂立，像是接受到了什么命令一样，突然间站得笔直：「是。」 「放松，你怎么比我还紧张？」 「我……」于生有些迟疑地看向安卡，经歷了之前尴尬的沉默以及莫攸并没有任何反驳的「回应」，于生终于承认了「安卡和安世筱是同一个人」的事实。 对于这个事实—— 莫攸已经知道，自然不会有很大的反应。 金洵进入主神空间之后，安世筱就已经不在了，因此他只是拧着眉毛「啊」了一声，视线在安卡身上停留了很久，最后给了一句：「久仰。」 而景涵，她拉着安卡拍了张照片，有种「合影留念」的意思。 让安卡觉得，自己好像是个景区的雕塑。 几个人中，只有于生…… 反应最为激烈。 他抱着薯片袋子后退几步，啪叽坐在了地上，先是看看莫攸，然后看看安卡，接着，贴在地面上一点点往后蹭，直到后背撞上另一边的墙面，才停下来。 现在，半个小时之后，他仍然不敢和安卡对视。 ——尤其是联想到自己和安卡谈论「安世筱」，以及，刚才把薯片举到她面前的事情。 于生的声音有些颤抖：「安队……」 安卡撑着水箱边缘，侧过身体，水箱很高，大概有一米六五，安卡刚好能够在其中直立，此时她还没有进去，做出「侧身」的动作，看得莫攸不太放心。 莫攸抬起一点手，从侧面扶稳安卡，他提醒道：「你坐稳一点。」 安卡直接抓紧了莫攸的手，示意于生：「注意点称唿，你莫队还站在这呢。」 听她这话，莫攸想要抽回手。 安卡没有松手，却也没在这个时候继续为难于生。 她说道：「于生，你和金洵负责外围一层的帘幕，里面我和莫队会处理好。」 景涵听见安卡说话，抬起视线，声音仍然冷冰冰的：「我呢？」 安卡说：「景涵，你继续拍摄记录电视机中的情况，临近最后一轮，我们需要从电视中找到完成最终任务、保证辛德尔能活下来的办法。」 「知道了。」 …… 外层的帘幕架起来了，是纯粹的深红色，没有图案，没有花纹。 这次的帘幕算作「游戏道具」，因此还配备了铁桿和挂环。 安卡环视四周。 此时，帘幕内侧，只剩下安卡和莫攸两个人。 过一会儿，等到内层的帘幕也拉好，就会只剩下安卡一个人。 「围起来之后，倒真感觉自己像个魔术师了。不过，我还是好奇，为什么火场的魔术会是你？」 莫攸轻咳了一声，没有回答安卡这个问题。 「别说这么多，还有五分钟，锁链没有问题吧？」 安卡笑着说：「放心，放平心态……」 她看见莫攸有些沉的目光，又收起笑容，用严肃、认真的态度说道：「没有问题，不过，等下要莫队帮个忙。」 「什么？」 安卡望了下地面。 「可能需要你……准备一下。」 莫攸没有理解安卡的意思，以为安卡对「逃脱」的环节还有不确定的地方，他轻微皱了下眉，说道：「你想让我协助？魔术只能一个人完成，不能合作。你如果……」 他说到一半，见安卡摇了摇头，止住了话语。 安卡迟疑着说道：「不是让你帮忙魔术，是让你……帮忙准备一下我要换的衣服，一会儿我出来的时候，这衣服浸了水，肯定没办法穿了。」 莫攸听闻此话，耳后突然间有一点红。 他说：「我物品栏里面，没有你的衣服。」 安卡：「我没有带多余的衣服，剩余的衣服都直接放在安全房里面了。」 「你可以穿我的。」莫攸说道，随即想到什么，又补充道，「新的，没有穿过，不过是男版的衣服，尺码上可能不太合适。」 安卡点点头：「谢了。」
第152页 …… 魔术开始的瞬间，安卡向后一仰，坠入水箱之中，周围是透明的水。 水很冷。 冷得让人发颤。 她紧闭着眼睛，感受着锁链的每一个细节。 她听见水箱顶盖盖好、锁紧的声音。 ——开始了。 ——在那一瞬间，安卡想起一些事情，也突然间明白，为什么主神空间给自己安排的，是水箱。 水不是关键。 而是那种，潜藏在一片冰冷之中的窒息感。 …… 金洵站在外层帘子边上，电视机中，那两个魔术师被沉入水箱。 同一时间，金洵也听见身后传来安卡坠入水箱的声音。 因为这声音，他的神经仿佛被敲打着。 这是每一个魔术师都熟悉的声音。 而就在声音产生的时候，金洵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撞击了一下。 这一下，和之前撞击在他胸口肋骨处的那一下，感觉相似。 金洵急忙环视四周。 周围没有白雾，没有任何遮挡，但金洵什么都没有发现，好像刚刚的撞击只是他的错觉一样。 他有些迟疑地看向于生，于生表情如常，显然没有受到任何的打扰。 ——按照于生的胆子，如果真的遇到「被不明物体撞击」的事情，肯定早就叫出来了。 只有他感觉到了吗？ 金洵的后背有点发冷。 他决定和于生说说话，缓解自己的紧张情绪。 「安世筱……是个怎样的人？」 于生偏了偏头。 金洵从于生的薯片袋子里面，捏了一片酸味薯片，嚼一嚼，当做提神的东西。 于生道：「是我以前的队长。」 半晌，金洵没有听到于生的下一句话，他问：「然后呢？」 「然后，就是你看到的这样。」 于生似乎也不知道该如何具体去形容「安世筱是个怎样的人」，他只能回忆起一些片段—— 他第一天进入队伍，看着队伍里的人各自忙着事情，他无措地站在旁边。 安卡是第一个注意到他的人。 「于生，你来帮个忙。」 没有他想像中，令人尴尬的自我介绍。 也没有其他队伍中，杂乱不适的队员关系。 她是个直截了当的人。 不过，在某些事情上，她却又不那么直接。 于生记得有一次，安世筱找到他，她问他：「于生，你以前……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不太愉快的事情？」 「什么？」 「就是，类似于那个。」 安世筱欲言又止，似乎害怕伤害到于生，她隐晦地指了指树下面的一块阴影。 于生看了半天，才终于想明白安世筱想要问什么。 他笑着说：「安队，你想要问我，胆子小是不是因为以前有过心理阴影吗？」 问题被直接说明，安世筱表情真挚：「……对。」 于生摸了摸自己的头，无奈道：「没有，天生的。」 …… 金洵听见于生这一句「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样」，他捏着下巴，仔细回味，也没有把安卡和之前那个传说中的「人物」联繫到一起。 「三百多分的新人？」 于生点头。 「十年里，距离金卡最近的一个人？」 于生继续点头。 他看见金洵一脸怀疑的样子：「不信？」 「不太……」金洵话说到一半，正好看见从帘幕里走出来的莫攸，他立刻改了口，「信，怎么会不信呢？」 莫攸没有注意到金洵的一百八十度逆转，他看向自己的帐号卡。 时间已经过去两分钟了。 第79章 磁带 「你已经杀了我一次了。」…… 冰凉的水没过身体。 窒息感带动着肺部, 传来一阵阵压抑的刺痛。 她看不清周围的景象，也很难在这样的「水」中睁开眼睛。 这箱子里面灌注的，或许并非是普通的「水」, 而是某种同样透明、却有其他功效的液体。 视觉被剥夺之后, 她的思维反而更加清晰。 安卡闭着眼睛。 她按照金洵所说的步骤，解除着自己身上的铁链。 同时，她回忆起金洵所说的话。 关于权乐池，关于那一张照片，以及……魔术师协会发生的事情。 「一个在现实中生活的人，不可能毫无踪迹。」 「但是也有可能是, 原本有「痕迹」, 但后来被故意抹除掉了……」 安卡突然想到, 这样的情形, 和自己戒指中的那个技能, 很类似—— 【记忆石】 技能发动后, 能够起到消除记忆的作用。 「记忆石目前只能作用于一个人, 并且, 只能消除十秒钟的记忆。假设这个能力被无限扩大, 想要作用于『群体』，起到长时间消除记忆的作用, 也并非不可能。」 安卡心中一惊。 手腕上的锁链已经被解开, 上身脱离束缚也只是时间问题，但是安卡却没有丝毫放松, 刚刚的念头，让她一阵头皮发麻。 戒指算是主神空间中，金字塔尖上的物品。 这样的物品，依然只能达到「单体十秒」的效果, 每延长一秒，都需要消耗大量的成就点。 真正能够做到「群体记忆消除」的人——
第153页 肯定不会是一个普通人类。 甚至也不可能是主神空间的op。 op没有这么强大的能力。 那么，一个有点毛骨悚然的设想在安卡的脑海中浮现。 「你想到了？」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从不知道什么地方传来。 单从声音，无法判断说话的人究竟是男是女，带着一种中性的平和。如果形容得具体一点，这声音好像不仅抹除了性别差异，还将音调全部压平在同一条线上。 安卡轻微紧了眉，手上的动作却没停，锁链解除，接下来是利用箱子的特殊性，从中脱出。 她的手指贴上了箱子的一个表面，将自己调转成直立的姿势。 刚刚的声音没有停下来。 「你相信轮迴吗？」 安卡没有回应，从她这里，还能够隐约听见电视机响动的声音，莫攸他们没什么异样。 ——他们没有听见这突如其来的说话声。 ——听见声音的，只有安卡一个人。 安卡顶开了水箱上方的盖子。 两分四十秒。 准时逃脱。 从中一跃而出，安卡并没有立刻换衣服、从帘幕中出去，她半靠在水箱旁边，抬了抬头，声音浅淡。 「之前撞击金洵，潜伏在椅子上方那个孔洞里面的，是你？」 然而那个人并没有回答安卡的话，而是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你相信轮迴吗？」 安卡回答得干脆：「不信。」 「那你要如何解释，你在任务中死而復生的事情？那是和魔术一样，奇妙的存在。」 安卡正将散乱的头髮一点点重新打理好，此时听见对方的询问，她突然警惕了几分。 这是个知道她过去经歷的「人」。 是不是真的「人」尚且无法肯定。 但是，「知道过去经歷」这几个字，就足以说明一些问题。 安卡没有顺着对方的意思去纠结「死而復生」的真实性和可操作性，在游戏开发组的这三年，她曾经尝试着去探寻这其中的机制，但是时至如今，仍然只是猜测。 没有确切的证据能够证明，这件事如何发生。 是有意为之。 还是一次微不足道的失误。 她直白地问道：「你想说什么？」 「只是，想要阐述一些事实。」 安卡停下手上的动作，她对于这种没来由的人、没来由的话，并不是很感兴趣，但是，却也不介意听对方说说。 「现实，主神空间，控制区，三者本为一体，密不可分，环环相扣。」 「在现实中死亡的人，会以灵魂状态进入控制区，在主神空间死亡的人，也是同样，他们可以选择在主神空间的墓园安居，也可以选择成为控制区的一员。」 「这是一个单向的过程，时至今日，控制区收纳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灵魂。」 安卡目光微沉。 如果这人说的是真的——灵魂存在，并且可以转移位置，那么「死亡」的概念，就变得模煳不清了。 这将说明，死亡只意味着「生存位置的变化」。 那这个过程，就和从一个城市乘坐交通工具，去往另一个城市没有任何区别。 安卡不太能接受这个事实。 但是，涉及「死亡」的问题，微妙的点在于，她无法反驳。 没有反例。 连她这个「尝试过死亡」的人，都是个活生生的正面例子。 她确实没有「消亡」。 反而以另外一种形态存在。 她此时也只能勉强说一句，不能证明它是错误的、没有反例，它也未必就是事实。 那人的声音仍在继续。 「轮迴不是一种个体行为，并不是说，当一个人死亡之后，就会立刻喝了孟婆汤，重新婴儿做起，哌哌坠地。轮迴是一种集体行为，我们生存的地方，就像是一个玻璃罩，所有的生者、亡灵，都停留在这样的玻璃罩中。不仅仅是人，还有各种生物。」 「轮迴发生的契机，便是最后一个『生者』成为亡灵的那一瞬间。」 「从那时起，整个玻璃罩会开始『逆向变化』。」 听到这里，安卡突然笑了，她倚着水箱的一条边沿，手指从上面抚过，感受着边沿传递的冰凉。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活在一盘正向播放的磁带里面，等到所有东西都死光了，一切终结，磁带的播放也中止了。」 「这个时候，就会有人把磁带拿出来，翻个面，继续播放另外一面，而这另外一面，是由亡灵引导的逆向世界，会带领一切，倒回原点。而我们的世界，就在这正面和反面之间，循环往復。」 那人说：「没错。」 「如果我不信呢？」 「无论相信与否，都不会脱离这样的循环。」 「那你找到我，说这些，有什么目的？」 「这只是个……简单的成就任务而已。」 这句话结束。 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一样，安卡很快听见了来自主神的声音—— 【成就二：第六个人，已经达成，成就点发放完毕，请注意查收。】 安卡轻微停顿，她表情不明地说道。 「我能问你两个问题吗？」 「请。」 「主神在整个过程中，起着怎样的作用？」
第154页 「人员调动，维持平衡。」 「那你呢？」 对面沉默了几秒，就在安卡以为对方不会回答她这个问题的时候，那人突然说道：「我是那个负责翻转磁带的人。」 安卡的声音带着凉意，却又好像只是开玩笑。 「那如果我杀了你，是不是轮迴机制就会彻底瘫痪了？」 「你已经杀了我一次了。」 安卡陷入沉默。 她知道对方说这句话，是在潜在地表明自己的「身份」。 如果真的如他所言，那么，权乐池，op，和所谓「给磁带翻面的」，便是同一个人，这是一个人存在的三种「不同形态」。 安卡对于那些亡灵、生者的说辞不置可否。 眼下最要紧的问题是—— op没有死亡，并且，对方已经意识到了安卡这个「变数」的存在，一定会採取措施，抹除掉这个可能引发混乱的「变数」。 「权乐池」的行动似乎受到了一定程度的限制，以至于他不能直接对安卡构成威胁。 另一方面，「自毁装置」没有暴露。 她需要抓紧时间了。 周围沉寂下去。 安卡的视线落在地面上摺叠整齐的衣服上。 衣服是深色的。 莫攸的衬衫和外套对于安卡来说，都不太合身，穿起来长出一截，裤子更显得长，裤脚几乎完全包住了鞋面。 安卡将外套拉链拉好，拎起原本的衣服，从中取出帐号卡，重新放进现在这套衣服的口袋里。 虽然不合身，但是却带着一种干爽和暖意。 手指捏了捏袖口，整理平齐。 安卡的表情中，有些隐隐的担忧。 她现在已经处于危险的边缘。 如果继续待在莫攸的队伍里，就相当于带着整个队伍在汪洋中漂浮，说不准某一天，巨浪降临，他们就会一起沉没。 这不是安卡想要看到的。 尽管死亡是一切的尽头，但她希望身边的人，经歷的苦难，能尽量少一点。 安卡轻轻嘆了口气，收起这些不为人知的心思，她顶着莫攸留下来的干毛巾，走出了帘幕。 帘幕之外，莫攸已经在那里站立。 「怎么样？」 「成功了。」 「发生什么了？时间过了很久。」 安卡说道：「衣服有点不太合适，换衣服的时候，花费了一点时间……还误打误撞完成了一个成就任务。」 莫攸也听见了【成就二】达成的通告，他说：「刚刚那个成就，还没有公布内容。」 安卡轻微笑了下，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深谈：「所以说是误打误撞。」 她没有提起有关「权乐池」的事情。 第80章 头顶上长了草 一更 主神空间, 讨论室。 在平时，讨论室中，很少出现有两队人同时待在一起的情况, 各个队伍之间互不干涉, 也没什么往来。 但是今天却有些特别。 景迁和君潜的队伍都在。 颜一淮、时昭还有几个其他的队员正凑在一起玩牌。 君潜和景迁在内侧的射击训练区。 景迁将手中的帐号卡递给君潜：「你看看这个。」 帐号卡上是景涵刚刚发过来的一段话。 君潜一字一句的看完，最终视线落在「身份落实」的四个字上，他目光深沉。 「你很放心让我知道这些。」 景迁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只有一杯，即使他一直彬彬有礼，却没有给别人倒水的习惯。 他声音淡淡的, 伴随着茶水泛起的白雾, 一起混在空气里：「你也在主神空间待不了多久了吧？」 听闻此话, 君潜沉默。 …… 两队队长罕见地聚在一起谈事情, 剩下的这些人, 也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偷闲。 颜一淮将自己的眼镜拉到鼻樑下靠近鼻尖的位置, 语气有些寡淡地说：「这半年了都没什么动静, 怎么偏偏选在今天, 是有什么消息吗？」 时昭轻笑：「我怎么知道？潜哥一天说的话, 可能都没有你现在这一句话字数多，想从他那里问出点东西, 我还不如问问他的枪。」 颜一淮摇摇头, 将手中一张红色底带着箭头的牌丢在桌子中间。 时昭见此，皱眉看向颜一淮。 「你出这个？」 颜一淮经他提醒, 才发现自己打出了一张不走脑、不走心的烂牌，已经烂到了……这张牌一打出来，上面好像天生就贴了四个字——「这是烂牌」。 颜一淮思维不在线，想将牌拿回来。 时昭制止他：「诶。打了就打了, 收回去算什么本事？」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剩下的三张牌丢过去。 「我赢了。」 颜一淮抿了抿嘴，像是个机器人一样点头：「你赢了。」 时昭把牌收成一叠，在桌子上敲了敲，意识到颜一淮心不在焉。 「你手里的牌别捏着了，给我，新一局洗牌了。」 颜一淮把牌递给他，目光仍旧呆呆的，看着棋牌桌的一个角。 时昭一边洗牌，一边问：「想什么呢？我说，你在副本里面走神也就算了，怎么打个牌也像是头顶长了草一样？」 颜一淮凭本能反驳，嘟囔着：「你才头顶上长了草。」 时昭：「……」
第155页 颜一淮摸着下巴，沉凝了半天，看起来并不在意自己的牌究竟是赢了还是输了。 让时昭这个赢了的人，也觉得挺没意思的。 他歪着头，直接将颜一淮的眼镜扯下来，丢在桌子上：「你到底想什么呢？」 颜一淮竟然也没有生气，抬起手指捏了捏自己的鼻樑，表情平平地说着一些时昭听不懂的数字，最终像是得到了什么惊骇世俗的结论，喃喃道。 「今天突然聚在一起，是不是因为，君潜要突破金卡了？」 听颜一淮这么一说，时昭整个人一怔。 反应了几秒之后，他突然从椅子上弹起来。 「不是吧？」 时昭一直都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待在队伍里，听从指挥，已经变成了刻在骨子里的习惯。 虽然君潜的「指挥」一直非常严格，容不得半点差错，但是这样被约束着，时昭也觉得挺安稳的，现在突然有个人告诉他，君潜要升金卡了。 意味着…… 很多事情都要发生变化了。 ——金卡之后，单人参加金卡副本。 ——成功，离开主神空间。 ——失败，降回黑卡重新再来。 无论那一种，都表明，他们的队伍要解散了。 颜一淮将时昭拉回到座位上坐好，坐稳。 这一次，心不在焉、兴致缺缺的人变成了时昭，他抓着头髮说：「我上次副本的时候，还在和我们队里面的步弓榕聊准备新年聚会的事情，现在一转眼，步弓榕退队了，潜哥要升金卡了，队伍里就剩我、罗瑶还有水芋三个人。」 时昭说得有些感慨。 他进过很多队伍，但是真算上付出过感情的，大概也就现在这一队，如今人零零散散的，他心里有些发堵。 颜一淮想起什么，有点惊奇地问道：「步弓榕退队了？我还以为他今天参加个人竞技场，所以才没来。」 时昭摇摇头：「退了。三天前的事。」 「为什么？」 君潜的队伍一向是想挤都挤不进去的状态，现在步弓榕突然退队，颜一淮难免好奇原因。 时昭把手摊了摊，放在桌面上，纸牌从左到右划开，他摸了张牌，示意颜一淮也继续玩牌，别停下来，只顾着说话。 「前几天，步弓榕听说，他有个弟弟也进了主神空间，他放心不下对方一个人在其他队伍里面拼死拼活，你也知道，新人在副本里面就是被压榨的命。」 「打算和弟弟一起组队？」 时昭点点头。 颜一淮苦笑，重新将眼镜戴好：「要是我，我就不去。」 时昭：「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没情没义？」 颜一淮：「情义……谁知道是不是策划出来的骗局？」 时昭怔住。 他以前也听说过类似的情况，有些人为了一个排名靠前队伍里面的「位置」，会请人来导演一出闹剧，或真或假，或威胁或欺骗。 像景迁和景涵这种里应外合的，属于万里挑一的「特例」。 而对于很多其他人来说，若是自己有亲人落在其他的队伍里，自己又不够冷血、割捨不下，那基本上免不了被人拿捏的结果。 想到这里，时昭有怒意冲上来：「要是骗局，我直接去把他们队给推平了！」 颜一淮将自己手里面的牌调了调顺序：「行了，步弓榕能交到你这个朋友，就算被骗被利用，也算是幸运了。」 时昭还想说什么，却被颜一淮拦了下来，语气认真了几分：「这次步弓榕走了，剩下那个位置，君潜打算怎么办？」 时昭平復了一下心情。 他摇头：「不知道。你想来，留给你啊？」 颜一淮皱眉：「我没开玩笑。」 时昭看他一脸严肃的样子，绷了绷嘴角，说道：「我也不知道潜哥怎么想的，他只说，暂时先空着，但是已经有安排了。」 「他有人选了？」 时昭不置可否：「谁知道呢？」 时昭沉着心情，和颜一淮又玩了几局牌，直到君潜和景迁说完事情，从射击训练室出来，时昭打量了一下君潜的表情。 他看不出什么，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君潜走到门口，说了一句：「走了。」 时昭收拾桌子上的牌，随意塞进上衣口袋里，期间掉落了一张，景迁刚好走过来，弯腰帮他捡起来。 时昭受惊一样地接过牌，警惕地看向景迁。 「谢了。」 景迁温和地笑着。 「再见。」 时昭一阵后背发冷，他呆呆地点了点头，转身追上君潜，却没有提关于君潜升金卡的事情，只是问道：「潜哥，你和景迁说什么了？他刚才那个笑，差点没吓死我。」 君潜没说话。 时昭习惯于这样单方面的交谈，他继续道：「对了，队伍里剩下那个位置，你打算怎么办？我看现在自由人里面，也有挺多不错的人选，比如……」 他没觉得君潜会理自己，于是自顾自说了下去。 刚说到一半，却见前方背着枪走路的君潜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 「怎么了？」 君潜声音沉沉的：「你之前不是说，想试试和那个零分的新人组队吗？」 时昭没想到君潜突然提起这个，尴尬地笑道：「我就随口一说。」
第156页 君潜看了他两眼，没说什么，回过神继续往前走。 时昭：「？？？」 这什么意思？ …… 安卡、于生和景涵三个人一同坐在相机前，反覆观看着之前的录像，试图发现其中值得在意的细节。 于生有点疑惑：「就算我们发现了约翰要怎么动手，也没办法穿进电视机，改变里面的情况吧？」 安卡说道：「虽然没办法进入电视机的场景，但也并非毫无办法。这个副本，从头到尾，都是『模拟』出来的过程，既然我们这些玩家，能够『模拟』魔术师辛德尔，我们成功，辛德尔就活，我们失败，辛德尔就死。那么，我们周围的环境，四捨五入，很像是那个广场。」 于生环视四周。 除了墙，还是墙。 他没看出哪里有一点广场的样子。 安卡注意到于生的表情，劝道：「多四捨五入几次，你就觉得像了。」 于生：「？」 …… 莫攸正在和金洵确定下一场魔术的事情。 安卡回头，注意了一下金洵的状态。 下一个项目，倒吊、下坠、降落在平台上。 金洵需要在下坠的过程中，解开身上的绳子，然后通过绳子，盪到旁边一块方形的平台上。 ——和之前那次事故一模一样。 按理来说，金洵应该是他们这些人中，应对最为自如的一个，他熟悉魔术的每一个步骤，并且几乎已经形成了某种身体记忆，就算是脑袋僵住了，身体也会自己动起来。 但安卡还是有点担忧。 就在安卡想着，要不要说点什么时，景涵突然按下了暂停键。 「我发现了一个事情。」 安卡收回视线，问道：「怎么了？」 「这个叫约翰的人，每次魔术开始要入场的时候，视线都会偏向一个方向。」 「具体是哪个方向？」 「就是现在这样。」 录像有点模煳，但还是可以勉强判断出约翰在看哪个方向。 前方。 偏向左手边。 三十度左右。 第81章 只有水果刀 二更 景涵张开双臂, 比较着：「约翰和辛德尔之间的距离，大约两米。」 她衡量后，又觉得不太妥当, 补充说道：「最好有尺, 量一下会更准确。」 安卡站在水箱旁边。 如果说，辛德尔水箱的位置，可以等同于他们这个房间中水箱的位置。 那么，从水箱中轴线的位置，向旁边延伸两米…… 安卡想着，从物品栏里面拿出了一个捲尺。 主神空间出售的捲尺只有这一种。 外壳是银色的, 磨砂质地, 手感很好, 连接的线绳是半个手指宽度的黑色尼龙线。 莫攸注意到安卡的动作。 安卡俯身, 将捲尺的端头抵住水箱中间部分的斜撑, 另一端交给景涵。 「你拉开试试, 标记一下两米的位置。」 景涵的头髮在室内淡白色光线的照射下, 有一点浅浅的青色, 额头髮间别了一个细细长长的金色髮夹, 髮夹将头髮固定在左侧。 她的视线很平静，小小的手将捲尺一点点拉开。 景涵和景迁关系密切。 对于捲尺这种东西, 景涵非常熟悉。 很快, 她停在一个位置，对安卡示意：「是这里。」 安卡对景涵比了「ok」的手势。 她重新将捲尺收好, 起身时，却正好对上莫攸的视线。 安卡伸手在莫攸面前晃了晃：「看什么呢？」 「没什么。」 从莫攸的语气，安卡能够听出几分不同寻常。 她意识到莫攸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中，蕴含着其他的意思。 安卡捏了捏手中的捲尺, 解释道：「你想问捲尺？我自己买的。」 莫攸看着安卡的动作，轻轻「嗯」了一声，表情平淡地继续回过头，继续和金洵说下一次魔术任务的事情。 安卡小声道：「怎么是我自己买的也不高兴……」 安卡说得无奈，却不想，莫攸听见了她这一句轻语，很认真地回应：「我没不高兴。」 安卡扯着嘴角，给了莫攸一个很完美的微笑。 「我这样才叫高兴，你看你的表情，满脸都是不高兴。」 莫攸：「……」 安卡话语真挚，她将捲尺在手中轻轻转了一圈，重新放回帐号卡。 景涵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按照录像中，三十度角的方向，应该就是这条线。」 景涵用一根细细的红绳，在地面上拉开，模拟了约翰视线在地面之上的投影位置。 安卡沿着那条线，一直走到墙边。 单从墙面来看，这里和其他的地方，没有任何不同。 她贴近墙面，手指在上面轻敲了两下。 景涵：「空心的？」 安卡轻微皱了下眉：「声音很稳，不是空心的。」 「难道是我们找错地方了？」 安卡摇头：「不会。」 她静静地思考着。 不是空心的，说明这里面没有放「东西」，也没有「大变活人」的戏码。 那线索是什么呢？ 安卡紧了紧眉，说道：「或许我们可以换个角度思考问题。线索，未必就是某样东西，或者某个人。」
第157页 于生：「还能是什么？」 「有刀片吗？」 景涵摇头。 于生在物品栏里面摸索了一圈：「只有水果刀。」 ——水果刀不太方便。 就在安卡想到这里的时候，从她侧面伸过来一只手，手中是一连串奇怪形状的刀片，一应俱全，串成了类似钥匙串的模样。 安卡偏头，和莫攸视线相对。 她笑了下，从莫攸那一堆「刀片」中，挑选出了其中之一，捏在指尖：「种类这么齐全，原本都是用来做什么的？」 「解剖。」 安卡：「你不是只对那些亡灵感兴趣吗？什么时候还开始解剖尸体了？」 莫攸：「墓园里面有很多，就练习过一段时间。」 安卡：「……」 好傢伙。 倒是个不错的爱好。 安卡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到墙面上，她用刀片划出了一个界限，随即，刀片的尖端贴紧墙面，轻轻割开一块墙皮。 安卡沿着痕迹挑开，指节大小的墙皮掉落，暴露出里面棕褐色的底层。 在那片棕褐色的表面之上，印刻着细细小小的白色字迹。 安卡将另一只刀片递给景涵：「小心些，将墙皮揭掉，但是不要碰到里面的字。这些小字如果被碰到，很快就会模煳不清。」 景涵接过刀片，点了点头。 安卡又问于生：「距离下一次场景转换，还剩下多久？」 「还有七分钟。」 「我们要抓紧时间了，很有可能，场景转换之后，这面被我们割开的墙，又会恢復原样。」 几分钟过后，在安卡和景涵的共同努力之下，墙面被割开了一小块。 其中，是十行左右的小字，还掺杂这一些数字、符号。 看起来像是什么密码。 「这代表什么？」 于生皱眉指了指墙面，那些小字并非是纯粹的汉字，里面有很多，看上去像是什么远古时期的图像文字。 他看不懂。 安卡对景涵说道：「先拍一下。」 景涵举起相机。 在其他四个人的视线集中在墙面上时，金洵却没有片刻的放松，他闭了闭眼睛，在脑海中一次又一次模拟着有关「倒吊魔术」的逃脱步骤。 但是无一例外，所有模拟的过程，都在「拉扯绳子、盪到平台边缘」的瞬间戛然而止。 他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汗水将额头前方的头髮浸湿，头髮贴紧额头，一次次被金洵用手指拨到两侧，又一次次耷拉下来。 「集中。」 「集中注意力……」 他默默念着。 金洵的倒吊魔术如期而至。 他失败了。 …… 墙面上，原本三个灯，一红两灰，变成了两红一灰。 如果下一次再失败，他们就会面临「全队淘汰」的局面。 金洵的魔术表演没有帘幕遮挡。 他倒吊的过程，其他几个人都能够看清。 于生扯了下金洵的衣服：「你刚刚解开绳子的时候，到那个平台，还有很远的距离，如果盪过去，肯定能直接站在上面，不会有任何意外。」 金洵闭了闭眼睛，他坐在地上，额头埋在膝盖里面。 「我知道。」 「那你怎么……」 金洵将自己的额头前的头髮往旁边带了带，摇头说道：「身体僵硬，没有办法做出反应，我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他的话语有些无力。 尽管大脑告诉他，没有关系的，没有问题的。 可是身体迟迟没有办法移动。 他已经接近五年没有尝试过极限魔术了。 ——金洵解开了绳索，但是没有降落在平台上，因此，主神算金洵「完成了逃脱，却没有达到表演标准」。 安卡站在一边，看着金洵低垂着脑袋的模样。 金洵和于生不同。 安卡了解于生，也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办法来激励对方，让对方重新获得斗志和勇气。 但是，她却并不怎么了解金洵。 她和金洵刚刚同队相处不到一个月。 称不上默契。 更别提深入内心了。 安卡有点发愁地捏了捏眉心，问道：「你原来做这个魔术，能在多长时间内完成？」 金洵说道：「三十九秒。」 「记得这么清楚？」 金洵很快说道：「和这个魔术有关的所有事情，我都记得很清楚。」 安卡沉默。 记得越清楚，说明问题越大。 莫攸站在安卡身后，此时，他捏了下安卡的肩膀，轻拍两下，用眼神示意安卡。 安卡看明白莫攸的意思。 她将手中的一块毛巾递给金洵擦擦汗，接着，向旁边撤了一步。 对于金洵来说，莫攸这个队长，或许能起到更明显的作用。 莫攸站在金洵面前。 「金洵。」 「莫队……」 金洵身前被阴影覆盖，他缓缓抬头：「对不起。」 他这句话说得沉重。 他知道自己不该在这个时候失误的。 他是这些人里面最熟悉魔术的一个，也是最不该出错的一个。 他们原本还剩下一次机会，应该留给最后出场的莫攸。
第158页 最后一次魔术—— 不仅需要完成逃脱。 表演无可挑剔。 还要通过「假死」瞒天过海。 金洵闭了闭眼睛，抓着头髮，心里的焦虑好像漫过粗糙沙路的水。 莫攸低低地看着金洵，话语一如往常：「站起来。」 金洵依言照做。 「莫队，我……」 莫攸没让他说下去：「站稳。」 金洵下意识併拢脚跟，脚尖分开，以一种标准的姿势站立，配合着他有些乱的头髮，他像是个刚从战场上拖下来的伤兵。 莫攸平视金洵，递给他一根绑带：「把头髮收拾好，扎起来。」 金洵有些犹豫，最终，顶着莫攸极具压迫力的目光，他还是照做了。 头髮扎好，整个人干净利落了很多。 莫攸看着他道：「说说。你为什么想当魔术师？」 安卡的视线停在莫攸的侧脸上。 下巴内收，唿吸平稳到……几乎看不出来他在唿吸。 即便是在这样危机的时候，莫攸也能表现出足够的平静，好像慌乱这种情绪，根本不存在一样。 安卡轻微笑了一下。 他已经是个足够好、足够合格的队长了。 不需要她来担心，这个队伍未来会怎么样。 一定会越来越好。 …… 金洵茫然抬头。 莫攸强调：「想好了再回答。」 「我希望别人看到我的魔术，觉得刺激，觉得开心。我希望魔术能让我成为一个不一样的人，不再是某个在街上游荡的劣等生，也不再是某个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人。」 莫攸点头：「接下来，只想着这个。」 金洵眉间没有放松：「可是……」 莫攸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你想问，魔术沾了人命，到底还干不干净？」 金洵沉默。 莫攸语气不太客气：「不干净了。」 安卡苦笑着扯了扯莫攸的衣服，示意他尽量委婉一点。 莫攸却没含煳，甚至比刚刚还严肃了几分。 「不干净，你就不演了吗？」 第82章 一劳永逸 有这么鼓励人的嘛？ 墙壁上原本被割开的部分已经重新恢復正常。 平整洁白。 看不出丝毫痕迹。 金洵听着莫攸的话, 低了低头，像是把之前那些有的没的都压平，也让自己足够纯粹。 「行吗？」 「行。」 莫攸点头, 他按照和刚才那一轮一模一样的方式, 帮金洵把魔术表演的前期工作做好，这一次，其他人没有再讨论和「支线线索」有关的事。 景涵关上了相机，静静看着金洵被缠好绳子，丝毫不差。 金洵踮了踮脚，确认背上的那一根主要的绳子足够撑起身体的重量后, 对莫攸点了点头。 「莫队, 没问题。」 莫攸拍了拍他的肩膀。 金洵的身体跟随着绳子逐渐上移, 直到倒吊魔术开始时的位置, 停了下来。 黑色的摄像头从天花板的一角旋转探出。 从那个孔洞里面, 有轻微流动的空气, 捲动着金洵头髮的边缘飘起几根, 他闭了闭眼睛, 感受着略带凉意的空气, 好像整个身体都能够随之变得轻盈。 他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站在魔术表演舞台上的场景。 …… 那次的魔术，远不及极限逃脱魔术的难度。 可他在后台, 紧张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权乐池在他旁边, 看着金洵有些发白的脸色，笑了下, 拉起一点舞台的帘幕。 前面是四散的灯光，以及相互讨论、碰杯喝酒的观众。 喧闹声更让金洵觉得头皮发麻。 权乐池一只手上戴了三个戒指，银色的光清晰夺目，他的眼尾化了妆, 淡淡的紫色里面透着一点灰黑圆点。身上是穿插着金属链环的牛仔衫，裤子上没有洞，倒是布满了各种颜色的「喷漆颜料」，和平时的打扮截然不同。 金洵觉得，权乐池装饰得比他这个要上台的人还过分。 金洵那时候还没有染头髮。 黑髮服服帖帖的，像是刚从教导主任的办公室走出来。 从头到脚都是乖巧。 权乐池笑：「你怕他们？」 金洵点点头，又摇摇头。 「到底怕不怕？」 「有点。」 「怕什么呢？」 「怕自己表演失败，没法下台。」 权乐池半开玩笑，声音懒懒散散的：「你只是个十八线魔术师，现在第一次表演魔术，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魔术上，不会放在你身上，除非你觉得自己的相貌惊骇世俗……不过，就算惊骇世俗也没用，一会儿上台后，你戴着面具，主持人会说，你来自魔术师协会。不会提到你的名字，也不会让你取下面具和观众打招唿，所以，就算失败了，也没人知道你是谁。」 权乐池说完，摊了摊手，认为金洵的害怕没有必要。 金洵戴着白手套，他捏了捏手套的中指指尖，将那块布捏平，又拉扯着手腕处的布料，让中指将捏平的布重新顶开，他没有碰袖口的两张扑克牌，生怕串了位置。 「可是，失败了还是会很丢脸。」 权乐池笑道：「如果你从没失败过，从没丢脸过，就会永远害怕。倒不如彻彻底底丢一次脸，一劳永逸。」
第159页 金洵：「……」有这么鼓励人的嘛？ 金洵抿了抿嘴，却听见权乐池提起了另外一个话题：「你觉得人为什么畏惧死亡？」 金洵没好气道：「因为大家都没死过。」 权乐池打了一个响指：「就好像一个黑漆漆的盒子，现在，我们都被关在盒子里面，没办法出去。而死亡，代表着离开盒子，由于我们从没有看见过盒子外是什么样的，所以，自然会感到畏惧。」 「但如果我说，其实盒子里面和盒子外面都一样，没什么区别，甚至盒子外面的空间更广阔，不需要像盒子里的人那样，挤破脑袋，抢占资源。你还会害怕死亡吗？」 金洵被他的话逗笑了：「怎么不怕？你又没死过，说得这么一本正经。」 权乐池也笑，轻飘飘地转移了话题：「说点有意思的，让你放松放松，别太紧张了，一场表演而已。」 权乐池起身的时候，身上各种链环碰在一起，叮噹作响。 那次表演挺顺利的。 …… 此时，金洵倒挂在绳子上，却又重新想起那个关于死亡的话题。 他闭上眼睛。 确实如同权乐池所说—— 一场表演而已。 他不再是那个初出茅庐的新人，也已经在魔术表演上失败过很多次了，没什么需要畏惧的。 缓慢的下坠。 全身上下的血液充斥着头脑，有点胀，也有点麻，但是金洵的思绪却依然清晰。 解开绳子的动作只花了半分钟。 金洵很快变成了「抓紧绳子、正立悬吊」的姿势，他向下方看了一眼，十几米的高度，他隐约能够看见莫攸、安卡、于生和景涵四个人的脑袋。 都小小的。 身子也短短的。 好像离他很远。 安卡注意到金洵的视线，抬起手，笑着对他挥了挥手，莫攸站在一边，拉着安卡的手腕，将她正在挥舞的手拽下来。 「怎么啦？」 「别打扰他。」 「这是作为观众，对于魔术师的致敬。」 莫攸：「……」 于生听了，觉得安卡说的有道理，也象徵性地摇了摇手指，很快，他又低头吃起了自己怀里的薯片。 安卡抬手戳戳他的薯片袋子：「最后一包。」 于生后撤了一小步，安分地点了点头。 「安队，只要你在队伍里，我保证，这个薯片不会再出现。」 安卡听见这句话，手指有一瞬间的停顿，但很快，她将手指收回了衣服口袋中，又用笑容盖了过去。 「嗯。」 景涵调好相机镜头，抬起手，对着金洵的方向。 金洵的头髮绑在脑后，他微微低着头，露出半张侧脸。 看见相机的时候，金洵轻微笑了一下，镜头捕捉到了这个自然流露的笑容。 景涵对自己的照片很满意，收回相机，与此同时，金洵单手松开了绳子，摸索着上方的环扣，环扣被解开后，绳子盪了起来。 整个过程很流畅。 和刚才那一次的状态完全不同。 安卡对莫攸说道：「看来你的话起了作用。」 莫攸目光平静。 安卡轻轻吸了一口气，将莫攸的手从裤袋里抓住来捏紧。 莫攸偏头：「怎么了？」 「一会儿，你别出事。」 莫攸认为安卡这句话说得不明不白，他道：「如果我失败了，整个队伍都会没命。」 ——潜在意思是，就算是为了整个队伍的存亡，他也不会出任何差错。 安卡：「刚才那个线索，你看见了吗？」 莫攸：「看见了。」 安卡说了陈述句：「你知道是什么意思。」 「知道。」 虽然于生几人并不知道那些古怪符号的意思，但是安卡和莫攸却对此非常熟悉—— 他们在研究巫术盒子的时候，曾经了解过各种各样的古文字、象形符号还有一些偏门古怪的语言学知识。 安卡：「把所有文字部分按照我们现在的语言顺序重新排列，可以得到的内容大致是，下一轮悬吊捆绑的锁链，总共有上千个环扣，其中，有一个是动了手脚的，这个环扣会导致锁链崩裂，崩裂的同时，你会从上面掉下来，跌入火场。」 莫攸说道：「我不能动锁链，要保证坠落之后，在火场之中停留一分钟，营造死亡的假象。」 「你打算怎么办？」 安卡的手紧了紧，她似乎想要从莫攸的手心里感受到几分汗意，当做是紧张的证据，可惜却什么都没摸到。 莫攸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看着安卡的眼睛，安卡注意到他神情认真，也转了半边身体。 莫攸将帐号卡递到安卡面前，低低地说道：「我打算趁我们都活着的时候，把这个办了。」 安卡看了看写着莫攸名字的帐号卡，以及帐号卡上的界面。 「……」 如果说上一次关于「结婚」的话题是隐晦提及，那这一次，就是在两个人都清楚的情形下，被挑明说出来。 「怎么突然说这个？」 「我听说，在生死未卜的时候说这个，更容易得到肯定的答案。」 安卡笑了一声：「那你听没听说，一般这么说过的人，活下来的机率不大。」
第160页 莫攸：「……」 安卡伸出两根手指，在莫攸的嘴前面拉了一条横线：「谨言。」 几秒种后。 「一会儿的魔术，你到底打算怎么办？」 「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 莫攸松开安卡的手，好像还是很在意刚才的事情。 「不说。」 安卡将莫攸的头髮抓乱：「随便你说不说，我自己看着。」 …… 金洵在平台上平稳落脚。 于生拍了拍手，表示庆贺，同时主神空间也传来了「成功」的通告。 电视机内的场景晃了两下，最终，镜头拉近。 辛德尔和约翰都完成了这个魔术，依然是辛德尔更胜一筹。 明眼人都能够看得出来，两人之间，究竟谁才是那个更优秀的魔术师。 不过，约翰仍然带着笑容。 辛德尔说道：「如果你主动认输，这场对决可以就此终止，不需要付出性命。」 约翰摇了摇头。 周围观众发出一阵欢唿。 他们可太喜欢看热闹了。 尤其是这种要人命的热闹。 第83章 你不紧张吗 是观念上的有效同化。 安卡坐在墙边, 她正拿着景涵的相机，点击着向前或者向后的按钮，一遍遍看那几张关于「墙壁之后线索」的照片。 线索已经明了, 她此时只是漫无目的地翻来翻去。 莫攸也坐着, 手指搅动着一根线绳。 看起来像是，两个无聊的人坐在这里消磨时光。 休息时间还有十七分钟。 安卡轻声道：「你不紧张吗？」 莫攸：「还好。」 「如果你觉得紧张，我们可以聊聊天。」 莫攸直白拆穿安卡的心思：「你想聊天直接说就行，不用找这样的理由。」 安卡：「……」突然就不想聊了。 莫攸却没有继续沉默，出乎意料地找到了一个话题：「你之前说，在控制区, 很少有和人交流的机会。」 安卡点头：「嗯, 除了必要的交谈, 其余时间都是一个人度过的。」 「必要的交谈包括什么？」 安卡听见莫攸的问话, 笑了笑, 又有点惊讶：「你对那边的事情感兴趣？」 莫攸没有否认。 他其实只是想要多了解一点安卡这三年里面的生活, 至于「那边」是什么样子的, 并不是重点, 不过, 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拿来当挡箭牌的理由。 之前谈及「在一起」的事情, 两次都被挡了回来。 莫攸总觉得, 这像是某种温和的警告。 再一再二没有再三。 他到底是相信这句老话。 现在，莫攸说话的时候, 也都带了点模煳和隐晦的意思，不再那么直接。 他担心自己再近一步，人就跑掉了。 安卡没有注意到莫攸这些拐了几个弯的想法，她将相机还给景涵, 双手抱膝，一点点转着手指上的戒指，说道：「平时交流，是在传递物资的时候，每个人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房间，房间有一个圆形的开口，被玻璃覆盖，传递物资的时候，会有人从那个圆形的开口，往房间里面递送。」 莫攸：「像监狱。」 安卡笑：「差不多吧。」 「物资都有什么？食物？」 「嗯，有一些吃的东西，不过，我没有申请过。那边的东西不好吃，食物也不是用来填饱肚子的，食物里面会包含各种各样的药物，有的是为了治疗，有的是为了让人集中注意力工作。所以，我一般都会申请同样功效的针剂，简单直接。」 安卡说着的时候，下意识拉了拉袖口。 衬衫软软的，手感很好。 莫攸看见她这个动作，却没有指明，只是问道：「不能不用吗？」 安卡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示意道：「人的精力是有极限的，不服用药物，达不到那边要求的工作标准。」 「达不到会有惩罚？」 安卡看向莫攸，表情中的意思很明显——你见过在哪里工作，不达标，还能安安稳稳地继续做下去的吗？ 莫攸点头。 安卡手指交叉，一只手的指尖轻点另外一只手的手背。 「惩罚很严重，我没有亲眼见过，但是却看到过那些被惩罚之后的人是什么样子的，没有缺胳膊少腿，但是，神智尽失，像是被抽空了脑袋一样。」 「没有人愿意变成那个样子。」 「相比之下，药物的副作用，就显得不值一提了。」 「落城的设计，也是在那样的情况下完成的。」 莫攸视线沉了沉，他感受到「那边」、「主神空间」、和「现实生活」，好像是三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彼此之间互不相通。 「这样的环境下，没有反对的声音吗？」 安卡摇摇头：「对于他们而言，还远没有达到反对的程度，甚至，这样的生活，能算得上是舒适。」 莫攸紧了紧眉。 「那边的人，从小开始，会看同一种影片。」 「出演影片的人不同，但是内容却大同小异，大体都表达了同样的意思——我们是整个体系中，地位最高的一群人，我们承担着维护这个体系的责任，在维护的过程中，不会一帆风顺，必定会遭遇各种各样的挫折。只有克服这些挫折，才能够实现人生价值。」
第161页 「当然，仅仅是这一个类型的影片，难免会让人觉得空泛。」 「他们还会被要求阅读记述前人经歷的书，那些书记载着，经过了多少人的努力，才构建出了今日这样一个『现实-主神空间-控制区』的三位体系。」 「这个体系很庞大、很稳固，精緻绚丽，完全没有机器的死板，像是一件超乎想像的艺术品。」 莫攸表示理解：「人们看到『壮阔绚丽』的东西，会本能地生出敬畏感。」 安卡：「嗯。我第一次看见它的全貌时，也被震惊到了。那一瞬间，会自然而然产生一种想法——能够构建出这样的体系，任何苦难和牺牲都是可以被接受的。」 「进而会想，世界就应该是这样的。」 「那边的人，都是以这样的想法作为根基，完成日復一日枯燥的工作。」 「能够成为体系中的一员，让他们获得了一种……光荣感。」 「而那些被体系惩罚、抛弃的人，自然被看成了是无能之人，就算将他们边缘化，其余的人，也并不会有任何罪恶感。」 莫攸：「他们把对体系的贡献，当做是成就。」 安卡：「确实。」 「看来那些影片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观念是逐渐渗透的，影片本身也只是一些带有娱乐性质的消遣物而已，只要消解了防备心，鲜血四溅的场面也能够让人觉得美、让人惊嘆，这在于气氛如何营造。至于其中的观念，就好像是食物里面的药。」 「直接打针吃药，他们肯定会牴触，但是把药混在食物里面，就有不少人接受。」 「除了影片之外，每隔一段时间，控制区会播放主神空间，副本游戏中的『精彩』镜头。」 莫攸目光微冷。 安卡表情淡淡的，好像在诉说某种日常：「我对这个印象深刻，它不会直接播放那些残杀、不堪入目的镜头，而是先整合一连串……控制区人们日日夜夜、勤劳工作的片段，作为铺垫，等到大多数人开始自我感动后，再切入主神空间的游戏镜头，用宏大的场景和流血暴毙的瞬间，将自我感动的情绪，直接转化为成就感和价值认同。」 莫攸抵着墙边，他看向前方电视上的画面。 人们还在为辛德尔和约翰的决斗而高唿，沸腾。 他说：「人总不会对死亡漠然的。」 无论是什么时候。 安卡听见莫攸这句话，联想到之前权乐池说过的，有关灵魂的话题，突然笑了：「所以有人试图弱化死亡、开始传递『生死无异』的观念。」 莫攸将手中的线拉直，绕着指尖转了两圈，却突然听见安卡说道—— 「或许，我这么和你说话的时候，也在进行着某种观念的渗透。」 莫攸停住手上的动作，抬起视线：「你想提醒我，应该对你警惕戒备？」 这句话如果由其他人说出来，或许会带上朋友之间打趣玩笑的意思，但是由莫攸来说，却让安卡感觉不到任何放松。 安卡抬手勾紧莫攸手中的那一根线，线没有断，但是却在莫攸指尖勒出了一条浅浅的白色痕迹。 她凑近一点看着lj莫攸的眼睛：「你是不是觉得，我说了这么多，外加上制造『那东西』的行为，肯定是对控制区恨之入骨了？」 那东西指的是自毁系统。 毕竟这是在副本中，而不是在安全房，安卡说话也很谨慎。 莫攸没有迴避安卡的视线。 安卡扯了一个笑容说道：「我从没有否定过这个体系的可取之处。」 安卡说完，收回了勾住细绳的手，打算站起身，可是却被莫攸拽住了手腕，她停顿了一下，重新坐回原位。 莫攸：「什么意思？」 安卡抽了抽手，没抽出来，只好保持这个动作继续说道：「我不喜欢它，不是因为它血腥残暴、麻木冰冷。它的精密和绚丽，足以抵过前面那些。」 莫攸静静地看着安卡，他突然觉得，这样的安卡很陌生。 安卡笑容浅浅的，继续说道：「我不喜欢它，是因为这体系将我认为重要的人、我在乎的人，置于危险之中。」 莫攸没说话。 安卡拽着他的手，直接让两个人同时站了起来。 「别想太多，魔术要开始了，聊天只是想让你放松一下心情。」 …… 交谈中止。 白雾蔓延周围的环境，隐约间，白雾中浮现出一个透明的虚影，但很快又被白雾冲垮，消散干净。 安卡注意到了。 她的表情没变，只是目视前方，嘴角带着一点笑。 如果仔细辨别刚才安卡说过的话，会发现，她让莫攸放松的方式，和几年前，权乐池让金洵放松的的方式，如出一辙。 安卡清楚—— 莫攸不需要「心理辅导」，也能从容应对。 同样的，莫攸不用听安卡说这些「大道理」。 他有他自己的想法。 因此，更确切地说，这不是一次「放松谈话」，也不是关于观念的探讨。 而是一场表演。 …… 控制区内，当安卡的这些话被自动感应装置识别、并且导入「危机测算」环节后，闪着银色光芒的细小数字，在屏幕上跳动着，进行着某些繁复的计算。 权乐池突然出现在了屏幕前方。
第162页 他作为「翻转磁带」的那个人，具备着在「现实」、「主神空间」和「控制区」之间自由传送的能力。 危机测算分为五个等级：绿色，白色，黄色，橙色，红色。 红色，是需要尽快採取措施的危险因子。 测算结束的瞬间—— 安卡原本的「红色」图标，一点点弱化，变成了「黄色」，而在她旁边，莫攸的图标原本是「黄色」，此时变成了「白色」。 权乐池轻轻耸了下肩，身形消失。 他相信测算系统。 这个系统并不是单纯通过「语义」进行评判。 也就是说，就算一个人说了很多关于「体系」的好话，也未必就会被评判为「无危机」。 而安卡能够解除危机，关键在于她话语中隐藏的逻辑。 比如，她和权乐池相似的说话方式，就是其中之一。 这被测算系统认为，是观念上的有效同化。 第84章 枪枝武器的没落 「我需要对你进行搜身…… 「潜哥？你怎么又回来了？」 训练室中, 君潜正戴着耳麦和护目镜、手中握着一支黑色的「练习用半自动手枪」，对着靶准备射击。 时昭有点惊讶。 时昭将手中的外套搭在旁边，外套的拉链没拉到底, 在中间的位置摇摇晃晃。 拉链和摆放枪枝的台面碰撞在一起, 发出清脆的声响。 君潜停下手中的动作，偏头看了时昭一眼，但很快又收回了视线，扳机扣动，子弹自枪管飞出，在前方的靶子上留下痕迹。 很贴近正中心。 但还差一点。 君潜轻微皱了下眉, 不太满意地放下枪, 他拿起旁边的毛巾擦了下手, 看向时昭：「今天休息, 你来做什么？」 时昭张了张嘴, 干笑着回应道：「刚才玩牌的时候, 好像落在这里一张, 过来找一找。」 时昭刚才和君潜告别, 自己回到安全房之后, 却发现，手中的纸牌少了一张。 时昭虽然平时看起来大大咧咧的, 笑起来好像什么都不在乎, 但是对于自己的东西，却清点得非常妥当, 但凡少了点什么，一定会追究到底。 主神空间的帐号卡可以将物品进行分类，像安卡平时对这些不太在意，分类只分了两种——可以吃的, 不可以吃的。 而时昭却在这些问题上面非常较真。 他的物品分类，足足有一百多项，每一种都分得非常严格。 不能出一点差错，否则，他就会几个晚上睡不好觉。 「你找你的。」 君潜重新拿起手枪，手指扣下枪把旁边的一个黑色按钮，弹夹脱出，他将空弹夹扔在台子上，却又想起什么，弯下腰，拉开一个台子底层的抽屉，从中取出另外一把枪。 这是一把专门为惯用左手的人设计的同型号手枪。 「潜哥，你怎么开始用手枪了？」 「练练。」 君潜说这两个字的时候，联想到了莫攸。 莫攸原本是个惯用手枪的，而且是左手持枪，右手辅助。 不过后来，因为有了巫术盒子，所以就比较少继续用了。 君潜不想输。 时昭找了一圈，最终在墙边一堆箱子下方的缝隙里面摸出来一张纸牌，笑了下，看起来心情很好。 时昭：「我陪你练？」 君潜本想着拒绝。 但是他想到时昭确实在手枪方面也有过人的能力，便没有说话。 君潜：「你在进队之前，一直是用手枪？」 时昭自己也拉开了一个抽屉，从中拿出一把深灰色的枪，这和君潜用的是同一个型号，但是因为有额外的金属镀层，所以外观上不太一样。 时昭一边拿着枪，回忆着说道：「嗯。以前经常和同学一起玩，接触手枪比较多，也比较熟悉。至于刀剑、或者狙击枪、又或者投掷一类的武器，我以前没碰过，没把握，也不是短时间内能够练出来的，所以，那阵子，自然被排除在外了。」 时昭推入弹夹，笑了下：「现在倒是用什么都无所谓了，顺手就行。」 时昭在主神空间待了两年，收集整理方面的特殊癖好，也让他接触到了各种各样的武器装备。 时昭打出第一颗子弹后，没有停下，连续几发，将整个弹夹全部打空后，说道：「潜哥，你呢？」 如果是平时的君潜，很少回应时昭的问话，但是今天，他却似乎并不排斥交谈。 尽管回应的……依然是很短的句子。 「我一直用那个。」 时昭记了一下靶子上反馈回来的点数，一个一个写在旁边的记录页上。 他的成绩很好。 听见君潜的话，时昭偏头，看向君潜目光落在的位置。 长凳上，摆了一排。 黑色的狙击枪枪套，脚架和支撑杆。 时昭抿了抿嘴，说道：「你是真的专一。」 时昭感嘆一句：「不过，有时候也会觉得，主神空间里面，技能越来越多，好像要彻底取代掉原来这些装备一样，枪虽然也能承载一部分技能，到底还是有很多局限的。」 君潜：「我知道。」 君潜已经在主神空间待了接近十年了，三年前，安世筱进副本，获得戒指道具后，凭藉着戒指的技能，排名一直向前，那时候，他就隐约感觉到，主神空间想要完成某种「更迭」。
第163页 他说：「但还没到放弃的时候。」 时昭笑：「是啊。」 时昭不得不承认，君潜现在能够位于个人排行榜第一的位置，某种程度上，证明了「枪」这种武器还没有过时，还有余热。 只是…… 「等潜哥你升了金卡，可能枪枝武器，才算真的没落了吧。」 君潜看了时昭一眼，没有说话。 「你待一会就回去吧，我今天住在这里。」 时昭睁大眼睛：「啥？」 他环视四周，没看见一张床，也没有可以休息的地方，总不能躺在靶场里面睡觉吧？ 练枪也不是这样练法啊。 君潜：「安全房出了点问题。」 「安全房？」 最近几天，君潜每次进入睡眠的之后，都会感到一阵强烈的窒息感，不超过一个小时，就会再次醒来，他尝试着去别的地方度过夜晚，却没有类似的情况发生，因此基本可以确定，是安全房发生了什么变化，可是，一时半会又找不到「变化」的缘由。 时昭摸着下巴：「会不会和金卡有关系？」 「不清楚。」 君潜也往这个方向猜测过，但是，主神空间没有过往「金卡玩家」留下的记录，也没有任何先例可以参考。 不能立刻下结论。 …… 副本中，传送结束，安卡耳边电视机的声音一点点变得清晰，视觉也逐渐恢復，她看见了站在高处平台上的莫攸。 其他几个人也看着。 在莫攸脚下，地面的中心位置，是类似钟錶的巨型图案，环形圈、指针，不太一样的是，指针中，不仅仅有时针、分针和秒针，还有一些其他的指针，不知道都代表着什么。 安卡看着前方，说道：「一会儿，火会沿着这些指针烧起来。」 金洵：「莫队说要怎么解决了吗？」 安卡摇摇头。 金洵依旧扎着头髮，习惯了之前的髮型，现在安卡看他，好像换了个人一样。 金洵抬起头，看向上方的莫攸，他看不清莫攸的眼神。 安卡说道：「别太担心，他就算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也不会拿你的命开玩笑的。」 金洵点点头。 尽管安卡这么说，心里却也没有完全放下，副本到了蓝级，就已经不像白级和绿级那样，可以通过「收集副本中的武器」以及「单纯的推理解谜」来完成。 想要通过，或多或少，都需要用到额外的技能。 尤其是，还要达成成就的时候。 …… 火烧了起来。 比人还要高很多的火苗顺着圆形的环状物，迅速连成一片。 莫攸自上而下坠入的时候，在半空中，只留下一点黑色的残影。 他双手扣在肩膀两侧。 黑色的绑带拉紧。 降落到一半的时候，吊绳被用匕首反手切断，干净利落，时间计算得异常精确。 安卡看见他的身形淹没在火焰之中，就像三年前，莫攸看见大火将两个人隔开一样，在那一瞬间，安卡感受到来自心脏的骤缩，好像有什么东西一下一下戳痛着心口。 疼痛越发强烈。 几秒种后，心脏像是被送进了搅拌机。 撕碎。 旋转。 火焰的温度灼痛着眼睛。 她的额头泛起一点汗，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翻涌而起的热浪。 「安卡？」 「安卡……」 安卡旁边，金洵察觉到她有点不对劲，喊了两声，却没有得到回应，安卡只是直直地看着前方。 景涵听见声音，走到这边，递给金洵一块冷毛巾。 「这个盖到她的眼睛上。」 「她对火焰可能有某种反应，不能长时间盯着看。」 金洵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景涵没有回答这句话，她也是之前从景迁那里偶然听到的。 她只是让金洵照着她说的做。 金洵将毛巾盖到安卡的眼睛上，迷濛中，安卡只觉得面前凉凉的，她下意识抬起手，接过了毛巾，周围人都因为火焰的灼烧而感受到了炎热，而安卡的手指却和毛巾的温度差不多。 冰凉一片。 她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之前安装「自毁装置」时的事。 …… 「请问你要做什么？」 一个顶着金属小脑袋，胳膊、腿都是金属制作的小人从座位上站起来，拦住了安卡的去路。 安卡将自己的身份卡在那个「金属小脑袋」上，一块凸起的方形区域碰了一下，说道：「我是落城的设计师，来调整一点细节。」 「有申请书吗？」 「有。」 安卡递上去一张电子纸。 那个金属小人将手指点在电子纸上，与此同时，他的两个眼睛里面，都浮现出了「电子纸」的模样，就像是动漫中，某个见钱眼开的角色，看见钱时，眼瞳中就会弹出两个「金钱标识」一样。 半晌，金属小人开口说道：「申请书有效，可以进入。」 安卡点点头，她手指放在兜里面，转动着一枚小小的，类似口红的圆筒，面色没有异样地往前走。 而正在她要调整门上的旋钮开关，打开门时，那个金属小人收到了什么指令，突然开口说话。
第164页 「我需要对你进行搜身。」 第85章 借你身体靠一下 「我闻到你身上有煳了…… 安卡在门前停了下来。 她回头, 看向那个朝她走过来的金属小人，笑了一下：「怎么突然要搜身，以前也来过很多次了, 还没记住我是谁吗？」 金属小人头上一盏小灯闪了两下。 他没有开口, 但是声音却从嘴巴的位置传出。 「以前在这里的是c1-700056，我是新来的，c1-h85769。」 安卡听见这个带字母的编号，原本放在口袋中、转动圆筒的手指停了一下。 ——已经到需要用字母编号的程度了吗？ ——看来，控制区内，金属小人的数量, 比她想像中的还要更多。 在主神空间中, 玩家安全房的编号是全数字。 而且, 只有五位, 这里的金属小人, 编号却有六位, 并且包含字母。 某种程度证明了—— 控制区要比主神空间更加复杂和庞大。 这么想着, 安卡的表情却没有任何的变化, 仍然不动声色地开玩笑。 「新官上任三把火？」 「什么？」 见那小人好像听不懂这话, 安卡又笑了笑：「没事，要怎么搜身？」 她往前站了一步。 「请将口袋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然后站在旁边的圆形扫描台上。」 安卡依言照做。 她将口袋里面的东西放在面前的小桌上, 包括刚刚那个细小的圆筒。 扫描台在安卡站上去后，闪起了绿色的光芒。 安全, 无异常。 那个金属小人拿起了安卡的那个「圆筒」，递上去问了一句：「这是什么东西？」 安卡：「你拧开看看就知道了。」 金属小人将圆筒的顶端盖子拧开，顿时，一股刺鼻且清凉的味道扑面而来, 他有些难耐的皱了脸。 「药膏？」 安卡笑着拿回了自己的药膏。 那东西像是口红一样。 金属小人见安卡将它拿开，倒是松了一口气，他们和安卡这些人不一样，金属小人会对这些药物会产生很大的反应，不能长时间接触。 说话间，安卡笑意更深。 「是不是提神醒脑，一天都精力充沛？推车里面有卖的，10个币一支，很便宜。」 安卡看起来像是个无良的推销员。 金属小人有些幽怨地看了安卡一眼，将安卡其他的的东西逐一用自己手上的扫描器扫描。 确认没有问题后，他对安卡说：「你可以进去了。」 语气平平。 好像在赌气。 他看起来不太想和安卡接触了。 安卡却没有立刻放过他。 「我之前在这里寄存了东西，能帮我找一下吗？」 「编号？」 「落城的检修器没有编号，是直接写的名字。」 金属小人正转动的脑袋停顿片刻，默不作声地从旁边银色储物柜的最上方，取下了一个箱子。 箱子密封地很好，只有安卡本人才能够解锁。 见到箱子，安卡倒是没有计较之前的事情，只是提着箱子，认真说了一句：「麻烦了。」 金属小人对待这箱子中的东西，比对待安卡要恭敬多了。 …… 安卡进了检修室。 她环视四周，这里还是和之前一样，没有监控。 主要的原因—— 游戏的设计过程和检修过程，都属于开发组设计师的「个人隐私」，所以，在这个精密的体系之内，设计师的房间和检修室，是不被监控的。 安卡闭了闭眼睛，卸掉脸上那些杂七杂八的表情。 她先拧开了一个巴掌大小的淡金色开关，这个开关操纵的，便是负责「危机测算」的仪器。 这东西并不罕见，在控制区很多地方，都属于日常必备仪器。 就像是现实中，很多工作单位的印表机一样。 测算仪器打开。 安卡输入了一个主神空间中的房间号。 那是莫攸的安全房号码。 输入后，界面上立刻呈现出了莫攸房间，以及周围一片区域的平面图。 看见那个房间依旧是「白色」，安卡默默放松了一点，却仍然感觉心口绞了一下。 安卡并不是主线副本的设计师，无法拿到副本录像。 她只能看到和「落城」有关的部分。 按照安卡的猜测，就算她在副本中「死亡」，以莫攸的能力，带着队伍冲击排行榜、在落城中拿到一个不错的名次，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是，她从来没有在「落城」的反馈录像中看见莫攸。 一次都没有。 安卡曾经怀疑过，会不会其实，那个房间中的人，已经不是他了。 她静静地唿吸着，看着那个房间号，和小小的白色格子。 片刻后，安卡收了心思，拿起刚刚的那个箱子，用自己的额头处，和箱子的电子锁碰了一下，锁很快弹开—— 按照介绍中说的，这个锁识别的，是一种叫做「灵魂浓度」的东西。 安卡不清楚具体的原理。 只知道，这种东西是「独一无二」的，用来当解锁识别的依据，安全性无可置疑。 箱子被打开，安卡从中随意摸出了一根细针。
第165页 她又将刚刚那个装着「药油」的圆筒拿在手里，单手拧开盖子，另一只手将细针缓缓伸入，挑开上面的药膏。 空气中充满了刺鼻的味道。 这一次，连安卡也皱了皱眉。 这药膏是强刺激的，平时她也很少使用。 直到将大块的药膏被挑开之后，安卡将这东西反过来扣在手心，从其中，滚落出了一个直径大约有一厘米的圆球。 球的表面粗糙不平。 安卡将这个球捏在手里，走到「危机测算」仪器的旁边，将那个球放进模拟器。 数据录入。 安卡控制着合成的「数据团」——看起来像是散发着淡紫色光芒的原子结构模型。 她尝试着，将数据团移动到莫攸的房间上。 霎时间，房间由白色变成了橙色。 安卡脸色微变，立刻又点了取消。 那个球，是她准备了接近两年的自毁装置。 她必须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放这个「装置」。 这个地方要足够安全。 玩家的安全房是优先考虑的地方。 而最理想的地方，就是那些短时间内，居住玩家不会改变的安全房。 安卡最相信的依然是莫攸。 但是，那个橙色的标识，让人心惊。 橙色是最后的底线。 如果标识变成红色，控制区就会开始针对这块地方，这个地方的人，採取「措施」。 安卡双手撑着仪器的边缘，闭了下眼睛。 再次睁开眼睛之后，她的目光比刚刚更平静了一些。 她一点点将那些关乎情感的部分剔除后，输入了另外一个，记忆中的房间号。 ……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莫攸跌入火焰的过程，安卡会突然想到这些以前的事。 她站在原地。 眼睛被冰凉的毛巾覆盖。 安卡的手指贴着毛巾的边缘，就在这时，她突然感觉到，面前火焰的温度比刚刚高了很多，她拿着毛巾的那只手，手背仿佛被灼烧了一般。 而旁边电视机播放「辛德尔」与「约翰」决斗的声音，戛然而止。 安卡将毛巾拿下来，试图睁开眼睛去看面前的景象，可是她能看见的，却只有一片苍白，没有电视机，没有平台，没有火焰，只有模煳不清的一团白雾。 戒指好像受到了感应，轻微震颤着。安卡用手中的毛巾包住手指，戒指的震颤却并没有停下。 隐约间，她听见身后传来微弱的声音。 耳朵也像是隔了一层膜一样。 「怎么样？」 「从刚才开始就不太对，景涵说她不能长时间近距离接触火焰，但是我们之前也遇到过各种各样的爆炸，难免看见火焰，却没有现在这样……」 「……」 听见熟悉的声音，安卡有些茫然地回头，下一秒，却被人按在了原地。 另外一块新的毛巾贴在她的眼睛上。 凉凉的。 隔着毛巾，能够感受到对方手指的力度，一只手隔着毛巾贴紧安卡的眼睛，另一只手臂将她环住，紧了紧。 「没事了。」 低低的，安慰的声音从安卡耳边响起。 「莫攸。」 「嗯。」 安卡想要回头，转头转到一半，却好像撞上了莫攸的鼻子，只好不再乱动。 「你没事吧？」 「现在有事的是你。」 安卡轻拧着眉喃喃道：「我闻到你身上有煳了的味道。」 「只是袖口被烧了一点。」 安卡抬起手，拉扯着莫攸拿毛巾那只手的袖子。 当她的指尖感受到破了一个角的袖口后，她又伸手顺着莫攸的手腕，抓了抓，确认他没受伤。 最终，安卡的手覆盖在了莫攸的手上，拍了两下，暂且相信了他的话。 她轻声说道：「魔术还顺利吗？」 「顺利。」莫攸说道，「一会儿就能听见主神的通告声了。」 安卡笑了一下：「那就好。」 「我有点头晕，借你身体靠一下。」 安卡微微后仰，头顶顶住了莫攸侧脸的位置。 莫攸提醒道：「别睡过去，传送的时候要醒着。」 安卡点头，头髮轻轻蹭在莫攸脸上。 「我知道。」 安卡觉得自己整个人像是被泡在了甲醛里面一样：「你有什么提神的东西吗？」 莫攸从口袋里拿出来一个东西，放进安卡手里。 安卡捏了捏，又将那东西的盖子拧开，闻着味道确认了一下：「药膏？」 「以前买的，挺好用的，商城里面有卖的，一个成就点两支，很便宜。」 安卡笑了。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熟悉？ 「你经常用？」 「偶尔。」 或许是火焰一点点消失，原本灼热的温度也降了下去。身上感到寒冷，覆盖在眼睛上的毛巾，温度也很低。 只有从莫攸身上，安卡才能感受到一点热度。 她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真巧。」 第86章 好像是个男人 「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 【检测到当前小队游戏总目标「魔术之王」已经达成。】 【「逃脱魔术」游戏结束。】 【下面进行游戏奖励结算。】
第166页 【游戏任务完成, 且小队中无玩家在游戏中死亡，获得基础成就点奖励：100点/人】 【成就系统：成就「转危为安」已达成，您所选择的是支线一「瞒天」, 成就点：50点/人】 【成就系统：成就「第六个人」已达成, 成就点：100点/人】 【所有游戏绑定物品无法带回主神空间……】 接下来，便是例行的关于「妥善携带个人物品」的提醒。 听见这个提醒，于生急忙将原本放在墙角的薯片袋子拿起来，塞回了物品栏。 ——六十秒传送准备。 莫攸防止安卡在传送的时候睡过去，一直轻轻和她说着话：「你还记得，如果没有新人参与, mvp会怎么选吗？」 安卡点点头。 「因为要凑齐十个队伍, 所以会从正在参加副本的队伍中, 通过随机摇号, 抽取十人队, 然后对比评选。」 「嗯。」 安卡笑：「不太可能会选中我们吧？这次副本, 最理想的情况, 应该是去完成『反手杀死约翰』的支线二, 而不是选择支线一。一般来说, 想要拿到mvp，都需要很高的成就完成度。」 莫攸道：「也不一定, 随机抓取十个队伍, 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或许，他们碰上的都是残队, 或者没有余力去做成就的队伍。 毕竟，对于主神空间的大多数队伍来说，能保证队里所有人从副本中活着出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不能思考太多成就系统的事。 安卡想了想, 仿佛发现什么有趣的事情，说道：「如果我们和另外一支队伍的完成度差不多，主神空间也没有办法立刻评选出来，会怎么办？」 金洵听见安卡的话，有些好奇地从旁边探出头：「你以前，不是也在主神空间待过很久吗？怎么会不知道这个？」 安卡：「没遇到过类似的情况。」 金洵消化了一下安卡这句话的意思，有些瞠目结舌。 ——安世筱几乎没有失手过。 也几乎没有错失过mvp，也没有遇到过两支队伍不上不下，需要比较的情况。 除了最后一次。 金洵说道：「如果是真的难捨难分，主神空间会让两个mvp进行速决。」 「速决？」 「嗯，就是在游戏大厅内随便创建一个虚拟场景，类似于擂台，然后，两个人在这个特定的场景之中，使用技能、进行快速对决。先失去行动力的那个，就输了。」 安卡笑：「那输的人有点亏啊，不仅拿不到mvp，还要被人打一顿。」 金洵跟着苦笑：「确实是这样。不过，如果对mvp没有太高的追求，或者，不想为了成就点，和另一个人费尽心思决斗，也可以在进入竞技场之前就主动放弃，让出mvp的位置。」 安卡点点头，表示理解。 传送开始。 莫攸依然站在她旁边。 安卡眼睛的不适感逐渐降了下来，她就着莫攸的手，将毛巾拿了下来，尽管感受之前那种灼烧的疼痛了，但仍然看不见周围的东西。 她对莫攸说：「你有没有什么类似于绑带的东西？」 「怎么？」 「我的眼睛暂时可能没办法见光，需要用东西遮一下。」 莫攸想了想，从帐号卡中取出来了一条白色的绸缎：「这个可以吗？」 安卡有些茫然，又笑了笑：「你觉得可以就行，我又看不见。」 莫攸将绸缎对摺了两下，确认厚度足够，不透光以后，绕过安卡的眼睛，在她脑后，将剩余的绸缎打了个结。 绸缎很光滑，凉凉的。 莫攸问她：「要不要试试服用伤药？」 安卡摇摇头，手指点在眼睛旁边，说道：「应该不是这里的问题，就算用药，也无法起到很好的作用。」 莫攸懂了安卡的意思。 如果不是眼睛本身的问题，那就是心理原因引发的暂时失明。 这个需要控制的，是情绪。 传送很快结束。 虽然安卡蒙着眼睛，但是从她的表面行动来看，却和常人无异。 她将得到的奖励点数加在了戒指上。 这次，她没有解锁新的技能。 安卡发现，这次回归主神空间之后，戒指解锁「攻击类」技能的频率明显降低，就好像被削了部分能力一样。 因此，在不确定下一个技能是否是攻击类技能时，提升现有的「攻击类」技能，收益会更大一些。 这是保命的手段。 除了获得成就点数，队伍中几人的帐号卡等级，也有了提升。 安卡摸到了紫级的边缘。 而莫攸时隔三年，也再一次摸到了黑级的边缘。 安卡将获得的250点成就点，全部用于升级最后的那个技能——定概率拷贝。 这个技能的潜力足够大。 但是同样的，局限性也很强。 如果能提升「获取技能」的概率，那么，勉强可以算作是一个「攻击类」的技能。 它拥有很强的机动性。 清脆的声音响起。 【技能升级成功。】 【定概率拷贝（紫级）：技能发动后，将会随机捕捉半径为100m圆范围内，所有正在使用的技能，并获得其中之一。】 相较于之前百分之八十的失败率，这一次，技能有了很明显的提升。
第167页 虽然安卡依然没有办法确定自己会得到什么技能，但是至少，无论好坏，总会得到一个。 安卡将升级后的情况说给莫攸听。 莫攸轻应了一声。 …… 【请小队队长进行摇号。】 【c1-58】 【评测进行中……】 【请稍等。】 【已经检测到刚刚结束副本的10支小队。】 【主神空间将根据游戏的难易度，和玩家在游戏中的表现，评选出一位表现最佳的玩家，成为本次的mvp。】 【……】 【当前检测到有两位玩家表现接近，将会再次进行对决，评选出本次mvp。】 安卡轻轻一怔。 莫攸说道：「看来被你说中了。」 【玩家一：安卡】 【玩家二：何孟】 安卡苦笑了一下：「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 莫攸抬手轻轻按压了一下安卡眼眶周围，他说道：「如果没有把握，也可以直接弃权，我送你回安全房。」 安卡感觉到莫攸的声音中，罕见地带着几分柔和。 他有些担忧。 安卡笑了下，从位置上站起来，她手指轻轻转了下戒指：「还不至于因为看不见，就临场退缩。」 而就在安卡站起来的时候，游戏大厅的另外一边，也有一个人站了起来。 这人留着长长的银色头髮。 头髮看起来很干净，一点杂色都没有，在额头边缘的位置，别着一个月牙形状的「髮饰」。 安卡没有听过「何孟」这个名字，有点好奇地询问：「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边的于生有点迟疑：「好像是个男人。」 安卡：「……」 这是连男女都分不清吗？ 而莫攸没有在意性别，轻声说了一堆有关这人的推测：「他背着长剑，应该是用剑作战，但是，还不能完全肯定。比较值得在意的，有两个点。一个是髮饰，月亮图案的髮饰，我在主神空间中只见过两次。其中一次，是一个黑夜类的技能，也就是致盲。」 安卡笑道：「致盲对于现在的我，好像没什么作用。」 「还有一个，是时间类技能。」 听见这个，安卡下意识皱眉，时间类技能很稀有，这也意味着一旦出现，就会相当致命。 据她了解，每隔一段时间，个人排行榜的前列，总会出现几个拥有时间类技能的玩家。 「如果是时间类技能，恐怕就有些麻烦了。」安卡说着，又问道，「另外一个值得在意的点呢？」 「他的剑上挂着东西。」 安卡思考了一下莫攸这句话的意思：「剑上？」 「是一个棕褐色的圆筒，大概有三根手指粗细，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但是很有可能，剑本身只是一个幌子，毕竟，现在连枪枝都不怎么流行了，像剑一类的兵器，在主神空间很少有人使用。所以，那个圆筒，或许才是关键。」 安卡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她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指：「一会儿，可能还需要藉助你巫术盒子的能力。」 「你想用什么技能？」 「既然对方是用剑的，那我，不如也选一个类似的武器吧。」 「30号？」 安卡笑了下：「嗯。」 三十号技能，是吊绳短剑，使用后，共有四枚短剑，短剑的一端，用线绑在手指上。另一端，锋利无比，且上面带着四种不同的元素能量核。 持续时间，2分钟。 莫攸说道：「我会准备好。」 而就在莫攸说完这句话、安卡也打算走到场地中间的时候，她突然听见身后，那些站在周围、闲聊看热闹的人，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唿。 「发生什么了？」 莫攸没有回应。 倒是旁边的金洵，有些疑惑和惊讶地说道：「君潜怎么来了？」 安卡手指交错的动作微微停顿。 下一秒，她却被莫攸抓住了手。 莫攸的脸色有点沉。 第87章 骗人的鬼 「一颗子弹，连穿五人。」…… 君潜出现在了二层平台, 并且是毫无遮掩地出现。 这在游戏大厅之中，掀起了一片议论声。 刚才一直保持淡定从容，往前迈步的何孟, 突然间停住了。 他抬起头, 望着对面栏杆处，带着鸭舌帽，背着狙击枪的人，视线半晌也没有移开。 君潜压了压帽檐，时昭在他旁边。 君潜很少在这种场合出现。 …… 「你听说了吗？君潜的队伍里面，有个人临时退队了。」 说话的人戴着草帽, 草帽绳挂在脖子上, 胸口处隐约可见一排「口哨」模样的东西, 或许是某种武器。 这人叫汪川, 眉眼间是纯粹的坦诚, 这是主神空间内少见的特质。 汪川是队长, 他的队伍在排行榜上排在第十二。 虽然不算顶尖, 但是, 队伍的口碑却很好。 所有和他们交过手的人, 都会承认一件事—— 汪川这个人，不耍诡计, 为人正直。对待实力强和实力弱的人, 一视同仁。 他的队伍很和谐。 而此时此刻，和他说话的人, 不是别人，正是计浮。 计浮和汪川挺早就认识了。 ——汪川的队伍，算是乔铎人际关系网中，很重要的一环。
第168页 计浮捏着一根鱿鱼丝, 打量一下，慢条斯理地吃掉，边吃边问：「退队？」 汪川：「嗯，我也是前两天才听说的，你说，他现在出现在这里，是不是因为，想要挑选新的队员？」 计浮笑了：「君潜想要新队员，用得着到这里来挑？他直接发布一条组队邀请，就会有数不清的高手往里面挤啊。」 「说的也是。」汪川停顿了一下，又道，「不过，说不准是看上了某个特殊的人。」 汪川不藏事情，一般是想到什么都会直接说出来。 不过也有个前提—— 他队伍中的队员，必须是安全、不受威胁的。 「特殊的人？」 计浮突然开玩笑一般地指了指自己：「我？」 他刚说完，就被汪川用手肘怼了一下。 「你做什么白日梦呢？被乔铎听到，你明天就要进小黑屋了。我说的是那个人。」 汪川指向了一个位置。 计浮：「何孟？」 汪川说道：「何孟也算是新起之秀了吧，半年前加入主神空间，现在，个人排行榜上，已经是前二十的人了，而且何孟一直没有固定的队伍，经常在各个队伍里面游走，算是个没什么归属的自由人。」 计浮摸了摸下巴，事情和他没关系，他也乐得看热闹：「确实不错，如果这次能拿到mvp，身价更稳了。」 「是啊。」 汪川：「如果君潜是看上了他，倒也说得通。」 计浮有些感嘆：「不过，能让君潜这么主动来选人，还是有点梦幻啊。按理来说，两年前的时昭，可比现在的何孟有名气得多，可就算是时昭，也没这么大阵仗。」 汪川回忆着，喃喃道：「两年前的时昭……」 主神空间里，从来都不缺对八卦感兴趣的人。 一方面是看热闹。 另一方面，也是想给自己打打气。 在这个危机四伏、随时可能丧命的地方，想要生存下去，总是需要打点鸡血的。 虽然汪川平时看起来正经，但这些八卦，却经常听自己的队员提起。 一来二去，也知道不少。 计浮继续说着：「当时，时昭也是没有固定的队伍，经常在各种队伍游走。我听说，他是使用手枪极厉害的人。」 汪川点头：「有点印象。」 计浮拍着手心，有些不理解：「不过，手枪这东西，就算用得非常熟练，也没有多大威力吧？我第二次副本就不用手枪了。」 汪川很理性地分析道：「那要看加持了什么技能，还有，使用的人究竟是谁。」 计浮有了点兴趣，撑着栏杆直起身，问道：「时昭到底做到了什么？」 汪川回想起当时的情况。 「他当时还不是队长，跟着一个不知名的队伍，参加了组队比赛。当时，最后只剩下时昭，和另外一支排行榜第二十七的队伍。大家都觉得时昭必输无疑了，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毕竟，和时昭对峙的队伍，还剩下五个人，是满编队。」 计浮猜到了结果：「最后时昭赢了？」 「嗯，一战成名。」 计浮有些惊愕：「怎么做到的？」 「一颗子弹，连穿五人。」 「手枪？」 「没错。」汪川说着，轻轻嘆了口气，「当时，游戏大厅集体沸腾，又正巧碰上君潜路过。」 「君潜看中了时昭的能力？」 汪川摇摇头：「即便是这样，君潜也没有明说，反倒是时昭出来以后，听说了君潜看到比赛的事情，于是，他立刻整理了自己的比赛录像，找上君潜，申请加入君潜的队伍。」 计浮笑：「有点意思。以君潜的身份，确实不需要主动出面。」 汪川说道：「何止是有点意思？时昭那一个连穿五人的镜头，算得上是当年最惊艷的场面了。」 计浮听着汪川的语气，偏了偏头：「怎么感觉你这话里面还带着点怨念？」 汪川将自己的草帽摘下来，放在胸前，没看计浮，坦然说道：「因为被穿了五人的队伍，就是我的队伍。」 计浮的表情转为惊讶。 半晌后，计浮才拍了拍汪川的肩膀，继续说道：「不过，按照你这么说，时昭那么炫技，最后也是自己去找的君潜。这一次，确实有点不同寻常啊。」 汪川：「以前也没听说，他在哪方面特别出色。」 计浮继续吃着鱿鱼丝，问道：「对了，这次要和何孟争mvp的另一个人是谁？」 他刚来不久，没有听见之前的宣读。 汪川：「我也没太听清，好像是个陌生名字。」 计浮撇嘴：「说不准是误打误撞混上来的。」 这两个人四处张望着，拉过来另外一个站在旁边看热闹的人，问道：「兄弟，你知道和何孟对决的人是谁吗？」 「安卡。」 汪川对于这个名字没什么反应。 他不怎么关注新人，也就不了解之前发生过什么。 可是，计浮却突然睁大了眼睛，看上去，比刚才听说时昭把汪川的队伍「一穿五」时，还要震惊。 他重复问道：「谁？」 「安卡。」 那人又说了一遍，这一次，计浮听得一清二楚。 汪川见到计浮的表情一会儿晴，一会儿阴的，问道：「安卡是谁？」
第169页 计浮顿了顿，想着该怎么解释，他先问了汪川一个问题：「现在排行榜第十七的那个，你听说过没有？」 「第十七……莫攸？」 「对。」 汪川不理解为什么计浮会提到这个人：「印象不深，我看资料卡，这人已经在主神空间待了三年了，现在才混进前二十，也不算强吧？」 计浮放低了声音道：「这话不能乱说，三年前，他可是能和君潜争夺个人排行榜第一的人。」 「三年前？」 汪川进入主神空间不到三年，因此也不太了解，三年前发生过什么。 他问：「你怎么知道的？」 计浮摆摆手：「这个不是重点。」 汪川顺着他的话问道：「那安卡呢，和这人有什么关系？」 「安卡上一次副本中，随机选入莫攸队伍的新人。」 「新人……」汪川想着想着，觉得有些不对味了，「新人？」 计浮点头。 汪川立刻追问：「那这是她第几次副本？最多也才第二次吧？第二次参加副本，就有机会和何孟一起争mvp了？」 计浮苦笑道：「其实，她第一次副本，就拿到了mvp。」 汪川表情惊讶：「什么？」 计浮低了低头，神秘兮兮地道：「更惊讶的还在后面。她第一次拿到mvp之后，参加了一次个人竞技场，意外对上个人排名第十三的乔铎，居然赢了。然后，又跟着队伍参加了一次组队竞技场，依然是第一。」 计浮将空的鱿鱼丝包装袋扔进旁边的垃圾箱，直起身后，继续道：「两次第一叠加，外加一次mvp，她现在已经是紫级了。」 听闻这话，汪川的头偏斜了一下。 草帽差点从二层掉到一层去，被计浮堪堪扶住。 汪川：「她进主神空间才一个月吧？」 「嗯。」 「紫级了？」 汪川想着自己已经进入主神空间两年，现在也才刚刚迈进紫级，不由得满脸苦涩。 随即，汪川突然想到什么：「君潜难道是为她而来的？」 计浮耸了耸肩：「说不准哦。」 …… 安卡听见周围喧闹的声音，轻微皱了下眉。 君潜来了？ 她的心思偏移了一瞬间，又很快收了回来，思考着莫攸说的话，轻声道：「没关系的，观战的人再多，我也看不见，可以当做没有，还是按照我们刚刚说的来。」 或许是莫攸被安卡的这句话安慰到了，他的脸色缓和了一些。 「你小心。」 安卡点点头，再次确认自己眼睛上的绸缎很完好、不会因为大幅度的战斗动作而脱落之后，她拍了下莫攸的手。 随即，安卡保持着双手放在口袋里的动作，一步挨着一步，缓缓走到了场地中间。 何孟盯着君潜看了很久。 他很想进君潜的队伍，也曾经发送过几次申请信，但无一例外，都被退了回来。 他听说，审查信件的，是时昭，而并非君潜本人。 所以，何孟一直认为，是自己运气不好，才能被埋没了。 而现在，君潜突然出现，对何孟来说，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他要好好表现。 说不准，明天这个时候，他就已经身处排行榜第一的队伍了。 察觉到有人朝自己这边走过来，何孟终于收回了看向君潜的视线，他打量了一下安卡，皱起眉。 「你的眼睛怎么了？」 安卡笑了笑，话语随意：「刚刚在副本中的时候，不小心伤到了眼睛，抱歉，看不见你，可能，也没办法和你握手了。」 何孟也笑了。 这怕不是上天都在帮助他。 一个人失去了视力，lj在对决时，必然会受到极大的限制。 就算是排行榜前十的人，也不能保证，自己可以在蒙眼的前提下，赢了何孟。 何孟预见自己必赢的结局，好心问了一句，声音中，还带着几分温柔：「你确定还要我和对决吗？对决中难免受伤，不如直接弃权，还能舒服一点。」 安卡脸上的笑容没有变，她装作一副很无奈的样子，说道：「我也不想来啊，这不是我们队长说，难得有机会拿到mvp，不能轻易放弃，所以硬推着我上来和你比嘛。」 安卡这句话说得自然，也没有刻意放低声音。 无论是莫攸，还是站在二层的汪川、计浮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莫攸：「……」 三年了，这人说胡话的本事，有增无减。 他想到自己当年，就是被安卡用各种胡话哄进队伍的，不由轻轻嘆了一口气。 …… 虽然莫攸知道安卡在瞎编，但是，何孟却不知道。 他被君潜到来的事情沖昏了头脑，一时间，竟然相信了安卡说的古怪理由。 他发自内心说道：「那你挺可怜的。」 安卡牵扯了一下嘴角，又怕暴露了自己的真实想法，嘴角刚牵起，就重新朝下方压平。 她商量着说道：「一会儿，能不能稍微手下留情一点？」 说到这里，安卡放低声音：「我们就当做这是一场表演赛。」 何孟迟疑。 安卡又补充道：「我听说君潜也来了。他肯定为了你来的，你看，如果我们真打起来，就算你很厉害，也难免受伤，最后，赢得不太光彩。倒不如，我们都收敛一点，最后结束的时候，你干干净净、从容下台，君潜对你的好感，能更多几分。」
第170页 虽然相隔很远，安卡也压低了声音，但是，对声音十分敏感的于生，还是听见了安卡这一连串有理有据的说辞。 于生轻轻吐出几个字，他不怎么同情何孟，却对莫攸的未来感到担忧。 「骗人的鬼哦。」 何孟还是太年轻。 他不知道，安卡的话，十句里面，可能连半句真话都没有。 第88章 五官决定三观 「你太慢了，帮你提提速…… 短暂的交谈之后, 安卡依旧保持着「一切安好」的笑容。 她向后微微撤开。 何孟也向后迈了几步。 他虽然对于安卡所说「手下留情」一事还有所迟疑，但是防备却已经降了下来。 话有真有假。 但是，安卡的眼睛出了问题, 看不见东西, 这肯定是真的。 主神的声音传来。 【请两位玩家做好准备，对决场地在游戏大厅一层中心临时搭建，与周围分隔，请两位玩家在对决过程中，不要离开分隔区，否则, 将会判定为失败。】 【请周围观战的玩家不要进入分隔区, 确保对决过程中, 场地内部不受干扰。】 四周, 蓝色的充气膜一点点撑开。 安卡看不见周围的边界, 不过, 也不用担心会因此离开分隔区。 撞在充气膜上, 会被强大的阻力弹回来。 除非充气膜被锋利的武器强行破坏, 否则, 玩家是不会毫无徵兆，就跑到外面去的。 安卡道：「开始吗？」 她没有任何拿出武器的打算。 何孟回应道：「主神会宣布开始的。」 他说着, 将额头前挡住眼睛的头髮拉到旁边一侧, 用自己的髮夹仔细别好。 【对决开始。】 主神的声音和何孟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 安卡知道主神会通知。 但她还是问了刚才那一句—— 她在确认何孟的位置。 何孟的动作很快，主神的声音刚刚停下, 安卡就听见了何孟拔剑的响声。 清脆的金属摩擦音。 剑刃抵着剑鞘边缘划出，安卡没有看见，却也感受到了这其中乍现的能量波动。 何孟脚步移动间，剑尖直指安卡而来。 能量递进。 愈发强烈。 「不够快。」 安卡很快给出了判断, 她在心底默念三个字，随即身体轻轻撤开，避开何孟的攻势。 转身间，安卡的手中多了一颗糖。 这是之前在组队副本中拿到的，「芽儿糖果罐」里面的糖。 糖果罐共有七颗糖。 其中，五颗用于基础属性加成，已经被安卡吃掉了。 剩下两颗，一颗蓝色的，特殊治疗类技能，安卡拿去给莫攸治伤。 还有一颗半透明白色的，就是安卡现在，手里面的这一颗—— 速度暴增。 而出人意料的是，安卡拿出这一枚糖果，却并没有给自己吃掉，而是反手之间，趁着何孟注意力都在剑上的，转瞬送入了对方的嘴里。 没有咀嚼的过程—— 直接被吞咽了下去。 周围那些观战的人，并没有看见安卡指尖的糖果，因此，刚才那一下在他们眼中，像是安卡一巴掌拍在了何孟的脸上一样…… 「喔。」 计浮不由发出一声类似惊嘆的声音。 「刚刚还说是不得不上场，转眼间已经变成了主动挑衅。有点刚啊。」 计浮抿着嘴，看向安卡所在的位置。 白色的束带在安卡的眼睛上绕了一周。 头髮后面垂下两条，一长一短，束带随着流动的空气，扬起到半空，没有一点拘束的感觉。 计浮拿出一个方形的、类似胶片的东西，对着安卡的位置定格，将下方的滑条从左划到右侧，顿时，「胶片」之上，呈现出了安卡侧身、淡棕色头髮微微飘起的模样。 计浮将这个录入帐号卡，给乔铎发了过去。 …… 乔铎正在整理和「安卡」有关系的资料包。 突然间，帐号卡震动两下，当他看见计浮发过来的图片，抬了抬嘴角。 「五官决定三观……」 乔铎感嘆了一句。 就算手上这些资料证明着，安卡想让整个主神空间毁于一旦，也证明着，安卡想让他们全都死在这里。 乔铎依然被这一张照片惊艷。 很喜欢。 像是要从胸口溢出来一样。 他想起之前和安卡一起打撞球时候的情形，后仰了下头，用双手盖住自己的额头。 半分钟后，乔铎意识到什么，问道：「她的眼睛怎么了？」 「好像是在游戏之中受了伤。」 听闻此话，乔铎很快将电脑随手关机，站起身，径直离开了安全房。 剩下转椅静默地在原地打转。 …… 别人没有看见糖果，但是，何孟却清楚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不受控制地滑进了他的嗓子里。 何孟被噎了一下，有些质疑地问道：「你给我吃了什么？」 安卡：「椰子糖。」 「什么？」 安卡的话语中带了几分笑意：「你太慢了，帮你提提速。」 何孟脑袋一麻，他总觉得安卡这几句话听起来「不怀好意」。 不过，当他再次移动脚步，却发现，自己变得十分轻盈，速度比起刚才，更是快了不止一倍。
第171页 何孟有些吃惊。 他看向安卡。 安卡轻轻说道：「你不是想在君潜面前好好表现吗？我帮帮你。这东西是我上次在竞技场中偶然得到的，如果拿到主神空间的商场去卖，能卖到五十成就点。现在给你吃了，你应该感谢我。」 何孟不敢相信安卡给他吃这种东西，是纯粹为了他着想。 「这肯定有什么副作用。」 安卡无奈地说道：「没有，不信你自己感受一下。」 本来就是奖励性质的糖，能有什么副作用？ 何孟重新检查自己的身体。 片刻后，他确认这颗糖，确实只是「提速」。 虽然说这速度……快到有点不受控制，但是，单就这一点，不能算是副作用。 何孟从来没有这么舒畅过。 …… 站在二层的君潜，静静看着场地内的情况。 他的视线落在安卡身上，却不是因为「战斗」。 他看见安卡穿着一套不太合身的衣服。 好像是男式的。 君潜的神情不太愉悦，沉沉的。 他能够猜到衣服的来由。 自从安卡回归主神空间之后，君潜还是第一次这么专注地看她。 尽管衣服不合身，不过，君潜还是感受到了安卡身上的从容。 这样的从容，很熟悉。 她曾经就是这个样子。 其实，那些「八卦」的内容不够确切，君潜并非没发出过邀请。 他曾经拜访过安世筱的安全房。 不止一次。 却都被她回绝了。 他回忆起，安世筱甚至因为闲着无聊和别人打赌输了，而在景迁的队伍里待了半个月、参加了一次组队副本，却从来没有答应过自己。 每次景迁和他有意无意提起这件事，君潜总是保持沉默。 时昭的话打断了君潜的思考。 「潜哥，她真的能赢吗？我接触过何孟，单就那把剑，就不好对付啊。」 时昭看着一个月前还是零分，现在却已经是紫级的安卡，有些感慨。 但是，升级的速度不代表当下的能力。 相比于刚进入紫级的安卡，何孟却是马上要突破黑级。 一个刚入门，一个已经要迈出去了。 安卡想要赢，本就不太容易，而且，她现在眼睛看不见。 君潜没有说话。 他也想知道，安卡究竟是怎样的水平。 …… 场地之内，安卡引导着何孟再次发起攻击。 「再来试试？」 何孟压了压不安的情绪。 他一直向前，身形灵活。 有了那枚糖果加持，此时，他的速度相当快，不到一秒，就已经穿越整个场地，来到了安卡面前。 剑的尖端，直直指向安卡。 安卡再一次准确无误地避开。 何孟反应迅速，换了方向，就又朝着安卡刺来。 安卡依然没有攻击。 给何孟吃掉糖之后，她恢復了原本的姿势，双手放在口袋里，仅仅凭藉鞋面蹭在地面上的动作，来回移动。 这样来回几次之后，何孟有些恼了。 「你躲来躲去的多没意思。」 安卡一笑，后撤一段距离，和何孟在场地的两个角对立。 何孟堵了一口气。 周围有人起闹。 ——何孟怎么对上一个伤了眼睛的新人，还要拖这么久？ 听闻这话，何孟正堵着的一口气就更加疏散不出。 他一想到这些话可能被君潜听到，使得对方「低估」自己的实力，就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何孟闭了闭眼睛，屏息凝神。 他暗暗下定决心—— 这次，一定要一击必中。 剑的尖端凝聚了一点白色的光。 身上泛起的轻盈能量，全部提上来。 何孟用两只手同时握住剑柄，突然间滑动向前。 这一次，比刚刚几次的气势更足、速度也更快。 感受着身边气流的变化，安卡轻声说道：「这才是该有的速度。」 这句听起来像是赞赏的话，传入了何孟的耳朵。 他心里一紧。 之前几次交手，他就已经发现了安卡这个人不太对劲，不像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而现在的这一句话，好像印证了什么。 何孟想要后悔。 可是手中的剑，却并非那么容易，就能调转方向，停下来的。 ——尤其是在有了速度加成之后。 安卡这次没有动。 她只是微微抬头，静默地看着何孟逐渐逼近。 剑尖很近了。 然而，就在剑要刺穿安卡时，却突然停住了，像是受到了什么阻碍。 何孟脸色突然变了。 安卡的手指轻轻蹭了下戒指。 【透明防御层】 五秒。 在这五秒之中。所有抵达安卡身边的东西，都会被透明的屏障隔开。 何孟的手掌被剑柄的反推力顶住。 剧烈的疼痛从手心传来，不用片刻，已经青紫一片。 可是，他依然无法停止自己持续向前的动作。 剑被迫弯出了一个弧度。 几秒钟后，何孟终于忍受不住疼痛，松开了手。 剑从手中脱出，弹上了半空之中。
第172页 剑柄上面那个垂吊的圆筒，随着剑的动作，摇摇晃晃。 …… 「卧槽。」 计浮一口鱿鱼丝没咽下去，卡在嗓子里，不由自主地冒了一句。 在他旁边观战的汪川，目光也十分凝重。 「正常情况下，防御或者攻击的技能，都会有一个发动的过程，无论是吟唱还是凝聚，这个过程，都应该能被察觉到。可是……」 安卡却只是站在那里。 「她什么时候发动的防御？」 一时间，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那把腾空而起的剑上。 第89章 她知道我来了 今天，君潜很不对劲。…… 剑在空中旋转了两圈, 又重新落回地面。 只是这一次，拿着剑的人，变成了安卡。 游戏大厅中, 原本抱着玩笑态度, 观看这场比赛的人，眼神逐渐变得认真。 透明的薄膜之内，安卡接住剑的动作自然流畅。 她准确地避开了剑刃，直接握住了剑柄。 接住了剑之后，安卡轻轻转了两下，适应着手感。 「我刚进主神空间的时候, 也用过一段时间的剑。」 说起这件事, 安卡有些怀念。 …… 那时候, 还没有拿到戒指, 安世筱尝试过很多不同种类的武器。 后来有了戒指, 这些也并没有完全放下。 莫攸进队之后, 她拉着莫攸一起练过刀、练过剑, 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暗器, 直到后来, 才偶然间发现这人是个惯用手枪的。 安世筱歪头看他：「那你怎么不早说？」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莫攸偏了下视线，不再和她对视。 莫攸看着自己的手指, 淡淡地说：「我想再多掌握一点其他的武器。」 安世筱被他气笑了：「你知不知道时间很紧张, 新人需要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掌握一种绝对能够保命的武器？」 「我知道。」 lj 莫攸的声音依然低低的。 安世筱不知道自己的话莫攸能听进去几句, 他总是这样看不出情绪的样子，有什么话也都堆在心里。 她尽可能放平语气，说道：「你明天开始在靶场练枪，先专注这个。」 莫攸知道安世筱这句话的潜在含义—— 她不陪他练了。 他抬头问道：「你呢？」 「我要去几天撞球室。」 莫攸看着安世筱离开的背影, 什么都没说，等到安世筱消失在远处之后，他看了下面前的银色手枪，左手持枪，右手贴着左手手指的位置，七发子弹接连打出。 从七环到十环再到另一边的七环，整整齐齐地排出了一条横线。 枪管发烫。 莫攸的右手手心抵着枪管贴了一下。 顿时，手掌中冒出了几颗水泡，疼痛感顺着手心，传进心脏。 他还是改不了这个毛病—— 用疼痛来戒除心瘾。 …… 安卡飘走的思绪很快被打断。 失去剑的何孟，明显不太愉快，他银色的头髮变得有些乱，散落在耳边，透过头髮的缝隙，露出墨蓝色的眼睛，目光冰冷。 他意识到自己被安卡骗了。 她并不是被「强行推上来」的。 他低估了对方的实力。 而意识到这一点的何孟，再没有任何的放松，他直接伸手上前，手掌张开，去抓安卡手中的剑。 一明一暗。 交织成影。 安卡低低地笑了一声：「想明白了？」 她的语气轻柔，没有攻击性，然而，手上的动作却招招致命，虽然何孟躲避及时，却还是被安卡抓住了一些机会，在他的手臂、小腿等诸多地方划出了伤口。 而最明显的，是侧脸的那一道血痕。 白净的皮肤好像被红色的「线」分割成了两半，看着异常狰狞。 何孟冷笑一声：「呵。」 再次向前，他没有躲闪，而是伸出手，指尖正对着剑柄的方向。 安卡微微仰头，反手剑刃划过何孟掌心，在青青紫紫的手掌之中，再次划出一条深深的伤口。 何孟咬着牙发出一声闷哼。 他的手指没有收回，而是继续向斜面探去，直到碰上了那一枚圆筒。 安卡感觉握在手中的剑震颤了一下，和刚才有些不同。 将剑旋转了一个方向后，安卡意识到，不同的并不是剑，而是那个圆筒。 就在这时，何孟突然急速后撤。 安卡意识到了危险。 她没有犹豫，直接将剑、连带那个圆筒一起送了出去。 剑离开手。 不得不说，何孟的这把剑，确实锋利无比、材质很不错。 剑在空中，沿着直线，飞向了周围的充气膜，并很快就将充气膜划出了一条缝隙，剑继续从缝隙中窜出。 ——朝着场外的一个方向，带着足够的气势。 …… 时昭看见了何孟触碰圆筒的举动，他偏头对君潜说道：「我以前好像见过那个东西，是某种炸弹，分为五种不同的等级。体积越小，威力越大，何孟这个，应该是级别最高的那个。」 「不过，炸弹是一次性消耗品，他肯在这种既不是副本、又不是竞技场的地方使用，也是下了血本啊。」 君潜冷冷地回应了一句：「确实。」
第173页 时昭刚想感嘆一句君潜终于搭理他了，一转头，却见那把剑正朝着他和君潜的位置飞过来。 「我艹！」 时昭脸色一变。 这两个人打得好好的，怎么就开始波及到场外观众了！ 「潜哥……」 时昭喊了一句，救命两个字已经快要直接冲出喉咙。 君潜从狙击枪的枪袋里面，摸出了几枚透明的、很有弹性的「小方块」。 他没有犹豫，反手将这几个小方块摔在了地面上。 顿时，那几个小方块破裂开，有黏煳状的东西从中渗出、蔓延。 很大一片区域内的墙壁、栏杆，以及包括时昭、君潜在内的一些玩家，都被镀上了一层半透明的保护膜。 ——除了那把剑。 小小的圆筒轰然炸裂。 「轰！」 爆炸声震耳欲聋。 如果不是有保护膜，周围这些玩家，虽然有主神空间的保护，不会致死，却也至少有一半，是伤残的状态。 他们先是一阵后怕，接着，看向君潜的目光，也带了几分感激。 半空中的那一把剑，因为没有被保护，被彻底炸毁。 烟雾消散。 君潜仍然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岿然不动。 时昭皱着眉，用手扇开面前浓重的火药味：「这是要干什么啊？」 君潜轻轻说道：「算是打招唿。」 时昭：「打招唿这也有点太激烈了吧？而且，真的不是安卡随手一扔，恰好我们倒霉吗？」 君潜：「她知道我来了。」 时昭扶额：「……」 片刻后，时昭又想到什么，问道：「潜哥，你可以保下那把剑的，我看材质挺好的，毁了还觉得挺可惜，能卖不少钱。」 君潜视线微冷：「他总要付出点代价的。」 「啊。」时昭刚默念君潜终于说了句人话，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劲，「这又不是安卡的剑，就算毁了，也不是她付出代价啊？」 君潜没有回应。 时昭才惊觉—— 他说的是让何孟付出代价？ 「……」 时昭觉得，君潜今天一整天都不太对劲。 自从和景迁交谈之后，他先是突然说要让安卡这个零分新人进队，然后一个人闷在训练室联繫手枪，最后练着练着，又突然来了游戏大厅。 太反常了。 这让时昭不得不猜测某些奇怪的方向。 「潜哥，你不会是看上她了吧？我不是说看上她的实力……是，那个方面？」 君潜看向时昭，冰冷的眼神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没有。」 否定的答案。 「真没有？」 「我想让她进队，是因为她的能力足够强，如果我升了金卡，队伍里面有她，你们仍然有保障。」 这话听起来很有道理。 但是，时昭却还是觉得不对，很不对。 主神空间里的人多了去了。 有能力的更是不在少数，一个刚刚进入紫级的人，还不至于让君潜这么重视。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居然解释了。 还解释了一个这么长的句子…… 足以说明有问题。 时昭看着君潜的侧脸，陷入沉默。 …… 场地之内，何孟的脸色有些发白。 短短几分钟之内—— 他失去了一个威力不错的道具。 还永久性地失去了剑。 而且，他浑身上下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即使是在副本之中，也没有这么狼狈过。 他的眼尾有些泛红。 眼瞳之中，也染上了几分血色，衬着他银白色的头髮，何孟红色的伤口更是触目惊心。 虽然都不致命，但是，他想要在君潜面前「好好表现」的想法，肯定是破灭了。 主神空间的人，往往有个特点。 就是「恨」这种情绪，很容易被激发。 何孟也是一样。 虽然表面上是安安静静，甚至有些温柔的一个人，但是，一旦触及到利益范畴，他就会拼命。 队友在看着他。 君潜也在看着他。 周围许许多多的玩家，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 他不能在这种时候，输给一个新人。 这么想着，何孟的目光逐渐变得坚定。 他抬起手，扣在自己额头边缘，那个月牙形状的头饰之上。 …… 站在一边的莫攸，没有被刚刚的「闹剧」转移注意力。 他之前和安卡商量对策的时候，就已经设想过这样的情况—— 「何孟的头饰，很可能是他最重要的东西，也是最有力的底牌。」 「或许是时间系的道具。」 「这种道具是不可控的。」 安卡清楚，主神空间之内，凡是和「时间系」有关的东西，都是不在保护范围内的。 如果这些东西将玩家致死，就是直接死亡。 就比如，安卡之前面对纪堰时，使用过的那个「圆形薄片」。 就是一枚叫做「时间透镜」的东西。 在扭动的时空内，主神为了避免不必要的bug……类似同一范围内，莫名出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人这种奇怪的现象—— 就干脆所有在扭曲时空之内死亡的人，都不受到保护。
第174页 何孟这个，也不例外。 因此，莫攸和安卡已经商量过，如果何孟动这个，莫攸和安卡会立刻发动技能，并且，以帐号卡的消息震动，作为「信号」。 莫攸发动了技能。 安卡也发动了技能。 然而，变故却发生了。 安卡发现，在当前的范围内，抓到了不止一个技能。 安卡面色一冷。 谁？ 她眉间轻皱，动作却并没有停顿。 现在，无论如何，都必须要得到一个技能，否则，她真的会因为何孟的时间系道具而死。 安卡没有改变原有的动作。 她依然抽取了技能，依然把这个当做是莫攸的三十号技能，将其沿着既定的方向送出，直指对面的何孟。 ——只是，飞出去的，却不是莫攸的刀子。 ——而是一枚子弹。 子弹是黄铜颜色的，外侧，包裹着一层透明的能量，形成一个比人还要大几倍的子弹虚影。 子弹向前飞的时候，带动着周围的空气，轻微「颤慄」。 当何孟颤抖着手指，扣上那个月牙的那一刻，黄铜子弹穿透了何孟的眉心。 安卡心里一颤。 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释放出去的技能，也是时间系的。 第90章 你别演给我看 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无耻…… 游戏大厅内。 众人看着倒下去的何孟, 有些愣神。 何孟头顶的血洞太过于真实，以至于，很多人并不能辨认出, 他究竟只是「受了伤」, 还是在对决中真的死了。 「是不是不太对劲？看样子，已经没有知觉了啊。」 「可是主神空间不是不会死人吗？」 「也不完全吧，我听说之前……」 在短暂的寂静之后，场地内响起了观战玩家之间的讨论声。 安卡轻轻压了下嘴角，表情上仍然看不出异样，但是, 内心却有了几分波动。 即使是面对着使用时间系道具的何孟, 安卡也只是想要让他失去行动能力, 站不起来, 不能再发动攻击而已。 此时, 却有杀意一闪而过。 她不喜欢超出自己控制范围的事。 这样的「意外」, 就是在触犯她的禁条。 别人或许不知道、或许对目前的情况有所猜疑, 但是安卡却清清楚楚感受到了。 刚才的技能被送出去时, 周围的空间, 承载着巨大的压力。 时间线被强行拉扯，带动着空间也发生了变化。 「何孟已经死了。」 安卡语气平淡地说道。 这是准确无误的判断, 即使失明, 她也很有把握。 对决的是她和何孟两个人。 而她在对决中杀了何孟。 这已经成为了一个无可否认的事实。 周围再次沉默。 寂静之中，刚刚弹出的那枚「黄铜色」弹壳, 顺着半透明充气膜破裂的缝隙飞出，落在了一层的边缘。 有胆子大的玩家上前一步，将那枚弹壳捡起来。 当他看清弹壳边缘处印刻的「君」字时，手指突然抖了一下, 弹壳再次落在了地上。 清脆的金属声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弹壳来回弹跳了几下，终于静静躺在了地面上。 刚刚拿到弹壳的那个人，此时像是魔怔了一般，喃喃道。 「是君潜的子弹……」 所有人都听见了这一句话。 …… 安卡也听见了。 她右手单手拉下了自己眼睛上面的束带，另一只手依然没有从口袋里面拿出来，侧过身，面向君潜的方向。 她的脸色很冷。 这算是有来有往的打招唿吗？ 安卡心里想着。 君潜也看着安卡。 他看出来，安卡眼睛里面的无神。 ——又是这个样子。 ——安卡和莫攸一个队伍的时候，总是会受各种各样的伤。 ——他不是个能好好保护她的人。 实际上，君潜判断的依据，也就只是「安世筱」的死亡，以及安卡这一次的失明而已，但君潜认为，这就已经足以证明，安卡和莫攸在同一个队伍，并非明智之举。 可是，她却一而再再而三地选择莫攸。 君潜拉了拉狙击枪枪袋的拉锁，表情没有任何波动。 如果是他，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局面。 不存在眼睛受伤的意外。 也不需要她和别人决斗、冒着生命危险，才能够拿到mvp。 …… 场地之中，面色很冷的，并不只有安卡一个人。 还有莫攸这个「观战者」。 充气膜逐渐消失。 周围人或者交头接耳，或者大眼瞪小眼愣神，但都站在原地没有动。 只有莫攸黑着脸，走向了场地中央。 他拉紧安卡的手腕，又抬头盯了君潜一眼。 片刻后，莫攸低声对安卡说道：「眼睛还没好，你看什么？」 一边说着，莫攸一边将安卡眼睛上的束带重新系好。 他显然是对于安卡和君潜隔空对视的场面，不太满意。 莫攸能猜到子弹是怎么回事—— 君潜和他同时发动技能，都被安卡的戒指捕捉到了，不过，在二选一的抉择中，戒指选择了君潜的技能，却没有选择莫攸。
第175页 莫攸心思一向很重，这种带着点隐喻味道的「选择」，等同于要了他的命。 他捏了捏她的手心，让她回神。 安卡确实回了神。 不过这回神，只是压下了刚刚不由自主泛起来的杀意。 她没有解释，一点点将脑袋转向莫攸的方向。 她莫名低声辩解了一句：「我没看。」 莫攸看着安卡话语中流露出来的一点茫然和天真。 他轻抿了下嘴角，心里的焦躁更添了几分。 对何孟没一句真话，对他也是一样吗？ …… 【当前mvp对决已经结束，本次十组队伍，mvp获得者：安卡。】 【请参与mvp评选的两位玩家尽快离开场地，接下来十队的mvp评选，即将开始。】 …… 主神开始赶人了。 何孟的尸体被主神直接「收拾」干净，没有留下一点痕迹，连刚刚子弹穿透脑袋时，带出来的血迹也尽数消失。 主神空间的队伍很多，正在参加副本的队伍也不在少数。 更何况，还有新人评分、排行榜公示一系列「活动」。 因此，游戏大厅几乎是24小时都在使用中，一个对决之后，马上就会有下一个。 或许在这两天，人们茶余饭后，还会谈论两句有关何孟的话题。 但是很快，何孟的死亡，就会被人们遗忘。 死亡太常见了。 单个个体在主神空间内的死亡，已经撑不起来一个单独的话题了。 ——但是人们却会记得，在这一次mvp评选中，安卡打出了一颗君潜的子弹。 莫攸拽着安卡的手腕，他没有在乎场内其他那些人都在议论些什么，和于生几人说了句「例会时间照常」之后，就带着安卡走进了通向安全房的走廊。 进入传送梯，门自动关上。 莫攸输入了安卡的房间号。 传送梯是个透明的盒子，上面下面都是透明的，能够清楚看见下面浩如星海的安全房，房间的牌子发出轻微的白色光芒，就像是黑夜之中的点点星辰。 而他们，正踏在黑夜之上。 透明的盒子动了起来。 沿着前后左右的方向移动，朝着安卡安全房的位置滑去。 在盒子动起来的瞬间，安卡手腕上的力度重了几分，紧接着，她就感受到自己被推向了「盒子」的边缘，直到后背完全抵上透明的玻璃。 唿吸很近。 这一次，安卡是真的有些茫然。 她能够确认莫攸的位置，也能够确认自己身处怎样的环境。 但是，却不知道莫攸究竟要干什么。 莫攸的声音有点可怕。 安卡能够想像到，对方的表情一定也不太友善。 「你说过，副本结束之后，你就会给我一个答覆。」 安卡干笑一下：「……」 开始算帐了嘛？ 她想要微微撤开身体，缓解一下眼前异常紧张的气氛。 在这样的封闭环境中，连说话的气势都受到了影响。 他好像生气了。 虽然在安卡看来，莫攸平时高兴的时候，应该也不太多。 至少从表情上，完全看不出，他有什么特别高兴的时候。 但是，和那些相比，莫攸现在的不高兴，似乎比平时……强烈一点。 因此，安卡第一个想到的，并非是回应，而是发动戒指的【同声】技能，看看莫攸到底在想些什么。 莫攸却像是知道什么，没有给安卡发动技能的机会。 就在戒指刚刚泛起一点紫色光芒的时候，莫攸突然压上了安卡的手。 转瞬之间，戒指被他取了下去。 这个动作如果别人来做，肯定是不会得逞的。 但是安卡对莫攸没有什么防备，这一下，莫攸竟然真的拿到了戒指。 安卡觉得手指上一空。 像是突然从高处坠落，心里闪过几分空落感，她的表情有些怔忪。 她想要去拿回莫攸手上的戒指，却因为看不见，而抓空了。 安卡又抓了几下。 她眼睛上缠着束带，茫然间，用手在空中试探的动作，让莫攸不由得心头一软。 几乎是瞬间，他升起了将戒指还给她的念头。 但很快，莫攸又想到安卡和何孟对局时，准确无误的种种动作，刚刚的念头又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莫攸故意冷着声音道：「就算失明，你也能判断出方位，你别演给我看，在你回答问题之前，我不会还你。」 安卡悻悻收回了手。 莫攸不是三年前那个可可爱爱的莫攸了。 一招不成，安卡没有示弱，反而是换了一招。 她默默垂下手，脸上写着点不满意，虽然没有办法用眼神表现出来，但是，「表情」也不仅仅只有眼神。 安卡小声叨叨：「你欺负我。」 莫攸：「……」 安卡没听见莫攸的回应，继续小声叨叨：「如果我能看见，你肯定抓不住我。」 莫攸声音压低问道：「如果抓不住，你想去哪？」 安卡：「……」 真是灵魂发问啊。 安卡背倚着玻璃板，想到主神空间之中的种种情况、种种变数，还有那些潜伏在角落里面，等待给他们致命一击的人，轻声偏了头，避开莫攸的视线，说道：「莫攸，我现在真的没办法……」
第176页 她这句话还没有说完。 莫攸的脸色突然沉了一下，将安卡的手腕压在头顶，低头重重吻了下来。 吻上之前，安卡听见莫攸略带请求意味的、低低的气音。 「安队……」 这称唿仿佛是一股电流，从安卡的脚后跟，一直通向天灵盖。 温热间，她的脑袋有些昏沉。 安卡知道，就算她今天什么都不说，最终，莫攸也还是会把戒指还给她的。 这么想着，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无耻。 第91章 两个人 「已经过去一整天了吗？」…… 游戏大厅。 乔铎匆匆而至, 他停在二层栏杆边上，拍了下计浮的肩膀。 计浮回头，有些奇怪。 「你怎么来了？」 听见他们二人的对话, 汪川也侧头看了过来。 乔铎见汪川在这里, 有些惊讶，他和对方打了个招唿，又很快问计浮：「人呢？」 「什么人？」 乔铎紧了紧眉，重复问道：「安卡人呢？」 计浮恍然，双手从栏杆上撤了下来，他转向乔铎的方向, 仔细打量了乔铎几眼, 似乎想要确认他是不是吃错药了。 「你这个时候来, 怎么可能见得到人？早就走了, 这都已经是今天下午第四组mvp评选了。」 计浮指了指下面一层的玩家。 乔铎将视线从计浮身上移开, 有些气喘地倚在栏杆上, 脸色有些不好看。 计浮递给他一瓶水。 乔铎接过来, 拧开瓶盖, 喝了很大一口, 才逐渐冷静下来。 「刚刚什么情况？」 「安卡赢了，不过, 其实你不在场也挺好的。」 计浮回忆着, 感嘆了一句。 乔铎偏头：「嗯？」 「刚才，君潜和莫攸都在场, 那个场面，让人喘不过气。」 说到这里的时候，计浮碰了lj下旁边汪川的手臂，想要让汪川证明自己话语的真实性, 汪川点点头，表情诚恳。 「看，汪川这木头都觉得窒息了，当时的气氛可想而知。」 「什么时候我还被贴上木头这种标籤了？」 「这是公认的。」计浮对汪川笑了下，「不过，这两个字里面，七成是赞扬，只有三成是玩笑。」 汪川被气得一笑：「有三成玩笑，已经很不礼貌了吧？」 计浮耸了耸肩，可能是想表示同情和歉意。 接着，他转头对着陷入沉思的乔铎说道：「他们两个在，就已经很恐怖了，安卡以莫攸队中一员的身份出场，最后却打出了一颗君潜的子弹，这太诡异了，如果你也在，房顶要不保了。」 听见计浮这句话，乔铎突然站直，眼神也清澈了几分：「你说安卡打出了一颗君潜的子弹？」 「怎么了？」 乔铎看着下方那些零零星星，正在走动的人，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计浮没看懂这笑容是什么意思。 主神的宣读声响起，周围玩家之间的讨论，都被压没在了宣读声之下。 趁着这个时间，计浮低声问他：「安卡的资料怎么样了？」 乔铎说道：「差不多可以派上用场了。」 「什么用场？」 「当然是拿给『需要』的人。」 「那是指的谁？」 乔铎保持着刚刚的笑容，看向计浮，比出了一个「嘘」的姿势，讳莫如深。 他又喝了一口水，剩下一个空空的塑料瓶被「咔哒」一声捏扁。 乔铎将塑料瓶顺着栏杆的缝隙丢了下去。 空塑料瓶砸中了一个人的头。 当底下那个人满脸怒火抬起头，看向二楼，发出一声「谁」的咆哮时，乔铎的身影已经从二层消失不见。 ——他要让主神空间变成最混乱的局面。 然后，把安卡一个人从中解救出来。 再让火焰将剩下的人…… 全部烧干净。 计浮站在原地，先是看了看底下那人手中被捏扁的塑料瓶，又看了看自己手中同款的塑料瓶，有些尴尬地道：「那不是我扔的啊。」 底下那人是个留着络腮鬍子的大汉，看上去……一个人就能打趴下十个计浮的。 怒气几乎从一层冲到了二层。 计浮脸色一白。 ——真的不是我！ …… 安卡顶着莫攸的视线，用帐号卡刷开了房间门。 进门之后，她把帐号卡随手放在桌面上，去旁边的冰箱里面拿出几块点心。 自己吃掉了一块，将另外几块平放在盘子里，递给莫攸。 「吃不吃？」 她整个过程的动作都非常流畅。 蒙着眼睛，却没有磕绊。 ——似乎充分证明，她就算暂时失去了视力，也可以应对日常的生活。 莫攸没有动。 安卡不置可否，一边吃东西，一边准备将盘子放到右手边的桌子上。 就在这个动作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莫攸突然说道：「停。」 安卡停住动作，转头面向他。 莫攸轻嘆了口气，说道：「你的手再动，就会碰翻桌面上的花瓶。」 安卡咬了下嘴角，神情也有些停滞。 莫攸走到她身边，伸手接过她手中的盘子，轻轻放到旁边的桌子上，又转身合上冰箱的门。 安卡拽开身侧的椅子，坐下来，继续吃着手中的小点心。
第177页 气氛并不是太愉快。 她一小口一小口将点心吃完，莫攸看着她吃完。 安卡终于抬头问道：「你还不准备把戒指还给我吗？」 「然后呢？」 「我要去参加个人竞技场。」 莫攸：「你现在这样不合适。」 安卡手指搭在桌子边缘，另一只小臂撑着椅背，指尖抵住了额头，拇指划过光滑的束带。 「没什么不合适的，刚才对上何孟，我不是一样能够应对吗？」 安卡说完，才发觉自己举这个例子不合适。 果不其然，莫攸在听见之后，脸色瞬间冷了几分，说话之间也带了一点不受控的情绪：「可那不是你做的，是君潜在借着你的手杀人——」 安卡被这句话震了一下，她慢慢抬起头。 她屏着一点气，冷声说道：「莫攸，你这句话过分了。」 室内静得可怕。 此时是黄昏。 房间之中，被橙黄色的光线和大片的阴影覆盖。 角落里开着一扇窗户，隐约有带着凉意的风拂过，将米白色的窗帘吹起一点边角。 莫攸闭了闭眼睛，抬手用力掐了下自己的眉心。 他们过去吵架的场面逐渐在脑海中浮现。 莫攸紧抿着嘴角，将冲上来的情绪一点点重新压回去。 再次说话时，他的语气缓和了很多：「你先休息一段时间，等到恢復视力，我会还给你。」 安卡用手指捏了下桌布。 「那我这段时间要做什么？」 「休息。」 安卡笑了下，却明显不是什么愉悦的笑容。 「我早就不需要休息了，你不知道吗？」 莫攸的眼神微变，他想起安卡在他安全房的那一晚，她并没有进入睡眠。 他补充说道：「你想做什么，我可以陪你。」 安卡歪了下头，手指在束带上面蹭过。 片刻后，安卡从座位上站起身，走到莫攸面前，扬起一点头，好像隔着束带，紧紧盯住了莫攸一样。 「那就做点两个人该做的事情吧。」 …… 安卡的头有些胀痛。 好像是一只小船，浮在海面上。 没有光亮。 小船轻飘飘的，被风浪吹得起伏不定。 不知道下一阵风浪什么时候会来，未知既神秘又让人慌乱。 船底都是些被沖毁的木板，好不容易修好之后，又被下一阵风浪毫不留情地沖开。 她觉得很累。 却又很清醒。 有冰凉的水漫进船里，船开始倾斜……倾斜，直到翻转沉没。 几乎失去了唿吸的能力。 …… 不知道经过了多久，冷水被热水取代。 头顶有热水淋了下来，莫攸护着安卡的眼睛，帮她沖洗泡沫。 迷濛间，安卡拍了拍莫攸的手臂，问道：「几点了？」 「还差十分钟五点。」 「已经过去一整天了吗？」 「嗯。」 她没什么时间观念，甚至连什么时候天亮，什么时候又重新变成黄昏，都不太清楚。 「我需要吃点东西。」 「先洗干净。」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莫攸将沐浴的花洒放回原位，说道：「还是看不见吗？」 安卡点点头。 「有没有其他地方不舒服？」 安卡本来想要回怼一句「我现在浑身都不舒服」，片刻后，又觉得这样有些幼稚，于是只低了低头，说道：「头有点疼。」 莫攸手指抵在她太阳穴两侧轻轻揉着。 「是因为眼睛吗？」 「有可能。」 ——也有可能不是眼睛失明导致的，而是在那时，伤到的不仅仅是眼睛。 安卡不想纠结这个问题。 莫攸去准备吃的。 安卡顶着毛巾坐在沙发上，抱着膝盖，百无聊赖。 等到莫攸端着盘子走进客厅来找安卡的时候，发现这人自己开了酒喝，而且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已经空了一整瓶。 莫攸知道自己就算说也晚了，但还是抽走了安卡手中的瓶子，说道：「别空腹喝。」 安卡用手撑着沙发边缘，和他阴阳怪气：「你如果不一直做，没完没了，就不至于现在才吃饭了。」 莫攸：「……」 两人一起坐在沙发上，将食物吃完。 都默不作声，却罕见感受到一点平稳安宁。 吃到一半，安卡抵着莫攸的肩膀，语气散漫地说道：「吃完饭做什么？」 莫攸转头看了她一眼：「继续。」 「继续什么？」 「刚才的事。」 安卡脸色一僵，用下巴磕住莫攸的肩膀，有些惊异地说道：「你不用睡觉的吗？」 莫攸面不改色：「我睡着了，你会跑。」 安卡：「不会跑，我保证。」 莫攸不相信她的鬼话，又说道：「你不仅会跑，还会直接把我反锁在你的安全房里。」 「喔。」 被猜中心思的安卡不由得发出一声感嘆。 莫攸转过头，手指曲起敲了下安卡的额头，声音中有些质疑：「同声，是吧？」 安卡头皮一麻：「……」 【同声】读取十秒心理活动。
第178页 她怎么把这事情给忘了，莫攸拿着戒指，他可以使用戒指的技能。 第92章 渣渣安 「莫攸，睡一会儿吧。」…… 浑浑噩噩一直持续。 大概到了第四天清晨的时候, 他们才停了下来。 安卡眼睛上的束带由于无意识的拉扯，此时松松散散的，右侧的那一半滑落到鼻尖的位置, 露出了这一边的眼睛。 她倚在莫攸胸口, 顺着莫攸的动作轻轻抬起头。 窗外阳光很好，照射在紧闭的眼睛上时，安卡感觉到，眼睛上不只是漆黑一片，而是映出了一点熟悉的橙色。 她轻拍莫攸的肩膀：「你等一下。」 莫攸贴着她的嘴角，唿吸落在安卡的侧脸上, 这个距离, 明显是没打算听从她「等一下」的话。 莫攸在床上总是比平时更加不听话一点。 好像会自动过滤掉一些安卡说的话。 ——往往还是, 安卡认为很重要的那一部分。 安卡只能用一点实际行为来提醒对方, 她手指扣在莫攸的后颈上重重捏了两下, 又顺着脖颈往上, 拽住他不长不短的头髮。 「等等。」 莫攸抬起一点头, 像是个不知餍足的贪心小孩：「怎么了？」 安卡半睁着眼睛, 适应周围的光线：「我好像能看见了。」 莫攸微怔, 撤开点距离，他的手指移向安卡的眼睛, 顺着眼周轻轻按压几下：「你再睁开试试？」 安卡将整条束带解了下来, 睁开眼睛。 她看见了近在咫尺的莫攸。 她确认一般地说道：「能看见了。」 莫攸点点头：「那要不要看着，再来一次？」 安卡：「……」 这人什么脑迴路？ 她捏了下莫攸的脸。 莫攸已经有点黑眼圈了。 莫攸的体质和安卡的体质不同, 虽然莫攸也经过训练，就算连续两三天不睡觉，也能够保持「高度注意力」。 但他毕竟算是人类。 而安卡这具身体，却是控制区的产物。 还是有所不同。 安卡摸到了自己睡衣口袋里面的帐号卡, 对莫攸说道：「你该睡觉了。」 莫攸：「没关系。」 安卡轻微笑了下，这笑容中，似乎失去了平时的强势，反而带着一点柔和以及倦意，欺骗性十足。 她说：「你真的该休息了，这不是商量。我可不希望，主神空间还没毁灭，你就猝死在我面前，还是在做这种事情的时候。」 安卡说完这句话，莫攸想要反驳什么。 但是，他刚刚开口，神情却变成了难以置信。 莫攸感觉有冰凉的针头刺进了自己的后颈。 「莫攸，睡一会儿吧。」 ——她在做什么？ ——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空泛的情绪毫无徵兆地将先前的温存覆盖。 莫攸的视线逐渐变得模煳，他隐约间看到安卡撑着床边起身，站在他的侧面，帮他重新拉好被子。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困意席捲。 安卡看着莫攸闭上眼睛，将手中针筒中剩余的半管透明药液一推到底。 药液从针尖滑落，滴在了旁边的地毯上。 安卡没有理会，只是捏了捏自己的太阳穴，将衣服一件件穿好，拿起床边小柜上静静放着的戒指，离开了卧室。 …… 这几天，安卡和莫攸几乎称得上是荒度。 然而，另一边，金洵却没闲下来。 他收到了一封信。 在上次副本结束之后，他又参加了一次个人竞技场，时长是三天。 在个人竞技场中，金洵虽然没有拿到第一，但是由于得到了「可以带回主神空间」的额外道具奖励，所以，也不算是没有收穫，反而称得上是意外之喜。 而当他回到安全房，打算好好休息一下的时候，却看见自己的餐桌上，多出了一封信。 淡白色的信封，火漆印。 金洵以为自己的安全房遭了贼。 可是，想一想又觉得不太合理，他深知主神空间不会在这种事情上疏忽，「安全房」能够被冠以安全二字，就足以证明它的可靠。 绝不会有玩家能送信进来。 那这个信？ 金洵皱了皱眉，保险起见，他还是拿着自己的那把沖锋枪，把房间绕了个遍，检查有没有不明来客。 ——房间中，只有他一个人。 ——没有盗窃的迹象。 ——没有丢失任何东西。 变化的，只有这多出来的一封信。 「难道是主神的通知？」 金洵有些疑惑地喃喃道。 他沿着桌边坐下，将信封拆开，金洵虽然不是个精细的人，但由于做过魔术师，手上极有分寸，他摸出来一张缩小版的扑克牌，用这个当做裁纸刀，沿着信封边缘裁开。 信封的纸质很好，信纸就更不用说了。 金洵拿起来的时候，心里不由得浮现出两个字，「上流」。 他将信封放在一边，打开信—— 【求助，急。】 【我知道在这种时候，说这样的话，或许会给你带来麻烦，但是我实在走投无路，不得不向你求助。】 【我现在正在做一件事。】 【如果事情成功，我会直接回收掉这封。】
第179页 【而你现在既然看见了这封信，就说明，我所做的事情失败了。】 【失败的结果，是我被困在了主神空间的撞球室里面，如果你顺着地下区域的东侧第三条通道一直走，就能够在其中一间上锁的撞球室里面找到我。】 【我迫切希望你能够来救我。】 【在主神空间，谈过去的情谊，确实有些空泛。】 【为表诚意，我在信封里面放了一枚硬币，这枚硬币是一件古物，可以在商城卖到300成就点。如果你来了，将我救出，我会再给你另外300成就点作为感谢，并且向你解释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权乐池】 金洵看见信最后的署名，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的手指有些颤抖，无数疑问涌上心头。 权乐池也在主神空间之中吗？ 他当时为什么会突然失踪？ 是因为进了主神空间？ 他……在做什么？ 金洵隐约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是「权乐池」三个字给他的冲击感太大了，他无法具体思考这其中的细节。 而且，在刚刚结束了一个「魔术主题」的副本之后，就突然收到了权乐池的信，让金洵感受到了几分冥冥之中的联繫。 他重新坐在椅子上，平復了一下唿吸。 金洵想起权乐池在信中提到的「古物」。 他用两根手指撑开了信封，反过来一扣，一枚玫瑰金颜色的「硬币」从中滚落出来。 硬币很精緻。 上面雕刻着一些似龙非龙，似蛇非蛇的花纹，等到金洵将硬币举到面前，整体观看上面的花纹时，却突然眨了眨眼睛。 这看起来，更像是一个老式的磁带。 许多线条来回盘绕，构成一个放倒的数字「8」。 金询将硬币贴在帐号卡上，帐号卡上弹出了有关物品的「编码」，他又将13位数字的编码输入了商城搜索栏。 瞬间弹出了相关的信息。 ——信息实在少得可怜。 【物品：未命名】 【类别：古物】 【等级：金】 【作用：赏玩】 【价格：300成就点】 「一个除了能用来赏玩，没有任何其他作用的东西，竟然价值三百成就点？主神空间里面真的会有人不把它卖掉，而仅仅是用来赏玩吗？」 「还有这个等级……」 金洵还是第一次见到「金」级的物品。 事情很蹊跷。 他决心去撞球室看看。 …… 安卡离开卧室之前，将房间内窗帘开关按下，窗帘静静合上，挡住了窗外的阳光。 屋内陷入昏暗。 她又调整了一下屋内的温度和湿度，调整到最适宜睡眠的范围。 最后将门关好。 安卡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摘下束带、恢復视力，她的神情此时显得很认真，没有任何放松。 她拿出自己的帐号卡，连接上笔记本电脑。 电脑屏幕亮开。 安卡看着屏幕上显示出来的，最近一段时间的「控制区扫描结果」，用手指滑动着进行查看，试图找到自己想要找到的东西。 画面闪过了很多场景，安卡细细看着。 直到画面转向了其中一个角度时，安卡突然按下了暂停键。 她在键盘上敲了几条命令语句。 很快，屏幕上弹出了一个对话框。 【请输入密码——】 安卡输入了几个字母，外加上一些没有任何规律性可言的符号。 这是她能够从扫描中得到的、乔铎得不到的信息。 ——危机测算。 密码对话框消失之后，安卡看见了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主神空间区域截图，视线扫过时，安卡的的瞳孔微缩。 她看见，君潜的安全房，变成了红色。 安卡心里一紧。 自毁装置。 安卡闭了闭眼睛，意识到问题可能比她想像的还要严重很多。 「按照现在危机测算给出的数据，很可能控制区已经察觉出有什么地方不对了，但是，由于君潜最近要突破金卡，控制区一时分辨不出是金卡带来的影响，还是其他的变故，所以，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採取很明确的措施。」 等等。 会不会，其实已经採取措施了，只是她不知道呢？ 这么想着，安卡心中的不安更甚了几分。 大概二十分钟后，安卡敲响了君潜安全房的门。 第93章 他不值得 四分之一的水是逆向水。…… 房间内没有人应答。 安卡看了下时间, 现在是早上七点。 在主神空间，这是个很容易找人的时间，一般的玩家, 如果没有参与副本或者竞技场, 这个时候，应该都在安全房。 过来之前，安卡查找了君潜的「当前状态」，是「闲置」的状态。 ——不应该找不到人啊。 安卡感受到了几分异样。 她又敲了一遍门。 而这一次，她听见了应答。 却不是从房间内，而是从不远处的走廊里。 「你找我？」 君潜的目光之中有一点略微的惊讶。 如果仔细辨认, 他的语气要比平时轻上几分, 那是心情好的体现。
第180页 只不过, 他此时带着黑色的鸭舌帽, 帽檐将眼睛遮挡了一半, 脸上带着口罩, 声音闷在口罩里面, 有些不清不楚。 安卡没怎么察觉出君潜的情绪。 在她的印象中, 这人的行为活动都非常机械、规律、环环相扣。 而且, 他是一个非常坚定的、反对「禁忌类技能」的人，曾经获得这类技能之后, 他在游戏大厅内, 当着所有人的面，将技能球销毁。 这和莫攸不太一样。 不过, 安卡和君潜接触不多，对于君潜的了解，大概也就限于这些了。 安卡转过头，打量着君潜。 他穿了一套黑色的运动装, 鸭舌帽的边缘，扣着一个白色的耳麦，耳麦的线从后脑绕过，身后背着狙击枪，手里面拎着一个装配件的深灰色布袋，君潜的手指穿过布袋的线绳。 安卡注意到，他左手的小指和无名指上缠着白色的绷带。 好像是受伤。 君潜被安卡这么盯着，莫名有几分不自在，他将狙击枪袋从背上卸下来，走近安卡。 安卡后撤了一步，将门让开，她给了一句回应：「是啊。」 君潜拿出帐号卡，在门锁上刷了一下：「进来吧。」 君潜开门时，并没有迴避安卡。 黑色的帐号卡，以及上面那微微泛起一点金色的边缘被安卡尽收眼底。 安卡抬起视线，随口问道：「你要升金卡了吗？」 君潜开门的动作有一种「训练感」，这是把相同的动作，练习了无数次的结果。 ——不会产生丝毫偏差，也抓不住任何松散的迹象。 君潜轻轻摇头：「还不能下定论。」 安卡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反而问起了其他的事：「你刚刚在做什么？这个时间，除了和我一样出来找人的，很少有人外出吧？」 君潜绷了下嘴角，没有回头：「这是个人隐私。」 安卡轻笑一声。 很快，她又听见君潜接下来的话：「如果你想要知道，就按照主神空间的老规矩来。」 安卡语气自然地问：「什么老规矩？」 她跟着君潜走进房间，环视四周。 他的安全房内没有使用壁纸，周围全都是深灰色的金属板，像是个货柜一样，隐约可以看见某些地方，是凸凸凹凹被子弹打过的痕迹。 房间里面东西很多，但是却很整齐。 其中的大多数，安卡都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 正中间的地面上，是一块方形的灰色地毯。 窗户对面的那面墙上，摆放着一排狙击枪，长短不一，但都是深黑色的，这大概是君潜少见的爱好。 没有把这些枪收进更安全、方便携带的物品栏，而是排在这里，能够说明一些问题。 君潜因为安卡这一句「什么老规矩」而轻微皱眉。 他认为安卡没有必要在这种时候和他装傻，毕竟在mvp评选中，安卡能打出他的子弹，完成技能的转换和传递，就足以证明她并非新人。 旁观者或许还可以用「君潜和安卡关系密切」这样的理由，来说服自己。 但是，这种理由，在君潜本人这里，自然是不成立的。 他没有直接拆穿，而是解释道：「用同样的信息来交换。」 安卡笑：「你想知道我之前在做什么？」 君潜没说话，表示默认。 安卡摇头：「这不太方便告诉你。」 「那就是交换失败。」 君潜一边说着，一边背过身，眼神不太明朗。 他本以为安卡会很干脆地说一句「还能在干什么，我在睡觉啊」，却得到了一个模稜两可的回覆。 所以她在做什么？ 很好奇。 但是不能问。 君潜想着事情，走进了厨房。 他拿出一个玻璃杯，给安卡倒了杯水。 厨房的门是单面玻璃，安卡看不见君潜的动作，只看到了君潜从厨房里面走出，手上多了杯水的结果。 君潜将水杯放在安卡面前，默不作声地看她。 安卡偏头看着水杯：「给我的？」 君潜：「嗯。」 安卡毫无徵兆地提起了几天前的事：「是不是如果我不喝，你会像杀了何孟一样，也一颗子弹了结我？」 安卡抬头时，目光纯粹而好奇，好像说的并非是什么要紧事，而是无足轻重的玩笑。 君潜声音不变：「只是一杯水而已。」 安卡听见君潜这句话，发出一声极轻的笑，将杯子拿在手里，轻轻转动两下，然后突然反转，剧烈摇动。 这个手法，和她曾经摇骰子的手法一模一样。 杯子里的水缓慢流出，落在了桌面上，一个盘子上。 不过几秒后，杯子里还剩下一部分的水聚集在杯底，不再流下，而这部分水，由原本的透明，变成了纯粹的黑色。 安卡用手指撑着杯子，对君潜说道：「四分之一的水是逆向水。」 她笑着道：「看来我确实误会你了，你没想杀我。这个程度，不会致死，最多就是失去行动能力，致残瘫痪而已。」 逆向水是一种早期的「下毒手段」，几年前，这种下毒方式在主神空间内很流行，逆向水在和普通水混合的时候，不会有任何表面差异，能够融合，能够受重力流出。
