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面倾城》 1.冷宫废后 冷风卷着雪花,狠狠地拍打在破旧的门上,像一个哭诉的怨灵喊着自己的冤。 门冷不防被人一脚踹开,雪花都扑了进来,肆无忌惮的冲向缩在角落里的人。宋倾城又往角落里缩了缩,裹紧了自己身上破旧且单薄的衣服。 “哎,吃饭了!”小太监不耐烦的叫道,听到这句话,宋倾城顾不得寒冷,急急忙忙的从冰冷的地上爬过去,狼吞虎咽的吃着已经发霉的馒头和馊了的饭菜。小太监不屑的笑了,居高临下的俯视这个曾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宠妃。他静静的打量她——穿着破旧的衣服,说是衣服还不如说是一块破布,凌乱的青丝油滋滋的散在背上,不知多久没有洗过打理过,曾经那张如她名字一样倾国倾城的脸,早在十年前为皇上试药的时候就毁了,如今那覆盖了半张脸的青紫色的伤疤,看起来是那么的触目惊心。 感觉到小太监蔑视的目光,宋倾城抬头,定定的看着他,整张脸都扭曲着,像地狱里的魔鬼。小太监被她的目光看的浑身一冷,踉跄着退了一步。他定了定神再看宋倾城,她脸上哪还是那狰狞的表情,分明是笑着,在昏暗的天色中,仿佛连那块疤也在笑着,笑着小太监的刚才的胆怯。 小太监气急了,手里的鞭子毫不留情的抽在了她单薄的身上。她痛苦的嚎叫,满地翻滚,每一鞭都带起一串血沫。小太监打累了,才愤愤的扔下带血的鞭子,一脚踢翻了宋倾城没吃完的饭菜,又在那个黑乎乎的馒头上狠狠地踩了几脚。看到这一幕的宋倾城像是遇到了一个晴天霹雳,脸上的疤显得越发狰狞可怕。她疯了一般扑了上来,一口咬住了小太监的腿。小太监给她咬的嗷嗷直叫,抬起另一只腿就去踹她,宋倾城却不依不饶,直到小太监的衣服都被血染红了,才松了口,坐在原地哈哈笑着。小太监丝丝的倒吸了几口冷气,啐了口唾沫骂道:“你这个疯女人,早晚有你后悔的那一天。哎呦,我的腿。你等着,你给我等着!”一边说着,一边一瘸一拐的离开。 小太监走后,宋倾城爬到那些已经脏的不成样子的饭菜面前,用手拱起来一口一口的吃着,其中也不知夹杂了多少尘土和碎石头,她也不在乎,就这样吃完了那些饭菜。她明白,吃了这顿饭,想吃下一顿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七年了,整整七年了,她就是靠着这样的东西活了下来。 宋倾城举起自己布满冻疮和裂口的手,傻傻的笑了。这双手,原本是那样的美丽,这张脸,也是那样的倾国倾城。可如今,一切都不是从前的模样了。 她是相府的嫡女啊,本该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可偏偏上天捉弄她,出生那日,瘟疫蔓延白城,几千百姓感染瘟疫,瘟疫大肆蔓延,竟没有根治的办法,先帝无奈,下令屠城,白城上千百姓一夜之间尽数杀尽,一把大火烧了七天七夜,白城从此改名泪城。而她的娘,也感染瘟疫死去了。父亲嫌她晦气,将她丢给了奶娘带回乡下,有奶娘的疼爱,她度过了无忧无虑的童年,可奶娘逐渐老了,终于在她十七岁那年送她回了相府。 而她的苦难,也从那一年开始。庶母的陷害,兄弟姐妹的凌辱,父亲漠然的眼神,是宋倾城在相府里体会的最多的。而再不平又能怎样,她的懦弱已经决定了她的人生。父亲一心一意想利用她绝世的容貌来吸引太子,稳固宋家在朝堂的地位,而她,却生平第一次忤逆了父亲,与自己心爱的“五皇子”毅然离开。 她曾以为,遇见宇文恭是一生的幸运,她为了宇文恭杀过人,为了救他毁了容,当初宇文恭拉着她的手信誓旦旦的说:“倾城,即使你没有这绝世的容貌,我也爱你一生。”可宋倾城想不到的是,他登基那日,她等来的不是凤冠霞帔,而是一纸休书,将她送入了暗无天日的冷宫。 七年了,整整七年了,他宇文恭被万人拥戴,而她宋倾城却被万人唾弃凌辱。 隔着破旧的窗户,宋倾城望着漫天的白雪,眼里充斥着仇恨,她恨宇文恭的无情,恨夜蓉的欺骗,很宋天怡,恨宋天勇,但她更恨上天,恨上天对她的不公。 雪停了,宋倾城呆呆的坐在墙角,数着地上冻死的虫子。 门开了,带起一串尘土,直呛得开门的人连连咳嗽,从人群里走出一个人,宋倾城认得他,他是宇文恭身边的大太监魏公公。 “娘娘。”魏公公福了福身子,算是行了一礼。 “公公这是什么意思,你们皇上并没封我为什么娘娘,您应该称呼我宋小姐。”宋倾城不屑地说。 “奴才来之前皇后娘娘叮嘱了,说您怎么的也和皇上有夫妻之实,就算没册封,也得这么叫您一声。况且,您也就这么一次能听见别人喊您娘娘了吧。” “你什么意思?” “把东西端上来吧。”魏公公说完,身后一个小太监端上来一个托盘,里面放着一壶酒和一个杯子。宋倾城霎时间变了脸色,颓然的站了起来。“皇上口谕,宋倾城行为不端,身处冷宫却和侍卫私通,本该斩首示众,曝尸荒野,但因夜皇后念其姐妹旧情,遂赐毒酒一杯。”魏公公说完,宋倾城已经在哈哈大笑了。“娘娘,您,请自便吧!” “我不喝!”宋倾城眼里布满血丝,眼泪从脸上淌下来,“哈哈哈……宇文恭啊宇文恭,你终于还是不放过我,你已经折磨了我七年了,你还要我死!宇文恭,夜蓉,你们这对狗男女,你们不得好死,你们不得好死。” “你,你,你竟敢对皇上皇后不敬。好啊,你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们几个,撬开她的嘴,把酒灌进去。”魏公公说完,几个小太监已经上来抓宋倾城。 “你们放开我,放开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她挣扎着,嚎叫着,却都无济于事,毒酒被生生灌了进去。她跌坐在地上,看着那些恶毒的人离开。“宇文恭,夜蓉,我死了,化作厉鬼,都不会放过你们!下一世……我必要让你们……付出代价,让……让所有欺辱我的人……都……都……付出代价……”她不甘心的倒下了,污黑的血从她嘴角流出,她最后看了一眼窗外的蓝天,眼睛睁得很大,充斥着不甘心和怨恨。 ------题外话------ 第一次发文,不喜勿喷。 2.城门初遇 不知昏昏沉沉的睡了多久,宋倾城悠悠转醒,第一眼看到的是奶娘徐氏花白的头发和布满皱纹的脸,坐在床头轻轻的叹气。时隔多年再见到徐氏,倾城的鼻子陡然一酸,眼圈立刻红了。她想自己应该已经死了,所以才会见到奶娘。 “奶娘。”宋倾城轻轻的叫。 徐氏转过头来看着倾城,用手帕拭去了眼角的泪水,用粗糙的手摩挲着倾城的头发。奇怪的是,倾城能感受到徐氏的体温。 “好孩子,你醒了。”徐氏温柔的说,“快起来换好衣服,待会来接你的人该来了。”徐氏说完,站起来,就要出去。 倾城坐起来,拉住徐氏的衣角问:“谁要来?” “是你亲爹派人来接你去过好日子了,以后,倾城就不用跟着奶娘受苦了!”徐氏说着,眼泪又流了出来,她连忙擦了擦眼泪,快步走了出去。 倾城连忙下床,打量着四周:简陋狭小却整齐有致的房间,粗麻布的床帘,破旧的盆盆罐罐……一切的一切,都是乡下那个家的模样。 倾城不可思议的望着床畔那件粉蓝色的华丽的衣服,唯一能解释这一切的是——自己回到了以前。 那么现在,应该是自己即将回到相府的时候。 宋倾城穿好衣服,仔细的打扮好,她望着镜子里自己精致的脸庞,想着上一世自己走出门后被丫头婆子嘲笑麻雀变不成凤凰的尴尬——这一世,她要做真正的“人上人”。 宋倾城走出门去,关上门的那一刻,她清清楚楚的听到了四周发出的惊叹,嘴上不由得挂上一丝冷笑。 “奶娘,你不和我一起走吗?”倾城问。她明知道奶娘不会跟她走,却还是不甘心的问,上一世她没有能力没有胆量保护奶娘,这一世,她一定要让奶娘过上好日子。 “奶娘老了,没力气去那大宅子里斗来斗去了。”徐氏摸着倾城的脸,眼里含泪说道,“在相府不比在这里,事事都要留心,事事都要留意,这世上人心险恶,倾城,你记住奶娘的话,万不可伤人、害人,却不能不防人,你可记住了?”徐氏苦口婆心的在上一世并没有留在倾城的心里,不过这一次,倾城知道自己非听不可。“记住了。”倾城郑重地说。 “小姐,时辰到了,相爷和夫人还等着见小姐呢。”婆子催促道。 倾城跪下,向徐氏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礼。“奶娘,倾城会回来的。”她低头,几滴泪珠落在地面的黄土上。倾城不敢再犹豫,快步的上了马车。 “驾!” 车轮带起滚滚黄土,载着这个十七岁的少女去往一个繁华却又危险的地方。 一路上两个丫头细细打量着倾城,她们是一对姐妹,姐姐叫曼文,妹妹叫曼易。倾城抬头,直直的迎上她们的目光,绽开灿烂的笑容。 “她真美啊!” “她笑起来真好看!”两姐妹笑着谈论起倾城。 “你们两个丫头怎么这么放肆!出门前我的叮嘱都忘了吗?还是觉得皮子紧了想挨板子?”坐在一旁的婆子训斥道。挨了责骂,两姐妹再也不敢说话了,紧闭着嘴巴低着头。 “没事的。”倾城幽幽开口,异样的目光定定的看着婆子,说:“她们看来和我差不多大,今天来接我,想必以后也是要伺候我的,我不在乎这些有的没的,您也就不必替倾城在乎了。” “是。奴婢记下了。”婆子看了倾城一眼,心想这小丫头到是个厉害的主。 倾城掀起车帘看着外面的风景。到城门前时,有几个乞丐正哀叫着乞讨。“停车。”倾城喊道。车夫把车停下来,婆子感到奇怪,问:“小姐这是干什么?”“你身上可带着钱?给他们几个吧。这么冷的天,怪可怜的。”倾城眼里似乎含着泪,加上那张绝美的脸,纵使是神仙怕也要服软了。 倾城等人一下车,乞丐们就涌过来了,婆子怕伤到倾城自己也脱不了干系,忙喊道:“这是相府的大小姐,休得无礼。都别抢,都有。”几个乞丐拿了钱纷纷向倾城叩头,“谢谢大小姐,谢谢大小姐。”“大小姐是天上的仙女,是来救我们这些穷人的。”“大小姐是活菩萨。”在一片喊叫声里,倾城始终保持最端庄的微笑,心里却另有算盘——想必不出一日,她相府嫡女的身份就传遍城了吧!这下,看父亲还能怎么隐藏她的身份,还能怎么让宋天怡和宋陈氏位居嫡位 此时,一个蓬头垢面的小乞丐走到倾城面前。向倾城行了一礼,问:“小姐可否把身上的玉佩给我?” 倾城挑眉,问道:“凭什么?”倾城无意的一挑眉,只是疑惑,却不知这一动作以吸引了无数路人回头。 “等来日,我会还小姐一个更好的。”小乞丐真诚地望着倾城,说道。 在别人听来简直是异想天开的话,在倾城看来却是别有一般滋味。她低头看向腰间的玉佩,这是娘亲留给自己唯一的东西,上一世自己把玉佩给了宇文恭,宇文坻杀他时,正刺中这玉佩,救了宇文恭性命,玉佩却断成了两截。倾城心知这一世不可能再用它救宇文恭了,便觉得给这小乞丐没什么舍不得。她摘下玉佩,仅看了一眼,就伸手递给了小乞丐,转身就上车去了。 “小姐,你叫什么名字,是哪家相爷的千金啊?”小乞丐在倾城上车之际问道。 “你不必记得我的名字。”倾城回眸一笑,说:“有缘,会再见的。” “小姐,那玉佩虽不是价值连城,却也是绝世少有,您就这么给了一个乞丐?”曼易无论如何也不能理解,按耐不住疑惑问道。 “这世上好的东西多了去了,但是如果得不到最好的,即使拥有天下第二也终究是低人一等。”倾城望着车外繁华的街道,淡淡的开口。一字一句,然不符合她十七岁的年纪。她看透了红尘,看透了人生,对这身外之物自然没了什么喜爱。她如今想的,念得,是在这一世活出不一样的自己,她不会再像上一世那样懦弱无能,任人左右,今生,她要为刀俎,让曾经欺压凌辱她的人为鱼肉,她要把她们狠狠地踩在脚下。 车走远了,小乞丐攥紧了手中的玉佩,喃喃道:“会再见的!” ------题外话------ 从这章以后关系开始混乱,请做好大脑缺氧的准备。 3.重回相府 马车停在了那座久违的宅子面前。宋倾城下了马车,面对着宅子站着,想着上一世自己看到这座大宅子时的惊奇和不安,自嘲的笑了,现在才明白,这相府,无论如何也大不过那皇宫吧。 “小姐,我们进去吧。”曼文走到倾城身边轻轻地说。倾城点点头,跟在婆子后面走了进去。 从长廊走过时,身边一些下人正低声议论着她的身份,倾城目不斜视,丝毫不被周围的奇花异草和闲言碎语影响,一路静默的跟着婆子走。曼文好几次抬头偷偷的看倾城,看到的都是她端庄温和的微笑,心里惊了一下,却也不敢说什么。大小姐的所有举止、谈吐,哪像个乡下长大的野丫头,她向徐氏行的那一礼,可是正规的宫廷大礼。曼文在相府里伺候了也有三四年,自然看得出这位大小姐不是个好惹的主,自己一个做奴才的还是忠心伺候的好,省的惹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走到大堂,宋丞相宋瑞的几位夫人已经在里面坐着了,坐在最上面的是宋老夫人,她的右手边就是二夫人宋陈氏。宋陈氏一身紫金绸缎,袖口用金丝绣着牡丹,头戴镶玉金步摇,就连手里的帕子,也是上好的冰蚕丝织的,触手生凉。 “倾城拜见老夫人、二姨娘、三姨娘、五姨娘、六姨娘。”倾城走进去,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礼。在外人眼里这乡下丫头的确让人惊喜,可那一声“二姨娘”却险些气死宋陈氏,谁不知道在这相府人人称呼她为“夫人”,这个丫头竟敢当面称她为姨娘,这是在向她示威啊,是要让她记得前面还有一个正牌夫人,她不过是个妾。 “你这丫头倒是懂规矩,我还以为在乡下这些年你没学过规矩,不懂得这些,现在看来这徐氏倒是教了你不少。”宋老夫人心里甚是欣慰,这个离家十七年的丫头莫名的让她喜欢。她看了看低垂着头的倾城,说道:“抬起头来,让我看看你。”倾城依言抬头,那张精致的脸映入每个人的眼睛,深深的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粉蓝色的华服衬得十七岁少女的皮肤娇嫩细腻,吹弹可破,一头乌黑的青丝如瀑布般垂下来,只几根简单的银簪,便把少女修饰的伶俐动人。这一瞬间,倾城绝美的容貌便引来一片惊呼。 宋老夫人示意身边的丫头之桃,之桃走过去,把倾城从地上扶起来。宋老夫人看着倾城感慨地说:“你娘就已经是个少有的美人了,你这张脸却比你娘还要精致几分!”“谢老夫人夸奖,倾城不敢当。倾城听说,老夫人年轻时也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呢!倾城和当年的老夫人比起来,还是逊色了。”倾城笑了,直笑的宋老夫人心都酥了,她看倾城是越看越喜欢,越看越不舍得放手。 宋陈氏凑过来,对倾城说:“倾城,以后你就要住在这相府里了,缺了什么少了什么记得跟我说,千万别拘着。”听着宋陈氏虚伪的话,倾城笑了,向她福了福身子行了一礼,答道:“让姨娘费心了。”心里却是厌恶万分,上一世回相府那日,是她宋陈氏嘲笑自己是个低俗的乡野丫头上不了台面,父亲才对外隐瞒她的身份;也是她宋陈氏说着为自己着想却处处克扣自己的吃穿用度,让自己在这富贵的相府里生活却活的狼狈不堪;更是她宋陈氏三番五次陷害自己,让自己受尽凌辱,被她百般折磨,现在她还要这样假惺惺的说这番话,着实让倾城恶心。 “你这丫头我真是越看越喜欢,来来来,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倾城向前走了几步,走到宋老夫人面前。宋老夫人握住倾城的手,却感到她的手冰凉冰凉的,笑容立刻僵在了脸上,吩咐身边的人说:“之竹,去,把丞相昨日拿过去的那件雪狐皮大氅拿来,这天寒地冻的,这丫头怎么穿的这么单薄。”说着,看了宋陈氏一眼,满是指责的意思。宋陈氏心里一惊,回头就给了身边的丫头一巴掌,丫头被打懵了,吓得连忙跪下。“你这死丫头,我让你给大小姐准备件衣服,你倒好,准备的这是什么,要是大小姐受了寒,我绝不轻饶了你。”宋陈氏责骂道,倒是可怜了那个小丫头,平白无故的挨了这么一顿骂。 “姐姐,算了吧,我看倾城也没什么大碍,就别责怪她一个小丫头了。”三姨娘杨氏劝道。倾城眼底闪过一丝嘲讽,这杨氏和宋陈氏向来是狼狈为奸,此时开口也不过是帮宋陈氏找个台阶下罢了。 这会儿功夫,之竹已经取了大氅回来,老夫人不再理会几个女人的话,自顾自的给倾城披上,理了理衣领,又攥了攥倾城的手,这才示意她去一旁坐下。宋老夫人看惯了相府的勾心斗角,在相府里长大的几个小姐少爷要么娇贵要么刁蛮,她都瞧不上眼,倾城乖巧懂事能吃苦,倒是合她心意。 看到宋老夫人给了倾城这么好的东西,宋陈氏心里满是不平,老夫人都不曾赏过这么好的东西给女儿天怡,竟然赏给了宋倾城这个乡野丫头。 倾城脸上始终挂着笑,她笑宋陈氏她们的言语,也笑上一世自己的不堪。上一世的自己不懂礼仪被人嘲笑,不懂得讨宋老夫人欢心,只是害怕,屈服于宋陈氏脚下,被宋天怡宋天勇欺压凌辱,被其他兄弟姐妹瞧不起……现在想想,当时真是傻得可怜。 “你这刚来相府,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肯定也有诸多的不适应,曼文曼易两姐妹以前是伺候我的,人也算伶俐,就让她们去伺候你吧,回头我让之桃再去给你挑几个丫头伺候着。” “老夫人,不用了。”倾城做受宠若惊的样子,连忙站起来,说道:“倾城从小在乡下长大,一些事我是可以自己做的,就不用麻烦之桃姐姐再去为我劳累了。” “这怎么行呢?”老夫人责怪道,心里却满是欣慰,“你可是相府的嫡女,怎么能做这些粗活呢。你啊,得学着指使别人。唉,你这丫头,可比那几个蛮横的丫头强多了。” 听到宋老夫人的话,宋陈氏的脸色更难看了。 “天怡她们几个弟弟妹妹呢?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来拜见她们的嫡长姐吗?” “她们几个……”宋陈氏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上来,她自然是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向这么一个乡野丫头低头行礼。 “让他们过来。”宋老夫人不是不明白宋陈氏的心思,毫不留情地说,“就连徐氏一个奶娘都能把倾城教的这般知书达理,难道她们几个从小长在宅子里的姑娘还不懂得规矩吗?别给宋家丢人!” “娘您别生气,我这就把他们几个叫来。”宋陈氏说完,吩咐身边的丫头去叫,回头看倾城时,眼里闪着凶光。 4.嫡女风范 不过片刻的时间,几个如花似玉、衣着光鲜的女孩子就进来了。走在最前面便是宋天怡。 宋倾城目光紧盯着宋天怡,眼里满是恨意。她还是如当年那般娇贵:玫瑰色的长衫罩在身上,把她修饰的曼妙动人,脸上精致的妆容,配上头上的金钗宝玉,是那样华丽漂亮。当年的宋天怡与她宋倾城交好,她本以为可以人心换人心,结果换来的是她宋天怡的陷害和羞辱。 宋天怡向宋老夫人行了一礼后,就端庄的站在原地。倾城的嘴角闪过一丝不屑的笑:‘你再高贵又怎样,上一世我跪在你的脚下夹着尾巴做人,这一世,你不得不还回来。’曼文看到倾城的反应一愣,再看倾城,她脸上还是温和端庄的微笑,曼文心里很是疑惑,但也知道主家的事情不是自己一个丫头能插手的,便权当什么也不知道,依旧静静的站在倾城身边。 “天怡,天梦,天琴,天瑶,这是你们嫡长姐倾城,刚回家来,以后你们要和睦相处,明白了吗?”宋老太太淡淡的吩咐。 “是!”几个女孩子齐齐的应着,心里却是不高兴的,都各有各的心思,也各有各的主意。 “那还不赶快拜见你们嫡长姐。”宋老夫人喝了口茶,面不改色的说。 几个女孩子一愣。宋天琴最先反应过来,拉着妹妹宋天瑶上前走了一步,跪在倾城面前,行了一礼道:“天琴和妹妹天瑶拜见姐姐。”“妹妹快起来吧。”倾城连忙站起来扶起两姐妹,“你我都是姐妹,何须这般客气。”倾城知道这两姐妹在相府向来也是受气的,最后的下场也不是很好——一个被送去嫁给了某个大臣的傻儿子,一个当作陪嫁丫鬟陪宋天怡去了宫里。想到这些,倾城心里便多了几分怜悯,连忙把她们扶起来。倾城一时怜悯的举动到是让五姨娘景氏着实感动:她在相府被宋陈氏打压,连带着两个女儿也被人看不起,见这个嫡女对自己女儿如此尊重,景氏说不感动那是骗人的。 见已有人做了,宋天梦也不敢再耽搁,要是磨磨蹭蹭的惹恼了宋老夫人,指不定要生出多少事端来,便也连忙凑上去。“妹妹天梦拜见姐姐。”宋天梦不情不愿的行了一礼,倾城也不理会,只淡淡的回了一句:“妹妹起来吧。”宋天梦心里着实气愤,她宋倾城是个什么东西,竟也在这么多人面前给自己找难看,可也不好说什么,便由丫头扶着站起身子,走到了一边。 宋天怡回头看了母亲宋陈氏一眼,见母亲眉头紧锁,便明白自己今天必须向她这个粗鄙的乡下丫头行礼了。宋天怡走过去,慢慢跪下去,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礼,“妹妹天怡拜见姐姐。”声音已有了几分哽咽。倾城连忙扶她起来,握着她的手说:“妹妹们何须行如此大礼,都是自家人,问声好姐姐心里就很感动了。这天寒地冻的要你们过来,姐姐心里真是过意不去呢。”叫她这么一说,宋天怡的眼眶都红了,自己长这么大才向几个人行过大礼,让她行大礼的哪个不是位高权重的王公贵族,她一个乡下来的贱骨头根本不值得她宋天怡抛下尊严行礼!不仅如此,还要遭她羞辱,宋天怡心里更是委屈气愤。 “老夫人,天色不早了,您也该休息了。”之桃在一旁轻声劝道。 “哎呀,人老了,经不起折腾了。”宋老夫人叹口气道,“行了,我也乏了,都回去吧。”众人向宋老夫人行了礼便离开了。都离开后,老夫人吩咐道:“之竹,你去王裁缝那里说一声,给倾城多做几件衣服送去。再去挑几个伺候的好的丫头婆子送去。” “是。”之竹应了一声就去办了。之桃一边给宋老夫人捶背一边问:“老夫人好像很喜欢大小姐呢。” “这个丫头和她娘一样,都是个善良的孩子,也是啊,她娘那般知书达理的女子生出的女儿,自然不会差的。” “可是奴婢看着,几位小姐好像不是很喜欢大小姐,还有夫人她也……”之桃欲言又止。宋老夫人何尝不明白宋陈氏的心思,却也无能为力。“这得看那个丫头的造化喽!” 从宋老夫人那里出来,宋陈氏带着宋天怡头也不回地走了,杨氏跟在她们两个后面,也是头也不回的带着女儿离开,宋天梦从倾城身边走过去的时候,还厌恶的瞥了倾城一眼,“哼”了一声。倾城也不在乎,本就知道她是棵“墙头草”,自然是不会和她计较。 倒是五姨娘和宋天琴宋天瑶两姐妹对倾城很是礼貌。 “姐姐,那妹妹告辞了。”适才一直没说话的宋天瑶这才开口,感激的看了倾城一眼,倾城也报之以温和的微笑。五姨娘临走前对倾城福了福身子,也算是表达谢意了。 “大小姐,闲来无事就到我那里坐坐吧。今日天乐感染了风寒,我怕他传染给大小姐,也就没敢让他出来,大小姐不介意吧?”六姨娘说道。她只有一个独子宋天乐,宋陈氏怕宋天乐和宋天勇争宋府的家产,在宋天乐十四岁那年就下毒杀了他,六姨娘孙氏也因此疯了。这么看来,她也是个苦命的人,倾城明白,孙氏邀她去坐坐,也有和她联手的意思。自己在这相府也是无依无靠,虽然有宋老夫人的疼爱,可也不是长久之计。要想让宋陈氏肉疼,恐怕一个宋天怡还不够,而孙氏手里的宋天乐刚好能为自己所用。 “怎么会呢,天乐弟弟生病了,我这个做姐姐的实在该去看看。只是今日恐怕不得空,还望姨娘见谅呢。”倾城低了地头福了福身子,满脸歉意的说。 “大小姐这是哪里的话,大小姐才刚刚回府,一些事情都需要打点,有空再去也不迟啊。” “那倾城得空了一定去姨娘那里坐坐,到时候,姨娘不嫌弃倾城叨唠就好了。”倾城说道。孙氏不知道倾城是答应了还是不答应,也不敢再说什么,怕弄巧成拙,还是先走为上。 “不会!那我就不打扰大小姐了,我也得回去看看天乐了。”孙氏说着迈腿就要走。 “姨娘也帮我这个嫡长姐向弟弟问声好吧,就说姐姐有空了就去看他。”见倾城表了态,孙氏笑了笑,心满意足的走了。 到了那所小院子,倾城心里满是上一世所经历过的一些事。她走进屋子,看了看收拾的整齐有致的房间,忽然抬手扯下了床帘。曼文曼易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呆呆的看着。 “曼文,告诉外面等着的人,本小姐不喜欢桃粉色的东西,让她们把这些都给我换了。”倾城说的极为轻松,可曼文曼易却觉得是那么的不容置疑,丝毫也不敢犹豫,连忙把倾城的话一字不差的传达给等在外面的婆子。 一会儿功夫,倾城房里所有沾粉色的东西都换成了白色蓝色,浅绿鹅黄。倾城放下手里的杯子,看着周围清冷却端庄的一切,笑了,她记得上一世宇文恭曾对她说:“你穿桃粉色真漂亮,笑起来,果真是倾国倾城!”那么这一世,她就再也不会让穿桃粉色罗衫的自己出现在宇文恭的视野。 倾城走到窗边,看着窗外傲立的红梅,嘴角弯起一个弧度。 ------题外话------ 接下来倾城上一世的故人就要出现了。 5.故人重逢 到了下午,宋瑞才回府,和他一同来的还有当朝太子宇文弘。 倾城没想到,她重生后遇到的第一个故人竟然会是宇文弘。 “拜见太子。”宋家上上下下都来迎接这位“贵人”。 “起来吧。”宇文弘说着,随意的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无意中的一抬眼,正看到立在一旁的倾城。倾城一袭白衣加身,披着那件雪狐皮大氅,不施粉黛,一头黑发只用一根银簪挽起,柔顺的垂在身上,脸上挂着淡淡的笑,静默的立在一旁,妆容简朴却最能勾人魂魄。 “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宇文弘念着诗,缓缓走向倾城。“敢问小姐芳名?”倾城装作一愣的样子,低头答道:“宋倾城。” “哦?宋倾城?难不成你是宋相的女儿?为何本太子从没听说过,宋相有你这么个倾国倾城的女儿呢?”宇文弘说着,回头看了宋瑞一眼。宋瑞看到倾城也是一惊,这绝世的容颜着实让人惊艳。听到宇文弘的话,忙答道:“小女自幼长在乡下,今日才刚刚回府。”“原来如此。”宇文弘眼里闪烁着心疼,“如此娇弱的女儿家,宋相竟也舍得送去那种穷乡僻壤的地方受罪。”宋瑞尴尬的笑了笑,心想太子若知道白城一事,怕是躲她还来不及吧。 倾城始终低着头,却能看清宇文弘的一举一动,她知道宇文弘好色,所以特意一身白色吸引他的目光。上一世她厌恶宇文弘,几次三番惹恼他,这次,要想伤到宇文恭,气到宋天怡,宇文弘反倒成了她宋倾城必须接近的人。 “爹爹,女儿刚回来,还没好好休息一下,这会儿精疲力竭,再陪下去,恐怕要失态了,女儿失礼,先告退了。”倾城的目光黯淡下来,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任谁看了也会不忍,更何况是“怜香惜玉”的宇文弘呢。 “你们几个丫头没听见吗?你们小姐累了,还不赶快扶她回去休息。”宇文弘急不可耐的吩咐曼文曼易,然不把自己当作个客人。倾城临走时冲宇文弘浅浅一笑,这一笑,简直是把宇文弘的魂都勾走了。 见到宇文弘对宋倾城如此关心,宋天怡的牙齿咬的“咔咔”作响,太子是她的,谁也抢不得。此时此刻,她恨不得吃宋倾城的肉,喝宋倾城的血。宋陈氏看到宇文弘的样子也是心里凉了半截,宋家原本是要让宋天怡和太子交好,等太子登基时好立为皇后,增加宋家的荣耀,稳固宋家的地位,现在看来,这宋倾城着实棘手,实在是留不得。 “好了,你们都退下吧。我与太子都还有要事谈。”宋瑞吩咐道,一脸严肃看不出喜怒。太子是最有可能登基为皇的,宋家自然要与太子交好。宋瑞为相十年,心思缜密,在朝廷不拉帮结派,不攀炎附势,深的老皇帝器重,眼看老皇帝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宋瑞在心里盘算许久的计划也开始实行——宋家在外面是忠心耿耿,深得重用,皇族的人都巴不得来拉拢。而宋瑞的女儿又一个个如花似玉,如若其中一个嫁给了未来的皇上,成了皇后,那宋家就能稳居朝堂和内廷,就是真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宋瑞不可能只与太子一人交好,私底下与三皇子宇文坻,五皇子宇文恭,七皇子宇文泽都有来往,一众皇子中,太子是储君,最有可能被立为新皇,但过于贪恋美色,昏庸无能,老皇帝早有想废了他的念想;三皇子宇文坻的母妃佳妃深的老皇帝宠幸,老皇帝爱屋及乌,不是不可能把皇位传给宇文坻,只是宇文坻城府太深,难以琢磨,想必老皇帝心里也是犹豫的;五皇子宇文恭文韬武略,最得老皇帝喜爱,却并无靠山,他日若是登基,恐怕朝廷要出大乱;七皇子宇文泽是太子的亲弟弟,为人最懦弱无能,因是皇后拼命生下来的孩子,老皇帝最宠爱他,若他为皇,宋瑞作为辅助大臣,宋家便可一手遮天……宋瑞给宋家留了无数条光明大路,可今日第一眼见到倾城,心里却是一阵慌乱,当年白城的一幕幕还清晰的浮现在宋瑞的脑海,不知这个女儿的回来,会不会毁了宋家…… 倾城从大堂里出来,并没有回自己的“清园”,而是绕道去花园走了走。 “小姐,你是没有看到,刚刚太子爷看你的时候,口水都快流出来了。”曼易是个活泼的性子,做事没有曼文那样稳重,却也是个老实人,若不是和倾城熟识了,断不敢如此放肆。 “是啊是啊,他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小姐呢。”知道倾城并非坏人,并不想害人,曼文也渐渐的不那么惧怕倾城了,“曼易,你觉得我们小姐和那几位小姐,谁更漂亮?” “那还用说嘛!”曼易颇为自豪地说,“当然是我们家小姐漂亮。” “好了。”倾城笑着打断她们的话,“你们这是要把我捧上天了呢。” 正说笑着,倾城看见不远处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正生气的用手帕抽打一株梅花。看到小女孩,倾城陡然愣住了。“她是……”“她是六公主,宇文书雪。”曼文答道。倾城向前走了几步,站在离宇文书雪还有五六步的地方停下了,呆呆的看着她,眼里满是歉意。 上一世,这个女孩嫁给了一个大将军,宇文恭的人马杀进皇宫,弑君夺位的时候,她的丈夫反抗宇文恭,带兵起义,她被囚于宫里。宇文恭平定内乱后,杀了她丈夫,登基后,决意杀了宇文书雪以除后患,那杯毒酒,是倾城亲手递给她的,也是倾城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去。而她死去时,肚子里的孩子已经足月,就要临产了…… 宇文书雪看到了定定的看着自己的倾城,不满的问:“喂,你谁啊!干嘛盯着本公主看。”她本就是个刁蛮的性子,这会儿又在气头上,说出的话自然不好听。 “我是觉得公主国色天香,美丽动人,这才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还望公主见谅。”倾城笑着说。 “真的?”宇文书雪脸上顿时绽开了笑容。女人就是这样,她们喜欢被男人赞美,但是更喜欢被女人夸奖,尤其是被一个比自己更出色的女人夸奖。 “倾城就是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欺骗公主啊!”倾城低头,装作惶恐的样子,真诚地说。 “算你识相!”宇文书雪高兴了一会儿,又生气的跺了跺脚,“可是,连你都觉得我漂亮,那天乐哥哥怎么就那么不喜欢我!” 1.结交盟友 “怎么?是天乐弟弟惹公主生气了吗?”倾城恍然大悟,为何上一世宇文书雪这么恨宋家,这么恨自己,原来是因为宋天乐。宋天乐是宋家的庶子,孙氏又是舞姬出身,自打入府就遭宋陈氏排挤,在相府里也是忍声吞气过着憋屈日子,这会儿不让宋天乐见宇文书雪,应该是怕宋陈氏多想,对他们母子下手。想到这里,倾城眼底闪过一丝嘲讽,孙氏向来以为不去争不去抢,就可以安安稳稳的过日子,这样做,归根结底不过是让自己受苦罢了。 “他就是不见我,每次见到我就跟见到鬼似得,本公主有那么可怕嘛!”宇文书雪生气的大叫。 看到这一幕,倾城心里又有了主意。倾城若想报仇,就要与皇家的人交往,可是一个宇文弘是远远不够的,老皇帝宠这个公主宠的没边,和她交好,就等于一只手够到了老皇帝。何况,倾城对宇文书雪也是满怀愧疚,也希望她今生能得到幸福。 “公主可否信得过倾城?” “你?”宇文书雪的不屑写在脸上,“你能做什么?难不成,你能让天乐哥哥见你?” “我不仅能让天乐弟弟见我,我也能让天乐弟弟见公主。”倾城胸有成竹的回道。一听这话,宇文书雪的态度立马好了,一口一个姐姐的喊着,“姐姐,你说真的?你能让天乐哥哥见我?” “是!” “那太好了。谢谢姐姐,谢谢姐姐!”宇文书雪笑着在原地跳来跳去,高兴了许久,才开口道:“那姐姐快去,我回宫等姐姐好消息。”走了几步,她又快步跑回来,把一块令牌交给倾城。“姐姐拿着这个便可以出入皇城了,谁也不敢拦你,谁要是敢拦你和天乐哥哥,我一定让父皇赏他一顿板子。” “是。倾城记下了。”倾城行了一礼道,“公主慢走。” 宇文书雪走后,倾城也准备回清园,路上,曼文按耐不住心里的疑惑,问道:“这个公主这么瞧不起人,小姐为什么要帮她。” “人活一世,不过就是为了锦衣玉食,金榜题名,那些看淡功名,不慕荣利的人,说白了就是在自命清高,下场,都好不到哪里去。”倾城看着花园里被积雪掩埋的枯枝,淡淡的说:“所以,有权,有靠山,才能不看别人的脸色行事,才能活的安稳。”倾城踏在薄薄的积雪上,静静的想:宇文书雪也是个痴情的人,为了宋天乐一个庶子,能与宋家为敌,与整个朝堂为敌,这等痴情的女子,恐怕也是世间少有。 “算了,不回去休息了。”倾城路过孙氏的梅园,停下了脚步,“择日不如撞日,我们去拜访一下六姨娘吧,顺便,把公主吩咐的事也办妥了。” 倾城走进梅园,打量着四周:梅园之所以叫做梅园,是因为整个相府,顶数梅园里的梅花开的最鲜艳,最娇嫩,薄薄的积雪压在梅花上,一片雪白把那一抹艳红点缀的极为刺目。 倾城站在梅花丛里,一身素白被红梅缠绕,宛如红梅中一点白雪,耀眼夺目。红梅娇艳,却不抵倾城那绝美容颜的千分之一,硬是被衣着简朴的倾城给比了下去。 “我还以为大小姐得过几天才来我这梅园,没想到大小姐当天就来了,丫头通报的时候我还当她哄我呢。这天寒地冻的,大小姐怎么不进来呢?”听到孙氏的声音,倾城一边用手接着梅花上的雪水一边说:“姨娘这里的梅花开的真好,我来的也当真是时候呢!这么漂亮的梅花,我还是头一次见。” “大小姐的到来给我这个僻静的小院增添了不少贵气。”孙氏笑道,说着恭维的话。 “姨娘言重了。”倾城放下手里托着的梅花,看向孙氏,说:“倾城哪有什么贵气,就是不知,我和姨娘是不是彼此的贵人呢?”说罢,倾城看了一眼四周,说道:“姨娘,倾城走了些许路,有点口渴了,姨娘可否给倾城找点水喝?”孙氏一时不明白倾城的意思,只得吩咐了丫头去端茶。 “本就是倾城叨唠了姨娘,怎还好意思让姨娘的人麻烦,曼文曼易,你们两个跟着这位姐姐去拿。” 孙氏这才明白倾城这样做是为了支开身边的人。见到倾城这一举动,孙氏便知道倾城是打算和自己联手了,于是便开门见山,“大小姐支开这几个丫头,想必也有事和我商量,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大小姐这次回来,应该不单单是为了活下去吧?” “倾城从小长在乡下,吃过苦,受过累,也明白一个道理。人要是想活着,怎么都能活下去,只是活的风光和活的窝囊的区别罢了,试问天下人,谁不想活的风风光光的?”倾城伸手抓住一支梅花,“倾城回来,是觉得二姨娘和天怡妹妹占着这个嫡位的时间不短了!” “那大小姐的意思是?” “我想,她们应该还回来了。”说罢,倾城手里握着的梅花被她折下来,丢在了地上。 孙氏看着倾城,满意的笑了。倾城也回头望向孙氏,浅浅一笑。 “姨娘应该知道宇文书雪吧?”倾城问道。 孙氏的嘴角抽了抽,没有说话。“是姨娘不让天乐见她的?” “你有所不知。”孙氏叹了口气,“二夫人看我们母子是横看竖看都不顺眼,恨不得把我们母子除之而后快。这个六公主呢,偏偏又追着天乐死缠烂打,二夫人看我们的目光是一天比一天冰冷,我是生怕她对天乐下手。唉~倘若她真要害天乐,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她是嫡,我是庶,我也只能认命……” “姨娘说错了。”倾城冷冷的说,“我才是嫡。” 孙氏愣愣的看着倾城,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姨娘真的以为,不争不抢,您和天乐弟弟就能活命吗?”倾城慢慢的在梅花丛里踱步,说道:“天乐弟弟是庶子不假,可父亲只有这么两个儿子。说的不好听一点,父亲百年之后,宋家的家产我们几个姐妹和几位姨娘是什么也得不到,但父亲总不至于偏心到部留给宋天勇吧。”倾城缓缓道出。孙氏也陷入了了深深的沉思。 “姨娘想想,假若天乐弟弟对父亲一点用处都没有,那么二姨娘就算害死他,父亲也不会麻烦的去彻查,假如天乐弟弟成了驸马爷……”说到这里,孙氏猛然惊醒,是啊,假若自己的儿子什么用处都没有,依宋瑞的性子,死了便死了吧,他,不是还有嫡子可以继承家业嘛! 孙氏拉住倾城的手,感激地说:“倾城啊倾城,你可真是姨娘命里的贵人,要不是你这番话,姨娘可就害死天乐了。” ------题外话------ 倾城的心计即将上线,宋陈氏也要设计害倾城了。 2.宴会风波 “姨娘也是个聪明人,不过只是一时糊涂罢了。”倾城脸上又恢复了温和的笑,她拿出那块令牌,递给孙氏。“天乐弟弟风寒若是好了,就进宫找公主去玩吧,我听曼易说,今日城里来了一个戏班子,好生热闹呢。” 孙氏接过来,心满意足的笑了。 “天色不早了,倾城得回去了。二姨娘还说明天为倾城准备了一个宴席,倾城得回去好好准备一下。” “是啊,是得好好准备一下,莫不要着了她的道啊。”孙氏一听是宋陈氏的主意,便知道宋陈氏要对倾城下手了。 第二天中午,宴会就开始了。 宋家的亲朋好友几乎都来了,见到倾城,无不赞她漂亮。倾城站立在一旁迎客,每每听到赞美自己容貌的话都心生厌恶,这些人看到的吗,在意的,永远是自己的容貌。 宋家嫡女回来,不少王公贵族也纷纷来了,心里都各有算盘。宇文弘早早就来了,坐在不远处,目光紧紧的盯着倾城。 倾城一袭冰蓝色华服,外罩银白色轻纱,头上用银簪束发,她整个人就好似从天上飞下的仙子,遗世而独立,让人可望不可及。 倾城向门口望去,却正对上一双清冷的眸子。 “五皇子,您来了。”宋瑞迎上去,说道:“您里面坐吧。” “嗯。”宇文恭应了一声,从倾城身边走过时,抬眼看了她一下,倾城也福了福身子回之以微笑。倾城的目光落在宇文恭后面的人身上,眼底闪过一丝黯淡。 夜羽…… 倾城看着那挺拔的人跟在宇文恭后面进去,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当年自己被囚于宇文坻手中,是夜羽舍命相救,他们逃到一处山谷,夜羽重伤昏迷不醒,又发高烧,不停地说着胡话,那一夜,倾城才知道夜羽一直喜欢自己。而自己,从未在意过他。 “五弟怎么也来了,我还以为五弟会在父皇身边帮着批阅文书呢!”宇文弘向来看宇文恭不顺眼,宇文恭也不气,撩袍坐下,回道:“批阅文书是太子该干的事,我又怎敢越暨呢?” “只是……”宇文恭喝了口茶,缓缓开口,“二哥向来没个太子的样子,父皇这才把太子该做的事交给我这个闲人来做。” “你!你大胆!”宇文弘气急,拍案而起。 “太子,五皇子!”倾城走过来,行了一礼道,“今日是爹爹和姨娘为倾城准备的宴席,是因为倾城回来而高兴。恕倾城无礼,二位若是存心要在这里起争执,那就请吧!”倾城一反常态,面色冰冷,加上一身冷色的衣服,简直是一个冰美人。 “大小姐莫怪罪,太子和五爷只是说着吵了几句嘴,不会出大事的。”宇文弘看到倾城连忙坐下,宇文恭抬头静静的看着倾城,两个人都不说话。夜羽没办法,只好站出来圆场。 “不敢。”倾城说着,再次绽开一朵笑容,说道:“那太子和五皇子先坐着,倾城先告退了,六公主马上要来了,我得去看看。”说罢,轻轻移开他们的视线。 “小姐。”曼文忽然过来。 “到外面去说。”倾城看了看周围,说道。 一出去,曼文就忙不迭的开口:“小姐,您让我盯着二夫人身边的丫头,果真要出事。” “怎么了?” “我看见她往七少爷的汤里下毒了。” “你看清楚了!” “是。千真万确。” 听到曼文的话,倾城似乎知道了宋陈氏的计策。 “曼文,你去门口等六公主,她一来,你就说天乐弟弟等她好久了,让她去相府花园等着,他忙完就带她出去转转。” “是。”曼文应了一声就匆匆去了。 倾城吩咐完,急匆匆的去了孙氏的梅园。送汤的丫头刚刚盛好汤递给宋天乐,倾城就进来了。 “天乐!” “大姐姐,你怎么来了。”宋天乐放下已经到了嘴边的汤,问道。宋天乐长得很是俊俏,若是女儿家,想必也是倾国倾城的容貌。 “你娘呢?我看宴会上太过清淡,想折她几枝梅花。”倾城笑着说道,伸手拉住了宋天乐的手,感受到倾城微微用力握紧了自己的手,宋天乐便明白倾城有要事,连忙拉着倾城进了屋。 “大小姐……” “姨娘,外面那个丫头送来的汤切不可让天乐喝。”倾城打断孙氏的话,舒了口气说道:“还好我来的及时,不然就真着了二姨娘的道了。” “各位各位,今日大家能来到我宋府为小女回来庆贺,宋瑞深感欣慰。在这里,我宋瑞,敬大家!” “宋相客气了。” “大小姐国色天香,也让我等开了眼界呢。” 听着恭维的话,倾城不屑的笑了,他宋瑞何时把自己当作女儿,今时今日,他竟也能虚伪的说出这番话。 宋陈氏和宋天怡坐在副席,宋天怡不吃也不喝,只是看着宇文弘怄气,宇文弘定定的看着倾城,眼睛都不眨一下。 这时,乐菱过来,附在宋陈氏耳边轻声说道:“夫人,都办妥了。” “去吧。”宋陈氏轻轻一抬手,示意乐菱去做。宋天怡疑惑,问道:“娘,您让乐菱去做什么了?”“这你不用管,你只要知道,过了今天,就再也没人敢跟你抢了。”宋陈氏拉着宋天怡的手说道。宋天怡明白了宋陈氏的意思,脸上终于有了笑,她心满意足的抿了一口茶,看向宋倾城,嘴角挂起一丝轻蔑的笑。 “不好了,不好了!”一个丫头跌跌撞撞的跑进来,喊道。宋瑞立马变了脸色,快步走向那个丫头,骂道:“这是什么日子,你也敢如此放肆!来人!” “相爷不好了,不好了,七少爷出事了,七少爷出事了!” 一听这话,宋瑞的火气消了一半,忙问道:“你说什么?” “我刚刚看到大小姐去梅园了,大小姐走后,七少爷就没出来,我好奇,就进去看了看,就看见……就看见……” “你看见什么了,你快说啊!”孙氏着急的叫道。宋瑞也急得不行,回头,狠狠地瞪了倾城一眼。 “我看见七少爷晕在那里,我过去喊了喊他,他也不动,我仔细看了看才发现,七少爷他,他死了!” 一听这话,孙氏立马就装晕晕了过去。宋陈氏瞪了倾城一眼,骂道:“看看你都干了什么!你这回家才几天,就克死了你弟弟,你要是留下来,指不定还克死谁呢!”宋瑞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是啊,今天这丫头能克死她弟弟,下一个就该到自己了。 “姨娘都不知道天乐弟弟为何而死,怎么就知道是我克死的?”倾城面不改色的说道。不远处,宇文恭静静的看着这一幕。 “今天只有你进了梅园,怎么不是你克死的。”宋天梦也跳出来狐假虎威,“我看你就是个扫把星!” “她今日不也进了梅园吗?”倾城抬手,指向那个丫头。“我……”丫头支吾了几声,随即抱住了宋陈氏的腿,“夫人您相信我,我怎么可能害七少爷呢……是大小姐,大小姐冤枉我……夫人,您为我做主啊……” “倾城,你去梅园到底干嘛了!”宋瑞问道,每一字都是咬牙切齿。 “我去梅园看看天乐弟弟。”倾城面色平静的说,“六姨娘说,天乐弟弟染了风寒,我这个嫡长姐去看看弟弟还有错吗?” “那你是承认你去了梅园了?”宋瑞问道。 “女儿的确是去过。” 看到倾城这般处变不惊,从容应答,宇文恭嘴角挂起一丝笑意,这丫头,当真是厉害。 “爹爹,这是怎么了?”宋瑞正打算借此大发脾气,将倾城赶出宋家,却听到有人叫自己,抬头,正见宋天乐和宇文书雪从外面走进来。 ------题外话------ 很快就要进入言情片段了…… 3.不速之客 “天乐!”孙氏扑上来,紧紧地搂住宋天乐,故作着急的责怪道:“你去哪里了呀!你是要急死娘吗?” “娘,您别生气。”宋天乐惶恐的跪下,“孩儿陪书雪去城里听戏了,误了宴席,是孩儿不对,孩儿愿受责罚。” 看到宋天乐活生生的站在这里,那丫头的脸瞬间吓的煞白,哆嗦着问:“七……七少爷,你,你不是死了吗?你怎么,你怎么又活了!” “到底怎么回事!”宋瑞怒道。这下子,宋家丢人可就丢大了。 “相爷,相爷。”丫头哭着抱住宋瑞的腿,“我是真的看见七少爷晕在那里,我过去的时候,他已经没气了!” “大胆!”宇文书雪气道,“天乐哥哥一直和我在一起,怎么到了你嘴里就是死了死了的!本公主看你是活腻了吧!”宇文书雪说完,又看向宋瑞,丝毫不给宋瑞面子,说道:“是我硬要天乐哥哥陪我出去的,宋相要是生气罚他,就连我一块罚好了!” “公主言重了,臣,不敢。”说完,宋瑞喊道:“来人!把这个贱婢拉下去,杖毙!” 见相爷已经下令了,他又在气头上,谁也不敢耽搁,几个家丁上来就拖走了丫头。“等等。”倾城说道。宋陈氏一见倾城这一举动,立马就慌了。 “告诉我,谁指使你这么做的?”倾城居高临下的问道。脸上依旧是云淡风轻,却是那般令人胆颤。 宇文恭执一壶酒,立在人群之外,静静的看着倾城。他宇文恭也算是阅人无数,但如此别类的女子,他还是第一次见。若是别的女子,遇到这般算计,恐怕早就哭的梨花带雨的了,她倒是处变不惊,坦然面对。“夜羽,你说她要是个男子多好。”宇文恭有些醉了,眯着眼睛看着倾城说道。“若她是个男子,若她为五爷所用,必然能成就一番大事。”夜羽答道,他抬头看向倾城,眉头微皱,他隐隐觉得,这个女人非比寻常。 “我,我……”丫头支吾了半天,最后只是怯怯的抬头看了宋陈氏一眼,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你们几个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执行相爷的命令!”宋陈氏怕再晚了会出事,忙不迭的吩咐。倾城看着宋陈氏微微一笑,宋陈氏回头看向倾城,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 “夫人,夫人救我……夫人……” 丫头被拖走,还不住的求饶。看到这一切,宋瑞也知道了幕后真凶是谁,但他也知道自己动不了宋陈氏,这个女人背后还有与自己平起平坐的陈家。 “让大家见笑了!”宋瑞向众人一抱拳,众人也知道这事算是完了,便不好说什么,乐呵呵的又坐回了席位。宋陈氏坐回椅子,仍是心有余悸。 宋瑞坐回主位继续陪客,眼睛却时不时撇向宋天乐和宇文书雪。一声“书雪”和“天乐哥哥”,让宋瑞不由得多看了自己这个庶子几眼,这个小子倒有几分本事,能把六公主弄到手。 “倾城,今天真是谢谢你了。”天很快黑了,客人们也纷纷离开了,孙氏和倾城同路,便说起了今天的事。 “姨娘这是什么话,今天,天乐若是出了什么事,我也会惨遭毒手。”倾城说道,“爹爹明知道是二姨娘下的手,却没有怪罪,看来,想要扳倒二姨娘,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 “我在这个家里处处让她,小心翼翼,她竟还要向我的孩子下手。”孙氏说着红了眼眶,也充满了对宋陈氏的恨意,“既然她这么容不下我们母子,也休怪我对她无情了。” “天乐和六公主的关系越好,爹爹就越在乎天乐,姨娘的地位也就越高。” “我记下了。”孙氏感激的回答。到了梅园,孙氏也就回去了。倾城一个人慢吞吞的走回去。 “大小姐。”忽然有人喊了倾城一声。 “是你?”倾城问道,“这么晚了,夜公子还没走吗?” 夜羽向倾城抱拳,答道:“五爷请你过去那边凉亭,他有话跟您讲。” 宇文恭? 倾城启唇而笑,他宇文恭到底是注意到自己了。 倾城走到凉亭,宇文恭正坐在石凳上喝酒。夜里凉风习习,宇文恭穿着金边白底锦袍,在烛光下显得高大且寂寞。倾城站在亭外,静静的看着他。他还是如当年那般清冷寂寞,夜间依旧是一袭白衣一把长剑一壶老酒,独自一人躲在暗处发泄。 “来都来了,怎么不过来,在那里干什么。”宇文恭虽是背对倾城,却早已听到她的脚步声,听到脚步声停了,便知道她在亭外没有进来。 “这么晚了五爷还不走,不怕落下把柄给别人吗?”倾城提着裙摆,走进亭子。 宇文恭回头看着她,目光炯炯。她,真的好美。 感受到宇文恭的目光,倾城反而抬头,与他四目相对。宇文恭打量着倾城,忽然笑了。“为了能与大小姐多说几句话,我宁可多被人算计几次。”他说着,又饮了一口酒。倾城嘴角微微上扬弯起一个弧度,她看着宇文恭,许久没说话。 时间似乎在这一刹那就静止住了。倾城的眼底闪过一丝仇恨,让宇文恭的醉意瞬间醒了大半。再看倾城时,她依旧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宇文恭用手揉了揉太阳穴,让自己清醒一下。 “五爷深夜找倾城,应该不单单是为了和倾城说几句话吧。”倾城了解宇文恭,他所做的任何事都是有目的的。 “这天下都没有人能懂我,大小姐,还是第一个能猜出我心思的人。”宇文恭借着几分醉意,拉住了倾城的胳膊。 “五爷,男女有别,请您自重。”倾城笑着,推开了宇文恭的手。 “好,好!”宇文恭也笑着,松开了手,又喝了几口酒。 “大小姐今日可谓是大难不死啊。” “五爷此言何意?” “大小姐是个聪明人,应该懂我的意思。” 倾城走到桌前,倒了一杯酒。“五爷,这是宋家的家事。皇族中人插手,怎么说都是不好的。” “大小姐就真的没有别的想法吗?” “五爷想让倾城做什么?” “你该知道我。”宇文恭从倾城手里拿过那杯酒,“我虽得民心,却并无靠山,人人都说,若我为皇,天下必大乱!可我不认命。”他举起那杯酒,一饮而尽。转身,用胳膊撑在桌上,将倾城压在怀里,说:“所以,我想和大小姐做一笔交易。” “什么交易?” “大小姐帮我取得宋相的支持,那样,我必为皇。登基之后,我先帮大小姐灭了陈家。到时候,你想怎么处置宋陈氏,那是你的事!” 宇文恭一眼便洞穿了倾城的心思。倾城笑了,将宇文恭推倒在石凳上,贴近他说:“五爷抬举倾城了。” “哦?” “倾城在爹爹心里不过是那个乡下的丫头,没什么用,自然也不受宠,五爷若是想找人合作,不如,找个有用的人。” 说罢,倾城站直身子,行了一礼道:“夜深了,倾城告退了。” 倾城走后,夜羽从一旁的树丛后面走过来,问道:“五爷,怎么样?” “这个女人,果真不简单!”宇文恭放下酒杯,看着倾城离开的方向,陷入了沉思。 ------题外话------ 倾城即将卷进更大的阴谋…… 4.妹妹算计 一回房间,宋天怡一边流泪一边生气的摔着房间里的东西,丫头们劝不住,连忙去找宋陈氏。 “天怡!你这是要干什么!”宋陈氏一进门就看到了满地狼藉,生气的责怪道。 “娘!”宋天怡的委屈都涌上心头,扑进宋陈氏怀里抽泣着,愤愤的骂道:“宋倾城那个贱人,她就是存心勾引太子!娘,娘,您不是说会除掉她的嘛,怎么今天还险些中了她的计!” “女儿啊!你可不要小瞧了这个宋倾城。”宋陈氏扶起女儿的脸,苦口婆心的劝道:“娘也以为今日这事一出,她一定会被送回乡下,谁知道她竟早早窥破了娘的计谋。这回,娘不仅没害到她,反而帮梅园里那个贱人和她的贱骨肉铺了路,你爹也知道是娘做的了……” “那爹爹他……”宋天怡一听这话脸色都变了,万一爹爹怪罪下来,母亲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你爹不敢动我。”宋陈氏舒了一口气,“好在你舅舅和他平起平坐,他不敢怪罪于我,可是他对我也有了戒心。” “那……那就由着那个贱人胡作非为吗?”宋天怡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她虽不及倾城漂亮,可那张脸也是极为精致,此刻却变的狰狞可怕,咬牙切齿的声音配着眼泪,让她变的恶毒丑陋。 “小不忍则乱大谋。” “娘……” “好了!”宋陈氏打断宋天怡的话,“这段时间你切莫不要想什么主意对付她,不要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宋陈氏说完,离开了。宋天怡坐在床畔,望着清园的方向,恨恨的说:“宋倾城,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表哥。”宋天怡行了一礼道。 “天怡。”陈墨轩转过身来,看着宋天怡。 “表哥今天怎么有空来这里呢?” “还不是我爹啊。”陈墨轩撩袍坐下,自顾自倒了一杯茶说道:“相府大小姐回来了,他昨天没得空,今天又被皇上宣进宫去了,这不,早上拿棍子逼着我来送礼。” 陈墨轩是个浪子,平日里让右相陈西扬头疼万分,的确,若不是陈西扬硬逼他来宋瑞府上,他绝对不会不请自来的。 “你爹那也是为你好啊。”宋陈氏说笑着,从外面走进来。 “姑姑快别取笑我了。”陈墨轩哭丧着一张脸,“我爹最近是横看竖看都看我不顺眼,还老拿天勇和我比,一比较就翻我旧账,前几天板子都给我伺候上了。他也不想想,我怎么和天勇比。” “你啊,也该收收心了。”宋陈氏说道,陈墨轩抬头笑了笑,答道:“姑姑,在家里我就天天挨骂了,好不容易来一趟,您就别教训我了。” “好好好!不说了”宋陈氏端起茶杯,“你到我这里来啊就是躲清静的。”宋天怡站在一旁,端庄的笑着。 “墨轩,这次你来这里就多住几天吧。好好陪陪姑姑。” “好!” 天色渐渐黑了,陈墨轩在宋陈氏那里吃了晚饭,一个人无聊的在宋府里转,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老远看见花园里闪过一个人影。 “谁?”陈墨轩喊道,那人回头一望竟慌张的跑了。陈墨轩感到奇怪,却也不想多管闲事,就继续漫无目的的走着,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喂,你谁啊,怎么到清园来了!”正走着,就听到身后一个人喊道。 陈墨轩回头,打量着质问自己的人。曼易穿着相府丫头的浅粉色粗布衣裳,一头青丝只挽了一个髻,脚上一双绣花棉鞋,站在不远处瞪着自己。 “问你呢!”曼易气呼呼的过来,一把抓住陈墨轩的衣领,质问道:“你是谁,怎么敢深夜闯进清园,是不是心怀不轨啊你!” 陈墨轩微微一笑,借她的手倒了下去,装作喝得叮咛大醉的样子,问道:“这是,哪儿啊。我怎么在这里,你谁啊?” “哎你这人,你……”陈墨轩整个人压在曼易身上,曼易又羞又急,使了使劲推开了他。“你是谁,不知道这里是大小姐的住处吗?你也敢进来,好大胆子!” “你才是好大胆子!”陈墨轩继续装做耍酒疯,“我是,右相派来给大小姐送礼的,来大小姐这里,怎么了?倒是你,你一个丫头,竟然敢骂我,你信不信我……”说着,陈墨轩抬起了手,装作要打她。 “啊……”曼易大叫。赶紧捂住了脸。好半天,也没见他动手,才怯怯的松开了手,通过指缝看他,却看见陈墨轩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你耍我!”曼易生气的一脚踹到陈墨轩腿上。 “哎呦!”陈墨轩是真痛,连忙蹲下捂住了她踢的地方。 “你少装了。赶紧走!” “你!”陈墨轩抬头看她,正见她身后的屋子里,一个黑影正从窗里跳进去。陈墨轩心知不好,连忙站起来,推开曼易就冲了进去。 “哎,你干什么,那是小姐的房间,你不能进去!”曼易给他推的一个踉跄,正要发火,见他冲向倾城的房间,连忙也追上去。 倾城正在房里梳妆,一个蒙面的男子突然破窗而入,倾城一惊,连忙站起来。“你是谁,你要干什么?”“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男子说道,手里的剑便刺向倾城。倾城还未来得及躲,陈墨轩已经从门外冲了进来,挡住了那人的剑。“小姐!”看到这一幕的曼易赶紧冲进来,跑到了倾城身边,“小姐,你没事吧?”“没事。”倾城答道,目光紧紧的盯着打斗的两个人。 陈墨轩显然武功略胜一筹,飞起一脚就把男子踢到了柜子上。那男子爬起来,一剑刺向倾城。“小姐小心。”曼易喊着,将倾城紧紧护在怀里,用自己的后背面向那把剑。“啊……”一声呼痛,却不是来自于曼易。曼易回头,见那把剑刺进了陈墨轩的肩膀。 陈墨轩用手抓住刺进自己肩膀的剑,用另一只手一掌打晕了那个人。“你没事吧!”曼易见他流血,慌了。“没事……”陈墨轩说着,拔出了自己肩头的剑。“大小姐,麻烦找根绳子,把他捆起来。”陈墨轩虽然受了伤,却仍是镇定地说。曼文和几个家丁此时也赶了过来,捆了那个人便关进了清园的柴房。 曼易帮陈墨轩包扎好伤口,愧疚的看着他。“小姐。”曼文进来,递给倾城一个荷包,说道:“在那个人身上,发现了这个。”“嗯。”倾城看了一眼那个荷包,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对不起。”曼易低着头,不敢看陈墨轩。 “怎么,刚刚还趾高气扬的,怎么这会儿像泄了气一样。”陈墨轩轻轻揉了揉肩膀,开玩笑道。他这样一说,曼易的脸越发红了。 “曼文,曼易,还不快拜见陈公子。”倾城淡淡的吩咐。 陈墨轩一愣,随即笑道:“大小姐怎么会认识我?我与大小姐是初见吧!” “除了陈墨轩陈公子,这相府里,恐怕没有第二个人身上满是胭脂香粉的味道了吧?”倾城笑着说道。 “大小姐果真是个聪明人,凭这个也能认出我。”陈墨轩不好意思的笑笑,闻了闻自己的衣袖,问:“我身上的香味真那么重?” 这一句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笑了。 “今晚,谢谢陈公子的救命之恩了。”倾城行了一礼道。 “大小姐日后要小心,这人今日害不了你,恐怕日后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想,我已经知道了幕后真凶是谁。” 倾城看着陈墨轩,浅浅笑了,陈墨轩也笑了。 “我该走了,呆久了,只怕会给大小姐惹出更多麻烦。”陈墨轩说道,推开门就离开了,曼易跟在后面送客。 到了院子里,陈墨轩忽然回头对曼易一笑,说道:“你叫曼易是吧,我记住了,等我伤好了,我会来找你报仇的!” ------题外话------ 下一章男主即将出场…… 看到这里,有没有觉得一对cp已经出现了? 5.关门教女 天渐渐亮了,东方一抹红霞从云层中托起一轮灿烂的朝阳。倾城推开窗,立在窗边看着那一抹朝霞。相府的高墙挡住了大半,倾城看的不甚清楚,便叹了口气,关上了窗。自从上一世离开乡下,倾城已经不知道自己多久没有见过日出了。 知道陈墨轩来了相府,这天早上,宋瑞准备了一大桌子菜来招待陈墨轩。宋天怡看到宋倾城毫发未伤的坐在自己面前,脸色略微变了变。 “姑父何须这般客气,我不过是来替爹爹送个礼祝贺大小姐回来,您准备这么一大桌子子菜,倒弄得我像个客人。”陈墨轩说道,眼角看了看倾城身边的曼易,略带点点笑意。 “你只留一晚,今日就要走,我这个叔父总不能亏待了你。”宋瑞笑道,吩咐丫头给陈墨轩倒酒。倒酒的丫头端着酒壶过来时,陈墨轩故意绊了她一下,丫头一个不稳,酒壶重重的砸在陈墨轩的肩头。 “啊!” “墨轩!”宋陈氏惊得大叫。丫头吓得连忙跪下。 “表哥!”宋天怡连忙站起来,她离陈墨轩最近,清楚的看到陈墨轩衣服上渗出的点点血迹,“表哥你受伤了!” “我没事。”这一下不偏不倚正砸在伤口上,疼得陈墨轩险些昏过去,脸疼的煞白煞白的,却还是强忍着笑着说:“昨天晚上有刺客刺杀大小姐,我正巧路过清园,大小姐这才幸免于难。”一听这话,宋天怡的脸变得惨白。宋陈氏看到女儿的样子,心里瞬间明白了,狠狠地剜了宋天怡一眼,又着急的吩咐道:“快!快去请大夫!” 几个丫头扶着陈墨轩回了房间,前脚刚踏出门,宋瑞后脚就踹翻了桌子,愤怒的盯着宋倾城。 “都给我到大堂来!”宋瑞说完,怒气冲冲的去往大堂,倾城随后就跟着走了。 宋天怡慌了,怯怯的问道:“娘,我……我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宋陈氏也气了,“你啊,我就说你害不了那个丫头你不听,这下好了,没杀死她倒把你表哥伤了!你表哥可是你舅舅的心头肉啊,万一你舅舅怪罪下来,你让娘怎么交代!” “娘……”宋天怡吓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行了!待会儿你爹问起来,你就是抵死一句不知道。明白了吗?” “嗯,嗯,女儿知道了。” 一进大堂,宋瑞再也忍不了了,劈头盖脸骂倾城:“你究竟要给我惹多少麻烦你才肯罢休啊,你嫌宋家丢人丢的还不够吗?” “爹爹,并非倾城希望宋家丢脸,而是天怡妹妹执意要取女儿性命。”倾城淡淡的说。 “你说什么?”宋陈氏说道:“明明是你害的宋家这般,你为何要推到天怡身上!” 倾城递上那个荷包,一见那个荷包,连宋陈氏都变了脸色,回头看了宋天怡一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这荷包是云锦做的,今年的云锦一共进贡了三匹,其中两匹皇上赐给了后宫的两位娘娘,最后一匹赐给了爹爹,而爹爹又给了天怡妹妹。”倾城看着宋瑞缓缓开口,“我与宫中两位娘娘素未谋面,更不用谈有什么恩怨,她们绝对不会派人杀我,那么,就只有天怡妹妹了。” “我没有,你污蔑我!”宋天怡大喊,眼泪也决堤而出。宋瑞觉得头都快炸了,一个夫人已经够给他添乱了,这会儿又跳出来一个女儿。 “给我跪下!”宋瑞气道。 倾城想也没想,依言跪下。宋天怡却依旧是倚在丫头身上不动。 “你还有脸站着,跪下!”宋瑞口不择言的骂道。宋天怡的眼泪又溢了出来,爹爹何时这样骂过自己。宋天怡跪下,恨恨的看着倾城。 “女儿害陈公子受伤,自知有错,女儿愿受责罚。”倾城坚定的说,“天怡妹妹意图害我,也是大错,望爹爹严惩!” “我……我……”宋天怡慌了,抬头,哀求的看着宋瑞,“爹爹……” “相爷……”宋陈氏见不得女儿受苦,哀求的叫。 宋瑞低头看了宋天怡一眼,心里也是不舍,这是自己一手栽培的女儿啊,怎么舍得重罚她。想了半天,宋瑞终于下定了决心。 “倾城,你招惹了那些不正当的人来,让宋家丢人是轻,可害的墨轩受伤是重,今天我必须给右相一个交代。你可还有话说?”宋瑞背过身去说道。倾城依旧微微低垂着头,嘴角挂起一丝不屑的笑,他宋瑞还是这般偏袒,为了宋天怡,竟能把黑的说成白的。 “爹爹若是这样说,女儿没话说。” “那好!”宋瑞转过身来,毫不留情的吩咐道:“来人,传家法!” “爹爹,大姐才回来三天,这传家法的事好说不好听啊!”宋天琴觉得宋瑞的判决实在不公,站出来劝道。 不等宋瑞说话,倾城已经幽幽开口,“三妹不必劝了,爹爹既然已经决定了,我承受了便是。”倾城依旧平淡的开口,宋瑞却能感受到倾城铺天盖地的怨恨。 很快,刑杖春凳就已经搬上了大堂。宋陈氏一行人都等着看倾城痛不欲生,狼狈不堪的样子。 “这是要干什么?谁这么大胆敢打我的救命恩人啊!”几个家丁正要上前去拉倾城,便听到大堂外传来这样一句话。 倾城回头去看,正见一个男子从外面走进来,那人着一件素白锦袍,左手执一酒壶,右手握一长箫,仅是脚上一双织锦缎的靴子,就足以证明他非富即贵。 “小王爷光临寒舍,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宋瑞尴尬的陪笑。 “远迎就算了吧。”宇文长陌笑着推开宋瑞,从地上拉起倾城,说道:“宋相这是唱哪一出呢?怎么,这是要对我的恩人上大刑吗?不会就是为这位姐姐救我,宋相不高兴了吧!” 一听这话宋瑞着实吓了一跳,这个小王爷向来不按常理出牌,齐王爷是老皇帝一母同胞的兄弟,为整个皇族做出了无数贡献,老皇帝也是无比敬重这个哥哥,齐王爷和齐王妃又宠小王爷宠的没边,他虽然天天不务正业,吃喝玩乐,却是老皇帝身边的红人,宋瑞轻易也是不敢得罪他的。 “小王爷言重了,臣,惶恐!”宋瑞连忙跪下。见宋瑞跪下,一行人也都纷纷跪下。 “姐姐这会儿该消气了吧。”宇文长陌贴近倾城小声说道。倾城这才明白他的意思,自己与他并肩而立,这一行人跪他,不是也跪了自己嘛。 明白了他的意思,倾城笑了。宇文长陌看着倾城,一瞬间竟有些恍惚。 “宋相,这位姐姐我先借走一会儿了,您放心,我一定把她安送回。”宇文长陌说完,拉着倾城的手就走了出去。宋瑞等人还愣愣的跪在原地。 ------题外话------ 小王爷?他究竟是谁?他与倾城又会发生怎样的故事呢? 1.情由心生 “喂,你是谁啊?为什么救我?”跑到宋府门口,倾城才挣开了他的手,问道。 “姐姐不认识我了?”宇文长陌理了理衣领,“三日前城门口,我与姐姐见过。” “城门口?”倾城不记得自己见过这么一个人。 宇文长陌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恍然大悟。他向倾城抱拳,行了一礼道:“小姐可否把身上的玉佩给我?” “是你!”倾城无比的惊喜,“小乞丐!” “姐姐终于想起我了。”宇文长陌叫道。 “你一个小王爷,怎么闲来无事跑到城门口去当乞丐?”倾城问道。“是这样的。”宇文长陌背过身来,面对着倾城,倒着行走,“那天我爹找来一个大师,给我算了一卦,说什么我会在城门前遇到值得我付出一生的人,我就想去试试。可我是小王爷啊,我站在那里还有人敢进城嘛。所以我就……”宇文长陌说着,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 “小王爷当真是有办法呢!”倾城笑的是那么开心,自从来到相府,她从未发自内心的笑过。 正说着,一辆马车忽然停在了相府门前,险些撞上倾城,宇文长陌赶紧一把拉过倾城,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四目相对,两人竟一时恍惚。 “大胆!没看见小王爷和宋小姐吗?你也敢这样撞过来!”宇文长陌身边的承宣气道。 “我看你才是大胆!”马车中的人从马车里一跃而下,说道。一袭黑衣,黑冠束发,冷漠的脸上挂着丝丝冷笑,鼻梁挺拔,鬼斧神工,浑身上下,无不散发着浓浓的冷酷和神秘。看着这个人,倾城嘴角勾起一丝微妙的笑。 是他,宇文坻——宇文恭的死对头!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小王爷!”宇文坻说道。 “三皇子好雅致,又来宋府蹭吃蹭喝啊!”宇文长陌不正经的笑道。 “比起小王爷,我真是甘拜下风。”宇文坻冷笑,看着倾城,眼底如潭水一般沉寂。 “怎么,羡慕我美人在怀啊。”宇文长陌依旧一副死皮赖脸的样子,“三皇子有本事,也去弄一个这样的绝世美人来显摆显摆喽。”说罢,宇文长陌挽住倾城的肩,大步离开。 宇文坻不是能忍气吞声的人,一听这话,一拳打向宇文长陌。宇文长陌听到背后风声,第一反应是先护倾城。他用内力将倾城稳稳推开,却差点来不及躲过那一拳。宇文坻接近宇文长陌时,化拳为掌,狠狠地劈了过来。宇文长陌侧身,宇文坻的手擦着他颈边的头发过去——他这一掌,是杀招,是要取宇文长陌性命。 站在一旁的承宣吓出了一身冷汗,心里暗暗骂道,‘我的爷,都什么时候了,您这还顾着女人呢!’ 宇文长陌也被他这一下惹起了火气,也不再客气。 