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运村姑,捡个清冷侯爷当成宝》 第1章 半个馒头 日暮时分,鸟雀归巢,耕作了一天的农人们赶着黄牛,扛着锄头悠闲地往家里走去。 村子尽头有一个半新的农家院子,用一堵半人高的泥巴墙围着。 这院子很是宽敞。正屋和左右两边的厢房一律用的都是青砖、黑瓦,唯有左厢房的尾巴上用几根木头搭了一间低矮的茅草房。 此刻,后院的鸡圈里十几只芦花母鸡和一只羽色鲜亮的公鸡正聚在食盆前啄食着切得碎碎的野菜。 一个瘦得跟猴子似的小姑娘蹲下身子,猫在篱笆门前等着什么。 果然没过几分钟,身后的木窗“嘎啦”一声响起,紧接着一个黑影准确地落入盆中,把正在吃食的鸡群吓得四散而逃。 小姑娘瞅准机会,打开篱笆,飞快地朝着鸡食盆奔去,从盆里面抓出半个灰面馒头,赶紧塞进了怀里。 那只大公鸡眼看自己的食物被夺走了,绿豆大的眼睛一眯,立马飞跑着朝小姑娘啄去。 “哇!”小姑娘吓得拔腿就跑,可还是被飞扑而来的公鸡啄了好几口,疼得她直跳脚。本就补丁摞补丁的衣服也被篱笆刮破了一大块。 关上篱笆门,林婉儿心有余悸地看着那只怒气冲冲的大公鸡,小声地指着它骂道:“呸,不长眼的扁毛畜生,太丧良心了。你们吃的野菜是我挖的,睡的鸡圈也是我打扫的,我只不过捡了半个馒头,还敢来啄我。小心我拔光你们的毛,一锅全炖了。” 接着她悄悄从墙角探出脑袋,见四下无人便飞快地往前院走去。 路过灶房,里面传来一阵又一阵难听的骂声。不用猜都知道,准是自家娘又被奶奶给骂了。 林婉儿撇了撇嘴:“奶太偏心了,家里的活计就知道让娘干,大伯娘和三婶就从来不要干活。” 她边走,边埋怨着计婆子的不公,一个不留神撞到了刚从堂屋里走出来的人。 “哎哟……死丫头,你是没长眼睛吗?”粗胖肥矮的女人皱着眉头呵斥道。 “三婶,我……我……不是故意的。” 小计氏直接伸手把林婉儿掼到一边,扯了扯衣服,极其嫌弃地上下打量了眼:“我说婉丫头,你这都八九岁了怎么还这么莽莽撞撞的,没得我家彩屏来得稳重。不是三婶说你,这姑娘家大大咧咧的,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林婉儿不敢多言,只能闷着头看向地面。 小计氏看着闷葫芦一个的林婉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哼,还杵在这里干嘛,当蜡烛上供吗?躲开!” 林婉儿本就不喜欢这个三婶,听了这话身子一松,赶紧向自家屋里跑去。 “粗笨的丫头!”小计氏啐了口,突然看见林婉儿头上的一根鸡毛,眼珠子一转,快步向着后院走去。 再出来时她的怀里就鼓鼓囊囊的。待眼睛贼溜溜地扫了一圈后就扭着肥臀,活像只鸭子飞也似的跑向了自家屋里。 再说林婉儿这边跑回了自家屋里,干脆把门给拴上了。 “姐,你咋啦?跑这么急,被狗给撵了?”林文远正用一把掉了大半毛的笤帚扫着地,诧异地看着自家用背顶着门的姐姐。 “嘘!”林婉儿做了个手势,朝窗外看了看,就向林文远招了招手。 她兴奋地从怀里拿出那半个灰面馒头:“小远,你看这是什么?!” “呀,是馒头!”林文远眼前一亮,就发觉自己太大声了,赶紧捂住了嘴。 他赶紧踮起脚尖,紧张兮兮地朝窗外看去,压低声音:“姐,你去灶间拿的?快放回去,那是咱奶给小叔留的。要是被奶知道,又要被狠狠打一顿了。” 虽说只是灰面馒头,但在林家也只有林如柏能有这个待遇了。 想到这里,林文远瘦瘦小小的身子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其实林婉儿心里也怕着,可想到馒头确实是自己捡的,就强自镇定地把馒头脏了的外皮给撕了,递给林文远:“小远别怕,这不是从灶房里拿的。是小叔吃剩下的,他扔到……他给我的。”怕林文远心里膈应,她干脆撒了个谎。 “姐,你骗鬼。小叔一直不喜欢我们,哪会给馒头!”林文远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眨啊眨。 林婉儿知道自个这弟弟虽然只有六岁,但从小就鬼灵精怪,自是骗不了他。 “好吧,好吧,我说实话,不过你得先答应我,不能嫌弃它。” 小不点点点头。 “前几天也是这个时辰我去喂鸡,就总能看到鸡在兴奋地啄东西吃。于是我昨天特意猫在那里看了一会,发现小叔竟然把吃剩的馒头扔给鸡吃,于是我……那个……那个……拿……拿回来了。”林婉儿越说越不好意思,声音也越来越小。 “啥?这馒头是从鸡圈里捡来的!” “嘘!你小声点,别把奶给招来了。”林婉儿紧张把弟弟的嘴捂住了。 林文远一脸不同意地说到:“姐,娘说捡来的东西脏,不能吃,会得病的。”他看着馒头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才不脏呢。那个鸡食盆我每天都洗得干干净净,你看我刚才还把它外面的皮给撕了,哪里脏了?再说爹也说过‘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我们是庄户人家可不兴浪费粮食。” 林婉儿一番说辞,瞬间把意志不坚定地林文远给俘虏了。 “那……那……”林文远直勾勾地盯着馒头,咽了咽口水。 “别那了!赶紧吃,我去外面帮你看着。”林婉儿费了好大劲才把眼睛从馒头上移开,把馒头塞进林文远的手里。 “等等!”林文远一把拉住正要出门的林婉儿:“姐,我们一人一半!不然我也不吃。”说着他把馒头掰成两半,递了一半过来。 “这馒头就这么半个,分开就没几口了,你自己吃吧。” 可林文远嘟着嘴,也不说话,就那么渴望地看着自己。林婉儿最见不得他这副模样,只能挑了那块较小的馒头,对方立马露出了笑脸。 林文远怕一口就吃没了,于是像只仓鼠似的捧着灰面馒头小口小口地吃着:“姐,这馒头可真香,真好吃呀!如果我是小叔就好了,就天天能吃馒头了。” 林婉儿白了眼瘦得跟柴火棒似的弟弟:“这馒头算啥!奶经常给小叔做好吃的,上次我就看到奶给小叔做了这么大块的扣肉。”她用两根食指比划着,“那扣肉有一寸厚,皮啊红通通,肉肥嘟嘟的,直冒油光呢。” 林文远都听呆了,那口水跟小溪似的从嘴角淌了下来。 两人虽然没吃过几次肉,可就这么一边吃着,一边讨论着,倒把手里的馒头真吃出了肉味。 “姐,奶每次都偷偷把大牛哥叫到屋里拿果子给他吃,我也想吃,奶就骂我嘴馋,还拧我耳朵。奶为啥这么讨厌我们呢?”林文远想到这里有些难过,垂下了头。 “唔……不知道,不过我偷偷听咱爹说过,咱奶很是不喜欢娘呢。我们是娘生的,所以就不喜欢我们吧。”林婉儿也很是纳闷,自家娘相貌好能干活,村里哪个不夸,可为啥奶奶就是不喜欢她呢? “那奶为啥不喜欢娘呢?” “我又不是奶,我哪晓得哟!” …… 就这样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那小小的一团馒头竟花了小半个时辰才下了肚! 殊不知大难即将临头…… 第2章 鸡蛋贼 午饭过后,李氏正在灶房里洗碗。 “老天爷啊!”计婆子一声尖叫穿破云霄,吓得她手一滑,粗瓷碗摔在地上“骨碌骨碌”地滚了一圈,好在没有摔碎。 她拍了拍胸脯吁了口气,刚把碗拾起来,就听见计婆子怒气冲冲地吼道:“婉丫头,你给我滚出来!” 吓! 李氏一听与自家闺女有关,连手都来不及擦就匆匆地跑出了灶房。 见计婆子正站在堂屋前的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瞪着林婉儿。 自家闺女像只鹌鹑一样怯生生地站在婆婆面前,林文远则被林大牛拦着直哭。 这时婆婆虎着脸抡起手臂粗的棍子扫了过去,直接把自家闺女掀翻在地。 李氏“啊呀”一声,赶紧跑了过去。 计婆子怒目圆瞪,气呼呼地指着她:“你个毛都没长齐的臭丫头,小小年纪就敢学人偷东西?今天我非得打死你不可,省得败坏我们家的门风。” 林婉儿只觉得背上火辣辣的疼,就像被人生生剜了块肉似的,那冷汗瞬间打湿了脸。 见李氏来了,林婉儿委屈地哭了声:“娘,疼……”李氏赶紧掀开衣裳看去,背上一片青紫,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 “你说,把老娘的鸡蛋藏哪了?是不是自个偷偷吃了!”计婆子那脸黑得跟锅底一样,大刀横马地站在那里活像个巡海夜叉。 “我没有,奶……我真没有!”现在林婉儿整个脑袋晕乎乎的,有气无力地躺在李氏怀里。 “还敢说没有!那鸡平日里都是你看着的,难道那蛋会长脚跑了?” “娘……或许是今日那鸡还没生蛋!”李氏赶紧为林婉儿解释。 “放你娘的狗臭屁,你那屁股又不是鸡屁股,咋知道没生蛋?” 李氏顿时被骂红了脸,讪讪地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死丫头别给我装傻充愣,我告诉你那鸡婆子我天刚亮时就挨个摸了屁股眼的,今天指定会下三个蛋的。”一想到鸡蛋没了,计婆子心疼得直抽抽,恨不得把这丫头生吞活剥了。 “奶……我真……没拿!”这话颤颤巍巍,带着哭腔,李氏只能把怀中的人抱得更紧。 “好,好。”计婆子看着嘴比茅坑里的石头还硬的林婉儿气得目眦欲裂,“老婆子让你嘴硬,午饭前你三婶都看到你从那鸡圈里出来,不是你偷的又会是谁!” 一旁正看热闹的小计氏被冷不丁被计婆子提到,见众人都看向她,面上顿时有些尴尬紧张。 她眼睛骨碌碌地转了几圈,然后支支吾吾到:“娘……那个……我只是看到婉丫头从鸡圈里出来……没有……看到……偷……” 可随着计婆子阴冷的目光扫来,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干脆听不见了。 “我没偷!三婶只看到我从鸡圈出来并没有看到我拿鸡蛋。我爹说过抓贼抓赃,奶你冤枉我,我……我不服!”林婉儿抓住小计氏的话,强忍着痛,梗着脖子喊道。 其实计婆子也不敢肯定是林婉儿偷的,正等着这丫头说几句软话,跪下来磕个头,这事也就揭过了。不料这丫头是个性子急的,竟当面拆穿了自己。这下可好了,在林家霸道了三十几年的她哪能受得了被小辈指责,那火气压都压不住了。 “糟了!”看着计婆子脸上的肉都在跳动,李氏心里蒙的一跳。 “你……好,好,死丫头你好的没学,倒学会了顶撞长辈了,看我不打死你。”计婆子猛然冲了上去,把李氏一把扯开,拽着林婉儿“啪啪”就是几个大巴掌,直甩得她眼冒金星。 接着一搡手,林婉儿就如只破风筝似的摇摇晃晃地摔倒在台阶上,那头不偏不倚地磕在了石头上。 立马血流如注,人晕了过去。 众人见林婉儿满脸是血,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也是吓了一跳。 计婆子做梦都没想到林婉儿会这么背时地磕在石头上,那心也慌得狂跳个不停。她明白事情闹到这个地步,要是不把林婉儿偷东西的罪名做实了,传出去可就不好收场了,说不定还得下大狱。于是强自让自己镇定下来。 “死丫头,别以为流点子血,老婆子就怕了?我呸!你忤逆长辈又偷东西,我就是把你打死了,也没人挑得出错。”计婆子兀自叫嚣着。 李氏连滚带爬地过去抱住林婉儿,一边哭一边用手堵住伤口,可那血就跟泉水似的不要命地涌出来,瞬间她满手都是血。 “婉儿……”李氏惨叫一声,惊得树梢的鸟雀全扑棱着飞走了,“你不会有事的……娘……娘这就带你去看郎中。”李氏立马抱着林婉儿就要往外跑去。 “你敢!”计婆子一声吼,双眼猩红似血,如罗刹一般直勾勾地瞪着李氏,吓得李氏愣在了原处。 “老三,快,你去把院门给锁了。”计婆子发话了,林如槐软着腿跌跌撞撞地去把院门给关上了。好在现在是午饭时辰,外面倒没有什么人。 这么一耽搁,林婉儿已是面如金纸,眼瞅着进气少,出气多,命悬一线了。 李氏“扑通”一下跪在计婆子脚下,一边磕头,一边哭求着:“娘,娘,快去请郎中,不然婉儿就没命了,她才八岁呀……才八岁呀。” “李氏,你要还认我这个婆婆,就赶紧把她给我扔到后山去。一个偷儿死了也就死了,好过将来连累家里。”计婆子见林婉儿气若游丝,忙催促着。 这未及笄的孩子死在家里,可是大大不吉呀,说不定会影响宝贝儿子开春的下场呢! 她喊了半天,见李氏就是不答应,气得心肝脾肺肾都是疼的,指着林如槐夫妇:“老三媳妇你去把李氏拉开。老三你去杂物间拿床破席子,把那丫头卷了直接扔后山坟凹里去。” “不行……”李氏把林婉儿紧紧地抱在怀里,她疯魔了一般指着众人说道:“不许把婉儿带走……你们谁敢动她,我就与你们拼了。” 那眼神里全是绝望,任谁看了都得思量再三。 一旁的小计氏早在林婉儿满脸是血时,就吓得浑身像个筛子似的抖,一张脸煞白煞白的。不错,那鸡蛋正是她拿的,她原本以为这事让林婉儿顶包,自己婆婆把她打一顿也就过了,没想到现在竟然弄出了人命。这要是传出去了,说不定自己得打板子,得坐牢,可能还要砍头…… 可她也明白现在只有把林婉儿以小偷名义弄死,自己或许就能平安无事。 想到这,小计氏顿时生出一股力气,心下一横,就跑上前去拉扯李氏。 李氏见有人来拉拨自己,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拔了头上的木钗,就往小计氏胳膊上刺去。 “妈呀!”小计氏吓得赶紧跳开,木钗堪堪划过衣服,破了一大块。她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脯:“娘,我可不敢去拉二嫂了,你看差点把我手臂给捅出个窟窿。” “反了,反了!李氏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婆母。”计婆子已是怒火中烧。 李氏就跟没听见似的兀自抱着林婉儿,嘴里反反复复地念叨着:“不许动我的婉儿,谁都不许动。” 林文远也趴在林婉儿身上号啕大哭。 这场景任谁看了都得心酸,可林家上上下下几口人都面无波澜,唯有小姑林荷花很是不忍。趁着没人注意偷偷跑出院子去地里找林老头了。 很快林老头就回来了。 不过任由李氏如何哭求,计婆子就是不松口请郎中。林老头本来还有些可怜林婉儿,计婆子就把偷鸡蛋的事直接栽在了林婉儿身上,还找来小计氏作证。被这婆媳俩一挑拨,林老头就犹豫了。 “老头子,这偷东西传出去可不光彩,远的不说,这如柏翻春就要下场了,要是被人拿着这个事说道可就不好了。你想,到时候别人说这学子家有个会偷东西的侄女,被考官听去了,说不得会认为我们家门风不好,影响他的成绩。” 这话一出,李氏的脸色已经惨白一片,整个人如秋叶一般摇摇欲坠。 要说这计婆子不愧是林老头的枕边人,早就把他琢磨得透透的。 这林老头一辈子省吃俭用,早出晚归地干活也要供儿子读书,不就为了家里能出个当官的,光宗耀祖吗!与儿子的前程相比,一个孙女,还是一个偷鸡蛋的孙女自然就没什么分量了。果然他没再让人去请郎中。 婆媳俩顿时松了口气,看向林婉儿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只待死的鸡,没有半点温度。两人一致决定待会趁李氏不在,拿破草席把人一裹扔得远远的。 李氏出又出不去,人又进不来,只能流着泪去拿了那灶膛里的稻草灰,给林婉儿头上的伤口敷去…… 等到李氏这边去做晚饭时,林文远也被计婆子打发去烧火了。 林如槐和小计氏两人偷偷摸摸地溜进了二房的屋子,把还有口气的林婉儿用一床破草席卷巴卷巴,直接从后门抬了出去。 计婆子站在堂屋门口,身子微微有些发抖,不过仍狠辣地嘀咕到:“丫头别怨我,要怨就怨你命不好。早死早投胎吧!” 趁着天还没全黑,林如槐夫妻俩抬着林婉儿走在山坡上。 冷风袭来,小计氏吓得腿都软了:“当家的,我瞧着那丫头好像还有口气在呀,我们……这……这算不算是……杀人啊!”小计氏颤颤巍巍地说着。 “别瞎说,那丫头已经死透了。记得管住你那张臭嘴,要是敢出去外面胡咧咧,回头看老子抽死你。”其实林如槐心里也惴惴的。 很快两人就来到村里埋人的坡上。 此时月亮已经升起,坡山显得格外冷清寂静。两人看着那高低起伏的坟包和影影重重的墓碑,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快,我记得那边有个沟,就扔那里。” 小计氏巴不得赶紧把人扔了,这坟山太可怕了,没瞧见那坟包上还有点点火光在闪烁吗? “扑通!” 林婉儿被扔在一条废弃的沟里,恰好这时,树上传来一声老鸦叫——“嘎嘎!” 接着一阵黑影从两人眼前掠过。 “鬼啊!”夫妻俩立马吓得屁滚尿流,抱头鼠窜。 第3章 乱坟堆里 等李氏收拾完,就忧心忡忡地往屋里走去,却发现林婉儿不见了。 她整个人都要疯了,急匆匆地往上房跑去,连被门绊掉了一只鞋子也顾不得。 “娘,婉儿呢?你们把婉儿带到哪里去了?”李氏跪在计婆面前,拉着她的裙摆哭诉着。 计婆子使劲一扯,李氏就扑空在了地上,嘴角立马磕破了。 “那臭丫头都死了,难道还要放在家里摆臭了不成,你也不嫌晦气。哪去了?我扔那坟坡了,你有本事自己找去!” 李氏听完这话,两眼空洞洞的。接着从地上踉跄跑起,朝着院外跑去。 “老二媳妇!”林老头赶紧站了起来。那坟坡可不是好地方,不仅偏僻,又埋了那么多死人,白天都没人敢去,更何况晚上。 “老头子,你别管她,这李氏最近是蹬鼻子上脸了,今天还敢跟我犟,哪有个儿媳妇样!”计婆子恨恨地说道。 林老头还是有些于心不忍,他正想唤上林如槐一起去把李氏找回来,就听计婆子悠悠地说道:“老头子,你别怪我没提醒你!那坟坡可是邪性得很,那年前院的老刘头砍柴晚了点从那经过,回去后可是吓得大病一场,小命都差点没了。你可得仔细想好了。” 林老头刚跨出去的脚立马如触电般收了回来,他还没看到幺儿当官,可不愿这么早就去了。只能暗暗地叹了口气:“李氏,你就自求多福吧!” 众人就这么在堂屋里静静地坐着,没有一个人想着去找李氏。 等林荷花去后院关好了鸡回来,得知这事后,“哎呀!”一声就往院外跑去。 夜已漆黑一片,那月亮惨淡的光洒满山坡。 李氏借着月光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坟山跑去。她的左脚已经被硌得鲜血淋漓了也没有停下。 到了坟坡,李氏急急地呼唤,回应她的只有瑟瑟的秋风和无声的寂静。 她看着那大大小小的坟包心跳如狂,可硬是鼓起一股劲,一个一个地往里面找着。 “婉儿,你在哪?” 林婉儿躺在臭烘烘的泥沟里,只觉全身很冷,冷得她浑身哆嗦。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在叫,就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娘……我……在这……” 可这虚弱的声音立马被风吹散了。 李氏焦急地在坟包地杂草中扒拉着,就是没找到林婉儿的身影,心就跟撕开了口子似的。 这时隐隐约约地听到前面沟里传来声音,立马跑了过去,这才发现了被破草席裹着的林婉儿。 等她咬着牙,拖着林婉儿下了山坡,就看到林荷花匆匆赶来,于是姑嫂俩人合力把林婉儿抬回了家。 计婆子见林婉儿真被带回来了,那脸拉得老长:“都死了的人背回来干嘛?没得冲了家里的运道,要是影响了如柏下场,你们几个全给我滚出家门。荷花你个丧门星凑什么热闹,滚回屋里。” 林荷花气得一跺脚,回了自己屋里。 林老头见李氏回来了还是松了口气,这李氏真要出了问题,还不知道别人会怎么说三道四了。 “行了,老婆子,这人回来就让老二媳妇好好看着,能不能活就看那丫头的命了。”从头到尾,自始自终都没说过一句请郎中。 李氏知道请郎中不可能了,只能赶紧把林婉儿背回了屋里,给她换了衣裳。 这一夜林婉儿发起了高烧,那额头烫的能煎蛋了。李氏不停地给她敷着毛巾,换毛巾,一晚上都没合眼。 二十一世纪的今天,林婉儿抱着一双篮球鞋来到男友租的房子。开门后,她立马愣在了原处。 一只粉红的高跟鞋挡住了去路,一地凌乱的衣裤,空气中满是暧昧的味道。 她的心没由来地慌成一团,强自镇定地往卧室走去。 床上赤裸的两人许是缠绵了一夜,此刻睡得正酣。 林婉儿眼中一阵刺痛——那女人竟是闺蜜叶菲。 这还有什么不懂!!! 林婉儿的心顿时被重重一击,泪水很快模糊了双眼。半晌之后,她颤抖着手掏出了手机……接着她端起床头柜上的一杯水直接泼了下去。 两人顿时被惊醒了。 陆宇浩看到眼前的林婉儿,一掀被子就扑了过来:“婉儿,你听我解释。我……我……” 叶菲则抱着被子歉意地看向林婉儿:“婉儿,你说过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什么都可以让给我。那你把宇浩让给我吧,我是真心爱他,我不能没有他。” “你爱她吗?”林婉儿激动地看向陆宇浩。 “我……我……婉儿,对不起!我发现自己喜欢的其实是菲儿。我骗得了你,却骗不了自己的心,我不想伤害你……”陆宇浩一脸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你怎么会有错,哼!果然绿茶与狗,般配美好。”林婉儿歇斯底里地吼道。 关上门的那刻,听着叶菲儿低声地哭泣,陆宇浩软声地安慰,林婉儿心如刀绞。 晚风轻拂,远处湖面波光瑟瑟,很是美丽。 林婉儿浏览着手机里的相片,想起两人在老君山许下的誓言: “我陆宇浩,我林婉儿,生生世世在一起。如果我背叛了陆宇浩(林婉儿),就惩罚我身败名裂,出门被车撞,路上被狗咬…… 笑声所过,往事皆如风,泪水一滴一滴落下。 “陆宇浩,你还记得老君山上许下的誓言吗?”林婉儿冷笑了两声,“呵呵,我提前送你一份礼物,祝你今后妻离子散,孤独到老。” 接着她打开校园论坛网,把陆宇浩和叶菲的几张照片编辑好,并且写下了两人的名字班级,而标题就叫“绿茶与狗”。 随着发送键按下,林婉儿抹去了眼角最后一滴泪,从此她的生命里再也没有“陆宇浩”三个字。 正要转身离开,不料脚下一滑,“哗”一声摔进了湖中。 林婉儿使劲折腾,却愈发沉了下去。她觉得肺里全是水憋得难受,本能地张大嘴呼救,却只剩下:“咕嘟咕嘟……” 哗啦—— 无尽的黑暗中,林婉儿在原地徘徊着……正诧异中,一阵黑风卷起,两个人影铁锁一抛,把她捆的牢牢的。 接着铁锁一扯,她就脚尖不着地地飘了起来。飘啊飘!耳畔循环着“无常索命,厉鬼勾魂。生人勿进,我界太平”…… 待飘到了一座恢弘的大厅里,双脚这才落了地。 这里很像古代的衙门。 正前方是一面狰狞的青铜虎首墙景,墙下一张红木疙瘩官爷椅,一尺外是条油光锃亮的长条几。上面摆满了令牌,笔墨,官印等物件。 厅中黑雾缭绕,阴冷透骨。 一个错眼间,左右前方出现了许多人。两边是面目狰狞的衙役,正睁着铜铃般大的眼睛威严地看着自己。 “这是哪里?不会是阴曹地府吧!”林婉儿偷偷地向四周瞄去。 “大胆林氏,阎君在此,还不跪下。”上首右侧的黑脸判官大喝一声,林婉儿吓得双腿一软跪了下来。 只见坐在正中的阎王爷翻开一本册子,看了看底下的林婉儿,眉头微微皱起。判官赶紧凑上前去一边看着自己,一边细说着什么。 直觉告诉林婉儿:肯定不是好事。 阎王爷听罢,狠狠地瞪了眼身侧的黑白无常,恼怒地说道:“酗酒误事,待会再找你们算账。”两个使者顿时吓得身如筛子,扑通跪倒在地。 阎王看向林婉儿有些尴尬地说道:“林婉儿你阳寿未尽,我让人速速送你回阳世。”正要发令,却不料牛头来报,林婉儿前世的身躯已经火化了。 这下事情大发了,“私扣未到命绝的阳世之人”这要是被上面知道,这阎王殿里的人可都逃不了干系。 判官看阎王一脸便秘的样子,赶紧拿着生死簿指着上面跟阎王耳语了几句,阎王立马舒展了眉头。 只见阎王笑眯眯地忽悠道:“林婉儿前世之躯已化,本君赐你异世一生。你放心,绝对给你安排个好人家,可行?” 林婉儿现在迷迷糊糊的脑袋总算清明了些,想着前世除了那个跟着野女人跑了的父亲也没啥亲戚了,又想到陆宇浩那档子破事,就毫不犹豫地点头:“行!” “好,爽快!林婉儿本君就送你一段好前程。”说着一拍惊堂木,“去吧!” “等等,那啥?阎王爷我想问问你这是要把我分配到哪里,是官二代还是富……” 话未说完,这边判官朱笔已经写尽,笔头一挥,一股强大的劲风就把她推向了一个漆黑的大洞。 “机遇不易,好好珍惜!” 林婉儿只觉眼前一黑,跟着漩涡旋转旋转…… “海草,海草,随波飘摇……” 第4章 我穿越了 睡梦中,林婉儿只觉得全身一阵酸痛,嗓子也火辣辣的疼。 “阎王爷,你还没告诉我要去哪呢!” 她猛地睁开眼,又立马傻眼了。 只见头顶是一个破烂的茅草屋顶,几个拳头大的洞口呼呼地往里灌着冷风。几根霉烂的细长茅草耷拉下来,吊着几只小拇指大的蜘蛛,像个布偶一样晃晃荡荡的,看得人头皮发麻。几面土墙全是胳膊宽的裂缝,里面被草草地塞上些稻草,可那风还是灌了许多进来,这要是冬天非把人给冻成根冰棍。 屋里还有张瘸了一只腿的桌子,下面用块大石头垫着,保持着平衡。上面凌乱地放着几个灰扑扑的土碗。 “这是哪儿?”林婉儿一阵疑惑。 她挪了挪身子,发觉自己正躺在一张硬邦邦的木板床上,后背一阵火辣辣的疼。身上盖着一床满是补丁,洗的发白的薄被。那针口处露出的棉花都已黑黄板结,好在她闻了闻没有异味,不然非得呕死。 “婉儿……娘的婉儿,你终于醒了。娘就知道,我家婉儿有菩萨保佑,福大命大,一定会没事的。” 林婉儿正想着心事,冷不防被抱进一个怀里,那人热热的眼泪立马滴在了手背上。 “那谁?大婶,我呼吸不过来了。” “大婶?婉儿你叫我什么……”李氏仔细地盯着林婉儿,没错,是自己怀胎十月生下的闺女呀! 趁着李氏松开自己,林婉儿飞快地看去。 这是一位约莫三十岁的妇人,很瘦,穿着一件满是补丁的青色布衣,正愁眉苦脸地看着自己,眼睛红肿得跟个核桃似的。 一旁还站着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巴掌大的脸上泪痕还未干,那双大大的眼睛中满是心疼和愤怒。 “你们是谁?这是在哪里?” 她试着坐起来,额头上传来一阵刺痛,用手一摸,黑乎乎、黏糊糊的不知敷着什么。 “婉儿,我是娘,他是你弟文远,你不记得了吗?”妇人的声音里多了一丝慌张和试探。她以前也听人说过,有些磕到脑袋的人会记不到以前的事,会成为个“木头人”。 娘?弟弟?我不是独生子吗? “哎哟!”林婉儿想了想,马上脑袋里一阵剧烈的疼痛。 “奶,不是我偷的……”“娘,我疼……” 随着声音响起,紧接着无数画面涌入了脑中,最多的是一个干瘦的老婆子,正用一双吊梢眼盯着自己,手里抡起根大棒子挥来…… 痛,实在太痛了! 林婉儿又晕了过去,接着前世今生的一缕缕记忆就如潮水般涌入了脑中…… 就这样,二十一世纪的林婉儿换成了现在的林婉儿。 待林婉儿再次醒来已是第二日中午了,她呆呆地看着屋顶的破洞,心里一阵抓狂,特别是把阎王爷给问候了无数遍。 直至李氏往自己嘴里灌进一碗黑乎乎,苦了吧唧的东西,林婉儿才回过神来。 “呸呸呸,这是什么鬼东西,一股子土腥味,太恶心了!” “哎呀,老天保佑,菩萨显灵,我儿没有疯魔,没有变成木头人。民妇李氏给你们磕头了。”只见李氏扎扎实实地朝着东南西北各磕了三个响头,额头立马红了一片。 林婉儿怕这李氏磕下去再把脑袋磕坏了,急急唤道:“娘!娘!” 虽然把一个不认识的人叫娘有些尴尬,但想到自己也回不去了,只能认命了。 “哎,娘在。婉儿他们都说你变成呆子了,娘不信,娘的婉儿是世界上最有福气的孩子!”李氏说完搂着林婉儿,眼泪又吧嗒吧嗒地下掉。 林婉儿这人最见不得人哭哭啼啼,忙说道:“那个大婶,哦,不,娘,你别哭了。我已经好了,就是有些事记不起来!” “好,好,娘不哭!记不起来没关系,以后娘慢慢跟你说。”李氏擦了擦眼角,“这水月庵的香灰果然有用,明儿个娘再去求些来。” 林婉儿一听那苦涩的东西是香灰立马一阵反胃,赶紧说道:“娘,不用了,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好了。不信你看!”林婉儿掀开被子,就要跳下床。 李氏吓得赶紧按着林婉儿:“好,好,好!娘信!不过婉儿你现在身子虚得很,又伤的是头,可下不得床。不然会落下病根,以后见了风会头疼的。” 林婉儿扭了扭身子,确实还有些酸痛也就没再坚持下床。 “婉儿,你流了那么多血,听娘的话好好休息。待会娘再去求求你奶,让她给我个鸡蛋,给你蒸个嫩嫩的鸡蛋羹!”李氏一边帮林婉儿掖被子,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 一听鸡蛋羹林婉儿肚子里“咕咕”直叫,她这才发觉自己胃里空空如也,饿得发慌。 “娘,我饿了。” “好好,娘这就去找你奶拿鸡蛋。小远,去外间把夜壶拿来放在床尾,你姐要解手记得唤我一声。” 李氏又和林婉儿交代了几句,就急匆匆去了上房。 这边李氏一走,林婉儿就拉过被子蒙住脸,大喊着:“天啊,太狗血了吧!都二十一世纪了还来个穿越。而且还得管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人叫娘,我的天啊,杀了我吧!” 片刻后,她实在呼吸不过来,又钻出了被窝。 “阎王爷,你个骗子,你说话不算数,我要回去。呜呜!” 她使劲地揪着自己鸡窝般的头发,一个用力几根枯黄的头发被拔了下来,疼得她脸都扭曲了起来,“哎呀,我想起来了,我有心愿未了啊!双十一用券买了那么多快递还没拆啊!!那可是我半个月的工资呀,亏大发了!” “老天啊,你也太不公平了。我看别人穿越都是穿到公主王妃身上,再不济也是个官宦小姐、富家千金的,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穿金戴银的生活,可我这都是什么破运气,穿到个穷得老鼠都要含泪跑走的家……” 林文远刚进屋就看着自家姐姐又是捶头,又是指天,一副歇斯底里的样子,已经吓傻了。 林婉儿咬牙切齿地说着,那枕头被她用力一扯,“刺啦”一声破开了一个长长的口子,里面的芦花全散了出来,黏了她一头一脸。 “阿嚏!阿嚏!阿嚏!” 你看,连枕头都欺负我。 她就这样无声地呐喊着足足半刻钟,心里这才舒服了点。 “算了,算了,阎王都说我有好前程,就信他一回吧,不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他。再说前世也没啥好留念的,何况陆宇浩……” 林婉儿狠狠地啐了口:“狗男人,想必现在收到我的大礼了吧!”想到那对狗男女的丑事弄得人尽皆知,处处被人指指点点,林婉儿心里一阵酸爽。 她伸手看了看小小的巴掌,上面全是大大小小的口子和厚厚的茧子,这才八岁的孩子就被压迫成这样了,也真是可怜。于是闭起眼睛慢慢消化“林婉儿”这个小姑娘的记忆。 林婉儿这一回忆,更觉得这李氏几人简直是比那“小白菜”还要可怜三分。这一大家子都把她们当成奴隶来用,欺负她们,虐待她们。 “林婉儿,你放心以后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我也会好好地保护你的娘和弟弟。”林婉儿朝着心底深处说去。 只见一个淡淡的小女孩对着林婉儿深深地鞠了一躬,就消散得无影无踪了。 林文远看着渐渐平静地姐姐,这才缓了口气,攥着小拳头想:“女人真可怕呀!这生气的二姐更可怕,以后千万不能得罪二姐,嗯!” 许是林婉儿用脑过度,现在一阵一阵地发胀,她正打算闭上眼睛再睡上一会,不料一股尖利的骂声传了进来。 “李氏,你脑袋里少了根筋还是缺了根弦啊?那丫头都醒了还吃什么鸡蛋,她还真拿自己是盘菜了。你今天要是敢动那鸡蛋,你信不信我扒了你的皮!” 计婆子唾沫横飞地骂着李氏,心里却极其诧异,那丫头脑门磕了那么大个洞,流了那么一大滩血都活下来了,这八字可够真硬的!不行回头得找个师傅算算,看看那丫头会不会影响如柏的运道。 只听自家娘弱弱的声音传来:“娘,我求求你就给我一个鸡蛋吧,就算我借你的了,等冬日我一定多做几双鞋底子。这次婉儿流了那么多血,得补补!” “补啥补!我个做奶奶的都没喊补,她一个做孙女有脸补?再说一个偷儿我让你留在屋里就是我老婆子大度了。还肖想吃我的鸡蛋,没门。” 接着便是李氏的哭求声:“娘,娘……” 过了一会儿,屋门开了,李氏垂着脸走了进来。 林婉儿看见她脸上明显多了一个巴掌印,心里的火气腾地升了起来。 “娘,奶打你了?” 林婉儿心想:这计婆子平日里不仅把个二房欺负得死死的,还把林婉儿的前身给害死了,真是个狠毒的老虔婆。 李氏赶紧抹了眼泪:“婉儿,娘没事。是娘惹你奶生气了。” “不行,我去找她算账,怎么可以随便打人。”林婉儿立马从被窝里爬了起来,就要冲出去与计婆子大干一场,却不料整个人半点力气都没有。 李氏赶紧把人扶着躺下。 “婉儿你病还没好,快快躺下。娘都说了没事,你奶老了,那巴掌能有多少力道?不过……”李氏有些歉意地说道,“鸡蛋羹吃不上了。” 林婉儿看着肿了的半边脸的李氏还在为鸡蛋羹纠结,又是感动又是生气:“娘,你都这样了,还吃什么鸡蛋羹呀!你记得下次离我奶远点,越远越好!”对这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包子娘林婉儿也很是无奈。 李氏看着气嘟嘟的小丫头,又是好笑又是开心,女儿长大了,懂得关心自己了。她帮林婉儿撩了撩额前的碎发:“好,好,娘晓的了。你这小孩子家家的,倒教起娘来了。” 林婉儿吐吐舌头。 她暗暗地捏了捏自己瘦得没二两肉的手臂,心里叹道:“哎,这具身子太弱了,得赶紧养好,不然如何保护他们呀!” 第5章 野菜粥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林婉儿已经在床上躺了五天了。每次她想起来,都被李氏的眼泪给劝退了。 这日李氏端晚饭进来时,见林婉儿靠在床架上蹙着眉,看着窗外发呆。 “婉儿,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李氏连叫了几声,见林婉儿也没应答,放下碗就去摸林婉儿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额头: “也不烫呀!哎呀,不会是脑袋又疼了吧!是了,是了,磕了那么大个洞……快,快躺下。” 林婉儿知道她误会了,赶紧打住:“娘,娘,你别慌,我没有哪里不舒服。这床板硌得背痛,我才坐起来的。刚才发呆只不过在想些事情。” 李氏狐疑地上下盯着林婉儿看了看:“真的?” 林婉儿没法,往自己胸口拍了拍:“你看我好着呢!让我给你表演胸口碎大石都没问题。你别嚷嚷了,待会奶又来骂一顿了,那才真会头痛。” 李氏扳着她的身子,上上下下,前后左右看了个遍,这才舒了口气:“你这孩子怎么老喜欢蹙着个眉头,跟个小老婆子似的。刚才唤你好半天也没动静,把我吓一跳,生怕你又魔怔了。” 林婉儿有些哭笑不得:“娘,我哪有你说得那么弱,我又不是那三病五倒的林黛玉。” 自打自己醒来后,这李氏就有些走火入魔了。这几日照顾得那真叫一个小心翼翼,下地是扶,吃饭是喂,连上个厕所都要站在旁边看着……直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堪。 “林黛玉?哪个村子里的姑娘?”李氏想了一圈,确定村里没有这么个姑娘,“这姑娘家家这么小就这般身子,也是可怜见的,不知道她父母要操碎多少心哟。” 林婉儿翻了个白眼:我得亲娘呀,你可怜可怜自己吧。那林黛玉再不济也是官宦千金,外婆家还是公侯人家,锦衣玉食的,比我们好了可不止千百倍哟。哪像我们连丢个鸡蛋都能打的半死。 林婉儿不打算深究这个话题,赶紧说道:“娘,我饿了。” 李氏这才“啊呀”一声:“看,娘真是老糊涂了。婉儿,快趁热把粥喝了吧。”说着把粥碗端了过来。突然又四下看了看,悄悄地凑了过来:“娘今日把粥煮好后,先偷偷地捞了半碗稠的藏在碗柜里,赶紧喝了。” 林婉儿听了这话会心一笑,本来还想着如何改变自家包子娘这软性子,现在看来这李氏并不是一个愚笨得分不清是非好赖的人。这就不怕了,她有信心让她娘与这个家一刀两断。 “娘,你就不怕被我奶发现了?”林婉儿难得看到李氏一副贼头贼脑的模样,不由得打趣道。 “哪能不怕哟,娘捞粥的时候手都在发抖!”李氏心有余悸地回想着,脸上全是纠结之色。 林婉儿想着让李氏这么一个良善的人做这事也是难得,也不想拂了她的心意,伸手把粥接了过来。 眼前依然是碗黑乎乎的黍米野菜粥。粥里黍米没几粒,野菜倒是一大堆。可就这粥在林家,计婆子还要限量“供应”。 听李氏说每天下锅的米,都是计婆子前一晚上一粒一粒数出来的,她还真不担心熬坏了眼睛。怕媳妇们昧下几粒米,计婆子都是到了第二天临下锅时才把米拿出来,包括那油盐酱醋。 看着这粥,林婉儿顿时没了胃口,无奈肚子里一阵“咕咕”叫。 “算了,算了,就把它想成鲜虾粥吧。”她端起碗,鼓起勇气喝了一小口,立马五官拧成一团。 粥一入口,又苦又涩又刮喉咙,林婉儿差点吐了出来。 呕,这也太难喝了吧!想必是自家娘怕计婆子发现粥稀了,捞的是最底下的。那粥因为沾了锅底,已经结了团,所以一股焦糊的味道就直钻喉咙。里面的野菜煮得稀烂,跟熬的中药似的变成了浓浓的流状液体,一入口就自己往肚子里滑去。 本来她想把李氏支走,把粥给林文远喝掉,可一想到错过这一餐,就得熬到第二天早上才能吃上饭了。 身体为重!林婉儿深吸了一口气,闭着眼睛,“咕嘟咕嘟”地把粥往喉咙里灌去。 李氏自然把林婉儿的“艰难”看在了眼里,忙安慰道:“婉儿,晚间你先带着小远睡。娘想着今晚把那两双鞋底子赶出来,待明日你春花婶子去镇里时捎带拿去买了,给你买几枚鸡蛋吃。你这次流了那好多血,都没吃些好东西补补。”想到这里,李氏心里一阵酸涩,自己向婆婆讨要过很多次了,均被骂得狗血淋头,不欢而散。 林婉儿在原身记忆里知道自家情况,这些年林如松卧病在床,早把往年攒下的一点银钱用了个精光。李氏娘家也穷得叮当响,自是接济不了。可以说二房现在连一个铜板都拿不出来。 就算是把这屋子全拆了也卖不到两个鸡蛋的铜板。倘若想要从计婆子那里问到一个铜板,更是难如登天。 所以每次屋里缺了东西都得李氏自己想办法,要么厚着脸皮东家借西家求的,或者纳双鞋底子换几个铜板买。 “娘,我不吃鸡蛋。你这白天干活,晚上纳鞋底,身子骨非得熬坏了不可。不行,我不许你纳鞋底。”林婉儿态度坚决。 “这……这……” “别这了那了的,我说不许就不许,不然你买来鸡蛋我也不吃,我说到做到。”林婉儿故意梗着脖子。 “咯咯,娘的乖囡长大了,懂得疼娘了。”李氏脸上浮起了笑意。 林婉儿看着李氏那张瘦削的脸和鬓角斑白的头发,一阵心酸:“这李氏也才三十岁而已,却被折磨成这幅模样。看来,我得赶快挣钱了,然后分出去好好过日子!”想到这里,她愈发急了起来。 又过了两天,在林婉儿软磨硬泡之下,李氏终于松了口。 “娘许你下床,但可不许像以往那般跑去河边、坡上疯玩。”李氏仔细地嘱咐道。 “娘你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 李氏哭笑不得。 这十来天林婉儿被李氏拘在屋里,这猛地出了房门,却发觉秋意已浓,院里那棵樟树地叶子也开始泛黄了。 她正抬头看着树梢,冷不丁一个石子砸在身上:“喂,臭丫头你终于出来了,快来陪我玩。这次玩打仗游戏,你当大马,我当将军,快过来趴下。” 杜青璃顺着声音看去,堂屋门口站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长得很是壮实。不过有些肮脏,两道浓黄的鼻涕都快流到嘴边了,一吸溜又钻回了鼻孔。身上的衣服油腻污黑,一看就很久没有清洗了。她心思一转,便知道他是谁了。 “喂,臭丫头我叫你呢!”见对方没有动静,林大牛拔高音调。 林婉儿瞪了过去:“林大牛我现在烦得很,你最好别来惹我。” “嘿,你这个贱人还敢瞪我,信不信我揍你。” “你以为你是霸道总裁啊!小屁孩一个口气比那癞蛤蟆还大。”林婉儿环着手,不屑地怼到。 原以为林婉儿必会像以往一样跪下求饶,没想到今天对方还敢怼自己,这下林大牛傻眼了。 他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又气又急地喊道:“臭丫头,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吗?敢说我是癞蛤蟆,你给我站住。” 说着像炮弹一样冲了过去,拽住了林婉儿的头发。 林大牛力气很大,顿时林婉儿头皮如被针刺了一般,疼得倒吸了口冷气。 她一把抓住林大牛的手腕:“死胖子,松手!” 林大牛正得意着,就看到林婉儿阴冷的目光,心里闪过一丝慌乱。可一想到自己可是爹娘,爷奶的心头宝,顿时有恃无恐地说道:“知道疼了吧。这是我给你的教训,谁叫你不陪我玩。” 一副山大王的模样。 “大将军是吗?!” “那是,我娘说我长大后一定会当……嗷!” 林婉儿才不跟他客气,手上一用劲,往后一翻。 只见林大牛跳着脚,疼得龇牙咧嘴:“疼,疼,疼……小贱人快放手!” “你喊我什么呢?嘴巴是吃了屎吗这么臭!”林婉儿加大了力度。 这下林大牛疼得眼泪都冒了出来:“婉儿妹妹,我错了,绕了我吧。” 林婉儿看这胖子鼻涕眼泪糊了一脸还直往嘴里淌,顿时也没了多少兴趣,狠狠地把人一推:“我告诉你,打今天开始你还敢来欺负我和小远,我就见你一次,打你一次!”说着霸气地挥了挥拳头。 林大牛捂着手腕,往后一缩:“小贱人你马上就要被卖掉了,我看你还能高兴几天。” “你说什么!?”林婉儿大声喝道。 林大牛赶紧捂住嘴,快速地摇着脑袋:“我啥也没说!” “快说,不然别怪我的拳头不客气。”说着林婉儿就要上前拽林大牛。 可别看林大牛身肥体胖的,那身形还是挺灵活的。他往左边一闪,捂着脑袋往上房钻去:“奶,奶,快来。那个臭丫头打我了。” 果然立马上房传来计婆子的怒骂声:“死丫头你是皮痒了吗?没大没小的,连哥哥都敢打了。看来是上次打得还不够,这次我非打断你的腿。” 待计婆子牵着林大牛气咻咻地来到院子里,林婉儿早就跑得不知踪影,于是计婆子指着二房的屋子骂了一通。 “林大牛说我要被卖掉肯定不是空穴来风,看来这些人早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了,不得不防呀!” 这古代买卖儿女可是常事。林婉儿可不想安生日子还没过几天,就过上了颠沛流离的生活,要是卖到一些肮脏的地方,还不得恶心死人。 这边林婉儿琢磨着林大牛的话,不知不觉走到了村口。 十几日来,林婉儿一边消化着小姑娘的记忆,一边从李氏和小远的口中不断打听,倒是把自己所处的环境摸了个大概。 自己所在的村子叫泉水村,据族谱记载是隋朝林雄将军的后裔一支,所以村子里除了少有几家外姓,均为林姓,现在约莫有二、三百口人。 泉水村三面都被那巍峨葱茏的高山环绕,这山连绵百里名叫野猪岭。北面的山脚下有条十来米宽的河,沿河分布着几十块大大小小的田地。 至于现在是什么朝代,倒让林婉儿有些诧异。 原来当年黄巢起义后,历史就拐了个大弯。大齐王朝取代了大唐,延续了一百多年,又被南方楚姓大族灭了国。 现在在位的皇帝为明景帝,今年是明景三十九年。经过近百年的休养生息,现在楚国国力相当强大,远胜于周边几个国家。 林婉儿心里稍微一推算,就知道现在所处的时代和前世的北宋仁宗时期相当,心中不禁一喜。宋朝可是中国最繁华优雅的朝代,就是不知道当下的楚国和历史上的宋朝有几分相似? 第6章 春妈妈 又这么过了两日,林婉儿感觉身体好的差不多了,别说自己不愿意待在屋里发霉了,计婆子昨夜就来敲过窗户了。 这还是穿越来林婉儿第一次与计婆子碰面,以往对方只存在原主依稀的记忆中。 只见那计婆子身子十分矮小,蜡黄干瘦的脸像个枣核似的,一对吊梢眼下拉着。那嘴唇薄得跟刀片似的,一看就是个刻薄恶毒的人。 “怎么?你还真把她当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了,她有那个命吗!天天窝在屋里是养孩子呢,还是爬蛆呢,明日早早给我出来干活,不然不许吃饭,我们林家可不养闲人。” 一番话说得李氏没了脾气。 翌日一大早,她就来到后院打扫鸡圈,这一向都是她干的活。她生病这段时间,都是李氏抽空来清理一下。其实这活对她来说并不难干,前世林婉儿家里就是农村的,别说鸡圈了,连猪圈都是她来打扫。 许是这几日李氏忙不过来,那后院到处都是鸡屎,难怪计婆子急哄哄地催自己出门。 林婉儿这边赶开几只鸡,把一大坨鸡屎用铲子连土一起铲起,就见林荷花过来找她了。 “婉儿,先别扫了,娘让你去堂屋一趟。” “小姑,我奶找我啥事呀?” 对于这个小姑,林婉儿还是挺喜欢的。 这林荷花虽长相平平,但性子善良、温柔,倒跟计婆子没有半分相似。不管是平日里还是上次挨打和寻人,她都帮着自己一家。她还真应了“歹竹里面出好笋”这话。 这一问,林荷花脸上有些不自然,她摇了摇头:“小姑不太晓得。” “哦!好吧。”林婉儿心下直犯嘀咕:“这老太婆找我肯定没安好心。” 待林婉儿把那铲子连泥带土的鸡屎倒在一旁的灰堆上,就拍拍手出了鸡圈。 林荷花见林婉儿就要走,急得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等等。” “小姑?” 林荷花脸上多了一份挣扎与犹豫。末了,她咬了咬唇,压低声音凑了过去:“婉儿,不管娘让你去哪里,你都不要去。可千万记住了。” 说着匆匆朝前院走了。 “小姑这是怎么了?怎么说这么一番奇奇怪怪的话。”林婉儿看着离去的背影兀自说道。突然她心头闪过前几日林大牛的话,莫非与那事有关? 等林婉儿来到堂屋,发现除了计婆子,堂上还坐着个年约半百的婆子。 难得今天计婆子穿了件八成新的喜鹊登梅褙子,头梳得一丝不苟,甚至发髻上插了根素银簪子,笑眯眯地坐在椅子上。可惜配上那高耸的颧骨,蜡黄的脸皮,毫无端庄优雅可言,反而给人一种装模作样的感觉。 桌上还摆上了茶水和一碟新炸的油果子,可见来人身份不一般。 此刻计婆子正满脸堆笑地与那婆子说着话。见林婉儿来了,两人这才停了下来。 只见那婆子穿着件暗刻牡丹花的襦裙,套着绛紫色的真丝褙子,头上夸张地插了三四根手指般粗的银簪子,举手投足间颇有几分气度。可惜那张胖乎乎的圆脸上涂着厚厚的一层脂粉,跟堵白墙似的,看得人慎得慌。 春婆子也在不动声色地仔细打量着林婉儿,暗自点点头:“这丫头虽然穿得破烂,人也瘦了点,不过倒是个颜色好的。乍眼看去,那眉眼细细的,竟有几分扬州瘦马的模样。这养上几年,调好好教一番,必定能成为楼里的红倌人。 计婆子自然也把春婆子的满意瞧在眼里,心道:“这李氏虽说讨人厌,可生的孩子倒各个模样周正,看来这笔买卖做定了。”想到白花花的银子,脸上更是热络了几分。 “老姐姐,早就听说你家的姑娘个顶个的好看。想必这丫头就是秀才家的闺女吧,真真长得标志。” “哟,妹子,孩子还小,可经不起你这么夸哟。”计婆子摆了摆手,笑着又往前凑近了几分,“不过不是我老婆子王婆卖瓜,这丫头打小就乖巧懂事,倒是一直养在我身边。” 立马一股浓浓的口臭味扑面而来,熏得春妈妈整个人晕乎乎的:这老货是吃了死耗子吗,嘴咋这么臭,不行……我喘不过气来了。 她赶紧伸手端起了茶杯,计婆子这才坐回了身子。 “呼!可算活过来了。”春妈妈暗暗吐出口浊气。 这边计婆子还在指天画地,唾沫横飞地说着:“不怕您笑话,这丫头我那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呀。虽说我家是乡里人家,那也是把她当小姐一样养在屋里的。” 春婆子微不可察地撇撇嘴,心道:“就那丫头穿得跟叫花子似的,全身也没三两肉,也好意思说养在闺阁里。我呸,这老货不就看我满意想着抬高价格吗?要不是这次上面催得紧,这穷乡僻壤的腌臜地方,就是用八抬大轿抬我来,我也不来。 想到这,春妈妈脸上的笑意浅了几分,目光落在了林婉儿身上:“丫头,你叫啥名字呀?” 计婆子一拍脑门:“呀,瞧我这记性!婉儿,这是县里暖香阁的管事春妈妈,还不快快见礼。” 刚刚计婆子胡诌乱编的说了一通,直把林婉儿听得瞠目结舌,所以现在还没回过神来。 计婆子看林婉儿跟根木头似的杵在那里,心里很是不喜,不由拔高了声音:“婉儿!” 林婉儿这才回过神来,微微福了福:“春妈妈好!” 计婆子赔笑道:“这丫头平日里不大见人,胆子小怕生,倒让您见笑了。” “无妨无妨!这丫头声音好听,跟那百灵鸟似的。老姐姐好福气呀,养了这么一个好孙女。”她这一笑,那褶子里的水粉“簌簌”往下掉,看得林婉儿一身的鸡皮疙瘩。 听到这,计婆子故作谦虚地摆摆手,学着城里人的样子用帕子沾了沾唇角,尖着嗓子说道:“哎哟,这乡下人家的丫头笨手笨脚的,哪比的上城里的姑娘知书达理。” 那嗓子就跟只鸭子被捏住脖子似的,听得人一身的鸡皮疙瘩。 春妈妈也被计婆子这矫揉造作的样子恶心到了,眼角跳了几跳,心想:这老货搔首弄姿的,别说,还真比阁里的姑娘还自然几分。得,还是赶紧把事情给办了,这破地方多呆一刻都难受。 这边计婆子又说道:“再说呀,我们这种人家要是没有贵人帮衬,长得再好看还不是是嫁个泥腿子。这过日子讲究的是穿暖吃饱不是?就像你管着那么大的院子,穿金戴银,不愁吃喝的。” 听到这句话,春妈妈眉眼间立马多了几分傲色:“老姐姐,你这话说的很在理。这女子倘若嫁不得好人,还不得靠自己!说到这,还真不是我往自个儿脸上贴金,我们暖香阁里调教出来的姑娘哪个敢说句不好。 就说去岁,就你们隔壁村马大田家的闺女马香兰你可知晓,也是进了我们楼子。今年呀,可算攀上高枝咯!” “吓!就那个眉梢有颗黑痣的姑娘?不是听说十八九了还没嫁人哟,咋回事快与我说说?”计婆子一脸猴急地催促着。 “哎哟,可不就是那姑娘。她老子娘去岁就把她送到我楼里了,也是合该着她走了好运道了。就在今年春上,她呀被县丞老爷看上啦,讨回去做了第九房小妾。现在那排场叫一个气派哦,呼奴唤婢的,可是羡慕死旁人咯。” “吓,那不是成官家夫人了。”计婆子惊得像只大蛤蟆似的张大了嘴,脸上全是羡慕之色。 林婉儿站得腿都酸了,看着两人热火朝天地聊着,嘴角直抽抽:“小三就算了,这都小九了,也配称官家夫人,这计婆子也是个拎不清的。” 春妈妈早已把计婆子的变化瞧在了眼里,心里很是不屑。 “啧啧,那可不是。那马家可算飞黄腾达了,听说县丞大人给他家里人在县里置办了所宅子,城郊还买了二十来亩好地呢。她那老子娘前晌还见来着,现在穿的、戴的都是顶好的。” 计婆子听到这,心里就跟被猫抓挠了似的,恨不得马上用林婉儿把那马香兰给换了下来。 她两眼放光地瞥了眼林婉儿,讨好地看向春妈妈:“但凡跟着您去的,都是去享福的哟。” 林婉儿听着两人的对话,心里愈发明白,这感情真是在打自己主意呢。那暖香阁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的地方,听她俩这么说来,倒像是那青楼……敢打老娘的主意,保证让你俩肠子都悔青。敌不动我不动,我倒要看看这两个老婆子接下来还有什么招数! 这时春妈妈突然拉过林婉儿的手:“丫头,妈妈我呀越瞅你越喜欢,可是愿意跟了我去给我当干孙女?” “哎哟哟,这可是泼天的福分了呀。婉儿,还不快应下?”计婆子夸张拍着大腿,笑容满面地提醒着林婉儿。 林婉儿故意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睁大眼睛:“春妈妈,你要带我去哪里呢?” “丫头,我自是带你去的那享福的地方。那里有好看的房间,有穿不尽的绸缎衣裳,戴不完的金银首饰,还有各类果子吃,哦,对了,每月还有月钱可以领。怎样,愿意跟我去吗?” 春妈妈斜眼看着对方,一样一样地数着。她就不信这么好的条件这丫头不心动,没看到旁边那老货已经咽了好几大口口水了吗。 林婉儿还没动静,一旁计婆子就像被开水烫了一样按捺不住了:“哦哟,这可是出门遇到了贵人,这条件打着灯笼也找不着呀!妹子,老婆子我做主了,这丫头你领走就是。” 春妈妈却不理会她,只是看着林婉儿。笑话,我暖香阁的条件在这县里的众多花楼里可是数一数二的,她倒要看看这丫头是不是个聪明的! 林婉儿先是装出一副十分向往的样子,接着又皱起眉头,绞着小小的指头算着:“奶,我还是不去了!我去了这圈里的鸡鸭谁喂?我不在那几日,那鸡屎都没人打扫了。你知道那些鸡有多能拉屎吗,还好大一滩,每次我都要扫半天呢!” 一番话直接让两个婆子晕倒。 春妈妈一想到那黄白相间、臭烘烘的鸡屎,胃里就一阵翻滚,她赶紧喝了口茶水,强压下那股恶心。 她很是认真地盯着林婉儿,忖道:“这丫头看起来挺机灵的,怎么这般上不得台面。难道是自己看走眼了,这其实就是个俗不可耐的土村姑。” 计婆子恨铁不成钢地点了点林婉儿的额头:“你个眼光短的,那鸡婆鸭子值几个银钱?再说少了你,不还有你娘吗!去了那里可是吃香的喝辣的,穿金的戴银的。你要想家时常回来看看,随便带点东西回来,连带着我们也能享享你的福了。” 见春妈妈看过来,计婆子这才发觉自己说漏了嘴,不由得讪讪笑道:“这丫头还小,有点拎不清。” 第7章 掉茅坑了 春妈妈心知肚明,这年头乡下人家难得养出个标致的姑娘,这有了机缘,恨不得把个姑娘榨个精干。 林婉儿侧着脑袋想了想,又嘟起了嘴:“奶,还是不行?圈里那头大肥猪我已经喂了大半年了,爷说过年要杀猪,我要留下吃了杀猪肉。那我过往年再去那地方享福,行不行?” 计婆子这下再也装不下去了,使劲地拧了下林婉儿的耳垂,眼睛都要暴了出来:“你这丫头咋成天就想着吃吃吃。咋!这么好的条件你还挑三拣四的,难道你还想进宫当娘娘不成?要不是老娘看你二房日子过得可怜,这好事能轮到你头上!” 春妈妈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两人,嘴角全是不屑的笑意。她就知道前面这老货是在跟自己扯谎,还说什么养在身边,啊呸! 林婉儿捂着耳朵,直接往地上一滚,哇哇大哭起来:“奶,我耳朵痛。娘,娘,快来救我!” 反正自己现在才八岁,撒泼打滚,哭爹喊娘也不怕被人笑话了去。 计婆子也被这阵仗搞懵了,随即吼道:“死丫头,还不快给我起来!”随后又想到还有人在,赶紧解释道:“妹子让您见笑了,这丫头精怪的很,平日不这样的。” 这时林婉儿眼珠一转,突然扑向春妈妈抱住了她的腿,把个眼泪鼻涕口水全往裙子上擦去:“春妈妈,我愿意跟你走,可你能不能过了年再来接我。呜呜,那猪我都喂了大半年了,每天一大早就得去打新鲜的猪草给它吃,夏天还得给它赶蚊子……那猪肉肯定很香。” 春妈妈看着自己新做的裙子被这丫头鼻涕眼泪糊了一大块,又听这丫头三句两句都离不开吃肉,眉头已皱成一团,心里直接啐道:“上不得台面的蠢东西,白白浪费老娘大半天的时间!” 想到这,她起身就走:“既然不愿意就算了,免得外人说我暖香阁仗势欺人。” 计婆子哪里愿意到嘴的鸭子就这么飞了,赶紧追上去拉住春妈妈袖子:“哎哟哟,妹子别急,别急。这丫头平日机灵得很,这是最近被惯得无法无天了,回头我好好收拾一顿就听话了。” “哼,你也不要诓我,这丫头你要做不了主也就罢了。你也不打听打听,外头有多少人家的女儿排着队想进我暖香阁的门。”说着一甩帕子直往院外走去。 林婉儿顺着大门看去,院外停了一辆马车,有个小厮模样的人正等在旁边。 计婆子扯着春妈妈的袖子就是不松手,一张老脸上全是谄媚:“妹子,回头我狠狠调教下那丫头,你多担待点。你放心,三天之后,你准时来接人。” 春妈妈站住脚步,忖道:“这次上面要的急,这几天再想去找个颜色好,年龄小的也确实费力,这丫头如果调教好了,倒也不差!省的我满世界去寻人。” 于是抬着下巴对着计婆子说道:“丑话我可说在前头,三天之后这丫头若还是这般撒泼打滚的,这买卖就算了。” “那是,那是,我们心里有数。那银子……”计婆子搓着手,试探地问道。 春妈妈嫌弃地扯回袖子,蹙着眉头:“咋?说好了五十两银子,莫非你还想抬价?” “那不会,那不会。”计婆子在确认是五十两银子后,笑得嘴巴都咧到了耳后根,“我是想着这做买卖好歹给点银子称称手,双方都安心是不。” “说了半天,你这是怕我赖账呀!?”春妈妈饶见对方连连摆手,嘲讽地哼了一声,“得,这十两银子你先拿着,就当是这丫头的定金了。” 说着从衣袖里掏出一锭白花花的银锭子塞在计婆子手里:“收了我楼里的银子,就老老实实把人给我调教好来。若这丫头不上道,银子可得还了我。你也甭想用些七七八八、弯弯绕绕的来敷衍我,我暖香阁的手段可不是吃素的。” 计婆子眉开眼笑地看着手里的银子,连声道:“不敢,不敢,那丫头我绑也给你绑了去。” 待春妈妈上了马车走远了,计婆子狠狠往地上啐了口:“啊呸,一个青楼里的老婊子也配给我指手画脚甩脸子,要不是看在银子的份上,老娘我门都不让你进。” 说完喜滋滋地拿着银子回了院里。 “娘,看你这满面春风的,可是那事情成了?”林如槐像只闻到腥味的苍蝇,赶紧腆着脸凑了过来。 “嗯!”计婆子瞥了眼这个三儿子,自是知道他的打算。 “娘,你是这个。”林如槐竖了个大拇指,“这么大笔买卖说成就成,你可比那县里头的掌柜还厉害。” 计婆子听了这话通体舒泰:“别贫嘴了。平日里多跟着你大哥学学,你看这不就跟暖香阁搭上了线,别整天光想着出去胡闹。” 林如槐撇撇嘴,心里鄙夷道:就老大那六亲不认的尿性,也就你把他当个宝。可嘴里却连声应道:“晓的,晓的,这大哥人脉就是广,怪不得可以开饭铺子。” “哼,这几天你们两口子把那丫头看好,可千万别出什么差错坏了老娘的好事。等买卖成了,到时少不了你俩的好处。”计婆子认真地交代着。 “嗳,嗳,娘你放心,我这双眼睛毒得很,一只苍蝇从我眼前飞过去都能分出公和母!” “贫嘴!” 林婉儿透过窗户看向院中低声交谈的两人,心里不禁一凛:“敢算计老娘,我保准让你们鸡飞蛋打。不过我得先给这老婆子点颜色看看,刚才还敢拧我耳朵……” 这不,不一会儿计婆子就遭报应了。 原来这计婆子有个习惯,每日午饭前都要去上趟茅房,按她的话说,吃饭前把肚子的屎尿屙干净了,这前一天吃的东西才会不浪费了。 茅房在后院,紧靠着鸡圈。 说是茅房其实也就是用几根木头搭起来的简易棚子,头顶铺了些茅草,四周是用破草席围了一圈。当然粪坑更是简单,地上挖个大洞,里头通常会砌上一层砖头。坑上面放上两块木板,人就踩在木板上拉。这种形式的茅房在南方的农村很是常见。 林婉儿是村里长大的。小时候最怕上厕所,既怕那踩脚的板板突然断了,自己落个“穿金戴银”,也不喜欢那白白肥肥的虫子在自己眼前爬来钻去。 这边计婆子正解了裤子蹲下去,突然草席上传来“啪嗒啪嗒”的声音。 她正疑惑着,就见草席上的破洞里钻出了一只鸡头,倒把她吓了一跳。仔细看去,正是自家那只傲娇的大公鸡。 计婆子挥了挥手:“去,去,去,老婆子上茅厕有啥好瞧的?再不走,明天宰了你炖汤喝。” 可那大公鸡并没有理会计婆子的驱赶,两只黄豆大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粪坑旁爬动的几只肥肥的虫子,“咯咯咯”地叫着。 计婆子见大公鸡不但没出去,反而越来越兴奋地向里钻,不由得有些奇怪。 她顺着鸡的目光看向身后,顿时明白了。可想到自己还蹲着呢,让它在自己屁股后面吃那玩意儿,心里就有些膈应了。于是语气也软了几分:“你……你快出去,这东西不好吃,待会我给你一把黄豆吃吃可好……” 可还没等她把话说完,公鸡就整个身子从破洞里钻了进去。接着里面一阵鸡飞狗跳,只听“扑通”一声,粪水四溅。 “啊……” 计婆子尖锐的叫声传遍了院子。 等到李氏几人匆匆赶去后院,发现计婆子掉进了粪坑里。头上还站了只神气十足的大公鸡,那模样别提多搞笑了。 “老二,快拉我上去!” 林如槐捂着鼻子,嫌弃地看着那黄白沾身的计婆子,眼珠一转:“娘,那个阿贵叫我去他家吃午饭,还等着我呢,这事让嫂子几个来吧!”说着一阵风似的跑走了。 小计氏见自家男人走了,突然一拍大腿:“哎哟,我咋听到彩屏的哭声呢,我得赶紧去看看。这里就劳烦嫂子了。”说完,也一溜烟走了。 林婉儿翻了个白眼,心道:“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对夫妇绝配了!” 等着脱离“屎海”的计婆子顿时气得两眼一黑,就要晕倒。 关键时刻,林婉儿弱弱地说了句:“娘,奶要是晕了,不就要吃到屎了吗……” 计婆子一个激灵站直了身子,又对着众人骂骂咧咧了起来。 最后还是李氏、林荷花两人合力用粪叉把计婆子捞了上来。 这一夜计婆子洗了十几遍澡,差点把身上的皮都给搓烂了,据说晚上还做了噩梦,第二天就说病了。 这可把林婉儿高兴坏了,总算报了前几日的仇了。可等林婉儿路过上房时,依然能听到计婆子中气十足的骂人声。 不错,这场“意外”就是林婉儿安排好的。 前几日,她就发现那只大公鸡特别贪嘴,于是忍着恶心从茅房里弄了几只虫子给鸡吃,果然这鸡一吃就上了头。 接连喂了几天,那公鸡果然十分听自己的话了。昨日午饭前,她特意用虫子把公鸡引到了茅房旁,又把那草席的洞撕开了一点……后面的事,就顺风顺水了! 当然这事林婉儿谁也没告诉,毕竟再不济计婆子也是原生的奶奶,这种大逆不道的事要传出去,说不定自己真的会被抓去浸猪笼,点天灯了都。 第8章 软话 这两日因为计婆子病了,院里倒也风平浪静了下来,大家各自忙着自个儿的事。这让等待中的林婉儿倒有些没底了,那感觉就像你明明做好了搏斗的准备,却不知道野兽埋伏在哪里。 直到第三日中午,李氏几人正端了粥准备回屋里吃去,却被计婆子叫住了。 “老二媳妇,今天你们几个就在这吃吧。”计婆子难得露出笑脸。 李氏有些目瞪口呆,这可是破天荒的事。她都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上桌吃过饭了,哪怕是除夕团圆夜,他们二房也是在自家屋里过的。 可她这么多年跟计婆子打交道倒也学聪明了,忙推辞道:“娘,不用了。桌子小,我们几个还是回屋里吃吧,这样大家也宽泛些。” 林婉儿心里一跳,他们终于等不及了。 她朝众人看去,堂屋里除去林老头夫妇,三房一家,林荷花,还多了一个年轻人。林婉儿知道他就是爷奶的宝贝疙瘩——小叔林如柏。 这林如柏除了每月中旬和月末沐休回家,平日都在县里读书,所以林婉儿穿来十几天,倒也是头一次见到他。 一米七的个头,十八九岁的样子,穿着件八成新的青色襕衫,白脸红唇,长得倒是人模狗样的。不过细看之下,他眼下发青,脸色泛白,还微微有些拱背,一看就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 此刻林如柏也正盯着林婉儿看,那眼神黏黏糊糊的,让人很是不舒服。 “我让你们在这吃就在这吃,咋?我是那母大虫能吃了你们娘仨啊!”计婆子立马收了笑意,虎着脸看着三人。 林婉儿撇了撇嘴,心道:你可不就是只货真价实的母老虎吗! 李氏倒不敢再推辞了,于是拉着林婉儿和林文远在最边上的位子坐了下来。 “来,老二媳妇这么多年苦了你了。”计婆子给李氏碗里夹了一块腊肉,“可老婆子也没法呀,家里锅就这么大,有多的,就肯定有少的,你不怨娘吧?” 李氏吓得连头都不敢抬,声音都结巴了:“媳妇……不……敢。” 一旁的林婉儿微不可察地翘起了嘴角,心想:这黄鼠狼给鸡拜年能安啥好心?我就看你这老婆子葫芦里到底卖了什么药! “哎,我老婆子也是做媳妇过来的,自是知道你的难。你是个好孩子,勤快,孝顺,又为我林家添丁进口,娘本该好好待你……可,可娘也难啊!”说到这里,计婆子硬是眨着眼睛,挤出两滴泪来。 李氏本就是个良善的,被计婆子这么一煽情,过往的仇啊恨啊的登时扔到了一边,整个人都软了下来:“娘,这些都是媳妇应该做的。以往媳妇也有做的不到位的,也请你多见谅。” 计婆子心下立马一阵得意:瞧瞧,这李氏的性子最是绵软的,还不得任我搓圆捏扁。 “娘知道平日里对你们二房是严了点,但你也知道你们二房情况不一样呀!如松去的早,这二房就你一个当家的,又是当爹又是当娘,难免有照顾不到的地方。娘就想呀,平日对几个孩子严点,多磨练磨练,就能早点担事,撑起你们二房的门户了。” 李氏听到这里已是泣不成声。 林婉儿听到这里都要吐了,见过无耻的人,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这一大家子哪个不把人二房几人当奴隶使唤?脏活累活从早到晚就没停过,挨打挨骂也是家常便饭,吃的住的更是猪狗都不如……就这还能想出是一片良苦用心,是为了磨练他们的意志。我滴妈呀,果真是应了那句话“人至贱则无敌”。有这口才,她怎么不去说相声?这要是让计婆子去做传销,非得把人裤衩子都给骗光了都。 林婉儿很是“钦佩”计婆子的口才,目光灼灼地看向她。 但在计婆子看来,以为是自己的话把这个黄毛丫头都感动了,不禁为自己竖了个大拇指。 “梅香,娘啊,也想开了,总不能老是苦着你们这房。这不,你大哥在县里给婉儿找了个活计。工钱每月足足有二百文,娘想着这好事可不能便宜他人呀,就想着把婉儿送去,你看可好?”说完两颗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李氏,脸上全是一副我为你好,看你敢不答应的表情!? 李氏有些不可置信:“娘……这婉儿才八岁,咋……咋就能做事,还二百文一个月?” “那还不是你大哥跟那管事有几分交情,好说歹说了一番才有了这么个机会。” “可是……”李氏人是软了些可并不糊涂,刚想问清,计婆子已经冷下脸来:“还可是什么?怎么,连我的话你都不信?你也不想想,我是她亲奶还能害了她去。” 李氏顿时被这话堵得面红耳赤:“娘,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想问问婉儿去的是哪里?干的什么活?” “你大哥找的地方还能有错,这么个小丫头片子能干啥?无外乎是去伺候人家姑娘,难不成当菩萨供起来。”计婆子轻描淡写地说着,毕竟这乡下丫头去给富贵人家当丫鬟使最是常见。 “啥!”李氏顿时急白了脸,连连摆手:“娘,这可不行……如松死的时候嘱咐过我,再难也不能把孩子卖去当下人,那会毁了孩子一辈子的。” 大楚朝律法,凡奴籍者男不可出仕,女不可为妻。非脱籍者,子孙亦同。 计婆子看自己好说歹说了半天,这李氏也油盐不进,不禁肝火大盛。 一拍桌子:“好你个李氏,口口声声说体谅我。可我费劲心思给你二房找了个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活计,你不领情也就罢了,还敢指责我!” 那计婆子面目红赤很是狰狞,吓得李氏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娘,媳妇不敢,媳妇不是那个意思。” “哼,不敢?我看你敢得很。我这还没死呢,咋?你就想着当家做主了。” 李氏摇着头,苦苦哭诉:“娘,你听我说。玥儿已经那样了,现在我只剩婉儿这么一个姑娘了,将来我不盼她大富大贵,只愿她嫁个平头百姓安安稳稳过一辈子。娘,我求你不要卖了她?” 计婆子盛气凌人地走到李氏面前:“这么说来,你是不愿意了?” 李氏死咬着嘴唇就是不松口。 “李氏我问你一句是给你面子,我们俩个老的还活着,家里大小事由不得你做主。你也别在这哭哭啼啼的了,这事你愿意就愿意,不愿意也得愿意,这丫头今日下午就得送了去。” 许是前些日子的事在李氏脑海里闪过,她的心里猛然升起一股力气,很是果断地拒绝道:“娘,这件事我不同意。” “你还有脸不同意了?你不听我的话,就是违背婆母,就是忤逆不孝。你信不信我马上休了你,把你赶出林家,这丫头我还照买不误。”计婆子脸上满是得意的笑容。 这番话就像把李氏的筋给抽走了,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一想到女儿要卖去做当丫鬟,那脸色变得煞白一片,上下的牙齿不禁战栗了起来。 不,她不能被赶出去……如果自己走了……婉儿就任由他们宰割了,还有小远…… 于是她立马朝着一旁老神在在的林老头跪了下去,泪如雨下:“爹,求你给婉儿一条生路吧!如松要知道,在地下会不安心的。呜呜……” 别看平日里计婆子在家飞扬跋扈,一副说一不二的样子,要说能对付她的人还真有,那就是林老头。 不过林老头为人古板,又好面子,通常不爱管家里这些鸡毛蒜皮的琐事,更何况计婆子虽是蛮横刻薄了些,但这么多年下来,家里也算是打理得井井有条,省了他不少事。所以但凡没有啥大事,他也不愿意去插手。 “放你娘的狗屁。如松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肉,别说他死了,他就是活着站在我面前,我说的他还敢不听。罢了,罢了,你这种不懂事的媳妇我家要不起,如柏你现在就去写了休书,让这个女人给我滚出林家!” 这下林老头倒真有些不忍了,毕竟这二媳妇十分勤快能干,家里地里都是一把好手,真能抵上一个壮劳力。 “咳咳……” 他清了清嗓子,正要打个圆场,耳边又响起了计婆子的话。 第9章 奴籍 “老头子,这暖香阁可是出了五十两银子买那丫头,这年头谁家丫头能卖上这个价格,过了这村可就没了这店了。再说每月还有二百文工钱,这又是一笔。将来要是挂了牌,那我们家可就种了棵摇钱树了。” “老婆子,那暖香楼可不是什么正经地方,要是被人知道我们把婉丫头卖到那里,非得指着咱们家脊梁骨骂。” “切,那丫头才八岁能干啥?我们就说是去给阁里的姑娘当丫鬟使。等过了几年,大家也就忘了这回事。” “这事再让我想想!”林老头还是有些犹豫,毕竟这可是关乎到家里的名声。 “想,想,想,想要是能想出银子来,我老婆子就睡他个十天半月的。眼瞅着如柏翻春就要下场了,这哪哪都要用银子。家里啥情况你不晓得?行,我也懒得跟你在这扯嘴,倒显得我是那心狠手辣的奶奶。我这就跟如柏讲去,让他别读书了回家种地。这下总合了你的心意吧!” “我哪说不让如柏读书了?我老头子地里田间忙个不停是为了啥?你不懂!只是这事还得商量商量,这要是传出去了,我们在村里可就真抬不起头了。” “阿呸,我自家孙女想卖就卖,谁敢乱嚼舌根子,我老婆子一剪刀剪了他。再说这年头卖儿卖女哪个村子没发生过。要真遇到那荒年间,媳妇老娘都有人卖的。你要真怕被人指点,我也想了个法子,就说她被我大哥家的泉哥儿要去当女儿了。” 这计婆子娘家大侄子一连生了五个儿子,一直想要个女娃,可不管如何努力就是没得。从姑家讨个女儿去养,这倒是说得过去。毕竟在这古代女娃儿不值钱,常常被送人养。 “可是……” “老头子其他事我依你,可这是影响如柏前程的事,你要敢扯后腿,我可一千个、一万个不答应。”计婆子虎视眈眈地看着。 “哎,这家非得给你这老婆子搅散咯。这事你也别吵吵,好生跟老二媳妇说说。再有以后从丫头月钱里拿出半吊给她。”想到林如柏,林老头最终还是妥协了。 说到底,这孙女哪有儿子重要呀! “都是一家人给啥钱?她李氏吃我的,住我的,有脸拿那钱吗?”计婆子见林老头答应了,立马兴奋得跟只大马猴似的。 “哎!”只剩下林老头一声长长地叹息。 话犹在耳,现在面对儿媳妇的跪求,林老头一个头两个大。正想着怎么开口,计婆子接过了话头,着实让他松了口气。 “李氏这事你求谁都没用,看在你这么多年来还算本分上,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要听话,我林家给你留口饭吃。你若再啰嗦,你这就拿了休书滚出我林家的门。” 李氏赶紧看向林老头,见对方兀自抽着旱烟也不看过来,只觉没了希望,面如死灰地嘶吼道:“爹,娘你们这是要逼死我呀!” “谁逼你了?这泼天大的好事别人都抢着去,就你拎不清。再说这丫头去了哪里,不还是你丫头,敢不认你?你现在做出这番样子是给谁看?你要死就死外头去,别脏了我家的地。” 这一句句话极其诛心,李氏整个人如风中残叶,摇摇欲坠。 这时一个温温软软的小手握住了她的手:“娘,你别跟他们吵了。这就是群披着羊皮的狼。他们要是讲理,也不会有今天的事了。接下来我跟他们说吧。”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竟莫名地让李氏的心安定了几分,连八岁的女儿都能看出这伙人的嘴脸,自己这么多年看来真是白活了。 “爷,奶,你们还没问过我愿不愿意呢。”林婉儿这话说得极轻极慢,却没有半点温度,倒把几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众人看着林婉儿笑盈盈地站在那里,可说不出为何,她那笑让人很不舒服,就像自己被人扒光看去了。 “去,去。”计婆子像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大人说话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插什么嘴,没得规矩。” “好笑了,奶你都要卖我了,还不容许我说句话。”林婉儿就那么笔直地站着,那双大大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计婆子,让对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有什么好说的,这事我已经与你娘商量好了,你去收拾收拾,合着人也要来了。” “奶,你这叫跟我娘商量?我娘是你儿媳,不是你家的仆人。你们自己看看,我娘都被你们都欺负成什么样了?”林婉儿语气陡然拔高,“我今天还把话放这里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你们把我逼急了,我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大不了……” “你个死丫崽子想干什么?” 林婉儿朝众人看了眼,轻飘飘地说道:“大不了我一把火点了这里,大家来个一拍两散。” 众人顿时被这话骇住了。 计婆子气得脸都绿了:“你个死丫头还敢威胁我们,有种你就点火去呀!我还偏偏告诉你,那定金我都收了,你能拿我怎样?”计婆子趾高气扬地看着二房几人,这白花花的五十两银子说什么也不放手。 林婉儿不怒反笑,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她早就理清楚了:“奶,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若把我卖了,就是你亲手害的我小叔当不上官!” 计婆子“霍”地一下坐了起来:“呸呸呸,你个乌鸦嘴。”接着双手合十朝四周拜了拜,“神佛莫怪,小孩子嘴多不算数。” 拜完菩萨神仙后,她指着林婉儿:“你满嘴喷粪呢,老娘我卖的是你,好生扯到你小叔身上做啥!” 林婉儿也不理他,看向一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林如柏:“小叔,你应该熟读我朝《大楚律》吧?” “啊……哦!”被问到的林如柏顿时一愣,不知道这丫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按《大楚律》,凡一家中祖、父、叔、侄等近亲者中,倘有倡优皂吏者不可出仕。爷奶,现在我们可还没分家呢,是一家人。如果我入了奴籍,小叔可就没法参加科考了。当然如果瞒着不说也行,一旦被发现也就革除功名,终身不能再考,顺便再坐个三年牢吧。” 为何林婉儿对《大楚律》如此熟悉,这还得感谢林如松。 卧床几年,林如松闲来无事,把那厚厚一本《大楚律》给林婉儿讲了个明明白白。林婉儿那时年纪虽小,但也记了个七七八八。这两日又稍微翻看了一下,也就清楚了。 话音刚落,满堂静得只剩呼吸之声。 “如果我入了奴籍,小叔就可就没法科考了。当然如果瞒着不说也行,一旦被发现也就革除功名,终身不能再考,顺便再坐个三年牢吧……”林如柏脑中回荡着这句话,整个人就像见了鬼似的,一张脸白得没半点血色。 计婆子还有些不信,拽着林如柏的手嚷着:“你个死丫头胡咧咧什么,别以为识得几个字就敢来蒙我们。如柏,你说说可有这事?” 林如柏读了这么多年书,自是知道林婉儿讲的是真是假。他又惊又惧,很是生气地甩开计婆子的手:“娘,看你干得好事,这下可把我害惨了。” 林如柏亲口讲的,计婆子哪有不信,这下她也慌了神:“啊,这……这还真不能考。那……那春婆子没有说这茬……老头子,老头子,这可咋办哟?” “娘,这事是你弄出来的,你如果真害得我当不了官,我就再也不回这个家了。”说着也不顾计婆子“如柏,如柏”的叫喊,头也不回地出了堂屋。 林婉儿自然把这一幕看在眼里,心道:“自家这小叔也是个无良自私的,计婆子做这么下作的事,还不全都是为了他。临了出事了,倒把人一脚踢开,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这边计婆子知道自己会误了林如柏的前程,那真是急得团团转:“夭寿哦!这可咋办?”突然瞥到李氏几个,“都是你们几个贱人害的,这下得意了吧。如柏是你的小叔子,你的至亲,你们竟然这样害他,这心真比石头还硬。” 林婉儿可不惯着她,直接怼了回去:“奶,你真是猪八戒爬墙头——倒打一耙。明明是你卖了我,现在还反过来怪我,可着整个村子就没见过你这样的人。” 计婆子被林婉儿这一怼,索性撕破了脸,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指着天,撒起泼来:“老天爷呀,你睁眼看看,这一个个都来欺负我这老婆子……怎么不一道雷劈死这些不孝顺的……我滴老天爷呀,你快睁眼看看吧……” 林婉儿无所谓地耸耸肩,挖挖耳朵,这计婆子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耳朵都听出茧子了。 第10章 煽动 “老姐姐!” 这时院外一声叫喊,计婆子就跟见了鬼似的,顿时没了声音。 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门口,就见春妈妈带着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走了进来,心中多少有些不自在。 计婆子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迎了上去:“妹子,你……你咋来了?” 春妈妈甩了甩帕子:“哎哟哟,我啊就是个劳碌的命。这事呀既然定下来,我就想着早点结了。那丫头,可是调教好了?” 计婆子还在想着怎么把这事给黄了,哪有心思去听春妈妈的话,应付着地点点头。 “那就好!不然还得费我点功夫。”说着春妈妈从一旁的男人手里接过包袱,放在桌上打了开来。 众人看去,只见是四锭白花花的银子。林如槐夫妇俩立马两眼放光,情不自禁地咽了老大一口口水。 “老姐姐,先前我已给了你十两银子定钱,这是剩下的四十两银子,你点点。”说着看向一旁站着的林婉儿,“丫头你也甭收拾了,那楼里什么都不缺,这就跟妈妈走吧。” 眼看人就要被带走了,计婆子哪里还顾得上银子,急忙挡在林婉儿面前,赔着笑脸道:“大妹子,要不……要不这事咱们再商量商量。” “咋?”春妈妈那笑意瞬间退去,眉头竖得老高:“老姐姐,我这银子都给了,可不兴反悔的。” 自从知道林婉儿入了奴籍会影响宝贝儿子科考,计婆子肠子都悔青了,只能拱手作揖地哀求道:“大妹子,这……这我也不知道卖这丫头去楼里会影响到我家如柏以后当官呀,不然给我一百两金子,我也不做这笔买卖呀!这样,我把钱还你,咱这买卖就算了吧。” 春妈妈能在暖香阁做到管事妈妈,那也是见惯大风大浪的人物。只见她满脸寒霜地一拍桌子,吓得几人心一跳。 林老头作为一家之主,也知道这时候该自己出面了,于是朝春妈妈拱了拱手:“春妈妈,这老婆子不懂事背着家里做下了这事,都怪老汉我没管好,还望见谅。实在是老汉小儿明年春上就要下场了,这丫头卖不得呀!” 春妈妈还未答话,一旁的大汉一脚踹翻一条椅子:“老头,这定金都给了,哪有把人给退回去的道理?这事就是闹去衙门里,这笔买卖也跑不了了。” 另一个大汉也不闲着,端起桌上的菜碗“噼里啪啦”地砸了一地。 “别砸了,别砸了,我的碗啊!”计婆子拍腿跳脚的! “我可顾不得你家谁要为官做宰的,今日这丫头我必须带走。”春妈妈使了个眼色,两个男人就准备上前拉人。 一番动静下来,众人脸上又惊又惧,都不敢再阻止了,李氏更是面无血色。 她急忙爬过去抱住春妈妈的大腿:“这位夫人你行行好,放过我家婉儿吧,她才八岁,那丫鬟的活计也做不来的。” “丫鬟?”春妈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意味深长地看着计婆子:“这么标致的丫头我可舍不得让她做那些粗活。怎么你婆婆没告诉你我暖香阁是干什么的吗?” 计婆子见李氏看来,眼神有些躲闪。 “也罢,老婆子就好好与你说道说道。要说我这暖香阁可是县里头最大的青楼,里面的姑娘各个锦衣玉食,穿金戴银的,日子过得不比那富家小姐差。她可不是做丫鬟反而有丫鬟伺候着呢。”春妈妈说得轻描淡写的,听的人却神色各异。 “青楼!” 李氏只觉五雷轰顶,她见众人没有半分惊讶,可见都是知道的,合着都瞒着她呢! “你们……你们好狠呀!”登时一股鲜甜涌上喉咙,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娘!”林婉儿赶紧过去把人扶住,摸了摸鼻息,好在只是晕了过去。 林荷花也没管计婆子吃人的眼神,赶紧跑过去帮忙,把李氏抱在自己怀里。 林婉儿感激地看了眼林荷花,又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林文远低声说道:“快出去找村长。” 林文远趁着大家都没注意自己,悄悄出了堂屋。 林婉儿来到春妈妈面前,神色从容地说道:“春妈妈,你请回吧,我是不会跟你走的。” “小丫头,这可由不得你!”说着又给那两个男人使了个眼色,两人立马朝林婉儿伸出手。 林婉儿“刷”地掀起衣服下摆,拿出一把刀锋铮亮的菜刀。 俗话说的好“武功再高,也怕菜刀!” 计婆子和小计氏两婆媳见了菜刀,吓得尖叫一声躲得老远,两个男人也顿时停住了脚步。 春妈妈饶有兴趣地看着:“哟,我倒没看出来,你小小年纪还有几分血性。看来前几日的种种都是你装的吧,不错,是个机灵的姑娘。不过你恐怕忘了,我春妈妈最会调教贞洁烈女了。”说着一挥手:“上,我量那丫头不敢砍!” 两人对视了一眼,朝着林婉儿走去。可才堪堪走了半步,一阵刀风就呼的一声掠过,吓得两人赶紧往后退了一步。 “春妈妈,这丫头是真砍。”一男人心有余悸地说着,刚才那一刀从他腰间掠过,差一点他家就绝后了。 “没用的东西,一个小丫头片子也搞不定,给老娘我滚一边去。”说完看着林婉儿,“丫头你是个聪明人,可知得罪我暖香阁,会有什么后果!” 林婉儿屈指弹了弹菜刀,“叮咚”作响:“那我可不管。再糟能糟过被拉去做妓子吗?我劝你们赶紧走,否则后果自负。” “哦?丫头,你年纪不大口气倒有些大!老生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让我们后果自负,难不成你还真敢砍死我们几个?”春妈妈打心眼里不信小丫头敢砍自己。 林婉儿拿着菜刀指着几人,慢条斯理地说道:“你还真别不信,我就算把你们砍了也白砍。按我《大楚律》私闯民宅者,视为盗贼,杖八十,刺字徒千里;再有逼良为娼者,杖一百,囚五年。春妈妈,你说你有几个屁股够打?” 林婉儿把这律法说得极为清楚,特别是那刑罚数量,每个字都咬得极重。 春妈妈一张老脸立马阴晴不定,心道:好厉害的嘴皮子!看来这丫头是个硬茬,得使点手段了。 好半晌,她才拍了拍巴掌:“好,好,想不到这穷乡僻壤还真出了只百灵鸟。丫头你这牙尖嘴利,就不怕给自己遭祸吗!” 林婉儿毫不畏惧地回瞪了过去。 春妈妈突然凑近前去,低声喝道:“丫头,我暖香阁的手段可不止这些。你说这月黑天高,你娘和弟弟要出点意外也是难免的,我想你是个聪明人自是懂我的意思。” 她算是看准了,这丫头和计婆子根本就不是一路人,眼里只有李氏和弟弟,所以直接拿捏她的“七寸”。这种事她在阁里见惯了,最后多少人还不是为了家里乖乖就范。 林婉儿听着这话里满满的威胁,并没有害怕。反而仔细地打量了下那张满是褶子的老脸,咧嘴一笑:“春妈妈,今日这阵仗闹得这么大,你觉得暖香阁还可以一手遮天?” 她指了指外面已经在探头打听的村民,大声喊道:“各位叔伯婶子,快来看呀,这位是县里暖香阁的春妈妈,她私闯民宅要强迫把我买走。我家不愿意,她就想动手抢人呀!” 围观的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这婆子咋这么横,青天白日的就敢上门抢人?” “嘘,小声点,她可是暖香阁的管事妈妈。那暖香阁上下都有人,可不好惹!” “我怕他个球,敢来我泉水村绑人,是当我泉水村没人了吗!” “快,快去叫村长,有人来我泉水村闹事了。” 要说这古代宗族力量那是不可小觑的。就说这小族小姓的合起伙来闹事,连县太爷都得给三分薄面。这要是那些京里头的百年世族闹事,皇帝老儿都得头痛。 果然春妈妈三人看院外的人越聚越多,那脸色也是变了又变。 林婉儿趁这个机会,早就把眼睛揉得通红,带着哭腔说道:“叔伯婶子们,你们也都知道这暖香阁是干什么的?那是个把好好的闺女往火坑里推的地方呀!这又不是灾荒年头,谁家愿意把儿女送去呀?” 院门口再次一片哗然。 “啊呸,那么个肮脏的地方来的人哟,也敢进我泉水村,别坏了我们村的风水!”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呀!” “呀呀个呸的,这就是群吃人不吐骨头的东西,快把她们赶出去。” “丫头,你别怕,他们要敢动你一根手指头,大叔我拧断她的胳膊。” 林婉儿看群情激奋,继续哭诉道:“我家也知道她们暖香阁在这县里手眼通天,但我爹一辈子清正做人,要是知道她姑娘受了这般侮辱,在地下也不得安生呀!” 把林如松搬出来,也是林婉儿深思熟虑后定下的一环,谁叫自己得罪的是县里最大的青楼。 毕竟这林如松还是能借几分力。他可是近十年来泉水村唯一的秀才,生前待人很是客气,从不托大。村里但凡有事求到,也定会施以援手,所以人缘很好,只是可惜死的太早。 “丫头,你爹可是头名秀才,那可是见了县太爷都可以不跪的呀!他要活着,这些牛鬼蛇神谁敢打你主意。不过你放心,你爹死了,叔伯们今天帮你撑腰。”受过林如松恩惠的人立马大声嚷嚷,引来一片应和声。 “婉儿谢过各位叔伯婶子!婉儿知道得罪了他们,肯定会遭报复,可咱们这乡下人家谁斗得过他们,所以也不敢牵连大家,只是请各位叔伯婶子到时做个见证。如果我家最近有人伤了、残了,就一定是她暖香阁干的。他日闹上衙门里,还请各位能站出一步说话!” 说着,林婉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众人听了,纷纷嚷着:“丫头你放心,他们暖香阁敢使下三滥的手段,叔(婶)帮你作证。” 第11章 尿壶碎了 林婉儿一番话说完,再次让整个林家都安静了下来,计婆子更是像看妖怪一样盯着她。 那个粗笨莽撞的疯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伶俐了。如果刚刚搬出律法来说事,还能说是这丫头从小跟着父亲识字读书的原因,可现在一步步把春妈妈的阴谋诡计戳穿了,还逼到绝境,靠得就不只是耍耍嘴皮子了! “丫头,你……你别逼人太甚!”春妈妈见林婉儿把话说得滴水不漏,气得咬碎了一口银牙,“你可记住咱们日子长着呢!” 这丫头明的暗的都讲了出来,现在就是给自己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动手了。不过以后的事谁说的清楚,他日若是这丫头落在自己手里,非好好收拾她一顿不可。 “打住!春妈妈,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找的人可不是我?我也只是个受害者而已。喏,始作俑者还站在那里笑呢!” 春妈妈朝着林婉儿所指看去,计婆子正笑得跟朵花似的,不由得啐了口,心里把计婆子问候了个遍。 计婆子见春妈妈看来,赶紧耷拉下眼皮,嘴里碎碎念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眼看着外面人越来越多,春妈妈也怕闹出事来,“小丫头,看来是妈妈我小瞧你了。这事咱没完。” 说着一挥手带着两个男人往院外走去。 计婆子看着桌上未带走的银子眼珠子“咕噜咕噜”地转,正想上前揽进怀里,一个大汉径直走进来把银子拿走了。 顿时她一张脸拉得老长,可又想起春妈妈先前给的十两定银还在自个怀里,又不由得乐了起来,心里嘀咕着:“阿弥陀佛,快走快走,走了就不要回来了,不要回来。” 可是她的祈祷老天爷并没听到,很快那大汉又回来了一趟,把计婆子身上的定金也给取走了,这下可把她气得半死。 最终这场闹剧就在春妈妈灰溜溜地逃走中结束了,李氏也被林荷花和林婉儿合力抬回了屋子。 二房屋里,李氏躺在床上,额上全是冷汗,眉眼间是散不去的忧愁,口中不停地呼喊着:“婉儿,婉儿……” 林婉儿只能一边给她擦着汗,一边握着她的手。许是血脉相连,李氏这才平静了几分。 这还是林婉儿第一次细细打量李氏。 只见姣好的脸上苍白一片,眼下是浓浓的疲倦。身子更是瘦削,襦裙穿在身上,像套在竹竿上,显得空空荡荡。因为长期田里屋里做事,手心全是硬邦邦的茧子,指头上全是大大小小的口子…… 看着看着,林婉儿想起那夜李氏从坟堆里把自己背出来,心头不由得一酸。自个儿从小跟着爷爷奶奶长大,从未没感受过母爱,但在这一世她却有了母亲的牵挂,真好。 一直到掌灯时分,李氏才悠悠醒来。 看到林婉儿的一瞬间,李氏抱着她大哭了起来:“婉儿,你还在,娘以为你已经被他们带走了。是娘没用,护不住你。”林婉儿安慰道:“娘,没事了,她们不敢再来了。” “真的?” “嗯!”为了打消李氏的疑虑,林婉儿把白天的事又说了一遍。 李氏这才放下心来:“当初你爹成天教你识字看书,娘还跟他抱怨过,总想着姑娘家家的要多学学针织女红之类的,现在看来,这读书是真真有用,难怪你爹这一辈子都耗在了这上头。只可惜你爹早早没了!”说到这,李氏又是泪眼模糊。 “娘,爹没了,你还有我们呢!” “对,娘还有你们几个。”李氏把他们两个搂在怀里,“以后呀,娘要好好护住你们几个,看着你们好好长大。” 经了这么几件事,李氏心里清明了很多,她不再像以往一样逆来顺受,只会埋头干活,慢慢地为了孩子,为了自己的家开始与上房抗争了起来! 林婉儿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女本柔弱,为母则刚! 卖人这事泡汤后,计婆子就病了,成天躺在床上“哎哟哎哟”地叫唤,一会儿说脑袋疼,一会儿又说心口闷,反正哪哪都不正常,哪哪都是病。 郎中来看了好几趟,又是观舌,又是把脉,愣是没发觉什么毛病。可看计婆子虎着一张老脸,只能说她是肝火太旺,下了几幅清心降火的药,并嘱咐静养几日。 这下好了,有了大夫的交代,计婆子更是把个婆婆的款摆得足足的,成天吆五喝六地指挥两个儿媳妇干活,忙得跟个陀螺似的。往往大半天下来,两人水都喝不上一口。 小计氏也是个心思多的,看这样可不行,赶紧凑到计婆子耳边言语了几句。很快计婆子就把一腔的怒气全撒在了二房几人身上。 特别是李氏,那真是恨不得往死里折腾,打骂就算正常,关键是这婆子不干人事。 一会儿三更半夜说肚子饿了,硬是把李氏叫来做鸡蛋羹,一会儿又说腰疼,让李氏过来捏捏推推,一会儿又说早餐想吃豆花,让李氏天没亮就去磨豆子……要不是碍着林老头还在,恨不得把李氏拴在床边。 这李氏白天黑夜连轴转,没过几天,本就单薄的她更是瘦了一圈,那下巴尖得跟锥子似的。 看着自家娘眼睛都熬得陷了进去,眼下一片青黑,林婉儿又是心疼又是生气,连劝了好几次,李氏都是摇头。 她可以为了孩子去与计婆子抗争,可这婆母生病了,儿媳妇伺候是天经地义的。若是不管不顾,传出去非得被唾沫星子给淹死。。 林婉儿想了几宿都没啥好主意,眼见着嘴里都急出火泡了。 这不,计婆子又开始作妖了。 她中气十足地把头探出窗户,朝着二房的方向喊到:“老二媳妇,我那尿壶满了,快帮我倒了去。记得用草木灰多淘腾几遍,我闻不得那尿骚味。” “闻不得尿骚味?就你那尿壶十天半都不洗一次,那味道十里外都能闻到,还有脸说!”林婉儿心里诽谤着。 李氏赶紧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只觉那脑袋一阵发沉,脚下软得就跟踩了棉花似的直接倒了下去。 得亏林婉儿就在身边,赶紧捞住了她。可一个八岁的女娃哪里扶得住一个成年人,于是两人“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等林婉儿和林文远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李氏给拉上了床,却发现李氏已经睡着了。 “姐,娘……娘,她没事吧?”林文远担忧地看着自家娘亲。 林婉儿给李氏掖了掖被角,看着她满脸的疲倦与郁色,神色凝重地说:“娘没啥大事,就是太累了,让她好好睡一觉就好了。” “可奶那还等着呢?” “没事,她不是要人伺候吗,我就给她伺候个够!” 这边计婆子左等右等也不见李氏来,不由地来了火气,拔高了声音:“李氏,你是耳朵聋了吗,我唤你半天没反应。怎么还得我这个病了的老婆子自己去洗尿壶?好呀,我这就坐在院门口好好数叨数叨这事!平日里惯会装出一副孝顺的样子……” 正骂着,林婉儿进了屋子。 这计婆子和林老头的屋子,印象中是林婉儿头一次进。 与二房相比,这屋子很是宽敞。因坐北朝南,屋里也是暖和亮堂。最里面靠墙的是一张黑色雕花的架子床,四周还挂着墨色的床帏。一侧立着个红漆大木柜,那铜把手擦得铮亮,另一侧放着一张矮桌,上面摆了些瓶瓶罐罐。 这计婆子虽一大把年纪了,平日里仗着自己住着大瓦房,家里又有水田,自视高了村里的婆子一截,所以也爱学城里人涂个脂,抹个粉的。想来这桌子就是她的梳妆台吧! 正中是一张施了清漆的柳木桌,上面摆了个茶壶和几个杯子。再有就是靠门口有几个大箩筐,上头均盖着簸箕,想来是盛着米粮之类的。 这屋里摆设虽然谈不上多贵重,但跟林婉儿家破床烂桌一比,已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此刻计婆子正靠在一个大枕头上,手里捧着一盘枣干,看林婉儿看来,赶紧塞进了被子里。 “死丫头,你来干嘛,你娘呢?” 林婉儿看计婆子面色红润,哪有半点病恹恹的样子,心里不由得鄙夷了一顿。 她故意抹了抹眼睛:“奶,我娘刚才晕倒了,你快去请个郎中看看吧!” “啊呸!”计婆子往地上吐了口浓痰,“就你娘那三两重的骨头,也配请郎中来。得得,我老婆子算是看明白了,这一个个不想伺候我这个病婆子,都跟我玩着心眼呢!” “奶,我真没骗你,我娘真晕倒了,你不信去看看!”林婉儿都要“急哭”了。 “我倒要去啐她一口,这婆婆病了媳妇儿还躺在床上躲懒,这是哪家的道理。”计婆子一骨碌就要爬下床,可想到自己正病着呢,又连忙躺了下去“哎哟哎哟”地叫了起来。 “奶,我娘病了,要不让我来伺候你吧!” 听了这话,计婆子也不“哎哟”了,上下瞅着林婉儿:“死丫头你是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呀,就你个半大点的孩子也敢寻思着照顾人。” “奶,你放心,我机灵着呢!以前我爹病了娘去忙了,都是我在屋里照顾着。还有你看春妈妈那么厉害的人都被我赶跑了!” 计婆子一想也是,就凭这丫头用嘴皮子把春妈妈赶跑这事,就不是个笨的。于是半信半疑地点点头:“那你先过来给我掐个肩吧。这上了年纪就是不行,这才躺了几天呀,这肩就酸得不成样子了……记得细细地掐,用点力道。” 林婉儿眨眨眼睛,撸起了袖子:“奶,我可掐咯!” “掐就掐,废话咋那么多!”计婆子瞪了过来。 可还没三秒钟,计婆子杀猪般的叫声就传遍了院子:“啊呀,你要痛死我吗!” 屋内,计婆子一边龇牙咧嘴地揉着肩膀,一边挥手就朝林婉儿扇去。 林婉儿赶紧跳开:“奶,明明是你让我掐的,这下又来打我,你也太不讲理了吧!” “讲理?老娘的手就是理。你个死丫头在这等着我呢,你别跑,看我不扇死你!”说着爬下床,拿着鞋子就朝林婉儿追去。 林婉儿左躲右散,看到墙角的尿壶就故意往那边退去。 计婆子堵了上来,正以为可以好好教训这个臭丫头,不料林婉儿直接从她腋下钻了过去,计婆子一下跑空了,脚直接踩中了尿壶。 那尿壶翻了个身,“哐当”一声磕成了几瓣,满满一壶尿流了一地,登时一股骚臭味弥漫了整个屋子。 第12章 我可太聪明了 “哎哟,我的尿壶呀!这还是上个月才买的,花了我二十文钱呀。你个败家子哟。”计婆子这下是真红眼了,那心一抽一抽地疼。 可林婉儿早就捂着鼻子逃到了门外:“奶,那尿壶明明是你自个儿踩碎的,也来怪我!” “死丫头,你还嘴硬,你要站在那里给我打,它怎么会碎。”说着随手把那只鞋子扔了出去。 林婉儿简直被计婆子的不要脸给惊住了。 林老头刚进屋,迎面就飞来一只臭烘烘的布鞋,正砸中鼻梁,疼得他两眼冒金星,后又熏得直打了个喷嚏。 “老婆子,你这又是闹哪出?”林老头指着布鞋,揉着红肿的鼻头,有些生气地问道。 计婆子见砸错了人,有些心虚地瞪着林婉儿:“你问那个小畜生。” 林婉儿早趁两人不注意,揉红了双眼,带着哭腔说道:“爷,我给奶掐肩,她让我力气重点,然后又说我掐痛了她。她来打我,自个把尿壶给踩碎了,呜呜……这也怪我……” 林老头听了这话,白了计婆子一眼:“老婆子,算了吧,这丫头也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我看她就是有意的,这一个个都恨不得我老婆子立马死了就好。”她还欲上去打人,不料林婉儿像只受惊的兔子似的一撒腿就往院门口跑去。 “奶,你别打我,我再也不敢了!救命啊!”林婉儿故意大声地嚎着嚷着。 林老头见人马上就要跑出院子了,心下一紧:“不好!”赶紧追了出去喊道:“婉丫头快回来,爷保证你奶不会打你!” 开玩笑,这丫头要是出去吼个几嗓子,保准第二天自家就会成为全村的笑话。 “真的?”林婉儿泪眼朦胧地看去。 “爷几时骗过你个小丫头?快回家来。” 这倒是真话!林老头这人虽说古板偏心认死理,但答应的事倒也说到做到。 “可我娘累晕了,还得我去伺候奶,到时说不定我还得挨打。”林婉儿趁机提醒林老头。 林老头顿时思索了起来。 这几天老婆子可着劲折腾老二媳妇,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来这次卖人的事,林婉儿那丫头虽没有明说是自家卖了她,但引来青楼婆子上门,多少损了些自家的面子,计婆子这样做也算给二房一个惩罚;二来这婆婆管教媳妇天经地义,更何况对方还是个寡媳,自己作为公公插手多有不妥。 可现在儿媳妇被累倒了,事情性质就不一样了。这要传出去,家里必定会被挂个刻薄狠心的名头。 “罢了,罢了,你奶也好的差不多了,你娘就不用来伺候了,你快回来吧!” “哎呀,爷你可真好,我待会就去村口跟那些婶子伯母们说你是全村最体贴小辈的爷爷了!”林婉儿就等着这句话呢,立马屁颠屁颠地进了院子。 这马屁一拍,林老头心里头乐呵呵的。 见林婉儿进了院子,计婆子就拎着根烧火棍风风火火地跑来教训她。 林婉儿赶紧朝林老头喊了声:“爷。” 林老头果然上前拦着:“老婆子,你个当奶奶的为了这点事打她,传出去也不好听,算了吧。” “不行!这丫头就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她不是爱跑吗?今天我非得敲断她的腿,看她怎么跑!” “敲断谁的腿,她难道不是如松的闺女?不是你的孙女?你就非得把这么芝麻绿豆大的事闹大了,大家脸上才好看是吧!”林老头看计婆子当面抹了自己的面子,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啊呸,我才没有这么个四六不分的孙女。” 计婆子还想上前,林老头直接抓着棍子一头把计婆子拽了过来:“咋?我说话不管用?我看你就是太闲的,非得把这家搅得闹哄哄的!” “老头子,你……” 见林老头已是板着脸,冷冷地看着自己。计婆子立马喉咙里像塞了团草,只能把要说的话给咽了回去,眼睁睁地看着林婉儿进了屋子。 她知道林老头平日里看似好说话,但抹他面子却很容易惹他发火。 可这计婆子哪时吃过这个亏,于是马上把这火气撒到了其他人身上。首先遭殃的就是拿着把瓜子,在院里瞎晃的小计氏。 “你个懒婆娘,成天除了吃了就是睡,那身肥肉比那圈里的猪都要多二斤。这么好的日头也不懂地把屋里头收拾收拾,就知道东家长西家短地瞎跑,我家如槐娶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还不给我去收拾屋子,等着我去呢。” 计婆子“噼里啪啦”一通骂,把个小计氏骂懵了。 直到头上重重地被柴火棍敲了一下后,她才后知后觉地捂着脑袋飞也似地跑回了屋里,喘着粗气:“这个死老婆子不知道哪里来的邪气,净往老娘头上发了。还说自己病了,这中气十足的样子就是圈里的猪都没她有精神。” 突然头上传来一阵痛,小计氏顿时皱成了苦瓜脸:“哦哟,这老不死的这下手可真重!” 于是她靠在床头揉着脑袋,揉着揉着,那眼皮又打起了架:“啊哟,这秋日太容易犯困了,不行我得先眯一会。” 正打算拿个枕头打盹,冷不丁看到窗外直挺挺地站着个人,正拉着张脸看着自己,立马吓得三魂失了两魄,尖叫了起来。 “鬼啊!” 说着把头钻进了被子里,像只母猪似的拱着。 计婆子见小计氏把自己当成鬼,鼻子都气歪了,拿着烧火棍用力一敲窗户:“李氏,你那双眼睛是被眼屎给胡了吗!” 待看清是计婆子,这才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娘,你杵那里干嘛呀?我还以为是鬼,吓我一跳,呼呼!” 计婆子黑着一张脸:“哼,我看你这平日没少编排我老婆子吧,不然这青天白日的能被我吓到。” 小计氏见自己的心思被计婆子看穿了,眼珠子飞快地转着:“娘,你是我的主心骨,老祖宗呀!这种不孝顺的事我可不敢做哟!我那是从小就胆子小,打娘家时就出过几次魂,你老又不是不知道。” 这小计氏是也是计家村的人,娘家还和计婆子娘家还有些拐着弯的亲戚关系,按辈分得叫计婆子声姑。 计婆子自然是知道小计氏小时候被吓得叫过几次魂的事,这才脸色好转了些:“哼,别跟我七扯八绕的,快起来干活,你看看这屋里乱得跟猪圈似的。” “好,好,我这就动手。”总算把这老婆子应付过去了,小计氏暗暗吁了口气。 李氏这边一觉醒来,已是夕阳落尽。 “婉儿,你咋不叫娘起来?这下可糟了,你奶那边还等着我去……” 李氏急得面红耳赤,就要穿了鞋去上房伺候。 林婉儿赶紧拉住她:“娘,娘,你别去!奶不用你伺候了。”怕她不信,立马补充道:“我爷亲口说的。” 李氏半信半疑地转过了头:“你爷真这么说的?” “那还有假?!”林婉儿叹道:自家这娘太单纯了,那计婆子明显装病,还干得这么卖力。她不知道的是对于古人来说,一个“孝”字往往能压死一个人。 听说不要伺候计婆子了,李氏也舒了口气,脸上总算有了几分笑容。这时她突然想到什么,怔怔地朝林婉儿看去,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娘,怎么了?” “婉儿,自从那次病好后,娘怎么感觉你像变了个人,要不是你这样子一丁点都没变,娘还以为你不是我怀胎十月生的呢?”李氏满脸都是疑惑。 林婉儿心下一跳,这李氏还是看出来了。虽说自己已经尽量表现得像个小孩,但春妈妈那事自己表现有些太显眼了,还是很容易让人产生怀疑的。自己现在还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看来以后是得收敛点了,有时太优秀了可不一定是个好事。电视剧里不就有很多穿越的人,到最后被人当作妖怪给架在火上烧了吗。 “娘,有个事我一直瞒着你,我想跟你说下。”卧床那几天,林婉儿已经想好了理由。 李氏点点头,不疑有他。 “那天我被扔到乱坟堆里,我看到好多鬼,他们抓住我的手和脚,要把我吃了…… “然后呢?”李氏听得心里一跳一跳的。 “然后我好像看到……看到观音菩萨了!” “啥?观音菩萨?”李氏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嗯,我记得有个舌头很长很长的鬼正要朝我脖子咬下来,这时观音菩萨出现了。那些鬼全部吓跑了,她说我是有福之人,不应该枉死,就在我脑门上轻轻点了一下。那时我就感觉脑海里一阵清明,身上也有了力气。等我醒来就看到你了……”林婉儿一本正经地说着瞎话。 难道这天底下还真有菩萨? 李氏已是呆若木鸡,她对林婉儿的话没有半点怀疑,毕竟一个八岁的孩子哪能编出这些话。 好半天她才回过神来,一脸激动地说:“是了,是了,那舌头很长的就是吊死鬼了,那坡上可不就埋了几个吊死的媳妇吗!这样说来,一定是菩萨保佑了你。你那时都磕成那样了,流了那么多血,又扔在那么个地方,娘都以为你活不了了……看来菩萨是可怜你了,给了你福报。你这丫头也不早点说,快,快跟娘磕头!”说着就拉着林婉儿地跪下,朝四方拜了拜,又磕了三个响头。 李氏嘴里还在念念有词:“信女李氏感谢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救我女儿,他日必将去庙上……” 林婉儿心里比了个“ok”,这古人最重神鬼之说,这下不会再怀疑我的身份了吧。 等跪完了,李氏紧张兮兮地把林婉儿拉到一边:“婉儿,娘跟你说这事你可要烂在肚子里,千万别出去说。”要是被人知道自己女儿有这档子事,那可就不安全了,说不得会被人抢走了。 “嗯,我晓得。娘,观音菩萨还告诉我好多好多事呢!” “哟,看来我家婉儿还真是个福宝。”李氏这下越看越觉得自家女儿就是那观音菩萨座前的玉女转世了,不然哪能有那么大的福气? 林婉儿则笑得跟狐狸似的,这算是提前打好预防针了,将来自己有些奇怪的举动,李氏也不会再怀疑了。 哎呀,我可真是太聪明了! 第13章 陈年往事 夜里,林老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海里总是浮现出那个丫头。 计婆子看自家男人跟烙饼似的折腾,不由得问道:“老头子三更半夜的,咋还不睡呢?” 林老头见计婆子醒了,干脆靠在了床架上,抽起了旱烟。 漆黑中,一点微小的火光一闪一闪。 “你这老头子,大半夜抽啥烟,没得熏人眼睛。”计婆子有些不满地扇了扇。 “老婆子,你有没有觉得婉丫头变了?” 提到那丫头,计婆子就一肚子气,于是没好气地说道:“我看那臭丫头就是被那李氏给教坏了,现在变得牙尖嘴利,没大没小的,脾气还凶得很。” “老婆子,难道你没发觉这丫头越来越像老二了?” 说话间,计婆子顿时愣住了。立马,深藏在心里的那个身影呼之欲出,她强自按了下去:“人都死了,你提他干嘛!睡了,睡了。” 林老头却看着虚无的夜色,自言自语地说道:“那眉眼,那说话的样子越来越像了,当初若松这么大时,也是这般聪明灵秀,口齿伶俐。 我还记得那年他刚上私塾,下学时一路跑回家,见了我就迫不及待地要告诉我先生教的字。当时他那脸跑得通红,却把先生课上教的东西一字不落地背了出来……” 林老头似乎陷入了沉思,那眼角全是笑意与慈爱。 计婆子心里的那个影子再也按不住了,她“霍”地坐了起来:“你这老头子是糊涂了吗?大半夜干嘛提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白白惹人心烦。” “老婆子,你嘴里不说,其实我知道你是想老二的!” 似乎是被人说破了,计婆子脸色剧变。她嘴角微微颤抖着,两眼发空地看着前方,往事一幕幕浮出了脑海。 “娘,村口来货郎了,那糖葫芦那么大一颗,我要吃糖葫芦!” “娘,今天先生又夸我背书厉害了!” “娘,我长大了只听你的话。” “娘,我考中了秀才了,你可高兴?” “娘,你放心,他日我一定给你赚个诰命回来,以后就没人敢欺负你了……” 那一句句话似乎还在耳边回荡,计婆子却已是泣不成声。 “可惜呀,如松遇了那么件事,毁了一辈子前程!”林老头极为无奈地摇了摇头,眼里全是不甘与落寞。 这林如松打小就聪明,很会读书,夫妻俩那是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了他的身上。果然在他十六岁那年不负众望,考中了头名秀才,这可是泉水村十几年来第一人呀!那段时间可以说是老两口一生中最为风光的日子。 本想着林如松可以再进一步,却不料生了变故,毁了老两口所有的希望,特别是计婆子为此一病不起。直到那算命先生来了,老两口才又活了过来,之后就把所有希望放在了幺儿林如柏身上。 提到这,计婆子已擦干了眼泪,脸上已是一片寒霜:“这都怪他自己,如果当初他听我的,不娶李氏那个贱人,后头怎么会生出那么多事。” “老婆子,说来这事也怨不得老二媳妇。”林老头想了想,终究为李氏说了句良心话。 “不怨她怨谁?要不是她用下三滥地手段勾引了若松,若松怎么会娶了他,后来又怎么会因为缺银子去刘府做事废了手。当初我大哥可是连若松去州府的银钱都备好了。我老婆子气不过呀,我掏心窝子养大的儿子就那么毁了前程,最后还得我白发人送他黑发人。”计婆子咬牙切齿地说道,脸上极其狰狞。 “老婆子,这些年你怎么对李氏难道我会不知道,可我从未说过半句话,也是想着让你把气消了。现在如松已经去了,李氏一个寡妇还带着两个孩子,过去的那些事就让它过去吧,别再为难她了。我们都是半截身子进土的人了,安安稳稳过日子吧。倘若将来如柏他有出息,我们也能做回老夫人,老太爷享享福……” “不行,我放不下。将来就算到了地底下,我也绝对不会原谅他。想我为他操劳了半辈子,恨不得把肉割给他吃。那时他下场考秀才,为了他能穿的体面,我把嫁妆当了给他扯了好布,赶了三个晚上才赶出一件襕衫……还有那…… 可他却为了一个女人一次次伤我的心,不听我的话。他答应我的,全都忘了,我恨啊!都是李氏那女人害的。”说到这,计婆子整个人都疯狂了起来,那眼神全是怨愤。 果然应了那句话“爱的越深,恨得越重”,当年林如松亲手给计婆子送去了希望,也是他亲手毁了她的希望。 “老婆子,如松已经死了!” “可那贱人还活着,这辈子我都不会让她活得痛快。” 林老头知道林如松是计婆子心病,一时半会也劝不下,只能说道:“夜深了,睡吧!” 不一会儿,屋里就安静了下来。 黑夜里,计婆子一双眼睛睁得老大,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过明显脸上多了一丝戾气。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去,转眼就到十一月底了。眼看那西风刮了一阵又一阵,早晚的气温也慢慢降了下来。 这日计婆子站在堂屋前指挥着大家忙东忙西。 “李氏你去把那芥菜疙瘩给收拾了,赶紧腌缸里去,记得那粗盐仔细点用。” “老三媳妇你去架上架子,趁这两日日头好,把那豆角再晒点,冬天也好多碗菜。” “如槐,如槐……你今儿个别出去打叶子牌了,跟你爹去把那几袋高粱米舂了,记得去王婆子家,她家比别家少收一个铜板。” “荷花你去把我房里的几床褥子拿出来晾晒了去……” 这一刻大家都似乎忘记了之前的争吵和矛盾,齐心协力地为寒冬的到来做着准备,林家院子里也算迎来了难得的平静。 可谁又知道,这一切的努力最终与林婉儿一家毫无干系。 这一日,林婉儿刚去后院打扫完鸡圈,喂了猪,那边计婆子就让她去山坡上捡柴火。 “死丫头,记得午时前捡满一篓子树枝,不然今天没得饭吃。成天就知道瞎玩,老婆子我可不养闲人。” “去山坡上!”哎呀,这可正中林婉儿的下怀。 穿来十多天了,先是卖人的事,后是计婆子生病,她一直没机会上山去看看了,现在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去山上了,哈哈,那里可是她心心念念的发家致富的宝地呀! 要说这野猪岭虽说都是崇山峻岭,外围却有好几个大大小小的山坡,算是把野猪岭和村子分割开了。 这坡上的树木虽不上野猪岭里高大,却也算葱郁,到处是灌木和低矮的乔木。平日村里人生火做饭用的柴都是去这里砍的。不过坡的另一头就连接着野猪岭了,里面多是豺狼虎豹,连积年的猎户都不常去的。 因着昨夜刮了一晚上的风,落了许多枯枝败叶,所以等林婉儿寻着记忆来到离村子最近的山坡时,发现已经有许多个小子姑娘在捡拾柴火。 看着被搂得干干净净的地面,林婉儿嘴角直抽抽。她左右看了看,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约莫走了半个来钟头,她来到另一个山坡,许是这里离村子有些远了,又靠那野猪岭有些近,所以这里很少有人来,满地都是枯枝败叶。 林婉儿开心地拿着一个竹耙把几棵松树下的树枝和松毛都耙在了一块。这松枝松毛含有油脂,引火最是好用。 正耙着耙着,脚下突然传来一阵刺痛。 “哎哟,难道踩着石头了?” 林婉儿的布鞋早就破的不成样了,补都没法补了,大拇指头处豁了个大大的口子,常常会跑进石子硌脚。 她脱下鞋子,敲了敲并没有石子。难道是?她翻过来一看,一个黑褐色的刺球出现在眼前。 “咦,这是?” 林婉儿捡起来眯着眼看了看。只见这刺球只有乒乓球大小,上头裂开一道缝,一个黑色的东西藏在里面。 她心下一惊,赶紧用树枝把刺球剥开,立马一个指甲盖大小的果子滚了出来。 第14章 捡到栗子 “哎呀,果然是锥栗子!”林婉儿惊喜地叫了出来。 这东西前世林婉儿小时候经常跟着奶奶去山里捡,炒熟后当零又香又甜,还可以和粮食一起煮很是扛饿。 她迫不及待地咬了口,里面立马露出白生生的果肉。嚼了嚼,许是落在地面已经晾晒了段日子,略微有些干硬,不过味道很是清甜。 这味道太熟悉了! “没坏!太好了,这东西可是个宝,好吃又耐饿,营养又高,我得多捡点回去,晚上吃上一把,就不会饿得睡不着了。” 这计婆子特别抠门,往年一到十二月份,林家一天就只吃两顿饭。按她的话说,这大冬天又不出去干活,猫在家里吃那么多也是浪费。 可那粥本就清汤寡水的,现在又少了一顿,大人还能熬熬,林婉儿几个小的没少被饿哭。加上她们屋里又没有火盆,所以经常冬日里几个孩子都是又饿又冷地缩在床上。实在饿得受不了,李氏就去灶房舀上一瓢热水给孩子灌灌肚子。 不过就这条件也已经赛过了村里很多人家了,听李氏说每年冬天村里都有人被冻死饿死。 林婉儿赶紧往前走了几步,又陆陆续续地在地上看到一些裂开的刺球,就赶紧把它耙到了一起。 又走了十几步,就看到一棵碗口粗的栗子树。树不是很高,叶子也早就掉得没几片了,不过树梢上还挂着许多刺球。 “啧啧,树上还有这么多栗子啊!”林婉儿激动得眼珠子都睁得溜圆,立马放下背篓,举起耙子朝着树梢打去。 一下,两下…… 只见一个个刺球像雨点似的“砰砰”往下落,吓得林婉儿左躲右闪。这要砸在头上就是个悲剧了。 几个回合后,树上的刺球就全被打了下来。 看着遍地的刺球,林婉儿心里乐开了花,也顾不上拾柴火了,赶紧把栗子从刺球里剥了出来。 在扎破无数次手指后,锥栗终于全部取了出来,装进篓子里竟然有大半篓子。林婉儿赶紧拿出几个三下五除二地剥去外壳,开心地吃了起来。 嗯,很甜,好吃。 约莫吃了二小把后,刚才还饥肠辘辘的肚子就有了几分饱意。 林婉儿摸了摸肚子,心想:今天这趟上山真是值了。看来这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山里果然没错。这还没进野猪岭就捡到这么多栗子,这要是进了里面……想到里面也许有各种药材,果子,野味,林婉儿哈喇子都要流下来了。 看着逶迤连绵的山脉,一个计划在她心中慢慢成形。 等她捡好柴火准备回家,突然想到这么明目张胆地把栗子背回去,估计半颗都吃不到自己嘴里。 “不行,不能把栗子带回去,那老婆子精得很,谁知道她会不会查看背篓。我看这地方也没什么人来,把栗子放在这里还更安全。” 想到这里,她四处看了看,发现不远处有堆大石头。于是掏出几把栗子藏在怀里,其余都藏在了石头下面。 等林婉儿“吭哧吭哧”地背着柴火回到家,果然看见计婆子早在堂屋门口等着了。见自己回来了,拉着一张老脸,重重地哼了一声。 “死丫头,你是皮痒了吧,捡篓子柴比生个孩子都慢。去了这么一上午,你说是不是偷懒玩去了。” “奶,你可太冤枉我了。你自个去瞅瞅,那山坡上人比柴还多,我这是多走了半个多时辰去另一个坡上才捡来的。”林婉儿故意装出一副气呼呼的样子。 计婆子看那丫头不像作假的样子,这才骂了句:“谅你也不敢骗我。” 林婉儿却拍拍胸脯,一脸后怕地说道,“奶,你是不知道那地方有多偏哦,我还听见了狼叫,吓死我了。” “行了,还杵在这干嘛,等着讨赏呢?老婆子我说一句你就要回上十句,看把你能的哟。记得下晌去后院把那猪圈给打扫下,没听到那猪在叫唤吗!笨得还不如头猪!” “记住了!”林婉儿没好气地应道。 计婆子很是满意林婉儿的听话,这让她有种官家老太太的气派,不由得挺了挺胸脯,继续指派道:“先把柴火拿去灶房卸了!”说着很是嫌弃地挥了挥手,却又小声嘀咕道:“个死丫头片子,怎么就没被狼给叼了去。” 林婉儿正要去灶房,“等等”计婆子突然喊住了她,因为林婉儿路过时她闻到一股栗子的香味。 接着计婆子飞快地奔来,像只老狗一样地朝着林婉儿上下的嗅了嗅,把个林婉儿吓了一跳。接着她又伸手在篓子里摸了几遍,可没有任何发现。 “去吧!”她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心里却嘀咕着:“奇怪了,明明闻到了一股栗子味,难道是嘴馋了。嗯,上次老大送来的栗子糕还有几块,我得去吃点垫垫肚子。” 林婉儿长长地吁了口气:“这老太婆真是又精又抠,周扒皮看到她都得喊声祖师奶奶了。还好那栗子没放篓子里。” 不一会儿,李氏就领了午饭回到屋里。 说是午饭跟猪食真没什么区别。 三碗薄得能见影子的黍米野菜粥。现在入冬了,野菜已经老得啃不动了,但依然占了粥的一半。至于菜吗,计婆子他们桌上倒有,可你要敢去夹,非骂个屁滚尿流。 林婉儿捞着没几粒米的粥,抱怨着:“娘,奶也太抠门了。才收了那么几十担的秋粮,也不肯多下几粒米。” 李氏闻言,停下了筷子,叹了口气:“你奶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一粒米都数的清清楚楚。明年春上,你小叔要下场考秀才,需要一大笔银钱,那米全卖了都不知道够不够。” “哼,就我小叔那样保准考不上。我在后院喂鸡,每次路过他窗前,见他都是趴在那里睡觉。白的浪费那么多米粮银钱……” 还未说完,李氏就变了脸色,赶紧上前捂住林婉儿的嘴:“你可别瞎说,这话被你奶听到了,非得扒了你的皮。明白没?” “恩恩……”林婉儿含含糊糊地点头。 李氏这才松手。 林婉儿赶紧大口大口呼吸了两口:“娘,你快捂死我了。” 李氏很是歉意地看去:“婉儿,你小叔就是你奶的心肝肉,以后离他远点。” “娘,你放心,我小叔这人很不地道,打死我也不去亲近他。”林婉儿漫不经心地用筷子捞着粥,那野菜碰都没碰。 李氏赶紧朝窗外看了看,好在这个时候大家都在吃饭,院里没人。 “别乱说,你奶知道又得闹腾了。” 林婉儿可管不了那么多,放下筷子,像倒豆子似的把话一股脑地说了出来:“娘,我说的是实话。你看咱奶对他多好,吃的穿的用的都紧着他。 听三婶说上次叔要去参加啥诗会,奶可是给了二两银子呢,还特意给他做了一身新衣裳,真是全家勒紧裤腰带,就好了他一个。但你看我奶卖我那次,一听说会影响到自己就翻脸不认人,跑得比兔子还快。爹说过,这种人最是见利忘义。” 一番话说得又急又快又清楚,倒把李氏给说愣了。 她本想说林婉儿几句,可仔细品了品,确又都是实打实的事,不由得苦笑道:“婉儿,这话可不兴到外面说去。说来我刚嫁到林家时,你小叔才跟你差不多大,也很聪慧可爱,最是粘你爹,每天缠着他讲故事。 那时你奶生你小姑伤了身子,在床上躺了二年,我还带过他一段日子。后来你爹病了后,你三叔又是个不喜读书的,你爷奶就把所有的希望放在了你小叔身上了。也就那么几年时间,他那性子倒变得越来越孤拐了,哎……” “说来说去,还不是我爷奶给惯的!你看着吧,小叔就是要天上的月亮,我奶也得给他摘下来。”林婉儿十分鄙夷地撇撇嘴。 “你爷奶这辈子呀,省吃俭用,累死累活的,可不就指望着你小叔将来做官光宗耀祖,自个也能当回官家老太爷,老太太呢!” 想了想,李氏干脆说开了,“其实你爹也不想和他们搅和在一起,还在世的时候就想分开过的,可你爷奶死攥着不分家。说是你叔他日当官了,我们也好沾沾光呢!其实内里大家都有明白。” 明眼人都知道,林老头不肯分家无非就是绑着一家人供林如柏读书呢! “切,谁要沾他光了,他就是当了宰相,我也不稀罕。娘,那你愿意分出来吗?”林婉儿认真地盯着李氏看。 这林如柏就是一只自私自利的寄生虫,吸着全家人的血。若不早点摆脱了他,迟早有天连皮带肉被他给吞了。 李氏眉头立马笼上一缕忧愁:“婉儿,娘知道你的心意,可这分家你爷奶绝对不许的。再说分了家我们去哪呀?眼瞅着这冬天就来了,没房没粮的怎么活下去。” 林婉儿心头一喜,从李氏这话里可见她是愿意分家的。她有这份心,就已经让林婉儿斗志昂扬了。 林婉儿就怕自己剃头担子一头热,那可就不好办了!总不能只把自己分出去吧,这么大逆不道的事估计得被人用唾沫淹死。 “娘你放心,就算分出来我也保证能让你过上好日子。” “你这丫头惯会说胡话,你才多大就敢夸这海口。这过日子可不简单,柴米油盐,衣食住行,人情往来哪个少得了?” “娘,你忘啦?我是有福气的人哟!” 李氏立马想起林婉儿说得那事,不禁一笑:“好,好,好,那我就等着享我闺女的福咯。赶紧吃吧,不然粥要冷了。” 林婉儿心里欢快,也就不再嫌弃那粥难喝,端起碗几口就喝光了。 她心里盘算着分家的事情,按林老头那固执的性子,想分出来绝对要找对时机。再有依计婆子那抠门的尿性,分家肯定分不到什么,所以自己得先赚点银子稳住后路。看来赚钱迫在眉睫呀! 这边林文远瞧着自家娘和姐聊个不停,可自己又插不上话,只能自顾自地喝着粥。 可一碗薄粥拢共也没几粒米,他连碗都舔干净了,肚子里还是空空荡荡的,只能郁闷地把个脑袋搁在桌子上。 李氏见状,就要把自己剩下的半碗粥分给了林文远和林婉儿:“这粥你们喝吧,娘今天不饿!” 林婉儿赶紧拦住:“娘,你一天干那么多活,哪能不饿?这粥我可不要!” 林文远也用小手盖住碗口。 “你们这俩孩子,娘说了不饿。听话,快喝了。”李氏坚持要分粥。 两个小的干脆端着碗逃开:“我不要!” 李氏还待说几句时,林婉儿突然尖叫了一声:“哎呀,我怎么把它给忘了。” 于是伸手往怀里掏了掏,手心立马多出了一大把棕色的果子。 第15章 漏雨 “这是?栗子!”李氏有些不太确定。 “嗯,娘,这就是栗子。我今儿个在山上捡了大半篓子呢!我怕咱奶发现了,就只带回了这些。娘,爹说过这东西很扛饿呢,吃上几颗可抵得上小半碗饭呢。以后我每天带点回来,那么多也够咱们几个吃上段日子了。我这几天在山上找找还有没有其他吃的!” 看着女儿一脸欢喜地捧着栗子,李氏一阵心酸,这温饱本应是大人考虑的事,现在竟落到了小小的女儿身上,只怪自己没用。 “婉儿,这栗子你和文远就在这屋里吃,记得把那壳藏在枕头下。晚间做饭时,娘兜去灶房给烧了。还有你去那坡上转转就行了,可千万别去野猪岭。”李氏仔细地嘱咐着。 “娘,你放心,我保证就在外围转转。那山里有狼和大虫,我才不敢去。”嘴上这么说着,可心里却大喊着:“不行啊,我要去野猪岭,我要去赚钱,我要分家,我要吃肉肉……” 李氏自然不知道自家姑娘的花花肠子,见两个孩子有了栗子,也就不再坚持分粥了。其实这大半天的事做下来,她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于是端起碗来“咕噜咕噜”几口就把那半碗粥喝了。接着收拾了碗筷,就要拿去灶房。 就看见一只白嫩嫩的小手伸了过来,掌心是七八颗剥了外壳的栗子,淡黄色的栗子肉煞是好看。 “娘,我给你剥好了,你吃点垫垫肚子。你要不吃,我俩也不吃了。”这话直接堵住了李氏正要拒绝的话, “你这丫头!”最终在姐弟俩虎视眈眈下,李氏只能哭笑不得地接过了栗子。 “呀,姐,这栗子真甜,真好吃!娘,你说好吃不?” “嗯!好吃。” 就这样几人一边聊着天,一边剥着栗子吃,好不快乐!果然在每人吃了一把栗子后,那胃里不再翻江倒海了。 接下来的几天,三人靠着一碗粥,一把栗子勉强饱肚,脸上的菜色倒也缓了几分。 当然这几天里,林婉儿也没闲着,她趁着出去捡柴的时间把附近几个山坡走了个遍,最后发现还是栗子树这里进入野猪岭最为隐蔽。 本来打算这两日就进野猪岭瞧瞧,不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眼见着那栗子也没剩几颗了,林婉儿决定第二天去山上找找有没有其他吃的,哪想半夜一阵惊雷响起,顷刻间下起了瓢泼大雨。 “文远,快,这边也漏了。”林婉儿站在床上一边举着个破木盆,一边朝林文远喊道。 林文远头发被淋得湿漉漉的,赶紧拿了个破碗放在漏雨的地方。 雨水“滴答滴答”地落在碗中,吵得人心烦意乱。 李氏站在那张摇摇晃晃的破桌子上,使劲踮起脚尖往屋顶的漏洞塞茅草,那雨水顺着她的手臂直往衣服里钻,不一会儿半边身子就湿透了。 地上已是一片汪洋,那苕帚就像只船似的在水里漂啊荡啊…… “夸嚓!”一声雷过,外面的雨下的更大了,屋顶漏雨的地方更多了,就跟那花洒似的。有的地方甚至有手指般粗细的水流落下。 好在经过李氏半天的努力,总算把床铺头顶的破洞给堵得差不多,不然她们连个躲的地方都没。 因为床铺被淋湿了一大半,此刻三人一起挤在剩下的那块干的地方。 现在已是深秋,几人淋了半天雨,早就冻得瑟瑟发抖,李氏赶紧蹚水去开了墙角那个大木箱子。 屋里水都积到脚踝了,因此箱子下面几层的衣服褥子早已经湿透了,不过最上面有床夹被李氏摸摸还是干的,顿时大喜过望,赶紧抽了出来。 有了这床夹被,三人身上总算有些温度了。 “娘,这咋突然下这么大的雨呀?” “这马上入冬了,有几场秋雨也是常见,不过这时节这么大的雨到还真少见。”李氏有些担忧地看屋顶。 屋顶就是用几根手臂粗的木头当的梁,也不知道能不能扛住这场大雨。 林文远毕竟才六岁,看着滴滴答答往下落的雨,有些害怕地问道:“姐,我们会不会死呀?” 林婉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白了他一眼:“胡说啥呢?你听说过谁被雨给淋死的。” “哦!那就好。”林文远顿时放下心来。 其实林婉儿心里也很是紧张,毕竟这茅草屋就几根破木头撑着。 要不说想什么就来什么,这时头顶传来一阵“簌簌”的声响,几人赶紧看去。只见桌子上方的屋顶掉下一大块茅草,转眼间就出现一个脸盆大小的洞,那雨水不要命地往里灌,现在屋里真成了水帘洞了。 三人大惊失色。 李氏再也等不住了,赶紧爬起来嘱咐着林婉儿:“婉儿,你和小远待在床上别动,我去上房找下你爷奶。我瞅着这房子要撑不住了。” “娘,我去吧!” “不行,这三更半夜,雨这么大,你一个小孩去太危险了。你看好远儿,娘马上就回。” 就这样,李氏顶着快破布,冒着风雨往上房冲去。 上房到李氏住的屋子也不过十几步路,但风大雨大天又黑,李氏愣是走了有五分钟才到了。 她一边喊,一边拍着门,可拍了半天门,愣是没人回应。 “老婆子,好像有人在叫门。”林老汉从梦中惊醒,侧着耳朵听了听。 计婆子早就听到李氏的喊声了,心里正开心的很,叫你们不听话,叫你们牙尖嘴利,叫你们偷我鸡蛋,叫你们踩碎我尿壶……哼,老娘就不开门,这是老天爷在教训你们这些不孝顺的的东西呢,好好捱着吧! 不得不说这老婆子是真记仇,也真狠心。 于是她假装打了个哈欠:“这三更半夜,又下这么大雨谁来敲门。许是那风声,快睡吧!” “风声?”林老头有些不信地侧耳听了听。 恰巧这时响了好几道雷盖住了李氏的呼喊,林老头除了雷声果然什么也没听到,于是真以为自己听错了,也就继续睡去了。 李氏见敲了半天门也没动静,心里已是一片冰凉,有些不可置信地盯着那门。 好在这时林荷花屋里亮起了灯,李氏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赶紧跑去敲门。 门开了,林荷花入眼就是被雨水淋透的李氏。 “嫂子,你这是?” “荷花,我那屋子漏雨了,我担心会垮了,今晚能不能跟你挤一挤。” “嫂子这有什么不能的,快,我们去把婉儿他们接来。”说着林荷花赶紧套了蓑衣就和李氏匆匆往茅草屋走去。 不一会儿,林婉儿和林文远就被接到了林荷花的屋子。 这林荷花的屋子本就是堂屋和右边厢房夹角的地方建的,里面并不大,加了林婉儿三人后,就更显得有些拥挤。 “荷花,这次真是麻烦你了。”李氏感激地说道。 “嫂子,你咋说这话,我们是一家人。”林荷花看着几人都被淋湿了,赶紧去翻找自己的衣服给几人换上。 林婉儿趁林荷花找衣服的空档,这才好好打量起屋子。 屋里很是简单,除了一张靠墙的架子床,和一张褪了色的衣柜,就只剩一张桌子了。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十二岁花季少女的房间,毕竟哪个女孩不爱美呢。 其实林婉儿知道林荷花在林家的处境也很困难,林老头夫妻俩本就是重男轻女的人,加上林荷花相貌平平,嘴又笨,就更不受计婆子待见了。 “嫂子,你们快把衣服换上吧,现在天气凉了,别着凉了。”林荷花把衣服递给几人,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咬了咬嘴唇,“不是啥好衣服,先凑合着穿,别嫌弃。” 李氏哪里会嫌弃,忙握着林荷花的手:“荷花,嫂子啥人你还不了解,这时候你能拉一把嫂子已是感激不尽了。” 林荷花这才释怀,帮着几人换衣服。 林荷花的衣裳其实多是计婆子穿剩下的,不仅颜色老旧,也都打满补丁,真比林婉儿几人的好不到哪去。 好在林荷花个子较高,李氏换上衣服竟刚好合适。至于林婉儿两人则宽大了一截,把个手脚全遮住了,特别是林文远就只剩个脑袋露出来了,像个襁褓中的娃娃,几人看了不由得哈哈大笑,倒把刚才的愁绪消散了几分。 因为那架子床睡不下四人,于是除了犯困睡着的林文远外,其余三人都靠着墙坐在床上,盖着被子,打算应付一晚。 几人听着外头的雨声,风声倒一下没了睡意,闲聊了起来。 “荷花,嫂子真是谢谢你了,不然我们仨个今晚非得淋一晚上雨了。” “嫂子你又客气了。要说谢,还得是我谢你,说来这个家也就只有你和二哥是真心对我好,我记得小时候一多半时间都是跟着你呢。” “荷花,你又说傻话了,这世上有哪个爹娘不爱自己的孩子?何况你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其实爹娘心里疼着呢!” 说到这,林荷花不由得想起了林老头和计婆子的打算,立马悲从心来,抹起了眼泪。 李氏把她搂进怀里:“你这孩子,咋哭了呢?都已经是大姑娘,再过两三年就得出阁了,可不许轻易掉眼泪了。” 林荷花听了这话,那眼泪更是流个不停:“嫂子,我多想回到小时候,就没有那么多恼人的事了。” 林婉儿一双大眼睛咕噜咕噜地转,看来自家小姑是有心事呀,于是两只耳朵竖了起来。 李氏一边帮林荷花擦着眼泪,一边温声劝道:“傻姑娘,人哪有不长大的,你是不是遇到事了?别哭哈,跟嫂子说,嫂子给你想想办法。” 林荷花本就被那事堵得慌,一腔的委屈更是让她最近茶饭不思,现在总算找到了宣泄的口子了,一股脑地把心中的苦水倒了出来。 第16章 住猪圈了 “嫂子,娘……娘她竟然想把我定给三表哥。” “啥?”李氏大吃一惊,“你说的是骡哥儿?” “嗯!”林荷花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原来前阵子计荷花外婆托人传信让计婆子带着林荷花去了趟娘家。计婆子的爹早就死了,只剩下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娘跟着大哥家过活。 等计婆子带着计荷花来到大哥家,发现二哥一家也在。二嫂看林荷花来了,很是亲络,拉着问长问短。 后来干脆当着林荷花外婆的面说,要把林荷花定给自家大儿子当媳妇,这样一来也亲上加亲,也不会断了姐妹间的情分。二来知根知底,也不怕林荷花以后嫁出去受婆婆刁难。计荷花的外婆一听是这个理,于是一直在劝说计婆子,话里话外都透露出不同意就不再往来了。 “二舅妈惯来精明,谁不知道她打什么主意。那三表哥今年都二十好几的人了,成日里就知道吃酒玩牌,听说前段时间去摸寡妇门,还被人打断了一条腿,现在还窝在床上。这样的人谁家敢把女儿嫁给他。现在竟然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了……呜呜……”林荷花痛苦地埋下了头。 “那……那咱娘同意了吗?”李氏连忙问道。 林荷花摇了摇头:“娘说这事得爹拿主意,倒没有当场应下。不过外婆一直在旁边劝她,二舅妈也说会给二十两银子当嫁妆。现下家里都在给四哥筹银子下场,我瞅着她是心动了的。真到了那天,我就一把剪刀插死自己,也不嫁给那么个人。” 李氏骇了一跳,赶紧劝道:“傻姑娘,你这大好年华才刚刚开始,可不兴有这想法。娘这不是还没应下吗,再说还有爹那关呢。你先别急,你这还有三年才出阁呢,就算定下也得满了十三岁,这么长的日子我们总能想到法子。” 这大楚朝规定,女子十三后方能定亲,十五及笄后才可婚嫁。 林婉儿听得一脸纠结,这古代姑表姨表结亲本就常见,更可怕的是很多姑娘连嫁给谁都不知道,直到洞房那夜两人才第一次见面。 想到以后自己说不定也得盲婚哑嫁,林婉儿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心里嘀咕到:“不行,我的老公必须自己选,谁说了都不算。” 再想到表亲这档子事,林婉儿还是委婉地提醒道:“姑,你可千万不能嫁了表舅,你们是近亲,生的孩子会有缺陷的。” 一句话把姑嫂两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李氏很不赞成地看来:“婉儿,可不许乱说!” 见两人不相信,林婉儿只得把林如松抬出来,反正他已经死了,大家也没法找他求证:“我才没胡说,爹说书上有写过的。姑表,姨表结亲生的孩子很多都有残疾的,比如呆傻、缺胳膊少腿的。” 听是林如松说过的,两人不再怀疑。林如松什么学问,他说的话能有错? 李氏也琢磨了片刻,说道:“这么说来,我倒是想起来了。就咱们村子里也有对姑表结亲的,那生的孩子确实手脚不太灵活。” “呜呜,嫂子,我的命怎么这么苦,摊上这么个家!”这下林荷花哭得更是伤心了。 “小姑,你别哭了。明日你把这话咱爷奶说一说。” “没用的,你爷奶肯定不信。”林荷花摇了摇头。 的确这姑表结亲,并不是所有生出的孩子都有问题,只是比例很大。再说有这层关系,计婆子也不太好拒绝,总不能为了个女儿,再和娘家闹掰一次。 林婉儿再次皱起了眉头,她托着下巴想着怎么样才能让计婆子俩打消这个主意,却一时也没啥主意。 想着想着,那眼皮愈发沉重了……迷迷糊糊里都是林荷花的哭声与李氏叹息声。 屋外冷风咆哮,大雨依然下着,似乎是在倾诉自己的不如意。 第二日起床,林婉儿整个人都腰酸背痛。看看床上,林文远还露着肚皮在呼呼大睡,而李氏和林荷花早就起床干活去了。 穿好衣服,推开门,发现雨已经停了。不过整个院子泥泞不堪,枯枝败叶落了一地。 林婉儿垫着脚来到自家屋里,看到屋顶上的茅草已全部掉了下来,横梁也倒了一根,其中一堵泥墙更是倒了一半,像只张嘴嘶吼的猛兽。再看看那床上全是水,好在昨晚去了林荷花房里,不然非得被雨淋出个病来。 待林婉儿把几件常用的物件一股脑塞进大木箱子里,这屋里就更显得破败冷清了。 早饭后,林老头来二房看了看,那眉头皱得老高,都能夹死苍蝇了。很快他就把大家叫来了堂屋。 “昨日那场大雨,如松那屋里垮了半堵墙,暂时住不得人了。等明日天晴了,老三你先跟我去修补下。” 林如槐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爷,那我们这两天住哪里呢?” 说到这,林老头就愁了起来。别看林家院子大,算下来也没几间房。上房并排三间房,除去林老头夫妻,林如柏各一间,一间用来当作了堂屋,左面两间厢房是老大家住,右边住的是林如槐一家四口。夹角房倒是只住了林荷花,可那屋小床小,根本住不下那么几人。 “老婆子,你去拿钥匙开了老大屋里的门,让他们先在那里住几日。”林老头思考了半天说道。 “不行!那屋子如樟走之前特意收拾过,怎么能让他们几个住进去。万一拿了……咳咳,磕碰坏了东西,不还得花钱买。再说老大媳妇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最是爱干净整洁的人,让她们几个住进去脏了屋子,回头闹起来又是一脑袋官司。”计婆子毫不留情地拒绝。 李氏听了这话脸色一白,站在那里立马有些局促起来。 林婉儿则气得直翻白眼,这死老婆子果真是亲奶奶吗?!她想验个dna。 “那他们几个住哪?荷花那屋子可是挤不下的,难不成住如柏的屋子?” “老头子你昏了头呐?如柏一个读书人的房子,她李氏一个寡妇也敢住进去,不得影响了房里的文气?再说那房里都是书啊,纸啊的,金贵着呢,这两小崽子又皮得很,撕了毁了可咋办?!”计婆子听说要住小儿子屋子,更是坐不住了。要不是这话是林老头说的,她早就破口大骂了,一个大耳刮子过去了。 林婉儿小声地嘀咕着:“我爹还是秀才呢,我们不也住一块了吗!小叔不过是童生,怎么就不能住了。这考不考的上,凭的都是自己的本事。” “你个小畜生胡说什么呢?”计婆子瞪着自己,一副要吃了自己的表情。 李氏赶紧拉了拉林婉儿,忙说:“娘,婉儿没说什么。” “哼!”林婉儿不屑地扭过头。 林老头有些生气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总不能把二房几人赶出去吧,于是看向计婆子:“那你说咋办?” 计婆子眼珠一转,兴奋地指着屋后说:“老头子你忘了,咱家当时建那猪圈时是搭了二层的,当时是想着养些鹅的。后来这事就忘了,那地方就一直空在那里。我瞅着那地方也够宽敞,搭个床刚刚好。反正也没几天,就让她们几个住那吧,省得换来换去瞎折腾。” 这话说完,众人表情各异。 李氏是气得眼眶泛红。 小计氏捂着嘴偷笑。看看,长得好看有什么用,丈夫是秀才有什么用,这不受婆婆待见就得住猪圈。 林荷花是一脸愤怒。 林老头则若有所思。 林婉儿眯着眼冷冷地看着计婆子,喵了个咪的,这也太欺负人了,我真要忍不住我这暴脾气了。 那猪圈林婉儿天天打扫,自是知道。其实就是用木头和竹片搭了个高点的屋子,然后分成两层。说是二层,其实很是低矮,上面那层只够成人弯着腰走动,很是逼仄压抑。因为下面常年喂着猪,那味道着实难闻,蚊虫也特别多。 “这……”林老头有些犹豫。他心里明白这事要是传出去,难免会有人指责他们欺负孤儿寡母,于是干脆把问题抛给李氏,“老二媳妇,这家里情况你也明白,也腾挪不出屋子。爹知道住那屋子确实委屈了你们,若可以你们便先住上几日,我和你三弟这边也会加快速度修补你那屋子。你若觉得不好,我再想想办法!哎!”说完,还故意摇了摇头,一副心力交瘁的样子。 好吗,这还有什么好选的,这不明摆着要李氏自己说愿意吗!感情是又立又当呀,这糟老头子果然坏的很。 顿时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李氏。 林荷花忍不住了:“嫂子,要不你还是睡我屋里吧。我俩打地铺,让婉儿他们睡床上。” 李氏硬是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感激地看着林荷花:“不用了,荷花。这眼看已是入冬了,地上寒凉,你还是个姑娘,睡地上对身子不好。” 接着她朝林老头两人看去,计婆子一脸跋扈地抬着下巴,林老头眼神闪烁了两下,便埋下了头,心里的失望一阵一阵涌了上来,心道:如松,这就是你要我好好孝顺的爹娘,你看看,她们有多狠心,多无情。 从这一刻开始,李氏的心又碎了几分。 “爹,你不要为难了,我们住那屋子。”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倒让众人有些诧异,不应该哭着喊着装可怜或者寻死觅活不答应吗? 林老头看去,似乎觉得这儿媳妇有了变化。那眼里看向自个再也没有以前的尊敬,反而是疏离淡漠。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了,是从那孩子被磕了头自己没让请郎中……再看看两个孩子,看着自己反而像在看陌生人,心里不由得有些不自在。 “好,爹就知道你是个好的。荷花,待会去帮你嫂子收拾下。老二媳妇,缺些什么东西记得跟你娘说。” 打一棍子,给一颗枣,林老头向来对自己当家人的行事很满意。 可李氏只是淡淡地点点头。若是以前,林老头这番话说下来,必是感动得热泪盈眶。 林老头顿时有些怅然,摆摆手,大家就各忙各的去了。 “老婆子,我们会不会做的太过了?”林老头靠在椅子上,两眼发直地看着屋外散去的人。 “老头子,你怕啥?家里就这条件还能咋滴?那屋子又不是不能睡人,你去看看村里多少人家七八个人还挤一间房呢。再说也就几天的时间,她李氏又不是千金小姐了,这点委屈都吃不了?” 看林老头还有些发愁,她继续说道:“再说了,她二房现在三张嘴吃饭,没一个挣钱的,我们能给她吃住就已经要感恩戴德了。” 一番话打消了林老头仅有的几分顾虑,这事就不再提了。 第17章 香喷喷的烤蚂蚱 再说等李氏几人来到猪圈的楼上,顿时各个都黑了脸。 这与其说是间屋子,倒不如说是个杂物间,里面也就七八个平方大,那缺腿的桌椅板凳,破洞的箩筐还占了一半的空间。蜘蛛网到处攀扯牵连,拇指大的蜘蛛受到惊吓,立马往墙上爬去。地面积着厚厚一层的灰,踩上去黏糊糊的,落下一个个深深的脚印。好在里面是干的,可见屋顶不漏雨。 “嫂子,这地方也太邋遢了,要不你们还是和我挤挤吧!”林荷花皱着眉头说道。 李氏淡淡地笑着,眼里多了几分嘲讽:“荷花,没事的,嫂子现在的情况也没啥挑调的。正如娘说的乡里人家有片屋顶遮风挡雨就够了,哪里不能住人。” 林荷花见李氏这么说,也知道她肚子有气,可那人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亲娘,也不能跟着骂,只能不再劝了。 几人正准备动手收拾,一个灰色的身影从林婉儿脚边跑过。林婉儿低头一看,顿时吓得大叫起来:“啊,有老鼠!” 李氏也被吓了一跳,赶紧拿了根棍子朝那边扔了过去。 立马那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几人倒是提心吊胆起来。 等了好半晌,见没了动静,几人这才舒了口气。 林婉儿握紧了拳头,在心里疯狂地喊道:“我要分家,我要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几人花了一下午时间终于把屋里那些桌椅板凳给搬走了,立马里面宽敞了许多。等收拾干净了,李氏就把床给铺好了。 此时李氏看着空荡荡的床正发着愁,昨夜被子褥子都被淋湿了。 这时林荷花抱着一床褥子和被子走了进来:“嫂子,这褥子被子你先拿去用。” “荷花,这不行,你把被褥给了我们,你自己咋办?” 林荷花满不在乎地说:“现在天气还没那么冷,我那里还有一床夹被,再盖上几件袄子也能凑活。等你们被褥晒干了,我再来取。” 都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这一刻林婉儿真被这位善良的小姑娘给感动了,心想以后自己发达了,一定要带她过上好日子。 当天夜里,林婉儿再次把林老头和计婆子骂了个遍。 尽管那猪圈每隔几日李氏就会打扫一遍,但耐不住那头猪太能拉了。这不夜晚风大,那股浓浓的尿骚味、屎臭味便一个劲地往上蹿,熏得几人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再加上杂物堆里那老鼠“吱吱”地磨着牙,林婉儿一晚上都提心吊胆的,生怕它跑到床上来与自己同床共枕。 最后还是李氏拿着棍子跑过去乱敲了一通,那老鼠的声音才彻底没了。 这一折腾就到了后半夜,几人实在熬不住才睡了过去。 于是林婉儿三人就这么艰难地在猪圈上住了下来。 接下来的几天日头很好,林老汉也怕日子久了被人说闲话,赶紧带着林如槐给林婉儿他们的屋子补墙,于是一盆一盆的黄泥被送进了院子,这下又惹得计婆子一脸不开心。 “真是个扫帚星,下个雨大家都没事,偏生你搅得全家都不安生。你看看这院里哪哪都是泥巴,还怎么下脚。” 林婉儿可看不惯计婆子那矫情样,都是乡里人家装什么大尾巴狼,直接怼道:“奶,这泥巴可不脏。我们乡下人家呀,吃的庄稼了都是它种出来的。” “你!”一句话怼得计婆子没了声音,一口老痰直接卡在了喉咙眼里。 “还有这泥巴除了种粮食,作用可大了。吃饭用的杯碗,建房子的砖可都是用泥巴烧出来的呢。还有那土地公土地婆和阎王们可住在这地底,可嫌弃不得,奶,你说是不是?” 林婉儿说完还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气吧,气吧,把你气死了就天下太平了。 计婆子胸脯起伏着,正要好好骂上一顿,林婉儿背着篓子就跑出去了。 “奶,我拾柴火去了!” 计婆子一口气堵在胸口半天没吐出来,脸都憋红了。 这边林婉儿捡完柴,又去附近转了几圈,却半颗栗子都没捡到。 “看来这边上就这么一棵栗子树,哎,可惜了,要是有一片林子该多好。现在这又断炊了呀!”一大早出来,她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直叫。 见也找不到什么吃的,林婉儿干脆叼着狗尾巴,躺在山坡上晒太阳。 突然草丛里蹦出一个黑影,林婉儿一骨碌爬了起来。 只见一根草叶上趴着一只肥肥的蚂蚱。 林婉儿咽了口口水。妈呀,这可是妥妥的肉啊! 这蚂蚱林婉儿并不陌生,小时候爷爷去地里回来,经常会捉来一些蚂蚱塞到炉灰里烤给林婉儿吃。现在想想,竟有十来年没再吃过了。 林婉儿蹑手蹑脚地朝蚂蚱走去,不料对方翅膀一震,飞到了另一株草叶上,脑袋晃着,触角抖抖,很是嚣张的样子。 不都说“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吗,咋这家伙还这么能蹦? 林婉儿很是疑惑,接着她往掌中吐了口唾沫搓了搓,屏住呼吸往前走去。只剩一步之时,猛地一扑,就把那只蚂蚱罩在了手心。 感受到蚂蚱在手中上下地蹦跳,林婉儿心里美滋滋的。 她赶紧拔来一根细长的茅草从蚂蚱头上钻了过去,立马那蚂蚱就不在蹦哒了。 接下来,林婉儿撅着屁股扒草丛,翻灌木,不一会儿就捉来了二十几只蚂蚱,各个都有小手指那么大,串在一起还有几分羊肉串的视觉感。 林婉儿迅速搬来几块石头围成一圈,又拿来一些干树枝放中间,用火石点起了一小堆篝火。待树枝烧尽,林婉儿把摘了翅膀的蚂蚱埋进了灰烬里。 林婉儿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堆灰,片刻之后,一缕香气散了出来。 “哈,烤好了!”她赶紧把蚂蚱从灰烬里扒拉出来,夹到了早就准备好的叶子上。只见一只只蚂蚱的触须和四肢全被烧尽,只剩下红彤彤的身子,鼓鼓胀胀的,跟颗花生米似的冒着热气儿。 林婉儿迫不及待地捡起一个,摘了头扔进嘴里,烫得她龇牙咧嘴直吐舌头,可又舍不得吐掉,于是一边哈着气一边嚼了起来。 “唔,果然还是童年的味道。这蚂蚱看起来有些可怕,可这肉还挺嫩的!”说着又夹起一只,这次打算慢慢品尝。 不一会儿,她就吃了七八只了。 “不能再吃了,我得给娘和文远留些。”林婉儿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 等到李氏和林文远见了这蚂蚱后,吓得脸都白了,嘴唇直打哆嗦。 李氏一脸嫌弃地指着那烤得红通通的蚂蚱:“你这丫头也太大胆了,虫子也敢吃,也不怕吃了闹肚子了。快,快把它给扔了。” “娘,这是蚂蚱,烤熟了可以吃的,味道还不错呢,你就尝一只吧。” 李氏把个头甩得跟拨浪鼓似的:“那么难看的虫子哪会好吃,我可不敢吃。” 林文远一边闻着那香气,一边纠结地看着林婉儿:“姐,这真好吃?” 林婉儿立马献宝似的拈起一只除去头翅,递到林文远面前:“小远,姐什么时候骗过你,这可好吃了,就像吃肉一样。” 听到“肉”,林文远已经口水泛滥了。他突然深吸一口气,皱着小眉头,接过那只蚂蚱,闭着眼睛吞进了嘴里,颇有些壮士断腕的感觉。 在林婉儿期待的目光下,他表情凝重地嚼了嚼,“咦!”