第181页 但是，如果经过剧烈的震颤和摇动，逆向水会和普通水分离。 呈黑色的胶状物。 逆向水有毒性，毒性强弱和它与普通水混合的比例相关，如果是一杯水里面，放了几滴逆向水，那就和没放没什么区别。 但如果放了等量的逆向水—— 会绝对致死。 不过，逆向水很稀有，因此在当时，也只有很少一部分人见过。 如果不是君潜今天拿出来这么一杯，安卡都以为这东西已经在主神空间消失了。 君潜并不认为自己的「测试」有什么不道德的地方。 他的眼神沉静，毫无波澜。 君潜肯定地说道：「你是安世筱。」 安卡将杯子倒扣着放在桌面上，双手环胸，背对君潜，朝着窗边走去，她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房间内的陈设。 「是又怎么样？」 「你来这里，有什么想说的？」 「我只是想和你谈论一下那天评选mvp的事情而已。」 君潜直白说道：「我的队伍缺人。」 「你希望我能来？」 「嗯。」 「主神空间的人很多，没必要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而且，我也已经有队伍了。」 安卡顺着窗户向外望去，这里很高，周围甚至有稀薄的云。 「他不值得。」 君潜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安卡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冷淡，但是，她背对着君潜，君潜并没有看见她的表情。 安卡不动声色地说道：「我可以考虑一下吗？」 「我希望你能当场考虑。」 安卡的手指从戒指上划过，问道：「你想把我扣在这里？」 「我只是要一个答案而已。」 「你的答案是用威胁得来的。」 「我不否认。但就算你给出了拒绝的答案，我也不会阻拦你。」 君潜并没有把安卡放在对立面上。 安卡：「我可以一个人考虑吗？」 君潜没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他问：「一个人？」 「就是说，你先出去，让我一个人考虑一下。」 君潜在这个问题上，退让了半步：「我需要用安全房的浴室洗澡，可以把客厅留给你考虑。」 安卡转过身，倚着窗框，摊了摊手。 「也行。」 …… 君潜带着自己的衣服，消失在浴室中。 门被关上，浴室亮起了灯，不久后，水声响起。 安卡收了神情，开始寻找自毁装置。 她之前安装的时候，并不知道自毁装置具体「落」在了哪里。 应该是某个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 有锁，有密码。 自毁装置本身很小，但是它周围还有用于保护、防止震颤失控的保护液和金属钢架。 安卡绕着房间走了一圈。 手指轻轻敲在每一块墙壁的金属板上，仔细听其中的声音。 没有异常。 这就是许多钉在一起的金属板。 安卡轻微皱眉，如果不是墙壁，那多半就是地面，安卡俯下身，轻轻掀起了地面上那块方形地毯的一个角，一点点拉扯着将地毯掀开。 她看见了地面上，一个熟悉的图案。 八字形线条盘绕。 构成一个凹陷的磁带模样。 ——是这个。 这个图案在主神空间很常见，几乎算得上是「标志」。 一般人可能只会把这个当做是某种地板上的装饰，不会过于在意，就算君潜发现了什么异常，也找不到解锁的办法。 安卡有规律地分别点在「磁带」的两个孔洞上。 这是一串二进位数密码，其中一个孔洞代表「1」，另外一个孔洞代表「0」。 总共二十位。 安卡输入完毕后，微微撤开，整个标志亮起了赤红色的光。 很快，表面的一层遮板消失。 下方是一个长宽分别为一米的方形凹槽。 凹槽中，是熟悉的保护液、钢架以及凹槽底部正中心，镶嵌着的一个玻璃球大小的红色「颗粒」。 然而，就在安卡打算先吸取保护液，再拿起那个「颗粒」的时候，浴室门开了。 安卡：「？」 两分十七秒？ 这什么速度？ 安卡心里一沉。 情急之下，她匆匆将旁边掀起来的地毯重新盖了回去。 地毯下方已经没有了遮板。 幸好地毯很大，盖在那个凹槽上面，除了稍微陷下去一点点，也看不出什么异样。 做完那些，安卡若无其事地站起身，看着从浴室走出来的君潜，问道。 「你怎么这么快？」 第94章 她去哪了 他怕是还得再洗一次澡。 君潜皱了下眉。 他没有回答这个本就不该有结果的问题, 而是反问道。 「你考虑好了吗？」 安卡看着君潜一点一点将衬衫的扣子系好，可她的注意力，却全在脚下。 当她发现君潜朝她这边走过来的意向时, 突然上前一步, 绕过了地毯下面的那个「坑」，挡在了君潜面前。 「你等等。」 君潜说道：「怎么？回答问题。」 安卡干巴巴地笑了一下，伸出一只手示意他停下来，并试图转移话题：「我渴了，想喝水。」
第182页 君潜没想到安卡会突然提起这事，他原来和安世筱的接触, 多半都是在副本中、作为对手, 平日里, 极少了解她的私生活, 也不知道, 她在私底下, 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因此, 此时听见安卡的要求, 君潜心中闪过了一丝异样的情绪。 「好。」 他放轻声音应了一句。 说完后, 才发觉自己这个字的语气和平时不太一样，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柔和, 他掩饰性地轻咳一下, 转身向反方向走去。 安卡盯着君潜的背影。 她以为君潜会像上次一样进入厨房，哪怕是再给她一杯毒药, 只要能留给她一分钟左右的独处时间，她就能够取出「自毁装置」，并且让地面那个坑恢復原样。 然而，君潜却在客厅的角落停住了。 冰箱放在客厅角落。 君潜拉开了冰箱的门, 取出一瓶普普通通的矿泉水，一边合上冰箱门，一边转身将矿泉水递给安卡。 他说道：「没开封，主神空间卖的，可以放心喝。」 安卡扯了下嘴角，开始思考自己究竟要用什么样的理由才可以支开君潜。 她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我想喝热的。」 君潜微怔，在他的人生之中，似乎并没有人提起过这样的要求……不，不仅仅是这一条，连上一条，也没有过。 不会有人和他说渴了想喝水。 更不会有人为这个「水」，加上什么附加条件。 君潜看了看水瓶，又看了看安卡，眼神中露出几分无措。 「热的？」 安卡观察着君潜的反应，诚恳地点了点头。 ——管它热的还是凉的，只要这人肯进厨房，就谢天谢地。 不过，安卡显然是高估了君潜对于「生活琐事」的处理能力。 她眼睁睁地看着君潜当着她的面，将瓶盖拧开、将水倒进桌面上一只空杯子里面、再用手贴上杯子、拿起、递给了她。 安卡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 她心平气和地问道：「这是热的吗？」 君潜却肯定地对她点了点头：「是。」 安卡抿着嘴接过君潜手中的杯子，就在她想要提出质疑的时候，手中的杯子却突然换了个温度，开始烫手了。 杯子中，水的上方冒起了阵阵白气。 安卡看向君潜。 君潜对她点了点头，看起来有些生硬。 好傢伙。 这是什么新型的撩妹技巧吗？ 她以前怎么不知道君潜还有这种技能呢？ 安卡想起了莫攸的那个「冻结」技能，这两个人一个制冷一个加热，凑到一起，都能够凑出一空调了。 与此同时，君潜像是猜到了安卡在想什么，解释了一句：「上一个副本中刚刚得到的技能，正好试一试。」 安卡：「……」 你试不试技能，这根本不是重点。 安卡心不在焉地喝了一口杯子里的水，看着向她走过来、并且越来越近的君潜，手指又一次从戒指上划过。 她后撤几步，到了沙发边缘。 再往后，就是刚刚的那个「坑」了，可是安卡却不知道怎么挡住一直坚定向前的君潜。 君潜低着一点视线。 尽管身上穿的衣服很随意，像是什么临时找出来的家居服，可是，他身为队长的压迫感却丝毫没减，那已经是他习惯中的一部分了。 安卡端着水杯又撤了一步。 这一次，却刚好踩在了那个坑的边缘，安卡心底一空，手中的杯子摇摇晃晃，脚下不稳，向后仰去。 就在她已经开始考虑，如果自己摔在了坑上，该如何不着痕迹地将「自毁装置」拿到手的时候，君潜却突然伸手，用力抓紧了她的小臂。 感受到手臂上的力度，【同声】技能本能地发动。 她听见了来自君潜的心理活动。 ——「我想要她。」 听见这四个字，安卡手臂一颤，下意识将手臂向旁边一甩。 君潜没有料到安卡都快要摔倒了，还能够分出精力来做这样的动作。拉扯间，安卡恢復了平衡，君潜却倒了下去。 「哗啦」的水声传来。 君潜陷在了那个坑里面。 地毯被水彻底没过，君潜的衣服也全都湿透了。 衬衫贴在身上，有些不舒适。 事实证明，爱情使人头脑短路。 君潜盯着天花板上那个小小的灯，脑海中没有任何责备的想法，仅剩下了唯一一个念头。 ——好冷，他怕是还得再洗一次澡。 安卡看着面前有些失控的局面，却也没有忘了正事。 千万不要压坏了啊。 她可不想忍辱负重三年，最后的结果，就是因为一次莫名其妙的意外，装置毁于一旦。 「你先起来。」 她推了下君潜。 君潜皱眉看她，保护液将他的身体没过了一半，此时偏头的动作，让头髮也被浸湿了。 他看起来有些狼狈，却好像是万全秩序之中的一小截变数。 这变数像把小铲子一样，在贫瘠的土地里挖啊挖，将曾经那些「只能旁观」的感情一起连根拔起。 他想拥有莫攸的待遇。 想和她待在同一个队伍里。 想在副本结束的时候，能够自然地接受她的「拥抱奖励」。
第183页 想要光明正大地看着她的笑容。 君潜单手用力撑起半边身体。 他看着半蹲下身、想要抽开地毯的安卡，突然抬起了另一只手，抓紧了安卡的手腕，带着一点薄茧的拇指抵进安卡的手心。 他看着安卡的眼睛。 她的眼瞳中，黑色混着一点浅淡的棕色，透亮的，好像一只猫咪。 他想让时间在这一刻静止。 可是不足一秒，君潜就感受到手心中传来了一道割裂的疼痛，他被迫放手，从地面上站起来。 安卡的眼神冷淡得可怕，她的手中，食指与中指之间夹了一只刀片，刀片的尖端，正有鲜红色的血液滴落，混进湿掉的地毯中、渗开。 「你别碰我。」 安卡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 君潜默默将手攥拳，将手心的伤口遮挡住，伤口很深，手指动的时候，牵动着神经，产生剧烈的疼痛。 他没有立刻使用伤药，只是看着安卡，眼神变得有些暗沉。 他扣动扳机的这只手，还是第一次受伤。 安卡来不及去给君潜的眼神做一个「阅读理解」。 她只知道，这人肯定是不高兴了，但是君潜是否高兴，和自毁装置是否完好比起来，实在是无足轻重。 安卡将刀片随手丢在一边。 她弯下腰，将浸了水的地毯整个掀起来，凹槽之中，那些钢架还在，可是中间被固定住的那个红色的「颗粒」，却不在了。 安卡的心中闪过一丝不妙的预感。 「你是想找这个吗？」 君潜的声音响起，安卡看向他，君潜将手掌摊平，手心中，是刚刚那道渗着血的、触目惊心的伤口，这个深度，肯定是伤到了筋。 而在那道伤口之上，静静地放着那枚「红色颗粒」。 几乎和伤口血液的红色融为一体。 安卡没说话，只是冷着目光看向他。 ——什么时候拿到的？ 摔下去的时候？ 起身的时候？ 还是抓着她手的时候？ 安卡的后背有点发冷，在注意力高度集中的情况下，她依旧没有察觉到君潜的动作。 君潜说道：「你以为我这三年，会像那人一样，止步不前吗？」 莫攸没有改变。 所以，安卡回来以后，很容易就和莫攸恢復了往常的相处模式。 他在原地等着她，就算是没有希望，也一直在等。 可是君潜却没有停下脚步。 他慢慢合上手心，绕过地面的那个「坑」，坐在了旁边的沙发上，抬头看向安卡，眼神恢復成了往常冷漠的样子。 「坐下来聊聊吧。聊聊这个究竟是什么，还有，你接下来换队伍的事。」 「趁着刚刚的水还没冷。」 「你可以边喝边聊。」 …… 莫攸是在一个小时之后醒来的。 他睁开眼睛，眼睛周围有些酸涩，头也昏昏沉沉的，因为药物作用，这一个小时，他只是纯粹的睡觉，什么梦都没有做。 原本，安卡这一支针剂，足够莫攸睡十个小时。 但是莫攸曾经训练过抗药性，所以仅仅一个小时，他就醒了过来。 他起身，回忆清晨的事，脸色不太好看。 莫攸捏了捏自己的手腕，先是拉开了窗帘，随后推开了卧室的门。 安全房里只有他一个人。 她去哪了？ 莫攸拿出自己的帐号卡，想要给安卡发消息，可是当帐号卡亮起的时候，却显示出了一条「未读消息」和一份「待接收文件」，他点开—— 发送人，是一个熟悉的名字。 乔铎。 【莫队，好久不见。这次联繫你，只是想说一件事。】 【安卡和安世筱不是同一个人。】 【这份资料，就是证据。】 第95章 跳板 「那我们打个赌吧？」 莫攸沿着餐桌旁边的椅子坐下来。 椅子上柔软的坐垫被拿开。 坐在冰冷坚硬的椅面上时, 睡意消散，莫攸感受到了几分沉静。 他将帐号卡上的文件打开。 那是一个压缩包，里面放了一些照片、一些资料夹, 还有几张手写的纸条。 纸条上面是安卡的字。 莫攸的视线从上面一一扫过。 他想起之前, 安世筱曾经因为写字的事情，和他计较过一次。 …… 在安世筱的安全房里。 「莫攸，字应该是一个一个的，像糖豆一样，而不是一串一串全都连在一起。」 「以前写习惯了。」 「我不管你以前怎么写的，现在在我的队伍里, 你总要让自己写出来的东西, 能够被队伍里其他的人看明白吧？」 莫攸没找出理由来反驳。 安世筱一边说着, 一边绕过了桌子, 和莫攸坐在一起。 莫攸看向突然靠近的她。 两个人挤在同一个椅子上, 让他感觉, 空气有些不够用了。 莫攸提醒道：「旁边还有椅子。」 安世筱好像还在为「字」的事情不高兴, 转头看了他一眼。 距离很近, 近到根本不需要大声说话, 仅仅是低语，莫攸的思维已经有些僵持。 安世筱：「你闭嘴。」 莫攸：「……」 安世筱指了指桌面上的白纸：「伸手写字。」
第184页 莫攸：「我今年二十四岁。」 安世筱：「你多大了和这件事有关系吗？」 莫攸抿嘴：「已经不需要别人教我写字了。」 安世筱扬了扬下巴：「那你写给我看。」 莫攸静默两秒, 最终还是妥协一般地拿起笔, 在纸上开始写。他写完第一个字的时候，安世筱碰了下他的胳膊：「断开。」 莫攸习惯性地直接将笔画拉到了第二个字上。 安世筱的表情变得有些无奈, 她看出来，就算莫攸听懂了她在说什么，也没有将其付诸实际。 ——这人的学习能力很强，不至于做不到这么简单的事。 安世筱认定莫攸心不在焉。 他「知错不改」也是习惯了。 她耐着性子说道：「写完一个字要抬笔。」 莫攸这一次按照安世筱说的, 将笔抬了起来——主要是安世筱贴在他腰间的手似乎在威胁他，如果他不抬起来，她就会直接掐下去。 她「虚假的笑容不怀好意」也不是第一次了。 莫攸拿开笔，让安世筱看自己写好的第一个字。 安世筱点点头：「继续写，下一个。」 莫攸再次落笔写字，没到一秒，安世筱突然间的说话声让他心里一颤。 「写第二个字的时候要重新起笔，你这从上一个字的最后一笔接着写，和连起来写有什么区别？」 安世筱觉得自己和莫攸的脑迴路就没连上过。 「你到底会不会写字？」 莫攸没说话，只是低低地看着纸。 安世筱没听见回应，看向莫攸这一副奇奇怪怪、有点委屈的表情，又收了语气，柔声道：「我就随便说说的，你别生气，昨天在例会上你都闹过一次了，这一次该顺着点我的意思了吧？」 莫攸的手动了下，但还是没说话。 安世筱碰了下他的手，抽出他左手中的笔：「我来写。」 她的握笔姿势不太安分，手指贴近笔尖的位置，笔也没有老老实实挨在虎口的位置，而是微微立起来，看起来并不正常，但又显得干净利落。 她在纸上写了一个「莫」字，写到最后一个笔画后，抬了笔，将笔调转了一个方向，用笔尾在纸上轻轻敲了敲。 「这里停一下。」 她一边托着下巴，一边继续写下一个字。 她的字很好看，带着几分凌厉和潇洒，到了弯折的部分，又有几分柔和。 莫攸看着她写完「莫攸」两个字，视线微微偏移，停在安世筱的侧脸。 她的表情专注。 没有注意到莫攸的目光。 「挺容易写的，我的名字里面也有『攸』这个部分。」安世筱放下笔，「你来继续写一次，难得有一天空闲时间，我肯定让你以后一拿起笔，就想到我说过的话……」 她说着，转过头去看坐在身边的莫攸。 窗外的阳光落在安世筱的侧脸上，半明半暗，轻飘飘的白色窗帘被吹起，从两人身边拂过。 莫攸看着她，鬼使神差地吻了上去。 安世筱微怔。 那是莫攸第一次主动。 …… 想着以前的事情，莫攸轻轻抬了下嘴角。 当他的视线停在其中一张「申请书」上时，笑容又逐渐变淡。 【申请物品：戒环】 【物品所属人：安世筱】 【申请人：安卡】 【物品简介：此物品因安世筱死亡而被控制区回收，暂时储存在仓库中，并未作为任务奖励，重新放回游戏，属于闲置状态。】 【申请理由：我需要一些能够模拟身份的辅助物品。】 【申请结果：批准】 莫攸看着白纸黑字的内容。 他联想到刚才看到的，关于安卡的身份介绍。 她是个开发组的设计师，从出生那天开始，一直待在控制区，每一天，她做了些什么、为控制区做出了什么贡献，都有十分清晰的记载。 三年前，安世筱在主神空间的时候，「安卡」刚刚从控制区的「学府」毕业，入职后，参与设计了几个竞技场游戏，小有名气。 安世筱死亡的时候，安卡接到了「落城」的设计邀请。 这些文件从另一个方面，证明了安卡另一重身份的可能性。 ——安世筱确实已经死亡。 ——安卡这是控制区派来的一个人，她的任务，是清理掉这一批的金卡玩家。 ——目前来看，君潜、景迁，甚至是乔铎，都有可能在这一年中突破金卡。 ——于是，安卡假扮安世筱的身份，接近主神空间之中的人。 莫攸没有任何明确的证据，来证明安卡确实是安世筱。 他更愿意相信自己的直觉。 可是，想到一个小时前，安卡的行为，莫攸心里又隐约觉得不安。他给安卡发消息，没有立刻收到回復，通讯也无人接听。 莫攸闭上眼睛，捏了捏眉心。 很快，帐号卡又震动起来。 界面上，发来通讯的人是乔铎。 乔铎的声音清亮。 「莫队，东西收到了吗？」 「你想说什么？」 「看过了文件，你应该知道我想说什么。」 「文件是怎么拿到的？」 「这个你就不需要知道了，不过，我可以赌上自己在主神空间的名誉，这些东西，绝对是真的。」
第185页 不同于莫攸和君潜等人，乔铎并不认识安世筱。 他是确确实实相信，安卡是控制区派来的人，也相信她的「安世筱身份」是某种欺骗。 所以，在说这话的时候，乔铎的语气很诚恳。 他相信，莫攸不会接受一个「假的」安世筱。 而他乔铎，却没有这方面的顾虑。 就算安卡是个怀揣着目的的人，他喜欢的，也只是她这个人而已，如果她真的想毁灭，他能送上门给她杀。 「没什么，只是想让你认清一下现实而已，你现在把安卡留在自己的队伍里面，原因无非就是，你认为她是安世筱。可是莫队，人死了就是死了，不会復活。安卡就算再像她，也不是你要的人。」 莫攸淡淡道：「我有我自己的判断。」 乔铎笑了一声，将后背倚在宽大的沙发里，两腿交叠：「那我猜一猜，她为了你能死心塌地跟着她做事，肯定先向你科普了一堆主神空间的黑料，然后，让你跟着她启动自毁装置吧？」 「你是怎么知道自毁装置的事情？」 乔铎：「我想要知道一件事情，途径有很多。而且，你为什么不试着相信，她也和我说了相同的事情呢？」 莫攸没有回应。 安卡从没说，她还和别人交流过这件事。 是因为她觉得无关紧要吗？ 还是…… 她觉得他无关紧要呢？ 乔铎继续说道：「她告诉你，即使成为了金卡，也无法从主神空间逃离，所以，大家只有毁掉主神空间，用同归于尽的方式，才能防止危害扩散。」 「可是，这是有逻辑漏洞的。」 「我们都不知道，参加完金卡副本是怎样的，如果，她的话只是蛊惑呢？」 「资料你也看见了，她的任务，就是清理金卡玩家。」 乔铎说到这里，莫攸仍旧没有动摇。 他这些年，没有相信过什么人。 但是，他想要试着去相信安卡，这段时间，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希望、期待、庆幸和安心，他根本说服不了自己，去认定这些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乔铎没停下，连珠炮一般地道：「无论她说了什么花言巧语，你在主神空间这么久，应该也知道，一个人的实际行动才是最值得参考的。」 「如果是安世筱，她会不把自毁装置放在你那里，而是放在君潜的安全房里吗？」 「说到底，在她眼中，你不是第一目标。你的队伍，也只不过是一个跳板而已，她终究不会一直停留在你队伍里，而是借着机会，引起君潜的注意，接近君潜。」 「莫攸，安世筱是被控制区强行抹杀的。」 「你现在这样是助纣为虐，就算你不在意其他玩家死活，可你沉迷在这个幻象里，对得起安世筱吗？」 莫攸打断了乔铎：「比起你，我更相信她。」 乔铎抬起视线，看着浅黄色的天花板，指尖在键盘上轻轻扫过：「那我们打个赌吧？」 「赌什么？」 「四天前，游戏大厅，安卡打出了君潜的子弹，就说明，她已经引起了君潜的注意。也就变相说明，你这个跳板，对她而言，已经没有价值了，安卡是个做事情很果断的人，我猜，下一次副本之前，她一定会离开你。」 莫攸冷声道：「不可能。」 说完这句话，莫攸直接切断了通讯。 与此同时，安全房的门被刷开了。 安卡的面色看起来有些疲惫，她低着头换好拖鞋，再次抬头时，看见莫攸正坐在餐桌旁边，她有些惊讶。 「你已经醒了？」 「一针安眠不足以让我睡够八个小时。」 安卡开玩笑：「那下次应该多打几针。」 莫攸没有接她的玩笑话，问道：「你出去干什么了？」 安卡轻微笑了下。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乔铎话语的影响，莫攸总觉得安卡的笑容有些敷衍，不像是发自内心。 她向莫攸这边走过来，轻吻了一下莫攸的侧脸。 吻顺着脸颊一点点划至唇边。 停留了半分钟。 这个吻或多或少让莫攸有了几分安慰，他的表情看起来没有刚才那么难看了。 他给安卡倒了杯水。 安卡接过去，却没有喝，只是用手指抵着杯子的边缘。 莫攸看着她的表情：「怎么了？」 安卡在他旁边坐下，却没有对上莫攸的视线，而是看着桌面。 她放缓声音道：「莫攸，我可能需要退队一段时间。」 莫攸的动作僵住了。 第96章 茶艺 「安卡姐，我喜欢你。」…… 「莫攸, 你听我说，自毁装置那边出了一点问题，我……」 安卡的话说到一半, 莫攸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莫攸的动作幅度有些大, 他的手臂撞在了桌面的边缘，将整个桌子都带起了一半，安卡手边装了水的杯子翻倒，水浸湿了桌布，滴滴答答顺着桌子的边角往下流淌。 杯子骨碌碌沿着桌边滚动，在落下去, 即将碰到地面, 摔成碎片的时候, 又被莫攸下意识弯腰拦住。 手指垫在杯子和地面之间, 透明的杯子被捏在手里。 凉凉的。 莫攸看着杯子口晶莹的水迹, 抿了下嘴角, 默不作声地起身, 将杯子倒扣在桌面上。
第186页 他看向安卡, 语气冷淡地道：「帐号卡。」 「嗯？」 「你不是要退队吗？我给你退。」 滴落的水终于停了下来, 屋内静得没有声音。 安卡看着莫攸的眼神，将帐号卡从上衣口袋里拿出来, 递给他。 莫攸扫了一眼帐号卡, 捏紧卡的边缘，又拿出自己的帐号卡, 黑色和紫色的两张卡交叠在一起，重叠一半后，莫攸将两张卡顺着中心线交错划过。 「咔嚓。」 卡面发出类似于「快门按动」的声响。 几秒就结束了。 主神空间中，加入一个队伍, 需要在指定的位置、等候接近一个小时，才能将所有的程序办理结束，而离开一个队伍，却是随时随地。 莫攸将安卡的帐号卡随手扔在了桌面上，没有停留，径直向门口走去。 自嘲一样的话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 「是我不够资格。」 安卡怔怔地看着紫色帐号卡上，「自由人」三个字。 她站起来：「莫攸。」 莫攸停在门前，却没回头。 安卡平復了一下唿吸，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和平时一样，她试图带着一点笑，让目前的氛围不那么僵硬。 「莫攸，开门要用帐号卡。」 她说。 她以为莫攸会像往常那样，回身过来找她拿卡。 这样，她就可以顺水推舟，把帐号卡拿在手里，手背在身后，然后微微踮起脚尖，抬头望进他的眼睛，说上一句「答应我，不要再生气了。你说不生气了，我就把卡给你开门」，或者环上他的脖颈，贴近他耳边，抵着耳廓轻声和他说，「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可是，莫攸却只是偏过头，对她轻轻笑了一下。 他的笑容让人有些后背发凉。 莫攸低头看向那个小巧的门锁，伸手将五指贴在门锁之上，手指尖，泛起一点红色的光，红色的光连成一圈，像是环状的切割刀一样。 「咔。」 下一秒，连同门锁和门锁周围的金属板一起，被切割出了一块「圆形」的部分。 门锁脱落。 门旋转着打开。 安卡看着莫攸的动作，还有他丝毫不停留、消失在走廊里面的背影，她的手指扣在帐号卡上，微微捏紧。 ——他一直都有能力打开那道门。 大约一分钟后，安卡重新坐回到椅子上，静默地看着桌面上的那一块水迹，手指在水迹上轻轻敲过。 她好像又变成了一座孤岛。 就像回来之前、待在控制区时那样。 这种感觉，如同整个人沉在水箱里面，周围很冷，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安卡扣紧自己的喉咙，用力捏着，想要止住那样的感受。 她闭上眼睛。 …… 直到被一双手搭上肩膀，安卡终于睁开眼睛。 她看着面前一张熟悉的脸，又看了看被莫攸破坏了的门锁，知道这人是怎么进来的。 她问：「你来干什么？」 「刚才莫队走的时候，脸色好像很差，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你看见了？」 面前的人露出一个挑不出任何问题的、近乎完美的笑容：「碰巧。」 「你少打听几句。」安卡捏着眉心说道，「找我有事？如果没事，就别站在这里了，我没打算招待你。」 乔铎的表情，没有因为安卡的话而变化。 他依然保持着标准的笑容，只是后退一步，站直身体，有些认真地说道：「安卡姐，我喜欢你。」 「……」 安卡抬头看了乔铎一眼。 她试图看出乔铎在说出这句话的潜在目的，可是，她打量了一遍乔铎之后，却只感受到了真挚和诚恳。 她偏了下头，语气不太友善地说道：「我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现在，我都没有心思陪你玩这些谈情说爱的戏码。」 乔铎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 日光灯的光线打在乔铎的后背上，投射下的阴影将安卡覆盖其中。 安卡隐约感受到了几分危险，手指搭在戒指上。 然而，乔铎说话时的音调和表情，却都纯粹而自然，让人生不出恶感：「姐，你现在是自由人，我知道，以我现在个人排行榜第五，小队排行榜第七的成绩，还不足够邀请你加入我的队伍，但是，这不妨碍我喜欢你……」 说到这里，乔铎停了一下，语气变得有些侷促：「你不用因为我说过的话而感到压力，无论你选择哪个队伍，都是你的自由，我也会支持你……我会一直喜欢你。」 「如果你什么时候感觉压力大、没人倾诉的时候，我随叫随到。」 乔铎一连串说了很多，后边好像因为紧张，越说越快，停下来后，乔铎像颗小树一样，笔直笔直地站在原地，目视前方。 安卡没说话。 乔铎捏了捏自己的衣袖，想起什么一样，从口袋里面拿出了一张方形的卡，像是什么存储卡，只有指甲大小。 「对了，不能耽误正事。这个是我最近做的一个，可以和扫描仪一起使用的插件，插件能够协助扫描仪，扫描到一些特殊区域，并且隐蔽性更好，你可以试试。」 乔铎看着安卡的表情，将卡放在了安卡的手边。 他安分地后撤一步，没有因为安卡的沉默而尴尬。
第187页 「我有个人竞技场要参加，得先走了。」乔铎笑着抓了下头髮，「这是我第一次参加落城副本，听说副本很有趣，也很有挑战性，我还挺期待的。」 「以后如果有什么事需要帮忙，记得找我。」 安卡的视线停在那张小小的卡上。 乔铎向门外走去：「姐，我帮你把门锁修一下吧？现在这样太不安全了。」 安卡看了他一眼，声音淡漠：「不用了。」 乔铎有些失望地点点头。 在他踏出房门的时候，听见身后传来一道轻飘飘的声音。 「北五城的花店是隐藏资源点，如果是第一次参加，选在那里开局，会比较顺利。」 乔铎微怔。 据说，落城共有99个隐藏资源点，目前为止，被发现的也只有17个，每次竞技赛，这些已经被知道的隐藏资源点，都是玩家争抢的焦点，免不了腥风血雨。 就算最后幸运地拿到了资源，也是受伤残血，混战之中，难以自全。 而如果能够掌握一个不为人知的「隐藏资源点」，那几乎，就是内定的冠军了。 乔铎有些讶异地转过身。 「谢谢姐！」 …… 游戏大厅内。 时昭趴在拉杆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玩着手里的手枪，就在第十七次将弹夹卸下又推上去的时候，他听见周围传来了隐约的议论声。 「自由人里面多出了一个紫级的？」 「有人来接何孟的班了？」 「自由人，蓝级都很少，更别说紫级了。这回又是谁？」 「安卡。」 「她退队了？」 「诶，这倒是意料之中，要是我被君潜邀请，我也退队。」 说话之人被揪起了耳朵。 「志气呢？」 「疼疼疼！队长，志气能当饭吃吗？」 …… 时昭听见他们的对话，好笑地摇了摇头，他看向「自由人」名单上，排在最前面的那个名字。 「看来君潜成功了。」 一道温和的声音从时昭身后传来。 时昭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他回身，看见景迁正站在他后面，捏着手中的一小截铅笔。 时昭有些不理解：「你就这么沉得住气？如果你在这个时候插手，她未必就会选择我们队。」 景迁抬起嘴角，平淡如常。 「一切才刚刚开始而已。」 「什么意思？」 景迁笑着用笔尖伸入捲尺的一端，带着捲尺，突然拉开，「刷」地一声，捲尺的边缘好像是锋利的刀刃。 让人不寒而慄。 「等着看就知道了。」 时昭捏紧手枪，即使他拿着一个看起来威力比捲尺大很多的武器，可是，站在景迁面前时，他却没有丝毫胜算。 当他的视线停在捲尺边缘那一道若隐若现的金色光芒上时，时昭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 从安卡的安全房回来，莫攸就把自己关在了那个漆黑一片的饮水间中。 时间一点点流逝。 没有人知道这段时间内发生了什么。 饮水间内，时不时发出惊心动魄的撞击声响，混杂着若有若无的水声，还有些刻意压制过的、低低的喘息声。 那七个npc小人排成一排，站在饮水间外，没有一个敢进去。 当莫攸再次出来的时候，歪着点头，脸上挂着几道明显的伤口。 白色的衬衫像是被刀割过后，又被水浸湿。 上面混着红色的血。 裤脚挽起，脚腕上有着两道明显的、被勒过的痕迹。 他的眼瞳黑漆漆的，没有什么光泽，也没有神采，注视着地面，目光沉得可怕。 在他的左臂下方，夹着巫术盒子。 盒子上散发着淡淡的红光。 红光顺着莫攸正在流血的手臂，在指尖处汇聚。 他的指尖，捏着帐号卡。 帐号卡上的内容没有变化。 但是，却由原本的黑色，变成了彻底的红色。 第97章 这么生气啊 他现在在干什么？ 金洵推开了通向地下室的那扇门。 那是一扇足有十米高的木门, 要将头扬起到一个……几乎要折断脖颈的程度，才能看见门的最上方。 但是，门却又很轻, 轻得一个人就足以将它拉开、关上。 门内, 嘈杂不断。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摆了七八个撞球桌的公众撞球室。 这里是免费使用的。因此，也经常被各种各样的人占据，如果碰上「拥挤」的时间段，甚至还有可能因为争抢一个撞球桌，而发生冲突。 「你刚才那一桿打得什么啊, 让我现在怎么打？」 「这也能怪我吗？明明你上一轮的时候, 就已经不对劲了。」 「切。」 刚刚经过的这一桌, 打得是二对二的撞球游戏。 吵得很欢。 再往里面走, 还有一桌, 贴近大厅的角落, 没什么亮光, 只有点昏黄的壁灯。 这桌边上只有一个人, 身上穿着淡白色的高领毛衫, 看上去很家居，也很温和, 他的脸隐没在黑暗之中, 金洵没有看清，却总觉得这人有些熟悉。 他独自一人占据了一整个撞球桌, 却没有人上前质疑他。 估计是个厉害的角色。
第188页 金洵收回视线。 ——这不是权乐池，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是找到权乐池，而不是将注意力放在其他人身上。 ——那封信上说的，是沿着走廊一直走, 在其中一个单独的撞球室里面，就能够找到被困住的权乐池。 ——单独的撞球室，并不是指公共区域。 金洵想着，从那人身边经过。 然而，走到一半，那个原本正在独自打撞球的人却突然伸过来一只手，拦住了金洵。 金洵微怔。 那人的手里面，捏着一张摺叠起来的纸。 他抬头，那人的脸仍旧隐没在黑暗之中，看不清究竟是谁，只是他说话时候的声调，让金洵觉得更加熟悉了。 ——在哪里听过？ 「纸条上的字，现在先不要看，等你见完了你要见的人，再打开看。」 金洵有些莫名地接过了纸条。 他心里感到不安，总觉得他即将面对的，并非是朋友间重逢相聚的小事，而是一张密密麻麻的大网。 「你是谁？」 「现在不需要问，你总会知道的。」 那人说完，就背过了身，继续俯身到撞球桌上，拿着撞球杆对准其中一个球。 金洵表情奇怪。 光线实在昏暗。 这既看不见球，又看不见桌，打什么呢？ 将纸条随手放进自己的口袋里面，金洵摸了摸同样放在上衣内侧的手枪，心里略微安稳。 他沿着一条狭长的走廊继续往里面走。 里面这些单独的撞球室，是需要花费成就点才能够进去的，因此，人也少了不少，在金洵逐渐向里面走的时候，走廊里面越来越冷清，甚至连两边的灯光都不太明亮了。 从四面八方传递出来某种阴冷的感觉。 ——权乐池是遇到了什么困难，才会被困在这种地方啊？ 「有人吗？」 金洵握紧手枪，颤声问着。 他尝试着去推开两侧的门。 其实，都不需要移动身体，只要抬起左手或者右手的小臂，就能够直接碰上两侧的门。 门都是锁紧的，根本打不开。 走廊好像变得越来越狭窄了。 又走了一段距离，金洵发现，他需要缩着胳膊、侧过一点身体，才能够走得通。 「前面会不会直接把我的身体卡住啊……」 就在金洵皱着眉思考的时候，他再次用枪抵住一扇门，然而这一次，却意外地推开了门。 此时是晚上，只有窗外，隐约能够看见一点被云遮住的月亮。 除此之外，并无光亮。 冷风瑟瑟。 金洵抱紧自己的肩膀，用力搓了两下。 他平时给于生讲鬼故事，可以从容淡定，装神弄鬼，可是真的到了自己一个人探索这种奇怪的地方，心里还是不由自主泛起几分慌乱。 他压平唿吸。 往房间里踏了一步。 他的牙齿之间，咬住一个小小的探灯，灯被打开，照亮了房间内的一个角落。 那里放着几个闪着雪花的显示屏，却没有任何声音。 屏幕没有信号，音响也坏掉了吗？ 就在金洵想要上去一探究竟的时候，另一个角落中，响起了哗啦啦的声音。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金洵后背颤了一下。 他急忙转过头去看，探照灯照亮了对面的另外一个角落，他的注意力放在了角落里面，浑身是血的人上面。 也就自然而然没有注意到，身后那堆显示屏上，突然间，齐刷刷闪现而过的黑白鬼脸图像。 「权乐池？是你吗？」 金洵急忙走过去。 探照灯照亮了那人的脸，是他熟悉的脸。 权乐池此时的状态看上去极为狼狈，身上的衣服残缺不全，手脚都被锁链绑住后，悬吊在身后的一根圆柱之上，他微微前倾着身体，由于将重量集中在了肩膀处的锁链，他的肩膀被勒出了两道刺眼的血痕。 血痕在白色探照灯的光线下，有些触目惊心。 「你怎么样啊？」 金洵将手枪放在旁边的地面上，身体前倾，探了探权乐池的唿吸。 唿吸微弱。 但还好，还是活着的。 金洵没有听到权乐池的回应，深吸了一口气，绕到他的后面，想要解开权乐池手腕上的锁链，然而，但他看见权乐池的手时，却突然怔住。 权乐池的右手是完好的，然而，左手的五根手指，却被全部削断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金洵紧紧皱着眉，将权乐池手上的锁链一点点绕开。 手上的锁链解开后，金洵又去低下头，尝试着解开他脚腕上的锁链，然而，金洵刚刚碰上权乐池的脚腕，突然间，他的脑袋被手枪的枪口抵住了。 金洵止住动作，缓缓抬头。 「别动。」 熟悉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权乐池微微睁着眼睛，眼瞳中，还有一点细密的血丝，眼尾向下偏斜着，被刀子割伤后结痂的伤口，好像是纯天然的眼线。 「你醒着？」 金洵屏住唿吸，问道。 权乐池的声音虚弱，虽然他手上的动作让人不得不在意，不过，单从他的语气来看，倒是很亲和友善，甚至惹人可怜。 权乐池：「抱歉，我实在没办法在两手空空的时候，相信身边的人。」
第189页 金洵没有动：「你这样，让我在考虑，还能不能相信你。」 权乐池咳了两声，咳嗽之间，有鲜血滴落在旁边的地面上，但他仍然举着枪，看起来像是因为受到了欺骗，所以防备心很足的样子。 金洵：「我能来救你，就说明没有恶意了，不是吗？」 权乐池目光中闪过一丝恨意：「我的左手手指，就是被来『救』我的人，用刀子切断的。」 他的话半真半假。 恰好在金洵可以接受的程度。 「那你想怎么办？」 「你解开我脚腕上的锁链。」 金洵照做。 权乐池松了松脚腕，继续道：「你不要紧张，我只是想让你帮我个忙而已。去旁边的储物柜里面，把里面的录音机拿出来。」 金洵拉开陈旧的柜门，掀起来的灰尘让他也咳嗽了两声。 这个过程中，权乐池一直用枪指着金洵。 「然后呢？」 「把里面的磁带拿出来。」 金洵按下一个按钮，录音机放磁带的格子弹开，他将磁带拿出来。 「翻个面，再放回去。」 金洵警惕着，一边按照权乐池说的，将磁带放回去，一边想要寻找拿回主动权的机会。 权乐池却好像能够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声音冷了几分，带着威胁：「如果你动歪心思，我会毫不犹豫地开枪。」 金洵低了低头。 权乐池低声道：「按下播放键。」 这些事情莫名其妙，金洵不知道权乐池到底想要干什么。 他按下播放之后，录音机里面传出滋滋啦啦毫无规律的声音，金洵没有听到权乐池的下一个指令，因此只是默默听着录音机的声音。 几秒钟后，他终于感觉到—— 这声音有问题。 而当金洵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的大脑已经没有办法思考了。 金洵无意识地闭上眼睛，重重跌倒在地面上。 权乐池露出一个笑容，他捡起金洵掉在地上的探照灯，在金洵的脸上晃了晃，好像在琢磨什么。 片刻后，他起身，站在金洵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这个「老朋友」。 权乐池淡淡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内响起：「只是请你帮个忙而已。」 …… 公共撞球厅内。 穿着白色毛衫的男人像是能够预料一切的发生，再次打完一个球后，他缓缓起身，将球桿立在旁边的墙上，从衣架上取下自己的驼色外衣，撤出了那个黑暗的角落。 旁边有人带着殷勤的笑容和他打招唿：「景队，不打了？」 景迁温和地笑着：「我先走了，你们继续。今天在场的每一桌加一瓶v13，算我请的。」 主神空间的酒，以v开头命名，五号一档，排到十三号，已经算是珍稀了，平时很少有人喝到。 景迁这话一出，撞球厅内都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道谢声。 他系好大衣的扣子，没有停留，径直离开了撞球厅。 …… 三天时间很快过去。 由于莫攸不在，安卡这几天没什么娱乐活动，只是漫无目的地看着扫描仪传递迴来的结果。 有了乔铎新做的插件之后，扫描仪确实比以前好用很多。 她盯着屏幕，默默咬着吸管喝酸奶。 一下一下，将吸管被咬成了弯弯曲曲的许多节。 ——他现在在干什么？ 自从她加入君潜的队伍之后，给莫攸前前后后发过几条消息，但都没有收到任何回应。 昨天晚上，她想尝试着再发一次，发现莫攸把她给删了。 安卡：「……」 这么生气啊。 就在安卡琢磨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去莫攸安全房堵人时，帐号卡上却弹出了一条消息。 是时昭发来的。 时昭这人很好相处，才两三天，就能和安卡找到一大堆共同话题。 「安，你闲不闲着？」 「闲得都快长草了。」 「来游戏大厅啊。」 「干什么？我今天不参加竞技场。」 「不是竞技场，你快来吧，我保证你很感兴趣。」 什么啊。 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她并不是喜欢听八卦的人。 虽然这么想着，安卡还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髮，随便套了一件休闲服，带上帐号卡，就出了门。 一路上，都没什么异样。 她这次没有去一层，而是直接到了二层。 抬眼，安卡就望见了站在栏杆边、正朝着她挥手的时昭：「这边这边！」 安卡走到时昭旁边：「怎么了？」 时昭：「今天有新人评分。」 安卡没想到时昭这么大张旗鼓地找自己来，就是为了让她看新人评分。她无奈道：「最高分和最低分，我都拿到过了，而且，咱们队又不缺人，现在这些新人……」 有什么好看的啊？ 安卡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了。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视线从时昭那边移开，转向了下面的平台。 越过那一排新人，她看见了莫攸。 安卡握在栏杆上的手指紧了紧。 第98章 捕风捉影 「莫队，下次见。」…… 莫攸穿着一件灰绿色的外套, 里面是白色的衣服。
第190页 他低垂着视线，不理会周围的人，也没有专注于自己, 只是放空一般地看着墙和地面交接的那条线。 安卡仍然记得, 上一次她新人评分的时候，莫攸的队伍排在最后一位。 这一回，他站在第一个。 ——已经是十支队伍中，排名最高的队伍了。 时昭双手手肘抵着栏杆，手指张开，撑着下巴往下看：「莫攸的队伍能到这个程度, 归功于你之前的两次mvp。」 「不, 和我关系不大。」 安卡否认了一句, 默默盯着莫攸的位置看。 站在她的位置, 能够清晰看见莫攸的每一个动作。 他把衣服的领子一点点翻了下来。 他取出了巫术盒子。 巫术盒子亮起了一点淡蓝色的光, 那应该是他在和周围空气中游荡的「亡灵」对话。 她不在队伍里, 他就只能拽着亡灵说话了吗？ 不知为何, 这反倒让安卡多了几分心安, 她不相信一个人在习惯了热闹、习惯了身边有个人陪伴自己之后, 仍然能回到那个小小的壳里，把自己关起来。 吃过了糖的人会贪心地想要再吃一块。 对于长期凭藉「情感体验」来支撑生命的人来说, 短时间的戒断是不可能完全抽离的, 只会在下一次有意为之的引导中，爆发更强烈的反扑。 他们陷了太久。 怎么可能断得了？ 安卡确信地想着。 时昭笑着看了安卡一眼, 显然是不相信她刚才的话：「没什么不方便承认的。安，其实表现得真实一点也无妨，就算你现在说。你仍然对原来的队伍有所留恋，我们也能够理解。毕竟, 都是生死的交情。」 安卡的视线从于生、金洵和景涵身上一一掠过，他们几个，看起来变化并不大，金洵似乎有点闷闷不乐，不知道是不是被莫攸「点名批评」了。 她离开了那个队伍，就会有一个新人加入。 这是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但是，当事实真的摆在眼前，安卡心中还是闪过了一丝烦躁。 安卡突然说道：「那如果我说，我喜欢莫攸呢？」 时昭的脸色微僵，安卡注意到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一瞬间，但很快，又像手机贴膜一样，煳了一层新的表情在脸上。 主神空间里多的是「换脸一级高手」。 时昭待的时间还不够长，「换脸」尚且有瑕疵，但反应速度也算是不错了。 他很快苦笑着说道：「你和我说说也就算了，可不要当着潜哥的面说。」 「怎么？」 「到时候他不高兴了，全队的人都要遭罪。」 安卡手指敲敲打打着前方的扶手，目光浅淡地说道：「我开玩笑的。」 时昭：「啊？」 安卡笑着看他：「开玩笑的，真信了？我和他，以前是队长和队员的关系，现在也是，没什么变化。」 时昭有意提醒她：「现在已经不是了。」 安卡恍然：「对。」 时昭仔细看安卡的表情，最终也没有看出什么异样。 ——这玩笑有点恶劣。 安卡继续道：「倒是你们，说什么能够理解，是因为有恃无恐，才能够理解吧？」 时昭：「可能吧。」 他说着，像是想到什么，递给安卡一个文件夹，文件夹上的铁质夹子里面，只夹了一页薄薄的纸。 「我一会儿还有事，得先走了，下次小组会议是四天后，会议之后，会参加一次组队竞技赛。这个文件夹，是潜哥给你的，他说……你或许会感兴趣。」 安卡问他：「你不看新人评分了？」 时昭笑：「队里又不缺人，我看他们做什么？」 时昭用了一句安卡说过的话，来回答这个问题。 这也是摆明了在说，他耗在这里这么长时间，就是为了让安卡看见「莫攸挑选新人」的场景。 ——还真是会给她添堵。 安卡独自站在栏杆边。 她没走。 既然来了，自然要看完，看看莫攸到底会选谁。 不过，由于没有人和她说话了，内心中的情绪显得尤为明显，那一丝烦躁好像是条小鱼，摆着尾巴游来游去。 她闭了闭眼睛，将视线从莫攸身上移开，低头翻开了手上的资料。 安卡本以为那是什么副本介绍或者队伍规矩之类的东西，却不想，这一页薄薄的纸，是一张个人资料。 最上方贴着一张个人照片。 这张脸特别陌生，是个长相可爱的女孩子，年龄二十一二岁的样子，身穿毕业装，应该是在学校里面拍的毕业照。 安卡顺着资料往下看。 【姓名：林玥】 在姓名之后，是她毕业的学校、学的专业，还有一些荣誉证书，安卡匆匆浏览完那些介绍，目光停在最后一句话上—— 以优异成绩毕业。 整体而言，是一份挑不出什么毛病的介绍。 这人是谁？ 君潜给她看这个做什么？ 就在安卡有些疑惑地合上资料夹时，纸页抖动间，从后面掉出来了另外一张照片。 安卡接住，翻过来看。 她的手指微微停顿。 照片上是两个人的背影，从拍照的角度来看，明显不是正大光明拍下来的，而是从旁边一个偏斜的角度，偶然抓拍。
第191页 甚至，安卡怀疑这张照片中，拍照之人主要想拍的，是旁边那棵高大的樱花树。 ——人像不是重点。 但是，安卡却将视线停留在了那两个人身上。 其中，走在后面的，应该就是刚刚提到的林玥。 而走在前面的…… 是莫攸。 安卡莫名咬了下嘴角。 「这想说明什么？」 「给我介绍莫攸的校友？这两个人走路的样子，根本看不出来是并肩而行，他们恐怕都不认识吧？」 「捕风捉影……」 安卡小声叨叨了几句。 她将照片重新夹好，资料夹合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用资料夹拍打着栏杆。 【下面即将宣读，本次十位新人的基础能力评分。】 安卡有些心不在焉。 先是让时昭来找她看「新人评分」，然后又莫名其妙给了她一份这样的东西，君潜有时间研究这些，倒不如去想想怎么升金卡。 她想着，抬手捏了捏太阳穴。 【第一名，林玥，254分。】 听见这个名字，安卡用资料夹拍打栏杆的动作停住了。 安卡将视线从莫攸那边移开，转向了另一侧的新人位，她这里看不清新人的脸，只能看见他们的背面，安卡拿出刚刚那张「林玥背影」的照片比对了一下。 很相似。 她还有些不太死心地绕到了另外一边，看向林玥的脸。 一模一样。 安卡心里一冷。 五分钟后，主神空间再次宣读的结果，让安卡心里直接结了冰。 莫攸的队伍选了林玥。 「第一的队伍选择第一名的新人，这样的情况在主神空间，概率高至99.7%。这也不能说明什么……」 安卡默念。 她看着林玥走向对面，她先是和景涵打了招唿，景涵抬了抬目光，没有说话，林玥又分别和金洵、于生打招唿。 金洵对她笑了笑，笑容有些敷衍。 于生下意识后撤了一步，林玥始终带着友善的表情，说了几句话，于生的眼神变得有点惊讶，然后也回应了几句。 安卡不知道他们究竟说了什么。 最后，林玥走到了莫攸面前，她拿出了帐号卡，似乎想要加好友，但是莫攸没有同意。 安卡撑着下巴笑了下。 果然和她想的一样。 莫攸就不认识这个人，过去也没有什么交集。 林玥又说了几句话，说到后来，她趁着莫攸抬头的瞬间，沿着莫攸身边坐了下来，挨得挺近的，至少从安卡的角度看，绝对小于安卡可以接受的距离。 安卡把资料夹扔下去的心思都有了，却还是没有动。 林玥坐在莫攸旁边，也不管莫攸有没有听她讲话，就是一刻不停地在说，她时不时会偏头，对莫攸笑一笑，纯真可爱，没有伤害性。 这个过程中，莫攸一直看着地面的边界。 「以莫攸的自闭程度，会理人才有鬼了。」 安卡又小声叨叨了一句，然而，就在她说完这句话后，她看见莫攸因为林玥的一句话，轻微转过了头，说了几个字。 安卡：「？」 那一瞬间，之前积累起来的烦躁情绪一併涌了上来。 新人评分结束，主神空间很快就开始了传送。 白光闪过。 一层的五十个人、十支队伍，一併消失，进入了副本。 安卡觉得自己的脑袋嗡嗡地响。 刚刚他在说什么？ 安卡回忆莫攸的口型，并不是很有识别性的口型，她只能隐约辨别出，第一个字应该是「你」，其他的，就不太清楚了。 她捏了捏手中的资料夹，又看了下那张拍到两人背影的照片。 纠结了几秒钟之后—— 她决定去莫攸安全房等人。 新人第一次副本，肯定会在一天之内结束。 反正她也闲着。 完全可以等到莫攸回来，她自己去问个清楚。 …… 等待的时间总是很难熬。 安卡的脚后跟磕碰在墙的底边上，隔一会儿，她就会拿出帐号卡看一眼。 有时候，实在觉得闷，她会拉开走廊尽头的窗户，吹吹风。 半晌后，鼻尖红红的。安卡抬手碰了两下，没太在意，只是继续等着。 她大约等了十七个小时。 安卡回想自己以前的生活经歷，好像还没有因为某件事情，而神情专注地等这么久。 然而，当她看见走廊的另一端，停下来的「透明传送盒」时，目光却变了下，随即像是躲避什么一样，突然闪身挤到了走廊尽头，窗户边的拐角里面。 刚刚那一瞬间，安卡看见了莫攸和林玥两个人。 他们想干什么？ 第一次副本，他就带她来了安全房？ 不太对劲吧？ 这次，无论用怎样的理由，安卡都觉得无法说服自己。 她刚刚应该直接上前把这两个人一起堵住的。 可是，却下意识走进了拐角，隐藏自己。 她到底在想什么啊…… 安卡皱着眉，现在这样，如果藏起来再出去，就会显得非常奇怪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 先是开门声。 再是关门声。 她从拐角探头出来。
第192页 他们是一起进去的。 安卡压了压嘴角，今天发生的、挑战她底线的事情实在有点多了。 大约又过了一个多小时，莫攸安全房的门才再次被打开。 林玥走出来，莫攸站在门口，两人似乎在说什么，安卡没听见莫攸的话，但是听见了林玥的最后一句话。 「莫队，下次见。」 安卡转了下戒指。 还下次？ 林玥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走廊里，她显然是没有意识到安卡的存在。 就在安卡打算转身出去，找莫攸问个清楚的时候，从窗口处刮进来的风，窜进安卡的鼻腔，冷空气带动着安卡不由自主打了个喷嚏。 她下意识捂了下嘴，但还是有声音发出来。 安卡确信，就在不远处、尚且没有关门的莫攸，肯定听见了她的声音。 门隔了十几秒都没有关。 安卡站在转角。 她都想好了，如果莫攸循声走过来，她应该摆出怎样的表情，说出怎样的话。 但是，等到的，却是清脆的关门声。 安卡怔怔地偏头看向窗外。 看来也没什么谈的必要了呢。 第99章 好耶 她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莫攸向窗口看。 安卡不知道, 她站在走廊转角处的时候，由于那个转角比垂直的走廊，稍微凸起一点, 因此, 从莫攸的窗户，可以隐约看见她白色的衣角。 林玥说话的时候，莫攸的视线总是向那个方向看。 林玥：「莫队，你看什么呢？」 「没什么。」 「那我们刚才说的交易，你到底同意不同意？」 林玥看起来和在游戏大厅的时候，有很明显的变化, 卸掉了在人前的伪装, 她脸上原本清纯可爱的笑容, 变得有些急切, 暴露了她的内心活动——她不是个能藏住心事的人, 直来直去。 莫攸没答, 依然看着窗边那个方向。 安卡来了多久了？ 刚刚从传送梯下来, 他就看见她站在走廊的尽头, 却又像要迴避他一样, 转进了拐角。 莫攸想起几天前发生的事，他的目光沉了沉, 轻微皱眉。 「餵——」 林玥自小到大都是娇生惯养的, 她接连被莫攸无视，心里不太高兴, 干脆绕过了中间的茶几，和莫攸坐在同一边的沙发上，挡住了莫攸看向旁边的视线，气鼓鼓地说道：「你没什么理由不同意吧？这事对你百利而无一害。」 莫攸从沙发上站起来, 撤开距离。 林玥仰起一点头，继续说着：「我送你去控制区住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就行，吃喝起居，我都已经帮你安排好了，保证一切顺利。这期间，你把你的安全房借给我。」 林玥眨了眨眼睛，尽量让自己显得诚恳一点。 林玥挡住了能看见安卡衣角的方向，莫攸只能不太愉悦地收回视线。 他问：「你要我的安全房干什么？」 林玥理所当然道：「住人啊。」 莫攸提醒道：「你自己有安全房。」 林玥：「莫队，我刚进主神空间，那给我安排的安全房，就这么大……」 林玥用两只手在面前比了个「西瓜」的大小，想要夸张地表现，安全房究竟有多么小、多么闭塞。 「单人床、单人卧室，一个客厅，既要当厨房，又要当餐厅，就差把卫生间也并进来了。」 莫攸截断她：「足够住了。」 林玥对了对手指，小声道：「不够，我要能住得下两个人才行。」 「你和别人一起住？」 林玥默默点头。 「谁？」 「我男朋友。」 「他的安全房呢？」 林玥被问得有些烦，她甩手在沙发上拍了一下，闷闷不乐地道：「他不是走正规途径来的，所以也不算是玩家，没有安全房。」 「叫什么名字？」 林玥抿嘴：「这个是秘密，他说不能透露的。」 莫攸：「……」 林玥端起威胁的语气说道：「莫队，你现在手持红卡，用的技能就仅限于禁忌类技能，它虽然能够保证你在主神空间，处于无人能敌的状态，但是，最多半个月，你绝对活不过半个月的。」 「你待在主神空间，就是等死。」 「去控制区碰碰运气，说不定还能找到解决办法。」 莫攸无动于衷，他绕开一点，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 站在这个位置，可以看见安卡的侧后面，安卡正撑在走廊边的墙上，一下一下用鞋尖碰着墙，好像在泄愤一样。 莫攸默默看着安卡的动作。 林玥继续绞尽脑汁想着说服莫攸的理由：「而且，你房间里面不是已经住了这一个、两个、三个……」 林玥点着手指，从那七个npc上数过。 「……七个人了吗？也不差再多两个了。」 莫攸沉默。 当他这里是宾馆吗？ 林玥见莫攸一点反应都没有，甚至连基本的礼仪礼貌都不知道遵守，她觉得自己要被气炸了，林玥开始怀疑，安卡究竟是什么样的忍受能力，才能和这样一个人在一起。 她从沙发上站起来。 「你不是喜欢安卡吗？你不想看看过去，她在控制区是怎么生活的吗？」 莫攸拉开窗户的动作停住了。
第193页 林玥鬼灵精怪，观察力很强，很快就发现了细节。 ——说这个有用诶。 她突然又来了兴致，充分发挥自己的话痨潜质：「如果你想，我可以试试帮你找到安卡的居住区和工作区，沉浸式体验，你能知道她每天都在做什么、吃什么、喝什么，如果运气好，碰上设计权限开通的时间，说不定还能看到落城的设计图原稿……」 「怎么样？」 这个条件让莫攸的态度有些转变。 他转过身，淡淡道：「成交。」 林玥双手放在一起拍了一下。 好耶。 终于算是没有白费口舌。 她走到莫攸面前伸手说道：「交易愉快，明天零点，你把帐号卡调到允许自由传送的状态，我会把一切处理好。」 莫攸没有回应对方的握手，从林玥身边走了过去。 林玥抖了抖手，压下心底的怨念，转过身。 他说道：「一周之内，你们两个不可以从这里出去，我不会把帐号卡留给你，所以门是打不开的。你们住在客房，主卧和饮水间不可以进去，我会锁好。冰箱里的东西不能动，你通过了副本，有成就点，自己用帐号卡买食物。」 林玥抱怨：「这么多要求……」 莫攸转头，目光冰冷地看向她。 林玥急忙摆摆手：「我没有不满意。」 莫攸点点头，走到门口，面无表情地将门打开：「你现在可以走了。」 林玥：「……」恶劣。 她迈了两步，走出门后，转身扬了扬头，不想在气势上输了，她道：「莫队，下次见。」 说完，便不理会莫攸，直接转身离开。 …… 莫攸听见转角处传来打喷嚏的声音，混杂着一点被压制的「呜」的声音。 他紧了紧眉。 觉得冷，怎么也不关上窗户？ 他摸到了口袋里面的纸巾，手指动了动，人却没有动。 又等了一会儿，那边没了动静。 莫攸的手压在门把手上，视线低了低，有些自嘲的想法在脑海里浮现。 算了。 能关心她的人那么多，也不差他这一个。 莫攸关上了门。 回到房间，走到窗边，他再次顺着窗户，向那个方向看去。 安卡的人已经不见了。 莫攸看见墙边，有一块被安卡默默踢掉的墙皮，他将窗户拉开到最大，默默唿吸着外面冰凉的空气，压下心头那些浮躁的瘾。 …… 零点。 林玥带着人，住进了莫攸的安全房。 那人身上还带着血，黑色的头髮有点凌乱，领口翻开，胸口有几道明显的伤痕，左手被纱布包裹住，眼神低垂着，额头前的头髮盖住了半只眼睛。 林玥让他在椅子上坐好。 那人抬起一点头，声音中混着几分责备：「我没事，过两天就好了。你怎么也来了，我不是让你在控制区好好待着吗？这地方有多危险你不知道吗？」 ——这人正是前不久，金洵在地下室，遇到的权乐池。 林玥没好气地道：「我不来，照你这样下去，非死在这里不可。」 权乐池环视四周：「你和莫攸说什么了？」 「没什么，让他去控制区待几天。」 「这不合规矩。」 「看看你自己，你还和我说不合规矩？」 权乐池说不过她，只是默默偏头，用完好的右手整理自己有些发皱的衣服。 「你先把手给我，我帮你换一下药。」 权乐池背了下手，不想让林玥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不用了。」 林玥上前一步，强硬地将他的手拽出来，权乐池忍着痛，没出声。 林玥将纱布一点点绕开，看见权乐池从末尾关节截断的伤口时，她的目光顿时冷了下来。 她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她低着头问：「谁做的？」 权乐池：「你别问这个了。」 林玥看向他：「不说是不是？那分手。」 权乐池一口气噎在胸口，这大小姐怎么一有什么不满意就和他谈这个，偏偏他还没法顺着她的话，硬气说一句「分手就分手」。 权乐池抬起右手，按住林玥拽着他手腕的手，委屈巴巴地看她：「疼。」 林玥：「你别转移话题，到底是谁？」 话里的语气仍旧强硬，但是她手上的力度还是松了几分。 权乐池闷声说了一个名字：「景迁。」 林玥气笑了：「所以，你本来是想苦肉计骗到金洵，结果中途被人截了？」 权乐池别过头：「你别说的这么直白，给我留点面子……现在应该办的事情，不是也办好了吗？」 失手还不让人说了？ 林玥想要怼他一句。 但是看在这人受了伤，可怜兮兮的份上，她只是盯了他一眼，一边帮他处理伤口，一边幽幽地安慰道：「放心，只是五根手指而已，就算你脑袋被人削去了一半，也能再长出来的。」 权乐池：「？？？」 这是安慰吗？ …… 从莫攸那边离开之后，安卡心里很不愉快，连安全房都没有回，直接将成就点都送进戒指，解锁了一个新的技能之后，就进了个人竞技场。 这是一个【窒息】技能。
第194页 是个攻击与防御参半的技能。 不过，安卡并没有心思去想这技能究竟要怎么使用才最有效。 她此时进入竞技场，完全只是想要找个途径，让自己忘记刚才看到的事情。 不过，由于准备不够充分，注意力也不怎么集中，外加上在莫攸安全房之外站了那么久，她开始有点感冒，所以，整场比赛下来，都不太顺利。 …… 四天后，小组会议结束，确定了下一次参与组队竞技场的时间后，君潜说了句「结束」，众人散去。 安卡不在状态地看着桌面上的记录本。 君潜走到她旁边。 「心情不好？」 安卡没理人。 君潜又问了一句：「你去参加个人竞技场了？」 「嗯。」 「成绩呢？」 「第二。」 「输给了谁？」 安卡嘆了口气看向他：「能不说这个吗？」 君潜中规中矩地说：「上报个人竞技场的成绩是队伍里的规矩。」 安卡闭了闭眼睛：「第一是景迁。」 说话的时候，她又回忆起比赛里的事情。 ——因为她总是控制不住自己。 ——总是去想「莫攸和林玥在安全房的那一个小时究竟都做了些什么」这种没有丝毫意义的事情，所以才会注意力不够，被景迁找到了机会。 景迁是个能把小优势转为巨大优势的人。 到最后，景迁站在她面前，将一块手帕递到她手心里面，温和道：「生病了记得好好休息。」 安卡脸色一冷。 下一秒，景迁面带微笑，让安卡的血条清了空。 …… 「诸事不宜。」 之前莫名的烦躁情绪，又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 安卡压了压嘴角，从桌子上拿起自己的帐号卡，没和君潜打招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会议室。 不行，她必须要找到莫攸问清楚。 如果结果真的如同她猜测的那样…… 她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第100章 那是他的名字 你觉得他怎么样啊？…… 莫攸坐在椅子上。 他低了低头, 看向平展在桌面上的那一张，他绘制出来的控制区地图。 他已经在这里待了三天了。 不得不说，林玥在「身份」的准备上, 是挺充分的, 这让他既不用担心每天的饮食、住宿，又可以像是个透明人一样，在控制区随意闲逛。 控制区很大。 和他想像的有所不同。 之前，听安卡叙述，他以为这里应该是个和「档案室」、「主控室」差不多的地方。 但实际上，这里运营的方式, 比他想像的要复杂得多。 这里的信息会以各种各样、意想不到的方式进行备份, 并且利用某种莫攸暂时无法知道的「密码转译规则」, 作为记录的标准。 比如, 在他面前, 这个看起来朴实无华的桌子, 就是一个「信息存储器」。 而这个桌子腿的长宽高, 都并非是随意的, 而是蕴含了某种信息。 又比如, 他面前的这堵墙。 墙面之上，有一些墙纸花纹, 这个花纹会对应一串数字编号, 而数字编号又可以进一步转译成某些信息。 没有任何多余的物品。 所有的信息都被严密契合在一起，形成无数个闭合的信息环。 如果信息环的一节被破坏, 控制区可以立刻结合它环上前后的信息进行推算，并且完成填补。 换句话说，这里是轻易不会被攻破的。 除非，有人能将整个控制区, 在一瞬间，彻底地、全部地毁掉。 莫攸的手指从图上轻轻划过。 他幻想着安卡以前会走过哪些地方。 半晌后，他没什么表情地将图纸对摺，留在桌面上，他静静地走到床边躺下，不同于前几天，今天要看图纸，所以他把屋子里面的灯都打开了。 走到床边，其他的灯被依次关掉。 但是床边的小灯，却没有关。 莫攸闭了闭眼睛。 图纸上，有两个区域很特别。 是目前不明功能的区域，一个区域被标红，另一个区域，则是被标成了灰色，灰色的那一块，有着「磁带」的标记。 他得去这两个地方看看。 ——由于是透明人的状态，所以莫攸能做的，也就只是看、触碰、翻阅，而没有办法破坏或者带走。 ——这大概也是林玥放心让莫攸进入控制区的原因。 莫攸压平唿吸。 即使只有他一个人，他依旧没有任何放松的迹象，始终都把自己维持在一个「无异常」的状态。 他慢慢睁开眼睛，撑起半边身子，打算关灯睡觉。 然而，就在他的手指碰上那个灯的开关时，莫攸看见了放置檯灯的小桌内侧，有一行极浅的字迹。 这是安卡曾经住过的房间。 她在这里写了什么？ 莫攸把桌子往外拉了一下，侧头，透过灯的光线，看向那个角落里面的字。 对着光，他蹭在字上的手指微微停顿。 那是他的名字。 名字排了一行又一行，重复写着「莫攸」两个字，而到最后一行的时候，只写了一个「莫」，外加一个「亻」，就没有后续了。
第195页 这是在做什么？ 莫攸有点好奇地坐起来。 又仔细看了一会儿，他终于想到了一种可能—— 她在计数。 用这样的方法，来记日子吗？ 为什么要用他的名字？ 还有，在电子设备这么普及的控制区，为什么要用这样原始的方式？ 莫攸关掉灯，又重新躺回了床上。 他的双手垫在脑后，仰头看着一片黑暗。 黑暗中，不知为何，他的脸上，莫名闪过了一丝笑意。 好像想到什么愉悦的事情。 ——她总归写的是他的名字，而不是其他什么人的名字。 几分钟后，莫攸又打开灯，对着那一行行的名字看了很久，才重新躺回去睡觉。 …… 安卡从会议室离开。 她没有立刻去莫攸的安全房找他。 她要找一个「绝对可以确定事实」的时间。 因此，半夜十一点左右，安卡才从自己的安全房出来，朝着莫攸的安全房走去。 这个时间，无论如何，莫攸都该在安全房。 并且…… 应该只有他一个人在安全房才对。 安卡默默想着，捏了捏自己的手指。 三十分钟后，她停在了莫攸的安全房门口，转头时，她隐约看见窗外的夜色。 没有星星。 一片漆黑之下，只有走廊两侧的顶端，亮起的白色灯光，并不是很明亮。 安卡敲了敲门。 当听见房间内传出的是一道女声时，安卡的手指蓦地收回。 …… 「谁呀？」 林玥扬声问了一句。 她刚刚帮权乐池处理了伤口。 此时，林玥正要到门口问问是谁，在她看来，这个时候来找莫攸的人，肯定和莫攸认识，莫攸去控制区的事情不宜暴露，她总要出去应对一下。 权乐池的伤口恢復得很快。 虽说重新「长」出手指之后，他的指尖仍旧有些疼，但活动起来的时候，已经和以前没有区别。 他拉了下林玥的胳膊，叮嘱道：「别让别人知道我在这，还有，莫攸去控制区的事情也要保密，如果控制区出了事情，这个黑锅我们两个背不起。」 林玥点头：「我知道，我就随便应付两句，而且，现在我没有帐号卡，真有人来了，也闯不进来的，你放心吧。」 权乐池看着林玥出了客房。 走出客房，林玥又扬声问了一次：「谁呀？」 如果说，前一次的声音还不太清晰，林玥这一次的问话，不仅仅让安卡听见了这是个「女人」的声音，还清清楚楚判断出了，说话的人究竟是谁。 她觉得自己脑袋涨得有点发疼。 安卡单手抵着门，尽量平復了一下唿吸，冷声说道：「开门。」 林玥急匆匆走过来，她以前没加过安卡，虽然通过资料，看到过安卡的模样，却并不知道她的声音：「你是谁呀？我没有帐号卡，没办法给你开门。」 ——话语纯良，近乎无辜。 安卡莫名笑了一声，她这会儿倒是不急了，只是倚着门框，随意吃了颗糖：「那就让有帐号卡的人来开。」 林玥：「哦，你找莫队吗？他现在不在，如果没有急事……」 安卡听见「不在」两个字的时候，脸色顿时冷得像是冻了层冰。 她手指扣在一起，小指上的戒指泛起一点紫色的光，她反手击中门锁的位置，戒指正好撞在门锁上，发出一声剧烈的响声。 林玥被突如其来的响声吓了一跳。 而客房内的权乐池显然也是听到了声音。 他目光微沉，抬手在客房设了一层透明的隔层，转过身，把自己埋在被子里装死，只露出了半个头。 林玥后退一步，终于冷静下来，她伸手在门上贴了一下。 顿时，在她的视线之内，门板变成了仅有结构的样子，她透过半透明的门，看见了外面的人。 ——安卡？ 她顿时想到，安卡可能是来找莫攸「讨论感情」的。 林玥的脸色白了白，为自己刚刚出声感到后悔。 在她的世界里，虽然有着各种各样的「目的」和「任务」，但是，却有一个十分梦幻的内核。 她崇尚爱情。 林玥所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以爱情为基点而展开。 她希望自己活在「爱」的世界里。 也希望周围的人，都能和她一样，陷入爱河，陶醉其中，忘却其他。 她的这种「崇尚」，甚至已经到了痴迷的地步。 因此，她很快料想到，安卡可能误会了。 然而，还没有等林玥解释任何事情，安卡已经凭藉着戒指和门锁的「反应」，将门锁融化成了一滩金属液体。 刺啦啦的白色烟雾冒出。 下一秒，安卡几根手指直接穿透门锁，推开了门。 林玥没想到安卡会直接破门而入，她双手挡在前面，急声道：「你不能进来。」 安卡没有理会她，先走到了主卧，按了下把手，发现是锁死的，她没有留情，直接又卸掉了一个锁，将门推开。 ——主卧里没有人。 ——那就是客房。 安卡转身，林玥又挡在了她面前：「那个你听我说，莫队不在这里……」
第196页 林玥绞尽脑汁想着理由，可她毕竟不是在主神空间待过很久的玩家，所以也没办法在很短时间内，就编出一个理由来。 安卡的视线落在林玥身上。 林玥穿着一件粉色的睡裙。 还是露肩的。 安卡冷淡说道：「你让开。」 林玥没拦住安卡。 安卡推开客房的门时，林玥的表情已经由慌乱变成了绝望。 ——她又让权乐池失望了。 ——为什么人们的爱情之路永远这么坎坷啊。 安卡要走进去，却发现面前挡了一层屏障。 戒指毫不留情地撞在屏障之上，这一下，意外地没有在屏障上留下任何的痕迹。 安卡拧眉。 这个很结实。 至少，肯定不是紫级的东西。 她止住脚步，看向里面。 床上很明显躺着一个人，盖着被子，背对着她的方向，安卡看不清那人的脸，但是也能够判断出，那是个男人。 从被子上的形状来看，无论身高还是体重，都和莫攸很契合。 安卡觉得，去判断这人的身份，根本没有什么必要。 结合前几天她亲眼看到的、莫攸把林玥带回安全房的事情，现在，事实真相已经八九不离十。 况且，这个时间，莫攸的安全房里最有可能出现的男人，除了莫攸之外，难道还会是其他的人吗？ 安卡看了看屋内，又看向身边神情紧张的林玥，直接咬碎了嘴里的糖，冷笑一声。 「你觉得他怎么样啊，妹妹？」 安卡这一声「妹妹」，让林玥后背发冷。 林玥打了个哆嗦，无助地摇头，眼神一会儿飘向屋内，一会儿又看向安卡。 她没办法否认里面的人不是莫攸。 否则，权乐池的事情就要败露了。 最终，林玥只是抖着声音说道：「挺……挺好的。」 「是吗？」 两个字在空气中淡淡地盪开。 第101章 骗子 「现在想走还早了点。」 安卡扯出一个笑, 目光之中，却没有分毫的友善，只是冷得彻底的眼神。 林玥下意识后撤一步。 控制区的人, 或者机械, 或者友好，大家都是为了同一个目标而努力，不会因为什么事，而产生这样「近乎要杀人」的敌意 安卡轻笑着说道：「主神空间保了你一命，你得感谢它。」 如果没有主神空间的保护机制，安卡肯定会在这里直接动手。 她说完, 眼神轻飘飘扫了一眼屋内, 也不知道那人是真的睡着了, 还是没有睡在装睡。 ——连见她的勇气都没有了吗？ ——还是不想再见到她了？ 安卡的脑海中随意浮现了几个念头。 她笑容渐冷, 没有理会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林玥, 转过身, 默默捡起了刚刚因为破坏门锁的大幅度动作, 而掉落在地面上的外套。 随意搭在身上之后, 安卡推门而出。 林玥看着安卡的背影, 还有那扇没了门锁、来回摇晃的大门。 权乐池有些无奈和温柔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闯祸了吧？」 林玥回身，看了权乐池一眼, 摆了一个哭脸。 「你打算怎么处理？等莫攸回来和他说清楚？」 林玥双手用力拍了下权乐池的胳膊, 表情带着懊悔：「那他能直接杀了我。到时候，安卡也想杀我, 莫攸也想杀我，你下个星期要回控制区了，不在主神空间，我一个人怎么应付啊？」 权乐池抬手在林玥头顶上揉了几下, 知道林玥的淡金色头髮有些乱了以后，他才停下作乱的手。 「那你打算瞒下来？」 「不然呢？」 「以前你可不会这么做。」 「我……这也没有办法啊。」 权乐池轻笑，从身后将林玥抱紧，他的下巴抵着她的发顶：「没关系的，你放心，无论发生什么，即使我在控制区，也会时刻保证你的安全。」 林玥往后缩了缩头，将整个人缩进权乐池的怀抱里，轻声应道。 「嗯。」 …… 安卡独自一人行走在黑漆漆的走廊里。 她没有使用传送梯，而是慢慢走着。从旁边的窗户向外看，外面仍旧是一片黑暗，除了时而刮进来的风，好像就什么都没有了。 安卡觉得冷。 好冷。 浑身上下，侵到骨子里面的那种冷。 她抱着自己的肩膀，停住了脚步。 她有些走不动了。 安卡轻轻转身，倚上旁边的墙，慢慢坐下来，双手搭在膝盖之上。 …… 「安队，你说有重要的事问我。」 莫攸看向正用毛巾慢悠悠擦着肩膀上的水、完全不像是有什么「重要事情」的安世筱，本本分分地提醒她。 安世筱点点头，将一个银色的髮夹在左侧别好：「你先进来坐。」 莫攸犹豫了一下。 现在走进去了，如果安世筱不想让他走，他恐怕就又要被锁在这里了。 安世筱别好髮夹后，抬头看他：「怎么了？」 「没什么。」 莫攸应了一句，走进房间。 安世筱在他身后将门关上，又将毛巾随手扔在了旁边的椅背上。 莫攸在安世筱的示意下，沿着沙发边缘坐好。
第197页 「莫攸，你进主神空间之前，是做什么的？」 「学生。」 「学什么的？」 莫攸偏头看了安世筱一眼，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这问题一点都不重要。 安世筱：「不想说这个，那我们换个容易回答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拿着两听酒，并排坐在莫攸旁边。 酒是v7，度数不高不低。 连莫攸这么自闭的人，都听说过，这酒在主神空间里面是有名的「谈情酒」，情侣在谈情说爱的时候，最喜欢喝的就是这个。 他的视线低了几分。 好像安世筱手里拿的不是酒，而是什么禁品。 莫攸原本就坐在沙发的边缘，此时安世筱坐过来，他就好像被挤在了安世筱和沙发扶手之间一个狭小的角落里面。 安世筱穿得单薄。 莫攸轻嘆了口气，抬手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搭在安世筱身上，他自己则是看向另外一侧，桌面上的盘盘碗碗。 安世筱轻笑一声，显然没打算就这么放过莫攸，她直接用一只胳膊绕过了莫攸的脖颈。 这样的姿势下，刚刚的外套松松散散地落在沙发靠背上。 没了外套相隔，莫攸身上只剩一件薄薄的衬衫。 两人反倒贴得更近了。 安世筱保持着这个姿势，伸手挑开了莫攸领口的那颗扣子，随后，在莫攸面前，拉开了一听酒的拉环，「啪」的一声，轻微的凉气打在莫攸的下颌。 他轻微皱眉：「我不喝。」 安世筱不理会他的拒绝，直接抬了抬手，将酒罐的边缘贴上了莫攸的嘴边，偏着一点视线看他的表情。 莫攸想躲。 安世筱手指微扬，如果莫攸不张嘴，酒就会顺着两人之间，洒到沙发上。 ——安世筱笃定，莫攸不会让这样狼狈又麻烦的事情发生。 他无奈张嘴，就着安世筱的动作象徵性地喝了一口。 还是有酒液顺着他的下颌划进衣领。 安世筱在他耳边发出一声轻笑，酒罐在两只手之间交替一下，自己也喝了一口之后，将它随手放到了沙发旁边的置物格里。 莫攸闭了闭眼睛，他清楚如果任lj由她继续下去，肯定要出问题，他有意带起话题。 「你到底想问什么？」 安世筱几乎是半个人倚在了莫攸身上，她仰起一点头，带着一点醉意—— 多半是装的，莫攸判断着。 但是她这样软绵绵的表情，让他也不由心软了几分。 「你以前有没有女朋友呀？」 莫攸：「……」 他就知道安世筱单独找他，肯定问不出什么「重要」的事来，否则，在小组会议上为什么不讲，非要私下里讲？ 他冷着声音：「没有。」 安世筱更进一步：「没有女生喜欢你？」 「我不知道。」 安世筱抬手，刚刚碰过酒罐，有些冰凉的指尖毫无徵兆地贴上莫攸的下颌。 莫攸的喉结动了动，原本应该藏在衣领里面的，但现在衣领的扣子被解开，这样的细节被安世筱看在眼里。 她的笑意加深。 「那有没有女生问你要过联繫方式，给你送过小礼物，或者……塞过情书什么的？」 安世筱的声音越来越轻，到最后，只剩下一点气音，只有离得很近，才能听清楚。 莫攸强行压住自己内心的情绪，他板着脸问身边的人：「没有。问完了吗？如果只是这些问题，那我先走了。」 说完，他就要推开安世筱，从沙发上站起来。 不过这个动作却没有如愿。 安世筱借着莫攸的动作，反手用力将他推回到了沙发的角落里，莫攸有些惊讶地看向她，他没有想到，刚刚那样的情况，她竟然还发动了技能来束缚他。 安世筱手指划过沙发侧面的一个旋钮，食指贴着旋钮的边缘，将那个旋钮一转到底。 屋内的灯瞬间暗了下去。 黑暗之中，她压着莫攸的手臂，俯身抵在他的嘴边，轻轻笑着。 「现在想走还早了点。」 …… 想起以前的事情，安卡的视线越来越淡。 她从没有想过，她和莫攸会走到今天这种地步。 她想像过的，两人之间最坏的结局，无外乎像三年前那样，她在副本中丧命，莫攸独自一人继续走下去。 可是，事情的坏，总是无止境的。 她的手指尖在地面上划出了「莫攸」两个字，就像是在控制区，每一天晚上，日復一日的那样。 那本是她的镇定剂和催眠良方。 现在却失去了效果。 她一直相信，瘾是双向的，所以从来都是肆无忌惮。可没想到，莫攸从中抽离时，竟然这么果断和干脆，好像他们之间从未有过任何牵绊一样。 又或者…… 安卡想到了一个足以让一切轰然崩塌的想法。 难道，他的瘾一直以来都根本不是她吗？ 安卡想到这里，手指突然颤了一下。 ——骗子。 ——说什么自己没有过女朋友，那现在怎么会刚见面一两天，就旧情復燃？ 安卡的心逐渐凉了下去。 她有点乱。 但她知道，还有很多事情等待着她去做，个人感情在这些面前，是该有所让步的。
第198页 她不能放任自己就这么乱下去。 安卡用仅存的一点没有崩盘的理智，找到了自己的帐号卡。 帐号卡被按亮。 上面的时间是00:27。 莫攸现在在做什么？ 和林玥在一起搂搂抱抱？ 怎么以前面对她的时候就被动得像只蜗牛，转身和别人在一起，就这么主动？ 安卡摇了摇头。 她仰头碰了碰身后的墙壁。 ——别想了。 她警告自己。 安卡从物品栏里面拿出一颗白色的胶囊，含在嘴里，咬着吃掉。 这让她比刚刚能稍微镇定一些。 她调出了自己的通讯录。 莫攸把她删了以后，最上方的名字，就已经换成了别人。 她默默点击去，按下了拨通的按钮。 即使是深夜，对面接起通讯的速度依然很快。 不到半秒，安卡就听见了对面的声音。 「安卡？」 …… 如果事情能够重来一次，安卡一定不会在这一天、这样一个夜晚，因为自己的冲动，说出这样的话。 如果没有这一句话，无论是她和莫攸、还是她为自毁装置做的那些事情，都会更顺利、也更容易一些。 死的人会减少。 一切不会倒回起点。 她依然可以像往常一样，笑一笑，将所有的事一带而过。 但是…… 就像安卡此时坚信的那样——事情的「坏」是无止境的。 她微微扬起视线，她盯着漆黑的夜幕，眼睛一点点失去了光。 几秒种后，安卡将帐号卡贴在嘴边，轻声说道。 「君潜，我们结婚吧。」 第102章 没有异常 他要想想准备什么新年礼物。…… 听见安卡这句话, 君潜一下拉开床边的灯，撑着半边床，坐起来。 他没想到安卡突然在凌晨电话和他说这个。 从上次安卡出副本以后, 他在游戏大厅露面、让安卡打出带着他名字的子弹, 那以后，还和乔铎商量，调查了上一轮的新人，找到了林玥曾经和莫攸接触过的……「不太直接」的证据。 不过，实话实说，君潜确实用这些去引导安卡和莫攸之间的矛盾, 但是却没有想到, 安卡的转变会这么快。 他甚至有些怀疑, 这会不会是安卡和莫攸合起来, 商量出的计划？ 毕竟结婚之后…… 他手中的「自毁装置」, 就会变成他和安卡的共有物。 君潜还不知道这是什么, 但是也隐约猜到, 这对于安卡来说, 是很重要的东西。 即便有所怀疑, 但是君潜仍然承认—— 一剎那的难以置信中，还混杂着一点从未有过的欣喜。 「你在哪？」 他的声音和往常听起来不太一样, 有些因为刚刚醒来, 而自然而然带上几分不清楚。 安卡的声音有些微弱。 她缓缓抬头，透过黑暗, 看见不远处那个闪着光的、不知道住了什么人的门牌号：「c1-03964。我在这个门前。」 君潜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在那里。 他一边套好衣服，一边夹着帐号卡，继续和安卡说话：「你在那里别动，我去找你。」 「嗯。」 安卡的声音轻轻的, 像是白色的蝴蝶扇动翅膀。 她揪着一点自己的衣服，定定地看着左边不见尽头的走廊，和覆盖走廊的黑暗。 她得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不要深想。 就让所有的一切静静地走完。 黑暗中，她想起前几天，她凭藉着乔铎改过的「扫描仪插件」，查到了一个新的房间，隐藏在控制区一扇灰色的门后面。 门上刻着一个她很熟悉的「磁带」标志。 她以前没有权限出入这种地方。 但是通过这个插件，还有以前了解到的密码，她现在可以进去。 扫描仪毕竟不是实体，也比「人」要方便得多。 …… 与扫描仪共同进入那个房间的，还有莫攸。 只不过，扫描仪没有察觉到莫攸，莫攸也没有察觉到扫描仪，好像在空气中，两个没有实体的存在擦肩而过。 莫攸翻看着那些复杂的数据。 在房间的正中间，是一个老式录音机，录音机中，一盘磁带正在播放着。 是些莫攸听不出规律的数字。 他没有专注于那些数字，而是将目光放在了旁边储物柜里面的一个黑色档案夹上。 这个档案夹是一个月前创建的。 ——这个创建的过程并不是某个特定的人在做，而是因为这其中的信息无人保管，流出成为独立信息后，自动被纳入了信息环中。 ——当着其中的信息没有构成威胁时，就会被认为是次要信息，装进档案夹里，收录起来。 算起时间，一个月前，正是安卡进入主神空间的时间。 档案夹的侧面，写着一串字母和数字——c1-boom-1/2。 莫攸大半个身子隐藏在黑暗中，光线照亮了一只眼睛和半张脸，他单手拿着档案夹，另一只手按在那个拉环上，转了两下。 档案夹打开。 里面是一叠装订好的资料，和一张纸。 那叠资料，末尾有着安卡的署名，详细记录了自毁装置的运行方式。
第199页 而上方的那张纸，是一个人的手写纸条，字迹很陌生，不是安卡的字，纸条的边缘，标着数字二和一个日期。 ——是前不久刚刚放进来的。 「我对自毁装置进行了升级，如果按照原来的方式，由五位金卡玩家同时启动装置，可以免除这一批玩家样本的死亡。主神空间毁灭的同时，一切生命将回归原点。」 ——回归原点是什么意思？ 莫攸轻微皱眉，继续向下看。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预备措施，如果五位金卡玩家出现差错，可以由其中一个人单独启动装置，同样可以起到毁灭主神空间的目的。但是，这个人会永久消失，失去轮迴的机会，彻底脱离体系。」 莫攸的手指轻轻从这张纸上掠过。 他的神情有些凝重，这张纸明显不是安卡写的，安卡创造自毁装置的时候，也不会想到后续升级的事情，那么，也就是说，将自毁装置升级的，另有其人。 ——谁？ ——是某个控制区的人察觉到了自毁装置的事吗？ ——可这个人，为什么要帮安卡？ 莫攸看了看那张纸，想到自己并不能将其销毁或者带走，于是只能用自己的帐号卡，对安卡的资料和这张纸进行拍照记录。 随后，他只留了安卡的那叠资料在档案夹中。 至于那张纸，则是被莫攸轻轻对摺，顺着墙边，滑进了档案柜和墙壁的缝隙。 莫攸准备收好帐号卡时，注意到上面的日期。 距离新年，还有5天。 他想起在安卡的房间中，看到的有关自己名字的刻字，目光中闪过了几分柔和。 ——回去还是尽快和好吧，趁着新年的机会。 ——他要想想准备什么新年礼物。 之前他也送过她一次新年礼物，只不过，她收到礼物的时候，明显是惊吓大于惊喜。 送她礼物的人太多了。 莫攸估计，那个东西，估计早被丢在众多「她不喜欢」的礼物之中，一併扔掉了吧…… 他的表情有些苦涩。 ——还有这张纸上的内容，他也得找机会和她说说。 ——至于之前安卡突然要退队的事情……莫攸心里清楚，她应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这么多天，他就算生气，也平復得差不多了。 ——没有必要因为这个影响两人之间的关系。 莫攸默默想着，轻轻吸了一口气，将这个房间的门轻轻关好，走了出去。 …… 扫描仪送进了那个房间。 安卡顺着扫描仪的指引，找到了有关「自毁装置」的资料。 由于莫攸将其中那张纸拿出来，丢在了旁边的墙缝中，所以安卡并没有看见「自毁装置升级后」的结果。 扫描仪扫过那份资料。 没有异常。 …… 安卡收回思绪，她觉得自己身上有哪里不对。 可是，却又不清楚具体是哪里。 从莫攸的安全房走出来以后，她就感觉自己好像少了点什么，直到君潜的身影迎着他手中帐号卡散发的光亮，出现她的面前时，她才意识到…… 不是少了什么。 而是一种割裂。 当目的和意义这两样本该互相缠绕、共同支撑起一个人的东西，突然间松散、割裂成互不相干的两半后，热烈的情感和对日常生活的兴趣，就会逐渐变成水平线。 如果说，自毁装置被创造出来的时候，安卡想到的是「拯救」。 她想把无辜的人，拦在墙外。 那么现在，她的脑海中只剩下了「毁灭」。 墙外怎样已经不重要了，她只想要这个地方彻底消失，越干净越好。 君潜停在她面前。 即使内心有波澜，他脸上的表情却十分平静，话语理智而有条理。 「这个到底是什么？」 君潜捏着那枚闪着赤红色光芒的「自毁装置」。 「是个能完全毁掉主神空间的东西，需要五个金卡同时启动。」 「为什么要毁掉？」 安卡简单讲了原因，她没有看向君潜，好像自己是在和一个ai对话一样。 君潜继续问道：「你有人选了吗？」 「我，你，景迁，乔铎……」 说到最后一个名字的时候，安卡顿住了，她偏了下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君潜能够意识到她指的是谁，但是，在这种时候，他当然不会希望安卡说出对方的名字，于是，他很合时宜地说道：「如果人不够，我们继续找。」 安卡轻轻点头。 君潜提起了之前的话题：「你……想要结婚？」 「嗯。」 「主神空间结婚的步骤比较复杂，紫级以上的玩家想要结婚，需要先进行登记，登记后，会留给玩家七天的时间，邀请亲朋好友来做见证，七天之后，游戏大厅内，由主神亲自主持婚礼。」 安卡没出声。 君潜伸出手：「如果你同意，先把帐号卡给我，我会把这些事处理好，你不需要费心。」 安卡摸出自己的帐号卡，递过去。 君潜伸手拿住帐号卡，他手上想要接过，却感受到了来自安卡那边的阻力。 她捏着帐号卡，好像在犹豫什么，指节泛白。 直到这个时候，君潜终于借着一点微弱的光，看见安卡有点红的眼角。
第200页 他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引导的意思：「登记之后，如果七天之内想要反悔，还是可以解除的。」 安卡用另一只手轻轻抵了下鼻尖。 捏着帐号卡的手松开了。 君潜将两张帐号卡收好，重新伸出手，想要把安卡从角落里面带起来。 安卡躲了一下，自己站好。 君潜没有因为安卡的动作而不高兴：「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磨合。」 安卡低了低头，没什么精神。 「晚上冷，还是先回去睡觉吧。我送你回去，明天早上登记完，我会再去你安全房，把帐号卡还给你。」 安卡没心思解释自己不睡觉的事情，她不喜欢「第二次」。 第一次解释「不会睡觉」，是给莫攸。 现在，第一次不存在了，她不想再解释了。 「行。」 第103章 极端 「我已经结婚了。」 安卡和君潜登记、准备结婚的事情, 很快就在主神空间内传开了。 最先收到消息的人是景迁。 当颜一淮将游戏大厅内，公示牌上面的名字截图给他时，颜一淮感觉自己的周身都跟着冷了几分。 他尝试着问道：「景队, 我们要动手吗？」 景迁将那张图放到一边, 他抬头看了颜一淮片刻，脸上浮现一个温和的笑。 颜一淮看着景迁的表情，后背发寒。 景迁缓缓说道：「不想他们在一起的人很多，事情不会那么顺利的。」 颜一淮：「不过，以君潜的能力，想要挡下其他那些人, 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如果你不出面, 他……」 颜一淮说到一半, 观察着景迁的表情, 没有继续说下去。 景迁问：「最近的一次紫级组队副本是什么时候？」 「是三天后。我们没有报名, 但是, 莫攸和乔铎两队都在, 除此之外, 还有很多排行榜排在前四十的队伍。」 「暂且看着这次副本。想要动手的人，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颜一淮还是有些不放心, 在他看来, 其他那些人是没办法战胜君潜的，如果真的打起来, 或许只有景迁才有赢的机会。 景迁手指微微敲在捲尺壳的表面，发出一下一下如同钟錶秒针的声音。 平稳，有规律。 他温和的表情中闪过了几分厉色。 「如果真的要动手才能解决，无论输赢, 君潜都绝对登不上婚礼的台。」 声音微扬。 战胜或许困难，但是两败俱伤的方法，他却有不少。 …… 听见这个消息，乔铎直接找到了安卡的安全房。 还没有等到他敲门，就看见了同样来到这里、打算还给安卡帐号卡的君潜。 乔铎移了半步，挡住君潜。 「这样吗？说好先处理掉莫攸之后，把安卡放成自由人，我们公平竞争，现在你在这里抢跑？」 君潜看着他，似乎并不想要探讨这个问题。 他已经在终点了，又何来抢跑一说呢？ 乔铎还想说什么，却又觉得自己在这里通过「言语」来解决问题，很没有必要，他道：「你得不到她的。」 这个结论让君潜的面色冷了几分。 房间内的安卡好像听到了门口的声音，她走过来，从内侧敲了敲门，君潜听见，绕开乔铎，用帐号卡在门锁上刷了一下——门锁是安卡修好的，虽然还能看出一点当时被破坏的痕迹。 门开了。 安卡看向他们两个，对君潜伸手。 君潜把帐号卡递上去。 「谢谢。」 安卡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她身上依旧穿着昨天晚上的那套衣服，君潜不知道她究竟有没有睡觉，神情中，有几分……空洞。 安卡收下帐号卡之后，就准备关门，剩下一条门缝的时候，君潜轻轻拦住了门。 安卡停住手。 他提议道：「一起吃个早饭吧？」 安卡看了下屋内，又看了看君潜，没有拒绝，只是撤开半边身子。 乔铎当然不会把这个二人独处的机会留给君潜，他连忙上前一步，说道：「我也要吃。」 君潜神情不愉地回头，他说道：「虽然婚礼还没有办，但是按照主神空间的规矩，我和安卡现在已经算是夫妻关系。」 君潜话中的意思很明确—— 这是一个已经被划定范围的行为，乔铎的存在很多余。 乔铎听见「夫妻」两个字的时候，直接炸毛了：「我……」 他口中冒出来些君潜听不明白的、七七八八的诅咒，虽然听不懂，但也能感受到他起伏的情绪和不满。 安卡觉得乔铎这些话很有趣。 她并没有把「话语」和面前的情景联繫起来，只是单纯地觉得有趣。 安卡轻笑了一声。 这笑声有些不合时宜，乔铎停了下来，君潜将视线落在安卡身上。 安卡偏过头，将门推开，向屋内走去，她的声音没有因为刚刚的笑，而带上什么温度，像是个木偶一样。 「你们一起进来吧。」 这顿早饭，或许只有安卡的注意力是在「食物」上的。 君潜和乔铎面对面而坐，他们两个之间的氛围完全是凝固的。 视线相对时，尽是无声的对峙。 君潜有意避开乔铎，只和安卡讲话，比如接下来婚礼的安排，还有这段时间的准备。
第201页 但无一例外，但凡君潜提起一点和婚礼有关的事情，轮不到安卡说话，就会被乔铎直接截断。 …… 最后一天在控制区，莫攸没有四处活动。 该去的地方，他都已经去过了，除了那间灰色的房间，那个红色的方向，他也进去查看了，里面有些是对他「禁忌类技能」有启发的东西。 他坐在安卡的房间内。 他正在神情专注地雕刻一样东西，那是一个细小的印章，长条形状，印章的顶端，是一个阴刻的「x」字母，那是他们的队标，另一端，是一个单字「筱」。 他打算把这个作为新年礼物。 ——从外观上来看，这的确只是个印章。 ——但是印章的里面，是空心的，盛放着一种淡蓝色的、晶莹的液体。 这是他目前身上能够找到的，最贵重的药剂了。 只有不到两毫升。 全部都在这里。 这液体不含水，只是纯粹的药物，虽然量很少，但是在主神空间，也足以卖到天价。 一天后，同一时间。 莫攸手中捏着这个小小的印章，停在主神空间游戏大厅的二层、正对公示牌的位置。 …… 他轻笑了一声。 笑声中不知道都蕴含了些什么，只是闷闷地沉在衣领里面，好像没有任何温度。 阳光顺着狭长的窗户落进游戏大厅，照在电子公示牌上。 他看着排在首位的君潜和安卡的名字—— 虽然在主神空间里面人很多，但是真正会选择在这种环境下结婚的人却非常少，因此，他们的名字也相当显眼。 莫攸手中那枚小小的印章脱落。 为了方便取用其中的液体，印章外部的材质是容易敲碎的玻璃，内部是一个小小的细管。 此时，印章与地面碰撞，外部与内部同时破裂，液体在地面上缓缓流淌着。 周围的人群行色匆匆，没人注意到这个小插曲，有人玻璃碎渣上走过去，将原本碎成几块的印章碾成粉末。 半晌后，莫攸的视线终于有了变化。 他说过，他从不介意用一些极端的手段来留住她。 …… 安卡听见敲门声。 她以为是刚刚离开的君潜和乔铎，这两个人一顿饭下来就没安分过，吵闹得让她后悔放他们一起进来。 怎么现在又回来？ 是他们两个，还是其中一个？ 这些在安卡看来倒是无关痛痒的事情。 她将手中的抱枕随手放在沙发扶手边，头髮因为刚刚倚在沙发上，有轻微的乱，安卡一边用手指顺了顺头髮，一边去开门。 推开门的瞬间，安卡只感觉到有一道黑影从面前闪过，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门已经被关上，她被压着肩膀抵在了旁边的墙上。 当她看见黑着脸的莫攸时，眼神中闪过了几分诧异，但很快，又变成了愤怒。 转变间，却是安卡几天里情绪变化最真实，也最明显的时候。 「你放手。」 她想起前几天晚上看到的事情，就会觉得胃里有什么在翻搅，难以遏制地干呕。 情绪从单纯的心理层面转向生理。 安卡拧着眉偏过头，莫攸没让她如愿，手指扣在她下巴和颈侧的位置让她面向自己，力度有点重，安卡咬着嘴角看他。 她这次防备很足，几乎是瞬间就捏紧了手指，没有给莫攸任何摘掉戒指的机会。 技能发动，是新得到的「窒息」。 这个技能发动后，会影响到安卡周围半径五米范围内的人，区域之内，除了安卡之外的生物，都会有「窒息感」，并且，距离安卡越近的位置，「窒息感」越强烈。 有身体接触、能够威胁到生命时，这种窒息感会极为明显—— 这是一个足以保命的技能。 不过，莫攸却没有躲。 他单手扣着安卡的手腕，再次上前一步，微微低着头，望进安卡的眼睛，他的眼神中，是安卡从未见过的阴郁。 莫攸以前不会这样的。 即便是最生气的时候，他也会克制得很好，不会在安卡面前表现自己阴暗的、不为人知的那一面。 现在，这种阴暗毫无顾忌地释放出来，安卡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 ——好像一切全都崩塌之后，他让她，只能看见他这一个人。 安卡屏着一点唿吸说道：「我已经结婚了。」 这话在这种时候，无疑是引燃炸药的火花，莫攸看着安卡的眼睛，轻轻笑了一声，语气中带着嘲讽：「结婚？」 下一秒，在安卡尚且没有来得及有所反应的时候，莫攸已经抽出了安卡口袋里面的帐号卡，手指抵着紫色帐号卡的两段，用力一捏。 「咔。」 清脆的声音响起。 安卡心里一紧。 碎成两半的帐号卡被莫攸随手丢在旁边的地毯上。 他突然间反手扣紧了安卡的脖颈。 额头抵上额头。 察觉到莫攸接下来的举动，安卡微微唿吸着，说道：「再靠近你会死的。」 莫攸的表情没有变，红色的、发着光的丝线从他的手中浮现，顷刻间绕上安卡的手腕和脖颈。 他贴近安卡的耳边，与动作不同的是，莫攸的声音温柔，好像是诱哄。
第202页 「那就试试谁坚持的更久。」 丝线突然缠紧，安卡的唿吸一瞬间有些急促，她本能地微微仰头，想要有所缓解，却无济于事。 两人都顶着窒息感。 莫攸借着安卡仰起头、近乎于索吻的姿势，按住她的后脑，垂着视线用力吻了上来。 这是没有任何温柔可言的一个吻。 第104章 她不想说 一个字都不想说。 疼。 窒息感。 安卡轻微拧着一点眉, 当这个吻结束的时候，她的脑海中，只剩下了这两个词。 她的手指有些发软, 推不开莫攸。 他看起来却并没有受到「窒息感」的影响。 莫攸的目光停在她身上, 和几分钟前一模一样，阴郁不明。 安卡想要躲开丝线的束缚，她凭藉着仅存的理智，使用了【透明防御层】，防御层出现的瞬间，她终于感受到了一点新鲜的空气, 她轻微喘息着, 身体一点点往下滑。 莫攸有一瞬间的心软, 原本闪着红光的丝线逐渐暗了下去, 失去力度, 垂在安卡的肩侧。 他没出声, 抓着安卡的手腕, 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安卡的手撑在他胸口, 强烈的窒息感之后, 安卡仍然处于类似濒死的状态，她用不上力气, 压抑着反覆的咳嗽, 低低说道：「你把我放下来，你不是都已经……」和别人在一起了吗？ 安卡逐渐没了声音, 唿吸不畅，最后几个字莫攸没听见，他低了低头，只看见她微微开合的嘴。 「你说什么？」 他耐着性子问了一句。 安卡只当是这人和他装傻。 她闭了闭眼睛, 又咳了两下后，用力说道：「我结不结婚，和你有什么关系？」 话音落下。 房间内的气氛有片刻的凝滞。 半晌，莫攸视线从安卡身上移开，他沉默着没有理会安卡这个问题，反手转动旋钮，关掉了房间的里的灯，然后抱着安卡走到门前，声音淡漠地说道：「我本打算在这里解决问题的，不过，既然你不想配合，那我们换个地方。」 安卡偏过头，她看见了地面上那张碎成两半的帐号卡。 莫攸问她：「你安全房里面有没有什么贵重物品？」 安卡不理解他的意思，怎么突然问这个？ 她没有回答。 莫攸看了看她，放弃了询问，而是直接打量了一下屋内的东西，确定只是一些普通的家具和日常用品后，他得出了自己的结论。 安卡看着他的行为，突然意识到什么。 换个地方就要出门。 帐号卡刚刚被莫攸搞坏了。 出门…… 旁边传来了一声「咔嚓」响动。 安卡：「……」 可怜的门锁。 刚刚修好没有几天，就又被破坏掉了。 出了房门，莫攸依然保持抱着安卡的姿势，没有让她下去，安卡有点心慌，她此时恢復了一点力气，揪着莫攸肩膀上的衣服，就要下去站直身体。 莫攸紧了紧手臂。 安卡挣动几下。 莫攸威胁道：「非要失去行动能力才知道听话吗？主神空间不会死人，我不介意让你一直处于濒死的状态。」 安卡停住动作，抿了抿嘴。 莫攸后面这句话柔和很多，其中的威胁意味却丝毫没减：「如果你不想刚刚的事再重复一次，就别动。」 安卡尝试着商量道：「你别这么抱着我走，会被人看见的。」 从安卡的安全房往外走，没过一会儿就会走到游戏大厅，那边人很多，她这么被抱着过去，一定会备受瞩目。 莫攸反问她：「那你和君潜登记结婚的时候，有想过我会看见吗？」 安卡：「……」 她很想反驳一句——那你和别人滚床单的时候，是不是也该想想我呢？ 不过，安卡并没有说，她想着，既然莫攸还能这么无所顾忌地出现在她面前，并且丝毫不提那天「被她闯了安全房」的事情，多半是他根本不在意，也不认为自己那么做有问题吧？ 呵。 「双标。」 她小声叨叨。 莫攸听见她的怨念，却没懂怨念的来源：「嗯？」 安卡的精神恢復得差不多了，虽然刚刚发生的事情消磨她的意志，也失去了行动能力，但是，比起之前几天毫无光彩的生活，安卡的眼神有些不一样，不再是死气沉沉，而是带着不服输的挑衅。 她顶着莫攸的视线。 随着莫攸走路的动作，身边的门一扇接着一扇掠过。 安卡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想和谁在一起是我的自由，你管不着我。」 听见安卡这句话，莫攸的神情暗了暗，可是他却并没有反驳安卡的话，或者真的按他威胁的那样，再来一次窒息体验。 莫攸只是当做没听到，继续往前走着。 安卡没有听到莫攸的回应，觉得有些奇怪，她下意识使用了【同声】技能。 ——这大概是同声技能作用时间最短的一次。 ——原本可以得到十秒钟的心理活动，但是，安卡仅仅听了五秒，就直接收回了技能，她的胸口微微起伏着，有些震惊地盯着莫攸。 莫攸看着安卡的反应，似乎知道她在做什么，步子稍微缓了缓，意味不明地问她：「同声？听见什么了？」
第203页 这问题让安卡后背发凉。 她生怕莫攸再被刺激一下，就直接将他内心的那些想法，付诸实践。 那也太恐怖了。 「莫攸，你冷静一点。」 莫攸轻声道：「想要阻止婚礼的进行有很多种办法，你刚刚听到的，只是其中相对温和、杀伤性不高的一种而已，不过，无论哪一种，都不是你能承受得了的，这件事情最好的解决办法，是你主动取消登记。」 安卡仍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轻易服软。 她摇摇头。 莫攸手臂微微用力，低头贴近安卡的耳边，缓声道：「那你可以试一试和他结婚，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安卡闭了闭眼睛。 今天莫攸说话的语气不太对，和平时完全不同。 他平时就算是生气，也只是冷着声音和她进行「有来有回」的争吵，而现在，他却几乎没有给她任何翻盘的余地。 再往前走，就会进入游戏大厅的二层平台。 安卡不想让其他人看见自己这个样子，她的手腕和脖颈上还残留着些没法立刻消除的痕迹，头髮也因为激烈的动作，而变得有点凌乱。 她找不到逃脱的办法，只能像是害羞或者撒娇一样，装模作样地把脸埋在莫攸的颈侧，企图别人不会通过自己的侧影，认出自己是谁。 莫攸帮她把兜帽扣在头上，挡住了脸。 但还没有等到安卡松一口气，她就发现，莫攸很「贴心」的走在了二层人多的外围区域，由于两人之间的亲密举动，吸引了部分正在观看下方mvp评选的玩家的视线。 走过的时候，总有玩家看看他们两个。 莫攸的表情理所当然。 安卡在心里默念走快点走快点，然而，莫攸却在二层偏中心的位置停了下来。 安卡用力揪了揪他的衣服。 「你干嘛？」 「我对这次的评选有点兴趣，想留下来看一会儿，你陪陪我，怎么样？」 安卡：「？！」这人什么毛病？ 她低着声音说道：「我现在这样，被发现了，对你对我都不是什么好事。」 莫攸声音冷淡：「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好，你觉得不好，那就说点什么，如果我认为你说的事情比评选更有趣、更吸引我，我就不站在这里看了。」 安卡觉得自己脑袋里面一阵充血。 比刚刚窒息的时候还要严重。 还有趣？ 下面那些玩家有一个是你认识的吗就有趣？ 有吗？ 但凡你能叫出来他们任何一个人的名字，我当场就从二层跳下去。 她压平自己内心的想法。 即便这么想着，她还是不敢抬头，只能默默盯着莫攸领口处的那一颗白色的、略微有些透明的衬衫扣子，好像要将扣子盯穿一样。 她当然知道莫攸想要听什么。 但她不想说。 一个字都不想说。 莫攸看着兜帽里面沉默的安卡，看着前方一层里面，零零星星的十支队伍，不动声色地轻声说道：「不想说也可以，我们一起把评选看完。」 听见莫攸这句话，安卡就知道事情不对劲。 她清楚「一起」是什么意思。 当莫攸的手往脖颈靠了靠，手指捏住安卡兜帽顶端的一小块布料，轻轻往后扯的时候，安卡心里一慌，急忙抬手按住莫攸的手指。 「别。」 莫攸停住动作，手却并没有从兜帽上撤下来。 「想说了？」 安卡：「……」 她在心里面把莫攸骂了一个来回。 莫攸：「不想说，我们继续。」 安卡知道莫攸的性子。 第一次是警告。 第二次，如果她还犹豫不决的话，他不会再用威胁的方式，而是会直接将兜帽摘下来。 她闭了闭眼睛，几秒种后，她闷在兜帽里，小声挤出一句话来：「我喜欢你。」 莫攸对这句话不怎么满意，他压紧安卡的脖颈，手指绕着兜帽点了点。 「可你也喜欢别人，不然怎么会和别人结婚呢？」 莫攸说话的时候，主神宣读的声音恰好响起，好像一切都是计算好的一样，结婚两个字淹没在宣读声中，没有被周围人听到。 安卡咬着下唇。 她觉得自己人生二十几年就没有这么被动过。 她软了声音说着。 「我只喜欢你。别站在这里了，有什么问题我们私底下解决，好不好？」 安卡话语中带了几分委屈。 莫攸：「不好。」 他变本加厉，贪心地希望能借这个机会，索取到更多。 安卡埋着脑袋，轻轻吻在他的颈侧，一下接着一下，软软的，像是小猫一样。 唿吸温热。 她为了能尽快离开，说着一些难于启齿、没打算兑现的承诺：「离开这里，随便你怎么做。」 第105章 切开黑 不会弄疼你的。 莫攸的视线掠过游戏大厅二层的栏杆。 下面这一组的mvp已经宣告结束, 玩家陆陆续续离场，而二层的众人，有些不想再看下一组的, 也打算离开, 一时间，过往的人多了起来，落在安卡身上的视线，也比刚才要多。 她低着头，提醒一样地小声唤道：「莫攸。」 莫攸收了视线，似乎是对下面的评选失去了兴趣, 淡淡道：「走吧。」
第204页 安卡：「……」 她怀疑莫攸从刚开始, 就已经打算看完才走, 白费她这么久的口舌。 评选就那么好看吗？ 她就着刚刚他脖颈的位置, 重重咬了一下。 莫攸侧了点头看她, 带着哄人和无奈的语气, 却并没有压低声音, 好像故意说给周围人听一样：「这里人多, 你安分一点。」 此话一出, 周围的人对他们更好奇了。 安卡：「……」 恶劣。 好像她做了什么一样。 不安分的是谁他心里没点数吗？ 莫攸倒也没有在这里过多地为难安卡——虽然在安卡看来，这人的行为足够跪十天搓衣板。 他收紧绕过安卡后背的手, 从她胳膊下方穿过, 让她更方便地靠近自己的肩膀，肩膀能够挡住她的脸, 即使是周围各种角度几乎都站了人，也不会被人察觉出她是谁。 他到底还是护着她的名声。 安卡抓紧他的脖颈。 从侧面，她能够看见他凸起的喉结和脖颈好看的弧度，莫攸身上带着属于男性的味道, 混在沐浴液残留的清香味之中，安卡下意识用鼻尖戳了戳他。 一下，两下…… 微弱而有规律的感觉让莫攸颤了颤。 他掐了下她的腰，警告道：「别动。」 说完，他眉间闪过了几分忍耐，朝着安全房的区域走去，步子有点快。 安卡注意到莫攸的变化，埋在他肩头闷闷地笑，笑声中有难以掩饰的得意，她想要反客为主：「这个有用诶，下次我用这个。」 莫攸：「还打算有下次，你想结几次婚？」 安卡得逞了一次，刚才的委屈尽数化成了攻击的动力，外加上此时进了长长的走廊，人少得只剩下很远才有一两个，她也不再担心会被人发现：「怕我和别人结婚呀？」 莫攸不答。 安卡继续作死：「你这么急急忙忙地来找我，不就是怕我和别人走嘛？」 莫攸低头看她一眼。 安卡仰仰头和他对视，一个字一个字轻声道：「你很喜欢我。」 「是不是？」 安卡揽着莫攸肩膀，拍了拍。 「不说话就是默认。」 莫攸闭了闭眼睛，停住脚步，把安卡放下来，拽着她的手却没松开。 安卡只顾着和莫攸说话，没意识到已经到地方了，踏上地面之后，她看向旁边，才发现这里是莫攸的安全房，而在看见那个门牌号的时候，几天前的记忆一併涌上来，安卡的脸色却突然白了一下，原本的笑容僵了僵。 莫攸拽着她往前走，用帐号卡刷开了门。 林玥和权乐池都想要隐瞒那天发生的事情，他们很快就修好了门锁。 看不出安卡破坏过的样子。 里面的卧室房门也是一样。 安卡看见莫攸红色帐号卡的时候，微微怔了一下，但很快，她就没办法把重心放在……询问莫攸帐号卡的问题上，她定住脚步，用力抽出了手。 安卡：「我不进去。」 莫攸皱眉回头，他以为安卡是想要在这个时候找机会逃跑—— 根据过往的经验来说，安卡的信誉并不好，莫攸相信她确实能够做出「临阵脱逃」这种事情。 他走到安卡面前，再次拽起安卡的手腕。 安卡挣动，莫攸用了几分力，没让她成功把手抽出去。 安卡见着莫攸打算直接拉着她进屋，扬了几分声音，声音甚至有几分凄冷。 「我不进去！」 莫攸停住。 安卡有些不对劲。 他也不知道具体不对劲在哪里。 不过，安卡的神色和往常不太一样，像是被吓到后，产生了什么后遗症一样。 他回身，手指穿过安卡额头处的头髮，稍微往上一带，露出了安卡光洁的额头，额头上，有细细密密的汗水。 莫攸没有强迫她，只是轻声问道：「你怎么了？」 安卡晃了下脑袋，避开莫攸的手。 莫攸的脸色冷了几分，他当这又是安卡博取同情的戏码：「你别演。」 安卡：「演？倒是你别和我演了，你和林玥在里面做过什么，还用我复述给你听吗？」 莫攸怔了怔，他想起安卡那天站在门外偷听的事情，以为她指的是那天：「只是说话而已，你在想什么？」 安卡冷笑一声：「我想什么？她都穿睡衣和你躺在床上睡觉了，你告诉我只是说话？」 莫攸皱眉。 「你别装傻莫攸，你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他不怎么清楚。 但是，听着安卡提起林玥的事情，加以联想，莫攸好像也能够得出一些可能性，他问：「你这几天又来过我安全房？」 莫攸说完之后有点后悔，这个「又」字似乎暴露了一些细节。 但是，安卡在这种时候，并没有注意到这些。 安卡凑近一步，盯着莫攸的眼睛，阴阳怪气地说道：「想起来了？她说你挺不错的，你听见了吗？哦。你当时睡着了，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能连续做三四天，和她在一起一晚上就不行了？她还真有本事呢。」 莫攸双手压在安卡的肩膀上，让她踮起的脚尖重新安稳地平放回地面。 「你看见的不是我。」 安卡气笑了，她没想到这种时候，莫攸仍然和她否认：「你骗鬼呢？」
第205页 莫攸觉得自己单纯讲道理是讲不通的，她也不会耐心听，于是直接问道：「那你看见脸了吗？」 安卡仍旧笑着。 好嘛。 他还好意思说这个？ 要不是因为他把门封起来了，她会看不见脸？她能冲进去直接把被子给他掀了。 安卡在心中默念着。 越想越气。 她直白地说道：「没看见脸很重要吗？你当自己蒙在被子里，留个背影，我就认不出来你？莫攸，就算你只露出来几根头髮，我也知道那是你。」 安卡说得肯定，或许是因为太激动了，很多事情虽然没有办法肯定，但是混着情绪，也被她一併说了出来。 「有什么不好承认的？不就是和几年前的学妹女朋友旧情復燃了吗？」 说到这里，安卡越说越委屈。 声音里不由带上了几分哭腔，她觉得这样很不符合自己平时尽力维护的人设，所以努力压制着，压抑之下，声音更多了点可怜巴巴的意思。 莫攸没懂她在说什么。 什么学妹？ 什么女朋友？ 她在说些什么啊。 莫攸拧着眉，将刚刚的帐号卡再次拿了出来，摆到安卡面前，调到「行踪路线」的界面，指了指。 「我这几天没在主神空间，你看到的人也不是我。」 安卡刚要质疑，可是当她的视线落在帐号卡上的时候，却微微停住了话语，帐号卡上面，过去七天的行踪，是灰色的，这个安卡很熟悉，也知道是什么意思—— 他在控制区。 这是不可能造假的。 凭藉着安卡对主神空间和控制区这么多年的了解，就算其他的东西有机会作假，这个也是绝对没戏的。 安卡张了张嘴。 局面好像和她想像得不太一样。 ——她都已经做好了准备，无论自己怎么说，莫攸都没法还口，只能表情愧疚地由着她质问下去。 ——这怎么还有反转？ 安卡怀疑道：「你是不是和主神有什么交易？」 莫攸轻微嘆了口气，将之前见到林玥、和她交易进入控制区的事情，用几句话概括了一下，说给安卡听。 安卡听了以后。 眨了眨眼睛。 在莫攸的注视下，安卡的表情就好像是换脸一样，一点点由愤怒变成了无辜。 安卡厚着脸皮后撤一步，回想自己刚才说过的话，已经升起了逃跑的念头，把两只手挡在面前。 她不看他，小声说道：「我弄错了。」 莫攸上前一步，语气沉沉。 「是错得挺离谱的。」 安卡这下不再压抑自己刚刚的哭腔，试图藉此哄骗莫攸：「也……没有吧。」 她说得违心。 安卡当然知道—— 如果莫攸和林玥之间毫无关系，那么整件事情从头到尾，莫攸就挑不出毛病，都是她自己一个人在作死啊。 怎么会这样！ 莫攸继续向前走，走廊并不宽，很快，安卡的后背就被迫靠在了另一面墙上。 「看个背影，能把别人认成我？」 「几根头髮？」 莫攸扣着她的下巴，拇指指尖抵上她的牙齿。由安卡这些话，莫攸也能够想明白最近的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莫攸把之前安卡用来嘲讽他的话，一句句送还回去：「怕我和别人在一起？」 安卡：「……」怎么可能。 莫攸：「你这么急急忙忙地找别人结婚，不就是想报復我吗？」 安卡：「……」闭嘴吧你。 莫攸：「你很喜欢我。」 安卡：「……」才不要。 「是不是？」 不！ 「不说话就是默认。」 安卡不敢回嘴，只能在心里面默默感嘆世事无常，一着不慎就让她处于食物链底端，简直是苍天无眼。 安卡被莫攸拉着手腕拽进屋内。 进去后，她揪了揪手指，下意识划过戒指，正式且不要脸地说道：「既然……矛盾和误会都解除了，那我们也算是和好了，是不是？」 莫攸将门关上，帐号卡收好。 安卡看着莫攸这一系列动作，心想着就算是莫攸很不高兴，如果她好言好语说明理由，他也不会过于为难她。 然而，莫攸回头看向安卡，毫无徵兆地说道：「你以为结束了吗？」 莫攸脸上的表情变得不太对劲，好像刚才那些只是轻松的玩笑，从现在这一刻，「算帐」才刚刚开始。 安卡感到有些不妙。 她下意识退了一步。 手指抵住桌子边缘。 莫攸看了下旁边那几个没了眼睛的npc，在莫攸的「训练」之下，他们已经非常听话并且有纪律了。 他的声音失去温度，仿佛彻底变成了另一个人。 「你们几个，把她带进去。」 安卡看他，声音里有点慌：「你要干什么？」 npc立刻服从命令。 有两个npc走过来，架起安卡，将她的手背到身后控制住，这些npc外表都是木质的，所以安卡只觉得手腕被抓住后，木质的稜角磕在手上，很疼。 另外的npc推开了饮水间的门。 他们把安卡带进去。 这是安卡第一次进这个地方。 陌生感和危险交织。
第206页 黑暗中，四肢传来力度，安卡被那些npc放到了一个冰冷的檯面上。 她不安地回头看了下莫攸。 莫攸正慢慢给自己戴上了一副橡胶手套，他将指尖一点点贴上橡胶手套的顶部，抻平。他向她一步步走来，身上崩坏和阴郁的气息在这一瞬间最大化。 眼神无光，声音悠长冷冽。 他说着些她听不太懂的话。 「安队，你这样不行的。」 「治疗之后会好起来的吧？」 「只看着我一个人，只喜欢我一个人。」 「不敢再说谎。」 「不敢再任性。」 「以后打算和别人结婚的时候，你会想起今天发生的事。」 莫攸说着，拉开了一盏小灯。 灯光是灰白色。 并不明亮，只能让安卡勉强看清屋内的情况。 饮水间内，没有饮水机。 安卡看见了墙面上几道触目惊心的血痕，还有地面上堆着的，一些分辨不出是什么的东西，周围都是些金属器械，上方，是一个网状的穹顶罩，散发着淡淡地银丝光线。 冷色调。 角落里面有些棕色的瓶瓶罐罐，不知道装了些什么。 「我记得你以前问过我，我是学什么的？」 莫攸捏着刀柄，银色的手术刀片在安卡眼前晃了一下。 灯光映亮了锋利的刀尖。 「我就是学这个的。」 他将刀片贴在安卡的侧脸上，安卡的喉咙里发出一点颤音：「你不要冲动……」 莫攸调整了一下台面的高度，左手抬起，捂住她的嘴。 「别出声，我不想心软。」 莫攸站在安卡头的这一侧，俯下身，右手手指挑开她的头髮，一点点碰上她的下巴，最后安慰似的吻了一下安卡。 与此同时，安卡的脖颈上又一次出现了之前的红色发光丝线，一点点勒紧。 莫攸轻缓着声音道：「放心。我手法很好，不会弄疼你的。」 听闻此话，安卡只觉得自己通体冰凉。 第106章 我不信 「不敢给我看？」…… 安卡最后感觉到的, 只有一支冰凉的针剂，在她无法反抗的时候，缓缓刺入后颈。 她视线之内的那盏白白的小灯逐渐模煳, 变成一团虚影, 下半张脸被莫攸冰凉的手指覆盖，安卡只发出一点低低的声响。 这人要做什么？ 她回想莫攸那些话，什么治疗，什么以后，安卡任由自己的思绪随着麻醉乱飘，最终只得出来一个结论。 他不是想杀她。 只是想她喜欢他而已。 安卡白白净净的额头上拧出细细的痕迹, 她喜欢他, 早就是了。哪里需要这么大张旗鼓。 或许是麻醉的作用, 安卡最后昏迷的时候, 竟没有觉得莫攸在做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只是想着, 这事挺符合他性格的, 就算他把她切成几块, 也不怎么违和。 可是, 真的只是误会而已啊。 她又没想惹他生气。 安卡有些委屈地想着。 …… 映着淡白色的光，莫攸看着安卡昏睡过去的样子, 他捏着刀柄, 用刀柄的一端从安卡手臂侧面缓慢划过。 十几分钟后，他轻嘆了一口气, 把手上的刀扔到旁边的金属盘上。 刀子和金属盘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捨不得在她身上动刀子的。 刚刚也只是想吓吓她而已。 论起这件事的结果，大概是……之前安卡莫名其妙给他打的一针麻醉，又被他还了回去。 莫攸手指轻轻划过安卡脖颈上的针孔。 有一点细小的血珠渗出来, 被他擦干净。 莫攸希望她能够稍微改变一点，做什么事情之前，可以想一想后果，也想一想他。 麻醉的劲大概要十几个小时才能过去。 莫攸就坐在旁边一张淡银色的椅子上，静静地看着她。 他想起，以前实习时的事情。 刚开始是切活人，后来，被送去切死人了。 他年纪不大，于是上面派了一个带他的前辈。 莫攸不知道，做这个的，是不是或多或少都有些不为人知的怪癖，但是后来经他观察，大多数人都是没什么特点的，混在人群里面，和其他人也没区别。 上班、拿工资、养家餬口。 所以，莫攸和前辈两个人，全都是怪胎，这「怪胎浓度」，有一说一，还挺高的。 那前辈大约四十多岁、快要五十的样子，头髮乌黑乌黑的，很茂密，一点都没白，他目光锐利，看人准得很。 前辈平时少言寡语，眉目阴沉，看着不好相处，工作的时候，会给莫攸做示范，但是，从来都不说多余的话，好像两个人毫无关系。 莫攸是同样性格的人，于是也从没有过异议。 直到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 那天，前辈站在台边，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没来由地和莫攸说道：「工作归工作，平时不要动歪心思。」 莫攸应着，却不理解，这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前辈自顾自说着，也不在乎莫攸究竟有没有听进去：「小年轻身上的束缚少，很容易就心思不正的，你现在不当一回事，等到那瘾真的起来了，谁都拦不住你。」 莫攸紧了紧眉，直接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第207页 前辈停下绕着尸体走动的步子，用刀背随手在檯面上敲了敲。 「伸手。」 他说。 莫攸抬起左手，他是用左手的，平时用刀也是用这只手。 他以为对方是要递刀给他。 前辈却捏着刀，用力在莫攸手上敲了一下，说道：「右手。」 莫攸抬了抬右手，却攥着拳，没有张开。 前辈转了下刀，那个动作，像是莫攸以前上课时转笔一样，稳稳地，一切都在控制之中，这是莫攸喜欢拿刀子的原因。 前辈干巴巴地笑了声：「不敢给我看？」 莫攸摇摇头，坦然地张开了手掌。 掌心处，是一道深深的伤口。 划伤的手法很干脆，但很明显不是只划了一次，前前后后，反反覆覆，先是流血、结痂，然后再被划开。 前辈只看了一眼，就移走了视线，像是不感兴趣。 他问道：「你平时除了工作，还会去哪里？」 莫攸低低头，如实回应道：「家，俱乐部。」 他说着，将一张白色的卡片放在面前，前辈扫了一眼，卡片上，白底黑字，是个临近郊区的枪枝俱乐部。 他问：「工作赚钱，然后拿去换子弹？」 莫攸点头。 前辈若有所思：「挺好，比我有救。以后忍不住了的时候，多去打枪，少把自己关在家里。」 「……还有，走出了这个屋，你的刀只准对着自己，不准对着其他人。」 前辈盯着莫攸的眼睛说完这句话，他将手里面的刀平放在手里，递给莫攸。 莫攸从他手心里拿过刀，看见了对方手心中一道略微凸起的紫黑色伤痕。 他问：「你动手前会热一下刀子？」 听到莫攸这话，前辈突然大笑了两声，用那只手，反过来拍拍莫攸的肩膀：「懂行。」 他没说其他的，直接绕过莫攸，离开了这个充满了白色光芒的地方。 莫攸看了下前辈的背影。 第二天，他得到了前辈的死讯。 在家里。 休克。 然后致死。 …… 安卡不是在饮水间醒过来的，她醒来的时候，躺在主卧的床上。 窗帘紧密地拉好，没有透进来丝毫光亮，黑漆漆的，卧室内没有人，安卡晃了晃脑袋，想起昏迷之前的事情，掀起被子查看自己身上的情况——她连衣服都没有换。 安卡眨眨眼睛，听见了门把手转动的声音，抬头看去，莫攸带着杯水走进来。 「你起来了。」 他说的是陈述句，好像很早就计算好了，安卡会在这个时候醒过来。 安卡盯着莫攸并无异常的神情：「你对我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 安卡没有信这句话，仍然目光警惕地盯着他。 「我不信。」 「那就算了，喝水。」 莫攸抬了抬手。 安卡在床上往后缩了缩，抱紧被子，没有接水杯。 「这里面又装了什么稀奇古怪的药？」 莫攸轻嘆了口气：「如果我想你一直睡下去，还会让你中途醒过来喝东西吗？」 安卡觉得他说的话有道理。 她的喉咙中确实感觉到了几分干渴，也不知道是之前麻醉的缘故，还是只因为长时间没有喝水。 她接过水杯，低头贴上杯子的边缘，试探性地喝了一小口。 莫攸见她神情缓过来，一件件交代着事情，语气已经恢復了原来那种不咸不淡的样子：「这个是你的帐号卡，我拿去补办了一张新的。刚才从你的安全房里面找了几件衣服过来，你一会儿如果想换，可以换掉，还有，门锁我已经修好了，随时可以回去住。距离组队副本还有三个小时，记得做好准备。」 安卡看着莫攸将帐号卡和衣服分别放在床边的一小块空位上。 听到最后一句话时，她有些惊讶地望了下钟錶：「只剩三个小时了？」 莫攸点头。 安卡顺口说出来：「我们要准备什么？」 莫攸盯了安卡两眼，确定她这句话仅仅是思维不在线，而并非故意挑起矛盾之后，面无表情地提醒道：「我们不是一个队伍的。」 安卡停滞。 她把这事给忘了。 安卡有意避开这个敏感话题。 于是，她又问起了刚刚醒来时的那个问题：「你到底对我做什么了？」 莫攸看着她的眼睛，开始胡编：「我把你的胸口割开，拿出心脏检查了一下。」 安卡：「？？」 她认为这话不可能是真的，但还是下意识摸了摸心口，心理作用下，那里好像空落落的。 「检查出什么了？」 「问题挺多的，要分成几个不同的阶段来治，你最好以后每隔七天来一次。」 安卡刚要说一句——你骗小孩玩呢。 但很快，她又察觉到了莫攸这句话中可能隐藏的含义，她手指捏着水杯，皱眉问道：「你不会是在我身体里放了个定时毒药吧？七天要服一次解药，不然就会毒发身亡？」 莫攸被她这奇怪的想像力惊到了，若有所思地摸了摸她的发顶，将那几根翘起来的头髮压下去。 他带了点浅笑，说：「小孩子一样。」 安卡眨巴两下眼睛：「……」
第208页 敢情就是在骗她诶！ 安卡不出声地咽下一口气，撑着坐直身体，她拿起自己的帐号卡时，又突然想到什么，偏头问他：「你的帐号卡怎么回事？」 莫攸别了下视线：「没什么，你穿衣服，我先出去了。」 安卡没放他走，直接从床上站起来，两只脚光着踏在地面上，伸手去拽他的胳膊。 小臂被捏紧，莫攸回头，皱眉说道：「地上冷，你穿上鞋。」 安卡：「你快说，不说就不穿。」 莫攸弯腰将安卡抱起来，重新放回床上，如实回答道：「……帐号卡有了点变化，暂时只能使用禁忌类技能，巫术盒子里面的技能，都被转化成对应的禁忌版了。」 安卡微怔，半晌，她吐出来一句话：「你玩命呢？」 莫攸从地板上拎起拖鞋递到她脚边。 他说：「已经找到解决办法了，不用担心。」 安卡没接，她又回想起在饮水间看到的那些血痕，她知道那些血不是别人的。 她反按住莫攸的手，莫攸抬起一点头看她。 安卡认真问他：「你是不是……有那方面的倾向？」 莫攸的手指顿了顿。 安卡直直地望着他，莫攸好像失去了和她对视的勇气，又把自己缩回了壳里面。 他既渴望她能够知道这些事情，又害怕她会看清这样一个自己。 这些瘾会在和她的亲吻和近距离接触时，短暂地消失。 却又会在她和别人笑脸相迎时，将他围困着逼进角落。 进入主神空间，由于这里特有的恢復速度，莫攸几乎不会再身上留下伤痕，安世筱以前也没有发现过。 莫攸捏紧放在身侧的手，手背上泛起一点血管的痕迹。 小臂有轻微的颤抖。 他知道，比起君潜、比起景迁，又或者是比起最近不知道怎么搭上线的乔铎，他可能是最不适合作为恋爱对象的那一个。 可是—— 莫攸终于抬起头，面对着她，承认道：「是。」 他想把他的药守在怀里。 安卡顺着床边划到下方的地毯上跪坐着，她手指压上莫攸的脸，拉进两人之间的距离。 她低着脑袋，温柔而安抚地吻上了他。 「这样会好一点吗？」 她望进他的眼睛，问道。 莫攸的手指逐渐松开放缓，安卡覆住他的手，把自己的手指一点点压进他的指缝里。 莫攸没有拒绝。 第107章 别走那么快 「你是不是还喜欢他？」…… 窗帘被拽开了一点, 中间有一条三指宽的缝隙。 阳光斜斜地照进来。 这样半明半暗的光线，让人觉得有些暧昧不明。没什么理由的，恍惚中, 两人的影子拉长又缩短, 周而復始间，时间好像也像焦糖一样软糯。 距离组队竞技场开始仅剩下不到三个小时，安卡和莫攸都不怎么急。 「快到时间了。」 「我知道。」 「看不出你知道。」 「我知道的。」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两人之间的距离变得很近。 地面上是深灰色的地毯，一直延伸到床边一米半左右的位置，安卡坐在地毯上，后背贴着床, 她双腿微微曲起, 窝在床和地毯的夹角里面。 安卡的双手撑在身体两侧, 半蜷着拳头, 指节白皙。 她仰起一点头的时候, 从窗帘缝隙透进来的光线, 刚好能落在她的眼睛、鼻樑、嘴角, 还有下颌。 脖颈上, 隐约能见到一点细细浅浅的痕迹。 莫攸看着她, 他也坐在地毯上，坐在她身侧, 面对着床的方向。 莫攸半偏着身子, 微微俯身，双手分别扣在安卡撑在身侧的两只手上。 两人一左一右, 影子交错着。 当莫攸再一次轻吻到安卡的时候，安卡笑了下，轻轻推开他的肩膀，让他侧身坐好, 安卡撑着地面站起身来，她走到窗边，把窗帘扯开。 莫攸带来的衣服，她已经换好了。 阳光彻底照进来，有点晃眼。 莫攸跟着她一起来到窗户一侧，从背后抱紧她，他的下颌贴在安卡的肩膀上。 他低低地说着：「别走那么快。」 「不走的。」 安卡应着。 「什么时候回来？」 「这次竞技场结束，我拿到自毁装置，就回来了。」 「如果拿不到呢？」 莫攸没有轻易放过这个问题。 安卡沉默地低了低头。 莫攸压着她的肩膀，把她转过来，说道：「公开吧。」 安卡看他：「什么？」 「自毁装置的事情，公开吧。在主神空间公开之后，这个东西就不再算是私人物品，变成了所有玩家的共有物，那个时候，他自然也不能用这个胁迫你。」 安卡摇头：「这太冒险了。」 莫攸的手指轻轻碰过她的头髮。 他说：「我在装着和自毁装置相关资料的档案盒里面，看见了第二份资料，上面是关于升级的内容，升级之后的装置，更加安全，也更容易被人接受，如果用这个，和其他玩家说清楚，未必得不到认可。」 安卡抬头，有些讶异：「你看见那个了？难怪我上次看扫描仪的反馈时没有看到，原来是被你拿走了。」
第209页 「没有拿走，还在房间里面。」莫攸说着，对安卡的话有点疑惑，「那个是你写的？」 安卡点头：「嗯，升级的事情是我做的……」 ——就在知道林玥住在莫攸安全房里面后不久。 ——她那时候得做点什么，才能遏制住自己的冲动，但即便如此，好像冲动也没减轻几分。 莫攸：「上面的字迹和你的不太一样。」 安卡笑：「你还记得我的字迹？我很久没在你面前写字了吧……以前有写过吗？不太记得了。」 莫攸望着她的发梢，想起了在安卡的房间，看到的几行他的名字。 又想起之前她和他一起写字的情景。 他说：「写过的。」 就算安卡不记得了，他还是能记住的，毕竟，需要他记住的东西，也并不多。 安卡没有深究这个，只是道：「你看见的那张纸上，是用左手写的。是想让控制区能够放松警惕，在那边，一份独立的、仅有一个人掌握的信息，会被认定为是不稳定信息，不久后，控制区会派人去那边进行查看，我不想这样。」 莫攸表情认真：「那我把纸抽出去，是不是惹了麻烦？」 安卡摇摇头，指尖贴了下他的嘴角，轻声道：「没关系的，纸还在那个房间里面，就是有效的，而且，这样或许更好，说不定，真到了紧要关头，还能就我们一命。」 莫攸明白她的意思。 这个举动，能暂时骗过控制区，就算以后真的被人察觉到了，升级的资料不在，也不算完全暴露。 他想起什么，意有所指地说道：「你左手写字也挺好看的。」 安卡扯了下嘴角，有些隐晦地看了下莫攸的左手，口是心非：「觉得是必备技能，就练过一段时间。」 ——她总不能说是因为想他才练的吧。 莫攸注意到她的表情，没有点明，却也没有说话，他看着她，沉默着，任由这样微妙的氛围逐渐蔓延。 最后，是安卡先顶不住了，抬起双手，指尖扣着袖口，将双手拍在他肩膀上。 「你好烦诶。」 安卡贴上莫攸的侧脸咬了一口，莫攸无奈看她。 他又没做什么。 怎么就赖上他了。 莫攸淡淡地笑了下，他又转回到正经的问题上：「里面写的回归原点是什么意思？」 安卡微怔，这个问题好像触及了她并不想提起的部分，她看了看莫攸，半晌没有说话。 就在莫攸觉得事情有些不对、或许并不像他想像的那样「安全」时，安卡说道：「就是……所有人会重返刚刚进入主神空间时的年龄，然后一起回归现实。」 「年龄？」 「嗯。」安卡仿佛想要掩饰什么，接着莫攸这个问句，又解释了一句，「比如你进入主神空间的时候是二十四岁，那出去的时候，又会回到二十四岁。」 「……」 莫攸还打算问什么，可是安卡却没给他问的机会，而是继续说道：「其实，升级之后，也挺划算的，如果在主神空间能够保证一直活着，反倒是增长了一段寿命。」 ——说完这句话，安卡又觉得，在这个生死一线之隔的地方，谈些「增长寿命」，或许不是太尊重，于是就停住了。 莫攸盯着她看了两秒，没看出什么异样。 「为什么要留有后路？」 「你是说，一个人启动装置的那个。」 「嗯。」 这次莫攸一点点注意着安卡的表情，试图能够探求到她想的事情，做的打算，不过，在这件事情上，安卡却没有隐瞒，而是非常坦然地说出了事实。 「我当时以为，你不要我了。」 她的声音低低的。 如果莫攸退出，短时间内是凑不齐五个金卡玩家的，那时，或许就必须安卡自己顶上去，即便最后会是灰飞烟灭的结局。 安卡很少会流露这样的表情，她一直都站得很直、心气也很直，在极度危险的情况下，就算真的有几分慌乱，也带着不怕死的意味。 ——大不了就是死一死嘛。 她也曾经说过这话。 莫攸记得。 此时，安卡短短的十个字让莫攸有些不知所措，他有些无言，不太懂得如何安慰，尤其是，在这样陌生的情况下—— 站在他的角度，就没有出现过「不要她」这样一种选项。 一直都是她不要他了才对。 莫攸低垂着眼神，还是有了举动。 他轻轻揽过安卡，拍了拍她的后背，吻在她的发顶，好像这样可以证明什么。 安卡的眼角却有点红。 她想起那天自己生闷气的事情，拉开莫攸的肩膀，重重吻了一下他的唇，牙齿没被关注到，直接磕碰在一起。 好痛诶。 安卡抽了下鼻子。 好像莫攸的牙更硬一点…… …… 两人是同时来到游戏大厅的。 由于游戏大厅内，前前后后聚集了很多人，所以，也并没有太多人注意到他们两个的到来…… 这其中不包括君潜。 自从安卡推开通向一层的门时，君潜的视线就落在她的身上。 安卡绕过人群，走到君潜旁边，沿着队伍的顺序站好。 君潜的表情不怎么好看，不过，这里人多，他表现得并不明显，不明显到……至少连时昭这种长期和君潜组队的队员，都觉得他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第210页 君潜对安卡道：「我去你安全房找过你，那时候你不在，门锁坏了。」 安卡在编理由这方面还是挺行的。 「帐号卡之前卡在门缝里面，抽出来的时候，压断了。我只能拆了门锁，重新去补了一张，所以不在房间里。」 君潜看了她手中那张完整的帐号卡，以及另一张碎成两半的帐号卡。 他能看出来，那张帐号卡的折断应该是人为的，而并非是安卡所说的「门缝压断」。 但他没说。 也没有说，他其实在安卡安全房那里等了很久，也去了不止一次，远远超过安卡补办一张卡的时间。 君潜的视线在不远处莫攸的身上扫过。 很巧合的是，莫攸也正看向这边，但是他并不是在看君潜，而是在看安卡。 君潜收回视线。 他像是当做莫攸并不存在一样，微微抬手，他的手指关节碰上了安卡的指尖。 指尖传来的感觉，让安卡倏地收回了手。 君潜的视线微冷，他说了声她的名字：「安卡。」 「嗯？」 「你是不是还喜欢他？」 安卡回神，看向君潜。 君潜偏了下步子，挡在了安卡和莫攸之间，隔断了莫攸的视线。 安卡知道，这种时候，说「不喜欢」是最好的迴避矛盾的办法，无论是真是假，都能够表明自己的态度。并且，想要君潜放手自毁装置，也必须让他心里失去防备才行。 但是，安卡开口的时候，脑海中却一闪而过莫攸安全房中、饮水间里，混杂的斑驳不堪的血迹。 她知道，这个距离，莫攸能够听见她的话。 她不想再伤害他了。 安卡抬眼。 「是。」 不远处的莫攸听见这个字，轻微扯了下嘴角，心里原本那种揪起来的疼不见了，取之而代的，反倒是暖烘烘的感觉。 君潜看着安卡的眼睛。 他和她说话的时候，原本总带着一点若有若无的温和，但此时，声音恢復成冷冰冰的命令感。 「你身上有婚姻和队伍的责任。」 安卡脸色有些僵。 安卡和君潜面对面陷入对峙状态，另一边，莫攸的脸色也并不太好看。 就在这时，安卡的身侧突然传来了一道少年气十足的声音。 「什么责任？队伍是你威胁着加入的，至于婚姻，现在婚礼还没有办呢，随时都有可能取消，就这个你也想用来当理由？」 说话间，乔铎站在了安卡的身侧。 他比安卡稍微高一点，但安卡总觉得，这是乔铎头髮比她更翘起来的缘故。 乔铎扬了扬下巴，面向君潜。 他自从上次和君潜合作，却被中途君潜私自截了安卡、登了记之后，他对君潜的敌意就很大。 此时，说起「威胁」，也将自己在其中的戏份全部摘除，全让君潜背了锅，脸不红心不热的，好像自己根本不是同谋一样。 不过，这句话，倒确实让安卡和君潜两人都有了台阶可以下。 乔铎没理君潜，只是对安卡说道：「安卡姐，游戏里面再见。」 计浮跟在乔铎后面，抱着一大袋鱿鱼丝，扯了扯头套，露出两只眼睛，也看了一下安卡…… 不知道为什么，这人像是抢劫犯一样，带了一个黑漆漆的头套，罩住了整张脸。 第108章 脱轨 「你觉得他拿不到？」…… 安卡、君潜、乔铎和莫攸之间的小插曲, 并没有对这次的组队竞技场构成太多的影响。 光芒闪烁。 游戏大厅内，紫级、蓝级和绿级三场组队副本同时开始，总共六十支队伍齐齐消失后, 游戏大厅的一层, 如同往常那样，升起了贵宾区的座位。 来的人不少。 景迁也在其中，颜一淮跟在他旁边。 颜一淮最近在个人竞技场顺风顺水，几乎没遇到什么势均力敌的对手，连续两场，都是第一, 现在, 也进入了排行榜的前列, 可以和景迁一起进入贵宾区观赛。 除了他们, 之前和计浮关系不错的汪川也在, 不过, 这人稳重古板, 和景迁这种是完全不同的类型, 也没什么共同语言。 甚至, 因为汪川瞧不起景迁的行事作风，相遇的时候, 还会带上几分敌意。 景迁倒是对谁都笑得出来。 汪川默不作声经过他身侧的时候, 景迁微笑着点头，打了声招唿：「汪队, 你们队伍前几天进入排行榜前十了吧？恭喜。」 新年将至，又快到了主神空间年底「总结排名」的时候。 排在前面的队伍，能够得到不同数量的成就点奖励。 所以，现在能往前再迈一步的, 就绝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无论是汪川、还是颜一淮，这段时间抓紧冲刺，也都是这个缘故。 汪川听见景迁的问候，脸色没什么变化，只是普普通通、挑不出毛病地回答道：「谢谢。」 汪川没有挨着景迁坐，而是隔了一个椅子。 ——这显然是不想和他说话。 景迁将捲尺的前端稍微拉开，手指摆弄着前边那个亮银色的小金属片，摩擦两下，看着前方的屏幕，说道：「汪队觉得自己能在这个位置待多久呢？」 听见这话，汪川的脸色冷了几分。 他听得出对方的质疑。