倾城站在一旁,看着两人出拳、对掌、勾腿,几招下来,倾城便断定宇文坻不是宇文长陌的对手。 的确,宇文长陌一掌击在宇文坻肩头,强大的内力把宇文坻生生逼退了几步。两人之间相隔十几步,怒目相对。宇文坻丢不起这个脸,又再次向宇文长陌出招,宇文长陌怕自己伤到了他不想再打,宇文坻却步步紧逼,招招致命。 “三皇子,小王爷,听我一句话。”倾城大喊。宇文长陌和宇文坻互相挟住对方的胳膊,定在原地。 “这是相府门前,人多嘴杂,两位如若再打下去,丢人是轻,可是若传到皇上和齐王爷耳朵里,不知要生出多少事端。”倾城说着,宇文长陌已经感到宇文坻的手慢慢松了。两人相视一眼,互相借力跳到了十几步之外。 “宇文坻,你给小爷听着,小爷我不是怕你,我是怕我爹的板子,等哪一次逮着机会,我非把你打的满地找牙!”宇文长陌嚣张的说道。 宇文坻冷笑,抱拳说道:“恭候小王爷!” 说罢,走进相府,即将跨过门槛时,宇文坻回头,意味深长的看了倾城一眼,‘这女人,不简单!’ “爷,爷。”见宇文坻走了,承宣赶紧凑上来,上下摸索着宇文长陌,问道:“您没受伤吧?” “去去去!摸什么呢你!”宇文长陌伸手拍了承宣的头一下,“这会儿你知道担心了,刚才你怎么不过来!” “我可不想和您一起挨打!”承宣小声的嘀咕。 “你说什么?”宇文长陌伸手揪住承宣的耳朵。 “哎呦,爷,爷,疼,疼!”承宣疼得呲牙咧嘴,宇文长陌这才松了手。承宣看着宇文长陌,小声的说:“爷,老王爷不是不让您惹事吗?”一听这话,宇文长陌一愣。“爷,这街上人来人往的,万一有王府的人看见了,老王爷不是又得……”承宣正说着,宇文长陌见倾城走近了,连忙踹了他一脚。“哎呦!”承宣叫道,在原地疼得蹦来蹦去。 “小王爷,你没事吧!”倾城问道。 “没事啊!”宇文长陌嬉皮笑脸的,“刚才要不是姐姐给他解围,我就把他打的落花流水了。” “你若是把他打得‘落花流水’,齐王爷应该也会把你打的‘满地找牙’吧!” 宇文长陌不好意思的笑笑,回头狠狠的瞪了承宣一眼。 触到宇文长陌的眼神,承宣连忙退了几步,目测自家主子是踹不到了,这才放心的站好。 “姐姐刚来京都,还没好好玩玩吧,别的我不敢说,要论吃喝玩乐,还没人比得过我宇文长陌。”宇文长陌拍着胸脯说道。倾城点点头,表示自己愿意陪他逛逛。见倾城表态了,宇文长陌很是高兴,拉起倾城的手就往前走。 触到他的手,倾城的脸马上就红了。倾城本以为,这一世她再也没有小女儿家的娇羞和温顺,可是她错了,也许,从在城门口遇见宇文长陌的那一刻起她就回到了十七岁的年纪。 快要过年了,街上一片红火,倾城经历过生与死,见过山河阔景,见过亭台楼阁,却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小摊上堆满了喜庆的东西,窗花、鞭炮、年画,让人眼花缭乱;孩子们拿着冰糖葫芦,在街上跑来跑去,好生快乐;各色各式的小吃摆满了整条街,颜色鲜艳,香味四溢…… 宇文长陌拉着倾城在前面走,承宣跟在后面。 “小王爷,小姐,要不要买个风车啊!”一个婆婆问两人,倾城抬头去看,见她身边的一个竹架子上,插满了各式各样的纸风车。倾城看着风车,轻轻的笑了,自己在乡下的时候,奶娘也常常做风车给自己玩,那时候的无忧无虑当真让人回味。 见倾城笑了,宇文长陌也很高兴。“婆婆,给我挑两个。”“诶!”婆婆应了一句,取下两个风车,递给了两人。倾城接过去,看着宇文长陌,绽开灿烂地笑。她鼓起嘴,轻轻的吹着风车,风车转起来,把倾城的脸挡住又显露出来,若隐若现,绝美入心。 承宣走上前来付钱,婆婆问道:“小伙子,我看小王爷和这位小姐,倒是挺般配的。”一听这话,承宣也不由得抬头去看,见自家主子牵着倾城的手,一边吹着风车一边有说有笑的,便淘气的回道:“我看啊,不久老王爷就要去宋府提亲了!” 走着走着,几个孩子忽然围住了两个人,唱着歌谣:“才子桥边立——佳人水中央——佳人一貌已倾城——才子一眼已难忘——才子配佳人——月老姻缘定——才子快去把亲提——莫等花黄佳人去……” 宇文长陌侧过脸,含情脉脉的看着倾城,触到他的目光,倾城羞红了脸,微微低垂着头。 身边的孩子依旧一直唱着:“才子快去把亲提——莫等花黄佳人去——才子快去把亲提——莫等花黄佳人去……” ------题外话------ 倾城的爱情即将开始,几个家族的阴谋也即将进行。卷入斗争的她究竟能不能得到自己的幸福,她真正的幸福会不会就是眼前的人呢? 2.阴谋初现 天渐渐黑了下来,宫里开始点灯,宫门也要下钥了。 “驾!”由远及近的马蹄声,划破夜空的寂静,一道黑影如风,掠过繁华的亭台楼阁。 “什么人!”宫门的侍卫拦住了马。马上的人侧过脸来看着拦下自己的侍卫,冷冷开口:“夜羽。” “原来是夜大人,小的冒犯了。”侍卫听到这个名字不由得双腿发抖,赶紧叫道:“开门!”夜羽并不灼灼逼人,拉了拉缰绳,就策马离开了皇宫。 “兄弟,这夜大人怎么天天出宫啊。”一个侍卫不解的问到。 “主子们的事谁知道呢,我们还是少管,免得惹祸上身。” 远处的高楼上,宇文恭站在栏杆旁,看着一袭黑衣策马离开的夜羽。 “五爷,您就纵容他这样瞒着您做事吗?”宇文恭的老师魏平问道。 “我相信他。”宇文恭看着已经隐没在黑暗中的夜羽的影子,说道:“他不会背叛我的。” “五爷,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您切莫……” “他是我兄弟。”宇文恭打断魏平的话,坚定地说:“我相信他不会害我。”说罢,宇文恭转身离开高楼。 夜羽一路飞奔,仅仅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夜府门前。果不出他所料,妹妹夜蓉抱着一个汤婆子,站在门口等他。 “哥哥!”见夜羽回来,夜蓉赶紧跑过来,把手里的披风给他披上。夜羽握了握妹妹的手,皱起了眉头。夜蓉细心的帮他系好披风,小声的说:“哥哥,爷爷让你过去一趟。”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夜里冷,也不知道你在这里等了多久了,手冻得像冰一样。”夜羽握紧了夜蓉的手,眼里满是宠溺和关心。见夜蓉回房了,夜羽才转身走向花园。 夜羽走进花园,转动花坛上的一个石像,花坛旁边就出现了一个地洞,可以通向下面。夜羽理了理衣服,走了进去。 洞里没有点灯,夜羽拿出火折子,点亮了门口的蜡烛。 “爷爷?”夜羽轻声叫道,可是并没有人回应他。夜羽正要往深处走,就感到有什么东西向自己射过来,夜羽连忙躲开,那东西直直的插到墙上,竟插进去一半多。 “小兔崽子,你还知道回来!”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从黑暗处走出来,目光含怒的瞪着夜羽。 “爷爷……”夜羽想说什么,可是却被夜尚明一个耳光给生生逼了回去。夜尚明这一下子用了几成内力,纵是夜羽内力深厚也被打的一个踉跄,退了几步这才站稳。 夜羽嘴角撕裂,几滴血渗出来,他也顾不得擦,低着头直直的跪了下去,膝盖重重的砸到地上。 “我问你,我让你给宇文恭下的毒,你下是没下?” “没有。” “为什么?” “我……” “我看你是和宇文恭呆的时间久了,果真对他产生了什么狗屁兄弟情!”夜尚明打量着夜羽,口不择言的骂道。 “他救过我的命!”夜羽不服气的抬头,直视夜尚明的目光,愤愤不平的吼道。 “那又怎样!”夜尚明扔掉拐杖,按住夜羽的肩膀,“就因为他救了你,你就可以放下弑父杀母的仇恨吗?就因为他救过你,你就可以对夜皇族惨死的几百条性命不管不顾吗?就因为他救过你,你就要为了报恩放弃夜皇族幸存的人对你的信任和拥戴吗?” “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我从来就没有忘记那些债,我没忘!”夜羽崩溃的大叫,双手撑在地上,再也感觉不到自己还有一丝力气。 “你别忘了,你身上背负的不只是你一个人的命运,还有整个夜皇族的命运!”夜尚明的语气缓和下来。叹了口气道:“孩子,我也不想逼你,可是我没办法……” “我又何尝有办法?”夜羽伏在地上,无奈的说:“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重振夜皇族,难道宇文王朝还不够好吗?”夜羽抬头,红了眼眶。“现在没有战乱,百姓可以安居乐业,既然百姓生活的富足,那么谁执政还不是一样!” “你只是看到了现在!”夜尚明苦口婆心的劝道,“你看看皇帝的儿子,一个个昏庸无能,现在是我们复兴夜皇族的好机会,只要老皇帝一死,你就劝宇文恭夺位,只要宇文恭皇位在手,我们就有机会让这江山易主!我们就能复兴夜皇族!就能报仇,就能,就能稳坐这江山!哈哈哈……”夜尚明眼里布满血丝,越说越激动,高兴的像疯了一样…… 夜羽看着近乎癫狂的夜尚明,狠狠地一拳砸在地上。 月亮转动,照遍了华美的楼阁,月光下的湖泊,鳞浪层层,映着高悬的红灯笼。夜深了,月光又低低地透进雕花的门窗里,照着心事重重不能安眠的人。 倾城没有睡,她在想宇文长陌,就连她自己也好奇,为什么会想他。这一天,这本该是她狼狈不堪的一天,却因为他的出现变得愉快而甜蜜。倾城看着窗边插着的风车,走过去,伏在案上轻轻的拨弄着,就像宇文长陌的脸也在轻轻拨弄着她的心。 倾城看着风车,轻浅一笑。 她打开窗户,见外面飘起了雪花。倾城看着窗外傲立雪中的红梅,静静的想着自己的命运。 若想报仇,就要利用宇文弘和宇文书雪,可宇文弘昏庸无能,绝不是当皇帝的料。宇文坻又工于心计,自己和他斗还不知鹿死谁手。而宇文泽,倾城并不了解他,但倾城也并不笨,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她不信,不信一个体弱多病的人能在皇族中活下来,宇文泽,绝对不简单。 想来想去,自己这一条复仇之路竟是这般难上加难,倾城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让自己镇定下来,好好思考。 “宇文恭、宇文弘、宇文坻、宇文泽、夜羽……”她喃喃的念着这些名字,希望从自己的记忆中找寻到一点什么,“夜羽!”倾城似乎在漫无目的的回忆中抓住了什么。 “爷爷,不,不,我不能,我不能杀她,我不能这样做,既是为了夜皇族,我也不允许您伤害她,我爱她,我不想伤害她,求您,不要……” 倾城猛然想起夜羽为救她受重伤发烧说胡话时,夜羽口中的“夜皇族”,也许,夜羽接近宇文恭,也是有目的的…… ------题外话------ 越往后越虐心 3.一往情深 这一天对普通老百姓来说,依旧是日出则起,日落而息,可是对齐王府来说,却是一次大风波。 齐王爷今日下了朝,听几位官员说昨日看见了小王爷和宋家大小姐在街上游玩,手牵着手好生暧昧。齐王爷当时还不信,但看他们说的也不像是假话。齐王爷也知道宋瑞的势力,宋倾城的美貌,并不觉得自己儿子有什么错,反而还觉得自己儿子挺有本事,连宋倾城那样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都能弄到手。可是看到一旁的太子脸色铁青时,便也明白——宋倾城或许是宇文弘看上的女人。 “皇叔,真没想到我和小表弟想到一块去了。”宇文弘冷冷的说,“本太子也很是喜欢宋倾城呢。怎么,小表弟是要和我抢一抢吗?” “这,这怎么……” “这太子爷看上了宋倾城,那小王爷和太子爷……”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啊,若太子爷当真了,两个人不定要闹出什么轩然大波呢……” 一时间众说纷纭。在一片喧哗声中,齐王爷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终拂袖而去。 齐王爷火急火燎的赶回了家,一进门就坐在椅子上起不来了,气的浑身哆嗦。自从齐王爷回府让下人喊了宇文长陌来,宇文长陌就一直规规矩矩的跪在齐王爷脚边,不吭声,也不敢动——父子两个就保持这样撑了近一个时辰。 齐王妃终于还是心疼儿子,开口劝道:“长陌,你又惹什么祸了,快向你爹认错。”宇文长陌想来想去,觉得自己闯的祸应该就是和宇文坻打架吧,便小声说道:“爹,孩儿知错了,孩儿以后不和三皇子动手了。” “你说什么?”一听这话,齐王爷差点跳起来,“你还嫌你惹的事不够大,你还和三皇子动手了?你……你是想气死我吗?” 宇文长陌低下头不敢再说话,他虽然吃喝玩乐惯了,可是骨子里是个孝子,一声不吭的跪了这么久,他的腿早就麻了。 齐王爷扶额,坐在椅子上,问道:“你昨日出去了?” “是。” “你知道宋倾城是谁吗?” “宋相的女儿,宋家的大小姐。” “你是和她一起出去的?” “是。” 齐王爷瞪着宇文长陌,恨不能掐死他,一开始他还不信,不相信自己的儿子会跑到相府和太子抢女人,现在他信了,这个小崽子果真领着宋倾城满大街的乱窜! “她是太子看上的女人!”齐王爷吼道,“你也敢牵着她的手在众目睽睽之下……你……”齐王爷气得说不出话。 “那又怎么了。”宇文长陌终于明白自己爹爹为什么让自己跪了这么久,就是要告诉他:宋倾城,是宇文弘的女人。而自己,不能对她有非分之想。“难道宇文弘喜欢倾城,倾城就必须喜欢他吗?”宇文长陌不服气的叫,“他是太子又怎么样,难道太子看上的女人就一定要嫁给他吗?” “那你呢?你喜欢她她就一定会喜欢你吗?她就一定会嫁给你吗?”齐王爷拍案而起,“你现在是在和太子抢东西!你以为你自己有这个本事吗?” “那宇文弘就有吗?不见得倾城一定是他的!”宇文长陌也不管不顾的吼回去。 “好,好,好。”齐王爷气道,“说了这么多你还是死性不改,好,我让你死性不改!”齐王爷越说越气,狠狠一脚踹到宇文长陌身上,宇文长陌不躲,就这样生生的挨下这一脚。 看到自己脚边的人依旧是一副倔强的样子,齐王爷怒火中烧,喊道:“把祠堂里的鞭子给我拿来。” 一听这话齐王妃立马就变了脸色,祠堂里的那条鞭子是用一棵千年古树的藤编的,一鞭见骨,齐王妃对儿子自小便娇生惯养,怎么能忍心看到齐王爷下这般死手。 “长陌,你快向你爹低个头,认个错。”齐王妃赶紧劝道。 “我没错。”宇文长陌看着齐王爷说道,“我不过是想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我又没做出什么违背伦常的事,我不觉得我错了!他要打便打,随他便!” 宇文长陌一说完,齐王爷反手就给了他一个耳光。宇文长陌被打懵了,自己爹爹虽说打过自己,却从未打过自己耳光,今日,他是真的把爹爹惹恼了。 鞭子一呈上来,齐王爷就一把夺了过去,指着宇文长陌问道:“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和宋倾城断绝来往,我权当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不知道。”宇文长陌固执的不说话。齐王爷看到他倔强的样子再也忍不了了,狠狠的一鞭子夹着风落下来,直接割开了宇文长陌身上的衣服,鲜血立马就涌了出来。宇文长陌俯身,撑在地上的手臂瑟瑟发抖,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噼里啪啦的掉下来。 不等宇文长陌缓口气,齐王爷第二鞭又呼啸而下,准确无误的落在宇文长陌身上。 “啊!”宇文长陌控制不住的大叫,疼得伏在地上爬不起来。 见齐王爷还要打,齐王妃赶紧把儿子护在怀里,此时的宇文长陌俨然是一个血娃娃了。“夫人,你让开!”齐王爷怒道。 “王爷,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你是想断了我的念想吗?”齐王妃的眼泪决堤而出,“他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你不心疼那我呢?我心疼啊……” “他就要被你给宠的无法无天了!再不管他,他就要弑君杀父了!”齐王爷扔下带血的鞭子,拂袖而去。 齐王府一时间陷入了一片慌乱。 承宣和齐王妃等在外厅,看着进进出出的丫头,她们端进去的都是清水,端出来的却都是血水。齐王妃的眼泪不知道流了多少,一听到大夫说没事了就跌跌撞撞的冲了进去。 “长陌,好点了吗?还疼吗?” “娘,我没事。”宇文长陌强忍着痛,笑了笑说道。看到儿子苍白的像纸一样的脸,齐王妃的眼泪又流了下来,骂道:“你爹这个杀千刀的,是想要了你的命吗?”齐王妃帮宇文长陌盖好被子,擦了擦眼泪劝道:“长陌,那个宋倾城她……” “娘!”宇文长陌想起来,却被身后的疼痛逼了回去,扶了扶肩膀忍痛说道:“孩儿不认命!只要她不是太子妃,孩儿就一定要去争!” “可是你那是和太子抢啊,他是未来的皇帝!” “皇位是不是他的,还不一定呢!”宇文长陌说着,眼底闪过一丝阴冷,然不符合他不正经的性子。 ------题外话------ 明日有事,帘帘要休假了,就一天哦。昨天晚上因为南海争端帘帘的小宇宙爆发了,把一首抗击匈奴的古诗改成了爱国诗,然后,小宇宙的火苗就熄灭的差不多了,今天强撑着发了一篇,实在没灵感了,明天帘帘去养老了,后天准时回归。 4.初涉皇族 除夕夜很快便到了,皇帝下旨宣宋瑞携一家老小进宫。 “小姐,今日我们穿这件浮光锦的衣服吧。”宋府的夫人小姐一大早就起来打扮,倾城也被曼文曼易两姐妹拉起来梳妆。曼易挑来选去,终于给倾城选中了那件浮光锦制的衣服。曼文正在给倾城梳妆,看到那件衣服说道:“这两匹浮光锦是皇上赏给相爷的,一匹给了老夫人,另一匹一共做了两件衣服,咱们小姐有一件,棋苑的四小姐也有一件。今日这么个大日子,想必四小姐也会穿吧。”倾城侧过脸看那件衣服,的确是华美无比,只是今日,倾城断然不会穿。 “曼易,把那件古香缎的蓝色衣服拿来给我。”倾城带上耳环,说道。曼易看了一眼那件衣服,呆住了,许久才慢慢开口:“小姐,今天可是您第一次进宫啊。四小姐本来就要抢您嫡女的风头,您却……”“正是因为我第一次进宫,所以才要这样,今日是个好日子,我绝对不能抢了天怡妹妹的风头。”倾城拿起那件浮光锦的衣服,丢在了一旁的美人榻上。 倾城上了马车等着,大概等了有一盏茶的时间,马车开始缓缓的行走在路上。倾城掀起帘子,看着街上一片红火,嘴角勾起一丝微笑,过了今日,恐怕某人就再也看不到这宫外的一派繁华景象了。 到了宫门前,曼文扶着倾城慢慢下来。倾城站定,看着周围一身盛装的夫人小姐,最出彩的自然是宋天怡。艳红色浮光锦套在她曼妙的身材上,轻纱薄雾,撩人心扉;朱红唇,杏仁眼,配上头上的金莲步摇,一步一晃,端庄华贵;莲步慢移,朱唇轻启,一颦一笑,摄人心魄——宋天怡,无疑夺走了所有人的光辉。 看到一身素装毫不起眼的倾城,宋天怡骄傲的笑了,她认为自己是一只凤凰,而宋倾城,不过是一只麻雀。 走进大殿,几位皇子都立在堂中,看似平常的对话,却暗藏杀机。 “臣宋瑞携家拜见众皇子!”宋家一行人行礼道。几位皇子见状,都纷纷还礼。倾城抬头,见宇文恭的目光紧紧的盯着自己,倾城迎上去,毫不畏惧,宇文恭看着她,嘴角弯起一个弧度。倾城错开目光,去看站在一旁的宇文弘。触到倾城的目光,宇文弘满足的笑了,宇文恭的脸上杀过一丝阴狠。 见宇文坻和宋瑞寒暄,宇文恭也不再注意倾城,走到人群里有一搭没一搭的插着话。宇文弘的目光在倾城脸上停留了片刻,就挪到了宋天怡身上,看到如此娇艳的宋天怡,宇文弘色心大起,视若无人一般走向宋天怡,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让她抬起头来。 “太子。”宋天怡轻轻的叫,想要退后一步,欲拒还迎,这一举动像一只小猫的爪子在宇文弘心上挠,刺得宇文弘的心痒痒的。 “四小姐今日打扮的好生艳丽,本太子看见你真是移不开目光呢。”宇文弘说道,挑逗的抚摸着她的脸。 “太子过奖了。”宋天怡说着,大胆的去抓宇文弘的手。 看到这一幕,宋陈氏心里很是高兴,也不管什么女儿家颜面了,就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杨氏、景氏、孙氏看到这一幕都觉得宋天怡不知羞耻,可是不敢表示什么,就侧过了头,不去看两个人。 宋天琴、宋天瑶已经看得面红耳赤,赶紧背过身去,宋天梦还在直勾勾的看着,眼里满是羡慕,倾城将众人的举动看在眼里,不屑的笑了。 “大庭广众之下,太子就不要如此这般了。”宋老夫人终于看不下去了,严厉的训斥道。宇文弘再大胆也不敢得罪这位先皇后的姑姑,便松开了手,走到了一边。宋天怡看了宋老夫人一眼,生气地撅了撅嘴,走到了宋陈氏身边。 “代萱,今天是除夕夜,是个大日子,我本不想多说,可是刚刚天怡的作法你不该纵容!”宋老夫人严厉地说,很明显对刚刚的事很不满意。 “娘,我知道错了。”宋陈氏赶紧认错,在宋府,宋老夫人再生气也是叫自己“二夫人”的,从来没叫过自己的小字。 “你们的心思我不是不明白,但这是皇上举行的宴会,你们要是敢丢了宋家的脸,就不用回去了。”宋老夫人说完,不再理会两个人。倾城走上前,扶着宋老夫人说道:“老夫人,您都说了,今天是个好日子,怎么能为了一点小事伤了和气呢。而且,天怡妹妹这么漂亮,太子爷又是……总之,这也怪不得天怡妹妹不是?”倾城笑着劝道,宋老夫人回头瞥了宋天怡一眼,也不再生气。宋天怡气的咬着嘴唇,背过身去不看她们。 “皇上驾到!”正说着,一位公公尖声尖气的喊道。 一时间大厅里跪了一片,齐齐喊道奉承的话,每个人的心里却又各有算计。 “平身。咳咳……”老皇帝说道,又带起一连串的咳嗽。佳妃赶紧帮他顺气。这一空档里,倾城仔细看了看佳妃。柳叶眉,杏仁眼,眉间有一颗美人痣,虽已年老,却依旧光彩照人。 老皇帝坐下缓了好一会,才开口道:“入座吧。” 倾城不动声色的快走了几步,抢先走在了一位官员的夫人面前,那位夫人的衣服又太繁琐,一错步躲开倾城,不偏不倚正好撞上了宋天怡,宋天怡本来好好的走着,并无防备,被这一下撞击撞的一个踉跄,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小姐。”宋天怡的丫头慕青赶紧去扶她。 但这一下子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宋天怡身上,宋天怡立马就涨红了脸,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 老皇帝坐在龙椅上,可以俯视整个大堂,一眼便看到了红着脸一身盛妆的宋天怡。 “她是谁?”老皇帝问身边的公公。 “回皇上,她是宋相的女儿,宋天怡。” “哦,倒是个美人坯子。”老皇帝眯着眼看着宋天怡。听了老皇帝的话,一旁的佳妃不怀好意看了宋天怡一眼。 ------题外话------ 帘帘回来了。 宋天怡的苦难要开始了。 5.扭转乾坤 宴席已经开始了,一位位婀娜多姿的女子上厅前献舞,在场的人有的在看歌舞,有的在阿谀奉承,场面也是好生热闹。 倾城静静的坐在席上,偶尔抬头环视四周,却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心里失落了一番,却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 齐王妃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从容的倾城,精致的脸上露出了一点欣慰,也夹杂着丝丝疑惑。 老皇帝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宋天怡身上,宋天怡也看到了老皇帝如一头饿狼看到鲜美的肥肉的目光,紧张的不知所措。宋天怡扯了扯宋陈氏的袖子,低低地说:“娘,我出去一下。”“好,不要走远了。”宋陈氏忙着和一些夫人小姐说话,并没有察觉宋天怡的异样。 慕青扶着宋天怡出去,看着她惨白的脸,问道:“小姐,你没事吧?” “你被那么个老东西盯着看你觉得怎么样!”宋天怡甩开慕青,扶着外面的栏杆骂道,穆青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赶紧闭了嘴,扶着她在四周走了走。 “宋相。”老皇帝叫道。 “臣在。”宋瑞赶紧离席,走到堂中央跪下答道。 “朕问你一件事,你如实回答。”老皇帝脸上布满喜悦。 “臣不敢欺瞒皇上。” 老皇帝笑起来,脸上的皱纹挤成一团,丑陋无比。“你的女儿可有婚娶?” “没有。” “好,好,哈哈哈……”老皇帝颤颤巍巍的站起来,说道:“朕瞧着你的女儿好生俊俏,不知宋相可否有将女儿嫁进皇室的打算?” “臣只想小女能嫁得一个好人家,能过的好。”宋瑞假惺惺的说,“至于荣华富贵,可有可无。”宋瑞听着老皇帝的话,以为老皇帝要为哪位皇子选妻,心里无比高兴。 “那让你的女儿进宫可好?”宋瑞猛抬头,看着老皇帝,心里瞬间就凉了下来,进宫?做老皇帝的妃子? “不知……皇上说的……是臣的哪个女儿……”宋瑞断断续续的说着,心里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宋陈氏坐在一旁的席位上,听到这里,心里也直打鼓,倘若老皇帝说的是宋倾城或者是宋天琴、宋天瑶、宋天梦她们,她根本就没什么好在意的,可万一是…… “就是你最宠爱的女儿,宋天怡!”老皇帝说完,宋陈氏的脸“唰”的白了,立马就瘫倒在了地上,乐菱连忙扶住她。宋瑞愣在了原地,许久,才叩头到地,含泪说道:“臣,谢皇上隆恩……” “哈哈哈……”老皇帝笑了,此时宋天怡恰恰从外面走进来。“传朕旨意,咳咳……待十五一过,便选吉时,朕,要纳宋瑞宋左相之女宋天怡为怡妃!”老皇帝说完,众人齐齐喊道:“恭喜皇上!恭喜宋相!”听到这些话,宋天怡只觉天昏地暗,晕了过去。 宋天怡醒来时发现自己在宋府,宋陈氏和宋瑞都守在床前,宋倾城和几位兄弟姐妹都立在房中。 “女儿,你醒了。”见宋天怡醒了,宋陈氏忙吩咐道,“快,去把燕窝粥拿来。”慕青扶起宋天怡,就要喂她吃粥,宋天怡看了一眼周围的人,红了眼,伸手打翻了燕窝粥。 “滚!你们都滚!你们都滚啊!谁要你们在这里假惺惺的,滚,都给我滚!”宋天怡吼道,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来,她披头散发的坐在床上,恶狠狠地瞪着所有人。宋陈氏的泪水溢出来,她看着宋瑞,哀求道:“相爷,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你也听到了,你让我怎么办!”宋瑞也低低的吼道。 宋天怡忽然从床上跳下来,一把掐住了离自己最近的宋天琴,呲牙咧嘴的骂道,“都是你们这些贱人,都怪你们,都是你们,我杀了你们!”“妹妹,你放开我。”宋天琴给她掐的喘不上气来,挣扎着,哀求道。 景氏看到自己女儿平白无故被欺负,也是急了,一把就扯住了宋天怡的头发,喊道:“你放开我女儿!”“景氏你好大胆子!”宋陈氏说着就给了景氏一个耳光。“娘!”“娘!”宋天琴和宋天瑶一起喊道,宋天瑶也赶紧过来拉架。 “都给我住手!”宋瑞喊道。可是竟然没人听他的。宋瑞气的跺了跺脚,伸手,毫不客气的推开了掐在一起的几个人。宋天怡被拉开,又撒泼似得抓向倾城。宋瑞揪过宋天怡,狠狠的扇了她一个耳光,骂道:“你有今天还不是你自找的!”“爹爹……”宋天怡坐在地上,捂着脸,委屈的看着宋瑞。 “来人,把四小姐关在屋里,不许她出去,也不许她做什么傻事。”宋瑞严厉的说,“让她老老实实的待到出嫁的那一天!”说罢,宋瑞踹门而去,临走时看了倾城一眼,倾城低头,微微行了一礼。 “爹爹……”宋天怡撕心裂肺的喊道,“娘,我不嫁,我不嫁……”在宋天怡的喊声里,倾城冷笑着离去。 “姐姐。”倾城走着,听到有人叫自己,便回头去看,见宋天琴和宋天瑶正走过来,宋天琴被宋天怡掐的不轻,脖子上青紫了一大片,头发乱糟糟的散在身上,整个人狼狈不堪。宋天瑶也被宋陈氏抓伤了,青丝散乱,衣服也被撕破了几道口子。 “妹妹有什么事吗?”虽是素服,但倾城依旧是高贵而冷艳,让人不自觉的感到自己的渺小。倾城面色平静,淡淡的开口问道。 “姐姐,妹妹求您,帮帮妹妹。”两姐妹跪下,眼泪也随之而出。倾城赶紧扶她们,可她们却不肯起来。 “姐姐听我们说完吧。”宋天琴抬头,看着倾城哀求的说,“今日姐姐也看到了,我怎么说也算是她宋天怡的姐姐,她当着众人的面也能这么对我,姐姐应该知道背地里她的作风。”宋天琴说着,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下来。 “妹妹知道姐姐不是个简单人,我们姐妹本想平凡度日,可是她们母子实在不给我们活路,姐姐,妹妹求您,您帮帮我们,只要您能给我们一条活路,我们愿意为姐姐做任何事……”宋天琴说着,给倾城磕头,直磕的“砰砰”响。 “妹妹这是说什么话,快起来。”倾城明白她们姐妹的苦衷,心生怜悯,赶紧扶他们。宋天琴和宋天瑶站起来,额头已有一片青紫。倾城本无意与她们为敌,也不打算为友,但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倾城伸手为她们拭去眼泪,说道:“我虽不是你们亲姐姐,却也是你们同父异母的嫡长姐,以后有什么事记得找我,哪怕我改变不了事情的结果,但我们也可以一起努力尝试一下,明白了吗?” “谢姐姐……”两姐妹感激地说。倾城吩咐曼文曼易送她们回去,自己一个人走回去。 6.嫡子回归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已经是初十了,宋天怡被关在房里,日日打骂下人出气。宋陈氏也好像一夜之间就老了,再也没有了以往那副精神气。 “滚!都滚出去!”宋陈氏和杨氏才刚到门前,就听到了宋天怡的叫喊声。 宋陈氏走进去,看到女儿披散着头发,眼底一片青黑的样子,泪水就夺眶而出了。“天怡……”“娘!”宋天怡看见宋陈氏,扑进她怀里,低低的哭着。 “女儿,你受苦了。”宋陈氏拿帕子拭去了眼泪。宋天怡抬头,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问道:“娘,娘,是不是有办法了,是不是我不用嫁给皇上了?”面对女儿的问题,宋陈氏无法回答,侧过脸避开了宋天怡灼灼逼人的目光。“娘,娘你说啊!是不是有办法了?或者,或者我可以嫁给太子,或者是某个皇子。”宋天怡说着松开了宋陈氏,退了几步,忽然尖声喊道:“只要不嫁给那个老东西我嫁给谁都好啊!”说完,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再没有一点千金小姐的样子。 “天怡,你听着。”宋陈氏狠了狠心,一边流着泪,一边咬着牙和宋天怡说,“这件事已成定局,但你不可以再这样消沉下去,你有今天都是宋倾城那个贱人害的,你不能放过她!你这样下去只会让那个贱人看笑话!”宋天怡一愣,随即也平静下来。 “天怡,你要进宫,好好做你的怡妃。进宫也没什么不好的,你年轻,你可以得到皇上的专宠,你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那个时候你是皇上的女人,而她宋倾城不过是一个官员家的小姐,就连你爹爹见了你都要行大礼何况她一个乡下丫头!到时候你想怎样就怎样,她宋倾城就是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忤逆你。只要她敢,你就杀了她!”宋陈氏说着,牙齿咬的“咔咔”响。 “对,我不能这样。”宋天怡抹了把眼泪,站起来,红着眼打量着四周,“我不能让那个贱人得逞,她敢这么整我,我就敢整死她!”宋天怡咬牙切齿的说道。 “姐姐,天怡嫁给皇上,那……”从宋天怡那里回来的路上,杨氏小心翼翼的说。还没说完,就被宋陈氏打断了:“你想都别想!”宋陈氏停下脚步吼道,杨氏吓得赶紧跪下。“你也不看看你的女儿是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顶替天怡的位置?就算天怡嫁给了皇上没法成为未来的皇后,你也别指望宋天梦可以。你最好给我管好自己和你的女儿,要是敢有什么非分之想,我要你好看!”宋陈氏说完,不再理会杨氏,快步离开。杨氏抬起头,愤愤不平的看着宋陈氏远去的背影,说道:“这么多年我对你忠心耿耿,你却依旧不把我当人看。陈代萱,你以为你的女儿比我的女儿强到哪里去吗?将来的皇后一定是天梦的,不信就走着瞧!” 当天下午,宫里就来人了,说为了宋天怡进宫,皇上特地把镇守西北的宋天勇召了回来。 第二天一早,宋家一大家子人都在门口等待嫡子宋天勇,就连宋天怡都出来等候了。倾城看了看宋天怡,她似乎已经看开了,整个人打扮的还是那样娇艳,如一朵盛开的牡丹花那样绚烂。宋天怡也看向倾城,毫不掩饰的哀怨表现在脸上。 倾城浅浅一笑,宋天怡就是这般没脑子,上一世若不是自己懦弱,若不是宋陈氏帮她,自己怎么会输给她。 一匹马飞快地越过人群,带起漫天的尘土,马上的人一身戎装。“驭……”马停下,马上的人翻身下马,上前一步席地而跪。 “爹,娘,孩儿回来了。”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宋陈氏含泪抚摸着宋天勇的脸,声音微微颤抖着,赶紧把儿子从地上拉起来。 “快进去吧。你娘准备了你爱吃的糕点。”嫡子回归,宋瑞也是说不出的高兴。 “哥哥。”宋天怡轻轻的叫,低头行了一礼,再抬头时眼里盛满了泪水。宋天勇知道妹妹的委屈,伸出粗糙的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说道:“哥哥回来了,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你了。”这话意有所指,倾城看向站在一起的两兄妹,不屑的笑了。上前一步,说道:“天勇弟弟常年镇守西北,为国家立下汗马功劳,这一路风尘仆仆也是累了。天怡妹妹,有什么话不如进屋说吧。”这话恭敬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宋天勇听来却极其不舒服,原本这个家里他年纪最大,向来是别人称呼他,现在却要称呼一个乡野丫头为姐姐。 “多谢嫡长姐关心。”宋天勇虽然不高兴但还是看得出爹爹最近有点厌恶母亲和妹妹,自己断然不能失了分寸让父亲生气了,于是就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妹妹,进屋去说吧。”宋天勇对宋天怡说道。宋天怡狠狠的瞪了宋倾城一眼,转身进了门。 “哥哥。”宋瑞和几位姨娘小姐一走,宋天怡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哥哥。”宋天怡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就这样一声一声的叫着宋天勇,直叫的宋天勇心疼。 宋天勇皱了眉头,自己这个妹妹何曾受过如此的委屈。从小到大,宋天勇宠着宋天怡护着宋天怡,如今看到宋天怡被整必须要嫁给人已暮年的老皇帝,宋天勇说不恨是假的。 人都是如此,永远只相信自己是对的,相信自己亲近的人是对的,不管那个人做了多大的错事,人们都会偏袒他,即使他们害人害己,也会去怪罪对方而不是真正做错的人。 人们就是在这样一个又一个自以为是正确的错误里越陷越深。他们只会把错误加注给别人,却从来不懂得反省自己。 “哥哥,你帮我好不好,我有今天都是那个贱人害的!”宋天怡哭的梨花带雨,好不惹人心疼,“哥哥,你帮帮我,我要那个贱人生不如死,我要她付出代价!” 宋天勇看着哭得不成样子的妹妹,重重的点了点头。 7.稀客来访 第二天天一亮,宇文书雪就来了,出人意料的是,她并没有急着去梅园找宋天乐,而是跑去了清园。 “倾城姐姐。”宇文书雪一进门就看见倾城在侍弄花草。 “六公主?”倾城惊讶的转身,“您怎么来了。”宇文书雪走近,看着那些还只是一根枯枝的花,不解的问:“倾城姐姐,天气才刚刚暖和起来,这些花草能活吗?” “能啊。为什么不能。”倾城说着,蹲下来,芊芊玉指抚过那些枯枝。“只要是活着的,都想活下来。”宇文书雪不是很懂,她也不打算多问,屏退了一众丫头后对倾城说:“我是来告诉姐姐的,今日姐姐切莫要小心,宫里有人要见姐姐。” “谁?” “我能告诉姐姐的也只有这么多了。”宇文书雪说道,“恐怕是后宫的人。” “谢谢六公主前来劝告。”倾城福了福身子行了一礼,宇文书雪没说什么,只是微微点头便离开了。倾城看着脚边的枯枝,喃喃道:“花就要开了,可是不知花开的地方是四季如春还是常年寒风呢?” 果真,傍晚时分,一辆马车停在了相府门前,一个平常丫头打扮的女子去见了倾城,希望倾城能跟她去一个地方。倾城爽快的答应了,这样的爽快让那个丫头也吃了一惊。 马车载着倾城来到了京城的名店——聚贤厅。 倾城跟着丫头,进了楼上一个房间。 “夫人,人带来了。”丫头行了一礼说道。站在窗边的人转过身来。一袭青衣,窈窕迷人;淡妆浓眉,容颜秀丽;黑丝挽髻,温婉和气。 “佳妃娘娘。”倾城作惶恐状,跪下行了一大礼道,“民女不知佳妃娘娘大驾光临,有失礼节,望娘娘见谅。”“不知者不罪。”佳妃淡淡的说,坐在椅子上,吩咐道:“去泡一壶碧螺春来。”随即又看了倾城一眼,“你起来吧。你是本宫请的客人,不必这般客气。” “谢娘娘。”倾城站起来,静静的看着佳妃。 佳妃打量着倾城,鹅黄色的锦衣让十八岁的少女娇嫩而又不失艳丽,倾城浓眉大眼,肤色白皙,不施粉黛也足以迷倒谦谦君子,足以倾国倾城。 “呵呵……”佳妃忽然笑了,她笑起来美极了,美丽的眼睛弯起来,像一只小船盛满了玉露琼浆。“明明最美的是你,最令人痴迷的是你,可是皇上看上的却是你那并不及你的妹妹。”佳妃站起来,走到倾城身边,缓缓吐出一句话:“你是故意的,对吧?宴席上一袭素衣暗淡无光,更凸显出了宋天怡的娇艳。宋倾城啊宋倾城,你到底是何居心?”最后一句,明显有了几分冰冷。 “倾城并非是想和娘娘作对。只是自保之举。” “自保?笑话!”佳妃的脸上挂满了愤怒,然不是刚才一副温婉大气的模样。“你是嫡女,你需要自保?”佳妃捏住倾城的下巴,迫使她抬头与自己对视。佳妃本以为倾城会怕,谁知倾城眼底一片平静,倒让佳妃心里一惊。 “娘娘真以为我在宋家是多重要的人吗?”倾城冷笑道,“在爹爹眼里,在所有人眼里,我不过是个克死娘亲的孽障,我活着就是在祸乱众生。”倾城恶狠狠的说。与佳妃说了一两句话,倾城已经明白,佳妃的性子绝不是一个能好好和别人谈话的人,只有让佳妃怕了自己,她才会一步步迈进倾城设下的局。 “我不想与人争,可她们却偏要来抢我的东西。我不争,可也不让。只要她们敢与我抢,她们就要付出代价!”听倾城说完,佳妃也怯怯的放开了手,眼前这个女子可不只是以貌示人,她的心计,足够深,深到连佳妃一个后宫的女人都看不透。 “那你做这些想干什么?”佳妃故作镇定,坐下来,掩盖着自己的慌张。“宋天怡进了宫就是皇上的妃子了,就连你爹宋瑞见了她也是臣子和后妃,也不得张狂,何况你?宋天怡对你也该是恨之入骨吧。” “宋天怡若想整我,必然要有权。”倾城抬头,看着佳妃缓缓开口,一字一句都是那么令佳妃胆颤,“娘娘虽说貌美,可宋天怡毕竟才十七岁,皇上让她进宫,她必然是专房之宠,她若恃宠而骄,撺掇皇上把后宫的大权给自己……” “她敢!”未等倾城说完,佳妃已经变了脸色,手中的杯子狠狠的摔在地上。 “娘娘别忘了,她进了宫就是‘怡妃’了。”倾城看到佳妃的反应,笑了。佳妃听到这话,猛然看向倾城,眼神凌厉。 “所以娘娘,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倾城温和的笑道,静静的看着佳妃。 “哈哈……宋倾城,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成为你的棋子帮你除掉宋天怡吗?”佳妃不屑的笑道。 “娘娘帮我除掉宋天怡,我帮三皇子夺得皇位,如何?”倾城站起来,毫不畏惧的说道。佳妃的脸色变了变。 “你说什么?”佳妃冷冷的问道,可是却充满了期待。 “宋天怡进了宫,爹爹希望宋家出一位皇后的计划就乱了。娘娘觉得,倾城和家里的几位妹妹,谁当皇后更有机会?”倾城不慌不忙的说道,话里却多了一丝威胁。 “宋倾城啊宋倾城,你真不简单。好在进宫的是宋天怡,不然,就连本宫都能败在你手里。” “娘娘,过奖了。”倾城低头说道。 “好!”佳妃站起来,“本宫帮你。”佳妃说完,走近倾城,用手抚摸了一下她的脸,冷冷的说:“那你怎么帮坻儿夺得皇位呢?” “我可以帮您除掉其他几位皇子。” “宋倾城你大胆!”佳妃气道:“你敢污蔑本宫!” “倾城说的是不是实话,娘娘心里明白。”倾城毫不畏惧,站在原地淡淡的说,“娘娘与我是一条绳子上拴着的蚂蚱,我不会出卖娘娘。只要娘娘相信倾城,再过不久,太子的位子,就空了。到时候能不能争得到,那得看三皇子的本事了。”倾城说完,侧过脸看着佳妃。“那娘娘,天怡妹妹的事……” “你放心,只要你守信用,我不会让那个女人好过的。”佳妃说完,推门离开。 倾城走到窗前,看着远去的马车,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题外话------ 卷入皇子夺位之争,她能否身而退?上一世的羁绊,这一生的守护,她能否收获幸福?本欲与世无争,命运却注定她一生漂泊,她究竟怎样改写她的命运,最后,她能否安然度过余生? 8.两小无猜 “天乐哥哥。”宇文书雪把脑袋探到宋天乐眼前,轻轻的叫道,宋天乐正在发呆,她这样一叫,宋天乐吓了一跳。“怎么了?”“没怎么啊。”宇文书雪坐下来,问道:“天乐哥哥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我……”宋天乐看着宇文书雪,欲言又止。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宇文书雪不安地问,“是不是我做了什么事惹你不高兴了。” “不是不是。”宋天乐又紧张又内疚,情急之下抓住宇文书雪的双肩,红着脸看着她。“天乐哥哥……”宇文书雪一下子羞红了脸,低下头不敢看他。宋天乐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松开了手,侧过脸。 “书雪。”宋天乐低声说道,“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啊,这么神秘。” “书雪,我……对不起……”他抬头,看着脸色绯红的宇文书雪,说:“我知道你是真心待我。可我……我……我却辜负了你。我和你在一起,只是为了……为了能得到爹爹的另眼相看,只是为了活命。我……我利用了你……” 宇文书雪一愣,随即笑道:“我知道。”宇文书雪垂下头,“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从小长在深宫里,我知道这些勾心斗角。倾城姐姐答应帮我时,我就知道她是要利用我。” “那为什么……” “因为我不在乎。”宇文书雪抬起头,清澈的目光不掺任何杂质,“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即使被利用我也觉得值得。如果我帮她们在宫里连线,帮她们接近父皇,你就会见我的话,那我觉得这样做就是对的。”宇文书雪说着,脸愈发红了。 “这几天我好开心,因为每天都可以和你在一起。虽然你接近我是有目的的,但是天乐哥哥,你能陪我我真的很高兴。”宇文书雪凑近宋天乐,轻轻的问道:“天乐哥哥,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你会不会发疯的找我?你会不会看到我爱吃的桂花糕就想起我?你会不会来这里想我?你会不会……” “我会,我会,我会。”未等宇文书雪说完,宋天乐便紧紧把她搂在怀里,生怕下一秒,她就不见了,宇文书雪愣住了,任他抱在怀里,脸红的像秋天的枫叶。 “但我不要你消失。书雪,我已经习惯有你了。我习惯了你的笑,习惯了有你在身边,习惯和你一起满城乱逛,如果有一天你消失的话,我想我会疯的。”宋天乐喃喃道。 “天乐哥哥,你娶我好不好?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宇文书雪问道。在别人看来女儿家说出来会被指责不知羞耻的话,在此时此刻却是那么甜蜜。 “好。”宋天乐看着红着脸的宇文书雪,目光是那样坚定且真诚。“我娶你!再等三年,我就娶你。书雪,你等我,就三年!我发誓!三年后,我一定娶你!”宋天乐信誓旦旦的说。 “可是,我母后说,男人的誓言都不能信。”宇文书雪低下头说道。 宋天乐从身上拿出自己随身带的小刀,在自己手臂上割了一刀。“天乐哥哥,你做什么!”宇文书雪慌了,拿出自己的手帕给他包扎伤口。“书雪,这把刀上有我的血,我现在把它给你,如果三年后我没有实现我的誓言,你就用这把刀,杀了我!”宋天乐坚定的说道。 “嗯。我相信你。”宇文书雪勾住他的脖子,开心的说道,在他脸上留下浅浅一吻。 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总是那么的渴望得到上天的眷顾,总是希望自己的爱情能有美好的结局。他们的爱情,是最澄澈的,没有权谋利益,没有勾心斗角,有的,只是美好的誓言,只是相守一生的愿望。 清园里,曼易正在给花浇水,阳光暖暖的洒在她身上,像给她披了一层金黄色的纱衣。曼易忽然觉得自己脸上有了几滴水珠,“咦?下雨了吗?”曼易疑惑的抬头去看,看到的却是明媚的晴空万里,阳光明媚。 “哈哈哈……”曼易正疑惑着,忽听到有人在笑,循声望去,正见一袭紫袍的陈墨轩坐在墙头,手里握着一个水瓢,正捧腹大笑。 “喂,你这人怎么这么无聊啊!”曼易气的脸上升起一阵绯红,掐着腰气呼呼的冲陈墨轩喊道。 “那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笨啊。”陈墨轩一跃而下,“不过,你笨的蛮可爱的。”听到这话,曼易又不争气的脸红了。 “怎么,陈少爷的伤这么快就好了?”曼易问道。 “你好像很希望本少爷受伤啊?”陈墨轩一步一步走近曼易,曼易一步一步向后退,终于退到一棵树旁,再无退路。“本少爷上次受伤,好像是救了一个为保护自家小姐慌不择路的笨蛋啊!”陈墨轩说着离曼易越来越近。 “你,你干什么?”曼易红着脸问道。 “其实,你长得挺好看的。尤其是你的眼睛。”陈墨轩说道,“只是你日日站在你家小姐身边,你的美反倒显不出来了。” “你,你说什么呢?我就乐意站在我家小姐身边!你管得着嘛!”曼易越发羞涩了,“我不想和你说话,你走开!”曼易推开他,走到一旁去浇花。 看到曼易的样子,陈墨轩愈发喜欢她的小任性,喜欢她的小刁蛮。陈墨轩紧跟在她后面,脸上的笑愈发深了。曼易走到水桶边,桶里的水映出了陈墨轩的脸,曼易忽然来了兴致,舀了一瓢水便泼向陈墨轩,陈墨轩没防备,一瓢水一滴不漏的洒在了衣服上,头发和衣服几乎湿了大半。 “哈哈哈……”曼易笑道,看着狼狈的陈墨轩。 “好啊你,我是不是没权威了,你竟然敢泼我。”陈墨轩并不生气,反而越笑越开心,拿起另一个水瓢舀了水泼向曼易。 “啊。陈墨轩!”曼易也玩心大起,不管眼前的人是右相的宝贝公子,舀了水就泼,两个人就这样在院子里泼起水来。 倾城正在屋里看书,听到院子里的笑声便打开窗户,正看到打闹的两个人。倾城朱唇轻启,莞尔一笑,复又关上了窗户:就让他们去经营属于他们自己的美好吧! ------题外话------ 爱情的开始,是否能为她带来快乐? 一场又一场阴谋,各有算盘的人,卷进四大家族的斗争,她该如何在形形色色的人物中保自身? 她只是一个小女子,一朝重生,只是不想再走那条旧路,却不曾想,上天不肯让她活得简简单单…… 9.怡妃进宫 凤冠霞帔,红妆艳色,一辆金碧辉煌的马车,载着一位妙龄的女子缓缓驶向皇宫。 “这是宋家的四小姐?怎么会嫁给皇上呢。” “哎呦,本来就打算进宫,嫁给谁还不一样。” “倒是可惜了。这么一个美人。” 一路上,听着百姓的议论,宋天怡握紧了手里的喜果,紧紧的咬着牙,眼里心里是仇恨。透过宝玉制成的珠帘,宋天怡撩起金丝红绸的喜帕,看着车外熙熙攘攘的人群,眼里噬满了泪水。 啰哩啰唆的礼节终于熬了过去,宋天怡被送回了语香阁。 坐在床畔,宋天怡不安的绞着自己的衣袖。 门忽然开了。进来的人缓缓地在四周走着。 “皇上吃了药,睡下了。怡妃,你不必等了,皇上,不会来的”佳妃伸手抚摸着桌上金制的酒壶酒杯,不屑地说。 宋天怡伸手,扯下盖在自己头上的喜帕,眼里含泪看着佳妃。佳妃坐下,静静的看着她,不喜也不怒。宋天怡在她的目光下坐立难安,最后站起来,行了一礼道:“妹妹初进宫,有些规矩不懂得,劳烦姐姐日后多指教。” 佳妃抿了一口酒,抬眼看她,目光凌厉而狠毒。“妹妹,你初进宫,虽是和我平起平坐,但是按老祖宗的规矩,你应该向我行礼,奉茶!”佳妃说的不紧不慢,就好像和宋天怡聊家常一样,却早已暗暗含怒。 “是妹妹失礼了。”宋天怡轻声答道,她再不懂心计,也听得出佳妃对她一进宫就位列妃位很不满。 宋天怡倒了一杯茶,就要跪下递给佳妃。“等等!”佳妃喊道,微微一抬手,身边的丫头便拿起桌上的桂圆、大枣从床边一直撒到了桌前。“今日是妹妹大好的日子,妹妹就讨个好彩头吧。”佳妃伸出细腻纤长的手,指着床边,“妹妹就从那里,一直跪过来吧。这桂圆大枣,可有早生贵子的好寓意呢。”宋天怡一听,眼泪都涌到眼眶边了。 见宋天怡不动,佳妃身边的几个丫头毫不留情的拖着她走到床边,狠狠一脚踹在了她的腿弯处。“啊!”宋天怡狼狈的跪下去,膝盖狠狠的砸到地上的桂圆大枣上。 “怡妃娘娘,奉茶的时候茶水不得溢出来,否则可是对佳妃娘娘的大不敬!”掌管礼仪的嬷嬷把托盘递给宋天怡,宋天怡看着满满一杯茶水,直想晕过去。 想想自己以后的日子,宋天怡咬着牙从桂圆大枣上膝行了过去。她从小娇生惯养,哪吃得了这种苦,一跪上去疼得眼泪都出来了,手里一抖,茶水便撒到了托盘里。宋天怡只顾得膝盖的疼痛,早把嬷嬷说的话抛到了九霄云外。 佳妃坐在桌前,淡淡的看了嬷嬷一眼。嬷嬷心里知道根本没这个礼仪,但她记得最清楚的是,佳妃娘娘自己惹不起。嬷嬷上前走了一步,用手里的细棍子狠狠的敲在宋天怡身上。 “啊!”宋天怡一声惨叫,手里的托盘便翻了,茶杯摔在地上,碎成了几瓣。 “娘娘,得罪了。”嬷嬷说道,几个宫女过来,又把宋天怡拖回了原地,又重新塞给她一个托盘。宋天怡看着手里的托盘,觉得眼前阵阵发黑。不知道来来回回多少次,不知道挨了多少下,宋天怡终于连滚带爬的到了佳妃面前。 “姐……姐姐……请……请用茶。”宋天怡断断续续的说,整个人狼狈不堪。佳妃没有接茶,宋天怡也只好举着,那托盘是红木制成,也有好些重量,宋天怡举着跪了这段路,手臂早就酸痛的厉害了,可是看佳妃的样子,丝毫没有打算接过来。“妹妹奉个茶就成了这样,看来这规矩还是得好好学啊,不然日后伺候皇上,万一伺候的不好惹了皇上生气,那可是死罪。”佳妃微微皱着眉头,故作关心的说,眼底却是一片笑意。佳妃看着宋天怡双手擅抖着举着茶杯,嘴角的笑愈发浓了,坐下来,絮絮叨叨的开始说。“啪!”宋天怡真的撑不住了,手里的托盘和杯子又掉在了地上。 “妹妹。”佳妃看着浑身发抖的宋天怡,浅浅的笑着,“你看你又摔了,看来,又要折腾妹妹一番了。”佳妃伸手擦去宋天怡脸上的汗水,“让妹妹这般劳累,姐姐心里真过不去。秦嬷嬷!” “佳妃娘娘,佳妃娘娘!”宋天怡慌了,一把抱住佳妃的腿,哀求道:“求求您,求求您,您饶了我吧,您饶了我吧,您饶了我吧,求您,求您!” 佳妃蹲下来,轻轻的抚摸宋天怡的脸,忽然一把抓住宋天怡的头发,使劲往后扯,用力之大,让宋天怡觉得自己的头发和头皮都分开了。佳妃脸上还是温和的笑容,看着宋天怡,问道:“妹妹,疼吗?” “佳妃娘娘,我不敢了,我不敢了!”宋天怡哀求的叫道。 “你给本宫记得,这个后宫是本宫的,你进了宫就安分守己,别想着做什么了不起的事,否则,本宫让你死无尸!”佳妃狠狠的说,手上又多了几分力道。 “啊!”宋天怡惨叫,又忙不迭的应道:“是,是,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哼!”佳妃松开宋天怡,站起来,理了理衣袖,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和刚才判若两人。 “从明天起,你就去本宫那里伺候,什么时候本宫觉得你懂规矩了,你有资格伺候皇上了,你再回来。”佳妃说完,转身冷冷的看着宋天怡。“你别动什么歪心思,本宫会告诉皇上你刚到皇宫身子不适不能侍寝,你要是敢……” “臣妾不敢,不敢……”不等佳妃说完,宋天怡就慌得答道。 看到宋天怡的样子,佳妃很满意,不屑的一笑,转身离开了语香阁。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见佳妃走了,慕青赶紧扶起宋天怡,宋天怡已经一丝力气都没有了,膝盖疼得厉害,头也不像自己的了,慕青扶着宋天怡坐到床上,小心翼翼的帮她拆发饰,脱衣服,生怕惹得宋天怡不高兴了拿自己撒气。 宋天怡已经给吓呆了,不说话也不动,任慕青帮她擦洗身子、擦药,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 “佳妃,宋倾城,早晚有一天,你们加注在我身上的我都会加倍还回来!”宋天怡咬牙切齿的自言自语道。 ------题外话------ 由于暑假作业和开学紧张的学习原因,帘帘投入了紧张的预习和复习,更文越来越不规律,越来越少,为此深感抱歉。今年下半年和明年上半年可能一直就是这种状态了,希望可以体谅。 10.初战告捷 一晃眼已经是二月,京都气候温暖,已有了浓浓的春意,倾城早早栽下的花草也陆陆续续的冒了新芽。“大小姐在吗?”倾城正在屋里打理花草,忽然听到院子里有人喊叫。曼文放下手里的活,出门去看。倾城放下手里的剪刀,打开窗户,见来的人是宋瑞身边的秦嬷嬷。 “嬷嬷有什么事吗?怎么亲自过来了。”曼文看秦嬷嬷满面春风的样子,已经把她的目的猜了个差不多,却是故作糊涂的问。 “相爷吩咐荣锦阁给几位小姐做了衣服,大小姐的衣服料子是西域贡给相爷的一匹上好的绸子,荣锦阁那些贫贱的丫头婆子哪见过这么好的东西,不晓得大小姐的尺度,不敢轻易裁剪,怕坏了东西。”秦嬷嬷抄着手,一副恭敬的样子,“这不,相爷说让我来看看大小姐得不得空,得空的话让老奴量一下身段,可好做衣服。” “西域贡的缎子?哟,那我们小姐就是不得空也得好好让嬷嬷测测尺度,这等好事,自小姐回了相府还是头一回呢。”曼文表现的大吃一惊,回头就引着秦嬷嬷往倾城房里走,转身却不屑的笑了,‘这相爷的算盘真是打的响亮。’ 曼文把秦嬷嬷的话带给倾城,倾城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普通的布衣,笑道:“爹爹这是怎么了,觉得我穿这些丢宋家的人了吗?” “哎呦哎呦,大小姐您这是要吓到老奴了,老奴别的本事没有,这看人可是准准的,您这幅相貌要是撑不起这素布衣服,怕是天下无人敢穿白了。”秦嬷嬷讨好的说。倾城把剪刀放下,看着窗外的景色问道:“曼文,我几时没出过门了。” “回小姐的话,自从除夕去了宫里,小姐就再没出过门了。” “除夕……”倾城心里掠过一丝哀伤,自从与宇文长陌分别,她便再也没见过他。 “罢了,曼文,陪我去荣锦阁。”倾城站起来,理了一下额前几根碎发,说道,临走前温驯的对秦嬷嬷说:“嬷嬷替我谢父亲的赏。”秦嬷嬷见倾城出了门,才怯怯的出来,一路上觉得腿都抖了,也不知为何,和这个大小姐说话,总觉得喘不上气来,好像一种莫名的气场压着自己一样。 街上一如既往的一派繁华,映衬着宇文王朝的根基深固。倾城走过一个乞丐身边,停住了脚步,拿出几块碎银子俯身放在乞丐碗里,银子落入碗中的一刻,一双手伸过来,几个铜钱也滑进碗里。 那双手……好熟悉…… 倾城站直身子,垂下眼帘俯视半蹲在地上的女子。 犹如初夏蝴蝶,艳丽而不失清雅,紫色罗衫缀出袅袅身姿,远看似天宫仙子,近看如画中美人;发黑如墨,坠马髻插彩蝶镶金流云簪;纤手似玉,双腕一对蝶纹綴玉金银镯。与倾城精致的美不同,她美的沉静,第一眼看她或许不是惊艳,但她凸显安静的样貌却使人觉得似乎远离尘世,无扰无忧。 “静默山河皆失色,莞尔一笑夺人心。”——这是上一世,宇文恭提给她的诗,提给他的皇后——夜蓉,夜皇后的诗。 夜蓉站起来,向倾城微微福了福身子。倾城回之以微笑,便侧转视线,准备离开。 “姐姐可是宋府千金?”夜蓉抢先一步开口,轻声问道。 “我不曾记得与小姐见过。”倾城自知她是何等居心,上一世也是这般“偶遇”,却巧合的把她卷进了一场又一场阴谋。“敢问姐姐是那哪府的千金呢?” “家父做鱼盐生意,性子有些胆小怕事,我家境虽说算是阔绰,但在这京城也没什么名气,怕说出来空惹姐姐笑话。” 听她一席话,倾城心里满是不屑,“夜蓉啊夜蓉,我不是曾经那个宋倾城了,这些小把戏,已经骗不了我了。你自恃聪明,孰不知,今日怕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倾城愤愤的想着,却也是把那一份仇恨深深藏在心底,平静的开口:“这京城做鱼盐生意的只有三家。城东王家,只做各路大臣家的生意;城西刘家,从祖上开始就只供宫里的吃食;最默默无闻的也就只有赵家了吧。是赵家的小姐?” “姐姐对京城的了解如此通透,妹妹自愧不如。” “京都的小姐大都足不出户。”倾城笑了。“但是,也都应该知道这件事。” 夜蓉心里有一丝丝不安。 “姐姐请讲。” “赵家和刘家是世仇了,斗了很多年,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两家斗得两败俱伤,王家略施小计就让两家万劫不复,刘家尚且保住了根基,可赵家就不一样了,被陷害私贩,定大罪,家满十六岁男子刺配禹州,未满十六岁入宫为奴,女子未满十二岁变卖为奴,满十二岁……”倾城走近夜蓉,狠狠的说道,一字一句皆满具寒意:“充为军妓!” 倾城说完,若无其事的看向夜蓉,夜蓉打了个冷颤,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未曾用计就已经被看穿,夜蓉看着倾城,忽然就害怕了,眼前的这个女子,绝非善类! “姐姐聪慧,妹妹这等小聪明在姐姐面前实在是献丑了。”夜蓉行礼道,“小女夜蓉,夜都尉夜羽之妹。” “妹妹何须这样客气,说来我与五皇子和夜大人也称得上是朋友,自然也算是你的姐妹了。”倾城这样说着,却丝毫没有示好的举动,甚至没有和夜蓉多说一句客套的话,开门见上便搬出了宇文恭,把事情抹杀的没有一丝余地。 “年前曾听哥哥说五爷称赞姐姐算无遗策、洞察局,今日妹妹多有冒犯,还望姐姐不计前嫌。”夜蓉谦卑地说道。 “五爷一句称赞过于抬举倾城了。”倾城抬手,扶起了行半礼的夜蓉,不动声色的走近她,低声说道:“妹妹也是机智过人,只是,不易察觉罢了。” “姐姐谬赞。”夜蓉的处境尴尬了许多,勉勉强强抵抗着倾城的进攻。 “小姐,你出府的时候很久了,若回府上晚了,怕是公子要担心了。”夜蓉身边的丫头见自家小姐处于下风,忙不迭的说道。 “姐姐,妹妹今日还有事,若哪日再见得姐姐,一定好好与姐姐说说话。” “我与妹妹有缘,一定会再见的。”倾城浅浅一笑,测了侧身子让夜蓉过去,“况且,妹妹也是应该很想见我的。”夜蓉的脚步一顿,随即不动声色的离开。 望着夜蓉的背影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倾城抬头望向远方天边被微风吹得缓缓飘动的云,精致的脸上是与她极不相符的厌恶。 “今世,我宋倾城不会再输给你!” 1. 储君之争(一) “太子,如今朝中局势已经让五皇子夺了大半,您看……” “滚滚滚,哪来那么多事,他要出风头让他出就是了,本太子怕他不成。”宇文弘脸露不快,小厮也不敢再多说,退下去给宇文弘牵马。 翻身上马,不过走了几步,宇文弘远远就看见了不远处的马车和正待上车的宋倾城和曼文。 “驾!”宇文弘挥挥鞭子,坐骑红鬃快跑几步,停在了倾城的马车前。 倾城猛地回眸,震得头上的银钗哗哗作响,看见宇文弘,眼里掠过一丝笑意。垂下眼帘,温顺的行礼。 “倾城参见太子。”没有宋天怡的大胆魅惑,没有小家碧玉的唯唯诺诺,倾城如一朵白莲,不卑不亢。 “快起来快起来。”宇文弘忙不迭的下马扶起倾城,双眼眯起来,色色的看着倾城曼妙的身姿。 “宋小姐怎么会停在这里。” “倾城今日去拜访六公主了。” “书雪贪玩,这几日闷在宫里想必是闷坏了。宋小姐若有空可以常进宫来陪她,我也可以,多见见宋小姐。”宇文弘伸手去牵倾城的手。 “太子说笑了,倾城今日回不回得去都要另说呢,这马走到这里偏就不走了。”倾城微侧身子,像是要让宇文弘看看病马,实际上却是避开宇文弘的手。 “小姐,这马吃伤了东西,怕是一时半会走不了了。”马夫也奇怪,这马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就偏偏赶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 “哎呀,我还得赶回去陪老夫人诵经,眼看着时辰就到了,误了时辰,可是对神灵的不敬,来的时候好好的,怎的就吃坏了东西?”倾城面露慌色,隐含一丝丝的恐惧。 “小的也不知啊。怕是进宫之前就已经吃伤了,这会儿是真的不行了。” “什么时候出事不好,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出事,小姐才回来不久在宋家还站不稳脚跟,你让我家小姐得罪了老夫人,可怎么是好。”曼文不满的咕哝。 “曼文!”倾城轻声训斥,秀眉微蹙,双颊稍红,气愤中带一丝羞涩,直勾人魂魄。“太子在这里,怎能如此无礼。” “不妨。”宇文弘一双桃花眼都定在倾城脸上,那里听得进别的,只是迎着倾城的话顺下去。 “爷,时候不早了,我们还得去王大人哪里呢!”小厮见宇文弘三魂已经丢了二魂,怕他做什么出格的事,忙劝道。 “多嘴!”宇文弘斥道,“没看见宋小姐的马走不了了吗?你,过来。”说罢随手一指马夫。 “太子爷有什么吩咐。” “去,把我的马栓到马车上。” “太子爷,这可是皇上御赐的千里马,奴才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骑啊。”马夫吓得连连叩头。 “本太子又没让你骑,你按我的话去做就是了,再废话,小心我剁了你。”宇文弘恐吓道,又回头笑眯眯的对倾城说:“宋小姐先进马车吧。” “劳太子费心了,哪日若太子去府上找爹爹议事后得空的,就请移步清园,倾城自当亲自沏茶以谢太子今日相助之恩。”倾城垂首温顺的说道。 宇文弘哪里顾得了别的,一听倾城说请他喝茶,早就把王大人那一茬扔到了九霄云外。倾城上了车,宇文弘脸上是掩不住的笑意,宋天怡他是捞不着了,可却得了宋倾城这个比宋天怡还好的绝色美人。 “太子爷,你看这……”马夫弄好,怯怯的问宇文弘。 “行了,你把这匹马牵回我府上,给宋小姐换一匹宝马牵回丞相府,这样一匹死马你也敢给宋小姐用?”宇文弘说完,走上马车,就要驾车离开。 小厮见状吓了一跳,自家主子不会是想亲自驾车送宋倾城回去吧,宋倾城再金贵,自家主子也是一朝太子啊,就这么抛头露面的驾车,传出去…… “爷,爷,您不是还有去王大人那里吗?” “你哪来那么多废话,给我滚,告诉那什么王大人,本太子今日要去宋相府上,他要是不服气,大可来找本太子理论,本太子定会给他一个答复,就看他有没有那个胆子!”宇文弘说完,驾车离开。 倾城听着宇文弘的话,嘴角上扬到那最美的弧度。 “宇文弘,你知不知道,你贪恋的美色,就是你致命的毒药。” 佳妃站在城墙上,看着远去的马车,掩嘴轻笑。 “母妃,你在笑什么?”宇文坻走过来,略有不解的问道。低头俯视,正看到驱车离开的宇文弘。宇文坻深邃的眼睛更显得幽暗,墨色的瞳孔闪着丝丝寒意。 “坻儿,你还不快去王大人家,这会儿王大人和群官被太子冷落,最是想倒戈的时候。”佳妃笑道,“我也该去给你父皇吹吹枕头风了。”佳妃说着就要下去。 “母妃。”宇文坻喊着佳妃,侧过佳妃盈盈含笑的眸,看着远去的马车,“宋倾城不是个善类。” “我的儿子,你母妃爬到这个位置,靠的可不是别人,我何尝不知道她的心思,她回到宋家,又设计把宋天怡送进宫,母妃就知道她可不是看起来那么温顺。你瞧她那张脸,放眼宇文王朝谁比得上,她又有如此心计,怕那日进宫的人是她,母妃真就输了。”佳妃脸上的笑意早早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这些年来在后宫积累的手段和残忍。“宋瑞那个老狐狸在众皇子之间飘忽不定,宋倾城既然想帮我们除掉宇文弘,那本宫就和她联手试试,她若真能成事,那你岂不是离储君之位更近一步?她是宋瑞的嫡女,又有那般绝世容貌,宋瑞或许早就属意她做未来的皇后辅佐储君登基,此事一成,若她顺我意继续扶你为皇,那岂不是把宋瑞的势力也给拉了过来吗。” 宇文坻陷入沉思,他总隐隐觉得,事情没佳妃想的那么容易。“宋相老谋深算,怎么会任她摆布。” “坻儿,你莫要小瞧了她,这个女人,可是不一般。” “母妃何来此言?” “她把宋天怡逼进宫里,这一步,就是孤注一掷。若宋天怡一步登天,她宋倾城哪还有活路。她是料定了本宫会帮她。”佳妃伸手扶摸着手腕上上好的和田玉镯,缓缓开口,“她哪是为了对付宋天怡,她分明是冲本宫来的。” “呵……她若是个男子多好,得她者,必得天下!”宇文坻说着,眼底蕴藏一片温柔。 “坻儿!”佳妃冷冷的开口,“你莫也要受她的迷惑。”宇文坻心里一惊,垂首应道:“母妃多虑了。” “但愿,真的是本宫多虑了。”佳妃说罢,慢慢的走下城楼。 宇文坻望着宋倾城离开的方向,久久不曾离开。 “宋倾城啊宋倾城,你究竟是怎样一个女人。” ------题外话------ 我是来打酱油的…… 2. 储君之争(二) “爷,最近京城出大事了。”承宣走到宇文长陌身边,小声说道。 “说吧。”宇文长陌淡淡的语气,有些漠然的样子,似乎看惯了王权利益,血雨腥风,一言一行,与他平日示人的模样判若两人。 深深城府,血雨腥风,都道皇城人心假,不知宫外野心多。 “前几日太子亲自驾车,送左相千金回府了。” “宇文恭那样视色如命的性子,有什么稀奇的。”宇文长陌逗弄着笼子里的鸟,“你该不会是看我被关在府里久了,闲的来拿这种无聊的事耍我吧。” “爷,你是不知道当时的场面,太子是用红鬃拉车。送的,送的……”承宣说着有些犹豫,被宇文长陌一瞪,压低了嗓音说道:“送的,是宋大小姐!” “荒谬!”宇文长陌猛地拍了一下鸟笼子,惊得那只鸟连连鸣叫,在狭小的笼子里“扑扑”的上下扇动翅膀。宇文长陌一顶神,不动声色的转身背对承宣与鸟笼,试图掩盖自己的情绪。