接着脸上渐渐的惊喜、欢快起来。 “姐,这个可真好吃,我还要!”说着自己拈起一只,掐去头,塞进了嘴里。 “娘,你看小远也说好吃,没骗你吧!快吃吧,这个是真好吃。” 李氏狐疑地看向两人,于是也抖着手拈了一只蚂蚱,学着林婉儿摘掉它的头,闭着眼睛放进了嘴里。 这一吃,立马眼睛都亮了。 “你还别说,这味道还真像肉。其实娘早就听人说这花虫子能吃,可一想到它终究是只虫子,就不敢下嘴了。没想到烤了后,味道这么香,还有股子鸡肉的味道,真是奇怪了。”李氏吃了二三只后,见林文远吃得津津有味,就没再动手了。 “娘,如果是炸过的味道会更好,又酥又香呢!” 李氏点点林婉儿的鼻子:“你个贪吃鬼,连这虫子都敢吃,哪像个女孩儿。” 林文远一边大口大口地嚼着,一边激动地说道:姐,早知道蚂蚱这么好吃,我就该天天去抓了。” “那可不行,青蛙全家还不得恨死你!” 话刚说完,大家笑了起来。 林老头做事还算利落,才一日时间那堵墙就补好了,屋顶也加了一层茅草。林婉儿进屋看了看,地面还是湿哒哒的,估计得再晒个三五日才能搬进去了,心里很是郁闷,实在是睡那猪圈上面太难受了。 路过计婆子窗口,看她优哉游哉地躺在床上吃着酥饼,林婉儿舔了舔嘴皮子,一个计划涌上心头。 第18章 醉酒 回到屋里,林婉儿就听到那墙角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不错,正是昨夜那只老鼠。 林婉儿从怀里掏出几五六只烤蚂蚱,打开一个麻布袋,把蚂蚱放了进去,然后把麻袋用绳子绑住了口,只留下一个拳头大小的洞。 出了门,她就趴在门缝上往里瞧! 果然片刻后,那杂物堆里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接着就看那老鼠“呲溜”一声跑到袋子口,从那洞口往里钻去,接着就传来咀嚼的声音。 就是现在! 林婉儿猛地推开门,那老鼠听到动静赶紧往外跑,可那口子很小,还没来得及钻出去。林婉儿就一脚踩住了麻袋口,立马那麻袋里就扑腾开了。 “吱吱!吱吱!” 林婉儿头皮发麻地拎起袋子,才发现这老鼠竟有拳头般大,溜光水滑的也不知道是吃什么能长这么壮。可惜不是只兔子,不然还能饱餐一顿。 “好了,好了,别挣扎了,只要你从了本姑娘,保准你每天吃香的喝辣的!” 也不知道那老鼠是不是听懂了林婉儿的话,竟真老实了起来,不再动弹。 午饭前,林婉儿瞅准计婆子去茅房了,悄悄地来到她屋子的窗前,打开了麻袋,就见一道灰色的身影“咻”地钻入房间。 “哼,这老妖婆天天欺负我们,还让我们住猪圈,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你不是想当官家老妇人吗?那我就找个家伙好好伺候伺候你!” 待午饭后,计婆子像往常一样回到房间,准备偷偷地吃几个酥饼炸果子填填肚子。不料,一打开柜子,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就凑了过来,差点把她吓得直接背过气去。 待看到自己藏的枣子,酥饼,花生,瓜子……全被那老鼠啃得面目全非,计婆子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你这个畜生,竟敢偷吃我的东西,看我不抓住你剥皮抽筋。”计婆子气急败坏拿起笤帚就满屋子追赶那老鼠。 可她一个老太婆哪里跑得过老鼠,没几个回合就累得腰酸背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老鼠从窗口溜走。 林婉儿听着上房计婆子歇斯底里地叫声,笑得合不拢嘴。 从那以后,计婆子屋里再也没安生过! 隔了两日,李氏三人就搬回了原先的屋子。林婉儿总算睡了个安稳觉,还真是应了那句话,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这日午后,大家各自忙去。李氏正在打扫院子,突然远院门被一脚踹开,着实吓了她一跳。 只见林如柏满脸坨红,东倒西歪地走了进来。 “四弟,你怎么了?”李氏赶紧放下扫帚就过去搀扶。 才刚靠近,一股浓浓的酒气就熏得李氏皱起了眉头:“四弟,你咋喝这么多酒呀,快,我扶你进堂屋休息。” 林如柏醉眼模糊地看着眼前的人,大着舌头说道:“小娘子,快,来陪爷喝一杯。”说着就拽着李氏的手不放。 “啊呀!四弟,我是你二嫂,快松手。”李氏就像被针扎了似的,立马就要挣脱开来。 这林如柏虽说喝醉了,但怎么说也是成年男子,那力气自然比李氏大了几分,所以任凭李氏怎么用力也没挣脱开来。 林如柏突然咯咯地笑道:“小娘子这手真滑,真白,来,让小爷我亲亲。”说着就要低下头去亲李氏的手。 李氏吓得魂飞魄散,可又挣脱不得,情急之下只能一脚踩在林如柏脚上。 “哎哟!”对方吃痛松开了手。 李氏趁机跑得远远的,脸上又气又羞,心里早把林如柏骂了个狗血淋头。要不是看他喝醉了,刚才早一巴掌扇过去了。 这叔嫂本就容易被人说道,何况自己还是个寡妇,这要是被人看到了,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林如柏还摇晃着身子要朝李氏走过去:“小娘子莫跑,让本少爷好好疼疼你。” 李氏吓得心儿“扑通扑通”地跳,本想直接离开,又担心把他独自扔在院里出什么事。于是赶紧朝上房唤道:“娘,娘,四弟喝醉了,你快来……” 上房立马出来传来“哒哒”的脚步声。这人还未到,声音就传了出来:“如柏,如柏,你咋啦?娘这就来了。” 待计婆子看到林如柏摇摇晃晃地站在院中,一副随时都要倒下的样子,那脸色顿时就黑了下来。 她一边跑过去扶着林如柏,一边指着李氏骂道:“李氏你是瞎了吗?你小叔子都醉成这样了,也不知道来扶一下,果然是个没心没肺的白眼狼。” 李氏想到刚才的事,站在那里支支吾吾不知道说什么好。 计婆子这边“心啊,肉啊”地唤个不停,搀着林如柏就往屋里去。 见李氏还杵在那里,不由得怒上心来:“还站在那里干嘛?还不去熬碗醒酒汤来,长着那双眼睛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李氏只能压下一肚子的委屈,悻悻地去了灶房。 等李氏端着醒酒汤来到林如柏门前时,就听到林如柏在里面呕吐个不停。 “娘,醒酒汤我做好了,放门外了。”说着就把醒酒汤放在门口的窗台上。 这边李氏正准备离去,就被计婆子尖厉的骂声给唤住了:“李氏,你是个死的呀。我现在腾不出手来,快把汤送进来。” 李氏顿时愣住了,不可思议地看向屋门,但凡是个清醒的婆婆也不会让嫂子随便进小叔子房里,更别说是个寡嫂。 这本就瓜田李下,最是容易惹人说风凉话。 她想都没想,直接拒绝:“娘,我是个寡妇,不太方便……” 还未说完,计婆子已经骂了起来:“寡妇怎么了?寡妇就可以连婆婆的话都不听了。如柏都醉成这样,能干什么?哪个清清白白的人脑子里会成天想这些下流肮脏事,再说我老婆子还在里面,怕什么?” 李氏被这话怼得浑身发冷,见计婆子越说越难听,只能硬着头皮进了屋子。 这刚进屋,一股酸臭味就迎面扑来,李氏不由得胃里一阵恶心。 现在计婆子正在剥林如柏的衣裳,上身已经赤裸,下身只留着一条亵裤。 李氏立马转过头,一张脸如纸一般惨白。 “你还杵着干嘛,还不快过来帮忙!”计婆子毕竟也上了年纪,这么一小会儿功夫已是累得满头大汗。 李氏并没动,她气得手都在颤抖,一股屈辱涌上了心头。婆婆让她给小叔子换亵裤,这真比杀了她还难受! 计婆子见没有动静,转头看去,见李氏正倔强地背对着自己,不由得火气翻涌,随手拿起一旁的笤帚砸了过去:“你这是给谁甩脸子呢?是我老婆子使唤不动你了,还是想造反呀!” 李氏立马含着泪,咬牙说道:“娘,他虽是我的小叔子,但已经成人,怎么可以叫我去给他换亵裤?我自问清清白白入你家的门,你为什要如此侮辱我,侮辱如松。” 计婆子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李氏,你咋这么多事?你又不是什么黄花闺女瞎讲究啥!你就把他当成你弟,帮你弟换个裤子咋啦?当初勾引我家如松时,指不定比这还浪呢……” “娘……你……你……” 计婆子这一席话像淬了毒,李氏气得脑袋嗡嗡作响。她再也受不了了,直接把醒酒汤往桌上地上一砸,头也不回地逃出了屋子…… 计婆子吓了一跳,她看着地上的碎片,那难听的话一句接一句地喷了出来。那嗓门又大,躲在自家屋里的李氏隐隐听到,只能扑在床头大哭了一场…… 待计婆子出了门,原本醉醺醺的林如柏突然睁开了眼睛,脸上哪里还有半分醉意。 他恨恨地说道:“可惜了,差一点就到手了。嫂子你是跑不掉的,你迟早会是我的人。”眼里全是一副势在必得的光芒。 此刻,林婉儿“吭哧吭哧”地下到了坡底。野猪岭就在眼前,离她现在差不多也就二、三十米的距离。 眼前树木葱茏,藤蔓四处攀扯,三尺高的茅草半黄半枯,密密麻麻,形如一道天然的网。一道浅浅的溪水从野猪岭的深处蜿蜒至山脚,叮叮咚咚的,平添了一份野趣。 她又往前走了百来步,发现溪边有一棵大腿粗的歪脖柿子树,叶子早就掉光了。顶头三两个小儿拳头般大的柿子在寒风中晃荡着,可不管风怎么刮着,就是拽紧了枝头,不肯掉落。 林婉儿直勾勾地盯着那红嘟嘟的柿子咽着口水。 她挠了挠如稻草般乱蓬蓬的头,把粗布裙摆往腰间一拢,往手掌中吐了一口唾沫,就张开双臂扑向了树干。 费了一盏茶的功夫,人影终于爬上了树。她逡巡了一圈,拼命伸长手去够树枝尽头那颗最是红嘟嘟的柿子。 “快了,快了……”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紧接着又是“咚”的一声闷响,人影如破麻袋一般坠落。 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惨叫:“哎哟,摔死我了。” 半晌,一张蜡黄的脸扬了起来。淡淡细长的眉下一双眸子似秋水一般清澈,散发着不似年龄的聪慧与自信。额上还有几道浅浅的划痕,是刚才掉落时被树枝划破的,渗出几滴殷红的血珠。 林婉儿赶紧站起身子,检查起这具柴火棒一样的身子,还好只是额头上划了几个口子。不过那件洗得发白,缀满补丁的外裙撕破了一大个口子,这下回去又得被娘说一顿了。 她胡乱地用袖子擦去血珠,小心翼翼地摊开左手,一枚红彤彤的柿子完好无损地躺在手心。 “呼,还好我聪明,掉下来时,把左手扬了起来。啧啧,我可真是智慧与美貌并存的江南一枝花……” 正傻笑着,远处深山里传来的几声虎啸。 林婉儿的笑声“嘎”地停住了,浑身打了个激灵,心有不甘地看向了野猪岭深处。 “叫什么叫,就你会叫呀!有本事来咬我呀,我告诉你本姑娘三岁习武,五岁能胸口碎大石……”林婉儿插着腰,指着野猪岭一顿叫嚣。 许是听到了林婉儿的心声,虎啸声再次响起。林婉儿顿时把未说完的话给咽下去了,也不在逗留,快步朝坡上爬去。 等到了坡上,林婉儿转过身看去,前方那巨大的浓阴并未因深秋来临而变得稀疏。 她心想:村子里的人都说野猪岭长着许多值钱的草药就一定不会有错。现在天气愈发冷了,再有半个月就差不多得下雪了,我得赶紧进山寻宝。自己是植物学专业,大部分草药还是认识的。我要去采草药,我要卖钱,吃肉肉! 第19章 马寡妇 等林婉儿背着一篓子柴火下了山坡,眼前便出现了大小不一的几十块田地。 现在正值深秋时节,稻子早已割完了,光秃秃的田里只留下下一个个浅浅的稻茬。 几个年岁不大的娃娃正挎着柳条编的篮子,睁大眼睛寻找着田中遗留的稻穗。 这几年天灾频频,地主家都不敢敞开肚皮吃,更何况只有几亩薄田的庄稼人。于是收割时,地里通常是前面男人们割着稻子,后边老人小孩跟着捡。 梳蓖了好几遍,田里除了那干瘦的杂草和稻茬,真比镜子还干净,可总有那么几粒漏网之鱼。孩子们一天跑遍村子南北几块地,也能凑齐半碗粮食了,掺上杂粮野菜,也够一家人两、三顿的糊口了。 一路上碰到几个婶子,林婉儿都很有礼貌地打招呼,立马引来了一顿夸赞。 穿过一个塔垛(乡下人家把稻草垒得高高的一堆,远远看去,像座塔似的),几只肥嘟嘟的麻雀正摇头晃脑地啄食着稻草里落下的谷粒。 林婉儿恨恨地瞪了它们几眼,再次不争气地吞着口水,心里已经在盘算着抓麻雀的方法。她记得以前看过鲁迅先生的一篇文章,里面恰有个极好的方法,改天一定得试试。 许是听到了脚步声,麻雀们扑棱着翅膀从眼前慌张地飞过。 “跑那么快干嘛?胆小鬼。改天我请你们去我家做做客哈!啧啧,那烤麻雀味道肯定老香了。”虽说林婉儿前两日烤了几次蚂蚱,但那蚂蚱肉怎么能比的上烤麻雀,她现在馋肉已经馋疯了。 估摸走了一刻钟,林婉儿就到了村口。百八十户人家沿着一条黄泥巴路错落散开,几乎家家房子都是黄泥夯的土墙,茅草屋顶,外加一个用木棍围的院子。 怕计婆子又唠叨自己回去晚,林婉儿的脚步不由得快了几分。 待走过马寡妇家时,突然从她家院口的柴垛飞快地闪过一个熟悉的人影。 “三叔?” 林婉儿揉了揉眼睛,但对方早已不知踪迹。 这时,破旧的柴门“噶啦”一声开了,开门的人与林婉儿对了个眼,两人同时愣住了。 这马寡妇名唤马春草,与李氏差不多岁数,是林老实十年前外出做木匠花十五两银子买回来的,当年在村里可是轰动一时。马氏模样虽不算多标志,但胜在皮子白,一双媚眼就像漾着水儿牵着丝,勾的村里的后生汉子心里直痒痒。 两年前林老实外出做木匠遇到山贼,落的财尽人亡,留下马氏守着一个十四岁的儿子林泽过日子。 这年头寡妇门前是非多,马氏本该关紧房门过日子,奈何这马氏也是个心思活的,仗着自己有几分颜色,总是有意无意地撩拨着村里的闲汉莽夫。 都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汉子们也早就想亲亲马氏的嘴唇,把她拽进被窝舒坦舒坦,于是隔三差五就送来点鸡蛋,米粮,绢帕。可马氏也是个有手段的,对这些殷勤照收不误,却从没吃过半点亏,把个裤腰带系得死死的。 其实大楚朝沿袭唐制,风气还是很宽容的,对寡妇再嫁并不苛刻,但这马寡妇来者不拒的作风却着实让村人不喜。 渐渐地村里的婶子、婆姨们对她愈发鄙夷了起来,从不主动跟她打交道,碰上泼辣的主,还会堵着她家的门口拍地指天地骂上一通,所以她家门前像染了瘟疫,少有人经过。 都快十二月了,此刻马氏依然穿着一件粉色棉布做的对襟长裙,松松垮垮地披了一件梅花缠枝的青色褙子,腰上系着一条皂色的带子,脸上略施了薄粉,黑鸦鸦的头发挽了个云髻,斜斜插了根梅花银簪子。这么一打扮,确实在这乡间村头,算得上是个颜色娇媚的。 马寡妇手里拿着包瓜子,倚着门嗑了起来,两瓣薄薄的红唇一张一合,那片片瓜子壳就飞了出来。 她闲闲地问了声:“你是保生叔家的三丫头吧?” 林保生就是林老头。 林婉儿脑子里装的是现代人的思维,对寡妇并不排斥,反而觉得她挺不容易的。但想着这是在古代,这类水性杨花的人最是让不喜的。她可以不在乎名声,但是牵连了李氏就不太好了,于是就不想跟她扯上啥事。 于是她匆匆点了点头,轻声叫了声:“如山婶子!” 林老实名唤林如山。 说完,林婉儿加快了步子向家走去。 “呸!”马寡妇用力地吐出一个瓜子壳,半是嘲弄半是玩笑地说道:“嘿,个小丫头片子跑这么快干嘛?我是那野猪岭上的吊睛白额大虫吗?你那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还读书人家的姑娘……没一点礼数……哼……” 林婉儿并未答话,继续低着头向家走去。反正自己现在才八岁,又不到谈婚论嫁的年龄,也不怕人说什么。 马寡妇看那小姑娘不但没停下脚步,反而跑得更快了,就往地上狠狠地啐了口:“就算你爹是个秀才,那也是死了的。自家娘也是个寡妇,谁又比谁高贵多少呢!”说着就扭着腰进了院子。 等林婉儿远远看到那座半新不旧的青砖灰瓦的院子时,她摸了摸口袋里的柿子,想了想还是不能带进院子里。 她向周围看了一圈,目光落在院子不远处的那堆乱石上,就赶紧走了过去,把那柿子塞在石头缝里,还搬了块石头盖住了那条缝。 做好了这些,林婉儿才拍拍手,心满意足地朝院门走去。 其实林家在村里过的还算不错,家里有水田八亩,旱田十五亩,还有沙地十亩,妥妥的算个小地主了。可硬把日子过成眼前这样,也确实是老两口作的。这几年为了林如柏考中秀才,林家前前后后不知道掏出去了多少银钱。 再有昨夜与李氏闲聊时,林婉儿才从李氏口中得知这青砖大瓦房和地都是自己便宜爹赚来的,心里更是愤愤不平,凭什么自己爹赚的银钱建的屋子买的地,自家吃穿住都是最差的。 在林婉儿死缠烂打之下,李氏说出了当年的事。 要说当年林婉儿的爹林如松十六岁就中了头名秀才,在这梨花县一代可谓风光一时。可惜他接下来连考了两场都没中举,这下计婆子几人就人就坐不住了,天天磨,日日念。林如松被扰得实在不行,就去县里刘家做了西席。 可有一天,林如松突然带着二百两银子回了家。事后大家才知道他的右手坏了,再也提不起笔了,而那银子正是主家给的。计婆子知道这事后还大病了一场。 李氏问了很多遍,林如松愣是半个字都没说,只是不停地叹息,只说是自己的命。而林家靠着林如松带回的那二百两银子,置办了这些田产和建了这所大院子。 林如松从此却绝了仕途,郁郁寡欢,后来更是卧病在床。今年春上一场风寒让林如松带着满腔遗憾去见了阎罗王。 其实对于这位便宜爹,林婉儿的记忆中还是特别喜欢的。林如松为人正派大方,又不迂腐,小时候常常会把她抱在怀里教她读书写字。 还有林婉儿几人的名字如此文雅,也全是出自这位秀才爹之手。不然跟着村里叫,这女娃多半叫大妞,花花,大丫,小草之类的,想想都让人头痛。哎,只可惜去的太早。 这边林婉儿刚走到门口,院中就传来了计婆子尖利的声音:“李氏你是不是瞧着我儿子死了,就心思活了,想着出去找汉子呀?” 接着是自家娘李氏委屈的声音:“娘,我没有,我真没有!我在如松坟前发过誓,我会为如松守一辈子的。” “那你是怎么忤逆我老婆子的,刚刚叫你帮我给如柏换裤子你就砸了碗,给我脸子。这下让你给他洗下裤子,你还是推三阻四的。你说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婆母吗?” “二嫂,不是我说你,洗条裤子多大点的事。难不成这么大冷天的天还让咱娘亲自动手?”这是三婶小计氏的声音了。 这小计氏平日里仗着嘴皮子厉害,惯会讨好计婆子,所以常常和计婆子一起欺负李氏,可以说是计婆子最得力的狗腿子。 “可是,娘……这……这不合规矩……” 自己包子娘还未说完,就被那计婆子一声狮吼给打断了:“什么规不规矩的,老娘的话就是规矩。你就说你洗不洗?你若不洗,好,老三媳妇你现在就去祠堂请了三叔来,你这样悖逆婆婆的媳妇我们家要不起!” “娘,娘……你别……我……我这就去洗……”李氏想着一双孩子,咬着牙把这份屈辱和委屈往肚里咽去。 门外的林婉儿实在听不下去了,她深吸了一口气,一脚踹开了院门。 第20章 鸡飞狗跳(一) “哐当”一声,两扇门重重地拍向两侧。 几人眼皮不由得一跳,目光立马朝院门口投去。 见是林婉儿,计婆子心下有些膈应:这段时间,这个小丫头片子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很是不好对付。 林婉儿朝院中看去,只见自家娘一脸悲愤地跪坐在地上,那身打满补丁的襦袄被撕破了好几处口子,散落的头发地挡住了半边脸。 计婆子看着林婉儿,那双吊梢眼里没有半点温度。一旁的小计氏则插着手,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身后的小姑林荷花则泪水涟涟地看着自己,林婉儿飞快地朝她眨了眨眼,于是林荷花点点头,趁着几人不注意出去报信了。 “哟,婉丫头,你这在外面疯玩了一下晌,终于舍得回来了?”小计氏故意大声说道,果然计婆子恶狠狠看了眼林婉儿,耷下了脸皮,跟只沙皮狗似的。 林婉儿并未理会小计氏的挖苦,赶紧走向了李氏。 “娘,地上多凉,你怎么坐地上了?你忘了前几日照顾咱奶都累得晕倒了吗?快起来。” 计婆子听着这话,感觉特别刺耳。 李氏并未作声,只是摇着头,默默地流着泪。 “怎么,你眼里就只有你娘,现在见了奶奶都不叫了!”小计氏继续挑拨道。 果然计婆子那脸色更是难看了几分,她指着李氏骂道:“李氏,你看看,这就是你教养的好女儿。你个扫把星,克死了我儿子,连个孩子也教不好,你怎么还有脸活着。我要是你直接一根裤腰带吊死在那歪脖树上。” 李氏顿时捂着脸哭了起来。她也想跟着如松去了,就不会有今日的屈辱,可她还有孩子…… 林婉儿这才发现了李氏的异样,她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垂着头。原本林婉儿以为是被计婆子骂得伤心了,现在看来她明显是在躲着自己。 林婉儿心下有些明了,她扳过李氏的脸,只见她左脸肿得老大,五个指头印十分显眼。 “娘,这是谁打的?”林婉儿气得胸都要炸了。 “嗯!”计婆子适时地清了清嗓子。 李氏想到计婆子的凶狠,咬着牙说道:“婉儿……这是娘刚才走路不小心摔的,跟别人没关系!”她赶紧解释道,生怕计婆子把林婉儿也打一顿。 “摔倒?还能摔到巴掌上。娘,你说是不是她打的。”林婉儿指着台阶上高高在上的计婆子,额头上青筋暴跳,心里则一阵狂轰滥炸:“这要是在二十一世纪,这老婆子敢打我妈,我非得拗断她的手指头,让她看看花儿为啥这样红。” “不是的……”李氏还欲把这事掩了过去。 一个小身影突然从房里飞奔了出来:“二姐,二姐,你可回来了,娘被奶打了。” “小远,你来说说这是怎么回事?”林婉儿问向林文远。 “姐,姐,我知道,是小叔喝醉吐了一身。奶奶让娘给小叔换裤子,娘不肯。后来,奶奶又拿了小叔的亵裤让咱娘洗,娘不愿意,于是三婶就按着娘给奶奶磕头。奶奶就打了娘一巴掌。姐,他们都是坏人。她们以前打你,现在打娘,等我长大了,我一定要……” 林文远正想说“打回去!”,林婉儿立马开口打断了他,摇了摇头:“小远!还记得我说的话。” 她是女子耍耍嘴皮子,撒个泼没有关系,但林文远是男子,以后他可是要出仕为官的。这个朝代极其注重礼仪,她不能让文远从小就背上忤逆长辈的污点。 林文远很是不甘地嘟起了嘴巴。 林婉儿凑了过去:“小远你放心,我会给娘报仇的。你在这帮我看着娘,接下来交给我。记得我说过的话,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要和上面那个老婆子发生冲突。明白吗?” “姐,我明白了!” 这段时间接触下来,这林文远早就被林婉儿征服了。 只见林婉儿豁地站了起来,看向计婆子和小计氏。 “娘,你看婉丫头瞪着我们呢?”小计氏继续拱火。 计婆子看去,林婉儿果然正冷冷地看着自己,那眼神就像刀子似的直剜人心,不禁心里一阵发寒,不由得想起那个夜里林老头说的话——那丫头变了。 “怎么着,我打你娘一耳刮子,你还想打回来吗?”计婆子趾高气昂地说道。 “奶,你凭什么打我娘!”这声音清冷冷的。 “我是她婆婆,她忤逆不孝,我打她天经地义,谁都说不着!”计婆子眼睛像锥子一般盯着林婉儿,眼里全是得意。 李氏委屈得像只鹌鹑一样紧紧地抱着林文远哭泣。 林婉儿的火气一点一点地被勾起,她一步一步地朝着计婆子走去。 计婆子看林婉儿走近心里有些发慌,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可她心想:“我是她奶奶,给这丫头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打我。”想到这她挺了挺胸脯,对上了林婉儿的眼睛。 一旁的小计氏最会审时度势,看林婉儿气冲冲地走了过来,立马偷偷往后挪了两步。 林婉儿来到计婆子面前,甜甜地叫了声:“奶奶……” “嗯!”计婆子微眯着眼睛,心里正爽着呢。你看这丫头再凶,还不得乖乖叫我声奶奶。当今天下最看重孝,就连官家都不敢不孝顺…… “啊!”计婆子原本还沉浸在林婉儿的“讨好中”,一声嚎叫冲破云霄。 原来就在刚才,林婉儿把那破鞋脱下,一脚踢在了她的胸口,虽然这样做自己也有些疼,但就不会留下脚印了。 紧接着又是一脚踢在计婆子的屁股上。立马那计婆子捂着胸口,弓着腰,疼得像只大虾米。 林婉儿最后又用脚跟重重踩在计婆子的脚上。 “哎哟,哎哟,疼死我了!”计婆子跳着脚,可脚下不稳,直接摔了个狗啃泥。 一旁的小计氏都看傻眼了。 这时林婉儿看向小计氏:“三婶,轮到你了。” “嗷!”小计氏赶紧甩下计婆子,像只兔子一样跑得老远:“婉丫头,这可不关我的事,我……我……可没打你娘。” 林婉儿挥了挥拳头,那肥肥胖胖的小计氏立马缩成了一团,两只眼睛贼溜溜地转着,心想:那丫头看起来柔柔弱弱的竟然这么狠,还真敢打自己的奶奶。算了,自家男人不在,还是别趟这趟浑水了。 这边计婆子从地上爬起,一边揉着疼痛的地方,一边大声哭嚎道:“李氏,你看你教出来的女儿,竟敢殴打自己的奶奶!我要开祠堂,我要把这种忤逆不孝的孽障浸猪笼。” 李氏听婆婆这么一嚎,顿时乱了心智,撇开一旁的林文远,赶紧爬了过去:“娘,娘,都是媳妇的错,要打要骂你冲我来,求求你别开祠堂啊!婉儿还小,不懂事。” 计婆子像条毒蛇一样盯着李氏,突然抬起脚踹了过去。 “啊!”李氏的胸口顿时像被锤子砸中了,疼得晕了过去。 “娘,娘……”林文远顿时急得哭喊了起来。 林婉儿急匆匆地跑过去扶起晕倒的李氏,那火气“蹭蹭”地往上冒。 她双眼喷火地瞪着计婆子:“老虔婆,你还敢动手,找死!” 这边林婉儿看到堂屋门口有根洗衣棒,赶紧拿了过来,准备跟这计婆子大干一场。 “妈妈的!穿到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吃不饱穿不暖就算了,还要受你这老妖婆的欺负,我跟你拼了!” 可计婆子并未像想象中那般慌张、咒骂,而是直挺挺地站着,身子似乎还有意地往前凑了凑。 “不对劲!?”林婉儿没有动手。 她顺着计婆子的目光向身后看了看,果然瞥见了院外闪过几道身影。她又看向计婆子满是算计的眼睛,心里就像倒了盆凉水,冷静了下来。 “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呢!哼,你想算计我,我就偏偏让你偷鸡不成蚀把米。” 她赶紧把洗衣棒往计婆子手里一塞,把自己好不容易理顺的头发抓乱,然后一狠心,把自己本就破破烂烂的衣裳又撕了几个大口子,现在真跟叫花子没两样了。 想了想火候还不够,又狠狠地朝自己扇了个巴掌,立马右脸就红肿了起来。 婆媳俩目瞪口呆地看着林婉儿这一系列的操作,心想:“难道这丫头良心发现,用这种方法来赔罪?” 接着林婉儿朝林文远飞快地说了句:“小远,哭。快,大声哭!哭得越惨越好。” 林文远本来就心疼自己娘的遭遇,现在又看自己二姐“自残”赔罪,这下真是山洪决堤了。 “哇哇哇……娘,你不要死啊……哇,奶……你不要打姐了……”那哭声震天响! 林婉儿见院外人影已经来到大门口了,一狠心重重地往地上一跪,顿时膝盖一阵剧痛。她吸了口冷气,一边磕头,一边大声地嚎道:“奶呀,我错了,求你饶了我娘吧!我保证以后什么都听你的,你就是让我去死,我也去呀!”嘴上嚎着,眼睛却直勾勾地瞪着计婆子,没半点歉意。 “那你就去死吧!你个婊子养的,少给老娘来这套,刚才的嚣张劲去哪了?你就跟你那克夫娘一样,老娘迟早卖了你俩去那千人骑万人跨的地方……”计婆子被激怒了,脱口就骂。 刚进院子的众人听到这句话,不由得皱了眉头,心想:“这计婆子还真是个拎不清的,谁家当奶奶的会对自己的儿媳妇和孙女说这么恶毒的话。” 再看那小丫头磕头就像捣蒜似的,立马心中的天平就倾向了林婉儿几人。 计婆子骂得痛快,忘记了院子里进来了人。她想起刚才吃的苦,抡起洗衣棒就准备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丫头。 可她才刚扬起木棒,一声“住手!”差点让她闪了腰。 第21章 鸡飞狗跳(二) “哪个不要脸的多管闲事,这么护着这丫头,难道和这李氏有一腿子……”计婆子边说着朝院门看去。 这一看吓得一激灵,只见村长带着十几个村民正黑着脸看着自己。 计婆子赶紧扔了手里的洗衣棒,硬是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迎了上去:“村长,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啊?” 这村长林保全略比林保生大几岁,也是林氏族人。两家祖上还是堂兄弟,所以按辈分来算,计婆子该叫声三哥。 林保全是现任的族长又是村长,儿子又在县里衙门当差,所以他在这泉水村威望很高,是计婆子最不敢得罪的人之一。 林保全看了眼计婆子,一张满是褶皱的黄脸涂满了廉价的水粉,随着她一笑“扑簌簌”地往下落粉,一口黄黄的大板牙里还夹着片菜叶,心里不禁一阵膈应,微微地往后退了两步。 这时林荷花趁着闹哄哄的,悄悄从人群中钻进了屋子。她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脯,还好没被自己娘给发现。 “你家院子的哭声都传到村口了,我再不来,这里就要出人命了。” “哎哟哟,村长呀,三哥呀,瞧您老说的,我这人素来吃斋念佛,连杀只鸡都不敢,哪里敢杀人哦。这不今天老婆子我让婉儿这丫头做点事,可这丫头偷懒惯了,跟老婆子我杠起来了。老婆子就骂了几句,准备教训一下!” 林婉儿眼皮微沉,心想:“这老妖婆也是个手段厉害的,草草几句话不仅把这事给遮掩了过去,还顺带抹黑了自己一把。今天老娘我要不把这事给捅大了,那这巴掌不仅白挨了,自己偷懒、顶撞长辈的名声也就传出去了。” 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 林保全看着林婉儿姐弟俩并未受伤,心想:这本就是人家家事,自己插手多有不妥。再说哪有孩子不挨长辈批评、责罚的,既然没出大事,那就警告这计婆子几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 他正要发话,林婉儿突然“嗷”的一嗓子,吓得他心猛地一跳,朝着她看去。 只见披头散发的林婉儿抱着李氏在那里哭喊:“娘,娘,你醒醒啊,你可千万别死!我没了爹,没了姐,可不能再没有了你……” 刚才这李氏被两姐弟俩挡住了,所以进院子的众人并未看到。这下看到地上还躺了一个,都不由得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回事……”林保全皱着眉头看向计婆子。 “没事,没事,我说了婉丫头几句,老二媳妇就上来跟我掰扯。我骂了她几句,她就晕倒了。三哥呀,您不是知道呀!我这二儿媳就是个精怪的,晕倒是她惯会用的伎俩,您可别被她给骗了。”计婆子赶紧打着马虎眼。 林保全并不信计婆子说的,推开她,径直带着人往前面走去。 当众人看到面如金纸、昏迷不醒的李氏,骇得不敢再上前了。 林保全眉头皱得更高了,低声喝到:“计氏,按理说这李氏是你儿媳,自古婆媳多口舌,我也本不该过问。但眼下她昏迷不醒,生死未卜,我就不得不管了。铁柱,你去把林保生叫回来。” “好勒!”林铁柱赶紧往外跑去。 刚出门,林铁柱就被一堆婆子媳妇围住了。 “铁柱,林家出什么事了?” “哎,太惨了。我们进去的时候,李嫂子已经昏迷不醒,计婶子手里还拿着那么老粗的洗衣棍要去打婉丫头……现在村长让我去叫保生叔回来。” “哎哟,遭天瘟的计氏哟,她咋这么狠毒。” “那李婶子刚嫁进来那会多爽利大方的人呀,这才十几年时间,硬是被那老虔婆折磨得不成人样……” “哎,你们还不知道吧?我就住这家隔壁,每天都能看到计婆子打骂梅香。那活呀常常做到半夜都不停歇。有次天寒地冻的都三更天了,计婆子还让梅香去给她刷尿桶。”王春兰气愤地说道。 “夭寿哦!哪里是当儿媳妇呀,这是当驴子使呀!” “这么刻薄的人家,以后谁敢给她家当儿媳妇哟!” 就这样,计婆子的名声在大家的议论下,越来越臭,最后成了这十里八村出了名的恶婆婆,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再说林保全指着地下的李氏再次问道:“计氏,这李氏到底怎么回事,不要诓我?” 计婆子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她突然耷拉下脸,干嚎了两句:“村长啊,三哥呀,你可要为我做主啊,我就让这李氏帮着洗个衣服,她就哭哭啼啼地说我刁难她。 我滴个天娘哟,这村子里,哪个媳妇在家不要做事哦,她那身子难道是金子做的,还得供起来吗?再说这村子里,哪个当婆婆的没说过自家儿媳妇呀?” 林保全听了这话,一对眉头皱得更深,他知道这计婆子肯定没说真话。但这李氏是个寡妇,倒也不好帮她多说话,省的落人口舌。 于是他招手叫过一个八九岁的孩子:“黄豆,你赶紧去请许大夫过来一趟。” 他心想只要这李氏醒了,也就真相大白了。 叫黄豆的男孩赶紧一阵风似的向外跑去。 门外的人看去请大夫去了,更是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才不是!”林婉儿看向林保全。 这林保全,林婉儿还专门打听过。在泉水村当了二十多年的村长,为人处事很是正直、公平,所以她才决定今天赌上一把,把这事给捅大,看着能不能顺带把家给分了。 “才不是,村长爷爷,我娘是被奶奶一脚踢晕的。” 众人听闻,朝李氏身上看去,果然看见李氏破衣烂衫上有个脚印,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这才又见这林婉儿右脸肿得老大,衣服破了好几块,沾满了泥污,哪里有前几日气走暖香阁管事妈妈的半分神采。哎,这孩子一看就是被人打了一顿了。 众人心里立马对计婆子鄙夷不已。打媳妇也就算了,这么小的孩子都下得了手,真是少见。 村长看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乞求与绝望,心下不由得一软:“丫头,你说说吧,你奶奶为什么要踢你娘?” 林婉儿故意身子一抖,害怕地看向计婆子。 众人又是一阵心疼,这孩子怕成这样,估计平时没少受这计婆子的打骂,心下更是同情不已。 哎,这林家老二多好的一人,还是个秀才,怎么这么早就去了呢,留下这孤儿寡母哪能不受人欺负。 “婉丫头别怕,你尽管说,村长会给你做主的!”王春花已经从院外挤到了院里面。她向来与李氏交好,看着李氏落难,真是难过得直抹泪。 “呜呜……村长爷爷,我怕,我好怕呀!今天小叔去喝酒,回来后吐了一身,奶先是让我娘给小叔换裤子,又让我娘给小叔洗亵裤,我娘不愿意。我奶就和三婶拖着我娘在院子里打了一顿。 村长爷爷,奶奶说谎,我没有偷懒。我每天天还没亮,我就得和弟弟打扫这院子、割猪草、捡柴火、喂鸡……今天我只是为我娘喊了声冤,我奶……她……她就直接打了我一巴掌,还说要……” 说着林婉儿指着计婆子脚边的棍子,“要用那棍子打死我,然后让你开祠堂把我娘浸猪笼!” 说到这里,林婉儿心下不由得一酸,想着自己在二十一世纪过得挺好的,马上就要毕业了,到时找份体面的工作,嫁给相爱地人,多好的人生啊!竟然穿越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还要受欺负……想到这,她放声大哭了起来。 这下她是真哭,为自己缥缈的命运哭。 众人听了这话,惊讶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看向计婆子更是鄙夷与不齿。 这让新寡的嫂子给成年的小叔子换裤子,还洗亵裤,这……这是正经人家能干出来的事?这计婆子打得什么主意哟! “呸,真不要脸!”在场的一些婆子、媳妇顿时臊红了脸,往地上啐了口。 而男人们则不约而同地朝李氏看去,虽然这李氏已经快三十岁,也生了三个孩子了,又一身破衣烂衫的,但并未人老珠黄,反而皮肤白皙,容貌颇为秀丽。 想当年林如松刚把她娶回来的时候,那真是一朵水灵灵的山茶花,现在竟被这计婆子折磨成这样,还真是恶心死人。 有了解林如柏的人顿时明白他打的什么心思,不就是想借着酒劲欺负寡嫂,还读书人,这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吧。 随着众人的议论越来越不堪,右侧厢房的一扇木窗悄悄地落了下来。 躲在里面的林如柏心里一阵烦闷,本来今天中午和几个同窗喝了点小酒,回来看见李氏扫地,那盈盈一握的腰身瞬间让他心猿意马,一股热流涌向了下身。 于是他故意装醉拉住李氏,不料又被她逃跑了。等到被计婆子扶到房间,他又故意呕吐在身上,想着自己娘肯定会安排李氏过来帮自己清理,然后把她按到……好好泄泄火气。 现在倒好了,这见不得光的事三两下就被林婉儿给揭开了。 “林婉儿,敢往我身上抹黑,你给我等着瞧!”林如柏咬牙切齿地说着,眼里划过一丝厉芒。 第22章 老丝瓜囊子 这计婆子见情形对自己越来越不利,心里有些着急。 小计氏赶紧蹭过来,飞快地说了句:“娘,别忘了,那小贱人也打了你!” “对呀,怎么把这茬事给忘记了。”她立马感觉像握住了尚方宝剑,全身的暴戾之气“嗖嗖嗖”地聚集了起来。 只见计婆子一边拍打着地,一边干嚎着:“哎哟,没法活了。这孙女不仅打奶奶哟,还把屎盆子往我头上扣,天理不容啊!” 林保全见这计婆子东拉西扯的,急声喝到:“好了,好了,别嚎了,你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下可挠到了计婆子的痒处了,她用力地清了一下嗓子,朝地上吐了一大口黄色的浓痰。 这可把一众人恶心到了,纷纷又往后退了半步。 只见计婆子指天抢地哭诉着:“村长,这死丫头刚才打了我。你们没来之前,她不仅踢了我,还踩了我一脚,我也受伤了呀!村长啊,这小贱人殴打长辈,你可要帮我做主啊!” 一旁的小计氏也赶紧跳了出来:“村长,是真的,我可以作证,这丫头真打婆婆了。大家千万别被这丫头片子给骗了,她跟那狼崽子似的狠着呢,。” 一行人见两人说得有鼻子有眼的,纷纷朝林婉儿看去,眼神变得极其复杂了。不管怎么说,这做孙女的殴打自己的亲奶奶,还真说不过去?这朝廷以孝道治国,如果这小丫头真打了亲奶奶,说轻点赶出家门,要是狠点直接浸猪笼都不为过。 林婉儿敢动手,早就算到了这步。她暗暗地拧了自己一把,顿时疼得眼泪“扑簌扑簌”地落了下来。 “呜呜……奶奶,我还不到九岁,怎么能打到你呢?” 大家一听,顿时朝林婉儿看去。是呀,这小丫头才到那计婆子胸口,干干瘦瘦的,全身也没二两肉,怎么可能打得过一个成年人。再说旁边的小计氏可是肥肥胖胖的,那胳膊都有小丫头的头大了。看到小丫头打婆婆了,难道也不会上前帮忙? 这下,大家都不信这婆媳俩说的话了。 计婆子看大家眼神里全是不信,也有些慌了:“她真打了我,我有证据的。” “奶奶,你口口声声地说我打了你,那你倒把伤给大家看看。如果真有伤,怎么罚我都认了。”林婉儿哭哭啼啼地说着。 “看就看!”这计婆子刚想掀衣服,瞬间手就顿住了。 这些伤在胸口、屁股,还有脚上,这……这哪是可以给外人看的。 一时间,计婆子犯难了。 围观的婆子媳妇们本来就心疼林婉儿几个,心想:这么一个瘦瘦小小的姑娘怎么可能打的到那么凶横的计婆子?这下又见计婆子拿不出证据,立马嘀嘀咕咕地议论起来。 “瞧瞧,这计氏根本拿不出证据,一看就是骗人的!本来这当奶奶的偶尔打了孙女也没啥大不了的,偏生还要诬陷孙女,啧啧,做下这档子没脸的事。” “这李氏也是个可怜的,死了丈夫,还碰到这么个恶毒的婆婆。” “一个做奶奶的,还去诬赖自己的孙女,这传出去非得笑掉人大牙哟。” “你没听到骂那小丫头哦,啧啧,我都没脸听。” 计婆子听了这些议论,顿时一张老脸就像开了染坊,红一阵,青一阵,白一阵。她看向林婉儿,对方正朝着自己眨眼睛,似乎在看自己笑话。 一股怒火蹭地就冲上了她的脑门,于是她不管不顾地解开腰带,扯开襦裙,隐隐露出里面红艳艳的肚兜,骂咧咧地说道:“老娘说的是真的呀,这小兔崽子老狠了,你们看我这胸口,还有这屁股……”说着就要去掀裙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周围的人瞬间变了脸色。 男人们赶紧闭上了眼睛,心里咆哮着:“天啊,一个五十岁的老丝瓜囊子还当众脱衣服,我滴个亲娘啊!太辣眼睛了。” 女人们则纷纷啐道。 “哎呀,这个计婆子也太不要脸了,都是个当奶奶的人了,竟然光天化日之下脱衣服……” “哦豁,都一大把年龄,还穿那么红的肚兜,啧啧,真是个老不正经。” “哎呀,夭寿哦,这太……太……我要回去洗洗眼睛。” 林保全也黑着脸转过身去。 “够了,计氏你别再胡闹了,给保生留点面子吧。” 这话一出,计婆子才发觉自己上了林婉儿的当。她赶紧“哎呀!”一声,双手抱在胸口,怒气冲冲地朝着婉儿吼道:“是她,都是她,是这个小贱人故意激我的。” 众人纷纷摇头,我们是不聪明,但也不傻。这衣服穿在自己身上,脱不脱还不得由自己! 接下里任由计婆子如何撒泼叫嚣,大家都自动忽略了。现在事情再明显不过来,就是这计婆子联合三媳妇欺负人家老二家的孤儿寡母。 不一会儿,林老头就和三叔匆匆走进了院子。 这林老头本来正在地里跟三儿子锄地,准备下点萝卜秧子。听到林铁柱来说自家老二媳妇被老婆子打得晕死过去了,心下一急,连锄头都没拿就和老三匆匆赶回了家。 离得老远,林老头就看到院子外都是人,这让素来好面子的林老头眉头立马皱成一团。 围观的村人看林老头来了,纷纷让开一条路。 一个头发全白的婆婆拄着拐走了过来:“保生啊,这儿媳妇不听话说两句就好,可别往死里打。先不说这二媳妇是个好的,这样欺负她,她李家那边也不好交代啊。” 林老头一张老脸红成一片,赶紧点头道:“五婶,侄儿晓的,让您操心了。” 走进院中后,林老头发现里面也是黑压压的一群人,计婆子正衣衫不整地坐在地上干嚎着,眼皮不由得跳了两跳。 看到林老头进门,计婆子跳来跳去的心终于放下了几分,她中气十足地干嚎了一嗓子:“老头子,你可总算回来了,我都快被这李氏母女给欺负死了哟!这死丫头她打我呀,做孙女的打奶奶了,没天理了……他们还都不信我呀!”说完,那浑浊的老眼里还真挤出几滴眼泪。 林老头看林保全黑着一张脸站在一边,再看看昏迷不醒的李氏和挂着泪珠的姐弟两人,心下顿时明白了几分:“肯定又是这老婆子趁着自己不在家,找老二家麻烦,被人抓了个正着。哎,这老婆子真是越老越糊涂了,这教训媳妇关上门打骂两句不就好了,这下好了,弄得人尽皆知。” 他赶紧低喝一声:“别嚎了,还不赶紧把衣服穿好。这么大把年纪了,躺地上闹,还嫌不够丢脸的?!” 计婆子见林老头不但没有第一时间冲上去打李氏母女几人,反而指责自己,这下可真伤了心。 她一边拍着地,一边指着天,泪流满面:“老天爷呀,你怎么不长眼啊,你就该降下一道雷,劈死这几个黑心烂肺不孝顺的哟!” 哭着哭着,她用力拧了一把鼻涕就往鞋子底下抹去,围观的人顿时又被恶心到了。 林老头没有管她,赶紧向村长拱手道:“三哥,小弟管家不严,让老二媳妇受了委屈,以后我会让老婆子好好与她相处。” 林保全神色认真地说道:“老七,这家宅不宁往往是败家征兆。你可得好好管管你婆娘几个了。今天把你二儿媳妇踢成这样,这要让李家村知道了,不又得来闹一顿?倘若真出了人命了,可是要吃官司的。” 林老头听了这话,脸一阵红,一阵白,连忙点头:“三哥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管教下这婆娘。” 村长点点头,脸色稍霁。 林婉儿则翻了个白眼,想让这林老头管住这计婆子,那比登天还难。这么多年这林老头子没少和稀泥。 得,看来今天这事也就到这了。当家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表态,想分家估计有点难了。不过这次能把计婆子抹黑,顺带把自家被欺负刻薄的事捅出来,已经达到了林婉儿的目标。 正在这时,许大夫来了。 林婉儿眼珠一转,一个想法呼之欲出。 她直接拉着林文远跪在了许大夫面前:“许叔,求求你救救我娘,我们姐弟俩愿意给你当牛做马。” 这许常山本就是村中之人,自然也听过林保生家苛待二房母子几人的事。平常总是不信,觉得是村村长舌妇们乱嚼舌根,毕竟这林保生家可是有两个读书人,应该行事不会如此粗鄙。 可今天看这俩孩子面黄肌瘦的,身上也是破破烂烂,再看那计婆子的穿着打扮,立马就信了,心里顿时对这计婆子几人厌恶了几分。 他赶紧把俩孩子扶起:“孩子快起来,先让我给你娘诊一下脉。” 接着许常山把两指搭在李氏手腕上,又翻了翻李氏的眼皮,缓缓说道:“李嫂子这晕倒倒无大事,只需一针即可苏醒。不过……” 还未等许常山说完,一旁的计婆子赶紧抢话:“大家听听,我就说这贱人没啥大问题吧。我跟你们说哟,这贱人惯会偷懒,在家也时常装晕不干活……” 许大夫被打断了话,面色不郁地盯着计婆子不说话。 林保全看了眼林老头:“老七。” 林老头立马一个眼刀砍了过去,计婆子立马不甘心地闭上了嘴巴。 第23章 二两银子 “许大夫,你继续说。” “这李氏晕倒事小,不过她的身体亏空的厉害,想是常年过度劳作和饥饿造成的,需要好好将养休息。否则命将不寿……” 这话刚落,计婆子又跳了出来:“姓许的,你别满嘴喷粪,我们家哪有短她们母子几人吃喝。我说,你这么护着她,不会是看上这李氏了吧!啧啧,我到没发现这李氏有些狐媚子的手段呀!啊呸,她李氏既是我林家的媳妇,生死都是我林家的人,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许常山被这计婆子的胡搅蛮缠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他指着地上的李氏振振有词:“这李氏身子亏空成什么样,你随便去镇上找个郎中来摸摸脉就知道了。我许常山走南闯北二十几载,还真没看到哪家人会给自家媳妇泼脏水,更没见过你这样的婆婆。” 这边林老头也有些无语了,心里哀嚎道:“这老婆子是晕了头吗?自家儿媳妇新寡,避嫌都来不及,还巴巴地跟别人扯一块,太丢脸了!再说这许常山……” 想到这,他赶紧喝道:“老婆子,闭上你的臭嘴。” 这许常山虽是近几年才落户泉水村,但医术十分不错,村里人家但凡有个头疼脑热都是找他去看,价格较之县里也便宜了一半。 这老话说得好“宁得罪地痞三分,不惹怒郎中半厘”,谁又能保证自己一辈子无病无灾呢,得罪了他,以后看病还得多跑二十里路…… 林老头又歉意地朝许常山拱拱手:“许大夫你别跟那死婆子计较,她人老糊涂满嘴喷粪,还请你给我这儿媳妇开药好好补补身子。” 众人听了,纷纷赞赏地点头:“这老林家也就这林老头拎得清。” 林老头自是把大家的表情看在眼里,心里顿时轻松了几分。 许常山朝着计婆子“哼”了一声,就拿着银针在李氏头上几个穴位扎了下。不过几个眨眼功夫,李氏就悠悠转醒,林婉儿悬着的心这才落了下来。 许常山收了针,说到:“我待会回家开几服药,你叫人拿吧!这诊费加药钱一共二两一钱银子,你就给二两银子吧。” “什么?二两银子。你怎么不去抢钱?就她那身烂肉切吧切吧卖了,也值不得二两银子。你也不要开什么药了,我们家可吃不起。待会老婆子我给你三十文,就当时你的出诊费了。一个药敢要二两银子,这心黑的哟!”计婆子就跟只炸毛的鸡一样蹦跶着。 林老头也疑惑地看向许常山。他原以为最多也就半吊钱的事,想不到诊费竟然这么贵,可说出去的话,就如泼出去的水…… 众人也交头接耳起来,这年头二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省着点的话够一家人嚼用大半年了。 许常山被这话气得满脸通红,他指着计婆子:“你……你这婆子……不可理喻。这李氏的身子就是个筛子,没有几味猛药下去能捱得过这个冬天吗?这药里面可是加入了两片十年生的人参。 这药我就收了个成本价,你若不信,尽管拿着去镇上的医馆问问。若有比我更便宜的,这药我许常山就白送你们家吃了。” 话音刚落,院里院外的人闹开了锅。 “哦哟,这李氏的身子被计婆子折磨得这么严重啊!” “都用到人参了,那还有错。” “你看那娘三个全身加起来都没那她三婶一人肉多。哎,没爹的孩子,就是没家的孩子。真是可怜见的。” “还说什么耕读人家,这儿媳妇都要死了,连两片人参都不肯给媳妇用。啧啧,想当初这房子、地还都是人家林老二买的呢!” 林婉儿心里一阵震惊:“天啊,这才两片人参就这么值钱,那如果是根整的,不就发达了吗!?” 她飞快地看了眼远处隐隐耸立的野猪岭,心里一阵激动。 众人的议论让林老头的脸彻底红到了底。他虽然很是心疼银子,但更不愿意落个“见死不救”“刻薄寡恩”的名声,只能赶紧朝计婆子吼道:“老婆子,你耳聋了?没听到许郎中的话,这是儿媳妇的救命药,快去拿银子。” 这银子就是计婆子的命根,平日里只要银钱进了她的口袋,就别想往外掏出一个铜板。要说计婆子爱钱到什么地步呢? 据林文远打听到的消息说,这计婆子每晚如果不把那银子、铜板拿出来数上个一遍,八成会失眠。 计婆子猛地跳起了脚,喋喋不休地指着李氏破口大骂:“你这个黑心烂肺的贱货,千人骑万人跨的婊子,要死你就早点死,现在还来祸害我家的银子。就你那三两重的贱骨头也配吃那么金贵的药材,你个丧门星,挨千刀的哟!” 李氏被骂得一句话都不敢反驳,只能默默地流着泪。 “哭哭哭,你还有脸哭。就是你这丧门星把我家如松给克死的。”计婆子干脆拍着大腿撒泼了,“我滴如松哟……你看看你婆娘是怎么逼死自己的婆婆哟。” 一边的林老头也不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计婆子撒泼打诨。 他心想:如果这老婆子能把这事给搅混了,不就可以省下二两银子了吗? 林保全这下总算是看明白了,这林保生看似在骂计婆子,其实都是高高揭起,轻轻放下,到现在还不舍得那二两救命银子。 这让一向自诩正直的他不由得也动了几分肝火:“老七,这本是你的家事,我也管不着。不过,我丑话可说在前头,如果真闹出了人命,那我只能开祠堂了。 你也莫怪我,你也不想想这婆婆磨死儿媳,谁还敢把闺女嫁进村里来。再说今天这事说到底还是因你家如柏而起,他好歹也是个童生,这考秀才考得可不止是学业呀!” 这前面半段话林老头并未听进心里,这李氏是自家媳妇,真要病死了,别人也顶多说几句闲话。可后半段话却让林老头如坐针毡。 刚才他已从众人嘴里知道了李氏晕倒的缘由,这事若真影响到如柏的前途,那可不美了! 想到这,一阵寒气笼上他的心头,什么事都比不上林如柏考状元。于是林老头立马加重了声音:“老婆子,我的话没听到吗,快去拿银子。” 计婆子还是跟木头一样杵着不动,一双眼睛阴狠地盯着林婉儿几个:“想让我拿银除非我死了!” 众人被这话给惊住了,纷纷朝林老头看去。 这下林老头是面子里子都丢光了,闹了个大红脸。本来他以为计婆子会理解他的心思,立马起身去拿银子,可他没算到的是计婆子现在跟二房的矛盾已是水火不容了。 林老头见大家都怀疑地看向自己,脑子一热,直接一巴掌甩在了计婆子脸上。 “咣!” 只见那计婆子像个陀螺一样原地打了个转,待停住后,不可思议地看向林老头。接着“嗷”地一声朝林老头扑去。 “林保生你这个挨千刀的,竟然打我。我为你家生儿育女,含辛茹苦地操持了快四十年了,你竟然为了这个贱货打我,我不活了。” 很快,林老头脸上就被计婆子抓挠出了几条印子。他又气又恼,用力一推,计婆子就摔倒在了地上。 一旁站着的林如槐动愣是动都没动。 “自己亲娘摔倒了,也不知道上去搀扶,这林家人果然一个比一个凉薄。”林婉儿冷眼想着。 此刻计婆子拍天抢地哭嚎着:“哎哟喂,打死人咯。林保生你不是人啊。想当年在那柴火垛里,你是怎么和我说的?一辈子不对我动一根手指头。你忘了,你个挨千刀的全忘了。你这么急着拿钱出来给那贱货看病,是想扒你儿子的灰哟……” 我滴天,这消息也太劲爆了吧!周围人听到这话,都偷偷地笑了起来。 “嘿,想不到这林老头年轻时,还和这计婆子钻过柴火垛!” “啧啧啧,都一大把年纪了还说这话,羞死人了哟!” “娘,扒灰是什么意思?” “啐,再瞎问,看我和你老子爹说了,不打你一顿。” 林老头听这老婆子越说越离谱,竟把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翻出来,一张脸红得能滴血。他闭上了双眼,心想:“完了,完了,今天这面子是全丢光了。” 见计婆子还在胡说八道,他气得抖着手指吼道:“计氏,你再胡搅蛮缠就滚回你计家村去。” 第24章 老娘的蛋 听到这话,计婆子立马就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鸡,嚎不出来了了,一双吊梢眼里满是惊讶与害怕。 以往两人也吵过,但每次自己一哭嚎,林老头就缴械投降了。可今天他不仅打了自己,还要赶自己回家……想到这里,计婆子是真怕了。 这把年纪要是被赶回娘家,那真是唾沫星子都能把自己给淹死。 她顿时止住了哭声,一溜烟地从地上爬起来,骂骂咧咧地跑进了里屋,立马里面传来开锁的声音。 不一会儿计婆子便取出一个灰色的布袋不情不愿地递给林老头,把她心疼得直抽抽。 林老头把钱袋递给许常山:“许大夫,这里是二两银子,你拿着,还请赶紧为我二儿媳开药吧!” 许常山解开布袋,把里面的钱倒在手心,确实是二两碎银。 “待会叫上个人来拿药吧,我再啰嗦两句,这李氏的身子需要将养一段时间,不然神仙难医。” “好的,好的,我定会交代家人。老三,跟着许大夫去拿下药。” 待许常山走后,林老头朝着众人拱手道:“谁家都有婆媳闹嘴的时候,今天家里的事让大家见笑了。” 林保全也严肃地说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都是村里头的人,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大家就不要去外面说嘴了,都散了吧!” 众人见好戏结束了,也就三三两两地散开了。不过接下来的一个月里,老林家的事还是慢慢地传播了出去,成了最近几个村里的笑话。 林保全怜悯地看了几眼二房的几人,斟酌着说道:“老七,家和万事兴。想你家这房子和地当年可都是老二赚来的,他也就留了这么点骨血,还是要好好照顾下的。” 一番话说得林老头极其尴尬,脸红得就像煮熟的虾子,连连点头:“嗳,七哥,我晓得了,平日里都是我太纵容这婆子了,今后会好好管教的。要不晚晌留下来吃个便饭吧,咱哥俩好好喝几盅?” 林保全见林老头一副急着敷衍的样子,也不知道听进了多少,再看计婆子一脸阴霾地盯着二房几人,心下更是一阵失望,摇了摇头:“不了,你三嫂已经做好饭了。老七,就算为了如柏吧,好自为之!” 见林保全要走了,林婉儿赶紧带着林文远拦在了林保全面前:“村长爷爷,今天的事谢谢你!” 林保全深深地看了两个孩子一眼,笑着说:“婉丫头你是个好的,不过脾气稍微大了点。这在一起过日子总会有些口角,以后日子还长着呢,可不能记仇,这敬老爱老可千万别忘了。好了,赶紧回去照顾你娘吧,下次有事记得来找七爷爷。” 林婉儿心里一惊:看来自己的小动作,他是知道的,还好今天没提分家。 她抬起蜡黄的小脸,乖巧地点了点头。 待人群离去,林老头叫林荷花关了院门。 此刻,林老头拿着一杆旱烟坐在堂屋的台阶上“吧嗒吧嗒”地抽着烟,烟雾缕缕飘散,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计婆子一边恶狠狠地看向林婉儿,一边对着林老头添油加醋地说着林婉儿给自己带来的伤害,小计氏也在旁边插嘴补充,眼瞅着林老头眉头皱紧了。 林婉儿正要带着李氏和林文远回自家屋子,林老头把她叫住了:“婉丫头,你等会儿走,爷有些话问你。” 李氏紧张地拉着林婉儿,林婉儿笑着拍拍自家亲娘的手,说:“娘,你和小远先回屋。放心,我会没事的。”说着朝林文远使了个眼色。 林文远立马心领神会,拉着还有些晕晕乎乎的李氏回房休息了。 林婉儿三、两步就来到林老头面前,乖巧地叫了声:“爷!”就眼观鼻,鼻观心,不再说话。 林老头看着林婉儿跟林如松相似的眉眼,叹了口气:“婉儿,今天这事确实你奶奶做的不地道。但我们是一家人,一笔写不出两个林字,都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把这事闹得这么大,是否想过家里的名声?你就这么恨这个家吗?” 林婉儿也不说话,就那么似笑非笑地盯着林老头。 “拜托,那下三滥的事是你儿子做的,打人的是你老婆,现在还来怪受害者!!看来真是个自私古板的老糊涂。”林婉儿内心一阵暴走。 林老头见林婉儿绷着小脸,一声不吭,想起前段时间打了这丫头,又要卖这丫头的事,顿时说不出话了。泥人也有三分气性,如果自己被欺负成这样,或许比她做得更过吧。 想到这,他叹了口气:“丫头,我知道你有气,但这次你奶也受到了教训,以前的事啊就一笔勾销吧,毕竟这是你的家不是?这秋忙也过了,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就让你娘在家好好休息,养养身子吧。不过家里的事,以后不许在外面乱说。” 林婉儿听了这话,心里无比讽刺。可眼下分家的时机还没到,自己还得忍着。 其实对于这林老头,林婉儿真谈不上喜欢与否。明明是当家人,这么多年却无视计婆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欺负自己和李氏,还总说“婆婆管媳妇,天经地义”,这是古板。 明明家里人各怀鬼胎,却又极其固执地在外人面前努力打造出一幅家庭和睦,兄恭弟友的景象,这是虚荣。 明明那林如柏书读的那么烂,还绑着一家人供他读书,天天做着官家老太爷的梦,这是愚蠢与自私。 “好的,爷,下次我再碰到五太奶,一定得跟她说我爷是家里最通情达理的人。” 林老头尴尬地抽了抽嘴。 计婆子听到这话,就像只被踩中了尾巴的狗从地上跳了起来。那淬了毒似的眼神仿佛要把林婉儿给撕了:“孩子他爹,这李氏又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休息两天就得了。她休养身子,这家里一大堆活计谁干?” 林老头心里正有气,看到始作俑者又在质疑自己的决定,立马脸色阴郁了下来。 他吐出一口浊烟,指着一旁的林荷花、小计氏:“家里这么多人都是死的吗?明儿开始让荷花和老三家的帮着你一起做。” “这……这……”计婆子还待胡搅蛮缠几句。 现在林老头简直要被这几人给气疯了:“怎么?当我是个瞎子啊!平日里她李氏一个人能做,你们这么多人还不如她吗?还有老二媳妇身子骨弱,明儿起每天给老二家拿个鸡蛋。” 瞧瞧,二房一家的苦这老头心里清楚得很,平日里太能装了。 “什么?不做活,还想吃鸡蛋,她李氏有那个脸吗?想吃老娘的蛋,没门!”计婆子眼睛瞪得老大,毫不退让地看向林老头。 林婉儿“噗呲”笑了出来,就你这老太婆还会下蛋,那应该是个臭烘烘的屁蛋吧? 她也知道一下子把这老太婆刺激得太狠,也不是个好事。于是笑着说道:“爷,奶奶的蛋就算了,我怕我娘吃得不安心。还有什么事吗?没事,我回去照顾我娘去了。” 林老头心知今日不好再抹计婆子的面子,也就顺坡下驴,叹了口气:“去吧,需要什么,过来跟爷说。” “好的。爷,奶,我先回去了。” 待林婉儿回到自家屋子,李氏一脸担忧地迎了上来。 “婉儿,你奶没有为难你吧?” 林婉儿看着满脸愁容的李氏,心下一阵怜惜。 她摇了摇头:“娘,你放心。我爷这人其实心里明白得很,就是偏心,又死要面子。这个节骨眼上也不会再生枝节,他可怕影响小叔的名声了。” 李氏嗔了口,用手指点了点林婉儿的额头:“你个小人精,怎么啥都懂!” 林婉儿扑在李氏软软的怀抱里:“娘,接下来的日子你可千万要好好养身体,我们已经没了爹,如果你也不再了,我和小远绝对会被那计婆子欺负死了。” 林文远也默默地过来抱住李氏。 李氏瞬间红了眼眶,她摸着女儿的头:“好,好,娘一定好好活着。娘对不起你们俩,总是给你们拖后腿。这段日子以来,娘想得很清楚,以后不会对你爷奶抱有什么幻想了。娘只想着我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娘还要看着婉儿出嫁呢!” 今天计婆子几人做的这事,再一次把李氏的心伤透了。 其实今天这事,林婉儿知道李氏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有很大的进步了,要是往常她肯定不敢拒绝计婆子。毕竟十几年来她被计婆子欺负得死死的,又有孝道压着,哪能马上就立起来呢! “娘,你别哭!只要你有这个想法,我就全身都是动力。今日本来我是要提分家的,但爷打了奶,又拿了银子给你看病,那么多人看着,我若逼得太急反而是我们的过错了。娘,这家肯定要分的,到时我们多赚钱把姐接回来,一家人就团圆了。” 这话一说完,李氏的泪水就更是止不住了:“你姐也不知道过得怎么样,是娘没本事,对不住她了。” 是的,林婉儿有个姐姐叫林玥儿。 今年开春时林如松大病了一场,为了给丈夫治病,李氏跪在计婆子房门口求了一天一夜,可计婆子就是不肯拿钱出来。 李氏无法只能又去求林老头,林老头反倒流着泪跟她诉苦,说家里剩下的钱只够给林如柏去参加县试用。临了又说如松的病是个无底洞,这么多年家里已经为他花了许多银子,自己不能为了一个儿子把全家都搭进去了,让她体谅一下。 公婆俩的这番无情冷血,让李氏哭了一夜,连鬓边的头发都花白了。 于是才刚过十岁的林玥儿自愿去给石头村卖豆腐的刘家当童养媳,换来了二十两银子。说是嫁人,其实跟卖并没有什么两样,林玥儿当天就被刘家接走了。 可最终这二十两银子也只用了一半在林如松身上,另外一半被计婆子强逼着拿了去,最后让林如柏拿去参加文会了。 结果是林如柏落榜,林如松死了,林玥儿去给人当童养媳。一夜之间,二房家破人亡。林玥儿的事更是成了二房心中的一根刺。 “娘,你别哭了。我答应你,过几天就去看看大姐。” 李氏点点头,这才止住了泪水。 这时林婉儿眼珠一转,匆匆跑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她又跑进了屋子,拴上了门。 第25章 腊肉 李氏和林文远疑惑地看向她。 “嘘,我有好东西!”林婉儿做了个“安静”的手势,然后神秘兮兮地从怀里掏出那个红彤彤的柿子。 “柿子!姐你哪里来的?”林文远惊呼一声,赶紧捂住了嘴。 “快吃吧!我在坡上发现的,一棵树就得了这么一颗,剩下的太高了,下次我得想个办法全摘了。”林婉儿撕开一个小口子,里面香甜的果肉立马露了出来,她小心地递给了林文远。 林文远接过却没吃,而是把柿子送到李氏嘴边:“娘,娘,你吃,这柿子可甜了。” 李氏摇了摇头,笑着说:“娘不爱吃柿子,远儿和姐姐吃吧。” 林文远这下不干了,嘟着嘴巴:“娘不吃,远儿也不吃。” 林婉儿见状,心下一阵欣慰,这李氏虽然为人软弱,但把几个孩子教养得很不错。 李氏无法,只能象征性地咬了一小口,就不再吃了。 林文远这才捧着柿子,小心翼翼地吸了一口:“哇,好甜!冰冰凉凉的真好吃。”他开心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线,看得林婉儿一阵心酸。 她故意撇嘴说:“哟,远儿眼里现在只有娘,把二姐给忘咯。” 林文远赶紧把柿子往林婉儿那边送去,略带歉意地说:“姐,姐,你也吃!” 林婉儿摸了摸林文远的头:“小远自己吃吧。你放心,姐以后一定会让你吃上更好的东西。” “更好吃的东西,是肉包子吗?上次远儿路过三婶窗户,看到三婶他们在吃肉包子。大牛哥对我说肉包子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林文远一边回忆着肉包子的香味,一边吞着口水。 林文远的话让李氏和林婉儿心里一阵发酸,李氏更是悄悄地抹了抹眼角。 林婉儿用指头刮着林文远蜡黄的小脸,打趣道:“肉包子算什么,等姐挣了钱,给你买冰糖葫芦、水晶糕、油炸果子、荷花酥……” 林文远一边瞪着眼睛听着,一边吸溜着口水。他咬了口柿子,自言自语地说:“姐,你说的东西都像这柿子一样好吃吗?” “那当然!” 看着他嘴角、鼻头全是红色的汁液,活像只花狸猫,惹得林婉儿和李氏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这个吃货哟!” 林婉儿用手指刮了刮林文远的鼻头。 多年后,官居宰相的林文远在吃尽各种山珍海味后,依然会回味起幼年时吃得那个柿子。那抹甜味是他林家二房崛起的开始…… 这边母子三人在房间打趣着,那边灶房又闹开了锅。 计婆子从上房拿出一小截熏得黑乎乎的腊肉和两个鸡蛋来到厨房,指挥着小计氏:“老三媳妇,今晚把这腊肉跟大白菜炒一炒,还有如柏这酒醒了没有胃口,把这两个鸡蛋给他蒸碗蛋羹,看着点火候,可别蒸老了。” 小计氏看着腊肉和鸡蛋两眼发光,不知觉地咽了口口水,心下一阵埋怨:“这老妖婆,心里眼里就只有他的小儿子,自家相公就是那地里捡来的。” 面上却极其热忱地接过腊肉和鸡蛋:“好的,娘,我保证把这肉炒得香喷喷,鸡蛋炖得嫩嫩的。” 计婆子觑着眼,这老三媳妇心里打什么主意,用脚趾头都能想到。 她看小计氏的目光还黏在腊肉和鸡蛋上,顿时皱了眉头:“这肉你现在当着我的面切,我来数数有多少片。还有那鸡蛋现在就打到碗里,我看看有多少?” “啊!这怎么行?”小计氏瞬间傻眼了,这么一来,她怎么偷吃呢? 本来她还想着鸡蛋就算不好动手脚,但那肉切厚切薄还不全凭自己,到时偷偷留下几片也必定神不知鬼不觉,谁能想到这死老太婆鬼精鬼精的。 “怎么不行,快切。成天就知道偷懒耍赖,一肚子的花花肠子。”计婆子催促着。 小计氏一张胖脸涨成了包子:“娘,你……你这是埋汰我呢!” 计婆子瞥了眼对方:“别以为你心里想什么我不知道,平日里你背着我偷吃了多少东西,我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不然你能长出这一身肉!” 小计氏脸涨得通红,眼神不停地闪烁,大声嚷着:“娘,我可没有偷吃,我对天发誓……” “好了,好了,别再那装模做样的了,你几斤几两我会不知道?赶紧切肉,这眼瞅着天都快黑了。” 就这样在计婆子虎视眈眈下,小计氏极其憋屈地把肉切完了。 计婆子上前数了起来。 “一共三十三片,老三媳妇,这是有数的,少一片我就撕了你。”计婆子警告到。 “好了,好了,娘,我知道了,你快出去吧,我要做饭了。”小计氏闷声闷气地说道。 待计婆子刚刚走出厨房,这小计氏就跑到门口看了两眼。见计婆子去了屋里,顿时兴奋地跑回案板前,两眼发光地看着那腊肉,跟那偷了鸡的狐狸似的。 她拿起一块色泽鲜艳,黄里透红的腊肉迅速放在嘴里嘬了一口,极其享受地闭上了眼睛。 半晌,她才恋恋不舍地从嘴里把那片被口水泡得发白、发软的腊肉抽了出来,又故技重施,舔起了第二片,第三片……直至最后一片从口中抽出,才意犹未尽地舔舔嘴角,起火烧锅做起了饭菜。 待太阳还未落到山底,林家的晚饭终于好了。 堂屋里摆了一张非常大的老榆木圆桌,上面只施了一层薄薄的清漆。桌子正中摆了一瓦盆的腊肉炒白菜,一碗炒萝卜和一碟灰不溜秋的干霉豆。计婆子前面照例摆了一个大瓦罐,里面是黍米野菜粥。 林家虽然新收了二、三十亩的稻米,可计婆子却抠门的很,全家人依然难得吃上一顿白米饭。只不过这几日在林老头提醒了几次后,计婆子在煮粥时多加了一把新稻米,粥倒比以往稠上了几分。 林如槐为此抗议过,可计婆子一番话立马让他偃旗息鼓。 “眼瞅着明年三月你弟弟就要下场考秀才了,这不得给他裁身新衣,还得准备套笔墨纸砚,这钱难道都是大风刮来的,还不都是牙缝里省出来的。 我瞅着今年稻米长得比往年饱满些,更压秤,等到年底粮食价格又会贵上几分,到时再让你爹去镇上卖了,可以多卖些银钱!也给你们几个爷们扯上身过年的新衣裳。” 说句良心话,这计婆子只要不对上林如柏,对几个儿子还是很公平的。 看林如槐还是眉头紧皱,嘟嘟囔囔的,林老头就画起了大饼:“如槐,等明年你弟考上了秀才,家里的三十亩地就可以免税,到时爹做主吃一个月的白米饭。你想啊,现在是苦点,可将来你弟中了状元,他也会念你的好,到时还会少了你的好处?” 林如槐这才不情不愿地端起了饭碗。 这些年在林老头和计婆子的不断洗脑下,对于了紧裤腰带供林如柏读书这事,全家上下从没人敢当面提出异议。 此时林老头和计婆子坐在上首第一条长凳上,右边坐了是林如槐一家,左边本来是留给老大林如樟一家的,但他们一家常年住在镇上,所以现在坐的是林荷花。 至于林如柏并没有上桌吃饭,按他说的要关在屋里苦读诗书。其实内里大家都知道,这计婆子天天给他开小灶,他若出来吃,就没法当着侄子侄女的面独享了,他才不愿意呢。 最外头的位子林如松还能走动时,是留给他一家的。可自从林如松躺床上后,他们一家就再也没上过桌了。 每每都是一家人吃完后才轮到李氏和几个孩子,菜就不要奢望了,通常就是一碗捞得没剩几粒粮食只有野菜的薄粥,有时连薄粥都没有,只有一碗刷锅水。 计婆子拿着勺子开始分饭了。这可是计婆子一天中最骄傲的时刻,因为直接拿捏住了一家人的饭碗。所以对于分饭这件事,她从不假于人手。哪怕生病了,也一定会把饭分了再去休息。 只见计婆子跟以往一样从底下往上一挖,先是给林老头,自己和林如槐舀了浓浓的一勺粥,接着把粥搅均匀,分别给小计氏和林大牛舀了满满一勺,轮到林荷花和林彩屏时就只剩大半勺稀得见人影的粥了。 计婆子的理念是,老公是自己的,儿子是自己生的,孙子是传宗接代的,必须吃饱穿暖。至于女儿、媳妇、孙女迟早是别人家的,只要不饿死她,就已经是自己宽宏大量了。 对于这个理念,古板的林老头是默许的,所以饭桌上也没人敢对分饭这件事指手画脚。 “吃吧!”林老头拿起筷子说道。 “等等!”一家人正要动筷子,计婆子突然拦住了大家。 她拿起筷子飞快地在大白菜里扒拉着,夹出一片又一片腊肉放在另一个空碗里,最后数了数,整整三十三片,一片不少。 她盯着腊肉看了又看,总觉得今天的腊肉有些怪怪的,颜色有些浅,油香也不足,感觉被水泡了很久似的。 看计婆子直勾勾地盯着腊肉,小计氏吓出了一身冷汗。 “好了,赶紧吃吧,天就要黑了,待会点灯又得心疼灯油了。”好在林老头及时发话了,小计氏才放下心来。 “娘,腊肉没少吧?我说了不偷吃就绝不偷吃!”小计氏嬉皮笑脸地往前凑去。 “哼,还算你老实!待会多分你几片肉。” 小计氏一听多分肉,那胖脸兴奋得通红:“嗳,嗳,我就说娘最好了,是全村最疼媳妇的婆婆了!”别看这小计氏长得肥头大耳的,却最是能看人下菜碟,嘴甜得很,这马屁通常是一个接一个,直拍得计婆子晕头转向,所以在这个家里即使偷奸耍滑啥事不干,也很少被计婆子刁难。反而任劳任怨的李氏,却被计婆子拿捏得死死的。 林大牛从上桌后,就盯着那油滋滋的腊肉直吞口水,这下见奶奶把肉全夹走了,立马嚷了起来。 “奶,大牛要吃肉!” “嗳,奶的大孙子,奶这就给你夹肉!”对这个孙子,平日里计婆子还是非常疼爱的,毕竟林大牛是她第一个孙子。 于是计婆子给林大牛夹了五六块肉。 林大牛赶紧塞了一块在嘴里,嚼得满嘴流油:“哇,这肉太香了!” 一旁才五岁的林彩屏哪里禁得起这诱惑,也抬起脸朝计婆子嚷道:“奶,彩屏也要吃肉肉!” 计婆子吊梢眼一瞪,林彩屏立马就被吓得呆住了。 “吃吃吃,就知道吃,我把肉割下来给你吃,要不要?小小年纪就这么嘴馋,小心以后嫁不出去当姑子!”这一通话连珠炮似的说完,小丫头直接被吓哭了。 “好好吃饭,干嘛把孩子吓哭!”林老头瞪了眼计婆子,又笑着哄到:“彩屏要吃肉对吧,好,爷爷让奶奶给你夹肉吃。”说着向计婆子使了个眼色。 计婆子立马剜了眼林彩屏,心疼地在碗里挑捡了半天,才夹出了最小的两块放在林彩屏碗里:“吃吧,吃吧,小小年纪就这么贪嘴,也不怕吃坏肚子咯!” 有了彩屏讨肉吃,计婆子怕再生事端,赶紧把剩下的肉夹到了林老头,林如槐和自己碗里。 看小计氏一双眼睛像狼一样看着自己,计婆子只能不情不愿地从碗里挑了几块放进小计氏碗里:“诺,这几块肉给你,别整天在外面嚼舌根说我苛待你们,你看看有哪家媳妇能在桌上吃到肉的,不都是紧着自家爷们、孩子和老人。” “是,是,我就知道咱们娘最好了。我老跟外人说,咱娘就是那天上的王母下凡尘,一等一的好婆婆,一定会富贵长命,身体安康的。” 这一通捧,把个计婆子逗得眉开眼笑。 右边的林荷花默默地吃着碗里的粥,她连摆在最眼前的干霉豆都不敢夹,哪里敢讨肉吃。 大家正开开心心地吃着腊肉,喝着粥,突然林婉儿走了进来。 第26章 名声 见林婉儿进门,大家瞬间都停下了筷子看向她。 正嚼着肉的林老头赶紧把肉咽了下去,像是被人抓包了一样,脸上很是不自然:“婉丫头,你们几个可吃过了。” 林婉儿心里“哼”了一声,脸上却露出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爷,你忘了?我家几个都是你们饭后才吃的。” 林婉儿似笑非笑地看来,让林老头脸腾地红了。他这才想起,自从二儿子不方便走动后,就再也没见到二儿媳妇和孩子几个上过饭桌。 他也问过老婆子,可计婆子却说:“本来饭桌就不宽敞,加他们一家五口就更坐不下了。如今如松身子不方便,就让他回自己房间去吃。李氏几人也一起去,还能照应下如松,省的他一个人吃饭寂寞。” 林老头想想也有道理,渐渐地也就习惯了饭桌上没有老二一家。直到林如松死了,李氏几人不需要再陪着吃饭了,林老头也没想过让李氏和孩子上桌吃饭。 这大半年来,李氏和孩子的饭食都是计婆子随便打发碗薄粥,有时候就只剩刷锅水了。 林老头知道计婆子几人不喜欢老二一家,为了家中太平,对此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在林婉儿说了这么句话,看似平常,听在林老头耳里却别有深意。似乎是在提醒林老头,作为一家之主丧了良心,没有好好待二房的孤儿寡母。这给素来自诩“耕读传家”的林老头狠狠地打了一巴掌。 其余几人并未有什么不好意思,他们愣了几秒,就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特别是计婆子全程连眼皮子都没抬过一眼,还特意地把肉嚼得“嘎吱嘎吱”响。 林婉儿把从厨房拿来的一个半大的瓦罐递给计婆子:“奶,我来打饭!” 计婆子不紧不慢地放下筷子,阴阳怪气地说道:“哟,瞧瞧,她还认我这奶呢。下晌在院里不是厉害得很吗?咋,没人撑腰了就没胆子了?” 林婉儿忍着气,笑道:“奶,你说笑了。我爹又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我们怎么可能不认你?我们可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一家人啊。” “哼,牙尖嘴利的,你别以为现在说两句好话,我老婆子就能原谅了你,没门!你打我的时候怎么不想到现在?这么有本事,就不要吃我们家的饭了,饿个二三顿也死不了。”计婆子一脸傲娇地又伸出筷子夹了块肉,嚼得喷喷香。 话赶话到了这里,林婉儿也敛了笑容,把瓦罐猛地砸在桌上。 “砰!”这重重一声,吓得孟彩屏把好不容易夹起的肉掉到了地上,立马委屈地把嘴巴一瘪,就要哭起来。 林婉儿看向林老头:“爷,下晌你是怎么说的?” 林老头顿时被问住了,刚才他对二房一家每日吃剩饭剩菜还有些愧疚,但想到晚间计婆子给自己看的伤,加上计婆子颠倒黑白说今天的事是林婉儿闹出来的,害自己丢了脸面,失了银子,心下就有些不喜了。 他见林婉儿冷冰冰地盯着自己,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颇有怨气地说道:“婉丫头,就算先前你奶打过你,那也是因为你偷了鸡蛋。还有卖你那事,也是为了你好,最后不也没成吗?再怎么说你也不能动手打你奶啊。你别急着否认,刚才我看过你奶身上的伤了……哎,你这性子跟你爹一样,太犟了。” “爷,照你这么说,我娘就活该被奶侮辱,被奶打?”林婉儿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问道。 “婉丫头,爷不是这个意思?你奶上了年纪,做小辈的吃点亏又如何?再说这一笔写不出两个林字,爷希望你以后做事多为这个家考虑。 何况你爹走了,以后你们三人也是要靠这个家过活的。所以那些有损家里名声的事,不要随便捅了出去。”林老头思考再三,还是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林婉儿不怒反笑,她总算是看清了林老头的面目:“爷,你不去批评做错事的人,反而来要求受害的人,你不觉得这话很打脸吗? 你要求我们顾忌家里名声,那为何同在一个家吃个饭,穿个衣还有分三六五等,你怎么就不怕传出去祸害家里的名声?” 林老头顿时被这话怼得面红耳赤,他想说些什么,却如鲠在喉。 “小丫头片子,怎么跟你爷说话呢?”林如槐一拍桌子,可林婉儿愣是半个眼神都没给他。 “爷,我原以为你跟他们几个还有点不一样,至少还有几分良心。现在看来这天下的乌鸦还真是一般黑。算了,你们家的饭我吃不起。爷,我们不碍你们眼了,明天我就去请了三叔公,你把我们这房分出去吧!”林婉儿也不绕圈了,直接摊牌。 听到“分家”两字,林老头的眉头立马皱成了一团,铁青着脸说道:“婉丫头,你说什么诨话。我和你奶还在,分什么家?你咋越来越不懂事了,你爹是怎么教你的。” “爷,不好意思!我爹死了,是被你们拖死的,所以没人教。我姐倒是懂事,不照样被你们逼着卖了自己。”林婉儿句句火药味十足,寸步不让。 林老头听闻此言,如遭雷击,整个人又怒又惊。 一旁的林如槐再次一拍桌子,指着林婉儿吼道:“小丫头片子,没大没小的,我今天就代我二哥好好收拾你。” 林婉儿憋了这么久,再也忍不住了,那火气也蹭蹭冲脑门。 她随手抓起一个碗往地上用力一砸,“哐当”一声,碎片飞溅。接着又是一脚踹翻眼前的椅子。 就冷冷地盯着林如槐:“三叔,我娘还在呢,我的事哪轮得到你指手画脚?” “老头子你看看,我没骗你吧,这有娘生没娘教的小畜生就是这么无法无天,今天非得打死她不可,不然哪天就坏了我林家的门风。”计婆子见男人、儿子都发火了,心里十分激动,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前去掐死这个丫头。 “奶,我是小畜生,我是我爹生的,那你可不就是老畜牲了。” 计婆子直接卷起袖子,就要上前:“死丫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奶,你最好别惹急了我,惹急了我可什么都干的出来。”林婉儿一字一句地对着她说的。 同样的话,林婉儿被卖那次说过,当时她说要一把火烧了林家,一拍两散。 这丫头的狠劲大家都见过,顿时在场的人都迟疑了起来。 计婆子更是想到自己被打得情景,身子不由得往后缩了缩。 林老头脸色铁青地看着才到自己胸前的林婉儿:“婉丫头,你到底想干什么?” “爷,我爹说过不平则鸣。这十几年我们二房受够了,不想再给你们当丫鬟使了。不分家也可以,我的要求很低,从今天起家里所有的活计重新分配,我娘干什么,婶子他们就得干什么。 其次我们可以不上桌吃,不过你们吃什么,我们娘三就得吃什么,不能搞区别对待。” “啊呸,做你的白日梦去。你们二房一个子都挣不到,哪来的脸要求吃好喝好?老娘给你们几个一口饭吃,那是老婆子我心好。 再说你这么能蹦跶,怎么不躺着赚钱,吃自己的饭!”计婆子气得肺疼,直接跳了出来。 “凭什么?”林婉儿指着屋子,冷笑着说:“就凭家里三十三亩地和这所青砖院子都是我爹挣下的。” 话音刚落,整个大堂鸦雀无声。 林婉儿看去,每个人脸上都精彩万分。 是啊,怎么把这事给忘了?这宅子和地可都是老二挣下的,这在村里家家户户都是知道的。 “爷,按我大楚律,凡夫死,夫家财物均分于子女,可没说要分给爹娘的。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们,当初你们为了省税,这房契和地契写的可都是我爹的名字,这在衙门里是有备案的。”林婉儿悠悠说道。 这简单的一句话就如一道惊雷在众人心中炸响。 当初林如松病重,老宅一伙人不来探望就算了,甚至还隔三差五地用孝道来逼着林如松去衙门里更改契约名字。但林如松死都不松口,自此林老头对这个儿子心里也存了气。这也是他看着李氏几人受罪而不肯出手的原因之一。 林婉儿前几日从李氏口里得知这事后,感动得稀里哗啦,这林如松肯定知道计婆子等人的尿性,宁愿死都不改名,这是在给二房几人留下最后一点凭仗。总不能你住着我的房,用着我的地,连人家孤儿寡母都不管吧! “笑话,我是他娘,他是我怀胎十月生的,连命都是我给的,还分什么他的你的。我还不信这亲爹亲娘不能用儿子家的东西。就是到京城去敲登闻鼓,我也不怕!”计婆子自知理亏,又开始胡搅蛮缠了。 林婉儿心里其实对这律法并没抱多大希望,毕竟在这以孝治国的大楚朝,正如计婆子说的,父母就算占了子女的东西,就算对簿公堂那当官的保准也是和稀泥。 她这么说出来只是想吓唬一下计婆子等人,倒没想到这次计婆子脑袋转得这么快。 林婉儿飞快地想着办法,突然厨房门口闪过一抹青色。 这林家此刻都聚在大堂里吃饭,那么留在外面的只有小叔林如柏了。 她眼珠一转,瞬间有了好主意——擒贼不得先擒王,你们不是在乎名声吗?你们不是看重林如柏吗?我就让你们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爷,奶,你们知道我大姐去给刘家当童养媳有多苦吗?听说三更天不到就得起来磨豆子做豆腐,那十根指头都泡烂了呀。” 几人顿时呆住了,满脸疑惑地看着林婉儿,这说着房子、地的事怎么突然又扯到林玥儿身上。 “啊呸,那是你姐下贱!自卖自身,自甘堕落,不要脸的小婊子。”计婆子一张嘴毒得很。 “哎,我姐也是个可怜人。谁叫家里不肯出银子呢?为了救爹自卖了二十两银子,听说里面还有一半被小叔拿去参加文会了。 你说,如果我跑到县学书院门口,把这事说上一通,就怕有人会误会小叔拿了自家侄女卖身救父的钱去吃喝玩乐了……哎呀呀,那可怎么办?大家会不会认为小叔是一个不仁不义,不知廉耻的人呀!”林婉儿故作惊讶地捂着嘴说道。 这下所有人的脸都变了色,真是打蛇打七寸了。 第27章 我就撒泼了 林老头和计婆子一张脸吓得煞白,身子都微微颤抖了起来。他们俩绑着全家,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不就希望林如柏将来出仕当官,过上好日子吗。 如果林婉儿真这么做了,林如柏的名声可就全坏了,还怎么考状元?怎么当官? 那种希望被抹杀的绝望和无力感隔了十年再一次涌上了老两口的心头,两人只觉眼前一片漆黑,恍如有只黑色的怪兽正在撕咬着他们,疼入骨髓。 “你敢!”躲在灶房门后的林如柏暴跳如雷,拎着一根手臂粗的棍子三步就冲到林婉儿面前,“你这臭丫头不敬长辈,惹是生非,败坏门风,我今天非得好好教训你一顿。” 林婉儿还没反应过来,“呼!”那棍子裹着风朝林婉儿头上劈去。 “婉儿!”林荷花不忍地大叫一声,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这一声叫喊倒提醒了林婉儿,她赶紧身子一蹲,堪堪躲过了那一棍子。 她朝林如柏看去,那眼里竟然跳跃着几分躁动与凶狠的光。 “他……他这是打算杀人灭口吗?”林婉儿心下一惊,“岂有此理,我娘的事还没找你算账,还想打死我。今天我就让你看看马王爷长了几只眼!” 她赶紧跳到一边,大喊道:“小叔你再这样,别怪我不客气了。” “你这死丫崽子,还敢威胁我们,迟了!!老三你也上,给我狠狠打,打到她服为止。”计婆子眼里满是嗜血的兴奋。 这是有多大仇,多大恨啊,这些所谓的至亲竟然要对一个九岁不到的小姑娘下死手!林婉儿瞬间为自己死去的便宜老爹感到深深不值。不知道他地下有知,会不会气得跳出棺材。 眼见林如槐也起身了,林婉儿朝林老头看去,急声唤道:“爷,你难道就这样看着三叔和小叔欺负我?” 林老头已从刚才的恐惧里走了出来,看到两个儿子要教训一个八岁的丫头,眼里还有些犹豫。他刚想张嘴,计婆子赶紧凑到他耳边嘀咕了几句,立马那抹犹豫就散去了。 他极其严肃地看向林婉儿:“婉丫头,不管怎么说,一笔写不出两个林字。只要你发誓一辈子不做损害你小叔名声的事,我保证你叔他们不会打你,你也还是我林家的好孙女,将来等你小叔当了官,你也可以一起去享福。” 林婉儿眼里闪过浓浓的失望,没想到林老头这么是非不分,这一刻她把最后一丝对林家的血脉之情割断了。 “不用了,我命苦享不了他林如柏的大福。”说着她如一只兔子般“嗖”地往后窜了两步,一撩衣服,直接从腰间抽出早就藏好的菜刀。 只见刀光一闪,那刀就砍在了榆木桌上。 “妈呀!”计婆子和小计氏吓得缩在了自家男人身后。 林大牛和林彩屏更是吓得哇哇大哭。 林荷花面无血色地喊道:“婉儿,那刀可不好玩,快放下,小心伤着自己”。 林婉儿摇摇头,对着林荷花笑道:“小姑,没事的,这刀我上次耍过一次。我才发现这刀啊切菜不是很锋利,砍人倒是好用。” 原来自从春妈妈那事后,这把缺了口的菜刀就一直被林婉儿藏在二房的屋里。今天上这堂屋来,林婉儿以防万一,特意把刀磨了磨带上了。 计婆子虽吓得脸色发白,但她还故作镇定:“你个死丫头片子,还敢拿刀子了?有本事你就砍啊,你敢砍长辈,看官老爷不把你这畜生给斩喽。” 林婉儿不说话,她麻利地拔起刀,就这么静静地看向林如柏和林如槐。两人顿时往后退了几步,咽了咽口水,林如柏的脚更是不由得颤抖了起来。 “婉丫头,别乱来!你叔……他们是跟你闹着玩的。”林老头赶紧喊道。 “爷,我也希望他们只是想吓唬一下我!不过,你最好叫两位叔别乱来,这菜刀可是不长眼的,砍到哪里我可不管。”林婉儿风轻云淡地说道。 “他们是你的亲叔叔,你也下得去手!”林老头不可置信。 “亲叔叔?爷,你怕不是在说笑话吧?哪个叔叔会拿自家侄女卖身救父的钱去花天酒地?哪个叔叔会让自己嫂子来给自己换亵裤,洗亵裤?哪个叔叔会拿着木棍要打死自己的侄女…… 这样的叔叔,我要不起。我今天把话就扔这里,谁要敢欺负我们二房的人,我就砍死他。告诉你们,上次我奶冤枉我偷鸡蛋时,我已经死过一次了,再死一次我也不怕。大不了把你们全砍死了,我再把自己砍了。你们不信,就来试试……” 林婉儿用刀指着堂上的每一个人,冰冷的眼神从每个人身上划过。 这老话说得好“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众人看林婉儿一脸狰狞,心下顿时“扑扑”直跳,连大气都不敢喘。 林婉儿就这么冷冷地扫视着众人,不时把菜刀往桌沿砍一下。那老榆木桌子顿时又多了几条裂缝,看得计婆子的心巴巴地疼。 好半晌,林老头无奈地叹了口气,开口道:“罢了,罢了。婉丫头,把菜刀放下吧。你说的爷答应了。” 顿了下,他又强硬地说道:“不过你要记住,打断骨头连着筋,我不允许你坏你小叔的名声。” “爷,只要他不来惹我,这些烂事说出去,我都怕脏了自己的嘴。” “老头子……”计婆子还待说上几句,林老头一个眼神瞪了过来。 这边林婉儿已经把菜刀插回了腰间,跟个没事人一样打着招呼:“爷,那没事了,你们慢慢吃,我先走了!” 见林婉儿走了,不知为何,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小计氏拍拍胸脯,喃喃自语:“她不会是被鬼上身了吧,咋变得这么狠,吓死老娘了!” 却不料林婉儿这时又返了回来,小计氏直接钻到了桌子底下,口里不停地喊着:“婉丫头,婉儿,饶了三婶吧!” 其他人也再次提心吊胆起来。 “三婶,乖,快出来,我不找你!”林婉儿咧嘴一笑,“哦,不好意思,我忘了点事。” 说着林婉儿在计婆子刀子一样的眼神中把大瓦罐里剩下的粥全部倒在了带来的瓦罐里。 她又看了看桌上的三碗菜,那碗白菜已经被计婆子翻得乱七八糟,看着就没胃口。 于是她毫不客气地端走了还未动过的那碗萝卜和那碟干霉豆。 几人就眼睁睁地看着林婉儿把饭菜端走了,愣是半个字都没敢吭。 等到确定人真走后,林如柏才气咻咻地说道:“爹,这臭丫头,也太无法无天了。” 林老头似乎没听到林如柏的话,直勾勾地看着屋外发呆,脸上神色极其纠结复杂,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好了,别站着了,都坐下吃饭吧!” “还吃什么?菜都没了!”林如槐嘟囔着。 林老头把筷子往桌上用力一拍,眼睛一瞪:“那就别吃,一个两个都不让我省心。”说着走向里间的卧房。 “老头子,老头子……”计婆子赶紧跟了上去。 林如柏恨恨地看向二房的茅草房:“臭丫头,迟早有一天,我要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他看了看桌上的清汤寡水,立马皱起了眉头,跟众人打了个招呼就躲回自己的屋子里吃鸡蛋羹了。 现在饭桌上只剩林如槐一家和小姑林荷花。 小计氏看那碗里还剩下许多腊肉,眼睛直冒光。她假模假样地问道:“哎哟,这肉精贵得很,可不兴浪费。荷花你吃吗?” 见林荷花摇头,小计氏笑弯了眼,直接端过来全扒拉在自己碗里。 刚才嚎了半天的林大牛正流着两条浓浓的黄鼻涕,见小计氏没分肉给自己,顿时不干了。 他直接从小计氏碗里抓了两片就往嘴里塞,那鼻涕也一股脑地带进了嘴里。 林荷花立马胃里一阵翻滚,默默地放下了筷子。 “哎哟,夭寿哦!我的小祖宗,慢点,这么多肉可着你吃呢!”可小计氏并未责怪林大牛,反而又夹了两片给他。 在她眼里自家儿子就是个聪明的,能吃能喝,一看就是个状元的料。 一旁的林彩屏眼巴巴地看着自家老娘和哥哥,可两人愣是半个眼神都没看来,于是瘪着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林荷花默默地收拾着其余的碗筷,心里对这一家人的凉薄狠辣感到害怕,自己还有一年就到谈婚论嫁的年龄了,自家娘这副样子,自己的一生怎么能放心交给她? 想到这里,她心下一阵急躁愁闷。 突然她又想起手拿菜刀的林婉儿,心中顿时多了几分赞赏。如果自己也能像婉儿那般厉害,就不会被娘骂了,更不会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了。她越想越觉得这个侄女威武霸气,跟戏文里的花木兰一样。 林婉儿要知道这姑娘这么想自己,非气得吐血不可。她可是一直想当一个温柔娴静的美女子好不好,拿菜刀只是生活所迫啊! 第28章 后怕 再说林婉儿端着饭菜一路跑到了自家屋里。 一关门,林婉儿的身子就顺着门萎了下来,那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脸烫得如火燎过的锅底。 “小远,快来扶我一把。” 林文远赶紧跑了过去,扶住了林婉儿。 林婉儿这才发现自己腿都软了,后背全是汗。 她心里一阵后怕:“要不是把菜刀带上了,今晚指定走不出那个门了。”她确实在林如柏的眼神中看到了一抹杀机,这人太阴狠冷血了,不得不防。 想到这,林婉儿心里还是突突地跳跃着。 现在的她还不到九岁,这身子骨又常年营养不良,弱得很,不然再来两个林如柏,她也不会犯怵。 林婉儿敢夸这个海口,是因为她的奶奶是正宗的咏春拳传人,自小她就跟着奶奶学了些招式,虽不敢说是个中高手,但对付林如柏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还是绰绰有余的。 看来还是得赶紧赚钱分家,不然迟早得被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饿狼给生吞活剥了。 这边林文远已经把林婉儿扶到了炕头:“姐,你怎么了?” 李氏也担忧地看来。 林婉儿露出一个笑脸:“没事,没事,就刚才进门时绊了一跤。” “你这丫头疯疯癫癫的,以后走路要小心。”李氏嗔道。 林婉儿吐了吐舌头:“知道了娘!我们吃晚饭吧。” 现在日头已经全投入了西山,天已经黑得一塌糊涂了。 李氏赶紧从床头摸出一个缺口的灯盏。 接着一豆微光,把这破破烂烂的屋子映得发黄。 当林婉儿把那碗炒萝卜和那碟霉干豆从竹篮里端出来时,李氏和林文远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姐,姐,今天竟然有菜?”林文远不可置信地说道,“我们竟然能吃菜了。” 简单的一句话差点让林婉儿破防。 这李氏几人实在是被这计婆子欺负得惨了,自从林如松走了后,都快一年没吃过菜了。 林婉儿夹了几颗霉豆塞进林文远嘴里:“当然是菜了,姐告诉你,以后我们每天都能吃到菜!而且每餐跟他们一样,都能吃饱粥。” 林文远嚼了嚼,咸香咸香的,霉豆可真好吃。 “真的吗?奶奶会答应?”一双大大的眼睛闪烁着希冀的光。 林婉儿点了点头:“当然,这事是爷爷点了头的!” “哦,太好了!姐,我觉得今天比过年还开心。”林文远兴奋得手舞足蹈。 孩子的世界其实很简单,无非有的吃,有的玩。 看着林文远那么开心,林婉儿感觉自己的心都要化了,眼睛也不自觉地笑弯了。现在她是完全把林文远和李氏当成了一家人了。 李氏也开心地擦了擦眼泪,这些年几个孩子跟着自己受了太多苦了,现在日子终于有了盼头,这多亏了林婉儿。 她想了想,对林婉儿说道:“婉儿,娘知道自己没用,如今这身子骨还给你们俩拖后腿了。以后这二房的家就交给你当了,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都支持你。不过你得答应娘,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和弟弟。” 林婉儿被这李氏一副托孤的样子弄得哭笑不得:“娘,我才多大,九岁不到!你就放心把家交给我当啊?娘,人家许大夫都说了你这病养养就能好的,别瞎想。你还得等着喝小远的媳妇茶呢!” 林文远大眼睛扑闪扑闪的,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绞着手指头说:“娘,我决定了以后不娶其他人,要娶就娶二姐。” “噗嗤!”李氏破涕为笑,用食指点了一下林文远的额头,“我的傻远儿,哪有弟弟娶姐姐的呀!” “那……那我就娶一个像二姐一样的人。”林文远皱着小眉头,认真地说道。 林婉儿看这小不点可爱的模样,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笑着说:“好了,好了,小远你也不害臊,多大的年纪就知道挑媳妇了。” 林文远赶紧躲开林婉儿的手,逃到李氏怀里:“娘,你看二姐又欺负我!” “嘿,你还学会告状了,看我不挠你痒痒。” 就这样两姐弟闹成一团。 李氏含笑看着两人,脑海里不由得想起了林玥儿:“也不知道玥儿过得咋样?要是她也在就好了!” 此三十里外的石头村,一个瘦弱的姑娘正弓着腰,卖力地推着百来斤重的石磨,耳边不停地传来一个中年女人的辱骂声。她咬了咬牙,含着泪朝家的方向看了看,继续推起了磨…… 林婉儿瞥见自家娘眼圈又红了,就拉着李氏满是茧子的大手:“娘,你放心,最迟明年春上,我一定会把大姐接回来。你相信我,别忘了,我可是个有福之人哦!” 李氏破涕为笑:“嗯,娘信。” 自从上次林婉儿说了菩萨那事后,现在林婉儿真是说什么,李氏都无条件地相信了。 林婉儿又给林文远眨了眨眼睛。 林文远机灵得很,赶紧岔开话题:“娘,我饿了,咱们吃饭吧!” “对啊娘,赶紧吃吧,不然饭菜要冷了。” “好好好,吃饭。” 接下来三人就着灯光吃下了大半年来最丰盛的一餐。 第二天天才刚蒙蒙亮,计婆子就如往常一样对着二房的方向喊道:“李氏,你躺蛆呢?还不起床烧水,做饭。谁家婆婆都醒了,媳妇还窝在被窝里的?” 李氏正睡着,被计婆子这一嗓子吓得“一咕噜”从床上爬了起来。眼前却金星直冒,只觉得身子像散了架一样,忍不住“哎哟”了一声。 林婉儿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娘,你还病着呢,起来干什么?” “婉儿,你带着弟弟再睡会。你奶来叫了,娘得赶紧起床去做饭。” 林婉儿看着窗外还黑乎乎一片,不禁皱起了眉头:“娘,你别去。昨晚爷爷已经答应了这家里的活会重新分过。” 李氏依然穿着衣服:“婉儿,这不去,你奶待会又得呱噪,吵得人……”想到当着孩子的面说婆婆不好,李氏赶紧闭了嘴巴。 “娘,你就听我的,别去。这么一大家子,难道少了你一个这日子还过不下去了……再说你这病许大夫说了要养着,你这不听大夫的话,回头病情加重了,不是白花了这二两银子吗?” 李氏听林婉儿这么一说,顿时犹豫了起来。 计婆子等了半盏茶时间,侧耳听了听,见厨房里还是没有动静,顿时生气了。 她拿着一个破铁勺子朝着窗台“砰砰砰”地砸去:“李氏,你个一肚子坏水的懒婆娘,没瞅着日头上山头了吗,怎么滴?还要我八抬大轿去请你不成!” 李氏再也不敢耽搁了就要下炕,却被林婉儿一把拦住。 “奶,昨儿个不是商量好了吗,这家里的活得重新分着干。这大半年都是我娘起早贪黑地做饭,就不兴换个人?现如今人都病成这样了,总不能一大家子还指着一个病人来伺候吧!这要是传出去可不好听……” 话音刚落,果然屋里传来几声咳嗽声,紧接着林老头说道:“老婆子,让老二媳妇休息几天,回头你把这活计轮一下。今早你去叫老三媳妇做饭吧!” 计婆子还在骂骂咧咧:“她那身子是镶了金,还是嵌了玉,做个饭也能累着了?!” “你又胡咧咧什么?人家许大夫都说二媳妇得好好养着。让个病人去做饭,万一传出去,又得被村里人说道了。”林老头看着理不清的计婆子十分头痛。 “我算是看准了,那姓许的绝对和李氏有一腿子,就向着她说话。我还真没瞅出来,李氏这荡货,勾搭男人倒还真有一套本事。” 林老头被计婆子一番话气得说不出话来:“你……你就作吧!谁家婆婆会去抹黑自家儿媳妇的,她李氏名声臭了,你有什么好?!” 虽说这婆媳不和很是常见,但像计婆子这么讨厌李氏还真是少有,其实里面是有缘由的。 这事还是林婉儿上次打听那房子和地时,一起问的李氏。李氏本不想多说,被磨得实在受不了才犹犹豫豫地说了些。 当年林如松年少中了秀才,可谓是风光无限。这计婆子本想把自家大哥的女儿许给林如松,私下底两边都同意了,就差换生辰帖子了。 可林如松有次去镇上见到卖菜的李氏后,就铁了心要娶李氏,甚至说不同意就不再下场。 这不下场哪行?光宗耀祖,当上官家老爷、老夫人可是两口子一辈子的梦想。最后没得办法,计婆子只能退了娘家的侄女。就为这事,自家大哥大嫂好几年都没让计婆子进家门。 所以计婆子打心眼里觉得是这李氏勾搭了林如松,怎么看都不顺眼。再加上李氏娘家就一个寡母和弟弟,日子过得很是清苦,自然给不了李氏什么嫁妆,所以就更加看不起李氏了。 于是打李氏嫁进来后,计婆子把家里的脏活累活都是甩给李氏。林如松在世时还好点,他这一去世,计婆子就往死里折腾李氏。 至于里面还有没其他的事,李氏就不肯再说了。 被计婆子骂的多了,李氏也觉得是自己影响了林如柏的运道,娘家又帮衬不上什么。于是这十几年来,计婆子不管怎么刁难她都咬牙忍着。 这边林婉儿抱着自家娘就是不让她出去,李氏听着计婆子越骂越难听,就使了蛮劲挣脱了林婉儿。 林婉儿眼珠一转,突然“哎哟”一声地倒在炕上。 林文远吓了一跳,赶紧爬了过去。正要呼唤,就见林婉儿朝自己眨了眨眼,又努力努嘴。 林文远顿时明白林婉儿的“诡计”,他故作焦急地喊道:“娘,娘,姐晕倒了。” 已经走到门口的李氏听到林文远的呼唤,回头看到自己姑娘直挺挺地躺在炕上,吓了一大跳。 她脚下有些发软地跑向林婉儿,哑着嗓子喊道:“婉儿,婉儿,你怎么了?” 憋了好一会儿,林婉儿这才悠悠转醒:“娘,我没事,刚才胸口有点闷,头有点疼。娘,你能留下来陪陪我吗?” 李氏早就吓得魂飞魄散,这林婉儿大半个月前可是伤到了头的,今天许是被自己刚才推倒了又犯病了。 这下她哪里还有不同意,连忙点头:“娘的乖婉儿,娘哪都不去,就在这里陪你。” 林婉儿躺在李氏怀里偷偷地朝林文远做了个“ok”的手势,看得林文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心里很是佩服:“自己二姐可真是\\u0027诡计多端\\u0027,哦不,是\\u0027聪慧过人\\u0027。” 第29章 三婶哭了 上房,计婆子还眼巴巴地等着李氏出来做早饭,可眼看鸡都叫了好几轮了,也没看到李氏的身影。 眼看再不做早饭,就要耽误林老汉和三儿子下地种萝卜了,她气得把那破铁勺往院里一砸,大声吼道:“老三媳妇,你是死了吗?这太阳都晒腚了,还躺尸呢!” 好吧,见使唤不动李氏,这计婆子把矛头对准了小计氏。 还在被窝里呼呼大睡的小计氏被计婆子这中气十足的一声吼叫给惊醒了。当听清楚是让自己起床去做饭,就不情不愿地嚷了句:“娘,我昨夜受了风寒,今早肚子不舒服,你让二嫂去做饭吧!我再睡会,饭好了记得叫我。” 说着她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团,活像只肥大的毛毛虫似的扭了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嘀嘀咕咕:“死老婆子自己就知道躲懒。被窝多暖和,我才不起来干活,谁爱干谁干,睡觉,睡觉!” 计婆子见连小计氏都敢跟自己拿乔了,这下彻底怒了。这李氏现在老娘不好对付了,你小计氏我还能对付不了。 说着,计婆子从床上飞快地爬了下来,“登登登”地跑到三房门口,拿着破铁勺子“当当当”地朝房门敲了起来。 “老三媳妇,你还不给我起来?你个懒鬼投胎的肮脏货,老娘当初是瞎了眼才让你进我林家的门,让你祸害我家如槐。” “你起不起?不起别怪老婆子我不客气了。” 林如槐被自己老娘给吵得一个脑袋二个大,一脚就把小计氏踹下了床:“你个懒婆娘,没听到娘在唤你呢,还不赶紧给老子起来去做饭!” “哎哟!”小计氏裹着被子摔在了地上,屁股都要成八瓣了。 她瞪了一眼林如槐,可对方连眼皮都没掀,依然抱着枕头呼呼大睡。 “这个死没良心的,当初我瞎了眼才嫁给了你,被你一家子来折磨老娘。”小计氏嘟嘟囔囔。 见屋外计婆子叫得更凶,小计氏不由得皱着眉低声啐道:“这个死老婆子,唤得这么凶,怎么不一口老痰呛死她!这媳妇进了他家的门,就是他们家的奴仆,没法活了!等你哪天躺在床上,看老娘怎么收拾你!” 她正想继续爬上床睡觉,可一想到计婆子那折磨人的手段,又不由得身子一缩,只能赶紧套上棉裙和袄子,匆匆开了门。 一开门,小计氏就与计婆子打了个照面。 计婆子一勺子就敲在小计氏身上:“你是那茅坑里的蛆吗,成天赖在那床上干嘛?别成天想着那档子事,弄坏了老三的身体,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小计氏疼得直跳脚,听计婆子这么一说,又羞又委屈地说道:“娘,我没有。今天真是身子不爽利!” “不爽利?你这就是懒驴上磨屎尿多,你说哪次要你干点活不是不舒服,就是要去拉尿屙屎的。赶紧给老娘做早饭去,再磨磨蹭蹭今天你就不要吃饭了。” 小计氏被骂得没了脾气,赶紧往灶房钻去。 不一会儿,灶房里又传来计婆子的吼声:“计氏,你眼瞎啊,放那么多黍米干嘛?你这脑袋里装的是你屙出来屎啊!” “那白菜洗了吗?就往锅里下,你埋不埋汰啊!” “油倒那么多干嘛,你家是有千斤银还是万两金啊,还不快捞点上来!” …… 随之而来的是小计氏的求饶声:“哎呀,娘……疼……疼……疼……别打了。” 眼见有人做上饭了,李氏也稍微放下了心,又被林婉儿拉着躺回被窝里睡了会。这还是李氏十来年的头一次!就连生几个孩子时,也没敢这么踏实地躺在床上,第二天老早就得起来做一家老小的饭食。 半个时辰后,家里人也陆续起床了。 李氏准备起身给姐弟俩打水洗漱,林婉儿直接按住了她。 “娘,我去吧!你现在去,正撞我奶枪口上,保准会把你骂个头破血流。” 李氏想想还真是,一想到计婆子的战斗力,脸不由得白了两分。 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李氏就嘱咐道:“婉儿,娘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你奶那人嘴巴是毒了点,你就全当是个屁。还有以后当着外人的面不要去和她吵吵,会影响你的名声的。” 林婉儿心里愈发高兴了,这还是李氏头一次这么明目张胆地说计婆子的不好,可见自家娘已经越来越觉醒了。 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爆发。林婉儿决定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继续不遗余力地“改造”自己的包子娘。 等林婉儿来到灶房,发现里面黑压压一片,四处乱蹿的烟熏得她直流眼泪。 说是灶房其实就是靠着上房在院子里搭了一个七八个平方的木头房子,里面很是简陋,除了一个灶台,就是一个被老鼠啃得面目全非的碗柜,和一口黑漆漆的大水缸。至于油盐酱醋和粮食之类的都藏在计婆子房中,每次做饭前,她才会拿出所需的物品。 此刻计婆子正指挥着小计氏把炒过菜的锅用水细细地洗了一遍,准备舀起来倒去给圈里的猪吃,小姑则把未烧完的柴火从灶膛里抽出来埋进灰堆里。 见有人进来,几人齐刷刷看向门口。 见是林婉儿,计婆子瞬间黑了脸:“你来灶房干嘛?” 林婉儿一大早可不想吵架,她露出一个甜甜的笑脸:“奶,我来打点热水给我娘洗漱!” 小计氏眼珠一转,悠悠地说道:“哦哟,这二嫂命可真好,就跟那宫里的娘娘一样,不仅可以睡得三竿起,还有人打好洗脸水。哎,我怎么就没那么好的命呢!” 果然计婆子听了这话,那双吊梢眼就垮了下去。 林婉儿捂着嘴笑道:“三婶你说笑了吧,敢情这宫里的娘娘原来跟我们这些村里人的区别就是睡个懒觉,有人打洗个脸水啊?” “噗呲!”灶台后的林荷花忍不住笑了出来,计婆子瞪了一眼,林荷花顿时缩紧了脑袋,抿紧了嘴巴。 “你这丫头牙尖嘴利的!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吗。”小计氏恨得牙痒痒。 “我娘没办法呀,那身子骨熬成这样,连许大夫都说吓人的很。这不今天连床都起不了身了……三婶你要这样,我奶肯定也疼你,不让你做事。不然传出去,咱奶不就成了刻薄虐待媳妇的老虔婆了吗,你说对吧?”敢惹我,姐怼不死你们俩个。 “啊呸,啊呸,乌鸦嘴!我年纪轻轻的才不会病恹恹地躺床上。”小计氏一脸嫌弃,接着又见缝插针地上眼药,“婉丫头,要说啊谁不知道你奶奶是全村最良善的婆婆,可你娘昨日里偏偏在那么多人面前晕倒,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你奶奶苛待你娘咯!” 果然听了这话,那计婆子一张脸已经黑得跟锅底一样了。 林荷花有些担忧地朝林婉儿看去。 只见林婉儿自顾自地从锅里舀了两大勺热水倒进木盆里:“三婶,你咋睁着眼睛说瞎话呢!昨日我娘晕倒时,院中可只有我们几人!再说我娘什么样的人,我奶能不知道,平日里做事都恨不得变出三头六臂来。 今儿早上我娘还要起来做饭,实在是走了两步就晕倒了……你要不信,你去屋里看下,我娘那脸还白着呢!” 计婆子也嘀咕:“这李氏的性子就跟个面团一样,这么多年任凭自己捏扁揉圆连个屁都不敢放,谅她也不敢造反。倒是这三媳妇最近愈发拿乔上脸了!”想到这,目光幽幽地转向小计氏,对方背后顿时升起一股冷气。 “别碎嘴了,快摆饭吧。一大早就学那长舌妇东拉西扯的,没规矩。”计婆子这话是对着小计氏说的。 小计氏警铃大作,赶紧讨好到:“娘,我先给小叔把热水端去!” “嗯!快去吧。”计婆子这才满意地眯了眯眼。他的小儿子以后可是要当官的,怎么可以来灶房这种粗俗的地方。 这边林婉儿舀了水也正要出门,她想到一大早这小计氏就给自己找不痛快,就想着整一整她。 她故意落后半个脚,挡在小计氏前头。等到端着一大盆热水的小计氏要从旁边过去时,林婉儿偷偷伸出了左脚。 “哎呀!”小计氏顿时整个人向前扑去,那木盆飞了出去,登时摔成了两瓣。 看着地上的热水一点点渗透在泥土里,小计氏傻眼了。 计婆子听到动静出来一看,气得一佛出世,二佛生天,她“登登登”地跑过去,往小计氏手臂上重重一拧。 小计氏立马发出杀猪般的尖叫。 “你个败家娘们,这好好的木盆就被摔坏了。”说着捡起摔坏的木盆心疼地念叨:“哎哟,要命哦!这可是我花了十个铜板买的。” 说着又要去拧小计氏。 小计氏一边嚎着,一边躲着计婆子:“娘,娘,我不是故意的,你饶了我吧!” “饶?今天你不把这木盆赔给我,你就给我滚回计家村去!”计婆子恶狠狠地说道。 “娘,娘,咱家的钱都交在你那里,我是一个铜子都没有呀!你若不信,去屋里搜。”小计氏可怜巴巴地说道。 计婆子捡起破成两半的木盆,狐疑地看着小计氏。 林婉儿决定再添一把火,毕竟他们俩闹得越凶,就没有精力来找自家的麻烦,自己这边也就越太平。 只听林婉儿故作惊讶地说:“不是吧三婶,我前天还听大牛说,他外婆给他买了两斤狮子糖,还给了半吊钱呢!你这么快就给花完了?” 小计氏娘家在镇上开了一家杂货铺子,老两口又很疼唯一的女儿,经常偷偷贴补小计氏。 “坏了!”小计氏心里大喊道。这林家没有分家,是不能藏私房钱的。所以但凡自己从爹娘那边拿来的物品和银钱都是藏得死死的。 果然计婆子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盯来。 她赶紧上前掺住计婆子,满脸堆笑:“娘,那狮子糖本来就打算送给你尝尝的,可惜这两天身子不爽利,倒把这事给忘了。待会我就让大牛给你送去。还有那半吊钱是大牛外婆听说明年开春爹要送大牛去学堂给准备下的进学礼。” 见小计氏主动上交糖,计婆子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那糖娘给你收着,啥时候大牛想吃了,让他来找我。那半吊钱吗,你先给娘,娘给你保管着。大牛上学还有二三个月,不急。” 小计氏立马抽了抽嘴,脸色一滞,心想:这死婆子忒不要脸了。连孩子的零嘴糖都抢,还有那半吊钱本来还打算买点脂粉布料之类的,这下全完了。 “怎么?怕我老婆子私吞了!”计婆子斜眼道。 小计氏赶紧又是摇头,又是摆手:“娘,看你说的,你怎么可能会用自家孙子读书的银钱。待会早饭后,我就拿去给您。” 小计氏刻意强调这是给孩子读书的钱,谁叫这计婆子就跟那貔貅一样只进不出。 计婆子立马换了一副面孔,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线。她拍拍小计氏的手:“放心,这钱娘给你攒着,以后大牛读书,娶妻还不都得我来张罗?” 小计氏勉强笑了笑,心里却恨不得一棍子敲死这个老太婆。 她愤怒地朝林婉儿看去,林婉儿却弯起嘴角,不屑地冷笑了一声,端着木盆回屋了。 第30章 抓野鸡 早饭是林婉儿去灶房打来的,依然是黍米野菜粥。不过很难得的是,今天粥里面多了几粒白米。这还是托林如柏的福,每次他回来,计婆子都会特意多放上几把米。 一碗热粥下肚,身子暖洋洋的,就连李氏的脸色都多了几分血色。 林婉儿看了看窗外,太阳已经爬上了山坡。昨晚她就想好了,今天必须去趟野猪岭了。 上次捡来的栗子前两天就吃完了,得去找找其他果腹的东西,还有分家总得先赚点银钱傍身。这眼瞅着还有几天就要到十二月份了,掐着手指头算,留给自己的日子真不多了。 她想了想,细细地交代起林文远:“小远,姐今天要出去一趟,晌午可能不回家了。你在家陪着娘,记得把门给拴好。如咱奶来让娘干活,你一定要拦着。要是中午你和娘饿了,也别去上房打饭了。 早上我偷偷拿了几个野菜饼子放在床头柜子里,你和娘先对付下!哦,对了,娘的药我已经在火炉上吊着了,再有半个时辰就好了,你记得让娘准时喝药。” “姐,你放心,我是家里的男子汉,我会照顾好娘的!”林文远信心满满地拍了拍胸脯。 “婉儿,你这是要去哪呀?”李氏看向女儿。 “娘,这不我昨儿个听人说周地主家有块晚稻地割完了,打算今天去他家地里拾稻穗。想着多少捡些,到时冬天里给你熬点大米粥补补身子。”林婉儿怕李氏担心,早就想好了说辞。 毕竟那野猪岭连猎人都不敢进,何况自己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如果被李氏知道了,还不得又气晕了。所以在没有合适的条件下,林婉儿打算先瞒着李氏,包括林文远。 听林婉儿这么一说,李氏这才放下心来。 这边林婉儿跟两人交代完了,就径直去灶房拿了个背篓背上。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来到猪圈旁,从那石槽下面拿出一把柴刀。 这柴刀还是上次在猪圈那屋子的犄角旮旯里找到的,林婉儿抽空磨了磨,除去刀锋断了一小节,还是好用的。这次刚好带出去,以后进山也方便。 临走时,她还从灶房顺了块打火石放进了背篓。本来还想拿点盐巴,盐罐子里却一粒粗盐都没有,可见这计婆子抠搜到了什么程度。 刚出灶房,林婉儿就碰到扛着锄头要去地里的林老头:“爷,你吃过早饭了吗?”林婉儿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面上的客气还是要有的。 “吃过了,吃过了。”林老头笑着回应,“婉丫头,你这大早的去哪呀?” 现在秋收已经结束了,村里并不忙,所以这时候孩子们都是撒着欢玩。 “爷,听说周地主家昨日打了晚稻,我去那地里转转,看看能不能拾些稻穗回来。” 听林婉儿这么一说,林老头脸上的褶子都舒展开了。这林老头一辈子跟田地打交道,最见不得浪费粮食。 这一刻,他突然感觉这丫头懂事的时候,并不是那么讨厌。 “好好,这粮食都是汗水结的,一颗都浪费不得哟。” 林婉儿眼珠一转:“爷,我娘身体不好,我想把捡的稻穗留下来冬日里给娘熬点粥补补,可行?” 虽然林婉儿不怕计婆子惦记自己的东西,但三天两头的来闹也是够烦人的。再说这林家并未分家,把这事过了明面,也省得其他人说嘴。拜托,姐的时间很珍贵的,分分钟一百文。 林老头听了这话,愣了几秒。他看了看林婉儿补丁缀补丁的衣服和巴掌大的蜡黄小脸,不由得想起林婉儿昨日的控诉和许郎中的话,这让好面子的他顿时有些许愧疚。 他点了点头:“婉丫头,这点东西不碍事,你自己屋里留着吧。好好照顾你娘,以后需要什么,可以来找爷爷!” 林婉儿被林老头突然的好说话弄得一头雾水,原本还以为要费一番口舌呢,心道:“这糟老头子古怪的很。” 不过,这回答让她十分满意,这跟当家人过了明面,以后就可以明目张胆地给李氏开小灶了,省得那群人跟苍蝇似的烦人。 “谢谢爷!” 出了村,林婉儿直奔栗子树那里。等她下了坡,就来到上次那棵柿子树下。 她抬眼看去,上次剩下的几颗柿子都只剩半颗了,几只花尾喜鹊正开心地啄食着。 “这人倒霉起来,真是喝口凉水都塞牙。就这么几个柿子都有鸟来跟你抢。” 她转头看向前方高耸的大山:“加油!林婉儿,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你一定行的!”林婉儿握着拳头给自己打劲。 跨过小溪,林婉儿就开始往野猪岭里钻去。眼前到处都是高大的乔木和葱茏的灌木,空隙间又被半人高的茅草填得严严实实。 因为没有路,林婉儿只能拿着柴刀一边砍着,一边往前走去。 一路上她睁大眼睛打量着周围的花花草草,确实发现了一些药草,不过大多是不值钱的车前草,金樱子,麦冬之类的。特别是车前草几乎贴着地皮长,密密麻麻的一片。 为什么说不值钱呢?因为这些草药她在林家的杂物间里也见过,晒干红一大把一大把地捆着。李氏说等到三伏天时,村里人便会泡上一些,锄地时带到地里解暑。 等走了半个时辰,林婉儿的两条腿已经开始发酸、发涨了。 她找了一棵松树坐下,捶了捶腿,叹了口气:“哎,这身子骨比想象中的还要弱啊,以前逛一个下午的街,也没见这么累呀!” 她正捏着小腿,突然耳边传来“咯咯咯”的叫声。顺着声音看去,眼睛都直了,只见不远处一只肥嘟嘟的野鸡大摇大摆地走进了一个灌木丛。 林婉儿脑海里瞬间闪过了无数的图片,白切鸡,麻辣鸡,手撕鸡,叫花鸡……馋得她直咽口水。 她强忍着剧烈的心跳,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朝着那丛灌木走去。 “十步,九步……五步……三步……”她甚至看了野鸡五彩斑斓的羽毛。 就是这时候了! 林婉儿猛地扑了过去,正巧抓住了野鸡的一条腿。 那野鸡吓得“咯咯”直叫,疯狂地扑腾着翅膀,羽毛掉了一地。可不管它如何挣扎,林婉儿就是不松手。 突然那野鸡狠狠地啄在林婉儿手上! “哎呀!”林婉儿吃痛松手,野鸡趁机连跑带飞地飚出了老远,“咯咯”叫了两声后,就消失在灌木丛中。 看着飞走的野鸡,林婉儿气得直捶地:“气死我了,到嘴里的肉都跑了。死鸡,有种你下次别被我抓住了,不然非扒了你的皮,把你大切八块加酱油!” 她骂骂咧咧地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鸡毛。看着手上破掉的皮渗出了血液,就随手从脚边拔了棵车前草,把叶子揉出汁液后,涂在伤口上。立马手上传来一阵凉丝丝的感觉,血也很快止住了。 “这车前草虽然到处可见,不过小伤止血果真是个宝!” 林清璃正要离开,不经意地瞥见刚才野鸡窝着的灌木里有几个圆滚滚的鸡蛋。 “野鸡蛋!” 林婉儿两眼放光地跑了过去,扒开灌木丛,只见里面果真完好无损地躺着五个灰白色的野鸡蛋,比平常的蛋略微小点。原来刚才那只鸡是在孵蛋,还好没把这蛋给蹭破了。 她赶紧把鸡蛋捡了起来,左看看,右悄悄,哈喇子都要流下来了。 “跑了一只野鸡,捡了五个蛋,这笔买卖亏是亏,不过没有成本,净赚!”接着她从地上捡了些干树叶放进背篓里铺了一层,然后小心翼翼地把野鸡蛋放了进去。 有了捡鸡蛋这一茬,林婉儿瞬间满血复活,腰不酸了,腿不痛了,走起路来直带风,现在她相信这大山里到处都是宝贝。 很快她就消失在密林之中。 第31章 俚曲 又走了约莫二十来分钟,林婉儿发现林子越来越密,那半枯的茅草都快没过她的头了。歪七扭八的藤蔓到处都是,一不注意就得被绊个跟头。树木也愈发高大起来,茂密的叶子挡住了阳光,走在里面凉飕飕的。 林婉儿早就出了一身的汗,衣服湿漉漉的,头发也黏在了脸颊上。可眼睛都看穿了,半根值钱的草药也没发现。 难道传言有误? 现在林婉儿渴的嗓子都要冒烟了,她四处搜寻着,看看有没有可以解渴的野果子。心想:要是一个主修植物学的大学生渴死在这丛林里,应该会是个笑话。 最后果子没找到,倒找到了几根白茅。 这东西小时候林婉儿吃过不少。她熟练地剥开两层薄薄的绿色包衣,里面是根长长的白色絮状物。放到嘴里,吃起来软软的,汁水清清甜甜。 于是她一边嚼着白茅,一边继续向前走去。又走了半个时辰,她隐约听到了“哗啦啦”的声音。 “有水流声,前面肯定有小溪!”林婉儿兴奋地都要跳起来了,赶紧顺着声音找去…… 片刻之后! “啧啧,这里可真美!” 只见一条瀑布似白练一样从高处飞落,砸在下面那个不大不小的水潭里,激起了雪白的水花。 潭里的水往下流去,形成一条蜿蜒的小溪。无数奇形怪状的石头散落在溪边,石缝里还有几丛雪白的兰花开得正盛,幽香扑鼻而来。 林婉儿立马忘了疲惫,奔向了水潭! 这潭里的水特别清澈,像一面镜子。 林婉儿这才看清了自己的长相,瓜子脸,杏眼,还有一张樱桃小嘴,是个美人胚子。心里不禁高兴了起来:“还好没穿成个丑八怪。” 她捧起水喝了一口,顿时眯起了眼睛:“哇,这水又凉又甜,跟吃冰棍似的。这要是在二十一世纪,当矿泉水卖,肯定能大赚一笔。” 这时几尾掌宽的鲤鱼从她眼前游过! “哇,有鱼!还这么大!发达了,发达了!这古代的鱼可比肉贵多了,这么多一定可以卖不少钱!”此刻林婉儿两眼发光地盯着那些鱼,恨不得马上扑过去抓到手里。 可她在水边扑腾了半天,连半片鱼鳞都没摸到,自己反而被溅得满头是水。 林婉儿插着腰,气呼呼地瞪着那些鱼:“算了,算了,今天姐没带工具,就饶了你们一命吧!你们就在这里吃好,喝好,争取把自己再养肥一点。”正要上岸时,突然有东西从自己脚边划过。 “妈耶,啥东西!不会是蛇吧!”林婉儿大惊失色地跳上了岸,那心一突一突的。她可最怕这种滑溜溜,冰冰凉凉的东西了。 待水波平静了下来,只见是一个成人巴掌大的黄褐色乌龟。 “乌龟!” 眼看这乌龟挥动着爪子就要向潭中划去。 “想跑,没门!”林婉儿赶紧冲上去伸手一掏,一抛,这乌龟就四脚朝天地摔在了岸上,生气地晃动着四肢。 林婉儿赶紧找来几根结实的树藤把这只山乌龟五花大绑了,她笑眯眯地拎着这个缩头缩脑的家伙:“啧啧,这可是个宝贝,现在刚好是进补时节,这乌龟最是滋补。卖到那些大户人家去,肯定能卖个好价钱。就算卖不了,给娘煲汤也是极合适的。” 这么大的野生乌龟在古代可是不多见的。哪像现在的乌龟动不动就是汤盆大,甚至脸盆大的,可那些大多是用催生素喂出来的。 现在林婉儿有了这乌龟,笑得见眉不见眼,也就不再贪心找药材了。 眼看也快到中午了,她干脆拾来一些枯树枝打算把带来的野菜饼子热一下,顺便烤个鸡蛋解解馋。 很快火就生起来了,她把一块石板放在火上烤。待石板被烧得发红,冒烟,就把两张巴掌大的野菜饼子放在上面贴着。接着把一个野鸡蛋埋进了柴灰里。 不肖片刻功夫,那饼子就热了,林婉儿赶紧捡了起来。 想是今日走了半天路,又累又饿,连平时难以下咽的野草饼子,林婉儿都吃得津津有味。两个饼子刚下肚,就传来一股香喷喷的味道。 她赶紧扒拉开灰堆,见那鸡蛋壳已经被烧得焦黄,轻轻一碰就裂开了。 现在鸡蛋有些烫,她左手扔右手,右手甩左手,不停地嘟着嘴巴吹气。 “好了,不烫了,可以开动了!”她兴奋地剥掉壳,把里面白嫩嫩的鸡蛋掰成两半,立马一股热气散了开来,那红红粉粉的蛋黄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林婉儿没有一口就全塞进嘴里,而是小口小口地咬着。 “哇,这鸡蛋也太香了吧!”林婉儿陶醉地捧着脸,她从未发觉鸡蛋是这么好吃。特别是那蛋黄粉粉润润的,竟被她吃出了蟹黄的感觉,感觉舌头都要化了。 天知道,林婉儿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半个多月了,除去那烤蚂蚱,这还是她第一次吃到真正的荤腥。 “要是能刷上点辣椒酱,就完美了。” 没咬几口,一个鸡蛋就下肚了。 她瞅了瞅背篓里的四个鸡蛋,舔了舔嘴唇:“要不再吃一个?”可想到李氏和林文远那蜡黄的脸,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想着生鸡蛋不好带下山,倘若磕了碰了那不得心疼死。又看那火堆还没燃尽,于是一不做二不休把剩下的四个鸡蛋也埋进了灰烬里。 做好了这一切,她伸了个懒腰,舒舒服服地躺在大青石上。 秋日的阳光格外温柔,落在林婉儿身上,又暖和又舒服。 林婉儿一时兴起,清了清喉咙,唱起了歌儿:“我看到满片花儿的开放,隐隐约约有声歌唱,开出它最灿烂笑的模样……” 百米开外的一棵云松上,一个身着玄色衣裳的男子横卧在树枝上,微微眯着眼睛小憩着。突然耳边传来了歌声,他“刷”地睁开了眼,里面寒光一片。 一个黑衣人瞬间闪现:“爷,是否需要我去查查?” 顾凌川侧头看去,只见瀑布边上有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躺在块大青石上,一边晃动着双白生生的小腿,一边摆动着手掌,似乎在打着拍子。 顾凌川伸手阻止:“不用了,我这二哥自来高傲,还不至于派个小毛孩来杀我!” “爷,小心使得万年船。” 还未说完,一道目光锐利如箭。 青竹立马呼吸一窒,身子一哆嗦,垂首道:“爷,是属下多嘴了,自愿领罚!” 顾凌川不置可否,闭上眼睛,侧耳倾听了几句,自顾自地说道:“这俚曲倒有几份野趣!” 接着一主一仆就静静地站在树枝上听曲。 “牡丹儿绣在金匾上,我哼着爸爸哼过的曲调。绿绿的草原上牧牛羊,环绕着扇动银翅的蝶啊……” 须臾之后,曲子结束,男人睁开了眼,似乎有点意犹未尽。 他发现那曲中词句虽然直白,但那欢快的调子似乎带着他走进了一个美丽的小山村,浮躁的心顿时沉静了下来。 当他再次转头看去,那小姑娘早已穿好了鞋,接着只见她从篝火中扒拉出几个黑乎乎的东西塞进了背篓里,然后把火给熄了后,拎着一只乌龟蹦蹦跳跳地朝山下走去。 顾凌川心里顿时多了一抹怅然。 待人影消失,他脚下一点,如一只大鹏鸟一般从十几米高的树上缓缓地落在了溪边。 他来到那小姑娘刚才躺着的青石旁,发现除了一堆灰烬就是一撮鸡蛋壳,不禁抿嘴笑道:“还真是个有趣的丫头!” 一旁的青竹有些傻眼,自家爷竟然为这么个毛丫头笑了。青竹从小就跟着顾凌川,对他再熟悉不过了。平日里除了老夫人,主子对旁人都是冷冰冰的,是京城里头鼎鼎大名的“冷面阎王”,发起狂来连公主的面子都不给。 “走吧!”顾凌川大步向前走去。 青竹赶紧跟上,他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咬咬牙:“爷,是否需要属下去查查那姑娘的底细。” 顾凌川停下脚步,面无波澜:“青竹,这趟回去后,你跟云松换下。” “别啊,爷!”青竹顿时变成了苦瓜脸,他像只猴子似的三两下蹦到了顾凌川身边哀求道,“爷,我保证再也不多嘴了,如果再犯,我就亲自把这嘴给缝上。你就让属下跟着你吧。” 青竹可怜巴巴地说着,顾凌川依然自顾自地走着。 看着顾凌川走远的身影,他狠狠地打了下嘴巴:“就怪你,多嘴多舌。这下好了,云松非得笑死不可!”回那府里多烦闷,哪有跟着爷出来外面的花花世界快活! 正愁眉苦脸着,前面的人微微停顿了下。 “再不跟上,你就回去吧!” 这一声让青竹瞬间满血复活:“爷,你真是英明神武,威武不凡,大人有大量……”说着,赶紧跟了上去。 第32章 柳氏的嘴,害人的鬼 再说这边林婉儿开心地提拉着乌龟往回走着,心里也盘算起来:“这乌龟绝不能拿回林家,就老妖婆那尿性,这乌龟肯定保不住。” 她抬头看看天空,太阳正当午。 “时间还早,我现在就去趟县里,把这乌龟给卖了。这乌龟少说也有四、五斤,多少能换些钱回来!” 想到钱,林婉儿身上突然有使不完的力气,很快就回到了抓野鸡的地方。 “不行,这乌龟太打眼了,我得把它给藏起来。”她朝四周看了看,立马有了主意。 她先把乌龟放进了背篓里,然后挑了些长相较好的车前草挖了起来。这地方很少有人会来,所以车前草长得比别处更是肥壮。 很快她就挖了一小堆,然后摘掉老叶,烂叶,顺着坡下那条小溪洗净泥沙,就一股脑地放进了背篓里,把乌龟遮得严严实实。 “妥了!这下总不会有人发现了吧!?”林婉儿又上下打量了一圈,总算放心了。 等到下了山坡,林婉儿就径直朝着县城里走去。她早就打听清楚了,这泉水村去县城就这么一条道,所以也不怕走错路。 走到半路时,迎面有个妇人扭着腰,挎着个篮子朝自己走来。 “果然碰到了人。还好姐聪明,把那乌龟给藏好了!”林婉儿很是得意了一把。 “哟,这不是秀才家的二丫头吗?”林婉儿看去,说话的妇人穿着一身绿色襦袄,绾着双盘髻,鬓边还别着一朵红艳艳的绒花,此刻一双细长的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林婉儿稍微愣了下,便知道眼前的人是谁了。 这妇人叫柳春花,是泉水村出了名的长舌妇,平日里两片嘴皮子上下翻飞,东家长,西家短的,最是个挑拨是非,煽风点火之人。 林婉儿最是头疼这类人,一个稍有不慎,就等着被泼一身“米田共”。于是她硬着头皮,礼貌地叫了声:“柳婶子!” “啧啧,璃丫头,你这小模样真是越长越俊了!”说着这妇人就像在看一件商品,从头到脚地打量着林婉儿,眼里满是算计。 林婉儿被那黏糊糊的眼神看得有些头皮发麻:“柳婶子你先忙着,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哎,哎,婉丫头你别走啊?”柳氏赶紧追了上去,“婶子又不是豺狼,你这急匆匆地去干什么?这是去县城的路,你这是要去县里?” 柳氏的直觉告诉她,眼前的小丫头身上一定有八卦。 看着柳氏一双眼里闪烁着精光,林婉儿眼珠一转,计上心来。这两日的事,还没找计婆子和林如柏算账,今天我正好借着柳氏的手恶心你们一把?你们无情,就别怪本姑娘无义了。 想到这,她立马眼皮一耷,换上一副愁容,还故意揉了揉眼睛。 果然这副模样立马引起了柳氏的兴趣,她就像一只看到腐肉的苍蝇立马盯住了林婉儿,眼中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她一拍大腿,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哎哟,婉丫头,婶子知道你们二房在你奶手下过得不容易。有什么事跟婶子说下,婶子帮你想想办法!你可千万别堵在心里,若论起来婶子也不是外人,说起来咱们还沾着些亲呢。”说着还极其“温柔”地摸了摸林婉儿的头。 这柳氏的婆婆的公爹和林老头是堂兄弟,不过两家平日里来往不多。 瞧瞧这真情实感流露的,要不是林婉儿知道这柳氏素日的为人,保准会被她的“表演”给骗了。 见林婉儿还是不言语,柳氏干脆一把搂过林婉儿,还特特地别过头去用手背擦了擦眼角:“好孩子,婶子呀是一见你就欢喜,心想着这么好的姑娘要是我家的肯定如珠似宝的捧着呀,你那奶奶也是眼睛浑了的。快跟婶子说说,受了什么委屈,婶子帮你拿拿主意。” 林婉儿作势挣开了柳氏的怀抱,实在是这香粉味太重了。她暗暗翻了个大白眼,心想:“就柳氏这业务能力,这要在民国那会,当个女特务绝对绰绰有余。” “可是……可是……我奶说这事不能跟外人说……不然就打死我……”林婉儿一副满脸“挣扎”的样子。 柳氏心里一阵激动:“哎哟喂,我就说这老林家果然有事。” 她拉着林婉儿的手,更加温柔地“诱导”到:“你这孩子,你奶叫你不跟外人说,婶子是外人吗?你不说,婶子怎么帮你?在婶子眼里啊,婉丫头可是个聪明懂事的孩子,婶子最见不得你这种孩子有烦恼了。”说着还掏出手绢按了按眼角。 林婉儿看她表演的这么卖力,心里一阵笑:“嘿,柳氏你可得认真听了!” 林婉儿抬起小脸,装作一副感动的模样说道:“婶子,你真好!我跟你说,你可千万不能和别人说,不然我奶真会打死我的。” 柳氏心里这个“嘎嘎”笑呀:“我就说这世上还没有我柳春花打听不到的事!”她善解人意地点点头:“婉丫头,你放心,婶子这张嘴就跟那蚌壳一样紧的很。” 一群乌鸦从林婉儿心中飞过…… 林婉儿卸下肩上的背篓,指着里面的车前草说:“婶子,昨日我娘不是被我奶一脚踢晕了吗,请了许大夫看,那药花了二两银子。我奶当天晚上就罚我们不许吃晚饭,又……又……”说到这里,林婉儿故意捂住了脸,低声地啜泣着。 这柳氏听到一半,那心就跟被猫挠了一样,要不是八卦没听完,她都恨不得掐死这个臭丫头。于是她耐着性子温柔地问道:“你奶又怎么了?” “呜呜……我奶就让我在年前想办法挣回这二两银子还给她,不然……不然……就说要把我娘嫁去给山里娶不起媳妇的老光棍……然后我小叔说嫁给老光棍不值钱,说卖去青楼更值钱……还说我娘虽然年纪大了点,但模样好,如果成为楼里的头牌……以后就有用不完的银子……呜呜……我娘听了这话,昨晚又气晕了,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婶子,那青楼在哪里啊?离村子远不远啊?” 柳氏听到这已经是张口结舌了,心道:“这计婆子平日里仗着家里住着砖瓦房,有几十亩地,那下巴都快抬到天上去了,还总爱装出一副慈善端庄的面孔,原来也是个蛇蝎心肠的人。连给自家生了孙子孙女的儿媳妇都要卖掉。还有这林如柏连寡嫂的主意都打起来了,还要卖到那种肮脏的地方去,也是个狗东西,想来那么多圣贤书是枉读了。 她见林婉儿问来,用帕子捂着嘴吃吃地笑道:“婉丫头,这青楼倒不远,就在那县上。诺,上次去你家的春妈妈,就是青楼里来的。那可是个好地方,你娘去了哪里保准吃喝不愁!” 林婉儿心里一阵诽谤:“我谢谢你全家!那么好的地方,你自己赶紧像个球一样的滚去吧。” 她决定再添把火:“可是婶子,我和我弟弟舍不得我娘。我听人说草药可以卖钱,我就去山上采了这些草药,想去卖钱还给奶奶!” 柳氏瞥了眼那篓子里的草药,不禁瘪了瘪嘴:“这车前草满山坡都是,就这一篓子能卖一个铜板她柳春花三字就倒着写!” 几个呼吸间,柳氏已经把这事给消化了,心里一阵激动:“哈哈,这老林家果然不像表面那般,这戏可真多哟。不行,我快憋不住了,我得赶紧去找人说说。” 想到这里,她跃跃欲试。看着林婉儿就有些不耐烦了,随便敷衍到:“那个……婉丫头,婶子还有事就先走了。你要去县上就赶紧去……呐,就顺着这条路走。”说着,扭着腰飞快地向村里走去。 林婉儿看着匆匆离去的背影,脸上立马爬起了笑容:“柳婶子,你可千万别嘴下留情啊!”说着把背篓背上,继续朝着县上走去。 果然不出一个时辰,这老林家要把李氏卖到青楼里的消息就满天飞了,大家都对计婆子和林如柏极其鄙夷。 这田地和房子都是人家老二赚回来的,上次要卖人家闺女,现在倒好连个寡妇都不放过,见过不要脸的,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还有那林老头天天自诩“耕读人家”,简直就是个笑话。 等到林老头知道这事后,气得往后一仰,直接晕了过去。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第33章 梨花楼 再说林婉儿走了大概大半个时辰,终于看到了城门。 这古代的城池林婉儿还是第一次见,整体与电视剧里相差不大,不过更为古朴大气。城门口还有两个衙役打扮的人把守着。 走近了,才发觉这城墙足足有二十几米高,全是用青砖和条石垒成,颇为壮观。城门的正中间写了三个大字“梨花县”。 这梨花县是池州府南边的一个小县,全县不过万余人。本来并不唤作这个名字,只因有任知县在城池四处栽满了梨树。所以春上时,千万株梨花盛开,恍如笼罩在一片白云之中,甚是美丽,所以后来改名为梨花县。 待进了城中就热闹了起来,林婉儿一双眼睛都不够看,颇像那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条笔直的青石街道不见尽头。街上到处是摊贩,行人络绎不绝,各种高低调的吆喝声十分新鲜。道路两旁则是各类的铺子,那招牌幌子随风飘动着。 林婉儿兴致勃勃地看了一圈,发现各类铺子摊子都有,却很少见到卖粮食、蔬肉这类的吃食摊子。 “嘶,这乌龟该去哪卖呢?总不能就傻呼呼地蹲在路边卖吧。”林婉儿有点傻眼了。 “客官,您里边请。本店新出菜肴——水晶羊炙是近日京里头新出的花样,整个梨花县独一份……” 听到这声音,林婉儿停下了脚步。 抬头看去,只见眼前的铺子极其豪华,上下竟有三层。门前用长木杆搭起与楼齐高的“彩楼欢门”,每一层搭出山形花架,装点上花鸟饰物,再在檐下垂挂丝绸流苏,精巧又华丽。酒楼门口,还挂着高耸的“酒旗”,正中匾额书写三个鎏金大字“一品轩!” “对哟,我怎么把酒楼给忘了,这乌龟卖给他们正好合适!” 于是林婉儿欢喜地朝酒楼里走去。 “客官,您里面请……”店小二听到动静以为是有客人来了,回头一看,竟然是个穿着破破烂烂的黄毛丫头,顿时声音卡在了喉咙里。 他立马换了一副面孔,像赶苍蝇似地挥了挥手:“哪来的小叫花子,去去去,这是你可以来的地方吗?赶紧走,赶紧走!” 林婉儿被人叫做“叫花子”,顿时耸起了眉头:“你这人好生没有礼貌,我不过就是想问个事而已。你这店是铺了金还是砌了玉呀,开门做生意的,怎么还不让人进了?” 小二把肩上的毛巾用力甩了两甩,抬着下巴,极其鄙夷地说到:“丫头你要来吃饭喝酒,我肯定毕恭毕敬地伺候你。你要是来打听消息,打住。我们一品轩在这池州地界也是数的上名号的酒楼,每天迎来送往的多少人,我可没空招呼你!” “你!”这话把林婉儿气得眉头直跳,果然“狗眼看人低”不管古代现代哪哪都有。 想到自己的目的,她强压下心中的怒火,赔着三分笑脸:“小哥,我就是就想问问你们店里收不收野味?” 那小二哥觑着林婉儿,趾高气扬地说道:“我一品轩每日山珍海味都是成堆用,野味吗当然收,不过我们店里的野味向来是有指定的人送货的,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的东西都要!万一吃出问题,谁负责?” 林婉儿还待讨好几句,那小二哥用力一甩毛巾:“走走走,别杵在门口耽误我招呼客人。”说着就自顾自地忙去了。 嗨,这还真应了那句话“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啊呸,狗眼看人低!咱们等着瞧,有你求姐的那天!”想着,林婉儿气呼呼地朝前走去。 走了没几步,她就在街头拐角处看到另一处酒楼,规模与一品轩相差无几,不过看起来装饰略新。店门前打扫得一尘不染,左右两边还各放置了一盆一人高的云松,看着就让人舒心。 现在店门口围了一圈人,纷纷交头接耳地议论着什么。 林婉儿有些好奇,仗着身子小,从人缝里挤了进去。 只见门口贴着一张告示,林婉儿快速地扫了几眼,原来这梨花楼是前阵子新开的酒楼,现求取一副门联,若被采用了,可以获得十两纹银。但这门联必须对应酒楼的特点,还要凸显“梨花”二字。 看到“十两银子”的字样,林婉儿立马双眼冒星星。我滴老天爷呀,十两银子,可以买好几头大肥猪了吧,顿时口水都咽不过来了。 接下来人群中不时有人出着对子,就见一位满脸络腮胡子的汉子拍拍胸脯说道:“我来。”随即声若洪钟地说道:“梨花楼里酒真香,喝完打虎力气壮。” “噗呲!”林婉儿忍不住笑出了声,人群也随即起了哄。 这位壮士立马脸红脖子粗地嚷嚷道:“洒家这对子多般配,又说了酒香,又赞了酒好,还说了店名,哪里不好了?” 这时一位小二模样的人端着一坛酒走了出来:“这位壮士,掌柜说你这对子虽是直白了点,但也应景应题,况且你还是今日第一个敢于尝试的人,特让我把这壶陈年老白干赠与你。” 好酒赠英雄,这掌柜的有气度。 汉子立马接过酒坛,用力嗅了一口,夸了句“好酒!”就拱拱手走了。 这下人群更加热闹起来, “让让,让我试试。”只见一个商贾打扮的中年胖子挤了出来。 他清咳了两声,朗声说道:“千金为买酒旗风,梨花入酒十五钱。” 林婉儿眼珠子都瞪出来了,眼前这位大腹便便的大叔竟然这般有学问,看来这大楚朝真跟北宋一般,文风鼎盛呀! 人群也开始窃窃私语了,毕竟这对子还是很不错的。这位大叔脸上也露出一副胜券在握的笑容。 可不一会儿小二又来了:“我家掌柜说这位爷的对子是不错的,但是店里的酒可不值十五钱,这要是挂出去,怕人不敢上门了。” “嘶……说得很有道理!”大家纷纷点头。 胖子大叔只能作罢,退出人群。 “徐少爷来了。”人群立马让出一条路,只见一个身着月白色襕衫的少年书生被一伙人簇拥着走到楼前。 徐子安朝众人拱了拱手:“我这倒有一句,可供大家一笑。” 林婉儿仔细打量着少年,心想这人看着人不凡,应该有些本事,于是侧着脑袋认真听着。 徐子安就看到人群中有个毛丫头探着个圆圆的脑袋,一脸认真地听着,顿时觉得好笑。 只见他双目微凝,清声吟道:“皓月梨花酒一壶,与尔酒中共消愁。” 这对子一出口,在场的人都安静了,片刻之后纷纷叫好。 小二也赶紧进去禀报,不一会儿就出来说道:“徐少爷,掌柜说这对子极妙,是今日最佳的对子,请你到楼中一叙。” 徐子安笑着拱手道:“承让,承让。”抬脚就要往酒楼里走去。 林婉儿眼见十两银子要飞走了,哪还管得了那么多,赶紧挤出人群喊道:“等等,我也要对。” 大家朝着声音看去,见是个八九岁的黄毛丫头立马笑弯了腰。 那小二也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块糖,打发到:“小姑娘这对对子可不是那乡间俚曲,来,这里有块糖,可甜了,赶紧拿着玩去吧!” 林婉儿老气横秋地指着那告示:“小哥,那告示上可是有说年纪小不能对?” 小二摇了摇头,有些为难地站在那里,徐子安则颇有兴趣地看着那丫头。 “再说了,说不定我对的比他好呢!” 众人纷纷侧目:好家伙,这小姑娘年纪不大,口气倒大。这徐子安可是青山书院的学生,才华横溢,人称“青山三子”之一。 小二正要进店去问询,那掌柜已从里面走了出来。 林婉儿见这掌柜是个穿着一身蓝色的圆领袍衫,头戴青色幞头的老者,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姑娘,我这告示确实没有限制年龄,按约定你确实可以对。”李全也在暗暗观察林婉儿,虽见只有八、九岁,面色蜡黄,但梨涡淡淡,一双眼睛灿若星辰,是个聪慧的。 林婉儿感激地点点头。 这时有人起哄道:“丫头,这可是对对子,你确定识字吗?” “这丫头看起来挺水灵的,咋这么虎,不会是这里有问题吧!”说着用手指敲了敲脑袋。 “哎,这丫头胆子够大,很对爷的胃口。待会要是对不上来哭鼻子,我也得去买串糖葫芦哄哄!” “噗呲!你也太损了。” 林婉儿才不理会这些人,她故作沉思了片刻,随即说道:“梨花仙人种梨树,又摘梨花换酒钱……” 刚说完,在场的所有人都捧腹大笑了起来,就连徐子安也忍不住歪起了嘴,唯有李全若有所思地琢磨着那句话。 “我就说吧,这丫头能有什么好对子。拿梨花换酒钱,亏她想的出来。” “丫头,叔的肚子都被你给笑疼了。” “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这下丢脸了吧,咦,她竟然没哭鼻子……” 林婉儿“哼”了一声,敢笑我,马上就让你们知道什么叫作打脸。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须花下眠。” 立马现场一片死寂,紧接着炸开了锅。 “这……这句子如此放荡不羁,自由洒脱,怎么可能是这么个毛丫头写的……这太不可思议了!”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看向那个挺着胸脯的黄毛丫头。 林婉儿“嗤”地笑了出来,这唐解元的诗看你们怎么挑刺。虽说把桃花改成了梨花,反正都是花,应该不伤大雅。 “梨花仙人种梨树,又摘梨花换酒钱。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须花下眠……”徐子安这一读完,立马一股洒脱飘逸之情溢满心间,这联放这梨花楼的确再合适不过了。 “好联,是小生自视过高了,姑娘你赢了!”徐子安拱了拱手。 林婉儿已经笑得牙花子都露了出来,也学着他拱了拱手:“客气了,客气了。” 对于盗用一事,林婉儿心里没有半点不安。这又不是在北宋,这些精彩诗词如果不用出来,太暴遣天物了。不过自己现在年龄太小,还没有实力保护自己,还是不能太过张扬。 “姑娘,老夫姓李,是这家梨花楼的掌柜。你这对子与我梨花楼相得益彰,简直是天作之合。不若进店喝杯热茶,老夫再讨教讨教。” 这是要给奖励了! “徐掌柜过奖了。”林婉儿想着自己走了半天也确实累得很,又有那赏银和乌龟的事,于是莞尔一笑:“那就叨扰李掌柜了,我姓林,你可以叫我林丫头。” “林丫头,请吧!”李全做了个请的手势,又转身看向徐子安,“徐公子也请进来喝杯热茶吧!” 徐子安想着家中还有事,就婉言拒绝了。 随即一老一小走进了店中。徐子安目光灼灼地看着林婉儿远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直觉告诉他,用不了多久,他还能碰到这个聪慧的丫头。 第34章 乌龟一百二十八文 进了店,林婉儿只是略微瞥了两眼,就静静地跟着李全穿过大堂,进了后院。 李全暗暗点头:“这丫头不惊不怯,这份气度不错。” 梨花楼的后院,有个八九个平方的院子,地面铺着细纹青砖。正中是一张圆形石桌,配着四个镂雕花卉的石墩。靠墙边是一溜老梅盆景,枝干遒劲,似虬龙如灵蛇,枝干上已是点点暗绿。待到大雪飞舞时,必将是一幅明媚光景。屋角处还有一丛纤细的绿竹,虽是深秋,仍不减绿意,婀娜多姿。 “这后院虽算不上美观富丽,但也简洁雅致,看来这店老板是个讲究的人。”正想着,李掌柜已经邀她坐下了,店小二立马端上来一壶热茶,并一盘点心。 李掌柜给林婉儿倒了一杯茶,笑道:“婉丫头,尝尝这梨花酥。” 林婉儿朝那梨花酥看去,只见那粉白色的酥饼做成了梨花的形状,中间还散落着几粒黑芝麻当成花蕊,煞是漂亮。她也不客气,拿起一块咬了一口,细细地品尝起来。 “怎样?” “这梨花酥香甜可口,入口即化,且造型也雅致,想必是贵店的招牌吧。” 李全点头。 “好事好吃,只不过……” “丫头,但说无凡。” “这酥点虽是清甜,但酥皮多用以油脂揉成,多吃几块,终究会有些腻。倘若加入少许冰梅碎粒亦或酸杏粉末,会中和这份腻味,层次也将更丰富。” 论做饭林婉儿可能不敢多说,平日也就会些家常菜,但论吃东西林婉儿可是当仁不让的吃货一枚,平日里各种甜点可没少吃! 李全稍微一琢磨,立马抚掌大笑道:“好巧思。想不到你小小年纪不仅会对对子,还懂得制作点心,丫头,家中必是书香传家吧?” 林婉儿摇摇头:“李掌柜抬爱了,我家并非什么书香人家,只是地里刨食的农户而已。” “丫头,你可没说真话?哪个农家女识字,还懂得糕点?”李掌柜颇有深意地点到。 林婉儿一眼便看懂了李掌柜的心思,大大方方地说道:“家里确实是农户,不过我爹是秀才,不过春上时已经离世了。” “原来是读书人的子弟,怪不得这丫头有这般见识和气度。”李全想着,嘴里却说道:“丫头,想来日子不易吧?” 林婉儿若有所思地看向一处,苦笑不语。 李全人老成精,看林婉儿不愿提及此事,便也岔开话题:“丫头,我看你流连在这酒巷里,是有什么事吗?” 林婉儿这才想起自己的目的,赶紧在背篓里翻了翻,拎起那只乌龟:“哎呀,差点忘了正事了。李掌柜,你店里收乌龟吗?” 那乌龟许是在车前草里闷了一路,这一提出来,愤怒地张牙舞爪。一双绿豆大的眼睛一会看向林婉儿,一会看向李掌柜。 李掌柜愣了片刻,突然大笑起来:“老夫还当什么要紧事?收!这乌龟一看就是山乌龟,长这么大也算是难得的山珍了。这季节炖汤再是合适不过了。”说着,便唤过店小二,把乌龟拿去厨房了。 见林婉儿正看着自己,李全故意问道:“你就不怕我拿了你的乌龟不认账?” 林婉儿拖着下巴,调皮地笑了眨眼睛:“从你把我请进店里开始,我就知道李掌柜定不是个黑心无信的人,否则也不会给我品尝这么好吃的糕点!” “嘿,我说你这丫头真真是有一颗七窍玲珑的心呀!放心,我梨花楼做买卖向来诚字为先,童叟无欺。这山乌龟现下行情不错,我出四十文一斤可行?” 林婉儿心里一阵激动,来之前她已经打听过了,大楚朝猪肉价贱才十文一斤,如果是瘦肉八文就能买到。不过羊肉就很贵了,要五十文一斤。这一斤乌龟半斤壳,本就没什么肉,李掌柜给的价格确实很厚道。 “可以的,这价格已经很照顾我了。” 李全笑着说:“丫头,谁叫我俩投缘呢。” 这边店小二已称了乌龟,重三斤二两。 李掌柜算着:“一共是……” (宋制一斤十六两,书中为便于计算,均用现在的一斤十两制) “一百二十八文。” 李全还未算完,林婉儿已经脱口而出了。 李全心下一阵惊讶,想不到这丫头算学如此精深,看来这个丫头不是个简单的。 殊不知多年后,梨花楼开遍了大楚各州县,李全也成了梨花楼的总掌柜。当他孙子问他成功的秘诀时,他笑着说:“无他,唯有眼光好也!” 是啊,自己当时的眼光多好,抱上了林婉儿这棵参天大树,不,是顶天巨树。 “厉害呀,丫头,你这算学竟然如此神速,恐怕那积年的账房也不是你的对手。” “李掌柜过奖了!”林婉儿心里窃窃自喜:这九九乘法口诀,我们可是打小就背得滚瓜烂熟。 这时店小二从柜台领来了钱,李全拿起那串铜钱。 “丫头,这是二百文,多出的就算老夫给的见面礼了,拿去买身衣服吧!以后有野味尽管送来我梨花楼。”李全让小二把串好的二百文递给林婉儿。 “谢谢李掌柜!不过我爹说过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多出来的钱不是我赚的,我拿的不踏实!”说着数出七十二枚铜板放在石桌上。 李全笑着捋了捋颌下的山羊胡,满意地点了点头,心道:“竟是个不贪的。”接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银元宝递了过去:“丫头,按约定这是你应得的。” “呀,这就是银子,可真……实在!”林婉儿迫不及待地接过银子,翻来覆去地打量。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银锭子。只见这银元宝鸡蛋大小,像只船儿两边翘起,中间下凹,全身散发着柔白的光晕,果然跟电视剧里的很是相似。 见林婉儿这副财迷的样子,李全嘴角直抽抽,这……这难道自己看走眼了。 等到李全把人送到店门口时,日头已经有西沉了。林婉儿问清了瓦市的方向,赶紧与李全说声“告辞”,就匆匆往前走去,不料与刚进酒楼的青竹擦肩而过。 