第211页 「这与你无关吧？我只需要在这个位置上待满两天就可以，很快，主神空间年底结算，结算之后，一切又会重新开始。」 景迁笑着：「两天啊。」 汪川皱眉：「你想说什么？」 「汪队有注意现在第十一名的队伍是哪支吗？」 汪川回忆了一下，他确实没有关注过，之前，一直想着冲进前十，所以关注点也都放在了他前面的队伍上，没有想过后面跟着的人是谁。 第十一的队伍……难道不是他不久前刚超过的那个吗？ 汪川：「是谁？」 景迁笑笑，没有多说。 汪川没有得到结果，一边腹诽这人的「故作高深」，一边拿出自己的帐号卡，查看排名。 在十一名，队长的那一栏里，他看见了一个半熟悉半陌生的人名，莫攸。 他记得，之前和计浮讨论的时候，提起过这个人。 那时候，莫攸队伍中的安卡……哦对，就是最近加入君潜队伍，还打算和君潜结婚的那个人，安卡正和何孟争夺mvp。 莫攸当时在个人排行榜上，排名十七。 队伍排名是多少？ 汪川回忆着，他好像没有关注过。不过，他可以肯定，当时莫攸的队伍不在前二十。 现在竟然已经第十一了吗？ 好快。 尽管很惊讶，但汪川依然对自己的队伍有信心。 「莫攸的队伍在这次竞技场中？」 景迁将捲尺收回了口袋里，捏着手指，他从颜一淮那边要了一杯淡绿色的酒，递给汪川，说道：「汪队对其他队伍还真是不太关心。」 汪川摆手：「不喝酒。」 景迁一笑，也没有强求，收回了酒杯，自己喝了两口。 汪川说道：「前排的队伍之间，积分差距还是不小的，除非他能拿到这次的第一，否则，也进不来前十。」 景迁：「你觉得他拿不到？」 汪川拧眉，似乎在质疑景迁的判断能力：「这次紫级副本里面有君潜，第一怎么会是其他队伍？」 由于汪川之前那次被时昭「一穿五」，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所以，汪川一直对君潜的队伍有某种特殊的「敬畏」。 景迁笑意加深。 副本开始了。 他只是喝酒，不再和汪川说话。 …… 安卡再次看清周围的时候，发觉他们正处于一辆移动的火车之中。 窗外是群山峻岭，连绵不绝的景色，一片绿意葱茏。偶尔能够在半山腰，看见几缕白色的烟，似乎是有人家在烧火做饭，不过，很快又看不清了，让安卡怀疑，那可能只是山间缭绕的雾气，并非有人居住。 火车吱呀吱呀地发出奇怪的声响。 卧铺，隔间。 隔间内装饰得还不错，如果是旅游出行，安卡估计会挺愿意待在这样环境的火车中的，即使噪音不断，但总的来说，环境挺好了。 隔间内，是君潜队伍的五个人。 君潜、时昭、罗瑶、水芋和安卡。 罗瑶和水芋是两个女孩子，一高一矮，年龄和安卡相仿，罗瑶是高的那个，不怎么说话，水芋是矮的那个，戴眼镜，也不怎么说话。 不过，这是从安卡的角度来说。 其实罗瑶和水芋两个人之间是经常交谈的，但是可能因为安卡和队伍里的人还不熟悉，又或者，是因为她突然要和君潜结婚的消息，这两个人在面对安卡时，总有着若有若无的敌意。 敌意主要来源是罗瑶。 安卡觉得她可能是喜欢君潜的。 而水芋和罗瑶是很好的朋友，所以，在这种事情上，水芋自然也会帮着罗瑶，而不会站在安卡这边。 时昭倒是对安卡很友好。 他左右看看，说道：「火车？这对我们可不太友好。」 罗瑶应着：「是啊，对于一个所有人都用狙击枪作为武器的队伍来说，火车这个空间确实太小了。」 罗瑶这句话说得很有针对性。 因为在目前来看，安卡是不持枪的。 罗瑶显然没有把安卡认作是队伍里的人。 「安卡。」 君潜出声叫停了他们的对话。 座位分成两边，几个人都坐在下铺，显得有一点挤，君潜和时昭坐在一侧，安卡、罗瑶和水芋坐在另一侧。 时昭的右侧，有一个狙击枪袋，君潜的左侧，是另外两个枪袋。 此时，君潜拿起其中一个，递给安卡。 「你先用这个，如果不顺手，回去再换。」 罗瑶变了变脸色，水芋扶了下眼镜，轻微皱眉，不过，对于君潜这个决定，不仅仅是罗瑶和水芋，就连时昭也有了明显的反应。 他碰了下君潜的手臂，低声道：「潜哥，不合适吧？」 在竞技场中，君潜一直都是随身带两把枪的，这两把枪陪伴了他很久，各有用处，分得很细緻。 平时，时昭不会碰君潜的枪。 别说借了，用一下都不太可能。 现在他突然将其中一把让给安卡，不说别的，单就竞技场而言，很可能造成君潜的实力被大幅度削弱。 就算是婚姻关系、喜欢，或者说，安卡真的能够用好这把枪，在时昭看来，也是不太合适的。 君潜淡淡地摇头：「没什么不合适的。」
第212页 他保持着递枪的动作。 之前去安卡安全房的时候，他就想把这个交给她了，不过，却没有等到人。 安卡看了君潜一眼，将枪接过来。 她微微拉开了拉链。 最先呈现在视线内的，是细长的银色枪管，黑色的消音器。再拉开一点，安卡发现，枪是通体的银色，很干净的颜色。 虽然用了很久，枪却仍然像新的一样。 「好漂亮。」 尽管安卡和君潜之间的气氛很尴尬，不过，她还是不由称赞了一句。 她以前尝试过狙击枪。 后来觉得不太方便，就没有继续使用这种武器，但她也能够判断出来，主神空间里面枪枝的质量差距。 这把枪，确实让人惊嘆。 君潜看着安卡的表情，很轻地笑了一下。 罗瑶有些出神。 她还是第一次看见君潜在竞技场里有笑容，他平时是个很严苛的人，冷冰冰的，像一块玄铁。 他说：「右侧是技能，一共加了七个，你看一下。」 安卡侧头打量着，技能槽一共有七个位置，按照君潜的意思，就是全部装满了。 君潜耐心地给她逐一解释那七个技能。 时昭见此情景，默默嘆了口气，起身，想要拉开门看看外面是什么情况，却又被君潜拦下来了。 「先别出去。」 时昭只好用手指的前端，小心地将门别开一点，只留出一条缝隙，他顺着缝隙往外看，外面是车厢内、长长的、连通所有隔间的走廊。 没有人在走廊里面走动。 或许所有的队伍都安分地待在各自的隔间之内，没人轻举妄动。 时昭又将门拉上了。 就在这时，主神宣读竞技场规则的声音响起，夹杂在火车咔哒咔哒的声音里，需要仔细听，才能辨识清楚。 …… 【当前竞技赛：脱轨】 【比赛队伍数：20（每队五人，共一百人）】 【比赛场地：玩家所在的位置，是两节相互连通的火车车厢，每节车厢中，有十支队伍被分开安放在十个包间中。】 【比赛内容：比赛开始后，会有乘务员推着一辆小推车，依次经过1-20号车厢，小推车中，放着一堆扑克牌（扑克牌具体包含什么，需要玩家自行推测）。当推车经过您所在的包间时，包间内的五位玩家，需要分别从推车中抽取一张扑克牌。】 【无需担心，乘务员会「协助」您完成抽牌的流程。】 【第一轮抽牌结束后，玩家进入自由活动时间。】 【玩家可以选择在包间内不动，也可以选择离开包间，在走廊里走动。】 【自由活动时间，玩家将会进行「扑克牌大小比较」。】 【走廊里的玩家，可以通过按响门铃，来选择包间。被按门铃后，包间内的玩家必须应战，不过，具体派出包间内的哪位玩家应战，不做限制。】 【在包间内的小桌下方，粘着「比较大小」的规则。】 【黑桃最大、其次红桃、梅花、方片，关于两张以上组合牌的大小，请各位玩家自行查看。】 听着这话，安卡将手伸到桌面下方，拉扯一下，从那里揭下来一张纸。 纸上密密麻麻写了很多。 其中，最上方一条，是五张红色的joker。 【在比较大小中，「小牌」一方会被直接淘汰出局，比较大小用过的牌将会作废。比较之后，赢得一方可以在乘务员那里，补抽同等数量的牌，作为新的手牌。】 【一轮比较结束后，所有玩家返回包间，开始第二轮抽牌。】 【注意事项：】 【1我们不提倡打架，不建议玩家用武力方式解决问题，您所在的列车正处于运行状态，如果车厢内产生剧烈的能量波动，可能会导致火车脱轨、坠入山崖。】 【2如果没有足够的把握，请尽量不要在走廊里游荡，走廊里并非安全区，存在各种各样的位置危险。】 【3请不要轻易进入其他队伍的包间，您的能力在其他包间中，会被大幅度削弱。】 【4两节车厢之间，设置有一个吸菸室，携带十支以上香菸的玩家，可以进入吸菸室。（香菸获取办法：主动提出交换手牌，将大牌换成小牌，可以得到相应数量的香菸。例如，将红桃五换成红桃四，可以得到一支香菸，将黑桃五换成红桃五，可以得到一支香菸）】 【5吸菸室为监控、直播拍摄盲区，不受死亡保护约束。】 【以上为本次游戏所有注意事项。】 【若玩家行为严重威胁比赛进程，将会给予一次警告，警告若无效，会视情况对玩家施加限制、或直接淘汰。】 【最后剩下玩家所在的队伍，为胜者队。】 第109章 他想要他死 这什么天崩开局。 「不建议、不提倡……」 游戏规则宣读的声音结束, 包间内，又剩下了咔哒咔哒的火车声响，窗户被向上拉起了一半, 时不时会有清凉的风吹进来。 时昭低声重复着刚才规则中提到的。 他突然笑了一声, 看向君潜。 「这意思不就是，也不禁止吗？如果能够在短时间内，通过打架的方式，在火车还来不及脱轨的情况下，拿到胜利，也不是不可以。」
第213页 安卡有点惊异于, 时昭处理问题的方式。 时昭说完, 将自己的枪袋拉开, 从中取出他的那一把狙击枪, 安卡注意到, 时昭的枪上, 也是镶嵌完整的七个技能条。 或许这疯子般的「打法」只是时昭一个人的吧。 安卡想着。 然而, 君潜的回应却向安卡证明了, 整个队伍里面, 处理问题的办法，都是一样的。 他只有简简单单的一个字。 「嗯。」 安卡：「……」 她默默感嘆, 以前她那么「小心谨慎」地带队伍, 莫攸还总会说，她过于激进, 经常置自己于危险不顾。 现在这边，已经打算直接开始打架了吗？ 安卡稍微后仰着倚在下铺里面的一个靠垫上，双腿微微翘起。 她看起来没有其他几个人紧张戒备的模样。 要说这几个人里面，唯一和安卡比较志趣相投, 懂得在游戏里面取乐的，也就只有时昭了。 她说道：「别急着拿枪，这牌还没抽呢。」 罗瑶转过头，身上戒备和排外的意思很明显：「我们没打算按照游戏的步骤走。」 安卡表情没变，只是就事论事地问道：「不抽牌，现在就开始打？」 罗瑶见安卡这么快就理解了她这句话的意思，倒是缓和了几分。 「没错。」 「打不过的。」 安卡只是给出了一个结论。 她的脑海中闪过了莫攸那张红色的帐号卡。 如果他目前确实只有禁忌类技能可用，配合着巫术盒子，会很可怕。 安卡想到这里，又是有些担忧地拧了下眉。 莫攸真的找到解决办法了？ 安卡担忧的表情落在罗瑶眼中，无疑是对实力的质疑。 罗瑶和时昭不太一样的是，她进入主神空间的时间并不长，所以，也并不怎么了解君潜和莫攸之间的旧仇新恨。 同样不知道安卡和安世筱之间的关系。 她只认为安卡是君潜不知道从哪里认识、然后莫名其妙捡回来填补空缺的新人。 唯一亮眼的表现，大概是那次mvp评选。 哦，同样亮眼的，还有她只有「零」的新人评分。 罗瑶对于安卡这个「打不过」的结论不太满意：「这是我们今年第九次参加组队竞技场。」 「所以？」 「之前八次，都是差不多的打法，除了对上景迁的那一次，因为特殊原因主动退出之外，没有任何一次出问题。」 安卡低低地道：「那是因为我不在。」 这句话听在君潜和罗瑶耳中，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意思。 罗瑶很快反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因为有你在队伍中，所以拉低了整体实力吗？」 对于这句话，安卡没有解释。 她虽然平时挺好相处的，但是在游戏中，却是不太一样的性格。 脾气不小。 也不喜欢违背她意思的人。 若是以前莫攸质疑她的决定，她可能还会争辩几句，或者柔和一点，哄着他听话。 现在对于一个陌生的人，安卡没什么争论的心情。 她只是默默偏过头，结束了对话。 罗瑶的表情不太好看，但还是尽职尽责地做好自己的事，她拎着自己的枪，起身对君潜说道：「队长，我去探第一轮吧。」 第一轮探下来，定了位置坐标，他们就可以确定每个人用什么技能、在哪里用、什么时候用了。 进而，清理就要开始了。 罗瑶并不担心游戏注意事项中说的「脱轨」一事。 她知道，就算到时候真的发生这种事，君潜也能够把火车重新拉回来。 对于这一点，安卡倒是同样这么认为。 但是…… 没有安卡说话的机会，君潜这一次，直接下了命令。 「罗瑶第一轮。」 「第一次抽牌后，安卡你探第二轮。保险起见，我们探两轮，然后开始定位。」 君潜知道安卡话里的意思，但是，他依旧没有改变自己的指令和想法，只是补充了「第二轮」这一个不痛不痒的环节。 安卡：「……」这什么天崩开局。 看着罗瑶略微带着笑意的表情，和她一点点拉开门，离开包间的身影，安卡默默嘆了口气，对君潜说道：「她回不来的。」 君潜看向安卡，却没有说话。 安卡：「……」 行吧。 队长说了算。 她能说什么呢。 这人怎么一根筋啊。 队伍在第一的位置待了太久，都不知道尊重游戏了吗？她以前巅峰时期，也没目中无人到这种程度吧。 安卡默默想着，又有点心虚。 好像确实也挺过分的。 怪不得当时莫攸天天和她吵。 现在安卡有点能理解莫攸当时的心情了。 …… 安卡缩在下铺的一角，静静看着那张纸。 君潜和时昭正在一块电子屏幕上写写画画，似乎在讨论技能方面的事情，偶尔，水芋会参与一两句，安卡默不作声。 或许是磨合的时间太少。 又或者，是安卡在这方面很敏感，所以想得比较多。 她总感觉，君潜让她存在于这个队伍中，并非是看中她的能力，只是仅仅看中了她这个人而已。
第214页 他并不怎么关心她是否融入了整个队伍。 只是想要保护好她。 然后把她留在自己身边。 安卡手指轻轻敲打着纸页。 纸页上，单张牌比较的规则很简单。 两张joker是排在最前面的。 其他的牌，先比点数，k最大，a最小，点数相同比花色。 …… 大约两三分钟之后，安卡听见走廊里面，传来了嘈杂响动和不怎么听得清楚的说话声。 看来，着急的不止君潜一支队伍，还有其他人。 【第13队，谭兴生，淘汰。】 【第9队，喻虹，淘汰。】 【……】 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内，淘汰的人数，已经达到了七人。 抽牌环节还没有开始。 ——都这么心急吗。 就在安卡这么想着时，她听见了一声通报。 【第1队，罗瑶，淘汰。】 听见这个消息，时昭停止了和君潜的讨论。 罗瑶真的没有回来。 时昭偏过头，对安卡眨了眨眼睛。 安卡也对时昭眨了眨眼睛。 ——既然莫攸知道，这车上有君潜队伍的人，就肯定不会安分。 ——罗瑶在这种情况下主动去送，不可能不被针对。 君潜默默看了安卡一眼，他拿出帐号卡点了两下，手指间出现了一个装置，几个细细的玻璃管紧密排列，他将这东西放在桌面上，按下了边上一个黑色的按钮。 很快，细管中，红色的液体跳动，充满了前边几个玻璃管。 安卡问了一句：「这是什么？」 水芋推了下眼镜，对安卡解释道：「这是禁忌类技能的检测仪。」 时昭接着水芋的话说：「有红色液体跳动，说明周围有人使用禁忌类技能……游戏才刚刚开始，他也太拼了吧？」 时昭这句话意有所指。 就在这个时候，安卡和君潜视线相对。 她清楚地看见，君潜的表情中，有着微弱而浅淡的笑。 她回忆了刚刚听到「罗瑶」淘汰时，君潜没有分毫惊讶的神色。 ——他想到了会这样。 安卡心里一紧。 她突然站了起来。 包间内的空间并不大，安卡起身的时候，差一点撞上了上面的铺位，头髮贴着栏杆蹭过。 她没有在意，只是盯着君潜。 君潜也很坦然地看着她。 安卡终于意识到一件事情。 比赛赢不赢是次要的。 君潜看中的，并非是这一场副本的输赢。 君潜在诱导莫攸出手。 诱导他更频繁地使用禁忌类技能。 他想要他死。 安卡的目光冷了几分。 她想到，可能在进入竞技场之前，君潜就已经把要做的事情都交代好了。 罗瑶知道。 水芋知道。 安卡看向一直以来表现友善的时昭，轻声问道：「你也知道吗？」 时昭没说话，只是低了低头。 怪不得—— 怪不得她一直有一种感觉，觉得君潜没想要她融入这个队伍。 从一开始，她就是被排除在外的那一个。 包间内的气氛有点紧张，安卡的手指扣着床边纵向的栏杆，指节用力，微微泛白。 她应该早点察觉到的。 半分钟后，安卡重新坐了回去。 在这种时候，需要更加冷静才行。 安卡说道：「你们要做什么我管不着，但是我来这里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赢得比赛。」 君潜还是没说话。 …… 诡异的沉默中，一阵悦耳的音乐声响起，空灵，好像能够充满每一个角落，让这声音听起来像是来自于四面八方。 走廊里，其他的声音全部消失。 累计淘汰，13人。 剩余玩家，87人。 安卡看见，他们包间的门，缓缓打开。 门外，是一个装了很多扑克牌的玻璃推车，扑克牌都是倒扣的，背面是完全相同的花纹，看不出都有些什么牌。 在小推车的扶手一侧，是一个…… 简笔画火柴人。 【请1号包间玩家抽牌，每人一张，抽牌顺序：君潜、安卡、水芋、时昭。】 第110章 恋爱太恐怖了 「你喜欢她？」…… 安卡的视线偏了一下。 她将那个火柴人一样的「npc」从头到脚打量了一圈。 其实npc的脚藏在了推车后面, 安卡并不能直接看见，不过，单凭想像力, 她也能猜得出来。 头是一个黑色的圆圈、没有眼睛鼻子, 只有在说话的时候，才会出现一个下弯弧度的嘴巴。 因为他的头是圆圈，而不是圆面，所以，安卡能够透过他的小脑袋，直接看到后面走廊对面的墙壁花纹、以及半开着的窗户…… 两只手是两根黑色的线条。 身子是四条黑色的线条。 安卡判断着, 既然如此, 腿和脚应该也是直上直下、没有任何装饰的两条「线段」。 「这肯定是哪个设计师偷工减连赶出来的……」 安卡默默想着, 虽然控制区看起来是那种……为了工作可以奉献时间、奉献生命的地方, 但是, 很现实的是, 无论在什么地方, 都会出现这样的一些拖延症患者。
第215页 npc的人物模型建不完了, 又没有资格去做「用真人充当改造原料」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 便只能像现在这样草草了事。 这些人没有做坏事的资格，说不上是件幸运的事情, 还是件悲伤的事情。 安卡仔细看着npc的动作。 小人动起来还算流畅, 没有出现明显的掉帧，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什么地方编辑出了问题……有点抖手的习惯。 「赶工能赶成这个样子, 也算是不错了。」 安卡称赞了一句，很快，她又发现小人的手和胳膊出现了明显的折断，像是被硬生生掰开一样。 「不经夸。」 她被自己打脸, 只好又补充了一句。 那小人听不懂安卡的话，不过，包间里面的其他人，也不怎么听得懂。 …… 君潜按照「乘务员npc」的要求第一个抽牌。 他从那个小推车中，随意拿了一张，在君潜抽牌的时候，时昭莫名感嘆了一句：「透视技能，就该在这种时候用啊。」 安卡问：「你们有？」 「没有。」 安卡：「……」 她本以为时昭是想要提醒君潜，原来只是单纯的感嘆。 倒是那个乘务员小人好像听见了时昭的话，冷冰冰地提醒一句。 【比赛过程中，禁止使用此类技能，如果被发现，会进行一次警告，第二次，会被直接淘汰。】 这句话好像在宣读规则的时候提到过。 不过，那时没有明确去说，禁止的究竟是什么。 这是需要自己探索的吗？ 时昭听着，评价道：「这npc说话比潜哥还冷。」 时昭话音落下，君潜偏头看了他一眼。 水芋拉了拉时昭的袖子：「少说点吧你。」 安卡轻微笑了一下。 同时得罪两个人，是种语言的艺术，也不是人人都能掌握的。 君潜背过身时，时昭替他注意着安卡的表情。 安卡已经恢復了正常，好像刚刚剑拔弩张的气氛不曾存在过。 君潜抽过牌。 安卡其次。 接着是水芋和时昭。 几个人全部抽牌结束，小人的「嘴巴弧线」又出现了，声音从二维的图像中发出，却没什么违和感。 【1号包间抽牌完毕，下面将请2号房间玩家进行抽牌。】 包间的门缓缓关上。 四个人视线对了一下，一同将手中的牌牌面朝上，放到了中间的那张小桌上。 黑桃a，红桃5，方片7，红桃7。 这运气……挺惊悚的。 几个人对着那四张扑克牌看了大概有一分钟，走廊里，乘务员的推车越来越远，直到声音快要听不见了的时候，时昭才说道：「连十以上的牌都没有，要不我们还是不要派人出去了。」 安卡笑：「怂？要出去的是我，又不是你。」 时昭：「这牌也太小了吧？」 第一轮，所有玩家只能用「一张牌对一张牌」的方式进行比较，他们目前的情况，确实很微妙。 「就算牌面再小，也必须有个人出去逛。否则，四个人全都待在包间里不敢出去，不是非常直白地告诉别人，我们的队伍没有能拿得出手的牌吗？」 时昭顺着安卡这话想下去，半晌，他终于似懂非懂得出一个结论。 「所以，就会被游荡在走廊里的玩家刻意针对……确实哦。」 他表情诚恳地看着安卡。 安卡对于「表演」一事最有心得，瞬间就看出来，时昭这表情和话语里，透着一种故意恭维的味道。 她面无表情，同样诚恳道：「认可就行了，不用这么配合。」 时昭：「……」 那你倒是配合配合我哎。 君潜对安卡示意了一下桌面上的牌，意思很明确——这已经是队伍里面全部的牌了，你看上了那张，就自己拿走吧。 也没什么可挑的就是了。 安卡手指在牌上点了点，最终拿起了那一张黑桃a。 「为什么选这张？」 时昭有些疑惑地问她。 黑桃a无疑是这几张「不太可能赢」的牌中，最不可能赢的一张。 这么多天相处下来，虽然因为队伍的缘故，时昭在安卡面前表演成分居多，但是对于安卡的脑迴路，他还是挺有兴趣的。 君潜先看了一下提出问题的时昭，又将目光停留在安卡身上。 安卡轻飘飘落下一句：「因为这张看起来比较帅。」 时昭：「……帅的牌未必好用的。」 安卡笑着扬了扬手：「但是我看着舒服。而且，带着一张比较帅的牌，一般运气都不会差。」 时昭乍一听安卡这话，只觉得是歪理学说。 ——能够坦然承认自己喜欢花瓶，和能够同时得罪两个人一样，都是很出色的能力。 但是等到安卡捏着牌，走出了包间之后，时昭才有些后知后觉，安卡刚刚的话，似乎在暗示什么一样。 包间门重新关上。 时昭转头看向君潜，果然，君潜的表情有些沉。 他离得近了一些，试图和君潜讲道理：「潜哥，在我看来，安卡吃软不吃硬的，你现在对她的态度……有点过于强硬了，如果能缓和一点，对发展关系有帮助。」 时昭是个很会讲话的人，他说话的语气容易让人代入，进而认为他说得对。
第216页 但是…… 君潜不属于这个范围。 他看向时昭。 时昭被君潜突如其来的眼神，激得抖了一下。 他抓抓头髮，问：「怎么了？」 以前，时昭每次在队伍里犯了什么错误，君潜就会这么沉默地看着他。 君潜盯着时昭看了一会儿，直到时昭有些坐不住了，从座位上站起身，君潜才说道：「你喜欢她？」 时昭一怔，脑袋嗡地一下，不知道君潜怎么得出这样一个结论的。 这该是有多么弯曲的脑迴路啊。 时昭现在不仅对安卡的脑迴路感兴趣，也对君潜的脑迴路感兴趣了。 等等。 想到这里，时昭终于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他不该对安卡的脑迴路感兴趣的。 时昭为了让君潜能够安心，也为了不让自己尚且短暂的生命在明天戛然而止，他急忙否认道：「不是，没有的事。」 君潜依旧看着他，陈述道：「你很积极。」 安卡说的十句话里面，恐怕有八句，都是和时昭说的。 时昭：「……」 几秒种后，他坐回原位，垂下脑袋，把脸低下来，埋在手里。 「错了哥，我有错。」 ——太恐怖了。 ——恋爱太恐怖了。 欲哭无泪的时昭这么想着。 …… 走廊内。 安卡将纸牌随手放在兜里面，双手插兜，步调缓慢地往前走着。 抽牌环节全部结束。 已经进入了自由活动的时间，但或许是大家有所忌惮，此时，安卡视线所及的范围内，并没有人。 还不如抽牌之前热闹。 走廊长长的。 深褐色的地板，看上去有些年头了，陈旧，踩上去，会发出奇怪的声响，好像下面垫了什么东西一样。 上方挂着小灯，随着火车的前行，小灯摇摇晃晃，闪烁不断，有时候，会突然暗下去，过一会儿，又突然亮起来，没有规律。 车厢的环境看上去有点阴森。 安卡突然想，会不会，之前那些被淘汰的人，并非全都是因为「玩家之间的争执」？ 说不定，有些是因为之前游戏规则中提到的「未知危险」呢？ 安卡看向左手边。 虽然中间有遮挡，一眼望不到尽头，但是安卡还是可以基本推测出来房间号的排序。 他们这一侧，是单数的号码，从一到十九。 等到绕过中间挡了帘子的吸菸室，另一节车厢之内，是从二到二十的双数号码。 安卡往前走着，依次通过了三号、五号…… 虽然走廊里面没什么人，但是，很多包间的门却没有完全关上，而是留出了一条三指宽的门缝。 而透过门缝，是一只只「正在观察」的眼睛。 ——被人盯着的感觉可不太好。 安卡轻笑一声，从物品栏里面摸出了一个白色的、巴掌大小的球。 安卡弯下腰，像是扔保龄球一样，让这个小球沿着地面向前滚去。 「嘶啦——」 「啪！嗒！啪——」 伴随着一道长长的气体释放的声音，以及小球和弯折墙壁碰撞的声音，白色的烟雾很快蔓延了整个走廊。 烟雾缭绕。 安卡看起来像是走在仙境里一样。 不过，周围那些「谨慎小心」的玩家显然不这么认为。 在他们眼中，这可能是某种会致命的毒气。 尤其是在安卡拿出了一个黑色的面罩，像模像样地戴上以后，更加坚定了这些人的想法，他们很快拉上了包间的门，生怕被波及到。 视线消失以后，安卡觉得舒畅了很多。 因为这烟雾，短时间内，也不会有玩家再进入走廊。 安卡带了点笑，继续向前走着。 绕过吸菸室的时候，安卡打量了一下这个小小的区域。 帘子挡得很严实，私密性很好。 什么也看不见。 她收回了视线。 又走一段距离，进入第二节 车厢后，安卡有些惊讶地发现，在众多关了门的包间之中，还有一支队伍的包间门是开着的，像是要故意开给她看一样。 六号。 她走到那个包间门口，倚着点走廊里的窗，看向其中。 是熟悉的人。 安卡笑了笑。 「莫队。」 第111章 安卡十分心动 然而还是拒绝了。…… 隔着点菸雾, 安卡看向包间内的几个人。 莫攸、林玥、金洵坐在一侧。 莫攸坐在靠近门口的位置，金洵靠窗。 另一边，是于生和景涵, 于生靠门, 景涵靠窗。 安卡刚到包间外的时候，林玥正在和莫攸说着什么，景涵在拍照，金洵倚窗而坐，没什么动作。 于生是最先发现安卡的，他有些惊讶地对安卡点头, 打了个招唿。 「安队。」 安卡回应了一个浅浅的笑容：「这么欢迎我吗？整条走廊里面, 只有你们开着门。 刚刚扔下的小球里, 并非储存着什么毒气。 只是普通的烟雾而已。 主神空间将这一类烟雾统称为「信则有烟雾弹」。 说话间, 安卡摘掉了脸上的面罩。 她看向莫攸。
第217页 莫攸也正抬起头, 目光里面带着一点柔和, 而当他和安卡对上视线、余光看见安卡身后的枪时, 原本柔和的视线又冷淡了几分。 安卡和他说笑：「看什么？想比？」 安卡拿出自己手中的那张牌, 朝着莫攸的方向, 晃了晃。 如果是平时，这样做十分危险的, 因为安卡背后的窗户玻璃很可能映出她手中的扑克牌是什么, 不过，此时走廊里充斥着烟雾, 看不太清。 而且，安卡笃定莫攸不会在这个不痛不痒的时候，和她比。 莫攸轻轻摇头。 安卡刻意表现出来一点失望表情：「那真遗憾。」 莫攸补充道：「如果你想比，就按下按钮, 我会和你比。」 安卡笑：「算了，这才刚刚开始就淘汰，游戏体验也太差了。」 这句话指向不明，也不知道说的是对方还是自己。 不过，在安卡看来，就算莫攸拿着他们队伍里最小的那张牌来和她比，他都未必会输。 她站在门外，没有按下按钮，也没有离开，只是这么静静地看着莫攸。 莫攸有些疑惑地望着她。 「想说什么？」 安卡看了看莫攸，又看了看他身边坐着的林玥。 这坐得有点太近了吧？ 而且刚刚林玥和他有说有笑的样子，真的不是因为……喜欢吗？ 有了之前的经歷，安卡看见这些，总会联想很多七七八八的事情。 安卡心里不太舒爽地看着莫攸。 可是，在这种情况下，当着其他人的面，她又不能直接说什么，只能盯着他看，希望莫攸能够自己认识到问题所在。 半晌后，她发现莫攸还没有任何变化，安卡有些恼意地拿出帐号卡，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只有一个句号。 莫攸看向安卡，没有理解她的意思。 「？」 他回復了一个问号。 安卡：「……」这人怎么这么迟钝？ 安卡回復了一个冒着火的表情和一句话。 「你不觉得自己坐的位置有点问题吗。」 莫攸心里一紧，他以为是身边有什么危险，他没有发现，被站在包间外的安卡发现了，她正提醒他小心谨慎。 可是，当莫攸环视一圈，并且认真检查了之后，却没有发现任何毛病。 「？」 他又发了一个问号表示疑惑。 安卡：「！？」 她被气到了。 这人是真的迟钝还是故意和她装傻啊。 安卡不打算继续停留，给自己找不痛快，转身要走。 临走的时候，她的目光在金洵身上掠过。 金洵还保持着之前倚着窗的动作没变，表情普普通通，不过，好像不太精神的样子。 这是被队长骂了吗？ 安卡默念了一句「莫攸不当人」，没有说话，只是又沉默地盯了莫攸一眼，给了他一个「你好自为之」的眼神，然后转身离开了莫攸的包间门口，径直向另一端走去。 莫攸：「？？」 大约一分钟后。 莫攸仔细谨慎、小心翼翼、逐个标点地重新阅读了安卡刚刚发的话，又回想她刚才的表情，再看看包间内的情况。 他突然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莫攸捏了捏手中的卡片，不动声色地说道：「景涵，我们换一下座位。」 景涵抬起头，表情有点疑惑。 莫攸编了一个很差劲的理由，指着景涵手边的窗户说道：「我需要查看一下窗户外面的情况。」 景涵没有质疑，对于队长的话，她还是没什么意见的。 她和莫攸换了位置。 然而，莫攸坐下之后，又有些不太安稳，他想了想，重新站起身，拿着自己抽到的那张「红桃q」，在手指间转了一圈，突然说道：「我出去一趟。」 景涵震撼地看向莫攸：「？」 你不是要查看窗外的情况吗？ 嗯？ …… 车厢内的走廊其实并非一条直线，也没办法直接从一端望到另一端。 中间有些隔断，也有些从墙壁伸出来的装饰物。 莫攸出来时，没有直接看到安卡的身影，反倒被另一个人拦住了。 这人头顶别了一簇松枝，脸因为过瘦，下颌内收很严重，是个尖尖的锐角。 莫攸看不懂他在头上别这个的寓意究竟是什么，但是莫攸注意力还在安卡上面，他也没有深究，只是直接问道。 「你是谁？」 「我们应该不认识，我是4号房间的人，刚好碰上你，觉得挺合眼缘的，打算比一场，怎么样？」 ——真的不是看了一眼觉得像上辈子的仇人，所以才打算比一次的吗？ 莫攸看着他，不想浪费时间：「我不想比。」 这句话在对方听来，像是示弱，他收了收下巴，咧嘴一笑，露出白惨惨的牙齿。 牙齿美白倒是做得不错。 「进入了走廊，遇到了其他人的挑战，就不能拒绝了。」 ——这是游戏规则。 莫攸有些担忧地看了一下远处，他这么被缠住，也不知道一会儿，还有没有机会在除了包间之外的地方看见安卡。 他不想去包间找她。 不想在看见安卡的时候，也看见君潜。 ……
第218页 安卡沿着走廊七拐八拐地走着。 此时，烟雾因为开窗通风时，来去流动的空气而逐渐散去。 玩家们也有些进入了走廊，拿着各自的牌。 二十分钟之后，安卡已经将探查地形、确定坐标的工作做得差不多了。 车厢内虽然房间不算多，但是路线却又挺多种，走起来相当复杂，安卡看着详尽的记录，认为没有必要继续在走廊里面停留，便打算返回1号包间。 然而，就在安卡快要走到吸菸室的时候，突然被一只手搭上了肩膀。 「要比一场吗？」 带着点凉意、幽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安卡回头，看见了熟悉的人，乔铎。 乔铎认真地看着安卡的眼睛，似乎要从安卡的视线中看出点什么门道来，安卡表现得很平静，微微倚着墙，说道：「好啊。」 乔铎听见这句话，又突然笑了一下，改变主意：「算了，还是不比了。」 「不敢比？」 「没什么，只是觉得，我们两个应该同时在场、并且在场的时间长一点而已。」 「是吗？」 乔铎肯定地应道：「嗯。」 安卡笑：「那我走了？」 乔铎看着安卡转过身的背影，突然说道：「你也可以主动要求和我比的。」 安卡脚步微微停顿，她知道，在这种情况下，稍微有一点犹豫，都可能被对方看出了破绽。 安卡简单地说道：「不比。」 乔铎微笑：「为什么？」 「这场竞技赛，重点本就不在比较大小，不是吗？」 安卡说了一句云里雾里的话，她知道，君潜是这么想的，莫攸也是这么想的，比赛的输赢在他们看来，只是一种辅助的「筹码」，而他们真正想做的事，根本不在其中。 如果乔铎也是这么想的，他就会听得懂自己在说什么。 乔铎沉默片刻，继而，发出了一声轻轻的笑，他点头道：「的确。那要不要去我们房间坐坐？计浮他们已经玩起来了，吃的喝的摆了整整一桌，很丰富。」 安卡十分心动。 然而还是拒绝了。 乔铎有点遗憾：「那好吧，一会儿再见。」 就在乔铎要走的时候，安卡突然没什么来由地问了一句：「你是刚刚从吸菸室出来吗？」 乔铎身形停顿，表情却看不出丝毫异样：「怎么会？想要拿到十根烟，需要降低十点，也就是说，如果我拿到了黑桃k，得换成黑桃3，才能有机会进入吸菸室。第一轮就这么做，也太过分了吧？」 安卡表情不变，认可道：「的确。」 她没有拦着乔铎。 …… 乔铎一直走进自己的包间，才终于深吸了一口气，回身关上包间门。 计浮抬头：「怎么样？比了吗？」 乔铎咽了咽嗓子里面残留的烟味和血腥味，缓了下唿吸，将自己手中捏着的那张「黑桃3」放在桌面上：「没有。」 计浮看乔铎的脸色有些不对：「你看见谁了？」 乔铎摇摇头，示意计浮不要多问，他坐到窗户边上，唿吸了一下新鲜空气，回身时，他又看了看自己桌面上的「黑桃3」。 刚刚和安卡碰面，乔铎总有隐约的感觉—— 如果真的比起来了，他能赢。 也不知道自己的信心来源于何处。 但是他就是有这样的预感。 不过，乔铎不敢赌。 他不能把主场，留给另外两个人。 乔铎想着在吸菸室发生的事情，有些疲惫地闭了闭眼睛，有一下没一下地，用手指敲打着小桌上笔记本电脑的键盘。 屏幕上逐渐浮现出两节车厢全部的地图。 …… 安卡再一次绕过吸菸室的时候，选择了另外一条路。 这条路很奇怪，不算隐蔽，但是几乎不会有人走—— 它太窄了。 第一眼看的时候，安卡以为这只是预留的通风缝隙，不太像让人走的路。 她侧过身体，逐渐向前。 等她顺着路拐了几个弯，绕到其他人看不见的地方时，突然发现面前，有一截通向头顶某个地方的软梯。 上面难道还有空间？ 第112章 干嘛呀 「我为什么要帮你？」 安卡抬起手, 扯了一下软梯的下端，虽然这东西看起来摇摇晃晃、十分细弱，但是, 在安卡的用力扯动间, 却也能感受到其中的韧性。 应该是结实的。 安卡顺着软梯悬挂的位置，向上望去，上面是一个黑漆漆的四方形孔洞，隐约有凉风从缺口吹过来，对着风口站了一会儿，安卡的侧脸和露在外面的一小截手臂, 都变得有些冰凉。 她看不清里面究竟是什么。 ——或许该上去看看。 安卡查看了一下四周, 确定周围没有人注意到她的行为之后, 用手抓紧软梯的边缘, 脚踏在最下方的绳索上, 用力一蹬, 身形敏捷地来到了上方缺口处。 从缺口处向内, 里面很暗。 安卡找出自己的帐号卡, 调到「常亮」之后, 别在了领口两颗扣子中间，作为照明使用。 帐号卡虽然方便, 但是, 能够发出的光线不太强，无法将上方的空间完全照亮, 安卡只能看个大概。 这里是一处夹层。 夹层大概有一米五左右，人在其中无法直起身子，需要弓着腰，才能够行走, 夹层的两侧，排列着一些木桶。
第219页 虽然周围阴暗，但让安卡觉得意外的是，这里非常干净，应该经常有人清洁。 在这个夹层的中段，有一排格栅，这已经是火车的最上层了，透过格栅，能够直接看到蓝蓝的天空。 而那格栅下方的一小块地方，也是唯一被自然光照亮的部分。 安卡不知道夹层有多深。 至少现在，还望不见尽头。 风声很大，火车向前驶去，不停有风沿着格栅吹过。 「刚刚感受到的凉风，也是从这里吹进来的。」 安卡暗暗想着。 她没有直接往里走，而是从物品栏里面，拿出了一把小刀，反手将刚刚上来时踩着的软梯直接削断了，有点过河拆桥的意味。 她不想被人从身后攻击。 等下离开，她有很多办法，但是拆掉软梯，再想上来的人，就需要花些心思了。 或许是这里的狭窄、阴暗，让人觉得心里焦躁，又或许是风声太大，掩盖过了某些细微的声音，当安卡拆掉软梯的时候，突然被一把刀抵住了后颈。 刀尖没有留情，直接刺了大约一厘米在安卡的后颈中。 有血腥味冒出。 「别动。」 ——好疼。 安卡咬了下牙，因为自己的疏忽和对方的悄无声息而略微惊讶。 她没有回头。 「瞬移？」 虽然后颈上传来的疼痛让她额头边缘沁出了一层细小的汗，但是，安卡的声音却仍旧从容镇定，她的手指微微撑住旁边一只木桶。 身后的人没有发出声音。 安卡想，她应该是猜对了，只有瞬移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 「你想做什么？」 身后的声音有些闷，好像是捂着嘴发出来的一样：「我要和你比牌。」 无论是扑克牌，还是目前的位置，安卡都处于劣势。 她一边思考着对策，一边点头：「好。」 安卡答应得干脆，说完，她就要从口袋里面，拿出之前的牌来，然而，她刚刚动了下手指，身后的刀子就很不客气地又刺进来一点。 与此同时，她的膝盖两侧，被分别划伤。 疼痛感导致无法用力，只能暂时滑坐在地面上。 安卡冷笑了一声，带着点气音：「手这么黑的吗？」 这次，身后的人应该是摘掉了口罩或者其他捂住嘴的东西。 「我让你别动了。」 通过声音判断，是个年轻男性，声音陌生，不是安卡认识的人。 安卡稳了稳声音，说道：「不动，我们要怎么比牌的大小？」 对方的声音清澈干净，挺好听的，有几分彬彬有礼的态度，只是，他手上的动作却并没有任何放松：「抱歉。刚刚我的队友被淘汰了一个，他淘汰的原因，是和他比较牌面大小的那个人，趁着双方拿牌的机会偷袭。为了避免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你告诉我你的牌在哪里，我亲自来拿。」 「是吗？」 安卡语气不明地应了一声。 「你应该能感受到我的诚意，如果我想要动手，你已经被淘汰了。」 对方没有听出安卡语气的变化，他只觉得，安卡的声音有些虚弱，或许是后颈疼痛的缘故。 安卡垂着视线，说道：「牌被我放在了上衣内侧的口袋里，想要拿到，需要先解开拉链。」 「左侧还是右侧？」 「只有一个内侧的口袋，在左侧。」 安卡不动声色地说着慌。 那人警惕心挺强的，没有放下刀，而是继续半抬着举刀的右手，然后伸出另一只手，准备拉开安卡外套的拉链。 安卡缓缓问道：「你是哪个队伍的，叫什么名字？」 「想以后报仇？」 安卡抬了抬嘴角，开玩笑的同时，稍微扬起脖颈：「随便问问而已，你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啊？」 「没有。19号房间，谭余。」 对方说着，手指拽住了安卡外套的拉链，动作干脆地一下拽到底。 拉链拉开的声音伴随着风声传入耳畔，安卡身前一冷，视线偏了下，眼神中有轻微的杀意闪过，但是对方背对着安卡，所以并没有看见。 她说的话和眼神截然不同，自然且友好：「谭余……罈子里的鱼？真巧啊。我以前有个朋友叫池鱼，据说，寓意就是池子里的鱼。」 听见安卡的话，谭余轻抿了一下嘴角。 虽然安卡不认识他，但是他却是认识安卡的，之前也关注过安卡和君潜登记结婚的事情。 能够在这种危险的时候开玩笑，心理素质不是一般的好，是跟着君潜一起练出来的吗？ 谭余的想法刚刚落下，就听见安卡不太服气地说道：「怎么就一起练出来的了？这是我天生的。」 他被安卡突然之间的话吓了一跳，手也抖了一下，从拉链上脱落。 她会读心？ 谭余做了一次深唿吸，握着刀子的手也紧了几分，如果要拿到安卡手里面的牌，就需要离得更近。 谭余半跪在地面上，微微前倾，探身想要将安卡左边的外套掀开。 安卡感受到对方的唿吸。 她判断着：这个距离够了，可以动手了。 然而，事情却并非安卡想像的那么顺利。 就在安卡打算发动技能的时候，谭余却突然撤开了。
第220页 安卡语气不变，问道：「又怎么了？」 「我觉得你不对劲。」 安卡无奈地笑道：「我就说你有被害妄想症，你还不信？你现在都已经拿刀子抵着我的脖子了，不对，都已经拿刀子刺进我的脖子了，还不放心。那你还比什么大小啊？直接一刀杀了我，不就结束了吗？」 谭余沉默了几秒，最终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说道：「你把手背到身后。」 安卡眨眨眼睛，按照他说的话，将手放好。 又是几秒钟的沉默之后，安卡感觉手腕上传来冰凉的触感，咔哒一声响—— 是手铐的声音。 锁好后，谭余还确认似的，拉了拉手铐两个环之间的连接处，保证没有问题。 「放心了？」 「嗯。」 安卡催促着：「放心了就快一点，一会儿下一次抽牌都要开始了，如果回不去，我们两个就没有谁输谁赢了，都要一起玩完。」 谭余小心谨慎地往前移了几分，再次拉近了和安卡之间的距离。 他动作快速地掀开安卡左边的外套，手指伸进口袋里面，去拿她的纸牌，然而，探了两下，却发现口袋里面是空的，没有任何东西。 他目光一紧，手上就要有动作，然而，就在这时，安卡的「窒息」技能瞬间发动。 技能强度和距离有关。 距离越近，强度越高。 而现在的这个距离—— 对于普通人来说，足以一击致命。 而对于有所防备的谭余来说，强烈的窒息感，也能让他拿着刀的手，瞬间失去力气。 刀子落在了地面上。 谭余的表情中泛起痛苦的神色，他跌坐在地面上，紧紧盯着安卡，却没有办法行动，也没有办法发出声音，只能死死扣紧自己的脖颈。 安卡笑着向后移动了一点距离，她现在是一个跪坐的姿势，后背没有办法直接贴上两侧的木桶，反而是鞋尖先碰到了木桶。 她微微低着视线，冷漠地看着谭余逐渐变化的表情。 好像在看话剧表演。 她淡淡地说道：「在主神空间，有诚意的，一般死的都挺快。」 在谭余的最后一下抽搐中，主神的声音传来—— 【第19队，谭余，淘汰。】 安卡轻轻松了一口气。 她确认了一下自身的情况，后颈的伤倒不是很严重，而且可以被头髮遮住。 目前比较头疼的是，她需要自己把手铐解开。 幸好之前在魔术的那个副本中，她曾经和金洵学过一点，应该不会太困难。 而当安卡准备拿到自己别在两颗扣子之间的帐号卡时，却突然听见了另一个人进入夹层、鞋子踩在地面上的声音。 「哒哒……嗒，吱呀……」 安卡皱了下眉，迅速把自己挤进了两个木桶中间，用木桶遮挡身形。 都已经切断了软梯，还能这么轻易找到入口吗？ 和她一样好奇心旺盛的人还真多。 安卡心里默念了一句，屏住唿吸。 她感受到对方在逐渐靠近。 如果被发现，她该怎么办？ 戒指的攻击技能并不多，「窒息」刚刚已经用过了，此时正处于冷却时间，不能立即使用。 难道要用刚刚解锁的新技能吗？ 可是那个…… 安卡暗暗觉得不太妙。 而在她思考的时候，脚步声停止了，就在距离她很近的位置。 安卡准备先用透明防御层顶一下，然而，几秒钟过去，她却没有被攻击，只感受到，有手指轻轻贴上了她的头髮。 安卡顺着对方的动作偏头。 她凭藉微弱的光线，看清了那人的脸。 「莫攸？」 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安卡紧绷的身体放松了几分。 她保持着跪坐的姿势，向外移动了一段距离。 莫攸半俯身，站在安卡旁边问她：「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好奇。」 安卡的回答理直气壮。 莫攸：「……」 安卡转过身子，背对着莫攸坐好，对他示意道：「你先帮我解开。」 莫攸在安卡身后单膝跪下来。 他低着头，手指贴上银色的手铐，是冰凉的金属质地。 安卡偏过头，依然看不见莫攸的脸。 她等了半天没有等到莫攸的动作，问道：「你在做什么？」 莫攸没有解开手铐，反而伸手握住了安卡的其中一只手，四指贴着她的手心。 他微微用力，将安卡向后扯了一下。 安卡原本就半开敞的外套，因为这个动作，落到了手臂上，她的上半身也后仰着，靠在了莫攸身上。 安卡语气软了一下：「干嘛呀？」 莫攸低头看着她的侧脸。 刚好有光线在格栅处晃过，那一瞬间，光影交错，同时映亮了莫攸和安卡的脸。 莫攸的神色晦暗不明。 他声音在安卡耳边响起：「我为什么要帮你？」 安卡的侧颈一阵发麻。 第113章 这绝对是预谋 「你和他有这么熟悉？」…… 冰凉的风持续不断地从上方的格栅吹进夹层中, 安卡的肩颈处被风吹得冰凉。 但是，因为莫攸突然贴近的唿吸，温度又很快恢復。
第221页 安卡轻抿着嘴角, 没有移动, 就这么静静向后，靠在莫攸身上。 她的脑海里迴荡着莫攸刚刚说的那句话。 ——我为什么要帮你？ 她自然知道莫攸说这话的意思，他在向她索要报酬，或者说……奖励。 可是，安卡并不想在这种时候低头。 她侧着脑袋，反问道：「为什么不帮？」 两个人的鼻尖几乎碰到了一起, 视线对上, 安卡微仰着头, 盯着他看。 莫攸沉默。 因为空气的流动, 他敏锐地察觉到了空气中蔓延的一点血腥味。 如果是刚才那个人流血而产生, 空气中的味道, 会随着那人淘汰出局, 而被清理干净, 但是现在, 仍旧能够在近处闻到浅浅的味道。 莫攸轻微皱眉，她刚才受伤了？ 与此同时, 在莫攸靠近的时候, 安卡也很快闻到了他身上没有消散干净的烟味。 安卡也轻微皱了下眉。 「你刚刚从吸菸室出来？」 「伤在哪里了？」 两个问题几乎是被一起问了出来。 安卡没给莫攸机会，也不想让他在这种情况下, 占据主动权。 「我先问。」 她突然抢下了话题。 莫攸没有拒绝，只是用手轻轻搭上了安卡的后脑。 ——既然她不打算先回答，他总有自己找到的办法。 安卡被碰上后脑的时候，身体有些僵硬。 莫攸的手指顺着安卡软软的头髮, 一点点下移。 但很快，安卡又恢復了正常的语气，问他：「你刚才在吸菸室？」 「嗯。」 「和乔铎一起？」 听见这个问题，莫攸手上的动作停住，定定地看着她：「你是怎么知道的？」 安卡：「我遇见他了，他身上也有烟味。」 也不知道是因为安卡答覆中的那个「也」字，让莫攸不太舒适。还是说，莫攸从她这句话中听出了「安卡和乔铎见面，并且很可能近距离接触过」的潜台词。 总之，莫攸的脸色黑了几分。 风顺着缝隙吹过，没有光再照进夹层，周围一片阴暗，安卡不知道莫攸什么脸色。 她问：「你们在吸菸室做什么了？不良少年头碰头抽菸？」 「我不是少年。」 「乔铎还是少年的，你不要带坏他。」 莫攸低了点视线，手指搭在安卡颈侧半天没动地方，把那一小块皮肤捂得热乎乎的。 这会儿，安卡希望他不要动了。 不过，莫攸却没有顺她的意思，他伸手拨开挡住安卡后颈的头髮，冰凉的风吹得伤口一片刺痛。 「诶……」 安卡想要伸手去按，可是来自手腕上的束缚阻力，让她没有成功。 莫攸冰凉的手指落在安卡伤口的边缘。 威胁一样的声音—— 「你给他说话？怎么不想着是他带坏我？」 安卡突然笑了：「乔铎那个样子一看就不像是抽过烟的。」 莫攸脸色黑到底了。 他轻微用力，拧了一下安卡后颈处的皮肤，尽管莫攸已经小心谨慎地避开了伤口的位置，但是，由于来回牵动之间，还是有疼痛感窜上了头皮。 安卡：「诶！」 莫攸冷声：「你和他有这么熟悉？」 安卡蹙眉：「你这个人这么不会开玩笑，我随便猜的。说正经事，你们到底在吸菸室干什么了？」 安卡的语气平平淡淡。 三年之前就是这样，每次到了需要他们把话讲清楚的时候，安卡总会用一句「说正经事」带过去，好像一直都是他在无理取闹一样。 莫攸看着安卡，他今天不想顺着她的意思，把一切都略过不提。 他说道：「你不要转移话题。你和他很熟悉？」 安卡：「……」 「回答问题。」 在这种明知道标准答案的情况下，安卡才不会逆流而行。 「不熟。」 她面不改色，还能在心里补上一句—— 本来就……不怎么熟悉嘛。 莫攸轻轻笑了一声：「不熟？」 安卡刚打算摇头，莫攸却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语气不明地说道：「你把落城资源点提供给他的事情，都已经被他当做炫耀说给我听了，你现在说不熟？」 安卡眨眨眼睛：「……」 「我当时……」 莫攸打断了安卡：「我不想听你解释。还说刚才的问题，你觉得我是抽菸的那个？」 安卡：「？」 一定要纠结这个吗？ 难道不是……他们究竟在吸菸室产生了什么冲突、谁赢了谁输了、有没有对后续游戏构成影响，这些问题更值得一谈吗？ 她如实说道：「我没见过你抽菸。」 「所以？」 虽然他们仍然在谈论一件很客观的事情，但是由于莫攸这样近乎于审问诱供的方式，让安卡觉得，她好像被步步逼近。 而实际上，她也确实在这有来有往的问答题中，被逐渐挤进了两个木桶的中间，间隔不宽，勉强只能容下两个人。 预谋。 这绝对是预谋。 安卡心中暗骂。 明明一开始问问题的是她，怎么就被这人给带偏了呢？ 到了现在这样一种没有办法用玩笑来掩饰的局面，实在是失算。
第222页 安卡两只手背在身后，交错着手指，她的手中捏着一根细长的铁质小棒，现在这个样子太被动了，她得想办法自己打开手铐。 安卡的后背抵在桶上，声音放轻说道：「我不知道究竟是谁抽的烟，不应该在没弄清楚事实的时候，随便做判断……」 她绷着张脸，看着莫攸，手上继续解除手铐的动作。 这人怎么了？ 明明进竞技场之前还好好的。安卡认为自己只是开了一个很普通的玩笑，现在这玩笑没有起到「娱乐气氛」的作用，让气氛反而有点尴尬。 莫攸的表情并没有因为安卡这一句有些敷衍的道歉而变好。 他回想起之前在吸菸室，乔铎和他之间的对话。 …… 乔铎敲着手中点燃的烟，菸灰一点点落在地面上，他只抽了一下，就放弃了，改成用手指捏着。 「你是和她一起去游戏大厅的？我和君潜两个人在安卡的安全房没有找到她，还有点疑惑，现在看来，你们又在一起了？」 莫攸冷声：「我们没分开过。」 乔铎笑：「如果你们没分开过，她才不会告诉我这个。」 乔铎举起自己手中的帐号卡，帐号卡上是刚刚结束的个人竞技场的比赛记录—— 落城，第一名。 乔铎在上一次的落城比赛中，因为安卡曾经报给他的那个未知资源点，而大获全胜。 莫攸看着乔铎帐号卡上的记录，没有出声。 乔铎拿着烟往前走了一步，两人视线相对，有着无声的攻击意味在空气中蔓延，烟雾瀰漫，莫攸觉得自己整个鼻腔中都像是被火烧着了一样。 「莫攸，是你自己没守住，先放手的。你难道以为，你现在回来了，就能让一切重归于好？」 「做梦挺美好的。」 「但你太小看君潜了。」 「安卡会纵容你、哄着你，他可不会。」 莫攸的声音冷淡了几分，技能伴随着他这句话逐渐开始浮现，巫术盒子上的红光越来越鲜明。 他强调道：「我没放过手。」 乔铎笑了两声：「你还没弄清楚现在是怎么一回事吗？从君潜拿到自毁装置的那天起，是否放手的选择权，就已经不在你那里了。」 莫攸的视线越来越冷。 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些问题。 只不过，去思考这些问题的结果，就是让他刚刚尽力圈起来的一点温暖，全部消散干净。 现在，这些事，被乔铎明明白白地说出来，好像将刀子一点点捅进他心里面，然后再从后背刺穿，血液浸满了衣服，他却不能把刀子抽出来。 乔铎补充道：「别自欺欺人，莫攸，你那么聪明，心里肯定清楚，君潜手里面的筹码究竟有多沉，足以沉到，他们举行婚礼的时候，你没办法阻止，也没办法缺席，甚至还要在旁边笑着说恭喜。」 乔铎说完这句话，吸菸室内红光乍现，莫攸的巫术盒子霎时间变成了斑驳的红色光点，那一瞬间，就算乔铎的防御非常及时，但还是立刻感受到了心脏快要震开的疼痛。 甜腥味充斥喉咙。 莫攸落下一句话，身形离开吸菸室。 「这里可以杀人的，你别让我动手。」 乔铎看着莫攸的背影，目光突然变得认真而冰冷。 …… 此时，迎着风，莫攸盯着安卡的眼睛和她「表面示弱、想要矇混过关」的表情，目光暗了暗。 他侧了点身子，环抱一样的姿势将安卡圈住，却不像往常那样温柔，他的下巴轻轻碰在安卡的颈侧，手绕到她身后，从她手心里面挖走了那一根小小的金属棒。 安卡：「……」 莫攸：「想跑。」 陈述句代表了他对安卡的判断。 安卡：「没有。」 否定句代表了安卡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 安卡半躺着靠在木桶侧面，她看着莫攸，不知道他打算做什么。 毫无徵兆地，莫攸压着她的肩膀吻住了她。 唇齿交叠。 安卡先是被咬破了嘴角，又被叼住了脖颈。 「疼……」 她发出一点轻微的声音。 莫攸手里多出了一团冰凉的胶状物，一边用力吻着她，不再给她发出声音的机会，一边将冰凉的药物涂在安卡刚刚受伤的位置，手指贴着那里，轻轻揉了揉。 伤药很好用，效果惊人。 涂上之后，安卡就感觉到原本的疼痛变成了酥痒，那是结痂修復的徵兆。 安卡被抵进了一个死角，手背在身后，抵着后面的墙壁。 莫攸可能觉得一不小心就会让她跑掉。 几分钟后，她察觉到莫攸在解她的衣服，有直接在这里继续做下去的想法，连忙双肩用力将他顶开一点。 莫攸眼睛里面带着轻微的血丝。 他注视着她。 安卡：「你干嘛呀？这里有直播录像的。」 莫攸：「没有。这里前方连着吸菸室，是不被拍摄、也不被控制区看管的区域。」 话音落下。 安卡又被莫攸吻住，嘴巴麻麻的。 「唔。那也不行啊！」 莫攸的手停在她最后一颗没有被解开的扣子上，他像是反应过来什么，松了手。 莫攸背过了身：「抱歉。」
第223页 安卡怔了怔。 她其实已经做好了莫攸继续下去的准备，他拉开距离，安卡也有点不知所措：「不是，我也不是让你道歉的意思……莫攸，你今天有点反常，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这句话好像刺激到了莫攸，他没有回身，却突然说道：「世筱。」 安卡微微抿紧嘴角。 他很久不这么叫她了。 莫攸想起乔铎和他说过的，关于君潜的事情，他问：「你为什么能这么有恃无恐？」 安卡望着莫攸后脑勺上面的一小簇头髮，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其实你也清楚，如果君潜坚持，你就必须结婚。」莫攸说着，停顿了一下，很快又接着问道，「你是不是觉得，结不结婚无所谓？你认为结婚只是一种无聊的形式，如果最终能达到目的，就算自己结个十次八次，也不是什么大事？」 安卡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来。 不可否认，她确实是这样想的。 莫攸却没停下来，他似乎下定决心要在今天把事情说清楚。 「你可以无所谓，但我不行。」 「世筱，你如果想的是自己结婚之后，还能维持和我之间的关系，还能肆无忌惮地像现在这样，那还是趁早改变想法。」 「要我暗中和你在一起，绝对不可能。」 安卡用手指轻轻划着名地面上的纹路，她的目光怔怔的。 心里面好像被什么东西搅动着，穿出无数条缝隙，一下接着一下地疼，她深唿吸想压下那些痛感，可是，却无济于事。 为什么一定要把这些说出来。 一定要放到明面上。 一定要她疼得说不出话来，他才满意吗？ 他是铁了心，要她跟着他一起疼。 莫攸默不作声地回头，他看着安卡的脸浸没在阳光之中，她脸上的表情纯粹，唯一的杂质，应该是几分不易察觉的绝望。 莫攸想要吻上去。 想要安慰她说，没关系，他会一直陪着她。 可是，莫攸只是克制地蹲下身，沉默地将她的衣服扣子系好，又帮她将外套一点点穿着整齐。 他把她从两个木桶之间抱出来，给她解开手铐。 「早点回去吧。」 他说完这句话，就转过身，从进来的位置出去，临走时，还帮安卡重新接好了软梯。 安卡坐在夹层的地上，一动没动。 第114章 你不要走 莫攸有些讽刺地笑了。 一直从格栅处窜进来的风停住了。 坐在地面上, 安卡有一下没一下捏着自己手腕，绕过脉搏处时，她突然回过神来, 静默两秒, 明白其实并非风停住了，而是火车到站，所以才停了下来。 下面的车厢中传出嘈杂的声音。 有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过，此时，安卡却没什么心情去考虑和副本相关的事情。 莫攸已经接好了软梯准备下去。 安卡的视线范围内，只剩下莫攸的上半身, 莫攸的神情完全专注于面前的软梯, 没有多余的部分分给安卡。 安卡浮现一闪而过的心慌。 她总觉得, 如果她这时候不做点什么、不说点什么或者不叫住他, 他们可能就走向了两条完全不同的路。 「莫攸。」 安卡突然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莫攸听见声音, 拉着绳子的手微微停顿。 他抬起头, 顺着那一排排木桶的盖子, 看向安卡的方向, 他只在她身上停留了半秒, 就收回了视线。 莫攸没有出声回应，继续他刚刚向下走的动作。 ——好像将一辆马上就要脱轨的列车, 硬生生拽回了正轨一样。 对于莫攸来说, 和安卡在一起，算是「脱轨」。 但是对安卡来说, 可不是这样。 她看着莫攸仅剩下的一个发顶，黑色的，微微翘起的头髮。 安卡心里一紧，突然站起了身, 她站起来的时候，差点撞上了车顶。安卡随意低了下头，急切几步来到莫攸接好软梯的那里，莫攸已经快要站到地面上了，只差几步。 安卡突然拽紧了软梯的上端。 「莫攸。」 她又喊了一次，这一次，两人离得更近，声音也更加清晰。 莫攸抬头。 安卡抿了下嘴角。 火车又开起来了，毫无徵兆地一下摇晃间，莫攸站在软梯上轻微晃了一下，安卡的动作幅度比较大，险些从上面直接跌落下去。 「你小心！」 莫攸看着安卡，本能地说了一句，紧急而担忧。 说完后，他又意识到什么，生生别过了头。 习惯是很难改变的，莫攸的喉结轻微滚动了两下，他盯着手边上那一小块木头的纹路看了几秒钟，最终闭了闭眼睛，集中精力查看脚下的情况，试图找到可以落脚的地方。 安卡扶着边上的框架，她看着莫攸。 因为莫攸这句话，原本安卡揪紧的目光里面，有一瞬间的放松。 她知道自己必须说点什么。 可她张了张嘴，却言辞匮乏，不知道究竟要说点什么，才能把人留下来，到了最后，就只剩下一句干巴巴的—— 「你不要走。」 这句话实在无力，甚至显得有点可怜。 莫攸低垂着视线，他淡淡地解释着，把之前的那句话又重复了一遍：「距离下一次抽牌，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你也早点回去。」
第224页 安卡的手指捏紧旁边的框架，要把木质的框架捏出几个手印，才肯罢休一样。 「还有三十多分钟，不着急的。」 安卡说完，神情淡了几分。 她知道，还剩下时间，这并不是一个值得莫攸留下来的理由。 果真，莫攸并没有抬头，他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落地的位置，准备再往下走两级，就跳到地面上。 慌乱的情绪涌上来，安卡总会在这种时候，採取一些「不恰当」的办法。 她突然抽出了自己物品栏中的一把短刀，短刀的刀尖呈弯曲形状，恰好可以勾住绳子，刀刃贴紧软梯绳子顶部，安卡说道：「你别动了，再动一下我就把绳子切断。」 这实在称不上是一个威胁。 莫攸此时距离地面，只剩下半米左右，翻栏杆时需要坠落的高度，都比这个要低很多。 就算莫攸从这里直接摔下去，也肯定是毫髮无损，无论安卡是否切断绳子，事情的结果都不会有什么变化。 而且，莫攸感受着绳子结实的程度，有些无奈地说道：「你现在用刀切断绳子，以这绳子的坚固程度来说，至少需要十秒，你刚才已经切断过一次了，应该有经验吧。等到你切断……」他也早就离开了。 莫攸一边说着，一边抬头看去。 然而，当他和安卡对上视线的瞬间，话语却突然停住了。 他的手指握着绳子，两只脚分别踩在不同的两级之上。 莫攸保持着这个姿势没有动。 他定定地看着安卡，安卡拿着刀的那只手微微颤抖着，虽说是用刀贴着绳子，却根本没有划下去的力气。她的眼睛里面有什么闪过，朦朦胧胧的，当莫攸仔细去看的时候，发觉那是层薄薄的水雾。 莫攸从来没有见过安卡这样的表情。 即使是曾经在床上折腾得狠了，他想看她哭出来的样子，她也只是和他笑着打趣。 甚至，三年前在死亡面前，她也没有像现在这样，身形浸没在火场之中，像是白色的水鸟，一点点在火焰中消融。 半晌，莫攸没有移开视线，也没有动。 他警告自己不要上当，他明明白白知道，她的演技好得很，说不定，这些年早就把这些七七八八的表情，练得炉火纯青。 可是，他还是没有迈得动脚步。 眼神中带着倔强。 还有沉没在巨大的绝望中，一点渺无声息的期望。 几秒钟的沉默后，莫攸终于问了一句：「你要干什么？」 安卡听见声音，吸了下鼻子，怔怔地看着他，她搜颳了一遍自己空荡荡的脑袋，勉强搜出来了一个不合格的理由。 「我有事情要和你说。」 她擦了下嘴角，见莫攸没有动，又补充了半句：「很重要的事。」 火车吱呀吱呀地向前。 其他的玩家还在为「比较牌面大小」而不断尝试，时不时就会有新的淘汰者出现，现在，一百个人，已经只剩下不到七十个了。 又有略带凉意的风吹过，莫攸看着安卡，轻嘆了口气。 接着，在安卡升起的期待目光中，他顺着软梯向上几步，又回到了夹层之中。 安卡挤在入口处，莫攸压了半个身子，依然很难走进夹层。 他说：「你往里一点。」 安卡听话地按照他说的，往里面挪了一点，环抱着膝盖坐好。 莫攸看着她有点泛红的眼尾，从口袋里面拿出一包面巾纸，单手撕开了封口，抽出一张，贴着她眼睛的位置擦了几下。 他的声音放得很轻，也很柔和：「别哭。」 安卡闷闷地道：「没有哭。」 他用手指碰了碰她的额头，顺着她的话说：「好，没有。」 等到安卡的唿吸一点点缓过来，莫攸才问她：「你要和我说什么？」 刚刚随便编出来的理由又被莫攸提起，安卡有些无措，她别开视线。 实际上，安卡是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的，但是真的要开口的时候，又很有难度。 她顾左右而言他：「……我刚刚到你们包间的时候，觉得金洵的状态不太对，你是不是又骂他了？」 莫攸声音平平的，听不出起伏：「没有。」 他原本只说了两个字，但是看着安卡的表情，又额外补充了一句话：「金洵最近确实不太对劲，我在关注着，你不用担心。」 「嗯。」 「还有其他的事吗？」 安卡应着：「有的。」 莫攸提醒她：「如果你只是想问些其他人的事情，没有必要一定在这种时候说。」 他这是在催促她。 安卡拉着莫攸的手腕，好像怕他又起了离开的心思，她抿嘴说道：「不是其他人的事。」 「说。」 她看他一眼，又垂着脑袋：「你之前说，在控制区找到了禁忌类技能的解决办法，这个是假的吧？就算是有办法，应该也只是延缓死亡，或者减轻伤害，不可能完全解决的。」 禁忌类的红色能量在控制区有着独立管辖的区域，并且严格控制「量」的多少。 这是比组成控制区的基础能量更高一级的存在，因此，就算控制区可以一定程度调控这类能量，也不能消解、或者治疗。 对于这个问题，莫攸沉默着没有回应。
第225页 这是承认了。 安卡想着。 她说道：「你自己多注意一点，能够不使用技能解决问题，就尽量不要用。」 她原本还想说，最近君潜的队伍在合谋引导你使用技能，但转念一想，这样她会不自觉提到君潜的名字，于是就将这话又压了回去。 她终于学会主动避让一些话题。 莫攸：「我心里有数。」 ——心里有数，检测仪上禁忌类能量的数值会跳到那么高吗？ 安卡念了一句，不过还是没有把话说出来。 她想着戒指新解锁的技能，那也是一个禁忌类技能，她使用这方面的技能之前，都会斟酌再三，现在莫攸倒好，像是打子弹一样，不要命地向外输出。 安卡说：「还有……」 「还有什么？」 安卡想到周围危机四伏的局面：「你不要再去吸菸室了。」 莫攸没应这句话—— 没应就是不答应。 安卡退让了一步：「如果真的非去不可，你进去之前，和我说一下，我跟你一起去。」 莫攸的视线落在安卡的眼睛上，没有拒绝。 「我知道了。」 这句说完，他等待了片刻，安卡都没有说话。 莫攸察觉到安卡已经将她所谓的「重要的事」讲完了，于是，半撑着地面起身。 可是安卡一直固执地拽紧他的手腕，阻止他起身的动作。 「怎么？」 安卡抬起视线，看了他一会儿，终于半直起身体，前倾着贴近莫攸，一下接着一下，吻着他的嘴角和下巴，吻很轻，也很温柔。 莫攸拉开安卡，低头看向她。 安卡的手同时搭上莫攸两侧的手臂，顺势勾紧他的后颈，脑袋贴着他的肩膀说话， 她话语闷闷的，好像是和他商量着什么事情一样。 「不要只留我一个人，行不行？」 莫攸的心突地跳了一下，重而有力，仿佛能够直接将胸口贯穿。 大概很多次了。 相似的情景，相似的交流。 他没有一次能狠下心来拒绝，就这样步步退让，直到退到一个没有路的角落里面。 乔铎说得没错，就算安卡真的和君潜举行婚礼，他不会缺席。 他会看着他们依次给主神空间的玩家，举杯敬酒。 而他莫攸，只是藏在阴影里面的无数玩家之一。 由于他是安卡的「前队长」，君潜需要在婚礼上感谢他以前对安卡的照顾。想着那个场面，莫攸就觉得自己后脑发烫。 安卡想得也没有问题。 如果结婚之后，她依然来找他，她还想要继续和他在一起，只要她软着声音说上几句话，他仍旧会一点点抹除自己的底线。 在戒不掉的瘾面前，他还能有什么办法？ 莫攸有些讽刺地笑了。 至少，在言语上，他还能努力挣扎一下。 「你身边有很多人，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也不少。」 第115章 丢不掉 我打算向莫队表白。 安卡不知道自己是抱着怎样的心情, 回到1号包间的。 她的脑海中，一句句迴荡着莫攸刚才说过的话。 直到最后，两个人从夹层离开, 也没有得到一个让彼此都满意的结局。 离开时, 安卡松开软梯末端的绳结，跳到地面上，莫攸从下面接了她一下，虽然是和从前没什么差别的举动，安卡却感受不到丝毫温度。 她口袋里面的那张「黑桃a」因为跳跃的动作，被挤出来, 落在地面上。 安卡心里一颤。 莫攸看见, 帮她从地面上把牌捡起来, 重新塞回上衣口袋里。他没有提出比牌, 即使是在明知道会赢的情况下。 他捏了下安卡的肩膀, 提醒她：「别在走廊里面走动了, 你这样很危险。」 安卡说道：「游戏不会死人, 淘汰就淘汰了, 没什么的。」 她的积极性不高。 又或许, 她现在并没有待在自己希望待在的队伍里，所以, 没什么动力, 也没什么荣誉感。 莫攸没有说话，只是看看她, 又偏开视线。 两只小巧的刀片从他的手中脱离，将刚刚垂下来的软梯切断，软梯落在地面上，被莫攸一点点卷好, 收进物品栏中。 收起软梯之后，这里看起来，就不像是能上去的样子了。 安卡将那张「黑桃a」拿在手里，转过来，又转过去。 安卡问莫攸：「你觉不觉得，这张牌和你很像？」 莫攸反问：「哪里像？」 「说不上来。」 莫攸评价了一句：「没什么用，也丢不掉的一张牌。」 安卡听见莫攸这很有针对性的话，又伸手拽住他的手腕，这次，她的动作用了几分力，想要证明什么：「我不是这个意思。」 莫攸却并不是很在意安卡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越过安卡站立的位置，这条通道很窄，交错而过的时候，两个人几乎挤在一起，莫攸从安卡手中顺走了那张「黑桃a」，将自己携带的牌放进了她的口袋里。 安卡有些疑惑：「做什么？」 「不是说像吗？我带走了。你回去的时候，尽量减少和其他人的冲突，能通过牌来解决，就少用技能……别再受伤了。」 安卡听他说话，总觉得这话应该是由她说给他的才对。
第226页 不过，等到安卡有所反应，莫攸的身影已经离她很远了，只剩下走廊尽头一个瘦长的黑影。 …… 安卡将思绪收回。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那张对摺了一次的「红桃q」，推开一号房的房间门，走了进去。 她的动作自然，和往常无异。 但是，整个人散发出来的气息却不太对劲，好像埋在阴云里面一样。 君潜、时昭和水芋三个人的视线都停留在她的身上。 时昭好奇地问安卡：「有比牌吗？」 问完后，他又突然想起君潜和他说过的话。时昭意识到，自己在君潜那里，属于……不怎么安全的可疑人物。 顿时，他有些后悔自己问出了这个问题。 时昭默默用余光打量了一下君潜。 幸好，君潜应该也想要询问这个，他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异样。 时昭略微放心，又默默嘆息。 现在在队伍里面说话，还真是如履薄冰。 安卡将手中的那张「红桃q」放到桌面上给其他人展示了一下，片刻后，她又不太想让这张牌变成队伍的「共有财产」，所以，也只是展示了一下，就又将它捏在了手里。 「居然赢了？」 时昭看见安卡的牌有变化，非常惊异。 他原本以为安卡能够回到房间，就是概率相当低的事情了。 结果，她现在不仅仅回来了，还带回来了一张新的牌。 安卡没回应，没解释，在一边坐下来。 在她离开的一段时间，不明原因的，房间里面的剩余三人，交换了座位，此时，时昭和水芋坐在一边，安卡坐下来时，就只能挨在君潜这边。 安卡低垂着脑袋。 她坐得距离君潜有一段距离，他们之间如果挤一挤，能再坐下一个人了。 不过，君潜的感知很敏锐，相隔挺远，他还是闻到了安卡身上带回来的，若有若无的烟味。 他问道：「你去吸菸室了？」 安卡摇头：「没有。」 听见否定的答案，君潜反而唿吸一滞，问了另外一个问题：「你见到去过吸菸室的人了？」 安卡因为刚才的事，思路还穿插交织在一起，来不及梳理。 君潜的思维却一直很清晰，猜测也精准。 安卡只是摇头：「没见过。」 这短短的三个字显然没有办法说服君潜。 不过，还来不及他问更多，主神的宣告声再次出现。 【第一轮抽牌与自由活动时间结束。】 【当前场上剩余玩家：56】 【下面进入第二轮抽牌时间，请玩家在三十秒内，回到自己队伍的房间，并做好准备。】 一轮结束，只剩下一半左右的人了。 安卡越过君潜的位置，听着主神倒计时的声音，看向窗外依次消失在身后的山峦和树木。 君潜注意到安卡恍惚的表情，他的目光沉了沉。 安卡当时提出结婚的时候，君潜其实有猜到现在这种情况—— 她或许不会很快转变想法，站在他这一边。她会犹豫，甚至会有离开的打算。 但君潜想，如果他能把她留在身边，时间会改变很多东西，他不认为，莫攸的队伍比他的更好。 不过，看着安卡此时的表情，君潜不那么笃定了。 真的会改变吗？ 推着车的npc再次从一号房间通过。 还是第一次那个小人。 还是一模一样的台词，好像只是重复了一遍。 安卡这次却没什么心思去观察那个小人。 房间里的几个人各自想着各自的事情，抽完牌后，他们依次把牌放在桌面上。 时昭手中的是一张黑桃2，说起来，上次那张黑桃a，也是时昭抽到的。 水芋看着时昭的牌，笑他：「退队吧时昭，全场不会再有第二个人，抽出比这还垃圾的牌了，自从步弓榕退队之后，你的运气越来越差，是不是最近吃的不太健康？或者经常不洗手？」 时昭：「……」这都什么说法，一点逻辑都没有。 他没好气地问：「你呢？什么牌？」 水芋看了他一眼，将自己手中那张牌放到小桌上——是一张灰色的joker。 时昭闭嘴，望天，转移话题：「诶水芋，你看包间上方的那个灯不错，我想把它拧下来，带回安全房自己用。」 水芋：「……」 她深刻认识到，时昭这人，不仅没有运气，还没有素质。 君潜也将第二轮的牌放了上去。 是一张黑桃7。 时昭原本想说一句「潜哥运气也没有比我好多少嘛」，结果，当他的视线落在桌面上被排在一起的「方块7、红桃7、黑桃7」三张牌上时，又识趣地没说话。 他的脸现在就像抽到的那两张黑桃一样黑。 安卡是最后一个放牌的。 她抽到的是「梅花q」。 她将新抽到的这张「梅花q」放在了桌子上，而那张莫攸换给她的「红桃q」，却仍然被捏在手里，没有上交。 君潜注意到这个细节。 他说：「第二轮，我和时昭出去，会按照之前定好的坐标，把枪架好，开启自动技能，架好的枪，会在固定的时间、固定地点射出子弹。如果不出意外，第三轮，可以先把不是黑卡的玩家全部清干净，第四轮，再考虑黑卡的玩家。安卡和水芋，你们两个留下来。」
第227页 水芋没有意见。 安卡却提出：「我想和你们一起出去。」 君潜拒绝得很干脆：「不行。」 「为什么？」 「架枪的位置是重要情报，关系着接下来队伍的游戏进展。」 安卡问他：「所以，我不配知道重要情报？」 她的语气并不怎么客气，甚至称得上是质问了。 她知道，时昭和君潜这么走一趟，很可能不仅仅是为了清理「没有达到黑卡」的玩家，他们还会提前设下埋伏，等待时机，击杀莫攸。 这是太显而易见的事了。 君潜的回答非常冷静，他直接把问题摆在了明面上，一字一句说清楚：「抱歉，你在吸菸室的问题上没有说清楚，我认为，如果你得到情报，可能给队伍带来无法预测的变数。」 安卡把君潜的话概括成了五个字：「你不信我。」 君潜看着安卡的眼睛，回应她：「你要先相信我，我才能反过来相信你。」 谈话并不愉快。 安卡向后倚靠在下铺内侧的墙壁上，沉默不语。 君潜递给她一个类似靠垫的东西，安卡没接。 他将靠垫放在安卡手边，说道：「我和时昭会带走四张牌，为了保证你和水芋两个人在房间内，无论比较一张牌，还是比较两张牌，都能取胜，你们拿着梅花q、红桃q、joker和红桃5，我们带走三张7和一张黑桃2。」 这确实是很不错的安排，无可挑剔，没什么可以反对的。 君潜和时昭也没有停留，直接带着枪离开。 包间内剩下安卡和水芋两个人。 安卡一直都没什么精神，水芋坐在安卡的对面，有时候会看她两眼，有时候会尝试着和安卡说几句话，但是安卡没有任何回应。 是不是长时间和一个人在一起，会被同化？ 安卡觉得自己越来越自闭了。 如果是以前，她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这么长的「双人时间」，足够安卡把水芋策反了，可现在，她却一点都不想说话。 倒是水芋深吸了一口气，放下之前那些话题，叫了她的名字：「安卡。」 水芋没得到回应，自顾自继续说道：「虽然罗瑶不喜欢你，但其实，我很高兴你和队长结婚的。」 安卡抬头，对上水芋的视线，等着她的下文。 安卡发现，水芋的眼睛中，有一点淡淡的紫色，看起来像是突破次元壁的人物一样，娇俏可爱。她两只手揪着白色裙子的下摆，带着浅浅的笑。 水芋犹豫了片刻，终于一鼓作气，把内心的话说了出来。 「你和队长的婚礼结束之后，我打算向莫队表白。」 安卡：「？？？」 第116章 零死亡 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尽管安卡这段时间经歷的各种事情, 确实十分魔幻。 但是，水芋的这句话，算得上是她最近听过最魔幻的一件了。 安卡垂着视线, 单手撑住床面, 坐直了身体。 她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摆弄着桌面上的几张牌，单手将两张「q」并在一起，在桌子上面敲了几下，发出哒哒的响动。 节奏明快。 「你喜欢莫攸？」 「对。」 安卡扯了下嘴角：「你喜欢他什么呀？」 安卡语气很平淡，但是内心却并非表现出来的那般平静。 莫攸平时看起来闷声不响的, 现在, 不仅仅让之前的学妹混进了队伍, 又搭上了个其他队伍的女生, 安卡听着水芋的语气, 说不定水芋已经喜欢莫攸很长时间了。 水芋低头倚着窗边, 她浅笑着说道：「其实, 我从刚刚进入主神空间的时候, 就喜欢他的, 有一次，他参加mvp评选, 我在游戏大厅, 看见了他和景迁的对局，当时, 我觉得很厉害，算是一见钟情。」 「我知道那一次。」 安卡继续玩着那两张牌，淡淡说道。 挺好。 这时间也相当久了。 水芋点点头：「是的，那时候你还是他的队长。」 安卡没有说话。 水芋用手指搅着身前的裙子, 继续说道：「我当时很羡慕你，莫队是个不爱说话的人，我向他搭过几次话，他都没有回应，但是，你却可以每天和他待在一起，只要你和他说话，他就会回答。」 安卡莫名笑了一下。 这不一定的。 可能只是她的办法比较多，或者，她总是想方设法莫攸说话，弄得莫攸不得不回应。 说到这里，水芋突然抬了下头，看向安卡：「你知道吗？你当年在副本中发生意外的时候，主神空间举行了一次规模很大的哀悼仪式，我没有去。我的内心中，甚至有一点庆幸，我在想，或许我的机会终于来了。」 「我更加努力地参加竞技场，完成副本中的成就，只希望，自己可以越来越强，强到足够和他组队。进入现在这个队伍，并且拿到小队第一之后，我以为自己终于可以站在他身边了……」 「可是，就在我打算退队，申请进入他的队伍时，你却回来了。」 「刚刚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抗拒去接受，我认为不可能的，人死了是不可以復生的，这是常识。」 安卡听着水芋说话，水芋说得很平静，像是在说其他人的故事，而不是在讲自己的经歷。
第228页 不过，安卡还是注意到，水芋最后一句话中的用词。 她说「人死了是不可以復生的」，而不是往常人们说的「不可能復生」。 ——这是对安卡回归的不认同。 水芋看着安卡：「可是，当莫队一改往常『队伍不留人』的习惯，将你留在队伍中时，我才开始死心……你是真的回来了。」 安卡有点疑问：「他不留人？」 水芋点头：「莫队这三年，一直不留新人的，尽管第一次副本结束之后，有很多新人想要留队，但是莫队从来都没有收过。我想，也包括这一次的林玥。下一次副本，还会有另外一个新人加入队伍。」 安卡敲打纸牌的动作停了下来。 「我原本以为，是莫攸不参加竞技场，所以，没有新人愿意待在他的队伍里。」 为什么不留新人？这是件挺奇怪的事。 水芋笑了：「当然不是。虽然也有部分新人愿意参加竞技场，但是，更多的人，只是想要在主神空间多活一段时间而已，比起竞技场，他们更希望队伍足够安全。直到今天，莫队带队参加的副本，还是零死亡。」 安卡的指尖从「红桃q」上面的那个人头图案处轻轻划过。 这好像是她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说莫攸这些年的情况。 这三年，虽然莫攸的排名在倒退，但却并非完全消极。 本就属于他的、坚守不变的那一部分，始终都在。 水芋还打算继续说下去，却被按动门铃的声音打断了。 有人要来比牌。 门逐渐滑开。 安卡看见，门口站了一个人，是个戴着圈圈眼镜的少年，眼镜片看起来很厚，肯定不止一千度。 「比牌。」 「几张？」 「单张。」 水芋看了一下安卡，她知道安卡一直拿着q牌，是打算比两张的，于是，目前这个单张的比较，被水芋应了下来。 「我来和你比，放牌吧。」 水芋和那个男生同时将牌倒扣，放在手心里面。 水芋站在门口，安卡看见她的背影。 她的头髮是黑色的，长长的直到腰间，其中有一卷被系起来，束在头顶，是淡淡的浅紫色。 她看上去乖巧可爱。 水芋和安卡进入主神空间的时间差不多，不过，她的年龄比安卡要小一些。 安卡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 会不会，这样的女生更适合莫攸？ 他会喜欢吗？ 安卡其实觉得，莫攸对她的感情中，混杂了很多其他的东西。 她「死亡」之前，莫攸不喜欢说话，而她是唯一一个有办法把他留在队伍中，频繁和他说话的人。于是，莫攸也就顺势和她产生了关系。 而她「死亡」之后，这种微妙的联繫、混合着爱恋，变成了某种残存在心中的执念，也就是心魔。 他一直想着。 没有了却的执念，加上一点愧疚，能够把一个人一辈子耗在这上面。 安卡清楚这一点。 不过，这样真的好吗？ 她想，说不定，如果莫攸和水芋这样的女生在一起，他会更高兴、每一天也不会过得像现在这样阴郁，水芋能够陪着他……也治癒他。 像阳光，而不是像毒药。 安卡心里的弦被拉紧。 面前，水芋轻而悦耳的声音传来。 「翻牌。」 「joker？是我输了。」 水芋手中的是小王，那个男生手中的，是黑桃k。 水芋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下次再来。」 水芋这句话多少有点嘲讽，但是，那个戴着高度眼镜的男生却莫名有些脸红，他缩缩身子，伸手说道：「我叫柯正焰，在13号房。不过，我被淘汰，应该是没机会下次再来了。」 水芋表情没变，仍然带着笑容。 对面的男生低着头，身形消失之前，他鼓起勇气问了一句：「我可以副本结束之后再找你吗？」 水芋一笑，却坚定拒绝了：「抱歉，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安卡听着水芋的话，抿了抿嘴。 简直是模范式的交流。 分寸感很好，既不会给人陌生的感觉，又拒绝了一些过度的要求。 水芋比过牌，又在乘务员那里抽了一张新的。 「运气很棒。」 她回到包间，感嘆一句。 安卡：「是什么？」 水芋这次直接坐在了安卡这边，把牌递到安卡面前，贴着安卡说道：「又是一张『7』，凑齐了四张七，等到第四轮，我们可以随便找人比牌了。」 安卡轻微点了下头。 水芋的亲密让她不太舒适。 水芋丝毫没有觉得拘束，她望了望上方的吊灯，灯一闪一闪的，很好看。 她又说起和莫攸相关的话题，安卡这次很确信，水芋是真的很喜欢莫攸，发自内心的，全心全意。 安卡心里闪过一丝酸酸的感觉。 她不想让水芋见到莫攸。 这个念头突然冒出来的时候，连安卡自己都有些惊异。 ——她好像也没有什么资格限制莫攸的行为，尤其是在自己结婚以后。 可是…… 安卡有些喘不过气。 她靠近窗边，将刚刚只是半开着的窗户全部打开。
第229页 风完全颳了进来，水芋不自觉眯了下眼睛，说道：「安卡，可以不要把窗户全打开吗？有点冷。」 安卡没有接受这个提议，直接说道：「我想开。」 说完，她察觉到自己这个状态有点诡异，像是个大恶人一样。 她又有些后悔。 水芋没有继续要求，只是将身体藏在了下铺里面。 几秒钟的沉默后，水芋说道：「你会放弃莫队，选择和君潜在一起，是我没有想到的，我甚至觉得，是因为我这些年的努力，才换来了这样一个结果。」 安卡没有反驳这样不合理的「因果关系」。 就在这时，水芋的语气变得有些冷淡：「你结婚以后，不会在纠缠莫队了吧？」 安卡抿了抿嘴，将那张「红桃q」反覆对摺，折来折去的过程中，纸牌中间软软的，多出了一条白痕，仿佛要断掉一样。 她对于「纠缠」这个词很不满意。 「你想说什么？」 安卡偏过头，风将她淡茶色的头髮吹起来一点，在有些事情面前，她还不想退让。 「如果你结婚，我希望你能和莫队彻底断掉关系。」 「谁说过我一定会结婚？」 「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不是轻易能够改变的吧？」 「或许。」 水芋因为这句不冷不热的话，而受到刺激，她突然撤开几分，面对着安卡，冷声说道：「你知道莫队已经因为你，受了多少伤害吗？但凡你还有一点良心，就应该趁早放手。」 安卡的声音淡淡的：「这话轮不到你来说。」 水芋：「为什么？」 安卡看着她：「君潜要杀莫攸，这事情近在眼前，而你在队伍中按照君潜的命令做事，难道不是帮着他杀人吗？」 水芋微怔。 「君潜要杀莫队？」 安卡恍然：「原来你不知道。」 水芋有一点语塞，刚刚的气势也弱了几分：「我……我本以为，他只是想要赢得副本，赢了莫队。」 安卡倒是没有放弃这个机会：「那你现在知道了。如果你不想君潜的目的达成，就先放下个人矛盾，站在我这一边。」 说完这句话，安卡意识到，自己又开始「本能地」策反别人了。 这习惯还真是有点可怕。 安卡捏了捏眉心。 水芋有些迟疑。 「你要和君潜结婚的，我没办法相信你会继续帮莫队。」 安卡笑着，神情中，有一闪而过的狠戾。 她经验很丰富，知道在这种时候，应该说怎样的话，她捏着那两张扑克牌，缓缓说道：「你不相信，或者不和我合作都没关系的。不过，如果莫攸出了什么事，整个主神空间，一个人都别想跑。」 水芋瞳孔微缩，她的后背泛起了一丝凉意。 她对安卡的印象，有了几分改观。 水芋以前一直把安世筱当做是一个游手好闲的队长，这次她以安卡的身份回来以后，在水芋眼中，也只是凭藉着一点「微不足道」的天赋，随心所欲参加副本的队员。 但此时的安卡，很吓人。 好像一旦莫攸有什么意外，她就能直接拉着所有人，一起沉进阴曹地府。 第117章 你会来吗 「莫攸，你喜欢吗？」…… 【第6队, 金洵，淘汰。】 【第6队，林玥, 淘汰。】 玩家被淘汰的通报声始终都没有停下来过。大约每半分钟, 最多一分钟，就会听到一次。 并不稀奇。 但是，当安卡听见金洵和林玥的名字时，还是略微惊讶。 这两个人被淘汰了？ 她将两句通报完完整整地听完。 不仅是淘汰那么简单，而且是两个人一起？ 发生什么事了？ 安卡的脑海中闪过各种各样的可能性。 如果只是比较牌的大小，那么, 两个人就算是都输了, 也应该是一前一后被淘汰。 而现在, 却是同时。 他们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不过无论如何, 金洵和林玥淘汰, 莫攸的队伍中, 就只剩下, 他、于生和景涵三个人。 安卡收回自己的猜测, 重新看向水芋。 对于安卡刚刚的提议, 水芋做出了一部分妥协，但是, 她还是坚持着自己最初的打算。 水芋说道：「我可以暂时站在你这一边, 但是，也仅限于这一次的竞技场游戏。这次游戏结束, 就是你和君潜的婚礼，那时候，我会向莫队表明心意，邀请他一起参加婚礼。」 安卡知道水芋说的是什么意思。 主神空间有一个很奇妙的规定。 为了保证婚礼现场的「和谐和梦幻」, 参加婚礼，需要成双成对。也就是说，如果莫攸来参加，他必须找到一个临时的女伴。 水芋是想要借这个机会，和莫攸产生联繫。 安卡静静地看着地面上，两块地板交界处的一点黑色痕迹，她的手指下意识转了一下戒指。 安卡联想到婚礼现场，莫攸和水芋手挽着手一起来的样子。 她脸色冷淡了许多。 也不知道那时候，自己还能不能维持住一直以来的笑容。 安卡觉得，脑袋里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 她站起身，把原本打开的窗户，又完全关上了，「啪」地一声响后，不再有风吹进来，安卡的心也平静了几分。
第230页 回过身，安卡背着光，低头看向坐在一边的水芋，淡淡地说道：「你可以试试。」 她说得轻飘飘的，没有重量，水芋听不出安卡究竟是什么意思。 诡异的沉默后，安卡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说道：「一会儿君潜和时昭回来之后，我会提出，下一轮我们两个一同出去。」 水芋突然意识到，刚刚自己一直在屏住唿吸，她缓了缓语气，说道：「他们会同意吗？」 「君潜是个遵守秩序的人，他做好该做的埋伏之后，就没有必要继续去走廊里面闲逛。而队伍中，又不能所有人都闷在包间里面。君潜现在还是信任你的，如果我提出和你一起出去，他应该不会拒绝。」 「然后呢？」 「出去以后，我们分头寻找设下的埋伏，既然君潜想要做到全自动使用技能，那么，他设下的埋伏，很可能有几个比较关键的点，他会通过这几个点，完成向周围发散的连锁反应。」 「我们需要拆除这几个点？」 「不能拆除，一旦这些东西出了问题，君潜肯定很快就会发现。我们只能先将坐标确定下来，推测君潜要攻击的地点，然后尽可能做出避让。」 安卡说着，水芋没来得及有什么反应，门口处又响起了门铃声。 这一次，是一对手挽着手一起来的情侣。 安卡看见他们的一瞬间，就好像看见了两天后，婚礼现场，莫攸挽着水芋手臂的模样，安卡的唿吸屏住了一瞬间，脸色不太好看。 她抬起手指，掩饰地拨了拨自己额前的头髮。 「5队，秦材。」 「5队，童怡。」 「安卡。」 安卡隐约觉得这两个人的名字有些熟悉。 她略微点头，打了个招唿。 「我们知道你的。」童怡笑了笑，很友善的样子，她轻微靠在秦材的手臂上，对安卡说道，「两天后的婚礼，我们会去，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也可以找我们，在这方面，我们有些经验。」 很客套的话，但还是从中透露出来了一些信息。 安卡目光掠过对面的两人，说道：「谢谢。你们已经结婚了？」 站在童怡身侧的秦材点头。 他温文尔雅，手里拿着两张牌，没有多余的小动作，只是站立着，缓声说道：「我们是三年前结的婚，当时也在游戏大厅举办过婚礼。」 说话时，秦材的手搭上了童怡另一侧的肩膀。 两个人的感情很好。 安卡从回忆中搜索了一遍，几秒钟后，她意识到什么。 ——原来是他们。 她曾经参加过秦材和童怡的婚礼。 当时，秦材、童怡两人队伍的能力就已经很出色了，被安卡划在「对手」的范围内，所以，对方举办婚礼，安卡也到了场。 那一次，她还是拽着莫攸一起去的。 …… 莫攸很不喜欢那样人多的场合。 尤其是在安世筱的「胁迫」之下，他还套上了一身不怎么合适的正装，感觉十分拘束。 平时，莫攸总是戴着兜帽，很少会引起别人的注意，这一次，从人群中走过时，却被周围人隐晦地打量着，他有些心烦。 安世筱和他说话：「莫攸，你倒是笑一笑，今天别人家办的是喜事，你这个样子，完全看不出来是来参加婚礼的。」 莫攸僵硬地扯了下嘴角。 他很直白地说道：「我没想来。」 安世筱抓着他的手：「我想来。」 莫攸转头看向她，拆穿她话语中隐含的逻辑：「你只是想逃避小组训练而已。」 安世筱：「……」 天天开会、天天训练，人都要炸毛了，就算莫攸能受得住，她这个队长也受不住啊，更何况，看于生和其他几个队员的样子，也都十分疲倦了。 好像就只有莫攸一个人，精力充足，让人怀疑，他的身体结构是不是异于常人。 安世筱别过头：「就这一天而已。」 莫攸还想说什么，安世筱却突然拿起了旁边盘子里面的小蛋糕，反手塞进了莫攸的嘴里。 莫攸止住话语。 安世筱盯着他的表情说道：「别说话，听我的。」 莫攸：「……」 婚礼办得很好。 整个游戏大厅被装饰得像花房一样，空气中瀰漫着清淡的香味，两侧都是浅粉、白色、红色的花，半空中也有持续不断的花瓣从上方飘落。 童怡和秦材交换戒指。 秦材低头亲吻童怡。 一片欢唿声中，安世筱默默捏了下莫攸的手心。 她偏过头时，却发现莫攸始终没有看台上，而是一直看向她这边。 ——丝毫不像个婚礼观众。 旁边，有银色的小机器人端着玫瑰金颜色的盘子，从莫攸身侧经过，盘子里面是几只细长的杯子，莫攸从中拿了一杯饮料，递给安世筱。 她接过来，没有喝，只是用手拿着。 小机器人的脚是两个滚轮，滚轮滚了几下，它又去了其他玩家身边。 副本中总是腥风血雨，然而，此时的婚礼现场，却让安世筱罕见地感受到了几分「真实」。 如同又回到了现实生活中。 眼前，没有危机四伏，就只是一片安宁。 喧闹的人声中，安世筱问道。
第231页 「莫攸，你喜欢吗？」 「什么？」 「婚礼呀。」 莫攸诚实地回应：「很吵闹。」 安世筱：「热热闹闹的不是也挺好吗？」 问出这个问题之后，她又想到，莫攸喜欢的，是「墓园」那样，寂静并且没有活人的地方。 于是，她也就没继续纠结这个问题。 莫攸看了下台上抱在一起的两个人，刚想回答一句「也挺好的」，安世筱就已经转换了话题。 她问道：「如果我以后办婚礼，你会来吗？」 莫攸微怔。 这一句话，清晰无比地灌进他的耳朵里。 一时间，他没有分辨出来，安世筱这句「你会来吗」，究竟是想要他以怎样的身份，去参加她的婚礼。 莫攸沉默。 安世筱以为是周围太吵了，她才没有听清莫攸的回应。 几秒钟后，她又碰了碰莫攸的手臂。 莫攸望进她的眼睛，迎着灯光，他能看见他的样子映在她眼中。 安世筱把手中剩下半杯的饮料，递给莫攸喝了一口，还是问他：「你来不来嘛？」 莫攸终于在这种问题上机智了一次，他指了指杯子，说道：「如果到时候，现场的饮料和这个一样难喝，我肯定不去。」 安世筱笑了。 「那你喜欢喝什么？」 莫攸没应。 安世筱突然想到，之前他们两个在安全房里面喝v7的那一次，她觉得莫攸很喜欢那个，不然，怎么后来她每次说想喝的时候，他都会过来陪她一起？ 他还反对她找别人一起喝v7。 好像那东西是限量版的一样，别人喝了一瓶，都是抢了他的。 安世筱扬了扬手，袖子落下来，露出一截小臂，做出瞭然的样子：「你喜欢喝v7是不是？那到时候，我们在整个场地，都放满v7，全都是你的——」 莫攸觉得安世筱说话的样子很有趣，他极轻地扯了下嘴角。 在全场都摆v7这种酒，那真的是「奢靡」了。 v字当头的酒，每一瓶的价钱都不是小数目。 周围离得近的玩家，听见安世筱这「豪言壮语」，都投来了好奇地目光，想看看这财大气粗的人究竟是谁。 莫攸抿紧嘴角，拉着安世筱坐下来。 他握住这人不停指来指去的手，拽到桌面下方扣紧。 安世筱挣动一下：「我还没说完呢。」 莫攸的耳后红了一小块：「等回去了，你再慢慢说。」 第118章 公平 「是又怎么样？」 回忆清晰地在安卡的脑海中闪过。 关于记忆, 其实，对于一个在现实中生活的人来说，他们在接受到新的记忆之后, 会自然而然、无意识地忘掉一些过去发生的事情, 也就是人们常说的，生活伴随着遗忘。 而对于安卡来说，却并不是这样。 进入这具身体之后，她的记忆也被完全移植。 控制区的身体，各种能力都超过正常人，尤其在记忆方面。 控制区更看重「存储信息」, 而并非「生活」。 因此, 只要安卡试图回想过去「某一天」、「某一时刻」发生的事情, 她能够清楚地将那段记忆调取。 如果她说「不记得」, 只会是在骗人。 …… 「好, 如果有什么需要, 我会找你们帮忙的。」 安卡看着面前的秦材和童怡, 笑着应了一句。 童怡点头：「比牌？」 「几张？」 「两张？」 安卡将那两张牌交叠, 倒扣着放在自己手心里面, 上面的是莫攸的那张红桃q，因为安卡的来回弯折, 它已经快碎成两块了。 对面是童怡拿着牌。 「翻牌。」 安卡和童怡同时将牌调转。 双j对双q。 童怡看见比牌的结果, 脸上显得有些遗憾，她看向秦材, 说道：「可惜了。」 秦材微微笑了下，安慰她说：「没关系的，现在场上还剩下三十多个人，我们这时候被淘汰, 也算不错了。」 童怡点点头：「嗯。」 安卡手中的牌消失。 那张红桃q被回收之后，她好像也跟着被抽空了一块。 秦材和童怡依然手挽着手，他们刚才说的话有点奇怪。 安卡说道：「虽然你们是一起来的，但是比牌的人只有一个，淘汰的也只有一个，另外一个人还是可以在场上继续游戏。」 秦材点头，他从自己的物品栏中找出了一颗白色的药丸，含进嘴里。 这是自爆退场。 他解释道：「这种有死亡威胁的游戏，我们不会分开行动。」 童怡对安卡浅浅地笑了一下。 ——他们选择一起被淘汰。 安卡抿了抿嘴，收回手，放进衣服口袋里面，没有多说。 她注意到，太阳升起到了一个合适的位置，透过包间对面、走廊里面的那扇窗户，正好可以看见灿烂的光芒，金色与橙色交织在一起。 童怡和秦材的身形逐渐变得透明。 光线穿透了他们透明的虚影。 安卡从他们两个人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平静的、不张扬的、细緻的温暖，这些温暖，让安卡贪心地想要抓住一些要在指尖消逝的东西。 ——她和莫攸，原本也可以这样的。
第232页 安卡曾经一直认为，她的选择没有问题，每一步，她走的都是当前所有道路中的「最优解」，如果最后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结果，只能说时运不济。 不过，当安卡看见童怡和秦材，她发现，其实每一条路都是独立的、不可比较的，「优秀的答案」有很多，没有哪一种是最优秀的。 【第3队，童怡，淘汰。】 【第3队，秦材，淘汰。】 两道淘汰通报同时传来。 听到这个，安卡突然想起了什么，她回忆之前听到金洵和林玥被淘汰的场景，那时的情况和现在很类似。 同一支队伍。 两个人。 同时被淘汰。 难道说，金洵和林玥也是这样吗？ 可是他们两个之间应该没什么特别的联繫吧？ 安卡想着，轻微皱了下眉，心底掠过了什么猜测，但表面还是平静地走到乘务员那里，抽取了两张新的牌。 红桃6和红桃9。 「莫攸，你现在在哪？方便聊天吗？」 安卡回到包间后，将牌放到小桌上，她坐在水芋的对面，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她给莫攸发了一条消息。 莫攸的帐号卡震动了一下。 莫攸正在吸菸室里面。 在他的面前，还有五个其他的玩家，这些玩家手里，拿着各自的武器，有些是装了技能的刀剑，还有些，是枪。 他们的目标都是莫攸。 一道红色的弧光扫过，在地面上留下焦黑的痕迹，成功将对面五个人逼退了几步。 拉开距离后，莫攸把巫术盒子夹在手臂下方，拿出帐号卡。 ——帐号卡的震动，是特别提示。 ——莫攸的列表里面，只有安卡的消息会弹出特别提示。 莫攸看看帐号卡上的消息，又看了下前方几个正在恢復状态，打算重新发起攻击的玩家，他单手拿着帐号卡，在上面敲了几个字，发送。 「在包间，方便。」 他想到安卡不让他进吸菸室的要求，没有说实话。 安卡：「你之前说，林玥和她的男朋友一起住在你的安全房，她男朋友是谁？」 「我不知道。」 「会不会是金洵？」 由于莫攸在发着消息，所以，暂时无法空出手来回击，只能暂时躲避。 吸菸室烟雾缭绕，视线受阻，为躲避提供了便利条件。 但是，在五个人的合力攻击之下，莫攸可以活动的范围还是越来越小。 有子弹穿透烟雾，划过莫攸的侧脸，留下一条烧伤的痕迹。 莫攸没有理会，甚至还回了一个长句子。 「不会，至少当时不会，如果是金洵，林玥完全可以直接住进金洵的安全房，而没有必要经由我这里。」 安卡注意到莫攸的用词。 当时不会。 那现在呢？ 安卡知道这个问题莫攸也在考虑中，不会立刻得到结果，于是，就没有继续。 她托着下巴，在帐号卡上点来点去。 她想要和莫攸说，有人喜欢他，想要和他在一起，这个人就坐在她的对面。 她也想问，他会不会接受水芋的邀请。 可最终，安卡也没有想到该如何说出这些话。 她输入了几句话，又删干净，再输入，又再删掉。 莫攸只看见对话框里面频繁地显示着，正在输入，结果对面一句话也没发过来。 他轻微皱眉，回了句：「你怎么了？」 莫攸发完这句话，又有子弹和剑影从面前不可避让地掠过，在小臂两侧和颈侧，划出几道伤口。 帐号卡半天没有回应，莫攸有些担心，他将帐号卡咬在嘴边，左手在巫术盒子上划出了一个复杂的、仿佛迷宫的图案。 图案形成后，莫攸重咳了一下。 ——负荷还是很难承受。 他没有中止，而是直接使用了技能。 那一瞬间，吸菸室的帘幕之下，有强烈的红光闪过，像是闪光弹炸开时一样，只不过，是完全的赤红色。 光芒消失时，吸菸室内，只剩下了莫攸一个人。 淘汰声接连不断。 作为胜者，莫攸的状态并不好。 他感到自己眼前一阵模煳，帐号卡掉落到地面上，莫攸俯下身，将帐号卡捡起来，正当他准备直立身体，却脱力地跌在地上，后背和墙碰撞，发出沉闷的声音。 帐号卡又响起震动。 莫攸捏了捏额头，随意用手指擦过受伤的部分，努力集中精神去看消息。 「莫攸，你从来没说过喜欢我。」 安卡收回那些不安和不确定的念头，最终发了这样一句奇奇怪怪、明明是想要寻求安全感，却反而像是逼迫对方表白的话。 莫攸看着这句话，可以想到安卡说这句话的语气。 如果是面对面，她能把他直接挤进墙角里面，近近地望着他的眼睛，两只手先搭住他的肩膀，再搭住墙面，让他彻底失去可以逃避或者说谎的机会。 不过，现在隔着帐号卡，莫攸勉强能够控制自己的情绪，他擦了擦帐号卡上的血迹，回道。 「说了又能怎么样？」 安卡看着这句回復，轻吸了口气。 她说：「我说过，你没说过，这不公平的。」 莫攸看着聊天框，视线沉了几分，他狠狠心，发了几句话。
第233页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也对其他人说过？我暗示过，也明示过，你都没在意。我想和你结婚，你说时机不好，说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现在呢？你所说的更重要的事情，就是去和别人结婚？」 莫攸是知道真相的。 他知道安卡的抉择，一端是感情，另一端，是整个主神空间玩家的命。她几乎没得选。 他清楚这些。 但是，他们吵架的经验实在太丰富了，以至于脱口而出的，都是些最能伤到对方的话。 安卡心里面堵着气—— 来自水芋的质疑。 对秦材童怡之间平静感情的羡慕。 控制区施加的越来越大的压力。 君潜的杀意。 还有莫攸此时的话。 都一起压在安卡的心口，沉重的负荷让那根弦几近崩裂。 崩裂后，剩下一片死寂。 她冷淡的、违心的话在屏幕上弹出。 连安卡自己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把这句话发出去的。 「是又怎么样？」 莫攸没有回应，安卡以为他不会回应了，结果，莫攸却发来了一条语音通讯。 安卡接起来。 吸菸室中，莫攸望着漆黑一片的环境，只有巫术盒子还散发着一点红色的光。 他不带感情地说道：「你后天就要和别人结婚了，现在还想听我说那些话，这不是公平不公平的问题，是折辱。」 莫攸说完这句话，没有给安卡任何回应的机会，直接关掉了通讯。 火车又停了下来。 第二站到了。 安卡望着窗外，静默着没有出声。 第119章 把你的烟给我 「你认识的人还真多。」…… 包间的门再次打开。 君潜和时昭回来了。 安卡看了下自己的帐号卡, 距离下一次抽牌的时间，还剩下不到两分钟。 也就是说，他们两个的时间踩得很紧。 ——或许是在外面做了不少事情。 安卡若无其事地挪了下自己的位置, 她靠着窗户, 把之前君潜给她的那把枪横放在身侧，不怎么想要和人交流的样子。 君潜以为安卡会一直这么沉默下去，安卡却问道：「你们的事情做完了？」 君潜点头：「嗯。」 安卡：「这一轮抽卡结束，我要出去。」 君潜看了下安卡，并不太想答应这个提议：「你要出去做什么？」 「清理。」 「什么意思？」 安卡礼尚往来，对君潜说道：「你们回来以后, 身上没有任何的烟味, 说明没去过吸菸室, 也没接触去过吸菸室的人。我下次出去, 会守在吸菸室中, 清理一些喜欢待在吸菸室的人。」 君潜：「吸菸室不受死亡限制, 很危险。」 就在这时, 水芋适时说道：「我和她一起去。」 比起安卡, 君潜好像对水芋这个队员更信任一点。 一个人会喜欢另一个人, 却并不信任她，并且或许正是因为不信任, 才更加喜欢, 这也是很奇妙的现象了。 君潜认同了这个结果。 「你们两个不要分开走，路上注意安全。」 水芋应道：「放心。」 她话语中没有任何异样, 说完后，水芋垂眼，敛住了目光中流露的一点复杂情绪。 到底是效忠于给予自己荣耀和认可的队长，还是帮助自己喜欢的人…… 水芋的背叛不像安卡那么干净利落, 带着纠结和权衡。 这也是安卡到现在，仍然不会完全相信水芋的原因。 第三轮抽牌前，他们的八张牌，分别是—— 【黑桃7，红桃7，梅花7，方片7。】 【红桃5，红桃6，红桃9，黑桃2。】 小人再次出现。抽牌的同时，他它还宣布了当前剩余的玩家人数——25人。 有些房间已经空了。 时昭兴起，问了句：「现在还有满编队吗？」 君潜看着帐号卡上的显示：「10号房还是全都在的。」 时昭：「那是谁的队伍？」 安卡说道：「乔铎。」 君潜听见这个名字，手指微微停顿。 安卡补了一句：「乔铎进过吸菸室了，现在队伍还能做到满编，估计抽牌的运气很好。」 时昭：「想要保证满编，除了抽牌运气好，其实还有另外一种办法。」 安卡看向他。 时昭摊了摊手：「如果对实力有自信，那么，所有人不要待在房间里，进走廊直接硬打。」 安卡突然笑了：「不可以所有人都进走廊，会直接全队淘汰的。」 「嗯？」 时昭有些意外地发出疑惑声音。 「你还不知道这个？」 「游戏规则中没有这一条吧？」 「没有明说，但是，也能够推测出来的。」 「真的假的？」 时昭把枪在脚边立好，有些不确定地看了眼君潜。 安卡见君潜和和时昭是带着枪回来时，刻意留意了一下。 她原本以为君潜所说的「架枪」，就是把枪留在外面，现在看来，他们应该只是在走廊里，安置了一些定时释放的技能，而枪可以随身带回来。 君潜接下了时昭的话。 「是真的。」君潜停了一下，他见安卡没有解释的心情，于是，继续说了下去，「如果全队都可以出去，那和将一百个人关在火车里，进行乱战，没什么区别了。」
第234页 时昭摸着下巴，好像懂了其中的意思，他去乘务员小人那边抽牌：「游戏安排了这么精细的抽牌环节，又一再提醒走廊里面有着未知的危险，不要轻易离开包间，也是在提醒玩家，要留人在包间内。」 时昭说完，牌也拿在了手里，他伸出手指戳了戳那个小人的头，笑道：「我说的对不对？」 小人没理他。 时昭的手指没有戳到小人的脑袋，而是直接穿过了小人头顶的那个黑色的圆圈。 竟有些惊悚。 这一轮，时昭终于支棱起来了一次。 他抽到了一张灰色joker。 水芋：「不会是我刚才用掉的那张，这次又被你抽回来了吧？」 时昭：「说不定。下次应该在标记上做点记号，那个叫什么来着……什么重捕法之类的。如果能抽到，说不定可以算出来一共有多少张牌。」 ——那误差有点大吧。 安卡在心底默念了一句。 不过，她还是有着一点隐秘的期待。 会不会还有机会抽到莫攸给她的那张红桃q？ 她刚刚在那个封闭的小推车里面，摸了很久，也没有摸到被折过的那张牌。 直到…… 那个小人盯着安卡，好像她要是敢再多摸一下，小人就会从身后掏出来一把斧子，直接削掉安卡的脑袋，安卡这才收了手。 这次，四个人抽到的牌分别是—— 【黑桃10，红桃10，红桃5，灰joker。】 总的来看，他们的牌面还是不错的，虽然没有j、q、k这种比较大的牌，不过，joker可以代替那些。 两张牌组合中，也有比较大的对牌，除此之外，还有四个7，不是同花色，却已经相当不错了。 「我和水芋出去了。」 安卡起身说道，她站起来时，头快要碰上上方的床铺，这一次，君潜及时伸手，在她头顶挡住。 安卡柔软的发顶撞进君潜的手掌。 两个人都是停顿片刻。 君潜收回手，攥拳后，在身侧放好：「小心些。」 安卡经过君潜面前的时候，低着点视线看向君潜，她的眼神不善。 君潜知道，这是他设下埋伏、准备袭击莫攸的原因。 不过，在她安卡经过的瞬间，君潜还是感受到了蹭过脸颊的轻飘飘的唿吸。 「你也是。」 安卡平缓地说道，不是关心的语气，更像是警告，君潜看向近在眼前的安卡，沉默无声。 他手指攥得更紧。 安卡盯着君潜的眼睛看了两秒，很快站直身体，扭头离开，没有给君潜任何沉溺的机会。 …… 安卡和水芋带走了十二张牌中的六张。 不过，带走了什么牌，并不是重点，她们这次要做的，是「拆除埋伏」，顺便去吸菸室逛一圈。 去吸菸室需要的烟，安卡已经准备好了。 是用那一张joker换的。 计算方式按照那张「换算页」上介绍的，joker换掉之后，变成了一张梅花10。 安卡想着，或许是因为，换出来的梅花10可以和另外的黑桃10和红桃10，组合在一起。所以，君潜并没有拒绝。 安卡说道：「我们两个分开来走，检查车厢内的各个地方，包括目前已经空了的包间。」 安卡用手指在帐号卡的地图上面划了一道线，将整张图分成两个不同的区域。 「这张图是可以共享的，你在自己帐号卡上面做标记的时候，我这边也能够看到。」 水芋对这样的功能感到惊讶。 「这是谁设计出来的功能？」 「满编队的那位。」 安卡暗指乔铎，水芋听出来了，她轻笑了一声：「你认识的人还真多。」 安卡：「和认不认识没关系。」 这个地图共享的功能是乔铎最先「创造」出来的，后来，推广做得很好，主神空间中，至少一半的玩家的帐号卡，都会内置这个功能。 水芋之前不知道，只是因为君潜对乔铎有防备，所以禁止队伍内引入乔铎的东西而已。 安卡抬头：「就从这里分开走吧，半小时后，回到这里，整理一下我们获得的内容。」 水芋：「可以。」 …… 安卡继续往前走着。 君潜设置技能的位置很隐蔽，大约过了十分钟，安卡也只找到了其中一处，她记录在地图上后，耳边突然察觉到一些细碎的声音，她看着地图，绕了几步，朝声音的方向走过去。 声音来自吸菸室。 她捏紧口袋里的十根烟，用手指尖抵住菸丝的位置，轻敲了两下。 几秒种后，她推开了吸菸室的门。 扑面而来的，是刺鼻的烟味和淡白色的烟雾，声音嘈杂。安卡别了下头，抿紧嘴角。 吸菸室周围蒙了一层遮光帘，尽管视线不明，但安卡还是很快判断出来，这里有三个人。 没有等到安卡动手，这三个人的对局，已经有了分晓，两人重伤淘汰—— 没有死亡，说明没有仇恨，只是单纯的淘汰而已。 安卡小心翼翼地走进去。 她面对着第三个人，隔着烟雾，她看不见对方的样子。 她摸到了一个灯的拉环。 轻轻拽住，一拉，室内亮了几分。 室内亮起来的同时，安卡察觉到对面的黑影抬起手，打算发动技能，她的戒指技能「定概率拷贝」也跟着发动。
第235页 她得到了对方的技能。 技能在空中对上的时候，安卡隐约觉得不对。 烟雾中的黑影定了定身形。 两个相同的技能在空中碰撞，炸开。 像是烟花一样，落下细碎的淡红色火光。 根据眼前炸开的一片赤红，安卡很快知道对方是谁。 她觉得自己头皮麻了一下，也不知道是被气到了，还是之前那一句「折辱」，让安卡很难面对现状，她身形极快地来到了对方的面前。 她用小臂抵住对方的脖颈，压紧，前推，两人一同撞在了墙上。 莫攸发出一声低低的闷哼。 他的额前的黑色头髮挡住了半边脸，眼睛藏在头髮后边，安卡看不清他的目光，只感受到他身上的烟味和血腥味。 一切晦涩不明。 安卡沉住语气：「我不是让你别来吸菸室吗？」 莫攸越过安卡的肩侧，盯着前方的烟雾，并不说话。 安卡把他的头掰过来面向自己：「把你的烟给我。」 莫攸目光浅淡，声音好像从远处的烟雾一样飘渺：「你没资格这么要求我。」 这句话好像点燃了安卡的「引线」，她手上的力气突然重了几分，极冷的声音说道：「给我。」 第120章 喜欢 「莫攸，说你喜欢我。」…… 莫攸没有回应。 安卡借着帐号卡的光线, 看清了莫攸的眼神，沉静，寂灭, 只有眼尾的地方, 因为光线的反射，而有一点亮度。 她强硬的态度并没有让莫攸服从。 安卡想要生气。可是，很快她就发现，莫攸没有任何动作的原因，不是他要和她对着干。 他的唿吸比平时要更沉一点，脚尖微动, 力度不足, 导致身体缓缓前倾, 顺势靠在了安卡的肩侧, 两人肩膀抵着肩膀。 安卡微怔。 莫攸的肩膀正在微微颤抖着。 安卡原本坚定和质疑的语气, 突然间松了几分, 她的心跟着他的动作, 也一抖一抖的。 片刻后, 安卡意识到, 那是抽动的疼。 他怎么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了。 这是第几次？ 在饮水间，在墓园, 在这里…… 安卡知道他有这种倾向, 也知道这是他没有办法控制的，他的身体在强迫他伤害自己, 直到脱力以后，才能短暂地停止。 她抬手贴上莫攸的后背，轻拍了两下唤道：「莫攸。」 莫攸应着，声音微弱地几乎要听不见。 「嗯。」 「很疼吗？」 莫攸的下巴蹭过安卡的肩膀, 他将头压在安卡的颈窝，一下接着一下，重重地唿吸着。 「疼。」 安卡从这一个字，听出点可怜巴巴的意思。 她闻到了明显的血腥味。 安卡轻拧着眉，见到莫攸的时候，她有很多想说的话，质问的，怀疑的，生气的。 她想要问他「说一句喜欢她而已，有那么难吗」，也想问他「到底什么时候，他才能好好听话，不要成天在生死线上跳皮筋」。 可是，莫攸倚上来的时候，安卡心里面好像被一根细细的针来回刺穿。 最后，她像是只泄气的皮球，干干瘪瘪的，却又坚强地撑住，没有让两个人一起摔在地上。 安卡闷哼一句：「疼死你算了。」 莫攸咬在她的颈侧，没什么力度，像是微弱的反抗。 安卡抓住他的头髮：「还乱动。」 她扶着莫攸，来到吸菸室中的一个角落，这里是有私密性保护的，周围拉了一圈深灰色的不透明帘子，像是个单独的试衣间。 安卡扯了个软垫放到地面上，让他靠着墙壁坐下来。 她想，莫攸刚才压抑不住的颤抖，是禁忌类技能过度使用之后，身体下意识的反应。 「这就是你说的，找到了禁忌类技能的解决办法？」 莫攸别过头，轻咳了两下，口中有腥甜的鲜血溢出，他注意着，没有让血落在安卡身上，坚持道：「有办法的。」 安卡将他的头转过来，手指贴上他的嘴角，轻轻抚过，将那些鲜红的痕迹一点点擦干净。 她不想信莫攸的鬼话，但还是出于尊重伤者的考虑，问道：「什么办法？」 莫攸看了一会儿安卡，好像在犹豫，最终还是没说出来。 安卡不喜欢他迴避问题：「趁着我现在耐心充足，好声好气地问你，你最好快点说。」 莫攸不说话，只是视线微微下移，看向安卡的嘴角。 他们之间组队很久，默契配合早就十分熟练，安卡很快猜到莫攸的意思，她被气笑了：「我在和你说正经事。」 莫攸缓声解释道：「很正经。禁忌类技能会对精神状态造成严重伤害，要有强大的精神支撑，才能减轻损伤。每个人对禁忌类技能的反应不同，没有明确的答案，对于我来说，到目前为止，只找到了两种办法……」 他的话越往后越轻，到最后，只剩下一点气音。 安卡找出些药物，挑挑捡捡。 她先拉起莫攸的袖子，消毒后，从胳膊上，给他注射了一支针剂，治疗内伤的。 安卡低着视线问他。 「两种？」 「一种是用疼痛来抵。」 只要身体的疼痛足够吸引注意力，让他不会分心去想些有的没的，他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熬过那一段「副作用」时间。
第236页 对普通人来说，简单的割伤就足够疼了。 但是，莫攸却没法止步于此。 他对于疼痛的感知和常人不同，所以，想要用疼痛来抵，就需要更严重的伤。 尽管如此，这仍然是莫攸最常使用的办法。 毕竟，如果熬不过副作用时间，他就会被禁忌类技能的反噬，直接烧成灰烬。 安卡的脸色并不好看，靠着针剂，莫攸的内伤能够恢復一些。但是，检查下来，安卡发现，他的外伤实在是太多了，可以说，就没有什么完好的地方。 这些伤口，只有很少一部分是其他人造成的。 而更多的，都是他自己弄的。 安卡找出些外敷的药，解开莫攸的上衣，一点点给他处理伤口：「除了疼痛呢？还有什么其他的办法？」 「还有……刚刚那个。」 莫攸低声说着，但是安卡还是听清了。 安卡气不过地问：「你当自己是童话里的公主嘛，没有人类的爱情，就会变成泡沫？还是需要人类的吻，才能醒过来？」 莫攸扯了下嘴角，这一下动作不知道扯到了什么伤，他轻轻吸气。 安卡：「……」 她不知道他是真疼还是假疼。 只是心又不老实地抖了抖。 安卡看不下去莫攸这个样子，将手上剩余的药涂在他侧腰那道长长的划痕上，她终于抬起头，顺着莫攸的意思，吻住了他。 开始只是简单的相碰，后来却逐渐加深。 安卡好像想要将他口中的血腥味全部带走一样。 久旱逢甘霖。 莫攸微仰着头，脑袋里面掠过这个念头。 那一瞬间，就像是阴暗潮湿的环境里，突然照进了阳光，救赎和宽慰在心底如同逐渐抬高的水位，一点点没过莫攸的头顶，将他包裹起来。 一吻结束，莫攸将自己的重量落在安卡身上，开始得寸进尺：「我想要你。」 安卡撤开身子，带着怒气问他：「你还能动？又不疼了是不是？」 「你可以坐上来。」 安卡：「？？」 这人要不要脸的？ 安卡想直接起身离开，还没等她站直，莫攸剧烈地咳嗽起来。 安卡停住脚步，回头却看见莫攸手中攥着刀片，又有鲜血渗出来。 「你干什么呢？」 安卡厉声问道，她俯下身掰开莫攸的手指，从他手中把刀片扒出来。 莫攸说道：「你不帮我，我只能自己想办法。」 安卡：「？？」 那一瞬间，她竟然觉得，莫攸说的是实话。 是选择疼痛，还是选择她。 无论如何，他手上的血做不了假。 安卡坐在他面前，缓了缓刚才怒气沖沖的声音，又贴了贴他的侧脸，温和地劝说道：「我这次从包间出来，有事情要做，时间很紧张，等到回安全房后……」 莫攸没让安卡说完，他动了动手指，将自己的帐号卡丢在安卡身前。 「你要做的事情？」 安卡低头，看见莫攸红色的帐号卡上，也是一张地图，和她的那张一样。 只不过，莫攸的地图上面，已经完完整整地做出了标记，每个标记上，还写着明确的技能名称。 安卡有些讶异。 「你什么时候……」 莫攸也看她一眼，默不作声地用手指点点帐号卡，给安卡传了一份地图。 收回帐号卡时，他才侧着头喃喃一句，好像想证明什么：「我不比他差。」 安卡轻抿着嘴。 一个理由被堵了回来。 她只好去找其他的理由。 「现在时间太短了，连一个小时都不到，做不完的。」 莫攸妥协着：「我快一点。」 安卡：「？」 这是你快一点就能解决问题的吗？ 安卡继续说道：「我也没有能换的衣服。」 虽然她仍然找着理由，但是，内心却开始松动。 莫攸一本正经：「你可以穿我的。」 安卡震惊地看着莫攸：「那不是车上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做过什么了吗？」 听到这句话，莫攸突然抬起手，扣紧安卡的后颈，手臂用力将她压在自己身上，刚刚顺着伤口渗出的血液，蹭在安卡白皙的后颈上，抹开后，有几分狞厉的美。 莫攸的眼神暗下来，声音在安卡头顶响起。 「他们早该知道了。」 安卡唿吸一滞。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疼痛和鲜血激发了莫攸某些潜在的特性，他现在给人的感觉，和平时不太一样。 …… 烟味有些呛鼻。 这里不像夹层那里有风吹过，这里的一起像是静止的，凭空多了点暧昧的气氛，烟雾缭绕，乱乱的，缠绕在一起。 安卡的声音断断续续。 在这个不被摄像机探查到的，黑暗隐蔽的角落里面，她正和莫攸做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这个认知让她感到愉悦和安全。 尤其是想到之前水芋和她说过的话，莫攸此刻给予她的，让她觉得心口空落落的部分被填满，充实可靠。 他不是别人的，就只是她一个人的。 想到这个，安卡就会蜷起脚趾，紧抿着嘴，用力去抓莫攸的手臂。 开始的时候，还是安卡在上面，一段时间后，也不知道是强效药起了作用，还是从一开始莫攸的伤就没那么严重，只是要演给她看。
第237页 总之，安卡变成了被抵在墙角的那个。 她也没心思去想这些。 她的脑袋里空空的，充满攻击性的眼神逐渐变得温顺。 莫攸很喜欢安卡在这种事情上，这样循序渐进的变化。 门口来了人。 听到吸菸室外面把手拧动的声音时，安卡后脑麻了一下，好像终于清醒几分，她努力用眼神示意莫攸，得到的结果却是莫攸抬起手，紧紧捂住了安卡的嘴。 「别出声。」 他没停下来。 安卡不可思议地盯着他。 他们做过很多次，却没有任何一次，让安卡有现在这样的感觉，她好像被系了根绳子吊在悬崖边上，绳子的一端被他握在手里，出了一点差错，他就会松手，让她跌落进不见底的深渊。 安卡轻轻摇头。 外面有些人在走动，交谈说话。 烟雾中喧闹一片。 她与那些人只隔了一层不透明的帘幕。 她用力掐着莫攸的脖子，没有效果，她又去揪他的头髮，还是没有效果。 安卡无奈，只能尽力压住嗓子里的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昏昏沉沉中，安卡终于察觉到，莫攸松开了按在她脸上的手。 安卡脸上热热的。 靠近耳朵旁边的位置，还残留些微红的指印。 莫攸轻轻帮她揉着侧脸，好像刚才用力捂她嘴的人不是他一样：「已经没人了，抱歉。」 安卡：「……」 这是你应该道歉的时候吗？ 原本的愉悦，变成了单方面的索取和欺负。 安卡不想就这么放过莫攸。 她要拿回来点她应得的报酬。 「道歉？」 「嗯。」 「一点都没有诚意。」 「什么样才算有诚意？」 安卡撑起点身体，声音仿佛是在引导：「莫攸，说你喜欢我。」 莫攸停顿，他看着安卡微亮的眼睛。 安卡却不看他，垂眼用手指尖在他颈侧绕动，催促着他。 「就说一次，好不好？」 莫攸的唿吸突然加重。 半晌后，他闷闷地挤出了一句：「……喜欢你。」 安卡得逞地笑了下，心满意足的笑容，很快又因为莫攸的动作而被冲散。 她竭力调整唿吸，说道：「不够，还想听。」 莫攸压紧身体，埋在她颈边，仿佛终于不再压抑一般，将低哑声音混着温热的气息，一併递进她的耳朵。 话语中的热切，好像可以烫穿三年的时间。 「安队，我很爱你。」 安卡双目失焦，整个人重重颤了一下。 第121章 你要什么 「以后再教你。」 除了之前的那几个人, 再没有其他人进入吸菸室。 安静平和。 周围烟雾仍旧没有散去，空气略微发闷。 「热。」 迷迷煳煳间，安卡轻吐了一个字, 她的后背半靠在莫攸的胸口。 安卡抬手撑住莫攸蜷在她身侧的膝盖, 直起点身子。 她伸手去摸自己衣服口袋里面的头绳，想要把头髮扎起来，可是，却不太清醒，她闭着眼睛摸了几下，都抓在莫攸半脱不脱的衣服上。 莫攸轻微皱眉, 压住安卡的手, 看向她：「你安分一点。」 安卡像是喝醉了一样, 整个人都飘飘的。 「不。」 一声坚定的拒绝之后, 安卡抽出手, 又继续刚刚的动作。 莫攸紧抿嘴角, 看了下被扔在一边的帐号卡—— 刚才, 莫攸的帐号卡硌到了安卡的侧腰, 被安卡拿出来, 差点直接折成两半，亏得莫攸抢救及时, 帐号卡才倖免于难。 莫攸轻嘆了口气, 安卡在这事情上起了兴致，比她喝醉酒还可怕。 莫攸注意着时间, 距离下一次抽牌，还剩下十七分钟。 他攥紧安卡的两只手腕，低声问她：「你要什么？」 「头绳。」 「在哪？我给你拿。」 「在上衣的口袋里面……左边。」 莫攸拿起地面上那件已经裂成三块的衣服，他翻了翻口袋, 从中拿出一根透明的绳，他的手臂绕过安卡的身体，将那根透明的绳递到安卡的面前，问她：「这个吗？」 「嗯。」 安卡睁开眼睛看了一下，从莫攸手中接过来，抬手去系头髮。 她仍旧没有完全清醒，手肘抬起，差点直接怼上莫攸的脸，莫攸侧头躲了一下，拍了拍安卡，无奈道：「我给你系。」 安卡懵懂点头，手指撑开，又把头绳递给莫攸。 「你会吗？」 莫攸看了看手中的头绳，又看了看安卡的头髮，若有所思：「大概。」 三分钟后。 莫攸还在摆弄安卡的头髮。 五分钟后。 安卡的头髮不仅没有系好，反而比之前更乱了。 安卡黑脸：「……」 她这回清醒了。 安卡站起身来，莫攸有些无措地拿着头绳，抬头看她。 他认真地得出一个结论：「不太会。」 安卡：「……」 所以你刚刚把头髮左抓一下、右抓一下，毫无章法地缠来缠去，是在试探自己究竟有没有这样的天赋技能吗？ 安卡从莫攸手里面扯过那一根头绳，花了不到三秒的时间将头髮系好。
第238页 她再看莫攸时，发觉对方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敬意。 她笑得深不可测：「以后再教你。」 莫攸：「……」 安卡仍然半倚着莫攸：「我想喝水。」 莫攸从帐号卡中翻出一瓶水，拧开瓶盖，递给她，安卡没接，直接握着莫攸的手，喝了一口瓶子里的水。 她问他：「你想喝吗？」 莫攸看着安卡：「想。」 安卡笑，又喝了一口，把水用嘴渡给莫攸。 莫攸喝了点，抬手帮安卡擦干净嘴角的水迹。 安卡也知道时间紧张，不能让他们在这里温存太久，她伸开双臂，对莫攸示意：「帮我穿衣服。」 莫攸在这种时候，是最听她话的，几乎对于她的一切要求，都不会拒绝，只会照着办。 莫攸从帐号卡中找出来了两件长衬衫：「你想要哪件？」 「浅蓝色的这件。」 莫攸将另一件收好，又让安卡分别挑了其他的衣服。 最后，安卡还从莫攸那里顺走了一顶深灰色的网格小帽子，这帽子和莫攸其他衣服的风格不太一样，竟像是女款，安卡对着玻璃，看了下自己的样子，还挺满意，问道：「好像以前没有见你戴过这顶帽子？」 「嗯。」 「买了不戴？」 莫攸沉默两秒：「原本是打算买给你的。」 安卡停住：「我？」 她脑海中闪过有关过去的记忆，并没有莫攸送她帽子的。 安卡想到，大概是他原本想送，但是，却没有来得及。 莫攸：「当时在副本里面，你说，如果能有顶帽子就好了。」 安卡有点印象：「那个摘果子的副本？」 「嗯。」 摘果子的那一次，全程都被炽烈的太阳光笼罩，她才抱怨了一句，没想到莫攸还记着。 那次副本过去不久，安世筱就意外死亡。 安卡不想挑起什么悲伤的话题，她又看了看玻璃上映出的帽子，说道：「挺好看的。」 莫攸看着安卡，轻微扯了下嘴角：「是挺好看。」 安卡凑到他旁边，仰头问他：「帽子吗？」 莫攸别过视线，没有看她，声音轻轻的：「你。」 安卡抓他的手臂：「听不见呀。」 尽管经过了三年，莫攸依然不擅长应对这样的场面，他耳朵一红，闷声：「那算了。」 安卡只是笑。 两个人收拾妥当，安卡一边拉着莫攸往外走，一边装作不经意说道：「你知道吗？君潜他们队里有个女生喜欢你，说想要在婚礼上邀请你当同伴。」 莫攸微怔，诚实摇头：「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水芋。」 「不认识。」 安卡盯着前方的地面问道：「那你现在知道了，会答应她吗？」 周围烟雾很浓，莫攸看不清安卡的神色，他意识到什么，问安卡：「你不想我答应？」 安卡扯着嘴角，拿莫攸之前说过的话，和他阴阳怪气。 「和我有什么关系？你不是说我没资格要求你吗？」 莫攸好像没有听出安卡的弦外之音一样，瞭然点头：「我会再考虑。」 安卡：「？？」 这人什么意思？ 考虑什么？ 和水芋搭伴参加婚礼吗？ 刚做完这样的事情，莫攸就不能哄哄她，顺着她说点话吗？ 安卡拉平嘴角，从莫攸手中抽出自己的手，走在前面去开门，嘴里小声说着些什么：「还考虑……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早就混在一起了，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就能光明正大走在一起……」 莫攸听着她的埋怨，无奈皱眉，刚要伸手拉住安卡，安卡却先他一步，打开了门。 门外路过了一个人，听到他们这边的开门声，那人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安卡和莫攸。 安卡脸上的表情消失，停住动作。 「水芋？」 …… 水芋揪着裙角，半天没有说话，她默默看着安卡和莫攸。 她是个细心的人，很快就发现安卡身上穿的衣服和之前的不太一样，看着像男式的。 她咬着下唇：「你们……」 莫攸跟着安卡身后走出来，他听见安卡叫水芋的名字，问安卡：「她？」 安卡：「嗯。」 莫攸看向水芋，表情淡漠，伸出一只手。 水芋抬起视线，望着莫攸。 她以为莫攸是要和她握手，刚要碰上，莫攸却突然撤回，语气淡淡地说：「我和你比牌。」 水芋一怔。 安卡也看向莫攸，没想到他会突然有这样的举动。 水芋低了低头。 「几张？」 莫攸：「单张。」 水芋皱眉，她手中最大的单张牌，也只是一张红桃10。 她将牌放在手心，莫攸也将牌放好。 他说：「翻牌。」 两人同时翻牌，莫攸手中是一张红色的joker。 水芋的脸色白了一下。 她看着莫攸想说什么：「莫队……」 莫攸却并没有看她，只是平静地收回手，对安卡说道：「我去找乘务员换牌，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安卡的手指从戒指上移开，莫名点头，还在思考莫攸做这些的目的。 水芋脸色不好地对安卡说道：「这就是你说的合作吗？」
第239页 安卡无辜说道：「是他淘汰你的，不是我。」 等到莫攸回来的时候，水芋已经消失不见，莫攸问了一句：「已经走了？」 安卡看他：「怎么？捨不得啊？」 莫攸对于安卡这样突如其来的质疑感到无奈，他手指搭上安卡的脖颈，低头和她交换了一个吻，结束时，他轻轻说道：「她被淘汰，你可以清净点。」 安卡突然笑了。 她奖励一般地贴了贴莫攸的唇边。 莫攸：「还有三分钟，回去吧。」 …… 游戏大厅中。 直播镜头给到安卡从吸菸室走出来的一幕，她揪着有些宽大的衬衫衣摆，又拉了拉袖口，将领口处的扣子系好。 这衣服明显不是她的。 贵宾席位，景迁的目光变了下，原本淡然温和的笑容散了几分，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坐在他旁边的汪川有些疑惑：「景队，竞技赛还没结束呢，不看了？」 景迁偏过头，汪川从他的目光中察觉到一点阴冷。 汪川一愣。 景迁：「我还有事要做，先走了。」 景迁扣好袖子上的那颗纽扣，手中的捲尺被妥贴地放回口袋里面，他和颜一淮说道：「你继续在这里。」 颜一淮没有多问，但也能从刚刚的镜头，猜测出来一些细节。 颜一淮点头：「知道。」 景迁拿出帐号卡，调开联繫人界面，从中找到了一个做了星星标记的人，拨通。 对面很快接起来。 景迁开门见山：「你刚刚和林玥一起被淘汰？」 「对。」 「回到主神空间了？」 「回来了。」 「我想约你见一面，谈谈后天婚礼上，我们的计划。」 对方纠正道：「这不是我们的计划，是你的计划，我只不过是被你强行拉进来的而已。」 景迁淡淡地说道：「随便你怎么说，五分钟后，顶楼见。」 「你不会像上次那样，还打算削掉我的手指吧？现在这具身体，不是我自己的，就算你杀了我，最后死的，也不会是我。」 「你配合我，我自然也不会为难你。」 正在寄存在金洵身体中的权乐池停顿片刻，问道：「你是不是恨莫攸啊？我正好在他的队伍里，这样，我帮你杀了他，我们之间就算两清了，怎么样？」 「不怎么样。」 权乐池不解：「为什么？」 「以你现在被削弱过的实力，连我都打不过，更别说杀了他了。更何况……」景迁的目光闪过一丝笑意，「我要他活着，却得不到。」 「那比死了更要命。」 权乐池：「……」 他想回控制区。 人类好恶毒。 第122章 不适合你 「你出去做什么了？」…… 一号房间。 【第1队, 水芋，淘汰。】 听见这几个字，君潜的神情冷了几度, 他猜测着外面可能发生的事情, 不过，也没机会想太长时间，很快，包间的门铃响了。 时昭迷惑：「只剩下三分钟了，还有谁这个时间不回安全房，要来比牌？」 君潜说道：「小心些, 第一轮技能已经发动, 现在场上能倖存下来的, 都是黑级的玩家, 每一个都不能放松。」 「我知道。」 时昭说着, 推开了门。 却没看见人, 隔了几秒, 他才看见, 从门板的后面, 弱弱地挪出来一个人。 「你好……」 「你谁啊？」 刚刚走出来的于生鼓起勇气打了个招唿，却被对方一句质疑镇住了, 他啪叽一下跌坐在了地上, 发出一声近乎哀鸣的尖叫。 时昭听见，整个人哆嗦了一下。 他也被于生给吓到了, 警惕地说道：「你干嘛呀，吓唬我？这是什么新套路吗？」 似曾相识的问话。 于生回忆自己过往遇见的对手，好像每一个都说过类似的话。 于生看看时昭，又看了看君潜。 君潜还认得于生, 对他点了下头。 于生可不想和君潜见面。 排名第一队伍的气场。 很不一样。 很吓人。 很恐怖。 于生紧闭着嘴，不说话，默默往后蹭了蹭，他的裤子贴在地毯上，不太方便挪动身体，又用手指撑起身体，一点点往后缩。 时昭依然警惕地盯着他：「你到底要干嘛？」 「我来，比牌……」 于生声音细微，他靠在一张小桌的桌子腿旁边，定定地看着时昭，说起话来，他就像是什么惊悚鬼片里面的小男孩。 专门要人命的那种。 时昭后背一阵发冷。 他想着自己也经歷了各种事情，应该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不能就这么失态，他压了压嘴角，克服自己内心的惊惧，问道：「你是新人吗？」 时昭问这句话的时候，理智已经被于生这一惊一乍给沖没了，丝毫没有联想到刚才君潜说的那句——现在场上能倖存下来的，都是黑级的玩家。 于生听话地摇头，看起来很乖。 「不是。」 「来主神空间多久了？一个月？两个月？」 于生张张嘴：「快四年了。」 时昭：「……」 他人傻了。