“红鬃是御马,拉车,亏的他还是当朝太子,竟如此辱没皇家天威!”宇文长陌厉声斥道。 承宣有些惊讶,他只见过自家主子装出的花天酒地,却从未见他谈正事因一个女人如此失态。“爷,你这是心疼红鬃这匹宝马,还是,对宋倾城动了心啊!”承宣被宇文长陌的反应弄得一头雾水,愣愣的问。 宇文长陌的目光暗下来,褪去了脸上的放荡,取而代之的是王室贵族的狠辣和算计。“宋倾城!”宇文长陌转身,伸手抓住晃动的鸟笼子,他没有回答承宣的问题,像是自言自语又像对承宣说道:“她倒是很懂得怎么利用自己那张脸,只是,她做这些的目的是什么呢?” 承宣不明白,刚待开口,却看到齐王妃从不远处走来。宇文长陌顺势拿起鸟食喂鸟,脸上又是往日的不羁与自在。 “长陌。”齐王妃看到桌上的笔墨纸砚都不曾动,有些无奈的劝道:“你爹关你禁闭是让你反省,让你静心,可不是让你日日逗鸟听戏的不学无术,你爹看见了铁定又要骂你。” “我本来就是不学无术了,还天天看这些烂文破字干什么。”宇文长陌慵懒的说道,坐下来,自顾自的倒了杯茶,“我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爹又不是不知道。” “唉,你呀。”齐王妃拿团扇拍了一下宇文长陌的脑袋,看着儿子这些天消瘦不少,心疼地说:“你爹也真是的,一点小错下那么死的手,活该他忙几天。” “爹最近很忙吗?”宇文长陌不着痕迹的问道。 齐王妃自是不会知道宇文长陌的心思,无所谓的说:“是太子啊,闹得满城风雨。昨日三皇子告发太子的内侍私相授受,扯出了太子不少过错,严重的还有结党营私的罪名。加上前几日宋小姐的事情,左相一怒之下也上书控诉,恐怕太子这一次是要出大事了。” “倾城?”宇文长陌眼底的关心不自觉的流露出,真切的自己也一心惊。 “长陌……”齐王妃看到宇文长陌眼底的担忧,忍不住劝道:“你还是与她断了来往吧。你爹本就是不喜你和这些权倾朝堂的谋臣来往的,何况她和太子的关系非同寻常,你爹也是绝对不会准许的。” 宇文长陌没有说话。他攥紧了手中的杯子,想到却是另一件事情——宋倾城为什么会和太子忽然闹出这种事情,三皇子又为什么这么巧,偏偏在太子道德败坏失去老皇帝宠信之时落井下石,左相宋瑞一向与太子交好,又为何会为了宋倾城这样一个不受宠的女儿弹劾太子呢? 而能解释这一切的只有一点,那就是宋瑞宋倾城和宇文坻已经站到了一条线上! 宇文长陌微皱眉头,默默叹道:“宋倾城,你这好似把自己送到了豺狼的嘴边啊!” 齐王妃见儿子不说话,还以为又触到了他的伤心事,也不再多言,母子二人就这样静静的坐着。宇文长陌端起杯子,慢饮了一口杯里的茶,茶凉了,有些涩涩的,也不知是茶涩还是心涩。 宇文长陌始终不明白,为何当年自己的爹爹打下这天下,却给了自己只知纸上谈兵的弟弟。他这么多年兢兢业业的辅佐老皇帝治理政事,为宇文王朝付出了一生精力,图什么,为什么?这天下本来就是他的,为何要拱手让人? 宇文长陌记得很清楚,自己七岁时随齐王爷进宫那次,看着高高在上的龙椅,心里很羡慕,孩子心性的他对父亲说:“爹爹,有一日我也要坐到那里。”结果却是被齐王爷揪回了齐王府,吊在校场的树上狠狠地挨了一顿鞭子。虽然年纪小,但那一日足以宇文长陌记一辈子,那时齐王爷的话,时隔多年,依旧如雷贯耳:“这天下谁都能觊觎这个皇位,唯独你不可以!”宇文长陌记得,那时他哭喊的嗓子都沙哑了,齐王爷还是不肯饶他,他也记得那一天齐王妃是如何以死相逼,齐王府的老管家是如何替他拦了爹爹的剑…… 从那日起,一根欲望的根就深深的埋下了,十多年了,早已根深蒂固,生成枝繁叶茂的大树。 或许天下的人都不会想到,这样一个浪荡弟子,这样一个老皇帝眼前的红人,这样尊贵这样亲近的身份,竟有如此野心。他觊觎的,是亲叔叔的皇位! “长陌……” “就算我娶了她又怎样,难不成爹爹还以为我是要学各位皇子,靠结亲来拉帮结派争皇位吗?”宇文长陌放下杯子,冷冷道。 齐王妃心里一惊,呵斥道:“胡闹!这种话也是能随便说的吗?”齐王妃听的起了一层冷汗,齐王爷有多忌惮宇文长陌争位,齐王妃心知肚明。“你爹一生忠良,皇上又是你亲叔叔,如今你说这话,不是至你爹,至齐王府与不仁不义嘛!” 宇文长陌早早便猜到齐王妃定会大发雷霆,但真正看到,心里还是阵阵心酸。“娘,孩儿一时心急。”宇文长陌撩袍而跪,垂首认错。“况且,我哪里敢……” 宇文长陌心里泛起一股苦水,一句不敢是掩饰又是吐实。 齐王妃无言,叹气离开。 凉亭下,宇文长陌依旧静静的跪着,双手紧握,指甲深深嵌进肉里,在掌心留下几道血痕。鸟笼里的鸟在狭小的空间里挪动着身体,不时发出几声啾啾。 地上冰凉刺骨,亦如宇文长陌心中的刺,刺得他生生的疼。 凉亭外,齐王妃默默地看着,为丈夫不平,为儿子不忍。 院墙边的竹林中,齐王爷愧疚的看着儿子,他心中,是不可说的苦涩与懊悔…… 3.储君之争(三) “哥哥。”夜蓉端着熬好的汤从内室出来,“你忙了好几日了,我熬了汤,你要不要……”话未说完,却看到宇文恭坐在主位上,不紧不慢的喝着茶。 宇文恭穿了一件墨蓝绣袍,沉稳的颜色使他周身都围绕着一种天家的威严,与平日里的不食人间烟火倒是不同。狭长的桃花眼依旧是一片温婉,仿佛对谁都是温润如玉。 “五爷……”夜蓉垂首行礼道,双颊微红,尽显小女儿家的娇嗔。宇文恭却是视若无物,只是看向夜羽,淡淡道:“既然夜小姐给你熬了汤,你总不好拂了她的心意吧。” 夜羽起身,面向妹妹,看到妹妹脸色绯红,心下一惊,他虽不懂女儿家心思,可也知道宇文恭生来俊俏,京都多少官家女子朝思暮想想做五皇妃,多多少少还是看出了妹妹对宇文恭的情意。 “蓉儿,我和五爷在谈要事,你先退下吧。” “可是,哥哥已经忙了多日了,况且刚刚五爷也应允了的……”夜蓉有些不想离开。但看到哥哥紧皱的眉头,终究有些底气不足。 宇文恭饶有趣味的看着兄妹二人,女子的心思他不是不明白,夜羽的顾忌他也有几分明了,看着兄妹二人的样子,心下因太子一事的焦虑也微微缓解。 “夜羽,我那么可怕吗?”宇文恭笑道,狭长的桃花眼微微眯起,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五爷,我不是……”夜羽不知该如何解释。夜蓉的脸愈发红了,羞涩的退了一步,欲要离开,又夹杂着些许不舍。 宇文恭对女子的欲拒还迎心知肚明,他有些轻蔑的意味,顿觉夜蓉和那些庸脂俗粉没什么区别。“夜小姐熬了汤,夜羽不喝倒是糟蹋你一番心意。”宇文恭抬抬胳膊,招手示意夜蓉过来,“我来了半天也饿了,来,我尝尝!”话虽如此,却想着试探一下夜蓉的聪慧。 听到宇文恭的话,夜蓉心下欢喜,无视夜羽的示意,兴匆匆的走上前去,连给宇文恭盛汤的手都微微颤着。 宇文恭轻笑着,见到她一系列的动作,也不觉得夜蓉有什么大智慧可言了。心中不自觉又想起了宋倾城,那个美如天外仙子,心思又细腻如丝的女人。她一颦一笑皆是风景,一言一行又是饱含计谋。宇文恭的目光停留在夜蓉身上。少女纤细的手,丰满的酮体,娇嫩的脸蛋,确是很吸引人了。只是这世间,抵得上宋倾城的,又能有几人呢? 夜羽复又坐回去,脸色有些不好,他不知道这一幕有多少人看到,更不知道今日之事夜尚明会知道多少。夜蓉的情意太过明显,而眼前的五皇子又并非眼见的如此温润。夜羽心中,是无尽的担忧。 夜蓉心里是欣喜的,能与心爱之人如此近距离接触,已经令她高兴的失去理智了。 “夜小姐也是个美人。”宇文恭赞道,夜蓉盛汤的手一顿,脸上的红晕更添一层。“只是……”宇文恭复又说道,“和宋大小姐比起来还是逊色了。” 说者无意,听者尚且有心,何况说者早有预谋。 汤碗从夜蓉手中滑落,一声脆响让四周猛然寂静下来。夜蓉连忙跪下,慌乱的请罪:“五爷恕罪,我……我……”夜蓉的泪止不住的落下来,话也断断续续的说不清楚。夜羽一惊,慌忙站起来。这件衣服是老皇帝年下赐予众位皇子的,宇文恭向来不是受宠的,能得到赏赐,也只能是老皇帝众皇子人人有份之时。 宇文恭没说什么,只是目光淡淡的看着自己溅满汤汁的外袍。“呵呵……”宇文恭轻笑,用手指勾起女子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与自己对视,淡淡道:“夜小姐有些心神不宁呢。” “五爷恕罪,您的衣服,您的衣服我会亲自洗净,亲自给你送过去,五爷恕罪……”夜蓉的声音都颤抖着。 “哈哈哈……”宇文恭却不合时宜的笑了,这一笑,倒弄得慌忙站起的夜羽有些尴尬。夜羽微微垂首,立在一旁,虽跟随五皇子多年,可是主子的心思夜羽始终是猜不透的。 宇文恭抬手擦去夜蓉的泪,又摆摆手示意夜羽坐下。“我就这么吓人?你至于哭成这样?”夜蓉抬起头,泪眼朦胧的看着宇文恭,女子脸上留有泪痕,眼眶还盈盈含泪,惹人心疼。 若不是早早见过宋倾城,宇文恭也断然会被夜蓉惊艳,只是有了宋倾城这个前车之鉴,夜蓉的美,反而没有那么动人心魄了。 宇文恭站起来,脱下外袍,丢给一旁的侍从。吩咐夜羽道:“这几日你多留意宇文坻,太子一事,是他从中作祟。” “是。”夜羽心神不宁的应道。宇文恭说罢便走了,只留下微微出神的夜羽和抽泣的夜蓉。 夜羽定定神,看着侍从手里的衣服,冷冷开口:“把衣服送到小姐房间。”说罢,就要踏门而出。 “哥哥!”夜蓉叫道,从地上狼狈的爬起。“哥哥是对蓉儿失望了吗?”夜蓉问道,话里,却不是那股子柔弱了。 “你今日,的确失态。”夜羽恨恨道。 “是。”夜蓉抹了一把眼泪,“今日蓉儿在五皇子面前失态了,蓉儿认罚。可是,蓉儿有计谋能将功折罪,还望哥哥在五爷那里……” “朝堂之事,你莫要插手。”夜羽拒绝,迈过门槛离开。 “我不得干涉,宋倾城又为何可以!难道她与蓉儿有什么不同吗?还是哥哥和五爷一样,都被她那张脸迷住了!”夜蓉大叫,心中的不甘与怨恨一览无余。“宋倾城”三个字在夜羽心上重重一击,他猛然转身,愤然抓住妹妹,声音越发清冷,“五皇子明显是话中有话,要得就是你替他牵制住宋倾城,你怎么就傻傻的听不出来!他是宇文王朝的皇子,你是夜皇族的公主,你和他绝不可能,而且,你以为他是真心欣赏你吗?他不过是想挖一颗棋子替他做事罢了!”夜羽气道,手上的力气不觉也大了。夜蓉只觉双臂被夜羽抓住的地方生生的疼,却还是不甘心道:“就算他利用我,我也甘愿!” “啪!”夜羽反手甩了夜蓉一个耳光,女子娇嫩的脸蛋登时肿起,嘴角沁出一丝丝血。夜羽也不曾想到会失手打了妹妹,此时的他,已经分不清自己是因为宇文恭打她还是因为宋倾城打她。 夜蓉懵了,从小到大都被哥哥捧在手心里护着,别说亲自动手了,就是犯了错爷爷要打要罚哥哥都会护着自己,而今日,哥哥居然出手打了自己。 夜蓉心里明白得很,哥哥今日能与自己动手,一半是因为宇文恭的事,而另一半,却是因为那个女人——宋倾城! 宇文恭的话还回荡在夜蓉耳边:“夜小姐也是个美人,只是和宋大小姐比起来还是逊色了。”夜蓉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那般护着宋倾城,就为了她那一张脸吗?夜蓉紧紧攥着袖子,一股浓浓的恨意从心底升起,心爱之人被宋倾城迷恋,连哥哥,都一心一意的护着她! “宋倾城,总有一天,我会把我受到的屈辱一并还给你!” ------题外话------ 因个人问题,红袖添香小说网基本断更了,此后会一直在晋江文学城和潇湘书院更新小说。同时,本人将会在七月一日更新新作“青春纪那时年少”,希望大家可以支持,谢谢。 4.储君之争(四) 两辆马车从皇宫中驶出,载着宇文王朝两位位高权重的大臣,隐没于街道繁华之中。 马车里只有自己一人了,宋瑞才卸下防备,暗自抹了把汗,想想朝堂上的唇枪舌战,依旧心有余悸。太子一事,他本不想参与,奈何经不住宋倾城的那一番话,谁知这一战是如此的铤而走险却又是那般意料之中。 想起宋倾城,宋瑞面色不善。那一晚还历历在目。 “老爷,老爷,倾城或许是一时糊涂……”宋陈氏假惺惺的拦着宋瑞,宋瑞怒气滔天,寻了一根竹条直奔清园而去。 宋陈氏紧紧跟着,一路上故作善意的劝着,却是恨不得火上浇油,让宋瑞打了宋倾城。宋瑞还未到家门就已经听说了太子的荒诞行为,却万万不敢想这荒诞是因宋家而起,因宋倾城而起。 宋瑞踹开倾城房门的时候,倾城正在读书卷。看到宋瑞怒气冲冲的样子,倾城非但没吓到,反而微笑着起身行礼。 “爹爹多日来为国事操劳,怎么今日得空到清园来了?” “小畜生,你还笑得出来!”宋瑞说罢就举起了竹条。 “爹爹打了倾城不要紧,若是认了太子的淫乐因宋家而起,爹爹的相位怕是不保了,天怡妹妹在宫里的日子,怕也要不好过了。”宋倾城说的轻描淡写,却重重的冲击着宋瑞和宋陈氏。 宋瑞气的浑身发抖,却拿眼前人没办法。他知道宋倾城有主意,若这一鞭下去,心里倒是痛快了,怕是有更大的麻烦。宋瑞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宋倾城竟能牢牢控制住宋家。 “姨娘操劳家事也一天了,这会儿不乏吗?”宋倾城盈盈含笑,自知宋瑞奈何不了自己,故意气宋陈氏。宋陈氏面露不快,倾城却不给她反驳的机会,紧接着开口道:“姨娘若是乏了便回去休息吧,爹爹虽气倾城,但必定会听倾城解释的,不劳姨娘费心了。” “你……”宋陈氏给噎得说不出话,转向宋瑞,“老爷……” “你退下吧,我与倾城有话要说。”宋瑞严肃的说道。宋陈氏心里又气又恨,可也没办法,只好愤愤离去。 “爹爹坐吧。”倾城给宋瑞倒好茶,淡然自若的说道。 “哼,茶都备好了。”宋瑞气道,“你到是‘料事如神’啊!” “爹爹哪来那么大火气,倾城可不觉得今日之事会毁了宋家。相反,今日之事能扭转朝堂风云呢。” “放肆!你一个深闺女儿家,懂什么朝堂之事!”宋瑞拍案吼道。宋倾城却依旧是宠辱不惊的模样,镇定的让宋瑞都没了底气。 “太子昏庸,朝堂之上多有废太子的意思,当年爹爹迟迟不肯将天怡妹妹嫁与太子,怕的就是有一日太子倒台,连累了妹妹吧。”宋瑞的脸微微抽动,却端起茶杯掩盖着自己被揭穿的窘迫。 “那日爹爹给倾城设宴,宴会上太子却与五皇子发生了争执,倾城所听到的,便是太子指责五皇子越过他处理政事,五皇子也明言太子昏庸,各位皇子自是了解皇上的心思,想必皇上心里也早早有了废太子的意思。”宋倾城立在宋瑞身边,缓缓说道。听着一番话,宋瑞也觉有理,当下气消了大半。“继续说。”宋瑞催道。宋倾城唇角漾起一丝微笑,继续开口道:“今日太子如此荒诞,想必众位皇子必定要抓住这个把柄兴风作浪,既然涉及宋家,爹爹何不顺水推舟,既顺了皇上的意思,又引了众位皇子的青睐呢?” “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听完宋倾城的话,宋瑞有些暗暗佩服,他一时情急,竟没有参透这其中的道理,而宋倾城一个深闺女子居然对朝堂之事了如指掌。宋瑞虽觉不妥,可宋倾城如此通透倒是让他心中愉悦。老皇帝早已嫌弃太子的无能,五皇子进了尚书苑,就预示着太子早晚会被废,他也心知肚明,只是宋瑞从未想过,若他助其他的皇子废掉太子,该会如何。今日宋倾城一点,倒让宋瑞豁然开朗。若他上书弹劾太子,不仅顺了老皇帝的意,还给了众皇子一个人情,拉近了与诸位皇子的关系,与新太子以至新皇,都更添一层君臣相谐。 “爹爹大摆宴席为倾城接风洗尘,元日又携倾城进宫觐见,外界皆知爹爹再得嫡女,如视珍宝。那今日倾城被太子调戏,爹爹怎能不为女儿讨个公道呢?”宋倾城说着宋瑞的好话。宋瑞果真中计,以为女儿为自己着想,再看看自己拎进来的竹条,也有些于心不忍。 宋瑞清咳了一声,语气舒缓了许多,“倾城啊,爹爹今日错怪你了,你莫要记恨爹爹。爹爹今日如此情急,也是怕你被太子拖累,坏了姑娘家的清白。” “爹爹一片苦心,倾城明白。”宋倾城再行礼道,心中却是计谋得逞的欣悦和对宋瑞态度转变的厌恶。 “你好好休息吧,明日,爹爹自会给你讨个公道!”宋瑞说罢,转身离开。 一抹笑容爬上倾城美丽的脸庞,“宋瑞啊宋瑞,你满腹经纶,最终还不是逃不开功名利禄。” 第二天的朝堂之上,宋瑞一直是紧绷着那根弦,等待着时机。数位大臣已经弹劾太子荒诞昏庸,辱没天家尊严,与宋瑞为敌的甚至说出宋瑞利用女儿与太子私相授受的话。面对这些话,宋瑞始终没有激烈的反应,只是如以往一般淡淡的,仿佛这些与自己无关一样。 宇文坻看到宋瑞的反应,邪魅的一笑,看来宋倾城果真是有本事,居然能说服宋瑞。 “宋相,咳咳,你怎么说?”老皇帝问道,面色微怒。 宋瑞突然跪下,苦苦哀求道:“求皇上革去老臣左相之位!” 一语既出,群臣目瞪口呆。 “宋相何出此言?”宋瑞是一代老臣,老皇帝自然不会轻易取舍。 “老臣贵为左相,受皇上重用,当为皇上尽心竭力,可太子,可太子他……”宋瑞说着竟有了几分哽咽,宇文坻不屑的笑笑,心想宋瑞老谋深算,演戏也演得如此套。 “太子如何?” “臣,不敢说……” “左相但言无妨,朕恕你无罪。” “谢皇上。”宋瑞擦了一把眼泪,“老臣的嫡女自幼养在乡下,不久老臣才刚刚接她回城,谁知太子竟看上了小女。皇上重用老臣,给了老臣左相的位子,老臣一言一行皆要谨慎。太子是储君,若老臣与太子结亲,难保太子有野心。”宋瑞说完,群臣都议论纷纷。老皇帝也面色不善。“老臣又不敢拂了太子的意,怕太子怪罪,谁知,谁知太子总是进出相府,借着与老臣议事的由头,频繁调戏小女,昨日小女进宫,竟那般胡闹送小女回府,小女自回府就心神不定,怕皇上怪罪,也怕连累宋家,昨夜,昨夜竟想一死了之……” “皇上,太子如此轻浮,又野心勃勃,怎能担国事!” “臣请皇上重立储君,以免王朝落入破落弟子之手啊!” “皇上,宋相一生报国,皇上也曾言与宋相君臣情似兄弟,太子如此轻视宋相,是辱没您的天威啊!” 宋瑞也没想到,这一席话竟能激起群臣愤懑,纷纷上言。环顾四周,恰巧看到三皇子宇文坻似笑非笑,心下一惊,“莫非,他自始至终都知晓?” 老皇帝早已气的不行,一纸皇令,便废了太子。 宋瑞回想起那时的情景,想起宋倾城的深谋远虑,想起宇文坻的似笑非笑,忽觉自己似乎陷入阴霾之中,看不清前方的路…… 5.储君之争(五) 老皇帝一怒之下写了废太子的诏书,交由掌管传旨的公公带去了东宫。 “传皇上旨意,太子荒淫无道,辱没天家尊严,与近臣私相授受,图谋不轨,即日起,废除太子封号,收回太子绶印,囚于禁宫,非诏不得出!”公公念完,看到宇文弘一脸吃惊的样子,说道:“二皇子,您还不接旨?” 宇文弘伸出手,颤颤巍巍的接过承载着他生命的厚重的丝绸。接到圣旨的那一刻,宇文弘如觉五雷轰顶,瞬间没了主意。他不敢相信父皇会如此,不敢相信他会被废。前来下旨的公公一脸嘲讽的看着眼前颓废的人,阴阳怪气的开口:“二皇子,您看是您亲自收拾收拾,还是杂家找人帮您,怎么着,今晚您都得迁进禁宫了。” “不,不,不会的。”宇文弘疯了一般自言自语,“父皇不会废了我,父皇不会废了我的!”宇文弘抓住公公的衣服,质问道:“你在骗我,父皇怎么可能废了我!” “二皇子,您就算借杂家一条命,杂家也不敢假传圣旨啊。”公公用力甩开宇文弘,“至于皇上为什么废了您,您心里应该清楚得很,红鬃可是御马,您都敢拿它拉车啊,皇上这样若是还不废您,难道要等您将皇位也送给女人讨她欢心才废您吗?” 宇文弘的脑袋“嗡”一声,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昨日的事会直接导致他被废。 “您倒是一番好意送宋大小姐回府,孰不知,宋大小姐根本就不屑您那份情意呢!”公公轻蔑的说出事实。宇文弘不敢相信的看着公公,又想想昨日王大人等几位大臣婉拒他的拜访,昨日宇文坻还出宫了,一件件事想下来。宇文弘才恍然大悟,宋倾城只是一个引子,是为了废他的一个引子! “宋倾城,宋倾城,你这个红颜祸水,你这个红颜祸水啊!”宇文弘大喊,“你居然串通宇文坻,你们联合起来骗我!”说着,推开层层侍卫,跌跌撞撞的往外跑。“父皇,父皇,儿臣冤枉,儿臣是被人陷害的,您听儿臣解释,你再给儿臣一次机会,父皇,儿臣冤枉啊……”老皇帝虽废了他,又囚禁于禁宫,可到底他也是个皇子,侍卫们敢拦却也不敢伤了他。 宇文弘冲到门前,还未踏出门去,就被门外的人狠狠一脚给踢出数米远。宇文弘生生吐出一口鲜血,两眼发昏,使劲摇了摇脑袋才看清眼前的人。 “宇文坻,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居然……”宇文弘话没说完,就又咳出几口血。宇文坻目光冰冷似箭,一袭黑袍立在门前,看着匆匆跑来的公公,递上新的圣旨,说道:“传皇上旨意,废太子宇文弘,结党营私,预谋不轨,理应斩首于午门外,念与先皇后情意及多年父子之情,赐,自尽!”说罢,冰冷的丢下一把剑。宇文弘的心随着宇文坻的话,一并沉入深海。他想不到父皇会如此绝情,竟不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公公有些不敢相信,弓了弓身子怯怯的问了一句:“三皇子,这圣旨……” “圣旨是父皇亲笔,我也是父皇指派来监刑的,有什么不妥吗?”宇文坻冷冷的瞥了公公一眼,压低了声音说,“还是,你想我去回禀父皇,你险些放走废太子?” “三皇子您说笑了,皇上的旨意老奴怎敢违背呢。”公公起了一层虚汗,小心翼翼的回着话。 宇文弘狠狠的瞪着宇文坻,突然扑上来,死死拽着宇文坻,双眼血红,一副恨不得杀了宇文坻的模样。“宇文坻,我知道,是你在中间捣鬼,你和那个女人早就串通好了,是你们在捣鬼,你们联合起来害我!”宇文坻冷笑不语。 “我从来没有结党营私过,那些大臣,那些谋士,他们都是你安排的,都是你安排来算计我的!”宇文弘吼道。 宇文坻毫不费力的甩开宇文弘,依旧清清冷冷的开口:“是我安排的又怎样?二哥,不怪我心狠,是你担不起这太子的位子。” “果真是你!果真是你!宇文坻,你真毒啊,你真毒啊!哈哈哈……”宇文弘大笑道,“宇文坻,这位子我担不起,你也别妄想你担得起。就算父皇听信谗言把太子之位给你,今日你怎么算计我的,就会有人怎么算计你!你不过是靠着佳妃在父皇面前吹枕头风才得到父皇器重。就连废了我,你都是靠着宋倾城这个祸水,哈哈哈……宇文坻,你堂堂男儿,居然要靠女人过活,你是何等悲哀,又是何等没种!哈哈哈……” 宇文弘话音刚落,宇文坻一剑已经刺来,不偏不倚,正从脑颅穿过。霎时,鲜红的血和白色的脑浆淌了一地。在场的人都禁不住皱了皱眉头,胃里已有些抽搐,有的人不忍看太子的惨状,别过头去。宇文坻恨恨的看着宇文弘的尸体,幽深的眸子里是翻涌的杀气! “太子!太子!”太子妃慌张的扑过来,看到太子如此的惨状,一向柔弱的女子竟大声地指责宇文坻:“三皇子,皇上赐太子自尽,你却抗旨不尊,该当何罪!即使太子被废,也贵为一朝皇子,又是你的兄长,你这般凶狠,当真不怕被天下人唾弃吗!” 宇文坻不曾辩解什么,只是挥剑便刺向了太子妃,公公来不及阻止,只得眼睁睁的看着无罪的太子妃倒在一片血泊之中。 “三皇子,您这是,您这是私自行刑啊!这,这该如何交代啊这……” “私自行刑吗?”宇文坻冷笑,反手将剑刺向公公。“三皇子,你……”公公瞪大了双眼,疑惑地看着冷笑的宇文坻,宇文坻蹲下来,看着倒在地上的公公,“假传圣旨我都做得了,何况区区私自行刑呢?”说罢,将整把剑都没进公公的胸腔。 “都给我听好了,太子蓄意谋反,召集亲兵集结于宫外,杀害传旨的公公,意欲冲进尚书苑杀害父皇。太子妃欲阻拦,谁料太子已丧心病狂,竟将太子妃斩杀。尔等诛杀谋反废太子,只为保卫圣上,抛弃生死,实为忠臣!本皇子定会如实禀告父皇,尔等皆有封赏!”宇文坻虽如此颠倒黑白,但在场的侍卫却无人敢反抗。宇文坻周身都笼罩着一股杀气,侍卫们觉得,仿佛自己只要有片刻的迟疑,他手中的剑就会刺穿他们的胸膛。 众侍卫齐齐跪下,纷纷表示遵从。 宇文坻走进宇文弘的寝宫,取走了太子绶印,走过宇文弘尸体时,冷冷丢下一句:“宇文弘,你知道你为什么一定得死吗?一是因为太子之位于你而言是催命符,二是因为你贪色贪错了人!” ------题外话------ 宇文弘死了,真正的皇位之争才刚刚开始。下一章开始,即进入情侣线。 6.奈何情深 “怎么这才短短三日太子爷就死了?” “这事可不得议论,听说太子是谋反,意图篡位呢。” “唉,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要说这太子也是心急了些,保住太子之位,这皇位不迟早是他的吗。” “哎,不对不对,我听说是因为太子昏庸,贪恋女色,不成大器,皇上才下旨废太子又赐死的呢。” “前几日,太子不是还抛头露面的用御马驾车送宋相千金回府嘛!” “呵,若不是因此,皇上也不一定会废了太子啊!” “听说那宋小姐是天姿国色,太子怕是被美色迷了心窍,才酿下大错吧!” “自古红颜多祸水,多祸水啊!” 一时间,太子之事已轰动京城,成了人们茶前饭后的话题。 可在朝堂之上,太子之事不知又会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有人殒命归天,便有人意气风发…… 不知何时下起了雨,一记惊雷将倾城惊醒。倾城从美人榻上坐起,拿起一旁的衣服披上,自顾自的走到窗边,关上了窗户,挡住了窗外的电闪雷鸣。 宇文弘一事,倾城知道是宇文坻动了杀心,她本不必为宇文弘的死神伤,可到底是自己害了他,倾城心里多多少少有些许愧疚。同样的,宇文弘身在帝王家,迟早要做王权的牺牲品。倾城有些失魂一般,轻声吩咐道:“曼文,你去外面看看花架上有没有倒了的花草,这场春雨过后,该是它们蓬勃的时候了……”倾城的话里带着淡淡的忧伤。一场春雨带走了宇文弘的生命,也该是其他人争夺太子之位的时候了吧。 “曼文?”没有得到回应,倾城疑惑的环视四周,这才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倾城打开门想去寻人,却被门外的人按进房里,给推到墙边。 倾城很是慌乱,待站稳才看清眼前的人。 “小王爷,你怎么会……” “你为什么要帮宇文坻?”宇文长陌疑惑的目光直直的盯着倾城。若不是他还是那般浪荡的样子,或许倾城就已经察觉他对这件事的重视。 “小王爷,此事你还是不要管。”倾城侧过脸,躲开他的目光。不知为何,宇文长陌的目光让倾城害怕。 “你躲闪什么?”宇文长陌离得更近了一些,有些着急的质问道:“你莫不是对宇文坻动了心?” “小王爷,你在说什么!”倾城急的几乎要喊出声来,连她自己也惊讶为何要急于向他解释。宋倾城一时有些慌乱,不知为何,她似乎不愿让宇文长陌误以为她对宇文坻有情,不想让宇文长陌知道她有多狠心。 “你对他无情,他却对你有意,你这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宇文长陌压低了声音吼道,“你明知道他绝非善类,你为何还要帮他,为什么替他背负这个红颜祸水的骂名!” “我……”倾城无言,不知如何作答。 “宇文弘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帮宇文坻,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宇文长陌问倾城,又像问自己,“为什么,你一定要卷进这些事里面呢?” 倾城垂下头,不敢看宇文长陌,她在害怕,前所未有的害怕。她害怕宇文长陌会气她心如蛇蝎,怕宇文长陌就此拂袖而去此生不再与她相见…… “你该知道我……”宇文长陌喃喃道。倾城抬头,看着他温柔的眸,愣住了。她知道什么?知道他的人,还是他的,情? 宇文长陌伸出手,轻轻的捏住倾城的下巴,缓缓低头想要吻住她。倾城愣愣的任他摆布,直到看清他的意图才迅速的扭过头去,躲过他的唇。 “为什么!”看到倾城的躲闪,宇文长陌的怒气终于爆发,他狠狠的钳住倾城的双手,将她整个人都按在墙上。“宇文坻的情意你心知肚明,为什么我的,你就视而不见呢……”宇文长陌的话越发低沉,平日里的的浪荡早已消失于那双深邃的眸。他盯着倾城良久,突然将倾城推倒在一旁的美人榻上,不再发一言,只是粗鲁的撕扯着倾城的衣服。 宇文长陌的大脑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这样做,甚至,他做了太多超乎他计划的事情。此时此刻,他只是希望宋倾城永远是他的,不再属于任何人,那股强烈的占有欲掩盖了他所有的理智。 倾城惊恐的看着宇文长陌,想要说话,他的唇却已欺压般的盖在自己的唇上。宇文长陌的吻并不温柔,而是霸道的撬开倾城紧闭的双唇,倾城来不及反应,他的舌已经滑过自己的牙齿,长驱直入。倾城想要推开他,却感觉身都没了力气,任凭怎样反抗,都不能阻止他的动作。感到倾城已经几乎不能呼吸,宇文长陌才恋恋不舍的松开她的唇。素色外袍已经被褪去,女子白皙娇嫩的双肩映入宇文长陌的眼帘,宇文长陌陡然睁大了眼睛,身下女子潮红的双颊,迷离的双眼,无不刺激着宇文长陌的每一根神经。宋倾城还在反抗着,宇文长陌却没了耐心,撕扯衣物的动作愈发粗鲁。他感到心里仿佛有一只野兽在躁动,驱使他做着自己一直以来想要却不敢做的事。宇文长陌再次吻下去,缠绵的吻顺着倾城的唇一直向下。 倾城终于能够说话,她一边推着宇文长陌,一边用尽身力气喊道:“小王爷,你不要让倾城恨你!” 宇文长陌的动作僵住了,他看着眼里含泪的倾城,猛然惊醒! “我到底,在做什么……”宇文长陌飞快的从倾城身上翻起,背对倾城,抬手揉了揉几乎要炸裂的太阳穴。宋倾城慌乱的坐起,拿起宇文长陌撕破的衣物遮挡着胸前的春光。泪水不知何时已经淌了下来,倾城从未感觉如此无助过,如此害怕过。 宇文长陌转过身来,想要解释什么,可是在看到流泪的倾城的那一刻,所有的话都哽在喉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宇文长陌只是伸出手,轻轻的擦去她脸上的泪,拿起自己的披风盖住倾城裸露的肌肤。看到倾城锁骨处斑驳的吻痕,宇文长陌的手一抖,心里狠狠的痛了一下。他紧紧的裹住倾城,在倾城压抑的抽泣中,夺门而逃。 看着宇文长陌离去的身影,倾城将自己蜷缩成一团。披风上还残留着宇文长陌的温度,倾城将脸埋进披风里,低低的啜泣着。宇文长陌的情意她怎会不知,她对宇文长陌的心思她也明了,可是这一世,倾城实在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爱与被爱的权利…… 7.倾城倾心 宇文长陌从清园出来,冒着大雨,一步也不敢停,急匆匆的赶回齐王府。 宇文长陌推开门,湿答答的走进房间的时候,承宣吓了一跳,他从未见过自家主子如此狼狈的模样。 “爷,您这是……”承宣指着宇文长陌的脖子说道,看到宇文长陌的样子,承宣已经非常肯定,宇文长陌对宋倾城动情了,而且用情至深。 经承宣一指,宇文长陌才发觉脖子上火烧火燎的疼,快走几步走到铜镜前,才看到自己颈上横竖的布有三四道血痕,想必是宋倾城反抗时留给自己的。想起宋倾城,宇文长陌心中烦躁异常,挥手将桌上的琉璃烛台一扫而空,噼里啪啦的声音顿时响起。承宣小心翼翼的走过去,蹲下来收拾着地上的碎片,有些担忧的开口:“爷,您这是,真的对她动了情了,咱们的大业,不能让她一个女子耽误了啊……” 宇文长陌心中一颤,低头看向腰间的玉佩。那是那日在城门初遇,他玩心大起,向宋倾城讨得,细细想来,他们的缘分也是起于那一日吧。若不是算命先生说他会在城门遇到心上人,他怎会为了躲齐王爷的教训跑去那里胡闹,若不是那一日的胡闹,又怎会,遇上他的“心上人”…… 宇文长陌坐下来,将玉佩捧在掌心,轻轻的抚摸着。眼前是那一日马车旁,那个明眸皓齿的女子,那惊为天人的回眸一笑。宇文长陌笑了,自嘲一般,他原以为自己只会为了皇权疯狂,却不料这样一个小小女子却已勾走了他部的心思。 “爷,把这湿衣服脱了吧,仔细得了风寒。”承宣拿了干衣服来,劝道。宇文长陌放下玉佩,对承宣笑道:“是不是觉得你家主子很是没出息,居然连这么一个女人都搞不定。” “爷,不是您没出息,是这个宋大小姐太过聪明。”承宣说出自己的疑惑,“她就好像,是为了要达成什么目的一样。” “其实她跟我很像。”宇文长陌的目光暗下来,“虽身份尊贵,却是空有其表,所以她要达成目的,也只能借助别人之手,而在她眼中,我只是个浪荡的破落弟子,对她,自然没什么用吧。” “爷,您别这么说。”承宣安慰道,“宋大小姐虽然做事让人猜不透,可她对您,还是有情意的,那日您送她的风车,虽是那样不起眼的小物件,宋大小姐都一直留着。她若不是对您有情,又为何时常拿那风车摩挲呢。”承宣不经意的说着。抬头间,却看到宇文长陌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当下心中一惊,忽觉自己失言,这样一来,自己在宋倾城的身边安插人的事情算是败露了。 “我素来不知道你还有瞒着我做事的胆子。”一句话,吓得承宣慌忙跪下,也顾不得地上的琉璃灯盏的碎片了。“行了,起来吧。”宇文长陌笑道,从地上拉起承宣。“我明白你是一番好意,那日她遇刺,也是你的人引陈墨轩去的清园吧。” “爷,原来您都知道……”承宣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有人在她身边,也是好的,毕竟,她身处水深火热之中,难保有危险……”宇文长陌望着窗外喃喃道。 “夜大人,五爷等您多时了。”侍卫看到夜羽过来,恭敬的说道。自夜蓉一事,夜羽仍心有余悸,此次宇文恭传他前来,也是丝毫不敢耽搁,一路冒雨驰行,匆匆进宫。 “参见五爷!” “起来。”宇文恭看起来心情大好,丝毫没有昨日为太子一事疑虑的模样。“夜羽,你过来,看看我这幅画画的如何?” “夜羽是个粗人,对这些书画一类怕是没什么造诣。”夜羽谨慎的回答。 “你不必有多深的造诣,帮我看看是否神似就可以了。”宇文恭满意的看了看那画,再次说道。夜羽向前几步,看向那画。画中女子身着蓝色锦衣,冰清玉洁,亭亭玉立,一眼足以倾国倾城,夜羽也一眼就认出画中女子——宋倾城! “五爷画的这是,宋大小姐?” “我今日画了一天,方才觉得这一副有几分神似,宋大小姐惊为天人,那天姿国色我这支笨笔只能形似不能神似啊。”宇文恭笑言。夜羽却不是很明白,为何宇文恭要画宋倾城的画像,难道只是单单因为宋倾城的容貌吗? “夜羽愚钝,还请五爷指点。” “哈哈哈……”宇文恭笑道,“还是你最懂我的心思,若是旁人,怕要劝我莫贪女色了。”宇文恭将画卷起来,放在一旁,走到窗边,看着雨中的亭台楼阁,说道:“宇文弘一事,和她,脱不了干系。” “五爷是说,宋大小姐和宇文坻联手将太子……” “宋倾城哪有那个本事,她不过是推波助澜罢了。宇文弘御马拉车送佳人,想必也是她设计好的一出戏。她这一出好戏倒是一箭双雕啊,即拖住宇文弘给宇文坻见各位大臣的时间,又给宇文弘戴上个不思进取贪恋女色的帽子。好计谋,好计谋啊!”宇文恭笑着,却又叹了口气,“只可惜,她与虎狼为伍,稍有不慎,可就要满盘皆输喽!” 夜羽不言,只是心中多了几分忧郁。宇文恭的话不无道理,宋倾城和宇文坻合作,便是在铤而走险,以命相赌,也不知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哪里来的胆子。 “五爷,您近来不打算出手吗?”夜羽问道,“您辅佐皇上处理政事已久,这太子之位您该搏一搏。” “父皇不会给我的。”宇文恭的目光瞬间冰冷刺人,他摩挲着窗棱上的花纹,略带恨意与不甘的开口,“我在父皇眼里,只能做个好王爷,不能做个好君主。”夜羽多次听过宇文恭此话,也知道老皇帝从未将无依无靠的宇文恭列入储君之列。听的这话,又想想宇文恭画的画像,当下已经将宇文恭的心思揣摩了个七八分——他无权无势,老皇帝不怕他造反,朝堂之上也只有他能安然自若的和位高权重的左相联姻,若他娶了宋倾城这宋相嫡女,就将宋瑞拉进了自己的势力,那样,莫不是一步登天? 这样虽是最为快捷,可夜羽总觉不妥。宋倾城虽是嫡女,可宋瑞似乎并不宠爱她,那日为她设宴,也是因为京城有关左相嫡女回来的传言沸沸扬扬,无法隐瞒了,宋瑞才为她设了那样一个不体面的小宴,宋倾城的吃穿用度较之宋天怡,绝不是差了一丁半点,由此看来,宋倾城如此不受宠,和宇文恭在皇宫的地位一般无二,不一定能说动宋瑞;可是若说不受宋瑞宠爱,宋瑞又为了宋倾城弹劾太子,以官位相要挟,实在让人看不明白。宇文恭也定是想到了这一点,心中拿不定主意,所以才迟迟没有行动。 “柳湘红楼。”夜羽正在发呆,宇文恭突然的一句话让夜羽一惊。夜羽怕宇文恭看出端倪,也不敢再问缘由,连忙回话,“是!” ------题外话------ 《半面倾城》将宋倾城的容貌太过于夸大,有些人可能会认为,女主自带主角光环,这部小说虽架空历史,可古往今来,那有一个女子能一帆风顺的玩弄整个王朝。宋倾城的人设是很完美,可是她毕竟是个女子。细心的读者也许会注意到,小王爷和宇文恭多次提到宋倾城与宇文坻合作是铤而走险,而宋倾城却并没有参透这一点,她太过心急,为了压制宋天怡,不惜与佳妃这样的深宫女子为伍。所以,宋倾城并非聪明绝顶,也会糊涂,也会目光短浅贪图一时之利,她与众多女子是一样的,皇位之争中,她只是一个引子,也只能是一个引子。王权,天下,都还是男人们的战争…… 8.柳湘红楼 “各位爷,要不要进来瞧瞧啊!” 柳湘红楼? 夜羽站在所谓的“柳湘红楼”的门前,看着穿的性感暴露,娇声娇气的揽客的妓女,很是不明白宇文恭的意思。 “这位公子面色清秀,想来是第一次来吧。”一位妖娆的女子凑到夜羽身边,夜羽转移目光去看她,见那女子大半个香肩裸露在外面,忙侧过脸去。夜羽不近女色,此刻已是面色发烫,若不是有宇文恭的吩咐在,他定会落慌而逃。 “呦呦呦,公子这是不好意思了吗?”女子只觉有趣,如此羞涩的富家公子,她还是头一次见,当下来了兴致,想要挑逗一下夜羽。“我这般小女子都还没害羞,公子怎么害羞了呀!”女子挥挥撒了香料的手绢,贴近夜羽,大半个酥胸都压在夜羽身上。夜羽更觉羞愧难当,退后一步,躲开女子。“公子怕什么?来都来了,随我进去看看吧。”女子笑的更加娇艳,勾住夜羽的衣袖,拉着他往里面走。夜羽本是不想进这样的风月之地的,可宇文恭并未言明要他来柳湘红楼的意思,夜羽也只好进去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玄妙。 里面人来人往,大多是喝的伶仃大醉的官家弟子和衣衫不整的女子。夜羽打量着四周,微有些疑惑,这里虽是一个妓院,但这楼阁布局却很是雅致,若不是这些酒色玷污,此处也定是一处雅居。 女子还跟在夜羽身边,一路絮絮叨叨的。夜羽躲她不得,却也借着这女子,在这里来来回回的转悠。这楼阁的布局当真是玄妙,在低处瞧不见楼上分毫,在楼上却怕是能将楼下一览无余,也就是说,在这里站的最高的人,能俯瞰局。 女子见夜羽一路默不作声,也没了兴致,趁着一位醉酒的客人勾搭,便甩开夜羽走了。夜羽不知不觉已经转到后院,后院倒是寂寥无人,远离了那些酒色迷离,整个后院异常空荡,拴着几匹马,却不是来往客官的。夜羽一眼就能看出,这几匹马虽不似千里马那般难得,但每一匹至少能日行八百里不停,这等好马,怎是普通人家甚至妓院能有的? 夜羽心中疑云重重,也愈发明白宇文恭的意思,他定也是察觉这里有蹊跷,才会令他前来。 一个妓院,如此特别,正堂布局雅致,后院也空阔,明显是照着一所雅居盖的。“看来妓院的主人倒是个文雅之人。”夜羽心想,更加重了心中的疑惑。夜羽本想再观察一下四周,不料却看见一个身影走进后院。 夜羽腾地跃起,轻轻落到墙角的隐秘之处,一起一落,竟寂寥无声。进来的是一个女子,打扮妖冶,应该也是个风尘女子,可举手投足之间却是一股凛冽之气,丝毫没有普通女子的柔弱,看得出,是经过训练的。 女子似乎看到了夜羽,厉声问道:“谁在那里!”夜羽倏然跃下,湮没与大堂的风月中去。“红袖!”女子正待去追,忽听得楼上有人叫自己。红袖抬头,看着三楼四面布窗的房子微微垂首,“你追不上他的。”楼上之人说道。红袖道了声“是”,便从后院离开了。 楼上的一扇窗悄悄关了,一位女子的丽影从窗边一闪而过。 夜羽从后院出来,迎面便撞见了一群女子,被拥簇到一处酒桌旁,脱不开身。 “公子,我来陪您喝酒好不好?”夜羽也是一副白面小生的模样,无事的姑娘们倒是都凑了过来,你一杯我一杯的奉酒。夜羽起先还躲着,后来却也无脱身的法子,一连喝了好几个姑娘的酒。 “姑娘,姑娘……”夜羽躲开几个姑娘的酒杯,说道,“在下酒量尚浅,不能再喝了。” “公子醉了便醉了,楼上自有客房。” “是啊是啊,公子身穿华服,自是非富即贵,我们姐妹能有幸伺候公子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呢。” “姑娘,在下还有要事……”夜羽无奈,起身就要离开,却又被一群姑娘们生生按回去。 “公子来都来了,干嘛那么急着走呢。” “莫不是公子不想和我们喝酒了?要不,我陪公子去客房休息吧,若公子不累,我还有稀奇的玩意给公子看。”一个女子伏在夜羽肩头,娇滴滴的开口。女子身上浓重的香粉味道,弄得夜羽头晕目眩,身上也感觉有些乏力。 “芍药,绿珠,婉月,你们不要闹了。”一女子从楼上下来,一袭白衣,不着粉黛,秀发挽鬓,不加银饰,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夜羽一时惊愕,他难以想象在这烟花柳巷之中,还能有如此绝尘的女子。 “公子,您随我上来吧。”女子微行一礼,便转身离去。 夜羽有些恍惚,没有看清那女子的容貌,只是乖巧的跟随在她后面。 女子走进一个暖阁,夜羽也跟进去。女子看看有些迷蒙的夜羽,点燃了一旁的香炉。那是一种奇异的香味,夜羽寻香看去,只见那香炉上袅袅围绕着一股紫烟。夜羽从未见过这种熏香,心中疑心顿起。 看夜羽似乎清醒了,女子才给夜羽倒茶。“在下冒犯,敢问姑娘芳名?”夜羽猛然惊醒一般,看到递上来的茶盏,才发觉自己梦一般的跟了进来,忙站起问道。 “公子即来了柳湘红楼,怎会不认得我呢?”女子盈盈笑道,端起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 “姑娘是,柳湘?” “正是。”柳湘放下茶杯,看着夜羽道,“公子坐吧。小女子若没认错人,公子可是夜羽夜大人?” 夜羽有些悻悻的坐下。微微点头。 “呵呵……”柳湘轻笑,看着夜羽,虽很是疑惑却依旧谈笑风生一般开口,“夜大人不适合这烟花柳巷之地,今日小女子恰巧为夜大人解了围,他日夜大人再被姑娘们缠住,柳湘可爱莫能助了。”夜羽还想说什么,柳湘却先他一步开口:“夜大人刚刚不是还说有要事要处理吗?” 听出柳湘下了逐客令,夜羽也不好意思再待下去,起身拱手道:“今日多谢姑娘解围,若有机会,在下定重谢姑娘。在下告辞!”说罢,夜羽快步离开。 柳湘打开窗户,看着夜羽快步离开的背影,轻轻皱了皱眉头。她复又关上窗户,从衣物中寻出一个轻纱斗笠,披上披风,从后院的偏门匆匆出去了。 柳湘的身影隐没于夜色之中,她一路快行,步履匆匆。街道上人来人往,也没人注意到这样一个匆匆掠过的身影。只有夜羽亦步亦趋,紧紧跟随…… 9.右相陈家 夜色苍茫,一轮弯月斜斜的挂在天边,惨淡的月光在地上留下一块块白凄凄的斑。街上的行人渐渐少了,店铺的灯火也接二连三的熄灭,只店铺外的灯笼给夜行人照着黑乎乎的路。 柳湘一刻不停的走着,起先还走的很快,后来也不知是累了还是怎的,步伐渐渐慢下来。她的长衫扫过地面,留下轻微的“沙沙”声,像落叶抚过灰尘。夜羽也放慢脚步,看着柳湘纤弱的身躯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行走。 柳湘走了很远很远,好似漫无目的一般,她终于停下来,停在街道的中央。夜羽很疑惑,不明白她要做什么,可是在夜羽看到不远处的大宅时,心中“咯噔”一惊。 陈家!右相陈西扬! “莫不是,她和右相有什么关系?”夜羽心想,寻了一处隐秘的地方继续看着。 柳湘没有要进去的意思,只是撩起斗笠的轻纱,看向天上的弯月,秀眉微蹙。“现在,约莫一更了吧。”柳湘喃喃道。她静静的站着,目光透过薄薄的轻纱,看向不远处的华宅。那是她梦里无数次想去的地方,是心中最渴望进去的地方。可她一次次站在这座华宅前,却没有去敲响那扇沉重的门的勇气。 柳湘一直站着,一直这样看着那个方向许久,才转身离开,走向不远处的一个糕饼铺子,轻轻敲了敲门。 “谁啊,这么早就来敲门?”门后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上了年纪。中年女人打开门,看到眼前一袭白衣白纱遮面的柳湘,非但没有惊讶,反而轻车熟路的问道:“原来是柳姑娘,今日来,可是要定糕饼?” “还和往日一样。五更送去。”柳湘说着,将一个用手绢包着的东西递给中年女人。虽是黑夜,夜羽看不甚清,但也能看出那不是钱财之物。 听到她们的对话,看到她们的动作,夜羽更认定柳湘不简单。深夜走那么远的路,难不成就为了定糕饼?若是定糕饼,又为何不给钱财,给那样类似书信的东西呢? 书信? 夜羽想着,心中的疑云似乎有了些许头绪。 柳湘交付完就走了,中年女子也关上门回到屋里。夜羽却没有跟着柳湘走,而是翻进了那所糕饼铺子,看着透出烛光的屋子。从门缝里确实是透出一股糕饼香味,映出的身影也是两个忙碌的糕饼手艺人。时不时还能听见女人对男人说的话:“这糕饼做的仔细些,说不定还能有赏。” 一切都是平平凡凡的样子,却让夜羽更觉有鬼。夜羽始终留在糕饼铺子里,数着时辰,直到五更。 女人给男人架上担子,男人便走出铺子,可是却是径直往陈府去了。夜羽唇角勾起一丝笑意,一夜的蹲伏果然没有白费,柳湘红楼和右相陈西扬之间,一定有什么勾当。 男子挑着担子进了陈家,小厮去禀报陈西扬时,陈西扬也正在吃早饭。陈墨轩听得新送了糕饼,忙不迭的吩咐道:“我近几日正闲得发慌,去去去,挑一些好的,送去我那里,我好请几个朋友来坐坐。”说罢,才发觉自家老爹黑的跟锅底一样的脸。 “小兔崽子你还有没有规矩!”陈西扬骂道,“冯德,把担子里的芙蓉糕都送去我房里,其余的,都给少爷送去!”说到“都给少爷送去”时,陈西扬一字一顿,恨不得拿筷子敲着陈墨轩脑袋开口。 陈西扬匆匆吃了几口就回房了,陈夫人抬眼看了看,只是轻轻的叹了口气。看见陈西扬走了,陈墨轩狠狠的咽下嘴里的饭菜,一言不发的看着桌上丰盛的菜色。 “糕饼?”陈墨轩轻笑,放下未吃完的饭菜就准备起身离开。“墨轩,你怎么吃这么一点就走了?”陈夫人喊住大儿子,嗔怪道,“我给你熬了一早晨的汤你多多少少过来给我喝几口,你肩上的伤还没好,你这么急着干嘛去。” “娘,新送了糕饼,我去尝尝。”陈墨轩笑道,虽是笑容满面却难掩心中的不满与怨恨。一句话,噎的陈夫人没了下文,她知道大儿子这一句话夹枪带棒,她也知道大儿子抢着要糕饼就是想和陈西扬呕呕气。可是她知道也没有办法,自己丈夫的决定又岂是自己一个妇道人家能更改的。 “清云,你去荣锦阁取我前几日吩咐做的衣裳,送去柳湘红楼,告诉红袖,若她家主子无事,可到相府来坐坐,就说,就说我病了,想见见她。”陈府人说道,眼珠蒙上一层水雾。清云知道陈夫人的思念与担忧,却也不敢劝什么,只道了声“是”便去荣锦阁取衣服了。 陈西扬回了书房,打开那一叠芙蓉糕,一个个掰开来看,掰到一半,便抽出了那条白绸带。 “五皇子已起疑心,已派夜羽前来调查。” 陈西扬紧紧攥住绸带,轻哼了一声,道:“五皇子,他倒是心宽的很,不急着争太子位,到跑来找我的把柄。” “老爷,那咱们该……”冯德问道。 “不用管他。”陈西扬一挥手,将绸带扔到还未熄灭的烛火上,顷刻间,绸带化为灰烬。“我倒想看看,他有什么能耐,一个侍妾之子,能成什么大事!”说罢,拂袖而去。 陈西扬推门而出,却正看到陈墨轩站在不远处的柳树下。拿着一把长剑有一下没一下的用剑鞘抽打着柳树的嫩枝。 “无事回你自己的院子去,这般有气无力的样子别在这让我生气。”陈西扬骂道,他已经不知何时才和儿子平心静气的说过话了。 “爹,孩儿哪有你说的那般,我近几日肩上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要不爹和我切磋切磋吧。”陈墨轩看着陈西扬远去的背影,说道。 “我今日没空。”陈西扬头也不回。忽觉耳边风声呼啸,陈西扬忙侧身躲过陈墨轩凛冽的剑气,一把钳住陈墨轩的腰身,骂道:“小兔崽子,你想造反吗?” “爹,我剑都没出鞘,伤不了您。”陈墨轩笑,笑的好似云淡风轻,手上却用力生生别开陈西扬的钳制。陈西扬抬手去捉他,却被他一个空翻躲开。这般被耍,陈西扬怒火翻腾,出手也不那般藏着力了,招招要擒他,却都被陈墨轩给避开。陈墨轩运力于掌,与陈西扬对了一掌,二人都被弹出几步。陈墨轩稳稳站住,陈西扬却生生退了几步,口中涌上一丝腥甜。 “爹爹,这一次,算我赢,如何?”陈墨轩依旧笑道,大笑着离去。冯德走上前来扶着陈西扬,问道:“老爷,您没事吧?” “我没事,这小子是给惜文出气呢!”陈西扬笑骂道,“小兔崽子,跟我玩心眼,你还嫩了点!” “老爷,我扶您去休息休息吧。”冯德知道大少爷向来偏爱二小姐,陈西扬让陈惜文有家不能回,陈墨轩哪能不恨他。 冯德扶着陈西扬坐在房前的廊上,踌躇了好久,还是决定开口劝一句:“老爷,夫人也思念二小姐的紧,要不……” “妇人之仁!”陈西扬大骂,“我自有我的主张,哪容她胡闹!”说罢,又吩咐道:“陈墨轩那个小崽子你也跟我看紧了,他近几日神出鬼没,天晓得他想干什么。别让他背着我干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来。” “是,老爷。”冯德应道。 陈西扬缓了口气,看着不远处新发了嫩芽的柳枝,皱了皱眉头。他和宋瑞不同,他不求为官万代,他求的,只是一家老小能安安定定,只是宇文王朝能长续不衰。他也爱自己的女儿,可为了这已露出残败之势的王朝,他不得不将女儿送去那水深火热的地方。 10.得非所愿(一) “儿臣给母妃请安。”宇文坻走进佳妃富丽堂皇的寝宫,拱手说道。 “坻儿,快过来。”佳妃看起来心情大好,斜倚在软塌上向宇文坻招手。宇文坻走到佳妃面前,正待开口,却看到佳妃脚边正在给佳妃捶腿的宋天怡。宋天怡蓬头垢面,虽是穿着正规的妃子服饰,却凌乱不堪,不施粉黛也依旧娇艳动人的脸上红肿一片,想必也是刚刚才挨过耳光。 看到宇文坻盯着宋天怡出神,佳妃猛一抬脚,将宋天怡踢倒在地,顺手抄起一个茶盘,狠狠的砸了过去,口不择言的骂道:“贱人,你是眼瞎了吗,没瞧见三皇子过来吗?还在这里挡路,你是不是皮痒了想挨板子!”这一下不偏不倚,正砸在宋天怡的背上,宋天怡疼得几乎要惨叫出口,却硬生生给憋了回去。“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宋天怡跪在地上连连叩头,整个人像受惊的小鹿瑟瑟发抖。 宇文坻皱了皱眉,眼里翻涌着厌恶。宇文坻虽心狠手辣,但也是看不惯佳妃如此折磨一个弱女子的。“母妃,若看不惯她,杀了得了,何苦这般为难她。”宇文坻冷冷说道。 听的这话,宋天怡吓得三魂没了两魂,忙大喊饶命。 看出儿子不是很高兴,佳妃也不愿给儿子添堵,可宋天怡也不是说杀就杀得的。佳妃强压着怒火看着宋天怡,狠狠骂道:“你还不滚,在这里碍我的眼吗?”“是,是,谢娘娘,谢娘娘……”宋天怡一面应着,一面连滚带爬,跌跌撞撞的从佳妃的寝殿出去。 “坻儿,你这几日总是忙着处理公务,都多久没和母妃好好说过话了。来来来,你瞧瞧,这些个姑娘里面,你可有中意的?”佳妃从软塌上坐起,指着桌上摊开的画像说道。“母妃何必这么急着给儿臣指婚,太子之位还悬着,儿子没那么多心思谈这些。”宇文坻眼底的厌恶更深了,冷冷的丢下一句话,便转身去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那画像看也不看。 “你现在可算是皇上的长子了,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就算不情愿,也得做个样子不是。”佳妃语重心长的劝道,“这些女子虽不是一些朝廷命官的女儿,但也是官家闺秀,品行样貌差不了的,况且母妃选的,你还不放心吗?” “既然母妃都选好了,那择日儿臣娶回来伺候母妃不就成了。”宇文坻端起茶盏,自顾自的喝茶,然不当一回事。 “你这是什么话,母妃又不是要弄个丫头伺候我,若是弄个伺候的人来,母妃何必这么大费周章呢。”佳妃勉强笑着,平心静气的和儿子开口,“你日日忙公务,累了也不知道休息,母妃劝你你也觉得唠叨,你娶个贤良淑德的女子回来,她也好帮你打理宫里的一些事情。” “儿臣宫里自有主事的奴才,不缺这么一个碍手碍脚。” “坻儿。”佳妃走过来,坐在儿子身边继续开口,“母妃也没让你和她举案齐眉,你娶回家好好待着就行了。你要是不喜欢她打搅你,你大可打发她到母妃这里,碍不了你多少事的……” 佳妃不住的絮絮叨叨,宇文坻终于不耐烦的点点头。佳妃欣喜的招招手,侍女们连忙将画像都拿到宇文坻面前。宇文坻只抬眼一看,就将三四个女子的画像都扔在了地上。佳妃看着宇文坻瞧不上的几个女子也是贤良淑德的样子,禁不住劝了一句:“坻儿,你也不能这么个挑拣法啊。”“都是些庸脂俗粉,儿臣瞧不上!”宇文坻话说的很绝,佳妃也不敢再唠叨。她知道儿子的脾气,不想为了这么点无关紧要的小事惹儿子不痛快,况且这女子娶回来也是要和自己的坻儿过日子的,还是自己坻儿喜欢最好。 宇文坻最终留下了三幅画像,一副画中的女子身穿暗色锦袍,端庄大气;一副画中女子一袭白衣立于园中赏花,面色清秀;一副女子拿着书卷,坐在窗边读书,娴静安雅。 佳妃啧啧嘴,看着画中的三个女子,叹道:“哎呀,你母妃也是老了,看着这些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还真是羡慕呢。怎的,这三个入得了你的眼?”“母妃选吧,任谁都好。”宇文坻淡淡的说道,心中却是另一个声音,“反正,任谁也不是我想要的那个。” 宇文坻只静静的喝茶,不再说话。脑海里是那一日相府门前,那个一袭白衣胜雪的女子,她那一句化解矛盾的话。宇文坻不自觉的勾了勾唇角,复又想起元日的宴会上,那故意穿的黯淡无光来掩饰自己惊人相貌的小小女子,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抖。 佳妃本想给儿子瞧瞧自己选中的那个,却见儿子目光温柔,唇角轻笑,端着茶杯却忘记了喝茶,当下心中满是疑惑。 “坻儿,我瞧着这沈大人家的小女儿沈碧云,倒是挺好的,要不……” 宇文坻回过神来,看着画中一袭白衣的女子,目光陡然冷下来。“果真,这白衣只她能穿的不食人间烟火,别的庸脂俗粉,玷污了这颜色。”宇文坻暗暗想到,嘴上却说:“母妃觉得好那便她吧。”宇文坻说罢,将手里的杯子缓缓放下,再也不想多看那画像一眼。 看着儿子一系列的动作,佳妃也有些不自在,心中总觉得儿子有事瞒着自己。 “坻儿,你不要瞒着母妃,你是不是,有自己相中的人了?” 宇文坻一愣,随即缓过神来,快速且冰冷的回了一句:“没有。” “那母妃过几日就告诉你父皇,这门亲事就定下了。这月二十五就定亲吧。下月初七也是个好日子,那就那一日成亲。坻儿,你觉得呢?” 宇文坻眉头皱的更深了。“母妃定吧。”宇文坻说完,起身向佳妃行礼道:“母妃,儿臣还有事要处理,不便在母妃这里耽搁了。儿臣告退。”说罢,不等佳妃开口,便拂袖而去。 佳妃看着大步离开的宇文坻,心里有些许落寞,苦笑道:“坻儿啊坻儿,你不知有多久没和母妃好好吃顿饭了……” 侍女锦儿看着一向风风光光的佳妃如此模样,忍不住劝道:“娘娘,您一片苦心,怎的不向三皇子说明呢。奴婢从没见过您这般落寞。”“罢了罢了,坻儿有他的大业要做,我不能误他的事。”锦儿是佳妃从自家带来的侍女,跟了佳妃二十几年了,佳妃与她有着外人了解不了的情谊。佳妃轻轻拍着锦儿的手,笑问:“锦儿,你看我,是不是老了。” “娘娘说哪里话,锦儿看起来,娘娘还是当年的小姐,和当年一样的倾城之姿。” “你惯会逗我开心。我都人老色衰了,哪还有什么倾城之姿。”佳妃说着一顿,嘴里喃喃道:“倾城之姿,倾城,宋倾城!”佳妃眉间染上一层阴郁,看着宇文坻挑拣出的画像,眉头皱的更深了。 ------题外话------ 接下来留给我们三皇子。 11.得非所愿(二) 宇文坻答应下这门亲事,便愈发烦躁,丢下一大推公务策马出宫。 佳妃倒是一刻也等不得,天一亮便去老皇帝那里磨耳根子去了,想着给自己儿子求个恩典,让这场喜事蓬荜生辉。 “皇上。”佳妃扭着腰肢进来的时候,老皇帝正批折子批的乏味,看着佳妃进来,两眼直放光。“咳咳,爱妃,你真是甚懂朕心。”老皇帝说着便搂过佳妃,双手便在佳妃身上来回摸索,完忘记了身边伺候的宫女和太监。佳妃虽已近四十,风韵却还是在的,比起皇宫里年轻一辈的,更是丰腴一些,老皇帝很是受用。佳妃倒也不忌讳,但还是挥手示意侍从们退下。老皇帝已年老,不似年轻时那般英俊,身上也臃肿松弛,佳妃本是不想投怀送抱的,可为了宇文坻的婚事顺理成章,还是大胆的往老皇帝身边凑去。 老皇帝虽常年咳嗽,日趋衰老,可是那里却还是如少时一般,老皇帝也时时拿来向后妃们吹嘘,也正是因此,老皇帝的后宫多了不少年轻妃嫔,老皇帝越是夜夜笙歌,身体越是日趋衰弱,佳妃虽看的清楚,却丝毫没有劝的意思。 佳妃毕竟侍奉多年,比起那些羞答答的年轻女子,更懂老皇帝的心思。老皇帝给佳妃弄的欲火焚身,正想好好享受,佳妃却从老皇帝身上翻身坐起。 老皇帝意犹未尽,哪肯就此作罢。搂住佳妃,双手便覆上佳妃胸前。“爱妃今日,咳咳,是怎么了。” “皇上日日忙政务,不去看臣妾也罢了,怎么连坻儿都忽略了,您也不瞧瞧坻儿多大了。您和坻儿一般年纪时,臣妾都怀了坻儿了。”佳妃不乐意一般的说道。 “那爱妃选几个适龄女子,朕下旨指给坻儿就好了。”老皇帝讨佳妃欢心说道。 “哪有这么偏心的。当初大公主出嫁都是您亲自选的夫婿,怎么,到了坻儿这里,就成了臣妾自己选了。皇上偏心也不能这样,臣妾不高兴了!”佳妃佯作生气的模样,别过头去。 “书颖的婚事那是为了拉拢人心,坻儿的婚事朕当然重视,咳咳,坻儿若有相中了的,朕先赐了婚,如何?” “各个皇子成亲哪个不是赐婚,皇上这算什么恩赐!” “那依爱妃的意……咳咳……咳咳……” “若依臣妾,皇上就赐坻儿一座新府邸,历来皇子成家分出去的府邸都一样,既然要恩赐,那就另给坻儿一座。” “好好好,依你,以你,朕下旨给坻儿修建一所新的就好了。”老皇帝看着佳妃娇艳的脸庞说道,“咳咳……可坻儿,有意中人了?” “还真让皇上说中了,真有一个坻儿看上的。”佳妃像是献宝一般说道。 “那朕待会就拟旨赐婚。爱妃就别再折磨朕了。”老皇帝也不想问是谁,只想着快点把佳妃这些啰嗦事弄完好做他喜欢的。佳妃看老皇帝允了,娇媚一笑,这才从了老皇帝的意。 三皇子定亲之事也是大事,旨意一下,宫里便开始布置了。接到圣旨,沈城沈大人家里也开始张灯结彩。另起新居,舆论是必不可少的,可圣旨已下,也无人敢阻挠。 倾城是在寺庙礼佛时遇见宇文坻的,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宇文坻故意为之。 自宇文长陌一事,倾城心思郁结,有些消瘦,本不想和宇文坻多说,便匆匆行了一礼,就要离开,谁知宇文坻却先开了口:“宋大小姐看起来似乎消瘦了些,可是太子一事受了惊吓?” “劳三皇子挂念,这几日天愈发暖了,倾城心思都放在侍弄花草上,吃不下东西。”倾城淡淡的笑着。 宇文坻也轻轻的笑着。宋倾城向来知道宇文坻心狠手辣,对人也是冷若冰霜,今日看他笑,竟一时有些恍惚。宇文坻看起来便很严肃稳重,不似宇文恭一副谦谦公子的模样,看起来没有威严,也不似宇文长陌一般潇洒,谈笑风生。宇文坻笑起来,带了几分柔和,人看起来也不似那般生硬了。“宋大小姐身体不适还替宋老夫人来礼佛,当真是孝顺呢。” “三皇子谬赞。倾城听闻三皇子近日定亲了,还是沈城沈大人家的千金。”倾城忽的想起那日宋瑞提到的事情,随口一提,却不料宇文坻变了脸色。 宇文坻冷冷回道:“娶回来掩人耳目而已。” 倾城一愣,他这话说的如此直白,如此露骨,倒不知该怎么回他了。“沈大人也是书香门第,想必沈小姐也是知书达理,贤良淑德。” “但愿如此。”宇文坻说着,眼里淡淡的忧伤稍纵即逝。 “小姐,咱们得回去了。回去的晚了,怕是老夫人担心呢。”曼文看宇文坻没有放倾城走的意思,倾城又神情恍惚心不在焉,忙开口说道。 “三皇子,今日倾城怕是不能和您长谈了。”倾城垂首说道。 宇文坻也看出倾城身姿飘零,有些单薄,微微点头,看向曼文,说道:“京都天热,给你家小姐煮些薏米汤,这些清淡。”说罢,转身走进庙里。 曼文有些糊涂,看向倾城,却看到倾城眉头微皱,看向宇文坻离开的方向。 “小姐……”曼文想说什么。 “走吧。今日之事不要向别人提起。”倾城特意嘱咐道。 宇文坻字里行间的情意让宋倾城有些吃惊,倾城握紧了手中的丝帕,努力使自己看起来毫不知情的样子。坐在马车上,倾城抬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脸庞,自嘲般的笑了。“原来,这张脸真的那么重要……”宋倾城不禁回想起上一世,也是这般,这张脸让她命带桃花,也使她命如草芥。“难不成我宋倾城的一生,注定要以这张脸的存亡而存亡吗?”倾城心里蒙上了一层灰尘,蓦地,她想起了宇文长陌,这个口口声声说爱她的男子,莫不是也爱上了她这张脸…… 宇文坻走进庙里的那一刻,才惊觉自己是多么的荒诞。看到宋倾城的马车疾驰出城,他竟也入了魔一般跟了出来。宇文坻寻了一个角落,坐下来,看着微风卷起地上的尘埃,心中淡淡的不是滋味。宇文坻也不明白自己此时此刻忧从何处来,为了太子位?为了即将进门却未曾谋面的新娘?还是为了宋倾城那消瘦的身姿? 想到宋倾城,宇文坻眉宇之间的戾气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柔与渴望。宇文坻自己没有发觉,可是不远处的锦儿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锦儿策马离开,又匆匆回宫。佳妃看到锦儿步履匆匆的样子,心中便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娘娘。”锦儿行礼道,“果然如娘娘所料。三皇子定是被宋倾城给迷惑了。” 佳妃手里的刺绣被她狠狠的撕烂,锦儿抬头看向佳妃,佳妃凶神恶煞一般,看着地上撕破的绣出的精致的花朵,仿佛把那刺绣当作宋倾城一般,恨不能过去踩上几脚。 “娘娘,你切莫气坏了身子。”锦儿忙上前扶着佳妃坐下。佳妃气的大拍桌子,恨恨道:“宋倾城,我本还想留你,看来,你是自己给自己找死路。那你就别怪我心狠了!” 12.得非所愿(三) 长长的迎亲队伍从沈城家出来,红轿子抬着新娘子,伴着噼里啪啦的爆竹声,走向皇宫。一路上围了好些人,都来看这盛大的场面。宇文坻骑在马上,高大威猛,却丝毫看不出成亲的喜悦,面如冰霜。悠扬的唢呐此刻在宇文坻听来是那般刺耳,他只是紧了紧手中的缰绳,厌恶的向皇宫走去。 华灯初上,红绸映烛,枣子桂圆堆成了小小的山丘,摆在喜桌上,侍女们端着喜秤,恭敬的立在一旁。沈碧云坐在床边,有些紧张的握紧了手中的喜果,她久居深闺,从未见过宇文坻模样,可也听爹爹说,宇文坻一表人才,能文能武,朝堂之上极具威严,母妃又是佳妃娘娘,备受宠爱,是太子的最好人选。沈碧云倒是不在乎相公身份地位的,只是今日是她新婚之夜,想到嬷嬷教的规矩,她是又羞涩又紧张。 喜房的门被“砰”的踹开,极大的声响打破了起先的宁静。沈碧云知道是宇文坻来了,心中更加紧张。 宇文坻提着一坛酒进来。虽是满身酒气,但宇文坻人还是清醒的。宇文坻走到桌旁,将酒坛放在桌上,看着立在屋里的宫女嬷嬷,心下烦躁,狠狠的骂道:“滚!” 看到浑身戾气的宇文坻,侍女们都心惊胆战,放下手中的东西就忙不迭的逃了。 宇文坻看着放在桌上的喜秤,抬手便丢到了一旁。喜服的衣襟宽大,推倒了一摞摞高高的枣子,噼里啪啦掉了一地。沈碧云有些害怕,隔着盖头抬起头来看向宇文坻。 宇文坻站起来,径直走到床边,伸手便将沈碧云的盖头一把扯了下来。沈碧云没有反应过来,还保持着看向宇文坻的姿势,盖头一被扯下来,正对上宇文坻的眼睛。 沈碧云吓了一跳,忙低下头,脸马上就红了。宇文坻看到女子娇羞的模样却是厌恶至极,站着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冷冷开口:“我不会碰你,你也别指望我碰你。”沈碧云打了个冷颤,不可置信的看着宇文坻,宇文坻却不屑与她解释,转身就离开了喜房。 沈碧云的眼泪止不住的落下来,她万万也想不到,嫁过来,会是这种结果。 一连三日,宇文坻都睡在书房。沈碧云也去给宇文坻送过衣服和食物,可宇文坻还是对她不闻不问。沈碧云夜夜以泪洗面,却也无可奈何。 回门是件很重要的事,佳妃千叮咛万嘱咐,让宇文坻和沈碧云装也要装出一副夫妻和睦的样子,万不可让有心人抓了把柄。 陪沈碧云回门的路上,宇文坻却也想不到,会如此之巧,遇到了宋倾城。 宋老太爷的忌日到了,按理该去寺庙诵经祈福,宋老夫人身体不适,宋瑞又忙于政务,都去不得。宋陈氏虽掌管家事多年,可到底是个二房姨娘,这种事情她去不合礼节。宋瑞没法子,虽然忌惮宋倾城幼年之事,但毕竟只她是正房嫡女,也只好让宋倾城去办这事。 宋倾城的马车才驶离宋府不久,就遇上了宇文坻的车队。 “小姐,是三皇子。”曼文撩开车帘说道。宋倾城正在车上看书,听到这话,轻叹了口气,放下读了一半的书卷,下车行礼。 想到宇文坻那日的话,倾城下车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差一点一脚踩空摔了下去。倾城整个人眼看要扑下去,一旁的车夫却飞快的伸出手,抓住了倾城的胳膊,这才没让倾城失仪。 车夫迅疾的动作虽然让倾城免了失仪的窘迫,却让倾城心中掠过一丝危险的气息,一个车夫,怎么如此迅捷有力?她不动声色的走下来,端庄的行了一礼。 看到倾城险些摔下来,宇文坻翻身下马,就要过来,看到车夫扶住倾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宇文坻并不想让佳妃知道自己对宋倾城的情意,于是只“嗯”了一声,便再次上马离开。 见宇文坻走了,倾城也回到车内,上车之际,倾城打量了一下四周跟来的家丁,见有七八人,看起来都面色凝重,不像是普通的家丁。 “曼文,你跟我上来,我刚刚好像扭到脚了。”倾城吩咐道。曼文并不明白倾城的意思,但是听到倾城说扭到脚,还是连忙扶着倾城上了车。 “小姐,你哪里痛?要不要我……”曼文还没说完,就看到倾城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忙不敢说话了。 “曼文,外面这些人都是些训练有素的人。”倾城低声说道,“我不知道他们是谁,也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总之,一切都要小心,你知道吗?”曼文有些害怕,但还是点了点头。 一路上都很平静,那些人也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到了寺庙里,那些“家丁”们也都忙着搬弄东西,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倾城心里隐隐的不安,一种恐惧从心里慢慢升起。 