青竹一眼就认出了她就是在溪边唱歌的那个小姑娘,也就停住了脚步。 这边李全看人走远了,就对站在一旁白白胖胖的店小二说道:“邓强,这小丫头以后送什么野味都按上等价格来给。”。 邓强一头雾水地反问道:“掌柜的,那小丫头不就对了个对子吗,你咋对她那么好?” 李全给了他一个“糖炒栗子”:“你呀,这双招子白长了。那丫头会诗文,又懂糕点,还会算学,更难能可贵的是穷而不怯,贫而不贪。这样的丫头,你见过几个?老夫料定她将来绝对不凡,以后看到她来客气点!明白吗?” 邓强揉了揉脑袋,赶紧应诺:“明白了,明白了。” 这边青竹看人走了,朝李全招了招手。 片刻之后,他三两步就登上了二楼,朝最里面的一间“雅间”走去。 “爷!” “进来!” 门开了,顾凌川正悬笔写着字。 “何事?” “爷,我在楼下碰到了那个在溪边唱歌的小丫头了!” 对方的毛笔微微一顿,脑海里瞬间浮荡着那首奇怪的俚曲,于是点点头。 接着青竹把李全和林婉儿之间的对话说了一遍。 只见顾凌川手中的毛笔飞快落下。 须臾,他看着纸上的字轻声吟道:“梨花仙人种梨树,又摘梨花换酒钱。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须花下眠。不错!”如刀削般的薄唇噙上了一分笑意。 第35章 车前草 这边林婉儿出了梨花楼,便先朝着打听好的药铺走去。许是太开心了,竟没有发现后面跟着个尾巴。 她盘算着这一背篓的车前草总能卖到一个铜板吧。可别小看这一文钱,可以买个素馅的包子或者一个小点的鸡蛋。 刚穿越来的那几天,林婉儿把家里每个犄角旮旯都摸了一遍,愣是半个铜板都没找到。 眼前的“济民堂”还是李掌柜介绍的,说是梨花镇大善人徐家开设的。这济民堂向来就诊抓药都比别处便宜,遇到特别贫穷的人家,还会免费诊断施药,加上坐镇的郎中据说是祖上曾在太医院任职,医术很是了得,所以在梨花镇口碑很是不错。 刚走进去,一股浓浓的药香就扑面而来。只见这医馆干净整洁,两面墙摆了与屋顶齐高的药柜,上面全是一个个黑漆的药格。另一面墙下摆了张桌子,专门用来看诊。现在看病的人很多,排成了一个长列。一个须发皆白的郎中正坐在桌前给病人诊着脉。果然不管哪个时代,医院里永远不缺人。 林婉儿径直朝抓药的柜台走去,向一个正在抓药的伙计礼貌地问道:“小哥,你这边收草药吗?” 伙计正忙着抓药,头都没抬:“收的,什么药?成色不好可不要。” “车前草,我保证颗颗都是上品。”野猪岭常年无人踏足,那里的植被都长得异常茂盛,林婉儿很有信心。 听那声音有些稚嫩,徐三转过头见一个八、九岁的小丫头正笑嘻嘻地看着自己,就有些 好奇地停下了手里的活:“丫头,你懂草药?可别说大话。这样你先把车前草拿来我看看,可别是路边的狗尾巴草!” 林婉儿赶紧把篓子卸下,递给那伙计。 徐三看了看,那车前草确实很是肥壮,而且收拾得很干净,烂叶黄叶一片都没有,连根上的泥土也清洗得很干净,不禁点了点头。 随即他又把手伸向篓子底下,翻了几翻,见都是这类的车前草,就笑道:“你这车前草收拾得倒挺干净,而且每朵都很壮实,确实是上品。” 听伙计这么一说,林婉儿很是高兴,仰着脑袋问道:“那这些车前草能卖多少钱?” 徐三看这小丫头一副财迷的样子,不由一乐:“小丫头,这车前草可不是什么贵重的药材,何况你这还是新鲜的,值不得几个钱的。” “啊?好吧。”林婉儿闻言顿时垮下了脸,自己花了半天功夫又是挖,又是洗的,果然连个辛苦费都赚不到。好在她本就做好了“一个铜板”的心里准备,一瞬间心里就平衡了:“嗯,我晓得了。小哥你看着给吧!” 徐三看这小姑娘那脸就跟开了染坊一样,一会儿兴高采烈,一会儿愁眉苦脸,一会儿风轻云淡,不由笑道:“这上品车前草一文一斤。卖吗?卖的话我就收了。” 一文一斤,不是一篓子一文!! 林婉儿惊喜地睁大了眼睛,这价格超乎想象了。原本她以为这一篓子也就卖个三瓜两枣,于是连忙点头。 徐三拿着篓子走进后院,不一会儿就提着空篓子出来:“丫头,车前草一共是十五斤八两,去除篓子的二斤二两,就是十三斤六两。我也不让你吃亏,就算你十四斤。”说着去柜台那里领了十四文递给林婉儿。 林婉儿开心地接过钱,朝徐三甜甜地笑道:“小哥,谢谢你了!” 徐三摆摆手:“别小哥小哥叫了,我叫徐三,以后直接唤我名字就行。” 林婉儿点点头。 徐三又说道:“丫头,下次有其他药材还可以拿来济民堂卖,不过可都得像这种品质哦!” 林婉儿认真地答道:“好的。不过徐三哥我想问问,现在哪些药材比较紧俏?” 徐三左右看了看,凑了过来:“近来这北边辽军寇边,我大楚朝与辽兵打了好几场战了,现下那止血的金创药最是紧俏,所以白及、三七无论是否炮制,都是有多少收多少。而且价格涨了许多。” 这两味药,林婉儿倒是见过,心里想着下次去野猪岭得好好找找。 林婉儿点了点头,和徐三又寒暄了几句,就背着背篓出来药铺。 走在路上,她心里默算着:“刚才乌龟卖了一百二十八文,这车前草卖了十四文,现在篓子里有一百四十二文了。加上怀里那十两银子,哎呀,今天收获十两银子又一百二十四文,哦豁,大发了。” 摸着怀里硬邦邦的银锭,她心“扑通扑通”地跳着,脸都激动得红了。这可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桶金。按着现在的物价算,这锭银子可以买上一千斤猪肉,折合人民币得快2万块了。 有了钱,她这脸上的笑就没停过,本想着大买一通,可现在还未分家,她才不想便宜了那群人,于是强压下了那份冲动。 她一边走着,一边盘算着添置什么东西,不料竟撞到了人。 林婉儿抬头看去,见是个邋里邋遢的老头,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上满是泥污油渍,特别是那把到胸口的花白胡须打着结拧成一团,她亲眼看见有几只虱子钻了出来,又飞快地爬了进去。 老头凶神恶煞地瞪着林婉儿:“小丫头你没长眼睛啊?走路也不看路,撞坏了我老头你可赔不起。” 林婉儿连忙弯腰道歉:“对不起大爷,我不是故意的。你哪里伤到没有?要不我带你去医馆看看。” 老头重重地“哼”了一声,中气十足地吼道:“你才伤了呢!算了,老头子我今天心情好,就不跟你这小丫头一般计较了,记得下次看路。”说着也不等林婉儿回话,飞也似地跑走了。 林婉儿看着飞奔而去的老头,也有几分诧异。但想到对方没有找自己麻烦,不由得舒了口气:“这老头虽邋遢了些,嗓门大点,好歹不算坏,不然非得讹我一顿。” 想着李氏身体不好,她快步朝着打听好的瓦市走去,得先买点滋补的东西。 拐角的巷子里,那邋遢老头贼兮兮地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抛了抛,划过一道银光:“嘿嘿,这小丫头脑子好用,银子可不会保管呀。这银子嘛,就权当是你撞到老头子的赔罪钱了。”说完,哼着小调往那一品轩走去。 第36章 买米 这大楚朝的城镇布局一般都是有规律的,正是所谓的东富西贵,南贫北货。 梨花县的瓦市就在北城。这瓦市其实就是一个大型的农贸城,由好几条街巷组成。这里铺子一间挨着一间,摊子一个接一个,卖肉的,布匹的,茶炭的、杂货的,粮食的,北货的……真是应有尽有。 这过日子开门无非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衣”,所以街上倒是人来人往,一派兴荣的景象。 “难怪大街上很少看到卖农副产品,原来都在这呀!” 林婉儿饶有兴趣地左看看,右瞧瞧,最后走进了一家粮铺。 坐在柜台后的老板见有客人进来赶紧起身。可看到是个满身补丁的小丫头,立马没了多少兴奋,漫不经心地说道:“丫头,东西都在这,看好了跟叔说声。” 林婉儿暗暗看在眼里,不由得撇了撇嘴,看来这破衣烂衫是真不招人喜欢啊。想到自己以后可是要行走江湖的,还真的换身衣裳了,老话不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嘛! “老板,你家粮食怎么卖?” 老板漫不经心地指着最前头几样粗粮道:“黍米三文一斤,粗米六文一斤,灰面五文一斤,高粱米二文一斤,嗯,要是米糠的话,一文十斤。” 林婉儿朝着那几个大麻袋看去,一袋是黄黄的黍米,一袋是灰白色的大米,不过很多带着谷壳,想来就是粗米了,还有一袋是灰褐色的面粉。剩余的就是红褐色的高粱米了和细沙似的米糠了。想到那黍米刮喉咙的痛苦,林婉儿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她又看向前面细柳筐里的白米,问道:“这白米怎么卖?” 说句实话,林婉儿看到那白米时,已经在不停地咽口水了,心道:“姐好歹也从二十一世纪来的大学生,这大半个月竟混到连一粒米都没吃过,这太丢穿越者的脸了吧?以前跟着室友减肥,打菜从来都不要米饭的,现在才知道米饭那叫一个香呀!看来这不管古代也好,现代也罢,生活就像一张茶几,上面放满了“杯具”,难!” 本来漫不经心的老板见林婉儿问到白米,立马眼中闪过一道精光,热情地招呼:“小姑娘,不是我吹,我可以拍着胸脯说整条街我家这精米绝对排得上前三。你看这米颗颗饱满,色泽透亮,不管送人还是自己吃都是顶好的。而且价格公道,只卖十文一斤。如果我武大郎诓你,随时来找我。” 林婉儿正听着介绍,突然惊呆了。 “啥,你说你叫武大郎?”林婉儿满脸吃惊地看去,嘶,这个子也……也不矮啊! “是啊,丫头你认识我?”武大郎挠了挠头,可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对方是谁。 “那……那你夫人是叫潘金莲吗?”林婉儿赶紧问去,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不料老板摇了摇头:“我夫人姓唐,也……也不叫金莲。”当着外人的面,倒不好把妻子的闺名说出去。 “哦!那个……老板不好意思,认错人了。”林婉儿尴尬地挠了挠头,心想:还好自己忍住了,没直接问他西门庆去了他家没有,不然非得被打出去不可。 “没事,没事!”老板摆摆手,又开始介绍起那精米。 林婉儿回过神,摸了摸这大米,颗颗饱满坚硬,确实是今年新出的大米。 她心思一转:“叔,能不能再便宜点。你看这附近这么多店,我也没去其他家,直接就来你家了,这也是一种缘分。再说我回村后,如果别人看我这米买的好,我都推荐上你家来买,咋样?” “丫头,这精米我带壳进货就得五文钱了,你要知道这一斤稻谷才出八两米。再折去路上七七八八的损耗,我卖十文一斤已经很便宜了。”老板有些不悦地说道。 林婉儿知道这老板说得确实很真实,不过想着能省一分就一分,只能故作失望地说道:“那行,我再去其他店里看看。”说着转身就要离去。 老板顿时不说话了,拧着眉头思量着。他看了看对面那家米店,店小二已经探着身子朝这边看了好几次了,心里瞬间做了决定。 就在林婉儿即将迈出店门,以为没戏时,老板无奈地唤道:“好了好了,就当我今天讨个彩头吧,算你九文一斤好了。丫头,你要多少?” 林婉儿兴奋地眨了眨眼,哦耶,我就是个省钱小能手。 想了想,李氏那身体没有三两个月肯定养不好,买多了又怕引起那些人嫉妒,于是她咬着牙朝老板说道:“叔,给我来五斤精米,五斤灰面。” “好嘞!叔一定给你称得足足的。”老板拿起一个粗麻袋开始装米。 林婉儿心里盘算着平日里给李氏熬点白米粥喝,养胃又营养。这五斤米熬粥足够吃上半个月了。自己和林文远也在长身体,用那灰面煮点面疙瘩吃,总比林家那清汤寡水的黍米粥好上百倍。 在吃的这方面,林婉儿还是想得很通透。毕竟这古代生活条件本来就简单,再不吃点好的,身体就更弱了,她可不想好不容易重活一趟,还英年早逝。 这边老板已经笑眯眯地把米面装好了:“丫头,刚好七十文。”见林婉儿四处瞧着,又赶紧问道:“这边还要点什么?我店里还有福建那边的桂圆,广南路的陈皮,川蜀的菇子、笋干……” 林婉儿想着李氏身子那么虚,肯定贫血。这红枣养胃补血,煮粥时放点下去效果更好。就又要了二两红枣,花了六文钱。 既然买了红枣,她干脆问道:“叔,你家有糖吗?” “有,有。叔这就给你拿来。”说着老板从货架上搬下几个木头箱子,一个一个打开。 林婉儿看去,发现里面有好几种糖。 老板先是指着一种褐黄色的,拳头大小的结晶体说:“这是粗糖,三十文一斤。”又指着指甲大小白色的结晶体说:“这是糖霜,五十文一斤。”然后指着一堆雪白的沙粒状糖说:“这是糖沙,一百文一斤……” 林婉儿暗暗咋舌,这古代的糖可真贵啊!她赶紧打住口若悬河的老板:“叔,打住,你别再说了,你看我这身打扮像买的起那几种的样子吗?” 老板有些尴尬地抽了抽嘴角:“那……那你要哪种?” 林婉儿愁得吐了口气,指了指那粗糖:“叔,囊中羞涩呀,你就那个粗糖给我来半斤吧!” 见林婉儿只要粗糖,老板略有些失望,不过好歹是笔买卖,所以立马又热络了起来。他抽出一张牛皮纸,包上了半斤粗糖。 最后一算,拢共花了九十一文。老板豪气地大手一挥,只收了九十文。 当林婉儿背着背篓从粮铺出来时,整个眉头都拧成一团了。 她心里默算了下,重重地叹了口气:“如果没有那十两银子,这才一小会儿功夫就只剩五十二文了,看来赚钱的速度真赶不上花钱的速度。再说那乌龟不是天天都能碰到,对子也不是天天都有的对,野猪岭的草药现在还只看到车前草,哎,要想过上好日子,还是得找门稳定的赚钱生路。可到底做什么呢?” 林婉儿愁死了。 第37章 叫花子 接着她又在针线摊子上买了几根绣花针和几团线球。李氏每次缝补衣服都得去上房问,每次都会被计婆子冷嘲热讽一番。又想着以后要经常去野猪岭,那把柴刀不够锋利,用着也不方便,就去铁铺买了把巴掌长的短刀防身,一通下来,钱袋里最后只剩下十九文钱了。 林婉儿看着手里剩余的铜板,心疼地皱紧了眉头:“哎呀,这一朝回到解放前了呀,好在还有十两银子没动。” 她把剩下的钱仔细地藏好了,准备回家。 路过包子铺时,老板正揭开笼屉,水汽蒸腾中那雪白的包子散发着馋人的肉香,想到林文远仰着脸问“姐,包子是什么味道?”时,心中一阵酸,立马朝着包子铺走去。 “老板,包子怎么卖?” “素包子、馒头一文一个,肉包子二文一个,小姑娘你要来几个?” “老板我要四个肉包子,四个素包子。” 老板拿出纸袋,迅速装了八个包子,递给林婉儿。 “小姑娘,一共是十二文钱!” 这次林婉儿痛快地取出十二文钱,然后把包子塞到了篓子里。 等她快走到城门口时,远远看到一人靠在城墙根下。 走近时才发现是个浑身脏兮兮的少年,满头野草般的乱发掩映着面孔,让人看不清长什么样。 “这人看身形也就十三四岁吧,在我们那还是个初中生。本该是最灿烂的年华却流落街头,也是怪可怜的。”林婉儿想了想,有些不舍地看了下手中的包子,然后从中拿出三个肉包子,把剩下的包子全塞进了少年的手中。 饿得浑身无力的楚钰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东西塞进了手里,警惕地一翻身子,伸手就抓住了对方:“你是谁?说,是谁派你来的?”鹰隼般锐利的目光瞬间从发丝间射出,眼底闪烁着狠厉的光芒。 林婉儿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她使劲地挣着手,却发现对方的手如铁钳一般箍着自己的手腕,不仅竖起了眉头:“你这人怎么这样没有礼貌,我看你可怜,特意把自己舍不得吃的包子给你了,你还这样?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楚钰闻言看了看怀中的纸袋正敞开着,里面暄软的包子冒着热气,再朝眼前的人看去,不过是一个八九岁的黄毛丫头,顿时松手。连忙抱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 “你以为我是坏人?” 楚钰张了张嘴,又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点点头。 “切,就你这样要财没财,要貌没貌,瘦得一阵风都能吹得满地跑的身材,值得坏人我动心思吗?”林婉儿对刚才的事很生气,不依不饶地说道。 楚钰听了这话,满脸黑线。想到确实是自己唐突了,只能尴尬地呵呵笑,心想:“真是落难的凤凰不如鸡,想我堂堂大楚朝的皇子,在那东京城不知道迷倒了多少闺阁女子。竟然被这黄毛丫头说得一文不值。”想着,一阵浓浓的酸臭味钻入鼻尖,他低头看了看一身褴褛肮脏,不禁悲从心来。 林婉儿看眼前的少年低垂着头,脸上全是颓色,以为自己的话伤到了他的自尊,于是赶紧话锋一转:“喂,刚才跟你开玩笑的,你别生气了。这人生啊不如意者十有八九,怎么可能事事顺心,可千万不能遇到一点事,就自暴自弃了。” 看着林婉儿明明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却老气横秋地说出这么一番宽慰人的话,楚钰不禁被逗笑了。 “你笑什么?” “我笑你明明比我小了那么多,却还敢来给我讲大道理。” 林婉儿翻了个白眼:“你爱听不听。反正如果是我,哪怕去窑厂搬砖,去酒楼洗碗,也绝对不会混到沿街乞讨了。” “沿街乞讨了!?谁乞讨了!!”楚钰想到自己被认作叫花子,不由得气从心来,拔高了声音,“我是来找……”突然想到了自己的目的,不禁闭上了嘴巴。 见林婉儿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楚钰想到自己目前的处境,不禁苦笑道:“我这副模样跟乞讨确实没啥两样!”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年轻人就要有冲劲,撸起袖子往前冲吧!”林婉儿朝着楚钰握着拳头打气道。 “嘶!” 楚钰仔细回味着林婉儿的话“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顿时那坚硬如石的心顿时布满了裂痕,一股蕴藏的力量似乎冲出了胸膛。 他深深地看着眼前的女孩,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睛中满是期待与信任。 林婉儿抬头看了看天色,再不回去就有点晚了:“那个我要走了,你要加油!”说着挥了挥拳头。 楚钰有些愣神,木木地点了点头,看着人一点一点地远去。 可林婉儿没走几步又退了回来,从篓子里摸出钱袋,塞进了楚钰手中:“呐,这里面虽然只有十个铜板,但已经是我全部的家当了。够你吃一天了,赶紧找活去吧!”说着她不舍地看了眼钱袋,就急匆匆地向前跑去。 楚钰顿时觉得这钱袋重如千斤。自古皇家多薄情,打他记事起,身边每日都围着一大群人,却都对自己有所图谋。真心待自己不过母后几人而已。现在他在这小丫头身上也看到了真心。 直到人影消失,他才想起自己连对方叫什么名字都忘记问了。 楚钰默默地把手中的包子吃完,拿着钱袋走进梨花县,他一定要找到三表哥。 林婉儿并不知道,这无心的善举在未来给她带来了天大的“福利”…… 话说林婉儿急匆匆地走在回村的路上,快到村口时,她停下了脚步。 “除了这灰面,其他东西暂时不能带回家。这林家还没分家,吃穿用度全是计婆子统一安排。若是被计婆子看到,肯定得被惦记,我总不能天天守在家里吧。”想到这里,林婉儿就有点犯愁了,看来想吃上一顿白米饭还得等等。 可是藏哪里呢? 突然她想到一个好地方,立马调转方向,奔向了栗子树那里。 二十分钟后,她来到那堆乱石前。恰好那石头中有一个篮球大、小腿深的凹坑,还是上藏栗子时发现的,刚好可以放这些东西。 林婉儿把精米、红枣放了进去,又搬来一块石头压在上面,缝隙就用石子填充,这样就不怕老鼠这些动物偷吃了,最后拾了一根树枝盖在上面。 林婉儿左看看,右看看毫无破绽,十分满意:“ok,我就不信藏的这么偏僻,也会被人发现。至于这些……” 她看着剩下的包子,野鸡蛋,粗糖等物立马有了主意。 她在四周走了几圈,手中就多了一大捧车前草。把车前草全放进了篓子里,立马厚厚的一层把那些东西全遮住了。 “嘿,这样就能带进家里了。” 正要离开突然想到怀里的银子,这可是全部身家,还是先藏在这里吧。林家院子里就没几个好的,这老话不是常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姐还得努力挣钱,才没时间天天跟他们扯皮。 她往怀里掏了掏,银子呢?她又上上下下地摸了一遍,连鞋子都抖了抖,还是没有银子。 顿时整个人如遭雷劈。 “明明出医馆的时候自己还摸过,银子在怀里好好躺着的。路上也就没去哪里呀,就买了点米,买了个包子呀!怎么可能不见了呢?”林婉儿又急又怒,那声音都带着哭腔了。 “难道是被人给偷了?可是路上也没碰到可疑的人啊,会不会是那个小叫花子?”林婉儿仔细想了想,又摇了摇头,“不可能是他,他都没靠近我,总不能来个隔空取物吧!那还有谁呢?” 突然,林婉儿脑海里闪过一个人—— 对,是他,一定是他,那个邋里邋遢的老大爷。 “我就说撞了他,他反而跑得比兔子还快,原来是等在这里!”林婉儿咬牙切齿地说道,“敢偷姑奶的银子,下次碰到了非拔光你的胡子。” 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此刻一品轩里,邋遢老头正捧着只烧鸡吃的满嘴是油,突然鼻头一痒打了个重重的喷嚏,他用手背揉了揉鼻头:“嘿,看来那个丫头片子没少编排我老头子。”说着又撕下一根肥肥的鸡腿香香地啃了起来,又眯了口小酒,“有钱真好,啧啧,这小日子过得真舒坦啊!” 一想到自己辛辛苦苦赚的十两银被偷走了,林婉儿心跟针扎似的。 半晌,山坡上传来一声尖利的吼叫:“死老头,还我的银子,啊啊啊!” 本就是傍晚时分,这猛地一声叫,倒吓跑了窝在草丛树梢上的鸟雀。 “扑啦啦——”天空顿时飞过许多鸟雀,就见林婉儿脸上、头上黏了好几根鸟毛。 这声音顺着风传到村里,倒把那老人和小孩吓得个脸色发白——这野猪岭的母大虫又出来觅食了! 第38章 断了念想 等到林婉儿进院子时,山边只剩一抹残存的斜阳了。 院子里静悄悄的,几只芦花母鸡还没入圈,正悠闲地散着步,刨着土。 灶房那边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应该是三婶和小姑他们在做晚饭。 果然立马传来计婆子刻薄的声音:“老三家的,这油不要钱吗?你这个败家娘们,又蠢又笨,还不快舀一点上来。” “荷花,你这双眼睛是用来吃屎的吗?你嫂子菜都还没下锅,就燎那么大的火,白白浪费了多少柴火!” 计婆子这一张嘴,就像那眼镜蛇似的直喷毒。 林婉儿冷笑一声,不再耽搁了,径直向自家屋子走去。 “小远,开门!” “娘,是姐回来了!”紧接着房里传来抽门拴的声音。 紧接着一个身影冲进了林婉儿怀中:“姐,你总算回来了!” 林婉儿摸摸林文远的头,小声地说:“小远,快,快进屋,姐给你带了好东西!”说着两人走进了屋子,林婉儿随手把门拴上了。 李氏迎了上来,埋怨道:“婉儿,你这一整天都跑哪去了,也不见个人影,娘这心里慌得很。” 林婉儿扶着自家娘坐回了床上:“娘,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你这病就得好好养着,别一直操心。” 李氏嗔道:“只要你一天没嫁个好人家,娘就得操心。” “是谁说这古人的思想保守的,你瞧这李氏动不动就是想着嫁女儿。”林婉儿心里吐槽着,嘴上却赶紧扯开了话题:“娘,我有好东西给你们看!”说着,林婉儿从背篓里掏出那几个野鸡蛋。 “鸡蛋!”林文远惊呼一声。 林婉儿赶紧捂住了他的嘴,小声地说:“小远,你声音再大点,这鸡蛋就得飞走了。”说着,朝着窗外指了指。 林文远秒懂,大眼睛咕噜咕噜地转。 接着林婉儿又变戏法似的从篓子里拿出了灰面、包子、冰糖,针线之类。 看着床上的东西,李氏惊得张大了嘴巴,林文远却兴奋得小脸通红。 “婉儿,这些东西从哪里来的?”李氏有些紧张,她生怕林婉儿做了什么傻事。 林婉儿看李氏那表情就知道她又在乱想了,忙拉着她的手说道:“娘,你放心,这些东西都是我赚钱买的,干干净净。” 见李氏不相信,林婉儿就把想好的理由讲了一遍。 “娘,我今天出去拾稻穗,发现去晚了,那一片地已经被拾得干干净净,总不能空着手回吧。于是就去坡上看看还有没有柿子。可柿子没找到,却在草丛里发现一只在抱窝的野鸡。哎,太可惜了,差点就把鸡给抓住了。好在鸡跑了,蛋还在,我就给烤了带回来了。” 李氏脸色稍微好了点:“那这包子,针线又是怎么回事?” 林婉儿笑着说:“我捡了鸡蛋,本来打算回家的,看到那地方有许多车前草。想着这车前草既然是草药,说不定能卖几个钱,就挑好的采了一篓子去了一趟县城。想不到药铺真收,还一文钱一斤,最后卖了二十几文钱,刚好买了这些东西。”林婉儿绝口没提那十两银子的事,自己已经够伤心了,没得影响了他们的心情。 林婉儿原本以为自己解释清楚了,自家娘也就安心了。可是抬头看去,自己娘脸色已经铁青了。 这是怎么了? “林婉儿,你好大的胆子!”李氏这一声叫吓了林婉儿一跳。 只见李氏怒气冲冲地指着她:“你是翅膀硬了,还是胆子肥了,才多大点就敢一个人往县城里跑。你忘了那三妞的事了?” 林婉儿眨眨眼睛,仔细消化着李氏的话。这才想起了那林三妞是村头林铁牛的小女儿,几年前一个人偷偷跑去县城里玩,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村里很多人都说,那三妞是被拍花子给拐走了。后来那林铁牛的媳妇也因为这事变得疯疯癫癫。 她知道李氏是在为自己担心,连忙说道:“娘,娘,你别急,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 李氏看林婉儿根本没意识到错误,眼泪刷地流了下来:“婉儿,你姐已经不在娘身边了,如果你也不在了,娘该怎么活下去。” 林婉儿抱住李氏,温声说道:“娘,你放心,我一辈子都不会离开你。我有保护自己的方法,你忘了我是有福之人?” “婉儿,答应娘,别再去县城了好吗?” 林婉儿一边抚着李氏的背,一边放缓了语速:“娘,你看啊,这也快冬天了,我不得赚点钱?咱们几个的袄子都又破又薄,这个冬天可怎么捱?还有啊,我们肯定是要分出去,自己手里得攥点银子。” 李氏听了这话,顿时激动起来:“婉儿,这冬天不是还有你爷奶吗,需要你这小小的孩子来操心,他们不会不管我们的。” 靠林老头夫妻俩?林婉儿鄙夷地笑道:“娘,你忘了去年了吗?要知道那时爹可还在呢。” 去年冬天特别冷,林文远的棉袄本就是穿的是几人旧衣改小的,早就破的不成样子,成天冷得发抖。 林如松拖着病体去求计婆子给做件袄子,哪知计婆子夹枪带棒地把林如松骂了一顿:“你这是赚了千斗金,还是万船银,你这几年吃家里用家里,一个子都没挣到,还有脸来讨新棉衣?眼下你弟开春下场的银子都还没凑够了呢?你要心里真有我这个娘,就别来给我添堵了。” 一旁的林老头只顾着抽旱烟,一句公道话也没有,临了才吐出一句:“如松,家里现下实在困难,腾不出银子来给文远做袄子了。等明年你弟中了秀才后,到了冬日肯定给文远做件新棉衣。爹娘老了,你要体谅体谅爹娘的不易!” 得,话都这么说了,林若松哪还有脸再求棉衣。最后林文远那个冬天是窝在被窝里度过的。 李氏想到这些,脸色一白,手都颤抖了起来。 “娘,在这个家如果我们不为自己打算,还有谁会真正疼惜我们。姐不在,我就是是最大的孩子,有责任担起这个家!” “你爷不会的,他答应过你爹今年……” “娘,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和你说,怕你担心。你知道吗?那晚小叔和三叔拿着棍子要打死我,爷爷就在一旁看着,要不是我拿了把菜刀护着自己……有可能我就被打死了……” “什么……婉儿你没事吧……”李氏赶紧抓着林婉儿上下打量着。 “娘,我可是个有福的,才没容易死呢!” “呸呸呸,净说胡话。我家婉儿可是要长命百岁的。” “娘,你这人就是性子太善良了,总是替别人着想。在他们眼里,我们娘三个就是累赘。爷奶她什么时候拿你当媳妇看过了,又什么时候拿我们当孙子孙女看过了?这段时间奶做的恶心事还少吗,我爷他偏袒的还少吗?娘,要不是碍于小叔的名声,我们三个估计早就被赶出去了或者发卖了!” 一席话说得李氏愧疚不已,那些事她怎么会忘掉,只是强压在心里而已。自己总归是个妇道人家,还没了相公,这不靠着夫家,两个孩子以后如何生活?所以她总想着,如果委屈自己能把两个孩子拉扯大,那又有什么?可林婉儿的一番话,彻底击碎了她所有的幻想,那眼泪就如洪水般决堤。 “娘知道,娘都知道……” 不是林婉儿狠心,非要戳李氏的伤口,她若恨不下心来,将来麻烦的事会更多。 长痛不如短痛,今天让她底彻心痛,自己才能真正当了这二房的家,才能大展身手,让自家过上好日子。 林婉儿握住李氏的手,认真地说道:“娘,我知道你的担心,不就怕我们不靠着林家会饿死,会受欺负吗?可现在我们跟饿死又有什么区别,受的欺负还少吗?人活着有时还是要靠自己的。小远也到读书的年级了,我们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耽误吧?娘,你姑娘厉害着呢,一定能让你们过上好日子。” 李氏神色有些挣扎。 片刻之后,李氏擦干眼泪,叹了口气:“婉儿,娘懂了,以后我们就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过些日子娘会向你爷提分家。不过你行事要记得要小心,如果你出了事,娘也活不下去了。” 林婉儿心里长舒了口气:“娘,你放一百个心吧,我机灵得很,再说,爹在天有灵会保佑我的。” 李氏含笑看着机灵的林婉儿:“你这嘴皮子活得很,也不知道像了谁?” “当然是像娘了。不过,娘我们家是大后方,你得可赶紧把身体养得结结实实,好帮我守住大后方。不然你女儿就算赚了千斗金,也会被那群硕鼠给盘光了。” “嗯,娘晓得,那些老鼠敢来,娘非得拿棍子打一顿赶出去。” “娘,你真是太英明神武了!”林婉儿趁机拍了个马屁,倒把李氏给逗笑了。 林婉儿随即拿起一个肉包和鸡蛋塞进她手里:“娘,要想身体棒,首先得吃好!” 李氏这次是打定主意彻底断了与上房的念想,心里却不禁问道:“如松,从此以后啊,我要为了儿子女儿活了,我想你应该是不会怨我的,你那时又何尝不想分家呢?” 这边林婉儿已经逗着林文远:“小远,咋样,这肉包味道可好?” 埋头苦吃的林文远一边兴奋地嚼着,一边含含糊糊地说道:“姐,姐,这就是肉包子啊,可真好吃!我还是第一次吃肉呢,可真香,我舌头都要化了!” 这话倒是真的,林家本就难得吃一次肉,就算煮了肉也从来不会想到二房。哪怕过年过节,最多也只是给碗肉汤。 哎,这是多可怜的孩子,都六岁了还没吃过猪肉。 李氏和林婉儿听了一阵心酸,李氏把自己的包子递过去:“远儿慢点吃,这个包子也给你!” 林文远连忙把头摇成拨浪鼓:“娘,那是给你的。我才不吃!” “娘不爱吃包子!” “娘,骗人!反正我是不会吃的。”林文远把头扭向一边。 林婉儿看了又感动又好笑,她捏捏林文远的鼻子,看着他灵动的大眼睛:“小远真懂事,来,让姐亲一口!” 林文远一听赶紧躲在炕里头,害羞地说:“姐,爹说男女授受不亲!我已经长大了,你不能亲我!” 林婉儿笑得合不拢嘴:“哦豁,前两天是谁让我洗澡的!” 林文远一张脸顿时红得滴血。 李氏看到后,赶紧笑道:“好啦好啦,你别再逗他了。” 林婉儿这才放过了林文远,自己这个便宜弟弟真是太好玩了。 “来,小远吃个鸡蛋!这是野鸡蛋,可香了!”林婉儿剥了壳,露出白嫩嫩的蛋白。 这么一说,林文远口水又流出来了。 林婉儿也不等他说话,直接把鸡蛋塞进了他嘴里,林文远“啊呜”“啊呜”地吃着,腮帮子鼓鼓的,活像一只小仓鼠。 就这样,几人一边笑着一边把鸡蛋和包子吃了个精光。 吃完后,林婉儿把鸡蛋壳塞进放包包子的荷叶里,然后郑重地交代林文远:“小远,你待会出门把这东西扔得远远的,千万别被人看见了。” 林文远把荷叶揉成一团,塞进怀里,拍拍胸脯:“姐,你放心吧,保证完成任务!”说着,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第39章 挑唆 这边林婉儿和李氏闲聊了几句,院子里又热闹了起来。林老头和林如槐黑着一张脸,扛着锄头回来了。 不一会儿,就听林老头唤道:“婉儿,你出来下,爷有话问你。” 屋内林婉儿心道:“还好提前把饭吃了,不然待会恶心得保准吃不下去!” 见李氏忧心忡忡地看来,林婉儿笑道:“娘,你别这么紧张吗?爷又不是老虎。” 李氏啐了口:“又乱说!” 这边林婉儿刚刚出门,就看到自家三叔瞪着眼珠子看向自己,林老头则拉着一张老脸蹲在台阶上,自顾自地抽着旱烟。 “爷!”林婉儿礼貌地叫道。 “嗯。婉儿,你今日可有去挖车前草?” 林婉儿心里真为柳氏点了个赞,这传播速度,牛!不过这种人以后最好少去接触了,免得惹一身骚。 “嗯,爷你怎么知道?!”林婉儿故意装出一副好奇的样子。 “那你可和柳婶子说了些什么?” “啊!?也没说什么,柳婶子就问我挖这车前草干什么,我说看看能不能卖点钱,给娘买点补品。” “没有其他的了?”林老头仔细地盯着林婉儿。 “没有!”林婉儿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反正那路上又没其他人,只要自己不承认,谁知道自己和柳氏说了什么! “你放屁!你个小丫头片子,嘴里没一句真话。你敢说不是你和柳春花说我们老林家要卖了你和你娘!”三叔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瞪了过来。 林若槐这一声骂,倒把厨房里的几个女人和屋里的孩子给吸引了出来。 林婉儿瞥了他一眼:“三叔,你有什么证据说我说过那些话!” “证据?现在整个村里都在传这件事。不是你,还有谁会说?我算是看明白了,你这个死丫崽子,迟早把我老林家给霍霍了。上次打你奶奶,前天还敢对我们动刀,这次干脆败坏我们家的名声,你太歹毒了呀!你今天就是说破大天去,我也非教训你一顿!”林如槐挽起袖子就要冲上来。 “你敢动我试试!哪怕你是我三叔,你也没有权利教训我。再说这事就凭你一张嘴,就想定我的罪?就算是县太爷审案子也讲个证据齐全。我问你人证是谁?物证又是什么?你敢打我,信不信,我明天就去县里找县太爷告你状去!” 被林婉儿这么一说,林如槐顿时有些害怕了。他知道这丫头狠着呢,肯定说到做到。可现在他也是骑虎难下,如果就这样妥协,传出去非得让人笑掉大牙。 我治不了你,有人治得了你。想到这,他唤了声:“爹!” 林老头深深地看向林婉儿:“婉儿,都说这这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不管这件事是不是你说与他人的,至少也与你有关。我昨个不是与你说过,有困难来找我,可为什么要编出挖车前草卖钱来还债这事?婉丫头,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可知道那些话传出去,村里人会怎么戳我林家的脊梁骨!?会怎么指摘你小叔?” 刚才自己和老三从田里干活回来,一路上就看到村里人都看向自己交头接耳的,他心里很是疑惑,就找了交好的本家兄弟问了下。 他到现在还记得对方说的话:“七哥,不是我说你,你真要好好管管嫂子了。这折磨儿媳妇就算了,哪家都有的事,但儿媳妇都快病死了,还不给看病吃药就有点太刻薄了,这传出去以后如柏,荷花该怎么嫁娶?” 林老头一阵疑惑:“咋能不给儿媳妇治病,前儿个你也知道了,还请许大夫看病,花了二两银子呢。” 对方很是古怪地看来:“你呀也别急着遮遮掩掩!你家都逼着一个八岁的小姑娘上山挖药还债了,还要卖了人家母子几人,这事是做得真不地道。” 林老头心里一阵惊讶:“哪有这样的事!”接着就仔细地打听了这事。 这一听他胸腔里腾地冒起了一股火焰,他以为是自己那个死老婆子背着自己做的好事,一阵风地跑回家,把个计婆子骂得狗血淋头。 计婆子听了林老头的话也傻眼了,自己虽然很想这么做,可从没说出过口呀!于是哭天拍地地喊冤,林老头这才相信了她。 再经过计婆子和林如柏一通挑拨,林老头就确定是自家孙女故意散播的谣言。 林婉儿听了这话一阵心寒,林老头这番说辞还有什么不懂呢?想必在他心里早就认定这事是她说的。虽然这事确实是自己故意说的,但谁叫计婆子和林如柏算计自家在前,自己只不过是想给他们一个小小的教训罢了。 可是林老头作为一家之主,不去取证而是直接诘难,这就证明他心里压根没有二房一家。 哼,去他娘的狗屁一家人。 “爷,先不论这话是不是我说的。我就想问如果我来找你要钱来给我娘买补品,你会给吗?”林婉儿脸上冷意渐起,嘴角翘起。 “你娘是我林家儿媳,生病看病自是公中出钱。”林老头这点面子还是要的,于是大义凛然地回答。 林婉儿看着他虚伪的脸,冷笑一声:“既然如此,那为何今年春上我爹病重,为何不请医延治,竟还要我姐自卖自身给我爹看病!爷,奶,如果说我娘和你们隔着一层,那我爹可是你们的亲生骨肉啊,身上流的可是你们俩的血。” 面对林婉儿的诘问,林老头喉咙里顿时像塞了块石头,有话都说不出来了。 林婉儿一脸鄙夷地瞧着这院中的几人。 好半晌,林老头才长叹一声:“婉儿,你爹的事或许是爷欠考虑了!你爹那次犯病来势汹汹……爷怕花了银子也……许大夫也说你爹这病没得几十两银子好不了。你也要替爷爷考虑下,你爹常年卧病在床,家里只有爷和你三叔在地里刨食,还要供你小叔上学,家里……家里确实没有余钱……”林老头还想再解释几句,说明自己作为这一家之长是多么不容易,就被林婉儿打断了。 “爷,够了,再说下去,我真不知道自己会说出什么脏话。”林婉儿想不通,到现在为止林老头为什么还在为自己开脱。 “死丫头片子,怎么跟你爷说话的?”林如槐吼道。 “爷,你一句欠考虑就活生生抹杀了我爹活下去的希望,也间接害了我姐的一生。” 林老头脸色不由得又白了几分。 一旁的计婆子实在忍不住了:“咋?你爹那病就是个无底洞,合着就该让你爹拖死我们全家吗?” “奶,都说虎毒不食子,我爹的死你真的没一点内疚吗?” 计婆子眼睛闪烁了两下,里面多了一丝黯淡和迷茫。 她何尝舍得这个最有出息的儿子活生生病死。当年他年少中了秀才,自己在这村里是何等风光,多少人奉承讨好自己。原以为自己马上就能当上官家老夫人,可他不争气,为了李氏跟自己赌气,害得自己在娘家丢光了脸面。接着连考了两次都没中举,后来干脆连手都伤了,再也没有当官的资格了。 是这个儿子亲手绝了自己锦衣玉食,呼奴唤婢的生活。她气啊,恨啊,都怪他不听自己的。好在那天碰到了老神仙,他说自家幺儿不仅有官运,而且未来贵不可言。她高兴呀,她又有了希望。所以为了当上官家老夫人,她要把挡在如柏前面的绊脚石全部挪开。家里的银子都是给如柏科考用的,如松他怎么配用? “娘!”林如柏叫了声。 计婆子立马回过神来,那眼神又变得坚硬锋利:“内疚,我老婆子还没听说过当父母的要为儿女内疚。你爹我是肚子里爬出来的,他的命是我给的,我不让他活那就是他的命!他恨不着我!” 第40章 不上交 林婉儿突然仰头大笑,那眼泪不自觉地落了下来:“爹,你听到了吗?这就是你临死都让我们不要忘记孝顺的父母!不知道你在地底下,会不会后悔说过这番话。” “婉丫头,你……” “爷,奶就算你们不肯拿银子救我爹,但你俩摸着心口问问,这一家人有谁过的比我们二房差?活该我二房就要为林家做牛做马,还活的不如猪狗?” 林老头顿时不答话了。 只见林婉儿指着人模狗样的林如柏:“爷,奶,你们把小叔当成心肝肉,我也就不拿他比了。但是你看看三婶一家,他们一家穿的是什么,我们几个穿的是什么?”说着又指着累累的补丁,“这衣服上的补丁你数的清吗?” “他们家住的是什么屋子,砖瓦房!我们家呢,那是杂物间收拾出来的,顶上破了多少洞?墙的裂缝多少条?上次下雨屋子垮了,我娘冒雨去上房拍门。 呵呵,你们都是贵人,怎么敢劳烦你们呢?要不是有小姑,我们会有怎样的结局,你们想过吗?更可笑的是,最终我们一家人住进了猪圈,呵呵,可着全村你去打听打听,谁家当家人会这么安排!?” “还有我们屋里,除了我娘陪嫁的那个木头箱子是个全乎的,还有什么?一张瘸了条腿的桌子,还是缺了口的茶碗,连笤帚都是缺了毛的。可你们屋子是怎样的,三叔屋子里是怎样的,还需要细细说一遍吗?” “同样的孙子,他林大牛有肉包吃,为什么我家小远没有?他林大牛明年送去读书,你有想起二房还有一个孙子吗?” “还有我娘,性子那么良善的一个人,你们就可着劲折腾她。每天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牛晚,一年到头没有一天休息,不但要操持一家人的饭食,洗衣服,还要下地干活,许大夫的话你们忘了吗?那三婶为何就可以靠在门口嗑瓜子闲聊?” “爷,你总说一笔写不出两个林字。那请你——告诉我为何同一个家里却有不一样的生活?还是说我们二房生来就是给你们家做奴仆的?” 这一声声的控诉都如一把锥子刺入林老头的心里。 此时他真说不出半句话了,因为这些事都是真的。他何尝不知道二房的艰难,可二房没有劳动力也是事实,他不可能为了没有前途的二房,再去伤了另外几个孩子的心,所以这些年林老头对这些事都是睁一只闭一只眼,再加上计婆子几个有事没事就诋毁二房,渐渐地他的心就偏了。 这遮羞布一旦撕开,所有的丑陋就都暴露无遗。 院子里顿时没了声音,可林婉儿看去,除了林荷花,其余人脸上并没有多少愧疚,反而是不耐烦和嫌弃。 房中的李氏听到自家女儿的控诉,眼泪早已流个不停。她想着这几年来受的苦,想着自卖自身林玥儿,想着前阵子大病一场的林婉儿,想着林如柏的恶心……不由得捧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一旁的林文远却死死地攥紧了拳头,红了眼眶。这一刻他很想快点长大,保护娘亲和姐姐。 这时计婆子打破了沉闷:“死丫头,你住我的,吃我的,还三番五次来指责我们这些长辈,真是跟你那个死爹一样不孝不顺。我林家给你们母子几人一条活路,你就得给老娘烧香拜佛了,还敢嫌七嫌八的!你算什么东西?你让李氏出来,我到要问问她在屁股眼里到底屙出的是什么玩意?” 林婉儿并未理会计婆子,直直地看向林老头:“爷,这样的日子我们不过了,我们二房要分家。你们放心,以后我们二房就是去外面讨饭也跟你们没有半分关系。” “婉丫头,这分家的事别再说了。以前是爷对不住你们,爷……爷以后会补偿你们的。”一听“分家”,林老头所有的神经都绷紧了。 林婉儿也知道就凭眼下这些事,肯定是分不了家的,于是直接摊牌道:“爷,不分家也可以,不过以后我们二房也不跟你们一起吃了,这院里地里的活计就轮着来吧。还有我去挖车前草卖的钱,我也不会上交。你们不把我们当人,还不允许我们爱自己?” 这话让林老头面无血色,心里竟升起了一丝悔意。 分开吃,不干活,还不交钱,这怎么成? 计婆子有些焦急了,她看来老头还在发愣,就提醒到:“老头子,老二已经去了。别忘了我们还有如柏!” “如柏……对,我没错!我这么做都是为了林家,如柏一定能中举当官,光宗耀祖。”林老头自言自语道。 接着他认真地看着林婉儿:“婉儿,爷知道这些年你们几人受了很多苦,但你们再坚持下,只要幺叔做了官,到时他一定会让你们过上好日子,让你嫁个好人家!” “爷,今天我也把话丢在这里。前两天小叔想做什么,你心里也明白。我们二房命苦,享不了什么大福,小叔的光我们不就沾了。现在,我就想让我们二房好好活着,爷你不同意我的要求的话,那还是分家吧!” 林老头被林婉儿的倔强给惊到了,往后连退了几步。他突然感觉很无力,他费尽心思就是想一家人团结努力供小儿子读书,然后小儿子考中当官,然后一起去过好日子。却不想二房对这个家已经这么恨了。 好久,他才回过神来,整个人似乎苍老了好几岁。他看了看这座让村人羡慕的青砖大院子,正中三间正房分别住着自己老两口,女儿和幺儿,左面两间厢房是老大家的,右面两间是老三家的。唯独拿钱出来建院子的老二家住的是靠着老大家的屋子搭的茅草屋子,又小又破,在这些屋子里特别扎眼。 他又想起老二临终前握着自己的手,看向自己妻儿的那份不舍与哀求…… “婉儿,你爹的事爷心里有数,不管怎么说都是我和你奶的错。从今天起你们二房赚的钱就自己留着吧,每天吃的粮食你们来屋里领或者来堂屋这边吃,要是还缺什么物件跟我说声。以后这院里的活计我也会给你们分好,不会再让你们吃亏的。不过,分家这事不许再提!” “老头子,你疯了?” “爹,这不公平!凭什么?” “爹,我不同意!” 计婆子几人同时喊了出来。 林老头眼睛一横:“凭什么?你们住着,吃着心里没数吗?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 众人自是知道林老头指的是什么,也就不再吭声了。 林婉儿使劲吸了口气,心里一片畅快:赌对了!总算这老头子心还没坏透,对自家老爹被病拖死还有存着一份愧疚之情。接下来自己就可以明目张胆地给娘开小灶,赚钱了,太棒了! 第41章 吉祥宴席 接下来的日子,林婉儿肆无忌惮地来返于野猪岭和镇上。卖了几回车前草后,林婉儿的钱袋里终于鼓了起来。 “一百三十四……一百四十二……” 林婉儿吐了口气:“呼!总算数完了。”她把玩着手里的铜钱叹了口气:“哎,这钱太难挣了。再有个把星期就大雪封山了,得赶在这之前赚上一笔大的。” 家里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了,李氏养身体,家里添置东西,还有林文远要上学,林玥儿要赎回来……这哪一笔都是大钱呀。 林婉儿愁眉不展地托着下巴。 依然躺在树梢的顾凌川斜眼看着底下的人在兴奋地数着一堆铜板后,眉头紧皱,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说什么,又想起了上次梨花楼那对子,不禁对她起了几分兴趣。 这小丫头倒是老成的很。 这时,一道银光掠过水面,漾起波纹。 “哎呀,瞧我这记性,怎么把你们给忘了!养了这么七八天,应该又长胖了一些吧!嘿嘿,这回可以卖个好价钱了。” 林婉儿扔石头试过,这潭中心水深约摸在一米五到二米之间,林婉儿自是不可能趟水抓鱼。再说天气这么冷,自己一个女孩子下这么冷的水,以后有的是罪受! 那怎么捉鱼呢? 其实林婉儿抓乌龟那次,回去后就想到了主意,只不过这段时间忙着挖车前草,倒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她先来到水潭口子,用石头拦腰做了一道坝,就见那潭水慢慢地蓄了起来。 接着她跑去不远处的石壁旁找了起来,接着朝着一丛灌木上薅了起来。不一会儿,她手上就多了一把黄绿相间的叶子。 这是醉鱼草! 这醉鱼草叶子椭圆形,表面浅黄棕色,先端尖,虽然其貌不扬,但用来抓鱼最是合适不过。 她把这叶子用石头锤烂,于是墨绿色的汁液在水中慢慢晕开。 顾凌川看着卖力鼓捣的林婉儿,脸上多了一丝疑惑:“嘶,这丫头要干什么?” 静静等待了片刻,水中便有了动静。只见几条鱼逃也似的跃出了水面,可那潭口又被石头拦着,于是只能在水潭里瞎折腾。 林婉儿就那么托着腮,笑盈盈地看着水里:“使劲折腾吧,折腾得越快,你晕的越快。” 果然又过了一刻钟,水面竟然浮起了大大小小十几尾鲤鱼。这些鱼各个翻着肚皮,有气无力地甩动着尾巴,嘴巴一张一翕,像个喝醉酒的人。 顾凌川眼睛不由得一缩,心下有些许震惊:“真是个聪明的小丫头!” 只见林婉儿一拍掌:“想不到这醉鱼草效果这般好!哈哈!鱼宝贝们,姐来了。”说着她用一根长长的木棍把鱼给拨了过来,扔到岸边,不一会儿就捡了十几条鱼。 看着那一地的鱼,她眉开眼笑,随手拎起一条,哦豁,足有二、三斤重。 “不行,这么多鱼背到县里,非累死我不可。”林婉儿有些不舍地看了眼地上的鱼,脸上都是纠结与挣扎。临了,她气呼呼地从中挑出一些小点的鱼扔回了水里,指着它们说:“姐先放你们一马,赶紧回去吃好喝好,争取把自个养的白白胖胖的!” 她才不怕那些鱼死掉,这醉鱼草的功效也就维持个把钟头,待会那些鱼又是活奔乱跳的好鱼了。 顾凌川看着那丫头一副心疼不舍的样子,不由得莞尔一笑。隐在暗处的青竹瞠目结舌:“这,这还是自己那位喜怒不形于色的爷吗?这小丫头是有什么魔力吗,能让这棵铁树开花?” 这边林婉儿又把刚才用石头围起来的坝给拨开,于是潭水又开始潺潺流动了。她用树藤从鱼腮里穿过,连成一串放进背篓里,又在上面盖上厚厚一层树叶,省的这鱼被太阳晒死了。 她弯下腰,刚背起篓子,那秀气的眉头就拧成了一团:“嘶,好重啊!腰都要折了。”可一想到那白花花的银子,她全身充满了力量。 刚走没两步,林婉儿又停下了脚步。她摸摸怀里:“不行,这钱不能带在身上,万一又被人给偷了呢?也不能放到栗子树那边,这鸡蛋可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她朝四周看了看,寂静无声。突然径直走向一块巨大的石头前,把钱袋藏进了石头底下,并用乱石压在上面。 顾凌川看着眼前的人蹲在一块大石头前,背对着自己不知道在干些什么,心里顿时有些疑惑。 “这地方鬼都不来,不就是个天然的保险箱吗?”林婉儿满意地看了看藏钱之处,就哼着歌,背着篓子匆匆离去。 几分钟后,顾凌川来到巨石旁边。 身后的青竹问到:“爷,是否需要属下去看看她埋了什么?” 顾凌川嘴角微微翘起:“不用了,里面埋得肯定是那袋铜板。”他甚至在想,如果自己把这钱拿走了,那个小丫头会是怎样一副面孔,抓狂,愤怒,骂天?想想都好笑。 青竹看着自家主子一脸戏虐的表情,心里不由诽谤道:“爷,咋能矜持一点吗!” 林婉儿紧走慢赶,终于在正午时分到了县城。 “呼呼……”她扶着城墙,撑着腰,“累死……我了!”已是初冬,可那衣裳依然被汗珠浸湿了。 等她进了梨花楼,李全赶紧让邓强给她卸了肩上的篓子。 林婉儿这才感觉身子一轻,舒畅地吐了口气,灵魂都归位了。 “丫头,这里面装了什么?这么沉。” 口干舌燥的林婉儿连喝了好几杯茶水后,这才一抹额头上的汗,挤了挤眼睛:“好东西!” 她揭开上层的树叶,那红色的鳞甲顿时露了出来。 “鲤鱼?”李全的声音明显提高了几分。 “嗯,早上刚捞上来的。新鲜的很!” 许是醉鱼草的功效,又或许是那厚厚一层树叶遮盖的缘故,有几尾鱼竟然还微微弹动了一下。 “太妙了,太妙了!快,快,强子把鱼放进水缸中。”李全赶紧吩咐道。 林婉儿有些诧异地看着眼前的老头,就算现在是冬日鱼少了,也不至于兴奋成这样子吧? 等十二尾鱼全部放进水里后,竟然有七八条活了过来,这下老头子笑得满脸褶子都舒展了开来,他围着水缸抚掌道:“及时雨啊,及时雨!” 看林婉儿不明所以,就指着游动的鱼:“丫头,你好本事啊!这么冷的天气,鱼都躲在水底,不爱动弹了。连最有经验的渔夫都没把握捕到鱼,你竟然还能弄来这么多鲜活的鱼,还是鲤鱼。” 林婉儿有些得意地说道:“嘿嘿,对于其他人来说有困难,对于我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山人自有妙计!” 李全能当掌柜,自是很有分寸,也不寻根问底,笑道:“你今天这鱼可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这不,东城王员外家的公子要来我这楼里举行迎梅雅会,我正愁用什么来招待呢?这山珍吗好寻,现在农闲时节多是人上山捕猎。不过这河味就不好寻了,今早我让强子走遍了瓦市,寻到的都是些杂鱼,也上不了台面。可有这鲤鱼就完全不一样了?” “哦,怎么不一样呢?” “这王公子邀的都是县里和附近镇里的学子,大部分是明年开春下场考试的童生。如果有这道鲤鱼吗?保准他们吃得更欢。丫头你这么聪明应该能想到?” 李全笑盈盈地看来,林婉儿眼珠略微一转:“可是应了那句——鲤鱼跃龙门!” “正是,但凡学子所求皆是金榜题名。” 林婉儿若有所思地说道:“李掌柜,我有个主意,或许可以让你梨花楼的生意再上一层楼。” 其实梨花楼的生意并不太好,这县里本就有几家盘踞了十来年的大酒楼,早就把当地人的饮食习惯摸得透透的,自是拉去了一大批人。而梨花楼才刚开一个多月,走的又是偏清雅的路线,菜色上也是中规中矩,自然顾客就偏少了。就像这次王家的雅会,也是一品轩,富贵阁等酒楼没了雅间才退而求其次的来了梨花楼。 “哦?丫头你赶紧说说!不瞒你说,我这店啊已经亏本了一个月了。再这样下去,老夫就得回家抱孙子咯。”李全目光灼灼地看来。 “李掌柜,你与其花尽心思去招揽老客,还不如培养一批你的新客。你看眼下离明年院试也就三个多月了,这学子们访友聚会肯定极其频繁,要知道这学子可是最不差钱,也是最舍得花钱的主。我瞧你梨花楼装饰清雅,酒菜味道也不错,相较其他酒楼来说其实更符合文人口味。可为何不火,主要是新酒楼知名度不高,所以这里面就需要有噱头了。如果我是你,接下来我会以院试为方向,推出一些讨彩的宴席和菜肴来抓住他们的心,唔,就可以称为吉祥高中宴。” 林婉儿分析得头头是道,倒让李全又是惊又是喜。他仔细琢磨了这几句话,有些似懂非懂,于是连忙问道:“这吉祥高中宴如何说?”他现在对这个宴席很感兴趣。 “唔,这就是一个说法。举个例子,你可以从雅间的名字、装饰,到菜肴都取个好彩头,比如雅间名字这段时间不要再叫清梅,凌波这些了,可以叫连胜,夺魁,高中,案首这些吉利的名字,至于菜肴你可以多花点心思取点好听的名字。” “丫头,可否再说明白点?” 林婉儿抽了抽嘴巴:“这个菜名我可不擅长?你应该和厨子好好研究下吧!” 待看到李掌柜幽怨的眼神,林婉儿直接投降了:“好吧好吧,你别再用那种眼神看我了,我说行了吧!简单来说,先是打造一些讨彩头的套餐,如连登三甲,蟾宫折桂,金榜题名,旗开得胜,三元及第等系列,至于里面有几道菜,银钱定多少,还不是你们说了算?不过套餐里的每道菜都要花点心思,就如有鲤鱼可以取名鲤鱼跃龙门,有鸡就叫一飞冲天,有笋子可叫节节高升!如果可以的话,可以在这大厅摆上一盆桂花,饭后让这些人折枝桂花回去。还有那杯碗,摆件都要应景,这些就你自己去想了。” 李全听完目瞪口呆,仔细一想,胡子都翘了起来。 “妙——妙呀!丫头,你这些想法绝了。老夫这就安排下去,明日就贴告示。”李全是个雷厉风行的人,立马唤过店里的管事一一安排了下去。 这国人从古至今最是看中这吉利之事,前世在我华夏大地这种套餐形式在酒店里可是风靡一时,不管婚宴、升学、乔迁可都用的上。 “那我就预祝李掌柜客似云来,生意兴隆了!” “我说丫头你这脑袋里装的是什么?咋这么聪明。啧啧!”李全现在看这丫头是越看越顺眼,哎,可惜自己没有适龄的孙子。不过,自己弟弟家倒有个孙子挺合适的,改天得去说道说道。 如果林婉儿知道李全想把她和一个一岁的奶娃娃撮合,非得拔光他的胡子。这女大三抱金砖,我这都大了七岁是抱了根水泥管吗! “哼,这是个秘密!”林婉儿得瑟道。 这边邓强已经过来禀报了:“掌柜的,那鲤鱼已经称过重了,一共是二十七斤六两。” 李全笑着看向林婉儿:“丫头,这鲤鱼的价格目前还算不错,瓦市上卖18文一斤。不过你这鱼也算帮了老夫的大忙,这样我算你二十文一斤,也就是五百五十二文。” “这鱼果然卖得比猪肉贵!”林婉儿的惊讶一瞬间就逝去了:“那就谢过李掌柜了!” 于是李掌柜示意邓强去拿钱。 不一会儿徐三就拿来一个钱袋,里面是一个半两的碎银,外加五十二文铜钱。 林婉儿数也没数就塞进了怀中。 她正要起身告辞时,李全从邓强手里拿过一个油纸包递给唐婉:“小丫头,这是上次根据你的建议,师傅重新做的梨花酥,我尝着是比以前味道更好了几分。这包你拿回去给你弟弟和娘尝尝吧。” 林婉儿眼睛也没矫情:“那感情好,这酥的味道是真好。再次谢过李掌柜了!”她笑得眼睛都弯了。 “丫头,待这吉祥高中宴卖好了,到时老夫再给你送个大礼!” 林婉儿落落大方:“那我回去得每天多拜拜佛祖,多烧几株几炷香,为这梨花楼祈祷了。” “哈哈哈哈……” 几天后这梨花楼吉祥高中宴一经推出,果然引来无数学子蜂拥而至,梨花楼真是做到了客似云来,这下总算把知名度推出去了些,也算在梨花县站稳了脚跟。 等到其他酒楼纷纷效仿时,尝过鲜的人已经不再稀奇。 这下把一品轩几个酒楼的掌柜气得吐血,本以为联手能把梨花楼从县里挤出去,没成想它却起死回生。于是纷纷派人去打听这里面的事,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第42章 砂锅 再说这边林婉儿从梨花楼出来后,便直奔瓦市。跟林老头摊牌后,她就没了那么多顾忌,所以这次她要买的东西有些多。 还未走到瓦市口,远远地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大伯?林如樟?” 林如樟今日穿着一件圆领的黑袍,看材质应该是丝绸面料。头戴幞头,腰间还缀一枚环形美玉。若不是面容有些发福,长得倒是挺端正的。 林如樟匆匆从林婉儿身边走过,并未认出自家侄女。这也难怪,林如樟自从娶了白氏后,就在县里扎了根,除了逢年过节很少回林家。 虽没见过几次面,但林婉儿记忆中对这个大伯一家的印象并不是太好。想当初自家姐姐嫁去王家当童养媳就是他给牵的线,自家娘不愿意,也是他和大伯母一唱一和地劝说。 林婉儿仔细看去,此人嘴角下垂,眼神闪烁。看来这大伯并不像表面那么忠厚,是个心思深沉的人。 见林如樟走远了,林婉儿也朝着杂货铺子走去。 这瓦市上有好几个杂货铺子,林婉儿扫了眼,朝店里最干净整洁的那家店走去。 店里的伙计立马很有眼力地迎了上来:“小姑娘需要些什么,我兴荣记是这片最大的杂货铺,保准可以买到你想买的东西”。 可没等林婉儿走进店门,后面就有人唤道:“前面是婉丫头吗?” 林婉儿疑惑地转身,便看到一个穿着碎花襦裙、瘦瘦高高的妇人正朝自己招手:“哎,还真是婉丫头呀!我就说看背影很像。咋,你不认得我了,我是你三婶的嫂子!” 林婉儿仔细看去,果然是三婶娘家的嫂子。 这刘氏和计氏倒有几分相似,也是高颧骨,薄嘴唇,一看就是一副尖酸刻薄的模样。哎呀,三婶娘家就是开杂货铺的,怎么把这茬给忘了,早知道就绕路走了。 “妗子好!” “哎哎,好。哎哟,婉丫头出落得这么标志了。春上你爹去了,我还去你家吃过丧酒呢,可记起来了?” 林婉儿很是无奈地点点头。 “咋,今天来镇上买东西?” “恩,买点东西……”林婉儿话还没说完,对方就一把抓住了自己的手腕,使劲地往对面的铺子扯去。 “哎哟,你这孩子又外道了是不?买东西就上妗子家来买,都是实在亲戚,保准给你个好价格!” 林婉儿被拽着往前走,微微皱起了眉头。转念一想,这在外头按理来说确实自家亲戚不买,去买别人家的,确实容易被人说嘴,不明情理的还会以为是大人教的。于是只能歉意地朝对面店里的小二看了眼。 就这样林婉儿被刘氏一路扯着进了店里。林婉儿不露痕迹地抽出了手,偷偷看去,手腕已经红了一片。想不到这刘氏竹竿似的一人,力气竟然这么大。 “婉丫头,你要买什么,快跟妗子说说,你表舅这店里啊什么都有!”刘氏眼珠乱转,揣摩着怎么把这丫头带来的银子全给挣了。 林婉儿并不喜欢这种被架着买东西的方式,于是随口应付道:“妗子,你家有砂锅吗?” “哟,那你可找对了,我家店里的砂锅可是陕西府平定的锅,不仅耐用,那炖煮东西最是香得很……”刘氏赶紧拿来一个褐色的砂锅,唾沫横飞地介绍着,一口浓郁的大蒜味熏得林婉儿脑袋犯晕。她刚往旁边挪了点,刘氏又凑了过来。 于是林婉儿只能屏住呼吸,指着那锅:“妗子别说了,来一个吧!” “好好,妗子给你放篓子里。”刘氏说着兴奋地把砂锅放到林婉儿身后的篓子里,“这价格吗,卖别人三十一文,妗子给你算便宜点,你给我三十文就好了!” 重获新生的林婉儿赶紧呼吸了口,她也顾不上价格了,飞快地从钱袋里数出三十文:“妗子钱给你。家里还有事,我要赶着回去,就不跟你多聊了。”说着,飞也似的出了门。 “哎,哎,这丫头……跑这么快干嘛?我又不是那母大虫。那丫头钱袋里还剩了些铜板,应该再卖她点东西的!”刘氏一边惋惜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把钱塞进钱袋,放入怀中。 突然她又似想到了什么,一拍大腿:“哎呀,早知道这锅就该卖那丫头四十文了,亏了亏了。”这下刘氏真恨不得扇自己一个耳刮子了。 再说林婉儿怕刘氏追上来,头也没回地跑到了这条街的尽头:“妈呀,可熏死我了。她那嘴巴也太臭了,他老公肯定很痛苦。”她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看那店铺,她发誓下次打死也不从那里经过。 想着还有些东西没买全,于是又拐进了街角的一家杂货铺子。 这杂货铺其实就是个古代的超市,大大小小,林林总总的物品塞满了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 老板娘是个三十左右的妇人,热情地问道:“小姑娘,要点什么?” 林婉儿想了想,反正现在自己也有能力挣钱了,干脆在屋里开个小灶,一来给李氏调养身体,二来给自己和唐文远换换口味,那黍米粥是实在吃不下去了。 于是朝着妇人说道:“婶子,我要一个铲子,三个粗碗,三双筷子,一把菜刀。另外油给我一壶,盐给我一斤,酱油也来一壶吧!” 见林婉儿买的这么多,妇人顿时眉开眼笑,这可是个大主顾,于是赶紧搬来一把椅子,招呼林婉儿坐着,自己去准备那些物品。 这妇人手脚很是利落,不一会儿所有东西都准备好了,就连那易碎的碗还用稻草绑了好几圈,看来是个心细的人。 妇人一边给林婉儿清点着物品,一边嘱咐道:“小姑娘,这酱醋易洒,我帮你用粗布把口子封住了。这碗呢,也用稻绳绑好了,你可以提手上,也可以放篓子里。盐是用干荷叶包着的,回去记得腾到罐子里,不然容易潮了。” “婶子,你做事真细心。” 妇人捂着嘴笑道:“你来我店里买东西,肯定得让你买的舒心,方便不是?” 林婉儿掏出钱袋:“婶子,一共多少钱?” 妇人一样一样地说与林婉儿听:“粗碗二文一个共六文钱,筷子一文钱,铲子五文钱,菜刀三十三文。一壶油二十文,一壶酱油五文,一斤盐五十二文,总共一百二十二文。你给婶子一百二十文就好了。” 林婉儿心里暗暗点点头:“这妇人口齿清晰,又心细还能掐算,是个会做生意的!”当即爽快地掏了钱。 她把调料放进了砂锅里,再把其他东西填在空隙里,那背篓就满满当当了。 “小姑娘,这么多东西挺重的,你能背的动吗?”妇人有些担忧地问道。 “婶子,没事的,乡里姑娘哪天不得挑水打柴火,没那么多讲究。” 正欲走时,她看到了放在一边的砂锅,与自己在刘氏那里买的一样,就随口问道:“婶子,这砂锅多少钱一个?” “哦,那是平定的砂锅,稍微贵点,要十八文一个。诺,旁边那个小点的是邳州来的,用着也还不错,只要十二文就行了。” 啥,只要十八文!? 林婉儿顿时嘴里就像是吃了只苍蝇,半天合不上,心里无比愤怒地咒骂:“奸商,黑商,鬼屁的亲戚,下次我要是再着了道,我……我就去亲计婆子一口!” 妇人见林婉儿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很是疑惑:“小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林婉儿甩了甩头:“没事,刚才不小心吞了只苍蝇,恶心到了!走了,婶子。” 等林婉儿出了店门,妇人一脸疑惑地看了看店中:“我这店打扫得挺干净的,哪来的苍蝇呀!” 第43章 泼脏水 临出城时,林婉儿又去买了几个热乎乎、香喷喷的肉包子,上次买的包子大都给了那个流浪的少年,自己都没吃饱。所以她这次特意买了九个,打算每人三个吃到饱。 路过城门口时,她下意识地看去,发现那少年已经不在了:“咦,他走了?看来还有救!” 此刻楚钰正斜躺在一架镶金嵌玉的雕花马车里,左右拿着个石榴吃着,突然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嘀咕道:“这是谁又在念叨本王了?” 等林婉儿来到村口后,又折上了山坡,径直来到栗子树那里。她拨开那石窟窿上的树枝,搬掉石块,发现里面的米面等物安然无恙,不由得松了口气。 她把米面拿了出来,笑得见牙不见眼:“这下终于可以大大方方地把米面拿出来吃了。” 为什么前几天不来拿这些东西呢,主要也想着自己前脚刚跟林家人摊牌,后脚就拿出这么些东西,不摆明自己是早有预谋的吗?这传出去容易被人说三道四的。所以这几天她故意早出晚归地挖车前草,就是让这些东西的出现找个合理的理由。 想了想,林婉儿把剩下的钱全掏了出来。她仔细地数了数,除去今天花掉的,手里就剩下一块半两的碎银了,加上瀑布那边藏的钱,全部身家是五百零六文钱。按购买力来算的话,差不多是现代的一千块钱左右。 林婉儿有些郁闷地嘟囔:“哎,不管哪个时代都是赚钱辛苦,花钱轻松呀!” 想到今天自己带了这么多东西回去,院子里肯定得红眼一片,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为了不被贼给惦记着,于是她把剩下的钱全放进了石窟窿里,等着明日再拿去瀑布那边。 盖上了碎石,覆上了树枝,林婉儿就下了山坡。 等她出现在林家院中时已是日落黄昏,上房的人正在吃饭,看到她大包小包地进了院子,所有人一瞬间都停下了筷子。 眼看林婉儿就要进屋子了,计婆子沉不住气了:“你个死丫崽子,买这么多东西,花了多少钱??” “奶,我屋里什么都缺,就这些还不够呢!爷说缺东西找他,那剩下的我就不买了,去找你总可以了吧……” “啊呸,你做梦!”计婆子直接眼睛一瞪,继续刻薄地说道,“等下你把这些东西送我屋里去吧,我先给你保管着,要用什么再来拿,省的你糟蹋。” “不用了,奶,这点东西我自家会保管,就不劳烦你了。”开玩笑,给她保管跟给她有什么区别。都闹成这样了,这计婆子还有脸要东西,这脸皮不是一般厚。 一旁的小计氏早就嫉妒地扯破了手绢,状似无意地说道:“娘,我看那些东西少说也值二、三百文,你说她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就这么几天功夫,是怎么赚到这么多钱的?别不会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肮脏事吧?” 小计氏说完,林老头的脸色明显一滞,很是怀疑地朝林婉儿看去。 计婆子听了这话,更是气怒不已:“死丫头,说,钱哪里来的?你要敢做那些下三滥的勾当,看我不打死你。” “奶,婶子,你们是没刷牙吗,嘴巴这么臭。你们打什么主意,我心里跟明镜似的。想泼我脏水,那也得有那个本事。我实话跟你们说,这些钱是我辛辛苦苦挖草药卖的。” “噗呲!”小计氏翻了个大白眼,阴阳怪气地说:“我说婉丫头,你要说这钱是捡来的,婶子或许还信几分。你若说是卖车前草赚来的,不是婶子不信你,你满村子打听一下,谁家车前草能卖钱的?你就是把那山里的车前草全挖光了,也卖不了……”说着伸出一只手掌,“五个铜板。” 现在林婉儿挖车前草卖的事,整个村子都知道了。 听了小计氏的话,林老头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他也十分不相信林婉儿这么短短的几天时间里,就能用车前草赚到这么多钱。 “三婶,你又不是大夫怎么知道车前草不能卖钱?造谣容易,打脸更容易。我这车前草就是卖给县里济民堂的,不信你们自己问去。”说着也不管大家羡慕嫉妒恨的眼神,大摇大摆地朝自己屋子走去。 众人看林婉儿说得有眉有眼,又敢让大家去问,心里立马就不淡定了:“这丫头说的要是真的,那可是多少白花花的银子呀,就那村外几个山坡还有河边,可到处是车前草呀!” 林婉儿正要进自家屋里时,突然回头说了句:“三婶,下次记得泼脏水要看人。你想啊,如果我脏了,你们会好到哪去?” 一石惊起千层浪。 林老头心里一阵后怕,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他是最了解的。现在不说林婉儿没做那事,倘若真做了那伤风败俗的事,这事也只能烂在林家人心里。这要是传出去,全家都没脸做人了。 “老三,好好管管自己婆娘,嘴可不是光用来说闲话的。” 林如槐立马抬手就给身旁的小计氏头上来了一掌:“臭婆娘再敢胡说八道,信不信老子揍死你!” 小计氏立马像只鹌鹑似的缩紧了脑袋,不敢再吭声了。 这边林婉儿进了屋,李氏和林文远就围了上来。刚才林老头几人说的话,两人也是听到的。正打算出去帮忙,林婉儿就回来了。 李氏帮着她把大包小包给卸下来后,林婉儿这才发觉自己肩膀一阵疼痛,轻轻一碰,不禁吸了口冷气。 李氏赶紧掀开衣领看去,那肩上又红又肿,已是磨破了皮,不禁心疼地抹泪。 “婉儿,都怪娘没用,让你受苦了!” 一旁的林文远也泛着泪花,撅着嘴:“姐,小远给你吹吹,就不疼了!”。 林婉儿心里一阵感动,前世自从爷爷奶奶去世后,自己就再也没感受到家的温暖了。来到这个世上与李氏两人相处后,发现这李氏善良温柔,林文远懂事贴心,慢慢地把他们当成了真正的家人。 她满不在乎地说:“娘,都是些皮外伤,过个一两天就好了。你们快来看看,我今天买了好多东西。” 林婉儿赶紧转移两人注意,把东西一样一样地掏出来。 李氏哪里不知道自己女儿的想法,心里一阵熨帖。见林婉儿连砂锅菜刀调料这些都买了,不禁有些疑惑:“婉儿,你这是打算以后在屋里弄吃食?” “嗯,上次爷有说过让我们自己决定吃饭的事,我们现在跟他们闹得那么僵,以后就不要跟他们一起吃了,省的膈应。娘,从明天起你就不要去上房打饭了,我们就在自己屋里做饭吃,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再也不要看人脸色了。” 想了想,她干脆说道:“娘,我也不打算去找爷拿粮食了,一来我奶那性格肯定会刁难,二来那黍米太剌喉咙了,又难克化,去趟茅厕也累得慌。再说我和小远还小,得吃点好的长高长大;你身子也弱,得吃点好的补补!” 见李氏蹙着眉,林婉儿顿时知道她的担忧,立马把大包小包解了开来:“娘,你也别愁了,你看这是精米和灰面!我现在虽然赚的钱不多,但足够养活我们自己了。你就放一千个心吧,你姑娘的能力你还不信?” 李氏看着那白花花的米和细细的面,又想起林婉儿以前说过的话,这不安的心这才慢慢放了下来。 “娘,这精米先可着给你煮粥养身子,这灰面你看着做,面条也行,疙瘩汤也行,我们三个争取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的。” “你这丫头又胡说什么!”李氏嗔到。 这边林文远看到有米有面,兴奋得都要跳起来了:“姐,姐,这些都是我们家的吗?” “那当然啦,从今天开始,你每天都能吃面疙瘩了!开心吗?” “嗯嗯,姐,我太开心了!我上次吃面疙瘩还是过年时爷爷给爹送了一碗,后来爹给我吃了,可好吃了。”林文远回想着面疙瘩的味道,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这事林婉儿是有印象的。要说这计婆子是真抠,这过年就算村里最穷的人家也会杀鸡宰鸭,买上几斤肉,吃上几顿白米饭。可是林家过年完全不一样,除了桌上多了一碗红烧肉外,那饭也只是一半大米一半黍米。今年过年,计婆子干脆连二合饭都没做了,直接做了面疙瘩。可最后给二房几人分的还是前夜剩下的黍米饭。 许是那林老头还算念着林如松这个儿子,还是让林荷花给端来了一碗面疙瘩。林如松心疼儿女,自己一口都没吃,全分给了几个孩子吃。两个姐姐懂事,又都让给了最小的弟弟。 林婉儿摸了摸林文远的头:“小远你相信姐,姐以后啊会让你吃上更好的东西。” 林文远毫不犹豫地点头。 “咕咕……” 林婉儿听到了林文远的肚子叫了,不禁笑道:“小远你还真是个吃货耶!这还没开始吃面疙瘩,肚子就叫了。” “才不是,我们中午没有吃饭……” “远儿!”李氏急着打断。 林文远顿时闭上了嘴巴。 “怎么回事?你和娘为什么没吃午饭?”林婉儿目光如炬地看向林文远。 林文远看了看摇头的李氏,又看了看脸色铁青的林婉儿,嗫嚅道:“姐,晌午我去灶房取饭,发现什么都没剩下。我去找奶,奶拧了我的耳朵,还把我骂了一通。最后……最后……”说道最后眼眶都红了。 “最后怎么了?” “最后饭是给了,不过……不过是一盆准备拿去喂猪的刷锅水,奶她还……还往里面吐了口唾沫。”林远想到那碗黏糊糊、黑漆漆的刷锅水和计婆子凶神恶煞的神情,小脸顿时就拧了起来。 “那爷怎么说?”林婉儿脸已经全黑了。 “爷晌午在地里没回来。” “姐,她们还来窗口骂娘,骂得可难听了,娘哭了好久!” 林婉儿闻言朝李氏看去,果然那眼圈红红的,刚才太兴奋了倒是没注意。 一股恶气顿时在林婉儿身体里窜来窜去,她拿起门栓就要开门:“欺人太甚,我找他们去。老虎不发威,把我当只猫啊!” 李氏赶紧跑过去,拦腰抱住林婉儿:“婉儿,算了,骂一顿又死不了。她毕竟是长辈,你要是去打骂了她,传出去可不得了!以后我们别理她就好了。” “娘,对他们就不能太客气了,不然非得扑上来把我们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李氏叹了口气:“婉儿,娘明白。她们爱骂就骂把,娘现在也不往心里去了。娘哭是因为可怜你们几个,这么小没了爹,还要在这院里受他们欺负。” 林婉儿听李氏这么一说,那气也暂时压住了。她转过身子,握着李氏的手:“娘,从明天开始,我们关起门来过自己的生活,吃好喝好,气死他们。” 李氏很是温柔地点头:“娘晓得。” 林婉儿又从篓子里拿出肉包子:“娘,饿了吧,今天我们吃肉包子。” 林文远一听今天又吃包子,一双眼睛早就弯成了月牙:“姐,我可最喜欢吃肉包了!” “啊,某人上次不是说最喜欢吃鸡蛋吗,这翻脸竟比翻书还快呀!” 林文远顿时闹了个大红脸。他扑倒李氏怀里,像只土拨鼠一样拱来拱去:“娘,姐又取笑我!” “哈哈哈哈哈……” 第44章 送包子 上房几人正吃着晚饭。 桌上照例是黍米野菜粥,一碟萝卜干,一碗油渣炒白菜,一碟干霉豆。 “娘,明天去割点肉吧,这都快半旬没见过荤腥了,嘴里都淡出鸟味了。”林如槐往嘴里塞了块油渣,狠狠地嚼着。 计婆子嚼着油渣笑骂道:“老三,你说我跟你爹从不馋嘴,也不知道你像谁?每天尽跟个馋嘴狸猫似的。再说前段时间不是刚吃过腊肉吗?”想着毕竟是自己的儿子,那语气又缓了下来,“这样吧再过几日,等如柏沐休回来,我买刀肥肥的肉好好给你们爷几个吃一顿。” 听到有肉吃,林大牛激动地冒出一个鼻涕泡泡:“奶奶,我要吃肉,吃肥肥的肉。” “好好好,过几天就给你买肉吃。”计婆子哄道。 “不,我明天就要吃嘛……”林大牛闹腾了起来,摇着椅子,晃着身子,嚷得大家头疼。 计婆子被烦得脑袋嗡嗡直叫,她刚想开口呵斥两声,就见林婉儿端着个碗过来。 “你来干什么?”计婆子喝道。 林老头还为着刚才的事有些尴尬,他强挤出一个笑脸:“婉丫头,吃了没?” “正吃着呢。爷奶,这几日我卖草药挣了几文钱,今天在镇上买了几个肉包子,拿两个来给你俩尝尝。”要不是怕传出去被别人说嘴,林婉儿就是把包子喂狗也不往上房送去。 林老头对林婉儿孝敬自己有些意外:“婉儿,这包子你们自己留着吃吧。” 计婆子兀自吃着自己的饭,阴阳怪气地说道:“你家的东西我可无福消受,我怕吃了穿肠烂肚。” 林老头有些不满:“老婆子,那是婉儿孝敬你的,别说胡话!” “哼,这种天打雷劈的孽障送的东西,我老婆子才不稀罕。老头子我劝你也别眼皮子浅,被这三瓜两枣给迷住了。”说着她夹了块油渣给林大牛,“我老婆子啊,以后有的是孙子孙女来孝顺我。” 小计氏看着包子直吞口水:“我说婉丫头,不是三婶说你,你也太小气了。这么多人呢,你就拿2个包子来,啧啧啧。” 林婉儿直接怼道:“三婶,你不是说我这钱来路不正吗?我这是怕污了你的嘴,自然不敢拿来给你们吃了。” “你!!!”小计氏直接被堵得无话可说。 这边林大牛和林彩屏却不管几人斗嘴,都直勾勾地盯着包子。要不是林老头和计婆子在,林大牛早就动手抢了。 林婉儿也不想跟他们扯皮,娘和弟弟还等着自己回家吃包子呢,于是直接把碗里的肉包子拿出来放在桌上的菜碗里。 “爷,奶,我娘她们还等着我吃饭呢,就先走了。” 林老头笑呵呵地挥挥手:“去吧,去吧,饭不够吃,来这边添。” 计婆子着吊着一双眼睛,连头都没抬。 待林婉儿刚刚走出门,林大牛就嚷嚷道:“奶,我要吃肉包子。”说着还不等对方答应,就伸手去拿包子。 计婆子心里正不爽呢,直接一筷子抽在了他手上:“吃吃吃,你眼里还有没有老人了。这么想吃明天也学学那个死丫头,去挖车前草卖钱!别整天呆在家里屁都不放一个。” 林大牛顿时疼得嚎啕大哭起来,然后像只泥鳅一样滑到地上滚了起来。 林老头被吵得头大,皱着眉头说道:“好好的打孩子好吗?来,大牛快起来,爷爷给你吃包子。” 林大牛一听有包子吃,顿时也不哭了。他接过林老头的包子就往嘴里塞,大口大口地嚼着。 馋得一旁的林彩屏哈喇子都流下来了。 小计氏嘴角微微上翘,得意地想:“我的孩子就是聪明,你看这不就吃到包子了吗!” 再看计婆子这边,正把包子撕成两半,津津有味地吃着里面的肉馅。小计氏不禁撇了撇嘴,暗暗嘀咕到:“这老货说得真比唱的还好听。” 等到林荷花收拾碗筷去灶房时,一个黑影闪进了灶房,把林荷花吓得“啊”了一声。 “小姑别怕,是我,嘘!”林婉儿压低声音。 林荷花借着灶膛里一点火光看清了来人是林婉儿,这才放下心来。 “婉儿,你怎么……” 林婉儿又做了一个“嘘”的手势,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塞到林荷花手里,就匆匆走了。 林荷花打开荷叶,发现里面躺着一只肉包子,心里顿时泛起了一丝温暖。 “荷花,咋啦?”屋里的计婆子粗声粗气地唤着。 “娘,没事,刚才有只耗子从我脚边溜了过去。” “一个耗子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快把碗筷洗了,一会给我把洗脚水端来。” “嗳!”林荷花赶紧三下五除二地把包子吃了,然后又忙碌了起来。 从那天晚上起,林婉儿隔三差五就会给林荷花偷偷送点吃的,倒是让林荷花半夜不再饿醒。 夜越来越沉,一轮月亮挂上了西坡…… 林婉儿躺在床上盘算着接下来的赚钱大计。 虽然现在靠着车前草每日都能有个十几文的进项,但如果要把林玥儿赎出来,这点钱还不够塞牙缝。还有这家她要尽快分的,所以也得备上些钱,不然吃住都是个问题。 粗略算起来,至少得准备五十两银子。 看来只有去那野猪岭多走走了。虽说前几次无功而返,但那野猪岭连绵百里,自己也就只是在外围走了走。姐就不信,凭着自己这二十一世纪的脑袋还赚不到五十两银子! 盘算好后,她才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一夜无梦…… 第二天天微微亮,林婉儿就爬了起来,却发现李氏的被窝早就冷了。 等她来到灶房,果然看到李氏正在烧水做饭。 “娘!”林婉儿喊了声。 “嗳,婉儿,你怎么这么早就醒了,再去睡会!” “娘,你身体还没好,怎么又抢着干活……”林婉儿有些不开心地问道。 李氏见林婉儿误会了,就笑着拉过林婉儿的手:“婉儿,不用担心,娘躺了几天身子轻快了许多。娘就想着老是躺着也没劲,来烧火做个饭也累不着。再说现在你奶也轮了人,娘和你婶子,小姑轮着来的。”说完还有些担心地看着林婉儿。 林婉儿心想:“李氏劳作惯了,一下子歇息下来也确实不适应。适当的活动活动也确实有利于她身体的恢复。”可脸上又故意严肃起来:“娘,我不反对你做事,但是你可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什么都揽过来。该谁做就谁做,不该做的自有旁人,你可记清楚了?” 李氏见自家女儿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掩嘴笑道:“娘晓的,娘晓的,我的管家婆。” 于是林婉儿来到灶台口帮着李氏烧火。 “娘,今天我还要去坡上挖车前草,中午就不回来了。待会我把那个白米粥熬在砂锅里,这次我放了点冰糖、枣子,晌午你和小远记得喝了。” “好的,婉儿你就在那坡上走走就好,可千万别往山里跑。” “娘,你放心,我还没傻到把自己喂老虎呢。” 待水开了后,林婉儿就去门口折了根柳枝,用牙齿咬扁,然后回屋沾了点青盐,刷起了牙。 在这古代刷牙是个十分头疼的事。林婉儿见大部分人早上就是用温水漱漱口,只有少数人会用柳树枝沾青盐刷牙。上次她也在杂货铺看到过牙刷,跟现代的区别不大,刷毛是用马尾做的,不过一支就得卖四十文,直接劝退了还在温饱线折腾的她。 待洗漱后,她在砂锅里烧了半锅水,然后舀出半碗灰面,加了点水,用筷子搅拌了几下,灰面变成了絮状。往锅里倒了几滴油后,就把面糊糊倒进了锅里,用铲子搅动着。待灰白的面疙瘩凝结后,洒上点盐和酱油,一碗面疙瘩汤就出炉了。 前世林婉儿高中到大学住校的生活费都是靠自己打工挣的,所以日子过得很是简朴。常常就买上几斤白面,在宿舍煮疙瘩汤,紧巴紧巴也能吃上小半个月了。所以,做这面疙瘩汤最是熟门熟路了。 林文远闻着香味从被窝里爬了起来,他揉了揉眼睛,吸了吸鼻子:“姐,你做了什么好吃的,真香!” “说你是个吃货还不承认。早上吃面疙瘩汤,快起来洗漱吧,记得叫娘回来。” 闻言,林文远迅速地穿好衣服往灶房跑去。 待几人吃过早饭,林婉儿把粥煮了下去,又交代了两人几句,就背着背篓拿着柴刀出了门。 第45章 山坡闹剧 等她来到山坡时,瞬间傻眼了。只见山坡上多了十几道身影,仔细看去,竟都是村里半大的小孩,现在他们正在卖力地挖着车前草呢。 “看来自己挖车前草卖到钱的事传出去了,这速度也太快了吧!”林婉儿有些郁闷地眨眨眼。她不知道的是昨夜晚饭后,小计氏就抓着把瓜子串门去了。于是这不过一晚的时间,事就都传开了。毕竟昨儿傍晚林婉儿满满一篓子的东西还是被很多人看到的。 这时一个五大三粗的胖丫头扯着嗓门喊道:“哟,我说是谁呢?这不是我们村出了名的扫把星吗!” 林婉儿看去,那是林石匠的女儿林大丫,心里不禁有些疑惑,自己往日和她没有什么来往,为何针对自己? 想着自己没必要跟一个小屁孩吵架,转身就要离去,却不料一块烂泥巴重重地砸在了她的肩膀上。 林婉儿自然不是个软柿子,顿时瞪了过去。 “咋的?你还敢瞪我,信不信我掰断你的胳膊。你和你娘都是扫把星,把你爹给克死了……” 话还没说完,“啪”的一声,山坡上顿时安静了下来。 林大丫不可思议地看向林婉儿,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你个婊子敢打我,今天我非撕了你这张嘴。”说着头一低,像一头蛮牛一样冲了过来。 “小心!”人群中一个瘦弱的小姑娘大喊了一声。 林婉儿不慌不忙地从背篓里抽出柴刀往地上一插,对方顿时停住了脚步,脸上一片慌张,结结巴巴地说:“林婉儿,你……你……你要干嘛?” “好笑,你要撕了我的嘴,我不得反击一下,砍你一刀呗。” “我就不信你敢砍。你……你砍了人,要进监狱,打板子的。” “我怕什么,你不都说我是个扫把星了吗。”说着她凑上前去,小声地说,“啧啧,你说我砍你哪里呢,是手臂还是大腿?我看还是脖子吧。听说,这头砍了之后,那血会喷的三尺高,人一下子死不了,身子还会抽动呢!”说着,凭空挥了挥刀。 林大丫听了这话,似乎想到了那可怕的场景,吓得面无血色,连篓子都没拿就“啊”的一声跑走了。 其余的孩子也被吓到了,纷纷逃得远远的。只有刚才出声的那个小姑娘犹犹豫豫地走了过来,递来一块帕子:“婉儿,你别生气了。那林大丫她就是嫉恨你!” 这人是林老栓的女儿林小娥。 “谢了!”林婉儿边用帕子擦着肩上的泥巴,边疑惑地说道:“嫉恨我?我跟她都不熟,她恨我干嘛?” 林小娥想了想,一咬牙:“昨晚饭后你家三婶跟她娘说……说你挖车前草赚了钱,天天吃肉包子。大丫娘听了一大早就把大丫拖起来去挖车前草,并且说没挖满一筐就不许大丫吃饭。”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看来我这三婶挑弄是非还是有些本事的,我倒是小看她了。”林婉儿一边想着,一边说道:“谢谢你,小蛾。你也是过来挖车前草的?” 林小娥有些羞赧地说:“嗯,我听说你挖车前草卖了钱,也想卖了挣钱。婉儿对不起,我不该和你抢车前草。这样,我把这些都给你!”说着就要把篓子里车前草全部倒给她。 其实林小娥也是被逼得没办法,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听村里人说林婉儿挖车前草卖了钱,就想着能卖几个铜板,去买几斤黍米应付一下。 “噗呲”林婉儿笑了起来,她一边拦着篓子,一边帮这个单纯的姑娘拍去头上的草屑:“小娥,你不必跟我道歉。这车前草本就是天生地长的,你摘了就摘了呗!” “可是……”林小娥还是有些急。 “别可是了,我跟你说你快点挖,一定要赶在林大丫他们前头送去医馆。”见林小娥迷惑地看着自己,只能解释道:“你想啊这么多人挖车前草,医馆一下子要么不收了,要么就该压价了。” “啊,这样啊!那我现在就撸起袖子挖车前草了!”小丫头充满了斗志,“婉儿谢谢你提醒我!” 林婉儿看这小丫头拼劲十足,心里也乐了起来:“那你先挖着,我去那边坡上看看。” “好。婉儿,那我下次能来找你玩嘛!”林小蛾小心翼翼地问道。 “当然可以。” “太好了!”小丫头脸上全是笑意。 这林小蛾的爹林老栓几年前就生病死了,留下她娘和林小蛾守着三亩薄田过日子,生活很是艰辛。也正因为穷,村里的小孩都不大愿意跟她玩。 林婉儿看着林小蛾那双清澈的眼睛,再看看她那身破破烂烂的衣裳,不由得想到了自己一家人,心下更是软了几分:“小蛾,这车前草你挑大的挖,一定记得把烂叶,黄叶摘掉,把根上的泥沙也洗掉。然后拿去济民堂找徐三,就说是我推荐你来的。” “好,婉儿,我一定按着你说的做。卖了钱,我请你吃糖葫芦。” “那我等着哦!赶紧挖吧,早点去县里卖掉。记得我说的话!”要说今天这事,林婉儿一点不郁闷是假的,但想想这事早晚得透露出去,且靠这车前草也卖不了几个钱,心里也就好受多了。 “眼光要放长,我可是要去找贵重草药的。”林婉儿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 林小蛾看着林婉儿远去的身影,心里充满了感激。她手脚并用地挖了起来,不一会儿就挖了满满一篓子车前草。 等她激动地拿着二十五文钱刚走出济民堂不远时,就看到林大丫几人背着满满一筐车前草进了济民堂,可转眼又背着车前草灰溜溜地走出了济民堂,心下对林婉儿更是感激了。 这边林婉儿见远离了人群,快速地拐进了野猪岭。 她熟门熟路地向着瀑布走去,快速地来到藏钱的那块大石头。她朝左右看了看,贼兮兮地搬开缝隙上的石头,拿出那钱袋,喜滋滋地亲了口:“钱啊,我可真是太爱你了。看来这地方果然够保险!”于是顺手把昨日赚的半两银子也放了进去。 她朝溪谷四周看去,乱石林立,很是陡峭。唯有瀑布边上是一片缓坡,不过也是树木葱茏,乱石满地。 “看来只能先从那片地方摸索了。”说是缓坡也足有十来米高,石头潮湿,泥土松软,很是不好往上爬。好在有许多手指粗的藤蔓垂落了下来。 她扯了扯藤蔓,很是结实,于是拽着藤蔓往上爬。可爬到一半时,脚下一滑,整个人就像个葫芦一样吊在半空。 林婉儿吓出了一身的汗,她脚下使劲地蹬着,好半天才稳住了身子。 “呼,好险,这摔下去屁股保准开花。” 几分钟后,她终于爬上了缓坡。这上头果然也是茂密的树木,半人高的杂草,还零星散落着几块卡车大的巨石。 林婉儿小心翼翼地向前走了几步,除了树还是树。突然眼前掠过一抹鲜艳的颜色,转头定睛一看,果真是一簇簇黄似金,白如银的细长花朵。 “金银花!” 林婉儿心下一阵激动,赶紧跑了过去。待翻过一片灌木丛,她顿时惊呆了。 只见眼前的一大片地方覆满了金银花,空气中都飘荡着一股淡淡的花香。 “这金银花可是清热解毒的良药,在古代可不像车前草那般满大街都是。这个时候,还有这么新鲜的更是难得。”林婉儿笑得眼睛都眯成缝。 的确,这金银花虽耐寒,但花期一般都在十月底就结束了。许是这块地方地势高,太阳日照多,加上瀑布流经湿度大,所以这都快十二月中旬了还有花开放。但很明显这些都是第四茬花了,再不采摘过几日也要凋落了。 这下林婉儿有事干了,她甩开膀子飞快地掐着花朵,于是一朵朵黄白相间的花儿落入了篓子里。 两个小时后,她额上冒出了细汗,手也又酸又胀,可那片花竟然还有一多半没有采完。她伸了个懒腰,就着地上歇息了起来。 看着大半篓的金银花,她笑得见牙不见眼:“这么多金银花,我敢打赌徐三看到了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她又摘了片刻,就见篓子已经装满了。为了不引起人眼红,于是她挖了一些车前草盖在上头。 背起篓子,昨日肩膀上刚刚缓解的疼痛立马又发作起来,不禁倒吸了口冷气,但想到白花花的银子,还是咬着牙向前走去。 第46章 金银花卖钱了 与此同时,一袭白衣的楚钰懒洋洋地瘫在一席湘妃竹床上,手里捧着挂葡萄美滋滋地吃着,不时“扑”地朝地上吐出一个葡萄皮。 这个季节普通人若能吃上葡萄应该只能在梦里,不过对于成王殿下来说自然是小菜一碟了。 一旁喝着茶的顾凌川看着眼前的男子皱起了眉头:“你什么时候走?” 楚钰一溜烟地爬了起来,不可置信地盯着顾凌川:“三哥,你也太无情无义了吧,想我大楚朝堂堂的成王爷跋山涉水地跑来找你,那是一路颠沛流离,受尽欺辱,还差点被那女土匪给强了,你却赶我走?”接着摆出一副龇牙咧嘴,痛心疾首的样子。 顾凌川脸上毫无波澜:“那是你蠢。” 楚钰顿时噎得说不出话。自己的确很蠢,半路上救济一个落难的妇人,想不到那人竟是个女匪。不仅劫了财,差点人都不保了。好在自个聪明,假意跟她成亲,然后趁着洞房夜把她灌醉,连夜跑了……然后就一路坎坷地来到梨花县。 “我……我那是太善良了,没料到女子也会这般哄骗人,哎,还是太单纯了呀!” “这外面不如京里,到处都是危险。明日我便让寒梅和木冬送你回去。” “不,我才不走!父皇现在被那妖妃给迷得神魂颠倒,什么都听她的。那个女人竟然想插手我的婚事,把她家那个丑八怪侄女许配给我,还好皇祖母给拦下了。三哥,我现在多看她一眼,都想一剑劈了她。”楚钰愤愤不平地说道。 顾凌川思忖道:“池州府这边最近不太平,你在这不安全。” 楚钰苦笑:“三哥,这里再差还能比得过宫里。这不还有你吗?你不会不管我吧!” 顾凌川顿时不说话了。 楚钰眼珠一转,立马换上一副可怜兮兮的面孔:“母后啊,你看看这就是你从小疼到大的人啊,冷血,无情,没心没肺,鼻涕横流……” 顾凌川眉头微皱,修长的手指敲击着桌面,好半晌才说:“不许乱跑。” 这算是答应了! 楚钰心里那个美啊,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他才不想回去天天面对那个一肚子算计的女人。他强忍着手舞足蹈的冲动,露出一副特别听话的表情。 他们在这里悠哉地聊着天,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却是另一番光景。 琼华殿。整个皇宫中最为富丽奢靡的殿宇。 一个容貌娇媚的宫装女子正半倚在软榻上,伸出一只玉白的纤纤细手。一个宫女正跪着用天鹅毛给她的指甲涂着丹寇。 南海明珠帘后跪着一个黑衣的男子。 宫装女子如樱桃一般红润的小嘴微微张开:“这么说,你们还没找到成王。” 黑衣人心下一凛,紧张地回道:“娘娘。属下已经派出人前往南方诸府秘密查找了,不日就会有消息……” 宫装女子右手往那榻几上一拍,茶杯一跳,水洒了一桌。 “哼,一个大活人都能从你们眼皮子底下溜走,让我怎么信你!一个月内,本宫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然你们提头来见!退下吧。” “是,属下遵命。”黑子男子飞快退下。 见宫装女子发怒,那个跪着的小宫女手下一紧张,丹寇直接涂到了手背上,小宫女吓得三魂失了两魄,连忙跪下:“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连你也敢给本宫找不痛快,来人,拖下去杖毙。”宫装女子一边拿着丝帕擦拭着,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 旁边站立的嬷嬷立马一挥手,那宫女立马就被进来的内侍捂上了嘴巴,拖了出去,不一会儿就彻底没了声响。 “宫嬷嬷,皇上在干什么?” “回娘娘,老奴刚才让人去崇政殿看了,皇上还在批阅奏折呢。”宫嬷嬷恭敬地回道。 “这样你去膳房准备几样点心果子,给皇上送过去。” “老奴这就让人去准备。”宫嬷嬷正要退下。 宫装美人慵懒地坐起身子,扶了扶鬓角的珠钗:“慢着,还是我亲手去做吧,这皇上可最喜欢吃我做的芙蓉糕了。” 话说,等林婉儿一路吭哧吭哧地终于到了县里,已经是下午一点左右了。此时她已是饥肠辘辘,大汗淋漓。 路过一个馄饨摊子,她强自咽下口水,想着待会卖完金银花,就回来吃个痛快。 等到了济民堂,徐三一眼就看到了她。 “丫头,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到,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今天路上有事耽搁了。” 见徐三迟迟没有动作,而是尴尬地看着自己,林婉儿知道对方肯定有事。 “徐大哥,有事?” 徐三有些无奈地说道:“丫头,这几天来卖车前草的人多了许多,掌柜说库房里已经有一大批了,短期间内用不完了,所以这车前草收到今天就不收了。” 原来是这事,好在林婉儿早有了新的打算,不然也得失望了。 她爽朗一笑:“没事,没事,还得感谢徐大哥最近的照顾。不过吗,我今天不卖车前草?” “不卖车前草?”徐三有些疑惑地看去,那篓子上明明铺的是车前草呀。 只见林婉儿坏笑着把上面一层车前草拨开,露出了一根根金白相间的细长花朵。 “哎呀,这是?”徐三忍不住搂了一把闻了闻,“金银花。” 林婉儿笑着点头道:“嗯,这个收吗?” “收,收!有多少收多少。”徐三心里那是真激动。 金银花可是很紧俏的一味药材,上至官家宫里,下至平民家中都是必备的物品。这金银花在池州这一带本就少见,更何况花序这么饱满的新鲜花朵那就更少见了。 徐三看着那一篓子金银花起码有二三十斤,这可是个大买卖,自己做不得主了。于是连忙跑后堂叫来了掌柜。 很快一个老者就来到了柜台前。 这人六十上下,须发花白,身着蓝色圆领袍,一副管家的打扮。 “丫头,这是我们济民堂的徐掌柜,也是梨花县有名的坐堂大夫,不过轻易不就诊。” 林婉儿微微低头行礼。 徐掌柜点了点头,就拿起金银花看了起来。他又是闻,又是尝,方才说道:“味苦不涩,回甘有余香,这金银花是上等佳品。” 林婉儿只是微笑点头,对于这些金银花的品质自己很有把握的。 “小姑娘,这金银花我们店里出五十文一斤收购,可行?” 林婉儿直接震撼在原地。想不到这金银花在前世到处种植只卖几块钱一斤的东西,在这古代竟然这么值钱。那是五斤猪肉的价格呀! 徐掌柜见对方张着嘴不吭声,以为是嫌价格低了,不禁微微皱起了眉。 他沉吟道:“小姑娘,你这金银花品质确实上佳,卖去州府确实可以再贵上几分,若是去了京里一百文一斤也未必不可。可在这县里老朽只能出到六十文一斤,再高老朽就做不得主了。” 林婉儿看对方误会了,赶紧解释:“徐掌柜你误会了,我只是有些惊讶!就按你说的五十文一斤吧!” 林婉儿对这济民堂施药救人的行为还是很赞赏的,不趁机抬价也是当给自己积一分善德了。 徐掌柜对林婉儿的不贪心,也不拿乔很是满意,捋着胡子赞道:“好,是个爽快的姑娘!” 这边金银花过了称,一共是二十五斤八两,徐掌柜直接让按二十六斤算。最后林婉儿拿到一两又三百文钱。 当林婉儿拿到那个比拇指头大不了多少的小银锭时,脸上一片喜色,心里直呼:“万岁!” “婉儿姑娘,下次若还有这般品质的金银花尽管送来。” 林婉儿点点头:“这些金银花是我凑巧去山里砍柴碰到的,回头我再去那山里找找。” 徐掌柜意味深长地笑道:“那老夫就坐等姑娘的好消息了。” 等林婉儿出了医馆大门,徐掌柜抚掌赞赏道:“这丫头不贪,又懂进退,是个聪明!” 第47章 祸端起 再说林婉儿出了门,就飞快地朝着一条巷子拐了进去,见四周无人,偷偷拿出那个一两的银锭子狠狠咬了一口。 “哎呀,牙都要嗑碎了。” 见上面有排浅浅的牙印,心道:“原来电视剧里拍的都是真的,这银子真能咬出印子。”上次那个十两的银锭都还没来得及咬一咬呢,就被那个糟老头给偷了,想想都心塞。于是她特意让李氏在衣服内衬缝了一个口袋,然后把银子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她拍拍怀里,这下保准万无一失了。 出了巷子,林婉儿就朝着刚才碰见的馄饨摊子走去。 “大爷,我要一碗肉馄饨,再来一个酥饼。”她现在饿的前胸贴后背,感觉自己能吃下一头猪。 馄饨刚端上桌,她也不管烫不烫,迫不及待地舀了一口。 “哇,大爷你这馄饨真好吃,皮薄馅鲜。”林婉儿夸道。 “丫头,不是老汉我吹,这满梨花县谁家的馄饨也比不过我家的。这摊子从我爷爷起就做馄饨了,传到我这里已经六十多年了!”老汉颇为自豪地说道。 “哇,传了三代呀,难怪这么好吃。”说罢,林婉儿一口馄饨,一口酥饼地吃了起来,可真是太幸福了。 正吃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摊子前走过。 “咦,那不是小叔吗?”林婉儿看到林如柏跟两个学子打扮的年轻人并排走着,这都十二月了,这三人还附庸风雅地扇着把纸扇。 今日午后,林如柏和两个狐朋狗友刚出县学大门,就打算找个饭铺好好吃上一顿。 林如柏从小娇养惯了,所以一直以来都不屑于吃县学里提供的餐食,一来嫌弃饭菜味道不好,二来他觉得只有穷人才会吃那里的饭食,自己去了有失身份。所以每到饭点,都是去外面饭铺里吃,反正计婆子塞了足足的伙食银子。 他结伴的两个同窗,胖的叫许富贵,瘦的叫李大财,家里都开着铺子,林如柏很喜欢跟他们混在一起。渐渐地把个斗鸡走狗,眠花宿柳学了个遍。 林如柏被一瘦一胖挤在中间,自是没有看到馄饨摊子上的林婉儿。 等三人吃完午饭,许富贵神秘兮兮地说道:“哎,我出来时向李教谕打听了,下午曾夫子不在,我们刚好可以出去耍耍。刚好我知道有个好去处,保准你们喜欢。”说着结了账,带着两人朝一条隐秘的巷子走去。 待走了一刻钟后,巷子里人烟愈发稀少,林如柏不由得问道:“许兄,你到底要带我们去哪?” 许富贵胖嘟嘟的脸上一阵兴奋:“子扬,显初,尽管跟着我走就是。今天带你去好好痛快一把!” 三人已是弱冠之年,又是学子,自然是有了表字,林如柏表字子扬,李大财表字显初,许富贵表字元礼。 等三人来到一扇黑漆大门前,就见那匾额上写了四个大字“如意赌坊”。 林如柏顿时打了退堂鼓:“元礼,这是赌坊。县学里有条例,学子不能参赌,要是被发现了会被赶出县学的。” 许富贵豪迈地胖手一挥:“怕他个鸟,这男人没有在赌桌上混过,哪里称的上是男人。子扬你放一百个心,这堵坊位置偏僻,没人会看到的。再说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我们进过堵坊。” 林如柏摇头:“还是有些不妥。这圣人有云……” “得得得,啰里啰嗦的,真不像个男人。你不敢就快回去吧,别拿圣人说事。显初,我们走。”胖子轻飘飘地瞥了眼林如柏,拉着李大财就往里走去。 这县学里的学子本就多是富贵人家的子弟,林如柏就因为乡下人的身份常常被嘲笑和欺负。所以这么多年来他费尽心思巴结讨好这两人,这才慢慢地混入了他们行列。这次如果自己独自回去了,下次他们肯定不会再理会自己了。 想到这儿,他一咬牙:“元礼,显初,你们等等,我也去。” “哎,这就对了,这才是真兄弟。子扬,我跟你说玩过一次那叶子牌、关扑后,你就知道其中有多快活了。真不比那暖香阁的姑娘差……”许富贵一张胖脸上全是激动和渴望,他上前敲了敲门,立马出来一名彪形大汉恭敬地把两人迎了进去。 林婉儿见几人一脸贱兮兮地讨论着什么,特别是那胖子贼眉鼠眼的样子,就知道几人肯定没干啥好事,瞬间没了兴趣。啐了口,就结了账离开了这条街。 很快林婉儿就熟门熟路地来到了瓦市,家里粮食还能吃上几日,所以她这次主要的目的是买几件衣裳。算起来,她们三人已经五六年没添过衣裳了。 林婉儿身上穿的这件衣服还是用李氏的旧衣改的,就这样也是补丁缀补丁,洗得没了原先的颜色。唐文远穿的则是用唐如松留下的衣服改小的,穿得久了,那屁股上都磨得露风了。 这眼看着天气越来越冷,总不能今年全家都窝在被子里不出门吧!指望着计婆子给做件新的,除非太阳打西边升起。 想到这,她毫不犹豫地走进了一个成衣铺子。 看有人进来,梅娘立马笑容满面地从柜台后面迎了上来:“小姑娘,需要买点什么?我们这里有新进的松江棉布,特别柔软舒适。” 唐婉对这梅娘的印象还不错,言语亲切,并没有因为穿着而冷落她。 林婉儿点点头:“我给我娘和弟弟看看衣裳。” 说罢,唐婉认真地朝墙上看去,端的是各种绫罗绸缎的衣裳,样式都极其美观。可惜那些衣裳肯定不是自己能买的起的,于是她很自觉地转头看向另一边的棉布麻纱之类的成衣。 她指着其中一件淡蓝色的夹棉襦裙问道:“老板,这衣裳多少钱?” 梅娘刚才也在默默观察眼前的小姑娘,看她咬牙切齿地把目光从绫罗绸缎上移开,又坦荡地落在另一处,顿时觉得很有意思:“小姑娘眼光很好呀!这衣裳虽用的不是绸缎绢罗,但也是上好的棉布,质地细密,款式也是近来最流行的。” “嗯,那多少钱?” “小姑娘,我们彩云布庄价格向来在这梨花县最是公道,这件成衣只需二百文。”梅娘也不矫情,直接报价。 林婉儿的笑脸瞬间垮了下来,原以为这衣裳最多五十文钱,想不到竟然要二百文。哎,看来这买衣服还得再等几天先! 梅娘自然把林婉儿的表情看在心里:“小姑娘,我看你也是庄户人家,不若买点布料和棉花回去让家里人裁剪,算下来费用可以省下一半。” 林婉儿诧异地看去,对方脸上坦坦荡荡,没有半分嫌弃和算计,心里不由赞道:“但凡做生意的人都恨不得你买贵的,今天反而倒过来了,可见这老板是个实在人。” “那行,老板就听你的。我要三身衣裳,自己一身,我娘和弟各一身,你帮我合计下要多少布料和棉花。” 在林婉儿把李氏和林文远的身高等大概说完后,梅娘就差不多算好了布料和棉花用量。 “姑娘,你娘的话六尺布,三斤棉,你和你弟的话现在身子长得快,稍稍放宽点,四尺布,二斤半棉花应该足足的了。”梅娘很细心地帮林婉儿计算着。 林婉儿稍稍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这布料计算得很是合适,并没有故意多算,顿时更觉得这梅娘为人实诚。 “嗯,那就按这个数量来买吧。我再挑挑颜色。” 最终林婉儿给李氏挑的是梅花纹的青色棉布,自己和林文远分别是淡绿色和墨色的布料。 待梅娘把所有的布匹剪裁后,用一块粗布包裹得严严实实,放进了林婉儿的背篓。另外八斤多的棉花有好大一麻袋,好在看似庞大,拎起来并不多重。 最后算完帐,林婉儿又是一阵心头滴血。布料一共花了一百五十八文,主要是李氏那身布料比较贵。这下还没有棉花,所以用的都是木棉花,二十文一斤,一共是一百六十文,合计三百一十八文。 等林婉儿背起背篓,挎着棉花正要出门时,突然瞥见了角落里的碎布头,眼前一亮:“老板,那些卖吗?” 梅娘顺着林婉儿的眼神看去,疑惑不解道:“姑娘,这些布头大都只有指头大,连香囊和鞋底都做不了,平日里都是拿去后院点火用的。” 林婉儿听后一阵心疼:“败家呀,这些是多好的东西。” “老板,我能把它们变废为宝,你信吗?”林婉儿神秘兮兮地眨了眨眼睛。 梅娘顿时被她这古灵精怪的样子给逗笑了:“姑娘,这些本也不值什么钱,就送给你了。不过我有一个要求,就是你的惊喜一定得先给我看下,怎么样?”梅娘也学着对方眨眨眼。 “一言为定。说不定还能给你带来生意!” “你这么一说,更让我期待万分,今晚指不定就睡不着了。”梅娘捂着唇笑道。 第48章 惦记上了 出了彩云布庄,林婉儿后面背着篓子,前面抱着一大包棉花走着。远远看去,就像挺着个大肚子,滑稽好笑。 她像只乌龟似的一步一步地挪着:“呼——等我赚了钱,一定要买辆牛车。” 街边的清风茶馆里,楚钰正百无聊赖地倚着窗看着外面,人群中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 “是她?”等他反应过来,追出去时,那人影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顾凌川跟了上来:“谁?认识?” 楚钰点点头,又摇摇头。 顾凌川顿时懒得理他。 快出城门时,林婉儿看到有个大娘挎着篮子蹲在墙角卖鸡蛋,顿时砸吧砸吧了嘴巴,走了过去。 “大娘,鸡蛋咋卖呀?” “丫头,这蛋都是自己养的芦花老母鸡下的,二文钱一个。”大娘笑眯眯地招呼着。 林婉儿听了瞬间心里有些很不是滋味,当初计婆子就是为了个二文钱的鸡蛋把原主打得脑袋都破了,最后一命呜呼。原来自己的命这么廉价! 她有些神伤的表情看在大娘眼里,以为她是嫌贵。 于是大娘纠结了半天,咬牙说道:“丫头,你要觉得贵,老婆子算你三文钱两个。” 林婉儿看她大冷天跟自己一样,也穿着一件打满补丁的灰扑扑的破襦袄,一头白发在风中飘荡,不由得心下一阵叹息。 她咧嘴一笑:“大娘,你这鸡蛋又大又干净,就按二文一个吧,你给我拿十个吧。” 大娘很是开心,连忙依着大个的挑了十个,用稻草一个个捆好,放进了她的背篓。 林婉儿付了钱,正要离开,就听那大娘唤道:“丫头,等等。” 林婉儿疑惑不解地转过头,只见对方从怀中掏出一把干枣不由分说地塞进了林婉儿手中:“这是自家种的枣子,你拿去尝尝。” 看着大娘和蔼地看着自己,林婉儿立马想起了前世自家奶奶,也是这样一位慈祥的老人,心里一阵温暖:“大娘,你真好!” “丫头,我看着你亲切,很像我外孙女勒,可惜老婆子都有六、七年没见到那丫头了,也不知道长啥样了!”大娘絮絮叨叨地说着,“哎,老婆子说起话来就没完没了。丫头枣子好吃下次来找老婆子,老婆子家就住在李家村。” “好嘞。大娘有空再见!” 等林婉儿刚到院门,就听见小计氏的声音。 “二嫂,你去洗衣服?那啥,大牛,彩屏的衣裳你给一起洗下呗!” “弟妹,你拿来吧,我顺手的事。” “二嫂,娘让我待会去菜地里把地刨了,种点白菜。可我这腰啊,这两天酸的很!要不你帮帮我去把地刨了。” “弟妹,我这马上就要去做晚饭了,腾不开手。”李氏的声音有些焦急。 “切,都说嫂子如母,这么点忙都不帮。成天就知道在外人面前装可怜,扮好人!算了,算了,疼死我得了。”小计氏阴阳怪气地说道。 “哎……弟妹,你这……我……” 林婉儿再也听不下去了,她一脚踹开了门,把小计氏和李氏都吓了一跳。 只见小计氏正倚着门吐着瓜子,两半红艳艳的大厚唇上还黏着一枚瓜子壳。 李氏则端着一个大木盆,里面的脏衣服堆成了一座小山。随眼看去,里面可不止大牛和彩屏的,想是小计氏把三房一家人的都塞里面了,真是不要脸。 “我说婉丫头你都八岁的人了,咋做事还这么毛毛躁躁,以后没得让人说嘴的。”小计氏讥笑道。 “三婶,这就不容你操心了。你都一把年纪了还懒成这样不照样有人要。”林婉儿怼到。 “牙尖嘴利的,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绳子了。”小计氏气急败坏地指着林婉儿。 林婉儿也不说话,直接走过去,把小计氏几人的衣服从木盆里的挑了出来,顿时少了一大半。 “婉儿……”李氏还想阻止,林婉儿直接一个眼神看去,李氏就不再说话了。 “三婶,你衣服精贵,我娘这手上都是茧子怕磨坏了你的衣服,你自己洗吧!” “你……你……你娘是我嫂子,怎么就不能帮我洗洗衣服。”小计氏气得唾沫横飞,一张胖脸通红一片。 “我说不能洗,就不能洗。我娘干活时,怎么没见你来帮忙,何况我娘身子还没好,不能累着。娘我们先回去,我有事对你说。”说着就拉着李氏朝自家屋子走去。 小计氏气得胸脯起伏不定,突然视线落在了林婉儿那大包小包上。那手上的麻袋里还露出了几团白乎乎的棉花,顿时睁大了眼睛。 随着二房“砰”地一声关上了门,她眼珠一转,匆匆地往上房跑去。 还没到计婆子屋里,小计氏就嚷道:“娘……娘……不好了……不好了。” 正像条死狗似的窝在床上打瞌睡的计婆子瞬间睁开了眼睛,不悦地看向小计氏:“我说老三媳妇,你这青天白日的被狗给撵了,尽说胡话,这老三一点运道全让你给叫没了!” 小计氏暗地里地撇了撇嘴,心想:林如槐的运道可不是被你这老不死的婆子给骂没的!面上却做出一副吃惊的表情:“娘,娘你知道我刚才看见了什么?” 计婆子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别给我卖关子了,说吧,什么事?” “娘,那小丫头片子赚大钱了。” “我当啥事?就那车前草能赚几个钱。我问了前院大丫她奶,现在这车前草才五斤才给一文钱了,还要挑挑练练一番,就是累断腰,一筐能卖几个?”计婆子不屑一顾地说道。 “哪哟?我滴个天爷呀,那小丫片子可是赚了大钱,我看她买了一大麻袋的棉花,还有那篓子里鼓鼓囊囊的,肯定是布料,这可不是几十文的事!”小计氏添油加醋地说道。 计婆子狐疑地看来:“真的?” “那还有假呀!娘你说这小丫头片子到底从哪里赚了那么多钱啊?”小计氏嫉妒得两眼发红。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总归是跟她那狐媚子娘学的做那肮脏事。”计婆子一脸尖酸刻薄地说道。 “娘,你说现在咋们家也没分家,那二房买了那么多东西是不是都得归公里。”小计氏继续挑拨道。 “那是自然。允许他们自己开个小灶已经是顶天了,难道还真想着用公家,留私家。”计婆子一脸不屑地说。 “可是爹那边说他们赚了钱归自己……” “没事,你爹那边有我。” “那,那这事……”小计氏指指二房的方向。 “那贱蹄子在家不好对付,等明日她出去了……我自有手段对付李氏那个贱人。”计婆子满脸狰狞,眼中全是兴奋之色。 小计氏暗暗发笑:“闹吧,你这老不死的闹大了,我也可以趁机喝点肉汤。” 当林婉儿把棉花和布料拿出来时,李氏眼中全是惊喜。 她抚摸着这柔软的布料:“这布真好,很是软和。”突然又紧张地问道,“婉儿,这料子很贵吧。” 林婉儿捂着嘴笑道:“娘,这老板给我打折了,一点都不贵。加上这些棉花才三百多文。” “啥?三百多文,我的天菩萨,这要买灰面够我们吃上两个月了。婉儿,你赚钱那么辛苦,可不兴这样浪费。” “娘,你别激动。你看我们几人的衣服都破成什么样了,我昨儿个看了看那袄子里面的棉花早就板结得不成样子了,一点都不暖和。总不可能今冬还让文远躲炕上不出门吧。再说明年我还打算送他去念书呢,去见夫子总不能连一件体面点的衣裳都没有吧!” 李氏听了这话点点头:“你们俩是该做件好衣裳了,那这样你把娘的那布料和棉花去退掉,娘的袄子还能穿!” “娘,你就放把心放肚子里吧,我既然敢买这料子和棉花,那肯定不能把钱花光了。” 见李氏还蹙着眉,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林婉儿只能凑到她耳前把卖金银花的事给说了一遍,不过没敢说是去野猪岭摘的。 “真的?”李氏半信半疑。 林婉儿又好气又好笑,只能从怀中掏出那个一两的银锭子给李氏看。这次背着太多东西,还没来得及把银子放到瀑布那边。 “现在总该相信你女儿的能力了吧!” 李氏这才稍微放宽心,不过依然絮叨着:“下次可不兴买这么贵的料子,我们乡里人家,买点粗棉布多好,又便宜又耐穿……” 林婉儿听得脑袋晕乎乎的,赶紧扯开话题:“娘,你会裁剪衣服吗?” 李氏脸上立马浮起一抹傲色:“那当然。当年你外婆,你舅还有你爹的衣服可都是我买了布自己做的。你这布料颜色买的正,回头娘再给你的襟上绣上缠枝花,保准漂漂亮亮的。” 其实李氏女红是真不错,只不过这些年忙着照顾林如松也就把它扔一边了。 “娘,你真厉害。你这手艺是外婆教的吗?”林婉儿赶紧拍着马屁。 “不是,是我奶奶教的。她小时在大户人家的针线房里待过,那户人家有位从苏州请来的绣娘,见我奶奶最耐得住性子,就指点了一段日子。后来我奶奶没有女儿,她就把这手艺传给了我。” 说到这,李氏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神色暗了几分。 林婉儿心里也猜到了:“娘,你想外婆,小舅了吧?” 李氏眼眶立马红了一圈:“哎,想有什么用?算下来就你周岁那年,你外婆他们来了一趟。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你外婆身体怎么样了?” “娘,要不我们过几天就去看外婆和小舅吧。” 李氏立马激动得泪光点点,突然又一脸颓丧地摇摇头:“还是算了吧,你奶知道又得闹一顿……” 这李氏每次回娘家一趟,那计婆子就往死里折腾一顿。原因无他,李氏娘家穷,拿不回什么值钱的东西,李氏去了家里反而没人干活了。所以这十多年来,计婆子一直阻挠李氏回娘家,家里有啥喜事也不叫李家的人来,怕他们来了打秋风。 林婉儿不屑地哼了声,说道:“没事,奶那边有我呢!” 李氏则认真地嘱咐道:“婉儿,咱们关着门念叨你奶两句也就算了,当着外人的面可千万别跟你奶杠,更不能动手,明白吗?你以后还要嫁人的。” “娘,你放心,你女儿冰雪聪明,懂得分寸,才不会给别人落下什么话柄。”林婉儿自信满满说道。开玩笑,自己前世最喜欢刷宫斗、宅斗之类的电视剧小说,对付这么几个乡间婆子自然不在话下。 “你呀!自从那次大病一场后,就变得这么无法无天!跟个皮猴子似的。”李氏点了点林婉儿的额头嗔到。 “娘,瞧你说的,我就是再厉害也翻不出你这如来佛的手掌心呀!” “瞧瞧,就数你这张嘴最厉害了!” “娘,哪有你这么说自己闺女的。”这下的林婉儿仿佛忘了自己已经二十岁了,幸福地窝在李氏的怀里。从小跟着爷奶长大的林婉儿,其实对于父母之爱很是渴望。 母女俩正闹腾着,林文远从外面玩回来了,知道自己将有新衣服后,他兴奋得又蹦又跳,左一句:“姐,姐,你对我太好了。”右一句:“噢,我终于有自己的新衣服了!” 两人看着这小子活蹦乱跳的,笑成一团。 第49章 女户 这两天突如其来的下了场雨,倒让林婉儿安安安静静地在家待了两天。 这天天蒙蒙亮,林婉儿就被计婆子尖锐的喊叫声给吵醒了。看外面还是朦朦胧胧的,估计才五点多。 今天本是轮到小计氏做早饭了,但院子里半天没动静。李氏被计婆子尖锐的骂声吵得实在头疼,正打算起床,硬是被林婉儿按着。 果然在计婆子敲了几次窗户后,小计氏顶着个鸡窝头不情不愿地进了灶房。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天渐渐亮了。 林婉儿和李氏起了床,李氏去灶间舀热水洗漱,林婉儿就着砂锅煮了一锅粥和三个鸡蛋。 这几日三人吃好了,睡好了,气色明显好了很多。林婉儿感觉自己体力也增长了许多,看来这营养不能断!所以她从前天早上开始就给每人煮上了一颗鸡蛋。李氏本来舍不得吃,但架不住女儿,儿子可怜巴巴的眼神,只能勉为其难地吃了鸡蛋。 林婉儿看了看外面,天已大亮:“娘,等下我出去把剩下的金银花给摘了,顺便去县里卖了,午饭你不要等我吃哈!” 前两天下了雨,把个林婉儿急得嘴里都长泡了。看着今日艳阳高照,她再也按捺不住了,那金银花一天不摘,损失的都是钱呀。 “去吧,路上注意安全。”李氏细细地嘱咐着。 “晓的,晓的,娘你放心。”林婉儿背上篓子,拿上柴刀,就要出门。 “等等,婉儿,把这两个鸡蛋带上,路上吃。”说着塞给自己两个热乎乎,圆滚滚的鸡蛋,应该是趁自己整理房间时煮的。 林婉儿心里一阵感动,爽朗一笑:“娘,我走了!” 李氏看着林婉儿走出远门,这才回到了自己屋子翻出做了一半的衣裳,准备先把林婉儿的衣服赶出来。这姑娘长大了,得有身体面的衣裳了。 这边林婉儿刚刚出门,三房的门就“吱扭”一声打开了,小计氏蹑手蹑脚地往二房窗台上凑去。 当看到炕上鲜艳的布料时,哈喇子都要掉出来了,她使劲揉捏着衣摆,酸溜溜地哼了声:“就凭你一个寡妇也想用这么好的料子,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说着便往上房跑去。 林婉儿走在乡间的小路上,虽雾气没有完全散去,有些冷,但阳光很是温柔,空气也新鲜,心情不禁愉悦了几分。 快走到村口时,一阵争吵传入了耳朵。 紧接着一个人捂着脸跑了出来,差点与林婉儿撞了个满怀。 “小蛾?” 林婉儿有些诧异地看着眼前头发凌乱的林小娥。 林小蛾也没想到这么大早就会撞到人,正想弯腰道歉,一听是熟悉的声音,马上抬眼看去。见是林婉儿,她再也受不了了,直接抱着她哭了起来。 林婉儿顿时尴尬地站在原地,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只能任由这女孩先哭一会。 几分钟后,林小蛾才止住了哭声。她低垂着头,不好意思地说道:“婉儿,让你看笑话了。” 林婉儿对这姑娘印象还算不错,笑着说:“没事,哭完了没?”她以为对方是被娘骂了一顿,毕竟这个年纪的女孩又怎么可能每个都是乖巧懂事的。 林小蛾这才抬起头,只见她右脸又红又肿,有个很明显的手指印,不禁有些错愕:“你这是?” “我大伯给我找了户人家,我不愿意,他打的。”林小蛾一脸灰败地说道。 林婉儿又被震惊了:“这林小娥满打满算还不到十岁,这么小就要嫁人!?” “你才十岁,就要嫁人?” “说是先订婚,过几年再嫁。其实我知道他们不过是想把我卖了。你知道吗,那……那男的都四十多岁了,比我娘还好一轮。先前已经死过两个媳妇了,听说都是被他活活折磨死的。”林小蛾又气又恨地说道。 我的天爷呀,这花骨朵都还没开的小姑娘竟然要许给一个半老头子,简直毁了林婉儿的三观。 “那……你娘怎么说?” “我娘自是不同意。可我伯说这事是爷奶点过头的,于是我跟他们说要是敢逼我,我就先去男方家闹一顿……然后我就……就去跳河。我大伯就打了我一巴掌,我就跑了出来,然后就撞见了你。”说到这里,小姑娘气得胸脯都挺了起来。 林婉儿心里点点头:“这姑娘有个性,有胆子,很对自己胃口。”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还真不杵他们!如果他们再敢逼我,我就来个鱼死网破,大不了舍了这条命。只不过我担心自己走了,我娘会受他们欺负。”说着那眼圈又红了几分,里面尽是绝望,不舍与愤怒。 大楚朝对于寡妇再嫁其实是很宽容的,但对于无子无女的寡妇却有诸多限制。首先一条就是家产尽归亲族,人由族里供养,可这怎么供养就因人而异了。 林婉儿很是心疼这姑娘,若不是自己穿来这一世,恐怕原主比她也好不到哪去。她怕这林小蛾做傻事,纠结了再三,终究还是说到:“小蛾,你信我吗?” 林小蛾泪眼朦胧地看向林婉儿,点点头。 “我问你,如果让你跟那个家做个了断,你敢吗?”林婉儿认真地盯着她的眼神,若有半分犹豫,她立马把那话烂在心里。 “敢。自我爹死了之后,我家的田就被大伯给抢去了,说好每年给二百斤黍米一百斤精米,结果到头来就给一百斤黍米还一半是空壳的。家里的生计全靠我娘没日没夜地织布,她那眼睛都要熬瞎了。我大伯娘还隔三差五去我家顺点东西,我娘的嫁妆箱子,柜子也全部她给搬走了……”说到这林小蛾已经气得咬牙切齿了,那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可就是不掉下来。 林婉儿极其鄙视这林小蛾大伯一家,没有雪中送炭就算了,还落井下石,这样的亲人要他何用? “婉儿,我知道你有办法,你说吧,就算豁出这条命我也愿意。”林小蛾一脸决绝地说。 “小蛾,死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害你的人不仅不会难过,还会开心地拍掌叫好。你想想你死了,你家的房子、地都得收回去,你娘还不被他们给欺负死。你的人生还长着呢,为他们放弃生命不值当。未来你就要过的比他们都好,气死那些侮辱过,欺负过你的人。” 听了这番话,林小蛾眼中慢慢多了一抹光亮。 “接下来我说的,你且认真听着。至于做不做,最终你自己决定。首先和你娘去一趟村长家,把你大伯一家欺负你家的事原原本本地说清楚。然后求他给你家做主,让他给你家办女户。” “女户?” “嗯,如果你娘是这女户的当家人,那么家里的田地、房子都是由当家人做主,与原夫家再无关系。不过女户的话等于脱离了宗族亲眷,以后如果有外人欺负你们,族里就不好出头了,而且朝廷摊派徭役时,女户是需缴纳劳力等价银的,所以你要考虑清楚。”林婉儿提醒道。 林小蛾凄惨一笑:“有这样的亲族在,活着比死了更痛苦,我还有生命好怕的。” “对了,如果村长不愿受理,你就和你娘直接去县里办理。成了女户后,你就可以让他们把侵吞的田地,嫁妆都还回来。如果不还,你们就击鼓鸣冤。按本朝律令,无故侵占他人财物者杖五十,流放岭南,就问他怕不怕。” “婉儿,真的吗?太好了,我和我娘终于有活路了。真是太感谢你了,我懂得该怎么做了,你放心不管成功与否,你的恩情我永远记在心里,我也永远不会向任何人提起你!”林小蛾立马保证到。 林婉儿满意地点点头。其实她也存有个小心思,这女户只在书里见过,正好让林小蛾去试试。可同样是寡妇,为什么林婉儿家不能办女户呢?那是因为林家和小娥家情况不一样,林婉儿家还没分家,也不存在侵占田地屋子这类的事。 “趁着脸上有伤,是个好时机。记得一定要和你娘把事情闹大,越大越好,收不了场就是最好的武器。不过可千万别再做傻事了。”林婉儿再次提醒到。 “嗯,我懂了,我先和我娘说去。婉儿,过几日我再来谢你!”说着小姑娘满血复活,像只斗鸡一样斗志昂扬地回了家。 林婉儿自言自语道:“我只能帮到这里了,接下来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第50章 母女谈分家 林家上房,计婆子眉头倒竖:“你看清楚了!” 小计氏眉飞色舞地比划着:“哎呀,娘,我这双眼睛可是跟那夜猫子似的亮呀,怎么会看错?那臭丫头的确给二嫂买了块梅花纹的细棉布,可把她高兴坏了。 哎,这赚了钱不买给我就算了,谁叫我只是个婶子。可您和爹可是她的亲奶亲爷,也不买块布孝敬孝敬!” 计婆子垂着眼,一张老脸阴云密布:“那丫头就是心黑烂肝的,眼里哪有我这奶奶!” 见计婆子已经上道了,小计氏又故意看向计婆子,一副犹犹豫豫的模样。 “别给我在那里猫儿撒尿,有屁赶紧给老娘放完。”计婆子横了一眼。 “我还听到那丫头说二嫂是秀才夫人,就算二哥不在了,也得穿得体体面面,打扮得漂漂亮亮,别人没这个资格……”小计氏添油加醋地说着,就见那计婆子脸色越来越黑。 “啪!”计婆子直接一掌拍在桌子上,“哼,什么狗屁秀才夫人,她李氏就是公主见了我老婆子也得乖乖听话。老三媳妇,去,你去把她给我叫来。” “诶!”小计氏眼里一片惊喜,匆匆去了二房。 不一会儿,李氏就跟着小计氏来到上房。 “娘,你找我?” “哟,你眼里还有我这个老婆子啊!”计婆子觑着眼说道。 “媳妇不敢。”有了前车之鉴,李氏现在也清醒了,于是就那么静静地站着。 “哎,老婆子苦啊!这儿女虽然多,但也没享到什么福。你看就这衣服啊,哎,好几年都没换件新的。”计婆子扯了扯袖子,一双吊梢眼死死地盯着李氏。 话说到这里,李氏也不是个傻的,肯定是计婆子知道自己有了新布料。可她知道这是自家女儿起早贪黑的辛苦赚钱买的,自是不愿意送给计婆子。 于是只能装傻充愣地点头道:“娘,等文远长大了,一定让他给你买些好料子孝敬你!” “哼!我就怕老婆子没那个福分活到那天!”计婆子见李氏不松口,脸已经跟锅底一般了。 一旁的小计氏立马换上了一副笑脸,她一边帮计婆子抚着胸口,一边指责着李氏说:“娘,瞧您说的,您可是王母娘娘下凡尘,必定会长命百岁的。嫂子看你把咱娘气的,还不赔不是。” 李氏微微福了下:“娘,如果媳妇哪里做的不好你直接讲,千万别气坏身子。” 计婆子眼里飞快地闪过一抹异色。以前的李氏对自己言听计从,从不敢多言半句。现在怎么变了…… 小计氏也有些诧异,这李氏现在不应该是瑟瑟发抖,跪下磕头求饶吗?她见事情脱离了轨道,赶紧故作惊讶地说道:“嫂子,这不听说你新得了几块很是好看的料子,又买了那么一大麻袋的新棉花,要不送块给娘做件袄子吧!”想了想,又补充道:“还有你侄儿大牛呀也是个可怜,都快七岁也没穿过几身新衣裳。眼瞅着明年春上就要去学堂了,我正愁着呢?要不嫂子你那边先挪块布料给我,等翻了年我让如槐去镇里打短工,赚了钱再还你。” 话说的这么明白,李氏再装傻充愣也没意思。可经过了这么一桩桩的事,李氏知道自己没用,但也不能给女儿拖后腿了。 “娘,这事我做不得主,我得问问婉儿。” 两人均是一愣。 “咋,你还敢拿那死丫头来吓唬我!!”计婆子瞬间就火冒三丈,直接拿起架子上的鸡毛掸子就朝李氏砸去,“那个不孝不顺的家伙,当初就应该溺死在尿桶里。李氏你要还认我这个婆婆,赶明儿把她给我卖了。” 李氏也没躲,被砸了个正中,顿时额头红了一片。她语气极其坚定:“娘,婉儿是我的命,我死都不会卖婉儿的。你要逼我,我就去找村长说个明白。” 计婆子看她这样子强横,气得喘不过气来,她恨恨地指着李氏:“你……你这个贱人,给我滚!” 李氏也不耽搁,转身就走。 这一出上房门,她不由得松了口气,心里竟然有一种从未有过的畅快感觉。 小计氏见自己计划落空,忙问道:“娘,就这样放二嫂回去,布料和棉花还没拿到手呢……”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赶紧给我滚!”计婆子现在气得肺都要炸了,嫌弃地挥手。 小计氏赶紧出了门,撇了撇嘴,心想:死老婆子就知道朝我撒气,你给我等着瞧,有你折在我手里的那天。 等林婉儿卖了金银花把钱放回了瀑布那边,就喜滋滋地往家里走去。现在日头已经下山了,只剩余光染红了山角。 她摸了摸怀中,身上只留下了几十个铜板的零散钱。今日那金银花足足卖了快一两半银子,看那花期应该还能再摘个半篓子,这样算下来这金银花倒让自己赚了快四两银子,看来那野猪岭果然是个宝库。 老远就看到林文远托着下巴坐在院子的门坎上。见到自己,他飞快地跑了过来:“姐,你总算回来了,娘都担心死了。” 林婉儿摸摸林文远的脑袋:“今天有点事耽搁了,进去吧!” 进了屋子,李氏坐在炕上发呆,见林婉儿回来了,一颗心才落了下来。 “这都什么时辰了,咋才回来?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在路上多不安全。”李氏赶紧低着头帮林婉儿卸下背篓。 “娘,你放心,我都这么大了!” “哪里大了?你才八岁。”李氏不满地看去。 林婉儿担心李氏又絮叨个不停,急忙举手求饶,说道:“娘,我保证下次一定早点到家。” 李氏只能叹了口气:“你这孩子。”自始至终她都没有抬头。 林婉儿总感觉怪怪的,自家娘好像很刻意地躲着自己。 “娘,棚上有只老鼠!” “啊,哪里!” 李氏这一抬头,林婉儿就看到了她额头上的红肿。 瞬间林婉儿就火了,指着她额头:“娘,这是怎么回事?” 李氏赶紧说道:“婉儿,娘下晌出门时碰门上了,一点小伤,过两天就消了。” “娘,你别瞒我了。我们家那门霉烂得不成样子,你这一撞上去,门不得倒了?你说是不是又是上头那个婆子打的!气死我了,老虎不发威把我当病猫,我找她算账去!” “婉儿,你别去跟他们闹了,不值当!她终究是你爹的娘。”李氏摇了摇头。 “娘,这么多年我们被她拿捏得死死的,就是我们一步一步退让。这个苦,你还没吃够吗?”林婉儿对自己娘的软弱感到深深的无力。 “婉儿你放心,娘不是退让,也不傻。你来,娘跟你说!”说着李氏把林婉儿带到了床上,把白天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那群人也太不要脸的。” “算了,反正也没吃多大亏。娘可不笨,这布料呀可没松口。” “娘,相比那些东西,我更在乎你。以后碰到这种事,宁愿舍弃了东西也不要让自己受伤。”林婉儿摸了摸李氏的额头:“还疼吗?” 李氏笑道:“傻丫头,就一个鸡毛掸子能有啥,快来看看娘给你做的衣裳。” 说着拉着林婉儿向炕上看去。 这边林婉儿面上虽然解了愠气,心里却又给计婆子几人记上了一笔。 当她看到衣裳眼前一亮,惊喜万分:“娘,你这手艺太好了。这衣服真好看!我觉得这镇里就数你女红最好了。” 李氏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这衣服还差几针就好了,到时我家婉儿穿上去肯定跟那仙女一样漂漂亮亮。” “娘,我不急着穿,你先紧着弟弟和自己做。” “傻孩子,哪个姑娘家没有几声好看的衣裳。就你外婆家,日子过得那么艰难,娘也是有一两身见客的衣裳。咱们做姑娘的日子也就那么几年,还不得好好收拾下……哎!想来你都这么大了,竟还没有一身新衣裳!”李氏心里很是愧疚。 “娘,你放心,等我赚了大钱,让你每天都穿不重样的衣服。” “娘都半老婆子一个,要那么多好看的衣裳干啥?” 林婉儿一把抱住李氏:“娘,你不老,在我心中是最漂亮的。”突然又极其认真地问道:“娘,现在我银子也赚了点,如果马上分家,你愿意吗?” 李氏只是稍稍愣了一下,就点点头:“娘愿意。婉儿,娘性子软但并不笨,从你爹到你姐再到你的事,这一件件娘看明白了,你爷奶那心就跟石头一样硬是捂不热的,待在这个家迟早误了你们姐弟……” “娘,你能这么想,我真的很高兴。” “傻丫头,以前娘总想着你爷爷虽偏心,但还是讲些道理的,住在这院子里终究有个遮风挡雨的屋子,有碗填肚子的粥喝。但你爹和姐走了后,娘怕啊,怕你们俩也会从我身边离开……”说到这李氏泪水掉了下来。 “娘想清楚了,娘的女红还不错,就算没田没地,也是能养活你俩,就是以后要跟着娘过苦日子了!” “娘再苦再累,还能比得过这里吗!你放心,我可是个福娃,分出去后我一定会让你们过上好日子。” 李氏笑着说:“好,那娘就等着享你这个女儿福了。不过分家这事,我猜你爷没有那么容易同意的。我们家动了这个口子,这个家你爷就更管不住了。 你小叔以后的路还长着呢,需要你大伯三叔帮衬着,你爷肯定会想法设法把一家人都绑在一起。加上我们还要分走一部分田地屋子。” 林婉儿坚定地说:“娘,你放心,我一定找时机让他分家的。” 李氏有些担忧:“婉儿你可千万别大剌剌地提出分家,这小辈提分家会被人说道的。若要提也是娘来提,明白了吗?” “娘,我晓得。” 第51章 山雨欲来 转眼就到了林如柏沐休回家的日子,计婆子早早地就指挥林荷花把林如柏的屋子从里到外地打扫了一遍,又一大早去割了一刀肉,然后就站在院门口等着宝贝儿子。 等了约莫半小时,计婆子就看到了林如柏的身影。往日林如柏都是一身洁净的学子襴衫,悠哉悠哉地坐着牛车回家,宛如打了胜仗的将军班师回朝。可这次却是一路走回来的,明显有些着急,连那束发的绸带都系歪了,裤腿上也全是泥巴。 计婆子看着林如柏气喘吁吁的样子十分心疼,赶忙拉着他来到堂屋坐下,又让荷花去倒水。 “儿啊,咋没坐牛车回来呢?瞧瞧,出了这么一身汗。这脚酸了吧,快把鞋给脱了,娘给你按按。” 她就没想过当年林如松去县里进学那几年,次次都是走路回来的。 说着计婆子又从怀里掏出帕子给他擦着汗。 林如柏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不丁一阵廉价的桂花香味扑鼻而来,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娘,你这帕子味太重,拿开点,我闻了头痛。”林如柏嫌弃地拨开计婆子的手。 计婆子并不恼,忙把帕子收了起来。正要嘘寒问暖一番,就听林如柏说道:“娘,给我点银子,过两日我要去参加诗会。” 计婆子稍微愣了下,疑惑地问道:“儿啊,前儿个不是刚给了你一两银子吗?” 林如柏满不在乎地撇了撇嘴:“娘,那一两银子够什么?还不够我去暖香……唉,这读书人的事,说了你也不懂。” “儿啊,那劳什子诗会你也去了好几次了,挺费银子的哟,要不这次咱们就别去了。”计婆子心疼极了,这家里的钱啊都是一文一文地从嘴里省出来的。 林如柏听了这话,气得眼睛瞪得老大:“娘,你真是头发长见识短。这次诗会可是县太爷的公子举办的,你想啊我跟他打好了交道,这考上秀才不就轻而易举了。” 计婆子听到是县太爷的公子举行的诗会,立马激动地拍着手掌,连连夸道:“哎哟,还是我儿能干,这都跟县太爷的公子搭上关系了。” 林如柏牛气冲天地说道:“那当然,也不看看你儿子是谁?为了搭上这条线,我可是费了不少精力呢!” 计婆子现在是越看林如柏越是欢喜,瞧瞧,老大几个还老说我偏心小儿子,有本事你也去参加县太爷公子的诗会,一起吃个饭,喝个酒呀! 她正乐呵呵地想着,就见林如柏把手伸了过来:“娘,快拿银子给我吧!” 计婆子瞬间苦着脸,搓着手问:“儿啊,这次要多少钱?” 林如柏本来想说十两银子,张口时却直接说了二十两,心想:有了这二十两银子去如意赌坊总够翻本了吧。 “啥?二十两!”计婆子掏掏耳朵还以为听错了,见林如柏一脸不悦地看着自己,不由得拍拍胸脯,“我滴个天老爷呀,这……啥子诗会也太贵了,简直就是在烧钱呀!二十两银子可以买上三四亩好水田了。” 对于计婆子这种一文钱都要掰成几瓣花的抠门鬼来说,二十两银子简直要了她的半条命。 林如柏见计婆子一副十分肉疼的样子,知道自己不用点法子肯定要不到钱。于是他心思一转,立马来了个以退为进。 “算了,算了,那诗会我不去了。本来还想着结交了县太爷公子,明年中个秀才十拿九稳,再过几年中进士当个官。现在看来,我大不了再多熬个几年。实在不行我就回来跟爹种地吧。” 这招果然够狠,直接掐住了计婆子的七寸。 计婆子果然慌了神:“不行,这书你必须给我读下去。”计婆子就是个糊涂的,她根本就没想过这考秀才靠的是自己的学问。 “可这银子……哎,还是算了吧!” “儿啊,娘和你爹这辈子就盼着你能当上官。银钱不够,娘就是砸锅卖铁也给你凑。你等着,娘这就给你拿银子去!”计婆子一狠心,咬牙说道。 林如柏这下得意了,自家娘就是好骗。于是他翘着个二郎腿等着她娘来送银子,心里盘算着有了这银子先去找小翠快活一宿,再约胖子他们几个再去一趟堵坊,他就不信翻不了本。 可还没等到他把白日梦做完,大门就“澎”的一声被人一脚踹开,他立马吓得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只见院子里一下子涌进来了七八个男人,为首的那人一身短打,脸上有道刀疤直接从左侧眉头划到鼻梁,让人一看就是个狠角色。 林如柏一看到他,瞬间脸色一变,浑身抖得跟筛子似的。 “候……侯哥,你……你怎么来了。” “林公子,你可让我好找呀。我原以为你是县里某个富户的公子……”说到这往屋里扫了一圈,“平日见你穿得人模狗样的,原来竟只是个农家子弟呀。呵呵,还敢在我们面前装大尾巴狼,你可是个高手呀!” 侯三往地上啐了口,心里一阵晦气,原以为这林如柏是个有钱人家的少爷,这次可以干上一票大的,从中拿点好处,没想到竟是个驴粪蛋面上光的货! 正在里屋拿银子的计婆子听到门被踹开了,手一哆嗦,赶紧收了匣子,跑了出来。 “是哪个屁眼当眼珠子用的,这门踹坏了你家赔呀……”当她看到一伙男人凶神恶煞地盯着自己,顿时结巴了:“你们……是谁啊?来……来……我家干嘛?” 侯三拽过一把椅子就大刀金马地坐了下来,很不客气地说道:“老婆子,我是谁,该问问你的宝贝儿子?” 计婆子立马看向林如柏。 可林如柏眼神躲闪着,吭哧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杜公子,别他鸟的婆婆妈妈了,快拿银子出来。银子到手,咱们就走。不然……可别怪我这帮兄弟不客气了。”侯三端起桌子上的茶杯,手一松,顿时摔成几好几瓣。 “哎呀喂,我新买的茶杯哟!”计婆子一边心疼地拍着手,一边扯住嗓子朝着后院大喊道,“老头子,老三,你们快来呀,有强盗进家了!” 立马后院传来“哒哒”的脚步声,只见林老头举着锄头,林如槐拿着柴刀就风风火火地跑到了堂屋,林婉儿几人也随即出了门。 “谁……青天白日地敢来我家来撒野,看我不把你们打得满地找牙……”当林如槐看到那几个小山似的汉子,立马把剩下的话咽了出去。不禁慢了一步,往林老头身后站去。 “你们是谁?来我家想干嘛?要是敢乱来,别怪老头我手中的锄头!”林老头圆眼暴睁,举着锄头吼道。 侯三站起来,伸手拨开林老头的锄头:“老头,一大把年纪了别冲动,小心气病了。老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如意赌坊的侯三是也,今天是来找你儿子林如柏要债的。” 话音刚落,众人的目光全看向林如柏,对方一脸死灰,如筛子一般颤抖着。 林婉儿看他那副心虚的模样,一股不祥的预感立马涌了上来。 果然怕什么就来什么。 “堵坊?要债?”林老头拱了拱手,“这位壮士,你莫不是弄错了?我儿一直都在县学里读书,不曾去过堵坊。” 侯三冷笑一声:“弄错?老头我看你是想赖账吧!”说着他从怀里抽出一张欠条,抖了开来,“这上面白纸黑字写了你儿子林如柏欠赌坊一百两银子,还有他的签字画押,怎么想抵赖不成?” “什么,一百两!”其他人还没动静,小计氏就尖叫起来,“我的天老爷,小叔你这是要把家都败光了呀!” 待计婆子凶狠的眼神扫来,小计氏这才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嘴巴,不过那脸色也是糟糕到了极点,其余几人也差不多。 林如柏看对方拿出欠条,早就没了主意。他想着不能坐以待毙,于是趁着大家不注意偷偷向门口走去,不料他的心思早被侯三看清了。 一个大汉立马走了过来,拽住林如柏的衣领,像拎只小鸡似的竟把他给提了起来。 “我说林公子,你最好老实点。我这手下都是些粗人,你若耍花花肠子,有的是苦头吃。”侯三阴阳怪气地说道。 “我……我只是想去趟茅厕,快放我下来。有辱斯文!”林如柏兀自强辩着。 侯三一挥手,大汉立马把林如柏扔了出去。把个林如柏摔得七荤八素,计婆子立马跑过去,心疼地直嚷嚷。 “今天不拿钱出来,你们谁都甭想出这个大门。”几个大汉立马站成一排,把堂屋的大门堵得死死的。 这下林如柏彻底绝了逃跑的心思,想着瞒也瞒不住了,就赶紧朝林老头跪了下来,声泪俱下:“爹,爹,我错了,救救我吧!我猪油蒙了心,上了他们的当。” 林老头在听到一百两银子时,已是整个人如遭雷击,本来心里还存着几分侥幸,但在听到林如柏的哭诉后,眼前一黑,整个人气得直往后仰。 计婆子骇得声音都变了,赶紧扶住了他:“老头子,老头子,你怎么啦?你可别吓我。” 林老头靠在椅子上缓了好几口气,这才指着林如柏骂道:“逆子,你……你是要把这个家毁了呀!” 自古以来,这赌博一事不知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林婉儿冷笑着,看吧,看吧,这就是全家省吃俭用供出来的蠢货,也不知道这林老头午夜梦回时,会不会后悔得肠子都青咯! 第52章 赌债 “喂,你们闹够了没,赶紧把钱拿出来,爷们可没时间听你们聒噪。”侯三作为催债的打手,自是见惯了这些哭哭啼啼的场景,“再说哭有什么用,这欠债还钱,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计婆子几时被人这么逼迫过,立马指天画地地骂道:“啊呸,谁知不知道是不是你们设了局骗我家如柏的。这赌坊就没几个是干净的,有本事跟我们去衙门掰扯呀!” 侯三见这婆子胡搅蛮缠,顿时皱起了眉头,那疤痕像只蚯蚓似的扭动了几下,真真让人看了心凛。 林婉儿偷笑:“这老婆子迟早作死在这张嘴上。” 计婆子见对方不说话,以为他是怕了,说得越来越激动,那叫一个唾沫横飞:“我二儿子可是头名秀才,那是见了县太爷都可以不下跪的人。识相就给老娘快滚,不然我们家往衙门递个话,保准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林婉儿很是嘲讽地撇了撇嘴:“这老婆子也太不要脸了吧,平日里可着劲折腾二房一家,现在竟然拿林如松的名头去吓唬人,真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侯三听到这家有个头名秀才顿时有些犹豫,他侧过身子问:“这家有秀才,怎么不早说。” 这自古以来,民就不与官斗。秀才虽不是官,但也是当官的预备选手,在一县之内颇有些地位。再说能中秀才,那同窗中说不定就有举人老爷,进士老爷,这可是一张庞大的关系网,是他们这种催债打手的下人轻易得罪不起的。 一位胖点的打手连忙回道:“侯哥,他们家确实有秀才,不过那秀才今年春天就死了。” 侯三听了,心下微微松了口气。 他玩味地看着计婆子:“死婆子拿个死了的秀才来吓我,看来我不给你点颜色看看,还不知道我侯爷的厉害。上,把林如柏给我拖出来打一顿。” 立马几个打手冲过去,对着林如柏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林如柏发出一阵阵杀猪般的惨叫。 计婆子看宝贝儿子被打了那是又气又心疼,却又被个打手拦着,于是只能把所有怒气发泄在对方身上,又是用指甲挠,又是用嘴咬的。 那大汉被这干瘦的老婆子弄烦了,干脆直接掐住对方的手。计婆子立马动弹不得了,只能看着被暴揍一顿的林如柏:“儿啊!心肝呀!别打了。”喊个不停。 旁边的林如槐,小计氏几人已经吓得动弹不得了,像只鹌鹑似的缩紧了脖子。 林婉儿一家却看得格外舒心,特别是林婉儿,要不是条件不允许,她都要搬个椅子,拿包瓜子好好欣赏一下了。 “住手!”林老头看自己从小宝贝大的儿子被揍得嗷嗷大叫,立马大吼了一声。 这边侯三一挥手,打手便停了下来。 计婆子赶紧冲过去抱着林如柏,见他被打得鼻青脸肿,心疼得恨不得替了他去。于是那难听的话一句接一句蹦了出来:“你们有本事就把我老婆子打死好了,你们这些挨千刀的斩头汉,老婆子咒你们之后不得好死,生个儿子没屁眼,断子绝孙……” 侯三听到这骂声也不客气,直接怼道:“我说你这老婆子嘴真比那粪缸还臭。要不是看你年纪大了,非得好好教训不可。你家儿子欠了钱反而来骂我们,告诉你我侯三也不是吃素的。你若再骂一句,我直接扭断了他的手。” 许是这话过于狠厉,计婆子不敢再骂了。只能抱着林如柏大哭了起来。 侯三又看向林老头:“老头,我们来时上头交代了,今天要是不拿到银子,就先打断你儿子一条腿当利钱。” 林如柏听到这也顾不得脸上的疼痛了,赶紧爬过去抱住林老头的腿,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流:“爹,爹,你救救儿子我吧!我不能被打断腿,我还得下场考试,我还得当官呀。”那副模样就跟只摇尾乞怜的狗似的,再也没有书生半点风度。 林婉儿静静地站在那里,等着林老头的反应。 林老头看着自己从小疼到大的儿子变成了这番模样,浑浊的老眼里全是失望,脑海里不由得闪过另一个影子,为什么会差这么多?难道那算命说错了。 毕竟是疼了那么多年的儿子,他不忍心看着他就这么失去一条腿,往后成为一个废人。于是沙哑着嗓子朝计婆子说道:“老婆子,去把钱匣子拿出来吧。”说话间,仿佛整个人的精神神都被抽走了,看上去像老了七八岁。 计婆子也知道没了办法,只能哭哭啼啼地进了里屋,不一会儿就捧着个匣子出来了。 众人全伸长脖子看了过去,心里都有着自己的打算。 只见计婆子把匣子里的银钱全给倒了出来,里面大大小小的银锭子、碎银子、铜钱便哗啦啦地落在了桌上,竟有一小堆。 林如槐夫妇俩看着这银子,急红了脸。 “爹,这可是咱们家全部的银子呀,都给了他们,我们一家老小就得喝西北风了。”林如槐再也忍不住了,急忙跳出来说道。 有了这么个开头的,小计氏也嚷嚷了起来:“爹,这钱哪能都给了呀,大牛明年春上还等着去私塾呢。这是你答应的事,可不能反悔呀!” 林老头被吵得脑袋嗡嗡响,一拍桌子:“都给我闭嘴。老三,血浓于水,如柏是你的亲弟弟,难道你要看着他被打断腿吗!” 林如槐见林老头发怒了,闭上了嘴巴。 小计氏还在小声地嘟嘟囔囔:“给我一百两,打断我两条腿都愿意。”见计婆子眼睛像刀子一样割来,小计氏撇了撇嘴,不以为意。 “老婆子这里有多银子?”林老头问道。 “差不多六十两!老头子家里所有的银钱可都在这里了,连前几日卖粮食的钱也凑进去了。” 此时的二房一家心如死灰,家里都攒了六十两银子,当初竟然说家里没钱,连二十两都不肯拿出来给林如松治病,还要林玥儿卖身,这两口子实在是太冷血无情了。 李氏对老两口现在是又生气又绝望,要不是现在场合不对,恨不得冲上去问个清楚。 林婉儿握住李氏冰冷的手,小声说道:“娘,别气了,我会讨回公道的。” 李氏心里这才舒服了几分。 林老头现在也顾及不上其他人的心思了,他为难地看向侯三:“侯家小哥,你也看到了家里暂时只能拿出这么多,可否再宽限几日,剩下的银子我们去筹筹?” 侯三也不想把人逼得太急,再闹出个人命来也不好。他们做打手的这行也是有原则的,只求财,不求命。于是招呼手下把银子全拿走了,计婆子心疼得指甲都陷进了肉里,也不觉得痛了。 “行,看在你家出过秀才,也是读书人家的份上,小爷我就再给你们三天时间。若是三天后,我们还拿不到银子,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说着又看向眼珠乱转的林如柏,“听说你还是个童生,那就最好给老子我老实点。你也别想着躲在县学里不出来就没事了,我们的手段可不止这些。” 几句话下来,彻底打消了林如柏的心思,顿时整个人如丧考批。 侯三拱了拱手,就招呼手下呼啦啦地全走了。 林家院子顿时安静了下来。 几分钟后,林老头拿着烟竿狠狠的朝林如柏身上抽去,直打得他嗷嗷直叫。 计婆子赶紧拦在林如柏面前:“老头子,如柏都说是被骗了,你怎么还打他呀!” “被骗?那也要给别人骗的机会。老子跟你说过多少遍,不能沾赌,你都当耳旁风了?这么多年的书都读狗肚子里了。” 林如柏不敢再辩解,他心里知道现在只有林老头能救自己,于是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跪在那里任由林老头打骂。 “老头子,好了,好了,如柏今天也受了这么大的罪,他已经记住了。如柏还不快跟你爹认错。”计婆子赶紧提醒着。 “爹,孩儿错了,我是猪油蒙了心呀!原本是我看你和娘太辛苦了,一直为了我进学省吃俭用,连件好的衣裳都不舍得传。这不你的寿辰也快到了,我就想着给你和娘置办点东西,让你们欢喜欢喜。刚开始孩儿确实是赢了的,也想走,但他们却拖着不让,就这样掉进了他们的圈套。这次孩儿连累了家里,真是该死呀!爹你放心,这次事情过后,我一定洗心革面,好好读书,争取明年春上考中秀才。”林如柏声泪俱下地说着,还狠狠地打了自己两个耳光,一副恨不得以死谢罪的样子。 林婉儿翻了个白眼:“这林如柏不愧是“读书人”,这苦肉计用得那叫一个漂亮,瞧瞧,林老头马上就要绷不住了。” 果然林老头在听到林如柏的“良苦用心”后,面色缓和了几分:“你有这分心是好的,但要用到正途上。那赌岂是能沾的!” 计婆子早被林如柏的一席话感动得稀里哗啦,她抹着眼泪把林如柏搂进怀里:“儿啊,娘的心肝呀,难为你时刻为爹娘考虑着,娘没有白疼你一回。”完全把今日打手上门的事给抛到了脑后。 林如槐几人也被林如柏的无耻说辞给震撼了,这也可以?明明做了这么大的错事呀,害得家里损失了整整一百两银子呀,竟然还能舔着脸说是为了家里,我的天爷呀,这林如柏也太不要脸了!爹娘也太糊涂了,这心都偏到咯吱窝了都。 林婉儿直接无语地闭上了眼睛:这老两口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有脑子了,这番鬼话也相信。果然这喜欢的人就是放个屁都是香的,不喜欢的人割肉给你治病都嫌恶心。 林老头看着眼前儿子浑身是伤,又主动认错了,不由得想着那么小小的一团养到这么大,终究是不忍在骂了:“人啊,这辈子哪有不犯错的。如柏啊,你可得记下这次教训,再有下次,老子不用别人,我先打断你的腿。” 林如柏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把他疼得倒吸了口冷气:“爹,娘,我要再有下次,你们就直接把我打死吧。” 林老头点点头:“快起来吧。” 得,这事算是揭过了! 第53章 苦肉计 计婆子赶紧把林如柏拉起来,看着他红肿的额头,心疼得眼泪又落了下来,赶紧吐了口口水就要抹上去。 林如柏哪里肯,赶紧侧过身子:“娘,没事的,这个疼正好让我记住教训。” 这话说得林老头心里十分妥帖,可想到还有四十两银子的债,不由得又气闷起来:“老婆子,家里的银钱都拿出来了?” 说到这,计婆子黑着个脸:“全没了。” “这可怎么是好?”林老头满脸愁容,半晌才说道,“明日托人给老大捎个信,回来一趟吧!” 