第240页 大概十秒钟后，时昭缓过神来，说道：「你是不是要比牌啊？几张？」 时昭的语气像是在哄小孩子。 于生：「两张……」 「行，放牌吧。」 时昭将两张红桃5放在手心里，两张相同花色、相同点数的牌，是两张牌中的最大组合。 于生摘掉了自己刚刚戴着的一只红色鸭舌帽，从帽子里拿出了两张牌。 时昭：「……」 「翻牌。」 时昭站着，于生坐着，他们相互看了一眼，似乎都很害怕对方。 包间内的君潜一直坐着没动。 牌面翻开以后，时昭的脸色不怎么好看。 他回头看了下君潜。 君潜却好像早就料到了会发生什么一样，不动声色地对时昭说道：「回去吧。」 时昭点点头。 回身时，于生正准备站起身来，他的手中，还捏着刚刚那两张黑桃j。 时昭的身影逐渐变得透明。 而就在这时，君潜却突然间站起身，腰间一直别着的，却没怎么用过的手枪，被他反握在手里，扳机扣动，剎那间，子弹贯穿了于生的心口。 没有任何犹豫。 这样的枪杀动作，君潜显然已经做过很多回了。 他冷冷地说道：「你也可以跟着一起回去了。刚刚躲在门后，跌坐下去，都是为了躲避子弹吧？三年前，她给你选了条很合适的路。」 于生感受着胸膛流出的鲜血，以及逐渐模煳的意识。 死亡是假的，淘汰是真的。 还有—— 疼痛是真的。 于生没有因为疼痛而难过，他看看自己也逐渐变得透明的身体，如释重负地笑了一下。 这一次，他又成功完成了任务。 于生语气微弱地说道：「没有那么复杂，只是害怕而已……」 于生说着，又很快觉得，即使是君潜，也不会相信他这样的话，他不会相信，当初安世筱会收留一个没什么实际用处、只是哭喊的队员，就像主神空间的其他人一样，他们都认为于生是装的，认为他的演技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于生的表情浮现几分苦涩。 他其实对于「活下去」并没有太过强烈的渴望，他在各种各样的恐惧中挣扎，虽然旁人看起来或许觉得可笑，但是，在他的认知中，不同的人，对于恐惧的感受和承受能力，是截然不同的。 他会真的觉得害怕。 害怕到，希望自己能在恐惧的下一秒直接死掉。 他还是尽力坚持着。 他知道队伍尚且需要他的能力，所以他就一直都在这里，处理着一些后勤工作，偶尔像现在这样走在前线，不受控制地尖叫，但只要能够达成队伍的期待，他就很高兴了。 以前是安世筱。 现在是莫攸。 这让他觉得自己是有价值的。 于生微微转头，隐约看见走廊尽头的拐角处，有个人正朝他这边跑过来，他已经看不清了，只是心里想着：怎么有人和他一样，只剩下三分钟了，还在外面闲逛。 那人越来越近，于生的视线也越来越模煳。 【第6队，于生，淘汰。】 通告声音传来。 安卡终于到了于生旁边。 于生的身影却已经彻底消失。 安卡抿了抿嘴。 刚刚拐过走廊的时候，她看见于生中枪，心中悬了一下，虽然知道是假的，知道于生只是被淘汰而已，但是，中枪的画面却很真实。 她定住脚步，转身看向坐在包间中的君潜。 君潜手中还握着枪，视线晦暗不明地看着安卡：「你出去做什么了？」 「清理吸菸室的人。」 安卡转过视线，从口袋里拿出一颗糖，含在嘴里，随意说着。 时昭淘汰，水芋淘汰。 一号包间之内，只剩下了君潜和安卡两个人。 倒计时还剩下二十秒。 安卡走进包间，在君潜对面坐下，她双腿交叠，双手交叉搭在膝盖上，微微侧着头，头髮垂下一点，挡住了她的半张脸，从君潜的角度来看，安卡的样子比起走的时候，略显凌乱，却更多了几分凌厉和魅惑。 君潜突然站起身，看着安卡身上的长衬衫和棕色裤子，还有她头髮没有挡住的侧颈上，红色斑驳的痕迹。 他的心被些阴暗的想法蒙住。 他绕过包间中心的桌子，走到安卡那一侧，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他伸手想要扣住安卡的肩膀，却被安卡抬手，打在手腕上。 疼痛蔓延。 君潜却没收手，直接将枪抵在了安卡的颈侧。 好像下一秒，子弹打出，就能将安卡脖颈上的那些痕迹烧穿。 君潜：「你出去做什么了？」 这句话和刚才一模一样，但他的语气中，却包含着近乎于审讯一样的冰冷。 安卡目视前方，神色没有任何动摇，语气也依然平淡：「清理吸菸室的人。」 君潜绕到安卡的正面，枪管也划到安卡的喉咙处，手指用力，枪的前端上扬，挑起安卡的下巴。 他低着视线问：「你觉得我不敢开枪？」 安卡顺着君潜的动作抬起头，眼神中有些挑衅的笑意，她微微偏头，抬手用拇指抵住了君潜的手枪，轻轻划过，感受着枪口处的细小纹路：「你想开就开呀。」
第241页 君潜静默无声，目光紧紧盯着安卡的眼睛。 窗外不知何时换了个天气。 乌云笼罩，有细细密密的雨丝降落，落在玻璃上，拉出一条条很细的水痕，也有些落在了包间内，打湿了一小块座椅。 风凉凉的，吹过安卡的头髮，有几根挡住了她的前额。 几秒钟无声的对峙后，君潜调转了枪口的方向，脚步依旧向前，顶住了安卡的鞋尖。 安卡没有示弱，仍旧仰着头，直视他的眼睛。 君潜用枪把的侧面，轻轻挑开挡在安卡额前的头髮，露出她的脸。 他看着她，神情中有几分往常所不具备的恐怖。 窗外，划破天际的闪电，混杂着滚滚雷声，仿佛能够从车厢的一端，冲破另一端。 安卡已经做好了了充足的防备。 君潜这个架势，好像下一秒，他就会用枪把击中她的侧脸，让她失去平衡、跌倒在床上，他的眼中翻涌着阴沉的情绪，他想要掌控她，就好像曾经掌控主神空间那样，不可以有反驳的声音，不可以违逆，不敢再当着他的面去找别人。 ——如果君潜真的那么做了，安卡相信，她能够保证自己在三秒钟的时间内，将君潜淘汰。 气氛好像冻了冰。 但是，半晌之后，君潜只是压抑着、隐忍着，用枪把一点点轻柔地划过安卡的侧脸，好像要消除什么痕迹一样。 他说：「安卡，你已经结婚了。」 安卡抬手，紧握住正在移动的枪把，她歪着头看向君潜：「所以呢？」 君潜的话听不出情绪：「没什么。只是希望你能记得这一点，今天记得，以后也记得。」 安卡笑了。 君潜被她的笑容晃了一下神，安卡的手指却突然用力，转瞬间，君潜手中的枪，已经脱手，被安卡握在了手中，她保持着笑容，身体微微前倾，将枪口抵住了君潜的腹部。 安卡垂眼，用很低的声音说道：「君潜，我希望你能明白一件事，在你威胁我的同时，也是在威胁你自己。自毁装置出了问题，我们谁都活不成。也只有我，才能聚齐五个金卡玩家。所以，在这件事上，从来都是你来选择是否该站在我这一边，而并非我去思考，是否要服从你的命令。」 话音落下，安卡将枪，顺着旁边半开着的窗户丢了出去。 枪很快没了踪迹。 安卡按了按手指。 「还有，左手拿枪不适合你。」 第123章 红桃q 「这和你毫无关系。」 窗外的风很大。 枪被扔出去之后, 蹭在车厢的外边，发出刺刺拉拉的撞击声响，又伴随着淡黄色的火光, 两三秒后, 才终于摔到地面上。 两人的视线收回。 扔枪之前，安卡和君潜二人剑拔弩张，像是很快就要打起来的样子。 安卡把枪扔了，气氛反倒有所缓和。 君潜很轻地扯了下嘴角，重新坐回安卡的对面。 安卡若无其事地将窗户拉紧。 车厢内再次安静下来。 君潜问道：「水芋被淘汰，是怎么回事？」 安卡摆弄着手指上的戒指, 转动间, 她说：「水芋和莫攸比牌, 输了。」 安卡说了句实话。 但这句实话, 却不是君潜期望听到的结果。 他从安卡陈述的语气中, 听出「他继续问下去, 肯定是自讨苦吃」的潜台词。 君潜的手指扣在桌边, 没动。 【当前场上剩余玩家：12】 第四轮抽牌之前, 公布了目前的玩家数量, 通报的声音和雨声混在一起，像是从老旧的磁带里面, 播放出来的一样。 君潜借着这个机会, 转移了话题：「可以清点玩家了。」 安卡低头：「1号房间剩下我们两个，除此之外, 还有2号房间一个人，6号房间莫攸和景涵两个人，10号房间乔铎和计浮两个人，13号房一个人, 17、18号房分别两个人。」 她一边说着，一边写了张名单，递到桌面上，和那张「抽牌大小的规则」放在一起。 君潜拿过名单，说道：「下一轮我会出去，把该清的人都清掉。」 安卡知道他说的「该清的人」，指的是与自毁装置没有什么关系的玩家。 他想留下几个有机会达到金卡的玩家。 做什么？ 谈判？ 安卡不怎么关心这个，她想的是另一件事：「你不是已经安排技能了吗？现在还需要出去？」 「时间紧张，安排的技能只包含了两个轮次，第一轮，清理黑卡之下的玩家，第二轮……」 君潜停住了，他看了看安卡，没有继续说下去。 ——第二轮是针对莫攸的。 所以，夹在中间的一轮，也就是剩余那些黑卡玩家，仍然需要君潜「手动」清理。 君潜双手交叠，直视着安卡，语气冷淡：「莫攸想要察觉出第一轮技能的位置并不困难，但是第二轮，我做得很隐蔽，他不可能找得到。一轮是定时触发，二轮是定位触发，除非我主动中止，否则，只要条件满足，即使我不在场上，技能也会顺利释放。」 安卡的手指轻轻在帐号卡上划过。 她回忆莫攸和她说的话。 安卡不知道，莫攸标出的技能位置，究竟是只含有第一轮的，还是两轮都有。
第242页 而君潜的意思也很明确，就算安卡选择和君潜同归于尽，也并不会对技能造成影响。 君潜的小臂倚在床铺旁边的铁梯栏杆上，他压了压自己的黑色鸭舌帽。 「我可以因为你退让。如果接下来发生的事情，都是符合我的计划，我会中止第二轮技能，不会要他的命。」 安卡轻笑：「这不是因为我吧？」 君潜看向她。 安卡说道：「现在，场上的玩家已经不多了，第五轮抽牌之后，剩下的人就更少。就算你选在吸菸室动手，没有直接暴露自己是兇手，也肯定免不了猜测。这在主神空间会传出怎样的流言蜚语，你心里清楚。」 君潜没有否认：「婚礼之前，我的确希望能吉利一点。」 安卡偏过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包间门开了，安卡和君潜分别抽牌。 之前水芋和时昭淘汰，属于他们的牌，也被直接回收。 这一轮抽牌之后，安卡和君潜手中，总共有八张牌，每人四张。 【方片7，红桃7，梅花7，黑桃7】 这四张没有动过。 【红桃5，红桃6，红桃9。】 还有一张，是安卡这一轮抽到的。 红桃q。 这张红桃q，证实了安卡的某种猜测。 已经抽过的牌，如果被回收，还是可以重新被抽到第二次。 安卡手指轻轻划过那张牌中间，被弯折出来的白痕。 终于被她找到了。 她笑了下，脑海中闪过莫攸的那句表白，有愉悦的情绪掠过心头，好像潮湿天气里，仍能如期降临的暖意一样。 君潜看着重新关好的包间门，拿着牌走回来的安卡。 「这张牌对我们目前的牌型，没什么作用。」 安卡并不在意：「我知道你想要一张红桃8，来组下一轮的牌。可是，这一轮，是我在房间内。如果有人来找我比牌，我手中没有在单张牌中能赢的，不是很危险？」 君潜拆穿这个解释：「有我在外面，不会有人来找你比牌。而且，真的比起来，红桃q，也不能保证你赢。」 安卡垂眼，看着手中那张薄薄的牌：「这说不准。」 君潜的脸色有些冷，之前那种对峙的氛围，又隐约在房间内蔓延。 他起身，缓缓走到门前，背对着安卡，冷淡说道：「你不要用这种事情频繁地挑战我，我的队伍里，行事有明确的规则，但是，如果是因为私仇动手，我一向没什么规律，也不会有预兆。」 君潜这是已经把威胁两个字摆到明面上了。 他声音低沉地说道：「你也可以赌，莫攸能够把技能全部找全。」 「拿他的命来赌。」 伴随着君潜最后的这一句话，是沉重的关门声。 他的身影消失。 安卡轻轻倚在下铺靠近窗户的墙边，半晌后，她觉得这个姿势不太舒服，又换成了一个抱膝的姿势，她的手中，捏着帐号卡，和几乎快要被折断的「红桃q」。 心里有些不安的情绪翻搅着。 第四轮抽卡结束，在走廊之中，也很难听到什么声音了。 剩下的人已经很少。 就算偶尔有冲突，打了起来，也不会传得很远。 如同细小的石子落进水中，只泛起浅淡的水纹，不会让人察觉，其实水面下方，已经沉积了很多无声的、腐烂的尸体。 …… 人数还在减少。 安卡给莫攸发了条消息，问他有关君潜技能的事情。 不知道为什么，安卡没有收到回復，甚至消息也没有变成「已读」，一直是灰色的「未读」。 安卡略微有些焦躁，她看着窗外细细密密的雨，手指轻轻点着那一张扑克牌。 这一轮很静。 没有人敲响1号房门，来找安卡比牌。 安卡待在房间里，没有移动。 还剩下九个人、八个…… 六个…… 安卡一边细数着剩余的玩家，一边还注意着帐号卡上的情况。 最后一道响起的淘汰声，是景涵的。 【第6队，景涵，淘汰。】 【当前场上剩余玩家数：4】 安卡闭了闭眼睛。 剩下的四个人，她很容易想到是谁。 帐号卡还是没有动静。 莫攸在做什么？ 打架时，帐号卡不小心掉了吗？ 这是安卡认为最合理的猜测。 总不会是离开吸菸室的时候，忘记带了吧？ 想到这个，安卡将手指伸进口袋里面。 莫攸这件衬衫有一个很大的口袋，正常来说，只是某种「装饰」，并非真的用来放东西。 不过此时，被安卡塞了二十支烟，还有几颗莫攸给她的糖。 从吸菸室出来时，为了禁止莫攸再进吸菸室，安卡顺走了他身上的十支烟。 这么想来，莫攸现在身上并没有烟，到了这个轮次，也很少有机会用牌再去换烟，如果……真的把帐号卡落在吸菸室了，也没办法去找。 安卡皱了皱眉。 她回想莫攸离开吸菸室时的状态，应该比她要清醒多了吧？她都带齐了东西，莫攸却能把帐号卡这么重要的东西落在那里吗？ 「这人不会只是看起来清醒吧？」 安卡默默扯了扯嘴角，有些无奈。
第243页 不过，她却是更希望，莫攸是把帐号卡落在吸菸室了。 如果是打架中把帐号卡弄丢了，那说明，已经打得相当激烈了。 频繁使用禁忌类技能后，莫攸又会去残害自己。 那不是安卡愿意看到的。 …… 走廊中，景涵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她看着面前的君潜，君潜的手中还握着一枚散发着淡金色光芒的子弹。 「你和他很像。」 这是君潜第一次面对面和景涵对上，透过景涵的眼睛，他好像能够看到另一个景迁。 景涵：「我不喜欢别人这么形容我。」 君潜：「说明有很多人，和我说过同样的话。」 景涵沉默。 她举起自己的相机，对着君潜的方向拍了一张。 快门声响起。 君潜没动，就这么任由她拍：「虽然你已经尽力在性格上做出改变，变得不那么温和，也近乎冷漠地对待身边的人，但是，无论是技能、行事、还是眼神，依然有过去模仿的痕迹。」 景涵轻抿着嘴：「这和你毫无关系。」 君潜没有动摇，依旧说着：「景迁和我说过一些，你们家的事情。」 景涵皱眉：「他说了什么？」 「在你们家族，满十八岁，你需要杀一个人，来完成自己的成人礼，是成人的开始，也是长达十八年治疗的终结。」 景涵默默地盯着君潜，视线有些模煳，但是她的意识很清醒。 君潜说道：「原本，这个目标是莫攸吧？」 景涵默认。 君潜说道：「希望你没有改变主意。」 景涵仍旧没有说话，她的身影从走廊内消失，只留下了身上携带的四张扑克牌，飘落到地面上。 很快，扑克牌被旁边的乘务员拿在手里，丢回了小推车。 耳边传来若有若无的风声，君潜看向周围，没有找到声音的来源。 周围窗户紧闭，声音仿佛来自很远的地方。 走廊里面只有他一个人。 【请各位玩家在30秒内，回到自己的房间。】 【第五轮抽牌即将开始。】 闪电自空中划过，将连成整片的乌云割裂成两半。 第124章 今天安卡做人了吗 没有。 君潜缓缓走回包间。 虽然只剩下三十秒, 但是，他仍然每一步都很稳，没有急促, 没有焦躁, 就好像他一直以来的生命一样，被束缚在条条框框的规矩里面，没有意外，也没有惊喜。 大多数情况下，他认为，这是没有问题的。 这让他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 就在三天前, 个人排行榜和组队排行榜的顶端, 已经都是他的名字。 安卡是唯一的「少数情况」。 君潜推开一号房间的门。 安卡仍然抱着膝盖, 坐在窗边, 听见声音, 她转头看了他一眼, 目光没什么波动, 她很快又收回视线。 他们这个样子, 一点都不像是刚刚结婚的人。 君潜低了低头，沿着床边坐下来。 …… 第一次见到安世筱的时候, 也是这样的阴雨天。 她也是这样的坐姿。 那时候, 君潜的队伍中，还不是现在这些人。 时昭不在, 水芋、罗瑶也不在。 他像往常一样来到训练室，推门而入的时候，就看见安世筱坐在他们训练室的窗台上，窗台低矮, 半落地的样子，安世筱双腿併拢，蜷缩着坐在里面，嘴里含着颗糖。 君潜皱眉，问她：「你是不是进错房间了？」 他虽然在新人评分中已经见过了安世筱，也暗中关注了一段时间，有邀请她进队的打算，但安世筱却并不知道。 她不是他们队伍中的人，没理由出现在他们的训练室。 安世筱转头看他，微微偏着头，嘴角带着点笑。 「没走错，我来见见你。」 窗外是阴天，倾盆大雨，天上有什么人在往下泼水一样。 君潜站在屋内，望着安世筱的笑容，好像也被淋了个通透。 他很庆幸自己维持了平时的稳重，面无表情地问：「你是怎么进来的？」 「拿了你们队里面某个人的钥匙。」 「某个人？」 安世筱一笑，从窗台上跳下来，窗户半开着，风吹起她肩侧的头髮，她走到君潜面前：「其实不能算是某个人。」 安世筱拽过君潜的手，拉开手指，把四枚钥匙放在了他的手心。 「我想着，如果只拿一个人的，等你知道了，肯定会责怪他，但如果拿了四个人的，你也就没法说什么了。」 君潜极轻地扯了下嘴角，声音却不近人情：「我会一起责怪他们四个。」 安世筱觉得君潜一本正经的表情很有意思，她伸出手，搭上他的肩膀，注视着他的眼睛，直到君潜清楚感受到自己的心跳时，安世筱却突然收回手，问他：「现在呢？」 她说着，将第五枚钥匙也放在了君潜摊开的手心里。 君潜有些讶异。 「什么时候？」 安世筱笑着，没有明说：「你猜？」 君潜诚实地摇了摇头。 他等着安世筱的答案，可是对方却只是摆手，好像这是什么独门秘笈一样。 他只好问道：「你来找我做什么？」 他以为安世筱是想要加入他的队伍，如果是那样，他可以顺水推舟收下她。
第244页 不过，事情却并没他想像中的那样顺利。 安世筱只是后撤一步：「我说了，只是来见见你，之前听景迁提起过你的名字，有点好奇。」 君潜的视线微微凝滞：「你和他很熟？」 安世筱没点头，没摇头，只是道：「还行吧，也不是很熟，见过几次。」 君潜不经意问道：「打算进他的队伍？」 如果是之前，安世筱进了景迁的队伍，他可能只是觉得有些遗憾，但是现在，看见她从窗口转头，对他微笑的那一幕，君潜总觉得，心里被什么绞了一下。 这次安世筱却直接摇头，可还没等到君潜释怀，就又听见她说道：「我打算自己组队的。」 他看着安世筱的侧脸。 「自己组队？」 「嗯。」 他偏开一点头，有些违心地说道：「也挺好的。」 安世筱语气有些愉悦：「是吧？我就觉得挺好的。不过景迁觉得不行，明里暗里劝了我几次，好像这是什么天大的难事一样。」 君潜原本是觉得不好的，不过此时看见安世筱的笑容，他又觉得没什么。 他问：「队员找好了吗？」 「还在找。」 「遇到什么问题，可以来找我。」 「嗯。」 安世筱点点头：「谢谢。」 君潜看向她的侧脸，沉默无言。 他仍旧守着属于他的那份规矩。 队伍初期想要稳住，确实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安世筱后来又找过他几次，不过不再是偷偷摸摸的，而是直接给他发消息，偶尔，君潜会有「要不要约在安全房见面」的念头。 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们一直在训练室见面。 …… 又一次讨论结束，仍旧是阴雨天。 君潜看向墙面上的钟表，已经晚上九点了，平常这个时候，他已经在安全房了，但是这一天，罕见地破例一次。 他问：「要去吃点什么吗？」 安世筱有些发愁，捏了捏额头，没什么吃东西的心情，她说：「还有两天就到下一次副本了，队伍人还没齐，哪里有心情吃饭？」 她趴在桌面上，歪着头，把脸贴紧小臂，看向君潜。 君潜看着她的表情，有些不太忍心，但是他不是个擅长安慰的人，他能做的，也只是尽可能想些实际的办法。 于是，在那天晚上，君潜说出了自己人生中最后悔的一句话。 「听说今晚有一批新人进来，大概十点左右，要不要去看看？」 听闻此话，安世筱来了精神，她半撑着桌面站起身，点点头：「看。」 …… 那天，安世筱看上了莫攸。 君潜隐约觉得不太对劲，他记得安世筱当时趴在二楼栏杆上的表情，那和最初，她坐在窗台上看见他时的表情，不太一样。 安世筱碰了下君潜的手臂，指了指莫攸的方向。 「我要他。」 君潜低着声音，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他的评分还不到三十。」 安世筱带着高深莫测的笑容，看向君潜：「只要他能活过第一轮副本，就算评分是零分，我也要定了。」 君潜没说话。 他手指扣在栏杆上，栏杆下面被他的指尖用力划出一道很深的痕迹。 他忍了忍，还是问出来：「你喜欢他？」 安世筱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可笑：「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我这是在挑队员，你以为我找男朋友吶？」 君潜嘴角轻抿，偏了偏头，视线从莫攸身上掠过。 他松了口气。 安世筱表情不变，还是平时的那副笑容，她确定了人选后，就好像失去了兴趣，转头对君潜说：「去吃个饭？」 君潜：「嗯。」 两人从二层平台离开。 …… 那次之后，莫攸加入安世筱的队伍。 君潜骗自己说，她只是看中了莫攸的能力，想要留他在队伍中做队员。 莫攸不是个张扬的人，在得到巫术盒子之前，他一直没声没响的，只是跟在安世筱后面，藏在衣服里面。 在君潜看来，他们是走在光明中的人，而莫攸在暗中，莫攸和他、和景迁、和安世筱，从来都没有走到一起过。与其说莫攸主动退出了当时散布在安世筱周围的、诡异的「竞争」圈，倒不如说，他从来都没有加入过。 安世筱和莫攸经常吵架。 有时候，他们二人甚至会直接当着君潜、景迁还有其他一些玩家的面，不管不顾地吵起来。 每次看见他们吵架，君潜总会放松几分。 他们很不合。 这一点，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而且，更让君潜感到放松的是，安世筱并没有因为队伍组建成功，就减少和他的接触，他们经常会见面、吃饭、讨论一些游戏中的事情。 他们偶尔也会提起莫攸，每一次，安世筱只是笑笑，绕过这个话题。 她好像并不是很想让别人了解莫攸。 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莫攸没有以前那么坚持和固执了，他妥协得更多，也就更加不受人关注，他不会再让安世筱在公众场合下失态，有时候，还会主动帮安世筱拿着饮料。 君潜为安世筱感到高兴。 他想着，时隔这么久，她终于能省点心了。
第245页 组建队伍这么长时间，她的辛苦和疲惫，他能够看得见。 而君潜真正想要打破规矩，是听说…… 他即将和安世筱参加同一次组队竞技场的时候。 他带了当时主神空间里面唯一的一瓶v15，打算去安世筱的安全房，提前和她打个招唿，听她说说最近遇到的事，顺便庆祝一下。 她前进得太快了。 君潜眼看着她的个人排名从二百之外，一星期进入一百名，三天进入五十名，又隔了半个月，直接进入了前十。 备受瞩目。 想要和她见面的人越来越多，现在君潜想和她约一次饭，都要提前几天说好。 不过，他依旧是高兴的。 在枯燥乏味、日復一日的训练之中，她是他生活中的一点亮色，是规矩之外的一部分。 而这一点亮色，在他到她安全房时，彻底化为乌有。 …… 君潜站在楼梯口。 漆黑的走廊里，只有安世筱安全房门口的声控灯是亮起的，门口的两个人没有注意到君潜，但是君潜却能看见他们—— 莫攸抵着安世筱的肩膀，将她顶在门板上。 安世筱的一只手顺着衣服下摆伸入，贴上莫攸的后背，另一只手背在身后，握着门把手，她要开门，却被莫攸抓住手腕，用力扣在她的头顶上方，不让她动。 两人在接吻。 大约过了十几秒，他们换了个位置，变成安世筱把莫攸压在门板上，她微微垫着脚，勾着莫攸的脖颈，闭着眼睛去蹭他的唇。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安世筱轻轻抬脚，踢了踢莫攸的小腿侧面。 莫攸很快会意。 看得出来，这绝不是第一次了。 他的手臂从她衣服里撤出来，双手分别绕过安世筱的膝窝和手臂，将她抱起。 抱紧后，他空出半只左手，伸进自己的口袋，拇指和食指夹着一张黑色的帐号卡。 卡在门上刷了一下，门开了。 半秒钟后，门又被关上。 声控灯隔了几秒，暗了下去。 君潜站在原地没动。 他不知道为什么安世筱的帐号卡会出现在莫攸的口袋里。 就像他也从不知道，这两个人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一样。 …… 一号包间内。 君潜抬起头，视线停留在安卡的侧脸上。 他们结婚了。 君潜想—— 在众多的、数不清的坏消息当中，这大概是唯一的好消息。 第125章 抱我 这是气得不轻。 【第五轮抽牌即将开始, 请目前在场上的所有玩家走出包间，进入走廊。】 【我们将安排乘务员发放第五轮的扑克牌。】 【三分钟后，所有包间将会永久关闭。仍然在包间停留的玩家, 会被自动淘汰。】 安卡听着主神的声音, 视线从手中的帐号卡上扫过。 莫攸还是没回她消息。 看样子，他确实把帐号卡弄丢了。 安卡的手指在帐号卡侧面绕动两下，指尖陷进去一条长长的凹痕。 莫攸不回消息，她也不能确定，莫攸究竟有没有掌握君潜布下的所有技能。 安卡将帐号卡收好。 抬头时，她发现君潜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带着什么深意。 安卡问：「怎么了？」 安卡冷淡的问话, 把君潜彻底拉回了现实。 他没什么来由地说道：「如果三年前, 我没有参与那件事, 我们的关系, 是不是不会像现在这样？」 安卡的手指停住。 君潜以为安卡会不太喜欢谈论这些。 但是, 安卡比他想像中的, 要干脆很多。 「你是说, 你和景迁在个人竞技场, 暗杀莫攸的事情？」 「嗯。」 安卡说道：「可能吧。」 「你认为我做错了。」 「这没什么对错之分，你做你想做的事情, 我保护我想保护的人, 这两件事原本不冲突，只不过恰好在那样的环境下, 产生了矛盾而已。而且，真要说起来，事情的主导也不是你。」 安卡说得冷静，不掺杂个人感情, 但越是这样，君潜觉得安卡离自己越远。 他宁愿她和他大吵一架，把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出来。 君潜突然有些明白，莫攸总是和安卡吵架的意义了。 安卡又笑着说：「就算二对一，不是也没成功吗？」 那次个人竞技场，君潜和景迁两个人包夹莫攸一个，最终，莫攸还是赢了。并且，顺利挤进了个人排行榜前三。 虽然结果是好的，但安世筱仍旧很快宣布，要和君潜、景迁两人划清界限，以前有过的交流和合作，也全部中止。 君潜抿了抿嘴，起身推开了门。 他说：「那时候，他的确很强，但是现在，我不是原来的我，他也并非原来的他了。」 安卡笑：「所以，你觉得这次就一定会成功？」 君潜轻轻摇头，侧对着安卡，他没有看她的眼睛，缓缓说道：「和三年前一样，我还是希望能够和平解决的。」 「和平解决？」 君潜解释道：「只要婚礼没有问题，你的生命安全不受威胁，其他的，一切都好说。」 安卡不置可否：「是吗？」 君潜将包间的门完全推开，没有继续这些让两个人都不愉快的话题。
第246页 「走吧，时间要到了。」 他走在前面，安卡和他隔了几步。 他们没有并排走。 …… 走廊里面很安静，原本忽明忽暗的吊灯，此时大多彻底暗了下去，只留下两侧夹角里面，还有几盏微弱的桔色小灯。 周围有些冷。 安卡环抱着双臂，手指贴着长衬衫的袖子，攥紧一点，她的目光平淡扫过周围，脚步移动间，朝着中间吸菸室的位置走去。 君潜递给她一件比较厚的外套，安卡转过头，没有接，君潜将外套搭在安卡的肩膀上，又帮她繫紧了领口的扣子。 整个过程中，安卡都没说话。 安卡来到两条走廊交错的中心。 站定的瞬间，左右两侧，相隔一段距离的位置，分别有两扇门开了。 莫攸和乔铎。 他们也向着中间走来。 而就在一片沉默之中，君潜却突然看着安卡的眼睛，说道：「安卡。」 「？」 「抱我。」 安卡视线一紧，看向君潜，以为他是在开玩笑。 然而，君潜的表情却非常认真，他看向她，目光中带着不容置疑。 他微微低头，压在安卡耳边轻声说：「他们两个人往中间走的过程中，一旦和我们的距离拉近到三米，就会触发第二轮技能，第二轮技能是时间系的。发动后，左右两侧，会产生单向的扭曲，扭曲导致空间压缩，车会被直接挤成碎片，脱轨掉入悬崖。」 「你对时间系技能有所了解。」 「这个过程是不可逆的，并且，足以致命。」 禁忌类和时间系的技能，是主神空间最特别的两类技能。 禁忌类技能是通过内耗自己的生命，来完成爆发；时间系技能是通过扭曲时间，来让游戏程序出现短暂的错乱，进而悄无声息地抹杀玩家。 由于时间系技能对玩家本身没有约束力，并且伤害太大，所以，目前发现的时间系技能，都是一次性的。 用完即止。 君潜选择在这个时候，布置一组时间系技能，说明他确实很严密地考虑过「该如何要莫攸的命」。 安卡望了下莫攸的方向，她张嘴想要说话，却发现她和君潜的周围，出现了一层隔声、半透明的屏障。 她能看清莫攸的位置。 莫攸也能看见安卡。 但是，如果想要通过安卡的口型，辨别出安卡在说什么，几乎是不可能的。 安卡重新看向君潜。 君潜说：「我说过，你也可以用他的命来赌，赌他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切，并且可以逃过时间系技能的绞杀。」 安卡捏紧手指。 「如果你不敢赌，就按我说的做。」 君潜的话语冷硬。 但是，在他的内心中，却又厌恶着这样的自己——只能用一种近乎卑劣的手段，来换取她短暂的妥协。 安卡低着视线。 君潜一个字一个字说着最后的倒计时：「五。」 「四。」 倒计时结束的那一刻，也就是莫攸和乔铎进入三米范围内的时候。 君潜说中了安卡的想法。 就算她相信，莫攸找到的技能点，是完整的。 就算她认为，时间系技能困不住莫攸，即使发生扭转，他也能够成功脱出。 但是，只要有万分之一发生意外的可能性，她也不能赌。 「三。」 君潜低着视线看向安卡的发顶，倒计时没有停下来，他的声音低沉平缓，却能够直击灵魂。 「二。」 「……」 安卡吸了一口气，双手握拳，手臂抬起，轻轻环住君潜的腰。 君潜抬了下嘴角。 在走廊两侧，看见安卡这个举动的莫攸和乔铎，却都停住了脚步。 隔了一层薄薄的衣服，君潜身上清冽的气息环绕在安卡周围，他抬手按住安卡的后脑，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手指向下，轻轻拍了拍安卡的后颈。 安卡身体一僵，闭着眼睛，微微咬紧牙齿：「可以了吗？」 他的气息，好像是冬天的已经结了层薄冰的冷泉水。 君潜信守承诺。 他的手指张开一点，手心处浮现出两道平行的、亮着白光的线，一左一右，逐渐伸长，当触及某个点之后，又绕了个圈，收回来，落在手心里。 白光在手心凝聚，最终消失不见。 时间系技能的威胁解除。 周围的半透明屏障也随之消失。 安卡立刻松开环抱的双手，君潜却没有立刻松开，他想，三年前的时候，他就是看着安世筱和莫攸这么抱在一起。 安卡手心凝聚了一点浅红色的光芒，光芒在君潜胸口炸开。 君潜感受到疼痛，目光暗了一下，他缓缓放下手。 他问：「禁忌类技能？」 安卡压着声音问道：「刚刚只是第一阶段，你想试试完整版吗？」 君潜没有说话，只是收回手，礼貌地后撤了一步。 安卡戒指的新技能，竟然是个禁忌类技能，这是君潜意料之外的。 两人中间有冰凉的空气拂过。 安卡转过头，看向莫攸那边。 和莫攸对上视线的瞬间，她察觉到莫攸眼神中的冷意和质疑，安卡咬住嘴唇，避开视线，像是个做错事的小朋友。
第247页 乔铎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就剩我们四个了，先抽牌？」 乔铎虽然看见了安卡和君潜拥抱的场面，但他的表情却被控制得很好，嘴角挂着和往常一样的、极具感染力的乐观笑容。 他问的是安卡。 这几个人中，安卡是唯一一个，乔铎想要对话的人。 乘务员的小车停在四个人的旁边。 安卡点头，上前抽牌，接着是君潜、莫攸、乔铎。 安卡抽过牌，又看向莫攸，但是，莫攸的视线却一直没有落在她身上。 安卡收回目光，先说了要紧事：「既然只剩下我们四个人了，就直接在吸菸室谈吧。」 自毁装置的事情不方便被更多人知道。 所以，谈判也就自然而然选在了不会被摄像头拍到的吸菸室。 几人没有异议。 君潜走在第一个，他拉开门走进去。 乔铎抓了抓头髮，将额头前的头髮向后撩了一下，双手放在裤袋里面，第二个走了进去。 莫攸是第三个。 他经过安卡的身边，却依旧没有看向她。 安卡：「……」肯定是生气了。 安卡抬手扯了下莫攸的袖口，问他：「你的帐号卡是不是丢在吸菸室里面了，我给你发消息，你没有收到。」 莫攸看着前方，他抽回了自己的衣袖，没有回应，打算继续往前走。 安卡直接拽住了他的胳膊：「莫攸。」 莫攸不说话。 「刚刚的事情不是……」 安卡刚要解释什么，莫攸却仿佛被针扎了一下，突然转过头，冷冷地看着她。 安卡的手指抖了一下。 莫攸一点点掰开她的手指，不带感情地说道：「别碰我。」 安卡抿着嘴角看他。 莫攸低低的声音划破空气，语句里带着刻意的重音：「你不用解释，你想要和你的丈夫做什么事情，也不需要和我汇报。」 安卡抓了抓衣角：「……」 这是气得不轻。 第126章 诚意 我会服从一切命令。 安卡最后一个走进吸菸室。 吸菸室中, 大部分区域仍然是漆黑的。 隐隐间，有些淡白色的光晃过，光线很暗, 安卡甚至无法通过光线, 看清刚刚进入的三个人，她只能凭藉那些光，看见漂浮不散的烟雾。 这里是密闭的。 尽管开门关门之间，烟雾会顺着门缝散出去，不过，室内仍旧被白色笼罩。 安卡拉上门。 她转过身, 从帐号卡里面取出了一支萤光棒, 丢在地面上。 与此同时, 乔铎也拿出了些用于照明的东西。 有一小块区域被点亮。 吸菸室的公共区域中间, 是一张低矮的案几, 长长的, 上面积满了菸灰。 安卡从旁边扯过了一把椅子, 椅子的靠背只有小小的一截, 用深绿色的皮革面包裹着, 看起来像是打麻将老大爷常用的那种。 她简单清理了一下椅面，坐下, 双腿交叠。 不知道是不是端坐姿势的缘故, 安卡显得很正式，仿佛在拍照片一样—— 至少从莫攸、君潜和乔铎三人的角度来看, 安卡的坐姿都非常完美，模煳在淡淡的烟雾里，多了几分朦胧，让人想要停住目光, 深入探究。 乔铎看得很直白，没有移开视线。 君潜比较自然一点，正常来讲，他是在检查周围的环境——这是个好用的藉口。 只有目光落在安卡身上的时候，他才会多看一会儿。 莫攸还在介怀刚才的事，他摆弄着手里的帐号卡。 安卡用眼神示意他——找到帐号卡了？ 莫攸看了她一眼，别过视线，没有应答。 安卡轻轻吸了一口气，收回视线，将君潜给她的那件外套折了两下，放在浅棕色的案几上。 刚才一片漆黑的时候，安卡的注意力集中在环境之上，没觉得怎么样。 现在有了光线之后，她明显感觉到，四人间的气氛有些诡异。 君潜看见安卡的动作，说道：「外套不穿吗？」 这句话在半明半暗的环境中，显得尤为暧昧。 乔铎轻微皱了下眉，脸上的笑容又短暂的僵硬，莫攸的目光隐藏在烟雾中，好像是即将下雨之前，乌云笼罩下的暗沉。 安卡自从进入吸菸室之后，都是维持着一种「公事公办」的态度，她认为这才是常态。 他们即将讨论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一件涉及范围很广，稍有不慎，就会造成重大影响的事情。 面对这样的事情，自然要正经一点。 不过，其他三个人却不是这么想的。 他们同样承认这是个「重要」的场合，但想的，却是和安卡截然不同的事。 君潜的语气随意。 但是，某些随意的、简单的话，就是会因为特殊的场合、特定的人，而产生不一样，甚至截然不同的作用。 这句话让莫攸和乔铎都很不愉快。 这情景，就相当于……女主人的朋友来到家里面做客、如果男主人招待朋友后，不直接谈「公共话题」，反而和女主人单独说起话来，总会让做客的朋友会心一笑，感嘆两人的恩爱。 或者，关系再近一些的朋友，则会揶揄一句——别秀了。 区别在于，莫攸和乔铎都不是普通朋友而已。
第248页 安卡想要尽快略过这个话题。 「这里不冷。」 君潜没有直接放弃这个可以宣示主权的机会：「尽量不要放在桌面上，桌面上易燃物太多，衣服可能会起火。」 安卡拧眉，视线冷了几分。 ——教她做事？ 她对君潜的说法不怎么满意。 但是，由于他的语气很好，甚至称得上是温柔，所以，安卡又不方便反驳，她静默地看向那件衣服。 正当她停顿的时候，一边沉默无声的莫攸，却突然有了动作。 他松开身侧微微攥紧的双手，站起身，拿起桌面上的那件衣服，往旁边走了几步，将衣服直接丢进了垃圾桶。 衣服落进垃圾桶，牵动着垃圾袋，发出一点声响。 「现在可以开始了吧？」 气氛又紧张了几分。 莫攸看向君潜的方向，声音冷淡地强调了一句：「垃圾桶是空的，没有易燃物。」 安卡：「……」 安卡现在已经不想谈了，她只想尽快离开这个充满火药味的可怕场合，否则，她也快要跟着起火了。 莫攸在安卡对面坐下，隔着案几，安卡默默将鞋尖伸到他小腿边，碰了两下。 莫攸的目光终于落在她身上。 安卡比了个口型——和平。 两人开始莫名其妙的眼神交流，偏偏，安卡可以理解莫攸的意思。 莫攸：你怎么不要求君潜和平一点？ 安卡：你不要和外人计较那么多。 莫攸：他可没把你当成是外人。 安卡：我又没办法控制他的想法。 莫攸：所以你来要求我？ 安卡：…… 眼神交流间，安卡觉得自己和莫攸，就像是两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在相互吵架。 莫攸微微偏头，重新看向安卡的时候，安卡察觉到，他开始兴师问罪另一件事。 莫攸：拥抱呢？这总是你主动的吧？ 安卡：迫不得已。 莫攸：呵。 安卡：是为了你才抱的，真的。 安卡故意摆出一个哭脸的表情，眼角略微耷拉下去一点，看起来真的很委屈。 莫攸不为所动：我还要谢谢你？ 安卡抿紧嘴角，再次用鞋尖踢莫攸的腿，这一次用了几分力，已经不能用提醒来形容了，算得上是「刻意的攻击」。 就在这时，莫攸突然放弃了单纯的眼神交流，他出声说话。 安卡的后背一紧。 「如果觉得这里可燃物太多，不安全，我们也可以换个地方，那边还挺干净的。」 莫攸的余光示意着旁边的隔间。 安卡噎了一下，头皮发麻。 莫攸是冲着她来的。 安卡当然知道两人在隔间之中做过什么，怎么还能选在那种地方，开正经的谈判会议？ 莫攸怎么一点都不可爱了？ 安卡想，以后她要多餵他吃点可爱的东西才行，什么小动物饼干，软糖，跳跳糖之类的。 想到这里，安卡突然拍了一下桌子，拿回了本就该属于自己的话语权。 「就在这里。」 三个人一起看向她。 乔铎很捧场：「行呀。」 安卡压了压声音：「自毁装置的事情，你们都知道，我也就不必要过多重复。」 莫攸的神色又暗了几分。 「你们都知道」。 即使莫攸早就清楚，安卡把这件事告诉了乔铎和君潜，但安卡真正把这个说出来的时候，他还是感觉自己被针戳了一下。 安卡继续说道：「我希望能够达成一个统一的结果。在这件事上，我们本应该站在同一边。无论是威胁，还是矛盾，都在今天说清楚。今天之后，我们是其他玩家生还的希望。不被允许，也绝不能内乱。」 安卡这话说得有些宽泛，但是，他们都清楚这其中的道理。 乔铎并不是最在乎其他人生命的那个，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他却是最捧场的。 他喜欢安卡。 在几个人当中，他是唯一一个不受安世筱的身份而影响，只喜欢「安卡」本身的人，在知道安卡和安世筱确实是同一个人之前，他甚至并不在意安卡究竟是站在「玩家们」这边，还是站在「控制区」那边。 他希望安卡高兴，至于是正义还是卑劣，那都不重要。 因此，安卡话音落下，乔铎就说道：「我同意，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如果这一次的谈判成功了，我愿意主动放弃这一次lj组队游戏，自爆淘汰。」 乔铎说完，将自己手中的牌扣在了桌面上。 他的确挺有诚意的。 安卡看向乔铎手中的那五张牌，三张红joker，两张灰色joker，如果真的比牌，无论如何，乔铎都不会输。 安卡问道：「你为什么运气这么好？」 五轮抽牌之后，乔铎手里竟然能握着五张joker，安卡回想自己，五轮下来，全队也没有抽到这么多。 乔铎笑：「不是运气好，是人缘好。」 「你和别人有交易？」 乔铎点头。 安卡回想起之前「逆向撞球」的个人竞技场里面，乔铎能够让别的玩家直接「退赛」的举动，安卡突然觉得，他能进行些「暗地里的交易」，也并不令人意外。 乔铎介绍完自己的诚意，把自己的椅子向安卡边上挪了挪，表明立场。
第249页 他坐到安卡旁边，笑了下，从衣服口袋里面摸出一支棒棒糖递给安卡。 安卡希望乔铎的举动能够打动另外两个人，于是接过了棒棒糖，拆开包装，把糖咬在嘴里。 不过，莫攸和君潜却很冷漠。 君潜是个冷静的人，如果盲目跟风，他也不可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更何况，现在自毁装置在他手中，如果他不同意启动，就能够一直拖下去，拖到安卡妥协为止。 安卡知道这是不能拖的。 时间越长越危险。 君潜也知道，安卡不会弃其他玩家不顾。 君潜是有勇气说「拿不到主动权，大家就一起死」的人，安卡却不会这样。 她还有几分残存的正义感，有几分想要毁灭主神空间的仇恨，否则，她也不会重新回到主神空间。 装置由她而起，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偏离轨道。 安卡捏了捏眉心。 寂静中，莫攸看着她的表情，轻轻嘆了口气：「我同意。」 安卡抬头看他。 两人视线对上。 莫攸的语气冷硬，安卡却感受到了几分安稳。 他说：「至于诚意，如果整件事情由你主导，我会服从一切命令。」 …… 还没等安卡感谢莫攸的支持，她就听见莫攸补充说道：「把糖给我。」 安卡迟疑两秒，还是递给了他。 莫攸将剩下的棒棒糖向旁边一抛，丢进了垃圾桶中，棒棒糖准确地落在了之前那件外套上。 乔铎抽了抽嘴角。 安卡：「……」 第127章 怎么比 他可以看见阳光。 轮次转到了君潜这边。 他选择了一种不太直接的方式：「我可以成为最终的五个金卡玩家之一, 承担其中的一部分责任，不过，你们希望我拿出怎样的诚意？」 安卡和莫攸沉默着, 他们心里都有数, 但是，如果把真话说出来，就会直接打破谈判的和谐局面。 乔铎用指节敲了敲桌面，两只手向前撑住，他看着坐在他对面的君潜，微笑说道：「取消婚礼。这样, 对于其他人来说, 才算是公平。」 君潜直接拒绝：「不可能。」 安卡食指和中指碰了一下, 她偏头看向君潜。 乔铎：「维持平衡、防止内乱的最好办法, 就是大家站在同一条线上, 谁都不要抢跑, 谁都不要跨过安全的范围。」 君潜并不会因为乔铎这几句话, 就放弃本已经得到的。 而且, 取消婚礼, 和自爆退场、听从命令，并不算是同等价值的「诚意」。 君潜手中不知何时捏了一颗子弹, 子弹在萤光棒的光芒下, 银色外壳反射出淡橙色的光，他用拇指和食指捏着子弹, 轻轻转动两下，缓声说道：「不，维持平衡只会越来越乱。」 乔铎：「那你认为应该怎么办？」 君潜：「我们结婚，你死心。」 乔铎拉了一下卡在头髮上的眼镜, 眼镜深棕色的外框在柔软的头髮里面划过，眼镜是没有度数的，但乔铎却故意隔着眼镜，仔细打量了一下君潜的表情。 最终，他冷笑一声：「你如果是这个态度，我们根本没得谈。」 君潜没说话，淡淡地回视。 莫攸抬头，手搭在桌面上，不经意的动作却让其他几个人都认真和谨慎了几分，桌面上镀了一层淡红色的光，这是禁忌类技能触发的前兆。 他看着桌面说道：「不要让事情发展到不可控的程度。如果你继续坚持，最后的结果，就是装置的事情被公开。我想你也不希望这样。」 君潜看向莫攸，这是他第一次以「队长」的身份正视莫攸。 以前，君潜并不认为莫攸有和他平起平坐的机会，但是此时，桌面上那些红色光芒散发的能量，却在强迫他认同。 君潜的嘴角浮现一丝浅笑：「你敢吗？」 莫攸目光不动。 安卡的手指微微扣紧，她隐藏在上衣口袋里面的戒指，也同样散发着一点红色的光，蓄势待发。 君潜的气势没有弱下去，他又问了一遍：「将装置的事情公开，主神空间的玩家会分成两类，一类是激进的、有反抗意识的，他们会支持。还有些人，觉得冒险，他们会反对启动装置，但无论如何，玩家都会开始争抢自毁装置，我作为装置的持有者，必定会成为众矢之的。这是事实，我的确不能以一敌众，只好放弃装置，放弃这个你们所谓的威胁筹码。不过，莫队，你真的会这么做吗？」 他称唿了一声「莫队」，是尊重，也是对于莫攸的质疑。 当然，也有几分针锋相对的讽刺。 桌面上的红光逐渐变得浓郁，反应着莫攸此时的情绪，他压抑着自己，没有直接爆发。 君潜却选择把事情挑明：「装置公开之后，控制区一定会知道。这是大规模的事故，极有可能引起动乱，妨碍游戏的进行，控制区不会坐视不理。一旦他们插手，又会怎么震慑玩家？」 「最先被害的，就是安卡。」 「如果他们杀不掉安卡，又会怎么样？」 「他们会找出同意启动装置的那批人中，最激进的一些，找机会抹除掉，如果其他玩家仍然不服从，死亡的人就会越来越多，直到剩余的人妥协为止。」 「假如你不介意用其他玩家的命，来满足一己私慾，就公开吧。」
第250页 莫攸不介意。 但是他知道，安卡介意。 否则，她也不会坚持到今天，还没有取消婚礼。 他理解安卡，但是正是这样的理解，才让莫攸心中那些强烈的、想要占有的、甚至是阴暗的、混杂着深红色血液的因子一个个炸开。 他表面维持着冷淡，不动声色。 安卡又用鞋尖轻轻碰了一下莫攸。 她不想让两个人的感情，建立在鲜血和其他人的生命之上，那会使得他们今后的每一次亲吻和拥抱中，都夹杂着难以忽视的罪恶和愧疚。 吸菸室内很安静。 静得让安卡怀疑，她的鞋尖碰上莫攸的时候，衣物摩擦发出的声响，能让在场的几个人都察觉到。 她收回脚，默默将两只鞋的鞋尖并在一起。 然而，就在近乎死亡的安静之中，莫攸却突然站了起来，桌面上乍起了一道强烈的红光，红光像是切割机在金属上划出的细线一样。 那个不太高的案几瞬间裂开，上面的瓶瓶罐罐，还有些透明的菸灰碟，全都摔在地面上。 破碎。 震颤。 安卡嘴角绷紧，鞋尖不自觉往后撤了一点，她抬起视线，望向莫攸。 ——不要打起来啊。 然而，她这个念头刚落下，莫攸已经抓着君潜的衣领，把他带了起来，君潜沉默地看向他，手中依然捏着那一颗子弹。 他们明明可以用很多技能去攻击对方，然而，最后却仍然选择了一种非常原始的方式。 面对面的直接对峙。 好像这样能更好地表达情绪。 莫攸低着头，眼尾有些浅红色的痕迹，分不清是禁忌类技能的反应，还是血丝，他沉着声音说道：「安卡是我的人，就算你们能够顺利结婚，也不会改变。」 「三年前是，现在也是。」 「从头到脚，从身到心，不会被一次形式上的婚礼影响。」 莫攸不会允许别人抢走他手里面紧握的糖，就算到最后，他的手千疮百孔，溢出鲜血，他也不会放开。 雷声传来，压过了莫攸的声音。 刚刚这几句话，只有他和君潜两个人听见。 安卡不知道莫攸说了什么，但她看到，君潜的表情在那一瞬间变得很难看，冷得像是要杀人一样。 而君潜也确实付之行动了。 他手中的子弹调转方向，较小的一端对准莫攸的方向，手掌用力，就要将子弹送进莫攸的胸口，他们离得很近，安卡甚至没有办法阻止。 然而，变故却突然出现。 子弹即将送进莫攸胸口的时候，车厢剧烈地抖动了一下，进而，这样细小的抖动，在半秒的时间内，变成了强烈的晃动。 来来回回，没有停息。 最终，在一声强烈的金属剐蹭声音中，吸菸室的门「啪」地晃开，门当即脱落。 顺着破裂的门洞望出去，安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车厢内的「技能」，在这种时候达到了「能量承受的最高点」，列车脱轨，前后两节车厢，分别向着相反的方向甩出，一节撞进了山体里，而另一节，直接坠落山崖。 ——只有安卡几人所在的、位于两节车厢中间的吸菸室，此时还架在轨道上面，只不过，也已经摇摇欲坠，只要稍微不平衡，他们会立刻落入深渊。 这件事情之所以危机，是因为，吸菸室内不受保护。 因此，如果安卡几人此时掉下去，会直接「死亡」。 君潜是最先有所反应的。 他收回子弹，用力扯出自己被莫攸抓紧的领子，对几人说道：「安全重要，自爆退场。」 乔铎对于这样的提议没有意见，而且，他本就已经做好了退场的准备。 他是第一个离开的。 【第10队，乔铎，淘汰。】 游戏大厅的玩家们一直等待着游戏的消息。 此时，他们听见乔铎被淘汰的通报，以为吸菸室里面早就经歷了「腥风血雨」。 然而，出现在游戏大厅的乔铎，却安然无恙，身上一点伤也没有。 看热闹的玩家们更好奇了。 …… 吸菸室中，君潜面向安卡：「我看着你走。」 安卡没有听从，她自然不会放心让君潜和莫攸两个人留在最后走，谁知道这两个人会不会一言不合，就拼个你死我活，现在这种情况，可不能随便开玩笑。 安卡说得干脆：「你先走，我想赢。」 君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不明事理地继续坚持，他清楚，这次的谈判，也因为突然发生的变故，而不了了之。 君潜说道：「那你尽快。」 【第1队，君潜，淘汰。】 如果乔铎退场让观赛的玩家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那君潜退场的时候，游戏大厅直接响起了此起彼伏的讨论声。 第一排的汪川站了起来。 「怎么这样？」 …… 吸菸室内，剩下了莫攸和安卡两个人。 莫攸的状态很不好。 他站在门边，向下望去，下方是一片深渊，视线最远的地方，lj便是郁郁葱葱的树木，树冠交织在一起，遮挡了地面。 那一瞬间，不知为何，莫攸有种想要迈出去的冲动。 而同样不明原因地，安卡仿佛能够预知莫攸的行为。
第251页 她突然站起来，挪了几步，站在莫攸的身后，抱紧了他，她的手臂用力，不容置疑地将他拉进来。 「莫攸。」 她低声唤他的名字。 莫攸回头望向她，他的眼神里是些复杂的情绪，好像还有点凶。 安卡转到他面前，一只手里捏着扑克牌，另一只手和莫攸手掌交握，拇指轻轻划过莫攸手心的伤痕。 她的语气柔和，并且带着一点安慰的笑：「莫攸，现在只剩我们两个了，情况危险，需要尽快走，不过，我也不想你让着我，不如，我们比牌吧？」 隔着门有风吹进来，凉凉的，很清爽。 雨丝伴随着风。 或许，雨很快就要停了，莫攸隔着安卡的肩膀，远远地望向天边，那里有一条长长的、细细的金色痕迹。 他可以看见阳光。 莫攸的心情随着天气和安卡的声音，稍微明朗了几分。 「怎么比？」 「就一张。一张定胜负。」 第128章 你在心软什么 「你的手好冷。」 莫攸松开安卡的手, 往前走了几步。 吸菸室挂在悬崖边上，有一个尖角完全伸出了悬崖，他们其实应该庆幸, 列车行驶到了悬崖旁边, 一端有山体截断，否则，如果是在桥上，可能就被直接甩下去了。 莫攸和安卡小心翼翼地走到了刚刚那个案几的两侧。 他们维持着平衡，尽量让身体的重量压在里侧，防止吸菸室侧翻坠落。 安卡来到莫攸旁边, 她又握紧莫攸身侧的手, 他的手很凉, 几乎不像是人体的温度。 「就一张牌。」 「好。」 莫攸低着视线, 自从和君潜说过那些话之后, 他的神情就是这样, 阴沉沉的, 阳光顺着门口的缝隙晃进来, 却也没有让他的心情更好几分。 「那放牌吧。」 他说。 安卡看着莫攸的侧脸, 将那一张被弯折地皱皱巴巴的牌，放在了手心里, 她的手心没有展平, 微微曲起，拇指搭在牌的表面。 莫攸见她放好, 也拿出了一张牌，放在右手的手心里面。 莫攸问她：「你的牌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安卡拉紧嘴角，有些尴尬地说道：「我抽到牌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是吗？」 莫攸问道, 却也没有纠结安卡的话是真话，还是随便编出来的说辞。 他不太感兴趣，很快就收回了视线。 不过，这话听在安卡耳中，却像是调笑一样的问话，仿佛他早就洞悉了一切，没有拆穿她，却又要故意问她。 安卡看了莫攸一眼，后颈有点发热，她偏过头：「是啊，那翻牌吧。」 她将手指放在牌的边缘，掀开一个角。 莫攸却突然按住了她的手：「等等。」 「嗯？」 「自毁装置的事……」 安卡并不怎么想谈论这个，她紧了紧眉，打断道：「装置不能公开。」 她说得干脆。 莫攸沉默两秒。 他看着安卡的表情，安卡的神情中，没有分毫的动摇。 他发现，安卡现在的状态，他很熟悉。 在三年前，她也曾经有过。 只是，由于那段记忆对莫攸来说，并不是想要提起和回忆的，所以，安卡的这个形象，在莫攸脑海中已经模煳不全了。 最后一次副本之前，安世筱在游戏大厅有过一次讲说。 那天来了很多人。 如果副本顺利，安世筱会成为近五十年来，第一个，唯一一个金卡玩家，这代表的是某种「希望」，按照以往的经验，每次主神空间出现以为金卡玩家，都会产生足够强大的「激励」。 玩家们是慕强的。 尤其是在这样一个实力决定一切的地方，金卡的出现，往往会带动剩余的玩家，更积极地参与竞技场。 ——对未来的希冀。 安世筱看着四周站满的人，那些人目光中是殷切的期盼，他们想，安世筱可以证明：他们仍然拥有自由的机会。 只要坚持下去。 当时，安世筱就是这样坚定的眼神。 「我们只是暂时被围困，总会有脱离困境的一天。」 大火割裂希望。 那个时候，他们才明白，在控制区那边，想要一个玩家死亡，就好像是用镰刀割断一根麦子一样轻松，而想要一批玩家失去希望，也只需要，放一把火。 …… 莫攸此时又看见安卡浮现这样的表情，他的手向内扣紧，捏住了安卡的三根手指。 「装置不能公开，我知道。」 安卡听见莫攸的回应，点了点头，但她很快，又听见莫攸说：「所以，婚礼的事情没办法避免，是吧？」 这是他们都知道的事实。 安卡认为莫攸没有必要再强调一次。 「嗯。」 「世筱。」 「你说。」 「如果你不想办婚礼，或者有什么顾虑，我可以来当这个恶人，公开之后的责任，我来承担，所有的一切，不会牵涉到你。」 听见这句话，安卡的身体一抖，声音突然严厉了几分：「你想担什么？」 她紧盯着莫攸的眼睛。 「这不是你能担得起的，当个恶人很简单，但这个人不能是你，你曾经是我的队员，如果你还认同我这个队长，就会知道我想要什么。」
第252页 莫攸扯出一个笑容，笑容中含着几分微弱的嘲讽：「你想警告我，不能用人命来换感情？」 「莫攸，这不是换不换的问题，是尊重，如果你尊重人命，也尊重感情，就不会把这些放在天平上去称。」 「我知道，做一个无所顾忌的人很帅，也很洒脱，但是，对于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事情，仅仅靠帅和洒脱，是不能解决问题的，你不能一时冲动，再让无辜的人为这冲动买单，也不能俯视那些在泥沼中挣扎的人。」 「损人利己是个贬义词，就算我们活在一个烂透了的环境里，也始终都是。」 安卡的语气有点凝重，说到最后，声音低低的，她的心里面揪成一团，硬生生地疼。 莫攸同样直视着安卡的表情，他声音冰冷地评价道：「话很漂亮。」 安卡知道这不是夸奖。 而是讽刺。 她心里狠狠地疼了下，又有些后悔自己说出了那些话。 她清楚，她不该说出「损人利己」这种对于莫攸而言，极为荒谬的话，他一直都在伤害自己。 安卡避开视线，低了低头。 莫攸却突然按着安卡的后脑，掰过她的脸，拇指重重在她的脸上划过。 他强迫她看向自己。 安卡尽力保持着自己的表情。 「世筱，话很漂亮。」 他又重复了一遍，暗沉危险的语气让安卡有种逃离的冲动，他的手指尖停在安卡的脸边，轻柔地点了两下。 「你知道吗？你现在这副样子，只会让我想要把这里一点点用刀子划开，从这里往下……」莫攸缓缓说着，手指从安卡脸侧往下划，经过脖颈，肩膀，最终停在她的心口，揪紧她身前的一块布料。 「全都彻底剖开。」 「看看你究竟会不会疼，再看看，你心里面都装了些什么。」 ——是不是考虑了所有人，唯独把他排除在外。 莫攸的声音故意多了几分狠戾，他想让她害怕，尽管他也知道，她不是个轻易害怕的人，也不会因为害怕，就乖乖听话。 安卡缩了缩肩膀，将扑克牌放到桌面上，抬起两只手，包住了莫攸的手。 「你的手好冷。」 她说。 莫攸没有贪恋这一点温存，他抽lj回手，将自己的牌也扣在了桌面上。 「翻牌吧。」 这次，两个人没有同时翻牌，不过，安卡好像也不怎么在意「是否公平」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 她先翻的牌。 是那一张红桃q。 莫攸看见安卡的牌时，突然笑了一下。 安卡：「你笑什么？」 莫攸表情冷淡，没怎么留情地问她：「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 安卡没想到莫攸会这样反问她。 她垂眼看向桌面，手指紧握，指尖嵌进了掌心之中。 莫攸的左手放在外套的口袋里没有动，另一只手拿起桌面上，那张属于他的牌，调转，反手拍在了安卡的牌上。 他面无表情地问：「我们不是一队的，这种时候，你在心软什么？」 安卡抿着嘴，看向桌面上，莫攸翻开的那张红色joker，没有说话。 脑电波没对上。 或者对上了，但是他没理她。 【第1队，安卡，淘汰。】 伴随着淘汰声，莫攸的脑海中，也响起了主神通报的「胜者结算」。 不过，他没有仔细去听，而是微微俯下身，用手压住安卡的肩膀，抵在她耳边清晰地说道—— 「婚礼的时候，不要让他牵你的手，不要让他抱你，不要戴他给你的戒指，也不要让他吻你，这是我最后的底线。到时候，我会一直看着你，如果你有任何一样没有做到，我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 安卡将手背在身后，两根手指搅在一起。 意识逐渐模煳，身体也一点点变得透明，不过，安卡还是记住了莫攸说的每一个字。 安卡从吸菸室消失。 莫攸感受到吸菸室因为安卡的离开，突然间失去平衡，开始逐渐倾斜。 尽管游戏结束了，但传送还没有开始，危险也一直在继续。 不过…… 她安全了就好。 莫攸松了口气，他的手指划开桌面上的joker牌，露出下面被压住的红桃q，他看着那张q上面弯折的白色痕迹，嘴角轻轻弯了一下。 他的左手从衣服口袋里面抽出，指尖捏着一张牌。 他将那张牌整齐地放在红桃q的旁边。 门外，遮挡着太阳的云移开，阳光肆无忌惮地照进来，落在桌面上，混合着室内没有散干净的烟雾，照亮了那一张红桃q和黑桃a。 莫攸静静地等着传送。 可是，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意料之中的传送却并没有发生。 他看了下帐号卡，距离游戏结束，已经过了五分钟。 这不对劲。 莫攸像是想到什么，笑容失去，面色突然冷了几分。 就在这时，吸菸室终于失去了勉强维持的平衡，伴随着「咔嚓」一声不知道什么东西断裂的响动，彻底倾覆。 莫攸连带着吸菸室，一同坠入悬崖。 坠落的时候，他第一个念头是——不仅是君潜想要杀他，还有其他人，这个人能控制传送，甚至不是玩家。
第253页 不过，等他稍微冷静下来，又觉得不对。 他原本是想让安卡赢的，最后会改变主意，是临时而为，一方面，他因为安卡说的那些话感到生气，更重要的是，他不能留安卡在这里，一个人承受未知的危险。 没有人神通广大到，能够预测他临时产生的想法。 他也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 因此，这次的「杀意」，并不是针对他的，而是针对安卡。 这个推测，让莫攸的眼神比刚才更加冷峻。 唿唿的风从耳边掠过。 坠落没有停止。 传送，也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第129章 吉日 已读，不回。 四周的墙壁是完全的黑色。 有光。 黑色的墙壁上, 刻着一条条竖向的，淡金色的光线，光线在上方汇聚成一个点, 那是穹顶的中心。 空间中气氛肃穆, 像是什么葬礼现场，只不过，这里没有神父，也没有那些前来哀悼的亲属。 被划分成一个个方正格子的地面上，站着许多孩子。 他们都穿着白色的长袍，带着兜帽, 兜帽也是白色的, 这样的装束对于一群不过四五岁的孩子来说, 有些不协调, 不过, 当他们将脖子上的束带, 按照指令系好之后, 又显得没什么异样。 如同一群在地面上行走的白色跳棋。 每个孩子的面前, 摆放着一个方方正正的淡蓝色沙盘, 沙盘中，沙子堆聚在一起, 最高点处, 插着一只金色和黑色交替的旗帜。 所有人都是一样的。 景涵看着面前的小旗子，又抬头看向前方。 那里, 站着一个眉目温和、长发垂落的男人，他同样穿着白色的衣服，只不过，是白色的西装, 西装扣子上，有几圈淡淡的黑色花纹，好像一只只监视的眼睛。 「他是谁？」 「是哥哥。」 「谁的哥哥？」 景涵声音轻缓地问道。 五岁的景涵，声音里还带着几分童稚。 她不认识周围这些孩子，也不认识前面的那个男人。 在过去的四五年里，只有负责看护的佣人，时常陪在她身边，负责吃饭、住宿、还有一些启蒙学习。 除此之外，她就没见过任何人了。 她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 也不知道自己的真实名字。在景涵一周岁的那天，有个头髮长长的佣人带着一叠卡片走到她面前，让她从中抽出一个，她抽到了一个「涵」字，于是自那以后，周围的人，都叫她「景涵」。 旁边的小孩不说话。 景涵又问了一次，这一次，带着几分与生俱来的命令口吻：「他是谁的哥哥？」 「还不知道。」 「什么意思？」 「你的佣人没有给你讲吗？」 景涵蹙眉，她想起前几天，负责照顾她的佣人，突然在景涵的卧室门口上吊自杀。 她想，佣人不仅带走了自己的生命，还带走了一些必要的信息。 她说：「没有讲，我的佣人死了。」 景涵在谈起「死亡」这件事的时候，没有分毫的迴避，她直视着身边的那个金髮小孩，直到对方脸颊上留下一条汗迹后，才收回视线。 「你看见台上那件金色的长袍了吗？」 「看见了。」 「听说，谁穿上了那件金色的长袍，台上的那个人，就会是谁的哥哥。」 景涵抬眼，在前方不远处，有一个雕花精细的木质盒子，盒子的盖子被掀开，在其中，静静地放着一件散发着薄薄地淡金色光芒的丝质长袍。 她环视四周，发现这些孩子们都零零散散地，没什么「争抢」举动，有些怀疑地问道：「我们要抢长袍？」 「不是直接抢。而是要完成面前的沙盒任务，得分最高的那个，能够得到长袍。」 景涵低头看向面前那个方方正正的淡蓝色扁平盒子，黄色的沙子平平铺开，她伸出手指，拨弄了一下那个小旗子。 她很熟悉这个，已经和佣人们玩过整整一年了。 可是景涵还从不知道，自由度极高的沙盒游戏，有什么评分标准。 「得到了长袍有什么用呢？」 「你就能够成为那个人的妹妹。」 「所以？」 「……」 金髮的小男孩没有说话，只是默默从自己的白色长袍内侧，拿出了一张照片，递给景涵，景涵接过来，小小的手捏着照片的边缘，有一瞬间的颤抖。 「这是上一次集会结束时拍的照片。」 照片的构图很考究，台上，是一个深蓝头髮的成年男子，握着一个六岁小男孩的手，小男孩的面色苍白，但是成年男子的脸上，只是挂着淡淡的笑意。 台下，是白色和红色混在一起的场面。 长袍被割碎，零落的布料，遮掩了无数小小的尸体。 照片的背后，写着一段话。 ——沙盒比赛结束之后，哥哥/姐姐为了表示庆祝，剷除后患，保证安全，需要当场杀掉其余的孩子。 ——根据以往的经验，比赛往往会对妹妹/弟弟造成一定程度的心理伤害，所以，在此后的十几年中，家族会安排相应的心理治疗。心理治疗会重复「沙盒游戏」的过程，对外，也常称之为箱庭疗法。 ——在治疗中，哥哥/姐姐，需要对妹妹/弟弟，进行适当的引导，从旁协助治疗。
第254页 ——而身为妹妹/弟弟，则需要在自己成年的那一天，帮助哥哥/姐姐杀掉一个人，回报恩情。 景涵放下照片，没有继续看那个金髮的小男孩，而是重新看向前方的那个男人。 男人好像也注意到了景涵的眼神，摘下自己的眼睛，面对着她，温和地点了点头，示意一个友好、充满善意的微笑。 「他叫什么？」 「哥哥。」 「我是说名字。」 「我也不太清楚，隐约听说，叫景迁……」 …… 「嗡——」 震动声响起，景涵突然惊醒，从床上坐了起来，她微微喘息着，平復唿吸。 景涵捏了捏自己的额头，将头髮别到上方，转身从枕头下面拿出了一张照片，和一本厚厚的日历。 距离约定的「成年日」，只剩下十天了。 她穿好拖鞋，从床上走下来，从睡衣的口袋里拿出自己的帐号卡，帐号卡上有一条消息，是景迁发过来的。 「莫攸这两天在做什么？」 景涵敲了两行字，发过去：「不知道，自从上次竞技场之后，我就没再见过他了。他没有参加这一次的队伍会议，金洵去安全房找了一次，没有任何反应。」 「不在安全房？」 「不知道。」 「你继续看着，如果见到他了，再告诉我。」 「嗯。」 「药还有剩余吗？」 景涵看见这句话，偏过头看了下自己的桌面。 她的桌面很整洁，正中间是她的相机，一共有三个，两个是黑色的，第三个是银色的。 靠近窗边的角落里，放着几个半透明绿色的小药瓶，其他几个都是空的，只有最边上的那个药瓶中，还盛放了半瓶黑色外壳的胶囊，胶囊的两端，分别有一圈金色的细纹，就像是曾经插在沙盘上的小旗一样。 「还有半瓶。」 「下一批做好了，我会给你送过去。」 景涵提醒：「只剩下十天了，应该不需要下一批了吧？」 这话中或多或少，有些划清关系的意思。 「避免发生什么意外，还是备好比较稳妥。」 「会发生什么意外吗？」 「还不清楚。」景迁发完这句话后，想了想，又补充道，「明天的婚礼现场，或许会有危险，你不要去。」 「危险？」 景迁的话语有些置身事外的意思：「我也不清楚，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等到十天后，你杀莫攸的时候，也就不需要有心理负担了。」 景涵还想问为什么，不过，她又觉得现在一切还都是不确定的，就算问，也不会有什么肯定的结果。 「我知道了。」 她很平淡地回復了四个字，没有等待景迁的下一条回復，直接放下帐号卡，从药瓶中取出一颗黑色的胶囊，没有喝水，直接吞了下去，转身进了浴室。 和景涵对话之后，景迁又将聊天界面调到了权乐池那边。 几分钟后，他放下了帐号卡，转头望了下漆黑的天空。 窗框把外面的一轮圆月，分成了大小相等的两半。 …… 不仅仅是景涵，安卡这两天也没有联繫到莫攸，自从上一次副本结束之后，莫攸就好像销声匿迹了一样。 不过，在安卡看来，他可能只是不想理她而已。 安卡给他发了几次消息。 消息的结果都是——已读，不回。 婚礼这一天，恰恰就是新年伊始，一月一日。 这个记日子的方式，是控制区规定的，和玩家没有什么关系，尽管如此，游戏大厅还是进行了「非常充分」的装饰。 至少，一层中心，那个用彩色玻璃拼接而成的巨型环状屏风，就足够证明「控制区」的诚意了。 红色的绸缎从二层的栏杆滑下，落在一层，铺平，变成了地毯，围绕在彩色玻璃两侧，通向四面八方。 最中心，顶端，常年关闭的那个半透明天窗，此时也完全张开，上方是蓝色的天空，没有云。 风和日丽。 吉日。 来了很多玩家。 安卡还没有出去，就已经感受到了外面热闹的氛围。 她身上穿着一件大红色的长裙，裙子下摆叠了很多层，走起路来，不太方便。头髮绕到脑后，用红色的丝带盘绕系好。 用帐号卡划开门之前，她回想起莫攸的那句话。 每一个字，依然清晰地印在她的脑海中—— 「婚礼的时候，不要让他牵你的手，不要让他抱你，不要戴他给你的戒指，也不要让他吻你，这是我最后的底线。到时候，我会一直看着你，如果你有任何一样没有做到，我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 安卡紧了紧领口。 她用一个金属的花夹轻轻穿过布料的空隙，夹紧衣领，遮住了半截白皙的脖颈。 她站在镜子之前，面无表情地打量了一遍镜中的自己，又最后转了一下小指上的戒指，今天早上，她已经转过很多次了，指节上有一条深色的红痕。 她划开了门。 门外，站着君潜和时昭，罗瑶没有来，水芋也没有来。 只有君潜和时昭两个人。 君潜的衣着很正式，是有点復古的装扮。 黑色的底纹，红色装饰物。
第255页 自从安卡出门之后，君潜的目光就一直停留在她身上，有几分异样的眷恋。 半分钟的沉默后，他向她伸出了手。 第130章 般配 「安队生病了。」 安卡看着君潜的手, 默默偏了下头。 她没有握住对方的手，而是直接绕过他的手臂，交错间, 她虚挽着君潜的手臂。 「走吧。」 她说。 君潜看了一下两人交错的手臂, 虽然没有手牵手的近距离感，但是，这样也显得更为正式。 「嗯，小心脚下。」 「摔不到的。」 君潜转过半边身体，两人沿着走廊一直走着。 安卡隐约觉得不自在，她说道, 语气淡淡的:「你一直看着我干什么？旁边有人和你打招唿, 你都错过了。」 「以前没有见你这么穿过。」 安卡：「这是我第一次结婚, 当然是第一次这么穿。」 君潜问她：「在现实生活中也没有过吗？」 安卡不知道君潜为什么要纠结这个：「没有。」 「不喜欢吗？」 「也没有吧, 衣服很好看, 但是太麻烦, 本来就不是日常生活会穿的。」 君潜扯了下嘴角。 繁琐, 麻烦, 而且, 好像穿起来，也并没有过往那些人描述的「愉悦感」。安卡觉得自己身上像是被吊了一个巨大而沉重的砝码。 沉沉的。 还拿不掉。 ——如果和她结婚的人是莫攸呢？ 安卡沉默地幻想了一下, 好像也并没有多大的改变。 这裙子穿起来繁重, 是没办法改变的事实。 她喜欢轻盈的、能飘起来的。 不过，安卡又突然想到什么, 没控制住表情，向下压了压嘴角，才维持住正常。 君潜注意到：「怎么了？」 安卡嘴角抿着笑，摇头说道：「没什么。」 ——如果是莫攸来穿这套裙子, 应该还挺有趣的。 …… 或许是因为新年的原因，这次婚礼比她想像中的，还要隆重很多。 地面是不见尽头的红色绸缎，长长地伸向远方。 仅仅走了一小段距离，来到一个十字交叉的岔口，安卡就已经看见了三五成群的玩家。 他们手里拿着玻璃酒杯，相互交谈着，见到君潜和安卡手挽手走来的时候，都笑着举了举酒杯示意。 君潜点头回应。 在以往，君潜和他们是不会有「问候环节」的，但是今天比较特别。 他挽紧安卡的手臂，手臂上真实的感觉，让君潜觉得安心。 他们真的已经结婚了。 不是模稜两可的登记。 也不是掺杂着威胁的胆战心惊。 一小时后，婚礼开始的那一刻，吉日良辰，会响起十声钟响，钟响结束的瞬间，他们的帐号卡上，自己名字的下方，会多出一栏，标註着对方的名字，那将是缔结关系的证明。 人们会见证一切。 安卡的目光漂浮在距离地面几厘米处的位置，视线垂下，却没有聚焦在地毯上。 身旁有些若有若无的讨论声、有些道贺恭喜的声音，还有些玩家并不怎么看好两人之间的婚礼，但是又碍于面子，不能表现，于是没有说「恭喜」，而是直接说了「新年快乐」。 不过，无论如何，新年和婚礼的氛围，都是没有改变的。 热闹喜庆。 欢闹声能传至很远的地方。 …… 两天前。 莫攸沉在黑暗之中。 从悬崖坠落下去，并不是什么危害生命的事。 他的巫术盒子中，有一个「巨网」的技能，这个技能发动后，能够形成一个巨大的，足以将整个悬崖都兜住的细密网袋。 莫攸的身体下落，坠入网袋，网袋被拉长，却不会伤害到被缠在其中的莫攸。 就像是被一张巨大的蜘蛛网吊住一样。 坠落有解决的办法。 然而，真正会威胁到他的，是这个「没有出口」的世界。 ——他该如何离开这没有边际的……副本世界？ 莫攸收起网，看向周围。 深绿色的丛林。 在这里是饿不死的。 而且，看看远处，甚至还有些遍布在山野中的人家，小小的房子坐落在半山腰，烟囱涌出白色的烟，细细地拉长、飘散。 更远的地方，还有星星点点的街灯，整齐排列的街道、公路。 化工厂、住宅区、发电厂、水库，原野、戈壁、高楼林立的城市。 以及，天边只剩下一条浅浅的，橙色的线的夕阳。 莫攸像是看见了一张被装饰过的卫星地图。 这是一个完整的世界，他不会饿死。如果走进那些城镇，见到些npc，他可以在这个地方一直生存下去，无忧无虑，不用惊慌、安全安稳地生存下去。 而且，根据火车上的情况来看，这个世界的发展仍然比较滞后，很多现代科技都没有出现，莫攸就好像一个跨越五十年的穿越者。 只要他安安分分地应用以往无数「前人」总结出来的经验，把五十年后的科技带给五十年前的人，他就能在这里，顺利过完下半生。 更何况，他姑且还算是个「超能力者」。 可是—— 莫攸张开手心，他的手心中，静静躺着两张扑克牌，那张红桃q已经彻底分裂成两半了，而那张黑桃a，也因为下坠时候，他攥紧的动作，而皱皱巴巴。
第256页 他还有些事情不能错过。 莫攸半抬起头，看向远处灰褐色的枝杈，以及枝杈上像是烧烤店烤面包片一样，被串起来的半圆月亮。 胸口仿佛灼烧起来。 他得想办法回去。 寒风从身体两侧拂过。 他的头脑清醒了几分，好像能够想起很多过往的事，自从安卡回来之后，他开始越来越多地回忆起三年前，他们相处的细节，小到每一个场景、每一句话。 …… 莫攸进队半个月的时候，他和安世筱的关系还非常僵硬。 僵硬到，有时候，就连安世筱完美无瑕的笑容，都撑不住他们之间冻成冰的气氛。 「安队人呢？」 莫攸像往常一样走进训练室。 于生和其他几个队员都在，少的只有安世筱。 他看了下挂在墙上的时钟，指针已经指向了「2」。 下午两点，他们日常训练的时间。 安世筱大多数情况下还是守时的，如果到了时间没来，那大概就是…… 她想要直接把训练翘掉。 莫攸轻微皱眉，他返回门口，推开门，看向外面空空荡荡的走廊，确认没有看到安世筱之后，又以询问的目光看向于生。 于生弱弱地说了一句：「安队生病了。」 这个藉口在莫攸这里，算得上是「毫无信服力」。 如果按照安世筱的请假频率，她一周能病六次，剩下的一天来到训练室，向大家证明，她这个「久病不起」的人，还活着。 莫攸看着于生说：「主神空间里面，就没有几个人会生病，这里痊癒的速度，甚至比得病的速度都快。我以前不是和你说过，她下次再用这个藉口逃训练，你就把我的话原封不动的送给她吗？」 于生干巴巴地张了张嘴，看向莫攸，他手指交叉，拧动着说道：「我听安队通讯中的语气，好像确实情况不太好……」 莫攸冷笑一声：「那你有没有考虑过，她请假为什么没有直接和我说，而是找到你。」 于生：「……」 因为他比较好骗。 于生当然知道这一点，可是，真要他像莫攸一样，但凡接到安世筱不讲理、没来由的请假，就直接语气冰冷地回一句「你如果不来，我们大家今天就在这里一直等着你，直到你来为止」。 这他也说不出口啊。 莫攸面色沉沉的，直接道：「你们先练着，我去找她。」 莫攸转身推门而出。 他没有在训练室这一层停留，而是直接按下电梯的负一层，玻璃盒子的门关上。莫攸看见玻璃中映出了他的模样——不怎么愉悦的表情。 安世筱不来训练，基本上就只会出现在一个地方，地下撞球室。 莫攸走出电梯，推开撞球室的门，果不其然，他看见了正在撞球桌边，俯下身体，撑着杆，准备击球的安世筱，而微微偏开视线，他还看见了站在安世筱旁边，拿着另一支杆的君潜。 撞球桌上方有一个灯罩，灯罩中，散发着淡白色的光。 光照亮了绿色的球桌，并在地面上，投射出安世筱和君潜的影子——由于光线角度奇特，两人的影子重叠在一起，像是什么艺术剪影，很有美感。 莫攸依旧沉着脸。 ——今天是君潜吗？ ——说起来，她能找到和她一起打撞球的人还真多，这才半个月，莫攸见过的，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了。 安世筱正要推桿，然而，却中途被一只手截住了白球。 一桿打空。 杆推出去了，却没有落在球上。 安世筱微怔，起身转头。 莫攸的手中，正握着刚刚的那枚白球。 君潜和莫攸对视了一眼，他们两个都没有说话。 安世筱微恼，从莫攸手中夺过了那枚撞球，问他：「你做什么？」 「已经下午两点了。」 「我今天请假了。」 「病了？」 安世筱别开视线，硬生生点头：「嗯。」 「哪里病了？」 安世筱寻找了一个没办法直接从「外表」看出来的理由：「头疼。」 莫攸：「……」 他环视四周，这个地方有不少人抽菸喝酒，空气中烟雾缭绕，还有些酒精的味道，外加上地下室空气流通不好，就更闭塞吵闹。 莫攸皱了下眉。 他的话不怎么客气：「头疼回安全房躺着，在这里只会越来越难受。」 安世筱被打断了「娱乐」的节奏，心情不太好，她开始和莫攸针锋相对、提出一些无理取闹的要求：「头疼走不动路，要不然你抱我回去啊？」 「……」 莫攸身体僵硬，面若冰霜，冷冷地看着安世筱。 君潜也觉得她这话有点过分，劝道：「安，还是训练重要，先回去吧。」 这话挺受用的。 安世筱听后，哼笑了一声，将手中的球桿丢在了桌面上，拿起旁边椅子上搭着的外套，向门外走去。 莫攸最后看了君潜一眼，还是没说话。 反倒是君潜应了一句：「她平时都是这个脾气，你适应了就好了。」 莫攸冷淡地收回视线，也跟着离开。 他和安世筱一同走进电梯间，安世筱按下了一层的按键，双手环抱在胸前，她看着前方的玻璃。
第257页 沉默片刻，直到电梯升到了一层，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她突然没什么来由地问了一句：「你觉得君潜这个人怎么样？」 电梯里只有安世筱和莫攸两个人，莫攸知道她这话询问的对象，却不知道她有什么用意。 莫攸还在为刚才的事生气，他想到君潜帮安世筱说话的样子，随口说道：「他和你挺般配的。」 听闻此话，安世筱轻轻扯了下嘴角，不置可否地走出电梯间。 「是吗？」 第131章 信则有 有一个开香槟的环节。 安世筱出了电梯, 回过头，她倚着旁边的玻璃立柱，视线落在莫攸身上。 若有所思。 般配……吗？ 莫攸低着头走出电梯。 电梯门关上, 而就在这时, 安世筱突然直起身子，向前走了一步，拉近她和莫攸之间的距离。 她半抬着手，先是压上莫攸的肩膀，随后又伸出三根手指，捏住了莫攸的下颌。 莫攸唿吸一滞, 略微皱眉：「干什么？」 安世筱没有说话, 只是垂着点视线, 手指向下, 贴上莫攸的喉结位置, 拇指在上面画了个圈, 直到莫攸的喉结下意识滚动两下, 肩膀轻颤, 被迫后撤了一步时, 安世筱才突然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发出一声轻笑：「训练啊。」 她的语气随意自然, 答非所问。 安世筱的心情不知道为什么, 突然变得很好，她笑着转身, 离开了电梯口，没有理会神色微沉的莫攸，向训练室走去。 莫攸看着安世筱的背影，手指微微握紧, 侧颈被碰过的位置，好像有火在灼烧一样。 …… 莫攸行走在黑色的丛林中。 他感受到周围的温度越来越低，或许是深入丛林的缘故，又或许，是因为此刻的时间已经接近凌晨三点，正是最黑也最冷的时候，不过，他并不怎么畏惧这样的环境，回忆过去在墓园过夜的生活，那时候的温度，比起现在，还要低很多。 距离婚礼开始，剩下不到五个小时。 他仍然被困在这里。 虽然寒冷的侵蚀并不可怕，但是这周围的情况，却并非他想像中的那样安全。 刚才，他走过一段迷雾，迷雾中，散布着星星点点的红光，他不知道那些红光是什么，但是，尽管他小心谨慎地带上了唿吸面罩，隔绝了迷雾中可能存在的毒气，还是被那些「红光」所感染，牵动着身体中本就残存了很多的「禁忌类技能」的副作用，一併爆发。 像是被点了引线一样。 「这里不能完全用现实生活来概括。」 莫攸轻声说了一句，话音落下的时候，他又重重咳嗽了两声，身体内的灼烧感令人心慌和不安，为了抵抗这些由于生理原因而产生的负面情绪，他划开了自己右手手臂的内侧。 两条长长的血痕渗出鲜血。 莫攸的力度恰到好处，足够引起尖酸的疼痛，又不会影响他继续向前探索。 他的衣带左侧，绑着刚才用来划伤手臂的刀子，刀子上的血浸染衣带，并且有些滴落在了衣服上，留下斑驳的红色。 他的外表看起来有些疲惫，长达五十个小时没有睡眠，精力已经比不上刚刚从列车上坠落时那样，但是，他的目光仍然和那时一样锐利和警惕。 他仍然相信自己。 「不能用现实生活概括……」 「这是件好事。」 「既然这里不是封闭的，就一定有突破口。」 莫攸神情凝重几分。 他早就做了破釜沉舟的打算。 按照他现在划伤自己的频率，根本没有给自己留下任何在这里活下去的机会，如果他找不到回主神空间的办法，那么最终的结果就是——他会因为失血过多，死在丛林里，然后被这里的野兽分食掉尸体。 尽管面临着惨烈残酷的结局，但是莫攸仍然保持着绝对的冷静：「传送机制肯定遵循某种规律，这个机制连接着主神空间和竞技场副本，或许还和控制区有关。」 「控制区……」 控制区最要紧的两个地方，一个存放了禁忌类技能的相关资料和能量存储器，另一个…… 「磁带？」 莫攸拧紧眉，他记得安卡和他提起过与磁带相关的事，他在控制区的时候，也曾经翻看过介绍磁带运行的书。 书很旧。 但是却没有过任何改版。 这说明，上面的那些话，自从被科学家——当然，或许那边并不这么称唿——发现起，就一直延续下来，没有被推翻过。 是毋庸置疑的真理。 磁带意味着循环。 正面是动物、植物的正向发展，背面，是幽灵、灵魂的復甦，按照一些古话来说，就是「转世投胎的过程」。 控制区把磁带看成是某种图腾一样的东西—— 看那个古老程度，甚至早于地球上磁带发明的年份。 难道地球的磁带，是某种启示或者隐喻吗？ 是控制区为了提醒人们，而降下的特定物品？ 莫攸收回思考这些的心绪。 这些不是要紧的事。 按照他的猜测，副本走完一遍，应该就是磁带运行了一面，他没有成功传送出去，是有人故意将磁带的最后一段卡住了，没有成功播放。 莫攸希望是卡住了，而不是有人直接将磁带最后一段洗掉了。
第258页 如果是被洗过，那么，他可能就真的没办法回去了。 「这么大的地方，要去哪里找磁带？」 因为那些红光的提醒，莫攸有了些头绪，他没有继续漫无目的地往前走，而是停下来，倚着一棵粗大的榕树树干，望向微微泛白的天空。 天快亮了。 天边又一行黑色的鸟飞过，和主神空间见过的，是同一类鸟，安世筱和他介绍过一次，好像叫卷尾，但是莫攸对这些活生生的东西不太感兴趣，印象也不深。 他又拿出帐号卡，尝试着给安卡发了一条消息，发送键点击之后，消息框中敲好的字仍然在框中，没有任何反应。 ——可以收到消息，却没有办法发出去。 莫攸轻嘆了口气，将帐号卡放回口袋里。 或许安卡会比较了解副本的机制，但是此时，切断联繫之后，莫攸能依靠的只有他自己。 他闭上眼睛，静静地想着。 清晨的雾气漫起，有些清香味。 磁带如果作为传送器的一部分，内置在副本中，肯定不会放在玩家明显能够察觉到的地方，不过，也不会放在一个和游戏毫无关联的地方。 最值得考虑的，仍旧是列车。 这就好像一个电梯装置一样，使用者看到的，只有电梯的轿厢内部，而背后的升降装置，是不会暴露在外的。传送器就好像是电梯的「升降装置」。 如果在列车中放置一个「传送器」，会在哪里？ 莫攸心神一动—— 夹层。 那个他和安卡去过的夹层。 他们没有仔细检查过夹层里面究竟有什么，只是看见了一个个巨大的木桶。 莫攸突然想到，除了他和安卡之外，在安卡前面，其实还有一个人进入了夹层，只不过，那个人被安卡淘汰了。 再没有第四个人进入。 那个人…… 第十九队，谭余。 莫攸没注意过这个人，也不认识他，不过现在想想，或许是个极可疑的人物。 「夹层在双数房间这一侧的车厢上面，临近吸菸室，和吸菸室相连通，但是，当车辆脱轨的时候，这一侧的车厢被完全甩下了山崖，在我之前坠落。」 「大概率落在了丛林中。」 可是…… 莫攸看向四周，周围已经被雾气完全笼罩，苍白一片，想要在短时间内找到那节车厢究竟坠落在哪里了，就如同大海捞针。 等等。 莫攸突然间想到了什么。 他调亮自己的帐号卡，点开商城，进入「购买记录」一栏，划看着其中的内容。 他是四号房间的玩家。 双数。 第一轮抽牌结束的时候，安卡曾经用过一样东西，是那个「信则有烟雾弹」，这东西是莫攸给安卡的，作为两人会面的「暗号」。所以，在当时，安卡使用烟雾弹之后，所有房间的玩家都忌惮地关上了门，只有莫攸的门开着。 他知道那东西是什么。 而安卡使用了那个烟雾弹之后，并没有将其回收，而是任由它的「废弃外壳」，留在了双数车厢内。 主神空间的信息记录很发达。 每一枚「信则有烟雾弹」，都有定位记录，可以被它的购买者查看、回收、重新装填利用。 而此时，这枚「烟雾弹」，就可以被当作是某种标志，引导莫攸找到那段车厢。 莫攸点开了购买记录中的「追踪」，地图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红点，闪烁不停。 他抿紧嘴角，看了下雾气中的微光，朝着那个红点的方向前进。 …… 安卡走进了一层的大厅。 新年第一天没有安排任何副本，竞技场比赛也全部关停，因此，整个大厅，完全用作「婚礼现场」使用，所有来到这里的玩家，都带着庆贺的表情。 成双成对。 安卡环视四周，她看见了景迁，景迁是一个人来的，安卡不知道他是怎么混进来的，却也没有拆穿。 毕竟，总有些神通广大的人，喜欢把规矩当做跳高的横杆，把越过横杆看成是某种纪录甚至成就。 景迁静静地望着安卡，他神情自若，正在拿着一个白色的托盘，慢条斯理地用银色的小叉子，吃着其中鲜红颜色的圣女果。 好像这次婚礼与他没有多大的关系。 他只要安分地做个旁观者就好。 安卡也看见了金洵和林玥。 转头时，她还看见了于生。 只不过，于生的「女伴」，是个安卡从没见过的女孩子，不是很高，双马尾，髮型显得年纪很轻，和于生差不多。女生的脸上一直带着笑容，也一直在说话，时不时还会递给于生一些小点心。 于生有些手忙脚乱。 既然没有尖叫，大概是能相处得来的人…… 安卡想着。 ——女朋友吗？ 至于安卡没有看到的，景涵、乔铎、水芋…… 也没有看见莫攸。 距离婚礼开始还有二十分钟。 很多熟人都没有到场，这倒不是什么要紧事，可是，莫攸没有来，却让安卡觉得意外。 他说过他会一直看着她。 防止她触犯某些「禁令」。 莫攸是个说话算话的人，他比安卡守信用得多，然而，现在却没个人影。
第259页 安卡有点奇怪。 她联想到最近莫攸没有回覆的消息，潜藏在心底的、某些不安的幼苗在逐渐生长，缠绕着她的心脏。 她抬手按了按心口。 君潜察觉到安卡的动作：「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安卡应道，「我们还需要准备什么吗？」 「婚礼之前五分钟，有一个开香槟的环节，需要我们一起。」 安卡点头，平淡道：「我知道了。」 第132章 干干净净 他也没打算把它带回去。…… 莫攸找到车厢的时候, 已经是早上六点了，天完全亮了起来，是个晴天。 车厢因为摔落, 破损得很严重, 侧面的玻璃已经散落一地，有些嵌在地面里，还有些散落着，反射着阳光。 其中，有一片较大的碎片，呈楔状, 嵌进了一只小兔子的腹部, 正流着血, 不过, 因为兔子挣扎地并不厉害, 所以它还幸运地活着, 莫攸从物品栏中拿出了一颗淡白色的药丸, 抱起那只兔子。 兔子的耳朵耷拉着, 垂在莫攸的手指上, 短短的绒毛贴着皮肤，松松软软的。 莫攸抱起那只兔子的时候, 意外听到了一阵来自「主神」的声音。 【本物品可以带回主神空间。】 莫攸手指微微停顿。 算是宠物吗？ 一般来说, 副本中的动物是不会允许玩家带出的，一方面是考虑到「陌生生物可能对主神空间造成危机」, 另一方面，就算真的带了回去，只有这一只兔子，也没有办法繁殖后代。 而现在既然显示着可以带回, 就说明，主神空间里面，已经有不少人在养小兔子了。 「这么受欢迎吗？」 莫攸不太了解。 他也没打算把它带回去。 他的安全房里面已经养了七个没眼睛的npc了，「深受其害」，并没有兴趣再添一个。 不过，在这种荒郊野外，莫攸没有遇到过什么野兽，兔子是他见到的，第一个比较像样的动物了。因此，还有点惺惺相惜的感觉。 他默默摸了摸兔子的后颈，一边将那枚药丸塞进兔子的嘴里，一边迈步朝着车厢摔成的「废墟」走去。 兔子在痊癒，不过，莫攸却需要不停地划伤自己，才能抵抗越来越强的「禁忌类技能反噬」，他的手臂上已经遍布着横向的伤口，横向的伤口能够达到疼痛的需求，并且，不会失血太多。尽管如此，他为了保证行动力，不能专挑其中一只手臂划，此时，两只手臂、两条小腿、还有肩颈连接的部分，都布满了深深浅浅、长长短短的伤痕。 已经很疼了。 莫攸轻轻吸了一口气，屏住唿吸，用空着的那一只手轻轻擦了擦额头渗出的冷汗，俯下身，再次进入了那个不足一人高的夹层里面。 「还有一个小时。」 ——距离婚礼开始，还有一个小时。 …… 游戏大厅的一层聚集了太多的人，在安卡看来，如果没有秩序，难免就会发生踩踏事件。 君潜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看了下时昭，时昭理解他的意思，转身拿起台上的一个扬声器，拍了拍手，说道：「请所有到场的玩家尽快落座。」 时昭的话很客气。 今天的日子，一切都该和和气气的。 抛开那些鲜血淋漓的场面，君潜想要给安卡一个安稳的婚礼。 安卡偶然间注意到林玥坐下的位置，那一桌，有林玥、金洵、还有她在副本中见过的谭余。 景迁路过那里的时候，略微坐了一会儿，他们之间有片刻的交谈，几个人相谈甚欢—— 这几个人很熟吗？ 安卡隐约觉得有点奇怪。 她留意了一会儿，景迁却并没有在那一桌停留很久，大约三五分钟的样子，他就起身，拿起桌子上的酒瓶，给自己的空酒杯倒上酒，捏着酒杯上楼去了。 他好像真的只是下来蹭了个酒。 那一桌的酒是v9，在众多v4里面，确实挺显眼的。 安卡却并不认为景迁意在蹭酒，她拍了下君潜的手臂，抽出手，对他说道：「我去那边看一下，打个招唿。」 君潜看了看帐号卡上的时间：「还有十五分钟开香槟，尽量不要聊太久。」 「我会准时回来的，不会耽误。」 君潜点了点头。 …… 安卡站在了林玥的旁边。 坐着的三个人一起看向安卡。 「你们认识？」 安卡问道。 她隐约感觉到这一桌的氛围不太对，但是，一时间，却又说不出来不对在那里，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自然的笑意。 连之前在副本中，有些阴沉的谭余，此时也友好地对安卡点头，道了句恭喜。 不过，热闹之中，这一桌仍然显得格格不入，远远看时，安卡就觉得这里漂浮着若有若无的冷意。 林玥回答了安卡的话：「我和金洵是认识的，已经组队过两次了。不过和谭余是刚刚认识的，听他说，他也参加了上一次的副本游戏，可惜游戏中没有碰到。」 「没什么可惜的，现在认识也是一样，你们队长是谁？」 「莫攸。」 「他没有来参加婚礼吗？」 听到谭余问这个，林玥默默看了一下安卡，她见安卡表情自然，没有什么异常，于是回答道：「我们队长不太喜欢热闹。」
第260页 「这样啊。」谭余的话语里带了点近乎阴柔的笑意，安卡的视线落到他身上，没过两秒，谭余就意识到了安卡的目光，他抬起头和安卡对视，「我以为那位和君队是情敌，所以不方便参加这样的场合呢。」 谭余这话有些阴阳怪气的意思，话音落下，安卡就轻微皱了下眉。 不过，她皱眉并非因为谭余暗含嘲讽的话…… 谭余怎么知道莫攸和她的关系？ 安卡的印象中，并没有什么记忆是和谭余有关系。 她的记忆里是非常机械的，因此，她说没有，就是彻彻底底、毫无关系、从未接触过谭余这个人。 谭余拿起桌面上的酒杯一饮而尽，他的面颊有些泛红，像是喝醉了在说什么不过脑子的胡话：「我以为，能够代替你去死的那种关系，好歹也能算是半个情人了吧？不过，你本人既然毫无察觉，那我也只是胡乱说说，没有依据……不用在意诶……」 谭余应该这两天都没有打理鬍子，细细密密的鬍渣长满瘦削的下巴，他的下巴磕在酒瓶的瓶嘴上，瓶子摇摇晃晃，最终一个不稳，滚落在桌面上，鲜红的酒液从瓶口流出，浸湿了桌布。 桌布仿佛被血染过。 安卡轻微皱眉：「代替？」 谭余趴在桌子上，闷闷地笑着，笑声有几分莫名的恶劣。他大概笑了有半分钟，直到安卡走到他旁边，戒指的技能附在他的脖子上时，谭余才抬起他那个草窝一样的头。 「……不用在意，新婚快乐！」 他莫名其妙地说了两句，随后，就甩了甩头髮，装疯卖傻地重新趴回桌子上，枕在那一滩酒液之上，宛如一具尸体。 安卡还想说什么，帐号卡却震动起来——君潜提醒她时间到了，需要做准备了。 安卡临走前又看了一眼谭余，心中闪过各种各样的可能性。 她回过身，走到台上时，神情已经恢復了正常，不安的感觉却越来越明显。 …… 莫攸拿到了磁带。 很幸运地，那个夹层的密闭性很好，而且，为了保证「传送器」的那个磁带不受损害，夹层的材质并非普通的木头，因此，即使从很高的地方摔落，也没有任何损害。 夹层之中，那些木桶全部破碎，有些透明的胶状物流出。 如果安卡在这里，她就会认出来，这和她曾经用来保护「自毁装置」的保护液，是同种东西。 在准备自毁装置的时候，即使安卡利用了各种可能的途径，也只拿到了那么小小一盒，而现在，莫攸的面前，却有相当多的保护液。 这些都是为了保护「传送器」的。 莫攸翻看了下手中的磁带，磁带被放在一个老式录音机中。 现在，磁带的其中一个圆圈上，已经只剩下半圈棕色的带，而另一边，则是缠满的。 最后半圈棕色的带，被用一根细细的针搅紧，卡住。 莫攸把已经痊癒的小兔子放在了地面上，小兔子在草地上滚动了一圈，最终四肢着陆，站稳，它那一对红红的、宛如宝石的眼睛望着莫攸，仿佛有灵魂。 莫攸从物品栏中拿出了一个小小的镊子，将镊子尖小心翼翼地从磁带下方的两个塑料窄板之间插入，镊子尖部顶住那根针，微微用力，针被挑开，划落出来。 莫攸调整了一下棕色带的位置，按开了录音机的按钮。 放入磁带的时候，他有一瞬间的迟疑。 「如果将磁带反过来播放，会不会回到过去？」 他是不是，可以一直循环在这个副本之中？ 莫攸想起安卡的笑容，想起她的手臂绕过他的脖颈，坐在他腿上时，两人唿吸间传递的温度，又想起了隔栅的风吹过她的头髮，她向后倚在他身上…… 至少在列车上，她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 莫攸的目光中闪过了几分眷恋。 但很快，他就克制地收回了心神。 尽管他知道，这次回去，就会看见她和君潜结婚的场面，但是，他依旧会把时间往前推，他不会沉迷于幻象。 莫攸将磁带放了进去。 按下按钮。 磁带转了起来，白光之中，莫攸的眼前掠过杂乱无章的光景，身上的伤口让他看起来有些狼狈。 还有没有时间回安全房洗个澡再去婚礼现场？ 他想干干净净地去见她。 莫攸想着。 不过，好像是来不及了。 隐约间，莫攸感觉到那只原本躺在地上的兔子，突然间窜进了他的怀里。 ——它和莫攸一起，伴随着白光消失。 …… 游戏大厅中，安卡、莫攸、君潜、景迁，还有刚刚到场的乔铎，以及一众玩家，都听见了主神的声音，主神出来做了婚礼的主持，所有人都很意外。 【距离婚礼庆贺钟声还剩下五分钟。】 【请新郎新娘共同开启香槟瓶。】 第133章 到底是谁 一个都不剩下。 安卡的一只手贴着香槟瓶的下方, 另一只手扶着前端的瓶嘴底端，君潜左手扣着瓶底，右手抵着前端的木质瓶塞。 他们两人的手没有碰在一起。 君潜也没有强求安卡去做出什么特别亲昵的举动。 仅仅是共同握着一只瓶子, 并且肩膀相抵, 眼睛注视着同样的位置，就已经足够让台下的「看客」们兴奋起来了。
第261页 安卡说道：「开吧。」 君潜点了点头，他两指用力捏住木塞，骨节泛起淡淡的白色，君潜平时是不喝酒的，如果不是因为举办婚礼, 他可能一辈子都是个滴酒不沾的人。 喝酒误事。 他的人生经验警醒着他, 应该冷静地对待未来的每一分钟。 不过, 此时此刻, 站在安卡身边, 即使他还没有喝酒, 却已经感觉到了不断冲击神经的眩晕感。 即将降临的喜悦。曾经的奢求, 很快就要有答覆。 安卡相对而言冷静得多。 瓶子冰冰的, 而在她说完那句话后, 她的耳边，突然间又传来了刚刚谭余说过的话—— 能够代替你去死的那种关系, 好歹也能算是半个情人了吧…… 她的心间一震。 不是她幻想出来的, 也不是她脑海中迴荡的话……而是确确实实，再次自耳边响起的人声。 安卡的手指一抖, 瓶子顿时不太稳，前后颠簸了一下。 君潜的反应很快，他很快抓紧瓶子，转头看向安卡的时候, 他发现安卡的神情不太对劲。 君潜单手捏着瓶子，另一只手绕过安卡的肩膀，半环着轻拍了两下。 安卡感受到君潜身上清冽的气息，她骤然清醒过来，向后撤了一步。 刚才那个…… 算是拥抱吗？ 她下意识环视四周，她的「寻人」能力一直相当敏锐，几乎不到半秒的时间，她就在一众人中，发现了远远地、站在二层的莫攸。 他什么时候来的？ 莫攸正倚在一处圆形的灰色立柱旁边，微微低着头。额头处，黑色的头髮有些零散，身上淡色的衬衫被鲜血染红了大片，斑斑驳驳。 身边有些人向他投去异样的目光，似乎是在怀疑，为什么有人浑身是血，也要来参加婚礼。 在主神空间这种能够快速「自愈」的地方，会浑身是血，只证明了一点，这人刚刚经歷过极其危险的副本。 想到这个，那些人又暗暗猜测，会不会……莫攸其实是君潜或者安卡的好朋友。 如果真的是朋友，那关系一定非常好了。 这样拼命的样子，称得上是「骇然」。 安卡停住目光。 莫攸正在看着她，眸色深沉。 刚刚君潜环抱安卡的举动，无疑落在了莫攸的眼中。 不过，比起这个，安卡更在意的是莫攸究竟怎么了。 他受了伤？ 手里面好像抱着一只兔子？ 他是一个人来的吗？是怎么进来的？ 他……没有和水芋一起？ 她的脑海中闪过杂七杂八很多念头。 但很快，君潜略微低沉的声音叫回了安卡的思绪。 「安卡，拿稳一点，我开了。」 就在君潜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安卡心中的疑虑和不安突然达到了巅峰，心跳得很快，即使是三年前，她面对死亡的时候，她的心跳也没有这样剧烈。 不过，君潜似乎也同样不安—— 他看见了安卡望向莫攸的眼神。 他想要尽快让一切尘埃落定。 安卡刚想说什么，君潜的动作却更快，他动作迅速地拔下了那个木质的、圆圆的香槟瓶瓶塞。 「啪」地一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安卡刚才一瞬间没有拿稳、导致瓶子发生了晃动，君潜拔下木塞的时候，香槟迅速凝聚出白色的泡沫，泡沫从瓶口喷涌而出。 场面有点混乱。 台下有人发出一声惊叫—— 诶！ 这声音尖利刺耳，尾音并不是完全的惊嘆，还有几分微微扬起的不可思议、困惑、质疑。 泡沫洒落在地上。 香槟瓶终于稳定下来，不过，台下的惊叫却没有停止，甚至越来越多，连成一片，夹杂着各种各样的讨论声，彻底陷入混乱。 台上，安卡松开拿着瓶子的手。 她发现，这些人的惊叫，并不是因为香槟瓶的泡沫喷溅出来这样无足轻重的小事。 他们的视线没有落在安卡和君潜身上。 而是集中在上方—— 那一块原本用于直播副本游戏的显示屏上。 安卡回头望去。 在看清显示屏幕上的内容时，安卡的瞳孔微微放大，她的手指微微捏紧，脑袋有一瞬间的放空，继而，眼中又有一闪而过的冰冷。 她迅速冷静下来，转过身，望向大厅中的人。 大多数，是目光焦虑和茫然的人。 还有些激进的，已经露出了愤怒的表情，甚至开始发出言辞不明的「声讨」。 不过，也有些人在欢唿。 她的视线穿过那些人，依次看向了景迁、乔铎、林玥、谭余，还有莫攸刚刚站立的位置。 景迁依然在慢慢吃着盘子里的圣女果，银色的叉子穿透圣女果，流出淡淡地红色汁液，他微微笑着，好像作为一个「旁观者」，在欣赏着什么。 乔铎低着头，正在敲打着面前的键盘，他聚精会神，专心看着屏幕，没有注意到安卡的视线。 林玥目光惊讶地看着屏幕。 她用手拉了拉「金洵」的袖子，「金洵」却只是轻轻说了句「意料之中，不用多想」。 谭余不见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莫攸也不见了。 这是安卡想像中最差的结果，比她被迫结婚，还有差很多。
第262页 自毁装置的事情被公开了。 她不清楚究竟是谁做的。 …… 这样的突发情况之后，主神沉默了半晌。 等到游戏大厅内，玩家的情绪被推到了一个顶峰时，周围突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警报声。 高高的天窗被关闭。 所有的门自动合拢，封锁。 一切都发生在极短的时间里。 整个游戏大厅，开始闪烁起刺眼的红色光线。 一下接着一下。 【一级警报启动。】 【婚礼取消。】 【请所有玩家在五分钟之内返回安全房，五分钟后，将对游荡的玩家进行清杀。】 主神机械的声音响起。 它整整说了三遍，都是一模一样的话，并且，周围的墙壁上瞬间布满了投射的「倒计时」。 五分钟在逐渐缩短。 安卡曾经也遇到过一次「一级警报」。 那次，一个狂热的炸弹爱好者为了做实验，一夜之间，将127颗自制新型炸弹，沿着游戏大厅一层的墙壁排布。 那些炸弹很小，每一个只有硬币大小，颜色也和墙壁很类似，并不明显。 没有玩家发现。 炸弹被遥控引爆的时候，游戏大厅人群密集，大概有几百人受伤，近五十人重伤残疾，如果不是因为主神空间的保护机制，会有很多人逃不过死亡。 不过，玩家死不死亡，控制区其实是不太关心的。 启动「一级警报」的原因，是那一次的大规模爆炸，直接引起了游戏大厅建筑地基的松动，上层产生了剧烈摇动，震颤触发了主神空间的防御系统。 ——不得不说，能让这里的建筑晃起来，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至少，现在就算让安卡去准备，她也未必能够百分之百保证自己能做到。 那位玩家也确实称得上是「狂热的」炸弹爱好者了。 …… 六点五十七分。 玩家们没有机会去深思屏幕上的内容究竟是不是真实的。 但是，主神突然发出的「清杀」命令，却像在暗示什么。 原本，婚礼喜庆和安宁的气氛全部消散干净，只剩下了布满视线的恐慌、焦虑、拥挤推搡，好像空气都变成了红色。 玩家们都朝着自己的安全房四散奔去。 时昭原本站在台下。 他匆匆走上来，低低地对君潜说道：「潜哥。」 君潜的手中还握着刚刚的香槟瓶，他定定地看着瓶口泛起的一点红光，那红光似乎能够穿透他的眼睛，撕裂冷静无声的外表。 大约一分钟后，他突然转过头，抬手抓紧了安卡露在外面的一截小臂，手劲大得惊人。 他的目光很冷，紧盯着安卡。 他说：「他可真行。」 安卡听出，君潜的这句话中，有些刻意压制的情绪。 那些情绪纠缠在他的心中，好像能够将他一直以来维持的冷峻外表都送进碎纸机，搅成细小的碎片。 但是很快，君潜却又怔怔地撤回了手，垂立着，将手中的香槟瓶放到面前的桌子上，瓶子倒了，酒洒得桌面上到处都是。 安卡轻轻抿着嘴角。 她的这一天，见证了两个倒掉的酒瓶、两块被酒浸湿的桌布。 一瓶是谭余碰倒的，一瓶是君潜碰倒的。 君潜转过身，没有再和安卡说话，表情冷漠地对时昭说道：「走。」 红色的光芒依然闪烁着，越来越强烈。 光芒逐渐灌满主神空间的每一个角落，任何位置都没有倖免，暂时来说，这些光芒除了让人很难睁开眼睛之外，是没有伤害的。 但是很快，在几分钟之后，它们就会变成最有力的「绞杀」武器，将停留在外面的玩家尽数清杀干净。 一个都不剩下。 第134章 畏罪 可那明明是她的卧室啊！ 一层走廊的尽头。 这里是一个悬挑出去的玻璃板, 玻璃板的边缘，架着淡银色的金属栏杆。 天空依旧没有云。 透过上方的玻璃顶，可以看见纯粹的蓝色, 不过, 此时平台上的两个人，都没什么心情欣赏面前的「风景」。 莫攸和谭余相对而立。 莫攸身上的伤虽然痊癒了一些，还有些伤口渗着血迹。 谭余站在他的对面，膝盖弯曲，像是受了伤，杂乱无章的深色头髮, 此时分成两束, 垂在他的耳侧, 谭余脸色阴沉。 散发着淡红色光芒的巫术盒子在莫攸左手中, 以轴心为支撑, 在莫攸的手心里面转了几圈, 十分平稳, 仅仅靠着一个支点, 来迴旋转着, 莫攸往前踏了一步。 「安卡之前在列车夹层碰到的玩家就是你，你改动了传送器。」 莫攸看着谭余的眼睛, 面无表情地说道。 他的右手平摊, 手心里面是在列车夹层的那个「磁带」中发现的针，就是这枚针卡住了带子, 让磁带运行到最后一位玩家传送前，然后戛然而止。 「你想要杀她。」 莫攸的声音冷沉。 他是个经常出入墓园的人，也通过巫术盒子，见到过各种各样的亡灵, 平时，如果是待在安卡身边，他会尽可能收敛一些，让自己周身不至于总是带着阴冷的气息。 她好像更喜欢「阳光」。 不过，如果是面对其他人，他就没什么顾虑了，身侧蒙着阴沉灰色的烟雾，巫术盒子红色的光芒藏在烟雾中，看不太清晰。
第263页 「你竟然还能回来。」谭余慢慢抬头，他的嘴角有些血色，刚刚来到这边的时候，他直接挨了一下扑面而来的攻击，此时，心口还持续不断地疼痛，「我原本是想要杀她的，谁知道你不怕死地顶上去，非要当最后一个离开的人？」 莫攸沉默。 谭余突然咧嘴笑了下，面色有几分狰狞：「你喜欢她？不，也不是，我看安卡的样子，完全不像你们之间有过什么，大概只是我的误会，而且，她之前都已经要结婚了。你……不会就是为了赢得比赛，才最后一个走吧？」 谭余这话的杀伤力一流。 莫攸的眼神瞬间冷了几分：「是又怎么样？」 「那只能怪你倒霉。」 莫攸轻轻扯了一下嘴角，话语却没有任何松动：「公布自毁装置的事情和你有关系？」 「你觉得有吗？」 谭余的面颊因为饮酒，仍然微微泛红。 但是，他的目光却十分清明，定定地望着莫攸，手心中突然窜出一道「电光」，莫攸知道，那不是「电」。 而是一种「信息波」。 控制区的人如果想要杀掉一个玩家，不会採用什么枪枝弹药、雷电、水火、技能这些「朴素」的东西。 他们会想办法篡改信息链。 只要清除掉和这个玩家相关的、在信息链上的痕迹，就可以直接彻底抹除掉一个人，是真的凭空消失，好像从未存在过那样。 不过…… 莫攸却没有因为谭余此刻的举动，而产生分毫退让。 巫术盒子突然间变了一个形状，融合出一个圆球，圆球的表面看上去有些波纹，其中是完全的「水」，水波流动间，原本的那些红色光芒也都摇晃起来。 莫攸几步上前。 谭余刚刚进入主神空间不久，对于自己这具身体，还不够熟悉。 所以，他行动起来，也远没有莫攸那么自由。 莫攸来到谭余面前，将手中的「红色水球」罩住谭余的脑袋时，谭余还没有意识到这是怎么一回事。 而等到溺水的窒息感传来时，他的身体才重重抖了一下。 混在水中，谭余声音微弱地说道：「如果我消除你的信息波，你就会彻底在这里消失。」 这是威胁。 然而，莫攸听到后，只是道：「如果你能够做到，怎么在副本中的时候不做，反而要等到现在，自己都快要死了，才来和我说这个？」 一招不被拆穿，谭余没有停下，而是很快又说道：「还剩下不到两分钟，就算你有办法在这里杀了我，如果时间继续拖下去，你也没有办法回到自己的安全房，你会在这里，被主神清杀掉。」 莫攸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 有没有得到自毁装置的消息不重要，他有没有死在这里，也不重要，唯一重要的，谭余的存在威胁到了安卡的生命，莫攸一向知道，斩草要除根。 他一定不会让谭余活着。 「你以为我在乎那些吗？」 莫攸冷淡而令人绝望的声音，在谭余身侧响起，这让谭余突然间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来到了主神空间，他没有权乐池那样的能力和演技。 也没有办法保证自己能够活着回去，那么，又为什么一定要来呢？ 为了证明自己吗？ 还是……为了某些无足轻重的贪慾？ 窒息感越来越强烈，谭余意识到，莫攸是认真的，不仅仅是脖颈上传来的几乎要折断的窒息感，还有谭余视线朦胧间，莫攸冰冷的眼神。 他会让自己付出代价。 这是谭余最终得出的结论。 他想要抬手去掉脖颈上面罩住脑袋的水球，却无济于事。莫攸没有感情、面色冷硬地看着谭余一点点失去唿吸，他最后挣扎着问出了一句话：「你真的喜欢她？」 听见这句话，莫攸略微笑了一下，他看着逐渐倒向地面的谭余，表情中闪过几分残忍：「我以前很喜欢她。」 这是谭余听见的，莫攸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莫攸最后的半句话压在嗓子里，轻轻的，模煳的发出来：「……也希望她以后不要那么轻易就要和人结婚了。」 莫攸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缓缓抬头。 墙面上的倒计时已经只剩下17秒了，他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再想要回到他的安全房，是不可能了。 他要在这里结束吗？ 莫攸想到这个即将到来的事实。 自从安世筱「死亡」的那一次之后，他就无数次想过有关死亡，究竟会是什么样的。 自己会怎么死？ 死后会被埋在哪里，墓园吗？ 还是随便躺在安全房中，等待尸体腐烂后，主神来处理掉？ 他很早就没有恐惧了。 此时，不仅仅是没有恐惧，他甚至连遗憾的情绪都很少。 「如果我没有办法成为五位金卡玩家之一，她大概要费很大力气，再培养出来一位吧……不过，以她的能力，估计这也不是什么难事。」 莫攸很乐观地低声说道。 倒计时还剩下五秒，莫攸推开窗户，感受着从耳边掠过的风，闭上眼睛，等待最后的时刻到来。 然而，当他心中默数到三的时候，腰间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力度。 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腰间，突然被一道绳子缠紧。
第264页 绳子是黑色的，不太宽，大约只有两根手指宽度，随意缠了几圈后，绳子的另一端突然用力，像是也没有顾忌莫攸会不会「被撞坏」一样，直接把他从一层的窗口扯了出去。 虽然窗户刚刚半开着，但这一下，却非常生勐，莫攸的侧肩在窗框上磕了一下，直接将那个铝制的窗框给撞弯了。 莫攸从缝隙里被带出去，在半空中，像是坐过山车一样绕了一圈，随即，又从另一个窗口撞了进去。 好暴躁…… 他默默念了一句，整个人被带动着，摔在了地上，肩膀处传来剧烈的疼痛。 「啪。」 身后的窗户被突然关上，发出震耳的响声。 不过，这响声很快就被其他的声音盖过了，那是一道类似于小号发出的声音，上下起伏，有些炸裂——倒计时结束了。 外面一片通红。 所有停留在外面的玩家，都瞬间被杀掉，以一种「凭空消失」的方式。 莫攸从地面上站起来，抬起头，他发现安卡黑着脸正站在他的面前。 她还没有换衣服，依旧是之前的那一套红色婚纱 左右环视，这是他很熟悉的环境——安卡的安全房。 安卡突然站直，她没有解开莫攸身上缠绕的绳子，反而勒紧了几分。 她两步走到他面前，面色微微发白地望进他的眼睛，看向莫攸带着几分「死气」的眼神，心中有些怒气涌上来，她抬手拽住莫攸的衣领，让他也必须面对自己。 「你不回安全房，在那里做什么？」 安卡刚才到安全房时，倒计时所剩无多，她住的位置距离游戏大厅挺远的，回来需要不少时间。 而当她走到窗边，打算观察一下外面的情况时，却看见了不远处的一层，闭上眼睛站在窗边的莫攸。 她没看见谭余，所以也不知道莫攸为什么会去那里。 直到现在，安卡的后背还泛着冷汗，一阵后怕。 「你在那里做什么？」 安卡见莫攸不说话，盯着他的眼睛看着，又问了一遍。 莫攸偏过头，他想往后撤，现在这样身上血迹斑斑的样子，他不太想让安卡看见，可是安卡却压着他的肩膀，将他抵在窗户上。 他淡淡说道：「没做什么。」 安卡问：「你想畏罪自杀是不是？」 听见安卡这句话，莫攸原本平淡的神情突然冷了几分，他转头看向安卡，沉声说道：「自毁装置公开，不是我做的。」 「既然已经发生，过程就不重要了。」 安卡不想让莫攸有什么负担，再去寻死，于是劝了一句。 然而，这句话在莫攸听来，却是如同惊雷。 他目光结了冰，定定地说道：「你不相信我。」 莫攸手臂上突然升起一股力度，如同刀片划过，破开了绳子，绳子碎成几段，落在地面上。 他抬手推开安卡的肩膀，转头进了卧室，回身又将门从里面反锁。 安卡站在原地，拉了拉裙边。 莫攸很生气。 她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几秒种后，安卡又想起另一件事情，微微歪头，看着被反锁的门。 可那明明是她的卧室啊！ 第135章 这方面的爱好 浴室亮起了灯。 窗帘拉上以后, 外面的红色光芒也没有被完全遮住。 安卡在窗边静默地站了十几分钟，她在脑海中梳理着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按照莫攸刚才的样子，自毁装置公开这件事, 应该真的不是他做的, 莫攸不会对她说谎，尤其是在这样的问题上，既然如此，也就排除了莫攸想要「畏罪自杀」的可能性。 那么，他为什么要停留在外面，不回安全房？ 他在做什么？ 还有……安卡在窗口看见莫攸的时候, 她下意识发动了「同声」的技能, 读取了莫攸十秒内的心理活动。 当时, 安卡听见了一句话——我以前很喜欢她的。 这个「以前」是什么意思？ 他是现在已经不喜欢她了吗？ 还是说, 已经不打算再喜欢她了？ 安卡胡思乱想之间, 望了一眼被关得紧紧的卧室门, 她微微凝神, 知道自己想太多也没什么用, 最重要的, 还是要去问清楚，刚才究竟发生了怎样的事情。 …… 安卡走到门口, 双指併拢, 敲了敲门。 屋内隐约传来莫攸起身、走路的声音，安卡对声音很敏感, 她很快就辨认出来，莫攸在屋内走了一圈，可是，即便如此, 他没有开门。 干嘛呢？ 安卡皱着眉又等了一会儿，她突然意识到，刚才，莫攸站起来的时候，应该是从地面上站起来，而并非从床上，或者椅子上，这让她更加在意了几分。 他为什么会坐在地上？ 然而，莫攸来回走动了一会儿之后，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又重新坐了回去。 「莫攸？」 安卡扬了扬声音，问道。 可是这一次，安卡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她以为莫攸是出了什么事情，于是说道：「你如果不回答我，我就直接将门破开了。」 这句威胁还算是有点效果，莫攸很快说道：「你想让我回答什么？」 安卡松了一口气，人还活着、能说话就好办。而且听声音，他应该是没有太大问题，安卡缓和着声音说道：「我收回刚才说的话，之前看到你站在一楼那个位置不动，一时间有些冲动，说的话也没那么理智，你别放在心上，你说自毁装置的事情不是你做的，我肯定也相信你，但是你总要和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265页 安卡的声音温和平静，尽管窗外依旧是红色光芒不停闪耀，警示着玩家们，这里处于极度危险的状态，安卡的声音却很有安抚的意思，让莫攸的心情也能够平静一些。 安卡在门外说完自己想说的，没有等在那里，而是给了莫攸考虑和独处的时间。 她走到更衣室，换掉自己身上的裙子，从衣架上拿下几件日常装，用头绳把头髮再脑后系好。 最近都在准备婚礼的事情，很少有什么空闲时间。 这次的突发事件，导致婚礼取消，不能外出，也没有副本、竞技场可以参加，安卡只能待在屋里面，而且，在警报解除之前，莫攸也只能待在她的安全房里面。 想一想，他们竟然就以这样一种诡异的方式同居了。 安卡从更衣室走出来，莫攸还没有出来，卧室的门是紧闭的。 她走到门口，又想问什么，可是这一次，莫攸却好像是感觉到了安卡的脚步，安卡刚刚停在门前，想要敲门，就听见了莫攸的询问：「安卡。」 「嗯？」 还没来得及让安卡为莫攸的主动说话感到高兴，一句问话让安卡怔住了：「你的衣柜里面为什么会有男人的衣服？」 安卡的手指停在半空中，几个问题依次在她的脑海中飘过。 莫攸为什么会打开她的衣柜？ 她衣柜里面都有什么来着？ 男人的衣服？ 等等，她想起来了。 之前「逃脱魔术」的那次副本，因为自己的衣服被弄湿，安卡只能穿着莫攸的衣服回来，她一直觉得不太方便。 然后她就联想到了，万一有一天莫攸也遇到同样的情况，会不会自己准备一些莫攸的衣物会方便一些。不过后来，发生了种种事情，他们之间也产生了各种各样的矛盾，那些「准备好的衣服」自然只能放在衣柜里面落灰了。 安卡抿了抿嘴，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解释。 那些是给你买的。 这个答案虽然直接，却不太靠谱，莫攸肯定会反问她，为什么明明是给他买的，却不给他，反而扔在衣柜里面。 如果不说是给他买的，安卡当然也不会说出是给「别人」买的这种作死答案。 那么，最终就只剩下一种…… 「我有这方面的爱好。」 安卡这话说得非常自然，多年来的「练习」能够让她面不改色地说出各种瞎话。 不过，说完之后，房间里面就陷入了死一般地尴尬和寂静。安卡双手垂立，站在门口，莫攸同样双手垂立，站在衣柜的前面。 「爱好？」 半晌后，莫攸的两个字穿透空气，也穿透了白色的门板，落入安卡的耳中。 安卡双手抱胸：「怎么？这个也在莫队的管理范围之内吗？而且我现在……」 安卡想说她现在也不是莫攸的队员，不过，仔细考虑，这话肯定不利于缓和两人之间的关系，所以，安卡也就没有说出口，硬生生压了回去。 莫攸问：「标籤都没有拿下去，你的爱好是穿男人的衣服吗？」 安卡：「……」 那他要是非要让她穿的话，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让安卡更好奇的是，莫攸怎么会拉开她的衣柜门。 单纯只是想看看衣柜里面有什么吗？或者…… 想到这里，安卡原本的表情有点松动。 她结合莫攸刚才只是坐在地板上的举动，又想一想现在的情况，很快就明白了什么。 莫攸身上的衣服沾了很多的血迹，他害怕弄脏她的被子、床单或者椅子，于是只是坐在了空荡荡的地面上，现在他打开衣柜，也是想看看有没有可以换的衣服。 想到这里，安卡突然泛起一点心疼的情绪。 莫攸隔着门问她：「我可以穿吗？」 「可以的。」 安卡回答道：「你看一下尺码合不合适，应该还好……」 安卡说完，又觉得自己解释这个有些多余，像是暴露了什么一样，她没有真的量过或者问过莫攸究竟穿什么尺码，因此就只能凭藉她和他接触这么长时间以来的感觉，来挑选衣服。 莫攸看着衣柜里面的衣服，从中拿出了一件灰色的格子衫和一条牛仔裤，当他看到安卡对于男人的衣服准备齐全，并且还有一些比较私密的衣服时，不由得说了句：「你这爱好挺特别的。」 安卡：「……」 她一世英名就毁在今天了。 安卡觉得自己现在必须要考虑一下，是不是要给莫攸一点封口费，让他闭嘴，如果他不同意的话，再进一步考虑灭口的事情。 就在安卡脸上带着阴测测的表情时，莫攸打开了卧室的门。 他没有换衣服，只是用手拿着。 莫攸考虑到自己现在身上不太干净，直接穿安卡的衣服也不太好，于是出来徵询一下她的意见，谁想到一开门，就看见安卡一副要杀人的表情。 他不客气地说道：「你想什么呢？这么吓人。」 安卡扯了扯嘴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换表情，随后指了一个方向，主动问他：「你要不要用浴室？」 「谢谢。」 莫攸说道。 他这句话还是很真诚的，说完后，他绕过安卡的身边，准备朝着浴室的方向走去。 安卡感受到莫攸和她擦肩而过时，身上的血腥味，心里一动，回身抬起双手，从身后抱紧了莫攸。
第266页 莫攸一颤，停住了脚步。 「脏。」 他说了一个字。 安卡想到之前在火车上的时候，莫攸也让她「别碰他」，安卡以为莫攸还很介意婚礼上，君潜半抱住她的事情。 她埋了埋脑袋，没有松开环抱的手，闷声说道：「你嫌弃我。」 莫攸停了停，拍拍安卡的手，轻嘆了口气，解释道：「我身上还脏着，一会儿把你也弄脏了。」 安卡听见莫攸的话，抿着嘴，轻轻抬了下嘴角，故意说道：「那我们可以一起洗啊。」 「不要。」 莫攸耳朵下面的一小块皮肤微微发热，他坚定拒绝了安卡的说法。 安卡的额头撞在莫攸的后颈上，似乎在发泄自己的不满。 就这么抱了一会儿，她又问道：「你的伤还有没有哪里没好？」 她虽然相信主神空间的自愈能力，但是，总还是有所担心。 「没事了。」 莫攸应道。 他怕安卡不相信他说的话，还补充了一句：「多休息一下就没问题。」 安卡也知道莫攸这个样子，现在最重要的是保证休息，于是，她也就没有问更多有关游戏、有关莫攸在一层发生的事，看着他进入了浴室。 浴室亮起了灯。 安卡走进厨房，拿出了一瓶v2，这种酒价格便宜，不过，如果进行适当的加热，也会很好喝。 她将酒瓶默默放入了热水中。 热水表面，白色的气雾浮起来，浴室内水声阵阵，好像一切都变得安宁。 第136章 要心平气和 「其实还有第五种的。」…… 连续几天, 气氛都很焦灼。 外面刺眼的红色光芒逐渐降低，但是警报却始终没有解除，主神仍然禁止玩家外出, 不过, 对于有些玩家来说，这反倒成了好事。 毕竟，只要待在安全房里面什么都不做，就可以一直活下去，实在是奢侈的事情。 比起在副本中拼命，要强得多。 安卡知道主神这几天在做什么, 「它」会对游戏大厅内, 进行地毯式搜索, 来调查是否真的有「自毁装置」, 不过, 目前来看, 连续几天都没有消息, 安安静静的, 说明君潜把自毁装置藏得很好, 不会轻易暴露。 而对于所有人来说，现在唯一能做的, 就是等待。 …… 安卡和莫攸已经同居三天了, 他们之间，和以前没有什么区别。 睡在同一张床上, 抢被子，抢枕头，有时候连床单也不放过。 安卡时常揪着枕头，翻身架在莫攸上方, 用枕头按住他的头，遮住他的眼睛，像是要闷死对方一样，恶狠狠地说道：「这是我的卧室。」 莫攸只会闷闷的、听起来像是示弱一样，说一个字：「哦。」 结果下一秒，趁着安卡放松警惕的时候，再次将枕头拽走。 安卡：「？」 …… 临近中午，两个人肩并肩在厨房里面准备一会儿要吃的东西。 「胡萝蔔块要切得再小一点。」 安卡望了眼莫攸那边，提醒道。 莫攸抬起刀，说：「再小就都变成胡萝蔔汁了。」 安卡笑：「怎么会？」 「怎么不会？」 安卡懒得和他纠结这些，她捏着半透明的锅盖，对莫攸伸手：「调料盒递给我。」 莫攸从角落的抽屉里面拿出一个黑漆漆的、不透明的盒子递给她：「你用这个东西当调料盒，像是装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他说道，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 安卡接过来。 「什么奇怪的东西？」 「一般调料盒不应该是透明的吗？」 「我喜欢用不透明的。」 「调料盒做成透明的，是为了找调料的时候方便，和个人喜好没什么关系。」 安卡不置可否：「是吗？」 「所以，这个原本不是用来装调料的，你从哪里找来的？」 安卡将盒盖打开，然后从中挖出点调料丢进锅里面，莫攸看她的动作，不像是个经常做饭的人，手法很生疏，甚至有些别扭，不过，单就味道而言，还是不错的。 她在「量」上会做得很精准，分毫不差。 安卡笑，表情有些不着边际：「谁知道呢？」 莫攸再次从安卡手中接过调料盒，放回抽屉里面的时候，他多看了一下，从那个调料盒的一角，有一个圆形的银色标记，除此之外还有几个小字——魔物盒。 莫攸：「……」 他当然知道魔物盒是用来干什么的，当它还有「魔力」的时候，是一种「小型魔物」的容纳器，而那些魔物……莫攸想一想，都觉得头皮发麻。 安卡重新盖上锅盖，转身看见莫攸有些迟疑的表情，轻笑一声，走到他身边，抽走调料盒，自顾自放进抽屉里，又推上抽屉，转身环上莫攸的脖颈。 「买回来以后没有装过其他的东西，就只装过调料。」 莫攸表示怀疑：「只装过调料？」 「对啊。」 「看你的表情，不像是只装过调料，像是装过什么，比魔物还可怕的东西。」 安卡望进他的眼睛，笑容不变，把莫攸之前给她的那句话又还给了他：「你不相信我？」 莫攸：「……」 你觉得自己值得被相信吗？
第267页 …… 吃饭时，安卡又把一瓶v2沉入热水中泡好，她近期一直在喝这个。前几天，莫攸还在养伤，不太方便喝酒，所以只有安卡一个人对着墙喝。 「你的伤怎么样了？」 「没事。」 安卡坐下来认真看着莫攸的眼睛，若有所思地说：「莫攸，我最近总结了一下。」 莫攸把筷子、勺子还有些其他的餐具递给她，顺手从椅背上拿起了一件类似围裙的「衣服」，示意安卡：「抬手。」 安卡拧眉：「我不是小孩子了，不用穿这个。」 莫攸倒也没有坚持，说道：「那算了。你总结了什么？」 他在她的对面坐下。 安卡一本正经开始她的长篇大论：「在你说没事的时候，一般分成以下几种程度。」 她竖起几根手指，在莫攸面前晃了晃。 「什么程度？」 「第一种，是你认识到自己快要死了，在生命的尽头，为了保证自己临走时足够体面，于是说没事。」 莫攸意识到安卡又开始胡说八道，于是低头，自顾自开始将锅里面的汤盛出来。 安卡却没有停下：「第二种，是你受了很重的伤，失去行动能力，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一点，不想接受别人的帮助，强行说没事。」 莫攸把其中一碗飘着青菜的汤递给安卡。 安卡接过来：「第三种，受了点伤，但是你自认为并无大碍，所以想要一带而过。」 莫攸又给自己盛了一碗，抬头时，安卡依旧在说，他嘆了口气，配合着问道：「还有第四种？」 安卡点点头：「第四种，就是你真的没什么事了，可以开始喝酒，也可以和我一起做些其他的事情。」 莫攸轻微皱眉，没理解安卡的话：「什么其他的事？」 安卡捏着勺柄，用银色的勺子在碗里面轻轻绕了一圈，没有抬头，只是轻声反问他：「你觉得呢？」 听着安卡的语气，莫攸突然明白什么。 「……」 他应该想到的。 但凡他和安卡两人独处的时候，他就会被她带着节奏走，而不在正经的路线上。 他几乎能够预想到安卡接下来想说什么。 这就好像挖好了坑，就等着他跳进去一样。 安卡的问题如约抛出：「所以，你这一句『没事』可能代表的情况太多了，根本辨别不出来，解释解释，这次是第几种？」 她说完，低头用勺子喝了一口汤，汤表面浮着的热气让安卡的鼻子不自觉皱了一下，她慢慢吃着一根细细的、绿绿的青菜，像是什么小动物一样。 她没有看向莫攸，只是等着自己想要的答案。 莫攸注视安卡的发顶，绷着嘴角说道：「其实还有第五种的。」 「第五种？」 「我没事，我们可以一起算算之前的帐了。」 听闻此话，安卡自然知道莫攸指的是什么，她干笑了一声，强行装作无事一样，问道。 「什么帐？」 莫攸表情淡淡地看向安卡，他语气和缓地问道：「你难不成认为，自己之前穿着婚纱和别人准备结婚、当众抱在一起开香槟的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吧？」 安卡：「……」 她沉默地收回正在拿着勺子的手，放到桌子下面，停下了吃饭的动作。 算帐？ 兴师问罪？ 安卡的手指扣在戒指上面，后背有寒意窜上来，她隐隐觉得，自己的生命安全并没有因为待在安全房里面，而得到充分的保证。 她低低地说道：「不会再有下次了。而且现在婚礼也取消了，不用这么追究……」吧。 她说到后面，看见莫攸越来越黑的脸色，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小。 莫攸声音微扬：「追究？」 「……」 安卡抿了抿嘴，将旁边的那瓶v2从热水中抽出来，取下瓶子上面的拉环，由于需要加热，所以，这种酒也不是用的木塞，而是一种可以抵抗灼烧、火焰、加热器的合成材料拉环。 拉环是淡淡的金色。 取下拉环后，安卡给自己和莫攸分别倒了一杯，把一杯酒摆到莫攸面前，又用自己的那一杯和他碰了碰，说道：「我认错态度很诚恳，你喝完这一杯，就当之前无事发生过，好不好？」 莫攸将面前的杯子向旁边一滑，又从另一边浸没v7的冰桶里面，摸出一块冰块，丢进了那杯热气腾腾的v2之中：「不好。」 「v2加了冰就不能喝了！」 安卡心疼地看着杯子里的酒逐渐变了颜色，这种酒一旦温度降低、或者碰到冰块一类的低温物，就会呈现变质的浅绿色，而且不可逆转。 莫攸显然是觉得她的提议不怎么样。 他说：「你见过哪个认错态度诚恳的人，会自己说出来？」 安卡：「……」不喝算了，她自己喝。 安卡咬着杯子边，手指交叉贴着杯子边上，感受着其中的温度。 「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莫攸站起身：「伸手。」 安卡往后坐了坐，离莫攸远一点，警惕地看着他：「你要干嘛？」 莫攸没有解释，只是微微俯身，神色不明地看着安卡，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伸手。」 安卡：「？」 安卡默默抬起自己的右手，想了想又觉得不太稳妥，于是收回右手，换成了左手，掌心向上。
第268页 莫攸倒是没有纠结她伸的究竟是哪只手。 他轻轻捏住安卡的指尖，他的食指抵住她并在一起的指节。 安卡想要抽回手指，却没有成功。 莫攸手指微微用力，说道：「把眼睛闭上，别看。」 安卡闭了眼睛，黑暗让人觉得恐惧：「……」 有话要好好说，要心平气和，不要动手啊。 然而，下一秒，预料中的情况却没有发生，她只感受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落入她的掌心，她睁开眼睛，却没有看到任何东西。 她问：「怎么了？」 莫攸重新坐回去：「我在你的手里面植入了一点东西，等到警报解除，你带着它，和我一起去一个地方。」 「什么东西？」 「到了地方你会知道的，如果太早透露惩罚内容，就起不到惩罚的作用了。吃饭吧。」 他说完，又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反过来和安卡碰杯。 安卡：「……」 这是想让她怀着怎样的心情吃饭？ 第137章 死亡人数 「我是不是来晚了？」…… 又经过了整整三天, 主神空间的一级警报终于解除。 空气中仍然瀰漫着淡淡的红光，不过这样的红光，对玩家已经没有威胁了。 一些有所畏惧的玩家, 仍然待在安全房里面, 等待红光完全消失。 而一些胆大的玩家，已经重新在游戏大厅活动。 外面有些「破败」。 这来源于两个方面。 首先，一周前的婚礼仪式取消，在游戏大厅内的装饰，却没有因此自动撤去。 现在的游戏大厅中，仍然能够看见连成一片的赤红色绸缎, 从上方凌乱而潇洒地垂落而下。 暗红色的地毯铺满地面。 只不过, 由于当时乱成一团的情况, 地毯被挤起几个凸包, 绸缎也有部分缠在了一起, 像是被战争洗过的厅堂。 另外一个方面, 也自然就是安卡最不希望看到的——在这次混乱中死亡的玩家。 「一共有73个人。」 安卡说着, 将最后一具被发现的尸体用白色的布缠好、放到旁边的担架上, 莫攸和于生两个人将由两根银色铁桿和一块淡白色帆布组成的担架抬起来, 送进了游戏大厅。 游戏大厅的地面上，整齐地摆放着73具尸体。 全都用白色的布包裹起来。 如果稍微掀开一个角, 就能看见尸体呈现着淡淡的红色, 再用手指触碰一下，则能够发现, 他们僵硬得像是石头一样。 人死后，尸体会逐渐僵硬。 不过，和目前这些死者的「僵硬」，还是有所不同的。 这些死者, 受到那种红色光芒的影响，体内的细胞瞬间脱水、旋转搅动、向心凝聚，在体内形成一个接着一个坚硬的组织块，整个过程所用的时间，可以用微秒来计算。 主神在「杀人」的时候，从来果断利落，毫不手软。 …… 安卡的表情淡淡的，她的目光依次从那些尸体上面掠过，最终，她从口袋里面摸出了一截短短的，烧了三分之一的蜡烛，放在所有尸体的中间，用火柴点燃。 顺着游戏大厅的入口，有轻微的风飘过，橘红色的火苗微微晃动，在白色的蜡烛顶端，像是在追逐什么。 莫攸和安卡一样，也点了一支。 安卡低着视线说道：「每次陷入混乱，总会有些意外发生。」 莫攸放好蜡烛后，站直身体：「这些尸体打算怎么处理？」 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是由安卡来处理这些，安卡和这些玩家的关系算不上有多么密切，也谈不上要为他们的死亡而担负什么责任。 不过，在这样一个节点，她又好像是最合适的人选。 安卡：「送去墓园那边吧。」 「我会安排。」莫攸又问，「接下来呢？」 虽然这次主神空间的「扫荡」并没有暴露自毁装置，最后也是不了了之，但是，对于安卡、莫攸还有君潜几人来说，自毁装置是确实存在的，而他们也一定要将它发挥作用。 「这里不方便说话，有什么打算、计划，都回到安全房再说吧。」 安卡说完，却听见了另外一道声音。 「算我一个？」 安卡偏过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少年此时头髮在脑后、用一只细细的皮筋套住，额头上，繫着一圈淡黄色的发圈。上身白色短袖，下身松松的深黄色底、红色条纹运动裤。 乔铎朝着安卡的方向走来。 莫攸自然是不太欢迎「外人」的，尤其是，外人还不只乔铎一个。 和乔铎隔了几步，走过来的，是神情冷寂的君潜。 君潜的表情中，没有前几天婚礼时的那种「亲切和柔和」，又变回了很久之前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除此之外，他显得有几分疲惫，从眉眼间来看，应该是这几天都没怎么睡觉。 自毁装置的事情公开，当时的屏幕上，详细列举了时间线作为证据，并且指明，君潜就是「持有自毁装置的人」。 安卡问道：「你这几天怎么样？」 她的问话很正经，也很认真，比起问君潜「这几天怎么样」，更像是再问「自毁装置有没有出事」。 不过，莫攸听起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他轻轻勾了下安卡的小指，捏住她的戒指，警告似的转了一圈。