天渐渐的黑了,倾城心中的不安也愈来愈强。这几日多次遇见宇文坻,倾城已经有些疑惑,这种疑惑在知道宇文坻的情意时开始变作惶惶不安。宇文坻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他做事很是无情,连自己的哥哥都能痛下杀手,何况是别人。人的命,在他眼里,是那样的不值一提。 倾城正想着,忽听得院里刀剑声四起。倾城虽也是害怕,却还是冷静的从头上抽出一根簪子握在手中。倾城正想去看看,曼文却慌慌张张的从外面奔了进来,迅速的关上了门。倾城见曼文的衣服上染了血迹,人却是安然无恙,忙问道:“怎么了?” “我,我也不知道,一大群穿着黑衣服的人突然冲了进来,然后,然后咱们带来的家丁都冲上去和他们打斗,还有一群人,也不知道什么来历,看起来是帮我们的……”曼文颤抖着开口。倾城的眉头皱了皱,就要向外走去。“小姐,小姐,你不能出去。”曼文拦住倾城,“他们说,他们说我们不能出去,只要我们不出去就能解决的。” 倾城瞪大了眼睛,愈发不明白。透过半掩的窗,倾城看到了两队正在打斗的人,一对是曼文说的黑衣人,另一队,是身穿墨蓝外袍一群人,也是同样的黑布蒙面。 黑衣人知道自己落败了,逃走之际,将几个火折子扔向了倾城所在的屋子。倾城所在的房舍是茅草所制,遇火既燃,很快就蔓延开来。 “小姐,咱们得赶快出去!”曼文紧紧护着倾城,向外面走去,可是火势极大,根本出不去。浓烟呛得倾城连连咳嗽,意识也有些模糊起来。 忽然,房门被推开,一个蒙面男子进来,看着在火海中无处可躲的两人,当下也顾不得自己的安危,冲进去拖住倾城和曼文,撞开门板就冲了出去。倾城近乎昏迷,根本看不清眼前的男子,男子将倾城搂在怀里,谨慎的打量着四周。 正当众人都以为已经脱离险境的时候,千千万万的箭从四面八方射过来,倾城的瞳孔陡然放大,看着那模糊的箭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仿佛下一秒就要穿透她的眼睛一般。男子挥手,用手中的长剑抵挡着,蒙面的人像是商量好一般,一边抵挡着一边向外面撤去。 倾城想看看曼文有没有危险,还未开口,就忽觉颈后一痛,瞬间就失去了知觉…… 13.得非所愿(四) 宋倾城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山洞中,正卧在一块光滑的大石头上,而救自己的男子正坐在一旁,往火堆里添柴。天色已暗,不知何时已经下起了雨,雨水打在洞外的石头上,发出清脆的“嗒嗒”声。火光摇晃,照着男子的脸,男子似有心事,有一搭没一搭的往火上扔着干柴。 倾城扶着石头慢慢坐起来,男子听到她的声音,忙过来扶起她。触到男子的手,倾城一愣,抬起头看着男子蒙着的脸。倾城缓缓地伸出手,仿佛想要证明什么一样,明明心中那么的肯定,伸出手的那一刻,心中却忽然怯懦了,手指微微颤抖着。看到倾城的动作,男子慌忙站起,背对倾城,不敢看她。 “你是谁?为什么救我?”倾城扶着石头站起来,问道,声音不自觉的带了几分哽咽。 男子并没有要回答她的意思,握紧了拳头,迈步就要离开。 “宇文长陌!” 宇文长陌陡然停住了脚步,惊愕的瞪大了眼睛。身后的宋倾城也是同样的震惊,眼眶里蓄满了泪,心里又惊又痛。 “你到底是谁?”倾城的声音都在发颤,“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你会和那些人在一起?为什么,我身边会有你的人?” 宇文长陌不知如何回答,紧握成拳的手慢慢舒展开。他慢慢拽住蒙面的黑布,轻轻扯了下来。他背对宋倾城,不敢回过头去,他知道背后的女子已经知道了他绝非善类,也知道了他一直以来都在骗自己。 看到宇文长陌,宋倾城的心中已经明白了大半,可还是希望听到他说他出现在这里只是巧合,尽管,倾城知道自己都无法这样欺骗自己。 宋倾城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她走到宇文长陌的面前,看到那张依然觉得熟悉此刻却是那般陌生的脸时,宋倾城竟踉跄着退了两步,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宇文长陌拥倾城入怀,心中积攒了那么多话,此时此刻,只一句“对不起。” 宋倾城用力推开宇文长陌,用力之大,让她自己也再次退了几步。“宇文长陌,原来这一切都不过是你的计谋。”宋倾城终于幡然醒悟,眼前的男子她是那般熟悉,却又是那般陌生。倾城真真切切的感到了心痛,那是她许久许久都未曾尝过的滋味了,她记得,她上一次这般撕心裂肺,还是上一世接到宇文恭的圣旨时。“我还以为,你和宇文坻宇文恭不一样,原来,是我高估了自己。”宋倾城看着宇文长陌,苦笑着,她泪流满面的样子也美的让人心醉,可是此时此刻,宇文长陌的心里好像被刀扎了一样的疼。 “怎的?莫不是你从一开始就在算计我,莫不是相遇是计,相逢是计,莫不是连你那日的所作所为,都只是为了让我死心塌地,死心塌地的爱你,死心塌地的牺牲自己为你谋皇位……”宋倾城笑了,笑的那般凄苦,她万分也想不到,也万分不愿相信,宇文长陌会和前世的宇文恭一样算计她。 宇文长陌慌了,他连忙抓住倾城的双肩焦急的解释道:“不,不是的,我,我……”看着哭的狼狈的倾城,宇文长陌的大脑一片空白。宋倾城抬起水雾迷蒙的双眼,伸出手,轻轻的触碰宇文长陌的脸,这是她最想触到的人,可真正触到了才发觉,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是那么的冰冷。 宇文长陌伸出手,抓住倾城冰冷的手指,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缓缓开口说道:“倾城,你听我说,是,我是想过利用你,我是想利用你来帮我走上皇位,可是,可是在城门一遇,我便发现我做不到了,我发现那皇位竟也比不过你嫣然一笑。”宇文长陌再次抱住倾城,“我知道我陷进去了了,陷进了我自己的阴谋。倾城,我爱你,我真的爱上你了……”宇文长陌的泪水也流淌下来,他都不知道自己多久没有流过泪了。 一滴温热的液体滑过自己的脖颈,让倾城一颤,她没有推开宇文长陌,而是闭了眼,冷冷开口:“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吗?” 宇文长陌愣住了,他看着怀中木偶一般的宋倾城,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他愣愣的松了手,一步步走到那宽大的石床旁,颓然的坐下来。 许久许久,宋倾城就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站着,只有眼睛里不断淌出的泪还证明她活着,她的心,仿佛已经死了。 宇文长陌无言,只是扯开了自己的衣服,随着他的动作,跳动的火光将他背上两道入骨的伤疤映亮。倾城含泪的眼睛像被什么刺到了一样,生生的疼。 “我爹知道你我熟识之时,逼我与你断绝来往,我虽总是气他,却是第一次气的他动了家法。”宇文长陌也不知道此时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或许他只是想让倾城知道,他爱她,愿意用生命去爱她,此时的宇文长陌,已经不再奢望倾城能爱他,只希望倾城能原谅自己,希望倾城能明白自己的情意不是骗她。“当鞭子打到身上的时候,我也问自己,为一个见了两次面的你,值不值。可是,我却决定为了这样一个见了两次面你,拼了命也要和我爹赌一把。你知道我当时多想杀了宇文弘吗?我多想杀尽所有有资格占有你的人!”宇文长陌几乎是喊出来,他的眼眶红了,声音也有了几分哽咽。“那一日,我明明想问出你与宇文坻的关系,可当我确定你和宇文坻有联系的时候,倾城,我怕了,我从未那么怕过。我怕宇文坻伤害你,可知道他对你有情,我又怕你会爱上他。所以,所以,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我恨不得那一日强占了你,恨不得明日就八抬大轿把你娶回齐王府,大不了这皇位我不争了,这天下我不要了!”宇文长陌说罢,便感到身后的人抱住了自己。 宋倾城紧紧环住宇文长陌,再也无法恨他分毫。她知道自己爱上他了,知道自从遇见他自己就再也逃不开了。能重生,是上天的恩赐,倾城一直以为,上天给她这一次机会是为了让她报仇,此时此刻倾城才明白,也愿意一直这么认为——上天让她重生是为了遇见宇文长陌! “倾城……”宇文长陌有些惊愕,他伸出手,想碰一下倾城,可是手伸到半空,却又不敢碰她。他太怕这是一场梦了,怕他一触碰,这场梦就碎了。 “这两鞭,是不是很疼。”倾城有些哽咽的问道,未等宇文长陌回答,却又继续说道:“我真是笨,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伤的那么深,怎么会不痛……” 宇文长陌受宠若惊一般,猛然转身看着倾城,“你原谅我了是不是?你,你不再怪我了是不是?” “宇文王朝这棵大树已经腐朽了,我们既然都已经卷入这些阴谋算计,就已经没有回头的路了。就算我们不算计别人,别人也会害我们,谁又能怪得了谁呢?就像今日,我大抵已经知道是谁要杀我了。我帮他除掉了宇文弘又怎样,他还不是一样要杀了我永绝后患,而这些,都是他曾经口口声声的情意。这张脸,让我命带桃花,也让我命如草芥,我已经分不清到底谁对我真心谁对我假意了。可是宇文长陌,我却是控制不了自己一般的相信你……”宋倾城捧着宇文长陌的脸,字字郑重。 “倾城,你相信我,我宁可弃这天下,我也不负你!” ------题外话------ 从此,宋倾城便误会了宇文坻,也表示宇文坻的情意,再也入不了宋倾城的心…… 14.得非所愿(五) 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刮起风来,燥热的空气压得人喘不过气。宇文坻和沈碧云搬去了新扩张的府邸,虽格局和各位皇子的差不了多少,但毕竟比别人大了许多,也显得比别人气派了不少。 宇文坻正在书房看典籍,忽然一道闪电亮起,映亮了宇文坻冰冷的脸庞。宇文坻放下书卷,走到窗边想关上窗户,却看到沈碧云端着什么站在外面,一副想进又不敢进的样子。沈碧云喜欢穿淡色衣服,一袭鹅黄色薄衫罩在她身上,也是清丽又淡雅。 天色昏暗,黄的像蜡纸一般,阴郁的让人烦躁。 宇文坻走到门前,忽的拉开门,沈碧云吓了一跳,抬眼去看,正看见宇文坻没有丝毫感情的双眼。宇文坻不发一言,转身又回到书房。沈碧云深吸了一口气,跟了进去,带上了门。 宇文坻自成婚之日,就日日住在书房,书房也倒是宽敞,分了内间和外间。沈碧云悄悄打量着四周,看到宇文坻又坐下看书,才走上前,将一直端在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 “相公,厨房里做了你爱喝的乌梅汤,我瞧着天气炎热,就给你送来了。”沈碧云讨好一般的说。宇文坻看也不看她,亦不发一言,伸手端起精致的瓷碗,就一饮而尽,然后将碗重重的放在托盘里。 沈碧云唇角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她微微行了一礼,慢吞吞的向外面走去。走到一个书架旁,故意拿起散乱在一旁的书,装模做样的整理着。 也许是天要下雨,空气闷热的很,宇文坻感到很热,不自觉的扯了扯衣服的领子。沈碧云整理书卷的声音很轻,但还是让宇文坻发觉她并没有出去。 宇文坻不喜欢别人打扰,正待发作,抬头去看时,却忽觉眼前晃晃悠悠的,看不清楚。宇文坻摇摇脑袋,想看清眼前的一切,可是大脑越发昏昏沉沉的。宇文坻眯起眼,就着昏暗的光线,看向不远处的女子。 女子纤细的胳膊轻轻的将书卷摆开在书架上,一袭素衣,不施粉黛,黑发如瀑,垂散腰间。宇文坻愈发热了,他站起来,痴痴的走向女子,情不自禁的从身后抱住女子的腰。沈碧云吓了一跳,可也看得出汤里的药生效了。宇文坻将脸贴到女子的肩上,嗅着女子身上好闻的香味,喃喃道:“好香啊!”沈碧云脸红了,她慢慢的转过身,轻轻的伸手摸着宇文坻的脸。 女子的脸在宇文坻面前模糊了,宇文坻努力使自己看清,却愈发模糊,模模糊糊之中,他将眼前的女子看作了宋倾城,且越看越像。宋倾城的眉,宋倾城的眼,宋倾城的唇——他眼前的女子就成了宋倾城!他仿佛看见了一袭鹅黄色素衣,不施粉黛的宋倾城!宇文坻笑了,看着眼前人许久,低头深深的吻住他眼里的宋倾城,吻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 天空响起一记惊雷,惨白的闪电照亮了书房昏暗的外间。豆大的雨点掉下来,砸的窗户“咔咔”的响。 宇文坻忽然抱起“宋倾城”,走向书房的内间,将她轻轻的放在床上,像是害怕碰碎了她一样,轻手轻脚的除去她身上的衣物。沈碧云的脸红的像天边的晚霞,她想着来之前嬷嬷说的,双手颤抖着去解宇文坻的衣服。宇文坻笑着,任凭“宋倾城”解开他的外袍,内袍,露出他结实的胸膛。 闪电时时照到里面,照着床上的两个人。 沈碧云抬头,轻轻的吻着宇文坻的胸膛。宇文坻的心中的渴望好似的到了满足。他将眼前的女子当作了宋倾城,当作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宋倾城,甚至,他竟一时舍不得了。 又有谁能想到,一向心狠手辣的宇文坻竟然也有舍不得弄伤舍不得弄疼的人。 沈碧云感到一种奇怪的感觉在身蔓延开来,她闭上眼睛,随着宇文坻的动作,呼吸慢慢变的粗重。 宇文坻的意识已经彻底模糊了,他眼前是闭着眼睛的宋倾城,是她的花容月貌。宇文坻控制不住一般低低的叫出来:“倾城,倾城……”沈碧云的身体一僵,睁开眼睛看着宇文坻,眼里是那样的不可思议。不待沈碧云反应,一种疼痛已经蔓延开来,那种疼痛伴随着她心里的刺痛被无限放大。“疼……”沈碧云叫出声来,泪水也不由自主的淌下来,一半是疼痛,一半是心伤。 “倾城,我要你,我要你……”听到“宋倾城”的呼痛,宇文坻迷迷糊糊的说着,动作轻缓了不少,却让沈碧云痛的入骨。 沈碧云紧紧攀住宇文坻的肩,心中是说不出的失望与痛苦,她知道宇文坻不会爱上她,可也想不到宇文坻会把她当作别的女子,甚至在欢爱时也喊着那个女子的名字。 宇文坻终于昏昏沉沉的睡去,他伏在沈碧云的胸口,均匀的呼吸声在一片静谧中格外刺耳。沈碧云抹去了眼泪,她没办法,明知道夫君爱的是别的女人她也依旧无可奈何,因为她终于明白,自己,只是一个棋子。 天空依旧响着刺耳的雷声,不知过了多久,一记震耳欲聋的惊雷让宇文坻猛然清醒。他猛地坐起,看着浑身赤裸的自己和沈碧云,眼睛不可思议的瞪大了。 宇文坻知道自己清醒的时候绝对不可能碰她,这才想起她端来的那碗乌梅汤。宇文坻的眼底一片冰冷,他伸手拖起沉睡的沈碧云,狠狠的扔下了床。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沈碧云清醒过来,她睁开眼睛,看着坐在床上浑身散发着戾气的宇文坻,一股恐惧慢慢升起。 “你倒是很厉害!看来是我宇文坻小看你了,你的手段当真是高明!”宇文坻恨得咬牙,可是他还是有理智的,他知道自己不能杀了她。沈碧云瑟缩着向后挪去,想逃离开他吃人的目光。不知何时,沈碧云已经泪流满面,一半是恐惧,一半是委屈。 “如果今日,是那个你心心念念的女子,你还会对她如此吗?”沈碧云不甘心的问,“你是不是会对她万般呵护,万般宠溺,万般纵容!”沈碧云大声说着,像一只受伤的小兽。宇文坻忽然掐住沈碧云的脖子,沈碧云一番话,让宇文坻心惊肉跳,他不知道他失去意识的时候说了什么,但也能猜出沈碧云一定知道了宋倾城。 “放……放手……”沈碧云喘不过气来,断断续续的哀求。 宇文坻气愤的松开手,拿起衣服,一边穿衣服一边对沈碧云威胁道:“你最好把你的嘴巴给我闭紧,要是让我听见一点不好的东西,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宇文坻捏住沈碧云的下巴,用力之大,让沈碧云觉得他要捏碎自己的下骸骨。“我说到做到!”宇文坻说完,松开手,摔门而去。 15.偷尝禁果 宇文坻娶了沈碧云,派去刺杀宋倾城的人回报说宋倾城生死不明,佳妃一连几日都心情大好,似乎忘了宋天怡这一茬。宋天怡也是一连几日都没有露面。 佳妃万万想不到,再见到宋天怡却是这般光景。 宋天怡一袭玫红锦袍,站在花丛里赏花。脸上点着精致的妆容,柳叶眉,丹凤眼,额上妖冶的花钿点缀着眉间的浓妆艳抹。宋天怡整个人都似那祸国的褒姒和妲己,妖艳的灼人的眼睛。 看到宋天怡,佳妃心里燃起了一股妒火。佳妃清咳了一声,想着镇住宋天怡,谁料宋天怡只是淡漠的看了她一眼,轻轻的笑了笑,丝毫不把她当回事。 “吆,妹妹打扮的好生艳丽。”佳妃咬牙切齿的说。 “姐姐老了,自然撑不起这娇嫩的颜色。”宋天怡纤细的嗓音缓缓说着,字字诛心。佳妃强忍着怒火,轻蔑的笑了,“就凭你这个下贱胚子,你也敢跟我姐姐妹妹相称!” “姐姐说这话,不怕被有心人听到传到皇上那里吗?”宋天怡走到佳妃面前,精致妖冶的面孔直直的迎着佳妃。“我父亲是左相,母亲是一品诰命夫人,祖母是皇后亲眷,舅舅是右相,哥哥是皇上钦封的大将军,我家族得圣上宠信,尊贵无比,我入宫便是怡妃,怎担得起姐姐一句下贱胚子?姐姐,妹妹没记错的话,您只是个地方官员之女吧,究竟谁是下贱胚子,姐姐心里比妹妹清楚得很。” 宋天怡一连串的话气的佳妃浑身发抖,佳妃抬手,想狠狠的打宋天怡一个耳光,却被宋天怡抓住了手腕。“姐姐,你要是打了我,你今日可就不止辱没忠臣这一条罪名了。” “哼!”佳妃甩开宋天怡的手,气道:“宋天怡,你不要以为你能翻身,你一日在我脚边像狗一样过活,你这一辈子都得像狗一样在我脚边乞求!”说罢,气的扬长而去。 宋天怡轻轻笑着,心中一个声音响起:“佳妃,你不是靠着宇文坻将来登基为皇吗,哼,那我就让你彻底死心!” 宋天怡一边赏花,一边想着那一晚的事情,虽是让她心惊胆战,却又让她一朝翻身。 宇文坻大婚那日,宫里大办婚宴,宋天怡作为怡妃自然是要到场。宋天怡故意打扮的妖冶娇嫩,希望老皇帝能注意到自己,谁知道佳妃早早窥破她的心思,竟然把她安排到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宋天怡心中焦急也害怕,自己今天特意梳洗打扮的如花似玉,心思昭然若揭,若今日不能引起老皇帝注意,回去佳妃定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可是天不尽人意,谁知道就当宋天怡想去献酒的时候,老皇帝居然咳了一口血给扶回寝宫了。 宋天怡也不敢在宴会上待久了,怕佳妃给自己找难看,怯怯的由慕青扶着往宫里走。 走到御花园的时候,宋天怡看到华灯高挂的夜景,竟一时不舍得离去。“慕青,你回去给我拿件披风吧,今夜佳妃要伺候皇上,不会找我麻烦,我想多看一会儿,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宋天怡说着,不由得哽咽起来。慕青知道宋天怡的不容易,也有些难过。“那娘娘不要走远了,奴婢去去就回。” 宋天怡没有回答,只是愣愣的走向那些五颜六色的灯笼,眼里蓄满了泪。宋天怡虽不是宋倾城那般美的惊人,可也是个美女,一袭紫衣妖艳美丽,盈盈含泪的模样甚是惹人怜惜。 宋天怡正难过,忽然身后一只手拖住她,迅速的往一旁的花丛里拖去。宋天怡想喊叫,无奈嘴被堵住,喊不出来。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怎么挣得开男子有力的手臂,就这样生生给人拖走。 宋天怡被蒙了眼睛,堵了嘴巴,扛到了一个地方。当蒙眼的布被扯下来的时候,宋天怡才看到自己是在一个人的宫里,宫殿空空荡荡,除了蹲在自己眼前的人,再也没有别人了。 宋天怡不认识眼前的男子是谁,她有些害怕,瑟瑟的向后挪去。男子拿折扇托起她下巴,眯起眼睛看着她,许久,才缓缓开口:“你真是美啊,嫁给父皇,苦了你了。” “父皇?”宋天怡惊讶的重复着。她只见过宇文弘宇文坻宇文恭,可是四皇子宇文炘和七皇子宇文泽她都没见过。男子像是猜透了她的心思,贴近她开口道:“你不认识我吧,那我告诉你,我是宇文泽,七皇子宇文泽!” “七皇子……你,你不是……”一听这个名字,宋天怡吓了一跳。外人不是都说宇文泽体弱多病吗?可是眼前自称宇文泽的男子,那里有丝毫体弱多病的样子。 “那都是骗别人的,你在宫里这么久了,你也知道皇宫险恶吧。不过对你,我可不想装出那份病怏怏的模样。”宇文泽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宋天怡的脸。他修长的手指顺着宋天怡的脸滑下来,慢慢褪下宋天怡轻纱般的外袍,露出女子滑如玉脂的肌肤。宇文泽将宋天怡推倒在地,慢慢的扯下宋天怡的肚兜。宋天怡没有反抗,她本就是不甘心献身老皇帝的,如今看到英俊的宇文泽,多日的寂寞一齐涌上来。 宋天怡的手搭上宇文泽的脖子,在宇文泽后背游走,宇文泽将自己的衣服解开,一边目光炯炯的看着身下赤裸的宋天怡,一边将身上的衣物丢到一旁。 一夜缠绵,直到筋疲力尽,宇文泽才恋恋不舍般从宋天怡身上离开。 宋天怡翻身趴在宇文泽结实的胸膛上,娇羞却也满含野心的问道:“七皇子,你今日可是犯了死罪,你就不怕我跑去皇上那里,参你一本!” “哈哈哈……”宇文泽大笑,伸手抚摸着宋天怡的秀发,“你觉得父皇会信我,他最宠爱的儿子,还是信你,这个他还没尝鲜便被偷腥的妃子?” 宋天怡一愣,忽觉男子抚摸自己的双手冰凉。 看到宋天怡吓得呆住的样子,宇文泽的语气又轻缓下来。“不过,我怎么舍得让你死呢。”宇文泽扳过宋天怡的脸,让她看着自己。触到宇文泽邪魅的目光,宋天怡有些害怕,目光不住的躲闪着。宇文泽看到宋天怡身上斑驳的伤痕,问道:“怎么?这是佳妃那个女人打的?” 宋天怡像是触到了伤疤一样,眼里洋溢着不甘和愤怒。宇文泽看着宋天怡的反应,唇角上翘。“你们两个同样是妃子,你怕她作甚?年老色衰的女人,总是嫉妒年轻女子的花容月貌的。”宋天怡被宇文泽夸奖,有些娇羞的低了低头。 宇文泽邪魅的笑挂在嘴边迟迟没有消去,他知道眼前的女子美则美矣,但只适合做棋子,因为她太笨,几句甜蜜的话就找不到方向了。 宇文泽多年来示人的都是一份孱弱的模样,没有人防备他,也没有人在意他。皇族就是个利益场,只有有价值的人才配得到关注,而宇文泽,就是那个被所有人认为最没有价值的那一个,恰恰宇文泽要做的,就是要给那些人一个出其不意! “殿下,我们今日之事若是被人知晓,我们都得死。”宋天怡轻轻说道,她虽然很享受这种感觉,可到底还是害怕的。 “没人能杀得了我们!”宇文泽闭上眼睛,自信的说道。 宋天怡一个激灵坐起来,看着闭着眼睛一派轻松的宇文泽,声音发颤的问道:“殿下,你莫非是要……” “嘘~”宇文泽捂住她的嘴巴,坏坏的笑着,“说出来,就不好玩了!”宋天怡点点头,伸手抓住他放在自己唇上的手。 “有殿下在,我就不用怕那个女人了,我知道殿下一定会保护我的。”宋天怡试探性的说道,迫切想得到宇文泽的承诺。谁知道宇文泽竟挥手将她推到,一只手便钳住了她的脖子。 宋天怡吓得连连惊叫:“殿下,殿下……”宋天怡惊恐的看着宇文泽,生怕他的手一用力就扭断自己的脖子。 “我不喜欢别人在我面前耍小聪明。”宇文泽并没有用力,“我今日宠幸了你,我便会好好待你,至于佳妃,当年她仗着年轻美貌夺去我母亲的宠爱,如今又仗着宇文坻杀了我哥哥,这个女人,有些得意忘形了。”宇文泽自言自语般的说道,忽然看向宋天怡,声音很轻却无比渗人:“所以,现在我要你把这个女人引以为傲的,一点一点打碎……” ------题外话------ 病态心理,七皇子宇文泽,上线。 16.前世今生(一) 山里刚刚下过雨,泥土湿乎乎的。空气中弥漫着清幽的野花香味,混着青草的清香。 宇文长陌背着宋倾城,踏过丛丛青草。湿润的泥土沾湿了宇文长陌的衣角,走了许久,宇文长陌额上也有了汗珠。宋倾城拿出丝帕,轻轻的为他拂去沁出的细汗。 “刚刚你背我是因为那里的山路难行,现在这里这么平坦,我自己可以走的。”宋倾城怕他累了,轻轻挣扎着要下来。 “那怎么行,昨夜下了好大的雨,山里蛇虫本就多,咬了你怎么办?”宇文长陌不肯放她下来。 “我哪有那么娇生惯养,我自幼长在乡下,自然知道怎么对付这些蛇虫。” “那……你看你看你看,这些泥土那么湿,沾湿了你的鞋子怎么办?”宇文长陌颇有几分耍赖的意味。 宋倾城轻笑,无奈的环住他的脖子,说道:“小王爷耍起赖来,我还真说不过你。”宇文长陌的唇角也勾起一个漂亮的弧度。他一边向不远处的一片竹林走去,一边正儿八经的问道:“倾城,我今日把我的一切都告诉你,若天下太平之日,你可就得嫁给我了。” 听着宇文长陌的话,宋倾城止不住的脸红了,害羞的咕哝着:“谁说要嫁给你,我又没求你告诉我。” “好好好,是我心甘情愿。”宇文长陌知道宋倾城害羞了,也不再逗她,抬眼间,已经到了竹林深处。 宋倾城看见竹林里的小楼旁站立着几个人,忙拍了拍宇文长陌,“放我下来。” 宇文长陌也不再强求她,蹲下身便让倾城下来。身上一轻,宇文长陌才发觉自己已经是腰酸背痛,心中却是暗自庆幸:还好这么一大段山路没有累到倾城。 宇文长陌和宋倾城走到竹楼前,看守的两个人便垂首叫了一声:“小王爷。” 这些人去救自己的时候宋倾城就已经猜到,他们是宇文长陌训练的一支精兵强将。这种事情对宋倾城来说并不意外,凡是夺权之人怎么能没有这样一支为自己卖命的队伍呢?当年宋倾城嫁给宇文恭时,也曾见过宇文恭有这样一支队伍,他们的主要任务是暗杀、搜集情报、调查官员底细,当年宇文恭能登上皇位,少不了那些人的相助。他们查出朝廷官员的软肋,以此相要挟,老皇帝临死之际,朝廷大半官员已经倒戈。 想起宇文恭,宋倾城不自觉的想起了前世那些往事。宇文恭大权在握之时,宋瑞这个老狐狸将宋天怡送到了宇文恭床上,宇文恭对自己说着只是为了得到左相的支持,才将宋天怡收房,两个人却是夜夜缠绵,倒成了宋倾城独守空房。宋天怡演出一番姐妹情深的戏码,倒是让外人觉得宋天怡贤良淑德。可是这份贤良淑德也只有宋倾城知道,宋天怡日日来请安,究竟是关心姐姐还是来炫耀。 “倾城,你在想什么?”见到宋倾城微微出神,宇文长陌问道。 “哦,没什么。”宋倾城这才发现,自己无论多么努力,都忘不了前世的往事,那些宫廷丑事像被烙铁烙在了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我们进去吧。你的小丫头,应该等急了吧。”宇文长陌挽住倾城的肩,同她一起走进去。 刚到门前,就听到门内传来的吵闹声。 “你赶紧派人去找我家小姐,我家小姐要是有什么事,我就,我就……”曼文揪着承宣的领子,眼里含泪吼道。她想找点什么威胁承宣,可是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寻来寻去,愈发想哭。 “姑奶奶,你千万别哭了,你放心,我家主子一定把她平安送回来,就是我家主子受伤都不舍得让你家小姐受伤的!”看到曼文眼里的泪就要砸下来,承宣慌里慌张的劝着。 “你不帮我找,我自己找!”曼文气的松开揪着承宣的手,就要往外走去,推开门的一刹那,正看见宇文长陌扶着宋倾城一级一级的走上台阶。 “姑奶奶你相信我,他们马上就……这不就回来了嘛……”承宣追出来,嘴里不住的囔囔着,话还没说完,看到宇文长陌和宋倾城立马就转了个弯。 “小姐,你没事吧。你吓死我了。”曼文看着宋倾城,眼泪止不住的掉下来。 “我没事,倒是你,昨日被冲散,我还好生担心你。”宋倾城看着曼文肿的跟核桃一样的眼睛,有些心疼的说道。 “好了,既然都平安,就不要哭了,小丫头哭花了脸,看以后谁还敢娶你。”宇文长陌逗着曼文。曼文的脸“唰”的红了,连忙胡乱抹了一把眼泪。承宣见状,不由得“噗哧”笑出来。 “你笑什么,还不赶紧去山下买些换洗衣物来,你看不见她们身上的衣服都脏了吗?”宇文长陌拍了一下承宣的脑袋,笑骂道。承宣揉了揉拍疼的脑袋,一边走一边咕哝:“非礼勿视,我哪敢看……”说着,忽的想起曼文,脸红红的就下山了。 “倾城,你随我来。”宇文长陌看着倾城,有些凝重的说。宋倾城跟着他,走上竹楼的二层。透过竹楼的窗子,望出去是一片一片的碧绿。 “这个竹楼,应该是不好找吧。”宋倾城看着窗外层层叠叠却是各有章法的树木和竹林,问道。宇文长陌拿手抵在唇上,清咳了一声,有些窘迫。 “你没必要瞒我,你不肯让我自己走,一是怕我被蛇虫咬了,二是怕我沾湿了鞋子,三就是怕我落入一路上早早布好的陷阱吧。”宋倾城望向宇文长陌,前世的时候宇文恭的府邸暗藏许多秘密,为了不被人发现,整个府邸都是一个迷雾阵,那些隐藏着秘密的地方,走错一步都会毙命于此。宇文恭怕宋倾城出事,除了再三嘱咐她不要一个人在府里乱逛之外,也教了她一些阵法图,也是宇文恭教了倾城识字。 “这里算是我一个情报地吧,门外这些人大都是一些亡命天涯的人,我把他们搜集到这里,让他们为我卖命,他们什么时候想走了,和我说一声就可以,我不强求他们。”宇文长陌说道。 “那你就不怕他们把你的事情说出来吗?” “我相信他们,他们虽犯了死罪,但他们杀得都是大奸大恶之人,那些人都是朝廷的蛆虫,打压百姓,私吞公粮,该杀!可是朝堂之上官官相护,他们要么死,要么逃……”宇文长陌说着,面色凝重,他看着窗外葱茏的大山,缓缓开口:“我的实力,算起来,要远超各位皇子,可是,我却是最没有资格登上皇位的人!” 宋倾城一愣,在宇文长陌说前半句的时候就在脑海里搜寻着前世的记忆。前世她没有遇见宇文长陌,甚至都没有记得有这么一个人夺过皇位,当年老皇帝驾崩,宇文坻、宇文恭、宇文泽都纷纷割据一方,宇文泽丧心病狂,凡是出兵必血洗百姓,最终死在自己内部兵变,而也正是宇文泽的部下拿着宇文泽的人头率兵投降宇文恭,才使得宇文坻大败。而有关齐王府,好像自老皇帝驾崩当日,便销声匿迹了,后来宇文恭即将登位,想找到齐王爷封他为护国公,好让自己名正言顺的登基,可是寻了好久,却也丝毫不见齐王府的人,而后来之事,宋倾城便不知道了。 17.前世今生(二) “为什么?你明明要比那些皇子们强。,若你加入夺位之争。你是最大的赢家,说不定,这皇位本就是你的!”宋倾城看到宇文长陌眼里的落寞,有些心疼的问。 “因为我爹爹,不许我争。”宇文长陌转身离开窗户,走到桌边,坐下来,倒了两杯茶。“他说过,这天下谁都能觊觎这个皇位,唯独我不行。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会把本该属于他的皇位拱手让人。” “拱手让人?”宋倾城素来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层原因,如今听来,是那样的震惊。 “你也感到不可思议吧。”宇文长陌端起茶杯慢慢摇晃着,似乎是茶太烫了,入不得口,“这些东西,也是我的人从当年跟随我祖父宇文彻大将军征战天下的亲兵口中得到的,寻到他时,他已是身患重病,说完这几十年来压在他心里的秘密,便去世了。如他所说,当年宇文家族灭了夜皇族之时,祖父曾对我的我爹和皇叔说,谁立的军功多,将来谁坐这个皇位。我爹骁勇善战,屡战屡胜,夜皇族早就似浮萍飘零,人心惶惶,那皇帝又昏庸无能,兵马不足,我爹以摧枯拉朽之势,两个月就荡平了夜皇族余孽,打下了这片江山。宇文王朝如此繁荣,是因为我爹打下了这片江山,我祖父兢兢业业的恢复山河,可是祖父仙逝之后,我爹居然违背祖父的遗愿,将皇位让给了皇叔。他不顾群臣反对,只做了个亲王,辅佐新皇。皇叔不学无术,只知道饮酒作乐,朝堂之事,照例是我爹处理,皇叔也不以为然,每日顶着这个皇上的虚名大肆挥霍。朝堂之上不是没有人想要废了他,可是满朝文武,都是我爹和祖父的旧臣,没有人能违背我爹的意愿。我爹就这样一直辅佐他,一直守着宇文王朝。我不明白,为什么我爹处理那么繁重的政事,却让皇叔坐享其成!宇文王朝如今已经显露残败之势,是皇叔让宇文王朝走到了夜王朝那一步,皇叔会毁了祖父的事业,会毁了宇文家族!” 宇文长陌说着,眼睛通红,血丝遍布,声音嘶哑。倾城明白,那是一种不甘,一种欲望,一种恨意! “齐王爷将皇位拱手让人,又不许你争皇位,那这之中,到底是因为什么呢?”宋倾城自言自语般说着。宇文长陌手中的茶杯被紧紧攥着,直攥的他虎口生疼。他放下杯子,叹了口气道:“或许,我本就不该争夺这个皇位,也或许,我爹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不配……”宇文长陌的目光暗淡下去,他忽的想起幼时,他那么努力的练武,习字,可无论做什么,做得多好,甚至连他的师傅,他的先生都觉得他是天降奇才,他也始终得不到齐王爷的一句满意。 自从发生了儿时那件事,他便变了,他日里装出一副不学无术的样子,夜里却常常一个人偷偷地学习兵法、政事、音律、书画……或许他真的是天降奇才吧,他一个人居然看得懂那些难以理解的文字,他也算是学富五车,可是在别人看来,他就是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公子。他越发喜欢习武,常常和一些王公贵族出猎游玩,策马城中,一派胡闹的景象。那个时候,他巴不得被齐王爷从猎场揪回家,拖到校场挨顿打。可是没有,齐王爷看他越发不学无术,想的,却是他再无争夺皇位的可能。齐王爷许他胡闹,却不许他和那些权倾朝堂的谋臣来往。宇文长陌心中也怨恨齐王爷,可是他做不了什么,他只能装作一副天塌下来也不关他事的模样,在暗地里谋划自己的大业。 宋倾城看着宇文长陌,心中忽然想起了前世,宇文恭即位之前,他的老师魏平所说的话:“齐王爷乃是先皇同胞哥哥,若您能寻得他来,封为护国公,则大得民心,百官钦佩,那时再登基,则名正言顺,就算有逆贼未除,看在护国公的面子上,也无人敢造次!” 宋倾城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情感,让她禁不住的吐露出来。 “齐王爷和皇上是一母同胞,甚至可以说你与诸位皇子身上流的,是同一股血脉,既然都是宇文家族的后人,你争皇位,也争得名正言顺!” 宋倾城一席话让宇文长陌送到嘴边的茶杯停住了,他本以为宋倾城是在宽慰她,可是看到宋倾城脸上的郑重之时,他心里被狠狠的感动了一把。从小到大,没有人理解过他的想法,承宣虽一直助他,可是到底承宣只是效忠他这个人,并不是效忠他的想法——他夺位争权的想法! 宇文长陌愣愣的站起来,看着宋倾城。宋倾城也定定的看着他,目光坚定且认真。 “你说什么?” “我说这皇位,你争得,也必定要争!”宋倾城走近宇文长陌,“诸位皇子虽然佼佼者众多,可是没有一人能比得上你,三皇子心狠手辣,视人命如草芥,若他为皇,天下该如何?四皇子优柔寡断,无议事的决断,若他为皇,天下该如何?六皇子若真的体弱多病,又怎能在深宫存活,若并非体弱多病,装作孱弱居心何在。他如此诡计多端,阴晴不定,若他为皇,天下又该如何?”宋倾城一连说了几位皇子,却独独找不出宇文恭的缺点。 宇文恭,或许他生来就注定为皇,他运筹帷幄,文韬武略,又体恤下士,深得民心,可是,唯独就是这样一个令宋倾城倾心仰慕的人,却对她如此无情,唯独这样一个最适合继承王位的人,宋倾城却偏偏要让他达不到目的。 宇文长陌不可思议看着宋倾城,忽然拥她入怀,喃喃道:“倾城,得你,犹得天下!” 宋倾城心中一震,随即而来的是一种莫名的欣喜。她始终不知该如何能回报宇文长陌刻苦铭心的情意,却猛然发觉自己才是助他登上皇位的最佳人选,因为她,早早便经历了当年的夺位之争,她知道夺位之时谁会效忠谁,谁会背叛谁! 宋倾城伸出手,也抱住宇文长陌,她心中的情感逐渐分明,她的目的也逐渐清晰了:助宇文长陌争得皇位,挫败宇文恭的夺位计划,也改变她以及她所想改变的人的命运! 18.烟花柳巷 陈墨轩来到柳湘红楼的时候,芍药正在外面送客。 芍药看见陈墨轩一脸阴郁,便扭头往回走去,心中暗叫不好。陈墨轩早早便看见了芍药,看到芍药快步往回走,脸色更加难看,紧走几步,在芍药还未踏进大厅的那一刻,伸手就要擒她。 芍药也是经过训练的杀手,怎么会轻易就范,但芍药的反抗对陈墨轩而言就是花拳绣腿,陈墨轩一只手反扭着芍药的双手,一边推搡着芍药往里面走去。 大厅里人声鼎沸,台上的女子一边扭着腰肢一边将身上的衣物层层褪去,一层层轻纱般的衣物,勾的台下的看客魂不守舍。 芍药打量着四周,却丝毫不见红袖的人的影子,心中着急得很。陈墨轩走到桌旁,忽然将在桌旁喝酒的人踢翻在地,又狠狠的踹翻了桌子。桌上的瓜果酒盏落了一地,引起了不小的动静。 “啊!”女子们尖叫着逃开。这一下也惊动了红袖、绿珠和婉月,三人匆匆跑出来,看到的却是脸色铁青,钳着芍药的陈墨轩。 “婉月,去叫小姐。”红袖忙说道,想去劝陈墨轩,走了两步,终究是不敢。前几日夫人托人来送衣服,又说夫人生病想见小姐,可是小姐执意不肯回去,红袖也没办法,只好搪塞着打发了传话人,想来,大少爷此番到来,也与此事有关联。 “你是谁啊,你居然坏了我的兴致,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一个喝的醉醺醺的人走到陈墨轩面前,指着陈墨轩鼻子骂道。来柳湘红楼的不是官员就是官员之子,谁也不能得罪,芍药正想开口劝,却被陈墨轩狠狠甩出十几步远,跌在地上。 “我管你是谁!”陈墨轩抓住那人就要碰到自己鼻尖的手指,用力攥着,那人登时疼得变了脸色,五官都疼得攒在一起。一声脆响,那个人的手指被生生折断。“啊!”那个人不住的惨叫,陈墨轩这才松开手,将那人踢出去,那人直直的撞上厅中的柱子,头破血流,临近的几个人看到这一幕,吓得踉跄着逃走。 “今天的柳湘红楼,不接客,不想死的,都给我滚!”陈墨轩冷冷说道,各位来潇洒的客人也没了兴致,一半害怕一半扫兴,都纷纷跑出去。 人走的几乎尽了,绿珠和婉月才敢过去扶起芍药,芍药被陈墨轩狠狠的一下摔得几乎想要吐血,极力忍着还是咳出了一口血水。“大少爷,您今日是何等兴致,跑到这里来大闹?”看到受伤的芍药,红袖有些愤怒。陈墨轩早早便气得够呛,伸手就掐住了红袖,将她推到墙边,恨恨道:“离开陈家,你当真是本事长了不少,看来你是忘了你真正的主子是谁了!”陈墨轩说的冰冷骇人,红袖禁不住打了个冷颤。“主子……红袖……红袖不敢……”红袖到底是怕的,当年陈墨轩训练她们的时候,那种手段令人闻风丧胆,红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看似花天酒地的大少爷究竟有多厉害。 “哥,是我不肯回去看娘,你何苦为难她们。”柳湘从楼上下来,轻轻说道。陈墨轩松开红袖,抬头看着一袭白衣的柳湘。 “恐怕娘死了,也不关你事吧!”陈墨轩瞪着柳湘,恨不能过去给她一个耳光,“陈惜文,你真是有良心!” 一听到这个名字,柳湘脚步一乱,猛然停住。随即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走着没走完的路程。“陈惜文,早在她十三岁的时候,就夭折了。” 陈墨轩一步一步走近柳湘,恨不得掐死她。柳湘强装镇定的站着,心中却是七上八下。忽然,门外一阵马蹄声,红袖、芍药也顾不得身上的痛苦,强撑着站起。陈墨轩知道自己若坏了父亲的大计,必定牵连妹妹,就近装作喝醉的样子,由婉月和绿珠扶着。 门外之人一袭黑衣,挺拔英俊。 “夜大人,今日我们不迎客。”芍药首先挡在门外,拦住夜羽。“我是来找柳姑娘的,有要事。”夜羽知道芍药是拦他,硬要进去。“夜大人,您和我们姑娘不是一路人,有什么要是可谈呢?今日柳湘红楼不方便迎客,您还是请回吧。”夜羽冷冷的看来低垂着头的芍药,推开她便走了进去。芍药知道夜羽的身份,不能出手,眼睁睁的看着夜羽走进一片狼藉的大厅。 夜羽抬头,看着婉月和绿珠扶着陈墨轩慢慢的从楼上下来,女子一边扶着一边故作娇羞的和陈墨轩撒着娇。夜羽让出门口,让她们扶着“酒醉”的陈墨轩出去。陈墨轩从身边过去之后,夜羽也没有迟疑,迈开步子便上了楼。 陈墨轩走到门口,看到夜羽上楼了,便甩开了婉月和绿珠。 “主人。”婉月和绿珠自知今日得罪了陈墨轩,趁街上无人,忙跪下认错。 “我现在算你们哪门子的主人。”陈墨轩理了理衣服,翻身上马,居高临下的看着两人。 “我们的命是主人救得,理应听主人的,可是,今日之事,主人真的……这样闹下去,受苦的还是小姐啊。”婉月无奈的说道。 “我们自知今日违抗主人,待能重回相府之日,我们愿受主人责罚。”绿珠也开口说道。 陈墨轩没有说话,他心里很难过,也很紧张。他策马离开,遥望三楼亮着灯的房间,心中暗自捏了把汗。 夜羽没有敲门,而是推门而入,柳湘正坐在镜前,红袖在为她卸妆。 “夜大人,您今日是怎么了?”柳湘问道。见夜羽不说话,柳湘只好摆摆手让红袖出去。 “夜大人有什么要紧事,便直说吧。” “我来这里能有什么要紧事?姑娘这里做的什么生意,姑娘比在下更清楚。”夜羽随意的坐下,一边倒茶一边开口。柳湘梳头的手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 “怎么,今日柳姑娘不熏香了吗?上次我瞧着,那香独特的很,不知姑娘可否告诉在下,是什么香料。” “柳湘红楼里来的都是公子哥,免不了送些好的香料,我也素爱调香,胡乱的便弄了些。”柳湘一边梳着头发一边掩饰道。 “哦,在下真是钦佩姑娘,西域的‘美人醉’和‘烟云清’,姑娘居然也调的出来。”夜羽说着,将手里的杯子狠狠的放在桌上,在寂静的房间里想起惊人的一声闷响。 柳湘忽的站起来,面向夜羽。 “楼下的场面应该是陈公子的作为吧,陈公子是怎的和姑娘过不去,这般大闹?”柳湘没有吭声。 夜羽似乎也不指望她能回答,自顾自的开口:“在下实在是好奇的紧,姑娘院里都是女子,没有一个男侍,那客人喝醉了怎么办?像今天一样,由两个姑娘扶出去吗?应该不是每个客人都会像陈公子这样装醉吧!” “夜大人,您今日造访,到底所为何事?若您是来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的,恕柳湘无心奉陪。”柳湘的声音冷下来。 “陈小姐,您这座小楼里,到底藏着什么!”夜羽的声音还是淡淡的,柳湘却是一惊。 “夜大人,您说什么,我不懂。”柳湘故作镇定,心中却踹踹不安。 “您这一座小楼究竟是干什么的,您心里清楚的很。我今日只是给您提个醒,您的身份,早就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您的小楼会不会阻碍别人的什么,您心里很清楚。”夜羽微微皱了眉头,“您最好趁火还没有烧过来,就想好万之策。” “夜大人,您说这话,到不像是五皇子吩咐的。”柳湘有些疑惑,她有些怀疑夜羽造访的动机,更想以此相要挟,让夜羽保守秘密。 “我是谁派来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姑娘能否活过明天。”夜羽说完,起身道:“告辞!”说罢,转身离去。 柳湘愣愣的站在原地,有些糊涂,但心中却是很肯定的觉得,夜羽是在帮她。 19.好戏落空 天蒙蒙亮了,柳湘一夜未眠,坐在窗前遥望天边。 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纷乱不堪,柳湘关上窗户,走下楼去。还未曾走到大厅,便听见门被撞开的声音。 柳湘不慌不忙,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宇文恭走进来,看着这一片狼藉,微微皱了皱眉。 “五皇子,您怎么来了。”柳湘端庄的笑着,依旧是一袭白衣,一尘不染,立于这杂乱之中,恍若乱世里一株盛开的白莲。 柳湘看到宇文恭身后的夜羽微微皱了眉头,她只是无所畏惧的笑笑,好像这一切都不关她的事。 “听闻昨夜,柳姑娘这里挺热闹啊。”宇文恭寻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坐下来。 “昨夜陈公子喝醉了酒,来闹了一场。不过我这里本来就是做这种生意的,谁出的价高,我便做谁的生意喽。陈公子虽然砸了,但也给了足够的银子,那么砸了,便砸了吧。”柳湘略显慵懒的开口,“五皇子大驾光临,难不成,就想听我和您发发牢骚吗?” “柳姑娘,陈墨轩陈公子何以来大闹啊!”宇文恭饶有趣味的看着柳湘。 “柳湘红楼只是给各位公子解闷的,至于陈公子为什么气成那样,我就不知道了。” “不知道?”宇文恭拿出几张供纸,拍在桌上,“那柳姑娘过来看看这个,看完了,就该知道了。” 柳湘走过去,拿起薄如蝉翼却重如磐石的供纸,细细的读了下去。看了一半,柳湘就变了脸色,第一张供纸上,是当年给她接生的弄婆的画押,招供的是柳湘陈家二小姐的身份。第二张供纸上是那对卖糕饼的夫妇,招供的是柳湘从官员手中得到情报送进相府,第三张便是一个香料贩子,招供的是柳湘托他带一个人去西域买香料。而后的几张,甚至还有相府的小厮。柳湘忽然明白过来,宇文恭此番前来,是想要挖出右相府和柳湘红楼的关系。 “柳姑娘,您和陈墨轩陈公子是什么关系,和陈右相又是什么关系,这个柳湘红楼,到底是干什么的!”宇文恭厉声问道,一言一行,和平日里谦谦公子的模样然不符。 柳湘没有说话,衣袖遮住的手里,是一柄尖锐的匕首,她知道自己杀不了宇文恭,所以,她是用来自尽的。柳湘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宇文恭手里一定还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柳湘红楼是来催眠官员以及官员之子来获取情报,也肯定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右相府利用这些情报查处官员。 看着沉默的柳湘,夜羽的眉头皱的更深了。昨晚他回府不久,就匆匆来找柳湘,一番话虽明摆着是戳穿她的身份,却是为了给她暗示,让她离开。那日绿珠等人用“美人醉”迷晕了他,完可以套出他的话,就算杀了他也不在话下,可是柳湘却给他用了“烟云清”,给他解了围。夜羽知道宇文恭此番前来是为了寻出右相的短柄,好以此相要挟,可夜羽却觉得,陈西扬能让柳湘做这件事,便是认为柳湘有足以保陈家的计谋,宇文恭此行,只会害了柳湘,而动不了陈家分毫。 柳湘嫣然一笑,心中从不后悔。柳湘红楼虽是搜集情报给陈西扬,但从未害过一个人。柳湘心中无比清楚,父亲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宇文王朝。老皇帝听信谗言,朝堂之上贪官之多数不胜数,百姓遭受压迫,民不聊生,陈西扬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宇文王朝这课大树不至于从内部腐烂。可是老皇帝多疑,如果此事败露,陈西扬轻则流放重则斩首。宇文恭便是抓住了老皇帝的心思,想以此相要挟,拉拢陈西扬,而一旦柳湘红楼成为宇文恭的王牌,即使陈西扬不想也无可奈何了。 柳湘心中明白的像明镜一样,她又怎么甘心让一生正直廉洁的父亲,成为别人争夺皇位的帮手呢? 柳湘的匕首将要插进小腹之际,忽听得门外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柳湘的手猛然顿住。 “呵,今日这里,怎么这么热闹。” 宇文恭闻声望去,正见宇文长陌和陈墨轩走进来。宇文恭不常与宇文长陌来往,却也知道这个不学无术的小表弟,却是老皇帝眼前的红人。 “小王爷怎么来了。”宇文恭笑脸相迎。 “我来这里,是赔不是的,你放心,耽误不了你多少事。”宇文长陌说着推开宇文恭,宇文恭也不好拦他,看着他走向柳湘。 宇文长陌一把攥住柳湘的手,嘴里不住的叫着“好姐姐,不要生气了,我知道是我不对”,却是不动声色的反扭住柳湘的手,将她手里的匕首夺过来,塞进袖里。柳湘一愣,抬眼去看他,却见眼前人目光沉稳,丝毫没有半分玩笑的意思。 “小王爷说笑了,柳湘怎么敢。”柳湘不明所以,但还是能看出宇文长陌是在帮自己,毕竟,他是和哥哥一起进来的。 “好姐姐,你就不要说这些客套话了,我昨晚就是和陈兄开了个玩笑,谁知道,他就那么当真,真来闹你。”宇文长陌此话一出,柳湘也明白了,他定是已经和哥哥有了解释昨晚的话,自己只要作出一副委屈的模样就行了。 宇文恭眉眼间闪过一丝嘲讽,心中明了宇文长陌是在演戏。想要拆穿却被陈墨轩抢过了话锋:“昨日我酒喝的多了些,你又说什么那日见一个白面小生调戏婉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欢婉月喜欢得紧,你还这么气我,我一时来了酒劲,可不就闹了这么一出嘛。” 两个人一唱一和,倒把昨日之事给圆上了。 宇文长陌和陈墨轩的胡闹是出了名的,这样的事情由他们两个干出来,然说的过去,丝毫找不出破绽。 宇文恭强压着怒气依旧淡定的立在一旁,看着他们自导自演的这一出戏。 “好了好了,大不了把这里重新修一遍,银子算我账上,但是柳姐姐和那几位姑娘你可得领回家去招待着,你混迹这种地方惯了,领回家个姑娘,你爹也不会骂你。”宇文长陌翻身坐在一张桌上,踩在凳子上,好不正经的看着陈墨轩。陈墨轩一愣,随即明白了宇文长陌的心思,他当着宇文恭的面说出这番话,一面解了柳湘的身份,一面又能让柳湘重回陈家。 “我听我爹说,进来朝里事情多得很,他忙的头都大了,怎么,你就这么清闲?”宇文长陌忽的跳下来,将胳膊搭在宇文恭肩上,“我还以为,你们都得忙着在皇叔面前表现能力呢。”宇文恭干笑两声,向前几步脱开宇文长陌。 “我听了点风声,误会了柳姑娘,多有得罪!”宇文恭明知道宇文长陌给他找难看,但是毫不尴尬,豪爽的向柳湘拱拱手,算是赔罪。柳湘也垂首回了一礼。 “既是误会,那我也不耽搁了,告辞。”宇文恭说罢,转身离开。 夜羽跟在宇文恭身后,离开之际,回头看了柳湘一眼,那眼神里满满的写着四个字:好自珍重! 20.浪荡之人 夜色苍茫,星光碎了一地,满天繁星映亮了宇文长陌的院子,种在院里的竹子,细细的竹叶在星光下变的晶莹剔透。竹影摇晃,映衬的四周清冷寂静。 宇文长陌将院里的人都赶走了,就连承宣都被轰了出去,早早便吩咐下人在院里备了好几坛贡酒,做了许多下酒菜。王府的下人只当小王爷要一个人一醉方休,自然不敢多问什么,收拾妥当便退了出去。空大的院子里只有微风飒飒的吹过,寂寥无人。 宇文长陌换了一件淡蓝锦袍,头发束成一束,星光照的头上的玉冠格外冰冷。宇文长陌从房里出来,走到院中的石凳上坐下,拿出一块丝绸,将手中的长萧细细擦拭。 不一会,一个人影从墙上一跃而下,轻轻的站在墙角的一片黑暗里。 “大门大开着你不进,偏要学什么江湖中人翻我的墙。”宇文长陌站起,转了转手里的萧,“看来,齐王府的守卫还是太薄弱,我还以为得去外院救你,结果这一群蠢货竟然让你一路进了内院。什么禁军,一群废物点心!”陈墨轩知道宇文长陌在说笑,却是无半分笑意,缓了口气走到宇文长陌面前,二话不说单膝而跪。 宇文长陌也不装腔作势的扶他,任凭陈墨轩跪下去。宇文长陌撩了撩长袍,坐下来,一边把玩着长萧一边等着陈墨轩的下文。 “小王爷,今日,多谢您救命之恩!” 陈墨轩满腔热血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只好先答谢宇文长陌今日的相助。今日他听说宇文恭带了许多人去了柳湘红楼,又想起昨日遇见夜羽,当即就慌了,策马就要赶过去,谁知出了相府不过半条街,就突然被宇文长陌拦住了。 陈墨轩急的心火熊熊燃烧,恨不得爆粗口。可是看到骑在御马上一身白衣的宇文长陌,竟一时不敢开口,宇文长陌四周的气场压得他心里愈发慌张。 “你慌什么,慌慌张张的,嫌她死的不够快吗?”陈墨轩还未开口赔罪,就被宇文长陌一句话堵回,当即心里一惊,眼前恍惚了一下,“小王爷……您……” “你无须多言,我今日拦了你,自然是要去帮你的。只是你这么慌慌张张的,难不成是要昭告天下你是为了救她吗?”宇文长陌说道,声音冷静也威严,让人不容置疑。宇文长陌一边骑着马气定神闲的往柳湘红楼走,一边说道:“记好了,昨天晚上你我喝酒,都喝多了,我逗你说你喜欢的婉月姑娘被一个白面小生调戏,好生委屈,你一时气急了,去找柳湘,要买下婉月,柳湘劝了几句,便惹了你大怒,砸了柳湘红楼。今日,我们是去赔罪的。”宇文长陌说完,陈墨轩愈发害怕,也愈来愈迷茫,只是此时心里满满都是对妹妹的担忧,也没心思去考虑宇文长陌是怎么知道的了,只顾和宇文长陌做戏,救下柳湘,糊走宇文恭。 “我是替宋倾城还你这个人情。”宇文长陌将长萧放在桌上,拿起两个酒杯在手里把玩,“那日宋天怡害她,我的人不好露面,只能引你去了清园,你不但救了她,还帮她扯出宋天怡,还她清白,她很是感激你。今日之事,就算她还了你这个人情,你也无须谢我,我也没帮到你什么,左不过将你我胡闹的罪名坐实了而已。” “宋大小姐并非常人,我第一日见她,便觉得她与平常的女子不一样,是能成大事的人。在下愿助宋大小姐脱险……”陈墨轩一顿,随即拱手更加认真的开口:“更愿助小王爷成就大事!” “助我成大事?哈哈哈……”宇文长陌大笑,拿长萧抵在陈墨轩颈部,压低了声音却仍是一副玩笑的模样,“陈墨轩,且不说你有没有那个本事,单说我的身份,我可是皇族嫡系后代,齐王府嫡子,宇文王朝的小王爷,你说,你如此污蔑我,我该怎么弄死你呢?”说着,手上多了几分力道。陈墨轩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清楚的感觉到宇文长陌长萧里的暗针抵在自己的动脉处,只要宇文长陌愿意,自己马上就可以身首异处。 “小王爷,虎父无犬子,齐王爷文韬武略,您必然差不到哪里,而我父亲也是堂堂右相,我敢说出这番话,自然是有底气!” “你有这份心思,我倒是没有这么个意思。我可是宇文王朝最不可能夺位的人,你倒不如去找宇文坻宇文恭,他们倒还能给你个一官半职。” “在下若想和他们同流合污,今日便不会在这里了。”陈墨轩抬头看着宇文长陌,“小王爷,你我一样,都是京城的浪荡弟子,是所有人眼里的给父辈们蒙羞的败家子,可你我也是一样的不甘心!”陈墨轩说道,他的目光很坚定,坚定的连他自己也惊讶,他似乎,从未如此坚定过,如此坚定的想要得到眼前这个人的信任。 “陈墨轩,你爹一生清正,为官时无人举荐,凭自己的本事当上这个右相,为官四十年不争权,不勾结。在这朝堂之上,若说陈家为官清廉第二,那可没人敢称第一。”宇文长陌将长萧收回,站起来背对陈墨轩,“怎么,你是要坏了你爹的名声吗?” “回小王爷的话,我爹的名声,多年之前就已经让我这个败家子毁了。”陈墨轩声音清冷,“我想,我爹如果知道我辅佐的‘新皇’胜过天下任何人,也会为我多年的努力得以正用而为我高兴一次的。” “起来吧。”宇文长陌也不再伪装,那股子清冷瞬间席卷了整个院子。 “谢小王爷。”陈墨轩知道宇文长陌信他了,便站起来,看着宇文长陌。 “你的狼子野心,让我一时不敢信你啊!”宇文长陌喃喃道,伸手抚了抚长萧。 “我对小王爷的忠心,天地可鉴。若小王爷不信,什么时候觉得我叛变了,什么时候杀了我就好。” 宇文长陌没有回答,陈墨轩也没有开口。两个人一样的清冷,都不开口,院里一瞬间的气温低了几度。 宇文长陌突然转身,手中长萧便刺向陈墨轩,一根暗针擦着陈墨轩的颈部过去,没进身后的柱子里。陈墨轩嘴角只轻轻一笑,毫不畏惧,他知道宇文长陌已经相信他了,他也愿意相信宇文长陌不会杀他。 宇文长陌看到陈墨轩的处变不惊,伸手提起一坛酒,递给陈墨轩。陈墨轩会心一笑,从他手中接过酒,拆了酒坛上封口的丝绸,豪饮一气。 “今日你虽做了决定,但若哪日后悔了,你随时可以走。”宇文长陌说道。 “在下还要看着小王爷君临天下,舍不得!”陈墨轩放下酒坛,咂咂嘴,品味了一下,“小王爷这里的贡酒当真是好,若哪日这贡酒随您启了,还望您记得,多赏我一些!” “陈墨轩,你真是胆大包天!”宇文长陌笑骂,两个人却是心满意足,似乎一瞬间,就互相了解了彼此的过去,并相约走向彼此的未来。 21.真命天子 宇文长陌紧张的系好夜行衣的带子,深吸了几口气。看着外面的天空,约莫着到了大约丑时,才吹灭了房里的蜡烛,拿了一个小小的包袱,关上了房门,翻墙出去了。 承宣早早便完成了宇文长陌吩咐的任务,嘴里叼了根草茎侯在齐王府外,等了这许久,已经昏昏欲睡,哈欠连天。一袭黑衣的宇文长陌从墙上跳下来,虽是轻轻的一声,却也打破了这长久以来属于承宣的宁静,吓了承宣一跳。 “爷,您来了。您吩咐的都准备好了。”承宣说道。 宇文长陌点点头,一边把包袱往身上系,一边问道:“你们几个毛手毛脚的,没伤到她吧。” “就算毛手毛脚也不敢伤到她啊,伤到了你还不活剥了我们。”承宣偷偷的白了宇文长陌一眼,小声嘀咕着。 “你嘀咕什么,问你话呢!”宇文长陌伸手敲了敲承宣的脑袋。“没……没什么……”承宣揉了揉敲疼的脑袋,心里想着“主子怎么越来越喜欢敲人脑袋了,再敲就要敲傻了”,嘴里却是掩饰道,“我们当然不敢伤了她,就连迷药都是用了那么一丁半点,让她睡的沉了点而已,绝不会有危险,为了怕在那里受凉,我还铺……” 承宣絮絮叨叨的还没说完就被宇文长陌打断:“得得得,我知道了,你现在去我房门那里等着,我爹娘不去找我就算了,去了就说我昨天酒喝多了,还睡着。记住,千万不要让他们知道我出去了,尤其是知道我和她在一起。” 承宣看着宇文长陌计划周密胸有成竹的模样,有些不安的询问:“爷,您真的要这么做啊。她会不会答应还不确定,万一让王爷知道,还不得气的再动家法啊!” “废话,我做都做了,难不成半路撒手。”宇文长陌一边往拴马的地方走一边说道,“而且,我肯定她会答应的。”宇文长陌翻身上马,拉了拉缰绳,也不再理会承宣就驾马离开。 微风徐徐吹着,吹动着女子乌黑的秀发,耳边传来悠扬的箫声,隐隐带着几分清冷的意味。 宋倾城长长的睫毛覆盖着的眼帘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睁开眼的刹那,宋倾城猛然发现自己并不在庙里,而是在那一日的山洞之中。 宋倾城坐起来,看着石床上铺着的毯子,无奈的笑了笑。山里的早晨有些冷,倾城裹了裹身上披着的披风,循着箫声走了出去。 天色将明,薄薄山雾将万物朦胧,宇文长陌一袭雪白素衣站在山洞之外。 “怎么,陈公子的事处理完了吗?怎么这么快又回来了?”宋倾城轻轻的问道。那一日她告诉宇文长陌陈墨轩在相府助她一事,让宇文长陌忽然觉得陈墨轩并不简单,起码不像看起来那么花天酒地。结果让承宣派人一番调查之下,居然查出柳湘就是右相府二小姐陈惜文。查出了柳湘,就牵连到了柳湘红楼,宇文长陌寻了几个军阀家的花花公子,几个人聚在一起酒到兴处,就套出了柳湘红楼的事情。当宇文长陌听到柳湘红楼大多做官员和官家公子生意时,就已经猜到了陈西扬的意图,那日想去柳湘红楼会会,却看到夜羽一脸阴郁的从柳湘红楼离开,当即觉得宇文恭定会闹什么幺蛾子。宇文长陌回府就派人去找安插在宇文恭宫里的密探打探消息,这才在宇文恭带人去柳湘红楼的时候恰到好处的拦住了急匆匆去救人的陈墨轩。 宋倾城看着放下长箫的宇文长陌,眼前人虽然依旧挺拔的立在那里,却难掩那一份风尘仆仆。 “今日,我们不谈公事。”宇文长陌转过身来,站在蒙蒙天色之中,轻笑着开口。蒙蒙的微光打在他身上,是那般梦幻,恍若梦境。 宇文长陌走向宋倾城,伸手遮住她的眼睛。 “怎么了?”宋倾城不解的问。 “闭上眼睛,跟我来。”宇文长陌的声音很轻,他轻轻的扶着倾城,慢慢的走着。走了大概二十几步远,天边已经泛起了微红。宇文长陌从倾城身后抱住她,倾城一愣,整个人都略显僵硬,男子身上清冷的味道轻轻的飘入她的鼻腔,她可以感受到宇文长陌呼出的温润的气体,轻轻的拍在她娇嫩的颈部。 “倾城,我想许你一生一世。”宇文长陌闭上眼睛,喃喃道,“那日城门初遇,你便夺走了我的心,我再也不能忘记那一日你的回眸一笑,你的那一句,有缘自会相见。” 宋倾城没有说话,宇文长陌清楚的感到,他掌心之下,女子的眼睛微微颤抖。宋倾城也清楚的感受到,男子掌心源源不断的暖意。 天边最后一抹阴晦消失殆尽之时,宇文长陌将自己的手从倾城眼睛上离开。宋倾城的睫毛颤了颤,轻轻的睁开了眼睛。女子的眼睛好似含着一汪水,莹莹闪光,折射出天边那一抹艳红,那一抹朝阳。 地上是无数的纸风车,在晨风的吹拂下慢慢的转动着,天边缓缓升起的太阳,洒下一片金黄的光芒,将地上的风车镀上一层金色,每一下的转动,都挥洒着金色的温暖。 宋倾城的眼泪充满了整个眼眶,她不可思议的向天边的圆轮走去,自从前世十七岁的她远离那个美丽的小村庄,这幅景象,她到死都再没见过。这一世,她为复仇而生,为改命而生,本以为再也无缘看到日出,再也无缘遇见爱情——而这一切,这她本来不敢奢望的一切,就如此清晰的摆开在自己面前。 她回头去看,晨光映照的宇文长陌棱角分明的脸愈发英气,一袭白衣被朝阳染成红彤彤的橘色。 “宇文长陌,如果有一日,我这半边脸上布满伤疤,你还会如今日所说的,许我一生一世吗?”宋倾城含泪问道。 “你半面,亦倾城!” 倾城扑进宇文长陌的怀抱,泪水再也忍不住的决堤而出。她无法让自己拒绝,无法让自己逃避,她知道,她已经彻底沦陷了,她这一生,已经注定给他了! “你是不是答应我了。”宇文长陌笑道,伸手抚摸着宋倾城柔软的发,还是有些不自信的问道。 “你记得,娶我时,我要一米阳光,十里红妆!”宋倾城的泪水打湿了宇文长陌的衣服,宇文长陌也红了眼眶,可是两个人却都是那么的开心。 22.各怀鬼胎(一) 宋倾城在庙里祈福三日,正要准备回府了,却又遇上大雨,耽搁了四五日。道路不通,宋倾城也不能冒雨前行,只好继续住在庙里。虽然日日清茶淡饭,但毕竟宇文长陌日日来陪着,看起来精神倒也比离府时好了许多。 回到相府的时候,相府已经在准备三日后的宋瑞的生辰了。 左相过生辰,自然是要宴请朝廷官员的,各位皇子也定要送份礼吃杯酒表表心意,想来,这个生辰又是一场好戏。 相府风风火火的准备宴会,每个人都忙着自己的事情,相府倒也难得过了几天太平日子。宋陈氏和宋天勇都忙着宴会的事项,一时倒也不去想着和宋倾城过不去了。杨氏和宋陈氏彻底撕破了脸,整日里和宋天梦藏在西园里,相府的下人也时不时议论,说什么杨氏想把宋天梦培养成下一个宋天怡。每每听到这里,宋倾城都是不屑的笑笑,杨氏如此急功近利,倒真是不怕宋陈氏对她们母女下手。但宋陈氏至今都没有出手,想必也是料到,宋天梦这种庸才,无论下多大功夫都只是一滩烂泥吧。宋天琴和宋天瑶姐妹两个是安分守己的主,又尊敬倾城,连带着五姨娘景氏也对倾城好了几分,前几日还托丫头给倾城送了她亲手做的芙蓉糕。宇文书雪常常溜出宫来到梅园去找宋天乐,宋瑞虽不拦她,倒也看得出宇文书雪的心思,对孙氏也比平日里好了些。倾城回府时见孙氏腕上多了个翡翠镯子,想必是宋瑞为了讨她高兴赏的。 “小姐,之竹姐姐来送东西了。”倾城正卧在美人榻上绣花,曼易进来说道。倾城抬眼去看,正见之竹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不少丫头,各个都托着大小不一的锦盒。 “进来吧。”倾城放下绣花的家什,从美人榻上站起来。 “大小姐。”之竹福了福身子,指着后面的丫头,“老夫人前几日着裁缝做的衣服今日做成了,让我拿来给各位小姐试试,不合身的还要赶紧送去改。”之竹说着,打开了锦盒,锦盒里是一件鹅黄色的华服,袖口用金丝绣出精致的绣纹。 “老夫人知道大小姐不喜欢娇滴滴的颜色,所以特地选了大气的鹅黄。老夫人还说,虽然大小姐不喜欢金饰,但明日就是相爷的生辰了,您是嫡女,得撑得起场面,所以老夫人着人给您打银饰的时候,也顺带着打了几个金饰。还说您要是不喜欢,相爷生辰过了就不要勉强戴了。”看着之竹打开的锦盒里精致漂亮的首饰,倾城心里的正在寒冰一点点的融化,她忽然意识到,在这相府,还是有人在意她的心思的。 “那姑娘代我谢过老夫人。”倾城笑着说道,“老夫人此番为我费心了。” “大小姐乖巧懂事,老夫人很是喜欢您。”之竹也微微笑着,“老夫人虽然忙了好几日,但心里是美滋滋的。您没回来的时候,她老人家还天天念叨着。” “还劳烦姑娘告诉老夫人,待父亲生辰过了,我自会亲自去谢老夫人的。” “奴婢记下了。”之竹又行了一礼,“奴婢还要去其他小姐那里,就先告退了。” “曼易,送之竹姑娘。”看着之竹的身影出了清园,曼易才快速的跑进来,看着那件件漂亮的衣服吃惊:“哇,好漂亮!小姐,老夫人可真是疼你啊!” 曼文也大胆的凑过来,看着盒子里闪闪发光的金饰,问道:“说起来,我还真没见过小姐戴金饰呢。” “小姐,我看这个金钗很是精致呢。”曼易指着一个金饰说道。倾城也走过去看,见到那钗上摇晃的流苏,眼眸里是深深的悲痛。前世的大婚那日,她也戴着像这样挂着流苏的金钗,一身红衣,一顶轿撵,虽不风光但心里甜蜜的嫁进了宇文恭的府邸。 今世,她还从未带过金饰…… 宋瑞的生辰很是盛大,相府的前院摆满了桌子,相府里的下人都急急忙忙的在院里穿梭着,安排的细密周到。宋瑞是个好面子的人,既是生辰,既要大办,那就一定要办的热热闹闹。 宋瑞穿了一件墨红色的衣裳,立在相府门口笑盈盈的看着各方来客。宋天勇和宋天乐站在宋瑞身后,也恭恭敬敬的迎接着宾客。 “宋左相,恭喜恭喜啊!”陈西扬挽着夫人,也满面笑容的进来,身后是一身华服的陈墨轩和柳湘。 “客气客气!”宋瑞拱手回礼,看到和陈墨轩并肩而战的柳湘,有些疑惑的问道:“这是……” “这是我的养女,柳湘。”陈夫人温柔的回头看了看柳湘。柳湘一袭浅粉色华服,乖巧端庄,轻轻的走到宋瑞面前,柔声说道:“柳湘祝左相大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好!好!”宋瑞笑的更深了,就连脸上的皱纹也一根根愈发明显。“快请进,快请进。您先喝杯水酒,我稍后就到,稍后就到!” 陈西扬也不再客套,扶着夫人的胳膊,迈过门槛就走了进去。 宋瑞的生辰,各位皇子也是要来的。宇文恭和夜羽来的时候并未多言,只是送了一份厚礼说了几句贺词就进去了。宇文坻大婚不久,自然是要带着沈碧云来的,宇文坻脸上看不出喜怒,客套几句便去了席上。 宇文书雪贪玩,又为了宋天乐,到这里来宋瑞也并不惊讶,让他震惊的是随后到来的大公主宇文书颖和四皇子宇文炘。 宇文书颖是封疆大将军的冯柒的妻子,冯柒战功赫赫,虽忠心耿耿,但为人过于自傲,老皇帝怕他佣兵为王,不得已以莫须有的罪名杀了他,接回了大公主,自此,这大公主宇文书颖便留在了宫里。宇文炘的母妃位份不高,也并不受宠,只希望宇文炘好好活下去,不求荣华富贵,宇文炘也甘心做个亲王,丝毫没有夺位的意思。 宴会的来客基本了的时候,宋瑞才叫出了自家的女眷。宋老夫人还是慈眉善目,由之竹之桃扶出来,坐到了各位夫人的席上。宋陈氏虽是侧室,但贵为右相亲妹,自然打扮的华丽非凡,显出一家之母的气势。宋天琴宋天瑶都打扮的端庄清丽,景氏也是端庄不失谦逊,很能显出自己小房的身份,母女三人只向各位宾客行了行礼,并不多话,便径直去了女眷席上。