计婆子眼珠子转了几圈:“老头子,前儿中秋节里老大也才说这两年生意极难,每日没啥进账,倒还欠了些瓦市的食材钱,我寻摸着拿不出这么多银子。” 林老头哪能不知道,可现在家里掏得干干净净,也是没法子了:“能凑几个算几个吧!” 计婆子突然看向小计氏和李氏,林婉儿暗道一声:“不好!这老婆子又要作妖了。” 果然计婆子指着两人说:“现在家里出了这大事,你们俩也不好干看着,把各自屋里的私房钱都拿出来吧,你们俩也放心,如柏是个心善的,他日为官做宰的不会忘了你们对他的好。” 小计氏一听这话,立马跳起脚来:“娘,我哪有私房钱哟,前日里大牛外婆给的春上读书钱我都给了你,现在屋里真是一文钱也拿不出来,不信你去搜搜看。” 开玩笑,老娘攒点私房钱容易吗?这小叔子已经用了公中那么多的银子了,凭什么还把手伸向老娘,我买点瓜子嗑不香吗? 李氏一脸平静地说:“娘,我屋里情况你知道的,媳妇没有私房钱。” 这次计婆子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发火,而是挤出一个笑脸说道:“你们没有,你们娘家有啊。这亲戚间不就是你帮我,我帮你,才叫亲戚呐。都说打断骨头连着筋,如柏是你们的小叔子,你们忍心看着他被打断腿吗?娘也不要多,你们各自回娘家借个五两银子吧,放心,这银子算娘借的,等以后日子好了会还的。” 这话一出口,两人立马脸上没了血色。见一旁的林老头并没有吭声,就知道他是默许了。 果然好算计! 小计氏咬着牙,使劲地拧了旁边的林如槐一下,疼得林如槐龇牙咧嘴的。 小计氏还好,娘家县里有铺子,五两银子借借还是有的,可李氏呢,娘家就剩一个老娘和弟弟守着几亩薄田过日子。因为凑不齐聘礼钱,弟弟都快二十了,都还没有娶媳妇。 这次没等小计氏说话,李氏就急忙拒绝到:“不行!娘,我娘家日子清苦,拿不出银钱。”她自己都十年没回娘家了,没给家里带过一丝一缕,哪有脸向老娘伸手,那简直太不要脸了。 李氏登时觉得心头被锤子狠狠一砸,憋屈得说不出话来。 果然计婆子立马把枪头对准了李氏:“老头子,你看看吧!你还说她好,我看她就是个白眼狼。我们林家供她吃供她喝,现在有困难了,连五两银子都不肯拿出来。想当初我就不同意这桩婚事,我还给了十两银子的聘银呢,结果陪嫁的是什么物件哟。一个木头箱子,还是杉木的,再有就两床破被子……哎哟哟,谁家嫁女儿就这么三瓜两枣的打发人的……我也是可着前后几个村子就没见过。你们说说这是嫁女儿呢,还是卖女儿?”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这计婆子一通话下来,李氏又气又急,脸红得能滴血。 林老头也极其不悦地皱起了眉头,在他的意识里这儿媳妇就得向着婆家。别说是借银子了,就是主动拿银子回来也是应该的。 小计氏则偷笑着,自己虽相貌比不过李氏,但娘家跟李氏这么一比自己反而高贵了几分,于是五两银子的难过也淡了了几分。 “娘,我们家是穷,但也不会做那下作的事。那十两银子我娘在我上花轿前就塞给了大哥的,当作是我的嫁妆还回来的,这事如松和大哥都是知道的。”李氏看计婆子刻薄自己娘家,心里那叫一个气。 “啊呸!”计婆子朝李氏啐了口,“你睁眼说啥瞎话呢,哪来的十两银子?我老婆子可没拿那银子。现在如松死了,还不由着你说。” 林婉儿看计婆子那咬牙切齿的样子,觉得不像做假。难道是…… “爷,我娘什么人,你还不知道?既然敢这么说,就一定发生过。为了我娘的清白,我外婆家的名声,也为了两家人的关系,等明日大伯回来一问不就都知道了!”林婉儿才不跟计婆子胡搅蛮缠,直接来个釜底抽薪。 林老头看李氏面上毫无畏色,心里顿时有些了然。他本想把这陈年往事一笔揭过的,可林婉儿却把话直接堵死了,自己倒不好再拒绝了:“行了,这事等你大伯明日回来再说。这次家里遭了这事,若是你们娘家能使上力,我们家自然惦记着这份恩情。” 得,这借银子的事算是定下来了,小计氏恨得牙痒痒。 这时已到饭点,大家被林如柏这事一闹,都没吃上饭。大人还好,几个小的已经饿得憋眼泪了,没见那林大牛已经啃了好几次手指了吗! 现在做饭已经来不及了,于是林老头让计婆子舀两碗白面,干脆烙几张饼应付一下。 林大牛听说要吃白面饼倒是开心得手舞足蹈:“哦,哦,太好了,太好了。娘,爷说吃白面饼子。” 平日里吃喝排第一的小计氏今日并没有几分兴趣,她一想到五两银子,心疼得脸上的肥肉都在颤抖。五两银子,就是敞开肚皮吃个一年白面饼也吃不完呀!她又想到自己嫂子说不定又得抓住自己冷嘲热讽一番,那脸更是拉到了膝盖上。 “又不是逢年过节的,吃啥白面。现在家里一枚铜板都没了,老婆子我饭都不敢多吃一口了,还想着吃白面。”计婆子碎碎念念地进了屋里。 等再出来,计婆子手里就多了一大碗灰面和半碗白面。 她招呼林荷花过来,把碗递给她:“荷花,你可仔细记得,这碗灰面你多加点水做一锅灰面疙瘩。你四哥不爱吃疙瘩汤,这半碗白面你去擀碗面条下给他吃。”说着又似乎想起了什么,匆匆去屋里拿了个鸡蛋:“你四哥受伤了,得补补。这面条里在窝个蛋,起锅时撒点葱花,可记下了!” 林婉儿直接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这计婆子也太糊涂了吧,这……这林如柏都干这事了,还能优待?我的天,这计婆子对林如柏已经不能用宠爱来形容了,那简直是儿奴呀! 林荷花应了下来,就往灶房走去。那林大牛见吃不成面饼,又羡慕小叔有面条鸡蛋吃,顿时不干了。 他直接往地上一躺,一边哭闹着,一边打着滚:“娘娘,我也要吃面条,要吃鸡蛋。” 小计氏赶紧拽了拽,林大牛嚎得更大声了。 小计氏没法,直接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嚎什么嚎?那面条,鸡蛋是你也配吃的吗?家里有口饭给你吃就乖乖端着,别成天祸害家里了,我们还要不要活了。” 众人自是知道小计氏这是在指桑骂槐,林如柏一张脸就像开了染坊,眼神直直地盯着一处,陌生得让人心惊。 林老头一张老脸红得发烫,看计婆子正要骂小计氏,就直接打断了她。 “老婆子,从今天开始如柏上桌吃饭,以后桌上有什么就吃什么,不允许再开小灶。” 计婆子立马嚷了起来:“那怎么行,他一个读书人多费脑子,吃点好的咋啦?谁眼红就站出来跟老婆子我说说,有本事你也念书去,老娘也好好伺候你。”这话是对着林如槐说的,对方立马铁青了脸。 “好了,这事就这么定了,你别再啰嗦了。”林老头警告的眼神瞥了过来。 她正要再掰扯几句,可突然转念一想,那柴米油盐都在自己手里握着,给如柏开个小灶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于是把未说的话咽了下去。 林婉儿几人跟林老头打了个招呼,就回了自个屋里。计婆子巴不得她们几个回去呢,这样就省下了三碗灰面疙瘩。 第54章 凑钱 回了屋子,林婉儿见李氏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就知道她还在为了银子的事着急。 “娘,你别担心,别说外婆家没有银子,就算有也绝对不能借给那边。”林婉儿拉着李氏的手坐下,“借给他们,那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娘晓得,这事我不会应下的。娘就是觉得心里膈应,自我嫁进这林家门来,十来年都不曾回过娘家,更别提给过你外婆做过一件衣裳,买过一封点心。你外婆家过得怎么样,你奶能不知道?竟然还有脸让我去借银子,我都不知道她……她怎么说的出口。”李氏捧着心口,感觉一口浊气在胸脯里四处乱窜。 “娘,管她说什么,咱就两个字——没钱。”见李氏还是愁眉不解,就悄悄凑过去:“娘,你放一千个心,我爷那人精明得很,也就三婶着了他们俩的道了。他现在求着我们都来不及呢,哪敢真逼我们去借钱哟!” “这是为啥?”李氏不懂了。 “你想啊,我若把这事张扬出去,小叔可就完蛋了。”见李氏还有些糊涂,又说道,“娘,这学子赌博,可是县学里明令禁止的。这要被知道县学知道,咱小叔肯定会被除名,那其他书院哪里还会收他?到时候没有县学做保,他一辈子都下不了场。” 这大楚朝考秀才,举人,进士都需要书院做保的,一来避免有人冒名顶替,二来下场时便于安排。 “那……你咋知道你大伯,婶子他们就愿意?” “他们呀没得选。一来这家里田啊,地啊,还攥在爷手上,不答应指不定以后就少分了田地;二来自是对咱小叔还抱有幻想呗,万一咱小叔真当了官,那可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林婉儿耐心地解释道。 听了林婉儿的话,李氏这心里总算好受了许多。 林婉儿却目光灼灼地透过窗户看向上房,这大伯两口子精明得很,明日绝对有好戏看。 第二日临近午饭时,一辆骡车停在了院门口。 等到林婉儿一家被叫去堂屋时,里面已满满登登的人了。 “哟,这是婉儿吧,这几个月不见,愈发水灵了。”说话的妇人正是林婉儿的大伯娘白氏。这白氏长着一张圆脸,略微有些发胖,那嘴皮子却很是单薄,可见也是个嘴角伶俐的人。今日身穿一件紫色的襦裙,外披件菊花纹的褙子。头发梳得溜光水滑,绾的髻上还插着根垂珠簪子。坐在这么多人中,但也显得多了几分富贵端庄。 旁边坐着的青色衣裳男子正是她的大伯,林如樟。身后则站着个十二三岁的姑娘,就是她的堂姐林娇娇。人倒长得挺水灵的,不过捏着帕子,一双嫌弃的眼神四处乱看,着实令人不喜。 林婉儿姐弟问了声好,就和李氏站一旁去了,谁叫这堂屋明显没有准备他们几个的椅子。 林老头见人到齐了,清了清嗓子,就直奔主题。 “老大啊,今日唤你回来,是有个要事与你商量下,你向来脑子机灵,也好帮爹拿个主意。” 林如樟正襟危坐:“爹,什么事呀,这么急着把我们叫回来?” 接着林老头就把昨日的事给说了一遍。 这一听完,林老大夫妻俩登时对视了一眼,眼中满满的后悔。两人不约而同地想:早知道是要银子,就不回来了。 林如樟还在想着怎么躲过这一劫,白氏这边就开口了:“爹,你可客气了,按理说我们这做大哥大嫂的多担待些是应该的。” 这话林老头爱听,正要夸赞几句,就听白氏话锋一转,诉起苦来:“只不过这两年来铺子里的生意愈发糟糕,到现在还落了很多饥荒,想多帮衬些也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呀!就说前日里,竟连那下灶的肉钱都拿不出来了,真真是惹人笑话了。” 林老头越听越慌,这老大家的意思是家里没余钱,这可咋办? “真就到了这个地步?”林老头半信半疑。 “爹,你是不知道这城里过日子有多么不易,每日一开门就是各种花销。就连那柴火现在都卖十文一挑了。平日里大家都觉得我家大小有个铺子,肯定赚了很多钱,可个中的苦呀只有自己知道。这铺子现在客人越来越少了,你瞅瞅,相公这半年来,那鬓边的头发都白了一片。” “爹娘是孩儿没用,让你们操心了。这几年生意实在不好,寅吃卯粮倒成了常事。”林如樟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计婆子可没林老头那么好忽悠,她觑着夫妻俩一唱一和的,很是不悦:“老大,竟然铺子没生意,那就索性卖了铺子回家种地吧,总归是有口饭吃的。” 啥,卖铺子,这怎么行?林如樟有些慌张地看向白氏。 白氏脸上也闪过一丝愠怒,可眨眼功夫就消失了:“娘,瞧你说的,那铺子哪有那么好盘的,方方面面不得归拢归拢。再说那铺子是我爹娘一辈子的心血,卖了也对不起他们在天之灵呀。爹娘你们放心,我们就是再苦再难该伸手时还是会伸手的,谁让我们是香亲的一家人呢。等我回去挪挪凑凑总归能挤出些银子,。” 这白氏爹娘一辈子就白氏这么个女儿,所以当年是把饭铺当作嫁妆给了白氏的。这也是平日里白氏在林家地位超然的原因,手里有钱,底气自然就足了。 林老头也慢慢琢磨出了滋味,瞧了瞧两口子的穿着打扮,暗暗摇头:“这老大也变了呀!”要是平日里儿子这么说了,林老头可拉不下脸来再说什么,可谁让现在最宝贝的儿子出了事,于是只能放缓语气:“老大,这如柏可是你的亲弟弟,那是打断骨头都连着筋呀!你这次助了他,将来他也肯定忘不了你的好。这过日子吗,一家子把劲使在一起才能有好盼头,你说是不?” 林如樟自是听懂了林老头的话,忙点头:“儿子明白。” 计婆子等不急了,直接问道:“老头子你也别叨叨咕咕了,老大你就说吧,你们那边能出多少银子?” 林如樟看向白氏,白氏脸上依然挂着淡淡的笑。 “娘,媳妇刚才心里盘算了下,咱们这里还能腾挪出五两银子,本来是打算明日拿去进一批山货的,就先可着小叔这边用吧。” “五两?!”计婆子很是不满意地皱起了眉头。 小计氏眼珠一骨碌:“我说大嫂,你这家大业大的就拿五两银子有些少了吧,我家都出了五两。啧啧,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这越是有钱越是抠门。” 白氏的笑脸僵住了,恨恨地看向小计氏,恨不得跑过去撕烂她的嘴。正想再把苦处说上一遍,计婆子一锤定音了:“我看老二家说得没错,老大,你们出二十两。” “什么?二十两。”这下白氏脸上的笑挂不住了,“娘,我哪有二十两呀!”白氏立马苦着一张脸,偷偷地去拧林如樟,把个林如璋疼得倒吸口冷气。 小计氏平日里最是看不惯白氏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仗着自已手里有个铺子总是端着,这下看她吃瘪顿时心里爽快极了。 她决定再添把火,就故作惊讶地指着白氏的头上:“哎呀,嫂子你这簪子可真漂亮,我瞅着像是金的,这个拿去当了都得值不少银钱吧,啧啧,果然是有钱人,拔根毛下来都够弟妹我吃一顿的了!” 众人立马不约而同地看去,果然见那指粗的簪子金灿灿的,上面还垂着几颗黄豆大小的珍珠。 白氏这下脸涨得跟只煮熟虾子似的。平日这簪子她宝贝的很,并不常戴。今日特特戴了它,是想着在两个妯娌面前好炫耀一番。现在她肠子都毁青了。 看着计婆子黑着脸看来,她飞快地找了借口:“弟妹说笑了,这簪子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说是我外婆传下来的。这几日刚好是她的祭日,我就戴了做个念想。这也不是金的,只是外面鎏了层金,看起来金灿灿的,其实值不得几个银钱。” 林婉儿暗暗点点头,这白氏真是高手啊!这下就算簪子是金的,计婆子也不好明着去要了,毕竟是别人娘亲的遗物,传出去非得被人指着鼻子骂。 这大楚朝有点还是很好的,媳妇的嫁妆非得本人同意了,不然婆家是没资格使用和买卖的。就算媳妇死了,那嫁妆也得还回娘家或者分给子女。当然遇上那些不要脸的角色,例如计婆子,此条例可以忽略不计。 计婆子听她这么一说,脸色才缓和了几分。不过眼神还是幽幽地落在她头顶,不依不饶地问道:“老大媳妇,这二十两银子还得你想想办法……” 白氏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硬是挤出几分笑意:“哎哟,瞧瞧我这记性,这马上也到年底了,去岁还有好几笔账没收回来,这两日正打算让如樟去要呢。我估摸着那账少说也能收个四、五两银子。” 见计婆子还是面沉如水不肯松口,白氏恨不得一棍子敲死她。只能咬着牙继续说道:“娘,我又细细想了想,我那边还有一对麻花老银镯子,也能抵个五六两。” 一直沉默是金的林老头终于开口了:“老婆子,老大家也不容易,就这么着吧。” 计婆子掰着手指估算了下,七七八八加起来也才二十两,还差一半呢,于是目光再次看向李氏:“李氏,你大嫂和弟妹可都拿银子了,你怎么说?” 第55章 拿玉佩抵 李氏依然没有松口,清清冷冷地回道:“娘,我娘家穷,没得银钱帮忙。” 计婆子那眼神跟把刀似的剜来,她指着李氏破口大骂:“你个扫把星,眼里还有没有这个婆家,咋?家里出了难事,你还打算看个笑话,我倒要去问问你娘是怎么教养你的?我跟你说,这五两银子你不拿也得拿,否则滚出我家的门。” 都说“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兔子急了也咬人”,李氏见计婆子越说越难听,气得就要张口怼回去,林婉儿赶紧按住了她。 “奶,我娘早把银子给了你呀!” “你脑袋是被驴给踢了吗,老婆子我什么时候拿了你娘的银子?” 林婉儿不急不慢地说:“那年我娘出嫁时,外婆可是给了十两银子的,不信你问我大伯。” 林如樟听到这话立马坐不住了,心里喊了一声“糟糕”。当初李氏娘给自己银子时,他就是看周围没啥人才决定昧下的。他一直以为这事没人知道,想不到今天竟然被说了出来。 不能慌,不能慌,让我想想怎么办。 他仔细回忆了一遍,确实当时周围没人:“哎哟,差点着了这丫头的道!这事已经过去十几年了,怕他个球,反正我来个死不认账就行了。” 他气呼呼地吼道:“死丫头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拿过你外婆的银子了。” 林婉儿不急不慢地说:“大伯,你别着急呀,这事竟然提出来肯定不是空穴来,要想证明有没有这事,我倒有一个办法?就是不知道大伯你愿不愿意。” 林如樟装出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身正不怕影子歪,什么方法尽管说来。” 林婉儿莞尔一笑:“方法很简单,你当着祖宗牌位发个毒誓就可以了,就说如果说谎,头顶长疮,脚底流脓,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最后不得好死。” 这话一出,满堂皆惊,林如樟更是冷汗涔涔,面无血色。 这……这也太毒了吧。 一时间,几人脑海里同时蹦出一个念头“这小丫头片子可真是狠!” 计婆子干脆走过来,扬起手就要扇下去:“死丫头,没大没小,连你亲大伯都敢诅咒了!” 眼看巴掌就要落下,李氏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了,就见林婉儿伸手拽住了计婆子的手。 转眼计婆子脸红得就跟烧红的虾子似的,五官狰狞:“啊,疼疼疼,我的手。” 众人再次变了脸色,只听见空气里传来关节扭动“咯咯”的声音。 林婉儿笑眯眯地拽着计婆子,把她拉到椅子上,用最温柔的语气说道:“奶,你这么大把年纪了,可千万别动气,伤了身子可不好,来,婉儿扶你坐在椅子上。” 真是说最温柔的话,做着最狠的事! 她一松手,计婆子就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抱着手“哎哟哎哟”地叫了起来。 林婉儿露了这一手,其他人就不敢轻举妄动了,又想起拿菜刀那两次,心里更是乱跳个不停。 林婉儿催促着林如樟:“大伯,你快发誓呀?” 林如樟哪里敢发誓,都说这举头三尺有神明,这还不得把自己给咒死呀!可林婉儿虎视眈眈地看来,他又无路可退,只能挤出一个笑脸:“丫头,咱们都是一家人,不要伤了和气。这事都过了十来年了,容我回去再想想!” 林婉儿心里撇了撇嘴:“哟嘿,这是想玩拖字诀了呗。” “大伯,你若没做发个誓又怎么啦?反正也碍不到大家。还是说……”她突然拔高了声音,“还是说那三十两银子真是你拿的!” “你放屁,我只拿了十两……”话音刚落,众人齐刷刷地看去,林如樟这才意识到自己上当了。可是话已经说出来了,晚了。 “爷,你看大伯亲口承认了。”林婉儿看向林老头,看你这次怎么包庇! 林老头一拍桌子:“老大,跪下,你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太让我失望了!” 林如樟如霜打的茄子,低眉垂首地跪在地上:“爹,我错了。儿子猪油蒙了心,一时糊涂了。你要打要骂儿子都没有怨言,就求你不要生气,小心伤了身子。”说着就朝着林老头磕了几个响头,立马那额头就红了一大片。 “瞧瞧,这林如樟还真是个人才,这行事作风完全不落林如柏,真不愧是兄弟俩。”林婉儿心里无比嘲讽。 “老头子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何况老大这么多来也帮衬了家里不少……”计婆子来当说客了。 林老头吐出口气:“如樟你是老大,要给这弟弟妹妹们做好榜样。这件事你欠考虑了,这样吧就罚你在这堂屋跪一晚上吧!” 林如樟一阵惊喜,原以为会挨一顿打,没想到只是跪一晚上。说是跪,到了半夜我就是偷偷躺着睡也没人会知道啊。最让他开心的是,没叫他把十两银子交出来。 于是他连忙给林老头磕了个头:“谢谢爹!”就喜滋滋地站一旁了。 林婉儿见林老头三言两语就放了林如璋,很是不满地“哼”了声。 许是也觉得面子上不好看,于是林老头朝计婆子说道:“老婆子,既是亲家给了十两银子,二房这次就不要再去借了。” 计婆子不情不愿地点头。 林婉儿可没那么好说话,她突然走向林如樟,趁他不注意摘下了他腰间的玉佩。 这玉佩看起来晶莹剔透应该能值几个钱。 “臭丫头,你拿我玉佩干嘛?快还我。”林如樟气急败坏地吼道。 一旁的白氏也急了:“婉丫头,女孩子家家随便拿人东西可不规矩,何况还是长辈的,快快把它给我。” 林婉儿看他俩那么紧张,更是觉得这玉佩值钱了,于是晃着绳子甩了起来,看得林如樟夫妻俩那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爷,三婶家既然只出了五两,那也不能厚此薄彼,我家也出五两好了。我外婆给了大伯十两,除去交出去的五两,剩下的五两就用这玉佩还了吧。我瞅着这玉佩挺好看的,回头拿去给我小舅戴上。虽然我外婆亏是亏了点,但谁叫我们是一家人呢?” 林如樟夫妇俩听了都要气得吐血,那块玉佩可是上好的和田白玉,足足值十五两银子。可自家刚刚才哭完穷,现在要是把这玉佩的价格说出来,估计那四十两全得自己出了,以后指不定还得不停问银子。 于是只能双眼喷火地看着林婉儿把玉佩塞进了怀里。 林老头夫妇俩本就是乡下婆子老头,对那玉宝之物见都少见,更何况了解? 于是林老头满不在乎地说道:“老大算了,一块破石头值不得几个银钱,那丫头喜欢就给她吧!” 这番话更让林如樟夫妇俩的心就像被刀割了似的,鲜血淋漓。 在计婆子把家里的猪鸭鸡婆子折算后,发现还差十五六两银子。 林老头抽了三筒旱烟后,无奈地叹了口气:“老婆子差的银子,卖几亩地补上吧。” “老头子……这下急着卖地可不划算……”计婆子还想劝劝。 林老头伸手打断:“卖吧,先把这难关过了再说,以后银钱趁手了,再买回来吧。就这么定了,老大你明日去城里拿银子时,去找个靠谱的牙人来吧。” 听了这决定,林如璋几人脸色有些难看。 林如柏总算松了口气,这腿总算保住了,昨晚他可是熬了一晚啊! 林老头又交代了几句,大家就各自散去了。 林婉儿躺在床上,翘着白生生的脚丫,手里把玩着从林如樟那里要得来的玉佩。 这玉佩材质不错,莹白通透的,应该不止五两银子。看来这些年林如樟在县里的小日子过得很好呀! 李氏见自家女儿拿着个玉佩傻笑,不由得说道:“你这丫头,也就你敢动手。没看你大伯和大伯娘那脸黑得跟锅底似的。” “娘,你这就不懂了吧!我那大伯两口子精得很,前面一个劲地在哭穷,可你看他们穿着打扮像是没钱的人吗?再说了,我大伯当年做了那么恶心的事,我还不得给他个教训,省的下次又把主意打到我们家身上。我这次就是明目张胆地趁火打劫,嘿嘿,他们俩还得咬碎牙往肚里咽。” 李氏不置可否:“我瞅着你大伯这心越来越不向着这家里了。” “娘,你别操心那么多。谁叫我爷奶眼里只有小叔,以后有他们后悔的。” “婉儿,刚才娘估了下,你大伯他们凑的那银子还不够,你爷奶应该真要卖地了。” “娘,让他们去折腾吧,反正这地卖不卖也分不到我们手里。你就等着瞧吧,这卖地口子一开,我大伯和三叔心里指不定多抱怨呢,以后这院子里就不太平了。我们得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李氏点点头,不再说话了。 这边林婉儿突然眼皮一跳,她隐隐感觉这两天会有大事发生,于是认真地嘱咐道:“娘,这几天你哪都不要去,就和小远待屋里。” “怎么了?” “说不清楚,反正你记得尽量待屋里。” 第56章 各怀鬼胎 白氏一回屋里,那眉头立马竖了起来,脸上寒霜笼罩,上前一把拧着林如樟的耳朵使劲一转。 “哎哟,娘子,疼,疼,快松手!”林如樟作揖求饶道。 “疼!你还知道疼啊,你算算老娘今日失了多少银钱,我这心才疼。”白氏拍拍胸口,唾沫横飞地嚷着,再也没有人前的端庄温柔。 “我算是瞅清楚了,你们林家就是个无底洞,你说这么多年前前后后我们填了多少银钱进去。” 林如樟讨好地道:“娘子,娘子,你最是通情达理了。待如柏当上了官,我们就可以跟着享福了!” “啊呸,我这双眼睛可没瞎。我看他林如柏就是个草包,哪里是读书的料,考了五六年了还是个童生,我都为他害臊。”白氏拍拍自己的脸,越说越激动。 林如樟赶紧捂住白氏嘴巴:“娘子,祖宗额,小声点,别被爹娘听到。” 白氏一把掀开林如樟的手,瞪着他:“听到就听到,他林如柏读书没多厉害,吃喝玩乐倒样样精通,你瞅瞅就他这样能当上官吗!”说是这么说,可那声音还是压下了几分。 “娘子,那老神仙可是说了的,如柏将来贵不可言。”林如樟忙解释道。 “哼,我不管,如果明年他还没中秀才,以后别想从我手里要走一个铜板。” “那是,这次再不中,我都得给他个耳刮子!” “啐,你也就嘴巴子厉害点。” “你相公可不止嘴巴子厉害,还有更厉害的。” 说着直接扑了上去,立马屋里传来一阵又一阵令人脸红的娇喘声…… 再说小计氏一回屋,就坐在床头愁眉苦脸的。 林如槐看着她那福鬼样子,嫌弃地撇撇嘴:“你拉着一副苦瓜脸给谁看呢?” 小计氏赶紧攥着他的手:“当家的,要不明日你陪我一起回娘家借银子吧?” 林如槐烦闷地甩开手:“拉倒吧,我才不去。每次去你娘家,你那大嫂眼睛都要长头顶上了。说话阴阳怪气的,跟只苍蝇似的,别提多烦人。” 小计氏也苦着脸:“哎哟,我这过的是什么日子哟,在家要舔你娘的脸,回娘家还要舔嫂子的,我这张脸算是舔没了。” 林如槐看着小计氏那张大饼脸上小鼻子小眼睛厚嘴唇的,小声嘀咕道:“就你这样也算有脸?” 小计氏正唉声叹气着,突然想到了什么:“当家的,你说四弟以后能不能当官呀?” “我又不是庙里的菩萨我咋知道。”林如槐瓮声瓮气地回道。 “哎,如果他当不了官,我们就亏大发了,这么多年家里的银子可都给他用去了,如今还要卖地……想想都心疼。”小计氏想到那白花花的银子大把大把地没了,心里堵得慌。 林如槐对这事也很是郁闷,可熬了这么多年都习惯了。现在若是退出来就太亏了,只能希望祖宗显灵,保佑这个弟弟高中了。 想到这一股烦闷涌上心头,在胸腔里四处乱钻。末了,他想到那只白皙的手臂,立马决定出去泄泄火气。 他从柜子里摸出二十文钱,塞进腰间,就往门外走去。 小计氏一骨碌从床上爬起,警惕地问道:“当家的,你去哪?” “屋里闷,出去透口气。”林如槐随口应付了句。 “林如槐,你要敢给我出去找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就别怪我不客气。”小计氏竖起眉头吼道。她早就听说自家男人跟村里好几个寡妇眉来眼去,平日里为了这事也问过林如槐,可对方都不承认。 “咋,我现在出去还得问你,我给你脸了是吧?” “我不管,你今天就是不许出去。”小计氏梗着脖子。 “你个死婆娘是皮痒了找抽是吧!”林如槐三步跨到床前,伸手就要扇去。 小计氏“嗷”的一声躲进了被子里:“别,别,别打,我待会还要去县里。” 林如槐停住了手,骂骂咧咧地一脚踹开房门,扬长而去。 小计氏咬牙切齿地看着林如槐的背影,心里恨的不行。她本想跟上去看看那个不要脸的婊子是谁,然后抓花她的脸,可想到林如槐的拳头又放弃了。 想着待会还要去找娘借银子,于是翻箱倒柜地找衣服…… 翌日一大早,林如槐就匆匆去了县城里。 林婉儿跟自家娘交代了几句,就背上篓子打算去把最后一波金银花给摘了。临出门时,林婉儿眼皮子又跳了两跳,有些心神不宁的。 正好,李氏这时拿出林婉儿那件衣服打算收尾,林婉儿眼睛一闪,又进了屋子。再出来背篓里鼓鼓囊囊的…… 这边林如樟去了县里,并没有回铺子里筹措银两,而是直奔东城。 不一会儿他就进了一座气派的府邸。 待他出来后整个人笑容满面,步履轻松,随即他包了辆马车就匆匆往泉水村子赶去。 “爹,娘,你们看这事可成?”林如樟满脸期待地看向二老。 旁边的小计氏几人已是兴奋得满脸通红。 “老大,那刘家真愿意出一百两银子娶李氏?”计婆子狐疑地看着大儿子。 “那还有错,这白纸黑字可都写清楚了,就差你和爹画押了。”林如樟有些着急,这爹娘啰啰嗦嗦了半天也没画押。刘贵说事成后给二百两银子,自己可只跟爹娘说了一百两,这不画押如何昧下这一百两银子?想到这,他急得语气都快了几分。 “老婆子,这嫁媳妇的事村子里可没有人做过,这要是被李家知道非得来闹一顿。”林老头好面子,还是有些顾虑的。 “老头子,这李氏嫁入我林家就是我林家的人,跟他李家了没什么关系了。我们林家没分家,你是一家之主自然可以做她李氏的主。她李家就算打上门来又想咋样?一棍子打出去就好了。这事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以前其他村子也有?再说这事就是闹上衙门,县太爷都不管的。”计婆子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她现在满心满眼都是那一百两。 林老头使劲吸了口烟,又长长地吐了出来:“这事还是跟李氏说说吧,她若不愿意就算了,免得到时弄得两边难堪,毕竟也是给我们家生过孙子孙女的。” “老头子,这寡妇再嫁本就不是什么丢人的事,说不得李氏心里多欢喜着呢,不然还真让她年纪轻轻的守寡下去?再说那刘家可是个厚道的人家,当年老二在那教书废了手,他可是给了二百两银子。她这去了刘家,吃香的喝辣的,穿金的戴银的,可是掉进福窝窝了,还有啥好商量的。”计婆子说得唾沫横飞。 “是啊,爹,你想想谁家寡妇二嫁有这么好的运道,这可是一百两银子的聘礼。有了这钱家里就不要卖地了,还了赌坊的钱还有剩四十两呢!”林如槐激动得舔舔嘴巴,刚才私下底林如璋有找到他,说这事若成了,给他分五两银子。 白氏瞧着自家公爹犹豫不决的样子,心里很是鄙夷。这死老头明显心动了,却又怕被人指责,真是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要不是死鬼说这事成了,可以昧下一百两银子,她一刻钟都不想在这臭烘烘的地方待着。 她眼珠一闪,使出了杀手锏:“爹,我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这二弟妹嫁了那刘家是顶好的事。你想啊,她家丫头以后嫁人,小子以后进学娶媳妇可都是大笔的银子,这下她还愁什么?再说了有二嫂这层关系在,如柏以后考举人,进士不也可以借点刘家的力。” 前面那点林老头并不在意,这乡里人家嫁娶本就花不了多少银子,大不了把那丫头的聘银用在林文远身上就是了。但对林如柏有帮助,他可是记在心坎里了,那眼皮子一直跳。 几人纷纷向白氏投去赞赏的目光。 老三两口子心想:这大嫂的心眼那是比筛子还多,以后还是少得罪她,不然被卖了还在帮她数钱。 计婆子这白氏这么一点恍然大悟了,凑过去耳语到:“老头子,这李氏就算嫁了,有两个孩子在这里,以后不还不得听我们的。那刘府可是有钱的很,日后如柏科考的银两那不都解决了,就是到时买个官都未必不可。” 林老头终于想通了其中关节和好处,他咬咬牙:“老婆子你们几个去找李氏好好说说吧。”说着又看向站着的几个,“你们几个必须当着李氏的面发誓,以后好好待婉丫头和文远,将来婚娶都得上心操办!” 老头子这算是应下来了,几人都激动得两眼发光,连声说:“那是,那是,自家亲侄子哪能不用心。”心里却想着以后怎么用两个孩子拿捏着李氏。 接着几人一股脑地去了二房屋里。 第57章 李氏受辱(一) “你们给我出去!!”李氏气得手指头都在颤抖。 “弟妹,这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事哟,你怎么这么固执呢!不为自己,难道不为两个孩子考虑考虑?”白氏用帕子捂着鼻子劝道,心里十分嫌弃,这二房的屋子破破烂烂,真是连自己茅房都不如。 “滚,再不滚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李氏气得直接抓起一个碗就往几个脚下扔去。 “你这贱人,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好告诉你,爹娘已经在婚书上签字画押了,现在你就是刘家的人了,那刘家晚些就来接你了。”林如槐踹了一脚那跛脚的桌子,立马桌上的碗筷西里哐当地砸了一地。 上房的林老头自然是听到了二房的动静,心里涌上一丝不忍。可看到林如柏殷殷切切地看来,只能叹了口气,干脆出了院子。 眼不见,心不烦。 “你们……你们这样对的起如松吗?你们这是要逼死我,好好,我如你们的愿。”说着拿起剪刀就要往心口扎去。 “不要!”众人皆是一惊。 好在离得最近的小计氏一把抓住了李氏的手,林如璋赶紧上前把剪刀抢了下来。李氏还待去抢,林如槐伸手直接往她后脑勺一砍,李氏整个人就软了下去。 林文远见状,就要往屋外跑去找林婉儿,白氏赶紧抓住了他。 不一会儿,一辆马车就停在了林家院外。 几人合伙把李氏抬上了马车,于是林如樟带着李氏就往县城刘家奔去。 “大嫂,那丫头可厉害着呢?那就是头狼崽子,逮谁都要咬块肉下来。上次还敢朝我们使刀子呢!”小计氏突然想起林婉儿,心有余悸地说道。 “你怕什么?她林婉儿再厉害,敢去刘府闹?那刘府光护院就有二三十个,个个武艺高强,捏死她跟捏只蚂蚁似的。” “那……那……我们怎么办?” “瞧你怂的,那刘老爷说了,等他生米煮成熟饭,就派几个人过来好好修理那丫头,然后把她发卖的远远的。”白氏一脸狠厉地说道。 “哎呀,那可真是太好了。对,就要把她卖得远远的,最好把她卖给那些山里人。”小计氏这才松了口气。 见白氏进了自个屋子,小计氏又悄悄地折回了二房屋里。 “那小贱人前段时间赚了那么多银钱,这回不得便宜我!” 可等她把屋子里里外外摸了好几遍,愣是半个铜子都没找到。最后只能骂骂咧咧地把李氏没纳完的一双鞋底揣进了怀里,又拎起半袋子灰面回了自家屋里。 等林婉儿回到家,发现屋里一片狼藉。那被子扯裂了掉在地上,崴脚的桌子也垮了,一地的杯碗碎片,明显是有人在这里打闹了一番。 “娘,小远,你们在哪?” 林婉儿心中顿时有一股不好的预感。她拔腿就朝上房跑去,却不料计婆子见林婉儿来了,直接把门给关上了。 林婉儿顿时明白这事跟她逃不了干系,就一脚把门给踹开了。 “奶,我娘和小远呢?”她边说,边朝里面看去,可惜不见人影。 计婆子眼神躲闪地吼道:“死丫头片子,你是怎么跟我说话的呢?你娘他们有手有脚的,我怎么知道去了哪!” 林婉儿极其敏锐地捕捉到了计婆子脸上的那份惊慌,正打算上前逼问,就听到柴房里传来“咚咚”的声音,不由得掉头就朝柴房跑去。 计婆子见状,赶紧拦在门前,大喊道:“老三快出来,快,快去拦住那小贱人……” 林婉儿懒得跟这老婆子废话,直接把人一把拽开,计婆子直接摔了狗啃泥。 林如槐拿了根棍子挡在柴房前:“死丫头,你敢打你奶,看我今天不好好教训你。” 林婉儿冷冷喝道:“三叔,你再不让开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林如槐鄙视地笑了声,挥着棍子敲了过来,林婉儿飞快地躲开。林如槐再挥,林婉儿直接抓住了棍子。 “你找死!”此时林婉儿已是心急如焚,也不再跟他啰嗦,直接掏出匕首。 林如槐正想着对方力气怎么这般大,就见林婉儿从怀里掏出匕首,朝自己划拉过来。他只觉胳膊上一阵痛,接着鲜血就喷涌了出来。 林如槐捂着伤口,害怕地喊道:“杀人了,娘,娘,那小贱人要杀人了。” 计婆子听到这声音,早吓得浑身发抖,赶紧钻到了床底下。 林婉儿眼神冷漠地拿着匕首朝林如槐走去,林如槐骇得往后退去,不小心绊倒了:“别,别杀我,我是你三叔,看在你爹的份子上,饶我一命吧!”紧接着空气中就弥漫着一股尿臊味。 林婉儿懒得理他,直接在林如樟的麻筋上用力按了一下,林如樟就感觉自己浑身使不上力气了。 林婉儿这才绕过林如樟,踹开了柴房的门。 就见林文远被绑了手脚躺在地上,嘴里还塞了块破布。 林婉儿赶紧跑了过去,帮林文远拽掉了嘴里的布,割开了绳子。 林文远一下子扑倒林婉儿的怀里:“姐,姐,快,快去救娘,娘被他们带走了。” 林婉儿赶紧问道:“带去哪了?” 林文远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和娘正在屋里吃饭,大伯带着一伙人二话不说就把娘给带走了,大伯也跟着去了。奶就让三叔把我绑了关在这里了。” 林婉儿听林文远这么一说,带着他来到门口,用匕首指着林如槐:“快说,你们把我娘绑到哪里去了?” 林如樟把个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我不知道。” “不知道?” 刀光一闪,林如樟就捂着大腿杀猪般地嚷了起来。 “现在知道了吗?你如果还不说,下一刀我直接废了你,让你变成公公。”说着就要挥刀。 “别,别,我说,我说。”林如槐这下是真吓得魂飞魄散,那上下牙齿都打着哆嗦,“你,你娘在县里刘家?” “刘家?哪个刘家?” “就……就是东城刘家,一品轩的老板。” “说,你们把我娘绑去干什么?” “这……这……” 林婉儿也不客气,直接又是一刀,林如柏疼得脸都抽抽了。见林婉儿又要刺来,赶紧一股脑地把事说了出来:“那刘员外看上你娘了,知道你娘是寡妇后,就想……就想让你娘当他的第六房小妾。” “什么!你们这些畜生。”林婉儿目眦欲裂,恨不得宰了眼前这人。但现在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那就是去救李氏。要是去晚了,以李氏的性子是真要出意外了。 林婉儿赶紧交代林文远去找林保全,然后自己飞快地往县城里跑去。 李氏已经被掳走了快半个多时辰,她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她拼命地跑着,腿摔破了也顾不得了。 终于远远地看到了城门,她心下一喜,用尽最后的力气往前奔去。 进了城,她往东城跑去,可是这一代她根本不熟。 那刘家到底在哪呢? 她像只无头苍蝇一般四处跑着,连问了几个人都不太清楚。正在她六神无主之时,一个身影站在了他的面前。 “丫头,果然是你?” 林婉儿看着眼前一脸惊喜的人,似乎有几分眼熟,却一下子说不出来。 楚钰拍拍自己:“我,城门口,肉包子。” 林婉儿眼睛睁大:“是你!小叫花子。” “嘶!”楚钰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丫头,我可不是叫花子,我叫楚钰。你来这里做什么?” 林婉儿看他穿着不凡,身后还跟着个冷冷酷酷的手下,肯定是富贵人家,就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楚……钰,那个一品轩的刘家你知道在那吗?我有急事要去那。” 楚钰看着林婉儿一脸急色,回身看向青竹,青竹点点头:“三公子,属下知道地方。” “丫头,快跟我走吧。” 有青竹带路下,三人很快就到了刘府门口。 刘家三代经商,赚了很多银钱,所以这宅邸十分豪华,坐落在东城最核心的区域。五进的大宅子占地好几亩,就连那大门都很是气派,除了两尊一人高的石狮子,门口还分别站着八个下人。 林婉儿也不管得那么多了,就要往府里闯去。立马被这看门的头头刘忠驱赶道:“走走走,哪来的小叫花子,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就敢往里闯。” 楚钰一摆手,青竹几个身影就闪到了人前。短短几招就让八人疼得“哎哟,哎哟”地在地上打滚。 林婉儿心下很是吃惊:“这人功夫可真厉害。要不是现在情况紧急,真想好好打听下。” 林婉儿抓着刘忠的衣领:“今日是不是有个妇人被带进了府里。” 刘忠眼神闪躲:“没,没有人……啊……” 只听一声惨叫,刘忠就像只虾一样在地上弓成一团。 只见青竹的脚正踩在那人手上,楚钰还在一旁说着风凉话:“奇怪了,这人怎么就爱敬酒不吃吃罚酒呢!你说不说,不说我就让他踩断你的手。” “说……我说……那妇人被老爷带到花厅去了。”刘忠已经疼得大汗淋漓。 “花厅在哪?” “进了门往右走,顺着长廊走到底,穿过花园就可以看到了。” “谅你也不敢骗小爷!” 事不宜迟,三人赶紧往里闯去。 见三人走了,有人赶紧过来扶起刘忠:“老大,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赶紧去县衙找罗班头,就说舅老爷这边出事了,有贼人上门打劫,快……快去……哎哟,疼死我了。”刘忠捂着腮帮子又叫唤起来。 那人连忙点头,匆匆往县衙的方向跑去。 第58章 李氏受辱(二) 等李氏醒来只觉头晕乎乎的,她使劲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镶着碧玉的雕花床上,房间里摆设很是精致贵重,根本不是自家屋里。 “娘子,你醒了?”这时帘后传来一道粗犷的男人声音。 李氏如只受了惊吓的兔子,赶紧看去。 只见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正色眯眯地看着自己。 李氏下意识地抓紧被子,往床里缩去:“你是谁?我……我这是在哪儿?”她想了想,只觉一阵头痛。 “我是谁?我当然是你相公了。至于这是哪里吗,从今天开始这里就是你的房间了,怎么样还喜欢吗?”老头一脸猥琐地笑着,露出一口黄黄的大板牙,那舌头还不禁舔了舔发干的嘴唇。 “你别过来,你不是我相公。这不是我家,我要走……”李氏立马起身就要走。 “想走?可没那么容易。”老头一把抓住她的手,用力一甩,李氏就摔到了床上,“我告诉你,你婆家已经把你卖给我了,现在你是我刘贵的六夫人。”说着满脸欲色地看着李氏,这女人跟以前比虽然瘦了几分,但容貌还是那般清丽。听说还生了三个孩子,果然这身段看起来更是多了一股妇人的味道。哼,十年前要不是出了那档子事,这女人早就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了。想到这里一股热流涌向下身,于是他迫不及待地脱了外衣。 李氏吓得半死,赶紧又往床里面缩了几分:“我是有夫之妇了,求求你放了我吧!” “放屁。我告诉你白纸黑字都写着呢!你公爹婆婆可是都按了手印的,现在你就是我刘贵的女人。” 在大楚朝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这女人一旦进了婆家的门,从此就是婆家的人了。如果丈夫死后,是允许婆家再给儿媳妇找一门人家的。只不过一般人家都不屑于做这事,一来那娘家知道后,非来大闹一场,二来毕竟儿媳妇伺候过老人,又生儿育女是有功的,做这事遭人嫌,是损阴德。 李氏顿时五雷轰顶,面如纸色。她做梦也想不到,这林家真会把自己给卖了。想到自己给林家生儿育女,没日没夜地干活,伺候他们,竟落得这么个结局,不禁悲从心来,眼泪立马落了下来。 直到刘贵过来拉扯自己,她才回过神来,赶紧拍打他:“放开我,你想怎么样?” 刘贵一脸猥琐地搓着手:“娘子,为夫想干什么,你心里还不明白?当然是干那鱼水之欢的事了。” 这男人都是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十年前刘贵就没有得到李氏,偶尔想起还唏嘘不已。这下李氏成了自己的掌中之物,还不得任由自己搓扁捏圆,好好品尝一下。 “你不要过来,不然……不然……” 还未说完,刘贵一个猛虎扑食把个李氏牢牢地压在身下。 李氏吓得魂飞魄散,极力反抗着。她又抓,又挠,又咬,就是不从。 这下可把刘贵的脾气给勾了出来,直接一巴掌扇了过去:“臭娘们,别给你脸不要脸了,又不是什么黄花闺女,还给老子来这一套。你若乖乖听话,把爷给伺候舒坦了,爷保准你吃香的喝辣的。否则爷要完你之后,立马就把你卖去暖香阁。” 李氏只觉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想推开刘贵,对方却沉得像座大山。瞬间绝望的泪水滑落,不再挣扎了。 刘贵见李氏不再折腾,以为对方认命了,心下大喜。一边急匆匆地去解李氏的腰带,一边臭烘烘的嘴巴就往李氏的脸上亲去。 “玥儿,婉儿,小远,你们要好好照顾自己,娘先走一步了。”李氏说着就吐出舌头,准备咬舌自尽。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哐当”房门被人一脚给踹开了。 刘贵见有人打搅自己的好事,又急又气地骂道:“那个不开眼的……” 话还没说完,自己就被人拎起,像个沙袋似的扔到了地上,摔得七荤八素。 林婉儿赶紧冲到床前,见李氏如木头人一般躺着,咬着舌头眼里全是绝望,心里一阵刺痛。简单查看了下,好在自己来得及时,那死老头子还没得逞。 她赶紧帮李氏整理好衣服,抱着她,轻轻在她耳边唤道:“娘,娘,我是婉儿,我来了,你别怕。” 李氏依然木木的,待听到是林婉儿的声音时,眼里这才多了一丝光亮。接着她抱着林婉儿痛哭起来:“婉儿,婉儿。” 林婉儿看李氏这般模样,恨不得把地上的老头子给千刀万剐了。 刘贵这时“哼哼唧唧”地扶着腰从地上爬了起来,看着几人喝道:“你们是谁?竟然敢私闯我府上坏我好事,还敢对我动手,你们几个是吃了胸心豹子胆了吗?我今天非得把你们几个大卸八块去喂狗,来人,快来人……” 刘贵唤了几遍,院子里没有动静,反而一把冰冷的长剑横在他的脖子上。 刘贵吓得一哆嗦,立马不敢再轻举妄动。可他在梨花县好歹做了几十年生意,还是有几分气场的,于是故作强横地说:“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在这梨花县得罪了我,可没你们好果子吃。” 楚钰生平最讨厌被人威胁,看这老头好像挺有来头,于是饶有兴趣地问道:“老头,你有什么身份啊?说出来让小爷我见识见识。” “哼,说出来我怕吓破你的胆子。我妹夫可是梨花县的县太爷。怎么样怕了吧?” “哟,县太爷呀!果然是个大人物,吓死本公子了。”楚钰故意拍拍胸口。 “怕了吧?怕就赶紧把爷扶起来,然后给我磕一百个响头,爷要是开心了,说不定饶你一条狗命。”刘贵一脸嚣张地说。 青竹一脚踹翻了老头:“敢叫我们爷给你磕头,你活得不耐烦了。” 这一脚就有些重了,刘贵直接翻了个跟头,砸碎了两颗牙,吐出了一口老血,像块破布一样趴在地上“哎哟哎哟”地叫唤着。 这边林婉儿已经安抚好了李氏,她咻的一下抽出匕首来到刘贵面前,上去就往他大腿刺了一刀:“敢欺负我娘,我扎死你。”立马就传来刘贵杀猪般的尖叫声。 一旁的青竹心一跳:“ 这丫头够狠,自家爷以后……” 楚钰则眼皮一跳,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愤怒的小丫头。这小丫头敢爱敢恨,出手狠辣,果然与那京里一肚子弯弯绕绕的女子不同。 “说,是不是林如樟让你掳走我娘的?你最好老老实实交代,否则我下一刀就不是大腿了。”说着眼神在他身上游走着。 刘贵浑身一个激灵:“小女侠,小祖宗,我说,我说,我全部都说。是林如樟找到我说,你娘现在已经是寡妇了,在家里常常忤逆公婆,所以公婆很是不喜。说要把你娘卖给我做妾,我……我就……买了下来。” “果然是他!”林婉儿真恨不得立马用刀子把林如樟扎成窟窿,“不对,你又没见过我娘,怎么就那么听他的话?”林婉儿抓住了话里的漏洞。 刘贵眼睛“咕噜咕噜”转,心里正想着怎么遮掩,那丫头又一刀扎来,疼得他冒出了一身冷汗:“小女侠,姑奶奶,你快住手,我说。十年前你爹在我府里当先生,那时我就见过你娘,自是知道她容貌秀丽的。” “十年前?”瞬间有什么东西从林婉儿脑子里一闪而过——等你爹回来,就带回来了二百两银子,可那右手却是废了,再也不能参加科考了。我问了他很多遍,也不肯说……这是李氏那天跟自己说过的话。 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林婉儿拿着刀子指着刘贵的耳朵:“你现在最好把这事从头到尾给我说一遍,你要是敢隐瞒一句,我就割了你的耳朵。” 刘贵赶紧点头:“十年前我儿开蒙,那时我准备找一位好的先生来教导,就在城里贴了告示。后来你大伯找到我,向我推荐了你爹。然后你爹就在我府上呆了下来。直到有一天,你娘来县里寻你爹。我……我看到你娘第一眼就被迷住了。那天我喝醉了找到你爹,跟他说愿意拿出一千两银子买你娘,结果你爹把我骂了一顿,还打了我一拳。我气不过,就找了个借口说你爹勾搭我的小妾,让下人把你爹给打了一顿。” “然后你就把我爹的右手给打断了?你真是太卑鄙太无耻了,你可知道对于一个学子来说,那手是有多重要。”林婉儿气得整个人都抖了起来,林如松的一生就这么毁了。 刘贵立马歇斯底里地喊道:“别,别,你爹的手不是我打断的?” “不是你是谁?” “林如樟,对,就是他。当时你爹被我打了一顿,我就让人找到你大伯,让他把你爹带回去。你大伯来时,你爹已经晕过去了。你大伯就说要为爹娘好好教训这个败坏门风的弟弟,拿起那棍子就打在了你爹右手上……后来我就听说你爹手废了。” “所以你赔了二百两银子?” 林婉儿已是气得嘴唇都在颤抖,她终于明白自己爹为何对刘府这件事隐忍了这么多年,亲兄弟动手废了自己,他虽是难过失望,但心性善良孝顺的他更怕爹娘伤心。 “啊,什么二百两?我明明给了你大伯三百两。” 妈的,这下林婉儿杀了林如樟的心都有了,这毁了自己弟弟一生,还侵吞赔偿银子。 “那这次你又是多少银子买的我娘!” 刘贵伸出二根指头:“二百两。”说完还嘟囔道:“你娘又不是黄花闺女了,能给这么多银子已经是天价了。这要是去暖香阁,都可以梳笼好几个小娘子了。” “你说什么!?”林婉儿举起匕首。 “我……我没说什么,女侠饶命。”刘贵立马就怂成一团。 现在事情真相大白了,李氏已经哭成了泪人一个。 她大声哭着,嚎着,仿佛要把这么多年的委屈与愤怒都吼出去。想想自己公爹婆婆总把林如松手废的事怪到自己身上,说自己是扫把星。想不到罪魁祸首竟然是林如樟,老天真是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现在如松死了,他们还把自己卖去给他人当小妾,他们怎么如此狠心。 林婉儿看李氏摇摇晃晃的,有些担心李氏:“娘……” 楚钰拉着她,摇摇头。 这心结是自己系上去的,最好自己解开,这是母后跟自己常说的。 果然片刻之后,李氏竟不再流泪:“婉儿,我们回去吧,找你爷分家。我还要跟林如樟断绝关系。” 林婉儿看李氏脸上的郁色与疲倦似乎一瞬间全散了,那眉眼间更多的事刚毅与果决,心下不由说道:“也好,看来这次林家是真真把娘最后的念想也断干净了。” 第59章 分家(一) 这边林婉儿扶着李氏出了刘府的大门,对着楚钰说了声:“楚钰谢谢你,我娘是我最重要的人。今天多亏有你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楚钰摸摸下巴:“一点小事而已,真说起来我还得多谢你呢。” 林婉儿诧异地看去。 楚钰莞尔一笑:“你的包子让我有力气走下去,你的几文钱让我找到了重要的人,更是你的话让我的心亮堂了。你说该不该谢你?” 林婉儿想了想:“我帮了你,你也帮了我,那我们这算……两不相欠。” 林婉儿用脚趾头都能想到眼前的人身份肯定不一般,自己只是一个手无寸铁的村姑,还是不要跟这些大人物扯在一起了。 “丫头,你这么急着和我撇清关系好嘛?我又不是坏人。”楚钰哭笑不得,自己这身份在京城多少人巴结着,这丫头反而逃得远远的。 林婉儿小声地嘀咕着:“坏人又不会写在脸上……” “你说什么?”楚钰挖挖耳朵。 “啊,没什么。那个天色也不早了,我先和我娘回去了,就此别过,后会有期!”说着还学着男子的样子拱了拱手,李氏也微微福了福,两人就要离去。 楚钰看这小丫头学得有模有样,不禁被逗笑了:“丫头,等等。” 他扯下腰间的玉佩,递给林婉儿:“以后需要帮助,尽管拿着这个玉佩去找徐家。” 林婉儿看着玉佩没有接,心道:“像他这种京城里来的公子哥,又长得这般英俊,家里肯定早就定下了亲事。要是被他未来的夫人知道自己有他的信物,妈呀,太恐怖了! 楚钰就见这丫头皱着一对眉头,脸上一副古怪的样子,哪里知道她这一小会儿功夫想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就笑着把玉佩往林婉儿手里一塞,不容置疑地说:“小爷我叫你拿着就拿着。”说着就带着青竹进了刘府。 林婉儿被这霸总专用语录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看着这块光彩流转的玉佩,感觉非常烫手。 等那罗捕头带着十几个捕快赶到刘府时,就看到刘贵鼻青脸肿,捂着大腿,像死狗一样瘫在大门口,身旁还站着两个年轻人。 “哎哟,舅老爷,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真是反了天了,连您也敢伤。被我抓到了非得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罗捕头赶紧上前搀起刘贵。 刘贵这下可算见到救星了,赶紧指着楚钰两人:“就是他们打的,这俩贼人私闯民宅,还带走我的小妾,快快把他们抓去牢里,打断他们的双腿,再给我好好教训一顿。” 罗捕头用鼻孔觑着两人:“就是你们把舅老爷打的?哼,乖乖地跟我们走一趟吧。” 楚钰颇有兴趣地看着他,有些跃跃欲试:这大牢里,还从没去过,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样? 就见罗捕头一挥手,立马几个捕快就拿着铁链走上前来。刚要给楚钰套上,青竹一脚就把两人踹倒在地。 “你这贼人还敢打伤衙门里的人,来,兄弟们一起上。这贼人拒捕,视同造反,直接把他们砍了。”立马七八个捕快抽出刀就把两人团团围住了,就等着罗捕头一声令下,把人剁成肉酱。怕两人跑了,又有四名弓箭手拉上了弓对准两人。 青竹怕刀剑无眼伤到楚钰,大喝一声:“放肆!你们敢动他!” “霍,这厮死到临头了还嘴硬。我告诉你,在这梨花县还没有我罗大顺不敢抓的人。兄弟们,给我动手。” 就在七八把刀就要朝两人砍来,青竹突然从怀里掏出一面金灿灿的令牌:“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这是什么。” 唐捕头不以为然地凑上去,这一看立马吓得魂飞魄散,肝胆俱裂:“成……成王殿下。”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楚钰颇有些遗憾地拍了拍唐捕头的头:“你不是要抓本王去牢里吗?走吧,那大牢我还没去过呢。” “属下不敢,都是属下的错,请殿下饶了小的吧。”说着磕头如捣蒜。 一旁的刘贵听到这小子是成王殿下,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不一会儿,成王殿下出现在梨花县的消息就传了出去。一天后,几拨人马日夜兼程地飞奔前往梨花县。一时间梨花县波云诡谲,暗潮涌动,这且是后话。 等林婉儿带着李氏出现在林家院门口时,众人正聚在堂屋里喝着茶,吃着点心果子,见到李氏母女都脸色大变。 “你,你怎么回来了?”小计氏跟见了鬼似的张大了嘴巴,手里的点心都掉在了地上了。 “三婶,你说的什么话,这是我爹出钱盖的屋子,我娘不回来能去哪?”林婉儿讥讽到。 林老头很是尴尬,还想把这事搅和:“回来就好,婉丫头带你娘进去休息吧,回头……回头爷再来找你。” “爹,不用了,这屋子被搅得乱七八糟的,哪里还有我们几人的立足之地。我还是站在院子里好点,至少站这里心是亮堂的。”李氏开口了,声音冷冷清清。 林老头知道这事亏心,又不想牵扯到几个儿子,于是把事全揽了过来:“老二媳妇,这事是爹欠思量,本来想着这么年轻让你守着也不好,那刘家又那般好条件……哎,都是爹的错。我们都是一家人,这事就烂心里吧。以后日子长着呢,爹会好好补偿你们的。” “爹,这么说来媳妇还要感谢你了?哼,就是不知道如松在地底下能不能睡的踏实。一家人?我可不敢当,我只是个嫁进来的外姓人。” 众人何时见过李氏这番面孔,不由得诧异起来。 计婆子哪里受过这等媳妇气:“李氏给你脸不要脸是吧,就这么一件小事,还要闹上一顿。再说我瞅着你也没被怎么样。咋?还想我和你爹给你跪下磕头认错吗?” 李氏想起那份屈辱,眼里就跟冰碴子似的:“娘,磕头就算了,你们这一屋子的算计,没得再把我害死了,我做鬼还得来你家道谢。” 计婆子气得嘴都歪了:“你……你这个贱人……我撕了你的嘴。” “娘,话可不能这么说,我若是贱人,这么多年你还让我这个贱人伺候你,那你不是比贱人还贱?” 林婉儿眼睛都睁大了,自家娘这战斗力杠杠的呀!这是原形毕露吗?哦,不,这是脱胎换骨了吗! 其他人也不可思议地看着李氏,这还是那个温温柔柔的小媳妇吗?这怼起人来真是刀刀割肉呀! 林老头黑着一张脸,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果然,李氏调转枪头:“爹,其他话我不想多说,大家都心知肚明,挑开来还伤了各自的脸面。刚好趁着大家今天都在,我李氏要分家。” 话音刚落,屋里一片死寂。 林老头心中的一点愧疚立马随着“分家”两字消失了。 刚才他就被李氏指着鼻子夹枪带棒地说了一顿,现在更是气恼到了极点,直接喝到:“我说过不分家!老二媳妇,你咋这么不懂事。” 李氏并没被吓到,像块石碑一样直挺挺地站在那里清冷冷地看着林老头。 林婉儿估摸着“火候”差不多了,于是拦下了李氏:“爷,你觉得到了今日这个份上,还有什么理由不分家吗。这家里不肯掏银子治我爹,又要发卖了我和我娘,这一桩桩一件件需要我跟你细说吗?你敢让我细说吗?” 林老头被怼得说不出话,那胡子气得翘了起来。 一直作壁上观的林如柏总算找到机会表现一番了:“李氏,我大楚最重孝道,你指责公婆,逼着公婆分家,不孝不顺,是为第一罪;你又怂恿纵容子女顶撞长辈,殴打长辈,违背养教妇纲,是为第二罪;你偷奸耍懒,惹事生非,不敬哥嫂,不爱叔侄,失了妇德,是为第三罪。像你这种不知廉耻的女人就该休了,送去衙门按律法治罪。”说完又冷冷地看向林婉儿:“还有你这小畜生忤逆不孝,殴打长辈,合该除族,赶出村去。” 林如柏说得那叫一个意气风发,根本没注意进门的几人。 原来林婉儿在进院子前,特意去隔壁找了趟王春花,让她帮忙去请一下林保全和几个族老前来见证分家。 王春花本就与李氏交好,这些年李氏几人吃得苦也看在眼里,很是同情。于是赶紧应下,跑去叫来村长和族老。为了帮李氏壮大声势,甚至还一路见人就说。于是就这么一小会功夫,半个村子的人都涌到了老林家门口,有的还扒着院墙往里瞅。 林老头看到这么多人,一个头两个大,赶紧朝林如柏使眼色,不料对方说的慷慨激昂,根本没空理会自己。 林婉儿看来了这么多人,偷偷地朝人群里的王春花竖了个大拇指。她今天就是要把林家这块遮羞布撕个粉碎。 等林如柏看到这么多人时也吓了一跳,可话都已经说完了。 第60章 分家(二) 既然鱼儿上钩了,林婉儿哪能让它跑了。 她三下五除二地揉红了眼睛,含泪说道:“我现在终于明白什么叫是非不分,颠倒黑白,巧舌如簧了。三叔,你自己一屁股的屎没擦干净,还有脸来指责我们。这里最没资格指责我家的就是你,要不是你吃喝玩乐,不学无术,我爹怎么会死,家里怎么会过的这么紧巴?合着一家人勒紧了裤腰带,就肥了你这只大耗子。你说我娘好吃懒做,哼,我娘嫁到林家十几年了,哪天不是家里地里任劳任怨,就连生了孩子第二天也得去地里拔草。这全村人可都看着呢。”说着她又把李氏的手掌摊了开来,“你看看这手上的茧子,冻疮,裂口有多少,你再去看看大伯娘和三婶的!” 白氏和小计氏赶紧把手缩进了袖笼里。 “你说我娘不孝顺公婆。那年我奶患了疟疾,天天屎尿在床,是谁每宿每宿地在床前伺候了一个多月?还有去年冬日我奶没胃口想吃笋子,大冬天的我娘走了几十里山路去挖笋子给奶煲汤……还有……就这你敢说她不侍奉公婆。” 林婉儿林林总总地说了十几件事,怼得林如柏汗如雨下。 计婆子看儿子被怼不干了,她气急败坏地喊道:“我可没想吃啥笋子的……也没让她伺候,是这李氏惯会讨乖卖巧,谁知道背地里怎么骂我呢!” 林婉儿直接无视她的叫嚣。 “至于你说我忤逆长辈,就算有又想怎么样,那是你们逼的!” “三伯,你看这臭丫头亲口承认了。快……快把这个小畜生拖去浸猪笼。”林如柏此时就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狗,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 林保全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向那丫头。 林婉儿不慌不忙地说道:“行。我就算死,我也要跟每一个人都说说我的好爷爷,好奶奶,好伯伯,好叔叔是怎么逼迫我们二房的?” “你这畜生胡言乱语,还想蒙混是非,可谁会信你?”听林婉儿这么一说,林如柏赶紧堵道。 林婉儿指着林家众人,大声说道:“圣人云:母慈子才孝。打我记事起就是干不尽的活计,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牛晚。我们几人从没吃过一顿饱饭,干了一天的活每餐就是一碗刷锅水似的薄粥。大冬天的我们姐弟几人冻得手脚生疮,他们也没买过一件袄子给我们,害我们在床上窝了一个冬天……如果是家里穷也就算了了,但小叔一个砚台就花了五两银子,你敢说这是不是在苛待和欺负我们?还有我爹病了,家里明明有银子,再不济有我爹赚下的田地卖上几亩也就够了,可你们几人偏偏黑了心肠,合伙骗了我姐去了那狼窟受罪。” 一席话说完,林婉儿两行清泪滑下。 “就说上个月,奶奶冤枉我偷了鸡蛋,把我打得头破血流连个大夫都不请,差点我就没命了。小叔,你还要我怎么听话!?” “还有几天前,你故意趁着醉酒想亲薄自己的嫂子,你做这等下作事时,有没有想过我爹呢?” 这么一番话下来,林如柏脸色已惨白如雪。 众人听了这么多林家的阴私事,已经惊呆了,这都是什么样的人家啊!? 林保全更是对自己这位堂弟彻底失望,这治家不严不公不慈,真是昏了头。 “小叔,你不是要跟我讲道理,讲律法吗?请你告诉这夺人家产是什么罪?这诓骗欺瞒是什么罪?这故意伤人是什么罪?这欺辱寡嫂是什么罪?还有你欠下赌债,发卖我娘又是什么罪?” 这一声比一声高,倒把计婆子几人听出一身冷汗。 林老头看着外面指指点点的人群,捂着脸,心道:“完了,这下真完了。” “你……你个贱人……我……我打死你!”林如柏直接扬起了手。 林婉儿直接抓住了林如柏的手,林如柏顿时觉得手上像被铁钳钳住了一样。 林婉儿一甩手,他就“蹬蹬蹬”地往后退去:“就凭你这么个卑鄙无耻,自私自利,吃喝嫖赌样样俱全的狗东西也配打我。还读书人,有你这样的读书人孔夫子都要气得从坟里跳出来。” 林如柏气得面目扭曲,说不出话了。 接着林婉儿指着屋里几人:“我告诉你们,别逼人太甚。我要不念在你们是我爹的血亲,我早上县里告你们去了。” 众人皆是心肝一跳,双腿一抖。 就这样整个林家莫名的静了下来,仿佛时光都凝固了。 良久,林老头看着李氏几人冰冷的眼神,一脸灰败地挤出几个字:“分吧,把家分了。” 接着转头看向林保全:“三哥这次分家还得你给见证一下,就把二房分出去吧。” 什么?只把二房分出去!哪有这样分家的? 林保全对这位糊涂的堂弟已是无语到了极点,但看林家老大,老三和老四都没有意见,只能说道:“都说树大分支,老七呀,家大了心思也多了,再在一口锅里吃饭难免会有嫌疑。早点分开也是好的,大家闹个清清白白,兄弟间的情分也不会伤了。” 可林老头并没有听进去,只是让林如柏去屋里拿来了纸笔等物。 林保全不再相劝,叹了口气,摊开纸,拿起了毛笔:“老七,趁着大家都在,你说下具体分家的章程吧!” 林老头闷声闷气地说道:“家里水田一共八亩,旱地……” 话没说完,计婆子就嚷嚷了起来:“老头子你疯了吗?他们做小辈的提出来的分家,凭什么分田拿地的,他们有这个脸吗?我老婆子把话扔在这,想分走田地除非我死了……” 计婆子这次倒不像开玩笑,那脖子梗着连林老头都不看一眼。 李氏悠悠地说道:“娘,先不说这田地屋子都是如松置下的,就是正常人家分家也是有田地屋子的。看来你这是诚心不给我们活路啊!如松是你儿子,婉儿,文远也都是你的孙子孙女呀。” “啊呸,我孙子,孙女多的很,不差他们几个。”计婆子嫌弃地看了二房的人。 “老婆子……”林保生大吼了一声。这不分田地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咋了,我说错了?老头子,我跟你说其他的事我听你的,但他们想分这房子田地,我老婆子就是不答应。” “奶,你的心可真狠啊!好,我们不要田地,也不要房子,甚至你家的一根线我都不要……”林婉儿突然发话。 此话一出,就像那油锅里溅了滴水进去,围观的人更是讨论起来。 “婉儿!”李氏慌张地喊道。 林婉儿给了她一个安定的眼神,就朝林保全鞠了一躬:“村长爷爷,我说的代表二房都写进文书里吧!” 林保全见李氏不再反对,就意味深长地看着林婉儿:“丫头,你可想清楚了,写进去了,你可是什么也分不到。” 林婉儿一双大眼睛扑闪着,坚定地点头:“我确定。不过……”她转过身来,看向计婆子等人:“这不分我家产,那我二房也就不尽赡养的任务,以后请各位长辈们不要再拿这点来说事。” “切,我有这么多儿子谁需要你家来养。你别到时没饭吃了,哭着求着我们收留就好。”计婆子一副只趾高气扬的样子。 今天虽然失去了脸面,但是不费一个铜板就把最大的包袱给丢了,计婆子心里还是舒坦得很。 “您放心,奶,我就算饿死也不再吃你家一粒米。” 林保全笔下一顿,心下叹息一声,就把这些内容给写了下去。 待文书写好后,林保全念了一遍:“今泉水村有林保生一家进行分家,分家为二房单独分出……田地屋宅与二房各人无关……二房无赡养两老义务,任何人不可以以孝顺之名挟之……”文书念完,众人均无异议。林保全就誊抄了两份,然后让众人签字画押。 轮到林婉儿一家签字画押时,林保生再次问道:“丫头,这签了字,画了押就覆水难收了,你可想好了?” 对于林保全的多次维护,林婉儿还是很感激的:“村长爷爷,你放心,我们一家人只要心往一处用,劲往一处使,就一定不会饿死。” 林保全点点头,极其复杂地看了二房一家。这是他主持分家见过的最惨的一户人家,真正是孤儿寡母,净身出户。 三份文书签字后,林婉儿突然指着堂中的叔伯道:“你们也在这上面签字画押。” 林如槐耻笑一声:“死丫头,你这也太把人看扁了吧!我犯得着去你家打秋风吗?” “有道是小鬼难缠。我可不想哪天发家致富了,被你们堵在村口骂我不孝敬老人。” “啊呸,就你这三两骨还想穿金装?签,大家都签了。赶紧让这个贱蹄子滚出我林家的门。”于是在计婆子的吼声中,除了林大牛几个孙子辈,其余人都签了字,画了押。 林保全把一份给了林老头,一份给了林婉儿,另一份照例收好,待过两日去衙门里备档。 林婉儿收好文书,吐出一口浊气,这一刻她多想大呼一声:“解放了!” 李氏也感觉身上前所未有的轻松,心里多年来笼罩的郁气一扫而空。她终于脱离了这个肮脏的地方,兴奋得直抹起了眼泪,连林文远都笑得见牙不见眼。 不明就里的人见了直摇头:“这二房一家什么都没分到,还笑的出来。你看吧出去不用三天就得饿死哦!哎,可怜呀!” 就见林婉儿又朝着林保全说道:“村长爷爷,谢谢你主持公道。不过今日还有一事也要麻烦你!!” “丫头,你说吧?”林保全很是同情这丫头的遭遇。 “村长爷爷,我要和林如樟断绝亲戚关系。请帮我写一份义绝书!”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现场又是一阵闹腾。 林如樟顿时眼皮一跳,一股不详的预感呼之欲出。 第61章 义绝书 “什么,义绝书?丫头,你这是要干什么?”林保全很是吃惊,这是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恨才会做这种决定。 要知道这血缘关系不是说断就能断的,何况还是一个小辈提出来。若说不出个理由,林婉儿这么做不仅会被沫星子淹死的,还要受族规处罚的。再说就算分了家,还是血脉关系,有叔伯在也没人敢欺负。这断了的话,可就形同陌路,再无瓜葛了。 林婉儿指着林如樟道:“十年前,他林如樟在刘家打断我爹的手,害我爹绝了仕途,郁郁寡欢了,也因此身亡。他还抢走刘家赔给我爹的银两,当年是赔了三百两,他自己昧下了一百两。半年前,又是他唆使我姐自卖自身,嫁到了那个虎狼窝里受苦受难。今日他更是哄骗我爷奶,明着说是刘府娶妻,其实是无耻地把我娘卖去刘府当妾,要不是我去的及时,我娘就寻了短见。” 不说院里院外村民们惊得张大了嘴巴,就连林老头都忍不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老大……婉儿说得可都是真的?” 林如樟还在垂死挣扎:“爹,那丫头血口喷人,如松是我弟,我……我怎么会做这种猪狗不如的事。” “林如樟,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村长爷爷,这是刘贵亲口说的,要是不信去刘府一问便知,当年在场的人可不少!” 林如樟知道狡辩不过了,脚一软,一脸颓败地瘫坐在了地上。 “我爹是因林如樟而死,这是杀父之仇;我姐是因他诓骗进了虎狼窝,这是夺亲之怨;我娘被他设计差点失了清白,这是辱母之恨。村长爷爷,你觉得我该不该和他林如樟断绝关系?” 林保全哪里料得其中有这么多腌臜事,这哪一件拿出来都够人唾一口的了。他鄙夷地看着林如樟:“丫头,村长爷爷帮你写这义绝书。” 林老头看着林如樟又生气又失望,他终于清楚了当年林如松不肯和自己说废手的事,一股浓浓的愧疚之情涌上了心头,端起茶杯就朝他砸了过去:“畜生!” 顿时林如樟额头就破砸了,鲜血混着茶水流了满脸,很是狼狈不堪。可他不敢反抗,只能默默地挨着。这么多村民看着,要是惹起众怒,非得把自己除了族,赶出村子…… 这边义绝书很快就写好了,两人签字画押后,林保全和几个族老也签字做了见证。从此林婉儿一家与林如樟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 林婉儿想到自己还没有找到住处,就对林老头说:“爷,能否让我们再住几日,等我找到房子再搬走。” 林老头已是悔恨交加,连忙颔首:“婉丫头,那房子你们先住着吧,不急着搬。” 哪知计婆子却不愿意了:“哟,刚才不硬气吗?要分家,要断绝关系的,那咋还赖在我家不走?” 林婉儿看着计婆子那张可恶的嘴脸是一分钟都不想待:“得,奶,我也不讨你嫌了,现在就搬。娘,小远我们回去收拾东西。” “收拾什么?里面都是我林家置办的。你们几人现在就给老娘滚,滚得越远越好。”计婆子趾高气扬地说道。 这下连林保全都黑了脸,就算分家也是血脉亲戚吧,这是要赶尽杀绝呀! “老婆子,你给我闭嘴,再说一句我扇你!”林老头看不下去了,朝着计婆子扬起了手。计婆子这才闭了嘴,像只青蛙一样鼓着腮帮子。 “婉儿,你们就在这住着,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没人敢赶你们!” “爷,不用了!住在这里堵得慌。”林婉儿冷冰冰地看了一眼林家众人,“我只带走我娘的嫁妆和我自己挖草药赚钱买的东西,你们林家一丝一毫我都不要。”说着就带着李氏回屋收拾了。 说是收拾,也不过就几身旧衣服,一床旧褥子和被子,还有最近林婉儿新购置锅碗之物,外加李氏陪嫁的那个樟木箱子。 李氏找了一圈都没看到那半袋子灰面和自己做了一半的鞋底,林婉儿冷笑一声:“娘,别找了,准时被那群耗子给搬走了。算了,也值不了几个钱。” 好在新买的那些布料和棉花早被林婉儿拿走了。昨日林婉儿出门时心神不宁,想着最近事多就把那布料和棉花藏到了栗子树那里。 不是林婉儿小心眼舍不得这点东西,一来实在是自己太穷。二来自家若是大咧咧地穿着新衣裳出去,难免被有心人看到,毕竟孤儿寡母的还是低调点。 见林婉儿几人出了屋子,林老头还来不及阻止,计婆子立马飞奔上前打开箱子包裹检查起来。 她里里外摸了一遍,一个铜子也没找到,于是看向几人身上。这是打算搜身了? 林老头已是老脸丢尽,低吼一声:“够了!” 计婆子这才哼了一声:“算你们识相,快走,快走,别待在这里碍我的眼。” 围观的人看着那一堆子破衣烂衫,心里一阵唏嘘。 等林婉儿几人走到门口时,林婉儿突然回过头定定地看着林老头和计婆子:“爷,奶,您说我爹泉下能安息吗?算了,这个儿子你们也不在乎。保重!”说着没有半点留恋地走出了这个家门。 计婆子还在那叫嚣着什么生养之恩怕啥之类的,而林老头却颤抖着嘴唇,半晌都说不出话来。最终一脸灰败地垂下了头,瞬间似乎老了很多岁。 他喃喃自语,泪如雨下:“松儿,爹对不住你。等爹死了,到了地底下再来给你赔不是。” 林保全本想说几句宽慰话,可看自家堂弟那副样子,也就把话吞进了肚子,往院外走去。 院外早就堵满了人,现在是里三层,外三层。这就是林婉儿想要看到的情景,她为什么不要老林家的东西,就是为了把自己几人塑造成可怜的弱者,站在舆论的最高点。他日发达了,被计婆子等人赖上了,也多几分说话的力量。 这时一阵寒风卷来,天上竟然下起了细碎的雪子。 “奇了怪,这雪怎么说下就下了。” 接着,大家就看见李氏背着一床破旧的被褥,手上挎着一个破包袱,林婉儿则抱着那个褪色的樟木箱子,林文远则拎着个破篮筐从林家默默地走了出来。 果然几个婶子就问道:“婉丫头,你爷真的什么都没分给你家?” 林婉儿点点头。 这……这真是闻所未闻呀!这大冬天的,不是诚心逼着二房的人去死吗?老林家真是个狠人,不行得和家里人交代下,以后少跟这样的人家来往。果真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林家没有人上门做客。 个别与计婆子等交好的人还是不太相信林婉儿说的,纷纷看向林保全:“村长,这如松家真的什么都没分到?净身出户??” 林保全早被林老头家乱七八糟的破事弄得心烦意乱,也就懒得为林老头说道几句,于是点点头。 这下众人哗然。 风吹着,雪落下,衣衫破败的几人站在家门口看着四方,无处可去。瞬间引得众人同情心泛滥了。很多年后,当大家再次回想起那母子几人出门的场景,不禁感慨道:“谁能想到那么苦命的一家人却飞出了一只金凤凰。” 眼见风雪越来越大,林婉儿几人有些焦急了。 正愁着住哪里,王春花迎了上来。她握住李氏的手,开心地说道:“梅香,出来就好,出来就好,那屋里啊……啧啧,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狼。” 说着飞快地瞥了一眼林家院子:“你也别愁住哪里了,就先住我家,千万别跟我说客气话。那年要不是你,我早就……”春花婶子说到这里红了眼眶。 那还是王春花刚嫁入泉水村那会,有天大清早就被婆婆催去地里拔萝卜。拔了一挑萝卜,回去时脚下一滑,摔在了塘里。大冬天那袄子一吸水,身上就像绑了块石头,直往下沉。得亏被去挑水的李氏发现了,费了好大劲才把她从塘里拉了上来,捡回了一命。 这份恩情王春花一直记在心里。这些年也多亏王春花时不时地给几个孩子偷偷塞块饼子,送碗稀饭的,不然二房过得会更加凄惨。只不过王春花家也穷,能帮衬得有限。 “春花,我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李氏十分感激,心想:这真是瞌睡遇到了枕头了。 “婶子,太感谢你了。你放心,我会尽快找到房子搬出去,不会打扰你们太久的。”王春花家本就过得紧巴巴的,自家三人住过去不仅不方便,还会拖累了人家。 林保全看着李氏这孤儿寡母的也可怜,思忖了片刻:“婉丫头,这马上就下大雪了,你们也不好找地方。那北坡山脚下倒是有所空房子。虽然有些年头没住人了,但稍稍收拾下还是可以住人的。就看你介不介意了。” 第62章 热情的春花婶子 “村长,你说的不会是……淑娟嫂子……那屋子吧!”李氏和王春花顿时吓得白了脸,连说话都结巴了。 村长说得那处屋子,林婉儿也有些印象,以前远远地在山坡上见过。可现在看自家娘亲这般模样,就知道这屋子肯定有故事。 林保全见林婉儿一脸迷糊,也不遮掩就把那屋子的事说了一遍。 十五年前,一对外来的夫妇落户泉水村,男的叫方义,女的叫赵淑娟。方义有一手打猎手艺,赵淑娟会纺纱,虽没田地日子照样过得红火。可没过两年,方义进山打猎被老虎伤了,没熬过去死了。赵淑娟就着那几间屋子守了寡。村里的闲汉懒夫就日日找上了门,可都被这赵淑娟给打出了门。直到有一晚,那媳妇洗澡时被几个外村的癞子偷看了,又气又羞之下吊死在了自家房梁上。 那尸体就那么挂着,等被发现时已经是两天后了,可把上门的人吓得屁滚尿流。据说那赵淑娟还是穿着一身红色的嫁衣上吊的。打那以后,路过那里的人经常可以听到女人的哭声,回去非得大病一场。久而久之,北坡下就荒了下来,那屋子更是去都没人敢去。 “天,那婶子穿着红衣上吊,这怨气可大了去了。” “那可不是!就连北坡附近的几户人家前几年都搬走了。那就是个妥妥的鬼屋呀!婉儿,那屋子可不能住!”王春花紧张兮兮地说道。 “婉儿!”李氏也摇摇头,握着自己的手冰凉一片。 其实林婉儿心里也有些惴惴的,自己不就是魂魄穿来的吗?要是这原主的鬼魂还留在那屋里,那真够喝一壶的。不过她又仔细想了想,那里人烟稀少,又加上有这么一件事,自己不在家就没人敢来找李氏的麻烦了。再说那房子就在北坡下,从那里去野猪岭就不要从村口绕弯了,可以省下快一半的路程。 她这边犹豫着,林保全也不催:“丫头,你思考两天,若是愿意来找我便是。” 这无主的房子都是村里的财产,没有村长点头,没人敢据为己有的。 林婉儿赶紧道谢:“婉儿谢谢村长爷爷,你对我家的恩情我将没齿难忘。” 林保全点点头,他要的就是这份承诺。这丫头他算看明白了,绝对不是池中之物。反正那屋子空着也是空着,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就看那丫头有没有胆量住进去了。 这边李氏又跟村里人应付了几句,便被王春花挽着去了她家里。 王春花家院子不大,外围一堵黄泥墙。正中间是并排着的二间房,稍微齐整些,铺着灰瓦。一间住着王春花夫妇,一间是作为堂屋。左边厢房就是两个简陋的茅草屋,其中一间住着王春花的儿子田大山。右边厢房则改成了灶房和杂物间。 当年王春花分家,她婆婆几乎把所有田地银钱都给了小儿子,只分给了她家五亩薄田和这座老宅子。所以她们一家日子也是过得紧巴巴的。 王春花推开左边的一间屋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梅香,家里简陋了些,你别见怪。不过这屋子我已经收拾过了。” 林婉儿看见房里虽破旧简陋,但收拾得很是干净整洁,连床都铺好了,心里很是温暖。 李氏连连感激:“春花,这已经很好了。这让我怎么感谢你好?” 王春花爽朗一笑:“你不嫌弃就好。梅香你听我多句嘴,这日子都是自己过出来的,你家老宅那些鸡零狗碎的事这些年我也没少见。其实你这分出来了也好,自己当家作主,免得受那份憋屈!” 李氏点头。 王春花突然想到了什么,把李氏拉到一边,低声问道:“刚才人多我也没敢问,你跟我交个底,你公爹婆婆真的什么都没分你?半分银子都没有?” 要是别人问,或许会以为对方有所图谋,可王春花问,林婉儿没有半点隐瞒。 “婶子我们没有要那家一分一厘,哪怕这几床破褥子也是我娘当年的陪嫁。” 王春花听了这话,愤愤不平地指着隔壁就骂道:“你这婆婆也是少见,真比那马蜂子还狠呀!你公公看着挺清明一人,这次咋这么糊涂。” 想了想,又朝着李氏叹了口气:“你呀!这性子咋这么软弱,要说这份家产还是你家秀才挣下的。要我说你就该跟他们要,他们不给,就闹得他们家鸡飞狗跳的。碰到这样家人,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李氏蹙着眉,微微摇头:“春花,算了。那毕竟是如松的爹娘,哪有做儿子的跟父母争财产。再说,我们什么都不要也是有条件的,之后公爹婆婆就不需要我们赡养了。” “哎!你这性子呀!”王春花有些遗憾道,“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李氏别无打算,只能看向林婉儿。 王春花噗嗤笑道:“哟,看不出来,你家还真是婉丫头当家呀!” 李氏抿了抿嘴:“这孩子自打上次撞到脑袋后就越来越有主意。我想着自己身子不爽利,就让她拿主意,大事也会商量着来。” 林婉儿伸手上去搂住两人,咧嘴笑道:“那就以后请娘和婶子多提点提点我这个黄毛丫头了。” “哎哟喂,你看说她胖还喘上了,真是个猴儿精!” “娘,婶子你们别担心。虽然我还没想到赚钱的法子,但我前段时间卖药材攒了些钱,撑过这个冬天是没问题的。” “呀,婉丫头,你还懂药草?”王春花有些吃惊了。 “嗯,我爹还在世时给我看过一本《百草图谱》,我按着上面记载的药草,挖了些拿给济民堂看了,大部分都对了。”这个借口林婉儿早就想好了,反正林如松已经死了,就算有人怀疑,总不可能去问他吧。 “哎……要说还得是秀才家的孩子,懂得就是多!”王春花夸赞道。 “春花,你就别再夸她了,不然这屁股都得翘上天了。他爹在世时,三个孩子就属她最爱看书了,常常缠着如松讲个不停。如松也说,她要是男孩,肯定有出息。哎,可惜了……”李氏有些淡淡的忧伤。 “娘,你又看不起人了?谁说女子不如男,我都说了能让你过上好日子。小远,你对姐有信心吗?” 林文远很是狗腿地抱住林婉儿的腿:“姐,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最厉害的,比那女娲,嫦娥都厉害。”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不过这次我相信你!”林婉儿满意地点点头。 “哈哈哈哈哈……” 正在这时,房门被推开了。 一个敦实的半大伙子走了进来:“娘,爹已经做好了晚饭,可以吃饭了。” 来人正是王春花独子田大山。 林婉儿有些诧异地了:“大山哥,叔还会做饭呀?!” 田大山挠挠头,有些得意地说:“那是,我爹可厉害了。不仅会做饭,还会针线活呢。” 林婉儿脑海里突然闪过那个五大三粗的黑脸汉子拿着一枚绣花针在灯下缝补的场景,不禁乐了:“婶子,叔简直是张飞穿针——粗中有细,既能下地,又能干家务活,哇塞,妥妥的三好男人。难怪你们夫妻感情那么好,你可真是太幸福了。” 王春花突然脸都红了半圈。 李氏看闺蜜一脸囧样,赶紧救场道:“婉儿,别胡说。” 等几人来到堂屋,田刚早已等在那里。 李氏给田刚见了礼,这个老实的汉子有些手足无措地挠了挠头:“弟妹,你别……太客气了……就……就把这里当成自家,随意点。” 王春花瞧着自己汉子慌手慌脚的样子,狠狠地瞪了一眼,拉着李氏坐下:“梅香,别理他。平日里杵在那里,要不喘口气都以为是根木头。” 田刚顿时又尴尬地挠着头。 “噗嗤”众人笑了起来。 田大山愣愣地看着眼前笑脸如花的林婉儿,脸不由得红了半边。他赶紧垂下了头,心想:“这婉儿妹子可真好看!” 待大家坐下后,林婉儿发现桌上有盆炖鸡,那鸡汤油光鲜亮,香味扑鼻。还有一碗油渣子炒白菜和一碟葱花炒鸡蛋。 李氏看到这些后,筷子都拿不稳了。就这桌菜在老林家过年都不敢这么吃,她有些不好意思:“春花,这……这……太破费了。” 李氏热情地招呼大家吃菜,她给林文远和林婉儿各夹了一根鸡腿,又给李氏夹了块鸡肉:“你呀,就是太客气了。那鸡养着不就是用来吃的吗。难道咱们好姐妹间,还没一只鸡重要?再说今天也是为了庆祝你们一家脱离那狼窝……哦,不对……脱离那老宅。” 被王春花这么一说,李氏也就不再客气了。她本就是个爽利的人,也是这十几年来被计婆子给磨光了棱角。于是笑道:“那我今天就好好尝尝出田大哥的手艺了!” 李氏几人没了拘束后,饭桌上就热闹了起来。 林婉儿咬了一口鸡腿,又香又嫩,感觉舌头都要嚼下去了,于是幸福地眯起了眼。 田大山偷瞄了一眼像只小猫一样可爱的林婉儿,心跳得更快了,赶紧匆匆地扒了口饭。 这一餐饭几人吃得格外开心。 饭后三人早早进了屋里,林婉儿躺在李氏身边。 “娘,有个事想跟你商量下?” “是那北坡屋子的事吧!” “哎呀,娘你可真是神了,猜的准准的。”林婉儿干脆翻身,托着下巴趴在了枕头上。 李氏给睡眼朦胧的林文远掖了掖被子:“婉儿,非那里不可吗?” “娘,你想啊我们总不可能一直住在春花婶子这边吧?那地方虽说偏僻了点,又有那么件事在,倒可以吓吓那些不怀好意的人。到时我们再把院墙修好,养上条狗,关上门好好过日子!” “婉儿,你说的娘都懂,只是那屋子不干净……” “娘,这世上哪有鬼呀,那鬼都是做了坏事的人想出来的。就算牛婶子若真在,知道我们的苦处,也不会来刁难我们。退一万步来说,我们连死都不怕了,还怕什么?” “呸呸呸,你这丫头又胡说了。”李氏又双手合十拜了拜。 “娘,我是认真的!” 李氏停顿了下,方才说道:“其实后来娘也想了想,也觉得那地方不错。娘是个寡妇,也就你春花婶子不在意,不然这满村子谁敢留我们住啊!若是住那里倒是可以少点是非,还能省下点银子。” “娘,你不怕了?” “怕是怕的,不过有你们两个陪着就不怕了。” “娘,可不止两个,过段日子等我赚了钱,就把姐给赎回来。” 第63章 敲诈 林家上房。 桌上的菜都冷了,可依旧没人敢动筷子,没看到林老头黑着一张脸吗。 “老头子,吃饭吧,菜都凉了。”计婆子打破了沉闷。 林老头把旱烟在桌脚敲了敲:“老大!” 林如樟如只受了惊吓的兔子赶紧蹦了起来,耷拉着脑袋,瓮声瓮气地应道:“爹。” 林老头看着林如樟那张白胖的脸,一身绸缎的衣裳,不由得火气上涌。直接拿起那旱烟杆就往他身上使劲地敲去。 这一下林老头用了十足的力,把给林如樟敲得倒吸冷气。可他也不敢躲,也不敢嚎,硬生生地扛了下来。其他人也都吓得不敢说话。 “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 林如樟扑通一声跪倒:“爹,我知道错了,我那时也是气糊涂了。那刘贵家大业大,我是怕刘贵报复咱家才会……才会那样做,我也没想到就那么一下,二弟的手就废了。” 林老头把旱烟管重重拍在桌上,痛心疾首地说道:“不管怎么说如松可是你亲弟弟,你怎么下得去手。你这是毁了他的一生,也毁了我们家的希望。”说到这,林老头泣不成声。 林如樟心里却不以为意地冷笑道,谁让你们从小到大你们眼里只有他!我就是要废了他。 计婆子脸上也跟开了染坊一样,她一直以为是李氏毁了自己的希望,所以这么多年来使劲地折磨她,到头来竟是自己的大儿子干得好事。她也恨,也怨,可林如松已经走了,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老头子,老大知错了,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这事就算了吧。他也是当爹的人了。” 林老头看着桌上的几人:“你们呀,就没一个让我省心的。都给我听清楚,从今往后要是谁还敢做下这等不要脸的腌臜事,我老头子亲手砍了他。” 众人脖子上不禁一凉。 “吃饭吧!” 尽管今天计婆子专门炒了个蒜苗腊肉,葱花鸡蛋,可大家都没什么胃口,林大牛和林荷花倒是吃的津津有味。 林如柏想到明天赌坊的人就来了,还是忍不住开口了:“爹,明日那赌坊就来了……” 林老头放下筷子,看向林如樟:“家里的地不动了,那是保命的。老大你在县里这么多年,怎么着也认识些人,剩下的银子就交你去安排吧。” 白氏一张脸霎时涨得通红,正要说道几句,林如樟狠命地拽住了她的袖子:“好的,爹,我这就回县里想办法去。” 说着饭也没吃,就拉着白氏回了屋里。 “林如樟,你脑袋进水了吧,这脸摆这么大也不怕砸到脚吗!凭什么他林如柏欠的钱全要我们来还。”白氏一进屋子就劈头盖脸地把林如樟骂了起来。 林如樟拱手作揖:“娘子息怒,这次我不得不担呀。” “你爹有四个儿子,死了一个也有三个,咋出银子就可着我们家来。这银子你要给自己给,老娘一个子都没得多。” “娘子,你可别忘了如松那里我们可是拿了一百两的,那钱当初可都拿去给你爹投进铺子里了。你没看爹刚才提都不提那一百两的事,就是在给我们梯子下,我们解决了如柏的事,这事也就翻过篇了。我们可千万别为了四十两而损失了一百两。” 白氏向来精明哪里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她只是舍不得银子罢了:“林如樟,我算是瞎了眼了,嫁给你这么个窝囊废。” 说到最后,还是答应了帮林如柏还了那赌债。 再说林如樟好不容易把白氏安抚后,就打算趁着天还没黑透赶紧回县里取银子。 刚出屋门,就看到林如槐正在院里等着他呢。林如槐给林如樟使了个眼色就走出了院子。随即林如樟一脸无奈地跟了出去。 院门前的大槐树下,林如槐双手环胸,一脸玩味地笑道:“大哥,你太不厚道了。当年你还跟我说那刘贵只给了五两银子的茶水钱,霍霍,原来是一百两。嘿,这可不只是块肉了,是只肥羊呀!怎么,我辛辛苦苦给你送信过去,到头来你就打发了我一两银子,看来我这喝的不是汤啊,是渣渣呀!” 林如樟一听这话,就知道这家伙是什么意思,看来今天不出点血是不能罢休了。不过他还想挣扎下:“三弟,当年那银子可都被你大嫂家拿去了,你大哥我是一分都没拿到呀!如今我那铺里的生意你是知道的,那钱砸下去也没溅起个水花。哎,这世道越来越难了呀!”说着装出一副苦哈哈的样子。 林如槐才不吃这套,翻了个白眼:“大哥,你可别跟我这哭穷了。你再穷,你还有个铺子。随便指缝抠抠都够弟弟我吃上一阵子酒了。” “那铺子是你嫂子家的……” “得得得,大哥就你这套对付对付爹娘还好用,在我这里不管用。铺子是我大嫂家的没错,但赚的银子还不是你的。”林如槐油盐不进,抖着二郎腿,“弟弟我也不跟你啰嗦,最近手头紧,大哥你看着打发点呗。” 看林如樟半天没有反应,林如槐也不急,他继续加柴填火:“大哥,当年二哥那手真是无意打断的吗?我可记得有些人见不得二哥风光,说要给他点教训……你说要是这事让爹知道或者让那个疯丫头知道……” 话点到这里,就是个傻子也知道该怎么做。 林如樟气的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在怀里摸了半天,掏出一块最小的碎银子塞在林如槐手里,半警告半严肃地说:“这是二两银子,这事到此结束,以后你也别想拿这事要挟我。横竖老二已经死了,我也不怕揭开,大不了我就待县里不回来。你可别忘了当年是你给报的信,你也是帮凶之一,就看爹在家怎么对付你!” 林如槐把银子掂了掂塞进怀里,嬉皮笑脸的:“大哥,你放心,从今儿开始这事我烂在肚子里。” 林如樟瞪了他两眼,就匆匆往县里赶去。 林如槐见人走远了,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呸,黑了心肝的东西,连亲兄弟都下手!”接着朝马寡妇家晃去。 现在天已擦黑,家家户户都点起了灯盏。马寡妇家的窗纸上倒映着一个玲珑的身影,正坐在炕上缝补衣裳。一抬手,一低头,尽是风情。 他咽了咽口水,想着等明日去县里买个簪子,买上点猪头肉、卤牛肉,再来壶梨花酿,与她快活一天,别提多美了!马寡妇那腰细的哟……面皮虽没有二嫂白,但也嫩得跟根葱似的能掐出水来。可惜呀,可惜呀,都这么久了,还是没能把那娘们按倒在床上! 想到这,一股热流直接涌向某处,顿时涨得难受……他只能恨恨地看了眼屋里的人,匆匆朝着另一处院落走去。 他猫在墙垛处“汪汪”叫了两声,立马院门“嘎吱”一声开了一道手臂宽的缝。 林如槐左右看了看,赶紧朝大门走去,只见一截白生生的手臂把他给拉了进去…… 与此同时,野猪岭深处刀光剑影,一群黑人正与顾凌川几人绞杀在一起。 “爷,快走。”青竹挥着剑刺向对方。 “想走,没门。上!除了顾凌川,其余全部解决了。”为首的黑衣人喝到。 转眼间十几个黑衣人就手臂一扬,十几枚袖箭“咻咻”激射了出去。 青竹等人大骇,忙挥舞长剑把顾凌川挡在身后。刀剑重影,不时可以听到袖箭刺入身体的闷声,接着两波人厮杀在了一块。 为首的黑衣人则是持着长剑走向顾凌川。 “想不到才貌冠绝京师的顾三爷,也有如此狼狈的一天。” “爷!”青竹等人目眦欲裂,正想奔过去,几名黑衣人又纠缠了上来。 现在顾凌川捂着胸口,嘴里淌出黑红的血,凌厉的双眼直射向对方:“想不到从不入朝堂的黑衣门竟做起了他人的走狗。说吧,谁派你们来的,是老大还是宫里那位?” 为首的黑衣人不屑地冷笑到:“是谁不重要!这个世上只要谁给我钱,我就为谁卖命。你可知你顾三爷的命值多少钱,哈哈,整整一万两黄金!”说着长剑一挥,一棵手臂粗的竹子拦腰截断。 “好一招气破长虹,黑衣门左护法薛冷。” 薛冷眼角微缩:“竟然三爷猜到了我的身份,就更不能留你活在世上了。” “哼,就凭你。”这时侧面一道剑影闪过,顾凌川抬起右手一挡,火花四溅。他手腕一翻,那剑已刺入对方胸膛。 剑一拔,黑衣人随即倒下。 与此同时,顾凌川也吐出一大口鲜血,只能拄着剑勉强不倒下。刚才那一剑,调动了最后的内力,那毒气再也控制不住地涌上了心头。 “哼,顾三爷你若没中幽冥散,或许我还怵你三分。现在吗?你若给我跪下磕三个响头,我还能给你个痛快!” “这么多年想要我顾凌川命的人多得很,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顾凌川咬牙说道。 “那就看招吧!”一剑刺来,凌厉霸道。 顾凌川不能用内力,只能侧身躲过,回手用剑格去,一股力道震得他双手发麻。 就这样你来我往了十几招,顾凌川退到了虎啸崖。 眼看顾凌川再次吐出一口鲜血,薛冷脚下一点,全力攻去,一剑刺中顾凌川前胸,血花飞溅。 顾凌川吃痛,单手撑在地上,额上冷汗涔涔。见对方冷笑着走来,顾凌川一个转身跳入了虎啸崖…… 第64章 狗咬狗,一嘴毛 这边林荷花在灶房里洗着碗筷,闲下来的小计氏和白氏就在堂屋里闲聊了起来。 “大嫂,你这褙子是缎子的吧,可真鲜亮。上面绣的这喜鹊就跟真的一样!”小计氏摸了摸褙子,滑溜溜的,眼里尽是羡慕之色。 白氏不着痕迹地推开对方的手,心想:就你那粗手粗脚的,可别刮坏了丝。面上却客气地说道:“三弟妹,这花样子是铺子里一个常客给的,说是镇上徐家小姐托人从京里头买来的,我就托成衣铺子给裁剪的。终是沾了徐家的光,没花几个银钱。下次再有好的花样子,我给你捎几个!” 小计氏暗地里撇了撇嘴:说得比唱的还听,你咋不直接送我一件衣裳。我就有那花样子,有那个闲钱去买缎子吗?还说铺子里亏空没钱,天天穿金戴银的显摆什么……她一拍巴掌笑道:“那感情好,就是麻烦大嫂了。可惜我们生来穷命,天天地里刨食,这缎面褙子我恐怕是穿不上咯!” 白氏虽未接话,面带微笑地喝着茶,脸上却明显多了几分骄傲之色。 小计氏越想越气,凭什么自己在家吃糠咽菜,脏活累活干个没完,她白燕红就能在镇上吃香喝辣,穿绸缎衣裳……这不公平! 她看了眼老神在在的计婆子,心思一转,顿时有了主意。见小计氏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白氏一阵莫名其妙。 果然,小计氏指着她头上惊讶地呼道:“呀,大嫂,昨日里你戴的不是那根垂珠簪子吗,怎么今日又换新的了?啧啧,这两根银簪子还是冬笋子样式,可真漂亮,还那么粗,怕是有三、四两吧!” 白氏微微侧首,拿捏着笑容,摆出一副自认为端庄的模样。心里却哼了一声:“没见过世面的土婆子,这好好的玉竹报春样式,竟被说成那粗笨的笋子,真是瞎了狗眼。” 一旁的林娇娇也很是得意地抬起了下巴:“婶子,这可不是冬笋子,这簪子叫玉竹报春。是珍玉阁今年新出的样式,那玉珍阁知道不?就是那县里最好的首饰铺子……” “哦,啥冬笋子样式的簪子,拿与老婆子我瞅瞅!”计婆子冷不丁插嘴道。 白氏立马回过神,暗道一声:“不好!”就见计婆子那双眼睛已经跟狼似的发着绿光。 她心下一慌,赶紧说道:“娘,你别听娇娇瞎讲,那玉珍阁我可去不起。这本是我娘留的一对老簪子,我看样式旧了,就去银楼重新炸了下。” 可被计婆子咬上了,哪有那么容易松口。 “老大媳妇,这是哪家银楼炸的,你给介绍介绍?你荷花妹子再有两年就要出阁了,我这边也有几支老簪子,抽空我也去重新炸下,好到时给她当嫁妆……”计婆子似笑非笑地说着,那对吊稍眼里尽是贪婪。 白氏立马吓出了一身冷汗,这本就是随口胡诌的,要是让这老妖婆去店里一问,可不得全捅漏了出来。 她心思百转,知道得破财消灾了。只能含着笑,咬着牙拔下两根簪子:“娘,这两根簪子经弟妹这么一提醒,我再仔细想想,倒觉得这样式过于富贵稳重,更适合您这样 的老太君戴,媳妇这就给你插上。” 白氏最后看了眼簪子,满眼肉疼地往计婆子发髻上插去。 “老大媳妇,我拿了这簪子你真不心疼?” 白氏咬碎了牙往心里咽:“娘,瞧你说的,媳妇孝敬你本就是应该的。别说是银簪子了,就是金簪子我也得先给娘戴啊!再说这簪子戴你头上多合适多好看,我这么做,就算作是物归原主了。” “哟哟哟,你这嘴是抹了蜜呀!好,好,好,难得你一片孝心,老婆子我就收下了。” 今日计婆子是真开心,不仅赶走了二房那伙白眼狼,又白得了两根三、四两的簪子,所以一张老脸笑成了喇叭花,那眼角的褶子都能夹死苍蝇了。 一旁的小计氏瞥了眼笑脸僵硬的白氏,心里爽得不行。平日里就数这白燕红最会装,不就县里有间铺子吗,牛气什么?活该没有儿子。等我家阿牛以后当了官,看你怎么舔我的脚跟。 “娘,这簪子太适合你了,你这要戴着去村里走上几圈,保准大家说你年轻了十岁。哟,这大嫂眼光不错,下次再有好东西也给我捎上一两件呗。” 白氏听了这话,恨不得一巴掌呼过去,这个死贱人害自己白白失了两根簪子,还有脸来找我要东西。 “弟妹说笑了,你看得上嫂子的东西是我的福气。下次嫂子碰到好玩意儿一定给你带件。娘,您戴上这簪子后简直就跟那天宫里的王母娘娘一样。” “真的!?”这话逗得计婆子见眉不见眼,忙凑向铜镜左看右看,还不时扶扶发髻,理理鬓角。 白氏心里一阵恶心:这个老不正经的,都当奶奶了还这般搔首弄姿的,真跟那暖香阁里的婊子一个样。哎,白瞎了我的两根簪子。 她看向一旁沾沾自喜的小计氏,敢算计老娘,有你好看的。 “娘,这二房分出去了,以后家里的活计可怎么办?总不能让你还去做事吧。”白氏故作担忧地说道。 “现在秋收也结束了,让荷花去做就好了。”计婆子随口说道。 “娘,这荷花再过一年就要议亲了吧?” “嗯,翻过年就十三了。”说到这里,计婆子顿时有些愁了。这个女儿虽性子闷,不大讨人喜欢,但终归是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肉。 “娘,你也别太着急了。我瞅荷花这两年出落得愈发标致了,等过两年小叔中了进士派了官,荷花就是官家妹妹了,那时各种女婿还不得随便挑。” 要说这白氏察言观色是真真厉害,怪不得常年住在县里,这林老头夫妇也从无二话。 计婆子学着城里老太太的样子,端着身子靠在椅子上:“那可不是,我家荷花平日里虽不大爱说话,但这性子在那有钱人家叫娴静端庄。文柏也说过会给她找门好亲事的!” 小计氏眨了眨眼,有点跟不上话题,这刚谈到簪子怎么就谈到小姑子嫁人了。 白氏话锋一转,笑道:“娘,这小姑以后肯定是要嫁好人家的。我是这么想的,咱家也就这么一个姑子,总不能把她养得粗粗糙糙的,叫人家笑话不是?” 计婆子觉得很有道理,她也听说这些高门大户很是看中媳妇的容貌举止。这么一来,家里的活就不能全扔给荷花了,到时手粗糙了,脸黑了,确实会被人家笑话。 她眼光瞥向了一旁还在傻笑的小计氏:“老三媳妇,从明儿个开始家里的活计交给你了。荷花也快议亲了,让她好好养养。平日里就帮我拾掇拾掇屋子吧,剩下的时间让她在屋里练练女红。” “啊!”小计氏这下慌了神,“娘,我不行的。我这身子骨打小就弱,干不了重活。” 计婆子看着五大三粗,满脸红扑扑的小计氏,眉头顿时吊了下来:“咋?你是尊菩萨呀,嫁到我林家是要供起来的,这家里里外十几口人,就数你最金贵。” “娘,娘,我不是那个意思。”小计氏急得面如土色:“我是说,我是说……我家大牛和彩屏还小离不开我。” 计婆子眼睛一瞪:“我看你就是懒的,你看你那身肥膘,割下来都能练出十斤油出来了。从明儿个起家里的活计你全包了,就这么定了。那啥,孩子送我屋里来,我给看着。” 小计氏这下脸彻底皱成了一只苦瓜,张着嘴又不敢反驳,只能把一腔的怒火发泄在白氏身上。 白氏才懒得理会对方愤怒的眼神,摸着褙子上的喜鹊,冷笑不语。 敢算计我,我让你知道马王爷长了几只脚! 第65章 红契白契 翌日一大早,李氏就把那事跟王春花说了一遍。 王春花起先吓了一跳,后来思忖了会,才说道:“你们几个呀,这胆子也忒大了!不过婉丫头想得倒也周全,那地方平日里也没人去倒是安静,省的你婆婆他们又去找你麻烦。” 林婉儿捂嘴笑道:“婶子,那我家住那边了,你还敢往来不?” 王春花轻轻拍了拍林婉儿的头:“你这促狭鬼!咋,怕婶子去你家蹭吃蹭喝呀?其实说开了也没那么怕了。淑娟嫂子生前也是个良善的,想来不会来吓我们的。” 看今日阳光极好,林婉儿就打算吃过早饭后去坡下那所房子看看。不过去之前,她得先去和林保全打个招呼。 林婉儿按着记忆一路来到林保全家。 隔着院子,林婉儿就看到了正在院里拿着拨浪鼓逗孩子的赵氏。这赵氏是林保全的孙媳妇,去年刚生了一个男孩。 林婉儿站在门口,礼貌地叫了一声:“嫂子,村长爷爷在家吗?” 赵氏抬眼看去,见是一个衣裙破旧的黄毛丫头,又两手空空的,顿时有些嫌弃:“你是七爷爷家的婉丫头?” 林婉儿自然看到对方眼里的不喜,也没生气:“嗯。” “你找我爷有什么事?” 林婉儿有些迟疑,没有开口。 这时灶房里传来声音:“香秀,谁来了呀?”紧接着一身灰色襦袄的孙氏边在围裙上擦手,边走了出来。 见是林婉儿,孙氏一张白胖的脸顿时笑开了花:“婉丫头,是你来啦!可吃早饭了没?三奶奶这里还有刚蒸好的菜窝头,可香了。” 林婉儿对这个热情的老太太很有好感,甜甜地笑道:“三奶奶,我吃过了,我今天找村长爷爷有些事。村长爷爷在家吗?” 孙氏忙点头:“在,在,他一个老头子能去哪?你在堂屋里坐会儿,我这就去叫你三爷爷出来。”说着快步朝堂屋里间走去。 不一会儿,林保全就大踏步地走了出来。 “婉丫头,你找我有事?” 林婉儿从背篓里拿出上次李全给的梨花酥放在桌上:“村长爷爷,这是一点点心,谢谢您多次为我家主持公道。本来早该来谢你了,最近事多就拖到了现在。” 林保全看向林婉儿的眼里多了一份赞赏:“婉丫头,不用客气,这是三爷爷作为村长该做的。把这点心拿回去吧,你家现在也难着!” 林婉儿仰着脑袋,认认真真地说道:“村长爷爷,爹爹说过你为人最是公平仁厚,有你是我们村的福气。这点心您别嫌弃,是我和娘的一份心意。” 这话真是说到林保全心尖尖了,他自诩当了几十年村长都是本着良心为村人做事。 “好,那三爷爷就舔着脸收下了。”老人笑容满面地说道。他现在越看这丫头越喜欢,实在想不通自家堂弟怎么会那么眼瞎,把这么好的孩子赶出家门。 “三爷爷,我们想住到坡下那屋子。”林婉儿也不拐弯抹角了。 “哦,你们不怕?”林保全饶有兴趣地看去。 “怕也不怕。不过我爹说过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我想淑娟婶子不会来扰我们的。” 林保全仔细盯着她的脸看了遍,突然摸着胡子笑了起来:“哈哈,丫头好胆量,行,那屋子你们就住去吧!” “谢谢村长爷爷。嘿嘿,我这边还有个事想问问?” “哦!?” “我想问问如果把那房子买下来需要多少银钱?” “嘶!”林保全心头一震,不可思议地看向林婉儿,半晌后方才说道:“丫头,我听说你挖药草卖了些银钱。不过听三爷爷一句,你家刚分出来,这钱理应留着多买些米面。我瞅着今年冬日要比往年冷上了几分,没柴米日子就难熬了。那房子你们先住着,谁敢乱嚼舌头你来和三爷爷说。”林保全的一番说得很实在,句句为林婉儿考虑,让她心里很是暖和。 “村长爷爷您放心,您说的我都懂。我就想知道大概多少钱?这过日子得有个奔头不是?” 林保全点点头,他沉思了片刻:“那屋子自赵淑娟去了后就归村里所有了,去岁我也去衙门消了那屋子的契名。虽说院子不大只有三间屋子,但地基是用了砖石的,若是三瓜两枣就卖了,恐怕村里有人会说闲话。” “村长爷爷这个我理解的,你就按平日里的荒屋来算吧。” “这房子你是打算办红契还是白契?” 林婉儿一脸迷惑地看去。 于是林保全就把这红白契解释了遍。原来白契就是个人私下签文书买卖,不需纳税,但这里面套路太多,很容易掉坑里落个人才两空。红契是官府入档,有官府盖章的房契,也就证明那些房子一辈子属于你了,还可以传给后代。安全性高,但要缴些税和打点花头。 林婉儿才不想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和人扯皮上,直接开口:“红契。” 林保全满意地点点头,多少人为了那点蝇头小利选择了白契惹一身官司,看来都不如眼前这个小丫头想得通透。 “不若村里像这类的房子加上红契费用大概在十五两银子左右,不过那个房子已经有十来年了,又有那般事。你要买老夫就给你折损一下,算十两银子吧。” 林婉儿又惊又喜。 来之前她就打听过了,盖一座这种黄泥屋子加个院子最少也要二十两银子,像林婉儿爷爷家的青砖大瓦房当时可是花了六十两银子,这价格明显是林保全给放了水。 “我晓得了,谢谢里正爷爷。我会努力赚钱买房子的。” “丫头,缺多少?三爷爷给你凑。” 林婉儿很是感激地鞠了一躬:“谢谢村长爷爷,不过那银子我自己能赚到,到时我再来找您!” 林保全满眼都是不可思议,十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才八九岁的孩子这么短时间就能赚到?这可不是车前草能卖到的价格。看来这丫头身上有秘密呀! 待林婉儿走后,孙氏从里间走出来:“老头子,看来你很喜欢那丫头呀!” “嗯,长得好看,又大方懂礼,小小年纪还能赚钱,更难得的是我在她眼里看到一股劲。”林保全一边喝着茶一边慢悠悠地说道。 孙氏点头,表示赞同。 这时赵氏带着儿子走进了堂屋,一眼就看到了桌子上的点心,立马眼睛就拔不出去了。 林保全和孙氏看在眼里,心里微微叹了口气:“这赵氏啥都好,勤劳持家,也孝顺公婆,就有一点很让人头痛,爱占便宜,还颇有点势利眼。” 孙氏朝孙子招手道:“虎子,快来太奶奶这里,给你吃点心。” 虎头听到吃,立马蹒跚走去,抱住了孙氏的大腿,流了一下巴的哈喇子。赵氏也顺势走了过来。 当她看到那封点心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惊呼一声:“呀,这可是梨花楼的招牌点心梨花酥呀。” 林保全有些不喜欢儿媳妇这一惊一乍的样子,皱起了眉头。 孙氏轻斥道:“大郎媳妇,你这都当娘了,还为了一盒点心咋咋呼呼的,没得让人笑话。” 赵氏可不理会这些,指着那封点心说道:“娘,这可是近来县里大火的梨花楼的招牌点心。听说一封点心要卖到五百文,连县太爷夫人都爱吃,很多人有钱都买不到!” “啥,不就一盒点心要这么贵,要卖五百文,这不是抢钱吗?老二媳妇你不会看错了吧!”孙氏有些傻眼了。 林保全也惊疑地看去。 赵氏有些得意地指着点心正面说道:“娘,你看这包装上有梨花楼的戳印,错不了。我二爷在徐家当差的,前几日主家赏了一盒。我有幸吃过那酥,味道很是好吃!” 她这么一说,两个老的顿时信了。 “老婆子把这点心收了,明日老二沐休回来,让他带去县里和同僚们吃去。”林保全说道。 “啊!?”赵氏就眼巴巴地看着那盒梨花酥被婆婆拿去了里间。 林保全想了想,说道:“大郎媳妇,以后对婉丫头客气点。” 赵氏脸上一红,看来刚才自己对婉儿说的话公爹全听到了,只能不情不愿地点点头:“好!” 林保全看赵氏眼里都是不服,就说道:“你看谁家上门送过这么贵的东西?这丫头不简单,能文识字有胆识,我还听说她与镇上济民堂来往密切。与她交好,终究对你只有好处。” 赵氏暗暗地撇撇嘴,那丫头片子不就去济民堂卖了几回草药吗,那也叫有交情?于是敷衍地应了声,就带着孩子出了堂屋。 林保全把赵氏的小心思全看在眼里,心里微微地叹了口气:“这石头看似是石头,殊不知里面也许是一块美玉呢!” 等孙氏出来,看到林保全老神在在地坐在那里:“老头子,发什么愣呀?” “这大郎媳妇,有空你还得好好教教呀!做人啊要看得远,千万不要被眼前给糊弄了。” 孙氏想到离开不久的林婉儿,问道:“老头子,那婉丫头果真……” “嗯,是个厉害的。哎,我这七弟啊,你看吧有他后悔的那一天。” 第66章 鬼屋 几人远远地便看见个房子孤零零地挨着山坡。 走近了才发现这是一座不大的院子,齐腰的黄泥院墙早已经被风雨蚀得到处是洞,上面爬满了藤蔓。透过院墙可以看到院子里都是齐腰的杂草,靠左边的院墙还有棵一抱粗的梨树和一口石井。 林婉儿几人转到院门前,手刚推了下那扇朽烂的木门,“哐当”一声,两扇门就向两边倒了下去,掀起了一阵灰尘。 “呸呸呸!”待灰尘散尽,就看到了杂草掩映中的几间茅草屋。 林婉儿就要往前走。 李氏忙拉住她:“婉儿,小心有蛇。” 林婉儿哭笑不得:“娘,这都大冬天了,蛇躲懒都来不及呢!” 当看到那几间茅草房,几人的脸色有些古怪。 这是三间茅草屋,成“品”字排列。除了正中那间茅草屋好点,左右两间都往一边倾斜着,用几根腿粗的木头撑着。几间屋子的门板早就烂得只剩个框框,几扇破窗户里堵满稻草破布。 李氏看林婉儿黑着一张脸:“婉儿,这里房子虽然破,但总归是有院有屋的。”虽说林婉儿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眼前的房屋破得也太“离谱”了,还是失望地叹了口气。 推开正屋的门,只见外间的屋顶已经没了一半,满地都是杂草和朽烂的桌椅板凳,里间倒还好,屋顶只有零星几个洞。许是屋里长期被雨水洇湿,里面弥漫着一股难闻的霉味。几面黄泥墙上则布满了大大小的的裂缝,但寒风呼呼地往里灌。 里屋除了一张落满厚厚灰尘的架子床,还有一个歪倒在地的破旧衣柜和散了架的桌子,再有就是一些破破烂烂的衣裳,看来赵淑娟死后这屋子被人搜罗过。 林婉儿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一旁的李氏打着圆场:“没事,里间还好,收拾收拾就能住了。” 林婉儿有些愧疚地看着两人:“娘,让你们住这样的屋子我好难受。我一定努力挣钱,给你们盖一栋青砖大瓦房。” 李氏笑着把林婉儿搂进怀里:“傻丫头,娘什么苦没吃过,当年你外婆家刚分出来时比这还不如呢!住的好不好,吃得好不好,娘不看重,娘只希望你们几个平安长大!” “娘,姐姐,爹说过人心齐,泰山移。只要我们努力,一定会过上好日子的!”林文远皱着小眉头,信誓旦旦地说着,接着还一副小大人模样地和每个人击了个掌。 这段时间伙食好了,林文远脸上也长了些肉,现在气嘟嘟的,特别像一只嘴里塞满食物的土拨鼠,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好,那我们就收拾吧!” 接着几人便开始收拾起来,还没干几分钟,屋外传来了人声。 几人诧异地看去,只见是王春花一家三口。王春花端着木盆,田刚推着一大车稻草,田大山则扛着一架木梯。 李氏赶紧放下手中的抹布,快步迎了出去:“你们咋来了?这里不方便……” “咋?就咱们俩的关系,我不请自来,难道你还敢不欢迎我呀!!这里咋啦?十几年不倒就是块福地,福气大的很。”王春花顺嘴说道。 “你呀!”李氏无奈地笑着,“你这张嘴,真跟那八哥似的就会说讨喜话。好好好,既然来了,就动手吧!” “这屋子这么多年没人住了,那屋顶早漏水了吧?我带了一些稻草来,待会让田刚他们把屋顶给拾掇一下,不然这冬天来了,那不得把人冻成冰块!!” “春花婶子你可真是有千里眼!可不,那外间的房顶已经漏了大半了。”林婉儿心里那个欢,正愁着屋顶漏风那天得找人来补补呢,王春花这一手可真是雪中送碳了。 这时,院外有个身影鬼鬼祟祟地向屋里探来。 “谁呀?”林婉儿喊了一句。 只见林小娥磨磨蹭蹭地从院角走了出来,站在门口想进又不敢进的。 林婉儿跑了出去:“小娥,你怎么来了?” 林小娥挽住她:“婉儿,上次的事我得好好谢谢你!你的法子真好。我娘已经去县里改了女户,家里的田地已经还回来了,也补了两年的稻米。不过嫁妆就还不回来了,我大伯母就是不承认拿了。我娘说算了,不争了,就当烧给鬼了,也闹个清净。我还真没见过脸皮那么厚的人呢,真是气死我了。” 林婉儿看着眼前的女孩,虽有些憔悴,不过眼神里明显多了几分轻松和快乐。 “实在拿不回来就算了吧,那些眼皮子浅的人总会有人收拾的。小娥,这女户诸多不容易,你家既然选择这条路,不仅要把日子过来,还要自己强硬起来,不然就白惹人笑话了!”林婉儿难得有个同龄的朋友,认真地提醒道。 “嗯,我明白。我娘就剩我了,我决定以后不外嫁,就招婿入门。”林小娥眼神坚定,“婉儿我想好了,田就租出去。我和娘在家织布养鸡,一定会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 林婉儿顿时被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弄得哭笑不得,又对她的计划很是赞同:“行行行,我的大能人!” 林小娥见大家手里都拿着打扫的工具,就知道林婉儿家在收拾了,于是也不顾林婉儿的劝说,鼓起勇气进了院子,加入了打扫队伍。 要说这人多力量大,干了一上午,屋里那些破烂就清理得差不多了,这边屋顶也用稻草补好了。 “弟妹,这屋顶补好了,不过那泥墙补上了还有些湿,还得先晾上两日。” “真是麻烦田大哥了。”李氏道着谢。 “哎,你跟他客气啥,他也就会干些力气活。”王春花瞅了瞅屋子,“这屋子太空荡了,过日子可不行,回头我家去给你们先拿些能用的东西过来。” 林婉儿笑道:“婶子再这样下去,你这只羊得被我家薅光了。我打算明日去县里添置些物件。” “你这孩子那新的不得花钱,咋?看不上我那些旧东西!” 林婉儿赶紧上去挽着王春花:“婶子,哪能呢?我这是心疼你!” 王春花早就想要个女儿了,可生大山的时候伤了身子,所以这么多年也没给田大山添个妹妹。她把林婉儿随手搂进怀里:“哎哟,我就说这女儿是娘的贴心小棉袄,可惜我没有那女儿命。丫头,婶子太稀罕你了!” 在里面收拾的田大山听了这话,心儿猛地一跳:“娘亲很喜欢婉儿呢,要是娶了她当媳妇,肯定没有村里婆媳争吵那些事了,太好了! 他眼里立马溢满了快乐,那手下的速度明显快了几分。看得一旁的田刚愣住了,这孩子是咋了?刚才还嚷着胳膊疼,现在怎么跟打了鸡血似的。 这边王春花揉搓着林婉儿的头:“婉丫头,给你样东西。”说着掏出一块碎银子塞在林婉儿手心,虎着脸:“这钱你拿去镇上添置点东西,可别推了,就算是婶子提前给的份子钱,必须得拿着。” 林婉儿看了看,是块半两的碎银。 “别,你家也不容易,已经帮了这么大的忙,咋能再要你的钱?”李氏赶紧拿过银子要塞到王春花手中。 王春花逃也似的躲让着:“哎呀,梅香你这点我最不喜欢了,你这人咋分得这么清呢!你这刚搬出来哪哪都需要用钱,就甭跟我在这里嚼咕了。婉儿快收起来,婶子多了也没得。” 林婉儿最怕这礼让的纠缠,就低声在自家娘后面说道:“娘,既然是婶子一片心意就收下吧!大不了以后我赚了钱,我们再还给他。” 李氏看着那银子哭笑不得:“好好好,我还从未见过求着人要钱的。” 王春花见李氏不再客套也松了口气:“那是,一般人我王春花也懒得理会。走吧,赶紧干活去!” 大家又去另外两间屋子看了看,左边那间是放了些箩筐杂物,不过基本都霉烂了,清扫也麻烦,干脆直接当柴火烧了。右边那间是灶房,除了剩下一口灶膛和一个垮了的碗柜,被人搬得连柴火都不剩一根,这倒省了收拾,只要擦洗洒扫就好了。于是众人又忙碌了起来。 到日落时分,几间房子都收拾好了,只剩前后院那些杂草了。这些倒不急,等住进来后每日清理一点,没个一两天就能清理好了,刚好那杂草还可以拿来引火。 林婉儿几人看那屋子打扫干净后倒是亮堂了许多,心里也欢喜了几分。 第67章 炸子鸡 等几人回到王春花家,就看到有个熟悉的人影站在院门口。 “小姑!” 林荷花赶紧跑了过来:“嫂子,婉儿,听说你们……你们住北坡下的屋子了!”脸上很是着急。 林婉儿忙安抚道:“小姑你别担心,书上都说这世上没鬼的。就是真有鬼也不怕,我保准把它赶跑。” “你这丫头咋这么大胆呢!嫂子你也不管管。” “荷花,没事的。说来那淑娟嫂子与我们还说过几次话,也算是相识的。再说她与我们也无冤无仇不会来找我们麻烦的。我现在这个情况,村里谁敢租房子给我们住呀!” 林荷花咬着唇,不再说话。 “小姑这已经是晚饭时候了,你快回去吧。我奶她要是没看到你干活,非得找你麻烦。等过些日子那边收拾好了,你过来玩。” 这么一说,林荷花吓得心扑通跳。 李氏横了林婉儿一眼,上去拉着林荷花的手说:“荷花,别听婉儿瞎说。你能来看嫂子,嫂子很是开心。娘那性子急了些,平日不要跟她对嘴就过去了。还有她生气时,记得躲着她。” “嗯,晓得了,嫂子。” 林荷花正要离去突然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钱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嫂子这个你先拿着用。” 李氏赶紧把钱袋推了回去:“荷花,你这钱攒得多不容易,嫂子怎么好要你的?赶紧拿回去。” 林荷花飞快地应了句:“嫂子,你别嫌少。你们现在搬出来了处处得花钱,我也帮不了什么大忙。反正这钱你拿着就是。”说着头也不回地跑了。 “荷花,荷花……”李氏连唤了几声,对方已经进了院门,只能无奈地看着手里洗得发白的钱袋。 林婉儿把钱倒出来看了看,竟有五六十文:“娘,奶那么抠门,咱小姑还有私房钱?” 李氏叹了口气:“你小姑平日里也会做点针线活,每年猫冬时你奶也不会让人闲着,每每会给你小姑去领来些绣活,精致点的做不来,就纳那鞋底。做一双鞋底才二文钱,却得花费大半天功夫。往往你小姑会熬夜偷偷多纳几双,这钱你小姑攒了很多年了,连你奶都不知道的。” 林婉儿看这些钱少说纳了三十双鞋底,可见小姑这钱攒了有五六年了。可这小姑娘连眉头都没皱,就这么给了自家,心里又是开心又是感动。 “娘,那你是咋知道的?” 李氏稍微愣了下神:“我嫁给你爹时,你小姑刚满周岁,我是看着她长大的。你小姑以前性子也是活泼的,后来稍微大点就被你奶指使着做各种事,又时常挨骂,这性子就冷清了下来。不过,很多事私下底她都会跟我说上一嘴。” 听了这话,林婉儿看着那院子陷入了沉思。 “其实你小姑也怪可怜的。算起来她是你爷奶最小的孩子,可你爷奶啊,眼里心里都只有你小叔。你小姑每天干的活不比娘少,你忘了?以前你猪草打不完不都是小姑帮的忙。” “啊!娘,我咋一点印象都没有。” “谁让你那时就知道疯玩!”李氏点着她的额头说道。 “那这钱怎么办?” “我们先给她收着吧,放那家里被你奶看到了,一个子都别想留下!” 王春花想着那丫头的背影,也多了几分喜欢:“荷花丫头要不是有那么个娘,其实挺招人喜欢的。” 这边林婉儿想着前两天下了小雪,那最后一点金银花可能受损了,心疼得随便扒了两口饭就和李氏说了声,背着篓子匆匆往坡上去。 等到了栗子树那里,她看了看藏好的布料和棉絮并没有被雪水打湿多少,松了口气。想着今日事多,等明日再来取走。 她来到瀑布那边,先把存在石头底下的银子全给取了出来,加上身上留的,算下来统共有五两多银子,外加林如樟那块玉佩。想了想,等大雪封山了就得明年开春了才能取了,于是就把银子全揣怀里了。 她又看着水里游动的鱼似乎又肥了一点,心里很是开心:“现在天气日渐冷了起来,不能再等了,过两天就把你们一网打尽。” 从瀑布边爬了上去,好在那天雪小,剩下的金银花大都开放了,黄黄白白的在这萧瑟的山林中特别漂亮。 接下来林婉儿一边哼着歌,一边摘着金银花,好不快活。不一会儿就把所有金银花摘光了,这次比预想多了些,竟有大半篓子,可把她乐得笑开了花,这些应该能卖一两银子了。 正要离开,一阵凉风卷来,枯黄的茅草瑟瑟摇曳,鼻尖突然嗅到了一缕淡淡的血气。 林婉儿顿时变了脸色,不由得向前面看去:“这是血腥味!?” 她纠结再三,终究抵不过好奇心。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棍,敲敲打打地往前走去。 越往前走,血气果然愈发浓重,林婉儿脚下也更加小心。 等到了一大丛茅草前,发现地面、草叶上有斑斑的血迹。她心跳得飞快,用木棍拨开茅草,只见里面趴着一个人,背上一大滩血迹,一动不动的,登时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脸吓得煞白。 她努力地呼吸着,可那心还是剧烈地跳动着:“死……死人了!” 后背的汗早已把衣服打湿了,黏在皮肤上。一阵山风吹来,身子也如筛子一般抖了起来。这凶手厉害呀,把尸体扔到这山里,没个半天功夫保准被那虎狼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看来这野猪岭不光是风水宝地也是个毁尸灭迹的好地方呀。 林婉儿闭着眼睛,双手合十地拜了拜:“骚年……不,壮士,冤有头债有主,你该找谁就找谁,小女子只是凑巧路过,这就告辞。”她拔腿就想走。 “嗯……” 草丛里发出一声微弱的声音,让她定住了脚步。 “没死。” 那要不要救呢?林婉儿顿时纠结起来。此刻心里有个声音不停地阻止她:“快走吧,这时代可不讲众生平等,杀人灭口太容易,你好不容易重活了一次,可千万不要扯进不必要的浑水里。” 林婉儿咬着牙转身离去,可没走上几步,她又气咻咻地折了回来。从小就心善的她怎么也过不了见死不救的坎。 “哎,算你运气好,碰到我了。” 待她把人翻了过来,这一看,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 眼前的男子十五六岁左右,却已是英挺剑眉斜飞,削薄的嘴唇轻抿着,如利刃雕刻而成的五官散发着冰冷刚硬的气息…… 林婉儿偷偷捏了捏手臂,如石头一般硬。 “哇,就这脸蛋,这身材放到前世不得吊打多少当红炸子鸡。” “咕嘟!”林婉儿咽了咽口水。 接着她手忙脚乱地查看起对方的伤口,就发现手臂,腿上都是擦伤。唯有胸口明显是一处刀尖伤,伤口深可见骨,血肉翻飞,血还在涓涓地流个不停。 “得赶紧给他止血,不然非得把血流干了不可!止血田七最佳,可是……”林婉儿皱起了眉头。 可自己来了好几趟,走遍了这附近也没碰到田七这类止血药!。 “没有田七,只能寻寻其他的代替了。”于是林婉儿仔细地在周围找寻了起来。 走了半刻钟,她惊喜地朝一处乱石跑去。 只见石缝里有一丛植物,枝干又细又长,绿得鲜亮,颇有些像粽叶。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呀,这里竟然有白芨。”林婉儿看到那几棵绿色的植物就差跳起来了。她赶紧搬开石头,用匕首在根部挖了起来,底下果然是几个生姜大小的根块。 林婉儿立马挖了出来,匆匆跑了回去。 “那个……我要脱你衣服了,可千万别说我占你便宜,我这是在救你。” 说着她手指微微发着抖解开男人的腰带,毕竟前世虽有男朋友,但两人还没到坦诚相待的地步。 上衣解开,一副完美的身材顿时展现在眼前。小麦的肤色,结实的胸膛,下腹的六块腹肌块块隆起。 林婉儿脸上不由发烫了起来。 “啧啧,这人真是个妖孽!也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子被迷倒了!”她擦了擦嘴角,赶紧把那根茎用石头锤烂,把汁液挤在了伤口上。 昏迷中的顾凌川只觉身子一凉,紧接着伤口上的疼痛少了几分。他使劲地睁开眼,却只看到一头枯黄的头发和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庞。 是她!? 他想爬起来,可那毒已经涌遍四肢,让他动弹不得。见林婉儿抬头,他竟怕被抓到一般,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只听林婉儿絮絮叨叨地念着:“看你这衣服的布料都嵌着银丝,应该是有钱人的公子吧。啧啧,也不知道得罪了谁,被抛在这荒郊野岭。” 突然她又捂着嘴巴:“哎呀,你这模样生的如此俊俏,不会……不会是勾搭上了哪家小姐,不,也有可能是深闺少妇。然后被他家人捉奸在床,再……” 顾凌川把这些话全听进了耳里,气得眉头都跳了起来。要不是现在身上没力气,保准把这瘦猴子一样的丫头拎起来扔出去。 “啧啧,你说你这模样如果死了多可惜,这要是在我们那儿,姐保准你钞票数到手抽筋。” “你知道吗?那些富婆最喜欢你这款了。” “你说你一个男的长那么好看就算了,这身材还这么……啧啧,肚子上咋一丝赘肉都没有呢?完美。” “炸子鸡呀,炸子鸡!” 虽然后面有些词没有听懂,但顾凌川也大概听懂了意思,一张脸已经黑得像锅底里,也就林婉儿忙着挤药汁没有注意。 这边林婉儿一阵鼓捣终于涂好了药,只见那伤口的血就渐渐地止住了。她干脆把那药渣敷在伤口上,然后就要去扯自己的袖子。 “不行,我这衣服已经破得不成样子了,可不能再撕了。既然是你受伤,就用你自己的衣服吧!咦,这里衣的布料倒是很柔软呀,当纱布刚好!” 说着用匕首把顾凌川的里衣挑了个口子,撕了一长条布从脖颈和和腋下穿过,把伤口包扎了起来。 若是青竹看到这一幕非得气跳起来,就你那身破衣烂衫还不舍得撕,自己爷的里衣料子可是大名鼎鼎,千金难求的寒雪纱。 这时,林婉儿突然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她朝左右看了看,“嘿嘿”了两声。。 她突然捏了捏顾凌川的胸肌,又摸了摸那腹肌。 顾凌川就觉得一双柔软的小手覆上胸膛,一股舒服的热流瞬间涌遍全身,脸腾得就红了几分。 “这臭丫头是不是的女的,怎么可以……她到底知不知道害臊两字怎么写……” 林婉儿恋恋不舍地帮顾凌川拉好衣服:“啧啧,这手感真不错!喂,你可别觉得吃亏,我也算救了你,咳咳,刚才就当是给本姑娘的报酬吧!” 顾凌川一脸黑线,心里暗暗牙道:“自己……这……这算是被调戏了。这个死丫头,简直是活腻了。” 这边林婉儿处理好顾凌川后,又用叶子打来一些水,帮顾凌川洗去了脸上的血污。 “呐,我要走了。你可别怪我一走了之,这山里这么深,我也没法把你救出去。再有,你这人我也不知道是好是坏,我可不想上演东郭先生与狼的悲剧。你想活命,就赶紧醒来吧!拜拜咯,帅哥。” 接着林婉儿背上篓子,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可不是她心狠,是自己真没这个能力,再说那伤口一看就是剑伤,她才不想把这个祸害带回家连累一家子。 第68章 人缘真好 林婉儿的身影刚消失不久,顾凌川就睁开了眼。他看着那丫头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接着从靴子里拿出一个手指粗的竹筒。 紧接着,“砰”的一声,一道紫色的粉末冲上半空。 片刻之后,青竹带着三五人跪在了顾凌川面前。 “爷,属下来晚了,甘愿受罚。” 顾凌川已服了解药,神色好了许多:“去查查昨晚的人是谁派来的?知道我住处的人没有几个,看来是有人走漏了风声,一起查查吧。” “遵命。” 见对方还没有动静,顾凌川眉头一挑:“还有事?” 青竹一挥手,其余人迅速退下。 “爷!那个……那个……你的伤是谁包扎的?是否需要属下去查查。”青竹嬉皮笑脸地说道。 顾凌川瞬间想起了那个丫头,脸上爬起一股耐人寻味的红色。他清了清有些发干的嗓子,眼睛一瞪。 青竹立马破功,像只鹌鹑一样缩头缩脑地站在一边。 “青竹,你最近确实很闲!” “爷……那几个家伙最会偷懒,属下这就亲自去看着。”青竹赶紧拱拱手,就要退去。 “慢着。” “爷,还有何事?” “炸子鸡是何意思?” “炸子鸡!”青竹眼珠一转,“我听闻池州府有一道小吃,是把喂养到一个月的小鸡用油烹炸,撒上些许西域来的香料,很是香酥可口。爷想吃,属下马上安排下去。” 顾凌川挥了挥手,他可以保证那丫头说的绝对不是这个意思。 这一耽搁,等林婉儿到县里就快下午三点了,林婉儿先把金银花送去了济民堂。 “丫头好几天不见你来了,可是家里有事?”徐三麻利地帮她把金银花卸了下来,过称。 林婉儿大大方方地说道:“忙着分家。对了徐三哥,这次的金银花可是最后一批了。” 徐三愣了一下,有些尴尬地搓了搓手:“这倒问的有些唐突了。分了也好你识得草药,关起门来自己过好日子。” 林婉儿和徐三熟了,稍微讲过些家里的情况。 “嗯!徐三哥,怎么没见到徐掌柜。”林婉儿四周打量了下,今日连坐堂大夫都不在了。 “哦,主家把掌柜叫去府里了。”说着四处看了看,压低声音,“好像是谁受伤了,是大少爷亲自来叫人的。” 林婉儿不由得想起那个受伤的男人,心道:看来这梨花县最近要不太平了。 最后算下来,这金银花又卖了一两银多银子,林婉儿喜滋滋把钱袋塞进怀里,跟徐三说打了声招呼,就往家里走去。 本来想着置办些东西,但那屋子还得晾晒两日,买多了王家也不好放,干脆进房的前一日再来趟县里。 等林婉儿到了家,刚跟王春花去地里摘了两颗白菜,门外就传来了叫门声。 “春花,春花,开下门!” 王春花有些诧异,开门一看,是平日与李氏交好的几个妇人过来串门。 五六人陆续进了屋里,看到屋里没几样东西心里唏嘘不已。 “梅香,我听说你分家了就赶紧过来看看。这是自家鸡下的蛋,你煮给两个孩子吃。”兰花婶子把手上的篮子递了过来,里面是十几个白白净净的鸡蛋。 “这是些枣干,我娘家那边晒的,平日里你熬粥时放些枣子下去,这枣子最是养血。你看你这脸瘦的哟!” “哎哟哟,那就巧了,我带了些精米刚好配那枣子熬粥了!” …… 不一会儿,桌上就摆满了各种吃食。 林婉儿看了十分动容,虽然那些吃食并不是多么值钱,但这年头也是各家舍不得吃的精贵物。 李氏感动地直抹眼泪:“你们这让我说什么好呢,怎好总拿你们的东西。” 王春花见气氛有些低,于是笑道:“好啦,好啦,梅香你这分出来了是个好事,别再撒猫尿了,不然你还得多洗件衣裳。” 王春花这一打趣,这屋里的氛围就热闹了起来,几人便坐在床头东家长西家短地聊了起来。 眼见着天就要黑了,几个妇人准备起身回家做饭。 林婉儿赶紧拦在门口:“婶子们别走了,今天留在这里吃晚饭。” 众人赶紧推辞,李氏板着脸说道:“兰花,你们不在我家吃饭,那东西我也不收了,都拿回去吧。” “哎哎哎,看来我们不吃这顿饭出不了这个门咯!”几人只好答应下来。 林婉儿赶紧出门张罗,王春花也悄悄跟了出去。 “婉丫头, 你过来!” 见王春花唤道,林婉儿疑惑地走了过去:“怎么了,婶子?” 王春花从怀里掏出一个洗得发白的钱袋塞到林婉儿手中,指指屋里小声说道:“既要留人吃饭,也得有几样像样菜。这里是一串钱,你赶紧去村口杂货铺卖点豆腐,猪肉什么的,饭我现在就做下去,待会你给我打下手。” 林婉儿心下暖暖的,急忙把钱袋塞回王春花手中:“婶子你放心吧,我有钱。”说完就一溜烟地跑出了门。 “诶,这孩子!”王春花哭笑不得地看着手里的钱袋,塞进怀里,进屋去了。 林婉儿一路狂奔到了村口。 这里有个小小的杂货铺,靠着路边搭了个小小的棚子。里面卖的东西种类并不多,都是家中常用的针头线脑,酱醋鸡蛋之类的。当然每日也会从镇上拉回几刀猪肉,只不过要贵上一两文钱。 等林婉儿来到杂货铺,发现今天运气不错,摊子上不仅有猪肉,还有半只烧鸡。 “腊梅婶子,我要买点东西。”林婉儿朝铺里正打着瞌睡的妇人喊道。 胡腊梅正打着盹,冷不丁被人叫醒本来还有点烦闷。听是来买东西,立马精神抖擞。 “呀,你是秀才家的婉丫头吧。”胡腊梅一双细长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林婉儿。 林婉儿礼貌地笑了笑。 胡腊梅突然眼珠一转:“丫头,听说你家昨天分出来了,哎呀呀,这好好地怎么就分出来了,分了什么东西?跟婶子叨叨。” 林婉儿满头黑线,这古代人都这么八卦的吗? 好在她现在的身份是个小孩,于是故意天真地说道:“婶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爷奶把我们分出来。分家多好,我以后就不要每天做事了,有时间玩了。” 胡腊梅像看傻子似的盯着林婉儿,歪了歪嘴角:“这也是个呆的,明显是老林家把你家当成累赘赶出来了,听说还是净身出户。就这样不想着赶紧赚钱,还想着玩,也是个没心没肺的。 表面却笑道:“对对,分家了好,以后就是自家关门过日子了。丫头你娘也不容易,以后要听话哟。” 林婉儿不想再跟她闲扯:“好,我记下了。婶子,今天家里来客,我娘让我来买点东西。” “好,好,要买点啥?婶子给你算便宜点。” 胡腊梅热情地招呼着。 林婉儿心里却是一跳,多熟悉的话呀!上次买砂锅三婶的嫂子就是这么忽悠我的。 “婶子,我要一斤猪肉,还有这半只烧鸡也给我包起来吧。”林婉儿说道。 见林婉儿买了这么多,胡腊梅笑得眼角的褶子都出来了。 “婉丫头,这已经是下晌了,这肉婶子就算你九文一斤,你放心,婶子不占你便宜,给你切块好的。”说着手起刀落,切下一块肉,不多不少,刚好一斤。 接着她麻利地把肉和烧鸡用荷叶包好,飞快地拨了下算盘。 “婉丫头,肉九文,烧鸡是二十文。一共是二十九文。” 林婉儿点了点头,这价格确实比以往实惠了几文钱,于是从怀里掏出钱袋。 胡腊梅看着那鼓鼓的钱袋,眼珠子都直了,都说这李氏是从林家净身出户的,现在看来平日里还是攒了些家当的。 数了二十九枚铜板后,林婉儿拎着东西转身就走。 “等等!”胡腊梅突然又喊住了林婉儿。 “婶子还有事吗?”林婉儿一头雾水。 只见胡腊梅这里摸摸,那里寻寻,好半天才心疼地从地下的筐里拾出一小把葱递给林婉儿。 “那啥,婉丫头,你们分家了婶子也得表示表示。呐,这把葱拿回去炒个蛋,也是婶子一片心意。” 林婉儿看着递来的那把葱,叶子已经黄了大半,还打了卷,嘴角微微抽了抽。但看对方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还是接过了葱,挤出一个笑脸:“那多谢婶子了。” 胡腊梅笑呵呵地说:“回吧,回吧!以后要买东西上婶子家来,婶子家东西好不比县里的差,保准给你算便宜点。” 第69章 爱送东西的胡腊梅 等到了家,王春花等人已经在灶间忙活起来。 田大山在院子里劈柴,见林婉儿回来了,眼睛不由得看了过去。 “大山哥你回来了!” “哎。”田大刚突然心跳就加快了,眼睛四处乱飞。 可他这样子看在林婉儿眼里就是“我懒得理你”。 “这大山哥怎么了?”带着疑惑林婉儿走进了灶间。 王春花见婉儿进来,一边炒菜一边说道:“婉丫头,这时间铺里没什么菜了吧?我寻思着杀鸡有些晚了,家里还有几尾刚子外婆家拿来的咸鱼,与那豆豉蒸蒸,很是香鲜。然后再炒个鸡蛋,熬点白菜萝卜……嗯,是不是有些寒酸了,我再想想……” 林婉儿看着眉头紧皱的王春花,好笑地说道:“婶子别愁,我可会变戏法,能变出一桌好菜。”接着从身后举起手中的荷叶包,“当当当当,好菜来咯!” 王春花解开荷叶,见是烧鸡和一刀肉,笑得见牙不见眼:“你这丫头怪会打马虎眼。这下好了,那肉可以和笋子炒一盘,还有这烧鸡……哟哟哟,这是托婉儿的福,让婶子吃上这么多好菜。” “婶子,跟我们在你家白吃白喝白住白拿,我们托你的福海了去了。” “你这丫头!”王春花是越看越喜欢林婉儿这丫头。 “对了,婶子,我刚在院子里和大山哥打招呼,咋感觉他不爱搭理我呀!”林婉儿有话就问。 “哎,婉丫头,你别搭理他。说起他那性子我就火大,有时我问他些事也是半天不吭声,能把人气个肝疼。他就跟你刚叔一个样,闷葫芦一个。”王春花有些无奈地说道。 林婉儿眨巴眨巴眼睛,心想这夫妻俩一个急躁似火,一个温吞如水,还真是天生一对。 “婶子,这也证明大刚哥是个厚道稳重的人。像我三叔那种油嘴滑舌,偷奸耍懒的人才不受人喜欢。” “又胡说,小心被你奶听到了又得闹上一顿。”王春花苦笑道,“有时我仔细琢磨,他也就剩这点好了吧。” 她这边切着猪肉,看林婉儿择着几根葱:“婉丫头,这葱我猜定是那胡腊梅送的吧!” 林婉儿惊讶得张大了嘴:“婶子,这可真是神机妙算呀,你是怎么知道的?” 王春花撩了撩额前的碎发,忍不住笑道:“这胡腊梅做事呀,村里哪个人不知道哟。但凡去她铺子上买东西,不管多少必定会给你搭点零头,不然她连觉都睡不着,饭都吃不香!” “啊,这是什么习惯啊?那……那这样她不亏本吗?”林婉儿心想:还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呀! “嘿,这就是她精明的地方了。送了东西,下次急用哪里好意思不去她那里买。她也精明得很,每次都是送些零零碎碎的东西,这葱就是惯送的。说来也逗,有次我去买几个鸡蛋炒,你可知道她给我送了什么?” 林婉儿摇了摇头。 “一勺子陈醋。” “啊,为什么是醋啊?” “说是陈醋炒蛋,越吃越爱。我不要,她还巴巴地送到我家来,想想也是逗!” “这个胡婶子可真有意思!”林婉儿想着这爽利的王春花被人追着送醋,不由得笑了起来。 这边王春花却渐渐止了笑,叹息道:“说来吧,她也是个可怜人。” 林婉儿很是八卦地竖起了耳朵。 “这胡腊梅其实年龄与我和你娘年龄相仿,却嫁得很是波折。她本是定了镇上一户人家,临了快出嫁了,那家儿子去山里砍柴摔死了。那夫家也不是个人,非要她去进门守牌位寡。胡家就这么个女儿,当然舍不得她年轻轻守寡,就卖了所有的田给了那家银子,才退了婚书。有了这事,你胡婶子就不好嫁了,只能呆在家里。 那几年家里没地也就没了收入,一家三口也是过得苦哈哈,一个铜板都恨不得掰成两半花,所以你胡婶子就有了这小家子气了。后来嫁给你石头叔,刚生孩子不久就碰上你石头叔被拉去服役,砸断了腿瘫在床上。平日里,她要照顾石头和孩子去不了地里,于是她干脆把家里的几亩地租出去,开了那个小铺子。日子也就这么熬过来了!” 林婉儿听了,心里唏嘘不已。看来比过日子,是只有最苦,没有更苦。 “婉丫头,她家东西还行,以后急缺些什么可以多去照顾下。”王春花一直是个很是心善的人。 “嗯,晓得。我看那胡婶子做事也是爽利的人,就是有些……”林婉儿咬着唇不知道该不该说。 “有些爱打听对吧!” “嘿嘿!” “她也是闲得发慌,这没日没夜地待在那个铺子里。她问你是非,你不要搭理她就好了。想了想,又补充道:“其实她也就是听听,不是个长舌的。” 林婉儿心里顿时有数了。 不一会儿,菜就炒好了,饭也蒸熟了,大家齐聚在王春花家的堂屋里。 田刚还特意从地窖里搬出了一小坛自家酿的米酒。 李兰花指着满桌的菜:“呀,这有鸡有肉有鱼的,今天可是借了梅香的光提前过了个年。” “那不是,这菜啊,把我鼻子都香没了。” “婶子们,好吃你就多吃点!”林婉儿搬出了某广告的台词。 于是大家有说有笑地吃喝了起来,直到月上柳梢头才四散归家去。 京师皇城琼华宫。 宋柔儿已卸了钗环斜躺在软榻上。一袭薄如蝉翼的水烟纱裹着曼妙的身姿,那对丰满呼之欲出。黑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更衬得肌肤似雪。 这时一位宫女从外间进来在宫嬷嬷旁耳语了几句,就退了下去。 “嬷嬷,皇上来了吗?” 宫嬷嬷垂首站在榻边,她看着宋柔儿神色有些犹豫。 “说吧,皇上又去谁宫里了?” “娘娘,舒妃不知道从哪里寻来一位西域的女子献给了皇上。听说那女子长相十分妖媚,很是擅长西域歌舞,皇上已经把她安排在了舞云阁。刚刚我去找了曹中官,皇上他今夜已经宿在那阁中了。” “哼,能从哪里寻?还不得是她那位好哥哥搭的手。”说着抬起了手。 宫嬷嬷连忙过去搀扶着她坐了起来。 “娘娘,这征西大将军的手伸得未免有些长了。” “刚打了胜战,圣眷正隆着呢?要什么没有,又有什么不敢管。” 宫嬷嬷突然想起了什么:“娘娘,昨日安排在将军府的人回话。这征西将军竟然往家里运送了一批军械,还把乌羌国进献给陛下的珍宝扣留了一多半。” “果真有此事!”宋柔儿猛然起身。 “千真万确。” “好,且让那贱人多笑几日吧。告诉咱们的人,让这位大将军蹦跶得再欢点。”宋柔儿把玩着手上的玉镯,冷冷笑道,“咱们这位皇上可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主。” 这边宫嬷嬷欲言又止。 “嬷嬷,你是我的奶嬷嬷,是看着我长大的,我的脾性你最是知道,有什么话尽管说吧。” 宫嬷嬷斟酌再三:“娘娘,崇宁殿的王中官来回话,今日端王殿下被陛下责罚了。” “怎么回事?”宋柔儿的声音猛地尖锐了几分。 “说是端王被请去参加了平宁候的马球赛,没有完成先生布置的功课。”宫嬷嬷说完,担忧地看着眼前的丽人。 “胡闹,陛下最重文治,这铮儿怎这般不懂事,竟为了区区的马球想断了自个儿的路吗!你传我懿旨下去,明日把端王殿下的伴读全部杖责二十。”宋柔儿气得站了起来,整个脑袋嗡嗡直响,“这几日吴王那边又如何?” 宫嬷嬷小心翼翼地说道:“皇上看了吴王殿下的功课很是满意,还特意从如意库里选了一套笔墨赏给吴王。近来还分派了几件事给吴王,都……”说到这偷偷瞄向宋柔儿,一张玉脸已经黑得如墨了。 “都什么?” “都办得极好,朝中几位老臣说吴王治国之才。” 一只晶莹剔透的玉镯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立马四分五裂。 宋柔儿倏得睁开眼,脸上一片寒霜:“此消彼长。柳青霜这个贱人,别以为她哥哥打了几场胜战就敢肖想储君的位置。我就看看她有没有这个福气当上太后。” 宫嬷嬷见状,立马扶着宋柔儿坐下。接着开了梳妆台,从里面拿出一瓶晶莹剔透的玫瑰香油,在指腹晕开后,轻轻地揉着宋柔儿的太阳穴。 “娘娘仔细伤了身子。” “这铮儿怎么这么不争气,眼瞅着都要加冠开府了。陛下像他这么大时,已经把那王成叛党驱逐了朝廷。” 一想到自己儿子从小就厌文习武,宋柔儿一阵头疼。 “娘娘,端王殿下还小,慢慢教导会理解您的一片用心。王中官说陛下近来总提起太师,想是有启用之意。娘娘,当年他可是与老宁远候相交莫逆,不得不防啊!” “哼,东方明那个老狐狸聪明的很,不会去淌这趟浑水。不过你这到是提醒我了,东方朗现在官居何位?” “回娘娘,官居凤阁学士兼御史中丞。娘娘这是打算……”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东方朗可是榜眼之才,你说让他来教授铮儿如何。” 宫嬷嬷略一思索,不由得抚掌道:“娘娘,这招实在妙呀!这东方朗学问自是好的,他若成为了端王殿下的先生,他东方明就只能作壁上观了。” 宋柔儿似笑非笑地看着窗外,东方明!既然我动不了你,那我就让你一辈子呆在青山书院。 “娘娘,那舞姬需不需要……”宫嬷嬷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不用了,这事怎能沾了我琼华宫的手。你跟沫儿说说,是她为我效忠的时候了。” 宫嬷嬷颔首,立马悄声地退了下去。 “柳青霜,当年她顾若男都不是我的对手,就凭你也配跟我争!”宋柔儿眼中笑意涟涟。 第70章 中毒 紫玉宫外接连两声老鸦叫后,侧门偷偷打开。一道人影径直朝着花房走去。 花房里,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眼睛。 这人掏出一包药粉交给那个十五六岁的宫女:“这药粉是三日量,想办法添到舞云阁的香炉里,记住一定不能被人发觉。” 那宫女毫不犹豫地接过了纸包。 “娘娘说这事成了,必会替你报了父母之仇。” 宫女神色一凛,朝着琼华宫的方向跪下:“沫儿谢过娘娘。嬷嬷,你让娘娘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务。” 黑衣人满意地点点头,正欲离开,又被小宫女叫住:“嬷嬷,有个事你与娘娘说下,顾三爷好像受伤坠崖了……” 宫嬷嬷眼睛猛地睁大:“此事你如何得知。” “嬷嬷,那柳青霜谨慎得很,除了几个贴身的嬷嬷,把人全都打发了出去。我也只是零星听到些……” “好,好,你做的好。”宫嬷嬷神色有些激动,突然又不舍地看去:“沫儿,你是我亲手教导大的,老身早已把你当了半个女儿。可我们这种人没有自由,只有听命做事。你在那边,一切小心点。” “嗯,嬷嬷,我晓得。” 黑衣人点点头,几个纵步就跃上了宫墙,转眼就消失不见了。 沫儿朝着地下跪去,泪流满面地磕了三个响头:“爹娘,女儿马上就能帮你们报仇了。你们等着,我很快就来和你们会合。” 说罢站起身擦去泪,毅然地拐进了殿中。 “你说什么?”宋柔儿激动地从软榻上坐起。 “不知是谁的人动了手,顾三爷坠了山崖,生死不明。”宫嬷嬷如实禀报。 “好好好,看来有人要替本宫除去那个心腹大患,可真妙!”宋柔儿大声地笑了起来。 “娘娘,这样一来我们的人是否叫回来。” “退!?哼,人家都把刀子递给我了,我干嘛不用?这次我们不但不退出,还要帮那些人一把。交代侯六去打探一下是哪伙人动的手,我们就暗中补几刀。顾三,楚钰,我看你这次怎么逃出我的手掌心。” 三日后,明景帝在朝堂上突然晕厥,百官俱骇。 邱太后立马下令封锁京师九门,大内落钥,外臣无诏不得入内。当夜却又召来百官,称皇帝只是劳累过度,经御医延治,已无大碍,不过需静养几日。朝中之事暂由中书门下为主,枢密院,三司为辅共同主导。 一时,皇城内风声鹤唳,各种魑魅魍魉都跃跃欲试,很是闹出了许多事。随着皇城司四处登门捕人,京师之内人人惶恐不安,关门闭户,一下子繁华的街巷冷清异常。 景泰殿内,明景帝躺在龙榻上昏迷不醒,一旁的妃子们急得直抹泪。下面御医跪了一地,都束手无策。 邱太后连忙让人去宣退仕的御医院判张九泉前来。 待张九泉把完脉,斟酌着说道:“皇上此次晕厥,乃旧疾复发,也是中毒之症。”说着拿出一根银针在明景帝的天池,门风等几个穴位上扎了一下,立马明景帝的呼吸就平缓了许多。 接着张九泉收起银针,向左右看了看。 太后凤目一凝,挥手道:“你们先下去吧!” 众嫔妃、御医等都躬身退了下去,于是殿内唯留邱太后,张九泉,和跟了明景帝几十年的心腹内侍王保。 “说吧!皇上身体到底怎么样了?” 张九泉微叹一声:“去岁皇上游湖落水,面上虽好了,但肺里一直淤积着一股寒气。臣用尽了无数方子也只是控制了一二。若无外伤,也可保十年无碍。但这次皇上病来凶险并非偶然,臣在皇上体内发现了寒雪香!” “寒雪香?这是何物?与皇上的病可有关系。” “回太后,这寒雪香是一种香料,产自西域,是用天山独有的一种香草所密制,通常是……”张九泉有些尴尬地张了张嘴。 “说吧,哀家到了这个年纪,什么没经历过,又有什么不敢听?” 张九泉偷偷看向邱太后说道:“这寒雪香是一种极霸道的冷香,通常是闺房催情所用,常人闻之有固阳不泄,夜御多次的效果。但体内有寒气之人,却是刮骨之刀,催命之剑。就是不知这用香之人是有意还是无意了。” 邱太后听完这话,脸上已一片阴霾,她一拍椅子:“混账,这才过了几年,这宫中又生出这么多魑魅魍魉。是不是都盼着哀家和皇上早点死呀!王保,查查近来皇上都去哪?” 王保躬着身子说道:“回太后,近来皇上常去舞云阁。阁里来了一位西域的胡姬。” “胡姬!哪来的?”邱太后拔高声音,猛然站起,两人立马跪下。 “是舒妃娘娘进献的。”王保斟酌再三还是实话实说,“据说这胡姬是舒将军西出玉门关时,呼赤族敬献的。” “哎,这后宫里没了个主事的人,终究是不行的,什么妖魔鬼怪都敢送到皇帝跟前。”邱太后摇了摇头,眼前又闪现了那张端庄绝望的脸。 “王保,传我懿旨,让羽林卫搜查舞月阁。没我旨意,里面一干人等全部不许出来。这事你亲自去办。” “是!奴婢这就去。”王保躬身退下,立马带人前往舞月阁。 “现在你说吧,皇上还有多少日子!?我要听真话。”邱太后看向张九泉。 跪在地上的张九泉已吓出了一身冷汗,他颤颤巍巍地说道:“回太后,皇上这次大病虽有寒雪香的原因,但其实内里也早已虚了。如果加上针灸和汤药双管齐下,臣……臣可保皇上一年之寿。” 邱太后听完这话,如遭雷击,整个人摇晃了几下,颓然地坐在了椅子上。 张九泉趴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过了好久,邱太后才说道:“从今日起,你就留在宫中好好替皇上诊治吧。