第269页 安卡反手握了握莫攸的手指，想让他安心。 莫lj攸别过头看向其他的地方，抽出手指。 他有点生气。 君潜对上安卡的视线，他没有看见安卡和莫攸之间的动作，但是，仍然注意到他们两人站得很近，他压下心头不太明朗的情绪，没有说话，只是对着安卡摇了摇头。 安卡看明白他的意思。 ——自毁装置没事。 ——这地方不适合说话，还是去安全房比较妥当。 这和安卡的想法一致。 莫攸看了一会儿帐号卡，说道：「运送尸体的人已经联繫好了。」 乔铎有些好奇：「还会有人专门运送尸体吗？」 乔铎以为，自己对主神空间的人很了解，不过没想到，还有些他从没有接触过的群体。 安卡说道：「有专门做这方面生意的玩家。一般来说，如果是在这里没什么亲戚关系或者朋友的人，死亡之后，会直接任由尸体被主神处理掉。至于有些关系的，他们的朋友或者亲人，如果愿意，就会稍微花一点钱，把尸体运送到墓园，在那里，尸体是不会被清理的。」 莫攸经常在墓园待着，对于来往进出墓园的人，他都非常熟悉。 而实际上，所谓进出墓园的人，也就分为三种——一种是尸体，一种是运送尸体的，最后是和那些尸体有关的人。 如果说还有第四种的话，那就是莫攸。 …… 处理完游戏大厅的事情，回到安全房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红光彻底消散，能够看见清透的蓝色天空。 安卡、莫攸、乔铎和君潜四个人，全都来到了安卡的安全房。 下午的阳光照进来，客厅很亮。 他们围绕一圈而坐，就像之前在列车上一样，只不过，此时的局面，明显有了改变。 安卡将三杯水依次放到他们三个人面前，说道：「你们应该也通过这次的事情看出来了，我们之间不能分裂。而且，在这之后，主神的防范更加严密，我们想要做什么，难度也会更大。我目前的考虑是，把一切行动移到暗中进行，装置的事情，只能逐渐渗透给其他的玩家。」 如果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他们会成为其余玩家的敌人，成为舆论的焦点。 但如果有了说法，他们就等同于和主神撕破脸。 无论哪一种，都不是他们愿意看到的，所以，他们只能转明为暗，让「自毁装置」变成众所周知的秘密。 君潜拿着杯子喝了一口，表示接受安卡的说法。 但是，他语气有些不善地说道：「既然问题已经摆在面前了，我可以认同协作，不过，还有一件事需要确认。」 「什么？」 「要先证实，公布自毁装置的人，不在我们之中吧？」 室内有一瞬间的沉默。 相互之间的怀疑和不信任，最容易瓦解一个群体。 君潜意有所指。 他说完，就沉默地看向莫攸。 莫攸的语气没什么波动，只是同样看向君潜：「如果你不相信，无论我证明什么，都没有用。」 安卡希望自己能够说些什么，来缓和这样的气氛。 不过，乔铎却先说了话。 「不是他做的。」 乔铎说得肯定。 他将一个类似于滚筒的东西放到桌面上，那个金属质地、一节一节的滚筒在桌子上滚动两周，最终变成一张铺平的「显示屏」，显示屏微微漂浮，乔铎用手指轻触了一下显示屏的下端，那个显示屏很快绕了一周，变成竖向的。 「想要让自毁装置在那样一个场合中公布，需要极强的信号干扰。并且，就算成功，也绝对会留下痕迹。说实话，我曾经也想过这么做，但是，仅仅凭藉我一张帐号卡的「信号强度」，是完全没办法做到的。所以，在看到屏幕上自毁装置被公布的消息后，我就在游戏大厅内，进行了逆向的信号追踪。」 「最终发现了一件事。」 乔铎双手在显示屏上滑动两下，将其中一行文字和一张图片放大，直到占据整个屏幕。 那张图片上，又一个红色的信号点，信号点与另外一个巨大的能量中转器相连接，中转器可以调动源源不断的能量，给信号点提供足够高的信号强度，方便对屏幕上的内容造成干扰。 他指向屏幕，对其他三个人说道：「这个信号点，代表着一张帐号卡。而那个中转器，多半和控制区相连接。而我发现，这个帐号卡是『陌生』的，也就是来自……我没有加过好友的人。」 「目前在场的人当中，安卡、莫攸我都加过好友，不可能是你们，而君潜，我觉得他也不会致力于搅黄自己的婚礼。」 乔铎的话语十分客观，虽然他在感情方面没有什么经验，但是，却很擅长就事论事。 他不会因为不喜欢一个人，而认为对方是坏人。 「所以，这件事是其他人做的，而根据目前排行榜上显示的情况，就算是藉助中转器，能够做到这件事的人，也只有一个。」 乔铎没有说名字，但是他们几个却都知道那人是谁。 景迁。 就在这时，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安卡起身，她和其他三人分别交流视线。 乔铎收回了那个显示屏。
第270页 桌面上只剩下三杯水。 安卡走到门口，帐号卡在门上一划，将门打开。 门外，是他们刚刚提到的人。 景迁看见安卡，温和地笑了一下，笑容中，让人看不出他的想法。 「我是不是来晚了？」 第138章 方桌 他看起来是四个人中最乖的一个。…… 房间中从四个人变成五个人之后, 气氛的紧张程度再次提升。 桌子是四四方方的，并不能恰好容纳五个人，而君潜、乔铎、莫攸和景迁他们几个, 是肯定不会自觉地坐到一起的。 所以, 目前的变数就在安卡。 安卡需要选择一个人，并且坐到他的旁边。 当然，如果不了解局势的人肯定会说，为什么不串一串位置，何必每个人一定要占据桌子的一条边呢？只是聊聊天而已，就算有人对着桌角坐下来, 也没什么的嘛。 然而, 事情却并非这么简单。 相对而坐, 意味着地位均衡。 如果有人坐在边上, 有人坐在角上, 则很容易因为「不均」, 而引起混乱。 这类似于多国会议, 为了避免纠纷, 很久之前, 人们就想了个办法，使用「圆桌」来彰显平等。 安卡他们的对话, 虽然比不上多国会议那么正式, 但是，由于他们并非只是谈事情, 其中还包含了很多「情感」方面的因素，所以，这座位的排布也就相当讲究。 她后悔自己为什么当初没有买一个五边形或者圆形的桌子。 不对，或许, 一个半圆形的桌子，才更加符合安卡的心意。 尽管这么想着，安卡并没有真的想要改变桌子的形状。 毕竟，就算真的搞来了一个圆形的桌子，这些人也会因为「谁坐在安卡旁边、谁坐在对面」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争吵起来。 …… 景迁进来之后，看见桌子周围的局面，又看向安卡，他的表情一直非常温和，看起来很好商量，这让安卡觉得，就算她现在说「看见了吧，已经没有位置了，请你出去」，景迁也会笑着点点头，沿原路返回。 当然，这些只是表象。 怎么可能这么顺利？ 景迁友好地问道：「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他面对着唯一的空位。 安卡扯了扯嘴角。 你们四个围绕而坐，干脆想谈什么就谈什么算了，还要她做什么？不过，如果真的是那样，安卡肯定会「客客气气」地把这四个人从自己的安全房请出去。 她在内心默默念着，表情却没有异样，只是将手放在上衣口袋里面，脚尖微翘，点了点地板：「坐。」 然而，还没有等到景迁坐下来，却被乔铎先拦住了。 「你等等。」 乔铎认为，应该先弄清楚公开自毁装置的事情究竟是谁做的，然后再决定是否让景迁落座。 不过，他显然是低估了「对手」的程度。 能够坐在这里、准备冲击金卡的人，都是不太可能听从别人的指令，或者遵循他人意愿的，在他们看来，自己的行为要自己决定。 「怎么了？」景迁拉了下袖口，没有理会对方的话，坐稳之后，才抬头面向说话的人，「乔铎，你会出现在这里我很意外，我们几个都是认识很久的老朋友，也一起讨论过很多问题……你算什么？」 景迁的话不温不火，然而，质疑和攻击性却极强，好像是一把锋利的剑，直接抵在了对方的盾上。 「一个刚进入排行榜前十不久的新人？哦，我忘了，这里有一个比你还新的。」景迁说着，看向了右手边的莫攸，「只不过，这位已经不能算是新人了，却是上次副本结束，才进入前十，这样看来，乔铎还不算是最没有资格的那一个。」 景迁接连不断的一席话，看似是评价了乔铎和莫攸二人的「资格」，然而，实际上，却是同样攻击了君潜。 毕竟，在上次的副本之中，君潜的队伍没有最终取得胜利，莫攸反而是留到最后的那个人，如果把这个作为判断依据，那君潜的资格可能还比不上莫攸。 乔铎并不是什么轻易会因为几句话而自乱阵脚的人，他突然笑了下，向后倚着靠背，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说道：「你既然没有参加上一次的副本，那就不必拿这个说事了吧？没什么信服力，甚至让人觉得你是在逃避问题。更何况，我是最晚进入主神空间的，却能够坐在这里，不是反倒证明了自己的资格吗？在这种地方谈资歷，谈经验，也太没意思了吧？主神空间是比谁活得久，不是比谁来得早。」 君潜默默听着他们吵架，直到乔铎说完，他开口说了一句：「景迁，和所有人拉对立面，挺有自信的，却不怎么明智。」 景迁却觉得君潜这句话过于保守，他笑着问道：「怎么？你现在的胆子和决心就只是和别人拉帮结派？君潜，你什么时候混得这么差了？婚礼的事情最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还想不通吗？」 因为景迁这一句略带笑意的话，周围的温度又降了几度。 君潜直视景迁：「公开自毁装置，是你做的？」 「没错。」 令众人都感到意外的是，景迁非常果断地承认了，丝毫没有任何的掩饰。 在他们几个人谈话的过程中，莫攸始终都没有参与，只是目光越过最后坐下来的景迁，看向安卡的方向。
第271页 他默默端着杯子，喝着杯子里的水，水有点淡淡的甜味，应该是加了什么水果，不过味道很淡，他分辨不出来。 莫攸喝了半杯后，又将杯子放回了桌面上。 他看起来是四个人中最乖的一个。 不争，不抢，也不参与。 甚至还在低头玩着自己的帐号卡。 只不过，乖也只是表面而已，在其他三个人谈论「资格」的时候，莫攸在和安卡发消息。 明明相隔不差三米，他却还在和安卡通过帐号卡聊天，好像非要暗中说话才有意义。 聊天对话框中，消息不断。 莫攸：「处理一下？」 安卡：「你说的容易，如果是那么简单就能处理好的，我现在会站在这里吗？」 莫攸：「那你来我这边坐，很快就处理好了。」 莫攸这话好像是在「引诱」一样，安卡却并不进他的圈套。 安卡：「我在你那里坐，别说你一会儿肯定会被集体针对，我的安全房今天算是保不住了，房盖如果被掀起来，你来修？」 莫攸：「事情变成今天这个局面，不是你的问题吗？」 安卡抬头目光兇狠地看了莫攸一眼，这人怎么不知道灭火，反倒开始火上浇油？ 安卡：「我的问题？」 安卡捏了捏手指，把堵在喉咙里的那口气压回去。 安卡：「莫攸，你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 莫攸在这种问题上有着丰富的「经验」，如果没有办法在正面硬刚，他会尽最大可能，在暗处，成为最终控制局面的人。三年前就是这样，三年后，他这么做只会越来越熟练。 莫攸：「我可以帮你解围，不过，我也可以就这么坐着，什么都不说。」 安卡咬牙，他这是在和她谈判啊。 他希望她能够开出令他满意的条件，否则，莫攸就会让场面这么一直僵持下去，直到几个人没有办法用单纯的「语言」来解决问题，不得不打起来为止。 那是安卡很不想看到的局面。 安卡：「你想要什么？」 莫攸：「你归队。」 安卡：「……」 莫攸：「我没有开出『结婚』那种强人所难的条件，只是归队而已，对你来说应该很容易吧？自毁装置公开，君潜的队伍对你而言也没有任何束缚力了，如果你不走，只能说明一点，你捨不得他。」 安卡：「我没有。」 莫攸：「那就回来。」 莫攸发完这句话，又补充了两个字：「安队。」 安卡知道莫攸这么说的意义所在，他想要告诉她，只要她愿意回来，她会成为队长，带领这个本就属于她的队伍，继续走下去，而他愿意继续退到后面，成为一个影子一样的存在。 他可以不要「资格」，可以不要「四个人中平等对话的位置」，甚至是否做队长也不重要。 但是他要她的人。 安卡轻轻吸了一口气：「我答应你。」 …… 景迁承认了自毁装置公开的事，让君潜的神情凝重了几分。 君潜是个遵守规矩的人，也有着一些「基础的底线」，他说道：「景迁，自毁装置公开，导致一级警报拉响，在警报中，一共死亡了七十三个玩家，你不会不知道，我相信你不至于背叛玩家群体，所以，你最好有足够强大的理由，来证明自己这么做，不是一时兴起或者受情绪支配。」 景迁一笑：「我当然有我的理由。」 乔铎：「我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能让你把七十三个玩家的生命放在天平上去称重。」 景迁：「那只说明你看到的还不够多而已。」 气氛再次有些僵硬。 而就在这时，莫攸突然敲了下桌子，他将帐号卡关闭，放进口袋里，语气淡淡地对其他几个人说道。 「还有人没坐下来，你们就打算这么谈下去吗？」 他话语中暗指安卡。 其他几个人也停下了讨论的话题，转头看向站在一边的安卡。 景迁同意道：「那就等所有人都坐下以后再说吧。」 四道目光停留在安卡身上。 安卡：「……」 莫攸真的打算解围，而不是给她挖了个坑吗？ 乔铎说道：「姐，看来你要选个位置了。」 莫攸却好像早就想好了该怎么办，他站起身，往后撤了一步，给安卡让了位置：「我退出，你们四个谈。墓园那边的玩家尸体还需要协调，如果处理不当，可能导致一些做尸体生意的人，在墓园打起来，我需要到那边看着。」 莫攸的主动退出，让局面开始倾斜。 不过，谁也说不准，这倾斜，究竟是向哪一边。 他走到安卡身边，低声道：「谈出什么结果了，你再和我说。」 虽说「低声」，但是所有人都听得见。 其他三个人的表情有点变化。 莫攸的以退为进，反而证明着他和安卡之间的某种关系。 安卡自然会顺着这个台阶走下来，她坐在原本莫攸做的位置，看着莫攸开门离开、没什么停留的身影，心里有些遗憾的情绪浮上来。 他一直在为了她做出让步。 安卡有些发愁地想着，心不在焉，习惯性地拿起桌面上莫攸剩下一半水的杯子，喝了一口。
第272页 安卡的动作非常自然。 室内的气氛却瞬间变得微妙。 第139章 墓园 终于要到极限了。 墓园的风很大, 吹得树叶不停响动。 莫攸不知道这里种的是什么品种的树木。 似乎是墓园里常见的绿植，叶子呈现心形，墨绿色, 尖端会有细细密密的锯齿状, 叶脉的颜色较浅，隐约间有些透亮，如果是夜里，这些叶脉会闪着绿色的萤光。 莫攸顺着深灰色的石子小路一直向墓园里走。 可能是禁忌类技能的副作用还在持续，他的心口有些发闷。 周围有些做「尸体生意」的人经过。 他们头顶扎着黑色的头巾，头巾在后脑的的位置绑了个结, 身上则是白色底, 黑色纹路的丧服, 这些丧服是主神空间售卖的, 所以, 在衣服最下摆的位置, 有一条长长的细边装饰, 是很熟悉的那个「8字形」磁带图案。 这些人是莫攸安排的, 但他们本没想到莫攸会亲自来, 此时略微有点惊奇，临近的几个人颠了颠手上的帆布担架, 对莫攸点头示意。 莫攸压了压心口的疼痛, 没有表情，只是沉默点头回应。 出来时, 他罕见地穿了一件黑色的长款风衣，风衣的下摆遮住膝盖，身后的带子交叉系在一起，有风吹过的时候, 衣角会被带起，飘在半空中。 莫攸低垂着视线，迈进一个用石头堆砌而成的小拱门时，脸侧的风凉了几分，他轻微皱眉，拿出巫术盒子。 技能发动，巫术盒子被无数红色的光线包裹。 与此同时，莫攸看见自己身侧，多出了一个红色半透明的人。 其实，更恰当的说法，是一个「亡灵」。 莫攸说道：「你在这里？挺自觉的。」 莫攸停住继续向前的脚步。 通过对方的轮廓以及模煳的脸，他能够勉强判断出来，飘在他面前的「亡灵」，就是几天前死亡的谭余。 谭余见到莫攸，面部却突然变得狰狞，像是一团扭在一起的麻花，他往前沖了一下，想要抓住莫攸的脖子，可是，亡灵毕竟只是亡灵，无法触碰到实体，谭余透明的双手从莫攸身边穿过，穿透他的脖子，最终化成两道淡淡的烟雾。 莫攸嘴角带着一点很轻的笑，墓园是个很容易释放本性的地方，而存在于莫攸身体深处的那些「特质」，也只有在这种环境下，才会被他短暂的释放。 「你没必要这么恨我的，虽然对于玩家们来说，死亡是个很恐怖的结局，不过，对你们应该不是吧？你们不是一直坚信，磁带是可以翻面的吗？即使现在是亡灵状态，总有一天，当一切结束、重新开始的时候，你们也可以重新变成人。」 谭余抖动着，他的声音传出，悽厉的声线好像琴弦被绷紧后，用力弹拨。 「自毁装置的事情可没有就这么结束了。如果你们达到条件，真的启动了装置，那么，控制区会和主神空间一起，彻底消失，到时候，你们这些玩家当然可以重获新生，我们却只能灰飞烟灭。」 莫攸没有给谭余什么目光，他一直看着正前方，一只手放在风衣口袋里面，另一只手拿着巫术盒子，陈述着事实：「主神已经追查过了，没有自毁装置，没有威胁，主神空间一切正常。」 谭余没有理会莫攸这种明面上的谎言，继续说道：「就算我死了，也依然会有人继续追查下去。」 说到这个，谭余的语气中，包含了一点不甘心的情绪。 确实会有人继续追查下去，不过，如果最终成功剷除了这个巨大的隐患，谈论功劳的时候，可就和谭余没什么关系了。 莫攸听出谭余语气的变化，突然问道：「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捨弃了控制区舒适的环境，经歷生死游戏，可明明也没有做成什么事情。」 谭余听见这句话，身体颤抖了一下。 他不说话。 只是在沉默中，一点点下沉。 谭余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远离莫攸，和深黑色的土地融为一体。 当他的身形完全消失的时候，在很高的半空中，突然响起了一句阴恻恻的话。 「你没资格这么说，按照你身体现在的程度，我们两个谁先消失，还不一定吧？因为禁忌类技能的反噬而死亡，可是会完全消失，连成为亡灵的机会都没有。」 莫攸轻轻闭上眼睛。 周围还有些亡灵，莫攸却没什么兴趣接触，他很快关掉了巫术盒子，墓园里失去唯一的光源，又变成了暗沉的色调。 安卡还在和那三个人谈吗？ 谈的怎么样？ 有没有做什么事？ 真的离开那个是非之地，莫攸还有几分后悔。 他更想看着安卡，而不是看着面前这些萧条景象。 而就在他继续往前走的时候，却好像真的印证了谭余的那句话，他突然感受到心口一阵剧烈的刺痛，抽搐着，搅动着，他口中闷着血腥味。 几分钟后，莫攸像是承受不住一样，倚着旁边一颗「萤光绿」的树，慢慢往下滑。 他紧紧拧着眉，视线越来越模煳。 风衣下摆贴着地面张开，他像是一只黑色的、被折断翅膀的鸟。 其实，莫攸是有所预感的。 所以，来到墓园，也不仅仅是想要给安卡解围，或者让她归队。
第273页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 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快要到极限了。 …… 安全房内。 安卡和其他三个人的关系有一点僵硬，她喝完水之后，才发现习惯害人不浅。 此时此刻，她放下杯子像在掩饰，继续喝……好像更有问题。 她摇晃了一下杯子，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盯着我看做什么？景迁，饮水机就在你身后，下面柜子里面有一次性杯子，如果你想要喝水，可以去那边拿。」 景迁微微一笑，话语却并不怎么愉悦：「我们还是说正经事吧。」 景迁坐在安卡的左边，他一边说着，一边起身，从安卡手中抽走了那个圆圆的纸杯，纸杯里面的水只剩下一点。 他的动作强硬且迅速，几乎没有给安卡任何反应的机会。等到安卡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个杯子已经被景迁用力捏扁摺叠，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面。 安卡：「……」还没喝完呢。 君潜也默默看了一眼安卡，很快，他对景迁说：「你刚才说的，公布自毁装置的理由，解释一下？」 「自毁装置在控制区并不是完全无人知晓的，有两波人都对此有所了解，但是，他们没有向上汇报，原因很容易想到，他们都希望能够先斩后奏，暗中剷除自毁装置，然后把功劳留给自己。毕竟，如果是先汇报上去，控制区那种地方，肯定不会把功劳归给个人。」 景迁解释道。 安卡听着他说话，问了一句：「你是怎么知道控制区的事情？」 她没有和景迁说过这些。 关于控制区的事情，莫攸知道，是因为他和安卡的关系，君潜知道，是因为自毁装置被安卡放在了君潜的安全房里面。而乔铎，是安卡需要通过他的技术，了解控制区现在的情况，所以才达成了合作。 景迁呢？ 他是完全凭藉自己摸索出来的。 安卡轻微皱眉，这个细节需要一个合适的解释。 景迁面色不变，按部就班地说道：「这个不重要，我有我自己的信息渠道。」 安卡打断他：「现在，我们这些人之间，不适合还相互隐藏什么。」 景迁微笑着，态度很好，话语却极为强硬：「抱歉，我原本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你刚刚的举动，让我放弃了开诚布公的打算。」 景迁看了下旁边垃圾桶中的纸杯，意思相当明确。 安卡：「……」 这几个人真的一个比一个难办。 「好，那你先说你想说的。」 ……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景迁一个人在讲话。 安卡逐渐了解了一些景迁知道的事情。 从控制区来到主神空间的两个人，安卡已经有所了解。 其中一个，是被莫攸在一层平台击杀的谭余。 另一个，是曾经给金洵传授过「魔术」相关的知识，后来进入主神空间的权乐池。 权乐池和林玥同行，并且，按照安卡和莫攸推测的，权乐池占据了金洵的身体，真正的金洵，可能被用某种方式「压制」在了身体之中，没有办法出来。 谭余是个「独狼」，虽然这人没什么能力，但是野心却不小，这从他尝试击杀安卡一事，就能够猜到。 谭余的失败，也并没有掀起太大的水花。 至于权乐池，他比谭余要强大很多，权乐池同样想要用暗杀的办法，却并不是针对安卡。 景迁说道：「权乐池打算随机暗杀主神空间中的玩家，以此对君潜施加压力，让他交出自毁装置，我自然要阻止这个行为。我尝试着直接杀了他，但是做不到，最多就是致残。所以，我只能提出一种新的办法，来诱使他放弃原本的计划。」 安卡问他：「你说的新的办法，就是公开自毁装置？」 「没错。」 「权乐池同意了这个计划，但他原本是打算和林玥一起完成的。可惜，林玥刚刚来到这边，帐号卡的强度还完全不够。因此，他需要通过我来实现。」 「将自毁装置公开，对于权乐池来说，是一种激进并且冒险的行为，他需要利用主神，给他打工。」 「如果主神在这次事情中，找到自毁装置，那么权乐池就能立刻达成目的，但如果找不到，那权乐池就等同于直接暴露自己，被控制区强制召回。」 景迁的神情温和而坚定。 「死人是一定会死人的，我只能尽可能让一切都在可控范围内。」 安卡听过他的话，却轻轻敲了一下桌子：「你不是个喜欢管闲事的人，我仍然认为，这个理由不足以解释一切。」 景迁的笑容突然深了几分，他说道：「当然，不可否认的，破坏婚礼，也是我很重要的目的。」 安卡：「……」 第140章 心疼 这个诱惑力应该足够大了吧？ 谈判持续了两个多小时。 开始时还是下午, 现在，抵着天边，只剩下一条橙红色的线。 太阳已经看不见了。 安卡微微向后倚着椅背, 她捏了捏自己绷紧的眉心. 虽然在谈判之前, 她有各种各样的担忧，也发生了一些「不太和谐」的小插曲。 但是，安卡既然能够把这几个人当做最后的金卡玩家，就说明，他们在正经问题上，还是足够可靠的。
第274页 「君潜, 你大概还要多久能够达到金卡？」 「一次游戏。」 安卡若有所思：「你应该是我们中第一个升到金卡的。」 君潜：「嗯。」 安卡又说道：「我会是最后一个。一切重新开始, 虽然我已经尽可能加快速度了, 但肯定是比不过你们的。」 景迁声音平缓：「如果你不把上次游戏的冠军让给莫攸, 你或许并非最后一个。」 安卡笑着摇头：「这没有什么让不让的。」 是她没有猜到莫攸的心思, 才选择了一种近乎「理想主义」的玩法。而且, 后来安卡听莫攸说起, 那次游戏中, 传送器失灵的「意外」, 她的心里总是发酸。 她不想他挡在前面，也不想让他承受那些未知的危险。 比死亡的恐惧更令人焦灼的, 是一次次的「后怕」。 安卡缓了下语气说道：「即使我们之间有差距, 前前后后，也不会超过一个月, 一个月后，如果没有变故，我们都会顺利升到金卡。所以，想要做什么筹备, 都要在这段时间完成。」 乔铎点了点沙发的扶手，单手抓着头髮：「最要紧的，玩家的情绪需要安抚。」 君潜：「我们没必要和他们解释什么。」 乔铎看着君潜，突然笑了一声：「你以为，玩家们都会把婚礼上的事当成乌龙事件吗？」 君潜：「主神已经通报过调查结果了，他们没理由不相信，而且，对于大多数玩家来说 ，自毁装置是否启动，对他们的影响并不大，他们只需要享受最终的成果就可以了。」 乔铎身体前倾，双手捏着面前的纸杯，似乎觉得君潜的话有些可笑：「君潜，你自己社交障碍，就不要轻易揣测别人。可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对别人的事情漠不关心。」 听见乔铎这句话，君潜的脸有点黑。 他说：「社交障碍？」 「难道不是吗？」 君潜没办法直接反驳这句话，只能想办法转移焦点：「真正社交障碍的人，在会议开始前就已经走了。」 安卡：「……」 为什么莫攸明明不在场，也会被提到？ 不过，莫攸的「社交障碍」……已经可以被当做是典范了吗？ 有时候，安卡也会庆幸莫攸是这样的人，否则，她当初想圈住他，恐怕要绞尽脑汁才行。 安卡轻咳了一声，打断了他们偏离的话题，对君潜说道：「乔铎说的有道理，且不说玩家会不会好奇八卦，他们其中，甚至还存在着靠贩卖消息谋利的人，所以，如果不进行适当的安抚，你会被频繁针对，你肯定也不希望自己一出门就被人跟踪，或者被人在安全房门口装摄像头吧？」 安卡觉得，自己就好像是一张「友好招牌」，一旦这些人出现什么矛盾，就需要她、也只有她能来调节。 君潜的视线和安卡对上，他还是妥协了。 「要怎么安抚？」 乔铎说道：「把自毁装置的消息，先传递给一部分比较可靠的人，让这些人成为其他人的引导者，层层递进，形成一种树状的信息传递结构。」 「容易引起恐慌。」 「该恐慌的人，在婚礼上面都已经释放过情绪了，现在隔了这么多天，玩家心中已经有了一定的猜测和考虑，他们需要的是一颗定心丸，这颗定心丸绝不是来自主神，而是来自我们。只要他们足够聪明，就能够相通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你又怎么保证他们足够聪明？」 乔铎笑容加深：「仅仅凭我一个人暗中传递消息，当然控制不住局面，所以，我需要在这条消息之中，掺点其他的东西。」 他说完，默默看向安卡。 几秒钟后，安卡意识到乔铎想要干什么。 她轻轻取下手上的戒指，捏在食指和拇指之间，问道：「你说，这个？」 乔铎想要公开安卡和安世筱是同一个人的事。 乔铎点头：「虽然我承认，『造神』是个有风险的事，但是，我观察了这么久，安世筱这个名字，对于玩家的作用还是很大的，尤其是一些老玩家。」 安卡重新戴上戒指：「已经过去了三年，能起到多大的作用，不太好说。」 「我们把你的身份和自毁装置这两个消息一起递出去，除了增加一重保障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好处。」 安卡抿嘴：「可以扰乱视听。」 乔铎打了个响指：「没错。」 玩家听到这两个消息之后，会潜意识里认可「自毁装置」的事实，并且把讨论的焦点，放在「安世筱回来了」之上。 景迁并不怎么看好这个计划：「这等于把安卡放在了焦点上，你们不要忘了，之前仅仅是有点风声，就已经有谭余来暗杀，如果再这么做，她会非常危险。」 乔铎刚想自荐——我可以当个免费保镖，安卡却先开口了。 「不用担心我，我能自己保证安全的。」 她的话很坚定，也很有力量，隐隐有一点不容置疑的意思。 安卡站起身，做了这次「谈判」最后的总结。 「目前定下来的——乔铎负责传递信息，安抚玩家的情绪，确保我们这些玩家之间不会内乱；君潜，你专心升金卡，能尽快有一个金卡玩家出现，也同样是我们的保障；景迁，你之前和权乐池有联繫，那就继续注意着他，虽然，这次权乐池被发现后，会被强行召回控制区，但是，难保他没有其他的心思，还是要盯好。」
第275页 三个人跟着安卡一同站起来，用沉默表示「达成一致」。 安卡继续道：「我也尽快升卡，公开身份的事情，近期会处理好。」 …… 会议结束，几人依次离开。 君潜是最后一个走到门口的。 他要离开的时候，安卡突然叫住了他：「君潜。」 君潜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他的眼神很淡，看着门外的走廊。 他似乎知道安卡想要和他说什么。 「我……」 「你想离开队伍。」 君潜没有让安卡说完，直接自己说了出来。 安卡收了声音，微微低着视线，看向地面和墙壁交接的地方。 君潜低低的地说道：「随便你。」 他依然没有回头。 安卡往前走了一步，停在君潜身后，她张了张嘴，说：「谢谢。」 他是在黑暗中接纳她的人，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了，无论她有怎样的目的，他都没拒绝她，即使她突然间就要结婚，他也什么都没问就同意了。 只是，安卡没有办法回应这样的感情。 君潜转过身，望进安卡的眼睛，他轻声说道：「别谢我，只会让我觉得更难堪。」 安卡别开视线。 他问道：「你就那么喜欢他？」 安卡没说话。 君潜把话挑明：「当初你收莫攸进队的时候，还说只是找个队员。你那个时候就喜欢吧？」 安卡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莫攸的，这很难说，她甚至也很难讲清楚，自己究竟对君潜有没有超出朋友之外的感情。 如果真的去分辨，她对于君潜，更多的是尊敬，而对于莫攸，是一种很复杂的情感。 她喜欢莫攸，也心疼他，当心疼混进喜欢里面，她就会变得包容，变得想要去爱，并且自然而然阻隔掉其他人对她的感情。 君潜目光深沉地看着安卡的表情，淡淡地说道：「你也不用担心我会因为婚礼事故、或者因为其他的原因而退出，我有我自己的原则，既然参加了会议、也谈过了，我就会一直做到底。」 安卡点头：「嗯。」 君潜看着安卡的样子，心底仍旧浮起几分柔软的情绪，他抬起手指，手指轻轻穿过安卡的头髮。 「我好像还没说过那句话。」 「什么话？」 「安队，欢迎回来。」 这句话让安卡想起很多以前的事情。 他们曾经也算是很好的朋友吧。 君潜说完后，就很克制地收回了手，再次转过身，没有停留地迈出了房门。 ……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 安卡又等了两个小时，可是莫攸还是没有回来，不过，她也想过——警报已经解除，莫攸没有必要继续回到她的安全房来和她住。 可是，连个消息都没有，也太冷漠了吧？ 安卡有些怨念。她的两根手指捏着帐号卡，转来转去，就在转了十几圈之后，她的手心突然传来了一阵灼热。 ——是来自莫攸曾经放进她手心里面的东西。 怎么回事？ 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安卡轻微皱眉，她停下转动帐号卡的动作，调开和莫攸的对话框，主动给他发了条消息。 「你还在墓园？」 莫攸没有回应。 安卡反省自己之前的举动，应该没什么地方惹到他，不至于让莫攸不回消息，于是她又发了一句：「如果没什么事，我们一起去申请一下归队的事？」 这个诱惑力应该足够大了吧？ 发完后，安卡等待片刻。 可是莫攸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安卡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她回想之前莫攸匆匆离开的样子，又想起之前莫攸为了杀掉谭余，不惜自己也死在外面的行为，心里突然闪过某种猜测。 安卡的脸色微变。 她匆匆起身，也没来得及给自己加件衣服，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短衬衫，就出了门。 第141章 萤光树 你觉得这很浪漫吗？ 安卡到达墓园的时候, 已经是接近凌晨。 她随意扫了下帐号卡上的时间，淡白色的萤光显示着十一点四十七分。 天空是一片纯粹的黑色，但是, 墓园之中却并不是完全的黑暗, 这里曾经很暗，没有光亮，每次到了晚上，都是伸手不见五指，但是后来，零零散散地种了一些「萤光树」, 于是夜里面, 成了遍布萤光绿的景象, 那绿色不太纯粹, 还有一点泛黄, 看上去很梦幻。 主神当然不会这样的兴致, 更不会在乎墓园里面究竟有没有光, 黑不黑。 种树的人是莫攸。 …… 原本, 很长一段时间内, 安世筱都以为莫攸在墓园里面就是倚着墓碑望天，后来才知道, 他竟然在这里搞「点亮绿化工程」。 这让她有些哭笑不得。 三年前, 她第一次看见这些树时，问莫攸：「你种的？」 「嗯。」 「种它们做什么？」 「这里太暗了, 走在这里，看不清路，会摔倒。」 「我看你走得还挺从容的。」 「我不会摔倒。」 「那你是给谁种的？」 莫攸不做声，只是一步一步沿着深灰色的石子路走。 安世筱当时以为, 莫攸肯定是交了什么朋友，她认为，墓园这种地方，又不是什么旅游景区，不会有人来参观，就算是真的来这里祭拜什么人，也不会选在深夜。
第276页 没有光，阴风阵阵，挺恐怖的。 安世筱没得到答案，又碰碰莫攸的手臂，还是追问他：「给谁吗？」 莫攸轻轻皱眉，撤了撤手，肩膀往后绷住，摇头：「没有谁，给我自己种的。」 「你不是说自己不会摔倒吗？」 这实在是显而易见的漏洞，莫攸还是一如既往不会编谎话，也不会给自己找一些合适的藉口。 他又不说话了。 安世筱摸着下巴，看向周围那些树的树叶，树叶摇摇晃晃间，萤光也跟着摇摇晃晃，很迷离的景象。莫攸这样遮遮掩掩，让安世筱的内心有些动摇，也有点怀疑。 她问：「你是交女朋友了吧？」 安世筱捏着一个装了一半水的水瓶。 她尽量问得随意，所以，在问话的时候，她依旧打量着那些树，没有看向莫攸，仿佛只要不面对面说话，就是随意的闲谈，而对上视线……就变成了正经的质问。 莫攸脚步停顿，故意印证着什么安世筱的猜测一样，他反问：「队长还要管这个吗？」 安世筱一时语塞。 她往前走两步，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不自觉交错了一下，碰在一起。 「不管。」安世筱话语淡淡的，她收回视线，语气放松地说道，「不过，我提醒你啊，如果你和女朋友约会，可不要来这种地方，漂亮也的确挺漂亮的，就是太阴森了，一般的女孩子估计受不住。在副本里面，已经很紧张了，天天提心弔胆的，回到主神空间，难得安宁几天，就没必要再给自己找刺激了吧？」 安世筱觉得自己的建议实在是非常贴心。 「是吗？」 莫攸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句。 还没等到安世筱点头，他又接着说道：「我其实还准备了别的东西。」 这一句话让安世筱心里一颤，如果说之前那些谈论还有迴转的余地，那么莫攸这句话，就好像坐实了自己有女朋友的事情。安世筱仔细地转过头，目光落在莫攸身上。 明明几天前，他还住在她安全房里面，这移情别恋也有点太快了吧？ 虽然他们没有名义上的关系，那也不能就这么…… 安世筱突然发现自己也没什么理由去约束莫攸。 她偏过头，问：「什么别的东西？」 从语气来说，其实听不出任何异样，但是莫攸还是敏锐地察觉到，安世筱的目光比刚才冷淡了几分。 「巫术盒子可以连通亡灵。」 「这个你之前给我展示过。」 莫攸说得面不改色：「嗯，所以，在这里，还可以坐下来，一起听亡灵们说说话。」 安世筱：「……你觉得这很浪漫吗？」 「不行？」 安世筱轻笑：「第二天要是分手了，别怪我没提醒你，也别来找我哭。」 莫攸：「不会的，她还挺善解人意的。」 莫攸抿着嘴，墓园的确是个释放天性的地方，如果是平时，他肯定不会说出这样让人误解的话，更不会顺着一直说下去，让安世筱以为他真的有什么女朋友。不过，在这里，他好像被撕开了一个缺口，比往常稍微恶劣一点。 安世筱突然问道：「我不善解人意？」 莫攸：「……」 安世筱：「……」 话说出来之后，她才察觉到自己这句话中，似乎不太对味。 莫攸的手指滑动了两下，遥控着周围的那些树木，也跟着降低了两个亮度，他仿佛是在很贴心地帮安世筱掩饰尴尬局面，然而，这反倒让气氛更尴尬了。 而自从安世筱说出那句话之后，莫攸没有任何回应，也没有反驳，只是表情松动了几分。 安世筱看他这个样子，就已经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她不想让莫攸说出「你又不是我女朋友」这种往心里面插刀子的话，于是很快取得了主动权，语气不满：「莫攸，骗我很好玩吗？亏我还觉得你像个木头一样不会说谎，不会给自己找理由。」 还女朋友？ 这么恶劣还想找到女朋友。 莫攸道出一句真理：「是人都会说谎的。」 安世筱冷笑：「所以你还骗过我多少事情？」 「没多少。」 「没多少是多少？」 莫攸又沉默片刻，尝试着转移话题：「坐下来听亡灵说说话吧？」 安世筱看他一眼，哼笑，非常「善解人意」地绕过了这个话题：「有什么可说的，你在这里种树，经过他们的同意了吗？说不定他们不喜欢见光，你这样把墓园点亮，他们也敢怒不敢言。」 莫攸：「和他们商量过的。如果不信，你可以问问他们。」 莫攸说着，把巫术盒子递给她。 安世筱接过盒子，当时，盒子还没有变化，技能也不是禁忌类技能，表面散发着纯净的淡蓝色光芒。 「上次不是听过了，我又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多听听就懂了。」 「……」 安世筱双手捧着巫术盒子，感受着耳畔响起的阵阵声音，声音很飘渺，就如同站在海边，拿着海螺，听其中传出的海浪声一样，绵延不绝。 莫攸看着安世筱认真的侧脸，嘴角轻轻牵动了一下。 …… 是人都会说谎的。 再次进入墓园，沿着石子路走着，安卡已经能够轻车熟路，她想起莫攸当时说过的话，脚步更快了几分。
第277页 现在，就算是没有周围那些「萤光树」的照亮和指引，她也能够顺利地在墓园中走来走去，清楚地知道每一个台阶的的位置，不至于摔倒。 不过，安卡依旧很庆幸这些树的存在，有了它们的照明，她很快就找到了莫攸。 他倚在其中一棵树的旁边，身体靠着树干底部，两条腿微微弯曲着，黑色的风衣散开，平摊在地面的石阶上。 安卡匆匆到了他的身边，莫攸还活着，这倒是无需质疑的事情，安卡来的时候一直关注着排行榜，既然莫攸的名字还在榜上，就说明他没有死亡、没有被除名。 她碰了碰莫攸的脸颊。 「莫攸？」 莫攸紧闭着眼睛，没有回应。 他的手指张开着，安卡抬手攥过来，一下下捏着莫攸的手心，离得近了，她手心中的那股灼烧的感觉，变得更加强烈。 安卡的另一只手熟练得拆开一支注射器的包装，将注射器的末端用牙咬住，消毒后，将一管药玻璃瓶的透明尖端用两根手指折断，吸取药液，顺利地给莫攸注入。 这不是治疗的药剂。 在这种紧急的情况之下，安卡没办法立刻找到治癒禁忌类技能反噬的办法，她只能先吊住莫攸的性命，其他的等莫攸自己醒来再说。 注射结束后，安卡拉开莫攸的风衣衣襟，里面是微微发着光的巫术盒子，她将盒子拿过来，收进自己的物品栏里面。 这东西是肯定不能放在莫攸那里了。 否则，他想要使用技能的话，安卡根本看不住他。 莫攸现在究竟能够活多久，安卡也不太清楚，他既然这个时候选择来到了墓园，那就是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莫攸现在就像是个癌症晚期的病人，等待着最后降临的死亡，他死亡后是不会变成亡灵的，也就是说，死亡就是真正的消亡，而唯一能够保全莫攸灵魂的办法，无疑就是启动自毁装置，让一切归零，回到现实，重新开始。 安卡轻轻带起莫攸的脖颈，贴上他的额头，他很凉，几乎感觉不到有任何作为「活人」的温度，在针剂的作用下，莫攸的神经被强刺激着，身体机能一点点恢復，这个过程如同饮鸩止渴。 安卡的手指收紧，心脏有一点颤抖。 半晌后。 莫攸的唿吸变得温热。 他的意识恢復，慢慢睁开了眼睛，朦胧间，迎面看到的，就是安卡的侧颈。 熟悉的气息让他觉得心安。 「你来了啊。会议怎么样？」 安卡听见莫攸的声音，撤开手，莫攸却往前倚了倚，没让她离开。 安卡轻声责备道：「你自己都这个样子了，就别再担心其他的事情。」 莫攸察觉到什么：「巫术盒子呢？」 「没收。」 「你还不是队长，别滥用职权。」 安卡沉着语气：「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 莫攸停顿两秒：「你说了算。」 片刻无声。 安卡抬手，轻轻抓了抓莫攸的头髮，迎着一点微风，低声说道：「你不要自己放弃，一定会好起来的。」 「嗯。」 第142章 队长特权 「你喜欢吃什么？」…… 一级警报解除之后, 主神空间内的秩序也逐渐恢復。 竞技场重新开放，副本也像往常一样，带着一拨又一拨玩家进去, 剩下残兵败将出来。 一切都变得正常。 安卡拿着莫攸的巫术盒子, 坐在游戏大厅的二层望天。 她突然发现，在不知不觉中，自己对于「正常」的判断，早就不是和平或者安定，真要说起和平，那么一级警报响起的那几天, 才更加和平。 总共只有73个玩家死亡。 这其实是个很「小」的数目。 在正常情况下, 每天都会有成千上万的玩家, 在副本游戏中死亡。 安卡说不清那一条路是对的。 如果真的以「数量」来计算, 那或许天天响警报, 才更加和平。 但是, 人们习惯于身处秩序之中, 遵从既定的法则, 信奉从小形成的价值观, 成为一个个团体，而不是零散的个体。 她在这里待了接近四年, 这么长的时间, 主神空间的秩序早就成了她身体的惯性，没法消除, 也没办法另闢蹊径。 想要从中挣脱，就只能……完全毁掉。 安卡的眼神中闪过一抹厉色，又因为眼睛被遮挡在头髮后面，所以没有人能够察觉到。 很快, 她的神情恢復正常。 她将巫术盒子放回物品栏，沿着游戏大厅的环形楼梯往下面走，游戏大厅一层的尽头处是一个二十四小时自助餐饮店，她在店里面买了点早餐，慢悠悠地回到安全房。 莫攸已经醒了。 他穿着单薄的白色睡衣和睡裤，站在窗边，窗帘被拉开了一条缝隙，他藏在窗帘里面，双手抚在窗台上，左手中旋转着一只细小的银色刀片。 这是他习惯的动作，只是大多数时间都藏在袖子里面，不被别人察觉。 安卡看向莫攸，他看起来，像是易碎的半透明玻璃一样。 莫攸听见安卡开门的声音，回头看她。 安卡：「队伍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自从警报之后，林玥就消失了，她消失得很彻底，排行榜上已经没有她的名字，金洵还在昏迷中没醒过来，于生在那边照顾他。」
第278页 安卡往前走了几步，将莫攸那张红色的帐号卡还给他，莫攸接过来捏在手里，和刀片压在一起。 早上安卡出去，一方面是看看主神空间的环境和情况，心里面有个底。 另一方面，也是把归队的流程走一下，现在，队伍中又重新变成了安卡、莫攸、于生、景涵和金洵五个人的组合。 安卡笑着看他：「队里下一次副本应该是明天，今天你还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不用着急，先吃点饭吧。」 莫攸道：「还有小组会议……」 安卡皱眉打断他：「不要天天纠结小组会议，有我在这呢，你不用担心，而且你看现在队里这个情况，是金洵有时间和你讨论，还是于生有时间？」 莫攸沉默着走到沙发边，拿起自己的衣服，换了一套比较家居的服装。 安卡知道他被打消了出门的念头，这才满意地走到餐桌前，把早餐摆在桌子上。 「你是不是喜欢吃笋丝？」 「嗯。」 「那这一碗给你。」 安卡揭开盖子，将那一碗笋丝粥放到莫攸那边，她有时候觉得自己其实对莫攸的了解并不多，如果让莫攸说安卡喜欢吃的食物、喜欢喝的饮料，他能够林林总总说出几十样。 可轮到安卡，她发觉自己只能说出一两样。 不过，安卡觉得问题不在她，莫攸的确很少对什么东西表现出明显的兴趣。 莫攸换完衣服、洗漱后走到桌边，他从安卡身后圈住她，下巴抵在她的侧颈上，他低低地唤了声：「安队。」 安卡觉得有些痒，身体轻颤了一下，她停下手中从袋子里拿东西的动作，偏头轻声问他：「干嘛？」 莫攸摇头，头髮蹭在安卡耳后，声音闷闷的：「随便叫叫。」 安卡无奈地反手抓了抓他的头：「别乱动，赶紧坐下来吃饭。」 莫攸没松手，紧了紧手臂，语气也放缓了几分：「能把巫术盒子给我吗？明天就要副本了，还得熟悉一下。」 安卡坚定不移：「不行。松手，撒娇也不好使，近期你是别想拿到了，等我觉得时间合适，会还给你的。」 莫攸视线向下移了移：「撒娇不好使，那这个呢？」 他手中那枚冰凉的刀片突然间轻轻抵住安卡脖颈前侧的皮肤，在白净的皮肤上面留下一点凹陷，却没有刺破，只是用尖端贴着。 安卡被迫仰头，因为他突如其来的威胁而屏住唿吸。 片刻后，她又轻微嘆了口气。 她动作迅速地抬起手，抓紧莫攸的手腕往前用力一带，另一只手紧扣着他的侧腰，膝盖前屈，转瞬间，刀片落在了桌面上，莫攸被安卡顶住双膝，紧紧压在了餐桌边，他紧闭着眼睛闷哼了一声，没办法移动。 黑色的头髮在桌面上散开，有些凌乱。 安卡低头看着他，质问一样的语气：「你是觉得自己现在这个样子，还能打得赢我，是吗？」 莫攸不说话，有些倔强地偏过头，不和安卡对视。 他像是个猎人手下受伤的小动物。 安卡心里一软，松开束缚莫攸的一只手，轻轻勾起手指，贴了贴他的下颌，声音柔和地说道：「让你休息一段时间而已，队里面还有我呢。」 莫攸用能够活动的那一只手压住安卡的后颈，抬头在她嘴角轻轻啾一下，又嫌不够一样，重复了几次。 安卡的手指抵住他的嘴：「说了撒娇不管用。」 莫攸只是看着她，还是没说话。 安卡：「你听不听话？」 「听。」 莫攸的声音有些闷哑。 安卡直起身子，松开压着莫攸手和膝盖，莫攸保持刚刚的动作没有动，只是用手轻轻撑住桌角，他领口松了一半，低着头，看起来被欺负得很惨一样。 安卡控制住自己即将泛滥的情绪，压着声音，像是命令一样：「坐过去。」 熟悉的指令声，让莫攸回忆起过去那些安世筱做队长的日子。 他坐在椅子上，双手扣着膝盖。 「你喜欢吃什么？」 安卡想起这个问题，她坐在其中一个桌角，单手搭在桌面上，看着莫攸的发顶。 莫攸：「这些都挺好的。」 安卡：「……」 这个答案显然不让她满意。 以至于莫攸刚刚拿起勺子，准备吃饭，却被安卡打断。 「放下。」 莫攸抬头看了下安卡，她的眼神让莫攸意识到，安卡是认真的，他默默把勺子放回原位。 安卡绕到莫攸背后，他听见她问：「我以前没教过你怎么回答问题？」 声音从头顶响起，轻轻的，却带着压迫感。 「具体，清楚，准确。」 莫攸说出三个词，这三个词就像是刻在dna里，连同她过去的那些命令一起。 卸掉了那种随意日常感的安卡，温柔随之消失，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不容置疑和漠然，她仿佛变回了曾经那个「安队」。 她垂着视线：「重说，说明白了再吃。」 莫攸想着自己究竟喜欢吃什么，其实，他好像也没怎么思考过这个问题。 大约半分钟后，他抬起头。 「想好了？」 「嗯。」 安卡又坐回桌角，她弄了个小本子，也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
第279页 「说吧。」 「笋丝，豆腐，清蒸鱼，红豆圆子羹，青椒，胡萝蔔……」 「你这是什么顺序？」 「喜欢的顺序。」 安卡点点头，在前面做了点序号标记，又说道：「继续，喜欢什么喝的也可以一併说了。」 「……」 莫攸连着说了很多东西，其中大多数是他吃过后，觉得味道「正常」的，只有几样是非常喜欢的。 「最不喜欢吃什么？」 「芹菜。」 安卡看了下桌面上那一小碟芹菜，有点尴尬地把它向自己这边拉了拉，略带怨念地道：「……挑食。」 「不挑的，也可以吃。」 ——甚至，吃自己不喜欢吃的东西，能够满足莫攸潜藏的那些，试图伤害自己的欲望。 安卡严肃了几分：「莫攸，不喜欢吃的东西就少吃，不想做的事情就不做，想要伤害自己的时候，你和我说，不要觉得这是给我添麻烦，我这个人不怕麻烦的。」 她怕他什么都不说，她什么都不知道。 莫攸点头。 安卡无奈：「点头也不行的，你觉得应该不说的时候，一个字都不会告诉我，我得把你看好才行。」 莫攸听着她说。 安卡放下本子，坐在莫攸的对面，他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好像是在徵询什么。 安卡坐下来以后，就已经变回了之前那种面带微笑的轻松表情，气氛也随意起来，刚刚那种「审讯」一样的场面不復存在。 莫攸知道刚刚的事告一段落了。 结果就是—— 他没拿到巫术盒子，还被训了一顿。 不过，他并不会觉得生气，反倒神情放松了很多，这对于他来说，算是不错的「疗愈」方式。 安卡嘴角带着一点笑，碗里面用勺子盛出粥，又把勺子递给莫攸，微微仰头：「第一口要你餵我。」 莫攸目光浅浅的，很柔和。 他顺着安卡的手，把第一口粥递到她嘴边，看着安卡咽下去后，说道：「还让我不要撒娇，你在做什么？」 「这是队长特权，你已经不是队长了，所以这个特权该让给我。」 「歪理。」 第143章 喝 莫攸突然打消了劝酒的念头。 金洵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 是熟悉的安全房，他的安全房里面装饰很花哨，按照金洵原本的话说, 就是身为一个魔术师, 生活的环境，本就应该是魔幻而奇妙的。 若是有人问他吊顶的那个灯，为什么是六芒星的形状，而且打开后的亮度，甚至超过了游戏大厅那种令人诟病、刺眼的白色光芒时，金洵则会说—— 六芒星不是很梦幻吗？ 再说了, 在安全房多适应一下强光, 去了游戏大厅才不会被晃瞎。 「这只会加快你被晃瞎的速度。」 莫攸第一次看到的时候, 是这么回应的。 虽然当时莫攸的表情严肃且吓人, 但是金洵并不认为自家队长有改变自己「品味」的资格, 于是, 这个灯, 也一直用到今天。 金洵慢慢撑起身子, 向旁边看去。 他看见了于生。 他觉得自己睡了很久很久, 浑身上下都是酸软的，好像被什么东西麻醉了后, 反覆敲打, 直到筋骨散掉也没有停下来。 「于生？你怎么在这里？」 金洵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太阳穴很痛。 好像从左面拉一根钢筋, 一直穿到右面，将整个头像串糖葫芦一样贯穿。 于生迷迷煳煳间，听见了金洵的话，迅速睁开眼睛, 站起身，有些激动地说道：「你终于醒了。」 金洵有些迷茫地看着安全房：「我为什么在这里？」 于生说道：「这事情挺复杂的，你还能想起来自己昏迷之前，发生什么了吗？」 昏迷…… 金洵低着头，单手拽紧床单，好像在回忆，有些记忆从脑海中闪过。 「我记得。」 金洵突然说道：「那天在地下撞球室，我见到了权乐池，他被绑在柱子上，手指也被削掉了，然后……然后。」 金洵停住，觉得头疼又加剧了几分，他双手一同抓着自己的头髮。 「后面好像就不知道了。」 于生揪着衣角：「权乐池给你放了一段音乐，音乐产生了催眠效果，等到你昏迷之后，他替换了你的身体。」 于生将一盘磁带递到金洵面前：「这个是我们在地下撞球室发现的。」 金洵皱眉：「然后呢？」 「然后……」于生想要理清思绪，但是其实已经过了很久，有些事情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清楚的，「后来又发生了很多事，他用你的身份参加了一次组队竞技场，那次副本之后，安卡结婚了。」 金洵有些震惊：「结婚？和莫队吗？」 于生摇摇头。 「这个也很复杂。」 对于别的问题，或许金洵还会犹豫一下，但是对于安卡结婚的事情，他却十分清醒。 「这有什么复杂的？她不是和莫队结婚吗？」 「不是。」 「那是和谁？」 「和君潜，她之前进了君潜的队伍。」 金洵觉得自己受到了冲击，在他看来，安卡和莫攸已经近乎是绑在一起的关系，他怎么也没想到，结婚的并不是这两个人，金洵抿了抿嘴，认真问道：「安卡和君潜结婚？」
第280页 「嗯。」 「那……莫队呢？」 「莫队也去参加了婚礼，我好像看见他了。不过……」 还没等于生说完，金洵就打断了他：「不过什么呀，他们两个疯了吗？」 于生：「……」 金洵现在的表情，就好像再说——安卡和莫攸两个人是不是脑袋被水泡了。 金洵这话说完，原本昏昏沉沉的脑袋也清醒过来，他说道：「真结婚了？」 于生摇摇头：「你倒是听我说完，婚礼进行到一半，出了点意外，后来又取消了。」 「哦。」 金洵漠然地应了声。 虚惊一场。 于生：「……」 「那你既然醒了，就自己休息一下，我先回去了。」 金洵对于生点点头，很诚恳：「谢谢你啊。」 于生摇头：「明天就是我们队的副本了，你做好准备，还有，既然醒了，就和安队说一声，让他们也能放心。原本如果你醒不过来的话，我们都准备把你抬进副本了。」 金洵：「……」 「安队？」 于生解释道：「安卡已经归队了，现在是队长。」 金洵怔怔地点头。 …… 金洵看着于生的身影从安全房内消失，后背轻轻倚在床边，闭眼回忆着昏迷前发生的事情。 当墙面上时钟的时针、分针、秒针一同指向十二的时候，金洵突然想起什么，坐直了身体。 他见到权乐池之前，有人给过他一张纸条。 「纸条上的字，现在先不要看，等你见完了你要见的人，再打开看。」 纸条曾经被他放在了上衣内侧的口袋里面。 金洵摸了摸自己，他已经换过衣服了，那么，之前的那件衣服呢？ 如果权乐池曾经代替了他、进入了他的身体，那么，权乐池有没有发现纸条呢？ 金洵皱着眉从床上起身，他忍住身上零零散散的不适和疼痛，走向洗衣间——权乐池应该没那么好心帮他洗衣服，那么，衣服多半还被「囤积」在洗衣间里面。 金洵在那个装脏衣服的衣篓里面，找到了曾经的那件衣服，衣服上沾了血，所以很快就被权乐池换掉了。 这也让那张「纸条」，很庆幸地没有被发现。 金洵将纸条展开，上面是几行很清秀的字迹，看见纸条的内容后，金洵缓缓坐在了地面上。 他静静地望着前方一块白色没有任何花纹的瓷砖，脸色发白，有些出神。 …… 与此同时。 于生刚刚回到安全房，他随意沖了个澡之后，倚在墙上，看着空无一物的安全房，他的安全房里面什么都没有。 打开灯后，可以看见一个雪白的、四四方方的盒子。 原本安全房里面设置的「床」，被他早早地清走了。 原因在于，于生惧怕看不见的角落。 如果他是睡在床上，晚上关了灯以后，他会因为不知道床底下是否藏了人、藏了来歷不明的东西而睡不着觉，桌子、椅子同理。 所以，于生的安全房里面，只有薄薄的一层地铺。 他看着帐号卡上，恢復原样的队伍成员名单，轻轻低了低头。 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啊…… 他们五个人，都好好的，走到最后。 于生默默祈愿着。 …… 窗帘完全拉开。 景涵看着面前空空如也的药瓶，将盖子一点点细緻地拧好，她透过窗户，望向窗外的一轮圆月。 时间到了。 她成人了。 在今天，她要完成一件事情。 不能犹豫和退缩。 …… 安卡的安全房中。 即使到了零点，这里依然灯火通明。 客厅的灯开着，厨房开着，卧室开着，就连洗手间和餐厅也都开着，安卡坐在沙发扶手上面，半阖着眼睛，目光有些不清不楚的。 她歪着头，手中捏着听装酒，抬手指向莫攸。 「你说好要比的，别停啊。」 时隔几年，安卡终于在这样一个「意义非凡」的日子——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日子里面，骗到了莫攸和她比「喝酒谁先醉」这个永恆而微妙的题目。 桌面上零零散散放了些酒罐，还有各种玻璃瓶。 他们是开一瓶，就要喝到底，比如说，安卡开了一瓶v3，莫攸就要陪一瓶v3，这样来回往復，直到其中一人坚持不住为止。 「喝多了伤身。」 莫攸劝道。 安卡摇头，笑着看他：「这是最没有信服力的理由，主神空间……别的不行，自愈能力是绝对不会出问题的，而且，酒这种东西，比起那些专门刺激神经的饮料来说，就像是白开水一样，除了会产生醉意，就没什么了……」 刚才那一瓶v13喝完，后劲上头，安卡其实已经不太清醒了。 但是她还是抓着莫攸的小臂，坚持要进行下一轮。 「明天还有副本，你别喝太多。」 「你管我喝多少，继续，快点。」 安卡说着，她的帐号卡响动了两下，她伸手去自己口袋里面拿，却因为意识不清醒，没有摸到。 莫攸压住胡乱抓的手，从她的口袋里取出帐号卡，拿在手里之后，打算点亮，却被安卡突然扑上来拦住了。
第281页 「你别翻我帐号卡。」 莫攸抬手，问：「有什么我不能看的吗？」 安卡低头：「当然……有很多不能让你知道的。」 莫攸脸一黑，原本他只是随口一问，结果却得到这样一个答案。 他想到些七七八八的，更不想把帐号卡直接还给安卡。 「说说。」 「不要。」 「你不说我就自己看了。」 安卡摆哭脸。 莫攸不为所动，甚至已经点亮了帐号卡，看见了金洵刚刚发来的那一条消息——我醒了，明天副本可以正常参加。 安卡不知道莫攸看见了什么，有些紧张地突然站起来。 「我说。」 「嗯。」 莫攸看她一眼。 安卡这时候还不忘开条件：「你喝酒我就说。」 莫攸点头，没有拒绝这个微小的提议。 安卡看着莫攸一口气干掉了一整听v7之后，才满意地说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之前经常和乔铎他们聊天，他说喜欢，说了很多次，不过我每次都成功转移话题了。」 「为什么不直接拒绝？」 安卡语塞，眼神模煳：「聊天也挺开心的嘛，不方便闹得太僵。」 莫攸的脸黑了几分。 「还有别人吗？」 「景迁之前说要送几张画，你别说，虽然景迁这个人阴得很，画还是很漂亮的，我特别喜欢，如果不在主神空间，这人肯定能当个画家。」 莫攸的脸又黑了几分。 他现在敢肯定安卡是醉了，否则说不出这样自爆的话来。 他问：「还有呢？」 「还有……前不久和君潜讨论了一下婚戒的款式。」 莫攸：「……」 你挺行啊。 莫攸听着安卡半闭着眼睛，断断续续说了几分钟之后，他的脸已经黑成锅底了。 他突然打消了劝酒的念头。 喝，接着喝。 他今天非要听听，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第144章 自己听听 嘴里的葡萄瞬间就不香了啊。…… 大约凌晨三点的时候, 安卡终于停下了继续喝酒的动作。 她朦朦胧胧向后靠去，歪斜着头，枕在莫攸胸口, 嘴里支吾说些他完全听不清楚的话。 窗外的月光皎洁, 隔着窗帘，呈现出并不清晰的白色。 接近三个小时的时间，安卡几乎把过去几年里，都做过什么说了个遍。 有些是莫攸曾经看到的、也知道的，比如，她经常和别人约着去地下撞球室的事。 还有些, 发生在莫攸进主神空间之前。 他过去没听安卡提起过, 这回, 倒是一次性听了齐全。 她说了曾经和君潜, 是怎么认识的, 都讨论过什么话题。也提到了景迁几句, 除此之外, 还有曾经认识、但是后来在副本中死亡的一些人。 说到那些人的时候, 安卡的声音有些低落, 她能清楚地记得他们每个人的名字，可是部分人的长相已经记不太清了。 她眼尾低垂着, 说这是很遗憾的事情。 她说, 见过很多人从身边熘走，熘走了, 就再也没回来过。 后来她还提到了，曾经在控制区那边认识的小男生……们。 她从扫描仪里面翻出些档案来，然后将档案上的照片放大，一个一个给莫攸介绍, 时而转头，拉着莫攸问他「怎么样」「好不好看」之类想要证明自己眼光的作死问题。 莫攸：「……好看。」 他答得敷衍，不过，安卡也并不在意莫攸答了什么，只是自顾自说着。 开始的时候，安卡的意识还能够支撑她辨别出来，酒瓶中的酒究竟怎样，莫攸也没法含煳，不过到了后来，安卡就区分不明白了。 莫攸基本上是将瓶中的酒倒掉三分之二，只剩下三分之一拿给安卡喝。 安卡以为自己喝了一整瓶，但实际上只有三分之一。 莫攸这边，则不仅要把自己手中这一瓶喝掉，还要帮安卡解决掉那三分之二的部分。 直到她终于沉默下来后，莫攸低头看着安卡微微皱起的眉心，伸手碰了碰她有些发热的侧脸，说道：「说完了？」 安卡抬起一根手指，摇摇晃晃：「还有，记不清了。」 莫攸闷闷地笑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在笑什么。 刚开始听安卡说这些的时候，莫攸其实是有些生气的，她接触的人实在太多了，多到随便抓出来一个，好像都能顶替他的位置。 不过后来，当这种数量多到一种程度的时候，他只觉得有些无奈。 只是认识、聊过而已。 安卡从没有说，她「喜欢」。 她像是一本「百科全书」一样，记录着周围这些人的经歷。 莫攸拉着安卡的身体又往自己这边带了带，缓声说道：「说完了就睡觉吧？」 莫攸抬起一只手，把零零散散的酒瓶、听罐都在桌面上摆好，整理妥当，安卡仍然枕在他胸口，她摇了摇头：「我不用睡觉的。」 「那休息一下，醒醒酒。」 「我赢了没有？」 安卡还在纠结谁赢谁输的问题。 莫攸轻嘆：「你赢了。」 安卡满意点头。 她的确是不会睡着的，因此缓缓闭上眼睛之后，她只觉得自己昏昏沉沉，好像浮在棉花上面一样，重心不稳。
第282页 安卡抓紧莫攸的几根手指，莫攸觉得自己的手充血发麻了，她也死活不松开。 安卡喃喃说着话。 「在这么多人里面，我最喜欢他了。」 「谁？」 「莫攸。」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莫攸脸侧微红，他低头，半边的黑色头髮将脸遮住。 「我想一直和他在一起。」 「好。」 「可是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也这样想我……」 「他也是这么想的。」 「你又不是他，你怎么知道的？」 莫攸：「……你快睡吧。」 「我不要。」 安卡抖了抖肩膀，半睁着眼睛，反勾着莫攸的脖子往下拉，吻在他的侧脸上。 莫攸任由她胡乱吻着。 莫攸低声问她：「你想一直和他在一起？」 「嗯。」 「有条件的。」 「好麻烦。」 「那你答不答应？」 安卡认真想着：「……答应，我会答应几个的，太多了不行。」 莫攸轻微扯着嘴角。 「不要和别人打情骂俏。」 安卡不乐意：「我原来也没有。」 「不要聊天太久，要适可而止。」 「行。」 「和别人一起挑戒指的事情，不许再有下一次。」 「行。」 「别让他们碰你。」 「行。」 莫攸顿了下，望着安卡半睁开的眼睛，伸手轻轻擦过她的睫毛：「他还想让你把巫术盒子给他。」 安卡突然摇头：「这个不行。」 莫攸无奈：「……」 不是都喝醉了吗？ 怎么偏偏这个还记得特别清晰。 …… 第二天，安卡清醒过来的时候，莫攸正在收拾昨天的「残局」，由于安卡打翻了一个瓶子，沙发下面的那一块地毯需要重新清洗。 安卡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莫攸看向她：「去洗脸？」 安卡点点头。 走到洗漱间门口的时候，她又像是想到什么，停住脚步，转头面对着莫攸，目光懵懂：「我昨天……是不是说过什么？」 「你自己想不起来？」 安卡茫然摇头。 「先洗脸，洗完出来再说。」 莫攸将地毯展平，窗外透进来的阳光可以将它照亮。 安卡提醒他：「柜子里面好像有清洗剂，你可以找找看。」 莫攸应了一声，没有回头。 安卡默然，她的手指敲了敲自己的后颈，摇摇头，她隐约觉得莫攸的状态不太对。 她昨天……不会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吧？ 莫攸这么从容淡定，昨晚先醉的那个肯定是她。 所以她到底说了什么啊？ 冰凉的水贴着脸颊滑下，安卡比刚才清醒了几分，用髮夹将头髮往两边别起，整个人也显得很清爽。 她洗漱结束，走出来，到沙发边上坐下。 莫攸已经将脏掉的地毯处理好了。 他看了眼安卡，语气自然：「饿吗？袋子里有吃的。」 莫攸低头整理着桌面上的东西，安卡看着他，莫攸的表情很淡，淡得让安卡甚至感觉，他有些冷漠。 ——他是不是在生什么气？ 安卡托着下巴，看莫攸从左边走到右边，她的视线也从左边滑到右边，她问：「我昨天都说了什么啊？」 听见这句话，莫攸终于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你真想知道？」 安卡点头：「嗯。」 莫攸指了指桌角那一个四四方方的录音器，说道：「你可以自己听听。」 说完，莫攸像是并不想重复昨晚听到的东西一样，直接去了厨房。 他还录了音？ 安卡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如果他们谈论的只是些「普通话题」，莫攸是不会录音的。 她抬起手指，点开了播放键。 录音器中，安卡的声音从中传出。 她静静听着自己说话。 刚开始，安卡还只是偶尔轻微皱眉，后来，脸色开始变白，听到一半的时候，安卡不自觉攥紧手指，指尖都泛着白，后背一阵发冷。 安卡开始怀疑一件事情。 ——她是怎么安全无恙、见到今天的太阳的？ 录音停止，安卡从沙发上站起来，趿着拖鞋，走到厨房边上，隔着玻璃看向莫攸，她的手指拍着玻璃，在玻璃上印出几个指印，像是几个放大版的猫爪。 「莫攸。」 「嗯。」 莫攸好整以暇地听她解释。 「我胡说的，你别当真。」 莫攸当然不会相信她这种说法：「胡说能编出那么多细节，你也挺厉害的。」 安卡：「……」 「你别生气啊。」 「我没生气。」 莫攸偏着头说，他的头髮被一道斜斜的阳光照亮，一半脸是亮的，另一半是暗下去的。神色也显得明灭不定，虽然他说没生气，但是，安卡却只觉得自己处在危险的边缘。 莫攸拉开厨房的门，手里面拿着一盘葡萄。 他还记得安卡喜欢吃这个。 「张嘴。」 安卡默默张嘴。 莫攸给她塞了一颗，剩下的递到她手里：「吃完去副本，那些事情等到回来，我们再一件件详细说。」
第283页 安卡拽住他的手：「……别啊，就直接翻篇不行吗？」 「翻篇？那你自己做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到今天这个地步？但凡想过几次，也不至于随口就能说出来这么丰富的经歷。」 莫攸往前走了一步。 「丰富」两个字在他那里说出来，好像是把两个冰块举到安卡面前。 冒着冷气。 莫攸补充道：「正好和上次婚礼的事情一起算。」 安卡：「……」 嘴里的葡萄瞬间就不香了啊。 …… 无论现实多么「可怕」，副本还是会如期而至。 中午十二点整，队里面的五个人，一起从游戏大厅传送，进入了副本之中。 主神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欢迎各位玩家进入本次游戏。】 【游戏名：箱庭】 【游戏玩家：安卡，莫攸，金洵，于生，景涵。】 【游戏分级：黑】 【任务总目标：在规定时间内，找出市中心悬案的兇手。】 【任务介绍：市中心的超高层建筑发生了一起坠楼悬案，此时距离案发时间，已经经过了一周，警方暂无头绪，无法给出结论。】 【玩家需要在指定时间内找到兇手，并将兇手的真实姓名，由队长输入帐号卡，进行提交。】 【你们只有一次机会。】 【判定失败，将会直接死亡。】 【提示：玩家需要保证自己在调查过程中存活。】 第145章 栾市 「还生气啊？」 主神的声音落下。 安卡几人周围的环境, 已经有了变化，白光消失后，他们正处于一个闹市的街头。 车水马龙, 噪音不断。 四周都是花花绿绿的、没有经过规划的店面招牌, 前后错开，有的横着，有的竖着。 违章建筑很多，有些店面的二层悬挑出巨大的、类似阁楼的东西。 有人在上面喝茶。 他们摇摇欲坠，几乎要和那一截破烂不堪的楼板，一起摔下来一样, 但自身却浑然不觉, 只是喝茶抽菸, 看起来很陶醉。 或许店里面有些不能明说的「特殊服务」, 安卡默默猜测着。 也有些商家, 为了让自家的牌子更清楚、更吸引人, 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的招牌盖住了旁边商户的招牌。 久而久之, 形成了现在这样重重叠叠、很有「层次」的场面。 脚下是青灰色的地面。 没有完全铺好沥青路, 有些地方还填充着沙土, 车辆经过，就会将那些偏黄色的沙土带到半空中, 尘雾飞扬, 像是起了沙尘暴一样。 「滴滴——」 车喇叭一声接着一声。 不远处的街口，立着一个led「测声分贝牌」, 此时，上面闪着红光的数值，已经达到了90db。 …… 「好吵。」 安卡抬手轻轻揉了下耳廓，说道。 旁边, 时不时会出现重型车辆卸货、装货、驶动的声音。 也有些声音来自影音店、音响店。 没有任何的隔音保护，那些店主像摊贩一样，在门口立一个萤光牌，然后把磁带、光碟放进一个铝制箱子里面播放。 为了让音响的声音能够盖过那些车辆的声音，他们不得已把音量调到最大。 金洵没听清安卡的话，问道：「什么？」 「我说好吵。」 「什么？」 金洵还是没有听清。 安卡无奈摇头。 这似乎证实了她说的「吵」不仅仅是个人感受，也是客观事实。 莫攸却清楚安卡在说什么，他熟悉这个口型。 以前在游戏大厅的时候，她就经常说「好吵」。 他让她少看点热闹，在安全房里面待着最清净，她还不乐意，偏偏要在游戏大厅闲逛。 不仅仅是自己一个人逛，也要拉着他一起。 结果没过几天，人人都知道他是她队伍中的人，关系非同一般。 莫攸当时刚刚进队，原本想着一有机会就离开，然而，一起逛了几次之后，大家暗地里猜测安世筱「很中意」莫攸，就没有队伍主动邀请他了。 谁都不想碰钉子。 …… 莫攸从口袋里面拿出一个小本子，写了几个字递给安卡。 「先找个什么地方坐下来。」 安卡点头，借着莫攸的本子继续写下去。 「什么地方比较合适？周围这些茶楼看起来都不太靠谱。」 莫攸不说话，抬手示意了一个方向。 那里是一栋二十几层高的写字楼，崭新的，还没有投入使用，是刚建好不久的，门上贴着封条，但是从中间那个旋转门，可以顺利进入。 因为楼里面还什么都没有，只堆放了一些杂七杂八的废弃材料，所以，也没有门卫在这里看着。 「去这里面？」 「人少、安静、外面吵闹，里面私密性很好。」 安卡接了一句：「就是甲醛快到致死量了。」 「几分钟，死不了。」 莫攸摸出几个口罩递给其他几人。 安卡接过来戴上，提醒道：「这个最多只能除除异味，没办法隔绝有害气体。」 莫攸看向她。 透过两只黑漆漆的眼睛，他眼神中的意思挺明显的——不然呢？你如果进个刚装修过的楼，也要带着防毒面具，那请自便。
第284页 安卡：「……」 心塞。 进副本之前，安卡觉得队里面的气氛不太对，莫攸就不用说了，这人昨天听了一晚上她的胡言乱语，态度不好也是情理之中。 金洵和于生都没什么精神。 景涵也像是藏着心事，见面以后，就没说过话，她摆弄着自己的相机，和安卡和莫攸都没有视线交流。 她这个队长就好像是个摆设一样。 安卡默默嘆息，拉了拉口罩的边缘，推着旋转门进入大楼的时候，抬起手指戳了戳莫攸的肩膀。 她决定从最熟悉的人开始，逐一突破。 安卡：「还生气啊？」 莫攸看她一眼，没回应。 安卡说：「那你想要我怎么哄哄你嘛。」 走到写字楼里面，一层和二层是打通的，形成了一个开放的大空间，说起话来，显得空空荡荡，混着点迴响，莫攸说道：「怎么哄，该算得帐也一样都不会少。」 莫攸这话十分清晰。 话音落下，队里面其他三个人都看向安卡。 安卡闭嘴：「……」 这些人看她的眼神，就像是看一个抛夫弃子、和别人跑路被发现的混蛋。 她后撤一步，手臂撑紧，坐在了身后那个开敞的高台上，双腿微微晃着，轻咳一声，说道：「先整理一下目前的情况，于生这边开始。」 她按照以前的流程和规矩。 于生先汇报已经获取的信息，包括当前世界的年代、是否有超现实元素、地理位置、季节气候，对目前的副本世界进行最基本的了解。 于生调出那一块四四方方的检测屏幕，有些侷促地拉了拉口罩带子，说道：「大约类同于地球上面二十世纪末或者二十一世纪初的情况，城市沿海，空气中有明显的咸腥味，通过检测空气成分，能够确定这一点，空气污染较为严重。」 「汽车，电子产品刚刚开始普及。智慧型手机并不多，功能也很有限，大多被用来向别人展示自己的生活水平。」 「部分对电子产品极为感兴趣的年轻人，会聚集在店里面讨论，但很少有人真的会买。」 「这个是刚刚在街道观察的结论。」 「周围有大量的音响店和钟錶手錶修理门店，小吃店其次，服装店、干洗店再次，街角有一个银行，是手工记帐办公，没有引入计算机。」 「小吃店以炒菜和面食为主。」 「这一片的楼房较为陈旧，应该有五六十年的歷史，不过，对面的街道截然不同，建筑业很发达，到了高层建筑攀比谁才更高的那个阶段，更注重外观，很不环保。对街高层建筑有大片的玻璃幕墙，其中，最高的一栋，有89层。」 「噪音很大。我们的位置应该是市中心，却有大量的工厂，规划很混乱。」 「现在是夏天，不过，昼夜温差很大，白天能达到二十度左右，晚上只有零度上下。」 「附近没有学校。居住人群大多是中老年人。」 「目前，还没有检测到任何具备超现实能力的人，或许是纯现实向的副本。」 说到这里，基本信息已经差不多了。 安卡的手指轻轻敲打旁边的窗框，看向窗外车水马龙的景象，沉默地综合这些信息。 金洵问道：「黑级的副本，会没有超现实元素吗？」 安卡：「一般来说是会有的，否则，以玩家的能力，到了后期，想要推平一个城市都有可能，不过，也不能完全这么说。」 莫攸插了一句：「推理类的副本在此之外。」 安卡点头：「推理类的副本，更偏重搜寻信息、整理推测，对武力值的要求并不高，但是最近几年，也陆陆续续有推理和战斗结合的副本，如果是纯推理的副本……反而是我们不想看见的。因为那说明，推理会很复杂，而且没什么头绪。」 安卡说完这句话，帐号卡突然响动了两下。 屏幕上闪过一条消息。 【「栾市」地图已经发送至各位玩家的帐号卡，请注意查收。】 金洵：「栾市？这个名字很奇特。」 景涵划了两下帐号卡，给出了词条里面的解释：「栾字有两个意思，一个是指栾树，一种树木，另一个，是姓氏。」 提起这个，几个人都有了些猜测。 安卡问道：「于生，附近种栾树吗？」 「土地不适合，没办法种。」 「那很可能是姓氏命名。」 如果真的是姓氏命名，那么无外乎两种情况，这个地方在古代曾经被这样一个家族控制，或者……这个地方现在正在被这样一个家族控制。 莫攸：「如果是这样，市中心我们要调查的坠楼案，会不会和这个相关？」 安卡低着头，划开了主神发过来的那一张地图，地图的一角是熟悉的「8字形」标志，代表是「主神特供」，并非副本世界内的物品。 安卡打开地图的时候，神色突然凝重了几分。 「先别说坠楼案相关的了，你们打开地图看一下，这个有点奇怪。」 等到莫攸、于生、景涵和金洵四人也都将地图打开的时候，写字楼的一层陷入了寂静和沉默，他们的手指一齐将地图中，靠近市中心的那一部分放大、又缩小。 「这是怎么回事？」 「故意弄成这个样子的吗？」
第285页 安卡眉间微紧。 在整张地图的中间，有一个很明显的、由房屋和街道拼凑出来的图案。 图案的形状，是一个「五」字，由于实在过于清晰，所以安卡很难骗自己说，这仅仅只是某种「巧合」。 「现在还没办法直接下结论，但是，有个不太好的猜测。」 「这或许是个倒计时提示。」 第146章 是什么 「得罪。」 于生拿出一个圆形金色的计时器, 他用食指按下顶端小巧的玻璃旋钮。 旋钮转了一圈，下面的錶盘也跟着转一圈。 顶端是细细密密的电子数据，最上方的一行, 就是经过的时间。 于生将这个东西别在衣领内侧, 用类似领带夹的东西夹好。 …… 安卡又偏头，望向外面川流不息的街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这个城市没有监控。」 于生：「罪犯想要掩人耳目，会很容易。」 安卡点头，若有所思：「不过，一般来说, 现在这个年份, 虽然, 监控器可能还没有完全覆盖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但是, 一些比较重要公众场合, 还是会进行布置,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 我们并没有发现监控摄像头一类的东西, 连交通主干道上面也一个都没有。」 莫攸注视着地面上没有填实的缝隙，说道：「就像是在想要把什么东西藏起来一样。」 安卡沉默地敲了敲手指, 将戒指转了半圈。 ——是谁想隐瞒？ ——又为了隐瞒些什么呢？ 毋庸置疑, 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一定是城市中有权有势的人。 他们有足够的权力, 也有足够的闲心，去控制城市中的基础设施，并且将整件事做得干净彻底。 安卡：「无论是因为什么，这对于我们来说, 可不算什么好消息。」 玩家的推理和警方的破案其实有所不同。 玩家只需要写出兇手的名字就可以了，不用掌握切实的证据、也不用出庭指认、连抓到兇手的工作都免了。 也就是说，这其中包含了猜测的成分。 到了游戏的最后，他们可能连兇手的脸都没有看到过，但只要能够准确说出兇手的名字，就算作游戏通过。 当然，这也仅仅只是猜测而已。 「没有监控，想要找到明确的证据，了解案发当时的真相，可以说是难上加难，我们只能调查现场的情况，找到案发当时的目击者。不过，有一点可以确认，既然副本任务让我们找到兇手，坠楼案就一定不是单纯的自杀。」 安卡轻微皱眉：「没有监控还是次要的，当务之急，是了解案件的基本情况。」 景涵：「我们甚至还不知道死者的名字。」 于生：「电视或者报纸上面，会有新闻播报吧？」 安卡安排了第一轮的任务：「电视可能不太方便，经过了一周，会有后来的新闻覆盖，相对而言，报纸和流言倒更容易获取一点。莫攸和景涵，你们找一下最近七天的报纸，我和于生直接口头询问，金洵，你作为中转，交接消息，我们找到什么，都会发给你，你就在这里，做一个汇总。」 其他几人陆续点头，金洵却没什么动静。 安卡又说了句：「金洵？」 金洵恍然，好像刚刚走了神，他双手抬起，摸了摸自己的衣角。 「抱歉。」 安卡摇摇头，没太在意，她想说「听到了就好」。 不过，莫攸却觉得这是很要紧的事，他的声音有点严厉：「副本里面不要走神，别拿命开玩笑。」 金洵点头。 「莫……」他想叫莫队，说到一半又停住了，「我知道了。」 安卡偏了偏头，碰着莫攸的手臂，轻声说：「没太大问题，你别这么严肃。」 莫攸看向安卡，毫不犹豫地连带着她一起说：「你也一样，在副本中就专注副本的事情，别想些其他的。」 安卡：「……」 安卡不会让队伍中的气氛过于严肃，她索性顺着莫攸的话，笑着问道：「那我想什么了？」 莫攸面色冷漠，不想回答她的问题。 「你不说出来，又怎么证明我没有专注副本的事情？」 安卡一手放回口袋里面，将帐号卡转一圈，捏住一角，另一只手搭上莫攸的肩膀，轻拍两下，声音中依旧带着笑意，道：「集中注意力的时间是有限制的，不能时刻紧绷着，要适当地进行调节。这样，才有足够的精力。」 莫攸仍旧认为安卡说的是歪理：「副本时间不长，分秒都很重要。」 安卡无奈：「你这人真是……」 然而，安卡说到一半，却突然停住了，她的神情变得严肃，换脸的速度比翻书还要快……很多。 「蹲下！」 她轻喝了一声。 如果莫攸手上有巫术盒子，他就会感知到和安卡一样的场景，但是现在，巫术盒子被安卡没收了，因此，队伍中，只有安卡察觉到了危险的靠近。 队伍中的五个人反应都极快。 危险当前，选择服从和相信，永远是不变的铁律。 莫攸的话好像有什么预知能力。 真的发生了一点小意外。 安卡的指令下达后，又过了大约五秒钟，从写字楼的一层门口，突然冲进来了一个人。 安卡看向莫攸，刚刚那句话，直接打了个急转弯，由「不近人情」，变成了：「……预言家。」
第286页 莫攸没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安卡一眼。 他的谨慎是习惯，就像安卡的警惕一样。 莫攸十分清楚，安卡在副本中，并非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随意。 随意的外表下，是足够警惕、足够机敏的内核。 这样的内核，由强大的意志力支撑，而如果意志力达不到——就靠药物。 她总是警惕着。 也总是面带笑容。 三年前，他在她的安全房醒来的时候，借着清晨微弱的阳光，他曾经看到过她锁骨内侧的一小道黑色的痕迹，那痕迹他太熟悉。 是镇定剂用得太多了。 虽然针孔可以完美癒合，但是却依然会留下点「标志性」的东西。 自从那次之后，莫攸会尽可能让队伍中的其他人警惕起来，共同分担她肩上扛着的东西。 可惜，安卡并不怎么领他的情。 …… 安卡侧头倚着一堆钢板，透过板中异形的孔洞，看着从门口冲进来的那个人。 这人短髮凌乱，汗水顺着脸颊滑进脖颈，身上穿了一件米色的衬衫，领口翻开，衬衫褶皱层层叠叠，看起来很久没有清洗过了，衬衫的外面，还套着一件掉色的长袖夹克衫，在两层衣服之间，有些鼓起的部分，好像塞了什么东西。 身体很臃肿，但是动作却很快。 ——仿佛是在逃命。 那人喘着粗气，同样靠着一堆空心砖坐下来。 他正躲避着什么，并非空手而来，而是提着一个比身体还要宽的黑色方形相机包。看得出来，这人很爱护他手中的相机，即使自己浑身脏兮兮的，但是相机包却完好无损，又经常清洗而略微泛旧的痕迹。 如果那人懂得回头，他就会震惊地发现安卡等人的存在，然而，他的注意力并不在此，而在于其他的人。 安卡半蹲着身子，伸出两根手指，轻晃了下用口型说道：「摄影师还是记者，打个赌？」 「不赌。」 安卡收手摇头：「赌。」 莫攸无奈：「记者。你赌摄影师？」 安卡笑：「不赌了。」 莫攸：「……」他迟早要被她气死。 安卡：「有迹可循，他左边的裤子口袋里面，有一张宣传单，我们在外面那个电线桿上看到过，那里也贴着一模一样的宣传单，是一张招聘启事。」 「招聘要的是记者。」 「所以，他现在既不能算是记者，也不能算是摄影师，大概率是个失业人员。但以前做过记者。」 莫攸的视线也同样停留在那张宣传单上：「你不怀疑这是主神刻意设计的陷阱？」 「不到十分钟的时间，见到两张完全相同的宣传单，确实很刻意。但是，主神没有必要在这种边缘的小事上面为难玩家，我们的目的是调查坠楼案，不是调查这个人，他不是核心。」 安卡极轻的话语落下，又有另一波人推门而入，这群人比起刚刚那个「半吊子记者」，更吸引安卡几人的注意。 他们身穿黑色的防弹背心，手里面都拿着枪，气势汹汹地冲进来，高喊一句：「搜。」 安卡仍然笑：「杀气真足。」 莫攸的视线停在那个记者身上。 那些架枪的人虽然气势足够，却不做正事，进来熘达了一圈，枪管贴近鼻子的位置，垂直举起，四下随意扫了几眼，走了个形式，就又转身从刚那个门离开了——临走时，得出了一个很靠谱的结论。 「没人！下一个。」 安卡：「……」 她动了动肩膀，问莫攸：「你在怀疑什么？」 莫攸：「刚刚那群人进来，应该就是找那个记者的，我怀疑那个记者身上带着什么东西。」 「你觉得带着什么？」 「炸药。」 安卡：「……？」 她说：「不论有什么，都是个送上门的信息来源，不能不要，动手。」 安卡说完，莫攸站起身，默不作声、悄无声息地走到了那人的身后。 那记者见到那些全副武装的人离开写字楼，松了口气，站起身来，刚想擦一把汗，就被枪抵住了脑袋。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身后还有人，双手突然哆嗦了一下，想要回头。 莫攸冷声：「看前面，手抬起来放在头两侧。」 那人声音有点颤抖：「你……是谁啊？」 莫攸示意安卡查看那人身上带的东西，安卡其实也很好奇这人身上这么臃肿，究竟是装了些什么，她想着莫攸的说法，警惕地绕到那人身前，抬头和他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地掀开这人的衣襟：「得罪。」 而就在安卡看见那人身上带的东西时，神情有些异样。 是很多个一模一样的东西、紧密排列。 莫攸：「是什么？」 安卡从中拿出一个，拎着一个角，递到莫攸面前，晃了晃，语气很失望。 「面包。」 莫攸：「？」 「没开封，还在保质期内，上面……还贴着超市的价格标籤。」 第147章 坠楼 他不吃了还不行吗？ 出于谨慎, 在安卡拿出那个面包之后，金洵还是走上前，对这人进行了细緻的搜身, 结果显而易见, 他身上什么危险品都没有。 而且，按照肌肉紧实度这一类客观的数据判断，他应该属于常年坐在办公室里面，很少看见太阳，如果突然有一天有时间终于出门走走、沐浴上午十点的阳光，那只能代表已经失业了……的人。
第287页 金洵无奈地后撤一步。 安卡秉持着不随便拿别人东西的好品质, 将那个面包又还给了对方。 莫攸收枪, 不再理会这人, 直接交给了安卡处理。 他四处查看着写字楼的情况, 刚才突然发生的事情让他意识到, 他们需要掌握写字楼的出入口都在何处。 主门, 侧门的位置, 这些是很必要的。 否则, 下一次若是遇到稍微尽职尽责的搜查队, 他们可能就没那么容易逃脱了，尽管, 凭藉武力, 他们五个人想要解决掉几十个人还不在话下，但是, 在没有弄清这个「世界」都有什么之前，贸然动手，并不是什么明智的举动。 安卡倚着栏杆，敲了敲, 清脆的声音吸引了那个失业记者的注意。 「你叫什么？」 「袁海。」 「海洋的海？」 「对……你们是哪一边的人？我都说了没有照片，如果有什么线索指向了我，那绝对是误会。」 照片？ 说的是什么？ 安卡默默留神，双手环在肩臂上，虽然她并没有听懂这个叫袁海的人究竟在说什么，但却顺着对方的话，继续道：「误会？我不觉得是误会。虽然你身上没有，但是说不定已经找地方藏起来了呢？」 袁海有点气愤：「真的没有，你们还想怎么样？那坠楼的案子，我会出现在现场，就是个纯粹的巧合。因为你们这些人，我现在都已经被公司开除了，四处避难，最近的饭钱也没有着落。」 安卡心里一紧，袁海和坠楼案相关。 而且看样子，关系还不小。 她面上不动声色，问道：「没钱吃饭，所以带这么多面包？」 听见这句话，袁海警惕地抬了抬脑袋，注意着安卡的神情，看上去像是只害怕别人抢自己坚果的松鼠。 「你要干什么？」 安卡：「如果我说，我是来帮你的呢？」 听见这句话，莫攸偏头，看向安卡，眼神中似乎是在询问——你帮他做什么？ 安卡笑了下，让莫攸放心。 莫攸不理人，仍旧四处走着。 袁海没有放松警惕，仍旧瑟缩着肩膀，不过，或许是外面不停走动的搜查队给了他很大的压力，又或许是安卡将面包物归原主的举动赢得了好感，总之，他只是咧了咧嘴，有些质疑地问道，没有发怒。 「帮？」 安卡：「我们和追着你跑的那些人不一样，他们想要照片，但是我们不需要。」 「你们要什么？」 「我们只想要知道当时的真相。」安卡停顿一下，背过身，从物品栏中取出了两个金粒，放到手心里，又面向袁海说道，「尽管没有办法帮你找回工作……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威逼，利诱。 如果前者已经太多了，后者就会好用。 调查这件事，也存在某种诡异的同行竞争。 袁海摸了摸嘴角，他其实并不怎么相信安卡说的那些……像是要拉近关系的话。 不过，他却依旧折服于金钱。 快要吃不起饭了。 手上有的，只有一堆面包。 如果再拿不到钱，他下个星期可能就要吃过期面包了。 袁海腾出一只抱着面包的手，伸出去，尝试去拿安卡手中两颗细细小小的金粒，安卡却没有立刻如他所愿，而是默默攥拳，收紧手掌，静默地看着袁海。 她不知道这个世界使用的是哪一种货币，但是，黄金总归是通用的东西。 袁海止住了动作，手指颤抖一下：「你想怎么样？」 「你可以先拿一粒作为定金，不过另一粒，我需要衡量你提供信息的价值后，再确定是否给你。」 袁海唿吸两下，点了点头。 安卡将其中一粒递到他手里。 其实，拿到一粒立刻收手，不要贪婪直接跑路，是此时最果断的行为，但袁海并不具备这样的勇气。 安卡当着对方的面，将剩下的一粒收进口袋里，脸上带着一点浮于表面的笑，说道：「现在，说说一周前，市中心坠楼案发生的时候，你在哪里，都看到了些什么。」 与此同时，莫攸绕了回来，冰冷的黑色枪口，再次抵在了袁海的后脑上。 袁海不自觉颤抖了一下。 他们的配合一如既往。 绝佳的审问手段，就是一个扮红脸，另一个扮黑脸。 …… 「其实，我那天去那栋楼，只是个意外。」 「你们也知道的，市中心的那栋楼，是芯扬公司的，进去的人，要么是有他们公司的邀请函，要么，就是公司内部的工作人员，其他的人，根本进不了大门。」 「七天前，我的一个记者同事接了採访芯扬公司高层的活儿，但因为染了流感，没办法通过安全检查，所以，就把他当时的採访工作推给了我。」 「当时要採访的一共有四个人，其中两个是兄弟，哥哥叫陆言，弟弟叫陆讷，除此之外，有一个女高管，叫梅雯，还有一个，是公司老总的儿子，叫晁仕钧。」 窗外，充斥着噪音，红色的车灯连成一排，远处那些招牌被风吹得摇摇晃晃，更远的地方，高楼的尖端被云雾覆盖，若隐若现。 室内还算安静，安卡拆开了一包软糖，坐在旁边层层叠叠的pvc管上，像听故事一样，听袁海讲着。
第288页 袁海见她的样子放松，也不怎么认真，于是没忍住问道：「你在听吗？」 别人说话的时候，难道不应该有一点视线的交流吗？ 安卡看他一眼，点头：「在听，你说你的。」 莫攸不想让袁海说闲话浪费时间，抵在他后脑的枪口用了几分力。 安卡笑，目光抬了抬，示意袁海：「就算我不在听，你身后那个人，也会把你说的话，一词一句，分毫不差地记录下来。」 袁海身后泛起一点冷汗，缩了缩脖子，将头髮下端埋在领口里面，收紧自己手臂，环抱着面前的相机，和那些仿佛填充棉花一样的面包。 安卡抬抬手，将一块糖递到这个已经吓个半死的人嘴边。 「吃吗？」 袁海张了张嘴，刚想吃掉，却突然停住了。 他听见身后枪保险拉下来的声音。 一声脆响。 安卡：「……」 袁海：「……」 安卡看着脸色很沉的莫攸，她解释道：「这人都快说不出话来了，吃点糖，防止一会儿晕过去。」 莫攸：「你敢给，我就敢开枪。」 安卡嘴角拉平，知道莫攸这话很不实际：「开了枪，我们线索没了，去哪里找？」 莫攸不说话，但是枪也没有动。 安卡无奈，再次看向袁海，笑道：「保住性命比较要紧，你还是别吃了，他可能真的会杀了你。」 袁海：「……」 他不吃了还不行吗？ 短短几分钟，在安卡和莫攸两个人之间，袁海认为自己能够分清谁是比较友善的那个……表面上的。 他下意识往安卡的方向挪了挪，想要远离危险，却被莫攸冷冰冰的一句话制止：「你再动？」 袁海：「……」 安卡道：「接着说。」 袁海不敢再动，压了压自己的手指，尽力忽视对身后未知危险的恐惧，继续说下去。 「那是我第一次进芯扬公司的大楼，曾经只是经过，从来没有真的看看里面是什么样子，他们公司内部不允许拍照。」 安卡：「採访，但是不拍照？」 「对，我们会进行录音，等到临近採访播出的时候，他们公司的人会发来一条宣传视频，我们对照着宣传视频，把录音剪进去，然后添一点背景音乐。以前，芯扬公司的採访，都是这个流程。他们很低调，高层几乎不会在公开会议上露脸。」 安卡并不认可袁海的说法：「低调的人不会把公司定在市中心那么显眼的地方。而且一般来说，当你用低调来评价某个人的时候，这人其实已经不能算是低调了，多多少少带了点营销宣传的意思。」 袁海点头：「可以这么认为。但是，无论他们是不是低调，栾市的人，都很好奇芯扬公司里面究竟有什么，我作为记者，就更感兴趣。」 「公司里面很大，周围都是玻璃幕墙和层叠交错的钢筋，好像没有完工一样，但是他们追求的，或许就是这样的效果，强劲有力，是钢铁特有的感觉。」 「我坐着电梯一直往上，电梯是透明的，据他们的人介绍，那个叫观光电梯。」 这个世界中，连电梯都很罕见，观光电梯就更少了。 并不像安卡所生活的时代，在风景优美的自然景区之内，特意凿穿地面，耗资巨大，弄出一个规模惊人的观光梯，仅仅就是为了让游客体验「上上下下」的感觉。 袁海：「电梯在68层停下，带路的员工让我在那里一个会议室等着。我问是不是要採访的四个人还没来齐，那人说没错，老总的儿子晁仕钧，和高管梅雯都没有到，晁仕钧是个仗着身份、经常迟到的人，并不奇怪。不过梅雯平时很守时，不知道为什么，这回也迟到了。」 「我说了句没关系，就推开会议室的门，那会议室有些特别，像是临时改建的，有个很宽阔的阳台，不过阳台外侧的玻璃是完全封死的，没办法打开。更奇怪的是，旁边还立着一块厚重的旧床垫和一些捲起来的床单。」 「我进去以后，往阳台看了一眼，阳台上站了两个人，是已经到了的陆言和陆讷两兄弟，他们在交谈。我想要过去，和他们打个招唿说说话，然而，还没等我移动脚步，就看见了很惊悚的一幕。」 「坠楼？」 「没错，那个叫陆讷的弟弟，原本站在室内，却突然间像是瞬移一样，到了室外的半空中，然后直直坠落下去。」 安卡：「……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袁海的目光变得有些惊惧，他以一种近乎尖利的声线，说道。 「可这就是你们要的真相，我亲眼看见的真相。」 第148章 这不相干 你不是不想我给他糖吃吗？…… 安卡几人在写字楼里面已经待了接近一个小时。 他们早就摘掉了口罩。 室内的味道没那么刺鼻, 带着口罩说话也不太方便。 四点整，阳光已经不那么刺眼，失去了下午炽烈的温度, 阳光透过那些招牌的缝隙斜斜地照射下来, 虽然街上的行人仍然匆匆忙忙，脚步不停，但他们的外轮廓，却好像逐渐缓和了下来。 安卡：「你说，你看见陆言和陆讷两个人站在封闭的阳台上，可下一秒, 陆讷就出现在了玻璃外面, 坠楼？」 袁海点头：「没错。」
第289页 安卡问道：「你以前见过这两个人吗？」 「没有。」 「那天是第一次见？」 「对。」 「他们兄弟二人, 大概长什么样子, 差了多少岁？」 「两个人都挺瘦的, 长得很像, 陆言是哥哥, 戴眼镜, 黑头髮, 比较高，陆讷比陆言稍微矮一些, 染了橙棕色的头髮, 打了耳钉。搜查队调查后，给出的资料上……差了三岁。」 安卡：「既然他们只相差了三岁, 你又是第一次见到，为什么这么肯定，坠楼的那个是弟弟？」 袁海皱眉，似乎没有想到安卡会问这样一个问题, 他慢吞吞地说道：「一般来说，哥哥会看起来稳重一些吧？而且，后来搜查队在发布会上也提到了，死者叫陆讷。」 对于这样一个没什么说服力的解释，安卡并不认可：「首先，哥哥更稳重，这只是你片面的生活经验，并不能作为判断身份的依据，其次，你所提到的搜查队，是刚刚冲进写字楼里的那群人？」 「是他们。」 安卡笑：「他们看起来可并不怎么靠谱。」 袁海：「……」 他停了几秒，似乎对安卡纠结的问题不太理解：「关注的重点不是这人怎么会突然窜到玻璃外面？死的是谁有那么重要吗？」 安卡看着袁海，收了刚刚的笑容，盯着袁海的眼睛认真说道：「说实话，我没兴趣知道lj他是怎么死的。我想知道的只有两件事，死的人究竟是谁，还有，到底是谁杀了他。」 袁海被安卡突然间有些严肃的表情吓到了，自从见面以来，安卡一直是温和、半开玩笑的，而此时的冰冷话语，却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袁海的脸色有点变化，靠近耳朵的位置微微泛白。 他捕捉到一个细节：「你是说，有人杀了他？」 安卡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站起身，身体略微前倾，阳光照在她的后背，投射下来的阴影将袁海盖在其中。 她反问了一句：「你就在现场，你觉得呢？」 袁海表情犹豫，他被安卡的气势影响，不自觉向后挪动了一点，他这才发现，身后对着他脑袋的枪，已经不见了。 莫攸正坐在旁边。 想来也是，如果真的举了一个小时的枪，恐怕要变成雕塑了。 袁海回过神，说道：「我不知道，说是自杀很奇怪，说是他杀嘛，好像也不大可能，如果搞不清楚他究竟是怎么跑到……玻璃外面的，我真的不好判断。」 安卡没有逼迫，反而直起身子，后撤一步，说道：「好，我们就先假设死者是弟弟陆讷，弟弟坠楼了，陆言当时什么反应？」 「陆言的表情很震惊，也很意外，我觉得，我当时的表情也是那样的，比起目睹有人死亡的悲伤和震撼，更多的是怀疑自己的眼睛。」 「你当时距离陆言有多远？」 「大约五米。」 「然后呢？」 「陆言趴在……那块玻璃上开始拼命敲打玻璃，我也沖了上去，双手扒着那玻璃拼命敲，玻璃被我们两个敲出噹噹的巨响，但是特别结实，丝毫没有缺口。过了一会儿，陆言好像突然反应过来弟弟坠楼的事情，他尝试着往下看，但是六十八楼实在太高了，什么都看不见。他就回身跑出会议室，向那个电梯间冲去。」 「你之前说，是公司的员工送你上楼的？」 「嗯。」 「他也看到陆讷坠楼了吗？」 「……我没有注意。」 「他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全名，但是公司的人叫他小艾。」 安卡点头，又吃了一块软糖：「陆言去了电梯间，你呢？」 「我也立刻跟着去了，但是我到达那里的时候，电梯已经再往下走了，我就在走廊里面等着旁边另一个电梯上来，上来的不是空电梯，里面有一个人。」 「谁？」 「梅雯，四个要採访的人之一。」 袁海顿了下，说道：「她好像并不知道刚才坠楼的事情，看我脸色不好，还和我搭话，显得很亲切。不过，我当时可没什么心情和她聊天，只匆匆扫了下她的脖子上挂的工作证，看见了梅雯两个字，就直接冲进了电梯。」 「等到我来到一楼，跑出去的时候，外面已经围了很多人，我挤进去，陆讷摔得不成样子了，血肉模煳，甚至能看见骨头，他身边，是双手撑着地面，正在哭的陆言。」 「不久，梅雯可能听说了什么，下楼来查看情况。」 「她看见尸体后有些害怕，很快就别过视线，到我这边来询问情况。」 「又过了几分钟，晁仕钧来了，这人表现得很冷漠，只是随意扫了一下地面上的尸体，说……採访照常，不过，陆言要处理陆讷的事，就不用参加採访了。」 「晁仕钧让我和梅雯两个人上楼。」 「在电梯里的时候，晁仕钧给搜查队的高层打了个电话，说什么……尽快处理，不要弄脏了公司的名声。」 安卡看了下莫攸，莫攸也看向安卡，两个人好像都在想着什么，但是又都没说什么。 安卡继续问袁海：「晁仕钧和搜查队关系很好？」 「应该吧？他们那些人一直搅合在一起的，权钱交易，电影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 安卡：「……」
第290页 「我现在已经把我知道的情况，都如实告诉你们了。」 袁海动了动肩膀，他想要安卡的另一半「报酬」。 安卡双手交叉，掰了下手指，说道：「最后一个问题。」 「什么？」 「照片是怎么回事？」 安卡没有忘记他们见到袁海的起因。 袁海皱眉。 「这我也不知道啊，似乎是哪里传出了流言，又或者是哪个无良记者杜撰出来的，有人声称，我当时在六十八层，拍到了死者坠楼的现场。」 「自那以后，就麻烦不断。」 「我被各种各样的人堵门询问，我是真的没有想到，自己也有被採访的一天。」 「一周之内，还被搜查队搜了两次家。因为这事情，房东觉得我人品不行，不同意继续租房给我住了，我心如死灰，劝自己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结果呢？谁能想到塞翁有个马圈，失一次不够，还要失第二次，第三次……」 「屋漏偏逢连夜雨，我原本工作的那个报社听说我拍到了照片，非要拿去报导，向我要，我说没有、真的没有，他们不信，就说我想要压着照片，高价卖出去。」 「同事看我不顺眼，领导也看我不顺眼，后来干脆把我辞退了。」 说起这个，袁海很生气，感嘆命运不公。 「我只是替同事做了次採访而已，怎么就遇到这么多古怪事情？」 …… 夕阳西下。 天边一片红色。 安卡把手从口袋里面拿出来，将另外的那一粒金粒递给袁海，袁海伸手接过，愁眉苦脸的表情顿时好看了几分。 外面的搜查队早就已经走干净了。 街头来往的都是下班之人，有人手中提着糕点、小菜、粥之类的，飘香四溢。 袁海站起身，一点点往外走。 就在这个时候，安卡几人听到了主神的声音。 【每日调查时间为下午3:00-5:00】 【其余为休息、讨论时间，玩家需要在指定的区域内自行活动、睡觉，不可离开。】 【今日住宿点已在帐号卡中标出，请玩家尽快前往。】 安卡看了下时间，距离下午五点，还有十分钟。 主神给的限制很奇怪，每天居然只能外出调查两个小时，其余全是休息时间。 莫攸站在安卡的身后，他拍了下安卡的肩膀，问道：「不留一下？」 安卡笑着，轻声说道：「你不是不想我给他糖吃吗？我以为你不喜欢看见他。」 莫攸：「……」 「这不相干。」 安卡：「那好啊。」 袁海已经走到了门口，安卡也没有继续调侃莫攸，而是扬声说道：「我们这几天都要调查坠楼的事情，你要和我们一起吗？包吃包住。」 袁海停住脚步，他对包吃包住四个字有些心动，但是还是摇头：「我不想再牵扯其中了，也不想知道什么真相，我只是个外人而已。」 安卡又说：「之后说不定还要问你一些问题，如果你跟着我们，我可以每天付给你一枚金粒的工钱。」 袁海：「……」 他挣扎了一分钟究竟该不该把脚迈出去。 最终，自由和工钱，袁海还是选择了后者。 他回身，有些忌惮地看了下莫攸手中的手枪，又看了看安卡。 「好。」 安卡笑了笑：「走吧，今天住的地方就在前面不远处。」 几个人出了写字楼，外面人声鼎沸，车辆喧闹。 安卡踩着细细长长的影子，走在莫攸旁边，她伸手捏了下他的肩膀，莫攸看向她。 安卡趁机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一本正经地说道：「一会儿，让袁海住你的房间，你来和我住？」 莫攸：「……嗯。」 细微的声音淹没在周围的噪声中。 第149章 下床不认人 进步明显。 他们今晚被安排居住的位置, 是一家临近街口的小茶馆。 茶馆一楼会卖茶水、茶点，也有些客人直接来这里买没有沖泡好的茶叶，这些茶叶用暗黄色的纸包好, 大约两个拳头的大小, 被老闆称作「小包茶」。 客人进店之后，会和老闆说要「小包茶」，然后举起几根手指，手势就代表了他们要的数量。 茶馆二楼是客房，百元一晚，一百五一天, 连续包周的价格是一千。 今天的最后一点阳光照在茶馆外面的小棚子上面, 浅金色散布。 安卡站在茶馆外面。 她看着前面进进出出的人, 有人手里带着点心, 有人拿着茶包, 欢声笑语之间, 没有人谈论起不久前坠楼的事情。 在这个网络还没有完全普及的时候, 案件更多的, 只是停留在搜查队, 很难深入日常交流的话题。 莫攸看了时间，距离五点, 还剩下两分钟。 他说：「进去吧。」 安卡回过神, 她刚想要点头，却又停住了, 她直直地看着莫攸的脸，却好像透过他的脸，在感受什么其他的东西。 莫攸轻微皱眉。 「怎么了？」 他的问句刚刚结束，安卡突然抓住了莫攸的手。 莫攸微怔。 虽然他已经和安卡又过了很多比抓手更加亲近的举动, 但是在这样人来人往的街口，安卡突然抓紧他的手，手指尖冰凉的温度仿佛能够穿透掌心一样。
第291页 莫攸的耳朵有些发热，他不知道安卡想要干什么。 他下意识握紧手掌，想要将对方冰凉的手指焐热。 安卡的表情很认真，她攥了攥莫攸的手，半闭着眼睛，目光低垂。 「你觉不觉得，周围有什么东西在动？」 莫攸皱眉看她，安卡似乎说了一句废话，周围正在移动的东西太多了，多到眼花缭乱，人在动，车在动，树也在随着风摇摇晃晃，好像目光所及，没什么是甘愿静下来的。 他问：「你指什么？」 安卡把手指从莫攸的掌心抽回来，埋进衣服口袋里面，她摇了摇头：「没事，先进去吧，可能是太吵了，吵得我有点头昏。」 她迈步走进了茶馆。 莫攸的脚尖抵在安卡的影子边，也走了进去。 …… 茶馆的老闆对于他们的到来并不怎么意外，本子上早有登记，甚至这人还能够认出安卡等人究竟是谁。 于生站在后面轻声说道：「主神的安排这么详细吗？」 金洵按了按衣服内侧的枪，他戴着白色的兜帽，神情看不太清晰，但是语气很正常：「毕竟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我们都是要在这里度过的。」 于生点头。 景涵举起相机，朝着周围拍了几张照片。 她没有看镜头，而是随意按下快门，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安卡的视线默默扫过队里的几个人，又看了眼站在一边，有些侷促地搓着衣角的袁海。 队伍里的气氛和几人的状态都不太正常。 她双手交叉，默默转了下小指上的戒指，避开袁海，和其他几人低声说道：「今天就先到各自房间休息，熟悉一下房间的环境，我们不能确保这个地方就是绝对安全的，所以一切都要小心。」 「进了房间后，彻底检查一遍，布置一下防御措施，这个你们经歷过很多次副本，也都有经验，知道要怎么做，不需要我多说。」 「还不在状态的人，今晚把状态调整好。第一天主要是熟悉环境，危险不太多，之后，说不准还会遇到什么。明天早上七点，我们会进行第一次讨论，到时候，不要让我知道，已经有谁没办法到场了。」 说到最后，安卡的声音变得严肃。 她的视线和其他四个人一一对上，半晌后，说道：「上楼吧。」 …… 二楼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两侧是客房，安卡的房间是03号，莫攸的房间是04号。 用钥匙开了门，安卡看着袁海走进04号。 莫攸站在03号房间的门内，问道：「不用看着他？」 安卡笑着摇头：「不用，他对钱有兴趣，这种事，只有一次和无数次，他既然跟着我们来了，就不会半途反悔跑掉。」 安卡走进屋，拉上门后环视四周。 「有点小。」 她评价了一句。 床是单人床，勉强可以肩并肩躺下两个人。床的斜对面是卫生间和衣帽间，卫生间旁边是浴室。 浴室里面有一个老式的浴缸，淋浴喷头搭在浴缸边缘，没有滴水，很干净，看来这个房间已经为他们留了挺长时间了，之前一段时间都没人住过。 另一边有个小厨房，厨房里面空空的，只有一口锅，和几包零散的茶叶，没有用来做饭的食材，如果想要开火，就要自己去买菜。 莫攸将外套搭在椅背上，他说：「原本一个人住的房间，要塞下两个人，当然会觉得小。」 莫攸说得很客观，安卡却不乐意，他好像在埋怨她一样。 安卡站在他身后压着他的肩膀，用手指揪他肩膀上的衣服。 「不愿意住？」安卡说得理所当然，「不愿意住你也可以不和我住呀，回去和袁海一起，你让他睡地上，他肯定不敢说不。」 莫攸的衬衫被揉的有点皱，他回身，看着安卡的眼睛说：「你这是挑刺。」 安卡扬起头：「那又怎么样？」 莫攸看着她，沉默两秒，表情绷紧，突然没什么徵兆地倾身上前，扣紧安卡的后颈，低头吻了上来。 温热的唿吸掺在一起。 他很用力，安卡被压着肩侧抵在墙上，下唇有些发麻。 安卡顺势闭上眼睛，心里一阵愉悦。 莫攸这人终于明白，她故意挑刺的时候，是想要什么了。 进步明显。 …… 「你不刺激我就不高兴是不是？」 「你非要这么说，我也不能否认。」 最后的阳光终究还是离开了茶馆，天色暗了下去，只剩下天边有一点蓝色和橙色交叠的混色。 安卡的下巴搭在莫攸的肩膀上，若无其事地绕开话题：「你觉得袁海今天说的话要怎么理解？」 莫攸声音低低的，末尾有一点生涩的颤动：「这个时候别说别人。」 安卡笑，生怕火烧得还不够厉害一样：「我记得谁说过的，在副本中就专注副本的事情，别想些其他的。」 她拖长声音，重复着莫攸曾经说过的话：「副本时间不长，分秒必争……莫攸，你就是分秒必争来做这种事的？」 安卡若无其事地问着，手指抚着莫攸的脸颊，往后划，直到贴上他的耳朵。 莫攸紧了紧眉，好像在忍耐什么。 耳后温热的地方被冰凉的手指触及，细细密密地一阵发麻。
第292页 「你别说话了。」 「为什么？」 莫攸：「……」 安卡在他耳边，继续轻声说着：「我们莫队是多正经的人，怎么会因为几句话就动摇？是不是？」 莫攸低着头，紧紧望着安卡略带笑意，又有点水光的眼睛。 怎么会不动摇？ 莫攸背光，安卡看不清他的表情。 阴影中，他紧紧攥着安卡的手，手指穿过，十指相扣。 他什么都不说，只是揽着她的肩膀，继续低头吻着。 安卡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半推着走进浴室的，迷迷煳煳之间，有花洒的水淋下来，她眼前一片白色的蒸汽。 浴室的门被「砰」地关上。 有点响，这比平时更大的关门声，代表莫攸此时的情绪并不怎么稳定。 安卡突然间听见这样的声响，又听见门被锁上的声音，肩膀微颤，很快又被莫攸压紧。 她笑：「这么急？」 莫攸：「你看着我。」 「我看着呢。」 莫攸的眉心处有晶莹的水滴滑下来，落到安卡身上。 他抿着嘴，不知道要说什么。 莫攸清楚，安卡太擅长该如何拆解他，将他拆到只有心脏暴露在外面，其余的部分都化为无形。 她让他必须去面对，他喜欢她、并且经不起一点挑拨的事情。 可是他却做不到同样的事情。 即使安卡像现在这样，距离极近地站在他面前，他还是看不清她、像是隔了些什么。 莫攸黑色的头髮被水浸湿，垂下来，贴着额头。 他试图抬手握拳，重重敲在一边坚硬的墙壁上，去纾解内心的情绪，安卡却像是预知到他会做什么一样，抬起手，包住了他的拳头。 关节抵住掌心。 温柔和刚厉融合。 安卡的声音好像是能救命的药：「莫攸，我好喜欢你，虽然不知道说什么你才会相信，但真的好喜欢。」 莫攸的后背重重抖了一下。 衣服被水浸湿。 花洒的声音停下来，昏暗的房间里，只有浴室亮着淡白色的灯。 浴室门的磨砂玻璃上，多了几个参差不齐的指印。 ……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去，外面是各种各样的霓虹灯招牌，红红绿绿的，挺热闹。 安卡突然伸手拍了下床板下方，看着刚刚走下床的莫攸。 静谧中响起声音。 「莫攸！」 「……」 「你刚才偷拿我的帐号卡。」 「已经还给你了。」 「你还给我有什么用？你是不是把巫术盒子拿走了？」 「是。」 莫攸的承认毫无悔改之意。 安卡扯着嘴角质问：「你挺厉害，现在和我上床还带着目的了？」 莫攸停住手上的动作，摇头：「我没有。」 「你有。」 莫攸：「……」 安卡：「你还认不认我这个队长？」 莫攸：「认。」 「认，你现在就把巫术盒子放在我这里。」 莫攸把脸藏在黑暗里：「那不认了。」 安卡被气笑，她拍亮旁边的灯，盯着莫攸平淡的表情，咕哝了一句：「下床不认人。」 莫攸：「……」 第150章 宁神静气 我不都夸过了吗…… 灯被调亮了一点。 安卡走下来, 赤脚踩在地毯上，往窗边走去，窗边有两株长得不错的绿植, 沿着窗框攀爬, 由于是夜晚，叶子垂了下来，没什么精神。 莫攸从浴室出来后，看见安卡的举动，也打算走过来，却被安卡制止了。 「你就站在那里。」 「怎么了？」 「我们模拟一下当时的场景。」 莫攸停住脚步, 他对安卡突然谈起副本的事情, 有些意外。 「当时, 袁海和陆言、陆讷之间的距离, 大概就是这么远, 五米左右, 袁海说, 陆讷坠楼后, 他看见陆言的表情很震惊, 很意外。」 「但是，可以想像到, 如果陆讷坠楼的瞬间, 陆言面对的方向，肯定是玻璃一侧, 也就是说，当时刚刚进入房间的袁海，应该在陆言的背面，不可能看见陆言究竟是什么表情。」 安卡穿着一件淡绿色的睡衣, 睡衣的下摆盖住了膝盖。 随意自然的装束，并没有影响到她认真的表情。 莫攸：「你觉得袁海在说谎？」 「倒也不能说得这么肯定。」安卡视线倾斜，看向街道上的霓虹灯光，「还有一种可能，袁海看见有人坠楼后，惊慌失措，所以，他对于陆言的判断，不是根据亲眼见到的事实，而是根据过去的经验。」 「他的潜意识告诉他，陆言和陆讷是兄弟，弟弟坠楼，哥哥的表情应该是那个样子的。并且，后来他冲上去，看见陆言拼命敲打玻璃的动作，也就没有任何怀疑了。」 莫攸走到安卡身边，把自己手中的水杯递给她，他将窗帘拉紧，说道：「所以，陆讷坠楼时，陆言第一时间的反应，没有人知道。」 安卡点头，静默片刻。 她说：「袁海的状态不像是装出来的，我不认为他会是兇手，不过，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莫攸抬起手，把安卡翘起来的头髮压回去。 他说：「还有一点值得在意的。」
第293页 安卡偏头，淡黄色的灯光将她的鼻尖照亮了一小块。 「什么？」 莫攸看向她：「你有没有注意到，袁海在提到玻璃这个词的时候，总会停顿一下，好像在刻意修正自己的思维。」 「注意到了，我以为是他对当时的事心有余悸。」 安卡喝了一口杯子里的水，有点甜味，应该是加了什么东西：「里面有什么？」 「宁神静气的。」 安卡笑容中带着危险：「你觉得我很暴躁？」 莫攸当然不会给她一个肯定的答案：「没有，也有助于恢復精神，缓解疲劳。」 安卡不怎么相信莫攸的答案，她将话题重新带回正事上：「你觉得玻璃这个词有问题？」 莫攸点头：「袁海是有意篡改什么，他说话时的状态，是由于记忆和语言不符合，而出现的短暂停顿。」 「他想说的不是玻璃。」 安卡的眼神有几分锐利：「是窗户。」 莫攸：「并不是像袁海说的那样，玻璃完全无法打开，很可能，案发的时候，那里就是一扇窗户而已，只是后来，因为种种原因，为了掩盖事实，换成了不可打开的玻璃，袁海或许是受到了威胁，又或许是不想要沾染是非，所以没有说出真相。」 「他很可能什么都看见了。」 安卡说道：「但未必是兇手。」 莫攸轻应了一声。 安卡笑着看向他，目光中有几分探究：「你怎么这么熟练？」 莫攸不知道她指什么：「哪方面？」 安卡笑出声：「你觉得呢？因为……记忆和言语不符合，而出现的短暂停顿。你以前是不是经常做这种事？所以袁海一说，你就想到了。」 莫攸轻微皱眉：「正常思维。只是你没想到而已。」 「是吗？」安卡晃了晃杯子，半阖着眼睛，「你说我不正常？」 莫攸：「……」 他将身后的窗户拉开一点，让风吹进来。 「你怎么又开始了？」 还没有平静几分钟，这人就又开始抓他话里那些微不足道的漏洞，拿这些来当做吵架的筹码。 安卡保持着刚才的笑容：「生气了？」 她将手中的杯子递到莫攸手里：「生气了可以喝点，宁神静气。」 莫攸：「……」 安卡自顾自走到床边，一个人占据了整整一张床，她抬起脚，压住尽头的挡板，说道：「你觉得照片是怎么回事？」 「照片？」 「就是袁海说，有人怀疑他拍了当时现场的照片，追着他要。」 莫攸：「说不定真拍到了。」 「不像吧？看袁海的样子，好像倒了天大的霉一样。如果真拍到了，他也不至于沦落到这种地步，时隔一周，如果他有照片，以他的性格压不住的，肯定早就交易出去了。」 安卡思索着：「但当时肯定发生了什么，否则不会有人怀疑袁海。」 莫攸将杯子里的水喝完：「……闪光灯？」 安卡看向他。 莫攸继续说着他的猜测：「如果当时突然有闪光灯亮起，或者有快门声响动，场面很混乱的情况下，兇手看见了袁海胸前挎着相机，肯定会怀疑是他拍的。」 安卡坐直身体，原本被莫攸压回去的头髮，此时又不安分地翘了起来：「但实际上不是他拍的，而是另外一个人？」 莫攸说道：「未必是真的有人拍照，可能只是有人模拟了闪光灯的效果、或者模拟了快门的声音，来扰乱视线而已，将兇手的注意力集中在袁海身上。」 「为什么要这么做？」 莫攸语气平稳，表情认真谨慎：「这个人从某种途径知道了，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坠楼，但他不知道兇手是谁，也不知道死者会以怎样的方式坠楼，所以，他用了这么一种方式，想要引出兇手。」 安卡的眼睛闪过一点光：「案发之后，谁在锲而不捨地追查袁海、想要拿到照片，谁就是兇手。」 莫攸：「嗯。但这人可能也没料到，追查袁海的人很多，甚至还混入了一群和案件无关的人、社会媒体。」 安卡双手交叠拍了一下，很赞赏莫攸的推测。 「你挺厉害的。」 莫攸没想到安卡突然间说出这么一句，指尖麻了一瞬，他默默偏过头，将水杯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避开安卡的视线。 他压平语气说道：「才第一天而已，很多事情还不能下定论。」 安卡盯着莫攸的表情，感觉很有意思，又重复了一遍：「真的挺厉害的。」 莫攸重新直起身的动作有些僵硬：「……」 安卡没有继续难为他，笑了下，收回视线，总结目前他们听说的情况：「现在我们知道名字的人……记者袁海，因为替同事顶班，偶然被卷了进去，很可能目睹了案件发生的过程，但他也隐瞒了一些事情。」 「死者是被採访人之一，叫陆讷。」 「陆讷坠楼的时候，他的哥哥陆言就在他的旁边，这人也是被採访人之一。」 莫攸插了一句：「我们还不能完全确定死亡的人是陆讷，也有可能死的是陆言，活下来的是陆讷。」 「没错。」 「除此之外，值得被记住名字的还有三个人，一个是带袁海上楼的员工小艾，这人有没有看见案发的过程，还是个未知数，另外两个……」
第294页 「一个是公司的高管，梅雯。」 莫攸回忆着案发的时间线：「如果袁海在这件事上没有说谎，那么，他看见陆讷坠楼，去电梯间遇上梅雯之后，就下楼了。而袁海下楼的过程中，楼上很可能只有梅雯一个人。」 安卡：「嗯，袁海还说会议室里面有床垫和床单，也挺奇怪的。」 她继续说道：「最后一个可疑的人，晁仕钧，公司老闆的儿子，他整个过程都不在场，开车来到公司的时候，陆讷已经坠楼死亡了。」 莫攸：「但是也不能确认，他是不是早就在公司里面，案发之后装作刚刚到达现场的样子。」 安卡点头：「晁仕钧和搜查队关系好，试图从袁海这里拿到照片的人中，也有一波人就是搜查队，这其中难保没有什么联繫，或许，就是晁仕钧想要照片。」 莫攸：「这样说下来，除了死者，还有五个人，如果排除掉局外人袁海，排除掉员工小艾，再排除掉某个想要引出兇手的人……应该还剩下两个可疑的人。」 安卡摇头：「我们知道的还太少。现场也没有看到过，虽然对我们来说，死者究竟是怎么坠楼的不太重要，但还是要弄清楚，兇手究竟需不需要在现场才能作案。」 如果必须现场作案，那嫌疑人就应当是房间内的某个人。 如果不需要现场作案，那么远程操控……嫌疑人的范围也会扩大。 「今天先休息吧，明天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 莫攸看着安卡说道，可他却好像没什么躺下来的打算。 「你呢？」 莫攸：「我去外面检查一圈，看看茶馆的情况，也盯着点袁海，他是个局外人，但也算半个重要人物。」 「你小心点……」安卡问了句，「要不我还是和你一起去吧？」 她的手指划过帐号卡，上面的时间是晚上十一点三十。 莫攸抿嘴：「你这样会让我觉得自己很无能。」 安卡：「……」 有这么严重吗？ 直到莫攸离开房间、关上门的时候，望着微亮的灯光，安卡才隐约察觉到，或许莫攸说的，是另外一层意思。 她轻轻牵起嘴角，抬手按了按有些发酸的腰间，语气无奈。 「挺厉害的。我不都夸过了嘛……」 第151章 我要杀你 你太小看时空的惯性了。 游戏大厅, 训练室。 时昭在外侧隔间，玩着手中的两颗手雷模型，他将拉环带起又放下, 拉环和外壳碰撞, 发出清脆的响动。 自从安卡离队之后，他们队伍中的状态就不太好。 婚礼的事情，终究还是变成了某种阴影，所有人都讳莫如深。 原本寂静的训练室内间，响起君潜一句清冷的质疑声：「你还在想办法暗杀莫攸？」 对面的景迁将枪放回原处，意有所指地说了一句：「你这枪不错。」 君潜的目光冷了几分。 他对于景迁在这件事情上的执着感到不解。 君潜是个愿意维持尊严的人, 所以, 在看到安卡和莫攸之间的举动、并且亲口听见安卡说喜欢莫攸之后, 他选择撤出。 他不会继续纠缠, 无论是他的身份, 还是他的自尊, 都不允许他这么做。 而景迁显然和他的观念不同。 他会一直尝试, 并且不计代价, 就像他曾经破坏君潜和安卡的婚礼一样。 景迁笑着问：「你不会是站在莫攸那边的吧？」 君潜沉默几秒, 说道：「莫攸是最终五个金卡玩家之一，你这样做, 是在无视前几天的谈判。」 景迁摇头：「主神空间的玩家很多, 没有必要局限于人选，就算没有莫攸, 我们也能很快找到下一个金卡玩家，只需要稍微等一等而已。」 「现在情况紧张，等得越久，变数越多。」 景迁温和地笑了一下, 笑容却没有渗到眼底，只是很表层的笑：「我没有那么强的责任感，也没有太多回到现实的愿望。」 「更何况，我不会亲自动手。」 他不是个本质善良的人。 景家的人想要活下来，就必须成为沙盘游戏的胜者，没有哪个善良的人，能成为「胜者」。 「其实，就算我不安排暗杀的事情，他也坚持不了多久了，禁忌类技能的反噬足够致死，我只是借着趋势，推了他一下而已。」 君潜：「就算你杀了莫攸，她也不可能喜欢上你。」 景迁的笑意深了几分：「自毁装置启动，一切归零重启，所有人回到初始状态，谁又会记得在主神空间发生的事呢？到时候，只要莫攸彻底消失，安世筱根本不会记得曾经有过这么一个人。」 君潜沉默。 或许是经歷的事情不一样，他已经没有景迁这样的执念了。 婚礼中止让他认清了很多事情，有些关系是没办法强行扭转的，就算可能又短暂的温存，那也只不过是虚假的幻象而已。 「你会后悔的。」 等到你也尝试着抓到过、尝试着拥有过、又不得不失去的时候，就会发现，其实无论磁带运行的是正面还是反面，都是永恆不变的一条线，没有人能够逾越它的宽度，没有人能够篡改上面的内容。 他们看到的「现实」只是表象。 表象是冰山浮在海面上的一角。 还有巨大的、没有边际的阴影，藏在他们的脚下。
第295页 景迁突然背过身，拿起刚刚的枪，对着远处的靶心瞄准，扣下扳机。 弹壳弹到脚下。 靶心的红点上，多出了一个黑色的孔洞。 「我从不后悔。」 「你不要和我谈什么既定的轨迹，君潜，你守规矩就守规矩，那是你的立场，我不干预。但是，别想着这个世界上人人都会生存在规矩之中。」 「守规矩的人，想要秩序井然，喜欢命运既定的说法，认为所有人都走在他们应该行走的轨迹上，这也能够理解。可惜我不是其中之一。」 景迁说着，枪被放回了原处，他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止。 一支小小的铅笔出现在指尖。 很快，铅笔脱手而出，尖端对着远处的靶心，像是离弦的箭一样，速度极快，用眼睛几乎捕捉不到，很快，铅笔尖钉在了靶心，整个靶子从中心位置开始，向周围慢慢碎裂。 像一张蜘蛛网一样，被裂缝分割成很多细小的区域。 最后全部落在了地面上。 「既然知道主神空间之外还有控制区，那就先毁了控制区，毁掉之后，看看外面还有什么，有一层毁掉一层，有两层毁掉两层。」 「在我生命终止之前，都不会停下这个过程。」 ——消除秩序的过程，他会终其一生来完成。 君潜的视线偏下，看向地面那些红白相间的碎片。 「这个过程，会波及无辜，死很多人。」 「和我有什么关系？」 …… 网吧的角落。 乔铎和计浮两个人都戴着一副橙色的眼镜，透过眼镜，面前的屏幕也带着轻微的橙色光芒。 屏幕上，是一封加密邮件模板。 自从谈判之后，他们已经有接近三天没有睡过觉了。 乔铎一直在对这个模板进行测试，试图达到一种效果—— 发送后，接收到邮件的玩家可以查阅、但无法复制、也无法挪动，查阅时间在十秒钟左右，十秒钟后，邮件将会自动销毁，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来。 这些只是些小问题。 对于乔铎而言，真正的难题，并非是销毁邮件，而是将安卡和安世筱是同一个人的证据融入其中。 他在邮件中注入了一点安卡给予他的「戒指的能量」，这个能量，化为一个「x」形状的标记，印在邮件末尾署名的位置上。 这个过程涉及很精密的操作。 靠「手动」是不可能完成的，需要藉助计算机辅助，并且，乔铎会对邮件进行逐封检查，确保没有问题。 乔铎问道：「你那边怎么样了？」 计浮推了下眼镜，眉间紧锁，眼神虽然疲惫，却仍旧十分认真：「还差三百多封，我要不行了。你就不能多找几个人，换班工作，还能效率高一点。」 「我不信他们。」 「那被你相信的我可太倒霉了。」 「讲点情义好吧？」 「情义能当饭吃吗？没有工钱，还要加班，你这种人放在现实里面，是要被挂起来骂的。」 「你也可以骂我。」 计浮：「……」 「骂完接着干活就行了。」 计浮：「……」 计浮板着脸沉默了几秒，手上操纵界面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停下，就像一个机器一样，对待着面前一封接一封的邮件。 乔铎从旁边抓过来一袋没开封的鱿鱼丝递给他。 计浮接过来，不说话，眼睛没有离开屏幕。 乔铎勉为其难劝了一句：「最后这些份邮件的标记印完，就只剩下发放了，传邮件会很快的。」 计浮抽了抽嘴角：「很快？」 他可不相信乔铎的话，用牙齿咬开鱿鱼丝包装的缺口，又从中叼出一根慢慢吃掉。 吃鱿鱼丝对于计浮来说，就像其他人洗热水澡的快乐一样，吃进嘴里的一瞬间，大脑皮层会传递出极为愉悦的信号，让他产生一种「无所不能」的体验。 这样的体验之后，又会有点惆怅。 计浮：「我们真的能回到现实中吗？」 乔铎笑：「能啊。如果自毁装置启动成功，我们就能回去。怎么？你在现实中有什么留恋吗？」 计浮：「家里面还有只猫，也不知道有没有好心人帮忙照看，不过，它那么聪明，应该会自己找吃的吧？」 乔铎问他：「猫叫什么？」 「炸喵。」 「挺有血性的名字……」 「我从十岁开始养炸喵，当时就希望它有朝一日，能像动漫里那样，突然说出人话，或者变身之类的，所以，我对它的期望就寄托在了名字上。」 想起以前的事情，计浮也笑了一声，隔着眼镜，视线不知道怎么有点模煳。 鱿鱼丝太好吃了。 ——他现在真的有了些像漫画一样，异于常人的能力，可是，他不觉得开心，只希望这样日復一日，充满「血性」的生活能够早点结束。 乔铎没有被这样的「情怀」感染，他很冷静地说道：「就算有什么留恋，也不用想了。」 「怎么？」 「自毁装置启动后，所有人都会回归原点，也就是回到出生前的那一刻，从零开始，那时候，别说你的猫了，你连自己的名字恐怕都记不住。」 计浮：「不会的。」 他这句话有些颤抖，乔铎偏了下头，看见计浮直直望着屏幕、泪眼婆娑的表情。
第296页 ——这怎么就哭上了呢？ 乔铎无奈：「不是你想记住就能记住的。」 计浮摇头：「你太小看时空的惯性了。即使是从零开始，该遇见的，也会遇见的。」 乔铎：「没想到你是支持这一派的？」 计浮：「我说的不对吗？」 乔铎抓抓头髮：「我倒希望你说的是对的。不过，我不信那种说法。」 计浮扭头，双手交叉，表情带着虚假的诚挚，语气可怜巴巴。 「你难道不希望再遇见我吗？」 乔铎表情纠结，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背上：「别噁心我，赶紧干活。」 计浮嘟囔着：「你做得再多，她也不会喜欢上你的。」 乔铎：「……你再说？」 计浮再次推高眼镜，摇摇头，不出声。 …… 茶馆二层走廊的尽头。 莫攸停住脚步。 他看见前方站了一个人，人很熟悉，表情却很陌生。 景涵的双手背在身后，身上白色的小裙子被风带起一个角。 话语直白，且带着明确的目的，十分符合景涵一直以来的作风。 「莫队，我要杀你。」 第152章 正在尽力 安全感？ 景涵的话语很平静, 可以称得上是礼貌。 对于这个结果，她是有心理准备的，她知道莫攸也有心理准备, 他们迟早会面临这样的结局, 自从莫攸收她进队，他就知道她的目的。 但景涵不知道莫攸的目的是什么。 是因为实力足够强，所以有恃无恐吗？ 还是说一定要接下这样无理的「挑战」？ 她没有问过。 莫攸停住脚步，他的半边脸被走廊窗户外面的招牌照亮，花花绿绿的灯光下，表情显得有些迷幻。 莫攸听见景涵的话, 微微怔了一下, 随即想到缘由：「日子到了？」 「嗯。」 景涵的回答很轻, 她看着莫攸的一举一动, 防备对方突然出手。 这么长时间在队伍中, 她清楚莫攸有着怎样的实力。 可莫攸却不像是要动手的样子, 他的表情反而放松了几分：「这么快啊。」 景涵不认为莫攸有什么感嘆「时间飞逝」的必要。 莫攸只是轻轻看向窗外——景涵加入队伍的时候, 安世筱刚刚「死亡」不久, 那时候的景涵十五岁, 和景迁的气质如出一辙。 景涵作为新人入队，很快就崭露头角。 而此时, 景涵的成年日, 让莫攸意识到了时间的存在，三年。 距离那件事, 真的已经过去了三年。 莫攸一直认为这三年算得上是沉入泥沼、终lj日不见阳光，直到安世筱重新回来以后，他才重新捡起来那些可以称之为「人」的部分。 他认为三年很长。 但实际上，现在回想起来, 当时的场景还歷歷在目。 包括后来……于生坚持留下、金洵申请进队，他们从游戏大厅的角落里面捡到了景涵，这些事情，就像刚刚发生过。 莫攸平静地说道：「动手吧。」 话语声飘荡在空气中，淡淡的，仿佛是山林间摇晃散去的炊烟。 景涵警惕地看着莫攸，这次和莫攸对决，她几乎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她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和掌握「禁忌类技能」的莫攸对抗。 可是，她又必须给过去的十几年一个了结和答覆。 景涵的眼瞳中泛起一点「催眠」类技能的淡白色光芒，但是很快，又因为莫攸的话而消散。 「动手吧，你会赢的。」 「我现在的身体状况不足以支撑我使用禁忌类技能，普通技能的面板被完全锁死，也没办法动用，所以对于你接下来的攻击，我只能硬抗。」 莫攸说得很诚实。 景涵的手指攥紧，她不怎么相信莫攸的话，但是又觉得按照莫攸平时的行事风格，他不会在这种问题上说谎。 莫攸表情不变，他好像知道景涵的想法：「如果不信，你可以试试的。」 景涵单手扣紧相机。 她不是真的要拍照，但这样拍照的动作，能够让她的状态稳定下来。 心情恢復正常以后，景涵的手心里面激发出一点黑色的能量光线。 ——黑级能量的直接释放。 这是非常基础的攻击，只要稍微掌握一点防御类的技能，就能够挡下来。 不过，莫攸没有挡下来，也没有躲过去。 能量光线划在莫攸胸口正中央的位置上，拉开一道血痕，血色渗进白色的衣服，有些触目惊心，莫攸没有出声，只是眉间微微紧了一下。 景涵却像是受到巨大的惊吓，突然间后退了一步。 半晌后，她才出声：「你到底怎么了？」 「就像我刚才说的。」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 莫攸的手指搭在旁边的窗框上，白皙的指尖映在月光之下，仿佛一触即碎的半透明玻璃，景涵第一次见到这种状态下的莫攸，侧脸呈现着某种病态的苍白。 然而莫攸的话语依然平稳：「你的选择，从来不是输或者赢，而是一些其他的东西。」 「动手，是完全可以赢的。但是你也要想清楚，现在停手，你依旧是这个队伍中不可或缺的一员，明天、后天、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用有任何心理负担，这个队伍中的每一个人都会接纳你，你会成为一个独立的、空白的存在。」
第297页 「而如果把现在的行为继续下去，你就永远是景家的人。」 听见最后一句话，景涵瘦小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 莫攸抬头，轻轻问她：「你真的想要变成那个样子吗？」 景涵盯着自己鞋尖前方一小块被窗框的影子覆盖的地面，她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尖声说道：「我没得选。」 景涵的话语不同往常，带着歇斯底里的宣洩。 「不，你有得选，只是你不敢去选而已。」 莫攸说道，他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说出这样讲道理的话，但此时此刻，他又觉得把话说清楚，是十分必要的事情。 比起景迁和景涵之间被「家族条例」束缚的兄妹感情，在副本中一起面对一次又一次的生死局面、并且做出引导的「队长」，或许才更加适合去「扮演」这样一个兄长的角色。 「你在一个固定的环境中长大，他们告诉你怎样做是对的，周围人也都按照这样的法则在做事，所以你潜意识里会遵从这样的法则。」 「从众让人觉得安全，很多人愿意为了这样的安全委屈自己。在权衡了遵从自我意愿和遵从环境意愿之后，他们选择了后者。」 「但实际上，这种安全并非真正客观的安全，而仅仅是一种自我营造出来的安全感。」 景涵抬起一点头，她以前没有听莫攸提起过这些。 即使同队了这么久，她对莫攸的了解也仅仅是……一个可靠的队长，一个独立于人群之外的存在。 「安全感？」她问。 莫攸提了提衣领，让衣服脱离伤口，避免伤口结痂时和衣服粘连在一起。 「大多数情况下，遵从自我意愿的道路也可以一帆风顺，没有想像中那么多的挫折坎坷，甚至因为走的人少，比遵从环境意愿的道路更通畅舒适，可惜，人们不愿意去相信。」 「他们会说……自己没有经验、没听说过、没有人带路指引、周围人都在做同样的事情，而自己不合群会被排挤、如果失败了会被人嘲笑当初的狂妄自大，侥倖成功了又会被人盖一顶『倖存者偏差』的帽子……与其如此，倒不如跟随大众，多么安全？多么正确？」 莫攸的声音突然间有几分嘲讽：「看，都是些无关痛痒的、持观望态度的理由。」 景涵的后背绷紧。 「对错根本不是由他人决定的。」 「即使周围所有人都告诉你，杀人是正确的、是物竞天择、是天经地义，但只要你认为这件事不对，这样的环境让你感到不舒服，那就该反驳他们。」 「你的反驳不需要很深刻的理由，只要一点就够了，你不喜欢这么做。」 景涵的肩膀向下耷拉着，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她以为自己已经经歷过很多血腥的场面，早该对「杀人」一类的事情免疫了，但是，当她真的把技能落在莫攸身上，她才意识到，远远不是「输赢」那么简单。 她也知道，当初加入莫攸的队伍，「杀人」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还有另外一个埋藏在深处、不为人知的原因——她钦佩莫攸的性格。 她也想成为像他那样的存在。 所以这些年，她逐渐抹除掉了那些虚假温和的笑容，隔绝掉周围的人，不过，现在景涵发现，这些只不过是拙劣的模仿而已，莫攸刚才说的那些，才是内核。 「可是……」 莫攸知道她想要说什么：「可是在你看来，景家培养了你，景迁给予了你生存的权力，你应该担起维护家族条例的责任，将它延续下去？」 景涵不出声，表示默认。 如果没有景迁，她就会在那一次「考核」中死亡。 莫攸问道：「那你自己呢？」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问道：「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值得探索的，快乐的、兴奋的、失望的、痛苦的，甚至是让人飘到半空的惊喜和坠入深渊的绝望，每一种都值得体验。」 「这些体验会让你成为一个独一无二的自己。你愿意放弃这一切，刚刚成年就变成一个杀人机器吗？」 景涵尝试着否定：「这不是愿不愿意的问题……」 「这就是愿不愿意的问题。」 景涵没有说话，莫攸却能够感受到她的动摇。 胸口处的疼痛向内部蔓延。 他的后背有一点泛起的冷汗，但是表情却依旧如常。 她问：「你在探索那些吗？」 在景涵眼中，莫攸完全不像是有什么情绪波动的样子。 莫攸轻微牵扯了一下嘴角：「正在尽力。」 景涵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下去，就在她收回手，即将做出最终决定的时候，一道闪着淡红色光芒的能量光线突然从莫攸身后窜出，直指景涵的眉心。 景涵的反应很快，她偏过头，却依旧被划伤了侧脸。 莫攸视线微凝。 他几乎是剎那间就意识到了什么，转头，当即抓住了身侧隐藏在黑暗中的那人的手臂，紧紧扣住。 …… 被抓紧手臂后，攻击停止下来，安卡目光冷冷地看向莫攸。 当她看见莫攸胸口处触目惊心的伤口时，神情像是直接结了冰一样。 安卡说道：「她想杀你。」 莫攸皱眉：「不是你想的那样。」 「这还能怎么解释？」
