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复国:王子只想种田》 第1章 职场新人 “老四,昨天才回来就出去啊!” “四娃,怎么不是年节也回来了?” …… “去二舅那里呢。” “三婶,我休年假呢。” 晨风吹拂,朝阳冉冉,村口荷塘中,片片荷叶挨挨挤挤的,密不透风,成了一片绿的世界。 杜思坝骑着二八大杠向村外缓缓而去。 在门口编着竹篾的村民热情地和他打着招呼,他一边一一回应,一边驱赶着恋恋不舍的大黄和二黄这对夫妻回家。 五一刚过没几天,昨天又回家来了。 看着三婶疑惑的表情,让刚刚失业的人力资源专员杜思坝摇了摇头,显然三婶不知道什么是年假,果然还是要和专业的人交流啊。 是的,杜思坝走出大学校园快满一年之际,就又一次毕业了。 这次公司的毕业方案他已经提前知道了。 本来找了很多说辞,看了不少劳动法的案例,怀着紧张而忐忑的心情,准备做一把公司和老板的利刃,和其他员工做离职面谈的,结果第一个被谈的是自己。 果然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他尽量让自己平静,双手交叉抱胸,挤压着强壮的胸肌,板着古铜色的面孔,底气十足地准备开始说相关案例,为自己多争取一些利益。 女上司先开口了:“公司给你2n+1,连同这个月在岗日的工资在下个发薪日一起给你,你明天就不用来了。” 于是杜思坝满腔话语变成一言不发,痛快地在协议上签了字。 收拾着桌上的东西,杜思坝转身看了看左边密密麻麻的工位和忙忙碌碌的打工人,又扭头看了看身旁,稀稀拉拉的二十几个工位和懒懒散散的打工人。 一年来从求职和入职的情形还历历在目。 是的,左边是一家本市的龙头企业,而自己只是他们的邻居。 老板和龙头公司的老板是朋友,于是借了几十平的区位办公。 他以管培生的身份第一天入职,发现另外一群管培生去接受封闭培训。 他提出疑惑时,女上司诧异地反问道:“你做人力资源的不会分不清合同主体吧?” 接着又温和地说道:“小杜,好好干,你是公司的第一位管培生,我们招你进来正是要大力扩张业务的。” 杜思坝古铜色的脸庞变成了紫色,尴尬地眨了眨眼睛,开始了既不管也不培的管培生经历。 当公司十来号人第一次在一家小馆子团建,看着只比自己大两岁的韩芳平,侃侃而谈的擦边球逗得几位美女开怀大笑时,杜思坝在心里憋着段子。 “你们知道吗,每个人身边都有一个朋友,会将聊天的话题带向高速公路,但是韩芳平就没有这样的朋友。” “为什么?” “因为韩芳平一直都在高速上自驾游!哈哈哈哈哈!” 第一个长假后没多久,公司漂亮的小美私聊自己,问生育假和津贴是什么政策。 杜思坝第一次回答专业问题,他仔细的在网上查了很多资料,发现各地政策不一,于是他打了办事机构的电话。 工作人员热情地接听了他的电话,第一个问题就让他很蒙圈:“先生,你想了解的是哪一种情况?是流产还是生育?流产的月份是多少?顺产还是剖腹产?这个情况不同,政策是不一样的。” 于是杜思坝捂住话筒,扭头轻轻问了小美一句:“小美,是流产还是生育?流产的月份是多少?顺产还是剖腹产?” 他看到小美涨红了脸,十几号人的目光汇集到两人身上又快速散开,然后就是噼里啪啦敲键盘的声音。 当天下午,韩芳平刚从女上司办公室出来,女上司就将他叫了过去,说有人投诉他言语轻薄,调戏女同事,让他注意自己工作的专业度。 这是领导第一对自己提具体的要求,如雷贯耳,杜思坝开始更加认真地学习专业。 公司的业务要快速地扩张,离不开组织升级和人才引入。 在花了半年多时间看了很多行业大咖和专业书籍之后,又花了一个多月时间终于写了一份五十多页的ppt,详细地分析了公司存在的各种弊端和面临的阻力。 “噔噔!”没有回应。 “胡总在老板那里呢,你要是着急的话,可以直接去老板那里找她。”韩芳平看了看他手上的材料,温声提醒着杜思坝:“这么厚一沓方案啊,那正好向老板一起汇报啊。” “噔噔!” “进来!”一阵窸窸窣窣声之后,屋内传来韩老板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 脸上微微泛红的女上司看清进来的人后,理了理头发,淡淡地问道:“小杜啊,什么事这么急,怎么找到韩总这里来了?” “韩总,胡总,我做了份报告,想向您二位汇报一下。”杜思坝恭敬地递上手中的报告。 老板接过厚厚的a4纸,掂量了一下去:“嚯,这么厚啊,这得用多少纸!还是彩打的的!你先放这里吧,我慢慢看,下午你们胡总有其他的事情跟你说,你记得去找她。没什么事就先出去吧。” 再次敲开胡上司的办公室,她的脸上已经恢复了白皙嫩滑,脖子上围着一条精致的纱巾,打着漂亮的蝴蝶结,整个人气质显得更加出众。 “小杜,坐吧。” “谢谢领导,胡总,上午的报告不知道您看了没有?” “你的报告还是很用心,不过有另一件事,需要你先考虑一下。你也知道现在市场不景气,公司很多人人浮于事,你怎么看?” “胡总,这个我在报告里面有单独的说明,一是要提高员工的专业度,二是要提高员工的危机意识,三是要有足够激励员工的待遇……” 胡上司挥挥手打断了杜思坝的话:“我说直白点,就是公司现在遇到了困难,可能需要进一步优化结构,你明白了吗?” “您是说要裁员吗?”杜思坝不太肯定地问道。 他看了很多自媒体和视频,自然知道裁员的黑话就是公司优化组织结构。 胡上司点了点头:“差不多是这么个意思吧,你有什么想法?能不能为公司分忧?” 杜思坝有点激动,因为这个优化计划,他应该是第三个知道的,这充分说明了他在公司的地位和分量。 于是他撸起袖子,重重地点了点头说道:“领导,虽然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但是我相信一定能把这件事情做好,为公司分忧的!我回去就马上做一份方案给您。” 胡上司看了看他两根粗壮的小臂,抬头说道:“你要注意人资的站位和保密性,今天的事情不要对任何人说。” …… 杜思坝拎着只装了一纸协议,一个水杯和几本书的袋子,朝着前台门口走去。 他决定潇洒地离开这家公司,于是他转身,慢慢往后退,想向大家挥手告别。 当他退了三步时,依旧没有一个人抬头看他,只听到键盘噼里啪啦的声音。 当他开始退第四步时,他感觉后面有人挡住了他,于是一个转身。 “你让开一下好嘛,你撞到我了!” 温柔的萝莉声音戛然而止,接着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 “咚!” “咔嚓!” “叮叮咚咚!” 所有的人终于向他行注目礼了。 因为隔壁公司的迎宾机器人倒在地上,已经七零八落了。 大长腿的漂亮前台马上一脸惊讶蹬着高跟鞋过来,惊声尖叫道:“小荣这么可爱,你居然摔坏她!就算被炒鱿鱼也不能冲着机器人发脾气吧!” 面容温和的韩芳平跑了过来,满是歉意的对着前台美女说道:“对不起,对不起,虽然他已经不是我们员工了,但是我们一定负责到底,这个多少钱?” “我们花了1万买的,这才用了一年多!” “没问题,我们公司到时候直接将他的补偿金转1万给你们,肯定够!” “谢谢,韩哥,不然老板肯定要说我了!” “小事情,本来就是我们有错在先,交给我搞定好了。对了,晚上有空没?听说附近开了家轻吧,氛围特别好,一起去看看?” “今天吗?今天晚上好像没什么安排。” 韩芳平脸上笑容更盛,扭头看向杜思坝:“思坝,我知道你舍不得公司,我们也舍不得你,山不转水转,江湖再见吧。这件事你也别介意,也别谢我,公司扣完这笔费用,多的钱还是会给你的。” 损失了一半补偿金的杜思坝回到了合租的小屋,开始慢慢整理着思绪,做着未来的规划。 作为人资他当然知道,这两年找工作太难了,特别是像自己这样只有一年工作经验的人,而他在公司除了每天打杂,连一个完整的项目经历都没有。 公司的分量又不够,背景上不能给他背书,简历上可以写的东西太少了。 拿到免税补偿金的喜悦,慢慢被未知前途的焦虑冲得越来越淡了,不由得开口骂了一句:“鲨臂老板!鲨臂狐狸精!” 心烦意乱之下,开始刷起手机。 这款软件平时自己还是用得很多的,也学到了有趣的知识。 今天更是神奇,推送给自己的都是残酷的就业环境、自主创业的收获、外卖滴滴的自由,还有三农生活的无忧无虑这样的内容。 无聊的快速翻动,一个放牛小姑娘拍的视频终于打动了自己,这就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啊! 回家陪着相依为命的母亲,养牛、种田、拍拍视频,记录自己愉快的乡村生活,然后娶妻生子,没有比这更幸福和惬意的事情了。 农活自己可是一点都没丢下! 晚上九点,合租的女孩子一身疲惫的回来了,这也是他的高中女同学。 两人之间关系比较微妙,总有一层窗户纸没法捅破。 心中强烈的执念让杜思坝想要捅破那层纸:“姚瑶,我辞职了,准备回家种田,你愿意跟我一起回村里吗?” 姚瑶放下杜思坝递过来的酸奶,瞪大眼睛吃惊地看着他:“你不是打算在城里买房子吗???我们只是同学而已,这样邀请我,不太合适吧?” 杜思坝终于知道什么是“三失会审了”:失业,失财,失恋! 回家吧,家是永远的港湾。 第2章 整整齐齐 杜思坝醒了过来,脑袋昏昏沉沉,浑身的疼痛撕扯着他。 他试着睁开眼睛,可是眼前除了一片鲜红和黑暗混合的颜色,什么也看不见。 看来身上皮开肉绽是少不了的了,眼睛应该没事,不然看不见红色,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被包了起来。 杜思坝想起了昏迷前发生的事,他是骑着二八大杠去看二舅。 二舅住在镇上有间自酿自卖散装白酒的铺子,姐夫走后,对姐姐和外甥多有照顾。 作为外甥,杜思坝回来后自然要去看一看二舅。 也希望二舅能够劝劝母亲,同意自己回到村里来,而且试试看拍拍自酿酒的视频,说不定有人感兴趣。 这辆二八大杠是他上高中时的好伙伴。 只是放在家里一年未用,骑起来嘎吱嘎吱作响,看来得在镇上的车行上点油润滑一下了。 老伙计不给力,村村通的道路却是好走,没一刻钟就上了省级公路。 这里的景象又与村里不同,道路两旁分布了四五家水泥制管厂,一大早趁着气温还未升高,搅拌机已经开始轰鸣,一片热火朝天。 虽然不需要太专业的技术和能力,但开厂的老板都是一方能人。 打工的村民一年也能有七八万的收入,虽然扬尘四溢,又累又脏,却是个香饽饽的活计。 杜思坝不由地笑了笑,这不就和自己的年薪差不多吗? 他也不是不懂办公室的阴暗,也不是不知道底下的蝇营狗苟,只是有时候忍不住。 杜思坝蹬着二八大杠开始上坡,老伙计僵硬的身体发出了更加急剧的“嘎吱”声。 满是锈迹的链条让他分外吃力,他不想让自己浑身汗湿,只好摇晃着车龙头走起了s形的路线。 一辆满载整整齐齐水泥管的货车开到了他的前面,同样挣扎着吐了几下黑烟。 浓烈的柴油味,让杜思坝喷了两下鼻息,闭上眼睛摇了摇头。 再次睁开眼睛时,看到一根直径三米的水泥管从车上滚了下来。 老伙计在他的左摇右摆和急刹之下终于坚持不住,前轮向前滚了出去。 接着杜思坝的身体栽了出去,巨大的黑影只在一瞬间就笼罩了他,仿佛是被神灵附体一般,双手一撑,双脚一蹬,整个人弹了出去。 头撞到了道路一侧坚固而粗大的铁护栏,咣当一声之后,眼前一片鲜红,又化为一片漆黑。 眼前依旧一片鲜红的杜思坝,想起那根巨大的水泥管后怕不已,没有变成一摊烂泥,就是阿爸在天有灵了。 他试着抬起了一下手,感到头上又是一阵眩晕。 “汪汪汪!”是大黄先感应到自己醒过来了。 “四儿,你醒了就好。”母亲担心而又温和的声音传入耳中,让他马上止住了吃疼的声音。 母亲叫他四儿,乡亲喊他老四,不是因为他在家里排行第四。 而是因为他出生时父亲已经四十八岁了,母亲已经四十岁了,他原本的名字就叫四八。 这是真正的老来得子,起个贱名好养活。 直接叫他老四,表示上面三个兄弟已经没了,阎王莫要来家里再收人了。 父母朴素的想法,果然让他健健康康成长,只是阎王在他六岁那年还是收走了外出打工的父亲的生命,十岁那年,奶奶也在每日的泪水中去世了。 七岁入学时,村里清瘦矍铄的赤脚医生,看着眼前这个黝黑的孩子,为他写了“杜思坝”三个字让他带到学校去登记入学。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可是发不出声。 “是不是口渴了?娘这就喂你喝水。” 一个冰凉的容器接触到自己的嘴唇,接着一股甘甜的凉水慢慢进入嘴中。 母亲一贯都是提醒自己多喝热水的,怎么今天反而喂凉水自己喝,这又是什么奇怪的杯子?不像玻璃,也不像搪瓷的啊,倒像是家中盛水的大水缸。 杜思坝手指弯曲了一下,碰到一根稻草。 是的,是稻草,不会错的! 小时候无论是打谷子,还是做柴火;无论是喂牛,还是冬天铺床,这是杜思坝再熟悉不过的东西了,只是病床上怎么会有稻草? 这里不是医院,医院怎么会让大黄进来! 这是家里吗?自从政策补贴之后也已经多年未用稻草铺床了啊! 深深地吸了两口气,心中愈发地震惊。 这不是医院消毒水和消炎药的味道,这是草药的香味! 也没有监测仪器的滴答声,窗外的风声显得空旷无比! 我和母亲到底在哪里? 杜思坝的心脏剧烈的跳了起来,忽然感觉头疼欲裂,鲜红的大色块不断在脑海中翻转,终于意识越来越模糊,闷哼一声又晕了过去。 杜思坝再次睁开了眼睛,这次遮住双眼的东西换了位置,只挡住了一只眼睛。 呈现在眼前的是发黑的茅草,那是屋顶!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的脸庞,他皱眉扭了扭头,眉间传来一阵撕扯感,果然是受伤了。 看了看身下,那是一张铺着稻草和麻布的破旧木床!眩晕和疼痛让他一时无法起身。 这到底是哪里?母亲现在怎么样了? “阿妈!阿妈!”杜思坝扯着嘶哑的嗓子含糊不清地喊了几声。 “四哥,你醒了!”一个身材结实的十七八岁年轻人满面笑容地推门跑了进来。 杜思坝看着这个自己根本不认识的人,穿着一身兽皮短装,坦胸露乳,不由得一脸疑惑:“你是谁?我阿妈呢?” “是我啊,四哥,我是世俞啊!”年轻人的笑容凝固了,他忐忑了大半天的事情莫非发生了。 心脏又剧烈跳动起来,身体止不住地微微颤抖,他不相信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只有母亲能给自己安全感。 杜思坝努力让自己用平静的声音问道:“那我阿妈呢?” “四哥,姨妈去河边洗衣服去了,应该快回来了吧。”世俞脸色稍稍平静了一些。 杜思坝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温声问道:“世俞,发生了什么事?我有些不记得了。” 世俞略带紧张地回答道:“我们早上出去打猎,碰到一头落单的小水牛。” “你想抓回来养着,等到你和郡主结婚的时候祭祀用。” “结果,母牛突然冲过来了,将你从山坡上顶了下来,记起来了吗?” 杜思坝疑惑地问:“我?抓牛?祭祀?和郡主结婚?” 世俞点点头:“对啊,你是第一勇士啊,一贯都是身先士卒的。你还是不记得吗?巫祝刚走不久,要不要追回来为你驱邪?” 杜思坝心头一惊,不知道这是什么奇幻的世界。 自己又要娶郡主,却要自己亲自去打猎,住茅草房?母亲还要去河边洗衣服? 而第一勇士的身份既然是用来顶牛的,莫不是个鲨臂? 如果是一个魔法或是玄幻世界,神秘的巫祝发现了自己的不对劲呢? 原主留下了自己未过门的妻子,却似乎带走了所有的记忆。 杜思坝赶紧说道:“不用,我好像慢慢记起了一些什么。” 接着试探地问道:“郡主的芳名是不是叫姚瑶?我没记错吧?” 世俞脸上果然露出了笑容:“你看,他们都说你对郡主不好呢,却只记得大姨和郡主,连我这个表弟都不记得了。看来没事了。” 杜思坝心头一松,果然没有猜错。 刚醒来的时候,母亲的声音除了对自己的担忧,没有丝毫异常。 熟悉才能带来安全感。 这说明除了大黄这里有母亲熟悉的人,竟然是姚瑶,还已经和自己订婚了。 那么二舅来了?那舅妈呢?表姐呢?还有谁? 我要去找找看有谁来了。 世俞看着杜思坝想要挣扎着站起来,连忙阻止道:“巫祝看过了,身上都是小伤,也没有骨折,帮你敷上草药养几天就没事了,不过刚敷的草药,暂时不要动!” “一个伤口在鼻梁上,所以早上眼睛被遮了起来,姨妈怕你看不见东西着急,就重新包了一下。” 听起来应该只是脑震荡加皮外伤,不严重的话躺静养几天就能恢复了。 世俞看了看桌上的陶罐问道:“四哥,你喝水吗?” 杜思坝心乱如麻,哪里有心思吃吃喝喝?微微摇了摇头。 世俞见状,自己拿起桌上的陶罐大口大口喝了起来,抹了抹嘴巴说道:“四哥,我去端碗牛血过来给你喝吧,特意给你留的。” 说罢也不待杜思坝回应,放下陶罐转身一阵风似的出门了。 杜思坝看了眼那个陶罐,闭上眼睛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叹气。 眉间和手上的疼痛感那么真实,绝对不是做梦:我穿越了! 可是为什么母亲也穿越过来了,姚瑶也穿越了?大黄也穿越过来了? 哪有穿越也这般整整齐齐的,连狗都不放过??? 难道老天爷感受到心中的想法之后,马上开放了副本,让我实现种田的梦想? 既然所有人都穿越了,那就不叫穿越了,穿越的只有世俞一个人! 已经认命的杜思坝又睁开了眼睛,仔细打量了房中的布置,想要了解这是哪一个朝代,毕竟要想办法让自己和亲人先活下去。 最好是三国,因为作为一名高中学理科的人,历史虽然也不算差,不过最熟悉的历史就是通过《三国演义》了解的。 可是屋内的布置实在太过简陋,除了这张床,还有两张衣柜,一张木桌,一个陶罐。 这让杜思坝太感为难了,更让他心中颇感失望。 不知道这样的房子,身为郡主的姚瑶是怎么答应自己的。 屋外传来一声凄惨的“哞哞~~”声,应该是那头小牛吧。 连自己想要养的牛都送过来了,这种田的装备也太整齐了吧! 杜康心中涌出一丝喜悦之情。 世俞端着一个陶罐走了进来,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让杜思坝胃中一阵翻涌。 杜思坝强忍着难受问道:“一定要喝这个吗?” 世俞看着他难受的表情,以为是身上的伤口又开始痛了,于是放下陶罐,扶着杜思坝起身,说道:“四哥,以前都是你喝第一口的,喝了伤口才好得快,才有力气。” 头晕脑胀的杜思坝没有力气挣扎,当他看到伸到眼前的陶罐中的一片鲜红时,脑海中出现了整整齐齐的一大片茅草屋在红色的火焰中熊熊燃烧,地上血流成河,原主终于给了他一些记忆。 第3章 真真假假 原来,我是杜康,就是二舅每次酿酒开坛前祭拜的酒神杜康! 原来这是新石器时代的晚期和青铜器时代早期的夏朝! 准确的说,现在不是大夏国了,而是大寒国。 因为寒浞已经灭掉了大夏,自己多少岁,大夏就亡了多少年。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一醒来就看到一片鲜红,那是原主复国的执念。 这份执念导致原主异常刻苦和努力,加上他的血脉尊贵,于是得到了虞国国主,也是舜帝后裔姚思的欣赏,决定将女儿姚瑶嫁给他。 但是姚思的长子,姚友觉得杜康心机太重,不是真心爱自己的妹妹,只是想借助虞国复国,因此对杜康颇有偏见。 母亲叫自己“四儿”没有错,因为他的三位兄长已经被寒浞杀了。 但是其实也是“姒儿”,原名是姒少康,杜康只是为了躲避追杀的化名,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忘记复国大志。 原主的记忆断断续续,到此戛然而止,他开始回忆自己关于夏朝的历史知识。 一共就下面两句。 第一句是考试考点,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夏朝建立时间公元前2070年,建立者大禹,从此公天下变成了家天下;灭亡原因夏王桀统治残暴,为商汤所灭。” 第二句是自己随着二舅一起拜酒神后找的关于杜康的:“杜康始作秫酒。又名少康,使女艾谍浇,使季杼诱豷,随灭过、戈,复禹之绩,祀夏配天,不失旧物。” 现在的杜康心中叹了口气,在原来那个世界他只是不想买房子,这个世界却让他复国! 大纲呢?时间节点呢?同伴呢?对手资料呢?一无所知! 士可忍,孰不可忍!这直接是地狱模式啊! 我不管,我就是要种田!我觉得我大舅子姚友说得对!我绝对不会利用我老婆! 一连串的记忆,只在一瞬间。 世俞看着杜康的表情忽然变得坚毅起来,嘿嘿一笑:“四哥,我就知道,这点小伤打不倒你,我们还等着跟你一起复国呢!快喝了吧!” 又是复国。 杜康抬头看了看这个一直跟随着自己的表弟,忍住了血腥让自己呕吐的感觉,也没有心生对表弟的厌恶。 表弟都是为了自己好,这个时代,茹毛饮血没有什么错,因为新鲜的血液不但能够补充能量和体力,更能够补充体内的盐分。 这是他在一个视频上看到了:喝第一口热血,一直是族中勇士的才有特权。 杜康抬手捂住了鼻子:“世俞,你也受伤了,你喝吧,我这几天不能打猎,要你多费心了。” 世俞对这位勇猛的表兄一贯敬重,只希望他快点好起来:“我已经喝过了,四哥。” “汪汪汪!”大黄的声音传了过来,还有一阵急切的脚步声。 “四儿,你醒了吗?”母亲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杜康急切伸头超门外探望,希望看到母亲的身影:“阿妈,我没事!” 阿黄先冲了进来,摇头摆尾。 杜康心中一喜,和原来世界里的阿黄一模一样的,可惜不能开口说话,要不然一定问个清楚。 世俞放下了陶罐,赶出去接过姨妈手上的木桶:“姨妈,四哥没事了,坐起来了。” 说完就去屋外晾晒衣服。 终于看到母亲的面孔了,虽然是一副古人装扮,但是分明就是七八年前母亲的模样! 那时候母亲还年轻,因为操劳田间农活,又黑又瘦,倒是比现在还显得苍老许多。 杜母看着杜康激动的表情,脸上露出了喜悦的笑容,微微点头:“我儿果然是有大气运的人,今日恰好盘木大祝到了纶邑,有他为你治疗恢复得如此之快。我大夏定能幽而复明!” 杜康心中一阵叹息,这不是自己在那个世界的母亲,这就是原主的母亲。 复国的执念就是来自这位母亲自小的灌输:“勿如伊父,愿为伊祖!” 想要问母亲是不是也是穿越过来的念头打消了。 杜母看了看陶罐的牛血问道:“怎么不喝了?不喝了哪有力气习武练兵?” 容貌和声音上的一模一样,让杜康对眼前的这位母亲感到分外亲切。 不说这份关切和爱护,哪怕是每天听着这个声音也是好的啊。 “阿妈,我头晕得厉害,胸口有些难受,现在喝的话恐怕会吐出来,还是给世俞喝了吧。” 杜母也不勉强他:“盘木大祝也是说你会头晕,那晚上母亲为单独烤点牛肉,撒上些盐。虞侯给的盐还有一些。” 杜康听到母亲提到了虞侯,又想到了姚瑶,他觉得还有一线希望。 于是说道:“阿妈,这头牛不小,天气还算凉爽,切一些下来,我给虞侯送去吧。” 杜母点了点头,有些愤愤地说:“我儿乃是宽厚之人,那姚友不安好心,提议让你不做庖正,将你安置在此方寸之地,作为你复国的根本。” “又说你如是经营的好,才将妹妹许配给你。” “姚思居然答应了,你还能不记恨他们,母亲也甚是欣慰,有此胸襟,必成大事!” “你身上有伤,明天让世俞去吧。这些牛肉吊在井中,也够吃上几日的。” “等吃完了,你伤也好了,到时候再去打猎。” 杜康又是一阵头晕目眩,原来娶姚瑶还有变数,更关键是的是听起来粮食也不多,不是打到这头牛,只怕还要挨饿。 顾不得母亲口中的复国大业,连忙问道:“阿妈,我们没有粮食吗?就是五谷。” 杜母温和地看着杜康说:“我们方来此地不过数月,还未来得及耕种,虞侯倒是给了些种子,你如是想吃,母亲为你煮豆子去。” 这下杜康更急了,那可是自己种田的根本,抬手阻止道:“不不不,孩儿不想吃豆子,吃些牛肉恢复得快。我有些头晕,一时记不得现在是什么时日了。” 杜母扶着杜康躺下:“不舒服就躺下吧,你呀,真是糊涂了,现在不是仲春二月吗?母亲去给你做牛肉吃,这牛血我就给世俞了。” 农村长大的杜思坝对阴历和节气还是了然于胸的。 没有记错的话,夏历就是从夏朝开始的,这么说现在是阴历二月,阳历三月左右,想来大差不差。 “哞哞~~”屋外小牛悲戚的叫声断断续续的传来。 杜康心里默默盘算着,开口对杜母说道:“阿妈,让世俞照顾好那头小牛,去打些青草给它吃吧。” 杜母一边帮杜康盖着兽皮,一边说:“嗯,知道你是打算做祭品用的,你也不要老担心你和姚瑶的婚事,到时候就算不行,母亲亲自去跟姚思说,想来他也没法拒绝。” 杜康忙说:“不是的,儿子听到它叫声悲戚,想来是思念它的母亲了,心中触动。这头小牛我以后亲自来养。” 杜母心中欣慰,点了点头没有作声,转身出去了。 现在杜康才可以好好打量一下自己的这幅身体,果然是勇士,身体健壮,却没有一丝赘肉,一看就是常年锤炼的结果,而且还是个做饭的高手。 只是这个王子实在是有些寒碜了,丧家之犬不说,连饭都吃不饱。 就这样,身边的人还有那么强烈的信念跟着自己等着复国。 现在自己身边还有二十多个人,都是流落在虞侯府中的夏人,对自己忠心耿耿,这个原主的记忆里面还是有一些印象的。 但是有多少物质,除了几把石刀、骨刀和一把弓箭,其他都是模糊不清的。 嗯,还有一头小牛犊,一些种子,这种地也不容易啊。 想到弓箭,杜康又了一个奇怪的想法:姒少康是大禹的直系后裔啊,大禹治水的同时消灭了天下一半的凶兽,神勇无比,几近天人,这会不会是一个光怪陆离的玄幻世界啊? 早上根本不是在和一般的水牛战斗,而是夔牛? 一念至此,杜康开始试着慢慢调动体内的真气,感应这个世界的灵异。 噗~~~ 也不是一无所获,下气通了。 果然是饱嗝冷尿饿屁。 杜康不敢再胡思乱想,担心这是脑震荡的后遗症,可以头晕,不能做鲨臂。 安心种田吧,杜思坝,你的副本已经全开了。 杜母烤的牛肉,除了撒了一些盐,没有再放其他任何调料,这已经是其他人都享受不到的待遇了。 随着太阳落山,整个世界转入一片黑暗,虫鸣鸟叫在寂静的夜深深传入耳中。 大黄时不时警觉的吠上两声,也许是发现了什么小兽靠近。 幽静中带着一丝温馨,这一切又让他想起了小时候的生活和劳作。 不知道母亲在那个是世界还好嘛,不管如何一定要努力在这个世界活下去。 肚子饱了,让杜康觉得躺在柔软的兽皮之下浑身暖洋洋的,胡思乱想终于抵不过身体的疲倦,眼睛慢慢合上,进入了一个甜甜的梦想。 碧空澄蓝,白云悠悠,青山如带,繁花似锦,碧水环合,牛羊悠然于山林之间低头啃食,木屋竹楼错落有致,良田环绕郁郁葱葱,农人笑容满面的劳作。 骑在牛背上的杜康,在如此惬意自在的天地间,只觉心旷神怡。 木屋前,一个美丽女子正在微笑呼唤着自己。 是姚瑶,原来家是只需要一间木屋。 “喔喔喔~~~” 一声高亢的鸡鸣响起,杜康睁开了眼睛,天快亮了,梦醒了,今天有什么吃的? 第4章 系铃之鼠 原主身体素质果然不错,需要静养一到两个星期的脑震荡,睡了一夜,今天已经好多了,晃晃脑袋也没有那种旋转跳跃的感觉了。 身上的伤口也传来痒痒的感觉,想来是已经结痂,新肉在生长了,真是神奇的草药。 杜康在床上躺了良久,终于坐了起来,重重地叹了口气。 昨天牛肉吃得太多了,该来的总是要来的,抵不住腹部的胀痛感,朝着屋外走去。 “四儿,你怎么不休息一会,这么早就起来了。” “阿妈,我没事,我要拉屎。” 寻着原主的记忆,轻车熟路的走出了院子,来到路边,掀起一个四周简单遮挡的木盖。 蒙蒙亮中,看着地上的碎石,杜康又发出了一声重重的叹息。 算了,没什么好抱怨的,这已经是极好的卫生条件了。 蹲了一会后,杜康实在无法忍受阿黄看着自己的热烈眼神,感到头又开始晕了,无奈地捡起一颗看起来比较干净的石子。 片刻之后扎好兽皮的衣服,晃晃悠悠地回到院子里。 “哞哞~~”小牛听到动静,又开始伤心的叫了起来,阿黄摇着尾巴跑了过去。 杜康看着这个回廊临时隔出来的简单牛栏,躺在枯草中的小牛犊任由大黄和二黄躺在自己身旁,停止了叫唤。 看来经过一夜的相处和取暖,彼此已经熟稔了。 杜康轻轻地摸了摸小牛犊的脑袋,已经冒出了两个犄角尖尖,应该是四五个月大,断奶也饿不死了。 上一次放牛还是在十年前呢,后来慢慢的村里就看不到牛了,只有拖拉机突突突的轰鸣。 杜康想起了一本古代的玄幻书,讲的是晚于这个时代的故事,于是他对小牛犊说道:“给你起名叫金大升吧。” “好名字!我儿果然文采斐然,如此文武双全,定能复国。”杜母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一声赞赏让杜康吓了一跳。 杜康站了起来:“母亲怎么起得这么早啊?” 杜母温声说道:“看你没事了,我也就安心了。这个金大升,昨晚肯定拉了不少,我要清理一下,不然一会味道难闻。” 说罢就弯下身子,用干草垫着捧起牛粪朝外走去。 杜康诧异地看着杜母:弓箭都有了,不会连扫帚都没有吧? 一阵头晕袭来,晃晃悠悠地回到房中躺下,听着屋外慢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随着太阳升起,大家开始迎接新的一天的到来。 漆黑的茅草屋顶清晰地呈现在杜康面前时,世俞进来了。 充满活力声音响起在耳边:“四哥,好些了吧?昨天大姨给我说了,我一会就把牛腿给虞侯送过去了。” 杜康看着生龙活虎的表弟,心情好了一些:“哥今天好多了,过几天四哥跟你一起去虞城,还有些事情找虞侯。” “你今天要是没有别的事情,带我到处转转?脑袋里还是一片混乱,有些事情你帮我理理?” “行呢,哥,一会跟大姨说说,这些时天气冷,也没有别的事情。” 光着脚板踩在柔嫩的青草和晶莹透凉的露珠上,杜康忍不住一个哆嗦,好久没有这个感觉了。 世俞正在按照他的要求带他去一处可以俯瞰全貌的高地。 一向弓不离手的四哥没有带弓箭,让世俞在腰上别了两把石刀。 杜思坝喜欢在田间地头穿梭,对于山路不太擅长,但是这具身体的本能让他能够很轻松的跟在世俞的后面。 站在郁郁葱葱的小山坡上,整个村落尽收眼底,这是村子里面的老中医为自己讲过的,绝好的风水布局。 小村处于一个山坡半中央,一条东西流向的弯弯河流,在村子前蜿蜒而过,恰好呈现反弓环抱。 一条笔直道路往西北而去,应该是往虞城方向去的,道路两侧分布着大片井字形的地块。 杜康居住的宅子是最宽大的一间,中轴结构,不但是唯一的一个五开间,而且带了连廊院子,里面有单独的水井、单独仓库,还有一间单独的屋子是属于世俞的。 周围又零零散散分布数三十几间泥土屋,有些已经开始冒出了炊烟。 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这样的规模赶得上一个大地主了,而且周边还有大块的荒地可以开发,这回可以过足种地的瘾了。 杜康心情又好了起来,开心的感慨道:“世俞,不错啊,纶邑有这么土地啊!” 世俞有些惊讶地问道:“四哥,你怎么关心起田地来了?再说这些地种了也没产量啊。” 杜康讶然问道:“为什么?” 世俞指着河流旁的那一大片地说:“这些地已经种了一季了啊,明年后就要轮休了,不然‘种一偏坡,收一萝萝’,白费力气啊。再种粮食我们就要把那边烧了,重新开荒。” 杜康明白过来,现在没有化肥,除了茹毛饮血,还有刀耕火种,不甘心地问了一句:“谁种的?” “当然是以前纶邑的村民啊,他们都搬回虞都了,我们才搬过来,不然哪里有这么现存的房子给我们住。” 杜康的心情如同过山车,再次跌落谷底:“那我们岂不是要挨饿了?” 世俞拍了拍腰间的石刀说道:“谁不知道四哥是打猎的高手,做出来的东西又是一等一的好吃,便是不种地,我们也饿不死。” “不过明年会比较难,郡主嫁过来,虞侯会有500名陪嫁的平民。” “世姚友子的意思是,明年我们能够保证这100号人不挨饿,郡主就嫁过来,然后500人分批的搬迁过来。” “虞侯不知道怎么竟然也同意了。” “这也太刁难人了,难怪姨妈说他没安好心。” 这哪里是不安好心啊,这是怕这个妹夫养不活老婆啊。 杜康心中一阵惭愧,黯然道:“姚友世子是个好人啊。” 世俞以为杜康是出言讽刺,跟了一句:“那可不,天天就知道算计我们,我估计他已经猜到我们的计划了。” 这句话让杜康又有不好的预感,不动声色地问了一句:“哦,他猜到我们什么计划?” 世俞嘿然说道:“等四哥你跟郡主结婚了,有了孩子,我们就潜伏到有穷国去,找机会刺杀寒浞和他两个儿子!” 杜康用怪异的表情看着这个热血沸腾的表弟:“这是我的主意?” 世俞肯定地点头说道:“你和我们大家都商量好的,寒浞现在虽然国力强盛,但是他也有弱点。” “那就是他就两个儿子,都喜欢打猎,只要刺杀成功了,他就后继无人了,到时候国中必定大乱,虞国布告天下,你再表明身份,天下诸侯必定群起响应。” “万一有一两个不长眼的诸侯,以虞国和任国的军力也足够消灭了。” 在这种社会结构和生产力的情况下,这个确实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但是杜康不这么想。 杜康感到自己是那只被推举出来给猫脖子上系铃铛的老鼠:“那要是我刺杀失败死了呢?” 世俞看着杜康理所当然地说:“所以要等你和郡主结婚生了孩子啊!这样大夏血脉就不绝啊。” 杜康脑袋又开始晕了起来,心中一阵无语,这要是姚瑶知道了,让她怎么想?还没娶回来就算计让别人做寡妇。 原来“使女艾谍浇,使季杼诱豷,随灭过、戈”复国是这么回事,这下更加坚定了他种田的决心。 买套房子,还算是投资,这复国就是搏命啊,太刺激了。 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杜康稳住了微微晃动的身体,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世俞,这个主意好是好,但是我们得先把郡主娶回来啊。所以我们要先盘算下这一年怎么养活这100人,不然就算失信于人,我想没人会看得起我们的。” 世俞点点头说:“那当然,舜帝五常之教说得清清楚楚仁、义、礼、智、信,我们失信的话,肯定没人信服我们。” 晨风吹来,竹林沙沙作响。 杜康转身看时,晶莹的露珠中一团白色的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四哥,这是蘑菇,早上露水出来它就出来,太阳大了,它就变小了,奇怪得很。我们抓牛的那里,昨天早上也看到不少。” 杜康当然知道这是什么,小时候一早出来打猪草的时候,凡是有牛粪覆盖过的地方,露水菌满地都是,一个个白白胖胖,可谓是草丛中的大白精灵。 味道更是鲜美可口,采摘回家母亲总是能做出一顿难得的鲜汤。 杜康采摘了眼前的七八个露水菇,然后吩咐道:“世俞,你多砍些细竹枝回家,然后你召集一下大家到院子里面来,我们去昨天抓牛的地方。” 刚刚吃完牛肉的杜康试着跟大黄和二黄沟通,两只狗样子和名字确实一样,却只会对着他不停的摇尾巴,求摸头。 无奈的杜康此刻正在院中看着院中里面的十来只鸡,除了尾翼稍微长一点,倒是和前世见过的没有太大的差别,看来养鸡是一项成熟工艺了。 火塘上吊着的陶罐里面传来浓郁的露水菇的鲜香。 杜康没有让母亲在牛肉上撒盐粒了,而是将几颗盐丢进汤中。 “四儿,不愧是做过庖正的人,居然能做出这般美味,我当年便是在帝丘,也未曾闻过这般鲜美的味道。我只感觉自己又回到了王宫中一般!” 杜母又将话题扯到了复国上,杜康微微一笑,没有回应。 其实有时候有人在耳边唠叨也挺好,而且这个声音又是这般的熟悉,这般的亲切。 “四哥,大家都过来了,听说你可以起床了,都高兴坏了。”世俞大大咧咧的带着大家进来了。 杜康看到大家用热切的眼光看着自己,充满着希望和期盼,只感觉套在自己脖子上绳索似乎又越来越紧了, 第5章 闪亮登场 一共二十五名穿着兽皮、麻衣的人目光灼灼地站在杜康面前。 因为寒浞,所以大家流离失所,而九州之内还有更多大夏的流民。 眼前的这个人是大家心中的王,头上的太阳,未来的希望。 他是那么的神勇,连受伤了都恢复得这么快。 杜康心中一阵心跳加速,他脑海中浮现出第一次给大家做培训的情形。 当时他准备了一个星期的材料,又将材料熟记于胸,一开始仍然是磕磕绊绊。 这次准备了露水菌,当然还有他来自四千年后农活经验的储备,手心里面仍然渗出了汗。 这些人如此热烈的站在自己面前,一定是因为原主比自己更有王者之风,更加挥洒自如吧。 随着自己的眼睛一一扫过众人的脸庞,记忆再次被激活,这些人在自己脑海中的形象慢慢清晰起来了。 十二个男人,九个女人,四个小孩都是流落到虞侯府中的夏人,知道自己要来纶邑之后,毅然决然地跟随了自己。 男人都是打猎的好手,女人都会纺纱织布做衣服。 其中,有一个会制陶,叫做陶七;有一个会做石器的,叫做石猛;一个会做家具叫做鲁烈。 做石器是指会用燧石、兽骨打磨石刀,会用大石头打磨石臼、石磨等。 四个小孩每人还管着两头羊,此刻正在他们身边咩咩叫,想来是带回家饲养的。 昨天打猎,加上自己和世俞,去了十个人,母牛护犊心切,除了自己还有五个人受伤了,好在夏人本就尚武,均是轻伤。 杜康定了定神,开始了他的第一次正式亮相。 “我虽然这几天还不能打猎,但是已经没事了,让大家担心了,昨天是我鲁莽了,也让大家受伤了。” “大家闻到香味没?阿妈,差不多好了,拿出来吧。” 众人早就闻到了,此刻忍不住都忍不住嗅了起来,虽然都吃过早餐,还是忍不住流出了口水。 杜母用木棍夹出了陶罐,放到杜康面前。 男男女女看着黑乎乎的陶罐冒着热气腾腾的白气,忍不住开始议论纷纷。 “主公,你怎么又做出这般好吃的东西?” “这是什么,比煮的豆子还香!” “这一罐好像不够分啊,主公! …… 杜康举着手上的露水菌,挥了挥手,等大家安静才说道:“昨天猎牛,我就发现了这个东西,今天早晨上山,又看到这般美味,就带了回来。” “那还等什么,我们现在就去啊!” “是啊,我昨天也看到许多!” “主公果然是天纵之才啊!” …… 杜康再次挥了挥手,让大家安静下来:“我和世俞商量过,那里除了偶有牛群出现,也未见其他猛兽,因此就让世俞带着女人前去采摘。” “女人每人喝一口这个汤,记住这个味道,更要记住这个样子。” “千万不要采摘错了!” “太小的也不要采摘,等它长大了,我们过几天再去!” “万一有危险,千万避免受伤!” 女人们都喝了一口汤,分吃了两三片蘑菇,发现不但鲜美无比,而且放了几颗盐巴,于是兴奋不已,连连答应。 剩下的留给了杜母,不过杜母又分给了四个孩子。 因为不能上场厮杀,原主对女人一贯不太重视。 今日却享受了这般饕餮美食,看向杜康的眼光都不一样了。 男人们狠狠地咽着口水,羡慕不已。 “主公,今天不打猎,那我们今天干什么?” “是啊,也给我们安排点活啊!” 也不知道是已经适应了大家对他无条件的服从,还是原主给他留下的王霸之气起了作用,杜康手心已经没有汗了,他再次挥了挥手:“这几天可能要辛苦一下。” “大家多割一些蒲草、树叶,切碎均匀的在我们的井田上,然后多收集一些枯草,堆在那边!” “等天气转暖,我们就要开始耕种了。” 男人们一听泄了气,这哪有打猎过瘾啊? 杜康听到男人有气无力地声音,自己提高了音度,说道:“我和姚友世子有一年之约,这次受伤,让我分外担忧,如果到时候我们的粮食养不活这100人怎么办?” “我们夏人不能失信于人!” “你们如果相信我是你们的王,就按照我说的做,帮我把王后娶回来!” 男人们一听,虽然不知道杜康为什么这样安排,但是也提起了兴致,大声地答应了。 杜康让阿黄跟着四个小孩,又交给他们一个为金大升割草的任务。 大人们正待回家各自取工具,陶七见状忍不住问了一句:“主公,大家都出去了,村子里面的安全怎么办?” 杜康面带疑惑,刚刚在山头上已经看过,除了这个村子,了无人烟,难道还担心有人过来打劫不成? 杜母见状,大声道:“我儿在村子里面,什么豺狼虎豹敢进来?有什么好担心的!” 陶七小声嘀咕了一句:“主公这不是伤才好嘛,我有点担心。” 杜康这才明白他的意思,温声道:“我已无大碍,大家放心去忙别的吧。” 第一次在大家面前亮相,大家的尊重和服从让杜康心情很好。 等到大家都散去,杜康开始整理着竹枝,他要用这些竹枝做几把扫帚,强化一下自己的出场。 虽然竹枝做的扫帚又大又硬,没有高粱秸秆做的小巧轻便,但是现在哪里有秸秆,先解决有无的问题吧。 看着一早就在院子里面忙来忙去的杜母,又找到了家的感觉,这就是他当时要回到村里所期望的氛围。 只是没想到还单独有个村子,几百亩地,还有未过门的媳妇,简直是完美。 “阿妈,我的刀在哪里?”杜康朝着杜母喊了一句。 没错,不清楚就喊妈,这个优良传统已经传承了几千年了。 杜母听到儿子这一声中气十足的喊叫,心中开怀不已,麻利地将一把黄灰色的石刀拿了过来。 这还是杜康第一次接触这种刀具。 高中的历史老师是一个有趣的人,讲到石器时代的时候,特别花了几分钟拓展降到了石刀,这让杜康到今天还记得清清楚楚。 “你们都知道我们伟大的祖先燧人氏钻木取火,他之所以伟大,是因为摩擦生火第一次使得人支配了一种自然力,从而最后与动物界分开。” “这个燧啊,还是另外一种东西,就是燧石,可以击石取火。” “燧石更了不起的是,它可以做成石刀,这种石头的莫氏硬度是7。” “这是什么概念呢?我们对比一下,钢铁的莫氏硬度大概是4-5,所以石器时代的人们也是很了不起的!” 眼前的这把匕首应该就是燧石材料的,入手就能够感觉到它的厚实和锋利。 刀身经过打磨,已经不是那么粗糙了,刀柄圆润无比,刀脊起伏不平,刀刃略带锯齿。 还是带着一丝怀疑,杜康挥舞着燧石刀砍向了竹枝,细枝应声落地。 杜康心中暗叹:古人诚不欺我! 这种刀最大的问题应该是生产力的问题了,没法大规模的生产,然后就是相对来说比较脆,不能做的更加轻薄。 身体很快找到了原主用刀的记忆。 果然是个勇士,不管是猎杀猛兽,还是砍断骨头,割开皮肉,原主都是个中高手,这种细活虽然没有做过,但是对刀的控制熟练度却是杜康无法匹敌的。 “阿妈,有没有绳子?”杜康看着正准备清理鸡舍的杜母,又喊了一声。 妈妈并不是万能的。 杜母有些为难得道:“我们还没有种麻,母亲也没有纺线,所以没有绳子,我给你割一条牛皮吧。” 杜康眨了眨眼睛,他毕业第一个月领了工资,犹豫了很久才舍得花一百多买了一个小小的牛皮钱包 今天要用牛皮做扫帚,是不是太壕了? 杜母切了一根一米长的牛皮过来,又准备过去清理鸡舍,杜康连忙说:“阿妈,你等等,我把这个做好了给你。” 杜母脸上露出了笑容,不知道儿子做的这个奇怪的东西是什么。 接过杜康递过来的捆在一起的竹枝,杜母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杜康连忙又拿了过来,边示范边讲解说:“阿妈,这个东西是我早上想到的。你看,这样是不是一下去一大片就干净了?而且连灰尘都扫得干干净净?如果扬尘太大,扫地之前洒点水更好。” 杜母本就是手脚麻利之人,当下就明白了这个东西的用处,心里了乐开了花:“我儿果然是天纵之才啊,将来就用这个东西将寒浞那群逆贼都扫走,扫得干干净净!” 杜康闻言又是心头一紧,每次聊天都能扯到复国这个话题上。 不过每次母亲都是夸奖在前,倒是让杜康心中分外得意,总比之前胡上司的pua强多了。 “你做人资的不多了解业务怎么能行?去把这个帮小韩送给甲方。” “大家都在加班,你怎么走了呢?没有业务,人资还有什么价值?” …… 杜康温言道:“阿妈,你喜欢就好,你要不起个名字?” 杜母正在挥舞着扫帚,抬头道:“既然是统统都扫走,就叫扫帚吧。” 看着垃圾已经聚在一起,杜母又准备用手去捧,杜康心中想到:“看来还得做个簸箕啊。”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史书上有一句“少康作箕帚”,历史的车轮并没有做出什么太多改变。 世俞带着女人们中午就兴高采烈地回来了,收获满满,纯天然的环境非常利于蘑菇生长,几人采了一百多斤的蘑菇。 而世俞更加高兴,因为他猎到了一头鹿,还抓到了一头小鹿。 女人们心善,让世俞不要杀了小鹿,带回来给金大升做个伴,这才留下了小鹿的一条性命。 杜康心情很好,给小鹿起了个名字叫做纯子,就让世俞送到金大升那里了。 天生爱干净和整洁的女人们看到地上的扫帚,在从杜母那里知道了用处之后,更加的兴奋。 杜康接过世俞递过来的鹿血,一口吞进口中,浓浓的血腥让他胃部一阵翻涌。 强行咽了下去之后,还要摆出一副很享受的样子,毕竟今天是自己第一次在大家前面亮相,而且一切都是那么的成功,不能让女人们看扁了自己。 第6章 古人智慧 露水菇不能久放,气温虽然不高,四五天后仍旧都会坏掉,这么多一次也吃不完,杜母就让大家都放在到后面的山洞中去。 杜康还没见过这个山洞,于是就一起跟了过去。 这是一个开凿的石洞,干燥通风,没有雨水倒灌的危险。 杜康前世小时候在家中就有一个地窖,只有两三个平米的样子,还是父亲在的时候挖出来的。 地窖要放上几根木檩子,再铺上高粱秸秆和稻草,就是一个天然的冷藏冰箱。 土豆、大白菜、山芋、红薯等等统统都存在在里面,既不会干掉,一般也不会烂掉,可以储存很久。 当然那时候没有什么水果,后来上了大学,有一次夏天跟同学去爬山,山下恰好有一个废弃的防空洞,杜康看到有车子进进出出装卸水果,才知道就算是香蕉也可以存放三四个月之久。 想不到这种方法已经用了几千年了,看来不能小看老祖宗的智慧,他们只是生产力低下而已,并不是蠢! 这个山洞中堆了不少粮食,显然是准备天气转暖后播种用的。 蘑菇被他们从麻袋中倒了出来,然后开始整整齐齐的摆在一旁。 杜康发现了问题,里面混进了不少毒蘑菇。 从菌盖上看,几乎一样,但是菌褶的颜色明显不一样,而且没有任何气味。 杜康前世看过不少误食的死亡报道,被它的名字和极高的致死率深深震撼,让他有一段时间吃蘑菇都疑神疑鬼,这就是死亡天使菌。 死亡天使菌要是被煮着吃了,这二十来号人,就要团灭了。 早上还让大家去地里沤肥,现在自己都要变成有机肥了。 杜康心中一阵后怕,不由得额头上冒出了冷汗,语气严厉地说道:“大家把蘑菇摆好,就去采野菜吧,这里的蘑菇一个都不能带走,我要一一都检查一遍。” 女人们的好心情没有受到杜康严厉的语气的影响,毕竟她们的王一贯都是这么严厉,今天比之往日已经要温和很多了。 有一位心情不错的女人说道:“主公,我们以前都不敢吃这种蘑菇,今天才知道如此鲜美。” 杜康严肃地看着大家将蘑菇一个个掏出摆好,没有回答。 待大家都离去,杜母见杜康依旧紧皱着眉头,问道:“四儿,怎么了,今天不是挺高兴的吗?” 杜康蹲在地上拿起了一个死亡天使菌,肃然道:“阿妈,这蘑菇有毒!吃了我们都会死了!” 杜母看了看蘑菇,没发现什么差别,讶然道:“不会吧,她们都吃了,还有那四个娃,刚刚回来喝水,一个个都活蹦乱跳的。” 杜康叹了口气道:“我手上这个和早上吃的不一样。” 杜母接了过去,看不出太大差异,都是白白净净的,也没有什么异味,略带紧张地说道:“娘之前也听说这东西有毒,所以早上自己先吃了一个,喝了点汤,见没有事情才拿给大家吃的。但是他们能毫不犹豫的吃,也可见对你的信任和忠心!” 杜康心中一阵愧疚,这个时不时絮絮叨叨让自己心头一紧的母亲,原来默默为自己做了这么多事。 他还没有来得及感动,杜母又说话了:“只是四儿,从启祖开始,到你父王相帝,都是喜好打猎的,故而当年大司农后稷弃官而去,建立了邰国。” “你也一贯以勇武而将大家团结在一起,怎么现在反而关心这些吃食起来了?你又怎么知道哪些蘑菇能吃哪些蘑菇有毒?” 占据了杜康身体的杜思坝一时呆住了,知子莫如母,自己以为完美的亮相,在母亲眼里尽是破绽。 自己没有去打猎,也没有安排世俞带人打猎,而是安排打猎的好手去割草,这肯定不符合杜康以前的习惯。 然后又作出了扫帚,最关键的蘑菇怎么解释?自己是怎么区分有毒无毒的? 老祖宗果然有智慧啊,哪怕自己是以亲生儿子的身体出现的,这个做过王后的人,也会毫不犹豫的怀疑。 杜思坝不擅长说谎,他也不想欺骗这位老人,但是更加不能直接说“你儿子已经死了,我是个穿越者”这样的话。 这样只怕就不是老人伤不伤心的问题,而是自己立刻会被当成妖魔杀掉祭天。 一定不能死,老天爷好不容易给我开了副本种田,我还刚注册账号就要删号吗? 更何况,我还没见到姚瑶,如果她也是穿越而来的,我要留她一个人在这个世界吗? 还好,杜母选了这样一个只有两个人的地方来说出自己的困惑,不会让杜康在众目睽睽之下太过紧张。 杜康真诚地说道:“阿妈,这次受伤,我有了一些改变,但是不管我发生了什么,我都是你的儿子。” 杜母激动地说道:“你当然是我的儿子!你从我从狗洞中爬出来,历尽千辛万苦,回到任国将你生下来的儿子!是我为大夏,为相王留下的血脉!” 杜康能够体会到杜母激动的原因,就像自己前世的母亲含辛茹苦地养大自己的心情一样。 于是他尽量用温和地声音说道:“阿妈,我不是这个意思,而是我来了纶邑之后,想法有些变化。” “我恨不得将寒浞父子三人千刀万剐,但是万一,我是说万一失败了,我也还要做你的儿子。” 杜母情绪稍稍平静,疑惑地看着他,显然没明白他的意思。 杜康继续说道:“如果我死了,留下你和郡主孤儿寡母,谁为你们打猎?” “当然,你们也可以去虞侯那里,但是我们已经从任国逃出来过一次了,我的失败如果激怒了寒浞,虞国虽然强大,但是也无法庇护你们呢?” “我想着,将纶邑建设好,如果能够多一些夏人在这里守护,我哪怕是死了,也能够继续做你的儿子赡养你。” “郡主就算是和你一起抚养孩子,也不至于如同你当年抚养我这般辛苦。” “孩儿不是怕死,只是这辈子做你的儿子还没做够……” 这番说辞,是杜康前世为了准备和优化员工谈辞退准备的:动之以情。 虽然当时没用上,但时让他学会了用同理心思考问题。 更何况,这番话是包含了杜思坝对自己亲生母亲的感情在里面的,而眼前的这个人,他已经接受就是自己在这个世界的母亲。 其中的诚意没有一丝作伪。 杜母怔怔地看着杜康,似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个不像杜康平日的性情。 杜康看了看杜母手上的死亡天使菌,继续说道:“孩儿自从来了这里后,就想着每日如何让大家吃饱肚子,于是发现了这种蘑菇。” “像这一种,就有动物会吃,而母亲手上这种就没有动物吃,这才想到可能会有毒,细细分辨其实是不同的,找过一只野兔试过,果然立即毙命。” “至于今天让大家去割草……” 杜母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知道你的复国大计,我们今日如此弱小,确实只能兵行险着。” “寒浞已经年过六旬,如是传位给寒浇,此人勇猛异常,当年就是他逼死你父王的,到时候他以天子之尊身边护卫严密,只怕我们会更难。” “现在只能祈求寒浞多活几年,不要死得太轻松,活活便宜了他。” “更何况时间越久,诸侯们怕是都要忘了禹王,忘了大夏了。” 杜康心中叫苦,难怪自己会成为系铃之鼠而且如此急切,原来是怕寒浞这个大仇人死了,这个年代六十岁确实是高寿了。 逻辑虽然鬼才,却也说得过去,无非就是赤脚不怕穿鞋的,以命相搏。 杜母继续说道:“今日安排,我知道你是想将别处草木搬到田地上来代替火种之法,避免在别处开荒,只是这般还不如放一把火省事。” “其实,也不怪你不务农事,从启帝开始便是如此,这也是娘为何说姚友刁难我等。” 杜康心中诧异,明明自己用的是沤肥的快捷办法,为什么杜母说自己不务农事呢?莫非她比自己这个来自四千年后干了十几年农活的人更懂? 杜康此刻已经不敢小瞧自己的这位母亲了。 这个做过王后的人能够在国破家亡后一个人将原主抚养成人,培养原主成为一个虞侯愿意接纳,夏人愿意跟随的人,绝对是一位了不起的母亲。 看她清理牲口粪便、洗衣做饭,哪里有半点王后的架子?但是早上说陶七的一番话,却又是威仪四溢。 杜康也不敢多问,还想继续解释扫帚的事,杜母放下手中的死亡天使菌,抱着杜康的头说道:“你昨日听到金大升哞哞叫,说顾忌它思念母亲,我便心中感怀。” “昔日在任国做牧正时,我也见过你用柳条为猪样拂扫,不想今日你居然为母亲做出了扫帚,我更是欣慰。” “母亲既怕因为自己影响了你的心志,又怕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不是真的。” 杜康心中方觉宽慰,心想自己可以放心种田了,杜母继续说道:“杀父之仇,灭国之恨,不共戴天,你将这里安顿好了,母亲也是觉得妥当。” 看着杜母离开山洞的背影,杜康心中苦笑不已,只得细细的将死亡天使菌一一挑出来,好在是死亡天使菌并不多,只有十几个而已。 又仔细的筛选了两遍,确定不会出错,才分别带着十几斤露水菌和所有的死亡天使菌走出山洞。 沿途之中,杜康一番感慨神农氏的伟大,神农尝百草,华夏万民才能学会农耕。 在古人看来,蘑菇品类繁多,有毒的,品貌相似的更是不计其数,与其冒险分辨,不如不吃。 等到社会文化水平发展到足以辨别时再来普及,这才是大智慧。 看来只有打消单独带给姚瑶品尝的念头了。 刚刚走近院子,就听到已经回来准备吃脯食的陶七等人在院子里面抱怨今天白白辛苦,还没有几个女人有收获。 杜康更加佩服杜母的智慧,果然被她说中了吗?只是到底自己错在哪里呢? 第7章 老板难当 在山洞里面清理完蘑菇,又仔细看了一下粮食的储备,故而花了不少时间。 杜康看了看日头,现在大概是下午四点。 前世的时候,小小的杜思坝看到小伙伴们戴着十几元一个的电子手表,非常羡慕。 黑亮而精致的表盘,数字随着时间一秒秒的跳动,晚上的夜光功能,还有闹铃响起后细微而有穿透力的“滴滴”声,让小小的杜思坝感到新奇无比。 但是他知道,家里的环境不允许自己在阿妈面前表露出这个念头。 有一次母亲主动问起道:“四儿啊,我看狗蛋昨天跟他爹闹着要一块电子表,说是有了手表,考试的时候就知道时间了,这样就可以及格了。等娘把这些鸡蛋买了,你自己去买一个吧?” 杜思坝舞动着锄头,头也不抬一下说道:“阿妈,教室里面都挂着钟呢,我考试用不着电子表,再说看看日头不就知道几点了吗?要那玩意干嘛?鸡蛋还不如留着孵小鸡呢。” 这也让杜思坝看日头认时间非常准,大概也就一刻钟左右的误差。 下午四点就回来吃饭,倒不是说大家都非常懒,而是这个时期普遍是两餐制,一天只吃两顿饭。 第一餐叫“朝食”,大概是上午9点左右吃;第二餐叫“脯食”,大概是下午4点左右吃。 原因就是一来生产能力低下,粮食有限,不得不这么吃。 二来没有照明设备,晚上没法干活,更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吃完了就睡觉,直接把晚餐给省了。 平日里,杜母都会分一些肉给大家各自回家自己烹饪,今天因为有露水菌,因此杜母把大家召集过来一起吃。 满院子二十几号人聚在一起,热热闹闹。 看到杜康拿着两个麻袋过来,瞬间安静了下来,脸上露出了尊敬而又期盼的表情。 鲁烈连忙过来接住,杜康却只给了他一袋大的,吩咐道:“清洗干净,这就是晚上的伙食了。” 鲁烈掂量了一下份量,喜上眉梢,连忙安排女人仔细清洗。 “四哥,你来一下。”正在处理着母鹿的世俞看到杜康过来,喊了一声。 杜康过去看时,石猛正在和世俞一起准备剥皮。 处理牲畜的这个地方,在院子中的一角的宽广处,特别设置了一条排水沟,远离住房,又便于取井水。 放置母鹿尸体的大石头就是操作台,经过血水的长期浸染已经泛红,和金大升在一起的纯子“呦呦”的叫了两声,这让杜康稍稍有些于心不忍。 不过他本就不太能接受“君子远庖厨”的说法。 君子对于飞禽走兽,见到它们活着,便不忍心见到它们死去;听到它们哀叫,便不忍心吃它们的肉。所以,君子总是远离厨房。 前世的杜思坝曾经在田间抓到了一只肥大无比的灰兔,见它乖巧可爱,就每日割草养在家中。 几天后母亲生病了,厨艺已经很不错的杜思坝毫不犹豫的杀了这只兔子给母亲补身体。 更何况这个时代,捕猎是人们寻找食物的一个重要来源,原主在虞侯府中藏身就做了几年的庖正。 已经喝过鹿血杜康看到眼前的情景,身体居然有些躁动:“世俞,怎么了?” 世俞举起已经僵硬的鹿腿说道:“四哥,你看!” 健壮的鹿腿上已经被撕裂了一块、四个牙印深彻入骨。 这里有牛,有鹿,自然会有狼,也许还会有别的猛兽,再正常不过的生态系统了。 是狼咬伤后的痕迹,原主的本能告诉了杜康。 杜康表情严肃起来:“中午怎么没说?” 世俞说道:“上午我抓到这只鹿的时候就发现了,不然我一个人哪里抓得到?” “只是女人从来没有在这么远的地方采摘过,我担心她们听说有狼心里害怕,就没敢告诉她们,直接带她们回来了。” “下午她们采野菜,还有孩子在外面,我也不放心,所以就在周围转了几圈,没有处理这头鹿。” 杜康知道采摘蘑菇的地方,离这里要翻过两座山,毕竟有人居住的地方,动物就少很多。 看来暂时不能让女人们去那里冒险了,除非将猛兽都杀了或者驱赶了。 前世如果受伤、生病了,还有保险、医院、抗生素、营养品,在这里只能靠草药和个人的免疫力了。 虽然不用支付工伤或者工亡的费用,但是这里每一个人都是最宝贵的资源,更是如同自己的亲人一般。 杜康心中叹了口气,老板不好当啊! 举起了鹿腿,原主打猎的经验让杜康脑海中自然而然的浮现出一副画面,然后从他口中说了出来。 一头公狼独自出洞为母狼和幼崽寻找食物,母鹿强烈的求生欲让公狼费了很大的力气追赶,在要捕猎成功时,风转向了,公狼感觉到不远处大群人类。 母鹿趁着公狼犹豫的时候,强行挣脱逃走了。 这是一个只有两头成年狼带着幼狼组成的家庭。 杜康没有说的是,大学的杜思坝非常迷恋某支篮球队的时候,专门查过资料去了解球队的名字。 这时他才知道,森林狼和草原狼不一样。 草原狼都是十几甚至几十只一群,但是森林狼三五只已经算是比较大的群体了,甚至还有独狼。 世俞和石猛听了杜康的话表示认同,他们一贯对杜康的打猎经验非常信服,只有一排牙印已经说明了一切。 杜康沉思片刻说道:“那我们不让女人去那里采蘑菇了。” 两人同时点了点头,然后世俞说道:“四哥,等你身体好了,我们还要去把狼杀了,不然兽皮没法处理。毕竟那边靠近荒地,应该也在这两只狼的活动范围内。” 杜康又不禁心中感慨了一声,食的问题还没解决,又要解决衣的问题,做老板太难了! 从嫘祖开始,人类已经学会了养蚕、种麻,纺纱织布,不过兽皮也一直是人类制造衣物的重要材料,哪怕是到了三藏师徒去西天取经的大唐盛世,孙大圣也是穿着虎皮短裙降妖除魔。 而现在他们才来到纶邑只有一个月,还没有种麻,更没有养蚕的情况下,兽皮是衣服的唯一来源。 但是兽皮不是直接剥下来就可以做成衣服穿在身上,还要去掉上面的脂肪和肉,这个在村子里面就可以处理好了。 最重要的是软化,没有软化的兽皮就像一块硬邦邦的木板。 在现代社会这个过程叫做鞣制,鞣这个字看字形结构就能猜到,就是使皮革软化的过程。 杜康不知道这个工艺是怎么完成的,也不知道原理是什么,原主的记忆只是告诉自己,用那块荒地的土搓揉兽皮软化的效果最好。 也许是含有什么特殊的化学成分吧,现在也没有实验器材去分析,还是先想办法从狼手中夺回荒地吧。 尽管原主是位好猎人,但是杜康不想去猎狼,甚至内心是害怕。 世俞说要等他好了再去猎狼,也不是要杜康万事都冲在前面。 因为杜康是最好的猎人,有他在大家就有信心。 更因为捕捉狼这种大型食肉动物不同于捕捉食草动物。 狼的攻击性太强了,这意味着猎人很容易受伤。 在这个时代,咬伤和抓伤这两种伤口意味着很大概率的死亡。 杜康放下了鹿腿,坚定地答道:“好!在我们消灭狼群前,让大家不要去那边。” 没有办法,这是作为老板的责任。 石猛是个憨厚人,杜康的这个表情和语气让他心中热血翻涌,要知道这才是主公受伤的第二天。 于是他嘿嘿一笑,说道:“主公,我明天就不出去了,就在家里给你打造骨刀。老夫人把两根肋骨留给我了,我已经看过了,又长正又直,光亮透明,做出来的牛骨刀一看就是上品。” 石猛说的是牛的第十二对肋骨,做骨刀的首选。 杜康点了点头:“你自己安排就好了。” 世俞已经将母鹿挂了起来,拿出了他那带有弯钩的石刀,石猛双手固定着母鹿,他们已经开始准备剥皮了。 尖刀划过下颌,沿着母鹿身体中心线的位置,经过颈部慢慢下移。 胃部的翻涌战胜了心中的好奇,杜康将目光转向了院子中间。 劳动了一天的人们坐在地上放松着疲惫的身体,这让杜康想起了前世的第一次组织户外拓展。 “鲁烈,你跟阿妈说一声,就在院子中点篝火,我们在院子里面吃饭,大家一起准备篝火,一起烤肉喝汤吧。” “陶七,你过来一下。” 众人一阵兴奋,马上在鲁烈的组织下行动起来了,仿佛过节日一般开怀。 陶七跟着杜康来到了世俞的小屋门前,两人坐在地上。 杜康问道:“今天干活觉得怎么样?” 陶七是个精明人,听到杜康问自己,就知道刚才自己的嚷嚷声被主公听到了,看着杜康注视着自己,他不知道杜康是什么意思。 到底是因为自己挑战了主公的权威还是因为主公确实想了解情况呢? 陶七手指摩擦掌心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杜康知道他的焦虑和顾虑,这也是杜康前世抱着书本啃出来的。 于是他温声道:“陶七,你也知道我一贯不务农事,谁让我想娶媳妇呢?我就想知道今天的情况。” 陶七听到杜康先承认自己不务农事,又开玩笑想娶郡主,这才放下戒备,说道:“主公,我们平时一个人管理七八十亩田地都够了,但是今天我们十几个人才弄了几亩地,实在是有些吃力,倒不如烧山放火呢。” 杜康闻言心中一惊,已经猜到了又是自己这个老板的失误,太难了! 第8章 左右为难 杜康知道自己犯错了,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一个人打理七八十亩这个数字。 如果是后世的纯机械化农业,七八十亩自然不算多了。 但是在这个时代,七八十亩也完全没有吹牛,别说七八十亩了,就是一百亩也有可能。 因为刀耕火种这四个字! 火种意味着迁移,烧到哪里种到哪里,也意味着从大自然获得肥料的方式。 杜康正是听到世俞说要封存七八年之后,想到用不了多久就要搬家,故而才让大家沤肥。 但是他忘了刀耕意味着这不是一种精细化的农业,甚至连粗放的农业都谈不上,只能说是最原始的农业。 区区十几个人想要给这么一大片土地沤肥,简直是痴心妄想。 以前奶奶在世的时候就经常对自己说三荒四月,更何况这样原始的社会。 难怪原主一直带着大家打猎,难怪原主在大家心中的地位这么高,这种情况带着大家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杜康凝重的表情让陶七心中一阵慌乱:“主公,我没别的意思,我也知道主公是看到大家受伤了,让大家休息,我们明天继续……” 杜康摆了摆手,说道:“没有怪你,是我要谢谢你。” 陶七更加紧张了,颤抖地说:“主公,我错了我错了!” 杜康扶起要反身下跪的陶七说道:“陶七,我说的是实话,你不用紧张,石猛说要帮我做两把骨刀,我送一把给你。” 陶七知道杜康说的是牛肋骨骨刀,这是骨刀中的精品。 只是他现在脑中一片混沌,莫非主公是要用这把骨刀杀了自己?可是他的表情也不像,一时之间几次想张嘴谢恩,又说不出来。 杜康继续说道:“但是有个条件,如果你以后发现我有什么做得不对的,一定要告诉我,可以私下的告诉我,不用像今天这样当众喧哗。” 陶七这才知道杜康真的是要赏赐自己,而不是赏自己一个透心凉,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更加感慨主公有尧舜之姿,能够广纳言论,心中越发激动,觉得自己选择跟随果然是对的,虽然自己也不知道刚刚谏言了什么。 正要下跪谢恩,杜康霍然起身道:“走,我也要了解下农事,去看看你们干活的工具。” 咯吱声中,仓库的门被打开,原主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也不知道里面存放着什么。 夕阳快要落山,光线逐渐暗淡,显得仓库中愈加的昏暗,这更加让杜康有一种参观史前遗址博物馆的感觉。 随便拿一件回去,都是镇馆之宝。 杜康有些尴尬,前世做了十几年农活,如今打算回家种田,却不认识眼前的这些工具。 眼睛快速的环顾了一下仓库,杜康放弃了一一辨别的打算:“陶七,这些都是什么?” 这个问题很符合杜康在陶七心中的人设,于是他开始认真的介绍起来库里的工具。 让我们一起随着陶讲解员来一一认识一下来自四千年前夏朝先祖们使用过的农具,看看我们勤劳的祖先是如何种地的。 第一个是在地上的一堆河蚌壳,上面还沾满草屑,显然是今天刚刚使用过的,这就是蚌刀,专门用来割草、藤、茎的。 前世的杜康被这玩意划伤过脚底板,确实锋利无比,不过没人用它做刀,而是用它做摊豆皮的工具,摊出来的豆皮又薄又均匀。 第二个是一根尖头木棍加上一段短横梁,使用时把尖头插入土壤,然后用脚踩横梁使木棍深入,然后翻出。这个就是耒[lěi ],翻土用的。 第三个,跟第二个类似,不过尖头成了扁头。这个就是耜[si],同样是翻土用的,效率更高,不过需要的力气也更大。 第四个,石斧,跟现在的斧头差不多,但是杜康不知道他们是如何打孔套上木柄的,主要是用来砍树的,当然也有狩猎。 第四个,石锛[bēn],和是石斧差不多,也可以用来砍树,但是更加纤薄一些,既可以用来平土,也可以用来平整木料。 当然还有一些石球、石锤之类,就不再一一说明。 杜康叹了口气,这个翻土用的耒耜,最多深入土地半尺,还要费老大的劲,难怪刀耕火种是最好的方法。 来到外间,院中人头涌动,一堆堆的篝火熊熊燃烧,映红了张张笑脸。 欢声笑语中,人们围坐篝火烧烤着牛肉,女人们跳着舞蹈,大家似乎好久没有这么高兴了。 杜康脸上同样挂满了笑容,只是心中充满了看过工具后的惆怅,一件金属工具都没有。 自己又不是野外生存专家,又不是理工大神,记得几首诗词在甲骨文时代也没用。 只是一个普普通通农家出身,毕业一年就失业的大学生,小小的人资专员,会的东西实在不多。 还有一位做过王后的母亲更是心思细腻,自己稍微有点异常,她就会察觉,一时也不敢太过嚣张的搬出自己知道那点东西,太难了。 外面的篝火已经熄灭,但是躺在床上的杜康愈加的感到燥热无比,他知道这是鹿血的作用。 没想到母鹿血效果也这般的好。 刚才熊熊的篝火,鲜美的汤汁、女人开怀的笑声和奔放的舞蹈更是大大加快了鹿血和身体的融合。 杜康已经一脚蹬掉了兽皮被子,感慨着这具身体的方方面面真是太完美和强……大了。 他想让自己释放一下,但是借着月色看了看空空荡荡的屋内,到底还是把右手缩了回来。 纸还有要几千年后才会出现呢,真没想到这种神器的发明人蔡伦居然是一个太监,所以这般骂人是有失偏颇的。 明天要去虞城看看姚瑶的,他不想自己满身荷尔蒙的味道和未来的妻子见面。 血气方刚的世俞身上的味道太明显了,作为男人他能够理解,也能接受,但是他不知道姚瑶能不能接受啊。 身上的伤口又结疤不久,明天早上洗澡还是有点担心,万一感染化脓了,那就是半条命没了,自己还一块地都没刨过呢。 姚瑶的形象不停的浮现在眼前,那晚喝酸奶的模样,更是让他感觉下腹都要爆炸了。 “四儿,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翻来覆去让床摇晃不已的咯吱音,令杜母开始担心起儿子的身体恢复,忍不住问道。 杜康连忙又将左手抱回了胸前,回应道:“我没事,阿妈,就是伤口有点痒。” 杜母的声音明显放心了不少:“那就好!这就是伤口快好了,好好休息吧!” 杜康双手抱在胸前,对着朦胧的月光叹了口气:“真的是左右为难啊!” 嘴角的那滴酸奶时不时在眼前出现,杜康只好去想些其他的事情。 也不知道阿妈在那个世界怎么样了。 对了,公司还有一万多的补偿金,不知道会不会按时打过去,好在卡和密码都已经给阿妈了。 唉,一万块钱也就够和姚瑶一起买一平米的水泥房子了。 怎么又是想到姚瑶和酸奶! 韩老板应该会把钱打给自己的,毕竟前世的自己哪怕没死,也是深度昏迷了,不会赖账吧。 还有那个胡上司,真是个狐狸精! 唉,狐狸精,丝巾遮住的是什么,难道我不知道吗? 同样是老板,同样管着二十多号人,为什么差别就这么大呢,好歹我还是个王子。 我连姚瑶的手都没牵过! 怎么又是姚瑶和酸奶??? …… 春夜的寒意,终于让杜康的身体慢慢冷了下来,胡思乱想之下,困意袭来,杜康闭上了眼睛,进入了梦乡。 怎么又是姚瑶? 蓝天白云下,木屋前等待自己回家的姚瑶终于在眼前越来越清晰了。 身形妙曼,纤足点地飞奔过来的姚瑶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柔和而健康的的鹅蛋脸上一双明亮扑闪的大眼睛,挺拔而小巧的鼻梁,看起来极为纯净。 好像跟喝酸奶的姚瑶不太一样,但梦境中杜康非常笃定,这就是姚瑶! 淡雅甜香的气味飘入了杜康的鼻孔,姚瑶扑进了杜康的怀抱,软绵绵地依偎在他的怀里。 杜康陶醉在香甜的味道中,而姚瑶也在感受他有力的心跳在耳边响起,闻着他身上强烈男性的气息,双颊绯红。 姚瑶缓缓抬起头,透过眼睫的缝隙,看着杜康坚毅俊朗的脸庞,感觉这一刻如此温馨和幸福。 随着杜康缓缓地低下头,姚瑶感受到热烈的气息,表情转为害羞和甜蜜,不禁微微眯起了眼睛,既期待而又紧张。 香甜的气息拂面而过,拂动着心尖,杜康更感噬魂刻骨。 又见她面若桃花,秋波流转,满目柔情地凝视着自己,一时心中激荡,热血上涌,倏地低下头,重重地吻在她的唇上。 柔软的嘴唇,芬芳的气息,让杜康如遭电击一般,仿佛一堆干柴被点燃,一股沸腾的浪潮席卷全身。 莫名的渴求,让他恨不得将怀中的女孩融化进自己的身体。 姚瑶不禁轻轻“嘤咛”一声,随着他温柔又笨拙的亲吻,力气慢慢被抽离了,身体微微颤抖地回应着。 梦境化为桃红色,几息后姚瑶用尽全身力气轻轻地推开了杜康,扭过头去,理了理云鬓,柔声嗔怪道:“就会欺负我,还有一年才成亲呢,以前倒没见你这般急!” 杜康正要再次低头寻找那片柔软,“喔喔喔~~~”公鸡开始打鸣了。 粉色的梦境消失了,杜康舔了舔嘴唇,没有留下一丝香甜。 良久,发现梦境再也回不去了,杜康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睁开了眼睛,想着今天是不是让阿妈炖一罐鸡汤给自己喝。 感受到胯下的冰凉,杜康嗅了嗅,气味浓烈,分量十足,于是骂了一句:“该死的世俞!该死的鹿血!今天不去虞城了!” 男人真难! 第9章 见面礼物 杜母耳聪目明鼻灵,看到杜康起床,关心地问道:“早上娘听见了,可是身体还是不舒服?” 杜康总是觉得这位母亲可以看穿自己的一切,没有什么可以瞒着她一样。 但是如此羞耻的事情,自己也不能说实话啊:“阿妈,我身体已经没事了,你看我伤口都开始掉痂,好着呢。” 心情大好的杜母满脸笑容,温言道:“为娘也看出来了,气色确实不错,看来鹿血还是滋补得很!” 杜康心中期盼着她不要再提鹿血了,两边嘴角上扬,表示同意母亲的看法。 没有打算因为这个微笑就放过自己的儿子,杜母继续问道:“昨天不是说今天要去虞城的嘛,怎么又不去了?” 杜康感觉这个问题有些为难,深沉地抬头四十五度看了看天,此时旭日东升,阳光照射云层上,映得天边一片通红,景色无比壮美。 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 心中有了主意,杜康笃定地说:“阿妈,今天怕是要下雨,不如等明日晴了再去。” 杜母点了点头,这个判断她是认同的. 在她准备问第三个问题时,世俞神采奕奕的出现了,终于让她没有开口继续追问。 外向开朗的世俞跟杜母打完招呼,就哈哈大笑地拍着杜康的肩膀说:“四哥果然是有大气运的人,昨天我就觉得这只鹿是老天爷送上门来的,一碗鹿血下肚瞅着多精神!我感觉过两天就可以去猎狼了。” 杜康闻到了世俞手上的男人味,想着自己昨晚旖旎的梦境,到底还是忍住了拂开他的手掌。 大家都是喝了鹿血的年轻人,真正的大哥莫笑二哥。 杜康看着这个和原主一起厮混长大的弟弟,心中其实是感到万分亲切的。 男人间的友情其实就是这么简单。 “世俞,我看了天色,今天可能要下雨,明天再去虞城吧。一会吃过饭,召集大家来院子,我简单的安排下事情,你就带着大家去狩猎吧。” 世俞又用他的右手挠了挠头。 虽然狩猎技艺精湛,但是他一贯都是跟在杜康后面狩猎的。 无论做什么第一次总是伴随着紧张和兴奋。 这个动作让杜康忍不住挪动了一下双脚,对世俞更加佩服,不知道他是如何忍受这般黏糊糊的手四处乱晃乱摸。 “好了,你本来就做得不错,没什么好担心的,去清洗一番,准备吃早饭吧。” 看到世俞欢天喜地的去井边洗了手,杜康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看着自己手臂上伤口痂已经掉了一大半,盘算着自己应该是可以洗澡了吧,不然太难受了。 这该死的鹿血,怎么这般黏糊糊的! 吃过早饭的杜康,已经清理完金大升和纯子的粪便,依旧是用手捧出去的,他想这个活其实应该让世俞的手来做更加合适。 扫帚轻轻地从两个小家伙的背上划过,让它们舒适无比,时不时扭动一下身体,寻找更加合适的位置。 杜康想着怎么才能做出一个铲屎的簸箕呢,毕竟当初说的是要自己养这头小牛。 这双手还要用做大事的,每天捧屎,也不是个事啊。 前世的家乡是着名的竹编之乡,十岁时仅仅凭借一把篾刀,就能十指翻飞做出各种各样精美的竹编,此时烦恼的自然不是手艺的问题。 多少要找个灵感来骗一下前朝的王后,当今的母亲。 “主公英明,实在是我等之福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陶七亢奋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吓了杜康一大跳。 杜康见他目光灼灼地看着金大升和纯子不断摇晃的小尾巴,想着应该是此时开始驯服动物不久,故而此景让他如此吃惊。 于是淡淡地说道:“我在任国毕竟做过牧正,养过猪羊,对这些动物的喜好还是能够知道一些。” 陶七摇了摇头,放下肩膀上的渔网,兴奋地从杜康手上拿过扫帚仔细端详一番,啧啧称赞道:“主公在任国就做出这个吗?我做了十几年陶器都没想到这个 !” 杜康这才知道他说的是扫帚,初见此物,感到惊奇也无可厚非,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跟制陶联系起来。 前世制陶,他也刷到过视频,一个陶艺拉坯机呼呼的转动,艺人控制着陶器的成形,泥胚的压扁伸长吸引了无数的年轻人去尝试。 杜康看着陶七开心的在金大升背上慢慢的挥舞着扫帚,不由得问道:“这是我放牧偶然有感所得,与你制陶有什么联系?” 陶七见杜康发问,连忙解释道:“主公有所不知,所谓制陶,无非是将泥土放在火上烤,但是如何成型?” 杜康这才想起这个时代没有陶艺拉坯机,于是疑惑地问道:“用手捏的?” 陶七摇摇头说:“这样一天才能捏多少个?我们是以竹子编制成模板,在内外糊泥,制成竹胎陶坯,置于火上烘烤。” 杜康暗暗骂了自己一句。 一会以为自己的母亲大人高深莫测,一会又感概古人低效落后;一会以为古人有大智慧,一会又为他们连饭都吃不饱担心。 要知道,正是这群祖先和一代代的后人,创造了灿烂辉煌而又延绵不绝的华夏文明,他们的智慧和伟大,毋庸置疑! 自己还在疑神疑鬼地担心做出竹篾让人难以接受,却不知道祖先早就在用竹篾制陶了。 杜康喜形于色,态度和蔼的将地上的渔网捡起来递给陶七。 看来这个陶七还真是宝贝。 这时候大家都陆续进到院子里面来,杜康见状,放下扫帚,领着陶七去跟大家集合。 见到杜康站在前方,众人都安静了下来。 杜康接过杜母递过来的麻布袋,问道:“昨天的菌子汤,大家觉得怎么样?” 众人大喊好吃。 特别是女人们,因为不知道差点遇到野狼,更是得意洋洋,说着今天还要去。 杜康掏出一个死亡天使菇,将陶七的儿子喊出来说:“陶贝,你拿着这个,去给纯子吃,看它吃不吃,如果不吃,不要塞给它,马上还给我。” 陶贝依言接过死亡天使菇快步的跑到纯子那里。 众人不解,不知为何这种美味要喂给一头小鹿。 纯子嗅了嗅嘴边的死亡天使菇,打了几个响鼻,连连躲避。 “主公,纯子不吃!”陶贝稚气而又失落的声音传了过来。 杜康说道:“拿过来吧。” 然后举起手中的袋子说道:“这一袋子都和陶贝手上的一样,不管是什么动物都不会吃,因为吃了就会死!” 众人闻言大感诧异。 因为一夜过去大家都相安无事,只是有些胆小的竟然开始抠喉咙,想要吐出来。 杜康挥了挥手,让大家安静下来,朗声道:“昨天吃的,还有后洞中的几十斤,都是无毒的,吃了无事。陶贝,你再去喂一颗这种给纯子。” 不一会,陶贝稚气而又兴奋的声音传来了:“主公,纯子吃了!金大升也想要!” 情况明了。 杜康看到众人放下心来,继续说道:“除了我手中的这些,其他的都是我送给大家的礼物,但是所有菌子的采摘、使用只能在我的安排下进行。” “如果有任何人私自采摘或是吃了菌子,导致自己或者族人出了任何意外,我绝对不会宽恕他,祖先也不会接受他的灵魂!” 此时的杜康心中是紧张的,他不知道这样的话语是否有效。 他只是不想任何人因此贪恋美食丧命,只好强迫自己运用啃书本学到知识:用自己和祖先所具备的巨大权威来影响大家。 好在杜康成功了,所有人都放弃了美食的诱惑,表示会毫不犹豫的执行。 “好!今天天气不好,下雨的话大家就都回来。现在我分配一下工作。” “鲁烈,你带一个人去打渔!” “世俞,你带其余的人去打猎,不要走远了,就在附近。” “女人就在附近采摘野菜,陶贝,今天你安排两个人放羊,两个人去打草料。” 最会打渔的陶七不舍的将渔网递给了鲁烈,不知道为什么杜康让自己去打猎。 “陶七,你今天跟着我,我想看看你怎么做竹模。” 陶七看着角落里面躺着上次世俞砍回来还剩下的一堆竹竿,脸上也看不出是喜是悲,他还想学着做扫帚呢。 石猛在慢慢细细敲打着牛骨的时候,陶七正在惊诧于杜康学东西之神速,思路之跳跃。 杜康见这个竹模果然是用竹篾做成的,放下心来。 于是很辛苦地提着自己巧妙构思的问题,引导着陶七跟着自己的思路走,越来越多的发现竹子的特点,然后还要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 当费尽千辛万苦,第一个简陋的陶罐竹模出现在杜康手中时,杜康露出了无比欣慰的表情。 陶七忍不住拍手叫好,然后就收到杜康的问题:“这个能不能编得密一点?” 怔怔出神的陶七愣住了,他从来没有想过:“我不知道,主公,我从开始学就是做成这个样子的。” 杜康抬头看了看正在忙碌的杜母,微笑地说:“那我们试试吧,我要送件礼物给阿妈。走,我们去山上砍些竹子。” 杜康和陶七走上山顶的时候,雨已经开始下了。 细雨朦胧,春风拂面,细看下方的树林和草地,已经一片绿色,几点嫣红点缀其中,茅屋坐落其中宛如一幅水墨画。 那是几株野桃树,枝头淡浅浅的粉汇聚起来便成了无限温柔的一痕红,让杜康不由得想起了昨晚的那个令人怀念的梦。 杜康看了看虞城方向,回头走向竹林。 冒出泥土顶着雨水的嫩尖,让杜康不由得开心地说道:“陶七,你看,老天爷又给我们送礼物来了!” 第10章 贤者焦虑 淅沥雨水中,春寒料峭,饶是杜康这般强壮的身体,也担心伤风着凉,陶七更是靠着不停的挥舞石刀砍伐竹子来保持身体的热度。 杜康估摸着砍够了做三四个簸箕的竹子了,就和陶七拖着竹竿回家了。 孩子们就在附近放羊割草,回来得很早,杜母已经煮了热水让他们喝来暖和身子,点上了火塘让他们取暖。 杜康身上湿漉漉的,却开心不已,可以名正言顺的洗个澡了。 其实这个天气大家都是不洗澡的,天气太冷,没有浴盆,烧水又太浪费柴火。 随遇而安的杜思坝完全能够接受这种卫生状况的,这个年代活着都吃力,矫情可能会没命的。 但是那碗粘稠的鹿血实在是太坑了! 趁着女人还没回来,杜康赶紧在井水边将自己冲得干干净净. 除了额头上的伤口,其他的皮外伤已经不会受到洗澡影响了,强壮的体魄让他觉得井水的温度完全能够接受。 看到这个情景石猛嘿嘿一笑,陶七啧啧称赞。 四个男孩子羡慕不已,希望自己长大了也能如此强壮和强大。 除了没有皂荚,别的一切都完美,恰好赶在女人回来之前穿好了新的兽皮衣服。 小时候杜康就经常用皂荚洗澡、洗衣服,不过这个要等到五月后树上才会开始挂皂荚。 杜母让瑟瑟发抖,且因为收获不多而心情不好的女人们一起围在火塘边,驱赶着春寒。 在回廊上坐定,准备和陶七一起开始剖竹的杜康看了一眼屋内,女人们一边取暖,一边舔舐着自己的麻衣或是兽皮,有些春光乍现的情景。 杜康很快的收回了目光,因为他觉得此刻的自己身心放松,宁静祥和。 早上用扫帚为金大升和纯子挠痒的时候,他甚至连话都不想说,只想静静的思考。 现在虽然被可以做竹器的兴奋填充了自己的大脑,仍然感到有一丝淡淡的忧伤,忧伤中有几分空虚,空虚中又是一片无欲无求。 这种状态,前世的杜思坝经过很多次。 每当夜深人静,纸巾入篓,恢复了身体的平静,摘下了耳机,听到隔壁房间的姚瑶因为追剧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时,他就有一种强烈的罪恶感。 他觉得对不起自己未来的老婆姚瑶,虽然他连姚瑶的手都没牵过。 于是他就会毫不犹豫的删除电脑中的隐藏加密文件夹。 关掉电脑后,看了看眼垃圾桶里面的内容,就顺手关灯安静的躺在床上。 关得严严实实的门,一丝光亮都不漏的窗帘,给了杜思坝一个绝对封闭的思考空间。 勤劳而坚强的母亲打自己小时候就教给自己很多朴素的道理,记忆最深的一句话就是男女授受不亲。 母胎单身的杜思坝也一直将这句话牢记于心。 在一片漆黑中,静静地看着天花板,杜思坝很快进入了一夜无梦的深度睡眠。 文件夹可以删除,但是梦无法删除,贤者状态的杜康,现在内心又有一丝矛盾,不知道自己到底对不起哪一个姚瑶。 大眼睛的女孩给了自己一个如此甜美的梦,自己给不了喝酸奶的女孩一平方米的水泥房子。 专心的当个贤者吧,先来做几个簸箕过过手瘾。 陶七是个手艺人,原本也会用竹篾做竹模。 所以杜康花了半个时辰做出来第一个竹模后,他已经完全接受了杜康的引导,开始跟上了杜康的节奏。 工具虽然没有后世的篾刀好用,但是毕竟做的是粗编,也不需要过分讲究。 作为熟练篾匠的杜康看到陶七剖篾的速度开始提高,自己也加快了速度,然后脸上慢慢露出欣喜的表情,配合着手上的动作。 看着杜康让人眼花缭乱的动作,陶七再次啧啧称赞,心想如果杜康是个陶艺师傅,只怕一天可以做好多个陶罐。 忽而又想到这是自己的主公,又暗叹年轻主人的天纵之才。 得益于原主良好的身体素质和对石刀的极佳掌控技巧,杜康做出来的竹篾厚薄均匀,毛刺很少。 “阿妈,跟我一根牛皮!”大小不一,粗细各异的竹篾准备好了后,杜康又开始喊妈了。 杜母看着冲过澡后一身清爽的儿子,心中高兴不已,麻利的拿了一根牛皮过来。 陶七对着杜母称赞道:“以前只知道主公打猎是把好手,庖厨的手艺非凡,在任国放牧也是好手,现在才知道主公学什么都是一点就通,是我大夏的万幸啊!” 现在纶邑附近没有烧陶的窑,虽然不知道杜康为什么要学这个,但是听到人夸自己的儿子,作为母亲心中自然是万分开心。 更何况儿子将这里打理得如此之好。 那头大水牛,就算明天给虞侯送过去一条大腿,也还能吃上三四天,每天女人们也能收集到不少野菜野果,度过三荒四月应该问题不大吧。 不能让姚友看扁平了,更不能让族人挨饿。 贤者杜康看着母亲慈祥的笑容,闻言说道:“阿妈,今天是跟陶七学做陶,但是儿子有个新想法,一会做出来送给阿妈。” 说罢,就用牛皮将一根粗壮的竹片弯成了一个u字形,调整好了角度,就开始穿插细小的竹篾了。 杜母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送给自己,但见到儿子沉浸其中,也没有多打搅。 杜康又开始和陶七探讨自己的想法,并且慢慢在手中付诸实践,其实是在教陶七如何编制细密。 半个时辰后,本就有基础的陶七,已经掌握了其中的窍门,虽然不能做得格外精美,但是成型已经问题不大了。 杜康再次慢慢加快了手中的动作,等到陶七从编制的乐趣中抬起头来时,杜康已经十指如飞了。 “主公果然是天赋异禀!”陶七不禁大声惊呼! 女人们听到声音,都探过头来。 这时世俞的打猎队伍和鲁烈的打鱼队伍也回来了。 世俞爽朗的声音也传过来:“四哥,当然天赋异禀,我今天又打到一头鹿!老天爷天天都送鹿过来给四哥补身体!” “大姨,拿个碗过来,给四哥放鹿血!” 刚刚洗完澡的杜康,从编织的乐趣中回过神来。 虎躯一震,感觉自己的贤者模式被打破了。 女人们看到世俞身上的鹿,咯咯直笑,杜康听在耳中不由得心跳加快:大家都懂鹿血的功效吗? 喝还是不喝? 两个女子的面孔在脑海中交替出现。 喝了鹿血,今晚又可以在温暖的兽皮下做一个好梦吧。 但是喝了,又感觉万分对不起那个酸奶女孩,毕竟都在一间屋子里面一起住了一年,虽然连手都没牵过。 姚瑶如果也穿越过来,或者至少也和两位母亲的情况相同,容貌上是一样的,精神寄托上也要好很多啊。 杜康推开了世俞递过来的陶碗。 毕竟梦境是不可靠的,昨晚梦到大眼睛,今晚可能是酸奶女孩的质问自己:“昨天是谁?” 杜思坝铭记于心:伙伴,需要激励和分享! “今天下雨,春意寒冷,鹿血大家分了喝了吧,女人也都过来喝。” 世俞瞥见杜母在缓缓点头,也就不再勉强杜康了,朗声道:“感谢主公爱护我等,来!大家来分了吧!” 自己先喝了一大口,这是属于他的特权。 杜康避开了大家热切的眼神,他一看到世俞又第一个喝下鹿血,心中就是一股寒意。 连带着女人看向自己眼光,他也不敢直视了。 杜康检查了一下猎物。 鲁烈网到的鱼不多,只有十多斤,应该是天气寒冷,鱼儿沉底的原因吧。 世俞收获不错,一头公鹿,应该是被驱赶出鹿群的;两只狐狸,几只野兔,还有几只老鼠。 在这短短的数个时辰,又是下雨,应该是不错的收获了。 原主的本能反应,让杜康问了一句:“是不是两头狼捕猎驱赶了鹿到我们这边?” 世俞怔了怔,反应过来了,如果更多的食草动物为了躲避狼跑到这边来,那么狼迟早也会来的,看来不仅仅是运气好。 大家也都反应过来了,都看向了杜康。 杜康心中一阵烦闷和焦虑。 原主给到自己的记忆就像挤牙膏,除了最开始的画面,然后就是看到谁,就给一些,有的很多有的很少。 所以,现在杜康还不知道虞城中的人都长什么样子,所以对姚瑶更多的是期盼。 他甚至无法想象如果姚瑶完全是另一个人,自己会有多失望。 唉,只能乞求老天爷赏赐自己一个“一诺千金”的红色气运条,乞求原主多赏赐一点记忆了。 至于打猎,原主给到杜康的都是这种临时灵感,如何系统的捕捉毫无头绪。 这么多人打两头狼自然问题不大,但是要避免受伤啊。 “大家不用担心,我已经决定了,明天就去虞城,回来就和大家安排猎狼的事情。” 这句话让大家脸上的紧张消失了,连带正在分食着兔子的大黄和二黄都兴奋地汪汪叫了几声。 院子里又开始忙碌起来,双目已经隐隐发红的世俞正在熟练的剥皮。 鹿血的作用是大,但是四哥开始让自己放开手做事情更让人开心。 石猛在有条不紊地做着石刀,现在已经开始打磨了。 杜康坐下来继续编织,余下的人还是围观,有的忍不住自己也想动手。 雨过天晴,太阳从西边的云彩间探了出来,照得天空又是一片红光灿烂。。 杜康在众人崇拜的目光中已经做好了第一个簸箕,陶七也完成了三分之一。 “阿妈,给你的礼物做好了,我们先出去挖点野菜。大家抄家伙,我们去竹林!” 第11章 这多笋啊 雨后初霁,青山如洗,溪水潺潺,经雨的草木青翠欲滴,清新怡人的空气扑面而来。 竹林就在山坡上面,离村子也就数百米远。 有了吃蘑菇的经验和不能随意吃蘑菇的失望,这次大家又是兴高采烈地。 鲁烈在杜康的安排下将信将疑地去又撒网捕鱼了。 因此除了手上有活的之外,十人左右跟着杜康一起上山了。 陶七和自己老婆慢慢走在后面窃窃私语。 单身的小伙子大牛起哄道:“老陶,这太阳还没落山就商量晚上怎么睡觉了?鹿血果然是个好东西啊!” 杜康本来不错的心情被这一声“鹿血”又弄得虎躯一震,有点后悔刚才没有喝。 老陶被说破心思,笑骂道:“你就损吧,明天干活别说手酸!” 身旁的陶七老婆红着脸到女人堆里去了,又是一阵嬉笑。 已经接近竹林了,陶七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杜康身边。 他本就性子活泛,又单独跟杜康相处了一天,已经不像其他人在杜康面前那般拘谨了。 “主公,我们挖什么野菜啊!” 杜康有些羡慕地看了一眼这个有老婆孩子的人,唉,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喝鹿血。 杜康指着经风历雨后一大片冒出毛茸茸脑袋的竹笋说:“这不就是,笋啊!” 众人露出不解的表情,不知道这个东西能吃。 在这个时代,没有良药,春雨受寒生病是比少吃一餐更加恐怖的存在。 因此下雨的时候,大家一般都是待在家里整理杂事。 而竹笋生长又快,没几天就老了,故而大家不知道能吃也是正常。 没想到陶七却是吃过这个东西,只是语气略带失望:“我当年逃难的时候,吃过,不过……” 看着杜康兴致很高的样子,陶七欲言又止。 杜康知道他要说什么,也不介意,自己先说了出来:“是不是吃过后恶心、想吐、头晕、难受?” 陶七听了后,连连点头,谁知杜康话没说完:“所以,觉得我让大家吃这个有点损?” 陶七变点头为摇头,连连摆手表示不是这个意思。 众人见他滑稽的模样都哈哈大笑。 杜康朗声说道:“陶七说得没错,吃了确实会有头晕难受的感觉,但是我,做过虞国的庖正!我知道怎么做,这个东西好吃!” “不但不比昨天的露水菌差,而且就算偶尔有人头晕难受,也不会致死!” 安全永远都是第一位,这个时代,任何小小的意外都会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 杜康的权威再次让大家兴致高了起来,在他的指导下,很快就开始了挖笋行动。 陶七也想加入,却被杜康拉到旁边砍竹子,看来主公是做竹编上瘾了。 春笋不可久放,杜康看看分量够大家吃上两天了,就带着大家下山了。 只是见大家都将竹笋抱在怀中,又多砍了些竹子,心里有了新的打算。 此时大概四五点左右,因为杜康吩咐要等他回来后才做饭,因此一时无事的杜母正在仔细端详杜康做好的簸箕。 以她的心性,自然是已经猜到了这个东西的作用,就是做给自己每天铲屎扫垃圾用的。 儿子在任国做牧正,在虞国做庖正,都是做得极好。 因此上午刚向陶七请教了制陶的手艺,下午就编出这么精致的东西,虽然让人吃惊,但是也没让她太过意外。 突然吃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才会让人担心是不是中邪了。 杜母心中正在高兴,见到众人都抱着竹笋回来,刚刚提起的兴致不由得降了不少。 她和杜康从任国逃到虞国时,路上也是吃过这个东西的,吃了后两人实在是难受了一天。 杜康放好竹子,看到杜母拿着簸箕不喜不悲的样子,已经猜到了她心中所想。 于是跟杜母说道:“阿妈放心,我做庖正的时候已经知道这东西这么吃了,我先告诉大家怎么做。” 转身朝着众人挥了挥手说:“竹笋鲜嫩异常,但是食用不当,确实会难受,陶七所说不假,我也试过这种滋味。” 朝着杜母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因此我们吃笋前的准备工作很重要,一定要将笋叶剥得干干净净,把根部多切掉一些,然后切成块状,放在开水中煮上半刻钟,就绝对没有问题了。” “大家千万不要觉得切太多是浪费,谁没有照我说的做,明天不许吃饭!” 既然是杜康强调的事情,自然无人会违背。 大家立即照做,分别忙碌起来,开始准备脯食。 杜康拿过簸箕,边说边弯腰准备给杜母示范:“阿妈,这个是专门为你做的,你看看,这个东西这样用……” 杜母拦住了杜康,温言道:“阿妈刚才一看到就知道这个东西怎么用了,别弄脏了。” 杜康没明白她的意思,既然知道用法,为什么又怕弄脏?这本来就是铲屎用的啊! 杜母接了过来,掸了掸上面刚刚沾到的灰尘说道:“此物甚是精巧,为娘一看就喜欢,而且用处又大,你明天给姚瑶带去。” 牛栏里面的金大升哞哞叫了一声,纯子也呦呦地跟了一句,好像是在嘲笑着杜康。 杜思坝虽然是母胎单身,但是也知道给女孩子送礼物,鲜花起步啊,如果有个驴皮的包包更好。 做过王后的母亲大人,居然让自己送一个铲屎的工具给现在的郡主? 母亲大人,你也太损了吧? 见到杜康张大嘴巴看着自己,杜母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知道你和姚友有些不愉快,但是毕竟我们能够活下来多亏了虞侯,更何况姚瑶对你也一向关心。” “我知道此物花了你一天的时间,但是万不可如此小气。等你有空再给娘做几个就是了。” 杜康看着还在打磨了一整天骨刀接近尾声的石猛,知道杜母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但是送个铲屎的工具给未婚妻,这也太奇怪了吧! 杜康不禁问道:“阿妈,要是姚瑶不喜欢呢?” 杜母这才感觉自己一贯顶天立地的儿子其实还未成家,柔声道:“不会错的,你用心做的东西,姚瑶会喜欢的。” 陶七也在一旁附和道:“主公,这件物品,集合了我们制陶人的手艺,又加入你的大智慧和奇思妙想,还有一天的心血,郡主一定会喜欢的!这东西叫什么来着?” 母亲的拳拳爱子之心,终于要波及到母胎单身的自己了。 后世这玩意的名字原来是这么来的:“就叫簸箕吧。陶七,你继续把这个编完!” 喝了鹿血的陶七不知道为什么主公一时严厉起来了。 这个花了一个多时辰才完成了三分之一,要是今天编完,不是要到晚上八九点了? 好在有杜康一旁指导他,分享了自己刚刚获得的经验,速度跟着快了不少。 脯食做好了,鲁烈才回来了,收获满满,心中更是叹服杜康的神算。 要不是实在是腹中饥饿,鱼又快装不下了,鲁烈根本舍不得回来。 作为一个从小就通过各种方式为家里创造收入的农家小孩来说,什么时候鱼最活跃,杜思坝早已了然如胸了。 春夏时节,雨水之后,空气一般会比较清新,气压有所升高,水中的氧气也会受到气压的影响变得比较多,此时水域中的鱼就会变得比较活跃。 而且下雨之后,雨水会将岸边的一些泥草冲入水中,而这些泥草就可以作为鱼儿的食物,鱼儿会争相游动觅食。 这些享受着雨后清新空气和食物的鱼儿,估计也没想到会被杜康这个损人黄雀在后吧。 开饭了,今天依旧是烤牛肉,还有白煮笋。 杜康吃了一块白煮笋,还是往日的味道。 最简单的白煮笋,最鲜美的春天味道。 可惜的是没有酱油,更可惜的是少了姚瑶在身旁。 有一段时间喜欢上健身的姚瑶,开始吃减脂餐,最喜欢吃的就是白煮笋。 自己从家里带了一些新鲜的春笋给她,可把她高兴坏了、 不过没过几个月,杜思坝就失业了,然后灰溜溜的回家玩起了穿越。 杜母吃了一口,赞赏地看了一眼儿子,肯定了竹笋原来真的是这般鲜嫩。 杜康微笑着回应着,就像小时候母亲夸奖自己一样,心中充满了甜蜜和幸福。 杜康闭上眼睛,默默祈祷老天爷至少要给姚瑶一个同样的容貌,让自己在这个世界不至于那么孤独。 太难了,自己的未婚妻又不能问别人是什么样子,不然就会被当成中邪! 等杜康睁开眼睛时,惊奇的发现众人都闭着眼睛,慢慢品味嘴中没有加任何调料的白煮笋。 这个朴素的模仿,让杜康哭笑不得。 好吧,我就当你们是和一起祈祷,将你们的念力统统都传递给我吧! 陶七是最后一个吃完的,因为他要先将活鱼放在池子中养起来,这也是他最擅长的。 这几天好吃的东西已经够多了,鱼自然是能够多养几天就多养几天。 老婆孩子已经先回家了,陶七放下碗筷有点迫不及待,篝火和热汤让他已经开始燥热了。 杜康拦住了他,要和他一起把簸箕编完。 什么事情做一次才会知道问题在哪里,编簸箕是,做饭也是,写作也是。 杜康只是想让他今天有一个完整的经历。 陶七看了看进度,大概还有半个多时辰就可以完成吧,咬了咬牙,跟杜康一起就着火塘的光亮编着簸箕。 火塘可真是温暖啊,陶七的脸都开始发红了。 人的潜能,果然都是被逼出来的。 两刻钟多一点,陶七已经完成了了簸箕的编制,不算太精致,不过很结实。 陶七咧嘴一笑,准备起身离开,杜康又拦住了他,这让他叫苦不迭:主公,你何必这么损,我今个可是喝了鹿血的!我婆娘也喝了! 好在杜康没有让他做什么,只是和他仔仔细细讲了一些东西。 后面杜康想编点简单的,做几个竹筐给大家背在背上,平时女人们采摘果实,小孩子收割草料都轻松一点。 让他明天有空按照如此厚薄、大小有空做一些竹篾,然后看看谁有兴趣,也教教大家如何做编织。 陶七虽然心中急切,也都一一牢记在心,见杜康挥手让他回去,顿时如蒙大赦,一溜烟地跑了。 第12章 见到你了 昨夜杜康很晚才睡着。 原主的体能虽然很好,但是躺在床上的杜康完全没有心情放飞自我。 倒是空气中弥漫的气味,让他觉得幸亏自己洗了个澡。 作为一名人力资源专员,他一晚上都在深刻的剖析自己。 挖掘到心灵深处,自己向自己坦白了。 不是因为下雨和荷尔蒙的气味才不去虞城的,而是因为胆怯。 看完种田工具之后才知道,在这里种田太难了。 于是就没有再安排大家去沤肥了,他甚至没有勇气去田间地头看一下。 去虞城会面对两种情况,是或不是。 第一种情况,如果姚瑶就是前世的姚瑶,或者样貌一样,而自己又达不成约定,养不活百来号人,娶不了她怎么办? 虞国传承自舜帝,又敢收留自己,绝对是很强大的,自己这么二十几号人,胁迫是不可能的。 私奔更加不现实,就这比荒野求生还难的模式,奔到山里做野人啊! 这么看来,第二种情况反而更好。 如果此处的姚瑶是另外一个人干脆就躺平放弃婚约,就在这个小山村苟着再说。 可是这又不符合杜康内心的期望,孤独,太孤独了。 杜康又一次感觉到现代人穿越的无奈和单薄。 好不容易吃个蘑菇,还怕大家误食中毒,不敢再吃了。 吃个白煮笋连酱油都没有,还带着大家一起祈祷。 费尽心思做出来的竹编,第一个作用就是铲屎,也不对,是用来送礼铲屎。 自己不但一点优势都没有,还不知道有没有失去原主打猎的s级技能。 而这个s级技能支撑着自己在大家心目中威望,马上又面临着猎狼的挑战。 杜康睁着眼睛看着上方漆黑的茅草屋顶,直到深夜才渐渐睡去。 等他醒来时,太阳已经出来了,杜康看到院子中石板上放着一只巨大的牛腿,这怕是有150斤了吧。 默默地算了下,这头母牛应该在1600斤以上了,心中吃惊不已。 杜思坝小时候养的那头牛,是头壮硕无比的公水牛,为了给自己筹学费被卖掉了,上磅秤时也才1300斤。 杜康回头看了看正在慢慢吃草的金大升,难怪这么能吃,每天要拉这么多。 这个可怜的小家伙此刻也抬头看向了杜康,它已经非常依赖杜康了。 朝着杜康哞哞叫了一声,显然是在撒娇让杜康给它挠痒,丝毫不知道这根牛腿是属于谁的。 世俞也不知道嘴里哼着什么,施施然地从外面走了进来,应该是刚从茅房回来。 随着他的手拍在杜康的肩上,杜康才想起昨天这小子又打到一只鹿,而且是公鹿,喝了不少鹿血。 杜康有些担心地问道:“世俞,这牛腿怎么从井里拿上来了?” “我听到好像是鲁烈早上过来看昨天打的鱼,姨妈让他就取上来了。” 杜康深怕是世俞用手取上来的,听到这话才放心了:“这样吧,今天你还是在家打猎,跟昨天一样,我带鲁烈去虞城吧。” 世俞眨了眨眼睛,忽然开怀道:“好勒,虞城哪有这里打猎好玩,我今天再打一头鹿回来!” 杜康心想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喜欢打鹿啊,哭笑不得道:“怎么不抓牛呢?” 世俞看了看石板上的牛腿说:“这货力气太大了,要不是它扑向你太急了扭了一只蹄子,我们只怕都要受伤。” “四哥,你当时抓着小牛,可把突然出现母牛急坏了!看着母牛冲过来也丝毫不惧,只是没想到它居然跌倒了,反而一下子将你撞了下去。” 杜康努力地回忆着听起来相似的画面,却只记得直径三米的水泥管向自己砸过来,其他毫无印象。 不由得心中一阵懊恼,早知道给小牛起个名字叫‘二八大杠’了,这样又可以见到老伙计。 随着世俞的手从肩膀上拿开,杜康的呼吸才稍微顺畅了一点,关切地说道:“你昨日打猎很不错,今日还是你带着大家,万事小心,千万不要受伤。” “我一会就先走了,你还是如我昨日一般安排事情就好了。石猛就让他在家里做骨刀吧,陶七让他去打渔,我还给他安排了别的活。” 杜母将竹笋、扫帚、簸箕、水囊和两个煮熟的鸡蛋都交给了杜康,对杜康带鲁烈去很满意。 一来世俞和姚友有些不对付,总是觉得姚友在刁难夏人。 二来鲁烈体格强壮,言语不多,看似是个粗人,实则心思细腻。 鲁烈腰间别着一把石斧,一声不吭的扛起了这根巨大牛腿毫不吃力的跟在杜康身后,朝着虞城方向而去。 纶邑离虞城大概有三四十里路,不到一个半程马拉松的距离。 作为运动健将的杜思坝,知道半马的世界纪录是一个小时,估算了下二人的脚力,这趟行程大概单趟一个半个小时左右。 钻出泥土的小草已经快要掩盖了这条小路,但是原主的记忆慢慢释放给了杜康,让他轻车熟路。 杜康记得到了秦始皇统一六国才开始修筑秦驰道,而大部分的道路确实如同鲁迅先生所说:“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看来这条通往虞城的道路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人通行了。 走了三分之一的路程,负重160斤的鲁烈依旧呼吸平稳,杜康仔细听了一下,这个呼吸节奏类似于他在长跑队学会的韵律呼吸法——三步一吸,两步一呼。 这让他想到了在大学的快乐时光,让他对鲁烈的亲切感增加不少。 更让他想起当年想去外校见姚瑶时,居然是步行过去的。 姚瑶对老乡加同学的杜思坝突然出现略感诧异。 更加诧异的是,杜思坝居然是慢跑过来的,于是她问了一句:“你这样跑步来不累吗?” 杜思坝露出了憨厚的笑容:“才一个半马,不累,要不我们再去操场上跑一会?我还没过瘾呢。” 这次又是一个半马去见姚瑶,可不能再邀请她跑步了。 杜康听到身后的鲁烈稍微调整了一下呼吸,转头说道:“鲁烈,我来背一会吧,你喝点水,把这个鸡蛋吃了。” 鲁烈露出了憨厚的笑容:“才走了两刻钟,我还没过瘾呢!” 杜康没有勉强他,继续大步前行。 这个表情,让他看到了当年的自己,想到有一件事情忘了。 到现在还不知道这具身体的容貌如何呢。 虽然知道古人一直用青铜镜,但是现在连一个青铜器都没见过。 他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簸箕,这个奇怪的礼物,真的会让姚瑶喜欢吗? 离虞城越近,杜康越紧张,于是他开始找鲁烈这个闷葫芦聊天。 “鲁烈,你觉得这个簸箕怎么样?” “挺好的啊,主公。” “好在哪里?” “我从未见过这个东西。” “没有见过就是好?” “前无古人,说明用心了。” “鲁烈,你知道集市吗?” “知道,主公。” “哦,给我说说。” “我有时候做点东西去集市换别的。” 杜康沉默了片刻。 原主的记忆和掌握的知识让他知道了,这个时代还没有钱,因此是以物易物。 而没有钱是因为产力低下物质极不丰富,根本不需要钱。 “鲁烈,集市里面有铜镜嘛?” “铜什么?如果是铜的肯定没有,铜器是用来做祭品的,怎么可以交换?” 杜康没有聊下去的兴趣了,越聊越紧张。 同时最长的一句话终于让鲁烈呼吸开始有些紊乱,在杜康的强迫下,鲁烈将牛腿交给了他,并且喝了口水,吃了个鸡蛋。 鲁烈小心地拿着簸箕,在前面为杜康开路。 这是主公做了一天准备给郡主的礼物,比自己做的木器还巧,不管是出于对手艺人的尊重,还是出于对主公的敬重,都值得自己小心翼翼。 杜康再一次感受到原主体魄的强健,果然不甚吃力,大踏步地向着虞城而去。 还剩下最后三分之一路程的时候,沉默的鲁烈开口了:“主公,我来吧,你累了,这里人也多了。” 杜康越发感到鲁烈的心思细腻,既不会在自己面前过多的客套,又会在外人面前时刻维护自己的颜面。 鲁烈抹了抹头上的汗,虞城终于出现在眼前了。 杜康的脑海中终于得到了原主恩赐给他的信息。 用现代人的眼光来看,这座城,不过是一个纵横六百米左右黄色土墙围成的村镇。 墙外分布着数十个大小不一的村落,城内则是宫殿,贵族居住点,集市,铸铜、制玉、制石、制骨、制陶等各类作坊,当然还是墓葬和祭坛。 杜康定定地看着城门口整齐站着地手持长戈的卫兵,回忆着前世的一些记忆。 到了夏朝的建立,才算是真正意义上国家的建立,有了国家就有了军队,这样才能保证夏启子承父业。 在这之前的战争,更多的类似于之前的村子间打冤架。 按照这样一个居住点的规模,大概能够生活数万人,也就是正规军队大概在几百人左右,这还是强大的诸侯。 这么说刺杀寒浞两个喜欢打猎的儿子,机会比两军对垒确实要大很多。 难怪孔武有力的原主会想出这么个主意。 杜康大踏步地走进了虞城,他才离开这里一个月而已,卫兵恭敬地迎接他走到城内的宫殿前。 所谓宫殿,也就是比他在纶邑的住所要大上一倍,功能更多,装饰更加精美的院子而已。 虞侯和虞友都不在家,杜康将牛腿交给了府里的下人后,就随着管家陆敬轩来到宫殿中属于姚瑶的独立小院来。 透过院门,杜康看到一个少女的背影正在陪着一个小孩玩耍。 看不到少女的脸,宽大的衣袍也遮住了少女的身形。 杜康感到自己心跳得厉害,这不是一个半马距离的运动引起的。 少女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站起来转身看向院外。 杜康终于看清了少女的容貌,面红耳赤,呆立在当场。 第13章 急人所难 柔和、粉嫩的鹅蛋脸上一双明亮扑闪的大眼睛,见到是杜康时,露出了关切眼神。 原主,你是狗吧!怎么把未婚妻送到我梦里来了! 这位不是酸奶姚瑶,但是却更加符合自己“男女授受不亲”座右铭的要求啊。 杜康感觉自己要社死了,好想开口问一下姑娘是不是也做了一个同样的木屋梦。 头发花白的陆静见到两个人的表情,呵呵一笑道:“郡主啊,庖正猎到一头牛,身体刚好一些,就送牛腿过来了,你们先聊,老臣去招呼鲁烈。” 说罢转身慢悠悠地离去。 小孩是姚友的次子姚虎,今年两岁半,在杜康到虞国后才出生。 姚友的长子是姚龙,也才七岁,在他出生后没多久,母亲就去世了。 此时正自顾自的吃着东西,看着地上的蚂蚁搬家。 姚瑶见陆静离去,又看到杜康呆立当场,纤足点地,离杜康越来越近。 这让杜康不由自主地心跳加快,不知所措,脑海中居然满是那个旖旎的梦。 姚瑶柔荑小手轻轻地摸了摸杜思坝额头上伤口,关切地说:“怎么在额头上留下了这么大的伤口?倒像是开了天眼,也不知道过些时会不会留下印子。” 杜思坝感受着额头上触电般酥麻的感觉,终于回过神了,缓缓地说道:“不碍事,过些时就好了。” 原主的记忆在杜康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些画面。 四年前,十六岁的杜康和十三岁的世俞,带着母亲从任国逃到了虞国。 那是一个万物生长,百花争艳的季节。 前面大片的桑林,让奔波数百里疲惫不堪的三人心头一松。 能够种植这么大片桑林的应该就是进了虞国的地界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杜康总是情不自禁的看向桑林深处,好像里面有什么吸引着自己一样。 向前走了几步,绕过一棵挡住视野的大桑树,杜康心跳加快了,他看到一个少女正在采摘桑叶。 只是一个妙曼的背影,杜康就感觉自己挪不开眼睛,迫切地想要看看少女的脸,一定是一张极为纯洁干净,就像阳光一样温暖人心的面容。 血气方刚,少年艾慕啊。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少女的尖叫传了过来。 杜康毫不犹豫地提刀边冲过去边说:“世俞,保护好姨妈!” 一头野猪哼哧哼哧地出现在桑林之中,少女循声望去,惊慌失措。 因为离群而格外敏感的野猪听到尖叫显然也吓了一跳,竟然径直冲了过去。 杜康见状心急不已,大声地提醒着少女:“往这边来,绕着树走!” 同时挥舞着双手,大声咆哮,吸引着野猪的注意。 野猪显然被嚣张的杜康激怒了,改变了冲刺的方向。 少女得以躲进杜母的怀中寻求安慰。 这边杜康就不好受了,春季的野猪格外的狂暴,瞬间就双眼通红,开始横冲直撞。 杜康不敢爬到树上去,那边还有母亲,瘦弱的世俞和少女。 只能在桑树间穿梭躲避,择机攻击。 野猪不管不顾,有时直愣愣撞在桑树结实的树干上,震得沙沙作响。 少女在杜母怀中慢慢恢复了平静,眼睛紧张地看向了桑林中的少年。 本就腹中空空的杜康,一番闪躲之下几乎要眼冒金星了。 虽然“一猪二熊三老虎”,但是杜康不敢再犹豫,用不了多久自己只怕会栽倒在地上了。 这是一头刚刚成年的野猪,大概在200斤左右,猪突猛进也消耗了它不少体力。 两颗獠牙正对着杜康再次冲了过来,看到对手没有躲闪,野猪更加愤怒,一定要将眼前的这个渣渣顶飞。 杜康依旧一动不动,倔强地和野猪赤红的双眼对视。 在感受到野猪奔跑带起的风时,杜康的石刀稳稳地递了出去,瞄准的是野猪最致命的弱点,两眼中间上方,也就是额头上。 石刀深没入柄,野猪再也做不出多余的动作。 巨大的冲击力将杜康向上抛起了三米多高,才再次落下,两眼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 随后虞国的猎人赶了过来,也将杜康三人带回了侯府。 杜康断了几根肋骨,养伤期间,少女俏皮地对他说:“父侯说你是急人所难,赴汤蹈火,我看你是鲁莽灭裂,彪悍猪突!当时是怎么想的,不怕死嘛!” 杜康微微一笑,没有回答。 用力握了握手上的簸箕,杜思坝觉得此时真是对不起这具身体。 原主初次见到姚瑶就舍命相救,自己初次相见送了一整套铲屎的工具,真是妙哉! 这个细微的动作引起了姚瑶的注意:“咦,这是什么,好精致!” 这句话引起了姚虎的兴趣,一把将手里的东西塞进了嘴里,迈着六亲不认的小步伐朝着姑姑跑了过来。 “啪!” 六亲不认是不对的,姚虎摔倒在地上。 姚瑶听到声音,还没来及拿过簸箕,就赶紧转身去抱起姚虎。 姚虎脸色开始慢慢发青,明显是憋气、呼吸困难,却又在剧烈咳嗽。 这个情形让姚瑶惊慌不已,连忙对着杜康喊道:“快让陆管家请盘木巫祝!” 陆静并未走远,已经听到了姚瑶的喊叫,跑过来查看后,连忙边跑边说:“我去找盘木巫祝!” 杜康看到惊慌失措的姚瑶眼泪快要下来了,顿感心如刀割,反而冷静了下来。 看到地上的板栗壳,又看了看姚虎的模样,当下就知道是什么情况。 这是典型的气道异物梗阻! 感谢万能的网络,前世刷到过这个急救视频,而且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只是没有实操过。 杜康不再犹豫,走到姚瑶身前,沉声道:“这是被板栗呛到了,找盘木巫祝已经来不及了,交给我吧,你放心好了。” 和以往一样,杜康的声音总是能给姚瑶无限的安全感,心慌的感觉减轻了不少。 杜康接过姚虎,从背后环住他,前胸腹部顶住他的后背不留空。 一手握拳另外一只手包住拳头,双臂用力收紧,快速而有力的向内上方冲击。 重复数次之后,姚虎终于大声的咳嗽了一下,吐了半颗板栗出来。 “姑姑,我要娘亲,哇哇哇~~~~~” 见到姚虎能说话,会哭了,杜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悬着的心放了下来,默默感谢着传播这些知识的好心人。 抬头看到姚瑶泪目盈盈紧张地看着自己和孩子,连忙温声安慰道:“已经没事了,别哭,姚瑶!” 姚瑶满是感激和柔情地看了一眼杜康,从他手中接过姚虎,抱在怀中轻轻地安抚着。 孩子换手的一瞬间,她的发丝轻拂过杜康的面庞,让他心中又是一阵酥麻。 不过杜康却没有想太多,而是在问自己,为什么自己会脱口而出:别哭,姚瑶! 她明明还没有哭,我却如此自然地说了出来,仿佛练习过千百遍一般。 这个女孩经常哭吗,原主经常安慰她吗?可是搜寻不到一丝记忆。 我在梦中都和她那样了,要是我自己没用,娶不了她,她会怎么样?会不会哭红眼睛。 一想到那双红通通的眼睛,杜康心头又浮现了山顶上看到的几株野桃树,枝头淡浅浅的粉汇聚起来无限温柔的一痕红。 绝不能做一个始乱终弃的男人!我一定要把她娶回去! 杜康站在侧面,默默地看着姚瑶轻轻拍着姚虎,安慰着他。 春风袅袅,将她的发丝吹得轻轻摇摆,纤细莹白的脖颈、精巧美丽的侧面,显得如此楚楚动人。 只是方才的惊恐,让她显得有一丝憔悴和不安。 孩子的哭声慢慢小了,乖巧地趴在姚瑶的肩上睡着了,发出了平稳的呼吸,姚瑶忍不住朝着杜康嫣然一笑。 外面传来了陆静焦急的声音和急促的脚步声:“盘木巫祝,快一点,快一点!哎呀,怎么没声音了!” 刚刚受到惊吓的孩子显然格外敏感,这个动静又将他惊醒,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盘木巫祝的声音传了过来:“陆老,不要急,你听中气十足,没事!” 原主释放了一些关于盘木巫祝的信息。 盘木本是大夏在豫州一方诸侯的亲族,方国被寒浞所灭之时逃到了虞国。 此时的人,能够识字的都是贵族子弟,少之又少。 盘木既是诸侯之后,又精通巫祝之术,因此二十年来,已经做了虞国的大巫了。 孤身一人的盘木对杜康既敬重,又疼爱,因此上次专程赶到纶邑,恰好碰到杜康受伤。 杜康和抱着孩子的姚瑶一起迎了上去:“盘木先生,陆老,姚虎已经没事了。” 盘木看到杜康,心中也是高兴不已。 只是还来不及寒暄,要先查问清楚姚虎的情况。 姚瑶站在杜康身边,此时已经完全恢复了镇定,于是就将事情的经过详细地说了一遍:“多亏了康哥,半块板栗才吐了出来,不然今天真不知道怎么办。” 盘木捡起地上沾满孩子口水的板栗,举给陆静看了看,心想哪怕是自己处理也是棘手。 陆静老辣得很,知道盘木的意思,心中也是后怕。 万一出了什么事情,那位泼辣的世子妃不会饶了自己这把老骨头的,对杜康感激之情溢于言表:“侯爷说得没错,庖正大人果然是急人所难,赴汤蹈火!” 一旁的姚瑶微微一笑,忽而又想到自己当初的评价,泛起了两团红晕。 陆静拿过盘木手中的半块板栗,继续说道:“只是,庖正大人,是如何想到这般妙法的?” 第14章 物一理也 杜康愣住了。 刚才急于救人也未多想,哪里想到还要说明解题思路。 前世看了数本穿越小说,主人公不分身份地位,开了那么多外挂,随随便便一句话就忽悠过去了,众人皆心服口服。 怎么到了我这里,就如此费力? 自己连做青铜器都不会,面对的也仅仅是刚刚要从石器时代进入青铜时代的老祖宗。 为何处处被人怀疑,处处都要解释一番! 我那母亲好歹是做过王后的人,你一个虞国管家也这么老辣! 我就是个普通人啊! 穿越了个寂寞!太坑了吧! 杜康闻着身旁少女身上自带的幽香,又看了看一副高人派头的大巫祝盘木和老谋深算模样的陆静,心思急转。 荷尔蒙和危机双管齐下,对潜能的激发更有效果。 杜康沉声道:“昨日鲁烈打了不少鱼,母亲让我养伤,不让我外出,我闲极无聊,拿了一个鱼鳔就在手中戏耍。” 姚瑶心疼不已。也是自己大意,盘木巫祝明明说他伤得比较重,这才三天就过来了,自己还真以为他身体完全好了。 陆静微微点头,也不知道他点头是什么意思。 盘木面带微笑,心想果然是天性纯真。 姚虎止住了哭声,问了一句:“鱼鳔好玩吗?” 杜康听到姚虎这么问,忽然想到后世好像用鱼鳔做了一件很有趣很实用很好玩的东西,只是不知道做法。 不由得轻轻地摸了摸姚虎的小脑袋,顺便偷看了一眼姚瑶,对着小朋友笑道:“不好玩,我一用力就破了,啪~~~” 姚虎咯咯一笑,乖巧地躲到姚瑶的怀中,不再哭泣。 杜康扭头看着陆静说:“因此,我方才也是突发奇想,既然是气管被堵了,如果从腹腔用力,应该能将板栗挤出来。实在是情况危急,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还请陆老见谅。” 不待陆静说话,盘木连连拍手道:“好!好!好!天下事物,变化万千,然物一理也!如此触类旁通,庖正大人果然天纵之才!大夏之幸!” 说着将大拇指伸入嘴边咬破,沁出血来,慢慢伸向杜康额头上的伤口。 杜康对盘木的印象虽然是亲切,但是也感到他神秘无比。 此刻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一动都不敢动,只能默默地任由那支枯枝般的手指慢慢靠近自己的头。 姚瑶表情微微有些紧张。 陆静微微点头,还是不知道他点头是什么意思。 姚虎扭过头自欺欺人地捂着眼睛,张开手指偷偷地看着,方便自己随时合拢手指关上眼睛的窗户。 如同老树皮一般的手指围着额头上的伤口摩挲了片刻,才收了回去。 杜康见身体没什么变化,才心中稍安。 还好还好,自己还没对姚瑶负责呢,要是被从身体里面赶出去了,那就完了。 陆静还在点头,杜康只想给他一个好好先生的名字。 盘木朗声道:“陆老,你看如何?” 陆静的花白脑袋终于停了下来,片刻后才说道:“我看像只眼睛!” 盘木不置可否又扭头问姚瑶道:“郡主以为如何?” 姚瑶看到自己刚刚触摸过的地方,被盘木三下五下弄得栩栩如生,嫣然一笑道:“我方才便说像开了天眼,盘木先生妙手生花,此时一看更像了。” 此刻的杜康看到姚瑶展颜,心中便是开怀不已。 自己从小到大,从未有过这般感觉,难怪有诗云: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姚虎已经挪开了小手,盯着杜康的额头瞅来瞅去,奶声奶气地说:“姑姑说得对!” 盘木颔首微笑道:“郡主果然有一双慧眼!恭喜侯爷为郡主选的好夫婿啊!” 姚瑶脸色微微一红,和杜康视线方一接触,就害羞地扭头避开了。 不知道是不是陆静颈椎动力不足了,这会儿他花白的脑袋没有做出任何动作。 盘木继续道:“庖正大人本就是天资聪颖之人,这次更是因祸得福,我看就是开了天眼,很多事情恐怕也会更容易看破其中的奥妙!” 杜康观察着大家细微的动作,这才放下了对盘木的戒备,看来他不但是支持自己和姚瑶的婚事,更是给自己加了道护身符。 陆静看着也和善,对自己也没有敌意,却没有表态,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杜康看到姚瑶将自己收拾得整整齐齐,想她这里肯定有铜镜,到现在还没见过自己的容貌。 于是借机说道:“我还没看过这个天眼是什么样子呢,姚瑶能不能帮忙让我看看?” 他不敢说镜子,因为路上鲁烈不知道铜镜,担心这个时代叫法不一样,万一说错了就白拿到护身符了。 姚瑶将姚虎交给杜康抱住,自己转身到屋里取东西去了。 姚虎年岁虽小,也知道是杜康救了自己,而且杜康也才离开一月有余而已,因此倒是分外亲切。 盘木是能做巫祝的人,见杜康刚才的法子能救人,以后定会大有用处,于是就向杜康请教刚才是如何施救的。 这是事关人命的事情,杜康不敢马虎,当下就把自己记得内容一一告诉了盘木。 盘木闻言,掀起了姚虎的衣服,看了看姚虎的肚子,又仔细地摸了摸,微笑地说道:“还好还好,庖正大人力气颇大,倒是注意控制了力度,没有伤到骨头,虽然皮肤上有些许压痕,比起救命来只是小事。” 陆静又开始点着他花白的脑袋。 杜康见盘木主动提到了伤到骨头,又引导着盘木将针对婴儿和成人施救法的不同探讨了一下。 盘木是何等聪明,一点即通,听到杜康提出的疑问,思考片刻基本都解答出来了,杜康这才放心。 期间姚瑶端了一个木盆出去,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拿来镜子。 两人讨论完时,就端着一盆水进来了,放在杜康面前。 杜康还在诧异,莫非是让自己洗掉刚刚涂上的图案? 姚瑶指着木盆,接过孩子说道:“你自己看。” 杜康低头看向水波已经慢慢平静木盆,心中又骂了自己一句鲨臂! 这一盆水不就是镜子嘛?还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大学生,真是笑死人了! 在纶邑因为伤口的原因,匆匆忙忙冲了个澡也没注意到这一点。 在路上问鲁烈有没有镜子,这个时候青铜是做祭品的,怎么可能让人用来做镜子? 看来还是对这个时代了解太少了,原主对记忆的释放怎么这么抠门呢? 一张俊朗的面孔出现在倒影之中,额头上被盘木用血液画出了一个竖眼的图案,丝毫不显诡异,反而平添了几分威势。 与前世的面容倒是有几分相似,不过前世因为读书上班的原因,又戴上了眼镜,面部更加柔和,反而没有现在这么有味道。 杜康满意地笑了笑,倒影上的人虽然装扮粗糙,但却一笑之下如云开雪霁,英气逼人,姚瑶也偷偷地瞟了几眼。 姚虎看到了杜康放在地上的簸箕和扫帚,想起了刚才就是因为想要这个才摔了一跤,现在好奇心终于战胜了刚才的恐惧,还是闹着要玩。 盘木和陆敬轩刚才也看到了这两样东西,只是猜不透这是什么。 于是一人拿起了一个,仔细端详了一番,不明所以地抬头看向了杜康。 姚瑶也想起来了,主动问道:“对了,康哥,刚才就想问你了,这是做什么的?看起来很精致啊。” 杜康终于要面对自己极不情愿的事情,将铲屎工具送给自己要负责到底的姑娘了。 不过,他永远牢记着一句话:听妈妈的话不会错的! 略带尴尬的看向姚瑶,杜康说道:“这是送给你的,我来给你示范一下使用方法,你要是觉得不好,我就带回去。” 说着,从二人手中拿过扫帚和簸箕,开始慢慢地扫了起来,等到尘土聚集了一小堆,又慢慢地扫到簸箕中去。 姚瑶的小院本来是非常整洁干净的,但是无论如何也没有用工具打扫得到位。 当下她就露出了欣喜的表情,抱住姚虎不放手,担心他下去弄坏了自己的东西。 盘木和陆静更是明白这个两样东西的用处。 于是陆静开始点头,花白的脑袋又不停的上上下下。 盘木拍着他干枯的手:“好!好!好!庖正大人深谙物一理也之道!我想一个是根据你放牧有感所得,一个是根据制陶所得吧?” 杜康太喜欢跟这样的人说话了,给了自己护身符还帮自己想好了借口,好感度已经加满了。 连忙跟着陆静一起点头:“盘木先生所言极是!这几日受伤在家闲来无事,一时兴起做了这两样小玩意,粗陋得很。” 姚瑶连忙接过话头道:“这两样东西我都喜欢,就留在我这里,你可不许带回去!起了名字没有?” 杜康松了一口气,听妈妈的话果然没错啊,送女孩礼物原来也不是自己想的那样难啊。 于是满是喜悦地回答道:“你喜欢就好,这个扫地的我起名叫扫帚,装尘土的叫簸箕,你看怎么样!” 姚瑶微笑道:“你起得名字自然是极好的!” 盘木本来还想请教一番,见状对陆静说道:“陆老,我还有些事情,要不一同出?” 陆静看了二人一眼,说道:“庖正大人,侯爷和世子今天估计会晚点回来,你今天要是不走才会见到,否则只怕晚上山路那行。老臣和盘木先生还有些杂事,就先行告辞了。” 说罢二人就行礼告辞而去。 这边姚虎吵吵闹闹又要玩扫帚和簸箕,姚瑶哪里舍得? 杜康见状,从布袋里面掏出了竹笋说道:“虎子,叔叔给你带了好吃的,我们一起去庖厨。” 姚虎止住了吵闹,眨着大眼睛看了看杜康手中的东西。 姚瑶看见是竹笋,顿时感到一阵心酸,纶邑艰难至此吗? 第15章 长河之志 姚瑶仔细地将扫帚和簸箕收好,才带着姚虎,和杜康一起来到庖厨。 庖厨是杜康生活了四年的地方,进来之后很多回忆浮现在脑海之中。 此时的高级权贵大都懂得较好的烹调技巧,往往在重大聚餐场合充当主厨角色。 这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绝对不像后世那般让女人留在家中被油烟吹成黄脸婆。 后世商汤灭夏的大功臣伊尹就被称为“烹饪的始祖”。 杜康靠着精妙的烹饪技术,越发得到虞侯的重视。 不过回忆也不全是好的。 姚瑶比较喜欢吃素食,而杜康为了快速在虞国的贵族中形成影响,很少单独为姚瑶做好吃的素食,在这方面也没有下多少功夫。 还有一点就是,没有任何关于“少康作秫酒”的回忆。 梦中的女孩活生生的出现在眼前,美梦成真,母胎单身的杜康兴致很高。 原本要对女孩负责到底的朴实想法,这一刻化为蜜水灌满了心房,幸福的时光凝聚成从小院到庖厨这段短短的路程。 杜康放慢了脚步,吸取着前世的失败教训。 记得前世大一的时候,有一次和女同学组织社团活动。 步子又大,步速又快的杜思坝三下两下就把奋力向前的女同学甩得老远。 气定神闲的杜思坝在前面一两百米的地方不耐烦地等着女同学。 女同学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柔声道:“思坝,你能不能慢一点?” 杜思坝看了看女同学的小皮靴,又看了看自己脚上的运动鞋,顾盼自雄地说道:“你说出来办事,穿什么皮靴啊!” 从此以后,全系的女同学都知道杜思坝有个雅号叫做“腿毛飞”。 有一段时间,杜思坝感觉同学见面之后,都不看他的脸了,直接盯着小腿瞅了。 直到校运会上,三千米长跑拿了第一,才有一部分同学开始叫他“飞毛腿”。 现在杜康感觉自己开窍了,他本来还想抱过姚虎的。 结果姚虎觉得额头上的天眼只可远观而不可近看,死活不同意,非要赖在姚瑶怀中。 缓步前行的杜康脸满面笑容,姚虎时不时传来的稚气声音甚至让他有一种现在三个人是一家三口的感觉。 这可比“第一次见到你,我连咱俩的孩子名字都想好了!”还要激进。 现在不是吃饭的时间,庖厨里面也没有人。 姚瑶按照她的要求点火烧水。 出于对火的敬畏,姚虎也乖巧的坐在一旁。 杜康仔细地处理着竹笋,他不希望自己为女孩做的第一顿饭就失败。 杜康不知道怎么开口和姚瑶聊天,就像前世一样。 每次杜思坝递给姚瑶酸奶后,刚刚开口问了一句:“姚瑶,今天工作累吗?” 姚瑶就快速地喝完酸奶,边看着手机边有气无力地回答了一句:“就那样啊,每天都差不多。” 接着语气突然提高八度,惊喜地说道:“哇,这个剧今天更新了,我先回房追剧去了!” 然后顺手将酸奶杯啪的一下扔进垃圾桶,回到房间关上了房门。 杜思坝也弄不懂为什么他一说话,新剧集就会更新出来。 火塘发出了柴火燃烧的“毕剥”声,陶罐里面的水也开始慢慢发出声响。 