宋天梦待在西园许久不出来,一露面的确令人眼前一亮,娇嫩的桃红色外袍,隐隐露出的酥胸,让许多王公子弟都移不开眼睛。宋老夫人看不惯宋天梦穿的如此轻浮,轻轻的咳了一声,表示出不满。宋陈氏只看了一眼便忍不住的轻笑,心想杨氏果真是浪荡女子,如此场面竟也敢让女儿打扮的如此轻浮,果不其然,宋瑞脸上也闪过一丝不悦。 “瑞儿,倾城怎么还没来。”宋老夫人见宋倾城迟迟没有露面,心中很是疑惑。宋瑞面色一僵,昨日宋陈氏问是否还要让宋倾城出席宴会的时候,自己没有回答,这个女人竟然私自做主没有叫宋倾城来。 “母亲,这个……”宋瑞小声掩饰。 “她是你的嫡女!这种场面你不叫她来难道不怕别人说三道四吗?怎么,难道她娘亲死了就不是你的正室了吗?”宋老夫人压低了声音气道,“之桃,去叫大小姐!” “是。”之桃应了,匆匆赶往清园。 23.各怀鬼胎(二) 宋瑞生辰,自早上起就响起了礼乐,倾城醒来的时候,正看到曼文站在门口,往外面望着。 “曼文,你瞧什么呢?”倾城揉揉睡的惺忪的眼睛,问道。 “小姐,你醒了。”曼文忙折回来,走到床前服侍倾城更衣。“我刚刚出去的时候遇见六姨娘了,她说她今日身体不适,去告诉二夫人宴会就不去了。我想着咱们还没人来告知去宴会,就忍不住问了一句。谁知道六姨娘说,她们昨儿个就得到消息了,还说,咱们什么都不知道,想必是二夫人使坏,不让我们去呢……”曼文不满的咕哝道。 “这才是她啊。”宋倾城漱完口,一边拿湿手帕轻轻的擦着脸,一边轻笑道:“自我祈福回来她就忙着宴会,没空找我麻烦,这会儿有机会,怎么能不整整我。” “那小姐,咱们怎么办啊。”曼易也有些气愤的问道,“咱们不能就这么认命了吧。” “老夫人既然送过来衣服了,这个宴会就一定是要我去的,不必急。”宋倾城放下手帕,“好了,替我梳妆吧,不一会儿,通传的人就该来了。” 曼文曼易强忍着心里的不满,仔仔细细的给倾城梳妆好。果不其然,不过一会儿就看到了匆匆来通传的之桃。 众位宾客等了许久,才看见姗姗来迟的相府嫡女——宋倾城! 宋倾城一袭鹅黄锦袍,得体的套在玲珑有致的酮体上。眉间精致的花钿娇艳不失端庄,高高挽起的秀发点缀了闪闪发光的金饰,两边的花型步摇上,长长的流苏一步一晃,撩人心扉。宋倾城身上是一股如莲般纯洁的气质,虽打扮的华丽精致,却还是透出一股端庄大气,那是一种可望不可即的美,美的惊心动魄,美的危险。 一时间整个院里都没了声音,无数双眼睛都盯着慢慢走向前方的女子。他们谁都不敢发出声音,怕打碎了这一副绝美的画面。 宇文恭的目光紧紧的盯着宋倾城,端在手里的杯子久久未曾凑到嘴边,他的心底忽然流露出一种异样的思绪,一种并非利用并非算计的情感,他突然好想将女子拥入怀中,将她占为己有。 夜羽的眼里也透出一股温柔,愣愣的看着宋倾城。他并不知道这个女子的独特之处在哪里,但不可否认,他就是被宋倾城深深的吸引了,这个女人美丽又神秘,精致也危险。 宇文坻也看的入了迷,心中那份感情毫不掩饰的流露出来。他像是在欣赏自己收藏的花瓶一般,一边饮酒一边眯起眼看着宋倾城。沈碧云见到宋倾城时,才明白为什么宇文坻会爱上宋倾城,她美的足以让任何一个女子低头,足以让每个男子倾心。 宇文炘看了一会儿,倒是最先缓过神来,低下头不敢再去看宋倾城。他看惯了王权争斗,在看到宋倾城如此容貌时,他不可否认的也心动了,可是他也明白,这样身份这样容貌的女子,必定是自己的哥哥弟弟们要争夺的,他明白,自己是没有资格和他们去争的。 看到宋倾城如此端庄,宋老夫人心里很高兴,倾城果真没给宋家丢人,果真,自己的眼光还是那么好。当年她一眼便相中了宋倾城的娘亲,那般知书达理不争不夺的女子。如今,她也一眼便看出宋倾城身上的富贵之气,这样一个不平凡的女子。 宋陈氏看的傻了眼,看到如此美丽的宋倾城,心中想起的是自己风华正茂却陷入深宫的女儿宋天怡,心里愈发的恨宋倾城。 宋瑞一时恍惚,看到宋倾城,眼前忽的浮现出苏羽玲的面孔,那个也是美的如此惊心动魄的女子。想着,他狠狠的扭过头去,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再也没了刚刚的高兴,眼底是一片黯淡,心中也是淡淡的悲伤。 “这位姑娘,就是兄长所说的宋倾城宋大小姐吧。”柳湘侧过头轻轻的问陈墨轩,陈墨轩看看四周,点了点头,笑道:“是啊,她这容貌,我第一次见的时候也是如在座的各位一样。”柳湘静静的打量着宋倾城,缓缓开口:“她真的好美,只是有这容貌,身边的人是不是真心,就很难看得出了……”柳湘说着,忽然看见了不远处的夜羽,看到夜羽温柔的目光,心底忽的有些失落。柳湘不动声色的移开了目光,将那份失落深深藏起。 “爹爹,女儿来晚了。”宋倾城走到宋瑞面前,赔罪道。 宋瑞哪里有心思怪罪,强扯出一个笑脸,便挥挥手示意她去席上坐下。宋老夫人冲倾城摆了摆手,倾城嫣然一笑,便走了过去。 宋瑞说着客套的话,宋倾城也不去听了,只是静静的坐在宋老夫人身边。宋老夫人和诸位夫人聊着天,倾城便端庄的坐在一旁,完完是一个小辈该有的模样,丝毫不插嘴。 诸位夫人时不时的侧眼看倾城,倾城始终都是最端庄的样子,丝毫没有失仪的举动。看的人心里很是喜欢。 宇文书雪酒宴吃到一半,就有点耐不住性子了。东张西望的寻着宋天乐。 “书雪!”宇文书颖轻声提醒着。看到宇文书颖微皱的眉,宇文书雪只好乖乖的坐好,坐了一会又忽然问道:“姐姐,你看那个倾城姐姐美不美?” “很美。” “那你说皇兄们会不会喜欢她。”宇文书雪调皮的说道,“我刚刚看到三哥五哥他们都在看倾城姐姐呢。”“你这话可千万不要去对着你三哥五哥问,否则他们一定再也不理你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这种事情是不好说出来的,你和你的天乐哥哥不也一样吗?”宇文书颖笑着搪塞过去,看着羞红了脸的宇文书雪不再说话。 她又何尝看不出来,几个弟弟们都看的目不转睛,尤其是宇文坻宇文恭。她今日来,不仅是要看看这个传闻中的宋大小姐,也顺便看看各位弟弟们的心思。宇文恭虽看的移不开目光,但还是一副附和众人的样子,心思缜密,不给别人留下把柄。宇文坻倒是真的毫不掩饰,竟不管自己新婚的妻子,就这样明目张胆的欣赏,想来,他若得了皇位,第一件事就是强娶了宋倾城吧。宇文书颖想到这里笑了笑,却忽的想起宇文炘迅速低下头的模样,心里闪过一丝怜悯。宇文炘出身不高,又不争不夺的,从小到大都是在隐忍,倒也亏了他这份隐忍,他在宫里安然无恙的长大。他不争不抢,若真的有一日兄弟相残,他定是可以活命的。 宇文书颖拿起酒杯,仰头饮尽,看着不远处的宋倾城,轻轻的扶了扶额。 “女子红颜为祸水,王朝倾覆做罪人!” 24.各怀鬼胎(三) 宴会过半,宋瑞微微有些醉了。宋瑞为官多年,深知酒后失言的道理,察觉自己醉了,便连连说了几声见谅,就退到了后堂。临走之前将两个儿子推到前面,替自己招待。宋天勇宋天乐知道父亲醉了就用得到自己,本就侯在一旁。见宋瑞一走,宋天勇连忙接下父亲丢下的摊子,忙里忙外的劝酒。 宋天乐走过来也想帮忙,可是宋天勇却推开他,轻蔑的说了一句:“你一个庶子,插什么手!”宋天勇这般说话,然把自己当作宋家的嫡子,却也忘了自己也是侧室所生。“你以为仗着公主高看你,你就不得了了吗,你还不是驸马爷,少拿着公主撑面子。去去去,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的!” 宋天乐不屑与他争辩,便转身离开了人声噪杂的宴会。到了花园,却正巧看到从女席上离开的宋倾城,便迎了过去。 “长姐。”宋天乐拱手道,年长了一岁,宋天乐也愈发显得稳重了。倾城在宴会上闷得头疼,便想逃席出去走走,谁知道在这里竟遇到了宋天乐。 “父亲酒醉回去了,你不去帮着应付各位大臣,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倾城微微皱了眉头问道。 “那里有二哥应付着。”宋天乐有些失落的开口,“二哥在朝为官,人脉比我熟络的多,有二哥,难道还应付不来吗?” “你是怎么了,宋天勇可是说你什么了?”宋倾城怎么不明白宋天乐的心思,他定是受了委屈才一个人跑出来的。 “没事的。只是二哥说我是庶子,不该插手。”宋天乐避重就轻的开口,并没有提那真正伤他的一句。 “庶子?说得好像他不是一样,我们小姐在这里,他也好意思厚着脸皮说自己是嫡子!”曼易不满的嘟囔了一句。 倾城并没有怪罪曼易的无礼,在她心里,也是觉得曼易说的是对的。宋陈氏虽然自称是相府的二夫人,可她侧室的身份却是改变不了的事实,宋天怡宋天勇,也根本算不上嫡。 “别人说什么都是别人的事,你在意别人的看法没有错,可如果你把别人的看法当作一切,那你就是愚蠢!”宋倾城帮宋天乐理好衣襟,“长姐相信你,你一定会比宋天勇更出色!快回去吧,那么多官员,纵是宋天勇三头六臂也应付不过来,到时候招待不周,父亲定要连你一起怪罪。” 宋天乐抬起低垂着的头,看着宋倾城许久未曾说话。过了一会,才重重的点了点头,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一样。“长姐,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回去。”说罢,便扭头跑回去。 “这个七少爷,还跟小孩子一样。”曼易轻笑道。 宋倾城笑了笑,看着宋天乐离开的方向,喃喃道:“他本来也就是个孩子而已啊。”说罢,轻笑着摇了摇头。便向花园深处走去。 花园里的花虽是经过花奴打理,但到底还是没有用心,有些地方看起来有些不修边幅,毛毛糙糙的。 “这些都是名贵的花,就这么糟蹋了,真是可惜。”倾城伸手,抚摸着花茎变的柔软,花瓣已经焉了的花,轻轻的叹了口气,秀眉微蹙。 “花和人一样,都得精心养护,美丽的东西总是脆弱的,稍不留神,就香消玉殒了。”一个声音突然传来,宋倾城抚在花上的手陡然愣住。 宇文恭从小径上走来,看着蹲在地上轻抚花瓣的宋倾城,赞叹道:“大小姐的美貌,这满园娇花都比不上啊!” “倾城始终以为五皇子是正人君子,五皇子可不要让倾城失望。”宋倾城站起来,一边拿帕子擦拭着手上沾上的花粉,一边幽幽开口。 宇文恭是独自一个人过来的,这倒是让倾城有些惊讶,宇文恭无论到哪里都要带着夜羽,究竟是什么事让他连夜羽都要防备。 “宋大小姐伶牙俐齿,我说不过你,甘拜下风。”宇文恭也满满的笑意。 “五皇子不在宴会上喝酒,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本是为了逃酒而来,却不知,在这里遇见了大小姐和令弟。” “哦?那我和七弟的话,您是都听到了?”宋倾城不喜不怒的问道,却隐隐含着责怪。“想不到,五皇子也做这番偷听墙角的勾当。” “大小姐误会了,在下只是路过,偶尔听到你们的对话,绝无偷听之意。”宇文恭的笑意收敛了几分,但还是一身轻松的开口。“大小姐的一番话点醒了令弟,也让我有几分惊讶呢。大小姐自幼长在乡下,却懂礼仪识书卷,这其中奥秘,不知大小姐可说不可说。” “五皇子这是又听到了什么风声,连我也要怀疑一下是与谁有勾结吗?”宋倾城微微含怒,不屑的看着宇文恭。 “大小姐误会了。”宇文恭拱了拱手,“大小姐生非常人,与各位官家小姐都不相同,自从那日亭中之事,我便觉得,大小姐与我是知己。” “五皇子一句知己当真不敢当。”宋倾城眉头皱的更深了些,“倾城只是个平庸女子,无才无德,那里有资格和五皇子做知己。何况五皇子是成大事的人,我若做了您的红颜,少不得有人要骂我祸水了。” 宇文恭还想解释,却被宋倾城抢先一步开口:“倾城这一生只想活的安稳,至于那些能威胁我此生安稳的东西,倾城不要,也不敢要。”说罢,倾城向宇文恭行了一礼,“倾城不便离席太久,先行告退。”说完,也不再给宇文恭回答的机会,便转身离开。 转身之际,却掉落了手中的丝帕。倾城转身低下身子去拾,却被宇文恭捡起。宇文恭捡起丝帕,顺手抓住了倾城的手腕,将丝帕轻轻放入倾城的掌心。 “多谢五皇子。”倾城说罢就要离开。 “我若没看错,大小姐手心,可是有一颗痣?”宇文恭问道。 倾城的动作停下来,慢慢摊开掌心,正见丝帕掩盖住的地方,的确有一颗痣,正在掌心。倾城有些疑惑,前世的她,双手不曾有任何痕迹,也根本没有这一颗痣。 “我听宫里的老人们说,手心的痣是前世弥留之际,恋人落在你掌心的泪。”宇文恭轻声说道,“大小姐前世的恋人,很爱你呢。” 宋倾城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她定定的看着宇文恭,一字一顿:“恐怕我前世弥留之际,我的恋人正拥美人在怀吧,他哪里还想得起我!”虽是这样说着,倾城心里却也闪过一丝侥幸,说不定这一颗痣真是前世的宇文恭留给她的。可是转念一想却又觉得自己愚蠢至极,且不说那时的宇文恭已经是一朝君王,如何会屈尊到冷宫去,何况,杀自己的口谕也是宇文恭下的,宇文恭又怎么会去看自己。 “我倒是希望,来世,大小姐也能给我留一颗掌心痣。” 宋倾城的目光黯淡下来,她转身离开,一边背对宇文恭走着,一边悠悠开口:“你就这么想早死啊!”此话一出,生生震住了宇文恭,他万万也想不到,宋倾城会如此回答他。 直到女子的身影从眼前消失,宇文恭也没缓过神来,依旧愣愣的看着女子远去的方向。 25.各怀鬼胎(四) 宇文坻酒喝的多了些,便走到不远处的凉亭里醒酒,才坐下不久,就看到了和宇文恭拉扯的宋倾城。 宇文坻素来看不惯一副谦谦公子模样的宇文恭,看到宇文恭对宋倾城百般讨好,也愈发讨厌他。沈碧云见宇文坻离了席,便也匆匆跟了出来,还给他端了一壶浓茶,让他醒酒。到了凉亭,却看见宇文坻如痴如醉的看着不远处的宋倾城,沈碧云忽的想起那日宇文坻恶狠狠的话,竟一时不敢过去。 “三嫂。”宇文炘正巧路过,看到沈碧云,礼貌的问了个好,却吓了沈碧云一跳。 “四……四弟。”沈碧云定了定神。两个人的对话惊动了宇文坻,他回过头来,看见沈碧云,脸上不自觉的流露出一股厌恶。宇文炘也听宫里传言说三哥三嫂夫妻不合,今日看来果不其然。 “四弟,你怎么也出来了。”宇文坻不再看沈碧云,转移了注意力和宇文炘说话,然不把沈碧云当个人。宇文炘走进凉亭,说道:“我见三哥和五弟都出去了,自己一个人也是无聊,就想着出来逛逛,谁知道在这里看见三哥三嫂了。” 宇文炘将话题重新拉回来。沈碧云知道宇文炘在帮她,便鼓起勇气走上前来,从壶里倒出一杯浓茶,端到宇文坻面前。“怎么,这次又在里面放了什么。”宇文坻冷冷的一句让沈碧云整个人都一颤,手勘勘放在杯上,有些不知所措,眼里已经噬满了泪水。她万万也想不到,宇文坻会厌恶她到这种地步,竟然当着外人的面也给她找难看。 “我……我没有……”沈碧云强忍着委屈解释道,声音却带着丝丝的哽咽。 “你若不舒服就趁早回宫,免得失礼给本皇子丢人!”宇文坻将茶杯推到,茶水洒在了石桌上。沈碧云红着眼眶,低下头离开了。 “三哥,三嫂她……”宇文炘有些尴尬的开口。 “女人使小性子,不用理她。”宇文坻说着,将一旁的酒壶提起来又喝了一气。“你若成亲了,便明白了。” “我倒是还想再快活几年,怕是娶了娘子,那些烟花柳巷就去不得了。” “哦?原来四弟也会去那些风流之地吗?”宇文书颖走过来,轻轻的掩嘴笑着。 “长姐取笑我了。”宇文炘低下头不好意思的笑笑。宇文坻只看了看宇文书颖,借着酒劲也没起来行礼。宇文恭看着宋倾城远去,站了许久,才缓过神来,看到不远处的凉亭里有许多人,便也走了过去。 “长姐。三哥。四哥。”宇文恭一一拱手行礼,丝毫没有刚才的震惊,恭敬的让人找不出一点破绽。 “五弟刚刚跟宋大小姐说什么呢。”宇文坻不怀好意的问道。 “在花园里偶然碰见了宋大小姐,说了几句客套的话。”宇文恭掩饰道。 “我看着怎么觉得五弟好像看上了宋大小姐,不如求父皇赐婚,娶了她得了,省得你朝思暮想。”宇文坻说着,将酒壶重重的放在桌上。 “我哪有兄长这样的福气,娶了个美貌的娘子还得了父皇那般的恩宠。”宇文恭知道宇文坻是不喜欢沈碧云,故意挑起这个话端。“况且四哥都还没有娶妻,怎么也轮不到我啊。” 宇文炘本想置身事外,听到宇文恭提起自己,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凉亭里的气氛忽然冷下来,弥漫着一种火药味,似乎谁一开口说错了话就能让这种制衡忽然崩塌,后果不堪设想。 “说起来你们也都到了该娶妻的年纪了。”宇文书颖打破沉默,“朝廷里官家的子女也大都到了能嫁娶的年纪,不乏有好的人选。三弟,你既已娶妻,可得给弟弟们做个榜样。四弟和五弟也多多物色着,要是遇见心仪的姑娘就去求父皇定了吧。”宇文书颖这样说,一是告诫宇文坻已经成家立业,就不应该思慕别的女子,二是告诫宇文恭和宇文炘身为皇子一切都要按宗庙礼法,不能胡来。 “谢长姐教诲。”三人都站起来,行了一礼,也算是将刚刚的唇枪舌战告一段落。 宴会也差不多要结束了,宇文书颖带着宇文书雪去拜别了宋老夫人,准备离开。 宇文书颖的马车将要走时,杨氏突然领着宋天梦拦住了她们。宇文书颖并不意外,杨氏苦心栽培了宋天梦许久,今日又让宋天梦打扮的艳丽非凡,必定是有所求的。可是宋天梦本来就其貌不扬,加上宋倾城的美让人难忘,谁还会记得打扮的如风尘女子一般的宋天梦呢。 “有什么事吗?”宇文书颖掀开车帘,长公主的气势压的人不敢大声喘气。 杨氏拉着宋天梦跪下,毕恭毕敬的开口:“妾身参见长公主。” 宋天梦也恭恭敬敬的行礼:“参见长公主。” “这位姑娘我见过,你们是什么人啊。”宇文书颖故作不认识,想看看杨氏如何圆场。 “我们是左相的侧室。”杨氏迫不及待的开口,丝毫不过脑子。“这是我的女儿,相府的五小姐,宋天梦。” “呵呵……”宇文书颖轻蔑的笑了,故意给宋天梦找难看:“你竟是相府的五小姐,打扮的如同风尘女子,我还以为你是左相请来愉悦各位宾客的呢。” 宋天梦的脸色一瞬间变的很难看,就连杨氏的脸色也有些发白。杨氏硬着头皮,继续说道:“长公主误会了,天梦打扮的艳丽了些,只是想给各位宾客留下个好印象。” “你们这么用心的折腾,也不见哪位宾客留下了什么好印象。”坐在马车里的宇文书雪也忍不住说道。 杨氏的脸色像是被抽干了血一样,煞白煞白的。 “说吧,你们大费周章的拦我的车,想干什么?” “长公主聪慧。”杨氏的心思被宇文书颖窥破,有些尴尬,“小女已到了婚嫁的年纪,还望长公主帮忙留意着,皇室是否有合适的人选。” “你到是口气不小啊!”宇文书颖的语气严厉了几分,吓得杨氏和宋天梦的头伏的更低了。“皇室的各位皇子,齐王府的小王爷,都到了婚娶的年纪,是该择个佳偶了……”宇文书颖说着,忽然看着杨氏,一字一顿:“但你觉得,你这样的女儿,配得上谁呢?” 杨氏打了个冷颤,连忙磕头。“长公主恕罪,长公主恕罪,妾身……妾身过于自傲了……” “自傲倒谈不上,毕竟你的女儿,也没什么值得你自傲的。”宇文书颖字字伤人,她心中忽然想起一个人,便继续开口说道:“既然你求我了,那我不妨拉扯你一把,的确有个人的确到了该婚娶的年纪,我倒可以去父皇那里试试,至于能不能成,就要看你女儿的造化了。”宇文书颖说完,将车帘放下,命令车夫驾车。 马车开始行驶,宇文书颖闭上眼睛,走出好远,还能听见杨氏的声音:“谢长公主恩典!谢长公主恩典!” “长姐,你要把她许给谁啊。”宇文书雪好奇的问道。 “这不是你该管的。”宇文书颖揉揉宇文书雪的脑袋,嘴角闪过一丝不宜察觉的微笑…… 26.各怀鬼胎(五) 宋倾城摆脱了宇文恭,一时也没了回席上的兴致,吩咐曼易去回宋老夫人,自己便一个人往清园走去。 刚到清园,就看见宇文长陌安排的人站在门口,看见倾城过来,微微低头。宋倾城本来给宇文恭弄得很是心烦,看到这个阵仗,便明白是齐王府那位祖宗到了,不由得轻轻的笑出来。 果不其然,进了院子就看见宇文长陌站在一排排花架前,正拿着玉箫一一点着,看得出他是的等了许久,无聊极了,才拿着玉箫轻轻敲打着开的姹紫嫣红的花。 “你要是打翻了我的花,这清园以后你也别来了。”宋倾城慢慢走进来,在他身后说道。宇文长陌站直了身子,微微活动了一下胳膊,转过身来看着倾城,故作不高兴的说道:“怎么,我还不如你的花珍贵吗?我若打翻你一盆,我明日就让花奴把你的清园种满了花。”说着,轻轻点了点倾城的鼻子。 “你怎么来了。”宋倾城挡开他的手,问道。 “昨日我陪着皇叔下棋时,一个外省的小官给皇叔送了把绝世好筝来,说是金丝楠木做的,珍贵无比。我虽不懂这些女儿家的东西,却也能看得出那把筝价值连城。”宇文长陌拉起倾城的手,走进倾城的房里,将桌上用丝绸包着的筝取出来。“皇叔说宫里的娘娘们素来不喜欢这些,又想起我娘精通音律,就让我给搬回来了。” “那你怎么搬到我这里了?”宋倾城看着那把筝,金丝楠木色泽饱满光亮,筝上嵌了红玛瑙,锦上添花,筝弦也是上好的材质,倾城轻轻一拨,就发出清幽的声响,将它称作绝世好筝,的确名副其实。前世宋倾城嫁与宇文恭之后,因为宇文恭酷爱音律,宋倾城便寻访了许多著名的乐师,苦学音律。随宇文恭夺位奔波时,有幸遇到了当时千金难求的乐师诸葛先生。诸葛先生对音律的造诣极深,尤其是以古筝为毕生绝学。诸葛先生一生没有弟子,人到暮年才遇见宋倾城,看到宋倾城的用心,便将自己苦心钻研了一生的古筝精髓交给了宋倾城。可以说,宋倾城的音律,整个宇文王朝都未必有人能及。 “我小心翼翼的搬回齐王府,手都酸了。结果我娘就看了一眼,你猜怎么着。”宇文长陌故弄玄虚。 “怎样?” “我娘说,这把筝是有灵性的,得配得上它的人才能弹出的绝世的好曲。”宇文长陌坐在桌前,心满意足的倒了杯茶。 “所以,你就给我搬来了?”宋倾城好生无奈,他这可是给自己扔了个好大的包袱。 “是啊,我觉得这把绝世好筝,就得配你这种绝世美女。”宇文长陌用胳膊支着脑袋,看着宋倾城笑道。 宋倾城也很是喜欢这把筝,她见过诸葛先生的筝,那把筝已是人间少有,眼前这一把和诸葛先生的比起来毫不逊色。 倾城坐下来,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的拨弄着筝弦。悠扬的乐声伴着倾城手指的拨动,一点点流露出来。乐声悠扬,穿透高高的院墙,传到了宾客的耳朵里。各座的宾客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侧着耳朵听着,那乐声好像能穿透了人的身体,一直传到心灵深处。 在后堂的宋瑞听到这样的乐声,正倒茶的手猛然顿住了。他知道自己的女儿们没有精通古筝的,自己唯一不知道的,就是嫡女宋倾城,而宋瑞也很是不敢相信,宋倾城自幼长在乡下,居然会有这样的才能。 杯子满了,茶水溢了一地,宋瑞的衣服湿了,这才缓过神来。他一边胡乱的擦了,一边自言自语:“羽玲,你的女儿和你一样,真让我惊讶啊……”说着,眼前却又浮现出苏羽玲画面。 脑海里的女子一袭鹅黄罗衫,一头青丝拿一根金钗挽了个鬓,几缕散落的青丝被她随意的撂倒颈后,微风一吹,在她雪白的脖颈处轻轻飞着。女子手里攥着大把的油菜花,一边在油菜田里穿梭,一边冲着倚在树下,借着树底下的阴凉看书的男子喊着:“子安哥哥,你过来陪我玩啊!子安哥哥!” 宋瑞痴痴的笑了。忽然间,却看到了另一幅画面。 女子盈盈含泪,恋恋不舍的看着远去的行人。男子走出许久,女子哭着追去,摔倒在地上,却依旧想要追上远去的马车。男子从马车上冲下来,扶起女子,眼眶也红了。“羽玲,你等我,等我回来,我就娶你!” 恍惚间,眼前又是别的场景。 “宋子安,你今日娶了我,以后可就不许娶别的女子了!”女子一身红妆,娇嫩红艳的嘴唇微微嘟起,带着几分羞涩的说道。 宋瑞笑的愈发深了,他木然的站起,走向女子。再一恍惚,宋瑞眼前却是女子站在角落无声落泪的模样。她含泪的眼中,倒映出她心爱的子安哥哥牵着别的女子的手,走入洞房。宋瑞站住了,眉头紧皱,呆呆的伸出手,想拂去她的泪。 还未触到,便看到面色苍白的女子,伸出纤弱的手,想要触到她子安哥哥的脸,却只来得及喊了一声:“子安哥哥……”便撒手人寰。 “不,羽玲,不要离开我……” 宋瑞的脸上有了晶莹的泪水,他伸手去抓,却抓到一片虚无。 苏羽玲,她始终是宋瑞一生的痛。那是他最爱的女子,那也是一个最爱他女子。未考取功名之时,她是他的羽玲妹妹,他是她的子安哥哥;宋瑞高中,风光回乡之时,她是他的妻子,他是他的丈夫,他许了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宋瑞急于上位之时,她成了他的正室,他成了家中的老爷,再也不是她一人的丈夫;宋瑞直言上谏,被贬白城时,陈代宣回了右相府,只有苏羽玲怀着身孕陪他去吃苦,她还是他的羽玲妹妹,他却不是当年豪情壮志的子安哥哥,他心里有了算计,有了阿谀奉承。 宋瑞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苏羽玲去了白城,就再也没回来…… 宋瑞之所以把宋倾城送走,一是嫌她晦气,二是怕看见宋倾城,就会想起苏羽玲。 此后,宋瑞一步步,一步步的往上爬,终于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他可以给苏羽玲最好的生活了,可以让她衣食无忧,可以让她风风光光。可是,他却发觉宋子安当初许给苏羽玲的承诺,都被他违背了。当初穷困潦倒的他,什么也给不了苏羽玲,可是现在风光无限的他,能给苏羽玲的很多,只是苏羽玲再也无福消受了…… 乐声渐渐停了,痴痴听着的宇文长陌才缓过神来,看着宋倾城,目光越发的温柔,他趁着倾城的发呆,偷偷的凑过去,温润的唇在她脸上轻轻一点。宋倾城的双颊涂上一层红晕,她低下头,不敢看宇文长陌。 “倾城,你真的让我好惊讶,你究竟还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宇文长陌的声音越发暧昧。宋倾城越发觉得脸上像点了一团火,连忙拽起宇文长陌,将他推出了房间,关上门,倚在门上,害羞的说道:“你……你偷偷跑到这里来,让人看见该说闲话了……你……你的筝我很喜欢……你……”宋倾城说着,却忽然不知所措。 听着女子的话,宇文长陌轻轻笑了。“你今日也累了,那我以后再来。反正,来日方长,你总是我的。”听到这里,宋倾城的脸愈发红了。 “你瞎说什么,你快走吧……” “那,我真走了……”宇文长陌说着,却只是小小的挪了一步。 宋倾城的心里忽然涌出一股不舍,她很想冲出去不要他走,可是她也明白,现在不是自己可以任性的时候。 “宇文长陌……”宋倾城低声叫。 “怎么了。”听到倾城的声音,宇文长陌忙又折回来,凑到门上。 “我……”宋倾城忽然说不出话来。宇文长陌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等着。“我很开心能遇见你。”宋倾城说完,逃一般的从门前走开。 听到宋倾城的话,宇文长陌的唇角勾起浅浅一笑,“我也是。” ------题外话------ 其实这一章和题目有些不符,虽然和前面一样都是心中所想,都是可想不可说的事情,都是不能让别人知道的软肋,却并非是“鬼胎”。 苏羽玲是宋瑞(宋子安)的心事,宇文长陌是宋倾城的心事,宋倾城是宇文长陌的心事…… 这一章,我更愿意叫它“各怀所爱” 27.来者不善(一) 宋瑞的生辰过后三日,宋陈氏心里总有些不自在,每每看到宋倾城都不自觉的想起宋天怡,想起来便恨不得将宋倾城抽筋剥皮。 这一日,宋天勇忽然被召进宫,前来传召的人什么也不多说,只是冷着脸带走了宋天勇,起先宋陈氏心里突突的跳,还以为宋天勇犯了什么大罪,皇上要怪罪,可是一个时辰后看到停在相府门前的轿撵,一时竟忍不住低低的啜泣起来。 宋天勇从高头大马上下来,走到轿撵前掀开轿帘。宋天怡一袭妃色罗衫,披金戴银,好生富贵,看到跪在地上行礼的父母亲,忙扶着哥哥的手下来,顾不得什么礼节,就要扶宋瑞和宋陈氏。 “爹,娘,你们这样做什么,快起来……” “娘娘,不可。”宋瑞拦住宋天怡的手,看到女儿在宫里站稳了脚跟,心里高兴的不得了。他跪在地上,执意行完大礼,“臣宋瑞携家,参见怡妃娘娘。” 宋天怡强忍着泪水,等着宋瑞等人行完礼,赶紧喊着一旁的丫头。“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父亲母亲扶起来!” 慕青连忙帮着宋天怡扶起宋陈氏,宋陈氏看着许久未见的女儿,泪水止不住的流下来。 “天怡,你,你在宫里过的可好,过的可好……”声音哽咽,泪流满面,再也没有了昔日的威风。 “母亲不用挂念我,我过得很好。”宋天怡说着,忽然看到站在一旁的宋天勇往旁边靠了靠,宋天怡这才看见哥哥脚边的,正是宋倾城。宋天怡看了一眼跪在一旁的宋倾城,冷冷道:“许久未见,长姐近来可好,妹妹在宫里,可牵挂得很!” “妹妹是家门的荣耀,有这样的妹妹,长姐如何能不好?” “妹妹还要多谢长姐托佳妃娘娘对妹妹的照拂。妹妹在宫里能安然度日,免不得佳妃娘娘的教导。”宋天怡看着宋倾城,眼里是藏不住的仇恨。“慕青,扶父亲回去吧。”宋天怡吩咐道,自己扶着宋陈氏,慢慢的走进去,从宋倾城身边走过时,低声说道:“长姐,来日方长,我们慢慢玩,看看鹿死谁手!” 说罢,扬长而去。 杨氏和宋天梦有些害怕,她们想不到宋天怡在宫里如此的威风,想想这几日自己明目张胆的做法,心里顿时七上八下,踉跄着站起来,失魂落魄的跟了进去。曼文扶起倾城,若无其事的就要进去,孙氏快走几步拉住倾城,提醒道:“你可要小心她,她今日回来可是明摆着寻你麻烦。” “谢姨娘提醒。”宋倾城说道,“姨娘脸色不好,可是这几日没休息好?” 孙氏看到宋倾城一副不关己事的模样,禁不住急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注意这些,她如今可是风光无限,她岂会轻易放过你!” “宋天怡今日弄这么大的阵仗,就是先吓住我,让我低头,我总不能顺了她的意吧。”倾城凑到孙氏耳边小声说道。孙氏会心一笑,拿团扇点了点倾城的鼻尖,笑骂:“你这丫头,白让我担心。”说着,又看向一旁轻笑的宋天乐,说道:“我还当你长姐给她吓愣了呢!” 宋天怡回家必然要和宋陈氏好好说说话,其他的各位也都回了各自的院子,吃过午饭,宋天怡也终于耐不住了,吩咐慕青去清园“请”宋倾城。 倾城特意换了一身素白衣服,没有带丫头,只身一人去了棋苑。棋苑里还是以前的模样,只是因为宋天怡回来多派了几个丫头婆子来伺候。 “臣女参见怡妃娘娘。”宋倾城恭敬的行礼,礼节周到,寻不出一丝破绽。 宋天怡正斜倚在富丽堂皇的美人榻上,一袭玫色罗衫随意的套在身上,薄薄的罗衫下,若隐若现的雪白肌肤,白里透红。头上冠着珠玉凤冠,簪着镶金翡翠凤钗,远山黛描眉,胭脂涂唇,金色花钿,衬得额头饱满富贵。宋天怡右手边一个小丫头跪在地上,托着一个托盘,盘里是许多奇珍异果,宋天怡轻轻捏起一片梨子,放在唇里轻咬一口,然后便摊开手,另一边的一个小丫头便连忙上前帮她擦着掌心残留的梨子汁水。 宋天怡迟迟不说起来,宋倾城便一直跪着,脸上丝毫没有变化,依旧是得体的微笑。 “许久没见长姐,长姐过的挺滋润啊!” “托娘娘的福,相府一切都好。” “我听说,长姐素爱饮茶,茶技了得,妹妹这里倒是得了一种好茶,劳烦长姐为我沏一壶。”宋天怡看也不看宋倾城,轻蔑的说道。说完,一个丫头便拿了一包茶叶丢在了倾城面前。 倾城伸手捡起,不卑不亢的开口:“娘娘谬赞,臣女只是平日里有饮茶的习惯,也并不很是精通茶道。” “长姐是不愿意?”宋天怡有意找倾城麻烦,寻到一点借口就打算不依不饶。 “娘娘言重了,能伺候娘娘,是臣女的福分。”宋倾城立马又是一副更加恭敬的模样,宋天怡咬了咬牙,等着宋倾城去沏茶。宋倾城沏好了茶,正要交给一旁的侍女,宋天怡却悠悠开口:“劳烦长姐亲自给我端过来。” 宋倾城并不迟疑,站起身端过茶杯就走到宋天怡面前。宋天怡慢饮了一口,看着茶杯里剩余的大半杯茶,伸手就泼到了宋倾城身上。倾城早就料到她会有这么一出,所以茶水并不很烫,只是弄湿了倾城胸口处一大片。 “宋倾城,你好大的胆子!居然借着茶艺不精的借口如此戏弄本宫!”宋天怡气道,“这样的茶水你居然也敢给我喝!”说着,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宋倾城,打量了许久,才开口道:“也是,你一个乡下的野丫头,怎么会懂饮茶这类风雅之事,怕是平日里都把茶当作白水喝吧。”宋天怡一边坐回去,一边吩咐身边的嬷嬷:“大小姐的衣服湿了,带大小姐去后堂,给大小姐更衣。” “是。”几个嬷嬷应着,拖起倾城就往后堂走。倾城并不反抗,只是乖顺的被带走,心里却是希望自己猜测的事情能如自己所愿。 宋天怡走到后堂,坐在椅子上,看着宋倾城开口道:“本宫今日前来是要多谢长姐托佳妃姐姐给本宫的照拂,所以今日,本宫就来好好照拂照拂你!”说着,冲几个嬷嬷一招手,几个嬷嬷便上前紧握住倾城修长的双手。倾城微微皱了眉头,抬起头看着宋天怡。 “佳妃姐姐告诉过本宫,贱婢侍奉妃嫔的时候,需要先净手!”宋天怡话音刚落,两个嬷嬷便将倾城的双手按进了盛满热水的水盆中。倾城痛的紧皱了眉头,紧咬着嘴唇,却是倔强的不肯求饶。水温虽是烫的皮肤生疼,但并不是开水,宋倾城心里很明白,宋天怡并不敢将自己重伤,更不必说取自己性命,当即心里也放心了许多,即使等不到解救自己的人,自己也能勉强熬过去。 看到宋倾城面色发白,宋天怡才心满意足的一挥手,示意两个嬷嬷够了,那两个嬷嬷这才将倾城的双手从水盆中拿出。倾城的双手被烫的发红,有些地方红肿的厉害。“长姐,你可记住了?”宋天怡捏住倾城的下巴,问道。 “谢娘娘赐教!”虽然很痛,痛的脸色发白,但倾城依旧不卑不亢的说道。 “哼!”宋天怡狠狠的松开手,“好,宋倾城,我倒要看看,你能跟我硬撑到什么时候!本宫会把佳妃教我的,一一教给你!” 说罢,又冲那两个嬷嬷吩咐道:“好好教教大小姐!”两个嬷嬷应了一声,凶神恶煞的走向面色苍白的倾城。宋天怡走到椅子旁坐下,静静的看着,脸上是止不住的得意…… 28.来者不善(二) 其中一个嬷嬷走到一旁,将一个实木的托盘放在倾城面前,托盘上放了一杯茶水。看到倾城无动于衷,另一个嬷嬷在倾城腰上狠狠的掐了一把,骂道:“大小姐,你还不赶紧给娘娘端过去!” 倾城强忍着腰上的疼痛,端起沉甸甸的托盘,就要站起来。嬷嬷在倾城将要站起之际,狠狠一脚踹在倾城膝弯,倾城毫无防备,加上膝弯处本就脆弱,突然就被踹倒在地,杯子碎了,碎瓷片割破了倾城的手指,鲜血瞬间就被地上的水晕染开来。倾城的双手本就烫的红肿,如今更是瑟瑟发抖,丝毫用不上力气,挣扎了许久才从地上跪起来。 “大小姐,你好大面子,作为奴婢,怎么配站着过去!”嬷嬷抓着倾城的头发,恶狠狠的说道。宋倾城早就知道今天没那个容易过去,端起新收拾好的托盘,膝行着走到宋天怡面前。 宋天怡很是满足的模样,并没有端起茶水,而是看着跪在脚边的宋倾城,不紧不慢的说道:“长姐,是不是很重啊,是不是很想放下。”说着,用手重重的往下压了压托盘。宋倾城紧咬着牙,依旧稳稳的端着。“本宫的新婚之夜,就是端着这样的一个托盘,被佳妃一次又一次的羞辱,而这些,都是拜本宫的长姐,你,宋倾城,都是拜你所赐啊!”说着,狠狠的一巴掌打在倾城脸上。茶水再次打翻,洒了一地,也沾湿了宋天怡的衣服。 “你现在是作为一个贱婢伺候本宫,弄脏了本宫的衣服,就要付出代价!”宋天怡狠狠的揪着倾城的头发,看着倾城,一字一顿的说:“李嬷嬷,把她拖下去,打四十板子!” “是。”两个嬷嬷又走上前来,拖起宋倾城,毫不留情的将她丢在地上,几个宫女早就搬了长凳来,两个嬷嬷又拖起倾城,将她死死的按在长凳上。 “宋倾城,你若是现在求我,我兴许还能放了你。”宋天怡走下来,蹲在宋倾城面前,嚣张的说道。 “臣女……谢娘娘赐罚……” “宋倾城,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本宫的板子硬!”宋天怡被宋倾城的态度弄到怒火更旺,冲着一旁的宫女,大声吼道:“给我打,我倒要看看她能撑多久!” 曼文曼易被留在清园,急的不行,一时却又找不到能帮忙的人。 “怎么办,小姐已经去了那么久了,怎么还不回来。”曼易急的团团转。曼文也坐立不安,又等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曼易终于按耐不住了,起身就要往外冲。 “你要干什么!”曼文连忙拦住她。 “我要去棋苑,四小姐如今成了娘娘,她又与小姐水火不容,万一她欺负小姐怎么办!” “你去了又能做什么,不是平白给小姐添麻烦嘛!” “那我们能怎么办,就这样等吗,再等下去,小姐出事怎么办?”曼易急的直跺脚。 “走,咱们去找老夫人,老夫人一定有办法!”曼文忽然想起宋老夫人,便拉着曼易冲出了清园。 走到老夫人的院子,却被拦住了。 “我们是清园的人,有要事要找老夫人,你让我们进去吧。”曼易焦急的对门口的家丁解释。 “老夫人正在接待小王爷,吩咐了不许人进去打扰,放你们进去,我们不是找死吗,走走走,别在这里碍事!”家丁说着,就要推开曼文和曼易。 “大哥,大哥,我们认识小王爷,您让我们进去吧,求求您了。”曼文继续哀求道。 “说了不行就是不行,啰嗦什么,快滚!再不滚,别怪我不客气!”家丁说着,更加用力的推着曼文和曼易。 “小王爷,老夫人,您救救大小姐啊!小王爷!”曼易不管不顾的大喊,家丁气急了,狠狠的甩了曼易一个耳光,拿起手里的棍子就要打人。曼易被打倒在地,曼文急忙护住妹妹,眼看棍子就要落下来,一个身影突然过来,接住了棍子,将那个家丁踢出数米远。 另一个家丁看到眼前的人,哪里还敢威风,吓得连忙跪下。 曼文睁开眼睛,正看见从院子里出来的宇文长陌,以及站在自己面前的承宣。 “小王爷,小王爷,求求你,快去救救我家小姐吧!”曼文看见宇文长陌犹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忙扯住宇文长陌的衣服哀求道。 “倾城?发生什么事了!”宇文长陌着急的问道。宇文长陌将那把筝转送给宋倾城,正合了齐王妃的心思,于是齐王妃便准备了一份贺礼,让宇文长陌去拜访宋老夫人,顺便提一提让宋倾城来一趟齐王府,看看所谓的“好筝配佳人”。听到齐王妃要见倾城,宇文长陌也明白了母亲的心思,便一口答应了。宋老夫人素来喜爱倾城,听到这个自然就允许了,还千叮咛万嘱咐要多担待。宋老夫人本来是要亲自带宇文长陌去清园寻倾城的,无奈身子不爽,宇文长陌自然也是不敢劳烦年事已高的宋老夫人的,便说找个家丁引着去,就拜别宋老夫人出来了,谁知道才出了房门不久,就听见门外的吵闹声,走近了就看到曼文曼易两姐妹,便出手救下了她们。 “怡妃娘娘来了,就把小姐带去了棋苑,到现在都过去快一个时辰了,小姐还没回来……”曼易低低的啜泣着。宇文长陌知道宋天怡的事情,心里暗叫不好,从地上捞起曼文,让她引路,急匆匆的往棋苑走去。 “痛!真的好痛……”宋倾城的脑海里就只剩下一个痛字,沉重的板子落在身上,每一下都让倾城微微颤抖,倾城的唇已经咬破,到还是倔强的不肯喊痛,不肯低头。 四十板子打完,倾城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素白的罗衫已经染了血迹,双手在死死攀着长凳,指缝里夹杂着缕缕血丝。嬷嬷将倾城从长凳上拖下来,丢在地上,拿了一盆水泼在倾城身上,倾城这才清醒过来。宋天怡走下来,抬起倾城满是水迹的脸,问道:“怎么样啊长姐,这挨板子的滋味不好受吧!当初本宫可是吃足了这板子的苦头,不过看到你这个样子,本宫心里可舒坦多了。哈哈哈……”宋天怡大笑,看着一身狼狈的宋倾城,继续说道:“你现在一定很痛吧,不过,这才只是个开始,后面,还有更多的东西等着你呢!”宋天怡说完,倾城就看见一个宫女拿来了许多长针。宋倾城被人拖起来,跪在地上,双手被死死的钳住,动弹不得。宋天怡捏起一根长针,拿在手里把玩着,轻松的开口:“我没试过这个东西,不过我看过佳妃拿这个惩罚宫女,你不知道,那个小宫女的十指,啧啧,真是惨不忍睹呢。”说着,故作害怕的掩了掩嘴。 宋天怡丧心病狂一般大笑,将长针扔在地上,转身背对倾城,恶狠狠的说道:“好好伺候大小姐!” 两个嬷嬷拿起长针就要扎倾城的手指,倾城扭过头去,咬紧了牙准备迎接疼痛,却听到了门外传来的那个熟悉的声音。 “都给我住手!” 29.来者不善(三) “小王爷,你好大胆子!”宋天怡怒道,“本宫贵为皇妃,本宫的院子也是你想闯就闯的吗?” “你给我闭嘴!”看到倾城苍白的脸,浑身湿答答的,宇文长陌浑身都围绕着一股戾气,表现出的狠辣丝毫不逊于宇文坻。他吼了宋天怡一句,倒是真的把宋天怡吓住了。 宇文长陌推开钳着倾城的两个嬷嬷,将倾城搂在怀里,看着倾城手上的伤和被血染透的衣服,心里是说不出的心疼。 “倾城,倾城!”宇文长陌焦急的叫着怀中的女子。 “长陌……”倾城低声的回答,声音沙哑,虚弱至极。 “我在,我在,别怕,没事了……”宇文长陌的声音柔和下来,他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来,盖住倾城的身体。“曼文,过来扶着你家小姐!”宇文长陌的声音很清冷,带着一丝暴虐,将吓住的曼文惊醒。曼文忙跑过来,接过伤痕累累的宋倾城。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天啊,怎么会这样,小姐,你是不是很痛,小姐……”曼文抱着倾城,感觉像是抱着一团棉花,轻飘飘的。曼文的眼泪止不住的砸下来。 宋倾城惨白如纸的脸上,勉勉强强挤出一个笑容,可是在曼文看来,这个笑容却那么令人心疼。 宇文长陌站起来,拿起丢在一旁的长针,冷冷的环视了一下四周站着的人,突然将手里的长针掰成两截,狠狠的射向了那两个嬷嬷。长针快速的穿透身体,鲜血甚至都来不及涌出,两个嬷嬷就应声倒地。 “啊!”宋天怡吓得大叫,但还是故作威风的大吼,“宇文长陌,你居然当着本宫的面杀人!你……你该当何罪……” “怡妃娘娘,你今日好大的威风!”宇文长陌怒视着宋天怡,冷冷的开口,“我该当何罪?你信不信,若我去找皇叔讨,你明日,便会以奴婢的身份,出现在齐王府!”宇文长陌的声音冷的骇人,宋天怡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你今日回相府,是千求万求皇叔才答应吧,呵~”宇文长陌突然冷笑,看着怕的发抖的宋天怡,突然吼道:“你信不信,从此以后你连自己的宫门都出不来!” 宋天怡吓得一个趔趄,生生的跌在地上。 宇文长陌不依不饶,走到宋天怡面前,捏起宋天怡的下巴,狠狠的让她与自己对视。“你……你放肆……”宋天怡想要挣脱,“我是皇上的女人,你居然敢……”还没说完,宇文长陌一个耳光便狠狠的打了过来。宇文长陌一进门就看到了宋倾城脸上的红肿,这一巴掌,他进门那一刻就想打了。 “皇上的女人吗?”宇文长陌眯起眼笑着,“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啊。你在皇叔眼里,就是个可有可无的玩物罢了。”说着,宇文长陌的手慢慢下移,逐渐移到宋天怡颈部的位置,突然用力掐住了她,“我跟你打个赌怎么样?我掐死你,看看皇叔会不会因为你治我的罪,怎么样,你觉得好玩吗?”宇文长陌轻轻的笑着,好像在说着你今天不乖一样,可是那样清冷的声音,那样浑身散发的戾气,让人不觉胆战心惊。 “我是相府的小姐,皇上的妃子……你若是敢……你会后悔的!”宋天怡故作强势。 “你看我敢不敢!”宇文长陌吼道,“齐王府来请宋倾城,你却伤了她,误了齐王府的兴致,齐王府是皇室一脉唯一的亲眷,你坏了齐王府的事,就是坏了皇族的事,宋天怡,今天这件事要是传到皇叔耳朵里,你觉得你会牵连左相多少?” 宋天怡心里更加害怕了,就连强装也装不出什么气势了。宇文长陌说的是真的,若是冒犯了皇族,连累相府,那宋家就完了,所以,若真到了那个时候,宋瑞一定会抛弃她。 “你刚刚气势满满,看来和我打这个赌你是势在必赢了?”宇文长陌看出了宋天怡已经怕了,继续恐吓道。 “不……不要……”宋天怡苦苦哀求,她是真的害怕宇文长陌会掐死她,毕竟和宇文长陌比起来,她什么都不是。 “不要?可我现在很想和你打这个赌?我倒要看看,皇叔会为了你罚我什么!”宇文长陌手上又多了几分力气,他并未想过要杀了宋天怡,因为有时候,比起杀了一个人,让她活着才是对她最残忍的折磨。 “小王爷息怒,小王爷息怒啊!”陪同宋天怡一起来的公公听说了这件事,吓得急急忙忙的跑了过去。负责保护宋天怡的宋天勇听到宇文长陌去了,也心里惴惴不安的赶了过去。看到这一幕,两个人都禁不住吓得双腿瑟瑟发抖。 “息怒?我心爱的女人被人折磨,你让我息怒!”宇文长陌松开手,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跪伏在地上的两个人。 “怡妃娘娘初入宫闱,冒犯了小王爷,还请小王爷不要见怪……老奴当年也是从齐王府进宫的奴才,也算是您的旧奴,老奴求您,今日的事,就不要闹大了吧……”听到公公的话,宋天怡愈发害怕,如果宇文长陌不肯答应,自己必死无疑。 “怡妃娘娘,你自己说,你对宋倾城做了什么?”宇文长陌拿了块干净的帕子,擦了擦手,依旧冷冷的开口。 “我……我……” “娘娘,你倒是说啊!”公公也小声的劝着,暗骂自己怎么这么倒霉,摊上这种事。 “我用热水……用热水……烫伤了她……”宋天怡说着,眼泪忍不住的掉下来,“然后,然后……打了她,四十板子……” 听到这里,宇文长陌将手里的帕子狠狠的摔在地上,吓得跪在地上的公公和宋天勇浑身一颤。“宋天怡,这个皇妃的身份倒真是让你有恃无恐了!”宇文长陌恨恨的瞪着宋天怡,想着宋倾城受的罪,心里的心疼和对宋天怡的气愤一起涌上来。“你今日开罪宋倾城,就是开罪我宇文长陌,就是开罪齐王府!你信不信我可以让你死的很惨!” “小王爷息怒,怡妃娘娘也是一时糊涂,还望小王爷手下留情……”齐王爷抵得上半个皇帝,宇文长陌这么说,便是搬出了齐王府来护着宋倾城,开罪齐王府,按宇文王朝的律法就应该五马分尸了…… “公公,回宫之后,告诉你们掌管后宫的佳妃娘娘,怡妃,惹了我不痛快,她看着办!要是她处理不好,我不介意找皇叔换个人处理!或者,我亲自处理!”听到宇文长陌最后一句,宋天怡吓得忙往后挪了挪。“至于那四十板子,宋将军既然是怡妃的亲哥哥,就替怡妃领了吧!” 宇文长陌说罢,从曼文怀里抱起倾城,大步离开,只留下棋苑里的一地狼藉。 ------题外话------ 在这里需要说一下,小王爷之所以这么横,是因为老皇帝是齐王爷的亲弟弟,而且昏庸无能,齐王爷之所以会扶他上位自然是有原因的,以后会有揭晓。宇文长陌是齐王府的独子,齐王府又是皇族唯一的分支,可以说宇文长陌和各位皇子的身份是一样的,甚至比各位皇子都要横一些,毕竟有个顶厉害的爹而且老皇帝还特别喜欢这个侄子。宇文王朝的军权都集中在齐王爷手里,而且政事也都是齐王爷帮着处理,所以老皇帝是顶着皇帝的虚名吃喝玩乐,而宇文王朝真正的大权在齐王爷手里,所以说齐王爷算是半个皇帝毫不夸张。至于齐王爷为什么不夺位,老皇帝为什么甘心做个傀儡,日后都有揭晓,敬请期待! 只是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源于亲情与爱情…… 30.来者不善(四) 宇文长陌踹门离开棋苑后,就一步不缓的往清园走,时不时低头看看怀中闭着眼睛紧皱着眉头的倾城。看到倾城苍白的脸,宇文长陌恨不得冲回去杀了宋天怡,只是他此刻也明白,倾城已经很累了,已经折腾不起了,他需要让倾城休息。 曼易和承宣早早便在清园等着,看到宇文长陌抱住湿淋淋的倾城进来,两个人都给吓了一跳。 曼文连忙替宇文长陌掀起帘子,让他把倾城抱进内室,跟在宇文长陌身后着急的叫:“怎么会这样呢,小姐,小姐你没事吧!” 宇文长陌把倾城放在床上,曼易已经取了温水和药来,曼文想到给倾城换衣服上药时宇文长陌不能在这里,就连忙把宇文长陌往外面推,“小王爷,我们需要给小姐换衣服,还要给小姐上药,您出去吧,求求您出去吧……”曼文声音都发颤,眼里含着泪水小心翼翼的说。 宇文长陌一边顺着曼文往外面走,一边回头看着床上的倾城,直至倾城一点一点消失在视线里。 倾城素白的衣服已经脏乱不堪,而且染了血迹,曼易吓得手都是哆嗦的,颤抖着解着倾城的衣服。曼文关上门回来,帮着曼易轻轻的挪动着倾城,看到倾城红肿的双手,泪水再次掉落下来。 “怡妃娘娘怎么这么狠心,居然这样折磨小姐。”曼文虽然气道,但还是小心翼翼的帮倾城处理板子打出的伤痕。倾城的皮肤本就细腻,四十板子打过,已经是青紫一片,有的地方甚至破了皮,红肿不堪,触目惊心。膝盖处青紫的於痕需要拿药酒一点点揉开,曼文双手涂了药酒,轻轻的覆盖上倾城的双膝,就看到倾城的眉头皱的更紧了,曼文稍稍用力,倾城便忍不住的惨叫出声。 听到倾城的喊叫声,宇文长陌不顾一切的就要冲进去,才冲进去几步就被承宣给死死拖住。 “你干什么,你听不见倾城她……”宇文长陌回头冲承宣吼着,还没说完就被承宣打断:“爷,爷,您不能进去啊……你这样进去了岂不是坏了大小姐名声吗……您不能一时冲动啊……大小姐本来在相府就水深火热,你这不是让她处境更加艰难嘛……” 宇文长陌这才冷静下来,迈步回去,也不说话,就这样静静的坐在外堂里,脸上还浮现着一丝不悦,周身还浮动着那一股戾气。等了许久,才看见红肿着眼睛,脸上也红肿着的曼易抱着倾城换下来的脏衣服出来。 “曼易,倾城怎么样了。”宇文长陌忙不迭的凑上去问。 “回小王爷的话,小姐只是受了皮外伤,没什么大碍。”曼易抹了把眼泪说道,“今日多谢小王爷救我家小姐。” “那,那我能进去了吗?”宇文长陌根本没听进去曼易的话,只是眼巴巴的看着内室。 “小姐已经换了衣服,小王爷进去吧。”曼易说着,抱了衣服走了出去。 宇文长陌三步并作两步走进去,看着趴伏在床上已经清醒过来的倾城,连忙走过去,坐在床畔,看着她红肿的双手。 “怎么样,还疼不疼?”宇文长陌捧着倾城的手,轻轻的吹着。 “我没事。她不过是拿我出出气罢了,并不敢真的伤了我。”倾城浅浅一笑,在这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脆弱。 “你的身子容不得任何人糟蹋!”宇文长陌恨恨的说着,“她要是真敢伤了你,我就真把她搞去当军妓。”宇文长陌看着倾城脸上的红肿,拿起一旁的冷帕子慢慢的贴在她脸上,有些心疼的问道:“若我今日没来,你岂不是要任她欺负。”宋倾城抬头去看,宇文长陌额上有了一层密密的汗珠。 “长陌……”宋倾城叫着,却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怎么了,我手太重弄疼你了吗?”宇文长陌慌张的问。 “不,不是……”倾城握紧宇文长陌的手,“我想与你说一件事。” “什么事,你说吧。” “其实今日……自从那日你搬了那筝来,又说是王妃让你寻个有缘人送了,我便想着王妃过几日一定会派人来宣我去王府,所以今日,我,我便赌了一把……” “你是怎么知道我娘会宣你去王府的?”宇文长陌的声音有些清冷,宋倾城微微低了头不敢看他。 “元日进宫时,我与王妃见了一面,不过那一日并没有什么言语。”宋倾城不自觉的握紧了宇文长陌的手,就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在承认错误,“你以前也说过,王爷因为我对你动过家法,那时我才回相府不久,没太多人见过我,元日那一次,兴许是王妃第一次见我。王妃让你处置那把筝,便是料到你会给我,所以不日就该派人宣我去王府了,我和王妃都是女人,我能明白王妃的心思,她一定也想见见这个把你迷得‘神魂颠倒’的女人到底有什么本事……”说到这里,宋倾城便垂首不言了。 “所以,你就拿你自己赌了一把,赌你猜准了我娘的心思,赌我会亲自前来?”宇文长陌说着,却并不生气,反而有一丝无奈。看着眼前低垂着头的女子,好气又好笑的揉了揉她的头发,无奈的说道:“宋倾城啊宋倾城,你这个拿自己当赌注的毛病怎么才能改了呢?” 听到这玩笑般的话,宋倾城不好意思的抬起头,怯怯的问:“你不生我气吗?我利用你……” “我倒是希望你下次利用我的时候,不要把自己搭进去。”宇文长陌刮了刮倾城的鼻子,宠溺的说道:“你这样让我怎么放心得下,我真恨不得在你清园里辟出一间屋子来,住在你眼前,或者立马就把你娶回王府!”宋倾城红了脸,趴在枕头上不再说话。许久,才小声开口:“你今日的样子,我从没见过。” “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你。”宇文长陌将倾城耳边的碎发理好,微皱了眉头不安的问:“我今日,吓到你了吗?你若是害怕这样的我,那我以后就绝不在你面前……”宇文长陌还没说完,宋倾城就伸出手,轻轻的覆盖住他的唇,回之以满足的微笑。 “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真的,我很开心,因为我知道你心里有我。” “你将来可是齐王府的人,宋天怡看不起你,便是看不起我,她敢这么欺负你,无论如何我也得给她点教训。” 宇文长陌起身给倾城倒水,又笑着补了一句:“我怎么着也得让她记住,欺负未来的小王妃,是得付出代价的!” 31.来者不善(五) 宇文长陌一走,宋天怡便慌慌张张的收拾东西回宫,她真的给宇文长陌吓怕了,此时此刻,她能想到的护身符就是老皇帝。 宋陈氏看到棋苑的一片狼藉,心里突突的跳,她本以为宋天怡拿宋倾城出出气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谁知道小王爷竟是如此的稀罕的宋倾城。看见女儿顶着哭花了的脸跌跌撞撞的往马车上爬,心里是止不住的伤心。 “天怡,天怡……”宋陈氏拉住瑟瑟发抖的女儿,将她搂在怀里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你别怕……” 宋天怡慌忙的离开宋陈氏的怀抱,瞪大了血红的双眼,拉着宋陈氏的手不住的哀求:“娘,娘,你一定要帮我,我不想去齐王府为奴,我也不想被充为军妓,你帮我求求小王爷好不好,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欺负宋倾城了,我再也不敢了……” 看到女儿怕成这样,宋陈氏心里疼得很,回过头想去求宋瑞,却看到宋瑞铁青着脸,一声不吭的瞪着宋天怡,当下也不敢给宋瑞火上浇油了。 “娘娘,咱们得走了,小王爷身边的承宣小爷,已经走了有一柱香了,这会儿都该到了宫门了,您再耽搁,怕是佳妃娘娘都要派人来‘请’您了。”公公阴阳怪气的威胁了一句。听到这里宋天怡哪里还敢耽搁,撒开宋陈氏的手就钻进了马车。 宋天怡才刚到宫门,就看到了佳妃的轿撵。此时的宋天怡脑子里满是宇文长陌的威胁,哪里还有那些威风,看见佳妃连忙下车,就连扶着慕青的手都微微发抖。 佳妃坐在轿撵里,拿帕子掩着嘴,满脸都是高兴,眉毛都要飞到天上了,看着宋天怡狼狈的样子,佳妃忍不住笑道:“妹妹在相府的事情,小王爷身边的承宣已经过来知会我了,妹妹好生胆大啊,这个小王爷就是本宫也要礼让三分呢,你居然也敢得罪他?” 宋天怡本就惊魂未定,这下子看见佳妃,心里更是忐忑。宋天怡跟在佳妃后面,一路磕磕绊绊,才回了宫。才进大堂,宋天怡就忙不迭的跪下,认错道:“妹妹无意冒犯小王爷,还望佳妃姐姐,能,能帮妹妹求求情,请小王爷息怒……” “哟~”佳妃阴阳怪气,“宋天怡,这会儿你怎么知道姐姐妹妹相称了?前几天你不是还挺威风的吗?你不是头一回爬上龙床就得到独宠了吗?你不是在我面前作威作福吗?”佳妃说着,伸出修长的手指捏住宋天怡的脸,恶狠狠的瞪着她。 “小王爷那可是皇上面前的红人,我何必为了你也惹他不痛快,平白给我添麻烦呢。”佳妃松了手,站起身来看着宋天怡,“小王爷既然让我处置,那我就得从严处置,省的处罚的轻了小王爷不满意,显得本宫无能。”宋天怡听着,禁不住颤抖了一下,佳妃的手段她不是没领教过。 “看妹妹这副样子,想必也是在小王爷那里吃到了苦头。”佳妃看着宋天怡脸上的红肿笑道,“既然如此,那本宫也不为难妹妹了,要不就这样吧,妹妹每日正午,去外面院里跪一个时辰,每日呢,本宫派人过来,给妹妹掌嘴二十,就罚半个月,妹妹觉得呢?”佳妃说完,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脚边的宋天怡。 宋天怡双手紧紧攥着,长长的指甲戳的掌心生疼。“谢姐姐饶恕!”宋天怡咬牙切齿的说着。佳妃这才心满意足的看了看宋天怡,扬长而去,留给宋天怡一串轻蔑的笑声。 慕青连忙扶起宋天怡,却被宋天怡疯一样推倒在地。 “娘娘……”慕青怯怯的叫。 “贱人,你们这群贱人!这个时候你们装什么好人,一个个都想看我出丑,一个个都护着宋倾城,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都护着那个贱人,那个贱人哪里好!”宋天怡从地上爬起来,拿起一旁的瓷器便狠狠的往地上摔去,宫里的奴婢跪了一地,看着暴怒的宋天怡,一个个都吓得瑟瑟发抖。 宋瑞送走了宋天怡,气的转身就走,看也不看宋陈氏。宋陈氏忙追上去,扯着宋瑞的袖子求着:“老爷,老爷,你帮帮天怡吧,她这次犯了大错,一定吓坏了。”宋陈氏何时如此低声下气过,这次为了宋天怡,竟这般哀求。 “姐姐,天怡可是得罪了小王爷,谁敢给她求情啊,闹不好,把相府也牵连进去。”景氏一直不吭不响的,没想到说一句话就能砸一个坑。听到景氏的话,宋瑞愈发气愤,甩开宋陈氏,指着宋陈氏鼻子骂道:“你看看你养的好女儿,好儿子,除了给我找难看,还能干什么!” “老爷,天怡一时糊涂,她是无心之失啊。”宋陈氏继续求道。 “无心之失?她如此侮辱长姐,也是无心之失吗?”宋天瑶忍不住替倾城反驳了一句。“你给我闭嘴,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宋陈氏回过头来骂道。“你……”宋天瑶还想反驳,被姐姐宋天琴拦住,“天瑶,事实就摆在眼前,不必与她争论。” “放肆,你们两个胡说什么!”宋陈氏举手就要打宋天琴姐妹,被宋瑞一把抓住,扔到地上。“你还想替那个小畜生解释什么,开罪小王爷,还误了齐王府的事,她要是连累宋家,我就不认她这个女儿!”宋瑞气道。 “老爷……”宋陈氏一边抹眼泪一边继续哀求。 “老爷,别生气了,动怒气坏身子。”孙氏忙过来扶住宋瑞劝着,顺带着摆了宋陈氏一道。“唉~这说起连累不连累啊,倾城这孩子可真是委屈自己。怡妃也是宋家的女儿,竟然一点也不为宋家着想,成了皇妃就对相府不管不顾了。” “你胡说什么呢!”杨氏故意搭腔,存心给宋陈氏找难看,“天怡可是姐姐一手调教的,怎么不为相府着想了。” “为相府着想,她还这么羞辱相府嫡女啊!”景氏开口一口一个钉,句句戳人痛处。 “倾城是宁愿自己受委屈,也不愿得罪怡妃给宋家惹事,这番可是受了大罪了。哎呀,也是亏了倾城是相府的人啊,不然误了齐王府的事,小王爷能放过相府吗?倾城都做到这份上了这府里人还不把倾城当嫡女看待呢,啧啧,你说倾城这么委屈自己是图什么吧,还不是图相府平安啊……”孙氏继续阴阳怪气的说着。 “行了,别说了!”宋瑞听着这群女人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心里烦得厉害,抽出被孙氏扶着的胳膊,强压着心烦吩咐孙氏:“你去清园看看倾城。” “是。”孙氏应着,好得意的看了看狼狈的宋陈氏。 宋瑞看了看跪坐在地上的宋陈氏,“哼”了一声就拂袖离开。 32.一介书生(一) 宇文长陌自小便干多了荒唐事,每每气急了齐王爷便免不了一顿揍,每每揍完了齐王爷又是少不了的心疼,于是给他寻了许多治伤愈疤奇药来。宇文长陌常跟齐王妃诉苦,说齐王爷是怕打他一次麻烦一次大夫,打的次数多了传出去不好听,于是把药都给备好了,什么时候看他不顺眼了就拖出去打一顿。话虽是荒唐,但那些药的的确确派上了用场。宋倾城本就伤的不甚重,用了那些药不过几天,便能下床走动了。 宋天琴从没来过清园,这一次来便被清园里的花团锦簇绿树成荫给惊艳到了。她也听说过清园里有许多树,许多花,却不知道清园里是这样的雅致。一株不高的古树立在院中,古树的粗枝上有一间小小的木屋,垂下来的吊梯上缠满了各种各样的花,看起来就像女子头上精致美丽的花簪。清园里树木极多,大多是江南的樟木,夏日里散发着淡淡的幽香,正屋身处其中,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 “三小姐怎么来了?”曼文正扶着倾城在院里散步,正看到站在古树旁欣赏的宋天琴。听到声音,宋天琴忙转身面向倾城,行了一礼。“长姐这里的景色太过迷人,天琴失礼了。” “无妨。”倾城脸上终于有了些许血色,但看起来还是很虚弱的样子。 “我以前听我娘说,这清园是爹专门给大夫人建的,是只给正房住的,她还说这古树和樟树也是爹爹花了一大笔银子托人移栽过来的,今日一见,当真是美。”宋天琴有些羡慕,宋倾城抬头看了看清园的院子,眉眼间染上一层悲伤。清园的确是宋瑞给苏羽玲建的,只是这个院子,苏羽玲从没见过,宋倾城住进来之前,这个院子已经空了十七年了。 “你们姐妹两个平素都不来清园的,今日怎么想起来看我了。”倾城掩饰着眼里的悲伤,问道。宋天琴也忙解释道:“老夫人知道了怡妃的所作所为,很是气愤,恰逢这个时候三姨娘又找了个‘大仙’算卦,说府里招惹了‘邪气’,老夫人本就生气,听说了这件事,更是气的不行,于是吩咐我到长姐这里讨件衣服,拿去庙里驱邪,免得三姨娘把那些劳什子推到长姐身上。” 听了宋天琴的话,宋倾城禁不住一笑,杨氏想必是要拿当年白城一事兴风作浪,却不曾想到宋老夫人早就看破了她,杨氏此举,必定要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曼文,你去拿一件吧。”倾城吩咐道,曼文应了一声,便转身回屋了。宋天琴忙过来扶住倾城,问道:“长姐这几日可好些了?” “本就是些皮肉伤,没什么大碍了。”倾城话音刚落,便听见墙边的花丛里有花盆打碎的声音。宋天琴警惕的护着倾城,大声问道:“谁在那里!快来人,快来人!” “好姐姐,别喊,别喊!”宇文长陌从地上爬起来,一边走过来一边冲宋天琴摆手。宋天琴看到是宇文长陌吓了一跳,连忙行礼,宋倾城看到他弄得一身狼狈,便知道他又是在装草包,忍不住掩嘴偷笑。 “小姐,衣服……小王爷。”曼文拿了衣服出来,正看见宇文长陌站在外面,连忙行了一礼。“起来吧起来吧。”宇文长陌拍拍身上的泥土,随意的说道。 宋天琴接过曼文拿来的衣服,再次行了一礼道:“妹妹还要出府,等回来再与长姐闲唠,先告退了。” “嗯,你路上小心些。”宋倾城温柔的说了一句,宋天琴轻轻的笑了笑,便转身离开了清园。 “哎呀,还好我反应快,不然就要露陷了。”宇文长陌说着,一跃坐到一旁的桌子上。宋倾城走过去,一边帮他处理头发上沾的草丝,一边笑道:“你怎么又来了,我不是说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吗?” “我本来也闲的无事,又放心不下你,就过来了。”宇文长陌拿起一旁的果子,擦干净了,递给倾城,笑吟吟的看着她。倾城接过来,忽然想起一件事,便问道:“你来的时候看见陈公子了吗?” “陈墨轩?他来干什么?”宇文长陌不解的问道,在清园里打量了一周,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不用看了,少了曼易。”倾城看他看过来望过去的,开口说道。 “哈哈哈……”宇文长陌突然大笑,“怪不得最近几日我只看见柳湘看不见他呢!好本事,好本事,这一招我真得跟他学学,看见喜欢的姑娘直接‘偷走’,这一招好!” 宋天琴一路去了寺庙,将衣服交给了庙里的住持,便在外面等着。宋天琴正等的无聊,忽然看到了一旁的树下,站着许多女子,拿着红丝带绑在树上,跪下了许愿。 “小姐,咱们也去看看吧。”宋天琴身边的丫头灵儿说道。宋天琴也很好奇,便走了过去。 “这位姐姐,可否问一下,你们这是在做什么。”灵儿拉住一个要走的姑娘,问道。 “哦,这叫相思树,每年这个时候未出嫁的女子便到这里来许愿,希望遇到一个如意郎君,听说很灵的!” “谢谢姐姐了。”灵儿答谢了那位姑娘,跑回宋天琴身边,笑嘻嘻的说道:“小姐,那是求姻缘的!”宋天琴的脸立马就红了,点了点灵儿的头骂道:“死丫头,一点也不害臊!” “小姐,那位小姐姐说很灵的,要不我们去求一个吧。”灵儿好奇的紧,拉着宋天琴千求万求,宋天琴才终于答应下来。两个人去庙里取了跟红丝带,走到树前,将红丝带绑在树枝上。 宋天琴跪下来,看着树上的红丝带,双手合十,诚心许愿道:“不求他身份尊贵,闻名显达,但求他一心一意对我,与我相守一生。”想着,脸上又添上一层红晕。 宋天琴许了愿,便在寺庙周围闲逛,走着走着便离得寺庙远了些,本来出门的时候天还是晴朗的,这会儿居然阴沉沉的。灵儿想着要是下雨身上没带伞,便催促着宋天琴回去:“小姐,这天像是要下雨的样子,要不咱们回去吧。” 宋天琴也瞧着天上的云比来时厚了许多,阴沉沉的,便转身往回走去,不料才走了几步,豆大的雨点就霹雳啪啦的砸了下来。 “小姐,那里有个亭子,咱们去那里躲躲吧。”灵儿指着不远处的那亭子说道,宋天琴应了一声,便和灵儿快速的跑过去。 “小姐的衣服都湿了,这雨真是的,偏偏这个时候下。”灵儿不满的说道。宋天琴看着亭外的大雨,叹口气道:“你能左右老天爷什么呢?” 正说着,一个书生模样的人,背着一个书袋,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宋天琴的衣服湿淋淋的贴在身上,看见有人进来。灵儿连忙护住宋天琴,大喊:“你是什么人!”书生看见湿答答的宋天琴,慌忙背过身去,拱了拱手道:“小姐莫怪,在下是要个读书人,被雨逼得无路,便躲到了这里,无意冒犯,还望小姐恕罪!” “无妨。”宋天琴的脸红的像地上的红花,低垂着头不敢看那书生。书生始终没转过身来,只是再次拱了拱手道:“在下姓陆,名致,字逸文。” “小女,宋天琴。”宋天琴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这样把闺名告诉了这个陌生人。 “琴,弦乐也。”书生的声音很好听,像雨后的清荷,让人感觉到淡淡的清新。“小姐的名字,这个‘琴’字嵌的最妙,和小姐的气质一般无二,让人感觉很干净。” 听到书生的话,宋天琴愈发害羞了,低声回了一句:“我并没有你说的那么好。”灵儿是个古灵精怪的丫头,看到宋天琴红彤彤的脸,偷偷地笑着。 雨来的快去得也快,很快雨就要停了,书生见只有几丝毛毛雨,便提起书袋,踏出亭子。走出亭子之际,他才转过身来,再次拱了拱手,“在下告辞。”说罢,便离开了。宋天琴这才看清他的脸,干干净净的书生模样,透着一股书卷气,很让人心动。 “小姐,我就说,那‘相思树’很灵的。”灵儿凑过来说道。宋天琴转身瞪了灵儿一眼,抬手装作要打她。灵儿忙躲开,却踩到一个什么东西,于是便蹲下捡起来。“小姐,那书生掉东西了。”灵儿将被雨水打湿的一卷字画递给宋天琴。 宋天琴握紧了那一卷书画,看着书生离开的方向,轻轻的笑了。 ------题外话------ 宋倾城的情侣线开端已经结束了,基本上已经表明了各位皇子的心思,倾城和宇文长陌也已经爱的很深了,现在的倾城和小王爷还是很平静的感觉,到后来就要虐心了。接下来便是宋天琴的情侣线,希望大家喜欢。 33.一介书生(二) 烛影摇晃,映照着铺开在桌面上被雨水晕染的书画。工整有力的字迹,端端正正的印在微微起了褶皱的宣纸上,墨迹被雨水晕染开来,荡漾成道道水墨江山。 宋天琴拿干净的帕子微微沾走残留的水渍,拿了团扇轻轻的扇着风。灵儿陪她忙了许久,困的不行,坐在地上倚着桌腿打瞌睡,宋天琴也不理会她,只是看着桌上的笔迹出神,偶尔想起书生的模样,脸上便烫烫的。 “陆致,陆致。”宋天琴低低念着,愣了许久,才发觉自己的模样是何等的可笑,“宋天琴,宋天琴,你在想什么秽乱的东西,真是丢人!”想着,连忙拍了拍自己的脸,坐的端正了些,推了推坐在地上的灵儿。灵儿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一个激灵跳将起来,四处寻着什么,毛手毛脚的,险些扯破了书画。 宋天琴忙伸手去抢,将那些未干的书画护在怀里,余惊未消的呵斥道:“灵儿,你干什么呢!” 灵儿这才缓过神来,看到宋天琴宝贝一般的护着那书画,禁不住打了个哈欠,喃喃道:“小姐,这些书画又不是什么名家大作,你干嘛这么宝贝它。” “这可不是我的东西,来日遇见那位书生,是要还给人家的。”宋天琴将书画卷起来,放在一旁的书桌上,伸了个懒腰,吩咐灵儿,“你去给我打些水,我洗洗脸就睡了,明日还要去回禀老夫人,耽误不得。”说罢,便走进内室换衣服去了。 天才刚亮,灵儿便给宋天琴准备好了漱口洗脸的家什,正准备去喊宋天琴起床,却看到屋内亮着烛火。灵儿静悄悄的推门进去,却发现宋天琴正穿着寝衣坐在书桌前作画。灵儿知道宋天琴素来喜爱这些书画之类,便也不去打搅她,收拾好了床铺,又让厨房上了早膳,才不得不去打断宋天琴。 “小姐,洗漱吧。”灵儿小声的劝道。宋天琴画完最后一笔,站起来,拿起那一副被雨水晕染的不成样子的水墨画,比较一番,才看了看灵儿,却并没有回答灵儿刚才说的,而是问了一句:“灵儿,你看我画的像不像?” 灵儿无奈的拍拍额头,大叫道:“哎呀我的小姐,你大早上起来就为了这个啊!” “这幅画湿了,许多地方我看不清楚,只是凭着自己觉得就是这么个意境。”宋天琴又低头去看画成的画,“这画中美景,当真是人间仙境,只是我也只能粗拙的还原成这样。” 灵儿拉过宋天琴,把她拉到梳妆的镜子前,一边帮宋天琴梳洗,一边说道:“小姐,自从昨日遇见那书生,你就魂不守舍的。”说着,灵儿突然冒出一句,“小姐,你该不会看上他了吧!” “死丫头,你说什么呢你!”宋天琴羞得回头就抓灵儿,“你再胡说,我就让嬷嬷把你送去扫院子,换别人来伺候我!” 灵儿自然知道宋天琴是在吓唬她,装作害怕的模样讨饶道:“小姐别生气,别生气,我不说了还不行吗?不说了,再也不说了……” 宋天琴转过身来,看着镜中的自己,微微红了脸。 宋天琴在宋老夫人那里坐了一会儿,便往清园去给倾城还衣服,走到花园里,却恰好看见宋瑞和什么人正谈话,便走过去问了安。 “女儿给父亲问安。”宋瑞一向喜欢听话的女儿,可是在这一众女儿里,宋倾城冷淡,宋天怡骄横,宋天梦蠢笨,只有宋天琴宋天瑶两姐妹安分乖巧,宋瑞虽常常忽略她们,但还是很喜欢这两姐妹的。 “起来吧,我正与人谈事,你先去忙自己的吧。”宋瑞看见宋天琴手里拿的衣服,便知道她是要去清园,便嘱咐了几句。“你长姐也在清园闷了许久了,你若无事多去陪她说说话,她是个清冷的性子,别人招架不了她,你们两姐妹同她还不错,无事便多去走动走动。”宋倾城出了事,宋瑞虽不闻不问,但到底还是念着苏羽玲的旧情,总是挂念着宋倾城的伤。宋瑞也曾想着去看看宋倾城,可一想到她那清冷的性子,又想起每每同她说话说不上三句两句还总惹一身的不痛快,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如今看见宋天琴往清园去,嘱咐着便想起了这茬,多说了几句。 “爹爹不必吩咐,女儿自会带着天瑶多去陪长姐的。”宋天琴应了,“那女儿告退了。”宋天琴说罢,看见宋瑞点头了,才挪步离开。 “左相,那在下刚刚所说,您看……”宋天琴才走了几步,却忽的听见身后传来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宋天琴疑惑的回头去看,正看见立在宋瑞身边的人的侧脸,而仅仅靠那张侧脸,宋天琴便认出了那人——陆致! 宋天琴拉着灵儿,快步绕到宋瑞身后的草丛,偷偷的听着二人的谈话。 “小姐,你这是……” “嘘……”宋天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灵儿忙拿手捂住了嘴巴,和宋天琴一样静静的听着。 “你的想法并不成熟,如今西南方的确是灾情严重,百姓民不聊生,朝廷上下也都在想办法。开仓放粮不是没有想过,可是有灾情就必定有乱民,一旦开仓放粮,万一乱民发生暴动,夺粮造反,那该如何?”宋瑞严肃的拒绝。 “乱民的确会有,放粮时可以根据各家人口,由官府来分,一日内早晚开放两次粥棚,以供给无家可归之人。百姓已经饿的就要吃人了,此时此刻也只想填饱肚子而已,哪里还想着造反。”陆致继续义正言辞的辩解,“朝廷虽已经下拨赈灾银两,可是官员大肆贪污,几十万白银送到灾区根本所剩无几。没有银两,根本无法购粮,地方官员早就急的焦头烂额,多次上奏却都石沉大海,得不到回信。如今之计,除非朝堂能运粮到灾区,否则那里的百姓,都会活活饿死!” 宋瑞握着茶杯的手抖了一抖,便厉声斥道:“白银早就送到灾区,早已购粮缓灾。灾区情形也已经缓解,你听何人胡说,居然敢污蔑官员贪污,你可有证据!” “在下,在下没有证据,可是灾区死伤无数,左相只要派人去查,就能找到!” “哼!”宋瑞狠狠的一拍桌子,“你满口胡言乱语,信口开河!来人,将他赶出相府!” “左相,我便是从灾区一路赶来,百姓没有东西吃,现在已经要吃人了!左相,求您彻查!求您彻查啊!”陆致被人拖走,却还是大声的恳求着。 “小姐,怎么办?”灵儿不安的小声问着宋天琴。宋天琴连忙捂住她的嘴,正听见宋瑞与管家说话。 “这个小子倒是挺有见识。”宋瑞喝了口茶,慢慢说道。 “那老爷您为何……”官家不解的问。 “这个小子虽然见识长远,分析起政事也头头是道,可是他太笨了。”宋瑞可惜的叹道,“官员之间是官官相护,牵一发而动身,他居然妄想将这些贪污之事大白于天下,岂不是可笑!” “那老爷,我们接下来该做什么?” “告诉京都里的官员,无论如何不得收留这个叫陆致的人,更不要让他轻易见到陈西扬。这个朝堂上有陈西扬这一个疯子就够让人心烦的人,再来一个,还不烦死我!”说罢,宋瑞起身离开。 宋天琴紧紧攥着手里的帕子,眉头皱的深深的,她看着宋瑞离去的背影,想着陆致歇斯底里的乞求,陷入沉思…… 34.一介书生(三) 宋天琴握着倾城的衣服,神情恍惚的走去清园,一路上,不住的想起陆致大声的乞求和宋瑞的话。宋倾城正坐在屋里弹筝,宋天琴不懂音律,不知道宋倾城弹得是什么曲子,只是觉得那首曲子空灵通透,让人感觉有一股清高的意味。 宋天琴走进屋去,没有打断倾城,而是静静的站在一旁,等着这首曲子停下来。 “长姐的筝弹得真好。”宋天琴将衣服搭在美人榻上,走到倾城身边,看着那筝道。 “倒不是我的筝弹得多好,是这把筝的音色饱满,随手一试都是别有一番味道。”宋倾城轻轻抚摸着筝弦。 “这把筝就是前几日小王爷送来的吗?”宋天琴看着那把漂亮的筝,话里有些许的羡慕。连她自己也不明白,是羡慕倾城有这样一个疼爱她的人,还是羡慕倾城敢于追求自己想要的爱情呢?“长姐刚刚弹得曲子我从未听过,是什么曲子。” “这首曲子,说起来我也不甚清楚,是教我筝的师傅教给我的,他说是一位谋士朋友看透了官场世故,弃官归田那日,他一时兴起作得。” “怪不得,这首曲子透着一股清高的感觉。”宋天琴喃喃道,“怪不得,这首曲子和他那般像。” “什么?”宋倾城没有听清她的话,问道。 “哦,没什么。”倾城一问让宋天琴一惊,忙掩饰着。宋天琴心里很明白自己的身份,自己的婚姻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定要嫁一个门当户对的人,自己哪里能做主,便不想让倾城知道。可是看看倾城,看看那把筝,又想起昨日翻墙过来的宇文长陌,却是觉得自己是那么的不甘心。 “长姐,我可否问你一事。”宋天琴最终还是不愿认命的,可是到底是底气不足,有些忐忑不安的开口。 “你说吧,我能解答便一定知无不言。”倾城自宋天琴进来的时候就察觉她心不在焉的,这会儿看她终于忍不住开口,也便耐下心来听她说。 “官场是男子们争权夺利的地处,谁有才华有见解,便有出路。可是有时候,官场也是女子一生所托的地处,官家的女子联姻,结亲,以此攀上什么位高权重的人,或者成为两家联手的理由。”宋天琴说着自己的心里话,“咱们是相府的女子,将来一定要许给官员之子,皇室亲眷的,可是长姐,我们真的就不能自己决定我们的终身大事吗?我们难道,就不能有自己心爱的男子吗?还是说,生为女儿身,就必须做家族的棋子!” “那你觉得,你能从我这里听到什么值得你高兴的话呢?”倾城的语调冷冷的。 “妹妹觉得长姐不是一般人,长姐不会和那些人一样迂腐的!” “我也不是什么神仙,哪里不是一般人了?我也生在官员之家,哪里又能不迂腐呢?”倾城站起来,拿过一旁的丝绸将筝仔仔细细的装起来,“你倒是和我想的一般无二,都不甘心于认命。”宋天琴听着宋倾城的话,微微有些发愣。“有时候一些事情,我们拗不过上天,必须认命;可是有些事情,我们却能和上天搏一搏。既然有转机,我们也不能那么容易认命而平白委屈了自己。”倾城说完,也将那把筝完完的包在了丝绸里。 宋天琴愣了一会,却心里早已打了几十架,纠结于到底要不要搏一搏。想起这么多年来的逆来顺受,想起对家规父母的惟命是从,宋天琴心里居然有了一丝一毫反抗的意识。宋天琴向倾城行了一礼,说了句:“谢长姐指点,妹妹懂了”,便快步跑了出去。 宋天琴跑出屋子,便一把揪住灵儿,吩咐道:“你赶紧派几个人,去找陆致陆公子,找到了就偷偷地跟着他,看他可需要什么。你切记,切记,万不可让人伤到他,打扰到他,他若不好,就立刻让人回来禀报我。”灵儿给宋天琴一通话搞的晕晕乎乎的,来不及问,便被宋天琴推着出去做事了。 灵儿派出去的人过了三日,才回来禀报,说找到了陆致陆公子,他栖在一座无人居住的破房里,每日靠着卖字画维持生计,灵儿的人找到他时,他正在一家大户人家借书。陆致诚心诚意的保证就借三日,可那户人家不仅不借,还粗鲁的推赶他离开,说的话也是十分难听。 宋天琴听了,连忙收拾了那日捡到的书画,一并拿了自己还原的那些,拉着灵儿便匆匆出门了。 宋天琴到达那所破房时,陆致正坐在一张颤巍巍的桌子前写字。见有人进来,很是疑惑,忙站起身来。直到走到宋天琴面前了,方才认出宋天琴。 “小姐,怎么是你?”陆致拱了拱手,“这是我与小姐第二次见面了。”宋天琴本想着告诉他这是他们的第三次见面,可是想起相府里陆致的狼狈,宋天琴最终还是没说,决定隐瞒身份。 宋天琴打开手里包裹着的书画递给陆致,淡淡的开口:“这是那一日你掉在亭里的书画,有些被雨水染得跑了样,我便凭着那些模糊的画,自己加了几笔画了些新的,但和你原来的,还是差的远了。”说着,宋天琴低下了头。 陆致惊喜的打开宋天琴的画,见到和自己的一般无二,都是那样的山水,只是宋天琴在坡上缀了几笔红花,显得更加小女儿家,没了陆致原画的气势。 “不,小姐画的很好,在下还要多谢小姐了。”陆致说着再次拱了拱手。 “今日家里的随从看到陆公子在街边卖画,我才知道公子进京了,冒昧前来,还望陆公子见谅。” “小姐言重了。”陆致的目光有些凄凉,眉眼间是一股失意,“在下是个穷书生,除了小姐,再也没人愿意搭理我了。”说着,陆致看了看手里的画,“在小姐眼里,这些画尚且算的上是画,在一些人眼里,这只是一堆破纸,又有谁会像小姐这般用心?” “公子的才华自会得到赏识,何必如此轻贱自己?”宋天琴见惹起了他的伤心事,忙劝慰他。看到陆致的住处简陋荒凉,便继续小声问道:“公子有什么事是我能帮的上的吗?” “小姐是个女儿家,怎么能帮到在下呢。不过在下还是要谢谢小姐的好心了。”陆致笑笑,微微的摇了摇头,委婉的拒绝。 “我也素爱读书,家父给我找了许多书来,公子是读书人,若用的到书,我是可以借给公子的。”宋天琴急急的说。 陆致没想到宋天琴会帮的这样凑巧,听到宋天琴肯借书,心里高兴极了,也没想到宋天琴是如何得知他需要书的。 “小姐当真肯借书给我?”陆致喜出望外,说话的声音都微微发颤。 “不过,我还尚未出阁,公子是断断不能去我家里取的。”宋天琴想着陆致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以为自己是个富家小姐,才能如此平心静气的与自己说话,所以更不能让陆致知道自己的身份。“我吩咐婢女把书放在不远处买灯笼的老伯那里,你去那里取。那你一本书……” “三日就足够了。”陆致连忙说道,“在下借书向来守信,此番小姐相助,定不辜负小姐好心!”陆致说着,拱手答谢。 “好,那就三日!”宋天琴也轻轻的笑了,扶起半弯着身子的陆致。“公子前途无量,有朝一日必定出人头地的。”说罢,便松开了手,道了别,匆匆离开了。 35.一介书生(四) 这两面之缘,这借书之帮,就给两个人带来了不少变化。 原本一向闷在院里和妹妹做女红的宋天琴,近来出府的次数便多了许多。宋天瑶好几次去宋天琴房里寻她,都不见人,每每宋天琴从外面回来了,也是闷在房里画画写字。宋天瑶素来不喜欢这些文人墨迹,看见宋天琴又要作画,便抱着琴去清园找宋倾城了,宋天瑶也喜欢音律,只是宋瑞请来的乐师要么是推辞不来,要么就是草草了事,宋天瑶也只是粗略的学了些琴技,自从知道倾城音律极佳,宋天瑶便时时来清园和倾城做伴,对于宋天琴的行踪也并无怀疑。 陆致每隔三日去灯笼铺的取书还书,便成了宋天琴的生活中最值得留意的事情,她总是早早便带了书去灯笼铺,把书交给灯笼铺的老伯,藏在他铺子的门帘后面,等着前来取书还书的陆致。有时候等许久,也只能看到匆匆前来的陆致取了书又匆匆离开,但这对于宋天琴而言,已经让她很满足了。 宋天琴送来的书里,总是夹着一小袋糕点,或是她吩咐厨房做的,或是她刚从厨娘那里学的,每每看到陆致提着书袋离开,宋天琴心里都非常开心。 陆致是个穷书生,他渴望知识,渴望得到赏识,可是他也明白,自己一无靠山,二无背景,想要出头是难上加难,除了让自己更加学识丰富,他没有别的办法能使自己在众多文人之中脱颖而出。宋天琴的赏识对陆致而言,无疑是一种极大的鼓励。宋天琴借的书大多是有关政治和历史,对陆致很有用,陆致时常在休息时捧着那些书,仔细的揣摩,想着宋天琴这个喜爱看这些政事文学的女子,心中会有如何的抱负。 陆致是个守信的人,为了尽快将书读完,抄完,他三天里至少有一天是不眠不休的,甚至两天都能不吃不喝。陆致第一次在书袋里看到糕点的时候,就已经是取书回来两日之后,糕点已经因为天热而发霉了,陆致心里很惊奇也有些后悔,惊奇的是宋天琴居然给自己准备了糕点,后悔的是自己辜负了宋天琴的一番好意。第二次去取书的时候,陆致便格外留意了书袋,结果依旧在书袋里发现了一小袋还热腾腾的糕点。 宋天琴的关心是陆致长久以来都未曾感受过的,陆致很感谢宋天琴的鼓励,很满足于宋天琴的关心,甚至于,他越来越喜欢宋天琴。这种情感让陆致一瞬间觉得自己太过于贪心,自己一个穷书生,一无所有,却妄想能与宋天琴这样的富家小姐喜结连理,岂不是白日做梦吗?虽是这样劝说自己,可是陆致对宋天琴的情意却是日日愈增。 到了去还书的日子,天竟然下起了蒙蒙的细雨,细雨密密的,斜斜的落下来,将屋顶上笼起一层薄薄的烟雾。 陆致从书桌旁拿起了伞,将书揣在怀里,才放心的撑伞出去。 平日里这个时候,陆致都是在破屋里写字或者作画,今天因为下雨,来的比平日里早了些。才到街口,便看见抱着书袋撑着伞的宋天琴走进了灯笼铺。陆致很惊讶,他每次来的时候都见不到送书的人,也从不知道是谁来取书,直到今日看见宋天琴他才惊讶的发现,原来每次送书取书的,竟然是宋天琴自己。 陆致走进灯笼铺,却只看到坐在柜台前糊灯笼的老伯,书放在老伯手边,和以往一样。看见陆致进来,老伯便笑着开口:“陆公子来了,喏,书给送来了。”说着便拿起书递给陆致。陆致没有接,而是向四周寻找着什么。陆致的目光撇过厚厚的草帘,忽的看见草帘后面,露出的一角衣料。 陆致笑着回着老伯:“老伯,你先放着,我去挑个灯笼,您帮我送给来取书的人吧。”说着,走向了一旁挂着的灯笼。陆致挑挑捡捡了许久,却没选任何一个灯笼。他微微皱了眉头,路过草帘时,他停住了脚步,似乎是自言自语又似乎是想询问一下草帘后的人:“究竟什么样的灯笼,能配的上你呢?” 宋天琴心头一颤,隔着厚厚的草帘,她看不清陆致的脸,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她伸出手,想要隔着草帘触摸一下,陆致却在她手指即将碰到草帘的那一刻便转身离开。宋天琴的手指触到了粗糙的草帘,她微微垂了头,轻轻的抿嘴笑了。 陆致走到柜台前,刚想询问,却看到老伯脚边那些刚糊好的,还没有上色的灯笼。陆致从地上拿起一个,捡了条板凳坐下,便拿起老伯画灯笼的颜料,画起了灯笼。不出片刻,灯笼上变多了一副美人荷花图,满池荷花,锦鲤戏水,荷花池的中央,是坐在船上捧着书卷的女子,浅绿色的罗衫,映衬的女子愈发清丽,荷叶挡住了女子大半个身子,荷花围绕,似乎是开在她身上一般。 陆致打量了许久,才将灯笼放在柜台上,取了铜钱递给老伯。 “陆公子,你这个灯笼若是留给老汉我卖,非得一两银子一个!”老伯捧着灯笼,赞不绝口,“我老汉做灯笼这么多年了,也没见过画的这么精致的灯笼。” 陆致看向老伯手里的灯笼,又看看那厚厚的草帘,喃喃道:“这样的灯笼,才能配得上她,也只有她配得上……”说罢,提起书袋便离开了。 陆致走后许久,宋天琴才掀开草帘出来,老伯连忙将灯笼拿给宋天琴,笑容满面的说道:“三小姐,陆公子这个灯笼,可真是用心了!” 宋天琴接过来,看着画中的女子,忽的想起,自己初见陆致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一袭浅绿色罗衫。宋天琴快走几步,走到檐下,却正巧看到并未离开,而是站在街对面看着灯笼铺的陆致。两个人的目光撞在一起,都红了脸。 陆致撑着伞,浅浅一笑。对面的女子站在雨帘之后,怀里抱着那个纸灯笼。 宋天琴紧张的握紧了手里的帕子,微低了头。对面的男子撑伞立于雨中,手里提着那个书袋和那一袋桂花糕。 宋天琴看了看陆致,连忙跑回灯笼铺,抓起伞就快步跑开了。陆致一直站着,一直等到宋天琴的身影消失在街角,才转身往回走。 ------题外话------ 万分抱歉,因为没来得及写稿,没有按时发…… 36.一介书生(五) 陆致回到破屋的时候,雨已经下的很大了,陆致一路上回来,衣角都被雨水沾湿了。他将雨伞立在门口,拍了拍身上的雨水走进去。 陆致才走进破屋,就听见了破屋里传来的喧闹声,他快走几步进去,正看见几个草莽大汉正在撕他的画,还摔了他的砚台。他们一个个凶神恶煞一般,一般破坏着一边大骂。 “住手,你们这是要干什么?”陆致连忙大喊,冲过去捡起地上的笔墨和砚台,宝贝似得搂在怀里,砚台上残留的墨迹将陆致的衣服都弄脏了,他也丝毫不在乎,只是紧紧的护着它们。 其中一个男人一把揪住陆致,恶狠狠的问道:“这些东西都是你的?” “是在下的。”陆致试着反抗,却依旧挣扎不开,“你们闯进来砸了我的东西,这是为什么?在下有哪里得罪各位了吗?” “我呸!”那男人毫不客气的在陆致身上啐了一口,“什么叫你的东西,这里的桌椅板凳,床铺碗筷,都是我的,你私自跑进我家里,我还没追究你,你还敢说什么砸了你的东西!”说着,那男人将陆致狠狠的推到在地。 陆致跌跌撞撞的从地上爬起,拍了怕身上的土,继续辩解道:“我并不知道这是你的家,我到这里来住,是因为有个人说这是他家荒废的宅子,能租给我住,我是花了一两银子租的,并不是私闯!” “好啊,你说是有人租给你,那你带我去找他,要是不关你的事,我不仅放过你,我还把你的钱还你!”那男人将陆致继续揪在手里。陆致虽然向那人租了房子,却没有询问那人的住址,这样想来,似乎自己真是被骗了,那个人根本就不是这破屋的主人。 “说话啊,你怎么不说了!”另一个大汉吼道,“我看你就是在胡诌,想甩了关系!”说罢,对那个男人说“大哥,把他扔出去!”那个男人看了看陆致,一把扛起来,狠狠的丢出了门外,又将陆致的东西一并扔了出来。 “你们……”陆致想辩解什么,却被那个大汉给吼了一句:“我们没将你送去见官就已经待你不薄了,你还不滚!” 雨还在下着,陆致的东西都被雨水打湿了,他连忙将东西包起来,想着伞还在里面,想进去拿,却被那个站在门口的男人狠狠的骂了出来,只好冒雨离开。 雨丝毫没有停的意思,陆致无处可去,路过桥洞时,见里面有许多人在避雨,便也凑了进去。桥洞里住的大多都是乞丐,看见陆致进来,都有些好奇,却也不理他,只是自顾自的啃着自己手里的东西。 陆致看到自己进了乞丐窝,虽然有些排斥,但想到自己此刻无处可去,便也暂且忍耐了。陆致将自己的书画一一摊开,又从怀里拿出了宋天琴拿来的书袋,书还算完好无损,没有被淋湿。陆致拍了拍书袋上的水珠,又塞回了怀里。 一个年纪稍大点的乞丐似乎是认字的,看着陆致摊开的书画,凑过来问道:“小伙子,你是个读书人啊。” “是啊。”陆致抹了把头上的雨水,“只是境遇不好,落到今天这个样子。” 老乞丐哈哈大笑,陆致给他弄得一头雾水,愣愣的看着他。一旁的乞丐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其中一个看到陆致一头雾水的模样,跟他解释道:“他刚到这里的时候,也说自己是个读书人,境遇不好,结果啊,就成了乞丐了!”说罢,乞丐们又哈哈大笑起来。 陆致有些不高兴,将书画往自己身边拢了拢,不再吭声。乞丐们也觉得他没什么意思,便不再嘲笑他。 陆致坐了一会,才发觉自己肚子正饿的咕咕叫,想起书袋里的桂花糕,便拿出来慢慢吃着。桂花糕还残留着温度,吃起来也是很香,陆致才咬了几口,便引来了几个饿的饥肠辘辘的乞丐。那些乞丐都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看见吃的恨不能立刻抢过来。他们饿的皮包骨头,打不过其他乞丐,可是看到陆致一个白面书生,自然胆子也大了些。一个乞丐走过来,伸手就从陆致手里抢夺着糕点,陆致连忙反抗。“你们要干什么!”陆致不安的看着好几个乞丐将自己围住。那些乞丐将陆致钳住,从陆致手里抢过桂花糕来就狼吞虎咽。本来在一旁看戏的几个乞丐,看见那美味的糕点,也巴巴的凑过去抢,一群乞丐就那样扭打在一起。 陆致呆呆的坐着,看着眼前的一片混乱,哀嚎声,抢夺声,拳头打在肉上的声音充斥着陆致的耳朵,让陆致头疼得厉害。他扶着一旁的墙壁,将头倚在上面,想要休息一会。他缓缓闭上了眼睛,他觉得身上好冷,他妄想得到一点温暖,于是将身体缩成一团,可是这样并没有用,他还是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冰窟窿,一个深不可测的冰窟窿。 伴随着乞丐们的打闹声,陆致昏倒在地上…… 约定的日子已经过了两日,陆致却迟迟没有来,宋天琴不免变的越来越担心。 灵儿看到宋天琴每次满怀期待的出去,又都无一例外的失望而归,忍不住劝道:“小姐,说不定他已经走了,你干嘛还要等他,他已经失信与你了!” “不,不是的!”宋天琴紧张的解释道,“他不会不守信的,他以前都很准时,他一定是遇到什么麻烦了,他一定出事了!对,他一定是出什么事了!”宋天琴说着一把抓住灵儿,吩咐道:“灵儿,你赶快去看看,看看他怎么了!” “小姐,你……”灵儿有些无奈。 “你快去啊!”宋天琴更加急的催促道。灵儿这才不情愿的跑出去。宋天琴焦急的等了许久,才看见灵儿气喘吁吁的跑回来。 “怎么样,怎么样,他没事吧!”宋天琴忙问道。 “小姐,陆公子,陆公子……”灵儿一边喘气一边说。 “他怎么了?他真的出事了吗?”宋天琴更加着急。 “他被赶出去了。”灵儿终于说出下一句。 “什么?怎么会被人赶出去呢?” “那个租房子给陆公子的人就是个骗子,那个破屋是有人住的,这不人家回来了,就把陆公子赶出去了。”灵儿继续说道,“我打听了许多人,最后听一个乞丐说,有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在桥洞里面,好像是得了重病,快要死了!” 一听到“快要死了”这四个字,宋天琴一个趔趄跌坐到椅子上,眼前阵阵发黑。灵儿紧张的倒了杯水给宋天琴,害怕的喊着小姐。宋天琴愣了半天,突然站起来就要出去,走了几步,又忽觉自己没法救陆致,于是便扭头往宋倾城的清园跑。 此时此刻,在宋天琴心里,能帮她忙的,也只有宋倾城…… 37.一介书生(六) 宋天琴到清园的时候,宋倾城正在练字。宋倾城在乡下的时候,一位识字的秀才就教过她写字,但那位秀才离开乡下去私塾教书之后,倾城便失去了识字的机会。前世嫁给宇文恭之后,为了掩人耳目跟着宇文恭做表面文章之余,也学到了很多东西。宇文恭表面上是大闲人一个,在外人看来他平日里能做的也只能是陪着绝色的娇妻看书识字,谁又能知道他的心思是那般狠辣呢。宋倾城的字并不是很漂亮,看起来也只是闺阁女子般的文采,并没什么出彩的地方。 宋倾城看见红着眼眶的宋天琴进来,还以为是宋陈氏给她们侧室找了什么委屈,还未来得及询问,宋天琴便直直的跪了下去了。 “长姐,求您帮帮我……”宋天琴说着眼泪便噼里啪啦的掉下来,宋倾城忙伸手扶她,“什么大事值得你我姐妹之间这样,快起来,你有什么事我尽力帮就是了,难不成你还能把天捅个窟窿嘛!”宋天琴却执意不肯起来,依旧跪在地上抽抽搭搭的开口:“长姐,我院里没有可用之人,府外也没有朋友,如今一个对我极其重要的人出了事,我没法救他,只能来求长姐帮帮我,否则,否则,否则他就有性命之忧,求长姐救命……”说着便磕起头来。 “你这是做什么。”倾城忙要拦她,宋天琴却以为倾城是不肯帮她,磕的更是重了些。 “好好好,你告诉我他是什么人?姓什么叫什么?人现在何处?”宋倾城知道若不尽快帮她她定是要求个不停的,便赶紧问道。 宋天琴本想隐瞒陆致的事情,可是眼下为了救陆致,也不得不说了实情:“他叫陆致,是个书生,现在他身患重病,在桥洞里……” “曼文,你赶快带着几个人去瞧瞧,务必安顿好他。”倾城回头吩咐道,曼文应了一声便带人出去了,倾城回过头来继续拉扯宋天琴,“好了好了,快起来吧,又不是什么大事,何苦这大热天的如此折腾自己。” “多谢长姐救命。”宋天琴被宋倾城从地上拉起来,推到一旁坐下。宋天琴磕了半天,额上都有了青紫,倾城皱了皱眉,吩咐曼易道:“去拿些冰块,用帕子包了拿过来。”曼易看了看宋天琴额上的青紫,便赶紧去了。 倾城拿了帕子轻轻的拭去她的眼泪,看到宋天琴如此着急的模样,宋倾城心里明白了大半,又想想那一日宋天琴稀里糊涂的一通话,心中更是明了。 “我知道你对他有情,可是也不能这样作践自己。”宋倾城捧着她的脸,慢慢的擦着她额上的脏东西,看到她哭红了的眼,哭花了的妆,心里很是心疼她。 宋天琴见倾城看穿了她的心思,忙拉住倾城的手,有些害怕的哀求:“长姐,你千万不要告诉爹爹,也不要告诉天瑶和我娘,我对他的情意,本就是见不得光的……” 宋倾城没有说话,此时此刻,她不知道该如何劝她。前世的自己也是这般爱着宇文恭,为了能和他在一起,吃了多少苦头,受了多少委屈,糟了多少谩骂,到最后还是落得那样的下场,她真的不知道是不是应该鼓励宋天琴去追寻自己想要的爱情,她不能确定若是鼓励她去做,是帮了她还是害了她。 宇文长陌一共安排在清园七个人,分别化名为阿大到阿七,曼文带着阿四、阿六和阿七,宋天琴的丫头灵儿引路,一行人便一步不缓的去了桥洞,才走到桥洞口,曼文便给那一股恶臭弄得胃肠里翻云覆雨,一股酸水直往嘴里涌,还没进去就忍不住转身吐了。阿七连忙扶住曼文,劝道:“两位姑娘别进去了,里面都是乞丐,恶臭连天,姑娘还是在外面等着我们吧。”灵儿也不敢逞强,那股恶臭她也是万万忍不了的,便点头答应了。 阿四第一个进去,看到桥洞里零零散散的坐着五六个乞丐,都穿的破破烂烂,打量了一周,才在一旁的角落里看见一个人斜倚在墙上,衣着还算整洁,身边也散落着几卷书画,便猜测是所要找的人。 阿四走近那个人,看到那人手里紧紧的攥着一本书,脸色发白,伸手一触,浑身滚烫。“陆公子,陆公子,你醒醒陆公子……”阿四一连喊了几声,陆致都没有反应。“快过来,找到了!”阿四立马冲阿六阿七大喊,阿六阿七听见,几步冲过来帮着他背起陆致,又拿起陆致的东西,便出了桥洞。 灵儿认的陆致,看到阿四背着他出来,便忙说:“是,是,就是他,他怎么样了?” “不太好,他发了高热,也不知几天了。”阿四说道。 “先找个客栈安排下,灵儿,你快去找大夫!阿四,你先回去回小姐,免得她们担心。”跟在倾城身边久了,曼文遇事也冷静了许多,连忙吩咐着。 阿六阿七帮着陆致换洗了衣物,大夫也赶了来。曼文等人都不懂医术,只得看着大夫在陆致身上左瞧右瞧。大夫看罢,走到桌前开药方。 “大夫,他怎么样,会,会死吗?”灵儿忐忑不安的问。 “这位公子染了风寒,又一直拖着,这会儿愈发严重了,烧得厉害,不过姑娘不必担心,公子没有性命之忧,容我开几副药,你们给他吃了,再悉心照料,养上一阵慢慢会没事的。”大夫一边开药一边说道。 灵儿连忙应着,等大夫开了药方,又随着大夫去药店抓药,才出客栈,便看到了回去复命的阿四带着宋天琴和宋倾城匆匆赶来。 “小姐,你怎么来了。”灵儿忙问。宋天琴却顾不得自己,一把抓住灵儿就问:“大夫说什么了,他怎么样?” “小姐你放心,陆公子只是染了风寒,悉心照料便会好起来的,我现在跟大夫去抓药。”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宋天琴自言自语道,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喜悦。 宋倾城轻轻的拍了拍宋天琴的肩,劝道:“放心吧,他会没事的。”宋天琴跟着阿四,去了楼上客房,看到陆致苍白的脸,宋天琴的眼泪又止不住的掉了下来。 “长姐,你回去吧,今日我不想回府了,我想在这里照顾他。”宋天琴哀求道。 曼文深知这样不合规矩,宋天琴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在这里照顾一个男子,万一被相府的人可发现不是小事,闹不好会连累宋倾城。曼文正要开口劝,却被倾城阻止。曼文看着倾城,倾城只是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她不需要阻止。倾城看着握着陆致手的宋天琴,仿佛看见了当年宇文恭中毒时守在他身边的自己,那一刻的自己,已经抛开了一切,是生是死都已经不在乎,心心念念的,只是心上人能活下去。倾城此刻才明白,无论她是否支持宋天琴,宋天琴都会义无反顾的深陷进去,六界之内,独独这个“情”字最杀人!但是身处红尘,又有谁逃得开这个“情”字? “阿四。”倾城走出客房,站在过道里叫道。 “大小姐有何吩咐?”阿四上前一步。 “你们几个今日不用回清园了。”倾城看着半掩的房门吩咐,“你们去查清这个陆致的身份,查到了派一个人回去告诉我,其余两人就守在外面,他们需要什么就给他们什么,不要让别人知道了里面的人是什么身份。” ------题外话------ 天气越来越热,帘帘也越来越懒了…… 38.一介书生(七) 陆致高烧不退,宋天琴便寸步不移的守在床边,拿冷帕子给他降温。灵儿熬好了药,宋天琴便亲自给陆致一点点灌进去,陆致烧的迷迷糊糊,嘴里喃喃的,却仍然是政事文章。 陆致头上的冷帕子又变的温热,宋天琴取下来,复有往陆致额上放上新的。宋天琴拿着帕子走到桌前,放进盆里的冷水里,忽的看见一旁陆致换下来的脏衣服里,那本沾了泥渍的书。 宋天琴一瞬间红了眼眶,她快步走出去,倚着门偷偷的抹了几把眼泪。门外守着的阿六阿七听见门后的动静,无奈的摇了摇头。宋天琴一夜未眠,滴水未进,等到将近寅时了,才发觉陆致的体温不那般烫手。灵儿见宋天琴累的面色发黄,不忍的劝道:“小姐,你歇一会儿吧,陆公子已经退了高热,没事了,只等他明日醒了就好了,你这样操劳,会累坏自己的。”可是宋天琴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是推了推灵儿,小声说道:“你也忙了一天了,你先去休息吧,等明日你还有起来给他熬药,没精神可不行,我还不累,想多陪陪他。”宋天琴说着,看了看还在昏迷的陆致,不舍得离开。灵儿没办法,只好走到屏风前面,挪了个凳子坐下,便趴在桌上睡了。 宋天琴又盯了陆致许久,一直等到确定他体温不会再反复了,才伏在床沿上闭了眼睛。累了一天,宋天琴很快就昏沉睡去。 陆致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痛欲裂,浑身无力,他不知道是此时是什么时候,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是在想强撑着起身的时候,触到身边睡的香甜的宋天琴。陆致给吓了一跳,晃了晃脑袋,努力使自己看清四周。他只记得自己昏倒在桥洞里,剩下的就不知道了。陆致看看睡在自己手边的宋天琴,眼里的混沌化作一片柔情,他想,应该是宋天琴救了自己。 陆致浑身无力,根本无法强撑着起来,他抬起酸痛的胳膊,轻轻的拂了拂宋天琴的头发,这是他梦里无数次想触碰却碰不到的人,此时此刻,他终于能痴心妄想一次。宋天琴微微动了动,吓得陆致立马缩回了手。看着还在熟睡的宋天琴,陆致心里很矛盾,他很想把自己的心思跟宋天琴说出来,可是又不知该如何开口。陆致轻轻叹了口气,叹着自己空有满腹的诗文却难以向心爱的女子一表心意。他觉得自己一无所有,能得到宋天琴如此的垂青,已经是三生有幸了。 宋天琴似乎是感到了陆致的目光,悠悠转醒,待看到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的陆致时,宋天琴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忽的坐直了身子,愣愣的看了他半响,才后知后觉他是醒了,便忙不迭的大叫:“灵儿,灵儿,你快把药拿来……”喊着灵儿,声音又不觉有了几分哽咽。灵儿似乎是没在房里,宋天琴喊了几声都没有回答,宋天琴正想起身去找,房门却开了。 宋倾城吩咐曼文去看看宋天琴,曼文拿了厨房煮的粥,一路赶过来,不明所以的推开门,就看到红着眼眶正要往外走的宋天琴。 “三小姐怎么了?”曼文看到宋天琴眼眶微红,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他醒了,他醒了,灵儿呢,你看见灵儿了吗?”宋天琴话里是说不出的喜悦。 曼文这才看见已经醒来的陆致,笑道:“灵儿在后院熬药呢。”说着打开自己手里的食盒,端出几碗精致的小菜和粥。“三小姐先和陆公子吃点东西吧,这些都是大小姐吩咐厨房做的,厨娘们早起熬了一早晨的荷叶粥,清香不腻,大小姐说最适合陆公子醒来吃了。” 宋天琴从曼文手里接过来,陆致也已经强撑着坐起来,宋天琴拿了汤匙一点一点的喂给陆致,陆致起先有些受宠若惊,愣愣的看着宋天琴,宋天琴见送到他嘴边的粥迟迟未喝,又看到他定定的看着自己,脸红的能滴血。看到宋天琴红了脸,陆致才反应过来,张口接下宋天琴汤匙里的粥。 灵儿正端着熬好的药进来,一眼看见桌上的食物,便惊喜道:“曼文姐姐真是贴心,知道我还没吃饭,居然给我送了吃的来。”说着便坐下吃了起来,咽了两口才看见陆致已经醒了,惊喜之余险些呛出来,站起来不可思议的看着两个人。“哎呀,咱们小姐一夜不眠不休,这是感动了上天啊!佛祖显灵了啊!”灵儿古灵精怪,看见陆致醒来故意说道。果不其然,这话音一落,陆致也立马红了脸。 宋天琴转过脸来,又羞又气的呵斥了一句:“灵儿!你再胡说,我就叫阿七堵住你的嘴!”灵儿吐吐舌头,不敢再开玩笑。 曼文看着宋天琴如此细心的照顾陆致,一时差点忘了倾城交代的。“三小姐,陆公子既然已经醒了,那么您和灵儿就也得快些回去了,您夜不归宿,万一让二姨娘知道了,还不知道要在相爷面前弄出多大的风波呢!” “曼文姐姐……”听到曼文说的“相爷”二字,灵儿忙喊了曼文一声,试图掩饰。可是宋天琴一听到这两个字,便整个人都一抖,本来盛在汤匙里的粥又落回了碗里。陆致也一下子愣住了,他看着宋天琴,头疼的愈发厉害。 宋天琴,宋天琴,宋! 陆致暗骂自己怎么如此的傻,京城大户之中,姓宋有几家,怎么就没想到宋天琴就是宋左相府上的千金呢。若她是平常的富家千金,陆致尚觉配不上她,如今得知她是相府千金,陆致更觉得自己是高攀,甚至就连高攀都算不上…… 陆致扯了扯嘴角,勉强算是一个笑容,“原来,您是宋相府的小姐……”一句话说的凄凉无比,饱含落寞。 “我,我不是有意骗你的。”宋天琴还以为他是责怪自己没有告诉他实情,忙解释道。 “小姐是不是骗我都无妨,反正与我而言,小姐都是在下的‘救命恩人’,况且相府千金,不是更加尊贵吗?”陆致像是要强调一般,特意咬重了“救命恩人”四个字。 宋天琴一愣,目光黯淡下去,怯怯的问道:“在你心里,我只是你的救命恩人吗?”陆致没有回答,只是低下头不去看宋天琴。 宋天琴的眼里含满了泪水,她以前不是没有想过这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可是那一日,陆致亲手给她画了灯笼,还站在街对面等她现身,还与她相视一笑,她以为,陆致已经对她有情了……可是直到今日她的幻想才被陆致无情打破,原来这所有的情意,这所有的在乎,在陆致心里,她只能算是个“救命恩人”…… 宋天琴站起来,因为累了一夜,她有些站不稳,摇晃了一下,手中的粥便落在了地上,瓷碗碎了一地,荷叶粥也洒了一地,如同宋天琴的情意,一并归于虚无。 曼文离宋天琴最近,看到她摇摇欲坠,忙扶住她,担忧的问道:“三小姐,没事吧?”宋天琴摇了摇头,按住曼文的胳膊,似乎用尽了身力气,才挪动自己的身体,一步一步,梦一般的离开陆致的床前,离开客房,离开客栈…… 39.一介书生(八) 宋天琴走了之后,阿七推开半掩的门进来,看到坐在床上目光呆滞的陆致,气的想上前打他一顿,这么想着,阿七真的挽了挽袖子就要上前,好在阿六拦了阿七一把,将阿七揽到身后,瞪了阿七一眼,颇有警告的意味,看到阿七没了那股子冲动,才走上前去收拾着地上的碎瓷片。 “陆公子,灵儿姑娘把药熬好了,你喝了吧。”阿七倒了药,强忍着怒气递给陆致。陆致像个木偶一般,接过药来,木然的喝着。汤药极苦,陆致一口喝完,苦的连连咳嗽,只觉那股子苦味从喉咙一直钻到心里。 “阿七,你愣着干什么,给陆公子倒水!”陆致咳得五脏六腑都要碎了一般难受,阿七却始终冷眼旁观,阿六答应了宋天琴好好照顾陆致,看到阿七这样忍不住气的大吼。 阿七没好气的倒了水递给陆致,看着陆致喝下去,又看着陆致咳嗽渐渐平息下去,接过陆致喝空的杯子时冷不丁冒出一句:“我粗手粗脚,伺候的哪里比得上三小姐,三小姐怕他药苦,又是亲自放冰糖又是亲自尝药,非得等到药不烫不苦时才肯喂给他,纵使这样仔细,她还守了一夜滴水未沾粒米未进呢,就连被他这么糟蹋了情意还嘱咐我们好好照顾……” “阿七,给我出去!”阿六心里也很是烦躁,听到阿七在这里絮絮叨叨,更是心烦。阿七挨了骂,本就不平的内心更是怒火中烧,气的将茶杯重重的放在桌上就摔门而去。 阿六收拾好了碎瓷片和洒了的粥,看着神情恍惚的陆致,说道:“陆公子,阿七脾气不好,您多担待。饭食就在桌上,您记得吃。三小姐将您的字画都放在了那边的书桌上,那里有笔墨纸砚,你若想写字便随意。我们兄弟两个就在外面,有事你叫我们。”说罢,便走了出去。 原本洋溢着幸福和喜悦的房间,一下子变的冷冷清清。 陆致慢慢的走下床来,脚刚一触地,就因为浑身无力摔倒在地,膝盖重重的砸到地上,疼得他紧皱了眉头。他扶着床沿吃力的站起,又扶着桌子和墙一步一步捱到书桌旁。陆致想要拿起笔,却发觉自己的手抖得厉害,根本无法拿稳笔,陆致看着书桌上洁白的宣纸,眼泪不自觉的砸下来,在宣纸上留下一个又一个水渍,活像一副“懊悔图”…… 宋天琴失魂落魄的回了苏院,便将自己关到屋里,谁也不让进去,自己也不肯出来。灵儿看着宋天琴的样子,眼圈也红了,委屈的说道:“这算什么,小姐放下了身段去伺候他,竟还惹得他一身不情愿!” “灵儿,这话可不能在三小姐眼前说,听见了吗?”曼文劝道,“总之,你多劝劝三小姐,她劳累了一天一夜,可不能再伤神了。” 灵儿点头应着。曼文瞧了瞧紧闭的房门,也无可奈何,只得告辞回了清园。 宇文长陌的情报网遍布整个宇文王朝,陆致只是个没有官阶的书生,没什么家底,阿四查了半夜,便将陆致的来历身份翻了个底朝天。一早便回来回倾城。 “陆致就是个书生,并没什么背景,老家田地还算丰厚,家里世代都是务农为生,就到了他爹那里出了个举人,可是他爹清高,看不惯官场的小动作,便弃学回乡,将一生的心血都花在了陆致身上,临死之时,将田地部转卖,给陆致留足了进京求学的盘缠。这个陆致虽没什么官阶,但学识是相当丰富的,见识也广泛,只是比他爹还要自命清高,甚至可以说是愚蠢。他进京时路过灾区,看到百姓受苦,无粮可食,居然将自己家产变卖的银两部给了受灾的灾民,自己一路上卖字画到了京城,他还以为自己能救多少人命,却不知道他给钱都不如给粮食,百姓根本没有去外省卖粮食的力气,这些银两,到最后还是充了公。他沿途看到官员贪污,竟一路上想了个‘万之策’,提倡开仓放粮,又列了种种治理贪污的方法。我从他人手里也弄到了一份,算是详细周到,头头是道。只是他虽多次呈给京城官员们看,也曾亲自到相府向相爷进言,但是至今也未被采纳。” 听到这里,正在习字的宋倾城突然笑出声来。 “陆致是空有才情,却不通人情。”宋倾城放下笔,拂了拂袖子,接过阿四手里的书卷,细细看完,笑道:“爹爹虽然看起来身家廉洁,却是和大部分京都官员都有来往,朝堂之上哪有一人的贪污,还不都是环环相扣,暗自勾结,若不这样,怎么能贪污的不着痕迹。陆致出的主意不论好坏,都不会被采纳的,因为他威胁了这些贪污之人的利益,要坏了他们的财路。” “小姐所言极是,只是这个陆致是真有才华,若真就成了官场的牺牲品,未免可惜。” “陆致虽然没有门路,但是好在他是为朝廷着想,这倒是和一个人的主张投起来了。”宋倾城将书卷重新卷好,递给阿四。“你把这个送去右相府,给陈墨轩陈公子,他会赏识陆致的,就算他帮不上忙,右相也一定会想方设法把陆致弄进朝堂。”阿四接过来,道了声“是”便退了出去。 曼文见倾城和阿四谈事,便在门外等了一会,看到阿四走了,才走进去。 “你回来了,那天琴也回来了吧,在外面耽搁久了,怕有心人要生事了。”倾城看着曼文说道。曼文点点头,说道:“三小姐是回来了,而且啊,应该再也不会出府了。” “怎么了?”倾城问道。 曼文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出来,倾城听了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道:“这个陆致,满脑子诗赋经文,谈起政事头头是道,可是遇上这男女之事,便没了头绪。他这个人,真是政事的奇才,人脉的蠢才!孰不知当今世道,这满腹经纶却比不上人脉熟络。” “小姐,我不懂。”曼文给倾城一番话弄得稀里糊涂,实在不知道陆致满腹经纶和糟蹋了宋天琴的情意有什么联系。 “陆致之所以会这么说,大概是觉得自己配不上天琴吧。”倾城坐下来,倒了茶水慢慢品着。 “可是三小姐从未轻看他一分啊。” “正因为天琴始终对他很好,才让他觉得天琴于他而言是可望不可即。他并不知道天琴的身份时,他尚且能平心静气与天琴说话,可是当他知道天琴是相府千金的时候,他不是不想,而是不敢了。” “为什么?” “因为他觉得天琴拥有很多,尊贵的身份,享不尽的富贵,将来也会嫁一个如意郎君,可是此时的他,一无所有,甚至连自己的温饱都解决不了。你觉得,这样的陆致,他敢向天琴表露情意吗?”宋倾城一针见血的说道,“除非陆致能有朝一日飞黄腾达,否则,他是断断不敢给天琴承诺什么的。” “可是陆公子他现在根本不受待见,别说飞黄腾达,就是在各位大人家里做个门客都极其勉强。” “不,陆致只是缺少一个机会。”宋倾城慢慢的喝了一口茶,“而‘他’那里,刚好缺一个可用之才!” 40.一介书生(九) 阿四将书卷送去右相府时,陈墨轩正巧不再府里,阿四本想就此作罢,却正巧看见了回府的柳湘。陈墨轩素爱和柳湘谈论诗文歌赋,阿四想柳湘一定也是识才之人,便走上前去。 “柳姑娘。”阿四拦住柳湘。 柳湘并不认识阿四,可是看他站在右相府门前,便也知道他并无恶意。 “这是一位良才的政议书卷,还请您转交给陈公子。”阿四将书卷递给柳湘,柳湘接过来,问道:“何人派你来?” “宋大小姐。”阿四说道,便转身走了。 柳湘只见过宋倾城一面,但从陈墨轩的话里,也或多或少觉得,宋倾城是个奇女子,何况在柳湘看来,能让宇文长陌和夜羽这种人都倾心的女子,必定不是单单以色侍人的。 柳湘能回陈家,多亏了宇文长陌的推波助澜。柳湘回来时整个陈家都为之震惊,陈夫人高兴的几乎要昏厥,而陈西扬虽然并没说什么,但还是能看的出心里很复杂。柳湘红楼一直在背后帮了陈家很多,此番虽然出了差错,但毕竟没有威胁到陈家,陈西扬也并不想追究,只是不知道柳湘留在陈家是对是错,不知道柳湘红楼还能不能继续运营。 宇文长陌便是料定了陈西扬必定舍不得让他做事事半功倍的柳湘红楼,只要柳湘红楼在一日,他早晚会让柳湘回来,而柳湘一旦回来,宇文恭一定也会寻着机会找柳湘红楼的狐狸尾巴,甚至不止宇文恭,想要夺位的皇子们都会将目光移到这里。所以宇文长陌在宇文恭打消对柳湘红楼的监视之后,就将柳湘红楼划到自己名下,并派了人来接手,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将柳湘红楼改成了醉梦楼,彻底变成了一个中规中矩的妓院,把那些搜集情报的玩意给清了出去,干净的不留一丝痕迹,也不再给其他人留下机会。 陈西扬知道这件事情之后也没有追究,看到柳湘红楼彻底不在了,心里倒也舒坦许多。虽然失去了一个情报来源,但毕竟陈家安然无恙,再加上对女儿的愧疚,他慢慢的就接受了这个现实,并将柳湘以养女的身份安顿在陈家。 阿四走后,柳湘便将书卷打开来看,才看到一半,便明白了倾城的意思,快步走向陈西扬的院子。 宋倾城进了客房时,陆致正在书桌旁涂画着什么,他的手似乎很无力,左手虽是紧紧的捏着右手,可握着的笔还是不住的颤抖。 “你这个样子不好好休息,还想做什么。”宋倾城的话语很冷,让陆致不由得打了个冷颤。陆致抬起头,看到眼前的女子,整个人都愣住了。他一直以为,宋天琴是自己所见过的最美的女子,孰不知眼前的人却比宋天琴还要精致的多。宋倾城身上是一股清冷,近在眼前与人交谈却让人感觉拒人于千里之外,她话语里都透着寒冷,冷冷的目光没有丝毫温度。与宋天琴给陆致的温暖不同,宋倾城给陆致的感觉,是讽刺,是蔑视,是一股足以让陆致失去任何反抗的压迫——陆致在她面前,低贱如泥! 陆致呆呆的看着她,好半天才移开视线,将视线移回自己的画上。 “你就是那位大小姐吧。”陆致说的很卑微,卑微到尘埃里。 “你是第一次见我,我却不是第一次见你了。”宋倾城依旧冷冷的,“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是昏迷不醒,高烧不退的样子,是一个躺在床上毫无生气的人……”说着,倾城一顿,随即更加冰冷的说出下一句:“是一个,除了天琴之外都认为会死的人!” 陆致整个人都一颤,却是绝望的闭上了眼睛。“此时此刻,我真希望,我已经死了……” “死?你有资格去死吗?”宋倾城冷笑,“若不是天琴跪在我面前苦苦哀求我救你,陆致,你就算烂死在桥洞里,又与我何干?”宋倾城的话说的无情却也直白,陆致只觉得胸中一阵剧痛,一口鲜血便喷涌而出,将桌上那份画像,那份他似乎用尽毕生精力画的画像,染成血色。画中女子清秀的脸庞被血玷污,陆致慌得拿衣袖去擦,却是将女子的脸涂抹的更加模糊。 “我知道你对天琴无情,是觉得自己配不上她,觉得自己没有能力照顾她。”宋倾城不理会陆致,她知道陆致死不了,也知道陆致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他对宋天琴愧疚、思念、爱而不得。“陆致,你有才华,只是你太笨,根本看不清这个朝堂!” 陆致抬起头看着宋倾城,眼里一片迷茫,像蒙了一层乌云。 “宇文王朝已经是生死存亡之际,现在的它只有两种结局。一,在朝代更替中湮没,二,宇文王朝内部将这河山四分五裂。” 陆致扶着桌子向前走了几步,看着宋倾城,含糊不清的问道:“你何以这样说……” “哼,就凭我是宋瑞的女儿,我是相府的千金,我是诸位皇子夺位的最方便的筹码,就凭我生在乱世又生在门阀家族,就凭我只是个衣着富贵的棋子!陆致,这就是你眼里尊贵的相府千金,这就是你拒绝天琴的理由!这个理由,是天琴一生的痛,而你,硬是揭了她的伤疤!”宋倾城的话语冰冷愤怒,让陆致心里狠狠一痛。他一直以为,官家小姐,身份尊贵,养尊处优,身为相府的千金更是无上荣耀,必定一生安定快乐,可是此时此刻他才明白过来,这些女子都不过是朝堂之上的棋子。 陆致双腿一软,双膝狠狠的砸在地上,再也感觉不到自己有一丝力气,他的泪止不住的落下来,掉在地上,混进尘埃里,化为虚无。 宋倾城看着懊悔不已的陆致,语气终于有了丝毫的缓和:“你是个良才,只是你遇见的,都是嫉贤妒能的奸诈小人!陆致,能得到天琴的青睐,你不枉此生!我只问你一句,若重来一次,若天琴想要跟你走,你该如何抉择!” “我不会带她走……”陆致哽咽的开口,“我一无所有,他跟着我,只会受苦,只会和我一起遭受别人的白眼,被人轻视,我爱她,所以我不能害了她。纵是她嫁了不爱的人,她此生也能荣华富贵,衣食无忧……”陆致再也说不下去,伏在地上哽咽着。 宋倾城心里终于有了一丝想要尽力帮他二人的念头,终于觉得做这些都没有白费。 倾城将一块帕子丢给地上的陆致,语气轻柔的说道:“陆致,你需要一个机会,若今日过后,你能平步青云,你这一生都要记住,牢牢的记住,你能飞黄腾达,是宋相府的三小姐给了你机会,你若负她,定当万劫不复!” 陆致被倾城的话弄得有些糊涂,只是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看着倾城的背影,问道:“你为何,要帮我……” “宇文王朝看似平静,其实已经暗潮汹涌,朝堂之上,几乎没有身价清廉的官员,宇文王朝已经岌岌可危。皇城里各位皇子暗渡陈仓,结党营私,各有各的势力,待到皇上殡天,他们便会一齐涌出来,割据一方,挑起战争,抢夺江山。我做任何事,都有目的。我帮你,也是在帮我自己。”宋倾城说着,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等你看透了这些人心善恶,你再决定要不要与我为伍。”说罢,倾城便离开了客房。 陈西扬由店主引着,正走上楼来,却正看到走廊的另一头,正缓缓离开的女子。陈西扬的眉头皱了皱,觉得这个背影似曾相识,却不敢确定就是宋倾城,于是侧过头问店长:“这个女子是谁?” 倾城和宋天琴的身段差不多,店主只看到了个大概影子,还以为是宋天琴,便说道:“是一直照顾这位公子的一位姑娘,当时这位公子身患重病,是这位姑娘一直在他身边照顾着。” 陈西扬点点头,这才放心,跟随店主走到陆致的客房门前敲门。 倾城走到楼下,看到走进陆致客房的陈西扬,淡淡的说道:“陆致,但愿你不会让我失望……” ------题外话------ 有个朋友问我,明明小王爷是男主角,却一连七八章不见人影,这算什么?而且宇文恭算个“前夫”,也是十几章没有个镜头,夜羽算个“情人”,至今都不揭晓他的身世是不是跟大家开玩笑,嘻嘻,其实这几段都是倾城身边的人的情感线,宋天琴的情感线就是“一介书生”这一段,宋天瑶的,宋天乐的,宇文书颖,宇文书雪都是后面一段的,至于倾城和小王爷,将在夺位之争前夕展开虐恋,同时涉及各位皇子,那个时候感情就变会的很沉重。 同时从本章开始开启下章预告模式:初入朝堂,他便被官场阴暗震惊,信念重塑,他毅然决然走向他所认为的“明主”;翠湖轻舟,碧叶连天,他许下一世诺言,再不卑微,为她,为自己,为天下…… 41.一介书生(十) 陈西扬看到脸色苍白的陆致,也有些迟疑,但很快便被陆致的才情吸引。陆致谈起政事头头是道,想的计谋可谓是万无一失,陈西扬与陆致攀谈了一下午,临走之时还表示等陆致病好了,要带他去一个群臣的议会,并举荐他入朝为官。 陈西扬格外派了人来照顾陆致的起居,等陆致的病已无大碍了,便迫不及待的将他带去了议会。 议会要讨论的便是灾区的问题,宋瑞作为左相,早早便去了右相府,陆致到时,宋瑞正在大堂喝茶。看到陆致,宋瑞嫌恶的皱紧了眉头,看着陈西扬一副安然无事的样子,便知道今日定是冲着他来的。宋瑞依旧沉稳的坐在那里喝茶,说着自己了解的情况,丝毫看不出有心事,与平日一般无二。 陈西扬说了赈灾之后的情况,又明言说地方贪污的官员已经查清,并从严处置了。看到某些人已经轻轻的抹汗,陈西扬心中舒畅的慢饮了一口茶说道:“能取得如此成效,还是因为我采纳了一位良才的意见,起先他因不被赏识,被耽误了许久,如今我能遇见,说明上天还是珍惜人才的,不忍心让人才没落。” 听到这里,一些官员便也明白了陈西扬的意思,纷纷开口表示让陈西扬举荐陆致。 “既然如此,何不将他收入朝堂,为百姓效力呢。” “就是啊,如若右相怕被外人议论,大可由我们担保,这等奇才,只做个门客岂不可惜!” “天佑我王朝,降下如此奇才,是我等之幸啊!” 许多人七嘴八舌的献计,陆致站在一旁,突然便明白了宋倾城的那一席话,如今这些“殷切”的盼望自己入朝为官的人,其中不免不肯借书不肯接见自己的人,当时那般凶神恶煞的嘴脸,如今却能变的如此的慈眉善目。 “左相,你说呢?”陈西扬看向宋瑞。 宋瑞的脸色有些难看,但还是故作镇定说道:“你们说了半天,也不问问当事人的意思吗?” “哈哈哈,有才之人谁不想得到重用,陆致既然已经献策,便也是想要入朝为官的,多问这一句,岂不啰嗦。”陈西扬语出不善,“况且,左相,你就不觉得陆致和当年的你很像吗?” “我?”宋瑞反问,随即冷笑道:“我当年可不被人称为‘绝世奇才’。这还是只出了一条救灾之计,就被冠上‘良才’的名号,难免不会狂妄自大!朝堂之上,是什么人都能涉足的吗?” “左相当初也是贫寒出身,怎的,如今倒看不起贫寒书生了?”陈西扬冷冷道。宋瑞没有回答,气愤的起身,理了理衣服,气道:“你若想抬举他,我又何必做这个恶人,但愿你不会将庸才招进朝堂就好!”说罢,甩袖而去。 见宋瑞走了,其他的人也没有再留下去的必要,也都寻了理由纷纷告辞。 待众人散尽了,陈西扬才示意让陆致过来,有点无奈的开口:“你都见识到了?这一个个的可都不是能让你安身立命的。” “是。”陆致回着,“今日所见,实在震惊。” “你以后还将与这些人打更多的交道,官场险恶,我能帮你的,也只是不辜负你的才华,剩下的种种,都需要靠你自己提防。” 陆致撩袍而跪,答谢道:“陆致能有今日,少不了右相的帮助,若哪日能才有所用,必定好生报答右相!” 陈西扬扶起陆致,说道:“我帮你不是为了让你报答我,是因为你心中所想的,是百姓,而不是名利。”陈西扬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刚刚所言并非是为了嘲讽宋左相,当年的他,的确如你一般,正直为民,当年我为了扶植他,不惜将最喜爱的妹妹许配给他为妾。谁知白城一事,让他变成如今的模样,心中再也没了那份豁达,想的更多都是家族利益,百年盛名,再也没有了当年的豪情。”说罢,陈西扬拍了拍陆致的肩,叹道:“但愿,你不会让我失望……” 陆致心中的信念似乎被重塑了一般,他在这一刹那似乎便将这个王朝的官场看透了,将这王朝的结局看透了。可是令他想不到的是,如今他想的念得,竟与那日宋倾城说的,是如此的相似。陆致走出右相府,正要回客栈,却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阿六。 “陆公子。”阿六拱了拱手。 “你怎会在这里,难不成,是你家小姐来了?”陆致一直以为阿六是宋天琴的人,忙问道。 “我家小姐的确是来了,只是公子可能误会了,我是大小姐院里的人。”阿六说着,指着一旁的巷子说道。 一听到是宋倾城来了,陆致便知道宋倾城是来问他的意思的,便快步走进去。巷子里有些昏暗,倾城站在里面,只能看到一个薄弱的身影。陆致走到倾城面前,开门见山的问:“小姐所说的效忠之人是何人?” “你既这样问,想必今日,那些大臣好好的给你上了一课。”宋倾城轻笑,看着面色凝重的陆致,缓缓开口,“齐王府,宇文长陌!” 陆致很震惊,他只听闻过这个小王爷的荒谬,却不知他也有如此心思。“齐王府的小王爷是出了名的浪荡公子,怎能担得起大任!” “你他日见到的,是那些人高高在上,一副公正严明的模样,今日见到的,可否让你开了眼界呢?” 陆致垂了眼睑,淡淡道:“所以,那位小王爷,也是装出来的。” 宋倾城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那小姐何以保证,他就是能让天下归顺的明主呢?” “明主不是一时英明,而是一生都为百姓,为天下,我也无法向你保证他就是你心中的明主,可是陆致,放眼整个王朝,你能信的又有几个?”倾城说的很直白,让陆致的心随着倾城的话,有了丝丝缕缕的触动。“我虽不能抱保证一世英名,但我能向你承诺,若你觉得他不是你所认为的明主,你大可离开,不会有任何人阻拦你。陆致,你既已进入朝堂,那你必定是被拉拢之人,如果你自命清高,那么你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各位皇子都是无情之人,比起他们,你选择宇文长陌,与你而言是最安的。” 陆致沉默了一会,继续开口道:“大小姐,若你能否答应我一个要求,我便听你的。”陆致低了头,没有看倾城,但话里,是无比的坚定。 “你说。” “以前的我,空有文采,空有抱负,却不知朝堂局势,不通人情世故,一度让自己陷入困境,也辜负了她。大小姐当日所说,让我如同涅槃重生,幡然醒悟。此番能得到右相赏识,定也少不了大小姐的相助,既然大小姐用的到我,又无伤我的初衷,我愿为小王爷肝脑涂地。只是,我想大小姐再帮我一个忙,若大小姐不肯帮我,那这,定是我陆致一生之痛……” ------题外话------ 下章预告:清河清荷轻舟静待,佳日佳景佳人倾心。 42.一介书生(十一) 宋天琴自从回来,便整个人愈发消沉,日日不思饮食,人也越来越消瘦。景氏和宋天瑶都不知道其中原委,还以为宋天琴是得了什么病,结果请了许多大夫,都不见得有什么病因,孰不知相思病,病在心里!景氏和宋天瑶也无能为力,只是看到日日虚弱的宋天琴,心中甚是着急。 宋倾城一夜无眠,天才蒙蒙亮便起来梳洗,用过早膳便往苏院去。到了苏院的时候,正看到灵儿端着粥从宋天琴房里出来。 “怎么,你家小姐又不想吃东西吗?”宋倾城虽这几日都未到苏院看宋天琴,可是听府里丫头们闲唠,也知道宋天琴一连几日都不思饮食。 “大小姐,这是昨天晚上的,小姐她压根就没动。”灵儿眼里泛着泪光,看着倾城哀求道,“小姐已经好几日都这般了,大小姐,你说的话小姐多少能听,你劝劝小姐吧,这样不吃不喝,真的会累垮身子的。” 听到是昨晚的粥又没动,倾城有些生气,想来这几日也都是这般,于是吩咐灵儿道:“去厨房再熬,熬好了送进去,今日就是灌也要给她灌下去!”灵儿应了,走向厨房。 倾城心里又气又心疼,走进房里,本来想冲宋天琴发火,可是看见坐在床上双眼无神的宋天琴,倾城的火气却是给硬生生逼了下去。 “曼文,去打些水来。曼易,去给她找一件干净的衣服。”倾城说着,曼文曼易看到衣衫不整的宋天琴,也忙去准备。倾城坐到床边,伸手揽过宋天琴,说道:“你心里委屈,我知道,可是一切都还没成定局,你不能先自己先灰了心,你相信长姐,长姐一定能帮你的。” 宋天琴抬头看着倾城,眼泪便顺着脸颊滚落下来,她紧紧的搂住倾城,呜咽道:“不必了,再也不必了,他根本不会爱上我,从来都是我一厢情愿,从来都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 “你从未听他亲口说过,怎么就知道他不会呢!”倾城扶正宋天琴,说道:“听长姐的,起来梳洗好了,吃点东西,长姐带你去个出去,你天天闷在这个房里,是要让自己也霉在里面吗?”宋天琴没有动,倾城便将她从床上拉下来,拖到梳妆镜前坐下。 宋天琴木然的让曼文曼易给她梳洗,一动也不动,好像被吸走了魂魄一般。梳洗好了,灵儿也早已将粥盛在碗里端进来。倾城将宋天琴带到桌前,将碗筷塞到她手里。 宋天琴拿起汤匙,舀起滚烫的粥便要送进嘴里。 灵儿忙夺下来,哭道:“小姐,小姐,你别这样,你别这样吓灵儿,你不要吓灵儿好不好……” 看到宋天琴这样,宋倾城也然没了办法,只好吩咐曼文将粥喂给宋天琴。起先宋天琴还乖乖吞咽,后来又吃了几口,却因胃里不舒服给吐了。曼易忙去倒了水来让宋天琴漱口,待宋天琴好些了,才又勉勉强强将那剩下小半碗粥吃尽。 宋倾城去告知了景氏,景氏听到宋天琴吃了东西,高兴的拉着倾城的手连连道谢。倾城带着宋天琴坐上马车,又吩咐驾车的阿三走的稳些,这才踏上行程。 马车走的极慢,宋天琴始终斜倚在马车上,不发一言。马车走了许久,终于停下。灵儿扶着宋天琴,从马车上下来。宋天琴站定,看到眼前的景色,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神采:一个湖,可以说是一个荷叶湖,四处都是荷叶荷花,一只小船从荷叶深处缓缓驶过来,撑船的船夫将小船停稳,示意宋天琴上来。 宋天琴有些糊涂,回过头看了一眼宋倾城,倾城只是点点头,说了声:“去吧,没事的。” 宋天琴独自走上去,站在船上看着四周,粉嫩的荷花散发着淡淡的幽香,宋天琴脸上不仅浮起一丝微笑。宋天琴掀开船篷的帘子,看向里面,抬头之际,正巧另一边的人也掀开帘子进来,四目相对,恍若再世重逢。 船已经驶进荷叶深处,似乎是被什么一绊,小船轻微的晃了一下,宋天琴本就虚弱无力,身子一摇晃,险些掉进湖里,陆致忙伸手,拉住了摇晃不稳的宋天琴。宋天琴这才站稳,看到眼前人是陆致,又看到他拉着自己的手腕,心里又惊又痛。看到他,不自觉又想起那日的情景,宋天琴甩了甩手,想挣脱陆致,却无论如何也挣不开。 “你那一日分明已经说的明明白白,今日为何又来纠缠我!”宋天琴的眼泪夺眶而出,她看着陆致,恨恨的说道。 陆致使劲将宋天琴揽入怀中,满含歉意的说道:“那日的我,如何如何能许你终生,我怕我连累你,怕我伤害到你,所以,我不得不那般绝情,可如今,我……” “你放开我,我宋天琴不是你的玩物,不容的你想拒绝就拒绝,想挽回就挽回!”宋天琴倔强的打断陆致的话,双手死死的推着陆致,怎奈用尽了身力气,都逃不开陆致的怀抱。陆致不再言语,只是不肯松开她。宋天琴眼泪直流,她也不再推陆致,而是双手不住的拍打着陆致,口中含糊不清的说道:“从头至尾都是我的一厢情愿,陆致,我已经要放弃你了,你为什么还要做这些,难道你伤害我一次还不够吗,难道你看到我悲痛欲绝的模样你才对我动心吗……” “不,从来就不是你的一厢情愿,不是。”陆致抱紧了宋天琴,“你为我重画书画,为我准备糕点,躲在草席之后默默看着我,在我重病昏迷时衣不解带的照顾我,天琴,你对我的好我都知道,只是那时的我什么都不是,我不敢承诺你什么。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我有了新的信念,有了新的醒悟,我有了自己想要效忠的人,有了自己稳定的生活,所以天琴,我这一生,只要再有你就足够了,只要再有你,我就再不须贪恋什么了!”陆致将宋天琴从自己怀里拉出来,把她的眼泪擦干,继续说道:“你是我梦里无数次想要触摸却碰不到的人,你是我愿意倾尽一生都要保护的人。我以前以为我这满腹经纶,是要为国家谋划,为百姓谋福!直到现在我才知道,我真正想做的,只是可以为你画灯笼,可以为你作画题诗,可以生生世世都留在你身边,再无他求!” 宋天琴看着陆致,再也说不出什么,她终于明白陆致也是爱她的,终于知道,自己不是一厢情愿。 陆致捧住宋天琴的脸,轻轻的吻住她。这个吻,饱含了多少折磨与斗争,除了陆致自己,恐怕再无人知…… ------题外话------ 宋天琴的情感线,至此完结! 下章预告:高飞鸟,金笼锁,一朝得释一鸣惊人!当年事,撼人心,爱恨纠葛朝代更替! 43.当年旧事(一) 知道宋倾城的伤已经大好,齐王府便安心下了请帖。 宇文长陌谁都不放心,非要亲自来接倾城。到了左相府,宇文长陌并没进去,一是怕自己进去又要惹出一套繁琐的礼节,二是上次大闹棋苑已经惹出风波,不想再惹事。 承宣抱着倾城的筝走在前面,后面便是一袭淡紫色罗衫的倾城。倾城平日里喜爱穿白色、蓝色、鹅黄,今日是第一次穿紫色。她平常爱挽随云髻,只簪一根银簪子,淡雅素净,可今日一袭紫色罗衫,挽了堕马髻,插了花钗,更显得高贵娴静。 宇文长陌一时间看的移不开眼睛,还是一旁的承宣轻咳了一声,才将宇文长陌的思绪拉回来。 宇文长陌也不理会承宣,扶着倾城上了马车,好不正经凑过去说了一句:“倾城,你今天真美,我有点不舍得让别人欣赏你了。”倾城的脸上添了一层红晕,推了他一把,气道:“你就知道胡说。”宇文长陌笑笑,便从马车上下来,骑上马,往王府去。 齐王爷在宫里还没回来,倾城到了齐王府便去了内府去拜见齐王妃。 齐王府外府富丽堂皇,尽显天家气势,内府该是日常的居所,清理淡雅,府中花园里辟了一个小池,一汪清泉从泉眼里汩汩冒出。宋倾城一直以为像齐王爷这样的人,定是三妻四妾,美女成群,可是进了内府才发现,诺大的齐王府内府,只有两三个院子,而正院便是齐王爷和齐王妃的居所,侧院是宇文长陌的院子,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主人的居所了。 一直到走进齐王妃的正院,也不见倾城说话,宇文长陌看了她好几眼,见她都是微微出神的模样。“你怎么不说话了,莫非都到这里,心里又紧张了?”宇文长陌问道。 “我没事,只是有些好奇罢了。看这内府的布局,莫非王爷只有王妃一个妻子吗?”宋倾城半信半疑的说道。 宇文长陌轻轻的笑了,门阀家族里不缺女人的明争暗斗,宋瑞也是毫无例外的三妻四妾。倾城作为正房嫡女,也是看惯了正室和侧室的斗争,若是齐王爷也三妻四妾,她自然是不惊讶的,可是一看到齐王爷只有齐王妃一个正妻,那种惊奇自然是不可缺少的。“我爹虽然是征战沙场的铁血将军,叱咤风云的摄政王,可是一旦到了我娘面前,就什么都不是了。他这样一个手握军刀杀敌无数的将军,也会给我娘描眉妆发,做一些闺阁的趣事。