刚才的话,哀家要你三缄其口,否则哀家灭你九族。” 张九泉连忙磕头道:“太后娘娘,下官一定竭尽全力为皇上医治。” “先去外面侯着吧。” “是,微臣告退。” 邱太后静静地看着病榻上的明景帝,眼眶慢慢地红了。 她是三十出头先皇就驾崩了,难道现在还要让她黑发人送白发人。 “皇儿你要赶紧好起来,这大楚江山,祖宗基业不能一日无主。钰儿还太年轻了,镇不住那一批老臣,也防不过后宫那几位,他还等着你好好教导……” 不知是否是听了这话,病榻上的明景帝手指微微地动了一下…… 明景十七年十二月二日,舞月阁。 太医在西域胡姬身上发现了寒雪香的气味,随后羽林卫又在香炉中发现寒香雪的余灰。 邱太后震怒,直接下令把舞月阁中所有人关入大理寺。 得到消息的舒妃赶紧命宫娥卸去钗环,着素服,写下请罪表,跪在景泰殿外。 “太后娘娘,舒妃娘娘还跪在殿外。”王保躬身禀报。 邱太后正闭着眼睛念着佛经,听闻禀报并未睁眼,而是淡淡地说:“她爱跪就让她跪着吧。” “是!” 与此同时,琼华殿里宋柔儿正对着铜镜梳妆,听闻舒妃请罪,嘴角漾起一丝笑:“我倒小瞧这柳青霜了!” “娘娘,这人虽然是舒妃送去的,但她整这么一出负荆请罪,最多也就是个失察之罪。” “她若这么快就败了,本宫反而没了乐趣。毕竟是生了皇子的人。”宋柔儿指了指桌上的碧玉簪子。 宫嬷嬷立马拾起递了过去。 “娘娘这次想借太后的手敲打舒妃着实高明。不过太后只让她跪在殿外,也没直接仗毙舞月阁的人,颇有些息事宁人的样子。”宫嬷嬷说出自己的疑惑。 “那老太婆在这宫里待了五十多年,能在先皇去世后,帮皇上扫清前朝后宫那些虎狼,顺利登基,岂是你我可以小瞧的。她这么做不过是想引蛇出洞罢了。这次宫里怕是又要大清洗一波了。” “娘娘,那我们……” “既然火只烫到了手,那我们就添把火,看看能不能烧焦一只手。我记得那大理寺主事是我爹的门生,你亲自去趟大理寺,跟他说——这香可真香,可不是随便能买到的!小心点,不要留下尾巴。” “奴婢明白!” “先给我梳个满月髻,现在陛下卧榻,珠翠那些就不用了,换件素净点的衣物,省的又招人口舌。” “娘娘,这是要去景泰殿?” “太后虽说免了嫔妃伺疾,但没说不让我去为皇上祈福。再说她舒妃都去请罪了,我在这么坐着倒显得薄情了几分!他日皇上醒了,心里还能少了我?再说本宫怎么也得陪陪她唱一出戏呀。”宋柔儿朱唇微微翘起。 隔了一日,大理寺就有奏报。 邱太后看完狱状,眉头皱得更紧。 “太后娘娘,舞月阁的一应用物皆来自内府香库。奴婢已把管理香库的内侍钱忠叫来了,正在门外候着。”王保说道。 邱太后颔首。 立马钱忠就跪倒在地:“奴婢给太后娘娘请安。” “把你知道的说吧!” “是。五日前,唯有紫玉殿的宫女沫儿前去领过香料。当时奴婢正在配置舞月阁的香料,沫儿说舒妃想用雪梅霜。这香很是珍贵,一项都是藏在里间,于是奴婢就进里间拿药。等沫儿领了香料出去,奴婢总感觉舞月阁的香料分量有些异样,正想拆开来查看一下。刚好舞月阁来人催促,奴婢就……就……” “就没有查验,交了出去是吗!你可知那香料伤了皇上的龙体。”邱太后一声厉喝。 钱忠赶紧趴在地上连连求饶:“太后娘娘,饶命!”身子抖得像筛子。 “王保!” “奴婢在。”王保赶紧上前。 “把他送入皇城司,再去把那个叫沫儿的宫女找来!”邱太后下了令。 “是!”立马一队羽林将前往琼玉宫。 待羽林将搜到沫儿的住处时,沫儿七窍流血,早已死去多事。 “死了?”邱太后把拐杖往地上一杵,“好,好好,好手段。既然喜欢玩阴的,哀家就偏偏来次正大光明。哀家看看这宫里到底藏了多小妖魔鬼怪!传哀家口谕,让吉祥带着人给我一个一个宫搜,不允许落下任何一个角落。若有通风报信,阻拦搜查者,就地仗杀。” 王保心下震惊,同样的事还是发生在十年前顾皇后薨逝之时,当时皇上震怒,把整个后宫都清洗了一遍。难道,还要再来一次? 宫娥扶着邱太后坐下后,看着依然昏迷的皇上说道:“四皇子是否有下落?” 王保急忙回道:“太后娘娘,已经有了王爷的下落了,在池州梨花县。” “好,找到成王后,让他速速回京。” “是。”王保正要退下,突然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躬下了身子:“太后娘娘,舒妃娘娘还跪在门外,另外贵妃娘娘求见。” 邱太后有些厌烦:“皇上需要静养,让她们都回去吧!” 宋柔儿和柳清霜朝着紫宸殿磕了个头,就往各自宫里走去。 柳清霜追上宋柔儿,拉住她的手:“姐姐,去妹妹宫里坐坐吧,妹妹最近从福建路寻来些好茶!” “这说来巧了,我那刚得一套好的茶盏,是建窑里的变目盏,听说最适合喝茶了。好茶配好盏,待会我就让人给妹妹送去!”宋柔儿笑盈盈地看着柳清霜,“至于这茶就不必,我已在佛前为皇上许愿,素食白水已表恭敬。” “姐姐,难怪宫里人人都说你贤惠,与当年的皇后娘娘一样。”柳清霜捂着嘴笑道,心里却恨不得把眼前的人撕碎。 “妹妹慎言!皇后是日月之辉,我不过是萤火之光。” “罢了,想来我这茶苦,姐姐也喝不惯。” “妹妹说笑了,姐姐我幼年家贫,吃尽苦楚,现在也活得好好的。”宋柔儿假意地拍了拍柳清霜的手,似笑非笑地看去。 “那我就在宫里等着姐姐来喝这杯苦茶了。”柳清霜抽出手,冷笑着离去。 宋柔儿看着远去的身影:“这再苦的茶泡得久了,也就成了白水一杯。走吧!”一行人随即离去。 景泰三十九年十二月十四日 西域胡姬被赐鸠酒 舞月阁管事的内侍全部杖毙 其余内侍,宫娥全部流放岭南 景泰三十九年十二月十五日 查宫中违禁之事一百二十八起,涉及者三百余者,内侍均流放崖州,宫娥充入教坊司。 景泰三十九年十二月十六日 舒妃被太后下旨禁足 这一系列的动作,令整个朝堂震动。王侯官宦安插在宫里的眼线被清除了大半。随着有心人鼓动,越来越多的闲言碎语在京城内传播,百姓们噤若寒蝉,一些有钱人甚至开始变卖家当准备往南边逃去。就连北边的辽军听闻后,也开始陈兵边关。 但这一切都在十七日,明景帝苏醒后结束了。 仅仅两天,整个京城又恢复了往日生机。只不过出京的官道上多了一队人马,飞快地向着池州奔去。 第71章 智斗王老五 梨花县徐家后院,布置得颇为雅致。山石耸立,溪水绕院,里面游动着五彩的鱼儿。 在藤萝花树中掩映着一座小巧的水榭,四面轻纱飘动,很是缥缈。 楚钰撑着脸,把玩着手里的酒杯:“表哥,伤你的真是黑衣门吗?!” “从他们的招式和打扮来看,确是无疑。”顾凌川眯着眼睛斜躺在榻上。 “不对啊,这黑衣门主要活动在江南地带,而且从不与官府打交道。” “是从不,而不是不能。这个世上只要筹码给得多了,还有什么事不能做!” 楚钰点点了头:“你说到底是谁买通了他们?” 顾凌川冷哼了一声:“还能有谁?无外乎宫里的或者就是我那位好大哥,反正都是要我们命的人!” 楚钰心下了然,突又想到了什么:“昨晚你是怎么知道有人要来谋害我?” 顾凌川鄙夷地看去:“昨日晌午梨花楼外仔细想想?” “容我想想!”楚钰捏着下巴回忆着昨天中午的情景,“我记得我们去西郊放马回来,就直接回梨花楼,也没看到什么……” 突然一道金光闪过:“樵夫!” 顾凌川睁开眼睛,手指敲击着床榻:“那街上大大小小十几家酒楼酒铺,几人为何偏偏只在梨花楼门前叫卖?而且他们几人肤色白皙,可不像个樵夫。” “表哥!你眼睛毒啊!”楚钰赶紧拍着马屁。 顾凌川瞥了眼:“还好,不瞎。” 那屋子晾晒了两日,林婉儿去瞅了瞅霉味倒也散得差不多。于是回来与李氏商议了下,决定后日住进去。 这边林婉儿早已把藏在坡上的棉花和布料拿了回来,李氏熬了两晚总算给每人赶出了一身新衣裳,准备后日搬屋子时穿,也图个吉利。 李氏让两人都试了试:“你们俩哪里紧了松了,跟娘说说。” 终于有新衣裳了! 林婉儿很是激动,赶紧把那抹布一样破烂的外裳给脱了,套上了新的襦袄。 穿上新衣的林婉儿欢快地转了个圈。 林文远立马拍手叫道:“姐,你可真漂亮,像那仙女一样!” 林婉儿刮了刮林文远的鼻子:“你又瞎说了,你见过仙女呀!” 林文远不干了,嘟着嘴说:“我没见过仙女,但我知道仙女就长姐这样。” 林婉儿白了这个小不点一眼,嗔道:“你这张嘴以后不知道要骗多少小姑娘的眼泪。” 李氏也在一旁笑着:“好了,别打趣他了。不过小远说得没错,我女儿就是好看。” 林婉儿朝李氏竖起大拇指:“娘,应该说是你手艺太好了。”她说着话就把那新衣服给换了下来。 这边林文远穿了新衣后,唇红齿白的,特别像个肉团子,林婉儿情不自禁地捏了他好几下脸蛋,把个林文远气得嗷嗷直叫。 “娘,后日我们就要搬过去了,明日我去县里置办点东西吧,不然到时候下大雪封了路,就不方便去了。” 李氏寻思要买的东西也多:“嗯,那明日娘和你一起去,那么多东西你也拿不回来。” 林文远也嚷着要去。林婉儿干脆一拍巴掌,我们全家总动员吧! 等到了县里,发现人比以往多了好多,想是快过年了,大家都忙着备年货。 林文远一双眼睛都不够看,拉着林婉儿就跑东跑西,把个李氏吓得:“小远,你别乱跑,小心拍花子把你拐走了。” 这边林婉儿就看到林文远站在一个油果子的摊子前走不动了。 “姐!”眼神巴巴地看来,把林婉儿看得心都软了。 那炸果子的老板也是聪明,见有小孩盯着看赶紧吆喝:“新炸的果子,又香又酥,芝麻,桂花,莲藕,梨丁……各种果子都有,快来买咯!” 林婉儿白了一眼老板,看着林文远笑道:“想吃就买吧!给娘也挑一份。” 李氏忙拒绝道:“你给小远买一份就好了,娘不爱吃这些油腻腻的东西。” 林婉儿知道李氏这是心疼钱:“娘,出来逛街就是要吃好喝好,别替你女儿钱袋担心。”说着拍了拍鼓鼓囊囊的钱袋。 李氏只能含笑:“哎呀,早知道我姑娘请客,就不吃早饭了,留着肚子街上吃。” 林文远在确定买两份后,开心得像只猴子一般蹦跳了起来,这样自己就能吃到两种口味了。然后他很快选好了一份芝麻的,一份桂花的。 老板很是熟练地从锅里捞出油果子,用干荷叶包好,递给林婉儿:“小姑娘,一共十文钱。” 林婉儿忙着接果子,就随手把钱袋放在了摊子上。那老板眼珠子一转,趁着林婉儿不注意偷偷地拿了过来。 林婉儿几人一边吃着果子,一边往前走着。等到林婉儿要给林文远买糖葫芦时,一摸钱袋傻眼了,钱呢? 她赶紧把身上上上下下地摸了一遍,还是没有影子。难道又被人偷了?不会这么倒霉吧! 李氏皱着眉头咂摸着:“刚才买那油果子时,好像看到你随手搁那摊上了,你后面有拿吗?” 这么一提醒,林婉儿也想起来了:“走,去那果子摊。” 等三人来到那炸果子摊,那老板表情明显一滞。随即迅速换上了笑脸:“小姑娘,是不是我家的果子好吃,你又来买啊?这次大叔给你多夹两个。” 林婉儿礼貌地摆摆手:“大叔,我们不买果子。我想问问刚才我的钱袋有没有落在摊子上了吗?” 那老板眼神明显一闪,忙摇头:“小姑娘,大叔忙着炸果子可没看到,你要不再去其他地方找找。” 林婉儿才不相信他的鬼话,她打量了那男人一眼,就看到他胸前鼓鼓的。于是往前跨上一步,那手快如闪电地从那老板怀里掏出一个钱袋,正是自己的。 老板也没料到这小姑娘这么大胆,敢从自己怀里拿钱,气得把锅铲一敲:“小丫头,你怎么这么不懂事,抢我钱袋干嘛?快还给我。” 林婉儿才不惧他:“这明明是我的钱袋怎么成了你的,老板你这睁眼说瞎话,心也太黑了!” 林文远也在旁边帮腔:“拿人东西,羞羞脸。” 老板哪肯让到嘴的鸭子飞了,凶神恶煞地吼道:“死丫头,连我王老五的钱袋也敢拿,我看你这胳膊是不想要了!” 周围的人见这边有好戏看,立马把摊子围了起来。 王老五见人越来越多,干脆先发制人,嚷嚷了起来:“大家伙快来看呀,这小丫头光天化日之下抢我的钱。我王老五在这起早贪黑摆摊子,每日卖这果子也赚不了几个钱。这丫头太狠心了,硬说她的钱袋落在我这里了,还趁我不注意抢走了我的钱袋。大家评评理,天下哪有这样的人?” 人群一下子议论开了,都对着林婉儿几人指指点点。 对面的茶楼上,楚钰趴在窗台上津津有味地看着:“这丫头怎么到哪都惹事呢!” 顾凌川顺着他的眼神看去,自是认出了那丫头:“你们很熟吗?上次你竟然为了他暴露了身份。引来这么多妖魔鬼怪!” “不算熟,就觉得这丫头很好玩。” “哦?” “表哥你可别不信,这丫头又凶又泼辣,却又聪明有趣得很。” 顾凌川想起了那丫头救自己的场景,情不自禁地颔首。 “表哥你信不信,那丫头一定能拿回他的钱袋。” 顾凌川不置可否,心里却说道:“就凭那丫头的贪财劲,丢了那么多钱还不得炸毛了。这钱袋肯定到不了那贩子手上。” 接着两人不再言语,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这场戏。 李氏急得满头大汗:“婉儿,这可怎么办?” 林婉儿:“娘你别急,我有办法。”于是对着那老板说:“大叔,你也别和我争了,我们去趟衙门吧!” 听到去衙门,王老五有些迟疑,不过很快被他掩饰了过去:“这本就是我的钱,我为什么要跟你去衙门。再说了我一家老小还等着我卖果子赚了钱,买米下锅呢,哪能像你那般疯玩。” “既然你不敢去衙门,就证明你怕了,心里有鬼。那我也没必要跟你在这里瞎扯了。”说罢就要带着李氏俩离去。 那王老五这下急了,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你们站住!”随即又对着众人愁眉苦脸地解释道:“不是我不愿意去,真是我这摊子离不开人。姑娘求你把钱还给我吧,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个嗷嗷待哺的孩子……你把钱拿了,他们就要饿肚子了。”那话音里竟然带着满满的哭腔。 这话瞬间让围观的人指责起来。 “那丫头长得挺水灵的,咋这么冷血的事?” “天可怜见,这丫头小小年纪怎么就会做这等下做事。肯定是爹娘没教好!” “嘘,别人娘盯着你呢!” 李氏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再这样下去林婉儿的名声非烂大街了。 林婉儿并不慌张:“大叔,你既然说这钱袋是你的,那你可知里面有多少钱?” 王老五就等着这句话呢,刚才他就偷空把钱数了。他正要回答,突然感到:“不对,我要说了,你不也知道吗!” 还不算太蠢! “这样我们的找人说一下多少钱,然后当着大家的面数一数里面有多少钱,这样总可以了吧。” 王老五很是自信地拍拍胸脯:“就听你小丫头一回吧!” 两人很快找了个路人,分别说了数字,然后让路人同时喊出。 “一百三十八文。” “一百三十八文。” 竟然一模一样,围观的路人纷纷交头接耳。 楚钰也皱起了眉头,他正想着要不要派人去帮帮小丫头。 顾凌川却悠悠说来:“等等。” 果然王老五环着手:“肯定是这丫头躲在附近看到我卖了多少钱。” 这话一说,大家纷纷觉得很有理,这摊子正大光明地摆在这,被悄悄观察也很简单。 林婉儿并不急着反驳:“老板,我能说对多少钱来,就证明这钱已经有一半可能是我的。接下来我就要证明那钱不是你的。” 王老五看林婉儿胸有成竹的样子,心里也有些怕了,可现在是骑虎难下:“哼,我就看你这小丫头如何颠倒黑白。” 林婉儿伸手从那堆铜钱里拿了三枚。 王老五赶紧用手罩住:“干啥,你还想动手抢啊!” 林婉儿指着大家:“大叔,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你还怕我个小丫头不成。” 说着又向旁边卖茶的老汉要了三碗白开水。 就见林婉儿把分别往每一个碗里放了一枚铜钱。 大家都伸长脖子看去,不知道这小丫头葫芦里卖什么药。 楚钰也很是诧异:“小丫头是在干嘛呢?障眼法?” 顾凌川眼神一闪,立马明白了林婉儿的用意:“水。” “水?” 林婉儿拿了根筷子在碗里搅了搅:“大家请看着碗里有何变化?” 几个爱凑热闹的汉子媳妇立马上前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一遍,眼睛都快睁出眼泪来也没看到什么不同。 “小丫头,这三碗水没啥变化啊,你逗我们玩呢!”其中一人说道。 王老五听了这话更是得意,嘴角止不住地笑:“瞧瞧,这丫头折腾了半天,是在把我们当猴儿耍呢?” 果然众人听了这话,纷纷指责起来。 林婉儿不急不怒:“叔伯婶子们,这水已经告诉你们答案了,这钱袋就是我的。” 说着端着一碗水来到人前:“这老板是卖炸果子的,这炸果子。装果子手上必会沾到油,那接了客人的铜钱,铜钱上或多或少会留有油污。可是你们看,这三碗水上面一星油花都没有,可见这钱袋不是他的。” 话音刚落,众人纷纷定住了,待想通其中关节后都激动了起来。 “哎哟,这小丫头可真聪明,这绝妙的法子都能想出来。” “啧啧,这老板心真黑,连人家小丫头的钱也黑。” 楚钰一脸兴奋:“表哥你看吧,我就说她能拿到钱袋。” 顾凌川的嘴角也多了一丝笑意。 第72章 想吃辣椒了 等林婉儿拿着钱袋走出人群,林文远像只哈巴狗儿似的绕着她跑。 “姐,你可真厉害!刚才大家都夸你呢,有个卖桂花糖的大娘还跟我打听你呢!” “那你有没有说什么呀?” “哼,我林文远堂堂男子汉,才不会为了那么指甲盖大的一块糖出卖你。” 林婉儿起了逗逗他的心思:“哦,听你这口气,如果给了拳头大的一块糖,你就可以出卖姐姐了。” 林文远被问呆了,他急得上蹿下跳:“姐,不是这样的……” 看着他像只土拨鼠一样跳着,林婉儿两人笑得合不拢嘴:“好了,好了,跟你开玩笑的话,以后遇到事情不能急,要用脑子去解决。” “姐,我怎样才能变得和你一样聪明呢?” 林婉儿耐心地说道:“这些都是姐从书里看来的知识,等明年姐送你去学堂读了书,你就会变得聪明。” “嗯,那我一定要好好念书,争取超过你!” “好,一言为定。” 是谁说教育难的,你看本姑娘不就轻而易举地激起小屁孩学习的积极性吗!林婉儿牛皮哄哄地想道。 接着几人又逛了起来,一圈下来,几人手上都是大包小包。 李氏最开始这也不舍得买,那个也嫌贵,可架不住林婉儿热情呀,待会拿这个给她试试,待会又端这个给她擦擦,就不知不觉地把李氏带了进来。 这天底下,女人哪有不爱逛街买东西的!? “婉儿,下次娘可不来逛街了,买了这么多东西,得费多少银钱哟!”李氏心疼地看着手上的东西。 其实李氏买的东西都不贵,这一大堆东西买一来才花了不到半两银子。 “娘,我们那屋里本就什么都缺。不买这些怎么过日子。接下来我们去那粮食铺子杂货铺子看看。” 说着便带着李氏两人往瓦市走去。 几人先去了粮铺,那老板正在柜台前打着算盘。见有人进来,赶紧放下手中的算盘,迎了出来。 “这位大嫂想要买点啥?我武记粮铺天南海北的各类粮食种子都有,且质量上乘,童叟无欺,你随便看看。” 林婉儿凑上前去:“武大叔,还记得我不?” 武大郎仔细想了想,一拍脑门:“哦,是你呀,丫头。咋?今天跟你娘来买粮食。” “嗯!想存点过冬粮。这次我要多买些,能否帮我送到家里。” 林婉儿似笑非笑地看着武大郎,又朝对面店铺也瞥了眼,大有你不送,我就去对面店的意思。 武大郎“嘶”地拔下一根胡须,小声嘀咕:“这丫头真是鬼精鬼精的。” “行,叔帮你送。丫头,那你要买多少?” 林婉儿心里默算了下,等这大雪一来出门更是不方便,所以这粮食得备到明年开春。于是开口道:“精米五十斤,灰面一百斤。” 李氏疑惑地看来:“婉儿,我们几个哪里吃得完这么多粮食?” 林婉儿笑道:“娘,家里有粮心不慌,反正粮食也不容易坏,就多买点吧。” 武大郎已是眉飞色舞,这可是一旬来最大的一笔生意。 “丫头,别说是泉水村了,就是京城我也帮你送去。” “大叔,说大话可容易闪着腰哦!”林婉儿偷笑。 李氏赶紧拉了拉林婉儿:“婉儿,别胡说。”又朝武大郎歉意地笑了笑,“大哥,这孩子口无遮拦的,不好意思了。” “无妨无妨。丫头你这么照顾叔的生意,叔就还是按精米九文一斤给你,灰面利钱少,价格不好再少了,叔就多送你五斤如何。” 这么一算下来省下了七八十文钱,林婉儿立马给了对方一个大大的笑脸:“武大叔,你真是个痛快的人。行,就这么定了。” 武大郎赶紧朝铺子后面喊到:“石头,快来帮爹的忙。” 不一会儿后院就“蹬蹬蹬”地跑来一个半大的伙子。很快父子俩就把粮食装好了。 “丫头,看看还需要什么?” 林婉儿在店里寻了一圈,也没看到辣椒。突然想起穿越快一个月了,在林家,王家也都没看到辣椒。难道这个时代辣椒还没传过来?或者这个时代不叫辣椒这个名字? 于是跟武大郎比划道:“大叔,你有没有见过一种青色或红色的,手指粗细长短的果子,吃起来很辣,有人把它叫辣椒。” 林婉儿前世是江西人,很喜欢吃辣。这段时间,她在王春花家吃得为数不多的几样菜都特别清淡,嘴巴里都快淡出鸟味了,所以特别怀念那股辣味。 武大郎绞尽脑汁地想了半天:“丫头,我这铺子也开了二十来年了,你说的这个辣椒真没见过?” 啊!果然没有。林婉儿欲哭无泪,从此那辣椒炒肉,回锅肉,剁椒鱼……都吃不了了。 见林婉儿垂头丧气的,武大郎想了想说道:“我听说再往南边点湿气重,当地人很喜吃辣,要不改天我托去南边进货的行商帮你看看。” 林婉儿略微一想,那辣椒可不就是从最南边的两广地区传进的吗?立马心中有多了一丝希望:“那谢谢武大叔了。” “婉儿,你要是想吃辣了,要不买上些茱萸吧!那味道也很是辛辣。”李氏提议。 那茱萸的味道,林婉儿以前在学校做研究时是尝过的,辣味不够还很刺鼻。哎,现在没有辣椒只能用它替代了,聊胜于无吧! 于是又让武大郎称了二斤茱萸干。 这边林婉儿见那黄豆颗颗饱满浑圆,想着冬日里围炉吃个豆腐火锅想来极美,于是又要了十斤黄豆,最后又买了几斤粗糖,林林总总算下花了快一两银子了。 跟武大郎约好地点,林婉儿就把街上买的零零碎碎的东西一股脑地放在装黄豆地袋子里,托武大郎一起送回去,对方很爽快地答应了。 几人出了粮铺,心里都安定了几分。这手里有粮食了,就不怕冬天来了。 接下来林婉儿又带着两人往杂货铺走去,这搬个家铁锅啊,菜刀啊,碗筷和油盐酱醋之类都得添些,怕碰到三婶的嫂子,林婉儿特意绕了个大弯。 “婉儿,刚才那条巷子直接穿过来就好了,咋特意绕个大圈?”李氏懵了。 林婉儿指着前头第一家,嫌弃地说道:“娘,那头上第一家铺子就是三嫂娘家开的,上次我硬被拉去买了那口砂锅,还说亲戚关系便宜卖,结果卖我三十文。我问了其他店才卖十二文,真把我当冤大头了,鬼才去她家买东西。” 李氏哪里知道还有这么一出,赶紧拉着林婉儿两人往边上又走了两步:“那躲过来点,别被看到了。” 林婉儿见李氏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不禁乐了:“娘,再躲我们几个就钻墙里了。你放心,这巷子这么老长,又这么多人,除非她有火眼金睛。” 话是这么说,林婉儿还是赶紧拉着两人进了拐角之前去的那家杂货铺。 买了一堆七七八八东西后,李氏和林婉儿的背篓就满满当当的了。 “娘,我们去割些肉吧,明日也算是进屋子。我们做顿好饭把春花婶子几个都叫来热闹热闹。” 李氏略微有些踟蹰:“就怕你兰花婶子几个不好来。” “没事,他们不来,春花婶子肯定会来。到时我们大吃大喝一顿,也算是暖暖房子了。” 梨花县这一带,但凡搬了新屋都会请亲朋好友来暖暖房,图个吉利。若那房子是林婉儿新建的,还得宴请村人一番,这下倒是省事了。 “行!那再买副香烛,给你淑娟婶子烧点吧!说来我们也是沾她的光,有个落脚的地方。” 林婉儿点头,不都说“油多不坏菜,礼多人不怪”,她也希望住在里面平平安安的。 等三人来到肉摊,林婉儿一双眼睛都放光了。 昨日人多,一刀肉林婉儿根本没吃到几块,现在她就想买上一大块肉,做那软软糯糯,入口即化的红烧肉。 “咕嘟!”林婉儿和林文远不约而同地吞下一大口口水,两人相视一笑。 “老板肉怎么卖的?” 胡屠夫放下剃骨头上的刀,拍了拍案板上的肉:“肥肉十文一斤,精肉八文一斤。” 林婉儿看那肥肉单独切出来了,每条足有一指宽,米白油润的,被老板拍了拍,颤巍巍的,李氏看了很是满意。 这个时代的人都喜欢吃肥肉,觉得嚼起来满口流油很实在,林婉儿却喜欢吃肥瘦相间的五花肉。 想着请客肉少了不好看,就让老板肥瘦各切了二斤,又要了五斤猪骨,准备和那萝卜熬个汤,又好喝又营养。 付了钱正要走,林婉儿就看到地下的木盆里有一堆猪下水,眼前一亮:“老板这猪下水怎么卖的?” 老板还没说话,李氏就开口阻止了:“婉儿,那猪下水臭烘烘的,可不好吃。那年你奶贪便宜买了一副,后来做出来你爷碗都差点摔了。”李氏似乎想到了那味道,脸上表情很是古怪。 胡屠夫也是个实诚人:“丫头听你娘的,这东西可不好吃好,平日里我都是拿回去喂狗的。” 林婉儿听了一阵心疼,这不是暴谴天物吗?那猪大肠,猪肝,猪肚做出来,不要太好吃了! 于是凑到李氏耳旁:“娘我自有办法让猪下水变得不臭又好吃,别忘了我可是福星。”说着眨了眨眼睛。 李氏还是半信半疑,难道菩萨还管做菜? 胡屠夫见林婉儿坚持要买那猪下水,于是豪爽地把盆里的猪下水全倒进了一个破篮子里:“丫头这些都送你了,以后买肉记得来找叔。” 林婉儿笑得嘴都要咧到耳后根了:“叔,你真大气,真有魄力,难怪我一眼就走到了你摊子,你一定会生意兴隆的。”忙不迭地接过了篮子。 胡屠夫被夸得找不着北了,那张胡子拉碴的大脸笑得跟朵喇叭花似的。 后面三人又去买了只鸡和一些鸡蛋,就满满当当地回村了。 第73章 找到商机 等到了村里,那叫石头的小伙子早牵了辆驴车等在王春花家门口,林婉儿想了想干脆叫他把东西直接放坡下那屋子了,省的明日搬上搬下。 路过林家,与出门的小计氏打了个照面。 “哟,这分家了连礼貌都分没了?见了婶子连招呼都不打了?”小李氏阴阳怪气的。 林婉儿懒得理她,叫了声“三婶”就继续往前走,不料被小计氏给叫住了。 “婉丫头,听说你们住北坡那鬼屋了?哦哟,太可怜了。要不要婶子去求求你奶还让你们回来家里住?”小计氏眼里满是嘲讽与骄傲。 “不用了婶子,这心中有鬼住哪里都有鬼,这心中没鬼你就是让我睡义庄我也不怕。再说这院子里的人比鬼还可怕!”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计氏自是听懂了这话,往地上吐了口痰:“呸!什么东西!我这青砖大瓦房的还比不上你那吊死人的破屋子,我就擎等着那鬼把你母子三人开膛破肚吃个干净。”正要扭头进屋就看到那一驴车的东西,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起来。 “这小贱人看来是挣了些银子,竟买了这么多东西。不行我得和娘说去……”说着一边喊着“娘,不好了!”一边往上房钻去。 然后与计婆子嘀嘀咕咕地说了半天话,也不知道打了什么主意。 第二日阳光明媚,让冬日的寒气都散去了几分,真是个搬家的好日子。 林婉儿把被褥衣服打包好后,田大山就推来一辆鸡公车。 今日林婉儿几人特意换上了李氏赶制出来的新衣裳。林婉儿本就皮肤白皙,加上这段时间吃喝跟上了,原本枯黄的头发也慢慢有了光泽,这一穿上新衣,倒把个田大山看呆了。 “大山哥,大山哥!”林婉儿喊了两遍,田大山这才回过神来,脸上不好意思地红了一圈。 “婉儿妹子,我来给你们把东西运过去。” “辛苦你了大山哥。” 老实憨厚的小伙子挠着头,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 这边李氏和王春花两人窃窃私语地说着什么,就见自己娘很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等到了坡下的屋子,李氏没让几人进屋子,而是先在院门口的土墙边点了香烛,烧了一叠纸钱,神情很是虔诚朝四方拜了拜,嘴里念念有词,林婉儿凑过去听了个大概。 “淑娟嫂子,我们几个也是落了难,住了你的屋子,你千万别怪……孩子们还小别吓着他们了……以后清明,我李梅香一定给你上香,烧纸钱……” 说着李氏又拉过林婉儿和林文远跪下来拜了拜。 令人奇怪的事发生了,刚拜完,就来了一阵风把那纸钱的灰烬卷上了天,像只黑蝴蝶似的在几人身边滚了两滚,最后消散得无影无踪。 林婉儿心下一惊,赶紧又拜了两拜。 有些事宁可信其有! 果然三人起身后,风就停了。 “娘,婶子应该知道了,我们进去吧!” 几人正在屋里整理着东西,王春花两口子就来了。王春花挎了个大篮子,上面盖了块红布,田刚手里倒提着只大公鸡,那公鸡眼睛瞪得溜圆。 “你咋又拿东西来?”李氏赶紧迎了上去。 王春花打量着里外两间屋子,满意地点头道:“这屋子一收拾,摆上家用物件,倒还是不错的。” 林婉儿早烧好了水,就给两人倒了杯茶水:“叔,婶子,你喝茶!” 王春花拉着林婉儿:“婉丫头你别忙活了,坐下来休息下吧,跟叔婶子还客气啥。”接着又指着那只傲娇的大公鸡说道:“那鸡公是我家抓的,留给你家报个时,再说这地方偏,你家还没养狗。这鸡公贼的很,有个风吹草动也能提醒一声。” 又揭开红布,露出里面东西:“这块碎花布是兰花给到,那两双鞋底子是桂香的,那个枕巾是梅花的……她们几个公公婆婆都在不好来,就托我一股脑地拿来了,你可别恼!” 李氏自是知道这屋子的特殊,家里有老人很是忌讳,所以根本没有放在心上,指着东西笑道:“这事啊我可记下来了,下次挨个去她们家讨口酒水喝。” 一句话让王春花也松快了几分。 林婉儿起身:“娘,你先陪婶子他们聊着,我去灶上做饭去。婶子你们今天必须留在这里吃,不然我可不依!” 王春花一把搂过林婉儿:“哎哟喂,那今天婶子就得好好尝尝丫头的手艺了。” 等林婉儿来到灶房,麻利地洗了锅,又切了块猪皮把锅燎了下。就听那猪皮“滋滋”地叫着。 正烧着火的林文远诧异地问道:“姐,你干嘛呢?” “燎锅,不然这新锅有股子生铁味。” 燎完锅,林婉儿把早就处理好的母鸡斩成小块,焯了下水。接着倒油,下生姜,蒜子,把鸡肉倒进锅里迅速翻炒。 等到鸡皮微黄,就倒入两勺子酱油,一勺米醋,又放了一把茱萸翻炒了几个来回,就倒入开水没过鸡块,盖上了砧板。对的,她今天打算做个干烧鸡块。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倒把林文远看傻眼了。 “姐,你什么时候这么会烧菜了,动作比娘还利索?” 林婉儿愣了下,随口扯到:“书里看到的。” 林文远嘀咕着:“孔夫子看来也是个吃货,还教人怎么烧菜。” 林婉儿偷笑了起来。前世的林婉儿打六岁起就站着板凳在灶台烧菜了,虽不能说山珍海味都会烧,但家常菜林婉儿还是很有把握。 趁着鸡还得焖上一会,林婉儿开始处理那堆猪下水。 这堆猪下水里有一副猪肺,猪肝,猪肚和一挂大肠。林婉儿想了想,今天全做了有些来不及,于是打算先做了爆炒猪肝和红烧肥肠。 林婉儿把猪肝切成薄片,倒入米醋简单抓洗了下。那副肠子就麻烦了,她忍着臭味把肠子里的脏东西全捋了出来,又摘掉了肠子上的肥油,把肠子翻了过来。倒入两勺灰面后就使劲地揉搓了起来。 揉搓了十几分钟,那面糊都变绿了,总算把肥肠里外洗了个干净。闻了闻还有些味道,于是又倒入米醋搓洗了几分钟,总算没有了异味。 “这可真是个力气活。”林婉儿脸蛋红扑扑的,额上也渗出了细汗。 这时红烧鸡块已经熟了,满灶房都是香气。林文远已经不知道咽了多少次口水了,林婉儿掀开锅盖,那鸡块已经收了汁,色泽红润,油光瓦亮的,就溜了一圈锅边醋,撒上葱花,装到了砂锅里。看看林文远馋得不行,就夹了块给他尝尝。 林文远一边烫得哈气,又舍不得吐掉,于是飞快地嚼了起来,吃的满嘴都是汤水:“姐,这鸡也太好吃了,又香又辣,呼呼……”嘴唇已辣得通红。 林婉儿就又夹了块给林文远,这次他坐在灶膛前细嚼慢咽地啃了起来。 接着她把大肠切成小段,冷水下锅煮透。接着用冰糖炒出糖色后放入肥肠翻炒,用旺火爆炒至出油后再放了姜片葱段茱萸,加入酱油盐之类,最后还到了一海碗米酒,就盖上锅盖慢慢地煨了起来。 等到一道道香气扑鼻的菜端上桌上,众人已是目瞪口呆。只见又干烧鸡块,红烧肥肠,爆炒猪肝,葱花炒蛋,还有一大碗红烧肉和一大盆奶白色的萝卜骨头汤。 “丫头,这些都是你炒的?我的天爷,这也太多好菜了。别婶子来一趟,把你家给吃空了。”王春花瞠目结舌地指着桌上的菜。 “婶子你又开玩笑了,这不是暖房吗,还得大家乐呵乐呵,来,快尝尝我的手艺。”林婉儿赶紧每样菜都给王春花夹了一筷子。 李氏心里也为自己姑娘感到骄傲,瞧瞧这才八岁多就能烧这么一桌饭食,以后不愁嫁咯。一边又招呼着众人:“来来,大家赶紧动筷子,菜都冷了。” 一阵阵饭香馋得几人直咽口水,于是大家都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梅香,这婉丫头也太能干了,这饭菜味道跟那铺子里差不多!特别是这臭烘烘的猪大肠竟然炒得这么好吃,一点腥臭味都没有,还软软糯糯的,啧啧!!”王春花连塞了几筷子肥肠。 “还有这猪肝也难为丫头了,炒得这么嫩,配上这茱萸的辣味,真是爽快!”田刚喝一口米酒,吃一口猪肝,快乐似神仙。 田大山大口大口吃着红烧肉,看向林婉儿的眼里全是小星星。 “婶子,我看这猪下水卖得很是便宜,平日买上一挂做个菜可以吃好几餐,又有油水又好吃倒是划算得很。其实去臭味很简单,用那灰面和米醋多揉个一刻钟,再用清水多洗几遍就好了。”林婉儿也不隐瞒。 “你这丫头倒是个精怪的,想出这么个办法。以前我也买过几次猪下水,洗得我胳膊都要断了还是臭烘烘的下不了嘴,原来问题出现在这呀。改日我也去试试。” 李氏给王春花夹了块红炒肉:“都是小孩瞎闹着玩,别听她胡说了,来,吃块肉。” 林婉儿夹着块红烧肉慢慢地嚼了起来,嗯,好吃。这古代的猪可不是现在各种饲料,药剂催肥催大的,那是真正的一年猪。那肉肥而不腻,入口甘香,配上一碗米饭简直是绝了。 “嘶,丫头,你这炒鸡块以前我也做过一两次。可不管怎么做,那鸡都有一股腥味,还又老又柴。像这么好吃的鸡块我可是头一次吃。”这边王春花又跟鸡块杠上了。 林婉儿这么一听,心头动了起来:“婶子,那你们平常怎么炒这鸡婆呢!” “还能咋炒?不就把那鸡婆子切吧切吧,放锅里炒炒,下点酱油盐,加点水煮到汤汁干了吗!” 林婉儿心想:就这么炒,就算是龙肝凤髓当材料也不好吃呀! 难怪她穿来快一个月了,不管在林家桌上还是王春花桌上看到的菜,林林总总就那么几样菜。她现在明白了,原来不仅食材少,而是大家不会做啊! 于是颇为认真地跟王春花说道:“婶子这炒鸡我下次教你,保准你一学就会。本来啊我今天想做的是红烧鸡,那味道也很是不错。不过我在瓦市里逛了一圈都没看到八角那些东西。” “啥八脚,你说的可是蟹生吗?那东西都是壳,没啥肉不好吃!” “不是的,八角就是炖肉时放的一种香料,有很多个尖角。” “阿弥陀佛,炖肉还要放香料,那肉估计卖金子价了吧。”王春花捂着嘴笑。 林婉儿看向另外几个人,纷纷摇摇头。 “那……那香叶,桂皮你们见过没?” 见大家一脸迷茫,林婉儿心里大喜:“嘿嘿,我敢肯定这大楚朝还没有人知道这八角,桂皮和香叶是卤料三宝。难怪我在县里没看到过卤味了!哈哈,这要是把猪下水卤了拿去卖,肯定能赚钱。” 林婉儿会这卤味还是那年暑期去表舅家的卤味店打了一个月工。当时累死累活,每天一身油汗,最后只给了二千块钱……哎,想来都是泪。 林婉儿想着那卤味的种类可多了,还可以卤鸡爪翅,蹄膀……嘶,那咸香可口的卤味决定可以大火。 一想到白花花的银子,一双眼睛就如亮晶晶的星星一样,看得田刚一阵走神。 于是一顿午饭就在大家有声有笑中吃完了。 第74章 卤料包 这天夜里风刮得大了几分,这是三人第一夜睡这屋子,所以心里还是有些惴惴的。 听着外面“呼呼”的风声和树叶“哗哗”的声音,林婉儿提心吊胆的,林文远更是只剩下一个脑袋还露在被子外。 “娘,今夜别熄灯了吧!” 李氏点了点头,就披了衣服又去把门窗都检查了一遍。 三人睡在一张床上,紧紧地靠着,倒也没那么害怕了。 李氏和林婉儿大眼瞪小眼,都有些睡不着,于是两人干脆闲聊了起来。 “娘,我算了下手上还有三两多银子,过这个冬天是没问题。但我想着早点把姐给赎回来,所以我想了个买卖,说与你听听。”接着就把自己做卤味的事跟李氏说了声。 “做这啥卤味,猪下水倒是花不了几文钱,就是你说是香料不知道贵不贵?” “嗯。所以明日我要去县里的香料铺子看下划不划算,不行我就去坡上找找,看看有没有可以替代的东西。” “好,娘没你那般好手艺,但是娘有把子力气,以后可以帮你清洗肠子。” “娘,你放心,我们一定可以大赚一笔。”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不一会儿就睡了。 窗外风更大了,那树被吹得猎猎作响,发出“呜呜”的声音,似有人在哭泣。 灯芯突然“噼啪”炸了一下,屋子立马黑了下来。 第二天林婉儿起床时,李氏已经在灶房忙碌了,浓浓的粥香飘了过来。 林婉儿看窗外阳光洒满大地,心下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一夜平安。” 吃过早饭,林婉儿来到了县里,可她一连逛了好几个香料店,又去了几个粮食铺子,都没有看到那几样香料。 “奇怪了!这么普通的东西不可能没有呀!”她垂头丧气地走在路上,不知不觉路过了一家医馆。 一阵阵药香随着风而来,林婉儿仔细嗅了嗅:“咦,医馆里怎么会有桂皮的香味?难道?” 她赶紧跑向了济民堂。 “徐三哥,我来找你买几样药材?” 徐三看着眼前的小不点一脸激动的样子:“丫头,你家谁病了?要买什么药材啊?” “没人生病,我买这药材有用。那个我要桂皮,桂叶,八角。” 徐三有些好奇了:“丫头这些都是辛温性热之物,虽没啥毒,但是吃多了容易上火。你买这个干吗?” 都说百草皆入药,医馆里果然有。哈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嘿嘿,我自有妙用!对了,给我多包点,就每样一斤吧。” 很快徐三把药材包好。 “徐三哥,这几包药材一共多少银子?” “三百文。” “嘶!这么贵。”林婉儿肉疼得脸都皱起来了。 徐三看着林婉儿张着嘴巴,一脸吃惊的样子,不由得笑了:“丫头,这几味药材虽不是名贵的药材,不过我们这边并没有,都是从云贵两广路运过来的,确实不便宜。不过这也是我济民堂,你要去另外几个医馆药铺还要贵上几分。”说着又凑过来小声地说道:“我给你拿的是库里的新药,保管效果会更好。” 林婉儿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很是感激。想着到时做好了卤味,一定要给他捎上一份。 出了济民堂,林婉儿又去另外几个药铺里分别抓了草果,丁香,茴香,甘草,砂仁,陈皮之类的。 为什么不一次性去济民堂配好?不是林婉儿小心眼,自家就指着这卤料配方赚大钱呢,要是有心人去店里一问,这配方可就不安全了。 林婉儿不知道她的这一举动,未来果真帮了她很大的忙。 买了十几种香料后,林婉儿就跑去了铁铺。 铁铺里红炉淬铁,热气腾腾,林婉儿才站了一小会那后背的衣服就湿透了。 林婉儿认真地跟铁匠说着:“牛师傅,我要打的这个铁桶它大概木盆那么大,然后要有盖子,两侧还要做拉手。” 牛铁匠毕竟打了半辈子的铁了,林婉儿稍微描述就大概出了个雏形:“丫头,这样端锅确实不怕烫到了,你倒是聪明的很。这东西不复杂,大叔我知道是怎样的了,打出来包你满意。” 林婉儿想了想,补充道:“对了,再给我打两把夹子,夹头稍微宽点,再来一个长柄的漏勺,勺子柄做一个挂钩,这样就可以挂在铁桶上了。” “丫头,叔多句嘴,你这是拿来干什么啊?” 林婉儿狡黠地眨眨眼睛:“这是个秘密。” “嘿,你这小丫头。行,那就后天来拿吧。”牛铁匠被这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弄得一头雾水,只当是家里人告诫过了,也就不再询问。 “牛师傅,多少银钱?” 牛铁匠稍微估了下:“丫头这铁桶有些耗料,这样,你给我一两银子吧!” 走在回家的路上,林婉儿摸了摸瘪了一半的钱袋,心中一阵哀嚎:“这卤味还没开张,七七八八地就花了一两多银子了。” 她盘算着明日再进一趟山,看看能不能寻点值钱的草药。毕竟这卤味还没开始做,也不知道结果如何,总不能指着这剩下的二两银子过日子吧,那林文远还要不要上学堂了,姐还要不要赎回来了…… 回到家,林婉儿就发现李氏眼眶红红的。 “娘,你眼睛怎么红红的?” 李氏连忙说道:“刚才站那门口被风迷了眼睛,揉了揉。饿了吧,娘这就做饭去。”说着就往灶房走去。 这边李氏刚走,林文远就跳了出来:“姐,才不是呢?娘是被奶骂了。” 林婉儿眼睛一缩:“怎么回事,你跟姐说说。” 原来早上林婉儿刚走不久,林荷花就过来坐了会,还给李氏送了一面手帕当做暖房的礼物。姑嫂两人本就熟捻亲密,于是就一起在院里拔草,想开一块菜地出来。 可还没动几下锄头,婆子和小计氏两人就远远站在门外骂起来,说李氏不安好心,把林荷花当作丫鬟骗来干活。又说李氏不要脸,穿得花枝招展的,找了这么个地方,这下好勾搭男人。 李氏分家净身出户本就堵了气,就跟计婆子掰扯几句。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那计婆子就找了个人多的地方坐下来拍天指地地哭诉,说的最多的就是编排了李氏偷人,不守妇道,还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林荷花刚想上去劝两句,就被打了一巴掌,只能哭着跑回了家。 这寡妇门前本就是非多,李氏多说几句都会被人认为在辩解,气得只能关了院门。 计婆子足足骂了半个多小时,才被闻讯而来的林老头拉走了。 林婉儿听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把这老婆子掐死,最后要不是李氏拦着,林婉儿非得跑去林家大闹一场。 哎,还真是应了那句话,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这日下午林婉儿没有闲下来,她先是把一大堆香料按比例配好。按十斤肉一两大料来算,这次买的香料一共配了十份,这样算下来一份的成本在五十文。 为了保险起见,林婉儿把所有香料混合在一起碾成了碎粒。这样即使被有心人拿去了,要想全认出来也得颇费一番周折。 她又让李氏用麻布缝了十个拳头大的口袋,把香料装了进去,做成了料包。 李氏拿起那料包看了看,又嗅了嗅:“婉儿,你这主意好,这料包用完也好清理,不然那料渣弄得哪里都是。嗯,这味道可真香,娘闻了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娘要是用它去炖煮了那肉呀,那味道才叫香呢。明日我先卤一锅出来,大家先尝尝口味如何!” 一旁的林文远听林婉儿这么一说狂咽口水:“姐,我一定给你好好尝。”他很是期待明天的到来。 第75章 我要虎鞭 等到第二日天气就没那么漂亮了,云层似乎厚了许多,天有些阴沉,看来这两日要下大雪了。 林婉儿攥紧了衣领,顶着北风往坡上走去。一夜的大风之后,地上到处是干枯的树枝和叶子,这些倒可以趁下雪前拢回去当柴烧。 等来到了瀑布那里,发现几日不见那瀑布只剩几根手指粗的水流。下面的水潭里有些地方竟然结了一层薄薄的冰,看来这山里的气温比别处要冷些。 果然就几天的功夫,金银花藤上已经光秃秃的了,再无半点风采可言。 林婉儿继续朝着瀑布的上头走去。越往前走茅草越是浓密,那乱石也越来越多,如一个一个个棋子似的洒落在大山间。 她一边走,一边也没闲着,一双眼睛到处扫视着,竟然还真有了发现。 只见前方崖壁下有四五株青绿色的植物,下面长着几片大点的叶子,往上一截又是几片小点的叶子,顶端是一簇黑色的果子。且不蔓不枝,亭亭玉立在那里,像根旗杆一样高高扬起了头颅。 “那好像是……”林婉儿有些激动,赶紧跑到那几株植物面前数了起来,“一、二、三……七,哎呀,果然是七叶一枝花。” 这七叶一枝花又叫重楼,对于毒虫咬伤,疮疡肿毒等有奇效,不过需要炮制一番,不然有毒。 林婉儿此刻恨不得上去亲它一口,这东西在药材种植泛滥的现代也算贵重的药材了,在古代都是天生地养应该更值钱吧? 她赶紧蹲下身子,用匕首沿着根小心翼翼地挖了起来,很快那褐色的螺旋状根茎就露了出来。 “哇,根茎这么粗壮,这年份肯定有四五年了。这一趟来对了呀,看来老天爷是可怜我钱袋空了,给我送福利来了。我敢肯定这七叶一枝花绝对比金银花贵!” 远处,躺在云松上的顾凌川就看着那小丫头像只仓鼠似的埋头挖着洞,那圆圆的脑袋一点一点的,很是有趣。 好一阵忙活后,林婉儿把那四、五株七叶一枝花丝毫无损地挖了出来。 她看着这几株药材,仿佛看到了一锭锭白花花的银子,情不自禁地哼了起来:“大山的子孙哟,爱太阳哟,太阳爱着那个人哟……” 楚钰听着这曲子,总感觉怪怪的。正要跟着旋律哼几声,那风格又是一变。 “今天天气好晴朗,处处好风光……好风光……” 嗯,这调子倒像小姑娘唱的。 这边林婉儿还不知道自己随意切歌,已经引来了某人的不满。 她在背篓里铺上一层树叶,再把几株七叶一枝花放了进去。看天色还早,她打算再深入看看,于是用柴刀不停地劈砍着茅草树枝。 待走到一处地方,发现这里竟然空旷平整了许多,地面微微下陷,两侧高高隆起,倒似一个山谷。满地奇形怪状的巨石长满了青苔。周围还有好几棵需三五人合抱的大树,树冠葱茏就像一把巨大的遮阳伞,所以这里比他处更为阴凉。 林婉儿寻了块平整点的石头坐下,她用手扇了扇风,突然闻到空气里似乎有一股尿骚味。 “噼啪!” 这时她听到远处草丛里传来树枝压断的声音,她一溜烟地从石头上滑了下来,用刀指着那地方:“谁在那里,别装神弄鬼了,快出来。” 就见一双绿的瘆人的眼珠子对上了自己,接着一只吊睛白额的大老虎施施然地走了出来。 “妈呀,是老虎。”林婉儿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到老虎。 只见那头老虎比自己高了大半个头,一身斑斓,少说也有三四百斤。就不由得咽了口口水,那脚不由得哆嗦了起来。 “怎么办,怎么办?遇到老虎该怎么做来着?该死,我学啥植物学,应该学动物学呀!”林婉儿急得团团转,“对对付,我可以装死,书上好像说老虎是个骄傲的动物不吃死的东西吗?可……可要是它不挑食呢,那我连跑的机会都没了。不行不能在这里等死。” 老虎非常不屑地看着林婉儿,在它眼里咬死这么个小孩比咬死一只兔子还容易。它迈着威武的步伐一步步向林婉儿靠近,还调皮地舔了舔长满倒刺的舌头,露出雪白尖利的牙。现在只要它一跃而上,就能把这个人扑倒吃掉。 林婉儿见它靠近,使出全身的力气地大吼:“站住,你别过来,我手里的刀可不是吃素的。”可明显拿刀的手都在发抖。 老虎似乎真被这一声吼弄懵了,竟然真停下了脚步。 一人一虎就这么对是眼,只不过一个吓得面无血色,一个霸气威武,蓄势待发。 林婉儿飞快地想着办法,跑肯定是跑不了了,她朝四周看了看,除了几棵大树再无它物。没得选了,她当机立断,朝着大树跑去。 不料那老虎反应极快,稍微轻轻一跃就落在了林婉儿前方拦住了去路,它张大嘴巴吼了一声,顿时草丛树梢的鸟雀吓得“普拉普拉”地飞走。 事情到了这一地步,林婉儿只能孤注一掷,把刀使劲地挥着:“死猫,有本事你就过来,姑奶奶不砍你个桃花满天飞。” 那老虎明显没有把林婉儿的威胁放在眼里,它再次大吼一声,如闪电一般扑来。 “哎呀,救命!”林婉儿已被按在爪下。 林婉儿想挣扎着起身,可被老虎按得死死的,半分也动弹不得。看着那匕首似的尖牙离自己只有二十公分了,都能闻到老虎嘴里腥臭的气味了,林婉儿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看来今天自己是在劫难逃了。阎王爷不是说我会一生福顺吗,等我到了地狱,非得把他的胡子给揪了。哎,自己这一走,李氏和小远该怎么办?自己应该是第一个被老虎吃掉的穿越者吧……”林婉儿脑袋里瞬间想了许多许多…… 生死一际,只听一声“咻”的破空声,一枚羽箭直接对穿虎眼,老虎甚至来不及叫一声,就轰然倒地,那腥臭的热血喷了林婉儿一脸。接着四肢不甘地抖动了几下,就死得透透的了。 林婉儿眨了眨眼:“这是得救了!” 她手忙脚乱地从老虎身子底下挪了出来,赶紧擦着脸上的血,就见一人如一只矫健的雄鹰从高高的树上一跃而下。 林婉儿就见眼前出现一方雪白的帕子,也没多想就接过来擦拭脸上的血迹。等她看清了眼前的人,不禁一愣:“是你!?炸子鸡?” 顾凌川故意问道:“你认识我?” 林婉儿心想:是了,当初自己救他时,他是昏迷的。也还好是昏迷的,不然自己那样做…… 想到这,她的小脸不由得发烫,赶紧摇头:“不认识,不认识,绝对不认识。你只不过跟我们村的一个人长得很像,认错了,认错了。” “哦!是吗?!”顾凌川玩味地看着眼前的人。 林婉儿不疑有他,赶紧深深弯腰:“谢谢大侠救命之恩。” 顾凌川就看到一个圆圆的脑袋,噙着笑:“小丫头我救了你,是打算以身相许,还是为奴为婢呢?” 隐在林中的青竹差点喷出一口老血:“这还是自家那清冷如冰的三爷吗,他竟然调戏民女,还是个黄毛丫头,这可真是百年铁树开花了。” 这边林婉儿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人,心道:“小说的大侠不都是锄强扶弱,不求回报吗?眼前这人看起来人模狗样的,不会有特殊爱好吧。以前看小说,古代有些达官贵人最喜欢没发育的小女孩。啊,想不到啊,想不到,这么帅的人竟然是个变态,太可惜了。” 想到她这身子一颤,抱着胸口就往后退了几步。 顾凌川自然看清对方眼里的警惕和鄙夷,立马猜出了几分意思,不由得冷了脸下来:“你瞎想什么呢!就你这样瘦巴巴的黄毛丫头,爷可不感兴趣。”说着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转身就要离去。 林婉儿这才松了口气:“嗳,你等等!” 顾凌川停下脚步,微微侧首。 林婉儿指着地上的大老虎,一脸谄媚地笑着:“大侠,这个大脑虎你怎么处理?”说完期待地看向对方。 “自然会有人来处理!”顾凌川猜出了林婉儿的心思,挑眉说道。 “啊!?好吧!”林婉儿的脸迅速地垮了下来,绞着手指头一副不舍得的样子。她早就想好了,如果这人不要自己就是拖也要把这老虎拖回家。这拿到县里去,肯定可以卖许多银子。 顾凌川看小丫头气鼓鼓的,一阵好笑:“说来这老虎也精得很,小爷我也找了好几天了,就是不见踪影。今日也算是你把它给引出来了,这样吧,这老虎身上的肉你随便取,别把虎皮伤了就好。” 林婉儿听了这话激动得跳了起来:“呐,这可是你说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顾凌川点点头。 就见林婉儿围着那头老虎转了两圈,顾凌川也不做声,就看那丫头会割哪块肉。 这边林婉儿掏出匕首,掀起老虎尾巴,就朝着老虎那玩意儿割去。 顾凌川惊呆了,青竹惊呆了,两人都不由自主地吸了口冷气,夹紧了大腿。 很快一条完整的虎鞭就血呼啦啦地割了下来,林婉儿用树叶子包裹好,放在了背篓里。 此时她心里美滋滋的,都说这老虎一皮二鞭三虎骨,既然大侠要了皮,那我就要那虎鞭吧!这大冬天的,城里那些贵人最是稀罕这东西,肯定可以卖个好价钱。 一转头就看到顾凌川一脸铁青的看着自己,她以为是自己拿走了值钱的地方对方生气:“那个……是你叫我选的,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数,你可不能反悔。” 顾凌川看着眼前一脸狡猾的林婉儿,喉咙里就像堵了团草,半天说不出话来。 青竹闭上眼睛,呼了口气:“啧啧,这小丫头太生猛了,也不知道自己爷以后能不能驯服的了。”他算是看出来了,顾凌川对这小丫头明显不一样,很不一样。 好半天顾凌川才憋出几个字:“你还是不是个姑……”话还没说完,转身就走。 林婉儿看着远去的顾凌川嘀咕道:“哼,走也不打个招呼,没礼貌。人长那么帅有什么用,古里古怪的!要不是你救了我,本姑娘话都懒得跟你说。” 她正要背起篓子离开,突然想起对方说的话,“这老虎小爷我找了好几天了……今日也算是你把它给引出来了”, 顿时气得咬牙切齿:“混蛋,原来他早就埋伏在附近了,这是把我当鱼饵了,真是太过分了。我说他怎么这么大方,让我选肉,哼!可恶,道貌岸然的臭男人!” 恨恨地跺了跺脚,林婉儿就依依不舍地看着那老虎下山了。 这边林婉儿刚走,顾凌川和青竹就出现在老虎身边。 “爷,这老虎怎么处理?” 顾凌川看着老虎身下鲜血直流,不由得眼皮一跳:“成王喜欢吃野味,把老虎带回去吧。仔细取了那虎皮,找人硝好,送去英国公府给老夫人。” “是!” 说着青竹一招手,立马来了两人,抬着那老虎几个眨眼功夫消失在了密林。 顾凌川看着地面的血迹若有所思:“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丫头?” 等楚钰看到那头大老虎时也不由一乐,这冬日吃虎肉最是合适,特别是烤了吃,那滋味美的很。可等他看到老虎下身缺了一块时,又惊住了,接着露出一脸古怪的笑容。 “表哥,老虎那玩意被你给咔嚓了?”说着还用手做了一个动作。 顾凌川神色一动,看都没看他一眼就大踏步去了后院。 “哎,表哥你别走啊!大家都是男人,我懂得,我懂得,那东西可是大补。是不是最近身体亏空得厉害,要不我让那张九泉给你开点药方,保证你龙精虎猛,夜夜英雄……” 顾凌川就像看傻子似的看着楚钰:“你该回去了!” “啊,别介,我还没玩够呢!表哥我保证不再不乱说了,要不我把嘴给缝起来!”楚钰顿时愁眉苦脸的。 这时青竹偷偷跑上前,把山里的事给说了一遍。 “你说什么?那玩意是被林婉儿割了!”楚钰大吃一惊。他简直不敢想象,一个娇滴滴的小女孩敢对那玩意下手。 青竹轻叹一声,闭着眼睛点了点头。 就见楚钰越想越兴奋,一拍巴掌,大笑起来:“这丫头有趣,对本王胃口!” 青竹心里一阵默哀:“哎,好吧,又一个傻的!” 第76章 七叶一枝花 林婉儿下了山,也没耽误,一路小跑地去了县城。 等到了济民堂,两条腿已是又酸又胀,却依旧兴奋不已。徐三看她满头大汗的,赶紧让她去后堂休息一会儿。 这后堂林婉儿倒也来过两次,两边是回廊,中间有一个小天井,后面就是医舍和药库了。现在井沿边是一排正在咕嘟咕嘟煮着的药。 林婉儿找了一条椅子坐下,一边揉着大腿,一边擦着汗。 “徐三哥,快过来,我给你带来个惊喜。” 徐三看这小丫头一脸神秘兮兮的样子,也很配合:“哟,丫头瞧你这样,是采着好药了?是百年人参了,还是千年灵芝呀。” 林婉儿白了徐三一眼:“徐三哥你以为那人参,灵芝是大萝卜吗?我走遍几个山头连根须须都没看到。不过我今天带来的东西也不差。”说着把篓子上面盖的茅草掀开。 徐三以为这丫头是采到了田七这类比较值钱的草药,那料看到那七片叶子顿时眼前一亮:“哎呀,七叶一枝花,重楼!” 他怕认错了,赶紧把那几株草药拿出来看了看,又闻了闻,很是兴奋地说:“不错,真是重楼。哎哟,这可是个好东西,个头还这般大,丫头,你等着我去叫掌柜出来。” 不一会儿徐掌柜就大跨步地从后堂走了出来:“丫头,采着重楼了?不错,不错,有眼力,有运气。” 这徐掌柜林婉儿现在也算熟悉了,问了声好,便献宝似地把几株草药递了过去。 徐掌柜先是看了看,接着用指甲轻轻在块状的根上划了个小口子,立马渗出乳白色的粘稠汁液:“根茎呈螺状,汁液有浆,闻之味苦,嗯,是上好的重楼没错,看年份应该有七八年了。” 林婉儿听他这么一说,心都要飞起来了,看来这重楼比自己预想的年份要久些。要知道很多中药材是看年份给价的,一根十年生的人参和百年人参相比,那药效和价值都是云泥之别。 徐掌柜捋着胡子看向林婉儿:“丫头,这重楼卖于老夫如何?保准给你个好价钱。” 林婉儿求之不得:“那就多谢徐掌柜了。” 徐掌柜略微思索后:“丫头,这重楼一般都论株卖,当年生的价格是一百文一株,你这几株重楼里有两株年份差点,其余都有七年以上。这采药多是不易,老夫也不让你吃亏,这样老夫给你六百文一株,可行?” 林婉儿心下略微一算,这重楼一共五株,三株七年生,二株三年生,若是按年份来算只能拿到二两七钱银子。若是按均值算,就是三两银子,明显是徐掌柜在照顾自己了。 于是感激地点头:“这个价格已经很公道了,丫头很是欢喜,谢谢徐掌柜抬爱。” 徐延年很是满意地捋了捋胡子。于是挥手让徐三把药材收进了药库,跟林婉儿点点头,准备忙自己的事去了。 “等等,徐掌柜我还有一样药材,需要你老掌掌眼。” “哦?你这丫头一环扣一环的,尽吊人胃口。那老夫看看这次又是什么宝贝?”徐延年一愣,指着林婉儿笑道。不知为何他心里竟有些期待。 “绝对是让你眼前一亮的宝贝。”林婉儿说着从篓子里掏出一团血呼啦啦的东西。 徐掌柜闻着那浓浓的血腥味,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嘶,这是?”待他拨动了几下,立马眼睛一缩,脸皮一跳:“虎鞭。” “嗯,虎鞭,而且是新鲜的虎鞭,割下来不超过一个时辰。” 徐掌柜摸了摸,的确还是温的,滴下的血液也是鲜红的,不禁笑道:“丫头,你家人好大的本事,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吊睛白额虎,而且是头成年的猛虎。真是难得的好药材!” 林婉儿看徐掌柜误会了,也没解释:“徐掌柜这个值多少钱?” 徐延年毫不思索地伸出两根指头:“二十两!” 二十两! 这真是幸福来的太突然了,林婉儿感觉自己简直就是被财神砸中了。不料徐延年的下句话让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若是能得一具完整的虎骨,虎筋,至少可以卖到一百两。” “那可是一百两啊!要全是我的,房子搞定了,林文远念书解决了,林玥儿赎回来了……啧啧,简直是一步到位。”可她一想到那人冷冰冰的,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顿时摇了摇头。算了,有些钱不是自己能赚的! 等林婉儿拿着二十三两银子走出济民堂,脚下就像踩了云朵一样软绵绵的。 这可是穿越一月来赚到的最大一笔银钱了,摸着怀里两锭沉甸甸的银子,林婉儿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可想到上次的十两银子被那臭老头偷走了,这次林婉儿就格外谨慎了,于是绷着脸,蹙着眉,把手环在胸口,眼睛谨慎地看着周围的人。 路过的一个大娘看林婉儿这副模样,不由得叹了口气:“这小姑娘肯定是有家人害了大病,你看那脸愁的,哎,可怜哟!”说着摇头晃脑地走了。 林婉儿听了这话哭笑不得,想着越是紧张越会引人注意,于是渐渐放开了手脚。不过还是有意无意地摸摸胸口。 她一边走一边盘算着,现在手上加起来有二十五两银子了,林玥儿虽说是三十两银子卖掉的,可那刘家并不是什么好人家,肯定会趁机抬价,所以至少得准备四、五十两银子。这还钱少一半呢?看来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卤味生意上了。 路过一个当铺,林婉儿眼睛一闪,走了进去。 这当铺以前林婉儿去山西旅游时见过几个,看里面的布局倒没有很大的变化。 进门正中都有一大块屏风,据说一来挡住财运不散,二来是为了照顾当东西人的面子,毕竟大街上人来人往的。往里走就是高高的柜台,林婉儿走过去发现比自己高了一个头。 “掌柜的,我要当东西!” 当铺掌柜是个六十多岁的老者,正翻着账本拨着算盘,听到声音,立马理了理衣裳和幞头:“客官,你要当什么?” 可抬眼看去,却不见人。 “奇怪了,明明听到有人要当东西。难道是我算账算的头晕脑花了?”掌柜的拍了拍脑袋。 “掌柜的,我在这。”林婉儿使劲踮起脚尖,总算露了个黑色的头顶。 掌柜俯下身子看去,不禁一乐,只见一个八九岁的小丫头踮着脚,仰着脖子,像只鸭子似的看着自己。 “小丫头,这里可是当铺,不是杂货铺子,你没跑错吧?” 林婉儿摇摇头:“我当然知道这是当铺,我是来当东西的。” “哦?你家人怎么不来,怎么让你这么个小丫头来?”当铺掌柜还是有些犹豫,这万一是这丫头偷了家里的东西来当了,到时人家家里找来又得闹通官司,白惹麻烦。 林婉儿自是猜到了那掌柜的心思,好在进门时就编好了故事:“掌柜的你放心,我今天要当的东西是家里同意的,我奶生了重病,就快死了。家里就等着当了钱去买药呢!你要担心,我可以签字画押的!” 林婉儿睁眼说瞎话,脸不红,心不跳。反正计婆子坏得很,多诅咒几句也是应该的。 “哟,丫头小小年纪连签字画押都明白,看来是个读书识字的?”掌柜倒没有全信,毕竟来当东西的人哪个不是把自己说的惨绝人寰,还不是想多当点银子。 “嗯,我爹叫林如松,生前是个秀才,以前就是在这县学里读的书。他在世的时候教我学过几本书。” 这话一出,那掌柜就基本信了。这年头普通百姓对读书人都有一种莫名的好感,再说有名有姓也不像扯谎。 “丫头,那你要当什么?” 林婉儿赶紧把从林如樟那儿得到的玉佩递了上去。 就见那掌柜先是用手摸了摸,翻来覆去地打量了几遍,接着用舌头舔了舔,然后拉长调子唱到:“收烂玉佩一枚,通体无光,绺裂棉多,作价十三两三钱银子。” 听到前半句,林婉儿肺都要气炸了,这么好看的玉佩你不收,也不能乱说呀。她正想把玉佩要回来,就听到后面一句,立刻目瞪口呆。 这是啥操作? 不过最令她震惊的是,这块玉佩竟然竟然值十三两三钱银子,看来这林如樟的日子过得不是一般的好,啧啧,这两夫妻可真能装。也不知道林老头几个知道自己儿子随便一块玉佩就值十几两银子,有何感受? 那掌柜看林婉儿微张着嘴,摇头晃脑的样子,以为是不满意这个价格:“丫头,这玉佩材质不错,但水头一般,我们恒荣记给的这个价只高不低。你要觉得不合适,要不再去其他地方看看……” “不用了,我当!”反正这玉佩也是白得的。至于外婆家吗,等以后自己赚了钱再补上就好了! “丫头,那你是活当,还是死当。若是死当可以再多二钱银子……” “死当!” 毫不犹豫,一锤定音。 等怀里又出多了十三两五钱银子,林婉儿笑得牙龈都露了出来。 看来拯救林玥儿的计划可以提前了。 第77章 卤味出锅 等林婉儿回到家,急忙把李氏拉进房间:“娘,我今日采了几株很是贵重的草药,卖了一笔银子,我们就快把姐接回来了。” 李氏听了激动得泪花闪烁,紧紧地抱着林婉儿:“真的吗?婉儿,你姐要回来了?” “嗯,等我们卤味再卖上点银子,我就去刘家赎人。” “要……要是刘家不肯呢?”李氏也知道那家人很是难缠得紧。 “娘,我自有办法!” 自从李氏知道林玥儿快回来了,那精气神立马好了许多,做起事来就像有使不完的力气。林婉儿知道林玥儿一直是李氏的一块心病,也就随她了。 林婉儿回村前去胡屠夫那买了一副猪下水,想着以后要做长期生意,就跟胡屠夫定下了猪下水五文钱一副。 午饭后林婉儿几人便在灶房忙开了。 林婉儿和李氏把猪大肠,猪肝等清洗干净后,就先焯了一遍水。接着冷水下锅,依次放入生姜,蒜头,葱结,下了大半壶酱油,几块糖,几大把茱萸,又倒了一碗米酒,然后放了一袋卤料包进去,接着就是大火炖煮一个小时。 趁这个功夫林婉儿又去王春花的菜地里拔了几个水灵灵的大萝卜,去皮后切成麻将大小的块倒入锅中,转小火又焖煮了半个小时。 不多时,院里就飘散着浓郁的香气,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咕嘟咕嘟”的锅里。 “好,时间差不多了!应该入味了。”揭开锅盖,那香气更是冲了出来,伴着西风飘散在空气里,于是大半个村子都闻到了。 这下本就是晚饭时间,很多人馋虫都被勾引了出来,狠狠地放下了筷子哀嚎:“这是谁家在炖肉呀!这味道可真香,还让人活不活。”小孩子们更是馋得直啃手指,可任谁也不会猜到这味道来自北坡下的屋里! 这边林婉儿熟练地夹起大肠,猪肝,猪肚,猪肺分别切了一些放在碗里,然后舀上一勺子卤汤,撒上葱花,就招呼李氏和林文远来吃。 李氏就见这肥肠猪肚之类红彤彤的冒着油光,那汤也是酱红色,搭着水灵灵的葱花,很是好看。她刚把一块肥肠塞到嘴里,林婉儿就直勾勾地盯来,眼里全是期待。 一入口,李氏就感觉一种特别的香味挑动着味蕾,那肥肠又软又糯很有嚼劲,好吃。她又吃了块猪肺,那棉絮状的肺叶里吸饱了香浓的汁水,咸香适口。因加了茱萸,又有一些辣味,嘶,又烫又辣,倒把全身的寒气驱走了几分,身子暖洋洋的。 “婉儿,这……这是娘吃过的最好的东西!” “娘连你都这么说,看来我们卤味一定会受大家喜欢的了。” 林文远已经埋头苦吃了起来,妈呀,姐做的这啥卤味,简直香得要吞掉舌头了。 他也忙不迭地发表意见:“好吃好吃,真好吃!姐的手艺真好!” 林婉儿这下信心满满了,就等着明日把铁桶拿回来,后日正式摆摊开火。 她看卤下水还有大半锅,干脆决定给与李氏交好的几家送上一碗尝尝鲜,一来表示感谢,二来也可以打打广告。 林婉儿又盛好了两碗,一碗准备给林家老宅送去,另一碗是给林小娥。她把两碗卤下水放在篮子里:“娘,我给爷奶和小娥送一碗去,那些婶子们的就交给你和小远去送了。” 李氏爽快地应道:“好!” 林婉儿想了想,又另外拿了个饭碗,装了些卤下水。 李氏诧异地看去。 “这是给小姑留的。这卤下水拿去老宅,她肯定一块都吃不到。” 李氏看林婉儿想得这么周到,心里很是欣慰:“这婉儿虽说脾气大了点,但和如松一样心善孝顺。” 其实林婉儿给老宅送卤下水去也打着主意呢,一来在外人面前塑造个好形象,二来前几天计婆子敢来骂李氏,她今天也一定要给那帮人添添堵。 林婉儿先去的林小娥家,母女俩把桌子搬到了院子里,就着落日的余晖正吃着晚饭。见林婉儿来了,赶紧放下碗筷迎了出来。 “婉儿,你咋来了?” 林婉儿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院子。院子并不大,估摸着二十来个平方,左边开了几畦菜,种上了萝卜、白菜。正中也是三间屋子,仔细看去也就比林婉儿现在住好上一点点。她又往桌上看去,一叠萝卜干,两碗黍米粥,心想:看来这些年,林小娥家过得很不容易。 “小娥,我新做了个好吃的,拿些来给你们尝尝鲜。”说着打开篮子,把一碗冒尖的卤下水放在了桌上:“这里面是卤的猪下水,你们放心吃,绝对洗得干干净净。” 林小娥的娘杜氏本就是个性子温柔的女人,连忙说道:“婉儿这下水闻着就香,一定味道很好,你自家留着吃吧!” “婶子,我家里还有呢,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别嫌弃就好。” “哪会,哪会……” 林小娥看不惯自家娘这墨迹的样子,直接爽快地拿了个空碗腾了过来:“娘,这是婉儿的一份心意,别再推来推去了。婉儿,你能把这下水做得这么香,我是顶顶佩服你了。待会我一定得好好尝尝。” 林婉儿就喜欢林小娥这种直爽的脾气:“好,味道哪里不好,记得回头来找我说说。我这边还要去趟老宅,就先不跟你聊了!” “行,那你路上慢点。我改天找你玩去。” 林婉儿笑着点点头就朝林家老宅走去。 路上碰到几个村民,林婉儿都热情地打着招呼。待被问到去干什么,林婉儿都笑着说家里做了点吃食给爷奶送点去,立马引来一片赞赏声。 “瞧瞧,真不愧是秀才家的闺女。都被那老林家赶出了家门,日子过得那么可怜,还惦记着孝敬老人。啧啧,这李氏教养的儿女真不错。” 林婉儿微微翘起嘴角。她就是要让老林家的名声越来越差! 到了老宅,院门虚掩着。林婉儿一进门就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那院子里几只母鸡追来跑去,地上留下好几大坨青黄的鸡屎。 看来自家不在后,这院子都没人打扫了。也是小计氏惯会偷懒,就林荷花一个人哪里干得完这大大小的事。 “爷,奶!”林婉儿叫了声。 堂屋里几人都愣了下,纷纷朝门口看来。 “你来干嘛?不会是没得饭吃,跑到我家讨饭来了吧?没有,快滚。”计婆子一双吊梢眼嫌弃地看来。 “老婆子,别乱说。”林老头低喝了声,然后笑呵呵地问道:“婉丫头,吃饭了没?找爷可是有事?” 林婉儿直接无视计婆子恶毒的目光:“爷,这不我用猪下水做了样吃食,感觉味道还不错,特意送来给你尝尝。” 林婉儿特意在“猪下水”上加重了语气。 果然计婆子脸皮一拉:“林保生你瞧瞧,这就是你的好孙女,竟然把臭烘烘的东西拿来给我们吃,啊呸!她这良心都被狗给吃了。” 林婉儿故意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奶,这猪下水你都没吃,怎么就知道不好吃了?娘说要孝敬老人,我自家都没留多少。” 林老头顿时有种被打脸的感觉,这老二家签的分家单子上说了可以不管自己两个老的,可人家惦记着你好心给你送东西来,还挑三拣四的,传出去可不好听。 于是忙拦住计婆子:“婉丫头,别理你奶,她年纪大了糊涂了。你娘有心了,回去给你娘道声谢,荷花,你去拿个碗来腾。” 林婉儿趁着这会儿功夫看向桌上。 除了一盘干霉豆,就是一碗水煮白菜,清汤寡水的半点荤腥都没有。林如槐两口子味同嚼蜡地扒着黍米粥,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看来上次的赌债是真把林家给掏空了,这生活质量比以往更差了三分。活该! 等林荷花把那碗卤下水腾到碗里,几人的目光随即看去,那油光红润的肥肠,猪肚散发出一股浓香,勾得胃里咕咕直叫。 林大牛就要下手,计婆子一个筷子敲过来,手顿时缩了回去,然后很是怨恨地瞪着对方。 “爷,家里还等着我吃饭呢,我就先走了。”说着给林荷花使了个眼色,就拿了空碗往家走。 “好,路上小心点。” “爹,还是我送送吧,往北坡那段路也没住个人家,婉儿毕竟还小,撞着什么不好!”林荷花找了个借口。 “嗯,去吧!”毕竟是给自己送吃食来了。 计婆子本来还想阻止,可在看到那碗猪下水后又把话收了回去。想着这少一个人,就少一个人吃。于是嘴巴嗫嚅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其余几人也都盼着林婉儿赶紧走,实在是那碗猪下水太香了,把馋虫都勾出来了。连林老头都瞪大了眼睛,颇有几分好奇。 见林婉儿就要跨出院门了,计婆子、林如槐、小计氏三人同时伸出筷子,但计婆子一个眼神扫过来,另外两人立马偃旗息鼓了。 计婆子这边刚把一块肥肠塞进嘴里,林婉儿就猛地回头:“对了,爷奶,你们放心吃。那猪大肠我洗得很干净,那猪屎什么的我都把它捋出来了,应该不会残留的。” 这话直接让计婆子呛了一口,那卤下水本就加了茱萸,立马计婆子辣得满脸通红,鼻涕眼泪全流了下来,随即嘴里的肉渣飞喷了出来,可把众人恶心得胃口全没了。 林婉儿看她那吭哧瘪肚的狼狈样,差点没笑出声来。 这边林婉儿带着林荷花走出了一段距离,突然拉着她拐到了一棵大柳树后面。 “小姑,我给你也带了好东西。”说着把从篮子里端出一碗卤下水,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大馒头,“小姑,快吃!好好尝尝我做的卤下水。” 林荷花怎么也没想到林婉儿会单独给她带一份,那眼眶瞬间就红了一圈。 林婉儿赶紧劝道:“小姑你可别哭,你想啊要是以后我给你送各种好吃的,那你不得哭死了。” 林荷花“噗呲”一声笑了出来,那心里立马就明朗了很多:“你呀,真是人小鬼大。那我就好好尝尝你的手艺吧!” 等她吃了第一口,立马就被征服了:“婉儿,你可太厉害了,这……这味道真是太香了。小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这真是猪下水吗,你可别骗我?”说着她仔细地夹起一块肥肠看了看,确实是猪大肠。 “小姑,这是我以前在书里看到的一个卤料配方,我就拿来试了试。你说我把这个卤味拿去县里卖可好?” 林荷花赶紧点头:“那肯定能卖得很好。婉儿,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担心你们以后怎么办,毕竟这下雪你就挖不了草药了。现在有了这卤味生意,小姑就放心了。” 林婉儿真从林荷花眼里看出了担心和欢喜,心里愈发喜欢这个善良的姑娘了。 等林荷花回到林家时,桌上已是一片狼藉,再看那碗卤下水竟是连汤都没剩一滴。她只能叹了口气,默默地收拾了起来。 第78章 又见贼老头 等到了家,李氏就把几家人的赞赏通通说了一遍。有了众人的肯定,林婉儿现在是充满了干劲。 第二日吃了早饭,她就匆匆去了县城,准备去铁铺拿做好的铁桶等物件。 等林婉儿路过富贵居时,就看到一个老头被几个店小二抬着,像扔麻袋似的扔了出来。 “滚,那来的臭老头没钱还敢来我们富贵居白吃白喝。” 那老头趴在地上,捂着自己腿,哎哟哎哟地叫唤了起来:“大家快来看看,富贵居仗势欺人,欺负我这个孤老头子。” 那店小二直接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我说你这老头也忒不要脸了,你说没钱来我店里讨碗剩饭剩菜也就罢了,还装老爷点了八大碗。我们掌柜让我们把你扔出来都算他仁慈了,按我说就应该把你送去衙门打板子。” 围观的人纷纷指责着那老头不要脸。 老头不依不饶地捧着腿叫嚣着:“我不管,我老头的腿就是被你们摔断的,你们要是不赔我个十两八两的医药费,我今天就赖在这门口不走了,看你们怎么做生意。” 林婉儿翻了个白眼:看来这碰瓷真是不分古今中外呀! “哟嘿!你这是赖上我们富贵居了?那你等着,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么个本事。东子,二狗,胖子……” 立马从店里出来了三个年轻男子,手里都拿着根木棍。 “安子,刚才掌柜的说如果这老头还赖在这里不走,就打他一顿送衙门。” “行啊,那哥俩几个就动手吧!” 老头见几人要朝自己走来,立马腿也不痛了,腰也不酸了,从地上爬起来躲得远远的:“我……我不跟你们一般见识……你们富贵居欺负老人,迟早关门。” “老东西你还敢喷粪!”几人作势要打,那老头像只兔子一样蹿了出去。 围观的人见没有热闹可瞧,也就散了开来。 等那老头碎碎念念地拐进一条巷子,就看到前面有人挡着。他向左,对方也向左。 “我说路这么宽,你眼瞎啊……啊!是你!” 不错站在老头前面的正是林婉儿。 “老头,好久不见!”林婉儿咬牙切齿地说道。 “那个……那个……小丫头我都没找你麻烦,你倒阴魂不散了。怎么良心发现,要来补偿我老头子了。嘶,我想起来了就是你撞我那次后,我这初一十五啊,肝啊肺啊就一抽一抽地疼,快赔银子给我去看病。”老头恬不知耻地伸手要钱。 “要钱啊?好呀,那我让你一次性看个够。”说着从怀里掏出匕首。 老头正喜滋滋的以为自己碰到个傻的,就看到林婉儿拿出了匕首,立马往后一跳,吓得连连摆手:“不用了,不用了,那肝肺老头我自己治好了。” “既然好了,那就说说怎么赔偿我吧?”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老头又往后退了两步,打算来个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老头别跑了!你跑我就跟着你跑,我还边跑边喊抓老流氓,我就看你能不能在这县城里混下去。不信你就试试!” 老头一张干巴巴的脸立马皱成一团:“小丫头,你也太狠了!” “狠?你偷我银子的时候不狠吗?这样吧,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那十两银子算我认栽,以后再也不找你麻烦了?” 那老头眼珠子四处乱转:“真的,帮你做件事,那银子就一笔勾销?” “那是当然。” “好!你说吧,只要不是杀人放火,我老头子都帮你办了。” 林婉儿嫌弃地撇了撇嘴:“我是脑袋被驴给踢了,才会找你这把老骨头去杀人放火。事情不急,我还要准备些东西。你住在哪里?我明日去找你。” 那老头立马眼睛一亮,这丫头还是嫩了点啊,明日我保准你找不到我。正要随口说个地方,就见林婉儿从怀里掏出一两银子,在手上扔了起来。 老头的目光瞬间就被吸引了过去, “老头我看你现在也挺落魄,这样吧,这事要成了这一两银子就是你的了!”林婉儿自是知道那老头的心思,不出点血,自己那事也办不了。 “你说真的?”老头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你要不信,我就找其他人去!”说着径直朝巷子外走去。 那老头赶紧拉着她,嬉皮笑脸:“丫头,我信,我信,这有银子你就是让我上刀山下火海,我都去给你办。我就住城南口子上的那个土地庙里。” 林婉儿略一思索,倒是记得有这么一处地方。 “明日正午,我去找你!” 老头舔着脸:“那这银子?” “哼,事情办完自然是你的。” “小丫头,老夫已经三天没吃饭了,你能不能先给顿饭吃。不然明日老夫办事也没力气呀!”老头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林婉儿看这老头七老八十的,浑身上下也没二两肉,倒真有些可怜。心下一软就把他带到了常去的馄饨摊。 不一会儿林婉儿肠子都悔青了,恨不得一脚踹死那老头。 这一顿饭那老头吃了她十碗馄饨,五个大烧饼,也不知道那肚子是怎么装下的。 老头一边打着饱嗝,一边从路旁的柳树上掰了根树枝剔起了牙。 “小丫头这饭吃得饱,你放心明日我一定会帮你把事给办好。我先回去打个盹,明日见。”说着就哼着调子,一步三摇地朝前面走去。 林婉儿强压着揍人的冲动,大吼了声:“老头,你叫什名字?” 就听那老头嘚瑟地晃了下脑袋:“老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姓郝,名剑。” 林婉儿抽了抽嘴:“果然——好贱!” 原计划明日卖卤味,但这老头的出现让林婉儿瞬间改变了主意,她得先把林玥儿捞出来。刚好她现在有了个绝妙的计划。 等林婉儿进了济民堂,和徐三眨了眨眼睛,徐三以为这丫头又有什么好药材,于是把她带到了后堂。 “丫头,这是又采到好药材了?这次是什么,快给三哥过过眼。” 林婉儿白了他一眼:“徐三哥,你以为那草药是大萝卜呀,只要去地里拔就有呀,我今日不卖药,来买药!”说着就贼兮兮地凑过去:“徐三哥,我想问下你们铺里有没有可以让人生病的药!” 徐三听得吓了一跳,连忙压低声音道:“丫头,你要干嘛?我们可不兴去做害人性命的事!” 林婉儿知道他误会,哭笑不得:“你想哪去了,我像是哪种心毒手辣的人吗!我这不是和我娘分出来了吗,你也知道我家就孤儿寡母三个,难免会有人上门欺负。所以我就想着要一些药粉保护下自己。” 徐三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松了口气:“丫头,你吓死我了!别说这种药我们铺里没有,就有也不敢卖呀。当今圣上有令,药铺、医馆不许售卖砒霜、鹤顶红这类东西,一经发现直接抄家,流放漠北。” 林婉儿顿时有些失望,电视剧里不经常有人去药铺买药,然后下药,让人缠绵病榻的吗,看来都是林撰的呀! 她正打算告辞,不料徐三还在那自顾自地说道:“不仅如此,那药材很多本身就有毒,我们店里都得精心炮制,出不得半点差错!就如那没有炮制的天南星可是有剧毒……丫头,以后你上山采药也得注意点。” 就这么一句话瞬间点醒梦中人。 “哎呀,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她赶紧说道:“徐三哥,我其他的不要了,你给我几片半山。” “啊……哦!”徐三转身去拿药,心想:说着天南星,怎么又跑到半山去了,哎,女人心海底针呀! 这边徐三给林婉儿包了几片半山,林婉儿正要付钱。 “哎,这半山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拿去用吧!” 出了医馆,林婉儿一边走一边又把计划琢磨了一遍,确定没有多大的问题。 事不宜迟,她现在就去石头村。想着一来一回很是费时间,于是就花两文辆钱坐上了去石头村的牛车。 这还是林婉儿第一次做牛车,颠得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头晕乎乎的。 牛车上还有两个人,一个三十多岁的婶子和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婆子,她们一路东家长,西家短地聊着天。 那婶子见林婉儿眯着眼睛,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不禁问道:“丫头,婶子看你面生,是哪个村的姑娘?” 林婉儿无精打采地回答:“泉水村。” “泉水村?咦,豆腐家那个童养媳不就是泉水村的吗?” “婶子,你说的正是我的姐姐。” 那妇人正要再掰扯几句,旁边的老妇人偷偷扯了扯对方的衣服,压低声音道:“别碎嘴了,要被那刘婆子知道可不得好……” 说话的婶子立马闭上了嘴巴,同情地看向她。 林婉儿一肚子疑惑。 第79章 豆腐刘家 很快牛车就晃荡着到了石头村村口,众人下了牛车朝各自家里走去。 林婉儿正迷茫着怎么走,刚才那个婶子突然走过来说:“丫头,那豆腐家就在村尾第三家,门口有面旗子,很好找的。” 林婉儿感激道:“谢谢婶子。” 那妇人犹豫了半天,还是凑了过来:“丫头,那家人可不好惹,你可得小心点。”说完很是同情地看着她。 “婶子,我晓得了。” 林婉儿按着那大婶所说的方向找去,果然看到了一个四四方方的院子。青砖瓦房,算得上是这一片里比较好的房子了。 还未走近那房子,里面就传来一阵骂声:“你是我刘家买回来的,可不是三媒六聘娶回来的,你给我摆什么媳妇谱?” “娘。我没有,呜呜……” 这是姐姐的哭声,林婉儿立马一阵心疼。 “没有!我让你把那筐豆子磨完,你磨了多少?你那脑子是长屁股上了?成天吃的比猪多,干得比鸡少。我跟你说我老刘家可不养闲人,再给我偷懒,我把你卖去山里给那一家人当媳妇。” “娘,娘,我不敢了,我这就去磨豆子!” 随即是一声闷响,有人摔在了地上。 林婉儿赶紧推开了门,只见自家姐姐正趴在地上,头发凌乱,脸颊红肿,嘴唇都磕出了血,明显是被人打了。 “姐!”林婉儿飞快地跑了过去。 那刘婆子斜着眼看来:“哟,这是泉水村来人了呀!小丫头你来我家干什么?借钱借粮可没有。” “婉儿,你怎么来了?”林玥儿见是妹妹,激动地抓着林婉儿的手。 “姐,是不是这个老婆子把你打成这样?”林婉儿指着刘婆子。 刘婆子叉着腰,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她是我买回来的,我要打就打,要骂就骂,你管的着吗?” “你个老妖婆!”林婉儿就想冲上去打她一顿。 林玥儿却死死抓住她的手,刚想站起来,一口血就从嘴里吐了出来,晕了过去。 “姐,姐……你醒醒!”林婉儿双眼喷火地看向刘婆子,“我姐没事也就算,不然我绝对搅得你家鸡飞狗跳,家破人亡,我说到做到。” 刘婆子看着林婉儿眼中的狠劲与冷漠,心里有些突突的,可她又暗暗说服自己:“一个八九岁的孩子,我还怕她不成?” 于是也不甘示弱地瞪了过去:“哼!” “我姐的屋子在哪?我要送她回去休息。” 刘婆子不干了:“休息什么休息,那盆冷水泼泼不就醒了,一身懒肉还敢在我面前打马虎眼,等她醒来,看我不教训她!” “你这是要逼死我姐?好,我姐一死,我立马就去衙门告你。” “你当我是泥做的,说两句话就怕了。她是我家花钱买来的媳妇,死了就死了。”这口气跟那计婆子如出一辙,要不是长得不像,真怀疑她们俩是同一个娘生的。 “根据大楚律,夫家殴妻致死,与谋命同罪,处以斩刑。就算她是你买来的奴婢,当今陛下体恤百姓,无故杀奴者杖八十,囚五年。你要不要试下?”林婉儿凑上前去,清冷说道。 刘婆子顿时被这律法吓得心乱如麻,可又不甘示弱:“别以为认几个字就了不起,谁知道你是不是在瞎扯!” 林婉儿冷笑道:“不信你就去找个读书人问下!我爹可是秀才,我才不会乱说。” 说到这刘婆子已是信了,看了看昏迷不醒的林玥儿,她沉思了片刻,就指了指院角的一个破草屋:“那里。” “还不来帮忙?难道真要我姐死吗?” 刘婆子想着真死了不但惹上官司,还白费了自己五十两银子。于是不情不愿地和林婉儿抬着林玥儿来到茅草屋前。 刚到门前,这刘婆子就手一松,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婉儿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间极其低矮破旧的屋子,里面堆满了各种杂物,到处缠绕着白色的蜘蛛网。 靠里边的地上铺了一些稻草,上面是一床破破烂烂的棉被。离得近了,散发着一股浓浓的霉味。若不说这是人住的地方,还真以为是个狗窝。 林婉儿心里一阵发酸,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林玥儿拖到稻草堆上。 给她盖上了被子后,林婉儿就去堂屋里倒了一杯水。 林玥儿喂了水后,没过多久,就渐渐地苏醒了。 “婉儿,姐没做梦吧!姐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了。”说着倒在林婉儿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林婉儿看着以前那个爽快懂事的姐姐被折磨成这样,眼眶也红了。 打她记事起,李氏因为要照顾林如松,又被计婆子指挥得团团转,所以都是林玥儿在照顾她。那几年林婉儿吃不饱常常闹脾气,都是林玥儿把自己不多的食物让给她,所以林玥儿常常是饿肚子。每次计婆子打骂她,都是林玥儿挡在前头…… 她握着只剩一把骨头的林玥儿,咬牙切齿地说道:“姐,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放心,这次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刘家花了那么多银子买了自己,怎么可能放自己走? 她绝望地摇了摇头:“婉儿,我没事,刚才是一下子摔狠了。你别管我,照顾好自己就行了。” 林婉儿心里明白,林玥儿这是不想拖累自己,也不相信她有能力把自己救走。 于是她悄悄地凑到林玥儿耳边飞快地说了几句。 见林玥儿半信半疑地看来,林婉儿赶紧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 那一抹银色让林玥儿又燃起了一丝希望,可随即又消失了。她的确很想回去和娘、弟妹们一起生活,可是她不能这么自私,这样会拖累他们的。 她干脆狠下心来,极其郑重地说:“婉儿你听我说,那值钱的草药碰上一次已是天大的运气,卖的钱你好好收着,将来你出嫁,小远读书都用的上,姐这辈子就这样了,你不要管我。” “姐,你胡说什么?我们这一家人怎么可以少的了你!有钱不去救你,小远有心思去读书,我能安心拿去做嫁妆?” 林玥儿摇了摇头:“婉儿你不知道这刘家是多么黑心不要脸,那是连蚊子腿都要敲骨吸髓的人,他们不可能轻易放我走的。如果知道你有钱,肯定狮子大张口……何必为了我,断了我们二房的未来。” “姐,钱没了可以再挣!” “姐心意已决,你不要再说了。你也赶紧走,以后不要再来了。”林玥儿一脸固执。 林婉儿知道林玥儿的性子,看起来爽利好说话,一旦决定的事那是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林婉儿苦笑一声,压低声音说:“姐,你别激动啊!我有个主意,不仅可以让他们把你放了,还可以让他们去林家闹一顿。不过你可能要辛苦下!” “真的!?”林玥儿一双眼睛灿若星辰。她并不是个胆小迂腐的,相反因为自己父亲的事,对计婆子几人恨得要死。 林婉儿掏出那包“半山”,压低声音说道:“姐,你听我说,你就这样……” 半刻钟后,林婉儿打开屋门,见那刘婆子猫在屋里没出来,就悄悄出去了一趟。 待她再回来时,手里多了几把长满果子的野草。 “姐,这是落霜子你收好,等我走了,你把那半山给吃了,然后晚间偷偷把落霜子的汁液涂点,记得连涂三天。”林婉儿认真地交代着。 “行,姐记住了。婉儿这样能行吗?” “其他人或许不行,不过就刘家这尿性,肯定舍不得银子给你看病。还有这东西稍微有点痒,你可能要忍一忍。等回了家,我给你配解药。” “婉儿,你怎么懂这些?”林玥儿很是疑惑。 “姐,这个一下子说不清,回去再慢慢和你说。然后这几天你得把戏给演得足足的!” “好,姐晓得了。” “姐,我要走了,不然娘他们该担心了。” 一提到李氏,林玥儿眼圈又红了。 “姐,再忍耐几天吧,不仅是为了你,还是为了娘,为了我和弟弟。” 林玥儿重重地点头,一双眼里充满希望。 “姐,这些酥饼你藏好了。我猜那刘婆子后面几天肯定不敢来给你送饭……”说着林婉儿把所有的酥饼都拿了出来。 林玥儿还待拒绝,林婉儿说道:“姐,一家人团圆最要紧。” 林玥儿这才接过来,把她藏在稻草下。 这边林婉儿故意大声说道:“啊,姐你吐血了,我这就去给你请大夫。” 躲在屋里打盹的刘婆子一听这话瞬间清醒了,她急忙“蹬蹬蹬”地跑了出来:“不许请!那扫把星是要败光我刘家吗!” 林婉儿打开门,差点与刘婆子撞了个满怀。 看着对方朝自己翻着白眼,林婉儿说道:“刘婆子,我姐被你打得吐血,你还不请大夫来看,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婆婆。过两天我再来看她,如果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一定会去衙门里告你。不信,咱们就走着瞧!” 刘婆子脸上立马阴晴不定。 “姐,你好好休息,我过两天再来看你。”里面很是配合地传来一连串有气无力的咳嗽声。 刘婆子看着林婉儿走了,重重地往地上啐了口:“呸,什么东西,也配来我刘家指手画脚。” 第80章 蛇蝎心肠 林婉儿刚走到院门口,一个胖乎乎的男孩就如炮弹一样冲了过来,林婉儿赶紧让在一边。 只见那男孩七八岁的模样,肥头大耳的,一双眼睛向上翻着露出黑少白多的眼珠。蒜头鼻里流着两条又黄又浓的鼻涕,此刻正使劲嗦着大拇指,对着林婉儿傻笑。 “姐姐,你是谁,好漂亮!给你吃糖。”说着那男孩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石子。 林婉儿顿在了原处,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见林婉儿没有接自己的“糖”,男孩把石头往地上一扔,像头野兽一样冲过去狠狠地朝林婉儿手上咬了一口。 “嘶~”林婉儿倒吸了口气,一巴掌拍在男孩头上。 男孩吃痛松了口,在地上打起了滚,哇哇地叫嚷着。 林婉儿看了看手,牙印很深,都渗出了血珠,赶紧拿手帕包着。 里面的刘婆子听到儿子的哭声赶紧跑了出来,见儿子在地上滚得满身是泥,心疼得直抽抽。 刘婆子直接奔了过去,一把把林婉儿推了个趔趄,那细长的眼睛像刀子一样剜来:“你找死啊,敢欺负我家宝儿!” 林婉儿指着自己伤口道:“拜托,请你看清楚,是你儿子咬的我!”虽然自己已经猜到了几分,但刘婆子亲口说出答案后,林婉儿又是一阵心疼。 刘婆子眼珠子转的飞快,理所当然地说道:“那又怎么样?我家宝儿还是个孩子。再说他可是你亲姐夫,被姐夫咬一下算得了什么。就算把你摸了,亲了,那也没得事。” 林婉儿被这刘婆子的无耻气得说不出话来。 刘婆子见林婉儿虎着脸,赶紧把刘宝儿拉进了院里,“砰”的一声把门给关了:“赶紧给老娘滚,林玥儿是我家花钱买的媳妇,没有什么狗屁娘家,以后不要上我家门了。” 林婉儿看着紧闭的大门,不停地深呼吸,她生怕控制不住自己会把这刘婆子打一顿。 “刘氏,我再说一遍,如果我姐有个三长两短,你就等着吃官司吧!” 里面的刘婆子狠狠地往地上啐了口:“你算那根葱,我管儿媳妇,要不得你这外人说三道四。滚,一个黄毛丫头还想来做我刘家的主。这么能蹦跶,怎么不去青楼当花娘!”说着她捡起一个石头,朝院外扔去。 躺在杂物间的林玥儿把这话听了个干净,默默地流着眼泪。她拿起妹妹塞给自己的半山毫不犹豫地吃了下去,然后又掀开衣袖把落霜子的汁液抹了上去。 立马胳膊上一阵火辣辣的疼,她强自忍着。几个眨眼功夫,皮肤上出现了一个个黄豆大的红点点,连成一大片,很是吓人…… 林婉儿看着离自己一步之遥的石头,气得两眼发花。想着计划还没完成,只能无奈地跺了跺脚,离开了刘家。 她心事重重地朝着村口走去,恰巧遇上了最后一趟回梨花县的牛车。 赶牛车的老汉看她无精打采的,关心道:“丫头,怎么了?那嘴巴撅得都能挂酒瓶了。” 林婉儿见老汉来问:“大爷,您是这石头村的人吗?” 老汉笑着点点头。 “大爷我可以向你打听个人吗?” “你问吧,老汉我祖辈起就是这片的人。赶了四十来年的车了,这附近几个村的人,老汉也都是认识的。” “大爷,那石头村卖豆腐的刘家是怎样一户人家?” 老汉皱起了眉头,有些不解地问:“啧,你怎么问他们家?”那语气中满是嫌弃,鄙夷。 林婉儿叹了口气:“我姐去她们家当童养媳了。” 老汉神色复杂地看着林婉儿,过了好半天才说:“哎,丫头,按理说老汉我不该在背后说人家的好赖。不过那童养媳我也碰到过几回,被欺负得着实可怜。这刘家呀就是个狼窝,可以的话叫你家大人想法子把你姐接走吧!” “大爷,我姐是个苦命人。当初也是为了给我爹看病,才自卖自身去他们家当的童养媳。大爷,您跟我说说他家吧,我们心里也有个数。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说是您说的。” 老汉看林婉儿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又听是这么个缘由,更是动了恻隐之心。 他叹了口气:“孩子,这豆腐刘家可不是个善茬,前头已经磨死了两个儿媳妇了。” 林婉儿听得脑袋嗡嗡作响:“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没有人闹吗?” “哎,说来说去还不都是钱惹得祸。刘家祖上就是卖豆腐的,以前在县里面开过个豆腐作坊,颇赚了些银钱。后来刘宝儿爷爷卖了作坊,回村置办了五十亩水田,建了那所大院子。 刘宝儿爷爷去世后,刘大富就接过了做豆腐的生意,就在县里摆了个豆腐摊子,所以他家在这附近一带日子过得不错。 那前两个儿媳都是从山里买来的,都被她们家给折磨死了。其中有一个还怀了孩子,真是作孽呀!死了人娘家也来闹过,但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刘家找个由头把事都推死人身上,最后赔上点银子也就揭过去了!” “等等,怀孩子?那刘宝儿才七八岁,怎就能怀孩子?”林婉儿十分不可思议了。 老汉冷笑一声:“啥七八岁,那刘大宝其实已经二十有五了。” “怎……怎么会这样?” “也不知道是不是刘家祖上做了什么亏心事,那刘宝儿长到七八岁时烧坏了脑子,从那以后就再也没长大了。这事啊,在这附近几个村子稍微打听一下就能知道。想是你们村子离的稍远了些,才结了这么一门亲家。” 晴天霹雳呀!林婉儿已经说不出话了。 “那刘婆子就不是个人,每日都往死里折磨媳妇。三更天就让儿媳妇起来磨豆腐,几百斤的大磨盘驴都拉着费劲,你说那姑娘家家的怎么受得了?就说这大冬天的河上都结了冰,她家媳妇也得雷打不动地去砸冰洗衣……哎,真没见过这样狠毒的人家。” 林婉儿已经把事情理清了,心里那火苗蹭蹭地往上蹿,心里大骂道:“林如樟,你tm就不是人。” 她清楚地记得林玥儿去求计婆子时,是林如樟跳出来说给她找了一户人家,愿意出二十两银子买她去做媳妇。还说这家人不仅家产丰厚,而且就一个儿子,以后还省了妯娌间的麻烦。 就是这番话,才让林玥儿点了头。谁会想到亲大伯会把亲侄女推入深渊。 后面老汉再说什么,林婉儿一句也没听进去。她现在满脑子就是快点把林玥儿从火坑里拉出来,然后暴揍林如樟一顿。 到了县里,林婉儿硬是塞了五文钱给老汉,说让他去喝杯茶水。 老汉颠着手里的钱:“是个讲究的丫头,希望他们家赶紧把那花朵似的姑娘给救出来。” 等第二日林婉儿来到土地庙时,那郝剑老头正瘫在台阶上晒太阳。见林婉儿来了,老头一双满是眼屎的眼睛立马睁了开来。 “丫头,你可终于来了,再不来老头子我就得出门赚大钱去了。” 林婉儿看那老头邋里邋遢的样,不由得撇了撇嘴:“得了吧,你是准备出去坑蒙拐骗吧!” “丫头,你这话咋说得这么难听,我这是去行侠仗义,劫富济贫。” “哼!老骗子。” 老头突然舔着脸凑过来:“丫头,给我几个钱,我这肚子饿得慌。这不吃饱,哪有力气干活是不?” 林婉儿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回事,从背篓里拿出几个刚买的烧饼:“拿去吧!” 老头也不客气,接过后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待吃完,一抹嘴巴,对着天打了个长长的饱嗝,就见林婉儿扔来一套衣服。 “换上吧!” 老头拿着看了几眼:“这是道士的衣裳,丫头你这是让我装个道士。嘿,那可是对上老本行了。” “哼,我信你个鬼。” 老头也不解释,直接一本正经地打量着林婉儿,然后一脸高深地摇了摇头:“施主,贫道观你印堂发黑,头顶隐有黑气缭绕,近期可能会有血光之灾……” 这下林婉儿傻眼了,这老头扮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 “别惊讶了,老头我年轻时确实在道馆修行,后来参破不了红尘,才下了山的。”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事,老道脸色有些古怪。 林婉儿才不管他红尘不红尘的,她就知道这下可省了自己好多事了。 等老头身穿青色道衣,一头鹤发绾成髻,一手里拿着一个拂尘,一手捋着胡须老神在在地看着自己,林婉儿差点眼珠子都要飞出来了。 这造型仙风道骨,妥妥的隐士高人呀!这下计划的胜算更多了几分呀!。 林婉儿勾勾手指头,老头就屁颠屁颠地凑了过来。接着林婉儿把刘家的事说了一遍,又把自己嘱托的事给说了一遍。 “老头,你可记清楚了。”林婉儿还是有些担心,毕竟这老头七老八十的,这脑子万一断路了就不美了。 老头有些生气地抬起下巴:“丫头你可以质疑我的人品,但不能怀疑我的能力。我郝剑这张嘴还没碰到过对手。” 啧啧,这牛皮吹得咋不上天呢!到时如果事情办砸了,看本姑娘不把你的胡子全部薅光。 第81章 家宅不宁 林婉儿按着牛车大爷说的地址,和老道来到瓦市,拐了几条街,终于看到了一个豆腐摊子。 就见一个约莫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正吆喝着路人买豆腐。 “他就是刘大福。”林婉儿指道。 “这人眼小无光,肥头大耳,一看就是个黑心烂肺的,看贫道的吧……” 林婉儿对这老头迅速进入状态很是满意。 就这样一个老道士慢悠悠地朝着豆腐摊走去了…… 刘大富正给一个客人切完豆腐,就看到一个须发皆白的老道士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不由得皱着眉头,一边挥着手,一边粗声粗气地说:“走开,走开,不算命,别挡我做生意!” 老道士并不生气,摇头叹息道:“无量寿佛!施主,你印堂发黑,双眉不齐,最近家中必有灾殃。” 一脸横肉的刘大富听了这话,气得把切刀往案板上一扔,握着拳头道:“死老头,你瞎说什么呢?信不信我把你满口牙全给敲咯!” 老道士依然不急不躁地说道:“家有残子不堪当,娶妻两次皆无命呀!”说完就摇了摇头,转身要走。 刘大富正想听听这老道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这么一听,就如被雷打了一样愣在了原地。 这简单的一句话可不就把自家情况说得清清楚楚,于是急忙唤道:“道长,请留步。” 老道先是嘴角飞快一翘,眨眼间又面不改色地转向刘大富:“施主有何贵干?” “那个……道长,你还是给我算一卦吧!”刘大富心里却想着:如果这道士胡说八道,看我不把他胳膊拧断。 老道点点头,他认真地打量着刘大富的五官,脸上的神情越来越沉重了,看得刘大富心里打起了鼓。 就听老道说道:“施主,你自祖上发家至今也算家资颇丰了。不过你门里子嗣单薄,唯有一子二十有五,却因疾痴傻。此子已娶三房妻室,前两房已逝,不过如今这一房也快出事了!” 刘大富听了这话,惊出一身冷汗:这老道说得太准了。按他这意思是这个儿媳妇又会死?那可不行,她林玥儿可是秀才家的女儿,是用五十两白花花的银子买来的,可不能打了水漂。等等,这老道士不会是去村里打听了些东西,特意来诓骗我的吧?肯定是,不然无缘无故怎么会跑来我这里给我算命。 这么一想,刘大富就敛了心神,看向老道眼里全是不屑与凶狠。 他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匪里匪气地说道:“哦,是吗?那老神仙就说说我这儿媳妇会出什么事?说得好听,本大爷一高兴,或许赏你块豆腐吃吃。” 老道早把对方的变化看在眼里,毕竟混了这么多年江湖,察言观色是基本功。他心里不禁对那个小丫头佩服不已,果然跟她猜想的一模一样。眼前这就是个混不吝的人,没那么容易被忽悠。 他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本是红尘一过客,身死红豆草屋间。强留自毁人岁寿,家宅不宁财气泄。施主,你既不信我,又何必问呢?”说完,便一挥拂尘走了。 “呸,江湖骗子,装神弄鬼。想骗我刘大富的钱,早点去奈何桥投个胎吧!”刘大富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就继续忙了起来。 等老道转过街角,那脸上的表情立马激动起来。 “丫头,你可真是神机妙算啊!那厮果真不信!好在你提前想好了应对的话,不然我可能走不出那摊子了。”老头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全无刚才的仙风道骨。 林婉儿翻了个白眼:就刘大富那德行,坏得心肝都能冒黑水了,哪会那么容易上当。我就要他不信,这样接下来的惊喜才会更有效果。 “丫头,要不我们俩合作给人算命吧?肯定能在这梨花县混得风生水起,赚得盆满钵满。”老头一脸期待地看去。 “得,跟你合作哪天被你卖了我都不知道。这是一两银子,今天表现不错奖励给你的,记得我的交代。”林婉儿递去了十文钱。 老头赶紧接过钱,笑眯眯地说:“丫头你放心!我郝剑行走江湖靠得就是义字当头。说过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一滴都收不回来。” 林婉儿嘀咕道:“靠的是骗字当头吧!” “你说什么?” “啊,我夸你口若悬河,字字珠玑……” 老头傲娇地点点头:“有眼光!好了,小丫头明日见吧,老头我现在要去喝酒了。” 接着他就晃晃荡荡地朝着水酒铺子走去,边走还边哼道:“无尘无垢一片心,道根自在红尘间。” 还别说,还真是颇有几分高人的模样。 林婉儿轻笑一声,又转头看向刘大富:“刘大富,希望你喜欢我给你准备的惊喜。” 这边天刚刚擦黑时,刘婆子就去杂物间叫林玥儿来做饭。 “林玥儿,你这也休息了大半天了,还不起来做饭?你不会真以为娘家来人了,翅膀就硬了吧?我跟你说那就趁早死了这份心。你是买来的媳妇,当牛做马就是你的命。你也别想着给我拿媳妇乔,我认你你就是儿媳妇,我不认你,回头就把你卖去山里给那采石匠当婆娘。那人家兄弟五六个,我让你伺候个够……” 可她口都说干了,杂物间里也没有回应。 刘婆子有些疑惑。推开门,杂物间里漆黑一片,好在最后一点余光趁机蹿了进去。只见林玥儿笔直地躺在稻草堆上,一动不动。 刘婆子飞快地跑了过去,用脚踢了踢林玥儿:“喂,别装死了,快起来。赶紧给老娘烧火做饭去!” 可她踢了好几脚,林玥儿还是没有动静。 刘婆子的心顿时“咯噔”了一下,她试探性地喊道:“宝儿媳妇,宝儿媳妇……” 对方还是没有回应。 刘婆子的心开始急剧跳动,她咽了口口水,把手伸到林玥儿鼻尖。 却不想林玥儿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刘婆子“哎哟”一声,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语无伦次地喊着:“鬼啊,别抓我,别抓我。”。 等她回过神来,气得脸都绿了,卷起衣袖就要上前打人:“小贱人,还学会装神弄鬼了。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婆……婆!”林玥儿虚弱地转过脸来。 刚才林玥儿脸是朝里面的,刘婆子也没看到,这下看到后,那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只见林玥儿一张脸上全是黄豆大小的红疹子,密密麻麻的,就像无数双眼睛在瞧着自己,配上那张惨白的脸,怎么看都像个鬼。 “你……你是人是鬼?”刘婆子骇得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身子抖得跟筛子似的。 “婆婆,我肚子里好疼,身上好痒,求你给我找个大夫吧?你放心等我病好了,我一定好好做事。”说着翻身爬了过去,抓住刘婆子的脚杆。 刘婆子一把踢开林玥儿的手,手忙脚乱地爬到了门口,咒骂道:“我呸,你个挨千刀的,就你那三两贱骨头还想请大夫。什么肚子疼,我看你就是懒的!”说着用力把门砸上,火急火燎地嚷道:“宝儿他爹,出事了!” 今日豆腐卖的不错,刘大富比平日早了几刻钟回家。现在刘大富正就着一碟豆干,一碟腊鱼干悠哉悠哉地喝着小酒。 他吸溜了一口米酒,眯着眼感受那香甜醇美的味道。 刘婆子一声大喊,让刘大富瞬间没了心思。 他皱着眉头看去:“你这老婆子天天胡喊瞎叫什么?这家里的风水都被你给糟蹋没了。” 刘婆子抖着嘴唇:“那……那宝儿媳妇……不……不好了!” 刘大富听到这话,“哗”地站了起来,眼睛瞪得跟铜铃一般大:“你说什么?” 接着他一溜烟地冲向茅草屋,当看了林玥儿的样子后,也吓了一跳,半天回不过神来。 “怎么会这样?” 突然他想起了白天见到的那个算命先生。 “本是红尘一过客,身死红豆草屋间。强留自毁人岁寿,家宅不宁财气泄。”他自顾自地念着,心里越发害怕起来。 “那宝儿媳妇一身红疹子不就应了红豆之说……”此刻他又惊又惧,冷汗流了一头。 林玥儿是死是活不重要,关键是自家从此家宅不宁,泄了财气,还有可能短了命,这才是刘大富最不愿意看到的。 “你赶紧去找马大夫过来看看!”刘大富指挥着刘婆子去找大夫。 刘婆子已是慌了神,出门时脚下有些发软,竟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等她在从地上爬起来,发现竟豁了一颗牙,满脸是血,于是“哎哟哎哟”地叫个不停。 偏生刘宝儿听到动静从自己房里出来,看到刘婆子的惨样,还嫌事不够大,一边拍着手,一边嚷着:“娘,吃狗屎!吃狗屎。” 刘大富被吵得受不了,直接吼了句:“闭嘴。” 刘宝儿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边哭边随手抓起地上的洗衣棒朝刘大富砸了过去。 刘大富吓了一跳,身子一歪,洗衣棒堪堪砸在桌上,那碟子、酒壶摔了一地。 刘大富又是心疼,又是气恨,脑袋被刘宝儿吵得嗡嗡直响,不由得抓住脑袋吼道:“果真是家宅不宁呀!” 第82章 牵着鼻子走 当夜,刘大富就请来了马郎中。 那马郎中一见林玥儿脸上的红点,连脉都没把,就吓得连连后退,一屁股坐在了门槛上。 刘大富和刘婆子面面相觑,看马郎中这番表现连忙问道:“老马,这是什么病?” 马郎中颤颤巍巍地指着林玥儿说道:“老刘,这……这分明就是……麻疹。” “有得治吗?” 马郎中摆摆手:“这病老夫治不了,送去镇里的济民堂找徐大夫或许还有几分把握。这麻疹是富贵病,需要用到很多珍贵药材养着,你们先准备一百两银子吧。” “什么?一百两银子。”刘大富和刘婆子两人同时尖叫了起来。 “还有老夫提醒你们,这麻疹是要染人的。”说着连诊费都没收就拱了拱手走了。 刘大富夫妻俩一听这话,就跟被狼撵了一样逃出了门。 “老婆子,快,你去烧点艾草水。待会全家洗个澡,这个臭婆娘可把我们家给害死了。”接着院里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等夜里夫妻俩躺在床上,赶紧商量起来。 “他爹,这可咋怎?那……那病可是要传人的。”刘婆子一脸担忧害怕。 “那丫头要是死了,可就白白浪费了老子五十两银子。就算活了,也得把我们家折腾个家破人亡。明日我就去找林如樟那鸟人算账去,不把银子还给老子我砸了他的铺子。”刘大富气得一脸横肉抖动着。 等刘大富把那老道的事跟刘氏说了后,刘氏心里更是一阵慌乱。 这一夜夫妻俩翻来覆去,都没有心思睡觉。 第二日,天蒙蒙亮刘大富就直奔县城找林如樟算账去了。 而刘婆子哪敢再去叫林玥儿烧饭做事,她生怕把病过给自己,连堂屋的门都没出。 这边林婉儿回了家,李氏见她两手空空,不由得问道:“婉儿,你说的那铁桶呢?” 林婉儿赶紧拉着李氏坐下:“娘,那铁桶我今日没去拿,我想着卤味生意推两天,我有个很重要的事跟你说。” 李氏好奇地看来。 林婉儿认真地说道:“娘,我今天去了趟石头村。” 李氏顿时浑身一颤,急声问道:“什么?你去石头村了?” “嗯,如果不出意外这两天姐就能回来了。是这样子的……”接着林婉儿把自己的计划简单地跟李氏说了遍。 “娘,到时老宅那边肯定不会管姐的,你可一定要忍住气了,不要太冲动了。” 李氏已是泪眼朦胧,她盼了一年终于盼到这天了:“好,好,娘都听你的。这……这事真能成吗?婉儿,娘现在这心里慌得很。” 林婉儿忍不住笑道:“娘,只要好好配合我,我可以跟你保证姐一定能回来!就是可能到时我们要受点罪。” “娘不怕,哪怕让娘上刀山、下火海我都愿意。” 再说刘大富急急忙忙地赶到林如樟的饭铺,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就从店小二口中得知老板一家人回村了。 “哼,别说泉水村了,就是天涯海角,我也得把银子要回来。”这刘大富二话不说就往泉水村赶去。 这会计婆子正窝在床上眯着觉,林如樟三人这一进屋倒把她给惊醒了。 “老大,你们怎么回来了?”计婆子诧异地问道。 往日这林如樟除了逢年过节就很少回家。再说前两日不是刚回来过吗? 有了上次簪子的事情,这次白氏学聪明了。只穿了件普通的水蓝色的襦袄,发髻上堪堪插了两根简简单单的铜簪子。相对以往来说,这打扮得很是素净了。 她学着有钱人家的做派,把双手放在腰间给计婆子施礼。 这计婆子坐直了身子看着白氏行礼,心里很是痛快得意:你看看,家里有铺子咋样?是县里姑娘又怎么样?还不是得乖乖地给我老婆子我行礼。 白氏本来就是个心思深沉的,一直以来在外人面前对计婆子十分恭敬,于是向往常一样奉承道:“娘,有些日子没见您,感觉气色更好了,周身还多了一股官家老太太的气派。” 这话可是挠到了计婆子脚底板了,对方立马笑得满脸都是褶子。 一旁的林娇娇今日穿着一袭鹅黄的衣裳,衬得脸蛋更加娇嫩。 “奶奶,我好想你呀!”林娇娇甜甜地唤了声,就依偎在计婆子怀里。 她鼻尖立马传来一阵酸臭的味道,可是一想到白氏许诺自己事成后,可以买一条百蝶戏花裙,于是强忍着装出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 计婆子对这个县里的孙女还是比较疼爱的,毕竟这林娇娇长得漂亮,嘴又甜。于是她抚摸着林娇娇的脸蛋:“奶的乖娇娇越长越漂亮,以后就是进宫当娘娘都没问题。” 林娇娇被夸得面如桃花,在计婆子怀里扭捏着,嘟嘴说道:“奶奶又取笑我了,我不依!” 要是林婉儿看到这一幕保准要吐一场,那林娇娇都十一岁了,还做出这般小儿姿态。 可看在白氏几人眼里,自家姑娘就是那么天真浪漫,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这边林如樟赶紧把拎在手里的点心递给计婆子:“娘,这是百味斋的桂花糕,味道特别香甜,是儿子特意买来孝敬您的。” 计婆子接过点心,笑得合不拢嘴:“还是我大儿子知道孝顺我,娘没白疼你。” 这边林如樟满脸堆笑:“娘,我不孝敬您,孝敬谁呀,您就是老太君的命,以后福气还长着呢!”说完给白氏递了个眼神。 白色不急不躁地和计婆子拉着家常:“娘,家里一切可都好?” 计婆子笑眯眯地回道:“好,一起都好。” 白氏用帕子掩着嘴笑道:“这还不都是娘的功劳,操持着一家大小的活计。娘,你就是家里的定海神针。” 这话说得计婆子极其熨贴,看向白氏更是满意了几分。 白氏看时机到了,组织了一下语言:“娘,那几日回来没好好瞧荷花,刚碰上了发现竟然出落得水灵灵的。” “哼!提她干嘛?没得让人心烦。”计婆子脸色顿时沉了几分。 “娘,如樟就这么一个妹子,哪里能不惦记着。” “你是好心惦记着她了,她却是个脑子拎不清的。那胳膊肘尽往外拐的,欢欢喜喜地舔李氏那几人的脚后跟去了。前日竟然还跑去帮忙干活,你说她贱不贱。这要不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我早把她打发了。”计婆子一想到这茬事,那气就不顺了。 白氏很有眼力见地帮她抚着背:“娘,别生气了,咱都是欠了儿女债的人哟,一辈子都是为这些小的操劳。你别说荷花这样了,就像我那手帕交周家不也为了儿子的婚事愁破了头哟!” 计婆子听得一愣:“哪个周家?” “哎,就是那个卖胭脂水粉的周记。娘你忘啦?上年你去我铺子时,还去那店上买过几盒桂花香脂。” “哦,想起来了,可是那有两层铺子,门口还有两只石狮子的周记铺子?” “可不是那家。” “他家有钱有铺子,要娶哪个不行,有啥好愁?” 白氏见计婆子上钩了,正要好好说道一番,就看自家闺女竖着耳朵听着,于是赶紧把林娇娇打发了出去。 林娇娇气呼呼一跺脚出去了。 白氏这才凑过去压低声音说道:“娘,这本是周家的私密事,我跟你说了,你可千万别往外说,不然媳妇没法做人。” 计婆子看白氏一脸神秘的样子,早就抓心挠肝地等着了,忙不迭地点头:“我老婆子可不喜欢说三道四,保证烂在心里。” 白氏暗暗地撇撇嘴:“这老货的嘴跟个破箩筐似的,风都能灌进二斤半去,还好意思说自己嘴严。不过等我说了那事,哼,你这老货巴不得少一个人知道。” 于是白氏就把那事细细说来。 原来周家就那么一个儿子名唤周放,早些年骑马摔断了腿,于是也没进学,就在家里帮着打理铺子。这周家原本给儿子定了一门亲事,三年前那姑娘风寒病死了。也不知道是谁,就把周家儿子克妻之名给传了出来,这不就托我这次回来村里打听打听。 “娘,你说这人呀倒霉起来喝口凉水都塞牙。那姑娘又没嫁进周家,咋能说是他克死的哟!”白氏看了眼计婆子,故意叹了口气。 说着无意,听着有心,那计婆子立马眼神闪烁了起来。 “娘,这村里你比我熟悉,谁家姑娘到了婚嫁的岁数呀,你也跟我说说,待会我去走走看看。这次那周家可说了,要是成了给五十两银子聘礼银子,还给打一套赤金头面。啧啧,也不知道谁家姑娘有这个福气,去那周家当少奶奶哟!”白氏啧啧有声。 计婆子在听到五十两银子和赤金头面后,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那胸脯飞快地起伏着:“老大媳妇,那家儿子多大?” “年岁倒不大,二十有一,属羊的。” 这一说完,计婆子满脸红光,这林荷花属鸡,这羊配鸡,可不是“吉祥”吗! “老大媳妇,你觉得把荷花嫁过去咋样?”计婆子迫不及待了。 白氏惊呼一声:“娘,这不好吧。那荷花不是说许给二舅家的骡哥儿吗?” 计婆子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没有的事。这本来就是你二舅妈说的玩笑话,再说了就骡哥儿那流里流气的我也看不上。” “娘,可是二舅妈要是怨起来……” 计婆子现在已经被钱给蒙住了双眼,中气十足地说道:“她能咋滴?我一没过礼,二没签下婚书。横竖闺女是我的,我想嫁给谁就嫁给谁。要不是看在我娘老子的面,这门亲我都要断了。成日里眼睛长在脑门上,裹挟着你二舅竟干些没屁眼的事。” “那……那外婆那边……” 计婆子微微皱起了眉头:“到时就推你爹身上去。等荷花跟周家定下来,他们也就死心了!” “娘,这……这……不是这个道理,我还得去跟周家说说。”白氏故意装作一脸的为难样子。 计婆子觑着她:“咋?这点事你还不愿意了。荷花是如樟的亲妹妹,你的亲亲小姑子,你就愿意她嫁给泥腿子?还是你怕荷花嫁好了,比过你?” 白氏把头摇得飞快:“娘,看你说的,我跟谁比也不会跟小姑子去比呀。我是一百个愿意荷花嫁个好人家。” 计婆子很满意这个回答:“那就这么说定了。你也别去相看其他人了,这肥水怎么能流到外人田呢!?你要能把荷花说去了周家,你就是我林家的大功臣。” “爹,那边……” 计婆子摆摆手:“你爹那边,晚些我会跟他说的。” 白氏咬着唇,勉为其难地点头答应了。 看计婆子还沉浸在周家丰厚的聘礼中,白氏朝林如樟递去一个眼神,林如樟立马竖起了个大拇指。 就这样白氏不动神色地把周家的事给办好了,一想到二十两银子的谢银,林如樟夫妇俩那叫一个心潮澎湃。 第83章 上门大闹一场 因着林如樟两口子带回了这么个天大的好事,计婆子心里欢喜,中午特意拿出一截腊肉和四五个鸡蛋去灶房,于是这顿午饭也颇为丰盛。 几人正开心地吃着,突然一道肥胖的身影从院子里奔了过来,径直跑向林如樟拽住了他的衣领。 “林如樟,你他妈的敢算计老子,我不把你打得满地找牙,我就不姓刘。”说着抡起拳头揍去,立马林如樟两管鼻血就刺啦地流了下来。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弄得目瞪口呆。白氏赶紧上前用帕子给林如樟捂住了鼻子。 林如樟看清来人后,赶紧吼道:“刘大富,你发什么疯来我家闹!” 刘大富往地上重重地啐了口:“呸,姓林的,你家那丫头卖我时怎么说的,身体健如牛,屁股大如斗,是个好生儿子的,你他妈就是满嘴喷粪。那丫头现在才半年多就出了麻疹,能不能活过明天都不好说。” 林如樟和白氏见对方提到林玥儿,心道一声“糟了”。 林如樟赶紧扯着刘大富往门外走去:“刘大哥,刘大哥别生气,有话好好说。这样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外面谈去!” 刘大富蛮横惯了,才不吃这一套,扯开了林如樟的手:“林如樟你他妈的别跟我打马虎眼,我刘大富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混的。事项的就快把五十两银子退给我,不然老子去衙门告你去。” 林如樟两口子已石化在原地,这下还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什么?五十两银子!你还真是狮子大张口啊!老大让他去告,到时我们跟县太爷说他敲诈勒索,看县太爷砍谁的头。”计婆子怒气冲冲地瞪着刘大富。 “死婆子,你满口胡说八道什么?”说着刘大富从怀里抖出一张纸,“看看,这是卖身契。他林如樟把林玥儿卖给我刘家做童养媳,可是拿了五十两白花花的银子。白字黑字,签字画押,我看你们怎么抵赖。” 话音刚落,满堂皆静。 林老头几人看向林如樟两人全是愤怒。 小计氏心里那个恨啊,这林如樟明明把林玥儿卖了五十两,却骗大家只卖了二十两,他们俩口子竟然吞了三十两银子。那可是白花花的三十两银子呀,能买多少衣服首饰零嘴,他们也不怕噎死了。 想到这里顿时她重重地“哼”了一声:“大哥,大嫂真是好算计!合着大家都是傻的。” 白氏低着脑袋,心里快速盘算着解决之法。 林如槐也恨恨地看向林如樟,去他娘的亲兄弟,这闷声发大财从来不带自己。不行这三十两银子里也有自己的份,我非得找补点回来。 林老头再次被林如樟给气到了,颤抖地指着他“孽子,孽子”地叫个不停。 刘大富才没空管林家的事,直嚷着:“快还钱,还了钱就赶紧把那臭丫头给我接走,或许还能看到最后一眼,跟你家买人真他妈晦气!” 最近接二连三的事,林如樟两口子的确没银子了。 于是白氏硬着头皮说道:“刘大哥,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那丫头既然进了你家门,就跟我林家没啥关系了。” “咋,你们这是打算不认账了?若是你饭铺里卖了坏人肚子的饭菜,我还不能找你店退钱。林如樟你别跟我玩这套,我刘大富在道上也混了这么多年了,啥没见过。惹急了我,我一把斧头把你们给全劈了。”刘大富凶神恶煞地朝众人看去,接着一脚就踹翻了饭桌。上面的碗碟“噼里啪啦”地摔了一地。 本来还打算跳出来给儿子骂上几句的计婆子,立马缩紧了脑袋,半句话都不敢说。 这时听到动静的村民又把林家给围了起来。这老林家最近发生的事还真比戏文精彩,前几日逼着孤儿寡母净身出户,今日又来个上门退货的。有几个人还搬了把小札子坐在院门口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王春花本就住在隔壁,一听动静就赶紧去找李氏和林婉儿了。 等林婉儿几人来了时,发现院门口已是黑压压的人了,林保全也站在院中。看来这爱看热闹是国人的“传承”呀! “林村长,您说是这个理吗?”刘大富人虽横了点,对林保全倒还算客气。于是把事情前因后果跟林保全说了一遍。 “大郎,这事你打算怎么办?”林保全盯着一脸灰败的林如樟。 “三伯,不是我不想退钱,是我真没银钱了!前头还那赌债的银子都是东挪西凑,现在铺子里真拿不出银子了……”说着老大一个人竟抹起了眼泪。 白氏也在一旁掩面哭诉了起来:“爹,我知道这事是我们做的不地道,当初也确是店里周转不开才做了这事。现在铺子里从春上开始就一直亏空,再掏不出一两银子了……” 两口子都看向林老头,等着林老头表态,把这包袱接去。 哪知刘大富一听这话,气得炸毛:“没钱是吧!那我就先把你揍一顿,接下来的每一天我都来一次,保准搅得你们家宅不宁,包括你县里的铺子。”说着又压低声音:“你们要是敢耍什么花招,我就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看看你们的命够不够硬。” 都说“蛮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两口子吓得心肝乱颤,就见刘大富上前抓着林如樟的衣领再次要动手。 “住手!银子我们家退。”林老头大声喝道。 “老头子!”计婆子声音不由得拔高了几分。 就见林老头摆手道:“老大家里的情况你也懂,你弟明天下场的银子都现在还没影子。爹没本事帮不了你了,要不你把铺子卖了吧,家里有地总能有口饭吃!” 林如樟两口子正高兴着呢,不妨等到这么一句,瞬间面如土色。 林如樟心里翻江倒海:“凭什么他林如柏欠了债,就要卖地还债,到我这里就连提也不提。”以前是可着劲捧着老二,好不容易老二废了,就围着老四转,合着我是捡来的吗?此时他心里恨意滔天。 “爹,这铺子不能卖啊!我爹临死前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守着。”白燕红这次是真急了,那眼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不卖哪里来的银子呀?”林老头无奈地说道。 这时刘大富突然看到屋角瑟瑟发抖的林娇娇,眼睛一亮,“拿不出银子也行,我看那姑娘长得不错,屁股也大,就用她来换林玥儿吧!” “不……不……我才不要嫁给哪个傻子。”林娇娇吓的梨花带雨,赶紧躲进了白氏的怀里。 “死丫头,你说什么?”刘大富抡起拳头。 “娘,娘,你快救我,我不要去他家!我不要嫁给傻子。” 人群顿时轰然议论起来。 “哎呀,那刘家小崽子是个傻子啊!难怪愿意出五十两银子,我看刘大富也不是个好的。” “这林如樟连亲侄女都祸害,真不是个人。” “老林家真是啥事都做的出来……” 闲言碎语传到林老头耳朵里,让他气得胸口像压了块大石头,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干瞪眼。 李氏心里一刺,他们明明知道那刘宝儿是个傻子还要把玥儿卖去,畜生! “乖……娘的乖女儿,娘不会让你被她带走。”白氏狠狠地瞪着林如樟,“林如樟你是死的呀!女儿都快被拉走了,还愣在那里。” 林如樟赶紧过来挡在刘大富身前:“刘兄弟,有话好好说。” “去你的。不给女儿,现在就给老子钱!”刘大富把林如樟推了个趔趄。 这时计婆子眼珠一转,指着林婉儿:“姓刘的,要不你把那丫头带去吧,那也是我林家的种,你带走了我们林刘两家就清了。” 众人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去,还有这操作? 刘大富听了这话看向林婉儿,身子是瘦了些,不过那脸蛋倒白净的很,再养几年……眼神里不由得多了一丝猥琐。 “行,那就把那丫头给我吧。” 李氏顿时面无血色,她把林婉儿拉到了身后:“谁敢动我女儿一根手指头,我跟他拼命。” “李氏,我让你把那死丫头交出来,你没听到?我就不信这么多人看着呢,我这做婆婆的还做不了你的主了。”计婆子满脸厌恶地说道。 可李氏死咬着唇,梗着脖子不说话。 事情到了这地步,林老头也没了法子。若是赎回了林玥儿必得卖地,林如柏下场也得卖地,这么一来家里就剩不了几块地了,这可是一家人的口粮呀,后面一家人可怎么活?!要是能用林婉儿平息这事,就保住了家里的地。反正现在脸也丢干净了,干脆让老婆子闹去吧! 想到这林老头垂着头,一言不发,干脆当成了个哑巴。 计婆子看林老头没有反对,更是斗志昂扬,磨刀霍霍向猪羊。 她看这么多人在,那死丫头肯定不敢动刀,于是朝林如槐和林如樟使了个眼色:“老大,老三,你们去,把那丫头送去刘家。” 眼看几人就要动身了,李氏凄婉地大喊了一声:“爹!” 林老头全身一颤,浑浊的双眼看向李氏几人,嘴唇抖了半天愣是没说出一个字。 李氏最后的一丝希望灭了,她突然自嘲地笑了几声,拔下了头上的木簪子抵在脖子处:“你们谁敢过来,我就死在他面前。” 第84章 开祠堂 林如槐几人顿时定在了原地。 计婆子毫不在乎地说:“快动手,别管她。这种水性杨花,不守妇道的女人死了更好。” 只见李氏突然仰天大笑道,一滴滴泪从眼角滑落,然后指着计婆子嘶哑着嗓子喊道:“娘,我李梅香自问进你林家的门十三年,勤勤恳恳,操持家务,伺候公婆姑嫂,没做过一件亏心的事。你竟给我破这样的脏水!” 计婆子瘪瘪嘴,不屑地哼道:“咋,你还敢做不敢当。要死就赶紧死,别再这里装模作样的。当年你要不勾引了如松,哪会有今天的事。都是你把给克的,你个千人骑万人跨的婊子。” “如松……你倒还好意思说如松!他是被你们害死的。当初许郎中是怎么说的,只要吃了那药就能好了,是你……”李氏指着计婆子颤抖着说道,“你宁愿把这钱拿给三弟去县里买身行头也不肯买药,你好狠的心啊!你们就不怕午夜梦回,如松来问你是不是亲身的爹娘。” 计婆子脸色一白,瞬间想起了那半年来的噩梦,骇得上下牙齿打着架。她强忍着那股不适,把指甲深深地抠进了肉里:“你胡说什么!当年他要是听我的话娶了红玉怎么会死。他是被你这个狐狸精、扫把星害得。” 李氏被这话震得后退了一步,整个人摇摇欲坠:“如松,瞧瞧!这就是你的好爹娘……他们是你的爹娘,我怪不了他们。但我要去地府里骂你,骂你为什么要那么早就走了,留下我们孤儿寡母受人欺负。”说完她看了一眼儿女,嘴角绝望地噙起一丝笑,扬起了手…… “不好!快拦住他。”林保全心都跳到嗓子眼了。 “二嫂不要!”林荷花已哭成了泪人。 眼看就要血溅当场了,林婉儿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众人全松了口气。 林婉儿也有些后怕,她本来以为李氏是演的,但刚才从她眼里竟然真看了一丝绝望。 她抱住李氏:“娘,你别忘了还有我们姐弟三个。” 李氏流着泪看向林婉儿,气得已说不出话了。林婉儿把她交给林文远,李氏就那么抱着林文远哭着。 林文远盯着屋中众人,眼神里全是恨意。 刘大富已经看傻眼了,心里也有些惴惴的:这老林家邪气大得很,得,还是赶紧拿了银子走人吧!这闹出人命了,还得惹一身腥。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得,你老林家的姑娘我也不敢要了,还是给银子吧!” 林老头也心有余悸,没想到这李氏真敢。 林婉儿故意刺激到:“奶,你咋这么不讲理。从姐到我再到我娘你们就合着卖了一轮,现在还想逼死我娘,就没见过你这样的人。我跟你说分家了,你卖不了我们二房任何一个人。你要想还银子把田卖了不就有了吗?尽干那黑心烂肺的事。娘我们别理她,走!” 计婆子大吼道:“死丫头,不许走。” 接着又她朝刘大富说道:“刘大富,我们可是分了家的。那林玥儿是他二房的女儿,可不是我们老林家的。你要钱,找他去。” “奶,你这是要把我们二房逼上绝路了……” 计婆子一脸冷漠:“臭丫头,你可别把屎盆子往我头上扣。” 林婉儿瞬间泪崩:“好好好,这是你逼我的。爷奶,我姐我们自己赎回来。但是爷奶,你们不念血脉关系,如此糟践欺辱我们,今日趁着父老乡亲都在,我们要与你们几个全部断绝关系。” 话音刚落,全场议论纷纷。 这兄弟之间断了往来常见,但与父母爷奶断绝关系实属罕见。 “丫头,不要胡说。”林保全阻止。 林婉儿凄冷一笑:“村长爷爷,我和娘心意已决。既然他们不把我们当人,那以后就老死不相往来吧,彼此之间还能留点脸面!村长爷爷,求你开了祠堂,帮我们做个决断吧。” 这与林老头断绝关系,就得以林如松的名义开祠堂,把林如松的牌位从林老头那一支移出来,放在远祖之下。但这样的代价就是以后林婉儿几人再也没有家族的庇护了,同时这毕竟是不孝不顺的大事,所以林婉儿是要受到惩罚的。 林老头已经气得嘴唇颤抖了:“逆子。” 计婆子倒是无所谓,只要林婉儿能把那五十两银子的账领去就行。 林保全看向李氏,李氏扑通跪了下来:“三伯,我们一家五口,如松因为他们有钱不治死了,大丫头,二丫头和我都被卖过一遍,也算还了他们家的恩情。你若不同意,出了这门我们母子三人立马就投河。” 这话掷地有声,没有半点犹豫。 “三哥,就开祠堂。断的干干净净,没有这几个忤逆不孝的畜生,我老婆子还能多活几年。” 林保全见林老头也没拒绝,于是长叹一口气,对着身边的一人说:“三木,你去敲钟吧,开祠堂。” 刘大富左看看,右看看:“哎哎……你们断绝关系也好,换人也罢,跟我没关系,快点拿银子给我。” 其实刚才林保全也被李氏吓出一身冷汗:“这李氏要当着自己的面死了,自己这村长也做到头了,没得还会连累了衙门里当差的儿子。” 这时林婉儿走到林保全面前,抬起脑袋:“村长爷爷,我能求你帮个忙吗?” 多年后,已经年逾古稀的林保全依然记得那个午后,那张稚嫩的脸庞是那么无助地看向自己…… 最后,刘大富走了。 不错林婉儿和林保全借了五十两银子,约好明日去石头村,一手给钱一手领人。 林家祠堂里,全村男女老少都来了。 德高望重的族老坐在堂上,老林家一干人则站在一侧,二房一家跪在堂下。 “李氏你确定要与林保生断绝关系?” “村长,各位族老,我李氏愿意。” “我们也愿意!”林婉儿和林文远同时说道。 “按族规与父母断绝者,无论缘由,先行杖责五十。念此次事端起于林保生家,我和各位族老商议就打三十棍,罚银百两充作宗祠祭田之用。来人,杖打吧!” 就见两个妇人按着李氏,另外一人拿着臂粗的板子就要往李氏身上打去。 “等等,村长爷爷。古有父过子偿,这一次我要和我娘一起杖责。” “我也要!”林文远大声嚷道。 李氏这下着急了:“婉儿,远儿,你们还小别胡闹,这板子你们经不住。” 林婉儿认真地说:“娘,我们是一家人,我和小远如果看着你被打,那我们该多难受。” 说着就和林文远趴在了地上。 众人听了这话十分动容,心道:“这李氏虽说是个寡妇,却有这么几个贴心懂事的孩子,也是一份福气。” 林保全也就不再拦着:“老夫刚才和组老孟商量了下,念在你们姐弟孝心有佳,这次就允许你们代母受刑。李氏杖责二十,林婉儿和林文远各杖责五下。” 林婉儿还想多争取几板子,就见林保全朝自己微微摇了摇头。 接着林保全却跟打板子的人使了个眼神。 于是杖责就开始了。 围观的人听着那板子裹着风“啪啪”地打在几人身上,不忍地闭上了眼睛,这母女几人真是太可怜了。 林婉儿闭着眼睛,咬着牙,等待着挨打。 却见那板子高高地扬起,重重地打了下来,可她感觉并不是多疼,立马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余光中就看到林保全朝自己似笑非笑地看来:“这个老狐狸!”不过为了配合还是“哎哟哎哟”地大叫起来。 听得在场的人一阵心惊胆战的。 板子打完了,王春花几人赶紧过来把几人扶了起来。 接下来三人签了断绝书,然后族长把林如松几人的名字从林老头那边划掉了,从此就和林老头一家再无瓜葛。 林保全和族老商议后,为了林如松这一支能在族谱里延续下去,特意找了一个和林老头同辈的人,把林如松过继了过去。找的这人若论辈分来说,排行第十三,一辈子无儿无女。林如松过继过去刚好合适。 至于需要上交一百两银子倒没有马上要求上交, 满头虚汗的李氏带着孩子给林老头和计婆子跪下:“爹娘,这是媳妇和孩子最后一次给你俩磕头。” 说着三人磕了三个响头。 林老头一张老脸已是无半点血色。可木已成舟,只能叹息道:“李氏,以后带着孩子好好过日子吧!” 从此桥归桥,路过路,再见就是七爷爷七奶奶了。 这天夜里,林保全和孙氏就来家里了。 林婉儿又是端茶又是拿果子,孙氏赶紧拉住她,笑盈盈地看去:“我的儿,你可太懂事了。” 老两口打量了下屋子,很是满意地点点头:“这屋子被你们拾掇拾掇,倒也不错,” 李氏笑着:“多亏了春花一家来帮忙,不然这屋顶还是漏风的呢。” 这时林保全从怀里掏出一包银子放在桌上:“丫头,这是二十两,明日拿去赎你姐回来吧!你确定只需二十两?” “嗯,三爷爷我这边也攒了三十两的。” 这倒让老两口吃了一惊,这才几天时间,就从身无分文到三十两银子,可见这小丫头颇有些本事。 此时李氏感激得就要跪下,却被孙氏一把按住:“梅香你是个怎样的人我和你三伯能不知道?这些年你也是吃尽了苦头,但毕竟隔了几层,你三伯和我也不好多管,你可别恼我们。” 李氏使劲摇了摇头,已是泣不成声。 林婉儿还是带着林文远给李保全两口子磕了个头:“三爷爷,三奶奶你们对我家的大恩大德,我们铭记于心。” 孙氏赶紧把两个孩子拉了起来。 林保全琢磨了下,问道:“丫头,这家也分了,亲也断了,后面有什么打算?” 林婉儿也不藏着掖着,大大方方地说:“三爷爷,我已经找到了路子。若做的好,养活一家人是没问题的。” “哦?”老俩口都很好奇。林婉儿识草药他俩是知道的,不然也不能挣下三十两银子。不过眼下这大雪就要封山了,她又去哪里采草药? 就见李氏已端着一个碗从门外走了进来。 看着直冒油光的猪大肠等物,老两口很是疑惑:“这是?” 林婉儿笑道:“三爷爷,三奶奶这就是我谋生之路卤下水,你们尝尝。” 待老俩口尝完后,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孙氏用帕子擦了擦嘴角:“老婆子活了五十多年了,第一次吃过这好吃的下水,又香又软糯。” 林保全也赞同:“丫头是打算用这卤下水摆摊子?” 林婉儿点头。 “好好好,这味道好,连我老头子都能吃上半斤,倒是条好路子。” 林婉儿一拍掌:“有了三爷爷、三奶娘的肯定,我觉得那银子都在向我招手了。” 顿时大家都笑了起来。 第85章 逃出虎穴 第二日大早,林婉儿带上银子就去了石头村。 本来李氏也要跟去,但林婉儿说李氏刚挨了二十板子,如果就能活蹦乱跳地去接人,不免让人产生怀疑了。而林婉儿只是挨了五下,稍微装一下还是能蒙混过关的。 等来到刘大富家门口,又听到刘婆子尖锐的骂声。 “你个扫把星,咋不找个地方把自己吊死。染这一身的脏病是想来害我们刘家呀!” “还想吃饭喝水,我就是把饭喂了狗,你也别想吃一口。” “好了,老婆子,给她口饭吧。这饿死了,那林家就难榨出钱来了。”这是刘大富的声音。 “啊呸,他林家敢不给钱,我就让我兄弟把他家砸个稀巴烂。” 刘婆子娘家哥哥七个,都做着屠猪贩狗的生意,各个身材魁梧,凶神恶煞的,却极其疼这个唯一的妹子。这也是刘大富夫妻俩折磨死了两个儿媳妇,仍然有恃无恐的屏障之一。 等林婉儿推开门,两人都愣了一下。 刘婆子眼尖:“又是你这个臭丫头,咋,家里凑够钱来赎扫把星了?” 一旁的刘大富则上下打量着林婉儿,眼里露出一抹贪婪与算计。 林婉儿却定定站在门口不进去:“钱是自然带了。不然就是八抬大轿请我来,我也不沾你家的地,我嫌脏。” “哟,丫头片子还挺横的,有本事你就别进我家的门呀?” 刘大富赶紧拉了拉她,满面笑容地招呼道:“丫头进来吧,快把钱给了我,把你姐领走。”说着就要走上前去拉人。 刘婆子瞬间就明白刘大富的心思,也跟着走上前去。 “慢着,你们别过来。有什么话我们就在这里说吧!” 刘大富气恼地瞪了一眼林婉儿:这个臭丫头太精明了,本来想着把她骗进屋里,然后夺了钱财,反正也没人看见。就算他林家来闹也没证据,可惜这丫头不进门。 “丫头,你不进门,我们也不敢把你姐扶出来,你总不会让你姐自己爬出来吧?”刘婆子见硬的不行,来软的。 “这样,你去请村长乡老来,我们当场写下文书,我就把银两交给你。”林婉儿不动声色地又往外跨出一步。 “丫头,你这是不信我们呀!” “信不信,你们心里有数。” “你就不担心,你姐我不卖了?”刘大富自以为拿捏住了林婉儿的命脉,得意地笑道。 “那就算了。我娘来时说了,你若愿意把我姐还回来,我就给了银子接回去。你若反悔或者坐地涨价,我姐就不要了。毕竟这银子也是东求西借的,不知道欠下多少人情。不过我姐若是死了,你家就等着吃官司吧!”说着,林婉儿假装抬脚就要走。 刘大富若有所思地看着林婉儿,脸上阴晴不定,他不知道这丫头说的是真是假。 “哎,等等!” 刘婆子喊住林婉儿,向刘大富耳语道:“大宝爹,我今天去看那扫把星脸色更差了几分。算了,早点把她卖了吧。这死在家里终归是不吉利的,你别忘了那道士说的……那就是个灾星。我们早点拿了钱,再去那山里头给宝儿物色个屁股大,好生养的……过上两年就可以抱孙子了。” 几句话把刘大富所有的心思都湮灭了,急忙唤道:“丫头你别走,我这就请村长和乡老们过来。” 林婉儿见好就收,停住了脚步。像刘大富这种自私自利的人,钱是最好的催化剂。 不一会儿,刘大富就和几位老者走了过来,为首的是一个身着圆领蓝衫的六十左右的老者,此人正是石头村的村长刘松材。 来之前,林婉儿就偷偷打听过这石头村的村长,早年中过秀才,但考了三十来年也没再进一步,所以这老秀才性子有些孤傲,不过为人还算公正。 直到众人进了刘家的门,林婉儿才跟着进去。 刘松材和几位乡老坐定后,有些诧异地看向刘大富:“听说林家来赎人了,他们人呢?” 林婉儿施了一礼,不卑不亢地说道:“各位石头村的长辈好,我是林家二房的小女儿林婉儿。今天是代表我二房来把我姐赎回来。” “胡闹!这么大的事,咋派了你这个小娃娃来赎人。石头你先去把林家能做主的人叫来。”刘松材不由得拔高了几分声音。 “二叔,这……这小娃娃确实是林家派来的人,她……她钱都带来了。”刘大富有些傻眼了。 林大富的爷爷与刘松材是未出五服的亲戚。 林婉儿也敛了笑意,认真地说道:“村长爷爷,甘罗七岁拜相,曹冲六岁称象,我林婉儿已经八岁了。虽不能跟他们相比,但为家里跑腿做事还是行的。况且我家与林家已断绝了关系,你就是去请他们也不会来。” 刘松材并没接话,而是不苟言笑地盯着林婉儿看了半天。见对方神色自若,没一点儿焦虑与慌张,不禁大笑了起来:“好个灵气十足的孩子,不愧是秀才家的闺女。” 林婉儿心里却吐槽道:“这老头都一大把年纪了还来捉弄我这么个小姑娘,真是不知羞。”面上却礼貌地说道:“谢谢村长爷爷夸赞。” “既然你来赎人,那就给银子吧!” 林婉儿直接把从篓子里掏出五十两银子放到桌上。 “村长爷爷,这是赎回我姐姐的五十两银子,请您和各位长辈做个见证,写个文书,以后我姐与他刘大富家再无瓜葛。” 刘松才见这小姑娘年纪不大,口齿清晰,更多了几分赞赏:“你姐的事老夫也或多或少听过一些,为了不让外人说我们石头村偏帮自己人,老夫再次问你,你姐染了麻风病,这拉回去也难医治,你家确定不反悔?” “二叔,这……”刘大富对刘松才这么问有些不满,这不明显偏袒这个臭丫头吗!要是这丫头反悔,那五十两银子不就砸自己手里了吗? “村子爷爷,我姐是家里的一部分。当初她也是为了救治父亲才会卖给刘家当童养媳,现在有机会赎回姐姐,我们一家只余开心。丫头虽然年级小,但也知道“千金难买家中齐”的道理。” “好,好一个千金难买家中齐!丫头,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有这份胸怀。行,老夫帮你写下这文书!”刘松才本来还有些嫌弃林家卖女的作风,现在这么听来也是无奈之举,那不满之意已是散去。 很快文书就写好了,林婉儿拿过文书看了一遍,清清楚楚,没有问题。 “丫头,可读书?!”刘松才问道。 “跟着我爹略读过几本书。” “幼子当家。可见书可医愚,古人诚不欺也。”刘松才不由得点头。 等双方签了名字,画了押。刘大富收了银子,林婉儿就进了杂物间接人。 林玥儿依然蜷缩在霉烂的稻草上,身前有个破碗,里面乘着些乌七八糟的剩饭,仔细看竟是已经发酸发臭的豆渣。 “姐!”林婉儿心里发酸。 “婉儿!”林玥儿转过身来,只一两天的功夫,她整个人就憔悴了许多,加上那斑斑的红点,看起来很是恐怖。 林婉儿赶紧跑过去扶起林玥儿:“姐,你别动,我来扶你。” “哪有那般虚弱。”林玥儿坐起了身子,小声说道,“婉儿,你果然猜对了,那对夫妻这两天连门都不敢进,也不敢让我出去做活。就连这馊饭都是用木棍推进来的。好在有你留下的酥饼,晚上我再出去喝点水,倒也应付过来了。” “姐,你放心,你受的苦迟早有一天我会向他们讨回来的。”说着出怀里掏出卖身契,“姐,我已经把银子还了刘家,拿回了卖身契,从现在开始你自由了。” 林玥儿颤抖地接过那卖身契,看着上面几个鲜红的画押,霎时间那眼泪流扑簌簌地流了下来,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紧接着她大声地哭了起来,似乎要把这半年来的委屈与羞辱全部倾泻了出来。 待哭够了,她把头发拢了拢,一脸轻松地说道:“婉儿,走,这地方我一刻都不想呆了!” “好!不过姐你现在还得柔弱一会儿。”说着指了指外头。 林玥儿心领神会,立马换上一副有气无力的面孔,在林婉儿搀扶下“艰难”地走出了屋子。 许是久未出屋,那阳光刺得林玥儿有些睁不开眼。 刘松才几人看着当初那个花季的姑娘被折磨得形容枯槁,遍体鳞伤的,不由得叹了口气:“这刘大富一家忒不是个东西了,简直是给村里抹黑呀!好在现在这姑娘出了火坑,倒也少造了几分孽。” “村长,各位族老,我还要带我姐去看大夫,他日我俩姐妹再来道谢。”说着两姐妹对着刘松才几人一揖到底,便出了刘家的门。 第86章 扒灰 恰好,这边刘大宝从外面玩了回来,看到林玥儿立马冲上去拽住她的头发,使劲往院里扯去:“娘子,娘子,快来陪我玩骑马。” “哎呀!”林玥儿疼得五官都扭了起来,这一挣扎,一绺头发就连着头发拔了下来,血珠瞬间渗了出来。 她捂着头,疼得头晕眼花,摇摇欲坠。 “你找死!”林婉儿直接从门口的柴堆抽了一根木棍,重重地敲在那刘大宝手上,疼得他抱头痛哭,哭爹喊娘。 刘大富两口子听到儿子哭赶紧跑了出来,看到林婉儿在抽打儿子,立马大吼一声:“死丫头,你敢打我儿子。看老子不抽死你!”卷起袖子就要冲上前。 林婉儿调转方向,一根棍子使得虎虎生风,愣是抽的刘大富跳脚。 “敢欺负我姐,我看是你活腻了。”不一会儿,刘大富脸上,手上就被抽到了好几下。 这时他找准时机,抓住棍子,一拉,就把林婉儿的棍子抢了过来。 “爹,快抽她们……然后剥光她们的衣服,我要把他们两个压在身下……”刘大宝一边舔着鼻涕,一边大喊着,手还猥琐地往裆部掏了掏。 刘婆子赶紧上前捂住了他的嘴。 此刻刘大富额头上青筋暴起,一双眼跟淬了毒似的盯着林婉儿两姐妹,里面全是暴戾与狠毒,他扬起木棍就要抽去。 林玥儿见状,立马忘了疼痛,像只老母鸡一样赶紧把林婉儿拉在自己怀里,背对着刘大富躬起了背。林婉儿顿时感动得眼眶泛红,这就是从小护着自己,疼着自己的姐姐。 眼看棍子就要落下,“住手!” 那棍子愣是停在了半空。 刘松才走了过来:“大富,这事就到此为止,让她们姐妹走吧。” 刘大富皱紧了眉头,十分不悦地说:“二叔,是他们先欺负宝儿的。你是我石头村这片的村长,怎么帮着外人。” 刘松才冷冷看着他:“老夫自打任这村长以来,平日自问处事还算公平,从来都是公私分明。今儿个明明是你家宝儿动手在前,怎么我们这几个老的眼睛都瞎了?” “可……”刘大富不甘心。 刘松才打断道:“大富,这本就是孩子间的事,你一个大人还要插手?再说,这玥儿已经跟你家没了关系,宝儿无故殴打他人,已经无礼,怎么你还想把这事闹上公堂?” 见刘松才明显站在两姐妹那一边,刘大富这才骂骂咧咧地扔下木棍:“行,你们俩姐妹够狠!今天我就看在村长的面子上放你们一马,以后别落在我刘大富手里。”说着拽着刘大宝就往院里走去。 林婉儿松了口气,赶紧从怀里掏出帕子给林玥儿擦拭伤口上的血珠。 刘大宝以为自家爹不管自己了,他哪里受过这等委屈,竟像个小孩一样哭闹了起来:“爹,你不喜欢宝儿了。你上次还说等我媳妇病好了让我把媳妇按在床上,你给我生个儿子玩,你也没答应我……” 刘大富见儿子口无遮拦地把那腌臜事全抖搂了出来,气得脸上红白相交,一巴掌直接呼在了他的脸上:“住嘴,胡说什么呢。”接着像拖头死猪一样把刘宝儿拖进院里,“彭”地关上了院门。 林玥儿与林婉儿对视了一眼,心里既震惊又恶心。 这刘大富连儿媳妇的主意都敢打,还要当着儿子的面做那事。再看一旁的刘婆子既然无动于衷,还一副理所当然的事,可见这家人真是荒唐至极。两人心里又一阵庆幸,还好林玥儿脱离了那狼穴。 站在一旁的刘松才几人也是脸上一红,都为这不知纲常伦理的一家感到头痛,气得肺都要炸了。好在这时附近没什么人,不然传出去,这石头村的名声都要烂大街了。 他朝两人挥挥手:“丫头,快带着你姐走吧,以后离这家远远的。还有刚才他们家说的话还请嘴下留情。” “村长爷爷,我懂的。谢谢你和各位族老为我家主持公道,你们这么好,一定会长命百岁的!”说着两人再次行了礼,就朝村口走去。 刘松才注视着远去的两人,又看看刘大富家紧闭的门:“长命百岁就算了,只求不被这些无脸无皮的人气死就好咯。” 再说两人出了村,见路上没了人烟,林玥儿一扫刚才的悲苦孱弱,脸色虽还是苍白的,精神却是好的。 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心情格外舒畅。 “婉儿,你这出苦肉计可真好!”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的妹子。不过姐你在他们家受了太多的苦了,你看你瘦的脸都能锥人了。” “姐不苦,姐只是可惜最终没能把爹给救回来。”林玥儿有些遗憾。 “姐,这不怪你,都老林家干的好事,不过现在我们与他们再无关系了。以后见了他们也是叫七爷爷,七奶奶了。” “咦,这是怎么回事?” 于是林婉儿就把这段时间发生的几件事说了一遍。 林玥儿气得满脸通红:“他们还是人吗?真是畜生不如。我恨不得跑回去抽他们几个耳刮子。” 林婉儿拉着林玥儿的手:“好了,姐,别气了。现在断干净了也好,我们就好好过好自己的日子。那伙人啊以后总有他们哭的时候。” 林玥儿点点头,突又想起了什么:“妹,你给我的那是什么草啊,怎么涂了会长这么多红点点,最开始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嘻嘻,小时候跟着爹看书学到的。那是落霜草,本是没毒的,但先服下半山,再用它擦拭皮肤就会起豆大的红疹,确实与麻疹症状很是相似。不过姐你放心,我有办法让你恢复,保证跟原来一样漂亮。不过等到了家再说,这里终归是石头村的地盘。” “嗯我懂。不过婉儿,那刘大富俩口子并不是个好说话的,就算我病了也不会这么容易放人的?”林玥儿还是有些疑惑。 “嘻嘻,他呀现在巴不得赶紧把你送走。”接着林婉儿把前头安排老道吓刘大富的事给说了一遍。 林玥儿听得两眼放光:“婉儿你可真聪明,难怪以前爹最疼你。” “哟,姐你这是打翻醋坛子了呀!”林婉儿使劲眨着眼睛,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你这妮子,又胡说什么。”林玥儿捏了捏林婉儿的脸。 “咕咕咕~”这时林玥儿的肚子响了起来。 林婉儿一拍脑袋:“哎呀,我差点忘了这事。姐,你饿了吧?我带了肉包来。”说着掏出两个肉包。 那肉包用荷叶包裹得很严实,又放在篓子最底下,所以这一拿出来,热气立马散了出来。 听到肉包,林玥儿已是饿的两眼发花,却还有些犹豫。 “姐,吃吧!娘和弟的我都买了。” 林玥儿这才没有犹豫,三下五除二就把两个拳头大的肉包吃了个干净,可见真是饿得慌了。 林婉儿又递了一个,有了刚才2个垫肚子,这个包子林玥儿吃得比较斯文了。 林婉儿看着那个大方爽利的姐姐被折磨成这样,不禁握着她柴棍棒的手,心疼地说:“姐, 你放心,以后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等两人坐着牛车到了村口,已是中午时分。 路上碰到村人,看到伤痕累累又满身红点的林玥儿又是同情又是害怕,都有意无意地躲了开来。 与李氏相熟的妇人则上前几步,心酸地说道:“玥丫头,回来就好!” 林玥儿看到这些熟悉的面孔,眼眶顿时红了起来。 “玥丫头这麻疹别怕,不是什么大病,早点去那济民堂看看。” 林婉儿也怕村人越传越夸张,坏了林玥儿的名声,于是干脆说道:“婶子,我已经带我姐去济民堂问过大夫了,这不是麻疹,是我姐割猪草时碰到有毒的草了,过两日这疹子就会消退的。” 听到不是麻疹,妇人这才放心地上前握住了林玥儿的手。 “丫头,这是受了多大的罪哟,回去好好躺几天,婶子过两日去看你!” “缺点啥,打发小远来我家拿,跟婶子别客气。” 见这些村里婶子,婆子关心自己,林玥儿心里更是暖了几分。 其实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林婉儿发现泉水村民风其实挺淳朴的,当然老宅除外。 待经过老宅时,恰巧这时林老头和计婆子出门去菜地除草,与姐妹两碰了个正着。 “七爷爷,七奶奶!”两人礼貌地喊道。 林老头看到时林玥儿明显顿了一下,待听到这称呼时,更是尴尬地“嗳嗳”了两声。 计婆子一双眼睛上下盯着林玥儿,那眼神像是要剜下块肉似的:“呸!死丫头片子染了一身脏病还敢往村里跑,也不怕传给别人。” “七奶奶,你今天是没漱口吗,口气这么臭!我姐是怎么去刘家受苦受难,你还不清楚吗?再说人家大夫也说了,我姐这不是麻疹,只是沾了有毒的草长的疹子过两日就褪了。姐,我们别理她,走!” 说完拉着林玥儿就向家里走去。 “啊呸,什么玩意儿。一个忤逆不孝,一个弃妇归家,真是败了我林家的门楣。滚滚滚,以后不要从我家门口走。”计婆子嫌弃地赶着两人。 林婉儿转头说道:“七奶奶,我姐才不是弃妇。她为父卖身,这十里八乡再也没有比我姐更孝顺的。不像某些人养的儿子,一个自私自利就知道坑自家人,一个好吃懒做专踢寡妇门……” 计婆子气得脸黑如墨,指着林婉儿:“畜生,畜生!” “对了,还有一个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吸血鬼。当官?哼,我就看他这辈子有没有那个命。” 林婉儿还待说两句,就被林玥儿拉着走了。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 林老头此时也气得竖起了眉头,但想到以往的种种,还是压下了怒气。 “走吧!”林老头见两人走远了,朝计婆子催到。 计婆子见林老头刚才不发作两人,把个柳筐往地上一扔:“我肺疼,不去了。”说着扭身走进了院里。 林老头只能叹了口气,无奈地捡起柳筐一个人走了。 “姐,你就不该拉着我,那婆子我不狠狠骂上一通,保准没几天就窝出一肚子坏水。”林婉儿愤愤不平地说道。 林玥儿食指点了她额头一下:“你呀你,平日里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这就犯糊涂呢?骂的差不多就行了!虽说断了亲,但那人再怎么说还是你嫡亲的奶奶,你这大庭广众之下辱骂奶奶,不知其中缘由的人,指不定会被人传成什么样呢!” “啧啧,我姐这心可真细。那……我们明面上不要骂,我们背地里做个小人,用针扎她。” 林玥儿翻了个白眼:“这种歪门邪道被娘看到了,非得骂你一顿。” 林婉儿看自己姐姐似嗔非嗔地看着自己,凑过去就是“吧唧”一口:“姐,我咋这么喜欢你呢。” 林玥儿顿时脸红了一片:“你这死丫头,不害臊!” 第87章 秘密 没走几步路就来到了家。 李氏正出门倒水,看到林玥儿的一瞬间,手里的木盆“哐当”砸在地上。 “娘!” “玥儿,玥儿!”李氏飞奔过去一把抱住林玥儿。 两人顿时抱头痛哭起来,林婉儿上蹿下跳地劝了半天才止住了哭声。 “娘,刘家已经签了文书,以后姐就是自由人了。” 李氏点点头,拉着林玥儿的手,看着曾经活泼善良的女儿变成这副模样,那眼泪又涌了上来。 “玥儿,都是娘没用,让你去了那狼窝受苦受难。” “娘,你别哭,我这不好好的吗,玥儿以后会好好陪着娘的。” 林婉儿看两人站在门口搂搂抱抱也不好看:“娘,姐身子弱,走了这么久的路,让她先回屋休息一下。” “好,好!”李氏赶紧搀着林玥儿进了屋。 很快王春花就闻讯而来,当看到林玥儿瘦骨嶙峋,满脸红疹的样子也吓了一大跳。那泪水立马泛滥了起来:“那刘家真是作孽哟,把个好好的孩子给折磨成这样子了。大山,快,快去请许大夫来看看。” 田大山拔腿刚跑出了门。 就见李莲花几人也来探望。这几日林婉儿家在这鬼屋住的好好,又是大白天,几个妇人倒没有那么害怕了。当看到一脸憔悴的林玥儿,各个唏唏不已。 等许大夫来了,给林玥儿把完脉,又查看一番后,微微皱眉说道:“丫头这大半年来吃喝没有跟上,又过度劳累,血气虚得很。” 一句话说的众人心里皆是一跳。 “好在这丫头年轻,底子不错,我待会开个方子连吃上一旬,再好好养上个冬天应该就补回来了。不过我那里缺了几味药,你们明日去县里抓去。平日里吃食上精细点,不可让她再饿着了。至于脸上的红疹只是误碰了草药,每天用艾叶水擦洗,三天内即可消除。” 听许大夫说完这话,李氏心里才稍微放松了点。 “许叔,你再帮我姐看看身上的伤吧?” “还有伤?让我看看。” 林婉儿撸起林玥儿袖子,只见上面到处青一块,紫一块,有的甚至破了,血痂还没有掉尽。 大家看了这青青紫紫的手臂,倒吸一口冷水,这刘家太不是人了,就是一只阿猫阿狗也不可能打成这样,真不敢想象这林玥儿半年来遭受了怎样的折磨。 林婉儿就是要让众人看到,把那刘家的名声弄得比臭鸡蛋还臭。 李氏刚止住的眼泪又决堤了。 许常山仔细看了看伤口:“这些伤虽是皮外伤,但这么新旧伤痕都在一块,不及时治理,以后难免落下病根。我这里有些膏药每日涂抹二次,半个月即可恢复。” “那有劳许叔了。” 对方点点头,就开始收拾医箱。 林婉儿礼貌地问道:“许叔,诊费多少钱?” 许常山笑着摆手:“本来也没开药,都是村里人,诊费就罢了,也算是叔庆祝你姐脱离苦海了,好好买些吃食给你姐调养下。” 林婉儿也不矫情,落落大方地行了个礼:“那谢谢叔了。叔要不留在家里吃个便饭吧?” 许常山见屋里都是女眷,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说道:“下次吧,下次吧!”就飞也似的跑了。 惹得众人笑了起来。 这边送走了许常山,其余几人坐了一会儿也纷纷起身。这次林婉儿也没强留,她们几个能进这院子已是很不容易了。 春花婶子也回去了,按她说的这母女相见肯定有很多话要说。 林玥儿回来了总算了却了大家的一桩心事,现在林婉儿要安安心心的发家致富了。 午饭,李氏和林婉儿使出了浑身解数,做了满满一桌子的菜。 林玥儿见有一碗红烧肉,一叠卤下水,还有葱花炒鸡最正中还有一只炖的香香的鸡,惊讶得眼珠子都要跳出来了。 “娘,这么多菜怎么吃得完?” 李氏摸着她瘦削的脸:“玥儿,你看你瘦的脸都成锥子了,在刘家受了那么多苦,回家还不得好好补补。许叔是怎么说的,你忘了?” “可是娘,这……这……”这桌菜别说吃了,打林玥儿记事起都没见过。 “哎哟,姐别这那了。你就放开肚皮吃吧,这点吃的算什么,相信我你妹子很能赚钱哈。” 林玥儿用食指点了点她的额头:“行行行,就数你厉害。干脆以后我们三个都坐在家里,啥事不干,就靠你养活。” “哼,so easy!” “啥,瘦衣服?” 林婉儿尴尬地笑了笑。 这一顿饭大家吃得极其快乐,融洽,个个撑得肚子圆滚滚的。 饭后林婉儿也把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 “娘明日我就去县里把铁桶拿回来,然后教你洗下水,卤下水,后日我们正式卤味小摊开业!” “婉儿,婉儿,我也可以帮忙。”林玥儿赶紧说道。 “姐,你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把自己的身子养好。后面我肯定不会放过你的,我们绝代姐妹花出场,那必定是轰动全城。” 林玥儿这才放下心来。 林文远赶紧举手:“二姐,你别忘了还有我。” 林婉儿朝李氏和林玥儿眨眨眼,然后故意瞥了眼他:“你这么个小豆丁能干什么?” 林文远就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猫跳了起来:“你们看不起人!” 大家看他气鼓鼓的像只土拨鼠不由得哈哈大笑。 林文远见大家笑他,直接转过身子。 林婉儿把他扳了回来:“好了,好了,别生气了。那这样吧,以后烧火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林文远立马喜笑颜开,很是狗腿地抱着林婉儿:“姐,我一定好好烧火。” 翌日,林婉儿背着篓子出了家门,今天她打算先去趟山里把那鱼再收一批,再去县里。 后面就不进山了,这天越来越冷了,食物越来越少,山里出来觅食的动物也多了起来,万一再像上次那般遇到老虎,可就小命不保了。 现在已是是初冬,田野落满了寒霜,远处的山林也是雾蒙蒙的。 林婉儿熟门熟路地上了北坡,二十分钟后,她正准备下坡去野猪岭。 这时身后不禁传来脚步声,她心头一凛,赶紧猫在了灌木丛里。远远地就见一人在四处找寻着什么。 “奇怪了,刚刚还在这里的?” 待那人走近,林婉儿抽出柴刀跳了出来:“谁?干嘛跟着我。” 就见田大山惊喜地朝自己走来:“婉儿,我可总算找到你了。” “大山哥,怎么是你?你来这边干嘛?” 田大山挠挠后脑勺,一脸憨憨地笑着:“婉儿,我看你上了坡就想着你是来挖药材。现在入冬了,山里野兽常出来觅食,我怕你有危险,就跟着上来了。走到这雾气有些大,倒把你跟丢了。” 她的话林婉儿并不怀疑,可是他在这里自己怎么去那水潭捉鱼呀!愁死人了! 林婉儿眼睛飞快地转动着,半晌她出做了决定。她跑过上去拉住了田刚。 田大山立马跟见了猫的老鼠一样蹦了开来,脸红成了一块布,结结巴巴地说道:“婉……婉儿,你要干吗?” 林婉儿摸着下巴,狐疑地看着对方:“大山哥,你干吗这么紧张?” 田大山尴尬地挠了挠头:“没……没啥事,就刚才在想事,你突然过来吓了一跳。” 林婉儿看着他黝黑憨厚的脸庞,突然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大山哥,我们是朋友吗?” 田大山赶紧点头。 “大山哥,我有一个秘密跟谁都没说过,包括我娘和我姐,我想告诉你!” 田大山一听到这句话,心里瞬间乐滋滋的,脚下就像踩了棉花似的轻飘飘的,连忙问道:“婉儿你放心,我对天起誓一定把这个秘密烂在的肚子里。” “那你跟上我……”说着直接下了坡。 田大山一头雾水地跟了上去。 路越走越深,眼瞅着前面就是野猪岭了,田大山提醒道:“婉儿,前面就是野猪岭了,咱们可不能去。” 林婉儿转过头来:“大山哥,我的秘密就在这野猪岭!” “啥,你去野猪岭了?”田大山的声音不知觉地拔高了好几度,“那里面有野猪,有老虎,太危险了,我们赶紧回去!” 林婉儿看着大半小伙子被吓得脸色发白,就知道这野猪岭果然是村民的禁区。 “大山哥你别急,你听我说!” 接着林婉儿把进野猪岭摘金银花和捉鱼的事说了一遍。 “婉儿,你胆子也太大了吧,这里连村子里最厉害的猎人都不敢去,你竟然敢一个人去,还去了那么多次。”田大山已是瞠目结舌。 “大山哥,我家的情况你是知道的。我若不去,我们几个坟头草都长半尺高了。这活着过日子哪哪都得用钱,眼下我赎回姐姐还欠下村长爷爷五十两银子,还有断亲给族里的一百两,家里田无半亩,地无一垄,我一个八九岁的孩子有啥办法?我知道进山会有危险,但至少能闯出一条活路。”林婉儿垂头喃喃说道。 这番话听完,田大山怜惜不已,这么一个八岁的小姑娘竟要扛起养家的重担!那一刻,他在心中做了一个决定。 “婉儿,我跟你走,我来帮你。” “大山哥,你不怕?” “呵呵,你一个小姑娘都不怕,我怕什么。放心,这事我不会跟家里说。” “太好了,大山哥你真好。”原以为还要再费一番口舌呢! 田大山看林婉儿满脸的笑,心里无比的舒服。 第88章 梨花楼的危机 就这样林婉儿把人带到了水潭边,好在一路平安顺利。 “大刚哥,我们今天的首要任务就是把那些鱼给抓上来。” 上次来,崖壁上还有几条手指粗的水流,现在已是干涸了。没有水流注入,于是水潭里的水少了一半。里面的鱼密密麻麻的,听到响声,都慌张地游来游去,露出了红色的背脊。就算这次林婉儿不来抓,估计一多半也得冻死在这冬天。 田大山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想不到这深山老林里还有这么一处地方。 林婉儿寻来醉鱼草,按上次的方法操作了一遍,不过五六分钟,潭里便漂起了几十尾巴掌大的鲤鱼。 田大山赶紧下水一边捡一边往岸上抛去:“婉儿,你可真聪明,还能用野草来捉鱼。” “林婉儿正拎起一条大鲤鱼:“那可不是野草,是醉鱼草。在这种流水不足的水潭里,最是好用。” 有了田大山的帮忙,潭里的大鱼很快就被捞完了。剩下的小的,林婉儿准备留着明年再捞。往两个篓子里盖上厚厚的一层树叶,两人就开始往回走去。 一个多小时后,两人出现在县城门口。 “婉儿,卖鱼要去瓦市鱼巷,你怎么往酒肆那边去?”田大山对林婉儿往反方向走去很是诧异。 “大山哥,我不去瓦市,那里挑三拣四不说还卖不上价格。你跟我来,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等林婉儿带着田大山来到装饰豪华雅致的梨花楼门前时,田大山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了。 林婉儿抬脚就往店里走去,一把被田大山拽住了:“婉……婉儿,我听说那梨花楼一顿饭就够平常人家吃一个月的开销,我们这样进去会不会被赶出来。” 林婉儿眨了眨眼,不禁笑道:“大山哥,你跟着我走保准没事。” 果然话刚说完,邓强就从里面迎了出来:“婉儿姑娘,你终于来了。我得赶紧去跟掌柜的说一声,他这是每天盼星星盼月亮地等着你。”说着把两人带进了后院。 田大山自打进了这店门,那舌头就跟打了结似的,老老实实地跟在林婉儿身后。 他瞥了眼店中的摆设,心里更是纳闷了:“这婉儿怎么连梨花楼里的人都认识,这也太厉害了吧。” 两人来到后院,一个老者正笑盈盈地等着。 “丫头,你可算来了。老夫可是等了你很久咯。”说着伸手让两人坐下,马上有个店小二就端来一壶热茶,几色果子。 “呵呵,最近家里有点事耽误了下。李掌柜这是我的朋友田大山,大山哥这是李掌柜!”林婉儿把田大山介绍给李掌柜。 田大山有些紧张,对于他们这些村里刨土的人来说,这县里的梨花楼已是很了不得的地方,何况眼前的人还是这店里的掌柜,于是连忙拱了拱手:“李掌柜。” 李全颔首:“小哥,不必客气。” 这边林婉儿随手捻起一块梨花酥递给田大山:“大山哥,这个梨花酥是他们店里的招牌,可好吃了,你尝尝。” 田大山开心地接过了点心,刚吃一口,后背的篓子里便扑腾开了,许是那醉鱼草的药效退了。 他赶紧放下篓子:“婉儿,这鱼开始折腾了!” 林婉儿这才想起了今日来的目的:“哦,对了,差点把正事给忘了。李掌柜我们今天是来送鱼的。大山哥把叶子掀开。” 田大山一口把点心吞了,赶紧把两个篓子上的树叶掀开,里面是一尾尾鲜活的鲤鱼。 李全一看,不禁乐了:“丫头,你这鱼每次都送到心坎上了。上次东家老夫人带着小姐来县里的庄子上玩,老夫把你捕的鱼送了几尾鱼过去。老夫人小姐吃过后赞不绝口,让老夫下次再得了往县里送些去。正想着让人去村里找找你,你到恰巧来了。这鱼老夫也尝了,很是鲜嫩,你你这边年前还能送上几次?” 上次李全献鱼被老夫人好一通赞赏,最后赏了个恩典让自家的一个孙儿进了李家的私塾给少爷陪读,要知道李府西席可是退下来的老翰林,这事可把李府一众管事给羡慕的哟! “李掌柜,你不知道那鱼在大山里头,就这些都把我俩累得够呛的。想着马上要落大雪了,这次我们把那潭里的大鱼全捞来了。想吃鲜鱼就得明年春上了。” 李全有些遗憾地点点头,转头向邓强交代道:“快,快去灶房过秤,然后选肥的,活的用清油泡着赶紧给州里的老夫人送去。” 这边邓强赶紧招呼了两人,把鱼抬进厨房过称挑选,好一通折腾。 这后院本就与灶房相连,现在已经快到饭点,与之上次相比反而冷清了许多。上次灶房里面早就忙碌了起来,锅碗瓢盆的声音此起彼伏。 “李掌柜,近来生意咋样?” “丫头你猜?”李掌柜手上倒着茶,目光灼灼地看向林婉儿。 林婉儿不由得诽谤道:“得,跟这古人说话就是墨迹。” “恕我直言,马马虎虎。” 一旁的田大山那心“咯噔”一跳,赶紧朝李全看去。这做生意的人可最忌讳被人说生意不好。 “哦?如何见得。”李全面色未改,反而饶有兴趣地问道。 “我见你眉梢略有不展,这是其一。这快到饭点,往日灶房已是忙成一片,可今日却没什么动静,这是其二。” “嘶,你这丫头脑袋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 林婉儿露出一个笑脸:“爹娘所赐,无可奉告!” 从灶房出来的邓强刚好听到这话,按捺不住了:“婉儿姑娘,我跟你说本来那吉祥宴推出后,店里生意那叫一个客似云来。可还没过几天,那一品轩,太白楼,富贵居就陆续推出了高升宴,不仅把我梨花楼的样子学了个遍。 它们三家还联合起来优惠大酬宾,说是客人连续吃三次宴席可免单一次,这不客人就被抢走一多半。这几日每日也就三五个人来吃饭,灶房都快结蜘蛛网了,你说气人不死人。我都恨不得往他们店里的菜中放几只苍蝇!” “强子,不可乱说。”李全低声制止。 “掌柜的,婉儿姑娘又不是外人,她肯定能想到好方法的。” 林婉儿听了这话,心下有些惊叹,看来这古代人的模仿能力还是超级强悍的。我出吉祥宴预祝高中,他们直接出了庆功宴,果然能打败魔法的只有魔法了。 李全看林婉儿沉默不语,以为她是为难了。想想也是,自己浸淫酒楼大半辈子了,也没法子,这么一个七八岁的丫头又有什么招。 想到这里,他不禁安慰道:“丫头,想不到法子也没关系。这花尚且都无百日红,何况这开门做生意。不谈生意了,来,喝茶,这茶可是静水庵的茶。东家上年年节赏下半两,老夫一直没舍得喝,今天算是沾了丫头的光了。” 这静水庵林婉儿原主的记忆里听父亲提过。 据说是前朝一位公主在国灭后所建,距今已有百年,香火很是鼎盛。这静水庵最为人称赞的是庵后有十余株古茶树。此树所产茶叶味道极其清雅,有兰花香,故名曰静水兰香。在这楚国境内颇富盛名。林婉儿父亲是秀才,这烹茶品茗的事也是极爱的,所以对林婉儿说过几嘴。 林婉儿听李全这么一说,轻啜了口。刚刚就着茶水吃点心倒没吃出什么味,这下仔细咂摸,确实茶香清雅,带有丝丝兰花香气。 “嗯,这茶好喝。” 拿这么贵重的茶来招待自己,看来这李全确实很看重自己或者说期待自己。 田大山一口闷了那杯茶,“吧嗒”着嘴巴:“婉儿,这茶香是香,不过我觉得没我爹那茶梗子有味道。” 邓强无语地看了看天,瞧瞧,这就叫牛嚼牡丹啊!这茶平日里,掌柜看得可宝贵了,自己连碰都没碰过呢! 李全对田大山的话也不恼,依旧笑呵呵地给林婉儿续了茶水。 一杯茶的功夫,林婉儿心里已经琢磨出了一些味道。前世玩营销那可是遍地英雄,就拿那超市来说,各种促销手段多到让你怀疑人生。有次林婉儿仅仅是试吃了一块牛肉,好家伙,最后被忽悠得连煎锅都买下了一个。 林婉儿清了清嗓子:“要说主意吗?我这还真有个,就是不知是否管用。” “丫头不瞒你说,这大半年来梨花楼看似风光,其实已被几大酒楼排挤得没了活路,所赚银钱早已入不敷出。年底若再无动静,东家许是要把它关了。你有何想法直说,不需顾忌。”李全眼里多了一份期待,邓强也激动得红了脸,这可关系到他的饭碗呀。 第89章 千古绝对 “李掌柜可否告知一下,你这酒楼平日里来的主要是哪些人?” 李全略微思索:“不瞒你说,我这梨花楼全是按我家少东家要求布局的,连名字都是他取的。我家少东家当年虽不曾下场入仕,却也饱读诗书,所以这梨花楼布置偏向雅致。平日里酒楼里来的多是书生学子,少有商贾。” 林婉儿颔首,这点她早就发现了,梨花楼从门楼到里面的布局装潢都是满满的书卷味,你若说是茶馆反而更像几分。 “其实大家来这酒楼吃饭大多图的是个热闹,开心,若是过于雅致反而拘谨了几分,所以客流的群体就会少很多。” 李全连忙点头:“丫头你说的很对,老夫也明白。我也向少东家提议过更改着布局风格,可他……哎……” 林婉儿心下清楚了,这李少爷虽未出仕,但骨子里却多了几分文人的清高。 “那这半年来,靠着学子生意如何?” “春上学子云集县里应试,靠着这份雅致生意也倒不错。可从五月开始,店里生意就一直在走下坡路,好在那青山书院的学子多喜欢来我楼里,也算能勉强维持吧。” 李全说的没错,没早早关门还真是多亏了这青山书院。 这青山书院是大楚朝三大书院之一,开山院长是一代帝师东方询。现在的山长是东方询的大儿子东方明也是从太师位退下来的,已任山长二十余年,其门生遍布朝廷,可以说入了青山书院,半只脚就踏进了仕途,所以求学之人络绎不绝。 不过这青山书院的入门考核极严苛,想要进去读书光有钱是没用的。每年还有一场大考,又会淘汰一批学子。就这样,前往求学的人还是前赴后继。饶是林婉儿父亲杜如松当年年少有才也折在了山门前,至于自家那个童生叔叔就更不要肖想了。 林婉儿点点头:“这梨花县虽不大,学子却占了三分之一。可学子求学离不开吃喝住行,就带动了很多产业。其实你家少东家的方也没错,算是误打误撞找到了一条好路子。毕竟,自古以来这学子和女子的钱最好挣。” 李全有些诧异地看去,仔细一想的确是这么个道理。不过现在梨花楼生意惨淡,难道是自己不善经营?可又想不通,只能无奈地看向林婉儿。 林婉儿把李全的表情看在眼里,“噗呲”笑道:“好了,接下来我说说我的方法吧。既然这梨花楼的主流客人是学子,那我们就把梨花楼打造成特色酒楼,把梨花楼的雅致发挥到极致。首先我们就得做些学子爱做的事来吸引他们。” “哦!愿闻其详。” “我想问李掌柜,学子除去考取功名,最在意的是什么?” 李全略一思索:“名声。” 林婉儿满意地点头道:“对,眼下还有两个多月学子就要下场参加秀才试和举人试了,今天我在街上看到附近镇子的学子已经陆续来县里了。若是我们能用些方法帮学子宣扬才名,我想哪怕他们花费千金也是愿意的。” 的确,这年头拥有才子之名是有很大的好处,只要在考场不作死,基本都能考中。你想这都才高八斗了,连秀才都没考中,不由得会让人怀疑这考试是否公平了。 “所以我们一定要抓住这个契机,把梨花楼名气狠狠地打出去。” 李全认真地听着,心里已是十分震惊,这小丫头不光聪明,还心思缜密,竟然把人性摸的如此透彻。 田刚却听得云里雾里,只能和邓强在一旁闲聊去了。 “丫头,那接下来该如何做?”李全这下是彻底佩服了,连连请教。 “方法其实很简单。首先我们要造势,造文人的势。自古来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我这里有几道绝妙上联就是杀手锏。从今日起你让店小二在县里几个书院门口给学子发送告贴,就说梨花楼偶然得到三个千古绝对,邀约全城才子前去挑战。 但凡能对出其中一道,将赠送上等湖笔一套,若对出两道,免一旬酒食之费。若对出三道赠送书仪五十两白银。” 这沿街发告贴的事在南方诸府早有成例,李全也有耳闻并不新奇。可听到赠送之事,李全还有些犹豫。若是对子都被对上了,可不是一笔小数目,现在府里有几个跳梁小丑正准备抓自己的把柄呢。 林婉儿稍微一想就知道对方的担心,不禁问道:“李掌柜,我看你举止谈吐,应该读过书吧?” 李全先是一愣,随即大方说道:“幼年时,老夫做过几年少爷的伴读,略读了些书。后来脱了奴籍也去考了几场,到现在也还只是童生一个。” “果不其然,那我出个对子给你对吧。” “丫头你这是要考较老夫呀,可不敢。我这就是识得几个字而已!”说是如此说,面上却多了一股期待。 林婉儿也不点破,开口便道:“雾锁山头山锁雾。” 李全刚听完觉得挺一般的,可暗暗琢磨后却愈发觉得此对不简单。他试着对了几个,却都押不上韵脚或者文句不通。 林婉儿不急不忙地喝着茶,看着眼前的老头绞尽脑汁的样子,心里不由得一笑:“笑话这对子可是难倒了多少才子佳人,本姑娘才不相信你能这么轻易对出来。” 果然一盏茶后,李全败下阵来:“丫头大才呀,这样的绝对都能想出来,羞煞老夫。” 林婉儿也没推脱,反正以后这种事多着呢,总不可能一直去扯谎吧!再说自己穿过来啥都没有,就当是自己穿越来的福利吧。 她认真地看着李全:“剩下的两个对子只会更难,而且我还能对出下联。我的计划凡是能对上一联的学子可以上二楼,参加曲水流觞雅会。到时饮酒作诗,可在梨花楼的墙上泼墨写诗,我们再摘录优秀诗词集合成册在各大书院门口分发。当然只要上了二楼的学子均可赠送梨花牌,以后进店消费所有物品均打八折。李掌柜,你看计划可行?” 李全把前后这番话在脑子里转了一圈,便也豁然开朗:“丫头,妙啊!这镇上学子最喜欢参加文会,宴游,每每必有诗歌传唱,做诗之人必然红极一时。平日里这学子间明里暗里可攀比不少,这下又是对对子,又是饮酒作诗出集子必能引得满城风雨呀!” 李全听到这,已经激动得站了起来。他似乎已经能看到客似云来的火爆场面。 “至于费用吗,前期确实需要投入,但一旦名声打响了,以后你梨花楼就是梨花县清雅的象征了。而且这次来参会的学子这酒菜果子难能不点?!” 李全竖起大拇指:“丫头,你可真是女中诸葛呀!” 两人又坐了半刻钟,反复推敲了细节,李全一张脸已激动得满是通红。 林婉儿就让人拿来笔墨纸砚把三个对联写下。李全一一看去,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林婉儿:“丫头,你要是男儿就凭你这分才气,必当成为文坛巨搫。” 林婉儿脸不红心不跳:“过奖了。这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而已。对了,若是可以最好能请州县里的知名先生来做评断。” 李全顿时胸有成竹:“丫头这个你放心,我们少东家在池州境内还是有几分薄面的,倒也认识些文人雅士。再说有这对子,还愁他们不来吗?” 林婉儿也起身要走了:“李掌柜,接下来这梨花楼是否能更上一层楼就看你了。” 李全捋着胡须:“丫头,待我这边布局好了,过几日还得请你来指点一下。” 林婉儿点点头:“指点不敢,到时我来看看。” 林婉儿做事从不虎头蛇尾,拖泥带水。 “丫头,若此事成了,少东家必有重谢!”李全承诺道。 这边邓强也过来结了鱼钱,现在鱼更难捉了,所以又贵上了几分,二篓子鱼卖了一两银子又五十文。 林婉儿也懒得数,随手就塞进了口袋里。 田刚惊得长大了嘴巴,这么两篓子鱼就卖了一两多银子,那可是百来斤的米粮钱,平日他和爹不知道要打多少零工才能赚到。 李全把两人送到店门口,回手从邓强手上拿来两封点心:“丫头,田家小哥这梨花酥拿回去给家里人尝尝。” 林婉儿对此很是满意,这李掌柜做事还是很周到,这么贵的酥点也舍得给素未谋面的田刚。 李全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杜青璃:“丫头,上次你的点子解了我梨花楼之困,这是我们少东家的谢礼,还请务必收下。” 林婉儿本就是个爽快的人,见李全神色认真不想做假,也就不客气地接过了盒子:“那替我多谢贵东家了。” 说着两人背上篓子离去。 这边李全赶紧转身跑向后院:“快,快,备好马车,老夫要去庄子上。” 第90章 是青楼呀! 这边两人刚走出不远,就见自家小叔几人有说有笑,一脸神秘兮兮地向前走去,林婉儿顿时来了兴趣。 “婉儿,那不是你小叔吗?” 林婉儿“嘘”了一声:“大山哥,你看他们贼眉鼠眼的样子肯定没干好事,我们悄悄跟上去看看。” 两人远远地跟在他们后面,几人并未瞧见。 走着走着,林如柏好像心有感应,频频往后看去。 好在林婉儿隔得远,飞快地闪进了旁边的巷子里。 “子扬,你怎么老是回头看?是不是后面有漂亮的小娘子。”许富贵一脸猥琐地问道。 “去,小娘子在前面等着呢!我就感觉后面好像有人跟着我们。”林如柏说着又朝后面看去,可街上并没异样。 “噗嗤,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想是那如烟姑娘在念着你吧。”说话的正是瘦得跟只刀螂似的男子李大财。 “是了,是了,一定是。快走,快走,爷的小翠也得着我呢。啧啧,那张樱桃小嘴哟……”许富贵说完,身下一阵热流涌上。 林如柏也浑身躁动,不再瞎想,三人加快了速度。 林婉儿拍拍胸脯:“好险,差点就被发现了。我现在更敢肯定了,他们偷偷摸摸的,绝对不是去干好事。” 拐过两条街,一股浓浓的脂粉味随风涌了过来。 只见前面那条街巷披红挂绿,一串串红色的灯笼从屋檐上垂落了下来。三五个一袭薄纱,鬓发高耸的女子正倚在二楼的雕花栏杆处凭栏自笑,媚眼流波。 林如柏三人径直来到一扇门前,早就有一个满头华翠,施着厚厚脂粉的半老徐娘迎了出来。 “哎呀,三位公子好久没来我海棠阁了。” 三人立马拱了拱手:“唐妈妈!” “咯咯咯……瞧瞧,三个公子风流倜傥,满腹才气的,往我这海棠阁一站,那真是蓬荜生辉呀!” 三人立马微微挺起了胸膛,摇着纸扇,一副得意的样子。 这大冬天的,三人还扇扇子也不怕扇中风了! 林婉儿仔细看了另外两人,暗暗地吐了吐舌头:“自家小叔就算了,好歹唇红齿白。旁边那两个是个什么鬼?胖的说是只癞蛤蟆都算是高攀了,那简直就是一块移动的五花肉,瘦的那个跟被蚂蟥吸干了血似的,干巴巴的。这老女人睁眼说瞎话的功夫真是厉害! 到现在为止,林婉儿若还说不知道眼前是什么地方,那就真是傻了。不过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青楼,不免有些好奇。 特别是二楼的姑娘,无论燕肥环瘦都打扮得挺清爽的。 她不知的是这大楚虽沿袭唐制,但在女子审美这一块,却不喜盛唐浓妆锦绣,偏好于清丽典雅。所以上自宫闱贵妇,下到平民百姓的妆容都很素净,这倒与宋代极其相似。 林婉儿正欣赏着二楼的美人,殊不知田大山一张脸早红的不像话:“婉儿,这……这不是个正经的地方,我们快走吧!” 林婉儿暗暗一笑,她自是知道田大山的顾忌:“大山哥,我们再看一小会就走。” 田大山很是无奈:“那楼上几个女子穿着也太……哎,算了,我闭上眼睛吧!”想着他还真闭上眼睛,嘴里还默念:“看不到,看不到,看不到。” 只听林如柏有些焦急地问道:“过奖了,唐妈妈!如烟姑娘近来可好?” 那老鸨帕子一甩,脸上已满是愁容:“林公子哟,那如烟姑娘自上次与公子春风一度之后,想你想的是天天以泪洗面,眼瞅着憔悴了许多。“ 林如柏有些不好意思:“这倒是小生的罪过了,只不过最近功课紧张,夫子又甚是看重我们三人,所以我们三个这半旬没出县学的门了。” 胖子也赶紧搭腔:“那是,本少爷每天头悬梁锥刺股地苦读,你看看这肚子上的肉都下去了,哪有时间出来。” 林婉儿听了简直想吐了,老兄就你那身肉脱光了衣服趴在案板上,都没人会怀疑不是头猪。这三人太不要脸脸了。 老鸨捂嘴笑了起来:“我就说三位公子那是文曲星下凡,明年春上绝对能考中。” 三人又嘚瑟地摇了摇扇子。 “”好了,好了,外面凉,三位公子赶紧跟着妈妈楼里喝杯暖酒去!待会可得好好怜惜几位姑娘哟。”说着话,就把三人带进了楼里。 “看来全家勒紧裤腰带省出的钱,不是被林如柏送进了赌坊,就是送进了这红粉窟呀。真不是个东西!”林婉儿顿时没了兴趣,啐了口,就和田大山离开了这条街。 林婉儿和田刚往瓦市走去,准备去铁铺取东西。 刚拐了个弯,林婉儿就从口袋里数出五百文给田大山:“大山哥,这是你的。” 田大山吓得话都不会说了,他从来没碰过这么多钱,连忙推辞道:“婉……婉儿,这钱……我不能要。” 林婉儿看着眼前这个老实的男孩,不由分说地塞进他手里:“不行,鱼是我们一起抓的,钱就得一起分。” 田大山就感觉那钱十分烫手,浓浓的眉头皱成了一坨。他想再次拒绝,林婉儿一个具有杀伤力的眼神横了过来,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婉儿,那地方是你带我去的,捕鱼的方法也是你想到的,我……我就捞了下鱼,我不能分这么多。” 说着从中数出二十文,把剩下的不由分说地塞回了她手里。 “你不许再跟我客气了……不然,我一分都不收。” 看着田大山梗着脖子,十头牛都拉不回的样子,林婉儿只能把钱收了,心想着田大山一下子带这么多钱回去,确实容易引起怀疑,还是到时买些东西送去给王春花。 两人路过卖杂货巷子,林婉儿就想着买些东西。 快到街口时,林婉儿拉住田大山:“大山哥,街头第一家铺子是我三婶娘家的,我们绕路走,不要去他家。” “啊?为啥,亲戚家买不是更划算吗?”田大山憨憨的脸上全是疑惑。 讲到这,林婉儿就气的半死,于是把那砂锅的说了一遍。 这下田大山傻眼了,尴尬地挠了挠头:“这个……那个,太坏了,以后我家也不去他家买东西了。” 就这样两人绕了个圈,还是去了尾巴上那家铺子。 正在门口晒太阳的白氏看见街头飞快闪过个身影,似乎很是熟悉。 “咦,我怎么好像看到婉儿那丫头了。”可等她起身时,早就不见了人影,她摇了摇头:“奇怪了,难道看错了?” 这边林婉儿熟门熟路地进了丁记杂货铺,老板娘立马迎了上来。 “小姑娘,你又来了,这次要点什么?” 林婉儿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婶子,你家有香皂吗?” 今天抓鱼弄得一身腥味,林婉儿很想好好洗个澡。 “香皂?啥东西,干嘛用的,你说与我看看。” “就是这么大一块,滑滑的,洗头洗澡用的,沾了水会出泡泡。”杜青璃比划了下。 “哦?我想想。”老板娘侧着脑袋琢磨了几遍,突然一拍手“哎呀,你说的莫非是这个东西,你等等!” 说着她搬来椅子,从第二层货架上拿下个木盒子。 两人看去是几个拳头大小的蜡黄色团子,不过里面还有些许黑色的杂质。 “这叫啥胰子来着,听说是用猪油做的,不过我们这里用的人不多。平日里都是用澡豆,皂荚之类的。” 林婉儿拿起一块摸了摸,闻了闻,确实与现代的香皂有几分相似,不过摸完后手上油腻腻的,味道也不香还有些臊气,心里不禁有些失望:“看来这古代的香皂只是初成品呀。这东西真能洗澡吗?不会洗完,一身油腻腻的吧。” “丫头,是这东西不?”老板娘问到。 林婉儿犹豫着点点头:“应该是吧。”算了买一块试试吧,那皂角洗头得煮大半天,太麻烦了,关键洗完头上一股浓浓的中药味,干了之后那头发毛毛躁躁的,跟梅超风似的。 “婶子,这个多少钱?” 老板娘掩嘴笑道:“这东西还是三月时你大叔去池州府进货,那家掌柜搭得几块零头。放铺子里大半年了,也没人来买。本来我打算自个用,可嫌那猪油味太重了。丫头你要喜欢婶子全送你了,也值不当几个钱。” “哎呀,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婶子。”林婉儿心里一喜:这东西既然池州府有人在卖那肯定不会太差,再不济总比用皂角好,实在不行洗衣服总是好的,反正不花钱。于是喜滋滋地接了过来,塞进了篓子里。 等林婉儿来到铁铺看到自己要的东西,很是满意。 “丫头,我看你几天都没来拿,还以为你不要了呢?” “家里有事耽误了两天。” 那铁桶打得很是牢固,口缘还打磨了不会割手,两侧的拉手上还专门包了一层麻布,这样拉手用的时候就不怕烫手了。真看不出来这小山似的打铁大汉还有如此心细的一面。 牛铁匠笑呵呵地问道:“丫头,我老牛的手艺还满意不?” “牛师傅,你这手艺绝了!” “婉儿,你打这么大一个铁桶干吗?”田大山看着那个一米多高的铁桶问道。 “呵呵呵,这可不是普通的桶,它可是我发家致富的聚宝盆。” 听得林大山一头雾水。 第91章 卖卤味 没想到的是这一夜下起了雪。 待第二日天蒙蒙亮,林婉儿起床时就发现整个世界已是白茫茫一片。这次的雪比前几日来的要大,林婉儿用指头量了量竟有半指深。 “婉儿,要不今日娘自己去吧,这下雪了,外面冷得很。” “娘,我多穿点就好了。那县里你可没我熟悉,再说如果生意好,你一个人可忙不过来。” 李氏想想也是,就忙不迭地嘱咐林婉儿多穿衣服。 接着几人就来到灶房,把昨日切好的猪下水卤煮了下去。 等到日头爬上山头,那下水卤得刚刚好。母女俩合力把满满一铁桶的卤下水抬到了架子车上,就冒着风雪往县里推去。 因为雪天路滑,等两人到了县里已是一个时辰之后。 现在林婉儿和李氏冻得手都僵了,额头上却全是汗水。两人在街上找寻了一圈,终于在一棵大柳树旁停了下来。 “娘,我们就把摊子摆这里吧。” 这是一个十字街口,林婉儿打量了一下周围,大都是卖馒头,炊饼的摊子,不过也零星有几个卖笋菜鸡蛋的。 李氏有些担心:“婉儿,我看这边卖吃食的人这么多,摆这里会不会没生意呀?” 林婉儿看李氏一副杞人忧天的模样,忍俊不禁:“娘,咱们的卤下水好吃吗?” “好吃!” “便宜不?” “便宜。” “那你还担心什么?再说这周边卖的都是干粮,咱们这个可以当零嘴吃,也可以当碗菜,不冲突呀!” 李氏经林婉儿这么一提醒,立马放下心来。 两人先把那铁炉子生了起来,然后把铁桶放了上去,这样就能保持卤下水一直是热乎乎的。接着把一块门板放在架子车上,放好碗筷、葱蒜这些东西。 这边母女俩正忙碌着,旁边一个卖炊饼的大汉就好奇了:“大姐你们卖什么吃食呢?” 林婉儿甜甜地回道:“大叔,我们卖卤的猪下水。” 大汉愣了下,哭笑不得地说:“丫头,你可别骗叔,那猪下水臭烘烘的怎么能拿来做吃食?” 林婉儿狡黠一笑:“大叔,待会你就知道我有没有骗你了!” 待李氏在架子车前摆好几张条椅后,街上的就陆续多了起来。 林婉儿看时机正好,赶紧大喊道:“看一看,瞧一瞧,祖传秘方精心卤制,不吃你终生后悔,吃了你富贵满堂呀!” 她这一嗓子吼倒把李氏唬住了,看周围的人纷纷看过来,脸都红了半边。 林婉儿才没想那么多,天大地大赚钱最大。她见路人看向自己,赶紧把盖子一掀,立马那浓郁的香味便飘了出来。 就见一个胖乎乎的男人走了过来:“小丫头,卖的什么吃食?咋这么香。” 胖子凑过去看了看,总感觉桶里的东西很是熟悉。 林婉儿甜甜地说道:“大叔,你一看就是个懂得吃的人。我这卖的是卤下水,味道可好了,你要不要来一份?” 那胖子听说是猪下水,立马脸上写满了嫌弃,连忙摆手:“丫头这猪下水了吃不得,又脏又臭的,说句不中听的话,我家狗都不吃。”说着抬脚就走。 林婉儿哪里能让他走,赶紧叫住:“哎,大叔,你别走呀!这猪下水真的可以好吃,不然怎么可能这么香。这可是全梨花县独一份的味道,你可以先尝尝,不好吃不要钱!” 那胖子立马收住脚步:“真的,不好吃不要钱?” 林婉儿大方地点点头,然后毫不犹豫地捞了半勺子卤下水,又浇上点汤头,撒了点葱花蒜末,递到了胖子面前。 这下胖子也不好拒绝了,他看着那冒着油花的肥肠猪肚搭配着酱色的汤汁和绿色的葱花、雪白的蒜末,馋得使劲地吞了口口水。 接着夹了一块肥肠塞进嘴里…… 相对于李氏的紧张,林婉儿反倒信心满满。 那胖子嚼了两下,立马表情大变,那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这肥肠和猪肚不仅不臭不腥,反而又香又辣又软糯。他又吃了块猪肚猪肺,表情愈发精彩。 接着也不怕烫到嘴,三两下就把那下水吃完,最后连汤都喝得一干二净。 胖子放下碗,意犹未尽地舔了舔舌头,激动地说:“丫头,这卤下水味道太好了,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丫头你这手艺太好了。” 胖子这一声胖吼,周围的人顿时围了上来。 林婉儿哪会错过这个机会,赶紧拿出个碗捞了一碗卤下水,又把准备好的牙签分给众人:“各位叔伯婶子,这是我家祖传秘方做的卤下水,大家都来尝尝,保准好吃。” 有了胖子这个活招牌,众人立马半信半疑地尝了起来。 这一尝就不得了了。 “天爷呀,这还是下水吗?这他妈比肉还香呀!” “不愧是祖传配方,那滂臭的下水也能化腐朽为神奇。” “好吃,我得买点回去给我老娘,孩子尝尝。” 林婉儿得意洋洋地看着,心道:“这还是低配版的卤煮,这要是材料齐全,保准你们吃了想哭。” “丫头,这卤下水怎么卖的?”第一个吃的胖子问道。 林婉儿笑道:“不贵不贵,这卤下水卖五文钱一碗。” 这价格林婉儿细细算过,这一锅卤下水差不多有二十斤。能卖六十碗左右,卖五文钱一碗,每天就能卖到三百文。就卖除去香料,材料人工这些,可以净赚二百文。 这话一出,刚才还嚷着要买的众人立马哑了声音。 胖子有些吃惊:“丫头这……这没人要的猪下水要卖五文一碗,太贵了,太贵了,都能割上半斤好肉了。”胖子把头摇得飞快。 李氏在一旁看得有些着急:“要不卖你四……” 林婉儿不慌不忙地说:“大叔,一看你就是个懂吃的讲究人。你别只看这猪下水便宜呀,你看我这汤里放了几十种香料,不然哪里会这么香?这香料可不便宜呢,小小的一块就要卖几百文。 而且这可是祖传秘方,是经过十几道工序熬煮的,全县只能在这里吃到。你就说值不值这个价?我卖这个卤下水,其实就是赚个辛苦钱。” 李氏木木地看着自己闺女睁眼说瞎话,脸不红,心不跳,心道:这丫头什么时候这么能扯了。 那胖子听林婉儿这么一说,顿时也觉得那五文钱确实不贵了,毕竟那下水是真香真好吃。 于是摸出五文钱:“行了,丫头,这味道是真好,给我来一份吧!叔啊,没其他爱好就爱吃。” “好叻!”林婉儿看向李氏,“娘,收钱。” 李氏回过神,赶紧收了钱,心里无比激动:这就卖出去了? 林婉儿捞了满满一勺子,又舀了半勺子汤:“叔,你是第一个顾客,我给你多捞点。” 胖子端起碗“稀里哗啦”地吃了起来,最后剩了点汤还去隔壁摊子上买了个馒头,蘸着吃光了。 有了胖子这“广告牌”,围观的人立马活跃了起来,把个小摊子围的水泄不通。 “丫头,给我也来一份。” “我也要一份,给我打包带走。” 李氏和林婉儿一个收钱洗碗,一个忙着打下水,顿时忙了起来。 还不到半个小时,那一锅卤下水就卖了个精光。 “大叔婶子们,今天的卤下水全卖完了,大家想吃明天来。” 后面等着的人立马就不干了。 “丫头,你就不会多做一点吗?我这都等了好半天了,腿都站酸了。”一个大爷吹胡子瞪眼地说着。刚才那香味早把他的馋虫勾出来了,可是自己岁数大了也挤不进去,只能干着急。 “大爷,实在对不住。不是我们不做,实在是那卤下水做起来太麻烦了,我和我娘半夜就起来清洗熬煮了,紧赶慢赶才出了这么一锅。不过你老放心,我明天一定给你先留好一份来。” 林婉儿自是知道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如果一口气让大家都吃上了,吃多了,难免就没了兴趣。 于是她决定这卤下水每天最多做两锅,这样先到先得,就可以吊着大家的胃口,保证生意源源不断。 “那好,那好,丫头你记得给大爷留一份!” “丫头,还有给大娘留一份,我孙子爱吃叻。” “还有我……” 林婉儿笑着说:“叔伯婶子大娘们别急,明日我会尽量多做一点,到时这个点来就好了。” 众人纷纷点头。 于是林婉儿和李氏开始收拾东西,然后又去胡屠夫那边花十文钱买了两副猪下水,就开开心心地回家去了。 第92章 打耳洞,糖水蛋 林婉儿两人远远就看到林玥儿和林文远站在门口等着。 “婉儿,猪下水卖的怎么样?”林玥儿很着急,家里为了赎回她把所有银子都掏空了。 林文远直接上手掀开锅盖,见里面空空如也:“姐,姐,你们都卖光了!” “那可不是!味道那么好,价格又不贵,谁不喜欢,明天买的人只会更多。”林婉儿傲娇地说道。 林玥儿很是开心。 “快看看今天卖了多少钱?” 林婉儿把门关上就迫不及待地把罐子里的铜钱全倒了出来。 哗啦啦…… 桌子上滚满了铜板,接着几人凑过来数了起来,最终卖了三百五十五文钱。 林玥儿看着那那么多铜板有着不可思议地说:“娘,婉儿,这才一上午时间就赚了这么多?那这一个月不就能卖上十两银子了。” 林婉儿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姐,你还没除去成本呢。你看啊,香料,调料,铁桶的,柴火都需要钱,对,还有人工费,这么七七八八算下来,这一锅卤下水赚了差不多二百文吧。” “那也很不错了,往年三叔去城里打零工,一天才给二十文钱呢。” “嗯,明日开始我打算最多做两锅,一来那下水清洗,炖煮都很费功夫,我们小的小,弱的弱,可别为了赚钱把身体累垮了;二来再好吃的东西也有吃腻的时候,我们少供应点,那人隔三差五地吃上一顿反而惦记的时间更长。” 李氏很是赞同:“倒是这个理儿。” 林婉儿把铜钱收拾好后,给了林玥儿和林文远各二十文钱:“姐,小远,卖这下水你们也跟着忙上忙下的辛苦了,以后每天卖了钱都分你们二十文钱当作零花钱,平日里去买点零嘴吃。” 林玥儿和林文远同时拒绝:“我不要!” “婉儿,我就打个下手要啥工钱。再说我们是一家人,我要买东西难道你还不给我买呀?” “姐,我也不要,你就给我攒着念书吧。” 林婉儿哭笑不得,把钱硬塞她们手里:“你们傻呀,这是私房钱。手里有钱心不慌,万一哪天我不在家你要用钱咋办?” 听林婉儿这么一说,林玥儿就没再拒绝了。不过她心里是这么想:就当帮婉儿存着,什么时候要用再给她。 林婉儿又从中拿出一百文:“除了生活开支,剩下的我都给娘藏起来。” 李氏一听连忙摆手:“婉儿,你饶了娘吧。娘脑子笨最不会藏东西了。” 林玥儿也捂着嘴笑道:“婉儿,你别难为娘了,她是真藏不住东西。你忘了那年爹的同年来看他,给带来了一包枣子饼。娘怕奶发现,愣是把它藏在猪圈上头那屋子。最后虽然没被奶发现,却也全进了老鼠的肚子里了。” 一席话说完,李氏有些不好意思了:“我就想着猪圈那么脏,你奶肯定不会去,却忘了还有那遭瘟的老鼠了。” 几人顿时笑了起来。 最后几人想了个办法,把这铜板串成一串,放那灶房的酸菜坛子里。 恰好前两天王春花送来几颗大白菜,李氏给渍成了酸菜。现在上面酸菜,下面铜钱,应该没人会想得到吧。待满了一吊就去换银子。 午饭后,林婉儿想洗个头,就想起了那香胰子,立马去翻篓子。就看到那个李全送的小匣子。 “婉儿,那是什么?”李氏一边整理着衣服,一边问道。 “哦,这是梨花楼掌柜给到。上次帮了他个小忙,说是他家少东家的谢礼。” 打开匣子,里面竟是两对黄豆大小的金丁香。 “呀,这……礼物也太贵重了。” “娘,没事的,我帮他的事够买几十副耳钉了。” 林婉儿看着这金灿灿的耳钉已是满眼冒星星,话说又有哪个女生不爱首饰呢?她顿时觉得那梨花楼的少东家很有眼力见。 “姐,刚好我们一人一对。”说着就要和林玥儿一起带上。 林玥儿点点林婉儿的额头:“你又没打耳洞,怎么戴?” 按理这大楚朝的姑娘五岁后家人就要打上耳洞,若没有耳钉耳环可带,一般都会穿一截茶叶梗或者灯心草。现在林玥儿耳朵上就有一段茶叶梗。 “哎,这事说来也怪你奶。那年娘本来要给你打耳洞的,你奶就是不让。娘知道,她就不是舍不得给两个鸡蛋吗?就这么一拖二拖拖到现在了。”李氏歉疚地说道。 “娘,那你现在给我打耳洞吧。” “你不怕疼?待会可别叫嚷。”李氏觑着。 不一会儿,李氏就拿来了一根纳鞋钉的粗针,还有两个茶叶梗,外加几粒黄豆。 接着李氏把两颗黄豆在耳垂两面碾来碾去,这是要将耳肉碾薄。 林婉儿就感觉耳朵上酥酥麻麻的很是舒服。 这边林玥儿把粗针在火上烤热了,李氏眼睛手快,往那碾薄的地方穿去。 “哎呀!”林婉儿倒吸了口冷气,痛得身子都弓了下来。 待缓了缓,李氏又把第二个耳洞穿了。然后用插上了茶叶梗。 林婉儿摸着又红又肿的耳朵,龇着牙:“这也太痛了吧。”要知道前世打耳钉一点感觉都没有。 就见李氏端了一个碗走了进来。 “来,快趁热把这糖水蛋吃了。” 这边风俗,女儿家打了耳洞都要煮上一碗糖水蛋。 林婉儿看着那白白嫩嫩的鸡蛋像一团云一样飘在糖水里,立马忘了耳朵上的疼痛。她喝了口汤:“哇,好甜好暖。这大冬天喝完甜汤真是太舒服了。” 她又吃了口鸡蛋,嫩嫩的,一点都不腥。 许是喝了热汤,血液活络了起来,那耳垂突然隐隐作痛:“都怪那死老婆子,要是五岁时打了耳洞,我就不要受这罪了,我咬死你!” 说着用力一咬那蛋,本来就是糖水蛋,里面的蛋液并未全部凝结,立马溅了凑在眼前的林文远脸上…… 第二日依然风雪交加,等林婉儿和李氏来到昨日卖卤下水的地方,已经有好几个人等在那里了。 一见林婉儿来了,立马围了上去。 “丫头,你那卤下水味道太好了,我奶都八十了,嚼得那叫一个香啊。” “是呀,是呀,根本不够吃。刚端上桌,就被孩子们抢了个精光,害我念了一晚上,早上起来枕头都湿了。这次我的多买点,吃个够!” “丫头,昨日你可答应我老汉的。” 林婉儿摆摆手:“大家不要急,今日我多卤了一些,保准大家都能买到。” 这边李氏已经手脚麻利地支起了桌子。 很快两人就忙的不可开交。 直到日上三竿,这人才渐渐少了。 林婉儿看着桶里还剩点底,干脆全捞了上来,分别装在了两个碗里,放进了篮子里:“娘,我去趟梨花楼和济民堂。” 李氏早就从林婉儿口中得知其中的关系,于是点头道:“你去吧,娘在这里收拾下,等你回来。” 因为这地方离济民堂近,林婉儿就先去了那儿。 “丫头来了?”徐三正在称药,一眼就看到林婉儿。 “徐三哥,我今天带了些吃食过来给你和掌柜的尝尝。” “哦,丫头看不出来,你还有灶上的手艺。”徐三笑呵呵地说着。 “哼,你小瞧人。本姑娘我上的厅堂,下的灶房,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说着就把那碗卤下水拿了出来。 “这是?猪下水?”徐三看着眼前冒油光的猪下水,有些不敢确定。 “嗯嗯。这是卤下水尝尝吧!” 徐三正要尝一口,就听后堂有人唤道,于是抱歉地看了眼林婉儿:“丫头,我待会和掌柜的一起尝。” 林婉儿无法,总不能拗着人家来尝吧,于是出门去了梨花楼。 她刚离开,楚钰几人就进了门。 前几日顾凌川中了毒,内力使不出来差点没命。于是楚钰这两日迷上了各种毒药,把个徐府折腾得鸡犬不宁。听说那徐延年师从医谷传人,对毒药一道颇有研究,于是就急哄哄地来找人。 刚进门就闻到一股肉香。 “好香!”他有嗅了嗅,确定是肉香,“这医馆什么改成饭馆了,还炖起了肉来。” 众人听他这么一说,仔细一闻,倒真有肉香。 很快楚钰就看到那了碗卤下水。 “这是?”楚钰指着问道。 徐府为了成王在梨花县能玩得开心,特意配了个管家一路跟着。 “回四爷,这好像是猪的下水?”自家老爷说这位爷有交代过,在外面不要称呼王爷,称四爷。顾公子则称三爷。 “下水?什么东西?” “就是猪的内脏。” 楚钰已经下手了:“唔,这味道真香。” “爷,这东西脏,你……你这身份吃这个可不合适。” 楚钰不以为意地说道:“我爹每月尚且黍米野齑三日,以不忘祖先创业之艰。我吃这个怎么了?” 一句话直接让管家哑口无言了,心道:“你是爷,你说了算。” 楚钰这边吃得正欢,徐三就出来了,指着那碗卤下水:“这……这……” 管家怕徐三说出些不合时宜的话惹弄了这位爷,于是早一步来到徐三面前:“徐三这位是京里来的三爷,是老爷的贵客,还不快见礼。” 楚钰嘴里塞的鼓鼓的,含含糊糊地说道:“免了,免了,本王……本爷问你这可是你的东西?” 徐三赶紧点头,又摇头:“回楚爷的话,这是朋友送给我的。” “哦,谁啊?能把这么粗鄙的食物做的这般美味?” “回三爷,她是个小姑娘,叫林婉儿。这吃食叫卤味,爷要吃可以去瓦市口,她就在那摆摊了。” 楚钰一脸错愕:“等等,你说那小姑娘叫林婉儿。” 徐三有些疑问地点点头。 楚钰赶紧把最后一块肥肠塞进嘴里,立马有侍从递来帕子。 他胡乱擦了擦手,就一扔帕子:“走,去瓦市。那谁,看赏。” 管家赶紧掏了锭银子放在徐三手心,然后屁颠屁颠地在前面带路。 徐三看着手里的五两银子,嘴巴张的可以塞下拳头了,接着心头一阵狂喜:“这婉儿可真是自己的福星呀!遇了她不仅涨了工资还得了这么锭银子。” 想到这儿,他的脸都要笑抽筋了。 第93章 扑空 等楚钰几人赶到瓦市入口,找了一圈也没见到林婉儿那丫头。于是手下匆匆跑去找旁边的摊主打听。 这两天林婉儿的卤味在这边很受欢迎,基本上的摊主都是认识的。 摊主指了大概方向,楚钰几人就走了过去。 李氏正弯腰收拾碗筷,就见一队人马站在自己面前。抬头看去,正是那日在刘府救自己的公子。 “哎呀,楚公子是你呀!”李氏一脸笑容。 楚钰点点头:“大婶,你在这干什么呀?” 后面的侍从一脑门疙瘩:“这王爷真是……装模作样,明知故问。” 李氏不疑有他:“哦,丫头想出一个吃食,我们就来县里摆了个摊子。”说到这里,李氏有些歉意:“真不好意思了,楚公子今日那吃食已经全卖光了,明日给你留一份。” 楚钰拱拱手:“那就谢过婶子了,我明日让人来拿。对了,小丫头去哪了?” “她呀!给济民堂和梨花楼送卤下水去了。” 楚钰刚从济民堂过来,于是就跟李氏告辞带着众人去了梨花楼。 李氏看着远去的背影,心道:这楚公子一看就是达官贵人,能放下身段和婉儿相识,倒真是个不错的人。可惜自己太过寒酸了,不然倒是…… 再说林婉儿来到梨花楼,就看到梨花楼里一片忙碌。邓强正指挥着众人搬桌子,摆盆景…… 林婉儿很是开心。毕竟这是自己第一次策划,如果成了也不丢穿越者的脸。 李全看到林婉儿来了,赶紧迎了上去。 “丫头,再有两天就差不多布局好了,明日我就让店小二出去发告贴。”李全现在是斗志昂扬。 “嗯,那裁决评断之人选好了吗?” “丫头放心,少东家已经请了池州境内最有名的三位先生出席,分别是青山书院的教习吴夫子,府学教习赵夫子和涵镜阁的铁镜先生。” 前两位算是官方代表,林婉儿虽不认识,但能在州县任书院教习,想来名声不差。不过想不到竟把一位牛人给请来了。 这铁镜先生名唤杜北山,可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他是景泰十五年的状元,本来满腹才华的他准备大显身手为国效命时,没过几年却遇到了王成叛党把持朝政。 眼见乱臣贼子祸乱朝纲,刚正不阿的杜北山上万字言书,把个王成一党的丑陋嘴脸撕了个干净。要不是国朝宽待士大夫,这人早被弄死了。后来在邱太后的干预下,杜北山才避免流放漠北。可也被罢了官职,发回老家。 等到景泰二十年,王成一党被明景帝清洗一番后,这杜北山却不愿再出仕。终日流连山水,写诗作画,日子倒也过得逍遥自在。 可人虽在江湖,却没人敢小觑。没看到人皇帝三催五请地去做官吗,这世上还有什么能比的上“简在帝心”四个字呢? “能把他请来想来这梨花楼真要踏破门槛了,看来你们少东家面子很大呀!” “这次还真不是我家少东家的面子,说来还是你的对子吸引力太大了呀。” 说着凑过去压低声音:“那铁镜先生看到第一个对子时就欣喜若狂。接着愣是琢磨了一天一夜也没想个明白。少东家说还有两个更绝的,但要在当天才能公布,他才吹胡子瞪眼的点头了。” 林婉儿“噗呲”一笑,这梨花楼的少东家也是个人才,这隔靴搔痒直接拿捏住了这“文人”的命脉了。 “丫头三日后,你可千万得来一趟,不然老夫心里可没底。”李全眼巴巴地看着。 “放心啦,我是那种做事虎头蛇尾的人吗?” 李全这才放下心来。 “丫头那今天来是有事?” “哦,差点忘了正事。这是我做的一点卤味,拿来给你尝尝。”说着从篮子里端出一碗卤下水。 李全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唔,这味道香,待会老夫得配上几两老酒好好尝尝。丫头这臭烘烘的猪下水能做的这么香,好手艺呀,要不要来我楼里做厨子,我保证给你个好工钱。” 林婉儿摇头:“得,我也就这么个菜拿的出手,可比不上你们楼里的厨子。再说我也自由惯了,受不了天天待在灶房。” “你呀!”李全笑了起来。 林婉儿出了梨花楼想着顺路就去了肉铺,刚好与来的方向相反。等楚钰急匆匆跑来梨花楼,得知人走了,又去瓦市,结果扑了个空。 “这丫头是属老鼠的吧,到处乱钻。”楚钰骂骂咧咧地站在那棵柳树旁。 “爷,要不明儿我们赶早来着摊子上!” 楚钰只能点点头,正要走时,突然对管家说道:“去,把梨花楼的那碗卤下水给我端去府里。” 那边后院里,李全正给自己倒了一杯老酒,准备好好尝尝这香喷喷的卤下水。刚夹起一块肥肠,就见一个身影冲了过来:“嘴下留情!” 最终李全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这碗卤水被徐府的管家端走了。 徐府后院,顾凌川正行云流水般耍着一套剑,就见楚钰兴匆匆地跑了来,后面的青竹手里还拿着个食盒。 “表哥快来,给你吃个新鲜玩意。” 顾凌川瞅都没瞅一眼,继续舞着自己的剑。 楚钰见自讨没趣,也不急眼,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拿着筷子自顾自地吃着。 “哎,青竹你也尝尝,林婉儿这手艺真是没的说。你说我要不要把她带到京城去,专门让她给我做吃食。” 青竹老老实实地站着。 这边顾凌川听到“林婉儿”三个字,一个转身,一个猛刺,长剑插入刀鞘,停了下来。 楚钰赶紧招呼:“表哥,快来尝尝。再不尝就得等明天了。” 顾凌川见楚钰吃得满嘴是油,于是也不犹豫,直接夹了一块。 他嚼了几下,满口生香。 想不到那凶狠泼辣的臭丫头还是这手艺? 一旁的青竹暗暗地撇了撇嘴:“瞧瞧,也就那丫头能让爷不顾风度地吃猪下水。” 楚钰还在那巴拉巴拉地说着,顾凌川已经飞快地吃了起来。等他反应过来,那碗卤下水已经见底了。 “表哥你太不厚道了。趁我说话竟然全吃完了,我还没吃过瘾!” “食不言,寝不语。宫里的规矩都白教了吧!” 楚钰顿时被这话给噎住了,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这边丫鬟立马就送上一壶清茶和各色水果。 顾凌川喝着茶:“宫里来信了,还有个三四天中官就来宣旨了。你这次出来够久了,也好回去了!” “我能不回去吗?” “你说呢!” 楚钰一脸颓败。 “你放心,朝里有几个老头在,那几个女人挑不起多大事。这次回去前,再去趟青城书院。” “可东方明他……” “放心,这一次他会答应的。” 青城书院,玉书斋。 “父亲,这丽贵妃之意在明显不过了。儿子若是成了端王的先生,皇上那边可就不好看了。”一个中年男子对着背对着自己的老人说道。 老人转过身:“朗儿,你可知为父为何宁愿躲在这深山老林里,也不奉召?” 中年男子正是御史中丞东方朗,老人正是青山书院院长、前太傅东方明。 见东方朗摇头,老人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东方朗。 东方朗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寥寥两字:“一岁。” “父亲这是何意?” 老人拿过纸条在烛火上焚成灰烬:“还有一年,这大楚将动乱了。” 东方朗略一思索,心头大惊:“父亲,你是说……” 老人轻轻摆手,示意禁言。 “父亲这消息可靠吗?” “我与他幼年相识,只是苦于内外之臣不便相交。当年王成之乱,要不是他早早通知我等避难,为父这把老骨头早进黄土了。” 老人犹记得那年京城火光冲天,王成乱党杀戮百官,还想进宫挟持帝后以图谋造反。好在这一切都是帝后联手设下的陷阱,最后宁远侯调动大军压下了叛乱,否则这江山社稷早就崩塌了。 这一晃,已过去十八年了。 “父亲,这朝中局势日更一变,端王和吴王已是剑拔弩张,你是否要出山?” “皇上韬略不再老夫之下,他不动,我们做臣子的哪能动?回去你就上书辞了官职,回青山书院吧。” “父亲!?这……这……”东方朗一脸震撼。 “朗儿,你记住这天下是楚家的。不管谁去争,最后得益的还是楚家。我们东方家能成为三代清贵之首,何尝不是与楚家绑在一块。储君之事,皇上心里跟明镜一样。又岂是你我可以左右猜测的。记住四个字——” 东方朗认真看去。 “做个纯臣!” 东方朗默默念道,突然点头:“父亲我懂了。” “就算眼前繁花似锦,又哪比得上红杏一枝?朗儿,你要记住这朝堂虚虚实实,以后多听少说。” 东方朗长鞠一躬:“儿子多谢父亲教诲。” “回去吧,出来久了,省的人说嘴。” 这次东方朗是以老父身体不泰告了几日假。 待东方朗走了后,老人看着那蜡烛,轻笑一声:“那小子也该来了。” 第94章 关门打兔 下午出了大太阳,林婉儿几个看天气好,决定把院里的杂草清除一下。 上次修理房子时,本来打算把这前后院子的杂草除了拿去引火,却忙着卤下水,倒把这事给忘了。 特别是那棵梨树下的枯叶已经堆了好几年,高高隆起,像个坟坡也不好看。 林玥儿正用耙子把树叶拨开,不料一道灰影“咻”地从里面窜了出来,转眼就没入草间,吓了她一个激灵。 “兔子,是兔子!”林婉儿眼尖,激动地喊道,“小远,快,快把院门关上。” 林文远赶紧把院门关上,还把上面的一个窟窿用木板堵上。 果然他那边刚把院门关好,草丛那边就一阵“窸窸窣窣”,接着一道灰影朝院门冲去。待看到院门关上了,一个掉头,又躲进了草丛里。 现在妥妥地院中捉兔了。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从地上随手捡起一根木棍就慢慢朝草丛包围过去。 待走近了,林婉儿已经能看到那灰色的背脊和长长的耳朵了。 “看你往哪里躲!”说着使了个眼神,众人就用棍子敲了过去。 野兔受了惊吓,在院子里四处奔跑,那速度很快,几人都没赶上。 几个回合下来,野兔半根毛都没捞到意,几人却追出了汗。 林婉儿眼珠一转,想了个办法,她让众人拿着拆下来的木板拦了过去,立马院子的空间小了三分之一。然后又让几人大声驱赶。 兔子见空间越来越小,又急又怕,慌里慌张地从草丛里蹦哒了出来。见到处是高高的木板,挤得跟只无头苍蝇似的,最后竟然一头撞在了梨树上,四脚朝天地抖动了起来。 “看来守株待兔还真有!?”林婉儿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睛。林文远早已放下木板跑了过去。 他拎起那只奄奄一息的兔子兴奋地喊道:“姐,姐,这兔子好大呀!” 林婉儿走过去捏了捏,那兔子果然肥嘟嘟的。 李氏打量了下:“婉儿,这野兔少说有五六斤重!” 林婉儿笑开了花:“想来是这山神爷爷知道我们家穷,特意送只兔子来打个牙祭。” 林玥儿也笑道:“得,得,这兔子也够意思,出来蹦个食,自己倒成了碗肉!” 大家立马笑了起来。 李氏指着那兔子:“婉儿,趁着这兔子没死透,赶紧把皮子剥下来。大山跟他舅学过硝皮子。我瞧这兔子这么大,可以做上两副围脖,你们姐妹两一人一个。” “嗯,那干脆把春花婶子几个叫来吃晚饭!” 过了一会儿,李氏拿着野兔皮子去了王春花家。 林婉儿便在灶房忙开了。 林婉儿手脚麻利地把兔子洗好,剁成麻将大小,今天她要做道红烧兔肉。 红烧是林婉儿比较拿手的烹饪手法,她在切好的兔肉里放了几片生姜,又往里倒了些酱油和米酒抓匀,先腌制一会儿。这古代调料品种不多,野兔子又有一股骚味,所以她多切了葱姜备着,又拿来一大把茱萸干。 看碗柜上有一兜干菌子,林婉儿眼睛一亮,赶紧抓了一把泡进了水里。 有了这菌子搭配,这兔肉只会更香。想到这,林婉儿不禁咽了口口水。 她这边刚忙完,林玥儿拎着东西走了进来。 “今日运气好,那胡婶子铺子上东西多。买了一刀肥肉,几个鸡蛋,还有二块豆腐。”她又举起一个拳头大小的荷叶包晃了晃:“呐,这是腊梅婶子送的,一把干霉豆!” 林婉儿笑道:“这腊梅婶子也是有意思的!每次都送些可有可无的东西。” 林玥儿把荷叶一一解开:“这次送是到刚刚好,那霉豆用来烧豆腐,鲜得很。” 待火升起,林婉儿挖了好几大勺子猪油。 这可把林玥儿给心疼的:“你这丫头,咋放这么多猪油。” 林婉儿看着自家姐姐心疼的样子:“姐,你再这么抠门就跟那家一样了。” “胡说啥呢!”林玥儿嗔道。 待油化开,林婉儿先放了些粗糖,炒了糖色。接着把兔肉下锅,翻炒至皮肉焦黄,下酱油葱姜茱萸翻炒均匀后,倒入两大海碗的热水,就盖上了锅盖。 林玥儿被林婉儿这流利的一手给惊呆了:“婉儿,你是什么时候学会做菜了?” 林婉儿早就想好了说辞:“去梨花楼送了几次东西,在那灶边多看了几眼,就慢慢学会了!” 这么一说,林玥儿不疑有他。 趁着兔肉炖下去,姐妹俩收拾起了其他菜。切了肉,搅碎了蛋,两人就准备去王春花家的菜园子里摘点菜。 村子西头,一扇院门“吱扭”一声开了。 稍顷,一张白胖的脸蛋探了出来。 见四下无人,那张脸迅速缩了回去。 “冤家,趁这下没人,赶紧走!”白胖的妇人秀发凌乱,一张脸上满是欢爱后的厣足。 男人一把搂过妇人,伸手就往她胸口揉去,立马一阵酥酥的电流涌遍女人身子。她瞬间娇呼一声,瘫软在男人的怀里。 “看来是哥哥我没喂饱你呀,这么迫不及待地赶我走。” 妇人抓着男人的手,眼睛里春波荡漾:“我的好哥哥,我家男人就要回来了,我……我们下次再好!” 看着女人浑身发软,男人身下一阵躁热。他玩味地在女人手臂上用力捏了一把:“下次,下次是什么时候?” “嗯!”女人不由得叫出声来,赶紧捂住自己的嘴,“下旬,下旬他要去县里办事,少说的三五天功夫,到时我……我与你好好快活!” “不行,太久了!得先给我点甜头。”男人的手愈发不老实,开始四处游走。 女人立马仰起头,张嘴就咬住了男人的唇,小巧的舌头如灵蛇一般钻入…… 又过了几分钟,妇人一把推开男人,扯了扯身上的衣裳:“好哥哥,真要走了,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 男人这才不情不愿地整理了衣裳,把门开了条缝,四处观察了下,就匆匆跑了出去。 如果林婉儿在此,一定会大声叫道:“什么鬼?怎么又是林如槐。” 自从这林如槐从杜老大那边拿到封口银子后,很是潇洒了几天。 这人也是个精明的,去县上的香粉摊子里买了几盒廉价的胭脂水粉用那好看的盒子一装,往村子里走了一圈,果然立马就引来了好几个妇人秋波暗送,其中就包括那马寡妇。 可林如槐好一通软磨硬泡,送这送那,那马寡妇也没有松了裤腰袋。林如槐偷鸡不成蚀把米,只能骂骂咧咧地找了下家。 这妇人名唤白珠珠。真是人如其名,生的是珠圆玉润。 她相公杜雄在县里的镖局看镖,一个月难得回来一趟。这白珠珠耐不住寂寞,每日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看到村里好看的后生那眼皮子都要掀翻了。这不被林如槐一通花言巧语,再送上些胭脂水粉的,就半推半就地把人迎入了门。 这下可是天雷勾动了地火,两人颠鸾倒凤地折腾了一晚,直到天蒙蒙亮时才睡了下去。 所以现在林如槐脚步虚浮,哈欠连天。 他正走着,脚下踩到一个石子,一个趔趄,腰上一阵酸痛。 林如槐龇牙咧嘴地扶着腰:“这臭娘们真是要把我榨干了!不行我得好好补补。” 刚到院门,一阵肉香扑鼻而来,直把他肚里的馋虫给引了出来。 林如槐眼睛一亮,赶紧进了院子,直奔灶房。 “娘,娘,你炖肉了?” 计婆子一张脸顿时拉得老长:“肉,肉,肉,成天就想着吃肉。你这么大个人,咋天天想着吃肉。我现在可没钱买肉!” 计婆子说得确实是真话,上次那赌债已经把家里掏的干干净净。眼看着翻年小儿子就要下场了,这几日老两口急得嘴里都长燎泡了。 林如槐可不信,他耸了耸鼻子,趁计婆子不注意,直接跑到碗橱前,看到有个碗盖着。 掀开碗,里面果然是一碗炖得软烂的猪蹄子。 “娘,有你这么诓亲儿子的吗!这不是肉是什么?” 林如槐立马咽了一大口口水,正要伸手去抓肉,计婆子直接拿去锅铲打在了他的手杆上。 林如槐立马疼得缩回了手,气呼呼地看向自己老娘。 “这肉你不能动,这是给如柏留的。”说着把那肉护在怀里。 “娘,我还是不是你儿子了?你怎么老偏着老四。”林如槐又急又气。 “你说啥胡话,你不是我身上掉下的肉我能把你养大。”计婆子粗声粗气地骂道,“你弟最近天天看书费脑子,不得好好补补。” “那我天天地里干活,累得腰酸背痛的,就不能补补?”林如槐指着鼻子问道。 计婆子眼睛一瞪:“老三,你这眼睛咋就放在自家人身上呢!等明年你弟种了秀才,再以后当了官,还能不记你这个哥的恩情。到时随便拉拨下你,还怕没有山珍海味,绫罗绸缎?” 这话一出,气鼓鼓地林如槐顿时泄了一半的气。他熬了这么多年,等得可不是这么一天。可又不甘心,于是小声嘀咕道:“还不知道能不能考中,别到头来把一家人给拖死了……” 话未说完,就看到计婆子“呸呸呸”地往地上吐了三口。接着一双眼睛瞪得溜圆,恶狠狠地盯着自己,随手拿着锅铲就朝自己敲了过来。 “夭寿哦!你敢咒你弟弟,看老娘不打断你的腿……” 林如槐见自己老娘动了真怒,赶紧一溜烟地逃出了灶房,往院子外跑去。 计婆子拿着锅铲指着林如槐又是一顿骂。等人没了影子,计婆子赶紧朝着满天神佛拜了起来:“菩萨莫怪,老三他口无遮拦,你老一定要保佑如柏这次下场中秀才。” 第95章 偷吃 等林如槐跑出了院子,看老娘没有追出来,就骂骂咧咧地朝前走去。 “娘这心都偏到脚后跟了!啧啧,这肉把老子的馋虫给勾了出来,算了,现在时辰还早去县里喝上两杯吧。” 想着赶时间,林如槐从北坡抄近路。 可没走几步,一股浓郁的肉香再次扑鼻而来。 “这肉太香了,我得去看看是谁家炖的,讨上几块吃去。”林如槐顺着香味走去,竟来到那北坡下的鬼屋。 怎么是那死丫头家?她家还有钱炖肉? 若是以前林如槐肯定不敢靠近这屋子的,但这段时间林婉儿几人住在这儿也没啥事,大家顿时也没那么怕了。 见门关着,林如槐故意喊了句:“二嫂在吗?” 等了片刻,见无人应答,她便朝院墙走去。往手心吐了口唾沫,便往上一跳攀住墙头,跃进了院子里,然后径直朝灶房里奔去。 灶房里肉香更是四溢,那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气。 林如槐迫不及待地掀开锅盖,一锅红油赤酱的兔肉馋得他两眼发光,也不管熟没熟,伸手就拈起一块往嘴里送。 “嚯……好香……呼……好烫……”林如槐一边吐着舌头,一边飞快地嚼着,也不管那汤汁流了一嘴。 他正待吃第二块,院门“嘎啦”一声打开了,林如槐吓得一个激灵,四周看了看,飞快地躲进柴火堆里。 林婉儿姐妹俩拎着几颗萝卜白菜有说有笑地进了灶房。 当看到掀开的锅盖,林婉儿眼睛一跳,立马把林玥儿拉向一旁。 她指了指锅盖,林玥儿顿时明白,有些担心地看去。 林婉儿微微摇摇头,偷偷地摸到一把菜刀。她朝灶房打量,眼睛落在柴火垛,那里有一抹青色露了出来。 她指了指院门,用口型和林玥儿说道:“你在院门口站着,如果我招架不住,你赶紧去喊人。” 林玥儿摇了摇头,满眼都是担忧。 林婉儿指了指菜刀:“没事,我有这个!” 林玥儿还要反对,就被林婉儿推出了灶房。林玥儿无奈,只能站在院门口,一副随时大喊的模样。 林婉儿想了想,这厨房狭小,菜刀容易伤人,于是把菜刀放下,拿起了门闩,老远站着。大喝一声:“谁躲在那里,出来!” 本来有人回来林如槐就吓了一跳,那后背冷汗直流。可等了半天没动静就有些不耐烦了,这下听到是个林婉儿的声音,顿时毫无顾忌地跳了出来。 “是你,林如槐!” 林如槐痞里痞气地插着手,抖着腿:“死丫头片子,见了三叔也不叫一声。咋?我吃你一块肉,你还想打我不成!” “哼,我们俩家可是断了亲的,你私闯民宅,还偷东西,你说我如果把你送去衙门,该打多少板子!” “你!”林如槐被人揭穿了,后背一阵发凉。 他瞪着牛眼,脸上一阵青红,手不由得握成了拳:“死丫头还敢要挟我,看我不打死你!”说着就要上来打人。 林婉儿才不跟他客气,直接抡起门栓往他腿上敲去。 “嘶!”一股钻心的疼痛顿时让林如槐吸了口冷气,他揉了揉大腿:“这丫头力气忒大了。” 他不甘心就这么被拿捏住了,拾起地上的火钳就挥了过去。却不料林婉儿轻而易举地躲了过去,倒把砧板上的一个碗给敲碎了。 林婉儿这下也不客气了,她好久没打人了,都快把跟奶奶学的几手功夫给忘光了。于是一根门栓被她挥得虎虎生风,愣是没让林如槐占到什么便宜,反而把林如槐敲得嗷嗷直叫。 “疼……疼……死我了!我……我……错了,是不我不好,我下次不敢了!”林如槐就是绣花枕头,立马扔了火钳求饶道。 “婉儿,好侄女,看在一家人的份上饶了我这次吧!” “呸,谁跟你一家人,我们已经分家了,也断亲了!再说道歉有用,还要捕快干什么!” “那你想怎么样?难不成还要我给你磕头赔罪……” “这也不是不可以!”林婉儿玩味地笑着。 林如槐立马一张脸跟充了血似的,大声吼道:“林婉儿我都跟你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你不要逼人太甚!大不了鱼死网破……” 林婉儿看他眼中凶光乍现,也知道狗急跳墙的道理。 她指着院门口:“你最好别轻举妄动!先不说你打不过我,就我姐还站在那门口看着呢,只要我大喊一声,她就会把门锁起来,然后大喊起来。我就看你逃出这个院子,能不能逃出这个村子,县里……” 林如槐转头看去,果然林玥儿站在院门口。 “你……你真他妈够狠!说吧……你想怎么办!” “这个偷吃东西吗自然得赔……”林婉儿掰着指头算着。 “我……我没钱!”林如槐边说边捂着自己的怀里。 “嗯哼,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姐……姐……”林婉儿大叫道。 “等……等……好侄女,三叔认了。我赔……我赔,别叫了!”林如槐吓得尿都早流出来了,这偷东西可是被村里人最是厌弃,严重点还可能被赶出村去。 林婉儿抬了抬下巴就那么看着,意思是“拿钱吧!” 林如槐不情不愿地从怀里摸出一个钱袋,心疼地从里面摸出是十几文钱:“给,我就吃了一块,这些钱够买一斤猪肉了。” 林婉儿伸手接过铜板,不紧不慢地说:“这可不够,刚才你把我吓得,现在心肝脾肺肾都是痛的……我得好好养几天!每天就算赚个二十文吧,你就给个六十文吧!” 林如槐目瞪口呆地看着对方,刚才是谁把那门栓挥得虎虎生风的,哪里看得出吓到了。可现在自己有把柄在人身上,只能咬着牙又掏出六十文钱拍在了灶台上。 “够了吧!” 林如槐转身要走。 “等等!” 林如槐有些气恼地说道:“你有完没完,钱不是赔了吗?” 林婉儿指着地上的碎碗,义正言辞地说道:“你这不得赔!” 林如槐脸黑得跟锅底似的,他脸上肉跳动着,凶狠地盯着林婉儿。 林婉儿毫不畏惧,插着手笑眯眯地看去。 最终林如槐败下阵来,把钱袋里最后几个铜板拿了出来。 “死丫头,你给我等着瞧!”说罢,出了灶房。 “三叔有空常来,我家欢迎你!” 林如槐脚下一绊,差点摔倒。 林玥儿见林如槐黑着脸,骂骂咧咧地出了门,赶紧跑进了灶房。 拉着林婉儿上下打量:“小妹,三叔没欺负你吧!” “姐,你放心,给他个胆子也不敢。你看为表歉意,他还赔了这么多铜板呢!” 林玥儿一脸不信。 林婉儿早就拿筷子夹了块兔肉塞她嘴里:“好啦,我的好姐姐,别管那些闲人了。快尝尝我做的兔肉!” 林玥儿嚼了两口,那肉又香又鲜又嫩,好吃得很:“小妹,你这兔肉煮得太好吃了!” “那是!”林婉儿仰着脖子很是骄傲了一番。 不一会儿,王春花一家就来了。 今日饭食很是丰富,除了最中间的一锅后红烧兔肉,再有就是一个葱花炒蛋,一个萝卜炒肉,油渣炒白菜,霉豆煮豆腐。 一阵阵饭香馋得几人直咽口水。李氏招呼了一下,大家就都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梅香,你最近这运气是挡也挡不住呀。你说住了这屋子平平安安的,又做了卤味生意,现在老天爷还能给送只这么肥的兔子打牙祭。看来离了那家果然是风生水起哟!”王春花打趣道。 李氏捂着嘴笑了起来:“你这张嘴呀!来来,快尝尝这两丫头的手艺。” 王春花吃了一块兔子肉后连连夸赞:“梅香,你家这两个丫头太能干了,这饭菜味道跟那铺子里差不多!特别是这兔子肉花了很多心思呀!”众人也都纷纷点头。 “婶子,这兔子肉做法其实很简单的。”林婉儿一边吃一边回了句。 “你这丫头又精怪了,以前我娘家哥哥冬日里也常上山打野味,那几年兔子吃了不少。可不管怎么做,那兔子都是一股骚味。可这么好吃的兔肉我可是头一次吃。”王春花振振有词地说道。 原来春花婶子娘家是会打猎的,难怪田大山会硝皮子。 田大山一边吃着,一边眉飞色舞:“婉儿你拿来的那张皮子我看了看,做两个围脖没问题的。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把皮子硝得软和不硌手。” “大山哥,你真厉害,这技术活都会。” 田大山挠了挠头,傻乎乎地笑着。 王春花看自家儿子那憨里憨气的样子,就给他嘴里塞了块兔肉:“快吃吧,夸你几句就犯傻气。” 第96章 一撮毛来了 第二日林婉儿和李氏照常摆着摊子,那买的人还是络绎不绝。 “让开,让开,没看到黄爷来了吗?” 就看见几个流里流气的男人远远地走了过来。 正排队买卤下水的顾客一看,纷纷变了脸色,赶紧往边上退去。 一个常来买卤味的大爷飞快地说了句:“丫头那是一撮毛黄天霸,你们赶紧收拾摊子走,晚了就来不及了。” “大爷,黄天霸是谁?我们干嘛要走呢?” 那大爷还想说几句,一个魁梧的男人直接把他给搡到一边了:“老东西,滚一边去。” 林婉儿就见几个男人簇拥着一个满脸横肉,左边嘴角有撮黑毛的男人挺着个肚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他眯着眼睛使劲嗅了嗅:“香,这味道够劲。” 一个尖嘴猴腮的喽啰立马拿起勺子打了满满一勺子卤下水正要装碗里,不料林婉儿直接用夹子拍了下来。 “要吃卤下水,请给钱。”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围观的人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这黄天霸是附近这片的地痞流氓的头头,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因脸上有搓黑毛,于是大家暗地里都叫他一撮毛。 李氏也偷偷扯了扯林婉儿,她也看出了这几个男人来者不善。 “嘶!”黄天霸饶有兴趣地看去,见那黄毛丫头正瞪着自己,不禁仰天大笑。 “死丫头,我们黄爷吃你的东西是给你面子,还敢向我们黄爷要钱,你是活腻了吧?” “我管他黄爷,还绿爷,吃东西就是要给钱。以前你吃白食不给钱那是大家客气,但在我这想吃白食就没那么容易。” 说着拿起勺子横在锅前。 “哟嘿,还是个犟脾气。来啊,给这丫头涨涨见识,让她知道知道什么是规矩。”尖嘴猴腮的男人话刚落,几个男人就扑了上来砸碗摔筷子,掀桌子,还把半锅卤下水直接掀翻了。 林婉儿看着满地的卤下水,心疼得直抽抽,拿起勺子就要朝几个男人敲去。 李氏狠命地拉着林婉儿:“婉儿,算了,他们人多我们惹不起,别再伤着自己了。” 李氏这一发声,黄天霸才发现那丫头旁边还有人,这一看,眼睛都直了。 这段时间李氏吃食跟上了,心情又好了,整个脸色都变好了。本就皮肤白皙的她就算现在是一身荆钗布裙,也难掩姿色。 “啧啧,爷没发现这里还躲了个这么漂亮的小娘们啊!” 李氏见对方语言轻薄,立马皱紧了眉头,气得发抖。 那个尖嘴猴腮的男人立马就明白他的意思,凑了过去:“黄爷这娘们长得不错,皮肤又白,就跟那熟透的桃子似的味道肯定不错,要不把她带回去……”说着挑了挑眼睛,露出一副猥琐的笑容。 黄天霸早就在咽口水了,比起生瓜蛋子一样的姑娘,他向来喜欢妇人。 于是嘿嘿一笑,摸了摸下巴:“带走!等爷玩腻了,就给你们过过瘾。” 立马就有几个男人来抓李氏,李氏吓得直往后退。 林婉儿气得半死,抡起勺子就朝几个人敲去。那几人本就生的人高马大,又混迹在街头巷尾多少会点手上功夫,于是倒和林婉儿胶着了起来。 “黄爷,想不到这丫头还有两下子!”尖嘴猴腮嚷着。 黄天霸看几个手下半天了也没制服那丫头,十分不满:“你们几个是没吃饭吗?快把那丫头一起抓了,今日本爷要来个母女相会。” “听到没,快使招!”尖嘴猴腮大吼道。 几个大汉立马使出了十二分力气,林婉儿渐渐有些招架不住了。 就在那尖嘴猴腮要伸手去抓李氏时,一道黑影飞了过来,一脚就把尖嘴猴腮踹飞了,然后滚了两滚,“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紧接着那人脚下一蹬就跃在了林婉儿跟前,林婉儿就看到那腿一伸,拳头挥得猎猎生风,几个打手立马就像个葫芦似的在地上“哎哟哎哟”地滚了起来。 “多谢大侠……” 就见那人竟是青竹。 “是你,我们在刘府见过……” 接着又见楚钰和顾凌川走了过来。 “丫头,我们又见面了!”楚钰挑了挑眉头,顾凌川也点了点头。 林婉儿心里诽谤:“我才不想看到你们两个危险人物。”不过面上却很是感激:“多谢楚公子,还有这位……”上次野猪岭见他那么冷冰冰的,也就没想过要打听他姓甚名谁。 “哦,他姓顾!” 顾凌川瞪了眼这个大嘴巴。 “多谢顾公子。” 这是黄天霸反应了了过来:“你们是谁?竟然敢坏本爷的好事,还打我的人,不想活了吗?” 就见顾凌川一个眼神,青竹一个纵身,直接飞到黄天霸身后,一脚把他踹了个狗吃屎。 这一脚有些重了,等黄天霸从地上爬起来,一张嘴就吐出了三颗带血的牙。 “你们敢打我……我舅父是池州知州,我要让他把你们全抓起来,还要把你们的妻女全部送去教坊司。” 青竹见黄天霸还敢叫嚣,一脚直接踩在了他的脸上。 “哎哟,疼……疼……” 就在这时,几个衙役从人群挤了进来,那尖嘴猴腮还在一旁指着林婉儿几个添油加醋。 “胡班头,就是那几个贼人打伤了我们黄爷。快……快把他们抓去牢里。” 黄天霸见救兵来了,这下更是叫嚣了起来:“哈哈,我要把你们几个全阉了,然后剁碎了喂狗。” 可青竹几个并没有想他想象中那般哭爹喊娘,跪下求饶,依然是冷冷地看着自己,那眼神就像在看死人。 那胡捕头本还想耍耍威风,就粗声粗气地嚷道:“是谁在这里闹事呀?” 抬眼就看到是楚钰几人,立马脊梁骨都似乎被抽走了,像只哈巴狗似的小跑过去:“两位爷是您们在这呢?” 黄天霸不可思议地眨巴着眼睛:“老胡你瞎眼了,我在这……” 胡捕头暗暗地朝黄天霸摇了摇头。 “是你啊?” “爷,你还记得我?”胡捕头立马一阵激动。 楚钰摇了摇头。 胡捕头顿时满脸失望,那表情就跟受了委屈的小媳妇,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那个谁?” “小的胡大林。”胡捕头弓着腰,谄媚地说道。 “他们想把爷几个带到牢里,还想把我们剁碎喂狗。这事你看着办吧!” 胡捕头赶紧一挥手:“弟兄们,把这几个泼皮无赖带回衙里,听候县太爷发落。” 说着几个衙役就上前给几个黄天霸的几个手下戴上铁链。 黄天霸已经气得要炸了:“姓胡的,枉我平日里跟你称兄道弟的,竟敢来抓我。我呸,就连县太爷都得让我三分,你也敢动手?你就不怕我告诉我舅父吗!” 胡捕头赶紧凑上前抽了他两个耳刮子,压低声音:“黄天霸,你要死也别拉上我呀,那两人别说你了,就是你舅父见了都得跪下了头。”说着暗暗地指了指天。 黄天霸立马心领神会,这下是真怕了,身子跟筛糠似的,转眼裤裆就湿了。 “这鸟人仗势欺人,又嘴巴不干净,给他扔牢里关几天吧。” 胡捕头赶紧点头哈腰,就和衙役押着几人离去。 “等等!” 林婉儿跳了出来。 她指着满地的猪下水:“这是他们打碎的,赔钱。” 胡捕头看向楚钰:“这丫头说什么就是什么,还不快办。” “是,是!”接着他在黄天霸身上摸了摸,从怀里掏出一个鼓鼓的钱袋,看也没看就双手递给林婉儿。 他算是明白了,这位爷对这姑娘不一般。看来得跟兄弟打声招呼,可千万别不长眼惹了这摊子。 林婉儿很开心地接过了钱袋,一脸财迷地放进了怀里。 等几人被押走后,大家纷纷鼓起了掌,心里那叫一个开心呀。这颗毒瘤终于被人给治了!林婉儿朝众人拱了拱手:“各位大爷大娘,叔伯婶子实在对不住,今日出了这么档子事。 大家若想吃卤下水,明日再来。” 就这样,大家渐渐散了。 “楚公子,顾公子,今日多谢了。” 顾凌川依旧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楚钰却笑道:“丫头,我今日是特意来找你的。你那卤下水味道真好,想不到你小小年纪还有这手艺。” “嘿嘿……祖传秘方而已。哦,对了,你喜欢吃,明日我给你送一份过去。” “那感情好!本王……公子觉得那味道很特别,越嚼越香。对了,你要多捞点肥肠,我和表哥都爱吃。” 他这番话要是被上京的千金大小姐们知道了,非得哭湿多少帕子。这俊美无双的两人竟然吃那么臭烘烘的猪大肠?! 看林婉儿有些疑惑,就指着顾凌川:“他是我表哥。” “哦!”林婉儿恍然大悟,难怪两人的眉眼看起来有几分相似。 “那我明日每样都留一碗给你送去徐府。”她记得上次楚钰说过住在徐府里。 楚钰点头,又看向旁边的管家:“还不给钱。” 李氏赶紧拒绝:“两位公子的大恩大德都没法报答,就几碗猪下水值不当什么。可千万别说给钱的事了。” 林婉儿也嘟起嘴:“我虽喜欢钱,倒也知道什么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若给钱,就是瞧不起我。” 楚钰看她嘴巴撅得能挂酒壶,忍不住笑了起来。 顾凌川看着这个小丫头,想着以前种种,心里愈发疑惑,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丫头呢? 第97章 学子云集 因今日出了这事,林婉儿和李氏比以往早了一个多时辰回了村。 林玥儿正在院子里扫雪,见到两人立马迎了上去:“婉儿,今日这么早就卖完了?” “哎,别说了,今日倒霉透了。” 于是把事情简单说了下。 林玥儿气得把扫把往地上一怼:“下次再让我碰到那狗东西,我非得一扫把拍过去。” “好了,姐,不生气,我们不吃亏!你来,我给你看个东西。” 母女几人赶紧关了院门,进了屋子里。 林婉儿从怀里摸出那个钱袋,把里面的钱全倒了出来。 就见几锭雪白的银子和些散碎银子一股脑地滚在了桌上。 “这么多银子,哪里来的?”李玥儿激动地拿起一个银锭咬了一口,这可是她第一次见到银锭。 得,两姐妹一模一样的举动。 林婉儿得意地翘着二郎腿:“那一撮毛赔的。” 李氏则白了她一眼,心有余悸地说道:“我倒希望没有这银子,那事就不会发生了。婉儿,下次遇到这个事,吃点亏就吃点亏,千万别和他们去杠。你想想若是没遇到那两位公子,娘想来心都在发颤。” “好啦,娘我知道了。下次我会注意的。” 这边几人数完银子,发现五两的银锭有两个,一两的也有几个,还有些花生米大小的碎银,林林总总地加起来竟然有十五两之多,顿时各个都开心了起来。 “娘,我想着等到月底就先把欠村长的钱给还了吧,这总欠着人家的钱,心里不得劲。”林婉儿是个不喜欢欠人情的人。 这日一大早,一辆马车就奔向了泉水村。 等马车到了村口,立马引来了许多村民的关注,毕竟这年头有辆牛车已经是十分难得了,没看到全村一两百户也就村长家有牛车吗! “这高头大马真是俊,比那牛车好看多了。” “你看车子上面还盖了厚厚的毡毯,下雨刮风都不用怕了。” “这是谁家来了有钱的客人吧?” “应该是村长家吧。虎子不是在衙门里吗,说不定是他回来了。” 众人正猜测着,驾着车的邓强跳了下来,朝路边的老汉拱了拱手:“老丈,请问林婉儿家住在哪里?” “哦,你说的是秀才家姑娘吧。她家住那北坡脚下,那附近就她家一户人家,很好找的。”老汉指了指方向。 “多谢了!”邓强上了马车就朝那地方去。 立马几个爱讲闲话的老婆子就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起来。 不一会儿有个驾着马车的年轻汉子去找李氏就传遍了整个村子。 等传到李氏耳里,已是变了味道,逼得林婉儿不得不发飙,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等邓强敲开院门,林婉儿倒吃了一惊:“邓强,你怎么来了?” “婉儿姑娘,我们掌柜特意让我来接你的。”邓强咧嘴笑着。 林婉儿一拍脑门:“哎呀,差点误了大事。那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换身衣裳,跟家里人交代一下。” 邓强知道这家都是女眷也不进去,就坐在马车上等着。 很快,林婉儿换了衣裳出来了。 “姐,今日就你和娘去摆摊了,梨花楼有些事我要去一趟。你们卖完了也不要等我,去肉摊拿了猪下水就回村吧,我自个会回来的。” 李氏点点头:“婉儿你去吧,那摊子生意娘也熟悉了,有你姐帮衬没问题的。” 林婉儿点点头:“若是有啥事,记得来梨花楼找我。” “晓得了。婉儿,去别人店里你要多注意点,别毛手毛脚的给人添麻烦。” 本来林婉儿是想用马车把李氏和林玥儿一起接去县里,但那马车跑起来很是颠簸,非得把卤下水全颠出来不可,于是只能把这想法打消了。就把桌椅碗篮那些先带过去了。 看来赚了银子等赶紧买架牛车,这样大家就省力了。 不一会儿,马车就消失在了泉水村。 徐府后院。 “表哥,宫中的人已经到了池州,我估摸着后日就得回京城了。你不跟我一起走!”楚钰啃着个苹果。 “不了,这里安静。” 楚钰想想也是,宁远侯府也是一屋子官司,闹心事可不比宫里少。 “表哥,今日那梨花楼出了个三联雅会,听说有三个千古绝对,全城的学子都要去一探究竟。据说连那铁镜老头都去了。要不我们一起去看看?”楚钰两眼闪烁着光芒。哎,回了京城这种热闹了就再也凑不了了。 “我不爱凑热闹,你去吧!”顾凌川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 “你真没劲,那我自个去了!”楚钰扔下吃了一半的苹果,“我倒要看看那丫头的对子有多绝。” 顾凌川一顿,那对子是她出的? 突然他内心生出一股欲望。 不一会儿,楚钰和顾凌川出了徐府,除了青竹再无他人,三人直奔梨花楼。 再说林婉儿来到梨花楼,发现里面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只见大厅收拾得十分干净,最里面刷得粉白的墙上绘了李太白月下醉酒的图画,下面则做了一个二米见方的台子,铺着红色的毯子。台子上摆了一溜开的正艳的梅花盆景,难怪楼里暗香浮动。 墙的最上头则挂了三条卷起来的横轴,应该就是那三个对联了。 十几张桌子呈扇形摆放,坐下的人都可以把目光聚焦在台子上。每张桌上都摆了一盆风姿绰约的兰花和一些时令的果品,连茶杯都换成了清一色的素雅白瓷。 最前面留出了三张檀木香几,几子上各置一个芙蓉玉鼎,袅袅香气已慢慢散了出来。想来这几个位子应该是三位先生的。 大厅四周还垂下了写满诗文的纱帘,让人双目望去皆是文字。墙角更是细心地布了几个兽首的铜炉,燃着上好的梅花炭,于是楼里暖暖的。在两侧的穿廊里还分别坐着个老先生,身前放着一架琴,一架瑟,想来是有雅乐助兴了。 更让林婉儿惊奇的是今日所有店小二全穿了书童衣裳。 这是没有红袖添香,来个书童侍墨吗? “丫头,这布置还满意吗?”李全笑眯眯地问道。 今日的李全身着文人襕衫,倒多了几分书卷味。 “啧啧,李掌柜你这眼光和心思真是没得话说了!这哪里像个酒楼,分明就是个雅室嘛。” 说真的,梨花楼的营销布置分毫不输现代人的思维。 李全对林婉儿的认可显得很是高兴:“听丫头你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丫头你的点子我们少东家十分认可,所以这次“三联雅会”可是我们少东家亲自布置的。而且他还加了奖赏砝码,可想知道是什么?” 林婉儿白了他一眼:“看来你这少东家眼光不错,是个心思细腻的。我猜这砝码肯定不是金银俗物吧!” “丫头老夫可真服了你了。我们少东家说对上一联者除了湖笔一套,再送汪其年所刻砚一方。对出二联除酒菜免费一旬,再送一套和田白玉镇纸。对出三联除五十两书仪外,再赠摩诘居士真迹一幅。” 林婉儿心里一片震惊,这手笔可大发了,光摩诘居士那幅字画就价值千两白银。看来这少东家是个大方的。 “有了这彩头,你这梨花楼非得被挤爆了不可。” 说着话就见陆陆续续的学子进了梨花楼,不一会儿整个大厅挨挨挤挤的全是人。 于是李全赶紧让店小二关上了门。没挤进去的学子,梨花楼也想到了,温声说了理由,又赠送了一枝毛笔和一张梨花券,凭此券下次来梨花楼喝酒吃菜可以打八折。这么一来,没有进场的学子那怨气自然就消了,更多的则是懊悔之情,怎么就不早点到呢? 就这一手赠送毛笔,梨花楼就花费了近一百两,可见这少东家也是憋着一股劲,要来玩次大的。 进场的学子们看着梨花楼清雅的布置,啧啧称奇,感觉自己已经化身成了李太白满腹都是才华了。一股优越感莫名其妙地上升了。 林婉儿要的就是这份幸运心,优越感,她要让这一百人今天终身难忘,成为日后宣传梨花楼的好苗子。 她来到长廊二楼的栏杆处,这是个十分隐蔽的地方,可以看到大厅里的情景,大厅里却看不到她。 在人群中里扫了一圈,就看到特意收拾了一番的林如柏,不由得撇了撇嘴。就他那猪脑袋也好意思来。不过看他那身新衣裳,不知道又骗了计婆子多少银钱。 眼见大厅里座无虚席,李全理了理襕衫,走到平台上,拱手朝人群一揖:“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欢迎各位有才之士来我梨花楼参加三联绝会,让我梨花楼蓬荜生辉……” 一套客套话说完,李全就请出了三位点评先生,人群立马声浪一声比一声高。待铁镜先生出来,全场学子都鼓起了掌,欢呼“铁镜先生好”。 铁镜先生微微拱手,就坐了下来。 林婉儿看去,那铁镜先生是一个瘦削的老头,花白的头发,简单的青衣,可双眼如炬,脸上的棱角也刚硬如刀。 看来是个严肃的老头! 待三位先生落座之后,李全满脸笑容地把规则再次强调了一遍,同时又把加码的“润笔”说了出来。 人群顿时又疯狂了起来,我的天爷呀,就算对出一道都值四五十两银子了,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要是侥幸对出三道,那可是一幅摩诘先生的真迹。这传出去就是“少年学子智取摩诘雅图”,我的天这还不得名震大楚了。 第98章 三联雅会 一时间,所有人都跃跃欲试,准备大战一场。也有那学识不足的,已经在押宝了。 “这次青山三子都来了,第一名肯定出自他们之中。” “那可不一定,诺,你看到那个人没。听说是连夜从池州赶过来的,在那州府也边颇有些名气。” “别瞎说,那县学榜首的宋乔年也来了,他可是家学渊源,还十三岁就中了秀才,这么几个对子还能对不出?” 就见李全又朝众人拱拱手:“各位请稍安勿躁。这对对子虽是小技,却也是一道雅事。古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今日群贤汇聚,我们不需争辩高低,重在学习和交流。我楼已为大家准备了茶水,请大家先润润喉,待会众人所述对联不论优寡,均将记录在册。” 这番话让三位先生十分满意,这雅会若只为争名逐利也就失了本意。 话音刚落,众人皆饮下一盏茶饮,这时才发现这茶水梨香醉人,回甘无穷。再吃上一块梨花酥,果真十分惬意。 茶过三巡,清雅的丝竹之声缓缓响起,众人的心慢慢静了下来。 就见台上漫天花瓣飞舞,第一道卷轴缓缓落了下来。 “雾锁山头山锁雾。” “嘶……”立马整个大厅里都是吸气声。 林如柏揉了揉眼睛,心道:“这对联一共就七个字,为何每个字都认识连在一起就看不明?” 青山书院的吴夫子捋着胡须:“这上联看似平常,可奇妙的是此联倒过来读与正读是一样的,这是一道卷帘对。” 也就是说下联也要正反能读,且与上联的内容匹配。 府学赵夫子点头应和:“此上联两个锁字用得格外传神,没有堆叠之感。” 此时上百个学子托腮皱眉,口里念念有词,都在绞尽脑汁地想着答案。 好半天才有一个学子走了出来:“小生想到一个,若是对的不好,还请各位同窗见谅。”说着吟道:“风摇柳绿柳摇风。” 吴夫子和赵夫子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对仗还算工整,就是眼界还需再宽广一些。” 的确,山对柳多少有些大巫见小巫的感觉。 杜北山脸沉如水,可见这对子他不是特别满意。 回廊的雅间里,楚钰也是眉头紧锁,口中默默有词:“这丫头有些厉害,这小小年纪就能出这么绝的对子,不会是个妖精变的吧。” 顾凌川不动声色,食指点着茶几,也在暗暗思索。 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陆续又有十几人出来。 “莺宜柳絮柳宜莺。” “脸映桃红桃映脸。” “香柏古风古柏香。” …… 一番下来,两位先生还是比较欣慰的,这梨花县的学子还是颇有文气的。 可铁镜先生那眉头依然没有散开。在他心里这十来句对子,都半斤八两并没有出彩的句子。 林如柏也跃跃欲试,可自己想了半天就想出一句“养鱼水中水养鱼”,好在他还有一点自知之明,没有嚷出来。 就在这时青山三子之一的徐子安走了出来:“小生也有一句,还望先生指教。雪映梅花梅映雪。” 听到这句,那杜北山的眉头终于松了一点。 其余两位先生很是满意:“这梅花意境还是不错。虽说格局还是小了点,但已是这里面最匹配的了。” 特别是青山书院的吴夫子,那脸上更是洋溢着一份喜悦。 就在众人把此联当评第一时,楼上雅间匆匆递了一张纸条给李全。 李全赶紧接了过来:“各位真是才思泉涌,让老夫大开眼界。今日楼上雅间有位贵人也出了一个对子。不过他说了不参与比赛,仅供大家一笑。” 大家顿时安静了下来,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回廊上的雅间。能在这么多学子群聚大厅而独坐雅间,那里面到底是谁呢? 就听李全念道:“雾锁山头山锁雾,天连水尾水连天。” 话音刚落,全场寂静无声。 林婉儿也猛地朝楼上看去,这人真厉害,这对子跟自己的答案一模一样。要不是那下联自己从来没说出来过,她都怀疑有人泄题了。 就见铁镜先生杜北川笑道:“嗯,山水相连,对仗工整,意境也不错,此对联当属第一。” 其余两位先生也颔首赞同。 众人对那楼上的雅间的贵人更加好奇。 因雅间对联不参与比赛,最后三位先生选出了十条最对仗的下联,被念到名字的学子兴奋得脸都红了。 这下不仅有了价值不菲的礼物,这面子上可是有光的很,毕竟百里挑一呀! 没被点到名字的人,斗志昂扬,开始期待起了第二题。 就见丝竹声起,第二道卷轴缓缓落了下来。 只见那彩绸上写着:“绿水本无忧,因风皱面。” 看完这对联后,整个大厅鸦雀无声。 这……这对子谁出的,也太他妈狠的。以诗为联,用情思入题,果然越来越难了。 铁镜先生好不容易展开的眉头再次拧紧了,他自己也是心思百转,试验了无数次后,免强对上了一个。 这下所有人又开始搜肠刮肚了,可无半点灵感。 等了一盏茶功夫,一个白面书生才开口道:“明月原有情,由花展眉。” 人群立马议论起来。 “看,他就是宋乔年,池州神童。听说十三岁就中了秀才。” “哇,这对子对得很好呀!” “嘘,别说话了,看先生怎么评。” 就见吴夫子点头道:“还算不错。” 接着又有一位青年对了出来:“红花也非丑,费霜涂脸。” 这人也是青山三子之一唐松。 陆续三四人说完后,这时徐子安也来了一句:“落红始有意,为水飘零。” 嗯,也还行。 见没人在再站出来,众人又把目光看向了雅间,可等了半天也无动静,看来是没对出来了。 经三位先生仔细斟酌后,最后只选出了两条入围,分别是宋乔年和唐松的。 到现在为止入围二楼的人已有十二人了,扬名机会就剩最后一条了。 众人心里明白,这绝对是最硬的一条。已放弃的学子默默地为身边的同窗鼓起了劲。 许富贵也用胳膊捅了捅林如柏:“子扬,已经失了两道了。咋样,能对出来吗?” 林如柏没好气地说了句:“哼,其实前面两道我早就对出来了。只是我觉得男子汉大丈夫要么就不玩,要么就挑战最狠的。你且看我拿下最后一题。” 说着挺挺胸,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顿时引来周围几个不明其理的学子佩服的目光。 果然在一阵高山流水的琴瑟和音后,最后一条卷轴落了下来。 待看清了上面的字,所有人已是脸色全无,通通倒吸了一口冷气,这还让人怎么对? 只见上面写着“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 这有点典故,有抱负,有气势,有平仄韵脚,我去,这怎么对的出来。如果说刚才两联还能试着去凑一凑,这一联已让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放弃了。唯有几个富有才名的学子还在搜肠刮肚,愁眉不展。 可是两盏茶后,下面依然只有“嗡嗡嗡”的声音,并没人站出来。 李全看着边上含笑不语的林婉儿:“丫头,这最后一联可真有解?” “那是,而且我保证对仗绝对工整,意境相符。” 雅间里,楚钰忙问到:“表哥,第二联你肯定对出来了吧?” 顾凌川也不说话。 第二联他的确对出来了,但他想等着,看看自己的想法与那丫头是否相同。 这边楚钰突然叫了起来:“哎哟,这第三联绝了,你看铁镜老头的胡子都快拔光了。” 顾凌川看去,也凝起了眉头。他思考再三,终究是摇了摇头,这一联他对不出来。 又一盏茶时间过去了,底下还是静寂无声。 李全清了清喉咙,朝众人再次一揖到底:“既然无人能对,那此对将永远挂于梨花楼内等待有缘人。我梨花楼也承诺那奖励直至对出为止。” 学子们顿时交头接耳,这可是个好事,今日才思不足,不代表哪天就灵光一闪呢? 李全又含笑说道:“今日三对千古绝联已对出两道,共选出十二位才子上二楼参加曲水流觞雅会。梨花楼为表敬意,将赠与其余才子梨花清酿一壶,簪花一朵,愿他日一举高中,金殿插花。现请所有学子共同举杯,如此盛世,共襄雅事,何乐不为!” 众学子极其开心,反正对不出的人那么多,自己又不丢脸。这梨花清酿可是好喝的很,一壶可是卖一两多银子。 于是一起举杯同饮,好不快哉。 这边有人叫道:“李掌柜,你这梨花楼真是风雅无限呀!以后我们宴会聚首,当推你家。” “对的,今日之风雅平生难见。当浮一大白。” 李掌柜拱了拱手:“大家稍安勿躁。接下来还有一事,就是我已问询了三句绝联的作者,对方同意把前两联的答案公布。” 众人又是一阵雀跃。 现在他们心里都认定能写这三个对联的绝对是一位大才子。准备待会向这掌柜好好打听一下,相交一番了! 就见两个店小二走上台,一人一头把一条卷轴缓缓拉开,上面写着:“雾锁山头山锁雾,天连水尾水连天。”竟然与雅间贵人一模一样,难道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第二条卷轴拉开后,上面写着:“绿水本无忧,因风皱面;青山原不老,为雪白头。” “好一个为雪白头!”众人这下心服口服了。 答案被揭晓后,众人被吊着的心也就落了下来。随着丝竹声响起,众人慢慢散去了。但大厅依然有四五十人,干脆就在这梨花楼吃起了午饭。 李全看大家满意地离开,已是笑得见牙不见眼了。他可以想象这一日之后梨花楼绝对会爆火。 第99章 撕烂她的嘴 正在这时,一队官兵蜂拥而至,把梨花楼团团围住,把众人吓了一个激灵。 三位先生也是一惊,杜北山更是一拍几案,正想询问几句,就见县太爷带着一个白面无须的老者进了梨花楼。 “薛中官,里面请。” “中官?”所有人顿时一愣,原来那人是宫里来的。李全也吓了一跳,赶紧弓身上前。 薛中官进了梨花楼,见这满堂学子正紧张地看着自己,立马压压手笑道:“看来咱家是赶上了文坛盛举呀!” 黄县令立马叫过李全:“还不快带薛中官去拜见成王殿下。” 李全有些傻眼了,踌躇不前:“成王殿下也来梨花楼了?没听说过呀!” 这时邓强过来指了指雅间:“掌柜的,那是徐家老爷特意交代的贵人,会不会就是成王殿下。” 李掌柜脚下一软,正准备带人前去,就看见楚钰和顾凌川从雅间走了下来。 薛中官见了赶紧拜了下去:“奴才叩见殿下。” 他这一跪,黄县令一伙赶紧也跟着跪了下来,不一会儿全场的人都跪了下来。 “起来吧!”楚钰一脸亲切,众人就呼啦啦地站了起来。 学子们那叫一个眼神狂热,这可是当今圣上唯一的嫡子,说不定就是以后的皇上,留个眼缘以后也是有好处的。 黄县令几个通透的,那想法就更深一层了。别看端王和吴王现在风头那么大,关键是成王背后还有太后,还有宁远侯等一帮老臣支持呢,这未来的事谁说得准呢。 想到这几人更是恭敬,这要是在成王面前留了好印象,说不得以后就飞黄腾达了。 一时间又有许多学子捶胸顿足,后悔刚才没有好好表现一番。 楚钰面带微笑地跟大家打招呼:“大家不必客气,吃好喝好。” 林婉儿听了这话一脸黑线:这怎么感觉是结婚新郎在招待宾客。 其实她早就猜到对方身份不凡,却不料人家是个王爷。难怪去刘府和在街上揍黄天霸都拽得跟个二五八万似的。她又看向楚钰一侧的男人,不想对方也看了过来,四目相对,林婉儿立马皱了皱鼻子,“哼”地一声转过了头,心道:那家伙能随王伴驾的,身份肯定不低。 果然就薛中官客气地朝顾凌川一拱手:“顾小侯爷也来了?侯爷也正派人寻你呢。” 顾凌川只是平静地点点头。 黄县令早在刘府李氏那件事时就知道成王来了梨花县,也知道住进了徐府,但求见一直被拒。这下有了机会,赶紧跳了出来:“王爷,这里人多不安全,请随下官移步衙门。” 楚钰也知道自己在这里众人都没法安心吃喝了,又有薛中官虎视眈眈地盯着,心想这个热闹是凑不了了,只能不情不愿地出了梨花楼。 有了这么一茬,那梨花楼是彻底出圈了。想想连成王殿下都光顾的酒楼,那还会有差吗? 出了梨花楼,楚钰拉着一张苦瓜脸:“老薛,你也来太快了吧!” 薛中官愁眉苦脸:“殿下,太后娘娘已经连发三道懿旨了。你再不回去,老奴的脑袋就要搬家了。” 楚钰知道回去是必然的了,只能继续挣扎:“那要你假装后天在到梨花县,我再玩两天?” “啊!”薛中官跟见了鬼似的,一张脸煞白一片。 “好了,别再为难他了。你是该回去了。”关键时刻,顾凌川说了一句话。 要不是这顾三爷一副冷冰冰的样子,薛中官现在恨不得冲上去亲他一口。 楚钰一脸完败,只能像只病恹恹的鸡似的回了徐府,打算第二日就出发。 再说梨花楼里等到十二位学子上了二楼,又是一番景象。 据知情人士透露,这一天他们又是泼墨又是填词,又是醉酒又是吟诗,反正在这曲水流觞里尽情放纵,颇有晋朝名士的风雅。直到月上柳梢头,才尽兴而归。 梨花楼也说到做到,把他们那日的诗作刊印成册,因这些人都是平日里颇有才气,竟还有许多人前来购买。 从这天起,梨花楼那真是客似云来,稳稳登上了梨花县第一酒楼的宝座。其余几家酒楼倒是想比一比、压一压,布局是好改,可能找到三句千古绝联吗?可有本事请来比成王更大的人来吗? 一时间,梨花楼风头大盛。 林婉儿在成王离开后就跟李全打了招呼回家了。 李全当时忙的一个头二个大,只能不好意思地与林婉儿拱拱手:“丫头,今日这边太忙了,老夫就不留你了。过几日必将亲自前去道谢。” 等林婉儿回到村里,就看到有些婆子对着自己指指点点,心里很是纳闷。 路上碰到小计氏,她更是阴阳怪气:“哎哟,我当是谁呢?这不婉儿丫头吗,这是从县里吃香的,喝辣的回来了?” 林婉儿面无表情地喊了一句:“计婶子。” 小计氏看她这么叫自己,狠狠地剜了一眼:“果然是个没有教养的小畜生。瞧瞧,竟给自家寡妇娘拉皮条了,真真是丢人现眼,伤风败俗。” 林婉儿怒了:“计婶子我念你是长辈不跟你一般见识,不代表你可以满嘴喷粪,胡说八道。” “哟哟,敢做还怕人说呀,这人都坐着马车到了家门口了。也是,北坡那地方偏,谁知道有没有做什么下流的事。再说满村子有哪家的闺女没事天天往县里跑……果真是有什么样的娘,就有什么样的闺女。”说着和旁边几个婶子眨眨眼睛,努努嘴巴,几人立马笑了起来。 林婉儿几时被人这么冤枉过,她早就看这小计氏不顺眼了,反正现在也断亲了,也没啥好顾虑了。于是直接一步上前,一脚踢在了小计氏的膝盖上。 小李氏立马“哎哟”一声扑倒在地,林婉儿直接跨坐在她身上。 别看小计氏肥肥胖胖的,也就是只纸老虎,挣扎了半天依然被林婉儿压得动弹不得。 接着林婉儿左右开弓地扇了几个巴掌,就见小计氏的脸颊飞快地红肿了起来。 另外几人看到了,赶紧躲得远远的。 “你这个小贱人敢打长辈,你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林婉儿才不惯着她,小计氏说一句她就打一巴掌,渐渐地小计氏就变成了个大猪头。 等林婉儿打够了,这才站了起来:“计婶子你下次敢再胡说八道,坏我娘的名声,我就把你的牙一颗一颗地拔下来,你要不信就试试。” 正要离开,看着一旁的几个女人:“还有你们几个要是被我听到胡扯我家的事,我就一把火烧了她家的屋子。” 几个女人顿时闭上了嘴巴。 林婉儿看小计氏恨恨地看着自己,嘴角一翘:“哦对了,有个事忘记告诉你了。计婶子,你与其去管别人家的闲事,不如好好看好自家男人。我可不止一次看到林三叔钻了别人寡妇、媳妇家的门,哎,算了,那么下流龌龊的事说出来都怕脏了我的嘴巴。” 其他几个女人立马交换了下眼神,这丫头家的事不能说,这小计氏不就正好赶上了吗?于是八卦之火再次烧起。 小计氏还在那里揣着明白装糊涂:“你胡说,你想破坏我们夫妻感情,你个挨千刀的死丫崽子。” 林婉儿才不理她,朝自家院子走去。 有了林婉儿教训小计氏这一茬,村里一些爱说了闲话的婆子媳妇顿时收敛了几分,不敢再明目张胆地掰扯李氏了。可冬日又闲着无聊,于是把矛头指向了小计氏两口子。 “那林家老三真不是个东西,我看他钻了好几次白珠珠的院子了!” “吓,他不怕被杜雄给揍死?” “哎,那杜雄也是够憋屈的,拼死拼活地赚钱却戴了这么大的一顶绿帽子。” “岂止是他!那马寡妇,荣寡妇家也有人看他去过了……” “啧啧,这林老三是头骡子吧,也不怕把身体折腾废了。” “自家地坏了,不得去别家逛逛……” “唔……哈哈……” 等这些闲言碎语传到小计氏耳里,把她气得半死。 据说跟林如槐干了好几仗,最后被林如槐打得半死。然后小计氏家哥哥又来闹了一通,在林老头和计婆子好一阵保证,又打了林如槐几棍子,送了两只老母鸡后,这事才作罢了。 次日,林婉儿和李氏正忙着卖猪下水,就看到青竹走了过来。 “小哥你是来拿卤下水的吗?我已经把各样下水都装好了。”说着把篮子递给了青竹。 青竹接过篮子:“婉儿姑娘,麻烦还请以后每日单独给我家爷留出一份。”说着掏出一锭五两的银子放在桌子上。 “小伙子,你们帮了我家这么大的忙,哪里敢再收钱,快拿回去。”李氏说着就要把银子塞回去。 青竹就看林婉儿眼巴巴地盯着那银子,身子一闪:“婶子,这一码归一码,我们帮了你,你们以后份量多些就行了。这银子你拿着吧,我家爷不缺钱。你若不收,我爷会生气的。” 李氏拿着那锭银子就跟烫手的山芋不知所措,林婉儿跟那顾冰块可不客气,直接拿过来塞进怀里:“娘,既然顾公子不在乎,我们就不要再推脱了。客气来客气去的,没得把情分给客气没了。” 青竹见她那财迷样,使劲地憋着笑:“嗯嗯,婉儿姑娘说的对。” 林婉儿突然问到:“王爷走了吗?那你家爷不跟着一起走吗?” 青竹点点头:“王爷今早已经出发了。我家爷有事要办,暂时还要在梨花县住段时间。对了,王爷让我跟你传句话,以后你有事可以直接拿着送你的玉环去找徐府,他们会帮忙的。” “这怎么好意思呢,老是受他恩惠。” 青竹看着林婉儿明明兴奋得两眼冒星星,却还要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不由得诽谤道:“这真是个人精,以后自家爷有的磨了!” 等回去后,青竹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顾凌川。 顾凌川颔首:“这丫头的脸皮是要比梨花县的城墙还厚吗?” 青竹却并不觉得自家爷是在生气,没看到他嘴角都噙着笑吗! 第100章 不安分的老宅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了,林婉儿家早出晚归地去县里摆摊也渐渐被村人知道了。 有几个好事的人去县里时,看到林婉儿家的卤下水卖的那叫一个火爆,回来一说全村都沸腾了。 人就是这样,当比你过得更穷更不如意的人哪天突然变有钱了,那心里大多剩下的只有嫉妒和眼红了。 这消息传到林老头家时,一家人正在吃着晌午饭。 桌上依旧清汤寡水的,半点荤腥都没有。 小计氏急急忙忙地从外面跑了进来。 “爹,娘,不好了。” 林老头正夹起块萝卜被这一吼掉在了桌上,忙问道:“老三媳妇,这是咋了?咋咋呼呼的。” 小计氏喘了口气,眉飞色舞地说了起来:“爹,我娘家叔不是今日生辰吗,我去县里吃酒。回来时,看到二嫂在那瓦市口摆摊卖卤下水呢。” 林老头瞬间想起前段时间林婉儿给自己送了碗卤下水,那味道十分香鲜。 计婆子没好气地瞪着小计氏:“咋,看人摆摊子眼红了?哼,就那臭烘烘的连狗都不吃的猪下水能卖几个钱。” 小计氏撇撇嘴,这老妖婆是忘记自己上次吃得有多欢了吧。 “我滴娘呀!你是没见到呀,她家那下水卖的那叫一个火爆,那人啊都从街头排到街尾巴了。我偷偷去看了看,那装钱的盆满满当当,少说每日能赚三四百文钱。” 小计氏鼓着一双青蛙眼,满脸都是嫉妒之色。 她这还算估少了,要是知道林婉儿现在一天能卖七八百文钱,估计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什么!”计婆子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一天真能卖三四百文?” “可不是吗!我特意找人问了下,就这么一小碗可就卖五文钱,那买的的人连眼睛都不眨。我还看到有几家富户的小厮,丫鬟也来买,给的都是碎银子。” 小计氏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尖刀在剜计婆子的心,她心里飞快地盘算着:“一天就算三百文,一个月可不得有十两银子。我的天爷呀!” 她一直想着李氏一家分家断亲,然后冻死在这个冬天。可人家却不声不响地赚了大把银钱,这让她很生气,很眼红,指甲都陷进了掌心的肉里,也不觉得疼。 李氏那个贱人也配赚那么多银子! 小计氏觑着计婆子变了脸色,心想:快眼红吧,只有你眼红了,我们才能捞到些好处。 林老头听了这话,何曾不心动,可分家断亲已经让自己名声臭到沟里了。这要是再去找李氏麻烦,自己都有点说不过气了。 于是他敲了敲碗:“赚多赚少,那是别人家的事情,你们管那么多干嘛,吃饭!” 刚要扒饭就看到林如樟和白氏也来了。 林老头几人还诧异着,林如樟就一步跪了下去:“爹,你要救救孩儿呀!” 林老头脑门筋直跳:“老大,你这又是整哪出?” 就见林如樟舔着脸:“爹,孩儿那饭铺生意愈发不好。每日老客也比以往少了一多半,儿子急得嘴里都长泡了。昨日几个老客在我铺里讨论瓦市口有卖一个新鲜吃食,生意特别火爆。我就和燕红去看了,原来是二弟妹在卖卤下水。” 听到又是卤下水,老两口眼皮不由得一跳。 “不说她那摊子离你那么远,就她卖的是卤下水,你卖的饭食,又干你何事?”林老头有些疑惑了。 林如樟舔舔嘴唇:“爹,你想啊,那卤下水生意那么火爆,要是弟妹能把那方子给我,那我铺子不就起死回生了嘛?爹,这次你可要帮帮我呀。儿子自小就干不动地里的活,可就指望着这个铺子了。” 林老头听了这话又无奈又气恼:“你……你们都是猪脑子吗,现在她跟我们分家了,断亲了,关系弄得这么差,我拿什么去要求她李氏?我就是把这张老脸贴地上,她会给方子吗?” 白氏眼珠子一转:“爹,我们也不白要那方子,可以花钱买的。你想啊那县里那么大,她李氏一个摊子也供应不过来,白白流失了多少客人。若是李氏把方子卖给我,我保证不再瓦市那边卖。再怎么说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一家人,有赚钱的事哪能便宜外人是不?” 其实白氏心里早打好了算盘,到时得了这方子自己再卖于一百人,一千人,那不就是几百上千两银子吗。那猪大肠臭哄哄的,她可不想每天又洗又做又卖的。 林老头听他这么一说到是有些松动了了。 关键时刻,计婆子也在耳边吹风:“当家的,老大媳妇这话说得没错,那么多人的嘴等着吃,她个小丫头也管不过来。眼下这还有两个月如柏就得下场了,我们可一分银子都没有。要是老大买了这方子,我们也可以摆个摊子,李氏在瓦市口摆摊,老大他们在南城,我们就去北城摆,这干上两个月,也就把如柏下场的钱给赚来了。” 林如槐也拍拍胸脯:“爹,这大冬天的坐在家里也是浪费。你放心,摊子交给我,一定把生意做好,争取过年前赚他几十两银子。” 这八字还没一撇,林如槐就已经在畅想赚了钱后的生活。 唯有林荷花蹙着眉头,想着怎么把这消息传给林婉儿。她正准备起身找个借口出去,不料计婆子一巴掌扇了过来。 “你个吃里扒外的赔钱货又想去跟李氏通风报信了是不?赶紧给我滚回自个的屋子。” 林荷花只能捂着脸哭着跑回了屋里。 这个小插曲大家并没在意,都满脸期待地看着林老头。林老头思考片刻,觉得大家说得还是很有道理,当即拍板去找李氏一趟。于是各怀鬼胎的众人立马笑开了眼。 计婆子给白氏使了个眼色,两人就进了里屋,半天没有出来。 小计氏伸长脖子,奈何两人是压低了声音,愣是听了半天也没听到一句话,不由得恨恨想到:“这死老婆子,把那白燕红叫去肯定是有好事,偏心老幺,又偏心老大,就我家三郎是泥地里捡的。这心都偏到咯吱窝了。” 再说林老头出了院子,就慢悠悠地朝北坡走去。 一路上有村民碰到了,问他去干嘛? 林老头就说去北坡走走。 “七叔,那婉儿丫头可真能干哟,那猪下水都能做成生意。回头跟丫头说说,也带我们去发发财。” 林老头听来心里很不是滋味,只能笑呵呵地点点头。 等他到了院子门口,又突然怂了,于是来回在那里踱着步。 恰好这时李氏从灶房里出来,见林老头皱着眉头在门口蹲着,不由得问道:“爹……不,七叔,你怎么在这?” 林婉儿几个听到动静也都出来了,见是林老头纷纷喊道:“七爷爷。” 林老头听李氏和孩子们这么喊自己,这心里有几分失落,又多了一点生气。这旁人面前叫叫就算了,这没人的地方还这么叫,看来是真想分得清清楚楚。 李氏也多少看出了点,给几个孩子使了眼色:“七叔,进屋坐坐吧。” 林老头抬头看了看那屋子,有些犹豫,那可是吊死过人的屋子。可看这一家住了这么久也没啥事,又想着自己有事相求,最后还是跟着进去了。 院里和屋子都收拾得很是干净整洁,林老头满意地点了点头。 “七叔,喝茶。”李氏端了茶,林婉儿也端来了一盘炸果子,然后几人就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了。 林老头看着几人都朝自己看来,竟有些紧张起来,那话就在堵在了喉咙里。 李氏哪里不知道自家公爹是个爱面子的主,于是主动问道:“七叔,今天来可是有事?” 林老头想着计婆子说的话,一咬牙说了出来:“婉儿,听说你那卤下水的生意很好。爷……爷有个事想跟你们商量下,你大伯他们那铺子都快开不下去了,要是有了这猪下水也许就有救了。” “所以,七爷爷是想?”林婉儿就知道没好事,故意问道。 “爷是想你能不能把这方子给你大伯他们,让他们度过这个难关。”怕林婉儿生气他又赶紧说道:“不是白给,你大伯他们愿意出银子买?而且答应不在瓦市口卖,不抢你生意。” 说完紧紧地盯着林婉儿看。 李氏几人都面色凝重,这老宅几人的算盘打得可真响。难道就这么十来天功夫,就眼红了? 就听林婉儿笑道:“要买方子呀,可以呀。” “婉儿!”林玥儿拉了拉她的衣袖,李氏也紧张地看来,林婉儿则递给她们一个放心的眼神。 林老头听了这话长长地舒了口气,脸上立马激动起来,那双眼睛都亮了几分:“那好,那好,这关键时刻还得看一家人呀!婉儿,方子你要卖多少银子,我去跟你大伯他们说?” 林婉儿伸出一根手指头, 林老头笑道:“一两银子。行行,我这就让你大伯给你。” 在他眼里,那猪下水是贱肉,方子能卖一两银子已经是高价了。要知道一两银子可以买二百斤黍米呢,够他们一家四口吃上一个冬天了。 “不,七爷爷你误会了。我要一百两!” 话刚出口,林老头脸上的笑就僵住了,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林婉儿可不惧他,仔细掰扯着指头算了起来:“七叔,这一百两可不贵。我这卤下水一天怎么说也有几百文,一个月来你算算多少银子?一百两一年下来也就回本了。我这还是看在亲戚的份上,不然我得要两百两。” 李氏三人见林婉儿没有犯糊涂,心也落了下来。 第101章 贼心不死 林老头浑浑噩噩地出了院门,那脚深一步浅一步地往家里走去。他脑袋里嗡嗡地响着“一百两”,眼前尽是林婉儿那张“笑脸”,不由得悲从心来。 自己作为爷爷拉下脸去求孙女,竟然是这么个结果。看来这二房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和自家断的干干净净了。罢了,罢了,我老头子哪里还有脸啊! 他也不想想自己做了多少过分的事! 等他回了家,所有人都迫不及待地拥了过来。 “爹,那丫头可答应了?” “废话,好歹咱们爹也是李氏的公公,她敢不答应。” 林老头被他们这一抢白,那脸色更是难看。 “这方子婉儿说要价一百两。”说着自顾自地进了里屋。 什么?一百两。那……那都能买个铺子了。 等众人从回过神,各个怒气冲冲。 “这死丫头就是个白眼狼,早知道刚出生那会我就要把她溺死在尿桶里。”计婆子一脸狰狞。 “娘,这下怎么办?这丫头太不念骨血亲情了。” “娘,可不能就算了呀,那……那可是每日都有好几百文银钱进账啊!” 众人七嘴八舌地嚷着,把个计婆子吵得头晕脑胀。 她大吼一声:“都给我住嘴,我还不信我老婆子收拾不了她。老大你今天不要回去,明日带我去她摊子上。她不是生意好吗?我老婆子得给她去帮帮忙呀!” 林如樟几人对视一眼,心道:有好戏看了,臭丫头看你能蹦跶到什么时候! 这边李氏几人也在商量。 “婉儿,我看你爷挺难过的,刚才走时看他脸都白了。” “娘,我爷可不是为我们难过,他是为拿不到方子难过。他眼里哪里有我们,不然又怎么会动了心思想把我们这活命的方子要去。” 李氏点头:“你爷呀,看起来挺精明的一人,怎么就被你大伯几人耍得团团转呢?” “娘,都说这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看着吧,我爷啊只要一天还想着做官家太爷的梦,就一天走不出我小叔大伯们的圈套。” “那倒也是!哎!” 等到第二日林婉儿就知道老林家的手段有多恶心人了。 上午辰时,也就是现代八点,是整条巷子人最多的时候,也是林婉儿和李氏最忙的一个时间段。 就见计婆子一行人猛地冲了过来,计婆子更是一把拽住李氏的手就瘫坐在地上哭嚎起来。 “我的天爷呀!这儿媳妇不孝顺哟,你怎么不降道雷劈死她哟!” 众人见那老婆子拍着地哭得伤心,就不由得问道:“大娘,那老板是你家儿媳?” “我老婆子苦命呀,好不容易把儿子拉扯大,给他娶妻生子,现在我白发人送黑发人了,这儿媳妇就嫌弃我老太婆了哟!在县里摆摊赚了钱,尽拿去勾搭那野汉子了,连块肉都舍不得给婆婆买块吃呀。” 李氏被计婆子拽着扯不开手,又听她这么说,顿时急了:“七婶,你可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呀!” 白氏和小计氏在一旁装模作样地劝着,时不时还跟旁边的人搭上几句:“我娘对我这二弟妹那真真叫一个好哟,可不知为何她铁了心要分家。这几日家里才发现她偷了家里祖传的秘方,出来卖这卤水吃食。” “他们家天天大鱼大肉的,我娘整日都是野菜粥呀!” 周围的人听了瞠目结舌,这世上还有这么蛇蝎心肠的妇人,不孝顺公婆,还勾三搭四不守妇道,更可恶的是偷人家秘方自给赚钱去了。 一时间,大家看向李氏两人的目光已是极其厌弃。有几个脾气急的还直接把手里的猪下水砸在地上:“呸,这么黑心肠的人做的东西我可不敢吃了。” “是呀,看那妇人和小姑娘都挺爽利的一人,怎么会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还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哟。” “那老板娘总是笑盈盈的,原来是个惯会勾搭人的狐狸精呀!” “嘘,别说了,待会被听见了。” “这不要脸的事都敢做,还怕我说呀!” 计婆子几人看到这情形,心里那叫一个爽。 白氏心里得意极了:“李氏叫你吃独食,得罪我白氏,我要让你身败名裂,做不成这生意。” 小计氏则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放钱的盆,想着待会怎么把那钱拿过来。 可林婉儿并不急,也不慌,她向前走了一步朝着众人鞠了一躬,大家正疑惑着,就听她说:“大爷大娘,叔伯婶子们我家的事让大家费心了。不错眼前这几人以前确实是我的至亲,但半月前我家与她们已经断了亲,也过继给了同宗,从此再无瓜葛。” 众人哗然,这年头分家常见,与自己爷奶叔伯断亲那是少之又少。 就又听小丫头娓娓说道:“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今日我实在是被逼无奈。如果任由别人给我家泼脏水,那我们家也无路可走了。” 计婆子有些慌了,要是被那死丫头把以前那些事给说出来那还得了,于是开始撒泼打滚。她先发制人,那声音又嚷得足足的,于是更多人围了过来。 “李氏你说你没偷人,为何前两日有个年轻人驾着马车去找你哟。” “你没偷祖传的秘方,又怎么做出这卤下水?” 白氏和小计氏也立马插科打诨,在一旁向众人哭诉林婉儿是怎么殴打奶奶,拿刀来逼迫家人…… 人群更是义愤填膺,纷纷指责着李氏和林婉儿。 林婉儿见自己刚要说一句就被这老婆子打断,再要说这几个女人有呜呜泱泱地一阵闹腾,也是一阵烦闷。 正想怎么开口,就在这时,人群里飞出一颗石子正中计婆子子檀中穴,计婆子的顿时发不出声了。 她张着嘴,一脸惊恐地“啊啊啊”直叫,众人不明所以然以为老婆子是哭累了。白氏两人正要上前也被石子击中,身子一软瘫在地上。 林婉儿立马朝人群看去,果然看见一张熟悉的脸,没错,正是顾凌川。 接着林婉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再抬头已是泪流满面。 她指着计婆子几人:“大家都觉得是我做错了,那我今天也就不再遮掩了,谁错谁对,也请大家做个裁决。”说着就把从林玥儿被卖到断亲的几件大事一一说了出来。 众人先是一愣,接着是惊愕万分,到最后已是唏嘘不已。 所有人的矛头一下子全转向了计婆子三人。 白氏和小计氏赶紧嚷道:“这小丫头嘴皮子利索得很,大家千万别被她骗了。” 此刻大家也是半信半疑的。毕竟这世间哪有这样的人家? 李氏被揭开了伤口,已是泣不成声。 林婉儿继续说道:“我林婉儿说的是真是假,你们可以亲自去泉水村问问,这事当初是开了祠堂的。我也可以发誓,我林婉儿刚才所说若是又半点虚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李氏赶紧大喊一声:“婉儿!” “至于这卤下水的方子,是我娘年少时家里长辈告知的。我外婆家祖上是给官老爷家做灶上饭菜的,自是有一手独家手艺。只不过这么多年来,我娘一直被他们压迫着给忘记了。后来我们分出来了,眼瞅着吃不上饭了,才慢慢想起来的。” 这下所有事都一清二楚了。 众人看向计婆子三人全是鄙视和愤怒,白氏几人赶紧缩紧了脑袋,好在这里没有遇到熟人。 她们想爬起来走,可不知为何全身还是发软。 这时人群中有个大叔指着白氏:“那妇人,我怎么看这么像白氏饭铺的老板娘?” 他这一说,立马几个人都仔细地瞧去:“对,就是她。我去那铺里吃过几次饭,饭菜难吃不说还死贵,在柜台前收钱的就是她。” 白氏一慌,赶紧把头垂得更低了,忙摇头:“你们认错人了,你们说的不是我。” 林婉儿哪里会错过痛打落水狗的机会:“大叔,这就是和丈夫合伙卖了我姐,又要卖我娘的大伯母,他们家饭铺的确离这里不远。” 这句话立马点燃了一大片,所有人都嚷嚷了起来。 “这话黑心肝的人开的铺子谁敢去吃?保不齐哪天被毒死了。” “难怪我说那饭菜怎么那么难吃,原来把那心思都拿去对付别人了。以后再也不去了。” “不去了,不去了,我还在她铺子里存了酒得赶紧拿回来。” 白氏听了这话,差点晕死过去。 的确这一天后,她铺里的生意更差了,没过多久就只能卖了铺子回村了。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一想到刚才自己差点被这三人当枪使,差点害了人家孤儿寡母,众人越来越激愤,纷纷地朝几人吐口水。 不一会儿,三人就披头散发,浑身脏兮兮的了。 林婉儿朝顾凌川使了个眼色,三颗石子飞射而出,三人立马恢复了力气,计婆子也能说话了。这下几人可没脸待了,捂着脸就飞也似地跑走了。 刚才几个说道李氏的妇人,也过来给李氏赔了不是。李氏性子本就爽朗,于是笑着说没关系。 林婉儿干脆一敲铁桶:“今日为了感谢各位叔伯婶子,大爷大娘们帮我们娘俩做主,接下来的卤下我和我娘请大家吃了。” 人群立马激动地拍掌叫好,纷纷赞道。 林婉儿朝人群看去,找了一圈也却没找到那个身影,不由得有些失落:“哼,有武功了不起啊!不是我不感谢你哈,是你自己要走的。” 第102章 毒计 等计婆子几人狼狈地逃回村,发现头发被扯乱了,衣服也撕破了,白氏更是气急,刚才竟然有人趁机在自己胸口捏了几把。 到了家,林如槐和林如樟立马跑了上来。 “哎呀,娘,你们几个演得也太认真了吧,把头发衣服弄成这样,啧啧。怎么样,这下那李氏和臭丫头的名声烂大街了吧?”林如槐腆着脸问道。 一提到这是,计婆子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啐了林如槐一口:“你们两个倒是好好坐在家里,老娘都这副模样了,也不懂的搬张凳子,递碗水。都是前世来讨债的,没一个好东西。” 林如槐被骂得讪讪的,只能无奈地摸了摸鼻子。 小计氏在街上受了委屈,就哭哭啼啼地往林如槐身上倚去。 林如槐就看这个披头散发,满脸黢黑的胖子要朝自己靠来,赶紧一推:“别碰我,一身邋里邋遢的。晦气!” 小计氏幽怨地瞪了他一眼:“娘说的不错,你就不是好个东西。” 不料计婆子转身拍了她一脑袋:“我儿子是给你骂的吗,再胡咧咧老婆子撕了你的嘴。” 小计氏只能气鼓鼓地咬着唇,不说话了。 这边白氏就“嘤嘤”地哭了起来:“相公,那死丫头抹黑咱们家饭铺,这下可怎么是好?” 林如樟赶紧把她拢进怀里安慰:“娘子,不怕,这账我们迟早跟她算回来。” 这一幕,小计氏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同样是男人,这大哥怎么就这么会疼女人,自家的就是根木头。于是更加不满地看向林如槐。 这边几人坐定后,又商量起了对策。 下午林婉儿去药铺配香料,不知道是不是林婉儿的错觉总感觉后面有人跟着。 果然在她出了药铺门后,有个尖嘴猴腮的男子立马走进了药铺。 “小哥,我是刚才那姑娘的兄长,家里发觉那药买少了,给我再包上一份吧。” 这药本就平常,也没大害,所以接连几家药铺倒真没怀疑,给重新配了一份。 直到到了济民堂,这男子才碰了个钉子。 “客官,你这边是看病还是抓药?” 等那男子把那话说了一遍,徐三眼睛瞪了过来:“客官你是搞笑的吧,婉丫头姐倒是有,还从没听过有个哥,你是来寻开心的吧!” 那男子发现被揭穿了,赶紧从怀里掏出十几文钱:“小哥这钱你拿着喝茶,还麻烦你把那丫头买的药也给我包一份。” 徐三把那钱一推:“客官不好意思,我济民堂有店规,不能向别人透露客人买的东西,你若不买药不看病,那请走吧!” “我呸,给脸不要脸。”那男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就把钱拿了回来,骂骂咧咧地走出了门。 徐三看着远去的人影,心里想着下次那丫头来得把这事说一下。 等那男子出了门,就赶紧往一条巷子走去。转了几个弯,那男子就在一个铺子面前停了下来。 就见林如樟从里面走了出来:“小孙,事情办妥了吗?” “东家已经全部妥了。我按着那丫头买的药重新配了一份。”他没敢说济民堂的事。 林如樟阴险地笑了声:“死丫头,等我调配好了方子,我让你哭都哭不出来。” 等林婉儿回了家,发现家里就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白娇娇,你怎么在这里?” 林婉儿就看见白娇娇在帮李氏择菜。 “婉儿妹妹你回来了?我这不是很久没见到二婶嘛,过来看看她。” 李氏有些无奈地朝林婉儿摇了摇头。虽说两家断了亲,但跟这孩子也确实没什么关系。再说一见面就亲热的婶子长婶子短的地叫,李氏也不好赶人。 林玥儿把林婉儿拉了过去,努了努嘴:“都来大半个时辰了。一来就直往灶房里钻,说要帮忙,被我生拉硬拽了出来。娘也不好让她走,就让她帮着择菜。” 林婉儿自然知道林娇娇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于是把买来的香料放进了房里。 哪料林娇娇很不拿自己当客人,立马凑了过来:“婉儿,这几个药包好香呀,里面装着什么?”说着竟然还想去解开绳子。 林婉儿直接把她的手拍开:“别动,这里面都是金贵的东西,别碰坏了。” 林娇娇几时被人这么说过,有些生气,可一想到自家娘说了,要是能把卤下水的方子学到,以后就可以赚很多银子,就给自己买个丫鬟。 于是她强忍着怒火,依旧笑脸盈盈地跟在几人后面。 等见到林婉儿拿出一个大木盆和两挂猪下水,那眼珠子“咕噜咕噜”地转。 “婉儿妹妹,我来帮你洗这下水吧。” 李氏还待拒绝,林婉儿就已经插嘴了:“好呀,我刚好有事,那今天这猪下水就辛苦娇娇姐了。” 林娇娇的笑顿时凝在了脸上,可瞬间就恢复了原样:“没事,我一定会洗干净的。” 对于怎么清洗猪下水林婉儿并没有藏着掖着,这是没有啥技术含量,但凡是个会做饭多的妇人多试试也就试出来了。 林娇娇坐在板凳上,撸起袖子,按照林婉儿说的加入粗面和醋,然后开始揉搓。 立马一股股臭味熏的林娇娇头晕眼花,脸色都变白了。 不想这时那猪大肠里涌出一股黄绿相间的没来得及排出去的粪液。 “呕!”林娇娇再也受不了,直接跑到院角呕吐了起来。 好半天,她才舒服了一点,正要用手背擦嘴,却猛地发现这手上还沾了那液体,于是又呕吐了起来。 屋里的李氏看她这样有些可怜,正想去帮忙,就被林婉儿一把拉住。 “娘,她来这里可不安好心。再说我都把洗下水的方法都教给她了,她总的付点学费吧。” 不料,林娇娇比她想的更加不堪,还没洗上五分钟,就把那猪下水一甩,连招呼都没打,就拉着一张脸跑出了院子。 “娘,这下你还可怜她吗?”林婉儿指着木盆里的几乎没动过的猪下水。 李氏赶紧摇头。 再说林娇娇回到林家,就大嚷着让白氏端来热水用澡豆清洗了起来。 她洗了足足有十几遍,却总感觉自己的手还是臭的,又急又气。 最后还是白氏给她涂了玫瑰花露,她这才好受了点。 “娇娇,可有看到那丫头配香料了?”白氏急切问道。 “娘,他们都躲着我呢。还让我洗那臭烘烘的猪下水,我看就是诚心的。”林娇娇气急败坏地说。 “这几个贱人,果然处处防着我们呢。好在你爹他们做了二手准备。” “娘,他们虽然没教我配方子,但有教我怎么清洗下水……” “哎呀,太好了。娇娇你真是娘的福星,有了清洗方法,又知道用的是什么香料,我们多试几次就能配出方子了。”白氏已激动得踱来踱去。 林娇娇十分傲娇,心想:本小姐出马,一个顶俩。等我家掌握了配方,一定要抢走那贱人的生意,到时饿死她们。 自从上次计婆子来闹后,许是出于愧疚,许是出于同情,接下来的日子,林婉儿卤下水的摊子更加火爆。每每不到一个小时,那卤下水保准卖得一干二净。 可把旁边卖吃食的老板给羡慕的。还别说确实有几个心思活的也偷偷去买了猪下水来尝试,可卤出来后,又腥又臭,难以入口。一想人家那是祖传秘方,哪是自己三两天能琢磨出来的,最后还是安安心心地卖自己的东西。 好在林婉儿是个有分寸的,只卖卤下水,包子馒头酥饼油条炸果子全都不沾,否则早被众人围攻了。 这天林婉儿像往常一样来到柳树下,就发现附近多了个摊子。 林婉儿也没在意,赶紧和李氏架锅支桌子。 很快老客就陆续来了,林婉儿忙招呼起来。正打着卤味,就听到对面传来声音:“祖传秘方,三十八种香料精心秘制,只卖三文一碗。客官快来尝尝咱们家的卤下水,味道十分不错。” 那大叔还在左右观望,看林婉儿家要五文,对面只要三文,也不犹豫了,直接向那家走去。 林婉儿放下勺子,朝对面看去,心道:这么快就有山寨货了?就不知道他家味道是否能经得起考验了。 对面的男人还得意地瞥了眼林婉儿,那神气的样子十分不讨人喜欢。 哪料那男人尝了一口后,竟然点点头:“嗯,这卤下水还不错,不过跟对面比起来还是差了点。” 林婉儿很是惊奇,这香料包用了十几种香料,自己用完都是烧掉的,不可能流出去。难道真有那味觉特别厉害的人,把材料琢磨出来了。 经那男人这么一说,立马几个客人就往对面走去,毕竟价格摆在那里,渐渐地也分走了一些人。 李氏有些着急,毕竟这是自家吃饭的手艺。 “娘,不急,这卤下水也不是特别高深的东西,一些灶上的人多琢磨几次也能出些门道。不过我没想到会这么快。” 的确满打满算,卤下水也就是卖了大半个月。 可不料,第二日竟多出了五六个卤下水的摊子,这下林婉儿终于感到不对劲了。 好在林婉儿家的味道确实更胜一筹,一些老客也不在乎那两文钱,还是继续光顾她家。不过分走了一半的客源,两人直到快午饭时才卖完了。 回村的路上,李氏皱着眉头,一脸担忧。 林婉儿搂住李氏的胳膊:“娘,别担心。你姑娘点子多的很,就算真没了卤下水,我们可以做其他的。” 李氏这才勉强露出一个笑脸。她就是觉得自家姑娘费了那么多心思,做出这么好吃的东西,一下子被人学会了,心里有些不得劲。 等回家后,李玥儿和林文远知道这个事,也是气鼓鼓的。 “婉儿,那卤料包每日卤完后,我都把它扔灶膛里了,应该没人知道呀!”林玥儿很是疑惑。 “姐,会不会有人吃出来了呀?”林文远提出自己的看法。 “小远这个想法到有可能,不过那人是怎么知道这香料是从药铺里买的呢,不行,我得去找徐三问问。” 午饭后,林婉儿去了趟济民堂,果然跟他猜想的一样,有人跟踪他。好在最重要的几味香料那人并未买去。 这人到底是谁呢? 她走着走着,路过了瓦市口,那几个卤下水的摊子还摆着,于是她抓了个路过的小孩,给了他两文钱跑腿费,让他帮自己买了一份。 很快那卤下水就买来了,林婉儿打开看去,色泽跟自己的相差不大。香味虽然比自己弱了些,但吃起来的嚼劲也好,味道也罢,已经达到了百分之九十的相似度了。 这人好生厉害!我一定要把他找出来。 突然她从怀里摸出一个玉环,朝徐府走去。 第103章 洗劫一空 徐府后院,顾凌川正在院里舞剑,看青竹站在一边频频看向自己,剑花一甩,手腕一转,长剑“铿锵”一声入鞘。 “说吧。” “爷,婉儿姑娘找。” 她来干嘛? 顾凌川眼睛一睁:“把她带过来吧。” 等林婉儿来到后院时,顾凌川已换了衣裳,正自顾自地喝着茶。 “找我干嘛?” 林婉儿扬起一个笑脸:“我说我来感谢你,信吗?” 顾凌川挑眉,满脸不信。 林婉儿立马举手认输:“好吧,我来是求你帮个忙。” “说说看,本公子若是心情好了或许会帮。”林婉儿看他那拽拽酷酷的样子,真想上去捏捏他的脸。 于是林婉儿把那事说了一遍。 “我就想看看是谁把这方子配出来的?” 顾凌川不置可否,他突然想到前几日的事,就玩味地朝林婉儿看去:“丫头,我们做个交易吧。” 林婉儿瞬间头皮发麻,双手抱胸:“喂,你想干什么?” 顾凌川拧起眉头,嫌弃地上下打量了林婉儿:“丫头,你是不是想多了。就你那干巴巴的身子啥都没有,谁会对你有想法?” 这话算是戳中林婉儿软肋,她立马炸毛了:“哼,谁知道你们这些有钱有权的人有没有特殊癖好。说吧什么事?” “这样你把第三联的下联告诉我,我就帮你这个忙。怎样?” 林婉儿一听是这事,顿时松了口气,她朝顾凌川勾了勾手。 顾凌川只能凑了过去。 林婉儿就在他耳边说了起来。 顾凌川就发现那丫头声音很轻,鼻息喷在耳朵上,就像羽毛划过,痒痒的,很是舒服。 “听清楚了吗?” 顾凌川点点头,心里默念一遍,顿觉醍醐灌顶。 “不错,这下联对得极为工整。丫头,想不到你还有这番才情。” “哼,本姑娘貌美如花,满腹才情,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了!” 顾凌川就看眼前的小人嘟着红艳艳的嘴巴,白皙的脸上一双大眼睛眨巴着,心不由得一动。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去抚摸那花瓣似的脸颊。 “喂,你发什么呆?” 顾凌川立马回过神来,顺手端过茶杯。 他不敢再看林婉儿的脸,连忙唤来青竹:“有什么事,你找他吧。我还有事,先走了。”说着头也不回地走了。 “刚才不是聊的好好的吗?一下子就变脸,真是个怪人。”林婉儿自言自语。 青竹强憋着笑,心想:爷这明显是落荒而逃呀! 再说林婉儿带着青竹去了瓦市口,给他指了那几个人。 “婉儿姑娘,你先回吧。明日我会来找你的。” “那谢谢青竹大哥了,下次我请你吃饭。”林婉儿在路上已经问了对方的名字。 “不敢,不敢。” 他心道:这要是被自家爷知道,说不定又得赶人了! 林婉儿走了后,青竹又在街口等了一会儿。等其中一个摊子老板收拾了东西,就跟了上去。 郑老八推着架子车走在巷子里,就见前面站了个人。 “让让!” 青竹一脚踩在架子车上,车子立马就动弹不了了。 郑老八有些生气:“你是谁呀?拦我干嘛?” 青竹“嗖”的一下拔出刀架在了郑老八的脖子上。郑老八顿时吓得浑身发抖。 “大侠饶命,小的今天刚卖了几百文银钱,你拿去吃酒别客气。”郑老八颤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 青竹连看都没看一眼:“我问你个事,你若老实答了我便饶你一命,你若骗我,这就是你的下场。” 只见刀光一闪,那架子车的扶手断成两截。 郑老八吓得跪在了地上:“大侠,你尽管问,小的保证说实话。” “这卤下水的方子是谁给你的?” 郑老八眼神微闪,还想着怎么答话,就见青竹又一刀,另一个扶手也断成两截。 这下郑老八不敢犹豫了,倒豆子似的说了出来:“这方子是我花了五两银子从白氏饭铺的掌柜林如樟手里买的……” 等青竹一个纵身从墙头跃去,郑老八整个人瘫在了地上,浑身是汗,就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第二日林婉儿刚卖完卤下水,青竹就找来了。 林婉儿跟李氏交代了一声,便跟青竹往边上走去。 “婉儿姑娘事情已经清楚了,是白氏饭铺的林如樟卖的方子。哦,对了,那方子卖五两银子一份。” “竟然是他!”林婉儿还是有些吃惊的。但转念一想,也只有他们几个天天惦记着自己的方子,肩部的自己好。 “婉儿姑娘,接下来是否需要在下帮忙?”青竹心里已经决定好好讨好这小丫头,说不得以后就是自己的主母。 “青竹大哥,我正有事跟你说。我这个好大伯做尽了坏事,总得有些报应。”林婉儿歪嘴笑着。 青竹看着这似曾相识的笑声,心里一凛,默默为林如樟默哀。 果然就听林婉儿阴森森地说道:“既然他费尽心思赚银子,那我就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青竹大哥,你这样做……” 说着凑过去,跟青竹小声嘀咕了几句。 就见青竹一脸古怪。 是夜,白氏饭铺林如樟夫妻俩正吃着饭。 “娘子,娇娇不吃吗?” 白氏放下一碟炙羊肉,一脸笑意:“这不下晌给她买了条百花裙,现在得意得很,在屋子试着呢!怎么叫也不出来。” 林如樟摇头晃脑:“我姑娘长得那么漂亮,就该穿点好看的。得,把这个白斩鸡给她留着,待会饿了热给她吃。” 白氏嗔道:“就你惯着她。” 林如樟喝了杯小酒,又往嘴里塞了一筷子羊肉,食指敲着桌子哼起了调子。 白氏也倒了杯酒:“相公,今日开心,奴家陪你喝杯。” 林如樟更兴奋了,两人对碰了一下杯子,白氏就身子一软倒进了林如樟怀里。 登时林如樟身下一片燥热,立马横腰抱起白氏就往榻上走去。 夫妻俩今天是真开心呀! 那卤肉方子一共卖了四十二份,每份五两银子,一共是二百一十两银子,除去给老宅的五十两,自家还留下了一百七十两。而且和买的人签了协议,不允许转卖方子,否则得赔一百两银子。那就是说自家还可以继续卖方子,县里卖够了就去州府里卖,再去京城…… 一想到那数也数不清的白花花银子,林如樟更加卖力。于是房里传来一阵娇喘…… 等月上中空,整条街道都黑了下来。 青竹来到白氏饭铺,几个蹬步攀上了院墙,然后像一只夜鹰轻轻地落在了院里。白日里他已经摸清了这后院的布局,所以很快就进了林如樟两夫妇的房间。 白氏睡得浅,朦胧中感觉有人进了房间,可还未来得及喊叫一声,就被青竹一个手刀打晕了,他顺便又给了呼呼大睡的林如樟一手。 接着他借着月光在屋子里翻找了起来。 青竹不愧是暗卫出身,几分钟后,就在衣柜的暗阁里摸到了一个重重的包袱,解开一角,露出一抹银色。 正要拿着包袱走,眼神不由落在床头的画上。 那方便的地方,怎会好生生地挂上一幅画? 果然掀开画卷,墙后一块砖头明显有移动的痕迹。抽出砖块,里面竟然还有一个暗红色的盒子。青竹也没多想,直接一起塞进了包袱里。 关了门,他来到墙角,纵身一跃消失在了夜色里。 待日头晒进窗子,林如樟和白氏才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当家的,我怎么感觉脖子酸酸的。”白氏摇晃着发酸的脖子。 林如樟也感觉脖子上一阵发麻:“许是昨日数银子老是低着头吧。” 昨夜两人欢爱后,又把那银子拿出来数了一遍又一遍。 一说到银子,白氏立马两眼放光,衣服都来不及套上一件就兴匆匆地冲向柜子。 林如樟眯着眼睛:“哎,瞧你那出息,才两百两银子就……”话还没说完,就被白氏的一声尖叫打断了。 只见白氏发了疯似的把衣服一件一件地抛了出来。 “银子,我的银子呢?” 林如樟听见这话,也吓得从床上爬了下来,跌跌撞撞地冲到衣柜前。 夫妻俩把柜子都折腾空了,半个银点子也没看到。 “那个天杀的偷了我的银子啊!你不得好死……我的银子,还我的银子!”白氏瘫在地上哭天喊地。 林如樟也面如土色地跪坐在地上:“不可能,银子怎么会被偷了。昨晚我们睡前还在的……” 突然他想到一个更可怕的事,急忙冲到了便桶处,掀开了那幅画。 “砖头还在!呼,还好还好,只要方子还在就能赚钱。”林如樟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抽出砖块,不料里面空空如也。 “啊!没了!” 林如樟仿佛被锤子砸了一下,两眼一黑,整个人笔直地往后倒了下去。 白氏赶紧爬了过去,摇着喊着林如樟。 等林娇娇听到动静进屋,看到这场景也大哭了起来。 于是这一天白家饭铺乱成一团…… 第104章 打砸抢 徐府后院,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放在了桌上。 林婉儿目光灼灼地看着,哈喇子都快掉出来了。 “青竹,你出息了,竟然去做这等宵小之事。看来是我对你太宽容了。”顾凌川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 “属下知错。”青竹赶紧跪了下来,朝林婉儿不停地眨眼睛。 林婉儿立马意会,笑盈盈地给顾凌川倒了杯茶水:“我的顾大爷,来,喝茶。这事是我让青竹去做的,你不要怪他了。那林如樟做了那么多坏事,活该他倒大霉。青竹大哥这也是行侠仗义,劫富济贫了。” “哦,这么说来,我不但不能罚他,还要奖赏他。” “爷,属下不敢,爷你罚我吧。”青竹把头埋的更低了。 看顾凌川揪着这点事不放,林婉儿也生气了:“喂,姓顾的,男子汉大丈夫咋能这么小气。我都说了,这事是我让青竹大哥做的。你要怪就怪我吧!” “青竹大哥?你们很熟吗?”顾凌川明显眉头挑了起来。 青竹满头是汗,心里拼命地喊:“我的小祖宗额,你别再乱说了,没看到爷已经吃醋……哦,不,生气了吗!” 林婉儿眨眨眼,有些跟不上顾凌川的节奏:“反正你不能罚他,要打要骂就来找我吧!”说着双手抱胸,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顾凌川对上小丫头倔强的眼神,不由得想到了昨日在耳旁说悄悄话的情景,脸色立马变得有些不自然。 “下不为例!”他朝着青竹一挥手,青竹如蒙大赦,立马一溜烟地跑走了。 待青竹走了,顾凌川也不说话,又自顾自地喝着茶。 林婉儿小心翼翼地看去:“喂,你还在生气吗?” “你是何人?我为何要为你生气?” “好吧,还是在生气。我向你道歉,这次确实是我不对,下次用你的人我一定要跟你打招呼。” 顾凌川依旧没有半点动静。 林婉儿仔细想了想:“要不这样吧,过段日子我送你一样绝无仅有的礼物给你赔罪吧。” 