一根根白嫩的竹笋从手中变了出来,杜康依旧不敢开口。 他享受着这一刻的宁静和祥和,很害怕自己突然开口,眼前的女孩就会起身离去。 姚瑶盯着杜康认真地处理着竹笋,不管是做什么事情,认真的人永远是最有魅力的。 心中酸楚的姚瑶开口了:“康哥,纶邑现在这么难吗?都需要吃竹笋了吗?” 杜康听出了语气中的关切和担心,但也听出了问题所在,难怪姚瑶看到竹笋后兴致不是那么高了。 这个时候除了实在没东西吃的人,没人会吃竹笋。 杜康是二十几位夏人的顶梁柱,在这个青黄不接的时节受伤,肯定会影响打猎的。 杜康心中暖暖的,这个女孩真好。 他不想这个女孩担心,手上动作不停,温声道:“纶邑食物够吃了,这不是刚捕到一头牛吗?竹笋也不难吃,一会你就知道了。” 寥寥数语,没有让姚瑶安心,她眼中的杜康永远都是那么顶天立地,勇往直前,哪有什么难的,苦的? 心中愈发酸楚的姚瑶不觉眼眶一红,顿了顿才说道:“康哥,去年开春你因为救姚龙又受了一次重伤。” 背对着姚瑶正在切笋的杜康放慢了手中的动作,仔细搜索了一下原主的记忆。 可惜只知道有这么回事,至于细节则是一片模糊。 看来原主真的是猛男一枚,斗猪伤了一次,斗牛伤了一次,这会说的事情也不知道是斗的什么。 杜康没有接话,享受着姚瑶的轻声漫语传入耳中。 “那头发狂的小象虽然被制服了,但你也休养了一个多月。” “养伤期间,你和我在响河边踏青说的话,我都记在心里。” “你当时指着响河说:‘屡屡受伤,深感人生之艰难,就像响河之水,虽有东去大海之志,却流程缓慢,征程多艰,不知几万里才能流入东海!响河之水总有入海之时,而人生之志,却常常难以实现!更何况我现在身无立锥之地,便是连条溪水都不如!’。” 杜康本来还在感慨原主的彪悍,居然连大象都对冲过,真是太猛了。 虽然姚瑶说只是一头小象,但是《黄河象》这篇课文他还是学过的,自然能够想到这时候大象的庞大体型。 而且河南之所以简称为豫,不就是因为古代多大象吗? 此时听到姚瑶说的这么长一段话,不由地愣住了。 对于熟读《三国演义》的杜思坝来说,这段话太熟悉了! 这不就是与周瑜养伤期间和小乔的对话是一个意思吗? 虽然杜思坝是蜀迷,但不是单纯的蜀吹啊! 周瑜同样是自己心中的英雄!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文武筹略、万人之英、英隽异才、性情雄烈、胆略兼人、雅量高致……这些词语用在周瑜身上,杜思坝丝毫不觉得过份。 杜康心里叹了口气,终于知道为什么原主会想出刺杀寒浞两个儿子这个主意了。 不全是因为力量对比的悬殊,想要以小博大。 周瑜和小乔说这番话的时候,总角之好的主公孙策已经离世十年了。 而周瑜自己没有多久就离世了,再也不能“入作心膂,出为爪牙,衔命出征,身当矢石,尽节用命,视死如归。” 杜思坝当年对这一段感慨不已,深为周瑜离世惋惜。 此刻终于知道了为什么人们常说“英雄所见略同”,这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感同身受! 是一种对大仇难报、故国难复、壮志难酬预感的绝望!是万般无奈的选择! 原主没有错,如果他不急人所难,赴汤蹈火,躬冒矢石,何人愿意跟随他? 但是哪怕是铁打的身体,在这样一个人均寿命低得可怕的年代,屡屡重伤又能够活多久? 也许下一次就死了吧。 到时见到大夏的列祖列宗,就告诉他们,自己死于一头猛兽的爪下,连仇人的面都没见过! 那为什么不去冒险一搏?至少还能够见识一下九州第一勇士寒浇到底有多勇猛! 长河之志竟然是如此的悲壮! 原来是这次重伤,导致原主如此急切;原来姚友隐约猜到了自己想法,才故意刁难原主。 杜康心头震动,不知如何开口,只是缓缓地切着竹笋,听到后面姚瑶的语调变了,似乎满腔委屈。 “自从我知晓你的身份,就知你有鲲鹏之志,只是你为何如此不知惜命?此番抓牛,又让自己受伤不轻。” “兄长此番虽然有些为难你,也是为长远考虑,希望我将来在纶邑不至于太过凄苦,因此父侯也同意了。” “嫂子每常劝我,多去结交一些才俊,不用将心思都放在你身上。” “可是我从第一次在桑林遇到你,心里哪里还装得下别人?” “今日你来看我,我自然是开心得很,但见你做的扫帚用的是牛皮捆绑,想来是连麻绳都没有;又说竹笋好吃,想来是食物都不够。” “我数次问你,你可曾为我考虑过,你都避而不答。” “如此情形莫非是要告诉我连娶我都做不到?” 姚虎稚气的声音传来:“姑姑,你怎么哭了?” 杜康心烦意乱地恰好切好竹笋,听闻此语,心中极是难过。 至今连女孩子手都没牵过的杜康,是第一次听到有女孩子这样对自己说话和表达感情。 而这个女孩子,正是他刚刚下定决心一定要负责到底的人。 当下放下刀子,转过身来。 看到眼眶泛红,晶莹泪珠快要夺眶而出的姚瑶,杜康只觉心如刀割,仿佛刚刚放下的刀子扎进了自己心口。 姚瑶用衣袖擦了一下眼睛,柔声道:“虎子,姑姑没哭呢,姑姑是被烟熏了眼睛。” 杜康张了张嘴巴,仿佛已经在心中练习过千百遍的四个字:“姚瑶,别哭!”就要脱口而出,可就是说不出口。 看着姚瑶温柔凄恻,强忍着凄苦悲伤的模样,当即就想如同梦中那样将她紧紧抱住,慢慢抚慰,可是他却连一步都迈不出去。 陶罐中的水开始沸腾,翻滚,发出一阵阵咕咕声。 姚虎拍着小手说道:“叔叔,是不是可以煮好吃的了?” 杜康和姚瑶通红的大眼睛对视着,柔声回答着姚虎的问题:“是的,笋子可好吃着呢,相信我!” 第16章 君心我心 杜康坚定的眼神让姚瑶心中稍安,情绪平复了不少。 姚瑶别过头去,睫毛颤动,不想让杜康因为看到自己垂泪而担心。 杜康见她眉睫低垂,脑海中又浮现梦中她羞涩的模样。 只是此时心中哪里有半点旖旎之情,只想呵护眼前的女孩一生一世,绝对不让她再落半分眼泪。 马上能吃到美味的姚虎情绪高涨,不停地拍着手,唱唱哼哼,让两人心中的酸苦之情消散不少。 白嫩的笋块被杜康小心的放进了陶罐,随着开水一起翻滚着。 姚虎站了起来,准备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开始蹦蹦跳跳。 这让姚瑶紧张不已,又是火塘,又是开水,太危险了。 可惜兴奋起来的男孩子,哪是姚瑶三言两语就能够镇得住的。 杜康见状笑着说道:“虎子,叔叔给你讲在纶邑抓牛的故事吧,听故事就要坐好。” 姚虎闻言,连忙拍手坐好。 姚瑶也看着杜康额头上的伤口,想听听这次杜康又是怎么受伤的。 虽然姚虎想听激烈的打斗,但是杜康尽量说得轻描淡写一些:“其实这次只是想抓一头落单小牛的,到时候做祭品用。” “不想母牛寻了过来,一时不慎才被它顶落下山坡。” 姚瑶不禁想起第一次见面时,杜康被一头野猪同样是顶飞了好远,心中又是甜蜜,又是担心。 “所以,虎子,你要多吃,多运动,才能长得像叔叔这么强壮,可以斗猪斗牛斗象。” 陶罐里面已经慢慢飘出了竹笋的清香,姚虎嗅到了,咽了一下口水,拍手道:“我听叔叔的,一会要吃好多!” 姚瑶听他提到这三件事如此淡然,不由得噗嗤一笑,嗔怪道:“你自己彪悍猪突,现在又来怂恿小孩子如你一般了。” 杜康看在眼里,直觉如那抹山桃花一般灿烂嫣然,俏丽夺目,心中想着如是我能每天让她这般开心才好。 人如果有梦想,很多事情做起来就简单了。 杜康觉得自己学会了怎么在女孩面前说话。 “那头小牛,现在养在纶邑呢,我还给他起了个名字,叫金大升,起了这个名字今后一定会力大威猛,气宇轩昂!” “到时候,我就不把它做祭品了,因为迎亲的时候有大用途。” “让它做姚瑶的坐骑,背姚瑶回纶邑,当然如果虎子听话,也让虎子骑一下。” 姚虎更加兴奋了,几乎就要离开椅子,不过一想到“听话”这个前提,就乖乖地坐在椅子上边拍手,边点头。 姚瑶听他说到迎亲,双颊嫣红,美睫低垂,给火塘里面添了根柴火,瞥了杜康一眼。 又听到杜康说要用牛做迎亲的坐骑,当下有些气恼地瞪着杜康说道:“欺哄小孩也就算了,连我也一起欺哄,自己都被狂牛顶下山坡,倒是要做我的坐骑!” 姚虎一听,也很失落,停下了拍手。 杜康这才意识到,这个时候饲养的牛是不是只是作为食物,要不然为何没有犁,也没有见到牛拉车。 不过对放牛娃杜思坝来说,这简直不是问题,举手之劳而已。 杜康仍是直视着姚瑶的大眼睛,温声安慰姚虎道:“虎子放心,叔叔说到做到,定然让你坐上狂牛!” 姚瑶也不知道为什么,杜康说的话她就是愿意相信,从在桑林第一次相遇就是这样了。 当下也不再多言,低头慢慢添着柴火。 姚虎兴致又高了起来,拍手连连叫好,奶声奶气地问道:“还有什么吗,叔叔?” 杜康微微一笑:“我们还抓到一头鹿,它叫纯子。” 说完这句,杜康停了下来,因为他想到了黏糊糊的鹿血,顿时觉得很社死。 梦中的女孩就在眼前,这让他心中响起了熟悉的旋律。 “想要问问你敢不敢,像我这样为爱痴狂!想要问问你敢不敢,像你说过那样地爱我!” 不过改了一下歌词:“想要问问你有没有,像我这样梦到一间木屋!” “然后呢?”姚瑶抬起了头,满是期待看着杜康问道。 杜康古铜色的脸上微微一红。 然后我喝了鹿血,因此迟了一天才来虞城,多么痛的领悟啊! 慈父的光辉从杜康脸上绽放出来:“我自然是将纯子和金大升养在一起,它们每天最享受的就是我用扫帚挠痒,便是今天早上也不例外。” 姚瑶秋波一转,凝视着杜康,柔声道:“这样看来,倒是没有那般鲁莽灭裂了,我也放心不少。” 杜康此时心中又惊又喜,姚瑶这个眼神让他沉醉,而且言语间也没有刚进庖厨那般担心和情绪低落了。 “还有吗?还有吗?”姚虎拍着小手掌继续问道。 杜康回过神来,看了看陶罐,已经快一刻钟了,笑着说道:“还有,就是竹笋熟了。” 陶碗中的笋块清香四溢,姚虎已经迫不及待了。 姚瑶耐心地用手扇着,等到温度差不多,略带娇羞地看了杜康一眼,然后将第一块放入嘴中。 杜康明白她的意思:不太相信这个东西会好吃。 毕竟大家要么没吃过,要么吃过的觉得口中干涩,头晕难受,哪里敢随随便便给小孩子吃? 这般谨慎,而且是自己先试吃,杜康当然不会怪她不相信自己,只会越发的觉得要一辈子呵护她。 樱桃小嘴慢慢咀嚼着,脸上慢慢露出了惊喜的表情,对着杜康不停的点头,然后夹了一小块送到姚虎嘴里。 姚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扭头看着坐在身旁的杜康说道:“我听人说竹笋涩口难以下咽,怎么你做出来的口感如此柔嫩!” 姚虎也跟着附和道:“好吃好吃!就是没有板栗甜,能不能加点蜂蜜?” 姚瑶听到后不乐意了,竟然跟姚虎开始较真了:“虎子,你年纪还小,不知道至美之物,皆利于孤行,姑姑觉得没有比这更加美味的了!” 杜康说道:“姑姑说得对,这个要是加了蜂蜜吃了,就会不停的拉臭臭!” 姚瑶又吃了一块,眨了眨眼睛问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 杜康点点头说:“非是吓唬他,是真的,但是如果有点酱……” 趁着杜康张嘴犹豫的时候,姚瑶手中的筷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夹了一块笋块塞到了他的嘴中。 然后姚瑶咯咯笑着说:“我看什么都不加才是最美味的。” 杜康慢慢咀嚼着嘴中的笋块,觉得分明是加了蜜的,不然怎么鲜嫩之外,如此甘甜? 方才泪目盈盈佳人此刻如花笑靥,让杜康心情大好,目不转瞬地看着她和姚虎将碗中的笋块分吃完。 火塘温暖,腹中吃了东西更是让整个人都暖洋洋的,因此姚虎吃完没一会就趴在姚瑶怀中睡着了。 两人相视一笑,只感此时此地无比的宁静祥和。 想到一会自己就要离开此处,不能每天往返,更不能每天为她做饭,杜康心中五味翻滚。 又担心吵醒孩子,只得轻声道:“做这个也不难,只是入水之前要处理好,味道就会鲜美。你如此这般即可。” 姚瑶妙目看着杜康,不住地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杜康仍不放心,叮嘱道:“这道菜我起名叫白煮春笋,笋皮和根一定要处理好,挖回来的笋子也不可能久放,千万记住了!到时候跟庖厨说清楚,就说是我交代的!” 姚瑶见他一脸严肃,微微一笑说道:“原来叫白煮春笋啊,刚才分量太少,你再为我做一份吧,庖厨哪有庖正的手艺好!” 半刻钟后,杜康轻轻地从姚瑶手中接过孩子,看着她慢慢品尝着笋块。 此刻姚虎睡着了,相当与只有他二人,姚瑶反而比刚才拘谨了许多。 也没有往杜康嘴里塞笋块了,只是时不时地看着杜康嫣然一笑,分享着自己的快乐。 在杜康看来,无论什么珍馐美味也比不上眼前的佳人秀色可餐。 一言不发,怔怔看了姚瑶半天的杜康,忽然听到姚瑶问道:“方才我问你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 杜康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是不是不打算娶她了? 收敛心神,杜康决定从二人第一见面说起:“姚瑶,我前几天做了个梦,梦见我们在一片郁郁葱葱中,有一间木房子,一群牛羊。” 姚瑶停下口中咀嚼的动作,讶然道:“你也做了这样的梦吗?” 这句话反而让杜康老脸一红,尴尬无比。 好在本就是古铜色皮肤,又有火光映照,一时看不出来。 杜康也不知道怎么接话了,姚瑶却继续说道:“我自小就是想着过这样的日子,对你心生好感后,本来想对你说了,又知道了你胸怀大志,怕拖你后腿,故而从未对你说过。” 原来一个是梦想,一个是梦,还好还好! 杜康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开始了人生的第二次表白:“我一定会将你娶到纶邑去的!便是要过上这样的日子,你愿意吗?” 虽然他们已有婚约,但是此刻既是回答姚瑶的问题,也是杜思坝自己表明心意。 杜康感觉能够听到自己心脏扑通跳的声音了,浑身肌肉绷紧,手掌不自觉的用力,让怀中的姚虎不舒服地扭动了一下。 这让他赶紧放松了肌肉,目光灼灼地看着姚瑶,等着她的回答。 姚瑶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心中却是说不出的喜悦和甜蜜,接着脸上又露出了担忧的表情。 这一系列的变化让杜康心中如同过山车一般起伏,好在姚瑶到底是答应了。 轻柔的声音传入耳中:“你有这个决心,我自然是开心的。只是你这般想,随你的夏人怎么办?你不复国了吗?” 杜康忽然想到,跟着自己的二十几号人,几乎都是为了随他一起复国的死士。 如果他们的王,心中的信念崩塌了,只想过着田园惬意的生活,那他们也将变得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了。 第17章 爱很简单 虽然一时还理不清其中盘根错节的关系,但杜康热血上涌,脱口而出朗声道:“我会用我最大的力气陪你走到我力所能及的地方!你若不在,天下有何用!” 姚瑶被他炽热的目光,坚定的语气烧灼得微微颤抖,美眸中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杜康这般豪迈和霸气的性子,她是知道的,只不过以往这种语气都是用在谈论九州天下的。 虽然知道他倾心自己,初次见面就舍命相救,但是也怕这是因为他“急人所难,赴汤蹈火”的性子使然,并非独独对自己如此。 好在在虞国四年来,他虽然有心结交虞国权贵,但是无论其他女孩如何表达爱慕之意,均是眼高于顶,冷眼相对。 这是他第一次用这般话语来表露自己的感情。 姚瑶芳心剧跳,虽然不知道他会怎么做,但是相信他一定可以做到! 强忍着心中的欢喜,嫣然一笑道:“我相信你!你想奔流入海我也陪着你!” “我本以为今天吃到白煮春笋已经是惊喜了,不想你还有这样的心思。怎么这么多年来,这些话语和白煮春笋都藏起来,今日才告诉我?是不是还有什么瞒着我?” 所以说,有事没事,多看电视。 刚刚学会向心上人表白的杜思坝,又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向心上人说谎。 杜康在心里默念了一句“谎言是我们进出这个粗鲁世界的一种润滑剂。”。 然后指了指额头上的血色图案,满脸严肃地朗声道:“我第一眼见到你,我才知道什么是惊鸿一瞥。只不过正如盘木老师所说,如今有些事情我看得更加透彻了,也更加能够明白自己的内心!” 姚瑶双眸闪闪,看着他板着脸一字一顿地说话,纯洁干净的脸颜上漾开温柔而甜蜜的笑容,柔声道:“嘴巴变甜了,人倒是变呆了!我自然是相信你没有什么瞒着我的。” 姚虎又开始在杜康怀中扭来扭去,让二人心灵的碰撞无法实体化。 姚瑶将庖厨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和杜康一起带着姚虎回到自己的小院。 前世的杜思坝对隔壁的房间,除了空荡荡的时候,帮助女同学搬东西进去,便再也没看过一眼。 此时姚瑶的小屋干净朴素,简简单单,外间放着纺车和织机,里面是卧房,却让人感到内心无比的安宁祥和。 将姚虎小心地放在姚瑶的床上,杜康心脏扑通扑通地跳,这是他第一次进女子的闺房。 看到放在床边的簸箕和扫帚,杜康心中升起一股暖流,脚步轻轻地离开了房间。 站在院中的杜康抬头看了看天,此时已经日过中天,等会姚瑶出来就该和她告别回纶邑了。 在将她娶回去之前,一定要将纶邑建设好。 屋内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应该是姚瑶在拿什么东西。 片刻后,姚瑶拿着一个一尺见方圆鼓囊囊的麻布袋出来,塞到了杜康手中。 “康哥,这里面装了一些盐、梅子和花椒,你在纶邑别太苦着自己,也照顾好缗[min]后。” 盐、梅子和花椒是夏朝烹饪的主要调料,特别是盐格外珍贵,历史上的名人诸如程咬金、黄巢、张士诚等都是私盐贩子。 清朝虽然盐的产量已经很高了,但朝廷为了保证盐课的定额收入,不顾百姓的疾苦,常有“百姓淡食”的说法。 一直到新中国的成立,才彻底解决了人民吃盐的问题。 缗后是相王的王后,也是杜康的母亲,当初桑林遇到野猪,姚瑶躲在她的怀里,缗后的镇定和抚慰让姚瑶很快平息了恐惧。 “这里有一些麻绳,是我前些时刚刚织好的,你在纶邑总有些用处。以前纶邑每年也会缴纳麻的,应该种有苎麻,你可以四下找找。” “成亲的衣服,我在给你准备呢,想来到了八九月就可以做好了。” 在机器大规模生产前,人们的衣物,从原料开始,就需要女人下地,采桑种麻,一力一汗经过半年的辛苦打理,到秋收后才能收获几十斤的原料。 随后一丝一缕、一针一线的做出来,所以有史书记载:“某人的妻子有五套衣服,此女无德。” 而这时用的是最原始的织布机和骨针。 杜康接过麻袋,整个人处于一种脑中暖流涌动的状态。 无法思考问题,也没有本能的诉求,只想一生一世就这样陪着这个女孩。 原来这个世上,人和人之间,是可以用最朴素的方式来相爱的。 你愿意用最朴素的方式去爱她,她最渴望的也是你最朴素的爱。 “果然是康哥你来了,我才在那边看到牛腿呢!啧啧,那么粗的腿!”清脆灵动的女声传到杜康耳中。 杜康回头看时,阳光之下,一位五官立体,双目湛湛有神,皮肤呈小麦色,一身兽皮劲装的女孩拎着一只兔子大大咧咧地走了过来。 这是姚瑶的堂妹姚琳,在虞城时最喜欢跟着杜康狩猎。 但是杜康不喜欢带她一起。 第一次带她时,猎物刚一出现,她闹着要找地方小便。 第二次带她时,猎物刚一出现,她又闹着要找地方大便。 所谓事不过三,第三次带她时就好多了,猎物出现时没有这种反应了,而是直接拿着石刀兴奋地冲了出去! 这个习惯一直到杜康去纶邑之前都没有改。 所以杜康认为她根本就不是去打猎的,而是去放生做慈善的,可谓是动物界的保护神。 姚瑶见她咋咋呼呼的,连忙将手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然后指了指屋内,轻声说道:“姚虎在睡觉呢!” 姚琳点头,换了一副神态,将手上那只肥大的兔子举得高高的,蹑手蹑脚地走过来。 杜康从原主的记忆中了解到,这丫头是在炫耀自己的战绩,不然哪里需要将兔子带到姚瑶的小院来? 现在看到杜康这个高手也在,更是得意洋洋了。 人资专员杜思坝当然知道鼓励和肯定的重要性,当下竖起了大拇指说道:“不错,不错,这兔子这般肥大,没些真本事还真抓不到,一月不见,本事见长啊!” 一席话说得姚琳嬉笑眉开,揪着兔子耳朵使劲晃了晃说道:“这可是我一箭射中的,当时啊……” 话音未落,晃晃悠悠之下兔子突然睁开眼睛,大长腿开始蹬了起来,差一点就挣脱了,姚琳连忙抓牢。 手忙脚乱的样子虽然滑稽,但是杜康此时还处于脑中暖流涌动的状态,故而只是一脸慈祥地看着她和兔子。 姚琳见他这副表情,额头上又顶了个红色眼睛,心里虚得很,跺了跺脚,泄气地说道:“就知道瞒不过你!我说实话吧,刚刚太阳正好,我在树下睡觉,这兔子自己撞到树上自己晕死了。” 然后又抬高语调说道:“虽然不是我射中的,但是我睡觉选的树选得好啊!这也是本事!” 姚瑶捂着笑道:“这倒是真本事,要是大家都有你这本事就好了。” 又扭头看了看杜康,柔声说道:“不像他,一个庖正天天去打猎,遇到猛兽就冲上去弄一身伤。” 杜康不想姚瑶担心,于是转移话题,促狭地问道:“姚琳,你明天还去那棵树下睡觉不?” 姚琳瞪着同样大的眼睛,讶然道:“你怎么知道我是这么想的?我听说物以类聚,说不得附近还有不少这样喜欢撞树的兔子呢!” 姚瑶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说道,莞尔道:“你个傻丫头,你康哥跟你开玩笑呢,哪有那么多傻兔子!” 姚琳咧嘴一笑,嘿然道:“我也是跟康哥开玩笑呢!康哥跟我说说牛怎么抓的吧?” 杜康瞥见姚瑶担忧的眼神,淡淡说道:“牛不是我抓的,是世俞他们抓到的。” 姚琳左右瞅了瞅,嗯了半天问道:“他也会抓牛?他,他……肯定受伤了对不对?他在哪里!让本小姐看看他的伤口,好好嘲笑他一番!” 杜康道:“他今天没来呢。” 姚琳脸上的表情忽然僵住了,几息后才说道:“我果然没有猜错,受伤了吧!就喜欢逞能!” 杜康摇摇头说:“他没有受伤呢,这两天都是他在打猎,收获不错。” 姚琳又来了兴致,一脸谄媚地说道:“康哥,虞城附近都没什么猎物了,要不你带我去纶邑打猎吧,我可不能输给世俞!” 杜康瞥见姚瑶对自己使眼色,知道她的意思。 自己本就不愿意带她去,一来万一她受伤了不好交代,二来有她一起打猎,只怕二十几号人要挨饿了。 当下沉思片刻才说道:“现在不行,最近附近有狼出没。” 本来只是想吓唬一下姚琳,话一出口,杜康就后悔了。 姚琳更加兴高采烈,姚瑶的担心写在脸上。 姚瑶叹了口气,帮杜康解了围:“琳琳,今天康哥带了些竹笋过来,做的白煮春笋特别好吃。这些时陪姐姐一起挖些春笋吧,等夏天再去纶邑,姐姐到时候帮你跟叔叔说。” 没有得到父亲允许,姚琳也不敢随便离开虞城的,此刻得到姚瑶的背书,也算是有了希望。 虽然要等几个月,也就不再缠着杜康了。 屋内的姚虎发出了哭声,显然是上午受到了惊吓,此刻又有些起床气。 杜康深情地看了姚瑶一眼,温声到:“扫帚和簸箕就是扫地的,别省着,下次我再做一些过来。” 恋恋不舍地和二人道别,杜康带着鲁烈大踏步地朝着城外走去。 城门外不远的一株大树下,一人看到杜康二人走来,摇了摇头,迎了上去。 第18章 盘根错节 来时的杜康疑惑不定,满心都是穿越后的孤寂和期待,自然无心察看周遭的环境。 此时的杜康却是满心的柔情蜜意,便是城中的一排排的茅草房在他看来也是一片田园风光,美不胜收。 对路上城中行人和城门护卫投来的诧异目光,也丝毫不以为意,反而微笑回应。 虞城万余人,所在之地河水环绕,良田万亩,是徐州肥沃之处,且毗邻九州中心的豫州。 又是舜帝后人封国,国力雄厚,声望冠绝诸侯,难怪不似任国那般惧怕寒浞。 杜康心里盘算着,是不是万一纶邑建设不成这般情形,就搬回虞城,不让姚瑶随她一起受苦。 走出城门,又是另一番景象。 午后时分,春末的阳光暖暖地照在河上,微波粼粼,河边垂柳依依,花香鸟语,暖风拂面,柳絮飞舞。 如此春意盎然,杜康心内更是欣喜,觉得这个简单的世界如此美好。 身后沉默的鲁烈看到主公脚步一下子变得轻快无比,想来定是他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 优秀的猎人自然有一双鹰的眼睛。 远远地杜康就看到盘木巫祝头上顶着随风飘舞的嫩绿柳枝条站在树荫之下。 他对这位老人颇有好感,满面笑容地快步迎了上去行礼。 不想盘木倒是对他行了个大礼:“主公,老臣有礼了!” 大夏若在,盘木自然是杜康的臣子。 此时大夏已经被寒浞窃国,而盘木又早于杜康来到虞国,此时更是做到了虞国的大巫祝,首先是虞国的臣子。 因此,在虞城内只能以同僚互称;出了虞城私下才能称呼杜康为主公。 既不忘故国,又不违现主。 杜康连忙将他扶住,现在他哪有心思复国,只想着和姚瑶一起种一辈子田。 盘木看了看杜康额头,淡淡说道:“主公当是从侯府直接出来的,为何不在城内寻找一番虞侯?” 杜康道:“郡主也不知道虞侯和世子的去向,想来一时难寻,又怕耽误了回程的时间,故而未去寻找,只好下次再来拜见了。” 盘木摇摇头有些惋惜地说:“下次再来,额头上的东西就没了。” 这个只是用手指血画的一个图案,就算不洗,干了后就会慢慢掉落。 而伤口本身,每天日晒之下,想来也会很快变成古铜色,过不了多久就完全看不出来了。 见杜康不明所以,盘木继续说道:“老臣让你在城内转一圈,便是让虞城的人都看到你的天眼,哪怕是以后额头上没了东西,也会立刻想起有这么个图案。” 杜康心中大感惊讶,本以为盘木只是一个神神叨叨的温和老人,不想这个用意却与他后世啃的一本书中的观点不谋而合。 动物看到某种颜色或者图案,会变得或兴奋或恐惧或者具有攻击性等等,人类自然也具有这种原始的机械反应。 当某一个触发特征出现时,便会不假思索的做出反应。 盘木画在杜康额头上的,是红色,是眼睛,这应该是人类最容易产生深刻记忆和快速反应的特征了。 更何况这里是虞国,传自舜帝姚重华。 舜帝两眼都是双瞳仁故名重华,因此虞国人对眼睛图案更为敏感。 所以哪怕杜康额头上的图案消失了,虞城的人也会情不自禁地想起来:他已经开了天眼! 盘木是在帮杜康建立虞城的影响力! 看来盘木更多靠的是心理学和医术当上大巫祝,而怪力乱神只是幌子和对无法解释现象的统一说辞。 要不然上午也不会那么专注地向杜康请教急救之法,而不是当场跳大神。 果然还是要学以致用啊! 自己啃了这么多的书,奉为圭臬的条条框框还没有这样一位远古的老人运用熟练。 古人的智慧实在是了不起! 杜康既敬佩又感激,只是他现在一心想种田过二人世界。 于是满是歉意地说道:“劳盘木先生费心了,我实在是一时未能领会先生的用意。只是既然虞国已经接纳我,此举是不是反而让虞侯见疑?” 盘木看了一眼鲁烈,呵呵一笑,说道:“你前日醉酒之时,感慨自己若有基本,寒浞之辈,何足以虑,倒是未曾怕虞侯见疑。” 杜康顿时愣住了,这句话他太熟悉了。 吕布曾经说过类似的话:“大丈夫生居天地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于是没几天就一戟捅死了义父董卓。 刘备说得更加委婉,与杜康类似:“备若有基本,天下碌碌之辈,诚不足虑也。” 然后屏风后偷听的蔡夫人见疑,指使蔡瑁先斩后奏,想要除掉刘备。 以刘备忍隐的性格,说出这般话语尚且让人见疑,更何况原主这样的热血大志之人? 历史就是这样周而复始的重复着同样的故事吗? 看来前几日盘木来纶邑找他,也是因为这件事,只是遇到杜康昏迷,故而未能沟通。 杜康不由得后背冒出了冷汗,为何搜索原主的记忆毫无所获呢? 这样看来,到纶邑建设也不全是作为迎娶姚瑶赌注,自己想要再回到虞城恐怕是做不到了。 盘木见到杜康的表情由欢快变得凝重,微微点头,温声道:“无需如此焦急,虞侯性情仁厚,对你一贯喜爱,郡主也钟青于你,因此并未怪罪。来,坐下说话吧。” 这株粗大的柳树,柳枝随风摇摆,宛如绿色的华盖一般笼罩了一方天地。 本应深埋地下的树根,却有不少裸露在外,在地表无理般攀爬穿插,遮盖缠绕,盘根错节。 杜康和盘木找了两块凸起的树根盘腿坐下。 然后盘木对鲁烈说道:“鲁烈,你去那边看看。” 于是鲁烈走到听不见二人说话的地方,双手抱胸,板着脸站在一旁,让人心生畏惧,不敢靠近。 杜康脑中心思急转,可是对醉酒当时发生的事情又觉得迷迷糊糊,几乎没有印象。 刘备当日这番话,刘表并未怪罪,反而是蔡氏悄悄做了安排。 虞侯数年前妻子已经亡故,也未续弦,此事虞侯没有怪罪,那谁又是蔡氏呢? 杜康疑惑地看着坐在对面的盘木,心里想着一个人,只是自己也不相信,故而没法说出口。 盘木见状,呵呵一笑,开始侃侃而谈道:“主公是性情阔达之人,平日也不拘此等小节,故而没有在意也在情理之中。” “你在虞城之时,我与你说起此事,反倒怕引起你与虞侯误会。” “但是不说,我又不放心,故而前日去了纶邑,不想你又受伤,我也无法久留。” “你于春祭之时醉后失言,于是世子姚友说服了他岳丈和虞侯,将他岳丈的纶邑转封于你。” “因此你所怀疑之事也不成立。” 杜康虽然没有开口,但是盘木已猜到他的想法,在帮他否定了这个想法后继续说道: “只是你接着提出迎娶郡主后,世子姚友才提出撤回纶邑原住民,并且希望你建设好纶邑。” 这个也合情合理,毕竟谁也不希望自己唯一的妹妹受苦。 这么说虞国之内没有蔡氏,看来是自己看《三国演义》看多了,遇事就往阴谋诡计上靠。 既然如此,盘木找自己又是什么意思呢? 盘木见杜康一言不发,只是疑惑地看着自己,也不以为意,继续说道:“不过,怪就怪在,你和郡主情投意合也不是一两日了,府中上下众人皆知,为何世子偏偏在你提亲之后,撤回了纶邑的人,又提出条件?” 杜康想到,也许是因为虞友猜到了原主想去刺杀寒浇和寒戏,故而开始反对。 可是他又不清楚盘木是否知道,此刻告诉他又担心盘木告诉姚瑶,平白惹得她担心。 盘木开始帮杜康分析当下的局面: “老臣看来,第一,你肯定是不能回到虞城了。” “第二,你和郡主的婚事有些困难。区区纶邑一年内养活这许多人,便是后稷再生也难,更何况你一向不务农事。” “第三,你如果急于行刺杀之事,没有子嗣如何是好?恐怕婚配要另择他人了。” “第四,你放弃行刺之事,鲁烈这般一心助你复国的死士,岂不是大失所望,如何肯再追随于你?” 杜康听明白了他的意思,虞国是支持自己复国的,要不然也不会毫不犹豫地将纶邑交给自己。 但是复国和姚瑶只能选一样! 看来盘木是知道刺杀的事情的,不但认为有机会,而且似乎是最佳选项,因而并不反对。 但这可又是姚思和姚友为姚瑶考虑而在心中长出的刺。 因此盘木同样觉得姚思和姚友故意设置杜康肯定完不成条件。 杜康可以放弃姚瑶,这样姚思和姚友心中就没有刺,夏人也会跟随自己一起。 当然杜康也可以告诉明确姚思,自己放弃刺杀了,这样姚思心中的刺同样没了,迎娶姚瑶就不存在问题了。 不过放弃了梦想之后,杜康还是姒少康吗?身边的这群夏人散了,只怕再也没有夏人会跟随他了。 杜康疑惑了,原主怎么会陷入这样的一个怪圈! 以和姚瑶相处的情况来看,原主绝对是深爱姚瑶的啊! 难怪姚瑶刚才会问“你这般想,随你的夏人怎么办?你不复国了吗?” 如果将纶邑的土地耕种好,眼下的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 只是杜康激情消退,想到连田地都没去看过,而那堆工具更是让他不敢拍胸脯。 此刻甚至开始担心刚才夸下的海口,怕不是要让姚瑶失望了。 当然,此时的杜康已经是杜思坝了,本就不是姒少康。 可以直接告诉大家,杜康只想种田,不想复国! 但是很早就知道杜康复国心志的姚瑶,真的能接受杜康这么大的转变,变成另外一个截然不同的人吗? 她刚刚还说“你想奔流入海我也陪着你!”。 才和姚瑶分开片刻的杜思坝没有这个信心。 他不想自己的初恋这般夭折了,特别对象是姚瑶,绝对不允许出现任何意外! 杜康又看了看不远处的鲁烈,这群夏人毫无保留服从自己,自己真的忍心看着他们心如死灰吗? 杜康低下头想了一下盘木刚才的话,感觉原主一步步做的选择,看似一切都正常,又有哪里不对。 杜康伸手轻轻地在一个根瘤上摩挲,感觉脑子完全不够用。 这棵巨大的柳树,除了地面有盘根错节的根茎,地下还有庞大的一片根系。 更重要的是,主根到底延伸到哪里去了,是旁边的河床底下吗? 第19章 春生万物 为了找到整个事情的主根,杜康理了一下思路。 因为救姚龙,再次受重伤的原主担心自己壮志难酬,和自己最心爱的人姚瑶表达了心中的长河之志,感慨人生路途艰难。 在不久后又和二十多位死士,还有盘木分析了局势,表达了决心,并得到了大家的认同。 可是却不知道怎么向姚瑶开口提亲。 在随后的春祭上,原主酒后失言,却意外获得了纶邑,想到姚瑶和母亲的生活有了奉养之地,原主开口提亲了。 不想姚友却似乎猜到了杜康的想法,为原主和姚瑶的婚事设置了障碍,并且说服姚思同意了。 问题就出在这里,姚友怎么知道原主的计划的? 谁会想到原主这样一个大好青年会有死志? 或者说姚友根本不知道原主的死志,那他为什么又要设置障碍呢? 原主一来虞国就救了他的妹妹,前不久又救了他的儿子,实在没有理由过不去啊。 杜康百思不得其解,于是抬头看了看对面睿智的老人,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盘木非常肯定地说,除了自己和夏人绝对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个计划。 然后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 不过盘木接着说道:“我看主公今日见到郡主,兴致甚高,想来是不打算另觅良缘了,已下了决心。” 这样一说,杜康反而醒悟过来了。 我已经下定决心要娶姚瑶了,这一年就是先把地种好啊。 前几天让大家去田里沤肥的时候,已经无意中说服大家了,现在大家短期目标是一致的。 至于生孩子,那又是一年后的事情了。 2年后孩子才能出生,到时候再想办法忽悠大家就行了,说不定大家已经爱上种田了。 而且,其他人担心寒浞死了,我丝毫没有这个顾虑啊。 到时候寒浞一命呜呼那就更完美了,重新拟订忽悠计划就行了。 自己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农民的儿子,刚刚居然对种田没有信心,太没志气了! 自己一个二十一世纪农民的儿子,考虑阴谋诡计干什么,安心种田不就行了吗? 一个男人,不想着怎么养活老婆孩子,想什么乱七八糟的阴谋诡计、复国、争天下的事情做什么? 差点被眼前的这位智者带到沟里去了。 我是杜思坝,又不是姒少康,这里本就是为我种田开的副本! 种田成功的奖励是迎娶梦中情人啊!怎能拒绝?哪怕是007我也愿意啊! 看到杜康的眼神忽然变得清明而坚定,盘木脸上露出疑惑而又惊讶的表情。 不过一晃而逝,杜康抬起头来时,只看到他的脸上又在波澜不惊中带着呵呵笑意。 杜康抬头看了看盘木,沉声道:“盘木先生,也没有那般复杂,虞侯和世子希望我种好地,我就种好地。” “总不能让郡主嫁过来天天跟着我饿肚子,再说她本就不喜欢食肉。” “我新近做扫帚时就想到,一室不扫何以扫天下!” 盘木眼中露出了亮光,击掌大笑道:“好好好!好一个一室不扫何以扫天下,难怪让人一见倾心!” “未曾想到主公不通农事,倒是有这般决心。无妨,好歹有两年时间。” 杜康本来被他夸得有些洋洋得意,此刻听到他说两年时间,心中大感吃惊。 这个正是自己方才心中算计的时间,但没有丝毫表露,他是如何知道的? 也许是巧合吧,杜康只能在心中这般安慰自己。 远处的鲁烈也许是听到笑声,转头过来看了一眼,见到二人相谈甚欢的模样,板着的面孔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 他看了看那株茂盛的柳树,心想树干虽然坚硬,但是太招虫子了,而且分枝快、容易“歪脖子”,不算是好木材。 盘木收住笑声,略带歉意地说道:“只是老臣也不擅农事,在虞国只管巫祝之事,又算外臣,却是帮不上主公太多忙了啊。” 此时的方国多是以部落和宗族逐步发展而来,国中贵族、士、卿基本以同宗人为主,因此盘木说自己是外臣。 杜康与盘木见面不过半日,但其对自己的关切和爱护之意溢于言表,内心早就对他好感度拉满。 此刻见他表达歉意,反觉过意不去,杜康肃然道:“盘木先生此言让杜康惭愧,皆因杜康无能才让先生担心,我定要将纶邑建设好!” 盘木盯着杜康额头上自己刚刚画上去的竖眼,凝视了片刻,慢慢起身。 看了看日头,盘木微笑道:“主公此言让我心中宽慰,我在虞城静候主公迎娶郡主。天色已经不早,盘木在此与主公道别了,主公还请早归!” 辞别盘木,暂时放下心结的杜康心情不错,脚步轻快地朝着纶邑而去。 只是想着步伐越快,离姚瑶就越远,不由得又放慢了脚步。 树梢上的一朵花,杜康觉得是姚瑶对自己露出的笑容。 草丛中的一朵花,杜康觉得是姚瑶在嗔怪自己。 空中飞过的小鸟一声欢鸣,杜康觉得是姚瑶在对自己轻语。 花丛中翩翩起舞的蝴蝶,杜康觉得是姚瑶在轻盈地绕着自己跳舞。 仿佛姚瑶无处不在,只是不在自己身边。 他很想与人分享自己内心的喜悦和甜蜜,看了看在前方开路的鲁烈的背影,到底还是忍住了。 自己毕竟是他们的主公,还要保持威严和神秘感。 再说鲁烈是个闷葫芦,估计听了也只会咧嘴一笑,说不定内心在嘲笑自己是个雏。 杜康满脑子都是那个大眼睛的女孩子,完全无法思考,只是机械地跟着鲁烈朝着纶邑而去。 回到家中时,已经是四点左右了。 这个季节野外的果实和野菜都不多,女人们收获不大,故而回来得早一些。 阿妈和女人们正在准备脯食,世俞还没有回来。 今天还是吃笋子和蘑菇,故而就一起做饭了。 见到杜康额头上带着血红的竖眼回来,均是啧啧称赞,得之原因后,更是仔细观摩了一番,齐声感慨大夏有望了! 杜康心中更加佩服盘木的睿智,故作严肃地让大家不要围观,然后将姚瑶给自己的麻袋交给了杜母。 杜母又是感慨一番,郡主果然是好儿妇,收起调料后将麻绳都交给了鲁烈补渔网。 陶七今天打了一些鱼,收获同样不多。 当然也按照杜康的要求剖了不少编织竹筐的竹篾,此刻正在和老婆一起安安静静地编着簸箕,一副贤者的模样。 这个表情让杜康不由地心生嫉妒,二人进入贤者模式的过程显然差别很大。 杜康看了看陶七编的簸箕,手上的那个已经在收尾了,而他的老婆也已经上手了,速度也还不错。 于是便没有心情和他讨论如何编织竹筐了。 因为自己的满面微笑,让女人们看过来的目光多了起来。 杜康觉得他们一定是看破了自己的心思,默默地转过身拿起扫帚为金大升和纯子挠痒。 两个小家伙伸长了脖子,背部的舒适感让它们享受万分。 这又让杜康联想到刚才姚瑶抚摸自己额头上伤口时,自己是不是也是这般满脸陶醉。 于是杜康扭头看向了鸡群。 雄壮的大公鸡恰好在此时跳到了一只母鸡的背上,压得母鸡双腿弯曲,俯下身子。 公鸡咯咯两声后就跳了下来,宣告战斗结束。 胜利的宣言让杜康内心更加烦躁。 然后杜康又将头转向了在院中吃着青草的八只羊。 一只头上的羊角大而长的山羊,恰好又是一个跃身趴到了一头母羊身上。 孩子们见状,咯咯直笑,一个女人见状就把孩子们都赶到杜康这边来喂牛喂鹿了。 杜康也赶紧收回了目光。 只是片刻后,他再偷偷瞥向山羊那边时,发现所有的羊都在低头吃草。 战斗又结束了??? 杜康看到刚刚那只羊角粗大的山羊正在悠闲地抬头咀嚼着青草,羊嘴下飘逸的胡须随着咀嚼慢慢摆动,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杜康暗暗啐了一口,心中一顿鄙视。 “汪汪汪!” 听到大黄和二黄的声音,杜康的心情总算是好了一点,应该是世俞他们回来了。 杜康放下扫帚,迎了上去,看到大家的表情就知道收获不错。 果然人人未空手,两只鹿,加上数十只小兽。 杜康看到鹿,心中一凛,不过收获满满,总是让人开怀的。 不想世俞等人先看到了杜康额头上的竖眼,变得更加欢呼雀跃。 得知是盘木巫祝为杜康画上去的之后,更是激动不已,大牛当场就要跪倒膜拜。 杜康连忙拦住,只是这般风轻云淡的样子,却让众人愈加敬佩。 杜康随着众人来到大石块前处理兽皮,看到一只鹿腿好像有狼撕咬的伤口,正待发问,身后又传来孩子们的声音。 杜康扭头看时,女人又将孩子们赶到羊那边去了。 杜康叹了一口气,孩子们真可怜。 大黄和二黄这对夫妻纠缠到一起了。 脑海中出现了那富有磁力而雄厚的男音:“春天到了,万物复苏,又到了动物交配的季节。春暖花开,草长莺飞,春天,处处透着生机和浪漫。动物们自然也不会放过。” 世俞充满活力的声音响起了:“四哥,大黄今天表现不错,这只鹿就是它咬伤的,倒是让它尝了鹿血。” 杜康回过头来,看了世俞一眼,觉得他有点狗,连大黄和二黄都不放过。 不过,世俞显然没有这样的觉悟,他对杜康表达了自己最崇高的尊重和敬意,一碗腥浓而粘稠的鹿血递到杜康面前:“四哥,这是你的鹿血,喝了吧。” 杜康低头看了看眼前的陶碗,已经没有初次那般胃部翻腾的感觉了。 这只鹿显然是刚刚才抓到的,鹿血还带着温度。 第20章 长夜漫漫 夕阳还未被群山吞没,一堆堆篝火正在熊熊燃烧。 柴火的炙烤,平添了牛肉细微的焦嫩,香气四溢。 虞国国主姚思在场的家宴,年轻人就没有那么活泼了。 两鬓苍白相貌儒雅的姚思略带陶醉地喝了一口醪酒,吃了一口庖厨递过来的牛肉,轻叹道:“这牛肉倒是劲道,只是总没有康儿烤的那般可口。” 众人均是点头表示同意。 姚瑶美目转动,心中甜蜜,低头细细品尝着白煮春笋。 庖厨不以为意,甚至有些高兴:能够将自己烤的牛肉和庖正大人做的放在一起比较,已经算得上是夸奖了。 姚琳笑嘻嘻地盯着眼前篝火上的兔子,看到兔腿上已经开始滋滋冒油,于是挤了些梅子汁上去后扯了下来。 乖巧地送到姚思面前脆声说道:“伯父,你试试我的手艺,这兔子是我今天自己狩猎到的。” 说话间还朝姚瑶使了个眼色,让她不要揭穿自己,看到姚瑶微微点头这才放心。 姚思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接过兔子说道:“不错不错,这兔腿一看就肥美异常,伯父一定要尝尝。”说着就轻轻咬了一块入口,慢慢咀嚼。 姚瑶紧张地看着姚思细嚼慢咽,不由得有些急切地问道:“伯父,烤得怎么样啊?” 姚思笑了笑说道:“这般手艺已是不错,比康儿的差了一点而已。” 面相温和的姚友听到,笑嘻嘻地说道:“琳琳,让哥哥也尝尝你的手艺。” 心花怒放的姚琳马上就又扯下一条大腿送给了姚友。 不想姚友刚刚咬入一块到嘴中,就一口啐在地上,连忙也喝了一大口醪酒说道:“父侯,你不要骗琳琳了,这也算差一点点啊!这是刚从盐罐中拿出来的吧!” 刚刚喝了一口醪酒的姚思瞪了儿子一眼,又咬了一口兔腿,慢悠悠地说道:“她辛辛苦苦打到的猎物,又在篝火下用心烤熟,你不喜欢吃可以不吃,怎么啐到地上?” 姚琳闻言蓦地明白,兴致顿消,自己也尝了一口,果然是太咸了,满脸的委屈和不开心。 姚虎的母亲萧辰和姚瑶是密友,只比姚瑶大一岁,肤白貌美之下却多了几分少妇的风韵。 此时正在喂儿子吃着小块的牛肉,闻言温声说道:“父侯,你不要和他计较,他哪里知道打猎的辛苦?琳琳,实在吃不下一会赏给下人吃吧,别和你哥一般计较。” 姚瑶听到嫂子这样说,想到杜康因为捕捉这头牛受了重伤,满是感激地看了萧辰一眼,后者还以一个微笑。 姚琳见有人为自己撑腰,嘟囔着:“就是!有本事自己抓去!”然后气鼓鼓地吃起牛肉。 姚友是天生的好脾气,见到自己确实错了,尴尬地一笑,拿起兔腿就要再吃上一口,但是想到实在难以下咽,就交给了下人。 姚思叹了口气说道:“康儿这孩子这次又受伤了,特意来一趟想来是怕我担心,也没说等我回来再走。我听盘木说,算是因祸得福,竟像是开了天眼,今天还救了虎子一命。” 姚友连忙点头说:“可不是嘛!上次因为姚龙也是受了重伤,哦,还有因为妹和萧晨也是,今天又救了虎子。” 说着摸了摸姚虎的头,看到儿子安然无恙,眼中满是老父亲的柔情。 萧晨又喂儿子吃了一小块笋,柔声说道:“虎子,你要记住,杜康叔叔今天救了你的命,以后要多听他的话,听到没有?” 姚虎连连点着小脑袋。 一直闷不做声的姚龙霍然起身,朗声说道:“母亲,孩儿也是这般想的!” 萧晨没有回应,给了便宜儿子一个温暖而得体的微笑。 姚友听着觉得怪怪的,不过老婆说得在理,于是又啃了一口牛肉,喝了一口醪酒,不再多想。 姚思点了点头,看向了正在慢慢吃着笋块的女儿,微笑道:“这笋子看来也是他想到的法子,虽然不觉涩口了,但是又太过淡而无味,也只有你吃得惯。” 姚瑶心中甜蜜,巧笑嫣然柔声道:“女儿就是喜欢这般的味道呢。不止是鲜嫩,嘴里还有竹子的清香,父侯你也知道的女儿打小就喜欢竹子。” 萧晨抬头看了姚瑶一眼,俏声道:“我觉得父侯说得在理,妹妹也该多换换口味了,吃得太过清淡,对身体也不好。” 然后扭头看向姚思恭敬地说道:“父侯,我弟弟想来府中住上几日,我看妹妹每日都是待在府中,不如让我弟弟带她出去转转。” 姚思看了自己的儿媳一眼,淡淡地道:“都是自家人,来住上几日也是无妨,你自己安排就行了。” 又看向了女儿,说道:“说到竹子,盘木说康儿还做了两个小玩意,非常有用是吧?瑶瑶,你也没说拿给父侯和大家看看。” 姚瑶放下手中的东西,起身道:“女儿这就去取。” 看着女儿向自己的小院走去,姚思又转头看向儿子说道:“我倒有些后悔,当日不该为难康儿,应该答应他们的婚事。” 姚友面露尴尬,不知如何做答。 其实他也是这般想的,于是微微扭头看向了自己的老婆。 萧晨笑吟吟地说道:“父侯,姚友还会害自己的亲妹妹不成?既然他想娶姚瑶,总得能管好自己安身立命的地方,不然姚瑶以后跟着他风餐露宿?” 姚思沉思了一下,说道:“这实在有些为难他,如是到了明年纶邑也弄不好,姚友还是和他说声,我本就是没意见的。” 姚友正要答应,萧晨抢先开口说道:“父侯,以杜康不服输的性子,又胸怀大志不想失信于人,你这样做才是为难他了。再说,父侯这次反而不相信他了吗?” 姚思看到女儿的身影出现,喝了一口醪酒,满面笑容地看向正在对着牛肉发泄的姚琳说道:“琳琳,给伯父说说,你怎么抓到这只兔子的?怎么以前老是听人说你是动物的守护神呢?” 姚琳放下牛肉,满手是油张牙舞爪地说道:“我今天就是这么一伸手,兔子为我一身霸气所折服,望风而逃,转头就撞到树上了!” 众人哄堂大笑,姚思更是心中明白,竖起大拇指说道:“康儿也曾说过,狩猎最重要的是不受伤,他自己三番五次身受重伤,你反而做到了举重若轻!了不起,了不起!” 姚琳才不管是不是讽刺,只知道夸奖就是夸奖。 她恢复了方才的兴致,洋洋得意地说道:“我今天都想跟他一起去纶邑那边猎狼了呢!有我在,只怕狼也要撞树上了!” 姚思心中一沉,连忙说道:“不可胡闹!又让你父亲担心,你就待在虞城!” 萧晨抬起头瞥了靠近的姚瑶,微笑说道:“父侯,让姚友过几日派人去纶邑看看,好叫人放心。毕竟杜康才恢复不久,要是他们已经猎到狼自然最好,要是没猎到,是不是我们派人去帮他们一把。” 姚思点头说道:“姚友,你就按照萧晨说的去安排吧。康儿虽然骁勇,但是太过刚烈了,我也是不放心。” 此时姚瑶恰好过来,听到萧晨的话,感激地看了萧晨一眼,将崭新的扫帚和簸箕递给姚思。 姚思接过来,仔细端详一番,虽然不知道怎么用,但是见簸箕竹篾穿插有序,扫帚竹枝整齐,啧啧称赞道:“一看便是精巧之物,这如何使用啊?” 姚瑶对着虚空比划了几下,众人当下就明白了,又是一番喝彩。 萧晨起身过来,拿在自己手中仔细观摩一番,显然也是极为喜爱。 于是笑着对姚瑶说道:“还是这般崭新,看来妹妹是舍不得用,不如嫂子就拿过去,放我院中用了。” 姚瑶心内急切,连忙说道:“康哥说下次还会做一些来的,到时候再分一些在府中,这一套我想自己想留着,嫂子不要夺人之美了。” 萧晨格格一笑,还给她说:“嫂子逗你呢,看把你急的。” 姚瑶双颊一红,才知道萧晨是故意逗趣自己。 侯府的篝火已经熄灭,众人都回到房中。 此时已是月末,一弯残月挂在天上,漫天繁星闪烁。 姚琳睡在姚瑶旁边已入梦乡,手抓脚蹬,不知是在猎狼还是在捡兔子。 姚瑶回味着竹笋的清香,黑暗中看着扫帚和簸箕,想着杜康白天和自己说的话,时不时微微一笑。 又想到他身体刚刚恢复还要猎狼,不由地眉头微蹙,一时难以入睡。 姚友看着萧晨已经哄睡了孩子,摸着她洁白的手臂说道:“把孩子放到小床吧,我们已经一个月……” 萧晨甩开他的手臂,微怒道:“要不是杜康,虎子今天就没命了,你这个当爹的,能干点啥?” 姚友一听心中惭愧,感觉自己真的不是一个好父亲,叹了口气说道:“真是多亏了他!不过我想不明白,你到底是想帮他还是防着他啊?” 萧晨霍然转过身,灼灼地看着自己的丈夫说道:“杜康的品性我从不怀疑!但是你看父侯可曾夸过你半句?每日带在身边的也是姚龙!我不说为虎儿争取什么了,便是你,你忘你祖商均吗?忘了舜帝是尧帝的女婿吗?” 姚友闻言,看着眼前丰腴白净的身体,瞬间没有了激情,躺在床上看着屋顶无心睡眠。 躺在木床上的杜康睁着眼睛,看着一片漆黑的屋顶,听着外面的一片虫鸣蛙叫,久久无法入睡。 鹿血的效果很好,兽皮被子已经被踢到床尾。 双手抱在胸前,杜康在为自己刚刚喝鹿血的行为开脱。 首先既然来到了这个世界,就要适应这个世界; 其次自己是主公,喝鹿血是自己的特权,这也是保持自己威信所必须的; 再次喝生血可以补充体内的盐分,在这个时代是必不可少的; 再次自己刚刚受伤,喝了鹿血可以补充营养,让自己的身体能够更快地恢复; …… 但是,无论自己想出多少条理由,杜康内心是清楚的,他不过希望自己能够在梦中再次见到刚刚分别的女孩而已。 看着漆黑的屋顶上似乎浮现出那张笑颜如花的面庞,他终于明白什么是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杜思坝觉得自己不算一个性格坚韧的人。 当年,隔壁的女孩关着房门追剧时,自己也同样打开了电脑,戴上了耳机,抽出了纸巾,事后满是羞愧之情。 今天躺在木床上,喝了鹿血的他没有做出任何动作,只是一心想早点入睡,进入梦乡。 可是越是如此,越是睡不着。 上一次失眠是什么时候已经记不清了,但至少哪怕是穿越过来的第一晚自己也安然入睡了。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的杜康开始放大招了。 第21章 一次晨会 杜康的大招就是:数羊! 前世,他对这种招数嗤之以鼻。 一来,一直倒头就睡的他根本不需要。 二来,他知道这不过是西语的自欺欺人:用sheep来代替sleep的自我催眠而已,在中文有何意义? 就像有些网红说国外的情侣在520和521这两天会如何如何地甜蜜度过,而国内的很多男人一毛不拔一样无趣。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 然后杜康的眼前浮现出那只羊角又大又粗的山羊。 山羊依旧是悠闲地抬头咀嚼着青草。 羊嘴下飘逸的胡须随着咀嚼慢慢摆动,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斜睨着杜康。 太嚣张了吧! 你有什么值得嚣张的! 你跟大黄的战斗力比起来就是个弟中弟! 有几个老婆就了不起啊! 杜康愤愤地翻了个身,一阵气恼,心想果然数羊是骗人的! 无奈地叹了口气,嘴中情不自禁地吐出了一句陕西话:“姚瑶,我想你,我想你想的睡不着觉!” 倔强的杜康忍受着身体快要爆炸的感觉,终于抵挡不住白天一个全马路程带来的疲惫,在鸡鸣前的一个时辰入睡了。 这次鸡鸣没有吵醒杜康,阳光照到脸上时,杜康才失望地睁开了眼睛。 一夜无事,也一夜无梦。 杜康低头看了一眼,叹了口气,感慨着原主的身体素质真好。 为了爱情,以后就戒了吧。 杜康准备洗脸时,被眼尖的杜母一声大喝止住了:“不能洗!盘木巫祝为你开的天眼,哪能随便洗!” 杜康看了看水中的倒影,其实已经掉落得七七八八了。 世俞有力的大手又拍了过来:“四哥,等猎到狼后再说吧,这可是难得的加持啊!” 杜康嗅了嗅,肩膀上没有任何味道传来,应该是已经洗过手了,心里平衡了不少。 世俞的话倒是提醒了自己:还要猎狼。 不去行不行啊? 当然不行! 如是没有这个额头上的图案还可以遮掩一二,现在要是说不去,只怕连大黄和二黄都不会答应了。 果然凡事有利就有弊啊。 享受着众人的膜拜之时,也要承担不可推卸的责任。 杜康闭上双眼,仔细搜索着原主打猎的记忆和经验,依旧是一无所获,内心失望无比。 只是这般神态在世俞看来反而是愈发的神秘和有威势了。 看来就像关于人的回忆一样,只有见到本人才能想起些什么;就像给大家布置事情一样,站在众人面前,就会浮现出一些安排。 今天本来是打算想一想怎么种田的。 现在浑身热血沸腾,躁动不已,也静不下来,干脆就去打猎吧,顺便找找关于打猎的记忆。 杜康睁开了双眼,沉声道:“今天我带大家去打猎!等会大家集合,分配下今天的工作!” 看着世俞乐呵呵地搓着手,杜康又感觉自己身上躁动。 于是想和这个表弟分享一下自己关于爱情的感受,可是开口后又后悔了:“姚……对,昨天碰到姚琳了。” 世俞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看着杜康问道:“姚琳怎么了?” 杜康感觉自己忽然成了爱情专家,于是说道:“姚琳问你受伤没。” 世俞不屑地挥了挥手,语气轻蔑地说道:“就她一个小丫头片子?除了会耽误我打猎,还会干什么?你告诉她,只有跟她一起打猎我才会受伤。” 杜康仿佛看到了昔日的自己,边比划边促狭地说道:“你可别小瞧她,她昨天自己抓到这么肥的一只只兔子!” 世俞依旧轻蔑地说:“哟,这算是开张了!这是不是一只眼瞎了的兔子啊?” 眼睛没瞎,脑子不好而已。 杜康闻言才知道昨天那只兔子居然是开张之作,心中感慨果然是有志者事竟成,让她碰到一只想不开的兔子。 心生同情的杜康说道:“她还说要过来纶邑和我们一起打狼。” 世俞连连摆手说道:“四哥你可千万别答应她,她不是来猎狼的,她是来保护狼的!再说狼要是不领情伤了她更麻烦!” …… 纶邑现在有三口井,现在都被吊满了肉。 院中的水池有百来斤活鱼。 山洞里面有不少蘑菇和竹笋,各家各户也有不少野菜,近期的食物是完全足够的。 一早杜母就将这些情况跟杜康说了。 于是,杜康又闭上了眼睛回忆着短短一年的工作经历,看看工作如何调整一番。 “咩咩咩!” 杜康睁开了眼睛,看到陶贝赶着的那只大角公羊走进了院子,依旧是那般悠闲自得,睥睨众生的模样。 心中叹了口气,劝自己道:“算了吧,大角昨夜好歹陪了自己大半夜,不跟它生气了。” 众人到齐了时,世俞大喊一声:“四哥今天带我们打猎!” 男人们发出一阵欢呼!女人们发出了一阵尖叫! 跟着大佬有肉吃,原来是一句古而有之的话语,并不是用来吹嘘拍马的啊。 杜康心中一阵烦闷,还是没有想起如何打猎。 不过他此时不得不故作镇定,挥手让大家安静下来:“我们最近食物已经够了,所以这件事倒是不急了。” “今天陶七留在家中护卫,做竹编,女人们再去挖些竹笋,顺便砍些竹子回来,跟着陶七学做竹编!” 昨天喝了鹿血,今天又是一副贤者模样的陶七微笑着答应了。 杜康没有流露出羡慕的表情,忍住了将他和女人们先赶出去的冲动继续说道:“石猛,你今天还要做骨刀吗?” 石猛恭敬地拿出两把精致的一尺余长的牛骨刀。 骨刀虽然没有燧石刀锋利,但是刀身伸长轻巧,特别是在石猛的打磨下光洁如玉,朝阳之下分外耀眼。 杜康也是初次见到此刀,想不到如此精美,当下举过头顶,不住点头,细细端详:“不错不错,你这手艺确实了得!” 石猛挠了挠头,憨憨一笑。 看来鲁烈只是言语少,但是心思细腻,石猛倒是还要耿直得多。 杜康朗声道:“陶七,这把刀是我答应你的,送给你了。” 陶七喜形于色地接过刀连连谢恩,贤者模式瞬间破防了。 众人均是羡慕不已,特别是世俞,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杜康见状继续道:“你们是不是以为陶七启发我做出了竹编,我才赏赐他的?不,这只是次要原因,关键是他能向我直言!” 接着指了指额头,大声说道:“我知道,你们都敬服我,都渴盼复国,但我更希望大家能够对我多说真话!这才是我想要的!开张圣听,以光大夏诸王遗德!” 众人心中沸腾,这番话就是把大家当成了夏王的卿、士一般,而不仅仅是死士。 便是如同石猛这般木讷之人也忍不住咧嘴大笑。 陶七大吼道:“我等一定知不无言,言无不尽!” 众人一齐附和,二十来号人倒是有不小的威势。 杜康挥挥手让众人安静下来,继续说道:“这第二把刀,我要送给世俞。这些时我受伤了,由世俞带领大家打猎,我们的三口水井都挂满了肉!这都是他的功劳!以后凡是为大家作出贡献,能让大家吃饱肚子的,都是功劳!” 一贯大大咧咧地世俞此刻倒是有些羞涩,边走边挠头,全无这几天带着大家打猎的气势。 他知道自己打猎的本事都是跟着杜康学的,也是来了虞国这几年才从一个瘦弱的小伙子长到这般壮实。 杜康看着世俞的样子,终于知道为什么前世领导不喜欢扭扭捏捏的员工了。 果然凡事如果想不明白,只是因为经历不够啊。 见到杜康将递出的骨刀了回来,世俞不由得一愣,耳中传来杜康声音:“这几日是你带着大家打猎吗?” 世俞不明所以,木然的点点头说:“是我啊,康哥。” 杜康朗声道:“我看你走的这几步路,还没一个女人的步态有力,这如何能够打猎!” 世俞顿时觉得委屈无比,本以为四哥放心让自己带领大家狩猎,自己作为二把手的威望已经慢慢树立起来了,不想却被他说成连个女人都不如。 这让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如何能够接受,眼眶已经发红,差点当场就要飙眼泪。 杜康看到他这副模样,不由地又想到姚瑶。 只是实在没有想到他一个大小伙子,每天荷尔蒙气息十足的热血青年也会如此脆弱。 当下又转换了身份,想像自己是一个被老板当众责骂的员工会如何。 这样一想,顿时心生愧疚,觉得自己过火了。 于是杜康继续用严厉地语气说道:“给我把腰挺直了!我就不信你是靠这样扭扭捏捏打到的这么多猎物!” “我这几日为什么要把打猎的事情交给你!因为我希望在我不能站起来的时候,你能够站出来!” “这就是你应该承担的责任,你有什么可感到不好意思的!” “他们每一个人都能吃饱肚子,甚至喝到鹿血,难道你不高兴吗?” “大家说说,世俞带着你们打猎的时候,也是这般模样吗?他配不配得上这把刀?” 世俞内心早已汹涌澎湃,这才知道四哥这一席话不是要批评自己,而是要让自己明白一个道理: 能够带领大家打猎,不止是要技术熟练,更重要的是要能够挑起肩上的担子! 站在身后的男人开始喊了起来:“不是!不是!不是!配得上!配得上!” 四哥在为自己站台和树立威望! 世俞挺直了身板,忍着不让自己的眼泪出来,双手接过了杜康递给自己的牛骨刀。 还没来得及仔细端详手中的牛骨刀,杜康接下来的话让世俞更加激动! 第22章 面试三宝 其实现在杜康也是颇为无奈的,他仍然不知道如何组织好一次狩猎,原主依旧没有给他分享记忆和技巧。 他甚至担心原主的这个sss级的技能是不是已经被洗白了。 自己曾经抓到过一只兔子,其实和姚琳抓兔子的方式差不多。 兔子钻到竹篮里面,恰好弄翻竹篮被倒扣住。 总不能因为成功了两次就安排大家一人找一棵树躺着捡兔子吧? 可惜并没有让姚琳来纶邑,而且后面还要猎狼,狼可不会撞树。 前世的杜思坝曾经接了韩老板直接下给自己的一个任务。 韩老板是一个很有想法和思路的老板,对这个任务的细节和结果都给出了明确的要求。 杜思坝当时就觉得不太妥,因为很多要求对员工太过于盛气凌人,也不符合相关的法律法规。 但是自己毕竟初入职场,当时他也只能连连点头,一一记录。 出了韩老板的办公室,杜思坝连忙查阅了很多法律法规资料,也找了很多前辈和法律人士咨询。 杜思坝得出的结论是,如果按照韩老板的要求去做,那么就是一种恶意行为,反而会让公司付出更高的代价,倒不如依法依规办理。 因此杜思坝再次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告诉韩老板,这件事的处理要想公司利益最大化,就得依法依规办理,不然不但会付出更多的赔偿,还会损失口碑。 韩老板挥挥手打断了杜思坝的话:“我的员工就是来帮我解决问题的,不是来告诉我什么是对,什么是错的!” “更何况这件事情我已经告诉你怎么处理了,你按照我说的来做就行了,怎么还跑去咨询一堆乱七八糟的人?他们这么厉害,为什么没有开公司?” 杜思坝觉得韩老板说得很有道理,但是还是怀着对公司负责的情感,向一位师兄分享了自己的苦恼和困惑。 师兄在电话里面哈哈一笑,说道:“这不就是‘以其昏昏,使人昭昭’吗?老板既然已经说了按照他的要求来,你也尽到了自己的责任谏言,那只能照办了。” 后来赔了更多钱的韩老板没有再提过这件事了。 事后杜思坝专门去了解一下,如何让外行有效地指导内行,总结起来就是二十四个字:“加强学习,充实自己;集众之长,为己所用;善于归纳,予以指导。” 看着世俞接过刀,杜康脑中对打猎依旧一片昏昏沉沉,这二十四个字更是不能马上见效。 自己原本拥有斗猪斗牛斗象的sss级捕猎技能,一旦去学习,去归纳,人设岂不是立即崩塌? 所以只能集众之长,为己所用了。 杜康朗声道:“世俞,你我并肩狩猎这么多年,我的技能你早已学会了,你所缺的只是单独行动,这几天你也证明了自己!” “你既然接受了我的刀,今天的狩猎,依旧是你来组织大家,一切由你来布置!连我也听你的!” 实在是无奈之举啊,兄弟,你现在才是第一打猎高手,我是个白板。 杜康有点忐忑,他的话里面明显包含着“拿人手短”的意思,不知道世俞会不会听出来。 杜康转身举起骨刀,激动地吼道:“定然不负主公所托!” 众人跟着世俞齐声大喊,震耳欲聋。 杜母在一旁连连点头,开怀不已。 杜康舒了一口气,觉得同样是打工的,杜思坝和世俞比起来就是个渣渣。 世俞正要做出安排,杜康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于是他问道:“郡主说纶邑以前是有向虞城缴纳苎麻的,你们知道在哪里种植吗?” 众人一片茫然,地里都没种东西,哪里有什么苎麻? 世俞想了想说道:“四哥,我们一贯在东边打猎,西北又靠近虞城,莫非苎麻种在西南方向?我今天就让大牛留下来去那边找一下如何?如果找到了就回来打渔;如果找不到,脯食前也必须回来如何?” 看来大家都和自己一样,没关注过农田。 杜康点了点头,表示同意,然后就说:“我没什么别的事情要说了,除了打猎的都去忙吧。” 随后世俞开始布置打猎的事情,中气十足地对着大家发号施令:“既然我们的猎物已经够吃了,那么我们的主要目标就是猎狼。” “最近我们打的猎物越多,就说明狼的活动范围越靠近我们了。” “我们先在安全范围内寻找狼活动的踪迹,再慢慢找到狼窝所在地,将这群狼一举歼灭!” “还是老规矩,不让一个人受伤!” 说着世俞有点不好意思地扭头看了杜康一眼:因为杜康前几日才刚刚被牛顶下山坡身受重伤! 杜康牢记了人资的面试三大法宝:点头、微笑和说好。 这般充满鼓励和关怀的动作,让世俞心中感到温暖无比。 于是他回头继续说道:“四哥为了保护大家,重伤方愈,因此这次他就只是像保护神一样在我们身边!有他在,我们就战无不胜!好,现在我们去取工具!” 这样的安排太符合狩猎白板杜康的期望了! 不由得在心中又暗暗感慨了一句:打工人杜思坝和世俞比起来果然就是个渣渣! 随着狩猎的工具被大家一件件的取出来,杜康的狩猎技能慢慢恢复了,sss级的原主向杜思坝展示着这些充满智慧的工具。 首先是长矛。普通的木制长矛,因为两端一样重,无法有效投掷,只能近距离刺杀,故而狩猎的长矛都是一段绑着锋利的石刃,而捆绑武器的正是用的动物身上最有柔韧性的部分——筋。 第二是飞石索。绳索的两头分别系上石头,狩猎时就是一手拿住绳子一端,将一头的石块抡起来,瞄准猎物后放开绳索,这样便会让力量集中在石块上,达到击杀猎物的目的。 第三是捕兽网。捕兽网狩猎的主要对象,是一些力量不太大的野兽和飞禽,其方法是事先把捕兽网安置好,人们从另一端追击野兽,使其向捕兽网方向逃跑,如果投入捕兽网,即可按计划擒获。 最后是弓箭。弓箭是狩猎中是厉害的武器,人们躲在隐蔽处,攻其不备,使鸟兽毫无知觉地应弦而倒,这比面对面搏斗不知要减少多大的疲劳和危险。不过强弓不多,只有一把,是属于杜康专有的。 当然还是一些刀具等常规的武器和一些辅助物品,就不一一说明了。 杜康接过世俞递过来的弓箭时,终于找到了感觉,抬手拉个满弓,赢得满堂喝彩。 世俞有条不紊地安排着团队中所有人员的分工,刚开始还会时不时回头看一眼杜康。 可是每次都是看到杜康微笑的面容,就不再回头了。 当大黄和二黄拴上了绳子之后,马上也变得警觉起来,猎犬的威风和敏锐显露无疑。 近十人的队伍情绪高涨地从村子出发了,开始狩猎对村子构成威胁的狼。 简单的计划是这样的。 先粗略搜索周边,看看狼是否已经出现过。 然后再去上次捕牛的山头,那里有狼直接捕猎的痕迹。 最后找到狼穴一网打尽。 世俞和杜康走在队伍的最后,他想跟杜康道一声歉,说一声感谢。 “四哥,我今天错了,以后你只管在大家面前骂我,我刚刚已经想清楚了,要是连我都不愿意被你骂,那别人怎么想?” 杜康闻言心头一凛。 难怪前世韩老板时不时在众人面前骂两句韩芳平,而韩芳平的反应除了态度端正就是态度诚恳。 这是心腹才能享受的待遇啊! 这觉悟,打工人杜思坝和世俞比起来果然就是个渣渣! 刚刚学到了的杜康,拍了拍世俞的肩膀,微笑着说:“刚刚安排得很好,去吧,我在后面,什么都不用怕。” 世俞重重地点了点头,到前面去组织着大家按队形前进。 这次主要是搜索狼群,故而大家对一些小兽也都视而不见,不过杜康开始慢慢恢复了更多的技能。 前主之所以是sss级的猎人,除了强健的体魄和出色的搏斗技巧,跟重要的事能够根据蛛丝马迹快速的判断猎物的情况,并及时应变,除非万不得已,他是不愿意近身搏杀的。 最常见踪迹是动物的足印。杜康可以足迹判断出动物的种类、体型、年龄、数量、活动方位等,然后决定进行追击。 其次就是动物的粪便。粪便的形状、颜色、多少等明确提供了关于动物种类、雌雄、离开时间,健康与否等丰富的资料。 再次就是动物的血迹、伤口等,除了判断猎物本身的情况,也可以判断出猎物为什么受伤,杜康正是根据世俞抓到的鹿判断出狼群的情况的。 最后就是动物的洞穴。山林中的动物洞穴都十分隐蔽,甚至狡兔三窟,但是杜康总是能够很快地从周围的痕迹中找到洞穴,然后充分利用周围环境等因素来帮助自己狩猎。 随着搜索范围的扩大,杜康的技能恢复就越来越多。 因此他刻意控制了速度和范围,弄得如同沙盘模拟一般激活自己,脸上也不知觉的挂起笑容:原来狩猎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啊,并没有那般可怕。 而在世俞看来,这就是对自己的肯定。 村子附近是安全的,除了一些小兽和食草动物的痕迹,没有发现大型食肉动物的。 随着众人朝着抓牛山头靠近,大黄和二黄越来越警觉,越来越兴奋。 鲁烈在世俞的示意下点起了几只火把分给了众人,保护好大家。 所有的动物都有一个弱点:对火有一种天然的恐惧感! 前方传来了一声凄惨的牛的哀嚎,是狼在捕猎! 大黄和二黄开始狂吠。 大家拿好武器组成一个半弧形的包围圈快速地朝着牛哀嚎的地方围了过去。 尽管有原主sss级技能的加持,杜康的心还是开始扑通扑通地狂跳。 突然一个巨大的灰影朝着森林深处窜去。 敏锐的视力和极好的直觉,让杜康判断那是一头拖着大尾巴的森林狼,这让他愣在原地。 他没想到,明明记得清清楚楚只有100斤左右的森林狼居然如此巨大! 第23章 权威力量 森林狼平均肩高0.6-0.8米;脚趾到头大约高1米;身体长度从1到1.5米;成狼的体重为45-65千克,雌性略小。 这是当年查阅过的数据,杜康牢牢记在脑海中,也是他敢于来猎狼的原因:大狗而已! 但是他看到的那头狼,则是把这个数据再翻一番! 这已经和苏门答腊虎的体型类似了! 在身体的血液似乎开始慢慢沸腾的时候,杜思坝却感到害怕了。 他分明看到这只体型巨大的森林狼回头看了自己一眼。 虽然现在才下午三点,但是依旧可以看到两只锐利的眼睛里面发出幽幽的凶光。 眼神里面哪里有丝毫畏惧和害怕,分明满是嘲讽和威胁。 嘲讽着这群人只敢靠火把吓唬它,威胁着一定会夺回自己的食物。 龇着锋利的森森尖牙,吐着长长的血红舌头,森林狼跑到远处发出一声挑衅的嚎叫,消失不见。 杜康不是没想过,在这个世界如果再寻死,是不是又会穿越回去。 但是昨天之后,他只想在这个世界好好活着,不想用死亡去做无谓的尝试。 众人倒是没有害怕,甚是有些跃跃欲试。 但是毕竟久居虞城,想来也是第一次猎狼,故而有些茫然,回头看了看杜康,希望得到下一步行动的指示。 原主的血性和良好的狩猎技能终于战胜了现代人对于猛兽本能的恐惧。 杜康恢复镇定,握紧了长弓,沉声道:“别追,现在天色快晚了,大家做好警戒,查看一下狼在周围留下的痕迹!” 杜康分明感觉到,大家听到这句话时,眼睛都不约而同地瞟了自己的额头一眼。 这就是权威的力量,大家已经习惯了对杜康说得任何话不做思考的服从了。 大黄和二黄朝着森林狼逃窜的方向不停的狂吠。 受伤的水牛凄惨的悲鸣,火把的出现,让它对自己的命运更加悲观。 大家谨慎地四散开来,寻找了狼的脚印,粪便等痕迹。 世俞显然也是第一次猎狼,现在正在为刚才的失神落在杜康的眼里而有些羞愧,感觉辜负了四哥对自己期望。 他哪里知道刚才身后的杜康其实是完全呆住了。 看到杜康淡定的眼神,世俞讪讪一笑道:“没想到这家伙还挺大的。” 杜康看着世俞露出了怯意,心中暗自庆幸原主狩猎的技能和经验在脑海中都出现了,不然甩锅都没人接得住。 杜康收回了自己甩出去的锅,提高嗓门,好让大家都能听到,朗声道:“大有什么用,生狼而已,没什么好怕的!” 狼是十分团结,也非常狡猾的一种动物,所以蒲松龄在《狼》这个故事中评价道“狼亦黠矣”。 猎杀狼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只要能区别出“生狼”和“熟狼”就容易多了。 “熟狼”就是被猎人追捕过又逃脱的狼,警惕性很高,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能警觉起来;“生狼”就是没有被猎人追捕过的狼,因此容易被猎杀。 刚才那只森林狼敢用目光和嚎叫挑衅,看来还是在这里捕猎太过顺利,将这里当成了自己的领地了。 杜康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话一出口,紧张的氛围顿时轻松了不少。 世俞感受到自己和杜康的差距,眼中满是崇拜,说道:“四哥,今天它又给咱们送礼来了,去看看那头牛吧。” 那头大树后,灌木中的牛,只是声声鸣叫,并未有其他动作,想来是已经不能行动了,众人也未理会。 杜康随着世俞一起慢慢靠近牛,穿过灌木,转过那棵大树,看着出现在眼前的牛,不觉有些泪目。 这头牛并不算大,甚至有些瘦骨嶙峋,但是腹部的比例明显偏大,后腿上被狼爪抓过的地方鲜血淋漓。 它不是不能行动,只是前腿跪在地上,大大的牛眼中噙满了泪水,看到有人靠近,停止了哀鸣。 杜思坝想起了自己养大的那头牛。 屠宰场的车到村里来带走它的时候,它也是这般的双膝跪在地上。 这让杜思坝晚上躲在被窝里面大哭了一场。 那个情景近十年来一直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世俞也未见过这般情形,又看到杜康心情沉重,有些不知所措地问道:“四哥,这头牛怎么了?” 杜康喊了一声:“鲁烈,拿些治疗伤口的草药过来。” 然后边慢慢向牛走去边说:“这是头怀孕的母牛,它希望我们放过它。” 分散在周围的人闻言不自觉地看了过来,他们都知道缗后是如何艰难地生下杜康然后将他养大的。 世俞更是马上就明白过来,有些伤感地说道:“那我们给它敷上药,放它走吧。” 杜康接过鲁烈递过来的草药,想起了那头森林狼挑衅的眼神,摇摇头说:“你以为我们放过它,狼就会放过它?我们带它回去吧。” 母牛好像听明白了杜康的话,又鸣叫了一声,已经没有那么绝望了。 杜康将草药放入嘴中,边慢慢嚼碎,边慢慢抚摸着牛背。 嚼好了之后,就轻轻地抹在牛后腿的伤口上,牛乖乖地一动不动。 等伤口上都敷好了草药,杜康来到牛头前,摸了摸它的额头,说道:“别跪了,站起来吧,伤口不深,应该问题不大。” 母牛又乖巧的站了起来,用牛角在杜康身上蹭了蹭,表达着自己的谢意。 杜康没想到这头母牛竟然如此的通人性,比从小驯养的都要乖巧不少,于是心中有了主意,捏开了母牛的嘴巴,看了看它的牙齿。 判断牛的年龄最精准的方法是看牛的牙齿,牛只有下颚有牙齿,上颚是角质形成的齿垫。 这头母牛满嘴的乳门齿,一颗永久齿都还没换过,也就两岁左右,看来还来得及。 看了看它瘦弱的身体,杜康吩咐世俞道:“去砍一节食指粗的竹子过来。” 世俞立刻转身抹了一下眼睛,依言砍了几根竹枝过来。 杜康看了看手中的竹枝,砍了一节大小合适的空心竹管,用一根麻绳穿过,别在腰间,又取了些药草在嘴中慢慢咀嚼。 然后吩咐世俞道:“你抱住它的脖子往上抬,一定不要让它低头。” 世俞不明所以,依言照做。 母牛本就乖巧,后腿又受了伤,故而也未挣扎。 杜康在任国做牧正放牧时,世俞就常跟随左右,此刻像是有找回了儿时的回忆,面露喜色。 只是他抬头时,却看到杜康拔出了尖刀,这让世俞心生不忍:“四个,不是说放了它吗?” 杜康看了他一眼说:“放心,四哥说话算话。牛啊,你稍稍忍耐一下。” 母牛看到石刀,明显心生恐惧,泪水又开始布满眼眶,只是仍旧是没有挣扎,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世俞见状,不由得急道:“四哥,你……唉!” 杜康瞪了他一眼,不再做声,伸手摸了摸两个鼻孔中间很溥的地方,快速地用石刀准确刺破打通。 顿时鲜血直流,母牛又发出一声哀鸣。 而世俞见杜康收回了石刀,反而放心了。 杜康将竹管穿过牛鼻,用麻绳系好,然后为它敷上草药,摸了摸它的额头轻声说道:“好了,过几天就没事了,一会带你回家,你安心养胎生宝宝。” 此时众人已经搜寻完毕,除了狼的脚印就是牛的脚印,倒是没有留下其他的痕迹。 杜康又去查看了一番,众人也未遗漏什么,但是每看到一个脚印,脑海中总会浮现出一幅画面:狼的体型,力量,动作,生态,目标。 他知道,原主的狩猎技能在脑海中复活了。 杜康回头看了看狼逃窜的方向,又看了看日头,说道:“走吧,今天先回家,明天直接杀到狼窝里面去!” 众人一阵欢呼,仿佛那只森林狼已经成了一具尸体一般。 石猛和鲁烈牵着大黄和二黄在前方开道,杜康和世俞牵着母牛脖子上的绳子走在后面。 虽然没有猎到狼,但是这头乖巧的母牛跟着自己慢慢走,显然让世俞心情不错。 他也很想问杜康一些问题,因为对自己今天的表现不满意,故而有些不敢开口。 杜康时不时回头看向身后,他总觉得那头狼好像躲在丛林之中凝视着自己,让自己后背一阵发冷,这就是顶级猎人的直觉吗?真是太强了。 杜康放慢了脚步,慢慢拉开了与前面人的距离,对世俞说道:“今天满意吗?” 世俞知道杜康问的是什么,摇了摇头。 “哪里不满意?” 世俞还是摇了摇头,看来是没有想明白。 杜康看他情绪有些失落,心想要不是世俞,自己方才白板一般哪里敢出来打猎啊? 于是出言安慰道:“我倒是很满意的,但是你今天带队,既要组织好大家,也要给大家鼓气,怎么能大声说狼体型大这般露怯的话?你当大家都没看到吗?” 世俞想想,果然是在杜康说是生狼后,大家情绪不自觉的就高了许多,连忙点头,然后说道:“我知道了,四哥。对了,你刚才干嘛捅伤母牛的鼻子,我还以为你……” 杜康已经想好怎么圆过这件事,说道:“昔日在任城做牧正的时候,你我合力都拉不住牛尾巴;前日抓牛,牛鼻子栽到地上被你们一举擒获,我便觉得牛的弱点在鼻子上。” “这头牛又乖巧,姑且一试吧。” “你日后打猎,也不要一味用蛮力,还需用巧力,才能事半功倍。” 一席话不但遮掩过去给牛上鼻环的事情,而且说得世俞连连点头,更加感到自己和杜康还有很大的差距。 一行人回到纶邑时,众人见到今日居然牵着一头成年的母牛回来,不由得惊讶无比。 陶七拍掌喝彩道:“主公出马,果然不同凡响!这般大的母牛居然也乖乖跟你走。” 众人纷纷附和,毫无吹嘘拍马的意思,打心里认同陶七的说法。 杜康也不知道陶七是不是在开车,还好姚瑶不在这里,让她误会了就不好。 又想到出门前自己打猎还是个白板,看了看母牛鼻子上的闭环,不由感慨道:权威的力量居然如同这牛鼻环一般吗? “ 嗷~~~~~” 一声悠长的狼嚎传了过来,大黄和二黄开始狂吠,其他动物们一阵颤抖。 所有人都抬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然后扭头看向了杜康。 第24章 不能闲着 已经得到原主狩猎技能加持的杜康镇定自若,面带微笑地看着陶七说道:“陶七,你今日没有同去捕猎,你猜这头嚎叫的狼是公狼还是母狼?” 众人见杜康的模样,均是心头大定,但是不知道杜康为什么问这个问题,于是又将疑惑的目光转向了陶七。 陶七挠挠头,不怀好意地笑道:“我猜是头母狼吧!” 杜康见他表情,又瞥到陶七三十多岁的老婆脸上居然红了,心里骂道:这家伙居然真的是在开车!还是个老司机!这对夫妻真幸福! 一旁的世俞得意洋洋,嘿然道:“错啦!是公狼!” 杜康见陶七有辩解的意思,生怕他车速过快,连忙转移话题,对着大家轻松一笑,朗声道:“这匹狼是过来向我们讨小母牛的,大家说,要不要把这头母牛还给它?” 众人哄堂大笑,齐声道:“当然不给!我们还想要狼皮呢!”气氛顿时轻松下来。 杜康哈哈一笑,道:“好,听你们的,阿妈,今天我们还是架篝火,就在院中一起用餐!” 众人闻言,欢呼雀跃,分头忙碌起来。 本来听见狼嚎时,走进院中的杜母一脸镇定;看到母牛时,面露欣喜;见到杜康寥寥数语就安抚住众人,不住微微颔首。 当杜母发现这是一头怀孕的母牛,后腿的伤口又被敷上草药时,杜母不禁眼眶泛红,身体微微颤抖。 世俞眼尖,先瞧见了,连忙过去扶住杜母。 他从未见过姨妈如此失态过。 这时众人已经散开,杜康看见杜母的动作,也是心中凄恻。 当时他只是心头浮起“不杀跪地牛”这句话,倒还没想到这一茬,此刻才知道触动了杜母的心事。 杜思坝本就是与母亲相依为命。 穿越过来,这一世的母亲竟然和前世的母亲相貌、口音均是一模一样,就连性格也是同样的刚强。 杜母已然成了他在这个陌生世界唯一的慰藉。 这几日觉得每天不喊上几声“阿妈”,心里就空荡荡的。 杜康牵着牛,走近杜母,温言说道:“阿妈,这头牛跟儿子有缘,儿子又给你找活了,你帮儿子养着吧,我看到差不多八九月就要产崽了。” 杜母抹了一下眼泪,轻轻地抚摸了一下牛的肚子,说道:“这头牛是跟娘有缘了,就交给我吧。这天杀的狼崽子,怎么抓伤了这么大一块。这鼻子是怎么回事?” 世俞闻言连忙解释了鼻环的想法。 杜母点点头说:“我儿总是能触类旁通,盘木巫祝说你开了天眼倒是不如物一理也这句话实在。” 杜康不由得又高看了杜母一眼。 早上不让杜康洗脸,杜康还以为她也如大家一般迷信,畏惧权威,不想早已看透一切。 这位母亲实在是位了不得的人,让人不得不心生敬意。 杜康微微一笑,轻声道:“这头牛还没起名字呢,就劳烦阿妈赐名。” 杜母看着母牛鼻子上的竹管,说道:“它伤好了以后,才算能够活下来,到时候也才能给它上鼻环。我现在也是希望你的想法能够成功,就叫它环环吧。” 真好,第一头上成功上鼻环的牛。 杜康答应着,将环环带到金大升和纯子旁边,一下子地方显得拥挤了。 好在环环乖巧,只是安静地吃着割回来的青草。 两个小家伙刚刚受到了狼嚎的惊吓,此刻也是紧紧地贴在环环身旁。 杜母见到脸上露出了笑容,然后提醒杜康道:“今晚是不是让大家都在这里挤挤?我听那个畜生的嚎叫有些狂妄。” 是啊,就算是生狼也就是经验不足而已,这头森林狼居然一路跟踪过来了,胆子也太大了。 杜康想到它那硕大的体型,森森的白牙,微笑道:“听阿妈的,我来安排。” “嗷~” 另外一个山头,又传来一声嚎叫,似乎是在示威。 大黄和二黄又开始对着山头狂吠起来。 两个小家伙贴着环环,恨不得钻到它肚子里面去一般, 环环在杜康的抚摸下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 羊群也是紧紧地贴着那头睥睨众生的山羊。 趁着这个工夫,杜康拍了拍手,让大家安静下来,大声说道:“这头狼倒像是个不要命的,今晚大家辛苦一下,都到院子里面来住。” “女人和孩子睡到屋里,男人睡在外间,轮流守着篝火!” 众人依言行动起来。 世俞狠狠地跺脚,握着拳头看着杜康说道:“四哥,我们商量一下明天怎么猎狼?” 杜康想到,前世有一天写字楼停电的事情。 对于杜思坝所在的小公司来说,停电了大家就是多爬几层楼放假回家休息一天而已。 但是从旁边的龙头公司的一系列举措来说,杜康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虽然杜康不知道他们具体的应急方案是什么,但是没有看到大家一哄而散,而是各个部门都在有条不紊做着各项安排。 行政部门在确定停电可能的时长,然后立即汇报给公司领导,同时开始准备应急的生活物资,比如方便面和水。 各个职能根据停电的时长,评估对紧急、非紧急工作造成的影响,对内,对外,横向,纵向均进行了及时地沟通。 当然这次停电只有一天,而且龙头公司的生产基地也不在写字楼,除了数据库备份系统的启动之外,其他并未造成太大的影响。 但是杜思坝看到了不一样的公司运作和管理。 这是自己公司员工一哄而散,然后骂骂咧咧地抱怨爬楼辛苦所不能比拟的。 在杜康看来,现在纶邑相当于停电了。 因为森林狼在附近盘桓示威,女人、孩子和牲口都不能出去了,男人也要担负起护卫的职责了。 这是杜康没有想到的,出门猎狼倒是惹了个灾星找上门了。 杜康看了世俞一眼,沉声说道:“明天都出去了,女人和孩子怎么办?要是猎不到又怎么办?你去逗逗那四个小家伙,我看都吓坏了,吃完饭再商量。” 世俞是个聪明人,一听就知道不仅仅是出去打狼那么简单了,依言到了四个小羊倌那边。 世俞离去后,装完深沉的杜康开始有点后悔,当时没有找机会去了解一下龙头公司的应对机制,现在只能拍脑袋了。 轻轻地帮环环、金大升和纯子轮流挠痒了杜康,看着不断晃动的扫帚,忽然感到自己开悟了。 所谓应对机制的大原则,不就是在眼前吗? 那就是:不能闲着!便是一头小鹿,你要是有一轮让它轮空了,它都不愿意,更何况人呢? 一边是嘴上骂骂咧咧,心里乐开花准备回家的员工,一边是心态如常解决问题的员工。 有没有闲着,这不就是停电时两家公司的本质区别吗! 有业务的办理业务,没业务的打辅助,连辅助都没法打的就去参加培训,培训也没法安排的才能调休,而不是直接让大家放鸭子一般回家。 现在停电中的纶邑,饮水的问题不存在,村子里面好几口井,还有一条山泉。 食物的问题也不存在,肉、活鱼、笋子,蘑菇和野菜吃个七八天都不成问题。 杜康开始进行其他情况的摸底。 大牛告诉他,今天没用多久就找到苎麻的种植地了,靠近西南偏远的地方,远远看去像是杂草一般,故而之前没有发现,然后就回来打了很多鱼。 陶七告诉他,今天挖了不少竹笋,女人们也对竹编很感兴趣,在他和老婆的指导下,已经都有了基础,因此特意砍了很多竹子在家。但是制篾的速度不够,今天只有自己做了一个簸箕,其他都是在教学。 四个小羊倌兴致很高,八只山羊肚子都圆鼓鼓的,打的青草也很多,已经堆起来了。 火能把黑暗照明,能驱散严寒,能使生肉变得美味可口,更能帮助人们消除恐惧。 熊熊的篝火已经点燃,映红了张张笑脸。 想通了一些关键问题的杜康更是开怀,他决定今晚回归庖正的角色。 前世的杜思坝只是擅长做一些家常菜,这都是他在身高刚刚够着灶台开始就学会的。 自己和母亲在田间汗流浃背地劳作时,母亲总是让他回家做饭,好让他能够休息一下。 而他总是想办法能用少一点的时间带着更可口的饭菜回到田间。 因此能够做大鱼大肉的机会很少。 但是原主是庖正啊,是虞侯待客时的牌面人物啊! 这里别说燃气灶、电磁炉了,连土灶都没有,因为没有铁锅,连青铜器都是做出来没多久。 如此简陋的烹饪环境,原主不但对火候和调味掌握得足够好,还仔细分析了动物各个部位肥瘦构成不同,骨肉比例各异的特点,将炙烤上的细微差别都熟记于胸。 果然是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认真的人总会脱颖而出。 杜康坐到了篝火前,拿起了牛肉和石刀,满面笑容地说道:“今天,我亲自为大家烤肉!” 围成一团的众人一阵欢呼。 他们从未品尝过杜康的手艺,但他庖正的身份谁人不知?更何况只言片语指导后的露水菌和竹笋鲜美这几日均在唇齿留香。 随着烤肉的香气四溢,大家都已经开始咽气了口水。 明明是一样的肉,一样的火,经过杜康的手之后,就变成了不一样的美味。 杜康将烤好的第一块肉递给了母亲。 几日下来,正是杜母的音容笑貌和关切之意才让他在这个世界不那么孤独,他占据了原主的身体,实在没有理由不把她当成母亲。 随后分给了孩子们。 看着他们每日劳作的模样,让杜康想到小时候的自己。 然后是女人们。 女人在杜康心中一直是最值得尊重的。她们勤劳智慧而又任劳任怨,虽然肉食更加受欢迎,但是女人采集的食物其实并不比男人少。 最后才是男人,他们当然毫无怨言。 烤肉的速度虽然慢,但是大家愿意等。 等到每个人都吃到一块杜康亲自烤的肉后,杜康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说道:“我再烤下去,只怕大家都要饿坏了,我也要饿坏了。” 众人哄然大笑,吃上这样的一块肉已经很满足了。 开怀的笑声传得老远,一直传到山头,于是山头做出了回应。 “嗷~” “嗷~” 两声狼嚎先后从两个山头传来的。 第25章 狡猾的狼 血脉上的压制让院子里面的动物先躁动起来了。 四个孩子们不但未表现自己的害怕,反而开始安慰坐在自己身旁的母亲。 世俞大大咧咧地嚷嚷道:“大家今天先吃牛肉,明天就有狼肉吃了!” 只是他的威信在此刻就显得不够了,众人仍然将目光时不时地投向正在专心烤肉的杜康。 之前一直以为是两头刚刚组成家庭的成年狼带着幼崽,此刻却同时响起了两声狼嚎。 狼窝里面至少还有一只看护幼崽的母狼,那么这个狼群少说也有三只。 今天出去的众人也都看到了森林狼巨大的体型,如果多上几只确实棘手得很。 杜康面带微笑地烤着肉,心中暗暗庆幸两件事。 一是白天原主打猎的技能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了,不然此刻别说作为大家信心的源泉,只怕连四个孩子都不如。 二是方才悟到的不能闲着的原则。 同时大家细微的反应都落在杜康眼里,他很清楚这是由于森林狼数量变化引起的,不由得又感慨作为老大推脱不掉的责任。 想要安抚大家,最好是能够在大家担心的事情上给出明确的答复。 但是到底有几头狼呢?杜康现在也拿不准了。 人资专员杜思坝一边烤肉,一边心思急转。 再笑下去,脸上的肌肉就要僵硬了。 终于他从老韩那里得到了思路,开始讲故事了。 杜康收起了笑容,将烤好的牛肉递给陶贝,温言说道:“陶贝,这块牛肉你们四个人分了。你们方才表现真不错,让我想起了一位猎人的故事。” 众人当然知道杜康为什么表扬陶贝,不由得心生惭愧。 虽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但是杜康说的毕竟是实情。 陶七倒是毫不在意,看着儿子落落大方地接过牛肉分给其他三个小伙伴,心中反而颇感自豪,嘿嘿一笑,朗声道:“主公,你的事迹都够我们吹上一辈子了,还有猎人的故事能让你记住?那我们一定要好好听听。” 众人闻言开始起哄附和。 杜康看了陶七一眼,心想:他莫不是一名捧哏艺人穿越过来的,不然接话怎么如此恰到好处,又车技如此娴熟? 于是,杜康抬头分别看了看传来狼嚎的两座山头,开始讲起了聊斋先生写的一则故事,也是他曾经学过的一篇课文。 杜康扬眉笑道:“今天要讲的是一位猎人和两头狼的故事。” 此语一出,众人顿时安静下来,情不自禁地将猎人等同于杜康。 杜康猜到众人心中所想,淡淡说道:“这位猎人有一日好不容易打到了两只兔子,但是天色已经快晚了。” 世俞拍了一下大腿,失望地说道:“才两只兔子,那就不是四哥了!” 众人也微微点头,表示同意。 杜康看了一眼这个刚学会捧哏的表弟,顿了顿继续说道:“在他回村子的途中,遇到了两头狼,紧跟着他走了很长一段路程。” “猎人有些害怕,就把一只兔子扔给了狼,于是得到兔子的那头狼停了下来,但是另外一头狼仍然跟着他。” “猎人又把另外一只兔子扔给了狼,这头狼得到了兔子也停了下来。可是前面得到兔子的那头狼已经吃完了,又赶来了。” 杜康看到大家好像都握紧了拳头,叹了口气道:“兔子已经都扔给狼吃了,可是两头狼仍然像刚开始一样追赶猎人,这让猎人非常的困窘和害怕,担心前后同时受到狼的攻击。” 众人不自觉地看了看左边的山头,又看了看右边的山头,仿佛狼嚎随时会响起来一样。 杜康鼻子吸了两下,朗声道:“陶贝,你们几个的肉再不吃就冷了,还有谁的肉是不是烤煳了?” 世俞环视四周,焦急地说道:“大家招呼好自己手中的肉,别影响四哥讲故事!四哥,你继续,我帮你看着!” 见众人闻声而动,杜康继续说道:“好在此时猎人已经靠近村子了,看到堆成小山一样的秸秆,猎人于是就跑过去钻到秸秆堆下面,拿起了手中的刀挥舞。两只狼不敢上前,瞪着绿幽幽的眼睛看向猎人。” “一会儿,一只狼径直走开了,另一只狼像狗似的蹲坐在猎人的前面。时间长了,那只狼的眼睛居然闭上了,神情悠闲得很。”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咀嚼牛肉的声音响起一片。 杜康突然提高音量,大声说道:“说时迟,那时快,猎人突然跳起,一个飞身扑向蹲着的狼,用刀砍刺进狼的脑袋,又连砍几刀把狼杀死。” “猎人刚想要走,转身看见秸秆堆的后面,另一只狼正在秸秆堆里打洞,打算要钻洞进去,来攻击猎人的后面。” “这头狼的身子已经钻进去了一半,只露出屁股和尾巴。猎人从狼后面砍断了狼的大腿,也把狼杀死了。猎人这才明白前面的那只狼是假装睡觉,原来是用这种方式来迷惑自己。” 话音刚落大黄和二黄冲着外面一阵狂吠! 两头狼居然悄无声息地溜进村子里面来了! 大家纷纷起身, 一阵沸腾喧哗,几乎就要冲出去! 如果不是大家都聚集在院中,只怕有人会受伤,甚至会被拖走! 杜康从篝火里面取出一根木柴高高举起,厉声道:“大家不用慌张,男人举起火把,女人添柴!” 众人依言,顿时院中火光大盛,院外传来两头狼急促的脚步声。 凝神听了片刻,世俞对杜康说道:“四哥,我出去看看!” 杜康摇了摇头,未作回答,将手中快要燃尽的木柴甩出院外。 此时弯月如钩,星辰寥落,除却院中的篝火,四处都是黑黢黢灰蒙蒙的。 木柴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撕破了漆黑的夜幕,还未落地,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明显是向山上跑去。 世俞感到背后一阵冰凉。 这两头狼本就身躯巨大,居然还会故布迷阵,佯装撤退。 院门狭窄,如是刚才贸然出去,只怕不被拖走也是重伤! 杜康坐了下来,笑着说道:“大家继续吃肉吧,看来这两头狼不会用火烤肉,生气之下居然跑了!” 众人听他从容不迫地开起了玩笑,顿觉轻松不少,将柴火复又放入篝火,开始继续烤肉食用。 捧哏王陶七出场了,叹了口气,摇着头说道:“猎人虽然毙了两头狼,到底还是窘迫害怕在前,比起主公一根木柴逼退两头狼还是差远了。” 众人哄然笑骂不已,氛围越发的轻松了。 杜康挥了挥手,对着一脸崇拜的陶贝说道:“陶贝,你觉得故事里面的两头狼怎么样?” 陶贝想了想说道:“狡猾,和我们这里的狼一样狡猾,太坏了!” 杜康点头微笑道:“我原来也是一直以为,狼凶残,喂不饱,便是听到这个故事时,也不信狼会如此狡猾!” “今日看到这两头狼的所作所为,一会在山头嚎叫乱我等心志,一会借着夜色潜入村中,一会又想要埋伏偷袭,才知这畜生只怕比故事中还要狡猾。” “只是,它们毕竟只是畜生,便是再狡猾,又能有多少手段?顷刻之间,两头狼就都死在一位猎人手里了,无非给大家徒增笑料而已!大家还怕不怕?” 是啊,我们确实不知道有多少只狼,但是一位猎人便可以杀两头狼,我们这里有二十多号人,还有什么好怕的! 众人还未回答,杜母徐徐说道:“我儿所言不差!当年我身怀六甲,从帝丘一路逃往任国,路上也有豺狼虎豹,便未曾有一兽敢近身!今日我儿已经顶天立地,这两个畜生居然敢来挑衅,当是死到临头!过几日便将它们做成我儿媳妇的狼皮褥子!” 众人再无一丝方才的紧张,轰然大吼道:“狼皮褥子!狼皮褥子!” 杜康心中苦笑:所以到底出身不一样,见识不一样。 自己绞尽脑汁借用了这么个故事,只是想稳住大家的士气。 不想做过王后的老母亲三言两语就成功摘取胜利果实了。 既为自己制造了神秘色彩,又再次激起大家复国的热血! 这要是万一哪一天穿越到宫斗里面去,可千万不要随便瞧不起古人啊,尽量夹着尾巴做人苟着吧。 当然有个这样的妈罩着,另当别论,争取活到全剧终。 杜康恭声道:“阿妈说的是,孩儿这就安排明天的任务,不让这畜生再如此嚣张了!” 说罢,站起来面向众人朗声道:“女人孩子皆留在院内,石猛、陶七、大牛还有二黄留下护卫大家。” “陶七在家做竹器,还要教会女人做竹筐!石猛在家做刀具,这两样东西,我一会会告诉你们制作之法!” “如是需要割草或是砍竹子,只可由大牛和二黄一同带最多三名女人出门,一旦二黄发现异常,立刻回来!” “陶贝,你们四个绝对禁止外出,老老实实待在家里,照看好所有的牲口和篝火,篝火不许熄灭!” “其余的人,明天随我一同随我直扑山头,寻找狼窝所在!世俞一会带着大家再检查一遍武器!” “阿妈,家中一切就有劳你老费心了!” 杜母目光转为柔和,微微一笑:“你这般安排妥当,还有何事要我费心?我只在家中备好饭菜,等着为大家庆功而已!” “嗷~” “嗷~” 两声狼嚎一同传来,是在应战吗? 但是大家都知道,这个狡猾的敌人只敢偷袭而已! 第26章 猎狼前夜 熊熊篝火依旧在燃烧,女人和孩子们在杜母的招呼下已经都进入房内休息。 一开始四个小家伙倔强地要在院中守夜,这让杜康又看到了自己小时候。 父亲的骨灰入土的那天,杜思坝忽然发现,家里只有他一个男人了,于是他收起了心中的悲伤,再也没有那种自怨自艾的情绪了。 杜康理解这种心情,温声对四个小家伙说道:“屋内也需要守护,去陪在母亲身边,保护好她们。” 四个小家伙闻言乖乖地进了屋子。 世俞和鲁烈开始带着大家准备明天猎狼的武器装备。 杜康先教石猛如何做一把篾刀。 石猛是一个实在人,因此杜康不打算和他绕弯弯找借口探索自己的思路。 他直接告诉了石猛自己的想法和要求。 石猛第一次听到这样要求的一把刀。 刀身如同竹叶,略往上曲翘,刀背有脊,断面要呈人字形,两刃前聚成尖锋,后部平直,大小如同一把小砍柴刀。 这个在后世用钢铁锻造,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但是现在只能用燧石和骨头一点点打磨。 杜康看出了石猛的为难,因此只是要求他做得七八分相似就行了,重要的是多做几把。 石猛虽然不善言辞,但是对打造刀具颇有心得,提了几个问题都问到点子上去了。 等到杜康一一解答后,石猛憨憨一笑,说道:“没问题,主公,我明天就开始做。” 杜康以为他是要躺下休息养足精神,谁知道他拿出了一些小一些的骨头开始慢慢打磨。 这是做的什么私活?有什么事情比领导布置的任务更加紧急? 性格耿直的石猛哪里会去猜杜康的心思,只是在篝火的光亮中细细打磨着骨头。 杜康自己开口了:“石猛,这是在做什么?” 石猛盯着手中的骨头,也不抬头,淡淡说道:“主公,我再多做些箭镞。” 人资专员杜思坝心中感慨,终于知道员工的自驱力是怎么来的。 自驱力确实是与员工主观能动性的相关,但是如果员工驱动出来所有产出只是变成老板的豪车豪宅,恐怕就是永动机也要停下来。 杜康看着一块小小的骨头,在石猛手中慢慢变成了镞脊突起,两翼扁平后展,形成倒刺的箭头。 石猛的想法很简单,每多磨出一根箭头,杜康就多一份保护好大家的依仗。 杜康没再多说什么,走向了陶七那边,他正在不紧不慢地继续自己老婆没有编完的簸箕。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陶七总是觉得心情会轻松不少。 大牛和陶七一起听着杜康讲着箩筐编制方法。 箩筐是用来给女人和孩子们用的,系上两根牛皮后就可以背在后面,方便她们将采摘的野菜和割的草带回家。 虽然比簸箕大,但是孔径也更大,编织也更加粗糙一些,因此对陶七来说反而更容易接受。 毫无基础的大牛显然难以理解,不过他提了一个问题:“主公,这个箩筐,如果女人可以背一个,我至少也可以背两个,那我怎么办?” 陶七笑道:“那你一手拎一个不就成了。” 杜康露出诧异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要拎着。 不过这个眼神一晃即逝,因为他想明白了。 现在还没有箩筐,自然也就没有扁担了,所以陶七才说用手拎着。 杜康故作沉思状,几息后拿起一根竹竿放到肩膀上,说道:“大牛,我为你想了个法子,你看这样,一头担一个箩筐如何?” 大牛面露喜色,接过竹竿在自己肩上比划了一下,笑道:“主公这法子才不浪费我一身力气啊!不过好是好,就是圆溜溜地滚来滚去,恐怕不太方便。” 陶七接话道:“把这根竹竿劈开不就行了,反正圆的这面对着你肩膀!” 劳动人民的智慧真的是无穷啊! 杜康嘿然道:“陶七,这个想法不错!这玩意就按照你的意思起名字了,就叫扁担!等你给大牛的箩筐做好了,两个人再商量下怎么做用着省力。” 杜康不打算直接说出后世的扁担是什么样的。 他相信眼前其实是自己祖先的人的智慧,一定很快就可以将竹竿做成最合适的形状,变成一根真正的扁担。 陶七不愧是捧哏第一人:“主公,今天晚上我就跟大牛商量好,明天你们出发猎狼就带着,到了下午就可以将狼担回来了!” 大牛挥舞着手上的竹竿,嘿嘿笑道:“是啊,主公,而且我想到,这玩意不但可以担东西,要是万一遇到狼,也是很好防身武器了!” “嗷~” 山头上又传来一声狼嚎,让屋内刚刚入睡的女人和孩子发出一阵窸窸窣窣声。 杜康毫不在意地伸个懒腰说道:“世俞,我回房休息了,你安排好大家晚上分三班值守就行了,不许出现任何人一晚都不睡的情况!” 世俞觉得今天和杜康学到东西很多,特别是如何鼓舞士气,于是抽出了他早上刚刚到手的骨刀,朗声道:“放心休息吧四哥,这畜生要是晚上敢来,明天我们反而省事了!” 杜康自然是在故作轻松,但是确实也是想去休息了。 满满的一屋子人,他也不指望做一个旖旎的梦。 但是如同就要奔赴战场的战士一般,能够在梦中见一见姑娘,告诉她自己明天要去猎狼了,让她等着自己凯旋的消息也是好的啊。 在厅中挤成一团的女人和孩子们,看到杜康慢悠悠地进屋了,然后又施施然地回来他的房内休息,反而觉得心安了。 而躺在床上的杜康,听着屋外柴火的毕剥声,石猛轻轻打磨骨头的声音,还有屋内女人和孩子们逐渐平稳的呼吸声,却感觉自己卸下了所有的伪装一般,紧张和不安统统都消失不见了。 到底是谁给谁带来安全感啊! 杜康微微一笑,看着漆黑的屋顶,轻轻说道:“晚安,姚瑶!”就慢慢闭上眼睛安然入睡。 “喔喔喔!” 又是一夜无梦,杜康睁开眼睛,听着屋外平静的呼吸声,心里骂了一句:“去特么的数羊!” 杜康来到院中时,石猛和数人正在值守,身边摆着数个箭镞。 看着他通红的双眼,杜康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说道:“够了,去睡会,白天还有任务呢。” 石猛憨憨一笑,起身叫醒了鲁烈,指了指箭镞。 鲁烈会意,将身上的兽皮给了石猛,然后开始组装箭镞。 良弓虽然难求,但是战斗中箭矢同样重要。 箭杆是用竹枝做成的,看得出这些竹枝都是经过鲁烈加工和处理过的,长度合适,既保证了直度,又保证了强度,现在要做的就是小心地将箭镞固定在箭杆上面。 凡事亲身经历后,感触就会不一样,杜康这时体会到诸葛武侯草船借到十万之箭解决了多大的问题,而曹操又是多么的财大气粗。 坐在篝火旁边,杜康边轻声和鲁烈聊天,边看着他手上的动作。 “晚上大家都休息过了吧?” “除了鲁烈,大家都休息过了。这畜生倒是一晚上没有嚎。” “一声都没嚎吗?” “是啊,也不知道是不是潜伏进村子里了。” 杜康倒是没想到森林狼如此狡诈,虚虚实实也不知是不是有意为之。 要是在远处嚎叫一声,好歹大家知道它在山头,这一声不响,反而叫人起疑心。 你也不知道它是潜伏在附近,还是蹲在山上睡觉,还是去捕猎了,如同那只薛定谔的猫一般。 杜康很想用一个伟人说过的词语——纸老虎来安抚鲁烈,不过现在没法解释纸这个东西,而老虎这个词语显然又比狼更容易引起恐慌。 于是一贯热爱学习的唯物主义者杜思坝决定向杜母学习。 杜康戏谑地看着鲁烈说道:“我在屋里睡觉,它哪里敢嚎叫!” 这一招果然有用。 鲁烈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和值守的几个人一起抬眼看向了杜康,眼中放出了热烈的光彩。 是啊,自从主公睡下之后,别说狼了,就是院子里面的动物也都静静地躺下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呼~呼~呼~” 忽然响起的震天呼噜声破坏了这个安静而又狂热的场面。 虽然大家多少有些打呼噜的习惯,但是如同石猛这般凶猛的,确实出乎杜康的意外。 这大概也是石猛一夜都没睡的原因吧。 一个小伙子看着杜康略带震惊的表情,想去叫醒石猛,杜康挥手阻止了他:“让他休息一会吧。” 呼噜声逐渐唤醒了大家,陶七先爬了起来,献宝似的拿着一根扁担过来。 这根扁担两头已经做了倒钩,防止绳子滑落,与后世的基本一样了。 杜康的满面笑容和啧啧称赞让陶七大为受用,详细介绍了自己和大牛的想法,然后又拿出了晚上做好的一个竹筐。 这是一个简单,甚至可以说粗糙的竹筐,承重也只有二三十斤而已。 但是杜康更加满意,因为这种简陋的竹筐肯定做起来很快,功能又刚好够用,女人和孩子背着不吃力,可以说是性价比最高的产品了。 这一刻的杜康的感觉,就如同纲子找到了谦哥一样,简直是一位完美的捧哏对象啊! 东方开始泛出了鱼肚白,除了石猛,大家都开始陆续起来了。 震耳欲聋的呼噜声又给了人不一样的安全感。 第27章 长弓在手 石猛是闻到肉香才醒过来的。 旭日的阳光让他刚刚睁开的眼睛又眯了起来。 打磨箭镞是一件非常劳神耗力的事情,一晚上做了四五个让他异常的疲惫。 但是没有想到自己睡得这般的沉。 他知道自己睡着后的坏习惯,顿时感到非常愧疚。 世俞带着大家骂骂咧咧从外面进来了。 “这瘪崽子,糟蹋了我们的一头鹿!” “是啊,撕咬得稀巴烂,也没好好吃!” “诚心恶心我们的!” “要是今天被我抓到了,我也将它一口口咬成那样!” …… 石猛这才从恍惚中完全清醒过来,现在还处于狼袭之中。 杜康爽朗的声音响起来了:“世俞,怎么这般生气?” 世俞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杜康跟前,将刚才在村子里面巡视的情况说了一遍。 原来前几日狩猎颇为丰厚,井中都挂满了肉。 最小的那口井中只挂着一头鹿,也不知道森林狼是怎么弄的,居然将这头鹿叼了出来,胡乱地咬了几口,就抛在水井旁边,倒像是有意报复示威一般。 杜康笑了一下,心想这天下的道理果然是亘古不变的:纸老虎永远都是这般模样! 于是他霍然起身,举起了刚刚试过箭矢的强弓,朗声说道:“这头鹿,我们可以自己吃,可以招待朋友,可以送给亲人!但是这般的禽兽来了,我们就要让它们知道,什么是长弓在手!” 众人发出了欢呼。 石猛这才知道自己刚才为何睡得如此安心,憨憨一笑,心里想着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打磨出一把篾刀。 众人已经整装待发,杜康看到二黄正在亲昵地和大黄道别,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西北方向的虞城。 在院子里面鼓舞士气,安抚人心,杜康已经开始熟练了。 但是出了院子后,看到门前硕大的狼脚印,让他知道必须要遵从原主sss级别的狩猎本能了。 看到院子的门关好,杜康再次明确了这次方案:“我们此次的目标,和昨天一样,就是这群狼的老巢!但是这附近的脚印我们统统不用理会,直接到那座山头寻找踪迹!” 狩猎的方式分为很多种。 第一种是正面硬刚,基本都是面对小兽,如杜康这般斗猪斗牛斗象的,实在是情况危急之下迫不得已的方法,难怪姚瑶说他鲁莽灭裂,彪悍猪突。 第二种是预设陷阱,引诱野兽陷落将其捕获,这种方法比较安全,对人数要求也不高,一个人也够了,不过所获有些靠天意的意思了。 第三种是围猎了,比如某大帝一生“获虎百三十五、熊二十、豹二十五、猞猁狲十、麋鹿十四、狼九十六、野猪一百三十二”,这都是围猎的成果。 由军士形成包围圈不断压缩圈内野兽的空间,将惊慌失措的猛兽驱赶到大帝跟前,然后大帝弯弓射箭,就可以完成击杀了。 虽然尽显其马上皇帝的风采,但是和武二哥直接捶死老虎有本质的区别的。 此时的围猎没有能力调动这么庞大的资源,而是族人一齐出动,挥舞着木棒,举起火把,野兽或被围逼到悬崖绝壁摔死,或被逼到沼泽陷入泥潭。 这次打算用到的方法不同于以上三种,是直接搜寻巢穴。 要不是昨日杜康的狩猎技能还是一块白板,恐怕就直接追踪过去了。 不过这样也好,虽然损失了一头鹿,但是准备更加充足,也和森林狼打了一次交道。 十一人的队伍举着火把,一边弄出动静,一边警戒,朝着捕牛的那座山头疾行而去,惊起林中的小兽四散而逃。 沿途之中发现了两头狼新鲜的脚印,但是猎人的直觉和大黄都没有发出任何警示。 到了捕牛的山头,杜康从队尾来到了队首,开始仔细寻找蛛丝马迹,此处狼留下的脚印明显增多了。 继续向前搜索,一股强烈的骚味传入大家鼻中。 这是狼沿着领地边缘树上留下的尿道痕迹,虽然是间断的,但是有明显的连续性。 昨晚嚣张不已的森林狼此刻依旧没有出现,大家在杜康的提示下拿好了武器。 依据尿道痕迹的组成弧线,很容易判断出领地的大概范围,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狼穴。 随着搜寻的深入,杜康停了下来。 一坨狼粪出现在面前,夹杂着没有消化的毛发和碎骨。 狼粪的表面已经干燥,但是里面依旧湿润,明显就是这两三日间留下的。 虽然杜思坝非常抗拒,但是原主sss级狩猎技能告诉他,应该将狼粪涂在身上。 于是在他的带领下,大家都照做了。 大黄是一只极好的猎犬,一直到了此处都没有发出一声犬吠。 队伍中,大家已经开始紧张而又兴奋。 虽然大家都是好猎手,但基本都是采取围猎的方式对付食草动物,从来没有对付过大型食肉动物。 特别是这次对付的是凶残而又狡诈的狼,一个不清楚数量的狼群。 有人用颤抖的声音低声问道:“主公,狼群会不会趁我们出来偷袭村子?” 杜康一声冷笑,沉声道:“你太看得起这群畜生了!你们要记住,它的样子是可怕的,但是实际上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力量!” “便是院中的一堆篝火,它们就不敢靠近!” “少了黑暗和密林的掩护,它们和待宰的羔羊没什么区别!” 狼粪的气味开始让大黄兴奋,众人开始跟着大黄嗅到的气息继续深入密林。 沿途出现了更多的狼粪和挂在树枝上的狼毛。 狼毛比狗毛更隔热,一身厚毛对抗零下40摄氏度的严寒,到了春天天气转暖会开始脱毛。 众人握紧武器的时候,杜康发现大黄的路线似乎出了问题,居然一直是贴着尿道痕迹不远处行进。 “嗷~” 不远处北面山头的一块巨石上,巨狼仰头长啸。 阳光炫目,透过斑驳树影,深灰色的皮毛,巨大的体型,毛茸茸的大尾巴清晰可见。 长啸之后,似乎有意无意地看着密林深处的众人,一副睥睨众生的模样,比大角公羊嚣张多了。 大黄开始对着山头长吠。 世俞更是想到他那头辛辛苦苦打到而被糟蹋的鹿,已经狂怒了,大吼道:“追!” “等等!”杜康抬手拦住了众人。 众人止住就要前冲的脚步,怒目看向了山头上的巨狼。 杜康深吸了一口气,用比巨狼更加锐利的眼神看向山头,凛然说道:“这畜生这般狡猾,竟然想让我们背道而驰!你也知道怕了吗,怕我们找到你的狼穴!我们朝南边搜寻!” 杜康让众人熄灭了火把,自己打头,世俞押尾,队伍保持着警戒朝着南边搜寻而去。 世俞压抑着心中的怒火,往前走了几步回头看了一眼。 空荡荡的山头哪里还有半点巨狼的影子! “四哥,山头的巨狼不见了!” 杜康没有回头,沉声说道:“你在后面小心!大家戒备向前!” 找到几处山洞,虽然外面狼毛和狼粪明显多了起来,但是要么太过狭小,要么太过潮湿,看来也是故意留下的迷阵。 终于,杜康发现了一处位置茅草是倒着的区域,飘落的狼毛也明显不一样。 那是属于幼狼短小细密的绒毛。 这一刻,杜康感觉到原主sss级的捕猎技能发挥到了极致,也更加理解了原主几次猪突猛进的无奈。 杜康用手势提示了众人,整个队伍变得悄无声息,而狼粪的味道很好地遮掩了他们身上的气味。 一处石块、小树、茅草遮掩下的背阴处,杜康发现了一个不起眼的山洞。 没错,这就是狼穴。 队伍分散开来,静悄悄地展开行动。 两人开始在周围搜集半干不干的枯草和树枝。 三人拿出长矛对着洞口防止森林狼突然窜出。 四人开始展开捕兽网,并对准了洞口。 杜康控弦在手,和世俞、大黄一起防备着外围巨狼的偷袭。 枯草和树枝很快收集过来,小心地被堆放在洞内半米深的位置。 鲁烈掏出燧石刀和一块不知名的金属矿石,敲击之下就如同后世的打火机一般溅起点点火星,很快点燃了下方的绒草。 绒草的火焰又引燃了枯草,腾起一片火焰。 捕兽网被挪到靠近山洞近前的位置,长矛在捕兽网的后方,对准了洞口。 随着潮湿的树枝和茅草慢慢烧着,滚滚黑烟被人为地扇着朝洞内飘去。 鲁烈拿着飞石索戒备着,不管哪边出现异常,都可以及时支援。 洞内发出了幼狼带着恐惧的嗷呜声,与家养的奶狗声音类似。 众人露出紧张而又欣喜的表情,总算是把狼窝掏了! 一道灰影蹿了出来,越过火堆和浓烟。 火堆和捕兽网的位置显然经过精心设计。 灰影的前冲之力恰好使它一头撞到了捕兽网上。 三根绑着燧石刃的长矛一起刺向了灰影。 号称“铜头铁尾豆腐腰”的森林狼的那颗铁头在燧石面前不堪一击,顿时狼血四溅,一声哀鸣还未嚎完,就断了气。 鲁烈一眼就瞧见,这头狼身形要比巨狼小上一圈,肚子外扩又瘪,明显是一头产崽不久的母狼。 于是大声提醒道:“收矛再准备!” 果然三根长矛才离开狼的身体,又一道黑影蹿了出来,同时发出一声狼嚎。 这一声狼嚎凄厉无比,叫得大家心中如同千万只虫子爬动一样。 大黄开始狂吠,凝神戒备的杜康瞥见一道灰影从草丛中一跃而起,飞扑向世俞。 身上涂抹的狼粪确实欺骗了洞中的狼,但是也混淆了大黄灵敏的嗅觉。 手中的长弓被杜康拉成了满月。 第28章 我要什么 狼,显然是一个非常团结而又聪明的物种,甚至已经到了引人崇拜的地步。 狼穴中蹿出的第二只狼看不清浓烟外面是什么,但是依稀可以看到第一只狼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 于是它稍稍调整了一下方向。 这个小小的调整在石矛还未摆好位置的时候,又打了一个时间差。 外围还有一只狼暴起突袭。 三个因素足够让它从捕兽网和山洞间的空隙逃出去了。 这样看来,这个狼群确实有嚣张的资本。 杜康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惊呼,可是他已经顾不得回头了,巨大的灰影已经快到扑到世俞身上了。 咻~ 箭矢应声而出,朝着灰影疾飞而出。 当他条件反射般地将第二支箭扣上弓弦上的时候,杜康的第一个担心消失了。 原来射箭的技能确实是恢复了! 但是他还有第二个担心:这个石猛和鲁烈打磨了一晚上只做成了五支,由竹枝和石头组成的箭矢威力到底如何啊? 其实他一直想射一箭试一下,只不过鲁烈在身旁,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毕竟总不能当着本人的面浪费他的劳动成果。 世俞听到山洞后传来了狼的哀鸣时,心中异常地兴奋,这是他第一次猎狼。 他想和四哥分享自己的喜悦,于是他满是笑容地扭头看向了杜康。 接着他听到大黄开始狂吠,杜康拉满了弓对准了自己,而身后突然传来一股凉意,山洞那边传来一声惊呼。 杜康看着自己射出的弓箭准确地贯穿了森林狼的下颌。 狼身卸去了力道,坠了下来。 而世俞凭借良好的直觉和反应,侧身跃开。 杜康也笑了:是在下多虑了! 他扭头看向了山洞那边。 愚蠢的狼啊,你昨晚一定没听见我讲的笑话:真的是止增笑耳! 捕兽网向着洞口轻轻地挪动了半尺而已,森林狼就没有了腾挪的空间。 在它撞上捕兽网的那一刻,三只长矛再次刺穿了它头颅! 大黄已经扑向那只中箭后只剩最后一口气犹在抽搐的森林狼了,狠狠地咬上了它的脖子。 杜康脸上的笑容更盛了。 可是他看到身形朝着山洞方向侧跃的世俞满脸惊恐地看向自己。 感受到身后森冷的寒光,杜康瞬间就明白了:巨狼扑向了自己! 了不起的森林狼啊! 突围的同时又在突袭,顷刻之间就转换了局面! 杜康的反应自然更快,一个前滚,一个回身,弓弦拉满,瞄准了凌空而起的巨狼。 电光火石之间,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看得还未落地的世俞目瞪口呆。 巨狼泛着绿光的眼神依旧高傲,此刻却又充满愤怒,对着箭矢毫不畏惧地扑了下来。 看着空中的那团黑影,杜康仿佛周身的血液被冻住了,不能动弹分毫。 在狩猎和射箭技能完全恢复的情况下,他当然不是惧怕这头巨狼。 只是在他眼中,这头巨狼忽然变成了一根巨大的水泥管滚向了自己。 阴影之下,这头巨狼接着又变成了一头疯狂的母牛顶向自己。 天空仿佛也发生了变化,阳光透过树梢照了下来,随着微风光影变幻。 忽而碧空澄蓝,白云悠悠,忽而一片血红,火光冲天。 四目相对之下,绿光大盛的狼眼仿佛有一种奇特的魔力,让杜康眼神一阵浑浊。 杜康感到自己头疼欲裂,仿佛要爆炸一般,便是从脑震荡中醒来时,也从未如此难受过。 额头上伤口处一阵电流涌过,脑海中响起了那个温柔的女声:“怎么在额头上留下了这么大的伤口?” 不会再留下伤口让你流泪了! 脑海中顿时一片清凉,双眼恢复了清明,箭矢再次脱弦而去,飞向了巨狼的心口。 只是好像有些来不及了。 箭矢没入巨狼身体的时候,杜康感到狼的鼻息仿佛快要喷到自己脸上了,一股腥臭扑面而来。 硕大的狼头近在咫尺,森森獠牙在阳光下泛着寒光,仿佛随时可以刺穿自己的喉咙。 血红舌头上面的涎水好像就要滴到自己脸上了。 终究又要惹她哭了。 杜康很诧异,此刻居然有兴致回忆起了学过的物理知识。 动量\\u003d质量x速度 靠!这200斤的巨狼撞上来又要脑震荡了! 嗵~ 巨狼身上发出一声巨响,向着右侧偏移而去,一只狼爪堪堪划过纹丝不动的手臂,然后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埃,前爪巴拉了两下,便一动不动了。 鲁烈投出的飞石索准确地砸到了巨狼身上,溅起一团血雾之后改变了它的飞行轨迹。 还好还好! 动量是有方向的,是一个矢量! 一动不动的还有杜康,一副茫然的神情呆立在当场。 世俞已经站了起来,拔刀冲向了巨狼,一刀割开了巨狼的脖子,慌张地叫道:“四哥,这头巨狼虽然皮糙肉厚,也不值得你如此冒险啊!怎么这么近的距离才放箭!” 茫然的杜康眨了眨眼睛,感觉自己背后已经湿透了,却不知如何回答世俞。 他心想:要不是姚瑶,你四哥已经死于狼爪之下了,你居然以为我是冒险屠狼? 只是刚才的那一幕早已落在众人的眼中,宛如阳光下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天神一般伟岸。 杜康垂下了握弓的手,低头看了看自己被狼爪刮破的袖口,又扭头看了一眼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巨狼,心中一阵后怕。 而这个动作和表情在众人看来,又化为了对巨狼的不屑和蔑视。 杜康看着那双没有闭上但是失去了神采的狼眼,心中又变得一片混乱。 为什么竟然如同中了幻术一般?为什么母牛冲过来的画面那般真实? 眩晕感再次传来,杜康忽然怕了,不敢再看。 那里除了有失去了生气的狼眼,还有越流越多的狼血。 狼血发出浓烈的腥味,在草丛间慢慢流淌,一如那红色的火焰中熊熊燃烧的茅草屋,如那地上血流成河的王宫。 大黄忽然停止了对死狼的撕咬,向着洞口吠叫之后,冲了过去。 鲁烈先回过神来,大喊道:“小心!还有狼要出来了!” 洞中冲出第二头狼虽然没有巨狼体型巨大,但是也小不了多少,此刻逐渐变硬的尸体杵着三根长矛压在捕兽网上,让捕兽网一时难以展开。 三根长矛在手忙脚乱中被拔出。 鲁烈从腰间拔出了石刀,世俞握刀再次起身朝着洞口奔去。 杜康只是木然而机械地扭转了头,双眼失神地看向了洞口。 他甚至忘了从箭壶中再取一支箭矢出来。 用呆若木鸡来形容他也不为过。 一道灰影从洞中冲出,搅得浓烟滚滚的枯草堆一阵火花飞溅,竟是从火堆上直接跑过来的。 原来是一头幼狼,一边嚎叫,一边龇牙咧嘴地跑向了躺在网上一动不动的母狼。 狼毛烧焦的味道传入大家鼻子中时,幼狼一声哀嚎,已经被一矛捅死了。 众人心头一松,又陆续捅死了三只冲出来的幼狼。 本就是以冒浓烟为主的柴火堆,此刻已经被四只幼狼弄得四处散落。 世俞探头看了看狭小而又幽暗的洞穴,心有不甘。 他显然感觉自己没有发挥好。 四大四小八头狼,他一只都没捞着。 外围最大的两头狼分别被杜康和鲁烈,杜康和大黄杀了,洞里的大大小小六头狼被捕兽网和长矛捅死了。 连大黄都有斩获,可是自己没有。 他很希望狼穴中再冲一头成年狼出来,甚至幼狼也行。 可是良久洞中再无动静,连大黄都不对着洞内吠叫了。 世俞是如此的不甘心,他准备进去了。 杜康眼中看到的依然是洞口的一地狼血流淌,他已经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 他语气淡淡地说道:“世俞,我们回去吧。” 是的,语气淡淡,没有丝毫喜悦和兴奋,甚至连出门时隐藏得好好的紧张和激动也没有。 这种语调,落在众人耳中,无比的威严和镇定。 更何况刚才幼狼冲出时,众人都紧张不已,只有杜康依旧纹丝不动,甚至连手都不愿意抬一下。 对他的敬畏又多了一分:胸有城府,不喜形于色,不怒喝于颜,真正的王者之风啊! 世俞进狼穴的冲动马上消失于无形,甚至有些乖巧地答道:“我知道了,四哥。” 众人开始在世俞的指挥下,搬了石块过来,将狼穴堵得严严实实。 杜康就地坐了下来。 疲惫的大黄带着满嘴的狼血伏在杜康的身边,享受着他的抚摸。 杜康抬头看着西移的日光通过不太茂盛的树叶斑斑点点地照射下来。 既不是血光冲天,也不是蓝天白云。 是随着技能和记忆恢复的越来越多,原主要回来了吗? 还是只是生死一线间的危险时刻,激起原主的本能反应而已? 抑或是原主提醒我不要忘了他的复国大志? 杜康看到一道金色的阳光忽然变成了一张纯净而干净的脸,大眼睛正关心而担心地看着自己。 杜康低下头,闭上了眼睛,叹了一口气。 是的,在姚瑶面前,他终究还是妥协了,也许是放弃了吧。 那个男人真的很难啊,可是他知道自己要什么。 杜思坝,你要的真的是种田吗? 世俞又恢复了欢快,大声嚷嚷道:“四哥,洞口都堵好了,便是牛……什么也冲不开的。” 他想到了杜康前几天的伤就是因为一头牛,而其他力气大的动物好像都让杜康受过伤。 杜康看着世俞微微一笑,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土,准备回家。 “四哥,回去之前你还有一样东西没给我们!”世俞咋咋呼呼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众人也一起眼神热切地看向了杜康。 杜康心头一震,眼中又开始充满了迷惑:他们要什么? 第29章 巨大威望 这次狩猎的成功是毋庸置疑的。 这种体重近200斤的巨狼,当然不是那种一个屠夫就可以砍死两头的野狼可以比拟的。 数量也超出了最初的预期,成年狼就有四头。 它们是如此的狡猾,绝对有嚣张的资本。 所以巨狼总是大胆地独自跑到领地之外狩猎,所以巨狼敢于进到村子挑衅。 只是它们的嚣张和狡猾统统都用来衬托杜康了。 熟练的追踪技能,识破狡猾的计谋,临危不乱的表现……在巨狼的强大下显得更加突出。 除了杜康被划破的衣袖,无人受伤。 消耗品就是两支弓箭,还可以回收。 这让杜康再次建立了巨大的威望。 杜康疑惑的眼神,让一直随意拍杜康肩膀的世俞都情不自禁地压低了声音,放缓了语气:“四哥,你看要不让大家喝点狼血,现在还是热乎的?” 杜康顿感心头一松,看着这个唯自己马首是瞻的表弟,温声说道:“这个不用专门跟我说,你自己安排就好了。” 众人听到这一句话,也都神情一松。 世俞扬眉笑道:“四哥,这头巨狼还是你来喝第一口!” 杜康倒是一时忘了这一茬。 他本就还未习惯饮血,喝了两次鹿血只是另有他求,此刻看到狼血心中已是五味翻滚。 只是看着众人狂热而又期盼的眼神,显然他不喝上第一口会极大地影响大家的士气。 还是融入大家吧。 杜康面带微笑地走到巨狼身边蹲下,嘴巴对准了狼脖子,强忍着浓烈的腥味喝了一大口血。 然后用手指沾着狼血在额头上画了三道血线,站起身来大声道:“今日就要让豺狼知道,什么叫长弓在手!诸君痛饮!” 众人齐声欢呼,快意至极,开始大口大口地喝起了狼血,照着杜康的样子将狼血抹在额上。 温热的狼血在大家身体内流转,快速地补充了消耗不少的体力。 只是在捆绑狼尸的时候,世俞又有了新的发现。 一头成年狼的后腿上有一块明显的旧伤。 那是巨掌撕扯的伤口,而其他的狼身上没有类似的伤口。 这意味着对手不是熊,就是老虎,而且没有被狼群杀死。 而这头狼侥幸逃脱了。 杜康见众人又警觉起来了,朗声说道:“没事,不管是熊还是老虎,不会在这狼窝附近出现的。” “也许它以前是头孤狼,受伤后被这个狼群收留了。” “眼看着天色要晚,我们早点收拾好回去吧。” 寥寥数语,众人马上又放松下来。 黄昏时分,夕阳斜照。 山上刚刚才冒出嫩芽的老树被映照的金光灿烂。 大片的竹林随风起伏招摇,沙沙作响,反而显得格外幽静。 这份幽静被杜康一行人的喧哗打破了,靠近这片竹林,就快到村子了。 鲁烈兴致颇高,直接将一头150斤左右的成年狼背在背上穿山越岭。 头上顶着一颗满嘴獠牙的狼头让他显得威风八面。 可惜其他人只有羡慕的份,没有他这般体力也就学不来,要么两人抬着一头成年狼,要么一人拎着两头幼狼。 在最后举着火把压阵的杜康,看到前面升起的炊烟,然后就听到世俞大喊道:“我们回来了!” 纶邑瞬间用一阵女人的欢呼回应。 这种声音让杜康心中充满了归属感。 他又想,如果姚瑶在她们中间该多好啊。 最先跑过来的是二黄,只是它在半道上就被大黄截住了。 然后就是四个孩子,他们被鲁烈的形象惊呆了,等他看到后面被两人抬着的巨狼时,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 200斤的狼,可比1600斤的牛有视觉冲击力多了。 大牛带着女人们出现了。 石猛和陶七倒是记得家里还有一位老夫人,没有冲出来。 在大牛一把抢过鲁烈身上的狼,顾盼自雄的时候,女人们脸上的震惊很快就被无人受伤的喜悦代替了,然后喜悦的表情又被看向杜康热烈的眼神所取代。 呵!女人啊! 杜康心中一阵温暖。 杜母正满眼柔情地看着杜康,再三确认儿子安然无恙后,才转头看向众人,又看向被抬进院子里来的狼。 这位已经放下心头担忧的王后,又开始说狠话了:“按照昨日四儿讲的故事,一人应该猎两头狼,显然这个狼群还是太小了,想来大家都还没过足瘾!” 杜母调动氛围的能力让杜康佩服不已,众人果然发出一阵惋惜的声音,全然忘了巨狼突袭时一连串变故引起的恐慌。 这句话更是引起了世俞强烈的共鸣,马上拍了一下大腿,大声附和道:“可不是嘛,大姨,四哥一人两箭就射死了两头,我连头狼崽子都没捞到!” 众人哄堂大笑,却没有丝毫轻视的意思。 这次猎狼回来的人都是大家眼中的英雄,头上用狼血画出的图案就是荣耀的象征。 杜母看了看这个一直跟随在自己身边的侄子,继续放大招,笑骂道:“世俞,你急什么!跟着你哥以后还要杀尽寒浞全家的!少杀了区区一头狼也值得你懊恼?” 院中顿时欢声如雷,不知道是谁带的头,大家开始挥舞着拳头,齐声高喊:“杀寒浞!杀寒浞!杀寒浞!” 细密的汗珠随着爆炸的感觉涌上了杜康的额头。 儿子的任何变化都逃不过母亲的眼睛。 杜母挥了挥手让大家安静下来,朗声道:“世俞,你安排一下,累的就先休息一下吧,稍等片刻就可以开饭了。” 杜康朝着杜母微微一笑,既表示感谢,又表示自己没事。 母子间的默契让杜母没有多问什么,只是开始安排女人在篝火前准备晚膳。 世俞兴高采烈地带着大家开始处理带回来的狼了。 剥皮抽筋自然是少不了,但是最重要的是清理内脏。 因为尸体的腐烂首先就是从内脏开始的,不清理干净过不了多久就是一堆腐肉。 