第298页 安卡质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后怕，她刚刚在房间里时，手心突然又传来了阵阵炽烈的热度，上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还是莫攸在墓园半死不活的时候。 从房间出来，她就在走廊尽头，看见了这样的场景。 莫攸抓着安卡的手，转头对景涵说道：「你先回去吧。」 他清楚，景涵对上现在的安卡，几乎没什么活路。 安卡却不想这么放任。 她的左手抬起，想要重复刚刚的攻击，却被莫攸同时攥紧了两只手腕。 「安世筱！」 莫攸有些严厉的声音让安卡的动作骤然停住。 她震惊地看着莫攸的眼睛。 即使是过去吵架很激烈的时候，他也极少这么连名带姓地叫她。 她想要立刻挣开，却又顾忌着他的伤。 直到景涵走回自己的房间，关好门后，莫攸才终于松开安卡的手腕。 她的手腕内侧多了一道红印。 安卡动了下手指，冷笑着看向莫攸。 「你现在为了别人，来反驳我？」 第153章 难得认同 莫攸知道安卡不太高兴。…… 莫攸知道安卡不太高兴。 他一向认为安卡情绪不定, 高兴或者不高兴之间，不会有任何徵兆，她可能上一秒还在和人谈笑风生, 下一秒就翻脸不认人, 中间不会有「过渡」，也不会有情绪积累的过程。 无可推测。 但是，如果她真的生气了，周身的气场会有很明显的改变。 虽然这么说，但是实际上，这种「明显」只是从莫攸的角度来说。 除了他以外, 其他人是不太能察觉得到的。 他曾经以为人人都能意识到她情绪的变化。 直到有一次, 安世筱和主神空间一个紫级的玩家聊天, 刚开始气氛融洽, 后来, 因为对方的一句带着「自夸意味」的话, 安世筱的态度明显由「无所谓」变成了「不耐烦」。 莫攸当即就察觉到了, 他开始准备说辞, 让安世筱能够有藉口不着痕迹地离开这场谈话——这也是莫攸的日常任务之一。 然而, 对面的那个玩家仍然自顾自、毫无觉察地往下说，并且越说越兴奋。 安世筱的回应, 变成了短促而漫不经心的, 略带气音的笑。 从那往后，莫攸才发现, 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似乎是他独有的能力。 …… 外面的灯光灭了一部分，经过十二点，外面有些店就不再营业了。 黑暗中, 莫攸看不见安卡的表情，但仍然能够清楚感受到蔓延在她周身的不愉快。 他重新拽住她的手腕，这一次只是轻轻地拉着，没有用力。 「安队。」 他的声音低了几分，变得顺从且柔和。 这种程度，已经是莫攸「哄人」的极限了，安卡清楚莫攸的性格，他不太会说那些杂七杂八的场面话，肯说话就是道歉的表现。 不过，安卡的气还没消下去。 她没有回头，只是抽回自己的手，收进上衣口袋里面，低垂着眼神往前走，并不退让。 她的声音中混着笑：「现在知道叫人，早干什么去了？」 莫攸沉默地收回手，跟在她后面走。 回到他们住的房间门口，安卡拿出钥匙，插入锁孔，手腕轻动，用力时，还能隐约感受到莫攸刚刚抓她手腕留下的酸痛，她沉着脸推开门。 转身时，她却将莫攸挡在了外面。 安卡声音冷漠：「你不用进来了。」 莫攸：「……」 他垂手站立在门口，迎接自己被「关在门外」这个悲惨的事实。 他尝试着说道：「你应该听听景涵的事情再做决定的。」 安卡的手没有移开，她从门缝里面透出一只眼睛看他：「你以为我就是因为这一件事和你生气吗？」 莫攸的脚尖轻轻抵着门板。 「你挡着我动手，这是其一，没有经过我允许，擅自拿走巫术盒子，这是其二，还有……」 莫攸看向她。 还有吗？ 「我前天让你从冰箱里面帮我拿出一小管番茄酱，你非要说主神空间的番茄酱里面添加剂太多，一定要我吃生番茄。」 莫攸：「……」 这究竟是怎么和前两件事联繫在一起的？ 安卡继续说道：「你都不让我管，为什么要来管我？」 莫攸知道他如果在这个时候反驳，只会让「战火」更加激烈，所以没有出声。 安卡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最终将门严丝合缝地关好。 莫攸松了口气——根据以往的众多经验，安卡没有摔门，某种意义上说明，她现在的情绪还算稳定。 …… 莫攸沿着门边，缓缓坐下来。 坐下来的时候，莫攸用半只手撑住地面，借着一点侧推力，他将整个后背倚在门板上，胸口的疼痛并没有减弱。 虽然之前和景涵对峙的时候，他注意着没有让衬衫碰上伤口，但是后来，莫攸跟着安卡从走廊一端来到另一端，也没有来得及要顾及这些细节，此时，伤口还是和衬衫粘在了一起，牵扯之间，带动着心口处一阵疼痛。 莫攸轻微皱眉，他知道强行扯开会伤得更重，但是现在好像也没有其他的办法。 他很果断地单手用力，将刚刚结痂的部分重新掀开，掀开的瞬间，莫攸的肩膀不自觉向后绷了一下，门板有细微的颤动。
第299页 他轻轻吸了一口气，但并没有发出声音。 然而，屋内的安卡却好像察觉到了什么。 她突然拉开了门。 莫攸没有想到她会毫无徵兆地做出这样的举动，身后没了支撑，他向后倾斜了一下，却被安卡的小腿抵住了。 他手臂撑住地面，想要站起身。 「你别动了。」 安卡冷冷地看着他，说道。 这时，莫攸看见，安卡背在身后的那只手，拎着一个蓝白相间的医疗箱，他停住动作，听令的态度和刚刚站在走廊另一端时截然不同。 安卡则是看见莫攸胸口渗着血、有几分恐怖的伤口，她紧拧着眉，半蹲下来。 她将医疗箱打开，先给自己的手消毒：「这里是副本里面，不是主神空间，伤口没那么快癒合，任何一点小伤都可能会致命，需要小心谨慎。」 安卡说得很客观，像在重复什么无聊的事实，听不出什么感情。 莫攸的目光落在她的侧脸上。 莫攸：「我知道。」 「你知道……」 安卡小声说了一句什么话，莫攸没听清，也没有多问，他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你蹲在这里不方便的，我可以自己来。」 安卡「呵」了一声，她问：「自己来？你打算给自己脱层皮吗？」 莫攸：「……」 安卡：「往后仰一点。」 她拿着酒精棉，给莫攸胸口的伤消毒。 莫攸往后靠在门框上，实际上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两个一定要在走廊里面做这些事情，明明可以进到屋里面的。 而且，既然安卡也出来了，那把他「关在门外」这件事，就没什么实际意义。 但他没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安卡的侧脸。 她低垂着视线，头髮有几根翘了起来，却依然整洁，一点都不显凌乱。 她的动作迅速且熟练，他们都很擅长处理这些，只是，安卡的手法比起莫攸自己的，要轻很多，也细緻很多。 莫攸有些出神，在安卡把最后一点绷带剪断、系好的瞬间，伴随着清脆的剪刀声响，莫攸微微偏过头，轻轻吻在了安卡额头边临近太阳穴的位置。 像是不经意碰到的。 安卡却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她保持着低头的姿势，将剪刀放回了医疗箱中，合上盖子，强调道：「我还在生气。」 莫攸点头：「看出来了。」 安卡：「……」 她问：「景涵是怎么回事？」 莫攸将刚刚发生的事情，以及一些景涵之前的经歷说给安卡听，安卡一边听着，一边将医疗箱放回到帐号卡的物品栏。 等到莫攸全部说完，她的心情似乎好了一些。 「亏你还记得那些话，我自己都快忘得差不多了。」 莫攸轻微笑了下，视线转向别处：「你说过的有道理的话不太多，这几句难得认同，我还是能记住的。」 安卡挑眉，威胁道：「你是不是一晚上都不想进屋了？」 莫攸没有继续反驳。 他抬手捏住安卡还没放进衣服口袋里的手，揉了两下。 他说：「进去吧。」 安卡往前走了一步，让开门，给莫攸留了通路。 莫攸迈进房间门，他的帐号卡震动了两下，他点开查看，是景涵发来的消息。 ——是一句没有什么来由的评价。 「你比她更有资格做队长。」 莫攸看着这几个字，回復道：「为什么？」 景涵对安卡还抱有某些敌意和偏见：「因为那些话。她说不出来那些话的。」 莫攸抿着嘴角，抬起头，他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安卡的背影。 室内没开灯，窗帘拉开，只有一些室外光线，安卡的后背像是一道瘦长的剪影，印刻在窗框之间。 他敲进去几行字：「那些话，本就是三年前她曾经说给我的，我充其量是个转述者而已，你的原因如果是这个，没什么必要。」 这条很快转为已读。 但景涵没有再发来消息。 …… 莫攸关上房间门。 关门声响起。 与此同时，在走廊的对面，另一道门被推开一条缝隙，暖黄色的灯光从缝隙中窜出来，除了灯光，缝隙里还有半只眨巴的眼睛。 门缝大了些。 那人的脸也露出来，是还没有睡着的袁海，他的左手攥着一部手机，手机不是智慧型手机，屏幕上亮着绿色的萤光。 「怎么了？有人？」 袁海四下打量一番，又关上了门：「没什么。」 电话那头的声音有几分低沉：「找到你的那伙人究竟是谁的人？」 「我也不清楚啊，这几个人好像还在内乱，而且衣着稍微有些奇怪，不像是市里的，你不会还被别市的人给盯上了吧？」 「不可能的，芯扬的势力范围还没那么大。不过，他们既然让你跟着，你就先跟着他们，看看情况。记住了，别暴露我。」 「哎……他们手中可是有枪的，我……」 「怕什么？明天你找藉口，带他们去芯扬公司转转，公司那边自然有人处理掉他们。」 袁海抓抓头髮：「我看着办。先说好了，事情结束以后，我要二十万。」 「知道。」 第154章 你动过真心吗 她不认为这是个好问题。……
第300页 训练室内。 远处那个被景迁用一支铅笔戳中、破碎的靶子很快恢復原样, 完好如初，让人不得不赞嘆主神对于这些「基础设施」的修復能力。 景迁站在一边，他并没有看向靶子, 而是将目光落在自己的帐号卡上。 帐号卡显示着景涵刚刚发来的消息。 ——抱歉。 景迁的脸上仍旧带着笑, 只是，不如之前那么自然。 君潜熟练地为手枪换了弹夹，下意识左手持枪，但很快又转到了右手，他瞄准前方刚刚恢復的靶子，又一颗子弹打出。 子弹飞出的瞬间, 君潜说道：「看来事情并没有你想像中的那样发展。」 景迁侧身倚住旁边存放枪枝的柜子：「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子弹在靶心留下一个黑黑的孔洞。 室内有些沉默, 就在这时, 时昭推门而入, 他看向君潜：「潜哥, 时间到了。」 景迁视线扫过：「什么时间？」 君潜：「我去参加个人竞技场, 在凌晨一点。」 景迁略微有点惊讶：「你这次游戏结束, 就能升到金卡了吧？我以为你会留着这最后一次的游戏机会, 参加一个星期后的落城组队赛。」 「那个我也会去的。」 「升到了金卡还参加组队副本, 不是多此一举？」 「没什么多此一举，你难道不想比一比吗？落城的组队赛, 你、我、乔铎还有安卡他们, 都会参加，这样四支队伍聚在一起的机会, 并不太多。」 景迁笑了。 君潜的话语中，故意没有提起莫攸的名字。 就算他表面没什么异样，但实际上，内心并没有完全放下。 景迁说道：「上次列车的副本我不在场, 而且那个副本运气成分居多，没什么参考价值，这一次落城，确实是不错的机会。」 君潜：「落城一直被认为是最能评价综合实力的副本。」 景迁：「话是这么说，不过安卡毕竟是落城的开发者，清楚很多副本中的细节。落城的资源点总共九十九个，被玩家发现的还不到二十处，剩下的那些，我们不知道在哪，但安卡肯定一清二楚。」 君潜的表情没什么变化：「抢夺资源只是开端而已，因为有数量限制，就算能够找到很多资源，也没办法全部获取，对于第一批次的玩家而言，更重要的是拿到资源之后，该如何利用，到了这一步，信息量的差距就起不到什么作用了，所有人都站在同样的起跑线上。」 「但愿如此。」 「走了。」 君潜语气冷淡地打了声招唿，往训练室门外走去。 景迁微微笑着，手指在桌面上绕了一个圈：「同样的起跑线……这么着急在落城开始前升到金卡，不就是怕输吗？上一次可以说是形势所迫，这一次，没什么藉口了。」 他的声音低低的，和枪口处浅淡的烟，一併消散在空气中。 君潜的脚步没有因此停留。 …… 在凌晨三、四点的时候，伤药发挥了一些作用，莫攸的伤口基本癒合，除此之外，安卡还在伤药中混进了一点有「催眠」效果的成分。 困意涌上来，莫攸答应睡两个小时。 安卡笑：「药物作用下，意识会很微弱，不是你说睡两个小时，就只会睡两个小时的。」 莫攸坚持：「能控制住的。」 安卡从床上坐起来，把帐号卡接在笔记本电脑上，又将电脑搭在腿上，查看着最近扫描仪在控制区探测到的情况。 她一边敲着键盘，一边说道：「知道你厉害了，快睡吧。」 莫攸：「……」 「你在看什么？」 「扫描仪那边的情况。」 「怎么样？」 「控制区还挺正常的，没有因为上次的一级警报而产生什么混乱，不过，也很容易解释，他们每天需要关注的事情很多，主神空间只是其中之一而已，不算特别重要的。所以，确认主神空间没有异样之后，也就不会花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关注了。不过……」 安卡看着屏幕上遍布的萤光蓝和萤光绿色的圆点，轻微皱了下眉。 莫攸没有出声。 安卡问道：「你觉得权乐池现在在做什么？」 她没有得到莫攸的回应，她偏头看向他时，发现莫攸已经睡着了。 安卡笑了声：「能控制住，你这也能叫能控制住吗？」 她伸手碰了碰有些发热的电脑，连上扫描仪那边后，电脑的内置风扇会开始发出挺大的声响，安卡站起身，把被子留给莫攸，自己走到窗边，将电脑架在窗台的角落，转身搬来一个高高的圆椅，坐在上面。 她收到乔铎发来的消息。 「邮件已经准备好了，打算什么时候发？」 安卡没有着急，她需要一个更好的时机，来让邮件中的内容起到最大的效果。 「再等等。」 「要发的时候，提前告诉我。」 「嗯。」 乔铎问道：「你正在看扫描仪？」 安卡这边连上扫描仪之后，在乔铎那边是能够看到共享标志的。 「刚打开没多久。」 「我之前注意过，还算正常，也很平稳。」 安卡回了四个字：「表面而已。」 乔铎皱了皱眉：「表面？」
第301页 她说：「你没发现控制区少了点什么吗？」 乔铎将电脑上的扫描画面放大，上面的蓝色萤光点代表着控制区固定位置的工作人员，萤光点亮起，表示正在工作，萤光点灭掉，则代表「休息中」，蓝色萤光点又很多，密密麻麻铺满整个屏幕。 而相比之下，绿色的萤光点就少了很多。 这些绿色萤光点代表「可以自由活动的工作人员」，他们可以游离在任何位置，穿梭控制区的每个工作室，起到监督管理的作用。 甚至，这些人如果有机会掌握和「权限」相关的设备，他们完全可以脱离控制区，来到主神空间，或者去现实世界转一圈—— 当然，不是用他们在控制区的身体，而是附着在其他人身上，就像是「灵魂附体」一样。 在乔铎那边，他判断控制区是否安稳，并不是检查每一个萤光点。 萤光点的数目实在太多了，很难把控。 他是通过计算这些萤光点运行的速度，和通过特定「截面」的次数，来判断这些控制区的工作人员都在做什么。 「如果速度在合理范围内波动，那么就说明他们做着和往常一样的工作，没什么异常。虽然一级警报响起的那几天，这些萤光点确实有变化，但很快就稳定下来了。你说少了点什么，是怎么回事？」 「你单靠『大致情况』来判断，是发现不了问题的。」 乔铎的表情有些凝重，他看了下身边已经开始打唿噜的计浮，伸手抓过计浮面前的滑鼠，将更加详细的数据调出来。 屏幕上出现了工作人员的名单，长长的，排列在细小的格子里面，看着眼花缭乱。 半分钟后，乔铎放弃了。 他这么找，就算找到明天，也发现不了安卡说的问题究竟是什么。 他问：「是什么？」 安卡回復道：「我们之前说过，如果在婚礼上公开自毁装置的事情，权乐池就相当于暴露了，无论成败，他都会被控制区召回。」 「的确是这样……」 乔铎说着，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有些惊讶地问道：「他没回控制区？」 安卡：「嗯。」 「你是怎么发现的？」 「我在他身上放了东西，如果他回去，控制区一定会有反应，按照你说的，这反应，就是萤光点移动的速度超出范围。换句话来说，不平稳，才是意料之中，现在一切正常，反倒有问题。」 乔铎的后背有些发凉。 不是因为权乐池没有回控制区的事情，而是安卡的举动。 「你什么时候放的？」 乔铎回想着婚礼前后的场景，自毁装置的公开很突然，之前没有任何准备的时间，而公开之后，混乱的场面也不足以让安卡做这种事情。 「就是我去权乐池、林玥那一桌打招唿的时候。」 乔铎头皮一麻：「你那个时候，就知道自毁装置会暴露了？」 安卡看着对话框中出现的这个问题，嘴角的笑容淡了几分，她的表情中闪过几分和往常不太一样的东西。 「其实更早。」 安卡很早就注意到权乐池了，起源是权乐池和金洵的那一张合照、魔术副本中权乐池和她的谈话，以及后来林玥突然来到主神空间找他。 这一切都证明着，权乐池的身份不简单，他可以穿梭现实、主神空间和控制区。 安卡猜测着对方的目的。 而后来，他占据金洵的身体，和林玥一起进入莫攸的队伍，就像是宣战的信号，权乐池选择合作的对象是景迁，安卡也隐约了解。 这些事情都在意料之中。 唯一让安卡感到有些意外和不安的，是后来谭余突然对她动手、反而差点把莫攸搭进去。 乔铎：「更早？」 安卡：「不然你觉得，我会和君潜结婚，是因为什么？」 「我以为……」 乔铎没说下去，当时他以为，安卡会和君潜结婚，是和莫攸闹崩了，所以赌气之下，才突然打算结婚。现在想一想，这样的理由实在过于幼稚。 他看向准备好的邮件上面，那一个「x」标志。 标志散发着一点银光，摄人心魄。 乔铎曾经怀疑过，安世筱会成为当时主神空间的中心，难道仅仅是因为天赋和过人的社交能力？ 现在看来，还有一些其他的，隐藏在表面之下的原因。 他问：「你既然知道自毁装置会暴露，为什么没有制止？」 安卡突然笑了一下：「制止？我又不是神仙。就算知道他们会利用那样一个时机动手，但是，怎么动手、怎么安排，也都是未知数，这样的情况下，按兵不动才是最好的选择。如果我有什么异样，有什么纰漏，主神不仅会怀疑到我头上，还会连带着君潜身上的自毁装置一併挖出来。」 乔铎搭在键盘上的手指有些停滞。 他回忆着安卡那一段时间的反应。 如果她仅仅是为了消除「主神」怀疑在表演……实在是有点恐怖，可如今，这已经是唯一的解释。 ——她的外表和性格都太有欺骗性了。 乔铎停顿片刻，终于问出了一个他最关心的问题。 如果这一切是有预谋的对抗和演出…… 「你动过真心吗？」 安卡轻轻关掉帐号卡的聊天框，望着外面为数不多的几个亮着灯的招牌，又回头看了眼正在睡梦中的莫攸，没有回答乔铎的这个问题。
第302页 她不认为这是个好问题。 第155章 地图 我没资格谈论这些细节。 次日清晨。 安卡仍旧无法进入睡眠状态, 她能够感受到身体上的疲惫，不过，大脑却没有什么困意。 她静静地看着莫攸睁开的双眼。 三小时十八分。 虽然超过了莫攸所说的「两个小时」, 但是, 使用了催眠药品之后，能够在这样的时间之内醒过来，安卡仍然感到意外。 她用毛巾擦干手上的水。 「你是不是以前服用过不少催眠类的药品？」 她注视这坐起来的莫攸，问道。 莫攸的身体只是正常人类的身体，现在这样的情况，只能证明——他因为曾经服用过很多同类药品, 而对部分药品中的成分产生了抗药性。 他说：「可能。」 莫攸的眼神和一般情况下的「平淡」不太一样, 好像在思考什么一样。 他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清晨的阳光从窗口落进来, 他看见窗帘微微飘起, 窗台上放着安卡的电脑, 此时, 电脑已经关机了。 原本接在上面的帐号卡, 也不见了。 安卡把毛巾放回原处, 只是看了他几秒，没有多说什么。 莫攸站起来, 从身后抱住了安卡, 低声问道：「和其他人定的是几点开始讨论？」 他的声音中，带着刚刚醒来的困意。 「八点整。我们下午三点才能出门活动, 没必要太急。」 莫攸点点头，没有松开揽紧安卡的那只手臂，他抬起另外一只手，拽着不远处的窗帘拉开, 当他看清窗外的景色时，晨起的那一点朦胧和不清醒彻底消失。 他抬起头，目光中闪过了什么。 安卡注意到他有点变化的唿吸频率，拍了拍他的手，问道：「怎么了？」 「外面变了。」 「变了？」 安卡同样看向窗外，她昨天晚上一直坐在窗台边，如果窗外有什么变化，她没理由发现不了的。 但是，莫攸却坚定地说道：「和昨天我们来的时候，不一样了。」 安卡问：「哪里不一样？」 莫攸指了指窗外对着的一家面馆：「我记得这个面馆的牌子，昨天的时候，我也站在这里，面馆的牌子在我的左边，现在，却是在右边，即使移动的距离并不太大，但是，肯定是移动过的。」 安卡轻微皱眉，她同样看了看面馆那块深红色的牌子，和上面的那个「碗状」的标志。 她无法辨识这样的细节。 「会不会是你记忆出现了偏差？这么小的移动距离，可能是因为，你记错了自己站的位置，而且，你现在前面还站着一个我，昨天，你是直接站在窗边，看到的情况也有所不同。」 「那我往前一点。」 莫攸说着，有往前迈了一小步，这回，他们两个人很紧密地靠在了一起，莫攸的头贴在安卡的头髮旁边。 安卡能够隔着衣服，感受到莫攸身上的温度。 「你……」 安卡刚要开口。 她几乎要以为莫攸是为了睡醒后的例常亲密，而故意这么做了。 然而，莫攸却只是凑上前、看了一眼，就回到了原处，他的表情认真，没有一点玩笑的意思。 「有问题。」 安卡一句「你才有问题」就要脱口而出，然而，她还是及时收住了，说道：「真的动了位置？」 莫攸点头。 他像是想起什么，问道：「你昨天进入茶馆之前，是不是曾经说过，周围有东西在动？」 经莫攸提起，安卡也想起了这件事。 她的神情也变得有点严肃：「我当时确实有这样的感觉，好像周围的建筑在动，但是感受了一下之后，又觉得可能是错觉，因为并不明显。」 「可能是因为短时间内的变化不大，所以很难感觉到，就像你晚上坐在窗台旁边，时不时会抬头看一眼窗外，一直注意着外面的情况，这样，反而难以注意到外面的变化。」 就像如果经常和一个人待在一起，是很难察觉到对方相貌的变化的。 而相隔十几年不见，则会觉得对方相貌大变，甚至快要认不出来。 「我已经一晚上没看了，现在能注意到累积的变化。」 听见莫攸这话，安卡突然想起什么，拿出自己的帐号卡：「帐号卡上面有主神昨天发布的地图，如果副本中的建筑有移动，通过地图，应该能看见更明显的改变。」 莫攸也意识到这一点。 而当安卡将帐号卡拿出来，两个人一同看见上面的地图时，都陷入了沉默。 莫攸：「这变化不小。」 安卡笑：「称得上是巨变了。」 原本在城市中间，有一个很明显、也很突兀的汉字「五」，而此时，地图上的中心位置，那个「五」，变成了「四」。 「倒计时？」 安卡：「这个要问问袁海了，他生活的城市每天都在发生这样的变化，他总不会什么都不知道吧？」 安卡说着，心里却浮现出一点不安。 她想起「栾市」没有摄像头的事情。 就在安卡打算出门找袁海的时候，她又意识到什么，后背一紧，语气怀疑地问莫攸：「你怎么知道我昨天晚上坐在窗边，时不时抬头望一眼窗外？」 莫攸没说话，只是轻轻吻着她的耳朵。
第303页 安卡的语气微沉：「你一直醒着？」 莫攸停下动作，望着窗外，还是没有说话，没有回答问题。 安卡知道莫攸的沉默意味着什么。 看来，莫攸的「抗药性」，比她想像中的，还要严重得多。 她收起脸上的笑容，偏头看向他：「你看到我和乔铎说话了。」 她这次不是询问，而是直接说了肯定句。 「所以，你动过真心吗？」 这个安卡并不想谈论的问题，又一次被提了出来，还是莫攸提出来的。 安卡默默的望着窗外，虽然是白天，但是窗户上还是可以隐约看见两个人的影子。 莫攸的问题贴着她的耳朵，声音中没有笑意，没有放松，是很正经的询问。 安卡：「……」 「你觉得呢？」 她把问题抛了回去，这在莫攸看来，可并不意味着真诚和友好。 他说道：「你连带着我一起骗，是觉得这样更真实？」 莫攸这句话，让安卡感受到了几分危险，他上一次这么说话，还是他让那七个npc把安卡送进饮水间的时候。 安卡想要撤开，可是此时莫攸将她圈在窗台边缘很狭小的一片区域，除非她狠心直接拉开窗户跳出去，否则绝对没办法离开。 她反驳道：「随便看别人聊天不是好习惯。」 莫攸的回答冷淡：「我不需要好习惯，我需要你的解释。」 沉默几秒，安卡没有回头，目视前方说道。 「动过。」 他问：「这话没什么信服力，如果你动过，为什么昨天聊天的时候不说？」 安卡：「……我说了你又不信，你还让我解释什么？」 莫攸没有退让，拆穿她的心思：「你很不耐烦。」 安卡闭了闭眼睛，视线下移，压平语气说道：「我没有。是你揪着偶然看到的一点细节，在和我无理取闹。」 莫攸对着窗户上的影子，深深地看着安卡的脸。 失去了温暖的温度，安卡觉得自己被架在腰间的手臂关节卡得生疼。 他不带感情地说：「你说得对，在那么多重要的事情面前，我没资格谈论这些细节。」 安卡：「……」 她想要说什么，可是莫攸却突然松开了手，转身离开，他独自洗漱、换衣服，把自己打理到可以出门的程度，整个过程中，他都没说话。 他不说话，安卡也不开口。 她倚在窗边，静默地看着莫攸的动作，视线跟着他的动作从左到右，从右到左。 当莫攸推门而出，朝着对面袁海的房间走去时，安卡感受到堵在心口的情绪像是炸开一样，她反手「啪」地合上身边的笔记本，拎起一件衣服，也走了出去。 …… 莫攸敲开了袁海的门。 此时，他正在走廊里和对方说话。 「……」 「你有没有栾市的地图？」 「地图？我昨天就觉得你们可能不是栾市的人，看来是真的啊。」 袁海此时也刚刚醒，被莫攸敲门的时候，甚至还没有弄好自己的头髮，像只炸毛的狮子。 「嗯？」 莫攸继续和对方说话，言语表情中，完全没有出门前的戾气，甚至比他平时的样子还要友善很多，他一只手放在裤子口袋里面，另一只手放在外面，姿势随意。 安卡走到他旁边，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听着他们说，也不插话。 袁海对安卡点点头，说道：「栾市没有地图，也不允许绘制地图，从很多年前就是这样了。」 莫攸问他：「为什么？」 「这……我也不太清楚，毕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定下这个规矩的时候，我都还没出生，也不知道具体都发生了什么。」 「你在栾市做了这么久的记者，就没有好奇过吗？」 「当然查过，不过都是些民间的传闻，敢听不敢信的那种。」 「比如？」 「比如，曾经尝试着绘制地图的人，最后都没有成功，甚至有些人不明原因，自杀了。」 说完，袁海又补充了一句：「你们也不用太过在意，只是传闻而已。」 这话有些欲盖弥彰。 莫攸问道：「就算没有人绘制地图，但总会有从高处往下看的人。芯扬公司的楼那么高，从几十层楼看下去，地面什么样子，也一清二楚吧？」 他想，不会这么久了，没人发现市中心数字变化的事情。 袁海顺水推舟：「这我就说不太清了，不过，今天有个机会，如果你们真的想看，或许我们可以一起去芯扬走一趟。」 第156章 我们是夫妻 对面的回应让袁海陷入绝望…… 袁海开出了一个很有诱惑力的条件。 去芯扬公司看一看。 那里是案发现场, 虽然安卡他们并不需要详细了解案件发生的过程，但是，如果能够和几个「嫌疑人」接触, 或许在判断兇手方面会更加准确一些。 不过, 袁海现在的提议，和他昨天还「避之不及」的态度相差太多，让人不得不在意。 安卡问道：「你昨天说不想招惹是非，今天怎么又说带我们去看看，那个地方，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轻易进去的吧？」 袁海的脸色有些为难：「平常确实是这样的。不过, 这次有人约了我。」
第304页 「谁？」 袁海左右张望了一下走廊里面, 确认没什么人听他们讲话之后, 才说道：「是晁仕钧。」 安卡侧倚着墙壁, 抬眼看向袁海：「晁仕钧？他为什么会找到你？」 袁海说着昨天准备好的谎话, 道：「你们也看见昨天那些搜查队的人了, 他们会来找我, 就是晁仕钧指使的, 他以为我身上有案发当时的照片, 而这些照片可能会影响芯扬的名声，所以, 他想要找我做交易。」 「他昨天没有找到你, 所以，今天约你去芯扬面谈？」 袁海点头。 他说什么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 引安卡几个人去芯扬，之后的事情，就不是他需要费心的了。 袁海确实对安卡开出的「每天一个金粒」的条件很心动，但是, 相比较之下，另一面的价格更高，也更加安全。 他是个懂得取捨的人。 安卡表情认真，不动声色地说道：「话是这么说，可是你手上根本没有照片，去了你要怎么和晁仕钧交代？」 袁海微怔，他以为安卡几人会很乐意借这个机会去芯扬看看，却没想到她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他停顿一下，还是尽力压下紧张的情绪，说道：「我们不需要真的见到晁仕钧。之前也提到过，他是个爱迟到的人，见我这么个小角色，肯定不会准时。一会儿我们到了芯扬后，先和前台讲一下，晁仕钧既然打算见我，前台自然会放我们进去，我们就借着晁仕钧没来的这段时间，把芯扬逛一逛，然后找藉口离开，就完事了。」 安卡笑了笑。 袁海看着她的笑容，一时间没有搞清楚安卡对他的「计划」，究竟是什么态度。 她说道：「挺不错的。」 袁海松了一口气，可安卡的下一句话却让他的心又提了起来。 「不过，我们的行动一直很谨慎，这样临时定下来的计划，需要仔细商讨。我们可以借你的房间用用，再说一说时间上的细节吗？」 安卡看着袁海的眼睛，说道。 袁海对此没有异议，同意道：「当然。」 他撤开一步，让安卡和莫攸走进了房门，刚刚他们在聊天的时候，金洵也走出自己的房间，过来听他们说话，此时，金洵走在最后，进了袁海的房间。 不太大的房间里面挤了四个人，显得有些闭塞。 金洵反手拉上了门。 而就在袁海打算说一句「可以坐在茶几边上慢慢谈」的时候，安卡却背着手，对莫攸打了个手势。 莫攸看清她手势的意思。 虽然莫攸仍然对于安卡「是否动心」的事情相当在意，像是自己给自己设置了一个迈不过去的坎，但是，对于副本中的命令，他依旧遵从本能，严格执行。 莫攸动作极快地向前一步，单手扣住了袁海的肩膀，特别熟练地往后面一拉，带动着袁海的身体失去平衡，侧摔着倒在了地面上。 袁海不自觉发出一声闷哼，他对于突如其来的场面感到震惊，本能地想要起身，却还没等肩膀离开地面，就被莫攸重新压住。 袁海以一个非常狼狈的姿势，趴在茶几边上的地毯上，地毯变得皱巴巴的，有些绒毛飞起来。 「别动。」 莫攸声音冷漠。 他卡着袁海肩膀的手指微微用力，顺着肩窝卡进去，产生一个骇人的凹陷，虽然莫攸只用了三分力，但是，对袁海造成的疼痛却是无法忍受的。 「啊——」 袁海发出一声近乎悽厉的尖叫，很快，又被俯身看着他的安卡，用旁边的毛巾塞住了嘴。 声音只能闷在喉咙里。 他睁大眼睛看向前方，还想要做些挣扎，却在金洵将枪压在他的脖子上时，停止了动作。 安卡微微弯腰，找了把椅子，坐在金洵的对面。 她将手指抬起，摇了摇，轻轻地对袁海说道：「不要出声。」 袁海的头髮被冷汗打湿。 安卡笑着问道：「是不是我们昨天的见面太戏剧化，所以让你产生了我很好骗的错觉？」 她的声音好像寒冷的冰块划过袁海的脖颈，让原本就冒着冷汗的地方，更加难以遏制，袁海摇了摇头，试图表明自己的立场。 安卡却无动于衷，继续说道：「又或者，你认为有人在你背后撑腰，就能够拿钱不办事？我这个人，只有一种情况，才会花钱不求回报，你想知道是什么吗？」 袁海重重地唿吸着，几乎要喘不上气来。 安卡的声音轻得快要听不见：「……在墓园问候死人。」 袁海的瞳孔微微放大，但很快，他又做出了挣扎的举动，莫攸抬起手肘压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伸进袁海的衣服口袋里面，摸出了一只手机，丢给安卡。 安卡划开手机盖，靠在椅背上，随意按了几下，拨通了通讯记录里面的第一个号码。 「——嘟。」 「——嘟。」 两声电话响动之后，对面接起来，安卡开了免提，将袁海口中的毛巾丢到一边，示意他好好说话。 袁海没得选。 脖颈后的枪威胁着他——如果不说出点正常的话来，他就会被直接解决掉。 他说：「餵？」 对面是一道女声，安卡有点惊讶地抬了抬眼，把手机放在了袁海面前的地毯上，手机闪着萤光绿的灯。
第305页 「怎么了？」 安卡看着袁海的眼睛，让他继续说下去。 袁海情急之下，没有想好自己究竟该说点什么，虽然他看过很多传奇故事，也知道，当「绑匪」让「人质」通电话的时候，是最有机会传递信息，逃离困境的。 然而，真到了他说话的时候，脑袋里面却一片茫然和空白。 能想到的，就只有刚刚和安卡、莫攸几人讨论过的话题。 他问：「今天芯扬公司的情况怎么样？我……一会儿要带人过去。」 对面的回应让袁海陷入绝望。 「没问题，来吧。这边戒备森严，只要他们一进来，就肯定会被扣下，然后送去搜查队那边接受盘问，倒时候，无论他们是什么背景、什么身份，都会一清二楚。」 袁海：「……」 安卡不说话，只是笑着看他。 袁海的头皮一阵发麻。 安卡用口型示意道：继续说。 袁海颤巍巍地说道：「行，我带他们去。」 对面那人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又说道：「对了，别在三点的时候来，那时候晁仕钧会外出，楼里面的警卫会优先跟着他，充当那傢伙的私人保镖，可能顾及不到你这边。」 三点，这个时间还真是刚刚好，也不知道是不是主神空间故意设置的巧合。 「我知道了。」 安卡抬手拿起旁边的一叠纸，用笔在上面写了几个字，对着袁海——把她留在公司。 袁海迟疑了一下，在衡量了「暴露对方」和「保全自己」两种选项之后，还是选择了后者。 他说道：「你在公司多留一段时间，事情发生后，帮我解个围，我不想和搜查队的那群人照面。」 「麻烦。」 对面回应两个字。 袁海劝道：「就一两分钟的事。」 「行。」 听见对方答应，袁海松了一口气。 「那先这样。」 「挂了。」 袁海说完，安卡按下了关机的按键，随手将手机调转过来，划开后面的背板，用手指将手机的存储卡捏出来，用力一折，存储卡变成了两半。 袁海张了张嘴，想要制止，却因为安卡脸上有些危险的笑容，他没有发出声音。 「那人是谁？」 袁海回答道：「梅雯。」 有了上次的教训，袁海不敢再说假话煳弄安卡。 「她和你什么关系？」 袁海迟疑：「……」 很快，莫攸架在他肩膀上，如同威胁的力度让袁海不得不尽快回答安卡的问题。 袁海低声说道：「我们是夫妻。」 安卡转了下戒指，目光下意识看了眼莫攸。 她很快收回视线：「你们其实很早就知道，陆讷会坠楼吧？」 袁海本来情绪已经稳定了一些，然而，当他听见安卡这句话后，却突然发出一声愤怒而惊异的叫声：「陆讷坠楼是个意外！他不该死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 安卡看着袁海的脸，他因为表情扭曲，而显得有点可怖。 她的视线沉了沉，没有在袁海快要失控的状态下继续询问更多的细节，她站起身：「金洵你看着他，莫攸，你和我出来一下。」 她离开了袁海的房间。 莫攸冷着脸问她：「你什么想法？」 安卡：「我有一个猜测，但现在还无法证实，需要到现场看一看再说。」 「打算去芯扬？」 「当然要去。」安卡说道，「你害怕？」 莫攸沉默，并不觉得安卡有问这个的必要。 「在此之前，我们还是要确认一下芯扬的位置和周边的环境……」 安卡说着，拿出自己的帐号卡，将界面调到了地图那里，然而，在看见地图的瞬间，她却突然停住了。 「情况比想像中的要糟糕。」 就在不知不觉间，栾市中心，原本的汉字「四」，此时已经变成了横向排列的三条线—— 三。 第157章 情绪不对 别出声，别问。 今天早上, 看见帐号卡上的地图显示出数字「四」的时候，安卡的推测仍旧是「每隔一天，数字会减少一」。 现在看来, 远远不止如此。 「从四到三, 可能只用了几个小时。」安卡说道，「而如果早上看见的那个四，是刚刚形成的，那么，甚至只有几十分钟，就变了样子。」 安卡说完, 看向莫攸。 莫攸却没有接话, 安卡看得出来, 他是有想法的, 但是, 他不想和她说话。 安卡抿着嘴角, 勾了下他的手指, 主动问道：「你是怎么想的？」 莫攸看了她一眼, 把手放进衣服口袋。 安卡：「……」 莫攸还是给出了回应：「随机？」 「倒也不用为了应付我, 把这种明显不可能的情况列举出来。」 「如果你认为不是随机，那只有一种可能, 这个倒计时, 意味着我们剩余线索的数量，每当我们通过问话或者调查, 得到一个线索，上面的数字就会减少一个。」 莫攸说话间，金洵走了出来。 安卡问他：「怎么没在房间里看着？」 金洵：「袁海不安分，他似乎也知道我不会真的开枪, 所以总是闹，我就用了点东西让他睡着了。」
第306页 安卡顺着门缝向里面看了一眼，袁海正躺在床上，双眼闭合，金洵为了防止袁海醒来后逃脱，将他的手腕系在了床的一处栏杆上，栏杆是白色的，有一点轻微的锈迹。 安卡收回视线。 对于袁海这个人，她还是有些不放心的。 即使他们拨通了梅雯的电话，但是，她总觉得，袁海仍有很多事情瞒着他们。 他不只是简简单单一个失业记者而已。 金洵在问莫攸刚刚的问题：「莫队，你刚刚说得到一个线索，数字就会减少一，那不是失去了倒计时的意义？我们无论用多少时间，只要最后能够得到线索，就可以通过任务？黑级的副本会这么容易吗？」 直到昨天，金洵还在纠结究竟该把谁当做队长，该怎么称唿的问题，但他很快又觉得，无论莫攸还是安卡，都不是会在意这种事情的人，他索性直接叫「莫队」和「安队」了。 在他看来，莫攸刚才的说法虽然逻辑上说得通，但是，却不怎么符合「黑级」副本的难度。 莫攸却摇头：「不，这反而是在增加难度。」 「为什么？」 莫攸没应。 安卡笑着插了一句话：「因为主神没有告诉你，线索一共只有五个啊。」 金洵微怔，他没明白安卡这句话的意思：「线索并不是只有五个？」 大约半分钟，金洵突然想到：「线索有很多，可真正对判断兇手有帮助的线索，就只有五个，我们需要找到这五个线索，才能确定真正的兇手，但是，在寻找的过程中，如果无意间发现了其他的线索，也会占用线索的数量，如果占满了五条线索，我们就没办法继续调查，必须要提交兇手的名字了。这类似于……可用额度？」 安卡点头：「所以必须保证找到的线索是有效的。」 金洵表情有些僵硬：「这不太容易判断吧，而且，假如袁海拉着我们，给我们说了一堆没用的话，里面包含了一些无效线索，我们不是很容易就将五个线索额度用光？」 安卡：「确实是这样。不然，你以为黑级副本，只是让你来这里逛一圈、住几天、顺便查个案子吗？」 金洵：「……」 虽然他不敢直说，但是他的确觉得，安卡本人对待副本的态度就是这样。 安卡继续说道：「而且，我认为我们拿到的第二个线索，很可能就是无效线索。」 「第二个线索是什么？」 金洵回忆刚刚和袁海之间的谈话，他不太能直接提炼出来其中的线索。 芯扬公司三点警卫把守会减弱？ 晁仕钧会外出？ 安卡说道：「是袁海和梅雯是夫妻。」 「为什么是这一条？」 安卡展开来说，详细解释给金洵听：「能够被认为是线索的，是某种长久不变的事实，或者过去已经证明其真实性的消息。就比如，我们得到的第一条线索，是袁海所说的，几个人去到案发现场的时间。」 「同样的，袁海和梅雯是夫妻，是一种确定的人物关系，虽然说，他们可能以前不是夫妻，以后……也未必一直是夫妻，但是至少在案发期间，他们维持着这样的关系，这就是对案情的阐释。」 「当然，我并不认为这种阐释，对推断兇手有帮助。」 「不用袁海亲口说出来，我们也能通过昨天的对话，判断出袁海和梅雯、和陆氏二兄弟的关系都不仅仅是记者和被採访者的关系。」 金洵一怔。 这又是怎么判断出来的？ 安卡：「袁海当时进入会议室，没有任何交谈，就能够辨认出陆言和陆讷两兄弟分别是谁，尽管他自己解释说，陆言显得更加成熟稳重，所以应该是哥哥。」 「但这样的解释，实在太不自然了，你如果代入一下自己，就知道一般人只会把这个作为猜测，而不会真的当做判断依据，尤其是，陆言和陆讷还长得很像。」 「既然这样，那就只能说明，袁海很早就和这些人认识，他会去芯扬採访，也根本不是因为什么同事生病的巧合。」 金洵听懂了，点点头。 他突然发现，安卡做队长，要比莫攸做队长更贴心一点，莫攸也会推断出这些，并且告诉他们结果，却不会详细讲其中的推断过程。 安卡则事无巨细，都会解释清楚。 「我们现在的打算是什么？」 「通知于生和景涵，今天下午三点，我们一起去一次芯扬。不过，进芯扬，不是用袁海的办法，而是用我们自己的办法。」 金洵接了指令，去通知。 安卡回身又看了一眼没有动静的袁海。 莫攸：「不放心？」 安卡摇摇头，看向莫攸说道：「只是觉得他身上藏的事情有点多而已，还不至于不放心。」 「但你情绪不对。」 安卡笑：「这你也能看出来？」 「能感觉到。」 安卡要说什么，莫攸又补充一句：「你别对我说谎。」 安卡刚刚要脱口而出的话又收了回来，她偏头道：「我放心他，但是不放心你。」 莫攸定定地看着她。 「你本可以不接景涵那一次攻击的，但你却接下来了，说明你已经没办法使用巫术盒子，哪怕最基本的技能都会致命，都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是执意要从我这里拿走巫术盒子，莫攸，你想干什么？赶着去世吗？」
第307页 安卡的话没那么好听。 莫攸：「以防万一。」 安卡轻轻吸了一口气，将袁海房间的门关上，门锁发出清脆的响动，她闭了闭眼睛，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们永远无法在这种问题上达成一致。 …… 下午三点。 安卡队伍五个人，带着袁海，一同离开了茶馆。 阳光很好，这个时间大多数人都在上班，街上虽然仍旧有相当多来往的人，但是还不到拥挤、无法移动的地步，安卡按照地图来到了芯扬大楼的侧面。 袁海低着头。 他有些警惕，忌惮着这几个「不太善良友好」的人。 无论街道如何变化，芯扬的这栋高楼，都是相当明显的。 「一会儿我先进去探路，想办法开闢出一条能够让所有人都顺利通过的道路，等没问题之后，你们带着袁海走这条道路。莫攸，你最后进，收一下尾，保证不出事。」 莫攸点头，他开口打算说句话，安卡却很清楚他打算说什么，摆了摆手道：「我会小心的。」 莫攸：「……」 安卡的戒指此时已经解锁了不少技能，除了最开始的「透明防御层」、「同声」、「记忆石」等几种技能，和后来解锁的一个禁忌类技能之外，还有一些「身法类」的技能，可以方便安卡在众多场景下自由移动。 这些技能都很基础，所以消耗的成就点也不多。 其中有一个，就是「物质消解与还原」。 这能让她突破铜墙铁壁。 说起来，这个副本直到现在，还没有任何成就系统的任务公布，让安卡有些在意。 不过，当下最重要的，还是把案发现场调查清楚。 …… 就在袁海想问问安卡究竟要怎么不通过警卫进入芯扬大门时，他看见了令人目瞪口呆的一幕，安卡并没有走正门，甚至连「门」都没有走，眨眼之间，她直接在袁海的面前消失了。 无影无踪，彻彻底底。 「她……」 金洵压了压袁海的后颈，警告道：「别出声，别问。」 袁海感觉到一股凉意漫上后脑，他或许招惹到了一群不该招惹的人。 袁海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盯着面前的人行道，人行道前面，是个台阶，台阶上铺着黄绿交替的石砖，由于年头久了，那些石砖经歷了日晒雨淋，已经变成了差不多的颜色，而且有些碎裂散落，乱七八糟的，如同袁海此时的内心。 袁海安慰自己——他只要保证自己做的事情不出问题就行了。 这么想着，他勉强安定了几分。 不到一分钟，莫攸几人的帐号卡都发出了震动声，莫攸点开安卡的消息。 第一行：「ok，可以进了。」 第二行是一个突破点的坐标。 莫攸低低地说道：「走。」 …… 芯扬大楼内，安卡站在配电间的旁边，看着面前复杂的电路线，红色的、绿色的、蓝色的，全都缠绕在一起。她断掉了某个小门门锁的供电，可以争取到十分钟左右的「门锁失效」。 她从配电间撤出来。 为了尽量隐蔽自己的行踪，安卡贴着小路和有遮挡的地方，前去那个「小门」和莫攸他们会和。 然而，就在她临近大门的时候，她的余光扫到了一个侧影。 她没有看清对方的正脸，只是觉得对方给她的感觉异常熟悉，和这种熟悉感同时出现的，是对危险的警觉。 她突然停住了脚步。 第158章 玻璃装置 你是怎么想到这个的？…… 走路那人和安卡相隔大概五六米, 他身上穿着一件细纹衬衫，纹路是红色的，底色是白色, 衬衫领口向下翻开, 几乎能看见胸口，下身九分牛仔裤，脚踝暴露在外面，没穿袜子。 偏灰色的头髮，发尾有些凌乱，额前的头髮挡住了大半的眼睛, 像是刚睡醒。 但是仍能看出, 这人很年轻, 大概只有二十五六岁的样子。 他被一群身穿黑色衣服、带着黑色墨镜的人围绕着, 一直往门口走。 「留下十五个人在公司, 进行换班巡逻, 剩下的人跟着我。」 安卡看见了他的脸。 没有见过的面孔, 很陌生, 但是, 刚刚侧影闪过的瞬间，她的确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熟悉感。 下午三点。 离开公司。 有很多人环绕。 ——晁仕钧？ 正在走路的晁仕钧似乎感受到了来自其他人的视线, 他轻微偏了下头, 打量着周围，却没有看到任何可疑的地方。 安卡在他转头的瞬间, 就动作迅速地躲到了一个圆形白色柱子的后面。 没看见人，晁仕钧却也没有在意。 「小艾。」 他身边一个看起来瘦弱、面容冷峻的青年摘下墨镜，低头问道：「我像往常一样留下来吗？」 晁仕钧：「你跟着我走。」 小艾的表情闪过几分惊讶：「是。」 晁仕钧看了下外面晴朗的天空，阳光有些刺眼, 他从小艾手中接过了一把黑色的伞：「你最近工作表现很好，我会升你做警卫长，将来有机会，争取推荐你去搜查队那边。」 突然降临的提拔让小艾感到意外，内心愉悦，表面却又是训练有素的冷静：「是。」 晁仕钧笑了，他这些警卫，各个死板冷血不近人情，连基本的日常交流都快没有了，他提醒道：「这种时候应该道谢。」
第308页 小艾：「谢谢晁总。」 晁仕钧没有回一句「不客气」的习惯，他将解开伞扣的伞交给小艾，等着对方替他撑好后，抬起两根手指，勾着衣领向上拽了拽，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芯扬大楼。 在晁仕钧离开大楼的时候，安卡再次隔着玻璃门，望向晁仕钧的背影。 对于危险的直觉，仍然盘绕在心头，没有完全消散。 小艾…… 这人是袁海提到的那个「公司员工」，当时袁海乘坐观光电梯上楼，就是由小艾带领的。 小艾是案情的目击者吗？ 晁仕钧又和这案子有什么联繫？ 其实，最初的时候，安卡认为晁仕钧会是兇手的可能性并不大，这有两个原因，第一，晁仕钧有着很明确的不在场证明，他是最后一个到达案发现场的，并且是自行驾车前往。 这个城市中，因为各种各样奇妙的原因——当然可能只是副本设计师的恶俗趣味——所以没有设置监控摄像头。 在交通管理方面，他们採用了「人工记录」的办法。 每经过一个特定的路口，司机都需要出示证件、进行刷卡登记。 也就是说，如果去指定的地点，调取工作人员的记录，很容易就能发现…… 在陆讷坠楼的时候，晁仕钧正在距离芯扬公司十几条街的路口。 不太可能是「兇手」。 不过，也有另外一种可能性，那就是这个坠楼的过程，不需要兇手真的在场，而是一种提前设置好的场景，只要触发，就会死。 这样，即使晁仕钧不在场，也说得通。 但是，这就涉及到另外的第二点—lj—在芯扬公司发生命案，无论结果如何，都会影响到芯扬的名声，尤其是当很多媒体肆意猜测、胡乱发表言论后，更会谣言满天飞。 晁仕钧如果想杀人，没必要在自家公司、自己的地盘上动手。 「凭藉晁仕钧掩人耳目的手段，还有和搜查队之间的关系，就算他制造车祸意外，直接撞死陆讷，也比这样坠楼的结果更划算。」 安卡轻微皱眉，推测着可能发生的情况。 她沿着一条较为偏僻、没有警卫的走道，去刚刚断电的那个门和莫攸几人会和。 安卡看着最后一个进来的莫攸，问道：「没被其他人注意到吧？」 莫攸点头。 他环视四周，低声询问袁海：「电梯在哪里？」 「楼里面有一座公共的观光电梯，和一座员工电梯，观光电梯就是我之前坐过的那个，不过，肯定有警卫把守，想要悄无声息地混上去，不太容易。」 「员工电梯呢？」 「员工电梯在消防通道的旁边。」 袁海的精神状态不怎么好。 进来之前，几个人防止袁海大喊大叫、故意捣乱，他们给袁海注射了半针延时毒药，这种药，每一针，包括半针毒药半针解药，如果全部注入，就等同于无事发生过，而如果只注射半只，无论注射的是毒药还是解药，都会导致死亡。 这也让袁海不敢轻举妄动。 金洵和莫攸动手，安卡一直充当着「安抚情绪和给甜枣」的角色，她笑了下，安慰道：「你老实一点，配合我们，就什么也不会发生，和你约定好的报酬，也一点都不会少。」 袁海警惕地缩着脖子，点了点头。 …… 员工电梯没什么人，几个人来到案发现场所在的六十八层。 六十八层平时作为「小型会议室」使用，在没有会议的时候，同样也没什么人，走廊里面空空荡荡的，由于铺着深灰色的地毯，踩在上面，没有任何声音。 「是哪一间？」 「走廊尽头的倒数第二间。」 景涵在这一层拍了几张照片，不过，自从进入了芯扬之后，她的表情就不是很好看。 安卡有注意到。 不过，由于昨天夜里，她和景涵之间的关系已经由队友转成了敌人，这让气氛有些尴尬，不太方便交流。 安卡收回视线，碰了下莫攸的手臂。 她对袁海示意：「你先进，我们跟着你。」 说话的同时，她在莫攸手心里面写了几个字——你关照一下景涵。 原本莫攸是想要立刻抽回手的，然而，手心冰凉的触感让他迟疑了一瞬，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安卡捏住，没办法有什么动作了。 他轻应了一声：「嗯。」 莫攸的目光没有在安卡身上停留，他走在第二个，跟着袁海进入了案发现场。 会议室窗明几净。 阳光顺着窗户落进来，将地毯照亮了几个方形的亮块。 他们没有看见袁海之前所说的，有些奇怪的「床垫」和「床单」，地面被收拾地很干净，没有被地毯覆盖的地方，亮得反光。 莫攸让袁海站在一边，他走到之前案发的阳台。 「你注意点。」 安卡刚进门的时候，莫攸已经迈进了阳台，那里毕竟发生过「尚且不知道原因」的坠楼案，她有些担心地提醒了一句。 莫攸摆了摆手，示意一切正常。 他左手手指弯曲，轻轻敲了两下面前的玻璃。 玻璃上下通过金属件，连接上层和下层的梁板，完全固定，角落通过银色的螺丝拧紧，很结实也很牢固，更重要的，确实如袁海所说，不可拆分、不可打开。
第309页 「是完全封死的？」 安卡走过来问道。 景涵也跟着走过来，她半举着相机，定定地望向窗外，似乎在回忆什么，额角罕见地渗出一点清亮的汗。 「完全封死，没有办法打开，如果想要拆除，需要拧开角落里面的螺丝钉，将整块玻璃完全卸下来，这肯定不是瞬间就能完成的事情。」 莫攸说着，回过头，他先是看了眼安卡，又看向景涵。 他也看出景涵的状态不对劲。 莫攸示意：「景涵，你去注意一下门外的情况，我们在这个房间里面调查的事情，不能引起注意。」 景涵点点头，转过身，半秒钟后，又转过来，仿佛下定决心一样，说道：「这块玻璃和案发现场的那一块，并非是同样的玻璃。」 安卡抬眼：「怎么看出来的？」 景涵轻皱着眉，她定定地望向窗外，向前走了几步，来到玻璃前面，说道：「原来的玻璃，是一个活动装置，通过左右两边底端的旋转滑轮，可以完成调转。」 景涵用手指轻轻点了一下玻璃的下端。 「只要推一下这里，玻璃就会绕着轴，翻转成水平向的，并且沿着两侧的滑道，向下滑。」 「这样，等到玻璃和这一层的地面平齐，屋里面的人，就可以走出去。」 「同时，玻璃会继续下坠，但是，如果在下一层，装上一个横向的挡板，就可以在玻璃坠到下层挡板的时候，将其成功拦截。」 安卡想像了一下景涵的说法，表示认可：「这样，就能够完成一个下坠的过程。但实际上，陆讷的确死了。」 景涵点头：「说明有人撤掉了下面的挡板，破坏了拦截装置，导致玻璃产生大幅度倾斜，陆讷直接从玻璃上面滑了下去，落地死亡。」 安卡问道：「你是怎么想到这个的？」 景涵抿了抿嘴，有些迟疑。 她盯着窗外的一个点出神：「十几年前，我参加家族的箱庭游戏，那一次，我就是用这个办法逃生、成功躲过追击，才能活到最后的。」 室内有几秒钟的沉默。 这不是个轻松的话题。 安卡适时往边上撤了一步，压低声音，对景涵和莫攸、以及过来查看情况的于生说道：「如果这个装置可以实现，之前的猜测有很大可能是事实。」 景涵收回思绪：「是什么猜测？」 安卡突然笑了一下：「这要和袁海一起讨论才有意思。」 她说着，从阳台走回房间内，在袁海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双腿交叠，半倚着扶手。 「我们来回忆一下，一周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吧。」 第159章 安慰 我知道你们在做什么。 安卡坐到了袁海对面, 笑着说道：「你们原本想要营造一种坠楼的假象，但由于内部不够和谐，出现了意外, 原本的坠楼表演, 变成了真正的死亡现场。」 安卡说话间，于生走到窗边查看情况，他不太敢站在玻璃旁边，只伸出了两根手指，戳了戳面前透明坚硬、且没有丝毫松动的玻璃。 即使只是这样，于生的腿也有些发软, 几秒钟后, 他又后退两步, 看向景涵, 轻喘着声音问道。 「他们营造出来一种坠楼的假象, 目的是什么？」 景涵似乎觉得于生的反应很有趣, 她语气轻飘飘地提醒：「就算你不站在窗边, 如果芯扬那群人肯多花一点钱, 让机关不仅仅是那一面玻璃, 而是整个阳台。那么，只要站上来, 就有可能坠下去, 即使你站在现在的位置，也是不安全的。」 于生瞳孔微缩, 抿了抿有些发白的嘴唇。 ——不要。 一句拒绝的话卡在喉咙里，颤抖着，没有发出来。 莫攸想起安卡刚才说让他「关照一下景涵」的事情，看景涵现在调侃于生的样子, 或许，更应该被关注的人是于生才对。 他主动开口安慰了几句：「你不用担心，真的掉下去了，我会在坠落的瞬间，用钢索勾住屋内的栏杆，另一段缠紧你们，这样，你们最多就是像蹦极一样，挂在楼上，头朝下，摇摇晃晃而已，不会有任何生命危险。而且，蹦极是有可能出现意外的，但是我绝对不会失手。」 莫攸说得很坚定，这是他第一次安慰于生，莫攸本身设想的是，等到他说完，于生就会自然而然放下心来，认识到自己不会有生命危险，进而，对危险无所畏惧。 然而，情况却和他想像的不太一样。 莫攸的话，反而让于生产生了某种代入感，他变得更加面无血色，看起来，几近失控的边缘。 莫攸：「……」 他看着于生的变化，最终，只是压了压视线，没在说话，看向坐在一旁的安卡。 安卡无奈地偏头看了他一眼。 这人用平时和她说话的语气，去和于生说话。他是以为人人都内心强大到可以面临生死、没有顾虑吗？ 就算是安世筱，也不敢说自己可以在生死之事上，随随便便。 她只是死过一次，所以能够将死亡，归为和「生病」、「烧伤」、「骨折」一样的事情而已。 安卡让莫攸侧过身，她看着于生说道：「没有哪个兇手会傻到案髮结束之后，还把装置留在现场，等着被人发现。 就算是那些仅仅是为了伪装的人，在发现事情失败、陆讷真的死亡以后，也会把现场处理干净，避免自己被怀疑、被发现。
第310页 所以，你现在脚下的地面和面前的玻璃，肯定安全得不能再安全了，甚至，他们为了消除搜寻队的怀疑，会使用比其他房间还要坚固几倍的材料……」 说到这里，于生逐渐安稳下来，果然，消除恐惧最好的办法，就是证明对方原本恐惧的事情根本不存在。 说完这个，安卡又转过头，看向表情并不好看的袁海。 「回想起一周之前都发生什么了吗？」 「我能够想到的，已经在昨天都和你们说过了。」 安卡笑：「到这个时候，还想要虚张声势？」 袁海不安地看着安卡。 安卡：「也行，既然你不想说，那我们就让别人来说。」 安卡没有把解释的机会留给袁海，她从沙发上站起身，走到了紧闭的房门一侧，将手轻轻搭在门把手上。 袁海不知道安卡要做什么，就在他感到疑惑的时候，门把手的另一侧，传来了拧动的声音。 他心头一紧，想到了安卡所说的「别人」究竟是谁。 ——梅雯。 ——梅雯原本是来找他的。 门外的梅雯并没有想到屋内有这么多人。 她打开门，看见安卡这张生面孔时，谨慎地后退了一步，而当她看见沙发上被绑住手脚的袁海后，则是彻底意识到自己上当受骗了。 梅雯的反应很迅速，当即转身，就要逃跑。 然而，一个普通人的行动力，比起安卡他们几个拥有「技能」的玩家，实在差了太多。 梅雯只来得及迈出了半步，就被一只手扣住了肩膀。 手的力度并不大，但是，梅雯却感受到身体受到的引力，在那一瞬间剧增数倍，鞋底仿佛被黏在了地面上一般。 「你最好不要乱动。」 安卡的声音从梅雯的耳侧响起，带着冷意和并不友善的威胁。 「除非想尝试一下身体是如何从腰间被扭成麻花，然后一分为二的。」 梅雯手指嵌进掌心，白净的手心里出现了几个红色的指甲印。 安卡动了动手指：「进屋。」 一分钟后，梅雯和袁海两个人肩并肩坐在了沙发上，都是以一种并不怎么好看的姿势。 安卡重新坐在他们对面，莫攸也走了过来。 安卡：「梅雯？」 安卡侧头问了一句，并不是真的询问，反而像是若无其事地打了个招唿。 梅雯冷冷地看着安卡，她的外表很年轻，比起身边坐着的、衣着都不是很讲究的袁海，梅雯的衣服装饰都非常得体，下坠的耳环半贴着脖颈，散发着优雅而不张扬的银色光芒。 即使是处于劣势，她仍然坐得很直，不卑不亢，这让安卡很欣赏。 同时，她也会怀疑，梅雯和袁海，这样两个截然不同的人，究竟是如何走在一起、成为夫妻的。 安卡开门见山地说道：「我想知道一周之前的坠楼案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提醒梅雯道：「希望你能够说真话，我们之前已经听袁海说过一次事情的经过了，但是，现在还想要通过其他人，了解一下不同的视角。」 「尽管视角不同，但是真相总不会冲突的。」 「如果我发觉你们说的内容中有矛盾，每发现一个，我就会朝着他开一枪。」 莫攸拿着手枪站在安卡的身侧，安卡从他手里接过枪，指了指袁海的方向。 梅雯听闻这话，突然冷笑了一声。 「那你恐怕听不到一句真话。」 安卡将枪绕着手指转了一圈，她说道：「看来你们的关系并不好。」 梅雯意识到安卡刚刚是在套她和袁海之间的关系，不由得皱眉，把头偏向了别处，不再看向安卡，谨慎地避免自己会暴露更多的事情。 「我刚刚的话只说了一半，还有另外一半——在我朝他开一枪的同时，我的同伴，也会朝你身上同样的位置，也开一枪。」 「我想这对于你而言，并不是什么有趣的游戏，你肯定不想比较，自己和袁海究竟谁的承受能力更强，究竟谁会先顶不住失血过多，昏厥死亡吧？」 安卡的声音中带着笑意。 梅雯说道：「我怎么知道他有没有说实话？」 安卡：「这个我会判断。」 梅雯盯着安卡看了一会儿，又转头冷冽地看了一眼身边袁海这个堪称懦弱的背叛者，她说道：「好，我可以说。但在此之前，我希望能知道你们究竟是哪里的人。」 安卡倒是没有拒绝这个问题：「我们不是栾市的人。」 「你们调查这件事，有什么目的？」 「放心，我们不是晁仕钧那边的人，也不是搜查队那边的人，只是一些多管闲事、想要挖点新闻的记者而已。」 安卡把自己和袁海归成了同行。 袁海：「记者怎么会有枪？」 「为什么不能有？」安卡是个很擅长说胡话的人，她顺着一句话，就能编出很多门道，「你生活在栾市，看见的，也只有栾市的记者。你并不能因为栾市的记者没有枪，就去推断别的城市中，记者也没有枪，那太没有根据了。在我们生活的城市，记者是最高贵、最有地位的职业，大概……和你们的教会差不多。」 安卡认为自己说这话并非毫无根据的。 在绝对信息化的情况下，谁掌握了更多的信息资源，谁就能够掌握生杀大权。
第311页 以前的人们崇拜「神明」、崇拜「真理」，后来的人们崇拜「信息」，崇拜「预测」。 当然，这只是一种难以实现的极端情况而已。 安卡说得起兴，莫攸拍了拍她的肩膀。 「适可而止。」 安卡黑着脸把他的手从肩膀上扒拉下去。 她对梅雯说：「你问问题的机会已经用完了，现在，该说说我想听的事情了。」 梅雯将肩膀向身后压了压，贴紧沙发的靠背。 她开始讲述自己视角之下，事情的经过，这些经过，不仅仅让安卡几人有些惊讶——有些是安卡预测之内的部分，还有些，是超出预测的。 而就连梅雯身边坐着的袁海，也觉得相当惊讶。 袁海没有想到，梅雯早就知道，陆讷一定会死。 「我、袁海、陆言、陆讷四个人，确实策划了一场假的坠楼案，并且安排袁海负责拍照记录，我们当时想的是，要把『坠楼』，说成是芯扬公司的黑暗内幕，从而拉晁仕钧下台。」 「准备很顺利，我们安置了一个可活动的玻璃装置，并且在上面放置人形重物，试验了很多次。」 「全都没有任何异常。」 「但是，在案发的前一天，我收到了一封信。」 「信封是纯黑色，封口的位置，印着一个金色的螺旋图案，我去查找过，那个图案，似乎代表着……沙盘。」 「我不明白那个图案是什么意思。」 「我小心翼翼地拆开了信封，信封上面，只有短短的一行字。」 【我知道你们在做什么。】 第160章 喜欢烧东西 他手里提着把刀。 安卡抬起视线：「你在案发前一天, 收到了一封信？」 梅雯点头。 「信还在吗？」 「信已经被我烧掉了，案发之后，搜查队会对公司内所有相关人员的住宅进行搜查, 他们习惯用这样无聊并且没什么意义的方式, 来表示自己对待工作的认真。为了避免引起怀疑，案发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信烧掉。」 「既然信已经不在了，你要怎么证明确有此物，而不是你随口编出来的？」 梅雯皱眉, 直视着安卡：「陆讷死了, 就已经能够证明信真的存在。我们几个人, 只是想要抹黑芯扬, 搞垮晁仕钧而已, 没有杀陆讷的动机。」 对于梅雯的这句话, 安卡不置可否。 她没有表现出来, 而是问起了另一个问题。 「你说你们想要抹黑芯扬？」 「没错。」 「为什么？」 「这有什么为什么的？晁仕钧是老闆, 我们是下属, 下属被压迫，看老闆不顺眼, 想要把老闆拉下台, 不是很常见的事情吗？如果你是老闆，就会知道, 这样的事情，几天就会发生一次，甚至一天内，能发生不止一次。」 安卡对这几句话挺有共鸣的, 她扯了下嘴角，视线落在一边站立的莫攸身上。 莫攸正低着头和沙发上的一小块皮作对，他没有看她，也没有什么反应。 安卡双手交叉，撑着下巴：「没这么简单吧？」 梅雯看着安卡，没有说话，似乎在等着她下判断。 安卡的笑容有些淡，她向后靠了靠，把手枪搭在了旁边沙发的扶手边缘，摇晃两下，枪口突然泛起有些炽烈的温度，在沙发上面留下了一个黑色的孔洞。 安卡看着那个洞越烧越深，却没有松开手，直到上面窜出一点轻微的火苗，她才松开了手，轻描淡写地说道：「你们不仅想要拉晁仕钧下台，也不仅是抹黑芯扬。」 「你们是想换位，又或者，可以换一个词……」 「復辟。」 梅雯的瞳孔微微缩紧。 安卡继续说道：「晁氏当权，很多人都不满意吧？不只是你们，现在我们从窗户望出去，地面上来来往往走着的那些人，十个里面，至少有七个是不满意的，剩下的，还有两三个，是恨不得他死的。」 这个数据不是安卡猜测出来的，而是她使用「同声」技能检测出来的结果。 当她截取周围人十秒钟的心理活动，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对芯扬的怨念。 「你们想把这个当做一个导火索。陆讷死亡，陆言作为哥哥，只要他表现出极大的愤怒，宣称自己的弟弟是因为芯扬的压迫而死，就很容易煽动民众的情绪，进而挑起动乱。」 「动乱之中，你们则可以理所当然地让你们想要扶持的人上台。」 「如果我没猜错，这个人，就是陆言吧？」 安卡的笑容带了几分深意：「又或许，我其实应该叫他……栾言？」 她停顿一下。 看梅雯和袁海的表情，安卡知道自己猜对了。 虽然梅雯的表情仍然比较镇定，但是另一边的袁海，却是把心理活动都写在了脸上。 「在你们看来，栾市之中，栾姓才是正统。而晁家，只不过是个靠新鲜事物、靠网际网路、靠智能设备起家的暴发户而已。现在鸠居鹊巢，你们表面上不说出来，其实早就积怨已久了吧？」 梅雯神情冰冷地说道：「要是他们愿意让栾市越来越好也就算了。可晁氏做出的事情，一件比一件离谱。」 「比如呢？」 引导已经完成。 安卡成功挑起了梅雯和袁海的情绪，接下来，就该轮到这两个人，将那些细枝末节的事情讲给她听了。
第312页 「晁氏上位本就不干不净，他们和搜查队勾结，几乎是用武力解决一切问题，只要有反对的声音，就会被乱枪扫射至死，刚开始的时候，他们把人拉到街头去杀，从鞋子开始，再到双腿，等到腿脚全部烂成血水之后，再用枪对着胸口，把心脏打穿。」 「搜查队为什么会帮他们？」 「搜查队也不是什么干净的地方，晁氏出钱，给搜查队建了新的办公楼，并且将芯扬不远处的高档小区，包了一半的楼，给搜查队的人居住。」 「这不够吧？」 交易会「因钱而起」，但不会只有「钱」。 梅雯动了下肩膀，说道：「晁氏还答应，拆除市内所有的摄像头，限制居民持有智慧型手机和相机。」 金洵问道：「这和搜查队有什么关系？」 梅雯抬眼看向金洵，语气并不好：「只要没有记录，他们就可以肆意妄为，就算是杀了无辜的人，也不需要有任何顾虑。」 室内有几秒钟的沉默。 安卡松开相互抵在一起的手指。 「你刚刚说一件比一件离谱，如果这个算是第一件，那还有什么？」 梅雯说lj道：「十年前，为了清除威胁，让晁氏能够一家独大，他们找了各种稀奇古怪的理由，千方百计让栾家的人入狱，栾家大多数人，都在监狱里面被折磨到死。」 「最终剩下来的，只有栾言和栾讷二兄弟。他们没办法再用原来的姓继续生活，可是，二人刚刚成年，有心气，又不甘就这么逃往别处，只好换了姓氏，潜进了芯扬做员工。」 「十年，整整十年，就是为了这一天。」 安卡说道：「可惜，事情没有按照你们计划的那样发展。」 梅雯定定地望着前方，没有说话。 安卡：「所以，你收到的那封信，其实是一封警告信。」 梅雯点头。 「你觉得是晁仕钧发给你的吗？」 「也不会有别人了吧？我不知道晁仕钧是如何听说这件事的，他的渠道很多，或许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手段。他听说之后，给我发了警告信，并且，卸掉了下层的挡板，让陆讷直接坠落了下去——」 「是晁仕钧杀了陆讷。」 安卡看着梅雯的表情，突然问了一个和兇手不怎么相干的问题。 「陆讷坠楼的时候，你其实在现场吧？」 梅雯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 这样的表情，证明了一些事情。 「你在现场，虽然不是案发的房间，但是，却可以透过玻璃，看清陆讷坠楼的过程，当时，袁海因为震惊，完全忘记了自己的任务，也没有来得及拍照。」 安卡说出了莫攸之前的推测：「而搜查队会追查袁海，说明当时的确有人拍照。闪光灯闪过，才引起了注意。既然这个人不是袁海……」 「拍照的人是你，梅雯。」 梅雯的脸色不太好看。 安卡没有给对方缓和的机会：「照片现在在哪里？」 「照片已经被我烧掉了。」 就在梅雯说完这个的同时，他们脚下的地板，仿佛有轻微的颤动，安卡低了低视线，感受着下方的变化—— 这是发现线索之后，地面上建筑物的移动。 一分钟后，轻颤变成了剧烈的摇晃，他们需要抓紧周围的固定物，才能够维持身形。 大约又过了一分钟，颤动终于停止。 地图上，数字三，变成了「二」。 安卡不咸不淡地回应梅雯刚刚那句话。 「信也烧掉了，照片也烧掉了，你这么喜欢烧东西？」 莫攸提醒她：「还有二十分钟就到五点了，我们要撤回茶馆。」 安卡站起身。 莫攸问她：「要带他们两个走吗？」 安卡低声：「梅雯就不必了，让袁海继续跟着我们。」 …… 二十分钟后，茶馆二楼。 除了袁海之外，其他几人没有立刻回到各自的房间，而是来到了二层出挑的一处「观景区」坐下。 金洵仔细检查了周围，确定没有人干预以后，走到木质的小桌边坐下，说道：「感觉梅雯说lj得还挺清楚的，他们一群人，想要用假坠楼来诬陷芯扬，夺取晁仕钧手中的权利，把栾市带回正轨，结果中途被发现，反倒被晁仕钧掌握了主动权，最终，假坠楼变成真坠楼，陆讷死了。」 安卡：「你觉得这是真相？」 金洵一怔：「这不是吗？」 他认为整个解释合乎逻辑，而兇手就是晁仕钧。 安卡笑：「先说个简单的问题，现在我们只拿到了三条线索，其中可能还有无效的，在这种情况下，你觉得自己的推理可信吗？」 金洵陷入了沉默。 安卡继续问道：「梅雯说的这些，虽然听起来确实合乎逻辑，也和袁海说过的时间线相符合，但是，她有拿出任何能证明真伪的证据吗？」 「没有信，也没有照片。她刚才只是凭空说了二十分钟的话而已。」 「你怎么确定……她说的就是真的？」 金洵皱紧了眉：「梅雯说的是假话？」 「倒也没有那么绝对，只是仍旧有些疑点而已，我们不能立刻下定论晁仕钧就是兇手，他可是有不在场证明的。」 「虽然不在场证明不能完全说明问题。就算兇手不在现场，也可以提前抽走挡板，导致陆讷坠楼。」
第313页 「但如果我是兇手，就不会这么做。」 莫攸说道：「比起远程控制，还是在近处看着更可靠，抽走挡板很容易，放回去也同样容易，如果不在近处，很难确定袁海、梅雯几人是否会发现挡板的问题，临时又放回去。」 安卡点点头：「没错，而且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点值得在意，原本拍照的是袁海，梅雯收到信以后，确信会出现意外，所以才亲自到现场去拍照。」 「她明明知道会有意外，却没有阻止，甚至连信都没有透露给陆讷，说明她其实并不在意陆讷的死活，假坠楼还是真坠楼，对梅雯来说，并不重要。她只希望自己能够拿到照片而已。」 「他们这个『联盟』的关系，远没有想像中的那么坚固牢靠。」 于生：「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今晚先休息吧，明天下午三点，我们去见一个人。」 「谁？」 「小艾。」 金洵：「那个员工？」 「当时在场的人，只有小艾、梅雯、袁海、陆讷和陆言。现在陆讷死了，陆言和袁海当时在68层，梅雯在拍照，陆讷坠楼，剩下能够抽掉挡板的人……」 金洵：「只有小艾了？」 安卡又笑了：「你不要听风就是雨。听梅雯说完，就觉得晁仕钧是兇手，听我说完，就觉得小艾是兇手，等到明天听小艾说完，你又怀疑梅雯和袁海是兇手了，最后绕着绕着，说不定，觉得自己也像是兇手。」 金洵抓了抓头髮，有些无奈地笑了。 安卡：「别想太多，今天先好好休息。」 …… 其他几人离开，观景区只剩下了莫攸和安卡。 安卡轻轻倚在椅背上，脸上的笑意逐渐淡去。 莫攸看着她表情的变化，捏了下她的手，安卡将视线转向莫攸。 她问：「你怎么想的？」 「我们的想法应该差不多。」 安卡轻轻吸了一口气，看向远处交错行走的人群：「晁仕钧是个很彻底的旁观者。在贪慾面前，他根本不需要出手，所有的一切，就都会按照他希望的方向发展。」 他手里提着把刀。 刀上从不沾血。 反射着亮光的刀尖，只是轻描淡写地指着一个方向，便能引导人们在无知无觉间，踏进阴曹地府。 ——还以为自己是在追随光明。 第161章 十八岁 你在骗我。 莫攸把帐号卡放在桌面上, 想沿着安卡旁边坐下，安卡伸手垫了下他的胳膊。 「别坐这里了，进去吧。」 莫攸看了下四周来来回回的车辆, 问她：「嫌吵？」 安卡轻轻摇了下头, 对着莫攸打了一个手势，莫攸看见后，神情变了变，他重新站直，将通向他们房间的门打开，让安卡先走了进去。 莫攸跟在后面, 反手拽上了门。 他明白那个手势的意思。 在副本中, 玩家居住的地方是不会被监听的, 除此之外, 他们如果在其他地方说话, 就会被主神知晓。 当然, 这种「知晓」也不是清楚地听见他们说的每一句话——主神没有这样的闲心, 也对八卦没有什么兴趣。 它而是自动识别一些可能「威胁游戏秩序」的话。 比如, 玩家在游戏里面调个情, 说几句暧昧的话，主神是完全不会理会的, 它甚至都截取不到这样「无意义」的信息。 不过, 如果玩家说「他想要在副本里面制造核爆」，那主神绝对会重点监控这个人的一举一动。 而安卡刚刚的那个手势……就是她想要背着主神, 说点不该说的话。 安卡沿着床边坐下。 莫攸没坐，而是靠着一边的柜子，看向安卡。 莫攸：「说说？」 安卡轻嘆了口气：「还是先说说案子吧。」 「也行。」 安卡：「你认为谁是兇手？」 莫攸：「你刚刚说过，现在只拿到了三条线索, 还没办法下定论，我们不能草率判断。」 「那反过来说，你认为谁不是兇手？」 「梅雯。」 「为什么？」 「直觉。」 安卡笑着看他：「你用自己的直觉，来判断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 她这话里面多少有点酸味。 莫攸没有像往常那样退让，而是盯着安卡的眼睛说道：「就是因为素不相识才好判断。」 ——因为愿意相信，才会被骗。 安卡：「……」 比起安卡语气中的酸味，莫攸的话中，更多的是火药味。 安卡还不想在这种时候吵架。 莫攸移开视线，挪了下身体，从倚着柜子，变成了倚着墙壁：「虽然梅雯不是兇手，但是，就像你说的，她不在乎陆讷究竟是死是活，梅雯知道陆讷会死，却还是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坠楼，从容地拍摄死亡镜头。」 安卡冷笑：「从容？」 「不算吗？」 「从容是个褒义词。」 「所以？」 安卡看了莫攸一眼。 她看见莫攸有点茫然的神色，抿了抿嘴角。 用褒义词，等同于夸赞。 这人当着她的面夸别的女人，浑然不觉吗？ 安卡也不方便点明，只是绕开视线，站起身，走到莫攸面前，倚着他刚才靠过的柜子，说道：「勉强吧，但从容不代表精明。」
第314页 莫攸没接这句话，只是等着安卡继续说下去。 「如果她真的精明，就不该把重要的东西随身携带，还放在别人随手就能拿到的地方。」 安卡刚刚说到一半，莫攸意识到她指的是什么。 「照片？」 「嗯。」 「她没有烧毁，又觉得其他地方并不稳妥，所以随时带在身上。你趁乱拿到了照片？」 「不是我拿到的，是袁海。」 安卡笑：「不会在我说之前，你都以为我把袁海带回来，只是因为他今天的一个金粒还没有给他吧？」 「你没那么诚实守信。」 安卡半仰着头，并不觉得这是什么诋毁。 她有些放松地说道：「今晚再去袁海房间走一趟吧。」 「可以再等等。」 「怎么？」 「之前拿到袁海手机的时候，我在里面装了监听。」 说着，莫攸把一个指甲大小、闪着亮光的方形装置递到安卡手心里：「常亮是接通，现在灯在闪烁，说明没有在通话。」 安卡捏着那个小小的东西，突然笑了。 他们要把鱼线放长。 安卡：「你也不像什么好人。」 莫攸同样没有否认。 他想到什么，问道：「除了案子，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吗？」 安卡收了表情：「嗯，晁仕钧这个人，我之前进芯扬的时候，远远地看了一眼。长相年轻，周围围了很多人，他身上给我一种危险的感觉，不是杀人犯的那种危险……」 安卡想了想，却也是给出一个模煳的形容。 「是另外一种，来自潜意识的警惕。」 安卡说完，望向莫攸，发现他正神色深沉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想什么呢？」 莫攸抬手捏着她的手腕：「你用潜意识来判断别的男人。」 安卡：「？」 莫攸：「危险从某种程度来说，也是褒义词。」 安卡：「？？」 「你这是强词夺理。」说了一句，安卡又想到，「而且你这不是明白我刚才说的什么吗？还装作浑然不觉？」 莫攸难得笑了下。 他上前一步，伸手拽了下窗帘，从身后抱住安卡。 他轻声说道：「我们之前的事情一笔勾销。」 莫攸想要哄人。 安卡发出一声气音，肩膀也抖动一下：「什么啊你就一笔勾销？」 她可不觉得能这么随随便便就翻篇。 他私自顺走巫术盒子的事情，她还没要到一个结果。 「那我再友情附赠一点。」 安卡以为莫攸所说的「友情附赠」，是会侧过脸来吻她，她轻轻偏过头：「嗯。」 莫攸却只是看着她的眼睛，低声说道：「你似乎忘记了一件事。」 「什么？」 莫攸：「刚刚我们和梅雯对话结束，地面晃动，建筑移位，说明我们又找到了某条线索。线索是什么？」 安卡突然头皮一麻，她从莫攸的怀抱里撤出来，回头看他。 线索。 她回忆之前的情景，最后一句话是—— 「照片被梅雯烧掉了。」 莫攸摇头：「照片根本没被烧掉，现在就在袁海那里。这句话明显是假话，假话是不会被当做是线索的。」 安卡捏了下手指。 她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盲点」了，这样的疏漏实在太罕见，所以当它真的出现，就会让人更加在意。 安卡：「他们想要抹黑芯扬……不，这是动机，不是线索。」 安卡继续回忆：「陆言和陆讷其实姓栾……」 她说完又摇了摇头：「这个是我先提出来的。」 莫攸看着安卡的眼睛说道：「你的做法很聪明，你主动说出了很多推断。比如，陆言和陆讷姓栾；比如，他们想要帮助陆言上台；又比如，梅雯只说了那封信的内容，没有直接定义，而你却说出了那封信其实是一封警告信。」 「这些推断如果由梅雯先说出来，肯定会算作线索。」 「但由你先说出口，就不算在其中。」 「而梅雯说的那些，只是些辅助我们理解案情的『歷史』背景，并不是线索。」 安卡拧着眉，她可不觉得莫攸是在恭维她，她说道：「你不要绕弯，线索到底是什么？」 莫攸面色不变：「你答应以前的事一笔勾销。」 安卡：「……」 「你威胁我？」 莫攸摇头：「我不计较你和君潜办婚礼、选戒指的事情，不计较你夸景迁画画好看，也不计较你和乔铎暧昧不清……而你只是不计较我拿走巫术盒子，我不觉得你亏了。」 安卡：「没有暧昧不清。」 莫攸问她：「你之前告诉乔铎落城资源点，还不算暧昧不清吗？」 安卡抬眼看向他。 「你怎么知道这个？」 莫攸：「如果不是非常清楚你的习惯，或者和你一起生活过很长时间，根本不可能找到那个资源点。」 安卡：「……」 「行。」安卡干笑着妥协。 「一笔勾销。线索是什么？」 莫攸：「说线索之前，你还记得袁海是怎么形容陆言和陆讷两兄弟的吗？」 安卡说道：「两个人都挺瘦的，长得很像，陆言是哥哥，戴眼镜，黑头髮，比较高，陆讷比陆言稍微矮一些，染了橙棕色的头髮，打了耳钉。搜查队调查后，给出的资料上差了三岁。」
第315页 安卡的记忆很清晰，她能够明确重复当时袁海说过的话。 「那梅雯呢？」 安卡回忆梅雯话语中，关于陆言和陆讷的描述。 ——栾家大多数人都在监狱里面被折磨到死。最终剩下来的，只有栾言和栾讷二兄弟。他们没办法再用原来的姓继续生活，可是，二人刚刚成年，有心气，又不甘就这么逃往别处，只好换了姓氏，潜进了芯扬做员工。 想到这里，安卡的目光微紧。 栾家其他人的境遇只能算「故事背景」，和案件没有直接关系。 栾言、栾讷两兄弟更改姓氏，则是安卡提出来的。 这样，剩下来的只有—— 「二人刚刚成年。」 安卡的声音在静谧的室内响起。 莫攸：「如果我和你说，我刚刚成年，你第一时间会想到什么？」 安卡：「你在骗我。」 莫攸：「……说正经的。」 安卡抬了下肩膀：「你刚刚过完十八岁的生日。」 莫攸点头：「如果陆言和陆讷两个人差了三岁，那陆讷成年的时候，陆言已经二十一岁了。人们很少形容一个二十一岁的人是刚刚成年。」 安卡：「除非，他们的年龄相同……是双胞胎。但这依然只是猜测，并不能排除，梅雯平时说话习惯与众不同的可能性。」 莫攸没有否认安卡的说法。 他说：「等拿到梅雯拍的照片，就真相大白了。照片上，会同时拍到陆言和陆讷两个人。」 第162章 改名换姓 金粒在主神空间就是废品。…… 太阳逐渐沉下去。 屋内失去了光线, 淡淡的发暗。 安卡没有抬头，坐在床边，双腿蜷起, 浏览着面前低低摆放着的黑色笔记本电脑, 她轻声问了句。 「有什么动静吗？」 莫攸则是看着面前的那个「监听器」，摇头：「没有，如果有动静，你会听到它震动的。」 「哦。」 安卡回復得有些心不在焉。 副本的事情需要时刻注意，同样的，主神空间那边的情况也不能含煳。 她的视线扫过电脑屏幕上, 和「邮件」相关的事情, 乔铎给她发了一些「邮件」发送的原理, 还有些是发送邮件的注意事项。 每封信的开头和结尾, 都附带几行代码, 方便玩家查看后, 自动删除。 而针对主神空间中不同程度的玩家, 他们准备的邮件内容也是有所区别的, 虽然不可能为每一个人「量身打造」, 但也分门别类，尽可能适应查看邮件之人的「口味」。 莫攸知道安卡在专注什么, 他放下监听器, 也问了安卡一句。 「你那边呢？有什么动静？」 安卡的视线仍旧盯着屏幕，她摇头：「游戏大厅那边倒不会出什么事情。不过, 之前准备的邮件，要开始发送了。 我们再找到两个线索，就会轮到判断谁是兇手的环节，最多也就是明天或者后天。 假设我们能够顺利回去, 在那之前，邮件要全部发完。」 「需要手动发？」 「乔铎说手动发比较稳妥。」 莫攸轻应了一声。 安卡知道莫攸不喜欢谈论别人，她侧过身，刚想说几句话，让他不要胡思乱想，电脑屏幕上就弹出了乔铎的对话框。 原本「聊天功能」是在帐号卡上的。 但此时帐号卡连在了电脑上，聊天的内容也会直接在屏幕上显示出来。 ——电脑屏幕挺大的，比在帐号卡上清晰很多。 【方便说话吗？】 屏幕弹出对话框的时候，莫攸往安卡这边挪了挪。 他原本是半坐在床上的，此时，整个人平躺在安卡旁边，他的目光落在屏幕之上。 安卡从屏幕前抬起头，差点顶上莫攸的下巴。 「干嘛？」 「我来回。」 安卡看他：「你来回，邮件的事情就彻底不用想了，别说合作愉快，恐怕连合作都谈不上。」 莫攸退让了一步：「那我看着你回。」 安卡张了张嘴，要说什么，最终，她想起了刚才他们说过的话——一笔勾销。 她还不想让一笔勾销的事情再冒出什么不和谐的苗头。 安卡点点头，侧倚在莫攸身上，敲着键盘。 【方便，你说。】 莫攸伸出一根手指，敲了两下后退键，把「你说」两个字删去，只留下了「方便」。 安卡扭头：「不是说看着我回？」 莫攸面无表情：「少回一点，别说那么多话。」 安卡：「……」 她笑着：「莫队，人与人之间的交流要尽可能和善，尤其，我们还是合作关系。」 莫攸丝毫不为所动，仍旧面无表情：「他不配。」 安卡：「……」行吧，你说什么是什么。 安卡按下回车，将这句「方便」发给了乔铎。 乔铎很快又发过来一句。 【那边是只有你一个人吗？】 安卡看见这句话就觉得大事不妙，她转头看了一下莫攸，见这人没有任何反应，于是又僵硬地收回视线。 莫攸压着安卡的肩膀，让她不要乱动，替她回答：「对。」 安卡闭了闭眼睛。 ——你不要藉机钓鱼诶。 【对。】
第316页 安卡发完这个字。 乔铎停顿了几秒，发过来了一句让安卡想要瞬间合上笔记本屏幕的话。 【安卡姐，你真的不打算考虑一下我吗？】 安卡能够感受到莫攸在她身后的视线，炽烈得好像能够将她的后背烧穿一样。 笔记本的屏幕上虽然有些亮光，但大体上还是黑色的界面，通过反射出来的景象，莫攸能够清晰看见安卡脸上「多变」的表情。 安卡想要把被子掀起来蒙在自己头上。 莫攸却没让她做成这件事，只是说：「你回你的，这句我无所谓。」 ——无所谓？ 安卡：你要不要先把你搭在我腰间、随时准备发力的手挪开再说无所谓啊。 她硬着头皮回了一个字。 「不。」 想了想，又多回了一句。 「真不行。」 …… 安卡回完这句话，就单手把电脑屏幕扣上，连同电源，外加整个电脑一起丢进了旁边的沙发里面。 沙发很软。 电脑投进去之后，瞬间陷出了一个坑。 坐在安卡的角度，已经看不见电脑了，她这才觉得，自己从危险的悬崖边上重新迈回了人间。 安卡：「我拒绝了。」 莫攸没有应声，只是手臂收紧，翻转身体将安卡压进了床里。 安卡被罩在阴影里。 她以为莫攸没听见，又重复一遍：「我拒绝了。」 「嗯。」 「别这么近……」 「不近。」 「昨天已经很多了。」 「不多。」 莫攸的手指轻轻覆住安卡的嘴，压下了她接下来的话。 「？」 …… 虽然刚刚解决了「不少」矛盾，两人之间的气氛很好，就算重复一遍昨天发生过的事情，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但是，副本进展到了第二天，主神显然不会好心到，让玩家真的像是出来旅游一样，可以无所事事。 吻从唇边移开，落在颈侧的时候，床边那个「监听器」突然间震动起来。 与此同时，窗外有清凉的风卷进来，带着窗帘，飘到墙面上，堆出几条褶皱。 两个人面对危机情况的反应都很惊人。 不过半秒钟，他们的视线已经十分清明，莫攸坐直身体，安卡也半撑着靠在床头没什么花纹雕饰的硬木板，抬起几根手指，捏起了监听器，放在两人中间。 莫攸从旁边的衣架上拽了件衣服递给安卡。 安卡一边套上，一边将录音设备调亮。 监听和录音同时进行，确保他们不会遗漏什么线索。 之前，第三条线索发生的一点「小意外」，让安卡确信，这个过程是非常必要的。 安卡低头：「专心听一下。」 「嗯。」 「你觉得袁海是给谁打电话？」 「如果不是我们根本不知道名字的新人，那应该就是晁仕钧和陆言中的一个。」 「我在大厅里面见过晁仕钧，能记住他的声音，如果听到陌生的声音，那或许是陆言。」 莫攸点头。 电话铃声大约响了二十秒左右，对面接了起来。 那人比起梅雯，更加谨慎一些。 他没有在袁海之前说话，想必是知道，袁海本身就是个「危险」，如果有人控制住了袁海，拿走了袁海的手机，会发生意外。 这人先沉默一会儿，能给自己留一点退路，掌握主动权。 一旦察觉不对劲，也可以立刻挂掉电话。 …… 另外的房间内。 袁海坐在椅子上，在他面前的桌面上，只有一个不怎么明亮的檯灯，将他的半边脸照亮。 袁海其实挺年轻的，最多也不过三十一二，但是，由于他不怎么注重日常装扮，一件衣服可以穿半个月也从不清洗一次，头髮也很少打理，乱蓬蓬的，所以看起来像是近四十岁的人。 他此时戴了一副眼镜。 透过镜片，原本充满呆滞、浑浊和慌乱情绪的眼神，带上了一点锐利和精明。 他拨通电话后，先开了口。 「餵。」 「照片拿到了。」 「从梅雯那里？」 对面说话的人是晁仕钧，晁仕钧的声音中没有任何上级对下级、或者掌权人对普通人的落差，他和袁海说话的语气，甚至像是朋友。 袁海：「嗯。」 「一共有几张？」 「六张。拍摄的技术很好，图像分明，角度精准，从那傢伙坠楼开始，一点都不差。如果把这个送进法庭，肯定是铁证。」 晁仕钧笑：「铁证也能用钱买。」 袁海似乎很习惯晁仕钧的作风：「我当然知道能用钱解决，但是，你解决得了法庭，解决不了舆论，这东西如果散播给民众，再配上几条文字说明，简直就是完美的燃料，火一旦烧起来，谁都拦不住。晁氏能解决一百人，能解决lj一千人，可如果是一万人、十万人呢？」 晁仕钧沉默了几秒，说道：「我不会让照片流传出去。」 「这话你和我说不好用的，就算我拿到了这几张照片，可是难保梅雯那边有没有储存在卡里面的原件。」 「就算有，她也没机会发了。」 袁海一瞬间没太听明白晁仕钧的意思：「什么？」
第317页 「梅雯现在应该已经顺着栾江的江水，飘到下一个省了。」 「你杀了她？」 「你这个形容并不标准，应该是我派人杀了她。」 「晁仕钧，你疯了吗？死了一个人你嫌不够，一定要把所有人都埋进去你才甘心？你知不知道事情会越闹越大？现在连别的市的人都找到我了，可想而知传播得有多快。」 晁仕钧突然笑了一声，笑声有些疯狂：「你心疼她吗？」 袁海的情绪并没有因为晁仕钧这句话而平復下来，他和梅雯的感情并不深，只是形式上的婚姻而已，早就名存实亡，甚至因为合不来，还经常心生怨恨，但即便如此，袁海不认为晁仕钧是在做某件正确的事情。 袁海：「我没和你开玩笑。」 晁仕钧声音微冷：「我也没有开玩笑，袁海，你不要改个名换个姓，就真当自己不是晁氏的人了。 我现在是为晁氏扫平障碍，今天杀了梅雯，明天，就轮到剩下的那个，我不会允许栾家的人留在这个城市上，过着和我一样的生活，唿吸着和我相同的空气。 我觉得噁心。」 袁海陷入沉默，他看着面前的照片。 晁仕钧问他：「你是我哥，你不应该站在我这边，支持我的所作所为吗？ 建立晁氏是你决定的，杀干净栾家人也是你提议的，你现在在做什么？ 你突然说，想像个普通人一样生活，是不是有点晚了？」 袁海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说了句：「兄弟之间的感情没多么靠谱，你看陆言和陆讷，不是为了一点还没拿到手里的权力，就已经闹得拔刀见血了？」 晁仕钧笑：「你可能会看不起我，但绝不会背叛晁氏。」 袁海的手指覆住了那些照片。 他这个弟弟，有掌权的能力，也有扫平障碍的野心，唯一的缺点大概是，目中无人不会演戏。 袁海闭了闭眼睛，轻嘆了口气，说道：「你杀你的人，我不会管。」 情绪平復下来。 袁海又问了一句：「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晁仕钧隔着玻璃，看向窗外的细微星光。 栾家很注重城市的环境，即使是在曾经重工业发展的黄金时期，栾市的天空依然漆黑如墨，其中嵌着相当多的星星，从没有过很严重的空气污染，这十年间，虽然晁氏并不怎么注重这些问题，但依然能够享受栾家留下来的良好环境。 即使天上的星星比起十年前，可能已经有些黯淡，能看到星星的数量也在减少，但尽管如此，天空仍旧有着惊人的魅力。 不过，晁仕钧可并不怎么喜欢这种魅力。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这道理他固然明白，但若是这前人是「栾家」，他宁愿把树砍了。 「先把你手上的照片处理掉吧，今晚就处理干净，不要留下痕迹。 我听你之前说的，现在跟着你的那群人不太好对付，你小心着点，别被他们发现了。 等到明天的时候，我托人给你送一份新的照片集，你想办法把这套照片发给报社，让他们登一下。」 「新的照片集是什么？」 「当然是给那些无知的人展示一下芯扬的实力，我们正好要发布一款新的cpu，趁着这个机会，也一起宣传出去。到时候，谁还会记得公司内部究竟死了几个高管？」 袁海沉默片刻，最终还是说道：「嗯。」 「你住在哪里？」 「芯扬隔壁街的茶楼。」 「你怎么住到那里去了？」 「那些人安排的。」 晁仕钧听闻此话，有些讽刺地笑了下：「他们还挺有钱，住得起这种位置的茶楼。」 「他们每天答应给我一个金粒。」 「阔气，一个金粒都能在芯扬附近的小区里面买半套房了。」 …… 就在这时，另一边的安卡和莫攸都从床上站了起来。 他们注意到，地面开始轻微地晃动。 ——熟悉的徵兆。 「看来情况不太好，也不知道我们监听晁仕钧和袁海的对话，究竟是对是错。」 「触碰到线索了。」 「线索当然不会是一个金粒半套房这种无聊的运算公式。」安卡突然笑了下，「不过，我也确实没想到，一个金粒在这里会这么值钱，早知道我就换成其他东西了。」 莫攸带着安卡的手臂，这次地面摇晃地有些剧烈，他们相互抓着，避免跌倒。 「金粒在主神空间就是废品，你留着也没有用，现在，还是说点正事。」 「正事有什么可说的？线索就是——袁海和晁仕钧是兄弟，不过，他们看起来真的不像兄弟。袁海身上，也完全没有晁仕钧身上的那种危险感。」 「没有危险感的人不是更可怕吗？」 莫攸看向安卡。 安世筱就是个不会给别人任何危险感的人，这样的人一般都会显得比较亲和，而如果亲和的人强大起来，就会产生效果明显的「煽动力」。 地面在移动，但袁海和晁仕钧的对话却没有停止。 …… 「这次的事情结束，我不会再碰晁氏的事情，还有，梅雯打算给我的二十万，你要原封不动交给我。」 「别说二十万了，两千万都是小事。」 袁海声音平静：「我只要二十万。」
第318页 …… 当地面重新静止下来后，监听设备也重新变成了原本闪烁的状态。 通话中止。 安卡没有心思在坐下来休息，她走到厨房边上，拿起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边喝边说：「你说的倒也没错，没有危险感的人更可怕，如果不是有监听，我们可能也很难猜到袁海和晁仕钧之间的关系，以及袁海的真面目。 他的表演能力还是很强的，这么多次接触，他演出来的反应和表情，从没有过什么问题。」 「除了那一条人物线索，从袁海和晁仕钧的对话中，我们还能够知道两件事。」 「第一，袁海今天晚上就要将照片毁掉，我们要想想办法，得到照片，就算得不到照片，至少要看见照片中的内容。」 莫攸：「这个很简单。」 安卡看莫攸的眼神，猜到了他的想法：「你想让于生出手？」 「于生有一个技能，和他的性格很搭配，是『排异』，全称就是消除异常，这个技能虽然没什么攻击能力，却能够用作修復物品，如果我没猜错，袁海打算处理照片的办法，应该也就是像梅雯处理掉那封信一样，直接烧掉。」 「只要他站在袁海门口，于生完全可以做到復原照片、拿到手里并且不被发现。」 「袁海不会注意到桌子上的灰是不是少了几克。」 「第二，晁仕钧明天还会送来新的照片，并且他想要杀掉剩余的那个栾家人，斩草除根。」 安卡将杯子里的水喝干净。 她突然说道：「莫攸，你有没有注意到另一件事？」 「什么？」 「我们刚刚把梅雯从兇手中排除掉，就听说她死了。」 「这或许只是巧合。」 「但愿吧。」 第163章 违和感 这是最符合逻辑的判断。 咚咚咚。 几下有节奏的敲门声在走廊的尽端响起, 银色的门把手旋转，门被推开了一条缝，安卡看见, 于生从门缝中探出了半个脑袋。 他很警觉, 手指紧紧扣着门把手。 尽管刚刚敲门声的节奏，已经能够透露出「没有问题，外面很安全，我们有事情找你」这样的信息，但是于生还是在亲眼看见门外只有安卡和莫攸两个人时，才松开了抓着门的那只手。 门开了一半。 于生似乎刚刚洗过澡, 身上穿着一件有些单薄的t恤, t恤的袖口, 是一排灰色的小熊图案, 小熊的眼睛黑黑的, 形态各异, 也很可爱。 「出什么事了吗？」 安卡简练地说了一句：「袁海会在今晚烧掉照片, 我们需要你帮忙。」 「照片？」 于生眨了眨眼睛, 他记得, 袁海是没有拍到照片的。 安卡解释了几句和袁海有关的情况，包括……袁海案发时没有拍到照片、梅雯替他拍了照片, 以及后来他们探查现场的时候, 袁海拿走了梅雯身上的照片，梅雯被晁仕钧杀死这一系列的事情。 于生听后, 点了点头。 安卡的解释很清晰，也挺有条理的，于生很快就理清了这些前因后果—— 表面看起来，袁海、梅雯、陆言和陆讷是站在一边的, 但实际上，这些人都各怀鬼胎，真要论起「目的」，每个人的目的都不太一样。 「陆言和陆讷两个人改换姓氏，十年磨一剑，希望通过伪造的坠楼案，掀动民众情绪，推翻晁氏，重新成为栾市的主人。」 「梅雯是知情人，她的目的同样是推翻晁氏，但是，这个过程中，陆言和陆讷是否活着，她并不怎么在意，她更重视的，反而是手中的照片。 不过，也正是因此，她被晁仕钧盯上了，并且在几个小时前，被杀害抛尸。」 「虽然梅雯和袁海是夫妻，不过，她似乎并不知道，这个和她朝夕相处的人，其实是晁仕钧的哥哥。」 「至于晁仕钧，那封威胁信多半是他发给梅雯的，他知道这几个人要伪造坠楼案，干脆顺水推舟，弄假成真。」 于生：「可是晁仕钧不在现场，他是怎么杀人的？」 「虽然他不在，但是不要忘记，场上还有另一个人。」 「小艾？」 「没错，袁海说过，在案发的时候，他没有注意到小艾在哪里，很可能，当时小艾就站在下面一层的窗口，等待陆讷下坠时，他就抽掉挡板。有小艾操作，就算晁仕钧不在，坠楼也能够顺利完成。」 于生：「所以，兇手其实是小艾？」 「还没有办法下定论，需要拿到照片，才能够确认。」安卡的视线低了低，看向袁海房间的方向，「说不定，有更大的惊喜等着我们。」 「惊喜……」 「主神没有说过，兇手只有一个人。 如果我猜的没错，这很可能是合谋作案。」 …… 走廊里的灯年头有些久了，明明暗暗。 袁海坐在桌前，伸手捏起桌面上的照片，他的内心有些复杂。 十年前，晁氏空降栾市市区，他们带着先进的科学技术，试图带领栾市完成一个「飞跃」，一举成为国内的先进城市。 晁氏原本以为，他们能够得到相当隆重的接待。 毕竟，他们构架出来的美好蓝图，足够诱惑每一个对「建设城市」感兴趣的人，只要对未来有一星半点的憧憬，都不会拒绝。
第319页 然而，土生土长的栾市人，以栾家为首，对此极为排斥。 甚至声称，栾市的地盘，不允许晁氏、芯扬的人踏足半步。 一进来就碰了个钉子，可晁氏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人，软的不行，他们还有其他办法。 晁氏带着金钱，勾结灰色地带的一些产业，形成自己的势力范围，他们准备充足，又有着源源不断的资金来源，而灰色产业的那些人，往往对栾市没有什么归属感，只把「钱」当做是唯一的信仰。 一年后，晁氏的地下势力已经相当庞大，他们来到搜查队的总部，进行为期三天的秘密谈判。 表面说是谈判，实际上，是逼宫。 自那以后，晁氏有了搜查队的协助，逐渐由暗处走到了明处，和栾家正面交锋。 这样的交锋大概持续了三个月。 结果是，栾家完败。 只勉强剩下了栾言和栾讷两兄弟。 领导那场交锋的，是晁仕钧和袁海的父亲。 袁海回想着这些事情。 它们好像距离自己很遥远，也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袁海相信自己是个普通人，应该过着普普通通的生活。 尽管…… 袁海二十一岁时，晁氏掌权，他曾经参加芯扬公司内部关于「如何处置栾家人」的表决会议。 会议上，袁海作为晁氏的第一继承人，力排众议，说出了「全部杀掉」四个字。 就算是这样，袁海仍然认为，他只要把平庸的一生过完，就足够了。 他想平平淡淡地当一个记者，赚着只够在郊区租房子的工资，每天挤着早班车，奔波忙碌，养家餬口…… 哦，他想起来。 他的家好像没了，那就想办法再拼凑一个新的出来吧。 …… 袁海手腕轻动，引导着打火机的火苗，落在了那几张照片的一角，火苗将照片烧出了一条黑边，光芒在黑暗中跳动，逐渐扩大，最终，火焰将照片全部覆盖，原本彩色的照片，变成了桌面上的一堆灰烬。 袁海移开视线，躺在床上，他像是想起什么，拿出手机给晁仕钧发了一条简讯。 「照片已经烧掉，以后，别再像前两天那样，让搜查队四处找我了，很烦。」 「表面工作要做好嘛。」 晁仕钧玩世不恭地回復了一句。 袁海看着那句话，不置可否地将手机丢到一边，屏幕暗了下去，室内陷入一片黑暗。 反正，等到明天过去，栾家人死干净了，一切也就结束了。 …… 「照片怎么样？」 袁海的房间外，安卡看着于生手中逐渐成型的六张照片，轻声问道。 「没什么问题，袁海烧东西很规矩，房间里面虽然开了窗，但是没什么风，很方便收集桌子上面的残余灰烬。」 大约过了半分钟，于生把照片交到安卡手上。 安卡要翻转手腕，看看照片的正面，却被莫攸压住了。 「嗯？」 「照片上可能会有线索，我们现在只剩下一条线索的机会了，还是小心一点。」 「你的意思是，我先把自己的猜测说一遍，这样，即使照片上面有什么线索，由于我已经说出来了，所以也不会耗费最后的那一条线索。」 「嗯。」 「猜测挺简单的，楼下的挡板是小艾抽掉的，至于楼上，原本他们安排的应该是陆讷坠楼，但是在最终关头，陆讷和陆言产生矛盾，陆讷把陆言推了下去。」 于生：「什么矛盾？」 「袁海和晁仕钧通话时，曾经提起过这个……是权力之争。 可以想像，如果表演一场假坠楼，引起动乱，那么，就算栾家最后真的重新掌权，这权力，也握在陆言这个哥哥的手里。 但假如陆言死了，陆讷就可以藉机把陆言塑造成一个死亡英雄的形象，让自己成为一城之主。」 「可是，这里面有个问题，他们原本要表演假坠楼，陆讷不知道下面的挡板会被抽掉，就算他把陆言推下去，也没办法杀人啊。」 「所以，我说是合谋。」 「陆讷和小艾合谋要杀了陆言？」 「嗯。」 「他们相互配合，做了这个局，不过我猜测，小艾多半是受到了晁仕钧的指使，去挑拨陆讷和陆言之间的关系，之前我听到，晁仕钧说小艾做的不错，正打算给他升职。」 于生微怔。 这其中的关系有些复杂，但是，暗含着一个十分惊人的事实——所有人都把自己的利益，放在了优先考虑的位置。 合作还是敌人，也只不过是一念之间而已。 安卡说完，翻开了照片。 坠楼的那一张照片，是从侧面拍摄的，同时拍到了被推到外面的陆言，以及贴着六十八层边缘而站的陆讷。 两个人，有着一模一样的脸。 「是双胞胎。」 于生：「这要怎么判断，掉下去的其实是陆言？」 安卡指了指照片：「你看坠楼之人刚刚离开窗户时的表情，明显是相当震惊。 如果按照他们原本的计划，是陆讷坠楼，他跳下去并不会觉得震惊。因为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而现在这样，只有一种可能。 陆言原本以为陆讷会主动跳下去，却没想到，陆讷根本没有跳，而是将他反手推了下去。
第320页 所以，跌落的陆言，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安卡将照片都看了一遍，最后一张照片，拍摄的是六十七层窗口处的情景，那里站着一道黑影，显然就是「抽走挡板」的人。 她仔细辨识了一下，和小艾的身形相近，但无法完全看清脸，只能看见被兜帽盖住的侧面。 照片翻完，地面没有移动，最后一条线索还没有触碰。 …… 安卡说道：「先回去吧。」 于生穿着小熊t恤，走回自己的房间。 安卡和莫攸也往回走，来到门口开门的时候，莫攸站在安卡身后，突然说道：「你真的认为是小艾和陆讷合谋？」 安卡推开门。 「目前来看，这是最符合逻辑的判断。」安卡没有回头，一边进房间一边低声说道：「不过，你应该也注意到了，那种蔓延在我们周围的违和感。」 就好像…… 他们忽视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一样。 第164章 形单影只 主神空间乱了 主神空间乱了。 这个「混乱」并没有表现在外面。从表象来看, 每个人都在做着他们应当做的事情，该去参加副本的人一个不少，竞技场里面也仍旧热闹非凡。 但是, 如果走在人群之中, 仔细感受，就能够隐约察觉到一种和往常不太一样的氛围。 那是某种隐晦的躁动。 这种躁动蔓延在空气中，每当有玩家对上视线，他们都能够感受到，对方的眼神中，和自己的眼神中, 散发着同样的, 企图「搞事情」的光辉。 即使他们素不相识。 …… 网吧已经变成了喧闹的讨论区, 只剩下「事件的中心」, 还是一片平静。 乔铎揉了揉眉心, 把脑袋枕在椅背上。 他看着屏幕上所有的灰色光点, 全部变成黄色, 又全部变成绿色, 心中有满足的感觉涌上来, 黄色和绿色分别代表着「传递成功」和「顺利删除」。 现在的情景，说明一切顺利。 计浮摇头晃脑, 神态虚浮地说：「……终于可以睡觉了。」 他拉下眼罩, 一副不再过问世事的模样。 乔铎用手肘怼他一下：「你不想出去看看外面变成什么样子了？」 「还能有什么样子？怀疑、兴奋、惊讶、感动、慌乱，一切可能在人类身体中出现的情绪, 会在这一刻达到巅峰，所有人都会想着同一个名字。」 计浮闭着眼睛，嘴里含着鱿鱼丝，缓缓说着。 「不过, 想到我们两个只能事了拂衣去，心里还挺不是滋味的。应该在邮件上给我们也署个名，你说是不是？」 计浮没有等到乔铎的答案。 他有些疲惫地睁开半只眼睛，看向身侧。 计浮看见，乔铎丝毫没有「不是滋味」，反而带着一点笑，看着屏幕上邮件末尾的那个名字。 安世筱。 计浮移动视线，看了下天花板，表示对爱情中的人类理解无能。 他摇摇头，抽动了两下胸腔，又重新闭上眼睛，窝进了软绵绵的椅子里面。 …… 安卡几人是在芯扬旁边的一家面馆见到小艾的。 他们昨天就已经注意过这些「警卫」的活动作息。 下午，警卫们会有一个小时的晚餐时间，一半人是四点到五点，另一半人，是五点到六点。 刚开始，安卡还有些担忧，如果小艾是五点到六点那一拨人，他们应该用怎样的办法，才能见到对方，毕竟，对于玩家来说，能在外面停留的时间，只到下午五点。 不过，主神似乎并没打算在这样的问题上为难他们。 小艾四点停工，四点十分，准时出现在了芯扬对面的面馆。 「我想，我们可能有事情要和你聊聊。」 安卡沿着小艾对面的位置坐下来，她双手平放在桌面上。 小艾听见她的声音，抬起头来打量了一番面前的人，他有些警惕，正当他想要拒绝的时候，他逐渐向下的视线，停留在了安卡袖子下面，一支黑黑的枪管之上。 枪口的方向，正对准他。 小艾只是芯扬的警卫，并非搜查队。因此，除了陪同晁仕钧外出的时候会悄悄配枪，其余时候，他都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此时，他看见安卡的枪口，又看了看站在安卡身后，表情不怎么友善的其他四个人。 小艾尽力保持了镇定，他不想在这种时候，引起什么骚乱。 倒不是因为他恐惧安卡手中的枪，在芯扬当警卫这么多年，他遇到过很多危险的情况，也早就对自己的「职业风险」，有相当清楚的认知。 但是，他不想在人多的地方引起注意，这会对芯扬不利。 小艾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 …… 袁海没有跟随安卡等人一同前来，按照他自己说的理由，是突然听说梅雯出了事情，需要去看看。 前半句话固然是事实，后半句话就不一样了。 安卡注意到，袁海在白天的时候，收到了晁仕钧发来的「宣传芯扬公司新产品」的照片，还有几张由芯扬内部人员写好的文字内容，照片和文字，都装在一个不透明的档案袋里面，在档案袋的封口处，是一个蓝色的印章——秘。 封装严密，可以看出晁氏对于这次「宣传」的重视。
第321页 交接的时候，有种国际间谍会面的架势。 ——仅仅是架势，是否真的保密性极高，就说不准了。 而在安卡几人和小艾见面的同时，袁海会把这个档案袋交给报社的人，再由报社的人将文字稿和照片排版，于今晚送去印刷厂印刷。 明天一早，报纸会送往栾市大街小巷的报刊亭。 …… 安卡手里捏着枪，袖子掩盖住了大半部分，她和小艾在一处有些阴暗的小巷停住。 小艾猜测道：「你们是绑架袁海，昨天闯入芯扬、破坏掉供电系统的那群人？」 安卡低低地笑了一声：「你这个遣词造句不怎么礼貌。」 「？」 「首先，我们带走袁海，不是绑架，是他自愿做我们的『顾问』，我们每天还会给他一个金粒作为报酬，你有见过哪个绑架犯好心到给人质提供住宿，还给人质付工资的吗？」 小艾：「……」 安卡继续说道：「而且，虽然我破坏掉了供电系统，但也只是暂时的，从芯扬离开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恢復如初，甚至我还帮你们解决了部分电路老化的问题，我想这值得一句感谢。」 小艾：「……」 安卡的话语带着明显的玩笑意味，正当小艾觉得，场面朝着有些奇怪的方向发展时，安卡的语气却突然调转，小艾的肩膀打了个冷颤。 安卡冷声：「你的全名叫什么？」 「艾成义。」 「有能够证明你名字真伪的证件吗？」 「我是黑户，没有身份证，也没有上过学，十岁的时候，芯扬来到栾市，他们捡到了我，从那以后，我就一直在芯扬工作。」 安卡轻微皱眉。 没有身份证？ 如果艾成义真的如他所说，是个黑户，那么，这个名字的可信服度就非常低，就算他真的用这个名字用了二十多年，主神也未必会认可。 之前那种不协调的感觉越发强烈。 安卡觉得身后有一道灼热的视线正盯着自己。 可是，当她用余光看向后方，却只能看见来来往往的车辆。 她身后的这一条街，就是当城市中心的数字由「五」到「一」之后，剩下的那一条狭长的，代表「一」的缝隙，像是汉堡里夹着的那一片菜叶。 安卡看着小艾的眼睛，问道：「一星期前，芯扬公司内部，发生坠楼案的时候，你在哪里？」 「我在工作。」 「在哪里工作？」 「我的工作地点只有一个，就是芯扬一层的入口处。我在那里负责调配公司内部的警卫，以及接待来宾。」 就在小艾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安卡脚下的地面突然晃动了起来。 她神情微凝。 ——触碰到线索了。 ——这说明，小艾说的是真话。 案发当时，小艾在芯扬一层。 可是…… 安卡抓紧最后一点剩余的时间，拽住了小艾的胳膊问道：「可是袁海说，当时他来到公司，是你带着他去六十八层的。」 小艾有些茫然地摇头：「我不能擅自离开岗位，有人来到公司，都是他们自己乘坐电梯，去他们想要到达的楼层，警卫是不会陪同的……」 「也就是说，案发当时，你一直在楼下？」 「是的，当时我站在门口，目睹了那人从高处掉下来的过程，我是最先通知搜查队的人，这个你们只要问问当时在场的人，就很清楚了。」 安卡发觉，事情和她想像中的，似乎有不小偏差。 她问：「那昨天晁仕钧说要给你升职，指的是什么事？」 小艾笑道：「昨天是我在芯扬待满十年的日子，我虽然只有二十一岁，但也算是公司的老员工了，平时很少缺席，工作也尽职尽责，老闆给升个职，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小艾说完，又有些疑惑地看向脚下：「我怎么感觉地面在动？」 「咦……」 「人呢？」 等小艾再次抬起头的时候，神情十分惊讶。 无论是安卡、莫攸，还是站在侧面的景涵、于生、金洵，都已经不在了。 …… 安卡只来得及听完小艾的最后一句话，周围就陷入了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主神的声音从半空中传来。 【玩家已经找到了五条线索，场景中止，现在是提交兇手姓名的环节，你们有三十秒的输入时间，请将兇手的名字，输入帐号卡的相应位置。】 【输入错误或没有提交，都会算作任务失败。】 【请谨慎操作。】 当主神的声音消失后，一道白色射灯的光芒，照亮了安卡周围一块圆形区域，形成一个以安卡为中心的白色光点。 在她的正前方，是散发着红色萤光的三十秒倒计时。 安卡注意到，其他四个人并没有在她身边，周围很大的区域中，一点声音都没有。 这里只有她一个人。 而小队中其他四人的性命，包括她自己的性命，都关联在一件事上—— 兇手是谁。 安卡的神情很平静。 周遭比安卡本人更加平静，这让她感受到了一分孤独。 万籁俱寂。 她好像回到了在控制区的那段日子。 无论多么努力，无论她触碰到多么宽广的领域，了解到多么惊人的事实，都只有她一个人。
第322页 形单影只。 安卡低着头，在帐号卡的相应位置输入了几个字。 第165章 熟人 他们期待着某种「结果」。…… 天气晴好。 就像是栾市十年前一样。 「大事发生往往伴随着古怪天气」这种说法实在离谱, 至少在袁海看来，这是完全没有根据的。 就像今天，晁氏推出的新款cpu, 将会又一次改变栾市, 也算得上是大事了。 可单纯从天气来看，今天、昨天、明天，都不会有什么两样。 顶着有些炽烈的阳光，袁海还是那一副有些窝囊的样子，浑身上下鼓鼓的，不是装了炸药, 而是装了二十多条面包。 他走在栾市的街头, 挎着相机, 以一个「失业记者」的身份, 漫无目的地闲逛着。 早上, 他刚刚和晁仕钧通过电话。 陆言、陆讷、梅雯已经全部确认死亡了, 尸体有的被顺着栾江丢弃, 有的则是被搜查队暗中送去火葬场。 晁氏再也不会有什么威胁, 也不会有后顾之忧。 或许, 栾市真的可以考虑改个名字了。 袁海觉得有些满足。 「金盆洗手」总归是个让人愉悦的说法。 这代表他能够做到，但是已经不愿意去做了, 并且, 当他不愿意去做的时候，没有人能强迫他。 袁海喜欢掌握主动权的感觉。 开车、拍照、採访, 能够让袁海有这样的体会。 脚踩下油门、手扭转方向盘，或是按下快门的瞬间，又或者……是咄咄逼人地询问嘉宾一些他们根本不想回答的问题，这些时候, 袁海的内心是愉悦的。 当然，还有一种情景，也能让他觉得愉悦。 ——杀人。 没什么比「掌握他人的性命」更能满足他扭曲的内心。 他回想起，陆言在他面前坠楼时的惊恐，以及昨天夜里，陆讷从梦中惊醒、看见悬在自己鼻尖上方，那把雪白刀子时候的表情，袁海只觉得心旷神怡。 他亲手干掉了所有的栾家人。 至于原因？ 大概是……十年前，他刚刚来到栾市，在街头抓糖吃的时候，有一个姓栾的商贩抓着他的胳膊，说他是「偷东西的坏孩子」。 袁海闷着头走路，他隐约觉得周围的人有些躁动。 或许由于今天是周一，人们刚刚从放假的状态变成上班的状态，所以心怀怨念。 但若是他们失业了一次就会明白，还有比「每周一上班」更加可怕的事情等待着他们。 袁海歪了下视线，他停住脚步，面前是一家办了很多年的报刊亭，至少从他来到栾市的时候，就已经在这里了。 「一份早报。」 这是例行要做的事情。 昨天刚刚发过芯扬的新闻，今天他要来查看一下，欣赏自己作为一个「记者」的工作成果。 一手交钱，一手交报。 当把报纸递到了袁海手里面时，报刊亭的老闆低低地笑了一声，说道：「今天的新闻很有趣。」 袁海回应了一个笑，他没有展开报纸，而是直接问道：「是哪个明星和金主闹翻了，还是哪个学生又把自家学校的网站给黑了？」 「那些都是小事啦，今天的可是大事。」 「是吗？」 袁海正打算低头看看，他的手机却响了。 袁海单手按开接听键，刚刚将听筒贴近耳朵，就听见了对面晁仕钧有些奇怪的声音：「袁海，我实在不知道，这样对你来说，究竟有什么好处？」 袁海微怔。 他从晁仕钧的话中，听出了几分不对味。 他低头翻开手上的报纸，在最前面的第一版页面，原本应该放置「晁氏新产品」的地方，赫然是六张无比熟悉，且让袁海感到后背发凉的照片。 正是之前被他烧掉的六张。 ——梅雯不是已经死了吗？ ——六张照片也被他亲手烧掉了。 按理来说，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这六张照片上面都有什么，更不可能将这个递交给报社。 那为什么？ 袁海捏着报纸，瞳孔突然缩了一下，他想起了几天前，那几个和他说一天一个金粒的人…… 袁海的脑海中，串联出一种让人惊悚的可能。 就在这时，他听见身后不远处，传来了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爆炸的余波几乎撞上了袁海的后背，他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冲出胸膛一般。 继而，火光沖天。 袁海半跪着身子跌倒在地面上，刚刚那个报刊亭的玻璃，也碎了一大半。 零星的碎片落在地面上。 透过剩余的一半玻璃，袁海看见了报刊亭老闆被划伤的脸，但即使是被划伤，对方仍旧带着某种狂热的笑容。 袁海回过头。 那一瞬间，他看见芯扬的大楼，从六十八层拦腰折断，像是一根被掰开的蛋白棒。 这栋标志着栾市「过去十年」的建筑，从半空中轰然倒塌，坠落，化为一地零散的碎片。 袁海的手机掉落在地面上。 「嘟嘟嘟——」 晁仕钧的声音从听筒中消失。 …… 「兇手是袁海和陆讷？」 「嗯。」 另一边，安卡的身形出现在游戏大厅之中，她半倚着大厅边缘的座位，等待着队伍中的人全部传送出来，先是于生、金洵、景涵，最后是莫攸。
第323页 莫攸和安卡对上视线，他说：「所以，袁海是站在六十七层的那个人，陆讷将陆言推下去后，由袁海拿掉挡板，导致陆言坠楼死亡。」 安卡点头：「袁海本就想着杀掉陆言，才会假意配合。等到坠楼案结束之后，他再找机会逐一解决梅雯和陆讷。」 「这么看来，袁海和我们第一次见面时，说的话里面，真话寥寥无几。」 「是啊。」安卡转了下戒指，「他是个会演的人，我们差点就被他骗过了。」 「你是什么时候察觉到不对劲的？小艾最后的那番话吗？」 「那番话点醒了我，如果说更早……」安卡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按照袁海和晁仕钧的对话来看，他是个很冷静，也很会谋划的人。正常来讲，他不应该看见有人坠楼，就慌乱地忘记了拍照，反而让梅雯代替他拍照。 这太麻烦了。你想想，袁海事后还要解决梅雯，偷拿照片。所以，袁海没有自己拍照，反而弄出这么多麻烦事，唯一的解释，是他当时根本就不在六十八楼，也没有机会拍到陆言坠楼的场景。」 「他当时上了电梯后，直接到了六十七层的窗口。」 金洵问道：「可是，把原本可活动的玻璃，换成正常的玻璃，又是怎么办到的？这么大动静，不会没人发现吧？」 「你还记得袁海提到过的，那个被放在六十八层的床垫吗？」 金洵瞭然。 安卡说道：「他当时拆换了玻璃后，就将换下来的玻璃和活动装置，藏在床垫里面，将床垫中原本藏着的另一块玻璃，安装在窗户的位置，至于会弄出多大的动静……搜查队的人多半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避过民众就可以了。」 「案发当时，大多数人都集中在一楼，就算抬头去看，也是很难看清六十八层的窗口有什么情况的。」 莫攸看向安卡：「你让我拿着于生復原的照片，换掉袁海档案袋里面的宣传照片，是想要搞垮芯扬？」 「算是吧。」 「你不喜欢多管闲事的。」 莫攸清楚安卡的性格。 她不会因为某样东西不符合正义，就去尝试改变。主神空间也并非行侠仗义的地方。 他们的任务只是「找出兇手」，没有「破坏芯扬」这一条。 安卡笑着晃了晃帐号卡：「这可不是闲事，让报纸登出芯扬的黑幕，并且在去案发现场的时候，在六十八楼给他们留下一点『小礼物』，炸掉整个芯扬大楼，这是成就系统的任务。」 莫攸略微停顿。 他没有注意到这新发布的成就任务。 安卡的笑容不变，解释道：「只有队长能看到。 而且，就算没有成就任务，我也会这么做，毕竟，能给某人带去点麻烦，我还是很乐意的。」 安卡说着，转过半边身体，她看向不远处一根立柱的侧面，那里有一道黑色的人影，这人影非常熟悉。 就在昨天，安卡才刚刚和对方见过面。 「从六十八楼下坠的感觉还不错吧？晁总……或者说，权乐池？」 听见这个名字，安卡身侧的金洵突然间绷紧了后背，注视着前方的黑影逐渐转过身体。 那仍旧是晁仕钧的脸。 不过，声音却有所改变。 是他们都听到过的，权乐池的声音。 「什么时候认出来的？」 …… 主神空间的游戏大厅里面，聚集了很多人。 比较引人注意的，大概是二层平台处，倚着栏杆而立的三个人。 君潜仍旧背着他的狙击枪，之前婚礼失败，并没有让君潜在主神空间中的名声有什么变化，每当有人的视线扫过君潜这边，无一例外，都会停在他的手指上。 那里是一张金色的帐号卡。 景迁戴了一副眼镜，金色的镜框让他显得比往常更加不可预测。 乔铎单手夹着电脑，屏幕亮起，电脑的插口处，还接着他的帐号卡，乔铎的帐号卡也隐隐有一点金色的痕迹，他或许会在景迁之前突破金卡，这是令几个人都感到意外的。 不过，比起这三个人站在一起形成的巨大「冲击力」，更多的玩家，还是将视线停留在了安卡身上。 他们期待着某种「结果」。 …… 安卡将手重新放回口袋里面，往前走了几步，她看向面前的权乐池。 「我对熟人一直印象深刻，尤其是有过节的熟人。」 权乐池往侧面退了一步，他并不想和安卡在这里交手，周围太多人，他能够看出来，这些人，更偏向于站在安卡那边，他们的眼睛里都带着某种狂热，就像是栾市的市民那样——被压制太久后的爆发。 安卡却没有停下脚步。 她一直走到权乐池的身边，单手搭上他的肩膀，戒指贴着他肩膀上的一枚扣子，轻笑着说道：「我得给他们一个交代。」 第166章 落城 他是控制区的核心。 「你想在这里杀了我？」 安卡动了下手指：「我知道没办法直接将你彻底抹除, 我能够杀掉的，最多就只是你作为『晁仕钧』的实体。但是，这已经足够了。实体被抹除之后, 你的『数据体』会被控制区封存, 至少一年，才有重新激活的机会。」 权乐池看着安卡：「你对控制区很了解。」
第324页 安卡并不避讳谈论这件事：「得益于三年前，那一场大火。」 她继续说道：「你确实挺有本事的，我原本以为，婚礼的事情后，主神没有察觉出任何异样, 你就一定会被召回控制区, 控制区也会限制你自作主张的行动。 没想到, 你能发现漏洞, 藉机进入副本游戏, 这么快, 就找到另一具适配身体。」 权乐池：「我也只是想要赌一赌运气。」 安卡：「能赌对一次, 不代表能赌对很多次。你知道我当时进了芯扬大楼的一层, 所以故意和小艾说出些『升职』的话, 干扰我的视线，想要我认为, 小艾是站在六十七层的那个兇手, 而忽视掉袁海的存在。」 权乐池带着一点笑：「作为一个外人，提前没有了解过副本的内容, 想要干扰副本的进程，确实太困难了。 我承认我有很多地方做得不够到位，成王败寇，愿赌服输, 这种浅显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我想，你也不愿意和我废话太多……就算你不介意多说两句，你身后那个人，看我的眼神，像是要把我粉身碎骨一样。」 安卡偏头看了一下莫攸。 莫攸听闻此话，移开了视线。 权乐池做了一个手势：「动手吧，最好快一点，别让我有太多痛苦。」 权乐池的认输过于干脆，这让安卡轻微皱眉。 虽然说，他在这里被杀，仅仅是实体死亡，只要等待一年，就又可以重新被激活，重新变成一个看起来很完整的「人」。 但是，问题在于，权乐池是知道安卡几人「自毁装置」的计划的。 无需一年，甚至无需一个月，安卡就会启动自毁装置，到时候，控制区会被完全毁灭，所有数据清空，权乐池根本等不到「重新激活」，就将不復存在。 他不该毫无反抗意识的。 然而，权乐池现在从容不迫的样子，仿佛他能够预见——自毁装置的启动一定会失败一样。 他知道些什么？ 安卡很想把权乐池带回去，先审出一点东西，再了结对方，但是，正在进行的计划却不容改换。 邮件已经发出去，周围聚集的玩家等待着安卡给他们一个结果。 她也必须做出证明。 权衡之间，安卡没有再犹豫，戒指散发出一点微弱的红色光芒，这是她最后获得的禁忌类技能——溶血。 技能发动后，可以使得被作用对象身体内的红细胞大量破碎。 持续时间三分钟。 前几十秒，由于红细胞破裂，目标的身体会产生相应的反应，开始发烧发热。 大约一分半钟后，目标会开始感到唿吸困难。 两分钟时，无法唿吸。 到了三分钟，目标会陷入昏迷，直至死亡。 整个过程不算快，临近两分钟时，目标会因为无法承受身体的疼痛，而做出各种各样的反应，诸如大喊大叫，抓挠身体之类。 红光作用在权乐池的身上。 最先察觉到的，是内圈的玩家。 他们之中，一部分人的神情有些惊讶，如果细究，还掺杂着惊喜。 他们并不怎么在乎权乐池是死是活，又或者，此时此刻站在那里的「祭品」是谁，并不重要。 他们等待的是安卡发动技能的瞬间。 戒指亮起，熟悉的能量波动，证明着某些令人兴奋的事实。 ——她真的是安世筱。 安卡的表情平淡，手指很稳，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 她看着权乐池身体皮肤逐渐充血、有些发紫的变化。 权乐池紧皱了下眉，承受着身体上剧烈的疼痛感，他的膝盖微微颤抖了一下，半跪着跌在地面上，发出一声不轻不重的声响。 安卡发现，即使权乐池的状态几乎濒死，但是，他的姿势仍然带着某种虔诚。 他闷哼一声，缓缓抬起头，视线似乎停留在安卡身后的某个方向，安卡顺着他的视线侧过头，权乐池似乎是在看金洵。 毕竟在几人之中，金洵是和权乐池交集最深的一个人了。 但是，权乐池也仅仅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他低着头，喃喃着说着：「你们见过的谭余，只是控制区一个边缘人物，即便是我，也不过刚刚触碰到核心不久而已……」 「你们站在你们的角度，认为我们做的事情无可理喻，我们在控制区，同样也认为你们的挣扎毫无意义。」 「大家都被捆绑在一个环形之中，这是很久以前，牺牲了无数有志之士，才终于换得的秩序。 它能尽可能让人们活得安稳，有规律一点。你知道如果这样的秩序被破坏，存在于空间之内的，其他的那些信息波，会怎么干扰我们赖以生存的环境吗？ 就像有一天，失去了大气层，地球上生活的人们，会很快死亡一样。 有束缚，才有生存。 你认为，你们毁掉了控制区，真的能换得一个自由的结局吗？秩序消失，混乱暴增，只会让所有的一切都通向毁灭。」 权乐池的声音越来越虚弱，但他仍坚持说着。 安卡面无表情：「这轮不到你来预测。」 权乐池发出一声类似于「笑」的气音：「就算你认为我没有资格谈论这些，也没有关系，因为你们根本走不到那一步。」 「三天之后，就是落城组队赛。」
第325页 「你大概无法想像，『他』早已来到了你们的身边，也打算和你们一起参加比赛。」 安卡对于这个代称有些在意：「他？」 权乐池用一只尚且没有完全被青黑色覆盖的胳膊撑住了地面。 「他是控制区的核心。」 「说起来，三年前的那件事，也是他的杰作……」 权乐池没有完全说完，手臂就突然间颤抖了一下，侧着身子倒了下去，手肘和地面完全接触。 他最后的动作，是用手指在地面上划出了一个躺倒的「8」字形图案。 「秩序不灭，数据永生。」 通过权乐池的口型，安卡能够辨识出他说的八个字。 这是控制区的「铁律」。 每一条依靠控制区输送、运行的数据链，都把这几个字写在开头，就像是程序中的「hello world」一样。 权乐池的身体逐渐破碎，变成一串串细密的文字。 像是符文，又像是某种的代码。 最终，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不见。 …… 安卡似乎听见周围有玩家在交谈，在欢唿，但是，她头脑之中的嗡鸣声，却盖过了那些欢唿的声音。 安卡感受到了几分恍惚。 她的视线掠过那些人，漫无目的地寻找着什么。 「他」早已来到了他们的身边……吗？ 在控制区的时候，她也听说过「核心」的存在。 她调查过很多次这个人，但都没有结果。 甚至有一段时间，安卡怀疑，这个人只是控制区编造出来的一种虚幻的传说，就像现实生活中的人们，也总喜欢造出一些神，来供人膜拜。 但是，正如权乐池所说，全部线索都指向同一个结论—— 三年前的那次导致安世筱死亡的「意外」，和足以将半个副本烧干净的火，是「核心」所为。 「他」在哪里？ 会参加落城的比赛？ 是某个玩家吗？ 安卡的脑海中有什么念头窜过，如果「核心」伪装成了某个玩家，那他们会不会也把邮件发给了「核心」本人？ 这可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 又或者，「核心」此时就在游戏大厅内，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 安卡的视线掠过二层平台的君潜、景迁和乔铎。 君潜正看着她的方向。 景迁和刚刚离开副本的景涵正说着什么话。虽然景涵违背了景家的规矩，也没有杀掉莫攸，但是，她和景迁之间的气氛，并没有想像中那么糟糕。 乔铎在敲电脑，他身边站着计浮和时昭两个人。 不远处，颜一淮也在。 在安卡身后—— 于生的表情害怕，大概是权乐池死亡的场景，让他有些心悸。 金洵怔怔的，他还没有从「权乐池死亡」的事实中回过神来，之前，金洵曾经收到过来自景迁的「小纸条」，纸条上，景迁告诉他，如果权乐池打算继续占据他的身体，那金洵最好的选择，就是自我了断。 金洵被这个困扰了很久，副本中，他会心不在焉，也是这个缘故。 可现在，权乐池竟然就这么「消失」了。 他觉得不可思议。 但，世界上有很多不可思议的真相。 安卡闭了闭眼睛，收回视线，周围有数不清的人，熟悉的，不熟悉的，她分辨不出，那个传说中的「核心」究竟是谁。 孤寂和不安的情绪在这一刻达到了巅峰。 毫无疑问，这是个难缠的对手。 就在喧闹之中，安卡感觉到，一只温热有力的手搭上了她的肩膀。 她睁开眼睛，侧头看去。 莫攸也望进她的眼睛。 「别太担心。」 他的话语中没有笑意，但是却十分沉稳。 第167章 你说点人话 「求婚我来求就好。」…… 主神空间内的情绪可以依赖空气传播。 即使到了没什么人的走廊里面, 空气中那些微弱的躁动仍然存在。 这是他们希望达成的结果。 所有的玩家，都将共同迎接一个最终的时刻。 安卡轻轻吸了一口气，拧动门把手, 门被打开的瞬间, 她察觉到从安全房里面，迎面穿出的一阵凉风。 这风是从窗户进来的。 安卡的脚步微停。 窗户没关？ 她回忆进入副本之前，她和莫攸应当检查过房间里面的门窗、水电，不该出现这样的疏漏。 安卡侧过身，望了莫攸一眼，两人对上视线后, 立刻同时意识到了什么。 莫攸速度极快地揽紧了安卡的肩膀, 安卡借着他的动作, 绕到背对房间的一侧, 贴着墙壁蹲下来。 安卡刚刚做完这个动作, 她身后的墙壁发生了明显的颤动。 周围彻底安静了几秒, 所有声音全部消除。 安卡发动技能。 透明防御层, 五秒, 作用于她和莫攸两个人身上。 「轰——」 一声巨响从身后传来。 热浪绕过身侧, 透过透明防御层，安卡能看见空气剧烈地波动, 仿佛被撕裂一般。 这不是普通的炸弹。 在热浪波及的一瞬间, 安卡看见透明防御层的表面，出现了细细密密的裂痕, 按照常理，透明防御层发动的前五秒，是可以抵御主神空间范围内的一切攻击的。
第326页 现在防御层破损，只能说明, 这个炸弹并非主神空间的产物。 而是来源于更高层。 安卡回头看向房间内。 房间已经被炸成了残破不堪的模样，而破坏最严重的，是正中心那一张玻璃茶几，玻璃由于高温，先化成了液体，滴落在地面上，又很快凝固。 莫攸：「有人把炸弹安置在了那块玻璃下面。炸弹的启动开关，装在门把手上，只要拧动门把手，再隔一段时间，就会发生爆炸。」 安卡拍了拍莫攸搭在她肩膀上的手，示意没事。 她觉得有些可笑：「看样子是从窗户进来的，没想到，『核心』还有这样的爱好。」 莫攸站起身：「我过去看看。」 安卡拉住他：「再等等，如果发生二次爆炸，你现在进去，说不准和那块玻璃一个下场。」 莫攸：「……」 安卡直接沿着墙边坐下来，把头轻轻倚在墙上：「炸弹能够炸到这种程度，明显不是普通玩家做的。」 她低着点头：「核心吗……」 莫攸：「他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行为，大概是想要和我们正面交锋了。」 安卡突然想到什么，拿出帐号卡，翻开聊天列表。 她群发了一条消息。 ——万一这炸弹不止放在了她的房间，那或许很多人都会有危险。 不过，或许是准备时间不充裕、又或许对方仅仅只想解决掉安卡，从其他玩家的回覆来看，似乎只有安卡遇到了袭击。 【这几天可能会有危险，不要放松警惕，时刻注意安全。】 她又发了一条，表示提醒。 确认了一下房间内没有更多的爆炸发生，安卡和莫攸都站起身，沿着边缘走了进去。 地面散布着掉落的墙皮，室内宛如废墟。 莫攸在窗边看了看：「应该是爬窗进来的。」 「至少证明，他的能力还没有强到可以忽视主神空间原本的秩序，也没有办法随意出入玩家的安全房，只能用这种物理的方式。」 莫攸点头，他的手指蹭过窗台上的白灰，说道：「这几天先去我那边住吧。」 安卡盯着一地的碎片，也点了点头。 「有什么东西要带着吗？可以准备一下。」 「没什么，直接走就行了，生活用品你那边都有，衣服……」 安卡看了下卧室中的衣柜，那里并不怎么美好，因为爆炸的波及，衣柜裂开了一个巨大的缝隙，衣服从中散落。 她说：「帐号卡的物品栏中，还有几件备用的。」 莫攸没多说，他走在前面，准备离开安卡的房间。 安卡却好像想到了什么，没有立刻走，而是站在原地，叫住了他：「莫攸。」 莫攸以为安卡又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偏头问道。 「怎么了？」 安卡却没有说眼前的事。 她捏着帐号卡：「既然要在那边住几天，不如去开一下帐号卡的权限，进出都能方便一些。」 听闻此话，莫攸的肩膀绷了一下，他定定地看着安卡的眼睛。 他当然知道开通权限意味这什么，却不明白安卡为什么会在这样一个不清不楚的时间点，突然提起这件事。 她想结婚？ 他问：「你认真的？」 莫攸觉得自己已经快要放弃这件事情了。 之前被拒绝过两次，后来，安卡又和君潜差点结了婚，虽然莫攸也知道那只是安卡想要对付权乐池而採取的计策。 但是，事到如今，他并不怎么纠结两人是否在一起、是否结婚的问题。 若说「结婚也并不意味着幸福」这样的话，就显得有些俗套了，但是莫攸确实能够感受到，他们之间，有些超出婚姻、也超出爱情的东西存在。 她走到莫攸面前，双手搭上他的肩膀，就像她第一次吻他的时候一样，嘴角带着点不清不楚的笑。 「我认真的啊。」 莫攸抵在她的肩膀，并不让她靠近：「上次结婚是为了对付权乐池，这次又是为了对付谁？核心？」 安卡目不斜视：「我结婚难道就只能因为这些事情吗？」 「不然？」 安卡顺着窗口和墙壁上因爆炸而破裂的大洞向外望去，洞口被炸出了一点钢筋，细细密密的淡银色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光。 外面的天空是澄澈的淡蓝色，像是纯净的半透明玻璃。 「你看外面天气这么好，透过那些轻飘飘的云，就能看见另一个世界，有阳光，又不会很热，感受到耳边的风了吗？凉凉的，很舒服。」 阳光落在安卡和莫攸之间。 「空气中还残留着一点火药味，但是很清爽，顺着窗户边的透光缝往外看，像是能望到一切的尽头。」 安卡说着，将下巴搭在莫攸的肩膀上，这个距离很近，耳朵几乎要碰在一起。 莫攸只是轻微皱了下眉，不知道安卡哪根筋又搭错了，和他在这里故作乐观地伤春悲秋—— 明明就是爆炸把窗户炸没了而已。 他说：「你说点人话。」 安卡：「……」 她从莫攸肩头撤开，后撤一步，盯着他的眼睛，问道：「我这求婚的态度不算诚恳吗？」 莫攸没说话，但表情明显不是「认同」的态度。