顾凌川这才慢悠悠地说道:“等做好了,拿与我看看再说吧。” 林婉儿点头就要走。 “慢着,把这东西拿走!?”顾凌川指着桌上的包袱。 林婉儿一阵惊喜,这姓顾的不要,不就白便宜了自己,忙不迭地把包袱放在了篓子里。 看着她那乐呵呵的财迷的样子,顾凌川心中的一点不愉快很快就散去了。 正要离去,又听顾凌川说道:“以后叫青竹就行。” 林婉儿感到莫名其妙,难道他是觉得自己连他的手下都不配高攀吗?好吧,一个是贵公子的侍卫,一个村姑确实高攀不起。 于是有些郁闷地点点头:“是,顾大爷!小的听命。” 等林婉儿出了徐府,就迫不及待地找了个没人的街头解开了包裹。 只见里面是几十锭白花花的银子。 “这林如樟挺会做生意的,这才一天就卖了这么多银子。” 继而有看到那个一尺见方的盒子。 “这是什么?” 打开盒子,顿时晃花了眼睛,只见里面是几根金灿灿的簪子之类的东西,看来这是白氏陪嫁之物了。也不知道白氏看到自己的陪嫁没了,会不会气得吐血。 除此之外还有一张纸,打开一看,正是卤料的配方单子。 “嘿,这银子陪嫁首饰和方子都没了,我看他这铺子还能不能开下去。不若,我再送他一份大礼吧。” 等到林婉儿再来街上卖卤下水时,故意放了一块大牌子,上面写着: 因家中有事,明日起暂不出摊,谢谢广大的食友长期以来的支持。 其余几个小摊老板看到后心里直乐,不免有些得意洋洋:“第一家又咋样?一个寡妇带着个小丫头片子还想干过我们,你看灰溜溜地走了吧。从此这梨花县想吃卤下水就得找我们,于是几人一商量,就把下水提到七文钱一份。 可他们还没高兴多久,噩耗就传来了。 原来白氏饭铺的门口不知道是谁贴了告示,把这卤下水的秘方公布了,当然还是缺了重要的几样。这下路过的人全知道了其中的秘密,一传十,十传百,没个一两天半城人都知道了。 这件事的直接后果,就是大量的人去试做卤下水,于是那茴香,豆蔻一类的药材价格更是连连上涨。就连无人问津的猪下水都卖到五十文一副。 吃的人少了,材料价格上涨了,那些买了方子的人叫苦不迭。 一通算下来,竟然还亏本了。 于是四十几个人风风火火地去找白氏饭铺算账。 白氏饭铺里已是一片狼藉,到处是残缺的桌椅板凳,碗也碎了一地。 白氏和林娇娇披头散发地坐在地上哭嚎,刚才那伙人把她们身上值钱的首饰全扒光了。林如樟的绸缎襕衫已被剥走了,身上只剩一件中衣,正捂着脑袋坐在地上发呆。 昨日家里银两被洗劫一空,衙役来看了一圈,不但没找回银子,还赔出去了一桌酒菜。 今日又被人打上门,把店给砸了,存的老酒也被抢走了,连柜台上的算盘,灶房里的食材都被搬走了。 那些人还留下狠话,要是不还钱,就去衙门里告他欺诈,让他坐牢。 没了,什么都没了,林如樟现在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时那个尖嘴猴腮的店小二抱着一个雕花的首饰匣子从后院走了出来。 林娇娇一看那首饰匣子立马怒了:“小孙你拿我首饰匣子干嘛?” “小姐,你爹都差我半年工钱没给了,小的我也没法子,一家老小等着吃饭呢?我看了,你那屋里也就剩一堆破烂了,也就这东西还值些银子。” 林娇娇听到对方要拿走自己首饰匣子,立马怒火中烧,扑上去就去抢。 孙大头哪里肯放手,一脚把林娇娇踹倒在地上:“我呸,还当你是小姐呢?滚开。” 林娇娇疼得喘不过气来,白氏赶紧去过来搂着她:“林如樟你是死的吗?你女儿被人打了还杵在那?” 林如樟不可置信地看着孙大头:“孙大头你个恩将仇报的狗东西。你忘了那年你快饿死在街头,是谁收留你的……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孙大头吊着眼睛,往地上吐了口吐沫:“啊呸,林如樟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好东西?不就给了我一碗饭吃吗!我孙大头这么多年给你当牛做马足够了。我恩将仇报?那年我爹病了,就找你借一两银子,你是怎么说的?多喝点水,熬熬就过去了,那医馆都是骗人钱的。我去你妈的,你就是个黑心肝烂大肠的。” 林如樟气急败坏:“你趁火打劫,就不担心我去衙门里告你吗?” “哈哈,还想吓我呢!去啊,你敢去吗?要我跟县太爷说说这么多年你做了多少坏事吗?用病猪肉做菜,往酒里掺水,还有……对了你还偷偷宰了耕牛……哎呀,你做的坏事太多了,可能说到明天都说不完呀!” 这一桩桩一件件事都让林如樟心头直跳,一股寒意涌遍全身。 孙大头嫌弃地看着他那颓样,直接走过去把他大拇指上的戒指撸了下来,抱着匣子大摇大摆地走了。 母女两人哭成一团。 完了,天塌了。 两天后,林如樟把白氏饭铺连带着院子卖了。因为卖的急,卖的银子还了那四十二人的钱后跟也没剩几个子了。 白氏挽着个包袱站在店门口哭成了泪人,这铺子是她的陪嫁,更是她爹一辈子的心血。 林如樟只能强拽着她们母女俩坐上牛车,往泉水村走去。 等这一家人回到村里,又是一场风波。 “那丫头真把配方公布出去了?”顾凌川有些不相信。 “爷,是的,那配方还是我去贴的。” 顾凌川稍微一思索便知林婉儿的意图。 “真是个吃不得半点亏的丫头。” 再说林婉儿带着一大包银子回了家,李氏和林玥儿几人都吓了一跳。 “婉儿,这……这……么多银子是哪儿来的?”李氏都说不出话了。 “额……那个……顾公子给的。” 李氏狐疑地看去:“他为啥给你这么多银子?你……你不会……”说着拉着林婉儿上下打量了起来。 林婉儿有些无语:“娘,你想哪去了?我帮他办了个事,他赏的,不信你去问他。” 李氏见林婉儿信誓旦旦的,这才相信了。 不过李玥儿可没头那么好忽悠。瞅着空就把林婉儿拉进了屋里,林婉儿只能把那事小声地说了一遍。 林婉儿以为李玥儿会有些不忍,不料那丫头拍着掌大笑起来,眼泪都笑出来了。 “哈哈,真是太爽了,这下看他们怎么使坏。做多了坏事,报应不就来了。” “姐,这事可千万别跟娘说,不然又得挨批了。” “放心,我保证不说。” “姐,那几根金簪子太显眼了,我先藏着,下次去把它融了,再打几个样式好的咱们自己戴。” 林玥儿一听,兴奋得直点头:“我们俩有那金丁香就很好了,给娘多打点首饰,气死老宅那些人。” 当夜,一家人就着一盏油灯,把所有银钱都数了一遍。 “这包银子加上上次一撮毛赔的还有最近赚的,我们家现在有二百五十三两六钱。” 李氏几人都惊呆了。 一个多月前家里连一文钱都拿不出来,现在竟然有二百多两银子。 “我是在做梦吗?” “娘,这可不是做梦,你摸摸这银子,多好呀!”说着往李氏手里塞了两个银锭子。 李氏摸着冰凉的银子,心里一阵激动,有了这银子,两个姑娘就能嫁个好人家,文远也能上学堂。现在就是即刻让自己死了,也是愿意的。 林婉儿笑道:“哎呀,你们咋就满足了呀,那以后我们家赚了上千两,上万两银子该怎么办?” “你这丫头竟说胡话。这人呀要知足,福气才能留住。我跟你们几个说,现在有点钱了,可不能学你小叔大手大脚。这日子要细水长流,你看那么难的日子我们还不是熬过来了?”李氏提醒道。 “好好,娘我知道了。这钱呀,我明日先去还了村长家的,顺带把这宅子买下来。至于族里欠下的一百两,我们等过了年再还。这财不露白,我怕一下子还了,被人惦记上了就不好了。” “是这个理。”李氏觉得自家姑娘想的很是周到。 “娘,我们摊子暂时不摆了,也有时间了。我想着要不明日我们去趟县里买点东西,然后后日去趟外婆家。” 这话一出口,李氏浑身一颤,那眼眶瞬间就红了。 “真的吗?我们真去你外婆家。” “肯定呀,我都没见过外婆和小舅呢!现在我们又没人管,又有钱,又有时间,刚好去走走。如果外婆愿意的话把她接来这边住段时间。”林婉儿对这个从未见过面的外婆还是很期待,从李氏和林玥儿的只言片语中可见是一个特别好的老太太。 “娘,别哭了?眼睛哭肿了就不漂亮了。” “娘这是开心的。” “娘,你好我说说我外婆喜欢什么?” 李氏擦干泪,就开始和三个儿女说起来过往的事。 第105章 买牛 次日,林婉儿先带着一封点心,一刀肉和李氏去了林保全家。 这次赵氏看林婉儿是拿着肉和点心来的,眉间是止不住的笑意。隔着院门就打起了招呼:“梅香嫂子,婉儿来了,你们等着,我去给爷奶说声。” 不一会儿林保全和孙氏就从里屋出来了。 李氏和林婉儿连忙喊人。 看到两人手上拿着的东西,孙氏有些不开心:“梅香你来就来拿啥东西,你们日子过得有多难,伯娘还不知道?待会拿回去给孩子们吃。” 赵氏听孙氏这么一说有些急了,可当着李氏的面又不好说什么,只能咬着唇干瞪眼。 李氏哪里看不出她的心思:“伯娘,这么多年我家总受着你俩的恩情,我哪里好意思呀。这不最近摆摊赚了些银钱,就买了些吃食来孝敬孝敬你。这些东西也不值几个钱,你可一定得收下,不然我以后不来了。” 孙氏见她这么说,只能笑着把东西收下了。 林保全看在眼里:“听说那卤下水生意不错?” 林婉儿还未答话,赵氏就插嘴了:“婉丫头,听他们说你卖卤下水赚了很多银钱,到底有多少?来跟嫂子说说。” 林保全见自家孙媳妇这般做派,有些不悦地看去。 赵氏有些心虚,就闭上了嘴巴。 林婉儿也不恼:“嫂子,这吃食都讲究一个新鲜,所以生意还算不错。不过最近学着做的人多了,我这段日子先不卖卤下水了。” 林保全鼓励道:“丫头你是个聪明的,三爷爷相信人啊只要肯干,日子一定能过红火的。” “三爷爷,是这个理呢!” 几人又闲聊了几句,李氏就起了身。 林婉儿飞快地朝林保全和孙氏眨了下眼睛,两人立马明白这是还有话要说。 孙氏对着一旁听得津津有味的赵氏说道:“杏花,你去灶房把新收的芋头装些来,待会给你婶子她们带去。” 赵杏花倒没多想,匆匆去了灶房。 林婉儿见人走了,就笑嘻嘻地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 “三爷爷这里有三十五两银子,其中二十两是还上次借你的。另外十两是买下北坡那屋子的银钱,还得麻烦你去县里帮我过下红契。剩下的五两,是给官府的税银和打点用的。” 林保全夫妻俩都有些惊讶,这几人做卤下水才大半个月就赚到了这么多银子? 不过两人都是知道分寸的,也没去多问。 林保全从里面拿出一锭五两的银子:“丫头,你虎子叔在衙门,打点用不了几个钱。来,你把这五两银子拿回去。这过日子呀,每一分银子都得用在刀刃上。” 林婉儿赶紧把手背在身后:“三爷爷,那房子十两银子卖我们已经是占了很大的便宜了,怎么好在让你费银子又欠人情呢!不行,今天这银子你必须收下,不然我就找其他人去办了。” 林保全夫妻俩知道这是林婉儿拐着弯感谢自己,心下对这懂事的丫头更是欢喜。 等李氏和林婉儿出院子时,孙氏给了一篮子的芋头和几个拳头大的萝卜。 林婉儿看那芋头没有一个坏的,萝卜也水灵灵的,一看就是把好的拿出来,心里愈发觉得孙氏为人真诚热情。 待林婉儿两人走后,孙氏把赵氏唤进了堂屋,接着把门后的一篮子芋头拿了出来。 “香秀,你怎么把这些挖烂的芋头给婉儿她们?” 赵氏见自己的小动作被发现了,撇撇嘴:“娘,今冬这芋头家里也收的不多,我见相公爱吃,就想着多留些好的自家吃。再说挖烂的芋头也能吃啊,她们家没田没地的还能挑?” 孙氏看这赵香秀明明错了,还能讲出这么一大段话来,不由得敛了脸色:“香秀,这往后要送人东西啊就得挑些好的,不然把坏的送了人,容易闹笑话,也会得罪人的。” 林保全见孙媳妇撅着嘴一副委屈的样子,有些不痛快了:“香秀,爷跟你说过这做人眼光要放远点。婉儿这丫头是个聪明能干的,与她交好对你和虎子只有好处。” “爷,我不懂,为什么你和奶那么看好那丫头?” “就凭她敢跟你七爷爷家断绝关系,她敢住那没人敢去的鬼屋,她能赎回玥儿丫头,又能去县里卖猪下水……你还能小看她吗?” 赵香秀被林保全这么一问,顿时说不出话来了。她这才想起林婉儿才八岁,就做了这么多大人都做不来的事。 “我还告诉你,那丫头刚才是来还银子的,也是来买那坡下的屋子的。” 赵香秀身子一震,这……这丫头也太能干了吧?这还是一个八岁的小姑娘吗? 林保全和孙氏看着呆若木鸡的孙媳妇,心想:该说的都说了,如果还不上道就只能说这赵香秀没这个福分了。 这去外婆家自然不能空手了,林婉儿几人再次来了一次全家总动员。 扯布料,买粮食,选首饰……到最后林林总总地买了一大堆东西,每个人身上都像棵圣诞树一样挂满了大包小包,脚下还有好几大袋粮食,棉花。 “婉儿,这么多东西拿不回去呀?”李氏有些懊恼了,刚才也没想着拿的问题了,就一个劲地买。 “娘,你别急,我自有办法。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说着跑向了不远处的牛马巷子。 对的,她打算买一架牛车,这样以后来回县里也方便。 刚进牛马巷子,迎面就是一股腥臊的味道和不绝于耳的牛马叫声。林婉儿一路走去,牛马驴倒是挺多的,但到底该怎么挑,自己对这方面根本不了解。只能挨个看了过去,和那牲畜们大眼瞪小眼了。 逛了两圈,最后找了一个看起来面相老实的老板。 “大叔,我家要买头牛,你给推荐下呗!” 牛老四正在给牛清洗身子,不妨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低头一看见是个小丫头,不由得笑了起来:“小丫头,你这都不到牛高就敢买牛呀?可别跟叔开玩笑了哈。” 林婉儿见对方不信,忙说:“叔,我没跟你开玩笑。我家就住附近的村子,我爹娘有事过不来了。你别看我小,家里事大半我做主。今天我爹娘让我来买牛,银子我都带来了。” 牛老四听了一阵咂舌,这家人可真是胆大,这么大的事让一个小丫头来做主。 林婉儿催道:“叔,你给我挑一头温顺点的好牛吧!你可千万别看我年纪小随便给我挑一头,那我可不依,到时我爹娘非来找你。” 牛老四一愣,立马爽朗笑道:“丫头你放心。我牛老四在这牛马市已经卖了十几年的牛马了,从来不做坑蒙拐骗的事。再说这铺子可是我的,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不是……” 林婉儿想想也是:“那就麻烦牛叔了。” 很快牛老四就挑好了一头牛:“丫头这头牛牙口好,性子也温顺,你看这身子骨很是结实。” 林婉儿摸了摸,又捏了捏,那牛很健壮,而且连头都没抬,很是温顺。 正要付钱就听见一声“哞”,就见角落里站起了一头毛色略红的牛。 那牛侧头看来,林婉儿就见它眼神清澈,透露着一股灵气与倔强。 林婉儿立马喜欢上了。 “牛叔这头牛怎么样?” 牛老四颇有些诧异地点点头:“丫头这是头不到两岁的牛,嫩是嫩了点,不过身板却很是结实。叔也不瞒你,这家伙脾气有些大,好几个人挑中了,不管怎么诱惑它,打它,死活不肯出牛圈。你若要她,我可以算你便宜点。” “哦!这么犟?”林婉儿顿时来了兴趣,“要不让我试试。” “丫头离它远点,小心被踢到了。” 就见林婉儿走到那头牛前,嘀嘀咕咕地说道:“小牛,你好呀,我叫林婉儿。我想把你带回家,你放心我和我的家人都很好,一定会好好待你的。他们都说你倔强,脾气大,那是他们不懂你,我倒觉得你很有个性,和我很像。我想我们会成为好朋友的。” 牛老四听了这话,差点笑喷。还真是个丫头,竟然跟牲畜说话。 他正要劝几句,就见那头牛慢悠悠地朝林婉儿走去。 林婉儿心下一喜:“小牛,你要是想跟我交朋友,想和我回家,就舔舔我的手吧。” 下一秒,那牛儿果真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舔林婉儿的手心,还用那大大的脑袋去蹭了蹭她的手。 “哎呀,真是活见鬼了!你竟然真把这犟牛给驯服了!”牛老四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林婉儿摸了摸牛儿的头:“好了,从此你就是我的家人了。记得以后要听话哦!” 牛儿很配合地“哞”了一声。 最后在林婉儿一通讨价还价后,只花了十两银子就买下了这头牛,然后又花二两银子买了车架。 等牛老四去官府拿回登记文书,林婉儿就牵着牛儿快快乐乐地上路了。 牛老四看看手里的十二两银子,不由得摇了摇头:“哎,这年头竟出怪事。牛精,那丫头更精。” 第106章 打扫猪圈 当李氏几人看到林婉儿牵回一头牛,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婉儿,你不要告诉我就这么一小会你买了一头牛?” “娘,你别惊讶呀,这买牛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她当然不知道这买牛在古代就跟买房买地一样重要。有了这牛啊,在村里那是脸上顶顶有光的事。 林文远最激动了,他摸摸这里,捏捏那里,兴奋得满脸通红:“姐,姐,以后我可以和它玩吗?” “当然可以。以后它就是我们家的一员了,你可要好好地照顾它。” “好,我一定给它割嫩嫩的草,给它洗澡……”林文远巴拉巴拉地说了一堆,可那牛很傲娇,理都没理他。 “小远,你这么喜欢它,要不给它取个名字吧?” 林文远侧着脑袋想了片刻:“它全身长着红色的毛,要不叫小红吧!” 那牛突然埋下头轻轻地顶了一下林文远,然后有些烦躁地甩甩脑袋,打个鼻息。 林婉儿捂嘴笑道:“它是头公牛你叫人家小红,怪不得别人生气。要不咱们再换一个?”林文远的小眉头又皱了起来,想了半天,突然一拍手:“姐,我们叫它小火吧,火可以 烧尽一切,多威风霸气。” 林婉儿抽了抽嘴:“你开心就好!” 那头牛见林婉儿答应了,只能勉为其难地认下了这个名字。 林文远最是开心,绕着这牛“小火,小火”地叫个不停。 本来几人还担心自己不会赶这牛车,后来发现这牛极其聪明,一拉绳子就跟着走,人一停下,它也停下。 李氏很是满意:“婉儿,这头牛选的好,听话又聪明。” 小火傲娇地抬起了脑袋。 等到林婉儿四人坐着牛车,载着满满一车的东西回村,立马又引起了轰动。 “梅香,你家买牛了?”一个婶子满脸羡慕地问道。 “嗯,婉儿以后要去县里摆摊子,有辆牛车也方便。” “啧啧,你家摆那摊子是赚了大钱咯!哪像我们只会地里刨食,一年到头也攒不到几个子。”一个媳妇有些酸溜溜地说道。 “哎,也就赚了几个辛苦钱,还都花在这里了。要不是我们孤儿寡母的做不了力气活,也不会买这牛了。一想着外面还欠下一百多两银子,夜里觉都睡不踏实。”李氏愁眉苦脸地叹着气。 那媳妇听了,立马心里就舒坦了。有牛又怎么样,还不是欠了那一屁股的债,到时还不上这牛说不定就没了。可嘴里却说着:“婶子心放宽点,咱们日子还长着呢,总能还完。” 林婉儿和林玥儿不约而同地瞥了撇嘴。 可不一会儿,李氏买了牛车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村子。一时间,有些人心思动了。 再说这边林如樟一行人回了林家后,日子过得十分不如意。 一大早,计婆子就拿着那把破铁勺“当当当”地敲着窗檐,尖着嗓子喊道:“老大家的,鸡都叫三遍了,还不起来做饭。” 对的,没听错,计婆子叫的就是白氏。 自打昨日午后林如樟三人背着大包小包,哭丧着脸出现在林家院门口后,林家的格局彻底打破了。 以往白氏有陪嫁的铺子,每年又会上交给公中十两银子,那计婆子对她还是相当客气的。现在得知铺子没了,银子也没了,那变脸是相当快。 昨天夜里饭桌上,计婆子就指派了白氏和林娇娇的活计,林老头也没说话。 “我们林家可不养闲人,但凡能喘口气就得干活。你们现在既然不在县里挣银子了,那就得好好种地过日子。从明日起老大家的和娇娇去灶上帮忙,饭后再把那猪圈鸡圈给清理了……” 计婆子一通交代下来,母女俩当时的脸色一片惨白。 要说最开心的还是小计氏,这白燕红没了铺子,失了银子,现在比自己还不如了,以后看她怎么在自己面前狂。 想到这里,小计氏突然觉得碗里的黍米粥都变得格外香甜了,喝的“呼噜呼噜”响。 白氏哪里不知道小计氏的心思,恨得指甲都抠破了掌心。可现在自己什么都没了,要是得罪了计婆子,非得被赶出去,于是只能忍了下来。 见计婆子催促的声音越来越大,白氏气得一脚把还在呼呼大睡的林如樟踹下了床。 “哎哟,娘子你干嘛踢我下床?”林如樟揉着屁股,睡眼朦胧地问道。 白氏气呼呼地指着窗外:“林如樟你耳朵瞎了,你娘催我干活呢!想当初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不让我做半点粗活。”说着说着,委屈的眼泪就“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 要说林如樟确是真疼白氏,平日里也很听她的话。见她哭了,赶紧过来安慰:“娘子,是我让你受苦了,我……我这就和娘说去。” 于是匆匆披了件袄子就去了上房。 白氏等了一小会,就听到计婆子骂了起来。 “老大你是猪油蒙了心嘛,尽说这瞎话。她白氏又不是千金大小姐,做顿饭还能累着她?你可着整个村子问问,哪家的媳妇赖在床上,等着婆婆起来伺候的。哎,我老婆子造了什么孽,这一个个都是娶了媳妇忘了娘哟!” 这番话让白氏又羞又气又躁,只能把枕头当成计婆子使劲地撕扯着。 最后白氏还是妥协了,顶着计婆子吃人的眼神走进了灶房,哦,对了,林娇娇也被计婆子吼起来去灶房帮忙烧火了。 等吃过早饭,母女俩又被赶去后院打扫猪圈。 林娇娇提拉着那条花裙子,捏着鼻子站得远远的,就见白氏拿着一个竹扫帚在猪食槽边上挥舞着。 这边小计氏啃着瓜子慢悠悠地踱了过来。 “大嫂,大嫂,扫着猪圈呢?” 明知故问,白氏没有理她。 “大嫂,想来你是县里人也没干过这肮脏的活计。这打扫猪圈呀,得先把那猪粪给铲咯,诺,就你边上那坨。” 白氏和林娇娇顺着方向看去,就看见一堆深褐色足有拳头大小的猪粪,立马胃里一阵翻涌。 “记得那猪粪得铲去那边的肥堆,不然咱娘知道了又得生气。” 见俩人变了脸色,小计氏心里笑开了花。 她“呸”地吐掉黏在唇边的瓜子:“那你们慢慢扫,我昨儿个夜里睡得晚,现在得去床上补个回笼觉了。” 白氏和林娇娇两眼喷火地瞪着小计氏远去的背影,恨不得把对方烧成灰烬。 就在这时,那头大肥猪突然尾巴一扬“噗”的一声,拉出一大滩粪便。 白氏就在它旁边,立马那绣花鞋就被猪粪吞没了。 感受到脚尖的温热,“哎呀!”白氏绝望地喊了一句。这下倒把那猪吓了一跳,屁股一紧,尾巴一甩就跑开了。 可它这一甩,那最后的一些粪便便天女散花,纷纷扬扬,溅了白氏和林娇娇一身。 闻着脸颊旁的恶臭—— “啊!” 后院传来林娇娇撕心裂肺地喊叫声。 很快母女俩就急匆匆地跑回了自己的屋子。 等两人又洗了又搓了老半天,换了干爽的衣服,林娇娇就趴在白氏怀里嘤嘤地哭了起来。 “娘,我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你看才烧了一顿饭,我的手就变粗糙了。以后还怎么嫁给有钱人,呜呜。” 白氏心疼地搂着林娇娇:“我的儿,娘来想想法子。” 她想了想来到床头打开柜子,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盒子。 打开盒子,里面是几个银簪子,镯子之类的。要说这白氏是真精明,那日闹了贼之后,白氏就把梳妆盒里的几件值钱的首饰用盒子装了,埋在了院子里。这才躲过那日上门洗劫的人。 “娘,你要干嘛?” 林娇娇很是警惕,一把跑过去抱住盒子。 自家已经没有银子了,剩下的这几样首饰娘说过以后会给自己做陪嫁的。 “娇娇,你奶那人不给点好处,咋能放过我们。快把盒子给娘,娘挑根簪子给她。” “不行……娘,你说过这些都是给我的。” “娇娇乖,等娘以后有了钱再给你置办些金首饰。来,快给我。”白氏温声细语地劝着。 “不,我不给!”林娇娇抱着盒子不撒手。 白氏见自家女儿这般不懂事,也失去了耐心:“不给那老婆子点甜头,你要天天早起烧火,扫猪圈,去地里挖野菜吗!” 林娇娇想想天天做那么多事比杀了自己还难受,于是只能含着泪把盒子扔在了床上。 “拿去吧,呜呜……” 李氏赶紧哄着:“乖娇娇,不哭。等娘把你小姑那媒定下来就有银子了。到时给你买对金丁香。” “真的?” “娘几时骗过你。” 林娇娇这才破涕为笑。 就这样白氏挑了根最细的银簪子去了计婆子屋里。 等她再出来时,顿时敛了脸上的笑意,暗暗地啐了口:“呸,这老不死的。” 不过确实走了一趟后,白氏母女的待遇还是好了许多。计婆子让白氏和小计氏每日轮流做饭。猪圈打扫这些脏活也都交给了小计氏,白氏就负责院子里的打扫之类。 母女俩算是轻松了许多。 第107章 刁婆子 等林婉儿买了牛车的事传到林家时,计婆子气得把筷子摔在了桌上:“李氏这个贱人,有几个钱就是烧的慌。” 林老头就当没听到,自顾自地吃着自己的饭菜。 “老头子,你怎么还有心情吃饭?”计婆子虎着脸。 “那你想怎么样?” “那丫头都骑在我们头上拉屎拉尿了!” “老婆子这分家了,断亲了,就是两家人了。以后她们家的事少管吧。”林老头劝道。 “放屁。她李氏可是我们家三媒六聘的儿媳妇,那几个孩子也流着我们家的血。这能断的干净?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计婆子阴恻恻地说道。 “你就作吧!”林老头不再搭理她。 计婆子不管他,独自想着心事。 “娘,东西装好了,可以走了。”林婉儿坐在牛车前头喊道。 “嗳,等我把门锁了。” “娘,不用锁了,这地方没几个人敢来偷。” “你这丫头胡说啥呢?这老话不常说吗,破屋还有三两银呢!就算丢了个瓶瓶罐罐不也得花钱去买。” 接着几人带着满满一车的东西往村口走去。 这李家村离泉水村足有三十几里路,因为村子偏僻,田地又不肥沃,所以日子过得比泉水村很是不如。 离村子愈发近了,李氏反倒紧张了起来。 “婉儿,快帮我看看头发乱了没?” 林婉儿几个哭笑不得:“娘,好的很呢!” “我穿这身会不会太招摇了?” 今天李氏穿着一身湖蓝色的褙子,手上戴了对绞丝银镯子,头上簪了朵绒花和一枚柳叶金簪子,耳上也挂了绿玉坠子,端端看去颇有几分当家主母的气势。 这一身是昨天林婉儿和林玥儿在县里特意给她置办的。 “娘,你想啊,这十几年没回李家村了,如果还是破衣烂衫的回去,难免被人说嘴。到时外婆听了,又得徒增烦恼了。” 这年头嫌贫爱富的人可不少。很多时候,这混的差连说话都没底气。 李氏想想也就不再纠结了,还微微挺直了腰杆。自家日子穷,小时候没少被人欺负和嫌弃,她这次回来也要给家里长长脸。 牛车“蹬蹬蹬踏”地进了李家村,立马引起了一行人的注意。 一个正坐在院门口晒太阳的老婆子眯着眼睛打量着李氏:“孩子,你……你是梅娘?” 李氏立马从牛车上跳了下来,笑着点头:“六婆,是我呢,梅香。” “哎呀,真是你呀梅娘,你咋这么多年没回来哟?”老婆子咧开豁了几颗牙的嘴笑着。 李氏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握着她的手:“六婆,你身子可好?” 那老婆子笑得脸上的皱纹全展开了:“好……好哦,还能活几年。好孩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赶紧家去吧,你娘要知道你回来了,非得开心坏了不可。” “六婆,那我先回家,回头再去看你。” “嗳,嗳,快去吧。” 李氏前脚刚走,坐在边上的几个年轻的媳妇就问了起来。 “六婆,那嫂子是谁呀?看那衣裳首饰日子过得不错哟。” “李全贵家的。” “吓,全贵叔家的。他家不就一个儿子吗?” “梅娘出嫁那会儿,你们几个还没来村子里呢。听说梅娘婆婆规矩大得很,算下来,这孩子已经有十来年没回娘家咯,也是不容易呀!”六婆叹了口气。 “六婆,你说那刁婆子要是知道李嫂子回来了,肯定又得生幺蛾子了咯。” “哎哟,你倒是提醒我了。我得去看看!”说着拄着拐往李家走去。 待李氏走到家门口,看到那堵熟悉的土墙,那扇掉了漆的大门,眼眶瞬间红透了。 几人正要推开门,就听到“哐当”一声摔碗的脆响。 接着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滚,我们家不欢迎你们。再不滚,就别怪我把你们打出去。” “平安,你咋这么犟呢?一点都不懂事。如今你伤了腿也种不了地。那五亩地给我家多金种,每年还能给你五石黍米,你和你娘省着点吃,也不至于饿死。”一个老女人的声音传来。 “滚,我就是饿死也不会把地给你家。” “李平安,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不把地给我我还就种上了,我看你一个瘸子能把我怎么样?”一个中年男人的强横地吼道。 “大嫂,你……你们这是要逼死我们母子俩吗?”另一个女人又气又悲地喊道。 “弟妹,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我这操心劳肺地可是在救你们母子俩。” “二婶,我这是在给你们出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这村里我都打过招呼了,没人敢租你家的地?” “无耻!你们这些畜生!我跟你们拼了!”年轻男子语气里全是愤怒绝望。 “多金,别和他啰嗦了,你们俩赶紧按着他把手印给摁了。”老女人说道。 接着便是男子挣扎的嘶吼和女人的哭声…… 就在这时,门被用力推开了。 “住手!” 堂屋里的几人全都往院门看去。 就见一个穿着打扮都十分得体的妇人正和三个孩子愤怒地瞪来。 “你是谁?敢管我李家的闲事。识相的就赶紧给我滚!”就见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吼来。 黄氏愣愣地看着那妇人,接着那泪水就喷涌而出,颤抖着嘴唇喊道:“梅……梅香。” “娘!”李氏赶紧朝飞扑了过去,抱住了黄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被按在地上的青年也红了眼眶:“姐,姐,是你回来了。” 那满脸褶子的老女人睁着双锥子眼上下瞅着李氏,眼里满是惊讶。一旁的中年女人则满脸艳羡地看着李氏的首饰和衣裳。 “呀呀呀,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李家十年不回家的姑娘啊,咋,见了伯娘也不懂得叫了?还秀才娘子呢,一点礼数都没有,难怪年轻轻的就守寡。” 林婉儿姐妹俩看去,就见那老婆子容长的一张马脸,塌鼻子塌嘴巴,就跟被人用鞋底拍过似的,一双三角形的吊梢眼凶光乍现。 姐妹俩对视了一眼,心道:“好嘛,要不是这老婆子胖点,简直就是计婆子的翻版呀,尤其是那双眼睛!” “姐,我怎么闻到一股又酸又臭的味道?”林婉儿故意扇了扇鼻子。 “嗯,应该是说话的人的嘴巴太臭了吧。” “姐,我觉得这味道就跟门口臭泥沟里的死耗子似的。”林文远补充了句。 “你们三个没教养的小兔崽子!敢再说一句,老婆子我扒了你们的皮。”那老婆子虎着脸说道。 “切,我们又没点名点姓,你有本事动我一根手指头看看!”林婉儿直勾勾地瞪去,眼里尽是寒芒。 那老婆子心下一惊,还真没敢动手。 李氏抱着黄氏哭了好一通,才停了下来,招呼三个儿女上前:“婉儿,玥儿,远儿快来,叫外婆,叫舅舅。” 三人连忙上前:“外婆!舅舅。” “嗳嗳,我的乖孙哟!”黄氏把三人揽在怀里,李平安也笑着点点头。 林婉儿仔细打量着黄氏,突然发觉她似曾相识,很快,脑海里闪过一道光。 哎呀,是她,那个卖鸡蛋的大娘! 这时李氏皱着眉指了指一旁的老婆子:“那是娘的堂伯母,你们叫大外婆。”至于李多金和他媳妇姜氏就直接忽视了,谁让他们欺负自己弟弟来着。 三人不情不愿地喊了一声“大外婆”。 刁氏“哼”了一声,别过脸去。 李氏见李平安还趴在地上,赶紧上前把李多金夫妻俩推开,把李平安给扶了起来。 看他左边的小腿上绑着厚厚的纱布,上面还洇出了血,忙惊慌地问道:“平安,你的腿怎么了?” 李平安勉强挤出一个笑脸:“姐,没事,就是在山里摔了一跤。” “哎呀,平安,有什么不好意思说呢?不就是腿断了,以后顶多也就算是个瘸子罢了。”刁氏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不料李平安和黄氏听了都变了脸色。 “大嫂,梅香回来了,我也没空招待你,你回吧!”黄氏下逐客令了。 黄氏可不吃这套:“弟妹,今天这事要是没办好,嫂子我是不会走的。”说着直接坐在椅子上。 这是摆明要耍赖了。 “你……”黄氏气得胸口剧烈地起伏,李氏赶紧掺住她。 林婉儿上前一步:“堂外婆你可能不太懂我大楚律。你和我外婆家在上一辈就分了家的,现在是两家人。你这私闯民宅,还欺负主人,可是犯了强盗之罪。按律要打五十板子,做六年牢的。” 不料人家黄氏看都不看一眼,闲闲地哼了一声:“咋?你个黄毛丫头还想拿律法来吓我?嘿,我老婆子还真不怕。说我私闯民宅,你看着乡里村里的谁家堂屋不是想坐就坐,还需请的?再说你舅我们可没打,那腿怎么伤的,整个村子谁不知道呀!” “对呀,我们三个可是来探望平安兄弟的。小丫头,你们可别好赖不分。”黄氏的儿媳姜氏翻着白眼说道。 哟嘿,这还是三个混不吝的滚刀肉。 黄氏几人立马犯了难。 林婉儿可没那么好对付,她突然把林玥儿和林文远叫了过来,耳语了几句。 几人便迅速行动了起来。 第108章 杀人啦 再说李玥儿和林文远把堂屋里的桌椅板凳全掀倒了,接着又把几个粗瓷大碗摔得遍地都是,然后把黄氏的粗布衣裳还撕了好几个破口子。 几个人看得目瞪口呆,这两个孩子是犯失心疯了吗? 就听林婉儿跑到院门口大喊道:“快来人呀,有强盗进屋了。” 屋里的刁婆子眼睛一跳,指使着李多金:“多金,去把那丫头抓回来,不要让她瞎叫。” 这村子本就不大,现在又是猫冬时节,林婉儿连叫了好几声还真引来了一些人。 等李多金来抓自己,林婉儿背过身,暗暗地从怀里摸出匕首就划去。 李多金吓了一跳,赶紧身子一侧,抓住林婉儿的手,把匕首抢了过来。 这一幕发生得太快,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 就见林婉儿“哎哟”一声倒在了李多金脚边。 林玥儿和林文远赶紧跑过去大喊了起来:“快来人呀,杀人了,杀人了。” 黄氏几人总算回过神,赶紧奔了过去,就见林婉儿暗暗地朝几人眨了眨眼睛,立马放下心来。 等村人们挤进院里就看到李多金手里拿着一把匕首,一个丫头扑倒在地上生死不明,另外两个孩子哭得十分凄惨。李家堂屋也是一片狼藉,刁氏婆媳两正大刀金马地坐着。 “哎哟,李多金这是杀人了吗?” “快快去叫村长,出了人命可不得了。” “这李多金和刁婆子也太没人性了吧,这么小的孩子也下得去手。” 李多金被人指指点点也是有些慌了,可不论他怎么解释,大家都是满脸不信。 很快李家村的村长和几个族老就来了。 看到李多金拿着刀,地上还一动不动地躺了个,几个老头吓得心肝乱跳。 “多金,你……你……真杀了人?” 李家村的村长叫李水发。 李多金这才赶紧把匕首往地上一扔:“村长,我……我没有。” “那这是?”李水发指着地上的“尸体”问道。 这时林玥儿大展身手了,她扑通一声跪在了几个老人面前:“村长爷爷,你得为我家做主啊!” 李水发看这丫头面生,正想问问是谁家的姑娘,就听对方说道:“村长爷爷,我是李梅香的女儿,今天和娘一起来看外婆。一进门,就看到表舅和表舅妈把我舅压在地上,要他签什么东西。我妹就上去阻止,说要去报官,这表舅就拿匕首出来说要杀了我们。我妹就吓晕了。” 李水发这下终于听明白了,合着李多金几人上门欺负李平安,被回娘家的李氏看到了,然后…… 咦,这么说来这丫头没死!哎呀,这可太好了。不然传到衙门里,自己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李发水不由得舒了口气。 就在这时林婉儿也适时地苏醒了过来,林玥儿故意装出一副惊喜的表情:“婉儿,婉儿,你终于醒了,吓死姐了。” “姐,快走,快走,表舅有刀要杀人。”林婉儿全身颤抖,装出一副极其害怕的模样。 “死丫头你胡说什么,谁要杀人了?你再给我瞎咧咧,我真拧了你的脖子。”李多金眼睛一瞪,粗声粗气地低吼了句。 林婉儿立马投入林玥儿的怀里:“姐,姐,我怕。呜呜呜……” 围观的人听了都嘘唏不已,瞧瞧这李多金把这小丫头吓得多深啊! 李水发清咳了一声:“多金,孩子还小,别吓坏了人家。现在说说你来平安家到底干什么?” 李多金自然不能说出自己的打算,眼珠四处乱飞,想着怎么搪塞:“我……我……那个……” 关键时刻,刁婆子急步走了过来:“村长是这样的。平安不是摔断了腿吗,我寻思着他也干不了地里的活计了,就想着帮他把地种上,然后每年给点谷子做租子。 谁成想这平安不仅不领情,还说我们要贪他的田地。多金性子急,就跟他闹了几句。刚好被这几个丫头看见,就以为我们在欺负平安呢!嗳,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咬着吃还嫌费劲。” 黄氏被这刁婆子这睁眼说瞎话气得直发抖,正要冲上前去反驳几句,李氏就在她耳边飞快地说道:“娘,你别急,婉儿她们有办法的。” 大家听了这么一番话,对李多金的嫌弃立马淡了几分,有些人倒还觉得李多金有情有义,毕竟这么一来,李平安母子俩就不会饿死了。 李多金佩服地看向刁婆子,对方得意地抬起了下巴。 不料林玥儿怀里的林婉儿突然尖叫一声,倒把众人唬住了。 “他骗人,他打舅舅,还拿刀要杀了我们。呜呜!” 众人这才想起李多金是拿着刀的,和人谈租地的事要带刀子?再看黄氏衣服也被撕烂了,李家更是一片狼藉,可见刁婆子说的话不可信。 这时李平安从地上爬了起来,李氏赶紧过去搀住他。 李平安从怀里掏出那张契纸,气得满脸通红:“村长,李多金他不是人,他……他……趁人之危,要强租我家的地。五亩地一年只给五石黍米,这就是他逼我画押的契纸。” 李平安也是机灵,趁刚才闹哄哄的赶紧把契纸收了起来。 “什么?这也太不要脸了。平安家的五亩地虽不是上好的水田,每年也能打上快二十石谷子呀,竟然只给人家五石米,还是黍米。啧啧,这刁婆子的如意算盘打得真响。” “每年五石黍米,也亏她娘俩想的出来。就算每顿喝粥也撑不了半年吧。” “这刁婆子最会算计,被她看上了的东西总得被剥去一层皮。那年来我家借了两斗粮,来还的时候却只给了一斗半,还硬说我记错了。最后那一斗半里还有半斗是空壳。真真是不要脸哟!” 刁婆子看大家议论自己,虎着一张老脸瞪了过去。众人立马闭上了嘴巴,这倒让林婉儿几人很是奇怪。 李水发看了契纸,上面果然写着李平安自愿将五亩田租给李多金,每年租金五石黍米。 立马那眉头拧得比麻绳还紧,把那契纸递给了族中几个族老。 “刁氏,这怎么回事?” “村长,这是我们李家的私事,又没妨碍到其他人,有什么好说的。”刁婆子满不在乎地瞥了撇嘴。 “混账!你个糊涂的老婆子。他李多金是不是族里的人?你们俩家在爷爷辈就分家了,怎么可以随便闯进人屋子,逼迫欺负人家孤儿寡母的。” 一个白胡子的老头脸气得酱红,那是村里的一个族老。 “八叔公你都一大把年纪了好好在家躺着就行,别出来晃荡了,容易闪着腰。万一栽个跟头,摔个半死不活可就不美咯。”刁婆子一张嘴厉害的很。 “你……你……你这泼妇。” 这话说得有些过了,白胡子老头被气得差点当场背过气去。 李水发见刁氏母子俩愈发过分,也沉声道:“刁氏平日里你在村里耀武扬威我们几个老的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若如此执迷不悟,就休怪我不客气了。这不管谁的面子,也大不过祠堂的面子。” 这话非常明显了,你再不老实点就是与整个村子作对,我就开祠堂治你了。 刁婆子还是有些忌讳李水发的,若开了祠堂还真有可能被除族赶出村子去,于是“哼”了一声,就要带着儿子媳妇离开。 “等等。”李玥儿大喊一声。 刁婆子三人不满地看去。 “堂外婆你把我外婆家砸成这样,又把我妹吓到了,不要赔钱吗?” “赔钱!?” 刁婆子挖挖耳朵,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待看到那小丫头看着自己,一张猩红的嘴巴立马咧了开来:“让我赔钱,丫头你找死吗?” “堂外婆不管怎么说,这天下之事都逃不过一个理字。你今天若不赔偿,我就去县衙告你?这门外的叔伯婶子都是我的证人。” 几个年轻的汉子早就看不惯刁氏几人,纷纷起哄道:“丫头,我们陪你去一趟。” 李水发也想杀杀刁婆子的气焰:“砸了人家就得赔,咋,你要我开祠堂吗?” 林婉儿悠悠地问了一句:“姐,她不会是没银子赔吧?” 刁婆子气得半死,又被激了,从钱袋里掏出几十文钱扔在地上:“这事没完,咱们等着瞧!” 待这三人走后,李氏几人朝村长和族老道了谢,看热闹的人就散了。 堂屋里,几人很快就把桌椅碎收拾好了。 黄氏这才有时间拉着李氏坐在椅子上,抹着眼泪,反反复复地说着:“梅香,娘可总算见到你了。娘啊,盼你盼了十年呀,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娘,女儿不孝,这么多年都没回来看你。”李氏也哭了起来。 于是两人又抱头哭了起来。 李平安看气氛有些紧张,赶紧扯开话题:“玥儿你们几个牛呀,竟然把刁……你大外婆他们赶走了。” “舅,这是我爹教的,叫苦肉计。舅,表舅他们很凶吗?” 李平安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这么说吧,那几人就是头狼,被他们盯上不咬一块肉下来不松口。嗯,等等,狼你们也没见过,那……那你们想那最凶的狗就行了。” 林婉儿三姐弟立马笑了起来。虽然才接触不到半小时,她们都很快就喜欢这个舅舅,长得阳光正气,还有些幽默。 “平安,别瞎说。”黄氏见李平安在几个小的面前诋毁长辈有些不同意。 “娘,我这是给婉儿几个提个醒,别回头碰到吃亏。” 黄氏这么一听也连忙嘱咐几人:“婉儿,今天是碰巧村长几个都在,你表舅他们几人还算收敛点。以后碰到你你大外婆,表舅几个都绕着走,可明白?” 几人点了头。 “舅,你的腿是怎么伤的?” 提到这事,这个年轻的汉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不知道如何开口。 倒是黄氏叹了口气:“都怪外婆身子不争气,入秋了这半夜总是咳个不停。你舅听人说那枇杷叶子加蜜子泡水吃了好。就去山上摘蜜子,不小心滚下了坡。”说完满眼都是愁绪。 李平安也落寞地埋下了头。 第109章 县丞的小妾 李氏赶紧问道:“娘,那郎中怎么说?” 黄氏犹豫了片刻:“ 郎中说你弟这腿要想痊愈少说也得二三十两银子,娘……娘本来是想着把那五亩地卖了去,可你弟不肯。” “娘,卖了那地,我们咋活?没了一条腿,又不耽误地里的活计。”李平安嘟嘟囔囔地说着。 一时间沉默了下来,黄氏怕李氏几人跟着担心,赶紧说:“哎,瞧我老糊涂了,尽在这说话。这都快中午了,孩子们饿了吧?外婆这就去做饭。” 说着起身就去鸡圈里抓鸡,林婉儿赶紧拦着。 刚才趁着收拾屋子时,林婉儿已经把这院子摸清楚了。 外婆家也就四间茅草屋子,堂屋连着里间,左边还有两屋子,右边就只有一个用木头搭起的的灶房了。 院子倒是挺大的,靠左边开出几畦菜地,种满了萝卜白菜,长势很是喜人。右边这用竹子扎了一个鸡圈,里面有个小小的鸡棚,里面窝了一只老母鸡。 再看黄氏两人的衣裳均是补丁摞补丁,那脚下的鞋更是连底都快磨平了,可见日子过得十分拮据。 “外婆,不要杀鸡了,我们带了好多东西来。” 李氏也赶紧拉住自己娘:“娘,那鸡留着下蛋吧。” 黄氏不干了:“那鸡养来就是吃的,玥儿她们好不容易来一趟,我这做外婆的也给不了什么,一只鸡还是有的。” 就要挣脱李氏的手去抓鸡。 林婉儿无奈,只能从后院把牛车给牵了出来。 刚才进门时怕人多眼杂被人把东西摸了去,林婉儿就把牛车赶去了后院。好在,这牛很是老实地趴在后院打瞌睡。 看着满满登登一车的东西,黄氏和李平安都傻眼了。 很快黄氏就变了脸色,紧紧地抓住李氏的手:“梅香,你咋拿这么多东西来?被你婆婆知道可怎么是好,非得找你麻烦。快……快拿回去。” 李氏几人被黄氏的惊恐弄得哭笑不得:“娘,这是我孝敬你的,我们自己买的。” 黄氏还是不信:“你别糊弄我,就你婆婆那德行……” 突然想到还有孩子在,就压低声音:“梅香,你那婆婆厉害的很,那是一文钱都要掰成两文花的人。听娘的一句,明日走时把东西带回去,省的你婆婆责难你!” 不得不说,黄氏还是很了解计婆子的秉性的。 林婉儿捂着嘴笑道:“外婆,你就放一千个心吧。我们不仅和林家分家了,还断了亲,以后她们再也欺负不到我们了。” “吓,什么时候的事?”黄氏吓了一跳。 李氏赶紧拍拍自家娘的手:“娘,这事呀,一时半会说不清楚。等空下来我再跟你好好说说。” 黄氏点点头,兀自念叨着:“咋说分就分了了呢?哎,不过分了也好,你那婆婆呀也是个难缠的。” 接着林婉儿几人就开始往下卸东西,不一会儿就把堂屋堆得满满登登。 “你这孩子,买这么多东西干嘛?你现在分家了,又带着几个孩子过日子,钱得省着点花。”黄氏看着一屋子东西很是心疼。 “外婆,你放心吧!这点东西花不了多少钱,我能挣到。”林婉儿“财大气粗”地拍拍自己的胸脯。 黄氏把林婉儿搂在怀里,笑到:“我的乖孩子哟,你才多大呀就敢说挣钱的事?” 李氏指着林婉儿:“娘,你还别不信,如今家里的银子还真是这丫头赚的。而且家也是她当咯。” 黄氏很是惊讶地看着林婉儿:“呀,我家婉儿这么能干?” 林婉儿就拉着黄氏那堆东西面前:“外婆,这是两袋精米,两袋粗面,那个包袱里是几块衣服料子、鞋底子留给你和舅做衣裳鞋子。还有这个篮里是几刀肉和一只烧鸡,那边篮子是几封点心和炸果子,留着你送人。然后……” 林婉儿最后把两个麻袋解开:“这是今年新出的的棉花,刚好够做两床棉被,冬天就暖和了。” 黄氏看着林婉儿想的这么周到,心里格外熨贴。 “好,好,外婆想不到临老了还享到了外孙的福,就是让我老婆子现在立马死了也是愿意的。” “外婆你又说瞎话了,你会长命百岁的。”林文远突然扑进黄氏怀里扭着。 “活到一百岁,那外婆不就变成老妖婆了……” “哈哈!”大家笑了起来。 这时林婉儿给李氏眨了眨眼睛,李氏就从怀里掏出三十两银子放在黄氏手里。 “娘,这银子拿去给平安把腿给治了。” 黄氏看着那白花花的几锭银子,立马手跟触了电似的缩了回来,脸上全是不同意:“梅香,娘怎么能要你的银子?你这几个孩子以后用钱的地方多了,快把银子收起来。” “娘,你是我的亲娘,平安是我唯一的弟弟,我难道能看着亲弟弟腿变残了吗?这会毁了平安一辈子的。”李氏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娘,收下吧,等以后我赚了银子再还给姐就是。”这时李平安插嘴道。 林婉儿愈发喜欢这个舅舅,晓的事情的轻重,不犹犹豫豫。 “还啥还,姐给你的就好好收着。哪有弟弟跟自家亲姐分的那么清的?你这样我要生气了,打你屁股了。” 话音刚落,李氏才猛地想起面前的青年已不是小时候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小屁孩了,脸上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哇,天大的新闻,原来舅舅小时候不听话,会被娘打屁股啊!”林婉儿吐着舌头说道。 李平安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黄氏“咯咯”地笑着:“那可不是?小时候你舅最喜欢缠你娘,你娘每次被惹急了就会打你舅屁股。” “娘!”李平安很是郁闷地叫了一声,可心里已是泪水满面:这下糟糕了,被这么多外甥知道这事,太丢脸了,真是太损我作为舅舅的威严呀! 这时林婉儿想起个事:“外婆,为什么大家都怕大外婆他们呢?” “婉儿,你看出来啦?你还真是个小人精。”黄氏指指她的额头。 “外婆,你还不知道吧。整个家里就数婉儿脑袋好使,我爹在世时常夸她呢!”林玥儿补充道。 黄氏想了想,也不是什么隐私事,就跟几人说了起来。 原来这刁婆子有个孙女叫李红娟,五年前卖给县丞当妾去了,据说还生了个儿子。这下可好了,刁婆子一家在村里就威风开了。特别是那李多金坏事不知道干了多少,每每有人告到村长那,李多金一句“我女婿可是县丞大人”,就让苦主自个儿把事咽了。 一群狗仗人势的东西!难怪看今天围观的人大部分都咬牙切齿,恨不得冲上去咬两口的样子。 “娘,那县丞我见过就是个糟老头子。”上次在梨花楼知县带着一大群人来了,那县丞就在里面。 黄氏几人吓了一跳,赶紧朝院外看去。 “婉儿,可不得乱说,那是官老爷,我们可惹不起。” 说真的,林婉儿还真不怕那糟老头子,大不了去求求顾老三。 “外婆我跟你说,碰到这种人就不能服软,不然以后就被欺负到头了。”林婉儿可不愚笨好欺。 “好,婉儿!有胆量,像我李平安的外甥。”李平安有些激动喊了起来。 “你们这两个人呀!就跟那头牛一样死犟死犟的。”黄氏笑骂到。 院里的小火正嚼着杂草,听有人提到自己,立马转头看了过来“哞”地叫了声。 一脸呆萌可爱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这天夜里,李氏硬拉着黄氏的手说要和她睡。 黄氏有些哭笑不得:“梅香你都是三个孩子的娘了,咋还和没出阁前一个样。被人知道了,非得笑你一顿。” 林婉儿三人很是理解李氏,十年未回来肯定有很多体己话要说。 “外婆,你就让娘陪着你睡吧。我们是娘的儿女,她也是你的女儿呀。” 李氏扔给林婉儿一个“你真棒”的表情。 黄氏没法子,只能和李氏把林婉儿三人的床铺的暖暖的,就和李氏去了自己房间。 当夜色如墨,满天星斗映着满地的白雪,闪闪烁烁,地面就像嵌上了水晶似的。 青山书院。 雅舍里,烛火下,东方明正和一人对弈。 棋盘上,白子被黑子包围得只剩一域。随着黑子落下,东方明拾起五颗白子。 “小子,再不小心你的子就被老夫吃尽了。”东方明捋着胡须说道。 “那可不一定。”一张俊脸抬起,竟是顾凌川。 只见他捏着一枚白子像根钉子似的插在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立马一条黑龙撕开了一条巨大的口子。 “嘶!”东方明赶紧补救,却终究晚了一子,最后被黑子打得溃不成军。 “你这小子奸猾得很,自断一臂,引着我往里面钻。你还真跟铁老头一个样。”东方明哼哼着。 “老头,你自己棋艺不精还扯上我外公,也不嫌丢脸。”顾凌川毫不客气。 “你……你!”东方明气得吹胡子瞪眼。 顾凌川才没没好脸色,自顾自地把玩着棋子。 屋里就这么静了下来,只有烛花“噼啪”响了下。 忽的,东方明开口道:“小子,你不打算回去了?” 顾凌川怼道:“你不也没回去。” “我和你不一样。” 愣了片刻,顾凌川自嘲地笑道:“回去干什么,惹我家老头子生气玩?” “你爹年轻时看着挺精明的一人,怎么临到老了竟然糊涂了。”东方明有些不解。 顾凌川有些不愿意提起那人,于是调转话头:“你呢,为何还躲在这深山老林里?皇上已经催了你很多次了。” 东方明摇了摇头:“我闲散惯了,朝堂那一套吃不住咯!” “老头,我还记得年少时你曾和我说过,男儿有志,垂老不更。武收幽云,镇服四海。文定朝邦,岁民皆乐。” 东方明脸上一滞,浑浊的老眼里似乎闪过一丝期冀,可立马又被无限的黑暗给包裹了。 “老了,老了!过眼如烟云,折腾不动了!” “老头,我想你去一趟京城。钰儿会是一代好圣句,必将完成你的志愿!” 东方明身子微微一震,那心底深处竟莫名地裂出一道缝。 好半晌之后,他才长叹一声:“小子,你随我一起去吧!” 第110章 抓麻雀 翌日,林婉儿还在被窝里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肉香。 等姐弟三人洗漱后,发现黄氏已经盛来三碗浓浓的鸡汤,其中林文远和林婉儿的碗里各有一个大鸡腿,林玥儿则是两个大大的鸡翅根。 “孩子们,快,趁热把汤喝了。” 接着她又从橱屉里摸出三个圆滚滚的鸡蛋,一人一个。 林婉儿看向院里,那只老母鸡果然不见了踪影,心里对这位朴实善良的老人更加亲近。 这鸡汤汤清味香,十分鲜美,鸡肉也很嫩滑爽口。 “外婆,你熬的鸡汤太好喝了。”林婉儿赞不绝口。 李氏刚巧经过:“可不是吗,你外婆在那火里煨了两个多小时呢!” 这边黄氏已经帮三人剥了鸡蛋壳:“说那话干啥。好喝待会再喝一碗。” 林婉儿喝着香浓鲜美的鸡汤,咬着鸡蛋:“外婆,你的鸡蛋其实我们几个早就吃过了!” 黄氏一脸疑惑地看来。 李氏笑道:“瞧瞧,这是还没睡醒说着胡话呢,你这才第一次来外婆家什么时候吃过外婆家的鸡蛋了?” “外婆你还记得一个月前梨花县城门口,有个小姑娘向你买鸡蛋,你还给了一把枣子。” 黄氏侧着脑袋想着:“唔……好像是有那么回事,我记得那小丫头长得……” “哎哟,可不就是婉儿吗!”黄氏一拍手,满脸惊喜。 “对呀,外婆那个时候我们就见面了,可是那时候我们都不认识对方。”林婉儿捂着嘴偷笑。 自己亲外婆都没认出来,真是个大乌龙呀! “我说那孩子咋那么面熟,跟你娘小时候那般相像呢,原来还真是外婆的好孙女。”接着黄氏一把搂过林婉儿“心肝宝贝”地叫了起来。 等一碗鸡汤下了肚,全身真是暖洋洋的。 吃过饭,李氏和黄氏拿着几封点心去了几家交好的人家了,林婉儿三人倒是清闲了下来,只能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腿脚不便留在家里的李平安闲聊。 李平安也不想掬着几人,便想了想:“婉儿,要不我教你们捕麻雀吧。到时烧个炉子把这麻雀烤一烤,味道可香了。” 三人毕竟还是个孩子,一听这话就激动地跳了起来。特别是林婉儿,很早之前就想做这事了。 于是李平安指挥几人去后院扫出一块地方,接着又让拿来一个簸箕和一团纳鞋底的白色麻绳。 “你们先用绳子绑住树枝,再用树枝把簸箕给撑起来,注意只要撑簸箕的边框就行,不然拉了不倒麻雀就吓跑了。然后你们在簸箕里面多撒点谷子,簸箕边上也撒点但不要太多,不然吃饱就不往里面钻了。” 几人兴冲冲地做完这些事。 “好了,你们现在拉着绳子躲在这墙角,等麻雀进了簸箕里不要急着拉,让它们先吃一会儿,可记住了。” 林婉儿点点头。 这后院本就依着山坡而建,那坡上灌木丛又多,躲了很多麻雀,斑鸠。 今日天气暖和,所以几大群麻雀在灌木丛里飞来飞去,玩得不亦乐乎。 等了半小时左右,就在几人昏昏欲睡之时,就见几只麻雀飞落了下来。 麻雀这东西生性谨慎。它们转着脑袋看着周围,又飞到附近的树梢看了片刻,这才飞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啄起了地上的谷子。 吃了一会儿,许是没发现什么危险,就“咕咕”叫了几声,就见十几只麻雀扑腾着翅膀从坡上飞了下来。 现在林婉儿几人大气都不敢出。 眼看着外围的谷子被吃完了,这时几只麻雀转动着绿豆大的眼珠子,发现了簸箕下还有一大片谷子,就立马飞了进去。 一只,二只,三只…… 林文远捅了捅林婉儿,用口型说着:“姐,快拉绳子!”林婉儿不为所动,继续盯着,那拽着麻绳的手心都出汗了。 等到飞进去了十来只麻雀,里面已经有些拥挤时,林婉儿一拉绳子,那撑着的棍子一倒,簸箕便盖了下来。 除了边缘上的一两只麻雀惊慌失措地逃跑了,其余一网打尽。 “抓到了!”几人迅速欢呼着跑了过去。 林文远看簸箕里闹翻了天,叽叽喳喳的,生怕麻雀撞开簸箕,于是赶紧用一双小胖手按着簸箕。 这么明显的陷阱麻雀还往里钻,还果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呀! “姐,这里面麻雀得有十好几只吧?” “我们抓出来数数就知道了。” 接着林玥儿拿来一个麻袋,林婉儿就露出一点缝隙伸手进去抓。 “哎哟!”林婉儿迅速缩回了手,就看到食指被啄了一个小小的红印。 “还敢啄我,今晚就把你们全部烤啦烤啦滴。” 等到簸箕里的麻雀全都装进麻袋,数一数竟有十三只麻雀,一只斑鸠,几人心里乐开了花。 几人又如法炮制,许是前面那飞走的麻雀受到了惊吓,后面竟然一只也没来了。 于是几人又换了几处地方,倒也零零散散地又抓了几只。 等到林文远看到袋子里的鸟儿缩着脖子哀哀地叫着,又开始闹腾了:“姐,要不我们别吃烤麻雀了,把它们养起来吧?” 李平安直接打击道:“小远,舅跟你说这麻雀气性大养不活的。” 林文远顿时失望地埋下了脑袋。 李平安想了想:“等舅腿好了,给你抓几只鹌鹑来。那东西好养,下蛋还厉害。” “真的?”林文远顿时两眼放光。 “舅难不成还会骗你。”说着捏了捏林文远的包子脸。 “舅,你不要理他,这家伙就三分钟热度,你看到时吃起麻雀来保准他最多。”林玥儿无情地揭穿林文远的小心思。 “大姐,你怎么可以这样,我不理你了。”说着气呼呼地跑到一边。 可还没五分钟见大家都在聊着麻雀之类,又慢慢地挨了过来。 “好吧,好吧,我原谅你了。爹说过,君子要胸怀坦荡!” 几人看他一本正经地给自己找台阶下,纷纷抓过来揉着他的头。不一会儿,林文远的脑袋上就乱成 一团。 县里,白氏从一个脂粉铺子里笑容满面地走了出来。 “周娘子,别再送了。” “白娘子,这事若是成了,我们俩可不就是亲家了。送送亲家嫂子应该的。” “哎哟,做你家的媳妇呐,我这小姑是掉进福窝窝里了。那我这边先热个嘴,先叫声亲家好!”白氏借驴上坡很是溜。 周氏也笑得合不拢嘴:“好好好!我这也不知道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派了这么个孽障来烦我,好在你家荷花跟他八字是极配的。” “亲家,那我这边回去跟我娘说下,尽快把两人的庚贴给换了。” “那就有劳亲家嫂嫂了。小翠!”周氏话音刚落,就见一个丫鬟捧着三个尺头和三份胭脂水粉走了过来。 “这里有三个尺头和些胭脂水粉,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拿回去和亲家,荷花先用着。” 白氏眼角全是笑,忙不迭地抱了过来:“这哪里好意思?我就说整个县里谁家哪有你家的气度。” 两人又打了下哈哈,白氏就抱着东西春风满面地走了。 周氏瞬间敛了笑,看向小翠。 小翠赶紧垂下头老实禀报:“夫人,那尺头我挑的是库里最便宜的,那几盒胭脂水粉也是铺里上一年没卖掉的货。” 周氏满意地点了点头,嘴角一咧:“一个穷酸的乡巴佬也配不上什么好东西,要不是放儿的病耽误不得,她家姑娘的八字又合,就算给他做妾也没资格。” 正说着,一个丫鬟从后院匆匆来报。 “夫人,不好了,公子吐血了。” 周氏腿一软,连声喊道:“快,快,去济宁民堂请徐大夫。” 立马铺子里乱成一团。 再说白氏把那尺头和胭脂水粉送到上房,计婆子两个眼睛都不够看。 摸摸这个,看看那个,嘴里“啧啧”有声。 “娘,周家拿了荷花八字去清光寺合了,哎呀,真真是天作之合哟!那周家娘子就问什么时候换帖子。” “咋这么着急?总得让荷花去相看相看吧。这要是万一……”计婆子还是有些犹豫。 白氏撇了撇嘴:什么相看,不过是自己想跟着去再捞点好处罢了。 她决定再添把猛料。 “娘,你是不知道。我今儿个去碰到了好几个媒婆,满屋子闹哄哄的。其中还有两个是姑娘家也是开铺子的,还不都是冲着那五十两银子和赤金头面。” 果然计婆子听了这话,有些担心地看来。 “好在我与那周娘子本就熟捻,周家娘子看我再也不好意思跟她们絮叨就都先推了。她呀也是被这儿女亲事烦扰得很,就想着早点定好了这心里也就安定了。那放哥儿也不用天天相看,好好正经学着做生意。” 明明一番漏洞百出的话,可计婆子已被那五十两聘银和赤金首饰迷了心,完全没去琢磨。 这下她听说有许多媒婆去周家,生怕被人抢了这么亲事,赶紧应到:“晚点我和你爹说下,明早你就带着庚贴去周家。” “娘,不是要去相看一下吗?” “甭看了,这姑娘家嫁人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再说那周家家大业大,是娶妻又不是纳妾,能图我们啥?” 白氏心里极其鄙夷这计婆子的做派,嘴上却道:“还是娘想的周到。” 晚间也不知道计婆子是怎么说的,林老头竟然直接同意了。 直到周林两家换了庚贴,林荷花才知道自己被定了人家。 那一晚她捂着被子哭了一夜,第二天醒来,整个人变得冷冷清清,再无半点笑脸。 第111章 雪夜烤麻雀 等夜幕降临,外面飘起了鹅毛大雪,可李家的堂屋里就热闹了。 黄氏知道几个孩子要烤麻雀吃,特意生了一个炭炉子。 林婉儿拿来一大把下午就让李平安削好的竹签。就见她把腌制好的麻雀穿在竹签上,然后放在铁网上烤。 李平安赞道:“婉儿这方法好,把麻雀串起来不烫手,还容易翻面。” “平日里就她最会耍小聪明。”李氏宠溺地说道。 林婉儿吐吐舌头。 这入冬的麻雀极肥,那炭炉子没烤几分钟就开始滋滋地冒油。 就见林婉儿有条不紊地给麻雀刷上一层油,立马那表皮变得金黄起来。 林文远跟只馋猫似的守在边上,眼巴巴地盯着那烤麻雀,不停地催促着:“姐,快好了吗?” 这烤麻雀太香了,他已经咽了好几口口水了。 “快了,快了,再翻几次面就好了。” 李氏几人则一边旁边看着,一边吃着炸果子聊着天。 等到那几只麻雀两面焦黄,直冒油光,这麻雀就烤好了。 刚烤好还有些烫嘴,于是众人小口小口地吃着这麻雀,越嚼越香。 “哎呀,想不到这烤麻雀味道这么香?”李氏吃得津津有味。 “那还不是我孙女厉害,以前平安也烤了几次,就没这味道好。”黄氏捧着林婉儿。 林文远吃得满嘴是油:“姐,这烤麻雀真是我吃过最最好吃的东西。” “哟,谁白日里才来说麻雀可爱要养来着,这下吃得够香呀!” 林文远现在天天被林婉儿虐,脸皮也厚了几分。自顾自地吃着:“我说可爱又不代表不能吃,姐你能再烤一只给我吗?”可怜兮兮地看来。 林婉儿用帕子帮林文远擦了擦嘴角:“想的美,想吃自己动手!” 接着几人便自己动手烤了起来,黄氏怕大家吃着烤麻雀烧心上火,于是还去煮了一锅米酒鸡蛋汤。 这李家村几乎家家户户入冬后都会酿米酒,酿出的米酒清甜不上头,在这附近几个村还是很有些名头的。 这米酒本来度数也不高,掺了水又下了鸡蛋花,小孩也是可以喝的。 这甜甜的米酒配上香嫩流油的烤麻雀,真正是一绝。哪怕外面飘起了雪花,刮起了寒风,浑身也是暖洋洋的。 林婉儿看麻雀还得烤一会儿,干脆给几人讲起了故事: 从前有一个书生进京赶考,碰上下雨天,于是便在一个叫兰若寺的地方住下了……谁知夜里突然飘来一阵冷风,接着…… 现在大的、小的都在认真听着,实在是这故事太吸引人。因着林婉儿讲的又细,所以各个脸上一副呆呆的样子。 特别是林玥儿和林文远缩着脑袋听着,明明吓得半死,却依然饶有兴趣地跟着听。 “就在宁采臣转身之时,一张腐烂的脸突然出现张嘴咬下……” 此时已是说到最精彩环节,林婉儿突然眼珠一转,大吼一声:“啊!” 立马吓得众人心儿一跳,林文远和林玥儿更是闭着眼睛尖叫起来。 连李平安都拍拍胸脯:“你别说,婉儿讲这故事还是挺吓人的!” 待知道是林婉儿捉弄自己后,林玥儿和林文远赶紧伸出爪子去挠她痒痒,顿时堂屋里一片欢声笑语。 可报应很快来了。 当夜林文远贪嘴多喝了两碗蛋花米酒,等到半夜尿急又想起了黑山老妖不敢一个人去,只能强忍着,自然而然就尿床了。 等林婉儿小腿上感受到一阵温热时,已经晚了。 “林文远,你尿床了,我要揍扁你!”一声尖锐的叫声划破了黑夜的寂静。 就这样林婉儿几人在外婆家住了五六天,眼看还有十来天就要过年了,李氏想着家里还没洒扫准备,就张罗着回家了。 “娘,要不我们留在外婆家过年吧!”林婉儿强烈提议。 黄氏还没说话,李氏那脑袋就摇得像个拨浪鼓:“那可不行,外嫁女可不能在娘家过年,会损了你舅的运道的。” 在池州这片有个不成文的风俗,外嫁女是不许在娘家过年的,否则会给娘家带来灾祸。 李平安对此反倒很坦然:“姐,我这运气也就这样了。没关系的,留下来过年吧,一家人团团圆圆的也热闹!” 黄氏也动摇了:“梅香,要不你们就留……” “娘,弟糊涂你也糊涂了。我要是留下过年,先不说会影响弟的运道,到时谁敢上家来拜年呀!”李氏直接打断。 林婉儿知道李氏是下定了决心的,也就只能依她。毕竟李氏是个正儿八经的古代妇人,自然是信这鬼神之说的。 “娘,等过了年我再来。到时平安的脚也好了,你们俩刚好去我那边住些日子。” 黄氏想想也就半个来月的事,于是乐呵呵地点头了。 因着要走了,林婉儿见自家外婆家日子过得这么不如意,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舅,你脚好后就把地租给别人种吧。过了年我把卤下水的方子教给你。虽说现在卤下水做的人多,但是其中几位最重要的香料可只有我知道,所以论正宗、论好吃还得是我们家。嗯,摆个摊子一天至少也能挣个百八十文的,也轻松的。” 现在黄氏和李平安已经知道林婉儿的做生意赚了钱。 李平安赶紧摆手拒绝:“婉儿,你的心意舅心领了。那摊子可是你们四人生活的凭仗,舅怎么可以拿过来。不行,说什么也不行。” 林婉儿心想,这李平安还真是个正直心善的,要是别人家巴不得呢! 于是笑道:“舅,你就别推辞了。我已经想好了新的东西,绝对比这卤下水更赚钱。你要是不接手卤下水的摊子,我也是不打算做的。” “真的,你可别为了帮我故意这么说?”李平安还是半信半疑。 “舅,我从来不打无准备的仗哦!不信,你问我娘。”说着朝自家娘眨了眨眼睛。 李氏对林婉儿的打算是真不知情,见林婉儿这么向着自己娘家,现在是即感动又开心。 于是也帮着劝说:“平安你把摊子接了去吧,你放心,咱们婉儿是个有主意的。你过了年也二十三了,得赶紧娶一门媳妇把日子过踏实了,娘和我的心才真放下了。” 这番话说的李平安脸红得滴血,就见这汉子垂着头,声音就跟那蚊子似的:“好好的,怎么又说起这个了。” 一说到这个,黄氏就唉声叹气了起来:“谁说不是呢?村子里像他这么大的孩子都有小远大了。偏偏他还不急,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哎,愁死人了!” 林婉儿也有点愣神了,这催婚果然是古今不变呀! 其实这黄氏以前也找过媒人,奈何要么姑娘嫌弃李家穷,要么就是李平安看不上。 也不能怪李平安眼光高,李家给的媒婆钱不多,能给的聘礼也少的可怜,所以媒婆介绍的几个姑娘实在不堪入目。 “外婆,你别急。我爹说过这姻缘都是天注定的,说不得哪天舅舅就带回一个又好看又能干又孝顺的舅妈呢!”林婉儿劝道。 “哎,真要有这天,那外婆我就是少活几年也是愿意的。” “娘,你胡说啥呢。平安还等着你给他带孩子呢,是不平安?”李氏赶紧捅了捅自己这个木头一样的弟弟。 “嗯嗯!我会努力的。”李平安含含糊糊地应了句。 可他没想到,过了不久自己真遇到了一段好姻缘。 第二日林婉儿几人吃了早饭就开始收拾东西。其实也没啥东西好收拾,四人拢共就带了几件换洗的衣服。 可架不住黄氏能塞呀! “梅香,这篮子里是干木耳和菇子,过年时你拿去炖汤喷喷香。” 接着又去床底下搬出一大一小两个坛子。 “这个大点的坛子里面是米酒,你们也没酿,过年来客了,总得有酒水招待。这个小点的,是娘春日里去拔的笋子,现在吃腌得刚刚好。你小时不是最喜欢吃这酸笋子下粥么?” 李氏不停地喊着:“娘,够了够了,你留着和平安吃吧。” 黄氏哪里肯罢手,她看牛车还有好大的空隙,就拿了个麻袋去地里拔了十几个拳头粗的大萝卜,又砍了五六颗大白菜,末了又去搬来两个磨盘大的南瓜。 这下总算把车子装满了,黄氏看了很是满意。 林婉儿几人十分纠结地看着那一车东西,自己外婆家日子本就过得不容易,还拿走这么一大车东西,这不是雪上加霜吗! “婉儿,怎么办?”林玥儿指着那车东西。 “姐,我们先拿着吧,这是外婆的一份心意,若是不要会伤了她的心的。等以后我们多来看外婆,再多送点东西过来。” 等几人坐上牛车,黄氏又匆匆去屋里拿了一个包袱出来。 “来,孩子们,这是外婆给你们炒的栗子,你们路上拿着吃。里面啊还有外婆给你们做了三双鞋子,过年记得穿哈!” 几人听了朝黄氏看去,果然见那眼圈下有些青黑,肯定是昨夜熬了一宿纳鞋子,顿时心下一阵触动。 林文远干脆抱着黄氏哭到:“外婆,你要照顾好自己,小远过完年就来看你。” “嗳,嗳,外婆的乖孙哦!”黄氏也很是不舍得。 就在这难舍难分之际,一个不和谐的身影走进了院子。 第112章 我上面有人 “哟,梅香这是要回去了?来了这么多天,也不晓得去伯母家坐坐。嗳,这到底是隔了一层呢!”刁氏阴阳怪气地说着。 大家只是看了她一眼,都没有打算理她。 刁婆子自顾自地走到牛车前摸摸这个,看看那个:“啧啧,梅香,村里都说你挣了大钱,这怎么还从我老李家拉东西回去呀!不会是驴粪蛋表面光吧!” 突然她鼻子嗅了嗅,凑到那口小的坛子前:“哎呀,弟妹这坛子里是腌的酸笋吧,正好你那侄孙女也好这一口,要不你也给我送一坛子,我拿去县里给她去?” 侄孙女?也就是那县丞的小妾李红娟咯! 黄氏本来不想搭理这个妯娌,可见她把李红娟搬出来了,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了。 林婉儿哪里容得下这么只大蚂蟥来外婆家吸血,“蹬”地一步从牛车上跳了下来。 “大外婆,你能过来一下吗,我有话跟你说。”林婉儿笑嘻嘻地招手道。 “干嘛?有话就在这说!”刁氏嫌弃地甩甩手里的帕子。 “你如果不听一定会后悔的,这可关系到红娟姐哟!” 果然一提李红娟,刁婆子那眼珠子就飞快地转了起来。刁氏想着那丫头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样,于是跟着林婉儿走到一边。 “说吧,我看你这丫头能说出什么花来!” “大外婆,虽然红娟姐攀了高枝,但是你可别忘了妾的是上不得台面的,你说我要是去衙门口大闹一顿,把你们在村里做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说一顿,保准让县丞老爷丢面子。县丞老爷要是丢了面子,这门亲你还能攀的上吗?” 刁氏顿时惊出一身冷汗,真要像小丫头说的那样,自家肯定会被县丞老爷责罚的。可还是嘴硬道:“死丫头你也就嘴巴说说,你要真敢坏了县丞老爷的名声,就不怕县丞老爷报复你们家?” “怕,我当然怕。这民不与官斗的道理我还是懂的。不过我运气好,最近碰到几个贵人。随便一伸手都能把个小小的县丞捏死。”林婉儿拉大旗,做虎皮,就想借借那两位爷的势。 刁氏冷笑两声:“你别在这里吹,就你一个黄毛丫头还认识贵人,说破天了也没人信。我可没那么好骗。” “哼,我知道你不信?那我就让你开开眼。”说着林婉儿从怀里掏出那枚玉环。 “这玉环就是那两位贵人赠予我的,让我有事可以去找他们。哦,对了,县里的徐家可知道?那徐府我可是出入自由。你若不信了,就让红娟姐找人去问问。” 说完就目不转睛地盯着刁婆子。 早在林婉儿拿出那枚玉环时,刁氏就信了一大半,毕竟这乡里人家谁会佩戴那么精美的玉环。至于徐家她也是听说过的,全县城里最有钱的人家,谅林婉儿也不敢随意去攀扯。 本来今日是来让李平安签租地的文书,现在她不能冒这个险了。倘若这丫头说得是真的,那李平安家还真是得罪不得。 “哼,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待我问明白了,再新账旧账一起算!”说着一扭身走了。 黄氏他们看刁氏气呼呼地走了,忙问道:“婉儿,你跟大外婆说了什么了?” “啊,没说什么?就跟她说平日要多做好事积阴德,不然以后死了要下地狱的。”林婉儿随口掰扯。 众人当然不信,就刁氏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会怕死后的事?不过也知道林婉儿不说便是不想让大家知道,于是也没再多问。 林婉儿坐上牛车,拉起牛绳:“外婆我们要走了,你好好保重身体。舅,你要记得吃药,那腿才好的快。还有你们别怕,有我在那大外婆以后再也不敢来招惹你了。” 黄氏用帕子抹抹眼泪:“好好,外婆记下了,婉儿路上慢点。” “走吧,小火!”林婉儿轻轻地拍了拍小火的脑袋,那牛就兴奋地向前走去…… 这边刁婆子从李平安家回来后,还真没闲着,立马催着李多金去了趟县里。 等傍晚李多金匆匆从县里回来,还没来的及喝口热水就被刁婆子拽自个屋里去了。 “怎样?红娟怎么说?” “娘……娘,我这一路赶回来,让我先歇口气。”李多金在自家老娘虎视眈眈下,很快就喘匀了气。 “娘,红娟说最近县里的确不太平,上个月月底刚走了一位成王殿下。现在那徐府里还住着一个贵人,据说是啥侯爷家的公子。娟子说我们平日在村里也碰不上这些贵人,倒没啥要紧的。就是去县里头注意别得罪了徐家。徐家后面撑腰的人可是通天的,连县太爷都不敢轻易去招惹。” 刁婆子听了这话,已是信了林婉儿的话。试想一个乡下丫头又如何得知这贵人的消息,只有一个可能就是真见到面了。 她又惊又惧,那手指头都微微地颤抖了起来,靠在椅子上半晌没有说话。 “老大,你跟你婆娘交代下,以后不要去招惹你二婶子家。” “啊,为什么?那她家的地……我们……”李多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我让你怎么做就怎么做。咋,娘还会害了你不可?”刁婆子板着脸喝道。 “好,好,我明白了。” 待李多金走了,刁婆子咬牙切齿:那死丫头运气咋那么好? 等林婉儿几人回了家,就听到林荷花定了亲。 林婉儿瞬间心里一惊,有心去找林荷花问问,可自打林荷花定亲后,计婆子现在把人看得死死的。怎么会让自己进门呢? 直到第三日,林婉儿得知计婆子和白氏去了县里,就赶紧来到老宅。 可那院门关得死死的,林婉儿也进不了。 她想了想,绕到了后院。 后院是堵矮墙,秋上那次大雨还豁了一个大口子。想是补墙需要费上些银钱,那豁口至今还没补上,这倒方便了林婉儿。 恰巧那豁口对着林荷花的窗口,林婉儿直接拾起一块泥团扔在窗户上。接着就听“砰”的一声窗户开了,露出个脑袋。 “小姑,小姑!” 见是林婉儿,林荷花眼前一亮:“婉儿,是你!你等等我就来。” 等林荷花到了后院,林婉儿就见她瘦了一圈,那脸就只剩巴掌大了,一双大大的眼睛里多了一份淡淡的忧愁。 “小姑……听说你定亲了……” 林荷花先是一愣,继而一股忧伤笼上了心头,可依然装出一副开心的样子:“对呀,婉儿小姑定亲了,你为小姑感到开心吗?” “小姑!”林婉儿紧紧地盯着她,“那人是谁呀?你……你见过吗?” 问到这里,林荷花瞬间红了眼圈,咬着唇:“说是县里卖脂粉的周家,家境挺殷实的。人我没见过,不过娘……娘和大嫂都说人长得不错,性子也好。” “小姑,你糊涂呀!这嫁人是给自己嫁的,她们喜欢又不是你喜欢。你连人都没见过怎么知道他好不好?”林婉儿对于古代的盲婚哑嫁很是看不惯。 林荷花强挤出一个笑脸:“婉儿,你还小不懂。我们女儿家哪有自己选夫君的权利,还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 “可……可万一那人有什么缺陷或隐情呢?小姑,这可是一辈子的事呀!”林婉儿才不赞成什么父母之命。还有一点她没好意思说,那周家既然是县里的大户人家,怎么会看上一个无才无貌的村姑呢? 说到这里林荷花再也忍不住了,那眼泪刷地就流了下来:“婉儿,也许这就是姑的命。那周家说我嫁去会给五十两聘银,还有一套赤金头面。有了这钱家里不需要卖地,四哥就能继续赶考,所以爹娘对这婚事很是满意。姑是你奶生的没得法子,就全当是报了他们的养育之恩吧。” 林婉儿知道林荷花是个善良的姑娘,处处为他人着想,所以她就算不想嫁为了家里也会嫁的。 林荷花见林婉儿一脸郁闷,忙擦了泪:“婉儿别这样,说不定姑还真嫁了个好人家呢。” 林婉儿还能说什么,只能勉强地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包煮好的板栗:“小姑,这是我外婆煮的板栗,粉粉甜甜的很好吃,我特意留给你的。” 林荷花开心地接过了那包板栗:“哎哟,我都好多年没吃过板栗了,上次吃还是二哥从县里买的呢。谢谢你,婉儿。” 这时院里传来声响,就听到小计氏大嗓门传来:“荷花,荷花……” 林荷花赶紧说道:“婉儿你快走吧,省的被三婶看到了,到时娘又去你家闹一通。” “好,小姑过几日我再来看你。”林婉儿就心事重重地走了。 日子一晃小年就过了,村里也渐渐多了些年味。家家户户开始拆洗打扫,有养猪的人家也开始张罗着杀年猪,所以一大早村里处处传来猪的尖叫声。 林婉儿想着过年那几日不便出门,就决定今日去县里置办点年货。 现在林婉儿对县里熟得很,李氏也就不再跟着了。 林婉儿驾着牛车慢悠悠地来到县里,她先去了一趟梨花楼。 “哎哟,婉儿姑娘你可总算来了。”邓强老早就迎了上来。 林婉儿有些不解:“邓大哥,你找我有事?” “那到不是,是掌柜的吩咐小的去找你。我去了两趟你家都关了门。” “哦,那几日我去外婆家了。” “那你赶紧进去吧,掌柜的在后院呢,那牛我帮你牵到牛栏里。” 进了酒楼,发现现在虽然还不到饭点但已经有五六桌客人了,看来生意还不错! 向前方看去,那“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的上联依然挂着,旁边留着一条空白的丝帛,可见还是没人对出。 不一会儿,林婉儿和李全就坐在后院吃茶了。 第113章 周家郎 “丫头上次你可是帮了我一个天大的忙!”李全捋着胡须笑道。 “不客气。李掌柜那现在生意如何?” 说到这,李全脸上的笑意更是浓了几分:“不是老夫自吹自擂,那雅间已订到了年后,就每日大堂里也是座无虚席。” 林婉儿心下一惊,看来那场雅会的效果比自己预期的要好,想来成王的突然出现加分了吧。 “那我以茶代酒恭喜李掌柜了!” “丫头,这还不得多亏你这雅会。也不怕被你笑话,少东家当夜就令人用快马把这三联送去了各州府李家的酒楼。一切章程都按照梨花楼的样式来,举行了几十场三联雅会,据说每处都是客如潮水,极其红火。” 这大楚朝重文轻武,这附庸风雅之事最是为人喜欢。再加上这对联确实很具有挑战性。 林婉儿对这位梨花楼的少东家敏锐的商业嗅觉和复制能力惊叹不已。 “现下所有人都在揣摩出这三联的人是哪位隐世的高人所做呢?”李全有些眼红地看着才到自己胸口的小丫头,自己读了五十多年的书愣是被她压得死死的。 “噗呲!”林婉儿捂着嘴笑了起来,要是让众人知道这对联出自一个黄毛丫头不知作何感想? “李掌柜若是有人问起,还请保密。” 很久以前林婉儿觉得顶个才女的名头挺好,可经历了这么多事,却觉得在自己无法自保前还是低调点,不然只会沦为他人待价而沽的一件商品。 “哦,这是为何?”李全有些不解了,要知道这可是扬名的大好时机。 林婉儿站起来转了个圈:“李掌柜我才多大,我可不想每天被人来烦。” 李全略一思考便明白了其中关键,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有时成名太早,确实压力过大,况且这林婉儿还是个女子。 于是点点头:“丫头还是你想的周全。” “李掌柜你让邓大哥去找我,不止是感谢之事吧?” “丫头就是聪明。是这样的,我们少东家为了感谢你帮了大忙,特意让我把这东西给你。”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放在林婉儿面前。 林婉儿满脸疑惑地打开,眼睛不由得瞪大了。 “丫头,我们少东家为表谢意,愿意把梨花楼二成的收益送与你。” 林婉儿有些不好意地推拒:“这……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李全却笑着说:“丫头,听老夫一言,这二成是你该拿的。你可知道这三联雅会给李家赚了多少银钱,这梨花楼二成利润与之相比,不多,不多。” 林婉儿听他这么一说,倒也不再推辞,开心地收下了契纸。 就见李全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递给林婉儿:“丫头,这是十二月份的二成分红,你收着。” 待林婉儿看清了数字心里狂跳。 那是一张二百两的银票,果然这学子的钱太好赚了。 她要是知道梨花楼现在一壶梨花酿已经卖到五百文,一盒梨花酥要一两银子,一定会说:“奸商呀!奸商呀!” 林婉儿还没回过神,李全又喊了一声就见邓强抱来一个盒子。 “丫头,这是我们少东家的谢礼。” “这……这怎么好意思,又是银子又是礼物的。”可那爪子已经乐呵呵地接过了。 李全看着丫头那副财迷的样子也直笑:“丫头以后有啥好点子,例如那好诗好联可记得找我。” “这个你放心哈!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茶过三巡后,林婉儿才想起自己的来意。 “李掌柜我想和你打听个人?他家也是县里开铺子的。” “哦,丫头你问的是谁?这几条街的铺子老朽倒大半认得。” “那个卖脂粉的周家你可认识?”林婉儿期待地看去。 “姓周的脂粉铺全县只有一家,想来是那周云福家了!!” “你对他家可了解?” “还算了解。周记的许多货物都是去池州李家商行进的。丫头,你打听她家做什么?可是要买胭脂水粉?”李全有些好奇。 “这倒不是。我也不瞒你,我奶给我小姑定了周家的儿子,我不放心!” 林婉儿家的事李全还是知道一些的。 就见李全一双眉头皱的老高,一副很惊讶的样子:“丫头,你家长辈怎会找上这家人?这家人可不是省油的灯。” 听李全这么一说,林婉儿也有些慌了:“李掌柜你跟我说说吧。我小姑从小很是照顾我,我不想让她受到伤害。” 李全倒也没有在隐瞒,于是把周家的事说了一遍。 原来周家确实有个儿子叫周放,倒也生的一副好皮囊。可惜吃喝嫖赌样样俱全。五年前在暖香阁为了个姑娘得罪了京里来的一个公子,被打断了腿,对外却说是骑马摔的。 可这事并没让周放收敛几分,依旧整日和家里的丫鬟厮混在一起。三年前家里给他定了亲,可他听说那家姑娘很是美丽就等不及了,把人骗了出来强要了人家。那姑娘也是个性子刚烈的直接上了吊,为了这事周家赔了一大笔银子。 今年春上说是风寒卧病在床,日日延医吃药也没好转……其实是…… 说到这里李全有些尴尬地看了一眼林婉儿。 林婉儿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李掌柜你说吧,不要忌讳什么。” “其实那周放是得了花柳病,听说下身已全是疮包。周家这下才急了,赶紧要娶个媳妇来看看能不能留下一男半女的。嗳,你说这不是害人吗?”李全对周家这种行径也是十分不齿。 林婉儿已经听得心拔凉拔凉的,这周放就是个“色中恶鬼”呀!她又气这计婆子不是人,虎毒还尚且不食子,她这是把自己亲生女儿往火坑里推呀! “要说这事附近几条巷子的人都是知道,随便打听打听也是……哎!” 林婉儿直接往石桌上一拍:“这哪是人,就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狼。” 李全想了想:“丫头,我与那周云福还算有几分交情,是否需要我去转圜一下!” “不用了,李掌柜,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就算没了这周放,也会有张放,王放,我那奶奶只要给她银子,哪会关心这些。” 林婉儿心里是又气又无力。 等她出了梨花楼,随便买了些东西就满腹心事地回了家。 可才过了两天,就传来林荷花出嫁的消息。 “娘,按大楚律女子不是要十五岁才能出嫁吗?”林婉儿一头雾水。 李氏一脸愁容地看着林婉儿,解释道:“律法是律法,但在这乡间多是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出嫁,衙门一般也不管的。再说你小姑是暖婚,更没人会说什么了。” 果然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因为没满十五衙门不给婚书,民间干脆弄出一个暖婚。也就是女子提前两年嫁到夫家,只拜堂,不洞房。等到十五岁以后,才住在一起。不过这暖婚一般都是家境贫寒的人家想早点多个劳动力想出的法子,他周家为何也来凑热闹,肯定是周放身子快不行了! “不行,我得去找一趟小姑。”林婉儿“豁”地起身就向老宅跑去。 她像上次一样来到后院豁口,还未来的及扔石头,就听见里面传来计婆子老鸦似的声音。 “荷花,你也别怪娘狠心。现在家里啥情况你也明白,你四哥翻了年就要赶考了,哪哪都需要银子,周家说若是你早点进门聘银多给三十两呀!那可是三十两哟!”计婆子一张脸笑开了花。 “娘本来还想再留你两年,现在好了,就当让你提前两年去享少奶奶的福了。娘跟你说,那周家家大业大,进了门后得学聪明点赶紧把银钱抓在手里,这手里有钱心不慌。可是明白?” 林荷花没有回答。 计婆子眼珠子一转:“莫若这样,你把银子拿回来给娘保管。” 听到这里林婉儿一脸鄙夷。 林荷花还是没有回答。 “我和你爹商量好了,那周家啥都不缺,给那嫁妆也是白白浪费。明日你就穿了那身喜服去……” 林荷花还是没有吭声。 这下计婆子生气了:“你个死丫头哑巴了,娘跟你说话呢,你听明白没?” 林荷花脸上一片平静:“娘,我想问你个话?”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一脸苦瓜像早点嫁出去老娘我还清静了呢。”计婆子碎碎念念。 听了这话,林荷花把想问的话咽了下去,就像个木头一样一动不动地坐着。 计婆子看林荷花又闭上了嘴巴,气得肝都疼了。 “你……你这是要气死我呀,有话不说像块木头一样杵着,老娘懒得理你。”说着嫌弃地瞥了一眼走了。 林婉儿拽紧了手里的布包,她已经知道林荷花的决定,哪怕自己说了那事又有何用? 这古代哪怕贵如公主又有几个人能做主自己的婚事?自己要不是和老林家断了亲,估计也有这么一茬糟心事。 换一万步来说,自己又凭什么管呢?先不说已经断亲了,就算是一家人,自家只是嫂子,人家爹娘就算卖了自己闺女也跟你没关系。 想到这心里一阵悲凉。 这边计婆子走后,林荷花正在房间暗自垂泪。 突然窗户上传来“啪嗒”一声,她立马起身,打开窗户并未见人,但窗台上多了一个布包。 解开布包里面是一只造型极其精美的银镯子。 林荷花顿时捧着镯子泣不成声。 第114章 吃席 等林婉儿回到家,李氏看她失魂落魄的就凑了过来。 “婉儿你怎么了?” 林婉儿摇了摇头:“娘,为什么小姑不反抗呢?要嫁人的是她,以后过日子的也是她,为什么她不争取自己的幸福呢?” 李氏一愣,叹了口气:“傻丫头,这女子哪能自己做主婚事,那传出去还怎么见人?” “那你和爹就是两情相悦呀?” 李氏苦笑道:“那也是你爹先求娶的我呀。再说就为这事,你奶可恨了我十几年。” 林婉儿抱着李氏:“娘,以后我嫁人让我自己做主好吗?我不想嫁给一个不相爱的人。” 李氏哭笑不得:“你这丫头才多点大,说这话也不怕被人笑。” “娘,你答应我吧?”林婉儿继续撒着娇。 “好好,娘答应你。以后你和你姐的婚事一定要你们自己点头同意,行了吧?” “娘,你真好。” 李氏摸着林婉儿的头,心里很是波动,不由得想起了与林如松的往事。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她只希望自己的儿女过的快乐。 第二日,林家老宅张灯结彩。这嫁女儿是要摆席面请村里人吃的,所以林家院里院外摆了十几张大圆桌。 现在来帮忙的人络绎不绝。周家也算给足了面子,还派来了五六个小厮丫鬟过来帮忙。这下计婆子可是乐开花了。 她今日穿着件绿缎襦裙,脸上抹了粉,头上戴着朵大红花和几根拇指粗的银簪子。然后挺着胸脯站在台阶上指挥这个,唤着那个,颇有一副当家主母的派头。 几个周家的下人直偷笑:“那老婆子穿红戴绿真像只花孔雀似的。” “切,她也配孔雀,顶多是只山鸡,还是只又老又柴的。” 计婆子自然不知这些,还以为众人在羡慕自己的穿着打扮,脸上全是得意之色。 快到午时,村里人陆续拎着贺礼来吃酒席了。 院门口有个写礼簿的桌子,但凡村人送礼都得喊上一句,这是村里嫁娶历来的习俗。 计婆子站在堂屋的台阶上竖着耳朵听着。 “马老三家贺细棉布一尺!” “林宝泉家贺鞋底两双!” “林石头家贺鸡蛋十枚!” “林永贵家贺五文钱!” …… 计婆子一溜听下来都是三五文钱的东西那脸拉得比驴都长。 按理说村人们送这些东西也是当地婚嫁送礼常见的,可计婆子觉得自家闺女嫁的是县里的大户,高人一等,顿时就觉得村民们没把自家放在眼里了。 她越想越气,于是几个与她交好的婆子过来与她道喝,她也只是黑着一张脸点点头,连眼皮子都没抬。 就在这时李氏一家四口来了,计婆子立马找到了发泄口:“你们几个来干吗?不会是来蹭吃蹭喝的吧,我们家不欢迎你们,快出去。” 李氏顿时有些尴尬地定在了原地。 “七奶奶,是七爷爷让我们来的。你要不乐意见我们,我们走就是了。”林婉儿说着就要拉李氏走。 堂屋里的林老头见了赶紧跑出来:“婉儿,别理你奶……七奶奶,她今日忙的有些糊涂了,快进来。” 计婆子见老头子都发话了,又想到今日是大喜日子也不好发作,于是撇着嘴:“算了,算了,也不免亲戚一场,进来吧。不过这婚嫁之事总是不好白吃白喝。”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要进来就去上礼簿吧。 林婉儿哪里不懂她的心思,从怀里掏出十文钱放在桌上。 计婆子原以为李氏至少会给个一两银子,看到只有十文钱,立马那火气蹭蹭往上涨。 “你家卖卤下水赚了那么多银子,就给个十文钱,你打发叫花子呢?” 林婉儿故作吃惊地眨眨眼:“七奶奶,这村里嫁娶不都这样吗?因着我家人多,我还多出了一倍呢。” “你家能跟那些穷鬼一样吗?又是摆摊子,又是买牛,去一趟外家都是满车的东西,哦,来我家吃酒席就给十文钱,真真是抠门货。” 计婆子这话说得很是大声,立马周围的人都看向了她。 现在村人们又气又尴尬,自家给的礼钱还不如林婉儿家呢!这计婆子是在指桑骂槐吗? 林老头见这老婆子一下子得罪了这么多人,也是气得两眼发花,赶紧上前拉着计婆子往里走:“老婆子,你胡说什么呢?快进来里面,一会儿周家就该来人了。” 说着又对林婉儿几人:“婉儿,马上要开席了,别站着了,你们快找地方坐吧。” 有了林老头这一打岔,众人心里这才舒服了点。听着要开席了,也都坐回了位子。 这边王春花一家早到了,于是就给林婉儿一家占好了位子,同一桌的还有林小娥母女。 “梅香,我以为你们几个不来了呢?” 李氏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本是不想来的,想着要面对老俩口也有些不自在。可荷花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早把她当半个女儿看待了。可惜出了这事,我也不好多说什么。” “你是个心好的,可那计嫂子就是个拎不清的。儿女婚事就跟玩似的,听说荷花和周家大郎连面都没见过一次。嗳,白瞎了荷花那么好的一个闺女。”王春花对荷花印象还是很不错的。 林小娥的娘杜氏也点点头表示赞同。 这边林小娥叽叽喳喳地和林婉儿说着话。 “婉儿,前段日子你忙着卖下水了,我也不好找你。后来听说不摆摊了,我去找了你好几趟都不在家。”小姑娘有些幽怨地看着自己。 林婉儿捏捏林小娥的脸:“后面我去外婆家住了五六日。” “难怪咯。”说着又兴奋地说,“我告诉你个事,我上次抓的二十只小鸡全活了,现在已经有拳头大了,我娘说我比那村里专门孵鸡崽卖的人家都养得好,再过两个月就能生蛋了,到时来我家吃鸡蛋。” “哎呀,这可是个好事。我觉得我家院子挺空的,要不我也去抓些鸡来养着。” “好啊好啊,到时我可以教你怎么样。”林小娥迫不及待要和小姐妹分享养鸡心得。 就听见一声“端礼贵客,喜宴开席咯!” 接着一碗碗菜上了桌,可立马热闹的院子安静了下来,并没人动筷子。 林众人看去,这吃的是什么呀! 只见桌子上照例摆着摆着五碗三碟,可尽是些萝卜白菜芋头豆腐这些清汤寡水的,唯一的一碗荤菜就是梅菜扣肉。但也只是上面铺着薄薄的一层肉,估计每人一筷子都不够。 林老头顿时脸红得跟煮熟的虾子似的,这宴席吃哪些菜他全交给了计婆子。原本以为老婆子会按照村里的习俗来个四荤四素,不料只有一碗半荤菜,这真是村里近几年最差的喜宴了,真真是打脸了。 村长林保全清咳了一声,打着圆场:“大家别发呆啊,大喜的日子沾点喜气,快吃,快吃,待会饭菜都凉了。” 毕竟抬头不见低头见,大家也不想为了点吃食闹个没脸,于是兴致索然地吃了起来。 林婉儿这桌几人也是大眼瞪小眼。 李氏又无奈又尴尬地叹了口气:“大家吃吧,好在这菜油用得挺重的。” 王春花是个炮仗脾气,怎么忍得住:“梅香,你那婆婆真真就是个抠搜货,就这么一个闺女出嫁也不舍得花点钱风风光光的,没得让周家看清了。” 李氏有些担忧地朝周家几个下人看去,果然个个撇着嘴,眼里全是鄙夷。 于是这一顿饭大家吃得一肚子气。 等林荷花出了房门跪别了父母,就要上轿之时,突然喊道:“二嫂在吗?” 李氏还在抹着眼泪,赶紧站了起来:“荷花,嫂子在。” 林荷花是盖着喜帕看不见人,于是只能循着声音的方向朝李氏跪了下去:“嫂子,从小你和二哥就特别照顾我,今日荷花就要离家了,请受我一拜。” 李氏赶紧冲过去,把林荷花扶了起来:“荷花,荷花,赶紧起来,今天是你大喜日子,咱们不兴这个。嫂子就希望你从此平安喜乐!”说着那泪就落了下来。 计婆子看到这一幕气得脸都青了,她本想冲上前去大骂林荷花和李氏一顿,不料被林老头死死地拽住了手。 开玩笑,脸都丢没了。难道还要被人指责吗? 林荷花就这么坐着一顶红轿子被周家抬走了,从此她就再也不是林荷花了,而是周林氏了。 林婉儿看着远去的轿子,心里憋的慌。 等林荷花到了周家,并未发现新郎来迎。她还在诧异中,就被人按着和一只公鸡拜了堂。 周氏夫妻俩端坐在上位,漠然地看着盖着喜帕的林荷花。 “荷花,你相公最近身子不适,今天就由这公鸡替你拜堂了。你住的地方我已经安排了下去,你待会下去把衣裳换了去照顾你相公吧。” 林荷花乖巧温顺地点头应道。 周氏满意地挥挥手,立马有下人带着林荷花下去了。 很快林荷花就知道自己被安排在周放的隔壁房间。 等她换了衣服推开周放的屋门,立马一股恶臭扑鼻而来。 林荷花小心翼翼地挪到床前,就看到纱帐后自己的相公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 她颤抖着掀开纱帐,就见那周放形销骨瘦,凹下去的双眼下面一片青黑,嘴唇也发紫,更恐怖的是脸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疮包,流着乌黑发臭的浓血。 “哎呀!”林荷花吓得连连后退,直接跌坐在地上。 闻声而来的丫鬟看到林荷花一脸惊慌地坐在地上,不但没扶反而阴阳怪气地说道:“少夫人,这就是少爷。以前都是奴婢在伺候着,夫人说以后就交给你了。” 说着扭头就走。 林荷花只能认命地爬了起来,开始学着照顾周放。 第115章 被弃 许是林荷花的悉心照顾起了效果,到第三日晚间,那周放竟然破天荒地醒了过来。 当他看到身边趴着个小姑娘,立马下身一热,脸色逐渐潮红了起来。于是一边伸手去摸林荷花的脸颊,一边去解自己的裤子。 林荷花朦朦胧胧中发觉有人在摸自己,立马惊醒了。 当看到周放醒来了,十分惊喜:“相……相公,你醒了?我这就去叫爹娘。” 不料那周放使劲拽着林荷花不松手。 “别……别去……我……有事对你说。” 林荷花愣在了原地。那周放看林荷花虽然年龄是小了点,但自己已经好久没开荤了,憋得十分难受,于是拽着她的手就往被窝里去。 林荷花未经人事,哪里懂得周放的意思,还有些奇怪地问:“相公,你是肚子难受吗?是要我帮你揉揉嘛?” 周放也不说话,一脸古怪地继续拉着林荷花的手往里面伸去。 当林荷花碰到肚子上大大小小的疙瘩时,吓得挣开了手。只见手上全是黏腻发臭的脓液,赶紧掏出帕子去擦。 周放那眼神立马变得凶横暴戾了起来:“臭婊子,你敢嫌弃我!” 林荷花吓得身子一哆嗦,跪了下来:“相……相公,我不敢。” 周放气得一翻身滚下了床,立马下半身那大大小小的毒疮暴露了出来,就像只癞蛤蟆似的,让人看了直犯恶心。 “你……你……你过来……” 林荷花害怕地摇了摇头。 周放往前爬了两步,突然喷出一口黑血,睁着两只空洞的大眼睛,喉咙里咕噜咕噜直响。 林荷花已是吓得缩成了一团。 等到听到动静的丫鬟们过来,就发现周放半裸着下身,嘴里鼻子里流出黑血。胆战心惊地走过去摸了摸鼻息,已经断了气,吓得赶紧去叫醒了周氏夫妇。 周氏看到自己儿子惨死的样子,脚下一软晕死了过去,这下整个周家都乱成一团。 等到第二天周氏醒来,看到装殓好的儿子那真是哭得昏天暗地。当她看到瘫倒在地的林荷花更是怒不可遏,冲上去就是一巴掌。 “是你,是你这个扫把星克死我儿的。” 林荷花捂着脸木木地哭泣着。 “你还有脸哭?你明知我儿已经病了,还去勾引着我儿做那下贱的事,你是没有男人就活不成呀!” “娘,我……我没有,我真没有!是相公他自己翻下床的……”林荷花哭着解释。 周氏现在看林荷花就跟条毒蛇似的,恨不得一刀一刀剐了她:“你别叫我娘,我不是你娘,你害死了我的放儿……来人,去把林家的人给我叫来。” 等林家收到消息也是一惊,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匆匆赶去了周家。 计婆子看到棺材里的周放就装模作样地抹着眼泪,凑了上去:“我可怜的女婿哟,咋就去了呀!” “别嚎了!”周氏现在对林家的人恨之入骨。 “亲家,你放心我会让荷花给她守一辈子的。”计婆子信誓旦旦地说。 跪在大厅里的林荷花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计婆子。 周氏一把就推开计婆子:“这亲家我可不敢当。你女儿害死我儿,我没找你家算账,你倒还好意思来和我攀亲戚?” “吓!什么?荷花害死了女婿?”计婆子几人吓得魂都没了。 “亲家是不是搞错了,我家荷花从小就胆子小,哪里敢做那事?”计婆子忙问道。 周氏又气又悲地说道:“哼,那就要问问这婊子做了什么事。她明知我家放儿卧病在床,却勾引他做那不堪之事,你们林家真是养的好女儿。” 林家几人听了这话,都不可思议地看向林荷花。 林荷花摇着头,流着泪:“爹,娘,我真没有。是相公他自己抓着我,也是他自己翻下了床……” 话还未说完,计婆子就冲过去照着她的脸“啪啪”地甩了几个巴掌。 直打的林荷花脸肿了起来,嘴唇也撕破了,才停下了手。 “你个挨千刀的,是想害死我们家吧。”打完后,计婆子讨好地看向周氏:“亲家,毕竟这也拜了堂的,荷花也是你周家明媒正娶的媳妇,她做了这等事你尽管打骂就是了。” 周氏往地上啐了口:“啊呸,就这毒妇也配做我周家的媳妇。今天把你们家叫来,就是赶紧把这贱人给我领回去,把聘礼给我退回来。” 一听说要退聘礼,林家众人脸上都没了血色。特别是计婆子,恨不得立马上前抽死林荷花。 “亲家,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家荷花既然嫁你周家,就是你周家的人。可与我林家再无关系。这婚事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那都是告知了亲朋好友的,哪能说退就退?再说女婿这病本就有得,又有谁能证明是我家荷花害的?” 林荷花心里一阵拔凉,原来她们是知道周放重病在床,只有自己傻的可怜。 “好哇,你们林家胡搅蛮缠,是不打算还银子了?”周氏冷冷问道。 林家人都不开口了,就连林老头也只是看了一眼林荷花就低下了头。 “好好好,你们不还银子,那她林荷花就还是我周家的人,也别怪我不客气了。她不是喜欢勾引男人吗?来人呀,现在就把她押去暖香阁卖了。” 立马就有两个小厮过来拉着林荷花。 暖香阁那是什么地方?大家心知肚明。 林荷花立马扑过去哭喊着:“爹娘,你们真不要女儿了吗?” 林老头老泪纵横地看着林荷花:“荷花,你别恨爹娘,爹娘也没办法。” 原来昨夜林如柏回来一趟,说找到门路,只要用一百两银子打点考官,这次一定会中秀才,全家人已经同意了这事。 这下林荷花终于死心了,她自嘲地笑了起来:“爹娘,原来我在你们眼里就是用来卖银子的一件物品。好,好呀,你们生养我一场这次我还清了。” 接着林荷花朝林老头磕了个响头:“爹娘,这是我最后叫你们一声。从此我和你们几个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 这话说完,林老头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计婆子脸上也抽动着,这林荷花她再不喜欢也是她的身上掉下去的肉,可如柏…… 想到如柏,她的心硬了下来,带着众人离开了周家。 林荷花就这样被卖去了暖香阁,因着相貌普通,最后只卖得六十两银子。 周家并没罢休,派出七八个家丁去了林家一趟又是打又是砸,林家众人愣是屁都没敢放一个。 最后计婆子只好把那套赤金头面还了,周家这才收了场。 等林如柏得知林荷花被卖去了暖香阁后,急忙跑了回来。一家人关了门商量后,第二天林老头就去找了林保全开了祠堂,跟林荷花断了亲,并把她从族谱里除去了,从此林家再也没有这个女儿。 等林婉儿知道这事后,心急如焚,与李氏几人商量后带上银票就往县里赶去。 暖香阁的暗室里,林荷花只穿了一件中衣被绑在一根柱子上,她感觉全身都是钻心的疼。 那春妈妈瞅着眼前的姑娘冷哼道:“醒了?怎么样,接不接客?” 嘴里被塞了一团破布的林荷花无力地摇了摇头。 “好嘛!看来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说着又挥起了鞭子。 “噼啪!”一声声鞭子落下,林荷花身上又多了几条血印,最后她被抽的已没了力气呻吟。 就算平时,春妈妈管教不听话的女子也很少用鞭子,可谁叫眼前这人是林家的姑娘。 连旁边伺候的小丫头看春妈妈这么凶都吓得瑟瑟发抖。 春妈妈一想到两个月前自己在林家受到的侮辱,那牙都快要碎了。她正要挥继续挥鞭子,那边就有人来叫了。 “春妈妈,唐妈妈叫你。” 唐妈妈是这暖香阁的总管。 “给我看着她,等我回来再好好调教你。”春妈妈说着扔下了鞭子。 等她到了暖香阁就看到了林婉儿正和唐妈妈喝茶。 “哟,臭丫头你怎么来了?这是活不下去了,打算自买自身了吗?”春妈妈一眼就认出了林婉儿,那个让她成为全楼里笑话的丫头。 林婉儿咧嘴一笑:“春妈妈好久不见,风采依旧呀!” 春妈妈才不吃这一套,“哼”地一声翻了个白眼。 就听唐妈妈笑的合不拢嘴:“春芳,昨日来的那个叫荷花的丫头呢,去把她带出来吧。这丫头来赎人了。” 春妈妈听了这话脸色一变,那丫头她还没教训够呢? 她眼珠一转,凑了过去:“唐姐姐你是不知道,这丫头就是上次在泉水村败坏我们暖香阁名声的丫头。” “哦,是她。”唐妈妈顿时敛了笑。 “这丫头那张嘴可是真毒,不仅说我们暖香阁比不上百花楼,还说我们这里藏污纳垢,要去官府举报我们呢。唐妈妈她说了那么多我们阁里的坏话,可不能就这么让她轻易把人接走了?” 要说春妈妈是真了解唐妈妈了,她与百花阁的薛妈妈一向不对付,吵吵闹闹十几年了,最见不得别人说对方好。 唐妈妈一听这话果然竖起了眉头,重重一拍桌子:“真是岂有此理。丫头,那林荷花我不卖了,你走吧。” 林婉儿恨恨地看向春妈妈,就见对方一脸得意之色,心道:肯定是那老货给自己泼污水了,刚才明明那老鸨答应用一百两银子赎人的。 “唐妈妈,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唐妈妈翻了个白眼,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人是我的,我想卖就卖,不想卖就不卖呗。你今天就是摆一千两银子在我面前,我也不稀罕。来人,把这丫头请出去。” 那“请”字说得格外大声。 “你!”林婉儿气得想爆粗口,可看到那几个孔武有力的打手走过来,只能忍了下来。 “死丫头你放心,那林荷花我一定会好好调教,让她早点接客。”春妈妈嘴角全是冷笑。 敢得罪我,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春婆子你别嚣张,我敢跟你打赌,你很快会再次见到我了,而且我小姑也一定会赎出来。” “啊呸,痴心妄想!”春妈妈往地上吐了口吐沫。 林婉儿出了暖香阁,才长长地吐出一口郁气,然后径直朝徐府走去,现在能救小姑的只有他了。 第116章 救人 “婉儿姑娘,我家爷在书房写字。不过他写字时从来不让人进去,你要不在外面等会。”青竹把林婉儿拦在院外,有些为难地说着。 林婉儿忙拉着青竹的胳膊摇了起来:“青竹大哥,我真有急事找你家爷,你去说上一声吧,算我求你了。” 青竹赶紧把林婉儿的手扒拉下来:“婉儿姑娘你别再难为我了,你是不知道我家爷发怒是有多恐怖,上次暮雪就是在他练字时咋咋呼呼,被罚去北边看了一个月马场。你……你还是赶紧走吧。” 林婉儿不甘心,她大喊了几句:“顾三爷!” 就听到书房里传来顾凌川的声音:“青竹,让她进来吧!” 青竹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这……看来爷对这丫头果然不一样。 林婉儿心下一喜,赶紧连蹦带跑地进了屋子。 一进屋,就见顾凌川正龙飞凤舞地写着字。 “丫头你是属狗的吗,下次若是再大喊大叫,我就让青竹把你扔出去。” 林婉儿撇撇嘴,立马换了一副狗腿子的模样跑上前,帮顾凌川磨着磨。 就见顾凌川把笔一掷:“说吧,找我何事?” 林婉儿就等这句话,咧嘴一笑:“顾三爷,我想让你帮我救个人。” “救人?我为何要救?”顾凌川淡淡问道。 “顾三爷她是我一位非常重要的人,我想了一圈现在只有你能救她了,求求你了。只要你肯救她,你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顾凌川饶有兴趣地看去:“行,你这墨墨得不错,这样你给当我五天的贴身丫头吧。” “啊!”林婉儿立马眉头皱了起来,“能不能换一个,我不想给人当奴婢。” “换一个也行,你陪我去趟野猪岭。” “大哥,我的顾三爷,那野猪岭都大雪封山了。”林婉儿觉得他脑子一定是坏掉了。 “二选其一,不然你自便。” 林婉儿了想了半天,最后一咬牙:“好,我陪你去野猪岭。” 拜托,她才不想天天跟这冰块一样的人待在一起。哎,长痛不如短痛吧! 可她没有瞧见,顾凌川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暖香阁,唐妈妈正在门口迎着客人。当看到青竹走来,立马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 “哎哟,这位公子一看就贵气十足。啧啧,这长相,这身板得迷死多少姑娘,快,快进来,我找个好看的姑娘保准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 可不管唐妈妈怎么拽,青竹都稳如泰山。 “滚!”青竹一声低吼,唐妈妈心头一跳。 这时林婉儿从青竹身后探出脑袋,做了个鬼脸:“唐妈妈,我说了我会回来的。” “哼,又是你这个死丫头。看来这是找了帮手来了。” 说着看向青竹:“这位公子我劝你最好别管闲事,你要是来找姑娘快活的,我好酒好饭伺候你。要是来找茬的,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说着唐妈妈拍了拍手,就见七八个黑衣汉子跑了出来,虎视眈眈地盯着两人。 “唐妈妈你把我小姑放了,我们立马就走。” “那就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来呀,把这汉子打一顿,废了手脚,扔到城门口去。至于这丫头吗,长得倒是不错,你三番两次与我暖香阁做对看来是有缘的,就抓进我楼里当姑娘吧。” 接着,就见七八个黑衣人一窝蜂地跑过去把青竹围成一圈。 “青竹大哥,你有把握吗?”林婉儿看着凶神恶煞的几人。 “就他们几个……”青竹不屑地冷笑一声,接着那手和腿快得就如闪电一般,没几下就打翻了好几个人。 这时有个男的朝林婉儿抓去,林婉儿也不客气,身子一侧,一个擒拿手就控住了对方,青竹颇有些诧异。 还没两个回合,地上就滚了一片。 唐妈妈又气又怕,指着两人:“你敢打我暖香阁的人!你可知道我这暖香阁后面站的是谁吗?连黄知县都不敢动。” 青竹一扬手,唐妈妈立马抱着头,缩紧了脖子:“别打我,好汉饶命。” 青竹:“人呢?” “你们几个是死人呀,还不快把人带出来。”唐妈妈赶紧让人去带林荷花出来,暗地里却朝一个龟奴使了个眼色。 很快林荷花就被带了出来,林婉儿见她已经昏迷了,全身上下除了脸到处是伤,气得狠狠踢了地下的人一脚。 林婉儿一摊手:“把我小姑的卖身契给我。” 唐妈妈还想推脱,就见青竹脚下一踢,一颗石子直接从唐妈妈面门前飞过,击中了后面的门,陷进去了一个坑。这要是打在人身上,非得穿个洞出来。 唐妈妈吓得浑身发抖,赶紧让龟奴去拿了林荷花的卖身契。 “诺,这是一百两。你现在就写下收条!”林婉儿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扔在唐妈妈面前。 等青竹两人搀着林荷花要走时,远处跑来一伙衙役。 唐妈妈立马满血复活,嚣张跋扈地指着林婉儿三人:“胡捕头闹事的就是他们三个,快,快抓住他们。” 本来威风十足的胡班头在看到青竹的一瞬间,瞬间哑巴了,心道: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怎么又碰到他了? 他连忙小跑了过去:“这位兄弟,可是顾三爷有事吩咐?” 青竹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事情已经解决了。” 唐妈妈傻眼了,忙把胡捕头拽了过来:“老胡,你这是怎么干嘛,就是他们来我楼里闹事的,还抢走了我的姑娘。” 胡班头偷偷瞄了一眼青竹,小声地在唐妈妈耳边说道:“这人你可惹不得,他是顾小侯爷的人。还有那小姑娘以后离她远点,上个月黄天霸的惹了她,后来成王殿下让这壮士把他狠狠揍了一顿。前几日我听说黄天霸的舅父已经被贬到巴州了。” 唐妈妈听了,那个心肝脾肺肾都跳了起来。她哪里知道这小丫头还有这背景,现在只希望这两尊大佛赶紧走。 “请问我们可以走了吗?”林婉儿想早点带林荷花去医馆。 “可以可以。小丫头……哦,不,小姑娘,老婆子是有眼不识泰山,这银票你拿回去吧。”唐妈妈赶紧极其卑微谄媚地把银票递了过去。 “不用了,我不想欠人人情。不过你记住我小姑在暖香阁的事不许说出去,否则……”林婉儿威胁到。 “好好,我老婆子记下了。” 好不容易等到三人走了,春妈妈气呼呼地跑了过来。 “唐姐姐,听小翠说你把那丫头带走了?” 唐妈妈狠狠地瞪了春妈妈一眼:“春芳,你可知道你给楼里惹了多大的祸事吗?” 春妈妈一头雾水。 “那丫头是什么人,也是你我能动的。以后见着那丫头多远点!”说完黑着脸走了。 独留春妈妈一人在风中凌乱。 再说林婉儿和青竹一路去了济民堂,徐延年查看了林荷花身上的伤。 “这丫头被谁打的,咋这么狠?虽说没伤到五脏六腑,不过也得在床上躺上半个月了。” 林婉儿听了一阵心疼。 “徐掌柜,那我姑身上会留疤吗?” 徐延年点点头:“多少会留下一些。不过我这里配有玉梅膏,长期坚持涂,一两年后或许也就消了。” 林婉儿顿时把周家,老林家,春妈妈狠狠地骂了一遍。 三人出了医馆,林婉儿就和青竹道了别。 “青竹,今天辛苦你了。我先带我姑回去了,你就不要送了。” 青竹点点头:“婉儿姑娘,这是属下应该做的。” 林婉儿咬咬唇:“还麻烦你跟顾三爷说声,三日后我会去找他的。”说着就赶着牛车带着林荷花走了。 看牛车要走了,青竹飞快地说了句:“婉儿姑娘,我们爷其实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 林婉儿莫名其妙:“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等青竹回去后,就把今日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和顾凌川说了一遍。 “去把那周家,暖香阁,林家的事了解下。” “是,属下这就去办!”青竹心想,瞧瞧,自家爷开始护食了。 第117章 打猎 林荷花醒来已是三天后的事了。 她看着陌生的房间,吓得就想爬起来,不料浑身上下又酸又疼。 “小姑你醒了。” 林婉儿赶紧围了过来。 林荷花看到林婉儿几人站在旁边:“婉儿你们怎么在这里,我这是在做梦吗?” 林婉儿拿起林荷花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你看是热的吧,你没做梦。我们把你救回来了,不用担心,以后你是自由身了。” 李氏抹着眼泪:“荷花别怕,以后你就跟着嫂子好好过日子。” 林荷花总算反应过来后,抱着李氏那眼泪就哗啦啦地流了下来:“嫂子!” 李氏很是心疼林荷花有了这么一遭,赶紧安慰起来。 就这样,林荷花与李氏几人一起生活了。 等到老林家知道这事,除了林老头松了口气,其余人并没任何反应。 计婆子还气呼呼地说:“那死丫头哪里不好去,非得去那李氏,这是变着法给我们难堪呢!” “老婆子,她已经不是我们的女儿了。”到现在林老头已经隐隐有些后悔了,这么两个月的时间,他先是没了一个儿子,现在又失去了一个女儿。 “呸,闻屎的狗哪能不凑在一起。等如柏当了官,看我怎么收拾他们几个。”计婆子满不在乎。 说实在的,许是计婆子为了过上富贵人家的日子忙了一辈子,算计了一辈子,现在整个人已经偏执到了极端。 按照约定,林婉儿明日要陪顾凌川去一趟野猪岭。 当天夜里林婉儿跟李氏扯了个谎:“娘,我明日要去梨花楼一趟,也许会在那边住上一夜。” 现在全家人都知道林婉儿与梨花楼的关系了,倒没有特别反感。 不过李氏仍然有些惊讶:“婉儿什么事还要过夜?婉儿,你是个姑娘这传出去可不好?” “娘,你可真能瞎想,别忘了我才八岁。”林婉儿哭笑不得。 李氏念念叨叨的:“还有几天不就九岁了吗,然后虚岁就十岁了,也是个半大的姑娘了。” “娘,你放心,那李掌柜人很好的。再说梨花楼现在可是县里第一酒楼,也没人敢上门欺负我。” 李氏听了这话,这才放下了心。 第二日林婉儿刚洗漱好,就看到青竹已经赶了一辆马车等在院门口了。 “青竹,你怎么知道我住哪里?”林婉儿眨眨大眼睛。 “婉儿姑娘,就你卖卤下水的英勇事迹在这村里随便问。”青竹打趣道。 林婉儿有些惊讶自家现在在村里这么有名声了? 坐上了马车后,青竹并未去县里,而是带着林婉儿朝另一个方向去。 等林婉儿下了马车,就发现面前是巍峨的高峰,覆盖着厚厚的一层白雪。顾凌川早就背着手等在那里。 林婉儿豪气十足地嚷道:“顾三爷我来了,说吧,接下来要我干什么?” 顾凌川瞄了一眼林婉儿:“跟上来吧。” 随着山路往上走去,林婉儿发现这丛林十分茂密,应该是到了野猪岭深处了。不过明显有一条一人宽的小路,看来经常有人来往。 约莫走了半个小时就看到前方有一座木屋。 推开门,就见木屋里十分干净整洁,而且杯碗床榻炉子都有,可见是有人生活的。 “这屋子是你的?” 顾凌川像看傻子一样看去,不是他的能带她进来。 林婉儿被看得有些心虚,摸了摸鼻子。 顾凌川从墙上取下一把弓箭,拉了拉。 林婉儿眼睛一亮:“你这是要去打猎?” “不然呢?带你来这深山老林喝茶?”顾凌川直接怼道。 “不对,我又不会用弓箭,那你带我来干嘛?” “这大冬天,野兽都不爱出门,总得有个人去引诱一下。”这话说的风轻云淡。 “你……是把我当成诱饵?”林婉儿指着自己的鼻尖,一脸不可思议。 “不然?” “顾三你欺人太甚!上次要不是我命大,早被那头老虎给吃了,你还做这缺德事,你……你就不怕以后下地狱吗!”林婉儿就像只炸了毛的鸡扑腾着,现在杀了他的心都有了。 顾凌川看着林婉儿气鼓鼓的样子,心里特别爽快,很想去揉揉那圆圆的脑袋。 他并没发现,跟这丫头呆一起后,自己智商也好,情商好像下降了许多。 “你放心,区区一头老虎,爷还看不在眼里。” 见林婉儿还是怒目圆睁:“这样吧,这次打来的猎物都归你。” “归你妹!谁稀罕那猎物。顾三你就是个铁石心肠,草菅人命的公子哥,我诅咒你被狼给吃了。现在本姑娘不奉陪了。”说着就要离开。 “你……”顾凌川一急,伸手一拽,林婉儿就跌入了他的怀抱。 脸贴着顾凌川坚硬的胸膛,听着他急剧的心跳,林婉儿脸都烧红了。 摔进帅哥的怀里,这也太玛丽苏了吧?这种桥段前世自己看一次吐槽一次,想不到竟然发生在自己身上。 顾凌川看着刚才张牙舞爪的丫头像只乖巧的兔子一样依偎在自己怀里,也是好笑。 “怎么?你这是不愿意诱惑野兽了,反而来诱惑我了?” 林婉儿像只兔子一样蹦了开来:“顾三爷你赶紧去洗洗嘴巴,太毒了。” “你都投怀送抱了还不许我说两句。”顾凌川眉峰一挑。 “你……”林婉儿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顾凌川挑了一把趁手的弓就走出了木屋:“走吧,咱们可有言在先。” 林婉儿只能咬牙切齿地跟在后头。 出了木屋,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树木间。林婉儿睁大眼睛看去,到处白雪一片,没有半点动物的身影。 顾凌川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的蛛丝马迹,很快一只藏在树顶梢的五颜六色的野鸡就被盯上了。 拉弓,瞄准,松手,利箭“咻”地划过,那野鸡还没来的及扑腾就从树梢落了下来,砸在雪地里。 “呀,射中了!”林婉儿兴奋地跑了过去,拎起那只野鸡,“哇,好肥,这野鸡足有五六斤重。” “我已经不让你去引诱老虎了,捡点猎物总是行的吧!” 顾凌川见她笑得跟只偷腥的猫似的,接下来又连发几箭,箭箭命中。 不一会儿,林婉儿手上就挂满了兔子,野鸡。 “喂,那个……我……我拿不下了。”那雪地本就难走,又拿了那么多猎物,于是林婉儿慢吞吞地落在了后面。 顾凌川瞥了眼林婉儿狼狈的样子,暗暗偷笑。 “爷今天心情好,再猎上片刻吧。 “啊!”林婉儿一声哀嚎,只能不情不愿地跟在后头,小声诅咒着顾凌川。 就在这时一道火红的身影从前方蹿了过去,躲在了一个雪坡后面。 林婉儿立马激动地跳了起来,指了指那边:“顾三你看到没,那是狐狸!” 顾凌川玩味一笑:“喜欢?你求我,我就抓给你。” “哼!那你还是做梦吧。”林婉儿脑袋一甩,一副傲娇的表情。 就见顾凌川一个腾空跃起,伸手擒去,那只火红的狐狸便被抓在了手中。 那红狐应该是只刚断奶不久的幼狐,只有成人巴掌大,正使劲地挣扎着。它龇牙咧嘴地朝顾凌川“呜呜”叫着,奶凶奶凶的。 哎呀,太可爱了! 林婉儿赶紧扔了那些鸡呀,兔子呀,不管不顾地跑上去摸摸狐狸的头。 “你小心点,这畜生凶得很……”顾凌川话还未说完,林婉儿已经上手了。 “哎呀,这毛可真是柔顺呀!” 不知为何,本来还在奋力挣扎的狐狸瞬间变得极其乖巧安静。 它先是轻轻地嗅了嗅林婉儿的手,然后吐出粉红的舌头舔着她的手心,双眼顿时眯成了月牙般。 “这小畜生好像挺喜欢你。”顾凌川有些奇怪了。 他试着松开手,果然那狐狸并没像想象中那般逃跑,而是围着林婉儿转圈,还用毛茸茸的脑袋去蹭她的腿。 林婉儿瞬间少女心爆棚,她蹲下身子抚摸着它的头:“小狐狸,你想跟我回去吗?” 那狐狸露出一副享受的模样,接着侧着脑袋看着林婉儿,那大大的眼睛“咕噜咕噜”地转,似乎在思考林婉儿的话。 “如果你跟我回去,我会给你做很多好吃的,也会把你当家人对待。对了家里还有一个伙伴,也是红色的,不过是一头牛……” 话还没说完,那狐狸就跳到了林婉儿的怀里“呜呜”叫着,这是表示愿意跟她回去了。 林婉儿这下可开心了,把刚才跟顾凌川斗气的事全忘了。 “顾三,你看它真听得懂我的话。”林婉儿开心地抱着它转圈圈。 顾凌川就看到那雪花飞舞下,一地银装,林婉儿抱着火红的狐狸,像个快乐的仙子一般旋转着,跳跃着。 真好看,美得就像一幅画! 有了这狐狸,林婉儿也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顾凌川瞅瞅她兴奋的样子,也收了兴致捡起猎物,于是两人一狐就往木屋走去。 第117章 七年之约 等回到木屋时已快中午了,两人肚子都饿了。 顾凌川往炉子里生起了火,不一会儿木屋里便暖和了起来。 本来林婉儿想动手做饭的,可这木屋里除了一个火炉子倒也没有其它炊具了。 就见顾凌川挑了一只肥肥的野鸡出去,不一会儿就把羽毛内脏就处理好了,开始放在火上烤。 “啧啧,真想像你们这种人竟然会烤鸡,这说出去谁信呀?” “我们这种人是什么人?”顾凉川颇为好奇地问道。 “我以为你们这些富家公子只会……”她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了。 “吃喝玩乐,声色犬马,对吧?”顾凌川看向林婉儿,“你这小丫头有时我真想掰开你这脑袋看看,到底在想些什么?” 林婉儿撇撇嘴,小声嘀咕着:“我又没说错,电视剧里不都这么演的吗!” “其实你想的并没错。世家大族,王侯子弟确实如此,可我并不是在京城里长大的?” 林婉儿一听这话就知道有故事,立马八卦地问道:“喂,那……那你不会是那什么侯爷养在外面的私生子吧?” 顾凌川白了对方一眼:“我娘是英国公府的嫡女,我爹是安远候。” 林婉儿不由得咋舌,就顾凌川这身份比一些没有实权的王爷还贵上几分。 “像你这么大时,我就被外公带去了边塞守关,烤鸡也是在那里学会的。那里黄沙遍地,寸草不生。我们驻扎的营地不仅离契丹人最近,而且周围有数不尽的狼群。”顾凉川若有所思地说道。 林婉儿真不敢相信像他这么有权有势的公子哥会去那苦寒的地方受罪。 “那……你为什么去边塞?”林婉儿纠结了半天,还是问出了口。 顾凌川瞬间陷入了沉思,良久才说道:“我六岁那年,我娘死了。外公怕我也被人给害了,也怕被那女人给教养废了,就把我带在了身边。” “那你爹不管吗?”就算外家权力再大,也不可能任由自己的嫡子被带走吧? 顾凌川脸上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他……连我娘都没保护好,又有什么资格做得了我的主。” 林婉儿瞬间明了,这从古至今哪个高门大户里没有几件阴私事? 猛然间,她对顾凌川的遭遇颇为同情。年幼丧母,又在边塞苦寒之地待了那么多年……她又想起顾凌川一次次帮自己,瞬间觉得他没那么讨厌了。 火静静地烧着,那鸡的表皮渐渐变得焦黄,“滋滋”往外冒油,浓郁的香味立马散发了出来。 本来还窝在林婉儿怀里酣睡的狐狸嗅到鸡肉的香味,立马睁开了眼,摇起了尾巴。 “小川子,别急,再等一小会就能吃了。”话音刚落,林婉儿赶紧捂住了嘴巴。糟糕,说漏嘴了。 就在顾凌川去外面处理鸡时,林婉儿已经给这只狐狸取了个漂亮的名字——小川子。 小川子!? 顾凌川眼角一挑:“喂,你有些过分了吧?” “我的狐狸我想叫什么就叫什么,你管不着。再说我叫的是小船子,又不是小川子,你听错了!”林婉儿脸不红心不跳地狡辩,还故意抱起狐狸摇了摇。 那狐狸也极其配合地“呜呜”两声。 顾凌川被林婉儿睁眼说瞎话的功夫给震撼到了:“臭丫头,你这么牙尖嘴利、泼辣野蛮,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谢谢你关心!本姑娘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绝对会嫁个好人家。”林婉儿直接怼回去,半点面子都不给。 顾凌川见自己竟然和一个黄毛丫头斗嘴,不由得哑然失笑。他突然想起自己自从碰到这丫头之后,生活好像变得更有意思了。 他悄悄地朝林婉儿看去,白皙的脸蛋,灵动的眉眼,嘴角是纯真的笑……跟他以往看到的那些端着的大家闺秀都不一样。 林婉儿正逗着小狐狸,就感觉有道火辣辣的目光射来,抬头看去,见顾凌川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喂,你盯着我干嘛?” 被抓包的顾凌川尴尬地咳了声:“你想多了,哪个男人会看你?” “一只狗在看我。” “不可理喻!” 林婉儿眼珠一转,狡黠一笑:“顾三,你不会是看上本姑娘了吧?” “我眼睛没瞎。”说完还鄙夷地上下扫了扫林婉儿。 林婉儿立马炸毛了,指着对方:“姓顾的你这是什么眼神,你把话说清楚!” “你才多大点?要身材没身材,要脸蛋没脸蛋,京城那么多大家闺秀我都不稀罕,爷会看你一个黄毛丫头。你这么在乎我的话,不会是你垂涎爷吧。”顾凌川反而将了林婉儿一军。 林婉儿瞬间石化,咬着嘴唇看去。 对方虽然只有十六岁,却已充满了男子气概。刀削一般的脸,如星辰一般的双眼,挺拔的身子,还有……一想到上次趁他昏迷偷偷摸过的胸肌和腹肌,脸上就发烫。 不得不说,这个男人很有魅力! 顾凌川瞅着她这囧样,心里直发笑,于是故意伸手朝对方脸上摸去。 林婉儿的脸颊冷不丁被一双温润的手摸到,心剧烈跳动,于是慌忙地躲了开来。 “你干什么?流氓,登徒子!” “你还说对我没意思,你看你脸烫得能煎蛋了。” 林婉儿还死鸭子嘴硬:“火烤的。” 这句说完,两人突然就没再说话了,木屋里慢慢地静了下来。 “林婉儿,你相信这人世间真有生死相许的感情吗?”顾凌川突然问道。 林婉儿想了想:“应该……有吧,你看梁山伯与祝英台不就生死相许了。” “那毕竟是话本。你知道吗?当年我爹娘有多么相爱整个京城谁不知道,最终不也多出了一个袁氏。等我娘含恨而终,他却又惺惺作态,一副情深几许的模样。”顾凌川说这话时,那表情都凝重了几分。 “的确,这人世间最真的人心,最虚假的也是人心!”林婉儿猛然想到陆宇浩,心里一阵隐隐作痛。 她突然一本正经地说:“顾三,我倒希望以后你不要三妻四妾,争风吃醋的,闹得家里的鸡犬不宁。我希望你能找到一个真心相爱的人,一生一世一双人。” 顾凌川被这小丫头片子认真的样子给逗笑了,突然又觉得自己是疯了,怎么会问个八岁的孩子情爱之事。 于是故意调戏道:“林婉儿你要不要做那人?” “我……呸呸呸……你个乌鸦嘴。大哥我才八岁,你大了我八岁,等这么多年你家长辈还不急疯了。再说我可不想嫁给你们这些权贵之家,三妻四妾勾心斗角那一套我烦都烦死了。” 这话一出,顾凌川诧异地看去,想不到林婉儿活得这么通透。 “丫头,我可不喜欢什么三妻四妾,像你说的我只想一生一世一双人。” 像他这种身份,有这种想法倒真难得。 林婉儿仔细想着,其实这顾凌川相貌好,家世也好,而且还救了自己好几次。哎呀,自己在想什么呢?他大了自己那么多…… “顾三,我想来想去,只能把你当朋友。”林婉儿越说声音越小,头也垂得越低。 顾凌川看着头都快钻地缝的林婉儿,不由得笑道:“丫头,你想什么呢?嘶,看来你是真看上爷了。好,这事我答应你,等到七年后你及笈,我来娶你。” 看顾三满脸笑意地看向自己,林婉儿又炸毛了:“顾三,你个混蛋又拿我来开玩笑。” “我若是真同意了,你可愿意让我等七年?” 林婉儿咬咬唇,最终还是把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顾三,我可不好骗,按你的条件配公主也可以,你……你……怎么会看上我,再说你家人也不会同意的。” “从小到大在我身边的人都是戴着面具让人看不清,就连从小把我带大的奶嬷嬷也是在算计我,娶那些女人有什么意义?”顾凌川兀自说着。 这古代大家族里的黑暗,林婉儿在前世电视剧里没少看,心里为他感到惋惜。 “跟你在一起,是轻松的。再说我想娶谁,还没人能做得了主。” 这一刻,林婉儿突然很想鼓足勇气说一声:“好,如果七年后你没娶妻,我……我愿意。” 顾凌川突然抓过林婉儿的手,笑道:“那就七年后,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当林婉儿感受到手心的温热,吓了一跳。 她挣扎了一下,就瞪了过去:“顾三你不要脸,占我便宜,快放手,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不料顾凌川一改之前冷若冰霜,生人勿近的面孔,一副痞里痞气的模样:“要说占便宜,瀑布林那里我的便宜可被你占光了。” 林婉儿瞬间想起那次自己偷偷摸顾凌川的事,脸不由得红了。 “原来那天你是醒着的……你这个骗子!” 她现在恨不得咬人这个狗男人。 这时那只狐狸不满意了,本狐都等了半天了,还不给我吃东西,是想饿死我吗?于是在林婉儿怀里扭来扭去…… “好了好了,小川子别闹了,我这就给你鸡腿。” 等夜幕降临,雪花早已停歇。那墨黑的天空划过一道道流星,如梦如幻。 就这样,林婉儿在这木屋莫名其妙地与顾凌川定下了七年之约。 第118章 眼红了 一晃就到了大年初一,村里喜气洋洋。 林婉儿在村里转了一圈,顿时觉得比前世过年的味道浓郁多了。家家户户贴了春联,有点闲钱地也会挂上两个大红灯笼。妇人们在院子里忙碌起来,杀鸡宰鸭,洗菜捞米,男人们则带着孩子在院子里玩着炮仗。 这是林婉儿家搬出老宅后的第一年,现在又有钱了,所以李氏打算打算好好热闹一番。于是一大早林婉儿几人就贴了对联,挂了灯笼,然后在灶房忙碌了起来。 林荷花身子也好的差不多,正在笑容满面地收拾着祭祖的物品。 泉水村历年来的规矩,大年初一不管男女老少都要集中在祠堂里祭祖。只不过女人通常只能站在院中遥拜,而每家男丁却可以上堂焚香祭拜。 林婉儿虽然很是鄙夷这些重男轻女的习俗,但也深知这传承已久的习俗可不是自己能改变的。再说这古代宗族力量可忽视不得,特别是以后林文远还要出仕,若是无宗无族之人,很容易遭人唾弃的。 早在前两天林婉儿就去找了李保全,已经让他做主把林荷花也过继到了十三叔这一支,所以林荷花也是可以进祠堂祭祖了。 “嫂子,我这边鸡和鸭子已经煮好了。” “好,我这边猪头也比不多了。我看看,香烛也好了,果子也好了……荷花你们快去换衣裳吧,我们要出发了,去晚了省的别人说嘴。”李氏忙催促道。 于是林婉儿几人连忙回屋换着新衣裳。 现在林婉儿有钱了,那也是大手一挥直接去锦绣布庄买了几身过年的新衣裳。 “小姑,前两天给你的那只梅花簪子和百合绒花呢,赶紧戴上,我觉得特别配你这身衣裳。” “啊,是吗?我还说那簪子和绒花太过精致了不好搭衣服,那我戴上你们看看。”林荷花有了这么一遭后算是重活了一趟,那性子竟变得更加通透开朗了,再也没有以往的软弱自卑了。 因为林荷花已经嫁过人了,所以挽了头发梳了妇人发髻。果然戴上了簪子和绒花,更显得青春娇媚了几分。 “这绒花做得可真漂亮,就跟真的似的。”林荷花看着镜子里美美的自己不由得夸道。 林玥儿看林荷花戴了漂亮,也戴了一朵。 这些东西都是那日梨花楼少东家给的谢礼。要说这少东家也是个心思细腻的,盒子里除了各式钗环首饰就是五六朵做工精致的绒花,真是太懂女人心了。 不一会儿穿戴一新的几人就俏生生地出现在李氏面前。 “啧啧,瞧瞧,我家多有福气,这是出了三个仙女了。” 就见林婉儿是一身淡黄色的襦裙,林玥儿是淡粉色,林荷花是墨绿色,三人还分别戴了一对金丁香,一朵绒花,这么一打扮,确实显得人精神了几分。 林婉儿上去挽着李氏的手:“娘,你别光看我们呀,来来来,我帮你收拾一下,保准惊艳全场。” 李氏连忙摆手拒绝道:“婉儿这可不行,娘是寡妇,有什么好打扮的,会被人说的。” “娘,这女人啊就得好好收拾自己。你不打扮他们也说,你打扮了别人也说,与其如此,还不如活的洒脱点。再说今天可是过年,可不能太素净了,不吉利。” 林婉儿今天就是要帮李氏好好妆扮一下,好好震撼一下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人。 “是啊,嫂子,这嘴长在别人身上,我们可管不了。只要我们平日不做亏心事,就不怕别人嚼舌根。”林荷花也劝道。 “娘,这过年村子里头那个人不是把压箱底的衣裳拿出来穿了,那衣裳买了不穿难道要等着虫子蛀了去?” 最后李氏耐不住三人的劝,换了一件水蓝色的襦裙和兰花纹的褙子。 林婉儿又从那首饰盒子里拿出两支喜鹊登枝的金钗和一对碧玉手镯给李氏戴上。 最后又给李氏脸上施了淡淡的水粉。 等李氏打扮一新出现在几人面前时,大家都挪不开眼了了。 “嫂子,你可真漂亮!这十里八乡就没比你更好看的人了。” “娘,你看起来只有十八岁,说你是我姐姐都不为过。” “娘,你就像画上的人走下来。”林文远也开心地拍掌。 “你们几个瞎说什么呢!”李氏听了心里美滋滋的,可面上还是有些不自在。 她摸摸这里,看看那里:“这……这会不会太过了些?这衣服颜色有些不合适吧?” “娘你三十还不到呢,正值青春年华,难道非要像个老婆子似的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穿得黑乎乎的吗?”林婉儿直接把李氏的最后一丝犹豫给说没了。 对呀,这世上哪有女人不爱美? 不一会儿李氏几人到了祠堂,发现院里已经黑压压地站了一片人。 等众人见了李氏几人那真真是挪不开眼了,不管男女老少都啧啧称赞。 特别是这李氏本就容貌清丽,再这么一打扮,那真是端庄秀妍,颇有富贵人家当家主母的气派,哪像一个生了三个孩子的农村妇人。 几个平日里本就嫉妒李氏容貌的婆子媳妇更是恨得要命,于是酸溜溜地嚼起了舌根。 “一个寡妇这般打扮来祭祖,也不怕给祖先丢脸。” “我看不是来祭祖的,是来勾引男人的吧!” 林婉儿几人充耳不闻,全当那几人在放屁。 王春花赶紧凑了过来:“梅香,你今天收拾得真漂亮,啧啧,这脸蛋说你是十八岁我也信呀!” 李氏脸一红,嗔道:“春花,你又胡说八道了,我都是三个孩子娘了。” 她们几个打趣着,角落里的计婆子几人却是眼睛红通通的,就跟只兔子似的。 本来计婆子今日也是想出一把风头,就把压箱底的首饰衣服给穿戴了上去,想着在那些婆子面前显显威风。不料所有的威风全被李氏几人抢走了,恨得牙齿咬得“咯吱”响,那吊梢眼冷冷觑着。 “娘,我看那李氏就是故意来抢你风头的。”小计氏看着李氏头上的金钗,手上的镯子,羡慕得直咽口水,恨不得马上跑过去抢了过来。 “可不是吗?这弟妹一个寡妇还打扮得花枝招展,妖妖娆娆的,我看啊,八成是要找下家了。”白氏也闲闲地说了句。 她心里波涛翻滚,以前被自己踩在脚底下的人现在比自己还富贵,那恨意就像头毒蛇把她给吞了。 计婆子被两人撩得火气更大了,要不是现在场合不对,早就冲过去骂一顿了。 等她看向一身新衣裳新首饰的林荷花,眼皮不由得跳了跳。 林荷花感觉有人在看自己,转头一看见是计婆子,愣了下。然后没有任何表情地直接回了头。 “哼,荷花这个死妮子见了我还躲,看我待会不剥了她的皮。” 等林保全读告了祭文后,就轮到了村人给祖先上供了。 林婉儿看去,除了林保全家用了一对鸡鸭,大部分是人家都是一刀肉或者半只鸡。 这上供的物品也是有讲究的。最丰盛的贡品自然是摆在最前头了,连带那家人也就越有面子。不过这上供的物品最后是不还回去的,会由族长分给村里的孤寡老人和最为贫寒的人家。所以平常人家也就不讲究面子了,上供的物品也是紧着来,毕竟吃到自家嘴里才是好的。 轮到林老头家,就见林老头从篓子里拿出一只鸡,二刀肉,这份供品也算是里面拔尖的了,于是就摆在了第二排的位置。 原来林家这几个月来丢尽了脸面,林老头想着祭祖时找补些回来,也想着让祖先保佑林如柏中秀才,所以咬牙杀了一只鸡,多割了一刀肉。 果然好些人见了供品,立马称赞老林家大气。 计婆子听了这话把个胸脯挺得老高。 “十三房,林公保泰之孙林文远给祖先上供。”村长刚说完,就见林文远费力地提拉着背篓来到大堂中间。 掀开红布,就听唱礼的人喊道:“肥鸡一只,肥鸭一只,猪头一个,鲤鱼一尾。”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惊讶地看去。 这鸡鸭鱼肉又谓“四全礼”,多少年来都没人上供了。 林保全看着供品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那脸上的笑意怎么也散不去。 有了这么一茬,老林家的几样东西就不够看了,立马退居三线了,大家立马把话头给了林婉儿家。 老林家的几人顿时脸黑如墨。 林如樟:“爹,我看这丫头就是故意的。” 林如槐:“有点臭钱了不得,真能显摆。” 林如柏:“哼,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老林头脸色也有些难看,不管如何林婉儿几个流的还是自己这一脉的血液,这供奉别的先人超过了正牌的先人,怎么也说不过去! 计婆子已经气得面目狰狞了,那眼角耷拉着,就跟死了爹娘一样。 好不容易等到上供结束了,众人正要回去吃团圆饭,就听计婆子一声大喊。 “村长,我有话说。” 第119章 挑夫子 林保全见是计婆子,立马皱了眉头:“计氏,你要说什么?今日可是祭祖之日,不能胡扯乱说。” 计婆子立马从人群里挤了出来,指着李氏几人:“村长当初这丫头忤逆不孝,跟我们两个老的断了亲,可还欠了一百两祭田银呢!如今你看她们几个穿金戴银,可见是有钱的。难道还想赖着不给?这祖宗们可都看着呢!”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纷纷议论了起来。 特别是眼红李氏的婆子们立马指责了起来。 “哟,我看这是打算赖了吧。” “有钱买首饰买衣裳却欠着钱还钱,我们泉水村怎么会有这样脸皮厚的人家。” “那还不是光想着自己舒坦了?你们看她一个寡妇家还穿得花枝招展的,也不知道要去勾引谁?” 林保全哪里不知道计婆子的心思,他朝众人抬了抬手:“这是祠堂重地,不得喧哗。谁再吵闹赶出去。” 人群立马安静了下来。 林保全又说:“李氏欠的银子何时还,怎么还,我和几位族老自然会商量出章程的,难道她们一家还跑得了?” 林婉儿知道林保全这是在为自家说话,也不想让他为难,于是来到人群中间先给大家鞠了个躬。 “婉儿感谢当初大家对我家断亲的理解和支持。今天当着祖宗的面,丫头想说一句要不是被逼得没了活路,怎会做这等羞耻之事。” 林保全和几个族老对这话都很满意,毕竟用银子解除父母关系这种事可不能发展下去,不然这林家可就全乱套了。 “这一百两银子我家并未忘记,也从未想过要赖账,前些日子我们家起早贪黑地去县里摆摊子,也是为了早点还下这银子。” 众人立马想起这母女俩每天一大早就冒着风雪去县里摆摊的辛苦,纷纷点头。 “本想过完年再去找村长谈这件事,现在既然七奶奶提起来了,婉儿若是再不知趣反而会寒了大家的心。” 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张银票。 “叔伯婶子们请看,这是一张一百两的银票,今日我就把它交给村长,了了这事。” 还真拿出了一百两银子! 这下可不得了了,人群就像油锅里溅入了水滴炸开了。 “呀,这李氏几个也太有本事了,竟然真赚到一百两了,怪不得人家穿金戴银的!” “啧啧,那可是一百两,可以买下二十多亩地了。” “你看林家那些人,脸黑的哟……” “我猜他们家肠子都悔青了吧,把这么个财神爷赶出了家门……” “嘘,他们在瞪你呢!” “怕啥,有种就来咬我呀!” 的确,老林家一众人也傻眼了,像根木头一样杵在那里。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林婉儿可以轻轻松松地拿出一百两银子。 林保全接过银票,满脸笑意:“今天当着祖宗的面,我林保全向大家保证这钱全拿来买祭田。等到年底祭田有了收成,除去祠堂里祭祀所用,剩余的按户分配。” 人群又是一阵骚动。这一百两银子按现在地价可以买上二十亩地,一季得收近百石谷子了。除去祠堂里开支,算下来每年自家最少也能分到一石谷子了。若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一石谷子可以换成二石半的黍米,再掺上点野菜可是够一家老小能吃上小半年的。 哎呀,这可太好了!家里人再也不会饿肚子了。 立马大部份人都感念起林婉儿几人,就热情地走过去与她们说起了话。不管怎么说,这买地钱是她们家给的。不是有句话说得好“吃了嘴短,拿人手软”吗! 老林家就跟吃了坨屎一样,那脸色是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祠堂闹剧结束了,林婉儿几人回了家,就开开心心地摆开了桌。 只见今日桌上鸡鸭鱼肉样样都有,李氏还做了一大锅酒酿汤圆,于是一家人开开心心地吃着团圆饭。 林婉儿颇为豪气地举起了杯子:“来来来,让我们为了今年的新生活干杯。” 于是众人一起碰杯。 林婉儿趁机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咳咳,现在我要宣布一个事。” 李氏几人都不解地看去。 “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我已经找到了新的赚钱行当,不久大家就要忙起来了。娘记得回头把我们口袋缝大点!”林婉儿极其得瑟地抬起了小脑袋,就像只傲娇的小母鸡。 “啊,这是为何?” “嘻嘻,我这事保准赚大钱,我怕到时那口袋小了不够装钱。” 李氏点点林婉儿的额头,笑道:“竟爱吹牛!” “婉儿,那新行当是什么?快说说。”林荷花很是着急地问道。李氏为了赎回自己花了一百两,刚才又还了一百两,她也想早点为家里挣钱。 “嘿嘿,先不告诉你们,等我做出来后,保准你们喜欢。”林婉儿故意卖了个大关子。 林玥儿一边笑一边夹了红烧肉塞她嘴里:“我就瞧不得她这副得意地嘴脸……” 林婉儿还想抗议,不料嚼了嚼直接说了一句:“好香,再来一块。” 惹得众人直笑。 反观林家老宅,一伙人黑着脸回到家后,计婆子才指挥白氏和小计氏做起了年饭。 等到众人坐在桌上吃团年饭,就看到桌上除了浅浅的一碗梅干菜扣肉,再有就是几碟子萝卜白菜,连只鸡都没有。 “娘,这辛苦一年了,连只鸡都吃不上吗?”林如槐一筷子就夹走了好几片肉,碗里瞬间见了底。 “吃吃吃,成天就知道吃。有这肉吃就不错了,还想吃鸡。”说着又从林如槐碗里夹出几块肉,“你眼瞎呀,统共就这么几块肉,你一筷子就夹走一半,其他人吃什么呀?” 林如槐还待说什么,就见自家娘瞪了过来,只能嘟嘟囔囔地扒着粗米饭。 另外几人还沉浸在李氏几人身上,也没多大心思吃饭,于是这顿团圆饭吃得冷冷清清。 过了年,林婉儿事情就多了起来,首先要给林文远找一个学堂。 泉水村是没有学堂的,想去上学必须去县里或者附近的村子。可到底选哪个学堂林婉儿还是十分慎重的,毕竟老师能力和学堂风气都不能太马虎。 她先去了计家村,没错就是计婆子娘家的村子。 计家村离泉水村只有十来里路,所以二十多分钟后林婉儿就进了村。在一路问人后,林婉儿就来到了学堂。 这个学堂的夫子是个经年的老秀才,屡试不第后就回村办个了学堂。听说林如柏就是在这里启蒙的,至于林如松好像去的是更远的一个村子。林婉儿也打听过,那老夫子前年就去了,不然父子同师也是一段佳话。 还未进学堂门,就听到里面一片吵闹,林婉儿瞬间皱起了眉头。 透过窗户,就看到那老秀才正倚在椅子上打盹,七八个孩子在教室里疯玩。 “这才上午九点,就下课了?” 想着来都来了,于是林婉儿敲了敲门:“计夫子在吗?” 计秀才正睡的舒服,听到有人叫,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擦了擦嘴角:“谁找老夫?” 林婉儿看那老夫子眼角全是眼屎,衣裳上也满是油渍,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但还是礼貌地拱手道:“计夫子,我是来为我弟求学的。” 计秀才浑浊的老眼立马一亮:“求学?哪个村的?” “泉水村。” “哦,林如柏是你什么人?” “同宗叔叔。” “那你得跟他处好关系,他可是老夫的得意门生,才华横溢,他日必是为官做宰,成国之砥柱呀!”计秀才摇头晃脑,一脸傲色。 林婉儿尴尬地张了张嘴,心道:“就林如柏那怂样,说国之蛀虫都不为过吧。” 计秀才见这丫头半张着嘴,以为是被自己的话给震撼到了,继续吹牛道:“不是老夫自夸,我计梅林的大名在县里哪个不知晓?老夫的才学在全县不下前三,这几年来也教出若干秀才童生。” 林婉儿从未见过这么直白地自夸,心里愈发不喜,不过还是耐着性子问道:“请问先生束修是多少?” 他捻捻胡须,看了看林婉儿的打扮眼珠子咕噜咕噜转:“我这束修吗也不多,每年五两银子,外加纸笔费用一两。哦,对了老夫不许赊欠。” 林婉儿暗暗砸舌,怪不得村里就没几个人家读书,这地里劳作一年都不一定凑的齐学费。难怪计婆子几人对林如柏读书的事那么歇斯底里,这……前期投入确实很巨。 计秀才看林婉儿一脸沉思以为对方嫌贵,于是撇了撇嘴:“这价格没得谈,要学明日带孩子来。老夫要授课去了,就不送了。” 林婉儿耐着性子听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计梅林白天睡觉不教导孩子,说大话,还贪钱,这样的先生她才不敢把小远托付给他,别到别时候书没读会,还惹得一身臭毛病。林如柏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 她看时间还早,干脆去了另一个村子。这个许先生倒是有在认真教书,不过在知道林婉儿的来意后,立马生气了。 “这读书授业多重要的事,你家怎么就派你个小娃娃来,胡闹!女子不好好在家……”总之之乎者也地把她说了一通。 林婉儿连蒙带猜了半天,意思就是一个女孩子就该在家学习女工红灶艺,怎么可以满村子跑来跑去了,还独自来找陌生男人。 额,好吧!她不敢想象以后林文远要是也这么一板一眼的迂腐样子,自己一定躲得远远的。 等天色暗了下来,林婉儿才灰头土脸地回了村。今日接连看了好几个先生都不满意,她打算明日去找找李掌柜,看看他有没有认识的先生。 林文远知道林婉儿在为自己上学发愁,于是第二天也吵着要跟去。他心想找到一个差不多的就行了,反正读书靠得是自己,也省的姐姐跑来跑去这么辛苦。 第120章 青山书院 两人坐着牛车来到梨花楼时,店里才刚开门不久。 “婉儿姑娘,你来了?我这就去找掌柜的。”邓强赶紧牵牛去了后院通报。 “丫头,新年好呀!”不一会儿李全就大踏步地走了出来,这老头现在满脸红光,看得出最近是春风得意呀! “新年好,徐掌柜。”林婉儿赶紧回礼,同时拉了拉林文远。 林文远鞠了一躬:“李爷爷新年好,祝你身体康泰。” 李全自是知道这是林婉儿的弟弟,从袖子里掏出两个红封。 林婉儿赶紧拒绝。 李全笑道:“长者赐,不能辞。再说里面也没几个钱,就图个吉利!” 林婉儿接过红封,道了谢,几人就走进了楼里。 待林婉儿把来意说了,“哦,进学可是好事!老夫倒是认识几个夫子,名声学识都颇为不错。” 林婉儿一听,心下大喜:“那还请李掌柜帮忙引见引见,丫头感激不尽。” “这倒是小事一桩,其中有一个朱夫子还是我的同年。”李全思忖片刻,看了看林文远,“丫头,若说这梨花县做学问最好的是青山书院,你为何不带着你弟去试试?恰好今年有个好机会。” “哦,有什么机会?请李掌柜细细说说。”林婉儿对于青山书院早有耳闻,里面大儒很多,教学也严谨,环境也好,若是能进里面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青山书院今日贴榜,三年一次的蒙童选拔就要开始了。只要是池州境内,六至八岁的男童都可参加入学选拔。丫头这消息刚出来没两个时辰,那去青山书院的山路都堵了好几茬了。你若要去得赶紧去,晚了可就没有名额了。” “青山书院自是好的,想必那入学门槛也是极高,我就怕……”林婉儿看着小不点不忍说出实话。 哪料林文远扬起脑袋:“李爷爷,青山书院是县里最好的学堂吗?” 李全点点头:“这青山书院可不止是县里最好的学堂,它还是大楚三大书院之一呀!里头的教习,夫子多是不愿出仕或致仕还乡的举人进士,学问大得很,而且山长可是东方太傅呀!这大楚不知道多少人削尖脑袋想进去读书。有道是——进了青山,进士难删呀。” 听闻此话,林文远小小的眉头皱了起来。他思量了片刻,重重地点头:“姐,我决定了我就要去青山书院。” 林婉儿尴尬地笑了笑:“小远,若想进那青山书院是需要考较的,你不怕?” “姐,我不怕。一次不中我就多试几次,总之我一定要靠自己的力量进青山书院。”脸上全是坚毅之色。 李全赞赏地点头:“好,小小儿郎有此志向,他日必将金榜题名。” 林婉儿也颇为欣慰,对于林文远敢于挑战的精神还是开心的,于是答应去青山书院。 等两人来到青山书院门口,立马发现这里太适合学习了。 那青山书院以山为名,坐落在梨花县西南一隅。青山不算高,充其量不过是一山丘,但山上古木参天,鸟鸣幽幽。一条小溪从山顶蜿蜒而下,真有几分“人闲桂花落,月静春山空”的美好。书院坐落在半山腰,一条石阶延伸到山脚。 这书院有前后两代帝师加持,那就是妥妥的一条入仕的金光大道了。正如李掌柜说的,收蒙童的消息刚公布一小时,那报名的人就排到了山脚下。 好在排了一个多小时,总算轮到林婉儿了。就见一个夫子把林文远相关信息登记后,给了林婉儿一个帖子。 林婉儿打开一看,上面言简意赅地写了一件事。 