头晕的感觉在大家停止呼喊后就消失了。 杜康想去石猛那边,正是他打磨的箭矢,救了世俞也救了自己命,此刻他正在一声不吭做着篾刀。 篾刀已经成型了,现在只是打磨而已,看得出来他希望做出来的东西完全符合杜康的要求。 杜康想去陶七那边,四五个成形的竹筐正整整齐齐地摆在那里,明显不是出自一个人的手笔,看来又有人学会了。 杜康也想去陶贝那边,四个孩子正用崇拜的眼神看着自己,但是不敢靠近过来。 杜康也很想去篝火前,看着女人们准备食物,这种氛围让他感觉很温暖。 但是他哪里都没去,他觉得很孤单。 今天,他不靠近别人,别人也不敢主动靠近他。 可是至少他们都分享了自己胜利的喜悦,而她还不知道。 于是他走向了环环、金大升和纯子,准备拿起扫帚,寻找片刻的安静,想一想到底为什么会头晕。 随着杜康慢慢地靠近,三头牲口开始躁动不安,如同昨晚听到狼嚎一样的反应。 杜康看着地上的牛粪,明白过来了。 自己身上已经涂了狼粪了,这般浓烈的味道自然会引起它们本能的反应。 也许井水会浇灭脑海中的火焰吧。 杜康对着杜母喊道:“阿妈,给我套衣服,我去洗个澡!” 杜母拿了一套新的衣服给杜康,看了看他额头上的狼血,屡次张嘴终于只是轻轻地说道:“去吧,别着凉。” 杜康来到昨晚巨狼示威的那口井旁边,看着幽深的井口,又想到巨狼那双诡异的眸子。 一桶冰凉的井水当头淋下,混合着血渍、粪渍、汗渍和杂草流进水沟,可是没有带走杜康杂乱的思绪。 杜康抓起了一把泥土当作香皂,在身上涂抹着,尽量降低狼粪留下的异味。 当他神清气爽地回到院子中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他其实已经洗掉了额头上的狼血。 是的,这次猎狼为他树立了巨大的威望,已经不需要借助这些怪异的图案来加持了。 这也是杜母没有阻止他洗掉狼血的原因。 便是这种神清气爽,也是那般的与众不同。 可是三头牲口注意到了,乖巧地让杜康用扫帚为他们挠后背。 比起猎狼的惊险刺激,杜康明显更加享受这一刻。 篝火前,世俞一边大口地啃着烤肉,一边吐沫横飞地讲着今天猎狼的经过。 便是亲身经历过的人,也陶醉其中。 主角杜康不发一言,只是微笑着听着,细嚼慢咽地品尝着烤肉。 四头狼一共被拔出了十六颗獠牙,石猛会为它们打孔。 大大小小的八张狼皮挂在院子中随着微风轻轻摆动,再也没有一丝生机。 世俞已经讲完了故事,顺着杜康的目光看向了狼皮,大声说道:“四哥,最近兽皮不少,明天让大家去荒地处理一下兽皮吧?” 杜康注意到鲁烈看过来的眼神,知道他的意思。 于是故意沉吟片刻才说道:“要不还是先查看下周围有没有猛兽的痕迹再去?” 世俞也想起了那头带着旧伤的狼,于是说道:“好!明天我们再跟着四哥一起去猎凶兽!” 杜母温声道:“世俞,明天你带大家去吧,让你四哥休息一天。” 杜康点头说道:“这样也行,明天你拿着我的弓去。” 等到篝火熄灭,众人离去,杜康准备回房时,杜母叫住了杜康,柔声问道:“四儿,是不是旧伤还没好?今天怎么反而闷闷不乐的?” “没事,阿妈,今天略微有些头疼,休息一天就好了!” 躺在床上的杜思坝,看着漆黑的屋顶,想着杜母刚才问的问题无法入睡,也没有心思去想姚瑶。 终于下定决心捅破心房上的伪装! 杜思坝,你今天闷闷不乐,是因为今天的威信其实和你其实没有半点关系吗? 杜思坝,你当初想回家种田,其实只是逃避失业的现实,一心想躺平,对不对? 杜思坝,你知道姚瑶那么爱你,是不是想过依靠她实现躺平? 杜思坝,你今天头疼,也跟原主也没有半点关系,只是你发现在这里你是靠原主的技能活着,逃避躺平你就什么都没有,甚至会死,对不对? 杜思坝,你是懦夫吗?你配得上姚瑶的爱吗? 他发现如此巨大的成功,竟然让自己感到无比的不自信。 他想起了镇上那位希望自己入赘的权威说的话。 第30章 果然很难 那是一位镇上制管厂的老板,没什么文化,但是吃得开。 所谓吃得开,不同于好人或是坏人这样清晰、直接的判断。 而是说大家遇到困难去找他帮忙时,不会考虑他是一位好人还是坏人。 事后不管他有没有解决这个困难,大家都会觉得他的处理是极好的。 在杜思坝考上大学的时候,他主动送过来三千块钱,四年一共送了一万二。 特别强调不是借,而是送,这更加增加了他的声望。 这笔钱解决了杜思坝很大的麻烦,加上学校的补助、奖金和勤工俭学的钱,他甚至每年可以给阿妈几百块钱。 这让杜思坝非常得意,有一种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感觉,越发地觉得自己前途一片光明。 他大四顺利签了三方协议后,寒假兴高采烈地回家,带着简单的礼物去感谢了这位老板。 老板很热情地接待了他们母子,然后介绍了自己独生女儿给杜思坝认识。 “思坝,我们家虽然有些财产,但少个读书人。我是个惜才的人,一直把你当成自己的儿子,我也就这么一个女儿,不如毕业后就到我家来怎么样?” 拜某部大火的电视剧所赐,杜思坝立刻就明白这是希望自己做赘婿。 出于对这位老板的感谢,杜思坝客气而委婉地拒绝了,然后表示自己一定会还钱。 老板当然明白他的意思,摆摆手,淡淡地道:“傻小子,你以为钱这么好挣啊?你们家这个情况,真的凭自己的本事娶到媳妇只怕很难啊!” 勇于直面自己的傻小子杜康又失眠了,一夜未睡。 当他顶着巨大的黑眼圈出现时,杜母忧心不已,让世俞立刻去虞城请盘木巫祝。 一想到世俞不管以什么理由去虞城请盘木,只怕姚瑶都会以为自己被狼所伤了,杜康连忙拉住了他。 扭头温声安慰杜母道:“阿妈,倒不是头晕睡不着,而是猎到狼前半夜兴奋得睡不着,后半夜又想总结一下以后还能不能处理得更好,一下子就忘了时间。” 杜母疑惑地看着儿子。 虽然昨晚大家都以为杜康是气定神闲,但是作为母亲自然知道,儿子分明是有心事,哪里会兴奋得睡不着觉?他不会厌倦了打猎了吧? 杜康将杜母的手放到自己的额头上说道:“你看,好着呢!今天是三月第一天,我就在家里偷一天懒,让世俞代我辛苦一天。” 杜母手上感受到一阵温凉,不好再勉强他,关切地叮嘱了儿子和侄儿两句,就去准备朝食了。 世俞昨天亲眼看到杜康是如何片刻之间射中两头狼的要害的,自然不相信杜康生病了。 他觉得自己更懂兄弟。 于是待杜母走远了,悄悄地附在杜康耳边说:“四哥,是不是想喝鹿血了?我今天再打一头回来?这事不难。” 杜康抿嘴一笑,眼中放出异样的光彩,伸手搭在世俞的肩膀上。 世俞以为自己果然猜中了,正自得意,却听到杜康严肃地说道:“世俞,四哥告诉你一个秘密,鹿血喝多了腿就发软,腿发软就猎不到狼。” 世俞愣住了,脑中轰然作响,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秘密,怪不得昨天连一只狼崽子都没猎到。 他觉得自己的快乐和梦想背道而驰了。 于是他难得地质疑了自己的四哥,喃喃道:“四哥,你前些时不是也喝了鹿血吗?” 杜康表情也严肃起来:“我已经决定戒了!” 世俞觉得这太难了,一直到接过杜康递给自己的长弓,都还在恍惚中。 于是纶邑的众人发现了一种奇怪的状态。 杜母的威仪中带着担心。 天神一般的杜康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心不在焉地在给三头牲口挠痒。 今日带队打猎的热血青年世俞有些魂不守舍。 这般颓丧的情形下众人依旧情绪高涨。 男人们自是不用说了,昨日的零伤亡给了他们无限的信心。 女人和孩子们既分享了男人猎狼的荣耀,又收获了实用的箩筐,叽叽喳喳开心不已。 众人离去时,做着竹编的陶七看到杜康依旧轻轻挥动着扫帚怔怔出神。 他对着石猛使了个眼色,阻止了石猛将篾刀呈现给杜康的冲动。 陶七是对的,杜康确实正在想事情。 一夜未眠的杜康并不是一无所获,鸡鸣时终于想通了很多事情。 他首先深刻地鄙视了自己将种田和躺平画了等号。 正是这个想法,让他还未到田里看过一眼。 其次让自己和原主和解了。 虽然他不喜欢打猎,但原主打猎的技能并不是自己的负担,昨天获得的威望也是无需剥离的。 所以,他已经下定决心了,傻小子一定要将郡主娶回来,娶回现在是自己家的纶邑来! 此刻杜康正在打金大升和环环的主意,如果解决了耕牛的问题,效率可以提高数倍。 水牛在一岁半的时候调教耕地是最好的,四岁到九岁是干活的高峰期,可以一直耕地到十五岁。 环环的腿上和鼻子上的伤口都恢复得不错,但是两岁多的它还未调教过耕地,现在又怀着小牛,一年内是指望不上了。 金大升要调教也是一年后了,到时候估计也不能干重活。 等过些时还是先让陶贝他们牵着环环,带着金大升和纯子去外面吃草吧。 唉,还有工具,也是一言难尽。 青铜器都没见过,更何况铁犁,先缓一缓吧。 然后就是种子的问题,那天在山洞做过一些了解。 此时的五谷是麻、黍(黄米)、稷(小米)、麦、菽(大豆)。 麻就不说了,杜思坝小时候割过补贴家用,苎麻割过一茬又长一茬,虽然没有种过,但是漫山遍野都是。 对了,苎麻还有个国际通用的名字叫做中国草,非常了不起。 黍(黄米)、稷(小米)杜思坝没接触过,不知道怎么种植。 小麦杜思坝非常熟悉,每年秋冬播种,五六月收获。 外面田里还一片荒芜,现在种也来不及了。 菽(大豆)杜思坝也非常熟悉,亩产虽然才三四百斤,但是这个东西有好处啊,那就是可以肥田,特别是刚开荒的地,效果非常之好。 但只种大豆,怎么养活人啊?又不是亩产几千斤的土豆和红薯。 关键是还不知道刀耕火种下的产量。 这又涉及土地肥力的问题了。 东北的黑土地就不用说了,其他地方农作物产量很大程度上是靠化肥的使用来提高的。 这就是为什么现在的土地种了两三年就要封存重新开荒,杜思坝一来就想沤肥的原因,因为没有化肥。 还有灌溉,别说水库了,连条水渠都没有,全靠流过的这条河滋养着一方土地。 对,还有选种的问题,这个先不要考虑吧,袁爷爷的高度不是我们随随便便可以仰视的。 果然很难啊! 这些都是曾经想躺平种田的杜思坝不愿面对,心灵深处想逃避的原因。 可是杜思坝啊,其实你已经没有退路了,如果你没有穿越,回到家乡后,你会考虑去做赘婿吗? 如今穿越了,你的人生依旧要被人一句话锁死了吗:凭自己的本事娶到媳妇只怕很难啊! 原来越成功越害怕是这样的感觉啊。 今天的神,明天却连自己的媳妇都娶不回来! 大眼睛的女孩仿佛在耳边轻语:康哥哥,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向父侯和兄长证明的,对吗? 杜康心中回应道:当然,我就是这样的汉子! 放下扫帚,杜康转身看到石猛正在盯着自己,而陶七时不时瞟自己一眼。 这两人什么意思?怪自己没放他们出去打猎吗? 单论打猎的技能,杜康独占一档,世俞一档,略低一些的便是鲁烈,石猛和陶七,不过陶七比较擅长陷阱。 再然后就是大牛等九人,特点很明显,缺点也明显,要么体力一般,要么技能一般,要么心理素质一般,要么没什么优点,不过放在别处也算不错了。 杜康顶着黑眼圈,笑道:“是我疏忽了,今天应该让你们出去透透气的。” 石猛憨憨一笑,摇了摇头。 陶七起身笑吟吟地说道:“昨日主公猎狼实在是威风,但是我俩觉得待在家里反而更加有趣。” 石猛重重地点头,表示同意。 杜康微微一怔,他们是打猎的好手,想不到竟然说出这般话来,顿时觉得有些疑惑。 陶七拿着一根篾条,徐步走向杜康,说道:“其实不瞒主公,我这几日开始做竹器,才发现竹子如此多的特性,做完簸箕又做箩筐,心中竟然有了其他很多想法想要尝试,当真是乐在其中,无法自拔。” 说着又看向石猛说道:“石兄弟也是,他昨日听说主公只用两箭就都射中了巨狼的要害,心中不知道有多开怀!昨日在家中打磨篾刀,数次和我讨论,发现小小的一把刀居然可以砍竹、打枝、刮青、破竹,妙用无穷,更是心中欣喜。” 石猛脸上笑容更盛,走过来将打磨好的篾刀递给了杜康。 杜康接过篾刀,仔细端详。 后世的篾刀是铁匠将铁和钢夹在一起,反复地进行揉捻锻造的,不是老师傅都把握不好。 这把篾刀只是用石头打造,使用起来必定有些差别的,但是能够如此形似,功能已经基本具备,已经大大出乎杜康的意料了。 杜康看着眼前这个憨厚的男人,问道:“做这个难不难?” 惜字如金的石猛难得地开口了,他点点头,淡淡地说道:“确实很难,但是想着要做好,总是想出办法的。” 杜康哪里不知道这个道理啊,但是从石猛嘴里说出来,传到他的耳中来竟然如同醍醐灌顶一般:有困难你去想办法啊!你躲什么啊!! 于是两人见到杜康的熊猫脸上突然发出了旭日般灿烂的笑容,便是昨天打猎回来也未曾这样。 杜康剑眉一扬,问了一个跑题的问题:“你们知道现在一亩能够产多少粮食吗?” 陶七抢答道:“差不多四十斤吧!” 杜康的表情仿佛凝固了,盯着陶七一动不动,失声问说道:“什么?才四十斤???” 第31章 不能躺平 亩产40斤是什么概念? 农民的儿子杜思坝感到震撼无比,他在心里默默做了个对比。 首先放弃了和瓜类的对比,因为冬瓜亩产可以达到斤!便是南瓜亩产也有5、6000斤! 然后放弃了和蔬菜的对比,不说亩产多斤的番茄了,连大蒜亩产都有3000斤! 薯类也跳过吧,地球人都知道红薯和土豆亩产高,不怎么打理也有5、6000斤,历史上更是活人无数! 那就对比五谷吧,袁爷爷的杂交水稻亩产可以达到1200公斤,也就是2400斤! 这根本没法比啊,零头都是十倍的差距! 杜康记得产量最低的是什么呢?是芝麻!就是人们口中形容“小”的代名词的芝麻:芝麻绿豆大的事,捡了芝麻丢了西瓜,九品芝麻官。 就这玩意,亩产也能达到150—200斤啊! 杜康本以为按照水稻亩产2000斤,打个对折再打个对折再打个对折,混个250总不算过分吧。 可是哪里知道账才算到一半而已,还要再对折三次才能算出结果! 这哪里是骨折啊,这简直是直接从颈椎开始折了! 有的看官可能会说:那就种产量高的品种啊,比如土豆随便丢在山旮旯里面都不止40斤! 可是很多物种到了张骞出使西域(公元前139年)才会带回来,还有一部分是郑和下西洋才带回来的。 比如玉米,是哥伦布发现美洲大陆后,在第二次归程(公元1499年)中带到西班牙的,随后才逐渐传到了世界各地。 比如番薯,到1593年才传回来。 当时处于殖民统治之下的菲律宾,殖民者视甘薯为奇货,“禁不令出境”,陈振龙经过精心谋划,“取薯藤绞入汲水绳中”,并在绳面涂抹污泥才带回中国,真是活人无数,功德无量! 凡是带着西、胡、番、洋字的农作物,基本是外来物种。 还有的看官可能会说:那就出海啊,出海找种子啊! 不好意思,一来技术不允许,二来杜康不会,三来公元前2000多年也不清楚这些地方有没有文明。 还有的看官还会说:既然此时地广人稀,多开一些荒不就解决了吗? 是的,这个想法和杜康不谋而合。 无非自己想想办法克服一下困难,多开一些荒,大家累一点苦一点,总是可以想办法解决的。 可是杜康马上发现了问题所在,那就是播种量啊! 拿五谷中杜康最熟悉的大豆来说,亩产量350斤,播种量大概是15到20斤,大概是1:20的产出比。 但如果产出是40斤,那么就是说投入产出比接近1:2,变成了十分之一了! 这要放在投资理财上,年化收益100%,早就是宇宙首富了吧。 但是你要考虑农业的投入不只是种子。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 农民自己还要吃饭,还要养家糊口,还要挥汗如雨啊! 杜康心头一紧,还有最后一线希望,也许现在耕种方式不一样吧。 他咽了一下口水,带着最后一丝期待,不甘心地问道:“举个例子来说吧,大豆如果亩产40斤,播种量大概是多少?” 陶七毫不犹豫地答道:“20斤。” 杜康终于忍不住了,语气有些急躁地问道:“你不会骗我吧?如果播种量是20斤,怎么可能亩产只有40斤?一株大豆上要挂多少豆荚?哪怕只挂一个豆荚至少也是3、4粒豆子啊!这也有7、80斤啊!” 陶七猜到杜康是因为想了解农事,但不知道为什么杜康本来喜气洋洋的脸上,忽然满面愁容,情绪激动。 这本就是众所周知的数据啊。 他虽然是个机灵人,但也是因为敢于直言第一个拿到奖励的人。 所以陶七和石猛一起摇头,然后举起手中的篾条,肯定地说:“主公,你这样算,其实也没问题的,比如一根竹子,能够做成多少篾条,大概心里会有数。但是种田,你不能这么算。” 杜康恢复了平静,脸上不悲不喜,心中五味杂陈。 比如说,村里的壮年的懒汉种田,还没有他们孤儿寡母的收成高,而且差距很大。 但现在说的是平均值啊。 陶七见杜康没有打断自己,继续说道:“就拿大豆来说,我们刚刚种下,就有很多会被飞鸟,老鼠等挖出来吃掉,这一部分就算没了。” “后面随着豆苗冒芽,还有虫子咬死的,旱死的,不结荚的,等结荚了,鸟兽还要吃掉一部分。” “当然这只是平均数,如果年景好,也会高上一些,年景不好便会差上一些。” 杜康抬头看了看天,一大群飞鸟正从头顶飞过,叽叽喳喳,聒噪不已。 又低头看了一下简陋的水沟,几只老鼠正肆无忌惮地在吃着里面的残渣。 多么美好的时代啊,一切都是原生态的,人和动物在一片蓝天下共同生活。 五月蚱蜢弹腿叫,六月纺织娘振翅。七月蟋蟀在田野,八月来到屋檐下。九月蟋蟀进门口,十月钻进我床下。堵塞鼠洞熏老鼠,封好北窗糊门缝。(《诗经·七月》:五月斯螽动股,六月莎鸡振羽,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穹窒熏鼠,塞向墐户。) 你吃我的肉,我吃你的庄稼,住你的房子。 相亲相爱,相爱相杀,一幅人与自然的和谐画面。 杜康知道陶七说得对,此时不但鸟兽众多,而且没有杀虫剂,确实要损失一大半产量。 然后又没有除草剂,杂草抢肥,一个人管理七八十亩,哪里顾得过来? 只怕陶七口中的年景差的时候,搞不好连播种量都回收不了,甚至颗粒无收! 看来种田也不是一个稳赚不赔的生意,真的不能躺平啊! 杜思坝的黑眼圈不是白来的,这就是昨夜下定决心绝不躺平的成果! 沉默良久的杜康霍然起身,朗声道:“我就不信了,我连田都种不好了!” 陶七兴致勃勃地说完,发现杜康脸上阴晴变幻不定,就和石猛大眼瞪小眼,不敢开口了。 看到杜康巨大的黑眼圈一会看天,一会看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更是觉得战战兢兢。 杜康这一下,吓了两人一跳,坐在地上退了老远才缓缓站了起来。 此时听到杜康说了这么一句话,才知道原来是为娶郡主的事情心烦。 陶七嘀咕了一句:“此事怪就怪姚友世子从中作梗,要不是……” 石猛脸上也露出了愤愤不平的表情。 杜康一脸严肃地挥手没让他继续说下去,大舅子没有错。 姚友如此良苦用心,他不允许大家继续误会自己的大舅哥了。 杜母也被他这一声大吼吓了一跳,从屋内走出来温声问道:“四儿,怎么了?种田的话,再过些时就要播种了。” 杜康连忙回道:“是的啊,阿妈,我也不懂,所以才问问。” 杜母叹了口气说道:“原来你是为这个烦心,这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啊。”说完又回到屋内去了。 陶七也讪讪地说道:“是啊,主公,我们夏人确实不太擅长这个,我知道的这些也是大家都知道的。虞国人在种田上比我们强。” 杜康听到这句话,眉头一蹙,突然觉得怪怪的,但又说不上问题出在哪里。 他眉头紧锁的样子,又让二人噤若寒蝉。 杜康低头看到石猛短粗的手指时而握紧,时而松开,明显是心中有些紧张焦虑。 这才知道自己的一言一行都会影响到大家,而自己此刻的熊猫脸明显不是呆萌可爱的表情。 领导先畏难了,员工只怕跑得更快,杜康不愿意浪费自己树立起来的威望。 杜康哈哈一笑,高声道:“一时兴起,想到种田上来了,看来这从地里刨食的活,倒是不比打猎轻松啊!” 二人这才放下心来。 陶七微笑不语,石猛大声嚷嚷道:“可不是吗?” 杜康看了二人一眼,心想这二人只怕在种田上给不了帮不了多少忙,倒不如让他们继续发挥自己的特长。 于是,话题又转移到篾刀上:“陶七,石猛打磨的这把篾刀,与我的心意甚为相契,你二人又讨论了一番,我们试试效果吧。” 石猛这下兴致就高了,先去竹堆旁取了大大小小几根竹子过来。 杜康又是用尝试法来引导二人一边使用一边摸索,陶七本就喜欢做个活计,人又机灵,一点就通。 石猛见篾刀用得顺手,自己的辛苦一天的成果得到认同,笑得嘴巴都要裂耳朵上了。 杜康也很开心,有了好的工具,干起活来就事半功倍,于是又布置了新的任务:“石猛,你要不再多打造几把这样的篾刀,以后也有用处。陶七你这几日就多辛苦一下,今天早上的箩筐还不够分。” “上次给郡主带过去的簸箕和扫帚,她喜欢得不得了,我想这侯府用得到地方也多,这个我抽空来做些,下次去侯府少不得给再带些过去。” 石猛满面笑容,却又欲言又止。 杜康知道他不善言辞,温言问道:“石猛,在我这里不用如此吞吞吐吐,畅所欲言便是了。” 石猛挠了挠头说道:“昨日大牛拿着木棍带着女人们出去割草的,我答应给他做一把刀的,又怕耽误主公安排的……” 原来是这么回事。 杜康开口刚刚想要回答,陶七先开口了:“主公前几日赐给我的牛骨刀,我用的机会也少,这篾刀倒是趁手不少,不如主公将这把篾刀赐给我,骨刀赐给大牛如何?” 人资专员杜思坝一向觉得最重要的是奖罚分明。 杜康微微一笑,对着最佳捧哏说道:“这篾刀本就是给你的工具,倒不是赐给你了,这样吧,以后篾刀都由你来分配如何?” “只是牛骨刀赐给大牛,又怕他人有意见,倒不如你先借给他使用好了。” 陶七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拍手叫好道:“主公果然虑事周到,是我唐突了,一切都依主公所言!” 此时日正中天,春风煦暖。 花花轿子众人抬,天性豁达的杜康心情好了不少。 只是本就因为狩猎疲惫不堪,又一夜未眠,当下困意来袭,哈欠连天,也顾不得想种田的事情了,回房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第32章 爱的传承 不想躺平的杜思坝挨着床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可真香,就像在母亲的怀抱中一样舒适,安心。 是啊,自从父亲去世后,杜思坝就再也没有在母亲怀里撒过娇了,原来人真的会在一夜之间长大,虽然那一年他才六岁。 他就这样全身舒展地睡着,仿佛身体里纤屑蜷伏的疲倦,都给睡眠熨平了。 不知过了多久,母亲的话语在耳边响起。 “四儿,母亲不是不支持你回来种田,母亲也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母亲是怕你没想清楚啊。” “累了可以休息,但你要是觉得村里容易些,那你就是想做个懒汉。” “你又说你想种田,又说你想拍视频,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到底要怎么做。” “这般没有计划和安排,只怕田也种不好,拍出来的东西也没人看啊。” “倒不如回城里去打工,每日时间还有个限制。” 杜思坝想睁开眼睛看一看母亲,然后告诉她,自己绝不会做一个躺平的懒汉。 可是眼睛睁开时,温柔的声音消失了,映入眼帘的是漆黑的茅草屋顶,柔和的阳光,还有杜母慈祥的面容。 一时间,他不知道哪一个是梦,哪一个是现实。 其实没区别的,两位母亲都给了自己关爱和智慧。 撸起袖子加油干吧! 杜康朝着杜母微微一笑,略带顽皮地问道:“阿妈,我的眼圈好了吧?” 杜母倒是从未见过他这般神情,不觉莞尔道:“我听世俞说,昨日你猎狼,巨狼近在咫尺而神色不变,今日在母亲面前倒会撒娇了。” “睡了两个时辰,你这眼圈是好了不少,不过今天晚上再不睡觉,只怕明天又会加重。” 杜康脸上微微一红,嘿嘿一笑,也不回答。 杜母继续温声说道:“母亲知道你难,但还是需万事小心,不可太过冒险激进。” “这一月来,你都在带领大家打猎获取食物。” “只是种田不同打猎,一粒种子种下就是一年的收成,你与其心烦,不如做个计划?” 杜康心中咦了一声:刚才到底是梦到了前世的母亲,还是感应到眼前母亲的想法呢,怎么都叫我做个计划? 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应该是世俞他们回来了。 杜康一个挺身坐了起来,笑容满面地说道:“好呢,我都听阿妈的,做个计划!” 神清气爽的杜康走到屋外一看,原来大家都回来了。 女人和孩子们回来得早一些,想来是杜母怕吵到杜康睡觉,让她们安静的。 她们对箩筐颇为满意,初时还有些担心孔径太大装东西会漏掉,结果发现垫上一些叶子完全不会漏东西。 因此现在都围在陶七身边慢慢做着箩筐,争取每人一个。 杜康忽然想到原主第一次遇到姚瑶就是在桑林。 马上又到了采桑的季节,看来还得给姚瑶做几个小巧的箩筐。 有了箩筐的帮助,陶贝他们割的草又堆了起来,四个小家伙学着杜康正在为三头牲口挠痒。 活力满满的世俞看到杜康走了出来,连忙来到跟前,指着猎物说道:“四哥,今天收获一般,就一头鹿。” 看着杜康促狭的眼神,世俞连忙解释道:“我可没有喝鹿血啊!还差点被这雄鹿的角给顶到了,幸亏大牛力气大,不然我也要躺几天!” 杜康明白他的意思,看到鹿的时候犹豫了,所以差点受伤。 看来自己一句玩笑倒是给他造成了困惑。 不管是狩猎猛兽还是大型食草动物,都是非常危险的,可不能分心。 杜康仔细打量了一下世俞,见他没受伤才放心,略带愧疚地说道:“早上四哥是跟你开玩笑的,打猎的时候就专心打猎,鹿血喝不喝还不是在你?” “四哥是担心你晚上睡不着,才让你少喝鹿血,等你娶了媳妇就好了,到时候四哥就不说你了。” 这个事情被杜康一语说破,世俞倒是不好意思了,右手挠头,面红耳赤,支吾不语,半晌才含含糊糊地说道:“我随四哥,我也戒了!” 杜康拍了拍世俞的肩膀说道:“一会我会谢谢大牛的。” 世俞感激地看了一眼杜康,继续说道:“四哥,荒地那边我们都仔细看过了,没有猛兽的踪迹,想来以后去处理兽皮也是安全的。” 此时杜康看到杜母没有分肉,而是又安排人点起了篝火,心想晚上只怕又要在一起吃了,刚好处理好大牛的事情。 想到自己要开始准备种田了,正好树立世俞的威望,让大牛成为世俞的好帮手也不错。 于是拍了拍世俞的肩膀,温声说道:“行了,这个事情你安排就好了,以后多替四哥分担一些。” 不想世俞的话,却大出杜康的意外:“那行呢,明天我就安排大家都过去了。” 杜康不清楚鞣制的工艺。 目前纶邑累积的兽皮虽然不少,但是也不至于要这么多人吧? 他疑惑地问道:“明天要都过去?” 世俞见他这样问,以为他还有什么安排,改口道:“那就分批过去,让孩子和女人先过去。” 杜康听了更觉困惑,想来是个技巧活,女人还好理解,跟孩子有什么关系? 他不想打击世俞的积极性,于是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道:“世俞,我不知道鞣制的工艺,这般安排可是有什么特别的要求?为什么孩子要过去?” 世俞见杜康这样问,才知道杜康理解错了:“四哥,我不是让大家都去处理兽皮,荒地上是咸的,应该是有盐。女人和孩子们平时没有兽血喝,所以优先她们过去。” 杜康这才想到,姚瑶给自己的一包盐是多么的珍贵。 这个时代不是人人都可以吃盐的,盐是贵族的特权,普通人只能从动物的血液和自然界中寻找天然的盐分。 难怪那天下雨,看到女人们舔舐自己的衣服,原来是怕浪费上面的盐。 杜康怔了怔,想到了很多事情,叹了口气说道:“是四哥想错了,明天就按你的安排来吧,把大家都带去,我在家里就行了。” “这几天村里的肉食也够了,就由你带着大家狩猎了,我琢磨下种田的事情。” “千万注意安全,别受伤了。” 世俞开心地答应着,就要去开始处理鹿了,杜康又叫住他补充了一句:“明天帮我带一捧荒地上的土回来。” 世俞平时是和杜康一起有盐吃的,但他没有问为什么,只是点头答应。 杜康看着杜母忙碌的身影,高声喊了一句:“阿妈,今天晚上是不是吃狼肉?” 众人安静下来,看向了杜母。 杜母也高声回应道:“就是吃狼肉呢。” 杜康又喊了一句:“把四只小狼,分给四个小家伙和他们的母亲分吃了。” 院中一阵欢腾,陶贝四人乐呵呵地傻笑。 陶七看了身旁的老婆一眼,又抬头看了看金大升旁边自己的儿子,低声笑骂了一句:“小兔崽子,有这个福气!” 然后看了看站在门口的杜康,在心里默念了一句:“主公也早生贵……” 话说到一半,摇了摇头,又打住了。 放下了手中的竹子,跑到大牛身旁搭讪闲聊了。 众人期待的狼肉,其实并不好吃。 狼活动频繁,肌肉发达,里脂较少,肉质本就又粗又硬,膻味重,这个时候又没法用盐水浸泡或用姜、葱等调料腌制去腥。 只有四头幼狼的肉质要鲜嫩一点,陶贝四人正在和自己的母亲开心地分享着。 这让杜康大失所望,打消了送一头到纶邑去的念头。 搞不好姚瑶又要双眼通红地以为自己又混得没有东西吃,只好吃狼肉。 不过大家兴致依旧很高,大口大口地撕咬着。 两日前还在嚣张跋扈的畜生,现在化为盘中餐口中食,再也没有比这更解恨的了。 让杜康无奈的是,巨狼的一条粗壮的腿子被大牛塞到他的手上,这是属于他应得的荣耀! 他满面笑容地接过来的时候,一握在手里,就知道这头巨狼的肉肯定又老又粗,担心啃完了牙是不是会被崩掉了。 杜康心想,大牛一定不知道姑苏慕容氏的武功绝学。 于是他低头看了看腰间陶七刚刚还给自己的骨刀,举着狼腿站了起来。 篝火四周瞬间安静下来,连咀嚼的声音都没有。 杜康开始说话了。 “昨天猎狼,大家都非常辛苦,我也在家里休息了一天。” “今天是我疏忽了,应该让大家都在家里休息一天的,结果果然世俞差点受伤。” “还好大牛反应迅速,这才没有让意外发生。” “我不是说因为世俞是我表弟,就特别尊贵,而是说我希望以后大家都能避免受伤,也能避免同伴受伤!” 杜康酝酿的情绪充分表达出来了,也充满了对大家的关心和爱护,但是他瞥见大伙正用怪异的眼神看着自己。 有什么问题吗? 大意了啊!我就是那个受伤最多的人啊! “我是说以后,以前就翻篇了,你们看,这次猎狼我就毫发无伤……” 还没说完,众人就轰然大笑。 连一向严肃的杜母也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知人者智,自知之明,看来主公果然是明智之人啊! 杜康尴尬地笑了笑,挥了挥手上的狼腿,让大家安静下来,继续说道:“所以,这根狼腿,就要奖给大牛!这是属于你的荣耀!” 于是大牛又满面笑容地接过了刚刚递出去的牛腿。 杜康又抽出腰间的骨刀说:“陶七找我了要了一把更适合他的刀,而这把刀,我觉得更加适合你,今天我就把它交给你了,用它来保护好大家,也保护好自己!” 大牛壮硕的身躯开始微微颤抖,原来自己也是一个勇敢的人啊。 第33章 规划预算 院中的篝火已经熄灭,喧嚣的院子再次归于平静。 因为吃狼肉、去荒地带来的兴奋,众人比昨天的兴致还高,又整理了兽皮,故而各自散去时已近深夜。 躺在床上的杜康看着漆黑的茅草屋顶有些后悔今天的奖励。 大牛正是那个打猎心理素质比较差的人。 不过经历了独立保护女人割草,杜康成功猎狼和保护世俞这三件事后,他的内心已经发生了一些变化。 刚刚又被杜康在众人面前当众赞扬,大牛仿佛一堆干柴被点燃了。 杜康从他的眼神中就可以发现那股激情和热切了。 以大牛的体格,补齐了心理素质这个短板,自然又是一名优秀的猎人诞生了,怎么看都是一件好事。 可是杜康后悔了,因为他现在打算引导大家来种田。 这般的体魄,心理素质又一般,肯定会是干农活的好手啊! 如果仅仅是损失一把农活好手,这也没什么。 关键是大牛又讲了几句慷慨激昂的话,于是这堆干柴的烈火又引燃了所有人,大家都要争当捕猎的英雄。 杜康心中一阵烦闷,白天一摊事情还没想清楚,晚上自己又亲手把大家带偏了。 带偏了还可以带回来,另外一件更让他头疼的事,是他没有想到的。 果然还是要听妈妈的话,先做一个计划啊。 杜康决定先听妈妈的话,睡一个好觉,因为黑眼圈这个东西可以是因为失眠,也可以是因为放纵。 良好的个人形象还是要保住的。 杜思坝并不是一个拖沓的人,但是明天静悄悄的纶邑显然更适合自己思考。 千头万绪,欲速则不达。 晚安,姚瑶! 陶贝一大早就招呼小伙伴将羊赶到了院子中,今天他们要先出去一趟,只能等回来后再放羊。 杜康很喜欢这四个小家伙,有孩子的地方总是能让人更多地感受到朝气和希望。 四个小家伙正在轮流和大角公羊顶角。 显然大角睥睨众生的眼神,一般人都会看不顺眼。 它能活到现在,全凭杜康大度。 杜康笑呵呵地招呼他们道:“陶贝,你们都过来,我今天交给你们一个任务。” 四个小家伙马上屁颠屁颠地过来了,但是只有陶贝是大大方方的,其他三位明显有些拘谨。 陶贝恭敬地问道:“什么任务啊,主公,是不是要去学打猎了?” 杜康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现在连小孩子都带偏了。 那就给他们制定一个人才培养计划,给他们纠偏吧。 “你们养的羊都特别好,一个个都圆滚滚的。但是我在任国做牧正的时候,可不只是一个人养两只羊。这八只羊,你们多久可以只用一个人放养?” 陶贝用肯定的语气回答道:“主公,我现在就可以了,但是大家在一起有个伴,而且我们还要割草喂牛、喂鸡。” 其他三人也点点头。 杜康看了一眼大角公羊,继续说道:“可是这里面有六只山羊要生羊羔了。” 四个小家伙眨了眨眼睛,不敢回答了。 杜康继续说:“所以,就算单纯是放羊,你们要学的还有很多。” 陶贝说道:“那我们明年也就都会了。” 杜康继续引导:“那牛呢?你们敢放牛吗?” 四个小家伙摇了摇头,杜康敢顶牛,他们可不敢。 杜康微微一笑,指着环环的鼻子说:“等环环伤口好了,你们就可以牵着它出去放牧了,它会乖乖听你们的话。” 四个小家伙明显不信,不置可否。 杜康说:“如论本事,我先做牧正,来虞国途中才开始打猎,到了虞国既做庖正又兼打猎。放牧倒是我最拿手的。” 四人这才连连点头,表示相信。 杜康温言道:“不过,你们每日要过来为它们三个挠痒,和它们尽快熟悉起来,我也会教你们如何驯服它们,到时候才允许你们牵出去。” 他们早就想这样做了,却一直不敢,今日得到允许,还是作为任务,当即就高兴得跳了起来。 杜康开始做总结了:“你看,你们四个如果是去打猎,可能一只都打不到,但是放牧呢,今年至少可以收获刚出生的六只羊羔、一头牛犊,金大升和纯子也会长大,还有无数的鸡蛋,而且明年还会更多!” “哪怕是成熟的四名猎人,一年打到这么多猎物,也算是不错了。” “所以,如论贡献,你们其实是很大,不是只有打猎才是英雄。” 陶贝笑了,笑得很开心:“主公,我父亲昨天也说他其实更喜欢待在家里做竹编,我也觉得也不错。” “但是你,还有昨天大牛哥哥,都太威风了,所以我也想逼着自己喜欢打猎。” “你今天这样一说我就明白了。” 其他三个小家伙也是连连点头。 人资专员杜思坝很开心,前世看了那么多书,但这是他第一次为员工做职业引导和规划,虽然只是小孩子,但是很成功。 原来,循循善诱是这么回事啊。 杜康笑了,笑得很开心:“很好,如果你们做得好,年底我奖励你们每人一颗狼牙挂在胸前!” 四个小家伙手舞足蹈,又蹦又跳,仿佛一共只有十六颗的狼牙,他们已经每人预订了一颗。 很好,目标和激励也制定好了,效果不错! 众人进到院子中的时候,看到杜康、世俞正在和孩子们一起开心地吃着朝食。 孩子的父母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其他的大人露出了羡慕的眼神。 真好,那些食物里面都是加了盐的吧。 杜康看到大牛腰上挂着牛骨刀,自信满满地主动维持秩序。 他忽然觉得自己昨天晚上的懊恼太过自私了,至少大牛成长了啊,这种改变是多么的难得啊。 但是公司经营有压力啊,现在需要的是种田的人才。 唉,杜康没有信心将兴致高涨的大牛规划回来,他又不是个孩子。 世俞带着大家浩浩荡荡地出发后,杜康和杜母就成了留守人员。 等到杜母开始忙碌起来后,院中一片寂静,杜康就放下手中的竹篾,开始在地上比比划划,他开始做预算了。 杜思坝一年的工作经历中,做过一次人力费用年度预算。 其实这个东西不算难,财务会把设置好固定科目的表格发给各个部门。 人资的预算也很容易,工资、绩效、法定保险、公积金、工会费用、招聘费等等合计起来就行了。 麻烦的是你要清楚地了解公司的编制、发展、浮动等变化的内容。 当然如果财务一刀切直接严控费率,很多东西就只能被动调整了。 杜康现在要算一算增加100人,需要多少粮食。 《三国演义》中有一个超级体现司马懿智慧的地方,那就是他根据诸葛亮的饮食判断出了这个厉害的对手命不久矣。 懿问曰:“孔明寝食及事之烦简若何?”使者曰:“丞相夙兴夜寐,罚二十以上皆亲览焉。所啖之食,日不过数升。”懿顾谓诸将曰:“孔明食少事烦,其能久乎?”使者辞去……,孔明叹曰:“彼深知我也!” 看到这一段时,杜思坝特意去查了资料,发现当时正常成年人一天的食量应该在3斤左右,而诸葛亮只有1.5斤左右的饭量。 对比之下,战国的名将廉颇更加厉害,当着赵王的面一口气吃了3斤米和5斤肉! 为什么古人这么大的饭量呢?因为当时的食物不但没有什么油水,也没有现在这么精致,说白了就是营养含量低。 考虑到纶邑还能供应上新鲜的肉食,还有女人和小孩,杜康将每人每日需要的粮食设定在2.5斤。 这样很容易求出总需求:2.5x100x365\\u003d斤。 按照一亩地产出40斤粮食,那么一共要种的面积就是2281亩,算2300亩吧。 如果按照一个人管理80亩土地,那么就需要接近30个人来打理。 这是做预算的第一步,首先确定编制,这样看起来员工还是有些不足。 毕竟还有女人和孩子,男人也还要打猎。 实在不行去虞国提前要些人过来。 再来看土地的问题,现在纶邑外面的田地在1200亩左右,也就是开荒还需要开1000亩,这个时代地广人稀,问题也不大,反正明年也要开荒的。 最后再来核算一下斤的目标。 首先这个目标是有水分的,因为这100人并不是不从事生产的人,他们在农闲时也是要挖野菜和打猎的。 其次到了秋天粮食收获的时候,就可以吃新粮了。 这样就将需求打个对折是没问题,实际的粮食需求大概在斤。 不过2300亩需要斤种子! 所以,这个折扣白打了。 杜康忽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感觉自己握着竹枝的手抖得厉害,他发现了一个无解的问题! 我不可能留这么多种子啊,而且这样算的话,我今年哪有这么多种子! 那个小小的山洞哪能存放这么多粮食啊! 这个时代到底是怎么种田的啊! 第二次做预算的杜思坝顿时感到痛苦不堪! 早上做职业规划的成功所带来的自信顿时消失殆尽。 他一抬头就和大角山羊睥睨众生的眼神对上了! 不是考虑到你是英雄的父亲,你已经变成了一锅羊肉羹! 他甚至感觉金大升和纯子似乎戏谑地看着自己,这两个小坏蛋! 杜康揉了揉额头,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一阵微风拂过,仿佛姚瑶的柔荑小手触摸着自己的伤口。 杜康终于想起第一次做预算时,初稿同样得出了一个夸张的结果。 那是一个他们这样一家小小的公司无法承受的巨大数额! 第34章 起伏不定 一张预算表,其实是由多栏表格构成的。 比如第一栏可能是填表说明,第二栏表是各科目的数值约定和解释,后面还有各个科目的细项表。 前面填写数据,总表里面会自动生成汇总,呈现最终的结果。 而人资费用的预算表,少不了一张员工的薪酬结构明细表。 享受既不管又培待遇的管培生杜思坝摸索到了深夜,总算是把表的逻辑清楚了,又摸清了来年的人员编制。 可还是出错了。 他填的薪酬明细里面,第一行就是总经理,这位年薪五十万的大佬。 在这个寒冷的冬夜,昏昏沉沉的杜思坝顶着黑眼圈熟练地复制粘贴。 于是三十号人的小小公司,一年的人力费用汇总以惊人的近2000万呈现出来! 这个数字让杜思坝眼前一下子出现了老韩夹着公文包开溜的画面,然后瞬间清醒过来。 还好杜思坝很快发现了问题:自己把全员工资全部提高到总经理的水平了。 从此以后,他觉得“不要疲劳驾驶”六个字用在任何地方都是对的。 杜康现在也发现了问题,那就是他全部都是用大豆来估算的播种量! 因为他被脑海中1:2的产出比和每亩40斤的产量给锁死了! 这明显不符合逻辑啊! 比如说芝麻,一亩地的播种量只需要6、7两,你要是播种20斤,恐怕不是在种田,而是让田地乌发再生。 之所以出现这种差异,是因为准确的播种量其实是根据种子的颗粒数来算的,比如玉米的播种量大概是每亩5、6000粒左右。 然而你没法一颗颗去数,每颗种子的重量又基本固定,所以大家就习惯用重量去衡量。 大豆这玩意每颗又大又重,所以需求量几乎是芝麻的40倍。 杜康气恼地拍了几下自己的脑袋,心里又骂了自己一句。 这个情形恰好杜母看见。 杜母紧张而又担心地问道:“四儿,是不是又头疼了,要不还是去睡一会儿?” 原来昨天她坐在自己床前,是不放心啊。 可怜天下父母心。 杜康连忙站起来,笑呵呵地说道:“好着呢,阿妈,我赶虫子呢。” 杜母见确实有几只苍蝇飞舞,才念叨了一句:“没事就好,这天气眼看着热了,虫子都出来了。” 说罢又去忙自己的了,不过走过路过都会看上杜康一眼。 杜康开始重新估算需求,现在没法做明确的分项表,就按照水稻来估算吧。 水稻每亩的播种量大概在4斤,想来和小米、黄米类似,这样产出就达到了1:10了 100人明年实际的粮食需求是斤,再加上6000斤的留种,就是斤的刚需。 田地只有1300亩,而今年只需要5200斤的种子就够了。 杜康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丢掉了手中的竹枝。 然后一抬头又和大角山羊睥睨众生的眼神对上了! 这个眼神总是让杜康心虚:一定是哪里还有问题! 于是他又捡起了竹枝。 第一,这是建立在风调雨顺的基础上的,如果产量达不到40斤呢? 第二,这个只是按照水稻来算的,但是没有大豆就没法肥田,特别是新开的荒地,必须要种大豆。 第三,按照陶七的说法,鸟兽会吃掉很多种子,4斤的播种量到底够不够啊? 第四,之前估算山洞里面大豆是不少,有1500多斤,但是小米和黄米的种子加起来也才1000多斤,明显不够。 而且大豆实在太多了,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配比? 全部种下去满打满算也才有斤的产量。 第五,大豆倒是可以想办法提高产量,可是小米和黄米自己并没有种过啊,陶七他们也指望不上。 这次杜康没有捶头,他总算明白了做这张表的意义。 有了这张表,财务才好铺排全年的资金计划,运营才好铺排全面的工作任务。 纶邑全年的问题和缺口已经呼之欲出了。 田地的问题不大,稍微开荒几百亩就可以了。 为了明年考虑,甚至可以多开垦一些;等他们今天回来就问问看谁会这个,直接去烧荒了。 人的问题也不大,虽然有些缺口,但是也可以想办法。 工具的问题,主要是没有铁器,只能自己在劳动中慢慢发现,慢慢来想办法。 至少现在扁担、箩筐出现了,大家搬运也方便多了。 最大的问题是种子,这就是现金流啊,看来要去一趟虞国了。 老丈人和大舅子都还没见过,没有太多记忆和印象。 但是姚友这么心疼妹妹,一定会帮我的吧。 等狼皮鞣制好了,再多做一些铲屎的工具当成礼物送过去吧。 有一句话说得好“出门不花钱,到处讨人嫌”,现在还没有钱,只好送点礼物了。 杜康心里有了底,又抬头看了一眼大角山羊,这货正在低头吃草。 于是开始十指如飞,将一根根凌乱的篾条变成精致的竹器。 到了快中午的时候,大牛先送了四个小家伙回来。 大牛将装满泥土的陶罐递给说道:“主公,这是你要的荒地的泥土,这次兽皮比较多,因此要多花些时间。” 杜康点点头。 穿越后大小狼皮就有八张,牛皮一张,鹿皮也有四张,还有一些小兽皮和之前累积的,确实不少。 大牛一手扶着腰间的牛骨刀,一边接着说:“我还得过去荒地,我们去的时候看到了野人也在附近,虽然被我们赶跑了,但是还得守在旁边,恐怕今天不能打猎了。” 杜康心中诧异,疑惑地说道:“野人?” 脑海中浮现出探秘节目里面的镜头:一个在神农架林区穿梭的体格高大、浑身上下都是红毛的形象。 据说身高可达两米,体重300斤,毛发浓密,奔跑的速度非常快。 有一位专家说是熊,杜思坝难得地相信了这位专家的说法。 但是此刻杜康却不愿意相信是熊了。 如果是熊的话,他又要亲自出马了! 刚刚猎杀完200斤的狼,这会谁知道熊有多大,万一是那种2000斤的巨熊呢?弓箭只怕连熊皮都射不透! 我只想种田啊,这可太坑了! 大牛喝了一大口水,肯定地点了点头。 杜康咽了下口水,问道:“需要我过去吗?” 大牛放下陶罐,摇了摇头。 这般自信满满的模样,让杜康更加不放心了。 他没想到大牛从一个极端走到另一个极端,这是一个很危险的变化,让专业人资很担心。 唉,看来又要去拼命了。 杜康放下手中的竹器,徐徐站起身,温言道:“我还是一起去吧,怕你们有危险。” 这倒是让大牛怔住了,顿时激动中带着委屈地说道:“区区几个连饭都没得吃的野人,能有什么危险?况且他们已经跑了,主公这么不相信我们吗?” 杜康一愣,心想:连饭都没得吃?这么说真的只是人? 杜母恰好在此时出来了,叹了口气说道:“不过是些流离失所的可怜人,不是逼不得已,也不会暴起伤人。” “你重伤方好,总是头晕。弦多则音繁,繁易伤神,如此事事挂怀,铁打的身体也扛不住啊。” 杜康这才明白自己误会了。 原来所谓的野人要么是被族中驱逐出来了,要么是失去家园逃了出来,并不是巨熊之类的。 大牛闻言心中一凛,知道杜康不是不相信自己,而是关心大家,顿时心中释然。 开了窍的大牛朗声道:“是大牛无能,让主公劳神!请主公放心,不会有人伤了一根毫毛的!” 这下好了,大牛的自驱力越来越强了! 杜康也不好多说,只能借坡下驴说道:“这样我就放心了,去吧,今日天气感觉有些沉闷,告诉大家忙完就早些回来。” 看着大牛慷然出门,四个小家伙眼神又热烈起来。 杜康连忙让他们背着竹篓带着大黄、二黄去放羊。 大角山羊一边往外走,一边咩咩地叫着,也不知道是在招呼着它的妻妾还是嘲笑着杜康。 就这么一只公羊,真的是看不惯又拿它没有办法啊! 杜康本来想问一下杜母关于种子的事情的,可是杜母先开口了:“四儿,你既然感觉沉闷,现在也午时了,今天你不回房睡一会儿吗?母亲见你昨天休息得好,今天精神多了。” 看到杜母的絮絮叨叨由复国,又转移到担心自己劳神伤身上来了,一时也打消了这个念头。 杜康微微一笑,说道:“母亲说的是,昨日休息过,今日果然再无不适。” 又故意露出有些害羞的表情,指着竹编说:“上次听了母亲的话将竹编送给郡主,她果然欢喜不已。” “我一想着她开怀的样子,便头也不疼,自己也觉得畅快,这几日无事,做做这个倒是比什么休息都好。” 儿子的心思,杜母自然是知道的,可是这般温柔的表露感情,杜母倒是第一次见到。 儿子能在自己面前敞开心扉,杜母自然是高兴的,于是也回应道:“你倒是难得在母亲面前说上这些话语,总是在家里休息,就随你的性子吧。” 待杜母又去忙碌,杜康将大牛带回来的陶罐里面的土都倒在地上。 虽然已经摇晃均匀,但是仍然可以看到里面夹杂的一些白色的颗粒。 杜康伸手蘸了一些放进嘴里尝了尝,一股苦涩的咸味从舌尖上扩散开来。 顿时心中大喜,想起了奶奶还在世时带着他做过的一件事,又可以解决一个难题了。 杜康抬头看了看天,太阳发着浑浊的光,虫鸟也开始低飞了。 看来又少不得来一场淅沥的春雨,烧荒的事情要往后放上几天了。 今天的心情真的是如同这天气一般起伏不定啊。 第35章 野人之死 等众人回来时,杜康刚刚开始做第四个竹编。 其中一个给了杜母,两个被他拿回房间里了。 两个小小的簸箕,这不是铲屎用的,是送给姚瑶和杜母做女红的时候放东西用的,杜母已经开怀不已了。 另一个是小小的背篓,这个是给姚瑶外出采桑用的。 两件竹编都是精致而轻巧,杜康花了不少心思。 杜康没有骗杜母,自己真的是一想到姚瑶就浑身舒畅。 因此他编得格外小心细致,又仔仔细细地处理掉了上面的倒刺。 心情不错的杜康看着满面笑容的众人背着柔软的兽皮回来,心情就更好了。 直到他闻到一股血腥味,然后看到押尾的大牛胸前有一摊很大的血渍。 大牛顾盼自雄,洋洋得意的样子表明没有人受伤。 杜康扫视了一圈,也没有发现猎物,只有数量庞多的兽皮。 所以哪里来的血? 杜康的笑容从脸上收敛起来,感到自己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得厉害。 他还没有开口问,大牛已经兴冲冲地来到自己面前,朗声道:“主公不用忧心了!我中午赶过去,杀了一个野人,想来他们以后不敢再过去了!就是用主公昨天给我的这把牛骨刀,趁手得很!” 杜康感觉耳中轰鸣,身子微微一震:是杀人了吗? 这和猎杀野兽完全是不同的感受。 前世他可以毫不犹豫地杀掉养的兔子,这一世也可以毫无顾虑的狩猎。 但是内心最敬畏的永远是生命,特别是人类的生命。 世俞在一旁嘿然补充道:“我们也没想到,下午野人还敢到旁边晃荡!大牛倒是比大黄鼻子还灵!第一个就发现了的,也没跟大家打招呼,一个人追了上去,骁勇异常,抓到个落单的,一刀就割了喉咙!四哥,倒是有些你当年来虞国途中杀人的风采!” 众人哄然大笑。 大牛见世俞将自己和杜康放在一起比较,更是抽出了骨刀,眉飞色舞。 杜康看了看那把本来洁白如玉的牛骨刀,上面带着一抹红色。 真是一把锋利的好刀啊!我当年也是像他这样杀人的吗? 大牛愈加趾高气扬地说道:“那野人还没一只猴子重,我一只手就拎起来了!” 说着还拿手比划着,仿佛真的有一只拼命挣扎的猴子在手上一样。 众人笑声更大了,还有人有样学样地比划。 杜康心中很难受。 他觉得是自己杀了那名只是想补充一些盐分的同类。 正是他一步步激起了大牛的血性,又是他亲手将这把牛骨刀送给了大牛。 然后中午为了遮掩自己的无知,又让大牛一心想要为主分忧。 这和自己杀人基本没有区别,唯一的不同就是有没有亲手用刀子割开那个人的喉咙! 他知道这个时代技术落后,但是纶邑的友善还是让他产生了错觉。 原来这个时代人命同样不值钱啊! 众人的放声大笑,让板着脸的杜康显得如此的格格不入。 可是大家并不这样觉得,笑声没有收敛。 这般严肃的表情是属于杜康的权利,也许主公心中正在感慨大牛终于学会杀人了吧。 果然杜康开口了,众人安静了下来。 杜康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于是他缓缓问道:“大牛,你当时杀野人的时候是怎么想的?” 大牛收起了自己夸张的动作,变得绝对尊重而有礼,目光灼灼地看着杜康,义正词严地说道:“我当时只记得主公说的‘这样我就放心了!’这句话,唯有保护好大家,保护好我们的土地!这样主公才能放心!” 欢呼声又响起来了,为英雄而响起! 杜康还能说什么? 他只觉得一道沉重的枷锁套在自己头上。 人果然是自己杀的! 春雨淅沥地下了起来,开始飘落在杜康脸上和身上。 杜康抬头看了看天,慢慢走近大牛,伸手拿过他手上的骨刀,帮他插入腰间,然后又扯扯他的衣襟。 浓烈的血腥味扑鼻面而来,这是属于同类的血液,杜康皱眉忍住想要呕吐的感觉。 众人静静地看着动作缓慢的杜康和一动不动的大牛,然后听到杜康温声道:“以后别这么冲动一个人跑出去,那人跑了就跑了,你伤了就不好了。” 大牛眼眶红了,哽咽着又要说话。 杜康感觉自己不知不觉中将大家已经带得越来越偏了,赶紧在他开口前大声说道:“今天大家都辛苦了,又要下雨,各自忙完自己手上的事情,分好食物就回家吃饭吧!” 分肉是个技术活,“陈平分肉”这个成语说的就是刘邦的谋士分肉食均匀的故事,被后人用来比喻一个人处理事情很公正。 在纶邑,这个事情一直是杜母在做。 大家也都是心服口服。 比如孩子的供应量会少一些,但是会被分到一些更加瘦嫩的部分。 比如干了一天活,出了很多汗的人,会被分到内脏,补充盐分。 怔怔出神的杜康看到大牛被分到一大块肉,而众人的眼中只有羡慕和崇拜,没有丝毫的嫉妒。 猎狼的那天将大牛留在家里,也是因为他的心理素质不过关。 短短数日,他已经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再也没有之前的畏首畏尾,用扁担自卫的想法只怕再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他提着属于自己的那块肉,大喊道:“陶大哥,今天还是跟你搭伙!” 单身一人的大牛一直都是这样解决自己的吃饭问题的。 陶七放下手中的竹编,答应了一声,然后轻声对杜康说:“主公,那我先回去了。你让大牛带回来的土,一会儿就都被雨水冲走了。” 杜康收回眼神,笑着看了看陶七道:“没事,明天我们再去挖些竹笋,只怕过些时就吃不到了,还有多做点扫帚,过几天有用处。” 陶七也不多问,只是点头答应。 这个不喜欢打猎的人,对发明家杜康的佩服之情其实是远远超过大牛对猎人杜康的。 杜康没有看大牛,他胸口的那一摊鲜红太过刺眼了。 于是他低头看向了那堆土。 雨并不大,但是地上的水流越积越多,慢慢地将泥土冲进了排水沟。 杜康看着那几颗白色的颗粒,混在浑浊的水流里消失不见,然后融入了排水沟的鲜红之中不知流向了何处。 吃饭时杜康的沉默寡言和世俞的喋喋不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杜母下午收到小小簸箕的喜悦终于被对儿子身体的担心冲淡到消失不见。 她觉得杜康上次抓牛受的伤一定没有好透,又强忍着不适去猎狼,这几天终于扛不住了。 又哪里知道自己这个十六岁就杀过人的儿子,现在正在为下午荒地上被杀的一个野人而难过,眼前不断出现一个瘦弱的身形和大牛胸前的那摊鲜红。 杜母柔声道:“四儿啊,你要是不愿意请盘木巫祝,不如去虞城住几天?这几日总是无事的。” 世俞闻言心头一震,忖道:不会啊,四哥明明身体好着呢,这是不是戒了鹿血的后遗症啊!可我也不能跟姨妈说啊! 杜康知道杜母又误会了,摇了摇头微笑道:“阿妈,我真的没事,刚才看到雨水将泥土冲走,我想到是不是可以去想办法弄一些盐出来,因此一时出神。” 世俞这才眉头一松,舒了口气,心下大宽。 杜康也不知道世俞心里想什么,表情片刻之间变换数次,却听到杜母说道:“你昔日做牧正也琢磨,做庖正也琢磨,成天琢磨这些难怪伤神,你上次去虞城姚瑶让你带回来一些盐,现在也是够吃上好些时日的。” 母亲的关切,让杜康心中温暖不已,将大牛杀人带来的不安也冲淡了不少,脱口说道:“将来孩儿报了大仇,还有琢磨九州万民的事呢,这点小事哪里费什么神!” 说完杜康就后悔了,他一直最抗拒的就是这个,一心想要种田,不知道这句话怎么从嘴里冒出了的。 报仇复国是治愈杜母情绪的良药。 杜母闻言开怀不已,又从慈母变成了威仪的王后,笑道:“你这般说,我就放心了!” 本以为自己又会失眠的杜康,在如同姚瑶在耳边轻语般的雨声中,睡了个好觉。 早上起床时,雨还在淅沥淅沥。 万物贪婪地吸收着雨水的滋润。 享受着难得宁静的杜康看到四个小家伙冒雨跑到院子里面来,将羊安置好了,就一齐跑到金大升那边去了,拿起扫帚轮流为它们挠痒。 杜康不觉莞尔,为了狼牙,积极性也太高了吧。 下雨天就是大家休息的日子,杜康自己做着竹编,也没有给大家强行赠送福报,倒是陶七和石猛依旧很早就过来各自忙活。 接着几个女人也过来做竹编了,杜康安排她们都去做扫帚。 鲁烈也过来想学着做,可惜确实学不来,于是杜康就告诉他等雨过天晴在院中要砌个大池子,搭几个台子。 这个他倒是一下子就领会了,只等天一晴就动手。 到了中午,天就放晴了。 太阳已经不像前几日那般温和了,慢慢有了脾气,虽然让人有了湿热的感觉,但是正合杜康的心意。 大牛兴冲冲地过来要出去打猎,自然是被杜康喝止了,安排他去打鱼。 杜康觉得很有必要打压一下他了,再这样下去只怕要变成牛魔王了。 可是大牛丝毫没有这种觉悟,因为他觉得杜康作出的任何指令都是对的。 打压?主公分明是在教我呢,我就是这么成长的! 在收获了大概三五十斤鱼和今年最后一批竹笋后,院子中又是一片欢声笑语。 已经安排大家做好了一切准备的杜康,一边感受的晚霞的壮观,一边期盼的明天的到来。 他要去荒地上带回一些东西,也要找回和奶奶一起的一段快乐经历。 第36章 鲜红盐土 华夏历史上女性没有留下男性那般多的丰功伟绩,但丝毫不影响她们的伟大。 和杜思坝的母亲一样,杜思坝的奶奶也是一位持家有方,勤劳节俭的女人。 在杜思坝看来,她们都是伟大的人。 除了所有母亲共同的美德之外,一定还少不了一样:她们会的事情真多! 会的事情多代表着绝对不向苦难低头,生活总会在她们手中变得有滋有味的,这还不够伟大吗? 是的,有滋有味,杜康今天大家来到荒地扫盐土了,那是他曾经用来做咸菜的东西。 萝卜、大白菜、雪里红等等蔬菜腌好后,家里每天就有了可口的下饭菜,香辣爽口得很。 杜康在世俞的带领下第一次来到了荒地前的山坡上,看着眼前大片的盐碱地,就知道这就是记忆中的地方,他可以找到想要的东西。 这支队伍的所有人除了杜康,昨天都刚刚来过荒地,他们没有拿武器,也没有拿农具,只是背着箩筐,拿着扫帚和麻布袋。 主公的威信是毋庸置疑的,但是主公说是带他们来扫盐的,仍让他们将信将疑。 直到他们看到眼前的荒地和昨天不一样了。 昨天的荒地明明只是寸草不生、坚硬结实、黄不溜秋的,今天却覆盖了一层波浪一样连成一片的白霜。 这白霜,一定就是主公所说的盐吧! 杜康满面笑容,朗声道:“大家现在下去扫盐土吧,记住,用扫帚慢慢地扫,或者用竹片刮,聚在一起装进袋子里面。” 众人一阵欢呼冲向了荒地,第一个达到的人,扣起一小块白霜放进嘴里,马上大声嚷嚷道:“咸的!比昨天的咸多了!肯定就是盐!” “是盐!” “是盐!” “我们不用挖蕨根了!” “我们不用舔衣服了!” …… 跟在杜康身边的世俞也高兴得直搓手,后悔背上了杜康的弓,而没有拿一把扫帚。 世俞激动地问道:“四哥,你怎么知道今天有盐啊!原来你昨天晚上吃饭真的是在琢磨这个啊,我还以为你是在想鹿血……” 杜康用怪异的眼神看着这个热血的表弟,这才知道为什么昨晚他的脸色变幻,原来是在琢磨这个。 他当然知道今天会有盐土。 春雨淋过的盐碱地,会渗出盐碱,昨天下午和今天上午太阳的暴晒,水分蒸发之后,就剩下这白花花的盐土了。 那一年在一场秋雨后是奶奶带着他去扫盐土的。 白花花的荒地就像奶奶花白的头发一般。 颤巍巍的奶奶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只能坐在地上慢慢扫着盐土。 等杜思坝小小的身体扛着一袋盐土,牵着奶奶回家后,天已经快黑了。 第二天奶奶就告诉她怎么沥盐,怎么晒盐。 在他收获满满一罐子盐后,母亲用土盐做了一缸咸菜。 可惜第二年开春,奶奶就去世了,没人带他去扫土盐了。 学了化学后,他知道这种盐其实含有很多有害物质,但是确实解决了很多人的燃眉之急,更何况现在这样一个原始的社会。 所以,昨天晚上他不是在琢磨怎么制盐,但也没有琢磨鹿血,他在想那个被杀死的野人。 世俞被杜康看得有点不好意思,支支吾吾地道:“四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世俞也是说话算话,我说戒了就戒了!” 杜康看着世俞的样子不觉莞尔。 他相信世俞带队的时候,绝对是雄烈果敢的,可是一到自己面前就变得如同被宠溺的孩子一般。 杜康拍了拍世俞的肩膀说:“四哥相信你!走,带我去看看昨天杀死野人的地方。” 提到这个事情的时候,世俞又开始眉飞色舞地详细讲了起来,带着杜康朝前走去。 杜康默不作声地听着,心中越发难受,那个被杀掉的人听起来像是个孩子。 他一向都是喜欢小孩子的,对陶贝四人青睐有加,完全没有收买人心的考虑,就是单纯地喜欢孩子。 所以在虞城和姚瑶在一起的时候,内心真的期望姚虎是自己和姚瑶的孩子多好啊。 对了,这次去虞城再给他和姚龙也做个小玩意吧。 荒地上,大家都在专心地扫着盐土,就连杜康和世俞从身边路过都没有发现。 盐啊,那可是属于祭祀祖先的东西啊! 世俞忽然停下了脚步,左右张望了一下,嘀咕道:“咦,明明尸体就抛在这里的,怎么没了?是不是什么野兽拖走了?” 然后开始四下转了起来。 尸体没有处理,曝尸就是为了杀鸡儆猴。 杜康淡淡地说道:“不是说附近没有凶兽吗?” 杜康看了一圈,发现了一片红色。 盐碱地可以是绿色的,黄色的,白色的,但不可能是红色,那是渗进土里的血。 杜康没有告诉世俞,信步走了过去。 确实是一摊血渍。 那具身体的血已经流干了,全部都渗透到土里面去了。 他看到有一道拖痕,还有一双小小的脚印,一直延伸到杂草中去了。 另一个孩子早上刚刚来拖走了尸体。 杜康看向草丛,似乎有一双漆黑的小眼睛藏在里面。 他抬手到胸前,做了一个挥手的姿势,然后转身大步离开,大声喊道:“世俞,走吧,没什么好看的,我们去扫土盐。” 他不是没有信心阻止大家杀了这个小孩,但是弓箭还背在世俞身上呢。 昨天这里只是处理兽皮的地方,今天这里已经是纶邑的盐场了。 世俞狠起来可不比黑化的大牛差,他是真正的贵族出身,领地意识更强。 等他走出很远,一阵风吹过时,他听到身后的草丛被风吹动的声音。 杜康微微一笑:真是个机灵的小家伙。 盐土慢慢被聚集起来,白花花的一堆,看起来让人赏心悦目,杜康眼前却总是浮现出那一块红色的土地。 世俞尝了一口盐土,感觉又咸又苦,比姨妈给他做菜的那种盐差远了。 于是他悄悄地对杜康说:“四哥,味道好像不咋地,没他们喊的那么好。” 杜康笑着说:“当然,这只是盐土,是土,回去还要晒盐的,煮了之后就是土盐了。” 世俞眨了眨眼睛,感觉盐土和土盐没什么差别,只是从杜康嘴里说出来有些绕口。 杜康知道他的意思,本来想举个羊驼和驼羊的例子的,后来想到国宝熊猫的名字,也就放弃了。 于是杜康直接说道:“现在是土,回去晒了之后才是盐!” 世俞拍了拍脑袋,恍然大悟道:“哦,懂了!难怪这么难吃,原来是土啊!” 说完又兴冲冲地蹲下开始扫盐土了。 大牛被杜康留在家里打鱼,鲁烈做晒盐池,石猛做刀,陶七做篾,其余的人都跟着杜康一起来了。 两个时辰过去,所有能装盐土的东西已经都装满了,大家还舍不得走。 还是世俞有办法,大声说道:“四哥说了,这里的盐下雨还会长出来的,要是这次扫多了,下次就长不出来多少了!” 下雨长盐出来,确实是杜康刚刚告诉世俞的,但是后面半句话是他自己发挥的。 这句话效果很好,大家都站了起来,准备回家了。 自己家的庄稼不能干斩草除根的事情啊! 盐碱地上的白霜已经有大部分被刮得干干净净了。 杜康扭头看了一眼那堆血渍所在地,依旧觉得刺眼。 又看了看草丛,不知道那个孩子还在不在。 他依旧扯开嗓子大吼了一声:“走了,回家了!” 蹲在地上扫盐土其实是一件很累的事情, 烈日下或蹲,或跪,或弯腰,半天下来早就腰酸背痛,腹中饥饿。 但是每人背着20多斤的盐土,兴致高涨,沿途欢声不断。 杜康又想到了最后和奶奶扫盐土的那一天。 奶奶在回家的路上时不时问他重不重,累不累。 又时不时念叨,生活再苦再难也会有办法的,更何况现在政策好,人人都能吃得饱饭。 半途中,又遇到了有些垂头丧气的大牛,他今天渔获不多。 杜母见到了脯食的时间大家还没回来,就一边让陶七他们架起了篝火,一边让大牛过来看看情况。 这段时间肉的供应很充足,还有竹笋吃,今天又扫了快400斤盐土,篝火又映红了张张笑脸。 这时不知道谁喊了一句:“主公,今天的脯食能不能加点盐土啊?” 杜康心情也不错,笑道:“现在只是盐土,还要沥水和日晒之后才能要盐。” 众人这才明白原来现在还不算盐。 杜母却板着脸,厉声道:“我看你们是越来越放肆了!这盐也是你们可以讨要的!” 这句话杜康一阵愕然,不知道为何杜母要这样说。 又瞥见刚才喊话的人惭愧地低下了头,众人也向那人投去了鄙视的眼光,才知道杜母说的话大家都认同。 唉,盐首先是用来祭祀的,然后才是贵族享用的,他们哪有资格随便问起! 杜母见状,继续高声说道:“今日这个法子你们如是敢对外说出半个字,祖先不会饶恕你们的!” “你们如果想吃上盐,就要想着如何使我大夏幽而复明,到时候都少不了公卿王侯的身份!你们要记住,是谁烧了我们的帝丘城!” 众人开始齐声高呼:“报仇复国!报仇复国!” 杜康扫视了一圈热血沸腾的族人,又开始隐隐感到头疼。 目光最后落在身旁的杜母身上。 他实在想不通,温柔贤惠和不怒自威是如何毫无违和地同时出现在这位母亲身上。 如同那片盐碱地既有白花花的盐土,又有暗红色的血渍一样对比鲜明,本就是这片大地本来的颜色一般。 第37章 滴滴答答 给盐土沥水的过程,其实就是过滤,倒是没有用到什么特别的东西,均可以就地取材。 此时大家也都会简单地过滤了,也会制盐了,倒是不用刻意去解释。 杜康推说是从盘木巫祝那里了解到一些信息,然后自己又琢磨了一番,加上又有盘木为他开天眼的加持,杜母也就没有过多追问。 而其他人对杜康早已是敬若神明,跟着吃肉喝汤就行了,更加不会有任何疑问。 于是今天一大早,大家又兴冲冲地聚集到院子里面看杜康如何制盐,丝毫没有因为杜母昨晚的声色俱厉而有任何不快。 只不过开始前,杜母要求所有人都跪下,对着历代先祖起誓,绝不对外人说纶邑制盐的事情。 众人毫不迟疑地照做了。 在这个神明体系还不完善的时代,对先祖的敬意是极高的。 杜康不动声色地看着,越发感觉到盐的珍贵,绝不仅仅是柴米油盐酱醋茶开门七件事这么简单,似乎已经提升到战略物资的高度了。 看来想要让大家享用盐,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啊,杜母肯定会严格管理的。 下面先来介绍一下滤盐土要用到的东西,只有三样,分别是高粱秆子、芦苇秆、破水缸,是不是很简单? 现在陶器还比较贵重,但是破水缸不值钱,原来纶邑的村民倒是留下不少。 高粱秆子在村里堆了一些。 芦苇秆就在水边取就行了。 这些前天杜康就让大家准备好了,下面开始介绍步骤,一共就四步。 第一步,在高粱秆子里面插入一根芦苇秆子,这个就是一个简单的过滤网了,众人都能够理解。 第二步,在清洗干净的破水缸底部开一个小孔,这个石猛和陶七都擅长,昨天也准备好了。 第三步,将处理过的高粱秆子和破水缸固定好,架在鲁烈搭好的台子上,下面放一个盆。 第四步,将盐土倒入到破水缸里面,然后慢慢加入井水搅拌。 众人屏住呼吸,聚精会神地看着。 有人发现这个法子似曾相识,但是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 盐土变成了泥水之后,盐分也充分溶解到水中了,顺着芦苇中空的杆子缓缓滴落到盆中,发出清脆悦耳的滴答声,再也没有水缸中的浑浊感了。 众人一齐长舒了一口气,仿佛世间再也没有比这更美的情形,比这更加动听的声音。 杜康放下搅拌的竹枝,笑着对大家说道:“大家一会都试一下,看看这个滴下来的水的味道如何,世俞,你先来。” 世俞上前,蘸了一滴水放入嘴中,舔了舔舌头,咧嘴笑道:“四哥,不苦了!就是太咸了!” 众人都没有吃过盐,因此昨天扫盐土的时候,均觉得已经是美味了,比蕨根灰不知道要强上多少倍,此刻都是跃跃欲试。 杜康见众人的样子,又看了看盆中已经有薄薄的一层盐水了,就说道:“大家都来试试吧,还是先是孩子,再是女人,再是男人。” 杜康说完这话,有些后悔,担心杜母又是一番言辞说教。 不过杜母只是保持着自己的威仪,看着杜康做着这一切,没有发表意见,默认了他的行为。 可见杜母虽然严厉,但是对杜康的所作所为从不拆台。 如果做得好,会说出为他加分的话;哪怕是他做错了什么,也是默默为他补救。 果然,当陶贝蘸了一滴盐水,咯咯笑着说道:“真好吃!”的时候,杜母开腔了,举起双手对着上方,激动地说道:“禹王保佑,我儿天纵之才,大夏复国有望了!” 众人顿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高呼:“禹王保佑!禹王保佑!” 杜康感到既温暖又佩服,心中一声苦笑:了不起的母亲! 在众人的呼声中,他忽然想到一件事:为什么是禹王呢? 有什么不对吗?大家不是一直都这么说。 当然不对,因为之前是尧帝、舜帝啊,而且一直是“尧舜禹”并称,为什么到了禹,就变成了禹王呢? 王比帝明显要低了一个等级啊! 杜思坝感慨着当年没有多涉猎一些课外知识,他没有发现的是,自己已经开始思考大夏的事情了。 喧哗过后,众人就开始照着杜康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开始盐土沥水的工作。 这个事情本就不难,又有杜康指导,故而很快院子里面满满当当地摆了十几个破水缸。 本来不急不缓的滴答声此刻变得此起彼伏,热闹不已。 四个小家伙也不去给金大升它们挠痒了,就蹲在那里看着盐水一滴滴地缓缓流下来。 陶贝此时对杜康已经颇为亲切了,基本没有什么惧意。 他歪着小脑袋说道:“主公,这个盐水真好,就是太慢了。” 有听到的人也在一旁点头表示同意。 杜康朗声道:“这是个积累的过程,你别看现在慢,过几天再来看就是一大盆了,不用这么盯着。” 鲁烈接话道:“主公,你让我做的池子是晒盐用的吧?难怪让我加了草掺杂在里面,这样做厚实了就不漏水了。” 池子确实是晒盐用的。 其实更快的办法当然是煮盐,也就是像烧开水一样放在柴火上烧。 但是一来现在容器太简陋了,没有后世的大铁锅,都是陶罐;二来,柴火也珍贵,是大家辛苦在山里收集的。 既然不急,就让水分慢慢在阳光和微风中蒸发吧。 杜康点点头说道:“鲁烈说得对,池子是晒盐的。这件事情不耽误大家的工夫,早晚顺带着处理下就好了。” “陶贝,你们这样盯着看,也不会滴得更快的,小心一会腿麻了。” 腿麻这个事情不说还不觉得,一说就来感觉了。 一个稍微胖一点的孩子果然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后嚷嚷道:“妈,我腿麻了,站不起来了。主公果然是金口玉言啊!” 其他三个小家伙赶紧站起来,蹦蹦跳跳几下,看来也是有了感觉,不过没有小胖子严重。 众人看着有趣,又是一阵大笑。 杜母看在眼里,也是微微一笑,然后收起笑容,朗声道:“既然这样大家就各忙各的去吧,世俞,还是你带着大家出去吧。” 杜康明白杜母的意思,一来是想杜康在家里休息一天,二来是毕竟是刚开始制盐,有杜康在家里总是放心些。 怕杜康安排事情的时候把自己安排出去了,故而抢在前面说让世俞出去。 杜康接过话说道:“出去前我先问大家一件事情,你们谁会放火烧荒?” 众人没有接话,大牛吼了一句:“主公,看中哪片地方,一把火点着了不就行了吗?” 有人开始附和:“是啊,一把火点着了不就行了吗?” 杜康已经问过陶七了,没干过这事,想法和大牛差不多,所以今天又在众人集中的时候问了一次。 不想今天依旧这个答案,看来真的是没人干过这个活。 杜康已经料到是这个结果,但还是有些失望,只有靠自己了。 他本来不想多说的,见是大牛喊出来的,又想打压一下,故而高声道:“那怎么行?要是引起山火怎么办?万一烧到别人村子怎么办?我们要做到想开哪一片荒地就烧哪一片!” 众人默不作声,都用崇拜的眼神看着杜康,特别是大牛。 这让杜康非常疑惑,为什么每次想打压大牛都变成了鼓励呢? 之前说是大牛不开窍,误会了也就算了,这次大家又眼神如此一致。 杜康不想多说了,挥挥手,让世俞去安排了。 杜康已经不安排陶七出去了,反正他也乐于留在家里,杜康也需要他。 而石猛在专心地打磨刀具,这是个慢活,一时半会也出不去。 鲁烈今天也没有出去,因为担心太阳太大,做的晒盐池子干得太快会炸裂,因此必须留在家里盯着。 这样打猎的主力就只剩世俞了,杜康不由得又庆幸大牛能够顶上事了,真的是应了那句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鲁烈看大家都出去了,才来到杜康身边问道:“主公,昨天老夫人让做几个鸡舍的。” 盐水滴答声中,杜康本来还在想烧荒的事,闻言问道:“做鸡舍做什么?” 鲁烈忙说道:“说是已经开始孵小鸡了,过些时破壳了,鸡舍就不够用了。” 现在是夏历3月了,正是孵小鸡的时候,倒是忘了这一茬。 杜康连连点头说:“你按照阿妈说的来就行了,不用跟我说,是不是要人帮忙?” 鲁烈摇摇头说:“这倒不是,本来老夫人说盖在院子里面的,我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水缸,再加上晒盐的池子,只怕地方不够用。” 杜康看了看,原本宽敞的院子确实拥挤了不少,再做几个鸡舍,只怕架篝火都有些困难了。 又想到几只大肚子的羊,还有大肚子的母牛,金大升和纯子也长得很快,对了还有二黄也就是六十天后的事了。 杜康感到一阵头疼,看来不仅仅是鸡舍的事情。 事情就像这滴滴答答的盐水,看着慢可是一刻也不会停下来啊,过几天就一大盆了。 于是他问道:“鲁烈,你会盖房子吗?” 鲁烈摇摇头:“我主要是做木匠的,做些鸡舍还行,盖房子就不会了。” 杜康无奈只好说:“外面不是还有些空房子吗?你看看哪一间合适,在里面做几个鸡舍,我一会去跟阿妈说,鸡就不养在院子里面了。” 鲁烈答应着就出去开始找适合做鸡舍的房子了。 这边杜康跟杜母说了这个事情,她倒是没意见,反正制盐必须在院子里面。 杜康刚刚松了一口气,杜母恢复了慈母形象,柔声道:“四儿啊,我知道你心思敏捷,虑事周到,可是今天说的话有点托大了。” 第38章 懂得用火 杜母对杜康,已经不是仅仅在外人面前照顾面子了。 而且在公开场合,杜母一直是杜康最好的托。 这让杜康这个儿子做得还是很舒心的,从来不用因为跟别人家的孩子比较而伤自尊。 杜康觉得自己再做几件新奇的事出来,用不了多久,杜母就要将自己神化了。 私下场合,杜母也从未像今天这样说杜康托大了,最多也就是说出自己的想法,看看有没有改进的可能。 所以杜母的话让杜康心中很诧异。 今天自己连盐都想办法弄出来了,也没有干别的事,到底是什么事托大了呢? 杜康讶然问道:“不知道阿妈说的是什么事情?” 杜母微微蹙眉,似乎在考虑如何开口,几息后才说道:“你可知我们何时开始耕种粮食的?” 作为炎黄子孙,杜康还是知道这件事的。 当下也不迟疑说道:“当然是从炎帝神农起,正是他老人家亲尝百草,教民垦荒种植粮食作物。” 杜母点点头,继续问道:“那你可知道为何称他为炎帝?” 杜康正愁怎么打听下“禹王”这个称号来历,不想杜母倒是先考起自己。 不过这个杜康也是知道的,当下也回答道:“因为他懂得用火,故而称为炎帝。” 杜母又追问道:“何谓懂得用火?” 杜康微微一怔,一时觉得被问住了。 是啊,何谓懂得用火,标准是什么? 要说懂得用火,自己这个天天和火打交道的庖正只怕更有资格被称为炎帝了吧。 不过杜康一向敬重先祖,是断然不会说出这样的话的。 杜母见杜康面露疑惑之色,叹了口气说道:“你不务农事,也不怪你。你今日所说的烧荒之事,‘想开哪一片荒地就烧哪一片’,便是当年炎帝才能做到,故而才能称得上懂得用火。” “今日也不是无人做得到,但是我们这纶邑里面怕是做不到啊。” 杜康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回事,同时又想到另外一件事。 那就是难怪大牛毫不在意自己的责备,反而和众人一起崇拜地看着自己。 早上对大牛的打压完全没有打压到痛处。 杜思坝前世是看过这类书籍的,里面有一个小故事。 甲想要刺激乙,于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喊道:“乙是个强盗,杀人放火无恶不作。” 这个指控当然是非常严重的。 但乙丝毫不会在意,因为这样的事情根本不会发生。 众人也不会在意,反而会以为甲是故意造谣,搞不好甲还会因为诽谤而需要公开道歉。 但是甲如果说:“乙在家里好像不太孝顺,而且听说家暴妻儿。” 这个说法跟上一种说法比起来简直就是微乎其微了,用的还是含糊其辞的方式说出来。 但是乙可能就会暴跳如雷了。 因为判定模糊,而且说不清楚,甚至可能真的存在,他当然会万分在意了。 所以打人打脸,砂仁猪心就是这么个意思。 杜康刚才打压大牛方法更离谱,直接把大牛放在炎帝的高度做要求,这不是在变相地鼓励和夸奖大牛吗? 大牛同志看来一定会在杜康的精准鼓舞之下砥砺前行了,愈行愈远! 不过现在也不是考虑大牛的时候了,现在迫在眉睫的是烧荒。 杜思坝家里田地不多,母亲为了开辟一块荒地种菜,带着他烧过荒。 烧荒最好的季节是春秋二季,这个时候草木枯黄容易点燃,适合放火烧荒。 而且要把握好时间,烧晚了又耽误农时,烧早了又不能立即下种,好不容易烧出来的养分反而便宜了杂草,那就白费工夫了。 这个事情不像人工和种子的问题,在纶邑自己就可以解决,现在已经进了晚春三月了,不能再等了。 杜母的关切和爱护,让杜康甚为感动。 但杜康还是只能用忽悠大法应付过去:“确实是我考虑不周。不过阿妈也不用担心,我虽不务农事,但是做了几年庖正,还是略懂用火的,虽然做不到完美,孩儿也会尽力而为。” 杜母见他发现问题所在,又说得在理,心中担忧之情少了很多,于是关切地说道:“你也别太过劳神,除了往西北虞城所在,这里都是荒山野岭,哪里有什么村子?烧了也就烧了,雨水一来也就长起来了。你自己去看看便知道了。” 杜康满口答应着,心里可不这么想。 荒地那边慢慢有野人出现,虽然没有村子,但是不是真的没有人啊,万一一把火烧到那边去了呢? 水火无情啊,还是尽量控制一下吧。 在滴答滴答的水滴声中,杜康查看了一下环环的伤口和鼻子。 几天下来,不用担惊受怕,有足够的草料,还有同伴,小母牛已经完全适应了这里的环境,还稍稍胖了一些。 伤口恢复得不错了,但是直接拴鼻子恐怕还得几天。 杜康放弃了带它出来放风的想法,一个人拿了一把篾刀来到了山顶。 等他再次俯瞰这边土地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想法实现起来的困难。 前世的那次烧荒,要的地方不大,也就两亩地,因此可以很好地将周围的草木清空,做一个简单的隔离带,然后稍微照看一下,就不会引燃周边了。 但是这次的田地面积是几百亩,草木又茂盛,实在是没有这么大的人力物力去建一个隔离带。 就算建了隔离带,也没有这么多人去守在旁边防止火势蔓延。 杜康叹了口气,所以说谦虚有时候也不见得是好事啊,后人容易误会的。 炎帝烧荒的本事,哪里是“懂得用火”四个字就可以表达的,先人的伟大和荣耀,实在是在谦虚中减色不少啊。 不管怎么样,不能把火烧到姚瑶那里去了,也不能把自己的家给烧了。 好在门前有一条河流,这样纶邑和东北的荒地都不会被烧了 西北又有一片沼泽,虞城也是没问题的。 已经开垦的田地还没有耕种,如果烧过来问题也不大,正好可以清除一下杂草。 西南边还有大片的苎麻,也不能烧,这个再过两个月有大用处的。 看来只能烧东南边了。 东南边看起来是一片灌木地带,没有参天大树,这样烧完后处理起来也容易多了,不用单独再去处理巨大的树根。 …… 杜康就这样坐在山坡上,看着眼前大片土地,想着烧山的一些细节。 一直到看到四个小家伙赶着山羊回来,才砍了几根竹子下山。 杜康回来时,四个小家伙既没有蹲着听盐水叮咚,也没有为金大升挠痒,而是热切地围着石猛。 这倒是有点出乎杜康的意外,谁不知道石猛是个闷葫芦。 等到杜康放好了竹子过来一看才知道是为什么。 石猛正在给狼牙打孔,有四个已经用牛皮穿绳穿起来了,小家伙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却没有伸手拿。 杜康不觉莞尔,温言道:“每人都拿一个试戴一下吧,不过到了年底才能给你们。” 四人欢呼雀跃,在陶贝的带领下一个个的套在脖子上。 狼牙经过石猛的打磨,色泽光润如玉,又有一种野性的魅力,戴在他们脖子上,别有一番风味。 当然还是陶贝反应最快,在其他三位舍不得拿下来的时候,他已经摘下来轻轻地放在石头上,跑过去喂牛了。 只有做好放牧的事情,狼牙才会属于自己。 看来这是个非常懂得自律的孩子。 只有种出来足够的粮食,才能娶姚瑶,杜康忍住了去虞城看心上人的念头。 盐水的滴答声中,刚刚和陶七说了自己想法的杜康正在编着小玩意。 小玩意是几只竹蚱蜢,本来打算制作给姚龙姚虎的,现在干脆多做几个,送给陶贝他们一人一个。 陶七叹了口气说道:“主公,烧荒东南方向当然是最好的,但是苎麻只怕也会烧掉,很难避免。” 杜康也有这个担心,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陶七说得这么肯定,于是抬头问道:“为什么?” 陶七挥了挥手,说道:“是风啊,苎麻在西北边,现在是春天,起的是东南风,哪怕是无风,只怕也会受不少影响。” 杜康闻言一怔,心里骂了自己一句,真是个鲨臂! 《三国演义》白看了,赤壁之战这么经典的情节都忘了,周瑜愁东南风愁得都吐血了。 他不由得又怪自己没有早穿越几个月,那时候是秋天,正好不用担心风向的问题。 听妈妈的话果然是对的。 早上吹了牛,刚刚又坐了一下午才想到的办法,荒又必须要开,这个时候也没法露怯了。 杜康故作镇定,悠悠地说道:“万事俱备,只欠西风啊!没事,说不定过几天就刮西风了,实在没办法挑个风小的日子。” 陶七看了看杜康,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说出刮西风的事情,不过主公连盐都做出来了,也许一切皆有可能吧。 没多久,女人们都回来,收获不多,毕竟草木才吐芽不久。 她们围着已经有小半盆盐水的过滤装置叽叽喳喳片刻,又都围过来做竹编了。 再一会,世俞他们也回来了,同样收获不多,只有一些小兽。 也许是队伍里面打猎的老手比较少,也许是因为上午在家滤盐土,今天只打了半天猎的原因吧。 因此众人均是闷闷不乐,本以为猎狼之后天下无敌了,不想连一顿饭都不够。 杜康也不以为意,种子虽然不能动,但是肉食和笋子还是够吃的。 当然请谨记,这个时候更不能拿打猎的事打压大牛了,因为你不是在砂仁猪心,而是在激起众怒。 在杜母分肉的时候,杜康看到几只苍蝇飞舞,似乎闻到一丝奇怪的味道,好像是鹿肉发出来的。 莫非是肉坏了? 这个时候也没办法,还好味道不重,大家也不介意,凑合着吃吧。 令杜康诧异的是,在他宣布择日烧荒的时候,情绪低落的猎人们一阵欢呼。 你们不是都不会烧荒吗?有什么值得这般高兴的? 第39章 西北风起 到底是为什么不会烧荒又喜欢烧荒呢? 妈妈没有告诉过你们,白天玩火晚上会尿床吗? 世俞兴致最高,一边帮着杜母分肉,一边迫不及待地说道:“四哥,我们明天就去烧荒吧?” 杜康拨弄着石台上的肉,确实是快要变味了。 毕竟气温慢慢升高了,这头鹿也有好些时候了。 食物这么宝贵,丢是不能丢的。 幸亏纶邑的男人都会狩猎,不然饿肚子是常有的事。 还好今天就可以吃完了。 听到世俞这么问,杜康淡淡地问道:“怎么,不急着明天打猎吗?” 世俞居然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略带尴尬地说道:“四哥又笑话我,我打多少天猎才能有烧荒赶出来的动物多啊。” 杜康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啊! 前世烧荒,别说鹿啊,野猪了,连只老鼠都没有。 可是现在不一样啊,山林里面遍地都是动物,烟熏火燎,这不得成群结队地往外跑啊! 想明白的杜康马上摆出一副高人范说道:“嗯,你也知道用巧力了,我也是很欣慰的。” 世俞得到了杜康的夸奖,笑得更开心了,不过转头一想,感觉不对。 大家都在欢呼啊,为什么单单表扬自己?这是歧视还是表扬? 可是没等他开口,就听到杜康朗声道:“不错,烧荒我们会获取很多猎物,但不是明天,这几天大家都做好准备,如果哪天吹西北风,或者至少是风小,我们就去烧荒!” “世俞,你去看看地形,看看到时候在哪边捡猎物比较合适。” 这次欢呼的人就少多了,因为很多人还是知道春天不会吹西北风,只有等风小的时候了。 晚上杜母吃饭的时候,杜母又问杜康了:“四儿,你既然宣布烧荒了,大家也没意见,田地的问题解决后,下一步人手怎么安排呢?” 杜康的想法很简单,去虞城再要一些人过来。 特别今天发现肉太多都开始发臭了以后,说明暂时食物供应是没问题的,到时候让世俞带着四五个人打猎,其余的人和新加入的人一起种地就行了。 他如实和杜母说了自己的想法。 杜母沉吟片刻,说道:“先按这个来吧。”就再未多言。 第二天,晴,无风。 无风的情况下是不能烧荒的,荒火会四处蔓延。 世俞特意带着陶七等人一起去探查了。 之所以带他,是因为他比较擅长设置陷阱,对地形看法比较独到。 回来之后还是决定不用刻意去寻找烧出来的猎物,就在沼泽和河边就行了,火起之后,动物肯定是往有水的地方跑。 其余人准备引火之物。 第三天,晴,东南风,大风。 大风也不行,火借风势,荒火容易失控了,不知道会烧到哪里去。 世俞一看风势,安心地带着大家去打猎了,收获了一头鹿和几只小兽。 第三天,晴,东南风,微风。 大家都满怀期望地盼着杜康开始开荒,可是杜康盯着快要盛满盐水的盆说再等等,趁着天气好,今天先晒盐。 是啊,晒盐当然是最重要的。 第四天,晴,东南风,微风 大家兴高采烈地发现经过一天的风吹日晒之下,已经结出一层白白的,薄薄的盐了,马上又可以晒第二池盐了。 可是杜康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高兴,反而有些闷闷不乐。 杜康当然闷闷不乐了,东南风欢呼呼地吹,虽然加速了晒盐的速度,但简直就是在对苎麻点名道姓了。 他实在不想烧掉那片苎麻。 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 苎麻一年可以割三次,再过些时就可以割第一茬了,那可都是衣服啊。 而这里大部分人都是穿着兽皮呢,甚至连补渔网都是多亏了姚瑶给的麻绳。 到时候姚瑶来了也让她穿兽皮?要是我会做裘皮大衣的话,那还差不多! 一言不发做了快一天竹编的杜康,一抬头看到杜母关切的眼神,他就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又要引起一番唠叨了。 于是,杜康提着篾刀脚步轻快地爬到山上去砍竹子了。 站在大石头上的杜康看着众人陆续地回家,恍如不见。 眼中只有缓缓东流的响河,想着周大都督的高光时刻——赤壁之战。 继而又想起诸葛武侯的经天纬地之才。 正是武侯在南屏山建七星坛,在台上做法,在隆冬之际借来三天三夜东南风,才有火烧连营,大破曹军的盛景。 杜康心中仰慕不已,不由得大喊一声:“丞相,我这里东南风多了,不用借,换你的西北风!” 这一嗓子中气十足,一时“西北风”三个字在山林中回响不止。 杜康吓了一跳,发现自己情急之下失态了。 算了,不想了,为了衣服都快把人逼疯了! 明天只要风不大就放火吧,烧了就烧了! 是要让100人有饭吃,又不是说非要给他们发新衣服! 既然下定了决心,杜康心中就不再烦闷。 杜康龙骧虎步地提着几根竹子回家的样子,让正在分肉的杜母放心不少。 见众人都在,看向自己的目光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意味,杜康也未多想,放下竹子高声道:“明日如果不是大风,我们就去烧荒!” “这几日一向都是东南风,所以明天少不得要带上引火之物往东南风跑上不少路,今天晚上都休息好,明日还要早起!” “所有男人,都去同时引火。晚上都好好睡觉,水火无情,不要明天腿发软跑不动路!” “火势起来,牲口会不安,山中猛兽只怕也会受惊,明天女人和孩子一早就去割草,火起之后就都关上院子待在家里,就在家里晒盐,做竹编。” 大家当然知道“晚上睡好觉”和“明天腿软”是什么意思,女人不禁脸上一红,但是也知道杜康说得在理,不是开玩笑的话。 万一突然风向转了,或者有野兽发狂冲出来,逃脱不及,那就危险万分了,于是都齐声应诺。 屋外虫鸣蛙叫此起彼伏,院内水滴声叮咚清脆,正是一曲极好的催眠乐章。 杜康却在床上看着漆黑的屋顶,思绪繁杂,一时睡不着。 本来以为最容易解决的开荒问题,此刻却要损失一片苎麻地。 人员和种子的问题只有等开了荒之后再去虞城想办法了,特别是种子,缺口比较大。 怎么会有这么多大豆种子呢?这玩意虽然能够肥田,但是产出比太低了。 对了,肥田,看来沤肥还得继续,如果能够一亩提高10斤的产量,那就是了不得的增量了。 这样一看,人手又是个大问题了。 …… 万千烦恼终究抵不住身体的疲惫和乐章的催眠。 等到杜康睁开眼睛时,清晨温和的阳光和一脸喜色的世俞一起映入了他的眼帘。 完了,睡过头了! 昨天还口口声声让大家早起! 这也没电脑,也没手机,更没老婆,不知道晚上熬的什么夜! 杜康正待起身,世俞脸上笑容更盛,欢喜地说道:“四哥,你都算好了是不是!我们昨天都听到了!” “所以你现在还稳如泰山地睡觉!偏偏让我们都早起!” “连姨妈和我都瞒着!” 世俞嗓门又大,他的声音一响起,外面很快就响起了喧哗声,完全盖住了盐水的滴答声。 想来是杜母见他在休息,没让大家发出声音,这不是耽误事吗! 杜康心中既迷惑,又惭愧,从嘈杂的声音中终于捕捉到三个字:西北风! 杜康一把推开伏在眼前的世俞,光着膀子就冲了出去。 兽皮在院中轻轻摇晃,确实是西北风,风力也没有太大! 杜康欣喜若狂,仰天长啸。 众人昨天都听到了他在山上喊了一句西北风。 方才陶七又悄悄地和大家说:“主公决定烧荒的那一天就知道有西北风。” 此刻光着上身的杜康,露出一身健实强壮的肌肉,在众人看来简直是力量和智慧的完美结合。 杜康收起笑容,迎着大家热切的眼神朗声说道:“阿妈,朝食先不吃了,我们烧完荒再回来吃!” 既然是起的西北风,过了河之后不远就可以开始引火了,少了不少路程。 而且诸葛武侯可以借三天东南风,杜康可不敢保证有三天西北风,万一过一会风向变了呢? 十三人带好引火之物,在灌木林中一字排开,连成两百多米的一线。 燧石的击打点燃了绒草,又引燃了柴火,接着枯草和枯枝开始发出黑烟。 黑烟向着东南方飘去。 杜康忐忑的心情终于稍稍减少,看着火势慢慢连成一片向东南方延伸而去。 火势越来越大,慢慢的一条近三百米的火线越来越长,向着东南方快速地推去。 哪怕风向变了,火势也无法往西北推进了。 杜康终于放下担忧,大声喊道:“走,回去吃饭!一会过来捡烤肉吃!” 回去的途中,陶七凑过来,笑嘻嘻地问道:“主公,你怎么知道有西北风的啊?” 杜康心中忖道:“我哪里知道?我担心得晚上失眠早上都起不来床。” 众人也附和着问道:“是啊,我们昨天回来时都听到了。” 杜康无奈,戏谑地说道:“可能是有人跟我换了三天三夜的东南风吧。” 众人严肃的表情让杜康知道,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反而增加了自己的神秘感。 赤壁一把火,烧得曹操八十万大军几乎灰飞烟灭。 纶邑一把火,烧出了一片耕地,也烧毁了一处动物的家园。 午时过后,站在门口吃着笋子的杜康,看着远处的烟尘滚滚。 无数的火光乱窜,甚至往天上飞,他知道一定是被烧蒙了动物在做垂死挣扎。 有些地方白雾蒸腾,不见火光,一定是丛林中的水塘和沼泽,此时只怕里面的鱼直接变了鱼汤。 可是没有办法啊,一亩地才能种出40斤粮食,我们也要生存。 火借风势,滚滚向前。 只是毕竟已经晚春了,植物都喝了好几场春雨,浓烟比火势更加壮观。 世俞瞧见,欣喜地说道:“四哥,你算风算得这么准,你说会不会有快烤熟的野猪直接冲过桥来,送到我们嘴边?” 第40章 顺势而为 世俞这句玩笑,也包含着惋惜的意思。 之前捡野兽的地方是按照起东南风来设定的。 此时是西北风,野兽自然是顺风往东南方逃窜,只会离纶邑越来越远。 世俞说的桥,是一座连接纶邑和对岸的木桥,在火势的上游,没有被烧毁的危险,离火势已经有一段距离了。 众人知道他的意思,但还是哄堂大笑。 毕竟打猎最厉害的人就在他们身边,捡不到就捡不到吧。 杜康却想到一个人。 那个一心只想睡在树下就可以捡兔子的“动物界保护神”。 看来世俞不但有着相同的梦想,而且更进一步:野猪都快烤熟了还要送到他的嘴边来! 好歹别人只是一个不会打猎的小姑娘,你一个猎过狼的大男人简直不要太过分了! 保住了未来老婆衣柜的杜康心情大好,连带着吃在嘴里的笋子都感觉是甜的。 他促狭地看着世俞说道:“烤熟的野猪自己跑到嘴边我没见过,但是煮熟的野鸭飞了,我倒是听说过。” 杜康觉得他讲的这个笑话,还是可以的,可是无人发笑。 就连一向机灵的陶七也一本正经地问道:“主公,为什么煮熟的野鸭飞了啊?这个你可得好好讲给我们听一下。” 杜康以为他是在抖机灵,可是众人也和他一般严肃而期待地看着自己,这才知道他们是认真的。 这怎么回答啊,我也不知道这句话怎么来的啊! 有没有谁知道出处的,可以告诉我一下吗? 甩锅给世俞吧,兄弟就是起这个作用的。 杜康扭头看着最亲爱的表弟,淡淡地说道:“既然烤熟的野猪能够跑到世俞嘴边,那煮熟的鸭子自然也会飞,你们要想知道为什么就问世俞吧。” 可是世俞瞪着眼睛,张大嘴巴,手指着东南方,激动得有些张口结舌地说道:“四哥,你怎么什么都知道!那里真的有一群烤熟的野猪冲过来了!” 杜康扭过头看时,果然有一群被烟熏得乌漆嘛黑的动物朝着河水冲了过来。 第一次英雄救美就被野猪顶飞的杜康,一眼就看出来是一个大大小小十多只的野猪群。 杜康咽了下口水,心中忖道:这不会是我的金手指吧,言出法随! 世俞继续大喊道:“大家快抄家伙!它们真的是冲着桥来的!” 大火激发了这群野猪的潜力,让杜康见识到什么是真正的猪突猛进,片刻之间离河水只有几百米了,正对着桥的方向快速前进。 虽然嘴里说是烤熟的野猪,但是大家都知道,烤熟的野猪怎么可能跑得这么快!这是发狂的野猪!冲进村子就麻烦了。 杜康接过世俞递过来的长弓,又咽了一下口水:又要去斗猪了!一群野猪!命苦! 别说杜思坝自己了,就是原主的记忆里,其实都对野猪有一丝隐隐的恐惧,那是他第一次吃这么大的亏! 大家都在等着自己发号施令呢,杜康朗声道:“走!看看烤了几分熟!” 众人跑到桥头时,看清了正好来到对岸这群野猪的构成。 四头成年野猪,八头两三个月左右小野猪,一番疾驰之后,已经气喘吁吁,嘴中涎水拉得老长。 小野猪倒还好,想来是成年野猪在前面开路,只是猪鬃被烧焦了,但是明显更加疲惫。 大野猪则是身上一片焦煳,如果不是逆风的话,恐怕烤猪肉的香味已经飘进大家的鼻子中了。 野猪群想来是被烟火熏得不辨东南西北,好不容易冲出来,发现了前方有水源就一阵猛冲,烟熏火燎又筋疲力尽,已是强弩之末。 此刻看到桥对岸出现了一群人类,更是惊慌失措。 杜康刚刚拉了个满弓,箭未离弦,四头成年野猪已经直愣愣地冲进河水里了。 八只慢上不少的小野猪自然不敢下河,冲到河边看着水中虚弱无力扑腾的大野猪,一个劲地直哼哼,惊慌之下竟然直接上了桥。 杜康连忙收弓,大牛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一刀砍死了一只小野猪。 众人也要跟上,杜康心痛不已,急忙大喊道:“小猪不要杀!都给我抓活的!” 杜康本就是牧正出身,之前又有抓小牛的经验,众人只当杜康又要养起来作为结婚时的祭品,连忙收起了手里的武器。 前几天杀小孩,今天杀小猪,杜康觉得自己有些恼火了,恨恨地看了一眼大牛,吼道:“大牛,你给我下河去捞大野猪!” 身旁的世俞放下手中武器,扑通一声中,第一个跳了进去。 杜康一阵紧张,心里骂了自己的傻弟弟一句。 野猪可是水性颇好的。 杜康连忙又拉上了弓箭对准河里,生怕世俞出了意外。 看到野猪一番冷热交替之下,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这才稍稍放心。 大牛第二个跳进水中,接着四五个水性好的也跳了进去,分别搂住也几乎不会挣扎的野猪按在水里溺死。 桥上的几人抓七只几近虚脱的小野猪,也没费什么力气,拎着后腿就倒提起来了。 小野猪也只会有气无力地哼哼几声。 杜康看到河里无事,又收起弓箭过来查看了七只小猪,都是二三十斤左右,除了猪毛被烧焦了,倒也没受重伤,放下心来。 要知道,猪和鸡分别是畜牧和禽业领域性价比最高的两种动物。 杜康也是一时想到鲁烈刚刚和自己提到鸡舍已经修好,才脑中灵光一现,不然几只小猪都被大牛带头杀了个干干净净。 杜康交代鲁烈道:“你先带大家回去,把这几只小猪找个屋子关起来,让女人准备水和草好好养着,对了,笋子也快老了,丢给它们吃。然后拿绳子过来帮世俞他们把河里的猪拉起来。” 要是在平时,想要猎到野猪还是比较困难的,除非是冒着重伤的风险,或是设置陷阱等着野猪落网。 今天一次就收获了一整个野猪群,让院子中充满了欢声笑语。 杜康看了看浑身湿漉漉的世俞,心想这个傻弟弟,居然跟姚琳有得一拼,真的有野猪送上门来了。 又看了看兴高采烈的大牛,心想自己是不是对大牛有成见。 看到野猪第一反应自然是提刀就砍,大牛应该不是因为看到是小野猪才冲上去的。 而且自己让他下河的时候,他只不过是因为收武器慢了一步,丝毫没有迟疑的意思。 唉,算了吧,随他吧。 正在炸猪油的杜母看到杜康若有所思的样子,心中又感到一阵愧疚,但是她必须拒绝杜康的要求。 因为杜康刚刚提出用盐水泡猪肉的想法! 虽然这些盐都是杜康想办法弄出来的,但是也不能这样使用啊! 盐的价值是猪肉的百倍不止,哪有这般糟蹋东西的! 况且用盐水泡猪肉也不一定能够保证肉不会变味,这不是随着气温升高很自然的一件事情吗?又不是不能吃。 其实杜康在听到杜母的回答后,已经放弃了自己的想法。 到了元末明初还有张士诚这样的私盐贩子造反呢,却从未出现过因为吃不上猪肉造反的。 猪肉的价值哪能跟盐相比? 腌肉的技术没法推广了。 好在这时已经会用动物油了,也就是会炸猪油,和后世的手法差不多,只是器具的差别而已,杜康也没有故作高明地指导一番。 这其实有些出乎杜康的意料,叹服先人智慧的同时,也感慨了一下舌尖上的中国。 猪油拌饭一直是杜思坝儿时最美好的回忆,是胜过任何山珍海味的佳肴,令他始终无法忘怀。 猪油的荤香、院中欢快的声音还有远处飘散的浓烟,让杜康暂时放下了心中大牛带来的烦恼。 他现在在想另外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其实很不应景,那就是沤肥。 他一直在考虑这件事,但是都没有下定决心,因为用草木沤肥太浪费人力了,但是现在有了小猪就不一样了。 种过田的人都知道肥料对于农业的意义达到了什么样的程度。 原主本来就做过牧正,杜思坝小时候也养过猪,放过牛,只是记忆里不清楚这个时候怎么弄到小猪崽。 现在不一样了啊,小猪崽送上门来了,再过三四个月又可以产崽了,养殖业就算启动了,有了养殖业就可以将制肥提上日程了。 猎物的内脏自然是可以吃的,但是总有一些东西不能吃,纶邑的村民很注意卫生,集中填埋在村外一处空地上,杜康打算将那里做成沤肥的场子。 等山火灭了之后,刚好顺势去捡一些不能吃的动物尸体回来一起沤肥。 闻着猪油荤香,想着肥料的杜康,起身朝着关小猪的屋子走去。 四个小家伙与他们的母亲和杜母一起又被杜康指定分食那头小乳猪,这让他们兴奋不已,立刻投入到饲养小猪的任务中去了。 杜康来到屋子外面,感觉需要盖猪圈了,这样封闭的屋子养猪肯定是不行的。 七只小猪吃喝过后,恢复了不少,看到杜康靠近开始横冲直闯,显然对人类畏惧不已,看来驯服还要一段时间。 猪生长又快,这更加显得盖猪圈的急迫了。 看着蹲在地上投喂着猪草的小男孩,杜康忽然想到一件事情。 于是他跨过围挡,抓起小猪一只只又查看了一番。 等他看完,在一片哼哼唧唧声中,心里不禁骂了一句:这个老母猪,生那么多儿子干吗! 七只小猪崽,三母四公! 看来少不了要去势了! 第41章 养猪沤肥 对于纶邑来说,自然是男孩子越多越好。 这倒不是单纯地说重男轻女,而是出于对劳动力的需求,比如狩猎,干农活,甚至打冤架,都是男性在体力上更有优势。 小小年纪的陶贝四人已经顶了很大的事情了,再大上几岁,不管是种田还是打猎,都会是一把好手。 但是对于养猪来说,没有阉割的公猪意味着投入产出很低。 首先它们吃的食物多,却并没有转化为膘,而是为繁殖积攒精力,胖不起来; 第二,它们在发情期整天躁动不安,甚至不睡不吃,挖砖撬石,越栏逃跑,特别是这些还是野猪,更是性情暴躁。 第三,它们长大后猪肉里还有一股呛人尿骚味,难以下咽。 所谓去势,就是对动物进行阉割。 杜思坝家里养过猪,打猪草这件事就是被他承包了,也见过为小猪崽去势。 开春农忙前后或秋收后,常有身强体壮的劁【qiāo】猪匠骑着二八大杠往来于乡间村头。 当然他们的身份并不是通过体型和二八大杠来识别的,而是腰间的一个牛皮缝制的微型背囊和背囊上面绑着的一根红色绸巾。 背囊里面就是他们的全套手术工具:一把锋利无比的“手术刀”、缝合的针、线和顶针,还有不知道成分的消炎药。 母猪的去势过程稍微复杂点,要划开肚皮和缝合,公猪去势则简单多了。 将小猪抓牢,倒挂金钩,使它不能动弹,手起刀落,“一刀斩断是非根”,数秒之后就取出了烦恼的根源,甚至都不用缝合。 当然杜思坝只是看过,并不会操作,毕竟这是个手艺活。 而且他当时年纪还小,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折磨一只小猪,原理又是什么。 大人只是告诉他这样猪才能长得肥。 不过没有关系,古人的智慧是无穷的。 夏朝时,我们伟大的祖先已经知道去势后的公猪性情温顺,肉肥而香,而且已经掌握了去势的手艺。 更是做到了不需要缝针,也不需要抗生素,仍然不会感染。 中国的养猪业技术从这时开始就一直是遥遥领先于世界的。 恰好原主在任国是一位极为称职的牧正,也是掌握这门手艺的个中翘首。 在杜康拎起小猪看它们的屁股的时候,去势的手法已经完整地出现在他脑海中。 长大成人的杜思坝早已知道了去势的原理和作用,原主又精通这门手艺,简直是天作之合啊。 可是杜康不愿意下手,应该说是下嘴。 因为这个时候是用牙齿咬断、咬碎那个是非的根本。 这怎么下得去嘴啊! 杜康顿时懊恼不已。 早知道刚才在院子里面享受猪油荤香的时候,就不去想沤肥的事情了。 墨菲定律诚不欺我,果然事情的发展是怕什么来什么。 杜康看了看小猪崽,又看了看陶贝四人,想到了两件事要做。 小猪崽现在身上还有轻伤,肯定是要养上几天等精神恢复之后再给它们做手术了,这几天正好想想怎么用刀子来改进这门手艺吧。 自己作为纶邑唯一会这门手艺的人,需要找个传人,将这门手艺继承下去,发扬光大了。 连续三天的艳阳高照,加上三天微微的西北风,让山火一直持续地向东南方缓缓推进,也让杜康在众人中的形象愈发的高大。 虽然晚春的水草已经较为茂盛,植被很难点着,开荒效率较低,但是架不住天公作美,属于纶邑的田地已经多了千余亩了。 这让众人,特别是大牛想到了“我们要做到想开哪一片荒地就烧哪一片!”这句话,忍不住将杜康和炎帝放在一起了比较了。 这些日子,随着温度的慢慢升高,众人依旧是按照猎物捕获的先后顺序吃着慢慢变味的肉。 这也是除了担心有野兽因为山火意外闯进村子之外,男人都不外出捕猎另外一个原因。 现在肉已经够多了,捕获再多猎物也无法存放。 虽然大家无论是从身体还是心理上都能接受变味的肉,但不代表大家就喜欢这个味道。 这样晴好的好天气,也让晒盐工作顺利完成。 这些盐无论色泽还是口感不能和姚瑶给的盐相比,更是完全不能跟后世的精盐相提并论,不用想也知道里面除了氯化钠,还有其他各种化学意义上的盐,比如硫酸盐、硝酸盐、碳酸盐等等。 只能说先解决有无的问题,至于对身体的危害完全不在考虑之列。 杜康大概估算了一下,背回来大概400斤盐土,收获了20斤左右的土盐,提取的比例大概是5%左右,纯度不高,已算不错了。 对于这个成果全部被杜母收起来了,众人也毫不异议,杜康也没有提过腌肉的事情了。 小母牛环环的鼻子和后腿伤已经完全好了,杜康给它重新做了一个合适的鼻环,然后套上绳子,性格温顺的小母牛甚为乖巧听话。 杜康调教一番之后就放心地将绳子交给了陶贝,教给了他放牛的注意事项,只要不激起牛脾气,应该不会出现意外。 金大升和纯子只是简单地在脖子上套了个绳子,也会在环环身旁,并不会走远,看来以后都可以牵出去放牧了。 院子里面的鸡也都搬到新的鸡窝里面,开始孵小鸡了。 杜康倒是没想到杜母攒了这么多鸡蛋,恐怕鲁烈还得在屋里做上几个鸡窝才够用。 七只小猪的状态也让杜康感慨野猪生命力的顽强。 才两天就完全恢复过来,特别是四只小公猪,已经有挖砖撬石,越栏逃跑的架势了。 杜康打算再观察几日,除了留下一头种猪,就帮另外三头一刀斩断是非根。 不用牙齿咬的法子他也想好了:刀割火缝! 唯一的问题是纶邑没人会盖房子,他想象中的猪圈很难盖起来,杜康自己也不会。 在众人看来,一切都在杜康的指挥下完美地进行着:开荒成功,晒盐完成,牲口驯服,食物够用。 可是只有杜康自己知道,他现在内心忐忑不已。 因为山火虽然火势扩展不快,但是毫无熄灭的架势。 他从小就是个听话孩子,没有玩过一次野火,而这次放的火实在是太大了。 夕阳的余晖中,带着待在村子里并不擅长农活的众人挖坑做沤肥池的杜康,抬头又看了一眼东南方。 这般的滚滚浓烟如果是在后世,只怕已经在整个网络都传遍,消防员正在奋力扑救,老百姓正在自发地送补给。 这让他更加内疚,心里默默盘算着自己是不是已经千夫所指,喜提一个终生包食宿的好去处了,而且还是在没有烧死保护动物的情况下。 杜康心里叹了一口气,继续指挥大家挖坑准备堆肥。 杜思坝小时候也会经常和母亲一起堆肥,后来自己也熟悉了各种农家肥的制作。 使用农家肥和化肥相比起来,土壤的板结问题会好很多,最关键是可以节约钱。 茅坑里面的粪便就不用说了,这个是可以直接挑到田间泼洒施肥的。 而且里面的蝇蛆在用水冲洗干净后,可以作为小鸭子极好的饲料。 当然小鸭子吃了之后一段时间是不能喝水,不然可能会被蝇蛆穿肠破肚。 纶邑的茅坑实在是太简陋了,不只是结构上的简陋。 虽然位置极好,不会有任何异味传入村子,雨水冲刷之下也不会造成堆积,关键是起不到收集粪便的作用。 这个以后要找机会改造一下。 还有一种简易的化肥,他也知道制作方法:用一担人尿对熟石膏4斤搅拌均匀,晾干后粉碎,也是很好的肥料。 这个产物算不上是农家肥,而是氮肥。 虽然说比不上买的纯化肥效果明显,但比单纯使用农家肥见效要快上不少。 杜思坝现在不知道哪里可以弄到熟石灰,也就不去打这个主意了,再说种大豆也可以起到固氮的作用。 现在杜思坝带领大家要做的,是挖出一个半坑式的堆肥坑。 这是最实用,也是他最熟悉的沤肥方法。 所谓半坑式,就是这个坑的一半是挖出来的,另一半是用挖出来的土堆在四周夯实筑成的土围墙,同时还要在坑底和坑壁挖好通气沟,一直通到地面开口。 堆肥的方法也很简单,先用树枝架在通气沟上,保证不会被堆料掩埋。 然后就可以将各种杂草、秸秆、动物内脏尸体等用水浸湿铺上一层,再加入一半量的动物粪便,再泼水,这样算是一层。 如此一层层加满,以不流出来为度,在上面糊上一层一两寸厚的稀泥。 这样一个沤肥堆,经过20天左右就可以发酵完成。 堆肥的配料也很容易获取,一年四季都可以进行,不用太多人力,提前铺好了通气沟后,就可以将各类配料有序慢慢堆积进去了,很快就可以封堆。 沤肥其实就是一个变废为宝的过程,将以上各种配料变成了可以直接使用的有机肥。 这样避免了配料直接施入土壤中会再发酵、产生热量、有害气体,从而导致有烂种子、烧根、烧苗等后果。 而且堆肥腐熟后,质地松软,基本没有臭味,各种营养成分也很均衡。 比如其中动物的粪便,是很好的有机肥,不但含氮量高,而且含有植物必需的重金属及稀有元素; 其中动物尸体、内脏等,含磷钾成分较多; 其中加入的杂草等植物成分,则是较好的钾肥。 所以当年杜思坝家里种出来的庄稼,虽然产量不见得有用化肥堆出来的高,但是品相要好很多,而且田地的板结也不严重。 杜康现在挖坑的地方就是在之前村里处理猎物内脏的地方。 他非常佩服古人的智慧,这个选址既不会有异味飘入村里,也不污染水源,造成疾病传播。 这已经是第八个堆肥坑,众人只是跟着做,他们越来越习惯服从杜康的指示而不作多问。 前三个已经用稀泥土封好了,用的正是埋在此处的动物内脏、粪便和草木秸秆一起做的配料。 一直被大家嫌弃的动物粪便,此时显得不够用了,都期盼了这金大升能多拉一些。 用简单的工具挥汗如雨地劳作,让杜康既找到了昔日和母亲一起做农活的回忆,又有一种酣畅淋漓之感,但还是无法完全抚平他内心的忐忑。 在收起工具准备回家时,杜康看着滚滚浓烟忍不住说了一句:“三天到了,该下场雨了吧。” 第42章 文明之火 杜康的睡眠质量一向很好,晚上几乎连梦都不会做。 在这个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晚上甚至连照明都显得奢侈的世界,越发睡得安稳,当然喝过鹿血之后除外。 不过他已经戒了,至于世俞是不是真的戒了,那就不清楚了。 这一夜同样如此,汗流浃背的劳作使他很快进入到香甜的睡眠中。 不过好像突然又做起了梦。 不是那个蓝天、白云、绿地、木屋的梦,而是一个泉水叮咚叮咚在耳边响个不停的梦。 那声音是如此的清脆悦耳,就如同姚瑶在耳边轻声细语一样。 春风拂过耳梢,又轻轻地拂过心田,酥酥麻麻痒痒的电流,又一次传遍全身。 正自迷醉其中的杜康心中一惊:我没有喝鹿血啊! 这让他睁开了眼睛,然后叹了口气,再次后悔不已。 明明可以是个美梦的啊! 大公鸡已经搬出去了,打鸣声吵不到自己了,怎么又自己把自己吓醒了,导致无福消受美梦。 太阳犹未升起,还没有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杜康闭上了眼睛,慢慢欣赏着单调而又让人舒缓的乐曲。 窗外“嘀嗒嘀嗒”滤盐土的水滴声不急不缓,却又延绵不绝,仿佛轻快的交响乐。 几息之后,杜康猛然起身光着膀子冲向外面。 盐土昨天都已经晒完了,哪里还有沥水的破水缸! 果然,是下雨了,好雨知时节啊! 重度纵火犯杜康咧着嘴巴冲进雨中,冲向院子外面,又一口气冲到了竹林所在的山坡上。 他此刻体会不到火熄上方谷时诸葛武侯的绝望,只能感受到司马仲达绝处逢生的喜悦。 春雨中天地一片朦胧,刚刚烧过的荒地正在大口大口贪婪地喝着雨水。 天是灰色的,地是黑色的,中间是从空中飘下来的雨丝,从地面蒸腾而上的水汽交汇在一起,如同云雾缭绕的仙境。 没有火,没有浓烟! 没有人在乎山火会烧多久,可是杜康在乎:山火熄灭了! 烧荒的起点,本来就和现有的田地连在一起,此刻西北边是1200亩还未耕种的青黄色的田地。 而东南边是一片黑色的宽400米,长2000多米,近1200亩的最原始的土地。 这个面积远远超过了杜康的预期。 西北风像位老司机一样,熟练地控制着大火的蔓延,慢慢烧出了一片相对规整的黑色区域,然后悄悄换回了东风,又通知春雨及时浇灭了大火。 这本就是一块平原土地,没有这场大火,过不了多久就是灌木、水草和动物的乐土了。 大火之后将会成为杜康播撒种子的黑土地。 是的,黑土地,被厚厚的草木灰覆盖的黑土地。 雨水又让草木灰中的养分再次回归了大地。 这片土地不只是被草木灰改良了肥力,中和了酸碱性,大火还把大量的草籽和虫卵烧熟烧死,种植过程杂草和害虫会少很多。 烧荒过程中的高温还会使土壤过火后变得蓬松,有利于农作物的根系生长。 杜康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满面笑容地推开了院子门。 世俞正站在焦急的杜母身旁,安慰着自己的姨妈,并准备出门。 杜康未打招呼一个人跑出去半个时辰未归,让杜母开始担心了。 心情大好的杜康心中了然,走到二人身旁笑着朗声道:“没事呢,阿妈,刚刚去山上看了看,山火已经熄了,荒也烧好了。” 两人都因为杜康回来露出了喜色,世俞嚷嚷道:“我就说没事吧,四哥自从开了天眼后,如有神佑,姨妈只管放心。” 放下担心的杜母,在世俞这句话的驱动下,也放下了慈母的宠爱,毫无违和地过渡到了王后的角色,微微一笑,淡淡说道:“那日我还以为你不懂烧荒,故而夸下海口。” 杜康闻言嘿嘿一笑,心想误会就误会吧。 他确实曾经很精准地烧过荒,不过才一二亩地,哪里像这般有1200多亩。 哪知杜母话锋一转,又道:“你事前布置也不足,中间也只是观望,看来确实是不懂烧荒!只是我未曾想到你却会呼风唤雨!” 杜康霍然一震,杜母造神的本事也太大了吧! 实际情况明明是烧荒前烦了好几天的风,烧荒开始后又忐忑了好久火不得熄。 这个可不敢随便应下来,要是盘木听说了之后可没法应付了! 杜康见世俞也在一旁点头,连忙开口道:“阿妈,儿子可没这个本事!春季吹西北风也不是不可能,再说此时雨水本来就多,恰好遇到而已。” 杜母也不以为意,依旧是一副威仪颇盛的样子,继续说道:“你说得也对,不会呼风唤雨也没关系。所谓‘时来天地皆用力’,这岂不是正说明我儿已得天时,大夏必定会再复!” 杜康苦笑,心想天时就天时吧,只要不“状自己近妖”就行了,于是也笑着说道:“阿妈说的是,都是禹王庇佑子孙!” 因为这句话,杜母又安排了春祭活动。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祭祀是非常重要的活动,除了一套完整的流程,还需要贡品。 首先猪、牛、羊三牲是少不了的。 猪头是现成的,牛羊却需要现杀。 杜康舍不得,好说歹说杜母就是不同意,坚持要备齐三牲。 好在杜康发现祭祀还需要青铜器,需要酒和盐。 可是除了盐,其他两样纶邑都没有。 无奈之下的杜康只能先发制人,抢先跪在雨中,高声道:“禹王和列祖列宗在上,纶邑初创,万事艰难,祭品不齐,是子孙无能!” 然后闭上了眼睛伏拜在地上。 片刻之后杜康才睁开眼睛起身,朗声道:“禹王圣明之君,廉洁开明,告知我一切从简,不可浪费!” 魔法才能打败魔法。 深信杜康已经得到先祖庇护的杜母放下了屠刀,放过了金大升和大角山羊。 于是杜康带着众人在雨中对着硕大的三颗野猪头完成了一系列的仪式。 等他回头看到大角山羊睥睨众生的眼神时,心中愈发庆幸没有砍下这颗脑袋。 这场雨整整下了两天,荒地再无一丝水汽升腾了,只留下一片黑黢黢的颜色,分外显眼。 杜康并没有让大家在雨天闲下来,而是安排编制可以挑土的细密结实箩筐。 不用说,这是播种和施肥的时候用的。 而不会做竹编的,比如大牛,趁着雨小的时候打猪草去吧。 这个安排让大牛颇有自己被大材小用的感觉。 此刻的杜康也觉得关于种田这件事,已经得了天时和地利,只等着去找那个关心妹妹的大舅哥去要一些种子和人员就行了、 十指翻飞的杜康脸上时不时露出的笑容,表示他已经沉浸在“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下一个春天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的幻想中了。 大雨彻底掩盖了烧荒带来的浓烟味道。 雨后清新的空气中夹杂着了草木灰和泥土的气息,使人心情格外舒畅。 除了鲁烈留下来做鸡舍和看家,便是陶七也放下了手中的竹编,和大家一起来到新开垦的荒地。 杜康踩在黑色的泥水上,看着还有不少并没有烧倒树木,烧焦的树根,心想如果有几台拖拉机过来全部翻一遍,只怕都是极好的良田了。 现在就只能趁着土壤还算蓬松,浅浅地翻动一遍,挖出石头和烧不动的树根,播上种子了。 身旁的陶七见杜康看着乌黑的树干出神,说道:“主公,以前我们制陶的时候,如果遇到下雨浇灭了柴火,这些黑不溜秋的木柴还是可以烧的,而且没有烟。” 杜康两眼放光,面露喜色,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句鲨臂! 所以说知识不能脱离实践啊! 因为杜康没有做过这件事,居然一时没有想到! 这是烧着的树木遇到雨水,导致燃烧不充分生成的木炭嘛! 这个知识在初中学习化学“燃烧”这一课的时候,杜康就知道了。 老师还特别强调了冬天取暖谨防燃烧不充分导致一氧化碳中毒。 杜康伸手摸了摸,干燥的树干让他的两手也变得漆黑,让他终于找到了一丝后世的感觉。 雨水虽然浇灭了火焰,但是余温依旧将木炭表面的潮湿弄干了。 杜康朗声道:“陶七,你说得对,这是好东西,这已经不是木柴了,是木炭!这几天天气晴好,我们要想办法都弄回去!” 陶七又得到了杜康的肯定,话也多了起来。 他擅长制陶,平日也和火打交道多,因此继续说道:“虽说水火无情,但是离了水,人就没法活了。” “而火呢,好多东西都是通过火发现了的。” “不说这烧荒、做饭了,就是制陶也是先人无意中发现经过火烤过的泥土不一样才总结出来的。” “还有铜器,听说也是烧荒之后发现有些石头烧过之后不一样,慢慢琢磨出制作铜器的办法。” 杜康这时才真真切切地理解:为什么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的神话中,为人们带来火人为什么都是那么伟大。 因为火不仅仅为人类带来熟食,带来温暖,更是带着人类去发现这个世界的奇妙。 地上的泥土,大火之后,可以变成砖瓦、陶器、瓷器。 地上的石头,大火之后,可以变成铜,让人类从石器时代跨入青铜时代。 当人类能够获得更高温度的火焰后,又制造出了铁器,跨入了崭新的时代。 …… 对火焰控制能力的提高,推动着人类一步步前进。 哪怕到了数千年后,能够带来火焰和能量的东西会让人类为之更加疯狂。 第43章 保护神到 纶邑的人从来都没有烧过荒,唯一的经验就是杜康前世烧过的二亩地了。 大家都是怀着愉快的心情来跟杜康一起捡野兽的。 结果大失所望,地上野兽的尸体并不多,都是些被烟熏晕没法逃脱,或者惊慌失措中受伤逃不掉的。 而且基本上已经被烧成了一堆焦炭,连之前是什么都没法看出来,这些只能就地做肥料。 动物尸体最多的地方集中在沼泽和水池旁边。 类似温水煮青蛙,慢慢被蒸死的,便是这些尸体,也无法食用了。 但是杜康对这类野兽的尸体却不打算留在原地。 一来担心引来食腐的凶兽。 二来,随着天气慢慢变热,野兽的尸体在腐烂过程中发出的恶臭就不说了,万一造成了瘟疫的传播,那可就真的毫无办法,直接团灭了。 好在现在还没有开始产生异味,杜康安排女人们将动物的尸体背回去沤肥,男人将木炭砍下来弄回去。 杜康自己带着陶七慢慢地用脚步丈量着自己新开垦的土地,看看他能不能有什么新的发现。 这片土地,真的是极好的布局,既与原来的田地连成一片,又平整开阔。 虽然离河水稍微远了一点,但是中间零星分布着不少的池塘沼泽。 而且原本被大火蒸烤得快要见底池塘沼泽,已经再次被春雨填得七七八八了。 如果是在后世,会用机器将它们填平,但是现在却是极好的水源地。 陶七也没有什么新的发现可以给到杜康提示,只是在啧啧称赞着这片田地的优良,感慨着杜康烧荒技术的精湛。 有了背筐的使用,对动物尸体的处理快了不少,午时过后,已经清理好了近三分之一的面积。 杜康估计了一下数量,最多明天上午就可以清理干净了。 而木炭的收集因为还涉及树根的清理,至少还要两天时间。 已经满面尘灰烟火色的杜康,必须要先回纶邑了。 因为另外的五个堆肥坑必须要处理一下了。 动物尸体毕竟和粪便毕竟不一样,完全交给大牛肯定不放心,安全第一。 杜康来到堆肥坑时,大牛正在忍受着难闻的味道,按照杜康的要求捣碎动物的尸体。 杜康觉得大牛其实也很不错,自己之前是不是有偏见。 旁边也堆了不少草屑、草屑藤蔓,这都是陶贝他们割过来的。 四个小家伙,一人放羊,一个人放牛,另外两人不但打好了猪草,而且还收集好了这么多堆肥的配料。 这些配料可以辅助动物尸体更快地腐熟。 陶贝又背着一筐草屑过来了。 杜康手上的活不停,看着这个干劲十足的少年亲切地问道:“陶贝,累不累啊?” 陶贝咧嘴一笑,大声说道:“为纶邑,为大夏服务!” “有了这个背筐,方便多了。就是……” 杜康本来听他的回答心头一乐,还在想这小子莫非也是个穿越者,不然怎么知道标准答案? 见他又犹犹豫豫,以为遇到了什么困难,温声问道:“怎么,遇到了什么难处吗?” 陶贝倒下了草屑,摇摇头说道:“就是四只小猪太能闹腾了,也不好好吃。” 杜康嘿然一笑道:“没事,明天早上就都老实了。” 陶贝抬头,疑惑地问道:“为什么明天就老实了啊?” 杜康正想回答,身后担水过来的大牛喊了一声:“主公,二小姐过来了!老夫人让你回去。” 二小姐? 这是一个让杜康迷惑的称呼,不知道是不是原主有什么桃花债的记忆没有释放出来。 这荒山野外的哪有什么二小姐? 毫无头绪的杜康看着从身前走过的大牛问道:“从哪里来的啊?” 大牛一边将水倒进堆肥坑,一边说道:“从虞城来的,她脚程慢,所以刚到。” 原来是姚琳啊。 不是说夏天才来的吗?怎么这会就来了。 杜康也不知道发生什么紧急情况,心中更是担心和姚瑶有关,连忙放下工具回家。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杜康还未进院子就听到姚琳的声音。 “婶婶,这狼已经打到了啊,啧啧,可真大!” “这可就不给我留机会了,你看我还特意带着弓来的呢。” “这一箭可射得真准,都一箭穿心了吧,一看就是姐夫的手艺吧。” …… 姚琳的声音轻快,杜康知道没什么事心中大安,这一声“姐夫”更是让他心花怒放。 什么动物界的保护神啊,分明就是一个有爱心的好姑娘。 推门而入的杜康,满面笑容地说道:“琳琳怎么今天过来了啊?” 姚琳从狼皮上收回了目光,转身拉了拉背后的弓箭,俏皮地说道:“我可是受人所托,专程过来帮忙的,谁知道你不等我。” 在一旁的杜母对着杜康解释道:“虞侯担心你应付不来狼群,特意让姚琳带人来帮忙的。” 和姚琳一起过来的四名猎人连忙过来对杜康行礼,对杜康猎到巨狼赞叹不已。 他们四人在虞城的时候也和杜康一起狩猎过,抛开杜康庖正和准女婿的身份,但是杜康狩猎的水平,就让他们仰慕不已。 此时距离杜康从虞城回来已经近半月了,狼也猎到十来天了。 看来虞侯也没料到自己动作如此之快吧。 虽然他们没帮上什么忙,但还是让杜康感动不已。 姚琳见杜康和四人寒暄,没有提到自己,心中不快,于是对四人说道:“你们今天先回去吧,我在纶邑住上几日。” 四人面露难色。 原本的计划是在纶邑帮忙猎狼,然后一起回虞城。 现在既然狼已经猎到了,自然是不用再待在纶邑。 只是姚琳一向古灵精怪,在姚思那里也极为受宠,四人也不敢说什么,将求助的眼神投向了杜康。 杜康当然知道,姚琳就像笼中之鸟,一旦跑了出来,哪里会轻易回去? 而且杜康也想四人先将狼已经被打到了的消息带回虞城,免得姚瑶担心。 于是盘算了下时间,对四人说道:“这样吧,琳琳脚程慢,今天回去只怕天也快黑了,反而让人不放心。” “今日你们就先回去,告诉侯爷和郡主,这里一切都好。” “因为刚刚烧荒,我这几日忙完,就亲自送琳琳回虞城。” “侯爷问起,一切有我,想来也不会责怪你们。” “你们脚程虽然快,但是我也不能多留你们,今天还得辛苦几位带一头野猪回去。” 杜康说的是还未被砍下猪头的野猪,开膛破肚之后,也还有200多斤,四个人又没有鲁烈这般的体力,确实要费一番功夫。 其实四人是想留下来跟着杜康一起打猎的。 但是听到杜康说还有多余的野猪可以带回虞城,知道这几天也不会去打猎了,留在此处也是无趣。 又听到姚琳的事情有杜康担责,就不再多说,装满水囊,千恩万谢地道别之后就扛着野猪朝虞城去了。 姚琳能够留下来,已经是一蹦三尺了。 杜母也非常喜欢这个丫头,告诉她晚上让杜康亲自烤猪腿给她吃。 姚琳的兴趣已经从兽皮转移到院子中的破水缸上了,她走过去敲了敲,问道:“姐夫,这么多破水缸是做什么的?” 已经完全被“姐夫”两个字俘获的杜康正待回答,却看到正要离去的杜母转身,神色温和地说道:“琳琳啊,这是你哥前些时养伤想的办法,倒上些水,发出来的声音就像下雨一样好听,等晚上你也试试。 ” 姚琳一听,哪里还等得到晚上,立刻就去打井水往里面倒。 杜康这才知道晒盐的法子,母亲不想让纶邑外的任何人知道,只好不动声色地冲着杜母点了点头。 杜母露出放心的表情,回屋为姚琳准备床铺去了。 当第一滴水从秸秆中轻轻落下,发出第一声滴答声后,木盆就开始响个不停。 姚琳又为另外几个破水缸加上了水,乐章就再次响起了,她也开始乐此不疲地为每一个水缸加水。 杜康见她天性纯真,也不觉莞尔。 只是心里总想问一下姚瑶的情况,又羞于开口直接问。 人资专员出身的杜思坝,开始了对事不对人的聊天法。 “琳琳,是不是你姐姐让侯爷派人过来的?” “不是,是嫂子听到有狼后跟伯父提的,姐姐还专门去谢过嫂子。” “哦,那怎么让你带人过来了?” “因为我打猎厉害啊!我是保护神啊!” “这个倒是说得在理,只是猎狼毕竟危险,怎么放心让你过来?” 姚琳此时已经将所有的水缸都加了水,转过身叹了口气道:“本来不是我过来的,最开始是大哥过来的,然后碰上下雨。” 那个时候狼就已经打到了,杜康盯着黑眼圈在琢磨晒盐的事情了。 “雨停了之后吧,嫂子的弟弟萧章来了,大哥就陪他一起吃笋子。” 雨后确实是吃笋子的好时候,纶邑那天也挖了不少。 “萧章觉得笋子没味道,非要加蜂蜜,姐姐说你特意交代过,不能加蜂蜜。” 是的,杜康特意强调过,吃了容易拉肚子。 “可萧章一听是你说的,更来劲了,非要加,结果和大哥一起拉肚子了。” 杜康听着有些怪异,为什么听到自己说的更来劲呢?自己前不久去虞城救了萧章外甥姚虎一命啊? “所以大哥一时也来不了。然后准备出发的时候,又看到这边起了浓烟,就知道你们在开荒,想来一时半会也不会去猎狼。” 纶邑就这么多人,确实人手分不开,这个判断没问题。 “大哥还特意安排人在沼泽那里守着,看有没有猎物跑过来,结果守了一天,才发现是西北风。” 这反应有些迟钝了吧,一天之后才发现。 “伯父恰好又有事情要出去,还特意说虞国之事以后大哥先把关,有些事情要他自己做主,所以大哥彻底来不了。” 看来自己未来的岳丈已经开始让大舅哥监国了,到底是什么事呢? “姐姐就开始着急了,说烧荒一停,你肯定会去猎狼,所以昨天晚上雨一停了,我就自告奋勇地说要来纶邑。” “谁知道你太不够意思了,自己已经搞定了!” 这确实没办法啊,回纶邑后两天就搞定了狼群,哪有他们想得这般拖拉? 杜康心中一阵愧疚,早知道猎完狼的第二天就派人去虞城告诉姚瑶一声了。 杜康抬头看了一眼西北方,边在眼圈上比划边讪讪地问道:“你姐姐最近休息得好不好,有没有黑眼圈?” 姚琳闻言,盯着杜康的额头,露出惊讶的表情。 第44章 一对冤家 杜康被她目瞪口呆的表情吓了一跳,连忙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上面的伤已经好了,连痕迹也已经很淡了,摸起来跟其他地方没有任何区别。 不知道姚琳为何如此作态的杜康略带紧张地问道:“怎么了?” 姚琳神神叨叨地说道:“你在用天眼读我的心思,对不对?” …… 杜康讶然道:“哪有什么天眼,就是个伤口,再说已经好了!” 可惜姚琳的神态表情说明她早已看破一切。 自信满满的姚琳冷哼一声,说道:“别人那天没看到你的额头上的天眼,我可是看到了的!” “我后来去问过盘木巫祝,他什么也不说,就是像你刚才一样在额头上画圈。” “虽然表面上看似消失了,但是我却是知道的,天眼还藏在你的神识里面!” …… 简直是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杜康只想问问姚瑶的情况,不知道她哪根筋不对,突然开启了玄幻模式。 实在是无心跟她鬼扯的杜康顿了顿,表情严肃而神秘地说道:“琳琳,我实在是没有想到你有这般了不得的洞察和分析能力,一个小小的动作,就被你看破一切。” “你既然知道了,一定帮我保密!” 见到杜康承认了,姚琳的表情又丰富起来,得意中带着害怕,害怕中带着惊讶,惊讶中又包含着好奇,最后表情庄重地说道:“姐夫,你放心,我不会跟任何人说的!” 杜康点点头,淡淡说道:“那你说说你姐姐最近休息得好不好吧。” 姚琳表情一怔,反问道:“你不是都读出来了吗?” …… 杜康很难过,不是因为他被姚琳打败了,而是姚琳的话已经给出了答案。 他已经知道姚瑶没有休息好,也有了黑眼圈。 杜康用略带哀怨的眼神看着姚琳,有些怪她为什么不早点自告奋勇来纶邑做动物的保护神。 这样狼群被消灭的消息早就可以传到姚瑶耳中了。 他现在庆幸的是刚才让那四个人回虞城了,姚瑶今晚一定可以放心地休息好了吧。 姚琳看着他的这个眼神,顿时开始慌张起来,结结巴巴地说道:“她今天晚上肯定能休息好,你这也不能全怪我啊……” …… 此言一出,杜康哀怨的眼神变得迷惑起来:到底谁有读心术啊?好吧,我其实是应该怪我自己。 而这个眼神让姚琳更加心虚,不敢再和杜康对视,双手倒扣在身前,左顾右盼,故作镇定地说道:“说来说去还不是怪你……” …… 杜康闻言心中一凛,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忖道:我想什么她都能猜到吗?还是无缝传声!我再试试,她如果再读出来我明天就把她送回虞城! 姚琳瞥见杜康的脸色,忽然定住身形,紧张地问道:“你不会明天就送我回虞城吧?我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你看我连弓都背出来了!” …… 杜康感觉自己要疯了,这是个女巫吗? 水滴滴落的声音让他稍稍冷静,他决定坦白了:“琳琳,我坦白,我没有什么读心术,但是我觉得你要读心术!” “姚瑶因为担心我猎狼的事情,所以没有休息好,让我很内疚,我也没有怪你的意思。” 姚琳蹙眉道:“是因为担心你猎狼?姐姐明明说是因为我啊!” 杜康讶然道:“是因为你?你做了什么?” 姚琳点点头,说道:“我那天看见你的天眼后,晚上害怕,所以这些时候晚上一直和姐姐住在一起。” 这是她说怪杜康的根本原因。 “然后吧,我晚上睡觉动作会有一点点大,所以姐姐晚上会帮我盖被子!” 姚瑶肯定不会告诉她真实原因,用这个理由来骗她。 “不过我本来是要回去的,萧章不是来了吗?姐姐就不让我回去了。” “姐姐不让我跟你说这事的,你可千万别告诉她我说过啊。” 杜康怒了!欺人太甚! 萧章你也不能太嚣张了! 这个嫂子明显是不看好他能够搞定纶邑种田的事,故意让他弟弟挖姚瑶的墙角! 杜康忽然记起来姚瑶说过“嫂子每常劝我,多去结交一些才俊,不用将心思都放在你身上。” 原来这个才俊是他弟弟啊! 我前不久还救了你儿子,你反倒让你弟弟惦记我未过门的老婆了! 果然是防火防盗防闺蜜啊! 这个仇冤算是结下了! 所以大舅哥是不是以身饲虎,故意吃下竹笋蘸蜂蜜,好让这个妻弟早点滚回去呢? 杜康顿时对姚友的好感度飙升到几乎拉满。 既然有大舅哥护着,杜康也就稍稍放下心来。 此时两个小家伙正赶着牛羊鹿进到院子里面来,本就对天眼图案有惧意的姚琳,看到杜康脸色阴晴不定,顿时有些慌乱。 好在杜康舒了一口气,温声道:“放心,还得谢谢你,等我把纶邑的事情安排好了,再送你回虞城。” 姚琳这才放下心来,然后这颗刚刚放下的心又转移到了小鹿纯子身上。 杜康想到一会儿就都收工了,最好去帮大牛沤肥收个尾,于是说道:“琳琳,你就在院子里面玩一下,我一会儿就回来。” 哪知姚琳起身问道:“姐夫,你是不是去接世俞他们啊,我跟你一起去吧。” 杜康摇摇头,说道:“不是,我有别的事,世俞他们一会儿就回来了。” 姚琳追问道:“那你去做什么?这天都快黑了,带我一起去吧。” 杜康知道她不懂沤肥,说出来只怕又要解释半天,于是做了一个符合姚琳身份的解释:“烧荒烧死了不少动物,我去把它们的尸体都埋起来。” 这样一说姚琳就明白了,本就胆小的她也少了跟过去的兴致,专心的开始逗弄小鹿。 毕竟今天堆肥用的是动物尸体,不比动物的粪便,如果不做好封堆,晚上很可能被喜欢食腐的老鼠咬得到处都是。 杜康远远看到女人们已经开始回来了,应该是今天搬运的最后一堆动物尸体,算算量恰好可以填满三个沤肥堆。 明天还得再挖上一个沤肥坑才够用,大牛一口应承下来了。 不得不说,大牛确实是干农活的一把好手,力气大,学得快,做得好,对得起他的这个名字。 而且下午干活聊天的过程中,大牛一直对杜康的引导表示感谢,强调自己已经下定决心,要成为纶邑最好的猎人,最勇敢的守护者。 这让杜康更加后悔将他引导到打猎这条路上去了。 千错万错都是自己的错。 浑身上下已经被木炭染得黢黑的世俞没有先回家,而是到了杜康堆肥的地方。 杜康蹲在地上,吐了一口黑色的口水,嚷嚷道:“四哥,这活比打猎还累!” 杜康嘿然一笑,没有回答他,想到了后世那首着名的诗: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这才哪到哪啊,都还没播种。 看着世俞的模样,杜康好心提醒道:“姚琳来了,你要不先去冲洗一下?这个样子别吓到她。” 世俞噌的一下蹦起来了,大声嚷道:“她来做什么?” 杜康收完最后一铲土,说道:“大牛,收工,回家吧。” “她来帮我们猎狼的。” 世俞用黑手拍了拍胸口,说道:“我跟你说四哥,幸亏咱们猎狼猎得早,要是等到她来了啊,我估计我们连根狼毛都见不着!她打猎太邪门了!” 杜康不觉莞尔,说道:“你也别这样说她,她自己前些时还自己抓到过兔子。” 世俞不屑地切了一声,说道:“我知道,兔子撞树上了嘛!” 杜康微微一笑:“只许野猪在你面前跳河,不许兔子在她眼前撞树啊?” “结果是一样的嘛,再说她是个女孩子!” 世俞一听不乐意了,但是杜康的话他也不敢直接否定,于是嚷嚷道:“这能一样吗? “四哥,我们那可是一窝野猪!你说这能一样吗?大牛!” 大牛嘿嘿一笑,说道:“我觉得如果这窝兔子就一只的话,那也是一窝兔子,确实结果是一样的。” 世俞一时语塞,黑着脸跟在二人身后往家走。 当三人进到院子中的时候,姚琳的惊叫响起来了:“世俞,这是烧荒还是烧你自己啊,怎么黑成这个样子!” 世俞没好气地说道:“我都这样了,你还一眼认出了是我?” 姚琳傲娇地说道:“那当然,你就是化成灰了我也认识,不过我发现你牙变白了!” 这不叫牙变白了,这叫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世俞没有搭理他,准备去外面找口井洗漱一下。 这个喜欢喝鹿血的热血青年,不敢在姚琳面前冲澡。 姚琳不依不饶地追了上来:“世俞你别走啊!” 世俞吓得脸都红了,好在被炭灰掩盖住了,紧张地说道:“我去洗澡,你追过来做什么!” 姚琳嘿嘿一笑:“我又不是想看你洗澡,我刚才不是说牙吗?你送给我一颗狼牙呗?” 世俞冷冷地道:“我没有!” 姚琳夸张地嚷道:“你怎么会没有?陶贝他们都说年底肯定会一人收到一颗!你不要这么小气!” 世俞只想快点摆脱她的纠缠,没好气地说道:“我又没杀到狼,我哪有!” “哈哈哈哈!”姚琳开始狂笑,收住笑声后得意地说道:“我就等着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可比滴答声动听多了!” 纶邑的二号猎手,杜康的得力助手,如同那只傻兔子一样一头撞到了姚琳种的那棵大树上了,顿时觉得无言以对,无地自容。 第45章 真我风采 洗白白的世俞吃着杜康做的香喷喷的烤猪腿,才慢慢回过神来,心中仍是憋着一口气。 姚琳时不时投过来的挑衅眼神让世俞越想越不平,抱怨了一句:“四哥,你跟她说我猎狼的事情干吗啊?再说我们是集体猎狼!” 杜康耐心地烤着猪腿,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说。 那会两人在互相猜疑对方的读心术和姚瑶为什么失眠的事情,哪里有空谈到他猎狼的事情啊。 世俞又把目光投向了姚琳。 姚琳点点头,表示确实不是杜康说的。 然后世俞带着撒娇的语气对杜母说:“大姨,你也不在现场,也不能否定我猎狼的作用啊!” 杜母同样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说,然后温声道:“是姚琳自己从陶贝他们嘴里问出来的。” 世俞又将目光投向了姚琳,疑惑地问道:“你找小孩子打听我干什么?” 姚琳一怔,哼了一声,不屑地说道:“你管得着吗?我就喜欢听你吃瘪的事情!” “连颗狼牙都送不出来!算你还有点能耐,没有受伤。”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让反而世俞没了继续吵闹的想法,淡淡说了句:“野猪是我的抓的,猪獠牙要不要?” 姚琳闻言,放下猪腿,伸手在身前夸张地比划道:“一颗猪獠牙这么长!你最好送我两根,我戴在脖子上,好让别人都知道我挂着一双筷子出门!” 世俞抬头想了下,认真地说道:“比你比划的要短一点点。” “不过一头野猪有四颗獠牙,我就送一双给你,让石猛打好孔给你戴在脖子上。” 姚琳看着他的模样,不像是开玩笑,狠狠地啃了一口猪肉,轻声骂道:“呆猪!” 果然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 杜康瞧在眼里,心中暗暗好笑,叹道:世俞颇有我“腿毛飞”年轻时的风采啊! 杜母摇了摇头,柔声对姚琳说道:“琳琳,你哥的狼牙都放在我这里,我一会都拿出来,你挑一颗喜欢的戴上。” 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世俞连忙追问了一句:“那猪獠牙你还要不要啊?你说得有道理,做筷子确实很好!” 姚琳白了世俞一眼,促狭地说道:“这样吧,你把獠牙挑一挑,母野猪獠牙做的筷子我就要。” 世俞怔了怔,说道:“我是对着野猪头拔的獠牙,就两头有,当时也不知道公母,四哥,你会分吗?” 杜康无奈地说了一句:“不用分,公猪才有獠牙,母野猪没有。” “为什么?”两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杜康像看白痴一样分别看了一眼二人,不知道怎么回答。 杜母温声道:“和男女有别一样,野猪公母不同肯定会有区别的,这獠牙就是野猪公母的一个不同。” 杜康看了一眼恍然大悟的世俞,问道:“琳琳没猎过野猪不知道还情有可原,你是猎过野猪的啊,你怎么会不知道?” 世俞有些委屈地说道:“就两次,第一次在桑林,我没出手。” “第二次,就是这次,在水里捞起来的。” “再说我打猎,管它公母干什么,除非是带着小猪崽子的我知道。” 杜康问的其实不是他接触了几次野猪,会不会区分公母,而是他一个喜欢喝鹿血的年轻人,还不会区分公母吗? 不看獠牙,看屁股也一目了然啊,公猪多么雄伟壮观啊! 杜康叹了口气,心中又好气又好笑,问道:“男人和女人你会分吧?” 世俞偷偷瞟了一眼姚琳的胸口,说道:“这我肯定会啊!四哥,你不会当我是白痴吧!” 低头啃着猪腿的姚琳忽然又开始狂笑:“哈哈哈哈!” 世俞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姚琳止住笑声,得意地说道:“我明白了,原来野猪是你从水里捞出来的!这不是和我抓兔子一样吗?” “我们都领悟了安全第一的精髓,你凭什么看不起我打猎!哈哈哈!” 迎着世俞委屈的眼神,杜康淡淡地说了一句:“你自己说的。” 在虞城喜获“动物界保护神”称号,却在纶邑找回场子的姚琳心情大好,戴上了一颗狼牙吊坠之后更是意气风发。 强行拉着世俞和自己一起为所有的破水缸加满了水,然后就在一阵叮咚声中很快进入了梦乡。 盈月当空,坐在院中的杜康心乱如麻,不由得感慨道: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 怎么姚友的老婆萧晨会打这个主意呢? 现在还没见过姚思、姚友和萧晨等几人,原主没有什么记忆释放出来,也不知道各自的影响力有多大。 但是萧晨敢明目张胆地这么做,而姚友只能以身犯险赶走萧章,看来这个女人还是有几分底气的。 杜母徐徐走到杜康身边,也听到了世俞屋子里面发出的轻微鼾声,柔声说道:“琳琳睡了,看来今天从虞城走过来累着了。就是睡觉不老实,张牙舞爪的。” 杜康轻笑一声,忖道:如此看来姚瑶今晚果然可以睡个好觉了 于是抬头看了一眼虞城方向,同时想起了还没有说过去虞城的安排。 杜康看着杜母说道:“阿妈,我过两天送姚琳回去,还想要点种子做来,山洞里面的存的种子本就不够,这次又开了不少荒。” 杜母顿了几息,才点点头说:“我见你一粒米都舍不得吃,就知道你有这个打算,先去试试看吧,只怕很多事情还得靠自己。” 杜康听出了杜母话里有话,但是以他目前对姚友的感官,又知道姚友现在监国了,想来这件事问题也不大,也就没放在心上。 他看了看姚琳的房间,问出了另外一个问题:“阿妈,晒盐的事情你不告诉姚琳,那是不是也不能告诉姚瑶?” 除了穿越,杜康不想有任何事瞒着姚瑶,这个女孩将会是在这个世界陪自己走完一生的人。 杜母微微一笑,说道:“这个自然是要告诉姚瑶的,她是我们姒家人,也是识大体的!” 杜康微微一愕,诧异地问道:“那姚琳怎么又不能说呢?” 杜母脸色一沉,冷冷说道:“你要记住大夏是大夏,虞国是虞国!” “姚琳是个好孩子,问题不在她,而在你。” “因为她跟纶邑的人不一样,你没有资格要求她为你保密。” “你要娶她吗?肯定比娶姚瑶容易一些。” 杜康连忙摇头,世俞和姚琳明显是一对冤家,不是冤家不聚头。 杜母看了杜康一眼,不待他说话,柔声道:“早点休息吧。”就转身回屋子了。 水滴叮咚声中,杜康疑惑了。 刚刚开窍的杜思坝都能够看得出来的事情,杜母会看不出来? 她为什么要问自己娶姚琳的事情? 杜母转身离去表示不想多说。 所以不只是姚瑶需要面对萧晨的好心,自己其实也要面对母亲的其他想法? 清辉冷月,恰如女孩温柔的眼神。 一时理不清头绪,杜康缓缓起身,举头望月,轻轻地说道:“姚瑶,我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但我说话算话,绝不辜负你!” “我最喜欢的歌,你知道吗?你肯定不知道,我唱给你听。” “……只知我仍然是我存在,仍然用信换情,用诚换爱,真我的风采,前路就算似障碍赛,历尽艰辛总把头抬……” 当姚琳睁开眼睛,看到阳光已经从窗口照进来的时候,心情非常好:这一夜睡得可真舒服啊! 她翻了个身,伸手摸出了枕头底下的狼牙,喜笑颜开地感慨着狼牙吊坠辟邪保平安,所以自己一夜无梦。 接着又凝神听了一下外面依旧此起彼伏的叮咚声。 这声音太美妙了,听着听着就入睡了。 这真是个好地方啊,回去催着姐姐早点嫁过来吧,这样自己也可以长期待在这里了。 捡起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踢到地上的兽皮,穿戴整齐的姚琳刚刚走到院子里面,就迎来世俞的一句讽刺:“太阳都晒破屁股了,才起床!” 姚琳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我的屁股被晒破了!你又没看到!” 世俞语塞,第一回合落败。 姚琳看了看日头,又看了看院子,发起了第二回合进攻:“大家都出去干活了,你怎么还在?” 世俞好歹挣扎了一下,老实承认道:“因为我也睡过头了。” 第二回合落败。 一旁的陶贝咯咯直笑。 战斗力爆棚的姚琳问道:“陶贝,你是不是也睡过头了?怎么不去割草!” 陶贝摇摇头说道:“主公说今天要教我去势之法,所以让我留下了。” 去世之法?是装死吗? 姚瑶对着火塘前的杜康喊道:“姐夫,你怎么不教我?” 杜康仔细地烤着刀子消毒,也不回头,淡淡地说道:“你学不了。” “哼哼!”姚琳一声冷笑,顺势躺在地上,脑袋一歪,舌头一伸,然后一骨碌爬起来说道:“你看这样的天分也不能学吗?” 杜康知道她理解错了,说道:“不是装死!如果是装死,你这般风采,哪里还用学?是给小猪去势。” 姚琳拍了拍身上的灰,问道:“那是什么?世俞会吗?” 杜康也不知道跟她解释,想了想才说道:“就是让小公猪不长獠牙。” 姚琳一听更来劲了,摩挲着脖子上的狼牙,兴奋地说道:“有这般好的事情,你得教我啊!” “再说世俞都不会,我却会了,这样我不是又压他一头!” 说罢得意洋洋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正在翻白眼的世俞。 世俞懒懒地说道:“你别白日做梦了,我是不想学,你是绝对学不了!” 保护神的斗志再次被这句话点燃了。 第46章 当场去势 关于为小猪崽去势,杜康这几天都在仔细考虑琢磨。 首先就是时间的选择。 去势毕竟是个手术,小野猪再强悍术后抵抗力也会下降,伤口也需要愈合。 高温天气肯定不行,气温高了容易产生应激,伤口会恶化。 阴雨天气也不行,空气潮湿容易感染细菌,造成感染。 最合适的就是今天这样天气晴朗、凉爽舒适的早晨了。 其他方面,比如猪崽的状况、刀具、手法、消毒、分栏隔离甚至徒弟都已经安排好了。 唯一没有想到的就是姚琳某些方面知识的匮乏和对学手艺的执着精神。 姚琳虽然是被世俞点燃的斗志,但是她也知道能不能学会的关键在杜康。 于是理也不理世俞,跑到杜康身旁蹲下开始撒娇:“姐夫,你听世俞说得多过分,你就教教我吧!” 杜康想起了后世那面流传甚广,让宠物闻风丧胆的锦旗:“拆蛋专家,手起蛋落;绝育有理,割蛋无罪。” 心中为姚琳涌起了淡淡的忧伤:你有学习的意愿自然是好的,但是早生几千年啊。 杜康略带惆怅地说道:“世俞说得对,你确实学不了。” 撒娇无用,姚琳开始讲道理:“凭什么啊!你给我个理由!” 杜康更加惆怅了,想了片刻问道:“你没去过虞国的庖正那里看怎么养猪吗?” 姚琳摇了摇头,说道:“我去那里干什么,臭死了!集市上倒是见到过有人拿小猪出来换东西,倒是挺可爱的!” 杜康更加惆怅了,关注点都不一样:你让她注意观察身材,她的注意力全在气味和气质! 真是个萌妹! 祸水东引吧。 杜康说道:“要不这样,我对这手艺也不熟,等回了虞城,你去问问虞国的牧正,让他教给你。” 姚琳像看白痴一样看着杜康说道:“姐夫,你骗人也不用这样敷衍吧?别人不知道,我还不清楚吗?你在任国不就是做的牧正?我们虞国的牧正不是还向你请教了很多事情?” 杜康放弃了和女人讲道理的想法,叹了口气说道:“这个我真教不了你!” 姚琳也放弃了讲道理的想法,她要放大招了:“你不教是不是?我跟你说,我这几声姐夫可不是白叫的,我回去就跟姐姐说,说你藏私!” “你不愿意告诉我为什么,我去问姐姐!” 杜康想起了那个旖旎梦境中嘴上的香甜,心中叫苦不迭:你是不是疯了啊!我不是跟你一起回虞城吗?你是让姚瑶直接问我吧! 我劁猪匠的身份要暴露在姚瑶那里了吗? 这个时代都是用嘴,还没有开始用刀啊! 他现在感觉自己要当场去世,而不是为猪崽去势。 杜康痛苦的表情,让姚琳心中得意万分。 所谓打蛇打七寸,姐姐姚瑶果然是杜康的七寸啊。 杜康叹了口气,说道:“琳琳,我可都是为你好,你不要逼我啊!” 姚琳挥挥手说道:“这话我爹每天都要跟我说一遍,所以我才躲到姐姐那边了。你才比我大几岁啊,怎么也这么老气横秋说话了!” 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杜母出现了,她洗完衣服回来了,先看到了世俞坐在院中,然后看到了姚琳缠在杜康身边。 将手里的衣服递给世俞,杜母笑着朗声道:“琳琳起来了,肚子饿了吧,我去给你做朝食。世俞也一起吃。” 世俞嘿然道:“大姨,你做我一个人的就够了,她现在缠着四哥要学去势的手艺呢,决心很大,不学会手艺不吃饭!” 姚琳听见在屋里直点头。 杜母哑然失笑道:“你个傻丫头,哪有未出阁的姑娘学这个啊!便是我也不会啊!” “你年纪小,不懂这些,不要跟他们胡闹。” “那是他们男人去做的事情,别理他们!” “来来来,跟我打下手!” 姚琳就算再不懂,此刻听到未出阁,“小姑娘”,“年纪小”,“男人做的”这几个词,也明白了去势是件比较羞耻的事情。 轻轻地“啊!”了一声,抬头看向了杜康。 杜康眼中充满同情地看着她,点了点头。 姚琳霍然起身,不屑地说道:“什么破手艺,我还不稀罕呢,不学了。” “姐夫,我警告你啊,这件事你不许告诉我姐!还有虞城所有的人!” 老母亲出面,果然是什么难题都迎刃而解。 心中狂喜的杜康,故作严肃地说道:“好,我们击掌为誓,这件事情绝对不跟你姐姐说,放心了吧?” “好,击掌为誓!” “啪!” 杜康只想快点甩开她,连忙起身对外面说道:“陶贝,我们走!” 说完就带着陶贝一溜烟去了养猪的屋子。 一把系好绳子的梯子已经靠在外面,三只小母猪被单独养在一个房间,四只小公猪在另一个房间。 野猪的生命力果然顽强,运动量也大,睡得倒是不多,不停在屋内横冲直撞。 看来过些时候必须给他们做个猪圈了,特别是野猪8个月龄左右就可以配种,怀孕4个月,一胎多的可以产崽12个。 这屋子虽然遮风避雨,但是房间里面的阳光全靠窗户,也难怪它们想翻墙逃跑。 杜康眼疾手快,抓住一头龇牙咧嘴冲过来的小野猪,倒提着后腿就出来了,绑在梯子上挂着。 小猪一旦被绑住后腿顿时使不上力,哼哼唧唧地轻轻晃荡着, 鉴于原主具备完整的去势技能,杜思坝又有后世的生理知识储备,因此此时的杜康还是胸有成竹的。 于是杜康开始给陶贝上起了生理知识课,告诉他小野猪屁股后面两块特殊的突起就是去势的关键。 “我们要做的就是划开一个口子,割断两根管子,取出两个东西,这事就算完成了。” “就是这两块突起,拿出来之后它们就不会这么闹腾了,乖乖地长肉。” “你也伸手摸一摸,对,一定要找准了!” “我现在先示范一个!” 杜康说完,用手臂压住了猪崽,防止它挣扎,用左手的拇指和食指捏住待割除的部位,右手持着锋利的燧石刀轻快地划下去切割一道小小的口子,准确地剔除了烦恼根。 只见手起刀落,短短数秒而已,那血淋淋的东西便被取出落在地上。 杜康将嘴里嚼碎的草药敷在小猪崽的屁股上,回头问道:“看清楚没?” 却看到陶贝紧紧夹着双腿,朗声答道:“看清楚了!” 杜康笑道:“知道夹着腿,说明知道是在做什么了。可是你要记住自己是操刀人,不是受刑人啊!你不要代入错了角色!” 陶贝挪动了一下双腿,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是情不自禁,不过我真的看清楚了,下手越是快准狠,小猪越是遭罪少!” 杜康点点头,解下了已经老实下来的小猪崽,单独拎到另外一间屋子里面。 纶邑现在一共不到30人,屋子也有30多间,因此大部分都空着,包括昨天的木炭,都是单独放在一间空屋子里面。 屋子里面已经放好了干草、饲料和水,小猪虽然精神有些萎靡,但是整体状态还算不错。 这让杜康放心不少,对陶贝交代道:“这些时,你们辛苦下,注意打扫干净,等伤口长拢了就好了。” 等到杜康为第二只小猪做手术时,陶贝已经很淡定了,龙骧虎步地站着,注意着杜康手里的细微动作。 等到杜康系好第三只小猪时,陶贝说道:“主公,我能试试吗?” 本来杜康这次是不打算让陶贝操刀的,毕竟小猪崽不多,他自己也是第一次这样操作。 看着陶贝的期盼的眼神,杜康忖道:算了,万一一刀下去毙命了,就烤乳猪给姚琳吃吧。 到底是一刀斩断是非根,还是燧刀一把断红尘,就看你的造化了。 杜康照着陶贝的身高,将小猪系低了一些,将燧石刀递给了陶贝,然后帮他固定好了小猪崽,使它不能动弹。 陶贝也不迟疑,照着杜康的样子左右手一起发力。 虽然用刀的手法不如杜康,倒也做到了快准狠。 除了伤口稍微大一点,剔除的时候多挖了两下,小猪也没有多受什么罪。 为小猪崽敷着草药的杜康已经非常满意了,称赞道:“已经很不错了,我本来已经做好了吃烤乳猪的准备了!” 陶贝嘿然道:“是主公教得好,下一只还是我来吧?” 杜康提着小猪放进屋子说道:“那可不行,总要留一头种猪,等再产崽了,就让你放手去做。” “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去喂大黄和二黄吧。” “今天这三只小猪多盯着点。” 陶贝眨了眨眼睛,捡起了地上的六团恶物,说道:“让你们每天横冲直撞!太嚣张了,所以被割下来喂狗了!” 心情不错的杜康看了看陶贝,心中忽然有所触动:原来嚣张要这么对付啊! 杜康和陶贝刚走进院子,姚琳就和大黄二黄一起冲了过来。 有所收获的大黄和二黄心满意足地走开,趴在世俞身旁。 姚琳面带笑容地看着陶贝问道:“小陶贝,学会了没有啊?” 感觉自己长大了的陶贝点了点头,不愿意跟她纠缠,一溜烟跑去割草去了。 姚琳不依不饶地纠缠杜康:“姐夫,今天带我去打猎吧!” 作为一个喜欢伸着脑袋接石头的人,蹲在地上的世俞悠悠地说道::“你打猎哪里要人陪啊,你找棵树,靠在旁边睡一觉,啥都有了!” 世俞啊,你这是何苦!连陶贝都知道太嚣张会被割下来喂狗的! 第47章 嘴炮之神 世俞当然没有处于这个危险中,毕竟姚琳不但不懂,更不会这门手艺。 而且他又不是渣男,他只是嘴欠而已。 所谓嘴欠,其实大体上是分为两种情况的。 一种就是世俞现在的情况:故意挑事,打人打脸,以言语刺激对方为乐,对方越是暴跳如雷,他便越是觉得自己了不起。 这种事情杜思坝也曾经无师自通地擅长过,比如当年“腿毛飞”同学无情地嘲笑女同学穿着小皮鞋走路慢。 另一种就是世俞昨晚到今晨的情况:嘴硬,非常的硬! 昨晚带上狼牙吊坠之后的姚琳心情非常不错,听到杜康安排世俞第二天带她去打猎,也没有提出反对的意见。 可是世俞当场就表示反对,说带姚琳去打猎,不是拉屎就是拉尿,还不如去刨地有意思! 打死他都不会去的! 等到姚琳回房睡觉后,世俞又跑过来贱兮兮地问杜康还有几支箭。 到了早上杜康安排大家干活的时候,他像一头死猪一样睡在屋里打着呼噜。 等到大家都出去走远了,他从房里冲出来跑向了茅房。 姚琳问他为什么没出去的时候,他又强调自己是睡过头了。 真是硬啊,半斤鸭子四两嘴! 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喝了鹿血后的一种特殊后遗症。 杜康想起了自己非常崇拜的一位文学家说过类似的话:嘴欠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像世俞这样的,另一种也是像世俞这样的。 一个既没有猎到狼,又只会捡跳河野猪的世俞,哪里会让戴上了狼牙吊坠的姚琳服气? 杜康连忙拉住就要暴跳如雷的姚琳。 他倒不是怕二人打起来,也不是怕世俞不愿意去打猎,而是他发现嘴欠的世俞已经快没有台阶下了。 大家千万要记住啊,一时嘴欠一时爽,终生嘴欠火葬场啊。 等到姚琳停止了起跳的动作,杜康温声道:“琳琳,我今天要说句公道话,我想以我打猎的本事,你应该没意见的吧?” 姚琳当然不会有意见,喘了口气,点点头,不再看向世俞。 杜康盯着姚琳,嘴角牵起一丝微笑说道:“其实,我还是看好你打猎的潜力的,只是缺少实战的机会,因此战绩确实一般般。” 姚琳不是傻子,杜康这样说已经很给她面子了,低下头没有表示反对。 杜康趁机又看向世俞,咳嗽一声,用眼神制止了他的得意洋洋,继续说道:“当然说到战绩,世俞比你好一点,不过不管是狼还是猪,也就那样而已。” “所以,昨天世俞偷偷跟我说想和你一起比试一番……” 世俞闻言,霍然起身说道:“我……” 杜康连忙打断他的话,抢先问道:“世俞,你不想去打猎吗?你是怕输给琳琳吗?” 世俞哼了一句,朗声道:“我输给她?我怎么会怕她啊!” “难道我怕你不成!”姚琳柳眉一扬,高声应战,又想出言挖苦,见杜康轻轻拉了自己几下,便强行忍住了,改口道:“你等着,我去取弓!”说罢朝着屋里走去。 杜康连忙走到世俞身旁,轻声说道:“好男不跟女斗,你陪她出去逛逛,明天我就送她回去。” “后山虽然没有什么凶兽,但是牛啊,鹿啊,也不应该小觑,可千万别逞能啊!” 见到姚琳拿着弓出来,杜康朗声道:“琳琳这把弓,不错啊,世俞,我的弓给你用吧。” 世俞看着姚琳,却没有动,而是淡淡问道:“你箭呢?” 姚琳闻言俏脸一红,显是怒极,吼道:“你怎么骂人啊?” 这下世俞不敢嘴硬了,连忙又是摆手,又是比划拉弓的动作,张口结舌地说道:“不是!不是!我说你的弓箭呢,你总不能拿着弓砸吧?” 姚琳这才反应过来是误会了世俞,伸手在腰间摸了摸,然后一摊手说道:“我好像出门就没带箭!” 世俞讶然道:“那你背着弓出来干什么啊?” 杜康见他二人又要吵起来,连忙说:“我那里不是还有吗?你分一些给她不就够了?” 世俞摇了摇头,无奈地转身去取杜康的弓和箭筒。 等到姚琳看到箭筒里面只有三十多支箭的时候,不禁嘟囔一句:“怎么才这么几支,哪里够用?” 杜康明白了,这丫头不会用弓箭。 如果她把这三十支箭射完,第二天手能不能抬起来还要打个问号。 杜康和世俞对视了一眼,既让他不要出言讽刺,更要注意她的安全。 世俞和杜康心意相通,没有多说,只是抽出一支箭来递给姚琳,说道:“之前也没见你用过弓,想来是你这一个月学的,看看这箭枝跟你的弓匹配吗?” 姚琳接过箭枝就开始在弓上比划了,姿势倒是挺标准,可是拉不开满弓,只拉了半弓就面红耳赤了,再也开不了半分。 杜康和世俞也会拉半弓,但只是用来检查自己的动作是否到位,调整每一箭的状态的,和她这个情况完全不同。 杜康连忙从她手上接过弓,一边试了试硬度,一边夸奖道:“不错不错,动作规范到位,看来是下过苦功夫练过的。” 弓确实挺硬,只比杜康的弓稍微差一点,恐怕给世俞用刚刚好。 姚琳本来以为会被杜康拆穿的,没想到杜康还夸她动作到位,当下心情大好。 接过杜康递过来的弓,背在身上,姚琳喜形于色地对世俞说道:“走吧!比试正式开始!” 世俞又去准备好了水囊,两人牵着大黄就准备出发了。 杜康喊了一句:“你们两个人千万记住,安全第一啊!傍晚前一定回来!” 两人同时摆了摆手扬长而去,算是回应了杜康。 等杜康转身看到腹部微微隆起的二黄时,忽然觉得自己刚才的那句话似乎是在开车! 孤男寡女,很多安全需要注意的! 不知不觉中,杜思坝已经成了那个会将话题带上高速公路的好朋友了。 可惜纶邑和虞城之间没有高速公路,又没有车,只有一条长满荒草的小路。 明天就要再次踏上这条小路去见姚瑶了,顺便要一些粮种了。 应该也会和自己未来的老丈人、大舅哥一家子都见面了,礼物少不了的。 杜康环顾了一下院子里面,纶邑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了。 盐倒是有一些,不过虞国也不缺,杜母也想保密。 青铜器完全没有。 野猪昨天已经让人带过去了。 看来只有将两张最大最完整的狼皮带过去了,父子二人一人一张。 再就是几个做工比较精致的簸箕,这玩意纶邑已经做到每户一个了。 扫帚就算了,告诉他们怎么做也不难。 还有单独给姚瑶做的两件竹编,给姚友两儿子做的小玩意。 至于萧晨,选择性忽视吧,等过几年种出茶叶来,送几斤好茶给她再合适不过了。 杜康转身出去,投入到了自己的种田大业中去了。 有稳定的养殖业,就可以稳定地堆肥。 等到了20多天后,堆的第一批有机肥就可以腐熟了,恰好可以赶上下个月播种的时候施肥。 虽然这两天的成果还不错,看起来可以有八九个沤肥堆了,但是在后世,一亩地要用一两千斤,刚好一个坑够一亩地。 现在有2000多亩地,所以杜康要好好想想这些肥怎么用。 烧荒出来意外收获的木炭其实并不多,树木基本都被烧成一堆灰尘了,最后下雨意外获得了一些木炭,杜康主要是让他们清理树根。 女人们在清理完田里动物的尸体后,也投入到这项工作中去了。 杜康和大牛堆完肥,又开始多挖几个坑。 因为三只小猪的体质真不是盖的,已经忘记了上午的伤痛,下午投入到伟大的进食长膘工作中去了,而进食当然会意味着排泄。 忙碌了一天的纶邑人回到了村子,除了世俞和姚琳。 杜康抬头开看西北方,落日熔金,晚霞织锦,他已经准备带着大家山里找人了。 山上传来一声大吼:“四哥!快带人上来!” 接着就是几声犬吠,二黄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杜康心头一紧:不会是姚琳受伤了吧? 连忙带着大家往山上跑去。 来到山上,杜康和众人看到累到瘫倒在地上的世俞和姚琳,还有一头巨大雄鹿! 杜康没有见过这种鹿,但是他认识:马脸,牛蹄,驴尾,鹿角,这不就是四不像麋鹿吗? 一头将近500斤的麋鹿,身上还没有中箭的痕迹。 杜康看到二人都没受伤,刚想发问,世俞有气无力地说:“人没事,就是累,回去再说!” 可是众人合力将麋鹿抬回家,开膛破肚剥皮处理完后,二人都没说捕猎的细节,只是微笑地接受大家恭维和夸奖。 火塘前,四人依旧是吃着烤猪肉,因为世俞和姚琳都不想吃这头鹿的肉。 杜康也终于通过二人的言语弄清楚了是怎么回事。 有大黄探路,又有世俞故意惊走野兽,二人确实还是很安全的。 毫无收获姚琳却不肯善罢甘休,于是逛了好大一片林子。 直到他们发现了一个麋鹿群,这头被捕捉到公鹿,正是鹿群的首领。 虽然麋鹿是鹿类动物中较温顺的一种,逃避敌害的能力差,较易被天敌和人类捕杀。 但是毕竟体型在这里,世俞也谨记了杜康注意安全的要求,拉着姚琳隐藏在草丛中,择机射箭。 姚琳啃了一口猪腿,一边比划,一边气愤地说道:“对于鹿,我还是知道的,长角的是公的,没长角的是母的。” “这头公鹿太可恨了,竟然突然一下子就跳到一头母鹿背上。” “这般体型,怕不是母鹿要当场毙命!” “我虽是猎人,也看不过眼,当场就大吼一声冲了出去,然后世俞和大黄也冲了出去!” 杜康一阵无语,这是属于公鹿首领的权力啊,有什么过分的! 你这保护神有点太多管闲事了吧? 而且她这一冲出去,世俞哪里敢射箭! “嘿!”姚琳突然吼了一句道:“我当时就是这样一声大吼,整个鹿群都四散开了,然后这头鹿惊慌失措之下撞到树,倒了下去了!” 这是路见不平一声吼啊! 温顺而可怜的麋鹿群,就这样失去了它们的首领。 杜康看向世俞,世俞点点头,同时对着姚琳伸出了大拇指。 第48章 没有想到 杜康能够想象到这头强壮而又温驯的麋鹿首领当时的心情。 原来远处的狼群没了,这边多少天也没有猎人出现,这片山林简直是一方乐土! 可是实在是没有想到啊! 突然出现的猎人太特么无耻! 这到底是狩猎还是玩仙人跳啊! 仙人跳也算不上啊! 完全是麋鹿群的家事,麋鹿首领在保证族群繁衍应尽的义务和应担的责任而已啊! 也不知道它到底是惊慌失措误撞树上了,还是羞愧难当一心寻死。 杜康憋住笑,咳嗽一声道:“琳琳,你觉得这次捕猎和之前捕猎有什么不同没有?” 在姚琳看来,这就是杜康对自己的认可,要指导自己啊! 于是皱眉思考片刻,认真地答道:“之前都是我冲出去,动物就跑了。” “上次那只兔子,是我什么都没做,自己送上门来的。唉,这让我很不满意啊。” “但是这次不一样,我不但冲出去了,还捕到猎物了,这说明我已经进步了!” 杜康哭笑不得,正要回答,却听到杜母说道:“四儿,我看这打猎的本事你是强上一些,可是说到把握时机,你还要向琳琳多学习啊。” 杜康当然明白杜母的意思:以后要行刺杀之事,最好是如今日一般,要趁着寒浇认为最安全、情绪最松懈的时候发出致命一击。 可是杜康不想接话,一来他现在压根就不想什么刺杀,只想躲在纶邑安心种地,至于复国,忽悠一天是一天。 二来姚琳这个所谓的把握时机,对一个女孩子来说,实在有些难以启齿。 姚琳受到夸奖,心中大喜,可是脸上难得露出了谦虚之情,柔声道:“婶婶,我当时也没想什么时机不时机,就是看这头公鹿不顺眼,想救那头小母鹿。” 唉,这姑娘对杜母说的“时机”是什么意思一无所知! 杜康看向因为将鹿拖到山坡上筋疲力尽的世俞问道:“抓到这么大的猎物,怎么不派个人回来通知大家一起帮忙?” 姚琳又抢答了:“我说我回来吧,他不同意,说我肯定不认识路。” “我让他回来吧,他也不同意,说还没分出高下呢,他回来就算是认输。” “然后他说要不就两个人一起回来喊大家帮忙。” “我肯定不同意啊,好不容易捡到这么大一头鹿,万一丢了怎么办?” “没有办法,只好两个人一起抬一会,拖一会,总算是到了附近。” 杜康摇了摇头,看着嘴硬心软的世俞专心地啃着猪腿,问了一句:“世俞,你咬一口骨头,看看能不能咬碎。” 世俞一愣,不知道杜康是何意,仍然是依言照做,咬了一口骨头,嘴里发出嘎嘣嘎嘣的声音,忍不住说道:“这骨头怎么这般的脆,四哥不愧是做过庖正的人啊!哪里好吃一清二楚!” 杜康没想到正好被他咬到一块脆骨,谦虚地说道:“哪里是我一清二楚,明明是你嘴硬!” 姚琳闻言,也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猪腿,找到一块白色的脆骨,开心地说道:“我嘴也硬,我也试试!嗯,果然味道不错!” 杜母柔声道:“我年纪大了,牙口不好,倒是不敢吃。” “琳琳,你明日回虞城,我让人将这头鹿一起给你送回去……” 姚琳连忙摆手拒绝,一边嚼着脆骨,一边说道:“婶婶,我可不要!已经带了一头野猪回去了,这个就当是我送给您的礼物!” “我只要一支鹿角就行了,回去证明我姚琳也猎到鹿了!” “对了,姐夫,这头鹿是我和世俞一起驱赶之下陷入泥潭被抓到的,可不是撞树上了啊。” “上次兔子被大哥笑话了好久,还说给萧章听了!” “世俞,剩下一只鹿角是你的,毕竟是我们一起抓到的。” 这会轮到世俞连连摆手了:“今日捕猎,是我输了,我心服口服!抓到这头鹿也跟我没关系,我只是大自然的搬运工!” 杜康心中稍微宽慰。 世俞毕竟是喝过鹿血的男人,比姚琳懂得还是要多一些,知道所谓的“时机”比较难以启齿。 姚琳柳眉一扬,扑哧一笑,显然是被这句话说得极为开心,当下也对并肩作战的伙伴大度起来:“不行,必须算你一半!” 世俞无奈地叹了口气道:“真的不用!” “你想吧,这些时我猎狼毫无所获,野猪也是自己跳河的,再加上猎鹿又是撞树。” “所谓事不过三,我心里有点慌啊!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威望,恐怕会崩塌!” “两只鹿角你都带走吧,刚好一对,摆在屋里有威风。” 杜康无语了,这两个人啥也不是! 本以为是因为“时机”觉得羞耻,没想到上升到玄学了! 看来这真的是一次安全的狩猎之旅。 没想到姚琳居然同意世俞的说法,深以为然地连连点头道:“你说得有道理,这样确实会耽误你狩猎技术的提高,那两只鹿角我都拿走了吧!” “你要记住,以后只要有一颗保护弱小的心,就不会担心打不到猎物了!” 世俞也连连点头,表示同意。 姚琳像是想起什么一样,突然问道:“对了,世俞,刚才你怎么不喝鹿血?” 世俞一怔,低着头说道:“我跟四哥一起戒了,不好喝!” 从在虞城就开始就以攻击、取笑对方为乐的两个人,昨天见面之后更是冷嘲热讽个不停,此刻居然能够达成共识。 在杜康看来,一个原因就是二人共同捡到一头鹿,这可是一起扛过枪的友谊。 另一个原因就是世俞嘴没有那么硬了,刚才的言语间已经没有丝毫攻击姚琳的意思了。 吃过饭,姚琳又拉着世俞去院子里面,对着挂在井里的可怜雄鹿一番指指点点,评头论足,意气风发。 然后又一起将院子里面所有的破水缸都装满了水,在此起彼伏的滴答声中,疲惫不堪的二人各自回房休息了。 看起来二人似乎成了好朋友。 所以说啊,男人该硬气的地方还是得硬气,但是最好别只硬嘴一个地方。 杜康不放心自己早上刚刚做过手术的小猪崽,又特意过去敲了一遍。 依旧闹腾的那只小猪崽,享受了单猪间的待遇。 没办法,扩大种群就靠它了。 另外三只再也没有烦恼的小猪崽正安静地趴在被陶贝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屋子里面睡觉。 野猪生命力如此顽强,看来已经不会出意外了。 猪一年左右就可以出栏,三头就是一千多斤肉。 杜康想起了以前杀年猪的喜悦。 可惜自己家养的猪都是被贩子直接牵走了,过年吃到肉的都是二舅专门送过来的肉。 杜康回到家中时,杜母还没睡,似乎正在等他。 他想起了这个世界,他在任城还有个二舅,庇护了自己平安长大到十六岁。 于是,杜康温声道:“阿妈,三只小猪崽都没事,我数年未做此事,还有些担心手艺丢了。” 杜母微微一笑道:“你在任国做牧正之时便会了的手艺,怎么会丢?” 杜康见杜母提到任国,便知她的思念之情更甚,感慨道:“这一出来就快五年了,也五年没见到二舅他们了。” 杜母看了看北方,柔声道:“你也无需担心任国,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任国虽不是大方,但是传承自太昊伏羲帝,又是‘风之四姓’之首,诸侯中还算有些声望。” “虽然离着冀州近,少不了会被寒浞刁难,但是你舅舅一向忍隐,也不会有灭国的危险。” “近年来也没有听到寒浞在哪里动了刀兵,应该是无事的。” 这番言语间包含的历史信息,杜思坝并不太清楚。 只知道伏羲帝是华夏民族人文先始,这可是比虞国的传承历史悠久多了,看来杜母的家族血统高贵得很。 虽然没有见过任城的二舅,但杜康一直是个懂得感恩的人,听到杜母说任城平安无事,心中也感同身受,放心不少。 杜康点了点头说道:“明日见了虞侯我也问问有无消息,虽然一时不能回去,多少能够知道一些。” 杜母淡淡说道:“你有这份心就可以了,你的身份毕竟没有传开。对了,今日看来姚琳倒是气运在身,是个不错的姑娘啊。” “母亲当年从帝丘回任国,一路也是如有神助。” 杜康没有想到杜母又提到这一茬,虽然没有说开,但是已经很明确了。 他不想让这样的想法萦绕在脑海中,影响明天见姚瑶的心情,于是直接说道:“阿妈既然觉得姚琳不错,不如我明日向侯爷试探一下,是否能为世俞提了这门亲事?我看他二人倒是性情相近……” 杜母打断了杜康的话说道:“世俞年纪还小,你不用向虞侯提及此事。倒是其他的事情你要多多操心。”说罢交代一番后又转身回到屋子里面去了。 滴答声中,躺在床上的杜康觉得胸前像压了一块巨石。 本来以为自己只要想办法种好田总是能够迎娶姚瑶的。 不想虞国有萧晨在运作萧章,纶邑这边母亲似乎也有别的想法。 气运?什么气运? 就因为第一次见到姚瑶,自己被野猪顶飞了,姚瑶就没有气运吗? 就因为姚琳第一次来纶邑,好巧不巧地捡到一头鹿,姚琳就有气运吗? 最露骨的是,杜母竟然把姚琳和她自己放在一起比较,说同样都是如有神助。 这不就是说姚琳有母仪天下之姿吗? 这不是什么虚妄之言啊,这都是借口! 她是什么时候动的这种心思啊?又为什么要动这个心思? 百思不得其解的杜康长长地叹了一口,闭上眼睛,不愿意再看黑色的屋顶一眼。 漆黑的茅草分明已经变成一团攀爬穿插,遮盖缠绕,盘根错节的树根。 第49章 要回去了 按照姚琳最初的计划,最起码要在纶邑住上个三五天起步的。 只是没有想到第二天就猎到了一头四、五百斤的大公鹿。 因此,现在的她只想举着一对巨大的鹿角,戴着洁白如玉的狼牙吊坠,在虞城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威风凛凛地招摇过市。 这种做法对那头死去的麋鹿首领极为不公。 它一定没想到一头撞死之后还要落个在虞城游街示众的结局。 其实麋鹿首领完全不用有这个担心和顾虑。 有些事情如果熟悉了之后,就不会觉得拉不下面子了。 当年杜思坝第一次开始做培训的时候也是满手都是汗,后来上台次数多了也就收放自如了。 体贴的姚琳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不会让麋鹿首领感觉在虞城开展工作太过突兀。 所以这一对巨大的鹿角,已经在纶邑开始熟悉游街的感觉了。 想来到了虞城就是个中熟手,不会觉得抹不开面子了。 是的,好的服务就是要让人觉得宾至如归。 姚琳没有睡过头,她不想错过杜康召开的早会。 杜康讲话时,她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点头、微笑和说好三招了,额外还附赠了挥舞鹿角夸张的动作。 今天还是不用去打猎,纶邑的食物已经够了。 而且气温越来越高,肉类保存的时间越来越短。 所以杜康的安排很简单,男人们依旧是将新开垦荒地上树根、石块清理干净,大牛挖坑堆肥。 女人们和孩子们去采集野菜、放牛、割草、收集粪便。 这个时候人们已经比较注意饮食搭配了。 纶邑是因为粮食要用来做种子,而且又有一群捕猎高手,所以肉食管够。 但不代表他们不吃素食,相反竹笋和蘑菇很受欢迎。 按照杜康的计划,今天要把荒地清理出来,储备几天的素食。 因为顺利的话,明天就要带人从虞城搬回种子了,领回补充的人力。 接下来就是用简单的工具翻地,一直要忙碌到四月底播完种子。 考虑到人手比较紧张,这一趟他不打算带人一起去虞城。 杜康感到自己干劲十足,姚琳同样是干劲十足。 她已经提前站在门口和大家一一道别了。 “是啊,是啊,我这就回去了!” “没有办法,虞城那边打猎我还得多带带!” “这个鹿角啊,不沉,不沉,拿着很轻松!” “狼牙是吧?狼牙是因为我打猎有成果,姐夫送给我的!” “过些时我再过来,这个好说!” …… “陶贝,你也想要啊?下次,过些时我就送一对给你!” 等到陶贝一溜烟跑了,姚琳发现院子里面已经没有炫耀的对象了,于是将鹿角放在地上,用力地甩起手臂来。 看来麋鹿首领已经学会淡定了,但是姚琳的力气并没有增加。 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发的杜康见状,说道:“你把两只鹿角给我拿着吧,还有三四十里路呢。” 姚琳立即拒绝了,脱口而出道:“我自己来,没问题!这可是我打到的猎物!” 这对鹿角只怕是片刻不想离身了。 杜康见她眼神倔强,又吃力地举起鹿角,不由得有些发愁。 前天姚琳来到纶邑时,已经是午后了,这还是在未没有身负重物的情况下。 今天这样折腾只怕是到虞城要到傍晚了。 也不是说不能在虞城住一晚,但杜康还是想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了。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虞城,脑海里面总会先浮现城外的大柳树和地面庞大的根系。 原主又没给他太多的信息,这让杜康心中发怵。 一旁的世俞拍了一下大腿,朗声道:“你要自己拿没问题!”说罢转身打开仓库,拿了一个结实的背篓出来。 杜康见状,才知道自己情急之下只想到了个“拿”只,反而忘了借助工具,顿时心中稍宽。 背篓姚琳已经见过,此时杜康手上也拿着一个精致小巧的背篓。 可惜她对这些东西一向都不感兴趣,一门心思都在打猎嬉闹上。 世俞从她手上拿过鹿角,放进背篓,恰好两只互相卡住,然后又帮她背在肩膀上。 姚琳依言用手拉着胸前的两根牛皮带,果然感觉省力多了。 关键是竹篓上面还有不少孔眼,两只鹿角在外面看得清清楚楚,丝毫不影响展示,这才是姚琳最满意的。 姚琳大为满意,嫣然一笑道:“世俞,不错嘛,我看好你!过些时我再来纶邑带你打猎啊!” 世俞一怔,本来想出口反驳的,看着她俏皮的模样,只是轻轻地说道:“好啊,纶邑附近猎物多。” 姚琳在世俞的注视下,又听到他说话如此温柔,不由得双颊微微一红,心口如同小鹿一般乱跳,于是故意高声道:“好了好了,我要出发了,鹿角等着要回虞城呢!” “婶婶,我先回去了,过些时再来!” “大黄,我先走了!下次也带你打猎!” “二黄,你乖乖生宝宝!” “姐夫我们走吧!” 说罢,就转身催着杜康赶紧走,不再看世俞一眼。 世俞看着二人离去,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失落:她是不是没有跟我道别? 不对,她明明最先说的是“我要出发了”,应该是对我说的吧。 …… 杜母见杜康二人走远,回头对世俞道:“世俞,虽然刚才没说,你哥希望今天能把开的荒地清理干净,今天你多盯着点。” 世俞这才回过神,拿着工具朝黑土地走去。 以杜康的脚力,姚琳自然是跟不上的。 可是“腿毛飞”已经成长了,学会怜香惜玉了,故意放慢了脚步,让姚琳不至于太吃力。 毕竟是初次使用背筐,初时姚琳还在适应,一会拉一下左边的背带,一会拉一下右边的,再不就是扭扭腰左右晃荡一下。 发现还真是挺好用的,而且世俞将鹿角卡得真牢固,晃都不晃动一下。 又想到刚才世俞看自己的眼神,总是觉得怪怪的。 还有这个背篓也是世俞帮自己套上的,那双大手还在自己肩膀上理了一下背带,世俞好像人也不错的。 一向大大咧咧的姚琳眼中秋波变幻,脸也莫名其妙地红了起来。 脑海中又冒出了两只鹿打架的画面,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误会了麋鹿首领,莫非它们不是打架。 心一乱,脚步就乱了。 姚琳正自羞恼,听到前面背着狼皮的杜康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走不动了?” 姚琳生怕杜康猜到自己心中所想,连忙俏声答道:“好着呢,世俞给的这个背篓真好!” 然后就几步冲到了杜康前面,让自己的脸色恢复平静。 杜康哪里知道她心里这许多想法,只当自己一句话又激起了她的好胜心。 于是温声提醒道:“亏得世俞反应快,背篓确实省力,但还有不少的距离,你时快时慢,一会儿就没力气了。” 姚琳忽然想到杜康手上也有一个小背篓,于是问道:“姐夫,你手上这个背篓,是送给姐姐的吧?” 杜康想到马上就可以见到姚瑶,心中泛起一丝甜蜜,柔声道:“是啊,这个是送给她采桑的,这个小簸箕是送给她做女红的。” 姚琳一听,紧紧了肩上的背带,问道:“你可真为姐姐着想啊,是不是男人都这样,对心爱的人考虑得特别周到?” 杜康憨憨一笑,答道:“应该是的吧,你姐姐累着我总是心疼。” 姚琳脸上笑开了花一样,俏皮地说道:“是啊是啊,有这个背篓可轻松多了,一点都不累了!” 说着又向前冲了好远一段距离,走路都变得一蹦一跳的了。 杜康看着她如同蝴蝶般起舞的身影和背篓中的鹿角,没想到一头麋鹿能够给她带来这么多的快乐,真是个孩子啊! 看了两眼,杜康发现了一件事情不对,于是他朗声问道:“琳琳,你的弓呢?” 姚琳突然止住了脚步,双手在身上摸索了一阵,然后两手一摊:“我好像忘了拿了!” 杜康心中再一次叹道:真是个孩子啊! “那我现在回去拿吧!” “不行,不行,你回去了,我怕!” “那你回去拿?现在也没多远。” “不行,不行,我本来就走不远,不能来回折腾!” 姚琳说完,叹了口气道:“算了吧,等我下次来了纶邑再说吧。你让世俞帮我保管好,如果是去打猎一定要带上,算我一半战绩。” 说完又一蹦一跳地往虞城而去,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要知道,现在弓箭才刚刚发明不久,最擅长制作和使用弓箭的是东夷人。 如果只是一把普通的竹子做的弓箭,威力不大,会用的人也不多,因此虽然少见,但一般人也不稀罕。 但是像杜康和姚琳这两把弓,可以算是这个时代的超级武器了。 杜康见她这样说,又急着回虞城,也不好再勉强她,只好等明天自己来虞城再说。 上次来时,杜康一路都忐忑不已,对姚瑶形象的期待处于一种“既怕她不来,又怕她乱来”的矛盾情绪之中。 这次则完全是对佳人有约的期待了,再加上姚琳天性活泼,一路哼哼唱唱个不停,这让他得以静下心来欣赏沿途的风景。 果然心情不一样,所见便不相同,满目都是溪水流淌,草木青葱,山花烂漫。 特别是几个水池、沼泽中,片片碧绿让他心中不自觉地出现了“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的诗句,同时也想起了每年守岁家中炖的猪骨藕汤。 在杜母收拾屋子,发现姚琳将弓塞在床底下,一阵摇头, 同时已经隐隐看到虞城的杜康,抬头看了看日头,又发现了一个问题。 他快步走到了姚琳的身边问道:“琳琳,你这是因为急着回家,所以走得如此轻快吗?按这个速度,前天不至于那么晚到纶邑啊?” 姚琳柳眉一扬,展颜一笑,说道:“被你发现了,这是嫂子给我出的主意!” 第50章 出乎意料 对于虞国最新安排的原因,杜母问过姚琳,姚琳毫不知情。 以姚琳的性格,这也不奇怪。 奇怪的是姚思居然没有知会一声纶邑。 杜康一心种田,不太在意这个。 杜母却让他一定要尽快来了解一下。 这也是杜康除了着急种子之外,另一个让姚琳只待了一天的原因。 姚琳所说的嫂子,自然是萧晨。 杜康一听到这两个词,就不自觉地和绿茶、毒妇这些网络上很红的词语划等号。 其实杜康连她的面都没见过,记忆里一片模糊。 也许是源自性格耿直的人资工作者的直觉吧。 但是此刻听姚琳提到萧晨,心里有些莫以名状的紧张了。 一来自然是母胎单身的杜思坝,这次来虞城有见家长的感觉,特别是要面对这样一位嫂子。 二来想不到萧晨已经连姚琳的事情也在安排了,看过宫斗剧的杜思坝自然不相信这只是玩笑之举。 杜康脚步不停,外表镇定自若,微笑说道:“她怎么教你了?” 姚琳嘿然道:“嫂子见我成天念叨要到夏天才能找你打猎,便悄悄提议让我自告奋勇带人来纶邑。” “然后说我如果想玩得痛快,就在去的路上放慢速度,这样看起来一天来回时间就来不及了。” “幸亏听了嫂子的,不然那天一来发现你们猎到狼了,我就没理由留下来了,哪里能够抓到这么大的鹿?” 杜康心中讶然不已,这些都是杜康未曾想到的:第一句话竟然暗含了撮合姚琳和自己的意思,而第二句话竟然像是猜到纶邑已经猎到狼了,不然是不用担心当天往返的。 这个女人为什么要和母亲一样撮合自己和姚琳呢? 而连姚瑶都在担心纶邑猎狼的时候,她居然这么了解自己?自己对她却一无所知。 她会在自己要种子这件事上为难自己吗?她到底能够影响姚思和姚友多少决策? 杜康忽然怕了,觉得这个女人只有做过王后的母亲可以应付,可她俩似乎又站在了一条战线上去了。 姚琳清脆悦耳而又为难的声音从前面传了过来:“回去得好好谢谢嫂子,要不送一只鹿角给姚虎吧?不过这样姚龙就没有了,我总得自己留一只。” 杜康定了定神,笑着说道:“我这里还做了一些小玩意装在背篓里面送给他们的,这么大的鹿角送给姚虎,倒是让他为难了。” 姚琳闻言回转身来,向杜康讨要看看是什么小玩意。 当见到属于姚瑶的那只背篓里面躺着十来只栩栩如生的竹知了、竹田鸡、竹蚱蜢时,顿时笑若春花,一一拿在手上端详把玩,爱不释手。 初时杜康只当姚琳刁蛮精怪,几日相处下来,才发现她俏皮善良可爱。 此刻见她这副明艳俏丽的模样,突有恍然心动之感。 忽又想到姚瑶和自己在庖厨互诉衷肠,因为忧心自己而凄恻落泪,因为担心自己而辗转难眠,这一丝念想瞬间全部飘散于无形,被自责和愧疚所代替。 低头摆弄着手中竹编的姚琳哪里知道几息之间杜康的心里变化,喃喃自语道:“姚龙一只,姚虎一只,剩下的定然都是姐姐的!” “原来还为姐姐做了这许多好东西,竟然都瞒着我!” “不行,你得送一只给我,就这只绿蛤蟆吧,我看长得有点像世俞,哈哈哈!” 杜康看着她巧笑嫣然的模样,又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渣男!小心被割下来喂狗!这是你妹妹! 再次坚定了自己信念的杜康,嘿然道:“是的,被你说中了,都是做给你姐姐的,看在这只蛤蟆像世俞的份上就送给你吧。” 随着二人离虞城越来越近,杜康又见到了和上次不一样的情形,田间地头忙碌的农人明显比上次多了起来。 随着天气的转暖,农忙也已经开始了。 而此时,已经气喘吁吁的姚琳见到人多了起来,将两只鹿角拿在手上,开始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兴高采烈地大步向前。 杜康无奈地跟在后面,抬头看了看天,万分庆幸方才及时清除了心中的杂念。 果然是艳阳高照,暖风徐徐方能尘心尽涤啊。 一到侯府门口,姚琳就开始大呼小叫。 门口的守卫对二人自然是认得的,不敢怠慢,连忙迎住,告诉他们:虞侯姚思出去数日还未归来;世子姚友早上外出察看春耕;郡主姚瑶带领大家去采桑去了,此刻只有世子妃萧晨和姚龙、姚虎两兄弟在家。 姚琳举起有些酸软的手臂,挥了挥手中的鹿角,问道:“看到这是什么了吗?” 那人以为姚琳要用鹿角打他,倒是后退了三步。 这让炫耀了半天的姚琳大失所望,挥退了守卫,和杜康二人径直进了府。 “嫂子,姚龙,姚虎,看看我手上是什么?” 姚琳的不懈努力终于得到了回应,姚龙牵着姚虎的手跑了出来。 杜康看到姚龙时,记忆就出来了:他一向跟杜康都亲近,倒不全是因为杜康救过他。 在他们看到姚琳身后的杜康时,脸上的表情更加丰富,满是惊喜和开心地喊着:“叔叔,你来了啊!” 不但全然无视了姚琳手上的鹿角,连带姚琳都成了障碍物。 一向都喜欢小孩子的杜康脸上也堆满了笑容,迎了上去,越过姚琳单手抱起了姚虎。 姚龙毕竟大上几岁,发现了杜康背后的狼皮,眼中放光,满是崇拜地说道:“前天他们四人说纶邑已经猎到狼了,想不到这般大!” 姚虎也伸手摸了摸狼皮,奶声奶气地说道:“真光滑啊!” 姚琳虽然被无视,只是心中失落而已,倒没有丝毫不快,毕竟这些都是亲人。 于是她将鹿角放到一边,帮杜康从背篓里面拿出竹编说道:“叔叔还给你们带了礼物,你们喜欢不喜欢?” 两人从未见过如此精致又栩栩如生的玩具,自然都是拍手叫好。 姚琳说道:“虽然喜欢,但是一人只能选一个,因为叔叔说了,其他都是给瑶瑶姑姑的。” 杜康没想到姚琳会和孩子较真,担心两个孩子不依。 未曾想到二人都是乖巧地点了点头,一人只挑了一个自己喜欢的,大大出乎杜康的意料。 生母早逝,姚龙虽年岁不大,却更通人情世故,看到杜康的眼神,解释道:“母亲嘱咐过,叔叔对我们都有救命之恩,所以要我们多听你的话。” 一旁的姚虎也连连点着小脑袋。 姚龙口中的母亲,自己是萧晨了,他的这句话更让杜康讶然。 莫非之前自己的感觉是错的?如果是针对自己,哪有母亲会这样教自己孩子的? 正在疑惑,杜康看到一名女子走出房间。 那女子一身绸缎,黑发如瀑,肤白胜雪,双眉如画,杏眼如水,淡淡一笑风情万种。 是的,这就是萧晨。 只比姚瑶大一岁,没有姚瑶的清丽脱俗,却妖娆鲜活,展现出完全不同的韵味。 这幅情形让本就因为见家长而紧张的杜康脑中一片空白。 原主没有提供太多额外的记忆,只是隐隐地有一丝敬而远之的意思。 萧晨朝着杜康嫣然一笑,樱唇轻启,柔声说道:“杜康兄弟来了,知道几头狼你还不放在眼中,倒是未曾想到琳琳今日就愿意跟你一起回虞城。” 果然,她都算到了。 杜康还未答话,姚琳又举起地上的鹿角说道:“嫂子,是我催着康哥回来的。” 在家里,姚琳也不敢随便叫姐夫,毕竟这样会让姚瑶难堪。 挥了挥手上的鹿角,高声说道:“我昨天跟世俞一起打到一头鹿,一时思家心切,就回虞城了。” 她这般大嗓门,只怕侯府上上下下都听到了,哪里是思家心切,分明是炫耀心切。 萧晨莲步轻移,走了过来,看了一眼姚琳手中的鹿角说道:“你倒是越来越能干了,难怪父侯这般疼爱你!怎么倒是跟世俞一起去打猎?不是跟你康哥一起去?” 姚琳大大咧咧地说道:“我是去跟世俞切磋呢,康哥我可比不过!” 萧晨嫣然一笑,又媚眼如丝地看了杜康一眼,让杜康心中一阵乱跳。 此时杜康连一句话都还没说上,仿佛一切都在萧晨的掌控之中,没有得到她的指示,无法开口一般。 一阵春风拂面而过,杜康心中稍定,抛开杂念,温声道:“说到比试还是世俞输了,这头麋鹿快五百斤,是琳琳猎到的,世俞只是一个搬运工。” “身后是两张狼皮,一张是送给侯爷的,一张是送给姚友兄长的,还有这些簸箕,上次来不及多做,这次做了一些一起带过来的。” 萧晨微笑凝视着他,说道:“倒是让你费心了,走,进屋说话吧。咦,你手上这个怎么和簸箕不一样?琳琳背后也有一个?” 杜康连忙解释道:“这是个背箩,是给姚瑶采桑的时候用的。” 姚琳连忙说道:“是啊,是啊,可方便了,背东西一点都不费力。” 萧晨一边答应着,一边慢慢朝前走,看了看姚龙和姚虎手上的玩具,又往杜康身上张望。 杜康知道自己大意了,后悔昨天送茶叶的决定:哪怕真的想送茶叶,也得带过来啊! 心里叹了口气,杜康表情镇定地说道:“这里还有个小簸箕,做女红时置物特别方便,是送给嫂子的。” 他和姚友兄弟相称,叫萧晨嫂子倒不全是因为姚瑶的缘故。 姚琳闻言疑惑地看了杜康一眼,见到杜康使眼色,也就不再多言。 萧晨咯咯笑道,显然是开怀不已:“专门为我做的吗?我倒是未曾想到,这太让你费心了!” 未曾想到?这不是基本的礼仪吗?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第51章 三个女人 此时还处于国家萌芽阶段,就连虞侯姚思自己也少不得亲耕,姚瑶要去采桑,而杜康狩猎,也不全是炫耀武力和游玩,更多的是为了获取食物。 虽然是虞国是一方诸侯,府中的仆人侍女之类也并不多。 萧晨想要从杜康手中接过儿子,可惜姚虎赖在杜康身上不愿意下来。 所以杜康只能背着狼皮,一手拎着竹编,一手抱着孩子随着萧晨来到属于姚友夫妻二人的小院。 这间小院要比姚瑶的大上不少,布置也更加精致。 杜康进屋放下东西之后,姚龙就乖巧地带着姚虎到院中玩耍。 姚瑶喝了一口水又恢复了活力,冲到院中和两个侄子大呼小叫,要用手中的绿蛤蟆吃了他们的知了和蚱蜢。 杜康心中刚刚嘲笑了这个狩猎之神的孩子气,就发现屋里只剩两个人了。 单身母胎的杜思坝刚刚开启自己的初恋。 在路上甚至被姚琳一个俏皮的神态弄得心生杂念,此刻独自面对一位美艳鲜活的女人,顿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更何况这个女人又被杜康加上了“未婚妻的嫂子”和“工于心计”两个让自己望而生畏的光环。 杜康端听见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快,只得故作镇定,拿着那个小小的背篓,一脸严肃地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萧晨瞥了一眼,也不以为意,自顾自地一一看着杜康带过来的东西。 “上次你带过来的簸箕,府中都喜欢得不得了,可惜只有一个,这次又做了这么多过来。” “还是你心思巧妙,上次都以为簸箕只能清扫垃圾,不想还有此妙用,确实比木头做的轻巧多了。” “只想到几只狼难不住你,倒未曾想到这般大,别说姚瑶了,便是我看见也担心。” “如是父侯和姚友看到,定然是极为喜欢的。” …… 萧晨唇如花开,声音沙哑柔媚,听起来如呢喃之语在耳边响起。 杜康非是好色之徒,路上更是清除了杂念,坚定了要迎娶姚瑶的决心。 只是毕竟未经人事,紧张之下,身上泛起酥麻之感,不觉有些目眩神迷。 好在这一声“父侯和姚友”终于提醒了他,猛地清醒过来,想起了此次来虞城的目的。 杜康只是心中杂乱,脸上却是从容自若,淡淡地说道:“说到侯爷和姚友兄长,杜康上次过来就未拜见,方才听到守卫说均是外出了,不知几时回府?” 萧晨从狼皮上收回目光,朝着杜康嫣然道:“你兄长倒是一个多时辰就会回来了,毕竟他也不会干农活,只是去走个过场。” “至于父侯,带着陆管家和盘木先生出去有些时日了,想来是为了国事,所谓何事,几时回府,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清楚。” 看来这次不但是姚思,连盘木也见不到了,好在姚友监国,想来也可以决定此事。 萧晨的意思分明就是知道,却又推说妇道人家故意不说。 越是有什么,越是藏着;越是缺什么,越是炫耀,这越发让杜康觉得她有吕后武皇之风。 杜康挑起了话题,却不知道如何继续。 萧晨见他恢复了沉默,又拿起了意外获得的小簸箕在手里一边仔细端详把玩,一边啧啧称赞,喜爱之情表露无遗。 好在姚琳此时拿着鹿角冲了进来,急吼吼地说道:“康哥,我们去找姐姐吧,穿城而过就到了桑林了!” 二人都明白她的意思,一句“穿城而过”就将她出卖得干干净净。 哪里是去找姚瑶,分明是刚才姚龙姚虎对鹿角的漠视,让她要换场地了。 萧晨抿嘴而笑,又是别有一番风情,看着姚琳手上的鹿角柔声道:“你一进屋就去和虎子他们疯闹了,嫂子倒是忘了问了猎鹿的事情。” “此刻才注意到鹿角竟然如同树枝一般粗大,只怕是个鹿群的首领被你抓到了,当真了不得的本事!” “父侯派人去纶邑也没帮上什么忙,倒是白得了一头上好的野猪,亏得是让你去纶邑,才算是还了礼。” 杜康心中赞叹不已。 换成“腿毛飞”时期的杜思坝,只怕马上要怼上一句:“什么穿城而过,就是想去炫耀一番吧!” 此刻杜康虽然不会这样怼人了,但也做不到如她这般润物无声,一步到位啊。 这一席话不动声色之间,不但夸了姚琳的本事,满足了她的虚荣心,还将事情上升到为虞侯分忧的高度。 果然姚琳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羞涩,用谦虚的语气道:“幸亏嫂子给我出的主意,嫂子慧眼识英才!” 语气虽是谦虚,话里却夸自己是英才。 萧晨不以为意,微笑着说道:“你既然懂事了,总得让你哥哥兄弟俩见上一面,这椅子还没坐热,又拉着杜康兄弟跑到桑林去了。” 杜康心中一凛:这里还有坑啊!这是猜到我来的目的,还是不让我见姚瑶啊?不行,这女人太厉害了,不能被她牵着鼻子走。 还未开口,姚琳撒娇道:“嫂子,康哥的脚程快得很,我们就去桑林转转,片刻就回来,不耽误大哥和他叙旧呢。” 杜康连忙起身说:“是啊,我也有些时日没去桑林了,今日正好试试这个新做的背篓是不是好用。” 萧晨见杜康已经起身,话锋一转,嗔道:“唉,拿你这个丫头没办法,那你们去吧,姚友要是先回了,我让他就不要出去了,在府中等你们。” 杜康和姚琳一起出了侯府,顿觉一身轻松,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明明面对的一位美艳少妇,自己却觉得比面对巨狼还要紧张。 早知道当年就把看深夜看短剧的时间用来看宫斗剧了。 还是姚琳六亲不认的步伐更加让人觉得放松啊。 两人离开侯府一段距离后,姚琳突然止住脚步对神秘兮兮地对杜康说:“你就好好谢谢我吧,幸亏我把你带出来了吧!” 杜康脸色一红,讪笑道:“确实有些思念你姐姐,此刻能去见着她自然是最好。” 姚琳切了一声,不屑地说道:“就这?想不到你今日居然跟嫂子聊了两句话,我听到屋内静悄悄的,才想到不该把你单独留在里面。” 这是什么意思?原主的敬而远之是连一句完整的话都不说吗? 姚琳接下来的话,证实了杜康的想法:“更想不到,你居然还送了个礼物给她,这可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平日里,你跟她见面最多一句问候就扬长而去的。” 所以姚琳刚才的眼神,不是因为送出了原本要给姚瑶的东西,而是仅仅送了东西? 所以路上姚琳哪怕是看到竹编玩具的时候,也没有提一句萧晨。 杜康迷惑了,原主的敬而远之的态度和他最初的想法不谋而合,但是做到这种地步似乎过分了。 关键是萧晨又教两个儿子都要听杜康的话。 原主不会干了什么渣男的事情,实际是姚虎的亲生父亲吧? 怎么一点这方面的回忆都没有呢?所有的记忆都是敬而远之啊! 想到刚在自己口干舌燥,杜康感觉自己额头上冷汗直冒。 我只想种田啊,拒绝复国,可是这种宫斗我同样没本事应付啊! 好在姚琳的注意力又回到了鹿角上,一边将双手举得高高的,一边朝着前面喊道:“前面就是集市了,那里人最多!我们去看看这个鹿角能换什么东西!” 集市? 杜康定了定神,不再胡思乱想,抬头看向了前方,果然看到一块不小的地方,有持戈兵士守卫,如同后世的地摊和夜市一般被划分成一小块一小块地用来摆摊。 虽然急着去见姚瑶,但是自己也从未来过集市,正好了解一下,又遂了姚琳的愿。 守卫认识姚琳,不认识杜康。 前者是常客,后者从未来过。 所以当守卫要检查要进去的杜康时,姚琳吼道:“信不信我用鹿角戳死你!这是庖正大人,你也敢拦着!” 刁蛮丫头的一声大吼,让守卫连连道歉,集市中的众人投来了注目礼。 姚琳要的就是众人的目光,步伐更加夸张。 只是凡事有利就有弊,太过嚣张也会让人害怕。 片刻之后,众人又收回了看向他们二人的目光。 杜康看着这个以物易物的集市,因为没有钱作为中介,效率非常低。 如果两个贩卖者,恰好有对方手中想要的东西,期望值也相近,那自然是一笔最好最快的交易。 如果期望值有稍许的差异,一方能够让步或者东西能够切割,自然也没有什么问题。 如果都不是,那就只能等了,等到有人恰好需要你贩卖的东西,然后他家里又有你需要的东西,这笔交易才算能完成。 所以在这里,交易能否成功成了一个概率事件。 如同谈恋爱一样,郎有情妾有意,才能皆大欢喜。 贩卖的物品其实还比较丰富,有猪、牛、羊,有木器、陶器,有粮食,有布匹、兽皮,有刀具、工具,还有盐。 这里没有后世的管制和专卖的概念,什么东西都可以交易,是一个完全自由的市场,就是没有钱! 姚琳收获不了众人的目光,开始主动出击了:“你看看这对鹿角可是换多少东西?这是我打到的?” “什么你用不着?那你用得着吗?” “只给我一斤秫米?秫米很苦知道不知道啊!” …… 姚琳终于泄气了,她要去姐姐那里寻求安慰:“康哥,我们走吧,这里没人识货!” 走出城门没多远,就可以看到远处大片葱葱郁郁的桑林了。 杜康开始向桑林张望,就如同他第一次见到这片桑林一样。 他的目光远远地锁定了一个方向。 虽然看不到人,但他知道桑树的掩映之中有一位美丽女孩。 第52章 美人恩情 虞城的北方,除了大片桑林,还有一片大湖。 此时人们逐水而居,江河之外,也偏爱湖泽。 河水一旦泛滥便是一场滔天的灾难。 特别是黄河,虽是母亲河,却脾气暴躁,极易改道。 而湖水相对而言就温柔得多,也更加包容。 直到大禹治水,疏通九州河道,引流入海,洛水、伊水、泗水等等甚至淮水,都开始造福黎民百姓。 九州大地的大湖时代慢慢过去,被大江大河主导的自然环境所取代。 午后时分,春末的阳光暖暖地照在湖面上,微波粼粼,虫鸣蛙叫此起彼伏,与另一侧的桑林交相辉映。 二人踏步向前,如在画中行走。 杜康却无心欣赏眼前的景色,只是直直地看着远远一处。 姚琳的两臂在她的一番张牙舞爪之下早已酸软无比。 两只鹿角已经让杜康帮忙放进了背篓,她一边甩着臂膀,一边哼哼唧唧地发泄着对众人不识货的不满。 走了一会没听到杜康回应一句,扭头看时,才发现杜康状如痴呆一般。 姚琳哧哧笑道:“姐夫,那边的桑树可是藏着野猪需要你再去搏杀一番?” 杜康回过神来,知道她是取笑自己当年刚入虞国时“鲁莽灭裂”的事情,微微一笑道:“当然不是,你姐姐在那边呢。” 桑林中有不少采桑女,姚琳和姚瑶终日相处也未发现那个熟悉的身影,听到杜康的话自然不信,挑眉问道:“你怎么知道?” 此刻看着她俏皮的模样,杜康心中再无一丝波动,只想快点见到姚瑶。 这才知道爱一个人不会因为她的模样是俏皮可爱,是妖艳动人,还是清新脱俗。 而是想见她时,眼里,心里便再装不下别人了。 刚才的那些杂念,只是血气方刚,少年艾慕而已。 杜康摇了摇头说道:“就是感觉啊,她肯定在那棵桑树后,我们快点过去吧。” 姚琳见他这样说,顿时大觉有趣,于是向前小跑着说:“我这就过去看看你的感觉准不准!” 杜康本也想跑,又怕在姚瑶面前失态,故而大踏步跟在后面,倒也没落下多远。 没一会,姚琳绕过一棵大树的遮挡,探头一看,咯咯脆笑道:“哈哈哈!居然被你猜中了!” 于是双手合在嘴前,大喊道:“姐姐,我回来了!” “哎呀!”林中传来一声惊呼,接着就是坠地声。 杜康心中咯噔一下,顿感心惊肉跳,再不迟疑,几步越过姚琳,连忙跑了过去了。 果然是姚瑶,不过明显是在姚琳的一吼之威之下摔了一跤,此刻正被另一名采桑女扶起。 姚琳喊完就后悔了,眼前的情形让她呆立当场,看到杜康从身前跑过才赶紧跟在后面。 姚瑶方才站稳,就听到路边的动静,扭头看时原来是心上人飞奔过来。 顿时止住面上痛楚的神色,嘴角噙着微笑看向杜康。 仿佛回想起二人初见之时,杜康也是这样奋不顾身地冲过来救自己。 那时他一身破破烂烂,邋里邋遢,也没有这般魁梧健壮。 但不知道怎的就是觉得心中安稳,惊慌之中能够按照他说的跑向路边躲避。 姚瑶见他慌张的模样,嫣然一笑,俏声道:“慢一点,这次又没有野猪出现让你英雄救美。” 杜康心跳如撞,顾不上她的取笑,几个箭步冲到她的身前,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见她身上除了一块泥印,这才放心。 姚瑶虽然知道他是关心自己,但是被他这般灼灼目光之下颇觉不好意思,俏脸一红,对着旁边的采桑女说:“你去别处忙吧。” 见采桑女依言而去,又柔声道:“我没事,你在纶邑猎狼都没事,我采摘桑叶能够什么事。” 杜康对上她的眼神,看到还有一圈淡淡的黑眼圈,知道只怕这两日才睡好一些,更是心疼,心中仿佛有千言万语又说不出来。 这时姚琳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姐姐,是我不对,不该大吼大叫,害得你从树上摔了下来!” 杜康当时只是听到声音,桑林遮挡之下也未瞧见,只当是摔了一跤,此时才知道她是爬到树上去了。 此刻发现她脸上红霞褪去,面色微微发白,长睫上似乎雾蒙蒙的,这才知道这一下摔得不轻,只怕还受了伤。 杜康心中既痛又恼,沉声问道:“伤着哪里了?” 姚琳一惊,尖声道:“姐姐你受伤了啊!” 姚瑶见瞒不过,又见杜康盯着自己臀部的一团泥印看,脸色又是一红,咬了咬嘴唇,轻声道:“好像是右脚踝扭到了,微微有些疼,别的地方没有伤着。” 杜康蹲下身体,握住她的右腿,抬头看了姚瑶一眼。 姚瑶无法,只得轻轻抬起右腿,一手扶住姚琳,一手扶住杜康肩膀。 杜康脱掉她脚上的布鞋,一手握住她白嫩纤细的玉足,一手摩挲着她微微肿起来的脚踝。 此时还无诸多礼教束缚,但是毕竟男女有别。 姚琳倒还无所谓,只是看到姚瑶肿起来的脚,感觉自己又闯祸了。 姚瑶本已觉得脚踝钻心地疼,此刻只感到如遭电击一般,心中如小鹿乱撞,脸色绯红,连耳根处也热辣辣的,一股慌乱羞怯之情油然而生,又低头双眼盯着杜康的头顶,舍不得挪开。 杜康手上一时用力,姚瑶吃疼之下,不觉嘤咛一声。 姚琳连忙问道:“姐姐,是不是很疼啊?” 杜康抬头看时,见她脸上红霞飞舞,只当她已疼痛难耐,连忙起身说道:“得赶紧回府冷敷起来,脚踝扭伤问题可大可小,但是肿起来却是疼痛难忍。” 姚琳自告奋勇地说道:“我来扶姐姐回去!” 趁着姚琳扶自己的时候,姚瑶对着这棵巨大的桑树说道:“这是那日你被野猪顶飞落下的地方,还记得吗?没想到今日我也跌落到同一个地方了。” 杜康见她还有心情开玩笑,回应了一个温柔的笑容,然后扭头看了看这棵桑树。 当时落地时的画面又出现在眼前,似乎朦胧中一个女子出现在自己眼前。 不是姚瑶,姚瑶刚刚离开杜母的怀抱和世俞一起飞奔而来。 到底是谁呢?是原主也没看清,还是想不来呢? 姚琳已经搀扶住姚瑶。 只是她本就力气不大,此时已经两臂酸软,道路更不比后世那般平坦笔直,走了两步就发现没有想的那般简单。 杜康见姚瑶脸色又复苍白,知道现在不是矜持拘谨的时候,于是大步走到姚瑶的身前蹲下说道:“我来背你回去吧,这个速度,不知要让你受多少罪!” 言语中满是关切之意,姚瑶听着这蕴含魔力的声音,情不自禁地就俯下身子,趴在他背上,双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杜康起身,双手勾住了姚瑶的小腿,只感到一股温软从背上传来。 发丝拂过他的后颈,少女如兰的气息从身后传来,让他感觉又回到了梦境中一般。 姚琳见姚瑶身体轻盈,杜康毫不费力地起身,又甩了甩手臂说道:“哎呀,还是康哥力气大啊!我在前面开路!”说着一蹦一跳地冲到了前面。 此时姚瑶的身体紧紧地贴在杜康厚实宽广的背上,随着杜康的步子起伏。 闻着他身上强烈的男性气息,姚瑶不由得心跳加快,脖根处也热辣辣的,一股从未有过的感觉,如同温暖而麻痒的火焰从下而上,遍及全身。 这是一股脚踝的疼痛都无法浇灭的火焰。 好在自己将头藏在杜康的身后,没人看见自己绯红的脸色。 但是慢慢有些急促的呼还是让杜康注意到了 杜康温声道:“怎么了?是不是越来越疼了?” 姚瑶大窘,轻声呢喃道:“没事,反而觉得好多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只是觉得肯定是因为趴在杜康身上引起的,于是决定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琳琳背上是什么?” 姚琳冲到二人身前,就是为了让姚瑶注意到背篓里面的鹿角,可惜现在手臂彻底没力气,也没法拿出来。 于是一蹦一跳地来到二人身旁,抑扬顿挫地讲了一遍自己和世俞猎鹿的惊险故事,当然麋鹿是被驱逐到泥潭擒住的,根本没有打架这回事。 姚瑶话不多,只是一个微笑,一个眼神就饱含无限的鼓励,让姚琳深感遇到了知音。 而姚瑶,绯红的脸色也终于恢复了正常。 姚琳讲完,补充了一句:“姐姐,那把弓我落在纶邑了,我跟康哥说了,我下次去纶邑再取。” 姚瑶回答道:“嗯,大哥一贯也不用弓,不碍事。你背鹿角用的是什么东西,怎么有些像簸箕?” 杜康这才知道原来是姚友的弓箭,难怪自己没有见过。 姚友用弓只怕比姚琳还要差上一些,如此良弓在他手中确实是有些浪费。 听她们的意思,倒像是被姚琳据为己有了,也就不愿意介入其中了。 于是接过话说道:“那是用竹编做的背篓,也做了一个给你采桑用的。” 姚琳连忙拿到姚瑶眼前展示了一番。 姚瑶见小小的背篓精致无比,里面又有一些小巧之物,柔声道:“这个我一见就喜欢。” 杜康咧嘴一笑,叹了口气道:“本来还有一个给你做女红用的小簸箕,因为忘了给萧晨带礼物,只好先给她了,下次再给你做一个。” 本以为姚瑶会生气,谁知道她嫣然一笑道:“你这样做自然是最好的。” “也不知为何,之前你见到她几乎要横眉冷对了。” “她既是我的好友,又是我嫂子,你的性子太过孤傲,我也不好说什么。” 姚瑶顿了顿,看了看蹦到前面的姚琳,将嘴巴附在杜康耳边轻声说道:“是不是想到快成一家人,自己开窍了?你在纶邑好好地把地种好,除了你我谁也不嫁,不要把我留在虞城不管我!” 说罢,将脸静静地侧依在杜康的背上,感受着他身体发出的温度。 第53章 家长里短 小时候,杜思坝是村里老中医家的常客。 一来他光着脚丫下地干活导致经常受伤。 二来老中医家里有很多泛黄的演义小说。 比如《说唐》《隋唐演义》《杨家将》《说岳全传》《宦海潮》等等。 大部分是记得其中的人物和故事。 虽然后来知道了虚构的成分很大,比如苏定方,明明是唐朝名将,却被演义丑化了,但是仍然津津乐道,乐此不疲。 小部分是记得其中的好句子,比如“最难消受美人恩”。 当时杜思坝毕竟年纪还小,也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就是记住了。 长大后的杜思坝慢慢懂事了,学会了一些新的知识。 脑海中时不时会浮现出这句话,然后总是将这句话和“软饭硬吃”画上等号。 他是怎么理解的呢? 脑海中的画面如下:一位美人给了一位心爱的才子很多金银财宝,然后才子享受着锦衣玉食的时候,还文绉绉地唧唧歪歪“最难消受美人恩啊”! 简直厚颜无耻! 姚瑶的低声浅语拂过耳畔,柔腻入骨;身体软软地趴在背上,更让人觉心驰神荡。 这番话语,却又让杜康心中觉得姚瑶无比的高贵圣洁。 这一刻,他的脑海中再次出现“最难消受美人恩”这句话,也终于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美人恩”哪里是什么金银珠宝,而是一份毫无保留的信任,是永远的不离不弃啊! 在杜康看来这份信任和爱是绝对不能辜负的! 看来姚瑶感受到萧章带来的压力,也不在乎杜康知道不知道,她只是想表明自己的决心。 原主是一个好牧正、好庖正、好猎人,但是不务农事,她也坚定地相信杜康能够为了自己经营好纶邑,在纶邑种好农田。 杜康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全身一震。 他觉得做出再多的承诺,说出再多的誓言也是无力的,只是温声娓娓道来:“今天正是要向你汇报进度的。” “这次烧荒,1200亩可用的田地是有的,加上之前的1200亩良田,养活100多号人绰绰有余。” “你上次说的苎麻,我也寻得了,就在西北方,天公作美,起了西北风,也没有被烧掉。” “当时想到有麻可以收割,你能够做上新衣服,我心中高兴,今日看到萧晨穿着绸缎,纶邑又没有桑,想来还是要委屈你了。” 虽然看不到姚瑶的面孔,但是杜康感觉到她在甜甜微笑。 是的,姚瑶笑得很甜。 她没有想到这个急人所难,赴汤蹈火,阔论九州天下,长河之志的男子,会和自己说这些家长里短的话。 顿时柔肠百转,心中既甜蜜又害羞,噙着笑柔声道:“我本就不喜欢穿绸缎,哪有什么委屈?” “前几日见纶邑浓烟滚滚,便知道上次说的话不是骗我,我心里已经很高兴了。” “只是你越来越油嘴滑舌了,还说是向我汇报。” “你既然要汇报就多说说这些事情吧。” 杜康看着前面蹦蹦跳跳的姚琳,放慢了脚步低声说道:“还有就是我们前些时想了个法子,晒了二十多斤盐,阿妈不让告诉外人,连姚琳都没告诉,但是让我告诉你。” 感觉姚瑶的脸在背后摩挲了一下,杜康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姚琳以为是个催眠入睡的法子,少不得要跟你炫耀的。” 姚瑶的发丝拂过他的脸颊,温柔的气息和软糯的声音也一同传入他的耳中:“我知道了!那是我们纶邑的法子!” 杜康听她轻声细语俏皮可爱,如春风般拂过心房,呵得他又酥又麻。 只是看到拉开了和姚琳的距离,于是又加快了脚步。 姚瑶发出一声吃疼的娇哼,低声道:“你走快了我就脚疼。我就喜欢你这样背着我慢慢走!” 若是“腿毛飞”同学,只怕立马要冷笑道:我背着你,走快了你倒是脚疼!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你要嫌快了,你自己下来蹦啊,肯定快不起来! 今非昔比的杜康却立刻放慢了脚步,问道:“你看这般速度脚还疼吗?不行我就帮你揉揉?” “这样就挺好,不疼了,你继续说纶邑的事情吧。” “我们抓到了一头怀孕的母牛,特别乖巧,想来八九月就会生产了,还有一窝小野猪,也养起来了。” “嗯,你在任国本就是牧正,这回重操旧业想来定然会做得更好的。” “只是牲口多了,粪便就多了,所以我又挖了几个坑沤肥。” “什么是沤肥?” “就是把草木啊、粪便啊,堆积封起来,过些时就可以施到田里,让粮食多产一些。怪腌臜的,不该和你说这个。” “我虽然不懂农事,但是也知道庄稼都是地里长出来的,既然肥料能够增产,怎么会腌臜?等我去了纶邑也帮你沤肥。” “还有烧荒遇到下雨,碰巧收集了一些木炭,烧起来没有烟尘,等天冷了给你送些过来取暖用。” “不用,听你说得这么好,想来种田问题也不大了,就留在纶邑,等我嫁过去再用!” 杜康在前面脸上笑开了花。 没想到姚瑶还未嫁过来就如此护家了,倒是颇有后世那些不让老公接亲时给红包的女子的风范。 只是汇报,也不能只报喜不报忧,问题和困难也不能隐瞒。 走在前面的姚琳和杜康保持着一个合适的距离,也不回头,背后的背篓摇摇晃晃的。 不知道这姑娘是不是真的一片懵懂。 杜康看了一眼姚琳,继续说道:“也不是万事都准备妥当了,2000多亩地,需要6、7000斤种子,纶邑只有2500斤;开荒太多,人手也是不够,这次是想过来跟侯爷要些人手和种子的。” 姚瑶听到这话,却是心中更加高兴。 因为杜康不但做了很多工作,还详细地算过账,这说明做了完整的计划。 在她看来,这样用心做事才算是符合父侯和兄长对他的考验,只待秋天收获就行了。 姚瑶在杜康背后点了点头,柔声说道:“父侯带着盘木先生和陆管家去拜访邻近诸侯,虽然一时回不来,但已经将国事委给兄长了,一会回去跟兄长提起,想来他定会答应的。” 如是2400亩地全部种满,明年定会有余粮,杜康说道:“等秋收了就可以还过来了。” 姚瑶顿时抬起头,说道:“不用还!算在我的嫁妆里面!” 杜康哑然失笑,女生外向,乃至如此啊! 眼看着快到城门,行人多起来了,姚瑶不好意思太过慵懒,更不好意思和杜康如此亲昵地说话,不觉心中有些失落。 姚琳这时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突然回转过来,嚷嚷道:“姐姐,这次去纶邑,我发现康哥做了个好玩的东西,听着声音晚上睡觉可香了!” 于是又开始咋咋呼呼地讲着破水缸的故事。 进了城内,依旧是要经过集市,刚才眼力不好的守卫,这次终于长了眼力。 见到庖正大人辛辛苦苦地背着郡主,连忙凑过来说道:“大人如此辛苦,可需要小的们代劳送回府中?” 杜康疑惑地看着眼前的这个耿直的守卫。 还没开口拒绝,姚琳已经一边伸手到后面摸她的鹿角了,一边嚷嚷道:“没看到我姐姐受伤了吗!还在这里挡道!信不信我用鹿角捅死你!” 守卫又是连退三步,看着扬长而去的三人,心中万分苦恼:自己明明是想帮忙,怎么成了挡道了呢? 从此这名守卫心中就恨上了鹿角。 姚琳进了城就开始咋咋呼呼地聊天,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仿佛要让大家都看到杜康在背媳妇一样。 临到侯府门口,姚琳突然大叫一声道:“糟了!盘木巫祝出去了,这请谁给姐姐治伤啊!” 春秋时期曾经有一句名言:“政由宁氏,祭则寡人。”,虽然道出了国君被架空的无奈,也说明了国君其实是大巫师头子。 盘木作为虞侯在祭祀上的重要助手,还承担了后世太医的角色。 太医虽然不在,姚琳完全不用慌,作为老中医的常客,久病成良医的杜思坝非常擅长治疗扭伤。 杜康沉声道:“没事,扭伤我会治疗,我刚刚看过伤势了,几日后可以恢复。” 姚琳讶然道:“上次听说救了虎子,你还会治疗这个啊?” 杜康微微一笑:“家长里短,不就是这般吗?能够为你姐姐做点事情,能多会点就多会点,能多学点就多学点。” 姚瑶一听,甜甜一笑,又把脸伏在杜康背上去了。 守卫说姚友还没有回来,为免萧晨担心,杜康直接把姚瑶背到她自己的小院了。 安排好姚琳照顾姚瑶,他又轻车熟路地来到庖厨取韭菜和石臼。 这些正是为姚瑶治疗扭伤用的,小时候杜思坝已经体验过两次,亲测有效。 杜康来到姚瑶房中时,姚琳已经为她打了一盆井水将脚泡在其中作为冷敷之用。 看着又肿大不少的脚踝,杜康心疼不已,连忙将整根韭菜放进石臼中捣碎。 浓浓的味道随着韭菜汁水的溢出很快弥漫开,姚琳忍不住问道:“这个法子能行吗?” 杜康点点头说:“能行,如果是明日加上点酒……最好。” 他忽然想到这个时代还没有酒精,低度的秫酒还是自己发明的。 这个度数的酒自然没什么用,但是他没有这方面的记忆,因此想要看看是不是被发明出来了。 姚瑶和姚琳都露出了为难的表情,看来她们也不知道酒在哪里。 杜康已经将韭菜细细捣碎了,见状说道:“没有也无妨,单是这个效果就很好了。” 于是蹲下来,轻轻握着姚瑶的纤纤玉足,细细地为她敷上韭菜泥,慢慢地包扎起来,仿佛对待一件绝世的艺术品一般。 杜康抬头时,正迎上姚瑶的美目似羞似喜地凝视自己,温声道:“用不了几个时辰就可以消肿了,每日换上一次,两三日就可痊愈了。” 姚瑶正要点头,门外传来一声沙哑的声音,柔媚中透着担忧:“瑶瑶,怎么又伤着了?” 第54章 疑己盗斧 销魂蚀骨的声音让三个人都很慌。 姚瑶连忙将脚从杜康手中抽出,搁到床上,脸上微微一红,抬头看向门口。 姚琳也很慌,姚瑶受伤就是因为她一声大吼造成的。 虽然姚瑶不怪她,但是其他人就难说了,一顿责备是少不了的。 杜康也很慌,不由得有些失神。 他在担心姚虎亲生父亲的事情。 总有一件事情模模糊糊,似有似无,又记不起来。 他现在最怕这件事是原主真的把姚友绿了! 以萧晨的姿色和魅力,相信很难有人把持得住。 混乱不混乱暂且不说,关键自己还要当背锅侠。 万一是真的,怎么跟姚瑶交代呢? 到时候就说自己是穿越的,就算大家都信了,可毕竟是这具身体享受到的快乐啊! 姚瑶瞥见自己刚刚把脚拿开,杜康就失魂落魄的样子,想到他刚才温柔地为自己上药时,脚上传来的酥麻如电的感觉,心中又是甜蜜,又是害羞。 他也有这般奇妙的感觉吗? 她感觉眼前的心上人不一样了。 还是那般的顶天立地,急人所难,赴汤蹈火,但是却让人觉得更想亲近,深藏在骨子里面的拒人于三尺之外的高傲都快感觉不到了。 姚瑶知道,这股高傲是配得上他的,他本就是那个血脉最高贵的人。 所以她从不介意,况且之前他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这股高傲不是深藏,而是放下了很多,这足以证明自己在他心中的独一无二了。 而今天,他居然和自己说了这么多家长里短,亲自为自己敷药,这是他以前都不屑于做的事情。 这种变化真好,早知道就早点暗示他提亲,早点让他去种田了。 萧晨的声音伴随着她的脚步声又传了进来:“怎么屋子里面一股韭菜的味道?” 话音刚落,换了一套衣服的萧晨出现在三人面前,扫了一眼屋内的情形,快步走到了姚瑶跟前。 杜康不自觉地退了三步,还是敬而远之吧。 姚琳扭着无处安放的小手,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手臂酸软造成的。 姚瑶微笑着说道:“嫂子我没事,不小心在桑树下摔了一跤扭到脚了,幸亏康哥和琳琳过来了。” “哦,就是在康哥到虞国来时,被野猪顶飞落地的那棵桑树那里,真是太巧了。” 姚琳见姚瑶没提自己,松了一口气,忙不迭地打了声招呼端起木盆去倒水。 萧晨坐在床边,听到桑树二字,居然扭过头,秋波流转,妙目含情地盯着杜康看了几眼。 杜康心中一阵慌乱:这般看我做什么?不是我渣男,我确实什么都不记得了!莫非事件的地点是在桑树下?太狂野了,太会玩了吧?我杜思坝连想都不敢想! 可惜已经退无可退,只好保持一幅冷漠的表情,掩饰着内心的波动。 萧晨见杜康没有任何反应,淡淡道:“真的要好好谢谢杜康兄弟了,这次又是多亏了他。” 杜康闻言心中不爽:我上次救你儿子,这次见面你没说个谢字,这次我救自己老婆,你怎么反而要说谢谢? 这不是挑拨我跟姚瑶的关系吗? 忽又想到姚虎生父这件事情,心中更加慌了。 只有父亲救自己的儿子才不用谢啊! 现在有一万句话想怼回去都不敢开口了,只能继续保持冷漠脸了。 渣男不是人人可以当的,原主真是机智啊! 好在姚瑶开口了,只听她柔声道:“看嫂子说的,我有事他不来谁来?如是对他说个谢字,只怕他又要板着脸走人了!” 杜康还未来得及高兴,萧晨接下来的话让他更慌了:“是啊,正是因为如此,上次他救了姚虎,我也是不敢开口提这个谢字。” 姚瑶继续和她亲爱的嫂子兼闺蜜聊天,一唱一和,颇有不把杜康逼死誓不罢休的意思:“嫂子说的是,姚龙和姚虎一向都和他亲近,特别是虎子,一出生就喜欢他,见到他哭都不哭,咧着嘴直笑。” 萧晨脸上露出了母亲甜蜜的微笑,意味深长地看了杜康一眼说道:“是啊,刚才哄他午休也是闹着要找叔叔,倒是比跟你哥还亲近些。” 母胎单身的杜思坝哪里见过这种架势啊。 感觉亲密无间的二人简直是在唇枪舌剑一般聊天,而枪剑都是指向自己。 真可谓是字字诛心,杀人不见血啊! 好在孩子的母亲放过自己了,不再在孩子的话题上纠缠。 萧晨看着已经被裹起来的姚瑶的脚问道:“我闻着有韭菜味,可是用韭菜敷的药?” 姚琳这时进来了,接话道:“是啊,我还担心盘木先生不在,没想到康哥说他知道这么个法子,也不知道管用不。” 护夫狂魔姚瑶连忙说道:“自然是管用的!我已经感觉好多了!” 萧晨看了姚瑶一眼,笑着问道:“你说管用自然是管用的,这又是什么个道理呢?告诉我们,等盘木先生回来也好叫他知道。” 如蒙大赦的杜康马上将他记得的知识尽数说了出来:“韭菜属于温阳补肾的食物……” 这话一出,姚瑶和姚琳倒是没什么反应,萧晨又意味深长地看了杜康一眼。 懂的都懂。 四目相对,已经戒了鹿血的杜康懊恼不已,果然是言多必失,还是冷漠脸最省事。 可是话已出口,只得继续板着脸说道:“我也是偶然发现,新鲜韭菜根具有消肿、止痛、祛瘀的功效,将韭根捣烂外敷不但能治疗家畜的外伤,还能治疗人的跌打损伤。” 萧晨听着连连点头,柔声道:“你虽然做过牧正,能发现这个法子也是心思细腻,我等都未曾想到韭菜有这么多妙用!” 杜康头大如斗,不想讨论孩子,也不想讨论韭菜的妙用了,决定主动出击,转换话题:“姚友兄长此时怎么还未归来?” 萧晨叹了口气,略带哀怨地说道:“按说这个时间应该回来了。之前一贯闲散,现在开始监理国事倒是忙得有些不着家了。” “你上次便是来去匆匆,今日要是纶邑没有急事,不如就在虞城住上一晚,之前你的屋子也都给你留着。” 杜康听出了她话里面的意思,姚友现在刚刚开始监国,因为杜康的事情派人去找他回来,不太合适。 不说投靠虞国,单说想要迎娶姚瑶,连续两次过来,既没有见到姚思,又没见到姚友,更加不合适。 话虽然在理,但是由萧晨来邀请,特别是她语调哀怨,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杜康看了看姚瑶被包起来的脚,刚好又碰到她满是期待的眼神,于是微微一笑道:“如此也好,姚瑶脚受伤,我总是不放心,刚好明天再帮她换一次药。” “兄长回来之后,也要和他痛饮一番才算开怀。” 三个女人都是展颜一笑,各有风情。 萧晨一笑,媚眼如丝;姚瑶一笑,秋波流转。 姚琳最为直接,喜笑颜开,拍手道:“好呀!今晚又可以吃烤猪腿了!” 姚瑶现在像个乖宝宝一样对杜康提要求了,柔声道:“如果是烤猪肉,我也吃不了多少,你帮我煮些豆子吧。” 要是在后世,让客人做饭,是非常不礼貌的事情。 而此时较好的烹调技巧是贵族身份的象征,更何况杜康的庖正之职还未卸任。 萧晨也说道:“我们也很长时间没有吃你做的食物了。” “上次觉得笋子美味,不想吃出了意外。” “今天你亲自来下厨,我们也算有口福了。” 杜康现在听到萧晨说的任何一句话,都觉得背后冷汗直冒,好像随时要为原主不知是否存在的冲动接受惩罚一样。 身处姚瑶温馨朴素的房间,让他觉得自己像在牢笼中一般。 敬而远之吧。 一念至此,杜康说道:“现在时候也不早了,我去庖厨准备一番,兄长劳累一天,回来也可以早点用餐。” 今天实实在在犯过错误的姚琳,此刻也想逃离这间屋子,马上接话道:“我去帮忙!” 杜康和姚琳一起走向了庖厨,留下姚瑶和萧晨在屋内。 想起留在屋中二人是闺中密友,方才聊天一唱一和,这让杜康更加紧张。 他看了看属于姚友的院子,姚虎正在屋里睡觉。 忽然觉得自己第一次见到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就生出喜爱之情有点莫名其妙。 走出屋子的姚琳松了一口气,俏皮地问道:“康哥,你打算怎么做豆子给姐姐吃啊?” 大豆营养丰富,一直是餐桌上非常好的蛋白质补充物,孙中山先生说过:“以大豆代肉类是中国人所发明。” 杜思坝小时候每日的饮食都离不开大豆,不说豆瓣酱、酱油,单说一份煮毛豆或者一份豆腐汤都是他的最爱。 在米饭中加入几粒黄豆,更是香飘四溢,让人胃口大开。 这些他也都会做,但是黄豆需要用水浸泡,此刻非要做出来,只怕入口不太好。 今天晚上还是让姚瑶吃点肉吧,明天再想办法让她吃上豆子。 杜康想了想,说道:“今天晚上吃烤肉吧,明天早上让你们吃到好吃的豆子。你今日如此这般帮我,定叫你吃到好吃的烤肉。” 肉食动物姚琳,对杜康的话毫不怀疑,开开心心地按照杜康的要求去准备了。 当杜康带着厨师高烈在厨房准备晚上的食材时,听到门外喧闹起来。 似乎是虞友回来了,但是出了意外。 杜康连忙来到厨房外看看是什么情况。 等他看到一瘸一拐被人搀回来的姚友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第55章 温和世子 兄妹齐心,姚友也扭伤脚了,这也许是他晚归的原因吧。 姚友二十五六岁,身材修长,面容清俊,唇上两撇八字须,更显儒雅。 当杜康见到他时,原主就给出了记忆。 跟杜康分析出来的差不多,姚友是个温和的人。 温和这个词怎么理解呢? 可以有两种说法:仁德君子或者性格软弱。 但又好像都不够全面,就用温和来形容吧。 这是原主来到虞国后就建立起来的印象,一直到去纶邑也没有改变。 二人之间并没有发生过什么患难与共的事情,但是不妨碍杜康对他的尊重。 这种尊重有他对收留杜康持支持态度的原因,也因为他是一个随和而包容的人。 杜康怎么会对这样一个人幸灾乐祸呢? 而此刻你要说杜康没有笑出来,那一定是谎话。 杜康确实笑了,因为小小的姚虎容貌和姚友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再也没有任何怀疑和担心了。 哪有什么一唱一和! 姚瑶仅仅是希望杜康更好地融入这个大家庭,对萧晨不要太过冷漠。 而萧晨也许仅仅是出于对救杜康救了儿子的感谢,天生媚骨而已。 杜思坝,你没有怀疑原主的眼光,但是你怀疑了原主的人品! 杜思坝,你不是怀疑原主的人品,你分明就是馋萧晨的身子!太无耻了! 活该你自己吓唬得自己冷汗直冒! 以后谨记原主的四字箴言:敬而远之! 从牢笼中脱困而出的杜康强行忍住兴奋的心情,连忙迎了过去。 龇牙咧嘴的姚友抬头看到杜康跑了过来,忍着痛说道:“杜康你来了啊,萧晨还跟我说你要过几天才来!” “今日田间湿滑,不小心扭了脚,只怕要休养些时日了,实在让人烦躁。” 杜康一边答应着,一边从仆人手中接过姚友搀住,说道:“兄长现在监国,诸事需要亲力亲为,还需保重身体。” “今日姚瑶也是在桑林中跌了一跤,扭到脚了。” 姚友定住身形,紧张地说道:“唉,怎么如此不小心?” “我让她待在府中,她偏不听!真是让人操心,父侯知道了,只怕又要责怪我。” 杜康连忙安慰道:“兄长不要担心,我已经为她敷了药,今天应该就可以消肿,两三日就不会影响行走了。” “我也依着这个法子为兄长调理一下,不会有大碍的。” 姚友闻言,才定了定神,道:“那就好,父侯要一个多月才会回来,想来也不会发现。” “你有这样的好办法,我也要多劳你费心了。” 杜康心中隐隐不快。 姚友话里话外都是担心姚思责备自己,对姚瑶的关心反而放在一旁了。 又想到他是个性格温和的人,也许这种情况是因为太过畏惧姚思的原因造成的。 杜康心中叹了口气,微笑说道:“分内之事,哪里谈得上费心。” 听到外面的动静,萧晨也出来了,见到姚友的样子,心中了然,不由得埋怨道:“瑶瑶身娇体柔也就算了,你去田间地头走个场也扭到脚!真叫人不省心。” “还好杜康想到了个好法子,刚刚瑶瑶说脚已经好多了!” 姚友就老婆出现,呵呵一笑,觍着脸说道:“实在是田间太过湿滑,不过杜康说两三日就可痊愈,不会影响什么的。” “杜康,走,我们快去屋里治疗。” 杜康见他心急,于是说道:“兄长稍等,我去姚瑶屋里取石臼,马上就过来。嫂子为兄长用井水清洗、冷敷一下脚踝就可以了。” 萧晨笑着答应,又安排仆人搀住了姚友,朝着小院走去。 姚瑶见杜康急冲冲过来,问道:“我听着像是兄长回来了,可是发什么事情?” 杜康如实告诉她了,温声说道:“我才看了一下,也不严重。” 取了石臼正待离去,又想到萧晨刚才说好了不少,于是又走过去在她脚踝上捏了捏,果然稍微消肿了一些,也就放下心来。 此时屋内只有他们二人,不比刚刚敷药时姚琳在场。 一股酥麻的电流又一次传遍全身。 姚瑶不知他是何意,脸色一红,秋波流转地凝视着杜康,柔声嗔怪道:“就会欺负我,还有一年才成亲呢,以前倒没见你这般急!” 声声入耳,杜康一时呆住了,蓦地想起那个旖旎的梦境,竟然是同样的言语,同样的语气。 他心中咯噔一下,怔怔地忖道:“那真的只是一个梦吗?还是冥冥上天给我的暗示?” 姚瑶见他神情古怪,只当也是动情了,不由得有些羞怕,忙说道:“快去吧,兄长还等着你!” 杜康回过神来,温声道:“腿伤确实好了不少。” “只是晚上弄豆子吃有些来不及,我想法子给你做烤肉吃,保证你喜欢,明早再为你做豆子吧。” 姚瑶这才知道刚才误会了,睫毛轻颤,乖巧地点头说道:“都依你。” 杜康又去厨房取了韭菜,再次来到姚友院内。 此时两个孩子已经起来了,姚龙正在为父亲清洗冷敷。 萧晨抱着姚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丈夫。 杜康一一打过招呼,就开始细细地捣碎韭菜。 姚友见用的是韭菜,有些疑惑地问道:“都说韭菜有诸多妙用,我看实在是夸张了。” “用它治疗扭伤真的有用吗?” 杜康听着这话,心中一阵无语。 大哥,你才三十岁不到,到底是韭菜的什么妙用夸张了啊! 你连韭菜能治疗扭伤都不知道,“诸多”这个词太欲盖弥彰了吧? 萧晨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隐隐有些怒意:“我都说了姚瑶那边已经好多了,你倒是怀疑?” “如是真的无用,也是你自己的问题!” 姚友讪讪说道:“我也是初次见到这个法子,一时好奇而已。” “你都亲眼所见了,对我自然也是有用的。” “对了,怎么没看到琳琳?” 杜康心中憋着笑,摆着冷漠脸,正在担心说话笑出声不礼貌,萧晨又将话接了过去:“琳琳这次在纶邑居然猎到一头鹿,要不然哪里愿意今天回来?” 姚友又来了兴致,提高声调道:“猎到了鹿?那岂不是有鹿血喝……有鹿肉吃了?” 萧晨没好气地说道:“前些时纶邑送来一条牛腿,又送来一头肥猪,今日又是两张狼皮和许多东西,你一毛不拔不说,倒是还惦记着鹿!” “我今日说是作为回礼都有些觍着脸了!” 杜康心中明白,他哪里是惦记着吃鹿肉啊,他是馋那一口鹿血! 果然姚友又讪讪地说道:“我也是许久没吃到鹿肉了,一时有些怀念,哪里是一毛不拔?” “再说现在国中有些艰难,多些食物也是好的。” 萧晨俏脸一红,知道他所说的鹿肉是什么,不再搭理他。 杜康在这夫妻二人身边,感觉自己如同被架在火上烤一样,取笑的心情一点都没了。 听到姚友说“国中艰难”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两个孩子在场也不好多问,只能继续摆着冷漠脸,一边捣药,一边说道:“我让琳琳去帮我劈些竹签了,晚上为大家烤肉吃。” 姚虎拍着小手叫了起来:“好呀,好呀!可以吃叔叔做的饭了!” 姚友看到神似自己的儿子开怀,兴致又恢复了,笑道:“刚刚听你嫂子说了,今天留下来住一晚也是好的,我们兄弟好久没喝酒了,今晚一定要把酒言欢!” “父侯上次吃了你送来的牛肉,也是怀念你的手艺。” “你说要用竹签烤肉,定是你又想到什么新法子,可惜这次父侯没有口福!” 杜康已经捣好了韭菜,让姚龙为姚友擦干了脚,一边慢慢地为他敷药,一边说道:“我今天将想到的法子告诉高烈了,侯爷以后想吃随时让高烈做就行了。” 凉凉的韭菜敷在脚上让姚友的疼痛感减轻不少,听到杜康已经将新的做法教给了高烈,也是高兴。 唯有听到最后一句“侯爷以后想吃随时让高烈做就行了”时,这个性格温和的人心中浮起丝丝不快。 父侯又要夸杜康做事用心,心思巧妙了。 而我,去了一趟田间就扭伤了脚。 姚友看了一眼逗弄姚虎的萧晨。 如果不是她提醒自己尧帝和舜祖的事情,他真的要当杜康是最好的兄弟啊! 姚友看了看被杜康包好了的脚,感激地对杜康说:“确实感觉好多了,那我先休息片刻,厨房中还要麻烦你了,大家都盼着你亲自下厨呢。” 杜康起身笑道:“今晚大家一起下厨!” 一起下厨的美食,自然是后世大家的最爱,此时第一次出现的烧烤撸串! 杜思坝其实本不擅长此道,但是大学期间第一次班级秋游,就是到森林公园烧烤。 当大家准备去超市买速冻的食材时,一位新疆的同学站起来了:“这件事交给我吧,我最擅长烧烤了!” 吐鲁番烤羊肉串丝毫没有因为陈小二幽默风趣的小品而毁了口碑,反而是一直享誉华夏的美食! 同学闻言一阵欢呼!可以吃到正宗的吐鲁番烤羊肉串了! 作为为数不多会做饭的人,杜思坝一同帮忙,这才知道烧烤的功夫,最重要的是在腌制和穿串。 虽然手艺没有学全,此刻应付一下还是可以的。 因为调料有限,腌制只能简单处理下,花时间的是穿串。 所以夜幕降临时,众人才顶着呱呱叫的肚子,流着口水,围在属于各自的篝火堆前,看着杜康展示新的烤肉方法。 第56章 侯府炙肉 盈月当空,星辰隐隐,微风中透着丝丝凉意。 此时姚瑶的脚踝已经基本消肿,姚友的伤也好了很多,二人和大家一起坐在篝火前。 院里一共四堆篝火,杜康和姚瑶一堆,姚琳和学手艺的高烈一堆,萧晨抱着姚虎一堆,姚龙照顾着姚友一堆。 本来应该是由庖厨准备餐食的,但今天大家见到这个办法新鲜,也乐于自己动手,这本就是烧烤的乐趣之一。 这是最朴素的一次烧烤了,只有油、盐和花椒粉做调料,烤串也只有猪肉和韭菜。 姚琳今天走了一天的路,又帮杜康做竹签,磨花椒粉,早已饥渴难耐。 为了晚上多吃一点美食,硬撑着一直没有吃任何东西。 见到篝火点了起来,大声催道:“康哥,你快一点,我都在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把绿蛤蟆吃了,现在在肚子里面叫个不停!” 众人闻言哄然大笑,也纷纷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杜康将放在面前的米酒上收回了目光,先拿起了几串猪肉,一边慢慢地烤着,一边说着他还记得的烧烤之法:“我先来为大家做个示范。” “烧烤的功夫,首在准备,故而下午耽误了些时间,也是为了此刻吃着更加可口。” “次在火候,一般来说,鱼肉类应选用高温;菜蔬应选择中低温烤制。” “烧烤之时手法有很多,翻、滚、打、抖、滑相互配合,便会更加鲜美。” …… 随着杜康边说边烤,香气四溢,已经有人流出了口水。 杜康看了看坐在主座上的姚友说道:“我也不知是何人已经迫不及待了,只是这几串,定然是先呈现给兄长的,贺他开始行监国之事,不知这样大家可还满意?” 话音刚落,那人又吸了一下口水,众人看时,正是姚琳。 姚琳叹了口气说:“我只当世间唯有狩猎可以诱惑我,今日见到康哥烤的这几串肉,方才知道我错了。” 说着又叹了口气,言语颇为沉重,感慨万千。 姚友无奈地摇了摇头,笑着温道:“监国也无什么可贺的,一是事出突然,二是想必父侯也想考验我,你就先分给她们吃吧。” 杜康听出他话里有话,只是众人都是开怀,又有下人在场,也不好多问。 姚琳一个箭步窜了过来,一把夺过杜康手上的肉串,笑嘻嘻地说道:“还是大哥对我好!” “姐姐,这个给你!” “嫂子,虎子,这个给你!” “大哥,你和姚龙也有!” “高烈,这个给你,味道你可要记住了!” 几串肉串被她分了个干干净净,自己先一口撸了个干净,嘟囔着嘴说道:“太好吃了!这顿饿没白挨!我照着你刚才说的法子也来做啊!学会了这个手艺我每天自己做!” 众人早已食指大动,见姚琳吃得一口就将竹签上的肉撸了个干净,也都开始品尝起来。 姚友赞道:“确实不错,都是烤肉,想不到差别这么大!” “一块块猪肉透油焦黄,香气四溢,皮脆肉嫩,又方便入口,亏得你想到的好法子!来,我们喝一碗!” 说着举起陶碗,喝了一大口。 篝火架起来,仆人一倒上酒时,杜康看到碗中漂浮的酒糟,闻着香味,就知道是米酒,也就是醪糟。 这个和杜思坝二舅家酿酒没关系,完全是因为杜思坝的奶奶抽空就会在家里酿上一些米酒。 家中穷苦,没有什么零食,也没讲究未成年人不得饮酒。 奶奶疼爱孙子,杜思坝时不时总能喝上一碗打上蛋花的热米酒,一晚上都睡得暖呼呼的。 杜思坝第一次参加期末考试的时候,奶奶非常看重,又是天寒地冻,因此一大早又为他冲了一碗蛋花酒,加上一勺白糖,香甜可口。 当时的考试也比较简单,就是两门功课,等到第二张卷子发下来的时候,杜思坝感觉眼皮子已经开始在打架了。 杜思坝没有办法,只好照着手臂咬了一口,才略略清醒。 等到试卷做完,实在坚持不住,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老师也知道杜思坝家中困难,只当他是在家做农活累了,哪里知道是因为喝了米酒的原因,见他试卷做完了,也就没有叫醒他。 后来杜思坝考试睡觉的事情传开了,二舅买了两箱牛奶送过来,特别提醒说:“喝一碗开水泡米酒没事,但是别早上给孩子喝啊!” 而奶奶去世后,杜思坝就再也没有喝过那么香甜的米酒了,直到考上大学,二舅让他喝了自酿的白酒,他才发现原来自己酒量不错。 杜康举起陶碗,看了看上面漂浮的酒糟,如同奶奶花白的头发,眼眶不由得湿润起来,一饮而尽! 姚友呵呵一笑:“你这海量我可比不得,我就慢慢喝了!” 杜康放下陶碗,又要开始烤串,身旁的姚瑶将手中的半串肉递了过来。 看来她真的不喜欢吃肉了,今晚要饿肚子了。 杜康满是歉意地问道:“我一会再给你弄点别的吃。” 姚瑶摇了摇头,柔声道:“这个法子做出来的东西好吃得很,但是你喝酒不吃东西哪行?” 七岁就开始喝蛋酒的杜康,哪里会在乎这一碗米酒? 但是他不能拒绝姚瑶的关心和肉串上留下的唇香。 杜康一口撸进嘴中,笑着说道:“好吃!好吃!” 姚瑶俏脸一红,故意说道:“脸皮越来越厚了,现在都公开说自己做的东西好吃了!你吃了我半串烤肉,赶紧多烤一些还给我!” 她行动不便,这个时候的烧烤又不像后世的炭火烧烤,因此只能让杜康来做了。 萧晨看着这边,淡淡说道:“确实是美味,我要照看虎子,杜康你也帮我多烤一些吧。” 姚友慢慢吃着手上的肉串,看着正在烤肉的姚龙旁边还摆着韭菜,于是就问道:“杜康,这韭菜烤出来的味道如何?不如做一串让我尝尝?” 杜康一一答应着,开始双手不停地烤了起来,给小孩子做的就没有撒上花椒粉了。 除了他和高烈,其他人前面的篝火只能算是摆设,因此一时生意火爆,应接不暇。 没有办法,只能做一个吃软饭的男人,毫无尊严地享受姚瑶的投喂了。 杜康在虞城时,高烈就一直跟在杜康身边。 本来是主动要一起去纶邑的,不过除了杜康之外,就他庖厨手艺最好,杜康自然不同意。 他上手很快,慢慢熟练起来,烧烤的速度也提高了,再加上大家吃了一会之后,不再腹中空空,因此杜康才稍稍得一些闲,可以和姚友对饮几碗。 姚龙慢慢烤了几串,一一分给大家,味道还算中规中矩。 他小小年纪能够耐得住性子乐在其中,众人都是夸奖一番,萧晨吃了一口,笑着说道:“龙儿厨艺这般好,等你长大了,虞国就不愁没有好庖正了!” 姚友闻言看了萧晨和姚虎一眼,一口撸掉了手中的韭菜。 姚琳自己也烤了几串,但是不是焦煳了,就是没熟,于是就放弃了自力更生,守在高烈旁边,盯着杜康的双手,伺机而动。 决定中场休息片刻的姚琳不但完全补充好了体力,而且需要发泄出来。 于是她又冲回姚瑶的房间,举着一对鹿角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到篝火前,高声道:“你们还没有听过我猎鹿的事情吧?我来详细讲一遍,为大家助助兴!” 于是,开始张牙舞爪、唾沫横飞、绘声绘色、胡编乱造的单口相声表演。 大家虽然都知道姚琳的话里只怕十句有九句是她自己想象的,但见她兴致又高,说得也确实有趣,也都拍掌叫好。 听得入神的姚友,忽然问道:“琳琳,你不是把我的弓带去了吗?怎么没听到你说射箭啊?” 姚琳一拍大腿,说道:“大哥,这你就不知道了,我和世俞既然将老鹿赶到沼泽里面了,哪里还要用弓?那不是浪费箭支吗?这只有经验丰富的猎人才懂,叫不战而屈人之兵!” 姚友叹了口气道:“哎,看来我倒是没帮上什么忙,既然你是老猎人了,那就把我的弓还给我吧!” 杜康正想出声,身后姚瑶拉了一下自己的后襟。 等他扭头时,看到姚瑶大眼睛对着自己眨呀眨,然后塞了半串肉串过来。 姚琳眼珠一转,双手一拍道:“大哥,你也不是没帮上忙,我就是挥舞着你的弓去赶鹿群的,不然哪里有威势啊!而且我也为你报仇了!” 姚友疑惑地问道:“我一向与人为善,哪里有什么仇需要你报?” 姚琳高声说道:“怎么没有?伯父出门前让你监国,你不是兴冲冲地拿出了这把弓,结果把手指划开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说这算不算结仇了?” 姚友讪讪一笑,说道:“哪有你说的这回事,我不跟你胡扯了,我的弓呢?” 姚琳走到杜康的篝火前,取了一串肉串,也不看姚友,对着杜康和姚瑶眨了眨眼睛,嘟囔着说道:“不是跟你说了已经报仇了吗?当然是被我一不小心折断了,扔了!” 杜康顿时明白了,无奈地看了一眼姚琳,又看了一眼姚瑶,两个人都是憋着笑。 姚琳既不是把弓忘在纶邑了,也不是给世俞送弓,而是和姚瑶合伙把姚友的弓赠送给纶邑了。 这把弓离开姚友虽然说算是物尽其用,但一把良弓的价值很高,可以让纶邑捕猎的战斗力倍增。 果然,姚友难得地提高了音量说道:“什么?折了?这么硬的弓,你弄折了?” 萧晨喂姚虎吃了一块肉,抬起头淡淡说道:“折了就折了!碰到四五百斤的鹿,琳琳没有受伤不比什么都好?值得你大惊小怪的。” 杜康看了这个女人一眼,心中忖道:她也有份吗?还是她猜到了?是我的直觉错了,还是我看到的事情被蒙蔽了? 姚琳马上委屈地说道:“是啊,你凶什么啊?我也不想啊!我回去让父亲赔一张弓给你就是了!” 姚友呵呵一笑,连连摆手道:“不用麻烦二叔,你嫂子说得对!来,杜康我们走一个!” 第57章 古法豆浆 姚琳的父亲,姚友的二叔,是虞侯姚思的亲弟姚齐。 虞国有六军,最精锐的两军属于姚思亲领,两军归姚齐统领,一军在萧晨的父亲手中,一军在陆姓族人手中。 舜帝的后人姓氏分为姚、虞、陈、胡、田等,因此陆姓也是族人。 相反姚友手上反而没有统领一军,只能说老丈人手上这一军可以作为他的班底。 虽然六军加起来也不过数百人,而且忙起来一样要狩猎和种田,但已经是一支强大的武装力量了。 特别是将国人都动员起来后,可以作为基层和中层的指挥人员。 姚友作为世子和自己的亲叔叔没有客气的必要。 但是他有点怕这个叔叔。 也不是害怕,而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感觉。 看到姚琳就可以猜到姚齐的性格和喜好,大大咧咧,耿直豪爽,谁也不服,只服气大哥和杜康。 姚齐服姚思,一是因为血脉上的压制,二是自小哥哥就对他关爱有加。 姚齐服杜康,是因为杜康打猎打得比他好,比他更加不怕死,酒量更好,做的东西好吃。 于是导致了一个问题,叔叔对侄子提目标时,总会扯上杜康:“友儿啊,你这拉不了弓,射不了箭,等叔叔百年之后,何人护卫虞国啊!你看看杜康,何等威风啊!” 其实这番话没有别的意思,一方面爱慕杜康的才华,另一方面希望虞国更加强盛。 但是姚友只要一开口,就会被二叔拿来和杜康比较武力。 亚历山大啊! 二叔,你自己也干不过杜康,你要求我干啥啊! 大家不是都干不过他吗? 姚齐在虞城外也有一片自己的领地,和纶邑一样,但要比纶邑大得多,姚琳说回去就是回这里。 如果姚琳真的回去要拿一张弓过来,姚友闭着眼睛也能猜得到:了解自己的二叔绝对会送来一张自己刚好能够拉得动的软弓。 这是叔叔的一片好意啊,但是姚友不能接受。 因为上次他自己找到一张刚好拉得动的弓后,萧晨在他背后轻叱一声:“切,软弓!” 姚友闻言虎躯一震,连忙将弓放到桌上,不再多看一眼。 然后又有了前几天拉硬弓被弓弦割伤手指的事情。 所以姚友大度地断然拒绝了姚琳的赔偿,心里默默说了一句:切,软弓,谁稀罕! 姚友是个好脾气,不代表他没有压力。 自从监国后,白天黑夜都要面对巨大的压力,又无处发泄。 今天杜康来了,终于可以借酒解压了,于是也开始一碗碗地和杜康对饮。 杜康没有拒绝,他觉得自己的判断是对的,姚友是个性子温和的好人。 姚瑶看到心上人和大哥关系似乎更进一步,内心高兴,只是时不时投喂一下忙不过来的杜康。 结果就是姚友酒倒是喝尽兴了,却吐得一塌糊涂,撸的十几串韭菜还未被吸收其中的妙用,就提前回到了大地母亲的怀抱。 篝火晚会无法再继续了,姚瑶看着瘫软成一团的姚友被仆人背了回去,也想让杜康将她背回去。 可惜众目睽睽之下终究不敢开口,只能和杜康互道晚安,然后让姚琳搀着自己回屋。 杜康没有公开的身份是相王的唯一血脉,公开的身份是虞国的庖正,在虞国不可能享受到单独一间院子的待遇。 因此他住的地方在厨房隔壁,杜母一间,杜康和世俞一间,两间小小的房间。 他先去厨房看了一下泡着的黄豆和放在旁边的石臼,想着明天要做一个真正的古法豆浆,不由得微微笑了一下。 没有豆浆机,也没有石磨,只能一杵一杵地捣出来了。 一天马不停蹄带来的疲惫和米酒带来的微醺,让杜康很快进入了梦乡,他仿佛又回来那个早上。 白发苍苍的奶奶将米酒和鸡蛋倒进锅里的开水中,淡淡的酒香马上钻入了他的鼻孔。 奶奶将冲好的米酒端到他桌前,柔声道:“四儿,家里就一个鸡蛋,你可不能考个鸡蛋回来啊!” “喔喔喔!” 鸡鸣声中,杜康睁开了眼睛,心里微微有些失落,终究不是在考试结束的叮当声中醒来的。 那个挂在老师办公室门口,泛着绿色,拴着绳子的铃铛在杜思坝三年级的时候就不知所踪,被换成了声音急促的电铃。 杜康来到厨房时,高烈已经等在里面了。 朝食一般是在早上九点左右吃,但是高烈愿意跟在杜康身边多学一些东西。 杜康也从不藏私,现在同样也不会。 他抓了一把豆子放进石臼,又加上了一些水,一边一杵一杵地捣着豆子,一边告诉高烈怎么做。 “这也是偶然想到的法子,将豆子捣成浆煮熟了喝,就叫豆浆吧。” “你以后做,一定要将豆子用清水浸泡一夜,这样捣起来更加省力,出浆率也更高。” “你看,这些白色的就是浆汁了,刮下来放在陶罐里面,加些水煮熟了就可以喝了。” “豆浆会有一些豆子的涩味,这个是可以加蜂蜜,也可加猪油,看个人的口味。” 高烈在一旁仔细地看着,听到“蜂蜜”二字,不由得咧嘴一笑,说道:“大人,你说到可以加蜂蜜,定然是知道上次萧章公子来吃笋子的事情。” 杜康闻言微微一笑,想到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情敌不由得心中一酸,于是问道:“你觉得萧章怎么样?” 高烈并没有直接做评价,萧章毕竟是萧晨的弟弟。 他只是摇了摇头,然后说道:“大人,萧章公子也是虞国的才俊,哪是我能评价的?” “我跟着大人在厨房待了四年,不只是学到了手艺,也懂了很多道理,知道喜欢吃甜的人只怕是吃不了苦的。” 这个话已经说得够明白了,既表明了立场,又说出了看法。 杜康心中酸酸的感觉总算是淡了几分。 又想到萧晨的言行矛盾,实在有些捉摸不透,不由得狠狠地捣了几下木杵。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啊? 不管那么多了,一会吃朝食的时候要到粮食和人丁,就回纶邑种田吧。 宿醉的姚友形容憔悴,面色苍白地被人搀扶着坐下时,众人已经等了他一刻钟了。 这不是他的本意,迟到让他很愧疚,连忙说道:“等着我干什么?我昨晚多喝了几碗,一时醉了。” 姚瑶看着哥哥的样子,有些心疼,温声说道:“虽是高兴,到底还是喝多了,以后自己注意些。” “你是兄长,康哥去了纶邑后来得也少,自然是想跟你多聚聚。” 姚友眼神复杂地看了看妹妹,又扭头对杜康说:“瑶瑶说的是,以后少喝点。我早上看了下脚踝,竟然已经消肿了,想不到这法子还真的管用,看来韭菜果然还是有些用处的!” 杜康微微一笑,说道:“我一会再帮你换一次药,后面再换上一两次药就大碍了,瑶瑶的是不是也好些了?” 姚瑶嫣然一笑,凝视着杜康道:“昨天晚上就好多了,睡得也香,你今天也帮我换一次药。” 萧晨淡淡道:“有效果就好,行了,大家开始吃饭吧,虎子都饿了。” 活力满满的姚琳俏声道:“高烈,大哥也来了,快把早上刚煮好的豆浆分给大家尝尝,我都等半天了!” 姚友疑惑地看着高烈拿着陶罐给大家倒着白色的浆汁,疑惑地问道:“豆浆是什么?” 杜康又给他解释了一遍,说道:“昨晚兄长喝多了,喝些豆浆养养胃。” 姚友听说可以养胃,端起碗就想喝。 可是刚刚昨晚刚刚吐过,闻着这股豆子的青味,胃里一阵翻涌,连忙放下说道:“这个味道倒是有些受不了!” 高烈连忙拿出蜜罐说道:“世子,要不要加点蜂蜜?” 姚友身体一怔,显然想起了不久前不愉快的经历,摆了摆手说道:“算了算了,我还是不要吃蜂蜜了。” 高烈又说道:“也可以加猪油。” 想到白花花的猪油,姚友胃部又是一阵不适,摇了摇头说道:“算了算了,我现在头晕脑胀,就吃些稀饭吧。” 姚虎因为年龄小不能吃蜂蜜,也不愿意喝,萧晨也只是浅浅地尝了几口。 姚瑶和姚龙倒是喝了两碗,什么都没有加,看来还是比较对他们胃口。 姚琳加了些猪油,也喝了两碗,感觉美滋滋。 杜康见姚友吃了些粥,精神好了一些,决定开口说这次来的目的了:“昨天听到兄长说侯爷外出还得一个月左右才能回来,我有些请求就只好跟兄长说了。” 姚友感觉空荡荡的胃里舒服了一些,心情也好多了,温声道:“都是自家人,父侯让我监国,你不用客气。” 杜康道:“我在纶邑开荒,想来兄长也看到了,田地倒是烧出来不少,但是种子有些不够,人手也不足,想向兄长求助。” 姚友喝着粥没有抬头,说道:“前些时是西北风,想来你开荒的田地是不是多了?还有多大的缺口?” 纶邑2400亩地,现在大豆种子1500斤,可以播种差不多100亩,小米、黄米种子大概1000斤,可以播种300亩,剩下2000亩需要7、8000斤小米、黄米种子。 哪怕不全部种满,按照明年的需求也要4000斤种子。 杜康放下手中的碗,摇了摇头说道:“开出来的田地确实不少,但是哪怕有些不种,也至少还要4、5千斤种子,才能养活明年的100人。人手也希望能够给二十位好手” 听到“养活明年的100人”几个字,姚瑶身子微颤,飞快地瞥了杜康一眼,俏脸一红,又低下头喝豆浆了。 姚友也放下了碗,看了一眼萧晨,讶然道:“纶邑留下了不少粮种啊,怎么还有这么大缺口?” 然后扭头对身后的高烈说道:“高烈,你先出去,把门关上!” 第58章 开荒本钱 萧晨淡定地喂着姚虎吃饭,没有回应姚友的目光。 其他人眼睁睁地看着高烈退出去,关上了门,也不知道姚友是何意。 杜康见门关上了,回答虞友的问题道:“兄长说的是,纶邑现在有1500斤豆种,1000斤小米和黄米种子,确实不少。” “但是豆种的播种量一亩要近20斤,这样算下来哪怕不留余粮,最多只能播种400亩地。” 萧晨抬头诧异地看了一眼杜康,低咦一声,又收回眼神继续淡定地喂姚虎吃饭。 姚友蹙眉道:“大豆的播种量这么高吗?这我倒是不知道。看来你在纶邑确实花了工夫。” “当初也是考虑大豆珍贵,姚瑶平素也喜欢吃,才多留了一些豆种。” 杜康听了这话,才知道纶邑的种子为什么是这么奇怪的构成。 但是他感觉原主被坑了。 一般农作物分为两类:粮食作物,比如谷类和薯类;经济作物,比如棉、麻纤维作物 ,花生、大豆油料作物,甘蔗、甜菜糖料作物等等。 粮食作物产量高,是人类主要的食物来源。 大豆是珍贵一些,但是产出比低,要养活人还得靠粮食作物。 而且姚瑶就算再喜欢吃,也吃不了1500斤大豆啊! 这完全是欺负原主不务农事,也不知道是谁挖的坑。 萧晨停下手中的动作,和姚友对视一眼,微笑道:“你看看你,监国了还弄不清怎么播种,杜康在纶邑倒是都弄清楚了,你快问问杜康用的什么法子。” 要说种田,姚友其实比穿越前的杜康强上一些,至少他知道通常一亩地的播种量在五六斤左右,只是他以为大豆也是如此。 他虽然没有什么争强好胜的心思,但是被萧晨这么一说,脸上也有些挂不住,轻轻咳嗽了一声。 杜康见状,连忙说:“倒是让兄长和嫂子见笑了,我也是去纶邑学的,他们也不太懂,我就将每个人都问了一遍,才知道了个大概。” 这句话说得姚瑶心中更觉甜蜜,嘴角忍不住泛起欢喜的笑容:看来他果然既下了决心,又下了工夫,想来兄长这下放心了吧。 姚友淡淡说道:“杜康说得在理,有些事情一问就出来了。” 然后叹了口气道:“如是在平时,别说几千斤粮种,便是一万斤也可以,但是此时却有些变化,这也是我让高烈出去的原因。” 杜康听了这句话大吃一惊,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居然连府中的人都不能知道。 