第327页 安卡刚刚提起来的一点心气被浇灭，她给自己套了件外套，不想再理会这人，她绕过莫攸，手指碰上了门把手：「爱结不结。」 莫攸：「……」 他低低地出声：「世筱。」 安卡的帐号卡刚要刷在门上开门，莫攸的声音却突然传来。 明明她向前走了几步，也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但此时莫攸的声音却像是紧贴在她的耳朵上一样。 她偏过半边头，看见近在咫尺的脸，语气仍旧不怎么友善：「你后悔也没……」 话到一半，莫攸就低着头用力吻了上来，他一只手臂垫在安卡侧腰和门板之间，另一只手抓住安卡准备开门的手，放在门框边缘压紧。 他的指尖轻轻揉着安卡的手心。 等到手掌泛起一点轻微的汗，安卡才突然意识到，原本捏在手里面的帐号卡已经被对方顺走了。 吻顺着耳廓落到肩头。 头髮松松散散。 莫攸有些平稳闷沉的声音响起。 「结。」 安卡用指尖蹭了下有些发麻的嘴角，看向莫攸，反问他：「不是说我结婚动机不明？而且你想清楚，如果我们参加落城的竞技赛，又打算很快启动自毁装置，或许连婚礼日期都等不到。」 他们都不知道自毁装置启动后会发生什么。 或许是重归原点，或许是末路殊途。 莫攸低了低头，他静静听着安卡停在他耳侧细微的唿吸声。 这让他觉得很安稳。 同样的，他也回想起，上一次副本结束，安卡落入黑暗、填写兇手的瞬间，她身上浮现出的一点……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落寞情绪。 但是莫攸察觉到了。 他轻声说：「我不想你在最后的时候，还是一个人。」 安卡的肩膀轻颤了一下。 她克制着没有表现出动容的一面，别开视线，勉强地笑了下，带着气音说道：「我从来也不是一个人。」 这么说着，她却还是想到了曾经在控制区的那段日子。 暗无天日的黑暗。 无数信息流的光点，也照不亮内心的昏沉。 就算看见了「超越认知」的真理，仍然无法填补黑暗的空缺，就好像那里有一个细细小小的黑洞，可以吞噬一切光线。 莫攸没有拆穿这句话的成分。 他只是将揽住安卡腰间的那只手臂抬起一点，轻轻抚过她的后背，等待着那些源自黑暗的颤慄逐渐消散。 他重新吻住她。 「求婚我来求就好。」 「你？」安卡突然笑了声，这才意识到他刚刚那句话是隐晦地回应，她说，「你做得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嘛。」 「半斤八两。」 第168章 名单 她会是核心吗？ 上一次打算和君潜结婚登记的时候, 安卡并没有到场，她直接将自己的帐号卡给了君潜，整个流程, 也都是君潜在做。 这一次, 安卡亲自来了「登记现场」。 她打量着四周。 其实，这里也不过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四面涂满白色涂料的方盒子房间而已。 房间的正中间，有两台正在运行的机器，其中一台，是负责「拍照」的，结婚的双方需要来到这里, 拍一张合照。 上一次, 安卡没有到场, 所以那份结婚证的照片, 是机器强行合成出来的—— 这种情况在主神空间内也并不罕见。 或许在现实生活中, 结婚是值得仔细考虑的事情, 但在主神空间, 则会随意很多。 在生命都不能保证的环境下, 确实比平时更容易出现惊天动地的爱情, 但是，同样的, 很多人不会有太多心思去考虑感情生活幸福与否, 他们更在乎自己有没有命活到明天。 安卡右手边的那台机器，是专门用于登记的。 只要将两个人的帐号卡分别放在机器表面的识别区, 就可以完成登记，登记后，两个人可以随意打开对方的安全房。 整个流程，只需要不到十分钟就可以完成。 并且, 没有任何人看管，可以说是完全的「自助操作」。 …… 「主神空间内结婚的流程太容易，以前有段时间，有很多人利用结婚规则的漏洞，谋财害命。」 「你说三年前那一次『结婚潮』？」 「是啊。」安卡想起什么，说道，「那时候经常出现被迫结婚的情况，其中一个人偷偷拿走另一个人的帐号卡，不顾对方意愿，来到这里登记，为的就是拿到进入对方安全房的权限。」 拿到权限后，强行发生性关系、藉机杀人放火的事情，层出不穷。 那段时间，人人听见「结婚」两个字，都会为之胆寒。 主神并不会管这种「闲事」。 「我们当时也尝试过很多办法，可是都不了了之，这个问题，直到今天，也没有得到解决。登记结婚依然是件过于草率的事情。」 莫攸想起安卡和君潜的事情，感同身受地点点头。 安卡：「……」 她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不过，莫攸并不想在这样的日子提起别人，他继续谈论关于登记结婚的事情：「或许单独设立一个人工服务的机构，会好一些。」 安卡摇头：「就算是由自助变成人工，补全结婚之前的各种流程，也不过就是帮助那些心怀邪念的人提升演技而已，谎言会变得更多，问题却不会变少。」
第328页 「如果做人品筛选呢？」 「这可不是什么好办法。会有很多人质问你，难道品行不端的人就不配结婚了吗？就不配拥有爱情了吗？谁有资格指定筛选的标准？」安卡回想起以前的场景，说道，「而且，如果你深入探究一下，还会惊讶地发现，那些质问你的人，不仅仅是心中有鬼，为自己辩护的，还有更多的人，是单纯想要多管闲事，又或者试图煽动情绪，从中谋利。」 莫攸沉默。 安卡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结婚，总归是个长久的议题。 安卡正了正拍照机器前面的椅子，又检查了周围的环境。 她说：「别说那些事情了，今天天气这么好，应该心情愉悦一点，你坐过来点。」 莫攸挨着安卡坐下来。 肩并肩，双手放在膝盖上。 安卡动了动手臂：「……有点别扭。」 两个人这样一本正经、腰背挺直地坐在房间里拍照片，似乎有点奇怪，而且，还是「自助拍照」。 莫攸看她一眼，说道：「坚持几秒钟就拍完了。」 「嗯。」 安卡回想自己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的二十几年人生，好像没怎么像今天这样，和其他人坐在一起拍合照。 或许上学时，会有几张班级合照？ 估计早就不见踪影了。 她想着这些七七八八事情的时候，前方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快门声，闪光灯亮起，拍照很快就结束了。 安卡起身，走到机器的另一边，从中拽出了两份结婚证明。 淡金色的纸页，正上方，是她和莫攸的合照。 安卡看见两个人的模样，说道：「你拍照的时候怎么没面向镜头？你看着我这边，结果就只拍到了半边脸。」 莫攸：「不小心转了下头。」 安卡看了看他，证明都已经列印出来了，没有办法再修改、再拍照。 除非两个人离婚之后再重新结婚，这既麻烦，也显得有些多此一举。 莫攸说道：「这样挺好的，没关系。」 安卡看了看结婚证明，将它举到莫攸的脸侧，对比了一下说道：「也行吧……是不是你的侧面看起来更好看一点？」 「是吗？」 安卡笑了。 她搭上莫攸的手臂，从另一台机器中拿出两人已经开通权限的帐号卡：「要提交婚礼申请吗？」 「不是说办不上？」 「时间确实不太够，婚礼要至少一周时间才能办，三天之后是落城竞技赛，竞技赛大概只会持续一天，一天之后，如果不出意外，我们几个人都能达到金卡，自毁装置启动，应该赶不上在主神空间举办婚礼了。」 莫攸轻轻抬了下视线，他看见安卡有些遗憾的表情，手指穿过她的发梢，指尖带起一点柔软你的头髮。 「以后再办也一样的。」 「回到现实中吗？」 「嗯。」 「你怎么确定回到现实中还能见到我？重新活一次，你说不定根本不记得我这个人了。」 「会见到的。」 莫攸说着，虽然话语本身显得有些苍白，但是，他的语气却沉稳，让人感到安心。 他轻轻抱住安卡，越过她的肩头，莫攸的视线停留在不远处两台静止下来的机器上面，他的目光变得浅淡，看不出什么情绪。 安卡想起什么，说道：「对了，你之前放在我手心里面的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 这东西没有实体，不过，莫攸出现生命危险的时候，它就会自动发热，提醒着安卡。 好像，她的手心能够连着对方的生命一样。 莫攸沉默了几秒。 他没想到，两个人才刚刚结婚，他就要开始准备谎言。 「只是个感应器而已，你不想要，我就收回来了。」 安卡看了看自己的手心：「也不妨碍什么，这么放着，也没关系。」 莫攸点点头，望着安卡的掌心。 他在安卡手中「注入」的，其实是他的「灵魂」。 如果在不久之后，他真的要面对消亡，这一点「灵魂」，可以帮助安卡完成最后自毁装置的启动，只不过，他也将在自毁装置启动的同时，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这是他之前进入控制区时，学会的一门技术—— 灵魂凝结。 他原本以为自己没有机会用到这个东西。 然而，在控制区，莫攸还看见了另外一项，关于「核心」和「禁忌类技能」的记载—— 普通的技能，是没有办法对「核心」构成威胁的。 只有叠加不同种类的禁忌类技能，直到强度足够，才有机会杀掉「核心」。 那一瞬间，他意识到，他的红色帐号卡和巫术盒子，简直是为「杀掉核心」量身定做。而「量身定做」四个字，则是把他的「生命」，也一併计入其中。 …… 结婚之后的生活和之前没有什么变化。 由于安卡和莫攸没有打算办婚礼，所以除了比较亲近、经常来往的几个人，主神空间的其他玩家，甚至不知道安卡和莫攸结婚的事情。 倒是安卡住进莫攸安全房的事，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不过，在听说「安卡的安全房被炸毁」之后，这样的注意，变成了理解。 登记结婚的那天下午，安卡把一张报纸盖在自己的脸上。
第329页 她的头枕着沙发扶手的一端。 脚上没有穿袜子，也没有穿鞋，随意搭在另一边的扶手上，将莫攸的沙发整个据为己有。 她听着莫攸用勺子喝粥的声音。 他吃饭几乎没什么动静，只是偶尔勺子和碗碰撞，才会发出声响。 莫攸一边吃着东西，一边滑动帐号卡。 「落城的参赛名单已经出来了。」 安卡掀开脸上的报纸，侧过半边身体，轻薄的衣服散开，她随意拉了一下，说道：「发给我一份。」 莫攸看她一眼：「已经发过去了。」 安卡拿出帐号卡，换成仰躺的姿势，来回反覆之间，她的头髮也有些乱。 她将帐号卡举到眼睛上方，看着上面细细密密的名字，说道：「熟人挺多的。」 「嗯。」 莫攸走过来，给安卡盖了一层薄薄的被子，安卡并不领情，动了动小腿，又把被子踢开：「热。」 莫攸：「……」 她没有移开视线，盯着帐号卡，目光认真：「一共十支队伍，五十个玩家，这五十个人中，有一个是『核心』。」 说起这个话题，原本闲适的氛围也凝重了一些。 莫攸：「你看到最后一行了吗？」 安卡将名单翻到底，最后一行是第十支队伍，这支队伍的名单，明显和其他的不太一样—— 林玥，数据a，数据b，数据c，数据d。 安卡轻微皱眉：「林玥从控制区回来了？还带了四个……类似npc的东西，和我们一起参赛。」 莫攸：「她会是核心吗？」 安卡回忆和林玥有关的事，抿了抿嘴：「不好说，但我觉得她不太像。」 林玥会来参加落城的竞技赛，多半只是为了给权乐池报仇。 安卡看着名单，陷入了沉思。 她离开君潜的队伍后，君潜的队伍有另外一个叫做「谭兴生」的人加入，这人安卡在「脱轨」的副本中遇到过，曾经也是一队之长，实力还不错。 景迁、乔铎的队伍都没有人员变动。 虽然没有人员变动，但也不能直接说，核心不在他们的队伍之中。 或许，核心来到主神空间的时间，比他们想像中的，要早很多。 至于其他队伍的人……就更加难以判断了。 想要在五十个人中隐匿自己，实在是很容易的事情。 「还有两天，我们抓紧把名单中的人，尽可能都调查一遍。」 第169章 猜忌 他的声音有些不对劲。 安卡看着面前筛选过一次的名单。 「现在的线索还是太少了, 『核心』可能已经在主神空间待了很长的时间，但是，他几乎没有留下过任何痕迹, 周围的人也没有产生过丝毫怀疑。」 莫攸接过名单：「还是剩下了十几个人不能确定吗？」 「暂时是这样。不过, 就算是筛选掉的那三十几个人，我也只是凭藉经验，没有办法完全确定。我们唯一知道的，和『核心』相关的消息，就是权乐池说过的那句话。」 「他和三年前的那件事有关系。」 安卡点头：「根据这个，勉强可以排除掉一部分新人玩家, 或者是最近三年进入主神空间的玩家。」 莫攸觉得这并不能完全消除疑点：「可是我们不清楚『核心』的能力, 也没有办法肯定, 他一定要在主神空间、一定要在现场, 才能完成纵火。」 「如果他不在现场也能做到……那范围就太广了。」安卡捏了捏眉心, 闭上眼睛, 「名单上面的这些人, 我们排除不了任何一个。 这五十个人, 除了林玥之外, 其他九支队伍的人，他们过去的玩家经歷、在现实生活中的身份, 都是有迹可循的, 挑不出毛病，也找不出破绽。 每个人, 都是『完整』的人，和你，和我，没有什么两样。」 想要找出「核心」, 就仿佛要他们从五十个外观一模一样的苹果中，找到一个内部没有核的苹果——还不能将苹果一一切开。 推断又陷入了僵局。 他们在明，核心在暗，这是相当劣势的局面。 …… 钟錶的声音滴滴答答。 之前，安卡在副本中带回来的那七个npc，仍然被安置在莫攸的房间里。 没事的时候，他们会沿着墙壁站成一排，双手交叠放在身前，脚尖对着茶几的方向，头轻轻扬起，面对着天花板上的灯。 他们木质的胳膊和腿，在灯光的照射下，泛起一点微弱的光泽。 眼睛的位置，是两个漆黑的孔洞。 他们深受莫攸的影响，也变得不怎么喜欢说话。 除非安卡主动和他们交谈，否则，这几个npc，就闷声不响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安卡问道：「他们平时就这么站着？」 莫攸：「有时候也会坐下来。」 安卡耸了下肩膀，从「站着」到「坐下来」，也并不能算是很丰富的行为。 莫攸补充了一句：「有时候也会浇花，修剪植物。」 安卡抬起头：「他们以前不是会把阳台上的植物当做吃的，直接吃光？」 「刚开始的时候确实会这样，训练了几天，后来就不会了。」 「怎么训练？」 安卡有些怀疑地看着莫攸。 她心想着他所说的训练，究竟是以怎样的方式。
第330页 不会是犯了错就要挨打吧？ 她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太对，这些小人都是木质的，没有痛觉，就算挨打，也不会有任何的反应——除非把胳膊锯掉。 想到这个，安卡后背一凉，视线扫过那七个npc，看见他们还都是完好无损、四肢健全的，才轻轻松了口气。 莫攸坐在沙发对面，看见安卡的动作和眼神，说道：「不是什么可怕的训练。」 安卡让他继续说下去。 莫攸说道：「我和他们说，谁吃了阳台上的植物，我就把他从阳台上丢下去。」 安卡表示怀疑：「他们很聪明的，不会相信你这种低级的威胁。」 「没错。他们确信我不会把他们丢下去，所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还是肆无忌惮地破坏阳台，不仅仅是吃那里的植物，还会把阳台上面的栏杆折断，像是示威一样。」 「后来呢？」 「后来，我换了一种方式。」 「虽然我不能真的让他们从阳台掉下去，摔个粉身碎骨，但是，也不意味着，我不能把他们丢下去。」 安卡心头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撑着沙发扶手，坐直身体：「你做什么了？」 「我找了几根绳子，拴在他们每个人的身上，如果他们还是不收敛，仍旧肆意妄为。我就会把他们丢下去，因为有绳子连着，他们不会真的摔下去，只会弔在半空中，体会一次自由落体。」 安卡：「……」 莫攸说道：「开始的几天，他们还是克制不住。不过，在尝试过一次坠落的感觉之后，就不会再迫害阳台上的植物了。」 ——这也能算作「不是可怕的训练」？ 安卡：「这太压抑了，你看看他们，现在面对你都不敢说话。」 她对着那些npc伸出一只手。 其中一个距离安卡比较近的npc，顺应她的动作，抬起半只胳膊，用手指尖和安卡的指尖轻轻碰了碰。 虽然没有视觉，但是他们对于周边的环境，仍旧相当敏锐。 指尖相碰的动作准确无误。 npc小心翼翼的，时刻注意着莫攸那边的反应，当他感受到莫攸走过来的时候，仿佛是条件反射一般，迅速撤回了手指，变成了垂直站立的姿势，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低着头。 安卡用眼神示意莫攸。 ——看，你做的好事。 莫攸：「……」 他试图绕开这个话题，说道：「你有和金洵谈过吗？权乐池死亡之前，应该是在看金洵的方向，他们之间的关系还算密切，以前可能谈论过和核心相关事情。」 「谈过了。」安卡晃了晃自己的帐号卡，「我问他，他说今天才第一次听说『核心』究竟是什么，以前都没有听过这个说法，而且……」 说道这里，安卡有些迟疑。 「怎么了？」 「金洵说，权乐池死亡之前，并不是在看他，而是在看他身后，或者身边的某个位置，总之，他们并没有对上过视线。」 莫攸轻微皱眉：「也就是说，权乐池根本不是念及旧情。」 安卡的表情有些意味不明：「他也不像是会念旧情的人，更何况，我从不认为，权乐池和金洵之间会有什么情谊，他之前利用金洵的时候，一点都没犹豫。」 说到这里，两个人的想法都停在一个可能上。 「如果权乐池死亡的时候，并不是在看金洵，那他很可能是在看『核心』。」 安卡回想起当时权乐池虔诚的表情，以及他说出「秩序不灭，数据永生」几个字的语气，就像是在朝拜一样—— 他是在对「核心」致敬。 莫攸的神情变得严肃：「名单上的五十个人，都有谁当时在场？」 安卡抿着嘴角：「很遗憾，除了林玥和她携带的四条数据，其余的四十五个人，全都在场。」 莫攸：「全都在场，不代表每个人都有嫌疑，我们可以锁定权乐池面对的那个方向。」 可是，他们没有记录当时的情景，也不知道那个方向上都有谁。 等等…… 安卡突然想到什么。 虽然他们没有记录，但是，有一个人或许留下了当时的场景。 景涵。 景涵的拍照几乎是随时随地的，权乐池死亡是个有象徵意义的场面，她应该不会错过。 「我立刻问一下景涵，看看她有没有拍到当时的照片。」 …… 大约三分钟后，景涵传过来了一张照片。 她当时在二层平台，算是站在了权乐池的背面，因此，可以完整地拍到权乐池倒下时面对的方向，以及在那个方向上，都有什么人。 安卡将照片列印出来，拿出一只记号笔，顺着权乐池视线的方向，画了一条直线。 直线穿过了很多人。 「这条直线先穿过的是我们几个人，然后是一些围观的玩家。 这些玩家在名单上出现的…… 有秦材、童怡二人。 汪川也在。 还有我之前遇到过的颜青和颜赤。 不过颜青和颜赤两人是去年才进入主神空间，所以，嫌疑相对会小一点。再往远处看……」 安卡的手指沿着直线，滑到了照片的尽端。 在一层大厅的门口，站着一个人。 这人穿着深红色的卫衣，同样颜色的兜帽罩住了头，但还是可以看清他的脸。
第331页 这人的长相併不怎么突出，像是会淹没在人群中的面孔。 安卡说道：「这人是谭兴生，在脱轨的那次副本中遇到过。 也是前不久，刚刚加入君潜队伍的那个人。他在主神空间已经待了五年了，甚至比我还要早一些，不过，排行榜上的名次并不算太高。 他和君潜合作了一次副本，没什么异样。」 「就是君潜升到金卡的这一次？」 「嗯。」 莫攸说道：「那目前需要关注的，就是秦材、童怡、汪川和谭兴生四个人。」 安卡手指在照片上点了两下，目光落在那条穿过人群的线条，她低声道：「虽然现在说这个话题可能有点不合适，但是，我们的推断有个很重要的前提。」 莫攸和安卡对上视线。 安卡平静地说道：「前提是金洵可以被信任。」 「猜忌」让氛围变得有些凝重。 莫攸轻轻偏开了视线，用手指扣着身后的桌子边缘。 他说：「金洵是两年前进入主神空间的，如果你怀疑他，那颜赤和颜青两个人，同样不能这么早就排除。」 莫攸说得很客观，但是安卡还是能够听出他语句之中的情绪。 ——不太友善的情绪。 安卡放缓语气说道：「仅仅是猜测而已。」 这几个字并没有让气氛好转。 两个人都陷入沉默，倒是安卡帐号卡突然震动的声音，打破了室内的寂静。 安卡接起来。 通讯对面，是君潜的声音。 他的声音有些不对劲。 安卡凝神：「发生什么事了吗？」 「水芋坠楼了。」 「什么？」 这几个字很简单，但是包含的信息量却很大，诸多猜测一併冲进了安卡的脑海中。 「水芋坠楼了。」君潜重复了一遍，「就在刚才，我们收到了主神发来的『队员不足五人』的提示，核查了一遍队伍中的人，发现水芋从她的安全房坠楼……已经确认死亡。」 那一瞬间，安卡似乎感受到有一双无形的手扣紧了她的脖颈。 确认死亡。 主神空间有「自愈系统」，除非动用禁忌类技能，否则是不会死人的。 而这里拥有禁忌类技能的人，也就只有安卡、莫攸、君潜三个人而已。 他们都不可能在这种时候杀掉水芋。 那么，会做这件事的，就只有一个人—— 核心。 第170章 人尽皆知的规则 他在这种事情上很在行…… 安卡来到水芋安全房的时候, 那里已经围了相当多的人，不仅仅是君潜队伍的，还有一些, 是目睹到了坠楼事件的玩家们, 一部分是邻居，一部分是住在对面楼的人。 门口临时挂一张白色的帆布，又拉了一条淡黄色的线，暂时将现场和外面隔绝，像是「案发现场」。 人声嘈杂。 但实际上，水芋的尸体已经送往墓园。 初步检查, 没有任何的打斗痕迹。 安卡走近, 门口的那些人都注意到了安卡的到来, 不约而同地让开了一条两人宽的缝隙, 让安卡能够顺利通过, 莫攸跟在她身后, 也走进了房间。 房间内, 君潜和时昭站在窗边, 罗瑶倚着客厅一角、放置花瓶的小台子, 她的眼眶有些红。 尽管目睹过不少队友的死亡，但之前那些, 基本都是在副本中。像这种「突发的意外」, 依然会让罗瑶觉得猝不及防，产生剧烈的伤痛情绪。 谭兴生则是坐在沙发上, 双手併拢，双脚岔开，膝盖时而碰在一起，时而分开, 像是在抖腿。 他显得有些侷促。 安卡看了眼谭兴生。 按理来说，刚刚加入了一支队伍，还称得上是主神空间中相当有保障的队伍，就碰上了玩家死亡这种事，谭兴生会觉得不安也是人之常情。 至于侷促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原因，安卡就不得而知了。 她收回视线，询问君潜：「怎么回事？」 君潜停下和时昭的对话，偏头看向安卡，在那一瞬间，君潜看见了安卡换到无名指上的戒指。 从小指换到无名指，戒指有些紧绷，但也还算合适。 君潜隐约猜测到这是因为什么，但面前的情况，让他无法深究那些事，他说道：「大概就是半小时前的事。」 「有人目击到了？」 「嗯。」 「是谁？」 安卡环视四周，房间里只有君潜队伍的人，她想，如果君潜知道有目击者，应该会把对方留在现场才对。 「是他。」 君潜目光扫了下沙发的方向。 安卡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沙发上，谭兴生也抬起了头，他先和君潜对上视线，又转向安卡，默不作声地点头示意。 安卡轻微皱眉。 她沿着谭兴生对面的沙发坐下，莫攸站在门口没有走进来。 莫攸的位置是谭兴生的侧面。 这样，他和安卡两个人，一个可以看见谭兴生的面部表情，另一个，则可以看见谭兴生侧面的肢体动作，更加方便判断谭兴生的状态。 不过，其实就算他们不这么谨慎地对待，仅仅通过简单的观察，也能知道，谭兴生的状态不好。 他双手搅在一起，又分开，将手指压在腿和沙发间的缝隙里，眉间有点汗。
第332页 安卡开门见山：「我耐心有限，你有一分钟的辩解时间。」 谭兴生眉间的汗蔓延到额头两侧，他没说出话来。 「五十秒。」 「四十五。」 谭兴生突然间急切地摆了下手，终于低垂着头，语气微弱地说道：「在这样一个敏感的时间点，发生这样的事情，本就需要深入探究。而我作为刚刚加入这个队伍的人，又作为目击者，恰好出现在水芋房间的对面，被怀疑也是情理之中……我不明白该怎么解释，但是，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安卡将双手撑住沙发前面的小桌，微微俯身，说道：「你抬头。」 谭兴生抬起头，却避开了安卡的视线。 安卡的声音不算温柔，也不算严厉，有些不温不火的。 「看着我。」 谭兴生抿了下嘴角，对上安卡的视线。 安卡盯着他的瞳孔，缓缓说道：「心理素质不怎么样，但是话很漂亮。水芋的死和你没什么关系，你的确什么都不知道，不过，刚刚那几句话……是有人教你那么说的吧？」 谭兴生的目光颤了一下，视线相对，他几乎避无可避。 在安卡察觉到他目光颤动的同时，谭兴生也知道，自己瞒不过对面这个人。 他低低地道：「是。」 「谁教你的？」 「我不知道。」 安卡又问：「这个教你应付我的人，和让你到水芋安全房对面，目睹她死亡的人，是同一个？」 「嗯。」 谭兴生点头，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黑色的帐号卡，递给安卡。 「他是通过帐号卡联繫我的，刚开始，他顶着水芋的名字加我好友，我没有多想，毕竟刚刚加入队伍，还没有和队友们加好友，队友主动来加，我当然不会拒绝。 所以，我就点了同意。 加了好友后，他给我发了一条消息。」 安卡点亮帐号卡，直接看到的，就是聊天记录。 【水芋：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谭兴生：可以是可以，怎么了？】 【水芋：我遇到了点麻烦，需要你到c1-74855房间一下。】 【谭兴生：这是你的安全房吗？】 【水芋：不是。但是从这个安全房阳台的窗户，可以看见我的安全房。】 在这里，谭兴生大概停顿了三分钟。 「你当时在想什么？」 「既然不是水芋的安全房，我应该没有进入的权限，我当时有点怀疑，水芋是不是想让我私闯民宅。虽然在主神空间这种地方，说自己是个善良的人，太过于做作，但是，我至少是个守秩序，并且害怕麻烦的人。我不想做逾越规矩的事。」 安卡点点头。 【谭兴生：这……我进不去吧？】 【水芋：不用担心，其他的事情我都安排好了，你只要去就行。】 【谭兴生：我要去做什么？】 【水芋：去了就知道了。】 【水芋：谢谢。】 第一次聊天在这里终止。 安卡：「这个水芋是有人冒充的。」 谭兴生点点头：「我来到对方指定的安全房，发现那个房间没有关门，于是就走了进去。等我逛了一圈，走到阳台的时候，就看见对面……水芋站在阳台的栏杆上，然后坠落下去。」 又是坠楼。 这让安卡不由得想起了「陆言死亡」的场面。 也不知道是不是「核心」故意用这种方式，引起安卡的反感，好像在宣称：就算安卡他们搞垮了一个芯扬，控制区想要杀掉一个人、想要让一个人坠楼，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谭兴生继续说道：「我当时很震惊，大脑有些空白，急忙赶到水芋的房间查看，这时候，原本顶着水芋名字的帐号，换了个暱称，给我发了通讯。 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很粗野，应该是用了变声器，他说……」 …… 「当你离开房间，很快会被人群围住，如果你足够聪明，就应该知道发生了什么。在这样一个时间，水芋的死和你很难脱开关系，君潜会查，安卡也会查，他们都会怀疑你。」 「你现在和我合作，才是最好的打算。」 「我……」 「嘘——」 「按照我接下来教给你的话，和安卡他们说，我保证你不被怀疑。」 …… 谭兴生又抿了抿嘴：「就是这么一个过程。」 安卡不动声色，她翻转了一下帐号卡，将它对着谭兴生的方向：「主神空间想要加好友，只能通过帐号卡相碰的方式，其他莫名其妙突然出现的好友申请，都是诈骗。你在主神空间待了五年，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谭兴生摇头。 「我平时很少加好友，也没有仔细注意过。这次，是在对方的暱称变化后，我才知道自己上当了。」 安卡对这样的说法表示怀疑。 莫攸拍了下她的肩膀，提醒道：「我也是刚刚听你说，才知道的。」 安卡：「……」 那看来确实不是人尽皆知的规则。 还是有相当一部分人，是喜欢独来独往的。 安卡重新看向谭兴生：「好，那我们先不说这个。 不过，这种可以随意更改名称的空白帐号，其实很容易就可以得到，主神空间中，很多喜欢玩匿名聊天的人，都知道怎么获取。
第333页 也就是说，仅仅依据现在的情况，你没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这或许，只是场你自导自演的闹剧。」 谭兴生又低着头，转了转脑袋。 「我不知道……」 安卡说道：「当然，我们也不会这么快就下结论。毕竟，我认为，落城的比赛还没有开始，『核心』就把自己打成焦点位、闹得人尽皆知，把原本身处暗处的优势全部放弃，实在不是什么明智的做法。」 莫攸：「他都隐匿那么久了，应该不差这一两天。」 听见安卡和莫攸的话，谭兴生轻轻松了口气。 安卡看他情绪平稳了一些，问道：「你刚刚说，水芋坠楼时，你在对面的房间，房间号是……c1-74855？」 谭兴生：「嗯。」 「这是谁的房间？」 「我不知道。」 安卡：「你今天已经说过很多个不知道了。」 谭兴生苦笑。 安卡看着他的表情。 明知自己即将私闯民宅，一般人不是会先弄清楚，「民宅」里住的是谁吗？这人怎么好像一点多余的心思都没有？ 安卡正打算让乔铎调查一下c1-74855房间的住户——他在这种事情上很在行。 然而，就在这时，房间门被敲了两下。 君潜：「进。」 首先进来的人是金洵，于生和景涵跟在他后面。 安卡：「你们怎么来了？」 金洵表情有点严肃，他说道：「你们正在讨论的，c1-74855房间的住户，就是我。」 第171章 恰好 他们都并非心口不一的人。…… 「你住在水芋对面？」 安卡抬眼, 这倒是个令人惊讶的事实。 金洵点点头，又往房间里面走了一步。 谭兴生似乎觉得，金洵是和他一样的「被怀疑对象」, 所以很好心地让开了半边沙发, 不过金洵并没有坐下，他只是站在距离沙发大约两三步的位置，看了一眼谭兴生，就收回了视线，继续和安卡说话。 「嗯。」 金洵点点头：「不过，其实是这件事情发生之后, 我才知道的。」 「平时没有见到过？」 「可能也见过。不过, 因为之前莫队不参加竞技场, 我很难接触到其他玩家, 也很少去主动了解其他队伍的人。所以, 就算见到过, 也没办法把名字和相貌对照起来。」 安卡转头, 透过透明的玻璃, 看向对面。 金洵房间的阳台很干净, 只放了一盆叶子很长的植物，花盆放在地面上, 叶子的顶端却几乎顶到了最上方的楼板, 叶子发出透亮的绿色。 安卡没来由地问了句：「萤光植物？」 「那个是以前在副本中得到的，于生、莫队的房间里, 也分别有一株一模一样的。」 安卡回忆着，她好像的确在莫攸的房间里面看到过，只不过，后来莫攸的植物都被npc吃光了, 其中也包括这一株。 金洵问道：「我听说水芋坠楼的时候，谭兴生是在我的房间里面目睹了整个过程，为什么会这样？」 谭兴生应了一句：「你的房间门当时没有关，有人让我去，我便去了。」 「我离开安全房的时候不可能没关门的。」 「那多半是有人偷拿了你的帐号卡。」 金洵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从中拿出帐号卡，反反覆覆地看了几遍——不过，他这么看，也没法看出，究竟有没有人偷拿过帐号卡，以及是不是拿过之后，又给他还了回来。 安卡看向金洵的眼睛，问道：「水芋坠楼是一个小时前，那时候，你在哪里，在做什么？」 金洵听闻此话，微微怔了一下。 这句话的句式和语气都太像是审问嫌犯了，尤其是，当金洵看见安卡的表情，发现她的表情中完全没有平时常见的轻松笑容，只是略带探究地看着他。 金洵不由得后退了半步。 在这种时候，莫攸罕见地懂得了该如何缓和气氛。 他说：「我们需要知道你在哪里，才能判断谁有可能偷拿你的帐号卡。」 金洵揪了下自己的袖子，他又看了看安卡，才终于说道：「一个小时前，我在公共训练室，一直都在，没有离开过，直到听说这边出了事，才从公共训练室出来。」 他似乎预想到安卡会问什么，直接说道：「公共训练室有很多人，他们都能证明这一点。」 景涵的声音从金洵身后传来：「我和于生都在训练室，可以证明金洵没有离开过。」 她好像对于「安卡怀疑金洵」这件事感到不太愉悦，语气也有些冷。 安卡没有因此而转变态度：「抱歉，这些问题可能让你们觉得不高兴，但我必须问清楚，才能进行接下来的推断。 现在发生的事情，至少证明着，『核心』就在我们身边，并且企图杀害玩家。 今天坠楼的是水芋，明天难保不是其他人。」 室内一片静默。 所有人的表情都不怎么自然。 谭兴生低垂着脑袋，君潜神情严肃，就连平时经常开玩笑的时昭，此时也只是面无表情地转着手中的一截铁丝。 倒是被怀疑的金洵，最先表示了理解：「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会尽可能详细地回答。」 景涵和于生依次点头。 安卡拨开桌面上的几张空白的a4纸，说道：「于生和景涵，你们两个和金洵一起待在公共训练室，没有离开过？」
第334页 这次是于生回答的问题：「我曾经离开过一次，景涵也离开过一次，但是我们没有同时离开过。」 安卡懂他的意思：「所以说，你们两人中，至少有一个，和金洵待在训练室，能够证明金洵全程都在，没有离开。」 于生点点头。 「你们两个离开，都是做什么？」 于生说道：「公共训练室和队伍的私用训练室不同。 进入公共训练室，需要把帐号卡寄存在门口，直到离开训练室，才可以重新取走帐号卡。 下午两点，我拿到了『落城』竞技场的参赛名单，为了及时把名单发给莫队，我出门取过一次帐号卡。」 安卡回想起不久前，莫攸和她收到的那份「名单」。 她说：「名单我看到了。」 安卡想了想，又问道：「所以，景涵离开训练室，是为了给我们传照片？」 ——他们收到名单，进行核对之后，曾经发消息给景涵，让她帮忙看看，有没有拍到当时「权乐池死亡前，视线方向的人」。 想必，景涵就是那个时候离开训练室的。 景涵说道：「不完全是因为这个。看见传照片的消息只是偶然，原本那个时候，我约了景迁在训练室门口见面。」 「方便透露你和景迁见面的目的吗？」 景涵并不遮掩：「因为我没有击杀莫队，没有完成景家的任务，并且，将来也不打算弥补。 所以成年之后，不能再使用『景』这个姓，这代表我不再是景家的人。 我们见面就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 景涵把帐号卡拿出来摆在桌面上，个人资料中，姓名的那一栏，此时只有一个「涵」字。 「谈论的时候，我收到了你的消息，于是，顺便传了照片给你，在那之后，我重新进入了公共训练室。」 这是一个闭合的逻辑链。 没什么太大的疏漏。 于生离开的时候，景涵和金洵在训练室，而景涵离开的时候，于生和金洵在训练室。大体上可以证明，金洵是没有机会离开训练室、杀掉水芋的。 安卡向后靠在沙发上，目光平视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谭兴生似乎也急于证明自己的清白，他很快说道：「我今天一整天，从来都没有到过公共训练室，所以，也没有任何机会偷拿金洵的帐号卡。」 安卡还是没有说话。 君潜站在一边开口问道：「一小时前，在公共训练室的人都有谁？」 金洵轻微皱眉：「这个不好说，相较于私用训练室，公共训练室虽然嘈杂，但是设备也更加齐全，有很多玩家进进出出，同时容纳的人，就有上百个，实在没办法具体说出每一个人。」 ——核心是看准了这一点，才在这时候动手的吗？ ——可是，一切都太巧合了。 金洵恰好住在水芋对面。 金洵恰好今天会去公共训练室。 谭兴生恰好刚刚加入君潜的队伍。 安卡他们恰好在今天得到名单、锁定可能是「核心」的嫌疑人。 所有的事情，都赶在同一时刻发生了。「核心」的谋划真的就这么滴水不漏吗？好像能够算准每一件事情一样。 这让人不得不觉得后背发凉。 似乎，有一双眼睛，就在房间的某个角落，暗中盯着他们每一个人。 安卡说了几个曾经在照片上看到的人：「汪川、秦材、童怡，他们几个人，有人当时在公共训练室吗？」 金洵有些茫然：「我没有注意这个。」 话音刚落，门口处的帘子被再一次掀起。 「秦材和童怡在不在我不知道，但是汪川在。」 进来的人有两个，计浮和汪川，说话的人，正是计浮。 计浮：「我当时正在和汪川聊天训练，有什么问题吗？」 计浮说话的时候，汪川也走进房间，看向安卡这边。 汪川这人长了一张过于正直的脸，让人很难想像，他会是杀掉水芋的兇手，他看起来更像个铁面无私的警察，而不是杀人犯。 「你们一直都在训练室，没有出去过？」 计浮嘴里吃着东西：「这倒不能确定，汪川当时在教我做肌肉训练，强度很大，每隔十分钟就要休息一次。休息的时候，偶尔会离开训练室，出去逛逛。」 「两人一起吗？」 「不总是。」 「也就是说有单人独处的机会？」 计浮停住吃东西的动作，表情变得惊异：「喂喂，你们不会怀疑汪川吧？别开玩笑了，整个主神空间做排除法，第一个应该排除的人就是汪川，他是什么样的人，这么多年，你们还不了解吗？」 汪川被计浮这话说得有点不好意思。 他抓了抓头：「例行询问也是应该的……」 计浮突然拍了下桌子，打断他：「你别向着他们说话，要我说，这个房间里的人，人人都可能是『核心』，谁也脱不了干系。你……你，还有你们，有谁能说自己一定清清白白吗？」 计浮平时不是这么硬刚的人。 或许是自己的好朋友被纳入「嫌疑人」的范畴，他的情绪也有些激动。 室内又陷入沉默和尴尬。 这里站了君潜队伍的四个人、安卡队伍的五个人，外加上计浮和汪川，十一个人挤在一个小客厅里面，有些透不过气来。
第335页 安卡捏了捏眉心，从沙发上站起身。 「今天先到这里吧。」 她向门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安卡回头看了下谭兴生，问道：「对了，你从金洵的房间，赶到水芋房间时，这里的门，是开着的吗？」 谭兴生停顿，好像在回忆，大约两秒后他说：「没错，是开着的，我直接就跑进房间了。」 安卡没再多问。 …… 安卡和莫攸离开案发现场后，就沿着走廊一直走。 直到已经见不到其他人，莫攸才问安卡：「怎么样？」 安卡摇头：「目前可以被定义为嫌疑人的，谭兴生，金洵，汪川，还有没到场的秦材和童怡……我刚刚在房间内的时候，将『同声』技能，分别作用于前三个人。 他们都并非心口不一的人。 当然，也并不排除『核心』知道我的技能，所以早有防范。 不过，他们几人中，谭兴生不在训练室，没机会偷到帐号卡。金洵从未离开过训练室，没机会作案。汪川……确实如同计浮所说，他为人正直的程度，让我觉得，把他归为嫌疑人，都像是在犯罪。」 「我总觉得我们遗漏了什么……」 莫攸说道：「推断可以缓一缓，我们要先去见一下秦材和童怡二人。」 「嗯。」 安卡的神情不太明朗。 第172章 演戏 整个过程太快了。 秦材和童怡所住的地方很特别, 从玻璃盒子模样的电梯走下来后，再朝着右手边走大约十米，有一块单独分离出来的开敞空间。 空间呈四方形状, 门没有开在走廊的一侧, 而是面对着另一边仅容一人通过的走道。这个「独立」安全房的採光经过很精细的设计，即使是阴云密布的时候，依然不会显得很暗。此时，临近黄昏时分，大片金黄和紫红色的光照下来，站在门边, 脚下踩着白色透亮的碎石, 仿佛身处云端一样。 据传闻, 这里是「主神空间中的第一个安全房」, 安全房并非初始时就有现在这么多, 最开始, 这里就仅仅只有一个安全房, 随着玩家数量逐渐增多, 这里的房间, 则像是不断分裂、成长的细胞，从一个, 变成两个、四个…… 当然, 起先住在这里的玩家，早就已经不在了, 也没有留下什么神奇的传说。 主神空间的第一个玩家，并不是什么可以逆天改命的神仙，只是一个相貌能力都极为普通的人，他在主神空间坚持了大约二十天, 就因为没有完成任务，死在了第二次的副本中，死的时候，他的胸口中了三枪。 传闻，这人是被副本中某个逃窜的流浪汉夺走了原本属于他的枪，反过来杀死了他。 ——连死法也相当普通。 如果不是因为「第一位玩家」这样一个头衔，或许不会有人记得他。 尽管有这样一个头衔，人们也早就不知道他的名字了，只知道，他曾经住在这个「有点奢侈」的房间。 后来，这个房间又住过很多人，也有很多人从这里离开。 直到现在，秦材住了进来。秦材和童怡结婚后，这里成为了他们二人的共同居所。 这个房间在过去漫长的时间内，发生过很多离奇的事，也有很多值得记录的趣闻，不过，那些事情和安卡他们、和核心没什么关系，也就不必多谈。 …… 开门的人是童怡。 童怡披散着淡青色的头髮，上身穿着一件短袖的棕色小衫，下身是黑色长裤，一直遮住脚踝，她见到安卡和莫攸，表情并没有任何的惊讶，反而，像是早就等待他们的到来。 她的声音平静而温和：「我们刚刚还在猜，你们什么时候会来。」 童怡算是安世筱的旧友了，她们三年前就认识，只不过，上次在「脱轨」的副本中时，安世筱的身份还没有公开，童怡虽然能够猜测得出来，但她是个足够通情达理，也足够聪明的人，她知道安卡想要隐瞒，所以，不会在那样的场合，说出「拆穿身份」这种不得当的话。 安卡笑了下：「和你们猜的，相差多吗？」 「比我们猜的还要更快一些。」 安卡走进房间，门口是一块淡灰色的脚垫，脚垫旁边是一只电子秤，很有生活气息。 「我本以为你们会去案发现场看看的。」 童怡摇头：「那边人太多了，我不太喜欢喧闹的地方，去了只会添麻烦。」 安卡想到，其实莫攸也不喜欢那样的地方，他跟着她跑来跑去，还是承担了不少压力，也做了很多原本不太愿意做的事情吧。 童怡让开一步，安卡看见了站在餐桌边正在倒酒的秦材。 他们准备了四个人的晚餐。 秦材半弯着身体，黑色的头髮不至于过长，也不太短，恰到好处。他的侧面隐在阴影里面。 餐桌没有直射灯，只有两侧较为偏僻的地方，才有两盏淡黄色的小灯。此时房间仍旧有日光，灯也就没有开，但安卡能够想像的到，如果夜晚时分把那两盏小灯点亮，伴着夜幕，这里会是很浪漫的地方。 安卡能够从秦材和童怡两个人身上，看见被「感情」安抚过的生活，平淡，安逸。 能够在纷乱的主神空间中，找到这样一个伴侣，过着这样的生活，确实是很难得的。 三年前，安卡也可以选择这样一条路，不过，她还是走了不同的方向。
第336页 秦材起身，偏头的时候，他注意到安卡手上的戒指。 他有些讶异：「你们结婚了？」 安卡点点头：「嗯，就是今天上午。我也没有想到，下午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童怡带着安卡和莫攸在餐桌边坐下来。 童怡笑着说道：「我们也没有想到，仅仅是一张照片，就让我们成为了嫌疑人。」 虽然话题有些敏感，不过，童怡这话里面，没有任何责怪或者不满的意思，只是无可奈何，外加上，可能有点「阴差阳错」的潜在趣味。 「你们已经听说照片的事情了。」 「你没有刻意隐瞒，这件事情也就传得很快。」童怡揭lj开了汤锅的盖子，白色的蒸汽伴随着香味，一同蔓延开来，「边吃边说吧。」 这边的氛围很自由，安卡的问话也能够方便一些。 秦材把筷子递给童怡，与此同时，安卡也拿起手边的筷子，将其中一双递给了莫攸。 安卡看了下时间：「你们一个半小时前，在什么地方，做什么？」 童怡表情仍旧没什么变化：「很不巧，我们一直待在安全房。两个人，虽然可以互相证明对方的清白，但是，这样的证明恐怕不太有说服力。」 「你们有去过公共训练室吗？」 「没有。」秦材说道，「童怡有轻度的洁癖，你以前应该听说过。我们从来都不会去公共训练室那种人太多，并且需要使用公共器材的地方，我们的队伍用的一直都是私用训练室，童怡和我有单独的训练房间。我们刚刚没有去现场，也是这个原因。」 安卡点头：「我知道这个情况，其实，我没怎么怀疑过你们两个，这次来，主要目的也不是排除嫌疑，而是另外一件事。」 「什么？」 「在你们心中，有什么怀疑的人吗？」 这个问题让几个人都沉默了几秒，秦材用汤匙在碗中打了个转，汤匙和碗碰撞，发出叮叮噹噹的声响，童怡则是带着浅淡的微笑，给安卡递了一杯酒。她的动作不急不缓，却也没有回答安卡的问题。 安卡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并不打断这样的静默。 她在等对方开口，她相信，每个在主神空间待过几年的玩家，都会对这件事情，有自己的猜测，而这些「老玩家」的猜测，甚至比那些「现场」或是「证据」之类的东西更加重要。 秦材放下汤匙，双手在桌面上交叉放置，他没有直接给出一个结论，而是说道：「或许『权乐池死亡之前在看着谁』是个不太确切的线索，也不能凭藉一张照片，就说他一定在看着谁。但是，这次水芋坠楼，能够同时做到『偷拿金洵帐号卡』和『到现场作案』两件事的人，其实并不多吧？」 他继续说道：「而且，权乐池死亡的时候说了什么，在场的人都能听得见。他说『核心』和三年前的事情有关系。」 三年前的事情。 安卡的目光暗了几分。 「虽然仍然没办法确定究竟是谁……」 秦材的眼神有些锐利，即使隔着汤锅的蒸汽，安卡仍然能够感受得到，她将杯子放在桌面上。 秦材看见安卡手上的戒指，似乎意识到什么：「但你也已经想好，该怎么对付核心了吧？」 谈起这个，安卡极少见地想要掩饰什么，她捏着戒指，侧过头看了下莫攸，说道：「这个不是……」 莫攸却像是很早就知道安卡打算做什么，他突然打断了安卡的话，面对着秦材和童怡说道：「没错。我和安队在这样一个时间结婚，是想要在核心面前演一场戏，引诱核心从暗到明，再趁其不备，找机会解决掉这个麻烦。」 莫攸的声音冷冷的，像是一个在汇报工作的下属，而不像是一个刚刚结婚的人。 安卡默默捏紧手指，指尖抵着戒指的边缘。 童怡微笑着说：「你们的配合一直很默契，我从来都没有担心过。」 …… 晚餐很精緻，秦材和童怡都是懂厨艺的人，平时一起做饭的机会很多，这顿招待客人的饭，更是足够让人赞嘆。 但是，安卡却没什么心情仔细品尝。 她想着莫攸说过的话。 大约晚上九点，安卡和莫攸从秦材的安全房离开，临走时，童怡对安卡说道：「最终的自毁装置启动，我们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但如果落城的竞技赛中，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可以随时告诉我们，我和秦材两个人，始终都会站在玩家的这一边。」 安卡：「好。」 …… 安卡和莫攸回到了莫攸的安全房，他们之间没有任何交谈，空气一片死寂。 走廊里面尽是漆黑。 点点星光不足以照亮这里，安卡和莫攸进了安全房，没有开灯，也没有动。 莫攸冷淡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他平静地陈述着一段虚假的事实：「今天上午，我们结婚，下午，我趁着你午睡的时候，离开安全房，先来到公共训练室，拿到了金洵的帐号卡，打开了他的房间。 随后，我冒充水芋，和谭兴生聊天，使他到金洵的房间里，观看我杀掉水芋的过程。 结束后，我从现场逃离，回到安全房，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和你一起赶到现场。 今晚九点，你偶然间发现了我下午曾离开安全房的事情，质问我是不是杀害水芋的兇手，信任崩裂，我无言以对，紧接着，我和你发生了争执，你用刀割伤了我的手臂，并刺进了我的胸口，但你没能杀掉我，我拖着受伤的身体逃跑。
第337页 你对自己的恋人其实是敌人这种事情感到生气，想到结婚前七天是可以后悔的，于是当即取消了婚姻关系。」 莫攸有条不紊地说完，接着，他拽过安卡的手，将她无名指上的戒指摘下来，重新换到了小指。 做完这些，他突然动作极快地后退一步，手中的刀刃在月光下泛起白色光辉，他毫不犹豫地划伤自己的手臂，又将刀刃完整地刺进了自己的胸口。 整个过程太快了。 安卡后颈泛起冷汗，却来不及阻止。 莫攸轻抿着嘴角，他有些虚弱地伸出带着血迹的手掌，轻轻贴上安卡的侧脸，鲜血顺着安卡的侧脸滑下。 他环抱住安卡，鲜血同时浸染了两个人的衣服，看起来像是经歷过什么激烈的争斗。 安卡的目光在颤，她听见莫攸同样有些颤抖的声音。 「戏要做足才能骗得过对手。」 「由于我没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加上你的质疑，短时间内，我会成为众矢之的。核心不会错过这个机会，水芋之后的第二个目标，就将是我。」 「到时候，我们就可以知道，核心究竟是谁了。」 说到这里，莫攸突然笑了一下，声音因为虚弱而显得轻柔，好像是恋人之间无关痛痒的调笑：「我上午不是说过了吗，你每次结婚都是有目的的，上次是对付权乐池，这次是对付核心，你还说什么天气好……」 第173章 下一个是我 他们最终到底留下了什么？…… 安卡身前是一片温热的血。 热度能被清晰地感受到, 她想，或许不仅仅是血的温度，还有莫攸本身的温度, 两个人的肩膀紧贴在一起。 血顺着衣服侧边和袖子落下来了, 直到袖口处呈现有些可怕的深红。 莫攸的语气很轻：「我甚至在想，是不是我们以前经常吵架，为的也是这一天。我不知道你是从何算起的……你回来后，我总是会怀疑，会不会三年前的意外是你计算过的，进入控制区是早就安排好的, 甚至重新回来、参加游戏的时间, 也是从一开始就有了打算。」 ——而他不过是计算中的一环。 安卡想要辩解「很多事情并非人算, 只是单纯的巧合而已」。 就如同这一次, 她在结婚的时候, 的确没有任何多余的心思, 只是单纯为了「结婚」本身。 不过, 此时此刻, 无论怎么解释, 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们需要一场「戏」。 而现在，「戏」摆在了他们的面前, 他们没有理由不去演。 安卡最终只是面色紧绷地问了句：「很疼吗？」 这句话仍旧无法扭转苍白阴郁的氛围。 莫攸却很平静, 他摇头说道：「没有。主神空间的自愈功能很强，我已经能够隐约感受到伤口正在癒合, 不怎么疼，只是有些痒。」 伤口癒合的过程，从刀尖抵住的位置开始。 酸痒的感觉蔓延，仿佛那里藏了无数细细密密的小虫。 莫攸已经抽出了刀, 如果任由刀埋在胸口，依照「自愈」的速度，刀子会直接成为身体的一部分，到时候想要取出，会更加麻烦。 主神空间设置这样强大的自愈系统，从来都不是为了保护玩家。 保护玩家对于控制区而言毫无意义，他们这么做，只是为了防止玩家顶不住副本的压力，而出现大规模群体自杀行为。 莫攸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臂撑开安卡的肩膀，他低低的看了她一眼，没有开灯，安卡看不清莫攸的表情，却能够察觉到沉默中，他眼神的停留。 「我该走了。」 「时间拖得太久，会不真实。」 他一边说着，一边轻轻偏过头，贴了下安卡的嘴角。 相碰之间，安卡嘴角一疼，嘴边掺杂了一点血腥味。 …… 莫攸打开门，却没有反手把门关上。 门板摇摇晃晃。 顺着半人宽的缝隙，安卡能够看见莫攸离开。 他的身影渐行渐远，最终彻底埋入了远处的黑暗之中。 就在莫攸背影隐没的瞬间，安卡的心脏仿佛被拧了一下，那一瞬间，她的脑海中，被一个恐怖的想法占据—— 会不会，这是她最后一次见到莫攸？ 这不是指莫攸会出什么意外，而是出于寻常的考虑——接下来参加副本，按照他们的计划，两人虽然仍旧是同队，却不能相遇。 副本后，启动自毁装置，为了缩短过程时间，防止意外发生，安卡当时设置了「临时选项」，即使他们不见面，只要点了确认，就能够正常启动。 而启动之后…… 他们真的还会相遇吗？ 如果不会，他们最终到底留下了什么？ 一次不足十二小时的结婚经歷？ 还是过往磕磕绊绊、不痛不痒的三年？ 安卡的神情有些晦暗，她抬手重重的抹了下嘴角，血迹在嘴边拉出一条细长的痕迹，洁白的面颊，瞬间变得多出了几分狰狞。 她趿着拖鞋，静默无声地走到窗边。 无论如何，现在说后悔，也有些太晚了。 一切都已经发生，他们能够做的，就是把自己选择的路走完。 安卡单手将面前的窗帘「刷」地拉开。 淡白色的月光倾泻而入，在地面上划出刀割一般的数条细长痕迹。
第338页 安卡轻抿着嘴，抬头望向月亮，月亮接近圆形，但是却不是特别完美的「圆」，靠近右侧的位置上，能隐约看出一点扁平的缺口——距离圆月不远了。 或许，后天零点，落城副本开始的时候，月亮就会变成彻底的「圆形」。 安卡的手指扣紧了窗台的边缘，她的脑海中闪过了「核心」，这一次，她竟然最先想到的不是三年前那场火，而是莫攸刚刚转身离开的，浑身是血的身影。 她想到了莫攸说过的那句话。 「我不想你在最后的时候，还是一个人。」 美好的幻想如同镜子破碎。 安卡不会感到悲伤或者怅然若失，她觉得那些情绪，不适合出现在这样一个庞大的体系中，也不值得被拥有。 因此，在这一瞬间，她的内心浮现出的，只有一种从未有过的「破坏欲」。 …… 两个小时之后。 时针和分针在「十二」的位置重合。 钟錶发出「咔哒」一声，从现在起，距离落城竞技场开赛，还剩下正好二十四个小时。 景迁、乔铎，外加上昨天曾出现在「水芋安全房」的那些人，都来到安卡所在的地方。 当他们看见房间内的景象时，表现出了不同程度的惊讶。 午夜时分，他们收到了安卡的消息。 【到c1-70387，我有重要的事情和你们说。】 安卡这句话的语气几乎是「命令」，但是没有人犹豫，在接下来的十分钟时间内，他们陆续到齐，每个人都清楚，这种时候「重要的事情」肯定和核心相关。 而此时，他们全都站在莫攸安全房的门口，没有一个人说话。 …… 室内一片狼藉。 在客厅正中间，摆放的并非是曾经的沙发，而是一个铁质的椅子，椅子背后印刻着黑色的镂空雕花，雕花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扭曲形状——这个椅子是安卡从莫攸的饮水间搬出来的，那里总有奇奇怪怪的东西。 在椅子的一边，是个银质的烛台，烛台上蜡烛发出不太寻常的淡白色火苗，火苗摇动间，有白色的蜡油滑落到托盘中。 烛台的杆很长，也很细，直接连到椅子的扶手上。 远远看着，就像是安卡挂了个「吊瓶」一样。 她静静地坐在这把位于房间中心的椅子上。 安卡的左右两侧，无数碎纸片散落一地，有白色的，也有凌乱的彩色，书架上的书同样散开，落在地面上，书页弯折、破碎，如果是喜欢书的人看到这一幕，肯定会痛心疾首。 不过，安卡的目光没有丝毫波动。 茶几被敲碎了。 同样被不明利器敲碎的，还有花瓶、花盆、角落的玻璃柜、瓷质的锅碗…… 这些是勉强可以判断出原物的，还有一些，直接变成了细碎的陶瓷粉末或者玻璃片，完全不知道破碎前是以何种形态存在。 这里像是经受了洗劫的民宅或者炮火轰炸过的废墟。 墙壁上，长长的两道宽大而黑色的烧焦痕迹，从房间的左端，一直延伸到右端，就好像有人在安卡的头顶，展开了两条黑色的飘带。 当然，这些只能引起众人的惊异。 真正让他们在意的，是安卡本人。 她坐在座位上，头髮散开，略微有些凌乱，让人默默猜测，她是不是刚刚经歷过什么斗争，身上斑驳的血迹和她面颊上的血痕，是引人深入猜测的证据。 原本深棕色的瞳孔，此时呈现出一种「漆黑」，烛光摇曳间，眼瞳泛过几道并不透亮的光。 安卡坐在这唯一一把扭曲的椅子上，双腿交叠，手中握着一把细细长长的刀，刀上是凝固、没有清洗过的血迹。 君潜是第一个说话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发觉，安卡的眼神，比起下午在案发现场，多出了几分死寂，并且，戒指也换了位置。 他眉间微紧，心中浮现出某些猜测。 而接下来的几分钟时间，安卡半侧着头，盯着对面这些人，将莫攸曾经说过的话，完整、清晰、淡漠地复述了一遍。 「莫攸是核心？」 这次出声的是计浮，他拔高的声音反映了内心的难以置信。 「他现在在哪里？」 「可如果莫攸是核心，原本的五个人……」 原本的寂静，因为安卡的这一段话，而变得十分嘈杂。 见此情景，君潜抬起手指，敲了下门框，他看着座位上神情冷漠，不为所动的安卡，对其他人说道：「安静。」 君潜是在场唯一的「金卡玩家」，其他那些人，还是很在意这一点，周围逐渐安静下来。 安卡视线从那些人身上一一扫过，她说道：「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但是，比起在主神空间这种地方寻找，倒不如进入竞技场之后再找，我对那边很熟悉，也有足够的优势。至于五个人的问题，不用过于担心，我们会顺延一位，尽快找到下一个最可能达到金卡的玩家。」 「下一个……」 站在一边的乔铎点开帐号卡，可没等到他这个最熟悉玩家情况的人得出结论，另一边，就响起了一道细微的、有些颤抖的声音。 「下一个是我。」 这五个字，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 说话的人是于生。
第339页 他似乎还震惊于「莫队是核心」这个事实，也对自己即将成为「五个人」之一感到手足无措，但他还是坚持着说道：「我和莫队……莫攸……」 于生先说的是莫队，说完后觉得如此称唿一个「敌人」不太妥当，于是改成了名字。 可是，他从未叫过莫攸的名字，此时说出来，也有些奇奇怪怪的。 他干脆放弃了称唿，快速说道：「我和他升到金卡的时间应该差不多。」 于生说着，拿出了自己的帐号卡。 帐号卡的一个边角，已经泛起了淡淡的金色光芒。 第174章 他们在赌命 火苗倏地蹿高了几分。…… 安卡接过了于生的帐号卡。 黑色的底面, 外侧附了一层仿佛是被火点燃后，烧起来的金边一样。 这是已经快要步入金卡的象徵。 安卡、莫攸、景迁、乔铎几人的帐号卡，也都是类似的情况。 只不过, 有些的金边更明显一些, 有些则比较浅淡。 安卡抬头，看向手腕仍旧有些颤抖，眉间轻皱，不太适应面前情况的于生，她放平自己交叠的双腿，说道：「不用担心, 最后的流程很简单, 唯一的条件, 就是要达到金卡。」 于生拿回帐号卡, 点了点头。 景迁从门口走进来, 他望着安卡的方向, 或许是因为室内只有烛光的缘故, 他的神情仿佛也明灭不定。 他问：「落城的竞技赛, 你打算让莫攸离队吗？」 安卡手指交错, 她的掌心中，仍能感受到来自「莫攸灵魂」的温度, 这令她感到心安。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 如果她选择相信秦材和童怡二人，那真正的「核心」, 无疑就在她面前这些人之中。 这可不算什么轻松的场面。 但是，在暗处有在暗处的诡计，在明处又有在明处的阳谋。 安卡的视线从这些人身上依次掠过，说出了她和莫攸早就设定好的理由：「只要他没有自己离队, 我会让他参加落城竞技赛。」 听闻此话，谭兴生、罗瑶还有景涵的神情都有些惊讶。 其中谭兴生的表情变化最为明显，他从门外挤进来，盯着安卡说道：「既然他是敌人，为什么还要带着他进副本？这不是等于把我们四十九个人的命赌上去吗？」 谭兴生说到后面，情绪有些激动。 站在不远处的金洵默默看了谭兴生一眼，不过，金洵什么也没说，也没有多余的表情，他自从进了这个房间之后，就仿佛在琢磨什么。 「谭兴生。」 没有等到安卡说话，君潜就已经语气严厉地打断了谭兴生的质问。 谭兴生看了下君潜，他的目光中并不怎么甘心，但还是向旁边撤了一小步，表示退让。 安卡只是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君队现在挑队员就是这个标准吗？估计以前那些被你拒之门外的人，想要直接吊挂在树上了。」 君潜：「时间紧迫。」 「倒也确实。」安卡停顿片刻，「这次水芋出事，你们打算将队伍里面的第五个名额给谁？」 「戈强。」 君潜说出了一个有点陌生的名字。 不过，安卡却有所耳闻，这个人也算是个狠角色。 主神空间的地下娱乐场所有很多，其中，最出名的，便是位于东面的拳击场，和位于西面的撞球室。 几年前，地下场所鱼龙混杂，算是那种「什么事都有可能在这里发生」的地方。 虽然没办法杀人，但是，对于很多人来说，把对手逼到半死不活的地步，反而更能满足他们压抑环境下的心理需求。 而在这两个地方中，东面拳击场以戈强为首、西面撞球室以安世筱为首的局面，也曾经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不过后来，安世筱「死亡」，西面撞球室几乎被景迁完全接管。 而东面的戈强在那段时间不知道突然「顿悟」了什么，他退出原来的队伍，自己做了队长。做队长之后，戈强比起以前忙碌很多，也没有太多时间和经歷放在拳场上，便离开了那个纷乱的环境。 君潜能够找到戈强，并且让对方加入自己的队伍，也算是不容易了。 戈强的实力和威望，要比谭兴生高了不止一个层级。 而此时的谭兴生，听着安卡和君潜之间若无其事的对话，脸色有些发白。 安卡将手放在椅子边缘那条极细的黑色扶手上，转向谭兴生，说道：「核心是控制区的人，他对于主神空间的构造、运行都相当熟悉，如果在这里和他对上，胜算会很小，相反，落城的副本全部由我一个人着手设计，我清楚其中的每一个细节，在那边，我们的机会更多。」 安卡当然知道莫攸不是「核心」，因此，她说这些话，也并非是说给谭兴生，而是说给在场的那个「核心」。 谭兴生没说话。 他的神情仍旧显得忧虑不安。 安卡笑：「至于把命赌上去这种事……在场的这些人，应该都明白『成则生，败则死』的道理，你总不会还希望着，如果自毁装置启动失败、事情败露，你还可以逃过一劫吧？」 「上次风平浪静，是因为主神没有搜索到自毁装置。」 「这次我们当着主神的面启动装置，它不可能还察觉不到。所以，一旦我们失败，主神为了规避风险，就会对当前主神空间内的这一批玩家，进行彻底地清剿。」
第340页 「无论你是落城之中的四十九个玩家，还是落城之外的、数万个玩家，都没什么不同。」 …… 他们都在赌命。 或者说，在赌命运。 如果说命运也遵循秩序，那么安卡至少希望，在这一次二选一的选项中，命运选择了玩家，而非控制区。 谭兴生没有再反驳。 「我想，在这种时候，也没有必要说些『大家一起努力』、『共同度过难关』这种无聊的话，这件事不是随便打打鸡血，就能决定成败的。 而且，尽管我们站在同一阵营，但在竞技场中，也还是对手。 彼此信任的前提并不存在。 如果没什么问题，就请回吧。」 …… 室内沉默几秒，乔铎率先推开了门。 他其实已经定位到了莫攸的位置，但是，他并不怎么相信「莫攸是核心」这种说法，也并不想藉此机会，用卑劣的手段处理掉自己的情敌。 所以，他没有轻举妄动。 然而，就在乔铎已经半只脚踏出门外，打算离开这里的时候，却又发生了一点变故。 「等等。」 刚刚一直没有说话的金洵突然开口，叫停了众人的动作。 安卡的视线落在金洵身上：「有话想说？如果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就先让其他人回去吧，现在时间已经很晚了，他们也需要休息，有什么话，可以留在我们自己的队伍里面说。」 金洵不为所动，甚至有些冷漠地看着安卡。 他坚持道：「我想，还是大家一起听听比较好。」 其他人的目光聚集在金洵身上。 安卡视线微垂，她似乎猜到了金洵想要说什么。 金洵抬了抬手掌：「我们判断莫攸是核心，完全是根据你的一面之词，按照屋内这个场面，必然经歷了长时间的、激烈的争斗。你又该如何证明，莫攸是敌人，而自己才是清白的那个？」 安卡轻敲着手腕，等着金洵继续说下去。 「反过来也完全成立吧？」 「而且，莫攸从进入主神空间以来，一直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也符合一个玩家的身份。反而是你，从新人评分的零分、到控制区来歷不明的身份、又到声称自己和安世筱是同一个人，你有足够的证据来解释这些的合理性吗？」 「现在你引导众人进入落城，我们都清楚，这次进入落城的玩家，是主神空间排名靠前的。」 「那么，我是否也有理由怀疑，你是想要召集最有实力的玩家，进入一个你所设计的副本，再寻找机会，将我们一网打尽呢？」 金洵的话掷地有声。 刚刚和安卡对峙的谭兴生，此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谭兴生仅仅是面对安卡的几句问话，就已经乱了阵脚，而此时，金洵却能够在如此低气压的环境下，摆出另一种「惊人的可能性」。 金洵没有停顿，上前一步，冷声问道：「刚刚的场面，又会不会是你的一场表演？」 「你作为核心，先杀了水芋，又对莫攸动手。你们在这个房间发生了剧烈的争斗，最终，莫攸受了重伤，只能找机会逃脱。」 「而你安然无恙地坐在这，把我们召集过来，试图让我们相信，你才是清白的那一个？」 安卡无奈的笑了一下：「我何苦呢？」 她似乎觉得这样的推断不太符合常识。 「如果我是核心，又为何创造了落城，发明了自毁装置，还四处宣称自己要毁了主神空间，就是为了今天在你们面前演一场戏？」 金洵没有因为安卡的话而动摇。 「也许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理由。」 「也许？」 安卡依旧带着没什么伤害性的笑容，她饶有兴致地望着金洵，正当金洵以为安卡会说什么的时候，她却突然间从座位上消失了。 下一秒，身上穿着一件浅白色短款连衣裙，上面布满着尚未干涸的红色血迹的安卡，出现在了金洵的身后，她的手指紧扣着金洵的脖颈，手指上的戒指卡在对方的喉结侧面。 冰凉的触感让金洵头皮几乎要炸开。 那一瞬间，他感受到了来自死亡的威胁。 然而，想像中的刺痛却并未传来。 安卡轻飘飘地说道：「如果我是『核心』，你信不信自己的脖子现在已经被切断了？」 「还有那边的，听说我可能是『核心』，就把枪举起来又放下，来来回回，犹犹豫豫，你这种态度，也足够死个十次八次了。」 被安卡点出lj来的谭兴生缩了缩肩膀，枪差点没有掉在地上。 安卡放下手，从旁边随手捏出一张卫生纸，来回擦了一下手指。 「相信我就留下，不相信我，趁着还有二十四个小时，抓紧时间退赛，五十个人，就算少几个也没什么关系。」 她没有看向其他人，顺手将纸攒成一个团，丢在了一边的烛台里。 火苗倏地蹿高了几分。 第175章 第十三根竹籤 「不是我的。」…… 次日零点前。 昨天那种剑拔弩张的氛围, 并没有得到分毫的缓解。 尽管如此，「落城」的竞技赛还是如约而至。 传送前，安卡仍旧坐在那把椅子上, 她看向窗外一片漆黑的夜幕, 那里，并没有像她想像中的圆月高悬，此时，天空上，什么都没有，无论是月亮还是星辰, 都隐没在黑暗的背面。
第341页 室内, 蜡烛的火苗仍旧在跳动。 火苗的橙红和漆黑的天空, 让安卡想到三年前的场景。 …… 「最后一个成就任务, 做完就结束。」 安世筱将手中最后一个烧烤签放在了桌面上, 横向摆放, 总共十三根烧烤签, 在桌面上摆出了一个类似「法阵」模样的图案。 「原来是这个吗？我记得, 我们刚刚进入副本的时候, 就见过这个图案。当时我还说，这个图案, 看上去就像是有什么人在向我们宣战一样, 没想到，竟然是最终的任务。」 当时队伍中五个人, 除了安世筱、莫攸和于生之外，还有两个人，分别是宫妹和冯将。 说话的人是宫妹。 她扎了一个小小的丸子头，头髮是淡淡的青灰色, 头绳细细的，深青色，垂下两个类似铃铛的吊坠，走路时会发出细微而清脆的声响。 宫妹入队时，安世筱曾经提过—— 这样发出声响的头绳，像是给敌人通报位置，并不适合带进副本。 不过，当宫妹在她面前走了一圈，那两个吊坠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后，这样的说法就又被安世筱无奈地收了回来。 比起宫妹跳脱的性格，冯将则是个很靠谱的人，平头，黑色头髮，没有一点啰嗦的装饰，看起来整洁干净。 冯将和于生配合，队伍中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会被打理得有条不紊。 宫妹看着桌面上的「图案」，她没有专注于图案的内容，反倒指了指其中一根竹籤：「这串是谁吃的？怎么中间还折断了？」 冯将提醒道：「这不是重点吧，我们抓紧……」 然而，他还没有说完，宫妹笑着将他打断：「冯将，不会就是你吧？在这里转移话题。」 冯将：「……」 他们会坐在副本中吃烧烤，当然不是真的「很有闲情逸緻」。 这是一个和魔法阵相关的副本，他们需要用这里的「竹籤」搭一个法阵，注入能量，启动，来最后的成就任务。 虽然魔法阵这种东西，似乎和烧烤，不太搭调。 至于，他们为什么不向烧烤店老闆要一些新的竹籤、也不用其他桌子上剩余的竹籤，而是自己坐在这里吃一顿，这大概可以理解为安世筱队伍的某种「作风」或是「文化」。 …… 听他们的对话，安世筱觉得有趣，拿起那根竹籤，对着光看了看。 只是根很普通的竹籤，或许是谁不小心在吃完的时候，把竹籤戳到了桌子上又或者掉在了地上，所以从中间断开了一半，露出浅色的内芯，断口处还有些毛糙的纤维痕迹。 不过，竹籤无论好坏，它也是竹籤，用来完成任务，都没什么问题。 安世筱起了心思，她用另一只手，在桌面下方，拉过莫攸的手指，勾了一下，那意思十分明显—— 她在询问他，是不是你吃的。 因为莫攸不像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所以，这问题也不是什么认真的问题。 莫攸却没有探究安世筱的心思，只是平淡且正经地回了一句：「不是我的。」 其他几人没看见莫攸和安世筱桌面下方交错的手指，此时莫攸突然间的否定，显得突兀而不同寻常，好像犯了什么错事，又极力掩盖一般。 宫妹忍着笑。 她和冯将的关系更加亲密，因此，就算是把玩笑开到天上去，彼此之间也不会生气。 不过，莫攸有点不一样，在宫妹看来，这个寡言少语，每次说话不是为了副本任务，就是为了和队长吵架的人，实在不好招惹。 ——至少不能明目张胆地招惹。 突然安静下来的场面，让莫攸意识到这是安世筱的玩笑。 他冷着脸从座位上站起来，单手将那些竹籤归併到一起，形成一捆后，握在手中：「我去做任务。」 安世筱拽着莫攸的手没松开，反而捏着他的食指，在侧面划了两下。 她站起身，从莫攸手中取过那一捆竹籤，若无其事地说着：「虽然身为队长，平时逃避训练，玩忽职守，不尽职尽责，但是这种关键时候，还是会尽到一点职责的。」 莫攸看她：「以前的关键时候，也没见到你尽什么指责。」 安世筱捏着那些竹籤晃一晃：「是吗？」 莫攸毫不留情地拆穿安世筱的心思：「你只是觉得这次魔法阵注入能量之后，会比较有趣，也比较酷，所以才想去合影留念。」 安世筱即使被说中，也丝毫不觉得尴尬。 她顺水推舟：「所以你记得拍照。」 莫攸：「……」 安世筱靠近莫攸几分，放轻声音：「出了副本，你今晚到我那边去的时候，记得把照片带给我。」 莫攸没出声。 出副本当天晚上，莫攸在安世筱那边住，算是一种两人之间的「惯例」了。 然而，当莫攸把那一捆竹籤交到安世筱手中，看着她走到街头，转过街角，进入那个「用于启动魔法阵」的电话亭时，并没有料想到…… 那就是他和安世筱最后一次见面。 还没等到莫攸准备好相机，火就突然间烧了起来。 …… 主神空间的墓园之中，莫攸倚着一处光洁白色的石碑，看着眼前电子钟上的数字一个接着一个跳动。 周围凄冷的风掠过耳边。
第342页 手臂上的伤口已经癒合，但胸口的伤很深，此时，仍然混合着痒和疼两种感觉，让他觉得有点难耐，他开始想些事情，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接近零点时，莫攸同样想到了三年前的事。 只不过，他回忆中的，是火焰烧起来之后的情景。 那火焰好像能够通天一样。 无可阻挡地覆盖周围的一切，将目光所及之处，都变成橙红和焦黑。 电话亭从中间轰然炸开，众人被这声音吸引，一眼望过去的时候，那里已经被漫无边际的烟雾和火光包裹。 火朝着他们所在的位置，以极快的速度蔓延过来。 「撤！」 莫攸冷声说了一句。 其他三人沿着街边，跑到更加空旷的地方，然而，莫攸却没有往后撤，而是定定地看着面前已经没了模样的电话亭。 他的脑袋像是被重击过。 晕眩和耳鸣侵扰着紧绷的神经。 他的理智勉强还能提醒他，此时去寻找安世筱，是没用的行为。 想要救人的唯一办法，就是重新拿到十三根竹籤、重新凝结出新的阵型图案，完成任务，尽快离开副本。 只要回到主神空间的时候，安世筱还没有死，就能凭藉那边强大的「自愈功能」，恢復原样。 扑面而来的热浪，仿佛能够点燃皮肤。 莫攸从桌子上抓起一把竹籤，由于平时对精准度有过集中训练，因此，他能够保证自己随手抓起的一捆竹籤，恰恰就有十三根，他附加了一层轻薄的防护罩，顶着火焰，来到报亭的位置。 他从巫术盒子中调取了一点能量，注入十三根竹籤。 他那时已经半只脚踏进金卡了。 就在三天前，个人排行榜的排名中，莫攸越过君潜，成为了第一位。 能量一半是金色，另一半是黑色，迅速注入竹籤。 这一切，都是以最快的速度完成的。 从莫攸收集竹籤，到最终那个「阵」成功亮了起来，不会超过十秒。 象徵着「成功」的通报声传来。 倖存的玩家传送离开。 莫攸发觉，在那一瞬间，他所做的，却是他曾经最为不齿的事情，祈祷。 他希望，以前安世筱拉着他、让他强行许下过的那些愿望，都能成真，希望真的可以有「运气」或是「命运」一说。 可是，最终真正回到游戏大厅的人，却只有两个，他和于生。 玩家排行榜上，其他三人的名字消失，似乎证明着某个难以接受、并且令倖存者、甚至是主神空间的玩家们，都共同感到绝望的事实。 安世筱在副本中意外死亡。 宫妹和冯将被波及，同样没有逃过那一场大火。 自那之后，莫攸不再参加竞技场，也没有在做过任何副本中的「成就任务」，他在个人排行榜第一位的成绩，仅仅维持了一周。 便在接下来的几年内，掉到第五、第十，第五十，直至一二百之外。 …… 零点。 参与「落城」竞技赛的五十个人，同时听到了来自主神的声音。 而在游戏大厅中，聚集了相当多的玩家。 几乎是前所未有的数量。 玩家对于某一场特定「副本」的关注度，达到了有史以来的巅峰。 不仅仅是因为这次副本的乱战中，聚集了众多值得期待的队伍。 他们也同样清楚一件事—— 如果装置启动成功，这会是主神空间的最后一个副本，如果装置启动失败，这也会是他们这一批玩家，所能看到的最后一个副本了。 第176章 彩票 他们在共同对抗核心。 有白光从眼前闪过,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面前已经不是那个如同废墟、充满碎片、看起来和「安全」这两个字分毫不沾边的安全房了。 「南一城，这可不是什么适合开局的地点……」 安卡环视四周, 她的表情闪过几分无奈, 虽说这次竞技场副本，早就赋予了相当多「游戏之外」的意义，看起来更像是一次最终的对决，或者说清算，而不像是玩家之间的竞赛。 但是，安卡仍然不想草率应对。 「落城」的传送规则, 是单人传送, 也就是说, 即使是同队的玩家, 也会被传送到不同的地点。 这其实是为了「平衡」难度。 如果实力强大的队伍队员集中起来, 那几乎就没有其他队伍什么发挥的余地了, 更没有争夺资源点的机会。 将玩家打散、任其自由活动, 则会有「以弱胜强, 实施策略」的可能性。 周围是黄沙漫天的景象。 正如安卡刚刚看到这里时, 所想到的…… 南一城是半沙漠的状态，资源贫瘠, 不适合开局。 …… 【当前竞技赛：落城】 【比赛队伍数：10（每队5人, 共50人）】 【比赛场地：落城】 【比赛场地介绍：落城总共分为10个区域，区域的地形、地貌、植被类型、天气各不相同。各种细节, 玩家可以通过帐号卡「地图」一栏进行查看。】 【不同的区域之间，由铁索吊桥相连。】 【分为北边五城和南边五城，在十城之中，分散设有99个资源点, 各资源点所容纳的资源不同，每局开局，资源点中的物品，都是随机设置。】
第343页 【比赛时间为9个小时。】 【每经过1个小时，随机一块区域会发生「坠落」，即，在警告时间内，没有离开该区域的玩家，将被直接淘汰。】 【比赛期间，玩家帐号卡通讯功能禁用。玩家仅可以使用「落城」场地之中的设备，完成相互之间的交流。】 【当场上剩余的玩家只属于同一个队伍时，比赛结束，该队伍为最终胜者。】 安卡听着主神宣布的竞赛规则，她对这些相当熟悉，因为当中的每一个字，都是她亲自写上去的。 现在，就算让她重新复述一遍，也会一字不落。 这个规则表面上看上去很简单，甚至有些枯燥，听上去和现实生活中的很多竞技游戏类似。 然而，安卡作为游戏的开发成员，却知道这个「落城」，远非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落城」的区域，并非规则中提到的十个。 而是十一个。 而资源点，也并非九十九个，而是正好一百个。 只是最后的那个资源点，并未被写进规则之中，除了安卡本人之外，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那个资源点中，也没有放置什么「游戏资源」，而是放了另一样东西—— 自毁装置的启动器。 换言之，安卡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把自毁装置再带回主神空间，也没打算回去之后，再启动装置。 她会在比赛结束、众人升至金卡的瞬间，直接把自毁装置送进启动器，完成启动过程。 她之前和谭兴生说的话，并非是虚无缥缈的藉口，而是事实—— 比起主神空间那种被控制区时刻监控、时刻控制的地方，「落城」才是她熟悉且掌握主动权的场所。 只不过，现在说「启动自毁装置」还太早。 毕竟，他们面前，还隔着一个巨大的阻碍，核心。 …… 安卡从物品栏中摸出了一个护目镜套在头上，镜片挡住了一部分飞扬的黄色尘土。 唿啸的风从身侧吹过，带动着地面上稀稀疏疏的几根淡绿色、淡黄色混杂的沙漠植物，安卡看着面前的场景，默默笑了下，面对真实场景的感受，和她在控制区，面对那些全息投影的感受，还是相当不同的。 她穿上一件较厚深青色的外套。 这衣服原本是莫攸的，只不过，安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它混进了自己的物品栏中。 现在这种情况下，倒成了最合适的衣服。 她将拉链拉到最顶端，贴紧脖颈，又在脖颈侧面的衣领处，夹了一个小巧的、很不容易被发现的金属片，这个灰白色的金属片，可以感知玩家的身体状况。 包括体温、是否中毒、是否患有疾病、心跳、唿吸情况等等，都能够通过和金属片无线连接的面板显示出来。 即使熟悉游戏场景，并且有充足的模拟经验，但是，该做的准备工作，依旧不能疏忽。 在「落城」的竞技赛中，大约只有三成的玩家，是被其他玩家淘汰的，而剩余的六成，都是死于npc之手或因为无法应对恶劣天气等原因，在比赛中丧生。 当然，还有一成，是没有及时离开「坠落」的区域，随着「落城」一同坠入深渊。 安卡沿着唯一一条被过往行人、骆驼、毛驴等生物踩出来的黄灰色的路，一步挨着一步往前走着。 视线所及之处，没有其他的玩家。 「南一城是位于地图东南方向的一座『沙漠小岛』，城的尽头处，由高耸的围墙遮挡，只有伸出的九个锁链桥，可以通向其他的城。」 「这座城中……」 安卡的手指在帐号卡的地图上划过，她浏览一遍之后，帐号卡上多出了几个淡蓝色的标记圆点。 「资源点一共有七个。」 尽管是个兼顾平衡的游戏，不过，安卡却并没有平均分配每个区域的「资源点数量」，有的区域，资源点高达十七个，比如安卡曾经介绍给乔铎的「北五城」，就是个山清水秀，资源点极多的地方。 随机分配到那里的玩家，甚至可以在资源点中挑挑拣拣。 而安卡现在所处的位置，不仅资源点很少，而且天气条件、水资源条件，都非常恶劣，想要得到充足的资源，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 她设置成这个样子，是为了让比赛包含一定的随机性。 当时在控制区设计落城的目的，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回到主神空间的时候，能够重新进入游戏，将自毁装置，放进「落城」的启动器中。 所以，她自然不能把落城设计成那种「一次性游戏」。 「落城」需要足够多变、足够自由，并且承载着足够多竞技的可能性。 这样，主神空间才不至于进行了几次副本之后，就将这个副本直接抛弃。 …… 安卡看着那七个资源点。 就算条件恶劣，但她掌握着游戏中每一个资源点的位置，不至于陷入被动的境地。 「城边绿洲小屋、城中，奶制品售卖店、彩票中心、面包房、酒馆、沙墟街尽头的红灯区，还有从东往西数的第三条地下防空洞。」 安卡面对着这些资源点，因为资源点中放置的东西都是随机的，所以她也没必要刻意去探索某一个。 而且，南一城的资源点很少，主神会随机分配到这里的玩家数量也非常有限。
第344页 安卡想，或许只有三四个玩家。如果碰上比较特殊的情况，只分配两个玩家来这里也有可能。 她确认了自己所在的位置。 最终，安卡在彩票中心那里，画了一个圆。 「把这里当做第一个目的地。」 她理了理头髮，将护目镜摆正，又将头顶上的一个小巧、却足够包住头的毛织帽沿着耳朵拉平，朝着位于城中和边缘区域的「彩票中心」走去。 不过十分钟的路程。 当安卡走了大约四五分钟时，逐渐能够看见一些npc，他们来来回回走动着。 如果有其他玩家在场，他们一定会对这些npc的行为感到惊异。 他们每个人都好像是对「安卡」有所感应。 当安卡走过他们身边的时候，那些npc无论男女老少，都会摘下自己的帽子，朝着安卡的方向点头示意，并且露出友善的笑容。 安卡也会回应他们。 或许其他人并不能分辨出来，但是，安卡却知晓，在「落城」之中，npc共有11379个，全部都是真人。 这些npc，都是控制区从现实生活中「抓」来的，原本，控制区会要求设计师在副本设计中，讲这些真人npc消除神智，变成只懂得服从命令的木偶人。 其他的设计师当然会这么做。 如果他们不这么做，那些保有神智的npc，就会有自己的想法，而一旦这些想法干扰了游戏的进程，控制区会直接问责设计师。 问责过程相当恐怖，没有哪个设计师愿意冒这样的风险。 不过，安卡不是控制区的人。 在她看来，抽取npc的神智无异于杀人，这也是为什么，她之前在逆向撞球的副本中，保留了那七个npc。 安卡在落城中，放置了数以万计的、有神智的npc。 他们清楚安卡的身份和来歷，并且支持着安卡所做的事情。没有竞技赛的时候，这些npc在城中独自生活，有竞技赛的时候，他们会帮助安卡，给主神演一场戏。 除此之外，他们每个人都清楚，自己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任务—— 守护自毁装置的「启动器」。 也就是说，落城之中，除了另外的四十八位玩家，还有上万的npc，都会站在安卡这一边。 他们在共同对抗核心。 ...... 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安卡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彩票中心。 这是个很不起眼的小店，就像是什么七八十年代的小卖部一样。 小小的二层楼，夯土房，外层刷了淡黄色的漆，门口右侧的墙壁上，挂着一张打着密密麻麻格子的纸，还有一张旧时歌手的演唱会海报，海报花花绿绿的，色彩极其丰富。 安卡推门而入。 门上的风铃发出叮叮噹噹的声响。 而令她有些意外的是，这里已经被人捷足先登了。 第177章 我不是故意的 算我赢怎么样？ 「穆老闆。」 安卡看见那人的背影时, 就认出了坐在「吧檯」前的人是谁，不过，她却没有和对方打招唿, 而是先对老闆点头示意。 老闆抬了抬自己的帽檐。 「安队。」 听称唿和语气, 就能够判断出，安卡和这位穆老闆，不是第一次见面，而且应该是很熟络的人。 其实，说是吧檯还有点不太妥当，吧檯总会给人一种「灯红酒绿」或者「明亮整洁」的印象, 然而, 安卡面前的这个, 只是用几块大小不一的透明玻璃围合而成的台子, 完全称不上整洁。 大概是用了很久的缘故, 吧檯表面, 粘过很多照片、号码纸、或是通知。 又有些过期的通知, 被老闆撕掉了, 现在除了一些泛黄髮白的照片, 就是一些透明胶粘过、留下来的痕迹。 除此之外，玻璃板上, 还零零散散放着几根钝头的铅笔, 以及几个翻开的记事本。 记事本中间被撕掉了几页，后边没有被撕掉的部分, 页脚有些弯折。 安卡笑着对老闆点了点头，走上前，熟练地从那个本子上，扯下来一张纸, 又捏起一边的铅笔，在上面写了几个数字。 彩票中心的老闆叫穆金，就是他在现实生活中的名字，蓄着小鬍子，脑袋圆圆的，髮际线靠后，额头光滑，却没有年近中年的感觉，反而像是什么动漫人物。 安卡坐在台子前方的一个小圆凳上面，她将手中的纸推过去，说道：「这个吧。」 那张纸上，写了六个数字。 安卡会在这里待九个小时，开奖时间是五个小时之后，她能够等到这期开奖的时间。 穆金接过来后，低声问了一句：「刚刚到店里的这位，还没有拿到资源，如果你想要，我可以直接当做没有看到他。」 听闻穆金这话，安卡有些苦笑不得，虽然穆金压低了声音，可是，这个地方毕竟不大，两人之间的距离，只隔了半只手臂，穆金和安卡说的话，自然也被旁边的那人听见了。 不过，对方却没什么表现，只是笑了笑，仿佛就算穆金真的那么做，他也不会有什么疑议。 安卡说道：「先拿过来，看看东西是什么吧。」 穆金点点头，挑起身后的一块淡橙色的帘子，走去了后边的卧室。 帘子这边，只剩下安卡他们两个人。 她笑：「你是不是因为没有照顾老闆的生意，所以他看你格外不顺眼？」
第345页 坐在安卡对面的人，是景迁。 他带着一副银边眼镜，眼镜的侧面，镜腿的位置，有几个流动的弧线，看起来像是什么贵重的艺术品。 即使是在这种天气条件恶劣、不怎么方便行走的地方，景迁也没有穿着轻便的衣服，而是全身的西装：「老闆似乎不太喜欢我的衣服和装扮。」 「倒确实和这里格格不入。」 安卡从旁边一处半开着柜门的柜子里拿出了三个玻璃杯，拧开另一侧的水管，沖洗了一下后，拿到桌面上。 「来不及换。」 安卡想到什么，问道：「你的传送点就是店里？」 「嗯。」 「直接传送到南一城的资源点里面，也不知道该说你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 安卡拿出一瓶v13，往三只杯子里面分别倒了小半杯，她又将其中一只推给景迁，景迁温和地笑了一下，接过安卡手中的杯子。 安卡：「后边还有几个小时的竞技赛，就喝这么多吧。」 景迁半侧着头看向安卡，他轻抿了一口杯子里的酒，突然问道：「你们结过婚了？」 安卡手指停顿了片刻，随即若无其事地将杯口递到嘴边。 她淡淡道：「没有。」 说完，她默不作声地将外套的袖口往下方拉了拉，盖住了一半的手指。 景迁是个在观察方面细緻入微的人，他知道安卡身上这件外套是谁的，也很快明白安卡的意思。 莫攸不是核心。 安卡希望景迁能够同样演好这一场戏。 景迁将杯子底面的一个角牴住吧檯的玻璃板，转动两下，说道：「早知道会变成今天这样，你应该让我那些次暗杀，有一次得手的。」 「是吗？」 安卡不置可否地答了一句。 「虽然每一次都声势浩大，但是，你也没打算真的得手吧？包括景涵这一次，『箱庭』之后，你和景涵之后关系仍旧不错，说明你很早就知道，景涵不会杀了莫攸。」 「要是我真的打算得手，你会怎么做？」 安卡笑，语气半真半假：「那你该考虑考虑自己手中那杯酒里面，会不会混进什么足以致命的毒药了。」 景迁拿着杯子的手一顿，随即笑容变得有些无奈。 他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将空杯本身反手扣在了桌面上。 他转移了话题：「你还记得三年前，我们同队的那半个月吗？」 「隐约记得些。」安卡用两根手指撑着杯子，「那时候我、君潜还有你打赌，那次个人竞技赛谁会赢，我说君潜，君潜说你，你说我。说是赌对的人，可以提出一个条件，结果到了最后，竞技赛也不在乎了，都在想方设法，该怎么让对方赢。」 安卡说起这个，仍觉得有些好笑，这好像是她在主神空间，做过的最幼稚的一件事了。 景迁：「还差一点被其他玩家钻了空子，最终，如果我们三个都被淘汰了，估计要身败名裂。」 安卡并不想把自己归为三人之一，扯了个笑容：「你们会身败名裂。我当时就是刚进主神空间一个新人，又有什么名？」 景迁没说话，只是笑着。 要说当时安世筱的名气，恐怕不比他们两个排行榜第一第二的人小。 「最后你说对了，提的条件，是让我进你的队伍待半个月。」 「当时你因为这个，发了挺大的火。」 「怎么会不生气？你明明知道我当时在组建队伍，还非要提这种要求。」 景迁沉默片刻，似乎并不为这件事情后悔：「但你最终还是来了。」 「总归要愿赌服输嘛。」 虽然当时不太愉快，不过后来，她也在景迁的队伍中，学到了不少组建队伍的方法，队伍的运营模式，包括平时一些「训练室」的分配和使用，以及很多基础的，安卡不曾设想过的。 如果没有那半个月的经歷，或许她后续还会遇到相当多没办法解决的麻烦。 景迁没有看着安卡，而是盯着面前杯子的边缘，轻声说道：「那是我在这里最值得怀念的一段时间。」 以至于从那以后，他每次看见安世筱和莫攸同队，走在一起的时候，心脏都仿佛被蛰过一样，酸软刺痛。 景迁压下心底的情绪，转头笑着说道：「快要结束了，如果是你，最怀念的会是什么事？」 景迁知道他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但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冰凉的酒液划过喉咙，安卡脑海中最先闪过的，是三年前某天晚上。 她和莫攸在她安全房的沙发上，肩并肩靠着看光碟里播放的电影。 主神空间没有光碟，也没有播放器，这两样东西，都是在刚刚经歷的副本中拿出来的，这种幸运的事情非常稀有。 当时，宫妹和冯将先看过了。 于生不敢一个人看电影——即便这并非恐怖电影。 所以，那天晚上，播放器和光碟就传到了安世筱这里。 地面上铺了地毯，安世筱和莫攸把拖鞋放到外侧，赤着脚坐在沙发上，关了灯，只有面前的屏幕在亮着白光。 安世筱手中捏着一包长条的饼干。 味道并不算太好，但是，足够用来消磨时间了。 她想要递给旁边的莫攸，移动之间，却不小心踩到了他的脚。
第346页 「什么东西？」 黑暗中，安世筱不知道自己踩到了什么，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都会急忙撤开，生怕下面是什么不明物体，然而，安世筱却只是想要弄清楚那是什么，于是反反覆覆踩了几下，终于凭藉脚底的感觉，判断了出来。 她眨眨眼睛，有些尴尬地抬头。 对上眼神之前，莫攸甚至以为她是故意的，姿态僵硬地坐了几十秒。 安世筱：「……」 莫攸：「踩到了。」 安世筱这才察觉到她仍旧踩着莫攸的脚，急忙收回来，然而在她撤开的瞬间，莫攸却反过来踩住了她即将移开的脚。 安世筱：「？」 她说：「我不是故意的。」 「我是故意的。」 「你这是报復。」 「不是。」 「那是什么？」 「是挑衅。」 莫攸说得理所当然，这让安世筱觉得震惊。 这人刚进队伍没几个月，就算他们的关系已经非同小可，但是说出「挑衅」两个字，又不带丝毫犹豫，明显是不想这件事情简简单单结束。 安世筱直接站起来。 电影已经开始播放了，不过，电影可以之后在看，眼前的事情却不能延后解决，更何况，莫攸的脚还踩在她的脚上。 于是，这样莫名其妙的「互踩」，整整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才停下来。 他们都是身手矫捷的人，因此整个过程，也相当拼技术……并且耗费体力。 结束的时候，安世筱倚在沙发上，闭着双眼，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 「算我赢怎么样？」 「你不觉得自己说反了吗？」 安世筱抓了抓头髮：「……算你赢也行，我不玩了，再玩下去，幼儿园都不会接收我们了。」 莫攸捏着一听冰镇饮料贴了贴安世筱的侧脸。 安世筱抬手接过。 她仍旧闭着眼睛，扯了扯嘴角，伸手拉开饮料的拉环。 冰凉的液体滑下喉咙，那时候，好像所有的烦心事都能一扫而空。 …… 景迁看着安卡回忆中的表情，心里那种「被蛰过」的感觉，又一次出现。 幸好，这样的场面没有持续多久。 穆金很快就走了出来，手中抱着一个巨大的箱子。 第178章 双向镜 她在做什么？ 穆金指了指面前的箱子：「就是这些。」 他察觉到盒子表面覆了一层细细密密的灰尘, 从旁边拿过来一块布擦了擦，将箱子推给了安卡。 安卡摇了两下箱子上面的锁扣，让锁沿着其中一个孔洞划开, 小指粗细的黄铜金属杆从中脱落, 发出「咔哒」一声，她一边开锁、一边问道。 「这个资源的编号是多少？」 「84。」 穆金将那个脱落的金属杆捏在手里，手指尖轻轻摩擦，杆件上面刻着的数字，在旁边一盏橘黄色小灯的照应之下，数字发出了淡金色的光芒。 虽然资源随机分配在不同的场地, 但是, 每一份资源都有其特定的编号, 这些编号是不会随着位置而改变的。 而穆金说的, 是「八四」, 而非「八十四」。 如果说「八十四」则会让人觉得, 这些数字是从「一」开始, 到「九十九」结束。 但实际上, 是从「零零」开始排列。 当穆金说出了这样一个数字之后, 安卡将数字和记忆中的资源种类相对应。 「084……双向镜？」 穆金点头。 景迁问了一句：「双向镜的用途是什么？」 安卡觉得有点奇怪：「我记得，主神空间中, 曾经有人在落城中拿到过这个『资源』, 既然有人拿到过，这东西的用途, 应该已经传开了吧？」 在安卡看来，「双向镜」并不是什么稀有物品。 不过，如果应用得当，却能够发挥出不错的效果。 景迁说道：「我曾经在北三城拿到过一次。那时候, 是在一家五金店，那老闆原本用这个东西垫桌脚，我劝说了很久，他才把镜子不情不愿地抽出来。」 安卡并不相信「劝说」两个字，以景迁的风格，多半是威逼利诱。 她说：「你得到过，却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我尝试了很多种办法去『启动』它，但是都失败了。 后来，我又拿到了别处资源点的东西，这个也就直接被捨弃。 毕竟，就算它真的是很厉害的东西，如果不会用，也等同于废品，倒不如一些简单好用，但威力稍微逊色的。」 安卡突然笑了一下。 她没有想到这样一个「宝物」，竟然会在落城的竞技赛中，因为不知道怎么使用，而被埋没。 她说：「先把箱子打开，东西拿出来以后，我再和你说。」 安卡将半根手指卡紧箱子边缘的缝隙，在箱子锁紧的时候，缝隙是不存在的，但是现在，锁脱落，缝隙就会自然出现。 景迁和她做出了相同的动作。 两人的指尖几乎抵在一起，但是安卡的神情没有丝毫波动，她只是目光专注地盯着箱子本身。 「指尖下压，借着下边卡槽中弹簧的力，我们同时推动，就可以将箱子推开。」 …… 「咔。」 大约三秒后。 箱子被两人共同压开了一条缝隙。
第347页 穆金借着这个缝隙，顺势将一根细细长长，有着扁平头的铁桿，戳进了缝隙之中，反手撬起，箱子被打开。 扑面而来的，是一股陈旧物品特有的「气味」。 在箱子的底部，静静侧立着一枚镜子，只不过，和普通的镜子不同，这枚镜子，只有正面，没有反面，也就是说，无论正反，都能够通过反射，呈现出人像。 安卡拍了拍手，站立在箱子边上。 她没有注意镜子，而是看向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的景迁，说道：「我本以为在箱子打开的瞬间，你会伸手来抢，不过看起来，这三年里面，你还是有了点变化的。」 景迁的笑容依旧温和：「我们不应该是敌人的。」 安卡：「这和立场没关系。 在镜面的下方，有一根立柱，立柱是个暗含着弹簧的装置，如果将手伸进箱子、拿走镜子，那么箱子下方暗含着毒气的夹层就会打开，毒气漫出，如果准备不够充足，就会中招。 你是在打开箱子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些，所以才没有动手吧？」 景迁看着安卡的侧脸，听着她一句句说完。 他笑了笑。 「是，我的确看出了这些。」他说，「但上一句也是事实。」 安卡搭在箱子边缘的手指停顿了一下，随后又默默敲了两下。 她能够听出景迁的意思。 就算她现在听不出来，但是过往也已经相处了这么久，安卡也不可能一点都察觉不到对方的想法，不过，她不会回应什么。 「既然你这么说，为了同样表达我的诚意，我可以给你讲讲，这个东西究竟要怎么用。」 景迁的视线低了低。 他要的不是诚意，而是另外的东西。 但是，这些都被埋藏在了他浅淡的眼神之中，没有表述出来。 他神情自然地说道：「好。在此之前，还要想办法先把它拿出来。」 「这个容易。」安卡从物品栏中摸出了一条细线，她手腕轻动，细线甩出，随即勾在了那个双面镜边缘的镂空花纹上。 「你帮忙繫紧一点。」 景迁的手指修长，指尖探出，绕动几周，最终打出了一个漂亮的结。 「很熟练。」 「以前练过一段时间。」 景迁提起这个，安卡轻微笑了一下，她知道，景迁说的「练过」是指什么。 景迁刚进入主神空间时，玩家的局势毫无悬念，就是君潜一家独大。 那时候，君潜是一个「仰望的目标」，一部分原因，是他当时二十三次竞技场全部取胜的纪录，除此之外，君潜还会时不时帮助其他玩家分析副本。 不过，后来君潜封闭队伍，逐渐升了门槛，把自己和其他玩家隔绝开，最终变成了今天这样，也是有原因的。 最为主要的原因，就是景迁。 景迁是个有想法、并且毫不犹豫就会把想法付诸实践的人，他不会因为自己是刚来的新人，就甘居人下。 他想要「突破」。 这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如果轻易就能突破，那君潜的位置肯定不会那么稳定。 景迁也知道这一点，他凭藉自己临时组建的队伍，从正面，是无法和君潜有底蕴的队伍相抗衡的。 于是，他採用了其他的手段。 ——他打算实施一次有预谋的「绑架」，通过绑架君潜队伍中的队员，来要挟对方在比赛中主动输给自己，这样，景迁就可以树立自己在主神空间的威信，瓜分出「第二片天」。 他做事情讲究「精心布局、准备万全、丝毫不差」。 「为了绑架能够顺利进行，你当时练习了一个月如何打结、捆绑，以前听人说的时候，我还不太相信，今天可以确认了……」安卡说。 ——确认了这人真的很闲。 因为，结果证明，这场绑架比景迁想像中的要容易很多。 虽然当时君潜声望极高，但是他队伍里面的风气却并不怎么好，有一两个队员生活中表现得十分自傲，景迁便挑准了这样的队员，一举得手。 景迁的那一次「绑架」，在主神空间影响很大，其他玩家逐渐认识到，或许他们不应该盲目地相信一个「神」。 所有人都是有可能出差错的。 这样的观点流传了很久，直到后来，安世筱进入主神空间，人们才又逐渐有了「造神」的苗头。 …… 景迁的手指很好看，细长洁白，动起来的时候，像是在翻花绳。 他听安卡说话，轻轻抬起嘴角：「你还记得这些。」 安卡没有抬头：「这些事情，对主神空间有点了解的人，都听说过吧……系好之后，把镜子抽出，我会配合你，在你抽出的瞬间压紧木箱的盖子，把那些来不及喷涌而出的毒气，直接封锁在木箱中。」 「明白。」 景迁的语气一直很温柔，平时说话的时候，让人能不知不觉地溺在里面。 安卡看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当那个圆形的镜子被抽出，立刻有淡绿色的毒雾布满了箱子底部，并且逐渐向上，安卡反手，干净利落地合上了箱子。 穆金见两人合作很顺利，收回了箱子，顺带拍了拍自己光洁的前额。 「这个机关，是必须两个人合作，才能够取出其中的镜子，若是只有一个人，就无法对抗毒雾。」
第348页 安卡：「挺巧的，我们正好有两个人。」 穆金看了看安卡，又看了看景迁，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问道：「安队，这位其实是你的……」 他想问问安卡，景迁和她是不是那种关系。 但安卡率先说道：「我朋友。」 穆金听懂安卡的意思，没有继续问。 景迁的眼神有些淡，但刚要飘走的思绪，却又被安卡的说话声打断了。 「想什么呢？」 「没什么。」 「无论你想什么，现在都应该高兴。」 安卡摇了摇手中的双向镜，指尖在镜子两侧滑动，很快，像是触碰到某个按钮一般，镜子突然从中间裂开，从一面双向镜、变成了两面单向镜。 「什么意思？」 安卡将其中一面递给景迁，手中捏着另一面摇了摇，笑着说道：「现在这样，两枚单向镜虽然分离，但它们之间，却有着相当明确的感应，有了这个，只要我们配合，就够直接扫平南边的五座城。」 虽然看安卡刚才的举动，景迁隐约猜到了，这「双向镜」不容小觑。 但是，安卡此时的话语，还是让他微微惊讶。 安卡：「合作吗？」 景迁点头。 安卡笑着拿起边上装着酒的玻璃杯，和景迁倒扣在桌面上的杯子轻轻碰了一下。 「那我和你说说，这东西到底要怎么用。」 …… 相距很远距离的另一座城中。 行走在电闪雷鸣之中的莫攸，突然停住了脚步。 不知道为什么，以前安卡和「别的男人」待在一起时，他就总能感受到。所以，他去撞球室「抓人」的时候，从来不会落空。 此时，这样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她在做什么？ 莫攸紧了紧眉，随即又拉低帽檐，将神情淹没在了黑暗中。 第179章 炸毁 他得尽快找到她。 景迁听着安卡讲述「双向镜」的使用方法。 安卡：「我们之后分开行动, 等到时机成熟，我用这个联繫你，得到信号之后, 就同时唤醒双向镜。」 安卡从穆老闆那里接过来一对类似「耳机」的东西, 在副本中，帐号卡的通讯不能用了，但他们可以通过这个，实现远程交流。 她递给景迁一只。 景迁接过来的时候，问道：「你不怕在南边的五座城，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之后, 会误伤到他莫攸吗？」 安卡笑：「我知道他在哪里。」 「你们进副本之前已经商量好了？」 「那倒也没有。」安卡将耳机塞好, 检查了一下能否顺利使用之后, 她将杯子中剩余一点浅棕色的酒喝光, 同样把杯子倒扣在桌面上, 说道：「多少能够猜到一点。」 景迁没有回应这句话。 安卡笑着说道：「穆老闆, 先走了, 如果还有机会再见面的话, 告诉我今天究竟有没有中奖。」 她背对着吧檯, 摇了摇手，收回手时, 她将拆开的双向镜放进外套的内侧口袋里面, 拢了拢衣领，遮住脖颈。 门被推开。 景迁看着安卡离开的背影, 又将目光转向正在喝着第三杯酒的穆金，他将自己的安卡的杯子叠在了一起，共同推给穆金，指尖抵着杯底。 「杯子放在那里就好, 我一会儿收拾。」 穆金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惆怅，他的耳畔仍旧迴响着安卡说的话——如果还有机会再见面。 这指的自然不是副本中。 落城中，玩家很少会走回头路，也不会回到已经拿过资源的地方。 安卡指的，是事成之后，在现实中的重逢。 穆金曾经认为，这是种奢望，不过现在，奢望即将成为现实，他浮上心头的情绪，却并不全是喜悦，还有点感慨。 这条路上，伴随着无数人的死亡。 景迁看着穆金的眼神，嘴角的笑也淡了些：「麻烦了。」 景迁同样离开了彩票中心。 不过，他没有留下任何「号码」，也没有「中奖」的打算。 按照安卡说的，他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 时间流逝得很快。 第一阶段的一个小时，已经过去了四十分钟。 安卡望了下天空，日照的强度丝毫不减，她感觉到有些闷热，周围也都浮动着燥热的空气。 她听见了主神的第一次提示音。 【通告第一次「落城」。】 【北二城。】 【请位于「北二城」的玩家，在接下来二十分钟内，尽快转至其他城。】 这是个和安卡没什么关系的城。 北二城距离她很远，就算北二城坠落，从那里出城离开的玩家，也不大可能进入南一城。 不过，她却很快想到，那或许正是莫攸所在的地方。 「他这段时间有的忙了。」 安卡默默想着，继续向前走，她的下一个目标，是南一城沙墟街尽头的红灯区。 …… 与此同时，乔铎在做一件大事。 他是个不喜欢遵循游戏规则的人，以前，就经常另闢蹊径，开发出一些「其他」的玩法，有些不太靠谱，这也导致，乔铎在某些本该取胜的竞技赛中，没有发挥出自身水准，开场不久，就被意外淘汰。 不过，还是有出奇制胜的时候。
第349页 比如，现在的他，正围绕自身所在的北五城，布置足够炸毁北五城周围锁链桥的炸药—— 他要毁掉北五城所有与外界连接的通道，让这里变成一座孤岛。 这是个大工程。 幸运的是，乔铎进入竞技场不久，就遇到了计浮。两个人实施起来，要比一个人方便多了。 乔铎瞧着电脑：「放好了？」 「没有，还没有，别催。」 计浮将其中两根电线接在一起，用黑色的绝缘胶带缠好，又尝试了一下开关是否好用，最后，将开关连出来的线，接在乔铎电脑的控制区。 他手上尽是些刚刚「刨土」后留下来的土，脸上也不能倖免。 计浮一边连，一边问：「这是第几个了？」 「第六个。」 「四十分钟六个，我们的效率还挺高的。」 乔铎：「勉强合格，我们要在一小时结束的时候全部装好。」 「当然是越快越好，我已经尽可能快了。 倒是我很好奇一点，明明可以你来刨土埋炸弹，我去做电脑上的操作，我的技术又不比你差，为什么偏偏刨土的人是我？」 计浮对自己是苦力的事实十分不满。 乔铎笑着看他一眼，说了一句空泛的话：「都是为终局做贡献，没有好坏尊卑之分。」 计浮歪头：「你和我谈思想觉悟？那作为队长，是不是应该多做点贡献？」 乔铎并不回应。 计浮：「……」 你倒是别装作听不见啊！ 他深吸了一口气，问道：「炸弹装完之后，我们要离开北五城，还是留下来？」 「离开。」 「你不想赌一次？要是最后剩下来的城就是北五城，这里可是绝佳的获胜点。」 锁链桥全部炸毁，北五城和其他城隔绝。 如果这里是最后坠落的那个城，那么，北五城的玩家，就是天选之子，开局之初，直接毫不费力地淘汰了其他城的玩家。 不过，如果不是，那这里就是一座死城。 乔铎从电脑上抬起头，神情不带笑意，相当认真和坚定：「不赌。」 他很清楚—— 这次副本，不是游戏。 …… 离开北二城时，莫攸的状态不太好。 他选择的策略，并不是像安卡那样「合作」，也不是像乔铎那样，用某种方法，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莫攸的办法很干脆。 直接动手。 他在一个小时之内，清掉了所有北二城的玩家。 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如果是一个月前，莫攸想要达到这样的效果，只需要使用几个禁忌类技能就可以了。 但是现在，他的技能受限，身体情况让他不能这么无所顾虑。 因此，他只能採用更基础的办法。 比如枪械，比如搏击，又比如引导其他玩家相互争斗，他静默地在黑暗中等待，直到对方打完，他去收拾残局。 好在，莫攸在拿到巫术盒子之前，也曾进行过不少这方面的练习。 不至于没有办法。 但即便如此，也难免会受伤。 他站在北二城通向北三城的铁索桥上，回头看了下北二城阴云密布、暴雨倾盆的场面，耳边又传来轰隆隆的雷声，铁索桥下面就是汹涌的、黑灰色的水浪，不停搅动着，好像下方有什么恐怖的东西。 「没有同队的人。」 莫攸回想着那些被自己淘汰的人。 有些人面孔熟悉，但是，相互之间有过的交流少得可怜。 莫攸推开北三城的大门。 主神仿佛听见了莫攸低低说的那句「没有同队的人」，故意顺着他的话安排玩家…… 莫攸看见了一个人。 「莫队？」 金洵看见莫攸，也是有些惊讶。 他看见莫攸手臂上一条长长的，几乎要连到肩膀的伤，略微皱眉：「你是从北二城出来的？要不要先找个地方，处理一下伤口？」 金洵走到莫攸身边，他将枪背在身后，神情有些担忧。 莫攸摇头：「没关系。」 金洵还想说什么，莫攸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他从自己的物品栏中，取出了一瓶c级的伤药，随意倒在伤口上，等着它自动癒合。 痛感很强。 但是这样的痛感对于莫攸来说，不会影响行动能力。 金洵知道劝不过莫攸，只好递给他一卷绷带。 莫攸接过来，边走边说：「现在这时候，都在说我是核心，你这么和我走在一起，不怕我杀了你？」 这本是一句开玩笑的话，但是莫攸的语气却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配合着他现在的模样，就像是什么连环杀手。 金洵先是一怔，随即笑道：「怎么可能？」 说完，金洵又像是确认自己的想法一样，低声喃喃道：「你怎么会是核心啊。」 莫攸看了金洵一眼，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停留。 「你一直在北三城？」 「对。」 「有遇到我们队伍里的人吗？」 金洵摇头：「还没有，莫队你是我遇见的第一个熟人。我初步调查过一遍北三城，并没有找到安卡，甚至，连于生和景涵也没有看见。」 不在北二城和北三城。 说不定在南边。
第350页 莫攸掐了下自己的额头之间的部位。 他想尽快找到她。 可是，已经制定好的计划，又在时刻提醒着莫攸，不能急于一时。 他说：「我们先在北面走。」 金洵点头：「北三城有个三人队，我们可以从这支队伍下手。我之前也遇到过他们，但是因为他们人多，所以，我只能远远地看一眼，没有尝试和他们交火。」 莫攸点头，出发之前，他看了下自己的帐号卡，此时，场上剩余的人数，还有37个。 只有数字，没有具体的名单。 他刚要收回帐号卡的时候，剩余人数那一栏却突然骤减，由三十七，瞬间变成了……十九。 莫攸还不能准确说出发生了什么。 但是，安卡却一清二楚。 这要从十分钟前，安卡遇见林玥说起。 第180章 模仿杀人 核心仍然在这里。 十分钟前。 南一城的红灯区位于整座城的最东边, 从城中的位置，连出了一条蜿蜒曲折的小路，一直通向这边, 走得近了, 就能看见交错排列的夯土小房。 这边的房子大多是类似的模样。 为了体现出这里的「风情」，房子的顶边，设置了一根手指宽的凹槽，凹槽内嵌着一排小灯，夜间的时候，小灯会散发出有点暧昧的粉色、浅蓝色光。 不过, 虽然这里被叫做「红灯区」, 但也只不过是虚有其表。 走近那些小房就会发现, 这里的人很少, 除了几家卖酒卖烟的店之外, 只有一个破旧的、类似戏剧舞台的东西, 舞台上面没有人, 只零零散散坐着两三个正在抽菸的人。 再往里面走, 最内侧紧靠着尽头墙壁的那一间房, 显得比较特别。 这房子由青砖制成，虽然风吹日晒后, 也难免显得陈旧, 但总归比旁边那些漏风的小房，要规整很多。 这间房的房门紧闭, 插着锁。 这里的房门很厚重，因此，即使有人在里面高声讲话，或者是唱歌, 也不会被外面路过的人听到。 「你这样贸然进来，会扰乱既定的计划。」 说话的人背对着光，隐约间，只能看见一片黑影，除了轮廓线，其他的都不明晰。 林玥站在院子中一条长廊的边缘，她半低着头说：「我要报仇。」 对面传来的声音淡淡的，好像冬天开凿冰洞时，从里面挖出来的一碗水。 「报仇有很多种办法，只要控制区抹除掉这一批玩家，那甚至不止报仇，你可以让整个主神空间给权乐池陪葬。虽然，我觉得这也是毫无意义，并且极为愚蠢的做法。」 「我不想要控制区动手，我想亲自来做。」 那道声音的压迫力让林玥有些喘不过气。 「你也是控制区的一部分。」对方停顿一下，继续说道，「并且，凭你的能力，也杀不了安卡。」 「我有五个人，她只有一个人，您为什么认为，我不会成功？」 林玥抬头，紧紧盯着对方的背影，她知道自己面前站着什么人，那是「核心」，整个控制区的核心，一切的源头，如果没有核心，他们所有的一切，都将不復存在。 核心就如同他们敬仰的神明。 但是，权乐池的死亡，打破了一直以来的敬仰。 这让林玥意识到，所谓的神明，并不会保护他的子民，他维护的，自始至终就只有秩序而已。 「核心」偏过了半边头。 当两人视线相互触及的瞬间，林玥本能地感受到了一种「从属」的压力，她后撤一步，低了低头。 「一个废物或者是五个废物，有什么区别？」 话音未落，林玥仿佛脖子突然被掐住了一般，她想要脱离这样的束缚，可是，缠在脖子上那些无形的线，却好像并不打算放过她。 「这里不需要超越规则的思想。」 「核心」冷冷的声音，如同临死前的宣判。 他目光冷漠地看着林玥和另外四个「数据人」依次倒下，以同样的方式，脖颈上多出了一条深红色的、被勒过的痕迹。 他毫无留恋地收回目光，点开自己的帐号卡，滑动屏幕，取出了一个青灰色的文件夹，又从中捏出来了两张列印纸。 他微微俯身，伸手挑开林玥的外套衣襟，将这两张纸折了折，放在了她外套和内侧的衬衫之间，又重新将外套顶端的扣子系好。 做完这些，「核心」看了看天色。 他听见那扇被锁着的门中，传来了开锁的声音。 …… 安卡双手配合，大约花了五秒时间，就打开了门口这个并不怎么牢固的锁，她没有使用传统的开锁方法，而是直接破坏掉了锁内的结构，暴力拆卸。 门被推开。 她看见院子内有几个人……说得更准确一点，是一个站立的人，和几个躺在地面上的人。 站在那里的人，是君潜。 安卡轻微皱了下眉，走进两步，将身后的门重新推上，她看见另一侧，院子后侧的小门是半开着的，君潜大概是从那里进来的。 不过，地面上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除此之外，正如安卡之前所说，南一城资源匮乏，主神会分配过来的玩家数量也很少，不可能突然间出现这么多人。 那就说明，有些人并非一开始就在这，而是先出现在其他的城，又因为某种目的，赶到了这里。
第351页 否则，无法解释安卡、景迁、君潜、还有林玥一队五人都在这。 安卡的神情暗了几分。 她问道：「这里怎么回事？」 「就像你看见的，林玥队伍的五个人出事了。」 「他们是被你淘汰的？」 君潜摇摇头：「不是被我，也不是淘汰。他们现在处于濒死的状态，我说的濒死，也并非淘汰出局，而是真的接近死亡。」 安卡蹲下来检查了一下，她发现林玥双目紧闭：「在你看来，还有救活的可能性吗？」 林玥大概率知道和核心相关的事情。 她如果就这么死了，可能会很难办。 君潜又是摇了摇头。 「动手的人，几乎可以确定就是核心，他没有留手，所以，在林玥身上留下的伤害，也不像主神空间内其他的损伤那样可以痊癒。这是单向的，直接通向死亡。」 安卡默不作声，她的视线沿着林玥的身体向下移动。 当她看见林玥脖颈上面的勒痕时，神情突然冷了几分。 君潜：「很熟悉吧？」 「这是我戒指的技能之一，窒息。」 安卡声音平静。 她抬眼看向君潜，见君潜也正在盯着她的侧脸，安卡又收回视线，说道：「你想问，我究竟是不是核心？」 君潜摇头：「我不是金洵，不会不经思考，提出这样的质疑。」 安卡突然笑了下：「金洵可不是不经思考。」 君潜略微停顿，神情有点讶异，他明白安卡话里面的意思。 「先不说他，面前着五个即将变成尸体的人，你怎么看待？」 安卡拉开林玥的衣襟，从中翻出了那两张纸，纸上的内容，是权乐池的个人资料，包括他每一年都做过什么，其中有几行字吸引着安卡的注意力。 【c1歷18年5月8日，和金洵见面，确定金洵身份，成功交接任务。】 【c1歷19年8月26日，任务完成，返回控制区。】 【c1歷20年1月1日，金洵返回控制区，权乐池和金洵因配合得当，权限升级。】 【c1歷20年3月7日，权乐池和林玥结婚。】 在这一行字的下方，是一张婚礼现场的照片。 照片上，权乐池和林玥手挽手，而金洵穿着伴郎的衣服，站在权乐池的另一侧，他对着镜头比了一个很传统的剪刀手，笑得很开心。 而再下面一行，则是—— 【c1歷21年5月1日，金洵被派遣进入主神空间，权乐池为金洵送行。】 安卡的手指翻动着那两张纸，若有所思。 「君潜，你还记得，金洵是什么时候进入主神空间的吗？」 君潜：「不记得。」 安卡点头，想想也是，君潜不会关注一个和自己无关、且并不位于排行榜前列的人，然而，当安卡问出这句话时，和她远程连接着耳机通讯的景迁却说道：「我记得。c1歷21年5月1日。」 安卡挑眉：「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景迁笑着说道：「虽然你在副本中出了意外，但是那支队伍的一举一动，这些年，我都持续关注着。」 安卡：「……」这是什么特别爱好吗？ 她收回思绪，说道：「这个日期可以对上。」 合理的日期，外加上照片，似乎能够证明权乐池这份个人资料的真实性，也能够证明他和金洵之间的关系，但是，安卡仍旧不动声色。 她面向君潜，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 君潜：「你是怀疑我？」 安卡轻嘆了口气：「没有这个意思。」 君潜轻抿着嘴角，从口袋里面拿出一个方方正正的小东西，抛给安卡，安卡抬手接住，张开手掌，发现君潜给她的，是那一枚「自毁装置」。 「这个你拿着，总可以证明我是清白的吧？」 安卡无奈地将自毁装置捏在手里：「我说了没有怀疑的意思，如果我怀疑你，也不会让你成为最终的五个人之一，我只是在想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核心能够模仿我的技能，那他多半也可以模仿其他玩家的技能。 应用这些，他完全可以杀掉林玥，而不是让她处于现在这样一个半死不活的状态，万一林玥临死前恢復意识，醒来几分钟里，很可能说出对核心不利的话。 核心不会这么不谨慎。 那么，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放弃了彻底杀死林玥，原因就只有一个……他没有足够的时间。」 君潜的神情认真：「你的意思是，核心还没有完全解决掉林玥，我和你就已经到了现场。」 「没错，所以我问你是什么时候来的。这地方只有一个前门和一个后门，前门一直锁死，我到了以后才打开，后门是你进来的门，如果核心想要离开，肯定会经过后门，和你撞上。」 「我没有看见任何人。」 「那也就是说……」 核心仍然在这里。 安卡望向四周，手指微微捏紧。 第181章 痛击队友 「这么巧啊……」…… 核心在周围。 他杀人后没有走远, 又或许，就在这院子的某个角落。 安卡抬起手指，转了一下戒指, 她竟久违地觉得有些兴奋, 安卡很少会有这样的情绪。 由于表演占据了生活的大部分，为了达到相应的目的，她极少会将内心的想法暴露出来，这也导致了，内心的情绪被一次次压制，久而久之, 已经变得平淡、毫无波澜。
第352页 莫攸喜欢刺激她的情绪。 安卡知道这样很危险, 尤其是三年前, 莫攸刚刚进入队伍, 他们还不太熟悉的时候。 安卡清楚, 如果把「情绪」交到别人手里, 和把命交给别人, 区别并不大。 因为能控制一个人的情绪, 就几乎可以控制这个人的行为举止, 不过，安卡没有制止过莫攸, 也一直默许着莫攸这样的行为, 并且把两人之间有来有往的「刺激」，当作是枯燥生活中难得的乐趣。 现在, 安卡并未受到刺激，但是，她的内心却有些浮动。 君潜没有说话，静默无声地对安卡打了个手势。 安卡回应—— 一个搜查左边, 另一个搜查右边，最后，在中间的连廊会和。 景迁似乎知道安卡他们正在面对着怎样的局面，一时间，他也没有计较，和安卡共同行动的人是君潜而不是自己，这样诡异而不合时宜的问题，他声音温柔地说道：「小心一点。」 安卡顾虑着较大的说话声会惊扰「核心」，她没有开口回答，只是抬起手，用食指指尖在耳机的外侧敲了两下，表示听到了。 这是她之前待在景迁的队伍中时，景迁队伍常用的暗号。 耳机另一侧，听见这两声敲击的景迁轻微抬了下嘴角——她还记得这个。 …… 安卡单手搭着连廊边上的栏杆，轻轻拂过，另一只手的手指，顶开旁边房间的门。 她这边共有五个房间。 安卡推开第一个房门。 房间门没有锁，推开的时候，门摇摇晃晃，却不会发出任何声音。 安卡向屋内望去，一缕细细的阳光照射进来，她能看见空气中漂浮的灰尘，屋里面除了一些很久没人坐过的椅子之外，就没有其他的东西了，空空旷旷，不像是能藏人的样子。 她又依次推开第二、三、四个房间的门。 都没有人在里面。 这院子不大，如果核心在杀完人之后，想要躲藏，那么唯一可能选择的，就是左右两侧总共十间房。 现在，安卡已经查过了四间，没有任何迹象。 君潜在对面检查，到现在为止，仍没有什么动静，估计是和安卡这边一样，没有看见任何人。 ——是最后的这一间吗？ 安卡的神情绷紧了些，她知道对方很强，「核心」不像权乐池被削弱过能力，他掌握着主神空间之中，除了禁忌类技能之外的所有技能，如果放松警惕，一定会被对方瞬间找到机会击杀。 安卡又碰了碰自己的戒指，随即抬手，推开了最后一扇门。 「吱呀。」 这扇门或许是很久没人开过了，不像前几扇门的无声无息，它发出了刺耳、并且让人有些痛苦的声响。 安卡小心地迈进房门。 窗户的位置，挂着血红色的窗帘，原本应该是暗红色，但是由于此时阳光照在窗帘的外侧，从安卡这边看，那布料就像是刚刚用鲜血染过一样。 房间里还是没有任何人影。 安卡往前走几步，刷得一下拉开窗帘，阳光倾泻而入，周围一片沉寂。 她的肩膀松了点。 不在这里。 难道在君潜那边吗？ 她检查了一下手中的自毁装置，确认没有异样后，转身离开房间。 鲜红色的窗帘被风吹得鼓起来，不冷不热地拍在安卡的后背上，仿佛是某种预示。 安卡刚刚走出房间，就看见了顺着连廊，迎面朝她走过来的君潜。 安卡问：「怎么样？」 「没看见人。」 「已经走了吗？」 「不知道，这地方并不密闭，就算不通过院子前后的门，也可能直接顺着房檐爬到房顶离开。又或者，核心掌握着什么瞬移、穿墙一类的技能也说不准。可能在我们来的时候，他就已经不在这里了。」 安卡知道君潜的解释很合理，但她还是不怎么释怀。 她总觉得，核心就在附近，而且距离他们很近。 他正在某个特别的角落，透过某条缝隙或者某个孔洞，窥伺着她的一举一动，让她后背发冷。 安卡突然想起，这样被「暗中观察」的感觉，她并不是第一次感受到。 当她以安卡的身份，重新回到主神空间，参加第一个副本的时候，就曾觉得有人在「看」着自己，像是监视一般。 只不过，当时她发现景涵正在偷拍。 现在安卡知道景涵并非偷拍，只是有着拍摄的习惯而已。不过，她当时不了解景涵，也就自然而然地认为，那样「监视」的感觉，是来自于景涵的拍摄。 事实可能并非如此。 此刻，被窥视的感觉再次出现，比起之前更加强烈。 安卡攥紧了手指。 权乐池临死前说的话没有错，核心其实早就在她身边了，只是从来都没有让她察觉到而已。 …… 「我不想就这么算了。」 片刻后，安卡抬起了头，冷淡地说道。 她最后看了一下帐号卡上的游戏进行时间，现在是一小时五分钟，北二城已经坠落，场上只剩下了九个城。 「景迁，你现在到哪里了？」 耳机里传来景迁的声音，似乎还有唿唿的风声：「我已经到南五城了，最西侧。」 他们一个站在南一城，最东侧，一个站在南五城，最西侧，相互之间，隔了五座城。
第353页 安卡：「我打算启动双向镜。」 「我随时都可以。」 「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启动方法吧？」 「记得。把手指抵在镜子的后边，画一个横向八字形的图案，然后用指节扣动镜子背面三下，分别代表……」 「代表什么就不用说了，十秒钟之后启动。」 横向八字，敲击三下，代表—— 秩序不灭。 数据永生。 以及…… 效忠核心。 这是主神空间很多物品启动的规则，只是现在，这三串类似条文的东西，在安卡看来，只是无关痛痒、分毫不走心的口号而已。 「十，九……」 「三，二，一……」 安卡说话的声音一直很低，她在确保，除了她和景迁能听见之外，不会有第三个人听见。因此，即便是安卡身边的君潜，也只知道安卡在做什么「准备」，而不知道，这准备究竟是什么。 倒计时结束的瞬间，刺眼的金色射线突然扩散，仿佛能够直接取代天空中的太阳一般。 安卡没有让君潜在这次「清除」中被淘汰，虽然她觉得君潜应该有保护自己的办法，但安卡还是发动了透明防护罩，罩住了自己和君潜两个人。 在这次清除中，玩家数量从三十七变成了十九，也就是莫攸看见的，玩家数目突变的来源。 被淘汰的十八位玩家中，有五位，是处于濒死状态的，林玥队伍的队员。 君潜的声音从身侧传来：「双向镜？」 「嗯，你也拿到过吗？」 「今天第一次见识到它发挥作用的样子。」 「射线范围内，所有没什么防备的玩家，都会直接被淘汰。」安卡笑了下，「听起来很酷，但是实际上，在落城中，遇见同队玩家的机率并不大，不同队的玩家，想要达成信任条件，相互合作，更是难上加难。 所以，尽管它作用不错，却需要两个人相互配合才能使用，很少有用武之地。 这次也是赶巧，我在第一个资源点，碰上了景迁。」 「在刚刚的射线中，你觉得核心被淘汰了吗？」 安卡绕了下手指，慢悠悠地说：「他不会这么轻易就被淘汰的，双向镜对他来说，只是个小麻烦而已……不过，距离竞技赛结束，还有很长时间，我们可以慢慢等他现身。」 君潜看了下天色，现在是下午四点，已经不像正午时分那般热了。 他能够想像到，等到再过八小时，最终决胜的时候，天色会彻底黑下来。 「接下来，我和你一起走吧。」 君潜提议。 安卡却摇了摇头。 「我会自己一个人走。」 「为什么？」 「我不想让莫攸身处危险之中，也不能让他随时可能被核心攻击，而想要做到这个，就需要转移焦点，让核心的注意力放在我这边，而不是放在莫攸那边。所以，我要让自己看起来更容易被突破。」 君潜停顿片刻，说道：「之前在安全房，果然是你们演的戏。」 安卡笑：「别人信也就算了，你总不会相信吧？」 理智没有让君潜相信，但从感情层面来说，他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这样，安卡就会彻底和莫攸闹翻，他也就更有机会……君潜捏了捏眉心，收拾好这些阴暗的情绪。 君潜说道：「至少在这个城，我们一起走吧。离开这里后再分开。」 安卡倒是没有拒绝这个。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他们在南一城走了一遍，资源点几乎都探过了，得到了一些说强不强，说弱却也不弱的资源，总之，没有再碰上「双向镜」这样，可以称之为神器的东西。 而在一小时四十分时，主神宣布了第二lj个坠落的城。 【北五城】 …… 「这么巧啊。」 乔铎看着自己的电脑，声音带笑。 计浮撇嘴：「和你在一队这么久，第一次见你运气这么好，说中就中。」 乔铎并不在乎计浮的阴阳怪气。 他「啪」地按下了回车键。 就在北五城的玩家们听见主神通报，打算离开的时候，却突然间同时听见一声极为震撼的响声，响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地面剧烈震动。 碎石和沙土浮起，空气也变得浑浊不清。 原本山清水秀的城，像是突然遭了难一样。 通向其他城的九条锁链桥，在那一瞬间，全部炸裂。 如乔铎所料，北五城，变成了一座死城。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自己的运气并非计浮说的那么好。 北五城封锁后，无可奈何，只能等待被淘汰五位玩家里，有两位，是乔铎自己的队员。 第182章 告别 「安队，再见。」 北五城准时坠落。 被困在北五城中的五个人, 毫无意外，全部被淘汰。 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此时此刻, 看不见刺眼的阳光, 不过，天仍旧是亮着的，没什么云朵，是一片澄澈的蓝。 从五十人减少到十三人之后，人数减少的速度明显降了下来，一方面, 剩下的玩家实力相当, 更有可比性, 他们都相互警惕着, 另一方面, 也是玩家密度减少的缘故。 开始的时候, 五十个人, 十个城, 平均每个城中, 会分配到五个左右的玩家，而现在, 十三个人, 八个城，平均每个城只有不到两个人。
第354页 …… 「就到这里吧。」 安卡看了下天边细细的一条金边, 如果继续待在南一城，很快，就能看见大漠孤烟落日的美景，不过, 他们并没太多心思在这里停留。 君潜点头：「我走北一城。」 安卡：「我打算去南四城看看。」 君潜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安卡：「如果装置启动顺利，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不一定吧？如果我们都没有被淘汰，最后还能见到的。」 安卡倒是想得很乐观。 君潜却只是神色淡淡地转头看向天边，他试图从天上找出一片云来，但是失败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做出这样无聊的事情，或许，只是想要延长两个人站在一起的时间。 他说：「我会看着情况，如果遇到了疑似核心的人，就尽快联繫你。」 安卡笑：「一切小心。你活得久点。」 听闻此话，君潜也轻轻笑了一下。 夕阳在短短十几秒的时间内，将天边染红了一片，就像是小孩子打翻了颜料桶一样，安卡抬起手指，手指穿过阳光，白皙的指尖，落上了几丝金色。 君潜看着安卡的侧脸，突然说道：「我能抱抱你吗？」 安卡微怔，她轻抿着嘴角，转过头，盯着君潜的眼睛看了半晌。 直到对视中，君潜主动偏开视线时，安卡上前一步，没有拥抱，但她用手轻轻搭上君潜的肩膀捏了捏。 「以后有机会的吧。」 她给了一个模稜两可的答案，这并非是暧昧不清的说法，安卡此时内心中没有分毫的杂念，她对着君潜说出这句话，和之前对穆金说「如果以后还能见到，记得告诉我，今天的彩票有没有中奖」差不多。 她都留了一个念想。 这是某种祈愿。 祈愿今天之后，他们还能够见面，也祈愿……一切顺利。 不过，安卡的真实想法，其实没有「一切顺利」这么奢侈，就算是有些坎坷也没有关系，她只希望，这些人都能安然无恙地离开主神空间，就如同……他们曾经毫无徵兆地进入这里一样。 想到这里，安卡的笑意加深了几分。 「还会有机会的。」 她重复了一遍，是说给君潜听，也同样是说给自己听。 君潜感受着安卡捏在他肩膀的力度，即便隔着狙击枪袋的带子，但是，他仍能感受到那纤细手指中的坚定。 「嗯。」 「注意安全。」 安卡笑了下，松开手，背对着君潜，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锁链桥摇摇晃晃，发出咔啦咔啦的声响，安卡走在上面的脚步却很稳，阳光在她身后，抻出了一条细细长长的影子。 君潜看着她。 像是送别一个旧友。 …… 「你和君潜分开走了？」 耳机对面，传来的景迁的声音。 听见这个，安卡才想起来，还连着景迁的通讯，她应了一声：「嗯。」 景迁听见这轻描淡写的回答，有些不是滋味。 他刚刚可是听见了君潜要抱安卡的事情，虽然后来他也通过对方二人的对话，知道了安卡并没有抱君潜，但是，他仍旧觉得自己有些紧张。 ……紧张？ 景迁察觉到了这一点不同寻常的心情。 好像，已经很久没有令他紧张的事情出现了。 他找话题问道：「要聊聊天吗？」 安卡拒绝：「不聊。」 没等景迁说什么，安卡就说：「我要保证自己是一个人在走，所以，通讯可能也要切断了。如果被核心发现，我和你一直有联繫，恐怕我之前的计划，就没有办法实施了。」 「你至少告诉我在哪里，如果遇到了什么危险，我也可以去找你。」 「你不用来找我的。」安卡停顿一下，「断掉通讯后，就算你知道我在哪里，也不会知道我遇见了什么，没有这个必要，而且，有些事情，我可以处理好。」 景迁信任安卡，但是安卡划开关系的话语，还是让他心里一疼。 几秒钟的沉默后，他仍旧用温和的语气，说出了一个字：「好。」 安卡似乎是觉得景迁这一个字有点沉，又或许，她只是觉得以一个冷漠的态度，对待刚刚合作过的人，太过于不近人情，所以，她补充了一句。 「有机会再见。」 景迁摘下自己的护目镜，他所在的南五城，是一座雪城，漫山遍野，无一不是苍白的颜色。 空气冷冽，唿出的空气仿佛是一团团白色的棉花糖。 他用手轻轻抵了一下鼻尖，看向远处白茫茫的、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雪景，说道：「安队，再见。」 …… 安卡将手中的耳机摘下来攥紧在手里。 她发觉，这次的「落城」竞赛，不仅仅是一次组队赛，更像是……一场众人之间的告别仪式，无论是什么领域，什么地点，什么时候，告别总会以一种奇妙的方式，引起人内心中伤怀的情绪。 尤其是曾经快乐过，笑过。 安卡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压下这种情绪——还不是她能让这种情绪肆意蔓延的时候。 她收回心思，在进入南四城之前，将手中的耳机，顺着锁链桥的边缘，丢进了下方湍急的、灰黑色的河流中。