我小时候我娘生了一场病,大夫说鸽子肉可以滋补身子,可那个时候养鸽人少得很,根本就找不到鸽子,于是我爹就把军营里养了多年的几只信鸽给扔进了厨房,让厨娘炖了给我娘吃。这件事传出去后,我爹军中的几位好友没有一个不笑他,说他把妻子看的比命都重要。” “王爷待王妃,竟是这般长情。”倾城有些羡慕。 宇文长陌似乎看出了倾城的心思,偷偷的捏了捏的她的手,小声说道:“倾城,我虽不养鸽子,但你若想吃点新奇的,我倒是可以把我笼里那只鸟给你炖了,那是一只西域进贡的鸟,我养了好些年,肥的很。” “咳咳。”齐王妃正从屋里出来,看见宇文长陌凑得那样近,忍不住笑着轻咳了一声。 宇文长陌吓了一跳,忙不迭的撒了倾城的手,往一旁迈了一步,抬头装作看天。 “臣女参见王妃。”倾城端庄的跪下行了大礼。齐王妃走过去将倾城扶起,倾城低垂着头,很是恭敬的样子。 齐王妃看着微微红了脸的女子,温柔的说道:“别害怕。抬起头来,让我看看你。” 齐王妃打量着眼前的女子,一袭浅紫色罗衫,套在玲珑有致的身体上,一头黑发挽成得体的髻,头上的珠宝在阳光下发出点点光芒,腮边几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平添几分风情,一双空灵的眸子似乎是深深的潭水,让人琢磨不透,红润的唇微微上扬,得体的微笑让人觉得很舒服,倾城美的精致,美的无暇,美的不食人间烟火。 “长陌的筝,倒是正好配你。”齐王妃赞叹道。 “王妃言重了,小王爷赠此筝与臣女,已是高看臣女了。”倾城谦虚的回答。 “长陌他赠筝给你,必是觉得你是最适合‘他’的人,何必过谦呢。”齐王妃说道,话里的“他”明显另有它意。聪明如倾城,怎么会不懂齐王妃的意思,微垂了头不再言语,一半是谦虚,一半是默认。齐王妃也是个聪明的女子,看到倾城的举动,嘴角的笑意愈发深了。这个女子随时看起来谦虚恭敬,实则骨子里,是带着一股子反抗的。 “我们去长陌院里吧,他院里有凉亭,还有竹子,意境好,你去弹一曲我听听。”齐王妃说着拉住倾城的手,就要往外走,却正看见装模做样看天的宇文长陌。齐王妃拍了他脑袋一下,笑着呵道:“你还装什么呀,还不领路,这么热的天,你难不成想晒坏了倾城吗?” 宇文长陌不好意思的笑笑,扯着抱着筝的承宣就迈腿往院里去,路上一直没敢回头。 倾城坐在亭下的石桌前,褪去了抱着筝的丝绸,玉指轻挑筝弦,双手在筝上拨动,一音一律,宛若天籁。一曲终了,倾城缓缓站起,恭敬的行了一礼:“臣女献丑了。” “何来献丑一说,你这技艺,在这京城,怕是无人能及了。”齐王妃由衷的赞叹。“你这技艺,是何人所教?” “臣女幼时长在乡下,遇见了一位银发先生,他说他也是略通音律,于是便将一生所学教给了我。” “银发先生?他可是姓诸葛?”齐王妃问道。 “是。他自号,‘无殇琴师’。” 一听到“无殇琴师”四个字,齐王妃微微一颤,茶水便洒到了桌上。齐王妃虽然失态,但依旧是淡定从容,拿了帕子擦拭着手上的茶水。“长陌,你和承宣去厨房取些茶点来。” “承宣一个人去就好了。”宇文长陌赖在凳子上不肯起来。 “怎么,还非要娘把话给挑明了吗?”齐王妃好笑的看着宇文长陌,眼角撇了撇一旁的倾城,宇文长陌这才反应过来,齐王妃让他去,就是料定了他知道宋倾城的喜好。宇文长陌尴尬的回之以微笑,拖着不明所以的承宣拔腿就跑。 “倾城,坐下吧。” “谢王妃。”宋倾城行了一礼才欠身坐下。 “我今日让你来是何意思,想必你也清楚,对吧。”齐王妃一边再次倒茶一边问。 “王妃的心思,臣女不敢轻易揣摩。”倾城脸上没有丝毫的变化,依旧是很平静的样子。 “你的确不敢揣摩,因为你一旦揣摩,就是揣摩的很透彻。”齐王妃还是温柔的笑着,没有生气,也没有质问的意思。 “你的音律真是诸葛琴师教的?”齐王妃继续问了一句。 “回王妃,确是诸葛先生所教。” “他啊~”齐王妃的语气里带着些失落,“真是没想到,我这辈子还能再听见如他那般醉人的曲子。”齐王妃说着闭上了眼睛,好像在怀念什么一般,唇边是甜蜜的微笑。 倾城没有打断齐王妃,直到齐王妃睁开眼睛,才问道:“王妃认识诸葛先生吗?” “我与他,也算是知己吧。”齐王妃说道,“我认识他的时候,正是和你一般大的年纪,他那时不过是个宫廷乐师,我看见他时,他正抱着自己的筝往丝乐阁走。我那个时候淘气啊,看见他宝贝似得护着他的筝,就像捉弄他。于是我就突然跑出去,撞倒了他,可是没想到,他的筝就给撞到了柱子上,断了一根弦。”齐王妃说着,好像很可惜的样子。“诸葛教过你,你有没有发现他的筝有一根弦不同呢?” “先生的筝是世间少有的,每一根弦都是无可替代的,可是细细想来,的确有一根是常断的。先生日日弹筝,平常的筝根本经不住。那一根弦便是很普通,但先生似乎从不肯轻易换掉那一根,就是它断的接不上了,先生也要寻一根与它一模一样的换上。”宋倾城说道,看着微微发愣的齐王妃,她总是觉得齐王妃和诸葛先生之间有什么联系。 ------题外话------ 下章预告:当年的旧事,究竟隐藏了什么秘密?一只笼中鸟,何以飞的如此之高?齐王妃,夜皇族,到底有什么联系?当年的兄弟之争,究竟有什么隐情? 44.当年旧事(二) “那把筝就是他的命。”齐王妃伸手轻抚着桌上筝的筝弦,“他啊,就是太傻,太……”齐王妃还没说完,就听见一旁的笼子里,发出的鸟叫声。那只鸟突然扑棱了一下,晃得金笼子上的铃铛叮当作响。 齐王妃被这突然的一声鸟叫吓了一跳,她看了看那只可恶的鸟,又担忧的看了看倾城。可是令她惊讶的是,倾城似乎并不害怕,依旧淡然无事的喝着茶。“长陌养的这只鸟,跟他真是一样,总是出其不意的吓人。”齐王妃笑道。可是这无意之中的一句话,却让倾城心里一惊。 倾城抬起头,看着那只鸟。鸟的确是很奇特的样子,也的确附和宇文长陌说的是西域进贡的。倾城打量着那只鸟,那只鸟很强健,虽然很像宇文长陌说的“肥的很”,但倾城总觉得,这只鸟是很不平常的。只是这样一只看似不简单的鸟,却被关在金笼子里。 “这只鸟很漂亮。”倾城笑道,“是小王爷养的吗?” “长陌小时候淘气,王爷就拿了这样一只鸟回来,让他逗着玩,可是他那时小,哪里懂得养鸟的道道,府里的下人又不注意,那只鸟不久就死了。”齐王妃一边喝茶一边如同说家常一般的开口,“后来王爷又给他寻了一只一模一样的,可是总养不过几年就死了。这一只,自从拿了来长陌就悉心养着,还算是养的长的。” “小王爷悉心照料,怎么还会死呢?”倾城笑着问,心里却有些明白了。她忽然站起来,走向鸟笼,一边拔开鸟笼的锁,一边说道:“怕是这种鸟,它的心思不在这里。把它关在金笼子里,它不会快乐,也不会甘心。” 齐王妃端着茶杯的手突然顿住了,她听着倾城的话,心里有些惊讶,她不明白宋倾城为何会这样说,但她也感觉宋倾城所言说到了这只鸟真正的含义上。齐王妃不解的看着倾城,待看清倾城的动作想要阻止时,已经晚了。那只鸟尖锐的叫着,从笼子里飞出去,以极快的速度直冲蓝天,没入云彩之中。 这极大的叫声回荡在齐王府里,惊呆了所有人。宇文长陌离亭子最近,他清楚的看到那只自己养了好几年的,认为是用来观赏的鸟,直冲云天,一鸣惊人。 齐王爷正和宇文恭在外府议事,听到鸟叫,顿时冲了出去,看到那只鸟直冲云天,当时也顾不得宇文恭,迈步就往宇文长陌院里走去。宇文恭给弄得糊涂了,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看到一个鸟影冲到天上,然后齐王爷就气冲冲的走了。 “五爷,王爷他……”夜羽疑惑的问。 “皇叔好像挺在意那只鸟。”宇文恭看着已经没有鸟的踪迹的天空,温润一笑。“走,跟我去凑凑皇叔家的热闹。” “倾城,怎么回事?”宇文长陌走进凉亭,问道。 “你这只鸟,养在笼里太拘着它了,它的心思不是金笼子,而是蓝天。”倾城很平静的开口。 齐王妃看着宋倾城,久久未能平息下自己的心情。倾城的眸子深邃的可怕,她竟不知道宋倾城此刻到底想做什么。 不过片刻,齐王爷就怒气冲冲的走了进来,齐王妃见他怒气冲天,忙过去拦他。 “王爷不是和五皇子议事去了吗?怎么过来了。”齐王妃笑着迎上去。 齐王爷脸上冷若冰霜,恨恨的问:“谁打开了笼子!” “这……王爷!”齐王妃怕齐王爷怪罪倾城,又惹的他们父子怄气,想寻个理由搪塞过去,可是还没开口说,齐王爷就绕过她走向了倾城。 “臣女参见王爷。”倾城跪下行礼道。 “笼子是你开的?”齐王爷虽没见过宋倾城,但听齐王妃说请了宋倾城前来,又看到这般容貌的女子,便确定是宋倾城。自从太子之事发生,齐王爷就觉得宋倾城绝对不是善类,今日看她此举,更觉她不简单, “是。”倾城应着。 “大胆!”齐王爷气的大吼,伸手指着倾城,就要发火。 宇文长陌忙在倾城身边跪下,喊了齐王爷一声:“爹!是我让她放的!” “混账!你被这个女人迷了心窍了!”宇文长陌话音刚落,齐王爷一巴掌就打了过来,丝毫不给宇文长陌留情面。院里的奴才见主子挨了打,也忙不迭的跪下,不敢言语。 宇文长陌早就料到了齐王爷会有此举,这一巴掌倒是挨得意料之中。宇文长陌抬手将嘴角的血迹擦去,想要为倾城顶罪,宋倾城却开口说道:“王爷息怒,此事与小王爷无关,是臣女想要开笼放鸟。” “哼!”齐王爷冷笑,“宋倾城,你好大胆子,你当齐王府是左相府,容得你随便放肆吗?” “臣女认为,一切生物都有自由,那只鸟也是如此,既然已经禁锢了‘他’这么多年,何不放开对‘他’的禁锢,让‘他’做自己想做的事呢?”宋倾城字字都是冲着齐王爷去的,不知情人会以为她是说鸟,可是齐王爷和齐王妃心里很清楚,宋倾城说的“他”,是指宇文长陌。 “何况只是一只鸟而已,王爷何须如此动怒。臣女认为,以王爷的能力,既然这么多年都能为小王爷寻到一模一样的,那么再寻一只也定不是要紧事。就算寻不到,用来观赏的鸟数不胜数,再寻一只其他的也不是不行,而且小王爷一直养这一种鸟,怕是也倦了!” “你懂什么,果真应了所说的乡下鄙俗之人,丝毫不懂规矩,倒真是显出了你们相府的水准!”齐王爷口不择言的骂道。 “王爷此话,臣女并不认同。”倾城的目光一霎间变的格外冰冷。“臣女自进府之时便恪守礼节,您大可询问带领臣女进来的人,臣女何处失礼?若臣女如此也算失礼,那还请王爷示下,何为守规矩?而且王爷大怒,怒的是臣女放走了笼中鸟,又与臣女自幼长在乡下何干呢?与相府何干?” “你……” “臣女并非放肆,只是想王爷就事论事。臣女私自放走小王爷的鸟是一回事,连累相府和臣女一并受辱,是另一回事。臣女并没有别的,只有这一条命,若王爷一定要怪罪,臣女愿意领责,这条命王爷若想要,拿去罢了。但是臣女想告诉王爷,臣女生不靠相府,死也不会连累相府,臣女如何,都请王爷不要拿相府说事,王爷厌恶的,未必不是别人厌恶的。”宋倾城此话一出,让院外看戏的宇文恭也是一惊。 “呵!区区女子,竟能有如此气魄。敢当着摄政王的面,明说摄政王厌恶相府;又当着众多人的面,表示自己也厌恶相府……这个女子,真是厉害!”宇文恭笑着对夜羽说。夜羽却有些担心,有些疑惑,宋倾城绝不是一个会束手就擒的人,她说出如此之言,定是已经有身而退之计。 齐王爷看着处变不惊的宋倾城,气的无言,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宋倾城,你这女人倒真是厉害!”说罢,拂袖而去。齐王妃看了看亭里跪着的人,摇了摇头,便跟在齐王爷后面出去了。 走到院门口,正遇见了宇文恭。齐王爷气的说不出话,直接忽略两人就大步离开。齐王妃迎上去,说道:“五皇子跟我去大堂喝杯茶吧,王爷只是一时生气,等会儿想起了公务,还是会回来的。” 宇文恭点头应了,说道:“那劳烦您了,小王爷他……” “无妨。”齐王妃笑着截断宇文恭的话,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五皇子跟我来吧。”说罢,便上前领路。 宇文恭回头看了看院子,轻笑一声便走了。 ------题外话------ 昨天由于网络问题,今天又晚了这么久实在抱歉! 下章预告:寥寥几语,点破迷糊人;区区几言,识破真身份。 45.当年旧事(三) 齐王爷一走,宇文长陌就忙从地上拉起倾城,也不理会跪了一地的奴才,攥着倾城的手腕就走进屋里,“砰”的一声甩上门。 一声巨响吓了奴才们一跳,一个丫头怯怯的拉了拉承宣的袖子,问道:“承宣,你要不去劝劝,万一小王爷气急了,冲宋大小姐动手了怎么办?” 承宣哭笑不得,跟宋倾城动手?哪怕宇文长陌跟齐王爷动手都不舍得动一下宋倾城,宇文长陌摔门哪是为了跟宋倾城发脾气,分明是摔给齐王爷听的,摔给院里的奴才听的,这是警告他们别进去好吧。承宣从地上起来,拍了拍身上,故作严肃的说道:“知道主子不自在就别往屋里凑活,谁去惹了火来我可不管你们。都听见了吗?” “是。” “嗯,各忙各的去吧。”承宣继续演完,等到众人散了,才嘻嘻笑着,一溜烟跑了。 宇文长陌拉了倾城回房,气呼呼的摔了门,回头却一脸担心的问:“怎么样,没事吧。” 倾城脸上还是淡淡的,只是看到他这个样子,忍不住露出一丝微笑。 “你还笑,你是要吓死我。”宇文长陌伸手戳了戳倾城的额头,直接坐在桌上。“你一通话说完,我都以为我爹还要给我一巴掌呢。”宇文长陌自己也笑起来,带动脸上红肿的地方,疼得微微吸气。 “你本不需说话就好,干什么还要逆着王爷来。”倾城伸手揉了揉他脸上的红肿,心疼的说。“我既然敢放走你的鸟,我就是知道自己能身而退的,你何苦要为我顶罪。” “我是怕我爹气急了,抬手打了你。”宇文长陌握住倾城的手,话里很温柔。“这一巴掌要打在你身上,我非得和我爹大闹一场,到那个时候,你也受了委屈,我免不了也得挨一顿揍,还让外人看笑话,得不偿失。这样替你分辨几句,换了个怜香惜玉,又换来了你的关心,一举两得!”宇文长陌说着,忽然又疑惑倾城为什么放了那只鸟,就问道:“你刚才是怕我把鸟吃了,于是要先我一步放了它吗?” “你要是吃了,或许王爷还并不会这般生气呢。” “其实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我爹发了这么一通脾气,以前鸟死了,都不见他怎么着。”宇文长陌也不明所以,“而且那只鸟也真令我惊奇,既然飞的如此之高。” “那只鸟能飞如此高,王爷是知道的,可是他不仅没告诉你,反而让你把它养在笼子里,钳制它的能力。长陌,你不觉得,你就是那只鸟吗?”倾城把心里想的说出来。 宇文长陌陡然愣住了,他站起来,在屋里缓缓踱步。 “女人的心思总是细腻一些。王妃本是不知情的,可是看到那个金笼子,又连上你儿时之事,也总是觉得这只鸟和你很像。而今日王妃无意中说起,也让我觉得很不对劲。于是,我就打开了笼子。” “于是那只我养了许多年的鸟,那只我认为都不一定会飞的鸟,竟然一鸣惊人!”宇文长陌接上倾城的话。“我爹他为什么这么做?难道就为了他不许我争皇位,就要这么明里暗里的告诉我我不配吗?”宇文长陌气的狠狠一拳砸在桌上。 “若王爷真的不许你争,又为何寻一只这样的鸟呢。”倾城走过去,轻轻的拉住宇文长陌的手。“若这真的是王爷的暗示,那王爷是不是也觉得,你能一鸣惊人呢?”宇文长陌渐渐冷静下来,他很糊涂,很不明白齐王爷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若按倾城所说,那齐王爷到底是支持自己还是不支持呢? “王妃今日问起过教我音律的诸葛先生,也说了她和诸葛先生认识,或许,一些事情在王妃身上能找到答案。”宋倾城说道,前生学音律之时,听诸葛先生说过他的生平,诸葛先生一生历经两朝,早年曾在夜王朝做宫廷乐师,后来夜皇族没落,他得人相助,拿了许多稀世珍宝从密道逃走,从此便开始了游荡的一生。可是从齐王妃的话里,似乎和诸葛先生认识的时候,便是在少时,那么如此看来,是不是齐王妃和夜皇族也有什么联系呢? 齐王妃带着宇文恭回了大堂,命人上了茶。齐王爷怒气冲冲的回去,一时半会也是不会过来的,齐王妃便和宇文恭闲聊了几句。 “五皇子身边这位我见了多次,却不知叫什么。”齐王妃笑着问。 “京城认识夜羽的并不多,王妃不认识也很正常。”宇文恭也笑道。 “夜羽。如今京城的夜姓不多,这夜大人莫不是夜皇族遗孤?”齐王妃开了个玩笑,却着实吓了夜羽一跳,忙开口解释道:“王妃说笑了,京城哪里还有什么夜皇族遗孤,夜羽只是祖上便姓夜而已。” “我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倒是真吓到夜大人了。”齐王妃看到夜羽的反应,心中便明了了七八分。夜羽看到齐王妃的笑容,总觉得心中不安,似乎像被发现了什么一般,越发觉得心神不宁。 “夜大人家中可还有别人?” “回王妃的话,夜羽家中还有一个未出阁的妹妹。”夜羽小心翼翼的回答着。 “女孩儿好啊。”齐王妃看着低着头的夜羽,“我膝下只有长陌这一个小畜生,天天折腾的不让人安生,我也常想着要是有个女儿多好,体贴人的心意又懂事。” “夜羽的妹妹倒是真的乖巧。”宇文恭想起那日夜蓉的所作所为,笑道,“可是并不是所有的女孩都娴静乖巧的,像我那个六妹,便是个一不痛快就能揭瓦的小祖宗,我都轻易不敢招惹她。” “书雪是个活泼的性子,宫里的规矩太约束着她。”齐王妃饮了一口茶,“你下次来王府不妨带她来,我左右也是日日闲着,她来与我说会儿话解闷也好。” “王妃请她她自然是来的。书雪平日多是跟着四哥玩,若我请,轻易不给我面子的。”宇文恭笑着自嘲。 “你是个温润的性子,做事沉稳,书雪又那么喜欢胡闹,少不得要听你这个五哥说教,自然不大喜欢你了。”齐王妃笑着开玩笑。 齐王妃和宇文恭又说了几句,这才看见齐王爷迈过门槛进来。“夫人,你先退下吧,我与五皇子还要议事。”齐王爷脸上还隐约带着不快。 “好。”齐王妃说着便起身,看见夜羽,又说了一句:“夜大人在这里站着也是无聊,既然他们叔侄两个要谈事,就让他们谈去,你在这里也是无事,不妨自个去府里走走吧。” 夜羽本想推辞,可是宇文恭却也潇洒的挥挥手示意他出去。夜羽并不明白齐王妃的意思,只能恭敬的退了出去。 夜羽寻了一处阴凉少人处坐下,正想闭休息一下,却忽的听见有脚步声。夜羽睁开眼,正看见齐王妃独自一人走过来。夜羽忙站起来,就要行礼。 “不必多礼了。”齐王妃阻止夜羽,“这里就你我二人,你大可与我说实话。” “王妃所言,夜羽不明白。”夜羽心里有些不安,但还是掩饰着。 “那我就说些你明白的。”齐王妃看着夜羽,依旧淡淡的笑着,“我们来说说‘夜皇族’!” ------题外话------ 下章预告:他是琴师,本一生平淡,可是宫廷初遇,他的筝被淘气的她弄断,一根普通的筝弦,却拨动了少年的心;他是将门虎子,是她的青梅竹马,立下赫赫军功而归,却惨遭陷害,扛起反抗的大旗;战火燎原,生死存亡,她将琴师与那堆珍宝推进密道,封死了生门。他死里逃生,却以为她已死,入骨深情,让他一夜白发,从此流荡天涯,四海为家;将军推翻了王朝,杀进了皇宫,本该杀了她永绝后患,可他却将她护在怀里,誓要保她平安。他违背遗嘱,甘心放弃,将亲弟弟推上皇位,一生为国操劳尽忠,只为保她平安…… 46.当年旧事(四) 夜羽慌忙跪下,垂首解释道:“王妃所言,夜羽当真惶恐,夜皇族之事涉及前朝余孽,夜羽断然不敢与此扯上关系,还望王妃高抬贵手。” “我与你无冤无仇,并不会害你,而且当初从皇宫密道里逃出了许多人,或许有夜皇族皇室也不一定。”看到夜羽的样子,齐王妃的语气带了些许的失落。“是夜皇族的遗孤又能怎样呢?夜皇族已经败了,即使还留有后人,但那又能如何呢?难不成就凭朝堂上那几个叛变的旧部,就能掀起什么风波吗?”齐王妃看着跪伏在地上的夜羽,问道:“我今日问你这许多,并没有想要害你的意思,只是想知道,你与夜皇族,究竟有没有关系,你家中除了妹妹,真的再无他人了吗?” 夜羽身子伏的更低了些,回道:“夜羽不敢欺瞒王妃。夜羽并非是京都人,祖上本是大族,后来家道中落,子孙流散,夜羽也是因为几年前受伤性命垂危之际被五皇子救下,才跟随五皇子到了京都,和夜皇族,实在没有半分联系,还望王妃明察!” “那你父母亲,是何时过世的?”齐王妃继续问道。 “回王妃,夜羽幼时之事,已记不清了。至于父母亲的事情,更是丝毫没有印象。夜羽也曾求访过名医,但都说不出个究竟。” “你妹妹也不记得?” “父母过世之时,舍妹年纪尚小,并不曾记得。”这也正是夜羽所诧异的,他脑海里没有丝毫幼年发生过的事,就连妹妹夜蓉对幼时的事情也丝毫没有印象。 “那你与你妹妹,是何人抚养长大,现可在世?”齐王妃心里已经有些动摇,觉得眼前人并不是自己要找的人。 “夜羽由家中的叔伯抚养成人,此后便带妹妹离开了叔伯家。”夜羽继续撒谎,“至今已离家五六年之久,至于叔伯是否健在……夜羽不孝,不曾得知。” 听夜羽说了这么多证明自己不是夜皇族遗孤的话,齐王妃更觉得或许是自己太过心急,认错了人也不一定。可是夜羽这个名字,也的的确确是那个人起的,天底下,真的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吗?“我刚刚也许吓到你了。”齐王妃再次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温柔,扶起夜羽。“我的一个故人,便是夜皇族皇室中人,看你年纪与他幼子相仿,又是夜姓,我便一时情急了,还望夜大人担待。” “夜羽不敢。”夜羽的冷汗已经沁湿了内杉,看到终于说服了齐王妃,才慢慢放下戒备。夜羽正不知如何推辞离开齐王妃,却正值宇文恭和齐王爷议完了事,从屋里出来。 “夜羽告辞。”夜羽忙匆匆行了一礼,逃一般的离开齐王妃身边。 齐王妃看着夜羽的背影,喃喃道:“三哥,你的孩子,究竟在哪呢?蓁儿无能,寻了这么多年,却始终找不到他们……” 夜羽将宇文恭护送回宫,便借口旧伤复发,告假休养。夜羽将手头的事物安排妥当之后,天已经黑了,夜羽也顾不得再嘱咐什么,牵了马就一路飞驰出了宫门。 宇文长陌自听了宋倾城的话后,便想着去寻齐王妃,问一问自己疑惑的事情,可是看到齐王妃的时候,她正在与夜羽说话,宇文长陌本不喜做这些偷听墙角的事情,可是听到齐王妃口中的夜皇族时,登时来了兴致,躲在暗处一直将二人的对话听完。夜羽一番话的确瞒住了齐王妃,可是却瞒不过宇文长陌。他早些时候调查过夜羽,夜羽以前没有任何事迹,也没有什么人认识他,就好像是一个本来世人都不会注意到的人,突然就出现在了宇文恭面前,突然就成了宇文恭的左膀右臂。宇文长陌本来还骗自己这是上天给宇文恭的眷顾,可是今日听了齐王妃一番话,却顿觉疑云重重。宇文长陌知道夜羽每日必要回府,便拉了承宣出来,蹲守在夜府,守株待兔。 夜羽冲到府前,猛拉缰绳,马蹄猛然停住的声音一下子惊醒了昏昏欲睡的宇文长陌。夜羽马都顾不得,知会了门口的家丁一声就大步的往府里走去。宇文长陌让承宣守在门口,以备自己被发现好逃走,转身便一个人摸着黑跟着夜羽进去。 让宇文长陌大吃一惊的是府里根本就没有守卫,只有房门口来来回回的几个伺候丫头,和几个在后院打杂的家丁。 “这个夜羽,是觉得自己没有把柄不必层层守卫,还是太过于自负,认为自己可以以一当百?”宇文长陌心里想着,还是在房顶上来回移动跟着夜羽。 夜羽走到花园,打开密道的那一刻,宇文长陌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夜府没有守卫。夜羽是宇文恭的部下,若是调人手,必定要用宇文恭的人,夜羽没有调守卫前来,便是这件事,宇文恭不能知道。 宇文长陌等夜羽进去了,才从屋顶上跃下来,跟着也进了密道。密道很宽敞,就像一个地下的走廊一样,宇文长陌一下去,就被墙上的暗器吸引了。他凑过去,将那暗器从墙上拔出来,在烛火下仔细打量着。一根手指粗细的铁棒,螺旋的花纹,每一道旋弯都磨得光滑锋利,若是用来杀人,只要蹭到人的皮肤,便会割破皮肉。这样精致却又杀伤力极大的暗器,在京都着实是少见的。宇文长陌将暗器收好,继续往里面探去。 走了不过二十几步远,便看到隐约的两个人影。宇文长陌怕被发现,便没有过去,密道里灯火有些暗,宇文长陌只看到一个挺拔的人站在那里,一个略显苍老的人坐在桌前。 “那个青年人便是夜羽了,可是那个老人是谁?”宇文长陌疑惑的想,虽然疑惑,但也很明白,夜羽绝对不是普通人。 “今日齐王妃问了我许多事情,都是有关夜皇族遗孤和我的身份的。”宇文长陌正想着,忽然听见夜羽说道。 “齐王妃?是谁?”夜尚明心里一惊,忙问道,夜羽还未回答,他心里便有了一个答案,宇文王朝的皇族人,又问夜皇族的,一定便是她了——夜皇族的九公主,夜蓁! “宇文彻长子,齐王宇文旸的妻子!”夜羽话音一落,夜尚明便扑上来扯住夜羽,浑身发颤,突然又癫狂一般,仰天大笑:“她果真还是惦记着那个人的。” “什么?”夜羽十分疑惑,“齐王妃到底是谁?” 夜尚明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又坐回桌前,“她是谁你不必管,你只要多防备她就好了,千万不要在她面前泄露了你的身份,不然,我们这么多年做的,就都白费了。” “知道了。” 听到这里,宇文长陌不仅皱眉,想必,夜羽真的是和夜皇族有什么关系,而且,夜羽也在瞒着宇文恭做事。 “宇文恭近来如何?” “还是老样子,虽然他也交给我一些重要事情,但是,他还是不信我。” “这个小狼崽子,心思及其细腻,的确不好对付。”夜尚明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茶,“宫里的探子说,近来那个病恹恹的宇文泽,好像有些好转了。” “宇文泽的病,一半是真,一般是假,我总觉得,总有一天,这个宇文泽会成为一个大患。” 宇文长陌在心里暗骂夜羽的迟钝,宇文泽若是真病,这几年光是后宫那群女人的算计,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还能活到现在?宇文长陌也不便多听,便想着离开。谁知道夜蓉正巧到密道这里来寻夜羽,正看见往外走的宇文长陌。 “那就想办法除掉他……”夜尚明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外面夜蓉的一声喊叫:“你是谁!” 宇文长陌忙冲上来捂住夜蓉的嘴,可是夜羽已经听见了,迅速的往外追赶。 宇文长陌捂住夜蓉的嘴,凑近她略带无奈的说道:“小姑娘,以后长点记性,不是所有来偷听被发现的人都会空着手狼狈的逃走,今天你遇见我算是你幸运,哪一日遇见个不择手段的,非得把你也掳走了,关起来日日调教!”说罢,将夜蓉推到冲出来的夜羽怀里,翻身上了屋顶。 ------题外话------ 帘帘终于解决了个人问题,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很多,导致半面倾城很长时间断更,我会尽量在最后的几天里补回来,争取能多更一些。 下章预告:冰冷的话语,击打着本就脆弱的心,父与子,各怀秘密,各自沉默,却是父子之间倔强的相似。 47.当年旧事(五) 夜羽岂是甘心被算计之人,看到夜蓉没事,便也施展轻功跃上屋顶,追着前面蒙面的人。府内的家丁虽然帮不上什么忙,却也拿着火把和刀剑在屋顶下面围着,看着屋顶上的两个人。 宇文长陌见躲不开夜羽,只好回身同他动起手来。夜羽作为宇文恭的贴身侍卫,身手自然也是很敏捷的,几招下来,宇文长陌虽占上风,但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承宣见夜府里亮起火把,又听到不远处的屋顶上隐约传来踩踏瓦片的声音,有些担心宇文长陌,可是想想宇文长陌的话,还是决定在这里安心等待。宇文长陌既然吩咐了承宣守在这里,那自然是想到自己可以身而退的,若承宣私自离开,反倒会坏了宇文长陌的计划。承宣一面不安一面暗自念叨:“小王爷得名师教习武功,王爷又是武将出身,要求严格,普天之下能打败小王爷的寥寥无几,小王爷一定会安然无恙的回来的,一定会的,一定会的……” 和夜羽打斗的空隙里,宇文长陌见有些家丁已经搬来了梯子往上爬,自己若再不速战速决,马上就要陷入被包围的困境,到时候双拳难敌四手,自己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宇文长陌知道不能再和夜羽虚耗下去了,几招下来,他也看出夜羽因为秘密泄露而有些急躁,一心只想要擒他,手下毫无章法。借着夜羽的这个纰漏,宇文长陌夹着内力的一掌狠狠击在夜羽胸口,出掌之时,宇文长陌也轻轻的说了一句:“得罪!”话虽轻,但这夹杂了他几成内力的一掌却不轻,夜羽本就心急,招招进攻不曾防备,与宇文长陌交手,身体、力量早就充满了悬殊,纵使内力深厚,也生生被这一掌逼下屋顶,踉跄了几步才勉强站稳,口中马上涌出一股腥甜。夜蓉忙过来扶住夜羽,担忧的问道:“哥哥,你没事吧!”夜羽没有说话,做了个无妨的手势,抬头看着宇文长陌远去的方向,皱紧了眉头。 齐王爷白天一时气急打了宇文长陌,跟宇文恭谈了一下午政事也是心不在焉。晚饭时见宇文长陌没有来,以为他跟自己赌气,心里愈发无奈,只好放下架子,亲自去厨房吩咐厨子做了几样小菜,拿了食盒往宇文长陌院子里走去。 走进院子,却发现一众下人们都在院里守着,有的打扫院子有的守在房门前,都不敢正眼看自己。齐王爷心里有了几分疑惑,走到宇文长陌房门前就要推门。 “王爷。”站在门前的一个丫头怯怯的叫了齐王爷一声,“小王爷已经歇息了,吩咐了不许让人进去打扰,还请王爷不要为难奴婢……”小丫头头垂的更低了,说完这通话再不敢言语。 齐王爷看了看房内的灯光,冷哼一声,说道:“这么早的天,真是难为他已经‘歇息’了!”说罢,一脚踹开房门。 空荡荡的房间里,空无一人。见齐王爷动怒,也见宇文长陌吩咐的事情败露,院里的下人们齐刷刷的跪下,再不敢言语。 宇文长陌和承宣回来的时候,院里空荡荡的。承宣不满的开口:“这些人真是越来越大胆了,爷还没回来,一个个的居然都歇了,连个守夜的都不留下,看来是最近爷太放纵他们,让他们一个个都不把主子当回事了!” 宇文长陌不以为然,轻轻的一笑,“他们走了也挺好,看见我们两个穿成这样,万一泄露出什么风声给我爹知道了,那还了不得了呢。”承宣吐吐舌头,跟在宇文长陌后面走向房间。宇文长陌一路上心里都惴惴不安,跟夜羽交手的时候都没有这般紧张,一进院子就觉得心虚,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此时此刻对宇文长陌而言,也就是走进房间换掉这一身衣服,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一觉睡到天亮,就是最好不过的结局了,可是推开房门,眼前的一切却让宇文长陌猛然呆住。 齐王爷坐在面对着门的椅子上,冷冷的瞪着宇文长陌,齐王爷身边立着七八个穿着束身军装的亲卫,分立在两旁,各自手中都握着小孩手臂粗的军棍。看到这一幕,宇文长陌扶着门的双手陡然冰凉,跟在宇文长陌身后,还在笑着的承宣,一看就齐王爷能吃人的眼神,笑容立马就僵在了脸上。 “还不拿下!”齐王爷气的拍着桌子大吼,一掌下去,那个实木的小茶几都带了几丝裂痕。“是!”几个亲卫应了一声,越过宇文长陌就要拖承宣。宇文长陌伸手抓住一个亲卫的胳膊,眼睛里写满了乞求,可那个亲卫眼中也是写满了无奈。宇文长陌和年轻一波的亲卫都是一起习武长大的,只是后来宇文长陌拜了齐王爷的师兄薛奕为师,便没再进过军营。可是这些亲卫,也都算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同伴。 亲卫们不能违抗齐王爷的命令,也不敢违抗,只好将承宣按到一旁的桌子上,抡起军棍就打向承宣的臀腿。宇文长陌从小长在军营,太了解这种打法——这是要将一个人的双腿打折!凡是被这样打残的人,双腿的骨头粉碎,这人就算是废了。 宇文长陌心里一凉,不可置信的看着一脸漠然的齐王爷。承宣从小和他一起长大,情若兄弟,宇文长陌万万想不到,齐王爷这次惩罚他的方式,不是打骂,而是要承宣替他承担责任,让承宣在他眼前被废!因为他被废! 宇文长陌直直的跪下,双膝碰触地面,一声脆响让齐王爷心里都一颤。宇文长陌不顾疼痛,俯身一连磕了好几个响头,每一个都磕的震天响,纵使宇文长陌再用力,他也始终觉得盖不过军棍打在承宣身上的声音,盖不过承宣痛苦、压抑的忍耐声。宇文长陌抬起头,看着齐王爷,再开口说话时,声音都是微微的发颤:“爹,求你,放过承宣……” 齐王爷太了解宇文长陌,小时候把他扔在军营里让他天天日晒风吹,他没说过一句软话;这么多年来因为犯错打过他多少次,再疼再难捱他也没求过饶;因为宋倾城跟他动了家法,险些要了他的命也没见他低头…… 宇文长陌硬气,从小到大,从没见他求过谁…… “停!”齐王爷终于结束了承宣的苦难,看着跪在自己面前额头一片青紫的儿子,冷下声音来问道:“说实话,你出去干嘛了!不说,我就先打断他的腿,再然后就是你的!” 宇文长陌整个人都一颤,从小到大,齐王爷生气,就会吼出来骂出来,从不会像今天这样,这么漠然,好像在询问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一样漠然。难道他没有看见自己的伤吗?难道他没有听见自己已经哀求了吗?为什么还要这样逼自己! “爹,如果我说,我不想说,您会相信我什么都没有做吗?”宇文长陌苦笑,“你放了承宣吧,这不关他的事,一切都是我的主意,你要废了我,我就在这里,你要杀了我,我也不会躲。若是我今日真的死在您手里,我就当,把这条命,还给您……” 齐王爷狠抽了宇文长陌一个耳光,骂道:“好,好,宇文长陌,你骨头硬,我知道你不说!”说着,又要吩咐亲卫打承宣。 “你再动承宣一下,我保证把整个王府都掀过来!”宇文长陌赶在齐王爷之前大吼。他眼里噬满了泪水,他从未如此忤逆过父亲,可是刚刚,父亲漠然的眼神他怕了,他希望触怒父亲,只要父亲还肯打自己,管自己,就说明,父亲还把自己看作是儿子,而不是,敌人…… 齐王爷气的眼前阵阵发黑,不顾一切的夺过亲卫手中的军棍,又气又恼的砸下来。宇文长陌不躲也不说话,就拿自己的身体硬生生的扛着,身上痛的像要散架,可是心里却是开心的,起码,父亲还是会生气,还是会打人,和以前一样…… 承宣被人按着动弹不得,看着宇文长陌一副认打认罚的样子,又看到齐王爷手中落得一下比一下狠得军棍,哭着大喊道:“王爷,王爷,你打死我吧,你放过小王爷!主子,主子,我贱命一条,你不要为了我做这些,不值得,真的不值得……”承宣喊着,冷不防被唾沫呛了一下,连连咳了几声,看见宇文长陌已经疼得脸色发白,眼泪更是止不住的往下淌。 宇文长陌穿的黑色夜行衣已经被冷汗浸透,他的脸色苍白的好像被抽干了血,嘴唇被咬破,却是鲜红,在那张苍白的脸上显得极为鲜明。 “爹,若是今日我挺不过去,下辈子,我还想做你的儿子……不管这一生你怎样扼杀我的想法,打破我的希望,我都不曾后悔过,不曾后悔做你的孩子……只是下辈子,能不能让我过我想过的人生,能不能让我光明正大的,做我想做的事……” ------题外话------ 下章预告:病榻前,父子再起争执;袅袅烟,勾起多少别离。 48.当年旧事(六) 齐王爷只是到了宇文长陌院里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宇文长陌院里所有的下人和亲卫就都挨了板子,齐王爷虽然格外吩咐过房里的丫头不许惊动王妃,可是这般喧闹,怎么能瞒得过齐王妃。 齐王妃知道的还是晚了些,赶到的时候,宇文长陌少说挨了百十来下,脸色煞白煞白的,额上青筋暴起,直直的跪在齐王爷面前,咬着残破的唇,忍得辛苦。而一旁的承宣被人按着动弹不得,哭的涕泗横流,再也没了平日里那股子机灵劲。 齐王妃急的忙冲过去拽住齐王爷手中的军棍,看着盛怒的丈夫眼眶便红了。齐王妃知道此时再怎么劝也难消丈夫的怒气,便不再开口,拉着丈夫的衣袖便跪下了,挡在宇文长陌面前,不曾言语,只顾垂泪。 齐王爷自与齐王妃相识之时便一直宠着齐王妃,即使是当年带着她辗转军中,也未曾舍得让她吃苦。当年齐王妃产子之时,在产房里痛的叫了两个时辰,齐王爷就在门外急的转了两个时辰。齐王妃一生下宇文长陌,齐王爷就顾不得产房污秽,不顾阻拦冲了进去,看到齐王妃苍白的脸,满脸冷汗,竟荒谬的拉着齐王妃的手说:“素婉,以后我们再不生了!” 可今日,妻子为了求他,就这样跪在了他面前。 “素婉,你让开,不要让这逆子的血污了你的眼睛!”齐王爷恨得咬牙,一把推开齐王妃,军棍夹着风便要落下来。宇文长陌闭上眼睛,嘴角一抹笑容显得那么惨淡,像是要赴死一般。 一声闷响,却并未感到想象中铺天盖地的疼痛,宇文长陌惊得忙睁开眼睛,却看到挡在自己面前的齐王妃吐出一口鲜血,向自己倒来。 就在刚刚,齐王爷凛冽的一棍落下时,齐王妃挡在了宇文长陌面前! 齐王爷手中的军棍“哐当”一声砸在地上,脑袋里“嗡”的一声。宇文长陌慌得伸出手接住齐王妃,已经破损不堪的嘴唇发抖,悲痛的喊着昏迷的齐王妃:“娘!娘!你别吓我!娘!” 齐王爷从震惊中缓过来,立马从宇文长陌怀里夺过齐王妃,抬脚踹开宇文长陌,抱起齐王妃就往外走。宇文长陌踉跄着想要爬起来,才惊觉自己身上痛苦不堪。宇文长陌原地挣扎了多次,才勉勉强强站起来,扶着门框迈出门去。 齐王爷早已派人找了大夫来,给齐王妃把脉。宇文长陌摇摇晃晃的进来的时候,大夫正和齐王爷嘱咐怎样处理齐王妃的伤势。齐王妃不比宇文长陌,挨这一下,远不只是外伤那么简单,大夫絮絮叨叨的说了半天,齐王爷也耐着性子一一听着,丝毫不理会一旁的宇文长陌。 见齐王爷不理会自己,宇文长陌便扶着屏风进了内室。齐王妃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脸色比宇文长陌好不到哪里去。宇文长陌在床畔坐下,轻轻的帮母亲拭去眼角的泪水。他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这么近的看过母亲了,从小到大,能在母亲怀里撒娇,多半也是刚被齐王爷打过,委屈极了,才跑到娘亲这里发发牢骚。后来长大了,便再也没有好好同母亲说说话,好好待一天,要么是瞒着父母做自己的计划,要么就是为了掩人耳目做些荒谬的事情,再也没能好好的陪陪母亲。齐王妃的鬓角已经有了几根白发,脸上也有了几丝皱纹,虽是养尊处优,可是手上还是有了褶皱,宇文长陌将母亲的手贴在脸上,感受着那一如既往的温度,心里涩涩的。他后悔了,真的后悔了,若是知道母亲会舍身替自己裆下父亲的棍子,他宁可盘供出也不会和父亲死磕的…… 齐王爷送走了大夫,回到内室,看见宇文长陌在齐王妃床前,登时又冲上一股怒气,揪起宇文长陌狠狠的甩出去,骂道:“滚!” 宇文长陌没有防备,一下子给撞到一旁的桌子上,磕的腰间生疼,再看齐王爷,眼神里涌动着恨意。他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在父亲眼里,自己永远都是那么无足轻重,自己的想法不重要,自己的人生不重要,甚至自己的命都不重要。宇文长陌站直了身子,看着齐王爷,不甘的问道:“你究竟要我怎样做你才满意?” 听到儿子的质疑,齐王爷将手中的药单拍在桌上,回头看着一脸恨意的儿子,说道:“你无论做什么,都不成大器!” “我想做大事你准许吗!”宇文长陌气的大吼,“我想做大事,你说我没资格,硬生生把我逼成现在这个样子,可是我真的吃喝玩乐,不学无术了,你却又骂我不成大器,你究竟要我怎样!” 齐王爷登时结舌,怒瞪着宇文长陌,无话可说。长久以来,他太清楚,对宇文长陌,他始终都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他是摄政王,他需要关心的是宇文王朝的江山社稷,宇文王朝的黎民百姓,他要关心的太多了,以至于他从来没有关心过自己的儿子。可是当年,他答应过临死前的父亲,要守护宇文王朝,要守住这个辛苦打下的天下。他也想安安分分的做个养尊处优的亲王,陪王妃玩乐,陪儿子习文弄武,尽享天伦之乐,可是他没办法,为了当年的一念执着,为了当年的海誓山盟,为了心爱之人的性命,他无从选择。 “做大事?你眼里的大事就只有夺位嘛!你也不掂掂自己几斤几两,就你这样一个不学无术的破落子弟,你拿什么统领这个王朝!”齐王爷隐藏起那份愧疚,冲宇文长陌怒骂道。既然已经阻拦他了,那就不怕再阻拦他一次。 “那你呢?你眼里的大事,不就是让我像你一样,死心塌地的为这个已经露出腐败之态的王朝鞠躬尽瘁,让我像你一样做皇帝的幕后人吗!”宇文长陌的声音低下来,很失落很不甘的说道:“我让你失望了吧!这么多年来我的种种,一定让你很失望吧。”宇文长陌说着苦笑起来,却又突然看着齐王爷大喊:“你以为这种日子是我想要的吗!我根本不稀罕什么烟花柳巷,什么浪荡不羁,可是我想要的我没办法去做!我的想法,我的‘大事’,在我那个身为‘摄政王’的父亲眼里,什么都不是!” 齐王爷气的走过去一巴掌将宇文长陌打倒,指着宇文长陌气道:“你知道什么!”听着宇文长陌心中的不甘,齐王爷又气又愧,他瞪着宇文长陌,恨不能把当年之事都告诉他,让他知道这个皇位究竟隐瞒了多少秘密。 “来人!”齐王爷始终没有勇气将这些难言之隐一吐为快,看着进来的亲卫说道:“将这个孽子给我锁到思过堂,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许放他出来!” 亲卫们不敢跟宇文长陌动手,只好做了个请的动作,示意宇文长陌配合,宇文长陌只是回头看了看躺在床上的齐王妃,也不看齐王爷,便迈步离开。 直到宇文长陌的身影从房里消失不见,齐王爷才浑身无力的跌坐在椅子上,懊恼的捶了一下一旁的桌子。齐王爷呆呆的坐了许久,直到天边有些发白了,才站起身来。坐了这许久,一站起来感觉天旋地转,齐王爷扶着桌子缓了许久,才找了个丫头吩咐道:“去拿几瓶治伤的药,送去思过堂。不要说是我吩咐的。”小丫头应了一声便去了。 齐王爷站在门前,看着略显苍茫的天空,长叹了一口气:“长陌,这个皇位,爹不是不愿你争,而是不想你卷进宫廷这些肮脏的事里面啊!” ------题外话------ 下章预告:丝丝缕缕催眠香,道出多少当年事。一时年少情思起,不负天下不负她。 49.当年旧事(七) 宋倾城从齐王府回来,便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曼文曼易跟倾城久了,心思也细腻起来,看到倾城一直看着筝发呆,时不时的拨弄几下筝弦,便知道她是在想什么事情,也就知道不要去打扰了。 天已经黑了,倾城还是一副睡不着的样子,曼文轻轻的走进来,将一个燃着安神香的小香炉摆在屋里的桌上,又轻手轻脚的半掩了窗子,放下帷帐,怕夜里飞进蚊虫叮咬了倾城,做完这一些便轻轻的退了出去。 倾城坐了一会儿,白天在齐王府一番折腾,本就累了,又由于安神香的作用,也渐渐的昏沉起来。已是夏日,虽然夜间凉爽,但还是有些微热。美人榻旁边有降温的冰块,倾城揉了揉坐的有些酸痛的肩,懒懒的躺在美人榻上,也顾不得梳妆解衣,就这样斜倚着攒金丝的枕头昏沉睡去。 虽然倾城不愿忆起,可是前世的记忆依旧铭记在心,即使在梦里,零零散散的也都是前世的情景。或许是倾城白天里太执着于诸葛先生的事情,梦里居然也梦到了当时的情景。 当时宇文恭的军队驻扎在一个山清水秀的小城,诸葛先生每日会在溪边一处茅草亭里教倾城学筝。倾城到时,亭中的男子正在弹筝,一头白发束着月牙色丝带,一身银色锦袍,腰间束一条白色玉带,一副不染尘世的样子,只是腰间总是系着一个不相配的绿色荷包,荷包已经陈旧,边缘有了破损,想必是常拿来摩挲才以致如此。不知何处吹过丝缕清风,男子额前的几缕发丝飘起,在空中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如晶莹的黑曜石一般的眸子含着一种水一般的温柔。白皙的皮肤里透着苍白,看起来有种冰凉的触感。诸葛先生自称已是不惑之年,可是若只看外表,却是让人感觉和不到而立之年的宇文恭年纪相仿。 诸葛先生虽每日只教倾城三个时辰,但这三个时辰里不停不歇,也着实算得上严厉。每每倾城回来,也都是腰酸背痛,宇文恭心疼娇妻,也曾劝倾城放弃,可是倾城学了几日,音律着实有了很大的长进,见倾城坚持,宇文恭也没有再劝。起先宇文恭不放心倾城独自前去,派了几个人跟着,谁知诸葛先生看见之后,不喜不怒,只是温润一笑,缓缓开口说了一段话,可就这样一段话,却是让宇文恭无奈,此后便再也没有派人跟着:“如今这一城都是将军的人,我这小小的茅亭,还能隐藏什么对贵夫人不利的东西吗?若是将军信不过我,大可另寻高见教习贵夫人,在下隐居已久,并不喜人多。” 倾城一回来就进了内室歇息,宇文恭处理完军中事务回来时,正见倾城和衣躺在床上,身上只披了一条薄毯。宇文恭知道倾城每日学筝很累,也不想再折腾她,轻轻摇了摇头,自顾自解了衣服。正准备解内衫的时候,却看到一双玉手伸过来替自己解开了衣带。宇文恭抓住倾城的手,回过头看着跪坐在床上,青丝松散的倾城。 “你今日也累了,怎么还没梳洗休息呢,就这样和衣躺着,着凉了怎么办。”宇文恭宠溺的扶起倾城,替她脱去外袍。 “今日先生给我点了一个问题,我想了许久,想的睡着了也不曾知道。”倾城一面替宇文恭除去头上的玉冠,一面轻声说道。 “哦?是什么。”宇文恭问道,“说给我听听。” “先生今日教了我一首曲子,可我总也弹不出先生的感觉,先生告诉我说,真正精通音律之时,可以用音律表达出自己所想,可是我也算学到了先生大半生的精髓,为何还是达不到先生的境界呢?”倾城说着,也将身上的衣物褪去,只着一件小衣,露出雪白的颈项。 “倾城。”宇文恭的眼里倒映着倾城娇嫩的肌肤,他搂住倾城盈盈一握的腰肢,语调暧昧的说道:“你可知音由心生,心由情起。先生心里有他独特的情与爱,他的曲和你的曲,情不同,心便不同,心不同,音便不同,感觉自然便不一样了。” “若依你所说,这一切倒是解了。先生这一生跌宕起伏,看过王朝更替,也曾颠沛流离,经历了多少,终究是我不能体会的。”倾城恍然大悟,如梦初醒般说道。宇文恭将下颚抵在倾城肩上,轻笑道:“我也曾听过先生的曲子,他的曲子大多都是悲凉之作,听者心伤,悲者落泪。先生又多作相思曲,想必,是心中有一个相爱不能相守的人吧。倾城,比起先生,我们真的幸运的多……” 梦到这里,宋倾城猛然从梦里惊醒,从美人榻上坐起,看看窗外,依旧是一片漆黑。 倾城看着桌上的筝,轻笑出声。想到宇文恭的那一句“相爱不能相守”,又想起诸葛先生的弦,齐王妃的一番话,倾城终于将齐王妃与诸葛先生的关系猜了个大概。若按齐王妃的话说,诸葛先生当年是夜王朝的宫廷乐师,而齐王妃幼年却能在夜王朝皇宫里胡闹,那么齐王妃和夜皇族一定有什么联系。 “来人。”倾城从美人榻上站起。 门外守夜的丫头听见倾城的动静早就醒了,这会儿听见倾城喊人,忙推开门进来。 “小姐。”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倾城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书桌旁,铺开宣纸。 “回小姐,现在是寅时了,再有一会儿天就该亮了。”小丫头说道。 倾城看了看窗外还是漆黑的天空,心里有着微微的兴奋和焦急,她迫不及待的想将这个消息告诉宇文长陌,这件事,一定与齐王爷当年之事有关系。 倾城摆摆手示意小丫头出去,自己坐到床畔,从枕旁拿起一件还未绣完的扇套,寻了针线来细细的做着。一直到天边吐白,曼文端着梳洗的水进来,倾城才揉了揉酸痛的眼睛,将扇套又塞回原处。 “小姐,这扇套给我们做就好了,仔细熬伤了眼睛。”曼文劝道。倾城接过曼文递过来的帕子,笑道:“我的女红不好,做这些绣活慢得多,你看着我像是熬了许久,其实不过是做做停停,并没绣了多少。” 曼文知道倾城想要亲自为宇文长陌做一样东西,也不再说什么,帮倾城换了衣服,正要梳妆时,却看见曼易红着脸匆匆的跑进来。 “出什么事了,你给慌成这样。”曼文看着冒失的曼易问道。 “小姐。”曼易低下头,声音低得细若蝇蚊,“陈墨轩来啦,在院子里等着小姐呢。” “他怎么来了。”倾城一边梳妆一边问道,“他自己来的?” “还有一个姑娘。”曼易蹭到倾城身边,继续垂了头嘟囔道。陈墨轩一进来就看着正在浇花的曼易笑,还出言挑逗,话都不好好说,要是平常没人,曼易早就和他吵了,可今日园里有许多丫头在浇花修树,还有爱开玩笑的阿三阿七在挑水,何况还有一旁的那个姑娘,曼易羞的丢了水瓢就往里面跑。 倾城走到院子里,才看见曼易说的那个姑娘就是柳湘。 柳湘身着淡粉衣裙,外罩白纱,一尘不染如桃源中人,一头青丝在头顶懒懒的挽了个髻,剩余的散散的披在双肩上,略显随意,却又是显出那一份柔美。 柳湘见过盛装的倾城,曾惊讶于那一份华美端庄,可今日的倾城,一席浅蓝色纱衣,飘飘欲仙,青丝绾起,只几根银簪装饰,美的清冷。 “你怎么来了,可是出了什么事吗?”倾城有些疑惑的看着陈墨轩,陈墨轩和宇文长陌不同,这个轻狂子弟素爱穿些妖艳的颜色,可今日却是穿了一件墨蓝色华服,像是要去拜访什么人一样。 “的确是出事了。”陈墨轩收起刚才的浪荡,一本正经的说:“小王爷昨日和齐王爷杠了一晚上,连承宣都险些搭进去,也没能问出什么,父子俩不知道干什么,还误伤了王妃。” “什么?”倾城心里一紧,随即冷静的问道:“我现在猜测王妃大概和夜皇族有什么联系,你可能再查出些什么?” “事情过去那么久了,查起来要废很多功夫,而且还不一定能见效。”柳湘说道,“不过我倒是有个主意。我先前经营柳湘红楼时,多是用催眠香让他们自己吐露出信息,若是能对王妃用催眠香,说不定就能知道当年的事情。” “所以你们两个是要去齐王府的。”倾城这才知道他们的意图。 “想要让小王爷到场,以及催眠,都是容易的事情,棘手的,是王爷一直守在王妃身边,我们无从下手。”陈墨轩之所以来清园,也正是因为这个难题。 “若是如此,我倒是有解决之计。”想到昨日齐王爷发了一通脾气也始终放不下政事,宋倾城心中便有了引开齐王爷最合适的人选。 ------题外话------ 下章预告:高墙之下,宫廷之中,多少阴谋算计,多少真情实意;皇权猜忌,君臣嫌隙,多少无中生有,多少奸臣忠良? 50.当年旧事(八) “难得你们能凑到一起来啊。”齐王爷照顾齐王妃一夜未眠,虽勉强笑着,但还是能看得出面露疲态。 齐王爷不喜宋瑞的算计,平日里很是欣赏陈西扬的直言直语,和陈西扬也是知己一般,看到陈西扬的长子和养女都来了,自然是高兴。陆致的脾性和陈西扬差不多,又精通政事,多次献良策,这等人才,齐王爷更是赏识。 “我们与陆大人是在门口撞上的,陆大人是来找王爷谈政事,我与妹妹是来看望王妃的。”陈墨轩笑着回道。陈墨轩和柳湘听了宋倾城的话,便去客栈寻陆致,一路上给陆致讲了前因后果,陆致正不知自己能为宇文长陌做什么,自然便爽快的答应了。 “你们来的不巧,夫人近日受了伤,身子还没恢复好,恐怕是不便与你们闲话。”齐王爷推辞道。 “王妃受了伤?”陆致故作惊讶,“可有无大碍?” “无妨,只是需要将养一段时间罢了。”齐王爷笑着搪塞道。 “王爷,可否让臣女去看一下王妃。”柳湘轻声说道,“臣女也略知医术,不知可否看看王妃的伤势。” 齐王爷有些犹豫,可是看到柳湘诚挚的模样,到底不想辜负了她一片心意,便点点头,示意她进去看看。 陆致牵制住齐王爷,柳湘和陈墨轩便快步往齐王妃的内室走去。宇文长陌早就串通了看管思过堂的小厮,命他打开思过堂的锁,自己偷溜了出来,藏在齐王妃房里。陈墨轩和柳湘进来的时候,宇文长陌正围着齐王妃床前的香炉转圈。 “小王爷。”陈墨轩轻声叫道。宇文长陌一惊,见是他二人便松了一口气。 “屋里的人都被支开了,你们开始吧。”宇文长陌浑身疼痛,说过一句话便再也不想开口,走到一旁的椅子旁坐下。 柳湘不慌不忙的点燃“美人醉”,伴着无色的烟雾飘起,一股淡淡的幽香在房间里弥漫开来。齐王妃的眉头紧皱,双唇轻启,缓缓发出了声音。在齐王妃略带病态的声音中,那个故事慢慢拉开帷幕。 夜王朝丰源十七年。 一队新晋的宫廷乐师跟在领事的公公后面,低着头走在长长的过道里。 “九公主,九公主,您下来吧,九公主!” “我没事,你们不用担心我,我马上就够到了!”夜王朝的九公主,十六岁的夜蓁,此时正往一棵极高的树上爬,为了将落在地上的小鸟放回鸟巢。一众宫女急得不行,生怕她从树上掉下来。 夜蓁终于将幼鸟放回鸟巢,踩着树枝稳稳的下来。一落地,宫女们马上围上来,仔细打量着她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我身手这么矫健,怎么可能会摔下来呢。”夜蓁拍拍身上的尘土,理了理被弄乱的衣服,刚要走,却看到那一队整齐的,穿着红白相间衣服的乐师。 “那是新来的乐师吗?”夜蓁问一旁的宫女。 “回公主,这是为了十五月圆夜特别选拔的乐师。” “我去看看。”夜蓁说着,趁宫女们不注意便从人群中跑出去奔向乐师。 “公主,公主你慢点啊!” 看到后面的人来追自己,夜蓁一边跑一边回头看,冷不防撞到了一个小琴师,两个人都摔在地上,小琴师怀里抱着的东西被摔了出去,直直的撞在柱子上。“哎呦,好痛。”夜蓁揉着脑袋,看着小琴师。小琴师怀里包着的东西好像很珍贵,他顾不得夜蓁,爬过去将东西抱起,搂在怀里。 “公主,公主,你没事吧。”宫女们跑过来,扶起夜蓁。夜蓁的贴身侍女花月冲着领事的公公气道:“你是怎么领的人,竟然撞了公主还不谢罪!” “姑娘恕罪,老奴这就教训他!”公公连忙赔罪,回头冲着小琴师狠狠的扇了一个耳光,骂道:“贱骨头,还不快向公主赔罪。” 小琴师被打的口鼻都流了血,可还是抱着手里的东西,倔强的不开口。“反了你了。”公公拿起拂尘,狠狠的抽在小琴师身上,小琴师还是一声不吭。夜蓁害怕了,她愣在原地,看着在地上翻滚的小琴师。 “你在这里打什么人,想吓到公主吗!”看到夜蓁的惊恐,花月气的大喊。公公连忙跪下,磕头道:“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公主就当他是个哑巴,不会说话,老奴回去一定好好管教,公主恕罪……” 夜蓁缓过神来,看着因为疼痛而缩成一团的小琴师,走到他面前,蹲下了,拿帕子擦着他脸上的血迹,问道:“你真的不会说话吗?”小琴师抖了一下,没有开口。 夜蓁心里涌起一股同情,她站起身来,冲着公公说道:“你把他送给我,我就饶了你。” “公主你这不是要老奴的命嘛,皇上吩咐了要凑齐这些人,若是凑不齐,会杀了老奴的……” “你得罪了公主,皇上会让你死的更惨!”花月威胁道。公公权衡了一下,无奈的点了点头,少一个人还能再找一个补上,得罪了公主就真的完了。 夜蓁高兴的拉起小琴师的手,就往宫里去。一回到宫里,夜蓁就吩咐人给小琴师换衣服,处理伤,小琴师任凭他人摆弄,仍是不发一言。 夜幕降临,夜蓁拿着漂亮的灯笼走进小琴师的房间时,小琴师正在看他白天抱着的东西。夜蓁凑过去,才发现是一把很漂亮的古筝。 “好漂亮。”夜蓁赞叹道,小琴师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便悲伤的垂下了头。夜蓁这才看见,古筝上断了一根弦。 “这是我今天撞到你的时候,弄坏的吗?”夜蓁伸手想碰一下那把筝,小琴师却抱着筝躲到了一边。夜蓁尴尬的收回手,蹲在原地愧疚看了小琴师一会儿,突然跑了。等夜蓁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把筝。 “小琴师,你看!”夜蓁献宝一般把筝放在桌上,说道:“这是我大哥送给我的,他说这把筝是一把好筝,弦也是好弦,你看看,能不能补你的筝。”小琴师抬头看着夜蓁许久,眼里闪烁着不可思议,他知道这把筝并不如自己的好,也根本无法替代自己的弦,可是看到夜蓁头上密密的一层汗水,他不忍心辜负了她。小琴师拆下夜蓁的筝弦,补在自己的筝上,从始至终,夜蓁都不说话,静静的看着小琴师补筝,直到小琴师补完了,夜蓁才笑起来。 “你真厉害呀!”夜蓁凑近那把补好的筝,却也离小琴师很近。小琴师红了脸,局促不安的挪动了一下身体。 夜蓁并没有发现小琴师的异样,她仔细看着小琴师,他穿着一件浅灰色薄衫,头发一半束起一半披散,一身病态孱弱,虽然面色苍白,但容颜俊逸,姿态雅致,一点也不像一个低贱的乐师,倒像一个富贵人家的公子。 “我都不知道你的名字,总不能一直叫你小琴师吧。”夜蓁托着脑袋想了半天,突然说道:“要不我给你起个名字吧,就叫你……” “我叫诸葛无殇。”小琴师开口说道,他的声音很好听,很温柔,像被风拂面吹过一样。 夜蓁听得愣住了,她盯着诸葛无殇看了许久,诸葛无殇给她看的愈发尴尬,只好扭过头去。 夜蓁缓过神来,伸手扭了一下诸葛无殇的脸,轻轻笑着,“原来你会说话呀!我就说嘛,这么漂亮的男子,上天怎么会忍心让他做一个哑巴!” 诸葛无殇没有说话,但是脸红了。被夜蓁扭过的地方酥酥痒痒的,就好像诸葛无殇的心一样…… ------题外话------ 下章预告:深夜造访,带出多少龌龊事;久别重逢,牵动几个人的心。 51.当年旧事(九) 夜蓁比平日里安静了许多,比起以前的翻墙上树,更多的是拉着诸葛无殇,让他教自己弹筝。夜蓁本是不喜音律的,可是跟诸葛无殇学了几天,却觉得有了些意思。每日天一亮就抱着筝去找诸葛无殇,直到太阳下山才为止,诸葛无殇并不说什么,却也是耐心的教她。 十五月圆夜就要到了,皇上特意召了宇文彻大将军回来,说要他携子一起回来,与夫人过团圆夜。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宫里,夜蓁几乎是数着日子过来的,日思夜想的盼着见到那个人。 当夜蓁听到宇文彻大将军的人马明天一早就能到皇宫的时候,夜蓁兴奋的根本睡不着,早早就起来打扮,换了好几件衣服也选不定。最终还是觉得再磨蹭就赶不上了,才匆匆收拾好,跑到诸葛无殇房间里拉着无殇就往宫门跑。 诸葛无殇似乎已经习惯了她风风火火的性子,任由她拉着,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也没说什么。最终两个人停下来的时候,正看到两匹马风尘仆仆的从外面进来。 “旸哥哥!”夜蓁跳起来大喊。马上的一位少年看到夜蓁,拉下缰绳,对一旁中年的男人说道:“父帅,孩儿待会再去觐见!”男人知道儿子的心思,点了点头便策马越过宫门。 诸葛无殇有些糊涂,他眼睁睁的看着一匹马从自己眼前飞驰而过,另一匹马停在自己前面不远处,马上的少年一身黑色紧身军装,腰间配着宝剑,英姿飒爽,且又沉稳肃杀。少年一跃而下,微笑着看着夜蓁。夜蓁迫不及待的奔过去,一下子扑进少年的怀里,少年抱起她,在晨光下转圈。 诸葛无殇感到自己的眼睛有些刺痛,他侧过头,不去看这一幕。 “旸哥哥,你知道吗,我好想你啊~”夜蓁看着宇文旸,笑嘻嘻的说道。宇文旸伸出修长的手,轻轻的抚摸了一下夜蓁柔嫩的脸,一个沙场舔血的铁血将领,温柔的说道:“我也想你。” “旸哥哥你知道吗,你不在的日子我长大了好多,我爬树再也不会摔下来了,你以后不能在拿这件事笑话我了!”夜蓁嘟着嘴说道。 宇文旸打量了一下她,确实感觉她长高了些。宇文旸从怀里摸出一对精致的银镯,戴在夜蓁手腕上,惋惜的说:“没能参加你的及笄礼,这个算是补给你的及笄礼物,行吗?” 夜蓁看着手上的银镯,虽然已是很精致,但比起宫里的东西还是差远了。不过夜蓁还是很宝贝这幅镯子的,只因为这是旸哥哥送的。“我好喜欢,谢谢旸哥哥!” 正说着,另一匹马姗姗来迟,在离两人还有几米的地方停下,马蹄翘起,带起一打尘土。宇文旸立马将夜蓁塞进怀里,用坚实的后背挡住风沙。夜蓁紧贴着宇文旸的胸口,感受着他沉稳的心跳,温热的体温,以及他身上特有的风沙的气息,脸微微的红了。 另一匹马上的少年看到险些撞了两人,立刻翻身下马,不好意思看着两个人。 “宇文晟,你想要谋杀本公主嘛!”看到宇文旸面色不善,夜蓁忙钻出来挡在他们两兄弟面前,指着惹了祸的少年叫嚣着。 “是是是,我以后一定会学着稳重的。”宇文晟顺着杆子爬,跟夜蓁赔罪,顺便拿眼睛瞟着哥哥。宇文旸怎么会轻易放过他,从夜蓁头顶伸过手就揪住了宇文晟的衣领,气道:“这是皇宫不是军营,你闯了祸可不是挨一顿军棍那么简单,你给我长点脑子!” “哎呀好了好了嘛!”夜蓁抱住宇文旸的胳膊,“旸哥哥你这次回来是不是要多待一段时间了。” “我也不知道,看圣上的意思,应该是要多留几日吧。”宇文旸也不太明白为什么皇上突然将他们召回,以前也并没有因为十五月圆夜而召他们回来,这次也不知道是什么了。 “蓁姐姐,我听军中有人说,皇上召我们回来,是要给我哥赐婚呢。”宇文晟开着玩笑说道。 “赐婚?”夜蓁信以为真,慌得问道:“那,那,他们有说要把谁赐给旸哥哥吗?” “有啊!当然有!”宇文晟自信地说。 “晟儿,你别胡说,小心我揍你!”宇文旸知道弟弟是要逗弄夜蓁,可是看到夜蓁信以为真,也生怕宇文晟说出些不该说的来伤了夜蓁的心。 “我听军中的人说,过了月圆夜,就让我喊你嫂子!”宇文晟凑到夜蓁耳边,小声说道,虽是小声,周围的人却是都听到了。 “宇文晟!你耍我!”夜蓁羞红了脸,抬手就要打他,两个人围着宇文旸打闹起来。 一旁被冷落的诸葛无殇淡淡的看着两个突然出现的少年,年纪小的那个一身宝蓝色锦衣,文雅当中透着书卷之气,稚嫩天真;年纪稍长的那个一袭黑袍,俊美之中带着几分狂野,沉稳严肃。诸葛无殇眼里还是如往常一般平静,可是心里却是波动不断,他想走,不想再看到这一切,可是就当他要走之时,夜蓁却突然喊了他一声:“无殇,你站在那里干什么,快过来!”听到夜蓁的话,他还是不争气的转身走了过去,将刚刚的一切藏在心里。 “旸哥哥,这是诸葛无殇。”夜蓁向宇文旸宇文晟介绍着,“你们不知道他有多厉害,他弹筝可好听了。” “无殇。”夜蓁碰了碰有些出神的诸葛无殇,指着宇文旸和宇文晟一一介绍:“他们是宇文彻大将军的儿子,这是长子宇文旸,这是次子宇文晟。” “幸会。”宇文旸礼貌的拱了拱手,一旁的宇文晟也跟着动了动。诸葛无殇只是拱了拱手,没说什么。 正当气氛要变得尴尬之时,一位公公迈着急急的步子赶过来,说道:“两位少将军,皇上有请!” “劳烦公公通传,我们这就去。”说罢,宇文旸和宇文晟就要走。 “旸哥哥,明天的月圆夜,你会来陪我吗?”夜蓁看着就要匆匆离开的宇文旸,充满期待的问道。 宇文旸停下脚步,他缓缓回过头,略带遗憾的说:“我……我也许来不了了,月圆夜,我兴许要和母亲在一起……” “哦。”夜蓁有些失落,她很想让宇文旸来陪她的,可是想到宇文夫人一年也见不上他们兄弟几面,好不容易他们一家人能吃个团圆饭,若是自己任性让宇文旸来陪自己,对宇文旸和宇文夫人都太残忍。于是夜蓁故作无所谓的笑道:“那你就回去陪夫人吧,你什么时候有空了就再来找我,我等你。” 宇文旸还想说什么,可是想到不好让圣上等自己,也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 看着宇文旸挺拔的背影离开,夜蓁失落的往回走,诸葛无殇始终跟在她身后,始终不发一言,但一颗心却在随着她波动…… ------题外话------ 下章预告:无意的偷听,却是发现惊天秘密;难定的抉择,却是生与死的分叉口。 52.当年旧事(十) 十五月圆夜的宴会到了,花月有事没有侍奉夜蓁,诸葛无殇又没有资格上席,宇文旸也不能来陪夜蓁,几件事混在一起,夜蓁便没了兴致,闷闷的坐在席上。 三皇子夜明走过来,问道:“怎么了,这是昨日没有尽兴,还是才过了一晚就又犯了相思病?”夜蓁当然知道夜明是在调侃自己,也不理他,气呼呼的回了一句:“要你管!”说罢起身就走,走了几步却又折回来,抢了三哥夜明的灯笼,吐了吐舌头跑走了。夜明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叹了句:“还是个长不大的丫头。” 夜蓁怕黑,平常都有花月陪着自己,又或者是诸葛无殇,可是现在自己一个人赌气跑出来,又不想回去找人,只好硬着头皮自己走。夜蓁一看到黑乎乎的地方,立马就想到三哥讲的什么躲在暗处的鬼,心里更是害怕。可是想到无殇昨天好像不高兴,于是一定要带个灯笼给诸葛无殇,想到这里便鼓起了勇气,自己一个人举着两个灯笼,一路拜神的回了宫。 一踏进宫门,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身影。夜蓁知道诸葛无殇就是再不高兴也不会和自己生闷气的,于是跑过去,开心的说道:“无殇,你看!”说着,将手里的灯笼高高举起。灯笼的亮光映亮了诸葛无殇的脸,和他脸上温柔的笑。他接过来,看着夜蓁说道:“你不是怕黑吗?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花月身子不舒服,没去陪我。对了。”夜蓁突然想到什么,将自己的灯笼也塞给诸葛无殇,从身上摸出两个用丝帕包着的东西,打开一个就塞到诸葛无殇嘴里,看着他一脸茫然的样子笑道:“这是我带回来的糕点,这种糕点宫里一般是不做的,只有十五月圆夜才能吃得到,我还答应了花月给她带的,你等着我,我先给花月送去,你等我啊!”夜蓁一边跑向花月的房间,一边回头冲诸葛无殇笑道。诸葛无殇将糕点从嘴里拿出,看着夜蓁远去的方向,轻轻一笑。 夜蓁到达花月的房间时,刚想推门进去,却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 “啊~啊~二皇子~”夜蓁知道那是花月的声音,也知道花月叫的二皇子一定就是二哥夜然,可是夜蓁很疑惑,花月的声音,和平日里不一样,平日里花月都是一副霸气、厉害的样子,根本就不像现在的低下、哀求。夜然不像大哥夜祥和三哥夜明,平日里总是一副不理人的样子,夜蓁每次去找他,都被他打发回来。想到夜然在里面,夜蓁便赶紧理了理因为跑的太快而凌乱的头发,又理了理衣袖,准备敲门。 可还没等夜蓁敲门,就听到里面传来夜然的声音:“花月,我和夜哲,谁更适合你~”说完,就听见花月的哀求声,伴随着夜然的笑声。 夜蓁已经伸出的手陡然愣住。她虽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可是已经及笄,也已经了解这些事,听到这种声音,也大概猜到了里面发生了什么。夜蓁的脸好像火烧一样,她连忙要走,却听到夜然继续说道:“夜哲那个废物,一定比不上我!哈哈哈……他这种废物,本就不该活着!” 夜蓁猛地停下,不可置信的回头,她不敢相信这会是自己的二哥说出的话。 五哥夜哲,一年前突发急症,不治而亡。 “我和夜哲谁更适合你”“夜哲那个废物,一定比不上我”“他这种废物,本就不该活着”…… 想到夜然的话,夜蓁惊恐的捂住了嘴巴。五哥夜哲的确常来自己这里,每次都会给自己带一些好看的珠宝、胭脂,但只要有自己的,就一定有花月的。花月也常常拿自己的积蓄买名贵的布料,一个人偷偷的做衣服、鞋子,而细细想来,自己五哥身上穿的衣服,有多少是花月做的……夜蓁这才知道,原来五哥夜哲和花月之间是有情意的。 那二哥呢,二哥现在又在做什么? 想到五哥莫名其妙的死,想到二哥说的话,夜蓁怕了,她怕害死五哥的,就是二哥夜然。 “花月,当初是你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说你要是跟了我,我又何必弄死夜哲呢?”