姚瑶和姚琳同时抬头看向了姚友,一副茫然表情,显然也不知情。 萧晨没有收回目光,凝视了姚友片刻,才回头继续照顾姚虎。 姚友表情凝重地说道:“父侯往年也会拜会邻近诸侯,但是今年有些别的原因。” “商国到虞城做交易时带来消息,寒浇前些时带兵攻打了封国。” “你也知道,寒浞攻打大夏用了二十年,经过多年休养生息,此刻再起刀兵,也不知道是一时兴起,还是图谋已久。” “所以一方面父侯带着盘木和陆静去联络几家诸侯,以防天下有变。” “另一方面也要虞国做好备战。” “临行前让我监国,注意国中粮草,便是播种也要注意留下足够的余粮,切忌浪费。” “同时也不要将消息传播出去,以防民心动荡,影响今年的春种。” “二叔没有催着琳琳回去,也是因为齐邑所在靠近北边,留在虞城总是安全些。” 这个时候的天下共主,并不能做到真正意义上的一言九鼎。 夏启建立中央王朝就是以夏为中心的诸侯方国联盟,控制力并没有那么强。 臣服的诸侯除了对中央王朝承担五服之贡之外,其他各方面都是独立的。 另外有些诸侯不但不臣服中央王朝,甚至是敌对关系,或者在是敌是友中反复横跳。 封国是当年的夏朝八位诸侯长之一,俗称“夏之八伯”。 虞国作为舜帝后人的封国,肯定是不会臣服寒浞这种乱臣贼子的。 寒浞灭夏用了二十年,现在又过去了二十年,鬼知道这个华夏最早的枭雄下一步是不是会对虞国用兵。 杜康此时不太清楚这些,他以为寒浞既然得了天下,那就是坐上了皇位。 天下承平已久,自己苟着种田就行了,没想到寒浞居然派兵攻打诸侯。 他知道姚友说得没错。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以现在每亩40斤的产量,能够有多少余粮? 更何况士兵需求量更高,每天2斤粮食根本吃不饱。 这样看来,想要带回一些虞国青壮到纶邑种田也很难了。 唇亡齿寒,虞国如果都被灭了,何处还能庇护杜康? 一念至此,杜康不由得微微蹙眉。 姚友瞥见,又说道:“你倒是不用担心,这次应该不是针对你,听商国人说是寒浇看中封国世子的妻子,就带兵灭国强抢了。” “因此父侯也未将此事告诉你,你在纶邑倒是更稳妥些。” 杜康哪里是在担心这个啊,他刚才都几乎忘了原主和寒浞有灭国杀父之仇了。 既然提到,他也不能不关心一下,于是结合他后世了解到知识问道:“这灭国之战,须臾之间可以开展的吗?不用动员一番,做好粮草储备?” 姚友叹了口气说道:“封国这些年本就被寒浞屡屡扰袭,已经大不如前。” “寒浇生得豹头、狼眼、虎背、熊腰,能陆地行舟,让鹿椒带上百余人随他一杀过去,封国哪里挡得住?” “你昔日不是也叹不敢掠其锋芒,遇到要退避三舍吗?” 杜康听姚友说完,定定地看着他。 姚友眼中的一片坦诚,让杜康疑惑万分。 这个大舅哥话中的意思分明是原主见到寒浇就要跑啊,怎么会猜到原主想去刺杀寒浇这件事? 既然猜不到这件事,那他阻止这门婚事,就不会是因为担心妹妹的未来了。 这算哪门子的温和世子,好心大舅哥? 杜康这下子彻底慌了,没有种子怎么种田啊! 是的,没有种子种什么田啊,这个时代就是这样的。 九州土地如此宽广,为什么会有野人?他们为什么不放一把火烧出一片荒地来? 因为开荒是需要成本的,想在一片树林或者草原上开拓出一片土地,你得有工具、有人手、有第一年的种子粮食,还得守得住。 个人行为开荒基本不可能,只有诸侯和贵族才有能力开荒,普通的农民没有开荒的本钱啊。 看到杜康露出了微微惊慌的表情,姚友有些意外,于是朗声安慰道:“虽然是寒浇带兵,但是我虞国人多势众,不比封国,你也不用如此紧张。” 这句话让杜康更加烦闷。 姚友越是以为杜康怕寒浇,就越是说明杜康判断的准确。 姚瑶是懂杜康的,她看到杜康的表情不是惊慌,而是无助。 杜康不好开口强求了,于是她对姚友说道:“哥哥,国中凑不出粮食给纶邑吗?” 萧晨淡淡道:“纶邑大大小小不到30人,有2500斤粮食,带去的人又都是捕猎的好手,这些时还给虞城送了一条牛腿、一头猪,看来不但不会挨饿只怕还有多的粮食。” 她说的话也没问题。 现在是临战状态,当然一切为战争让路,以纶邑的能力应该还可以反哺虞城。 她甚至在做纶邑2500斤粮食计划了。 但是姚瑶问的不是吃的粮食,她问的是粮种。 姚瑶毫不退让,忍不住蹙眉道:“嫂子,我说的是给纶邑耕种用的粮种!” 萧晨不再开口。 这是一个大是大非的问题,一颗种子四月播下去,到八、九月才能收获,此时如何均衡储粮和种粮是一个问题。 也不知道姚琳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她一口喝完碗中的豆浆,朗声道:“大哥,上次烤牛肉的时候,伯父不是说让康哥在纶邑种田有些为难他吗?难道我们不应该想办法帮帮他?” 她可不管什么大是大非,直接搬出了虞侯姚思,毕竟姚友只是监国。 萧晨笑道:“就是因为纶邑诸人不擅长农事,所以才说为难他,这样倒不如种在虞城,收获还丰一些。” “如果后面没有战事,来年再多拨一些给纶邑也无妨啊。” 这又封死了一条路。 姚琳没想到自己助攻不成,反而踢出了乌龙,小脑瓜一时转不过来,又倒了一大碗豆浆。 杜康心底冷笑:那我和姚瑶今年的约定怎么办?虽然事出有因,但颗粒无收之下,别说原主宁折不屈的性子,就是杜思坝也没有脸过来迎娶姚瑶啊! 萧晨的话说到了要害,姚瑶看了杜康一眼,她没有信心反驳。 刚才杜康也说过关于种田的知识都是最近打听到的,虽然很用心,但是毕竟没有亲自实践过,哪里能够问清楚就可以种出好庄稼的! 可是她不死心,凝视着姚友问道:“哥哥,父侯有说过几时能够断定是否会起战事吗?如果避无可避,那不如让康哥回虞城,也是一番助力,便是国破家亡,我们好歹也在一起。” 杜康听出了姚瑶的决心,没想到这个被姚琳一声大吼惊得从树上掉下来的柔弱女孩如此决绝,心中如巨石击湖,激起千层浪花。 姚友避开了她的眼神,清了清嗓子,咳嗽一声道:“情况也没有危急到这种程度,毕竟虞国不像封国。” “父侯也在联络诸侯,寒浞没有十足的把握也不敢妄动。” “如果到了五、六月寒浞那边还没有动静,那么今年就会无事了,毕竟八九月还要秋收。” 姚瑶露出了笑容,那就是说五六月可以调动虞国的粮食送去纶邑,那时候父侯也回来了。 等她扭头看到杜康依旧面色冷峻时,不由得心中更加不安。 第59章 据理力争 杜思坝和韩老板的公司签了就业三方协议后,没有像其他找到工作的同学一样开始过着猪一般的躺平生活,或者是风一般的旅游生活。 他依然让自己充实起来,为未来的岗位做好充足的准备。 他找学长了解人力资源工作重点,记住了一句话:“万般皆下品,唯有招聘高。” 他想了一下,确实有道理。 对员工,你可以赋予很多情感属性,但对公司来说,员工本质上是一种资源,所以叫人力资源。 就像杜康现在种田需要的种子、工具是一样的。 这个说法可能让员工不开心,但是细想之后你就会发现无法否定。 招聘做得好,说明能够很好很快地解决公司的人力资源需求问题,自然地位就高。 于是他开始看了很多书籍了解招聘技巧。 有一本书中的一句话让他印象深刻:“一个人的某个正面特征就能主导其他人看待此人的眼光。” 比如说外表魅力就是一个正面特征:应聘者能否获得聘用,他的打扮是否得体比工作资历占的比重更大。 不过面试官只承认这个影响很小。 所有人都知道这样的主导会将面试的结果引导向错误的方向,但实操过程中却不自觉地会受到这种恼人倾向的影响。 杜康已经完全明白了姚友和萧晨是反对他和姚瑶在一起的了。 他现在非常懊恼。 因为自己的想象对姚友建立一个错误印象,这个印象又让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他也搜索了原主的记忆,里面除了软弱,没有任何对姚友的负面评价。 但是软弱的性格不会成为姚友阻止二人婚事的理由。 为什么明明和寒浞势不两立的虞国世子会反对大夏仅存的血脉娶他的妹妹呢? 杜康不愿意去揣测他们的理由了。 他想要排除这些特征通过进一步的沟通确定另外一件更重要的事。 心爱的女孩表情由喜悦变得不安,让他感到一阵刺骨的悲伤和疼痛。 杜康不愿意让她胡思乱想,直接说出了问题的所在:“到了五、六月份再开始播种,已经错过季节了,是不可能有收获的。”说完用坚毅的眼神凝视着姚瑶。 姚瑶和他对视之下,心头一震,不由得眉头舒展,似乎问题都已迎刃而解。 虽然他还什么都没说。 这就是毫无保留的信任啊。 最难消受美人恩。 姚友听了杜康的话,喃喃道:“你们看吧,照杜康的意思,也是还不如种在虞城吧!” 萧晨附和道:“是啊,想通了就好了,总要先渡过眼前的难关。” 杜康摆了摆手,朗声道:“兄长,我说的是时节的问题,倒不是说种在哪里好。” “寒浞乃是奸诈枭雄,在这个时候生事,确实不得不防,侯爷所虑甚是,兄长安排也是得当。” “天子不差饿兵,粮食都不能保证,如何让族人上阵厮杀?” “侯爷此时让兄长监国,事事都要劳兄长费心了。” 刚刚下了一次田就扭了脚,好不容易塞进不少烤韭菜又吐了个干净的姚友,听到杜康话大为感动。 他叹了一口气说道:“是啊,父侯这次出门又太匆忙,很多事情都未交代,只让我自己定夺,一切以安稳为主,我这才体会到什么是‘巧者劳而知者忧’啊!兄弟啊……” 萧晨打断了他的话,朝着杜康嫣然一笑说道:“姚友一向待你如兄弟,也只有你能体谅他了。” 杜康确定了一件事,一件在他看来最重要的事。 姚友的话说明:反对这门亲事是姚友自己的想法,姚思没有表示过反对,也没有做出任何阻止的安排。 而萧晨打断姚友的话,就是怕姚友言多有失。 至于姚思回来后,那就好交代了:姚友安排得当,杜康以大局为重。 既然是这样,纶邑的种子配比定然是你们挖的坑,我要还一个坑给你们了。 原主,你自己跳下的坑,我陪着你一起拼命爬出来吧。 一念至此,心意已决,杜康慷然道:“兄长和嫂子这话就见外了,虽然侯爷为我的安全考虑让我待在纶邑,但是我久受虞国庇护,此诚危急存亡之际,我恨不能多分担一些才好!唉,要是能解决粮食问题就好了!” 说罢双手挠头,低头不语,陷入沉思。 心中涌起暖流的姚友连连说道:“是啊,要是能解决粮食问题,我也不至于如此忧愁,连分给纶邑的粮食都没有!” 萧晨妙目看着杜康痛苦的样子,流露出一丝幽怨。 而姚瑶惑然地看着杜康却感到心中大安。 姚琳看着杜康的样子,眨了眨眼睛说道:“康哥,你要不喝碗豆浆提提神吧,我觉得这个要是配上昨晚的烤肉……” 话未说完,杜康霍然起身,朗声道:“兄长,我想到法子了!便在这个肉上面!” 萧晨微微一怔,笑着说道:“杜康兄弟,你说笑了,天气一日热上一日,这肉放上两三天就坏了!” 杜康笑道:“嫂子说的是,纶邑的肉已经实在是太多了,几口井都挂满了,仍然是坏了许多。” 姚友笑着说道:“你看,连你嫂子这样不进庖厨的人都知道,这哪里是什么好法子?” 杜康摇了摇头问道:“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我想说的是纶邑的肉为什么会坏?” 姚琳马上高声道:“那还不是你们打猎厉害!今天一头牛,明天两只鹿,后天一个野猪群!我父亲听到了只怕会更加佩服你!” 杜康坚毅的眼神徐徐扫过大家。 众人都表示认同,就连姚龙和姚虎都在点头。 他迎上姚瑶柔情似水的目光,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高声道:“我正是想用这身本领为兄长分忧!” “寒浞一旦兵发虞国,我保证每日送上一头牛过来!上次一头牛1600斤,可得肉800斤。” “只要5日,就是4000斤肉,既新鲜又耐饿,还可补充盐分!” “纶邑还有余力,就多送上一些。” “这样兄长拨我4000斤粮种,也不会造成储粮的空缺!” “而如果今年战事不起,总要为明年或往后做准备,纶邑粮草充足了,虞国也就多一分胜算。” “我也是绞尽脑汁,才想到这个为兄长分忧的法子啊!” 杜康目光灼灼地看着姚友,等着他的答复。 你虽是存心刁难,但毕竟是姚瑶的哥哥,虞国又对我有大恩,我只能用这种阳谋破你的阴谋了。 姚友你说解决了粮食的问题就给我拨粮种,那我就给你解决! 原主,你自己跳到别人挖的坑里面,那我就用你打猎的本事拼命爬出来! 捕猎这种方式慢慢被种植和养殖取代,就是因为效率低下、风险巨大。 纶邑连叫不上号的人拿出来也是打猎好手,当然每天有猎物,但不代表其他人能够做到。 姚友在杜康目光逼视下,咽了下口水,有些慌乱地看了萧晨一眼,支支吾吾地说道:“这个……” 杜康温声道:“所谓唇亡齿寒,我不愿在纶邑苟且,兄长可是还有顾虑?” 萧晨淡然道:“你兄长还能有什么顾虑?无非是你前不久才受过伤,你又要以身犯险,担心而已。” 姚友连忙说道:“就是啊!父侯让你安心呆在纶邑,我哪能让你冒险!” 杜康心中冷笑,忖道:哪里是担心我受伤,分明是直接否定我提议的根本,说我打不到猎物,既然这样我就不客气了。 当下朗声笑道:“兄长连弓都拉不开,哪里知道打猎?嫂子就更不懂了。” 打猎对你们来说连爱好都算不上,你居然敢来挑战我的专业? 姚友闻言果然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几次张嘴却无法反驳。 杜康继续说道:“上次虽然受伤,盘木先生倒是说我开了天眼!因此我看不是受伤,分明就是天意!不然我哪里救得了姚虎!” 姚琳总算又找到了助攻的机会,连忙帮腔道:“就是,就是,我上次都看到了!好几天晚上做了噩梦!” 姚虎也奶声奶气地说:“上次是叔叔救了我。” 杜康又说道:“至于猎物,琳琳这次去只是和世俞二人游玩而已就抓到一头鹿,以我纶邑之力,莫非每日连一头牛的分量都保证不了?” “况且一旦交战,哪里还会想到什么危险不危险!”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姚友再不答应,那就是要把阴谋暗算摆在台面上了。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阻止这门婚事,但是我赌姚思没有让你阻止这门婚事! 姚友你敢挑明吗? 姚友不敢挑明,但是他有自己的大招,那就是软弱。 司马懿就是示敌以弱,靠装病夺了曹魏的江山。 姚友不需要装,他本来就弱。 姚友叹了一口气,满脸无奈地说道:“兄弟啊,你这个法子听起来是好,但多少有一点点风险,父侯临行前又特意嘱咐让我关注粮草,我实在是不敢冒险啊。” “要不你再等上半月,如果父侯回来了,就请示父侯,如果父侯一时未归,我们再作商议?” 这些话都是脱口而出,没有经过思考的。 以他的性格,说出这样前怕狼后怕虎的话,一点不让人觉得意外。 姚瑶突然站了起来,吓了姚友一跳。 她柳眉一扬,杏眼微眯,咬牙道:“哥哥此时既然监国,当要看虞国现在,也要看虞国长久!” “康哥一番计较,既能帮助当下之危,又做了长远打算。” “莫非纶邑就不是虞国的土地吗?” “莫非你担心虞国有难,康哥会袖手旁观吗?” “你这样犹豫不决,也不怕寒了大家的心?” “父侯如果回来知道了,又会如何看你?” 姚友显然没料到妹妹会这样说自己,特别是最后一句话,让他心中激荡不已,当下拍案而起,指着姚瑶张口结舌地喝道:“太大胆了!我毕竟是你哥哥,此刻是我监国!你懂什么!” “哇~”姚虎受到惊吓,大哭起来。 萧晨没有安抚他,缓缓起身,轻轻鼓掌。 第60章 峰回路转 姚龙挨着姚虎,立刻转身安抚。 姚琳一向是最能惹小孩哭的,这个时候她也很有自知之明地没有凑过去。 姚友和姚瑶此时脚伤未愈,不方便过去。 杜康过去本就不合适,姚虎又是在萧晨旁边,有着刚才的一番争执,更加要坚定执行敬而远之的准则。 屋内的争吵声音变成轻缓而有节奏的掌声和姚虎的哭声。 姚虎哭了几声之后,发现氛围忽然平静下来,他的情绪也恢复了平静。 然后扭头,用微微抽泣的声音对姚友道:“爸爸坏,爸爸不听叔叔的话!” 哭声响起后,姚友就焦急地看着姚虎,以为他被争吵吓到了,不想小小年纪的姚虎脱口而出是这么一句话。 又瞥见姚龙也看向自己,清澈的眼神里面也是包含着同样的哀怨。 这一刻温和的姚友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错了。 柔弱的妹妹这样和自己争吵,分明是已经下定决心了。 赤子之心的两个儿子也这样看自己,更让他觉得自己刚才不该发火。 “听叔叔的话”传到杜康耳中,也让他心头一震。 如果不是父母有意灌输,一个两三岁的小孩子是不可能这样应激反应的,难道自己想错了? 萧晨停下了掌声,看了一眼杜康,又看了一眼姚瑶,最后将目光落在姚友身上,冷笑道:“父侯为国操劳,以虞国国主之尊,亲往连接诸侯,留下姚友监国。” “你们兄妹二人,倒是为了几千斤粮种一早就争执不休。” “如此阋墙于内,父侯不如就在家中安坐,寒浞不来,落个清净;寒浞若来,开门降之。” 这样话锋一转,让兄妹二人惭愧不已,姚友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姚瑶也坐了下来。 姚琳又端起碗喝了一大口豆浆。 杜康本就不会权谋,刚才无非是用自己打猎的本事做担保,画了一个唾手可得的饼。 此刻听到萧晨的话才知道高手是如何营造氛围,又如何将话题引到焦点之外的。 心中虽然升起了惭愧之意,但此时萧晨掌握了主动权,也让他心中更加不安。 萧晨见几人都不说话,面色一缓,温声道:“杜康,姚瑶,你们方才的话,我和你兄长听明白了,都是想为国分忧。” “虽然账是算得过来,但是也要考虑你兄长的难处。” “前些时已经对族中长老和贵族下了严令,要控制粮食播种,贫瘠的土地尽量不要播种了,因此他这几日才下田间以为表率。” “如今大家都知道纶邑的人不擅农事,又一下子调拨几千斤过去做粮种,让国人如何看待?” “再说,打猎这件事我是不懂,但杜康你几次受伤我不知道吗?别说你兄长和姚瑶担心,就是我也总是觉得提心吊胆,一天一头牛你真的要去拼命不成?” 杜康心中五味杂陈。 这个时候的诸侯方国都是以一个宗族的人聚集在一起慢慢形成的,特别是国中的贵族更是近亲。 夏启建立的夏朝不能在九州一言九鼎,诸侯国主同样也要考虑宗族的意见。 而且萧晨沙哑嗓音中传递的关切之意,丝毫没有作伪,简直可以用情真意切来形容了。 莫非自己真的错了? 原主不会种田,我杜思坝虽然会,可惜大家并不知道啊! 完全丧失了主动权的杜康心情复杂地看了一眼姚瑶。 姚瑶和他对望了一眼,心中满是关切、愧疚和无助。 显然她很想和杜康一起建设好纶邑,但此时也认同了萧晨的话。 姚友正待开口,萧晨又看向他,淡淡说道:“你虽有你的难处,也不要怪他们不体谅你。” “你现在是监国,将来呢?” “遇到难处不会想办法吗?” “地上的垃圾杂物难以处理,杜康不也想着法子做出了扫帚簸箕?你就只会对着妹妹大吼大叫!” 这一番言语让本已心中愧疚的姚友生出一丝疑惑,但确实又说到他心坎上去了,只得把要开口的话收了回去,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低头不语。 萧晨语气一变,柔声道:“你也别唉声叹气的,我想到个法子,你看是否可行。” 杜康和姚瑶本来已近放弃,此刻听她这样一说,也不知道她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 于是众人又一起将眼光投向了她。 萧晨微微一笑道:“你们也别看着我,还要看你大哥决策。” “我前几日听到他们说廪【lin】中还有不少秫米,大家都不爱吃,你看将秫米调拨一些纶邑,是不是族中长老的意见没有那么大?” “你再将杜康方才的一番话说给他们听,想来他们会更加能够接受了吧?” 姚琳此时放下陶碗,讶然道:“秫米啊?秫米是苦的,肯定不会有人喜欢吃啊!” 杜康听到说秫米两个字,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他脑海中浮现了“杜康始作秫酒”这几个字,莫非是天意? 在二舅家帮忙酿过酒的杜康自然知道秫米是什么的。 秫就是高粱,因为其中含有单宁,所以味道微苦。 五谷中没有秫,纶邑的粮种也没有秫,喝的酒也只是米酒,他到一时没有想起这种作物。 对于这个表情,大家一点都不意外,不务农事的杜康哪里会知道秫呢? 姚瑶见状,柔声道:“秫米虽然有些苦,但是我平日也会吃一些,其实也还可口。”这番话表明自己愿意和杜康一起吃苦。 杜康初见姚瑶之时,她泪眼婆娑,为自己受伤担心不已。 昨日再见,又从树上摔了下来。 本以为她是个乖巧可爱,对自己一片痴心的软萌妹子。 今日见她据理力争,不惜对姚友拍案而起,又一再表示愿意和杜康一起同甘共苦。 这才知道她性子倔强,柔中带刚,和姚友的温和全然不同。 心中暖流翻滚的杜康满是柔情地看着姚瑶,轻声道:“秫米怎么会苦呢?其实是色香味俱全的。” 姚瑶只当他是戏谑之语,收回目光,扭头看向姚友。 姚友此刻显然心情大好,不由得拍手道:“妙极!妙极!前几日刚刚看过,仓廪中有2、3000斤秫米,杜康兄弟要是不嫌弃,就都搬回纶邑!” 眼中再次有了神采的姚友环视了一周,朗声道:“族中长辈虽多,但是这个家我还是可以当的,谁要是有意见,就让他给我拿五谷给我换回去!” 所谓“仓”,是用来储藏当年新收的粮食的,而“廪”则是国家的战略储备粮库。 所以有一句话叫做“仓廪实而知礼节”。 庶民一来粮食没有那么多,二来没有实力修建仓廪,所以他们储备粮食所用的多为圆形的“囷【qun】”。 “囷”看字形就能猜到是什么意思。 杜思坝的奶奶年轻时经历过走集体,当时生产队上就有类似的粮囤,用小墼子垒成的,筒状,直径有两三米,高有三四米,外面抹上石灰。 杜康怎么会嫌弃呢? 高粱的播种量在稻米的一半左右,稻米需要三四斤一亩,高粱只需要两三斤一亩,这么多高粱可以播种1000亩地了。 事情突然峰回路转,让杜康越发感觉自己错了。 农业本来就是一项长期投资、抗风险又差的行业。 后世曾经出现众多红极一时的水果,当农民花费心血栽培后,往往因为人们口味的改变,或者市场上的供应太大,而大大降低了收益,甚至亏本。 这还是在工业化已经大大降低极端天气对农业影响的前提下的。 在这样一个刀耕火种靠天吃饭的时代,几千斤粮食种下去确实会颗粒无收。 连忙拱手行礼道:“兄长说笑了,我怎么会嫌弃?” “前些时一直在纶邑学习农事,总是想着既然下了功夫,定要试一试才肯罢休。” “今日听说寒浞又起刀兵,耀武扬威,一时心急才言语激烈,还望兄长不要怪罪。” “那我这就回纶邑,安排人过来搬运秫米,顺便安排人开始狩猎,先将猎物每日送过来。” 姚友见到两个儿子看向自己的眼光也恢复了平静,心情又好了起来,摆摆手说道:“事情既然解决了,就不用客套了。” “纶邑才十几个男子,要搬到几时?我让人清点一番,明日派人从响河中用船给你送过去。” 一共有两条河流从虞城附近流过,其中世俞捡到野猪响河一直通到纶邑。 后世九州的几个大的经济圈无一不是靠着四通八达的水网逐步发展起来的。 举世闻名的京杭大运河作为世界上里程最长、工程最大、最古老的运河之一,对九州大地南北地区之间的经济、文化发展与交流,特别是对沿线地区工农业经济的发展起了巨大作用。 这也是为什么人们从临湖而居,慢慢变成了沿河而居的一个原因。 杜康感激姚友的安排周到,一边在感慨伟大先祖的智慧,一边担心纶邑耕种人员不足的事情。 还未开口,萧晨和姚友相视一笑,沙哑的嗓音又恢复了销魂之意,柔声道:“狩猎之事,毕竟暂时刀兵未起,你也不要去冒险了,免得让人担心,如是起了战事,少不得你要出力。” “既然这件事情说妥了,那就不要再有嫌隙了。” “父侯回来,我们说话也都注意一些,免得他老人家又劳神操心。” “你兄长能够帮你的也就这么多,其他的也不要再为难他了。” 本来心中感激不已的杜康,心中又有了疑惑:人资专员当然知道人力资源的不足意味着什么。 她话里话外既堵死了杜康向姚思打小报告口子,又恰好在姚友提到人数的时候,堵死了杜康再要劳动力的可能。 真的是雾里看花,一片迷茫啊,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转念一想,既然要到了粮种,其他的事情再想办法吧,知道多说无益,当下微笑应允。 看向姚瑶时,却见她看向了姚友,分明是有话要说。 第61章 为你改变 姚友只有姚瑶一个妹妹,又年长她近十岁,自小就是疼爱有加的。 因为萧晨“尧帝禅位舜帝”的担忧,而做出了违背本意的事情,本就让这个性格温和的人心中有了愧意。 方才一句吼完,心中立刻就后悔了,生怕她一时哭了起来。 此刻见姚瑶笑着看向自己,心中大感轻松,微笑道:“妹妹,还有什么想法,说出来就是了,哥哥看看能不能帮忙?” 萧晨同样看着姚瑶嫣然道:“姚瑶,你哥哥是最疼你的,方才情绪激动的言语,你不要放在心中,也不要再让他为难了。” 这句话让杜康更加确定了刚才的疑惑。 杜康一共说了两个难处,一个是种子,一个是人丁。 此刻种子的问题已经松了口子,另一个难处就是劳动力了。 杜康是没有再提了,但是姚瑶肯定记在心里。 姚友先开口答应了,萧晨只好来堵姚瑶的嘴巴了。 她到底想干什么啊?两三千斤秫米只是她的缓兵之计吗? 最终目的还是让姚瑶嫁给她的弟弟? 姚瑶微笑着温声道:“多谢哥哥嫂子费心,我今日听到寒浞的事情,才知道前几日取回府中的豆子是为我提前预留的。” “自从我吃过笋子之后,就不太喜欢豆子了,既然是放在府里的,想来族中的长辈也无话可说,不如一并送到纶邑给康哥做粮种吧。” “这个事情也不会让哥哥为难。” 姚友讶然道:“你早上喝这个豆浆不是还挺喜欢的吗?我看琳琳和龙儿也是喜欢,高烈也已经会做这个东西了。” 姚瑶摇了摇头说道:“新鲜玩意,一时好奇而已,实在跟哥哥的看法一般,青涩的味道有些难闻。” 已经喝了三四碗的姚琳打了个饱嗝,说道:“我喝的时候不觉得,这会也觉得胃里不舒服。” 姚龙也跟着说道:“我也和两位姑姑一般的感觉。” 杜康昨天厨房的时候,看到后厨放了好几百斤豆子。 心知他们不是不喜欢喝豆浆,分明是要“颗粒归纶邑”。 姚友疑惑的眼神从他们三人脸上一一扫过,所见均是一副肯定的表情。 萧晨淡淡道:“那就这样吧,明天一并用船送到纶邑去,其他的事情就不要节外生枝了。” 杜康还未开口,姚琳倒是先站起来了,捂着肚子说道:“都说定了吧?说定了我就开门了啊!” “豆浆喝多了不但会打嗝,还会让人急着要去尿尿!赶紧都给康哥送到纶邑去吧!” 她这么说毫无破绽,连着喝了三四碗,不急着去尿尿才怪,可见她确实不喜欢喝豆浆…… 说完也不待众人回应,急匆匆地推门而出,撒腿就跑。 矛盾解除,又被她这么一搅和,氛围顿时就轻松起来了。 杜康笑了一笑,感激地看了姚友一眼,说道:“兄长,一会先为你换上药,再为姚瑶换完药,我就先回纶邑了。” 脚上已经完全消肿,只是微微有些疼的姚友眼神复杂地看了杜康一眼,笑着应允。 姚瑶俏脸一红,对着姚友说道:“哥哥,让康哥先送我回房,为我换药吧。” “姚琳不在,我方才站起有些急了,现在又觉得脚踝隐隐有些疼了。” 姚友关心妹妹,连忙说道:“你看你刚才急的!那让杜康先送你回房,再帮你看看情况,可别刚好上一些又加重了。” 杜康闻言也是焦急地看向姚瑶,却见她大大的眼睛略微有些羞涩地往地上一看,心知这又是让自己背她了。 于是蹲在她身前,任由她伏在自己背上,告辞一声,就起身朝着姚瑶的小院而去。 刚刚走到屋外,就听到姚瑶附在耳边轻轻说道:“慢点走!” 杜康心中了然,放慢了脚步,只是再慢也只有几十米的距离而已。 萧晨幽怨地看着二人出去,扭头对姚龙说:“龙儿,你带着弟弟去玩耍一会消消食吧。” 然后冷冷地对着姚友说:“我让人搀你回房,回去再说。” “对了,你以后最好不要吃韭菜了,只有敷在脚上有用,你吃那么多做什么?” “这两日我越发觉得这个味道难闻了!” 性格温和的世子想了想刚才的应对,应该都是顺着萧晨的意思来的。 可是萧晨冷冷的表情,分明就表示自己说错了什么。 以后连韭菜也不能吃,越发让他觉得自己在妻子面前有一种抬不起头的感觉。 杜康背着姚瑶慢慢地走着。 这段路程太短,姚瑶不提醒,他也会刻意放慢了脚步。 这个举动让伏在他背上的姚瑶甜甜一笑。 杜康这时也笑了,他想到了那个着名的画面——猪八戒背媳妇。 这是个歇后语,后半句是“费力不讨好”,他更愿意续上“心甘情愿”四个字。 二师兄前身是天蓬元帅,在取经途中又以好吃懒做、偷奸耍滑、出工不出力而闻名。 这般身份、这般性格,在高老庄三年无比卖力地干庄稼活,背上高翠兰那一刻的喜笑颜开,不是“心甘情愿”是什么? 等会儿把这个故事讲给姚瑶听吧。 不过要改一改,毕竟现在神仙体系还没建立,佛教也要2000年后的汉朝才传入九州。 杜康很想开口问一下姚瑶的脚踝疼得厉害吗。 可是她乖巧而柔软地趴在自己背上,让他没有开口打破这份宁静。 侯府太小,小到片刻之后杜康就将姚瑶轻轻放在她的床榻上坐好,然后轻柔地帮她查看脚踝。 脚踝已经完全消肿了,看不出异样,也没有发现因为刚才站起来而二次受伤的迹象。 杜康疑惑地抬头看着姚瑶温声问道:“看起来倒是还好,是骨头里面疼吗?” 姚瑶脸上微红,摇了摇头,笑着柔声说道:“不用力就不疼,就是想让你背背我。” 杜康心中稍安,起身说道:“没事就好,我去打水、捣韭菜给你换药。” 姚瑶连忙阻止道:“等会儿让琳琳来了学一学,你回去了还得麻烦她。陪我坐一会,说说话。” 这句话提醒了杜思坝。 原来这是自己第一次和女孩子独处一室,这个“室”还是女孩子的闺房。 他不由得紧张起来,甚至开始浮想联翩。 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情况下,听话就好了,杜康搬了张椅子坐在姚瑶的身边。 姚瑶看了一眼正襟危坐的杜康,忖道:还是这般一副冷傲的样子,不过你眼中的担心可骗不了我,你为我做了改变,我是知道的 于是柔声道:“你帮我揉揉脚踝吧。” 这当然是符合杜康此刻心情的一个要求,但是不符合医学常识。 敷上韭菜后,这么快就消肿了,说明这只是轻微扭伤。 但哪怕是轻微扭伤,在受伤二十四个时辰内是不可以揉。 因为这样有可能造成相关部位二次损伤并且加重局部水肿的情况,甚至有可能导致损伤的血管进一步破裂。 杜康还是懂得有所为有所不为的,他果断地拒绝了:“现在可不能揉,只怕揉过之后又会肿起来,今日回纶邑我本就有些不放心……” 姚瑶见他脸上紧张,言语一本正经,心口一暖,于是开口道:“都听你的,我的脚真的没事了,昨天晚上睡觉都感觉不到疼了。” “倒是你,去了纶邑,又是琢磨竹编,又是竹笋,又是烤肉串,又是豆浆,虽然都是我极喜欢的,可别太伤神了。” 杜康想到她刚才将留在侯府的豆子都让送到纶邑去,心中一阵感动,说道:“你既然喜欢喝豆浆,我又特意教给了高烈,其实也不用刻意都送到纶邑做粮种的。” 姚瑶说道:“以后到了纶邑,你天天煮给我喝,还怕喝不够?” “再说,你也教会了高烈烤肉串,我才发现烤肉原来也如此美味,我这些时正好吃个痛快,等过一两个月消息定了,还怕不能从仓廪中取豆子?” “琳琳已经跟我说了,上次吃饭,其实父侯已经表明态度了,你要想娶我,哪怕纶邑一粒粮食没有种出来,他也不会反对的。” “怕就怕你牛脾气,犟得很。” “听了你说的这些时在纶邑做的事情,就知道你牛脾气又犯了,做不好肯定心里不痛快。” “就是和兄长起了冲突我也不后悔,更何况一些豆子。” 杜康看着眼神坚毅的姚瑶,心中五味杂陈。 原主性格太刚了! 这样的性格因为没有经营好纶邑而放弃迎娶姚瑶倒是真的有可能。 但是自己做的这一切,并不是因为性格太刚啊,完全是因为自己本来就想种田,而且这些所谓的创新本来就会,根本不用劳神琢磨。 该怎么告诉她,我做这些不是因为争强好胜,而是心甘情愿呢? 杜康深情地看着姚瑶,温声道:“我做这些不是争强好胜,更不是一时冲动,今天又解决了种粮的事情,我还是很有信心做好的。” 杜康说一句,姚瑶就笑着点一下头。 小迷妹般的反应表明了姚瑶的心甘情愿,这让杜康心中既觉得温暖,又担心自己没表达清楚。 “心甘情愿”,对了,讲一讲猪八戒背媳妇的故事吧。 杜康微微一笑,道:“不说这个了,前些时纶邑抓到一窝野猪,倒是让我想起一个有趣的故事,我讲给你听听吧。” 姚瑶刚刚说出“好啊!”两个字,姚琳就冲了过来,嚷嚷道:“康哥,你做的这个豆浆太好喝了,早上一时没忍住喝了这么多!” “幸亏姐姐把豆子都送给纶邑了,不然我不停地喝不停地跑茅房那就麻烦了。” “你要讲什么故事,我也要一起听!” 第62章 为你争取 姚瑶低头看着蹲在地上为自己轻柔细致洗脚的男人,甜甜地笑了,因为她知道他是心甘情愿的。 当姚琳一把拿过小小的石臼,说道:“康哥,给姐姐洗脚我会了,但捣药我不会啊!” “今天捣药就交给我了,有什么想不明白的我就问你。” 不过是把韭菜捣碎而已,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杜康点了点头,就毫不迟疑地蹲下身子为姚瑶开始洗脚了。 这不是心甘情愿是什么? 姚瑶又抬头看向了正在用力捣着韭菜的姚琳,嫣然一笑,眼中满是感激。 所以说啊,有时候感谢反而见外了,容易节外生枝。 姚琳马上会意,朗声道:“康哥,你是不是动作太轻了,在挠痒痒?你那双手可是杀过狼的!” “你看姐姐痒得脸都红了,你还是赶紧讲故事吧!” …… 两人闻言一阵无语! 不过这样一说姚瑶的脸瞬间绯红,低下头柔声说:“是啊,你讲故事吧,我也想听。” 心中旖旎的杜康,脸同样红了,也不抬头,说道:“韭菜味道大,颜色又深,自然是要仔细洗干净才好。” “我现在就来讲故事!” “在荆州的苍莽大山中,一个庞大无比的野猪群,大概有数万只。” “它们的首领是一头强悍无比的野猪王。” “说它强悍无比,不止是因为它体型庞大,身强力壮。” “而是它还会修行之法。” 听得津津有味的姚琳停下了手中动作,不由得惊呼一声:“啊!那不是猪妖吗?恐怕就算撞到树上,树都折断了,它也不会晕过去!唉!” 姚瑶也问了一句:“荆州虽然一片荒芜,我听说也有人烟的,舜祖就是葬在荆州九嶷山上,这样的猪妖怕是要为祸一方了。” 杜康脸色已经恢复如初,抬头笑着说道:“你们都不用担心。虽然这头野猪王实力强劲,但是它一贯好吃懒做,每日能够躺着就不坐着。” “做事也是偷奸耍滑,享受着野猪群的供养,从不出去猎食,所以不会撞树。” “便是和其他族群出现冲突,也只是镇场子出工不出力,哪里有心思去侵害人类?” “好在山中兽类都知道它实力强横,便是狮虎也不敢招惹它。” “因此除了每日专注于繁衍子孙,便再无他事了。” 杜康说完这句话,便有些后悔,生怕姚琳问一句:“什么叫专注于繁衍子孙?” 幸亏姚琳只是一边捣药,一边聆听,并未多言。 反而是姚瑶有意无意地看了他一眼。 杜康镇定心神,继续说道:“日复一日,野猪王居然修成了人形,他决定给自己起个名字,叫朱能,同时也离开了族群,想要融入人类之中。” “化为人形的朱能没有任何改变,依旧是好吃懒做,随意找了个靠近人类的山洞住了下来,躺在草丛中偷偷地观察和学习人类的言行举止。” “直到有一天,他看到了一个名叫高兰的女孩。” “他打听到高兰的情况,就主动要求做她家的家丁。” “高兰的父母见他身强力壮,也就答应了下来。” “从此朱能再也不是那头好吃懒做的野猪了。” “他对于建设高兰的家投入了无比的热情的,他主动承揽了一切的劳动,可以说除了女红活儿不干,别的什么活儿都在干。” “三年时间,他终于将高家建设成了一个富足的家庭。” “于是,他赢得了高家上下的一致认可,和高兰喜结良缘。” 姚琳以为他要讲的是一个除妖的故事,没想到最后居然喜结良缘了。 这让她多少有些失落,于是嘟囔道:“唉,这个野猪王虽然没有撞树,倒是撞到高兰了!” 姚瑶和杜康相视一笑,柔声道:“这个朱能能够为高兰做出翻天覆地的变化,肯定是心甘情愿的吧?后来呢,他们繁衍子孙了吗?” 杜康听到姚瑶不但领会了心甘情愿,还追问繁衍子孙的事情,这让他欣喜之外又多了一份害羞。 看来封建礼教对人的束缚太大了! 即便是自己一个成长在红旗下的大男人都不自觉地受到了熏陶,还不如姚瑶这个弱女子一般敢爱敢恨,敢说敢做。 他很想顺着姚瑶的想法点点头,但是他不想改变原本的故事,于是摇了摇头说道:“可是他毕竟只是一个野猪精,终于有一天被人发现了他的本来面目。” “他不愿意伤害心爱的人,于是主动离开了高兰,找到了志同道合的伙伴,一路往西而去。” 姚瑶并没有失望,只是眨了眨眼睛,问道:“他这一路上是不是又变回了好吃懒做、偷奸耍滑、出工不出力的模样吗?” 杜康心中讶然,重重地点了点头。 姚瑶开心地笑了:“他只愿意为高兰改变自己呢,高兰肯定是知道的。这个故事真好!” 高兰当然是知道的,书中写得清清楚楚。 当孙悟空来问猪八戒去向时,女子道:“不知往哪里走。这些时,天明就去,入夜方来。云云雾雾,往回不知何所。因是晓得父亲要祛退他,他也常常防备,故此昏来朝去。” 高翠兰小姐作为一个跟着猪八戒同床共枕几年的女子,又是事主,却只交代如此只言片语,这分明为了护着自己的夫君在撒谎。 面对礼教束缚、世俗压力和高太公的坚持,连天蓬元帅出身的猪八戒都只能云里来雾里去,她一个弱女子能做什么? 也就只能说一下假话,争取让猪八戒更加安全一点了。 你能为我改变,我还不能为了你做点什么吗? 姚琳听到故事已经结束了,看了看小石臼中的韭菜说道:“康哥,你看这样可以吗?” 本来就不是一个复杂的工作,她又鼓捣了近一刻钟,自然是没问题的。 杜康为姚瑶擦干了脚,说道:“琳琳,还是你来敷药吧,让你练习一遍。” 姚琳放下石臼和木杵,摆了摆手说道:“我昨天没看清,你再敷一遍我看看。” 杜康只得轻柔地为姚瑶再次敷上捣碎的韭菜,一边告诉姚琳注意的细节,一边有些担心地问道:“这个事情也不难,只是你姐姐身子弱,你现在不自己操作一遍能行吗?” 姚琳大大咧咧地说:“谁说我不自己操作一遍,大哥那边不是还没换药吗?我这边学会了就过去动手!” 也不知道她说的动手是什么意思,这让姚瑶心中不由得担心起来,从杜康身上挪开目光,抬头看了姚琳一眼,不想却迎上了她崇拜的目光。 姚琳的语气中同样满是崇拜地说道:“说到大哥,我没想到姐姐这么厉害,敢跟大哥拍桌子,我平时跟他撒撒娇,置置气还行,动手拍桌子我还没试过。” 杜康闻言身子不由地一怔,想到了一句话:投之以桃李报之以琼瑶。 姚友虽然性格温和,但是一来是长子,身份不一样,二来虞侯教导有方,性格宽厚反而容易得到大家的尊重,三来也对妹妹一向关爱,因此拍桌子这件事对姚瑶来说确实是破天荒头一回。 没有她的拍案而起,哪里可以争取到2、3000斤秫米粮种? 杜康已经为姚瑶包扎好,起身时姚瑶已经扭头看向了自己,他能感受到眼神中的意思:他只愿意为高兰改变自己呢,高兰肯定是知道的。 姚瑶温声说道:“琳琳,今日虽然一时冲动和兄长发生了争执,现在想来总是我的不对,父侯回来之后,只说兄长调拨了秫米就行了,别的说出来只怕给父侯徒增烦恼。” “再说嫂子毕竟还是为我们说了话。” 杜康知道这话其实是对自己说的,回应道:“兄长为国事忧心,需统筹大局,不像我只需顾及纶邑,确实是我情急之下鲁莽了。” 姚瑶微微一笑,心想:你是为什么情急啊! 姚琳也连连点头,然后说道:“我又没帮上什么忙,我能说什么啊?” “对了,康哥,你不是说要4000斤粮种吗?这才2、3000斤肯定不够,我有个法子!” 因为播种量的不同,如果2、3000斤的高粱,其实勉强也是够了的。 但是荒也烧出来了,粮种当然是多多益善了。 杜康疑惑地问道:“你有什么法子?不会是去私开仓廪吧?” 姚琳摇头说道:“自然不是,我也是听到你说的用猎物换粮种想到的,不过还是秫米,你可别嫌弃。” 集市上是有一些交易粮食的,比如姚琳的鹿角,就有人说用一斤秫米交换。 但是那些只是庶民的少量粮食,一次数斤而已,一天可能只有十几斤的交易量。 至于贵族已经被姚友下了严令管控粮食了,哪里还敢交易? 要是这个办法,那就太过耗时耗力了。 见到杜康眼中流露出失望,姚琳连忙说道:“我觉得我爹肯定会答应的……” 杜康打断了她的话,问道:“二侯爷?” 姚琳点了点头说道:“就是我爹啊。” “平时爹都会去打猎分给大家吃,这些时他又是忙于练兵,又是忙于春耕,就没去打猎了。” “他又爱面子,不愿意把秫米分给大家吃,于是我就知道家里还有千余斤秫米。” “他是虞国宗正,肯定不能违反统一的调度,但是你可以用猎物去把这些秫米换过来啊!” “再说他一向又喜欢你,肯定不会像大哥这般……有诸多顾虑。” 听起来姚齐管理的地方,和纶邑一样,有肉一起分食,巨大的消耗量之下确实不用担心会放坏。 姚瑶秋波一转,看向杜康道:“琳琳说得不错啊。你既然开了那么多荒,不耕种也是便宜了杂草。” “再说只是交换,并无浪费,也未违反大哥的禁令。” “只是怕二叔是宗正,为做表率,心中犹豫。” 狼群将动物驱赶到靠近纶邑这边后,纶邑的肉食已经堆积如山了,连姚琳都“捡”一头大麋鹿。 对这个提议,杜康自然同意的,于是毫不犹豫地说道:“后天我亲自带着猎物去找二侯爷。” 姚琳顿了顿,说道:“不行,我突然想到你不能去!” 第63章 为你谋划 杜康和姚瑶同时收住了笑容,看着这个刚刚影响过二人洗脚,有一出没一出的丫头。 姚瑶先笑了,看着杜康说道:“琳琳说得对,康哥,你不去最好。” 杜康更加迷惑了。 从那块小小手表开始,杜思坝就比同龄人更晚接触到电子产品。 一直到高一,杜思坝才真正在微机课上第一次接触电脑。 当别人十指如飞地敲打着键盘时,他连小鸡啄米都不会。 因为他发现键盘的字母是以“qwert……”的方式排列,而不是“abcde……”或者“bpmfd……”,他想不明白这是什么道理,只能花时间慢慢熟悉。 这多少让杜思坝有些自卑,觉得自己在镇上还算优秀,到了县城就差劲多了。 好在他不是唯一一个第一次接触电脑的人,好在他的微机课老师在下课前五分钟说了一段话。 “我们都知道人类社会之所以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得益于四次产业革命。” “第一次是蒸汽时代,第二次是电气时代,第三次是新科学技术革命,现在我们正处在第四次革命,也就是智能化时代中。” “所以,哪怕是在我们这样一个小小的县城,国家也为大家开设了微机课。” “但是啊,很多同学第一次接触电脑,老师担心你们对计算机有所误解,觉得自己不会用,就是比别人笨。” “老师今天要给你们讲一讲人类的历史。” “你们是不是觉得在中华文明5000年历史以前,我们的祖先生存了几百万年,都是在无聊的旧石器时代度过,一定是因为他们不够聪明?” “其实现在研究表明,几十万年前,人类的大脑已经和现在人体积、形态相近了,甚至近两万年来,人类的脑容量还下降了10%。” “所以,他们并不会因为只会使用石器而比我们更笨,我们也并不会因为会使用电脑而比他们更聪明。” “他们当时为了生存所需要面对的挑战,比我们复杂得多,困难得多。” “我们今天所有的辉煌和成就,都是建立在他们对地球的探索和发现的基础上的。” “我知道有的同学现在电脑操作得不熟练,这不是因为你笨,而是因为你之前没有机会接触而已,要对自己有信心。” “你们只是需要一点时间熟悉而已。” 这段话杜思坝一直牢记在心,后来他果然发现老师说的是对的。 因为他发现以前是父母劝儿女少玩手机电脑,后来变成了儿女劝说年迈的父母少刷手机。 这些原本只会看看电视、听听收音机的老人,仿佛一夜之间都学会了如何流畅而熟练地在手机上找到属于自己的欢乐。 现在,杜康更加觉得老师说的话是对的,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属于完全损失了10%脑容量的那一个人。 因为他虽然知道这两姐妹在谋划什么,但是似乎又完全不知道在谋划什么。 也许原主能够听懂吧,那我现在只能借用你的冷漠脸来保护自己了。 还好姚琳没有让杜康失望,她很快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如果康哥直接去换粮食,大哥肯定也没面子,倒是真有可能被父亲拒绝。” “但是如果我先回去告诉父亲,我在纶邑天天吃肉,回来连肉都没得吃,那就反客为主了。” “然后告诉他,我私下求着世俞让他打猎后送一些肉来,父亲肯定要回礼吧。” “为了避免父亲为难,我再提议说送秫米。” “这个时候既对族人有交代,大哥也不会难堪。” “当然,还是有风险,就是父亲也说等一两月后再回礼……” 杜康明白了,事情不在于姚齐同意不同意,而在于纶邑不能主动去打脸姚友。 按照姚琳说的操作,就不存在打脸的说法了。 这根本就不是纶邑的想法,而是姚齐为了换取肉食主动提出的,而且用的是最没用的秫米换日常消耗所需的肉食。 杜康边听边点头,又有了第一次接触计算机时的感觉。 一个一惊之下从树上摔下来的小姑娘,一个打猎完全靠猎物想不开的小姑娘,就如同当年十指如飞地敲打键盘的同学一般,而自己终于学会了小鸡啄米。 是时候表明自己听懂了。 杜康朗声道:“便是二侯爷有难处,就当是纶邑孝敬他一头猎物,也是应该的。” 姚瑶嫣然道:“是啊,琳琳,康哥孝敬二叔也是应该的。” 这句话分明已经把杜康当成自己的夫君来看了。 姚琳嘿然道:“那好,等会儿我去给大哥敷药,然后就说要去城外找芦苇做水缸滴漏,恰好偷偷地回去跟我老爹发一通脾气,然后再气鼓鼓地回虞城。” “姐姐,你再给我一个竹编,我回去拉弟弟做同盟!” “康哥,你明天让世俞一早出去打猎,打到猎物就可以直接过来了,不用等到后天,速战速决最好。” 姚齐的封地离虞城只有十里多一点,按照姚琳的脚程确实来得及。 杜康看着姚琳精确地规划着,不知道她是贴心小棉袄还是黑心小棉袄。 从交换的角度来说,姚齐是赚的,可是分明又被算计了。 哦,这个时代还没有棉花,不存在小棉袄这个说法。 商议已定,杜康又背起姚瑶来到了姚友的院子。 正在为不能吃韭菜而心绪不佳的姚友,因为杜康的姗姗来迟更加烦闷。 待他知道杜康刚刚是在将法子教给姚琳之后,又赞叹杜康虑事周到。 现在离神农尝百草的年代并不遥远,每一种新的草药用法,都是巨大的进步。 这种进步当然应该由国中的巫祝和贵族掌握。 萧晨讨厌韭菜味,姚琳自然是最佳的选择。 这就是姚友的性格,温和,无比的温和。 萧晨得知姚瑶的脚是由姚琳敷的药后,看着杜康柔声道:“原来你也不喜欢韭菜这股味道。” 杜康连鹿血都戒了,怎么会需要韭菜呢,但是他并不讨厌韭菜啊。 看来她是误会了。 杜康没有立即回答她,因为他觉得精明的萧晨不会产生这种误会的。 那她是在暗示什么吗? 难道早上她是在逼着姚瑶和姚友争执起来,再提出送纶邑秫米,这是她的谋划吗? 可是她怎么知道自己会来要粮种,又为什么不站在丈夫姚友一边而帮自己呢? 杜康越来越看不透这个妖媚的女人了,看来还是多喝藕汤,少吃饺子。 他觉得原主的敬而远之真的是不二之选,于是淡淡地答道:“那也谈不上,只不过让琳琳亲自操作一遍总是放心一些。” 姚友也只是轻微扭伤而已,目前的情况和姚瑶差不多。 姚琳为他敷药的时候,他和杜康约定了明天送秫米的一些细节。 等到姚琳细心地为他敷好韭菜后,脚踝上的冰凉让他觉得自己已经快要好了,于是他又开始夸奖和感谢姚琳。 姚友显然还不知道,杜康和姚瑶刚才就是因为用眼神感激过姚琳而吃了一次亏。 不过,他马上就会知道了。 眼尖的姚琳瞅着挂在墙上的箭囊,毫不客气地说道:“大哥,上次去纶邑,我忘了带箭囊,我折了弓的同时,也丢了世俞的一囊箭。” “你也知道欠账不还,有违我们姚家的祖训。” “你要是想谢谢我,就把这囊箭送给我,我让康哥带回去还给世俞。” “你要是自己要用,我就让我爹给你送一张弓来。” 姚友愣住了:切,软弓! 萧晨代他答道:“你就拿下来给杜康吧,你哥也用不着这一囊箭。” 于是,一切按计划进行的同时,杜康又收获了三十多支箭,要知道石猛一天一夜也打磨不出几个箭镞。 待到众人离去,姚友叹了口气,对着眼前娇艳的妻子说道:“昨夜我喝得醉醺醺,依稀记得你说的话,你怎么知道杜康是来要种粮的?” “不说他烧了荒,单说他做的这个背篓,不就是为了干农活用的吗?他将心思放在这一块,自然会发现粮种不足,只是有些事情我没想到。” “什么事情?” “没想到他一个从来不务农事的人竟然将需要的粮种算得清清楚楚,可见不只是用了心思,还下了决心。” “那你还答应给他这么多粮种?” “你以为你现在监国就一手遮天啊?姚瑶都和你吵成这样了,你连一点没人吃的秫米都舍不得给,父侯知道了不是骂你无能就是疑你有私心!” “什么叫无能啊!那现在怎么办?” “他要4000,你才给2000多,粮种本来就不够。更何况2000多亩地,男女老少不过20多人,哪里耕种得过来啊,你不给他人丁,他能有什么收成?父侯问起,你就说你自己主动给了粮种,他自己说人丁要等明年成亲再要不就行了?” “那他要是说这不是实情呢?” “放心吧,你妹妹刚才来谢谢你,已经表明态度了。” “萧晨,要是没有寒浇攻打封国这件事,父侯又在府中,你怎么处理呢?” “你慌什么!粮种撒到田里就可以长出粮食吗?” 姚友看着微怒的妻子,感觉她话中有话。 他在想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好像自从杜康提亲之后,萧晨就抛出了“尧帝传位给女婿”的说法。 然后自己就坚定地跃进了她挖出的战壕,拼命地阻止亲妹妹的这门婚事。 纶邑三十多间屋子,本来是有百来号人的,都被原来的领主萧晨的父亲抽回了。 留下的粮食看起来很贵重,但是根本不够播种。 这些他都知道。 他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做出了错误的选择,于是他尽量用温柔的语气第一次质疑微怒的妻子:“我们这么做是不是错了?父侯的意思好像是不管杜康在纶邑如何,都支持他们的婚事。况且父侯现在不是让我监国了?” 萧晨冷笑一声道:“监国到底是考察你还是培养你?” “婚事成不成,在于杜康,他要是在纶邑一事无成,以他的性子,怎么肯来提起亲事?” “传位给谁,才是在于父侯,只有没有这门亲事,父侯才会不考虑杜康!” “退一万步,只要杜康没有将纶邑经营好,就算有这门婚事,父侯也会质疑杜康值不值得托付!” “而且,就算这件事情错了,对你有什么损失?” “我这般为你谋划,你居然还质疑我?” 第64章 面对父母 姚琳对于算计自己的父亲非常积极,当然她觉得自己是在为父亲谋取福利。 虞城到齐邑十来里路,她半个时辰就到了。 齐邑就是姚齐在虞国的封地,在虞城的北边,有千余人,既是虞国最大的外邑,也是虞国在北边的屏障。 既可见虞侯姚思对弟弟的信任,也可见姚齐的勇武。 说到勇武这个特点,有必要简单介绍一下舜帝的武德充沛。 舜帝被称为“中华道德文化的鼻祖”,《史记》所载:“天下明德,皆自虞舜始”。 但大家千万不要认为舜帝仅仅是通过以身作则、说教等这些文绉绉的方式来传播道德的。 其实舜帝是相当的武德充沛,不然在这种原始的部落时代,很难作为部落联盟的首领。 两个故事说明一下舜帝的武德。 第一个故事是象耕鸟耘。 传说舜帝在历山种田时,有大象为他耕地,后人说是“圣德感召”。 这种说法我们也不能否定,但是总觉有点玄乎。 但如果说是舜帝驯服了大象为他干农活是不是更容易接受一些? 武德不充沛,能够驯服大象吗? 第二故事是执干戚舞。 舜帝时蛮族有苗常常挑衅,大禹要去征讨,舜帝没有同意,他采取了持干戚跳舞的方式,蛮族有苗见了之后,就臣服了。 多么容易啊,跳支舞蛮族就臣服了,又是一个“圣德感召”的典型。 但是我们要知道能战方能止战,更要知道干戚舞是什么。 所谓干戚是两种兵器,盾牌和大斧,历史和神话中另一位和干戚有关的人物我们都知道:刑天舞干戚。 “执干戚舞”常被体育史和武术史学者视为武术套路的早期形式,是武术形成过程中的重要标志。 大家现在知道舜帝的干戚舞是多么的武德充沛了吧,为什么蛮族马上就臣服了吧。 仁者必有勇,文为体,武为用,这样才能形成清晰立体的华夏道德文化鼻祖形象。 所以,姚齐的勇武其实是有家族传承的。 这种传承之下,让他将十来岁的儿子姚恭留在身边,而将女儿姚琳送到虞城去了。 姚琳回家时,姚齐正好带人去周边巡视了。 姚恭已经有十多天没有见到姐姐了,他不怪姐姐在虞城玩耍没有带自己,因为父亲已经说过原因了。 对姚琳的突然回家,姚恭既开心又诧异,更惊喜的是姐姐还给自己带了礼物。 三个精致的竹编当然让姚恭大开眼界,不过一对硕大的鹿角更让他啧啧称奇,羡慕不已。 在姚恭满是崇拜的眼神中,姚琳又手舞足蹈地讲了一遍自己在纶邑愉快而又勇猛的狩猎过程。 果然家才是心灵最好的归宿啊。 姚恭拿过鹿角比划了一下,问道:“姐姐,这么说你的狩猎生涯算是在纶邑开张了啊?” 姚琳赏了弟弟一个爆栗道:“我上次还在虞城猎到一只兔子!” 姚恭摸了摸头,嘿然道:“我知道,那不是兔子撞树上了吗?这头鹿听起来可不一样。” 姚琳一阵无语,其实是一样的。 姚恭见姐姐不说话,叹了口气道:“姐姐你既然回来,肯定知道为什么爹让你去虞城也不催你回来。” “这些时又是忙春耕,又是忙巡视,打猎的距离又太远,倒是好久没有好好打猎了,等过些时情况明朗了,我也要去纶邑跟着康哥玩几天。” 凡是人口聚集的地方,野兽就会相对少一些,因此在齐邑想要打猎,要向外围前进很远。 纶邑本来人口就不多,活动范围有限,之前又被狼群驱赶了不少食草动物过来,自然狩猎要方便得多。 姚琳心疼弟弟,越发觉得自己用秫米和纶邑做交换的正确,温声道:“姐姐本来不知道寒浞这件事,还跟康哥他们说好明天送一头猎物来呢。” 明明是件好事,语气中却带着惋惜之意,姐弟情深的姚恭自然听得出来,笑着说道:“是不是姐姐答应的还礼是粮食,现在知道不好办了,担心失信于人?” “姐姐,不用担心,等会儿父侯回来,我就闹着说要吃肉,让父亲送粮食到纶邑去换!” 姚琳讪讪一笑,感觉已经被姚恭看穿,可是他还是站在自己这边,于是将狼牙吊坠从脖子上摘下来,戴在姚恭脖子上,温声道:“也别让老爹太为难,不是还有1000多斤秫米啊,先送过去再说,康哥也不会介意的。” 姚恭眨了眨眼睛,笑着说道:“好的!” 姚齐回到家中,看到小棉袄姚琳回来了,心里还是很开心的。 他听到女儿咋咋呼呼地叮嘱了自己一番,心里正在高兴,接着又听到女儿抱怨齐邑的肉没有纶邑多,没意思。 看着女儿气鼓鼓地回虞城,儿子又开始提议去纶邑换肉吃,姚齐就知道这两个小东西在算计自己。 姚齐轻嗤一声,心道:换就换呗,有话直说不会吗?跟自己的老子还打哈哈。 杜康这次来虞城可谓收获满满,除了基本解决了粮种的问题,最让他陶醉的是姚瑶伏在他背上留下的香甜气息和柔软感觉。 这让他一路都脚步轻快,心里想着要是这次就将姚瑶背回纶邑多好啊。 当他再次路过“小荷才露尖尖角”的水塘时,他想起了穿越前的那个早晨村口的荷塘。 晨风吹拂,朝阳冉冉,片片荷叶挨挨挤挤的,密不透风,成了一片绿的世界。 那里荷花应该已经快开了,绿的世界会点缀无数的红色、粉色和白色,然后结出无数香甜可口的莲子。 看来得抽空把这些莲藕都移到纶邑的沼泽和水塘中去,到了明年姚瑶一定会喜欢的。 杜康又不由得想起了前世的母亲,脑海中浮现的却是这一世的杜母的形象。 其实二人在容貌和对杜康的爱没有差别,但是显然在某些方面差别很大,比如气场,比如权谋宫斗。 杜康很想将在纶邑收获的烦恼说给杜母听,她一定能够帮自己分析出事情的原因。 一般来说,“很想”就是“不会”。 因为杜母屡次撮合自己和姚琳了,而且听起来把握十足。 他不想因为姚友和萧晨的一些行为造成杜母对姚瑶的误会和偏见。 很多事情难就难在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婆媳关系复杂他虽然没有经历过,但也是早有耳闻的。 就是当年奶奶和母亲的关系也并不是一开始就那么和谐的。 既然现在种粮的问题解决了,回去就将寒浇讨伐封国导致的一系列事情如实说了,然后就说是姚瑶和姚友一起想办法为纶邑解决了粮种的问题,没必要节外生枝。 巧媳妇两头瞒,不会错的。 毕竟上午耽误的时间太多,杜康回到纶邑已经是未时了,二黄跑出来迎接了他。 不用说世俞带着大家和大黄一起去狩猎。 哪怕纶邑的肉发出的臭味越来越浓了,他们依旧热爱打猎而不喜欢耕种。 杜康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另一个计划也要快点落地了。 唯一让他欣慰的是留守人员陶七在编织承重颇大的箩筐,这些都是为耕种准备的。 杜母看到儿子回来,自然高兴,又见他提着一囊箭枝,笑着说道:“我当琳琳粗心大意呢,看来这把弓倒是送给你了,这孩子有心了。” 杜康感慨这位母亲的老辣,真的是洞若观火,回应道:“我初时也是不知,后来才知道这是姚瑶和姚琳两人算计姚友,将这把良弓带到纶邑,故意落下的。” 杜母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淡淡说道:“你耽误了一夜才回,进来说话吧。” 杜康刚刚在心头涌起的将一切疑惑尽数告知杜母的想法,又被压下了。 因为杜母听到姚瑶的名字后,没有任何夸奖和感谢的表示。 杜康喝了一大口水,如实说了虞国的情况后,笑着说道:“阿妈,你也知道,我一向不务农事,多亏了姚瑶和姚友想了这么个法子,才给我们拨了两三千斤秫米做粮种。” 杜母冷笑一声说道:“我儿是个实在人,你不务农事,难道我不通国事吗?” “当年大夏和寒浞交战,也未曾说土地也不播种了。纶邑不是虞国的土地吗?” “我看要么是姚友无能,要么是有人在为难你,你倒是觉得多亏了他们。” 杜康觉得自己真的是个小白,连姚琳和姚瑶的小小计谋都看不透,怎么可能瞒过杜母呢? 但是他还是打算瞒着,因为“他们”两个字分明把姚瑶带进去了。 杜康笑道:“想来还是因为我不务农事,故而对我耕种不放心吧。” 杜母温声道:“你在想法子,为娘是看得到的,放手去做就是了。你说要4000多斤粮种,还有差额怎么办?” 杜康又将姚瑶的豆子和姚琳的秫米说了一遍。 杜母颔首笑道:“琳琳这个法子倒是不错,顾全了大家的面子,这孩子倒有这份心思。” “放心,明天多派些人过去,姚齐那边不会有问题的。” “世俞今天就应该有收获,让他明天一早就带人过去,什么都不告诉他,送过去就行了。” 有了杜母肯定的判断,杜康再无疑虑,但是他依旧很失望:杜母只字未提姚瑶。 对于这个和自己前世母亲一模一样的母亲,杜康是有着别样情怀的。 他希望自己的爱情和婚姻能够得到她的祝福。 他很想亲口问一句:“阿妈,你是不喜欢姚瑶吗?” 他和姚瑶的婚事已经在虞国受到阻力了,杜母的反应让他没有信心得到想要的答案。 杜康用略带消沉的声音说道:“阿妈,还有一件事情,我想听听你的看法和意见。” 杜母依旧用微笑鼓励着儿子,仿佛已经看穿他的一切想法。 第65章 编制规划 杜母的眼神反而让杜康心中一阵发虚,让他想起了前世大一的时候一位老教授在课堂上说过的一段话。 大一的时候,手机已经成了所有同学的标配。 当然大家最希望得到的还是一部最能代表潮流的水果机。 有一次老教授上课的时候,注意到有几位同学在玩水果机,于是他停下了授课,说道:“我注意到有同学在玩手机,好像是很潮的一款机型,这里我想讲几句。” 同学们以为老教授要说“支持国货”或者“一寸光阴一寸金”之类,可是并没有。 “我女儿也很喜欢这个品牌的手机,几乎每年都要换最新款。” “我也不以为意,反正是她自己挣钱,自己花。” “后来我才知道,这款手机这么贵!” “我还是相信我女儿的眼光的,一定是这款手机有特别能够吸引她的地方。” “然后我就开始用上了我女儿换下来的旧手机。” “一用之下,才发现,果然有特别之处,难怪能够引起你们的追捧,所以你们上课实在忍不住玩一下手机,我也稍微能够理解。” 说着从兜里掏出自己的手机,晃了晃,果然是一部旧款水果机。 同学们都笑了起来,玩手机的也收起了手机。 老教授继续说道:“但是你们知道吗,这款手机其实是一位老人设计的。” “看你们的表情就知道你们不信,觉得老人怎么可能设计出这么有意思的东西呢?” “当然有可能!你们看,给孩子看的动画片,是不是至少是成年人的作品?” “还有你们很多人喜欢的我们邻国的动漫作品,是不是很多着名漫画家都是头发花白?” “你们肯定会奇怪,怎么丝毫感觉不到代沟了呢?” “这个时候年轻人只是受众,而不是创作者。” “其实啊,我们这些老家伙还是有很多不错的东西的,也完全懂你们,只不过是我们作出的选择没有你们那么随心所欲,所以你们才觉得有代沟。” “既然我这个老家伙还有点东西,你们也稍微尊重一下我,帮我把这点东西传承下去,不要只尊重设计你们手机的那位老人。” 从此以后,老教授的课堂上再也没有人玩手机了。 杜康觉得杜母肯定懂自己,甚至在鼓励自己问出心中的那个问题。 他在自己想象的苦情戏中退缩了,长叹了口气,说道:“纶邑种地的人好像不够。” 如果杜康有上帝视角的话,他一定会发现,杜母说出了和萧晨一样的话:“你性子刚强,定然想着派遣人口是纶邑经营好之后的事,故而没有开口。” “既然做了这个决定,母亲相信你一定也有打算。” 这就是杜母的伟大之处,她对杜康会有大方向的引导,但是除此之外永远是鼓励和肯定。 杜康心中一暖,说道:“陶七跟我说一个人可以耕种80亩地,纶邑现在有2400亩地,需要农夫30人。” “现在除了我们和4个小孩,还有21人,都是正当壮年的人,因此至少要补充9个人。” 杜母笑着摇了摇头,说道:“9个人不够啊,我们不像虞城,有余粮,如果都去耕种了,谁去打猎,谁去采摘野菜?” 杜康微微皱眉,说了一句将自己代入到资本家的话:“现在每日辰时过了才吃朝食开始劳作,申时四刻就回来吃脯食,随着天气转暖,昼长夜短,能不能让大家多劳作些时日?” 杜母依旧是笑着说道:“那每日大家日常消耗的食物就会增加不少了。” 后世的研究也表明,蛇、鳄鱼这类变温动物,经常趴着一动不动,饱餐一顿可以顶一个月,非常节约食物。 而哺乳动物的进食量和排泄量远远高于相同体重的其他物种,人类则达到了其他哺乳动物平均值的3.5倍,运动量越大,消耗越高。 杜康虽然不清楚这个数据,但是他知道杜母说的是实话,每日两餐制就是因为食物不够,通过减少活动量来降低食物的消耗。 工作时间越长,当然要消耗更多的食物,就像加班要付加班费一样,天经地义。 杜康无奈地说道:“那就只能盼着荒地那里的野人多一些,好多找一些回来。” 杜母点头道:“原来你想的是这个法子。那边之前有狼出没,他们能够活下来,想来还是有些人,等粮种到了,你就带着人,牵着大黄过去,找到他们也不难。这样我们纶邑也有了第一批奴隶了。” 杜康讶然道:“奴隶?” 这个词让他非常反感。 因为他想到了“黑奴贸易”,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了,历史上一般将从大夏建立起,称为进入了奴隶社会。 而后世的“黑奴贸易”则截然不同,那是在公元15世纪左右,历史的车轮已经前进了3500年。 呵,文明的灯塔! 杜母说道:“他们是野人,被我们抓到,与战败被俘是一样,当然是奴隶。” “再说只是没有田产而已,空着的房子也可以给他们住,比做野人强多了。” 原来此时比后世的情况还要文明多了。 杜康稍稍能够接受了,微微蹙眉点了点头。 杜母看到他的表情,以为他还在为人数担心,于是说道:“你也不用担心,为娘也是可以下地干活的。” 杜康想到了前世和母亲下地劳作时,挥汗如雨的场景,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和愧疚。 好不容易穿越成了王子,想不到还是要拉着做过王后的母亲下地干活。 杜母不待他开口,接着说道:“你这两次去虞城,回来之后种地的决心就大上一分。” “娘知道你是为了姚瑶,娘当然要支持你。” “从桑林她跑到娘怀里,娘就喜欢她。” “四年来,娘更加确定,她既柔弱,又刚强;既包容,又有原则,她会是娘的好儿妇,也会是你的好王后。” “好了,你辛苦了两日,先休息片刻,他们一会儿就陆续回来了,想想如何布置接下来的活。” 杜母说罢,就起身到外面去了,留下了目瞪口呆的杜康一个人。 杜康实在搞不懂老太太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 你既然这么喜欢姚瑶,怎么又拼命地撮合姚琳呢? 还是说猜到了儿子的心事和顾虑,故意说出这番话来避免分歧的加剧? 算了算了,不管她说的是真是假,都当她说的是真的。 也不让她分析虞国的情况了,免得真的节外生枝。 杜康佩服着老太太的神奇,不只是关于姚瑶的表态上,而是老太太说得没错,自己真的在担心人力的事情。 一个人能够耕种多少亩地? 按照陶七的说法,一个人可以管理七八十亩,因为用的是最原始的刀耕火种,杜康是完全认同的。 但是杜康现在开始沤肥,说明他用的耕种方式要精细一些。 那么机械化以前,一个人一年能够耕种多少亩地呢?答案是五亩左右。 这是在道通车马,运粮送粪便利省工的情况下。 现在呢?两头牛还不能下地,就算下地也只能做运输用。 工具也是最简单的石器,背篓和扁担还是自己刚刚发明的。 人员也都不是种田的老把式,杜思坝可以肯定地说,这些人要是能够有母亲耕田十分之一的本事,他就谢天谢地了。 所以一个人精细耕作3亩地顶破天了。 这里又要算一笔账了。 一个人管理80亩地,亩产40斤,可以收获3200斤。 如果杜康自己带着一两人,也就是三个人一起精耕细作,耕种10亩地,累死累活,能够达到亩产320斤吗? 杜康毫无信心在这个时代让亩产一下子提高到原来的八倍。 这涉及到选种、水利、肥料、虫害等方方面面。 而且累死累活也只是打了个平手而已。 一番盘算,杜康进一步理解了什么是地广人稀,什么是人力资源。 在这个时代,人是最宝贵的资源啊! 所以将3个人浪费在10亩地上简直是犯罪! 还要考虑农忙和农闲,还不能开除员工! 可见编制规划绝不仅仅是定岗定编的几个简单的加减乘除套用。 而是要充分结合公司当前的业务现状、团队现状、发展规划等方方面面来做一个充分考量。 杜康此刻理解了什么是“纸上得来终觉浅”。 他在韩老板的公司没有详细做过这个事情,因为那是一家团队、业务都非常稳定的公司。 所以他看了非常多的理论知识,但是没有具体实操过。 他忽然觉得胡上司让他多去了解业务,也是非常有道理。 此刻因为自己对农活有了深刻的理解,才能对人员的编制有方向感,不至于胡子眉毛一把抓。 算了,大概的方向有了,不想得那么细。 万般皆下品唯有招聘高。 先做好招聘工作,去把野人找回来吧。 现在招聘啥要求都没有,能够干活就行了。 刚刚静下心来,外面传来喧哗声和大黄的叫声,看来世俞一行打猎先回来了。 “大姨,四哥回来没有啊?我们今天猎到了一头牛!搬回来费了老劲了!” “刚刚回来在休息啊?大家小点声!” 杜康听在耳中,站起来朝屋外走去,微微一笑忖道:明天搬出去还得费老劲呢! 第66章 准备启动 杜康出来时,首先看到一头大概1200斤的野牛尸体在院子中,应该咽气不久。 他记得穿越来的那一天,是一早上就碰到了牛,然后自己被顶下山坡,那头牛也更大一些。 于是笑着问了一句:“今天收获不错啊,是不是抓这头牛费了些力气?没人受伤吧?” 众人看到杜康,顿时也露出了笑容,世俞朗声道:“抓它倒不费事,就是今天跑得有些远了才碰到野牛,所以多花了些时间。” “明天再过去话,就可以循着地点少走不少冤枉路了。” 打猎,刻在夏人骨子里的东西啊! 杜康朗声道:“明天不打猎了,明天有些别的事情。” “明天纶邑会送些种粮过来,大概两三千斤,从水路过来。” “这头牛,世俞明天带六个人送到齐邑二侯爷那边,具体情况晚上跟你说。” 世俞高声答应道:“好的,那我们现在先把这头牛去内脏放血,免得明天有味道。” “哦,对了,然后刚好我把……” 杜康知道他要说什么,打断了他:“你让他们去清理吧,我有事情跟你说。” 杜康心中很失望,他提到“纶邑的种粮”的时候,大家反应都很平淡。 是啊,一头1200斤的牛,至少有600斤的肉,纶邑送过来的粮食也就是四头牛的而已,营养还不可同日而语。 但是这2500斤秫米种粮到了秋天是可以变成近斤粮食的! 世俞笑着答应了,安排众人动手的时候,杜康补充了一句:“大牛,不要的部分,全部送到堆肥坑里面去了沤肥,记得埋好!” 世俞跟着杜康进屋,喝了一口水,问道:“四哥,怎么想着送到齐邑去啊?” 杜康看了他一眼,说道:“不舍得啊?” 世俞道:“怎么会舍不得?就是给虞城才送一头猪,给齐邑送一头牛,怕侯爷会见怪。” “如果直接从纶邑到齐邑,路上又有些难走。” 杜康微微一愣,一个个看着像大傻一样,怎么都是人精啊! 姚琳算计自己的老父亲那叫一个精确;现在世俞也是,还知道比较一个身份尊卑。 而原主对待萧晨敬而远之的态度,现在看来也是最佳选择。 原来只有自己这个现代人是愣头青。 杜康笑道:“确实不是无缘无故地送牛过去,最近有消息说寒浇带人灭了封国,虞国在做防备,齐邑是北边的屏障,送些东西过去也是应该的。” 好战分子世俞拍腿大声道:“四哥,我们趁这个机会杀过去啊!” …… 疯了吧,姚友把寒浇描述得那么恐怖,怎么可能干得过! 杜康厉声道:“胡闹!” 世俞挠了挠头说道:“也是,我们是打算趁其不备搞偷袭的,现在他肯定是有防备。” 杜康说道:“你知道就好,不能再给虞国添麻烦了。明天你们过去不绕虞城了,如此这般搬运会轻松很多。” 说着蘸水在桌上画了一个“卄【niàn】”字形的符号,告诉他们做三根竹杠,一人占据一个端点一起抬着。 世俞带六个人是杜康计算好了的,恰好可以挑1000多斤种粮回来,途中可以换着休息,还有人护卫。 既然杜母说没问题,虞齐肯定是闻弦声而知雅意,乌拉拉的一堆人过去,反而引起误会。 杜康见世俞记住了,又嘱咐道:“二侯爷如果问起纶邑的事情,你都如实相告,如果他有东西要送给纶邑,你全部照单全收,不要拒绝。” “啊?”世俞楞楞地问道:“二侯爷还要送东西给纶邑?姚琳是不是也回纶邑了?” … 你送一头牛过去,就指望别人把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送给你? 杜康讶然道:“你想什么呢!是不是又偷偷喝鹿血了?” 世俞瞬间明白了是什么意思,老脸一红,连忙否定道:“不是这个意思,四哥,我是说她不是把弓落这里了吗?我给她带回去。” “我真的戒了,再说这几天也没猎到鹿!” 杜康这才知道自己开错了车,温声道:“这把弓,你就留着用吧,是姚瑶和姚琳想办法从姚友那里拐过来的,担心我们以后再遇到凶兽,武器不够。” 于是就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世俞又拍了一下大腿说道:“可以啊,还是四哥有魅力,嫂子这胳臂肘已经拐过来了。” “你那把弓太硬了,我有些吃力,这把弓我用力度正好!” “就姚友那臂力,玩玩软弓就行了!” …… 要是姚友听到,一口老血就喷了出来:软弓物理伤害不高,可是精神伤害很强啊! 杜康见刚才说到种粮无人在意,此刻世俞的心思也都在弓箭上,看来让大家业务转型,还得花一番功夫,于是就把自己的想法和世俞说了一些,让他好有些准备。 “等粮种回来后,我们就开始播种了,农忙时大家都要蹲在田里了。” “我在虞城的路上看到有些荷叶,过几天我们就去挖回来,种到开荒的池塘中去。” “现在人手不够,抓野人也刻不容缓……” 世俞又开始拍腿了:“四哥,抓野人我去啊,刚好试试我的弓箭,谁敢反抗我一箭射……” 杜康想到大牛杀死过一个孩子,杀人偿命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现在世俞又有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意思。 他实在是不愿意用这种血腥暴力的方式去做招聘,哪怕是在被人称为“奴隶社会”这样一个时代。 杜康摇了摇头,起身将箭囊也递给世俞,淡淡说道:“你们都不用去,我一个人去。” “这把弓你看怎么装饰一下,免得姚友见了尴尬。” “也尽量不要杀人。” 世俞重重地点了点头说道:“四哥,我知道,我们被寒浞杀的人已经够多了,这些野人说不定也是因为寒浞才逃到这里的。” 虽然世俞说的不是杜康本来的意思,但是为杜康提供了一个思路。 看来很多事情还是要多代入原主的身份来思考。 外面传来了哞哞的牛叫声,是陶贝四人回来了。 这四个小家伙总是能让杜康开怀不少,杜康也不想和世俞讨论这个沉重的话题,于是站起来拍了拍世俞的肩膀说:“我其实不希望陶贝这一代每天也想着这些。” 陶贝是自驱力很强的员工,见到杜康已经毫无怯场了,主动汇报了这两天的工作。 牲口都照顾得好好的,还堆了不少草在沤肥堆那里随时可以用。 “主公,小猪伤口都好了,脾气都变了,爱吃爱睡,每天拉得也多,也不闹腾了。” “就是没有动刀子的那头小猪,越来越闹腾了,房子都要被它拆了,有没有什么办法 ?” 杜康一边用扫帚给金大升它们挠痒,一边笑着听着。 能怎么办?留着它就是让它闹腾的!等它长大了还有更得劲的。 得赶紧建造一些猪舍啊,还得牢固一些。 野猪性子太烈了,不然真的三下五下被它们拆了。 可惜自己不懂如何用泥巴盖房子,纶邑也没人会。 和四个小家伙絮絮叨叨没多久,女人们就回来了。 这次除了野菜之外,杜康还看到艾草和不知名的树根、野草,心中疑惑。 艾草他是认识的,前世在端午节母亲总会烧上一把艾草在身上熏一熏。 但是现在屈原还没出生,更没有端午节,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女人将这些树根、野草和艾草一起铺在院子的干燥处,同时特别叮嘱四个小家伙不要喂牲口,更不要吃。 趁着分肉的时间,杜康作了一通讲话,明确了下一步的工作方向。 “我这次去虞城,虞侯又送了我们很多秫米种粮,明天就会从水路送过来。” “另外世俞还会带一队人去齐邑送这头牛。” “这样我们开荒所需要的种粮就够了。” “那么接下来的几个月就是农忙了,肯定比现在辛苦。” “大家要有个心理准备。” “另外,我还会去盐碱荒地那里找一些野人回来,这样大家也会轻松很多。” 众人依旧是一副轻轻松松的表情答应着。 杜康略有诧异,但是更多的是欣喜,以为他们都不怕苦所以毫不在意。 不成想话音刚落,就有不和谐的声音传出来了。 “主公,秫米可是苦的啊,虞侯怎么不给一些五谷的种粮?” “是啊,我们不是送牛,就是送猪,这也太……” “种地我们倒是没有怨言,就是没有打猎收获快啊!” …… 杜母沉声喝道:“住嘴!” 众人闻言噤若寒蝉。 杜母眉毛轻挑,冷冷地扫视了众人一周,厉声道:“我们本无立锥之地,今日得以在纶邑安身立命,你们还敢说虞侯的不是!” “我们夏人都是如此的忘恩负义吗?” “你们能打到猎物,不是因为在纶邑吗?你们换个地方也可以打到这么多猎物?” “你们口口声声地叫着主公,今天让你们种地,又说没有打猎收获快!” “我看你们谁有这样的想法,不如跑到山里去野人,岂不称心如意!” “今日我也跟康儿说了,明天便是我也和大家一起下地干活,不想你们还在此处口出怨言!” 杜母声色俱厉,就是杜康都觉得大气也不敢出。 不过,这个时候该杜康说话了,他决定经典重现:“阿妈说的话,大家明白吗?” “我们夏人自己丢了天下,没有人欠我们什么。” “我们要用自己的手告诉别人,我失去的东西我一定要拿回来!” 第67章 意外惊喜 世俞一大早就带着石猛、鲁烈、大牛等六名力气大的男人出发了。 他们发现按照杜康的方法抬着这头牛,果然省力多了,从出发就开始啧啧称赞。 杜康没有丝毫得意之情,因为他发现古人并没有那么落后。 昨天女人们割回来的树根是莽草的根,野草是嵩草。 莽草根的毒性很强,经过简单地加工可以毒老鼠。 莽草的果实杜思坝倒是在老中医那里见过,但是根确实不认识。 她们这次采回来这么多,就是为了等晒干了之后熏蚊子用的,相当于一次性的消杀。 而艾草和嵩草的用法又不一样。 等到艾草、嵩草晒干后,会混在一起制成专门防蚊火绳,用法有点像后世的蚊香。 这还不算什么,当杜康问杜母问这些问题的时候,他有更大的发现。 因为杜母拿出了蚊帐! 虽然离后世那种轻薄的纱帐差距很大,制作也很简单,但是作用和形态都说明就是蚊帐。 杜母温声道:“你要是觉得晚上有虫子,我就把裯给你架起来。” 其实杜康完全不用惊讶,他如果熟读《诗经》的话,就会知道有一篇《小星》,其中就有一句话:肃肃宵征,抱衾与裯。 东汉学者经过考证认为,这句话中的“裯”就是指的蚊帐。 用法和现代人基本一样,布置在床铺的周围,起到隔绝蚊虫的作用。 当然这个也不是人人都可以享用的,世俞就没有。 这样看来,说我们只有五千年灿烂的文明实在是太谦虚了! 按照约定,巳时正出发,午时前木船就会到达虞城。 杜康丝毫不担心船的问题,因为姚友用“能陆地行舟”形容寒浇力气大,说明船已经是一种比较常见的交通工具了。 反正等的时间也不长,除了四个小家伙,其余的人都留在家里清理屋子,准备装粮食。 这让他又想到盖房子的紧迫性。 因为纶邑没有足够的仓廪,只有后山的一个山洞。 这些要播种下去的种粮临时放在屋子里面没有太大问题,但是收获了之后怎么办? 做着竹编的杜康叹了口气道:无尽的任务啊! 到了午时三刻,屋子早就清理出来了,所有的人都围着杜康做竹编,虞城的船还没有来。 杜康难免心中焦急,担心姚友和萧晨这对夫妻是不是又在捣什么鬼。 又担心外柔内刚的姚瑶是不是在和姚友拍桌子受委屈,心中更是烦躁,甚至后悔没有在虞城多待一天。 他也能感觉到众人的不耐,有一个女人时不时跑到院子门口张望一下。 但是碍于昨天杜母已经厉声斥责过大家,杜康此时只能面色自若,十指如飞地做着竹编。 而众人也不敢表露出丝毫的不满。 只有杜母一切如常地进行着她的每日工作,杜康不得不佩服她养气的功夫。 杜康抬头看了看太阳,已经到了未时,他准备起身亲自去一趟虞城,大黄和二黄先汪汪叫着冲出了院子。 众人都露出了喜色,跟在杜康身后走了出去,站在院门口,果然远远看见河中已经有四条船在顺流而下。 杜康仔细观察了一下,木船和后世差不多,两头翘起中间空,运载量大概在八九百斤,四条船大概有3000斤的粮种。 看来姚友也没有耍什么滑头,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来晚了。 大黄、二黄却是对着后山开始狂吠。 那边是世俞从齐邑归来的方向。 出发得早,往返都是负重,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但是犬吠明显带有警示的意思。 杜康吩咐陶七道:“你带大家去河边将种粮挑回来,我去后山看看。” 别人不知道杜康种田的决心,陶七却是清楚的,知道杜康心心念念的就是这些种粮。 也不多说什么,带着大家拿着扁担箩筐就朝河边而去。 杜康转身回屋取了弓箭,就带着两条狗警惕地朝后山而去。 大黄二黄都是好猎犬,见到杜康取了弓箭,马上就进入了状态,不再吠叫,而是同样警惕地跟在杜康身边。 等到看见山头冒出的那个人影时,杜康终于松了口气,两只狗也开始摇起了尾巴。 那是世俞。 杜康低头看了看两只笨狗,再抬头时又看到了鲁烈、石猛和大牛。 他发现情况不对:你们怎么都是两手空空?我的种粮呢? 接着更多的身影冒了出来,明显超过了七个人! 他们不会是被野人绑票了吧! 真的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杜康不由地又握紧了弓。 “汪汪!” 大黄对着山头叫了两声。 世俞听到了,也看见了杜康,高声喊道:“四哥,我们回来了!哈哈哈,照单全收!” 杜康心中疑惑不已:你不会是真的把姚琳换回来了吧? 两只狗已经摇着尾巴冲了上去,看来它们也听出了世俞语气中的欢快,确定了没有危险。 狗叫完这两声还在继续叫,世俞说完这句却不说话了。 这让一心想学杜母养气功夫的杜康焦急不已。 站在原地的杜康,满面笑容地数着人头,发现去时七人,回时变成了十七人。 而且多出来的十人每人都挑着大概百来斤东西。 这些人虽然身形不能和纶邑的人相比,但是也算精干之人。 这是姚齐专门派人把粮食送回来吗? 客气是客气,但跟之前预计的千余斤种粮秫米也差不多啊,也没有什么值得惊喜的啊。 杜康一直笑吟吟地看着众人笑呵呵地走到近,等着世俞开口。 显然世俞养气的功夫更好,一直走到跟前也没有开口告诉杜康是什么情况。 心里已经认输的杜康还是先开口了:“世俞,你们怎么都这么轻松,没说帮他们分担一下?” 世俞讶然道:“四哥,他们是奴隶啊,我们帮他们分担,他们也不愿意啊!” 杜康张大了嘴巴,问道:“奴隶?怎么会有奴隶呢?” 世俞闻言说道:“四哥,不是你昨天对我说的两个注意事项:知无不言和照单全收吗?” 杜康停下了脚步说道:“我说的照单全收是指的种粮啊,没说奴隶啊?” 世俞疑惑地问道:“你没跟我说是种粮啊,也没说不要奴隶啊?现在有十个奴隶省得你再去找野人,不是挺好的。” 杜康想了想,确实挺好的,他只不过是天然地对“奴隶”这个词代入了一种排斥感。 既然“照单全收”没问题,那就是“知无不言”出了问题。 杜康对鲁烈说道:“鲁烈你先带他们回去,屋子收拾好了,按照我阿妈的指挥把粮食卸下来。” “人都交给我阿妈一并安排。” “然后就去河边帮陶七他们。” “我跟世俞说几句话就下山。” 杜康根据前世看的西方电影,很想问一问这些被称为奴隶的人要怎么看护起来,万一暴起伤人怎么办? 可是看看他们身上并没有绳子、刑具之类的东西限制他们的行动,也就没有多问,以免暴露自己内心的黑暗。 还是交给自己万能的阿妈处理吧。 奴隶从杜康身边走过时,杜康一一打量一遍他们。 身材稍微瘦弱一些,衣服更加破旧一些,最主要的差别在于神情上:更多的无奈、卑微和服从。 杜康又把目光收回看向了世俞。 他觉得自从姚琳来过之后,世俞简直成了吉祥物了。 麋鹿撞树,人直接送上门! 看来姚琳回去露了口风,姚齐看上这小子了! 和姚琳简直是天作之合,这两个宝宝要是在纶邑供养起来,只怕比凑齐神龙的七龙珠还要厉害。 心情大好的世俞被杜康看得头皮发麻,摸了摸脸上,还以为沾了什么脏东西。 杜康笑道:“说说今天是什么情况?” 世俞嘿嘿一笑,开始讲起了今天发生的事情。 因为一头牛不轻,又不像纶邑和虞城这样有一条路,因此世俞一行人到了齐邑已经比较晚了。 姚齐没有出门,倒像是专门在等世俞一样。 看到那头硕大的野牛后,姚齐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拍着世俞的肩膀说道:“怎么,杜康这小子不敢见我,派你来了!” 说得世俞一愣,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好赔笑道:“四哥说今天虞城要送2500斤秫米过来做种粮呢,还要种地,确实一时走不开。” 姚齐听完冷笑一声:“2500斤秫米?我这个侄子啊!” “你回去告诉杜康,这头牛我很喜欢!” “我这里的秫米,我要留一些自己吃,这个苦味,我们还咽得下。” “你们吃点亏,我用600斤小米,600斤黄米和200斤秫米的种粮换你这头牛。” 世俞牢记照单全收,连忙毫不客气地道谢行礼。 姚齐想了想,又问道:“我前些时看到纶邑这边浓烟滚滚,你们开了多少荒?” 世俞拍了一下大腿,说道:“二侯爷,你问这个啊,还真是神了!四哥一直说等等,像是算准了一样,给他等来了三天三夜的西北风,恰好烧了三天又下了一场春雨,算了算大概有1200亩可用的地。” 姚齐顿了顿,嘿然道:“这小子都会呼风唤雨了,那我就放心了。” “这样,这些时快要农忙了,我也没空出去打猎,养不活那么多人,我送给纶邑十个奴隶,你们养得活不?” 世俞又拍了一下大腿,再次照单全收,高兴说道:“二侯爷,你也是神机妙算啊,四哥昨天晚上还跟我说要去抓野人,还让我不要伤了野人!又担心我下手重了,这下省事了!肯定养得活!” 姚齐叹了口气,然后淡淡道:“行,我安排下,你把人带走。” “你再回去告诉杜康,我姚齐这里嫁姑娘没有那么多考验条件什么的。” “等过些忙完了,我带着姚恭去纶邑看看!” 杜康听完世俞的讲述,疑惑地问道:“二侯爷不是对你说的,也不是带话给阿妈,是带话给我?” 第68章 心意收到 其实有杜母的那句“姚齐那边不会有问题的”,杜康当时就吃了个定心丸。 将秫米又换成了小米和黄米,也不算出乎意料。 送了十个奴隶过来,算是天大的意外惊喜了。 杜康心中很感激姚齐,也很感激姚琳。 麻烦就麻烦在最后让世俞带回来的这句话,惊喜变惊吓。 如果是直接对世俞说的,那指向就很明确。 如果是带话给杜母的,那就是让长辈做主。 现在是直接带话给杜康,那不就是明着说:杜康,你要娶姚琳,随时都可以。 杜康知道姚齐勇烈直爽,但是也不至于这么刚,直接跟哥哥抢女婿吧? 也可以说和杜康没关系,那是他们老兄弟的事情。 杜母笃定姚齐那边没问题,到底是基于姚齐的性格,还是基于撮合自己和姚琳这件事? 还有见面第一句“杜康这小子不敢来见我”是什么意思?我又没对姚琳做过什么! 难道是姚琳回去说了什么出格的话套路自己的老父亲? 可是这姑娘明明跟世俞是一对欢喜冤家。 而且不能问姚琳,问了又是一堆误会。 父母,特别是这种有智慧父母的掺和主义,真的是让人头疼! 所以杜康凝视着吉祥物之一的世俞,一定要再确认一遍。 世俞肯定地点头道:“当然确定啊!屋子里就我们两个人,就这么一句话我怎么会弄错了!” 杜康见世俞还陶醉在“照单全收”的喜悦之中,不由得问了一句:“世俞,你是怎么想的呢?” 世俞嘿嘿一笑道:“这不是明摆着二侯爷器重四哥吗?估计都当亲儿子看了,不然我们纶邑哪能捡这么大便宜!” 杜康见他表情、语气不似作伪,苦笑道:“改日再去谢谢他吧!他这话既然是带给我的,我已经收到了,你就不要跟别人说了,我阿妈都不能说。” 二人回到村子时,齐邑的粮食已经在屋子里面分别放好,石猛等人已经去河边卸船去了。 没有看到那十个奴隶,也不知道杜母安排到哪里去了。 杜康又赶紧带着世俞到河边,担心怠慢了姚友派过来的人。 到了河边一看,才知道姚友只派了四个船夫,并未派额外的人。 这里又没有码头,四个船夫在船上保持着稳定,也不好下船。 领头的一个见到杜康来了,连忙领着众人行礼道歉,说是本来可以按时到达的,结果水中有猪婆龙,为免出现意外,所以耽误了行程。 杜康又凝视着世俞说道:“猪婆……龙?” 为什么要凝视着世俞呢? 因为杜康刚刚给世俞和姚琳定义为吉祥物的时候,就想到了七龙珠召唤的神龙。 现在又马上听到了让人困惑的“猪婆龙”这个神奇的名称。 世俞见杜康听到“猪婆龙”三个字,神色转为古怪地看着自己,连忙拍着胸脯说:“四哥放心,我等会儿跟他们一起乘船去灭了它们!” 杜康连忙拉住这个屠龙勇士! 领头的船夫也说道:“庖正大人放心,猪婆龙在水中就像块烂木头一样,来时我们是担心激怒它造成翻船,回去既然是空船,也就无惧了。” 听到烂木头三个字,杜康就知道猪婆龙原来就是鳄鱼。 前世想要看看鳄鱼,要么是养殖场,要么是动物园,要么是在电视里面,听船夫的意思倒像很熟悉鳄鱼。 杜康情不自禁地说道:“怎么还有这玩意?” 船夫恭敬地答道:“大人,河里一向都是有的,现在天气转暖,活动量大了起来,露头的也就多了。” 穿越者杜康顾不得自持身份了,继续问道:“这猪婆龙为什么叫龙?有多大?” 船夫以为杜康在开玩笑了,也笑着说道:“大人说笑了,其实猪婆龙体长两米左右,性情也是胆小得很。” “只是郡主一早到了码头,叮嘱我等不能少了一颗豆子,我们自然要万分小心。” 杜康脑海中浮现出了萌萌哒扬子鳄的形象,据说这个性情温顺的物种建国后唯一一次伤人事件就是一名游客被吓到之后摔伤了。 又想到姚瑶一早赶到码头,呆萌又严厉地叮嘱船夫的模样。 杜康心中一颤,又是甜蜜,又是感动,半晌才沉声道:“一共多少种粮?” 船夫答道:“一共2400斤秫米,520斤大豆,途中一粒都未丢失。” 杜康微笑不语,过了片刻,突然悠悠道:“你回去之后,郡主如是问起,你就说520我已经收到了。” 船夫见他言辞怪异,不解地问道:“大人,那2400呢?” 杜康看了一眼这个不会玩梗的朴实船夫,道:“你就照着我的原话回答郡主,保你无事,说错了受罚,我可不负责。” 船夫无奈,只得回道:“在下记住了!” 然后就在船上念念有词:“520我已经收到了……”生怕自己忘了一般。 杜康见状一阵无语,看来玩梗也是有风险的。 眼看着货物快要卸完了,四名船夫又急着要回虞城,不愿意上岸,杜康实在听不下去就告辞一声,带着世俞离开河边回去了。 跟在身后的世俞又开始念叨了:“四哥,我们明天沿着河水去杀猪婆龙吧?” 杜康断然拒绝了:“不行,皮粗肉糙又没多少能吃的地方。” 世俞说出了真实想法:“就是因为皮厚,我想试试那把弓。” 杜康想了想觉得,弓应该是没问题的,但是箭应该有问题。 石头打磨的箭镞毕竟没有金属的锋利,又厚又沉,流线也不够。 弓箭现在是纶邑威力最大的武器,农忙人手不够的时候要用来提高打猎效率。 万一射了几箭,鳄鱼没死,反而吃疼之下潜水跑了,那真的是极大地浪费。 再说,扬子鳄在杜思坝的脑海中,被归类到萌宠了。 杜康再次拒绝了他:“姚琳想办法给你骗过来的装备,你就这样嚯嚯浪费了?” 世俞切了一声道:“这不是嫂子想办法给你送到纶邑来的吗?” “今天早上他们还说,要是在路上捡到一头鹿,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明显就是笑话我上次沾了姚琳的光!” 唉,男人的好胜心啊! 杜康停下脚步,看着世俞问道:“是她们俩一起商量着办的,但是这里面姚琳的心意你没感受到吗?” 世俞眨了眨眼睛,问道:“她肯定跟嫂子一条心啊,我为什么要感受到啊?对了,你给嫂子带话怎么不说全啊?” 杜康一时看不明白了。 世俞到底是还没开窍,还是因为听了姚齐的话后故意退缩了。 虽然二人一见面就是争吵,而且都是半斤鸭子四两嘴,但是姚琳离开纶邑时,世俞明明已经嘴软了。 世俞的眼神清澈纯净,不像是在掩饰什么的样子。 杜康继续向前,叹道:“那是个谐音,告诉姚瑶我爱她,我这辈子也只爱她一人。” 世俞默默念了两遍,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有意思!” 等到回家时,杜康先找到了杜母,他迫切地想要知道自己的十个奴隶是什么情况。 杜母看着杜康淡淡地说道:“我让他们先在屋子里面待着,免得被几个船夫看到,带话回去倒是让姚友这孩子心里有疙瘩。” 果然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啊。 杜康道:“还是阿妈想得周到。不过之前阿妈既然说奴隶有吃又有住,那我能不能不让他们当奴隶呢?” 杜母也断然拒绝了他,笑了笑说道:“当然不行,你免了他们奴隶的身份,你让陶七这些人怎么想?” 杜康不解,问道:“他们有什么想法?” 杜母温声道:“陶七他们都是大夏遗民,血脉再淡,也和我们有宗族关系。” “这些人是姚齐抓的俘虏,你让大家身份都一样,陶七他们嘴上不说,心里也会别扭。” 杜康明白了,现在的诸侯、方国其实只是宗族部落的进一步发展,血脉姻亲是最重要的纽带,必须通过身份标识来区分关系的远近。 杜康不死心地问了一句:“那要是这十个奴隶,也是我大夏的遗民呢?” 杜母面色变得沉重起来,叹了口气道:“我大夏子民,确实有不少做奴隶的,特别是过国、戈国的子民不少都被寒浞俘虏做了奴隶。” “这次封国子民只怕也逃不过这个命运。” “但是虞国没有,姚齐不会这么做的。” “这些人定然是虞国周边的小部落,冲突之下村子覆灭了被姚齐俘虏的。” 杜康总算对奴隶的由来有了大概的了解。 虽然依旧觉得大家都是炎黄子孙,不应该用“奴隶”这个字眼来区分身份,但是想到了春秋战国时连“五羖【gu】大夫”百里奚都是奴隶身份,时代的进步和发展不可能一蹴而就,也就不再执着了。 杜母从伤感中回过神来,见杜康不说话,温声道:“你无非是担心这十人不肯为你出力,这个你大可放心。” “只要我们不是太过分,他们是不会反抗的。” “你可以给一两个转为庶民的名额,这样既激励了他们,陶七他们也不会有意见。” “倒是姚齐,一次出手就给了十个奴隶,是我没想到的。” “他的心意,我已经收到了。” 杜康刚刚佩服完杜母的驭人之道驭心之术,听到杜母后面一番话,心里又是“咯噔”一声,敬畏而又疑惑地朝着她看去。 船夫回到虞城复命时,比原计划要晚了一个时辰。 他看到了表情温和的姚友和焦急的姚瑶,庆幸自己将杜康那句话背了下来。 等他看到姚瑶的表情也变得温和了,才舒了一口气离开了。 姚瑶躺在挂上蚊帐的床上,听着窗外“叮咚”的声音,默默念了两遍杜康的话,很快就发现了这个谐音梗。 收到了杜康心意的姚瑶甜甜地笑了。 身旁的姚琳一脚蹬掉了被子,姚瑶扭头看了看这个睡觉已经老实了不少的妹妹,忽然想到“零”原来和“琳”也是谐音啊。 第69章 安排奴隶 关于奴隶的问题,我们要代入一下这个时代。 首先关于奴隶的待遇问题。 这是一个由狩猎向农耕发展的时代,而农作物的产量一直徘徊在亩产40斤左右,所以物资是极度匮乏的。 匮乏到甚至不需要货币,因为没有那么多的剩余物资进行交易。 如果连贵族能够享受到的物资都是有限的,那么到了奴隶这个层级,肯定是极少的。 其次,关于奴隶的价值,还是以百里奚来举例子。 百里奚之所以叫“五羖大夫”,是因为他是被秦穆公用五张黑羊皮从市井之中换回的。 他当时已经七十岁了,但善于放牛,属于技术型人才。 这个价格应该是一个比较普遍的价格。 说明奴隶是属于奴隶主私有的,哪怕是秦穆公看中的人,也只能拿东西去换。 这就决定了,奴隶不会轻易地逃,因为逃走了在野外难以生存,逃到哪里都是奴隶。 杜康对奴隶的管理,拿不定主意。 除了内心的抗拒,也脱离了他的认知范畴,更与他后世学到的人力资源差异巨大。 在这种情况下,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求助妈妈。 杜母霸气出场,杜康冷漠脸傲立一旁。 “以后你们十人就住在这两间屋子!” 奴隶们千恩万谢。 因为他们之前住的地方类似马架子,就是用草和树枝搭起来的一个三角形的棚子。 这种棚子遮风挡雨的作用能有多大,杜康可以想象得到,关键是不能挡虫蛇,只怕还招虫蛇。 现在能分配到泥房子,相当于住进别墅了。 “每天早晚两餐,定量分配食物,这是煮饭的陶罐。” 奴隶们又是千恩万谢。 因为按照杜母的定量,能够吃个五六分饱了,之前可是只有三四分饱。 而且他们知道纶邑肉多,一来就闻到了肉微微发臭的味道,比之前吃糠咽菜强多了。 “打猎的工具碰都不许碰,农活的工具每天必须还回仓库。” 奴隶们齐声答应了。 杜康瞬间也明白了这条要求的意义:奴隶和奴隶主天然就是对立的。 打猎的工具是武器,奴隶就算再驯服,也没有主人会放心地将武器交给他们。 他们不会逃走,但是会暴动啊! 后世的商纣王在牧野之战组织了一支庞大的奴隶大军对抗周武王联军,结果被奴隶大军倒戈一击,自焚于鹿台。 农具虽然战斗加成低一些,但也可以作为武器,更何况在这样一个生产力低下的社会,农具是极其宝贵的。 杜母简单说完,不再开口。 杜康知道现在轮到自己了,于是淡淡地说道:“蒙虞侯器重我,给了我一方土地和种粮,二侯爷也将你们送给了我。” “我初到纶邑,就下定决心要将此处经营好。” “年末我会从你们中选出两人转为庶民。” 众人跪倒,再次千恩万谢。 对于纶邑的情况,他们还是很满意的,除了这一批奴隶中没有女人。 奴隶也是可以娶妻生子的,不过只限于在奴隶之间,孩子也还是奴隶。 这样看来,奴隶和庶民除了在管理上,好像差别也不大。 杜康简单和他们交流了一下,发现他们明显更加侧重于种田,让他心中稍安。 分肉时,杜康发现杜母分给奴隶的肉,除了分量上的差异,臭味更加浓烈一些,部位也更加差。 对此,陶七众人很满意,奴隶也很满意,唯一有些不满意的可能就是杜康吧。 不满意也只能接受。 吃饭时,杜康又在琢磨他的种粮了。 现在秫米有2600斤(虞城2400斤+齐邑200斤),小米1200斤(原有600斤+齐邑600斤),黄米1200斤(原有600斤+齐邑600斤),大豆2020斤(原有1500斤+虞城520斤)。 姚瑶让送过来的520斤大豆,他不打算播种了。 520都说了,难道没有礼物送给心上人吗?他已经想好了一份特殊的礼物。 除了大豆播种量按照每亩20斤,其他都按照每亩3斤,这样算来可以播种的面积是大约1750亩。 按照现在亩产40斤的收益,可以收获斤粮食。 已经远远超出了原本的预期了,这也是他不播种520斤大豆的底气。 那么剩下的六七百亩田地怎么办?是提前一年封田,还是种点什么呢? 看着怔怔出神的杜康,杜母温声道:“四儿啊,刚刚你既然都和大家说了,明天就要下地干活,为娘也跟你一起下田了。” “你看是不是单独给我一块地?” 正在发愁的杜康脱口而出道:“阿妈,我可以给你600亩地!” 杜母难得失态,略带为难地道:“为娘种不了这么多地啊!” 杜康回过神来,才知道自己失言了,连忙解释道:“我是说将种粮全部播种下去,还有600亩地的空余,都可以给阿妈用。” “阿妈是想自己种些什么的意思吗?” 杜母点点头,回到房里拿出来几个的袋子,说道:“这是一些菜籽,是我从虞城带来的,刚好可以耕种。” 杜康看了看那些袋子,只怕有十多斤,看来种子还不少。 于是就凑过去打开袋子,里面都是一个个黑色的小颗粒,也分不清是什么。 杜母看到儿子疑惑的表情说道:“你在厨房里做菜煮饭倒是认识,现在变成了种子反而不认识了。” “这些是五菜的葵、韭、薤【xiè】、葱,还有姜、甜瓜、芥菜、芹菜种子。” 这样一说,杜康就有一些记忆浮现了。 来了纶邑因为地里没有播种,也没有存粮,天天吃肉和野菜,其实这个并不是日常饮食。 “葵”并不是向日葵,也不是很多人有特殊期待的秋葵,而是葵菜,是一种耐低温、耐轻霜,一年四季皆可种,通体粗糙、长毛的蔬菜。 “韭”就是韭菜了,这是姚友的最爱,已经被杜康开发出来治疗扭伤了。 “薤”就是藠【jiào】头,这个大家都很熟悉,很多人非常喜欢食用。 “葱”也不用多说了,每日都可以见到。 五菜之外的姜、甜瓜、芥菜、芹菜也不一一介绍了,大家也都比较熟悉。 杜康抬头看了杜母一眼,差点笑出声来。 国人种菜的天赋,看来并不是很多人胡编乱造的啊。 后世很多丈母娘在国外种菜也不是闲极无聊。 早在远古的夏朝,做过王后的杜母就是如此热爱种菜。 好不容易有了纶邑这么一块土地,就开始谋划种菜的事情了。 杜母看到杜康憋着笑,诧异地问道:“四儿,你笑什么?” 杜康清了清嗓子说道:“阿妈,我没有笑,我在想既然是五菜,你为什么只说了四种?” 杜母问道:“藿不是你来种吗?” 杜康彻底没了笑意,问道:“我没有种这个藿啊?” 杜母叹了口气说道:“现在2000多斤大豆,你不打算种了?” 杜康更加不明白了,讶然道:“大豆不是五谷吗?怎么又成了五菜?” 杜母重重地叹了口气:“大豆的叶子不就是藿?你这样种田,为娘有点不放心了。” 杜康一直以为“藿”就是后世的藿香,有一味预防中暑的良药就是带着这两个字。 现在才明白“藿”指的是豆叶子,也称豆藿。 因为粮食产量不高,为了生存,古人会在不影响豆子生长的前提下,采摘豆叶作食。 豆叶并不美味,多是穷苦老百姓用的食材,就用“藿食者”指代社会底层的百姓。 这完全是沟通上造成的误会,并不影响杜康种田的技能,不过正好也可以打消突然转变会引起的怀疑。 杜康嘿嘿一笑道:“这些时都是在跟他们请教种植五谷的事情,对于种菜确实不知道太多,让阿妈见笑了。” 杜母看了儿子一眼,换了个话题道:“既然姚齐派了十个不错的奴隶过来,你还去找野人回来吗?” 杜康想到盐碱荒地上那一摊血迹,想到那个被大牛一把拧起来瘦弱的身体,点点头道:“还是要去找的。” “阿妈也说过,纶邑没有存粮,世俞又少不得要带人去打猎。” “只能靠奴隶和女人做主力了,多少有些吃力。” “还空着600多亩地,要是想办法再做点什么,人手就更加不够了。” “明天我带着大家下地一趟,后天就去荒地那里找找看。” “最多三天,如果找不到,就不找了。” 杜母点点头,温声道:“我看你就是心善。” “那些女人我看有几个食量都大了,你多找些人回来也好。” 杜康见被杜母看破了心思,又不知道她后面半句话是什么意思,只能笑了笑。 杜母继续说道:“你要是出去,那些奴隶让谁帮你管着?” 杜康倒是没想过这个,现在见杜母提到,才发现是个问题。 奴隶是自己的私有财产,没有得到自己的允许,别人是不好随便发号施令的。 但是如果没有安排和监督,偷奸耍滑肯定也是少不了的。 要论亲疏,自然是世俞最合适。 但是世俞后面的定位是派出去打猎,这样又排除了鲁烈、石猛等人。 大牛他也想留下来种地,管理奴隶的话,体形威武,也镇得住场子,但是从上次杀野人来看,又怕他虐待奴隶。 看来只有陶七了,他又不喜欢出去,性情也没有那么急躁。 杜康拿定主意,说道:“那就交给陶七吧。” 世俞抬头看了看杜康,眼中带着诧异和失望的表情。 第70章 交流推广 杜思坝当然知道这个眼神的含义。 作为纶邑的二把手,却没有得到管理奴隶的授权,伤心失望肯定是在所难免的。 这就是某些家族企业的难处。 在有些亲戚看来,如果有外人比自己受到更多的重用,那绝对会心里不平衡。 这种不平衡心理与事情的重要性、安排的合理性一般关系不大。 而是来自这样一句质疑:我连外人都不如吗? 杜思坝这才知道为什么前世胡上司能够做自己的领导。 因为在那个小小的30多号人的公司,胡上司总是能够很好地游走在韩老板的亲戚和外人之间。 让韩老板不至于为这些事费神。 当时杜思坝也觉得韩老板和胡上司的有些安排不合理。 现在看到世俞这样的眼神,才觉得当时如果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做,只怕公司早就鸡飞狗跳了。 杜康本以为世俞只是一个连姚齐一番话是什么意思都不理解的愣头青,没想到却在这件事上这么敏感。 可是话已经说出来了,就没法收回。 更何况在纶邑除了杜母,就世俞一个亲人,那以后有任何事情是不是都要先考虑世俞的感受才能去办? 杜母这时开口了,沉声道:“四儿这个安排好!” 世俞本以为杜母刚才提问是为自己争取,结果听到的是这句话,也悄悄地低下了头吃东西。 这就是大家长所具备的震慑力啊。 杜母看了看杜康,又凝视着世俞,柔声道:“世俞啊,你今后担子很重啊,但是也只有你能为你四哥分担了。” 见世俞疑惑地抬起来头,杜母继续说道:“你四哥刚才说了,以后打猎都交给你了,他自己是不打算去打猎了。” “你也知道,我们纶邑没有存粮,所以供给就全部靠你了。” “我听他让陶七帮他代管奴隶,那鲁烈,石猛这些好手就都交给你带去打猎了。” “这些都是好手,你可要好好带着啊。” 世俞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感激地看向了杜康。 杜康不得不佩服杜母,太厉害了。 不但猜到了自己的心思,还将话说得滴水不漏。 管几个奴隶算什么,夏邑的好手都给你管,而且你做得好不好直接关系到大家有没有饭吃。 这种重要的事情杜康自己不做,除了至亲还能放心交给谁? 杜母见状,微微一笑道:“打猎也不是天天打,不打猎的时候还是要去田里干活。” “我知道,你四哥自己都没下过田,不是瞧不上你种田,是怕你不能给他挣面子。” “你放心,你跟着大姨种菜,我们俩把这十几斤种子在地里收拾得漂漂亮亮的。” 一席话更是说得世俞心花怒放,一会看看杜康,一会看看杜母,嘿嘿傻笑。 杜康在一旁心中直呼学到了学到了。 这要是哪一天自己想要用世俞杀鸡儆猴,世俞只怕也会主动先砍自己一刀。 这个时候杜康决定要刷一波存在感了,温声对世俞说道:“世俞,你在河边跟我说想去猎杀猪婆龙,我就知道你的想法。” “但是打猎是为了保护我们自己,也是为了给我们提供食物。” “气温高了,肉存放的时间短,纶邑的肉还能吃四五天,四天后你就去打猎了。” “等庄稼今年收获了,明年就有存粮了。” 世俞沉声答道:“四哥,我都听你的!” 东方泛起鱼肚白,清冷晨风迎面扑来,杜康带了一个名叫华灵的奴隶来到了田间。 陶七是个机灵人,对耕种的一些信息了解一些,但他是个制陶的手艺人,所以种田的实操经验并不丰富。 但是华灵不一样,杜康通过昨天简单的交流就听出他是个种田的老把式。 这也让杜康更加感谢姚齐。 杜康想详细了解一下此时的耕种方式。 绝对不是因为现在的耕种方式比后世更加先进,杜康没有信心。 而是杜康想要推广两个新的技术,却又要考虑如何操作才不会显得突兀。 烧荒这个活,杜康操作起来根本没啥技术含量,全靠天公作美,众人都以为如有神助。 沤肥这个事也说得过去,这个时候大家已经知道施肥了,主要是以草木灰为主。 杜康挖几个坑将草木和粪便一层层封闭在一起,看起来更像是处理垃圾,避免疾疫传播,顺便堆肥。 现在要推广的两个技术,一个是垄耕种植,另一个是间作套种。 所谓垄耕种植就是将庄稼成排种植在垄上,垄与垄之间要保持一定的间距,垄的土地要比垄之间的沟略高。 这是中华农业一项古老到无法考证何时起源的技术,通过农民的口口相传、代代相传的方式流传下来,成为九州大地上每一个农民头脑里根深蒂固的概念,一直延续至今。 这么做的好处有三个。 第一,保证每株植株独立生长,互不干扰,而且这些间距保证农民在沟里走,不会踩伤庄稼; 第二,便于植株之间通风,我们都知道植物既有光合作用也有呼吸作用,保持通风,才不会腐烂; 第三,垄沟便于灌溉。有了垄沟,可以直接将水放进田里,水会迅速流遍垄之间的沟,然后渗透到庄稼的根部,不需要给每一株庄稼浇水,节省了大量的劳力。如果遇到天降暴雨时,田里的水保持在庄稼两边相对低洼一点的沟里,庄稼的根就不会被泡烂。 当然这一季的沟,到了下一季重新翻成垄,实际形成了轮流修耕,可以保证地力。 所谓间作套种,就是不同的农作物,在同一片土地上共同种植,是由间作——把几种作物同时期播种和套种——不同时期播种两种方式构成的。 听上去很简单,但实际上很复杂。 因为间作套种的农作物,其生长所需的各种基础条件必须是互补的,甚至是互相利好的,对作物的高矮、虫害、枝叶纵横、耐阴抗旱等方方面面都要互相搭配。 这样的技术,能够最大限度地利用土地,还能通过不同的农作物,反向优化各种农作物的生长环境。 后世农作物种类丰富,有多种搭配方式,比如玉米和豆科、洋葱和胡萝卜、高粱和芝麻等等。 但是此刻杜康只有一个大豆可以用来套种。 大豆可以固氮、肥田,是开荒第一年最好的农作物,也可以和各种农作物间作套种。 史书记载“禹会诸侯于涂山,执玉帛者万国”指的是大方、小方和独立的部族等各种诸侯有上万个。 如果每个部落都像虞国这样有数万人,那此时的九州就有几亿人口了。 可惜当时大夏控制的人口不过百万,是实实在在的地广人稀。 因此像虞国这样大的部落才有数万人,小的部落方国不过数百人而已。 华灵所在的部落就是一个数百人的小部落,一场战败之后就融入了虞国。 华灵对杜康非常恭敬,在杜康面前走路都是低头哈腰,问一句答一句。 这种恭敬不同于陶七等人的尊敬,而是一种刻在骨子里面的卑微。 杜康不太习惯他的这种态度,好在谈到种田,他的话语总算多了起来。 “华灵,这些是我前些时烧的荒,有1200多亩,加上之前的有2400亩了。” “主人有呼风唤雨之能,我们在路上已经听说了。” “华灵,前些时我烧荒,田间烧死了不少兽类,都和枯草、动物粪便一起埋起来了,到时候可以做肥料。” 华灵听了这句话来了兴趣,抬头想了片刻,道:“主公英明!” 杜康见他抬头,自然不会放过他,追问道:“是不是可以避免疾疫?” 华灵答道:“避免疾疫是一方面,我往日种田也喜欢用肥料,但是直接施肥容易烧苗,主人这个法子想来是先让肥料自己烧一遍,就不会伤害作物了。” 杜康知道他说到点子上去了,心里佩服着远古农民的智慧。 他们或许不能对各种发明、发现说得头头是道,但是总能通过经验的积累思考出最好的办法。 沤肥的法子和竹编的法子一样,哪怕自己没有穿越,用不了多久也会出现的,说不定已经在别的地方开始运用了。 杜康肯定了华灵的想法:“你说得好像是这个道理,我堆肥的几个土坑温度还挺高,原来是在烧啊。” 华灵低头道:“主人英明!下次还请主人也教教我如何堆肥。” 杜康满口答应了,继续说道:“我这里有2600斤秫米,可以播种8、900亩土地。” 华灵看了杜康一眼,又低下了头,显然是在犹豫。 杜康见状,笑着说道:“此处只有你我二人,你有话但说无妨,就像刚才聊堆肥一样。” 华灵顿了顿说道:“主人是按照每亩3斤的播种量来算的,明显不够。” “按照我的经验,每亩至少要6斤。” 杜康对播种量是有信心的,依旧装作疑惑的语气问道:“我听他们说只要3斤啊,怎么到你这里翻了一番?你是如何播种的?” 华灵示范了一遍,田地翻土,进行简单的撒播。 其实后世高粱如果用点播的方式,只需要每亩2斤的播种量就够了,条播在3斤左右,不会超过4斤。 杜康接着问了一句:“这样不会太密了吗?” 华灵没有想到杜康会问是不是太密这个问题,摇头道:“不会,因为鸟、鼠会吃掉接近一半的播种量。” “新开的荒地老鼠、虫子都被烧死了,那边的地里只怕有不少老鼠。” “但是地毕竟翻得不深,鸟却是不好防。” “法子倒是有一个,不过太费人力了,是个笨法子。” 杜康眼前一亮,知道华灵要给自己递出台阶了。 第71章 志同道合 杜康故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我一心想要将纶邑经营好,今日听你之言,方知种粮缺了近一半,之前真是误听人言啊!” 如今已经向虞侯和二侯爷要过种粮了,也不好再去开口。 你既然有办法,减少鸟鼠损害,不妨说来听听。” 华灵犹豫了一下,见杜康言语忧愁,于是拿着石锄在地上挥舞。 新开的荒地经过大火烧烤,随后又有春雨浇灌,土地蓬松,挖下来毫不费力。 锄头挥动几下之后,一个小小的土堆出现在二人面前。 华灵有些尴尬地说:“虽然地没有办法深翻,但是如果我们把每粒种子上面堆上一小堆土,就相当于埋得更深了,这样鸟想要吃倒也没有那么容易。” 不过这个法子太笨了,高粱种子如此细小,一颗颗地种,不知道要挖到什么时候。” 杜康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是狂喜:把这些土堆连成一片,不就是垄了吗? 杜康点了点头,又故意问道:“那你挖出来的这个坑怎么办?” 华灵见杜康没有嘲笑或者训斥自己,反而真的感兴趣一般,于是解释道:“主人,这个坑没有什么问题,反而可以储存一些水分,除非是遇到洪涝。” 心里乐开了花的杜康面色如常,故作沉思状,来回踱步,片刻之后从华灵手中拿过锄头,熟练地挥舞起来,一段短短的一沟一垄出现在华灵面前。 杜康右手撑锄,直起身体,看到华灵惊讶的表情,以为他已经发现了垄耕种植的精髓,越发的得意洋洋,等着华灵开口和他探讨。 华灵张大嘴巴,一会抬头看看杜康,一会看看锄头,一会看看地上的垄沟,好一会才讶然道:“主人不是说不务农事吗?怎么用起锄头如何熟练,倒像是做了十几年农活的老把式?” 杜康闻言一怔,定定地看着华灵,才想到自己一时兴起将自己从小做农活的手艺都展现出来了。 华灵见状马上弯下了腰,低下了头,恢复到最初绝对恭敬的姿态。 一个奴隶,哪里有资格质疑主人? 心中忐忑的华灵看到地上杜康的脚走向自己,感到自己的肩头突然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愈发地胆寒,却听到杜康朗声道:“我这力气如何?” 华灵大气都不敢出,战战兢兢地说道:“主人神力,实属罕见,小人只感到有千钧之力压在肩头!” 杜康温声道:“想来是我力气颇大,所以用起这些器具毫不费力,至于你说的什么老把式,说实话我倒是第一次用这个锄头。 你既然说我使用的方法对,那我就按照这个法子来了,以后也不用再向你请教。” 华灵跪倒在地,磕头不止:“主人折煞小人了,小人哪里担得起请教两个字!还请主人饶命!” 杜康愣住了,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竟然让华灵如此恐惧,连忙将他扶起,问道:“你怎么了?刚刚不是好好的吗?” 华灵不敢起身,不过杜康力气太大了,他也挣扎不过只能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抬头看了杜康一眼,见他面色温和,才低下头说道:“小人已经在路上听说了,主人勇猛异常,乃是天纵之才,方才不该质疑主人。 又听主人刚才说‘以后不用’几个字,以为主人生气之下要杀了我,所以……” 如同前世刷到“正常穿着,无不良引导”的擦边视频时一般,杜康不由地感慨一番。 老夫一生光明磊落,为何给我推送这些东西? 我杜康一向心地善良,连打猎都有所反感,为何大牛在我的激励下乱杀无辜,华灵也以为我要杀他? 前世的杜思坝心中感慨的同时,并不妨碍他两眼放光地继续观看点评。 现在的杜康心中涌起丝丝快感:这就是王霸之气吗? 此时旭日东升,阳光给大地镀上了一层金色,映得水面通红,又是另一番壮美的景色。 杜康沉声道:“你抬起头来。” 随着华灵缓缓地抬起头,他的容貌也映入杜康的眼帘。 昨天怀着对“奴隶”的抵触,早上出门天色还没有大亮,杜康此刻才仔细打量眼前的这个人。 此时还没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个说法,奴隶的卫生状况也很不好,所以华灵是一头短发。 平头小脸,棱角分明,土里土气,其貌不扬。 典型的后世朴实农民形象,但是在他闪烁的眼神中,杜康看到了光。 杜康展颜一笑,华灵见了如雪霁云开,一时忘了低头,他也看到了光。 杜康双手从他肩膀挪开,转身看向太阳,温声道:“你大概是被他们说我打猎的事情吓到了,我不喜欢杀人,我……我甚至不喜欢打猎,我比较喜欢种田。” 杜康自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最后这句话。 华灵不知道杜康为什么要说这些,但是他知道自己可以不用和杜康那么拘谨了。 他还没从心头的触动中回过神来,听到杜康问了一句:“华灵,我看你的模样像是个种田人,但听你说话文绉绉的,又不像是个种田的,出口就是四字词语连成一片?” 华灵心中一凛,看了看站在自己身前,沐浴在阳光中挺拔的男子,几次嗫嚅张嘴,不知如何作答。 好在杜康没有等待他的回答,而是又问了一句:“那你一个四字词语说说,你现在对我什么感觉吧。” 华灵抬头,眼光越过杜康的肩头,看向冉冉升起的旭日答道:“志同道合!” “哈哈哈!”杜康转身看向华灵大笑,笑出眼泪来了。 自己和姚瑶、姚琳一起费尽心机带回纶邑的种粮,众人视若不见。 姚齐送的十个奴隶好不容易解决了一些劳动力的问题,世俞为管理权心中不爽。 杜母所做的一切,恐怕也只是出于对儿子支持的惯性。 就算在姚瑶看来,杜康要种田,恐怕更多的是为了爱情和证明自己。 没有人知道,杜康是真的想种田啊! 这让他感到无比地孤独! 华灵的“志同道合”四个字,说明他自己想种田,也知道杜康想种田,而且想种好田,期待着秋天有一个好的收成! 杜康止住了笑声,目光灼灼地看向了华灵。 华灵迎着杜康的眼神,没有退缩和回避。 杜康笑着问道:“华灵,你多大年纪啊?” “我今年30岁。” “那你这个样貌可占了大便宜了。” …… 敞开心怀之后,二人沟通再无障碍,杜康也可以更好引导华灵认识到垄耕种植。 华灵是一个懂种田的人,他的想法离垄耕种植也只差一步而已。 杜康总觉得华灵时不时看向自己的眼神,表明他已经将一切都看穿。 杜康决定只说操作方法,而不提这样做的好处。 华灵情绪激动地说道:“主人,我觉得有三个好处。 第一个,加大了间距,有利于通风; 第二个,植株之间间距大,不会互相影响; 第三个,以后浇灌就方便多了! 而且你看,垄沟做好了之后,在垄上面挖个坑埋上就好了,比一个个地挖坑堆土省时省力多了!” 杜康讶然道:“有这么多好处!那我们今年就试试!” 华灵平复心绪,叹了口气道:“可惜还是不能很好地对付飞鸟啊!节约不了多少种粮。” 杜康笑着说道:“我忽然想到个法子,我回去让陶七安排一下,应该有用。” 解决了垄耕种植的问题,杜康带着华灵继续在田间行走,想着如何解决间作套种的问题。 华灵也开始畅所欲言。 “主人,这些新开的荒地,还要堆田埂。 有了田埂,到时候才有行走的地方,有了田埂这样烧荒烧出来的肥力才不会流失。 有了田埂,浇灌的水才会留在田里。 这片荒地位置极好,中间还有池塘沼泽,取水灌溉,极为便利。 新烧的荒地今年虫害和杂草无忧,西边的这边地打理起来要多花些功夫,这也是为什么大家隔了三四年就要封田重新烧荒的原因之一,倒不全是因为肥力。 主人,关于新开的荒地,我还有个发现……” 杜康用“微笑”“点头”和“说好”三招引导着华灵侃侃而谈。 他并不是客套,而是发自内心佩服着五千年前老祖宗的智慧。 见到华灵又犹豫了,杜康连忙温声道:“你只管说,我听这些都是很好的想法。” 华灵顿了顿,说道:“我在来纶邑的路上听他们说,主人有些嫌大豆的种粮太多了。” “大豆确实产出不高,但是我发现种在刚开垦的荒地上是有好处的。” 华灵看了杜康一眼,见他还在点头和微笑,于是继续说道:“如果今年种了大豆,明年庄稼一定长得更好! 所以在我看来,这大豆种子反而是少了!” 可以啊,华灵,你都已经发现大豆可以肥田了! 种子少了没问题啊,种子少了我们可以间作套种啊,这样效果虽然降低了,但是覆盖面却扩大了,明年我们再反着间作一次,岂不妙哉! 杜康点了点头,同意了华灵的看法,蹙眉来回踱步,然后从华灵手中拿过锄头,在地上画出了五条直线。 杜康抬头看向了华灵,满怀期望地问道:“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混着种,两行高粱,一行大豆。” 华灵疑惑地看了看地上,然后对着杜康摇了摇头。 第72章 开张大吉 不行?怎么会不行呢! 小米和黄米杜思坝没有种过,但是高粱和大豆杜思坝再熟悉不过了! 间距半米左右,两行高粱一行大豆,这种方式杜思坝第一次下地就知道了。 后来随着自己掌握的知识越来越多,也知道了这样种植的原因。 高粱比大豆植株高,两种作物高低交错,形成了通风透气的走廊,可以提高田间通气状况,促进作物光合效率提高。 高粱耐肥,大豆通过根瘤进行生物固氮,达到氮素的种间促进和培肥地力的效果,可有效促进产量的提高。 杜康疑惑地看着华灵,而华灵被这个眼神瞅得更加疑惑。 懵逼树上懵逼果,懵逼树下你和我。 华灵先反应过来,说道:“主人,我不知道是不是可行,我没试过。” 杜康恍然大悟,现在就这么几种作物,谁没事去搞什么间作套种啊,就是想也不会去想啊! 这是一个对农作物生长特点长期观察和思考的结果。 华灵既然发现了大豆可以肥田的特点,总有一天也会找出间作套种的方法的,但是现在,他确实没有条件往这方面想过。 见到引导失败,杜康讪讪地说道:“我也不懂种田,就是到这么个法子,确实可以让大豆种植的覆盖面更加大一些。” 杜康认真对待了华灵的想法,华灵自然投桃报李。 主人讪讪的样子,让他觉得要用自己的日常经验琢磨一下这个法子。 这不是因为双方地位的差异,而是出于对新思路、新想法尊重。 华灵伸出右手,先在腰部比划了一下,又在头顶比划了一下,然后面露出一个朴实的笑容,对着杜康说道:“主人,我觉得这个法子能行,它们一个高,一个低,那岂不是通风更好?” 杜康嘿然道:“那我们试试?” 两个技术问题都已经在双方的沟通中解决了,杜康心情大好,华灵也更加地畅所欲言。 他详细地根据植株的高低、对水源和肥力的要求、收获的时间差异规划了划分了地块的种植品种,与杜康的想法不谋而合。 他划了一块取水方便,又可以向外延伸的地块留给了杜母种菜,更是体现了虑事周到。 肚中传来“呱呱”的声音时,杜康抬头看了看太阳,才想起相谈甚欢的二人早饭都没吃。 亦步亦趋跟在杜康身后的华灵恢复了绝对恭敬的姿态,垂首弯腰,低眉顺眼,他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主人,你之前真的不务农事吗?” 杜康没有回头,朗声问道:“华灵,你真的是奴隶吗?” 华灵没有回答,杜康继续道:“你不是!我回去就宣布你不是奴隶!” 华灵急忙说道:“主人万万不可!朝令夕改,令必难行;未立寸功,难以服众!” 走在前面的杜康依旧没有回头。 看过那么多演义小说的杜康当然知道出口成章的华灵肯定是个贤才,而且他知道进退,懂得取舍。 但是他偏偏又很会种田,这与他平时见过的那些不善言辞,甚至有些木讷的农民又不一样。 杜康问道:“那你的意思是做奴隶也愿意?” 华灵答道:“主人说了年末会让两个奴隶转为庶民,肯定有我! 而且今天早上和主人一番畅谈,身份什么的已经无所谓了,我只想快点用这些新法子,赶紧翻地播种!” 杜康呵呵一笑,温声道:“要种地也要吃饱肚子。” 你的话说得对,那就到年末的时候再说。 你也完全不用担心自己的身份影响做事,我基本都在纶邑呆着。 昨天已经决定了,我不在纶邑的时候,你们听陶七的安排。” 陶七是个精细人,我也会对他有所交代。” 二人回到院子时,杜母正在等杜康吃饭。 杜康本想要华灵一起吃饭,可是华灵恭敬地行完礼后,就转身回到自己屋子去吃饭了。 杜母看着满面喜色的儿子,说道:“往日你都是喜欢结交性情勇烈的英豪雄杰,怎么今天对一个糟老头感兴趣了?” 杜康笑道:“阿妈,他不老,他说他才30岁!” 他很会种田,也有很多想法,英豪雄杰并不是只会打打杀杀,我觉得他也是英豪雄杰。” 杜母看着杜康,讶然道:“你现在居然有了这样的想法?” 杜康心里叹了一口气:又失言了! 好在杜母的眼神里面除了稍稍有些吃惊,并没有其他责怪、难过的情绪在里面。 这让杜康心中稍安,淡淡说道:“现在是用人之时,我觉得华灵还有不少用处。” 他也不敢和杜母分享刚刚在田间的感触和所得,不敢说华灵除了会种田还很有才华,更不敢说要提前给华灵恢复奴隶身份的事情了。 当众人汇集在院子里面的时候,杜康看都华灵嘴上还残留有汤汁,知道其他奴隶给他留了饭,也放心下来。 有了昨天晚上的铺垫,工作的安排很简单,大家都知道今天开始都要刨地了。 只是额外加了两个说明,一是以后打猎的主力就是世俞了,二是杜康出去时奴隶的管理由陶七协助。 纶邑原来的居民有百余人,留下的农具不少。 众人依次在仓库里面去了耒耜等工具,杜康看着世俞背着弓箭,拿着农具不伦不类的样子,顿觉好笑,高声道:“世俞,你先带着大家去地里,今天要干的活我跟华灵都说好了,我稍等片刻就来。” 世俞左顾右盼,不知道华灵是谁,顺着杜母的目光才看到其貌不扬的华灵卑微地举了举手。 杜康留下了陶七,他要教陶七做稻草人,当然这个想法的出处,他推给了华灵原来的村子。 “一长一短两根竹竿绑起来,再在上面多绑一些草,等过几天我找到野人回来,再去找一些河蚌回来,挂在上面。 风一吹就会响,太阳一照又反光,鸟就不会来啄食种子了。 你说面孔啊,你自己发挥就行了,怎么吓人怎么来。 不得不说,华灵想的这个法子还是不错的,不然我们这么珍贵的种粮都喂了小鸟。” 陶七一边听着一边点头。 这个对他来说不难,不过他还是忍不住提问道:“主公,有一个问题,我们的麻绳不够!我可以用藤条绑,但是去砍藤条又要多花些时间。 我怕赶不上你播种的进度。” 杜康才想到这是个问题,纶邑还没麻,姚瑶上次给的已经用完了,现在用的是牛皮。 种植苎麻的地方已经找到了,到了芒种前,也就是五月的时候,就该收头麻了,但是还没有纺车。 现在是不可能派人手给陶七的,但有藤条的地方地势不平,交给陶贝他们也不放心,而且四个小家伙已经够忙了。 杜康想了想,说道:“昨天不是虞城和齐邑有一些袋子装粮食过来吗?你拆一两个,省着点用。” 陶七答应着,正准备开始做稻草人,杜康又说道:“对了,这个华灵,是个种田的老把式,虽然现在是个奴隶,估计到年底我就会把他转为庶民。” 陶七心领神会,连忙答应着:“主公放心,干农活以他的意见为准,我不会干涉他。” 杜康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转身离去。 他到了单独放着520斤豆子的屋子,抓起了一把黄豆,仿佛看到姚瑶在对着自己甜甜地笑。 杜康盘算着怎么让豆子发生变化,带来一些意外的惊喜,他知道这个指望不上华灵了。 等杜康来到田间时,他看到华灵已经做了很好的人员调配。 奴隶在做着需要深挖的堆砌田埂工作,石猛等人做着稍微轻松的翻地工作,女人们在除草。 而世俞正在杜母的指挥下翻种着他们的小菜园子。 耒、耜这两种工具并不好用。 好在翻地并没有翻多深,烧荒过土地也相对蓬松,石猛等人力气较大,华灵等人干农活也比较熟练,因此速度还说得过去。 看来有五、六天时间就可以翻好东边的地块,然后用石锄做好垄沟,女人们就可以开始播种了。 西边的地板结比较厉害,到时候要多花些力气和时间了。 杜康拿起一根简陋的木耜,扎进土里,他不敢扎得太深,担心这个工具断掉。 熟悉的气息随着泥块的翻起,扑进杜康鼻子中。 这是最古老的,最诱人的味道,杜康又找到了当年的回忆。 他看着田间三十多人劳作的场景,想起了当时自己和母亲二人因为即将来临的大雨而来不及收割庄稼的惊慌失措。 也想起了三十多位乡亲涌进他们田里帮他们收割时的感动。 事后他们甚至连一餐饭这样最基本的谢意都没有接受。 杜康一下接一下地翻着土,尽情地享受着挥汗如雨的畅快和快感。 到了午时,他终于发现妈妈说的是对的:出大力气的人,肚子容易饿。 杜康看到大家手上的动作明显慢了下来,但是因为自己没有停,谁也没有停。 他不敢贸然打开两餐变成三餐的口子,一是没有存粮,二是40斤的亩产。 实在没有这个资本啊! 远处传来“扑愣扑愣”的声音,世俞眼尖,马上大喊道:“野鸡!” 杜康哈哈一笑,看着世俞背后的弓说道:“世俞,去把它们射下来!我就在地里给你们做好吃的!