就是本月十八日,所有报名的学子将齐聚青山书院进行三轮考较,胜出者即可入学。 林婉儿眉头蹙得更紧了,考什么也没说,还真是大海里捞针了。 林文远倒是摇晃着脑袋,一脸兴奋:“姐,没事的,爹说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从两岁起爹就教我识字读书,那四书五经早就滚瓜烂熟了。虽说今年没怎么读,但我回去后多多温习几遍就能捡起来了。” 林婉儿看林文远信心满满的样子,也激起了斗志:“好,姐陪你一起挑战难关。” 等两人离开时,顾凌川刚好下山,老远就瞥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爷,那是婉儿姑娘。”青竹说道。 顾凌川抬了抬下巴。那日从山上下来后就再也没见到那丫头,似乎在有意躲着自己。 “去看看!” 青竹很快就奔向了登记处,不一会儿,又回到了顾凌川身边。 “爷,是婉儿姑娘的弟弟要来参加青山书院的选拔。爷,要不要属下和东方大人……” 顾凌川打断:“不用了,她不喜欢欠人人情。再者,我相信她的能力。” 青竹想了想,又说道:“爷,上次你让我调查林家和周家的事已经清楚了。” 接着青竹就把老林家的是讲了个七七八八。 “爷,这婉儿姑娘可真不容易,碰上那么没脸没皮的一家人。要不要属下去教训教训。”这丫头太可怜了,青竹都不免为其打抱不平了。 顾凌川并没言语,只是静静地望向远方。 没过两天,周记脂粉铺就被官府给封了。 起先是几个顾客发现买的粉涂了后,脸上长了痘疮,就来店里找说法,谁料被周氏的伙计给赶了出去。不凑巧的事,里面有几个大户人家的丫鬟是帮自家小姐买的,这下可捅了马蜂窝。 那几家人就派家丁上门把周家给砸了。等衙门来人,发现这周氏库房里存着一大批过期的胭脂水粉。这下黄知县不客气了,直接把他家铺子给封了,周氏夫妇俩也被抓进了牢里。关了三四天人才出来,不过那家财也散得七七八八了。 等林婉儿几人知道后,好一阵痛快。 “呸,这么黑心肠的人家活该有这么个下场。”李玥儿兴高采烈地说道。 林荷花心里也很是舒畅,当夜几人还特意多烧了几个菜庆祝。 接下来的日子,林婉儿几人就全心全意地陪着林文远备考。一圈下来大字不识得的几个的李氏和林荷花都能“出口成章”了。 林家老宅知道这消息后,除了林老头都捧腹大笑了起来,都道李氏几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特别是林如柏连连冷笑几声:“自己才华横溢考了七八次都上不了青山书院,就那么个毛孩子还敢肖想,恐怖连毛笔都不知道怎么用吧,真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林老头却看着地面不说话,他心里隐隐觉得那孩子一定能上。当初林如松不也是这个年岁给了他惊喜吗? 的确如林如柏所想,林文远毛笔字写得极差! 林如松在世虽教过几人习字,但后来计婆子不肯买纸笔,多是在沙盘里练的。这几日林文远每每练字到三更半夜。哪怕手都磨破了,也不曾叫喊一句,着实让几人一番感动。可这一番苦练之后,总算那字端正了几分。 十八日一大早,林文远和林婉儿穿戴一新就驾着牛车去了青山书院。 李氏几人也没闲着,就在院子里烧香磕头,一会儿“观世音菩萨保佑”,一会儿“玉皇大帝保佑”,一会儿“孔圣人保佑”,合着哪个管事的神仙都没落下。 正应了那句话“油多不坏菜,礼多人不怪”。 等姐弟俩爬到半山腰,发现早已经来了百来号人。好在这学堂有个比篮球场还大几分的平台,又多半是孩子,倒也不显得那么拥挤。 两人先去领了号牌,那是一块用竹子做的牌子,背面写了童子的想关信息。夫子问答无误后,就把牌子发给童子,以免有人顶替。 等到上午十点左右,山下的院门就关闭了。 这次参加入学选拔的孩子总计一百二十八人,皆是将要启蒙的学童。林婉儿看到部分孩子口音衣饰略有不同,想是外地前来的学子。 当听到这次入学只选三十人,林婉儿还是为林文远捏了把汗:“啧啧,四比一的入学率,比前世某些名校还恐怖,太残酷了!” 接着几位夫子陆续出场,全场的孩子躬身行礼:“夫子好!” 几位夫子也回礼落座。 林婉儿看向那几位夫子,大多都年过花甲。最中间的老人年逾七旬,精神矍铄,留着半寸长的胡须。一双老眼深远智慧,含笑看向场中的孩子。 她立马猜到此人就是现任山长,致仕还乡的太傅东方明。果然这做大学问的人,这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是风度,不是计梅林那等人能比的。 管事的夫子说了几句考较的规则后,“铛!”一声钟响,选拔第一关开始了。 第121章 甲班 只听管事的夫子朗声道:“请默《论语》第四节“里仁”,并解其意。” 林婉儿听了之后,立马松了口气,那“四书五经”自己在家和林文远对答过好几遍了,应该没有问题。 就见所有孩子拿起笔“沙沙”地写了起来,偶有几个写不出来的孩子也没哭闹,垂着脑袋静静地走出了考场。 很快一炷香的时间到了,卷子交上去了。 就见几位夫子交头接耳地品评着,半小时后只留下了八十位学童。林婉儿舒了口气,因为林文远也在里面。 林文远还抽看朝自己做了个鬼脸,林婉儿哭笑不得,自己紧张得心都快跳出来了,他还跟个没事人一样。 淘汰的孩子并未离开,而是和家人站在一边观看。 “铛!”第二题开始了,题目是以“梅花”为题作诗一首。 如果说前一局是考较学子的基本功,那这一局更多考较的是才情。毕竟光会四书五经可是做不了官的!毕竟人情来往,茶酒游戏间怎么可以少了诗词歌赋助兴? 这下可难坏了考试的孩子,一多半都在那里眉头紧锁,抓耳挠腮。 林婉儿朝林文远看去,他倒是不急不躁的,侧着脑袋看着院中的梅花。 “这个家伙会不会呀,真是急死人了。这青山书院也真是够了,竟然让一个六七岁的孩子作诗。这世上像骆宾王那种神童能出几个?” 很快就见林文远开始落笔了,林婉儿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着,大冷天的后背都渗出了冷汗。 一柱香燃尽,卷子再次收了上去。 场上场外的人都静静地等待着结果。林文远又转过身,偷偷跟林婉儿吐了吐舌头。 “这小子花活这么多,要是没考进去,看我回去不打烂他屁股。”林婉儿暗暗下了决定。 几个夫子互相翻阅着,上次参加三联雅会的吴夫子惊叹一声:“哎呀,这诗做得不错,通俗易懂,却也风骨傲然呀!” 他这一声叫唤,立马几个夫子都凑过去看。 只见上面写了“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等看了落款,有个夫子立马拍了拍脑门:“唔,这孩子我有印象,刚才论语那题解析得很是老辣,要不是这满座都是八岁以下的孩童,我还真以为是入学多年的学子。” “哦,还有这等事!”于是吴夫子立马让人去寻了这孩子上一轮的卷子。 等几位夫子看了,果然答题十分工整,且字里行间又多了几分新意。只是那一手毛笔字笔力滞塞,略显稚嫩。 现在几个夫子都看向那一群孩子,很想知道这孩子长什么样。 等东方明拿到那首诗时,也是眼前一亮。再看看落款,泉水村……立马想到那冷面小子说过的事,脸上不禁微微一动。 这一轮最终只留下了五十人,好在林文远依然在其中。林婉儿现在捧着心口,嘴里不停的念着:“最后一轮了,菩萨保佑!” 现在场上空出了一大片位子,夫子们倒看得更加清楚了。 “铛!”一声钟响,最后一题出来了。这一题乃是东方山长亲自出题。 只见东方明站起来,朗声说道:“尔乃初生之红日,国之未来,老夫想问尔等,读书为何?此题不拘一格,尽管答题。” 林婉儿心下一惊,这道题太经典了,也就是问你为什么要读书。其实这题说来十分简单,但要答到夫子心里靠的就不仅仅是才气了,还有几分运气在里面。 立马考场上“嗡嗡”作响,每个孩子都绞尽脑汁想着最合适的答案。很快就有孩子在纸上写了起来。 林婉儿看林文远托着下巴一动不动,不由得为他捏了把汗。这么小的一个孩子,这个问题明显超纲了。 就在那香燃得只剩十分之一时,林文远才堪堪提了笔。 刚写完那香就烧尽了,林婉儿可算松了口气。 接着就是紧张的阅卷环节,大家都屏住呼吸看着几位夫子。 几位夫子一张张地看去,大多都是些陈词烂调,比如说“为了国家,为百姓,为了家人”,少部分说了真话“为了钱财,为了权力”。 其实这题说来说去也就那几个答案,就看看谁写得更加用心,更加新颖罢了。 这时一段话映入了眼帘“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好,好,好一个为天地立心呀,有此四句,以后我学子何愁不明读书之意呀!”一个夫子激动地站了起来。 其余几人看他这么激动,也一一看了起来。接着各个像得了帕金森一样,身子抖了起来。 “山长,此四句可谓是写尽了我读书人的心血呀!可刻于山门之上。”吴夫子激动得面红耳赤。 “哦,谦夫何等句子让你如此失态,给老夫看看。” 待看完这四句后,东方明古井不波的脸上也终于有了变化。接着是老泪纵横,这几句真是写尽了他一辈子的心声与志向。 等几人看了名字后,不由一惊,怎么又是他? 这下所有夫子都起了收徒之心了。 很快就到公布名单的时候了,随着名字一个个被念出,林婉儿心又“突突”地跳了起来。 可连续听了十五六个人都没听到林文远的名字,她紧张得都发抖了。 终于在最后听到“林文远”三字时,就像一道阳光撕破黑云射入心中,照亮了一切。 “姐,我入选了。”林文远像个皮球一样蹦蹦跳跳地跑向林婉儿,刚才考场上的那份坚毅与沉着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婉儿欣慰地摸摸林文远的头:“小远你太棒了,今天回去姐给你加餐,做你喜欢吃的糖醋排骨。” “哇,姐太好了!” 林文远还待跟林婉儿说几句,那钟声再次响起。 林文远只好赶紧跑向考场,就听管事的夫子说道:“我青山书院择才向来无论贫富贵贱皆可参加选拔。这次前三十名的学童每场答题均会粘贴出来,以供大家观赏。” 林婉儿点头,这招做的好,至少就没人会怀疑青山书院的公平性了。 这时夫子又说:“我青山书院启蒙学童分为甲乙丙班,接下来将宣布三十学子各分入何班?” 呀,这是要分班了! 林婉儿就听见人说:“诶,你知道吗?甲班可是山长亲自授课的,而且据说此次甲班是山长最后一次授课了。” “吓,那不就等于是关门弟子了?” “那可不是。这青山书院的东方山长可是帝师,是我朝唯一活着被封太傅的人,圣眷大得很。” “那若是成了他的弟子,岂不是……” 就见那人指了指天,一副不可说的模样。 林婉儿却是明白他们的意思,要是成了山长关门弟子,那还愁没有官当吗?他心里突然莫名涌起一股希望。 很快名单就定好了。 首先是丙班的学童名单,一共十五个。听到名字的学童还是略微有些失望的,但想到自己进了青山书院,立马又开心了起来。 丙班没有林文远的名字。 林婉儿深呼吸了几口,强压下心中激动与紧张。 就见夫子准备念乙班名单了:“众位,接下来老夫将公布的是甲乙两班的学子。甲班历来为山长亲授,可山长毕竟有了春秋,所以这次只留四位学童。其余十一位选入乙班。” 话音刚落,剩下的十五位学童激动得脸都红了。 恰好林文远转过头来,林婉儿赶紧握着拳头给他鼓劲。 林文远咧嘴一笑,颇有些傻气,接着也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张休,齐远山,白志谨……” 一个,二个,三个……直到林婉儿默默数到第十三个,也没听到林文远的名字。她整个人欢喜得都要飞起来了。 当听到“甲班林文远时……”那眼泪簌簌落下。 林文远也转过头来,眼眶一片通红。他一定会努力的,让别人再也不敢欺负娘亲和姐姐了。 接着东方明就唤来了自己的四位关门弟子。 “你就是林文远!”东方明盯着那个清秀的小男孩问到。 林文远深鞠一躬:“学生林文远问先生好。” 答话不卑不亢,举止落落大方,这孩子让东方明很是满意。 另外几个夫子也凑了过来:“让我等看看那个为天地立心的林文远长什么样?” 林文远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抬头一看,见是夫子,忙有礼貌地问好。 众人看见心心念念的孩子是这么个不到自己腰间的小豆丁,不禁一乐:“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呀!若华,谦夫,敬修我们几个老喽。” 东方明勉励了几句,就让四人去寻自己家人了。 林文远立马一溜烟地跑向了林婉儿,抱着她的胳膊直摇晃,哪有半点刚才的大方稳重。 “这才像个孩子吗!”东方明远远看着,捋着胡子笑道。 “姐,我进甲班了!”林文远得瑟地咧嘴傻笑。 “知道了,机会难得。可得跟着山长好好学习,他可是我大楚了不得的人。” “姐,我像你保证,我一定会成为像山长一样的人。”林文远拍拍胸脯保证道。 他不知道未来的他成就远胜于东方明,成为大楚最具传奇色彩的人物之一,真正的国士无双。 第122章 白氏受气 等下了山,林婉儿就买了一大堆好吃的回家为林文远庆祝了。当然她还特意买了一大篓子的炸果子和桂花糖,挨家挨户地发了过去。 池州这代有个风俗,但凡家中有人进学,必须要发喜果给街坊四邻,用以感谢大家平日里的关照,也可以讨上几句吉祥话。不过一般人家都是送些糖豆,很少像林婉儿这么大方。 果然等众人收到零嘴,听到林文远考上了青山书院,还是山长亲授的甲班,这下可不得了,整个村子都沸腾了,比当初林如松考上一等秀才还热闹。 要不是林婉儿拦着,林保全都要开祠堂庆祝了。 “婉丫头,这甲班可是东方山长亲授,这么大的事可不得庆祝一下?”林保全一脸激动。 “村长爷爷我想着只是进学而已不要过于张扬,省的传出去被人说我家显摆。等将来文远中了秀才后我一定大摆筵席。” 林保全对林婉儿的谦虚很是满意。 众人也都议论开了。 “啧啧,这可不得了了。我有个亲戚家的儿子就在青山书院,他说进了甲班的人后来可全当了大官。”一个村民羡慕地说道。 “哦哟,当年林老二就会读书,想不到儿子更厉害哟。这就叫长江后浪推前浪呀!” “村长,我们泉水村几十年了,还没一个人进了青山书院的。这下我们出去脸上都有光咯。” “林保泰若地下有知,可得笑疯了。过继了这么一个文曲星去。” 见大家越说越夸张,林婉儿只能拉着林文远赶紧跟大家打了招呼回家去了。 老林家是整个村里最后得知消息的。 主要是林婉儿本来不打算去老宅发喜果的,后来想想全村都发了就他家没有,传出去保准又得被人编排,于是放在了最后。 现在快到饭点了,整个院里还是静悄悄。林老头站在堂屋门口,看着供桌上的祖宗牌位说不出话来。 他现在心里堵得慌,那肠子更是悔青了。念了一辈子,想了一辈子,盼了一辈子,却把最有希望当官的人赶出去了,跟老林家半文钱关系都没有了。 计婆子也破天荒地没有骂人,垂着头窝在椅子上,整个脸上一片死灰。 她不停地念叨着:“不可能,当初那个老神仙说有当官运的是如柏,不可能是他,不可能是他。” 突然那浑浊的老眼里涌出一丝戾气:“肯定是那死崽子夺了如柏的运道,不行,我要帮如柏夺回来。” 县学还未开学,林如柏也在家里。 当他听到林文远的事,气得把手上的笔摔在了地上,一张脸变得铁青。凭什么他饱读诗书却输给一个六岁的孩童,老天爷不长眼啊!! 接着他又害怕得哆嗦起来,要是爹娘把那孩子接回来了,自己可就再也没得好日子过了。 “不行,他不能回来,他以后不能比我过得好!” 一想到这,他咬牙切齿起来,那眼神就像淬了毒:“你爹都干不过我,何况是你!” 他径直来到柜子前,打开柜子,在最下层的衣服底下拿出一个盒子,里面躺着一个拇指粗的瓷瓶…… 白氏夫妻俩也躲在房间说起了悄悄话:“相公,那臭小子竟然成了东方山长的弟子,那可是大半只脚踏入了官场。” 林如樟也头疼,自己做了那么多欺负二房的事,难免以后不被报复。 “我想着还是先和李氏把关系修复一下,毕竟把所有希望押在如柏身上太危险了。” “娘子,你说的太有道理。我那弟弟我算是看清了,也就一张嘴巴厉害点,成天胡吹海吹。你看这次考秀才都要使银子,以后举人进士如何是好?这次若是他还考不上秀才,我们就分家。” “那我明天去弟妹家走一趟,给那孩子送份进学礼物。我记得家里还有枝狼毫笔,送它刚刚好。” “娘子想的真周到。” 林家老宅几人各怀心思,暗潮涌动,只有没心没肺的三房依然该吃吃,该睡睡。 次日,林婉儿家就被人挤爆了。 村人再也不觉得这屋子是凶宅了,你看又是做生意赚钱,又是考上青山书院,那妥妥是块福地呀。 还真有人打起了这座房子的主意,毕竟这是无主的房子,当初只是借给李氏几人住的。不过随后李保全就当着众人面说李氏已经把房子买了,还在衙门里过了契,动了心思的几人这才作罢了。 林婉儿几人脚不沾地地忙着招待一波又一波前来的庆祝的村人,林文远更是脸都笑僵了,嘴都喊干了。 终于等到快吃午饭时,院子里这才渐渐地安静了下来。 再看堂屋已被村人送的贺礼摆满了。桌子上有鸡蛋,粗布,红枣,鞋底,帕子……琳琅满目的,于是那只小狐狸摸摸那个,啃啃那个,很是快活。地下各类粮食混合在一起都快一麻袋了,芋头也有一大堆,光南瓜就收了七八个。 林婉儿看着这一堆吃食也是哭笑不得:“这下我们家一个月都不要买粮食了。小远你可真成了香饽饽。” 林文远揉了揉发酸的脸颊:“姐,这些婶子婆婆太热情了。你看看,我的脸是不是被捏肿了。” 现在的林文远早就不是那个皮肤蜡黄,干瘦巴巴的孩子了。经过这一个多月好吃好喝地养着,林文远变得皮肤又白又嫩。 那些婶子看林文远长得清秀,脸上又肉乎乎的,于是喜欢捏上一把。 林文远又不能生气,只能干笑着任大家“采撷”了。 “嫂子你是不知道,那红霞嫂子,还有菊嫂子还叫我给你传话呢?”说着林荷花捂着嘴咯咯地笑了起来。 “啊,传啥话呀?”李氏有些懵了,这几人平日里也没啥来往。 林荷花看了眼林文远:“当然是好事了。说要给林文远介绍娘家的小丫头,给他定个娃娃亲。” “噗哧!”林婉儿两姐妹笑了出来。 “这些促狭鬼!”李氏也面带笑容。 林文远脸腾得红了,赶紧甩头:“我才不要什么小丫头,以后我要自己找喜欢的人。” 林荷花抓过林文远:“哎哟,我们小远害羞了,你瞧脸都红了。” 几人更是笑的厉害。 林文远气得一跺脚:“你们就笑吧,我不理你们了。”说着就往门外走去。 “你去哪里呀?马上吃午饭了。”李氏唤道。 “我去找石头一下,马上就回。” 林文远有个好朋友叫石头,就住在北坡不远处。 这边林文远刚出门就碰到了白氏。 “哎哟,小远这是出去?” 林文远虽然很讨厌老宅的人,但基本的礼貌还是有的:“如樟伯母。” 白氏对这个称呼有些愣神,随即便反应了过来:“真乖!你娘可在家?” 林文远点了点头,就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白氏撇撇嘴,心道:“要不是看你进了青山书院,老娘话都想不跟你说半句。呸,个死小子。” 于是她朝院子里喊道:“弟妹在家吗?” 李氏听着有人叫:“好像是你大伯母的声音。” 等几人出去,可不就是白氏吗。 白氏见李氏穿着一身湖绿的夹袄,头发梳得光溜溜的上面斜插了根金步摇,耳上也是一副明珠耳坠,走起路来,轻轻晃动别提多好看了。那笑容瞬间僵住了,心里直冒酸水! 可仅仅三秒钟她就笑脸盈盈:“梅香,这不听说文远考上了青山书院吗?作为伯母我也得来庆祝下。这是一支狼毫笔,写字还是好的,正好给文远用。” 说着从篮子里掏出一个匣子递给李氏。 李氏很是复杂地看着白氏。她们夫妻俩害的相公废了手,又卖了林玥儿让她受了一年的苦,更是差点毁了自己的清白。这一桩桩事还在眼前,哪里能忘掉? 可现在别人主动来祝贺,若是把人赶出去倒显得自己不懂礼数,不近人情了。 好在林婉儿看出了她的为难。 “如樟伯母,这笔你拿回去,不说眼下我家不缺。就算真没有,也不会要了你家的笔。我怕我爹知道后,会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 “你……”白氏本来想发作,但想到眼下的处境,只能强忍着气。 “婉儿,再怎么说咱们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一家人。过往的事是你大伯和我考虑不周,伯娘给你道歉。”说着白氏还真行了个礼。 “伯娘就希望以后我们俩家能好好相处,行不?” “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有些事它不是那么容易能忘记的。你们家的人我们都不喜欢,也不欢迎。还有以后注意说话,我们是保泰公的后人,别乱扯关系,没得让人说我们家忘恩负义。” 白氏见自己低声下气地说了这么半天,对方还是无动于衷,立马那火就冲上了脑门。 “你这个死丫头,还真是有爹生没爹教,就跟那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好好好,你这般凉薄冷血不念亲情,我就看老天怎么收拾你……” 话还没说完,一盆冷水就泼了过来。 白氏尖叫着躲开,但那裙摆上还是湿了一片。这本就是大冬天的,立马她的大腿上一阵冰冷刺骨。 “你再不走,湿得了就不止是裤腿了。”李玥儿插着腰说道。 白氏气得半死,只能骂骂咧咧地走了。 林婉儿看着李氏:“娘,不会怪我们把事做的太过了吧?” 李氏笑道:“哪会呢。你大伯娘做尽了坏事,是她活该。下次记得水多舀点!” 林婉儿和林玥儿相视一笑:娘这是真的脱胎换骨了。 第123章 诅咒 再说白氏气咻咻地回了家,林如樟立马凑了过来。 “娘子怎么样?那毛笔收了没?” 白氏那气正好没地方出,直接伸手拧住了林如樟的耳朵:“收什么收,老娘我现在砍了她们的心都有。那几个小贱人把我好骂一通,还拿水泼我。” 林如樟疼得龇牙咧嘴:“娘子,松手,松手。咱们别跟她们一般见识,那些贱人迟早会遭报应。那个我有个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白氏这才收住了手。 等林如樟说完,她眼睛一亮:“真的?” “那还有错?我亲耳听到娘碎碎念念地说要去找马道婆。”林如樟揉了揉红彤彤的耳朵。 白氏立马冷笑了起来:“哼,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快摆午饭时,计婆子才风风火火地从外头回来,然后神神秘秘地去了自个屋子。 白氏和林如樟使了个眼色,对方抬脚就往上房走去。 计婆子心如擂鼓地从怀里掏出一个青色的布包。迫不及待地打开后,就见里面有一个两三寸长的稻草人,稻草人后面还贴了纸条,旁边还有一撮细长的针。 仔细看去,纸条上面写着林文远和他的生辰八字。 计婆子面色古怪地拿起那个稻草人:“你个死崽子也别怪奶。你抢走我家如柏的运道,就得死。” 那“死”字说得极重,让她变得一脸狰狞。 她手指微微发抖地拿起针,正要往稻草人扎去。林如樟就推门进来,计婆子吓了一跳,随手就把稻草人藏被窝里了。 “老大,进门怎么不敲门。”计婆子有些不开心地看去,“有什么事吗?” “啊,娘,我……我就来问问咱们外婆身体还好吧!” 计婆子说今日去的是娘家。 “硬朗着呢!你要没事先出去吧,娘有些困了想歇会。”计婆子赶人了。 “好,好,娘那你睡,我让燕红给你留菜醒了吃。” 计婆子见人走了,赶紧过去把门给锁上了。然后拿出稻草人开始扎了起来,不一会儿那稻草人全身上下扎满了针,跟个刺猬似的:“死崽子,我看你这次怎么蹦跶!” 这边林如樟飞快地进了自家屋子:“娘子,娘……娘她带回来一个稻草人。” “稻草人!?”白氏转念一想,立即明白了那是什么。 “林如樟,你娘可真狠!再怎么说,林文远也是她嫡亲的孙子竟然用这巫咒之术。啧啧,恐怕这老婆子心里除了你的好四弟,真没其他人了!”白氏眼神闪烁着,有期待有埋怨也有不甘。 午饭后,林婉儿家门又来了几波祝贺的人。 李氏这边正陪着几个妇人说话,就听门外有人在喊:“婉儿姑娘在家吗?” 众人立马走了出去。 就见邓强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李夫人,婉儿姑娘,大家都在呀,太好了!” “邓强,你怎么来了?”林婉儿问。 这人上次来过,李氏几人也认的是梨花楼的店小二。 可其他几人却一头雾水。 邓强怕知道林婉儿家情况,怕村人误会,连忙说道:“婉儿姑娘,是我们掌柜的让我来送贺礼。梨花楼恭祝文远公子考上了青山书院,成为了东方山长的关门弟子。” 听是梨花楼来的人,众人倒没有过于惊讶,现在村人或多或少知道林婉儿与梨花楼有着生意往来。 林婉儿落落大方地说道:“那代我谢过徐掌柜了。” 接着邓强从车里搬出一个箱子:“掌柜的说,这里面都是些纸笔砚台之类的,刚好是文远公子能用的上。” 这真是瞌睡遇到了枕头,林婉儿还打算明日去县里买呢! 李氏连忙道谢,让邓强进屋喝杯茶水。 邓强不想给林婉儿家带来麻烦,委婉拒绝:“李嫂子,店里还忙着就不进去了,下次有空再来叨扰。”说着拱拱手,驾着马车走了。 李氏知道不把箱子打开,明日指不定传成什么。于是当着众人的面大大方方地打开了箱子。 几个妇人连忙凑过去一看,里面果然是满满当当的纸笔书本,不过看样式都是上乘的,不由得羡慕了起来。 “啧啧,梅香这可省了老大一笔银钱了。我听说就那么一小沓竹纸就要卖到五十文。啧啧,这梨花楼可真是大手笔。” “那可不是。这礼送的好,这箱子够你家小远用上大半年了。” “我看这箱子东西少说值十来两银子。难怪都说读书人金贵呀,你看写点字就用去了一两斤肉钱了……” 李氏也没接话,就含笑点着头。 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时门外又响起了马蹄声。 众人以为是邓强忘了交代什么又回来了,哪料入眼的却是一个高高大大,英俊笔挺的男人,几个妇人立马互相递起了暧昧的眼神。 “青竹,你怎么来了?” 青竹跳下马车,朝李氏拱了拱手:“李夫人好。婉儿姑娘,我家爷让我给你送点东西,祝贺林文远公子考上青山书院。” 说着把车帘子一掀,好家伙满满当当一车的礼品。 好吧,如果刚才梨花楼送礼已经让众人吃惊了一把,那接下来就真叫大开眼界了。 林婉儿看着那些礼品,心里诽谤着:“顾三,你还真是个混球。你说送礼就送礼,咱们随意点,低调点,趁着没人来送就好了。现在送来这么一大堆东西不知道让多少人眼红。” 立马车尾跳下一个小厮,开始搬车上的礼品。 就见一件件物品流水似地放在了堂屋,都用上好的红木匣子或者绸缎包裹着。几个妇人已是瞠目结舌,连摸都不敢摸,生怕自己手粗糙刮坏了那绸子。 林婉儿想了想,来到青竹边:“青竹替我谢谢你家爷。然后告诉他,以后不要送这么多东西来了,太破费了。” 青竹暗暗偷笑,我的婉儿姑娘这么点东西哪里多了?自家爷那库里的边脚扫扫都比这多。 这话还真没说错!英国公作为三朝元老就顾凌川母亲这么一个女儿,当年那陪嫁真是十里红妆。再有老宁远候夫妻去世时,也把自己的私库全给了这个最爱的孙子。还有皇后娘娘赏赐的东西也有几个屋子…… 这么说吧,除了皇家,京城里没几个人有顾凌川有钱。这也是那么多人想要置顾凌川于死地的原因,有道是“财帛动人心”呀! 二十来分钟后,礼品总算卸完了。 “好了,婉儿姑娘,东西送完了,属下先行告退了。”说着青竹拱拱手就驾着马车一溜烟地走了。 看着那些贵重的盒子,众人半天才回过神来。有个手多的妇人实再按捺不住,就偷偷掀开一个盒子。只见里面是一个黄金做的笔架,上面还镶嵌了几颗光华四射的红蓝宝石,众人立马挪不开眼了,羡慕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林婉儿微微皱眉把盒子盖上,那妇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几人略微又坐了一刻钟,就“依依不舍”地告辞了。 接下来那几个妇人不遗余力地“宣传”自己的见闻。 “哎哟哟,你们可知道我看见了啥?” 众人纷纷摇头。 “啧啧,金笔架,有拳头这么大,上面还镶嵌了宝石,闪闪发光。”那妇人唾沫横飞地比划着,听众羡慕得直咽口水。 ‘’还有那么个香炉,听说是玉做的,海碗这么大……” 不到一个时辰,有个大人物给李家送了满屋的宝贝就传开了。大家都在猜那人是谁时,附近几个村里的闲夫莽汉却动起了心思。 一时间泉水村附近多了许多陌生人,特别是北坡总有人有意无意地经过。 林婉儿听了消息也担心招来贼,毕竟自家孤儿寡母的最好下手。于是这两天做事都心不在焉的,哼,都怪那顾三非得送那些东西来,没得给自家招祸。 从那日起林婉儿就每日把院门锁好,门窗关紧了。她还准备了一面锣在屋里,想着要是有动静,就把锣敲响了,村人就听得到了。 这天夜里黑得跟墨似的,月亮也藏进了云里。一阵西风吹来,那树都快折断腰了。 几个人影凑在了李家院子外。 “老大,我已经打听清楚了,那些宝贝都放在堂屋里间。听说这家的寡妇长得可白可漂亮了,待会要不要爽一爽……”那男人猥琐地搓了搓手。 朱大头摸着下巴,撮了下牙花子:“那寡妇老子见过,确实长得跟朵花似的。待会你和老三先去屋里搬东西,那娘们我先玩着,后面再轮给你们。” 一旁的阎老六皱了皱眉,劝道:“大哥,我们不是只劫财吗?这……这……” “呸!劫财又劫色,才是男儿本色。你要么待会也上,要么给老子滚一边去。”朱大头牛眼一瞪,阎老六只能缩在一边。 “老大英明!”其他几个男人立马流里流气地笑了起来。 随即几道黑影翻过了围墙,拿着刀往屋里摸去。 那朱大头刚想撬开门拴,一把冰冷的刀就架在了脖子上。 “谁?”他心下一慌刚要转身,脖子上就重重挨了一下,整个人就软了下去。其余几个人还没反应过来,也同样被打晕了。 青竹一招手,几个黑衣人就抓住地上的人“嗖嗖”几声不见了。 夜很长,也很静,林婉儿几人根本没发觉外面的事,睡得格外香甜。 第124章 被抓 第二日天蒙蒙亮,李氏刚打开屋门就看到院外的树上朦朦胧胧地晃荡着几个黑乎乎的东西。 走近一看上面一溜挂了好几个人,吓得魂飞魄散,大叫一声。 林婉儿几个听到叫声,赶紧披了件衣服跑了出去,就看到树上吊着几个男人。 他们外面的袄子被剥光了,只留下一身亵衣亵裤,脸冻得发白。好在还都有气,看到人来了赶紧喊着“救命”。 林荷花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嫂子,那……那不是阎老六吗?” 这阎老六是村里出了名的二流子,偷鸡摸狗的事没少干。 林婉儿看地上的袄子上有一张纸条,捡起来一看,瞬间明了。 “娘,昨晚这几人是来我们家偷东西的,好在被青竹给抓了。” 李氏几人立马吓了一跳,自己一家都是女眷,要是被这伙男人摸进去了可不得了。特别是李氏想想都后怕,那手都哆嗦了起来。 “文远,你快去请村长来下。” 很快林保全便带着村里的几个年轻后生赶了过来,得到消息的村人也涌了过来,把李氏院门口围得水泄不通。 “朱大头,怎么是你?你不在朱家村待着,竟然敢跑来我泉水村干坏事,你是这双腿不想要了吗?”林保全认得眼前这人。 朱大头几人赶紧晃着身子,像个灯笼似的:“林村长有话好说,求求你先把我们放下来吧!我们快冻死了。” 这才二月底,一夜冷风吹得几人瑟瑟发抖,现在全身冻得像根冰棍似的。 林保全想着这么多人看着他们也跑不掉,再者都是大老爷们就一身亵衣也不好看,于是让人把他们放了下来。 几人刚松绑,也来不及穿衣服就朝李氏几人磕头认错:“李嫂子,婉儿姑娘,这次是我们几个猪油蒙了心,冒犯了你家。请你饶了我们这次吧,我们再也不敢了!” 林婉儿才不鸟他们,今天她就是要杀鸡儆猴,这么轻而易举地放过了几人,以后家里就不得安宁了。 “村长爷爷,这几个人入室偷窃,被我的朋友给抓住了。请你把他们几个交给官府吧!” 平日几人也就做些偷鸡摸狗的事,一听到要送去衙门,那真是吓得腿都软了。 特别是那阎老六鼻涕眼泪糊了一嘴:“婉儿姑娘,请你看在同村的份上原谅我吧!我家里还有七十岁的老母要养,我要是被关进去了,她可怎么活呀?” 这阎老六还真没说谎,家里有个瞎眼的老母亲。这厮虽不靠谱,平日还是挺孝敬这老母亲。这也是他在村里小偷小摸,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原因,实在是他们家太穷了。 “哼!你带人偷我家时怎么没想过我家孤儿寡母的有多不容易。想让我放你,做梦!” 阎老六见林婉儿不肯放过自己,眼珠一转连忙喊道:“婉儿,叔知道错了,我们也是被人指使来的。你若放我一马,我就把那个指使的人告诉你。” 朱大头几人立马啐道:“阎老六,你敢坏道上的规律!” “道上?还规律?现在本姑娘的话就是规律!”林婉儿直接给了朱大头一个嘴巴子。 “你再多说一句,我就让我朋友割了你的舌头。不信,你就试试!” 朱大头立马闭嘴。 “阎老六,放你是不可能的!但你若跟我说了是谁让你们来的,我可以保证你坐牢期间,会照顾好你娘的一日三餐。” 阎老六的脸立马垮了下来,不过为了老娘还是说了出来。 “是林如槐找到我们几个,说……说你家卖卤下水赚了很多钱,然后前两天又有人送了很多值钱的东西。还……还说……” “说什么?” “还说……你娘长得很是漂亮……睡起来肯定……很是不错。” 李氏听到这,吓得面无血色。昨夜要真被他们得逞了,今日自己只能投江了。 “林如槐!我跟你势不两立。”林婉儿几人气得眼睛喷火,周围的人也都鄙夷起来。 就在这时,胡捕头带着七八个衙役来了村里。 原来青竹一大早就去了趟县衙。那黄县令一听有几个痞子得罪了小侯爷的朋友,赶紧派胡捕头去泉水村抓人。 胡捕头见到林婉儿赶紧作揖:“婉儿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你是?”林婉儿眨眨眼,表示不认识。 “小的姓胡,县里的捕头,上次卤水摊子那咱们见过面的。” “哦,是你呀!” 胡捕头满脸堆笑,压低声音说道:“姑娘终于记起来了。上次成王殿下进京前,专门把县令大人叫去了一趟,让小的们以后在梨花县好好照顾姑娘呢!以后姑娘有事,尽管吩咐。” “那谢过胡捕头了。对了,是青竹叫你们来的吗?” “对的。顾小侯爷的侍卫一大早就来衙门说了,有几个贼人冒犯了姑娘。县令大人派我等几个来擒拿贼人。” 朱大头几人听了这话,吓得面如土色,大汗淋漓。心道:“这次完蛋了,这丫头竟然是小侯爷的朋友,这是踢到了一块铁板呀!”几人立马在心里把林如槐问候了无数遍。 林保全心下也是惊诧万分,林婉儿竟然认识成王殿下和顾小侯爷,这……这是多大的福分。他愈发觉得自己与之交好这步棋是走对了。 最后几人被戴上铁链送去了县衙。 林婉儿看周围的村人都吓得大气都不敢喘,心里顿时松了口气。有了这么一茬,以后自家过日子总算不要提心吊胆了。 听说还有同犯,胡捕头很快就带着两人去了林家老宅。 听到风声的林如槐还没来及逃跑就被衙役抓个正着。 他扒着门,又喊又叫:“我不去衙门,那事跟我没关系。娘,快出来救儿子呀!” 早在看到官兵上门,林如樟一家三口干脆躲在屋里不出来,小计氏拖着两个孩子只会在那里咧嘴大哭,偏偏林老头不在家去田里了。 计婆子还是有些心疼儿子的,正要上去帮林如槐,那胡捕头“哗啦”一声抽出刀来:“谁敢阻拦本捕头办案就是帮凶,本捕头手上的刀可不客气。” 计婆子立马吓得跌倒在地,只能哭天喊地了起来:“快来人看呀,青天白日的官兵就上门乱抓无辜了。我老婆子没法活了!” 眼看门外的人越聚越多,计婆子叫得更大声了。 那捕头也怕耽误了事情,一脚狠狠地踹在林如槐身上。 林如槐吃痛松开了手,两个衙役立马给他套上铁链。 眼看人就要被带走了,计婆子赶紧喊道:“如柏,如柏,你快出来呀!你三哥要被带走了。” 林如柏本就不想趟这趟浑水,那衙役上门抓人他也怕,但自家娘一个劲地唤,若不出去没准就会落个冷血无情的名声,只能不情不愿地开了门。 只见林如柏朝胡捕头拱拱手:“学生林如柏,是县学的童生,敢问这位捕头,我家三哥犯了什么错为何要被逮捕?” 其实林如柏心里已经憋屈的要死,自己堂堂一介读书人竟然要跟这皂吏低三下四的说话。 胡捕头见是读书人倒也客气了几分。 “林童生,你三哥指使地痞盗窃他人财物,现在人证物证俱在,本捕头也是奉县令大人的命令前来捉拿。还请约束好家人,不要妨碍公务,以免影响了自己的前程。” “敢问是哪家告的状?” 就听胡捕头说道:“你们村林婉儿家。” “什么?是那个死丫头告的状!?她可真是头白眼狼,连自家亲叔叔都不放过。好好,老婆子我现在就去跟她拼了。” 计婆子说着就要起身去林婉儿家闹。 胡捕头哪里会让她得逞,笑话,这要是林婉儿家出了什么事,他这差事保准丢了。 计婆子见他拦着自己,那难听的话一句接一句地抛了出来。 “你处处护着那李氏,是不是跟她有一腿呀!那狐狸精勾人倒有一手,连官差都迷住了。” “我要去找县太爷做主,你们肯定是被那死丫头收买了,来陷害我儿子!” 胡捕头当了二十来年的捕头,还真没遇见过这么泼赖不讲理的婆娘,于是一把把计婆子推开。 计婆子立马往地上一躺,撒泼打滚:“大家快来瞧呀!捕头打人了……” 林如柏也脸色铁青,当着自己的面推自己亲娘,这是不给自己这个童生面子,这是在侮辱自己。 “你虽是捕头,怎么可以无故殴打百姓。想来我和县丞大人的公子还是有几分交情的。” 林如柏威胁之意十分明显。 哪料胡捕头根本不给面:“林童生,众人都看着呢,是这婆子阻挠本捕头办案在先。这婆子若是再犯,一并带走!” 计婆子瞬间哑了声音,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只能恶狠狠地看去。 胡捕头见林如柏气急败坏的模样,想着也得给县丞几分面子,于是凑过去小声地说道:“林童生不是我不给你面子,实在是这次你三哥惹了大人物了。那林婉儿姑娘后面的靠山你可知道是谁?那是成王殿下,顾小侯爷,就连我们县太爷见到那姑娘都得礼让三分。你可不要犯混,小心丢了好不容易得来的功名。” 说着就把哭爹喊娘的林如槐给押走了。 林如柏就觉得一股冷意从脚底蔓延至全身,那牙齿不由得打起了架,一股不甘更是涌上心头。 凭什么?凭什么那丫头能结识成王和小侯爷?不,这一切本应该是自己的。是那个小东西夺走了我的运道,迟早我要把它夺回来。 计婆子眼睁睁地看着儿子被抓走,哭的那叫一个委屈伤心。 林如柏突然厌弃地看了她一眼:“娘,别哭了,还嫌不够丢了吗!以后家里的事别跟我说,你差点把我害死了。” 计婆子被吼得一脸懵,等看到林如柏走了,这才回过神来。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呀,一个个都不让我省心哟!” 突然她又想到是林婉儿报的官,于是又跑到林婉儿家门口骂了起来。 但这一次并没有人同情他,毕竟林如槐指使别人去偷东西这事证据确凿,活该! 等林老头从外头回来,这事已经尘埃落定了,于是只能去把计婆子拖了回来。 等朱大头几人上了堂,黄县令都不需怎么审问就全招了。于是几人被打了五十大板,各个屁股被打得皮开肉绽,最后又扔进牢里关了半个月才放了出来。 这事之后,大家都知道有大人物在保护林婉儿一家,这下再也没人敢打她家的主意了。 第125章 双皮奶 这期间黄氏和李平安来住了几天。当得知林文远考上了青山书院,可把个黄氏高兴坏了,抱着林文远那是心都要化了。 接下来的几天,林婉儿手把手地教着李平安做卤下水,又把配方一字不落地写给了他。 “舅,以后这卤味配方就是李家的了,你可得发扬光大。”林婉儿打趣道。 李平安挠挠头:“婉儿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做着卤味。”若干年后,李家卤味果真做到了名扬四海。那秘方自然也成了李氏的传家之宝。 这日李平安正在灶房卤下水,林荷花见他一个人手忙脚乱的,就过来帮他烧火。 两人并不是太熟,就各自做着自己的事,倒没有怎么闲聊。 卤味起锅时,一滴油花溅到了林荷花手上。 “哎哟!”林荷花捂着手背,疼得皱起了眉头。 李平安赶紧冲了过去,也没多想直接抓住林荷花的手:“烫到哪里了?让我看看。” 林荷花看到自己的手被一双温暖的大手包裹着,羞得脸都红透了。 她赶紧抽出手,飞快地说了句:“李大哥,没事了。”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平安看着远去的人影,又看了看自己的手,那心竟然“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 接下来的几天林荷花总是有意无意地躲着李平安,就算碰到,林荷花的眼神也是赶紧躲开,倒让李平安心里很是郁闷。 直到李平安要回去那天,林荷花抽了个空塞了一双手套给李平安:“那个……李大哥,你煮卤水容易烫着,以后记得戴手套。”说着匆匆跑来了。 李平安捧着手套傻乎乎地笑了。 没过几天,李平安就正式开始了摆摊生涯。 虽然现在县里到处是卖卤味的摊子,但他脑子好用,嘴又甜,卤味味道又正宗,生意还是很不错,每日也能赚上二、三百文。 李氏知道后开心地直抹泪,这娘家过好了,她的心也就放下了。 现在林文远读书的事和李平安学卤味的事解决了,林婉儿开始了自己的赚钱新计划。 见这日下了两天的雪也停了,天气格外明媚,她就把自己关在灶房,开始了自己的实验。 站在灶房外的几人闲聊了起来。 “嫂子,你说婉儿要做什么呀?又是牛乳,又是茶叶,粗糖的!” 李氏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呀,这丫头嘴可紧了!” “小姑你是不知道,一上午尽指使我,一会让我拿鸡蛋,洗葡萄干,砸核桃,一会让我帮她熬红豆芸豆,蒸芋头……忙得我一头大汗,末了还把我赶出来。哼,这个死丫头我就看她能搞出什么名堂。” 话刚说完,就听见里面传来“乒乒乓乓”的响声。 得益于前世网络视频的发达,林婉儿学会了做奶茶和双皮奶,最穷的那个学期还在夜市摆过一段时间摊子,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灶房里,林婉儿卷起了袖子抓了一把茶叶用温水泡开。等待过程中,把一些粗糖炒化,然后和泡好的茶叶一起用小火炒。等到微微发出焦味时,倒了两大海碗水。水沸腾后把准备好的牛奶倒了进去,搅拌均匀,滤出茶叶,于是一杯初级的奶茶做好了。 接着她把搓好的芋圆煮好,立马变得晶莹起来。要说这时代木薯粉还没传进大楚,于是林婉儿只能用糯米粉替代了,口感终究差了点。 再依次放入熬好的红豆,芸豆,葡萄干,一杯好喝的多拼奶茶就诞生了。 林婉儿轻轻啜了口,恩,奶香混合着茶香直钻入喉间,丝滑香甜,根本不是前世那些用各种香精勾兑后的奶茶能比。 尝了一口芋圆,很是软糯,不过少了些许q弹。好在搭配了其他配料,口感还算丰富。 想着牛奶还有多,于是她又做了一份双皮奶。 她先把牛奶煮沸,不一会儿就看到牛奶上结了一层奶皮。 接着拿来一个空的大碗放入二个蛋清、二勺糖,搅匀。 等牛奶稍凉后,用筷子把奶皮刺破,再将牛奶慢慢倒入装有蛋清的大碗,搅拌均匀。然后沿碗边缓缓将之倒回留有奶皮的大碗,此时可看到奶皮自动浮起。 这可是细致活,稍微不注意,那奶皮和奶液就会搅混在一起,不仅不好看,口感也不丰富了。林婉儿已经很久没做了,所以这次做的小心翼翼,好在一切顺利。 等到蒸了十分钟左右,一碗香甜滑润的双皮奶就火热出炉了。 林婉儿看了看,洁白如玉很不错,于是又在正中撒了几颗红豆。 不一会儿,林婉儿端着五碗奶茶和一个盖着的海碗从灶房出来后,众人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香甜味。 等到林玥儿用勺子捞了捞,就看到淡黄的奶茶里洒落着红豆,葡萄干和一些晶莹剔透的丸子,不由得惊呼一声:“呀,这是什么?好漂亮,就像那满天的星河,一看就很好吃。” “姐,这叫奶茶,你们快尝尝吧,我保准你们喜欢。” “婉儿,你这话可说太满了……那茶放奶里能好喝吗?如果……”林荷花刚舀了一口,那茶香混合着奶香扑鼻而来,味道不苦不涩,香甜可口。 “哎呀,这个奶茶真好喝!” 小狐狸鼻子耸了耸鼻子,也凑了过来。林婉儿给它拿了个碗倒了些,那狐狸喝得那叫一个兴奋,就差上蹿下跳了。 李玥儿几人也赞不绝口:“这个紫色的丸子也很好吃,甜甜软软的,奇怪这味道很是熟悉。” 林婉儿笑道:“姐,这就是你帮我蒸的芋头呀!” 对方又嚼了嚼,恍然大悟:“果然是芋头!” “婉儿,你手可真巧,能做出这么好喝的饮子。你还别说,这大冬天喝上一杯全身都舒坦了。”林荷花夸道。 至于林文远一边应和着,一边贼兮兮地指着那个海碗:“姐,里面又是什么好吃的呀?” 林婉儿神秘一笑:“这可是我的大杀器,名叫双皮奶!” “双皮奶?” 盖子一掀开,就见里面乳白如玉,蒸腾着香气,正中点缀着几颗红豆,就像雪里开了一朵红梅,很是好看。 等几人尝了一口,那眼球都要瞪出来了。 这上层奶皮甘香,下层奶皮香滑润口。吃起来,香气浓郁,入口嫩滑,让人唇齿留香。 “婉儿这啥皮子奶可真好吃,比那豆腐还嫩。”李氏赞不绝口。 “好吃,好吃,太好吃了。姐我能吃一大盆。”林文远吃得那叫一个香甜。 林荷花和林玥儿爷幸福地眯起了眼睛,她们觉得那润润滑滑的奶冻正在舌尖跳动。试问,又有几个女孩能抵得住甜品的诱惑? 很快四人就把一海碗的双皮奶吃了个一干二净。 “娘,你们觉得怎么样,这生意能做吧!”林婉儿托着下巴问道。 “能,太能了,我感觉会大卖!”林玥儿很有信心,另外三人也颔首。 “好,那我们明天就去卖这两样东西。这奶茶待会我就教你们做,这双皮奶很是复杂,就先由我全程负责吧。” 几人对于这个安排倒没任何问题。 “不过芋圆这些材料好找,现在主要的问题是这牛奶的供应问题。我昨日去牛市问了,那边母牛每日能供应两桶奶,所以我打算一桶做奶茶,一桶做双皮奶。多了我们也做不过来!” “婉儿,我看这又是奶,又是鸡蛋的,挺费钱的。那我们卖多少钱一份呢?”林荷花掰指头算了算。 “嗯,我算了下成本,牛奶一桶二百文,茶叶就买最普通的一斤五十文,再加上葡萄干这些,一桶奶大概可以做八十来碗奶茶,六十碗左右的双皮奶。这么算来,奶茶成本在五文一碗,双皮奶八文左右,所以我想好了奶茶卖三十文一杯,双皮奶五十文一小碗。” 几人听了立马咂舌:“婉儿,这价格会不会卖的太贵了?就这么一小碗东西卖五十文,这银钱都可以买上五斤肉了!” 林婉儿微微一笑:“娘,有句话叫贫穷限制了想象。你们看那梨花酥一盒才几块?现在都卖到一百文一盒了!” 林婉儿话音刚落,林玥儿就捂着胸口“哎哟”了一声:“这样说来,昨儿个我一个人就吃了一百文钱,我的天!” 林文远更是不好意思地食指点食指:“姐,我昨天也吃了两盒。” 前几天李全来送了一月份的分红,顺便带来了十盒梨花酥。林婉儿想着家里人都爱吃,就不客气地全留了下来。 “阿弥陀佛,我的天爷,这日子可不能这样过!”李氏也是心疼的很。 林婉儿被这几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逗笑了:“那是别人送的,又不是掏钱买的,你们就别内疚了。再说再贵的东西也是拿来吃的。怎么样,现在这么一对比,还觉得我的双皮奶贵吗?” 林文远把个脑袋摇得飞快:“不贵,真不贵。那梨花酥还没这双皮奶好吃呢,是不是,娘 ?” “嗯,婉儿,我觉得这生意准成。” 林婉儿现在是斗志昂扬! 下午林婉儿就教了几人做芋圆,熬奶茶,大家忙的不亦乐乎,倒也学会了。 隔天,林婉儿和林玥儿就驾着牛车去了县里。这次林婉儿没有打算去街上零卖,毕竟这东西不像卤下水卖的便宜,平常老百姓还真不舍得买上一杯。 于是她直接去了梨花楼。 第126章 哄抢 在李全喝了奶茶和双皮奶后,也是一脸惊喜。 “这奶茶老夫倒也知晓,是北边的契丹人爱喝的饮子,只不过少了干果这些搭配的东西。不过这双皮奶的确新奇,味道好,又老少皆宜,丫头这吃食绝对能大卖。” “李掌柜有你这番话,我就放心了。”林婉儿吃了颗定心丸。 “丫头你这两样东西分别打算卖多少钱?我梨花楼接了。” “李掌柜我卖给你梨花楼是奶茶三十文一杯,双皮奶五十文一碗。至于你要卖多少我就不管了。”林婉儿咧嘴笑着。 李全又啜了口奶茶:“你这只小狐狸呀!不过这价格嘛倒也合适。不若这样,你明日先送五十杯奶茶,五十碗双皮奶吧!银子月结可行?” “行,没问题,我保证准时送货上门!”这下好了,梨花楼几乎包圆了,就不要出去跑街了。林婉儿想想就开心。 “丫头还有一点,我这梨花楼既然以清雅闻名,那这两吃食的名字是否能改一下?”李全直勾勾地觑着林婉儿,等着她灵光大现。 林婉儿一拍脑门:“是了,在这楼里叫奶茶,双皮奶是有些俗气了。特别是写诗时,总不能‘举奶茶邀明月’吧!” 于是她绞尽脑汁地想了起来。 稍顷,她一拍掌:“有了!这奶茶就叫玉茶饮,双皮奶叫芙蓉玉冻,正所谓‘仙人捧来玉茶饮,名士共食芙蓉冻’呀。” 李全小声念了两遍,抚掌道:“丫头你这名字取得不错,清雅不俗。” 就这样奶茶和双皮奶正式在梨花楼挂牌了。 第二日一大早李氏几人就起来煮奶茶,做双皮奶。好在其他材料都是昨日就备好的,奶茶倒也做的顺畅。只是双皮奶必须现做,现蒸,所以林婉儿忙得脚不沾地。 等全部做好送去梨花楼刚好是上午十一点左右,正赶上了饭点。 梨花楼里已经挂了玉茶饮和芙蓉玉冻的牌子,按林婉儿的建议也在门外也立了牌子介绍新品。 所以有些客人已经在询问了,林婉儿满心欢喜。 出了梨花楼,林婉儿就去趟徐府给顾凌川送了一份奶茶和双皮奶去。 顾凌川看着那洁白如玉的双皮奶:“想通了,敢来见我了?” 林婉儿白了一眼:“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事,干嘛要躲着你。再说你给我家送了那么多礼物,又帮我赶了贼,我不得还礼。呐,这个是本姑娘新研究出来的吃食,送一份过来给你尝尝。” 顾凌川点点头:“嗯,算你心肠还算没黑透。”在林婉儿瞪眼中,顾凌川把那碗双皮奶吃完了,可奶茶只喝了一口就放下了。 “怎么样,味道不错吧!”林婉儿托着下巴期待地看来。 “这双皮奶还算不错。不过这奶茶太甜了,爷不喜欢。”顾凌川实话实话。 林婉儿兴奋得跳了起来:“哈哈,你这么挑剔的人都说好吃,这买卖肯定没错。” 看顾凌川挑着眼,她这才尴尬地笑了笑:“我是说你非常讲究,讲究,呵呵。” 顾凌川沉思了片刻:“过几日我要回趟京城。” 听到这消息,林婉儿脸色僵了一下,心里突然莫名其妙地涌上一股失落。 很快她就露出一个笑脸:“哦,那我以奶茶代酒,祝你一路顺风。” 顾凌川就看她拿起那杯奶茶喝了一口。 “那是我喝过的。” 林婉儿心下一慌,一口气没跟上,呛得眼泪汪汪的。 “啊,不好意思。”说着脸红了一片。 顾凌川含笑看着:“去段时间就回来了。” 林婉儿像个听话的小媳妇一样“哦!”了一声。转念一想,心里诽谤道:“你回不回来跟我有毛线关系。” “我走后,若是遇到麻烦尽管来找徐家。”顾凌川交代着。 “好,谢谢你了。” 等林婉儿出了徐府大门,顾凌川端起碗把那杯奶茶喝完了。 一旁的青竹眼珠子都要飞出来了,要知道自家爷从来不吃别人碰过的东西。 “青竹!” “爷,有何吩咐?” “吩咐下去,明日启程,成王那边快顶不住了,我得去帮他收拾些魑魅魍魉了。”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爷,太傅那边是否需要通知?” “不用了,让那老头在逍遥快活半年吧,现在还不是他出场的时候。” 昨日顾凌川收到密报,景泰帝病情有变,已活不过半年。景泰帝当即下旨,封成王为太子,顿时一石激起千层浪。几波人马蠢蠢欲动,这大楚要变天了! 青竹正要退下,就听顾凌川说道:“你现在去梨花楼把这两样东西分别买上二十份,以徐家名义送去县里最富贵的几家。” 青竹一愣,随即豁然开朗:“自家爷这是在给未来的夫人撑场子呢!” 想不到的是才仅仅过了两日,那梨花楼就再次被顾客挤破了门。 那玉茶饮和芙蓉玉冻卖得那叫一个火,根本不够卖。特别是那芙蓉玉冻还没摆到梨花楼里,就被县里各个大户给订走了。 起因是那日徐府莫名其妙地给他们送来两样吃食,这些大户都是人精,自然打听一番。 徐府稍微一点播,立马就明白这吃食是太子殿下和顾小侯爷爱吃的。 这下可不得了了,连夜就让家丁排在了梨花楼外。开玩笑要是能搭上其中任何一条关系都是祖坟冒青烟了。 就算不能搭上两位贵人,徐府也是不能得罪的,这梨花县一半生意往来都跟徐府有关系的。再等到家人尝了那吃食,味道极佳,更是欢喜异常。 于是第二日梨花楼门一开,一个胖子就直接一袋子银子砸在了柜上,要包圆那些奶茶和双皮奶,差点被后面的人围攻。好在经过李全协调,最后这些人家都买到了。 等到邓强提着两大桶牛奶出现在林婉儿家门口,她这才发现这古人疯狂起来是有多可怕。 一家人忙到了吃午饭总算又做出了一百多碗双皮奶和奶茶,不过也累得林婉儿手都打颤了。于是和梨花楼约定好,每天最多做一百碗奶茶和一百碗双皮奶。 等到她听说李全一杯奶茶卖到一百文,一碗双皮奶卖到二百文时,林婉儿脸上直抽抽,这李全果然是十足的奸商呀!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林文远也在二月底去了青山书院,因是住在上山,每十五天沐休三日时才能回家。 林婉儿几个也没闲下,那奶茶和双皮奶每日都做着。 等到月底一算账,光这项就赚了快一百两银子。加上梨花楼二层的分红,每月有近四百两的收入,可把林婉儿高兴坏了,晚上就差抱着银子睡了。 转眼到了三月初六,秀才试就开始了。计婆子成日烧香拜佛,还真有了结果。 这天突然有几个身穿红衣的衙役敲锣打鼓地来了泉水村,径直往林老头家走去,爱看热闹的村人立马围了上去。 不一会儿林老头家就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原来林如柏中秀才了。 现在林老头红光满面地招待着前来祝贺的亲朋好友,计婆子也已经换上了一件压箱底的好衣服,头上梳得溜光,正端坐在椅子上听着别人的奉承话,脸上笑开了花。 再看林如柏一身崭新的衣裳,一脸傲娇地站在大堂里,对乡邻们的恭维爱搭不理。 林婉儿听到林如柏中了秀才,不由得撇了撇嘴:“这考官是打瞌睡了,还是犯病了,就他肚子里那点货也能考上秀才,真真是老天瞎眼了。” 李氏有些担忧:“婉儿,我们要不要也去祝贺一下,这万一以后……” 林婉儿满不在乎:“娘,没事的。他不就是一个秀才吗,还是三等的,又不是做了官,还能横到哪里去。再说我后面可是有两座大山,一般人咱们还真不怵他。” 李氏自然知道林婉儿身后的大山,心里这才安定了下来。 林荷花也劝道:“嫂子算了吧,我们去了只会被白白被骂上一顿。”林荷花现在是彻底跟那家断的一干二净,想得也通透了。 不过林如柏还没高兴两天,村里就被另一个爆炸性的消息给淹没了。 第127章 淑嘉县主 这日计婆子正和林老头商量摆酒庆祝的事,不料小计氏就着急忙慌地扶着林如槐一瘸一拐地从外面闯了进来。 是的,林如槐前几日刚从牢里放了出来,不过那板子打得有些狠了,在牢里都半个月了伤还没全好。 “爹,娘,四弟,出大事了!” 几人连忙惊得站了起来,就见林如槐喘着粗气说:“村里来了一队官兵,各个拿着长枪,挎着刀往那北坡去了。” 小计氏连忙补充道:“听说县太爷也来了,现在全村的人都往哪里去呢!” 计婆子呆愣了几秒钟,随即一拍巴掌,笑开了花:“哎呀,肯定是那臭丫头犯事了来抓她的。啧啧,真是老天开眼呀,终于要把这些忤逆不孝的东西全抓去砍头了。” 听到砍头,几人脖子上微微发凉,不过立马又兴奋了起来。 “娘,要是那几人被抓走了。她家那些东西和银子不得全归了我们。”小计氏脑子转得飞快。 “那是,再怎么说我们也是那臭丫头的爷奶,谁有我们亲近?何况如柏可是秀才,谁敢和我们争?”计婆子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也不想想自己已经和林婉儿断亲了。 “你浑说什么呢?”林老头还是要脸的。 林如柏眼前也是一亮,听说林婉儿家有很多上好的文房四宝,这要全是自己的,可够自己炫耀好一段时间了。 “老头子,这肉烂了也是在锅里,总不能便宜了别人是吧!老三媳妇,如柏我们得赶紧去,不然非得被那些眼皮子浅的摸了去。快,快去叫老大一家出来。” 于是一大家子“呼啦啦”地往北坡走去,林老头气得直跺脚,只能跟了上去。 林婉儿几个刚吃完午饭,在院子里拔草准备开几畦菜地出来,就见黑压压的一群人朝自家涌来。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那两队官兵就涌进了院子,左右站成了两排,一言不发地板着脸,把李氏几人吓得心肝乱跳。 现在院子外,土墙上全是围观的村人。 李保全看林婉儿家门口有官兵守着也是吓了一跳,急得满头大汗,心道:“这丫头不会是犯了抄家杀头的事吧,这……这怎么事好。” 跟在尾巴上的胡捕头是认识李保全的,于是凑了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叔,别急,是好事!” 李保全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就见黄县令一脸恭敬地迎着一位面白无须的半老男人来到前头。 那男人一身紫色官服,见李氏众人跟木头一样杵着,一个八九岁的丫头还睁着双大眼睛看着自己,不由得好笑。 他从随从端着的盘子里拿出一道黄色的卷轴:“泉水村村民林婉儿跪接圣旨!” “圣旨?皇帝老儿的圣旨?给我颁的,这是什么鬼?”林婉儿一边疑惑着,一边跪了下去。 就见黄县令赶紧招手让衙役从堂屋里搬来一张桌子,清理干净后,赶紧点上香烛,接着朝屋里屋外的人摆手:“圣上下旨了,还不快跪下!” 于是“呼啦啦”里里外外跪了一地。各个心里都“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就听一道尖锐清脆的声音响起:“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泉水村村女林婉儿淑慎性成,勤勉柔顺,雍和粹纯,性行温良,克娴内则,淑德含章……” 前面一长串铺垫,听到林婉儿云里来雾里去。 等听到“救太子殿下于危难,于社稷有功,着即册封为淑嘉县主,赏银千两……钦此!” 那喜悦,激动之情再也抑制不住了,四肢百骸就仿佛三伏天喝了杯冰水,竟是无比通畅。自己是县主了?哈哈,肯定是楚钰和顾凌川搞的鬼。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呀! “淑嘉县主,还不磕头谢恩。”刘中官提醒道。 林婉儿赶紧磕头谢恩。 “淑嘉县主,太子殿下还有几句话交代老奴,请你借一步说话。” 林婉儿赶紧把人请到了堂屋里。 这下整个村子都沸腾了,一百多年来村子里最厉害的也就出过秀才,这下不得了了竟然出了一个“县主”。虽然不知道这淑嘉县主是什么官,有多大,没看到黄县令刚才都向林婉儿躬身行礼吗? 恰巧计婆子几人这时赶到,看到官府把门,又隐隐约约听到什么“县主”,“不能得罪”之类的话,立马以为林婉儿得罪了县主。 这下几人真是心花怒放,特别是计婆子大声嚷着:“官老爷,那丫头忤逆不孝坏的很,你可一定要把丫头抓去砍头呀!” 见众人一脸惊讶地看来,计婆子更是嚣张跋扈,小计氏和白氏也在哪里添油加醋。 “还有李氏那个贱人勾三搭四,不守妇道,就要抓她去骑木驴,浸猪笼。” “还拐带了我家小姑给他们家当牛做马……” 话还没说完,就见一个穿着官服的中年男人脸色铁青地走了出来:“何人在此喧哗?” 林如柏一见,立马迎了上去:“学生见过县尊大人。” 黄县令轻轻地看了一眼,正欲说话,就见计婆子几人立马跪倒在他面前,拉扯着他的衣摆嚎着。 “县令大人,你要为民妇做主啊,那林婉儿忤逆不孝,黑心烂肺呀……” 黄县令心里“咯噔”一下,那林婉儿可是太子殿下的人,当着自己的面被人污蔑,传出去可就不美了。 “混账!竟敢对淑嘉县主无礼,来人,把这几个泼妇架出去掌嘴二十。” 立马就有几个官兵架着婆媳三人到一边,“噼里啪啦”地掌嘴。 黄县令扫了众人一眼:“再有喧哗滋事者,直接抓去县衙大牢。” 几个衙役立马应声。 待黄县令进了院子,林如柏几人已是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那丫头竟然封了县主!这怎么可能,不是来抓人的吗?可计婆子几人的哭嚎声还在耳边响着呢。 林如柏突然害怕了起来,那丫头竟然救了太子殿下。若是她去说上几句,自己这辈子就毁了。 一时间他手脚发凉,面如土色:“不,我不能站在这里。”于是手忙脚乱地逃回了家里,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再说刘中官和林婉儿在堂屋里聊了几句,林婉儿就笑着把人送出了屋。 临走时,你婉儿偷偷往刘中官手里塞了一张银票,又送上了几份奶茶和双皮奶。 “刘大人,这是小女子最近新做的两样吃食,一样玉茶饮,一样是芙蓉玉冻,您留着路上吃。” 刘中官对林婉儿会来事很是满意。 “县主客气了!那本官就不推辞了,一定好好品尝你的手艺。”待上了马车,他摊开银票一看,竟是一百两,更是对林婉儿满意了几分。 等黄县令跟林婉儿拱拱手带着众人离开,李氏几人还像在做梦一样。 “婉儿,你是县主了?” “娘,什么县主不县主,我就是你女儿。” “婉儿,那县主是什么官呀?”林荷花很是兴奋。 “县主其实是一种爵位,不算官。” “那你大还是县令大?我刚才还看到县令跟你行礼。” “从品级上来说我更大,但我可是没实权的。不过总的来说,以后没人敢再轻易欺负我们了。” 众人听了都很开心,这孤儿寡母地讨生活有多难,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这时林保全走上前来,躬身行礼道:“淑嘉县主吉祥。” 林婉儿赶紧阻止:“村长爷爷,你可折煞我了。以后在村里我们该怎么叫就怎么叫吧,不然这日子没法过了。” 林保全见林婉儿没有拿乔,也没趾高气扬,很是开心:“好,好。婉儿,你被封县主可是我林氏一族的荣耀,明日我就开祠堂,宣告祖先。” 林婉儿想了想若再拒绝,这老头肯定不答应。于是点了点头:“村长爷爷,我受了皇恩也合该庆祝一下,表示对圣上的敬意。这样干脆明日我出银子在祠堂摆上几桌,大家痛快吃喝一顿。” “好,好,好,老夫就听县主的,立马吩咐下去。” 众人听了有吃有喝,都纷纷喊道:“多谢县主大人。” 那左一声“县主”,右一声“县主”的,叫的林婉儿脸都红了。 接下来一个下午,县里几乎所有的大户人家都送来了一份厚礼,无论李氏几人怎么拒绝,对方干脆扔下就走。最后把林婉儿家的库房堆得满满当当。 林婉儿看着那三间愈发拥挤的屋子,决定先盖一所大房子。 只有计婆子三人捂着肿得跟猪头一样的脸失魂落魄地回了家。 入夜,林婉儿想着刘中官说的话。 太子殿下说: “在梨花县要是有人欺负你,尽管报他的名字,他给你罩着。” “你跟冰块脸什么时候做了这么个约定,七年后他老子都得急风……” “听说你又做了好吃的,可以的话,送点来京城!我们好兄弟一辈子。” 林婉儿想着那些话,又想着楚钰面对那冰块一样的顾凌川龇牙咧嘴的,不由得笑了起来。 第二日开了祠堂,禀报祖先后,林婉儿就大摆宴席,桌上鸡鸭鱼肉样样俱全,把村人吃得那叫一个过瘾。 林老头一家除了林老头,其余人都没来,想来怕林婉儿报复吧。 现在林老头已经把给林如柏庆祝的事给取消了。有了林婉儿这珠玉在前,再摆宴席就是个笑话。 接下来的日子平平静静,林婉儿一边做着生意,一边开始设计自己的院子。 可很快这份平静就被打破了,一场巨大的风波席卷了梨花县。 第128章 泄题 这事还得从李红娟说起,对了,就是李氏娘家大嫂的那个孙女,县丞的小妾。 那李红娟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抽风了,竟然跟吴府的管家搞在一块了。 两人干脆一合计,卷了吴县丞大半的积蓄来了个私奔。可才刚跑到池州府,就被那吴县丞派出去的人给抓到了。 眼瞅着抓回去就是个死,那李红娟也是个狠人。趁那打手不注意,直接跑去衙门敲了登闻鼓。 这《大楚律》规定,但凡有人敲登闻鼓必须接,否则不分缘由,为官者杖责八十,连降三级。 陆知州赶紧上堂审案,不料李红娟当着一众人的面把吴县丞几人卖试题的事说了出来。 这科场舞弊历来就是大案,那陆知州也不敢掩瞒包庇了,当即让人扣押了吴县丞的人,连夜就把这事上报了朝廷。 皇帝知晓后龙颜大怒,下令彻查到底。 等到朝廷派了钦差下来,那县丞立马软了,一股脑地全交代了。 这次院试一共中秀才五十二人,其中就有近三十人买题。每份一百两,吴县丞合计收了三千两银子。 很快一伙伙衙役就去捉拿买试题的人了。 那天林如柏沐休在家,计婆子正给他炖着鸡,就见一伙衙役如狼似虎地闯进了家门。 “官爷,你们……你们来我家有何事呀?”林老头朝衙役拱了拱手。 胡捕头客气地拱了拱手:“奉钦差大人命,林如柏与科举舞弊之事有关,特捉拿归案。” 林老头一听就慌了神,脑子里“嗡嗡”地响,猛然间响起了林如柏说过的话——爹,你放心,这次我走了县丞大人的路子,他会在考场对我多照顾的,这次中秀才一定没问题。 “冤枉啊!我儿是自己考的,一定是你们弄错了。你说你们是不是被林婉儿那个死丫头买通了,来陷害我家如柏的。”计婆子大喊大叫起来。 “混账老婆子,淑嘉县主的名称讳也是你能叫的,再聒噪一起带走。”胡捕头可没惯着她,直接一挥手一伙人就朝屋里找去。 很快就有人在屋里找到了躲在床下的林如柏。 因为不肯出来,林如柏被衙役打了两巴掌后,才像死狗一样地拖了出来。 现在林如柏哪有半点学子风度,衣服被扯破了,脸肿了,头发也披散着,眼神里全是惊恐之色。 一看见计婆子,林如柏就大声嚷着:“娘,娘,救我!”与当初林如槐被抓时异曲同工。 计婆子的心就跟被刀割了一样,不管不顾地朝林如柏扑去。见衙役不放手,干脆直接下嘴咬。 “你这死婆子,一而再再而三地妨碍爷们办事,该死得很。”胡捕头直接一步上前,一巴掌扇到了计婆子。 计婆子踉跄着爬起来,嘴一张,吐出一颗牙,于是活着血大喊道:“冤枉啊!冤枉啊!你们诬陷我家如柏,你们黑心肝,不得好死。” 眼看林如柏被带走了,计婆子追了两步,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娘……” “老婆子……” 一时间林家老宅鸡飞狗跳。 围观的人不由得叹息,这一个月之内,一个儿子做贼,一个作弊,这老林家真是个笑话呀! 等许常山给计婆子扎了几针,那人就慢慢醒了过来。 “计大娘这是急火攻心,我给她开几幅药先吃着,可千万不能再刺激她了。”说着收拾好药箱就走了。现在林老头已经满头乱絮,也忘了出去送送。 “老婆子。”林老头看向一脸憔悴的计婆子。 “老头子,如柏回来了没有?” 毕竟是宠了这么多年的儿子,计婆子哪里放心的下。 林老头失落地摇了摇头:“还没回,你别急,好好养病,我已经让老大去县里打听了。” 正说着林如樟就匆匆地从外头跑了进来,不管不顾地嚷了起来。 “爹,娘,那吴县丞把所有事都招了,这次四弟真买了试题。钦差大人已经革除了四弟的功名,罚他终身不许再考,还有……” “还有什么?”计婆子从床上翻了起来,声嘶力竭地吼道。 “还有圣上发话,说如柏他们心术不正,有辱夫子教化,要流放到西北充军。那……那吴县丞也已经被判了秋后问斩。” 计婆子听了这话,喷出一口老血,再次晕了过去。 于是还没走出多远的许常山再次被请回来。 这次他足足扎了二十几针,计婆子才身子一抖醒转了过来,不过这次嘴歪了一半,那身子也半边不能动弹了。 计婆子急得张嘴想说话:“啊……啊呜呜……”话没说清楚,那口水倒是淌了一片。 林老头也急了:“许大夫,我老婆子这是怎么了?” 许常山抹了把额头上的虚汗:“中风了。不是让你们别再气她了吗?这次好在及时施针,还有半边身子能动,下次这命能不能保住都不好说了。” 林老头连忙问道:“那这中风可是有的医?” 许常山思忖片刻:“若是好生调养,或许还是有康复的机会的。” 这话已是说得很委婉了。 林老头已是说不出话来了,计婆子又气又急,那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等林婉儿几人知道计婆子中风了,也是一片唏嘘不已。林婉儿几人倒觉得没什么,这计婆子坏事做尽,也算恶有恶报了。 不过林荷花还是有几分不忍,毕竟是生她养她的娘,哪能说断就断干净了。 “嫂子,我想去看看她?”林荷花犹豫了半天,咬着嘴唇说道。 李氏叹了口气,拉着她的手坐下:“荷花你去吧,她到底是你娘。这父母做的再不是,儿女总不能记恨一辈子。” 林婉儿也笑道:“小姑,我早猜到你会去了。去吧,去吧,我们不生气。” 林荷花和李氏都是极其善良的人。在这古代父母之恩大于天,林婉儿还是挺理解的。 李氏想了想,去拿了五两银子塞给林荷花:“荷花,这银子你替我拿给七叔吧,让他买点补品给七婶吃吧,也算是全了我们一家人的心意。” “嫂子!他们那样对你,你还……有时我就在想为什么她就这么容不下你。”林荷花红着眼眶说。 李氏瞬间想起了过往的种种:“算了,反正也没关系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因为林老头忙着林如柏的事,计婆子自然就交给白氏和小计氏轮流照顾了。 这日轮到小计氏看计婆子。她包了半包瓜子,坐在床头磕得香喷喷。 计婆子尿急,于是在床上“咿咿呀呀”了半天:“尿……尿……壶。” 小计氏被吵得实在不耐烦了:“来了,来了,别叫了。” 等她拿着尿壶来到床头,刚掀开被褥,一股尿骚味就迎面扑来。 小计氏立马变了脸色,碎碎念念地骂了起来:“我的娘啊,你就不能忍一忍吗?这么大个人了还尿床,真是丢死人了。” 计婆子又羞又气,额上青筋都蹦了起来。 小计氏也不给计婆子换衣裤,就把那褥子抽了出来:“做你家媳妇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伺候小的,还要伺候老的。” 当看到计婆子在瞪自己,直接把褥子往地上一摔:“怎么我说你两句还不服气了?有本事你现在站起来打我一巴掌,你说你平日里的威风劲头去哪了?我还告诉你,你最好给我好好听话,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我喂你什么你就吃什么,否则哪天老娘不伺候你了,让你烂在床上。” 计婆子哪里受过这等气,那脸已经憋得通红。她想爬起来撕了小计氏,可是那半边身子就跟石头一样根本没动静,只能用剩下的右手去抓着。 小计氏一把跳开:“咋?你还想打我?你个死老婆子欺负了我十几年,都成这样了还想作威作福啊!今天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着就冲上去拧计婆子的胳膊。 计婆子是偏瘫,可还是有知觉的。这一拧痛得她嘴张得老大,口水流得更多了,连喘气都困难了起来。 小计氏连拧了几下,看计婆子脸都憋青了,这才解了几分气,拎着褥子出去晒了。 计婆子身上湿漉漉一片,冻得直发抖,手上又被拧得生疼,那委屈的眼泪滚了下来,心里竟然生出了几丝绝望。 直到傍晚,林老头才拖着一身疲惫和两个儿子回了家。 今日奔波了一天,林如樟找了好几个以前认识的人,可是都不愿意帮忙。 一来这案子重大,连圣上都过问了,谁敢去求情走关系。 二来林家拿不出银子,总不得帮他家打点还要自己出银子吧。 兜兜转转了大半天,连林如柏的人影都看不到。 “爹,那牢头也太坑人了,收了我们一两银子连见一面都不让。” “哎,现在这种情形哪能顾得上那么多,给了银子,起码你弟在牢里能少受点罪。” “不过胡师爷说的那事,爹,你怎么看?”林如樟问道,林如槐也看去。 “哎,爹想着先把最东边那十亩旱地卖了,现在行情好,倒能凑齐那一百两银子。” 林如樟和林如槐互相看了眼,眼里全是埋怨和愤怒。 几人等了半天,屋里连口热水都没准备,更别说饭食了,不由得火大。 等小计氏晃晃悠悠地从外面回来,就看到家里几个男人全黑了脸。 “爹,如槐你们回来了?咋样,四弟救出来了没有?”小计氏刚凑上前,林如槐一个耳刮子就扇了过来。 “死娘们,爷们在外面忙了一天了。也不知道做好饭菜,你是想饿死我们呀?还不快去做饭?” 小计氏被打懵了,连忙抱着脑袋进了灶房。 第129章 跑路了 “扑通!” 这时林老头听到里屋传来声响,想起计婆子还在里面,赶紧拔腿进了屋里。 他一进屋就闻到一股浓浓的尿骚味,而计婆子则从床上翻了下来,趴在地上“荷荷”地喘着气。 林老头吓了一跳,赶紧过去把计婆子抱上了床,就摸到那衣服裤子全是湿的,被窝里没有半点温度。 他看着陪了自己大半辈子的枕边人变成这副模样,不由得悲从心来。 计婆子满脸焦急地“啊呜”了半天,林老头知道她在担心林如槐,于是安慰她道:“老婆子你别急,我使了银子给牢头,他说会好好照顾如柏。这两天我们再去找人帮忙的。你呀就放宽心,早点把病养好。” 计婆子的脸色才好看了几分。 直到天黑如墨,月亮都出来了,小计氏总算把饭菜做好了。 几人饿了一天,这下拿起筷子就狼吞虎咽了起来。 正吃着,就见林荷花挎着个篮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林老头放下筷子,有些意外地站了起来:“荷花,你怎么来了?” 林荷花犹豫着叫了声:“七叔。” 林老头略微有些失望:“嗳,可吃饭了?” “吃了,听说七婶病了,我过来看下七婶。” “哟,荷花,你眼里还有娘啊,我还以为你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林如槐阴阳怪气地说着。 “相公,别人那是攀上了高枝,哪里会理我们这些穷亲戚呀!二嫂也是个心冷的,怎么说也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这么多年,娘病了也不来看下,真真是有了钱就翻脸不认人了。”小计氏也搭了腔。 “什么攀高枝,不就是给人当丫鬟婢子去了吗?还不是别人的一只狗?”林如槐不客气地说道。 林荷花气得嘴唇都哆嗦了:“闭嘴,你们有什么资格说嫂子坏话,我出事的时候你们在干什么?我就算当狗当猫,也比和你们这群黑心肝的人待在一起好。” “荷花,你是晕了头了。他们给点小恩小惠你就忘了自己姓什么了吧!” 林老头有些复杂地看着林荷花。 “打你们把我送去周家我们就已经断绝关系了,我的事不用你们管,你们管好自己就好了!” “你说什么……你个死丫头,打量我不敢打你是吧!”林如槐就要站起来教训人。 “老三,坐下!”林老头喝道。 林如槐还想上前,林老头一拍桌子:“怎么,我这老头子说的话不管用了?” 林如槐这才不情不愿地坐了下来。 “荷花,你娘在屋里面,你进去吧!” 林荷花也懒得理他们,点点头,就向里屋走去。 计婆子早听到荷花来了,她使出全力想爬起来,却依然动弹不得。 林荷花走过来放下篮子,把计婆子扶起来靠在床架上。 看着几天不见计婆子就瘦了一圈,心里也很是难受。 “救……呜……救……呜……如……” “娘,你是想让我去救四哥。” 计婆子眼睛瞬间放大,艰难地点了点头。 “我救不了,四哥他犯了法,就要接受惩罚。” 计婆子那脸突然狰狞起来,一双眼睛暴睁:“啊……呜……滚……呜……” 林荷花流着泪:“娘,你成这样,都是四哥害的,你怎么还想着他!” “呜……呜……滚……”计婆子用能动的右手推搡着林荷花。 林荷花看着到现在为止还不知悔改的计婆子,从失望到了绝望。 她站了起来,深吸一口气,把未干的眼泪擦干:“娘,这是我最后一次作为女儿来看你。你好好保重!” 说着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出门就碰到要进来的林老头几人,林荷花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七叔,这钱袋里是我平日里攒的十两银子,还有二嫂给你的五两银子,你拿去给娘看病吧。” 林老头颤抖着手:“荷花,这……” 林荷花笑了起来:“以后我就不来了,你和七婶保重!” 说着也不顾林老头“荷花荷花”的叫着,脚步坚决地踏出了林家的院门。 白氏看着那钱袋,又看看床榻上的计婆子,心里打起了小算盘。 夜半,林家人都进入了梦乡,白氏依偎在林如樟怀里。 “相公,眼下我听爹的意思是要卖田卖地去救四叔?” 听到这个林如樟就来气:“那有啥法子,这些年为了供他读书已经把家里掏空了。胡师爷都说得那么明白了,只要有一百两就能放了四弟。” “可是卖了田地,我们怎么生活。我们苦点有啥关系,可怜我家娇娇以后就只能嫁给这乡下的泥腿子了!”白氏越想越心慌。 林如樟好言劝着:“娘子,都怪为夫没有本事,苦了你和娇娇了。” 白氏看火候到了:“相公,前些日子我表姐来信,他们在池州府又开了一家酒楼,原来那间铺子问我要不要盘去?只要一百两银子。” “就是水井坊那间铺子?” 见白氏点头,林如樟一翻身坐了起来,“你咋不早说。” “早说有什么用?我们有银子吗?”白氏埋怨道。 “不行,我林如樟不能一辈子呆在这村里,我是摸算盘的手,拿不起那锄头。娘子,我们现在还剩多少钱?” 一说到这个,白氏愁眉苦脸起来:“零零总总算下来差不多二十几两吧,再加上那几样首饰和衣裳,估摸能有个四十两吧。” 林如樟顿时如霜打的茄子:“这还差一半多!” 白氏眸光一闪:“那也没法子,我们又不像爹还有田可以卖,我们实在是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 林如樟突然一个激灵:“娘子,我有法子了。”于是凑到白氏耳边说了起来。 “不好吧,这事要是被爹知道了……”白氏故意犹豫起来。 “我是家里的长子,这地本来大部分就是我的。再说等到我们赚了大钱,再回来好好孝敬爹娘,他还能不认我这个儿子?”林如樟一脸笃定地说着。 白氏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可心里暗暗得意,她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第二日,林老头就拿出十亩地的地契给到林如樟:“如樟,那县里你熟,务必找了可靠的牙子把地多卖几分钱!” 林如樟拍拍胸脯:“爹,你放心,儿子虽说如今没在县里开铺子了,但这么多年还是认识一些人的。保准把咱们这地卖个好价钱!” 林老头很是满意。 他想着按现在行情这地最少能卖六两银子一亩,十亩地就是六十两银子。昨日林荷花给了十五两,加上老婆子攒的银子和首饰这一百两还是能凑出来的,心里不禁松坦了几分。 林如樟拿着地契刚走,白氏就把自己屋里几样值钱的东西一卷,打了两个包袱:“爹,这不我那表姑家儿子娶亲,招呼我过去帮两天忙。都是实在亲戚也不好拒绝,我就把娇娇一起带去住两天。” 林老头也没多想,点点头:“那你快去快回,你娘这边缺不得人。” 白氏应道:“嗳,我后日早上一定回。” 说着就带着林娇娇出了门。 小计氏看白氏走了,撇了撇嘴:“这大嫂一看就是跑出去躲懒了,你会老娘也会,老娘才不会那么傻。”于是也不管林老头怎么叫,小计氏就是呆在房间不出来。 林老头只能亲自去照料计婆子了。 再说林如樟早就在半路等着白氏俩,于是一家人赶紧朝县里走去。等那十亩地卖给牙行后,就揣着银子跑池州府了。 林老头几人等到天黑也没见人回来,那是心急如焚。 这时小计氏心思一转,跑去大房屋里一看。 好家伙!就见屋子里已经被翻了一遍,那柜子里的好衣裳,盒子里的首饰一件都没了。她又去看了看林如樟的衣服,果然只剩几件不值钱的旧衣裳,瞬间明白了。 “爹,不好了……”小计氏赶紧往堂屋跑去。 林老头和林如槐两人疑惑地看去,就听小计氏说道:“爹,大哥和大嫂跑了?” “什么跑了?” “他……他们把自己屋里值钱的东西都拿走了,他们这是要逃了这个家啊!”小计氏拍着大腿说道。 林老头还不太相信,往大房屋里一看,立马愣在了原处。 “爹,你说大哥不会把卖地的钱也卷走了吧?”小计氏突然捂着嘴尖叫一声。 林老头还是不敢相信:“不会的,你大哥不是哪种人。” “爹,一定是了。大哥去了一天都没回了,还有什么不会呀!完了,完了,那可是十亩地的银子呀!”林如槐抓着脑袋坐在台阶上,心疼得直抽抽。 这一晚林老头一夜没合眼,计婆子的病,林如柏被关,林如樟跑了,就像有块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第130章 跪求 次日,林老头把林如槐和小计氏叫到堂屋里。 “老三,你大哥不是人呀,做出这等猪狗不如的事,等他回来我非得打断他的腿。” 两人听了这话,这脸色才稍微好了点。 又听林老头说道:“如槐,如柏终究是你一奶同胞的弟弟,从小跟在你屁股后面玩着长大的。我们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发配到西北那苦寒之地呀,那是一辈子都毁了。” 林如槐也想起了小时候的事,瞬间心里柔软了几分。 不料林老头下一句话让他把仅有的美好都散去了。 “爹想跟你们商量点事,就是再卖十亩地把你弟先给救出来。你看怎样?”林老头可怜巴巴地看去。 林如槐还没说话,小计氏就“霍”地站了起来。 “爹,你是有四个儿子,不是只有他林如柏一个。这些年我们全家为了供他读书,砸进去了多少钱。我们家已经没了十亩地,再卖十亩,合着一家人都去喝西北风呀!” 说完她就指着林如槐吼道:“林如槐,你今日要敢答应这事,我们就和离。大牛,老娘我带走,免得哪天被你家给饿死了。” 这番话说得林老头脸都红了,他何尝不知道这么做非常不厚道,可是没办法呀,手心手背都是肉,他怎么能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儿子流落他乡? 林如槐也回过神来,语气冷漠而又失望地说:“爹,我知道我这人没啥本事,平日里你和娘也看不上我。但我还有老婆孩子要养,我不同意卖地。你要坚决卖地,那就分家吧!” 说着带着小计氏回了自己房子。 林老头看着空荡荡的堂屋,一阵心酸入怀:“老天爷呀,我林保生到底做了什么孽呀,要这么来折磨我!?” 眼看再有两日,林如柏就得发配西北了,林老头愁得两鬓都白了许多。 林如槐到底有些不忍:“爹,我有个主意,要不你去找二嫂帮忙吧!” 林老头猛地抬头:“她一个女人又有什么法子?” “爹,二嫂没有。她不是还有一个县主女儿吗?我找人打听过,县主的品级比县令还大呢!” 林老头突然陷入了沉思,那眼神一明一暗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半天他终于吐出口浊气,摇摇晃晃地朝院外走去。 林老头刚走,林如槐就夸道:“诶,婆娘,我发现你挺聪明的呀!这样一来爹就不会想着卖地了。” “哼,老娘的好你什么时候看在眼里过,你的眼睛都被那些狐狸精给迷住了。”小计氏撇撇嘴。 林如槐皱起了眉头:“得了,夸你两句还喘上了。没听到大牛要屙屎吗,还不赶紧去过!” 小计氏赶紧跑去了。 再说林老头到了林婉儿家后,就愁眉苦脸地坐着也不说话。 李氏只能问道:“七叔,你来是有啥事吗?” 林老头想着林如柏的事,只能硬着头皮张嘴:“老二媳妇,爹有件事想求求婉儿。” 林婉儿见是找自己,不由得有些奇怪:“七爷爷,你找我干嘛?” 就见林老头颤抖着身子跪了下去,这下可把众人给吓了一跳。 不说林老头是林婉儿几个的亲爷爷,就算是平常老人这么跪也是不行的。 “七叔,你这是……干嘛呀?快起来,你这么得折婉儿寿呀!”李氏赶紧和林荷花跑过去拉林老头。 林婉儿已经跳开了,她还想多活几年呢! 可这林老头吃了秤砣,铁了心,无论李氏两人怎么拉,就是强犟着不肯起来。 “爷,你是想让我救林如柏出来吧?” 林老头立马说道:“婉儿,我知道你小叔做了很多对不起你们的事,但这些不怪他,是爷奶把他惯坏了。看在你爹和他是一母同胞的份上,你就救救他吧。” “爷,为什么到现在你还在为我小叔背黑锅,擦屁股呀!他已经成人了,他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的。再说我小叔做的是科举舞弊的大事,我怎么救得了啊?!” “婉儿,你可以的。你是淑嘉县主,你比县太爷还尊贵。只要你去说说,那县太爷一定会放人的。”林老头一股脑地把话说了出来,他现在只能抓住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 “爷,我这县主就是个名头,没有实权的。”林婉儿脑壳疼。 林老头泪流满面,也不说话,就那么直直地看着林婉儿。 林婉儿被逼得没法子,只能说道:“好吧,我去走一趟。但是县太爷如果不放,我也没法子。” 林老头赶紧点头:“婉儿,你能去爷就开心,这下如柏有救了。” 这才被李氏两人扶着坐回了位置上。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以后林如柏敢做对不起我家的事,我一定亲手把他送进大牢,关他一辈子。” 林婉儿眉眼坚定,掷地有声。 林老头吓了一跳:“这……这不会的,我会管好你叔的。” 林婉儿冷笑一声,不屑地看去。 林老头顿时就不知道说什么了。 当天下午,林婉儿就去了一趟县衙,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最后黄县令一脸春风地把林婉儿送出了衙门。 没过两天,林老头就把林如柏接回了家。 才在牢里住了五六天,林如柏已完全没之前的风采,脸瘦得脱相,胡子拉渣,一身脏污。那身上更是到处都是鞭痕,可见是受了刑的。 回了家,他一句话也没说,就躲进了自己的屋子。 小计氏看他那副样子,不由得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啊呸,还当自己是爷呢。读了这么多年书连一个秀才都要花钱买,啧啧,那么多钱都打水漂了。你看到头来还不是打回原形做泥腿子了。” 就见房门突然“哐当”一声打开,林如柏恶狠狠地看来。 那眼神里没有半点温度,跟只毒蛇似的,把小计氏吓得立马闭上了嘴巴。 她惴惴不安地跑去跟林如槐说这事。 林如槐却撇了撇嘴,满不在乎地说:“他从小就那性子。这次受了那么大的罪,功名又没了,正在气头上,你最近离他远点。” 屋里,计婆子得知林如柏回来了,很是激动,“伊伊啊啊”地叫了起来。 林老头连唤了几遍,林如此才不情不愿地出了房门。 进了计婆子的屋子,他也不叫人,就那么直挺挺地站在床前。 计婆子看到林如柏,那浑浊的老眼里眼泪“哗啦啦”地涌了出来,她颤颤巍巍地伸出右手想去摸林如柏。 不料林如柏赶紧躲开,厌恶地看向计婆子。 计婆子手一顿:“啊……如……伊……柏……” 林老头看林如柏如对最疼他的娘如此冷情,也是寒了几分心,愈发后悔这些年自己把他宠得过头了。 现在他要趁着自己还活着,把林如柏拉回正轨。 等到晚间吃饭时,林如柏再也没有开小灶的机会了,和大家一起坐在堂屋里吃。 这时林老头宣布了一件事。 “如柏过几日,你就跟着爹下田,咱们安安心心地过日子。” 林如柏瞬间激动了起来,他把筷子一甩:“我不种地,我死都不种地。”说着饭也不吃了,就跑回了屋子。 林如柏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起了那几日在牢里受得罪,那眼里只剩下了愤怒与仇恨。 为了防止串供,他们这三十人分别囚禁在不同的监牢里。他在的那个牢里都是些关了好多年的囚犯,这冷不丁关进了一个细皮嫩肉的书生,可把他们激动坏了。 几人先是把林如柏打了一顿,接着把他的外衣剥去穿了,接着…… “你不是喊着要喝水吗?来,张嘴,爷这里可是有上好的热茶。”说着那囚犯就解开裤带,朝林如柏撒去。 最可怕的还是夜晚来临,林如柏被人按着动弹不得,只能闭着眼睛,咬着牙,任他们凌辱。 …… 林如柏狠狠地朝床上捶去,眼睛红得吓人:“林文远,这一切都是你害的,是你把我的运道夺走了,都是你。我要你死!我要你死!” 想到这,他爬起来冲到了柜子前,摸出了那个瓷瓶,那嘴角全是阴狠的笑。 第131章 被绑走了 第二日林如柏一改常态,梳洗后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来到林老头面前。 “爹,听说这次是婉儿救的我,我想去谢谢她。” 林老头听了这话很是欣慰:“如柏你有这份心就好。你嫂子那边就不用去了,他们……” 后面的话林老头不说,林如柏也知道,不就是李氏几个不愿意自己上门呗! 可林如柏依然坚持着:“爹,以前是我不懂事做错了很多事,现在我改,我要重新做人。我就想去跟婉儿道声谢,也跟二嫂声对不起。” 接着他又举起一个书箱:“这里面是我这几年用的书,大都很新,里面还有几本是二哥留下来的。现在我也用不上了,我拿去送给文远吧。” 林老头激动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好好,浪子回头金不换,爹这就带你去。” 林如柏脸上露出了微笑,可那笑意却并没有延伸到眼底。 果然,林婉儿家并不欢迎林如柏上门。 “林四叔,救你也是看在爷的份子上,你回吧!”林婉儿直接透过院门说道。 “婉儿,四叔错了。希望你和二嫂能原谅四叔以前做的那些混蛋事。”林如柏声泪俱下,语言诚恳。 “如柏你回去吧,以后跟着爹好好过日子。”李氏也婉拒了。 “嫂子,从小我就喜欢跟在二哥身后,也算是你们看着长大的。我知道以前我做了许多混蛋的事,也不奢望你们能原谅我,这是我该受的。今天我一来是想感谢你们的帮助,二来是把二哥以前的一些书还给文远。” 李氏听到来还书,对林如松的那份思念再也阻挡不了了,那心就软了几分。 “婉儿,让他们进来说吧,坐在门口也不好看。” 林婉儿想了想,青天白日的自家几人都在,谅他林如柏也不敢做什么坏事,就打开了门。 几人在堂屋里聊了几句,林如柏突然一脸古怪地扭来扭去:“嫂子,不好意思,你茅厕在哪里?我想方便一下。” 李氏不以为意地指了指屋后,林婉儿却若有所思:“林四叔,我带你去吧!” “那就多谢婉儿了。” 见林如柏真进了茅厕,后院的几扇窗户又都关着,林婉儿也就放下心来,不再管他。 林如柏听脚步走远,赶紧走了出来。 这后院的情景,以前他在山坡上看过,倒是一清二楚。 茅厕的另一头靠墙处,李氏几人的衣服赫然地晾着。 林如柏三步并作两步蹿了过去,找到林婉儿的外衣扯下来,塞进了怀里。 目的得逞了,林如柏就懒得和李氏再纠葛了,闲闲地说了几句就拉着林老头匆匆走了。 林婉儿看得生疑,这林如柏前后的表现也太不一样了。她来到后院查看了一番见没啥异样,也就没放在心上。 直到晚间,李氏去收衣裳,才发现了端倪。 “婉儿,你那件淡黄色的衣裳自个收了吗?” “啊,衣裳?没有啊,我今日没收衣裳。” 李氏挠挠头:“奇怪了,我明明洗了晾在后院的,难道被风给吹了?” 林婉儿心里突然一惊,有什么东西掠过却抓不着,一股不祥的预感却涌上心头。 翌日午饭后,林老头和林如槐去地里忙活了,小计氏也吃完饭就出去躲懒了。现在家里只剩计婆子和林如柏。 林如柏径直地走进了计婆子屋里。 计婆子中风后,林老头怕她再被风吹着了,就把门窗关得死死的,所以里面阴沉沉的,弥漫着一股霉味和尿骚味,于是林如柏嫌弃地扇了扇鼻子。 计婆子直挺挺地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应该是睡着了。 于是林如柏开始四处翻找起来,很快就看到衣柜里有个格子被锁上了。他拽了拽锁头,很是牢固。 这时他瞅见计婆子手腕上挂着的钥匙,立马走上前去取钥匙。 那手刚碰到计婆子的手腕,计婆子就猛地睁开了双眼,就像只恶狼似的。待看到是林如柏,兴奋地“咿呀咿呀”了起来。 既然计婆子醒了,林如柏也就不跟他客气了:“娘,我需要银子,你把那柜子里的钥匙给我吧!” 计婆子听到要银子,那眼睛也是一缩,现在家里就剩那点银子,老头子说了要拿来给自己治病的,她不想后半辈子一直躺在床上……想到这,那手腕就往里藏去。 “娘,你不是说我是你的心肝,为了我什么都可以做吗?怎么拿点银子都不愿意。”林如柏声嘶力竭地吼道。 “治……咿呀……病……呜……”计婆子艰难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可林如柏却露出了真面目:“娘,你都一大把年纪了,干嘛要白白浪费银钱去治病,还是留给我去办正事吧!” 说着也不管计婆子叫喊挣扎,扯下她手腕的钥匙。 计婆子气得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你……呜呜……畜……咿呀……生……” 林如柏一脸狰狞恶毒地凑过去:“娘,你别忘了我可是你生的,你教养的,你骂得越狠,你就越失败。” 说完大摇大摆地跑去开锁了。 格子里是个杉木匣子,林如柏赶紧拿了出来。 打开一看顿时喜上眉梢。里面除了上次林荷花给的银子,另外还有七八根银簪子,一对麻花银镯…… 粗略算下来也值个十几两银子。最底下还有一张发黄的纸,打开一看,竟然是家里剩下的二十三亩地的地契。 他兴奋极了,连忙从柜里扯出一块布,把这些东西一股脑地倒了出来,胡乱裹了裹,塞进怀里就溜之大吉了。 计婆子看着林如柏把最后一点家底也拿走了,那眼泪“哗啦啦”地淌着。 她“咿咿呀呀”了半天,终于一口气没跟上,晕了过去了。 等林老头回来,那计婆子只剩最后一口气吊着。许常山又是掐人中,又是针灸推拿,好一番折腾才醒了过来,不过这下是全身都瘫了。 青山书院门口,林如柏看着那古朴的山门,听着那朗朗的书声,心里就如被针扎了一番。 这一切本来都是自己的,当年那老道士帮我算过,说我有官命。可现在一切都没了!都是这个臭小子抢了我的运道。我不好,其他人休想好。 他强压下心中的怒火,敲开了书院大门。 不一会儿门房就朝山上走去。 林文远正和同窗在一起写着先生布置的功课,就听到门房丁大伯在唤自己,忙放下笔。 “丁大伯,你唤我有什么事?” 老丁头指着山下:“文远,那山下有个青年说是你同村的叔叔,说找你有急事。” 等林文远来到书院门口,就看到林如柏背着手正一脸阴骘地看着自己。 “林如柏!” “文远,总算见到你了!”林如柏迎了上来。 “我不认识你!你以后也不要来找我。”林文远转身要走,就听到林如柏小声地说道。 “你敢走,我立马要了林婉儿的命。” 林文远果然停住了脚步,怒气冲冲地说:“你…敢动我姐,我非杀了你不可!” 林如柏冷笑着从怀里拿出一件女式的外衣,林文远仔细看去,立马心下一震,没错,这是二姐的衣裳。 “你……你把我姐怎么样了?” 林如柏得意地笑道:“你姐在我手里,只要你乖乖地跟我走,我就放了她。不然我就把她扔到城南的破庙里,里面可是有十几个乞丐,你说你姐这么漂亮……” 林文远直接冲上去就是一脚:“林如柏,你这个混蛋。” “哈哈,混蛋问你走不走?” “行,我跟你走。我姐若是有任何闪失,我一定会把你碎尸万段。” 于是林文远跟丁老头交代了几句,就和林如柏下了山。 哪料林文远刚到了山脚,立马被两个陌生的男子捂住嘴拖上了马车。 林文远还欲挣扎,一张迷药帕子捂了过来,立马晕了过去了。 林如柏看着缩成一团的林文远,心底不由得渗出一股报复的快感。 傍晚时分,林婉儿突然没由得来一股心悸。她微微皱着眉头:今天是怎么了?总感觉心里空落落的,难道是最近太累了? 正在这时,院门被人急促地敲响了。 开了门,来人正是青山书院的门房老丁头。 “什么?文远没回书院。”李氏吓得跌坐在椅子上,紧张得浑身颤抖。 “娘,你别急。老伯你说下晌有人去找过文远?” “对,一个年轻人,脸挺白的。文远公子跟他聊了几句就和他走了,再也没回书院了。” “年轻人?老伯你有听到那人是谁吗?” 老丁头仔细回想着:“那人来的时候就说是同村的叔叔,也没说名讳。后来我站得有些远,并没听到他叫什么名字,不过看他拿出一件衣服……哦!对了,一件小姑娘的衣服。” 林婉儿顿时晴天霹雳,想起了昨日李氏说少了衣服的事,电光火石之间她一拍桌子:“不好,是他!” 等林婉儿几人赶到老林家,就看到院子里已经闹开锅了。 小计氏坐在地上哭天喊地,林老头坐在椅子上一脸死灰。 “七爷爷,林如柏呢?” 小计氏一听到“林如柏”三个字,像只兔子一样蹦了起来,拉着林婉儿掰扯起来:“婉儿呀,你四叔不是人,他把娘气得晕过去了,病情更重了。还刮走家里最后的银子,首饰和地契跑了!” “跑了?”林婉儿掰开小计氏的手,厉声问道:“跑哪里去了?” 小计氏这才想起这林婉儿可是淑嘉县主,立马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我们也不知道那挨千刀地去了哪里?。” 林婉儿恨恨地看着老宅这几人。 晚一分钟就多一份危险,于是她赶紧驾着牛车就往县里跑去。 第132章 恶有恶报 当天夜里,徐府就派出了所有的家丁出去寻找,县衙也派出了衙役挨家挨户地查找了起来。 等林文远醒来后,已是第二天早晨了。 他发现自己被关在一间破败的屋子里,现在嘴巴被塞了破布,手脚也被绳子绑着。 他正想着怎么逃出去,就听到有脚步声传来,于是赶紧闭上了眼睛。 “老大,这小子怎么还没醒,不会是死了吧?” 王大力上前摸了摸林文远的鼻息,一巴掌就拍对方脑门上:“你胡扯什么呢,那迷药是用来药牛的,可能是劲头大点。 “老大,你说那姓林的怎么会跟个毛孩子过不去。这孩子可是青山书院的,你说我们会不会惹上麻烦?”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管他哪里的,只要有钱,皇帝老儿的孩子我也敢绑了。你在这看着,我现在就去把那姓林的叫来,我们拿了银子赶紧走人。” 很快,门又打开了。 等林如柏给了银子,王大力两人就屁颠屁颠地走了。 “兔崽子别装了,我知道你醒了。” 林文远一睁眼就看到林如柏正趾高气扬地正看着自己。 见他“呜呜”地叫着,林如柏干脆拔掉了他口中的破布。 “林如柏,你竟然用这种卑鄙的手段来抓我,你到底想干嘛?” “想干嘛?”林如柏蹲下身子,捏着林文远的脸。 “我想杀了你!” “你敢动我,就不怕我姐来报仇吗!” “等我杀了你,就轮到那丫头了,还有你娘,你们一个也逃不了。哦,对了,给你看样东西。”说着从墙角抱出来一个坛子。 “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吗?”林如柏疯狂地笑着。 “这是火油,只要一点点,就能“啪”地烧起来。你说我要泼在你家,点上了,他们还能逃得出来吗!”林如柏瞪大眼睛,脸上全是疯狂和向往。 林文远气得想从地上爬起来,却又摔倒了:“你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我跟你拼了!” “我的好侄儿,别急。叔叔马上就送你去见你爹!” “滚,我没有你这样的叔叔。你还有脸提我爹?我爹生前对你那么好,你却恩将仇报。”林文远咬牙切齿。 “二哥……二哥嘛……”林如柏似乎陷入了片刻回忆,接着脸上又扭曲了起来,“对,对,我会成为今天这样都是你爹害得。从小,爹娘就拿我跟你爹比,村里人也来比……等我考上了童生还来比……我不甘心……我不能一辈子都活在你爹的影子下。哦,忘了告诉你个事,你想知道你爹是怎么死的吗?” 林文远心下一惊:“你什么意思,难道我……我爹的死跟你有关?” 林如柏从怀里掏出那个小瓷瓶:“这东西叫断肠散,只要一点点,那肠子就会一节一节断开,然后活活疼死……那天你娘熬了药,我就放了一点点,就一点点而已。” 林如柏说得轻描淡写,可林文远的脸色却一片惨白。 他瞬间想起父亲临时前捂着肚子满床打滚的情景:“你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我要杀了你,替我爹报仇。” “想杀我?下辈子吧。我要看着你一点一点地疼死在我眼前。”林如柏咬着牙说道。接着他用力掐住林文远的脸颊,把瓶子就往林文远嘴里灌去。 林文远使劲地挣扎,就在这危急关头,门直接被人踹成两半。又见一根木头飞了过去,直接砸中了林如柏的手,那药粉堪堪撒了一地。 林如柏捂着手朝门口看去,就见顾凌川和青竹走了进来。后面的事就不用交代了,青竹只一招,林如柏就像头死猪一样晕死在地上。 为什么顾凌川会出现在这荒山野岭的破草房里,要说还真是巧到家了。 原来顾凌川一行人今日刚刚到了池州府地界,正在官道旁休息。 正喝着茶水,就听到旁边一个两个尖嘴猴腮、贼眉鼠眼的汉子正聊着天。 他们俩虽然声音压得极低,但怎么逃得过习武之人的耳朵。 “大哥,现在那孩子应该已经上西天了吧?” “估摸着差不多了。” “说来那姓林的也真不是个人,听说那孩子还是他亲侄儿。这青山书院读着书,以后肯定有出息。这是有多的仇,多大的怨呀,非得把人给杀了,可惜了,可惜了!” “你管那么多干嘛?来,来,喝酒。这一单不亏,一百两银子呢!够我们吃喝几年了。” 那王大力酒还没入口,脖子领就被人提着。 “谁他娘的找不自在呀!”王大力刚转身,青竹直接把他的手拧成了一百八十度。他立马疼得“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大侠饶命!” “说,刚才你们绑的小孩叫什么?” “叫……叫……林文远。” 顾凌川眼睛一缩。 “人在哪?” “在离这里不远的坡上有一个茅草屋……” “林文远。”顾凌川叫道。 已经被松绑的林文远一愣:“恩公,你认得我!” 顾凌川笑道:“何止认识,我和林婉儿可是……好友。” 林文远有些狐疑,他可从不知道自己二姐还有这么一位厉害的朋友。 泉水村。 李氏已经哭晕了好几次,林玥儿和林荷花只能流着泪在旁边照看着她,这一晚几人滴米未进,彻夜未眠。 林婉儿急得在屋里踱来踱去,能用的力量都用了,可是依然没有林文远的消息。 这已经过了一晚,也不知道林文远是否安全! “林如柏!你若落在我手里,我一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林婉儿咬碎了银牙。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马蹄声,紧接着就传来林文远的声音。 “娘,姐,我回来了……” “小远,是小远!”李氏挣扎着爬起来,摇晃着身子朝门外走去。 就见林文远跑进了李氏的怀里:“娘,我回来了,害你担心了。” 李氏把林文远搂得紧紧的,生怕林文远又被抢走了:“小远,娘的心肝呀!” 林婉儿正要问问林文远是怎么回来的,就对上了顾凌川的眼睛。 “你……你回来了?” “嗯哼。” 想到林文远是跟他们一起来的:“我弟是你救的?” 顾凌川还没说话,林文远已经迫不及待地叫了起来:“姐,就是这位大侠救的我。他说认识你!” “小远,他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顾小侯爷。” 李氏赶紧带着林文远过来感谢,顾凌川赶紧躲在一边。 好在这时青竹进来打断了几人:“爷,那林如柏还绑在马车后面,怎么处理?” “把他交给淑嘉县主吧!” 很快林如柏就被青竹提进了院子,像口破麻袋一样重重地扔在地上,摔得他眼冒金星,骨头缝里都是疼的。 他恶毒地扫视着院里的人,可刚看到顾凌川就害怕地缩紧了脖子。 “姐,不能饶了他,是他把爹害死的。”林文远一席话击起了千重浪。 “小远,你说什么?你爹……是他害的?” “娘,是真的。林如柏说他给爹的药里下了断肠散,他本来还想让我喝,还好小侯爷救了我。” 李氏几人被这话惊呆了。很快,李氏就和林玥儿扑过去撕咬林如柏,林如柏被堵了嘴,又被绑了手脚,疼得像只落水的狗“嗷嗷”叫着。 待李氏发泄完了,林如柏脸上已经没有一块好皮了。 林婉儿拔掉他嘴里的破布。 林如柏立马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对,就是我杀的。他林如松活着一天,大家心里记得永远是他。你们不知道,我知道他手废的那天,我有多开心……哈哈哈!” 林如柏疯魔一般笑着,就见一道身影从外面跑了过来,直接一脚踹在了林如柏身上。 “你这个畜生,如松是你亲哥哥……你……怎么下的了手!” “爹……爹……是你来了!你快救我呀,爹,他……他们要弄死我呀!”林如柏见林老头来了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惊喜万分。 林老头摇了摇头:“你做了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我哪有脸求她们呀!” 说着林老头埋着脑袋哭了起来。 自己花了半辈子心血宠出了这么一个孽障,毒杀亲哥,谋害侄子,气晕生母,偷盗钱财,科场舞弊,吃喝嫖赌样样精通,他死后真没脸去见祖宗了。 众人看林老头一大把年纪哭成这样,心里也是酸酸的,都不知道怎么劝了。 林老头哭了一场,摇晃着身子就要离开。 林如柏赶紧抱住他的脚:“爹,你不能走啊,你这一走儿子就没命了。爹,你不能不管我呀,你不是说我是你最疼的儿子吗?” 林老头绝望地摇摇头:“不,你不是我儿子,我也不配做你爹。”接着又看向林婉儿:“婉儿,你四叔做了那么丧尽天良的事,也有爷的错。爷也没脸见你们,以后更没脸见你爹。你四叔是死是活,爷都不管了!” 说完这番话,他整个人仿佛老去了十几岁,用尽最后一口力气挣开林如柏,佝偻着背走出了院子。 “爹,你不能走,你不能这么狠心。我是你儿子,你就得救我,你得一辈子都护着我……”林如柏咆哮着。 那一刻,林婉儿觉得林老头挺可悲的,养了四个儿子,最有出息,最听话的被亲兄弟害死了,剩下的逃得逃,没出息的没出息,这家算是折腾散了。 林如柏见林老头还是走了,彻底绝望了。 林婉儿走到他面前,冷冷说道:“林如柏杀了你太便宜你了,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说着看向顾凌川:“你帮我废了他一只腿,然后把他送去边塞当苦力,我一辈子都不想见到他。” 林如柏这下怕了,他赶紧爬过来乞求:“婉儿是四叔错了,再给我一个机会吧。我和你爹可是一奶同胞……” “闭嘴,你没有资格提我爹。” 青竹一挥手,立马有两个手下过来把林如柏拖走了,很快他的声音就消失了…… 从此,这世上再也没有林如柏,只多了一个瘸腿的边关奴仆! 林婉儿家的事刚结束,老宅又出事了。 第133章 完结 那天林老头回去后,就一病不起。 这下家里两个老人要照顾,小计氏更是忙上忙下,叫苦不迭。 没两天她就撂摊子了,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干脆带着两个孩子跑娘家去了。林如樟现在什么都没了,只能涎着脸也跟着去了。 这下两个老的就没人管了。 直到第三天,王春花见林家已经好几天没生火了,门又掩得紧紧的,就赶紧去叫来了村长。 等村长带人来到屋里,发现林老头全身滚烫,已烧得昏迷不醒了。而那计婆子更是睁着一双不甘的眼睛,张着嘴巴,早就没了气息。 这老林家四个儿子,最终还落得这个下场,众人唏嘘不已,只道是祖坟葬错了地方。 林婉儿几人得知这事情也是震惊了半天,那“怼天怼地怼空气,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计婆子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死了?林荷花更是哭成了一个泪人。 最后计婆子的后事还是李氏几人出面操办的。林婉儿给她置办了一口上好的棺材和一身体面的衣裳,又找了一处上好的吉穴,也算是风光大葬了。 闹成这样,李氏几人还给计婆子办丧事,于是村里人都说她家厚道。 当看着那棺材落土,林婉儿心里无限惆怅。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算起来还是这老婆子的功劳。 站在计婆子坟前,林婉儿抛起一把纸钱,嘀咕着:“人死如灯灭,计婆子,我和你的恩怨就一笔勾销吧。” 就见那风带着纸灰飞啊飞,落满了整个坟堆。 林老头在吃了一个多月的药后病终于好了,可人却糊涂了,谁都不记得。 现在林婉儿几个每天去老宅给他送吃食衣物,就能看到林老头坐在门槛上,笑嘻嘻地看着院门。 大家问他干什么呢? 他总是一脸激动地地抓着一个纸包说:“我在等如松呢,他快散学了。今天我买了他爱吃的松子糖,只要他把书背完了,我就全给他。” 林婉儿几人听了心里也很不好受。想来在林老头心里,林如松才是他一辈子的骄傲与希望。只是后面出了那事,才找到另一个“林如松”去延续他的希望与梦罢了。 一年后,林如樟一家如丧家犬一般灰溜溜地回了泉水村。 原来那林如樟贪图便宜,买了变质的肉食,结果吃坏人了。最终卖了铺子,赔了所有的银子给那家人才算了事。 没田没地,计婆子又死了,一家人只能四处借粮度日,饥一餐饱一餐的。 白氏也是个心疼女儿的,于是带着林娇娇求到李氏跟前,本意是想让林娇娇去林婉儿县里的铺子打打下手,给碗饭养活就行。 李氏虽然不喜欢白氏夫妇,但看林娇娇面黄肌瘦的还是可怜的,于是和林婉儿商量后,也没让林娇娇去打杂,就让他们一家三口照顾林老头,每月给他们一两银子的生活费。 有了这么一茬,夫妻俩又惭愧又感动,从此收了那些杂七杂八的心思,好好过起了日子,也算是让林老头这支的门楣没有断绝。 这几日林老头天天喊着要去找林如松,于是趁家人不注意跑去了县里。 于是一家人满县城地找了起来。 待林婉儿找到他时,发现他竟然跟一个老头在那里闲聊起来。 林婉儿定睛一看,那老头竟然是老熟人。 “郝老头,你还活着呀!” 郝老头就见一个丫头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哎呀,是你呀丫头。托你福,还活着。你这是来找我接活了,要不这次我算你便宜点!” “别瞎扯了,你和我爷聊得这么欢,你认识他?” 郝老头贼兮兮地凑了过来,压低声音说:“算认识吧,十几年前我去附近村子游历时,给一户人家算过一卦,正是这老哥接待的我。” “那这么说,我小叔能当官的卦也是你说的。”林婉儿气鼓鼓地问道。 郝老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呵呵,我当时饿得很,路过你家就看到一个小娃在院里读书,就随口说了几句。原来那小娃是你小叔呀。嗳,丫头是不是被我猜中了,现在他当官了?” “当个鬼官!你这糟老头子没事瞎咧咧什么,可害苦了我们家。”林婉儿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转了一大圈,计婆子,林老头一辈子的执念就来源于这满嘴跑火车的老头一句话,还真是造化弄人。 林婉儿把林老头带回去时,给了那郝老头五十两银子。 “老头,我们也算相识一场,这银子你拿着,省着点花也够你用到蹬腿了。以后别再坑蒙拐骗了,这事做多了会损福报的。” 郝老头拿着那银子,嘴唇颤抖着。 自此,那城隍庙被那郝老头收拾了出来,从此他以庙为家不再流浪,不再拐骗。 七年后,京城,玉茶楼。 一个娇俏明媚的少女正看着账簿,手下的毛笔不停地计算着收支。 “姐,你这阿拉伯数字和乘法口诀,还有列竖式太好用了。我跟山长说了,他说若是推广开来极方便百姓生活所用,是利国利民的好东西。” 说话的少年眉眼如画,鼻如悬胆,身姿挺拔,真如书上所述“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这人正是林文远。 “好,这事让东方先生去做吧。最好是先小面积推广,看看效果如何再慢慢普及,总得给大家反应和学习的时间。”林婉儿提醒道。 “好的,姐!” “对了,小远,娘他们什么时候到?” “快了,已经到怀州了,应该还有两三天的路程。姐你放心,姐夫来下定时绝对能赶上。” 林婉儿看林文远一脸笑意,脸色一红,啐了口:“你别高兴太早,你现在在这京城里可是香饽饽,那么多小姑娘如狼似虎地看着你,我看到时你怎么头疼。” 一说到这个,林文远一张脸就皱成了一团。 谁让他十一岁就中了举人,谁让他姐夫是新贵宁远候,谁让他姐又是皇上的救命恩人,谁让他师傅又是太傅东方明,这少年前途不可限量呀! “姐,你得帮我。其他人还好说,现在就东方雪天天缠着我,跟条尾巴一样甩也甩不掉……”说着林文远拽着林婉儿的衣袖晃荡着。 “你呀!到处招蜂引蝶,拈花惹草,就知道找我来擦屁股!”林婉儿用食指点着他的额头。 “谁让我有个好姐姐呢!”林文远讨好地笑着。 现在已经是天凤六年,七年前景泰帝突然驾崩,吴王和端王囚禁太后,联手发动宫变,逼太子楚钰禅位。 那场宫变持续了七天七夜,整个京师血流成河。最终以东方明为首的文官集团,和以顾凌川、英国公为首武官集团,镇压了叛乱,顾凌川更是一刀把吴王斩于马下。 端王终身监禁,李贵妃和舒妃也被赐了三尺白绫,去地宫陪葬先皇了。至于拥附吴王和端王的官员也一一抓拿抄家,整个官场来了一次大清洗。 第二年太子楚钰登基,在东方明和顾凌川等一众人辅导下,四海清平,百姓安居乐业,隐隐有了盛世的征兆。 这七年,林婉儿已经用奶茶和双皮奶在京城站稳了脚跟,又相继开发出了果茶,烧仙草和蛋糕更是让玉茶楼的名气传遍了大楚。几乎每一个州府都有一家分店,也让她赚得盆满钵满。 通过海外客商,林婉儿还引起了红薯和玉米。经过她精心地培育,亩产远远高于水稻和黍米。 可林婉儿并未藏私,把种植方法和选出的种子全部献给了朝廷。仅仅一年大楚就多收了上百万石粮食,大大解决了大楚朝缺粮的危机。 朝廷上下大为震撼,天凤帝破例敕封林婉儿为淑嘉郡主,满朝文武竟无一人反对。毕竟这饱民之腹的功劳可是抵得过开疆拓土,是要名垂青史的。 梨花县现在是林婉儿的封地,于是林婉儿干脆在泉水村大力发展水果种植业和牛羊养殖业,林婉儿所有店里的原材料全出自泉水村。在林婉儿的帮扶下,村里家家户户都盖起了新屋子,过上了好日子,成为了方圆百里最富裕的村子。 天凤七年,五月初二,黄道吉日,宜嫁娶。 这日是宁远候顾凌川与淑嘉郡主林婉儿的大婚之日,天凤帝亲自主持,那聘礼连绵十里不见头尾,满城皆贺。 天凤九年,林文远中进士,成为大楚最年轻的进士,开始了自己长达五十五年的为官生涯。他也成为大楚最有名的宰相,辅助皇帝打造了“天凤盛世”。人们谈起他来,都折服于他的才华与能力,却又不贪钱权酒色,真正做到了国士无双。 不过这位宰相也有个奇怪的地方,就是从不吃馒头,却最爱吃柿子。 天凤五十年,天灾连绵,南涝北旱,西北还风沙肆虐,大楚竟然有一多半的州县受了灾。 北方外族本就依赖牛羊生活,现在那草场赤地千里,饿殍遍野,简直是十室九空,于是联盟进攻楚国。朝廷一边忙着镇压北方外族入侵,一边救济各州县灾民,好不容易丰盈的国库顿时捉襟见肘。 此时,年过花甲的淑嘉郡主不仅把毕生积攒的二千万两银子尽数捐献给了朝廷,还带着海民下南洋买粮三千八百余船,解了大楚之急。 灾情过后,百官请求进封林婉儿,均被其婉拒。 自此后,林婉儿和顾凌川携手回到泉水村过着平淡的日子…… 番外 肥水不流外人田 “噼里啪啦”黄家屋里屋外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今日是李平安迎娶林荷花的好日子。 不错,自从正月两人在林婉儿家有了那么一遭后,两人的心思就活了起来。从那以后,但凡李氏几人谈到李平安,林荷花就竖起耳朵偷听。 可这一切怎么逃得过林婉儿的眼睛。 “啧啧,小姑要是嫁给了小舅真真是太合适了,不仅脾性相投,关键两人还两情相悦!” 鉴于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古训”,她开始了自己的“红娘计划”,并且决定先把这事告诉李氏和林玥儿。 这天趁林荷花去地里摘菜,林婉儿把李氏和林玥儿叫进了屋里。 “什么事呀,你这丫头外面说不行,还非得到屋子里。精怪的很!” “娘,你要做姑姑了!” 李氏端了茶水正喝着,一口水“喷”了出来。 “你这孩子瞎说啥呢,你小舅的婚事八字都没一撇。”提到这事李氏就愁容满面。 “哼,那是你们不仔细。” 说着就把自己的发现跟两人说了。 “啥,你说你小姑和你小舅看对眼了?”李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瞪大眼睛。 林玥儿也捂着嘴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林婉儿小脑袋点着:“娘,你想想是不是咱们每次一说小舅的事,小姑保准凑了过来。” 李氏仔细琢磨了一下,立马兴奋起来:“你这么一说还倒真是。就说上次她在炸排骨吧,我随口说了句你小舅卤下水被烫了个疤,你小姑连铲子都掉了。我问她怎么了,她说油星子溅手上了,可锅里油才刚倒下去。我说呢,你小姑也不是那种毛毛躁躁的人呀,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啊。” “娘,我也想起来了。上次小姑跟我聊了半天,最后掏了双鞋垫子给我,说本来是要给你做的,结果量错尺寸了给做大了,想了想拆掉也浪费,让我有空送去给小舅垫。我仔细摸了摸那鞋垫子又厚实又软和,可不是最适合小舅这种行商走贩穿的吗!” 李氏突然咯咯笑了起来:“哎哟哟,这可是好事哟。” 突然又一拍脑门:“瞧我这记性。我说怎么你小舅怎么最近老来家里,还上赶着去灶房帮忙……” 李氏笑得合不拢嘴,这林荷花是她看着长大的,性子好,又能干,配自己弟弟不正好吗! “娘,他们两个现在都不敢捅破那层纸呢,还得我们给牵牵线。”说着,林婉儿把自己的主意给说了一遍。 李氏点了点林婉儿的额头,嗔道:“你这丫头心眼忒多了!连你小舅和姑都能算计。” “嘻嘻,白猫黑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 隔天,李氏就找了个由头把黄氏给接了来,姐妹俩见了黄氏都开心极了。 等李氏把那事一说,黄氏更是笑得是见牙不见眼。 “哎哟,梅娘啊,荷花那丫头我看着就喜欢。这两个孩子真要能成,可解了我的一桩心事咯。” 李氏踟蹰了片刻,还是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娘,荷花她毕竟嫁过人。你果真不嫌弃?” 这要是嫌弃就算了,哪怕是自己娘家,也不能让荷花过去受苦啊!李氏这人心善,自己淋过雨,最看不得别人淋雨了。 黄氏拍拍李氏的手:“梅娘,你把娘看成啥人了?荷花有这么一遭,都是你那婆婆鼓捣的,本就让人心疼,哪还能怨得了她。娘啊,不求你弟大富大贵,就希望他找一个知心人平平安安过一辈子。” “娘有了你这话,荷花以后准是享福的。” 黄氏已经按捺不住了:“走,咱们去问问荷花。她若同意,咱们今天就把这事给定下来。” 李氏忙按住猴急的黄氏:“娘,婉儿那丫头都安排好了,咱们接下来就只管等着。” 话说这边林婉儿驾着牛车去县里找到李平安,一见面就慌里慌张地喊道:“老舅,你快跟我着家去。我小姑去地里摘菜被长虫给咬到手了。” “啥!”李平安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连摊子都不顾就接过鞭子,带着林婉儿回了泉水村。 他这一急到是忽略了林婉儿话里的破绽。这才三月份有蛇吗?被咬了不应该赶紧送去县里医馆吗?可惜李平安现在脑子里,心里只有林荷花了。 李平安用力地抽了一鞭子,牛儿一声气恼地鸣叫,跑得更快了。颠得林婉儿头晕眼花,黄胆水都要吐出来了。一个小时的路程硬是被他半个多小时就赶到了。 “哐当”一声,林家院门被撞开了。 林荷花有些诧异,刚从屋里探出头去,李平安就火急火燎地冲了上来,二话不说把自己给抱了起来往外走去。 “哎呀,李大哥你放我下来。”林荷花羞得满脸通红,赶紧挣扎着要下来。 “别动!别动,我这就带你去医馆看郎中。” 林荷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医馆?去啥医馆?” “你不是被蛇咬了吗?” “啊,没有啊!” 两人突然福至心灵,不约而同地朝屋里看去,就见黄氏几人正坐在堂屋里,瞧着自己笑呢。 李平安顿时闹了个大红脸,赶紧把林荷花放了下来:“那个……荷花妹子……我……意思……不好……” 得,都把这小年轻逼得语无伦次。 林荷花还有什么不懂,又羞又恼又喜,一跺脚就往屋里走去。 黄氏和李氏对视了一眼,分别跟了过去。 黄氏拉着李平安坐下:“平安,你可是欢喜荷花?” 李平安垂着头,也不回话也不点头,就那么憨憨地挠着头。 黄氏还能不知道自己儿子的脾性:“平安,荷花这孩子性子好,你若欢喜娘就给你定了去?你若不喜欢,娘也不强求。你姐说过一两年就给她操持一户好人家,把她当闺女嫁去。” 李平安顿时急了,连声说:“别,别,我欢喜。” 说完看林婉儿两姐妹两眼冒发光地看着自己,不由得问道:“婉儿,玥儿,你们觉得让你小姑当舅娘好不?” “好,肯定好,简直是天作之合。”林婉儿赶紧拍手叫好。 不过又话锋一转:“但是老舅,你若是对小姑不好,我会让我娘打你屁股的。” 说到这茬,李平安脸又红了,自小只要自己不听话,姐都会打自己屁股。姐真是的,怎么连这事都跟孩子说。 “婉儿你放心,舅一定会好好待你小姑。” 屋里,李氏看到荷花坐在床前扭着衣裳,看到自己来了赶紧把头埋下,不由得好笑。 “好了,都大姑娘了,这谈婚论嫁是常事,别害羞了哈!” “嫂子你还说,竟然联合婉儿来骗我。” 李氏握着林荷花的手,认真地问道:“桃花,说来你也是嫂子看着长大的,嫂子早就把你当成自己的女儿了。你跟嫂子说句掏心窝子的话,那平安你……你可瞧的上不?” 林荷花突然愣愣地想了想,咬着嘴唇泫然欲泣:“嫂子,是我配不上平安大哥。” 没有明确拒绝,这就是有戏了! “傻孩子你说啥胡话呢!你长得不差,又懂事,又勤劳能干,谁家要是娶到你,那是祖坟冒青烟了。” “可是嫂子,我嫁过人!”这话说完,那泪水就止不住淌了下来。 李氏叹了口气,抱住林荷花拍着她的背:“荷花那事不怪你,再说你和那畜生又不是真夫妻。这一辈子很长,嫂子希望你把那事忘了,开开心心地过日子。” 就在这时林婉儿突然从屋外跳了进来:“小姑,我舅说非你不娶。” 林荷花听了脸腾地红了一遍,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嫂子,我愿意。” “啥?” 这声音如蚊呐一般,李氏根本没听清楚。 林婉儿拍着掌笑道:“娘,我小姑说她愿意嫁给小舅。” “哎呀,你这促狭鬼,看我不拧你!”林荷花嗔道,作势要来拧林婉儿。 可林婉儿却一溜烟地跑去堂屋里报告这个好消息,大家都乐开了怀。 黄氏当场就退了手上的一个银镯子,套在了林荷花手上,她现在是越看林荷花越满意。 至于李平安则笑得跟个傻子似的。他心道:“自己终于有媳妇了,还是自己喜欢的,这日子更有奔头了。” 番外 林荷花嫁人 第二日,李氏一大早就操持了起来,她先托人请了媒婆直接去了黄家。因为是男方求娶,所以媒婆要从黄家出发,带着聘礼来李家,这是规矩。 林荷花知道后又是感动又是欣喜,她知道这是嫂子在给自己长脸,毕竟自己已经嫁过一次人了,哪里还敢奢望三媒六聘。 李氏却笑着说:“哟,我这又是给自己找弟妹,又是给自己找妹夫,还不得郑重些。” 一番话说得林荷花脸又红了。 “嫂子,你就知道取笑我。” 现在县里谁不知道泉水村住着个淑嘉县主,可以说是全县除了县太爷最尊贵的人了。 那赵媒婆一听是县主舅家有喜事,忙不迭地换了最好的衣裳去了李家村。等她知道结亲的是县主的小姑,真真是吃了一大惊。毕竟那林荷花嫁过人可是铁板钉钉的事实啊!可看两家的举动并不在乎,反而极其重视。 所以等她和李平安来到林婉儿家,那好话是说了一筐又一筐。 “啧啧,这是亲上加亲,必有福气哟!” “你看看这荷花姑娘多俊,这平安郎多精神,啧啧,太般配了,说是董永和七仙女都是愿意的。” “瞧瞧,他们俩站在一起都能知道是缘分天注定的,以后是白头偕老恩爱命呀!” “这过两年呀,添丁进口,开枝散叶,两边都是亲,可不得热热闹闹,红红火火。” 这一番话说得黄氏和李氏嘴就没合拢过,最后李氏一高兴,直接赏了媒婆五两银子,把个赵媒婆乐得就差原地打个滚了。 这短短几个月来,林婉儿三天两头给李氏塞私房钱,李氏现在的小金库已经有一百多两了,这是她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 在赵媒婆有心炫耀下,很快十里八乡都知道了这桩婚事。 有些年轻的汉子和姑娘这才反应过来,怎么自己就没想到这一茬。这要是娶了林荷花或者嫁给了李平安,不是等于跟县主家搭上关系了?一时间,懊悔不已。知道姐妹俩是高攀不上了,于是就拐着弯攀亲戚,连林娇娇都吃香起来,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下了大定后,本来按照李氏和黄氏的想法是年底就要完婚,可是林婉儿说了一大通太早结婚,以后生孩子危险之类的话,成功地把几人都唬住了,于是把婚期定在次年的年底。 其实林婉儿算了算林荷花那时也才十六岁,在前世也就妥妥的高中生一枚。可想想古人早熟,也就没再说什么了。 转眼就是一年过去了,林婉儿家现在作为娘家一方也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林荷花出嫁,林婉儿很是豪气地叫来了梨花楼的厨子,直接摆了三天的流水席。每桌都是鸡鸭鱼肉,可把村民们高兴坏了,于是更加热情地帮着摆桌子碗筷,打扫卫生。 又一串鞭炮响了,林荷花披着盖头,一身大红嫁衣走出了房门。 李氏高兴地直抹眼泪,这林荷花有这么一个归宿,她心里的包袱也少了一个。 今日的李平安一身喜服,骑在高头大马上,更显得俊朗挺拔了几分。 “舅,你今日可真俊。不过我跟你说哦,小姑今天更是美若天仙。” 李平安笑得合不拢嘴:“婉儿,你娘都跟我说了,我这月老线还是你牵的呢!说吧,要舅怎么感谢你。” 林婉儿眼珠子咕噜一转:“要感谢我吗也简单,下次带我继续抓麻雀,还要去山上打猎。” “这个好说,舅答应你。可还有其他的?” “暂时没了,先欠着吧!” 李平安看着这个古灵精怪的侄女也是好笑,他心想自己以后也要和林荷花生个林婉儿这般的姑娘。想到这里内心一片火热。 等新娘要出远门时,林荷花突然转过身来朝着李氏磕了个头:“嫂子我就要走了,你对荷花的好,荷花一辈子记得。” 李氏赶紧扶起林荷花,嗔道:“傻姑娘,你是嫁到我娘家去,我们以后可以经常见面的。到时你和娘就住我这边都行。” 林荷花一愣,是哦,自己嫁的是嫂子娘家!立马心情就爽快了起来。 李氏拉着她的手交给平安,眼睛一瞪:“平安要是你敢对荷花不好,你给我等着瞧。” 李平安身后一凉,赶紧许诺:“姐,你放心。我会一辈子对荷花好的。” 林荷花听了,那心里就跟调了蜜一样。 随着林荷花上了花轿,媒婆就喊了声:“新娘出阁,百年好合。”接着那鼓乐队就吹起了喜乐朝着李家村走去。 随着一抬抬嫁妆从偏房里抬出来,众人再一次看花了眼睛,因为李氏给林荷花的嫁妆太丰厚了,足足有三十二抬。本来林婉儿是要给准备六十四抬的,毕竟出嫁的是林荷花,嫁的是李平安,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再说这女子嫁妆多了,在村里也会被人高看几分。这林荷花的事迟早会被人说嘴,有这嫁妆底气也足,就没人敢乱嚼舌根了。 但林荷花就是不同意,一来太招摇了不好,二来也怕给家里增添负担。于是商量来商量去,最终定在了三十二抬。 要知道在古代六十四抬为全份,又叫全福,三十二抬为半份,小康人家一般就为十六抬,八抬,六抬,至于普通百姓多是一两抬的。极为贫困的人家也就一身新衣裳,一个箱子打发了。 村里人哪里见过这排场,各个羡慕地睁大了眼睛。 “我滴天爷呀,这县里员外家嫁女儿也没有三十二抬呀!这荷花真是掉进了福窝窝咯。” “那可不是,你看前面打头的是那抬放了五块泥巴,我听说那一块泥巴代表十亩地,这就是五十亩啊!” “啧啧,你看那抬上面放了个银锭子,那不是妥妥的一箱银子。” 就这样嫁妆流水一样地往外抬去,把林荷花的吃床住行给安排的妥妥的。 林如樟三人也在酒席中,毕竟他们也是林荷花的亲哥嫂。他们还给林荷花送了一个实心的银簪子作为添妆。等看到林荷花风光大嫁,心中也是五味杂陈,若是当初自己不做那么多浑身,也许林娇娇也会是这般情景吧。 眼见最后一箱要出了门,突然远处传来马蹄声响,众人就看到一辆油蓬细骨的马车停在了院门口,接着后面跟了两辆青蓬马车。 一个一身藏青细绸的中年男人跳下车,朝林婉儿恭手:“给淑嘉县主请安,小的是京城宁远侯府的外府管事,侯爷得知县主小姑婚嫁,特送来贺礼。来啊,把东西搬下来。”立马四个小厮打扮的男子开始往院里搬东西。 众人看了那搬下来的东西瞠目结舌。 第一盘就是各种赤金宝石头面,阳光下金光灿烂,亮瞎人眼。接着就是几箱各色绸缎衣裳和胭脂水粉,看样式都是县里买不到的货色。 林婉儿摸了摸额头,心道:“现在自己跟他更是说不清了。得,这个该死的显眼包。” 众人捂着嘴偷笑着,都说这淑嘉县主和顾侯爷关系不一般,现在这么看来哪里是不一般啊,分明就是……得,爱屋及乌呗。 人群里只有田刚眼角有些发热,他知道自己是彻底失去了林婉儿,自己根本配不上那么美好的她……于是落寞地走了院子。 等顾府的贺礼刚搬完,县令大人,徐府,梨花楼……都来添妆了。笑话,这林婉儿什么人?那是和圣上、顾侯爷有交情的人,这些人都是人精,顾侯爷和皇上见不到,不得赶紧趁着这个时候巴结巴结林婉儿。 得,这添妆的一波接一波,差点误了新娘子进门的时间。 有人偷偷数了数,加上这些添妆贺礼,新娘子的嫁妆刚好六十四抬。 人群又是一阵哗然,有上了年岁的老人激动地说:“哎哟,我老婆子活了八十多岁,也没看到哪家嫁姑娘有这么多嫁妆,这荷花啊真真是个有福的哟!” “可不是吗?这哪里是娶妻呀,这妥妥地娶了金山回去呀!” 可他们不知道,若干年后等林婉儿出嫁十里红妆,二百多抬嫁妆时,下巴都要砸脚后跟了。 这场婚事中最恨的是刁氏娘家二嫂,当初刁婆子拒绝把林荷花嫁给自己儿子,气得她门都不让刁婆子进。后来听说林荷花被周家折磨又和离了,心里还爽快了几天,到处放话要是林荷花愿意给儿子做小,作为舅妈还是愿意接纳的。 可现在见林荷花有这么一大笔丰厚的嫁妆,还能和县主,侯爷搭上关系,悔得肠子都要青了。那心口一抽一抽地疼。 等嫁妆抬到李家村时,又是一番风波。本来众人以为林荷花再嫁,肯定是冷冷清清。现在有了六十四抬嫁妆这么一茬,众人都知道林荷花在淑嘉县主,顾侯爷心里很有地位,顿时歇了小看的心思。再嫁怎么样?只要有人给你撑腰,就没人敢笑话你。 就这样林荷花和李平安喜结了良缘。林荷花也很争气,一年后生下了一对大胖小子,可把林婉儿几人稀罕的,特别是林婉儿每天抱着不撒手。 远在京城的某些人知道后,特意写了一封信来,信中内容很是直白——婉儿,你这么喜欢孩子,以后咱们生七个八个,放心,养的起。 林婉儿看着信红着脸啐了口:“不要脸的,谁要给你生小孩。” 一个不防,一只小胖手抓住了信直往嘴里送,林婉儿赶紧急声哄到:“乐宝乖,赶紧把信给姐姐。姐姐给你糖葫芦好嘛!” 等好不容易把信骗过来了,林婉儿赶紧把那皱巴巴的信捋平,点了点小胖孩的额头:“你这个淘气包!”就珍重地把信放进了自己的妆匣。 番外 边关事 这一天林婉儿几人正在屋里闲聊,突然青竹来了。 “咦,青竹你咋来了?” 青竹跟众人见了礼后,笑着说:“最近主子去南洋的第一波船队回来了,带回了一些南边的果子,特意让我快马加鞭送些来给县主尝尝。” 说着让人搬来一筐黄澄澄的,皮球大,长着尖角的东西上来。 李氏几人还没凑上前去,就闻到一股臭味,顿时用帕子捂住了鼻子:“青竹,这啥东西,怎么这么臭?不会是坏了吧,可不能吃。” 青竹笑道:“夫人,这叫……” “哎呀,是榴莲。” 林婉儿已经冲了上去,凑近闻了闻,捏了捏,一副欣喜若狂的模样。 前世林婉儿十分喜欢吃榴莲,不过这东西很贵自己也吃不起,于是每年生日她从不吃蛋糕,就买上一个榴莲大吃一顿。 青竹有些诧异,这东西他和侯爷也是第一次见,这小夫人怎么就认识呢?不过身为侯爷心腹,他自然不敢去质疑未来的主母。 “嗯,的确叫榴莲。这是南洋国家最有名的水果,闻起来香,吃起来又甜又香。” 听他这么一说,林婉儿嘴里口水都泛了出来,更是迫不及待地要吃上一块,于是赶紧喊来小满,让她和立冬去开一个出来。 这边林婉儿正等着榴莲上桌,就看到青竹欲言又止的,林婉儿顿时明白他还有事情,于是便把他带去了书房。 “青竹,这里没其他人了,你有话就说吧?” 等青竹说完,林婉儿气得咬牙切齿,一拳砸在了桌子上。 “林如柏,你这个千刀万剐的畜生。” “县主不必心烦,侯爷已经领兵去了边关,那林如柏不过是跳梁小丑,命不久矣了。” 西北沙桐关。 漫天的黄沙卷着枯草,城墙上斑斑血迹还未干涸。城里残烟四起,街头巷角到处是尸体, 可见这里刚经过了一场激烈的厮杀。 “侯爷,咱们来晚了一步。” “吩咐下去,务必细致找寻,看看还有没有活着的人。” “是!属下遵命。” 顾凌川朝着路边一户人家走去,推开半掩的门,满地凌乱,早已被洗劫一空,一家老小 死状惨烈,那头颅滚了一地。其中还有个二三岁的孩子。侧边的厢房里更是惨烈,十几个妙龄女子衣不蔽体,全被匈奴兵污辱后杀害了,想来匈奴人血洗全城时这里成了一处奸淫的魔窟。 这一次沙桐关一千三百二十一人竟无一人生还,连尚在襁褓里的婴孩都惨遭荼毒。 “林如柏,呼延雄!本侯必定取了你俩的狗命。” 沙桐关百里之外的山谷,此刻正燃烧了篝火,上百头肥壮的羊羔正在火上炙烤着,香味弥散在空气中。 最中心有一顶豪华的帐篷。一个面白无须的青年正和一个剃了光头,耳边结了辫子的五大三粗的中年汉子喝着美酒。 “来,军师,喝酒。你果然是我天鹰部落的福星,这次沙桐关咱们可是大赚一笔,光白银就有十万两,还有二大车珠宝首饰,几十箱丝绸茶叶,对了,还有百来个娇滴滴的美人儿。” 青年人脸上全是得意之色,他一仰脖子,喝尽了酒水:“这点东西算什么?这沙桐关只是边关小城。接下来我们要拿下黄花关,那可是个贸易大镇,富的流油,要什么没有。” 大楚边关十三城,其中黄花,玉门,紫荆三关与西域各国互市通商,商贾之事极为繁茂。 “好。等我们攻下黄花关,本王亲自向可汗为你请功。来,喝酒。” 于是两人一边喝着美酒,一边吃着烤的金黄流油的羔羊,别提多快哉了。 等青年喝得醉醺醺被两个士兵扶回帐篷,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进了帐篷。 “大王,线人来报。咱们这场洗劫了月亮关,清水关和沙桐关,楚国皇帝已经派大军来了。” “哦,这次南蛮子速度倒是挺快的呀。说吧,这次派的是谁?” 男人看了看呼延雄,艰难地挤出一句话:“是宁远侯顾凌川。听说跟随而来的还有十万骁勇营军。” “什么!” 对方瞳孔睁,猛地起身,于是酒杯被打翻了,金黄的液体流了一桌子。 “怎么把这个杀神招来了!” 当年顾凌川还是十来岁少年时,就跟着外祖父边关浴血。一匹骏马,一杆长枪愣是把几百个骁勇善战的勇士给吓得连连逃跑。弱冠之年更是一举拿下被匈奴侵占了三十年之久的甘,宁两洲。呼延雄也曾在他手下吃了大亏,差点小命都丢了。所以一提起顾凌川,呼延雄顿时胆寒起来。 “大王,还有单于秘使已来下旨让你五天后带着人马撤回北都,最近几个王子心有异向。” “行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大王,那南朝人是否要……”说着指了指林如柏帐篷的方向,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他还有用,再留他几天狗命吧。” “大王,小的多嘴问一句,咱们真要去黄花关吗?那黄花关城高兵多,里面还有一万铁骑。若是姓顾从后面包抄,咱们这三万天鹰部的战士可就完了。” 呼延雄看向背后的地图,指着一处地方道:“明日卯时三刻拔营出寨,咱们去这里!” 这呼延雄乃是匈奴二十四部里的上八部——天鹰部,是当今颂天单于的亲弟弟,手握三万铁骑,实力很是雄厚。 一年前的冬日,他率兵南下扣边,在山阳关与楚军打了一战,大获全胜。当时这林如柏是给边军喂马的马夫,又瘸又脏的下等人。本来要一刀砍了他的脑袋,谁料此人跪地大喊:“大王饶命,我是南朝的秀才,我读书识字可以为大王出谋划策,攻打边关城镇。我也知道他们把粮食和兵器藏在哪里,求大王让我一命。” 这边关之地向来是兵士驻守,都是些大老粗没几个人识字,匈奴之地识字之人更是掐指可数。呼延雄就多次失手于大楚的军队,自是知道排兵布阵,用计攻城的重要,于是便饶了林如柏一条狗命,把他收在了自己帐下。 这林如柏不愧是天生汉奸走狗的料子,果然带着士兵找到了山阳关卫所藏匿的兵器辎重,又把老百姓匿藏的粮食、银两、女人、小孩等全给搜了出来。 从这天起,林如柏就彻底成了呼延雄的犬牙。等到帮着对方打下几个小关口和村镇后,就渐渐地成了呼延雄的狗头军师。 这边林如柏像只死狗一样被扶着去了帐篷。那边士兵刚走,林如柏的眼睛就睁了开来,满身酒气地掀开榻上的帘子。 就见软榻上绑着个十五六来岁的姑娘缩在角落。她哭得梨花带雨,正万分惊恐地看着满脸猥琐的林如柏。 林如柏慢慢欺身向前,摸着少女娇嫩的脸庞:“你这双眼睛跟她真像!”突然又面色狰狞恐怖起来:“好啊,好啊。你敢对我这么狠,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完就上前撕扯着女子的衣服。 女子哭着,喊着,挣扎着,可是林如柏愈发兴奋。他狠命地扇了那女孩几个巴掌,对方顿时脸都肿了起来。她再也没有力气反抗,只能流着泪任其摆布。 林如柏三五下就拔去了衣服,然后像头饿狼一样把人压在了身下。 自从林婉儿让人把林如柏送去边关后,林如柏受尽欺辱苦楚,对林婉儿怨恨到了极点。 等到他做了匈奴人的鹰犬,这心就彻底变态放荡了起来,完全没有了礼义廉耻,纲长伦理,但凡看到与林婉儿长得相像的姑娘、妇人都会不顾一切地掠夺回来玷污欺辱,然后杀死。 这一夜,女子悲惨的哭泣声不绝于耳。 第二日天蒙蒙亮,就见一具满是伤痕的女子尸体从帐篷里抬出。 林如柏神清气爽地收拾齐整,就往呼延雄的帐篷走去。就见大军已经在收拾,准备拔营了,立马心下一喜。 “大王,可是去黄花关?” “那黄花关先等等,咱们先去沙河关。” 林如柏虽然不知道呼延雄为何突然改了主意,但还是毫无怀疑地跟了上去。 黄花关。 顾凌川看着桌上的地图,听着手下人的汇报。 “侯爷前锋来报,呼延雄的人马已拔营朝黄花关的方向来了。” “侯爷,黄花关城高池深,兵力充沛,保准让他呼延雄有来无回。” 顾凌川并未说话,他看着黄花关北面的沙河关。过了沙河关,穿过野狼谷就是茫茫大漠。 “韩成黄花关由你来驻守,本侯即刻带五万精兵前往沙河关。” “沙河关!?侯爷你是说呼延雄那厮会声东击西。那猪猡一样的人还有这个脑子。” “这是昨日线人刚传来的消息。”顾凌川把一张纸条递给众人。 几个大将赶紧传阅,顷刻呼吸都粗重了起来。 “颂天单于病危,几个儿子蠢蠢欲动,于是命呼延雄急速回朝护驾。黄花关易守难攻, 兵强马壮,若有攻下并非一两日的事,所以呼延雄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耗费大 量兵力攻打黄花关!” 在坐的将领都是人精,立马明白顾凌川的意思。 “从黄花关出关只能经过沙河关!这厮的目标是沙河关!”韩层拍案而起。 番外 林如柏之死 两日后,呼延雄的大军果然到达了黄花关。 可在离黄花关还有五里地的时候,突然留下一队人马安寨扎营,做出一副要攻城的准备。黄花关的守军也很配合,立马关闭城门,严阵以待。一时间城中人心惶惶,好在有朝廷五万大军驻扎在此,这才没出现连夜奔逃的事情。 夜里,呼延雄的大批人马突然北折直奔沙河关。 第二日清晨,阳光极好。 沙河关城墙上,顾凌川见远处尘烟滚滚,就知道呼延雄来了。 “侯爷,咱们要不要派前锋前去会会他?”一个将领跃跃欲试。这可是只大肥猪啊,要是吃下了不得封侯? “不用了,打草惊蛇终是不美。” 众将士互相看了一眼,心里明白,被这杀神盯上,这呼延雄这次肯定是有来无回。 眼看沙河关的城墙出现在视野里,呼延雄命大军原地待命。 “军师,接下来就看你的了!此关若攻下,本王必定向可汗请封你为国师,赏赐万两黄金。” 林如柏早就换上了一身月白绸裳,手上摇着把折扇,一脸傲娇地拱手:“大王,请静待学生佳音。” 说着坐上马车,带着二十多号乔装成仆从的士兵奔向城门。 很快林如柏一行人就来到城下,顾凌川早已交代,一切如常,按兵不动。 “来者何人?此处乃边关要寨,闲杂人等不许靠近。” 就听林如柏坐在马车上朝着城墙上的兵士喝到:“在下林如柏,乃淑嘉县主的四叔,宁远侯的好友,欲去北边进点皮货,还请军爷行个方便。” 城楼中听到这话的顾凌川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林如柏不知廉耻,竟然想把脏水泼到县主和侯爷身上。末将现在就去宰了他。”梁虎说着就要出门。 “别急,再听听他这狗嘴里还能吐出什么。” 守门的兵士被打过招呼,于是问道:“你说你是县主的叔叔有什么证明?” 果然与之前的关口问的一模一样,看来这死丫头的名头还是有几分用的。 林如柏不慌不忙地从怀里掏出户籍证明:“军爷,这是在下的户籍文书,还请过目。它可以证明我是淑嘉县主是至亲,这里还有几两碎银子留给军爷喝茶。” 兵士放下吊篮,林如柏把户籍放下去,又放了一袋银子。看着吊篮一点一点地拉上去,林如柏得意之情溢于言表。这户籍文书可是他花了千两白银走了好几道关系弄来的,上面明明白白写了自己上下三代的关系。 现在他似乎已经看到了那些高高在上的兵士跪成一排,一个个脑袋被切葫芦似的砍了下来。那些漂亮的姑娘四处奔跑,被抓住后压在身下蹂躏…… 五里外的山坡下,呼延雄露出玩味的笑容:“南朝人常说读书人变节后最是心狠毒辣,忘恩负义,现在看来这林如柏不愧是其中翘楚啊!” 以往呼延雄攻打关隘,不论大小都得折损人马,可有了林如柏骗关,倒是减少了许多人马的损失。就如上次的沙桐关,好几百的官兵驻守,自己竟然只折损了二十余人,可谓是大胜,其中林如柏当推首功。 “大王,时候差不多了。” “好!传我口令,三千铁甲骑打头阵。其余人准备攻城!” 顾凌川看着手里的文书,官府大印赫然在上,于是冷笑道:“交代下去,查查这梨花县。看看是谁敢私自更改户籍文书。” 这边林如柏就听到兵士拱手道:“果然是县主的至亲,我这就叫人开城门。” 林如柏笑得嘴都要咧到后耳根了:“谢过几位军爷了。”身旁二十多个仆从慢慢地把手伸马车里,就等门开后冲进去杀个痛快。 随着厚重的城门慢慢打开,林如柏带着人往城中走去。 这边呼延雄见城门已开,一扬手,号角吹响,三千铁骑如洪流一般冲向沙河关。 那二十多个假扮仆从的军士一过门洞就立马抽出刀朝城中跑去。 林如柏转头看着远处席卷而来的铁骑,眼里全是自负狂妄之色。我林如柏明珠蒙尘,他日必定让所有取笑我,欺辱我的人付出代价,特别是林婉儿,顾凌川,我要把你俩搓骨扬灰。 很快,一声声惨叫在耳边响起。 可令林如柏大惊失色的是,刚跑进去的二十多人全被射成了筛子。要不是空气里的血腥味还未散去,他真以为自己在做梦。怎么可能,这可是天鹰部里最矫健的勇士,以一敌百的身手,怎么会…… 接着他就看到一张熟悉又害怕的面孔。 “顾……顾……顾凌川。” 那凌厉的眼神就像看死人一样看着自己,林如柏瞬间全身打了一个寒战。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上当了,想张嘴大喊上几句,可喉咙里却像堵了棉花,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很快他就被人从车上拽了下来,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泥和血立马弄脏了他的脸,头发和衣服,接着一把冰冷的刀架在了脖子上。 “侯……侯爷……饶命……我……我是婉儿的亲叔叔。”林如柏趴在地上磕头。 “亲叔叔?我可不记得婉儿有叔叔。带下去,给本侯好生伺候着。” 不管林如柏如何大喊大叫,最后像只死狗一样拖走了。 城门再次关闭了。 三千骑虽有些蒙圈,但还是不顾一切地往前冲。他们双眼火热,通红,似乎看到无数的金银,美人和绫罗绸缎在向自己招手。 离城门只剩二百米了,烟尘滚滚,地面“塔塔”作响。 突然地面下陷,上百匹骏马跌入深坑。里面早就布满了利刃木刺,立马人仰马翻,哀嚎一片。后面的马匹根本来不及刹脚,于是一排排摔进坑中……很快陷坑里留下了上千具人马的尸体。剩余的兵马也乱了套,踩死踩伤者不计其数。 呼延雄傻眼了,他终于反应过来——自己中计了。还不等他撤退,城门大开,一列列弓弩手站成一排,“呼”漫天羽箭划破长空,呼啸而来,立马死伤一片。 接着左右两侧各有一万楚军铁骑来,直接绞杀着乱成一团的天鹰部的将士。 “完了!完了!” 呼延雄看着自己苦心打造的三万铁骑如切瓜一般被楚军斩杀,一口鲜血直接喷了出来…… 等呼延雄被残部拥着逃向野狼谷,却不料又遭埋伏。最终一干人等全部被俘,呼延雄还被射瞎了一只眼睛。 这次沙河关杀敌二万余人,擒获匈奴亲王一人,将军十五人,大大挫败了匈奴人的气势。以至于后来十年内不敢再犯大楚边境。 等喜讯传回大楚,万民同乐,天凤帝亲自祭告宗庙,犒赏三军。 次日,沙桐关城外架起了一口大锅,锅下大火熊熊地燃烧着,里面的油沸了一遍又一遍。 今日沙桐关所有的百姓都出来围观,只因顾侯爷要油炸大楚汉奸和外敌呼延雄。 林如柏已遍体鳞伤,如一滩烂泥般瘫坐在地上。披头散发,鼻涕眼泪糊了满脸,看着油锅瑟瑟发抖,再无半点书生风气。他本想跑来着,可是手足都被铁锁锁着,半步都挪不动。呼延雄倒是一条好汉,在那里大声地咒骂。 顾凌川一招手,立马有人开始朗声念着林如柏的罪状。 “林如柏本系大楚子民,因科场舞弊,忤逆不孝,绑架厮斗,发配边疆效力,以赎其罪。可此獠不思悔改,勾连匈奴,残害我大楚子民,罪恶滔天,人人得而诛之。以下为其十大罪状,昭告天下,传令九边。” “其一勾连外族,叛国不赦。” “其二骗关资敌,助其杀害无辜百姓。” “其三奸淫残害民女三十八人有余。” “其四假制文书官防。” “其五陷害忠良。” …… 每念一条罪状,台下百姓就用臭鸡蛋、烂菜叶砸去,把个林如柏气急。 “今判处油炸之刑法,以赎罪恶,以儆效尤。其骨将立于城外,立碑篆刻其故,世代受人 唾弃。望我大楚百姓万众一心拒敌于外,祈愿大楚千秋万代。” 人群立马就议论了起来,看来这资敌叛国不仅要受酷刑,还要立骨唾沫,遗臭万年。顿时平日一些有异心的人歇了心思。 等这事传至边关各城镇,立马人心一震,风气为之一肃。 很快林如柏就让人抬起了起来走向油锅。 林如柏害怕极了,他使劲地挣扎着哭喊着,可众人却毫不同情。这边关几城大多有亲故往来,很多人看到亲人满门皆死,所以对这些匈奴人,叛徒恨之入骨,恨不得生食其肉。 “扑通!” 油花四溅! 林如柏落入油锅,立马烫得皮开肉绽,凄惨地嚎叫:“烫死我了,啊,痛啊!”他扒着铁锅想要爬出来,一用力,五根手指上的肉全部脱落,只留下了五根森白的指骨。一分钟不到,他身上的肉已全部炸烂,露出骨头和内脏。 林如柏已经痛到麻木,本能地张着嘴“荷荷”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渐渐地,他被炸得金黄酥脆。 这一幕即使多年后被谈及,人们依然指着他的骨骸破口大骂,没有半点可怜之情。 一旁的呼延雄已被吓呆了,那屎尿立马滚了出来。见有人来抬他,就赶紧大吼道:“我乃颂天可汗的亲弟弟,你们不能这么待我。我要见你们的皇帝!” 顾凌川嘴角勾起:“皇帝你是见不到了,阎王你马上可以见到。呼延雄,这么多年你杀害了边关数以万计的百姓,今日本侯要你一一偿还。来啊,把他给我给我绑在刑场口,千刀万剐!” 呼延雄要知道自己是这么一个结局,他宁愿下油锅了。因为接下来的五天他一共被割了一万零一刀,身上没有一块好地方。最可悲的事,行刑者还每日用参汤喂养着他,不让他断气。直到超过了一万刀,他还是清醒的! 剩下的一万多人匈奴兵,顾凌川也没让他们浪费粮食,让他们做苦力重建了被洗劫的三个关城后,全部就地斩杀。一时间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消息传回朝庭后,有御史参奏顾凌川杀人如麻有伤天和,有损大楚礼仪之国威之类,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无关痛痒的东西。 天凤帝也不惯,把他们全部发配西北扛砖头去了。这下没人敢再参顾凌川了。不过“杀神”的名头是彻底传开了,据说在边关提到顾凌川的名字可止小儿夜啼。更有甚者,把顾凌川的小相贴在门上,说其煞气重可以辟邪! 等林婉儿收到顾凌川来信后,闲闲地说了句:“林如柏就这么死了,真是便宜他了。” 一旁的青竹打了个寒颤:“这都油炸剔骨了,还便宜!?这主母果然跟自己爷真是天生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