第355页 小小的耳机瞬间被浪花翻过，不见了踪迹。 …… 「你领队，怎么就领到这种鬼地方来了？」 乔铎合上笔记本电脑，他这个电脑的性能很奇怪，就像一些手机一样进入寒冷环境后，会自动进入关机状态。 乔铎的电脑虽然不会关机，但是，却会黑屏。也就是说，已经启动的程序，可以在后台继续运行，但是，没有办法进行其他新的操作。 他看向周围白雪皑皑的景象，有些无奈。 计浮：「你一直摆弄电脑，我又是第一次进入落城副本，不知道这些城都是什么样子的，会领到哪里都不奇怪嘛。」 乔铎：「……」 他递给计浮一个红色边框的护目镜，自己戴上了一个黄色边框的，两个人套了帽子和手套，继续向前，来都来了，总不能一无所获就走掉。 「我是想试试，能不能找到她的定位坐标。」 「你轻易找不到的，既然是她设计的游戏，如果连设计师自己的坐标都没有办法隐藏，也太离谱了吧。」 倒也有道理。 乔铎默默想着，而且，现在电脑直接进入了睡眠状态，他想要继续查，也不太行了。 计浮：「有这座城的地图吗？看看方向，决定一下我们要走哪边。」 乔铎抬手一指。 「那边。」 计浮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走那边，不会是随便指的吧？」 乔铎挑眉：「怎么会？以前来过一次，前方大概五百米的位置，有一个冰窟，冰窟里面是个资源点，可以过去看看。」 计浮将信将疑，在他眼中，这四周白茫茫的，都是相同的颜色。 但是，对于乔铎的说法，虽然计浮时常怀疑，但还是会照做，并在心里补上一句「队长发出指令，出了问题队长背锅」这样自我安慰的话语。 然而，就在计浮刚朝着乔铎所指的方向迈了一小步时，乔铎突然又说了一句：「等等。」 声音严肃，没有刚才随意态度。 计浮停住脚步，要回头：「不是你说走这边……诶！」 乔铎见计浮只是停下来，没有理解他这句「等等」，有着「前方有危险」的深刻含义，于是放弃了口述，而是直接採取行动。 他一只手掌重重拍在了乔铎的后脖颈上，将这人硬生生拍倒在地，跌入了雪堆。 与此同时，乔铎也俯身蹲了下来。 还没等计浮质问乔铎的行径，他就明白髮生了什么。 在两人蹲下来的瞬间，两颗子弹分别射了过来，瞄准的，一个是计浮的脑袋，另一个，是乔铎的脑袋。 对面似乎也为乔铎的迅捷反应感到讶异。 「咦？」 「能防住两颗，也算不错。不过，这第三颗，你们总是要受的。」 一句轻语之后—— 第三颗子弹携卷着一点气旋，穿透空气，以极快的速度，射向了乔铎的电脑屏幕。 「砰——哗啦。」 清脆的声音响起。 子弹在电脑屏幕上，穿了个圆形的洞。 洞的四周，蔓延出蜘蛛网一般的透明裂痕，在周围雪色的映衬下，像是破碎的寒冰。 乔铎的神色冷了下来。 子弹如果只是对着他来，他倒没有生气，他知道区区一颗子弹还不足以要他的命，但是，对着他的电脑……这是摆明了要破坏掉他赖以生存的工具。 乔铎转身，透过护目镜，看向远处一个小小的黑色人影，咧着嘴，皮笑肉不笑地打了个招唿。 「时昭，一对二你还这么明目张胆，是不是太自信了？」 第183章 词严义正 好冷。 【通告第三次「落城」。】 【北四城。】 【请位于「北四城」的玩家, 在接下来二十分钟内，尽快转至其他城。】 「偏差这么大吗……连续三次落城都是北边，虽说北边资源点比南边多, 但现在看来, 反倒是出生点在南边，更划算一些。」 时昭起身，将插在雪地里面的狙击枪架拆开，重新装回枪袋里。 他把枪袋背在肩膀上，却没有把枪也放进去，而是用另一只手抱着, 他动作从容地做完这些, 随后朝着乔铎和计浮的方向, 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过去。 唿啸的风捲起了时昭帽子下方没有被盖住的头髮。 时昭的身高其实并不高, 勉强达到一米六, 外加上地面的雪深至少又二十公分, 所以, 他露在雪外面的部分, 大概只有一米四, 显得矮矮小小的。 配上一把长长的，有点沉重的狙击枪, 乔铎和计浮甚至觉得, 时昭很可能下一步就栽进雪里面。 不过，他们不会因此放松警惕。 时昭来到他们面前：「开枪一直都是我们队伍打招唿的方式, 不开枪，意味着看不起对方，我刚刚打了三颗子弹，放在以前, 可算是三拜九叩的大礼。」 乔铎手里还抱着自己屏幕破碎的电脑，语气自然不好。 「你还想要点回礼？」 时昭一笑，摆了摆手：「回礼就不必了，不过，你身边的这位，恐怕需要留下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目光转到计浮身上。 乔铎的很多「攻击手段」，确实是通过电脑完成的，但是，这不意味着他完全依赖这个，也不是说没了电脑就毫无办法了。
第356页 毕竟是半只脚踏入金卡的人，他完全有底气和时昭拼近战。 乔铎反手从身后抽出了一把「断刀」，刀只有短短一截，并且从中间截断，缺口处十分锋利，尽管看上去有些寒酸，但是时昭却能够感受到，这不是把简单的刀。 时昭有些惊异：「用数据流模拟出来的？」 「没错。」乔铎说道，「虽然只能做到一半的程度，但是，当做武器来用，已经足够了。」 时昭的惊异，却不是因为这东西能不能用作武器。 「如果你能够做出整把刀，那么，是不是可以……」 乔铎不冷不热地笑了下：「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问我是不是可以代替控制区，直接在主神空间内自制游戏？毕竟，既然能够做出一把刀，那么只要用同样的方法，就能做出一栋楼、一座城、一堆npc。」 道理确实如此。 不过…… 「这条路行不通的，控制区有完整的游戏保护机制，不会允许玩家成为游戏的设计者。 我自从进入主神空间后，就一直进行这方面的尝试，但全都失败了，你看见的这半把刀，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同样的，你如果用拿到的数据流去造楼房，只能造出一半，造npc，也只能造出一个没有头的身体。」 「为什么？」 「你当控制区傻吗？我们能够接触到的数据流，从来都是不完整的。」乔铎说着，「也就是说，我们看到的游戏，和设计师看到的游戏不同。我们大概只能看见游戏的一半……」 说到这里，乔铎像是惊觉什么一样，突然停住了。 一半？ 乔铎陷入了思考。 这也就是说，他们现在看到的，只是落城的一半吗？ 那另一半，会是什么？ 乔铎的心中浮现出某种猜测，他没有办法证实自己的猜测，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找到安卡，问个清楚。 可是，他用来定位的电脑，被时昭打坏了。 乔铎的脸又黑了几分。 他不想继续和对方闲谈，手腕当即横在面前，控制着这半把短刀的前端，对准了时昭的脖子，刀的埠浮现一点金色的光芒，只要乔铎再往前一步，刀就会刺穿时昭。 「别这么着急呀。」 时昭半只手挡在身前，另外一只手从口袋里拿了出来，当乔铎看见他掌心的东西时，动作不由得一顿。 「花？」 红色的花瓣，在时昭洁白的掌心中，多了点晶莹剔透。 「你们也是为了冰窟而来的吧，我手中的花，就是那个资源点中的资源。不过，可不是普通的花，这种花，会在它生命终结的时候，释放出足够淘汰这个城中所有玩家的无色毒雾。」 乔铎没有拿到过这种花，但是，他并不认为时昭在说谎，因为他确实从那朵小小的花上，感受到了巨大的能量。 时昭缓慢地说道：「你觉得是你杀了我的速度更快，还是我捏碎这朵花的速度更快？」 乔铎没有动。 他的神情失去了之前的笑容，变得有些认真。 「你想做什么？」 「我说过，把你身边的人留下来。」时昭语气平静地说道，「我想，这足够公平。」 乔铎：「你打碎了我的电脑，还打算淘汰我一个队员，这也能叫公平？你真以为我不敢和你同归于尽吗？捏碎了花，也不过就是我们三个人一起在这里被淘汰而已。」 时昭坚定地说道：「你不敢。」 乔铎手指紧了紧，刚要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的决心，他就听见，时昭又抛下了一颗重磅炸弹。 「我知道安卡在哪里。」 …… 一分钟后，乔铎将自己的护目镜正了正，转过头，面色诚恳地看向计浮。 乔铎：「对不起。」 计浮：「艹。」 刚刚词严义正的人是谁啊？ 计浮被淘汰，离开竞技赛的时候，脑海中只浮现了一句话——千万不要让我在现实生活中遇到你，不然你绝对活不过当天晚上。 时昭仍旧带着笑：「安卡十分钟前，在南一城和君队一起走，离开南一城后，两人分开，君队去了北一城，安卡去了南四城，现在应该还在南四城的入口处，没有走远。」 乔铎盯着时昭的眼睛。 隐约间，他觉得面前的人有些不真实。 乔铎甩开有些莫名的想法，他没有在这里继续停留。 他知道，如果自己和时昭硬碰硬，他是可以赢的，但这需要消耗很多时间，等处理完时昭，安卡肯定已经不在现在的位置了。 他必须尽快走。 「你记得赔我一个电脑。」 「换个屏幕就能继续用嘛。」 乔铎强调：「我要个新的。」 时昭哭笑不得：「行。」 时昭看着乔铎消失在雪地里的背影，手指错动，将那朵花捏碎。 这并非什么资源，就只是朵非常普通的花而已，在花店里面，十块钱能买一束的那种。 至于冰窟里的资源点，他也没有探索过。 不如现在去看看吧？ 时昭这么想着，可当他刚要迈出一步时，胸口却勐地一震，随即，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针刺一样的疼痛感从胸膛蔓延，有什么东西穿透了他的心脏……不，应该说，是细细密密地穿透了他而整个胸口。
第357页 鲜血顺着那些小洞溢出来。 他缓缓低头。 无数条细线将他的身体贯穿，来回拉扯间，时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痛楚。他压住心口，突然意识到一点—— 这种疼痛感是真实的。 如果只是游戏，不可能达到这样的程度，更不会让此时的时昭，有近乎濒死的感觉。 他紧紧扣住自己的喉咙，想要以疼痛缓解疼痛，可是却无济于事。 就在这样的绝望中，他的腿变得有些软，慢慢弯曲，最终跌坐在雪地里。 红色染开了附近的雪。 视线也变得模煳，就在时昭昏迷的前一刻，他似乎看见，不远处的雪堆之上，有一个黑色的人影，他看不清对方的脸，却感受到了那人俯视一切的冷漠。 那是「核心」？ 时昭来不及认出那究竟是谁，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好冷。 好痛苦。 原来……死亡是这样的感觉吗？ …… 「时昭……时昭？」 隐约间，时昭感觉到周围有人在叫他的名字，距离很近，声音中带着一点忧虑，又或者并不是忧虑，只是他对外界的感知还没那么清楚，所以才觉得对方低沉的声音，包含着担忧。 他缓缓挣开眼睛。 目光范围内，还是彻底的雪白。 他还在副本中吗？还活着？ 他轻轻转过头，这一次，他隐约间看清了说话之人的脸——是景迁。 景迁和安卡切断通讯之后，就一直在被称之为「雪城」的南五城四处走着，走着走着，就看见雪地里面躺着一个人影，身体之下，更是一滩红色的血。 他走近后，发现躺着的人是时昭。 当景迁注意到时昭身上的伤，并不是由「玩家」造成的之后，他的神色渐冷。 他先是处理了时昭的伤口，随即调查四周，却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景队？你怎么在这里？」 虽然君潜和景迁不对头，但两支队伍也经常一起训练，时昭对于景迁，还是比较熟悉的。 「偶然路过。」 时昭苦笑：「那多亏你偶然路过，不然我可能就死在这里了。」 「是核心想杀你？」 「我想是的，玩家之间没有必要这样下杀手。」 「你看见他是谁了吗？」 时昭摇了摇头：「我看见了他，但是没有看清脸，就晕过去了。」 景迁对于这个结果，有点遗憾，却也知道，是情理之中。 时昭问道：「他为什么没有将我彻底杀死？」 「我来的时候，他应该刚动过手，致使你昏迷。」景迁说道，「而为了不引起我的注意，他便立刻离开了。所以，你还有救。」 时昭：「你看见他了吗？」 「没有。」 景迁应道，很快他又像是要确认什么一样，询问时昭：「你既然看见了核心，就算没有看见脸，那有没有注意到他身上其他的什么特徵？」 时昭按着脑袋，努力回忆。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当时看到的，那个站在雪堆上面的人。 「其他的特徵……」 「他似乎并不高，和我的身高，差不多。」 景迁紧了紧眉。 玩家中，和时昭身高相仿的人，可并不太多。 第184章 一模一样 「还有十二个人。」…… 进入南四城之后, 安卡并没有深入。 南四城是个公园繁多的城市，绿化做得好，很宜居, 走在街上, 即使高楼林立，仍旧不乏密密的绿色枝叶，桥墩上，垂落着爬山虎。 此时临近傍晚，绿色显得有些深。 安卡坐在一个公园的长椅上。 成群的褐色鸟从天空中盘旋飞过，周围很安静, 也没什么人。 这个时间, npc们还忙于各自的工作, 很少有人来逛公园。 他们其实可以不必工作的, 只要他们待在这里, 主神空间为了维持「副本游戏」, 就会派发源源不断的物资。 但是, 这些npc仍旧形成了社区、形成了工会, 每天各司其职。 他们不想屈从。 又或者, 这样的工作环境，可以营造一种幻觉——他们其实在现实中生活。 这是他们的精神支撑, 也是仍旧活着的证明。 安卡低着头。 她的手中捏着那两张从林玥身上发现的纸, 纸张很薄，轻轻的, 好像来一阵风就可以将它颳走。 但是上面的内容却并不轻松。 尤其是那一句—— 【c1歷21年5月1日，金洵被派遣进入主神空间，权乐池为金洵送行。】 安卡的脑海中，闪过自己对于金洵这个人的了解。 重新回到主神空间后, 她其实曾和莫攸讨论过金洵这个人。 …… 「为什么是金洵？」 安卡将浴室玻璃上的百叶窗拉开，她站在浴室里面，隔着百叶窗的缝隙，看向外边的莫攸。 她刚刚和莫攸讨论队里面队员的事情，突然间有点好奇，莫攸为什么会在众多玩家中，选择了金洵。 于生是一直在队伍之中的，自然会留下来。 而景涵进入队伍，说到底隔了一层景迁的关系。 那金洵呢？ 莫攸：「在你看来呢？」 「我之前听金洵说，你队伍里面留不下人。因为不参加竞技场，很多新人进行了一次副本以后就直接离开了，他是罕见地留下来的那一个。」
第358页 安卡将毛巾绕了个圈，推开玻璃门，去冰箱里找喝的。 「不过这种说法挺牵强的，漏洞也很多，且不说金洵的能力还不错，刚刚进主神空间，就选择了这样的路……本就不太合理。而且，以我对你的了解，你是不会因为对方想要留下来，就随便收人的。」 她偏头问：「你要不要喝点什么。」 莫攸看见她手中的听装气泡酸奶饮料，指了指说道：「一样的就好。」 安卡又拿了一听出来。 她将饮料递给莫攸，直接在沙发的扶手上坐下来，将半只脚搭在沙发上，身体轻靠着旁边的木质小柜。 她抬眼：「你既然留下了金洵，那他身上，肯定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 「他和其他人的眼神不一样。」 「眼神？」 「我第一次见到金洵，是在mvp评选上，他和另一个玩家pk，最后失败了。面对失败，一个人可能有各种各样的表情和态度。」 安卡插了一句：「也可以面无表情，没有态度。」 莫攸点头：「嗯，但是金洵很奇怪。」 「怎么说？」 「他并没有感到挫败、不是那种输得起的洒脱、也不是面无表情。他的眼神中，只有单纯的好奇。」 「好奇……」 这是个很有趣的词。 在那样的场合之下，金洵好奇的肯定不是谁输谁赢这种问题。 莫攸顿了顿，补充道：「又或者说，他在找什么。」 「嗯？」 「他当时看见了站在一层边缘的我和于生。」 安卡放下手中的气泡酸奶罐，嘴边还沾了一点。 莫攸递给她一张餐巾纸，安卡抬手接过，她问道：「你很少去游戏大厅那种人多的地方，为什么，那天会去看一场和自己毫不相关的mvp评选？」 莫攸偏开视线，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 「巧合。」 那天，莫攸会在游戏大厅，是因为两年前的同一天，是莫攸进入主神空间的日子。 也是他第一次看见安世筱的日子。 安卡没有深究，她只是继续问道：「你觉得，金洵当时是在找你？」 「我说不准。他不像是在找人，倒像是在漫无目的地看四周，好像对整个游戏大厅的每个细节，都很感兴趣。」 莫攸将酸奶听放在了桌面上。 安卡知道莫攸的怀疑，她抿了抿嘴：「之前在魔术的副本中，我们看见了金洵和权乐池的合照，他们两个确实是认识的。 权乐池是控制区的人没错，但是即便如此，金洵的身份也只是可疑，我们不能说，他和控制区一定有联繫。 而你说的，金洵在mvp评选之后，表情好奇，可能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莫攸点了点头，没有反驳这样的说法。 如果金洵真的是控制区派来的人，隐藏身份的收益肯定会更大，他没有必要给莫攸、安卡他们展示自己和权乐池的照片。 所以很可能，金洵和权乐池认识，只是偶然。 此时此刻，安卡看着手中的资料，还有那一张金洵给权乐池做伴郎的照片，陷入了思考之中。 …… 与此同时，北三城。 莫攸和金洵数着街边的油桶，一前一后地走着。 油桶的顶端有着细小白色字迹的编号，据说，0892号油桶是一个资源点，里面没有油，而是放着什么资源。 他们目前就是要去那里。 莫攸不方便使用禁忌类技能，所以，寻找资源点，拿到其中的东西，就显得尤为重要。 「第四次落城是南一城。」金洵说道，「我们还可以在这里继续待一会，剩下的人不多了，说不定，北三城里面，只有我们两个人。」 「还有十二个人。」 半小时之前还是十三个人，不过，景迁将时昭救醒之后，就让他「被淘汰」，直接离开竞技场了。 以时昭的状态，实在不适合继续待下去，核心仍然隐藏在暗处，他们也时刻面临着危险。 时昭在状态很好的情况下，对上核心，都没有胜算，如果以现在的情况，再碰上一次，景迁也不能保证，时昭还能否活着离开。 被核心杀死，和死于禁忌类技能的结果等同的。 都是彻底消亡。 这是个挺严肃的问题。 金洵看着地图上的十二个白色萤光点。 莫攸：「等到人数降到十个人的时候，我们就能看见每个人的名字和位置了。」 「莫队，你觉得核心是谁？」 「排除我、排除安卡，剩下的十个人中，有一个。」 金洵一乐：「我也可以排除的。」 莫队将视线从油桶上移开，看向金洵，表情认真并且带着探究的意思：「我还没有排除你。」 金洵抓了抓头髮：「……」 这话是可以当面说的吗？ 「莫队，你难不成觉得我是核心吗？」 在金洵看来，核心的存在，就像是一个可望不可即的海市蜃楼，漂浮在空中，而他自己只是一介凡人，只是对某些谜团感兴趣，才会一步步走到今天。 「你不是核心，但是你的行为举止，会让人怀疑你和核心的关系。」 「行为？」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游戏大厅见面吗？」
第359页 金洵回忆了一下，当他想起什么的时候，表情变得有些尴尬：「记得。」 「当时你的表情不太对劲。」 一般人或许不会记得自己几年前的某一天，有过什么样的表情。 但是，金洵却对当时的场面印象深刻。 「我确实有些事情没说过……」 他没有和莫攸对视。 这些事情之间的联繫有些复杂，即使是身处事件之中，也很难理清。 「那是我第一次副本。第一次副本之前，要在游戏大厅进行新人评分，我周围的其他玩家都对评分很有兴趣，但是，令我感到惊异的，却不仅仅是主神空间的存在，还有它的样子。」 「样子？」 莫攸抓到了一个关键词。 金洵点点头：「没错。不过，当时没有时间仔细看，倒是第一次副本结束，mvp评选的时候，我有时间好好打量周围，所以，心思完全不在评选上面，只注意着周围了。 现在想想，如果我当时认真一点，说不定也能混个新人mvp的头衔。」 金洵笑了两声。 「我也说过，在现实生活中，我是一个玩魔术的。 曾经跟着权乐池，在当地的魔术师俱乐部，学了挺长时间的魔术。 当时，俱乐部的那栋楼，就是由权乐池负责建的……我听说，他认识什么设计师，所以有这方面的经验。现在想想，这些话是真是假也说不清。」 「不过，重要的并非真假，而是俱乐部那栋楼的样子。」金洵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那栋楼，和主神空间中，游戏大厅中间的部分，简直一模一样。」 莫攸对这个答案略感意外：「所以你当时环视四周，是因为这个？」 金洵：「是，权乐池突然退出俱乐部，不见踪迹，一直都是我心里面一个过不去的坎，我总觉得他是遇到了什么事情。而一模一样的游戏大厅，就像是一个线索，引导我继续追查下去。」 「那你当时为什么会选择我的队伍？想要追查线索，就算在其他的队伍，也没什么区别吧？」 说到这个，金洵像是又想起什么：「其实挺奇怪的，我当时会加入你的队伍，主要是因为于生。」 「于生？」 「我第一次见到于生的时候，觉得他身上似乎有着和权乐池一样的气质。不过，那应该只是我的错觉，毕竟，那时，过去一直纠结的事情终于有了点头绪，我大脑兴奋，根本转不灵……」 第185章 聊聊天吗 在这七个人之中吗？ 「你有和安卡说过这件事吗？」 「游戏大厅和俱乐部一模一样的事？」 「嗯。」 「说过的。」金洵停顿, 又说，「不过，我觉得可能安队很早就猜到了原因, 所以, 她问我的时候，直接问我，是不是怀疑游戏大厅其实是权乐池造的，我当时吓了一跳。」 「然后呢？」 「她说，控制区有资料可以证实，游戏大厅的设计师不是权乐池, 那个形态, 是核心的手笔。而俱乐部的建筑, 是权乐池模仿游戏大厅的造型, 进行建造的。我以前没有深想过这两者的先后关系, 直到安队说完之后, 我才理清事实真相。」 莫攸有片刻的沉默, 安卡没有和他说过这些。 所以, 她和金洵的谈论, 应该不是很久以前，而就是最近。 「她是什么时候说的？」 「前天。」 「你当着其他玩家的面, 质疑安卡的那天？」 金洵：「……」 话是没错, 但他怎么还是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寒意？这不是他的本意啊。明明……而且，他没有想到的是, 莫攸当时没有在场，可还是对现场发生的事情一清二楚。 「她还说了什么？」 金洵有些为难：「安队说要保密。」 莫攸没有理会「保密」这两个字，他直接问道：「她让你陪她演戏？」 金洵：「……」 金洵的表情和状态，几乎是默认。 莫攸目光沉了几分, 他突然明白安卡这番举动是想要做什么，这实在是有点冒险的行为，而且，说不定到了最后，她会和核心正面碰上。 …… 安卡坐在长椅上，她将手中的两页纸折了折，随手放进上衣口袋里。 夜晚降临。 周围的街灯亮了起来。 南一城在一个小时前坠落，刚刚坠落的，是南五城，至此，十座城已经坠落了五个，剩下的，是南边的二、三、四城，以及北边的一、三城。 「安卡姐。」 不远处，传来了对方年轻充满朝气的声音，无论什么时候，乔铎的状态都显得很有活力。 安卡应声抬起头。 前方的街灯下方，乔铎的脸被灯光照亮，明亮，表情中没有任何阴晦，嘴角带着一点笑。 「你来这边了？」安卡指了指对面的长椅：「坐。」 乔铎将手中一个纸袋递给安卡：「秦材和童怡说，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他们被你淘汰了？」 乔铎摇头：「他们实力很强，如果是碰上其中一个人，我还有能力应付，但是一次碰上两个，我也没有把握一定能赢。不过，他们夫妻二人的态度一直很温和，甚至有点不温不火的意思。」 安卡接过袋子，看了一下其中的东西，她的眼神有轻微的变化，但很快就恢復了正常。
第360页 纸袋里，除了两个一模一样的东西之外，还有一张纸条。 【我们认为，有人比我们更需要这个。】 「他们和你说了什么？」 「他们说，会在一个合适的时间，主动退出竞技赛，然后托我把这个交给你，却又不让我看是什么东西。」 「嗯。」 「所以是什么？」 安卡笑了一下：「过段时间，你就知道了。」 乔铎倒是没有太过强烈的好奇心，他在安卡对面坐下：「时间还早，聊聊天吗？」 「你想聊什么？」 乔铎想了一会儿，他平时是个很爱说话的人，聊起天来，甚至可以几个小时不停下来，但是此时，在这样有点静谧的环境下，他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半晌，他才问道：「如果最后我们成功了，回到现实生活中，你会做什么？」 安卡笑：「现在这种时候，讨论是否成功的问题，还畅想未来，可不怎么吉利。」 据她所知，一般这种情况下，畅想结束，就该领便当了。 乔铎倒是不怎么在意这些，他说：「所以只是假设中的假设。」 安卡看着路灯一点微亮的光线，说道：「也没什么特别想做的事。就是像一个普通人一样出生、长大、上学、工作、生老病死。」 「我以为你会厌倦这样的生活。」 「厌倦？」 「人都喜欢追求刺激嘛。」 安卡笑：「主神空间里面还不够刺激吗？」 「是啊。就是因为曾经体会过这样濒临死亡的刺激，如果一旦进入平静的生活，就会觉得浑身难受。像是常年探险的人，停下来后也会不适应一样。」 「我没有这样的留恋。」 乔铎看向安卡，她的神情浅淡，好像无论主神空间还是现实生活中，都没什么能留住她一样。 她说：「生者有选择的余地，才会奢侈地留恋刺激。」 半晌，乔铎没有说话，两个人只是面对面这么坐着，乔铎突然感觉到，虽然他们也认识了几个月，共同面对了很多事情，也曾经一起熬夜盯着送进控制区的扫描仪，试图发现什么惊天动地的破绽。 并且现在，他们都是最后的「五个人」之一。 尽管如此，乔铎觉得他并没有真的深入了解过，安卡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这让他产生了有些可惜的情绪。 乔铎想起他之前问过安卡的那一句「你动过心吗」。 他总觉得，即使安卡回到了现实生活中，也不会平淡地过完一生，又或者，是以一种看起来「平淡」的方式，在世界的某个角落，一直沸腾着，像是一簇不会熄灭的火。 不如趁这个机会，再多问一点吧，他想着。 然而，还没等到乔铎开口询问，安卡就继续说了下去，她像是说着什么很遥远的事：「即使不是在主神空间，每天也会有各种各样蹊跷的死亡，凌虐，压迫，挣扎，只不过，主神空间把这些负面的东西激化了，所以，情绪在这里，变得有些疯狂，其实，本质是没什么区别的。」 乔铎看着安卡的眼睛，她的眼睛在光线的映照下，带着浅浅的棕色。 「在生命没有办法得到保障的情况下，谈刺激，就算不论对错，总归是不怎么合适的。」她说，「当然，这些不是说给你的要求，甚至连希望都算不上，我一直认为，用说教来劝服别人，是相当愚蠢的手段。 当一个人看到了喜欢的人、喜欢的事、喜欢的想法，自然会愿意去追随，不需要强行灌输。」 乔铎：「所以你希望战胜核心。」 安卡纠正了乔铎的说法：「我从没想要战胜什么，或者打破什么，我希望的只是众望所归。」 乔铎捏了下指尖。 在安卡说完这句话后，场上的玩家，突然减少到了九人。 玩家数少于十个的时候，而玩家的坐标和姓名，会显示在帐号卡的地图上，这是为了刺激玩家之间的战斗，鼓励玩家去寻找其他玩家pk。 安卡的手指划过帐号卡的屏幕。 【北一城：君潜】 【北三城：莫攸，金洵】 【南二城：景迁，颜一淮】 【南三城：于生，戈强】 【南四城：安卡，乔铎】 安卡紧了紧眉。 九个人，如果排除掉即将升到金卡的五位，排除掉金洵，就只剩下三位……而和景迁待在一起的颜一淮，并不会被认为是核心。 安卡站起身：「南三城……核心大概率在那里。无论是于生和戈强中的谁，另外一个，都会很危险。」 「核心估计现在也不方便动手，南三城只剩下两个人，如果其中一人被淘汰，另外一人就会备受瞩目。」乔铎跟随安卡站起身，说道，「当然，他如果想把战局放在明面上，也不会在乎这些。」 【第六次落城：南三城】 在安卡说话间，主神通报了第六次落城的信息，即将坠落的城，正是成为焦点的南三城。 安卡：「我们去一趟南三城。」 根据坐标显示，于生和戈强的位置很近，她怀疑两个人真的会发生什么冲突，而和核心对上，想要活命可不是容易的事。 他们不能坐视不管。 「等等……」 乔铎突然打断了安卡，他看着自己的帐号卡。
第361页 随后，乔铎表情有些异样地，缓缓抬起了头。 「戈强的名字消失了。」他的声音有些沉，「不知道是淘汰还是死亡。」 安卡也看向帐号卡。 这改变，是说明核心动手了吗？ 那是不是意味着，真相已经浮出水面？ 于生是核心？ 「他进入主神空间很早，条件符合，也有机会引导三年前的那一场意外。」 安卡闭了闭眼睛。 虽然之前有所怀疑，但是，安卡仍旧不愿意看到，这样一个一直在队伍中，跟随着队伍走到今天的人，其实是个潜伏在这里的敌人，还是敌人的头目。 安卡的眼前浮现出于生瘦瘦小小的身影…… 他时常带着的惊惧表情…… 以及，之前一直感受到的窥视感。 然而，就在安卡认为，一切都被证实，核心的人选尘埃落定，不会再有丝毫改变，她的眼神，也从原本的平静，变得有些决绝时…… 周围的路灯却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明暗不定了几下。 灯闪过后，安卡发现了一件让人头皮发麻的事情。 原本在南三城的于生，也消失了。 场上的玩家数量，变成了七个人。 乔铎自然也发现了这几乎无法解释的变故，他眉间紧皱：「怎么回事？」 安卡的目光暗了几分。 「唯一的解释，于生淘汰了戈强，然后自身又被南三城的npc淘汰了。」 乔铎觉得难以置信：「核心会轻易被npc淘汰吗？」 「不会。」 「核心会在这种关键时刻，不留在场上，反而选择被淘汰吗？」 「不会。」 「那……」 安卡指出乔铎不愿相信的事实：「说明于生和戈强两个人都不是核心，核心，在剩余的七个人中。」 说这话时，安卡的情绪浮于表面，却没有深入眼底。 「什么？」 乔铎看着剩下七个人的名字。 君潜、景迁、安卡、颜一淮、莫攸、金洵和他自己。 在这七个人之中吗？ 第186章 一颗星星都没有 「主神空间怎么会有星…… 乔铎和安卡都有些沉默。 尤其是, 当他们看见景迁将颜一淮也「送走」的时候。 颜一淮的名字从场上消失，这样，竞技赛中, 只剩下了六个人。 而无论是六人中的哪一个, 曾经都不在他们的怀疑范围之内，因此，气氛变得相当微妙。 乔铎确认似的问了句：「首先，我们两个都不会是核心，对吧？」 安卡点头。 「那剩下的四个人？」 乔铎原本的想法是，排除掉即将升为金卡的五个人后, 就只剩下了金洵, 谁是核心不言而喻, 但是, 当他看见帐号卡上面的坐标时, 又觉得这个推论存在很大的问题。 因为, 自从半个小时前显示坐标开始, 金洵就一直和莫攸待在一起, 没有分开过。 如果说金洵是核心, 莫攸不应该毫无察觉，而且, 金洵也不会忍了这么久, 还不找机会下手——毕竟人越少，被怀疑的可能性越高, 反而提前下手，对方尚且毫无防备，所以，更容易成功一点。 既然如此…… 一个从未想过的推测浮上心头, 乔铎不由得起了一点冷汗。 或许是天色已晚，空气过于清凉的缘故。 他安慰自己。 果然还是电脑在身上更有安全感，现在电脑坏了，乔铎仿佛失去了什么重要的防护。 他双手抱着肩膀，「安队，你以前在控制区，有接触过核心吗？」 「没有。」安卡先是否认，但很快，她又看向乔铎，问道，「你指的是什么形式的接触？」 「什么形式的都可以。」 安卡重新沿着长椅坐下，她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裤子的下摆紧贴着脚踝。 「你如果说的是见面一类的，那肯定是没见过。」安卡说道，「核心在控制区的地位，不用我说，你也明白。在那边，权限等级达到权乐池或者林玥那样，才会有机会见到核心。 你看，我这里说的是『有机会』，而不是『一定』。 也就是说，如果核心不想见人，那无论是谁，都不可能见到他。 我在控制区的时候，只是个挺普通的设计师，没有那么高的权限，也没什么接触核心的机会，而且那时，我一心研究自毁装置，没有把精力放在其他东西上面。」 乔铎轻微皱眉：「但『落城』作为主神空间最为重视的竞技赛，核心不会不知道吧？」 「竞技赛设计开发结束之后，会拿给特定的审核组进行审核，审核成功，就直接放到主神空间里试运行，这个时期，玩家就能够在帐号卡上面看见相应的竞赛了。一般来说，核心不会管这个过程。」 「一般来说？」 安卡看了眼乔铎，手指交叉的动作停下来：「没错。也就是说，还有特殊情况，落城就是那个特殊情况，在落城设计结束的时候，曾经递交给核心检查。」 「他为什么突然对竞技赛感兴趣？以前不是从未有过？」 「我也说不清，在当时，我以为核心发现了什么，或者认出了我的身份，但他却只是简单翻看了一下游戏文件，又让我递交了一份资源点的资源种类，不出一个小时，就结束了『落城』的审查。自那以后，也一切平静，无事发生。」
第362页 「就这么简单？」 「没错。」 「递交文件的时候，你没有见过他吗？」 「没有，都是通过控制区的数据管道，这些管道遍布控制区的每一个角落，就像是现实生活中的电线一样。只要在一端按下开关，把插头接入，再将想要传输的文件导进去，另一端，就能够立刻收到。」 乔铎问道：「这不是和计算机一样？」 「还不太一样。我们平时用计算机，给其他人传输一个文件之后，我们手上依旧有这份文件，但是控制区中，关于竞赛文件是不存在备份的，也就是说，当我把文件传给核心之后，我手上就没有了。」 「类似于传输了一个实体？」 「差不多。」 「挺有趣的，不过，这话题扯得有点远了。」乔铎道，「还是说回核心的事情。既然，你一直都没有见到过他，也就是说，你不能确定，他曾经出现在控制区？」 「嗯。而且按照现在的推测，如果核心是玩家之一，那他多半一直待在主神空间，没有回过控制区。」 乔铎倚着长椅的椅背，他和安卡一个站在长椅后边，一个坐在长椅前边，背对背，说话时，只要侧过半边脸，就能够看见对方。 乔铎语气压低几分：「我其实有个猜测。」 「什么猜测？」 他仿佛是在犹豫什么，但最终还是说了出来：「如果莫攸真的就是核心呢？」 「他不会……」 「可现在没有别的选择了。」乔铎望向安卡的侧脸，「场上一共只有六个人，我听时昭说，你已经见过了景迁、君潜，现在也见过了我，如果我们中有人是核心，你不可能察觉不到，那现在就只剩下莫攸和金洵。」 安卡没有看向乔铎，她微微低着头，看着路面上被街灯照亮的部分，有些出神：「可莫攸是核心，只是我们提前商量好的一场戏而已。」 乔铎：「如果他就是利用这一场戏，来骗取信任呢？」 他侧身坐在长椅上，这让两人之间拉近了些距离：「让一个人产生信任最容易的办法，就是和他一起做些见不得光、超出规矩的事情。这也是为什么年轻时一起逃学、抽菸、翻栅栏的人，后来会成为好兄弟。他和你一起演这一场戏，就会成为最不容易被怀疑的人。」 安卡沉默。 乔铎轻轻吸了一口气：「不过，现在还有个问题，为什么金洵和他一起走，他却没有杀掉金洵？」 安卡低声说道：「这个容易解释的。」 她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了两张纸，放在乔铎和她中间的空位上，乔铎将纸展开，那两张纸，正是安卡从林玥身上发现的，和权乐池、金洵有关的身份资料。 她说：「金洵也是控制区的人。」 乔铎看到纸上的内容时，有些惊异：「你早就知道这个？」 安卡没说话，但是沉默意味着她的态度。 乔铎觉得这样的态度令人不安，他还是说了一句：「你不是不相信，而是不愿意相信这样的结果。」 莫攸是核心，金洵是控制区的成员。 这两个人已经联合起来，准备清理干净剩余的玩家。 他想着这些，说道：「那只是一段错误的经歷而已。你并非只有一个人，被淘汰的四十多个玩家，还有主神空间成千上万的玩家，都在等着你。」 安卡知道这句话蕴含的意思。 无论结果怎样，她不能现在退出，既然走了这条路，就必须一直走到底。她早就没办法停下来了。 「我知道。」 她的语气轻缓，听不出情绪。 公园里面，阵阵凉风吹过，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安卡觉得身上有些冷。 乔铎从物品栏中，拿出来一个橙红色、圆筒状的东西递给安卡：「没有准备暖手宝，这是个类似发热器的东西，可以暂时用一用。」 安卡看着暖桔色的光，将这个小巧的发热器接过来。 她想到那一次在墓园，莫攸用巫术盒子帮她取暖的事情，思绪飘得有点远。 安卡记得，那时候，巫术盒子发出的，是淡蓝色的光，周围能看见飘忽不定的亡灵们，她能够听见那些亡灵在低语，虽然，她不知道他们说的都是什么。 她曾望着黑漆漆的天空。 「莫攸，天上一颗星星都没有诶。」 莫攸倚着空白的墓碑，声音浅淡，和往常一样听不出情绪波动。 「主神空间怎么会有星星呢？」 …… 夜色越来越深了。 空气中开始出现潮湿的感觉，这是结露的前兆。 圆月高悬。 安卡和乔铎没有移动位置，甚至连周围的资源点也没有探索，在这种「显示坐标」的最终时刻，所有的举动，都可能为敌人提供机会。 还剩下两个小时的时候，场上剩下的，是北三城和南四城。 北三城是莫攸和金洵所在的地方。 南四城，则是安卡和乔铎的位置，倒数第二次「落城」后，君潜和景迁也来到了南四城，正如安卡所说，他们又见面了，但是，这样的见面，显然不是以朋友的身份，而是类似于「战友」。 阴郁的气氛下，每个人的表情都很严肃。 就连平时一直带着温和笑容的景迁，此时也只是目光深沉地望向面前的锁链桥和湍急的流水。
第363页 那些水黑沉沉的，其中像是暗藏着什么勐兽。 南四城开始下雨了。 豆大的雨珠落下来，好像根本不用坠落，这座城，就会直接被水完全淹没。 【第九次落城：南四城】 安卡目光清明：「看来，我们还不够幸运。」 最终剩余的那个城，定在了「北三城」。 「走吧。」 安卡轻声说了一句，走在了最前面。 四个人沿着桥面向前行走。 并没有没有发生「莫攸从对面的城出来，想发设法把桥弄断」这种事，看来，他也想要一场「正面交锋」。 尽管如此，恶劣的天气仍然让人心惊。 在几人走到桥面中间的时候，一道闪电从天而降，将空气和夜幕硬生生噼成两半，闪电如同捕食猎物的蛇一样，沿着桥索边缘蹭过去。仿佛下一秒，桥就会被不幸噼断。 雷声阵阵。 距离比赛结束，还有一小时十五分钟。 第187章 莫攸 「说明你是个正常的人类。」…… 北三城是个盛产「油」的城市, 为了体现这一点，城市中堆积着大量的油桶，几乎到了随处可见的程度。 安卡望向自己的左手边, 偶尔有车辆驶过, 而位于马路中间充当栅栏的，便是一排整齐的油桶，油桶的颜色分成红、蓝、黄三种，交替排列。 在这里，「油桶」是一种必不可少的元素。 家家户户把油桶数量，当做是财富的象徵, 更有些流浪汉, 会直接将油桶围成一圈, 铺毯子睡在里面。或许, 大家都觉得, 睡在油桶里面的流浪汉, 要比睡在草堆里面的更高贵一点。 这些油桶中, 大多装了油, 也有些是空的, 颜色各异的金属油桶成了北三城的特徵和标志。 深夜里，大多数油桶的颜色都没办法看清, 但它们的存在感却没有分毫减弱。 由于正在下雨, 当雨滴滴落在油桶的表面、侧面，会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悦耳与否是因人而异的, 有些人觉得这是听雨的浪漫，也有些人觉得，这是令他彻夜失眠的根源所在，但即便如此, 他也绝不会愿意把自家的油桶，搬到别人家里面去。 当那些声音连成一片后，整个北三城，好像变成了某种体型巨大的乐器。 安卡走在众多油桶之中。 黑色的雨衣罩住了她的头顶，其他三人则是走在她的身后不远处，形成一个近乎菱形的图案，他们警惕地注意着周围。 周围有很多npc，他们没有睡觉，而是站在窗边，扒着窗框，望向安卡几人。 他门沉默地向安卡行礼。 乔铎：「这里的人很多。」 安卡轻声说道：「游戏设定中，北三城是居住人口最多的城市，人口密度极高，在这种低矮、面积不大的小房里，可能每十平米要住下三到四个人。」 乔铎沿着狭小的巷子望进去，灯光忽明忽暗，巷子弯弯绕绕，两侧是紧密排列的小房子。 房子并不怎么规整，显得有些破旧。 违章加建的部分很多，有的地方，唯一用作通行的巷子也被占据，人们想要通过，需要像壁虎一样爬拉爬去，从上往下看时，能看见小孩的「摇篮车」、养狗的笼子还有流浪汉的「油桶居所」排在一起，几乎不分你我。 「被分配住在这里的npc，不会觉得不公平吗？」 乔铎有些疑惑。 相较于北五城或者南四城那种宜居地，这里简直是天差地别，甚至连南一城的沙漠地带，都比这边要舒服一些。 但是，经过居民区时，那些npc向安卡沉默致敬的动作，却没有丝毫犹豫。 他们看起来有那种安贫乐道的风范，或者说，他们眼神中有更加坚定的东西。 安卡的目光和那些npc的目光无声地交接。 「在生死面前，公平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安卡说道，「人们会被某种无形的东西联结起来，这种东西，让他们觉得，自己和周围九座城的人，不是相互攀比的住户，而是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战士。」 生死，公平，这都是过于沉重的话题。 「你应该听说过电车难题。」 乔铎点头：「在无法停止的列车上，前方有个岔路，不变道会撞死五个人，变道了会撞死一个人。说实话，我第一次听说这个问题的时候，选择了变道。」 「说明你是个正常的人类。」 「不变道就不正常了吗？」 安卡摇头：「不，选择不变道的，也是人之常情。」 「那你说的……」 「当你开始考虑是否变道的时候，这个问题，就从生死与公平的讨论，变成了人性、社会、法律层面的讨论。而后者，都是基于人展开的。不过，假如你带着这个问题去控制区，询问那些从小到大生长在控制区的人，他们会给你一个不一样的答案。」 「不一样的答案？」 安卡的视线从那些建筑物上移开，顺着被雨水浸湿的地面，看向前方。 「他们从不在乎人性。在控制区中，值得遵循的，只有公平和秩序。」她说，「在他们看来，如果杀死一个，倖存五个，是对那一个人的不公平，如果杀死五个，倖存一个，则是对那五个人的不公平。 因此，为了协调和平衡，无论他们是否选择变道，都一定会想办法，将六个人全部杀掉。」
第364页 乔铎的神情微怔。 「我听到的，出现次数最多的答案，是趁着列车碾死那五个人的时候，在列车的窗口架枪，射穿另外那条轨道上，那一个人的脑袋。」 这是控制区的公平，凌驾于生死之上的公平。 但他们这些玩家是人。 那些透过窗口，观看比赛的npc，也是人。 对于人而言，总有些公平之外的东西值得去追随。 他们更希望见到的是「公正」，而非纯粹的「公平」。 而就在乔铎弄明白安卡这些话的用意时，他却突然发现，安卡这话，其实并不是说给他听的，而是说给道路尽头的那两个人。 她的话中，带着让人莫名寒冷的笑音。 「莫队，我记得我们见面不久后，我也曾经和你谈论过这个话题，你还记得，你是怎么说的吗？」 莫攸定定地看着逐渐走近的安卡，却没有接她的话。 在莫攸身侧，有着数不清的油桶。 他所站立的位置，是整个北三城的最北边，那里，没有城墙，也没有护栏，只有一个废弃的钓鱼平台，平台之外，是翻腾的、黑漆漆的河水。 若是跳进河里面，就会像那九座城一样，坠入深渊。 他的表情没有笑意，一如往常那样，冰冷地让人窒息。 安卡向前迈步，继续走进对方，声音缓慢地说道：「你说，应该叫人把出题人绑在那个仅有一人的轨道上，然后让他体会一下，从决定他人命运的神坛跌落，变成被决定命运的普通人，究竟是何种滋味。 你还说……虽然你把恶人绑在了轨道上，却不会变道，还是会朝着那五个人驶去。这样，那个可怜的出题人看到没有变道的列车，一定会觉得庆幸，庆幸自己捡回了一条命。 就在这时候，你立刻拿出枪，对准对面的轨道扫射，将出题人钉死在他自己设计的刑场上。最好不要一击致命，想从双脚双手开始，最后再是胸口、头部，这样，他就会在惊惧和绝望中死去。」 莫攸淡淡道：「我以为这算我们的私人谈话。」 安卡笑着，在略微有些明亮的路灯下，这个笑容异常有感染力。 「核心和玩家之间，值得有什么私人谈话吗？还是你认为，神在玩弄他的子民的同时，应该给予他们应得的施捨？」 「我不是核心。」 「事到如今，这种否定毫无意义吧？」 莫攸神情不变，只是重新将刚刚的五个字重复了一遍：「我不是核心。」 「好，那我们说点别的。」 安卡站定，她望着莫攸黑沉沉的眼睛，以及他身后那些翻腾不停的水。 「首先，是你的红色帐号卡。禁忌类技能确实会对帐号卡造成影响，但是，要将整张卡变成红色，绝不是普通玩家能够办到的。」 「接着，在林玥和权乐池第一次来到主神空间的时候，曾经借用过你的安全房。现在想想，这件事同样十分蹊跷，主神空间的玩家那么多，为什么他们偏偏选择了你，相信在你的安全房居住就没有问题？不仅如此，他们还同意让你进入控制区？」 「如果换一种解释，就容易理解了。」 「他们本就是为了找你，才会来到控制区，而你会进入控制区，是因为听他们说了一些和控制区相关的紧急事件，需要亲自去处理。可如果直接离开，必定会引起注意，所以，你用了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来搪塞我，试图把这一切都归结为……感情。」 安卡说道这里，停顿了一下，她的目光中也带了一些其他的情绪。 「在于生被淘汰之前，我其实一直认为核心是他。」 安卡抿着嘴笑了一下，仿佛是想要表达某种自嘲：「我不愿意相信你是核心，甚至一直在迴避这种可能性。 所以，当景迁转达时昭的话给我时，我有些庆幸。他说，时昭遇袭时，曾经远远地看见了核心，核心的身高并不高，雪外面的部分，大概只有一米四。 我认为，这和你的身高并不符合，你就算站在雪里，也不至于那么矮。 现在想想，身高这种东西，想要弄出一点视觉误差，实在是太容易了。你完全可以不站直身体，微微弯曲膝盖，或者，把自己周围的雪地抬高一些。」 莫攸仍旧沉默着，没有出声，只是听着安卡说完这一切。 一直站在他身边的金洵说道：「是不是弄错了什么？莫队不可能是核心，这不是我们一早就确认的吗？你还说，我们三个要一起演一场戏，演给核心看？」 安卡扯出一个笑：「确实演了一场戏。只不过，我是被演的那个。」 她又上前一步，这一次，安卡和莫攸、金洵的距离，大概只有两三米。 她从口袋里拿出那两张纸，捏在手指间，举起给金洵示意：「你想要说莫攸不是核心的时候，还是先想想，怎么证明自己的身份是清白的吧？这上面明确写着你和权乐池、林玥是好友的事情，你甚至参加过他们的婚礼。」 金洵：「这不是……」 他说到一半，却被莫攸拦下来，莫攸紧盯着安卡的眼睛，说道：「你说的这些，都不能作为直接的证据，你认为我是核心，也只是推测而已。」 安卡笑容不变，雨水落进衣领里面，她的脸颊上也沾着雨水，顺着耳侧往下滑。
第365页 「证据？」她语气微扬，「用不着这么虚假吧？我们又不是在这里玩过家家的侦探游戏，有没有证据真的那么重要吗？ 你之所以现在还没动手杀我，无外乎是我们这边有四个人，你们只有两个人，你觉得胜算不高而已。」 安卡轻轻转了下戒指，说道：「既然你坚持不松口，我倒是有个提议。」 「什么？」 「自毁装置在我手里，为了阻止我启动，核心一定会时刻盯着我，也就是说，只要我不离场，核心肯定不会轻易离开竞技赛。换句话来讲，被淘汰的人，都是清白的。」 安卡冷声道：「核心就在这六个人之中。」 「君潜，景迁，乔铎，还有你，金洵。」她说，「你们四个，现在全部退场。」 安卡歪了下头，看向莫攸：「如果他们四个都愿意立刻离开，没有停留，那么，谁是核心，就不言而喻了吧？」 第188章 相当近 你是不是希望我会这么说？…… 安卡紧紧望着莫攸的眼睛, 她期待着从对方的眼神中看见几分动摇、慌张或者是讥笑的情绪，然而，在她话音落下的一瞬间, 安卡看到的只有无关痛痒的淡然。 还有深入眼底的冷漠。 她突然发觉, 此时的莫攸，是个表里如一的人。或许，他从来都是如此也说不定。 他的表情并不丰富，安卡曾经以为，那是因为他不擅长表达。 有没有可能只是由于内心毫无波动呢？ 这个问题恐怕只有莫攸自己才能说清。 雨水仍一刻不停地淋在周围的那些油桶之上。 这声音实在令人感到烦躁。 安卡抬起手，将额前微微有些零散的头髮压到上方, 用原本夹在侧面的一个黑色髮夹别好。 她问：「怎么样？」 莫攸没有什么回应, 安卡又上前一步。 这时, 两人之间的距离, 大概只有半个手臂那么长。 莫攸看着近在咫尺的人, 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视线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他沉默地抬起手, 指尖向前探, 几乎碰到安卡被雨水打湿的发梢。 「如果最终发现, 我不是核心呢？你要怎么办？」 安卡没有容许这样的动作继续下去。 她迅速抬手，抓紧了莫攸的手腕, 沿着手腕四周, 逐渐浮现出了一圈红痕。 她很用力。 像是要把什么东西刻进去一样。 「我不认为有这样的可能。」 莫攸忍受着手腕上的疼痛，原本的一点温柔很快消失殆尽。 他黑漆漆的眼瞳中看不出任何属于「人」的情绪, 他沉声说道：「那就按你说的做。」 安卡目光冰冷地收手，她示意其他几个人先行离开。 君潜几人有些迟疑，把安卡留在场上和「核心」硬碰硬，他们都不太放心。 可是, 如果他们不撤出，就没有办法证明自己不是「核心」。万一核心真的演技奇佳，这个时候仍旧混在众人之中，没有被发现……那显然是比安卡和莫攸硬碰硬更坏的情况。 「安队。」 君潜没有直接叫名字，而是用了一个敬称——安卡以前挺喜欢这个称唿，现在也是。 只是，这个称唿附加了一些仅属于她的责任，似乎变成了一个不太轻松的符号。 安卡露出了一个和往常一样的笑容，将两只手放进口袋里，这是她一直以来最常见的站立姿势：「不用这么郑重其事地叫我，可以预估一下结果，最坏，也不过就是同归于尽嘛。」 她看向对面的莫攸，表情不变：「不要误会，刚刚那句话不是什么对决前的宣言，也没有挑衅你的意思，只是一句承诺而已。你作为核心，在控制区看了这么多比赛，应该看得出来，我们这些玩家，都喜欢在紧要的时候，说些大义凛然的话，这是属于人类的仪式感，也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 安卡这话像是闲谈，又像是玩笑。 然而，那种若有若无的距离感，和浮于表面的笑容，却让莫攸知道，她没有放松警惕，而是时刻处于「备战」的状态。 他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望着安卡和她身后的三个人。 他是他们的敌人。 这一刻，莫攸深刻感受到来自对面的敌意。 而与此同时，在游戏大厅观看比赛的那些玩家，肯定也用一种恨不得将他撕碎的眼神，注视着他。 这样的眼神，莫攸并不陌生，在进入主神空间之前，他就经常被这么注视着。 只是，和安卡对立的场面让他感到不舒服。 或许，两人之间逐渐深入的感情，使他养成了某种习惯，也失去了部分曾经埋藏在血液里面的冷漠和理智，莫攸觉得眼前的「阵型」很碍眼。 一阵刺激心脏的破坏欲涌上来。 但是，最终他只是轻微紧了下眉，将那种激烈的情绪，不动声色地压了下去。 莫攸：「时间剩的不多了，金洵，你先走。」 金洵低了低头，他朝着自己脖颈的位置狠狠插了一刀，这一刀的果断和坚定，让安卡都觉得赞嘆。 他的身影逐渐变得透明，紧接着，景迁和乔铎效仿金洵的举动，相继离开竞技场。 他们很快就可以达到金卡。 君潜没有立刻就走。 他来到安卡身边，微微低头，附在安卡的耳侧，说了几个字，安卡听着他的轻语，半晌后，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第366页 安卡和君潜贴近交流时，莫攸神情越发冰冷。 他像是要打断什么一样，抬手给手枪上了膛。 这把枪，是从那个「空油桶资源点」找到的，同时发现的，还有十颗子弹，这不是普通的子弹，十颗子弹的威力叠加，甚至不会比一次禁忌类技能要小。 「咔哒」一声。 装弹结束。 莫攸没有给安卡和君潜任何反应的时间。 一颗子弹直接击中了安卡身后不远处的一个红色油桶。 顿时，轰—— 爆炸产生的火光沖天，照亮了周围楼房的墙壁，墙壁上有着密密麻麻的、令人惊惧的黑色裂纹。 「走。」 安卡只对君潜说了一个字。 …… 君潜离开后，空气静默了几分。 场上只剩下了安卡和莫攸两个人，她低头看了看帐号卡，确实，玩家列表里面，只余下两个名字。 在她身后，被莫攸打穿的油桶，先是爆炸、燃起，但很快，火焰又被周围的倾盆大雨浇灭。 这样的天气，没打算给「火攻」制造任何机会。 安卡看着火焰一点点灭下去，最后的时候，还发出一点类同于篝火燃烧的声音。 她问：「已经忍不住要动手了吗？你就这么想要杀我？」 莫攸又重复了一遍那五个字。 「我不是核心。」 安卡表现出了几分不耐烦地情绪，她挑眉，带着有些夸张的笑容说道：「好，你不是核心。所以刚刚那一枪是为了什么？为了庆祝我们终于走到最后？还是为了庆祝你终于可以不用再表演了，可以痛痛快快把我杀掉，让我这具身体，连同曾经那场愚蠢的婚姻，一併灰飞烟灭？」 安卡说到这里，声音更冷了几分。 「莫攸，适可而止吧。」 不知道是安卡那句「愚蠢的婚姻」让莫攸受到了刺激，还是她不同与往常的面部表情，让莫攸想要将其「抹除」。 总之，他开了枪。 连续九枪，分别打在了安卡身后、身侧、身前的九个油桶之上。 九枚子弹全部命中。 纵然在下雨，但这爆炸的威力、乍现的火焰，已经足以和自然的「雨」相抗衡。 空气中蒸腾着白色的水雾。 「砰砰砰……砰……砰！」 那声音仿佛能够覆盖每一个角落。赤红色的火焰，如同骤然窜起的绫罗绸缎，将眼前全部覆盖。 安卡周围尽是炽烈的温度。 她想起三年前…… 她经常能够回想起那时候的情景，每当闭上眼睛，她都能够回忆起那吞噬一切的火焰。 现在，安卡不需要闭上眼睛，就能够看到了。 周围全是红色。 红色的树、红色的油桶、红色的人影，还有倒映着火焰的、莫攸近乎红色的眼瞳。 「现在的你像个恶魔。」 安卡说出了几个字。 「是吗？」 回应她的，只有不温不火的两个字。 火焰将安卡完全包裹住。 莫攸静静地看着。 火焰烧着了安卡的头髮、眉眼、四肢，莫攸的眼神没有任何变化，像是看着一个被烧着的稻草人。 他就这么站立，一直到火焰燃尽，也没有移开视线。 「我可能从来都是个恶魔。」 莫攸是个典型的基因决定论者，他从不认为，后天环境可以改变什么。 又或者说，他认为后天环境只能把原本的好人变成坏人，却不会拯救真正的魔鬼。 那些天生拥有「破坏」因子的人，漫长而枯燥的一生，都将在暗无天日的废墟中跋涉，永远看不见尽头。 他找不到希望。 直到后来，他遇见了安世筱，他以为自己能够转变。而现在，他亲自将这希望彻底焚毁。 彻底…… 莫攸看着最后一点火星被雨水浇灭。 周围陷入一片黑暗。 安卡不见踪影。 他突然明白为什么很多人钟情于火焰，火焰是个好东西，可以烧干净一切。 而就在莫攸这么想着的时候…… 一把尖锐的刀，顶着一点金色的刀光，勐地贯穿了他的心脏。 他微怔地看向身后。 安卡摘掉了雨衣的帽子，任由雨水将她的脸颊、头髮一併打湿，而她的嘴角挂着几分几乎是天真烂漫的笑容：「恶魔就该下地狱。」 「就算整个主神空间都在核心的控制之下，但是，至少在落城……我还有一席之地。在我的地方，就该守我的规矩啊。」 她的声音轻轻的。 手上的动作，却一点都不软弱，送进心口的刀子直接搅动着转了整整一周，莫攸的脸色有些发白，额头可能渗出了一点冷汗，但是早就混在了雨水里面。 安卡的目光如同周围冰冷的雨水，但也像是正在燃烧中的烈焰。 她抬手，掌心落在莫攸的胸口。 「你说呢？」 莫攸没有机会再回答安卡的问题了，在安卡的推力下，他的身体向后倾斜，毫无悬念地落进翻涌的河水中——通向深渊的河水。 就在莫攸身影消失的那一瞬间，主神的通告突然从安卡头顶响起。 【「落城」比赛结束，下面宣布获胜者队伍名单……】 主神的声音一如从前那样机械。
第367页 安卡默默地听着，双手缓缓垂了下来，放在身侧。 然而，就在那句话之后，主神的声音却突然拐了个弯，变成了有点怪异、惊悚的调子。 【你是不是希望我会这么说？】 安卡神情绷紧。 后面这句话，依旧是主神的音色，然而，却不是来自头顶，而是从安卡的身后…… 相当近的位置。 第189章 钥匙 人类的情绪还真是丰富。 莫攸的身体在下沉。 沿着他两侧肩膀和指尖的位置, 逐渐划出几道因为下沉，而产生的白色水线，水线打了几个弯, 望不到尽头。 这不是普通的「水」。 即使是在水下, 他依然能够正常的唿吸，丝毫没有受到环境的影响。 插入心口的刀很沉，沉得也不像是普通的刀子，刀柄的那一端拉扯着他。 莫攸沉入水中时，是以一个面部朝下的姿势。 他想起安卡最后的那个笑容。 莫攸同样笑了下，他似乎并不为心口插着的刀, 和正在从那里溢出来的鲜血而感到担忧。 他知道, 很快, 他就会顺着周围冰冷的水, 到达目的地。 到了那里, 无论是多么严重的伤势, 都无所谓。 他可以很快恢復。 而启动一切的「钥匙」, 此时就在他的手中。 …… 刚刚仿佛要洗刷一切的雨, 此时终于停了下来。 原本今天是月圆之日, 然而，由于下雨, 天空中的阴云早就把月亮遮得严实, 连边角也看不见。 地面上残留着细碎的火星。 火光暗下去后，周围的建筑物呈现灰绿色, 建筑物上有些小小的窗口——或许不能称得上是窗口，因为并没有安装窗户，只是一个四方形状的孔洞——窗口之中，聚集着老少年轻人, 许许多多npc，他们的眼睛，都看着安卡的方向，还有她身后的那个人。 安卡缓缓转过身。 站在安卡对面的人是于生。 「于生？」 她的表情闪过了一丝茫然。 于生往前走了几步，他身上穿着一件半袖的白衬衫，下身同样是白色的裤子，裤脚被地面上的灰烬蹭到了，沾了一点灰色，但他并没有在意，只是继续往前走着。 安卡说道：「你不在玩家的名单里。」 「是的。」 于生的声音轻缓干净。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竞技场上，除了玩家和npc，还有一个总是被忽视的存在，主神。」于生对着安卡伸出一只手，他的皮肤白皙，手指细细的，「这是我第一次用主神的身份和你见面。」 安卡不动声色地和于生握了手。 他的手指很冷，没有温度，像是什么机械零件一样。 「不仅是主神吧？」 听闻此话，于生轻轻笑了下。 如果说安卡之前的笑容可以用「天真烂漫」来形容，那「主神」的这个笑容，就像是「白开水」，不带丝毫的杂质。 ——于生平时总是带着惊恐的表情，让人几乎忘了，他的笑容该是什么样子的。 「你当然也可以称我是核心。 即使我失去了玩家的身份，仍然可以以主神的姿态，存在于这里。 并且，如果我不宣布游戏结束，你就没办法离开。 或许是你们听我讲话的次数太多了，每次游戏，我作为主神，都像是一个机械的、没有感情的朗读机器。以至于你们看待我』，也像是看到什么购物应用的客服一样。」 安卡竟接着对方的话，开了句玩笑：「你去做客服？很快就会被开除的。」 她顿了顿，说道：「或许去当演员更适合你。」 「表演只是工具，不是才能。我想，像你刚刚那样，毫不犹豫刺穿对方的心口，击杀自己曾经的爱人，这样的果断，才称得上是才能。」 安卡不知道于生是「夸赞」、「嘲讽」，又或者只是单纯的叙事。 她只是纠正道：「没有击杀，只是淘汰而已。他现在，应该正在和其他玩家一起，站在游戏大厅的屏幕前，观看你和我面对面说话的场景。」 于生默默听安卡说完，却摇了摇头。 「不。」他淡淡地说道，「在我表明身份的时候，你就应该能够想到，核心可以控制整个主神空间。 而在我的控制之下，想要关停一个主神空间中、微不足道的自愈系统，是太容易的事情了。 我在落城开始的时候，就已经将自愈系统停掉，所以，目前在副本中受伤的人，在这里是什么样子，回到游戏大厅之后，就是什么样子，没有丝毫转变。 甚至由于时间的推移，他们的伤势会越来越重，直到死亡。 而真正杀死他们的人，并不是我，而是你。 他们因你设计的游戏中而死亡，这份罪责，将会压在你身上，即使你也死亡，这样的重量，仍然会跟随着你的灵魂。」 安卡轻皱了下眉，没有表现出更多的异样。 「你关掉了自愈系统？」 于生微笑默认。 「我不仅关掉了自愈系统。」他说，「还记得你提交落城文件的时候吧？」 安卡看着于生，透过他的眼神，完全看不出曾经那个胆小怕事的人，反而，他像是一个淡定平静、不会有任何情绪波动的控制器，于生的表情，甚至称得上温和。
第368页 落城的文件，曾经被「核心」审查过。 「你在那时候动了手脚？」 「这个说法并不好听，应该说是规避风险。 比如，我加入了一些小插件，让我可以熟知落城资源点的位置，可以同步使用参赛者的技能，可以像现在这样，即便被淘汰，仍然以主神的身份站在你面前…… 我虽然是核心，却没有预知能力。我能够做的，也只是简单的防备而已。 现在看来，这些防备真的奏效了。」 安卡默默转了下自己的戒指，没有说话。 于生问道：「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三年前的事情。」 于生仰了下头：「三年……那次法阵失常？那确实是我做的，不过，我当时并没有打算杀了你，你也应该能猜到，如果我想杀了你，完全可以让你彻底消失在副本中，没有必要给你重生的机会。而你会在控制区醒来，自然也是我的安排。」 「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我看中你的能力，希望你能够进入控制区、为控制区效力。 所以，三年前，给你安排了一个『安卡』的身份，然而，你却没有接受我的好意，反而走了另一条道路，这样想想，我当初大概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你一心反叛，暗中制作自毁装置，视图毁灭主神空间，这样的野心令人惊嘆，你甚至和莫攸一起，表演出两人分道扬镳的戏码，想要以此引我动手。 只是，这样的表演并不成功。尤其是你还要金洵和你们一起演戏，那人的演技像是什么劣质塑料，一眼就能够看穿。 于是，我干脆将计就计，反而用你们关系疏离的空档，挑拨关系，让你对莫攸产生怀疑。 当场上只剩下你和莫攸两个人时，你自然就会认为莫攸利用你、骗了你，他才是核心，这样，你愤怒之下杀了他，也就显得顺理成章了。」 安卡轻抿嘴角，她没有说话，但是表情中却暗含着她激烈的内心情绪。 于生继续道：「你现在愤怒、崩溃、挫败、绝望，人类的情绪还真是丰富。 不……不，说『人类』，就有点地域攻击的意思了，其实林玥和你没什么分别，在听说权乐池死亡的时候，她也是这个样子。 爱情……这个范围倒是可以扩大一些，斗胆说一句，世界上的情感，就是误事的根源。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不过是利用彼此的筹码，是用来掩饰骯脏契约关系的外包装。」 于生往前走了一步。 安卡手里捏着另一把刀，这和她之前刺进莫攸心口的那一把一模一样。 这两把刀，都是放在乔铎给她的那个手提袋里面的——也就是秦材和童怡说「她会比他们更需要」的东西。 安卡半举着刀，刀的前端向前，刀尖直指着于生。 「因为发现了我可以模仿任何一个玩家的技能，所以，你反倒要用这样原始的武器来对付我吗？如果我是玩家，或许会被这东西刺伤，可是，现在它对于我是无用的。」 于生几乎贴近了安卡。 他的胸口主动向前、让刀刺穿了自己，然而，这刀却像是只碰到了空气一样，从于生的身体中穿过，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于生搭上了安卡的肩膀。 「放弃这些无用的东西吧。」 「我陪你玩了三年，不得不说，在无聊的日子里，这对于我来说，是一段值得回忆的经歷。但是，这场闹剧是时候该结束了。」 「作为对玩伴的尊重，在你彻底消亡之前，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让你最后问我一个问题。」 于生说道。 他望着安卡的眼睛，这双眼睛曾经无数次温柔的看着他，安抚他「慌乱」的情绪，带着他一点点「进步」，「成长」。 于生想，自己大概是会怀念的吧。 ——以一种虚伪、居高临下的态度，来怀念这段日子。 安卡低了低视线，看着手中的刀子，声音有些无力的问道：「我想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了？」 「时间？」 于生似乎没有想到安卡会问这样一个问题，他看了下自己的帐号卡，上面蓝色的萤光，显示着当前的时间。 「游戏中，现在是深夜2点13分。不过，如果换算成主神空间的时间，现在应该是上午9点57分，距离正常的比赛结束时间，还剩下三分钟……为什么要问这个？」 安卡听见于生的话，轻嘆了一口气。 「真遗憾。」 她抬起头，看着于生的眼睛，声音轻缓地说道：「你所谓的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利用彼此的筹码、用来掩饰骯脏契约关系的外包装…… 现在要开始发挥作用了。」 第190章 终局 宛如黑色天穹里的星星。 「安队, 真的没问题吗？」 三天前，在莫攸刺伤自己之后，安卡最先见到的人, 不是主神空间的一众玩家, 而是金洵。 「你按照我说的做，就不会有问题。」 安卡看了金洵一眼，递给他一杯水。 金洵接过来，结果差点没把水杯掉在地上，他说道：「我不是个会演戏的人，把这么重要的环节交给我, 我怕自己控制不好, 会露馅。」 安卡笑：「没关系的。」 「什么意思？」 「又或者说, 演戏本身并不是重点, 反而, 你演得假一点, 说不定会起到更好的效果。」
第369页 金洵茫然地点点头, 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你说莫队不是核心, 那真正的核心是谁？」 「这个还不能透露, 不过，你很快就会知道的, 是个你很熟悉的人。」 …… 此时, 游戏大厅中，乌泱泱聚集了大量的人。 金洵混在其中。 他的脖子受了伤, 于生又关掉了自愈系统，他只能勉强靠各种伤药维持着，因为不能自愈，伤药的效果也大打折扣, 现在不知道能坚持多久，但是金洵并没有关注这些。 他看着屏幕上的于生，目光中仍然有几分难以置信。 ——怎么会？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核心、主神，这掌握着主神空间生杀大权的人，竟然一直就在他的身边。 「你还好吗？」 一道冷冰冰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金洵想要回头，扭动脖子的时候，却因为伤口，而发出了「嘶」地抽气声，他下意识抬手去按脖子，却被身后那人捏住了手腕。 「别碰了。你再按一按，脖子就彻底断了。」 景涵说了一句，抬起几根手指，捏着金洵脖子上的纱布，让那些纱布服服帖帖地缠在他的脖子上。 金洵问道：「你知道于生是核心吗？」 「再此之前不知道。」 「可你看起来并不惊讶。」 景涵：「……」 她看着金洵，金洵从她的眼睛里面读出了一些潜在的心理活动——这有什么值得惊讶的吗？ 金洵不知道是自己出了问题，还是景涵出了问题。 在他看来，这可是惊天动地的消息了。 半晌，他见景涵并没有讨论这个问题的打算，又问道：「你不应该也是淘汰出局吗？为什么没见到你受伤？」 景涵低头看坐在椅子上的金洵：「你希望我受伤？」 「话也不能这么说啊。」 景涵：「真让你失望了，我是因为坠落出局的。」 「坠落？」 景涵说出了三个字：「北五城。」 金洵恍然：「啊，你是被乔铎那个什么环岛炸弹淘汰的，我听说他居然用那种方法的时候，吃了一惊，说起来他还真是聪明……」 他说到一半，才惊觉自己在景涵面前这么说，实在是堪称死亡的表现。 是因为刀刺伤脖子的时候，嵴椎和智力也受损了吗？ 他现在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思考能力。 金洵忍着痛，稍微偏头，果然看见景涵冷着脸看他。 「我说错话了。」 景涵轻轻哼了一声。 金洵尝试转移话题：「你哥哥呢？」 景涵指了指二楼。 「在那边。」 金洵站起身，将整个身体转了个方向，避免着脖子也跟着转动，他看见了站在二楼平台的景迁，他身边，还有君潜、乔铎、时昭等人。 「大家还都在这里等着啊。」 「没理由不等吧？」 景涵说着，拍了一张金洵的照片，金洵此时歪着头的样子实在很滑稽，让她想要记录下来。只是，景涵也知道，无论她拍了多少照片，从这里离开之后，她都不会记住任何事，也没办法留下任何一张。 金洵看出景涵表情中的变化。 「反正也没办法带走，不如直接现在送给我？」 景涵偏头，并不打算理会这样的要求。 金洵抓了抓头髮，看向前方的屏幕：「安队和莫队……会成功吧？」 景涵：「景迁最后去见安卡之前，又去了一次彩票店，他听老闆说，安卡的号码，六个里面中了六个，还真是神奇，就是希望，她别把运气都用在了彩票上。」 金洵笑：「这是好兆头，怎么被你说的像是坏事一样？」 「他们其实不需要运气的。」景涵也望向屏幕，淡淡地说道：「信任、默契、感情、野心、勇气，这些东西就足够让他们走到最后了。」 景涵想起莫攸在「箱庭」那个副本中，曾经转述过安卡的话。 她轻轻笑了下，这样的表情，让金洵有一瞬间的恍神。 「安卡也不会把我们这些玩家的命运，交给上天来决定。」她说，「越到重要的时候，才越觉得真实的人类，是多么可靠。」 「不该是临时抱佛脚吗？」 景涵放下相机：「那是他们没有遇见值得相信的人。」 …… 雨停之后，云也逐渐散去。 天空中，一轮圆月高悬。 没有星星，但是月亮的光芒，却足以让每个人感受到清冷的慰藉。 在安卡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于生突然感觉自己仿佛被钉在了那把刀子上，尽管他没有受伤，但是，仍旧不能移动半步。 「你做了什么？」 安卡：「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按照原计划，让自毁装置和启动器结合了而已。」 听到这句话，于生的面色有轻微的改变，但他很快镇定下来，说道：「你一直在这里，根本没有机会将两者结合。你现在肯定还带着自毁装置，你这样虚张声势，还骗不过我。」 安卡：「谁说一定要是我才能启动呢？」 安卡抬手，按下了刀柄上面的一个按钮，顿时，那个刀柄裂成了两半，露出中间一个狭小的空间——虽然狭小，但是想要装进去点东西，还是绰绰有余的。
第370页 于生见此场景，突然明白了什么。 「你把自毁装置给了莫攸？」 在安卡将刀子推进莫攸心口的时候，不是杀他，而是把自毁装置装在刀柄里面，交给莫攸。 「嗯。」 「也就是说，你把启动器放在了主神空间？」 于生几乎立刻就想动手。 主神空间是有电子屏蔽器的，如果他想，可以让主神空间内所有的电子设备瞬间失效。 然而，安卡却摇了摇头。 「启动器不在主神空间，就在落城之中。」 于生：「可是莫攸已经被淘汰，名单上也没有了他的名字，他不可能还在落城中。」 安卡笑了下：「为什么？」 于生的唿吸有点急促，他紧紧望着安卡的眼睛，这一次，他没有在对方眼里看见丝毫的「温柔」，剩下的，只有略带笑意的玩味。 「落城一共有十一个城，除了北边、南边各五座城之外，还有一座中城，就在我们的脚下。」 「那里，只有携带自毁装置才能够进入，自毁装置，也就相当于进入中城的钥匙。」 「在中城中，有一个资源点，资源点中，放着自毁装置的启动器，我想，现在莫攸应该已经找到，准备将二者结合了。」 于生的唿吸加重了几分。 「你是怎么确定我是核心的？」 「我知道现在如果我用人与人之间的信任这种理由，肯定没有办法说服你，那么不如换个说法，即使你当初对落城进行了审查，但是由于那份文件中，关于npc的部分没有详细资料，只有人数和位置安排，所以，你从来都不知道，这里来的一万多个npc，全都是真正的人。」 她看见于生的面色越来越差，继续说道：「也就是说，在你解决掉林玥的时候，那里的npc就已经目睹了一切，也知道你是核心。他们对你的所做所为一清二楚，包括你往林玥衣服口袋里放了这两张、用来误导我的纸。」 安卡拿出那两张证明金洵身份的a4纸。 「不得不说，你准备得很充分，这上面的照片确实是真的，金洵也的确参加过权乐池的婚礼，不过，却不是在控制区，而是在现实生活中。 那时候，金洵连主神空间是什么都不知道。 落城的npc，早已形成了一张巨大的信息网，消息传递的速度，远远超出你的想像。」 于生望向四周，这一次，他终于看见了被他忽视的东西。 在那些黑色的洞口中，探出无数道眼神——充满仇恨，渴求自由的眼神。 安卡冷声：「在这里，没人会帮你逃脱。」 她叙述的，是所有玩家和npc心中所想。 就在安卡话音落下时，在她身后，黑漆漆的河水之中，突然窜起了一道金色的光柱，如同射向天空的箭羽，划开了黑色的夜幕。 仿若烟花般璀璨。 十小时结束。 落城终结。 「叮——」 一声提示之后，五个人的耳畔，都响起了同样的声音。 【玩家君潜，是否确定启动自毁装置？】 「是。」 君潜拉紧了枪袋的带子。 【玩家景迁，是否确定启动自毁装置？】 「当然。」 他仍旧笑得温和。 【玩家乔铎，是否确定启动自毁装置？】 「启动——」 乔铎双手翘起，一边端平，膝盖微曲，做出了一个莫名中二的动作。 【玩家莫攸，是否确定启动自毁装置？】 「确定。」 莫攸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漠然。 …… 【玩家安世筱，是否确定启动自毁装置？】 听见这个熟悉的名字，安卡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就算外观、身高、声音都有所改变，但是，她却并不认为自己有很多改变。 「嗯。」 她注视着于生说道，声音轻柔而坚定。 …… 在那一瞬间，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坚硬的大地中崩裂、仿佛火山爆发一般，却又比火山爆发，给人以更加强大的、震颤心灵的撼动。 红色的火焰，在黑暗中烧了起来，地面裂开了赤色的缝隙，巨大得能够让地面上的楼房从中陷落。 不同于之前。 这一次，火焰真的可以焚毁一切。 于生想要发动攻击，但此时此刻，他的力量却无法凝聚。 他是核心，由大量的「数据流」组成，所有的力量来源，也都因此而生，而现在，这些数据流，因为自毁装置启动，而逐渐失去意义，如果形容得生动一点，自毁装置就像是入侵电脑系统的病毒，可以从中找到漏洞，瓦解掉那些最基础的东西，改写、扭转。 可以让组成这里的一切，从根源上瘫痪。 安卡仍旧保持着笑容。 她脚下的地面已经开始崩裂，周围的水浪，也在毫无规律的翻腾。 这样混乱的场景，对于忠诚于秩序的「核心」，无疑是信念上的毁灭。 安卡坠落。 在一片金色的光芒之中，她听见了「核心」撕心裂肺的喊声，这样的喊声，比于生过往那些惊恐的声音，都更加刺耳，也更加真实—— 他们即将见证，一个巨大体系的终结。 …… 不同于游戏大厅那些注视着核心毁灭、神情激动的玩家，安卡只是目光清明地望着下方。
第371页 实体破碎的时候，她就看见了位于中城的莫攸，莫攸身上还散发着金色的光芒，所以很容易确定对方的位置—— 他也在下坠。 莫攸同样注意到了安卡。 他们的距离看似很远，却又仿佛很近。 遥遥相望。 让安卡有些哭笑不得的是，虽然周围的一切都在毁灭，但自由落体的科学规律仍然存在。 他们没有办法像电影中那样，在半空中来一个浪漫的拥抱，尽管如此，这充斥空间、象徵着毁灭的火光，已经足够浪漫。 值得一提的是，最后的这场「戏」，安卡和莫攸没有经过任何商量，他们的交流，终止于「取消婚礼」的那天。 因此，直到现在所有的一切，对于二人而言，而是没有剧本的即兴演出。 最后的成功，大概得益于两人之间的默契。 莫攸看着安卡的身影，那一瞬间，他突然想到了他们第一次，在主神空间游戏大厅中见面的场景。 …… 那时候，他站在评分队伍中，听着自己只有两位数的低分，无动于衷。 他的注意力并不在评分上。 他隐约觉得，二层平台，有人在盯着自己看，那目光中有着毫不掩饰的占有欲。 他以为自己是被什么杀人狂盯上了——毕竟，在主神空间这样荒唐的地方，什么人都有可能出现，他轻微皱眉，抬头去看。 莫攸本以为自己会看见一个相貌恐怖、宛如猩猩一般的恶鬼。 然而，他只看见了一个穿着红色长裙、头髮轻轻挽起，带着笑意的年轻女人。 注意到他探究的目光，对方还拿开托着下巴的手，对他摆了摆手，打了个招唿。 莫攸看见对方手上的戒指。 银白色的光芒异常耀眼。 那时候的他大概没有想到，当时向上望的那一眼，就把自己接下来的三年一併搭了进去，自此之后，生活中的每件事情，都会与她相关。 哦不。 莫攸想起今天的日期。 已经是五月三十日了。 这和他们相遇的那天，是同样的日期。 也就是说，他们已经认识四年整了。 他不敢去想这四年中，安世筱究竟让他有了多少改变，大到思想观念，小到生活习惯，几乎不可计数。 主神空间这个地方，对于其他玩家来说，或许意味着难以承受的梦魇，但是对于莫攸来说，却像是一场疗愈…… 甚至于，救赎。 意识消失之前，他的思绪停留在那个疯狂却又安宁的、象徵着一切开端的夜晚。 窗帘虚掩着，他们侧靠在窗台边上。 她的下巴抵着他的肩膀，轻声问他：「你怎么都不叫我名字的呀？」 「名字？」 「嗯——」她拖lj长声音，说道，「就像我叫你名字那样。」 「安世筱？」 「不是这个语气。」她低头埋怨着，「而且，你不觉得有更加符合现在氛围的叫法吗？」 莫攸的眼神藏在黑暗中。 他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安世筱偏过头，挨在他的耳后。 这样的姿势几乎让两个人完全贴在了一起，她轻轻唿气的时候，莫攸身体一颤，沉着声音，有些难以忍耐地警告她。 「世筱。」 偏过头时，他看见她得逞的笑。 宛如黑色天穹里的星星。 第191章 尾声 安卡在一阵剧烈的摇晃中醒来, 她揉了揉有些发?酸的额头，半睁着?眼睛看向前方。 正前方有一盏小小的煤油灯，灯芯直挺挺的，她的目光从灯的玻璃罩上掠过, 再往前看, 是一扇通向甲板的门?。 甲板…… 看见那道?门?, 安卡才逐渐想起来，自己是在船上睡着?了。 或许是晚餐的时?候喝了两杯酒, 脑袋昏昏沉沉的, 再加上这船来回摇动, 她手中抱着?一份报纸，竟没什么察觉的就睡了过去。 她觉得自己应该更警惕一些，但是，这周围实在让人感到?安逸, 宁静。 仿佛一直如此。 这几年?, 安稳得令人感到?惊奇。 就连那些喜欢频繁发?动战争的国家都安分下来, 好?像突然间失去了斗志，每年?的例常会议中, 也?只?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 要尽快解决本国内部的问题, 提高科技水平…… 安卡将报纸随手放在一边, 报纸的头版，写的还是几天前的国际合作会议，会议现场其乐融融。 「原本的掠夺者，突然间像是一群秃了毛的狮子……也?说不?准是在密谋什么其他事情。」 她低低说了句。 安卡对?这些向来不?是很关心，不?过，她倒是很希望看见世界和平的局面, 这样，她所在的领域才能被人们重视。 否则，战争不?断，连年?亏损，说不?定再过几年?，她连员工的工资都发?不?起。 安卡将报纸对?折放在旁边的小桌上，报纸侧下方露出一个角。 角落里的那份报导，就是安卡会出现在这艘船上的原因?—— 政经文三界研讨会。 安卡对?于这个冠冕堂皇，空泛至极的名称感到?厌倦。 她当然不?会真的相信这是次研讨会，说成是「联谊」倒还能够接受，举办这样一个活动，主要目的，就是聚集各个领域的精英，形成交友圈，丰富信息渠道?。
第372页 顺便请几个媒体记者来做点宣传，扩大他们这些人的影响力。 不?过，创办人是个挺神秘的角色，没有透漏名字，只?是发?了邀请函。 这不?会让人觉得无礼，反倒让人猜测，这人会不?会是个侦探迷或者推理小说爱好?者，似乎只?有那群人才会热衷于这样有点过时?却又十分经典的游戏。 安卡活动了一下身体。 她拉开通向甲板的门?，甲板上聚集了不?少人，神态各异，拿着?酒杯的，扶着?眼镜看书的，吃东西的，低头不?知道?做什么的。 凉风拂面，她觉得清醒了些。 「你好?，我?叫乔铎。」 有人对?她打招唿，她偏头，那是一个短髮?的少年?。 「安卡。」安卡回应。 安卡是她的名字，无论是证件上、学籍上、工作证明上，都是这个名字。 听说，这两个字象徵着?生命、永恆。不?过，安卡只?庆幸这是两个「易于书写的字」，这为她考试、签名都提供了诸多便利。 她望着?乔铎，有些讶异：「这次还邀请了未成年?吗？」 少年?笑：「已经成年?了哦。」 「你在做什么？」 安卡也?回应了一个笑，她看见对?方膝盖上的电脑。 「我?是工作人员，负责这次活动的网络技术支持。」 「总负责人？」 「嗯。」 安卡称赞了一句：「年?轻有为。」 「不?敢说。现在这船上，年?轻有为的人可不?少。」乔铎说着?，低声像是要传递什么秘密信息，「听说还有军方的人，那个只?有二十几岁的上校。」 安卡：「是吗？」 「你没听说？」 「我?刚刚一直在房间里面睡觉。」 「那你错过了不?少有趣的事情。」 安卡不?置可否，她沿着?少年?旁边的位置坐下，她提了提裙摆，让自己坐得舒服一些：「你一直坐在这里？」 「嗯。」 「都看见什么了？」 「印象比较深的，是刚刚说过的那位上校。 似乎还有一个画家和一个摄影师，他们是一起来的，看起来不?像是情侣更像是兄妹，都是很知名的人呢。 我?以前参加过那个画家的拍卖会，主持人宣布拍卖最终的价格时?，我?甚至有些心动，想去转行当个艺术家了。」乔铎说话的时?候，也?没有影响手上敲电脑的工作，「除此之?外，还有个附近极其出名的魔术师，听说无论是正经的商演，还是那种见不?得光的表演，他都参加过。」 「见不?得光？」 乔铎没有直说，只?是道?：「这附近海盗很多的呀。」 安卡懂对?方的意思，海盗有时?候也?需要一些特别的娱乐活动，她笑了笑道?：「那他混得很开。」 「说起来，我?还遇到?了一个挺讨厌的人。似乎是个医生，上来的时?候，穿着?一身白衣服，却看不?出有多整洁，衣服上沾着?血，像是刚从手术台上走下来一样……说不?定是解剖台。」乔铎摇了摇头，好?像并不?想纠结这些细节，「我?和他打招唿的时?候，他冷着?脸丝毫没有理会。」 乔铎突然停下手上的动作，问安卡：「对?了，还没问，你是做什么的？」 安卡看向前方的灯火和海浪：「社?会公?益。」 乔铎笑：「一般不?想透漏自己身份的人，都喜欢用这个做挡箭牌。」 安卡也?只?是笑了笑。 她转移了话题，问道?：「你知道?我?们这次去，除了那些无聊的酒会，还有什么其他活动吗？」 「不?至于太无聊。」乔铎侧了侧电脑，指着?屏幕对?安卡说道?，「听说有个环节，是模拟囚徒困境，让参加者两两一组，做个游戏，奖金全都是创办者出的，简直就是个送钱活动，也?算是很有诚意啦。」 安卡看见屏幕上的几行字。 两人一组，分配到?一个房间里面，先进行十分钟的自由聊天，随后，分开到?两个房间里面，给每个人「合作」和「背叛」两个选项。 如果两个人全部选择合作，则可以各自获得数额「三万」的奖金。 如果一人选择合作，一人选择背叛，则背叛者获得「五万」的奖金，合作者不?会获得任何奖金。 如果两人全部选择背叛，则可以各自获得「一万」的奖金。 她说：「这游戏也?不?算新鲜。」 乔铎看起来对?安卡的说法感到?奇怪：「没有吧？今年?是1971年?，这个理论，是去年?提出来的，现在知道?的也?只?有很少一部分人，我?倒觉得，这活动的创办者是个顺应潮流的人，不?是那种陈腐过时?的学究。」 安卡微怔。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理论已经出现几十年?了，现在看来，只?有一年?吗？ 乔铎自顾自说着?一些和「潮流」有关的话：「最近有个说法很火，听说在1950年?左右的时?候，人类世界发?生了一次『脱轨事件』，就好?像……文明挣脱了某种束缚，导致一切向着?无序的方向发?展。 当然，我?也?不?清楚这个说法具体的依据是什么，也?许只?是某个见鬼的预测学家为了煳弄硕士论文，信口?胡诌的。而且听说，那人的专业是医学，和发?表的论文方向毫不?相干，也?不?知道?他是怎么靠这篇论文毕业的。
第373页 虽然听起来不?太靠谱，不?过，还是引起了很多人的关注。 他说，这次脱轨事件，会导致很多可以在五十年?代的就提出的理论，要至少延后二十年?才能够被提出，说不?定，按照原本的发?展，人们在1950年?就已经提出了『囚徒困境』的观点，现在却要等到?1970年?才出现。」 安卡静静地听着?，好?像在听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 乔铎又说道?：「不?过，他提出的另外一个观点倒是挺合我?的心意。」 「嗯？」 安卡有些好?奇地问道?。 「他说计算机的发?展，也?因?此被加速了十几年?，现在笔记本电脑能够这么普及，多半是得益于那次脱轨事件，否则，人们直到?现在，还要守着?一堆靠真空管技术制作出来的计算机，当做是先进的宝贝。」 安卡无奈地笑了笑。 这样的谈话，在她看来没什么实际意义，但是却令人心情愉快，伴随着?夜晚的风，更是神清气爽。 果然很安逸啊。 她想着?。 「嘟嘟——」 两声长长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这大概是汽笛声吗？ 安卡不?了解船只?构造，也?不?知道?这个巨大的船，发?出的各种声音，究竟都代表了什么。 不?过，乔铎却收了电脑站起身。 「我?们要到?地方了。」 就在乔铎话音落下的时?候，安卡看见黑暗中，逐渐出现了一个被灯光覆盖的小岛，小岛上面灯火通明，圈出了他们这次的目的地。 乔铎收拾好?东西，转身对?安卡伸出了手：「如果有机会，希望可以知道?你真正的职业。」 安卡和他握手，笑道?：「你既然是这次活动的网络技术负责人，想要调取某个参与?者的信息，应该相当容易吧？」 乔铎突然笑了。 这笑容让安卡瞭然，乔铎大概也?在「职业」上说了谎。 …… 从船上下来之?后，安卡独自一人沿着?那条通向小岛中心建筑的路走着?，她微微低着?头，晚风有些凉，披了一件外套之?后，她仍然能够感受到?从袖口?钻进去的冷空气。 她将双手放进衣服口?袋里，抬了抬肩膀，让脖子也?被衣领罩住。 就在这时?，她突然感受到?一股力度撞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很快又消失，等她抬起头时?，看见有个人从她侧面跑过去，似乎很着?急的样子。 「不?好?意思。」 那人留下了一句道?歉，清冷的声音让安卡觉得有些熟悉，但是周围环境很暗，对?方又只?有一个背影，她看不?清那人的相貌，只?是察觉到?对?方穿着?白色的实验服……又或者是医院的白大褂，衣摆的位置被血染红。 「像是什么杀人兇手……」 安卡莫名说了句，她又想起刚刚乔铎提到?过的「刚从手术台上走下来的医生」，想来便是这人了。 不?过，既然「礼貌」地道?了歉，应该也?不?会很难相处吧。 安卡的想法很乐观，然而，这样乐观的想法，仅仅持续到?了……「囚徒游戏」开始之?前。 她没有想到?，自己会和这个人分到?了一组，更没有想到?的是，她和对?方进入了同一个聊天室后，整整十分钟的讨论时?间，对?方一言不?发?，无论安卡怎么询问，他都无动于衷，只?是在最开始的时?候，沉默地将自己胸口?处的名牌摆在了桌子上，当做是某种堪称冷漠的自我?介绍。 他叫莫攸。 那便是他们的「初遇」。 虽然用「初遇」来形容这次见面，让安卡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但是，或许是后来发?生的事情都相当奇妙，以至于最开始的这一点异样，她并没有着?重在意。 首先，是那次囚徒游戏。 他们竟然成为了唯一一组「两个人全部选择合作」的搭档，颁发?奖金的时?候，莫攸却不?见踪迹，只?留下了一张签好?两个人名字的「领奖单」，主办方最终也?没找到?莫攸，只?好?要求安卡一个人领走原本属于她和莫攸两个人的奖金。 这笔奖金帮助安卡度过了当时?「发?不?起工资」的困境。 后来，生意蒸蒸日上，安卡的身体却出了点问题。 在附近的公?立医院体检后，她拿着?一张体检单，被那里的医生推荐给了另外一家私人医院，这种事情简直称得上是奇闻。 她居住的那个地区，公?立医院和私立医院向来水火不?容。 安卡询问原因?，那人也?说得不?清不?楚，只?是让她「转院」。 于是，安卡在那家指定的私人医院，又见到?了莫攸。 这次相遇，距离他们第一次见面，已经隔了三年?时?间。 …… 「没有问题？」 在莫攸的办公?室里面，安卡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对?于这样一个结果感到?难以置信，如果体检没有问题，那之?前的那家医院为什么要她再三周转，来到?这里？ 莫攸放下手中的文件，语气平平地说道?：「可能给你体检的，是某个还没毕业的实习生，弄错了数据。不?过，如果你想坚持认为自己有问题，希望为我?们医院做出一点经济上的支持，我?也?不?会拒绝。」
第374页 安卡：「……」 这人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得差。 「你不?觉得自己很无理吗？」 莫攸摘掉自己的眼镜，抬头看她：「你会去别的医院做体检这件事本身就很无理了。」 安卡双手搭在桌子上，随意抽出桌面上的文件翻看着?，丝毫不?把这里当做是医院办公?室，反倒像是待在自己的房间里。 她表情无辜：「是吗？」 莫攸：「……」 必须要说一句的是，他们两个人现在已经处在婚姻关系之?中了。 …… 自从三年?前的那一次相遇之?后，安卡就对?莫攸这个人产生了兴趣，她很快找到?了莫攸任职的医院，并且伪装成病人，接受他的检查。 莫攸给安卡进行了详细的体检，最终，他把报告摆在安卡面前，严肃说明，以安卡身体的健康程度，就算明天去做十次过山车，都不?会有任何问题。 然而安卡却声称自己「有问题」、「不?舒服」，总之?，找到?了各种各样奇怪的理由，和这位冷漠的主治医师产生了关系—— 当然，这指的可不?仅仅是面对?面交谈病症的关系。 见面后的一个月，两个人开始同居。 又过了三个月，他们在第一次见面的那个「岛」上举办了婚礼。 安卡对?自己的「高效」感到?满意。 至于她为什么能够得知莫攸任职的医院…… 正如她当初对?乔铎说的那样，站在主办方的角度，可以轻而易举地知道?每一个参与?者的个人信息。 而安卡，就是那一次「联谊活动」的创办者。 发?不?起工资只?是一个小小的藉口?。 毕竟，单是囚徒游戏发?出去的奖金数额，就远远超过她得到?的六万。 对?于安卡而言，那不?是一次简单的联谊，而是一次……堪称盛大的纪念活动，每一个参与?者，都是她精挑细选出来的，看似来自各行各业、不?同国度，然而，却有着?微妙的联繫。 只?不?过，这其中的意义，只?有安卡自己才知道?而已。 …… 莫攸拎起座位上的外套，转头看了下墙面上的时?钟，已经超过了下班时?间，如果不?是安卡这个「麻烦的患者」，他是可以准时?下班的。 他们还预订了餐厅吃晚饭。 「你确认一下，如果体检报告单没问题，我?要签字收工了。」 安卡耸了耸肩：「你说没问题就没问题喽。」 莫攸：「……」 他从旁边黑色的金属笔筒里面抽出来一支笔，按动笔尾的按钮，在体检单的末尾，先是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又看了下安卡，确定对?方没有接过笔主动签名的意愿后，又在患者一栏签上了安卡的名字。 他模仿安卡的签名已经相当熟练。 「走了。」莫攸边走边说，「我?在这里加班不?走，外面那些人也?不?敢提前走。」 莫攸不?想耽误员工正常的下班休息时?间。 然而，当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发?现安卡没有动，仍然站在桌边，她看着?桌面上的那张体检报告单出神。 安卡盯着?那两个名字。 莫攸，安卡。 莫攸问道?：「怎么了？」 听见这声询问，安卡怔怔地转向莫攸，沉默几秒钟后，她说道?：「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在那个囚徒游戏的聊天室，我?并没有向你做过自我?介绍，但是，最后领奖金的单子上，你却签好?了我?们两个人的名字。」 莫攸停住了开门?的动作，他对?上安卡探究的视线，目光镇定。 「大概是听工作人员说的吧？」 「那些工作人员每一个都签过保密协议，不?可能透露参与?者的个人信息。」 「又或者是听你说的。你当时?在聊天室说了很多话，你也?未必记得自己说过什么，没说过什么。」 安卡神情认真：「莫攸，我?记得自己当时?和你说过的每一句话。」 莫攸沉默。 安卡没有错过这样的机会，她上前两步，站在莫攸面前，两个人距离拉近，她几乎能够看见莫攸表情中的每一个细节。 浅淡的声音在空气中浮动。 「你是不?是还记得？」 …… 安卡最终没有得到?那个问题的答案。 只?是自那以后，在很多个深夜、在莫攸从身后抱住她的时?候，她偶尔会听见那一句熟悉的唿唤。 世筱。 这是个并不?属于当下世界的名字。 它?时?常让安卡回想起另一个，残酷冷漠，却又震撼灵魂的时?空。 ——end 第192章 番外 「咚咚咚。」 听见敲门声, 坐在办公桌前的莫攸停下手上正在写字的动作，把笔平放在桌面边缘。 他双手交迭，手腕用力内折，做出了一个常人难以想像的动作——他的手掌和小臂形成接近三十度的弯角, 手背上的血管在一瞬间凸显、很快又消失不见, 如此来回往復三次。 这是莫攸用来放松手腕的方?式。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以前的经歷, 重生后，他虽然回到了这个平凡无奇的现实社会, 却还保留着一些奇奇怪怪的能力。
第375页 这些能力倒没有「长翅膀飞起来」或者「操纵火焰」、「隔空移物」那么夸张, 只是些类似于「弯折手腕」这种微不足道的小把戏而已。 只要他好好隐藏, 就不会被人发现。 好好隐藏。 莫攸深谙着四个字的道理。 曾经在学校上学的时候，他也会这样活动手腕，结果无外乎两种—— 其一，是被误认为手腕骨折, 引来些没什么意义的嘘寒问暖。那些嘘寒问暖大多并非真情实感, 因为没几个人会发自内心地相信, 有人无聊到突然用自己的一只手，掰断另一只手的手腕。 其二, 则是被当做有异于常人的能力, 获得一堆毫无营养的惊唿赞嘆。 莫攸是个冷淡的人。 对于他而言, 感动和虚荣, 都没什么用……虽然，拿「有用」或者「没用」来形容情绪，倒也不怎么明智就是了。 莫攸默默想着。 说起来，他会选择这样一种有点极端的方?式活动手腕，只是因为，当手腕弯折到底的时候, 会引起一阵尖锐的疼痛。 疼痛之后，一阵酥麻和愉悦会顺着指尖窜上后脑，他沉迷的，就只是这短暂的、不足半秒钟的感官体验而已。 不过，那些过往的经歷，也不全是废品。 他承认生活是最好的老师，而这位良师交给莫攸的、最实用的东西，就是该如何逃避麻烦。 「咚咚咚——」 敲门声再一次响起，比刚才更重了几分?，似乎想要表明敲门者的急迫或是不耐烦。 这声音也提醒着莫攸，有些麻烦可以逃避，但?是另外一些，会主动地、频繁地、让人难以忽视地找上门来。 他垂下??睑，用刚刚活动过的那只手，将?桌面上的文件夹倒扣。 「进。」 …… 「你好，我找莫医生。」 一道清澈的女?声从门口传来，对方?在得到莫攸许可之后，毫不犹豫地打?开门，走?了进来。 这让莫攸猜测，会不会在他回答之前，她就已经将?手搭在门把手上了。 无论他是否拒绝，或者干脆假装办公室没有人，她都会像现在这样，单手推门而入。 安卡。 他的病人之一。 或许他们之前有着堪称复杂的关系，但?是，莫攸无法?确定安卡是否还记得那些，而他也不是莽撞冲动的人，到目前为止，他们之间的关系，仅仅止步于医患。 似乎比恋人关系还难搞。 莫攸抛开那些想法?，抬起头，刚要说些什么，但?他很快又打?消了说话的念头，因为他发现，自己低估了「麻烦」的程度—— 从门口走?进来的，不单单是安卡。 在她身后，还跟着另外一个人。 一个男人。 那人眉??冷峻，身上穿着淡白色的制服，制服一尘不染，也没有任何洗过的褶皱，像是全新的。制服的肩章处，并不怎么低调地闪着几道金色的标记。 上校肩章，这样的常识，莫攸还是具备的，所以很快就辨别?出来。 而就在这个人刚要走?进室内的时候，莫攸突然抬手，制止了对方?的动作。 「等等。」 对方?停住动作，有些不解地看向莫攸。 莫攸指了指门边架子上，一个蓝色的喷雾瓶，声音冷淡地说道：「消毒。」 安卡熟练地拿起那个喷雾瓶，先是将?自己从头到脚喷了一遍，随后望向身后的人，说道：「你抬手，向安检那样站着就好。」 那人声音清冷：「我自己来。」 「你自己来不行的，莫医生要求很严格，我第一次进这个房间的时候，足足用这个消毒瓶喷了半个钟头，他才答应让我进去?。」 安卡低声解释道。 她虽然背对着莫攸的方?向，并且刻意压低了自己的声音，但?这房间里面毕竟只有三个人，除了喷雾的轻微声音，就是安卡的声音，因此，对于她的话，莫攸听得非常清楚。 他看着桌面上一小截枯白色的指骨模型。 「为什么？洁癖？」 「不是……」 这次还没等安卡开口解释，莫攸直接冷声打?断了两人的交谈：「这房间里面聚集了很多死人的灵魂，如果活人进来，很容易就会被那些灵魂缠上，与?其说是消毒，不如说……消除你们身上的活人味。」 「莫医生，我这位朋友是个军官，他不信灵魂、鬼魂那些的，如果你想谈，可以等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再说。」 安卡笑着说道。 她将?喷雾放回原位，转身迈了两步，坐在莫攸对面的椅子上，单手撑着桌面看他。 莫攸：「朋友？」 安卡：「嗯。」 莫攸：「军官？」 安卡：「偶然间认识的。」 莫攸盯着安卡的??睛，说道：「根据我之前了解到的情况，你从小学到高中?时期，都是在封闭制的学校念书，高中?毕业后，去?国外待了三年?，原本可以拿到大学文凭，但?是因为一些原因，学校取消了你的毕业资格。」莫攸点了点桌面，说道，「接着，你又回到了这里，而回到这里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做一个全面的身体检查。」 安卡点头。 「怎么了吗？」 「按照这个，你从未去?过军队里面，也没什么机会认识军官。你不要告诉我，这人其实是你的幼儿园玩伴。」
第376页 安卡抿嘴笑了一下。 莫攸静默地看着她的表情，虽然隔了一个世界，但?是，安卡的这些小表情却还是没变，她这样笑的时候，多半是在找藉口和理由。 「我……」安卡抬了下肩膀，「在国外的时候，报名过一个活动，在军队待了七天，参观那里的基地，他是我的讲解员。」 「基地是可以随意参观的吗？」这是个明显的谎言，莫攸却没有拆穿，而是顺着继续说下去?，「希望以后，我也能遇到这样的机会。军队里，很多应急处理措施都非常值得学习。」 那男人截去?了话题：「莫医生救死扶伤，医者仁心，如果有机会，我们肯定会欢迎。」 莫攸和那人视线相对。 「贵姓？」 「姓君，君潜。」 连名字都没有改，果然。 莫攸不动声色地问道：「军营不是随意进出的场合，你离开队伍，郑重其事?地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莫医生，我们怀疑你违规收容一名国际间谍，希望你能协助我们进行调查。」 君潜话音落下，莫攸的??神?有一瞬间的停顿，但?很快又恢復了正常。 他没有正面回应，而是问道：「这不应该是警督的工作吗？」 「非必要情况，军队不会出面，但?这件事?情影响很大。」 莫攸点头，他抬手，「刷」地拉下旁边的百叶帘，透过玻璃，能够看见外面来来往往走?过的其他医生、护士、推着轮椅的患者家属。 其中?有一个推着红色婴儿车的男人，正在前台问着什么。 隔了几道玻璃，莫攸也能看出对方?的焦急。 还有几个带着黄色鸭舌帽的老年?人，似乎是旅游时沾染了什么过敏原，引发过敏反应，被导游带来了医院。 除此之外，还有一对情侣，一个独自站立的中?年?鬍子大叔，一个身患侏儒症的阿姨。 莫攸敲了敲百叶帘，转身对君潜说道：「既然如此，我想你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内走?过一圈了，这是家私人医院，患者不多，工作人员也数得清，如果你认为谁可能是你说的间谍，可以直接去?找他们问话，不需要通过我。」 这句话看似给了君潜一种选择，实际上却态度强硬。 如果间谍是通过看脸就能看出来的，那君潜也不需要当什么军官了，他可以直接去?摆摊看面相算命了。 君潜上前一步，目光冷冽地对莫攸说道：「我会来到这里，就说明我有见你的必要。或许说得清楚一点，对彼此都好，也节约时间……我希望你能提供目前医院中?，所有患者和医务人员的个人资料。」 莫攸：「有正式的调查文件吗？」 君潜沉默。 「如果你是以个人的名义来向我索要资料，那恐怕我没有办法?提供，这些属于个人隐私，我不能确定，你是不是想要用它们做些不正当的事?情，即便你是个军官。你应该清楚，出于安全考虑，我有权利这么做。」 「当然。」 君潜对于这样的回答并不太?意外。 「但?是如果正式报告批下来，我们依据流程审查，这里的一切都会被公开，媒体也会进行採访。我想，那样的局面，莫医生应该并不想看到，无论你的医院是否清白，舆论都是把擦不干净血的刀子，沾上了脏污，对未来医院的经营不利。」 如果说之前是商谈，那现在的就是威胁了。 莫攸沉下目光，他的手指抵着文件夹的边缘蹭了两下，最后将?手腕侧放在文件夹上。 沉默大约持续了一分?钟。 空气有些凝滞。 安卡并没有参与?两人之间的讨论，她好像仅仅是以君潜朋友的身份站在这里。 「好。」 最终，莫攸妥协，他语气沉缓，说话时，用余光看了安卡一??。 他在思?考安卡频繁来到医院「没病看病」的异常行为，是不是也和这次「秘密调查」有关系。 她先来探查情况，然后汇报给君潜？ 莫攸眉间微紧。 他的语气仍旧冷静自如：「我配合调查，不过，文件大多在资料室。你需要在这里等一下。」 「没问题。」 莫攸站起身，他捏着一把钥匙，朝着办公室内部的另一个隔间走?去?。 钥匙缓缓插入锁孔，当钥匙被完全推入的时候，莫攸听见「咔哒」一声开门声。 与?此同时，意料之中?的，身后依次传来了两声沉闷的声音。 君潜先陷入昏迷，倒在了沙发上。 接着是安卡。 第193章 番外 君潜刚才站立的位置, 正好?是沙发旁边，他倒下的时?候，可以毫不费力、甚至是姿势妥帖地倚在沙发上。 安卡就不一样了。 她进入房间后，直接坐在了莫攸的对?面。 莫攸假装起身去拿资料时?, 安卡也只是微微站起身, 没?有?移动位置, 因此，她虽然昏沉倒下, 却仍然坐在那个椅子上, 双手倾斜, 搭住桌面，以一种零散的，宛如八爪鱼的模样，趴在了莫攸的桌面上—— 好?巧不巧, 压住了莫攸之前放在桌子上的资料。 没?错。 这个房间根本就没?有?连通什么资料室。 莫攸用钥匙打开的, 只是个小小的休息室而已?, 空空荡荡，虽然干净整洁, 却常年无人使用, 休息室中只有?两把椅子和一张折迭床。
第377页 而君潜要找的「资料」, 其实就放在莫攸的办公桌上, 这里?的医务人员和患者本就不多，所有?资料加起来，用一个百页厚的文件本，也足以收容。 在安卡和君潜来之前，他已?经将资料简单浏览了一遍。 可仅仅依据这些资料，莫攸无法看出究竟谁才是「间谍」。 也无法判断, 这「间谍」是真的病了来医院看病，又或者，只是找了个藉口躲进医院里?。 如果是后者，那他们应该从住院的人里?面找。 不过?，这些都?是未知数，在还不清楚情况时?，莫攸不能把资料直接交给君潜。 …… 他站在桌边。 从这个角度，恰好?可以看见安卡白?净的侧脸和她脸颊下方?压住的蓝色文件夹。莫攸抬了抬手，似乎在找寻一个合适的角度，将文件夹取出来。 「嗯……」 他刚刚碰上安卡的手臂侧面，安卡就像是察觉到什么一样，收了收手，把文件夹往自己的怀里?拢了拢。 莫攸放弃了移开安卡的手臂，选择直接抽出文件夹——文件夹表面光滑，安卡穿的衣服也并不粗糙，所以，按理来说，应该很?容易抽出。 但莫攸失败了。 安卡非但没?有?让他如愿抽出文件夹，反倒挪动身体，用自己的手臂，将莫攸的手和文件夹一併压住了。 莫攸：「……」 他说：「如果你没?昏迷就起来。」 安卡一动不动。 莫攸被压住的手指动了动，反过?来顶住安卡的下颌。 「喷雾吸入的量达到一定程度会导致昏迷，昏迷后，身体不会有?任何反应，无法自主活动，不止是睡着了那么简单的。你现在还能动，说明还具备清醒的意识。」 安卡知道藏不住，趴在桌面上，闷声说了句：「但我确实不太清醒。」 她似乎在责怪莫攸，责怪他弄晕君潜的同时?，还误伤到了她。 明明她只是一个患者而已?。 她说：「以前的喷雾也是同样成分的吗？」 「不，以前只是单纯的消毒液。」 「你今天特意换了喷雾。」 「嗯。」 「难不成，你早就料到军队的人今天会来？」 「没?有?。」 「那为什么？」 「早上看了运势推测，说今天麻烦很?多，建议做好?准备。」 安卡：「……」 她相?信莫攸说的是实话?，因为如果莫攸没?看过?那什么运势推测，他不会有?实力编出这样一个奇怪的理由。 尽管如此，这准备也很?离奇了。 有?人会因为运势里?面的一句话?，就在门口放好?迷药吗？ 安卡半撑着手臂坐起身，虽然没?有?睡过?去，但是，她仍旧觉得迷煳，抬头时?，嘴巴划过?莫攸的手心。 莫攸觉得手心一热。 他攥了攥拳头，面色不变地将桌面上的文件夹拿起来，塞进旁边的书架里?。 他恨不得在安卡脸上贴上「患者」两个字。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帮助自己压抑那些多余的情绪。 就像他曾经一口一个「安队」，说到底不是为了敬重队长?，而是这样疏离的称唿，能让他冷静下来。 安卡却没?给他冷静的机会。 她耷拉着眼角站起身，那一瞬间，药劲冲上后脑，她闭了闭眼睛，没?怎么站稳，就这么侧靠在了莫攸身上。 温热的唿吸钻进莫攸的衣领。 「莫医生，你今年多大了……」安卡闭着眼睛问。 莫攸想把人推开。 明明上个世?界中，他们已?经做过?更加亲密无间的事情了，可是在这里?，他却依旧经不起什么刺激。 是因为医院的环境吗？ 还是刚刚看见安卡和君潜一起进来，又带起了什么不愉快的回忆？ 然而，当莫攸真要推开安卡时?，他却顿住了。 安卡抬手抓紧了他的手指。 她的手指冰凉，手心也软绵绵的。 她在低声催促：「多大了？」 莫攸面色有?些僵硬：「二十六。」 「刚毕业？」 「毕业一年。」 「刚刚毕业一年，你是怎么混到这个位置的？不会真的有?什么间谍交易吧？」 对?于?这样年龄的人，独自经营一家私人医院，确实非常罕见。 莫攸：「有?战争的缘故。」 如果说，一般医学?生会在学?习期间进医院实习，有?时?候，也干脆把医院实习作为一门甚至几门单独的实践课程，但是，莫攸却不太一样。 他实习的地方?，就是战场。 前几年，国内国外一直在打仗，顶着炮火，他和军队的那些人其实没?什么两样。 所以，莫攸会说「军队的很?多应急处理措施很?值得学?习」，并非无根据，而是切身体会过?。 「那也太年轻了……」 安卡不信只是因为战争，但她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 她想起，半年前在那次「宴会」上见到莫攸，那时?候已?经不打仗了，但莫攸身上仍沾着血，像是刚刚杀过?人一样。 安卡转了话?锋：「不过?，年轻一点也没?关系。」
第378页 「怎么？」 「已?经可以结婚了……」 这句话?说到后面，有?点含煳不清。 但莫攸唿吸一滞。 他想看看安卡的表情，判断她说这句话?的目的是什么，然而，安卡只是闭着眼睛，好?像在说梦话?一样。 「什么？」 莫攸再追问的时?候，安卡却闭口不谈，只是一副很?困的样子。 「……我想睡觉。」 「休息室里?面有?一张折迭床，可能不太方?便，但是勉强可以躺下。」 「嗯。」安卡应了一声，提出，「你带我过?去。」 莫攸看她脸色不佳，身体没?有?力气，似乎真的受药物影响很?严重。 但实际上，几天前，莫攸告诉安卡她一天做五次过?山车也没?问题的时?候，安卡也是这副样子。 天生的演员。 莫攸轻轻嘆了一口气，他的小臂从安卡手臂下方?穿过?，带着安卡走进了刚刚打开的休息室。 沙发上的君潜依旧处于?昏迷状态。 从窗帘缝隙中透进来的阳光，照亮了他黑色的鞋尖。 …… 「你站好?，我把床放下来。」 床的一端钉在墙面上，另一端折迭起来，被一个金属的挂钩，和钉在墙上的构件连接。 安卡终于?松开了抓着莫攸的手，半睁着眼睛，看莫攸放下床的动作。 莫攸找到了他之前放在这里?的床垫、被子。 幸好?，医院是不缺这些的。 现在属于?和平年代，物资自然也算丰富。 「可以了。」 莫攸说道。 然而，当他将床准备好?，打算回身让安卡躺下时?，安卡却不知何时?来到了莫攸身后。 她突然撞在了莫攸的后背上。 安卡是否脚步不稳，莫攸无法得知，但他在这一下撞击中，确实失去了平衡，整个人向前倾，倒下之前，勉强用小臂撑住了床面。 ——几乎是个伏地挺身的姿势。 莫攸本以为自己能撑起来，但后背上传来的力量，和趁机穿过?他胸口和床面的缝隙、将他抱住的双手，却让莫攸的一只手臂直接脱力，侧倒在了床上。 莫攸盯着床面问：「你干什么？」 安卡没?有?出声，只是用鼻尖蹭着莫攸的后颈。 莫攸处于?一个非常尴尬的位置。 如果他想要起身，就一定会和安卡紧贴在一起……虽然他们现在已?经和紧贴在一起没?什么区别?了，但是，莫攸自己主动，比起安卡主动，从心理上来说，还是有?微妙的不同。 他僵硬了几秒。 空气安静下来，那一瞬间，莫攸敏锐地察觉到，门外似乎有?细微的声音响动。 ——他很?快就想到是因为什么。 ——安卡是来引开他的。 君潜作为军队中经验丰富的「长?官」，自然不会因为一瓶喷雾就中招，而在莫攸和安卡离开办公室、进入休息间的这段时?间，君潜会藉机拿到资料。 莫攸目光微沉。 他这次没?什么顾虑，直接反手压住安卡的肩膀，想要起身。 然而，就在他坐起来时?，更过?分、也更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他被安卡堵住了嘴。 用嘴。 莫攸怔了一瞬。 不得不说，安卡的吻很?熟练，就像同样的动作曾做过?无数遍一样。 她清楚他会喜欢、会沉迷怎样的过?程，自然也懂得如何让他紧绷的注意力彻底垮下来。 莫攸恍神。 不到一分钟时?间内，君潜已?经拿到资料、离开医院，驱车离开了。 莫攸：「……」 …… 当街上只剩下白?白?的车尾气时?，安卡突然收起了朦胧的表情，直起身来。 仿佛，之前的温存仅存在于?想像。 如果不是安卡仍旧紧贴莫攸而坐，他们之间的关系，可能真的像是普通医生和普通患者。 安卡整理了自己的神情，轻咳了一声说道：「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些事，就不打扰莫医生了。」 莫攸冷眼看着安卡准备起身的动作，他沉默着，却并非默许，下一秒，他突然翻身，将安卡重新压回了床里?面，现在的姿势和之前很?类似，只不过?，两人调换了位置。 莫攸以一种完全拥有?的状态，将对?方?困住。 安卡：「？」 「可我不想停，怎么办？」 低低的，听不出感情的声音压下来。 ——如果他松开，她会去找君潜吗？ 一想到这个，莫攸就好?像不想放手，也想要做出些打破常理、打破关系的事情。 安卡感受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危险，她强行镇定下来，问道：「你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想要拿回资料吗？」 事情发展和她设定的剧本有?差别?。 而且差别?还不小。 这个世?界，莫攸出生的时?候，难道比上一个世?界，多roll出了一些属性不成？ 安卡莫名想着。 莫攸低头，注视着安卡目光清明的双眼，淡淡道：「他拿走那份资料是假的。」 安卡：「……？」 第194章 番外 「假的？」 他们这样不上?不下的姿势实在不适合维持太久, 安卡向后撑在床边的手已经有些酸麻，她抽出一只手，点了点莫攸的肩膀。
第379页 莫攸没说话，和她对视了两秒之后, 很干脆地起身。 虽然起身毫不犹豫, 但?是莫攸却没有给安卡任何跑路的机会, 他后撤两步，反手锁上?了休息室的门。 如果安卡想走, 就必须经过?他。 安卡却没什么离开的打?算, 她仍旧坐在床上?, 上?衣有些凌乱，她抬手把头髮拨到耳后，双腿并靠屈膝，双手抱住膝盖, 两只脚搭在床边, 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 莫攸移开视线。 他面色冷淡地看着旁边的椅子说道：「那份资料是去年的。」 安卡觉得莫攸和刚才判若两人的表情很有趣。 她将下巴撑在膝盖上?, 一边盯住他的侧脸，一边问道：「你的桌面上为什么会放着去年的资料？」 莫攸看向她, 眼神不言而喻—— 为了应对这一次突如其来的麻烦。 「那今年的呢？」 「今年刚过?了一半, 还没有结束, 患者的资料自然不会打?印出来, 目前也只有电子版。」 电子办公。 虽然现在还只是五十年代，但?是，由于时间线的错位和改变，无论是笔记本电脑，还是电子办公，都是很常见的事物。 这倒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 不过?，另外一件事就很离谱了。 他们所居住的城市人多地少，寸土寸金。 规划部那个叫e的部长，为了解决城市的交通拥挤问题，要求人们「如果没有必要的出行需求，就请宅在家里」。 说得清楚一点，那意思就是，如果能在家办公，就别出来占用公共资源了…… 「宅」文?化变成了一种潮流和生活态度。 就如同曾经的「极简」一样。 这样的规矩，在以前的世界，是难以想像的。 就算可以在家办公，宛如督工的老?板们也不可能允许他们的员工全部待在家里，看似「在家办公」的重点是「办公」，但?无论老闆还是员工，都不会信以为真，他们知道，那与放任摸鱼没有两样。 不过?，现在部长发了话，就算那些老?板们仍有怨言，也会服从规矩。 而民用摄像头的生产商差点没高兴得晕过?去。 现在，摄像头几乎和电脑一样，成为了许多家庭的必备品。买房必装摄像头，成了一种习惯，而是否有摄像头，也成了「租房」的条件之一。 由此引发的法律案件数不胜数。 甚至不乏刑事案件。 不过?，那些就是比较遥远的话题了。毕竟，医院这种地方，无论如何，是不会「在家办公」的。 尽管如此，电子资料却也非常普及。 安卡应该想到这一点的。 不过?，从她一进门的时候，莫攸倒扣在桌面上的文?件本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当然，也许吸引安卡的并非资料本身，而是莫攸「保护」文?件本的样子。 这让她产生了某种误解。 误以为那资料就是她真?正要找的东西。 她问：「我能看看吗？」 莫攸：「不能。」 「你自己一个人又看不出什么名堂来，不如我们进行一下信息交换，把彼此知道的东西整合一下，说不定就有头绪了……」 莫攸轻微皱眉，打?断了安卡继续劝他妥协的话。 「你就这么着急把资料带给他吗？」 安卡微怔。 「他？」 她最开始没有理解莫攸的话，但?透过对方黑沉沉的眼神，安卡很快明白，莫攸说的「他」，指的是君潜。 她突然笑了下：「看来你有些误会。」 莫攸没说话，他在等一个解释。 「我和君潜并不是上下级的关系，我也不给军队做事。只是因为恰好遇见，所以友情提供一点线索而已，至于他没有拿到真实资料就走了，那是他自己的损失，和我无关。同样的，我如果拿到资料，也不会主动透漏给别人。」 虽然安卡这话不辨真假，但?是莫攸的心里还是轻松了几分。 他轻轻靠在门上，白色的长褂贴着门上的磨砂玻璃。 他问了一个不太相干的问题：「你有做什么工作吗？」 无论是举办大型集会，还是往返国内外?、住院看病，都是需要钱的，安卡的资金来源成迷，如果她只是一个普通的、没有顺利毕业的学生…… 「算是有吧。」 「什么工作？」 安卡仿佛觉得自己正在做的事情不太好形容，她想了想说道：「游民。」 莫攸：「？」 安卡解释道：「你应该听说过?古代的那种游牧民族，带领牧群，在一个地方吃草，这个地方吃干净了，就把寨子拆掉，然后换一个地方继续放牧，他们居无定所，却也自由自在。」 「你想说，你做的就是这样的事情？」 安卡点头：「只要兼职做得足够多，就不用担心没有饭吃。而且，因为接触到信息杂乱广泛，有时候也会充当联络人或者中间人的角色。」 莫攸感到新奇，却对安卡会选择这样一种生活方式并不意外。 「所以这一次，你的工作是受人委託找间谍？」 安卡笑着摇头。 「不是。」 「那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虽然是游民，但?我也有自己的假期，不会一年十二个月一直在工作?，现在，就是我休假的时候。」
第380页 安卡摊了摊手。 莫攸是个直接的人，他并没有理解安卡「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潜台词，也无法想像到安卡纯粹是为了他，才会「光临医院」。 他问：「你来医院度假？」 安卡的脸色有些勉强：「……也可以这么说。」 莫攸顺水推舟：「既然如此，就不必让搜查间谍这种琐事耽误你愉快的假期了，加班也不会有工资的。」 安卡：「……」 这人怎么油盐不进、软硬不吃？ 她认为自己有必要用一点特殊的手段。 就在莫攸打算转身离开，结束谈话时，安卡突然道：「莫医生。」 莫攸停住动作，却仍然背对着安卡。 「我们可以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 安卡站起身，朝着莫攸的方向走了两步，单手绕过?莫攸的身体，压住了他按在门把手上?的那只手，轻轻的声音在他耳侧响起。 「你不是不想停吗？」 …… 莫攸想，在安卡这里，他迟早会把卑劣两个字刻进骨头里。 至于安卡…… 她正在为自己达成了这个「假期」最重要的目标而感到非常愉悦，美滋滋地坐在莫攸办公桌边的椅子上?，浏览着「来之不易」的资料。 只是，两只光着的脚丫还死性不改地搭在莫攸腿上。 莫攸的腿被安卡占据，他两只手失去了放置的地方，有些不知所措地垂在身侧。 「又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吗？」 安卡敲了敲自己的侧颈。 那里还残留着一些引人遐想的红色痕迹，似乎证明着，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 「暂时还没有。」 说话时，安卡抬头，墙上?挂钟的时针已经指向了九。 这个时间，大部分员工都已经下班，只有一些值夜班的护士和住院的患者，还待在医院里面，但?大多也都不会走动。 周围很安静。 「你得到过什么线索吗？」 「君潜曾经和这个人交过手，不过?，他没有看见脸，只见到了一个背影，身高大概一米七五，身形较瘦，因为带着兜帽，所以看不出是男是女。」 「为什么觉得这人在医院？」 「交手的时候受了伤。」 「伤在哪里？」 安卡想了想，说道：「左手的手腕。」 「骨折？」 「差不多。君潜说，他开了枪，但?不确定有没有打?中，只是看见对方的手腕内折几乎达到了三?十度角，肯定是因某种原因骨折了。 如果选择在公立医院检查，流程会很麻烦，而且容易暴露。 所以他猜想，这人多半会选择私立医院。至于u市比较出名的私立医院……这里是最值得考虑的。」 「三?十度角？」 「嗯。」安卡看着莫攸的表情，「你有怀疑的人吗？」 莫攸平静地摇头：「没有。在我的印象中，这几天内，没有任何手腕骨折的患者，唯一症状比较接近的一个，是切菜时把手指切到了，小指断了一半，来这里做了接指手术。不过 ?，这人是个身患侏儒症的阿姨，身高只有一米三。」 「这样啊。」 安卡动了动脚趾。 莫攸捏了下她的脚腕，说道：「很晚了，我去买点吃的，你可以再看看资料，说不定有什么遗漏。」 安卡收回脚，让莫攸站起来。 「好。」 「想吃什么？」 「小笼包，炸鱼。」 莫攸：「你这几天，已经把医院旁边的宵夜店摸清楚了。」 安卡抬头一笑?。 小笼包和炸鱼是旁边距离近、营业时间晚、并且很好吃的两家店。 莫攸换掉白大褂，穿上平时的外?套，离开时，轻轻帮安卡带上?了门。 门关上的一瞬间，安卡的眼神中的笑?意消失。 她没有像刚才那样悠闲地浏览资料，而是腰背挺直、目光认真地坐在电脑前，快速翻找莫攸电脑里的东西。 在床上?时，她就已经注意到了莫攸手腕的异常。 只是一直不动声色。 …… 另一边，夜色朦胧。 莫攸推开医院的大门，大厅前台的小实习生正在打瞌睡，没有注意到莫攸，莫攸也没有叫醒对方，他一边往宵夜店走，一边拨通了一个电话。 「嘟嘟——」 两声轻响后，对面接了起来。 「餵？」 「乔。」 「莫医生？」乔铎的声音有些夸张，语气讶异，「你怎么会主动给我打?电话？是今天太阳出来的方向有问题吗？不对……你那边现在是深夜，应该没有太阳吧。」 「别废话。」莫攸冷声打?断，「安卡来找我了。」 「……」 听闻这话，乔铎沉默几秒。 「你是特意来炫耀的吗？」 莫攸：「她是为了那件事来的。」 「间谍？」 「嗯。」 「她怀疑你了？」 「应该没有。」 乔铎不解：「既然没有怀疑，你打?电话，是想和我说什么？」 「我想知道，安卡在国外的三?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莫攸沉声，「她的履歷很完整，唯一可能和这件事相关的，就是在国外三?年的空白期。她不会无缘无故被取消毕业资格，肯定是发生了什么。」
第381页 「你就这么确信我会知道？」 「你是她的同班同学。」 乔铎笑了一声，他看着笔记本电脑屏幕散发的白色萤光，说道：「我确实知道一些事情，不过?，我不可能平白无故告诉你。」 「你想要什么？」 「我要百分之三?十。」 医院百分之三?十的股权。 如果是别的什么人听见乔铎这个要求，肯定会觉得他疯了，百分之三?十是个相当大的份额，这意味着，他将在医院未来的各种决策中，有一票否决的权利。 然而，莫攸只是捏了捏手机，放缓脚步，说道：「我会把合同寄给你。」 「电子合同就可以，很方便。」 「嗯。」 乔铎向后靠在椅背上?，他并不担心莫攸反悔，以这么多年的合作?经验来看，只要是和安卡沾边的事情，莫攸处理起来，都相当果决，毫不拖泥带水。 「安卡被取消毕业资格，不是学校的行为，是她自己主动退学。」 「退学？」 「嗯。」 「为什么？」 「她当时被起诉，正在打官司。」 莫攸隐约间猜到了什么，他问：「因为什么被起诉？」 「有人怀疑她贩卖情报，情报内容涉及多国机密。」 莫攸对面前小笼包店的老?板比了个手势「一」，意味着要一份。 「最后的结果呢？」 「那个案子原本是我老?师接的，我的老?师是安卡的辩护律师。 不过?，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老?师突然不做了，这很蹊跷，老?师对待工作一直很尽职尽责，不会半途而废，但?在这件事上?，他却异常坚决。在我的执意争取下，他同意让我接手这个案子，继续为安卡辩护。 那是我第一次网辩。」 网辩，网络辩护。 因为规划部的决定，现在就连开庭，也大多在网上?进行了。久而久之，线下的法庭越来越少，网辩盛行。 乔铎大学读得法律，毕业后，一边做网辩，一边兼职做黑客。 莫攸接过?小笼包，付了钱，继续往前走。 「我以为老?师退出，是因为案子很困难，但?实际上?流程非常顺利，安卡很快因为证据不足，被判无罪。」 「证据不足？」 莫攸注意到乔铎的措辞。 乔铎敲着椅子的把手：「当时唯一一个对安卡不利的证据，就是那个间谍曾经留下了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一些字，那字的笔迹，和安卡的笔迹很契合，几乎看不出模仿的痕迹。」 莫攸：「这证据不容易洗。」 乔铎：「但?是安卡有不在场证明。 这个间谍很小心，也很隐蔽，即使是我尝试追踪，也没有找到任何痕迹，对方很可能是个计算机高手，而想要做到这种程度，至少在情报泄露的瞬间，必须实时控制。 但?是安卡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她当时在做什么？」 「在参加景迁那傢伙的作?品拍卖会。」 莫攸沉默。 乔铎继续说道：「拍卖会全程直播，所有人都能看见安卡在做什么。情报泄露的时间可以精确到每分每秒，而在那最重要的那一秒……安卡恰好因为成功拍下了景迁的作?品，在台上和景迁握手。」 莫攸：「……」 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 莫攸突然间不想把宵夜带回去给安卡了。 第195章 番外 虽然莫攸对安卡和景迁握手这件事很在意, 但他还是问了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安卡买了景迁的画？」 乔铎的无名指搭在键盘的回车键上，轻轻敲了敲，却没有按下去。 「嗯，但这件事有点蹊跷。」 乔铎说着, 从旁边的一堆凌乱纸页中抽出一张, 捏在食指和中指之间, 那张纸上，印着景迁画作的「翻版」。 「怎么说？」 「安卡刚刚来国外的时候, 就已经认识了景迁, 他们两个人来往频繁, 关系也很好。 按理来说，就算景迁送给安卡一张画，我都不觉得稀奇。 安卡通过拍卖，买下了景迁的一幅画, 肯定不只是为了画本身那么简单。」 莫攸看着对面锅里?面的鱼被炸得金灿灿的, 鱼在油中翻滚, 表面泛着细细密密地油泡。 老闆要将炸鱼捞出来的时候，莫攸抬手：「多炸一会儿。」 老闆侧头：「多炸一会儿口感会变差的, 还会变煳。我炸了十多年的鱼, 什么时候该捞出来算得很准, 按我的来准没错。」 莫攸面不改色, 执意：「多炸一会儿。」 老闆无奈。 他把鱼又潜进锅里?面，过了会儿油。 乔铎好奇：「你在买宵夜？」 「嗯。」 「什么？」 「炸鱼。」 「给安卡买的？」 「算是吧。」 「我刚刚听老闆说了，多炸一会儿会煳，难不成?她口味独特，喜欢吃煳的吗？」 「不。」 「那……」乔铎刚想说那你为什么要求老闆多炸一会儿，结果, 他突然想到什么，表情奇怪地问道，「你不会是因为安卡和景迁握了手，又买了他的画，就打算报復吧？」 莫攸抬起视线，接过那几条被纸袋包好，有些煳了的鱼，默不作声。
第382页 乔铎：「……」 这人怎么不懂得女朋友的珍贵呢？ 莫攸倒仍旧是冷静的态度：「如果不只是为了买画，那就是为了一些隐藏起来的东西。」 「你是说画上藏了什么东西吗？」 乔铎和景迁本就不对付，两人若是见了面，必定气氛冰冷，连句招唿都不会打的，此时，他听了莫攸的话，带着点嘲讽似的笑。 「景迁又不是达·文西再世?。 虽然我承认，景迁的画确实很值钱，但谁也说不准，这值钱是因为那画的艺术价值、因为炒作……还是因为一些见不得光的交易。 单是我听说过的名画洗钱案就不止一两起了。」 「他不至于。」 「你还为他说话吗？」 「我只是不希望你因为个人情绪，影响了对事实的判断。」 乔铎收了语气，但他看着电脑屏幕的表情，仍旧带着少年人的桀骜。 「行哦。那我们就假设，景迁的画卖到那个价钱，全都是因为艺术价值和个人魅力，即便如此，我也不认为，会有人去深入研究他的画是不是藏了什么惊天密码。 而且，如果景迁想要给安卡传递什么秘密，也不必藏在画里，有太多办法能够传递消息而不被监听、监视了，他们选择拍卖画作，反倒是不怎么安全的一种。」 莫攸突然道：「如果他们就是为了暴露呢？」 「嗯？」 莫攸将炸鱼和小笼包拿好，转身返回医院，他边走边说。 「画作本身不是关键，拍卖的行为才是关键。 他们大张旗鼓，请来了那么多媒体和行内知名人士参与拍卖会，是为了告诉大家一件事——安卡拿到了这幅画。 也就是说，那副画上的秘密是什么不重要，甚至可能上面根本没有什么秘密，只是一副普普通通的画，重要的是……」 莫攸推开医院大厅的玻璃门。 「某些有心之人，会误认为安卡从画上发?现了秘密，从而针对安卡。」 乔铎瞬间明白了什么：「安卡和景迁共同演了一齣戏，为的是引蛇出洞？」 莫攸：「没错。而且，他们这场戏演的很成?功。因为按你所说的，在安卡买到画作不久，她就因为交易多国机密的罪名被起诉。」 「起诉的那个人。」 乔铎拍了下桌子，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激动。 他总是在和安卡有关的事情?上展露过多的情?绪。 乔铎缓和了语气，继续说道：「起诉的那个人，就是有问题的人。可他为什么非要起诉安卡？」 莫攸说道：「我们假设这个人叫做间谍a，间谍a本身掌握了一部分机密情?报，但这部分情?报并不完整，他一直在寻找那些残缺的部分。 就在这时，有线索将他引向了那次拍卖会。 这线索我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多半是景迁自己铺下的诱饵，而当间谍a赶到拍卖会后，他发?现，安卡已经得到了画作，于是，他顺理成?章地以为，完整的线索就藏在画作上，而安卡抢先一步。 要知道，这些国际间谍泄露情报，也是讲究前后顺序的，先?泄露的能够拿到『全部的功劳』，而晚了一步的，自然什么都得不到。」 乔铎：「他害怕安卡会泄露完整的情?报。 所以，干脆趁着拍卖会还没结束，安卡在台上和景迁握手、无法脱身的这段时间，把残缺的情?报先泄露了出去，并且反手举报，将安卡告上了法庭。」 「嗯。」 「可我想不通的是，他明知道安卡有拍卖会上的不在场证明，就算把她告了，安卡也肯定会无罪释放，起不到任何作用啊。」 莫攸视线停在走廊尽头。 那里是他的办公室，透过百叶窗的缝隙，还隐约能看见白色的灯光。 他说：「起到了作用。」 「什么？」 「把安卡告上法庭，不是为了定罪，而是为了拖延时间。虽然你们这些律师可以网辩，起诉的人也可以通过网络陈述，但嫌疑人不同，法院肯定不会放任他们住在家里?。安卡会被扣留，直到开庭为止，而这段时间，那副画就无人看管了。」 「这个间谍a，会趁机去偷画？」 「对。但景迁既然设了这样一个局，肯定不会坐视不理。他会守在安卡住的地方，等着间谍a自投罗网。」 「但他没等到？」 「既然军方还在搜查这个间谍a，就说明这人还没被抓。以此推测，景迁当时应该没等到，或者他等到了，但被对方逃脱了。」 「怎么会？我不觉得景迁会失手。」 「大概还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先?不说这个，你是安卡的辩护律师，应该知道当时起诉的人是谁吧？」 「起诉人受到隐私保护，一般，只会由法院收录个人信息，不会公开给大众，而且他通过网络参加庭审，甚至不会露面。 不过，我应该可以用一些特殊手段查到，你等一下。」 乔铎点开桌面上一个类似蜘蛛网的图标。 一个黑色边缘的窗口弹出，乔铎输入了一串数字。 很快，程序运行，层层筛选后，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名字。 「查到了。」 虽然很多影视剧为了炫酷，经常让主角在危急关头，表演一个「当场写代码」，但实际上，真正的侵入过程中，乔铎需要敲键盘的时候并不太多。
第383页 他只要提前编好程序，输入特定指令，然后运行、等待就可以了。 过程很简单，但是，当乔铎看见弹出的那个名字时，他的眼神却变了变。 莫攸走到办公室门口，没有立刻开门。 「这人叫什么？」 「君潜。」 …… 挂掉和乔铎的通话，莫攸思考着这些事情?之间的联繫。 君潜起诉了安卡？ 那么，君潜是间谍a吗？ 可是，如果他就是间谍，现在为什么还要执意追查间谍？ 我查我自己？ 而且，军队上校是间谍，在现在这样一个规则分?明的社会中，实在是不太可能发生的事情?。 莫攸收回各种猜测，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他却没有如愿看到安卡。 …… 办公室里?面空空的。 电脑还开着。 窗户大开，窗帘被风得鼓起来，室内仍然亮着灯，然而人却不见了。 莫攸往窗户的方向走了几步，查看着窗边的情?况。 他手指紧扣着窗框，暗自想着自己就不该让安卡单独留在这里?。 就不该相信，她会等他回来。 然而，就在莫攸心怀怨念的时候，他却听见了有些疑惑的声音，从休息室那边传来。 「你在干嘛？」 莫攸回头。 他看见安卡正打开休息室的门，朝他这边走来，表情奇怪地看着他。 莫攸：「……」 他抿紧嘴角，突然侧身上前几步，紧紧抱住了安卡。 安卡的手心撑在莫攸胸口，责怪道：「你把手上的东西放下再来抱啊，炸鱼的袋子烫到我后背了。」 莫攸移开了袋子，却没松开手。 安卡察觉到他情?绪不定，问道：「怎么了？」 莫攸没来由地道：「你别走。」 「我这不是在这里?吗？」 「嗯。」 莫攸闷闷的声音让安卡有几分?心软。 她哄道：「你前几天不是还让我赶紧办手续出院，现在就反悔了？不过，我既然来了，没达到我的目的之前，就不会轻易离开。」 莫攸不说话。 莫攸又抱了一会，终于松开手，把小笼包和炸鱼递给安卡。 安卡拎着袋子做到办公桌前，拆开袋子后，却突然皱眉。 「这鱼怎么煳掉了？！」 莫攸：「……」 安卡的表情黑漆漆的，仿佛也和鱼一起煳掉了。 她一边吃，一边将办公桌上的电脑屏幕转向莫攸。 「不想解释鱼为什么煳了不重要，不过，这个你肯定要好好解释一下的。」 她指了指屏幕上的内容。 「为什么一个私人医院的医生，能拿到整个军队，所有人的个人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