今天开张,大吉大利!” 第73章 开怀吃鸡 抓野鸡的方法很多,一般弄清楚野鸡藏身地后,就在其周围张网。 然后用猎狗驱赶,让野鸡惊慌失措撞到网上,它就跑不了。 世俞也是用大黄、二黄来驱赶,野鸡惊起腾空后,就来到了期待已久的时刻:弯弓射箭。 弓箭到手之后,昨天就想去射猪婆龙的,今天又被叫过来翻地,还一直没有机会一展身手。 射箭之美,在乎一动一静之间。 弯弓搭箭,应声离弦,一箭穿心,扑腾落地。 连续射中四只野鸡,树丛中再无动静,目瞪口呆的众人才齐声喝彩。 世俞看着大黄和二黄将野鸡叼了过来,顾盼自雄,冲着杜康大喊道:“四哥,你做什么好吃的给我们吃啊?” 欣赏完世俞的神技,众人闻声又将目光转向了虞国庖正杜康。 杜康看着穿得破破烂烂的众人,很想说出这道菜的本名,但是又想到这个职业只怕还没有出现,于是高声道:“富贵鸡!” 说完这句,杜康忽然想到后世那个“富贵人家小姐”的段子,看到众人在咽口水,不由得担心大家是不是误会了。 要说杜母果然是做过王后的人,立刻朗声道:“好名字!今天吃鸡,来日共享富贵!” 一席话激得大家热血沸腾,齐声高呼:“富贵鸡……” 这个情形与杜康心中所想完全不搭,却是无比的正能量。 所谓富贵鸡,就是叫花鸡。 杜思坝家里条件差,没法提供一只鸡让他去进行这样的操作。 所受的教育和他的本性也不允许他去偷偷摸摸操作一遍。 他之所以会这个操作,完全是因为喜欢看书,跟着俏黄蓉学的手艺。 杜康一边安排众人去拾一些干柴,一边在地上挖了四个半尺来深的坑。 自己用燧石刀在野鸡后门开个尽量小的口,把内脏掏出洗净,却不拔毛,找了几片大叶子包住野鸡。 又用水和了一团泥将野鸡裹成了一个球,将球丢进坑里,将坑填平,生火烤了起来。 这时除了奴隶,众人都围了过来,陶七的老婆见状,笑着说道:“主公,我看陶七以前烧陶,倒是跟这个手法有些像。” 大牛一向跟陶七一家熟悉,摆摆手说道:“嫂子,这可不一样啊,陶七的鸡不能吃,主公这个鸡可是能够吃的!” 世俞也跟了一句:“四哥刚刚说了,这叫富贵鸡,大家一起吃!” 篝火映红了杜康的脸。 杜康扫视了已经开始咽口水的众人一圈,微微笑着,没有出声,心里忖道:你们都是老祖宗,开车不要这么快好不好! 什么鸡不鸡的!什么能不能吃的! 等到篝火快要烧尽时,泥中透出香甜的味道,众人知道今天确实是有口福了。 篝火熄灭,灰烬也冷了下来,杜康将鸡球挖出来,用石头一敲,鸡球表面的泥块就碎了,鸡肉白嫩,浓香扑鼻! 又是大牛大吼道:“这手法太神奇了,黄泥一拔就下来,连鸡毛都带下来,一根不剩!” 杜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问道:“大牛,你会驾车吗?” 大牛一怔,不知道杜康为什么问这个问题,还是如实回答了:“我在虞城拉过车的,就数我拉得最快!可惜纶邑没有车子。” 这就对了,你的车子确实挺快的,纶邑无车,你心中有车啊! 杜康将手上的富贵鸡递给了杜母,这一只是属于他们三人享用的。 将第二只整理好,递给了鲁烈,这一只是属于他们十人的。 将第三只整理好,递给了陶七的老婆,这一只是属于她们九人的。 陶七的老婆喜形如色,她们哪有男人饭量大。 显然杜康如平日一般,还是在偏袒女人。 她看了看手上的鸡,又看了看村子方向,又看了看第四堆篝火。 杜康取去第四只富贵鸡,整理好,朗声道:“华灵,你们拿去分着吃了吧,也休息一会!” 奴隶们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不可置信地看向了杜康这边。 华灵也咽了口口水,颔首低眉地跑过来,跪着千恩万谢,才接过杜康手中的富贵鸡,回到奴隶中一起分食。 陶七的老婆怨毒地看了华灵一眼,也回到女人中开始分食。 野鸡一只四斤左右,拔毛去内脏,也就剩下两三斤,杜康拿起第一块鸡肉时,鲁烈等人已经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细嚼慢咽的杜母见状,笑着说道:“这个富贵鸡板酥肉嫩,入口酥烂肥嫩,不知道你怎么想到这么个法子的。” “之前在虞国做庖正,也没见你做出来让大家尝尝。” 杜康是第一次做叫花鸡,做了四只都成功了,心中很是得意,只是太过淡而无味,不由得有些惋惜地道:“可惜是在田间地头,如果有些茴香、八角等调料塞入腹腔中,只怕更加美味。” 世俞啃着鸡腿,说道:“八角吗?四哥忘了?上次在虞城,盘木先生就给了一些八角让你做菜,虽然味道变化不大,但是香味确实浓郁,太过诱人了。” 杜康回忆了一下,好像是有这么一件事,但是印象不深。 看来这个时候大家已经开始使用这些香料来做出美味的食物了。 杜母摇了摇头,说道:“世俞,虽说人言‘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但是过犹不及啊!” “这般原汁原味也是鲜美的!” 说着撕下了两块鸡肉丢给了大黄和二黄,这也是今天能吃鸡的大功臣。 不想大黄并不吃,反而叼起肉,送到了二黄嘴边。 这个情形让三人都大为感动,杜母却叹了口气,看了看女人那边,说道:“物犹如此,人何以堪啊!” 杜康听到“原汁原味”四个字时,脑海中浮现姚瑶吃白煮笋时可爱的模样,又看到大黄都知道体贴二黄,心中不由得愧疚将姚瑶的豆子都搬到纶邑来了。 杜母见杜康微微发呆,也未多言,只是又撕下了一些鸡肉给大黄和二黄。 一只鸡十个人分吃,补充不了多少能量,只能说聊胜于无。 但是大家吃完后,显然干劲更大了,这也许就是下午茶的作用吧。 如同前世母亲会让在田间劳作的杜思坝回家做饭一样,杜康也让世俞带着杜母先回村子了,特别嘱咐今天给大家多分一些食物。 杜康带着大家又劳作了一个时辰才回去。 路上,杜康和华灵边走边聊,对华灵今天的安排很满意。 “华灵,我看了一下今天的进度,还有五六日,东边的地就可以整理好了,你今天安排很不错。” “主人,东边的地,整理五六日其实时间有点赶,一来大家今天刚刚上手,劲头比较足,后面不好说,二来后面几日世俞公子还要带大家打猎。” “确实如此,是我考虑不周了。” “倒也不是,但东边的地一定要在五六日内整理好,因为西边的地只怕更加费力一些,如果下雨天播种,又怕种子烂在地里,为了不误农时,只能这几日让大家辛苦一点。” “你说的是,我明天去找些野人回来,顺利的话,也能补充一些劳动力,我已经和陶七交代过了,你明天多费心。” “主人交办的事情,我不尽心尽力,也对不起今天这只富贵鸡了!还有一件事,请主人允许。” “哈哈哈,你只管说,我做得到的都支持你。” “我看大黄、二黄训练有素,又通人性,这些时能不能让它们在田间地头多转转,看看有没有田鼠洞?现在找出来,后面就少些祸害。” “这个法子好,明天我就让世俞来办,到时候不管是挖开,还是用烟熏,总是要消灭干净才放心。硕鼠硕鼠,勿食我黍!” 世俞对明天不能和杜康一起去找野人颇为失望,更失望的是杜康让他去抓田鼠。 这完全不符合他百发百中的英雄气质! 吃了一口肉羹里面的野菜,世俞嘟囔着道:“四哥,你去抓野人,一个人真的安全吗?” 杜康笑道:“放心,安全得很,现在野外哪里有什么吃的?只怕饿得连跑的力气都没有,他们实在人多势众,我要是跑他们也追不上!” 杜母看了杜康一眼,说道:“世俞,放心吧,你四哥是想以德服人,没事的。” 世俞叹了一口气道:“我也知道没什么危险,就是不想去抓老鼠!哪怕是去射野鸡也行啊!” 杜康呵呵一笑道:“你抓到老鼠,可别做‘富贵鼠’吃啊,皮毛不是那么好褪的!” 这个时候,老鼠不像后世生活在下水道和垃圾堆里面,而是跟其他野兽一样,是人们的食物之一。 之前打到的小兽就经常有老鼠包含在内,都是大黄和二黄的功劳。 世俞眨了眨眼睛,疑惑地问道:“四哥,你怎么知道我是这样想的?” 吃过朝食,杜康就朝着盐碱荒地出发了。 陶七做稻草人的速度并不快,想到要为2000多亩地插上稻草人,杜康依旧把他留在家中。 这些时一直在吃储存下来的肉,也没有多少新打到的猎物,因此大家也没有去盐碱荒地处理兽皮。 上次扫盐土,就是纶邑的人最后一次过去那边了。 盐碱荒地上,泛起了一层若有若无的白色,看来再次扫土盐要到秋天了。 杜康仔细察看了周边的环境。 几株桑树上结出的青色桑葚已经被吃得干干净净,榆树皮也被拔了不少,看来野人还在附近活动。 杜康茫然四顾,野人有意躲起来,没有狗帮助搜寻是很难发现踪迹的,只得找了棵大树爬上去躲起来。 到了日将西沉之时,白白浪费了一天时间的杜康考虑着是不是干脆放弃算了,只得返回纶邑。 不想自己忙里偷闲在大树上枯坐了一天而已,纶邑又出了岔子:杜母惩罚奴隶今天晚上没有饭吃! 第74章 投其所好 杜康听到这个消息,心中烦闷无比。 奴隶虽然身体素质比鲁烈他们差很多,但是农活的技巧却要熟练得多,他们才是干活的主力。 干了一天活,肚子饿得呱呱叫,杜康已经体验过了。 奴隶的食物供应本来就要少很多,现在一餐不吃饭,相当于把主力给干趴了,而杜康找野人又没有收获。 心中再如何不耐,杜康也不敢对高深莫测的杜母发泄心中的情绪,只能温声地问道:“阿妈,华灵他们做错了什么,怎么晚饭也不给吃,这样明天怎么有力气干活?” 杜母听出来杜康语气中责怪的意思,也不以为意,将今天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 到了下午快收工时,杜母和世俞仍然是先回村子,华灵主动说要再多干一个时辰。 等到杜母和世俞走了没多久,陶七的老婆和华灵就发生了争执。 说是昨天吃了鸡,大家还有力气,今天连只老鼠都没吃到,华灵一个奴隶有什么资格让大家留下来干活? 华灵也不敢大声说话,细声细气解释农事耽误不得。 这让陶七的老婆更加嚣张,说华灵一个奴隶,不过是分吃了一只鸡,倒是比大家懂的道理都多。 说完就动手开始撕扯,华灵也不敢还手。 好在鲁烈性子稳重,分开了两人,将大家带回了村子。 杜康闻言,讶然道:“这明明是陶七老婆不对啊?华灵他们也没做错什么,是我让他们抢工的。就算是因为身份差异,也应该处罚一下陶七老婆。” 杜母看了看杜康,淡淡说道:“你既然给了陶七管理奴隶的权力,我怎么能处罚她?再说她怀孕了,这个时候怎么能挨饿。” 杜康蹙眉道:“怀孕了?” 杜母点点头道:“我前几日跟你说过,有几个女人饭量大了不少,一共五个女人怀孕了。” 杜康心中一阵无语,忖道:我母胎单身,我怎么懂这个啊? 不过尊老爱幼,尊重女性是杜康的优秀品质。 他语气软了下来,叹了口气道:“怎么这个时候怀孕啊?” 杜母凝视着杜康道:“她们怀孕还不是怪你!” 这番话让杜康心中忐忑不已,又回到了“疑己盗斧”的快乐时光。 我是不记得虞城发生的事,但是我在纶邑连鹿血都戒了啊!怎么又是我!我又不是海王、种马! 杜母继续说道:“前些时你们猎了那么多鹿,人人都喝了鹿血,你又对四个小家伙偏爱有加,大家看在眼里,自然有能力,也愿意生孩子了。” 虽然不是直接施法,但是提供了物质和精神的双重加持,这个锅杜康确实要背了! 杜康心头一松,又一阵无语,无奈地说道:“阿妈处置极为合理,想来她也是因为身体劳累,心中烦闷,故而将气撒在奴隶身上,是我虑事不周。” 杜母对亲生儿子的打击并没有停下来,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你确实虑事不周,不过并不是宽厚对待孩子和他们的母亲这件事。” “而是因为昨天分给华灵他们的那只鸡。” 杜康疑惑地问道:“那只鸡十个人分吃,连塞牙缝都不够,再说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她已经吃过了啊?” 杜母淡淡说道:“她是吃过,但是她的丈夫和孩子没有吃。 重点不是这只鸡好吃不好吃,而是你给鸡起的名字叫‘富贵鸡’,奴隶哪里有资格跟大家一起共享富贵? 所以她一开始主动说你的手法和陶七相似,就是提醒你别忘了陶七和四个孩子。 按照你以往对待孩子的溺爱,他们五人分吃一只鸡,大家是不会有意见的。 但是你,偏偏把鸡给华灵他们吃了。 华灵他们既然吃了这只鸡,陶七老婆发起脾气来,只好今天晚上少吃一餐。” 杜康当时一心想着大牛这个老司机开车的事,哪里知道陶七的老婆原来有个名字叫“心眼多子”。 杜康知道杜母说得在理,心里却还是觉得陶七老婆在无理取闹,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食物,起身道:“我去看看华灵他们。” 杜母瞪了杜康一样,温声道:“你坐下,你要出去,也是去陶七家,怎么现在去华灵哪里?” 杜康闻言头痛欲裂,一时理不清其中的头绪,只得疑惑地看着杜母。 杜母转身回到房中,取出一颗狼牙吊坠递给杜康说:“你一会去陶七家,将这颗狼牙吊坠提前给陶贝,夸他这段时间辛苦了,并且说岁末做得好还有奖励,他们夫妻二人自然会更加感恩戴德。 你既然想重用华灵,明天在田间地头,多和他亲切攀谈几次,大家自然看在眼里。 你此刻过去华灵哪里,大家哪里看得明白?” 老辣,实在是太老辣了!这才叫投其所好! 一颗狼牙吊坠就充分说明杜康将陶七一家的付出都看在眼里,而且也可以为陶贝在其他三个小家伙那里树立威望。 而对华灵来说,上位者当众表示亲近就是最好的支持了。 心服口服的杜康接过狼牙吊坠,接受了一个意见,否定了一个意见:“我一会儿就去陶七家,不过明天去不了田里,明天还是要去找野人。” 世俞看着杜康问道:“四哥,不是说明天不去找野人了吗?” 杜康摇了摇头道:“确实是说不去的,现在五个女人怀孕了,本来人手就不足,还是把野人找回来吧。” “阿妈给我一些盐和油,我明天背上弓去找他们。” 杜母并不多问,点头答应道:“那明天我来处理华灵的事情。” 由杜母亲自处理,杜康肯定是放心的,他又想到刚才的事情,问道:“怎么陶七老婆说连只老鼠都没吃到?今天没有抓到老鼠吗?” 世俞连忙点头说:“大黄和二黄抓老鼠也是一把好手,今天掏了好几个老鼠窝,抓了不少老鼠,还从洞里掏出不少麦子。” 然后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道:“就是没有听劝,做了两个富贵鼠,确实没法吃,只能给大黄和二黄吃了,其他的老鼠都带回来了。” 看来去年纶邑种了不少麦子,唯一留下的居然是在老鼠洞里面。 杜母呵呵笑道:“世俞倒以为你这个庖正是那么好当的。明天早上我会把这些老鼠额外都给华灵他们,但今天必须先饿一晚。” 当杜康出现在陶七家里时,陶七的眼神是复杂的。 杜康已经跟他单独说过看重奴隶华灵,但是自己的老婆却羞辱了华灵。 虽然他也很想尝尝那只富贵鸡,但是如果自己在场,是绝对不会做出那么冲动的举动的。 杜康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对陶贝勉励了一番。 可怜天下父母心,脖子上戴上狼牙吊坠的陶贝欢呼雀跃时,陶七夫妻二人眼中也放出了光彩。 杜康出门时,陶七送了出来,低声道:“主公,今天全因我不在场,如果主公明天还要出去的话,不如我就去地里干活吧。” 杜康拍了拍陶七的肩膀说:“今天并没有什么不妥。 再说稻草人不够的话,我要损失一半的种粮。 所以这件事情更重要,交给别人我不放心,你就待在家里,帮我这个事情做好! 对了,我跟阿妈说了,每天她回村子的时候,孕妇都跟她一起回去。 你也知道,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心情大好的陶七活泛起来了,嘿然道:“主公勿忧!我老婆生完这胎就是第二胎了,到时候让我老婆帮忙照顾郡主,我老婆还可以给少主做奶妈!” 杜康借着夜色掩饰了自己的面红耳赤,又重重地拍了陶七的肩膀两下,转身到了一间漆黑的屋子数豆子去了。 当众人在田间翻土的时候,世俞带着大黄和二黄开始掏老鼠窝了。 同样在翻地的杜母,高声喊道:“华灵啊,你过来我这里翻地,年纪大了,有点吃力了。” 华灵忙不迭地跑到了杜母的菜地上开始劳作。 杜母看着华灵熟练地翻土,忍不住夸奖道:“难怪四儿说你是个老把式,别看你身体瘦弱,倒是比世俞显得还要轻松些。” …… “你说种芹菜要土地更加湿润一些是吧?难怪你给我留了这块靠水的地。” …… “甜瓜又不需要太多水?那我就种到那头去。” …… “阳荷姜不需要打理?那就好,省心省力。” …… 杜母爽朗的声音不停地传来,众人纷纷侧目。 一早就出门的杜康没有直接去盐碱荒地,而是先在林子里转了几圈,找到一只山鸡,一箭穿心。 拎着山鸡的杜康施施然地来到盐碱荒地附近,捡了不少干柴,然后找了个上风处开始挖坑。 有了油盐的加持,这次做出来的富贵鸡更加香气浓郁。 又是在上风处,说是香飘十里都不为过。 杜康拔下鸡上面的黄泥,看着白嫩油腻的鸡肉,高声道:“这般油腻难以下咽,不如去找几块榆树皮一起吃。” 说罢就用一根树枝扎进鸡中,倒插在刚才的土坑上,转身往不远处的榆树一步步慢慢走去。 当一阵风吹得杜康的头发向后飘起时,也吹得身后的杂草一阵沙沙作响。 杜康从背后摘下弓,转身拉了个满弦,厉声喝道:“看到这只鸡身上的箭伤没,别动!” 一双大大的眼睛在草丛中惊恐地看着锋利的箭镞,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被发现的。 第75章 三人成羊 明明是逆风,自己的匍匐前行又是跟随着草丛摆动的节奏。 他实在想不明白,眼前这个健壮敏锐的男人是如何发现自己的。 大眼睛男孩毫不怀疑这支箭会准确无比地将自己钉在地上,让自己无法动弹。 他一动也不敢动,可是香喷喷的鸡肉只差一个手臂的距离了。 当他脖子仰得快要酸软时,他惊奇地发现对方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然后松开了手中的弓弦,准备将箭放到箭囊里面去。 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大眼睛男孩一个前冲抓起了富贵鸡,转身就朝密林中跑去。 杜康无奈地喊道:“别跑!” 接着几个箭步就追上了男孩,右手搭在他的腰上,将这个瘦弱的男孩一把拎了起来。 男孩手中的富贵鸡掉在了地上,扭头看向杜康,脸上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张嘴就要咬杜康。 杜康手臂轻轻一抖,男孩就如同被卸了力气的蛇一样,身体都软了。 远处的树林里传来一个虚弱的女声:“大人,你不要杀他!” 杜康抬头看时,一个刚刚靠着树站起来的身影,“扑通”一声又栽倒在地上。 男孩停止了挣扎,失神地看着那边,又扭过头狠狠地瞪了杜康一眼。 杜康叹了口气,温声道:“我不杀人!我放你下来,你不要跑!我跟你一起过去看看。” 男孩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见杜康果然将自己放了下来。 刚一落地,就快速地朝着女孩倒地的方向奔跑而去。 杜康走过去时,看到男孩正在将榆树皮朝女孩口中塞,只是女孩哪里还有力气咀嚼坚韧的榆树皮。 杜康一边指了指刚才的地方,一边拿出水囊说道:“榆树皮不是这么吃的,去把那只鸡捡过来,我来喂一些水给她喝。” 男孩听了又连忙将富贵鸡捡了过来,递给杜康。 好在女孩只是饿急了,喝了几口水,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又吃了几块鸡肉,总算是气息平稳了。 男孩见状,脸上紧张的表情轻松了下来,抹了一把眼泪,感激地看了杜康几眼。 杜康示意男孩也吃一些鸡肉,男孩倔强地摇了摇头。 杜康温声道:“吃吧,她现在太饿了,不能吃太多,吃多了反而容易死。” 男孩还是倔强地摇了摇头,鼓起勇气说道:“能不能给我爷爷吃一点,我爷爷也快饿死了。” 杜康撕下一个鸡腿递给男孩,男孩没有接,有些焦急地说道:“能不能请你去喂?” 显然看到女孩慢慢恢复了生机,男孩希望杜康能够拯救他奄奄一息的爷爷。 杜康站起身,将鸡腿塞到男孩手里,说道:“这是给你吃的,你爷爷在哪里?” 男孩不再犹豫,接过鸡腿,咽了一下口水,指着前面一片密林道:“在那里,我带你过去。” 说着准备搀起女孩,显然不放心将女孩一个人留在这里。 虽然女孩瘦骨嶙峋,但是此刻力气全无,男孩也同样瘦骨嶙峋,哪里搀得起来。 杜康无奈,只得将整只鸡递给了男孩,一个公主抱抱起了女孩,跟着男孩朝树林走去。 在一个树枝和枯草搭起来的马架子里面,杜康看到了已经虚弱无比的一个男人。 杜康用同样的方法,让男人的呼吸慢慢恢复了平稳,看来同样是太饿了。 看得出来,之前男人和女孩将能够收集到的食物都留给了男孩。 男孩将属于自己的鸡腿吃了,然后将其他的鸡肉撕得碎碎的,慢慢地喂给两位已经慢慢恢复了力气的人吃。 只不过边喂边看一眼杜康,怕真的如同杜康说的一样,喂多了会被撑死。 杜康没有出声,只是仔细地盯着眼前的三个人看。 女孩和男孩都很瘦,但是身高都不矮,现在的瘦弱不是因为从小挨饿,仅仅是因为这段时间食物不足而已。 女孩看起来十三四岁,男孩十来岁,容貌相似,应该是一对姐弟。 而所谓的爷爷,没有属于华灵的那种苍老,不过四十多岁而已,怎么可能当爷爷呢? 如果女孩是长孙女,那么爷爷就在14岁结婚,然后一年后生了儿子,儿子再在14岁生出女儿才行。 在这个年代也不是不可能啊,但是杜康觉得难以接受。 关键是男人看向男孩的眼里有一丝藏不住的恭敬之情,这哪里是做爷爷该表现出来的眼神。 杜康看男孩手上剩下的鸡肉已经不多,朗声道:“别喂他们吃了,再吃就撑死了,剩下的你自己吃了。” 男孩闻言,看了一眼女孩和男人,开始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杜康沉声道:“你们跟我回去吧,不然过不了几天还是会死。” 背对着杜康的男孩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而男人却将征询的目光投向了男孩。 男孩转过身,凝视着杜康道:“跟你回去就不会死吗?” 杜康摇摇头说:“回去了之后,喝点热汤,养上几天,你们就都恢复了。” 男孩用手指着荒地,一字一顿地说道:“可是前几天,你们还杀了我们的人!就在那里,那里还是红色的!” 杜康佩服他的勇气。 此刻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还有能够指着鲜血染红的荒地,指责杜康胡乱杀人。 男人抬起手,拉了拉男孩的后背,生怕激起杜康的怒气。 杜康叹了口气,尽量用温和的语气说道:“那不是我们的本意,只是误会,我如果想杀你们,上次雨后就抓到你了。” 男孩身体明显一怔,他知道杜康说的是实话,但是仍然倔强地问道:“看得出来,你这两天是故意来抓我们的,你到底是什么目的?” 杜康道:“我们最近开了不少荒,缺人种田,想多些人手而已。” 男孩抿了抿嘴,说道:“我们可以跟你回去,但是不做奴隶行不行?” 刚刚在杜母那里上过一课的杜康,知道了这个时代人和人之间存在天然的鸿沟。 这三个老弱病残回去不做奴隶,别说陶七他们不好想,就是华灵十人只怕也有意见。 他实在不知道这个瘦弱的少年哪里来的勇气不停地和自己讨价还价。 杜康坚决地说道:“不行!你们没有资格和我们讨价还价!你们什么本事都没有。” 男孩高声道:“我们会造船!” 男人用力地拉了一把男孩,让他明显朝后仰了一下。 杜康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但是他现在对造船不感兴趣。 以后也许会需要,但不是现在,这个能力不足以让杜康立刻给他们庶民的身份。 现在最需要的是会种地的,可是最会种地的华灵依旧是奴隶。 杜康看到了躺在地上女孩可怜的眼神,温声说道:“这两天我都是一个人来的,说明我确实没有杀你们的意思。 我虽然很想补充劳动力,但不能因为你们坏了规矩。 如果你们一定要拒绝,我还是会杀了你们。 纶邑还有十个奴隶,我许诺他们,会有两人在年底转为庶民,你们加入后,我再给一个名额,如果年底你们都是最优秀的,那你们三个可以一起转为庶民。 你们可以选择死亡,或是挑战一下。” 男孩回头看了一眼男人,又看了一眼女孩,看向杜康道:“我们跟你走!” 杜康扫视了一下四周,问道:“你们就三个人吗?” 男孩点点头说道:“现在就三个,我哥哥已经被杀了,还有两个前几天下雨后发烧死掉了。” 男孩说到“哥哥已经被杀了”时,杜康看到躺在地上的男人眼中透出愤怒的光。 这让他心中自责起来。 杀了一个人不说,如果不把希望放在姚友那里,而是烧荒的时候就过来找他们,也许另外两个人就不会死了。 既然对方已经是自己的奴隶,杜康就让自己少表现怜悯之心,沉声问道:“你们还没有说过自己的名字和情况呢。” 躺在地上的男人恢复了力气,抢着答道:“主人,我叫羊大,我孙女叫羊黎,我孙子叫羊明,我们都是附近部落的人,部落被灭了,我们逃了出来。” 羊黎,羊明这两个名字听起来确实是兄妹。 杜康疑惑地问道:“那羊明的哥哥叫什么名字呢?” 羊大明显一愣,怔了怔才答道:“他们只是堂兄弟,他叫羊喜。” 听得出来,是有意隐瞒什么。 杜康也懒得费心费神和他们胡掰乱扯,等回去交给万能的阿妈来问出一切吧。 也不再问他们情况了,静静地坐在一旁等他们恢复。 羊明见羊大和羊明慢慢恢复了力气,心情好了起来,全然没有做奴隶的觉悟,高声喊道:“诶,你们上次扫那么多土回去是做什么?是不是做盐?” 杜康吃惊地看着羊明。 这个眼神让姐姐羊黎紧张不已,连忙轻声道:“弟弟,叫主人。” 羊明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二人,又看了看杜康,这才低声道:“主人,你们上次是扫土回去做盐吗?” 杜康冷冷地回答道:“这是你一个奴隶该问的吗!” 羊明低低“切”了一声,嘟囔道:“不许我问就是肯定的意思。” 良久,杜康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三人的情形,相互搀扶着应该能够回去了。 于是起身道:“我们要回纶邑了,再晚你们就赶不上晚饭了。” 羊大挣扎着站了起来,羊黎却是无法起身。 羊明扶又扶不住,背又背不动,只好由羊明搀扶着羊大,杜康抱着羊黎。 本来是想背着的,可惜羊黎手上没有力气,上了杜康后背直往下滑,只能采取公主抱的方式。 杜康跟着羊明二人的步伐慢慢地走着,看了一眼虽然一脸邋遢,但明显是个俏丽女孩的羊黎微微泛红的脸,心中一阵烦躁。 第76章 做牛做羊 杜康只是烦躁,并不是躁动。 本来他一心想找几个靠谱的劳动力回去的,至少能够代替一下五个怀孕的女人。 可是找到这么三个虚弱无比的人,而且一看模样,肯定是不会干农活的。 这也就算了,毕竟杜康的本意也是救人。 关键是刚刚恢复了一些力气,脸色苍白的羊黎躺在自己坚实的臂弯里面脸红了。 对天发誓,杜康心里对这个十三四岁的女孩绝对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正是没有非分之想才让杜康烦躁。 杜康每天必须要做两件事。 一是早上用扫帚为环环它们三个挠痒,其中金大升是已经说过的,要做姚瑶的“狂牛”坐骑。 二是晚上要去屋子里面数黄豆,其实是对着虚空和姚瑶说悄悄话。 母胎单身的杜康觉得此刻抱着别的女孩,就是对姚瑶的背叛! 他深深地体会到为什么“温柔才是可耻的”! 看着怀里虚弱的小羊羔,杜康又实在开不了口问上一句:“姑娘,你能自己下来走路吗?” 羊明这个傻孩子看到姐姐脸色红润起来,开心地说道:“姐姐,你看起来好多了!” 四人慢悠悠地回到院子中时,杜母已经带着五个怀孕的女人回家了,世俞又去打野鸡了。 看来杜母已经安排好了,大家都安安心心地跟着华灵在田间加班。 杜康在院中吼了一声:“阿妈,今天抓了三个野人回来做奴隶!” “野人”和“奴隶”这两个称呼显然让羊明非常不爽,他忍不住撇了撇嘴,却没有吭声。 从屋里出来的杜母,看了看杜康怀中虚弱的羊黎,又看了看相互搀扶的羊大和羊明二人,微微有些失望:这三个人一看就不是干活的料,恐怕还要白吃几天饭才能恢复体力。 杜母刚要开口,又像想起了什么,走近了羊明二人,仔细端详了一下羊明,却对羊大视而不见。 在杜康面前颇为桀骜不驯的羊明迎上杜母的眼神,却恭敬而顺从地低下了头。 杜母没有理会他,又走到杜康面前,仔细看了看杜康怀中的羊黎。 娇弱的羊黎同样无法面对杜母犀利的眼神,她想扭头钻进杜康怀里,但是扭到一半就停了下来,而且瞬间面色绯红。 这让杜康更加烦躁,刚想开口解释,杜母朗声道:“陶七家的,这三个奴隶,你单独为他们安排一间屋子,这几天你帮忙照看下。 今天大家都辛苦了,你们都回去休息吧,分肉的时候再来。” 杜康抱着羊黎转身就想跟着陶七老婆走,杜母温声道:“四儿,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杜康看着怀里的女孩,问道:“你现在能走了吗?” 羊黎嘤咛道:“应该可以走了,主人。” 此言一出,杜康心中更加郁闷了,不由得忖道:姑娘,你是喝了我做的豆浆,还是吸了我的阳气呢? 心中怀着万分不满的杜康温柔地,轻轻地将羊黎放在地上。 陶七老婆马上接了过去搀住,带着他们三人往外走去。 杜康看着羊黎的步伐似乎比羊大还要稳健一些,回头又想对杜母解释。 不想看到杜母正看着自己微笑点头,温声道:“好!这个女娃看着虽然不能干活,却有几分姿色!脸上的污渍也挡不住那份灵气。” 又不是在面试,你“点头”“微笑”和“说好”干什么,亲爱的阿妈! 杜康讪讪一笑:“阿妈,羊黎刚才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这会看起来恢复得不错!” 杜母的面试还没有结束,笑着点头道:“恢复得很好啊!我们进屋,跟我说说今天是什么情况。” 来到屋内,杜康将今天的事情详细地向杜母说明,然后满是期待地看着杜母。 他是懒得去揣测什么其中的乱七八糟的隐情内幕,反正有杜母这个超级大脑,一看就透,一点就破。 杜母继续点头微笑道:“好,羊明明天就下地干活,其他两个再多养一天也去干活。” 这不是杜康要的答案,他讶然地问道:“阿妈,你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吗?” 杜母疑惑地看着杜康问道:“有什么不对?” 杜康清了清嗓子说道:“第一,这三人说是祖孙关系,但是羊大明显更加尊重羊明。 第二,三个人都快要饿死了,却不肯做奴隶,我记得阿妈说过,奴隶甚至比野人的生活更有保障。 第三,羊明说会造船的时候,羊大不让他说。 阿妈,这还不奇怪吗?” 杜母淡淡说道:“我看毫无蹊跷! 爷爷疼孙子,这么什么奇怪的,你还未为人父母,分不清疼爱和尊重很正常。 羊明年纪小,分不清其中的利害关系,后来还不是同意做奴隶了? 你都说了是缺人手种田,会造船有什么用?羊大看出来了,让羊明无须多说,不是很正常吗? 你是不是看到那羊黎有几分姿色,故意把事情想复杂……” 还没从杜母的分析中回过神来,杜母又送来致命一击,杜康连忙摆手道:“没有!我心里只有姚瑶!阿妈说的是,是我想多了!” 开什么玩笑,老夫一向光明磊落,怎么会对一个十三四岁的,会叫我主人的萝莉少女动歪心思呢! 不过为什么连杜康都看出来有问题,杜母却要说毫无蹊跷呢? 算了,本来脑子就不够用,阿妈说没问题就没问题吧,不多想了。 杜母却又淡淡说道:“他们既然说自己姓羊,就要像羊一样温顺,让他们好好干活就是了。” 也许是因为手艺更加熟练,也许是更加卖力,陶七今天做稻草人的速度明显快了很多。 而且他还动了心思将稻草人做得怪异无比,这让小孩都没有兴趣凑过来看热闹。 华灵在田里加班很顺利,陶贝也开始主动加班了。 四个小孩不但将牛、羊、鹿喂得肚滚腰圆的,小猪的猪草吃不完,养猪的房子干干净净,而且堆肥坑附近也堆了不少蒲草,还将外面的粪便也捡了回来,丢进了堆粪坑。 杜康怀着愧疚的心情为金大升挠着背,小家伙体型较大,到了纶邑半个多月,每天好吃好喝,又有了同伴,惬意无比,现在有四五百斤了。 到了明年开春,就可以做姚瑶的坐骑了吧。 杜康想起自己以前放牛的生活,忽然问道:“你们骑过牛没有?” 陶贝点了点头,这让杜康有些诧异地道:“给我说说是怎么回事?” 陶贝指着一个身材较为瘦小的男孩说:“前几天放牛的时候,他想骑牛。 结果金大升脾气大得很,一阵狂颠,死活不让。 环环却让他骑上去了,乖巧得很。 不过主公说过,环环肚子里面有小牛犊,我后来就不让他骑了。” 环环因为狼群的猎杀驱赶较为瘦弱,但毕竟是野牛,底子好得很,来了纶邑之后也健壮了不少。 生小牛犊要到八九月份了,现在让一个瘦弱的小男孩骑在背上还是没有什么负担的。 没有想到小母牛性格这么温顺,金大升这小牛犊子性情又这么暴躁。 杜康看了看环环,又看了看金大升,温声道:“没事,现在可以骑,等到了六月就不要骑了。” 正在和四个小家伙闲聊,外面喧哗起来,应该是华灵他们回来了。 杜康没有出去,自从看到杜母是如何打一棒子给一颗枣后,他觉得保持威严和神秘感还是必要的。 众人到仓库还工具时,杜康收起了和善的面孔,故意摆起了一张冷漠脸。 这让大家没有凑过来,只是远远地看着他,恭敬地打招呼。 倒是华灵主动走了过来。 一天的劳作让他疲惫不堪,但是也满是显而易见的畅快之情。 在杜康面前,他依旧保持着一贯的恭顺和卑微,温声道:“主人,恕华灵冒昧,能不能带我去看看主人堆肥的位置。” 杜康拍了拍华灵枯瘦的肩膀,朗声道:“你想帮我把田种好,我高兴还来不及,这有什么冒昧的!走,我们一起去看看!” “对了,我今天又带回三个奴隶,我再给你们一个转为庶民的名额!只要你们把田种好!” 奴隶们听在耳中,面露喜色。 鲁烈等人听在耳中,却五味杂陈:主公决心这么大吗?难怪今天老夫人在田间对华灵赞赏有加。 华灵随着杜康到了堆肥坑旁,看着整整齐齐的土堆,先是用手仔细地感受了一下上面的温度,然后惊奇地说道:“主人,这个肥堆好烫!真的是在烧啊!” 沤肥就是微生物在里面发酵分解的过程,温度最高可以达到7、80摄氏度,一般也能维持4、50摄氏度,当然烫了。 杜康摸了摸,也故意吃惊地说道:“前些时陶贝跟我说有些发热,没想到这么烫,看来果然如同你所说,施到田间就不会再烧苗了。” 华灵脸上满是惊喜,一个个地试过去,发现温度均是差不多,脸上的笑容越发盛了起来,忍不住说道:“真想看看温度降下来,是什么样子!” 杜康微微一笑,也不多说什么。 沤肥的过程也就二十多天,到时候刚好可以在播种后进行追肥。 华灵看着旁边还有一个堆肥坑还没有开始沤肥,又向杜康请求让他来操作一次。 现在大牛已经完全熟悉了杜康对沤肥的要求,因此杜康答应华灵让大牛带着他一起完成这个堆肥坑。 心中畅快的华灵满是感怀地说道:“主人,我自小就喜欢琢磨谷物稼穑之事,到了纶邑才知道主人虽然之前不务农事,但诸多想法居然想到了我的前面。 今天老夫人在田间所为,我也知道是在助我。 能在生平所喜之事上大展拳脚,真乃人生快事! 虽然主人以转为庶民激励我,但是在纶邑做牛做羊我都愿意!” 这番肺腑之言,杜康听了之后内心是感动的,不过又觉得有点诧异。 第77章 鸡汤上火 杜康拍了拍华灵的肩膀勉励了他,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你说做牛做羊,不说做牛做马呢?” 这个问题让华灵一愣。 他定定地看了杜康片刻,才知道杜康没有和自己开玩笑。 华灵是个一板一眼的人,杜康没有开玩笑,华灵也就如实回答了:“主人说笑了,牛、羊都是餐桌上的食物,马虽然之前也是,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一来马较为少见,二来商人已经驯服了马,所以他们可以牵着马匹负重而行,在各地往来做交易。 一匹驯服过的好马可以换上十来个奴隶,我可不敢如此自夸。” 原来“做牛做羊”说的是完全服从,哪怕是作为食物也不会抗拒,并不是后世那样如牛马一般的辛苦劳作。 杜康虽然明白了这个问题,但是又带来了一个问题:杜母为什么强调要将羊大三人驯服成羊一样? 华灵这样受到器重的奴隶都主动说做牛做羊,他们三个那里会有什么障碍吗? 所以,他们三个果然是有问题的,那为什么杜母又不说呢? 算了,懒得想了,像华灵一样做个单纯快乐的种田人吧! 杜康回到院子中时,杜母已经分配完食物了。 大黄和二黄迎了上来,然后又快速地回到了世俞身边,前爪抓地,帮着世俞一起挖坑。 杜康看着头也不抬的世俞问道:“世俞,你怎么在院子里面打洞啊!你是不是掏老鼠洞掏魔障了!” 世俞抬起头来,咧嘴一笑,道:“四哥,你回来了,我不是掏老鼠洞,我是挖好等着你做富贵鸡呢!我今天费了老大的力气才射到一只野鸡!” 哪有这种操作啊!荒郊野外,田间地头那是出于无奈,居然跑到自己家院子里面挖坑做叫花鸡! 杜康连忙打住说道:“你别折腾了,不是田间地头,做不出那个味道! 而且最好是用荷叶包裹,那样才更加美味。 今天这只鸡,我来做汤,要是有点莲藕就好了。” 萝卜现在没有传入九州,杜康只能指望莲藕。 但是别说莲藕,这几天女人都在田间地头劳作,纶邑连野菜都没有多少了,只有一些快要干枯的可以提供给杜康他们食用而已。 世俞停下了挖坑的动作,又招呼着大黄和二黄将土回填进去。 想不到两只狗居然像是听懂了一样,将土又扒拉到坑里。 杜康心中叹道:你们要是在后世,就是两只网红狗了! 世俞咽了下口水道:“四哥,你不是说要去挖莲藕回来种吗?什么时候去啊?” 杜思坝小时候就很会做汤。 他家里做汤和别人家不同,别人家都是用砂罐在炉子上慢慢熬,慢慢炖。 杜思坝家是用一个带盖子的小小陶罐,装好食材后,放在土灶烧柴的侧面,就着做饭炒菜的时候一起炖好。 小小的陶罐里面内容并不丰富,素菜或是葫芦,或是萝卜,或是瓠子,荤菜或是五花肉,或是排骨,或是半只鸡。 当杜思坝用火钳熟练地将陶罐从土灶中夹出来,小心地吹掉上面覆盖的草木灰,揭开盖子后,厨房内香气四溢。 而飘落在汤上面的草木灰很快会融入其中,丝毫不会影响汤的口感。 杜康现在做的鸡汤只是加了几块猪肉皮,和前世的做法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甚至连调料都没有差异,只是加了盐而已。 看着火塘上的陶罐,杜康忽然一阵恍惚。 “汤太香了,四哥!原来你藏着这么多做饭的法子啊!” 在世俞咽着口水的大喊大叫声中,杜康回过神来。 他看了杜母一眼,这个容貌对别人可能会有千般变化,但在自己这里只有慈祥一种含义。 慈祥的面孔,无论在何时何地,总能让杜康感到无比的心安。 杜康恭敬地盛了一碗汤给杜母,杜母也深深地嗅了一口,脸上露出满意的表情,然后说道:“我看这个汤鲜美得很!羊黎他们三人,身子都还比较弱,你给他们端一碗过去吧,早点好起来,早点下地干活。” 杜康顿时头大如斗,杜母又启动掺和主义了。 只是三个奴隶,刚刚还说要让他们像羊一样驯服,现在又送汤。 送汤也就算了,指名道姓是羊黎,还非要杜康自己送。 杜康觉得还是要解释一下,无奈地说道:“阿妈,真的是羊黎没有力气,我才把她抱回来的。 再说她才十四岁,又那么瘦,我也不费什么力气。” 杜母眼中一片诚挚地看着杜康说道:“瘦没关系,有饭吃过几天身子就长起来了。 再说就是因为太虚弱,所以为娘才让你送碗汤过去啊? 你做主人的,也不能一味耍威风,该关心还是要关心。” 话是没毛病,但是杜康越听反而觉得误会越大,当下也不再多言,拿起一碗鸡汤就出门了。 想到今天还没有去数豆子,却要送鸡汤,心中更加愤愤不已! 杜康一推开羊大他们屋子的门,羊明就凑了过来:“好香啊!原来鸡汤可以这么做!主人,你是专门做鸡的吗?” 杜康闻言更是气恼:你才是专门做鸡的,你全家都是专门做鸡的! 看了看柔弱地坐在一旁的羊黎,杜康终于还是忍住了,柔声问道:“羊大呢?” 羊明这才小声道:“爷爷吃过饭就睡着了!”说着踮着脚看了看杜康的碗,咽了下口水。 杜康见状,心中冷笑,淡淡说道:“这碗汤是给羊黎的,你就别惦记了。 羊黎,你趁热喝了吧。” 羊明抿了抿嘴,没有作声。 羊黎闻言脸上一红,娇弱地说道:“谢谢主人。” 杜康顿时觉得鸡汤有点烫手,一直烫得心中躁动,放下汤碗转身就走了。 一边数着黄豆,一边叹着气的杜康,默默地忏悔着,他觉得自己现在需要一串手串盘一盘。 本以为在这样一个时代,姚瑶已经够柔弱的了,没想到还有更柔弱的! “四哥,你在哪里?” 听到屋外世俞的呼叫,杜康放下豆子走出门,回应道:“我在这里!” 世俞见状,嘿嘿一笑道:“又在和嫂子给你送的豆子说悄悄话啊!” 杜康回来时,杜母还在等他一起吃饭,陶罐放在火塘一旁,倒是起到了很好的保温左右。 杜母对今天的鸡汤非常满意,难得地回碗了。 杜康心中也高兴,笑着说道:“阿妈,明天我带人去把藕挖回来,种到纶邑来,到时候给阿妈做藕汤喝,那才叫鲜香呢!” 儿子孝顺,杜母笑得开怀,温声道:“纶邑吃饭的人多了,这两天我也增加了给大家的配给,世俞明天必须要去打猎了。 野菜也没有了,女人要去采野菜了。 你看要带几个人去挖藕,好好安排下。” 世俞前几天抓到的牛,已经送到齐邑去了。 最近抓到的大猎物还是姚琳在的时候那头麋鹿,这也有五六天了。 杜康说道:“翻地不能耽误,那我明天就在田里干活,等过两天再去挖藕。” 第二天一早,兴奋的世俞就背着弓,将大家都闹了起来。 11个男人,杜康让世俞带走了5个打猎最厉害的,除了大牛。 因为杜康答应华灵让大牛带着他沤肥。 羊明跟着陶七老婆出现在院子里面的时候,还没有睡醒,但是精神恢复了不少,下地干活已经没有问题了。 睡眼惺忪的羊明看到身材高大的大牛时,突然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过去,对着大牛拳打脚踢。 大牛挨了几下反应过来后,提着他的腰带就将他拎了起来,准备一下子掼到地上。 羊明犹自不知,还在张牙舞爪。 “住手!”杜康大吼一声,两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羊明先反应过来,叫道:“主人,他杀了我哥哥!我要报仇!” 众人这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大牛脸上微微有些尴尬。 羊明是杜康的奴隶,可不是大牛的奴隶。 杜康冷哼一声,厉声道:“我昨天带你回来的时候,你不知道他在纶邑吗?你是为了这个目的跟我回来的吗?” 羊明无言以对:要不是杜康的那一只鸡,今天活着的只怕只有自己一人了,当时哪里有那么多想法,只想活着而已。 见羊明摇了摇头,杜康说道:“你若说是的,我就让他当场将你摔死。 你既然说不是,那就是承认从昨天开始做了我的奴隶。 做了我的奴隶,你要是敢再有私斗的行为,不要怪我不客气!” 一番言语声色俱厉,羊明颇为胆寒,但是仍然双眼喷火地盯着大牛。 杜康见状,说道:“你有什么想法,等你不是奴隶的时候再说吧!念你一时冲动,又事出有因,今天就不责罚你了,大牛放他下来吧。” 大牛清楚地记得在盐碱地上也是这样拎起了一个瘦小的身体,然后一刀就刺穿了他的胸膛。 当时大牛是那样的意气风发,觉得天地间舍我其谁! 此刻大牛被这双毒蛇般的眼睛盯着,居然感到一阵背后发冷,依言将羊明轻轻地抛在地上,仿佛要离他远一些才有安全感。 “慢着!”杜母淡淡地声音响起。 众人看向了杜母,羊明趴在地上不敢动弹,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这个老人,有一种近乎扭曲的敬畏。 “冲动,还是火气太大了啊,今天你也不用干活了,你去冷静一下吧。”杜母的声音不徐不疾地响起:“大牛,你去河里插根桩子,把他浸在水里,双手绑在上面,泡一天水,火气就消了。” 杜康的虚张声势在杜母平淡的语气面前,不直一文! 第78章 浪里白条 在父亲去世前和去世后,杜思坝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小孩。 家中不富有,并不能阻止四十八岁老来得子的父亲对儿子的宠溺,而村子里面的族人也愿意给年幼的杜思坝多一些包容。 同样是用鞭炮炸得牛粪如仙女散花,溅得行人和自己满身都是,别的小孩会迎来一顿毒打,而杜思坝只会受到一阵笑骂。 小孩虽然都是赤子之心,但是也最容易感受到这种情绪上的差异。 好在父母性格和善,杜思坝虽然调皮此时也并未做出太出格的事情。 这个时候的杜思坝就像羊明一样,胆子够大,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村里的老中医。 就像羊明畏惧杜母一样,莫名其妙地深入骨髓。 所以杜康对羊明是怀有一份特殊的感情的,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羊明的父母多半是已经死了,但是羊明还能保持这股桀骜的性子。 杜康并不想将他驯服得像羊一样,而是希望他能够将桀骜保持下去,让自己能够找回失落的记忆。 这是他对谁也没有说起过的私心。 大牛看了看眼前地上瘦弱的年轻人,他也没有想到杜母会给出如此重的惩罚,于是又看向了杜康。 这个动作没有什么问题,并不会引起杜母的不快。 杜母明里暗里都强调过很多遍,纶邑所有的决策都在杜康这里,哪怕是杜母自己刚刚做的决定,杜康也可以立刻否定。 杜康知道大牛的眼神除了等待自己最后的指令,也希望自己能够减轻一下处罚。 但是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杜母突然要下这样一个处罚。 杜康坚毅的眼神缓缓地扫过众人一周,在陶七夫妻俩身上停留的时间明显要长一些,最后落在大牛身上,朗声道:“在纶邑任何打斗都会受到惩罚!大牛,一会将他的手捆牢一些!” 众人开始干活的时候,杜康看着大牛将一根笔直的竹竿插进了河水中,然后将羊明的手背过竹竿,用牛筋将他的手腕绑了起来。 如果是在地上,这种惩罚其实就像罚站,还可以360度转动身体,用竹竿挡挡阳光。 但是在水里,脚底挨着河底,高度恰好露出一个脑袋。 这个时候其实是站不稳的,因为要对抗水底的浮力,不然就失去了平衡。 泡在水里最痛苦的除了让皮肤变软发白,失去弹性,就是血管扩张,血压下降造成昏厥。 大牛完成一系列的动作后,抬头看了一眼监刑的杜康。 杜康看了光着膀子一副毫不在乎样子的羊明,有点可怜他那个身体还很虚弱的爷爷和姐姐。 他们还不知道这件事呢。 “可以了,你隔一段时间过来看一下,看看这小子有没有投机取巧。” 大牛高声答应着,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羊明,大步从河里起来,朝着田里走去。 杜康走进地里时,心情变得好了起来。 三天过去,东边的1200亩新开的地,终于有了田地的样子。 田埂都已经堆起来了,后面杂草长起来,再慢慢压实,就完全成型了。 特别是池塘和沼泽旁边的田埂,一看就是用心堆砌的。 地已经翻了三分之一,随着华灵他们也开始翻地,再有三天应该就可以完全翻好了。 如果是后世,别说拖拉机,就是有头耕牛,有把铁犁,地就翻得又深又平整。 可是我们的祖先,就是靠着刀耕火种延续着文明之火,一直到铁器时代的到来。 西边的1200亩,杂草已经被清理干净,上面肉眼可见的许多坑坑洼洼。 那都是大黄和二黄找到的老鼠洞。 按照杜母的说法,找到了100多斤麦子。 大黄去打猎了,二黄还在田间嬉戏巡视。 杜康见华灵等人翻地的速度还不错,就到杜母旁边帮忙了,现在她是田里的唯一女性。 杜母看着儿子快速的动作,啧啧称赞道:“难怪昨天华灵说你是天纵之才,他的手艺你全学会了,力气比他还大,倒是青出于蓝了。 其实有为娘在这里帮你盯着,又有华灵在,你大可以出去狩猎的。 守在这里刨地,娘真怕你这洒脱的性子憋坏了。” 完全没有这种烦恼的杜康嘿嘿一笑,一边翻土,一边说道:“不瞒阿妈说,开始种地了,我才发现这件事也挺有意思。 我现在好像能够看到我翻的每一块地,过几天播撒了种子,到了秋天这里变得一片金色,红色。 打猎的时候,我可以一箭射死一头牛,但这头牛长大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种田不一样,从翻土到收割,每一粒收获,都有我的汗水。” 杜母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任由杜康挥洒汗水。 她毫不怀疑自己的儿子学什么都一学即会,但是说出这番话却出乎她的意料。 留给杜母种菜的地方也就二十亩不到,但是世俞这个助手志不在此,杜母也年老体弱,昨天华灵过来帮忙主要是陪杜母聊天,所以还有一大半没有翻好。 杜康专注地翻着地,只有时不时到河边察看的大牛能够吸引他的注意。 等到大牛看过来肯定地点点头,杜康才会再次专注到土地上。 杜母看在眼里,温声道:“早上你应该去跟羊黎那个丫头说一声的。” 这句话虽然说到杜康心坎里去,但是也让杜康头大如斗。 杜康很感谢母亲不再提姚琳了,却又开始集火羊黎。 早知道昨天就砍几根藤条将羊黎拖回纶邑了。 杜康现在只想回去数黄豆,他用沉默代替了抗议。 杜母接着说道:“你说是让大牛看看羊明有没有投机取巧,其实还是怕那小子死了,羊黎伤心。” 杜康继续用沉默表达抗议:我是担心羊明死了,但是跟羊黎伤心不伤心没关系,毕竟奴隶是我的财富象征。 杜母继续说道:“你放心,那孩子死不了,不然我早上不会用他来杀鸡儆猴的。” 杜康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问道:“阿妈,你怎么知道他死不了?” 杜母微微一笑,道:“你看他光着膀子像不像一条白条鱼?” 杜康脑海中浮现出两幅画面。 一幅是水面上一群银光闪闪的餐条鱼快速穿梭的情形。 一幅是《水浒传》中和李逵并称“黑白水陆双煞”的张顺一身白肉踏波浮出水面的情形。 然后两幅画面合二为一,变成了瘦弱但身材修长的羊明的模样。 杜康顿觉安下心来,嘿嘿一笑,又开始专注地翻着地。 等到杜母的菜地翻完了的时候,杜母本来是招呼杜康一起先回村子的,华灵走了过来。 他先是看着杜康翻的地一番称赞,不但地翻得深,而且土块都敲碎了,然后顿了顿说道:“主人,你看翻好的地也不少了,是不是可以做垄沟了?” 在杜康看来,华灵的主意不错,田地面积太大,采取这种流水作业的方式最好。 更加关键的是,垄沟耕种是一种新的耕种方法,如果是华灵来指导大家,阻力太大。 但是如果是杜康先一步开始按照垄沟耕种整理土地,不会有任何人敢质疑。 这样后面采取点播播种的方式也顺理成章了。 杜康在杜母的熏陶下,已经具备了“闻弦声而知雅意”的基本技能,于是又装作和华灵故意探讨一番,定好了种植的间距,故意大声为华灵的想法叫好。 杜母见到儿子已经学会了装腔作势,站在一旁“点头”“微笑”和“说好”。 真是互相成就的一对母子啊。 杜康换了石锄,打算开始整理垄沟时,见华灵站在一旁搓手,连忙问道:“华灵,你有什么事,只管说!” 华灵恭敬地说道:“主公昨天说让大牛带我堆肥的,你看是不是……” 杜康想起来了,今天留下大牛就是为了这个,于是叫过来大牛说道:“大牛,你们先送阿妈回家,然后带华灵去堆肥,堆完肥就把羊明那小子捞上来。” “我们再过一个时辰就回村子了。” “对了,记得看看世俞他们怎么还没回来,往常午时过了就回来的。” 大牛答应着,和华灵一起先送杜母回村子。 杜康沤肥的方式是最常用的一种,注意留好透气孔,草、粪便和水做好配比,一层层堆上来就行。 大牛已经熟练操作了好几个,对流程了然于胸,旁边的材料又都准备好了。 因此告诉华灵流程后,他就到河边想将羊明捞上来了。 他对羊明有一种莫名的愧疚。 这个时代单从姓氏就可以区分一个人的身份,姬、姜、姒、嬴、妘、妫、姚、姞这些女字旁的姓,一看就是贵族。 而大牛其实连姓都没有,看来羊明也是和自己一样的可怜人,而自己竟然杀了他的哥哥! 大牛远远看到夕阳下羊明双手固定在竹竿上,白花花的身体漂在水面上无力地随着水流摆动,就像一尾被鱼钩挂住了翘嘴的白条一样。 他忽然感到紧张和心痛起来,身体不由自主地发抖。 明明已经杀过人的大牛感觉自己手脚似乎不听使唤了。 他大口地喘息了几下,让自己的呼吸平静下来,然后对着田里大喊道:“主公,羊明好像溺死了!” 爆发力十足的这声喊叫,穿过空旷的田地,很快就进入了杜康的耳中。 杜康放下手中的锄头,飞快地朝着河边奔跑过来。 这一声也同样传到了恢复了力气的羊黎的耳中,她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强撑着才没有让自己倒在地上。 第79章 一番管教 羊大和羊黎二人,这一天在纶邑得到了细心地照顾。 杜康将羊黎抱回来,羊黎又在杜康怀中满脸绯红,陶七老婆都看在眼里。 后面会不会发生点什么她不知道。 但是因为华灵的事被陶七训斥一顿后,她决定不能把这三人当成奴隶一样看待。 她接到照看羊大三人的指示后,就将自己家里的食物分一些出来给他们,并且都是做好了之后送过去的。 昨天晚上她准备再去看一下三人情况的时候,又见到杜康送了一碗鸡汤过去,隐隐约约听到杜康说“这碗汤是给羊黎的。” 她马上就趁着夜色悄悄回到家里。 一般挨饿的人,慢慢吃些易消化的流质,少吃多餐,2天会完全恢复体力。 陶七老婆基本就是在按照这个方式照顾二人。 到了下午的时候,脸上不是泛起红晕而是有了血色的羊黎想出去看看。 她来了之后就没有出过门,但觉得这个地方还不错,至少这里的鸡做得很好吃。 可是喜悦的心情瞬间被一声惊雷击得粉碎。 羊大连忙从身后扶住了羊黎,用颤抖的声音说道:“不会的!公子水性那么好!” 羊黎深深吸了几口气,镇定了心神,回头看着羊大说道:“爷爷,我们去看看!” 羊大这才发现自己失言了,点头答应后,二人搀扶着准备出门。 “扑通!”巨物落水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听起来是有人跳到水里救人了。 二人心中也如同投下了一块巨石,更加觉得脚下虚浮,比挨了几天饿后还要手脚发软。 本应温暖柔和的夕阳,没有为羊黎提供一点热量,除了将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还将天空染成了灰色的调子。 等她好不容易走到高处,看清河面上的情形时,就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她看到缓缓流动的河面上,那个不省心的弟弟,像条泥鳅一样从水下钻了出来,然后踩着水,几乎将整个上半身露出水面,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对着水中的一名壮汉指指点点。 矗立在岸边被夕阳染成金色的那个人,正是昨天将她抱回来,给她送鸡汤的主人。 夕阳终于变得温暖起来,将一切树、草甚至那片光秃秃的土地都照得生机勃勃。 羊大在身后的絮絮叨叨,她已经听不见了。 她看到光着膀子的杜康一个跃身跳进河里,拉着羊明上了岸,然后挟在腋下,照着羊明的屁股狠狠地扇了几下。 天不怕地不怕羊明半点都不敢反抗,又被拎着耳朵交到壮汉手中。 身上暖和起来的羊黎忍不住笑了起来了,看着杜康转身朝田里走去。 他的身材是那么的挺拔魁梧,和被拉长的影子一样高大。 杜康有点哭笑不得,羊明这小子之所以浮在水面上,是因为睡着了。 所以今天不是罚他在水里浸了一天,而是让他泡了一天澡,不得不说阿妈看人真准。 毕竟在水里泡了一天,水性再好身体也扛不住,所以就让大牛把他押回去喝点热水休息一下。 不过屁股上几个手掌印,没个两天是消不了的,杜康实实在在地下了狠手。 就像当年老中医中午在水库旁逮到自己一样,好像是用内功扇的一样,火辣辣的。 当时杜思坝想不明白,为什么天气一热,老中医中午就喜欢到水库旁边转悠,逮到小孩就是一顿打,不管有没有下水。 这些屁股上的红掌印让所有的小孩都对老中医畏之如虎,小孩的家长对他都恭敬有加。 等杜康刚刚也扇出了几巴掌后,才知道当年自己确实该打,没有一巴掌是不该挨的。 杜康已经用简陋的工具翻出了近一亩地的垄沟。 他尽量做得细致、平整、分明,这些都是后面几天要做示范用的。 但是他的心情并不好。 不是因为羊明,而是世俞还没有回来。 哪怕是上次姚琳和世俞一起打猎搬不动猎物,这个时候也到后山了。 今天如果没有打到猎物,食物就只能再供应一天了。 民以食为天。 如果这个时候杜康带着大家回去,发现世俞还没有回来,难免影响大家的士气。 杜康犹豫再三,还是打算收工,带着大家回村子,然后带人去找世俞他们。 好在当他直起腰的时候,村子里的犬吠声传来了。 杜康看着温暖而柔和的夕阳,朗声道:“今天收工吧,回去看看世俞今天猎到什么好东西!” 世俞猎到猎物并不多,一头3、400斤的鹿,加上一些小兽。 动物的出肉率,以猪最高,可以达到65%—70%,其他的一般牛羊等都在50%左右,鱼的出肉率大概只有30%。 一头400斤的鹿能够提供的肉食是200斤。 纶邑大大小小男男女女按照30个成人的需求来算,在这种高强度的劳作下,一天至少是每人2斤肉的供应,也就是说这头鹿最多吃3天就没了。 杜康看着这头鹿,心情一般,好在众人虽然疲惫,但是没有受伤,他还是高声笑着说道:“不错啊,世俞,鹿肉滋补得很!” 世俞笑了笑,并没有太兴奋。 杜康弯下腰摸了摸地上的死鹿,身体是软的,还带有一丝余温,看来才刚刚猎到没多一会。 杜康拍了拍世俞的肩膀说:“趁热把鹿血分给大家喝了,这几天大家出汗多!” 世俞闻言,就招呼人开始将鹿挂了起来,放血,开肠,破肚。 恢复了活力的羊明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瞅了瞅世俞那边,又开始翻看地上的老鼠、狐狸、猴子等小兽,有些失望地抬头问道:“主人,怎么没有鸡啊!” 看到杜康正严厉地盯着自己,连忙起身笔挺地站在一旁,用手摸了摸依旧火辣辣的屁股。 杜康已经在羊明心里建立了一种不同于杜母的威望。 他既想亲近杜康,又畏惧杜康。 羊大和羊黎也进到院子里面来,来到杜康身前,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羊大领着孙儿孙女谢主人三次救命之恩!” 羊黎拉了拉身旁的羊明,羊明才和他们并肩跪倒在地上。 虽然不愿意接受这种行礼,但是众目睽睽之下杜康也没法做出亲近的举动,只是淡淡地说道:“你说说怎么有三次?” 羊大伏在地上,并不抬头,朗声说道:“昨天主人赏了我们祖孙三人一口饭吃,我们才得以活命,这是一次。” 杜康问道:“你是不是把我刚才从水里拎出羊明也算了一次?” 羊大头也不抬地继续说道:“是的!不是主人,羊明只怕就喂鱼了!” 羊明突然抬起头,梗着脖子说道:“我怎么会被喂鱼,我吃鱼还差不多!再说还不是因为……” 羊黎按着他的脑袋,让他低下头不要说话,他也没有反抗,顺从地俯下身子闭嘴了。 羊大继续说道:“羊明受罚正是主人又救了他一命,早上不是主人,只怕羊明已经死了,就算早上没死,往后一时冲动之下也难活命。 刚刚我们也跟大牛兄弟道歉了,是我们擅闯了纶邑的领地,有错在先,一时误会。” 杜康想起自己昨天在盐碱荒地和早上大牛在院子拎起羊明时,羊明眼中惊恐的表情。 他一定是牢牢记住了羊喜被杀时的姿态,所以一被拎起来,就觉得死到临头,惊恐万分。 杜康没有想到羊大居然主动和大牛和解了。 是为了保全孙儿性命的缓兵之计,还是真的已经放下了仇恨? 现在只看到三人的后脑勺,看不到三人的眼睛,杜康只能选择相信:“你能这样想是很好的,大牛是个宽厚性子,这件事就算揭过了吧。 既然你们三个人都恢复了,明天就都下地干活吧。 都起来吧。” 三人没有起身,依旧伏在地上,继续说道:“主人,我们三人已为奴,自当做牛做羊。 小人有个不情之请,我孙女身子弱,主人能不能安排她做一些纺线采桑的活,她手巧得很。 小人除了会下地干活,也擅长渔猎,每日撒上几网,可以捞上来不少鱼。” 见识过羊明的水性,羊大说擅长渔猎,杜康是相信的。 而且他觉得羊大对羊黎的安排建议很好,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但是纶邑连纺车都没有,这个活安排不下去。 杜康看了看羊黎纤瘦的身体,不忍心拒绝,但又没法答应。 “四儿,”杜母温和的声音适时地在杜康耳边响起。 杜康看着走出屋子的杜母温声喊道:“阿妈!” 杜母捶了捶自己的背说道:“娘正要跟你说件事。 这几天活动了一下筋骨,腰酸背痛,看来不服老不行。 你看把这个丫头,留在我身边怎么样?” 跟在杜母身边就能够和杜母一样享受到很多特殊的优待,没有比这更好的安排了。 杜康唯一的担心杜母是在掺和。 但是担心也无法拒绝了,杜康走近杜母扶着她道:“是儿子考虑不周,让阿妈受累了,那就让羊黎跟着阿妈干活吧。” 杜母笑着看了看儿子,又指着羊明说道:“你也没个人服侍,世俞也去忙着打猎,让这个皮猴子跟着你怎么样?好好管教一番,再调皮就打得他屁股开花! 这个老头就按照他说的来,让他每天从陶七那里领渔网,打鱼后就跟着华灵下地干活。” 伏在地上的羊明身子一怔,屁股微微地扭动了几下。 杜康微微一笑,朗声道:“都听阿妈的!” 第80章 难得如意 其实杜母的年纪并不大,四十出头而已,也就是二十出头生的原主。 原主的父亲,大夏的相王,在位二十八年,驾崩或者说被屠杀的时候,五十二岁了。 这说明这个年代平均寿命虽然很低,但是贵族的寿命还是有保障的。 当羊大让羊黎和羊明留在院子里面服侍时,杜母又将他们赶了回去,说干活的时候再叫他们。 看着声如洪钟的杜母健步如飞,杜康不由得有些担心羊黎的小碎步能不能跟得上。 杜康现在没有心思去揣测刚才的安排,他更加担心的是吃饭的问题。 虽说狩猎的结果存在随机性,但是以纶邑周边的动物密度,应该不会一整天才猎到一头鹿。 也就是说杜康认为猎到一头鹿是可以接受的,但不应该花费这么长时间。 要知道杜康穿越的那天,是在早上就遇到了猎物。 杜康看着略显疲惫的世俞喝着鹿肉野菜羹,心中组织着语言。 “世俞,这头鹿没有上次姚琳抓到的那头大。” “世俞,今天打猎花的时间有点长。” “世俞,要是这是一头牛就好了” “世俞,怎么打一头鹿累成这个样子?” …… 杜康想了很多种开口的方式,最后决定将纶邑的压力清楚明白地释放出来:“世俞,按照今天打猎的效率,我担心过些时纶邑会缺粮。” 世俞没有回避前几天刚刚接下的重担,略带低沉地说道:“四哥,我也担心这个。纶邑周围的猎物好像少了很多,特别是大型动物。” 杜康疑惑地问道:“少了很多?” 世俞点点头道:“那次我和姚琳走了很远才碰到鹿群,前些时抓到的牛也走了很远。” 今天这头鹿,要不是我记着大姨说过粮食只有一天,就要放弃搜寻了。 再往外围走,回来天就要黑了。 幸好遇到了这头鹿。 不然几只狐狸,这么多人塞牙缝都不够。” 在这个时代,黑夜的深山密林是属于野兽的。 所以在夜间除非是举着火把集体行动,大家都是待在村子里面。 杜康看了看略显消沉的世俞,温声道:“你的安排很好,安全永远都是第一的。 算算时间,应该是狼群被消灭了造成的。 现在纶邑附近的动物密度才是正常的。 先前之所以猎物多,都是狼群驱赶过来了。 跑出来的动物多了,狼群也开始越界狩猎了。 “现在狼群被消灭了,动物又都回去了。” 世俞听明白杜康意思,兴致高了起来,抬起头朗声道:“四哥,那明天我带人去狼窝那里狩猎!” 杜康否定了世俞的想法:“不行!太危险了!” 去狼窝那里狩猎除非一过去就能碰到猎物,不然回来就是晚上了。 而且那边的环境不熟悉,不能根据食草动物迁徙了就断定那边一定没有新的猛兽进来。 要知道上次消灭的狼群里面,有一头狼明显带伤。 除非是组织纶邑所有猎人过去狩猎,但是现在春忙时节,杜康根本抽不开人手组织一场这么大规模但结果不确定的狩猎。 杜康将征询意见的目光投向了杜母,想要减少每人的食物配给。 杜母摇了摇头,否定了。 每天工作量这么大,刚刚提高配给,又降了下来,大家就算不说也会怠工。 杜母柔声道:“四儿,你也别急,你看能不能拿一些粮种出来?” 杜康也摇了摇头否定了。 本来种粮就不够,几千斤粮食够这些人能吃几天? 不过也不是完全不能动用,又要感谢姚瑶了。 但是他在想一个合适的法子,找一个契机将这个东西做出来。 看到杜康微微蹙眉,杜母柔声道:“你也别太过烦心,羊大不是说太会渔猎吗?每天也能补充不少鱼吧。 有德之人,天亦助之,看起来是你救了他们一命,其实是老天爷给你送食物来了。” 杜康眼前一亮,笑着说道:“阿妈说的是,明天我早上交代了羊大打鱼的事情,就带着大牛和羊明去把藕挖回来种着,我看他俩水性都不错。 顺便还要捡河蚌回来,陶七的稻草人做得差不多了,过两天就要插到田间去了。” 世俞有些失望地说道:“四哥,我还以为你要亲自去打猎,结果你是去挖藕啊!” 杜康嘿嘿一笑,没有说话。 杜母淡淡说道:“你四哥说将狩猎的事情交给了你,如果他现在去狩猎,既对你不好,也让大家心中不安。 他不去出门去狩猎,大家永远觉得粮食够吃。 他有闲情逸致去挖藕,你猜大家怎么想? 你不用等三天去狩猎,把兴致提起来,两天就闹着要去一次!” 这一席话,让世俞又开始咧着嘴傻笑,重重地“嗯”了一声,一扫垂头丧气的样子。 杜康微笑看着杜母说:“阿妈,明天羊黎那个丫头就交给你了。” 杜母似笑非笑地看着杜康道:“你是担心为娘也会用浸水处罚羊黎吗?” 杜康尴尬一笑,摇了摇头,他内心是非常感谢和佩服杜母虑事周到的。 就像刚才说打猎,杜康没有想那么多,只是想着挖藕种藕。 世俞还以为自己挖藕是为了养些花花草草好看,但不知道莲藕的产量其实是极高的。 后世莲藕的亩产量在2000斤左右,而且莲藕1年能够收获3次,因此年亩产量可达6000斤左右。 虽然产量会因品种、种植条件等因素而异,但是烧荒出来的几亩浅水沼泽池塘,里面的杂草和鱼虾都在高温之下化作了肥料。 莲藕的生长最需要的就是肥力,所以才说“出淤泥而不染”。 就算现在品种不一样,如果亩产能够达到1000斤,也是不错的补充。 更关键的是,种植3、4个月后就可以收获,不收获也是烂在泥巴里面了。 也就是说到时候女人们肚子大起来的时候,可以让她们不用冒险出去找野菜,直接在泥塘里面挖藕就可以了。 杜康去数豆子之前,找了一下华灵。 华灵恭恭敬敬地站着,又将杜康夸了一遍:“主人,我刚才自己完成了一个堆肥坑,发现这个法子妙极了! 一想到这些无用之物可以变出更多的粮食,就叫人开怀。 我刚才又去田里看了一下,主人做的垄沟都是极为工整分明的,这样一亩多大小,让我看得更加分明,更觉主人心思巧妙,肯定要多收上不少粮食。 种粮我也都看过了,都是干燥得很,不用重新放在太阳下面晒了,只是……” 杜康在华灵这里收获了好心情,见他还有话说,担心又有什么意外,连忙问道:“只是什么?” 华灵不知道杜康的语气为什么有些紧张,也赶忙解释道:“倒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小米的种子还要催芽。” 杜康疑惑地问道:“催芽?” 这种疑惑,倒不是杜康故意装的,他虽然知道催芽是什么,但确实没有种过小米和黄米。 华灵又解释道:“主人不用担心,催芽也简单,将种子浸泡在水中,在种子露白之后就可以播种,并不会太费事。” 杜康依旧蹙着眉。 华灵也不知道杜康在担心什么,催芽只是一个很简单的工作,并不值得费神。 片刻之后,杜康问道:“黄米呢?” 华灵摇了摇头说道:“黄米不用这么复杂,高粱……” 杜康咧嘴一笑,拍了拍华灵的肩膀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我知道了,你算好时日,需要催芽的时候,我来安排人手。” 留下莫名其妙的华灵在夜色中一脸凌乱。 杜康来到属于自己的“520”专属房屋,脸上笑得灿烂。 华灵,你真是个宝贝啊,你居然知道催芽! 不过谁让你话没说完呢,我要让你犯一个错误! 杜康打算在华灵无意的“误导”之下做出豆芽! 1斤黄豆可以发12斤豆芽,500斤黄豆可以整整发出6000多斤豆芽! 杜思坝小时候就跟着母亲学会了制作豆芽,只需要几两豆子就可以做出一大堆豆芽,不需要任何化学物质和添加剂,只需要清水、时间和黑暗。 特别是春天,老中医总会提醒村民做一些豆芽菜,说是可以预防口角发炎。 而且还有一个好处就是黄豆吃多了容易腹胀,但是豆芽完全没有这个副作用。 制作豆芽的方法也很简单。 将豆子倒入一个大盆里面,加入清水没过豆子,常温下静置浸泡一个晚。 第二天早上,豆子就都被泡发得裂开了,这时将裂开的豆子倒在铺上一块湿布的簸箕,充分铺平后,再在上面盖一层布。 接下来只要四五天,每天早晚各浇上一次清水就行了。 需要注意两点,一是完全避光,二是不能沾油,适量加水,不然豆子烂了就没法发芽了。 还有就是豆芽没法存放太久,一两天就必须吃掉。 杜康知道姚瑶喜欢吃豆子,本来是打算农忙过后去虞城时给姚瑶带过去的,现在鉴于实际需求和华灵提出了催芽这个说法,只好提前进行这项工作了。 豆子被杜康一捧捧放进水盆中,发出一阵哗啦啦的声音,然后又快速而贪婪地吸收着水分,发出吱吱的声音,像是姚瑶在耳边轻声细语。 杜康也用轻声细语回应着:“姚瑶,虽然不算如意,但是幸亏有你。 没有你,我都要挨饿了。 纶邑是我们一起建好的。 你对我的心意,就像这些豆子一样,我会十倍还给你。” 第81章 好奇宝宝 姚瑶和姚琳最近睡眠都很不错。 两张色泽明亮,微微泛红的俏丽脸庞面对面睡着,阳光升起时,几乎同时睁开了眼睛,看着对方相视一笑。 姚琳侧耳听了听,一骨碌爬起来说:“姐姐,我去加水!有那股叮咚声,晚上睡得真踏实。康哥这个法子真管用!” 她说的是这两天刚刚做好的水缸滴漏,这又成了她显摆的一项得意之作。 姚瑶微微一笑,想着是不是要把这个水缸滴漏的真实作用告诉她呢。 姚琳把水打进来的时候,姚瑶也起床陪她一起加水了。 心情不错的姚琳一边加水,一边叽叽喳喳:“姐姐,我觉得纶邑比虞城有趣一些。 不只是打猎,其他的也很有趣,他们养的牛啊,羊啊,鹿啊,都好玩得很。 还有那个小孩陶贝,老有意思了。 等你嫁过去,我就不来虞城玩了,我也跟姐姐去纶邑玩。” 姚瑶看了姚琳一眼,嫣然一笑道:“好呀,你到时候每天住在那边都行。” 姚琳咯咯笑道:“好呀,好呀!让康哥给我们留间大屋子,我过去还跟你睡一起!” 姚瑶俏脸一红,眼波如水,换了个话题说道:“我还没去过纶邑呢。” 姚琳停下手中的动作,看了看姚瑶的脚道:“姐姐,你脚好了没有?过几天我就带你去纶邑,早上出发,中午就到了。” 姚瑶摇了摇头,温声道:“他的法子管用,脚踝已经没什么异常感了,但是等忙完这阵子再去吧。” 姚琳讶然道:“我们不忙啊!” 姚瑶叹了口气道:“我是说纶邑忙,现在正是春忙的时候。要说还得谢谢二叔,昨天齐邑来人我才知道,二叔送了这么多种粮过去。” 姚齐派来的人只说了种粮的事,没有提奴隶。 姚琳摆了摆手说道:“都是一家人,谢什么谢啊!再说父亲一向都是喜欢康哥的,连姚恭都是佩服得不得了!” 姚瑶听到“一家人”三个字,心中一凛,淡淡说道:“是啊,一家人。” 嘀嗒声已经此起彼伏了,姚琳咯咯直笑。 银铃般的笑声和嘀嗒声一起组成了欢快的乐章。 姚瑶说得对,杜康很忙。 这个时候,杜康同样在嘀嗒声中开始了马不停蹄的一天。 他正在将已经开裂的豆子从水里捞起来,然后平铺到簸箕上。 制作豆芽已经进入发芽这道工序了。 当杜康从漆黑的“520”号房子出来时,恰好看到羊黎在欣赏日出。 从她的气色也看得出来,昨天晚上休息得不错。 杜母看人果然没错,羊黎穿上了杜母的旧衣服,洗得干干净净后,透着一股清澈的灵气。 羊黎看到杜康后,连忙行礼,怯生生地问道:“主人,这间屋子有什么?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看着柔弱,其实跟羊明一样是个好奇宝宝。 杜康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不行!这间屋子除了我,谁也不许进去!” 好奇宝宝还不放弃,追问道:“里面有什么宝贝吗?是不是祭祀用的铜礼器?” 杜康耐着性子回答道:“不是,这里面的东西比铜礼器更加珍贵!” 好奇宝宝张嘴还要继续追问,杜康见状脱口而出:“再多问打屁股!” 羊黎红着脸跑了,留下杜康愣在原地。 杜康本来想要她去喊羊大过来的,回过神来也不好意思到那间屋子去了,于是就去喊陶七拿渔网,带着羊大一起来河边。 人类学会用绳子,就学会了结网,捕鱼一直都是一项重要的狩猎活动。 羊大接过渔网,左手握住渔网蹶子和约三分之一的网口部分,右手将网蹶子挂在大拇指上,再握住剩下的网口部分,身体一旋,右手撒出渔网,一个满圆整整齐齐地压向水面。 杜康不会撒网,但是看到羊大飘逸的动作和渔网落水的形状,忍不住内心叫好。 陶七也竖起了大拇指,毫不吝啬地说道:“主公,羊大撒网比我撒得漂亮多了。” 陶七是纶邑最会捕鱼的人,他这样说,就算是肯定了羊大的这个技能确实不错。 羊大并未面露得色,而是盯着水面,两手交替缓缓地收着网。 可惜因为早上气温较低,网中并没有几条鱼。 杜康看了看他的渔获,开始正式提出要求:“杂鱼和一斤以上的鱼,带回家做食物,一斤以下的家鱼全部丢到田中间的深水鱼池里面,小鲫鱼丢到浅水鱼池里面。” 羊大问道:“主人,什么是家鱼?我不知道这个品种。” 所谓四大家鱼,指的是青鱼、鲢鱼、鳙鱼(胖头)和草鱼,他们的共同特点是生长迅速,抗病力强。 但食性和栖息习性不同,混养在一个池塘里,能充分利用天然饵料和水域空间,养殖效益更大,因此非常适合作为大众食用鱼。 这时还没有四大家鱼的概念,杜康解释了一通。 好在羊大对各种鱼都较为熟悉,倒是没产生其他的误会。 打鱼摸虾,耽误庄稼。 杜思坝村里的懒汉每天家里都会飘出鱼虾的香味,但是田间的杂草比庄稼还长得茂盛。 杜康不希望羊大在打鱼上磨洋工,严厉地说道:“每天只给你一个时辰撒网捕鱼,你自己看看什么地段什么时间最合适,打到鱼的多少会作为你是否能转为庶民的一个重要指标。 这也会影响到羊黎和羊明。 其余时间,你去跟着华灵干农活。” 羊大感觉自己刚刚涌起的一点小心思似乎被看穿,连忙答应下来,表示一定尽心竭力。 杜康又对陶七道:“我看这几天稻草人已经不少了,马上也快要播种了,今天你再扎上一天,我恰好去捞些河蚌上来,明天就开始插在田间地头了。” 看着羊大又撒了几网,渔获都是非常一般,杜康就带着二人回到村子。 杜康回到院子里面时,杜母已经将羊黎喊过来一起做好朝食了,正在和世俞等他一起吃饭。 好奇宝宝正在对着破水缸琢磨,因为芦苇秆早已烂掉,下面也没有放木盆,所以看不出来有什么用。 羊黎看到杜康进来,行完礼,几次张嘴想要开口,终究在看了看杜康蒲扇般的大手掌后,忍住了。 杜康既觉得尴尬,又觉得好笑。 不过也看得出来,杜母对羊黎的行动没有太多的约束。 更让杜康意外的是,杜母让羊黎和他们一起吃的饭。 虽然羊黎是端着小陶碗在连廊里面吃的,但是自己三人的食材供应和分量比陶七他们都要好很多,更何况是奴隶。 等到杜康开始为金大升挠痒的时候,洗好碗筷闲着没事的好奇宝宝又凑了过来。 三头牲口伸长脖子享受的时候,杜康的余光瞥见羊黎也伸长了脖子一副享受的模样。 很快杜康就发现自己错了,她不是在感同身受,她是在憋着要提问:“主人,我还是忍不住想要问……” 看到杜康回头瞪了一眼,羊黎不自觉捂着扁平的屁股退了三步。 毫无兴趣!你退什么退啊! 杜康伸手递出扫帚,说道:“别问,你照着我的样子自己试试!” 羊黎凑过来,双手握住扫帚,照着杜康的样子开始挥动,几下之后,嘴角就微微往上翘了起来,显然她更加偏心小鹿纯子一些。 在小牛舒服的“哞哞”声中,羊黎迷失了自我,开口道:“主人,其实我刚才想问这是什么东西?” 话一出口,才想到有可能会挨打,于是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有些尴尬地看着杜康。 本来在屋里和世俞说话的杜母恰好此时从里面走出来,见到羊黎已经拿好了扫帚,淡淡说道:“还挺聪明,已经学会用扫帚了。羊黎,你现在把院子里面打扫干净吧。” 羊黎确实很聪明,杜母话音刚落,她就已经知道这个东西是扫帚了,而且知道是用来扫地的,也猜到是如何使用。 但是毕竟她是第一次接触扫帚,这种扫庭院的大扫帚和单手使用的小扫帚是不一样的。 双手握的姿势正确,才能省事省力,不然吃力不说,还扫不干净。 看着羊黎在庭院里面写大字,杜康实在不忍心她这样糟践自己做出来的东西。 杜康一把拿过扫帚,边示范边说:“看到没有,左手放在这里,右手这里,然后手臂,肩膀和腰一起用力。” “扫地的方向也不能东一下,西一下,你要一路扫过去,然后将垃圾堆成一小堆,再装到簸箕中去。” 羊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连连点头,等杜康说完,她细声细气地道:“主人,这些可不是我问你的,我换个问题问你行不行?” 杜康哭笑不得,无奈地道:“你说吧,你说吧。” 羊黎指着破水缸问道:“那些是不是养花的?你是不是还没想到养什么花?” 养花?钢铁直男杜思坝怎么会在院子里面养花! 杜康眨了眨眼睛,温声道:“你会养花?” 羊黎嘴角上翘地点了点头。 杜康淡淡说道:“这些不是养花的,我准备在池塘里面养花。不过以后可以养一些花在院子里面。你也别问这些水缸是做什么的了。” 羊黎被说破了心思,果然闭嘴不言,双手握着扫帚开始挥斥方遒。 杜康看她握扫帚的姿势太过别扭,忍不住过去掰着她的手,放到正确的位置,一字一顿地说道:“左手放在这里,右手你看,要放在这里!” 小院的门被推开了,大家集合过来听杜康布置今天的工作了。 第82章 污泥之下 杜康松开了羊黎柔若无骨的小手,挺直身板,清了清嗓子,淡淡说道:“以后每天一早就把院子扫得干干净净!” 推门的人不知道是谁,也清了清嗓子,然后脚步声陡然停了下来。 杜康正要回头时,瞥见羊黎的脸色绯红。 …… 你们真的都是一团污泥啊! 明明只是指导工作,被你们这么一渲染都成桃色事件了! 我要去520房间忏悔了! 杜康转过身,看了看在门口围观的众人,朗声道:“都进来啊!门又没关!” 站在前面的陶七眼神闪烁地说道:“主公,我们进来会不会耽误羊黎姑娘扫地啊?” 杜康似笑非笑地说道:“你说得太对了!当然耽误了!羊黎,你放下扫帚,请我阿妈和世俞出来。 今天陶七在家里扎稻草人,他会帮你把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的。 我回来要是看到地上有一丝不干净,我就把他丢在河里浸一晚上。” 陶七其实并没有什么取笑调侃的意思,只是想用这个方式把自己老婆的发现隐蔽地传递给大家而已。 毕竟杜康给了他代管奴隶的权利,他不希望再次出现类似华灵那样的事情。 没想到在杜康这里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 虽然知道杜康不会将他浸到水里去,他还是马上恢复了严肃的表情,沉声说道:“主公放心,我一定扫得干干净净。” 人到齐了杜康看着黑压压的四十号人,丝毫没有超过了韩老板公司员工数的喜悦。 除了阿妈和世俞,这些人分为两种:无限忠诚的夏人和无条件服从的奴隶。 听起来好像非常好管理,但是每天都会遇到各种突发情况,每天都有单独的事情要推动,杜康感到自己一刻都闲不下来。 见众人在扫视下安静了下来,杜康朗声道:“今天会带大牛和羊明出去,陶七在家,其余人都下地干活。 世俞第一个跳出来提反对意见:“四哥,我今天想去打猎,昨天还没过到瘾呢,手还是痒的!” 当众人以为杜康要杀鸡儆猴的时候,杜康温声道:“让你在地里干活确实憋屈你了。 这样吧,明天去行不行?明天除了原班人马,我让大牛也跟着你一起去。” 杜母在旁边叹了一口气道:“你也别太由着他的性子。” 杜康呵呵一笑:“我不宠着他,我宠谁?就这么说定了,明天再去打猎。 今天你在田里帮我盯着点,也可以去看看附近有没有野鸡。” 世俞无奈地说道:“行吧,那就明天再去打猎吧。” 杜康演完了戏,又看了一眼众人,除了大牛欲言又止,其余人都是一副悟了的表情:也只有世俞这样的血亲能够享受这个待遇了吧。 “天公作美,让我们纶邑烧荒烧出了这么好的田地。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但是我们的种粮不够。 亏得华灵给我想到了个好法子,我昨天按照这个法子翻了一亩多地。 今天田里的安排就交给华灵,大家按照我昨天翻的那块地来整理,如果我看到谁没照着做,晚上点着篝火也给我弄好!” 有了昨天羊明在河里实打实地浸了一天,大家都是高声回应。 杜母又进行了适时的补刀:“华灵啊,我看四儿昨天弄得一条沟一条垄的,特别漂亮,你一会儿先帮我把菜地整理一下。” 华灵高声答应着,开始将人分成三波。 奴隶开始去翻西边比较板结的地了,鲁烈等人继续翻东边的地,女人整理垄沟。 高粱、小米和黄米播种的时间都差不多,大豆要晚上半个月。 随着气温一天比一天高,抢在一场春雨前播种一部分,又省去了浇水的麻烦。 这些昨天已经都和杜康说过,杜康都同意了。 杜康看着好奇宝宝跟着杜母一起拿着工具一起走向田间,心里一阵轻松。 羊明又窜了出来,问道:“主人,今天带我去哪里啊?” 杜康没有理他,看着大牛说道:“大牛,我们今天去挖藕回来,顺便摸些河蚌。你去给我们一人准备一对箩筐,给羊明一个结实的背篓。” 大牛答应着就去准备了。 死皮赖脸的羊明毫不在意杜康的无视,凑了过来说道:“挖藕我会啊,主人真是知人善用啊!” 杜康决定理睬一下羊明,因为自己找的挖藕原因一直是想在池塘里面种一些荷花,顺便吃点莲藕。 羊明既然会挖藕,那就是送助攻了。 杜康故作疑惑地看着羊明问道:“你会挖藕?你挖藕做什么?帮你姐姐养花吗?” 羊明拍了拍胸膛,得意地说道:“只要是水里的,我都会!我挖藕可不是为了养花,我挖藕是为了吃!” 好了,鱼儿上钩了。 杜康嗤笑道:“要吃也是等到六七月吃莲蓬,怎么反而跑到臭泥巴里面挖藕了,你一个小孩子不要乱说。” 大牛拿好箩筐过来,刚好听见,说道:“主公,藕是可以吃的,虽然在泥巴里面,但是味道甘甜得很,不过因为担心会陷到淤泥里面,水里又多虫蛇,一般人都不愿意去弄。” 看来现在的人都知道藕可以食用了,但是风险比收益大多了,故而没有普及。 羊明不屑地说道:“你懂什么,哪里有什么危险,你不会而已。” 话一说完,想到自己现在是奴隶,身份不如大牛,不由得捂着屁股怯怯地看了杜康一眼。 杜康巴不得他多知道一些,这样才好推动自己的种藕大业,只是淡淡地说道:“我看看你的屁股。” 羊明慌了,结结巴巴地说道:“主人,我错了,我再也不这样说话了!” 杜康笑着说道:“我不打你,我就看看。” 羊明无奈褪下裤子,对着杜康。 杜康看到他的屁股一片青红色,这才知道自己昨天下手有些重,难怪连羊黎也会不自觉地捂着屁股。 杜康淡淡说道:“还有半边屁股没有长记性。” 羊明赶紧搂起裤子,嬉皮笑脸地说道:“主人,长记性跟屁股没关系,都装在脑袋里面呢。” 杜康不再多言,让大牛把背篓给羊明背上,就朝着去虞城路上的水塘出发了。 杜康发现两个好奇宝宝其实又是不一样的。 羊黎喜欢问,羊明喜欢琢磨。 羊明将背篓挂在胸前,边走边瞧,仔细看了又看,摸了又摸。 杜康见他把背篓又背回了身后,问道:“看出什么没有?” 羊明啧啧称赞道:“我以为这个东西做陶的时候才有用,想出这个法子的人心思真巧。” 看来果然是琢磨出了点东西。 杜康微微一笑:“还看出些什么?” 羊明嘿嘿一笑,轻声说道:“院子里面的水缸和池子,肯定是晒盐用的!” 杜康不声色地问道:“那怎么晒盐呢?” 羊明知道自己猜对了,摇了摇头:“池子我看出来了,水缸看不出来。” 大牛轻嗤一声。 羊明不服地说道:“肯定不是你想的法子,你有什么得意的!那天要不是我哥为了掩护我们,你以为你抓得到他?” 听羊明的意思,那天纶邑的人几乎全部出动了,羊喜应该是故意吸引大牛的注意力,掩护其他人跑了。 大牛抿了抿嘴,没有作声。 这样的表现与前几天的大牛完全不一样。 杜康温声问道:“大牛,你刚才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大牛犹豫了片刻,看了看羊明,说道:“主公,我不想去打猎,我觉得种田更有意思。” 才燃起没几天的火焰,这么快就熄灭了吗? 现在打猎收获少,不是人手的问题,而是猎物太少了。 杜康点了点头,说道:“行,现在正是春忙,田里刚好需要人手。” 一行人要去的荷塘是一个浅水塘,在虞城和纶邑之间更加靠近纶邑的地方。 这一片虽然也没有人烟,但是这样一个位置,倒是少有野猪出没,不然只怕莲藕都被野猪拱出来吃了。 一路上大牛少言寡语,杜康就一边问羊明关于挖藕的事情,一边慢慢将他引导到如何种藕上来了。 杜思坝家里并没有种藕,但是村里有一户种藕的乡亲,每年都会让他去帮忙挖藕、种藕,并且会按照每天200元给他费用。 乡亲并不藏私,杜思坝从在淤泥里摸爬滚打中学到了不少知识。 有一次杜思坝挖到一条十几斤青鱼,乡亲大方地说:“思坝,这条鱼归你了,你小子有福气!” 在杜思坝看来,这位乡亲身上总是有一种挥之不去的烂泥味,但是他种出来的藕又香又甜,是一位值得尊敬的人。 荷塘出现在眼前,羊明又兴奋起来了。 杜思坝沉声道:“刚才羊明给了我很多启发,既然莲藕是美味,那我们就要让它在纶邑生根发芽。 就按照我和羊明刚才商定的,我们将藕从淤泥里面拿出来的时候,一定要注意整只拿出来,不要弄断,弄伤! 特别是那些已经长出新嫩芽的,这个我们今天拿回去就直接插种下来,就像纶邑的种子一样宝贵。” 羊明连连点头,大牛还是有点懵。 他以前饿肚子时挖过藕,但是都是直接掰断了取出来,就着泥水简单洗干净,塞到嘴里就吃了。 取出来很容易,但是不弄断,他觉得有些困难。 杜康也不知道这片藕塘能够挖出多少莲藕,见到大牛的表情心中了然,于是说道:“大牛,我早上跟陶七说要带些河蚌回去给他做稻草人的,要不你先看看这里有没有河蚌?” 大牛点头答应着说道:“主公,关于河蚌我还有个想法!” 第83章 泥潭之中 对河蚌能有什么想法,又不是生蚝! 老司机大牛又要开车了吗? 杜康想到上次因为自己飞驰的思绪让华灵十人饿了一顿肚子,当下松开了油门,温声问道:“你有什么想法,只管说。” 大牛道:“主公第一次让我们下地时,就是割藤蔓蒲草,然后切碎铺在地里。” 这事杜康记得,当时自己天真的还想靠这种手工的方式直接在地里沤肥。 大牛继续说道:“这些蚌刀有些已经缺口了,也没有那么锋利,主公是不是先把这些河蚌给石猛,让他选一批好的做蚌刀?”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等到秋天收割的时候再来考虑这件事又是一番手忙脚乱,大牛果然是个种田的好苗子。 杜康心中大喜,开心地说道:“不错,不错,这个想法很好。” 计议已定,三人也不再多说,大牛拿起背筐,开始在水里摸河蚌,杜康带着羊明开始挖藕。 在后世,有一种高压水枪挖藕的方式,一天可以挖五六千斤。 但是现在别说水枪,连掀淤泥的锹都没有,只能靠纯手工。 好在这个泥塘的积水平均只有一尺来深,靠近岸边的部分几乎是裸露在外面了。 杜康初时还在担心羊明力气小,在泥塘沼泽里行走,拔脚都很费力,没想到他像会轻功一样,颇为轻松,倒是大牛显得颇为吃力。 没有工具也好,藕本身娇气得很,稍微伤了一点,泥水灌进去了就是烂种,更何况杜康还特别强调保护好新长出的嫩芽。 杜康用脚探了探,脚下一尺左右,一根藕横躺在淤泥中,开始将手伸到泥中扒拉。 这条藕有一米多长,杜康小心翼翼地将它从泥中挖了出来,生怕将它折断了。 杜康把挖出来的藕放在水里,轻轻地漂洗了一下,保留了藕节上的淤泥,这是长荷叶开荷花的地方,结构比较复杂。 看了看手上白嫩嫩的莲藕,大概八九斤,杜康还是很满意的。 抬头看羊明时,他也正小心翼翼地从淤泥中取藕出来,正准备举起来向杜康炫耀时,一下子将藕折断了。 羊明脸上露出了失望和害怕的表情,特别是看到杜康手上已经有一节藕时,更是知道自己已经落后一步了,哪里有炫耀的资格? 杜康温声安慰道:“没事,这根一会我们三个人吃了,后面得小心一些就是了。” 羊明这才露出了笑脸。 其实看到羊明能够完整地取出一支藕来,杜康已经很欣慰了,知道他没有吹牛,这样两个人半天时间挖个三四百斤藕问题不大,刚好赶回去之后就可以种莲藕了。 按照后世种藕的方法,一亩泥塘需要五六百斤藕苗,但是这些都是建立在施肥足够的基础上的。 通常的施肥方法是土杂肥5000公斤,各种化肥150斤,完全就是在土杂肥里养藕。 另外种莲藕前还要铺上1万多公斤的秸秆,杜康现在哪里具备这样的条件? 在只能依靠泥塘本身肥力的情况下,按照每亩150斤藕苗来种植,这样一年能够产生10倍的收益,亩产1000斤,已经算是不错了。 这片原生态的泥塘,长期只有水鸟和候鸟吃一些莲藕,连野猪都没有,更没有人开采,藏在里面的莲藕还挺多,有些都烂在里面了。 看来挖个1000斤藕苗回去问题不大。 一个时辰过去,杜康看了看两人的收获,加起来有差不多有200多斤了,再挖一个时辰就可以回纶邑了。 杜康看了看已经成了泥猴子的羊明,想到了自己小时候,不由得有些心疼地说道:“羊明,我们喊大牛过来吃藕,都休息一会吧。” 羊明用手臂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又把自己弄了个大花脸,笑着点头却没有吭声。 杜康知道他的意思:还是不愿意跟大牛都说话。 于是,杜康看了看几十米远处,遮掩在芦苇和荷叶中的大牛喊道:“大牛,过来休息一会!” 大牛高声回应道:“来了,主公,这里河蚌真多,筐子快装满了!” 站在淤泥中并不好受,杜康招呼了羊明一声,两人就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岸边走去。 等二人在岸边简单清洗一下身上,又将那节断藕洗干净时,大牛还没过来,似乎在原地没有动。 杜康以为是河蚌太沉,又高声喊道:“大牛,要不要帮忙?” 大牛带着惊恐的声音传来:“主公,我动不了了,我在往泥巴里面陷!” 杜康闻言心中一凛:碰到泥潭了!这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 杜思坝并没有经历过,但是先烈们过草地陷入泥沼的文章他读过很多,每每为之扼腕痛惜。 杜康立刻边往大牛的方向跑去,边喊道:“大牛,你不要挣扎,一下都不要动!” 羊明眨了眨眼睛,磨磨蹭蹭地站了起来,也跟着杜康跑了过去。 当杜康穿过芦苇看到大牛时,大牛的下半身已经在泥水中了。 他听了杜康的话,没有挣扎,虽然下陷的速度放缓了,但是并没有停下来。 杜康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心中说不慌是不可能的,看了一下泥潭的大致范围,就要慢慢靠近想要把大牛拉上来。 羊明大喊道:“不行,拉不出来!主人你也会掉进去的!” 大牛往前伸的手也缩了回来,他知道杜康对夏人意味着什么! 杜康停下了脚步,看到了在泥潭外装满河蚌的背篓,对着大牛说道:“你再坚持一下,我去拿箩筐和扁担过来帮你上来。” 说着又要转身往回跑。 等他跑出几米远,羊明说道:“主人,什么都不用,他自己都可以出来!” 杜康停下了脚步,和大牛一起看向了羊明。 羊明脸上的表情显示了他的内心正在挣扎,这让杜康愤怒了。 杜康吼道:“羊明,你要是故意拖延时间,我马上就把你扔进去!” 羊明张了张嘴巴,终于下定了决心:“那你要相信我说的话。” 大牛看着羊明点了点头。 羊明说道:“你直接趴在泥潭上面!” 大牛看了看羊明,又将眼光投向了杜康。 他不敢照做,头部和泥潭保持足够的距离才能给他安全感,一下子趴下去,仿佛马上就要坠入深渊一般。 杜康已经反应过来了,这是通过增大受力面积来减小压强啊。 杜康不知道怎么解释,直接站到了羊明的身后,表示自己随时会将羊明抛进泥潭中,然后大吼道:“照他说的做!” 大牛不再犹豫,将上半身趴在泥潭上面。 羊明见状说道:“现在你可以试着将脚抽出来,然后就可以在泥潭上面打滚了,滚到泥潭外面你就没有危险了。” 当大牛将双腿抽出来的时候,羊明转身往挖藕的地方走去,背对着杜康抹了一把眼睛。 杜康没有阻止羊明离开。 他站在羊明身后本来也只是为了给大牛信心而已,更何况大牛已经开始在泥塘上面滚动了。 大牛的身体滚到背篓旁边,感觉到身下的淤泥变得坚实起来时,他就这样躺在泥水中大口大口喘气。 刚刚经历的死里逃生让他的心脏“咚咚”跳个不停。 杜康踩着淤泥走到他的身边,将他拉了起来,温声说道:“你自己过去跟羊明道声谢。” 大牛站了起来,点了点头,弯腰将一个硕大的河蚌装进背篓,就拎起背篓和杜康一起朝岸边走去。 羊明眼眶红红的,救了仇人一命,让他内心无比地自责。 他看到大牛脸上满是感激地朝自己走过来时,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刚刚已经跟我哥哥说对不起了!我不会接受你的感谢的!” 大牛止住了脚步,面色尴尬地看向了杜康。 杜康叹了口气,说道:“大牛跟我说不想去打猎,就说明他已经后悔了。” 羊明看着杜康,哽咽着问道:“主人,那我哥哥就能回来了吗?” 杜康无言以对。 他虽然是一个穿越者,但是如果有人伤害姚瑶、杜母和世俞,他绝对放不下这份仇恨的。 “好了,他不愿意你感谢他,就不用了,以后再说吧。我今天记羊明一大功!”杜康挥了挥手:“大家都休息下,我看河蚌也够了,大牛等会儿就跟我们一起挖藕,等够了400斤我们就回去。” 大牛挖藕制造了不少食物,莲藕不是断了就是伤了。 但随着他越来越熟练,情况就好了起来,三个人提前了一刻钟完成了400斤的任务。 照这个情况再花上两天时间,就可以将这片藕塘挖得七七八八,纶邑能种上六七亩莲藕了,基本也就覆盖了那几块浅水泥塘。 杜康回到了田间一看,心情更好了。 从下地开始到今天一共五天,东边开荒的地已经翻得差不多了,而且女人们理的垄沟也像模像样,基本可以准备播种了。 西边板结的地果然要难翻很多,速度要比东边慢上三分之一。 杜母看到杜康三人都背得满满当当的,故意高声说道:“四儿,这又是想到什么好吃的法子啊?” 杜康高声道:“有好吃的,大家都过来吧,华灵,你们也过来!” 说着就让大牛把那些断了的、破了的莲藕分了50斤给大家吃了,剩下50斤带回纶邑。 跟在杜母身边的羊黎看到弟弟眼睛红红的,关心地问了一下。 羊明塞了一根白嫩的莲藕给她说:“没事,泥巴溅到眼睛里去了。主人说了,今天记我大功!” 好奇宝宝放心下来,看了看背篓里面的河蚌,柔声问道:“主人,这个东西你也能做出好吃的东西来吗?” 第84章 谁的泥潭 这个问题其实让杜康有些为难。 因为河蚌肉确实太难吃了。 第一,河蚌肉味道太腥;第二,河蚌肉里面都是水,烧熟后会变得很硬,口感非常差;第三河蚌生活在淤泥中,不管怎么清洗都会有一股泥臭味。 这个时候又没有料酒、白醋,想要做得好吃实在是太难了。 不过杜思坝小时候吃过不少河蚌,还因为捡河蚌划伤了脚,他恰好知道一点改进的方法。 杜康看了看这个在因为劳作已经黑汗水流的女孩,她的手上似乎已经磨出了水泡,此刻正在微微颤抖着。 世俞又去打野鸡去了,看来她今天干了不少活。 都已经这样了,还是对一切充满了好奇。 杜康吃了一口藕,决定认真地回答一下她:“想要太好吃有点难,只能说做出来味道比较别致。” 石猛,大牛今天提醒我了,这些河蚌可以做蚌刀,一会你先和阿妈他们先回去,把这件事处理好。 你们刚好都在,我一起说一下河蚌怎么做才不难吃。 首先,河蚌里面有一根黑色的肠子,一定要处理干净。 然后,你们要用木棍将蚌肉的边上用力地敲打几遍,这样肉就松了。 接着,你们就要反复地清洗,将里里外外都清洗干净,将黏液都洗出来最好了。 最后就是将蚌肉切小一些,注意不要太小,因为熟了它就缩了。 你们要吃,尽量放在汤羹里面一起煮,多煮一会。 这样,也只能是尝尝鲜,不可能太美味。” 杜康有些无奈,哪怕是简单地用盐揽一下也要好很多,可惜盐太宝贵了。 杜母边听边点头,见杜康说完,朗声道:“好吃?你们问问羊大他们饿成什么样子,被我纶邑一口气救回来了的。 要不是四儿和世俞会打猎,你们能够吃饱肚子? 哪有奴隶都能每天都吃肉的? 我看四儿说的这个法子不错,今天这一百多斤河蚌,晚上就分给大家吃了!” 杜康知道杜母是在为可能出现的粮食危机做铺垫。 但奴隶每天吃肉真的不是因为纶邑太过富有,而是纶邑只有肉,没有别的粮食。 也幸亏是每天吃肉,不然这么繁重的劳动,又这么少的食物供应,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扛得住。 杜康看了看天色说道:“阿妈,时候也差不多了,要不你和怀孕的女人先出去,刚好和石猛一起把河蚌处理了?” 杜母点头答应着,就安排石猛和女人将东西收拾好,准备回村子,又见到羊黎呆坐在地上没有动,淡淡说道:“羊黎,跟我一起回村子。” 羊黎停下了啃莲藕的动作,俏脸一红,低声道:“我还没结婚,没有怀孕的……” 众人扑哧一笑,杜母无奈地说道:“你跟着我走啊!你个傻孩子!干活累傻了,今天晚上也跟我一起吃饭吧。” 羊黎这才站起来跟在杜母身后,一起往村子走去。 羊明见状,一口将莲藕塞进嘴里,嘟囔着说道:“主人,我晚上能跟你一起吃饭吗?我想尝尝你做的河蚌。” 不只你想尝,纶邑的人都想,连虞城的人都希望能吃到庖正做的饭。 杜康朗声道:“看你今天表现不错,晚上跟我一起吃饭吧。不过我们先把藕苗种下去才能回家。” 羊明高兴得直搓手,抓起箩筐就要往肩上挑。 大牛见状,过来挑起200斤的那两筐,杜康拦住他说:“种藕苗我和羊明来就行了,这是个细致活。 你和羊大一起,把这些菜地的垄沟都理好。” 说完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是给他单独和羊大相处的机会,争取能够缓和一下关系。 羊大要拘谨多了,没有羊黎和羊明这么生性活泼,听到杜康提到他的名字,才过来汇报道:“主人,今天打鱼收获一般,只有50斤鱼,其中有20斤是你说的家鱼,已经都放到池塘里面去了。” 20斤鱼,大概是2、30尾鱼苗,剩下的30斤鱼折算下来也就10斤肉。 不管是从哪方面来看,都是是聊胜于无,只能慢慢来了。 杜康还是温和地说道:“挺好的,今天羊明表现不错,救了大牛一命,一会干活你们好好聊聊。” 羊大眼神复杂地看了羊明一眼,然后快速地低下了头,拿起工具朝着大牛靠过去。 杜康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回头看时,发现大牛和羊大正在进行亲切友好的交流,这让他心安了不少。 他忽然发现两个人的名字放在一起也挺有意思的。 杜康是种藕苗的熟手了,但是仍然装模作样地和羊明探讨了一番。 按照后世的方法,行距在150厘米左右,株距为75厘米左右,将莲藕头埋入秸秆中12~15厘米深,后把节稍翘在水面上,以利用阳光提高温度,促进萌芽。 种植的朝向可以是一个方向,也可以几行相对排列,这个影响不大。 此时泥塘的水位正好合适,但是既然打算将600斤的用量缩小到150斤,间距上就要大很多了。 羊明毕竟是个孩子,所以完全没有产生华灵当时被引导的那种怀疑。 他甚至觉得这些就是自己的想法,不过杜康很快领悟了,并且清楚明白地从嘴中说了出来。 在这个被山火将池水烧到沸腾,消灭了一切生命的泥塘中,插藕苗比挖藕要轻松多了,一个时辰不到,300斤藕苗就被整整齐齐地种到了2亩淤泥中。 杜康带着羊明到不远处放鱼的鱼塘中清洗时,世俞啃着一节藕垂头丧气地过来了:他没有射到野鸡,只有大黄和二黄抓到两只青蛙吃了。 这副模样让杜康不由得有些担心。 自从来了纶邑后,因为猎物较多的原因,不管是杜康带队还是世俞带队,每次狩猎都收获颇丰。 但这不是常态,现在的这种情况才是常态。 现在正是需要食物的时候,刚刚挑起重担的世俞只怕已经陷入了深深地自责、自我怀疑和焦虑之中了。 杜康看到世俞走近,问道:“世俞,莲藕好吃吗?” 这时世俞才稍微提起一点精神,点头说道:“又脆又甜,可以和蘑菇、笋子并称为三大美味了。” 虽说很多人是无肉不欢,但是在纶邑,随便问一个人,绝对是蔬菜、五谷比肉要受欢迎。 羊明在旁边问道:“主人,什么是蘑菇?” 杜康促狭地说道:“一种从牛粪中长出来的美味。” 本以为羊明会做呕吐状,不想他反而来了兴致:“那不就和这个莲藕一样嘛,从淤泥中长出来。” 杜康真想为他叫好,于是看着世俞朗声道:“世俞,听到羊明说的话吗?莲藕是从淤泥中长出来的美味,不止如此,你看莲叶,莲花是多么的一尘不染? 不过是少吃一只鸡而已,值得你这样失魂落魄的? 那要是把你丢到淤泥里面怎么办? 你知道今天大牛陷到泥潭怎么出来吗?他整个人趴上去,打了几个滚出来的!” 世俞眼睛亮了起来。 他知道杜康说的不是少吃一只鸡的问题,而是说他陷入了被打猎成果困扰的泥潭里面,这样消沉萎靡,只会越陷越深。 世俞咬了一大口藕,高声道:“放心吧,四哥,我打个滚也就出来了。” 然后指着羊明说道:“你小子可以啊,跟了我四哥一天,进步挺快。” 羊明一脸茫然,不知道世俞在说什么,只是觉得自己火辣辣的半边屁股在淤泥里面泡了一天似乎好了很多。 大家返回村子时,杜康见到大牛和羊大的关系好了很多,甚至有说有笑地在聊天。 杜康很满意,羊明却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而小院里面,杜康就没有那么满意了,因为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腥味。 河蚌已经都处理完了,石猛也整理出了五十多把锋利的蚌刀,剩下的蚌壳和之前余下的蚌刀已经被敲成合适的大小,正在往稻草人身上系。 羊黎正在拿着木棍一下一下地敲着河蚌肉,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对河蚌恨之入骨。 但是大家都知道,她只是期盼着能够吃上杜康所说美味。 随着蚌肉被大家领走,院子里面又骚又腥的味道淡了不少,杜康仍然强烈建议用莽草、艾草熏一遍,美其名曰要开始预防虫子了。 无论杜康如何挖空心思,蚌肉在没有调料的情况下都难以变得美味,姐弟两人仍然在走廊里面将碗中食吃了个精光。 两人的对话传入屋内三人耳中。 “姐姐,我觉得这里的饭更好吃一些。” “那是因为以前没这么累吧。” 杜康看了一眼杜母,她仍然是不动声色地吃着一块粉嫩的莲藕。 第二天的安排稍微做了一些变化,世俞带着人马出去打猎,陶七带着羊大开始围着田地布置稻草人了。 由于家里还有莲藕,杜母没有安排女人去找野菜。 大牛终于可以熟练地挖藕了,这让三人速度提高了不少。 杜康坚决反对再捡河蚌了,所以他们花了昨天同样的时间,挖了500斤藕,200斤作为食物,300斤作为藕苗。 杜康回到纶邑田里时,稻草人布置好了一半。 不是因为布置起来麻烦,而是陶七和羊大正在杜母的菜地上干活。 这些出自陶七之手形状怪异之物,风一吹乒乓作响,阳光一照,分外刺眼。 别说鸟了,就是人陡然见到都要吓一跳。 种藕依旧是杜康和羊明的事情。 羊大热情地邀请大牛和他一起插稻草人,杜康欣然应允。 夕阳中,杜康看着4亩藕塘,看着慢慢成型的2400亩田地和周围整齐排列着哨兵,想着已经出芽的大豆,似乎一切都很完美。 第85章 心不在焉 藕的存放时间比较长,没有切开的话,放个十天半个月都没有问题。 所以杜母就将这200斤藕整整齐齐地都摆在院子里面。 杜康知道这是杜母在虚张声势,因为世俞带的人一天也只打到几只小兽。 不管怎么样,要让大家看到每天都有食物的进项。 杜康也在虚张声势,他让羊大把每天打的鱼干脆都放到鱼塘里面去了。 所以无论是从目前足够吃四天的口粮还是杜康的表现上,大家都没有必要为食物担心。 世俞摆出一副浪荡公子哥的架势,在众人面前闹着不愿意下地干活,想吃鸡,一定要带人打猎。 杜康对他百依百顺,还把不用在家扎稻草人的陶七一起也派给了他。 只有在埋头挖藕的时候,杜康脸上才露出一丝担忧。 这边藕塘最多还能挖出600斤藕,按照之前的比例,3、400斤做藕苗,2、300斤做食物。 后面如果再打不到猎物怎么办? 这些莲藕除了摆在外面稳定人心,还要作为阴雨连绵无法出去狩猎的情况下食物储备。 好在还有两天豆芽就出来了,后面5天一个周期就可持续供应了。 杜康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去杀那几只狼了,他甚至期望狼穴那里再出现新的王者,将猎物驱赶过来。 可惜这个属于老天爷的管辖范畴,杜康再如何期待也无能为力。 杜康加快了挖藕的速度,刚刚一来他就下了指示,今天要完成600斤藕的任务,明天就不来了,剩下的让它们自生自灭。 他没有说的是,明天可能会组织大家去狼穴那边狩猎了。 “主人!主人!” 心情沉重的杜康听到声音,看向心情愉快的羊明,见他朝着大牛那边使了使眼色。 羊大和大牛的关系越来越好,显然影响到了羊黎和羊明,他们都愿意和大牛接触了。 杜康直起身体,看向了大牛,见到大牛弯着腰一动不动,如同一尊泥像一样插在淤泥中。 杜康大吼了一声:“大牛,你是不是睡着了?” 大牛像是一下子被惊醒过来,一边用手在泥巴里面摸索,一边说道:“哦,没有,主公,这支藕特别大,我在想怎么拿出来才不会弄断。” 杜康温声道:“没事,断了就断了,用不了那么多藕苗,今天最主要是速度快一点。” 说完刚准备俯下身子,羊明又小声地叫道:“主人!主人!” 杜康只得再次直起身子看向大牛。 只见他从泥中拿出一支2尺不到的藕,这哪里跟大沾边啊? 杜康还没来得及叹气,就听到“啪”的一声,藕在大牛手上被折断了。 看着那支藕上的嫩芽,杜康深感可惜。 一支上好的藕苗就这样被浪费了。 杜康没有多说什么,摇了摇头,忖道:明天就算是去打猎,也不能带上心不在焉的大牛了。 华灵已经暂停了西边1200亩地的翻土,让所有的人在东边整理垄沟了。 等到东边可以播种了,再去集中突击西边。 要不了两天东边新开的荒地就可以全部用来播种了。 既然这样还是把大牛留在家里干农活吧,他整理的垄沟还是非常漂亮的。 杜康一边挖藕,一边忧心世俞打猎,一边又操心着农活。 对了,还有豆芽的事情,要让华灵先抑后扬地背一个小小的锅,一天发十来斤黄豆,以后这个活交给谁来做呢? 杜康抬头看了看虞城方向,担心这姚瑶的脚是不是彻底好了。 都已经到这个位置了,以杜康的脚程只要半个时辰就可以到虞城的,但是藕苗又必须当天种下去,一天都耽误不得。 看了看虞城,又想到不知道虞侯姚思的情况怎么样。 寒浞这对狂人父子,可别真的发动战争啊。 这边种子都没播下去,你好歹等我收获一季再说。 羊明就着泥水洗干净了一截藕,咬了一口,看了看怔怔出神的大牛,又看了看心不在焉的杜康。 他不知道这两位壮汉猛人出了什么状况,但是知道今天自己是挖藕的主力了。 羊明大口地吃完手上的藕,开启了挖掘机模式。 算上今天挖的600斤藕,杜康也只是清理了三分之一的面积而已。 剩下的水域,有一些有泥潭,这样的地方还是敬而远之,另外一些是深水区,水深都在半米以上。 这两个地方,杜康都不想涉足冒险。 三个都没有开口说话的人,已经挖到深水区的边缘了。 杜康直起腰,看了看今天的所得,已经差不多600斤了,再挖几支就回纶邑吧。 看了看小挖掘机羊明,杜康想着今天晚上是不是还把这个小家伙叫上一起吃饭。 他扭头看大牛时,大牛又弯腰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杜康叹了口气,吼道:“大牛!挖起这支我们就收工!” 深水区激起两团巨大的水花,杜康看到两根黝黑的木头突然间腾跃而起。 杜康一时呆住了,他看到了木头细长前端的森森利齿在阳光下闪着寒光,是鳄鱼! 长溜溜的,布满坚硬鳞壳的背脊在阳光下一闪,便隐入水中,留下一道长长的涟漪,消失不见。 大牛总算是醒过来了,一屁股跌坐在淤泥里面。 “哈哈哈!”羊明放声大笑:“两只猪婆龙看把你吓得!” 杜康闻言舒了一口气,原来是萌萌哒扬子鳄。 虽然萌萌的形象已经在脑海中根深蒂固,但是两只突然出现在眼前,而且体型要大上不少的凶兽,还是让杜康出了一身冷汗。 杜康踩着淤泥走到大牛身边,温声道:“是猪婆龙,胆子小得很,你这个体魄只怕还吓到它们了。” “起来吧,今天收工了,明天就不来了。” 大牛双眼失神地看着杜康道:“主公,是龙吗?怎么突然冒出来了?我怎么没发现。” 什么叫突然冒出来?你对着淤泥发呆,就是鳄鱼跑到你跟前只怕也发现不了。 杜康看着他的模样,也不忍心责备他,边把他拉起来边说:“猪婆龙是这样的,它要是一动不动,就是根烂木头。” 羊明附和道:“主人说的是,有漂亮姑娘在河边洗衣服,它们就喜欢趴在旁边看。” 杜康也想到这个有趣的画面,不由得微微一笑。 大牛却扭头问道:“猪婆龙这么有灵性吗?那它们刚才为什么看我?” 老司机又要开车了吗? 杜康看着眼前一身是泥的壮汉,一阵恶寒,脱口而出道:“可能是你身上有雪饼吧!” 大牛又扭头看向杜康道:“有什么?” 杜康一时语塞,失言之下不知如何作答。 看来看了太多的段子也不是好事。 羊明看到大牛被猪婆龙被吓得懵懵懂懂的模样,心中很是得意,虽然他也没有听清,仍是笑着大声说道:“身上有血,猪婆龙最喜欢血腥味了!哈哈哈哈!” 大牛顿感一阵恍惚,刚刚站起来,双腿一软,又一屁股坐在泥水中。 杜康没想到突然出现的两只鳄鱼,将大牛吓成这个样子。 果然是心理素质不过关,以后就一心一意地在家里种田吧。 600斤藕,大牛承担了300斤,杜康挑了250斤,羊明背了50斤。 虽然羊明是奴隶,但是太过瘦弱,而且今天挖藕的主力还是他。 挑上了300斤重担的大牛,扁担咯吱咯吱响,仍在大步向前,像是离开这个鱼塘越远越好,要尽快回到纶邑。 杜康制止了羊明对大牛的取笑,大步跟在后面。 世俞依旧没有回来。 院子依旧散发着浓烈的腥味,这让杜康心情更加烦躁和郁闷,打算到了田里就把杜母喊回家熏一遍,不然太难闻了。 将200斤藕放在院子中后,杜康将380斤藕苗和大牛两人一分,挑到泥塘中,20斤藕让羊明背着带给大家吃。 好在田里的景象还不错,稻草人傲然挺立,微风吹过,蚌壳摇摇晃晃,发出清脆的声音的同时,时不时晃一下人的眼睛。 从下田翻地到现在是第七天,在杜康和华灵的安排下,东边的1200亩地,明天就可以完成垄沟,后天就可以播种了。 好奇宝宝羊黎和杜母在一起翻土,不过却是紧紧跟在杜母身边,这让杜康微微有些好奇。 当杜母迎上去和杜康说话时,羊黎也亦步亦趋地跟着,真的做了贴身侍女了。 “阿妈,刚刚堆了200斤藕在院子里面,明天就不去了。” 杜母点点头道:“莲藕味道甘甜,这几天大家都辛苦了,明天也分些给大家吃吧。” 这又是在为世俞打不到猎物做铺垫了。 杜康温声道:“阿妈安排就是了,等再过三四个月,我们自己泥塘里面的藕也可以挖采了。” 杜母继续说道:“今天华灵打的鱼,鱼苗还是依你所说,放到鱼塘了,另外还有一二十斤鱼,我让他留下了,我最近有些想吃鱼。” 这是开始开源节流了,小鱼小虾都不放过。 杜康笑着说道:“行,晚上儿子给阿妈来做,羊黎和羊明还是一起吃吧。” 和羊明的欢呼雀跃相比,羊黎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完全没有了昨天敲河蚌肉的劲头。 杜康忍不住人道:“阿妈,羊黎这是怎么了?” 杜母呵呵一笑:“这孩子,她说她有点怕这个稻草人!总觉得无数的怪物在看着她。” 羊明嘿嘿笑道:“姐姐,不用怕,今天猪婆龙都被我们吓跑了,这些稻草人算什么!” 杜康瞥了一眼造型古怪的稻草人,这才知道为什么华灵让所有人都一起整理垄沟,原来也有担心女人害怕的因素在里面。 “这没什么好怕的,我们自己的土地上怕什么。阿妈,你带着她们先回去吧,把院子熏一下。” 杜母答应着,带着羊黎和怀孕的女人先回去了。 杜康看了一眼正看着稻草人怔怔出神的大牛道:“大牛,你把阿妈这块菜地的垄沟整理好了吧。” 大牛又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一般,怯怯地说道:“我跟羊大一起吧?” 杜康无奈地叹了口气,答应了大牛。 第86章 猎神盘瓠 杜母的这一块菜地,随着华灵等人清理垄沟的推进,已经离众人比较远了,这是羊黎跟在杜母身边的原因。 但是大牛的要求,让杜康非常想不通。 小姑娘有些害怕也就算了,你一个身材魁梧的大男人怕猪婆龙也说得过去,但你居然怕稻草人,还要羊大陪着你? 想到他之前心理素质较差,今天又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杜康只得答应了他,只是要求今天必须将菜地垄沟都整理好。 大牛的这个要求惹得吃藕的众人一阵大笑,他也毫不在意。 种田大业顺利推进,浪荡公子世俞依旧每日只是狩猎到一些小兽。 其实,这才是狩猎的常态,杜康感到自己又被之前的假象迷惑了。 要是狩猎就像在自家牧场选牲口一样,哪里还有饥饿啊?九州人口只怕早就破亿了! 还好在虞城要种粮的时候,姚友和萧晨没有坚持让自己先送猎物过去,不然现在更是难上加难了。 杜母看着喝完鱼汤后在连廊里面眼皮子直打架的羊明,连碗筷都没让羊黎洗,就借口让他们姐弟回去休息,将他们赶了回去。 她要开三人闭门会议了。 杜康盘算了下,如果每天都有豆芽,再加上这些小兽的肉类供应,撑过春忙不会有太大问题。 等过了春忙,再组织大规模的人去深处狩猎,风险虽然大一点,但收获应该还是有的。 这中间可能会间歇性地断粮,但不会饿死人。 第一批“意外事故”的豆芽还要一两天才能完全出芽,然后第二批还要再等五天。 最难熬的是这七天。 现在豆芽的事情杜康还不能说,所以杜母比杜康显得更加着急。 二十多年来,夏人终于有了立足之地。 这片土地在杜康劳神费力的带领之下,变得越发有烟火气和生机。 杜母已经彻底打消了吃掉种粮的心思。 杜康能够感觉到他们二人的压力,特别是世俞,所以他自己先开口了:“明天我和世俞一起去打猎吧。” 杜母和世俞同时看向了杜康,眼神复杂。 杜康解释道:“莲藕已经按照和羊明商量出来的法子种下去了。 东边的1200亩地,明天可以处理好,我也都学会了。 后天可以开始播种,我不想错过。 所以明天没事,我刚好去活动下筋骨。” 播种的时候,杜康不是像他说的那样要在现场学习。 他是必须在场监督,确保所有的种子要按照每亩3斤左右播下去,而且还要在中间留下15天后播种黄豆的垄沟。 所以,后天杜康是绝对不会出去的。 他说想出去活动筋骨,只是为了减轻世俞的压力。 世俞并不领情,倔强地说:“四哥,你昨天还说泥潭要自己爬出来,我现在连一个滚都没打,你就准备拉我出来了吗?” 杜康心中叹了口气:这哪里是泥潭啊,这是根本就没有野兽的问题,它们都跑出狩猎区了。 以前狩猎成果的气球已经破了。 世俞见杜康眼神坚毅地看着自己,却没有开口,于是扭头看向了杜母,希望得到大姨的支持。 杜母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又看了看亲如儿子的外甥,淡淡说道:“明天我们祭祀猎神盘瓠【hu】,四儿虽然说让世俞带领大家狩猎,但是毕竟还没得到猎神的祝福。” 杜康能够理解萌芽社会人们对神明的信仰和崇拜,也能接受这种祭祀。 但是他完全不知道猎神盘瓠是什么情况。 莫非是一盘瓠子炒肉修炼成仙? 谢天谢地,世俞也不知道,所以他疑惑地问道:“大姨,猎神盘瓠是什么谁啊?” 杜母叹了口气道:“难怪你四哥说你可以单独狩猎了,但是这几次都没有收获,你问出这样的问题,盘瓠大神怎么会庇佑你?” 然后又扭头看向了杜康,眼神中含义很清楚,想让杜康说明一下。 杜康能说什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啊! 心中一片茫然的杜康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口气,一言不发。 压力瞬间来到了世俞这边。 这一声叹息让世俞惭愧地低下了头。 杜母看到外甥模样,既担心世俞心中难受,又怕兄弟二人生隙,只好自己为世俞介绍猎神盘瓠。 帝喾的时候,王宫有一位妇女,患耳疾有一段时间了。 巫祝为她治疗,将她耳朵上面的脓疱挑破,挑出来一只蚕茧大小的硬壳虫。 妇女的耳疾马上就好了,于是就离开了王宫。 巫祝在她走后,将硬壳虫放在一个瓠瓢中,然后用盘子盖住,没多久,这只虫子就变成了一只五彩花纹的狗。 帝喾就让巫祝饲养这只狗,并根据它出生的情形将它命名叫“盘瓠”。 当时犬戎部落在吴将军的带领下十分强盛,屡屡犯境。 帝喾派人去讨伐,但是总是不能擒获吴将军,所以边患不断,帝喾忧心不已。 于是帝喾布告天下,谁能够取得吴将军的首级就有重赏。 没想到过了几天,盘瓠就叼着吴将军的人头回到了王宫。 帝喾信守诺言,将小女儿嫁给了盘瓠,并且将南山也赐给了他们夫妻二人,他们的后人被称为蛮夷。 杜康听着这个跨种族的神奇故事,揣测了一下这个故事的逻辑。 《三国演义》中最着名的蛮族就是孟获了,不过他住在云南。 另外一位就是五溪蛮王沙摩柯,他一箭射杀了东吴第一猛将甘宁。 结合南山这个地名,可能是南岳衡山附近,也就是湖南一带。 生活在这样的位置被称为蛮夷,在历史上确实说得过去。 至于说盘瓠是一条五彩花纹的狗,杜康很尊重神话传说,但猜测可能是将人类驯服狗的故事神化了。 自从穿越过来后,杜康越来越能明白为什么狗能够成为六畜之一了。 因为狗在狩猎中的作用太大,和人类的互补性太强了。 狗除了感官特别发达,还有极好的耐力、服从性和忠诚度。 在狩猎中无论是追踪、驱赶、追逐还是猎杀,狗甚至能够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就拿大黄和二黄来说,哪怕是猎狼,它俩也不怂,有事真上,能处! 平时在家里看家护院或者和陶贝他们一起去放牧,都让人放心不少。 想清楚了这些,杜康完全能够接受祭祀猎神盘瓠。 杜母已经说完了,世俞满脸羞愧地连连点头,杜康依旧摆着冷漠脸不敢开口说话。 他现在正在为自己的小猪、小牛和大角山羊担心。 祭祀是没问题,但是让我损失这些牲口做祭品,我可不愿意啊。 大角山羊就不说了,这是唯一头公羊,它的任务繁重得很。 小猪、小牛在陶贝的精心照料下,几个月后长几百斤一点问题都没有。 低着头的杜康感觉杜母又看向了自己,无可逃避之下,只好抬头说道:“要不就用小鹿做祭品吧。纶邑现在还是太艰难了。” 杜母疑惑地问道:“为什么用小鹿做祭品?” 杜康看了看世俞满是期盼的眼神,又退了一步,说道:“那就杀一头小猪吧。” 杜母又问了一句:“为什么用小猪做祭品?” 早知道这样,我就直接拆穿这些迷信活动了,哪有这样咄咄逼人的! 杜康也用期盼的眼神看着杜母,温声道:“那阿妈说怎么办?” 杜母转头看向世俞道:“祭品自然是要世俞狩猎回来!” 杜康明白了,既然是狩猎之神,用家养的牲口祭祀确实不合适,不过有些太为难世俞了吧。 杜康又看向世俞,见他眼神坚毅,也无法对一个男人开口问他到底行不行。 世俞先开口了,问道:“大姨,今天我们找到野猪的踪迹,陶七沿途设置了陷阱,这样捕获的也算我的狩猎成果吧?” 这小子,原来也留了后手。 杜母肯定地说道:“这个当然算你狩猎到的,你还是带着今天的人马去就可以了。” 然后又把流程说了一遍。 早上由杜康主祭,划破手指,在牛胛骨上画出图案,祈求得到神明的指引。 纶邑的牛胛骨还有不少,至于为什么是牛胛骨,可能因为牛是能够狩猎到的最大的动物之一吧。 然后就将得到指引的牛胛骨赐给世俞,在世俞额头上画出图案,这样世俞就得到了神明的庇护,可以带人出去打猎了。 狩猎到认为足够大的猎物后,世俞可以带回来,献上祭品感谢神明。 所谓足够大,其实是留有余地的。 比如你让姚友去狩猎,要想猎一头鹿,太为难他了。 而且也不能说别人把猎物打得奄奄一息,你再去一矛捅死,这个是不算你的成果的,否则就是欺骗神明。 至少你要在狩猎过程中起到主要作用。 所以姚友可能猎到一只狐狸就满足了。 世俞刚刚开口就是冲着至少一头野猪去的。 祭品是否足够丰厚,说明神明是否偏爱。 尽管提前布置了陷阱,杜康还是有些为世俞担心。 心中不由得也向猎神盘瓠祈祷,希望世俞这次真的能从泥潭中爬出来,而不是越陷越深。 就像考前要让考生休息好一样,杜康让世俞直接去睡觉了,自己来安排好一切。 黄豆发芽还不错,杜康浇了水,简单地和姚瑶虚空说了两句话,就去找华灵了。 华灵对于即将要播种这件事也很兴奋,他向杜康提议道:“主人,东边的地有一部分较为湿润,可以用来种植小米,这两天小米就可以催芽了。” 杜康看着这个朴实的农民,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催芽好啊,你只管安排就是了!” 接下来就是安排祭祀和狩猎的事情,杜康本来想带上小跟班羊明的,可惜走到门口就听到他的呼噜声,这是真的累极了。 杜康让石猛通知一下众人祭祀的事,并准备一块好的牛胛骨,自己就回到院子仔细检查狩猎的武器。 忙完之后,同样疲惫不已的杜康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前半夜杜康睡得还不错,到了后半夜梦中时不时会浮现一个犬首人身的伟岸神只形象,一会又幻化成大黄和二黄,一会又幻化成怪异的稻草人。 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昏昏沉沉中,大牛中气十足却又惊恐万分的叫声传遍了整个村子。 杜康一个骨碌爬了起来,和大黄、二黄一起冲出了院子。 第87章 心机之蛙 杜康眼前是一幅怪异的画面。 准备出门的大牛跌坐在地上,面色苍白,满头大汗,惊恐地看着前方的地面。 地面上倒着一个稻草人,还有一只癞蛤蟆和一只青蛙蹲坐在地上。 癞蛤蟆呱呱地叫着,青蛙居然发出了像老烟枪一样的咳嗽声。 很明显,让大牛惊恐的是这个稻草人。 纶邑所有的人都已经知道大牛害怕稻草人。 杜康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没有理会他,而是从大黄的爪子下抓住了地上的那只青蛙。 这就是一只普通的青蛙而已,一张嘴巴两只眼睛四条腿。 一只青蛙怎么会咳嗽得这么惟妙惟肖呢? 杜康想不明白,也解释不了。 睡眼惺忪的众人也慢慢聚了过来,当然不包括奴隶,他们的行动没有那么自由。 杜康看到大黄准备舔癞蛤蟆,拎起一条蛤蟆腿丢得老远,并且严厉训斥了大黄,警告它绝对不能碰这种东西。 所以众人看到的情形变成了杜康捏着一只会咳嗽的青蛙在训狗,大牛面色苍白地坐在地上盯着一个造型怪异的稻草人。 大家知道今天要祭祀猎神,但不知道这是唱的哪一出。 鲁烈犹豫了片刻,拉起了大牛问道:“怎么回事,大牛,这一大早的发生了什么?” 熟悉的人都在身边,大牛稍微恢复了镇定,指着地上的稻草人心有余悸地说道:“我这几天睡眠浅,听到外面有人咳嗽,打开门一看,原来是它在咳嗽!我也不知道它怎么就活过来了。” 陶七捡起地上的稻草人,看了一看,确实是自己这几天做的,不过竹竿上干干净净,一丝泥土都没有,看来还没插到地里去。 于是拿在手上晃了晃,说道:“这是我做的稻草人,怎么可能活过来呢? 吓唬田里的飞鸟的东西,倒是把你吓成这样! 它哪里会咳嗽,明明是那只青蛙在咳嗽。 对了,主公,你手上的这只青蛙怎么会咳嗽?” 众人将目光汇聚到了杜康手里,眼神分明是以为杜康养了一只神奇的青蛙,配合着稻草人戏弄大牛。 倒不是说大家以为杜康无聊,而是最近杜康身上发生的神迹太多了,一有怪事就联想到杜康。 杜康不能接受这种质疑,朗声道:“我一来看到的情形和你们看到的是一样的,除了一只癞蛤蟆被我扔了。 我正要问你,陶七,怎么稻草人会出现在这里?” 陶七的睡意全无,又看了看手上的稻草人说道:“我不知道啊,我做好了就和羊大一起插到田里去了,这一个好像还没有插进去过。” 杜康听到这个名字,再加上大黄和二黄没有警示,能够猜到还是因为大牛在盐碱地上的那一刀带来的后果,嫌疑人呼之欲出。 可以确认犯罪动机了。 但是杜康又不懂,不会通过侦查寻找蛛丝马迹。 那就没有人证和物证。 现在没有造成实际伤害,最多只能算恶作剧,所以连犯罪过程都没有。 直接找到羊大对质,他绝对不会承认的。 而且这几天羊大对大牛的大度,大家都看在眼里,这种情况下用身份地位直接施压会引起大家的不满。 关键是这只青蛙为什么会咳嗽? 掌握了现代知识的杜康一头雾水。 杜康很困惑,他决定再等等。 要说还是杜母有水平,她指着陶七手上的稻草人说道:“你们看这个稻草人是不是和猎神盘瓠的形象一样?” 这个稻草人完全是一件抽象派的作品。 不过头部下方有些突出,像一个狗头,她这样一说,众人又看了看大黄、二黄,纷纷开始点头,脸上露出了尊敬和崇拜的表情。 这就是“一旦看错了就回不去了”定律。 杜母继续说道:“昨天我们刚决定祭祀盘瓠大神,今天他就亲临了,这是我们纶邑的福分啊!” 青蛙很配合地咳嗽了几声。 众人激动不已,纷纷跪倒在地。 杜康心中一阵无语,这么虔诚的嘛! 看了看手中的青蛙,杜康又想到梦中变化的形象,竟然也有几分将信将疑了。 世俞先反应过来了,高声道:“大姨,四哥,还等什么,我们现在就举行仪式!” 举行祭祀仪式,没有哪个奴隶敢出现在现场,好奇姐弟也不敢。 因为出现在现场的奴隶只有一个结果:祭品! 