屋内赤裸着上身的男子拽着地上的女人的头发,冷笑道。 如果刚刚夜蓁还是猜测的话,那么现在,她就是确定了。 “夜祥,夜明,夜绍,我都会一一除掉,总有一天这个皇位是我的。哦,对了。”夜然说着捏住花月的下巴,“我还给蓁儿准备了一场大戏!” “你答应过我,你不伤害她!”花月慌了,抱住夜然的脚哀求。夜哲最喜爱夜蓁这个妹妹,花月在夜哲的尸体前发过誓,死也要保护夜蓁,也是为了夜蓁,花月才肯让夜然侮辱。 “我不会伤害她,她可是我最小的妹妹啊。”夜然踹开花月,“昨天这场戏就已经开幕了,你也在场,难道你不知道吗?” 花月愣住,抬头不敢相信的盯着夜然,“宇文将军……你究竟要干嘛!”花月急的大喊。 “我还要多谢蓁儿呢,要不是她磨磨唧唧的和宇文旸说话,恐怕在父皇那里,还坐不实宇文彻一家功高自傲、意图谋反的的罪名呢!”夜然的声音生硬冷血,“蓁儿和宇文旸不是都想知道为什么突然召宇文彻回来吗,这场戏演完了,他们就知道了,让他们回来,是要斩草除根!” 门外偷听的夜蓁吓了一跳,慌忙逃离,却掉落了手里的糕点。夜然听见声音,抓了一件衣服穿在身上,猛地拉开门。 门外吹过一阵冷风,吹动着夜然身上黑色的衣襟,露出结实的胸膛,高束起的黑发透出淡淡的邪气,眉宇之间透着英气,可是眼底却是冷似寒冰的锋芒。夜然看着地上的糕点,邪魅一笑,俊朗的脸上透出隐隐的杀气,他没有回头,却是清清楚楚对花月说话:“你说,我的好妹妹听到了多少呢?” 夜蓁一路狂奔不敢停下,直到跑进诸葛无殇的房间,关上门,才气喘吁吁的倚在门上。 “出什么事了?”诸葛无殇丢下手中的笔,忙过来问她。 夜蓁抬起头,含泪的眼睛里写满了恐惧,她抱住诸葛无殇,哭道:“无殇,无殇,我怕……” “没事的,我会保护你,你别怕。”无殇手足无措的安慰道,他第一次见夜蓁哭,也是第一次安慰女孩子。“告诉我发生了什么,说出来就好了。”诸葛无殇的声音很轻柔,“我以前被师傅打了,就会自己一个人去一个大树前,把事情说出来,那样就好了,就不难过,不害怕了,把你心里的话说出来。”诸葛无殇说着,伸出手扶在她背上,轻轻的叫了她的名字:“蓁儿……” “无殇,我二哥,我二哥杀了我五哥,他,他还要杀了旸哥哥,他还要杀了晟儿!”夜蓁慌得话都快要说不清楚,她的泪水不住的流下来,是那般的无助。 “我该怎么办,我要怎么办……”夜蓁急的快要发疯,诸葛无殇只是静静的抱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些宫廷之事,如果说夜蓁不懂,那么诸葛无殇更不懂。 “对了,我去告诉三哥,告诉大哥,告诉父皇,让他们劝劝二哥,让他们阻止二哥。”说着,夜蓁就要往外冲。诸葛无殇忙拉住她,劝道:“蓁儿,你冷静一点,你这样做起不到任何作用,你没有证据,皇上不会相信你,皇上只会更加怀疑他们,你这样是救不了他们的。你要是告诉三皇子,告诉大皇子,你只会让你的哥哥们相互残杀,那更不是你想要的不是吗?” 听了诸葛无殇的话,夜蓁才冷静下来,无力的瘫坐在地上,低低的啜泣着:“我该怎么办,我不想让旸哥哥死,也不想让二哥死……我不想……” 不知哭了多久,夜蓁在诸葛无殇怀里累得睡去,无殇看着怀里的夜蓁,又看看窗外漆黑的天空,顿然觉得自己太过于渺小,渺小到什么也做不了。 诸葛无殇有种预感,一种不安的预感,明天,一定没有那么安定…… ------题外话------ 下章预告:被逼谋反,恋人分离。王朝陨落,生灵涂炭。逃生密道,多少别离。 53.当年旧事(十一) 夜蓁从噩梦中惊醒,瞪大了眼睛看着屋顶。愣了一会儿,她如梦初醒般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往外跑。冷不防被门槛绊倒,摔在地上,手腕上的一对银镯硌得手腕生疼。 几个宫女忙过来扶她,夜蓁却焦急的推开她们,穿着单薄的睡袍就往外跑。秋日的早晨吹着凉凉的风,刮动着夜蓁散着的长发,单薄瘦弱的身影穿梭在风中,脸上挂着泪痕往宫门口跑去。 诸葛无殇像是料定了夜蓁会有此举一样,早早就等在宫门不远处,可是看见夜蓁如此狼狈的跑过来,还是心里一痛。 诸葛无殇拉住她,将她拉到自己身边,脱下自己罩在外面的披风给她披上,第一次对夜蓁冷下脸道:“你想干什么!为了他就可以这么不在乎自己吗?” 夜蓁没有反抗,大概也是觉得诸葛无殇会帮自己,他不会害了自己的旸哥哥。夜蓁失魂一般呆呆的看着肃静的宫门,楠楠道:“我要出去,我要去告诉旸哥哥……” 诸葛无殇无奈的看着夜蓁,一双黑漆漆的眸子里是诉不出的心痛。正当诸葛无殇要硬拖走夜蓁之时,一匹染了血色的马冲进来,马上之人,正是宇文旸! 比起昨日的沉稳,今日的宇文旸一身血气,浑身都散发着戾气,就像阎罗殿里的罗刹。宇文旸没有通传就带着长剑冲进来,守卫怎么会放他进来,拿起刀枪就要将他刺下马。宇文旸随父征战沙场多年,对付几个守卫绰绰有余,人未离马,已斩数人。 “旸哥哥!”看到浑身是血的宇文旸,夜蓁推开诸葛无殇慌忙的跑过去。宇文旸翻身下马,双眼通红的盯着夜蓁,努力使自己看起来冷静的说道:“蓁儿,回去,快点!” “不,不……”看到宇文旸的样子,夜蓁真的吓到了。 “现在不是你任性的时候,快回去。”宇文旸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平常一般。 “发生什么事了,你为什么满身都是血,你受伤了吗?”夜蓁还是死死拽着宇文旸不肯松手。 “蓁儿,听话。”宇文旸已经有些不耐烦。 “旸哥哥,我……”夜蓁想把真相告诉宇文旸,可是才一开口,就被宇文旸给吼了回去:“我叫你回去!你不懂吗!” 宇文旸的情绪已经彻底失控了,就在刚刚,禁卫军冲进了宇文府,不由分说的就要抓人,宇文彻的人反抗,却被禁卫军杀了。宇文彻想要问清楚,还没来得及开口,一个禁军就一刀捅了过来。宇文旸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就看到自己的母亲替父亲挡下致命的一刀,倒在一片血泊之中。悲痛之余,他清清楚楚的听见禁军宣旨:“宇文彻居功自傲,意图谋反,抗旨不尊,斩立决!”宇文彻看到发妻被杀,已经愤怒不堪,又听到这莫须有的罪名,拿起钢刀就与禁军血拼。宇文旸一路杀出宇文府,冲进宫来,就是想杀了皇帝,替母亲报仇。 看见夜蓁的那一刻,宇文旸心里像被什么狠狠刺了一刀,他想让夜蓁走,不想让夜蓁看到这一切。无论能不能杀了皇帝,宇文旸都没想活着离开皇宫。 可是夜蓁还没来得及走,宫门四周就围满了禁军。 宇文旸握紧了手中的剑,恶狠狠的瞪着从人群中缓缓走出的夜然。 夜然一边走一边鼓掌,邪魅的笑着:“宇文旸啊宇文旸,我真是低估你了,没想到我一路埋伏了那么多人,还能让你活着进了宫门。” “夜皇族背信弃义,过河拆桥,此等不仁不义,人神共愤!”宇文旸气的大骂。 “哈哈哈……”夜然大笑,看着宇文旸身边的夜蓁冷笑道:“宇文旸,你到现在还不知道是谁害了你吗?要不要我告诉你,真正坐实了你的罪名的人就是……” “你别说了!”夜蓁突然大喊,她抬起头看着夜然,哀求道:“二哥,我求你了,你放他走吧,你放过他们吧。他们到底有没有谋反,你我心里都清楚……” “蓁儿,你我心里清不清楚没用,最重要的,是在父皇心里,他们已经‘意图谋反’了!哦不,拒不接旨,刺杀禁军,他们现在,已经‘谋反’了!”夜然轻蔑的看着夜蓁,冷冷的说:“不过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曾经背叛过旧主的狗,本就不该信!” “你休要胡说!我宇文一家忠心耿耿,为夜皇族立下汗马功劳,我们为你们荡平敌国,你们居然过河拆桥,不守信用!”宇文旸拿剑指着夜然,恨不得一剑割断他的喉咙。 “死到临头,你还挣扎些什么,你若是现在跪下来求我,兴许我还你赐你个痛快。”夜然冷笑着拔出手里的短刀。 看到包围圈越来越小,夜蓁挡在宇文旸面前,伸开双手护着宇文旸,“不要过来!”夜蓁鼓起勇气大喊。 “蓁儿,你走吧!”宇文旸把手放在夜蓁肩上,无奈的看着她。夜蓁猛回过头,眼睛里闪着泪光,她伸手捧住宇文旸的脸,吻住了他干裂的唇。宇文旸的瞳孔猛的放大,他看着离自己那么近的女子,也清晰的感到自己干涸如同旱地的唇上的那一抹温润,宇文旸闭上眼睛,他忽然就觉得,就算今日死在这里,也无憾了。 诸葛无殇静静的看着这一幕,他心里灼灼的痛,但也猛然明白,不管自己做多少,夜蓁心里,都始终只有宇文旸,可是他不后悔,也不会放弃,即使知道做再多都是徒劳,他也愿意为了夜蓁做任何事,哪怕是死。 夜蓁知道宇文旸的习惯,手伸到他腰间摸出那把锋利的匕首,用尽身力气推开了宇文旸,将匕首抵在脖子上,回过头看着夜然和包围在四周的士兵,没有回头,却是冲宇文旸,冲所有人大喊:“走啊!”夜蓁的声音一下子震住了所有人,夜然握着刀的手微微发颤,怒目瞪着夜蓁。 宇文旸被推着推后了几步,看到夜蓁的动作,当即呆在了原地。诸葛无殇看到夜蓁的匕首已经在颈上划出一道血痕,一向寡言温润的少年,在一片刀剑声中不管不顾的大喊:“你还不走,是真的想让她死在你面前嘛!”宇文旸这才反应过来,悲痛的看了一眼夜蓁的背影,跨上马疾驰而去。 夜然想命令去追,却看到夜蓁将匕首陷进脖颈上的伤口中,流着眼泪瞪着自己。夜然冷笑着,走到夜蓁面前,抬起右手捏住锋利的匕首的刀刃,缓缓将匕首移开夜蓁的脖颈。夜蓁闭上眼睛,眼泪却还是止不住的流,她无力的随着夜然的动作,将手臂垂下,匕首顺着脚边掉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哐当”声。 夜然抬手捏住夜蓁的下颚,冷冰冰的看着她,“小妹,你要让我拿你怎样呢?” “二哥,一些事情,还是只有你我二人知道的好,否则,我们两个指不定是谁先死在宇文旸前面。”夜蓁睁开朦胧的双眼,恨恨的瞪着夜然,夜然气愤的点点头,手移到夜蓁的脖颈处,却又堪堪放下。夜然脸上一片阴郁,他看着夜蓁,压低了声音说道:“好,你最好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否则,我下次真的会拧断你的脖子!”说罢,便挥手撤兵,回去向皇帝复命了。 夜然的人很快就部撤走,空旷的宫门前又陷入一片肃穆之中。夜蓁感到浑身无力,跌坐在地上,刚刚的一切就像一场梦一样,那么可怕,那么血腥,那是夜蓁这一辈子都忘不了的记忆。 诸葛无殇走到她身边,抱住惊魂未定的夜蓁,安慰道:“别怕,还有我……” 听到诸葛无殇的声音,夜蓁再也坚强不起来,她紧紧的拽着诸葛无殇的衣服,将脸埋进他肩头压抑的啜泣着。 ------题外话------ 下章预告:断龙石一下,他们从此不再相见;幽幽乐声起,他再次断弦,一夜白头。刀剑喧嚣中,她用他的匕首刺破他身体;皇位纠葛中,他为爱起誓弃皇权。 54.当年旧事(十二) 皇帝听了大臣的意见,本想借此出去宇文彻,却没想到不仅没有杀了宇文彻,反而逼得宇文彻真的谋反了。宇文彻兵力丰厚,又都是精兵强将,他常年镇守关外,小到周围几城,大到百里之内,都深得人心。皇帝荒淫无道,横征暴敛,百姓早已苦不堪言,这么多年来宇文家族为夜王朝保驾护航,没人敢造反,可如今,皇帝居然逼得忠心耿耿的宇文家族也举兵反抗。 宇文彻起兵一个多月,就已经收复了夜王朝一大半的疆土,基本都是不费一兵一卒,每到一座城池,守城的将领都已经清点了军队,只待宇文彻大兵一到,就递交军符。 反抗之路节节胜利,宇文旸却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师兄薛奕注意了他好些天,见他魂不守舍的,终于忍不住趁宇文彻和守城将领喝酒之时拉着宇文晟来找他。 “师弟,想什么呢!”薛奕提着一坛酒过来,将酒坛放在城墙上,又一跃而上,坐在他身边。宇文旸在城墙上坐了很长一段时间了,深秋的风吹得他身上的盔甲冰凉。 “哥,你是不是想蓁姐姐呢?”宇文晟不敢坐上去,只好趴在城墙上抬起头看着宇文旸。宇文旸嘴角浮起一丝苦笑。薛奕举起酒坛喝了一口酒,递给宇文旸,说道:“再多的罪孽都是她父皇的,与她无关,况且你们俩的事情,师傅早就允了,自然不会伤害她的,你大可放心。” “我知道父帅不会伤害她。”宇文旸接过酒坛,喝了一口酒,放在手边,“我只是担心她在皇宫有危险,那个夜然人面兽心,蓁儿护我离开,不知他会不会伤害蓁儿。” “他是夜蓁的二哥,血浓于水,应该不会伤害她的。”薛奕夺过酒坛喝了一口,绕过宇文旸就要递给宇文晟。宇文晟一直被父亲和哥哥禁酒,看到薛奕偷偷递过来,也想喝一点,便趁哥哥没看见伸手去接。 宇文旸虽是心不在焉的,可是却还是看见两个人的诡计,就在宇文晟满怀欣喜要接过来的时候,宇文旸劈手夺过,“哐”的一声放在宇文晟眼前的城墙上。宇文晟咽了一口唾沫,惊魂未定的缩回手去,就刚刚宇文旸把酒坛放下的时候,粗糙的瓦罐紧贴着自己鼻尖过去,再近一点就要蹭上了。薛奕看到宇文旸的举动,忍不住笑道:“小时候看着也就罢了,这都已经十五了,你还天天看着护着,咱们这个时候战场都滚过几回了,你还想管他管到什么时候?” “他一天是我弟弟,我就管他一天,直到我死。” 皇宫里已经乱成一团,消息只要一传进来,就都是说宇文彻大军收复了哪里,离京都还有多少里,再过了几天,连消息也传不进来了。皇宫里整日人心惶惶,多次出现宫女守卫出逃的现象,京都的官员也逃的逃,叛的叛。大皇子夜祥替皇帝拟了好几道圣旨,想要收回京都紧邻几个地区的兵力,可是都石沉大海,杳无音讯。夜王朝已经频临覆灭,可是皇帝依旧日夜歌舞升平,然没有危机感,这也导致更多的大臣倒戈。夜然像是被皇位吸引的着了魔一样,劝皇帝移居行宫,日日给皇帝进献美女,并趁夜祥外出招兵之际,收集禁军,坐上了皇位。夜明不在乎这些权利、富贵,此时心心念念的,就只是妻子腹中三个月的孩子能平平安安。 自从宇文旸离开,夜蓁就日夜不思饮食,人瘦了一大圈,花月等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劝了多少次也无可奈何。诸葛无殇没再劝过夜蓁,他知道夜蓁心里很愧疚,愧疚那一日纠缠宇文旸,愧疚没有早些告诉宇文旸夜然的计划,害死了宇文夫人,愧疚那一日不敢跟宇文旸说实话…… 诸葛无殇的曲子悠扬、苍凉、无助,像极了如今在风中飘零,不知何时就会被毁灭的夜王朝。夜蓁每次蜷缩在屋里,听到诸葛无殇的曲子,心里都是淡淡的悲伤和绝望。诸葛无殇每一日都会在夜蓁房间门口的树荫下弹筝,风雨无阻,在诸葛无殇坚持了一个多月之后,终于听见夜蓁房里也传出乐声。和诸葛无殇的曲子不同,夜蓁的曲子大气磅礴,威严庄重,更像是迎接一支乘胜归来的军队的入阵曲。 “花月姐姐,公主这是怎么了?” 花月没有说什么,只是看了看站在树下的诸葛无殇。几片枯黄的叶片还强赖着不肯离开,冷清的挂在树枝上。诸葛无殇一身青色长袍,俊美的脸上表情淡淡。 或许所有人都以为夜蓁和诸葛无殇一样的疯了,但花月和诸葛无殇都很清楚,夜蓁这首曲子,宣告的是夜王朝的覆灭,是对宇文彻的叛军的迎接。诸葛无殇静静的听着,曲子弹了一阵,却猛地听见一声破音,诸葛无殇心里一惊,快走几步推开门闯了进去。果不出他所料,夜蓁的弦断了,而且断弦还割破了她的手指,正在往外滴血。 诸葛无殇不发一言,拿了夜蓁的帕子包裹住她受伤的手指,又轻轻的缠起来。夜蓁突然伸手,触摸了一下他的脸,轻笑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就是这样一言不发,任是快被打死了也不开口。” 诸葛无殇一愣,随即温柔的笑道:“我三生有幸,能被你讨了来。” “无殇,当初既是我讨了你来,那么现在,就让我亲自送你走吧!”夜蓁笑的有些凄惨。诸葛无殇整个人都定住了,他抬起头,漆黑的眸子里满是震惊。 “皇宫里有密道,我三哥三嫂已经走了。”夜蓁捧起诸葛无殇的脸,再也没了往日的洒脱,充斥着一个亡国公主的无奈,声音温柔却也凄凉,“现在已经有人发现了密道,很快,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知道,走的人多了,就谁也走不了。” “所以,你想怎么做?”诸葛无殇问道,他知道无论夜蓁有任何决定,自己都会去支持她,并帮她实现的。 夜蓁从床下摸出一大包东西,说道:“无殇,我们带着这些绝世珍宝走吧。我们过去之后,就放下断龙石,这样,就把密道封死了。”夜蓁说道。诸葛无殇心里不安,但还是跟着夜蓁去了密道。 密道口很隐蔽,夜蓁和诸葛无殇走了很久才到。诸葛无殇心里很不安,一路上时不时的看夜蓁,可是夜蓁都是一副很平静的样子,心里也稍稍放松下来。 密道口很隐蔽,夜蓁和诸葛无殇走了很久才到。诸葛无殇心里很不安,一路上时不时的看夜蓁,看到夜蓁还是一副很平静的样子,心里也稍稍放松下来。 “无殇,你去前面看看路有没有被封死,我放下断龙石,可就回不去了。”夜蓁停下脚步,看着前面那段长长的路说道。诸葛无殇也觉得夜蓁说的有理,就要去查看。 “无殇。”夜蓁喊住他,诸葛无殇折回来,看着夜蓁轻笑道:“怎么了?” 夜蓁从身上摘下一个荷包,系在诸葛无殇腰间,说道:“我知道你并不喜欢这颜色,但这块布料,是从我第一次见你时穿的那件衣服上裁下来的,我觉得,这样你无论在哪,看见它都能想起我。”诸葛无殇有些受宠若惊,红着脸点了点头,便转身跑向前方去探路。 诸葛无殇走得远了,夜蓁才走到墙边,双手颤抖的按下了墙上的龙头。 这条路,从来都不是留给帝王逃生的! 诸葛无殇回来的时候,只看到一座石墙落下,渐渐遮住了夜蓁的身影。 “不!”诸葛无殇这才明白了夜蓁的意图,崩溃的大喊一声,疯一般的扑了上来,想要阻止这一切。可是已经晚了,断龙石已经落下,已经无能为力了。 “不是说好要一起走的吗,你为什么要骗我!”诸葛无殇捶打着石墙,眼泪已经喷涌而出。 “无殇,对不起。”夜蓁也再也装不下去,双手攀到石墙上,痛苦的哭着,“我这一生,除了旸哥哥和这个公主的身份我什么都没有,现在我已经失去旸哥哥了,我不能再丢弃我的国家。对不起,无殇,对不起,你要活下去,你一定要活下去……”夜蓁哽咽的说着。 “你还有我,你还有我啊!”诸葛无殇几拳砸到墙上,他无力的顺着墙跪下,“你为什么就不能为了我活下去呢,为什么就看不到你身边有我呢,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说着要我活,却都要弃我而去……我的父母是如此,为什么你也要如此,为什么……”无殇本是一个富家公子,只因父母得罪了人,被陷害到满门抄斩,母亲把他藏在箱子里,躲过一劫,临死之前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你要活下去!”他一个人逃出生天,却被人贩子拐去,卖到了戏班子。这么多年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直到遇见夜蓁,他才结束了自己的苦难,他才又看到了希望。 可是这份希望,却又打破了。 “无殇,你离开吧,以后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回来了。”夜蓁擦干了眼泪,“你记住,你一定要好好活着,为你,也为了我!” ------题外话------ 下章预告:亡国公主,她该何去何从;至尊之位,又该花落谁家? 55.当年旧事(十三) 诸葛无殇在断龙石旁呆了许久,他遗忘了时间,甚至遗忘了整个世界。许久,他才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背起他的筝,提起夜蓁给他的那一大包稀世珍宝,最后看了一眼沉重的断龙石,整个人毫无生气的往外走。 也不知走了多久,诸葛无殇才从密道里出来,正午的阳光强的刺眼,他伸手挡了一下,闭着眼睛缓了好久才看清眼前的一切。这应该是在京都的郊外了,四周的树上光秃秃的,一片肃杀。 诸葛无殇看看天空,想着自己应该在密道里呆了一天一夜,他无力的倚着一棵树坐下,包袱里掉出一面精致的铜镜,想来也是什么稀奇的宝贝。诸葛无殇捡起来,正要放进去,却在看到铜镜里映出的自己的脸时陡然愣住——一头黑发已经变得雪白,衬的头上黑色的带子极不协调。 诸葛无殇看了看密道的洞口,又低头看了看腰间的荷包,仰天大笑,笑着笑着,却是再次哭出了声。直到天边出了晚霞,诸葛无殇才站起来,带着自己的筝,带着满满的回忆,和夜蓁的希望,走向丛林深处。 夜蓁回到宫里的时候,夜已经深了,她将自己再次关到屋里,压抑的哭了一场,无殇走了,她知道自己现在是真的一无所有了…… 天还没亮,夜蓁是被一个宫女的叫声惊醒的。夜蓁忙穿上衣服出来,听到宫女们的话,就慌慌张张的奔向花月的房间。和宫女们说的一样,花月穿着大红的喜服,手里还抱着本该属于五哥夜哲的那一件,安然的睡在床上。 夜蓁站在原地许久,才艰难的挪动步子,坐在花月的床畔,伸手替花月理了理额前的碎发,强忍着泪水开口:“花月,你怎么这么傻啊!我知道你思念五哥,可是你难道不知道,五哥他最想的,就是你能好好活着吗?这些年,父皇瞒我,哥哥们瞒我,现在就连你都瞒着我,你们以为,我还有什么是不能承受的吗?你这样走了也好,这皇宫肮脏不堪,隐藏了太多人性的罪恶,它让人一旦踏进就万劫不复……花月,下辈子,和五哥去一个没有鲜血没有杀戮的地方吧,这里,只会玷污你们的灵魂……” 正说着,花月房间的门猛被人推开,夜然一身戎装,浑身凌乱,双眼血红,脸上挂着几道血痕,他手里握着短刀,踉踉跄跄的冲进来。 “哈哈哈……贱人,你这个贱人……”看到花月已死,夜然癫狂一般的笑着,“你居然死了,你居然敢背着我死了,是想逃开我是吗?想跟他在一起是吗?你连死都不忘了他,哈哈哈……我对你难道不好吗!你为什么总是想着那个废物!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要和我作对!……贱人,你不就是想和他在一起吗,呵呵,那我就我毁了你的身子,你就等着去地狱吧!我要让你死也不能跟他在一起!”夜然说着,拿起短刀就要砍花月的尸体。 “你疯了吗!”夜蓁推开他,骂道:“花月死了难道不是你害的吗!你害死五哥,害死花月,害死了那么多人,你还嫌你的罪孽不够深重吗!夜王朝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你的贪心,你的私欲,现在好了,夜皇族将会彻底消失,你就是夜皇族的罪人,是天下的罪人!你才是该下地狱的人,你才是该永不超生的人!” “你给我闭嘴!”夜然狠狠的甩了夜蓁一个耳光,又将她揪起来,骂道:“是你们逼我,都是你们逼我!要是那个老不死的早把皇位传给我,就不会有这些事情发生!” “就算把江山拱手让人,也好过给你这种不通人性的畜生!”夜蓁口不择言的骂道。 夜然甩开夜蓁,看着花月的房间大笑,“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说着,夜然猛地推翻了花月的桌子,桌上的烛台被打翻,点燃了床帘,火势很快蔓延开来。 “你干什么!”夜蓁伸手抓着疯狂的夜然,却被夜然回手抓住手腕。夜然扭动了一下脖子,发出骇人的“咔咔”声,通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夜蓁,“小妹,你的旸哥哥来了,父皇,夜祥,夜绍,还有你的三个姐姐,都已经死了。夜明那个懦夫已经逃了,现在整个夜皇族,只有我是你的亲人了,你不觉得,你得乖乖听我的吗?”说着,夜然发出阵阵冷笑,伴着火光,这冷笑格外恐怖,就好像地狱里爬出的魔鬼,不,此时的夜然,已经比魔鬼还要丧心病狂了。 夜蓁不再看夜然,她转过头,透过火光,她看到了外面惊慌逃跑的宫人,听到了外面的打斗声,惨叫声,兵器碰撞的尖锐声响。夜蓁捂住了耳朵,不想去听那恐怖的,刀剑刺穿身体的声音。“你不是思念你的旸哥哥吗?走,我带你去见他!”夜然粗暴的扯着夜蓁,一路拖拽着她离开花月燃烧着的房间。 宇文彻的人已经连夜潜进守卫松散的皇宫,天一亮便誓要杀尽夜皇族。宇文旸格外吩咐了不许伤害夜蓁,可是谁知道,夜然会跑到这里来。宇文彻的人已经将小小的院子围的水泄不通,而站在院子里的,正是宇文旸。 夜蓁惊恐的看着宇文旸,眼泪已经奔涌而出。 “夜然,你这个卑鄙小人,用毒伤我父帅,我今日饶不了你!”宇文旸说着持刀冲上来,想要最快的斩杀夜然,以免他狗急跳墙,拿夜蓁当筹码。夜然已经疯了,他狠狠的甩开夜蓁,拿起短刀就迎了上去。宇文彻被夜然毒刀所伤,夜然的暗器也伤了薛奕,如今的宇文旸已经杀红了眼,看到夜然,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 夜然跟薛奕交手已久,如今早已不是宇文旸的对手,宇文旸用刀柄将夜然掀翻在地,恨恨的将刀柄戳向他脊梁,坚硬的刀柄击碎骨头,夜然惨叫着喷出一口鲜血。花月的房间已经变成一片火海,宇文旸踢的夜然满地翻滚,直滚到夜蓁附近。夜蓁在一旁看着,整个人已经陷入一种恐慌的状态,看到夜然满身鲜血,吓得腿一软,跌坐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宇文旸用刀柄将夜然挑进燃烧的火海里。 夜蓁惊恐的说不出话,只是张了张嘴,无声的说了句“不要”。 宇文旸走到夜蓁面前,看着满脸是泪,吓得浑身哆嗦的夜蓁,心里又悔又痛,将她搂在怀里,紧紧的按进自己的胸膛。夜蓁的眼泪流下来,滴在宇文旸的盔甲上,她从袖中摸出那一日拿来的宇文旸的匕首,咬了咬牙刺进宇文旸腰间。 宇文旸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夜蓁。而夜蓁已经无助的哭出声来,“旸哥哥,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想伤害你的,可是,可是二哥说的没错,大哥他们都死了,皇宫里就只剩下我和二哥了,现在二哥死了,那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没办法守护这个国家,我只能这样,对不起,对不起……” 夜蓁力气不大,又有盔甲抵挡,匕首只是蹭破了皮,并未伤到肌理。宇文旸拔出匕首,紧紧的握在手中。夜蓁含着泪蹭到宇文旸身边,握住他拿着匕首的手,哀求道:“旸哥哥,对不起,这一切都是我二哥的阴谋,我想告诉你的可是我真的没来得及,我想过告诉你的……可是,可是我不知道二哥这么快就下手了……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要不是那一天我纠缠你,父皇就不会相信你居功自傲,是我害了你们,都是我害了你们,我才是罪魁祸首,我才是罪人……旸哥哥,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求求你,你杀了我吧……”夜蓁握着宇文旸的手就要往自己脖颈上放。 宇文旸丢开匕首,将夜蓁紧紧护在怀里,说道:“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不绝不允许你死!蓁儿,相信我,相信我……” ------题外话------ 下章预告:父亲垂死,说出皇位之选;忤逆遗言,他甘心居人之后。 56.当年旧事(十四) 军医给宇文旸包扎伤口,夜蓁就呆呆的坐在一边,不说话,也不抬头,如同木头人一般。 门外,受伤的薛奕和宇文晟静静的看着,双双无言。宇文彻中毒至今未醒,究竟能不能解毒还未可知,夜蓁是夜皇族公主的身份在军中早已不是秘密,何况夜蓁还伤了宇文旸,军中已经有人想下杀手,可是宇文旸寸步不离的守着,也无从下手。 “蓁儿,你渴吗?”宇文旸穿上衣服,伸出粗糙的手抚摸着夜蓁的脸,轻轻的问道,夜蓁摇摇头,仍是呆呆的蜷缩在床上,不发一言。宇文旸有些担心,正想再问问夜蓁,却被一个闯进来的小兵打断:“少将军,不好了,大帅他……他……” “父帅怎么了!”宇文旸心里知道不好,忙起身问道。夜蓁抬起头,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恐慌,与宇文旸一起等着小兵的下文。“大帅恐怕不好了,薛江军和晟少爷已经过去了……” 不等小兵说完,宇文旸三步并作两步冲了出去,夜蓁随着宇文旸的动作,也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害怕的跟出去。 宇文彻的房间前围了很多人,都紧皱着眉头。宇文旸冲进宇文彻所在的房间,“扑通”一声跪在床前,看着脸色乌青的宇文彻。夜蓁也跌跌撞撞的跑了来,倚在门框上,瑟瑟发抖的看着屋里的人。 “父帅!”宇文旸低低的叫,怀揣着不敢相信。他无法接受平日里严肃却也慈爱的父帅就这样离自己而去,他抓住宇文彻伸过来的手,强忍着眼泪听着宇文彻说话:“旸儿……你在军中威望高……坐皇位……不会有人反你……我无能,无法将这破损的河山恢复如曾经那般繁华,你一定要为国为民,不可,步入夜王朝的后尘……你……你可记住了……” “父帅,我记住了。”宇文旸哭道。 “至于,夜蓁,她,她不曾作孽,你要,你……”宇文彻还未说完,就两眼翻白,没了气息。 “师傅!”薛奕颤抖的喊着宇文彻。 “父帅!”宇文旸和宇文晟也凑近了喊道,可是宇文彻已经闭上了眼睛,没了气息。 “将军!”外面的将士们齐齐跪下,掩面痛哭。 “父帅!”宇文旸抱着宇文彻的尸体,仰天悲吼。夜蓁顺着门框滑到地上,两行眼泪无声的划过脸颊,滚落在地上的尘土中。 虽然处在战乱,葬礼简陋,但宇文彻仍是按皇帝的仪式下葬的。宇文彻的遗言大抵已经传遍军中,晚上,几位老臣和军中的将领凑在一起,商量着皇位之事。 “大帅战功赫赫,又击溃了夜王朝,理应尊为皇上,既然大帅生前已经立了少将军宇文旸为继承人,那么收拾好了皇宫,登基便是,只怕,会有人不服气!”一位两朝元老说道。 “哼,谁敢不服气,我就卸了他!”一位中年将军说道,他早年跟随宇文彻走南闯北,战场舔血,忠心耿耿。他本不稀罕参与这种事情,但知道宇文旸和夜蓁之事,怕宇文旸和薛奕斗不过这群老狐狸,吃了亏,所以来给他们压个场子。 “且不说我师弟已经深得民心,就说军中将士,谁不服他。”薛奕沉稳的说道,“我是个小辈,本不该在前辈们面前造次,只是在此,我不得不说这句话。夜王朝的罪孽那都是皇帝的罪过,与他人无关,我们若是铲除余孽,也无须迁怒他的子女、宫人,除了造孽的那些杂碎,其余人,都不能杀,不知各位前辈觉得如何?” “无罪之人定是不能杀的,否则,我们不和那狗皇帝一样滥杀无辜了!”中年将军说着拍了一下一旁的一位重臣,“大人,您觉得呢?” “将军所言,在理!”那位大臣给他钵口大的拳头吓了一跳,擦了擦汗说道。可是另外一位大臣却一语点破薛奕的意思:“杀是不能杀,可若是要立夜皇族的公主为皇后,也的确是不妥,不妥!” “是啊这夜皇族公主也是夜皇族的血脉,若是复仇心起,这不是养虎为患吗?” “况且,夜皇族罪孽深重,怎么能担得起国母的位子!” “有什么担不得!”宇文晟推开门进来,气的攥拳头,“蓁姐姐当日不顾安危从夜然手里救了我哥,如若不是她,我哥哪里还能打下这天下!如今你们看夜皇族没落,就说出这番过河拆桥的话,若是当日我哥命丧夜然之手,这天下还是夜皇族的,你们在夜皇族皇帝面前,还不定说出什么恶心我宇文家的话呢!” “啪!”一直没说话的宇文旸猛的拍了一下桌子,一声巨响吓了宇文晟一跳。“这里是你放肆的地方吗!跪下!”宇文旸看着宇文晟气道,倒不是气他的出言不逊,只是气他做事冲动,不计后果。 宇文晟依言跪下,但还是一副不服气的样子,抬头看着哥哥说道:“哥,你难道真的要舍弃蓁姐姐吗,若你真的如此,你就不配做我哥!我哥不是这种人!” “晟儿,你说什么呢!你还嫌你哥不够烦吗,还不快出去”薛奕低声斥道。宇文晟抬头看了一眼宇文旸,希望他能给个答复,可是看到宇文旸没有动作,便赌气站起来要走。 “站住!”宇文旸说道,语气里却有了丝毫的柔软。宇文晟站在原地,却没有转过身来。 宇文旸走到桌前,看着众人,撩袍跪下。众人一惊,忙叫“将军使不得”,伸手便要扶他。宇文旸挥手示意众人不要,缓缓开口道:“各位,父帅的遗嘱我应当听从,只是,我心中已有更好的决定,夜蓁也定不会为后,还望行大礼之日,各位不要阻拦,宇文旸在此,谢过各位了!”说着便要叩头。 薛奕拦住想要扶起宇文旸的人,咬着牙问了句:“各位觉得,能不能答应!”众人看宇文旸已经做到这个地步,谁也不想做这个恶人,都点了头,纷纷离去。 房间里只剩下宇文旸和宇文晟两个人,宇文旸还跪在地上,宇文晟还赌气面对门站着。 “你还想我求你多久。”宇文旸轻声说道。 宇文晟转身“扑通”跪下,抬头看着哥哥,“哥,我不行……” “没关系,哥帮你。” “这个皇位是你的,这天下是你打下来的!”宇文晟几乎是喊出来的,“反对蓁姐姐的人,大不了就杀了他们,反正军中的将士们,都支持你们……” 宇文旸甩手打了宇文晟一个耳光,气道:“你说的是什么胡话!他们是一个王朝的精髓,若失去了这些,拿什么管理一个王朝!这么多年来父亲和哥哥告诫你的仁义,你都记到哪里去了!若你要这么做,我宁可没有你这个弟弟!” “哥,你别生气,我不敢了,我不敢了!”宇文晟捂着火辣辣的脸含泪看着哥哥。他想替哥哥承担,可是却不敢答应哥哥,他太了解自己,他知道自己没有这份能力。 “晟儿,算哥求你,我这一辈子,能放弃任何东西,唯独蓁儿,我死都不会放手!”宇文旸说着,再次叩头到地。 “哥,我做皇帝,只会让你更累,让你被世人诟病,我,我真的不能……”宇文晟心里已经有了几分动摇,不仅仅是因为哥哥如此求自己,做皇帝,本就是人人都想的事情。 宇文旸不说话,只是一个劲的叩头,如今他已经没有办法,他不能放弃夜蓁,他只能让自己的弟弟替自己去做这个皇帝。他并不需要宇文晟做太多,只想要弟弟替他坐这个皇位而已。 “哥,哥,我答应,我答应,我帮你,我一定帮你!”宇文晟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被哥哥的哀求打动还是被那皇位的尊贵吸引,总之,他知道自己过几日就是皇帝了。 宇文晟走后,宇文旸才从地上站起,转身之际,却看到夜蓁就站在帷幕后面。夜蓁走出来,脸上犹挂着泪痕。宇文旸走过去搂过她,有开心也有凄凉的说道:“从今天起,再也没有夜蓁,你是素婉,我的素婉。” “我听你的,你说我是素婉,那我就是素婉,一辈子都是,都是属于你一个人的素婉,没有夜蓁亡国公主的无奈,也没有夜蓁和宇文旸的身份差距,有的,只是一个爱宇文旸的素婉。”夜蓁哽咽着将脸埋进宇文旸怀里,轻轻的说。 几日后,登基大典上,宇文旸一身暗红色朝服,拉着一身龙袍的弟弟宇文晟,走上了祭台,他向天下昭示:宇文彻次子宇文晟登基为皇,念其年幼,长子宇文旸为摄政王暂理政事。 宇文旸政事处理的公平周到,加上宇文彻造反时途经各地的精心治理,破碎的王朝开始渐渐恢复,开始变得繁荣,世人也坦然接受这样的方式,进入了新的朝代——宇文王朝。只是世人都不曾想到,因为宇文旸对宇文晟的愧疚,这一份“暂理”,竟持续了二十多年…… ------题外话------ 下章预告:真真假假,宫廷丑事谁的过错?假假真真,何去何从付谁真心? 57.当年旧事(十五) 齐王妃身子虚弱,说到这里已经有气无力,柳湘不敢拿齐王妃冒险,怕将她的意识一直困在当年的往事之中,忙点了烟云清,解了齐王妃的催眠。阵阵紫烟飘起,齐王妃微微皱起的眉头也缓缓舒展开,有些干裂的唇继续紧闭,脸色苍白,不含血色,惹人心疼。 宇文长陌扶着椅子站起来,却因为身上的伤整个人都一晃,陈墨轩忙扶住他,担忧的问了一句:“小王爷,你没事吧。” “无妨。”宇文长陌走至床边,看着齐王妃昏昏沉沉的睡着,心里涌上一股愧疚之情,以为自己的私心,他拿母亲冒险。 “小王爷,王妃的身体还很虚弱,我不敢深度催眠她,所以只能到这里了。”柳湘看着齐王妃苍白的脸,轻轻说道,“王妃心里还有一件事情,但是,王妃好像很抗拒,不愿说出来。” “到此为止吧。”宇文长陌皱进了眉,俯身为齐王妃盖好被子,“我不能再拿母亲冒险了,剩下的事情,我会自己查。”,他看着齐王妃,看了许久,才沉沉开口,“我回思过堂了,你们也赶紧处理一下出去吧,呆的时间长了,我爹会怀疑的。” 陈墨轩和柳湘看着宇文长陌,想开口劝慰却始终没有说话,他们心里很清楚,宇文长陌是能成大事的人,这些事情也许会令他烦恼,但一定不会击溃他,而且这些事情,也只能宇文长陌自己想明白,别人,谁也帮不了他。 宇文长陌呆坐在思过堂的床上,细细回想今日听到的一切。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从没听母亲说过家里的人,从没听过母亲的姓氏,他知道母亲的身份特别,却不曾想到,父母还有这样一段往事。 “居然是这样……”宇文长陌皱紧了眉,“原来皇叔是这样坐上这个皇位的。”宇文长陌不仅笑了,原来多年来苦苦追寻的真相,竟是如此这般,如此这般的可笑。 “还有一件事,那件事到底是什么,爹娘又为什么要瞒着我呢?”宇文长陌喃喃道,突然开始头痛,简直要撕裂一般,他眉头愈皱愈紧,豆大的汗珠噼里啪啦的掉下来。“怎么……会这样……”他话都说不利索,闭紧了眼睛,双手按在头上,试图缓解一下痛苦。他的确是闭着眼睛的,可是眼前突然明亮起来,丝丝缕缕的光线,开始拼接,逐渐成了一个人,一身浅蓝锦袍,手执玉萧,想他浅浅一下,唤了一声长陌。 “是,是谁……”宇文长陌感觉这个声音好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头疼的更厉害了。 那个人的身影渐渐模糊了,宇文长陌努力伸手,想去抓住那个变得越来越浅的影子,可是他抓了好久,抓到的却还是一片虚无。他意识逐渐模糊了,栽倒在床上。 陈墨轩和柳湘将一切恢复原状,便出去告辞离开,陆致又拖着和齐王爷说了一会儿政事,也起身告辞,直到众人都散了,齐王爷才揉揉太阳穴,走进内室。烟云清有很强的镇定作用,柳湘为了驱散美人醉的香味,临走之前也放了一些烟云清在齐王妃的熏香里,虽然不易察觉,但还是有一定的功效。已经昏迷了一夜之久的齐王妃在烟云清的作用下悠悠转醒,睁开眼睛之时,正看到丈夫坐在桌前,正在批阅奏折。 齐王爷好像感到齐王妃醒了,放下笔走到床前想要察看,却发现齐王妃睁着眼睛看着自己。 “素婉,你醒了。”齐王爷按捺不住心里的欣喜,忙坐在床畔,将齐王妃扶起来揽在怀里。“你感觉怎么样,还疼的厉害吗?” “旸哥哥。”齐王妃虚弱的叫着,她已经好多年没有这么叫过齐王爷了。齐王爷心里一颤,嘴角浮起一丝微笑。伸出手替她将乱发撂倒耳后。“我刚刚,梦到以前的事了。梦到一些开心的事情,也梦到一些不开心的事情。我还梦到无殇了,我梦见那一年,我第一次见无殇,就弄坏了他的筝,我还傻傻的拿我的让他补弦,咳咳……后来我才知道,他的筝弦是无法替代的,我的筝在他眼里,根本算不得什么,咳咳……”齐王妃说着咳了几声,齐王爷忙帮她抚着后背顺气,静静的听她说话。齐王爷知道,诸葛无殇是齐王妃生命中一个很重要的人,对齐王爷而言,诸葛无殇也算的上自己的恩人。 “我还梦见你回来的那一天,我,你,晟儿,还有无殇,我们在宫门口的情景,还有那一年的十五月圆夜,我偷听了二哥跟花月的说的话,吓的跑的无殇那里哭了好久。第二天,咳咳……父皇就……”齐王妃说着咳个不停,再也无法说下去。 齐王爷心疼的帮她拍背,柔声劝道:“过去的都让它过去吧,这些不好的事情,该忘的就都忘了,不要想了。” “我也以为我忘了,可是哪有那么容易,说忘就能忘呢。”齐王妃摊开齐王爷的手掌,看着他掌心厚厚的茧,轻轻的抚摸着他掌心的纹路。半晌,齐王妃才缓缓开口:“旸哥哥,让长陌去做吧……” 齐王妃感到齐王爷的手一颤,她握住齐王爷的手,将脸埋进他怀里。“你当年欠晟儿的,早就拿那条命还清了。晟儿变了,他不是以前那个晟儿了,很久之前,就已经不是了……”齐王妃说着,便想起当年那件不为人知的事情,心里一阵刺痛,眼泪便流了下来。 齐王爷抬手替齐王妃拭去眼泪,那件事,始终是他不愿触碰的心伤,他心里很清楚,妻子对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这也是妻子这么多年来除了宴会不愿意进宫的原因。这件事一旦被别人知道,被宇文长陌知道,伤害的,就不止是他们二人了,所以,齐王爷把它当做一个秘密,也只能允许它作为一个秘密。“蓁儿。”齐王爷涩涩的开口,“你真的愿意让长陌做这些吗?我宁可他做一个闲淡王爷,也不想他一路踏着尸体走上那个最高的位置,走进那埋着无数白骨的皇宫。” “晟儿的几个孩子,哪个又是省油的灯呢?”齐王妃淡淡的开口,“你真的觉得,他们会让长陌安心做个无所事事的王爷吗?晟儿是你亲弟弟,当年都做出那件事,何况他们这些表亲兄弟呢?” 尽管齐王爷不愿接受,但是他不得不相信,齐王妃说的,都是真的。尽管当年知道那件事的人大都已经死了,可是那件事却也是真真切切发生了,那条鲜活的生命,也确确实实在那件事中被毁灭…… 皇室,骨肉相残的事情太多了,多的让人恐惧。 纵使是亲兄弟又能如何,在权力面前,终究是卑微如蝼蚁一般…… “旸哥哥,就让长陌放手去做吧,我相信,长陌他们,能走出一条与我们当年不一样的路……” ------题外话------ 下章预告:故人重逢,是为了做永久的道别;随心而行,她想的只是他能快乐。 58.当年旧事(十六) 齐王爷的府邸就是当年的宇文府重新扩建修改而成的,思过堂是宇文家族惩罚有过错的子弟所设的地方,里面是一间空旷的屋子,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整整一书柜的政史兵法。 齐王爷到底心疼儿子,辗转反侧了大半宿没睡着,便来思过堂寻他了。 宇文长陌头疼疼的昏过去,一直昏睡了好几个时辰,还是前来送饭菜的小厮把他叫醒的。本来身上疼的睡不着,现在好不容易侧着身子刚刚睡着,齐王爷一开门,宇文长陌一个激灵又爬起来了,还没看清来人是谁,就听见了那熟悉却也严肃的声音传来:“呵,你居然还能睡下。” 一确定是齐王爷来了,迷迷糊糊宇文长陌一个轱辘站起来,却不小心碰翻了桌上的书,巨大的一声“哐当”声在空旷的思过堂里显的格外清晰。宇文长陌看见齐王爷,顿觉身上疼得更厉害了,想起那一日齐王爷下死手的棍子,心里真的有些害怕,眼神里也不自觉的流露出一丝恐惧。 齐王爷无奈的摇摇头,看着宇文长陌如受惊的小鹿一般的眼神,一边走近一边说道:“我要是个杀手,你这会儿就已经死了,警惕性这么差,真该把你再丢到军营里去回炉返造。”说着,却看到桌子上的药没有动过,顺手便拿起来。 宇文长陌看着齐王爷走近,心里一半不服一半害怕,低下头不去看他,嘟囔道:“齐王府里还能跑进杀手,要是有也是活腻了来送死的。” “你说什么?”齐王爷看到宇文长陌的小动作,一边打开药瓶一边问道。宇文长陌还没来得及解释,就被齐王爷粗鲁的按在了床上。宇文长陌身上的伤一动都疼,怎么经得起齐王爷这样,一下子撞到床板上,疼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齐王爷一手按着宇文长陌,一手去解开宇文长陌的衣服,宇文长陌知道父亲是要给自己上药,可是自己已经这么大了,也不太想把自己暴露在别人面前,哪怕是父亲。宇文长陌试着反抗,却发现齐王爷一只手也能将自己困得死死的,动弹不得。 齐王爷看到宇文长陌身上已经肿胀发紫的伤痕,说不心疼是假的,拿着药的手都微微发抖。宇文长陌只感到背上一阵冰凉,心里一下子就慌了,果不出所料,接下来就是一阵刺骨的疼痛。 “啊!爹!”若是自己一个人,或许宇文长陌就能忍住,可是在父亲面前,他却总是忍不住喊出来,甚至愈发任性的想要挣脱齐王爷的钳制。 “别动。”宇文长陌真的反抗起来齐王爷要制住他还真有些吃力,不得不出口斥道。宇文长陌本就被按的难受,加上背上被药酒刺激的疼得厉害,额上布满了层层冷汗,顺着俊俏的脸颊滑落下来。 棍伤不似鞭子那般见血,淤血聚集在皮下,已经肿的有了一指高。齐王爷松开按着宇文长陌的手,将他背后的淤青一点点揉开。齐王爷的手,是征战沙场横扫千军的手,这双手掌上每一块茧,都见证了一段挥洒热血的历史。齐王爷的手宽厚有力,反复揉搓着道道淤青,虽是见效快,但也足够折磨宇文长陌。 “爹,你轻点,疼……”宇文长陌紧紧抓着床上的草垫,很是没有底气的开口。从小到大,比起挨打,宇文长陌更怕齐王爷给自己上药,挨打忍忍就过去了,可是上药却是个漫长的过程。每每疼得捱不过,宇文长陌都这样低声的哀求,往往换来的是齐王爷的一通斥责或者更重的力道,所以宇文长陌基本都会死扛着,就是疼晕了也不求饶。今日,他开口了,他本不奢望齐王爷能听,只是想告诉齐王爷,他也是脆弱的,也会疼,也会求饶,他的骨头,也并没有多么硬…… 齐王爷看着冷汗直冒的儿子,又听着儿子的话,知子莫若父,齐王爷怎么会不懂宇文长陌的意思。不过还是个孩子罢了,还是计较着自己那天骂他的那句“你骨头硬”,计较着自己拿承宣逼他。若不是赌气,怎么会宁愿忍着痛也不肯上药。齐王爷叹了口气,手上慢慢的消减了力气。宇文长陌一愣,随即便轻轻的笑了。齐王爷知道他偷着乐,便故意用力按了按他身上的淤青。 “爹爹爹,疼,疼,我知道错了。”宇文长陌一边求饶一边挣扎。“别动。”齐王爷把他按回去,一边继续给他上药,一边打量着儿子。宇文长陌背上那两道伤痕还清晰可见,齐王爷明白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也明白爱上一个人会不惜为她死。齐王爷伸出粗糙的手指,轻轻的顺着伤痕抚摸着,也感到了宇文长陌在他手指触到的那一刻的颤抖。齐王爷这才发觉,原来儿子与自己是如此的相像。 “爹,承宣他……”宇文长陌到底放心不下承宣。 “他没事,不过就是挨了几棍子,能把他怎么样。”齐王爷拿帕子抹干净手上的药酒,“他也是我一手栽培起来的人,将来也是要跟你进军营当将军的,我能说废就废了他吗?” 将军…… 宇文长陌惨淡一笑,在父亲眼里,他就只能是一个,将军…… “这个皇位,就这么吸引你。”看出宇文长陌的反常,齐王爷无奈的问道。 “总之,这个‘将军’不会吸引我。”宇文长陌垂下了头,自顾自穿了衣服。 “自古帝王,都是踏着累累白骨坐上这个皇位,成也沾血,不成也沾血,倒不如做个将军,守一方疆域,护一方黎民。” “我不愿在他人脚下俯首称臣。”宇文长陌冷冷站起,“尤其,是当今皇室的诸位。” 齐王爷看着挺拔的儿子,皱紧了眉,当年把皇位让给弟弟宇文晟,是出于保护夜蓁的私心,可他万万没想到,他会亲手导致了自己一生的痛。这个皇位,让宇文晟变得人不人鬼不鬼,齐王爷太怕,怕宇文长陌也迷失了心智,也变成无情的帝王。 可齐王爷也知道,他已经阻止不了宇文长陌了。齐王爷拿出一个虎符,放在桌上,喝令了一句:“跪下。” 宇文长陌一愣,还是乖顺的跪下,半垂着眼帘,满是失落与不甘。齐王爷明白,他不会轻易放弃的,于是,他不想再阻拦了。 “你皇叔的身体日况俞下,朝中也早已经暗潮汹涌,各立势力。太子已死,现在诸位皇子都在争太子之位,朝堂争执不下,这个太子之位,也许要靠后宫了。”齐王爷突然说道。 宇文长陌沉默着。 “你娘说的对,各位皇子,都是狼子野心,都对这个皇位虎视眈眈。”齐王爷叹了口气,“若是你皇叔身故,倒也罢了,若是你皇叔仍在,你万不可先挑起战争,也不可伤你皇叔性命。” 宇文长陌惊愕的瞪大了眼睛,仰头看着父亲,一脸不可置信。 “爹,您?” 齐王爷将虎符递给他,“这一支军队,是一个故人留给你的,他已身死,但这支队伍仍在。”齐王爷说着顿了一下,“果真让他说准了,你这一生,注定不是个凡人。” “爹,这位故人是谁?” “他是谁你不用管,你只要记住我刚刚说的话就好。”齐王爷躲开他的疑问,“若是有一日天下狼烟四起,你就往北去泪城,拿这虎符,他们便认你做主。”说罢,转身离去。 宇文长陌呆呆的跪在原地,看着父亲的背影隐没在漆黑夜色之中,握紧了手中的虎符。 他脑子还是模模糊糊的,那个人影,那张脸,总是时隐时现…… 59.储位之争(六) 夜色逐渐将皇宫包围,皇帝的昭华殿早早便掌了灯。一片乐声从灯火璀璨中悠悠传来,女子银铃般的笑声,在一片轻纱帷幔中穿梭。桌上的杯盏打翻了,琼浆玉露湿了宫女的罗裙,混着女子身上的脂粉香味,在蔓延着糜烂气息的空气中发酵。 皇帝穿梭在帷幔之中,双手抓寻着四下逃散的宫女,一声声娇滴滴的呼唤,将皇帝的魂都引出了体外,皇帝笑着,一把抓住一个跑的慢了的宫女,双手抚着她的胴体,便开始撕扯她身上精致的罗衫。 殿外,宋天怡轻轻的笑了,精致的眼妆透着一股子妩媚。她自然知道以皇帝的身体,已经不能再这样肆意挥霍了,可是她偏偏就要揪住皇帝好色这一点,一点点耗空皇帝的身体。 皇帝死的越快,她能报仇的那一天就来的越快。 “怡妃娘娘,您不进去吗?”皇帝身边的掌事公公谄媚的问道。 “有那么多美人陪着皇上,哪还有本宫的容身之地啊。”宋天怡笑的有些狠辣。几番羞辱和折磨,已经令她完完变了,完完是一个工于心计的后妃的模样。她将受过的所有的苦,将所有的恨意,都加注在宋倾城身上,此时此刻的宋天怡,想的再也不是逞一时威风收拾宋倾城,而是想着帮宇文泽夺位,然后入主中宫。宋天怡有耐心等,她会等到宋倾城在她面前失去尊严,跪下来给她舔脚的那一天。 “妹妹如花的容貌,这些个庸脂俗粉,又如何比得上呢。”正想着,背后幽幽传来一个声音,宋天怡大方的转身,看着佳妃皮笑肉不笑的脸,略略低头行了一礼,“更深露重的,姐姐怎么来了。” “听闻妹妹给皇上寻了许多莺莺燕燕来,本宫也想来看看,这一套,皇上受不受用。” “皇上会喜欢的。”宋天怡的笑意愈发深了。 “妹妹,你我都知道,这温柔乡可不能多待啊。”佳妃走近宋天怡,附在她耳边,冷冷的问,“待久了,怕是得把命留下,才出的来吧。你是怕,自己折腾不死皇上,才弄了这些人来吧。” “姐姐说什么呢,妹妹这样做,也是给姐姐分忧啊。”宋天怡侧过脸看着佳妃,“好让姐姐腾出时间来,多梳理人脉,这样,三皇子才能顺理成章当上太子,妹妹此举,又何尝不是帮了姐姐呢。说起来,也算是了却了姐姐一桩心愿。” “妹妹可真是费心了!”佳妃恨的咬牙切齿,一字一顿。佳妃打量着宋天怡,突然轻笑,“妹妹知道,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的坻儿,本宫有些好奇,妹妹做这些,是为了谁呢?” “姐姐想妹妹为了谁,妹妹就为了谁。”宋天怡笑笑,又行了一礼,“这瞧着皇上美人在怀,一时半会儿怕是也想不起妹妹了,夜里湿气重,妹妹就先告退了。姐姐也早些回去吧,里面不乏年轻貌美的女子,这会儿姐姐若进去,会惹皇上不高兴的。”说罢,转身就走了。 佳妃看着宋天怡走远,笑意一点点消逝,眼底的狠辣暴露无遗,恶狠狠的骂了一句:“小贱人。” “娘娘,怡妃娘娘的心思已经昭然若揭了,娘娘为何不借此机会除掉她。”锦儿劝佳妃。 “为何要除掉她。”佳妃反而笑了,已经苍老松弛的脸,在月光下,条条皱纹都触目惊心,“她若是能替本宫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皇上,倒是省了本宫许多事。” “可您就不怕怡妃娘娘真的坏了皇子的事吗?” “锦儿,你高估她了。”佳妃不屑的笑了,“她若是有宋倾城一半的智谋,本宫就断然不会留她了。既然,她自以为是的想插一脚,就让她插这一脚吧,到头来,她也不过是给坻儿当了垫脚石。” “那依娘娘的意思……” “不必拘着她,她想干什么,就让她大手大脚的干,本宫也很想看看,她能弄出什么花样来。” 宋天怡离开昭华殿,就径直回了语香阁。 刚刚进门,宋天怡就嗅到了熟悉的香料味道,便挥挥手遣散了跟在身后的宫女,一个人进了内殿。 她一路走一路脱去华丽的罗衫,衣物丢了一地,到最后,只剩下一件小衣,勉勉强强遮挡着私密之处。 她拉下帷幔,坐到镜前,将头上价值连城的珠玉随意的拆下,这才拿起玉梳,仔仔细细的打理着三千青丝。 “我都把人赶走了,你出来吧。”她娇嗔一声,窗帘便动了动,烛光明亮,映衬着男子的一抹笑容。 宇文泽掀帘走至她身边,接过她手里的梳子,细细的帮她梳理头发。“你许久都没有来看我了。”宋天怡明媚一笑。 “你圣宠正浓,我怎么好来打扰你。”宇文泽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低头嗅了嗅。 “你好香啊。” “我盛宠的时候,皇上也是这么说的。”宋天怡抬头吻了吻他,“可是,我还是想听你说我身上香。” “你胆子愈发大了,居然敢明目张胆的给父皇送那么多美人。”宇文泽邪魅的笑了,看着镜中的她,伸手抚摸着她细腻的脖颈,“你的用意太明显了。” “可是皇上还是欣然接受了。”宋天怡抓住他不安分的手,“况且,谁又敢指责我的不是。”宋天怡转身拉着他的手,“七皇子,我可是把我的命都押给你了,我做的一切,都是想帮您夺得这个皇位。您看,现在各位皇子都纷纷割据势力了,您怎么也不慌啊。” 宇文泽大笑了几声,坐到她身边,伸手扳过她的脸,“怎么,你怕我手底下没兵,护不了你?” “我怎么会这么想呢,我只是好奇,您看起来什么都不做,怎么就那么有把握,能赢了诸位皇子呢?” “因为我才不会像他们一样,只会一根筋的打打杀杀。”宇文泽的眸子突然深下来,带着浓浓的杀意,“我会一点一点,把他们每个人都挖空,你说,他们人都死了,还要那些军队做什么。” “那就是说,您要等诸位皇子斗起来了,再坐收渔翁之利?” “这不是你该管的!”说罢,他抱起宋天怡,把她丢到了床上,“你只需要相信我,效忠我,乖乖的为我做事,我不会亏待你的!” ------题外话------ 由于帘帘还要上课,半面倾城以后两日一更,帘帘尽量争取可以让半面倾城在一段时间内不再断更…… 60.长公主府(一) 夜羽立在门前,看着夜蓉从马车上下来,微微皱起了眉。 “哥哥。”夜蓉微微行了一礼,满面春光,看得出是细细打扮了的。 夜羽点点头,没说什么,夜蓉便也轻轻笑着,款款走了进去。 今日长公主办了一个宴会,邀请了各家王公贵族的小姐前来,本来夜蓉是不在名单之内的,可是宇文恭却是指名道姓要夜蓉来。夜羽放心不下,还是告知了宇文恭一声,亲自到长公主府来接夜蓉。 看着夜蓉进去,夜羽总是心里不安,但还是故作淡定,转身欲走。才走了不过几步,却看到了相府的马车,下来的正是宋倾城和几个妹妹。 夜羽看到宋倾城,还是微微有些惊讶的,在他心里,宋倾城一向是不喜欢这些争奇斗艳的场面的,可是转念一想,宋倾城是相府嫡女,长公主相邀,她怎么能不来。眼下宋倾城虽然来了,可是衣着也还是素净,她身旁的宋天琴宋天瑶姐妹,也是打扮的合体,看起来也并不想争奇斗艳,反而是宋天梦打扮的娇艳一些,但她长相在一众姊妹里并不出众,打扮的这样,也是俗不可耐。 夜羽抱拳行了一礼,宋倾城微微颔首,便随着人走了进去。 长公主府自然是气派,早早便有许多官家小姐在院中玩耍,倾城寻了个无人的阴凉处,便坐下来看着院中的莺莺燕燕。 “姐姐走的真快,我差点就跟不上姐姐了。”宋天琴也忙近来,坐在倾城身边。 倾城轻轻一笑,给天琴天瑶也倒了茶,“这些个小姐都是不好惹的,若是与她们搭上话了,指不定要纠缠多久呢,我可不是要快点走。” “今日来的都是未出阁的小姐,我想,长公主此举,也不单单是游园这么简单。”天瑶比起天琴,诗书差些,但是论起人情世故,天琴是不如天瑶擅长察言观色的。 “我来时听六姨娘说过,爹爹生辰那日,三姨娘和五妹拦过长公主的马车。”宋倾城放下杯子,“三姨娘也是盼着五妹能攀上高枝的。”宋倾城看着在人群中穿梭,处处搭讪的宋天梦,不屑的一笑。 “天瑶,你怎么不去转转,若是长公主真要给这些小姐们牵红线,你也好去凑凑热闹。”天琴打趣天瑶。 “姐姐,你羞不羞。”天瑶红了脸,“你自己有了陆公子还不够,还要把我也寻个人家嫁出去不成?”天瑶反驳她,天琴也红了脸,作势要打她,“死丫头,你嘴巴越发厉害了,你看我不打你的嘴!”天瑶忙起身躲到倾城身后,还不忘笑道:“长姐你瞧她,明明是她先打趣我的,还不让我分辨,她忒不讲理了。”倾城看她们两个围着自己转,也忍不住笑了,抬眸间却看到了独自一人倚在栏杆旁喂鱼的夜蓉。 倾城的笑容僵了僵,换上了一抹带着嘲讽的微笑。 夜蓉,她总是弄出这一副可怜样子,惹得人想关照她。其实呢,她的心思,较之皮囊,是一丁点儿也不相同的。 她是深爱宇文恭的,这一点倾城从不怀疑,夜羽之所以没有因为夜皇族而伤害宇文恭,这中间也一定少不了夜蓉的阻拦。上一世,倾城也是佩服夜蓉的,夜蓉帮着倾城对付宫里的各种打压,帮宇文恭往外传递消息,宇文恭中毒时,是她稳住军心隐瞒此事,才给了倾城试药的时间,倾城察觉夜蓉喜欢宇文恭,也想过与她共侍一夫,甚至更为讽刺的是,娶夜蓉的主意,是倾城对宇文恭提议的。倾城当她是好姐妹,可是万万想不到,自己的夫君要娶夜蓉的那一天,是自己苦难开始的那一天。 “姐姐,你怎么了?”天琴看到倾城渐渐凝重的脸,有些担心的问。倾城给她这一声拉回了思绪,浅浅一笑,“无事,只是看到了一位认识的人。” “是哪位紫衣的姑娘吗?”天瑶早早便看见夜蓉一个人在那边,“我去邀她过来吧。”说着,便走过去邀夜蓉过来。夜蓉循着天瑶指的方向,正看见宋倾城,眼里闪过一丝恨意,便笑盈盈跟着天瑶走了过去。 夜蓉心里是十分恨宋倾城的。她喜欢宇文恭多年,哥哥夜羽跟在宇文恭身边,宇文恭也常来府上与夜羽议事,每一次宇文恭来,夜蓉都是精心备茶备糕点,亲力亲为,四处打听询问宇文恭的口味,满心欢喜的准备他喜欢的一切。可是多年来,他心里只有所谓的大事,从不看夜蓉一眼。为了能辅佐他,夜蓉平日里看了大量的兵书史记,就为了有朝一日,他向哥哥提出问题时,自己也能发表一个得体并能解他疑惑的看法。终于有一日他正眼瞧她了,说的却是她比不上宋倾城。那一刻夜蓉就知道,宇文恭,这个她倾心多年却得不到他回应的男子,喜欢上了宋倾城。而且夜蓉也隐隐约约觉得,哥哥虽然隐藏的很好,但心里,到底是给宋倾城留了地方的。 夜蓉不知道宋倾城有什么好,除了脸,夜蓉自认为,自己没什么比不上宋倾城。 “宋大小姐。”夜蓉低头行了一礼。 “快坐。”倾城得体的微笑,“平日里也不见夜小姐出门,在这里看到夜小姐,我都有些不敢认呢。” “我本来是没资格来这里的。”夜蓉低头浅笑,“是五皇子跟长公主提议,长公主这才给夜府下了帖子的。”夜蓉说这话时满面欣喜,随便是谁,一眼便看得出她这副模样和这番话想表达的意思。 “夜大人跟在五皇子身边忠心耿耿,五皇子提拔一下也是应该的。”倾城故意这样说,果真,夜蓉脸色变了变,倾城这句话,倒是弄得夜蓉自作多情的样子。 “姐姐还没给我们介绍这位小姐,怎么自己先与这位小姐聊上了。”天琴看出夜蓉失态,便插了一句。 “这是我家的妹妹,小字天琴,天瑶。”倾城先给夜蓉介绍了宋天琴和宋天瑶。 天琴天瑶给夜蓉行了礼,夜蓉也起身行了一礼,回道:“家兄是五皇子的身边的夜羽,各位姐姐叫我夜蓉就好。” “都是姐妹,就无需说这些客套话了。” “诶,夜姐姐可知道,今日长公主这宴会是为何举办啊。”天瑶还是好奇,便问了一句。 “我来时听别家小姐说,长公主今日,是要给未娶的皇子,还有齐王府的小王爷选几个合适的官家小姐,来日,留作婚娶呢。”夜蓉回答,特意的提了提齐王府。 倾城面不改色,抿了口茶,“这样说来,长公主是要做‘月老’了。” “诸位皇子里面,就只有三皇子的母妃佳妃娘娘还盛宠正眷,但是佳妃娘娘操持后宫事务,也无心管其他几位皇子,其余几位皇子也到了婚娶的年纪,长公主是长姐,自然要留心这些事情了。” “怕只怕这满院子里,不见得有几个能入得了长公主的眼。”天瑶看了看这院子里的诸位,又看看倾城和夜蓉,“我看啊,也就只有两位姐姐,还算得上是上品佳人。” “你又胡说了,长姐可是有心上人的。”天琴笑吟吟的看着倾城,倾城没有反驳她,只是笑答:“你真是愈发胆大了,这种事情你也好到处说,好在,夜蓉妹妹是自家人,若让别人听了去,可不笑死咱们相府。” “我知错了。若是旁人在,我也不敢乱说的。”天琴笑着赔不是。 “不知是哪家公子,能夺得姐姐芳心呢?”夜蓉也笑着问。 倾城抬眸看了看夜蓉,放下杯子,看着院子里开的还好的花,幽幽的开口:“总不会是宫里的人。” 61.长公主府(二) 正说着,长公主身边的侍女便前来传唤,将诸位小姐们引到了席间。 宋倾城还是避世一般,寻了一席最偏僻的,找了个最不起眼的位子坐了。宋天琴宋天瑶坐在她一侧,夜蓉也挨着倾城坐下来,殷勤的给倾城添了茶。宋天梦自然是不屑和宋倾城她们坐在一起的,她和几位显赫的小姐,坐在最瞩目的位置上,得意洋洋的笑着,然不顾别人的偷笑。 众人都落座了,长公主宇文书颖才出来。 一袭烫金凤袍,拖在地上,袍上绣着一只翱翔的凤凰,端正的宫廷发髻,金灿灿的步摇尽显皇家气派,眉间点着妖冶的花钿,眉目如画,半垂的眼帘淡淡的看着前方,小巧的红唇微微弯起,凌厉之中又带了一丝温和。 “恭迎长公主!” “不必多礼。”长公主恣意的坐下,斜卧在琉璃榻上,看着席间的诸位小姐,笑吟吟的开口道:“咱们女人家比不得他们这些男子,席间可以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畅谈朝事。在座的多是闺中小姐,尚未嫁娶,咱们啊,就用咱们的方式,好好玩乐。今天,我也不是长公主,你们也不是哪家的小姐,有才艺的,就献艺,有才华的,吟诗作画都好,不必藏着掖着。” “谢长公主。” “我府里也养有戏班子,诸多乐器都有。”长公主说罢,底下人就送上了各种各样的乐器。倾城抬头去看,正看到这乐器当中也有一把筝,便微微皱了皱眉,觉得有些不安心。 一位小姐站起身来,像是要表演什么一样,盈盈的开口:“长公主,臣女久待闺中,多是学习女红,没什么好的才艺,只是琴弹得略好些,长公主若不嫌弃,臣女可弹一曲给诸位姐姐助兴。..” “有乐,怎可无舞啊。”长公主笑着看了看人群中显眼的宋天梦,“宋左相府里的五小姐可来了?” 宋天梦忙不迭的起来,“臣女在。” “我听闻你也会跳舞,不如,就伴着曲子跳一跳。” “是。”宋天梦实则舞艺不精,那小姐曲子虽好,但是她一举一动皆为粗俗,席间不由得有人笑了。宋天梦听得有人笑她,一时慌了神,脚下没利索,摔在地上。 席间都笑了,长公主也掩嘴嘲笑。宋天梦又羞又急,忍不住眼眶都红了。 “丢人现眼。”宋天瑶忍不住说道,“三姨娘教了那么久,就教出这个样子来,她也好厚着脸皮天天嚷着自己的女儿和怡妃一样。怡妃作女儿家时再不堪,也不会丢相府的脸。” “天瑶。”天琴轻轻推了她一下,示意她言多必失,不要再说了。 长公主的目光在席间扫过,却没有看到宋倾城。 “我听说,左相府的嫡小姐,筝弹得极好,不知,宋大小姐今日可来了?” 宋倾城缓缓站起来,她自一来长公主府就觉得不对劲,尽力躲开却还是避之不及,“臣女参见长公主。” 倾城一站起来,瞬间就吸引了席间一大片目光,虽都是女人,但她这番容貌也着实惊艳。席间不由得开始窃窃私语,大多都是关于先太子宇文弘和齐王府的事情。 “我只知道宋大小姐筝弹得好,却从未听过,不知,宋大小姐可愿弹与我们听听。..” “长公主谬赞了,臣女自幼生在乡下,小小技艺,不登大雅之堂。”宋倾城还是想着能避则避,毕竟长公主是个难惹的角色,前世宇文恭与宋倾城成亲,宇文书颖没少刁难倾城,以至于到如今,宋倾城对她还是隐隐有些害怕,想着躲开她。 “怎么,宋大小姐是嫌我府上的筝不好,配不上你?”宋倾城万万想不到宇文书颖会这么说,猛抬头看着她,却正迎上她笑吟吟的目光,“自然,我府上的筝是给戏班子用的,怎么能比得上齐王府送的筝,长陌表弟送东西,自然都是挑最好的。” “长公主言重了。”宋倾城低头行了一礼,“既然长公主不嫌弃臣女技艺粗鄙,那臣女就献丑了。”说罢撩衣跪坐在筝前,举手欲弹。 “宋大小姐且慢。”夜蓉突然开口,走至前面行礼道:“长公主刚刚说过了,有曲怎能无舞,小女想要给姐姐的曲子伴支舞,还望长公主答应。” “夜小姐可是贵人,贵人都说了,我怎么会拒绝呢。”夜蓉是宇文恭指名道姓要宇文书颖加进来的,宇文书颖自然也想看看,这个让宇文恭都重视的女人,到底有什么出彩的地方。她主动请缨,倒是一箭双雕,省了宇文书颖好大功夫,这样一次,就能摸到宋倾城和夜蓉两个人的底。 “小女还有个不情之请。”夜蓉低头浅笑,席间小声议论者也诸多,大抵都是猜测这个女子是什么身份。 “但说无妨。” “小女想向长公主借一件长袖舞衣。” 长公主自是允了,夜蓉便随着侍女前去换衣服。 “这位小姐好大的面子,长公主竟说她是贵人。” “不知道换了舞衣,这舞能跳成什么样子。” “若是舞艺不精,换了舞衣不过更出丑罢了!”宋天梦愤愤的回了一句。 “诶,姐姐,这话不能这么说,你出丑了,也不能说人人都出丑吧。”一个小姐嘲笑她。 “你!”宋天梦红了脸,不再理她们。 这一番对话都让宋倾城听到了,她倒是没再落井下石,只是抚了抚筝弦,浅浅一笑。长袖舞衣,想必夜蓉是要做戚夫人的折腰舞了。 时至今日,倾城才明白当初夜蓉给宇文恭献舞为何要跳这折腰舞,戚夫人得汉高祖宠爱,而她夜蓉,效仿戚夫人跳了一支折腰舞,也夺走了宇文恭的心。 夜蓉换了一袭水紫色舞衣,淡淡的紫色让她看起来犹如出水芙蓉。 还未能弹奏,六公主宇文书雪便跑了进来。 “长姐,你好生偏心,今日举行宴会,竟不叫我。”宇文书雪鼓着嘴巴,气呼呼的跑到宇文书颖身边,环抱住她,说道:“还好今日四哥送我来,不然,你就要留我一人在宫里无聊了。” 宇文书颖抬头去看,正见宇文忻走过来,行了一礼:“参加长姐。”四周都是女子,宇文忻也不想留下,便想借口离开,谁知宇文书颖抢先一步:“四弟即也来了,不妨就晚些再走吧,你瞧,这两位小姐正要抚琴作舞呢。” 宇文忻闻言侧头去看,看到宋倾城,微微低了低头,避开她的目光,而看到夜蓉时,他有些愣住了。 束腹舞衣将那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肢衬得更加诱人,水紫色让她白皙的皮肤看起来吹弹可破,寥寥几只发钗,一头乌发散发着淡淡的幽香垂在腰间,半低着头,低垂的眼帘,虽比不得宋倾城的出尘绝世,精致难得,但这张脸也是温婉非常,让人怜惜。 “四弟落座吧,两位小姐,可以开始了。”宇文书颖怎么会看不出宇文忻的神态变化,一句话打破了宇文忻的思路,宇文忻自知失礼,忙不迭的走到宇文书颖新添的席间坐下。 宋倾城抬头看着夜蓉浅浅一笑,未等夜蓉开口,便秀手一拨,清脆的一声乐声,让夜蓉心里便泛起一层涟漪,宋倾城怎么会知道她要作折腰舞。 乐声宛转悠扬,时而缓和,时而高亢,微颤的弦,带动着人们的心都颤抖。舞姿曼妙动人,水袖飞舞,柔软的腰肢折腰而舞,实在惊为天人。在座的诸位都看痴了眼,此后很多年,坊间都有这样的话:一莲开双蒂,白衣伴紫袍,一曲魂飞远,一舞人折腰…… 宇文忻呆呆的,看着那一袭水袖飞舞,仿佛人世间就剩下他一人,看着那一抹紫色的身影飞舞,他想伸手去抓住她,想把她留在身边。 席间的诸位小姐不由得轻笑,“你瞧,人家的曲子人家的舞,才算得上是极好,刚刚那两个人,那是做的什么呀。” “我看啊,长公主早就知道这二人身怀绝技,只是故意不说,就看着有没有傻瓜,自己凑上去献丑呢。” 宋天梦坐在前面,将这些话尽收耳底,恨得咬牙切齿。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