杜康将这只青蛙丢进了一个陶罐中,这下更奇怪的声音传来了。 青蛙蹦起来的声音,就像一个人行走在空旷田间的脚步声,配合着咳嗽,听起来诡异无比。 小家伙们一点都不害怕,他们觉得这又是杜康展现的一个神迹。 陶贝盯着罐子问道:“主公,这是一只什么青蛙?” 杜康想了想,说道:“这是一只心机之蛙!” 四个小家伙脸上的崇拜之色更盛。 杜母从屋里拿出了两顶狼皮帽子,是用上次猎到的两头狼的头皮做的。 两张完整的狼皮送给了虞城,剩下两张当时杜母说要给姚瑶做褥子的,没想到顺便还做了两顶帽子。 杜康看了看戴着狼头帽子和狼牙吊坠的世俞,知道自己也是同样的造型。 想到朦朦胧胧中的那个梦,又看了看立在正中间化为神像的稻草人和蹲在一旁的大黄和二黄,一时觉得神只的形象似乎清晰起来,人的意识却变得有些恍惚了。 忍不住轻声说道:“我早上好像梦到了现在的这个场景。” 一旁的世俞顿时热泪盈眶,立即跪倒在杜康身前。 当鲁烈用燧石刀划破杜康的手指时,疼痛让杜康清醒过来,他看到众人无比虔诚地跪拜在地上。 指尖的血滴在牛胛骨慢慢流淌,杜康看到分明是一根豆芽的形状。 这让他内心一阵腹诽:莫非神只已经看破了自己的小心机? 世俞接过牛胛骨,仰起头等候着杜康的手指在额头轻轻划过。 杜康也不知道该画些什么,只是轻轻地给他画了两道杠,希望他有所收获。 世俞站了起来,转身将牛胛骨展现在众人面前。 大家见到牛胛骨上的血印都狂热起来,高呼“猎神盘瓠……”。 杜康不明白,一根豆芽为什么让大家如此激动。 他扭头看了看,才发现那根豆芽血印,在双方交接的过程中向两侧渗透了,形成了一个侧面直立的狗的形状。 是的,这个形象就是甲骨文中实象造字的“犬”字。 世俞将牛胛骨交给了石猛,石猛立刻将这个形状刻在上面。 等到牛胛骨再次回到杜康手上时,信心暴涨的世俞高声大喝:“出发!” 杜康第一次见识到这种狂热。 尽管世俞完全同意因为狼群被围剿了,造成猎物远离了纶邑,但是一系列仪式后,世俞完全像换了一个人。 杜康看了看那个时不时传来咳嗽声的陶罐。 连自己一个现代人都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更何况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会碰到那么多无法解释的现象。 你让他们如何理性、科学地摒弃对神只的信仰? 而且这种信仰里面其实是包含着先人崇高的敬意和缅怀。 大牛因为这场仪式,神色镇定了不少,大家说起稻草人时,他能够笑着挠挠头,自嘲一下自己的失态。 杜康今天的主要任务变成了帮杜母种菜。 华灵已经为杜康划定了各种蔬菜的种植区域,因此四个人就在菜地里面开始一颗颗地点着菜籽。 杜母很有耐心地为羊黎说着早上祭祀的事情,让她终于减少了对稻草人的恐惧。 而羊明晚上睡了一个好觉,此刻精神不错,像一只青蛙一样在田里蹦来蹦去。 杜康看到打鱼归来的羊大有意无意地靠近了大牛,忖道:“还不放过大牛吗?” 大牛的恍惚和羊大有关吗? 他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还有那只青蛙,他怎么动的手脚? 还是说自己只是根据犯罪动机做出了错误的猜测,就像疑邻盗斧一样? 看着身边刚刚学会播种的这一对可怜姐弟,杜康莫名地烦躁起来。 再看看吧,如果大牛的状态越来越好,那说明就和羊大没关系,如果大牛的状态变差了,就开诚布公地和羊大谈一次。 如果用撒播的方式,这二十亩菜地,一个人要不了半个时辰就可以全部处理完,但是种子太珍贵了。 杜康要求大家必须采取点播的方式。 杜母见杜康魁梧的身体蹲在地上太过别扭,先是劝说杜康用撒播,杜康坚决不同意。 杜母又劝说要不让华灵来播种,杜康同样拒绝了。 他就是要让所有的人都看到,纶邑身份地位最高的两个人是如何播种的,后面的2400亩地也是用这种方式播种! 杜康四人都站了起来,伸了伸手臂,捶了捶腰,杜母的菜籽终于用完了,二十亩菜地也覆盖了八成左右。 羊黎乖巧地过去给杜母捶背,羊明也想有样学样,被杜康挥挥手赶到一边去了。 众人都朝杜康这边看过来,他们都看到杜康整整在地里趴了一天。 杜康看出了众人眼神中的敬佩和领悟,但也读出了另一层含义:每天吃下午茶的时间到了。 看了看左手手指上结的痂,杜康不由得担心起世俞来。 好在村子里面的犬吠又传来了,比前几天早了不少。 盘瓠大神真的庇护了纶邑,庇护了世俞! 不然以世俞的脾气和出门前满满的斗志,只是猎到小兽,世俞是根本不会回来的。 杜康朗声道:“阿妈,我们先回去!” 杜母喜形于色,点了点头,问道:“你让谁看着这里,多久回村子?” 杜康答道:“我看最多再过一个时辰东边的地就整理好了,让大牛帮忙带队吧。” 等杜康扭头看向大牛时,大牛正站在羊大身旁,怔怔地盯着一个稻草人。 一阵风吹过,蚌壳叮咚作响,杜康耳边似乎响起了心机之蛙怪异的咳嗽声。 第88章 猎神保佑 “四儿,那你跟大牛说一声,我们就快回吧。” 杜母略带急切的声音在杜康耳边响起。 她急于回到村子看看世俞受到了猎神盘瓠多少庇佑,今天到底打到了多少猎物。 这种急切既是出于对纶邑粮食的担心,也是出于对外甥的关心。 怒火中烧的杜康闻声冷静下来了。 没有人注意到大牛的异常,连杜母这样敏锐的人也只是以为大牛单纯地惧怕稻草人而已。 这些造型怪异的稻草人是第一次出现,乍看之下确实挺瘆人的,而且还冷不丁地发出点声响,晃一下人的眼睛,估计连杜母内心也还处于接受磨合期。 要不是大牛的热血沸腾是杜康亲自激发出来的,要不是杜康这几天和大牛朝夕相处,只怕杜康也会这样认为。 杜康吼道:“大牛,华灵,今天将东边的地整理好了,就回村子!” 大牛回过神来,大声答应着,又变得活力满满,毫无异常。 华灵略带诧异地抬起了头,恭敬地答应了一声。 他没想到杜康会公开让自己管理团队。 又想到今天杜康在地里蹲着播了一天的种子,这一声吼,只怕又是有意表达对自己的支持,好让明天的播种没有阻力,不由得心中更加感激。 杜母的步子很快,羊黎都快接近小跑才能够跟得上。 羊明倒是没有这种困难,一蹦一跳,心情很不错。 杜康看着他俩,决定明天用明示的方式警告羊大一次,然后让大牛和羊大不要产生任何接触。 以大牛和羊大身份上的差异,杜康可以很容易做到这一点,只是这样又会影响到羊黎和羊明对大牛的感受。 就这样吧。 人为地隔离开,总比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要好。 大黄和二黄先迎了过来,杜康看到大黄后腿上的一道敷了草药的伤口,心疼不已。 又担心世俞等人是受伤之下一无所获而回,那真的是雪上加霜了。 杜康顾不得安抚大黄,也没有杜母打招呼,就朝着院子飞奔而去。 好在到了院门十几米的地方,听到了院子里面欢快的喧哗声,杜康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脚步也慢了下来。 大黄和二黄先一步冲到院子门口,对着里面叫了起来。 世俞会意,满面笑容地走出来,冲着杜康朗声道:“四哥,猎神盘瓠庇佑,今天收获了两头大野猪!还有活蹦乱跳的三只小野猪!” 这样的结果已经是大丰收了。 杜康恼怒地看着世俞手臂上那道伤痕问道:“不是说了安全第一吗?怎么弄伤了?” 世俞眼圈一红,刚刚收起笑容的脸上又勉力挤出一丝笑容道:“只是皮外伤,没伤到筋骨,没事的,四哥。” 看着慢慢走向自己的世俞这样的表情,杜康不觉有些后悔。 明明是一件天大的好事,自己偏偏要骨头里面挑刺。 杜康连忙出言安慰道:“好了,是四哥话太重了,怎么还哭起来了,我看看伤得重不重。” 世俞吸了一下鼻子,说道:“四哥,以前只知道你打猎厉害,一直想不通为什么你总是受伤,我却毫发无伤。 今天我知道了,你总是冲在前面,把我护在后面,我哪里有受伤的机会。 “四哥,谢谢你这么多年护着我。” 杜康明白世俞的意思。 所谓“一猪二熊三老虎”,不是单纯的以战斗力来排名的,而是狂暴程度。 老虎排第三,完全是因为它的战斗力和王者之气。 野猪和灰熊排第一第二,是因为它们够横。 所谓够横,拿之前的森林狼比较的话,哪怕是狼王,见到杜康朝院子外面丢出火把,也会逃走,这叫懂得进退。 但是野猪不会啊。 一旦被激怒了,哪怕是面对天王老子也要先来几轮猪突猛进再说。 加上它体型又大,皮粗肉厚,还有巨大的獠牙,人要是挨上就少不了重伤。 所以之前捕猎牛、鹿这些相对温和的食草动物,虽然体型更大,收获更丰,只要方法得当,和捕猎野猪比起来,基本没有什么太大的风险。 这次是斗志高昂的世俞第一次带队捕猎野猪,在野猪进了陷阱的情况下,还是受了伤,因此感触颇深。 杜康看了看世俞的伤口,看起来划开了一大片,确实伤口不深,已经敷了草药,以他的体魄,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两人说话的当口,杜母三人和怀孕的女人也赶了过来。 杜母和杜康是一样的心情,既对收获高兴,也对世俞受的伤担心,不过她说出来的话可跟杜康不一样。 杜母看了看世俞额头上的两道淡淡的血印,又看了看世俞手上的伤口,朗声道:“我早上还在奇怪,怎么上次猎狼后你额头上有三道杠杠,早上你哥只给你划了两道。 原来还有一道是等着猎神盘瓠赐给你啊! 晚上就用两颗猪头做祭品,献给盘瓠大神吧!” 大家看向世俞的眼光都不一样了,世俞更是顾盼自雄,喜形于色。 杜康心中的烦闷之意一下子也少了很多,笑道:“阿妈,今天晚上院子里面点上篝火,大家好久没有庆祝过了。 晚上我来做点好吃的犒劳一下大家,前些时刚在虞城想到的法子,姚瑶她们都说味道不错。 陶七家的,你们一会都帮忙串肉,我来告诉你们怎么做。 让华灵他们也一起,这些时候大家都辛苦了,明天又要开始播种高粱了。” 杜康下厨就是驰名商标,好奇宝宝羊黎咽了下口水,然后齐声道:“主人,做什么好吃的啊?我们也可以帮忙。” 陶七老婆笑道:“这才来几天,就知道主公下厨是绝对不能错过的。” 杜康安排好院子里面的事情,就带着世俞一起来看刚刚抓到的小猪崽了。 三头小猪崽,一公两母,活蹦乱跳。 看来陶贝可以给一直看不顺眼的那头屁股上鼓鼓小公猪动手术了。 换一头小公猪做种猪,对后代的繁殖有好处。 只是随着小猪慢慢长大,又加了三头小猪,猪粪是越来越多了,但是猪圈越来越是一个问题了。 杜康和纶邑其他人一样,搭个马架子草棚没问题,但是不知道怎么用泥土和木头盖起一间结实的猪圈。 看完小猪,杜康坐在“520”房间的门口一边摸着大黄和二黄,一边听世俞说今天狩猎的经过。 今天抓到的野猪,都是落到陷阱里面了。 世俞担心伤到小猪,所以对那头母猪一时没有下狠手,没想到母猪护崽心切,拼着最后一口气发动了猪突猛进。 世俞和大黄都不含糊,一个提刀就朝野猪额头扎了过去,一个张嘴就咬了野猪的脖子。 在巨大的前冲惯性下,一人一狗都受了伤。 杜康忍不住问道:“听起来有惊无险,也没花多少时间,怎么到这个时候才回纶邑?” 世俞道:“四哥,我们想着陷阱放在那里,中了就是中了,没中就是没中,所以还是在周边搜索了一番,没想到还是一无所获。 从陷阱里面抓到野猪后,我们又沿着脚印搜寻了一段时间,发现野猪群朝着狼穴那个方向去了,所以多花了些时间。 有猎神盘瓠庇护,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杜康没有回应他,站起来,笑着拍了拍世俞的肩膀说:“你先回院子吧,我在这里待一会,过一会人都齐了,就回去完成祭祀。” 世俞知道杜康的习惯,每天都要来两次。 晚上又是有祭祀,又是有庆祝,不一定能够抽出时间来,趁着现在有空,进去待一会也好。 对这一块懵懵懂懂的世俞,不由得羡慕杜康和姚瑶二人的感情之深,给人一种天涯咫尺的感觉。 杜康走进屋子,在门关上的那一刻,叹了口气。 这几头野猪倒真是像盘瓠大神送给纶邑的。 狩猎区依旧不见大兽,野猪群溜达一圈也走了。 世俞和今天打猎的众人因为两头野猪,信心大增。 在这种情况下出去狩猎,结果还是如同之前一样只有一些小兽,世俞绝对会冒险往山林深处的。 受伤被世俞看成了一种荣耀,这不是一个好现象。 必须要阻止他。 杜康给豆芽浇了一些水,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豆芽的饱满脆嫩。 但是现在拿出豆芽,也很难阻止世俞去冒险了。 大家的信仰本就虔诚无比。 早上一祭祀完,马上就是这么大的收获,除非是猎神盘瓠亲自出场阻止他们,不然只有死亡能够浇灭他们心中熊熊燃烧的火焰。 杜康数了十八粒豆子,又叹了口气,下定了决心要做一件事情。 晚上献祭品的仪式,依旧很顺利,这次主角变成了世俞和两颗巨大的猪头,杜康更像是礼官。 礼官杜康感受到众人更加强烈的狂热,一种近乎癫狂的狂热。 他甚至怀疑考古发现的商周祭祀留下的人祭骸骨,其实不完全是被强迫的奴隶,而是有很大一部分是完全自愿的。 这也许是一种荣耀!一种独一无二的荣耀! 杜康坚定了刚才做出的那个决定,在祭祀圆满礼成的时候,他没有摘下厚实的狼皮帽子。 任由着篝火和狼皮给自己双重加热,汗水直淌。 众人只是畏惧地看着他,内心不敢产生丝毫“他是不是脑子坏了”这样的质疑。 杜康扫视了一圈院子里面的篝火,发现羊大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让大牛坐到他那一堆篝火旁边去了。 做牛做羊,你俩做个人吧! 有更重要安排的杜康顾不上他们,拿起几串肉串,开始教大家如何烤肉串。 第89章 怪力乱神 大家好不容易从狂热中平静下来,心机之蛙的咳嗽再次声声传来。 纶邑的花椒没有虞城那么多,所以只有两个篝火堆前的人能够享受到蘸了花椒粉的肉串。 除了杜康母子三人,剩下的就是今天去打猎的人可以享用。 哪怕是陶贝四个小家伙都没法享受这个待遇,作为奴隶的羊黎、羊明两姐弟更不敢有这个念想。 众目睽睽之下,杜康也不会对他们有任何偏袒。 还是和在虞城时一样,杜康在咳嗽声中一边烤,一边讲如何烤串。 众人一边听,一边尝试,一边咽口水。 “咳咳咳!”杜康自己也忍不住咳了几声,回头看了看装着心机之蛙的陶罐,然后略带歉意地微微一笑。 而众人听到两个几乎一样的咳嗽声,看向杜康的眼神愈发地敬畏了。 “阿妈,这两串给你,你先尝尝是不是合胃口。” 第一串烤好的肉串是属于杜母的,烤肉和花椒粉混着的香味,让她也忍不住咽了口水。 杜母接过肉串,递了一串给世俞。 杜康这一次烤了十多串,笑着说道:“阿妈,这里有世俞的。” 杜母朗声道:“那是你的心意,这是我给世俞的。” 杜康见世俞先是接过自己递过去的,一口撸掉,又笑嘻嘻地接杜母递过去的,不由得故意嗔怪道:“阿妈倒是对世俞偏心了,看来做儿子心胸不开阔也不行啊。” 杜母笑骂道:“你倒是挑起了为娘的不是了! 今天世俞得到了猎神盘瓠的庇佑,以后就能为你多分担一些,你说我该不该赏他?” 明明前几天杜母也为食物忧心不已,今天猎到两头野猪,好像什么困难都迎刃而解了一般。 明智如杜母一样,也陷入狂热之中。 其实,一切都没有改变。 杜康甚至问自己,后面打不到猎物了,大家会放弃对盘瓠的信仰吗? 他很快回答了自己:不会的,大家会觉得是自己不够虔诚,是做错了什么,会举行更大的祭祀活动,那时候的祭品会是奴隶! 杜康脸色丝毫没有表现出内心的波动,又递了一串肉串给世俞,说道:“阿妈说得对,我也再分一串给世俞!” 接着又分给了陶七两串,正是他帮忙布下的陷阱才能有这样的收获。 接着才是分给其他打猎的人一人一串。 当杜康手中还剩最后一串时,杜康环顾了正在篝火前烤肉的众人一圈,朗声道:“华灵!这是你的!” “我今年种田都是按照你的法子来的,到秋天丰收了,秋祭上我亲自宣布将你的身份变成庶民!” 正在学着杜康的样子烤肉的华灵连忙跑到杜康面前跪下,大声道:“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众人只是用羡慕的眼光看着华灵,没有作出任何反应。 杜康在田间的事必躬亲,让众人不敢对种田有任何不满。 但是今天的喜悦让他们血液中打猎的激情再次爆发出来了。 杜康吸了一口气,高声道:“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众人这才跟着一起齐声喊了起来,但是跟祭祀时的气势和狂热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杜康说到做到,已经喂得世俞满嘴是油了。 狼皮的保暖效果实在太好了,杜康已经快要浑身湿透了,在他想要起身开始行动时,做牛做羊的两个人出了乱子。 本就不大的院子中,奴隶的篝火在最边缘的排水沟旁,大牛也挤在羊大旁边。 大快朵颐的大牛将手伸向身体后面,想舒展一下身体时,双手落入了水沟中。 那里还有不少处理野猪留下的血水。 感觉到手上又湿又黏的大牛,连忙收手,看到手掌上一片殷红。 羊大淡淡道:“怎么这么多血啊,大牛兄弟!” 华灵温声道:“没事,去洗洗就好了!” 大牛却霍然起身,四下张望,然后几步跑到祭台前,对着两颗巨大的猪头和抽象无比的盘瓠大神的神像磕头不止,嘴里念念有词:“我身上都是血,我有罪!恶鬼要吃了我!巨龙也要吃了我……” 众人被这突发的情况惊得目瞪口呆,心机之蛙的咳嗽声和额头触地的咚咚声此起彼伏。 几息之后大牛的额头就由一片红肿变成了鲜血直流。 杜康吼道:“拦住他!” 一向稳重的鲁烈战战兢兢地问道:“主公,是不是盘瓠大神在惩罚他!” 杜康看向羊大所在的方向。 羊大闭上了眼睛,是唯一一个没有看向大牛的人。 跳跃的火光映照着他的脸庞,他的面部也随着扭曲变幻,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整个人无比地阴森恐怖。 羊黎和羊明则是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呆了,紧紧地靠在一起,显然毫不知情。 杜康站了起来,再次吼道:“我让你们拦住他!” 浑身散发出来的巨大威势在狼皮帽子的加持下终于战胜了虚无缥缈的盘瓠。 鲁烈等几个身材健壮的人不再犹豫,立刻起身走向祭台。 大牛似乎听到了身后的动作,停下了磕头的动作,突然站了起来,双手拿起了祭台上的牛胛骨,就朝自己的胸口捅了下去。 牛胛骨并不锋利,但是一头大一头小,大牛又力大无比。 胸口一接触到牛胛骨就涌出血来,好在鲁烈等人和祭台就一步之遥,几人眼疾手快,分别抱住了大牛的双手和身体,将他按在地上。 大牛状如疯魔,不停地挣扎,看得人心惊胆战。 鲁烈等人额头上渗出汗来,扭头看向杜康,等着他的下一步指示。 杜康来到大牛身前,用力从他手上掰下牛胛骨,高声道:“去打桶水来,让他清醒清醒!” 众人看到大牛的面部已经一片殷红,五六个人都快要按不住,再次不敢动弹。 杜康怒极,吼道:“世俞!” 世俞回过神来,连忙起身准备去井边打水。 羊大弓着身子站了起来,用卑微而有穿透力的声音说道:“主人,小人以前在村子里面,略通祭祀之礼。 大牛的这个情况,是盘瓠大神希望他献祭自己,如果强行阻止只怕会让大神发怒。” 你终于忍不住了吗! 还没等我和你开诚布公地明示,你就忍不住要大牛自己将自己杀死在众人面前,而你却撇得干干净净! 别人信这一套,我可不信! 不管你用的什么法子,我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你既然主动把头伸出来了,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刚刚起身的世俞愣在原地,又看向了杜康。 杜康强行压住心头的怒火,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说道:“世俞,你去打桶水过来,一切有我!” 世俞闻言,这才动身去打水! 杜康扭头看向了依然低头隐藏了面孔的羊大,淡淡说道:“羊大,你说的可是实情? 只是从昨天决定祭祀盘瓠大神开始,我就隐隐和大神建立了感应。 大神告诉我今天必定大有收获,但是却未说让大牛献祭这件事。 我也不能凭你一句话就让大牛献祭了。 你可否告知我,我如何才能接收到这道神谕?” 羊大低着头不疾不徐地道:“主人说的是,今日这样的收获,一定是有盘瓠大神的庇护。 但是神谕不一定是要感应到,也可以通过瑞兽、异象等示下。 便是人和人之间,直接索要酬谢都不礼貌,更何况是神只?主人未能感应到也是正常。” 世俞拎着一桶井水过来,在杜康的示意下淋在大牛身上。 冰凉的井水混合着血液一起在地上流淌,大牛也终于冷静下来,但是却像丢了魂魄一般,双眼无神地看着漆黑天空中的漫天繁星。 杜康故作沉思状,片刻之后说道:“你说得不无道理,但是大家也看到了,一桶井水就让大牛冷静下来了。 我敬畏神明,但是你这只言片语,却让我难以信服,莫不是在诓我?” 羊大身体明显一怔,低着头跪倒在地,淡淡说道:“就是借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诓骗主人! 主人虑事周到,小人深感佩服,但是小人也略懂通天地之法。 小人所言确实只是揣测,但是主人如是允许,现在就摆下一方一圆两堆篝火祭坛,让小人一试便知。” 杜康不知道羊大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但是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如果不让他试一下,杜康会面临一个恐怖的局面。 那就是后面打猎没有收获,大家都会觉得是因为杜康对盘瓠大神的不敬造成的! 大牛会落得一个更加凄惨的后果! 杜康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奴隶为了报仇居然把自己逼迫到这种地步。 整个院子静悄悄的,只有心机之蛙的咳嗽声声入耳! 杜康心中冷笑一声:看来这是要用火弄些鬼把戏了! 我尊重先祖,但是我不信鬼神! 青蛙为什么会咳嗽,我不知道,但是我就不信你比我更懂火焰! 我就不信你还能够掌握什么奇妙的法子是我看不出来的! 杜康将牛胛骨摆回祭台,一边拍手一边满面笑容地说道:“好!想不到我纶邑的奴隶中尽是大才! 你如果沟通了天地,让我等看到盘瓠大神的神力,我亲手杀了大牛献祭! 如果没有沟通上,我也不怪你!” 伏着身体的羊大自信地说道:“主人,一定会有异象呈现的!” 杜康不再跟他多说,朗声道:“世俞,你按照羊大的要求,堆起篝火!” 世俞怯怯地问道:“是不是先把奴隶叫出去?” “不用!”杜康和羊大同时说道。 第90章 斗转星移 天圆地方。 一圆一方两个柴火堆分别表示与天地沟通的通道。 世俞带人堆柴火堆时,羊大跪在了祭台前。 杜康终于看清了他的脸和眼睛。 羊大的眼神中只有无限的虔诚和无比地顺从。 这让杜康又对自己产生了一丝怀疑。 莫非羊大说的是实话,他只是按照自己能够理解的方式来和天地万物沟通? 不可能!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就算有神灵也不会主动要求人用生命献祭的! 杜康轻轻地摇了摇头,试图将心中的杂念驱逐出去,当下不再胡思乱想,只是静静地看着羊大如何出招。 两个祭坛的柴火被点燃,两个小小的火苗开始跳跃。 羊大依旧虔诚地跪在祭台前,一动不动。 整个院子只有心机之蛙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它在陶罐里面已经跳不动了,可能已经奄奄一息。 希望一会能够解开这个秘密。 吃了不少肉的大黄和二黄闲极无聊,凑到了心机之蛙所在的陶罐旁探头探脑。 杜康瞥见,微微一笑。 又看到大黄后腿上的伤口,想到自己早上训了它一顿,不由得有些内疚。 等等! 杜康眼中忽然发出了光彩,又扭头看向了躺在地上萎靡不振的大牛。 他忽然明白了,最关键的证据原来被自己丢了! 那只大牛提都不提的癞蛤蟆不是偶然出现在大牛门口的! 想清楚了这个环节之后,杜康心神大定。 现在看着一脸虔诚的羊大,就如同看着一个小丑,一个真正十恶不赦的犯罪分子! 祭坛里面堆的都是极好的干柴,很快微弱的火苗就变成了越烧越旺的橘红色火焰。 羊大,请开始你的表演吧! 羊大没有回头,缓缓地站了起来,他对火焰燃烧的程度掌握得很好。 光着上半身的羊大紧握双拳,开始绕着两堆火焰走动。 那是一种诡异的步伐,看似缓慢,却又无比灵动;看似前进,实则后退。 他的口中念念有词,哼唱出完全听不懂的语调,却又带着摄人心魄的魔力。 杜康扫视了一周,发现除了羊黎和羊明之外,包括杜母在内的所有人眼中慢慢显出了狂热,知道这是极为标准祭祀舞蹈,也就是后世俗称的“跳大神”。 但在穿越而来的杜康看来,又跟“跳大神”毫无关系,这分明是一支极具艺术美感的舞蹈。 要是能够拍摄下来传到后世的网络上去,恐怕有些人会比在现场的人更加狂热! 了不起的祖先啊! 你不但发现了蟾蜍的秘密,还创造了这样一支阳春白雪和下里巴人完美结合的舞蹈。 所以,羊大本来就是他们族中的巫祝,这样一位大巫祝,真的是来自一个小部落吗? 在众人的眼光开始迷离时,羊大停下了脚步,开始对着圆形的篝火祭坛念念有词。 忽高忽低的声调仿佛真的在和神只对话。 要开始了吗? 那就尽快开始吧! 杜康已经想好了自己装神弄鬼的开场白了。 正在大家的心绪被羊大牵扯时,羊大忽然松开了右手朝着圆形火堆扬去。 一团白色的粉末落在火焰上,火焰稍稍变旺,颜色由橘红色变成了黄色。 杜康忍不住想要大笑:你连焰色反应都懂啊! 可是其余的人没有杜康的这种觉悟,要不是杜康适时地咳嗽几声,几乎都要跪下来了。 火焰由橘红色变成黄色并不明显,但是已经足够震撼了! 更加震撼的还在后面,羊大又松开了左手,扬向方形的火堆。 一团暗色的粉末落在火焰上,火焰颜色瞬间由橘红色变成了绿色。 杜康明白了,闭上了眼睛,不想看众人的反应。 表演已经结束,无须再看了,等着演员说谢幕词语吧。 怪异的语调消失了,杜康感觉羊大卑微而恭敬地跪倒在自己身前。 他的声音变得正常而平淡起来,还有一丝无法察觉的激动。 “主人,神谕已经下来了。 天空看着大地,大地变得葱郁。 这是让大牛的灵魂归于神灵,他的肉体回归大地。 神的意志不可违抗!” 杜康没有睁开眼睛,也没有回答,他在酝酿用什么样的语调开口才显得有震撼力。 他准备用魔法打败魔法,这一招也叫斗转星移。 世俞的声音传了过来:“四哥,刀!” 连世俞都判了大牛死刑,杜康能够想象得到所有人心中只怕都盼着大牛血溅当场。 不能再等了。 杜康睁开了眼睛,开始连续地咳嗽起来,然后用一种尽量低沉的声音说道:“心机之蛙一直摸你肚子!” 此刻他是憋着笑的,很后悔选了这么一句不伦不类的台词。 脑海中想的是一回事,说出来又是另一种奇怪的感觉。 世俞低头用空着的手摸一下肚子,然后不解地看着杜康。 众人在他的带领下也都摸了一下肚子。 刚刚吃过烤肉,是不会有青蛙在肚子里面呱呱叫的。 杜康充满威势的声音再次响起:“羊大!你好大的胆子,竟然用毁坏祭祀的铜礼器!竟然用祭祀用的盐来欺瞒众人! 竟然用毒虫蟾蜍迷惑大牛! 你欺瞒众人不说,还敢打着我的名号! 你莫非以为你虔诚祷告,我就会宽恕你吗!” 众人大惑不解,不知道杜康为什么说出这样一番话。 而羊大的身体开始不住地颤抖,无力地瘫软在地上。 因为杜康或者说盘瓠大神拆穿了他的一切阴谋! 他以一种无比惊恐的音调说道:“神上饶命啊!我报仇心切,一时鬼迷心窍!神上饶命啊! 我没想到将盐喂给青蛙,居然真的招来了神上降临! 我该死啊!我该死啊!” …… 这么说青蛙之所以咳嗽,是因为嗓子被盐齁得受不了? 你可真是个小机灵,每天都在琢磨什么鬼东西啊! 如果羊大以前是大巫祝,身上还藏着铜屑和盐倒也不意外。 在日常接触铜和盐的过程中,偶然发现它们会引起火焰颜色的改变也完全有可能。 通过羊大的这番言语,加上之前的猜测,杜康已经推断出了事情的经过。 大牛拎起羊明后,看到那双惊恐无比的眼神时,心中已经开始后悔当初杀了羊喜。 而随后羊明又在泥潭救了大牛一命,这让大牛更加愧疚。 虽然示好羊明没有被接受,但是羊大却大度地和他和解了。 以为得到谅解的大牛,丝毫不知道从这一刻开始掉进了羊大设下的陷阱。 在大巫祝羊大口中,泥潭变成了恶魔的深渊,稻草人变成了恶魔或是神只的化神,猪婆龙则变成了要吞噬恶人的神龙。 这一切的偶然或必然出现的东西,和羊大的关怀、引导一起变成了大牛的噩梦。 还有癞蛤蟆分泌的毒素。 羊大一定是在无意中发现这种分泌物可以让自己进入一种空灵的状态进行祭祀活动。 他虽然不知道这种毒素的危害,但是知道一定可以更好地让大牛的神智变得恍惚。 他本打算用心机之蛙和稻草人来给大牛精神上的致命一击的。 但是他不知道纶邑要举行祭祀猎神盘瓠的活动。 致命一击的大招反而被最擅长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杜母利用了。 既然你们可以用祭祀让大牛清醒,我也可以利用祭祀让大牛自杀。 没想到眼看就要成功,又碰上了无神论者杜康,一桶井水让大牛冷静了下来。 功败垂成让羊大失去了耐心,他决定欺瞒神灵,用无意中发现的改变火焰颜色这件事,做出必杀的一击。 为此他跪在祭台前时,一直都是在忏悔,祈求神明的谅解。 世俞最先反应过来了,跪倒在地,手中的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高声道:“盘瓠大神降临了!” 众人再不犹豫,一起虔诚地跪倒在地! 他们看着戴着狼皮帽子的杜康真的如同一尊神只一般! 装归装,接受杜母的跪拜可不符合杜康的三观。 杜康温声道:“任氏,你起身吧。” 杜母也不故作姿态,站了起来,恭敬地说道:“幸亏神上降临,不然我等都要被这个小人欺瞒! 国家大事,在祀在戎,他一个奴隶哪有资格沟通天地,是我等糊涂了。” 虽然不明白杜康和羊大之间打的什么哑谜,但是以杜母的智慧瞬间就明白了羊大在装神弄鬼想要杀了大牛报仇。 世俞也明白过来,抬头问道:“如何处置此人,请神上示下!” 羊黎和羊明已经开始抽泣了,羊明哽咽着说:“爷爷,你不是告诉我已经原谅大牛了吗?” 世俞闻声又补充了一句:“对了,还有这两个小孽种!” 杜康本来就是为了解除大牛的心魔,救下大牛。 现在听世俞语气分明是一次要将三个人都杀了。 这和杜康期待的不流血事件大相径庭。 最好是惩戒一下羊大,然后真的让大牛和羊大双方放下心中的芥蒂。 大牛闻言,挣扎了跪在地上:“神上,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换做任何一个人有此血海深仇,谁能够放得下? 是我先对不起他们的。 再说羊明救了我一命,我欠了他们两条命,就让我来偿命吧。 今天就算是让我献祭,我也是愿意的。” 世俞喝道:“大牛,他们是奴隶,怎么能用你的命来换?” 奴隶?身份! 这种大巫祝怎么可能是一般人呢! 不知如何从杀人的台阶上下来的杜康脑中灵光一现,目光缓缓地移到了杜母身上,沉声道:“我虽是狩猎之神,却无需你们的献祭。 大错尚未铸成,何须如此? 他们身份本就不一般,算不上低贱。” 羊大从极度的震撼中恢复了一丝力气,虚弱地说道:“神上,我们隐瞒了身份!” 第91章 魂归于天 杜母肯定是知道羊大三人身份的,但是她没有对任何人说。 既然如此杜康就不想太多人知道羊大三人的身份,因此不打算给他继续说话的机会。 现在羊大的命已经保住了,那就让一切回到最初的计划上来吧。 低沉而浑厚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虽是狩猎之神,但狩猎只为果腹。 纶邑春季之狩猎,杀戮甚重,不符我意。 此时正值万兽繁衍之时,却让肉食堆积如山,近乎发臭。 百兽不得休养生息,你等焉能有所收获? 念在你等还有善心,知道养育母兽和幼兽,我才赐下你们食物。 如若只存私心,神必弃之!” 这就是杜康原本打算装神弄鬼的事情,通过盘瓠大神的口,减少大家对狩猎的期待,把大家从狩猎必有收获的狂热中带出来。 只不过因为羊大率先发难了,不得已才见机行事。 没想到羊大一番专业无比的操作,加上事后的惊慌失措,对比之下让杜康的装神弄鬼显得更加真实。 杜母又和众人一齐跪在地上,俯下身体,齐声道:“盘瓠大神神谕示下,我等知罪了!” 杜康见杜母又跪下了,就准备闭上眼睛,结束这场演出。 在大牛旁边的鲁烈问道:“神上,大牛这般情形可还会再出变故?” 心病还须心药医。 杜康听了听越来越虚弱的心机之蛙的咳嗽声,淡淡道:“将那只青蛙放在他的肚子上,青蛙会带走他的罪孽。” 大牛一听,连忙躺在地上,任由鲁烈将奄奄一息的心机之蛙放在自己肚子上。 “心机之蛙一直拍你肚子”事件达成! 杜康闭上了眼睛,心里长叹了一口气,总算结束了这场闹剧。 “只存私心,神必弃之,神若弃之,何以成事!” 羊大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喊了出来。 “我以我的血来赎罪!啊……” 羊大的声音再次传入耳中时,杜康感到有一股滚烫的热血溅到自己腿上! 接着传来众人的惊呼声,还有羊黎和羊明的哭喊声。 心机之蛙的咳嗽声此时彻底消失了。 滚烫的血液如同火焰一般从腿部一直灼烧着杜康的心脏,让他的身体情不自禁地剧烈抖动起来。 一个活生生的人因为自己的一句话,死在自己的眼前! 杜康完全不能接受这个结果。 这明明是位很有趣的人。 他也许是最早发现焰色反应现象的人,而且还用出来了,虽然他并不知道是什么原理。 他还发现了蟾蜍毒素有致幻性,虽然他以为是一种与神灵更加接近的沟通方式。 他又是在什么情况下发现青蛙被喂了盐会发出咳嗽一样的声音呢?当时他笑了吗?笑得开心吗? 神若弃之,何以成事!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是放下了什么执念毫不犹豫地结束自己的生命啊! 杜康很想马上睁开眼睛,但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更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只能咬紧牙关,任由身体抖动。 他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好让自己睁开眼的那一刻面色从容淡定。 “四哥!” “主公!” …… 没有人在乎羊大的死活了,所有人的关注点都集中到了杜康身上。 这种情况的身体抖动,是不可能装出来的。 杜母从容不迫的声音响起来:“慌什么!盘瓠大神要回去了,我们安心跪送就可以了!” 再无一人说话,一阵额头触地的声音后,只剩下两个努力克制的抽泣声。 杜康大口大口地吸了几口带着血腥味的空气,缓解着胸口强烈的压迫感。 身体的颤抖终于慢慢停了下来,杜康迫不及待地睁开眼睛,一把扯下头上的狼皮帽子,甩到一边,正好落在身前的世俞的头上。 杜康蹲下身体,抱住头部低垂得如同一只大虾米一样的羊大。 羊大是用世俞掉在地上的刀刺进自己的腹部的,已经处于弥留之中了。 在这个时代,刀子扎进身体的那一刻就没有回天之术挽回他的生命了。 内脏的碎裂让羊大嘴中血沫随着胸膛的起伏,一股股慢慢涌了出来。 杜康抬头环顾四周,所有的人都用狂热而崇拜的眼神看着自己,除了两个瘦弱的身影。 这是一个奴隶,身份低微! 这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纶邑救了他的命,他居然在纶邑玩弄阴谋诡计! 最不可原谅的是,他居然冒充神灵,欺瞒大家! 大家的无视甚至鄙视并没有问题。 可是杜康知道,这是一个鲜活的生命,一个热爱生活,一个有梦想的人。 杜康想尽量温柔,可还是吼了出来:“羊黎,羊明,你们过来!” 姐弟俩从院子的最角落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依旧不敢哭出声来。 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命运是什么。 杜康忍不住吼了起来:“站着干什么!过来和他道别!” 羊黎和羊明两人踉踉跄跄地跑了过来,跪倒在杜康身旁,却无法发出声音。 躺在杜康怀中的羊大痛苦而苍白的脸上泛起了一丝诡异的红晕,挤出一丝笑容看着这对姐弟。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手摸了摸羊明的头,然后扭头看向了杜康。 杜康迎着他满是期待的目光,温柔和坚定地说道:“放心吧,羊明我还会像之前一样带在身边的。” 羊大眨了眨眼睛,表示了感谢,依旧看着杜康。 杜康看了看瘦弱肩膀一下下起伏的羊黎,又温声说道:“羊黎我也会好好安顿的!” 羊大的眼帘慢慢合上,嘴角微微翘起。 杜康心里如同压了一块大石头,淡淡说道:“大牛,你的罪孽已经随着青蛙走了,你也过来和他道别吧。” 大牛一直泪目地看着这边,只是碍于肚子上的青蛙无法行动。 听到这句话一把抓住已经死掉的青蛙,坐起来之后,一骨碌爬到羊大旁边。 羊大已经闭上了眼睛,永远地停止了呼吸。 杜康从大牛手中接过青蛙,放在羊大的胸前。 原来“心机之蛙”是如此的残酷。 杜康将羊大依旧温热的身体轻轻地放平在地上后,缓缓地站了起来。 看着羊黎和羊明一直不敢哭出声,杜康柔声道:“哭出来吧,他听得到的。” 姐弟两终于敢放声大哭了,撕心裂肺。 杜康朗声道:“都起来吧,猎神盘瓠已经回去了!” 众人随着世俞慢慢站了起来。 世俞手里拿着狼皮帽,看着地上的羊大的尸体,又看了看悲戚无比的两姐弟,问道:“四哥,他怎么处理?” 两堆篝火依旧在燃烧,火光不停地跳跃,照得众人的脸明暗变幻。 杜康坚毅的眼神徐徐扫过众人,沉声道:“盘瓠大神已经将一切神谕示于我。 羊大自杀虽然不符合神上的本意,但毕竟是主动献祭赎罪,神上一切都不会再追究。 将羊大的尸体火化,骨灰撒到我们的田地和池塘中,让神上知道,我们纶邑在种田,不会再胡乱屠杀百兽! 魂归于天,佑我纶邑!” 众人高声齐呼:“魂归于天,佑我纶邑!” 声音同样无比狂热。 总算没有了对羊大的仇恨,总算不是对狩猎的狂热了。 杜康挥了挥手,让大家安静下来,朗声道:“从今天开始,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能擅自祭祀,不能擅自沟通天地!否则,共诛之!” 杜康终于理解什么是“国家大事,在祀在戎”。 这种古老的祭祀仪式所激发的能量太大了。 如同熊熊烈火一般无法控制,不知会烧向何方。 一旦失控,就会烧毁一切,甚至烧死引火人,玩火者必自焚! 有了杜康对羊大的定性,陶七带着众人在院中庄重地处理羊大的后事。 熊熊烈火中身躯慢慢化为灰烬,但也得到尊严和尊敬。 杜康三人已经在杜母的带领下回到屋里。 在反复确认杜康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后,杜母终于放下心来,然后又将话题转移到当下最关心的问题上了:“四儿,神上说不让我们狩猎百兽了,我们的食物怎么办啊?有没有单独对你示下?” 哪有什么示下,都是杜康自己的想法。 杜康当然不能这么说,只能温声道:“阿妈,神上都说会赐下食物了。 再说盘瓠大神是狩猎之神,怎么会不让我们狩猎? 以后我们狩猎注意避开母兽和幼兽,还是允许的。” 杜母叹了一口气道:“话虽如此,但是阿妈也知道现在狩猎难了,如果狩猎没有盘瓠大神的庇护,只怕会更难。” 今天一天都斗志昂扬的世俞,恭敬地看着桌子上的狼皮帽,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以现在的猎物密度,没有神明的庇护,确实很难有大的收获。 杜康的打算很简单,打猎现在以小兽为主,每天二三十斤问题不大。 然后每天用10斤黄豆大概可以发120斤豆芽,这样520斤豆子可以连续地提供52天的供应。 两样配合起来,可以一定程度上保证每天的食物供应。 随着气温越来越高,外面的野菜也多了起来,也是一项很好的补充。 两个月后,杜母种的蔬菜也可以供应了,就很好的衔接上了。 虽然蔬菜没有五谷饱腹,但是农忙过了,食物的需求也降低了。 等挨到秋收,今年就算熬过去了。 这也是为什么杜康会说姚瑶救了纶邑的命。 杜康的想法只能等明天豆芽出现后才能揭晓,于是说道:“阿妈不用担心,盘瓠大神既然说了赏赐我们食物,一定会有收获的。” “再说羊大魂归于天,老天爷一定会庇护我们的。” 杜母听到羊大的名字,淡淡地说道:“他是魂归于天了,可是曾经有多少夏人因为他们葬身鱼腹!” 第92章 沉舟侧畔 相王二十七年,大夏的同宗诸侯斟【zhēn】灌国主姒开甲在与寒浞【zhuo】的交战中全军覆没,自己也兵败身亡。 斟鄩【xun】国主姒木丁与斟灌国主姒开甲是大夏的左膀右臂,二人更是至亲手足。 姒木丁听到姒开甲战死的消息,悲痛不已,兴兵讨伐寒浞,欲要为姒开甲报仇。 寒浞和姒木丁双方会于潍河,激战其上。 当时正是丰水期,潍河水深流急,水面宽阔,正好适宜水战。 姒木丁的兵士多不通水性,只能在船上与敌人厮杀。 刚开始姒木丁仗着船只较大,略占上风。 后来异变突发,姒木丁的战船开始漏水。 战船一旦漏水,兵将难免惊慌失措。 寒国本就临海近河,寒国人几乎有一半的时间泡在水里。 寒浇更是深通水性,乘机攻杀,一举扭转局面。 姒木丁所部皆落水,不是淹死就是被杀死,他本人也于混战中被寒浇所杀。 相王的左膀右臂被除,大夏灭亡只在旦夕。 杜康听着杜母讲着大夏灭亡前能够组织的最后一仗,首先想到的是:这是不是历史上最早的水仗啊? 可以想象得到,这场战争交战双方合计恐怕不过千人而已,完全不能和赤壁之战中曹丞相“今治水军八十万众,方与将军会猎于吴。”相提并论。 但是站在时代的背景下,以这样稀少的人口和低下生产力,已经是非常大规模的一场战争了。 了不起的祖先啊! 杜康还没感慨完,发现这个故事中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寒浇! 按照姚友的说法,寒浇“生得豹头、狼眼、虎背、熊腰,能陆地行舟”,这一听就是虎痴许褚、恶来典韦般的陆地悍将,怎么还会玩水仗啊? 莫非是原始版的兰博? 阁下何不随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给你根鸡毛,只怕都要飞上天了! 这人太恐怖了,绝对不能碰,更不能刺杀! 一定要听姚友的,见到寒浇就跑! 杜康咽了口口水,看了看沉浸在往事中的杜母,温声问道:“阿妈,这跟羊大他们有什么关系 ?是他们给寒浞造的船吗?” 杜母摇了摇头:“他们是为姒木丁造的战船。” 他们也不姓羊,而是姓姜! 当年禹祖治水时,他们提供了舟船,因此被封为一方诸侯,立国为舟国。” 杜康一脸懵逼,这是什么古怪逻辑! 舟国从大禹时代就忠于大夏,打仗又提供舟船,怎么还让杜母恨上了? 世俞同样一脸懵逼的,不过他的疑惑点不一样。 大姨说谁是坏人,四哥说谁是坏人,那就一定是坏人。 所以在他心里完全没有杜康这种困惑。 于是,世俞疑惑地问道:“大姨,他们都说自己姓羊了,你怎么知道他们姓姜?这都二十多年了。” 杜母冷笑一声,淡淡说道:“错不了的,羊明,不,姜明这孩子和他父亲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他居然敢跟你四哥说他们擅长造船,更加错不了的。 当年他父亲还是舟国世子,为姒木丁督做好舟船后,来到帝丘邀功。 夸夸其谈他们舟国的舟船天下无双,此战必定一战而定。 我那可怜的夫君居然信以为真,安心在王宫里面等候捷报。 可是只等来战败的消息,大夏也无力再战。” 杜母的回答也完全解开了杜康心中的疑惑。 正是对这一仗期待太大,战争结果的影响也太大,所以杜母深深怨恨舟国。 姒木丁已经战死了,总不能怪他吧? 舟国所造的舟船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不然杜母自己也不会说“仗着船只较大”。 但是水仗跟陆战不一样,因为水火无情! 哪怕是曹丞相八十万大军,在美洲狼周都督的一把火之下,也只落得个“樯橹灰飞烟灭”。 舟国犯的错误无非就是“唯武器论”,在相王面前一味强调有了好的舟船就必胜,完全没有将人的因素考虑进去。 不说寒国的人都精通水性,单是一个寒浇估计都能以一当百。 怎么会有这种怪物! 杜康看了看难得露出惆怅表情的杜母,顿了顿说道:“阿妈,我看这件事情倒也不能全是舟国的责任,怪就怪在船怎么会突然漏水呢?” 杜母叹了口气道:“寒浞攻破帝丘,大大小小的诸侯也被灭了不少。 潍河那一仗,寒国也死伤不小,而舟国一直安然无恙。 你说船为什么会漏水?” 原来疑点在这里,这不是典型的活着有罪论吗? 杜康几次想要张嘴说:“舟国这不是也被灭了吗?肯定就是寒浞所为啊!疑点不成立!” 但一想到要不是自己掌握的后世知识,恐怕已经被羊大耍得团团转了。 面对比羊大还要高几个段位,此时怨念又颇深的杜母,杜康实在不敢开口。 杜母见杜康欲言又止,脸色恢复了平静,淡淡说道:“我知道你肯定不明白我为什么不告诉你,我已经猜到他们的身份。 我是怕你一时冲动之下杀了他们三人!” 杜康闻言震惊无比:我完全没有这个想法啊!原主的性子这么刚的吗? 果然,世俞愤愤不平地道:“大姨要是早说,不劳四哥动手,我就一刀一个了结了他们。 这等背主之人,杀一个少一个,杀两个少一双!” 说着就要站起来。 杜母喝道:“你坐下!怎么兄弟俩一个性子!” 杜康清了清嗓子,表示自己现在彻底改变了,并不一样了。 知子莫如母,杜母知道杜康有话说,温声问道:“四儿,你也想杀了他们吗?” 怎么可能?杜康还没完全从羊大的死亡中恢复过来呢。 杜康脑中急转,想着如何组织语言才能不会引起杜母的反感。 “阿妈既然怕我杀了他们,我想必定有缘由。 他们既然被灭国,不去求助于寒浞,反而往南方逃,就算不是寒浞指示,也与寒浞有关。” 绝对不是因为诸侯间的纷争私斗。” 杜康见杜母微微点头,继续说道:“既然如此寒浞的敌人多上哪怕一个,对我们有多一分好处。 再说姜黎和姜明身份不一般,只要寒浞不是将舟国人屠杀干净,总会有作用的。 而且,儿子还有个想法……” 杜母见杜康说的和自己心中所想一样,脸上总算露出了一点笑意,柔声道:“你跟阿妈说话怎么也吞吞吐吐。” 杜康说道:“潍河上舟船漏水,也不见得是舟人动了手脚,可能是有人潜在水中凿穿了船身,我听说有人能够‘没得四五十里水面,水底下伏得七日七夜’,要是有这样的本事,藏在水中也不是难事。” 杜康说的是“浪里白条”张顺,他希望杜母能够放下对舟国的怨念。 杜母又叹了口气道:“四儿,你说得不无道理。 但就算是这样,舟人既然熟知水性,也应该提醒一二,而不是一味夸张炫耀。 算了,既然他们也被灭国,也说明我之前的猜想可能还是有些误会。 为娘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不会跟这一对姐弟计较的。 这些时我看他二人也都机灵乖巧,我还是颇为喜欢的。” 二十多年的怨念,能够拿得起,放得下,确实是巾帼不让须眉,女中豪杰。 杜康笑着说道:“阿妈,我听人说‘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我也要像阿妈一样,万事朝前看。” 杜母笑着点点头,看向世俞说:“世俞,我一直以为你们兄弟二人都是性烈如火。 你哥哥种了几天地,倒是能够沉得住气。 我看你也多花些时间在田间地头吧。” 世俞挠挠头,憨憨地说道:“四哥都能通神了,我是望尘莫及的,一切都向四哥看齐! 大姨,那我们就把身份告诉他二人?” 杜母摇了摇头,笑骂道:“才让你不要性急,你又急了!” 一来这些只是猜测,外间到底是何情况,恐怕还要等虞侯回来才能知道。 二来你告诉他们二人又有何用?他们既年幼,身边又无长辈扈从。 倒不如养着,等到时机合适再说。 我们自己都是藏头露尾,当时来纶邑,好多人想要来,我们都没要,也是出于安全考虑。” 杜康在一旁连连点头。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纶邑只有二十多个人了。 将这二十多个人在纶邑凝聚成一团,才可以放心地接收齐邑的奴隶。 而以虞侯女婿的身份再继续接收人口,才合情合理,顺理成章。 除了羊大死了之外,对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杜康还是很满意的。 规范了祭祀,将大家从打猎强行纠偏到种田,解除了大牛的心病,也让杜母放下了二十多年的心结。 但是杜康还有一件事不能确认。 寒浞灭国的余波还没影响到虞国,却已经波及纶邑了。 这会影响自己的种田大业吗? 杜康是一丝一毫都不想陷入复国、争霸这种事情中去。 可是这三个人又是自己在春忙中专门花了两天时间去找回来的。 算了,听天由命吧,也不能看着他们饿死不救。 杜康看着屋外的火光已经变弱了,知道羊大的火化应该快要结束了,想要站起来去看看那一对可怜的姐弟。 “咚咚咚!” 屋外响起了敲门声。 带着哭腔的声音传了过来:“主人,我们可以进来吗?” 第93章 舟国往事 就着昏暗的松油灯,三人对视一眼后,杜康淡淡道:“进来吧。” 推门进来时,两个瘦弱的身体因为哭泣依旧在抽动。 见过太多血与火的杜母,依旧是个心善的人。 叹了口气之后,故意说道:“你们爷爷的罪孽已经得到宽恕,他也将自己献给了盘瓠大神,这也是他的福分,你们也不用再难过了。 纶邑也不会对你们什么,一切都照旧。” 杜康温声道:“我刚刚答应羊大的事情也都会做到的。” 羊黎和羊明磕头跪谢后,羊明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说道:“有一件事情我们一直欺骗了主人,他其实不是我们的亲爷爷,我们也不姓羊。” 羊大当然不是他们的亲爷爷。 羊明作为舟国的世子,他的爷爷是舟国的前国主。 杜母不动声色地问道:“羊明,你莫不是伤心之下糊涂了?羊大不是你们的爷爷,你怎么哭得如此伤心?” 羊黎抽泣地说道:“我们忍不住……”说着抬手抹了一下眼睛。 已经平复了不少的羊明继续说道:“就是国破家亡,父侯被杀的时候,我们也没有哭,今天眼泪就是止不住。” 杜康听后有些不忍,想到奶奶去世时自己的心情。 因为父亲是老来得子,所以奶奶去世那年已经是八十高寿了,作为长孙的杜思坝只有十岁。 奶奶无疾而终,将自己梳洗得干干净净地上床睡觉,第二天早上才发现人已经走了。 在大家看来,这是有福之人。 但那一天杜思坝哭得撕心裂肺,旁人无论如何都劝不住,比父亲的骨灰送回来时要伤心百倍。 村民都很奇怪,明明在六岁那年杜思坝就一夜之间长大了,怎么四年过去了,反而变得任性和软弱了。 只有杜思坝自己知道为什么。 哪怕奶奶是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家里也还有三个人,现在只剩母子二人相依为命了。 奶奶终究是舍弃杜思坝而去,去另一个世界寻找自己的儿子了。 羊大舍弃了羊黎和羊明,去另一个世界寻找他的君主和族人了。 杜母顿了顿,才略带诧异地问道:“父侯?你们是什么人?” 羊明抬头,眼神坚毅地说道:“我们是舟国人,当年禹王治水是因我祖有功,禹王亲封的舟国。 我父侯是舟国国主,我们姓姜。” 杜母冷哼一声道:“那羊大妄图欺骗我们,你们这样年纪,也要欺骗吗?” 你们一方诸侯,说国破家亡就国破家亡?这样的身份,到纶邑来做奴隶?” 羊明毫不畏惧地说道:“大夏和寒浞相持二十八载,不是照样灰飞烟灭,何况我们舟国这样……” 世俞拔刀而起,怒喝道:“大胆!我刀上的血迹还未干!你一个黄口小儿……” 杜母高声道:“世俞!坐下!” 羊黎惊慌失措地低声道:“弟弟!” 羊明定定地看了一眼三人,这才低下了头。 杜母看了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平静的羊明,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淡淡说道:“找你的意思,是寒浞灭了你们舟国?” 羊明低着头道:“是的。”随后将他所知道的事情说了一遍。 寒浇和鹿椒带着人从自己的封地过国出发攻伐封国。 过国就是以前姒开甲的封地斟灌国,寒浞将这块富饶的土地封给了自己的长子,拱卫王城。 两地相距较远,途中少不了补给,寒浇虽然性情暴躁,但是也做到了对沿途诸侯秋毫无犯。 寒浇将邻近封国的舟国选为了最后一处补给之处。 舟国对寒浇途中的所为已经有所耳闻,以为不过是出些粮食而已,最多再献上一些铜器。 不想寒浇到了舟国之后,却故态复萌,又是索要美女,又是要好酒好肉。 连续三天,通宵达旦,醉生梦死。 第三天夜间,国人一片怨声载道之时,舟国陷入屠杀之中。 寒浇等人如猛虎进了羊群,顿时血流遍地。 大巫祝看到一对火把朝着侯府而来,知道寒浇又要赶尽杀绝。 于是让自己那个和姜明年岁身形相似的幼子换上了姜明的衣服,然后将他一刀捅死。 大巫祝跪倒在国主面前说道:“今日事已不可为,假世子已经死在宫里,老臣请求带着郡主和世子一起逃走,为舟国保留一份血脉!” 舟国国主看着眼前忠心耿耿的臣子,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 寒浇没有看到他们父子二人的尸体,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当年相王也只是靠着遗腹子才留下血脉。 斩草除根,赶尽杀绝,不留后患,是寒浞父子的人生准则。 羊明娓娓道来的声音中,杜康眼前浮现出了刚刚醒来时脑海中血与火的画面,不觉微微有些头疼。 这个寒浇,不只是勇猛、狂暴和凶残。 他居然还擅长算计人心! 途中一反常态地秋毫无犯,到了舟国又表现得流连忘返。 等到舟人民心不稳,士气低落,压抑的情绪快要爆发的时候,又暴起灭国。 而封国听到他在舟国夜夜笙歌的消息后,只怕也会放松警惕,这样他再突击封国又会不费吹灰之力了。 在一个远程通信完全靠两条腿的时代,打出这样的时间差,真的是好计谋啊! 杜康在姚友那里只听到封国被灭,而完全没有舟国的消息。 现在想来一是因为封国之前是大夏八伯之一,这些年一直和寒浞有龃龉,因此各方诸侯都比较关注。 二是攻打封国是寒浞主动放出消息,昭告天下的。 三是舟国完全没有防备,逃出来的人少之又少,在这样一个地广人稀,没有通讯可言的时代,消息的扩散不知道要到何年何月。 杜康看到杜母也在微微蹙眉,显然她也想到了自己当年从狗洞中爬出来王宫时,身后的那一片血与火。 杜母嗤笑一声道:“我说是寒浞,你倒真的顺杆爬。 你以为我们在这偏僻之处就什么都不知道吗? 九州谁不知道?当年不是舟国造船陷害斟鄩国,寒浞怎么可能取胜? 二十多年虽然没有给舟国任何封赏,但也不像对待封国那样事事针对。 照你说的,舟国小心伺候着寒浇,他反而发起疯来?” 羊明咬着牙听杜母说完,终于再也忍不住,挺直身体,抬起头朗声道:“你胡说!舟国给斟鄩国造的是最好的船!” 世俞见他对杜母无礼,怒目圆睁,又要拔刀。 屁股刚刚抬了起来,在杜母和杜康的注视下,吸了口气,重重地坐了下来。 杜母淡淡说道:“我可没有胡说,九州都是这么说的。” 羊明看了看世俞,又低下头说道:“当年给斟鄩国造船,是我父侯督造的。 一共二十一艘船,都是用上好的松木做的。 每艘船可以坐五人,两人划船,三人战斗。 其中姒侯的旗舰还要大上一分,可以坐七人。 哪怕潍河水流湍急,军士不熟水性,也不会影响战斗。” 单是从纸面上的数据来看,能够坐五个人的战船,比上次运粮的船要强上不知多少,确实是领先于这个时代的。 而且他们居然还有旗舰的概念,又要大上不少。 难怪以姒木丁的队伍不通水性也能够占上风。 就像曹操用铁索连舟后,如果不是起了东南风,诸葛亮和周瑜哪怕有通天之才也无可奈何。 杜康瞥了一眼杜母,见她双手紧握,显然羊明说的都是当时的准确情况。 往事不堪回首。 便是心志坚毅如杜母,听到别人讲出当年的事情说出来也难免失神。 杜康柔声道:“阿妈,羊明倒是说了一些细节,听起来也像是真的。” 杜母回过神来,只是一瞬,就恢复了常态,不屑地说道:“我们又不知道当年是什么情况,他说他会造船,随口胡编乱造,我们也无法判断真伪啊。 再说了,如果那些船真的是像他说的一样好,怎么船都沉了?这不是更加说明动了手脚。” 羊明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没有动手脚!我父侯事后去潜入江里看过,船都是被人从外面凿沉的! 一定是寒浇派了水鬼躲在水下干的。 没想到寒浇这么卑鄙!” 卑鄙?战争还有卑鄙这个说法吗? 有,战争一开始是有属于战争自己的“礼节”的。 有一个成语是“宋襄之仁”。 用来讽刺宋襄公在和楚国的泓水之战中讲究仁义,不肯在楚军渡河处于劣势的时候发动进攻,结果导致大败。 之所以宋襄公被传为千古笑谈,实际上是没有代入到春秋时期这个时代背景之下。 宋襄公的所作所为是“春秋大家精神”的完美诠释,完全符合时代的。 如果他真的趁着楚军渡河时发起攻击,反而是耍流氓。 听起来现在虽然还没有像周朝一样有完善的礼仪,但舟国的国主,也是个讲究“礼节”的人啊。 他只是一个心思单纯的人,根本没有想到有人会凿沉这些船只,又怎么会提醒相王和姒木丁? 杜康在想着宋襄公的故事的时候,世俞已经松开了握紧燧石刀的手,而杜母则怔怔出神。 羊明见众人都没有反应,抿了抿嘴巴,继续说道:“我父侯说他当时在岸边的山上大哭了一场!” 杜母徐徐说道:“是因为可惜了那些战船被凿沉了吗?” 羊明摇了摇头。 第94章 新的开始 不是因为船,那就是因为人了。 百多具尸体会随着河水飘走一大半,但是冲到岸边的也让人一见之下触目惊心。 但羊明说出来的话,却更加让众人惊讶。 “父侯找到了姒侯的尸体,将他埋在岸边山上的一棵松树下面了。” 世俞霍然起身:“什么!” 哪怕是作为一名穿越者,杜康也不由得情绪激动。 这样的忠勇之人,无论如何都是值得尊敬的。 杜母的眼眶有些发红,仍是挥了挥手,让世俞坐下,停了几息后才淡淡地说道:“如果你说的是真的,尸体在水中泡了不止一月,哪里还能够分辨得出。” 羊明继续说道:“是的,情况确实如此,哪怕父侯和姒侯朝夕相处了数月,也没有办法分辨出来。 但是姒侯身上挂着的铜牌饰是不会有错的!” 杜母的手又一次握紧了。 羊明这句话说明这块铜牌饰落在了羊明的父亲手上,现在可能再次落到了寒浇手中。 连杜康都要忍不住询问这块铜牌饰的下落了,杜母却依旧是淡淡地说道:“就算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你确实是舟国世子遗孤,也改变不了什么! 只因我儿在虞国有功,因此虞侯将这块地方封赏给我儿。 我们一向都安稳惯了,不会管你的闲事的。 你们姐弟二人如果要留在纶邑,还是一切照旧,该当奴隶就当奴隶。 你们想要离开自己去报仇雪恨,我们也不拦着你。” 这是半点口风都不打算向眼前的二人透露了。 羊明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半天一言未发的羊黎抬起头道:“老夫人误会了。 我弟弟说这些,是因为这块铜牌就藏在盐碱荒地附近。 还有几件铜礼器也一起放在那里。 风吹日晒必定会损害。 现在爷爷已经死了,我们打算献给纶邑。 我们没有任何要求。” 羊明突然开口道:“我有一个要求!那块铜牌饰能不能留给我!父侯说姒侯这样的英雄值得被记住!” 杜母坚决地说:“不行!” 羊明愕然地看着杜母,眼中噙出了泪水。 杜母换了种语气,温声道:“你们连本姓都不能恢复,这样的东西,放在你身上,岂不让人见疑? 你在纶邑虽是奴隶,却也是对你最好的保护,哪有奴隶有这样的重器的? 我答应你三件事。 你们姐弟二人还是住一间屋子,不用和其他奴隶挤在一起。 到了年底,我让羊黎回复庶民的身份。 如果哪一天你能够去祭拜姒侯了,我将铜牌饰还给你。 这一切都看你们能不能有新的开始。” 第一件事,完全是为了保护羊黎。 随着羊大死了,他们姐弟二人作为奴隶住一间屋子显然不合适,难免会挤进来其他的奴隶。 第二件事,也是为了羊黎。 她这样的柔弱女子,按照杜康定下的规矩哪里能够转为庶民? 第三件事,则是为了羊明。 要在他心里埋下一颗种子,记住仇恨的同时,也要记住父辈的心志和胸怀。 羊明只是犹豫了片刻,就答应下来:“好!明天我带你们去取!” 杜康正在想这个活肯定要落在自己头上,是不是把播种推迟一天,杜母笑着说道:“你也不要心里有所芥蒂,你既然是奴隶,又有什么是自己的呢? 纶邑能格外照顾你姐弟二人,也不是贪图你们的东西,只是念在你们都是有气节的人。 明天就让世俞陪你去吧。” 世俞和杜康是一样的想法,疑惑地问道:“大姨,这样重要的事情不是应该四哥亲自去吗?” 杜母已经完全恢复了平静,看着世俞道:“无缘无故,你四哥陪他去盐碱换地干什么? 而且还是在已经说过明天要播种的情况下。 你陪他去,撒一些羊大的骨灰在那里,毕竟他们在那里待过,虽然不能魂归故里,也算可以遥望故土了。” 见到姐弟俩眼泪又要下来,杜母挥挥手说道:“好了,你们再去陪陪羊大吧。” 二人出去后,杜康三人都是感慨万千,良久无语。 世俞耐不住性子,问道:“大姨,你真的打算什么都不告诉他们吗?” 杜母说道:“现在告诉他们有什么用?当年你四哥的事情,我也没有一开始就告诉他。 别人骂他没有爹,只有野爹,我也是含着泪安慰他。 历练一番,时机成熟了再说吧。 姜明这孩子,倒是比世俞还要机灵些。” 世俞两眼一瞪,虽然心中不服,也不敢反驳,只是讪讪地说:“我看是滑头,听四哥说他在水里像条泥鳅。” 杜母笑着说:“知道你不服气,但是他一激你,你就动怒了。 九州之内,多有和我一样怀疑舟国的,寒浞夺了天下,他们也不敢分辨,真的是有苦难言。 所以他们才在虞国附近徘徊,又不敢去投靠,这是和我们的不同之处。 他们进来时,你四哥虽然做了保证,不会动他们,但是他需要知道我们的态度。 他一说大夏败亡,你就暴跳如雷,倒是将底都露了。” 世俞才知道中了小孩子的套路,脸上一红道:“那要是我当场就杀了他们呢?” 杜母道:“他每天跟你四哥在一起,你四哥的性子他一点都不看不透吗?” 世俞还不服气:“那要是我们是亲寒浞的呢?” 杜康想着大牛和羊大亲近的样子,忍不住道:“羊大和大牛关系亲密,就算大牛什么都不说,也看得出来这里的夏人不少。 夏人能够聚在此处,至少也是中立的,怎么可能亲寒浞? 他要确认的是我们是不是反感寒浞,只有反感寒浞,他们才是安全的。” 杜母看了看杜康,然后安慰面色尴尬地世俞道:“你也别跟孩子介意,生死存亡的关头,总能激发出潜力,便是我当年从帝丘回到任城,哪里又是一帆风顺的啊!” 杜母叹了口气,悲戚地说道:“明天你一定要将铜牌饰收好了,那是相王赐给姒木丁的,当年是我亲手系上牛皮绳子的,不知道绳子还在不在……” 尚未睹物便已思人。 杜康连忙起身安慰杜母,扶着她回房休息。 屋外再次陷入了漆黑和平静。 躺在床上的杜康看着黑黢黢的屋顶再次失眠了。 他本来只是想感怀一下羊大死亡的可惜之处。 可是眼前一会火光冲天,一会大江奔涌,一会鲜血满地,一会横尸遍野。 杜康不屑地“切”了一声,心里默默说道:这些人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想苟着种田而已! 疲惫袭来,入睡前,杜康叹了口气,轻轻说道:“牛皮最多能够用十几年,那根绳子多半是没了。” 羊大的死亡,没有给纶邑的生活带来多少变化。 在杜康看来,羊大如果活着,能够在纶邑和华灵发挥一样大的作用。 但是在众人看来显然他死了的作用更大。 你可以说他们愚昧,但是站在时代的背景下,这种愚昧应该被理解和接受。 一大早大牛陪着姐弟二人撒骨灰,既然大家都觉得羊大死了对纶邑贡献更大,杜康也顺水推舟,让世俞陪在一起,以示尊重。 等大牛带着羊黎回村子时,杜康明知故问另外两个人的去处。 大牛眼神躲闪地说:“羊明说想要撒一些骨灰在盐碱荒地,不过世俞公子已经答应了,而且陪着一起去。” 好在杜康只是“哦”了一声,然后说道:“应该的。”并未责怪,大牛这才松了一口气。 看到有情有义的大牛完全恢复了正常,杜康心情好了不少,于是严肃地对他说道:“大牛,以后绝对不允许再接触青蛙、癞蛤蟆之类,否则你的罪孽又会回来了。 你告诉大家,我们纶邑所有人也都不允许伤害青蛙、癞蛤蟆,连大黄和二黄都不行! 这都是为了你好!” 大牛身体明显一怔,语气坚决地答应了下来。 要想种好田,先埋下一颗保护益虫的种子吧。 华灵今天心情很不错,在杜康的授意下,一方面在准备今天要播撒的高粱种子,一方面在准备小米催芽。 播种是收获的开始,不免让这个爱好农事的人兴奋不已。 杜康在给他的豆芽浇最后一次水,下午回来就要把华灵推进挖好的坑里了。 一切计划都可以顺利进行了,等春忙结束,就要去虞城向姚瑶汇报工作了。 沉浸在好心情中的杜康,突然听到屋外喧哗起来。 种个田而已,这几天发现生活却不是只有忙碌和琐碎,还有胆战心惊。 隔壁那间屋子是杜母的养鸡场,想到她昨天晚上情绪的起伏,杜康不由得有些心惊肉跳。 杜康盖好豆芽,长长舒了一口气,推门走向外面。 一阵女人的叽叽喳喳声传来,杜康心中稍安,朗声道:“阿妈,怎么了?” 女人围起来的人群散开,杜康看到杜母满面笑容,手里捧着一个毛绒团子。 原来是小鸡孵出来了! 新生命的诞生,总是让人心生喜悦,杜康也不禁笑了起来。 时间真快,不知不觉已经四月末了。 杜母犹豫了片刻,说道:“四儿,母亲有件事情想跟你商量,又怕你不同意。” 杜康还是第一次见到杜母露出这样的表情,用这样的语气说话,顿觉诧异,不知道她要说的是什么事。 第95章 你来我往 杜母提的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小要求,她希望杜康能够给她一些小米用来喂养这些小鸡。 小鸡吃小米,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杜康明白杜母支支吾吾的原因。 到目前为止,纶邑还没有一个人吃过一粒五谷。 哪怕是杜康从昏迷中醒来,也拒绝了吃上一餐豆子。 昨天,因为种子不够,杜康趴在地里点了一天的菜籽。 现在孵了5、60颗鸡蛋,如果出50只小鸡仔,差不多要留100斤小米喂养到它们可以自己进食。 按照杜康的算法,这些小米可以播种3、40亩地。 杜康想明白了之后,笑着说道:“这些小事情哪里值得阿妈如此为难。” 刚好看到华灵正在和大家一起搬运小米准备催芽,杜康高声道:“华灵,来一下!” 心情大好的华灵连忙停下手上的动作,恭敬地跑了过来。 “什么,要用100斤小米喂小鸡?这可是30亩地的种粮啊!”听到杜康说出的事情后,华灵讶然道。 这一声质问让杜母顿觉尴尬,招呼双眼像桃子一样的羊黎道:“丫头,我听到破壳声了,我们去盯着点鸡窝。” 说罢一手捧着小鸡仔,一手拉着羊黎朝屋里走去。 杜康看着眼前这个耿直的农民,心里一阵无语:要是给陶七安排这么个事,只怕要把米舂好了送过来才好。 而陶七还是第一个在纶邑因为谏言受到奖励的人。 到了奴隶华灵这里,直接怼得杜母往屋里跑。 面对周围女人诧异的眼神,华灵毫不在意,继续开始算账:“主人,一只鸡就算得肉三斤,50只鸡也不过150斤肉而已。” “但是30亩小米现在播种下去,到秋天至少可以收获1200斤粮食。” “主人可千万不能因小失大啊!” 这是一个比杜康对种田更加执着的人,为了种田可以什么都不管不顾,现在居然跟杜康开始算账了。 杜康哭笑不得,脸上不动声色,故作沉思状,片刻之后才说道:“也不能这么算,养鸡还可以下蛋,50只鸡一天50个鸡蛋,既是很好的食物补充,又有营养。 你看纶邑还有怀孕的女人,到时候一人每天能吃一颗鸡蛋还是必需的。” 女人们听到这个福利,看向杜康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们肚里的孩子和杜康有直接的关系。 华灵想也不想马上说道:“主人,这50只鸡,恐怕不是都能下蛋吧?公鸡就只会打鸣。” 这句话惹来女人们一阵白眼。 杜康顿感头大,这人连借坡下驴都不会吗? 杜康无奈地扭头看了屋里的杜母和羊黎,笑着说道:“就算是25只母鸡,一年也大有收获,等它们自己可以觅食,也无需我们喂养了。” 华灵不为所动,没有作声。 杜康叹了口气说道:“其实用鸡粪来沤肥是极好的……” 话音未落,华灵说道:“这样一说倒是有些用处,只是一只鸡拉得太少了点……” 废话,你算一只鸡的肉按三斤算,现在又嫌弃它拉得太少! 要不让你把每天生的蛋拿去沤肥? 杜康心里这么想,嘴上不好说出来,见了转机,立刻温声道:“你看这样,小鸡仔既然都孵出来了,总不能看着饿死,就给50斤小米饲养起来吧,别的我再想想办法。” 50斤小米又是一二十亩地的种粮,华灵虽然肉疼,但是显然已经被鸡粪打动了,这个时候倒是主动开始出主意了:“主人,50斤还是有点多,我看20斤就够了。 不过我有个法子,应该靠谱。” 杜康见自己已经主动一刀砍了一半,他又打了个四折,不由得有些恼火,听他说有办法,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你说说看!” 华灵毫不在意杜康的态度,恭敬地说道:“这些时翻土,地里有不少蚯蚓,今天开始翻西边的地,倒是可以收集不少。” 他这么一说,杜康倒是想起来了。 荀子的《劝学》里面就有一句耳熟能详的话:“蚓无爪牙之利而无筋骨之强,上食埃土下饮黄泉,其志一也”,说明国人很早就关注到蚯蚓了。 蚯蚓田间地头到处都是,特别是要下雨之前都从土里钻出来了。 现在已经是夏历三月末了,差不多也到了蚯蚓活动的季节。 但是蚯蚓能使土壤疏松,改良土壤,特别是对这种板结的土地,作用极大。 现在恨不得田里多一些蚯蚓才好,都拿去喂鸡,杜康实在舍不得。 用蚯蚓喂鸡确实是个好主意,它可以为鸡提供优质的蛋白质。 对了,以前想要挖蚯蚓钓鱼,最好的地方不就是沤肥堆里面吗? 杜康在纶邑用的都是有氧沤肥,封好了之后两三天就把里面留着通风的秸秆都抽了。 只要温度降下来了,就可以养蚯蚓啊! 杜康刚刚还一脸不耐烦,现在又一脸笑意,看得女人们还以为他已经对华灵是怒极反笑。 杜康对着屋内朗声道:“阿妈,就按照华灵说的20斤小米过渡一下,过些时挖蚯蚓喂鸡!” 华灵见双方达成一致,就要去把小米送过来。 杜康拉着他的手说:“走走走,我们去看下沤肥堆!陶七家的,你去取20斤小米过来喂鸡!” 采取有氧沤肥的好处就是无臭无味,时间短速度快,一般20天左右就可以腐熟。 最开始堆的沤肥堆已经有半个月了,杜康先感受了一下土封的温度,上面再也没有滚烫的感觉,而是土地的凉意,说明内部的发酵基本停下来了。 杜康挖开一个小口子,抓了一把堆料出来。 堆料已经变成了棕色,没有一丝臭味,轻轻一捏就成团,再一搓就碎了,质地松软得很。 杜康将堆料塞到目瞪口呆的华灵手上,拍了拍手,然后说道:“你看看怎么样?” 华灵是个有眼界的人,一眼就看出是上好的肥料,握在手上又松又软,伸到鼻子前面仔细地闻了闻,诧异地问道:“主人,我记得堆肥的时候放了不少粪便进去,怎么一点异味都没有?这可太神奇了!” “这要是能够撒在田里,不知道能多收获不少庄稼!” 杜康摇了摇头说道:“这一坑堆料,我不打算撒在田里!” 华灵闻言,急切地说道:“主人,这样好的肥料,不撒在田里,岂不是太过暴殄天物了! 这些肥料堆肥坑哪怕十亩地用上一个坑,也还不够啊!” 当然不够,按照后世的用法,一亩地要用2000斤有机肥,一个堆肥坑勉强够用一亩地而已。 按照华灵的打算,十亩地用一个堆肥坑,已经稀释十倍来用了。 不过那时候亩产是1200公斤水稻,现在亩产才40斤,稀释十倍就十倍吧,总比单纯依靠草木灰要好多了。 杜康见华灵心思淳朴,憨态可掬,不由地拍了拍华灵的肩膀道:“放心,就这一个肥堆暂时不撒在田里。 你们翻地捡到的蚯蚓,先丢在这个肥堆里面养着。 到时候每天喂鸡,就让陶贝他们过来翻一些出来。 如果沤肥堆里面的蚯蚓多了,就丢到地里去。” 华灵沉思了片刻,说道:“其实我也发现蚯蚓多的田里土壤要松一些,对庄稼也有好处,那就依主人的。” 好一个华灵,在种田这件事上主人翁意识太强了吧,都开始喧宾夺主了。 也好,他本就是个了不起的人,已经注意到蚯蚓在田间地头的重大作用了。 可惜了羊大啊,那也是一个善于发现的人。 华灵见杜康笑着看着自己,浑不在意,摇了摇头说道:“可惜啊,鸡拉得还是太少了! 要是能像猪那么能拉,那每天都可以堆起来一个沤肥堆了。” 杜康见他还在念叨鸡拉得太少了,不由得想要提前将豆芽展示出来,让华灵看到种子被浪费后痛心疾首的样子。 今天豆芽其实已经发好了,杜康本来是想在劳累了一天后,给大家一个惊喜。 可是华灵一直占据道德的制高点,让杜康觉得忍无可忍,无须再忍了。 杜康笑着问道:“华灵,今天准备拿多少小米催芽?” 华灵如是说了他的安排和计划。 杜康耐心地听他说完,露出了慈父般的笑容。 不知道为什么,华灵看着杜康慈祥的微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明明迎着慢慢升起的旭日,这一笑如雪霁云开。 杜康拉住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要不是你来了纶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天听你说了要催芽,我就来了兴趣。 走,带你去看看我的成果!” 催芽?来了兴趣?去看看成果? 除了小米种子,其他三个都用不着催芽啊! 他知道主人是天纵之才,喜欢琢磨,而且总能想到点子上去。 但是如果从自己提到催芽那天算起,不管什么种子,只怕种到地里都冒芽了! 华灵觉得脑中一片空白,不知道杜康浪费了多少种子,还能不能救回来。 又回到“520”房间门口,杜母她们正在用小米喂着刚出壳的小鸡,心情都不错,连羊黎脸上都有了笑意。 不过看到华灵过来,忍不住给了个白眼。 对这样虐待幼小生命的人,女人天生就有憎恶感。 杜康没有理会他们,打开了“520”的门,朗声道:“华灵,你看这些是我催的芽,怎么样?” 华灵看着挤得满满当当,白白胖胖的豆芽,失声道:“主人,黄豆不用催芽啊!这全浪费了!” 杜康疑惑地问道:“不用吗?你说黄米不用,没有黄豆不用啊! 你也不说清楚,我用了好几斤豆子催芽,还说给你一个惊喜呢!” 华灵拍了拍胸口,痛心疾首道:“哎哟,这么些豆子都浪费了!我是说黄米不用,但是没说黄豆需要啊!怎么是我没说清楚啊!” 两人争执的声音成功引来了女人吃瓜。 陶七老婆显然是个不长记性的,冷哼一声道:“华灵,听你的意思,是主公的错了?” 第96章 天赐之物 陶七的老婆一开口,杜康就知道今天华灵受的委屈只怕会有点大。 杜康都说出要给孕妇分发鸡蛋吃了,华灵还是一口拒绝。 刚刚算账的场景还历历在目,现在是反攻倒算的时候了。 华灵已经气势全无,嗫嚅地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陶七老婆咄咄逼人地问道:“那是谁的错呢?” 华灵低眉顺眼地道:“是我没说清楚,我只说了黄米不需要,没说黄豆……” 陶七老婆得理不饶人:“主公昨天还说秋祭就让你恢复庶民的身份,这么倚重你,你却交代得不清不楚。” 说着探头看了里面一大堆豆芽,高声道:“啧啧啧,你们看看,这要浪费多少豆种!” 这一句话将篝火点燃了,女人们开始七嘴八舌。 “哎哟,这么大一堆啊!” “主公当时晕了,连一顿豆羹都舍不得吃!” “这还是郡主省下来的吧。” “华灵真的是宽以待己,严以律人啊!” …… 杜母没有说话,她没有加入攻击的华灵的行列,毕竟这是杜康器重的人。 也没有帮华灵开脱,也许是心中有怨气,也许是昨天另一个奴隶羊大的所作所为出格了。 华灵眼见已经招架不住了。 杜康其实也被这个场面震住了。 他是一个见过大场面的人,然并卵。 观摩过好几场村妇互骂之后只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 此刻华灵被七八个女人围攻,让杜康觉得是自己害了他。 愧疚感让杜康鼓起了勇气,笑着挥了挥手,有些讨好地说道:“这个其实用不了多少豆子……” 杜康就用了一斤豆子而已,发出来十来斤豆芽,看着满满当当的。 气势是比较出来的,你弱我就强。 陶七老婆拉高嗓门道:“主公,你一向宽厚,才让恶奴这般嚣张……” 这个话说得太过了,倒是露出了一副恶奴嘴脸。 杜母厉声道:“好了!多大的事情啊!” 女人们立刻停止了七嘴八舌。 华灵的腰弯得更厉害了,就像一只大对虾。 杜母牵着羊黎慢慢走进“520”房间,边走边说:“朝食都还没吃,怎么吵吵起来嗓门都这么大?我看都是昨天晚上吃撑了!” 看着摊在簸箕上的豆芽,杜母露出了诧异的表情,拿了一根在手上仔细端详,念叨道:“怎么像是在哪见过?” 杜康闻言忖道:“莫非这个时代已经有豆芽了,王后大人在帝丘王宫已经吃过?” 看到杜母怔怔出神,羊黎恢复了好奇宝宝的特点,有样学样地拿了一根,嗅到一股天然的清香味道,然后一把塞进嘴里。 杜母瞥见,讶然道:“你个傻丫头,怎么吃了!” 羊黎咀嚼了两下就咽了下去,看着杜母道:“老夫人,这豆子味道清甜得很!我能不能再尝一些!” 这话一出,众人表情各异。 女人们,特别是孕妇,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这个时代食物不丰富,想要吃得丰富点难上加难,害口是完全没法得到满足的。 华灵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屋内,那股清香的味道他已经闻到了。 杜康则是露出了笑容。 杜母眼中放出了异样的神采,恍然大悟地朗声道:“我想起来了! 四儿,昨天早上祭祀猎神盘瓠的时候,一开始血滴在牛胛骨上就是这个图案! 原来昨天晚上盘瓠大神说已经赐下食物,是这个东西啊! 感谢盘瓠大神!” 说着跪下朝着豆芽跪拜,众人也立刻跪下叩拜。 杜康一边万般无奈地跟着跪拜了自己做出来的豆芽,一边心中佩服着杜母丰富的联想能力。 这样也好,省得自己再花心思琢磨怎么解释才显得合理。 以前生怕杜母看穿了自己,现在她反而成了自己掩饰的助力了。 不过另外一个好处是杜康没想到的。 陶七老婆站起来后嚣张气焰全无,看向华灵的眼神里面满是敬畏和懊恼。 她知道自己又冲动了。 如果说这是猎神盘瓠赐下的食物,自己刚才口口声声的责怪反而强化了华灵在这件事里面的作用。 讨伐华灵不就成了讨伐猎神盘瓠? 现在整个逻辑都反转了,又想到昨天晚上盘瓠降临在杜康身上显灵,内心不由得万分惶恐不安。 华灵是个单纯的人,他热爱种田就是为了获取更多的食物,让更多的人能够吃上饱饭。 这也是他比较之下不愿意用小米喂养小鸡仔的原因。 现在这些食物虽说是盘瓠大神赐下的,但还是用纶邑自己的大豆做的原料。 在他看来,如果是1:1的交换比,根本谈不上赐予。 他全然没有注意到陶七老婆等人表情的变化,估量了一下屋里大概有十多斤豆芽,于是恭敬地问道:“主人,你这是用多少豆子催芽催出来的啊?” 这个问题其实含有对盘瓠大神的不敬,可是陶七老婆等人现在丝毫不敢有所质疑。 杜康故作沉思状,几息后才说道:“我应该只用了1斤黄豆。” 华灵高兴得直搓手,兴奋地说道:“主人天纵之才,才得盘瓠大神赐下这般神奇的食物啊!” 杜母自己也跟着羊黎一起尝了不少豆芽,果然清甜可口,听到1斤黄豆可以催出10多斤,顿时大喜不已。 而陶七老婆等人面色更加尴尬。 杜康看在眼里,想到她们毕竟怀有身孕,心中抑郁毕竟对身体不好,于是朗声道:“阿妈说的是,这定然是盘瓠大神赐给纶邑的食物,让我和华灵偶然发现了。 我想也是盘瓠大神见我纶邑怜惜母兽和幼兽,故而也念及陶七家的等人有孕在身,采摘野菜辛苦。 阿妈,我看这里有十来斤,不如她们怀孕的五人每人都分一斤作为朝食,盘瓠大神定然保佑她们母子平安!” 心情大好的杜母自然是满口答应。 五人顿时转悲为喜,连连感恩戴德。 陶七老婆气势恢复了不少,瞅着杜康道:“主公如此对待我等,想来郡主嫁过来也是天大福分。” 羊黎一边咀嚼豆芽的动作,一边瞥了瞥杜康,停下了再往嘴里放豆芽的动作。 杜康微微一笑,没有回应,心中觉得颇为对不起喜欢吃素食的姚瑶。 她自己舍不得吃,送过来给纶邑当种粮的豆子,现在变成了美味有营养的豆芽,却还一口还未吃上。 这间房子的豆子再也不是520了。 杜母笑道:“四儿,姚瑶果然是我的好儿妇,她送来的豆种连盘瓠大神都格外看重! 你给这种食物起个名字吧。” 杜康淡淡道:“既然是用黄豆催芽偶然所得,不然就叫豆芽吧。” 众人默念了几遍,都觉得这个名字直观明了。 华灵抑制不住兴奋之情,恭敬地问道:“主人,天赐之物不同凡响,我用小米催芽,不过是冒出白尖而已,你是如何催芽的居然将一颗小小的豆子放大了十倍?” 杜母沉声道:“华灵,你忙了一早上,额外也给你一斤豆芽,一会吃了朝食就去田里播种吧,这些时多亏了你。 陶七家的,你过来分一分,就各自去忙吧,今天开始大家都要辛苦了。” 等到大家都散去,杜母才对杜康道:“要不是华灵性格实诚,又是你看中的人,我就要重罚他了! 他明知道是天赐之物,一个奴隶也随便打听!” 杜康没想到杜母原则性这么强,界线划分得这么清楚,为华灵辩解道:“母亲说的是,他只是对种田一事感兴趣,倒也没有别的心思。” 杜母点点头,温声道:“你仔细想想这些天是怎么催芽大豆的,如果按照你所说的,500多斤豆子可以变成5000多斤豆芽,确实了不得。” 羊黎闻言,跟杜母告辞一声就要离开。 杜母看着她问道:“你走什么?” 羊黎嗫嚅道:“主人,我不能听这个啊。” 杜母轻笑一声道:“你跟他不一样,你是我贴身的自家人。要是事事都只能我和四儿亲力亲为,岂不是要累死我们母子二人?” 羊黎俏脸一红,低声道:“自家人啊。” 杜母点头道:“是啊,等郡主到纶邑来了,你就去服侍她,我不能让我儿媳妇受委屈。 我就让陶七家的跟着我,她嘴太碎了,跟在我身边才放心。” 羊黎低头轻声答应了。 杜康心中大喜,这还是第一次听到杜母在外人面前对姚瑶表达关心和喜爱之意,原来连小羊黎都是为姚瑶准备的。 看来杜母完全知道这500多斤豆子的分量和作用了。 豆芽的做法并不复杂,几个细节注意一下就行了。 杜康故意边想边说,反而将该强调的地方说得更加详细。 杜母是聪慧之人,一听就明白。 她既然要亲自做这件事,又有羊黎一起帮忙,也不会太辛苦。 发豆芽这件事定了下来,杜康就说出了捕猎小兽和捕鱼,配合豆芽作为食物供应的想法。 杜母也不避讳羊黎,温声道:“果然都是猎神盘瓠的神谕啊,这样世俞每天也可以活动一下筋骨。” 随着昼长夜短越来越明显,纶邑每天早上开始活动的时间也越来越早。 世俞和羊明去盐碱荒地大概是7点,两人轻装简行到了9点吃朝食的时间刚好赶了回来。 一进屋,世俞就关上了门,拿出了四件铜器。 杜康还是第一次见到青铜器。 三个酒杯他认识,在古装片里面经常见到这种三只脚酒具——爵。 上面有磨损的痕迹,应该是羊大想办法磨下铜屑留下的痕迹。 颜色却不是青色或者绿色的,而是漂亮的金黄色,这是没有被氧化的铜的本来颜色。 看来青铜器是后人根据经过了几千年氧化后的模样来命名的。 难怪有人说古人所说的金其实是铜。 当他的眼光落到那块令杜母激动不已的铜牌饰上时,同样被震惊到了:这才是真正的天赐之物啊! 第97章 落地生根 铜牌饰杜思坝小时候就见过。 武侠剧里面,掏出一块古朴厚重的玄铁牌子,面色狰狞,嚣张跋扈地说道:“盟主有令,此门派私藏秘籍,不服盟主管束,实乃罪大恶极,统统杀光,一个不留!” 宫斗剧里面,恶贯满盈的权贵掏出一块精致小巧的金色牌子,趾高气扬,气焰嚣张地说道:“这是先帝御赐的免死金牌,你一个小小的芝麻官,也敢动我?” 每当出现类似剧情的时候,嫉恶如仇的杜思坝总是深深地恨上了这块牌子。 似乎如果没有这块牌子,好人就不会血流成河,坏人就不会横行无忌一样。 长大了之后,杜思坝才知道这块牌子只是件死物,它的威力全部来自背后代表的力量。 杜康的手微微颤抖地伸向了泛着绿光的铜牌饰。 羊大入土为安后,心态已经恢复平静的羊明见状道:“主人,这块铜牌饰是相王赐给姒侯的。” “我父亲找到后,一直贴身戴着,牛皮绳子都换了好几次。” “牛皮绳”三个字让杜母回过神来,尽量压抑着内心的激动,淡淡地道:“羊明,我非是贪图你舟国的礼器,有朝一日你会明白的。” “羊大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你姐弟二人就安心待在纶邑吧。” 羊明目光坚毅地道:“诸侯对舟国颇有误会,我们别无他求,纶邑不喜寒浞,不忘大夏,我们就当这里是家了。” “这些也是我们的一点心意,除了这块铜牌饰。” 这小子果然是试探了纶邑的态度,世俞不由得撇了撇嘴。 杜母点了点头道:“有些话无需明说,先吃饱肚子再说吧。” “你们先去外面吃朝食吧,今天的豆芽你们也尝尝鲜。” 姐弟二人知道他们有话要说,这是让自己回避,当下也不客气,各自盛了一碗豆芽肉羹,关上门离得远远的开始享受美味。 羊黎看到弟弟仿佛长大了,柔声道:“这就是猎神盘瓠赐下的食物,早上我生吃了几根,清甜得很,好吃吗?姐姐再分一些给你。” 羊明侧着收了一下碗,避开羊黎,道:“确实好吃,我碗里这些已经够了。” “倒是姐姐要多吃点,到纶邑之前姐姐就没吃过多少东西,清瘦了不少。” 羊黎也不勉强他,抿了抿嘴道:“早上才知道,主人和虞国郡主有婚约,那间屋子里面放的是郡主送过来的豆子。” “爷爷说的法子不行。” 羊明顿了顿,淡淡道:“先吃饱肚子再说吧。” 羊黎继续说道:“爷爷临死前说过,‘只存私心,神必弃之,神若弃之,何以成事’,纶邑对我们很不错,虽说是奴隶,倒是比舟国的庶民待遇还要好。” 羊明目光灼灼地看着羊黎说:“爷爷临死前说的这些话,说明他已经想通了,他后悔自己的计划了。” “姐姐,我感觉这里是神佑之地,一定能帮我们恢复本姓的。” “不管怎么样,我们就把这里当成家吧。” 羊黎默默地点了点头,慢慢地咀嚼着,回味着嘴里淡淡的清甜。 在姐弟二人离开后,世俞拿过了一只酒爵,比划着喝酒的动作。 杜康激动地伸手拿过那块铜牌饰。 他并不是迷恋于铜牌饰所代表的力量。 它代表的力量随着大夏的灭亡,已经烟消云散了。 就算大夏没有灭亡,那么现在它代表的应该是姒少康的力量,也就是杜康自己。 他实实在在地被这块铜牌饰的精美所震惊了,内心深深地鄙视着后世道具师的审美还不如4000年前的古人。 铜牌饰上面的绿色不是铜锈,而是镶嵌的绿松石! 电视中出现的或古朴或厚重或名贵的牌子和这块4000年前的牌子在美感上比起来,连个渣渣都不算。 铜牌饰四角纯圆,上宽下窄,中有腰形,整体圆润顺滑。 两侧有对称环纽,边框内镂空的线条勾勒出抽象的兽面图案,兽面之间镶嵌着数百片绿松石。 高度抽象的图案极富张力。 绿松石发出幽绿的光泽,氤氲着神秘、深远的气象;黄铜发出金灿灿的光泽,彰显着它所代表的荣光、高贵和辉煌。 哪怕是杜康这样一个对艺术毫无感觉的人,也感受到一股强大的视觉压迫感。 这块还没有经历过岁月洗礼的铜牌饰真真切切地被杜康捧在手中,先民技艺之精妙,华夏文明之精彩,让人叹为观止! 这真的是我们4000年的祖先做出来的吗? 杜康极不情愿地从手上挪开了目光,热切而期待地看向了杜母,希望她能够消除自己心中的一丝怀疑。 杜母已经泪流满面。 杜康见状,连忙握着铜牌饰凑到杜母跟前,紧张地问道:“阿妈,你怎么了?” 杜母摇了摇头,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又看了看世俞,叹了口气道:“当年禹祖划定九州,铸造九鼎,开启我大夏盛世。” “是你父王和我无能,守不住祖宗基业,致使九鼎神器落入寒浞之手!” “我出逃时连一个酒爵都带不出来!” “今日一个小小的铜牌饰,一个小小的酒爵,都能让你兄弟二人深感震撼,大开眼界。” 物是人非,二人闻言内心伤感不已,纷纷出言安慰杜母。 但是杜康的感受更多的是震撼,内心再无一丝怀疑。 这个铜牌饰,真的是刀耕火种、茹毛饮血的先祖做出来的! 而且以前大夏还有很多,这个铜牌饰在杜母眼中根本不值一提! 杜母抹了抹眼泪,心绪平静下来,温声介绍道:“也不怪你们惊讶,这块饕餮纹牌,只有我们大夏能做,其他的诸侯做不出来。” “除了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也是祭祀中与天地沟通的重要礼器。” “这三个酒爵,也是祭祀用的,四儿倒是在虞国见过,世俞没有机会接触。” 这样一说杜康想起来了,上次在虞城和姚友喝酒用的是陶碗。 原来不是虞国没有铜器,而是场合不对,不能使用。 最好、最尊贵的物品,我们用来缅怀和祭祀先祖,炎黄子孙永远记得自己的根! 杜母看了看饕餮纹牌,无奈地笑道:“我当年系上的牛皮绳,原来早就没有了。” “好了,你们吃饭吧,我把这些东西收起来。” 说着拿过四件铜礼器,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世俞喝完一大碗豆芽肉羹后,才有空啧啧称赞豆芽的美味:“四哥,豆芽虽是盘瓠大神所赐,但也是你心思巧妙,你看来了纶邑后,我们吃了多少好东西了。” 杜康笑着说道:“豆芽倒真的不是我的想法,我给黄豆催芽的时候,只觉得恍恍惚惚,刚开始还以为是思念姚瑶所致,现在才知道是盘瓠大神冥冥中的指引。” 他要将豆芽和自己的关系撇得干干净净。 世俞笑着说道:“我看啊,多亏了嫂子,我们纶邑才有这个口福!” “四哥,你怎么不去趟虞城,给嫂子送一些过去啊。” 杜康道:“等过些时忙完了再说吧。” 这句话只说了一半的理由,还有一半的理由是纶邑现在打不到什么猎物了。 他担心在虞友夫妻俩那里又出幺蛾子,万一闹着要自己送几头牛过去,那就真的只有打环环的主意了。 能避就避一下吧。 世俞放下碗道:“过些时,只怕我们就把这些豆子都变成豆芽吃完了,在吃就是在秋天了。” 杜康故意问道:“天天吃,你不怕腻吗?” 世俞讶然道:“腻?我跟你说四哥,笋子和蘑菇我都还没吃够呢?这豆芽我还怕吃不够呢,怎么会腻!” 世俞,你会为今天所说的话后悔的! 世俞看了看悄无声息的杜母房间方向道:“大姨怎么还没出来?汤都要凉了,我去叫她。” 杜康知道杜母在做什么,连忙拦住他,轻声道:“让阿妈一个人待一会。” 杜思坝出生前,家里的条件在村子里面并不算太差。 因为没有小孩,额外少了一大笔支出,因此日子过得也是平平淡淡。 在杜思坝出生时,杜思坝的父亲心疼妻子40岁还为自己生了个儿子,高兴之下就为她买了一条金项链。 这条金项链很细,样式也很普通,还是18k的。 但就是这样一条普普通通的项链让母亲高兴不已,平时根本舍不得戴。 试戴了一次之后,再次戴上就是在杜思坝办满月酒的时候了。 杜思坝的父亲去世后,杜思坝就再也没有见过母亲戴上这条项链。 直到有一天,杜思坝晚上起夜尿尿,看到母亲拿着那条项链在默默流泪。 杜母出来时,已经面色如常,只有泛红的眼眶表示刚才无声地哭过一场。 世俞见状,开口想要问,见到杜康对自己使眼色,也就闭口不说了。 杜母笑了笑,柔声道:“我刚才在里面哭了一场,一方面怀念故去之人,一方面也是高兴。” “初来纶邑,我也忧心。” “不知道为什么昨日将菜籽种下,我就有一种落地生根的感觉,踏实多了。” 杜康听出来杜母现在对种田的态度,已经和最初无条件支持儿子不一样了。 他又想到,杜母好像已经好久没有激励大家光复大夏了,倒是自己反而脑海中时不时会出现血与火的画面。 纶邑的田间地头一片忙碌。 除了杜母和羊黎留在村子里面发豆芽、养小鸡,杜康和华灵所有的女人都趴在地里按照种两行空一行播种高粱。 种子一颗颗被埋进土里,过不了多久就会破土而出,茁壮成长。 第98章 步入正轨 这一天纶邑所有的人,心情都非常不错。 杜母自然不用说,故物失而复得,孵出了小鸡,又开始发豆芽。 在她的开导下,羊黎心情也好了起来。 陶贝在三个小伙伴面前表演了一把为小猪去势。 四个小家伙看到平时狂暴不已的小猪瞬间就安静了下来,无不拍手称快。 不过在陶贝动刀子时,观看的三位都情不自禁地夹紧了裆部。 他们没想到陶贝下手这么快、准、狠。 小猪没想到会出现一位替代者,不然就不会这么嚣张了。 斩断是非根,一了百了吧。 有一件事情被固定下来了。 由大牛带着羊明打了一个时辰的鱼,收获倒是和羊大之前差不多。 世俞本来是被杜母安排来给种下的菜籽浇水的,但是被杜康拒绝了。 这块菜地是华灵专门挑的一块较为湿润的土地,已经相当于是坐水播种了。 所谓坐水播种,就是先在播种沟内浇点水,待水下渗再撒播种子然后覆土。 种子发芽并不需要太多的水分,最好是等7—10天后幼苗长出两三片真叶的时候再浇水。 杜康也不勉强他来田里干活,让他成了街溜子。 一来他在田里也静不下来,反而影响其他人。 二来等野猪肉吃得差不多的时候,他就要每天出去打猎了,用猎到的小兽来补充纶邑的肉食。 所以,世俞可能会在发豆芽,可能在喂小鸡,可能在放牛,可能在捕鱼,也可能在背着弓箭射野鸡。 这样看起来,世俞反而是最忙的人。 当第一亩高粱播种好了的时候,杜康估算了一下用量,大概用了2斤半的高粱种子。 算下来,比之前每亩3斤的用种量又要多播种近200亩。 2斤半到3斤半都是正常的播种量。 能够多收个三五斗杜康就会兴奋异常,更何况现在可以多收至少8000斤。 华灵在关注播种的速度。 种三行空一行,1200亩地恰好可以留下300亩。 然后大幅拉开大豆的播种苗距,用种量减少到5斤每亩,这样1500斤豆种才足够覆盖300亩地。 他算了一下,按照杜康的播种要求,手脚麻利的女人每人每天可以播种10亩地,900亩地的9个女人不歇气的要花10天时间。 男人播种速度稍微要慢一点,如果能够增加到20个人,那么只需要花6、7天的时间就可以完成。 因此华灵建议将鲁烈等人抽调过来播种,只留奴隶翻地。 本来是为了鲁烈他们考虑,因为西边的地太难翻了。 但是鲁烈等人根本不领情,因为他们见识过杜康是如何播种的,觉得在地上趴一天太难受了,还不如一边翻地一边捡起蚯蚓来得痛快。 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杜康完全尊重他们的意见。 播种的事情就定下来了。 翻地的事情,则出点小意外。 木头做的耒、耜太不结实,对上板结的土地,很快就断了三四根。 鲁烈将断掉的木头拿给杜康看,都是因为太过陈旧造成的。 杜康又把鲁烈和石猛安排回去做工具了。 这样看来翻东边的地花了7、8天的时间,西边的至少要12天往上走。 杜康对这个进度还是非常满意的,因为各个环节都先衔接上了。 夏历四月中旬内就能够完成所有种子的播种了,没有耽误农时。 首先在食物上,村子现有400斤藕,足够吃到都豆芽开始正式供应,这样女人们就不用出去采摘野菜了。 素食的供应,大大降低了肉食的消耗,两头猪得肉400斤,可以提供8天的消耗。 天天吃肉的纶邑人,对素食更加钟爱一些。 等到猪肉吃完了,世俞每天带上两三个人,猎回2、30斤肉食,配合每天打的2、30斤鱼,既保证了食物的供应,又不浪费太多的人力在食物的获取上。 田里干活的人力有了保障,农忙的节奏也有了保证。 等到西边的地整理好垄沟,恰好可以完成剩下所有种子的播种,黄豆和高粱的15天播种间隔也留出来了。 杜康知道,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大家思想高度统一的基础上的。 杜母提议祭祀猎神盘瓠,本是为了祈祷能够获得更多的猎物。 结果在一系列突发事情的影响下,反而让大家放下了打猎的心思,将大家都推到种田这件事上来了。 如果说蘑菇、竹笋都是大自然赐予的,那豆芽就必须要靠在地里种出豆子才能够吃得到。 大牛在陶七家吃饭时,尝到了豆芽的美味后,直接提议:“为什么不把另外1500斤豆子都发成豆芽呢?” 陶七白了他一眼道:“今年都吃完了,明天吃什么?你只有现在种下去,秋天有了收获,明年才能继续吃啊?” “这样纶邑才能持续发展。” 所以大家都是满怀激情来到田里的,发现要15天后才播种大豆,小小地有些失望。 如果没有这场祭祀活动,将会有很大的不同。 豆芽依旧会按时出现,食物供应也会走上现在的轨道。 但是所有人都会内心不甘,会为打不到猎物而心生恐惧。 来了纶邑两个月天天吃肉,现在因为打不到猎物要吃素? 杜康可以将大家强行留在地里干活,但一定是会让大家有怨气。 这就是大家被动做出改变和在猎神盘瓠“神谕指引”之下自愿做出改变的不同。 杜康深刻地理解了为什么领导常常把“大家都自觉一点啊”挂在嘴边了。 播种已经进行了六天了,六天来一切都按部就班,一切都平平淡淡。 步入正轨的感觉正好,杜康终于不用为每天突如其来的变化提心吊胆。 今天已经进入夏历四月,正式进入夏天了。 从仲春二月穿越过来到现在,一个半月不到,杜康感觉到每天都是挑战。 自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农家子弟,一个毕业一年的大学生而已。 第一次上厕所大便甚至都犹豫了很久,最后憋到身体无法承受了才极不情愿地去解决问题。 他不知道是自己心理承受能力变强了,还是真的一切都会像这样有序地运转下去。 蹲在地里播种的杜康想起了前世跟一位师兄的交流。 师兄在一家房地产企业已经工作多年,杜思坝有一次想换一份工作,于是找到了师兄交流。 可是他对房地产毫无概念,于是他没有直接说出了想法,而是问了一些房地产行业的热门话题。 以下是他们的对话。 “师兄,我看自媒体上说,房地产都在追求高周转,为什么啊?” “给你打个比方,比如你有10块钱,一个资本周期内可以赚1块钱,这个周期是1年。但是如果你把周期变成半年,一年是不是就可以通过10块钱挣2块钱呢?” “哦,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为了挣更多的钱。” “还有一个原因是为了减少支出,因为大部分的资本其实是借的,如果加快周期,那么就可以节约很多财务支出。” “可是我听说盖房子太快,质量不能保证?这样还要追求高周转吗?” 师兄听到这个问题,沉吟了片刻,说了很大一段话:“质量问题我不是太懂,我们说说高周转的企业管理问题。” “其实很多房企都在谈高周转,但是每个公司的高周转都不一样呀,有的是真的高,有的是一般高,有的其实是原地踏步。” “这里面的差别就在企业组织能力,有好的组织规范的同时,还要拟定制度来激励驱动员工。” “但是同样一套东西,在甲公司就是高周转,乙公司反而是画虎类犬。” “因为房地产项目资本高度集中,有太多的东西,方方面面都绞合在一起,一个环节出问题,就会拖慢整个节奏。” “你必须要自己真的高周转完成一个项目,才能弄明白什么是适合自己的,才能理解高周转要如何组织。” 那次谈话以后,杜思坝打消转行跳槽的念头,安安心心地待在韩老板的公司。 杜康是种过田,但是家里不过10亩不到的田地,现在面对的是2400亩地,要说一开始不慌肯定是骗人的。 好在从烧荒开始,一直到播种都是有惊无险,一关关地过来了。 好在姚齐送来了华灵。 华灵真的是对土地爱得深沉。 他虽然没有杜康的知识储备丰富,但是对这种1人耕种80亩的模式显然更加熟悉。 现在春耕播种总算有效地组织起来了,应该算做到了师兄当时所说的“完成一个项目,才能够有所理解。” 杜康一边播种,一边沉浸在回忆中,华灵凑了过来。 华灵欲言又止,让杜康不觉紧张起来,生怕平滑运转的齿轮里面进了尘埃。 杜康温声道:“这几日一切顺利,多亏了你,有什么事尽管说吧。” 华灵淡淡道:“主人,地里钻出不少蚯蚓,恐怕要下雨了。” 杜康笑道:“好事情啊!” 降雨前播种,类似于先播种后浇水了,为种子出苗提供充足的水分,提高了种子的出苗率。 杜母种的菜,早上杜康看时,也破土冒芽了,幼苗需要的水分比种子要多得多。 西边的田地在下雨后,也更加好翻土一些。 虽然下雨的时候不能劳作,要耽误几天农事,但现在来一场雨怎么看也是“好雨知时节”。 华灵有些为难地道:“是好事情,但是这边的种子今天播不完,需要抢一抢。” “你也知道陶七他们愿意干力气活,不愿意播种。” 杜康朗声道:“没事,我去跟他们说!” 在杜康的安排下,陶七等人毫无怨言,立刻都投入到播种大业中去了。 杜康看到河边和大牛、羊明一起打鱼的世俞,甚至想让世俞一起过来帮忙播种。 可是突然想到一件事情,让顿感忧心的杜康朝着河边走去。 第99章 大有可为 杜康这几天没有让街溜子世俞去打猎,是因为想趁着士气正高,将所有人都留在地里干活。 鲁烈和石猛两人被留在家里做工具,已经让杜康觉得非常浪费了,可是没有办法,现在的生产力水平,做工具实在太慢了。 世俞一个人出去杜康也不放心,所以他的打算是等把东边的地播种抢出来,就让世俞带人出去打猎,然后就需要每天打猎了。 这样食物既衔接得上,农活也不耽误。 刚刚华灵和他说起要下雨的事情,才让杜康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下雨天没法狩猎! 杜康现在怀疑“一下雨就想睡觉”这种基因是不是因为人类以狩猎为生的时候,下雨天只能蛰伏在洞穴中休养生息而形成的。 如果遇上梅雨天,连续下上好几天雨,怎么办? 休养生息,饿着肚子、吃着豆芽休养生息吗? 没有肉食的搭配,只吃豆芽,500多斤豆子根本吃不了多久。 世俞看到杜康走过来,稍微有些紧张。 六天来,他在周围游荡,一共猎到了两只野鸡,还折了一支箭。 其他时间最亲爱的四哥不让他出去打猎,说是不安全;也不让他来地里干活。 他就给大姨打下手,但是大姨那里有羊黎,他能帮上忙的地方好像也不多。 所有人都在忙,会让无所事事的摸鱼人心里格外慌张,哪怕是奉旨摸鱼。 所以今天世俞换了个摸鱼的方式:跟着大牛、羊明一起打鱼。 看着杜康走近,世俞有些语气消沉地说道:“四哥,这都快一个时辰了,今天的渔获还是很少。” 每天打到的鱼,除了鱼苗,也就一二十十斤。 杜母留下了一部分自己吃,其余的都分给孕妇和孩子吃了。 其实在杜康看来,野味是非常难吃的,越是体型大的腥臊味越浓,吃起来也越费牙齿,有的老得根本咬不动。 上次吃狼肉,他只吃了几小口而已。 比较起来,反而是老鼠肉更加能够下咽一些。 至于鱼,则和后世没有任何差别,虽然没有去腥的调料,但是比较起来已经非常嫩滑爽口。 杜母之所以喜欢吃鱼,应该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嘴里的牙齿已经不支持她挑战太老的肉了。 每天晚上的鱼羹,杜康都会亲自来做,配上豆芽或是莲藕,杜母胃口非常好。 所以世俞的语气消沉和杜康的忧心其实不是一回事,他担心的是大姨晚上吃不到鱼了。 杜康知道他的心意,温声道:“没事,我刚好有个事情要和你商量下,刚刚华灵和我说可能要下雨了……” 羊明闻言,一边收网,一边扭头说:“我说怎么没有鱼,原来是要下雨了!” 这一网又是空军。 因为渔获太少,今天大牛在一旁帮不上什么忙。 屋漏偏逢连夜雨,不能打猎,鱼也打不到。 杜康忍着心中的烦闷,淡淡地道:“没有鱼就收了吧,去地里播种了,今天要抢一抢了。” “世俞,我要说的正是这个事,下雨了不能狩猎,村里的肉就不够了,也不知道雨要下多久。” “你看要不现在带鲁烈和石猛去后面林子里看看有没有野兔、野鸡,一旦下雨就马上回来?” 摸鱼小王子世俞,得到了出去打猎的允许,开心得一蹦三尺,连忙答应了,接过羊明递过来的渔网和几条鱼,就回家去招呼人打猎。 羊明心思灵敏,见到杜康脸上有愁容,笑嘻嘻地说道:“主人完全不用担心,没有肉吃,有鱼吃啊!” 杜康带着他们朝田里走去,面无表情地说道:“下雨了,不能打猎,你们能打鱼?打鱼也是雨停了之后!” 羊明蹦到杜康前面道:“主人说得没错,雨停了确实好打鱼。” “但是现在气温升高了,下雨的时候鱼活动量也大了,反而是下雨前打不到鱼。” “上游有猪婆龙,这一段的鱼也少了,如果下雨,我就往下游走一段,保证能够有大收获。” 杜康知道羊明说得在理,但是他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下雨天还是在家里待着吧,万一生病了搞不好小命就没了。” 羊明拍着胸脯说:“主人,你放心,我打小就是泡在水里长大的,大牛哥水性也好,淋点雨,还病不了,就我俩就够了。” 这个倒是实话,羊明的水性就不说了,大牛的水性也非常好。 原主的水性其实一般,反而是杜思坝水性不错,这个算是反向加持了。 大牛这几日对羊明照顾有加,二人相处非常不错,当下也朗声道:“主公放心,我打小就没生过病,淋点雨不碍事。” “等下雨了,我跟羊明一起去打鱼,保证满载而归。” 羊明一听,兴致更高,自信地说道:“主人只管放心,我还怕到时候鱼打得太多了,没地方养!” 杜康的院子里面有个小水池,之前的鱼都是养在里面。 不过天气凉快的时候还好,天气一热,没有增氧设备,也就是多养个一天而已。 听他的口气,倒像是能够打上百斤鱼一样。 正在为食物发愁的杜康被他这么一激,有了主意,朗声道:“这条河够不够你养鱼?” 羊明挠了挠头,讪讪道:“主人莫不是要把鱼都放了?” 杜康轻笑一声道:“我这就安排陶七回去做几个大竹筐,专门沉在水里为你养鱼!” 羊明忍不住拍掌叫好道:“这个法子可太好了!河水又是活水,鱼在里面可以养好些时!” 养鱼的鱼篓做出来和背篓差不多,不过是在收口处有些差别,要用小口收,防止鱼蹦出去。 陶七已经很熟练地掌握竹编了,杜康和他一说,他就明白了,立刻要兴奋地回家砍竹子。 播种太累了,蹲在地上一会,感觉腰都直不起来了。 还好老婆现在怀孕了,晚上安稳睡觉就行了,没有其他劳动内容。 到了下午申时,纶邑的男男女女终于下了早班。 因为东边除了留给大豆的300亩垄沟,900亩地已经播种完了:800亩高粱,100亩小米。 杜康站起来的时候,感觉有雨滴落在脸上,不由地感慨道:总算是抢出来了! 从烧荒后现在,老天爷给了纶邑20多天晴好天气,现在又来了一场及时雨。 希望一年都能如此风调雨顺。 回到村子里面,劳累的人们发现杜母的豆芽已经发出来了,均是欣喜不已。 杜母用了10斤黄豆,出了120斤豆芽,刚好够纶邑2天的用量。 后面每一批豆芽都间隔了两天,这样就能持续不断地供应上。 发豆芽本就不难,豆芽怕光怕油在这里完全不是问题。 井水又清冽甘甜,发出来的豆芽自然香甜可口。 参与其中的羊黎脸上笑开了花,她觉得自己终于不是纶邑最没用的人了。 杜康发现这个瘦弱的小姑娘,来了纶邑半个月后,下巴好像圆润了一些。 看来饮食跟上了,慢慢身体也会长开了。 杜康注意到杜母又要带着众人对着豆芽跪下感谢盘瓠大神,连忙悄悄撤退了。 自己这般健壮的身体,跪拜豆芽,成何体统? 再说万一真的把自己跪成了豆芽,如何对得起未婚妻姚瑶? 种子已经播下去了,人生啊,大有可为! 杜康拖着疲惫的身体,仰面倒向自己的木床,听到发出了清脆的咯吱声,吓得他半天不敢动弹,生怕床塌了。 木床非常配合杜康的节奏。 杜康不动,床也不响。 杜康轻轻晃了两下,床也微微咯吱两声,却没有塌。 杜康心里骂了一句:这破床,睡一个人都受不了,到时候两个人怎么办?让鲁烈帮忙做张床吧。 夏天的第一场雨,并不猛烈,润物细无声,到了早上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三十岁的老人华灵,站在屋里看着田间地头,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堆了起来。 这么多年来,种田从来没有这么快活顺心过。 大牛和羊明二人喝了热汤,拿着昨天做好的两个鱼篓准备出门了。 这样一个鱼篓,放在水里养4、50斤鱼不成问题。 羊黎知道羊明是在水里泡大的,但是看着牛毛细雨,还是关切地叮嘱弟弟小心,又抬头看了看身旁的大牛,柔声道:“大牛哥,你也注意身体。” 大牛脸色微微一红,笑着挠了挠头,几次张嘴说不出话来,只是轻轻答应道:“嗯!” 两个时辰后,大牛和羊明回来了,收获满满。 两人放了三十多斤鱼苗到池塘里,鱼篓里面还有七十多斤鱼养在河里,看来这个法子大有可为! 要不是在雨水中两人已经开始感到身体发抖,还舍不得回来。 杜母连忙让二人擦干身体,喝了不少热水,身上才稍微暖和了不少。 这一天,杜母就没让羊黎陪在身边了,让她照顾羊明和大牛。 这个时代伤风感冒真的会要人命的。 到了下午脯食前,杜康先去看了羊明。 小伙子一个人在床上睡得正香,面色红晕,体温正常,看来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杜康没有打搅他,又来到大牛屋外。 屋子里面传来轻微的咳嗽,羊黎正在照顾他。 杜康看了看,也没有大碍,休息一两天就好了。 关切地问候了几句后,让羊黎一会过来取三人的饭食后,杜康就准备离开了。 大牛却从身后朗声道:“主公,我有一件事情想恳请主公允许。” 杜康转身见他神色激动,温声道:“你有什么事情只管说就是了。” 大牛一下子跪在地上道:“求主公将羊黎许配给我!” 羊黎闻言惊呆了!诧异地看着大牛。 杜康看了看地上体型比自己还要大神一圈的大牛,又看了看瘦弱的羊黎,脱口而出道:“不行!她太小了!” 第100章 多个小妹 羊黎低头看了看微微隆起的胸口,又悄悄地伸手摸了摸扁平的屁股,用恼怒的眼神瞪了杜康一眼。 本以为他拒绝大牛是因为有其他想法,谁知道是小瞧自己! 羊黎哼了一声,决定每天一起吃饭时都要多吃半碗:吃他的饭,长自己的肉。 杜康看到羊黎的举动,知道这个姑娘误会自己了。 想不到这个时代的女孩子同样在意别人对自己身材的评价了。 可是杜康说的是年纪啊。 14岁,这也太小了! 大牛抬起头,献上了助攻:“主公说她年岁小吗?14岁不小了,正是谈婚论嫁的年龄啊!” 是啊,时代不一样,人均寿命30岁,14岁确实不小。 羊大四十出头,说自己当爷爷了,无人质疑。 杜康发现自己犯了错误,叹了口气道:“我不是说年龄!” 大牛追问道:“那主公说的是什么?” 羊黎咬着嘴唇,用刀子一样的眼神盯着杜康。 被逼得走投无路的杜康,不退反进,对上了羊黎的眼神,然后故意朝下瞥了两眼。 没有本钱的羊黎败下阵来,俏脸一红,扭过了头。 羊黎的溃败,让杜康心生得意之情,看来有实力才有嚣张的资本啊。 他挺了挺健硕的胸肌,决定不在大小这个事情上纠缠,看着大牛道:“大牛,这样吧,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大牛说的理由有三个。 第一,除了杜康、世俞和10个奴隶,成年男人11个,女人9个,光棍男2个。 一个是已经丧妻的,无心再娶,另一个就是大牛,而大牛已经19岁了。 第二,大牛和羊家的矛盾,都是因为大牛一时冲动造成的。 现在因为羊大去世了,大牛觉得自己有责任照顾姐弟二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娶羊黎,帮姐弟二人转为庶民身份。 如果没有姐弟二人舟国的身份的话,这两个理由都说得过去,说明大牛还是一个很靠谱,很有责任感的人。 看到杜康微微点头,大牛似乎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低着头朗声说出了第三个理由:“早上出门,羊黎就开始关心我,现在我身体不适,又照顾我,这分明是她对我也有意。” “我俩情投意合,望主公一定成全我二人!” 羊黎张大了嘴,惊讶地看了看大牛,然后扭头对着杜康拼命地摇头表示否定。 杜康完全能够理解。 大牛的第三个理由充分说明了他现在的精神状态:犯花痴! 面对纶邑唯一一个他可以用来幻想的对象,也许他已经把未来要生几个孩子都想好了。 在大学四年的单身生活中,荷尔蒙无处宣泄的杜思坝也常常进入这种奇怪的状态。 有一次,戴着厚厚眼镜的学习委员当着全班同学表扬他提交作业快,给他取了个“快手男”的雅号。 全班同学哄堂大笑,学习委员红着脸甩着马尾辫回到了座位上。 就算是这样,杜思坝也能躺在床上,想着是不是明天就要去和学习委员说清楚,其实自己也是喜欢她的。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状态,很难通过言语将犯花痴的人劝回到正常的轨道上来。 只有时间才能让这种一时的冲动冷静下来。 杜康倒吸了一口气道:“大牛,我觉得你说的其实是有……” 羊黎先急了,连忙道:“主人,我还小!” 大牛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她,柔声道:“哪里小?不小了!” 羊黎双手背到身后,挺了挺胸膛,低声道:“哪里都小!” 既然羊黎不同意,杜康希望大牛能够认清现实,笑着温声说道:“大牛,你看,羊黎姑娘似乎有些别的想法,要不再缓缓?” 大牛一副你怎么就不明白的表情看着杜康,朗声道:“主公,她一个姑娘家肯定是害羞啊!她是你的奴隶,你同意了,她自然就同意了!” 花痴症晚期了…… 羊黎再次张大了嘴,对着杜康拼命地摇头表示否定。 然后主动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和屁股,表示杜康说的是对的。 看到这副滑稽的模样,杜康一点都笑不出来。 原来犯花痴的时候,会引起别人这么大的恐慌,幸亏当年自己没有大牛这般生猛。 杜康决定救救这个主动承认错误的孩子,淡淡地说道:“大牛,你说的没错,她是我的奴隶,但她也是我阿妈的贴身侍女。” “我直接答应你,终归不妥。” 大牛腾地一下站起来道:“那我现在就去求老夫人!” 让你们今晚就入洞房好不好? 你这哪里是犯花痴啊,你这脑子里面已经全是游动的小蝌蚪了! 羊黎已经小碎步地向杜康身后悄悄靠过来了。 杜康清了清嗓子,按着大牛的肩膀道:“你伤寒未愈,急什么?你看都吓到羊黎了。” “你先好好休息,我回去就跟阿妈说。” 大牛被按着坐回床上的时候,杜康听到一声清脆的咯吱声。 就这配置,怎么洞房啊! 杜康转身出去时,羊黎几乎是贴身杜康的后背,正眼都不敢看大牛,小声嘀咕道:“你好好休息,我去照顾弟弟了。” 大牛热烈地回应道:“你放心去照顾弟弟吧,我这里没事。” 这句话连小舅子都认了。 他不舍地看着羊黎离去的背影,又抬头盯着漆黑的茅草屋顶,想着羊黎刚才羞涩又紧张的表情,不由得嘿嘿傻笑起来。 笑声传入羊黎耳中,让她不由得打了寒战,一不留神撞到了杜康身上。 杜康回头看着一脸忐忑的小姑娘退了三步,有意逗逗她,笑着问道:“你不是去照顾羊明吗?怎么跟着我走了?” 羊黎咬了咬嘴唇,低声道:“我去找老夫人!” 杜康促狭地道:“怎么,怕我帮你拒了这门婚事?” 羊黎剜了他一眼说道:“我是怕你答应这门亲事,我还小!” 杜康冷笑一声道:“奇怪,我刚才说你还小,你也是刀子般的眼神看着我,这会自己却说自己还小,到底刚才我是哪里得罪了你呢?” 羊黎哼了一声,道:“没什么,我眼睛不舒服。” “哦!”杜康恍然大悟一般,接着问道:“你十四岁了,也不小了啊,你到底说的是什么还小?” 羊黎脸色一红,低声道:“又不是只有年纪可以小。” 杜康仔细端详了她一番,好像发现了什么一样,点点头说:“最近跟着我们一起吃饭,看着倒像是圆润了不少,也不小了。” 羊黎低头瞅了瞅,扯了一下衣襟,脸色绯红,一时不敢抬头。 杜康笑着说道:“你别低头瞅了,我说的是下巴,你自己看不到的。” 说着转身施施然地朝前走去,边走边说:“以后我说的话,你别急着否定,都是为你好。” 好奇宝宝好歹也是舟国郡主,哪能这样轻易认输。 她淡淡的声音充满了杀伤力:“主人,你明年就和郡主结婚了,是不是因为她很大?” 杜康闻言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雨丝飘落在耳畔如同姚瑶的轻声细语,背后似乎又传来虞城中感受到的那股温柔。 杜康红着脸快步向前,也不管身后的羊黎是不是跟得上。 羊黎看着杜康狼狈的样子,差点笑出声。 不过想到自己也是舟国的郡主,瘪了瘪嘴,收起了笑容,快步跟上了前面高大的身影。 当杜康对杜母说了大牛想娶羊黎之后,羊黎终于找到了那个比杜康更可恶的人。 世俞不屑地看了羊黎一眼道:“什么?大牛这么没眼光?她也太小了吧!” 羊黎敢跟杜康拌嘴,可不敢惹世俞,万分委屈地低着头不敢作声。 所谓一报还一报,杜康淡淡的声音满是安慰之意,却字字诛心:“世俞,不要这样说,她还是个孩子。” “而且她刚才拒绝大牛的,也是说自己还小。” 杜母看着羊黎可怜巴巴的样子,把她拉进怀里,温声道:“你们俩少说几句。” “我看丫头来纶邑半月,倒是胖了一些。” “她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等过些时长开了就好了。” 这样亲切体贴而又直接的安慰,让羊黎羞得躲进了杜母的怀中。 杜母摸着羊黎的背说道:“我就一个儿子,我妹妹只生了世俞就离世了,世俞也打小就在我身边。” “这样算来,我就是两个儿子了,也算多子多福。” “我们纶邑,这几户也是争气,全生的儿子。” “直到丫头来了,我才看到一股灵气,觉到要是有个女儿多好啊。” “你们两个,以后不许欺负她,就当她是你们的妹妹。” 三个人闻言同时呆住了。 在杜康看来,羊黎刚来时,杜母就有撮合自己的意思,现在居然是收为义女了。 这里面也许有对舟国姜侯的情义在里面,也许是确实喜欢这个小姑娘。 好在以后兄妹相称,也就少了被“掺和”的风险。 在世俞看来,其实无所谓,但是他担心大姨是打算将羊黎养着给自己做老婆。 等四哥跟郡主成亲了,后面不就轮到自己的婚事了吗? 这般柔弱,不管是不是长开,都不对自己的胃口啊。 在羊黎看来,明知道自己是舟国的郡主,虽然舟国败亡了,但是血脉还在,对方还能够理所当然地收自己当义女,而自己内心也理所当然地觉得对方绝对没有贬低自己。 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羊黎瞥了杜康一眼,不再犹豫,开口甜甜地叫道:“干妈!” 杜母脸上笑开花,把她搂进怀里,开心地说道:“诶!” 等到羊黎又喊了两声哥哥后,杜母沉声道:“明天早上,我把这件事情告诉大家,大牛就不会惦记这件事了。” “不过,丫头,有件事情,我先要跟你说清楚。” 世俞闻言大感紧张,不知道为什么眼前似乎出现了姚琳挑衅的眼神。 第101章 各怀心思 说来奇怪,自从上次姚琳离开纶邑后,世俞压根就没想起过她。 哪怕是打猎的时候用着原本属于姚友的那张弓,世俞也只是在心里感念着郡主和四哥的感情深。 此刻明明是在说羊黎的事情,世俞却感觉心里在扑通扑通地跳,仿佛看到姚琳只是轻蔑地看着自己,连斗嘴都不愿意。 呵,女人!又来影响我收割猎物! 见杜母停顿下来没有说话,世俞咽了下口水,故作轻松地说道:“大姨,什么事情你快说啊,你看把妹妹都急的。” 刚刚还差点把羊黎气哭了,现在语气中尽是急切关怀之意,杜康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己的表弟。 世俞被杜康看得有点心里发毛,看着羊黎讪讪地说道:“小黎子,以后我就是你二哥!” 杜母对世俞的表态不置可否,凝视着羊黎,淡淡地说道:“我说的事情,就算世俞是你亲哥,也没用。” 世俞心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上下打量了一下羊黎,忖道:希望她能够像大姨说的那样,多吃点快点长开吧。 杜母继续道:“第一,你既然是我义女,自然就不是奴隶了,但你也看到,自你四哥起,纶邑上上下下都在卖力干活,就是我也被他分了20亩地。 因此,你身份虽然不一般,也不可能娇宠。” 羊黎乖巧地道:“干妈放心,我在纶邑看到奴隶都赶上舟国庶民的待遇了,对我们姐弟更是照顾有加。 今后我还是干妈的侍女,等郡主来了,我也是郡主的侍女。” 杜母握着羊黎的手,柔声道:“你的性子我是放心的,只是话要说在前面。 我要说的第二件事,是你弟弟羊明。 你们虽是姐弟,在纶邑,却要各论各的。 “他要想转为庶民,要靠自己努力。” 羊黎心中一凛,怔怔地看着杜母,看到她眼中不容拒绝的坚定。 杜康见状温声道:“没事,羊明跟着我呢。再说纶邑也没有哪个女的惦记他。” 世俞见说的事情都和自己没关系,又见杜康开了一个玩笑,忍不住捂着嘴巴扑哧一笑。 杜母看了世俞一眼,笑着道:“又不知道有没有女孩子惦记世俞。” 世俞立马低头默不作声。 羊黎脸上也挂上笑容,对着杜母说道:“干妈放心,那天弟弟就跟我说了,以后就将纶邑当成家,他不会有意见的。” 杜母轻轻拍着她手道:“那你呢?” 羊黎犹豫了片刻道:“我还是有些心疼弟弟。” 杜母哈哈一下,朗声道:“是个实诚孩子。你看看你四哥每日是如何劳作的?这都是为了羊明好。 好了,今天多亏了羊明和大牛,娘又可以喝上鲜汤。四儿,还是你下厨吧。” 深夜,雨已经停了。 透过毫无遮挡的窗户,羊明可以看到点点星光。 他将手背在头后,想着姐姐刚才安慰自己的话。 刚刚吃脯食时,姐姐已经和他们一起吃饭了,自己依旧是蹲在走廊吃的。 姐姐转为庶民的事情,本来就已经说定了。 在大牛奇葩的冲动下,不但让这件事情提前了,还获得了杜母义女的身份。 对这个结果,羊明内心高兴不已。 姐姐本来体质就弱一些,父侯在世时对姐姐一向都是疼爱有加。 只剩下姐弟二人的时候,羊明就觉得要担负起照顾姐姐的责任。 在纶邑,能够获得这样的身份,已经再好不过了。 毕竟另外一个想要获取的身份已经被虞国郡主预定了。 姐姐的事情算是尘埃落定了,羊明开始想自己的事情。 本以为到了岁末,杜康会看在自己是小跟班的份上,让自己和姐姐一起转为庶民。 但是,听他们的意思,已经没有这个可能了。 想要转为庶民,还是要靠自己努力。 羊明相信这是为了自己好,但内心还是感到很失落。 自己人小力薄,干不了重活。 在田里刨地,还赶不上一个成年女人。 挖藕的事情,自己有优势,但是已经没有藕让自己挖了。 打鱼这件事情,还得拉上大牛一起,每天二三十斤鱼,只能说聊胜于无。 养殖就不用说了,陶贝连去势都会,比自己专业多了。 竹编、木匠、打磨工具,自己一窍不通。 打猎就更不用提了,奴隶连武器都不能拿。 没点亮眼的表现,凭什么让我转为庶民啊! 真是太难了啊! 父侯,那么多人为我而死,我却连成为一个庶民都做不到! 想要复国,是不是毫无希望啊! 迷迷糊糊中,羊明睡着了,仿佛又回到了幼时一家人在湖中泛舟的场景。 往日的快乐时光,再也回不来了。 雨后的清晨,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花朵的芳香,风中含着雨水和青草的气息。 杜康早早地起来,感受着丝丝凉意,贪婪地嗅着淡淡清香,感到心旷神怡。 在这样的天气里,躺在床上肯定是更加享受的,就像纶邑其他人一样。 但杜康的那张床实在是话太多了,一动就叫,难免让人误会。 而且随着夏天的到来,以后每一场雨后都会更加潮湿闷热。 还不如早点起床亲近一下大自然,看一下自己为老婆种的地。 杜康带上大黄二黄,准备去田间看一看。 远远看到一个人影从田间朝着村子晃晃悠悠地走来。 大黄、二黄没有反应,杜康猜到了是谁。 华灵看到杜康笑吟吟地看着自己,也连忙满脸堆着褶子,笑眯眯地迎了上去,连礼都忘了行,朗声道:“主人,这真是一场好雨啊! 老夫人的菜,不但免了大家一场浇灌的辛苦,而且一个个都水灵又漂亮。 我们播下的种子,刚好浇透,又没有积水。 这样播种大豆的时候,地里也是潮湿的。 西边的地,我用石头捅了几下,好翻多了。” 杜康故意做出惊讶的样子道:“哦?有这么多好处?我只当是大家劳累了好几天,下一场雨,好让大家休息一天。” 华灵拍掌道:“如是以前听到此话,我只当主人是不懂农事。 今日我才知道主人是最懂农事的!” 杜康心中一凛,淡淡说道:“何出此言?” 华灵指着东边已经播种的土地,激动地道:“主人,你要烧荒,老天爷就起西北风,烧出好一片良田! 你刚刚播完种,老天爷就来一场及时雨! 种庄稼,最讲究风调雨顺。 主人无意之举,皆是顺应天时!岂不是最懂农事! 纶邑真是福地了,我华灵就待在纶邑不走了!” 杜康闻言心头一松,听到最后一句,不由得问道:“你是打算去哪里吗?” 华灵一怔,顿了顿说道:“我是担心姚齐老爷会不会又把我们要回去,到时候我就赖在纶邑不走,主人可千万留下我啊。” 杜康想了想,这个事情好像是没说清楚,不过以姚齐的性子,应该不会再将这十个奴隶要回去,于是宽慰华灵道:“你放心,二侯爷不会的。实在不行,我再单独拿一头牛换你一个人。” 华灵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感激地看着杜康。 世俞早早地就把鲁烈和石猛拉到院子里面来了,因为今天终于可以出去打猎了。 鲁烈二人也是兴高采烈和世俞一起清点武器。 这六七天来,一直在家里做工具,今天眼看着又要下地干活了,没想到世俞说以后每天都要打猎。 他二人自然是不喜欢在田间劳作的。 更多的是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的价值,一是手工活,二是打猎。 干农活他们虽然有一身力气,但是无论如何比不上奴隶华灵。 羊明也早早地和羊黎一起过来了。 他想了一晚上,也不知道能有什么让自己脱颖而出的法子,所以决定抱紧杜康这条大腿。 此刻他正在琢磨着新做出来的两个鱼篓,看来主人是想在水里养个几百斤鱼了。 这个给了羊明希望,也给了羊明压力。 除却每天的消耗,要用鱼篓养几百斤鱼,其实很难。 杜康给一边给用扫帚给三头牲口挠痒,一边想着如何对鲁烈开口。 给姚瑶准备的狂牛坐骑金大升越长越壮硕,可是床却眼见着不堪重负。 杜康咬了咬牙,转过身来,面色镇定却含糊不清地说道:“鲁烈,做一张床要多久啊?” 鲁烈愣了愣,问道:“主公要做多大的?” 多大的,当然是2米的床! 杜康几次张口,却感觉无法启齿。 羊明拍掌道:“主人不知道,我清楚啊!” 杜康脸上微微一红,忖道:毛都没长齐,你知道个屁! 鲁烈又转头看向羊明。 羊明比划了一下:“其实不用做船,做一条独木舟就行了!有了独木舟,打鱼就方便多了!主人真是英明神武啊!” …… 鲁烈尴尬一笑:“做独木舟我可不会。” 话题彻底偏离了杜康的初衷。 杜康心内叹了一口气道:“没关系,羊明会造船,你们到时候一起。 羊明,你们两人做一条独木舟要多久啊?” 杜康记得鲁滨孙好像是用了五个月完成了一条独木舟。 羊明扳着指头嘀咕了几句后,朗声道:“20天就够了!” 20天太久了,杜康希望能够快速地完成食物补充。 他看了看鱼篓说道:“这样吧,等过些时再做独木舟,我让陶七和你一起做条竹筏吧。” 羊明愉快地答应了,总算点燃了自己的价值点。 爱情果然是最好的良药,大牛毫无病态,兴冲冲地推门进来了。 他还没有向杜康行礼,就对着羊明喊道:“弟弟,你过来主公这里怎么没叫我一声!” 第102章 尘埃初定 正在整理箭枝的世俞,霍然起身,对着大牛怒目而视。 他绝对不允许纶邑的人对杜康无礼。 鲁烈心思机敏,连忙呵斥道:“大牛,是不是得了伤寒脑子糊涂了,行礼都不会! 怎么反而先和羊明打起招呼了!” 有错在先的大牛脑子里小蝌蚪顿时死了一半。 鲁烈恭恭敬敬地站着和杜康说话,自己却一进来谁都不理,高声喊主公的奴隶“弟弟”。 到底谁是主公? 怎么会犯这么愚蠢的错误? 平时嘻嘻哈哈的世俞,一旦发起狠来,除了杜康谁也劝不住。 面对世俞刀子般的眼神,大牛后背冷汗直冒,顿时感觉自己的伤寒痊愈了,连忙恭敬而又温顺地向杜康和世俞行礼道歉。 杜康自从穿越来了以后,其实不太注意这些,他觉得人和人之间还是平等相处更加轻松自然。 于是温声道:“些许小事情,不值得如此大惊小怪。 世俞,怎么突然发这么大的火?” 世俞闻言一怔,一声不吭,默默地坐了下来,继续整理箭枝。 他觉得自己确实有些过了,四哥就从来没有为这些事情生过气。 自己平时其实也不太在意这些。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一看到大牛大大咧咧地进来,就有一股无名怒火升起,倒像是在借故找茬一样。 杜康见状,也不好多说他什么,淡淡对大牛说道:“大牛,你是找羊明有什么事情吧。” 大牛哪里是找羊明有事。 昨天伤寒未好,他也不敢到处乱走。 喝了一碗羊明送过来的鱼汤,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觉,早上起来感觉自己精神百倍。 翻身起来后,见到姐弟二人都不在家,心里感觉空荡荡的。 在陶七那里简单地吃了一点后,就急匆匆地赶过来关心自己的婚姻大事了。 现在先是世俞来了一波精神攻击,然后杜康压根没有提昨天那一茬,反而把话题引向羊明了。 大牛心乱如麻,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顿了顿才说道:“主公,我是想问羊明什么时候去打鱼,这不雨刚停了嘛,渔获应该会不错。” 刚才的那一幕落在眼里,羊明同样心乱如麻。 姐弟二人已经放下了对大牛的仇恨。 不全是因为被大牛杀的人和自己二人没有血缘关系,而是大牛确实是个好人。 被发好人卡,也就意味着大牛和羊黎的关系不可能再进一步了。 羊黎不愿意嫁给大牛,羊明也同样不愿意姐姐嫁给他。 他们心里还有一颗星星之火没有熄灭,大牛显然不合适。 如果没有杜康帮他们出面,今天说不定就在喝大牛和姐姐的喜酒了。 等到我和世俞一样大的时候,我能够保护好姐姐吗? 我能够有同样的气势镇住别人吗? 羊明笑着对大牛说道:“大牛哥,主人说一会做个竹筏,这样我就可以下河打鱼了。 竹筏载不动你,我一个人去打鱼就够了。” 大牛觉得羊明的笑容似乎拒自己于千里之外:他也是因为知道双方关系要更进一步一时还没适应吗? 杜康道:“羊明说的是。 做竹筏用的是较老的竹子,要求竹身通直、粗大、无破裂,更不能敲碎竹筒。 还要找一些好的水藤捆绑。 这些都是力气活,大牛你力气大,今天你帮他们准备一下材料。” 羊明眼中满是崇拜,讶然道:“主人,这你也都懂啊!我还以为只有我知道呢。” 杜康当然懂,前世家乡可是着名的水乡和竹编之乡。 “小小竹筏水上游,两岸青山水中影”可不是仅仅唱唱而已。 不过在杜康看来,4000年前的羊明懂这些,才是真的了不起。 杜康笑了笑,对着大牛道:“那你跟大牛说说一会到要注意哪些事情。 对了,一会我阿妈还有事情要宣布,鲁烈,你去看看大家都吃完朝食就过来吧。” 鲁烈应声而去。 大牛心中的一团乱麻顿时被这句话烧得精光:原来惊喜在这里! 等到众人都聚集起来时,杜母牵着羊黎进来了。 她们刚刚喂完小鸡。 大牛两眼瞬也不瞬地盯着羊黎看,脸上笑开了花,等着杜母宣布喜讯。 身旁的几人都不知道大牛今天为什么这样兴奋,想到他前些时才被心机之蛙治愈,不由得有些担心。 孝顺的杜康恭敬地让杜母先说话。 杜母把羊黎的手握得紧紧的,带到众人跟前,朗声道:“我一直想要个女儿。 幸亏四儿出去一趟,把羊黎丫头给我带回来了。 从今天开始,羊黎就不是纶邑的奴隶了,她是我的义女,其他一切照旧。” 羊黎很会来事,当着大家的面甜甜地叫了一声“干妈”,两声“哥哥”,引得众人一阵欢呼。 唯有大牛愣在原地,但是觉得自己还有一线希望。 果然,等大家安静下来后,杜母又开口了。 大牛脸上的笑又堆了起来。 “世俞,你以后不许欺负羊黎,你要欺负她,看我不让你哥揍你!” 世俞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满脸的莫名其妙,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欺负过羊黎,不知道自己怎么躺着也中箭了。 可是看到杜母一脸严肃,只得讨好地连连摆手,讪讪地说道:“不会,不会,我欺负她干嘛啊!大姨放心!以后我也护着她。” 众人哄然大笑。 大牛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看着羊黎泛起红晕的脸,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一早世俞发那么大火了。 姐弟俩不需要自己照顾了,大牛的爱情泡沫在一个雨过天晴的清晨破灭了。 杜母没有理会众人,又拉着羊黎的手朝门外走去,边走边说:“走,丫头,我们发豆芽去!” 大牛叹了一口气,连发豆芽的事情都不对羊黎保密,自己居然没有想到,没有看出来! 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自信和勇气敢说“两情相悦”。 等到众人拿了工具,准备下地干活时,杜康叫住了准备去砍竹子的大牛,温声道:“你也看到了,实在是阿妈喜欢羊黎,我还没开口,事情就定下来了。” 大牛顿感心头一松。 杜康拍了拍大牛的肩膀,道:“放心,今年把田种好,到时候让郡主看看虞城有没有合适的女子,安排在那100人里面,先把你的婚事定下来。” 大牛涌起一股暖意,感激地说道:“谢谢主公挂怀,大牛一定把地种好! 要是郡主选的女子,自然是极好的。 只是世俞公子还未成亲,我也不敢逾礼。” 杜康笑着说道:“明年你就20岁了,没什么逾礼的。世俞还小,再等等。”说罢转身朝田里走去。 留下大牛疑惑地站在原地,琢磨着世俞到底是哪方面什么还小。 当天晚上,大牛的床在荷尔蒙的释放中塌了。 鲁烈从其他空的房子里面找了一张床给大牛换上了。 杜康更加觉得无法开口让鲁烈给自己做一张床了。 田里的情况和华灵说的一样,而且因为稻草人的存在,没有飞鸟啄食种子。 满脚都是泥的杜康心情不错。 但是他知道,现在所做的一切其实和刀耕火种没有本质区别:一切都太原始了。 自己不过是加了几道工序,压榨人力而已。 就拿翻地来说,后世一头牛一天可以耕地5亩左右,但是现在一个人一天就可以翻地6、7亩。 这里面有牛的耐力问题,但是更多的是因为翻地太浅了。 铁犁翻土可以达到25—30厘米,而耒耜只能翻10厘米不到的深度,稍微深一点工具就废了,人也吃不消。 这才是鲁烈他们把工具弄断的主要原因:他们力气大,又没有翻过板结的土地。 如果用撒播的方式,种子早就种下去了,大家都躺在家里休息了。 当杜康手中的耒耜插进地里时,流水作业又开始了:男人们继续翻地,女人们整理垄沟。 等到6天后地全部翻完,女人们开始播种,男人们开始整理剩下的垄沟。 到了四月十五,所有的黄米、小米和高粱已经播种完了。 田里的队伍再次被分成了两队:女人们去播种黄豆,男人们开始施肥。 杜康的沤肥坑已经积累到20多个了,完全腐熟的有10多个。 随着饲养的动物长大,堆肥速度还可以加快,已经形成了循环。 按照后世的用法,20多个坑全部用上也就够20多亩地。 现在没有办法,只能雨露均沾了。 关于施肥的问题,华灵和杜康有一点意见相左。 华灵建议全部施在东边,西边的地明年就全部放弃了。 杜康考虑的不是明年放弃的问题。 今年如果完全不施肥,西边的地能不能达到亩产40斤都是个问题。 东边好歹还有烧荒的肥力和大豆固氮的加持。 再说高粱已经够多了,当时种的时候也不是打算用来作为主食。 黄米和小米不像高粱一样苦涩,作为主食更加合适。 所以最后一致决定今年的种肥和追肥全部施肥在西边,明年这块地能用就用,不能用再去烧荒。 这段时间一切都很顺利。 世俞打猎每天的收获在四五十斤。 羊明打鱼的收获没有出现根本的变化,鱼苗加上吃的鱼,依旧每天都是三四十斤,不过节约了一个人力。 杜母种的蔬菜已经有了郁郁葱葱的架势,长势很不错,再有一个多月就可以吃了。 女人们播种大豆时,高粱已经出苗了。 看着褐色的土地上整整齐齐地排列着一株株矮小的高粱苗,杜康高兴得像个孩子。 华灵难得看到一向沉稳的杜康如此兴奋,温声道:“主人,从三月中旬到四月下旬,除了这场雨,你一日未休。 现在一切尘埃初定,可以稍微休息一下了。” 杜康看了看西北方,摇了摇头:“还停不下来啊!” 第103章 一团乱麻 华灵说的话只能算是基本正确。 杜康不是忙了一个多月,而是从一穿越过来就没有闲过。 就算这样,也并没有给这个时代带来太多的改变。 打猎是找回的原主记忆;养殖原主本就做过牧正,自己只是略加改进;竹编从制陶开始就已经雏形,自己取了个巧;制出来的土盐比海盐味道差远了;种藕这件事羊明本就已经有了概念;种田的一些知识,华灵已经开始在总结经验了…… 而需要解决的如何用泥土盖房子,杜康依旧百思不得其解,连怎么做猪圈都不会。 还有精美的饕餮纹牌,铸造和镶嵌的工艺,令杜康惊为天物。 别人穿越,都是给时代带来巨大变革的,杜康是来学习和长见识的。 奉劝大家,没事别随便穿越,真的没有那么爽。 最多只是在知识储备上有些优势,还要充分结合当下的生产力实际水平。 而在权谋、情商上甚至会处于劣势。 当然有金手指可以随意玩耍。 等到每天吃野味、上厕所就知道什么是痛苦加倍了。 眼前的2400亩地,高粱按照2.5斤每亩播种,一共是1040亩;小米、黄米按照3斤每亩播种,一共是800亩;大豆强行将播种量从每亩20斤,降低到了5斤,这样在高粱里面套种了一个300亩的虚数;还有杜母将近20亩的菜地,一共是播种了接近2200亩。 这要是在现代社会,好歹也是200多万斤粮食的收成。 现在,杜康只敢按照每亩40斤产出算。 甚至就是40斤的亩产,杜康心里都发虚,因为播种量比同时代少了一半。 好在华灵见识了稻草人的作用后,拍着胸脯说不会有鸟类来啄食,播种量肯定是够了的。 现在高粱已经出苗了,杜康也想休息,可是不行啊。 烧荒的之前等了三天的西北风,不就是为了保住西南边的苎麻吗? 现在已经到了收割苎麻的季节了。 种粮已经全部播种下去了,只剩郡主送过来的大豆用来发豆芽了。 吃着清甜的豆芽,纶邑无人不感念郡主的恩情。 华灵见杜康看向西北方,知道他是在想念郡主了,于是温声道:“主人,今天大豆就可以播种完了,堆好的肥料今天也会都撒到田里。” “田间的事情主人大可放心,不妨去虞城住上些时日。” “今年只要风调雨顺,主人完全不用忧心产量,收获定会让虞侯满意的。” 杜康很想去虞城,但是不能去。 撇开收割苎麻这件事不说。 虞侯外出似乎还没有归来,也不知道此刻外间的形势怎么样。 虞城和齐邑没有消息送过来,这也许算是好消息吧。 为免被姚友夫妻刁难,自己也没有派人过去打探。 之前去虞城不是送牛就是送猪,现在每天自己也只能吃山鸡、兔子塞塞牙缝,总不能送几只兔子过去吧? 出门不花钱,到处讨人嫌啊! 杜康收回了视线,看着华灵笑着说道:“有你在,田里的事情我倒是放心。” “可是确实没有忙完啊。” “现在是四月底了,西南边还有苎麻,再不收就过了收头麻的时候了。” “郡主来了,天气寒冷还好说,天气热了总不能有天天穿兽皮吧?” 种田狂人华灵马上变了脸,探头看着西南方,急切地说道:“原来西南边还有苎麻!我倒是不知道,那还等什么,明天就去收割苎麻!” “现在麻茎肯定都是黑脚,剥制也容易。” “主人一定要让大家一起过去啊,抢在四月底收完!” 苎麻茎秆长到一定时期,生长会停止,表皮木栓化,麻茎从下至上逐渐出现黑褐色,称为称黑脚。 这时麻株纤维含量最高,纤维成熟度高,剥制容易,是最好的收割时期。 杜康看着这个翻脸比翻书还快的人,有些哭笑不得,故意淡淡地说道:“纶邑现在大大小小,男男女女有四十号人,抽调25个人去收割苎麻应该是够了的。” “你刚才提议很好,我就去虞城住上些时日,你来带着大家收割苎麻吧。” 华灵连连摆手,开始飙四字词语:“主人,我一个奴隶担不得此重任。” “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啊,农时耽误不得啊,” “头麻最是坚韧,又是纶邑第一次收割,主人休辞劳苦,必须亲自带领大家去啊!” 杜康闻言一愣。 这好像是刘晔进谏曹操亲自带兵救援汉中时说的话吧,居然被华灵用到收割苎麻上来了。 这高度,实在是高! 杜康不敢拒绝战略高度的谏言,连连点头答应:“你说得在理,我明天就带着大家去收割苎麻。” 华灵这才面露喜色,恭敬行礼道:“主人,那我先去田间播种了。” 杜康看到华灵喜滋滋往田里走去的背影,忍不住问道:“华灵,你累吗?” 华灵回头行礼道:“主人,只要来了田间地头,我就觉得身上有使不完的力气。” 这是一个对土地爱得深沉的人啊。 杜康和华灵不想休息,可是老天爷不允许,强制给大家下了停工令。 半夜,一场小雨又淅沥而至。 华灵既开心又担心。 这场时隔半个月的小雨相当于再次给田间的种苗来了一次浇水,但是耽误了收割苎麻的时间。 他恨不得给这场雨划定一个范围,准确地下在田间地头才好。 杜康反过来安慰华灵:“这已经是难得的好雨了,2000多亩庄稼要比收割苎麻重要得多。” 华灵这才释怀,仍是不无担心地道:“主人,这雨要是下个不停怎么办?” 说完,又扇了自己一嘴巴,感觉自己乌鸦嘴了。 雨势并不大,就算下个不停对庄稼也没有太大的影响,反而是对食物有影响。 华灵的关注点不在食物,杜康也不会主动引导过去,只是淡淡地说:“说不定明天就晴了。” “再说,就算多下几日,刚好让石猛多磨几把石刀,收割苎麻的时候要用。” 华灵讶然道:“主人,收割苎麻为什么要用石刀?” 杜思坝小时候干过这个活,都是用镰刀割好,背回家里去,交给母亲。 后来有了农机,也是将麻秆割好了后,就在田间地头现场用机器打麻。 杜康疑惑地看着华灵道:“不用石刀,怎么收割苎麻?” 华灵淡淡道:“用手就行了,看来主人说不务农事,倒不是虚言。” “村子里面的女人都会纺线织布,倒是需要准备好纺车和织车。” “不过无妨,万事都如主人说得一样风调雨顺,就比什么都好了。” 杜康决定还是听华灵的,看看如何用手打麻。 但是纺车和织车的,杜康没法解决,因为鲁烈不会做。 就像铁匠不能造出蒸汽机一样,鲁烈也不会造纺车和织车。 像造船一样,这是个高级技术活。 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大学生很无奈,他就在姚瑶房里看了一眼纺车,还以为做起来很简单。 等苎麻收回来晒干再说吧,现在令杜康头疼的依旧食物。 不是食物供应量的问题,而是热量的问题,大家感觉饿得特别快。 很多人在学生时代都偏瘦,一毕业进了社会却会发福。 家长将这种现象归结于学校伙食油水不足。 现在这个时代油水更加不足,几乎没有。 除了杜康几人,其他的人没有盐吃,也没有油吃。 植物油完全没有,动物油只有一些猪油。 在有大量肉食供应时,大家身体的热量需求还能保障。 但是现在,杜康已经成功将纶邑的饮食变成了每天两顿减脂餐。 豆芽配合少量的鱼和肉,没有任何调料。 这种健康的饮食,在这个时代真的很要命。 如果有谷物,问题也不大,谷物含有大量的碳水,热量高。 现在五谷已经全部种到地里去了,要到三个月后才能收获。 怎么办?没有办法。 春忙结束了,降低劳动强度,保证不会有人饿死吧。 已经吃了半个多月豆芽了,杜康自己都吃腻了。 其他人肯定也吃腻了,但是鉴于豆芽是盘瓠大神赐下的食物,没有人敢表现出丝毫的厌倦。 而且,不吃豆芽能吃什么? 要不是这段时间鱼篓里面累积了100多斤活鱼养着,下雨天豆芽就是唯一的口粮了。 怀孕的女人已经开始有孕吐反应了,而且又有三个女人怀孕了。 老母鸡持续地在下蛋,杜康让杜母开始给她们每天保证一个鸡蛋。 等到半年后今年孵出的小鸡能够下蛋了,才能够做到每人个孕妇两颗蛋。 还有另一个麻烦呢。 十头小猪在陶贝等人喂养下,长大了不少。 猪圈的问题没法解决,只能又占了一间房子,分散开喂养。 而且因为食量大增,四个小家伙已经忙不过来了。 每天打的猪草当天就被吃得干干净净。 下雨天没有储备,十头猪现在饿得嗷嗷叫。 杜康感觉刚刚理顺了一些,又慢慢变成了一团乱麻。 好早第二天早上,如杜康所言,天又放晴了。 空气中的清新少了很多,多了几分湿热。 杜康在院子中刚刚说完今天出去收割苎麻,陶七老婆高声道:“主公,今天我们能不能不去收割苎麻?” 然后杜康发现9个女人都目光灼灼地看向了自己。 第104章 真心相待 杜康很奇怪,陶七没有任何阻止的意思。 以陶七的性格,加上陶七老婆连续两次犯下了错误,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公开反对杜康的事情,是绝对不应该发生的。 除非大家都是这么想的。 杜康感觉自己通过改变食谱变相克扣了员工工资,又通过高强度工作剥削了员工。 作为老板,杜康心中生起愧疚感。 自己终于变成了曾经最讨厌的人了吗? 员工多努力,老板法拉利。 在场的每一位多努力,我迎娶白富美就更有保障。 你们复国的梦想,我根本在拼命地逃避。 杜康温声道:“陶七家的,你有孕在身,身体容易劳累,这个倒是我疏忽了。” “今天所有的女人都留在家里再休息一天吧,明天开始,要在家剥麻了。” 陶七老婆见杜康没有发怒,反而是心平气和,关怀备至,连忙笑着道:“谢谢主公关心,我们倒不是想要休息。” “春忙也告一段落了,我们是想出去挖些蕨根,顺便采些野菜。” 蕨根粉是大家补充盐分的一种主要手段。 之前纶邑的肉食比较丰富,体力活也不重,盐分需求少。 现在肉食供应大大减少了,之前又都是重活,对盐分的需求自然增多了。 但这不是关键。 要想补充盐分,明明可以去盐碱荒地的。 关键是后面说的那句:顺便采些野菜。 果然,世俞闻言马上兴奋地说道:“陶家嫂子,你们今天多采点野菜,我争取多打几只野鸡回来!” 世俞,你不是说吃一辈子豆芽都不会腻的吗? 这才吃了半个多月,就想吃野菜了? 真是个大猪蹄子! 世俞扭头看到杜康正瞪着自己,讪讪地说道:“嘿嘿,四哥,主要是豆子数量有限,我们要省着点吃。” 众人连连点头附和,看来都吃腻了。 连着20天将豆芽作为主食,确实让人受不了 就算下了狠心减肥,每天吃减脂餐,也要时不时换个花样才能下咽啊。 杜康心中难受,双眼徐徐扫过都清瘦了不少的众人一圈,收起脸上的笑意,沉声道:“你们今天不要去挖蕨根,也不要休息了。” 院子中瞬间鸦雀无声。 陶七紧张地看了看自己老婆,又看了看杜康,有些后悔让老婆出了这个头。 杜母也不知道杜康是什么意思,明明前些时候还让保证每位孕妇一天一颗鸡蛋,这会儿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虽说是盘瓠大神赐下的食物,但是成天吃,又不经饿,谁也受不了。 再说也没人表示过是因为吃腻了,只不过说的是采摘点野菜作为补充。 莫非是因为这是姚瑶送过来的,见众人开始不喜,因此心中不快? 杜母一向都不会在众人面前干涉杜康的决定,此刻更是不好开口,只能静观其变。 杜康扭头对杜母道:“阿妈,我刚刚有个想法,还望阿妈能够支持我。” 杜母看了看陶七老婆,面上不动声色,心里想着要是杜康太过分了,还是要维护一二,于是柔声道:“四儿,你也不要急躁,有什么事情阿妈肯定支持你。” 杜康笑着道:“有阿妈这句话就够了。” 然后扭过头,对着众人朗声道:“今天,所有的奴隶将会一共得到半斤土盐!其他人一共得到三斤土盐!” 众人不可置信地看着杜康。 杜康继续高声道:“这些时大家辛苦,我都知道;豆芽不经饿,我也知道!” “等到秋天收获了,我们就有存粮!” “这些盐,作为春忙的奖励!” “要是没有整理垄沟,没有点播种子,没有施肥,春忙哪会如此辛苦!” “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不知是谁带的头,大家都欢呼起来! 杜康心中更加难受,这些哪怕是精盐,在后世连10软妹币的价值都不到。 对这群属于自己祖先的人来说,却是无价之宝。 既感慨于技术的进步,更感怀于国家对人民生活的保障。 杜康回头看了杜母一眼,杜母笑着点了点头。 羊黎和羊明探头看着杜康,早已收起对制盐的好奇心。 他们俩只知道盐很贵重,但是从出生就没有为盐发愁过。 这也是当初他们为什么要躲在盐碱地附近的原因:因为以前没为盐发愁过。 来了纶邑,虽然是奴隶,但基本也是和杜康一起吃饭。 此刻才知道盐对一个普通人来说是多么的珍贵。 杜康挥了挥手,等大家安静下来,继续说道:“今天,你们还是辛苦一点,男人去打麻,女人去摘叶子回来,苎麻的叶子也是可以吃的。” “如果叶子多,喂一些给我的金大升,它可是我答应过郡主,要给她做坐骑的。” 众人闻言哄然大笑,齐声答应了。 杜康笑了笑,抬头看了看太阳:“我看这个日头,明天也是晴天。” “明天你们再去盐碱荒地,一来再扫些盐土回来,估计不会太多,但是聊胜于无。” “下次我们再扫盐土,就是秋天了。” “二来,你们再去把这些时的皮子拿去鞣一下。” “我看纶邑新出生的孩子都在秋冬时节了,正好可以给他们提前做些衣物。” 几个怀孕的女人都开始抹眼泪了。 纶邑没有纺车,收割了苎麻也没有办法织布纺纱。 小孩的衣服都没法添置,只能用兽皮。 杜康倒是为她们想在了前面。 不管是在哪个时代,孩子都是父母的心头肉。 可是杜康的话还没有说完。 他顿了顿,继续朗声道:“前些时,华灵跟我说,50只小鸡仔里面有25只小公鸡。” “当时把我气坏了,现在想想也是好事。” “等你们生了孩子,给你们一人一只,男人可不许偷吃!不会做的,找我来教你们!” 没有人因为杜康的调侃发笑。 陶七带头,众人一齐跪倒在地。 杜康叹了口气,朗声道:“都起来吧,是大家跟着我受苦了。” “我们纶邑,没有余粮了。” “但是,等你们的孩子出生,都可以吃到纶邑的新粮。” 陶七抬起头道:“我们是为了郡主吃上纶邑的新粮!” 众人齐声道:“为了郡主!为了郡主!” 在粮食危机再次爆发前,杜康让危机提前暴露出来了。 大家终于明白,以前那种肉堆起来放到发臭都吃不完的日子,终于一去不复返。 他们终于从内心深处承认,一个月来,世俞每天只带回来二三十斤猎物,是因为根本没有猎物让他们抓了。 否则,杜康不会让大家今天去收割苎麻,而是会亲自带着大家去打猎。 否则,杜康不会说出纶邑没有余粮的话,因为余粮应该都在山里活蹦乱跳。 是盘瓠大神的怒气还没消吗? 难道之前猎到狼,其实是盘瓠大神的灵宠? 这些都无关紧要了,周边的猎区的猎物越来越少了。 还好有这样一位主公,当初坚持要种田。 虽然说的是为了迎娶郡主,但是总算让人能够看到秋天的希望。 杜康的怜悯之心,再次统一了大家的思想。 他只是觉得对不起大家,没想到有意外的收获。 面对新的工作,杜康将人员做了新的安排。 打猎的依旧打猎,打鱼的依旧打鱼,放牧的依旧放牧。 苎麻地太远了,村子里必须留人看家。 羊明打完鱼就直接和陶贝一起打猪草,放牧。 大牛留在家里堆肥。 陶七留在家里准备晒麻的架子和沥盐的芦苇秆子。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朝着苎麻地走了过来。 苎麻就这样顽强地生长在这片无人打理的土地上,已经形成了一片绿色的海洋。 苎麻生命力顽强,一年可以割三次,越割长得越好,可以连续生长十几甚至几十年。 但是有没有人打理,还是会造成明显的差异。 后世杜思坝见到专门种植的苎麻地,可以长到两三米高,一亩地纤维产量有250到300斤。 而眼前的苎麻,只有一米五左右,中间有不少杂草争肥,能够亩产40斤纤维就不错了吧。 这是个好东西啊,杜母给杜康准备的蚊帐,就是用苎麻织的夏布做的。 夏布特别舒爽透气,后世很多人喜欢用夏布做帽子,遮阳又凉爽。 华灵全然没有这么多感慨,几个箭步就冲了过去,掰开几颗苎麻蹲下一看,兴奋地大叫道:“主人,果然都是黑脚!” 杜康收回了思绪,他现在感兴趣的是:华灵怎么做到不用刀具,直接收割苎麻呢? 杜康笑着道:“华灵,我对此一窍不通,只知道能够做衣服。” “你给我演示一下,怎么收割苎麻。” 华灵也不含糊,伸出了满是老茧的手,慢慢说道:“主公,简单得很,一共就两步!” “这是第一步!” 说着左手捏住苎麻秆的顶端,右手猛地向下一划拉,秆上的枝丫叶子都撸了个精光。 “这是第二步!” 接着又把苎麻秆从下面折断,左手右手分别扯了一下,两条一米左右的苎麻皮就出现在手中。 没有什么花枝招展的招式,一切又如行云流水,全部靠的是那双坚硬、有力、灵巧的手。 机械化生产后,农民的手再也不用长成这个样子了。 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华灵这样熟练,明天开始女人就要留在家里进行后面的工序了。 杜康看了看这几十亩苎麻,天公作为的话,差不多要十多天收完,倒是符合华灵的语气。 不管是苎麻皮还是苎麻叶子,都是收获满满的一天,杜康心情大好,回家却发现陶贝等人和羊明都是气鼓鼓的。 杜康忍不住叹了口气。 第105章 再次调整 杜康叹气,是因为他觉得现在是名副其实的人资工作者了。 当初被裁之后决定回家种田,除了工作难找之外,另一个原因是对人资这份职业的抗拒。 既要上得厅堂,能够做出组织和人员规划,又要下得厨房,能够处理各种扯皮拉经的事情。 现在穿越到古代,到了第一个朝代夏朝,还是逃脱不了这些事情。 早上刚刚歪打正着地再一次凝聚了团队,现在又要解决小屁孩扯皮的事情。 明面上的身份,羊明是个奴隶,但是他自己是杜康的小跟班,他姐姐又是杜母的义女,所以没有打起来。 不过看着双方大眼瞪小眼,针尖对麦芒的样子,只怕再浇上一点火就要爆了。 两个孩子都是小机灵鬼,又有好胜心,也是杜康喜欢的孩子,但性格又不一样。 陶贝性格要谨慎和稳重得多,属于慢热型,在杜康主动对他关心后,他很快就和杜康亲近起来。 做事也非常踏实,事情交给他,杜康还是很放心的。 羊明性格要跳脱活泼得多,刚刚和杜康一认识,发现没有什么危险后,马上就进入自来熟的状态。 他心思灵敏,善于琢磨,略显浮躁,但是也慢慢能沉下心做事了。 也许是家庭环境不一样造成的吧。 杜康瞅了他们一眼,没有理会他们,招呼华灵把老一些的苎麻叶子直接倒给牲口吃。 陶贝一看,马上蹦了起来,挑衅地看了羊明一眼,满面笑容地过去帮忙。 羊明嘴巴一撇,跑到杜康身边,嬉皮笑脸地道:“主人,那些是不是留着喂鱼的?我现在就搬到鱼塘里面去。” 喂鱼?人都快没吃的了! 原来今天是为了喂鱼还是喂牲口闹矛盾啊。 一个多月来,陆陆续续放了300多斤鱼到鱼塘里面,折算起来大概1000尾鱼苗。 杜康选的这个鱼塘有十多亩,按照后世600尾每亩的放养量是远远不够的。 但是现在既没有增氧设备又没有饲料喂养的情况下,杜康不敢放养太多。 增氧设备没法解决,羊明倒是主动割草喂鱼了。 陶贝看着牛都喜欢吃苎麻叶子,一听不乐意了,哼了一声道:“你休想!这些牛、羊都要生宝宝了!” 陶贝说得在理,一来怀孕了需要营养,二来牛、羊都是反刍动物。 因此晚上进栏时,即使看上去肚子较大也并不是过饱,如果肚子突出不够,胃内就没有足够的东西可反刍,夜晚就会挨饿。 如果庄稼收获了就好了,到时候秸秆、麸皮都可以作为饲料。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纶邑没有余粮。 画饼和赏赐下盐能够解决士气的问题,却不能解决现金流的问题。 不怪这两个孩子。 杜康温声道:“你俩过来。” “早上说过,苎麻叶是打回来吃的。” 二人闻言均是略感失望,但又想到终于可以不用吃豆芽了,脸上又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丝笑意。 苎麻叶最好吃的做法是包青团吃,但是现在既没有面粉,又没有糯米粉。 别说白砂糖了,连盐都是宝贵的资源。 只能用陶罐煮熟了吃。 杜康叹了口气道:“你们不要互相置气了,是我考虑不周。” 羊明和陶贝没想到杜康会对他们两个承认错误,一时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特别是羊明,都做好了屁股上再留下几个巴掌印的准备了。 杜康招呼他们坐下,笑着说道:“羊明做得很好,知道割草喂鱼,这是我没想到的。” “陶贝这段时间辛苦了,我也没考虑到现在养的不是小猪了,猪草的需求量大增,牛羊晚上还要喂夜食,你们确实忙不过来。” “从明天开始,你们的工作照旧,我带着华灵十人去收割苎麻。” “其余的人,女人在家里剥麻。” “除了打猎的男人外,扫完盐土后,全部留在家里采野菜、割草、堆肥、砍柴。” “这样,你们两个满意吗?” 早上只考虑到“民以食为天”。 可是人要吃,动物也要吃,连庄稼都要追肥。 先解决动物和庄稼的问题吧。 羊明先反应过来了,怯怯地问道:“主人,你说的是真的吗?这样会不会太闲了?” 杜康点点头,温声道:“等苎麻收割完了,就是田里的除草、追肥,一直到秋收的时候都不会太忙。” “你们两个不要再置气了。” 杜康说的是实话,现在除了苎麻可以收三季,蔬菜可以多种几茬,其他的庄稼都是只种一季。 在食物不够的情况下,没有必要像前一个月一样,把大家都绷得地紧紧的。 这种安排相当于将工作重心转移到养殖上去了,人不能吃的东西,动物完全可以吃。 陶贝和羊明相视一笑,前仇尽释。 杜康见状,继续说道:“还有两件事,你们要做好。” “第一是沤肥堆里面的蚯蚓。” 陶贝笑着说道:“主公放心,这些天里面的蚯蚓越来越多,小鸡都很喜欢吃。” 羊明也说道:“我可以一起做这个事情。” 杜康点点头,朝着羊明说道:“你在盐碱荒地里面吃过榆树皮记得吗?” 羊明点点头,想起痛苦的回忆,面露难色地道:“太难吃了,咬不动。” 杜康笑着道:“榆树皮如果舂成粉,就不难吃了。” “你们看到榆树,可以将它的枝丫折回来剥皮。” “不要扒树干上的皮,不然用不了多久,树就死了。” 陶贝高声道:“主公,我知道哪里有一大片榆树林!后天割草的人多了之后,我就带大家过去!” 事情在杜康的梳理下,又变得有序起来。 女人们开始在家里剥麻。 因为昨天打麻带回来的,其实是苎麻的皮,但是纺纱织布需要的只是纤维。 后世的杜思坝做个这个活,家里有一台专门用来剥麻的设备。 设备很简单,其实就是一条板凳,上面固定两个铁刀片,拉动苎麻皮的时候,就会将皮和纤维分离开,得到淡青色的苎麻纤维。 铁器时代要到几千年后的春秋战国时代,现在想要这样一个简单的装置,显然是痴心妄想。 女人们很好地解决了这个问题,她们用固定好的燧石块代替了铁片,一样可以将苎麻皮剥得干干净净,只不过效率没有后世高。 杜康看了看,放弃了试一下的想法。 男人们扫盐土和打猎。 孩子们割草放牧。 杜康带着奴隶继续打麻和采摘苎麻叶。 不过他又想到苎麻秆的另一项用途,因此又要求大家收集了不少苎麻秆放在池塘里面沤水。 在这期间,一共收集了100斤盐土,晒出了5斤盐,看来还是要在春秋时节更加合适一些。 女人们也熟练地开展着苎麻的后道工序绩纱。 绩纱就是把晒干后的苎麻均匀 在麻团晒干后,将一札札剥好的麻解开,再用指甲将麻片劈成麻丝,放入清水中,然后把一根一根苎麻细丝连起来。 由于苎麻是非常粗糙的,所以分离过程得十分小心,一不留意,就会割破手指。 这是个细致活,每人每天能够完成四五两的工作量。 绩纱后取几根麻丝捻成麻线,再卷成如茧状一样小团的白纱锭,这就是经纱了。 到了这一步,苎麻线就可以用来织苎麻布了。 因为苎麻布特别轻薄透气,适合夏天穿着,所以也称为夏布。 杜思坝对苎麻的所有了解,就到此为止了。 因为苎麻被纺成白纱后,就直接被拿去卖钱了,家里并没有织布机。 每天回到家,看到晒在竹竿上的苎麻和一卷卷团好的白纱,杜康心里也乐开了花。 牲口的草料供应越来越充足,野菜也越来越多了。 美中不足的是,打猎的猎物和打鱼的渔获越来越少了。 不可能无止境地向大自然索取。 虽然有野菜的补充,但是没有足够的肉食供应,孕妇的营养很难跟得上。 今天是收割苎麻的最后一天了,杜康估算了一下,大概能够收获300多斤白纱。 一年三次收割,能够达到1000斤的量。 虽然亩产还是只有40斤,但是却完全不用耗费人力打理,算是真正的天赐之物。 杜康在想着明天要不要亲自带队,深入到之前狼血所在,组织一场狩猎。 还是说先去虞城,见一见姚瑶。 虞城到纶邑一个半马的距离而已,两人已经一个半月没有见面了。 在这个没有任何通讯设备,甚至连纸都没有的时代,异地恋只能靠托梦见一见了。 杜康一直忍着去见姚瑶的冲动,就是想等这一刻告诉她:地里的庄稼已经在茁壮成长了,苎麻白纱也有300斤了。 胡思乱想之际,杜康看到一道身影朝着这边跑了过来。 “浪里白条”名不虚传,光着膀子在正午的阳光下白得有些刺眼。 杜康看他慌慌张张的样子,忖道:这小子莫非跟陶贝干架干输了? 羊明跑到杜康跟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主人,虞侯到纶邑来了,老夫人让你赶紧回去!” 杜康心里咯噔一下:这是要见老丈人了吗?是天下有变,还是过来查岗? 连忙将收割苎麻的事情都交给了华灵,和羊明往村子赶。 大步向前走出一段距离后,回过神的杜康问道:“虞侯这次几个人过来的?” “虞侯是从齐邑直接过来的,只带了四个侍卫,好像是说刚从外面回来,就直接来纶邑了。” “只有侍卫吗?盘木先生和陆管家呢?” “我不知道他俩是谁啊,不过我偷听到一句,说是陆静去寒国拜会寒浞了。” 杜康停下了脚步,扭头看到羊明的眼里掩饰不住的失望之情。 第106章 岳父来了 陆静是虞侯府的管家,可不是一般的下人。 他是虞国宗族中德高望重的人,更是虞侯处理国政的左右手。 他亲自去拜会寒浞除了打探消息,意思很明显:示弱,媾和。 刚刚被灭国的舟国世子姜明,现在的纶邑奴隶羊明失望是在所难免的。 连虞国这样的诸侯都对寒浞示弱,还有谁会反抗寒浞? 从大夏灭了后,舟国一直游离在诸侯之外,自给自足。 还在念怀大夏的诸侯,不屑于和他们来往。 而舟国也不愿意违心地接近寒浞。 本以为能够一直享受着世外桃源般的生活,不想还是一朝被灭。 回头来看,寒浞反而像是故意把舟国晾在一边一样。 现在需要杀鸡儆猴,就拿出来祭天了。 反正没人会同情他们。 比起狠毒和老辣,想要置身事外的舟国和寒浞差了十万八千里。 杜康同样是政治小白,这些还是杜母告诉他的。 现在一看到羊明的眼神,杜康以为猜到了他内心的想法,淡淡地问道:“怎么了?担心将你们姐弟二人交给寒浞?” 羊明摇了摇头:“主人你是大义之人,不会这么做的,我一点都不担心。” 羊明还不知道杜康的身份,只能从性格上来说。 大义谈不上,只是一个想种田的平凡人而已。 不过杜思坝对寒浞父子非常反感。 对自己内心感到厌恶的人,杜思坝是绝对不会做舔狗的。 杜康笑道:“那你是怕虞侯将你们送过去?” 羊明还是摇了摇头:“虞侯一向贤明,要抓我送给寒浞,就不会让我来找主人了。 再说寒浞以为我死了,送过去又有何益? 杜康疑惑地问道:“那你这眼神是什么意思?” 羊明叹了口气道:“我只是觉得寒浞父子这般凶残,为何没有人站出来反抗他们呢?” 这样一说,杜康也疑惑了。 寒浇带兵百人而已,跨境数百里,灭了两国。 既然有诸侯还在念怀大夏,为什么没有对他群起而攻之?反而看着他灭国立威。 杜康点点头,淡淡说道:“有道理,我也想不通。走吧,回去吧。” 两人走到靠近西边的地头时,看见陶七陪着一人正在田埂上走动。 那人不到五十,身材修长,面容清俊,双眼清澈深沉,鬓角霜白,唇下几缕长须,一身朴素的蓝衫反而更加衬托出气质的内敛。 面容和姚友相似,但哪怕风尘仆仆一身疲惫,身上展现出来的气度也不是姚友能够比的。 原主的记忆浮现出来,不是虞侯姚思还能是谁? 杜康顿觉紧张又尴尬。 天气炎热,为了方便干活,他一早就光着膀子出门了。 现在的形象和姚思云泥之别。 姚思看到杜康,朝他身后看了看,脸上的深沉气质消失无形,笑着温声道:“康儿,快过来!一晃我们有四个月没有见面了!” 见老丈人和蔼的态度,杜康紧张之情大减,连忙上前行礼道:“杜康见过侯爷,只是这般装束实在失礼,让侯爷见笑了。” 姚思上下打量了杜康一番道:“这有何失礼?我年轻时在田间干活,也是如你一般。 一丝一缕恒念物力维艰,哪能糟蹋在田间地头? 我倒是没想到你还沉得下心,他们在家里割草,你却自己带着奴隶去打麻。” 杜康笑着道:“我一向不务农事,幸亏二侯爷送来了华灵,精通此道。 因此他若在田间,我在一旁也能学到不少东西。” 姚思点了点头,撇开话题道:“我这次来纶邑,问随身之人,谁愿意同行,不想大家都争着要来,一定要尝尝我虞国庖正的手艺。 你让他们先回去准备一下,你陪我走走。” 杜康知道这是有话要单独对自己说,对着陶七和羊明说道:“陶七,你先把河里的鱼挑几条鲜活的;羊明,你去塘里挖几只藕出来,我和侯爷片刻之后就回来。” 姚思见二人应声而去,也不多问,看着杜康道:“倒是为难你了。” 杜康以为姚思说的是纶邑没有余粮的事,连忙说:“这有什么为难的,我是虞国的庖正,为侯爷做一顿饭是应该的。” 姚思叹了口气道:“我在远处看到田间似乎站着人,左看右看又不见动静。 陶七才告诉我,这是做的稻草人,防止鸟儿啄食种子的。 姚友行事一向畏首畏尾,你念在我只有他一个儿子,不要和他见怪。 姚齐对他也是不满,昨天在我面前抱怨了一通。 我今日未回虞城,先来纶邑,就是告诉你,我待你如子,希望你二人也能如兄弟一般。 杜康这才知道姚思说的是种子的事情,应该是姚齐已经将了解到的情况跟姚思说了。 姚思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今年的播种又顺利,杜康断然不会再说姚友半句坏话的:“侯爷,是我不能体谅兄长的难处。 再说,今年播种2000多亩地,如果风调雨顺,也有斤粮食。” 姚思看了看田里一尺有余的高粱,淡淡说道:“你当我不知道吗? 如不是种粮不够,哪里会种得这么稀薄? 你看那边的大豆,这样的株距,种树都够了。” 这个怎么解释?总不能说后世都是这么种的吧? 杜康想了想道:“侯爷教训得是,不过既然没有鸟类啄食,我们又专门掏了老鼠洞,浪费也就少了。 这些法子都是华灵跟我一起想出来的,他还是有信心保证产量的。 只不过人稍微要辛苦一些。” 姚思脸上露出笑容,温声道:“说实话,我一看你种的庄稼,整整齐齐,倒是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刚刚陶七说从烧荒开始,每日趴在田间地头快两个月了。 说你这段时间以来连猎都不打了。” 二人边走边说,正说到陶七,陶七慌慌张张地从河边跑了过来。 陶七眼神躲闪地看着杜康,欲言又止。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杜康都是缺少父爱的。 此刻和姚思寥寥数语坦诚自然,再加上原主对姚思的好感加持,因此杜康对这位老丈人的感受颇好。 看到陶七的样子,杜康不由得有些恼火,朗声道:“怎么今日犯起糊涂来了?这纶邑莫非不是虞国的领地,有什么在虞侯面前不能说的?” 陶七犹豫片刻道:“侯爷,主公,刚刚我到河边,发现几只鱼篓都已经破了,像是被猪婆龙撕咬的,鱼死的死,跑的跑,一条不剩。” 杜康几乎要一口老血喷出来了,这猪婆龙也太会挑时间了。 难怪前几天阿妈洗衣服后说水面上浮着木头。 难道真的要用纯素减脂餐招待老丈人…… 姚瑶又要担心纶邑是不是没食物了。 陶七看着杜康,杜康看着陶七,大眼瞪小眼,都在心里骂着猪婆龙。 虞思见二人都不说话,不禁问道:“怎么回事?” 杜康面色如常,脑中心思急转,淡然答道:“不瞒侯爷,阿妈最近说牙口不好,故而用竹篓养了一些活鱼在河里。 我也琢磨出个做鱼的妙法,不像倒是便宜了猪婆龙。” 虞思点点头说:“是的,我也是觉得自己吃不得硬物。” 陶七试探性地问道:“主公,要不我再去撒两网?” 最近羊明都是划船到下游很远才能打到一点鱼,现在撒网除非是冲着猪婆龙去的。 杜康看着陶七,眼前一亮,无奈地道:“这样吧,你去把小鹿杀了放血,我一会回去做鹿肉羹。” 陶七眨了眨眼睛问道:“小鹿?” 杜康淡淡地道:“不是让陶贝养着的,就等侯爷来纶邑的?鹿肉鲜嫩,又滋补,真是佳品,快些去吧。” 陶答应着转身离去。 姚思微微一笑,温声道:“难为你想得周到。 对了,你才说到鱼篓,想来也是竹编。 上次我见到就颇为新奇,春忙已过,我安排十几个人过来纶邑学着做竹编如何?” 老丈人,你可别折腾我了! 我养的几十斤鱼都刚刚都喂了鳄鱼,逼得我没办法把养了几个月的小鹿也杀了。 你再派十几个人来,我们就真的要喝西北风了。 杜康心中腹诽不已,脸上笑着道:“侯爷明鉴,春忙时我们发现竹编确实大有用处,用来挑东西,省时省力不少。 如果不是纶邑人手不足,应该是我做一些送到虞城去的。 这个东西是受到陶七制陶定模启发做出来,他精于此道,不如我让陶七去虞城待上些时日。” 虞思看了看杜康,笑道:“也好!” 杜康也不知道陶贝放牧走了多远,担心自己回去的鹿还没抓回来,心急如焚,又不敢表露。 只能慢慢说一些垄沟、沤肥、套作等的想法。 不过特意强调是和华灵一起碰撞出来的点子,到底有没有效果,还要看今年秋天的收获。 姚思听得津津有味,连连点头。 眼看到了桥头,杜康还想带姚思去看自己的鱼塘和藕塘拖延一下时间,姚思腹中传来咕咕声,清脆入耳。 杜康顿觉尴尬不已。 姚思摸了摸肚子,笑着说道:“怪只怪你庖厨手艺精湛,来年我若无事就来纶邑小住些时。” 好在此时瞥见对岸陶七拎着东西在村子里面跑,杜康忙说:“侯爷赎罪,今年第一次种田,心中觉得有趣,感触颇多,情不自禁想要向侯爷多汇报一些。” 姚思收起脸上的笑容,怔怔地看着杜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第107章 顺利过关 姚思指着已经葱葱郁郁的农田,温声道:“往年我来纶邑,总是说他们惫怠,连沟渠都不愿意修。” “故而大旱之年,无水浇灌,大涝之年,又无处排水。” “你初务农事,能够有如此景象,已属不易。” “有看到你乐在其中,更让我欣慰。” “你有这样的心意,不管是我,还是姚瑶,都已经满意了。” 杜康低头倾听时,刚开始以为姚思要批评他没有挖沟渠,正要解释说已经规划好了,只因人手不够没有办法实施。 特别是粮食不够,很难让大家干重活了。 听到后面半句,分明是说已经答应自己和姚瑶的婚事,当即心中狂喜,恨不得要一蹦三尺。 姚思看到他喜不自胜的模样,笑着说道:“老夫人刚刚和我说了最近的事情,说你最近多得上天庇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谓风调雨顺啊。” “但是同样的风雨,姚齐那边因为要防范戒备的原因,下田的人手不足,反而处处掣肘,这边刚刚浇完水,又马上下雨,昨天才算春忙结束,耽误了不少农时。” “如果不是他想要休息几天,这次就和我一起来纶邑了。” “由此看来,虽有天时,也要有人和。” “离秋收还有百余天,稍有懈怠可能会颗粒无收,我可不希望我女儿过来饿肚子。” 初见家长顺利过关的杜康,心中紧张之情顿消,脑中一阵激荡,朗声道:“父侯放心,我就是睡在田里,也不会让种下去的庄稼被糟蹋了。” 姚思古怪地看着杜康,笑着道:“你既然喊我父侯,怎么又要睡到田里?” 杜康脸上一红,才知道自己情急之下失言了,顿感尴尬不已。 二人上了木桥,姚思像是想起什么一样,淡淡说道:“最近纶邑发生的事情,老夫人都对我说了。” “我听说你还抱了个妹妹回来了?” 杜康心中一凛,心中有些埋怨杜母居然这些也说了,姚思怕不是要为女儿兴师问罪了。 于是连忙解释道:“他们饿了几天,确实没有力气走回来了,逼不得已才抱了回来……” 姚思没有回头,打断了杜康的话,继续道:“虽然他们是舟国的遗孤,但诸侯与舟国一向少有来往,对你怕是并无太大益处。” “我觉得老夫人的安排是极好的,你也不要对他们有太多想法。” …… 我能有什么想法? 我没有任何什么想法啊! 杜康刚刚放松的心情又紧张起来。 老丈人直接挑明了说,要是让姚瑶知道了,成亲了以后,自己真的要睡到田里去了。 姚思见杜康没有说话,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杜康一眼。 正在想着打地铺事情的杜康,慌乱之中不知该如何回答,想要解释,又怕越抹越黑,只是怔怔地和姚思对视了一眼。 姚思转过头,不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 二人说了些闲话,回到了杜康的院子。 四肢无力的小鹿被挂在绳子上,已经死了。 毕竟养了两个多月,要说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 杜康心中难过,看到羊黎眼眶也是红红的。 小鹿最喜欢的就是在羊黎身上蹭来蹭去。 陶七端着一碗鹿血,恭敬地递给姚思:“侯爷,鹿血还是热的,请您享用。” 姚思摆了摆手,淡淡说道:“我已多年不喝生血了,你让康儿喝了吧。” 陶七尴尬地看着杜康。 杜康说道:“我也戒了生血。” 姚思疑惑地看着杜康,哈哈一笑,就进屋去和杜母聊天了。 和陶七一起处理鹿肉的时候,陶七告诉杜康,羊明又划着竹筏去下游打鱼去了。 杜康想到水里鳄鱼,担心羊明的安全,又看到羊黎双眼红红地在清洗莲藕,于是好言安慰了羊黎几句。 羊黎拿出做妹妹的派头,理也不理,重重地哼了一声,洗完藕后,一跺脚一扭头就走了,去照顾她的小鸡仔去了。 我招谁惹谁了! 因为你,我都要打地铺睡了! 以后吃鸡的时候,你就在一旁流眼泪吧! 现在没有鸡吃,只有鹿肉吃。 养鹿的回报率非常低,养了这么几个月,长肉的速度完全不能和其他的牲口比。 这只六七个月大的鹿,最多得肉三四十斤。 鹿肉虽然腥臊味特别浓,但这个时候人们不太在乎这个,而且小鹿肉质细嫩。 姚思的肚子已经咕咕叫了,四个侍卫也是勇猛之士,杜康担心这么多肉不够几个人吃。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莫非还要杀一只小猪? 看着羊黎放在地上舂到一半的榆树皮,杜康有了主意。 虞国的庖正大人,虞侯的未来女婿,终于挖空心思,为自己未来的岳丈准备了三道菜。 一道豆芽莲藕鹿肉羹,一道鹿肉烤串,一道榆树皮和苎麻叶做的青团。 肉羹原汁原味,汤色浓稠,肉酥而不烂,藕块粉糯又不失清脆,豆芽清香爽口,整道菜鲜而不腻。 细嫩的鹿肉串在柴火的炙烤之下,平添了细微的焦香,花椒粉掩盖了鹿肉的腥味,麻辣的味道让人胃口大开。 苎麻叶和榆树皮粉做出来的青团颜色呈浅绿色浅,闻起来清香扑鼻,虽然没有石灰清除苎麻叶的酸涩味,但榆树皮自带甜味,入口之后别有一番风味。 侍卫只能享受到鹿肉羹和几个青团,屋内是杜母,姚思和杜康。 姚思本来就腹中饥饿,等杜康做菜又等了半个时辰,此刻感到一股从未有过的鲜香就充盈了口腔和味蕾,浓郁袭人的香味,嫩滑的口感以另一种方式直击灵魂。 喝了一口汤,吃了一个青团,又盯着杜康手上的烤肉。 见到杜母吃得不徐不疾,发觉自己失态,姚思才不好意思地笑道:“还是康儿的手艺好啊!让老夫人见笑了。” 杜母年纪比姚思还要小一些,但是姚思敬她是相王的王后,又不好叫破,只能称呼她为老夫人以示尊重。 其实姚思哪怕是大快朵颐之时,也是优雅淡然,令杜康敬佩和羡慕不已。 这就是上位者的气度吧。 杜母笑着道:“四儿做饭确实有些天分,不然哪能入得了侯爷的法眼做庖正?” “到了纶邑,他静下心思又琢磨出几样好吃的。” “特别是豆芽,虽是盘瓠大神赐下的,倒是多亏了姚瑶。” 杜母说完这句,才想到说多亏了姚瑶,又隐含了责怪姚友的意思。 果然姚思并没有多问豆芽的事情,只是又喝了一口肉汤,吃了几根豆芽,赞道:“确实不是凡物,真是美味啊!” 马有失蹄,杜母连忙换了话题,温声道:“侯爷这段时间风餐露宿,确实辛苦了。” 姚思闻弦声而知雅意,立刻又把这次交往诸侯的情况说了一遍,专门说给杜康听。 原来寒浇轻而易举灭了舟国,又不歇气地赶到封国,将舟国姜侯全家大大小小的十几颗人头抛进封国城中。 封国前一天刚刚收到消息寒浇在舟国花天酒地,稍稍放松了戒备,没想到睁开眼睛寒浇就兵临城下了。 十几颗睁着眼睛血淋淋的头颅,让城中之人胆寒不已。 寒浇直接跃上城墙,封国忠勇族人誓死抵抗,使寒浇受了轻伤。 受伤的寒浇疯狂大笑,状如,如虎入羊群,封国就此覆灭。 杜康同情封国的遭遇,但是毕竟没有对舟国的感受深切。 因此反而是寒浇受伤让杜康心中反而有了丝丝畅快之感,一边烤肉,一边沉声道:“原来寒浇也是会受伤的!” 正在撸肉串的姚思不由得一怔,和杜母对视了一眼。 杜母不动声色地说道:“侯爷,你这次来纶邑,心静如水,看来是刀兵之忧已经解了?” 姚思放下手中的竹签,淡淡说道:“说来惭愧,此番去了徐国,他们已经联络过原来寒浞的宠臣吉光。” “吉光说寒浞并无攻伐诸侯之意,只是寒浞一向宠溺寒浇,寒浇又不服管束,故而有些事情寒浞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吉光明示,如果诸侯与寒浞一心,那寒浇自然也会给三分面子。” “众诸侯闻言,一则惧怕寒浇残暴,二则担心误了春种,因此建议一起进贡寒浞。” “他们推举我带头前去,我岂能屈身于寒浞?只是又怕诸侯离心,所以留下了陆静,我自己借故回来了。” 说罢叹了一口气。 听姚思的意思,这些惧怕寒浇的诸侯都没有臣服寒浞,数量还不少。 政治小白杜康没有那么多感触,知道自己能苟着种地就觉得比什么都好。 想到了羊明刚刚的感慨,没话找话地问道:“侯爷,既然如此,为什么没有人带头举兵反抗呢?” 坐在杜康身边的杜母,对着姚思微微摇头。 姚思顿了顿说道:“你第一次到虞国,桑林遇到野猪,其实周边有人,但是不敢上前,只有你一个人冲了过去。” “你上次救姚龙,身边护卫不少,也是你先冲了过去,划开了大象的后腿,才让大象倒地不起。” “寒浞又不是今天打这个明天打那个,谁愿意带这个头?” 杜康明白了,这不就是春秋战国的合纵吗? 明明合纵对东方六国最有利,但是合纵还是被破了。 因为每个国家看到的利益不一样。 在姚思的引导下,三人不再说这个话题,边吃边说着闲话。 饱餐一顿的姚思,心满意足,看着未来的女婿也越发高兴,忍不住问道:“康儿,现在到秋收还有百余天,你看看还需要什么,我回虞城安排一下?” 第108章 祸不单行 姚思的问话,是对杜康这段时间辛苦的极大肯定。 对自己的婚事,杜康彻底放下心来。 田里的郁郁葱葱是自己努力的结果,岳父大人看得到。 桌上的简单饭菜是自己用心的结果,岳父大人感受得到。 杜康现在最缺什么? 当然是粮食。 但是现在不能提出需要粮食。 如果说缺粮食,就表明自己其实还很艰难,姚瑶也会担心,又间接地责怪了大舅哥姚友。 而且刚刚姚思还说要齐邑似乎误了农时,在一个亩产只有40斤的时代,这个影响还是会比较大的。 现在纶邑粮食其实能够维持,杜母种的菜也快开始收获了。 吃减脂餐就吃减脂餐吧。 但是不提粮食的要求不代表杜康没有要求。 老丈人都开口了,也不能太见外了。 杜康想了想,他有两件紧急的事情需要解决。 “确实有两件事情一时颇感棘手,杜康就不跟侯爷客气了。” 姚思笑了笑,看了一眼杜母,温声道:“都是自己人,说这话就见外了。你说说看,我一定全力支持你。” 杜康指了指屋外晒着的苎麻道:“我们这次应该可以收获300斤苎麻丝,但是没有织机,还请侯爷能不能给纶邑一些织机。” 姚思点点头说:“你说的是腰机吧,没问题,我多送一些来。” 幺鸡?还多送一些来? 现在就有麻将了吗? 杜康正在疑惑,杜母道:“那有劳虞侯费心了。” 阿妈既然回应了,说明虞侯没有说错。 一台织布机那么大,居然要多送几台过来,虞国果然财大气粗。 姚思看了看桌上的青团,问道:“第二件事情呢?” 杜康道:“第二件事情是盖房子的工匠,能不能派一两位过来,纶邑现在没人会。” 姚思脸上惊讶之态一闪而逝,笑着说道:“这个确实需要。” “往年纶邑的粮食产量不高,很多又都送回萧家了,所以有后面的山洞也够了。” “按照你在田间跟我说的产量,修筑六七个粮囤是少不了的。” 一个粮囤直径1,高3米,容积是9.4立方米。 粮食的密度大概在1.5吨\/立方米,也就是3000斤\/立方米,一个粮囤可以装斤粮食。 又有四个不同的品种,确实需要六七个粮囤。 杜康这才想到忘了这么重要的一件事情,如果到时候粮囤都没有,那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还好姚思提到了,杜康决定老实承认:“幸亏侯爷提点,不然我还真得忘了这件事情。” “我其实是想要请工匠过来修猪圈的。” 姚思哈哈笑道:“在虞国让你当庖正,到了纶邑你又干回了牧正。” “老夫人,我看康儿是一心想要把纶邑建设好啊,来年定然是丰衣足食。” 杜母微笑着说道:“还请虞侯多多费心了。” 姚思点了点头,拿起了最后一个青团道:“就这两个要求吗?还有什么只管说。” 杜康看着那个青团,摇了摇头,淡淡地道:“确实没有了。” 杜母轻轻叹了口气道:“虞侯,四儿一向性格好强,难免有时候虑事不周。” “我也有两件事情请虞侯帮忙。” “既然要织布,少不得要早稻米做浆糊,虞侯送织机的时候一并也送一些早稻过来吧。” “另外还请虞侯再给我一些菜籽,我这些时下田,也是乐在其中。” 对织布,杜康一窍不通,不知道要用到浆糊也算正常。 不知道为什么杜母要说“性格好强”。 菜籽确实是虑事不周。 少了育种的麻烦,这一季的蔬菜吃完了,马上又可以继续播种。 姚思将最后一个青团塞进口里,含糊地说道:“好!我吃了这么多美味,这点小事,举手之劳。” 杜母温声道:“劳虞侯费心了。” 姚思站了起来,对着杜母道:“既然一时没有了兵祸的危险,康儿也沉下来心,老夫人一切都放宽心。” “我这就回纶邑了,十日后,就让人把东西送过来。” 杜康连忙起身,听得有些疑惑,好像是自己让人操心了一样。 姚思带着陶七和侍卫,一行六人到了村口不远,回头看了看茁壮成长的庄稼,笑着对着杜康道:“姚瑶还没来过纶邑,十天后,我让她和姚琳一起过来看看这边的情景。” “她要是不满意,你可还得加油啊” 杜康闻言心中又惊又喜又担心。 要不是鱼篓被猪婆龙咬坏了,放跑了几十斤鱼造成一点存粮都没有,杜康计划明天组织打猎,今天几乎就想和姚思一起去虞城了。 杜康开心地说道:“我那天早上来虞城接她们。” 姚思摇了摇头说:“没事,我的女儿没那么娇气,她自己的路让她自己走走。” “好了,你回去吧。” 杜康目送了姚思走了很远。 一两个时辰的相处,让杜康对他感觉分外亲切,脑海中浮现出“与公瑾交,若饮醇醪,不觉自醉”这样一句话。 虽然容貌上姚友和姚思更加相似,但杜康感觉姚瑶和姚思性格更加相似。 是的,爱哭鼻子的未婚妻似乎更像老丈人的秉性。 想到姚瑶,杜康又开始担心起来了。 上次跟她提过的纯子,已经穿肠而过了,不知道姚瑶知道会不会哭鼻子。 十天后肯定没有苎麻叶子了,青团也做不了。 猪婆龙已经将活动范围扩大到门口,渔获会越来越少。 世俞打猎也一天不如一天,想做一顿烤串都不容易了。 只有用她自己的豆子招待她了。 明天亲自带人去打猎吧。 东边开荒的地没有杂草,刚好明天让华灵开始给西边的地除草。 一边往回走,一边盘算着明天的安排,杜康在院子外面,听到一阵呜呜的哭声。 是羊黎! 这孩子,怎么反而哭起来了? 杜康不由得有些心疼。 “呜呜呜,真香!我没想到小鹿的肉这么好吃!呜呜呜!” 接着传来一口气喝完肉汤的声音,杜康哭笑不得! “咳咳!”杜康走进院子,咳嗽两声,故意嗅了嗅,朗声道:“真香啊!” 身材有了小小曲线的羊黎端着空碗站了起来,哭得更加大声了:“都怪四哥做得太好吃了!干妈,我还想再吃一碗!” …… 杜康第一次在晚餐前,组织了纶邑的人开会。 “我们养在河里的鱼,被猪婆龙咬坏了鱼篓,全部损失掉了。” 大牛大声道:“主公,可以请盘瓠大神,将它们都赶走啊!” 杜康看着众人灼灼的目光,心中一阵无语。 这个时代,除了世俞这种二愣子,大家对猪婆龙怀有一种敬畏之情。 鳄鱼造型怪异,寿命悠长,自带一种神秘的色彩。 装神弄鬼终究还是被反噬的。 幸亏猪婆龙并不凶残,甚至是温驯。 杜康挥了挥手道:“盘瓠大神自有安排,无需我们操心,这鱼就算进贡给大神的吧。” “明天开始,我会带着大家开始狩猎。” “女人们继续处理苎麻,十天后虞侯会送过来纺机。” “大牛和华灵带人抓紧时间处理田里的杂草,十天后虞城的工匠会一起过来,我们开始盖粮囤和猪圈。” 众人开始欢呼,减脂餐真的不抗饿啊! 自从猎到狼后,已经两个多月没有狩猎的杜康终于要自己带人开始狩猎了! 杜康狩猎,那一定是盘瓠大神同意的! 纶邑又要有肉吃了! 之所以是又要有肉吃,是因为今天的肉食供应已经完全没有奴隶的份了,其余的人分到的分量也少得可怜。 一直维护着奴隶基本尊严的杜康,首先要首先保证猎人们有足够的体力,然后是怀孕的女人和孩子有足够的营养。 少了几十斤鱼,纶邑的食物供应链绷得紧紧的了,现在只有野菜是有保障的。 借口和华灵说除草的事情,杜康让他在院子里面吃了一碗鹿肉羹。 杜康要说的是将杂草留在地里,既可以为土地保湿,又可以捂死土里的杂草,烂了后还可以当肥料。 华灵点头答应着,然后提醒道:“主人,纶邑的田地靠近河流,土地较为湿润,播种后又有两场雨水浇灌。” “但是已经快半月没有下雨了,其他的庄稼还好,小米最好是浇水一次。” 小米虽然耐旱,但是更喜欢潮湿的环境,确实到了该浇水的时候了。 杜康想到姚思提醒的沟渠工作,如果有沟渠,就可以就地取水,要省去不少人力。 现在没有余力挖沟渠,如果老天爷这些时不下雨,只能等打猎有收获后再安排浇水了。 本以为可以休息一段时间,没想到出了岔子,事情一下子又多了起来。 华灵走了后,杜康开始和世俞一起整理着两个多月没有碰的武器。 对杜康要亲自带着大家去打猎,世俞又开心又惭愧。 他觉得是自己没有做好,每天的收获甚至还没有羊明的多,才导致纶邑的食物短缺。 杜康安慰了世俞一番,说一切都是盘瓠大神的神谕。 躺在床上睡得正香的杜康,被大黄激烈的吠叫惊醒了。 此时正值月初,外面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楚。 杜康一个骨碌爬了起来,发现大黄是对着田地方向吠叫,这让他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世俞点了火把靠了过来,也是一脸迷茫。 村子里点燃的火把慢慢多了起来。 没一会华灵急匆匆地摸黑跑了过来,痛心疾首地说道:“主人,肯定是有野猪糟蹋庄稼!” “是我疏忽了啊!” 猪婆龙毁了不多的存粮,野猪又来吃庄稼。 杜康闻言大怒。 第109章 驱逐野猪 自己辛苦付出的成果,被野猪糟蹋,任谁都受不了。 更何况田里的还是杜康的老婆本。 杜康吼道:“世俞,招呼大家点上火把抄家伙!” 武器都是刚刚清理过的,杜康很快就从世俞手中接过火把和弓箭。 火把不过能够照亮身边方圆数米远的地方,更大的作用是告诉别人,自己在这里。 看着河对面一片黑灯瞎火和手中的微光,杜康一时又冷静下来了。 那可是野猪啊! 田里一片空旷,连棵可以躲上去的树都没有。 万一这个野猪群数量不少,怎么招呼得住? 不去肯定是不行的。 现在正是作物秆嫩汁多的时候,任由它们放肆,不知道要糟蹋多少。 还好纶邑有20多号男丁,一人一支火把,声势上还过得去。 杜康骂了一句:“该死的野猪皮子!” 陶七已经去了虞城,加上杜康和世俞一共12人,已经全部拿好了武器和火把。 杜康看了看两手空空的华灵,疑惑地问道:“世俞,华灵怎么空着手?” “华灵,你怎么不去喊其他的奴隶?” 众人已经准备出发了,闻言都是不解地看着杜康。 世俞问道:“他们是奴隶,不能拿武器。他们也要去吗?” 杜康想起来了。 一开始杜母就约定过,奴隶是绝对不能拿武器的。 也就是华灵心急如焚,才敢冲出来找杜康。 其他奴隶,包括羊明睡在屋里也不敢出来。 这个时代,打仗都是贵族冲在前面,庶民跟在后面。 奴隶呢?靠边站,他们没有资格参加这种勇敢和光荣的事情。 其实,这只是一方面的原因。 另一方面,是担心奴隶倒戈一击,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在任何地方都是适用的。 可是现在大家共同的敌人就是野猪啊,奴隶再怎么样也不会跟野猪做朋友的啊! 一下子少了十个人,声势小了一半,怎么赶野猪啊! 大黄吠叫得更加激烈,杜康不再犹豫,当机立断:“,你让奴隶都起来,在这里集合。” “大牛,你在仓库拿一批耒耜和火把出来,一会分给他们,马上就跟上。” “其余的人,我们先去赶野猪!” “记住,晚上看不清楚,驱逐为主,安全第一!” 华灵一溜烟地跑回去喊人了,大牛立刻再次取出农具和火把。 既然是驱逐为主,那就不同于“悄悄地进村,打枪的不要”,声势越大越好。 第一队11人大喊大叫地举着火把和武器朝着田间走去,很快第二队11人举着火把和农具赶了上来。 火龙谈不上,一字长蛇阵吧。 苦逼的杜康冲在最前面,他既是老大,又是贵重,还是最勇猛的人。 虽然是去拯救自己的老婆本,但是杜康并不愿意站在第一位。 原主重伤的阴影和自己本能的畏惧,都是杜康面对野猪挥之不去的阴影。 后世都是炮灰冲在前面,现在荣耀属于老大! 想想也对,寒浇干仗不也是第一个冲出去吗? 唉,还不如一个奴隶! 他们前面有杜康和世俞等人护着,后面有大牛压阵,最安全不过了。 好在杜康前面还有大黄。 到了杜母的菜地附近,大黄反而不叫了,进入了狩猎状态。 众人条件反射般地跟着安静下来。 杜康借着火光看清地里有几个灰影吃得肚滚腰圆,正在慢慢地逃跑。 玛德!是不是猹啊! 现在甜瓜已经结瓜了,眼看着过些时就成熟了。 倒是被这些猹先吃了瓜! 不但渣,还吃瓜,太没自我修养了吧! 杜康发现晚上带弓是个错误,根本无法出手。 做不成小英雄闰土了! 唉,还是课本的知识没有学以致用啊,早就应该想到会有野兽来祸害庄稼。 后面的鲁烈等人投出长矛,三支长矛应声落地,三只猹被钉在地上放出一声惨叫,哼哼了几声之后便悄无声息。 猹这玩意这么贪吃啊! 人都走到跟前还舍不得走。 大黄再次开始吠叫起来,表示地里的已经没有偷瓜贼了。 但是已经可以听到野猪哼哼的声音。 华灵在队伍中间急切地说道:“主人,几只狗獾不碍事,野猪才是祸害啊!” “猹”这个字是后世鲁迅先生造出来的,现在人们还是称呼“猹”为狗獾。 此时高粱秆并不高,遮掩不住野猪,但是一片漆黑看不清。 火蛇阵再次响起震天的喧哗,在大黄的带领下朝着野猪哼哼的方向蜿蜒而去。 动物畏火是天性,随着火蛇的靠近,近十道黑影朝着西南方的树丛中逃窜而去。 朦胧中,伴随着野猪的哼哼声,众人发现黑影两大七小,看来是母野猪带着小猪过来拱食。 还好只有两头成年野猪。 想到后世野猪就算中了土铳,只要不是要害,发起狂来一样要人命。 杜康心中一阵后怕,真不知道原主当年哪里来的勇气,单挑野猪。 要是全部是九头成年野猪,发起狂来,这样简陋的武器,哪怕是二十多个人,正面硬刚也完全不是对手。 世俞已经很久没有打到大猎物了,想要追上去,杜康连忙拦住。 借着火把的光亮,杜康看到被毁了大约两亩地。 众人都是心痛不已。 毕竟是趴在地里辛苦了一个多月的成果。 华灵更是差点嚎啕大哭,痛骂不已。 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重要的是看看怎么降低损失。 杜康沉声道:“世俞,你带一半的人,往西边走,绕一圈。” “我带一半人往东边走绕圈。” “如果有大兽,还是驱赶为主,千万不要冒险。” “华灵,你跟我走!” 东边靠近丛林,风险更大,因此世俞坚决不愿意带上大黄,而是要留给杜康。 两支队伍背向而行,巡视着纶邑的土地。 走了一段后,杜康吼得嗓子有些疼,心想要是有面铜锣敲着就好了:“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大黄警觉地跟在杜康身边,没有发出警示。 杜康也就懒得再喊了,对着身后的华灵问道:“华灵,你刚刚说是你疏忽了是什么意思?” 华灵叹了口气道:“我应该提醒主人睡在田里来的。” …… 杜康心中一阵无语,我白天刚刚跟老丈人夸下海口,哪怕是睡到田里来,也要保证庄稼的收获。 现在一天还没过去,你就直接来刺激我住到田里来了。 杜思坝以前种田的时候,也见过村里的人住到田里。 但是一般都是养经济作物的,比如养鱼的,种瓜的,主要是为了放着贼。 想不到在这个地广人稀的时代,种的也只是五谷,还是要住到田里来。 华灵见杜康不作声,继续说道:“我看纶邑都是一等一的打猎好手,在这里播种一个多月也没有看到有野猪出没。” “以为附近的野猪都被消灭了。” “如果是在以前,我们都是要在田里搭上野猪棚,人住在里面,时不时敲上两声鼓,驱赶野猪的。” 烧荒的时候就没看到大兽的尸体,烧荒后也没有野猪出现,说明附近确实是没有野猪。 但是野猪是有腿的,后世不是也经常有野猪跑下山,甚至跑到校园里面去? 现在野猪来过一次,尝到了甜头,肯定还会再来的。 杜康也怪自己没有早一点想到,叹了口气道:“明天就轮流住到田里来吧。” “你说的野猪棚是个什么?” 华灵解释了一番。 原来野猪棚就是一个用木头和茅草搭起来的马棚。 但是这个马棚离地有近2米高,人住在上面,身旁放一面鼓,既可以惊吓野猪,也可以传递信息。 地上还可以点一堆篝火,时不时地添一下柴火就好了。 猪一来不会爬树,二来看不到天空,野猪棚可以起到很好的保护作用,防止野猪暴起伤人。 村子的牛皮还有不少,等会儿还要问问有没有人做鼓。 看来计划又要打乱了。 稻草人防了飞鸟,却防不了走兽。 野猪糟蹋庄稼,狗獾也在偷瓜吃,说不定老鼠什么的也不少。 施肥、打药、育种就不提了,就凭这几样东西,产量就要降低不少。 难怪说亩产只有四十斤。 世俞和杜康碰头时,已经收起了三只狗獾。 一只二三十斤,三只有七八十斤,倒是解决了一天的食物需求,弥补了因为猪婆龙造成的损失。 天空泛起了鱼肚白,杜康看了看疲惫的众人,朗声道:“大家回去再休息一会。” “世俞就不要去后山打猎了。” “鲁烈,我们要搭十个野猪棚子,白天你组织一下。” “今天晚上开始,我们要轮流住到田里来了。” 鲁烈沉声答应了。 用木头搭棚子,他还是擅长的。 世俞问道:“四哥,如果我们晚上都住到田里来了,白天狩猎怎么办?” 杜康看了看大家,淡淡说道:“大家轮流过来住,也不用每天熬夜。” 世俞道:“华灵他们没有武器,野猪来了,要是鼓声吓不走怎么办?” 杜康明白了,也想到一个问题。 现在不是华灵有没有武器的问题,而是最理想的状态是可以吓走野猪。 但是如果野猪发狂了,在田里横冲直撞,照样会毁掉很多庄稼。 世俞是想战斗,但是杜康想要避免和野猪的正面战斗。 果然,世俞继续说道:“我看不如我们往西南方找一找,找到后将它们一网打尽。” 杜康摇了摇头,借着篝火扫过了众人一眼,没有看到想要找的那个人。 第110章 野猪棚子 就像上次巨狼来到纶邑示威后一样,杜康带领大家深入狼窝,一举歼灭。 世俞的建议是符合杜康做事的风格的,他不知道杜康为什么摇头。 其实狼如果和野猪单打独斗,狼根本不是对手。 重达数百公斤的野猪,皮糙肉厚,几乎没地方能够下嘴,一般的武器扎都扎不进去。 它还长着锋利的獠牙,配合着庞大的体型和快速的奔跑速度,就好比一个肉弹坦克,如果和它硬碰硬,不亚于一场大型车祸。 野猪咬合力强大,能轻松咬断坚硬的骨头。 而且野猪也有着极为强大的运动能力,它们不仅跑得快,而且跳得也高。 再加上野猪性情暴躁,力大无穷,一旦被激怒就不管不顾,危险万分。 一个野猪群一二十头,如果来一个群体冲锋,那么几乎没有动物能够抵挡。 防御厚、血槽长、攻击高,容易激活暴走模式,好会集体冲锋,实在不好对付。 如果没有枪支这类武器,人类在野猪面前,或许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除非像杜康桑林里面一样,冒险用燧石刀对准脑门扎。 杜康在找陶七,想要设置陷阱。 一向喜欢硬刚的杜康,还没有陶七擅长设置陷阱。 扫视了一圈,才想起陶七跟着姚思去了虞城。 见到世俞疑惑地看着自己,杜康道:“我们设置陷阱吧。” “上次祭祀盘瓠大神后那次狩猎,不就是靠陷阱抓住野猪的吗?” 这句话提醒了世俞。 那是他独自带队,收获最大的一次。 世俞嘿嘿笑着说:“上次刚好碰到有两个大坑,陶七就招呼大家用树枝和枯草掩盖住,又丢了些野果和嫩草在上面,确实省心省力。” 原来是常见的挖坑陷阱,这个也不难,影视剧里面多得是。 但是今天必须先把棚子搭起来。 因为陷阱是死的,野猪不一定往里面跳。 但是人住进了野猪棚子,不但可以驱赶野猪,还可以巡视田地,驱逐狗獾这样的小兽。 纶邑的田地大概是1000米宽,1500米长的相对规范平整的一块区间。 杜康打算在偏西南方向搭上8间野猪棚子,互为呼应。 拿定了主意,杜康朗声道:“大家先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今天务必要搭好8间野猪棚子。” 鲁烈闻言,面露难色。 如果有现成的木材,做起来难度不大。 但是现在工具简陋,只靠石斧,石刀一天砍伐到这么多木材,难度太大了。 杜康看了看飘忽火光下鲁烈那张略带惆怅的脸,笑着说道:“别愁眉苦脸的,我们用竹子做野猪棚子。” 砍竹子要比砍树轻松多了,而且竹子都是笔直的,用起来也比树要方便。 鲁烈作为木匠陷入惯性思维中,被杜康一语点破,顿时大喜。 其实竹子老化快,两三年就不行了,而木材处理后可使用数十年至数百年。 而且木材比竹子结实得多,皇宫主梁用的大材直径都在一米以上的上等木材,竹子则完全不能做到。 不过,临时搭个棚子,用上两三年,竹子的性价比要高多了。 杜康见鲁烈转忧为喜,问道:“鲁烈,还有个事情要麻烦你,需要做几面鼓?” 鲁烈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摇了摇头道:“主公,我不会。” 当年炎黄联军大战蚩尤之时,24面牛皮鼓一齐擂响,震得天摇地动,蚩尤兵马听到鼓声,个个落魂丧胆,倒地不起。 炎黄联军一鼓作气,战败了九黎族,擒杀了蚩尤,终获大胜。 从此鼓成为中华民族振奋国威、鼓舞士气、威震敌胆、助战助威必不可少的精神武器。 因为鼓是轩辕黄帝发明,后人都叫它“轩辕鼓”。 这个时候鼓既然与军事和祭祀相关,鲁烈作为一个木匠,不会也说得过去。 杜康在后世是见过鼓的,无非是由鼓身和鼓面两部分构成。 但他知道,制鼓看似容易,但要制作出一个好鼓,却不是那么简单。 随随便便糊弄一下做几面鼓出来不是不可能。 但八面鼓用不了十天半个月就坏了,不符合杜康的一贯的理念。 特别是在这样一个物资紧缺无比紧缺的时代。 杜康笑着道:“没关系,我们到时候放几根竹筒在野猪棚子内,敲起来也有威势。” 众人回到村子时,村里所有的女人和羊明都坐在院子中的篝火前。 这是纶邑第一次在夜间出现情况。 上次猎狼虽然也是晚上,但是天还没黑,大家就已经有了防备了。 听了杜康说完田里的情况,女人又开始叽叽喳喳地表示愤愤不平。 杜母一开口,又凸显了她和大家的差距:“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说不得又是盘瓠大神给我们送食物来了。” “只是可惜了我辛苦种下的甜瓜,居然被几只狗獾吃了。” 一旁的羊黎恨恨地挥舞了几下拳头,期盼地看着杜康。 杜康一阵无语。 世俞要和杜康一起是刚野猪,小姑娘要杜康自己去刚野猪。 你们都以为野猪是纸糊的! 杜康没有理会羊黎,温声对杜母说道:“阿妈不用担心,这烧荒后就没有发现野猪,草丛里面也不会有野猪,恐怕是从远处的山上跑过来的。” “华灵说以前田里都要搭野猪棚子的,我们先前不知道,今天就开始搭棚子驱赶野猪。” “再设置几个陷阱,收下盘瓠大神赐下的食物!” 这些时每日吃的都是减脂餐,又折腾了半晚上,众人都疲惫不堪,就都按照杜康的要求回屋睡觉了。 杜康醒来时,辰时已经过了,刚刚进巳时。 夏历五月的太阳,已经早就开始抖威风了,拼命散发着热量炙烤着大地。 杜康挠了挠手臂上昨天晚上被蚊子咬的几个又红又痒的包。 天气热了,蚊子也多了起来,就是在茅坑拉个大便,屁股就要被蚊子咬好多包。 杜康已经让杜母用莽草熏了好几次了。 不过管不了两天,蚊子又成群结队地“嗡嗡嗡”宣示着“胡汉三又回来了”。 庄稼地挨着树丛,又有几个泥塘,里面的蚊虫也不少。 杜康想着今天的安排。 田里的活和采野菜的活都放下,今天就全力搭野猪棚子。 这段时间,纶邑收集的野菜和苎麻叶子不少,一直是和豆芽换着吃,大家也没有意见。 素食的供应坚持到杜母的蔬菜收获后,大豆还能剩下几十斤。 但是肉食不够,完全没有剩余的。 手上有粮,才能心中不慌。 羊明还是要去下游打鱼,不过鱼不能养在河里了,只能养在池塘里面。 世俞还是要去打猎,三只狗獾也就一天的供应。 不过鲁烈不能跟着世俞一起去了。 搭几个野猪棚子,如果是在后世,杜康觉得自己也可以做好。 最简单的是那种装配式的,也就是材料都给你加工好了,你买回家对着图纸拧螺丝就行了。 如果没有装配式的,买一些金属卡扣,把木头或者竹子用卡扣固定,也可以搭起来。 但是如果只有工具、木头和钉子,对杜康来说就要摸索很久了。 现在的情况是工具十分简陋,钉子完全没有,连尼龙绳都没有。 有些事情看着简单,但是隔行如隔山啊。 杜康心里完全没底,能够将一堆光溜溜的竹竿搭成一间简单的高脚屋。 所以千万要尊重各行各业的劳动者,他们是真的了不起。 吃过朝食后,大家都开始搭建野猪棚子了。 本着外行不指挥内行的原则,杜康全权授予鲁烈在指挥这项活动。 鲁烈将人分成了三批。 一批去砍竹子,一批去砍水藤。 杜康则在地里划定好八个野猪棚子的位置,并且带人做好简单的地基处理。 鲁烈对竹子的连接方式采取的是最原始的绑扎连接,也就是柔韧性极好的水藤,将竹竿搭接后绑扎在一起。 但是他在竹竿适当的位置开了槽,既不影响竹子的承重,破坏竹子的机构,又能够恰好卡住搭接在一起的竹杠。 水藤的承重作用反而在其次,更多的是防滑和固定。 木匠出身的鲁烈,对尺寸有准确的把握,卡槽开得又快又好,让杜康赞叹不已。 虽然鲁烈不会造织布机,也不会造鼓,甚至不会竹编。 但是杜康发现了他的另一项能力:组织能力。 他没有让大家一窝蜂地去做某件事情,而是恰到好处地将人员分配起来,每一道工序都同步开展,最后形成合力。 将一件本来会杂乱无章的事情,变成了一项有序开展装配式工作。 所以,八间野猪棚子全部完工时申时还未过,比平时收工还要早一些。 为了安全起见,这些野猪棚子都离地两米左右,在杜康的启发下,鲁烈又用竹竿做了几把梯子。 这个时代是有梯子的,舜帝当年用梯子爬上粮仓修补屋顶时,就差点被弟弟象害死。 不过竹梯做起来更加方便一些,打好孔塞进横柱就行了。 野猪棚子能够在一天内尘埃落定,明天可以布置陷阱了,杜康心情不错。 他在吃脯食前,做了人员安排。 打猎的队伍还是保持由世俞带着鲁烈和石猛一起进行。 由于守夜比较辛苦,必须采取轮换制。 就分别由杜康和大牛带队,由四名奴隶和三名庶民构成,一天一轮。 这样又不影响田里的劳作,又不影响食物的采集。 杜母也在一旁点头,表示同意。 一向沉默寡言的石猛道:“主公,我不想打猎,我想守夜!” 杜康看了看大牛,又看了看石猛,忖道:又来了一个厌倦打猎的人吗? 第111章 睡到地里 打猎是有风险的,杜康希望最厉害三人组队一起出去打猎。 这样一来能够提高安全系数,二来遇到大兽,也有捕获的可能。 现在每天抽了八个人到田里守夜,导致白天干活的人手不足,也很难给世俞分配更多的人去打猎了。 而且现在只有一条狗能够用。 二黄到了月底就要生产了,杜康已经给它放假了。 大黄从打猎队伍里面抽调到守夜队伍来了。 总不能让大黄晚上守夜,白天继续去打猎。 如果石猛也不愿意去打猎,又没有猎犬,杜康就对世俞的安全不放心了。 杜康感到颇为无奈,哪怕这群人再尊重自己,也有自己的想法。 世俞却朗声道:“四哥,我也觉得石猛守夜更加合适一些。” “你们守夜,也不是一晚上不睡。” “他呼噜声那么大,就像猛兽咆哮,一般的野兽也不敢接近啊!” 众人闻言都是哄然大笑。 言语不多的石猛憨憨地笑着点头。 原来是这个原因啊。 杜康转念一想就,就明白了。 人最容易受到猛兽攻击伤害的时候,就是入睡后,此时基本完全失去了防御力。 但是如果打鼾像咆哮一样,猛兽就不敢贸然接近。 特别是在穴居时代,这个看似古怪的习性,其实有益无害,甚至对人类的生存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不知道后世很多女性声称听不到老公的呼噜声就睡不安稳,是不是激活了遗传基因里面最原始的记忆。 在这个时代野外生存,真的是一门需要终生学习的复杂技能啊。 不像现代人野游只需要提前买好帐篷、食物和水就可以了,有条件的甚至还开上越野车,带上发电机,享受浪漫一夜。 石猛的呼噜声不是猛兽咆哮,简直是震天雷。 想到这一点,杜康忍不住笑着道:“好!有你守夜,没有鼓也无妨,你在野猪棚子里面安心睡觉是了!” “世俞,你再挑两个人打猎。” 石猛笑着道:“要是晚上能睡觉了,那我每天晚上都守夜,我白天再打磨几把篾刀。” 杜康指导做出来的篾刀,石猛一共打磨了三把,两把已经被陶七带到虞城去了。 用燧石打磨一把多功能的刀具,太费时费力了。 杜康爽快地答应了,继续说道:“明天还要挖陷阱,我想要挖九个陷坑,和我们的野猪棚子交错布置!” “今天晚上由我先带头值夜!” 华灵马上应声道:“主人,我今天晚上也要值夜!” 他的想法很单纯,就是不愿意野猪糟蹋庄稼。 其他人不这样想,都觉得和杜康在一起更加安全,于是八个人很快定了下来。 杜母看了看杜康胳臂上几个红肿的蚊子包,心中叹了口气,面上不动声色地道:“那你们分头将晚上点篝火用的柴火搬过去吧。” “陶七家的,多给些艾草他们。” “这些时你们收割野菜的时候,也多收割一些艾草回来。” “四儿,晚上你把蚊帐拿过去吧。” 蚊帐? 杜康感觉手上的蚊子包又开始痒了起来。 他扭头看了看衣衫褴褛的众人,感觉自己做不出来享受特殊待遇的事情。 当下略带自嘲地朗声道:“我们区区数十人,要种出养活100人的庄稼。” “好不容易见到长势喜人,又有野猪来破坏。” “今晚野猪还不知道会不会来,我却要带着蚊帐守夜。” “是野猪来了我好藏在里面,还是躲在里面让蚊子去咬其他人?” “阿妈,你这个建议,儿子不能接受。” 杜母不再言语。 在众人眼中,畏惧、狂热已经完全被尊敬取代,他们的胸膛也都笔直地挺起。 华灵眼中同样满是尊敬,不易察觉地笑着微微点头。 太阳落山比较晚,到了戌时,也就是晚上7点,天才慢慢黑下来。 八堆篝火点在野猪棚子旁边,让漆黑的野外有了一丝光亮。 如果篝火点在野猪棚子下方,当然是对安全最有帮助的。 野猪就算来了,也会避开。 两米的净高,也没有着火的危险。 但是篝火点在野猪棚子下方就像在夏天烤火一样。 按照杜康的想法,从九点开始到早上五点天蒙蒙亮,一共四个时辰,刚好分为四班。 奴隶和庶民各一名搭配起来巡视一个时辰,既为大家的篝火添加柴火,又可以驱赶狗獾之类的小兽。 鲁烈第一班,巡视完,他就可以睡觉发挥他震天雷的作用了。 杜康最后一班,因为那个时候是黎明前的黑暗,天色最黑,也是人最困的时候。 艾草的浓烟刚刚飘过,蚊子少了很多。 星光灿烂,风儿轻轻。 杜康睡在铺满干草的竹子上,将头伸到三角形的茅草架子外面,享受着夏夜的清爽,聆听着一池蛙叫一片虫鸣,遥望那缀满星星的夜空。 前世的杜思坝还没有露营的经验,他觉得这样露营似乎也很好,当然要是姚瑶在身旁该多好了。 竹屋似乎离那个木屋的梦越来越接近了。 睡一会儿吧,也许姚瑶会到梦里来吧。 很快杜康发现,计划赶不上变化,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因为蚊子太多了! 在空旷的平原上,艾草的浓烟维持不了多长时间。 浓烟消散后没多久,蚊子就去而复返了。 难怪杜母会当众说出让他带蚊帐的话。 当众吹了牛,说了狠话,现在也没办法收回了。 只能挥舞着双手,不停地拍打着蚊子。 一巴掌下去,要拍死好几只。 很快拍巴掌的声音此起彼伏。 这还要什么鼓啊! 巴掌声已经声势惊人了! 昨天刚刚跟老丈人说过要睡到田里,今天晚上就来喂蚊子了。 话真的不能随便乱说啊。 杜康帮大黄赶了一下蚊子,又一巴掌拍死了好几只。 庆幸姚瑶没有躺在身边,不然自己只怕要心疼死。 很快,石猛就开始带着人开始巡视了。 睡不着的杜康干脆也爬下梯子,和石猛一起。 和杜康一组的华灵,也凑了过来。 四个人举着火把,牵着大黄,开始沿着外围走动。 大黄是只好猎犬。 在没有得到指示或者发现危险的时候,不会随便吠叫。 华灵不是个好猎人,所以跟在杜康身边絮絮叨叨。 他在念叨浇水的事情。 杜康知道他说得在理,而且自己也在考虑这件事情。 可是2000多亩地,又没有沟渠,单靠肩挑背扛要浇水到什么时候? 关键是陷坑都还没有挖出来。 如果这一批野猪不解决掉,每天八个人就要无谓地消耗在这件事里面。 现在的人手,一部分要守夜,一部分要保证食物供应,女人又怀孕了不能干重活,实在抽不出人手。 油盐是顶级奢侈品,食物供应让人吃不饱,又休息不好,哪有力气干活? 40斤的亩产啊,果然是情有可原的啊! 杜康抓起地上的一把土,在手里捏了捏,还不算干燥,笑着温声道:“垄沟还是有点作用的,沟里的土水分还比较足。” 华灵点了点头,他已经发现了垄沟种植的好处。 “我们先挖好陷坑,安排女人集中过来给西边的地除草。”杜康继续说道:“如果过几天还没有下雨,那我们就安排浇水。” 除草后如果太阳爆嗮两天,再下雨或者浇水,效果更好一些。 华灵想了想,颇有些无奈地答应了。 杜康发现在两个人的日常事情的沟通上,华灵越来越占据主动了,丝毫没有一个奴隶的觉悟。 甚至拒绝他的提议,会让杜康心中不安。 这样也挺好。 杜康本来就没有就没把他当奴隶。 巡视了一圈,田里没有发现狗獾,倒是有一些老鼠在窸窸窣窣地窜来窜去。 白天还可以让大黄去狗拿耗子。 现在杜康拉紧了绳子,没有让大黄轻举妄动,轻轻地念叨:硕鼠硕鼠,无食我黍。 “好!”华灵猛然一声叫好,吓了众人一跳。 爬上野猪棚子的杜康,看了看西南方。 似乎有野猪的哼哼声随风传入耳中,又听不真切。 心中总觉得不踏实。 等到石猛震天的呼噜声响起时,一阵奇怪的安全感油然而生。 …… 杜康感慨道,也不知道后世的狮吼功是不是这样来的。 石猛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释放自己原始的本性了。 困意来袭,杜康还是忍不住用了一点特权,让巡夜的人时不时为大家的篝火添上些艾草熏一熏。 这样用十几个大红包的代价总算是睡了一个多时辰的囫囵觉。 一夜无事。 清晨回家时,杜母已经安排人为他们准备好了朝食,看到儿子黑的眼圈红的包,心疼不已。 杜康也顾不上太多,让杜母一会安排一部分人去地里除草,吃完饭后倒头就回房里睡觉去了。 怎么会有人拿打地铺来调侃,觉得被老婆赶出房间打地铺是一种幸福呢? 要不要去地里体验一下真正的打地铺? 反正杜康已经下定决心了,以后结婚了,每天都赖在姚瑶身旁,打死也不打地铺。 杜康是在艾草的香味中醒来的,他身上的大红包已经被挤上了很多艾草汁。 不得不说,效果还不错,红肿消了不少,痒的感觉也减轻了。 杜康翻了个身,床又开始咯吱咯吱地配合着,表示自己爽到了。 屋外的华灵听到动静,捏着嗓子喊道:“主人,你是不是醒了?我们是不是去挖坑了?” …… 挖坑?你就不能用点好词嘛! 杜康答应一声就起来了,他很快就会发现,华灵说得没错,挖陷阱太坑了! 第112章 基建计划 杜康一觉睡到了午时,阳光正盛。 走到院子中时,恰好看到杜母和羊黎一人背着一大捆艾草回来。 闻着艾草浓烈的馨香味,杜康温声对杜母道:“阿妈,身上好多了,谢谢阿妈。” 杜母看了看杜康手上的大红包消了不少,笑着道:“看来要多做一些防蚊火绳,不然守夜就是去喂蚊子的。” “你别谢谢我,你要谢谢羊黎。” “我怕吵醒你,她手脚轻,艾草汁都是她给你涂上的。” 羊黎虽然瘦弱,那是因为在盐碱地挨饿造成的。 但是舟国作为郡主,之前饮食营养完全能够保障,因此身材还算高挑。 羊黎来了纶邑快两个月,杜母一顿都没亏待过她。 伙食跟上了,所以现在身体的曲线更加明显了。 杜康看着气色不错的义妹,柔声道:“还是阿妈想得长远啊,没想多个妹妹,还有这么好的福利。” 羊黎解下背上的竹筐,俏皮地说道:“那当然,就像做姐姐一样做妹妹,准没错!” “我跟你说,四哥,你身上的每一个蚊子包,我一个都没放过。我可是仔细检查过的!” …… 杜康心跳加快,老脸一红。 说你小,你也不小了啊! 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不知道避讳吗? 我前几天蹲坑屁股上被咬的几个大红包,你可千万要放过啊! 羊黎一边说,一边比划着:“你手上,腿上,脖子上,还有脸上,我数了,一共三十五个!” 她比划到哪里,杜康就觉得哪里又痒了起来。 “肚子上我没数!干妈说穿了衣服的地方,蚊子咬不透!” 听到这句话,杜康才放下心来。 看来自己的清白还在。 那是留给姚瑶的。 杜康笑着道:“四哥先去挖陷阱了,要是抓到野猪,给你来只烤乳猪!” 羊黎抿了抿嘴,犹豫了片刻,轻声道:“那你还是要做好吃点啊。” “小猪还是蛮可爱的,做得不好吃,我吃起来又会难过。” …… 真香定律! 含泪吃了三大碗! 杜康呵呵一笑,看着华灵他们用艾草叶子在身上搓揉了一遍,就带着六个人去田里挖陷阱了。 石猛在打磨篾刀,其他的人都已经被杜母安排得妥妥当当,抽不出再多的人了。 杜康想挖的陷阱大概是2—3米的长宽,深度在2米以上。 长宽充分考虑了野猪的体型。 深度充分考虑了野猪的跳跃能力。 虽然野猪在坑里没法助跑,但杜康前世是看过种猪在养猪场的各个猪栏之间跳来跳去的视频的。 当时觉得真是太搞笑了,现在只觉得太恐怖了。 有了挖沤肥坑的经验,杜康本以为挖陷阱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可是真正开始挖了,才知道不是那么回事。 因为挖两米深和半米深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前半米挖出来的都是泥土,工具虽然简陋,但是土壤较为松软,七八个人还不费多大力气。 再往下,特别是到了一米往下,土壤就变成了黄土,挖掘起来非常费力。 而且越往下挖,清理土方越麻烦。 2米已经大大超过人的净身高了。 但是如果没有两米深,根本困不住野猪。 原本打算最多两天挖好8个陷阱的,现在看来一天最多挖好2个。 杜康心里已经在念叨挖掘技术哪家强了。 真的被华灵说中了,就是挖坑! 此时已经挖了一米多深,众人放弃了用耒耜等工具,直接蹲在坑里用石块一下下地凿。 杜康已看了一眼正在挥汗如雨的华灵,他在田里仿佛永不知疲惫。 华灵感受到杜康的目光,笑呵呵地说:“主人,这里真的是福地啊!” 福地? 杜康隐隐猜到了他的发现,淡淡地说道:“为什么说福地啊?” 华灵手上不停,继续说道:“我以前也挖过沟渠,挖到半米深,就是黄土和石块了。” “今天第一次挖这么深,到了一米才出现黄土,岂不是说明土壤肥沃?” “恐怕只有雍州的一等土地才能比得上!” 华灵说的一米深土壤,后世被称为有机层和腐殖质层,是土壤最有肥力的一层,一般只有50—70厘米。 在这里达到了一米多,表示土壤的肥力异常的好。 这些都是杜康在后世所学的知识。 至于“雍州的一等土地”这个说法,是禹王划分九州时,称雍州的土地性质柔和,土壤肥力上上,属黄色壤土,为九州土壤肥力中的第一级。 虞国所在的徐州的土地,则是第二等。 如果禹王已经定下了土地肥力的标准,华灵能够注意到,也有据可依。 先祖真是了不起! 能够有这样一个人给自己做种田的助手,杜康感到很庆幸。 不过杜康心中产生了一丝疑惑:但在这样一个信息落后的时代,华灵懂得这么多,他真的是一个奴隶吗?真的是来自一个小部落吗? 也许他只是天赋异禀,热爱土地爱得深沉吧。 杜康肯定了他的说法,又忍不住问道:“华灵,你花了很多心思研究土地啊?” 华灵一怔,笑着说道:“主人,我这个体魄,如果是打猎,不是饿死,就是被野猪踩死。” “但是种田,我多付出一份汗水,总会多一份收获的。” “比如纶邑这么多田地,一亩地多收一斤,就是2000多斤,沟上四五个人一年能够吃饱肚子了。” “所以,我就喜欢待在田里,一边干活一边琢磨。” “这些,其实都是受到禹王划分九州的启发啊。” 杜康的目光对上了华灵的目光。 他发现华灵的眼神变得灼热起来,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答案。 这个眼神他见过。 每当杜母激起大家复国斗志时,大家都是这样的。 自从开始种田后,杜母就再也没有当众激发大家复国的欲望了。 今天,杜康又看到了。 但是华灵的眼神却更加炽热,含义似乎也不一样。 杜康还没来得及细想,华灵又低下头,继续凿土。 说得兴起的华灵语气中明显压抑着内心的激动,尽量平静地说道:“主人,禹王治水时,已经尽全力兴修水利了。” “在纶邑挖掘沟渠,已经是农事之急务了,来年再烧荒,离河流就远了。” “有了沟渠才便于旱季浇灌通水于田,才能在雨涝排水,泄水于川。” “而且有了沟渠,才可以种植水稻。” 这是姚思之外的另一个人向自己提出同样建议。 挖一个两米深的坑都这么吃力。 以目前的人手,挖上几千米纵横交错的沟渠,想想都觉得困难。 杜康觉得没必要对华灵藏着掖着,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对禹王的敬仰之情,如高山仰止。” “但是今年我们没有办法挖沟渠。” 华灵神色复杂地看了杜康一眼,没有作声。 杜康继续道:“我们今年还有很多事情没办,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修建粮仓。” 华灵怕了一下脑袋,显然他忘了这一茬。 “还有,我们要修猪圈、羊圈和牛圈。”杜康看到华灵略带不解的眼神补充道:“这些动物养好了,我们才有粪便堆肥。” 华灵连连点头。 只要是对种田有帮助,他都支持。 就像当初他在用小米喂鸡这件事上前后态度变化一样。 “还有,茅房也要改一下,这样既卫生,又能更好地收集粪便。” “如果顺利的话,等这些忙完了,就该秋收了。” “我们播种的时候有意错开了庄稼收获的时节,估计要两个月才能收获完。” “然后就是你说的烧荒。” “这个时候,天寒地冻,土地被冻住,没有办法挖沟渠。” “想要挖沟渠只怕要等到开春。” “我们还得趁着天冷准备一批工具。” “到时候郡主陪嫁的人手也到位了,粮食也足,保证让你挖个过瘾!” 华灵眼中发出了异样的神采,朗声道:“原来主人早就有了计划!是华灵浅薄了。” “我只能看到这田里的事情,田地之外,确实难以想到。” “主人所虑之事,如此环环相扣,有序推进,实在令我大开眼界啊!” “禹王在上,一定能够保佑纶邑风调雨顺的。” 华灵已经明里暗里提到三次禹王了。 杜康不知道到底是他发自内心的敬意,还是有所暗示。 好不容易杜母没有提到“光复大夏”了,华灵又开始提“禹王”。 这两个词在杜康看来,都是一个意思:恢复先祖的荣耀! 好在华灵说的句句都是种田的事情。 但愿只是种田的事情。 挖陷阱比杜康想的难度要大一点。整整用了五天半时间,才挖好了八个陷阱坑。 多余的半天时间,杜康又多挖了一个陷阱。 九个陷阱的位置都布置在对应的野猪棚子西南方二三十米处。 华灵看了看天边的晚霞,心中满是喜悦。 地里的杂草已经在一天前锄好了,经过一天的爆嗮,又一场及时雨要来了! 杜康却是担心不已。 这些天来,也许是出于对火焰的畏惧,野猪没有出现,连狗獾也只打到两只而已。 但是下雨的话,篝火就没法点燃了。 野猪是夜行动物,仅仅依靠敲竹筒的声音,杜康没有信心吓阻它们。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野猪今天一定会来糟蹋庄稼的。 那就赶在姚瑶来纶邑前消灭它们吧。 晚饭前,杜康再次组织了一次会议。 “阿妈,今天多分些食物,让大家吃饱!” “羊明,趁着天还没黑,你去挖一些藕,用竹竿挂起来,挑在陷阱上面。” “世俞,今天晚上值夜的,全部换成打猎的人。” “野猪棚子上多放几支长矛。” “大牛,你带着奴隶在家里随时待命。” “今天晚上,如果盘瓠大神送的纶邑食物今天晚上过来,我们就尽数收下!” 第113章 捕获野猪 一道闪电划过,把漆黑的天空劈成了两半。 眼里的亮光还没闪过,紧接着就是轰隆的一声雷响。 雨点连成了线,编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哗”地一声,铺天盖地从天空中倾泻下来,笼罩住整片的大地。 这一场大雨,滋润了干燥的大地,也驱散了炎热。 华灵在雨中手舞足蹈,感谢禹王保佑,天降甘露鲜。 奴隶不能拿武器,野猪棚子上面也容纳不下,所以都被留在家里。 十一名猎人已经全部分布在野猪棚子上。 杜康没有躲到野猪棚子里面,而是站在架子上,一边任由雨水冲刷着自己,一边看着前方的野猪陷阱。 考虑到野猪庞大的体型和群体行动的特点,陷阱上面搭的架子和盖的茅草非常厚实,以羊明七八十斤的体重,在上面小心一点也不会掉进去,因此现在又起到了防雨的作用。 而在挖坑的时候,杜康因为担心野猪会窜出来,又在陷阱的四周堆上了半尺高的一圈土,现在可以防止地上的雨水流进去。 除非是连续几日的暴雨,不然陷阱坑不会被灌满的。 漆黑的雨夜,杜康看不清陷阱。 他只能依稀看到羊明用竹枝挑着的藕,随着风吹雨打左摇右晃。 下雨天没法使用弓箭,杜康和世俞带了八支长矛,占据了两个可以左右都策应到的棚子。 其余的人都配了三四支长矛,或一人,或两人占据了一个棚子。 杜康再三强调,如果野猪来了,以驱赶为主,千万不要擅自下到地面上。 万一野猪棚子被撞倒了,要么顺着梯子到邻近的棚子上去,要么往陷阱那边引。 不管投掷了多少支长矛,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投出手上最后一支长矛。 刚开始众人还试着敲几声竹筒警示一下。 敲了几下之后,发现只能听到哗啦啦的雨声,也就都放弃了。 至于篝火,想都不用想了。 好在下雨天,终于一只蚊子都没有了。 夏天雨水带来的清凉,没有将杜康胸中的烦躁与块垒一扫而尽,反而让他愈发的不安。 继承原主的狩猎技能后,直觉一再提醒杜康,野猪群今晚会大规模出现。 如果一定要对这个直觉有个科学的解释的话,可以从两方面来展开。 一是因为雨天会降低野猪的嗅觉和听觉的灵敏度,当它们听不到人类的声音、闻不到人类的味道、看不到篝火后,就会以为危险已经不存在了。 二是因为人类在雨天是不会狩猎的,连活动频率都会大幅降低。这样野猪下山之后受到驱赶的可能性大大降低了,因此它们便会在雨天到农田中觅食。 聪明的野猪也很会挑选时间,那就是深夜。 雨没有停下来的迹象,继续挥舞着热情,酣畅淋漓地倾泻而下。 杜康看了一眼身后的庄稼,一边想着这次它们能够喝个痛快,一边又担心形成洪涝。 不由地感到挖掘沟渠的紧迫。 叹了口气,杜康钻进了茅草扎成的三角棚子里面,搂着了警觉地趴着的大黄。 茅草挡雨的效果很好,雨没有进来,但是铺在竹筒上的干草已经湿透了。 背上传来的冰凉,让杜康想到了姚瑶趴在背上时的感觉。 从原主来到虞国开始,二人第一次见面,姚瑶在危险之中,杜康重伤。 穿越后,杜康去虞城见姚瑶,又是在被牛顶伤之后。 再次去虞城,姚瑶在桑林扭伤了脚。 这次,姚瑶要来纶邑了,又面临着野猪对庄稼的威胁,要面对一个野猪群,可能会再次受伤。 太难了! 想到这里,杜康微微一笑,紧张的心情反而放松下来了,忍不住轻轻哼道:“……英雄和美人呐,是一国的……” 哼唱声戛然而止。 我不能让她发现我不是什么大英雄,我只是一个只愿意种田的人而已! 杜康有些慌了。 可是上次听到我开始种田了,她又是那么的开心,愿意听我说家长里短…… 会不会因为种好田才能表达我对她的爱,但不能证明我是那个英雄…… 没有关系的,我依旧继承了原主的狩猎技能,我还是哪个英雄…… …… 患得患失的人啊,你已经陷入甜蜜的爱情中不可自拔了。 相信你的爱人吧! 数道闪电陡然亮起,道道白光划过杜康眼前。 杜康心头一凛,收回思绪,握着一根长矛一骨碌从三角棚中钻了出来。 轰隆隆的雷声此起彼伏,声声传入耳中。 一道水桶般粗大的闪电在一处山上划过,将一片漆黑的雨夜照得雪亮! 那是什么! 那是一头大象吗!还是一块大象形状的石头! 闪电带来的亮光一闪而逝,一切又隐藏到黑暗之中。 一阵炸裂的雷声传入耳中,震得耳膜嗡嗡直响。 杜康又依稀听到属于大象特有的清脆而高亢的“哞哞”声。 闪电止住了,雷声也消失了,雨没有停。 杜康再也看不见远处的任何东西。 他握了握手上的长矛,高声道:“大家戒备!” 众人同样高声回应着,握紧了手上的长矛。 杜康继续喊道:“大家牢记,如果野猪来了,不要轻易下去!” “一切按照原定的计划执行!” “如果有什么变故,大家就逃回村子!” “安全永远是第一!” 闪电下的那居模糊的庞大身影,让杜康已经想起来了。 为了救姚龙,除了自己重伤,还死了4个人。 如果不是自己趁机滚到大象身后,给大象的后腿划开了一道一米多长的口子,使大象猝然倒地,还会死更多的人。 上次是白天,这次是雨夜。 上次是一头未成年的独象,而大象是群居动物。 杜康无奈地看了一眼身后已经喝饱了庄稼,祈求着盘瓠大神赐下的食物不要太过丰盛。 雨渐渐变小了,微风吹来,雨帘斜了,像一根根针线似的刺向大地。 大黄先警觉起来,匍匐在杜康身边朝着西南方龇牙咧嘴。 狗都恐高,大黄主要是示警作用的,杜康也不会让大黄冒险猎杀野猪的。 杜康握紧了手上的长矛。 又一阵南风吹过,连续不断的“哼哼”声慢慢传来。 在这样一个连星光都没有的雨夜,只能靠声音来辨别来物了 坏消息是,听起来远不止上次的九头野猪。 好消息是,没有听到大象的脚步声。 “鼠牙雀喙不可算,奈此野彘千百群。” 老鼠、麻雀来吃庄稼,这些小动物吃的那点不算什么大害。 最要命的成群成队的野猪。 野猪越来越近了,哼哼声变得清晰可闻,里面伴随着喘息。 杜康有些疑惑,就算是觅食,也不至于跑得气喘吁吁吧,倒像是逃命一般。 野猪的视力非常差,所以黑夜对它反而没有影响。 但是嗅觉非常发达,灵敏度还要在狗之上。 虽然是逆风,莲藕的香味已经飘入到它们的鼻子中。 野猪群开始兴奋起来,哼哼声也明显变大。 杜康有些慌了:只怕有几十头野猪! 时不时也会传来摆动身体抖落雨水的声音。 陷阱上铺的草传来沙沙声,接着就是“嗵”的一声,陷阱完全塌了。 野猪坠入其中,溅起一团水花,发出阵阵惊慌失措的嚎叫。 杜康兴奋不已。 又听到野猪踩着草和树枝往上蹿的声音,顿时紧张起来,生怕一跃之下,让它跑了。 周围依旧什么都看不清楚。 依照原来的计划,杜康开始大吼大叫起来,所有人都开始高声呐喊。 野猪群开始躁动了,四下乱窜。 当野猪棚子附近响起了野猪发出的声响时,一根长矛就会循声而去,驱赶着野猪不要靠近庄稼。 野猪群更加慌乱,众人已经听到了六个陷阱塌下去的声音。 众人的呐喊兴奋中夹杂着欢快:真的是盘瓠大神送食物来了啊! 这个过程并不长,大概就是十分钟,野猪的逃窜的声音已经几乎消失。 只有它们在陷阱底下挣扎溅起水花的声音了。 奇怪的是,野猪逃跑没有往西南方而去,反而是朝着东南方。 莫非后面有令野猪恐惧的东西? 世俞吼道:“四哥,下去看看吧!” 杜康一边拉住了大黄的项圈,一边沉声道:“谁都不许下去!等天亮!” “大家继续轮流呐喊!” 天空蒙蒙亮时,雨变成了牛毛细雨。 杜康第一个扶着梯子下了野猪棚子,大黄一个跃身就跳了下来,跑到一个陷阱坑旁冲着里面的野猪狂吠起来。 雨水冲得淡不可见的脚印,从西南方而来,往东南方而去,让杜康疑惑不已。 这群野猪是搬家还是出门旅游? “都下来吧!看看收获!”杜康嘶哑的声音中,世俞第一个跳了下来。 安排了一个人回去报信,就和大家一起踩着泥水查看战果。 六个陷阱坑,六头成年野猪。 小野猪也有十来头,都是150斤上下的半大野猪,已经没法阉割和驯养了。 众人开怀的同时,杜康心中后怕不已。 捕获的就有近二十头野猪,加上跑的,这群野猪的数量只怕在五十头左右。 比纶邑的人还多,不依靠陷阱,完全没有办法对抗。 任由它们糟蹋一晚上,庄稼怕是也要被毁掉三分之一。 杜母牵着羊黎和大牛他们一起过来。 杜康看到满脸疲惫的杜母,知道她肯定一夜未睡好,心中不由地涌起一股暖流。 原来,有一根看不见的线,不管多远,不管多近,亦有牵挂。 杜母查看了一个陷阱坑之后,就对着众人朗声道:“这群畜生到了纶邑就知道了什么是勤劳勇敢!” 在众人的鼎沸声中,杜康被高高地抛了起来。 原来勤劳是能够创造财富,勇敢是能够保护财富。 千百年来,炎黄子孙一贯如此。 第114章 布置拒马 华灵是个妙人,他对陷阱里面的野猪毫无兴趣。 瞥了两眼后,就去查看庄稼了。 当看到庄稼没有任何损失时,兴冲冲地跑到杜康身边恭敬地道:“主公,狩猎的手艺如此精妙,一头野猪也没有冲到田里来,华灵敬佩不已,更是惭愧不已啊!” 他之所以惭愧,是因为当时他想把几个陷阱坑挖在他规划的沟渠上面。 但是杜康一定要将陷阱和庄稼拉开距离。 杜康看着眼前这个单纯而执着的人,笑着说道:“这可都是我的老婆本,容不得出现闪失啊!” 接下来就是对野猪的安排。 挑了一头精神萎靡的野猪用石矛捅死了,想办法捞了上来,这就是今天的食物。 其余的野猪打算就这样困在陷阱里面。 野猪生命力顽强,待在水坑里面三五天也死不了,最多就是瘦一点。 但是如果屠宰了,哪怕是将肉挂在井里面,用不了一两天就臭了。 一下子这么多肉,根本也吃不完。 杜母的安排是,送两头大的、两头小的到虞城。 这个就由送姚瑶来纶邑的人带回去,到时候天肯定也晴了。 送一头大的、一头小的给齐邑,也当着姚瑶的面安排好,让世俞送过去。 从食物储存的方面来说,这样是最好的安排,杜康嘴里是满口答应。 但是心里却担心不已:野猪会去而复返吗?大象会来吗? 现场已经被清理得差不多,雨越下越小,天也彻底的亮了起来。 神色如常的杜康爬上了一个野猪棚子,先眺望了一下西南方。 昨天闪电落下的地方,大象自然是不在了,也不看到任何大象形状的东西。 又沿着地上的杂乱的泥印向东南方看去,野猪群早已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杜康清了清已经嘶哑的嗓子,高声道:“感谢盘瓠大神赐下的食物” “这些时大家都辛苦了,今天的肉管饱!” “大牛,白天带着奴隶,守在野猪棚子里面。” 众人又是一阵欢呼。 确实好久没有能够敞开肚皮吃肉了! 至于武器,除了大牛有石矛,奴隶一人只留了一根竹竿。 杜康特别私下跟大牛强调,如果是能够在野猪棚子上面驱逐的野兽来了,就在棚子上面呐喊;如果是无法驱逐的野兽,赶紧跑回村子。 大牛一愣一愣地答应着,心想:野猪都抓了大大小小快20头了,看到什么野兽要跑? 等到要回村子时,华灵又凑到杜康身边问道:“主人,你说这雨什么时候能停啊?” …… 我又不是气象卫星,我怎么知道? 杜康疑惑地看着华灵。 华灵解释道:“你看田里,水已经有两寸深了,要不是主人当时想到了垄沟这么个法子,只怕更深。” “再下去就要涝了。” “主人既然前几天就算到有这么一场雨,肯定知道这场雨什么时候停。” “告诉我,也好让我安心。” 没有沟渠的农田,只能靠风调雨顺了。 杜康也希望雨现在就停。 他更忧心的是,一直下雨晚上就没法点篝火。 既无法吓阻野兽,能见度也为零,太危险了。 昨天晚上要不是野猪到了陷阱前都已经疲惫了,只怕要出大乱子。 看来除了篝火,还得想想别的办法。 杜康看了看天,又看了看田里,拍了拍华灵的肩膀道:“别担心,说不定下午雨就停了。” “如果今天雨不停,就把田埂挖开,多少可以排一些出去。” “你今天不要想着下田了,老老实实地待在野猪棚子上面!” 华灵见被识破,尴尬一笑,不再多说。 杜康重视每一个人的生命,哪怕是这个时代的奴隶。 他又看了看准备爬上野猪棚子的羊明,吼道:“羊明,你给我滚去打鱼!” “毛毛细雨,别想躲在这里偷懒睡觉!” 羊明猴子一般地蹿了下来,乖乖地往河边的竹筏而去。 羊黎疑惑地看了杜康一样,没有说什么。 等到大家开始回村子时,杜康四人和大家拉开了距离。 羊黎凑到杜康身边,拉着他的胳膊轻声道:“四哥,这些小野猪好丑,今天能吃烤乳猪不?” …… 想吃它的肉,还嫌它长得丑! 这样就不用含泪吃三大碗了是吧! 世俞接过话头,低声道:“小黎子啊,四哥现在哪有心思给你做烤乳猪。” 然后扭头对杜康道:“四哥,昨天晚上我好像听到大象叫,就跟姚龙遇险的那次吼叫的声音一样!” “你没提,我刚才也没说。” 杜母先止住了脚步,担心地看着杜康。 上次遇到大象,是杜康伤得最重的一次,也因此发出了“长河之志”的感慨。 世俞的话让杜康确信昨天晚上没有看错,也没有听错。 他瞪了一眼世俞,低声道:“阿妈,不用担心,我看这次这头大象倒像是盘瓠大神派来给我们送食物的。” “象者,吉祥也,是好事情!” “这件事没必要让大家知道。” 顿了顿,然后沉声道:“你们也不要跟姚瑶说!” 世俞本来以为私下说,已经算是能够管住嘴巴了。 见到杜母和羊黎紧张的表情,又听到杜康的话,才知道自己还是个大嘴巴。 马上安慰道:“大姨,别担心,我这些时不就打猎了,晚上让四哥休息,我来守夜。” “我看到大象来了,肯定撒腿就跑!” 杜母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我和你母亲姐妹俩,不知道造了什么孽,摊上你们这两个不省心的。” “你有什么闪失,我怎么跟你母亲交代?” “一切都听你四哥的,你也别逞能。” 杜康笑着道:“阿妈放心,只要雨停了有篝火,我们也不怕猛兽。” “而且我已经有了法子,上午好好睡一觉,下午我们就动手干活。” 杜母忧心忡忡,勉强笑了笑。 聪明的羊黎此刻才知道,刚才杜康不是训斥羊明,而是因为有大象的缘故,所以不让他留在养猪棚子里面。 羊黎心中升起一股暖流,柔声道:“四哥,我等会儿还是给你涂艾草汁啊,你看都好多了。” “等会儿我还是轻一点,你睡觉就是了。” 杜康点了点头,摸了摸她的湿漉漉的小脑袋,宠溺地说道:“过一两天就给你做烤乳猪吃。” 世俞也笑着说道:“小黎子啊,别忘了世俞哥哥啊!” 羊黎甜甜地答应了一声。 杜母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自从杜母认了羊黎做义女后,兄弟二人感觉有个妹妹真好。 杜康还好,“人人平等”的信念一直都比较强烈,所以二人关系只是更加亲密而已。 世俞对羊黎简直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快要化身“宠妹狂魔”。 想到世俞平时对杜康和杜母的维护,此刻世俞对羊黎的态度就不足为怪了:对他来说,身边的每一个亲人都弥足珍贵。 充足的食物供应,是杜康压榨劳动力的底气。 纶邑已经好久没有这样吃肉了。 上次姚思过来,逼不得已吃了小鹿。 陶贝伤心地哭了一场,坚决地拒绝了杜康端给他的鹿肉羹。 因此杜康浅浅地睡了一觉,就带着大家冒着细雨开始砍竹子了。 他要在田里布置拒马! 现在只有三个陷阱没有被破坏。 别说大象了,就是晚上再来三五十头野猪,纶邑就招架不住了。 杜康要做的不是后世那种可以阻挡坦克、装甲车的铁拒马;也不是骑兵时代可以移动的木拒马。 现在的条件只允许他做出结构最简单的竹拒马。 简单地说,就是由两根竹子组成迫击炮造型。 一根竹子直插进土里,作为支撑。 另一根竹子一端斜削成尖刺状,60度斜插进土里,架在支撑竹子上。 人马被分成了两班。 一班是砍竹子,杜康就交给鲁烈负责了。 另一班在地上打孔,杜康亲自带着大牛田里布置。 打孔并不复杂,用石锤把锥状的原木往地上敲就行了。 这里一定要用木头,不能用竹子,因为竹子是中空的,没法打孔。 在雨水浸泡过的地面开展这项活动并不费力。 而且天气晴了之后,结实得很。 杜康之所以亲自过来,是因为涉及布置的位置和密度。 所有的拒马都被布置到了陷阱的前方。 除了担心大象,也是因为昨天的野猪群规模太大了。 杜康不打算再冒险了,陷阱坑作为第二道防线吧。 拒马的间距在一尺左右,高矮错落。 华灵依旧是那个兴致最高的人。 早上他觉得地里的庄稼好像成了诱捕野猪的诱饵。 现在布置拒马,才像是真正开始保护庄稼了——御敌于国门之外。 他甚至向杜康提议将四周全部布置好拒马。 杜康断然拒绝了。 他没有那么多劳动力浪费在布置纶邑的“马奇诺防线”上。 大半天时间才布置了预定区域的三分之一,全部完成还要一天时间。 2000多亩田全部布置上拒马,作用不大不说,还需要十天时间不歇气地干这个活。 有些闷闷不乐的华灵,在傍晚时心情又好了起来。 雨完全停下来后,马上又云开日出。 天空云彩似乎一下子变薄了。 夕阳的光芒透过云层“钻出”,不但把整个天空衬得明亮而红艳,也将地上的一切“晕染”成红色和金黄色。 一场让人震撼的火烧云,预示着未来几日的晴好。 杜康对着天空傻傻地笑着,仿佛看到他的新娘披着红盖头从虞城向他走来。 第115章 木床塌了 本来世俞是要来守夜的,杜康拒绝了他。 一来是考虑到拒马阵地还未成型,心中不安。 二来是姚瑶后天就要来了,刚好空出一晚调整状态,不然看到自己一副疲态,姚瑶又要担心。 好在点燃篝火后,野猪没有出现,大象也没有出现。 但是这一夜,绝对是守夜以来,最难过的一夜。 十几头猪在陷阱坑里面拉了不少猪粪,又没法清扫,弄得野猪棚子成了更加名副其实:臭气熏天! 臭也就算了,还招蚊子。 野猪的造粪能力真是强啊! 雨后的蚊子真是毒啊! 艾草编织的艾草火绳完全不能阻止饥饿的蚊子的疯狂进攻。 连石猛都无法入睡,一夜没有响起呼噜声。 所以杜康就在野猪棚子上过了最充实的一夜:赏月、看萤火虫、听野猪哼哼、听虫鸣蛙叫、闻臭气、拍蚊子。 早上篝火熄灭时,又收获了十几个大红包。 有一个正在额头上,如同眉间点上了红色朱砂。 已经两夜没有睡觉的杜康,顶着这个硕大的红包回到小院时,吓了刚刚做好朝食的杜母和羊黎一跳。 杜母再也没有心情说这又是被盘瓠大神开的天眼,连忙拿了套干净衣服让杜康去冲洗一番。 边吃朝食,边嘱咐了世俞今天务必要把拒马完成,杜康就回到了他那张咯吱响的床上了。 在羊黎轻柔涂抹艾草汁的动作中,光着膀子的杜康沉沉地睡了过去。 前世老是觉得艾草的气味太过浓烈,现在觉得简直芬芳无比。 在特殊的馨香味中,杜康又看到了姚瑶。 那是穿越后来到姚瑶的小院,二人第一次相见的情景。 姚瑶柔荑小手轻轻地摸了摸杜思坝额头上大红包,关切地说:“怎么又弄伤了?也不知道过些时候会不会留下印子。” 额头上的红包开始痒了起来,伴随着触电般的酥麻感传遍全身。 杜康看到姚瑶担心的表情,轻松地笑着说道:“你不知道,这个大红包,要手速快,才能抢得到!” 话音刚落,粗大的手掌就快速地握住了柔软的小手,仿佛抢到了一个最大的红包,再也舍不得放开。 这些时来,杜康没有喝鹿血,但是架不住血气方刚,此刻软玉在握,身体不自觉地发生了变化,便是在梦中也能感觉得到一顶帐篷的升起。 他感到那只小手要从自己手中抽走,顿感紧张,微微用力握紧,朝着自己轻轻拉了过来。 少女的体香穿过浓烈的艾草香气中直入鼻息,上次的那个梦又要续上了吗? 随着姚瑶身体慢慢地靠近,异变突发,小院的地面突然崩塌,一个巨大的地陷突然出现。 杜康紧张不已,再也不迟疑,一把将姚瑶揽到怀里,紧紧抱住,高声道:“姚瑶,别怕,有我!” 轰~ 二人一起坠入了万丈深渊。 杜康睁开了眼睛坐了起来,姚瑶正靠在他胸前,抬头看着自己。 只见她秋波横流,脸色微红,神色古怪地凝视着自己。 软玉温香,近在毫厘,杜康心中狂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身体也冷却下来了。 哐~ 一根木头掉落在地上,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音。 原来是床塌了! 自己正抱着姚瑶坐在散架的床板上。 这不是梦啊! 想到自己还光着膀子,杜康心底羞臊恼恨,也不敢直视姚瑶。 胸口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却要屏住呼吸,生怕唐突了佳人,实在憋不住了,才缓缓地吐了口气。 姚瑶注视着杜康,见他脸色慢慢变得赤红,扭着头,侧着脸,时不时偷偷地瞥自己一眼,紧张而又害羞,却舍不得放开自己,神态既有趣又滑稽。 不由嘴角微微上翘,泛起温柔之意,低下头,靠到杜康健壮的胸口,柔声问道:“刚才大呼小叫什么呢!” 从他起伏的胸膛感受到强烈的男性气息,姚瑶双颊一阵滚烫,羞涩和甜蜜之情从心中一阵阵地涌起。 杜康还没有回过神来,又怕身体再次起反应,大气也不敢出。 此刻听到姚瑶问自己,轻轻扭了扭已经僵硬的脖子,结结巴巴地道:“姚瑶……我梦到我们掉到一个大洞里面了……我……情急之下就把你抱住了……没想到是真的。” 姚瑶轻轻地闭上眼睛,心弦剧颤。 想到第一次见面,身边的这个人就奋不顾身地保护自己,不由得痴痴地说道:“嗯,我知道,就算在梦里你也会保护我的。” “汪汪汪!” 杜康正觉得口干舌燥,屋外的二黄叫了起来。 二人都是一惊,一个抬头,一个低头,凝眸对视,微微一笑。 短暂的二人时光,让喜悦,害羞和遗憾之情交织在一起涌上二人心头。 姚瑶轻轻站了起来,看了看已经七零八落的木床,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瞪了杜康一眼,忽然双颊又泛起了红晕,浅笑着边往外走边轻声道:“婶婶去地里了,你快整理下。” “也不知道每天晚上怎么睡觉的,床都塌了!” 已经戒了鹿血好久的杜康心中委屈不已,拿起两块断掉的木板看了看,叹了口气,无奈地放下了,穿好衣服就出去了。 杜康走出屋子时,姚瑶正在逗弄二黄。 一边摸着二黄,一边轻声道:“二黄,你才几个月,你就要做妈妈了,可真厉害啊!” 二黄懒洋洋地仰面躺着,任由姚瑶抚摸。 大黄和二黄都是杜康在虞城养的狗,跟姚瑶本就熟悉。 更何况狗是有灵性的。 很多情侣第一次去对象家里,都会受到对象家中养的狗的热烈欢迎。 当然也会遇到冷漠狗和狂暴狗。 二黄显然是把姚瑶当成女主人了。 杜康见到这个情景,嘴角不由得泛起微笑 姚瑶听到他的脚步声略带羞涩地说道:“你这床也太……” 杜康挠了挠头道:“前些时是打算让鲁烈帮我重新打一张两米的床的……” 姚瑶红着脸回头瞪了杜康一眼:两米的床,打什么鬼主意呢! 见杜康停住了话头,又扭过头,俏皮地说道:“我看你一会怎么跟婶婶交代,睡觉都能把床睡塌了。” “我可是一直在这里逗弄二黄。” …… 真男人要能扛事! 杜康笑了笑,说道:“是的,这床已经松松垮垮了,我一个人的重量都扛不住了。” 说着就打算坐到姚瑶身边,问问怎么提前一天就来了。 刚刚挨着姚瑶身边,姚瑶和二黄一起起身,向着院子门口而去:杜母和羊黎回来了。 这些时日照足,气温高,又时不时来一场雨,所以杜母种的蔬菜长势不错,有一些可以收获了,刚刚和羊黎一起去地里采摘了最鲜嫩的部分回来。 杜母看到姚瑶迎了过来,笑着说道:“这些菜倒是鲜嫩,就是甜瓜还没熟,还得十来天呢,要委屈你了。” 姚瑶接过杜母手上的竹篮,温声道:“吃到纶邑的饭菜我心里就开心,哪里有什么委屈。”说着瞥了杜康一眼。 杜母也看向杜康,说道:“怎么这么快就起来了?还怕你睡得不安稳,特意让姚瑶留下来陪你。” 天下的母亲,养儿子都是这样的心态吗?千方百计为儿子创造机会! 从4000年前就开始代代相传! 姚瑶抢着答道:“他把床睡塌了,吓了我和二黄一跳,是吧,二黄?” 二黄没有搭理她,摇着尾巴朝狗窝走去。 羊黎一惊一乍地,放下手中的竹篮,朝着屋里跑去,看到杜康的房间一片凌乱,又跑出来急吼吼地道:“四哥,你跟嫂子在家里做什么啊!床真的塌了!” 杜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姚瑶双脸绯红,拎着菜篮往井边去清洗了。 杜康叹了口气道:“我睡着睡着突然就塌了。” 然后盯着杜母强调道:“真的,阿妈,我们什么都没做!” 作为亲妈的杜母露出了姨母笑,温声道:“傻小子,去帮姚瑶打井水啊!” 杜康刚走到姚瑶身边,准备放下水桶打水,身后的羊黎又吼起来了:“四哥,你骗谁呢?” “我每天坐在你床上,为你搽艾草汁,床都没塌,怎么可能一个人睡塌了呢?” “是不是嫂子给你搽艾草汁了?” “那我一会儿就不给你再搽艾草汁了啊。” 杜母拉着羊黎往屋子里面走。 杜康深吸了一口气,正准备反驳羊黎,忽然感到一股寒意笼罩着自己。 扭头看时,姚瑶杏眼圆睁,咬着嘴唇看着自己。 这个时代应该还没有醋啊!你吃的哪门子醋啊! 为了你,我可是连鹿血都戒了,对别人半点想法都没有啊。 杜康不敢和姚瑶要杀人的眼神对视,一边将木桶放进井里,一边心虚地说道:“这是我妈的义女,我妹妹!” 姚瑶冷哼一声,淡淡说道:“舟国的郡主,父侯跟我说过,你将她抱回来的!” …… 原来这趟来还有兴师问罪的意思。 杜康心中叫苦,也顾不得拉绳子,扭头凝视着姚瑶道:“阿妈虽然认了她当义女,却说好是等你嫁过来给你当侍女的。” “我也就当她是妹妹。” “你千万不要误会,我恨不得剖开心口给你看!” 姚瑶见他急得汗都出来了,扑哧一笑:“呆子!谁要看你的心,刚才已经听过了。” “我在这里,只能我给你搽艾草汁!” “我不在纶邑,不许让蚊子咬你!” 女人的心思,真的是猜不透,说变就变! 杜康放下心来,憨憨一笑,轻声道:“上次让船夫给你带的话,收到没?” 姚瑶点点头,神情古怪地看着杜康说:“收到了,世俞已经去齐邑接姚琳去了。” 第116章 我爱你啊 听到前三个字,钢铁直男杜康为自己能够用到“520”这样的暗号,洋洋得意。 可是后面半句又让他感觉不妙。 两件毫无关系的事情怎么会放到一起说呢? 而且姚瑶为什么是这样的表情? 杜康停下了拉绳子的动作,心虚地问道:“你真的知道了吗?” 姚瑶点点头,轻声道:“知道了啊,琳琳是个好姑娘,她又是我妹妹,年纪也不小了。” …… 所以“0”在你这里是“琳”的意思? 如果说到谐音,这样解释反而更加合理。 苍天啊!我果然不适合制造浪漫啊! 杜康手上的麻绳一松,水桶又坠入井中,发出“砰”的一声,激起一大团水花。 杜康转身握住姚瑶的肩膀,急切地说道:“520是我爱你啊!不是别人!只爱你!你怎么能理解错了!” 姚瑶螓首微仰,睫毛轻颤,一双大大眼睛促狭而又深情地看着杜康,嘴角泛起笑意,柔声道:“呆子!这句话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还假借别人之嘴告诉我!” 杜康一呆,心中狂喜,手上不由得用力,讷讷地道:“你原来知道的呀!” 姚瑶肩上吃疼,轻嗤一声,看了看四周,轻声道:“也不怕人看到,你弄疼我了。” 二黄听觉灵敏,又护短,以为杜康在欺负姚瑶,在狗窝里面站了起来,冲了杜康“汪汪汪”叫了几声。 杜康连忙松开了手,瞪了二黄一眼。 二黄左右不是狗,又冲着杜康摇了摇尾巴,趴在狗窝里面不再看他们。 杜母在屋里高声道:“四儿,你别老欺负姚瑶!” “刚才床弄塌了,现在怎么又让桶掉到井里去了!” “她一早过来,连饭都没吃呢!” 杜母这一嗓子,把她自己的想法彻底暴露了。 床是怎么塌的,我还不知道吗? 姚瑶双脸又是一红,略带得意地看着瞅着杜康。 杜康连忙再次拉起井绳,高声道:“不敢欺负她!刚才手上的蚊子包痒,一时手滑了!” 然后心疼地看着姚瑶道:“我给你弄份豆芽鱼汤。” 姚瑶轻轻点头答应了。 杜康正准备出去,院子门被推开了。 羊明兴冲冲地跑了进来,手里抓着一条两尺来长的乌鱼,高声道:“主人,老夫人刚刚让我去池塘里面取活鱼,我在河里捞到一条乌鱼!” 杜康一见,喜上眉梢,接过鱼说道:“不错不错,算你大功一件!” 羊明嘿嘿一笑,冲着姚瑶行礼道:“主母好!” 这个称呼让姚瑶的脸又红了起来,抬头看了一眼杜康,对着羊明说道:“叫郡主就好了,你去忙吧。” 羊明答应一声就准备去割鱼草,不过一声“主母”却提醒了杜康。 杜康叫住羊明:“羊明,你让鲁烈回来,让他给我做张新床。” 顿了顿,又特意强调道:“是床!不是船!” 要不是这小子上次插科打诨,两米的大床早就睡上了! 羊明疑惑地问了一句:“做什么床啊,主人?” 杜康高声道:“睡觉的床!两米的大床!” 羊明挠了挠头,嘀咕道:“这么大的床啊,打架也用不了这么大的床啊!” 见到杜康面色不善,一溜烟就跑了。 屋里的杜母和羊黎为姚瑶整理床铺,很自觉地没有出来。 杜康处理着乌鱼,姚瑶洗着青菜。 两人一边做事,一边聊天,杜康才把早上的事情搞清楚。 纶邑需要的织布腰机、蔬菜种子还有稻米,姚思很早就准备好了。 但是盖房子的工匠,姚思要挑选一位上好的过来。 昨天姚思告诉姚瑶,说是工匠已经有了人选了,但是还要等上三四天。 已经耐着性子等了八天的姚瑶当时就不依了,对着自己的父侯死缠烂打。 姚思没有办法,派了两艘船,让人把姚瑶和已经完成任务的陶七一早就送到纶邑来。 等三日后,让杜康送姚瑶回来,然后接工匠到纶邑。 姚瑶来的时候,杜康刚刚睡下不久,故而没有打搅他。 陶七直接到田里去布置陷阱了。 杜母让船将送给虞城的野猪直接拉了回去,又让世俞带人去给齐邑送野猪,顺便将已经和姚瑶约好的姚琳接过来。 姚瑶知道了这段时间杜康晚上还要熬夜防范野猪,又见他身上一片红肿,心疼不已。 杜母看在眼里,就带着羊黎去地里摘菜,借口让姚瑶给杜康挤艾草汁,让他们单独相处一会。 姚瑶看着他额头上那个触目惊心的大红包,给他挤了一点艾草汁,又握住了他那只让自己安心的手。 不想被睡梦中的杜康反杀了。 姚瑶略带哀怨地说道:“你怎么跟父侯客气起来了?” “父侯说吃饭的时候屡屡提醒你,是不是要送点粮食过来,你就是嘴硬不接话。” “父侯忍不住叹气道,虽然沉下心来种田了,但是性子一点都没改。” “所以这次父侯就让人带了1000斤稻子过来,多了又怕你心里不舒服,少了也不顶事。” “没想到,你又安排好了要送三头大野猪,三头小野猪出去。” “倒是像一点人情都不愿意欠一样。” “父侯以为你还在怪大哥呢。” 杜康心中叹了口气,原来姚思早就看穿了。 自己种了2000多亩地,播种又稀疏,姚思只怕在田里就猜到一粒粮食都没留。 吃饭的时候用的是苎麻叶和榆树皮做的青团主食,虽然口味别致,但更显窘迫。 这些小把戏,哪里瞒得过姚思? 杜康温声道:“倒是让父侯误会了……” 姚瑶抬头看了看杜康,眨了眨眼睛说道:“父侯说你上次就该改口了,我还不信。” “不过我可没你脸皮厚。” 杜康闻言一怔,知道自己是顺着姚瑶的话一时说岔了,憨憨一笑,也不解释,继续说道:“我确实没有怪罪大哥的意思,也不是见外。” “只是想着今年再苦再累,到了秋天收获了就好了。” “总要让长辈知道,我娶你过来,不是让你跟着我受苦的。” “怕他老人家担心,所以就没提。” “再说了,你送来的黄豆,偶然之中做出了豆芽,一斤可以发出十斤左右,倒是不至于没有吃的。” 姚瑶点点头说:“早上羊黎带我去看了,还说你之前每天将自己关在那间屋子里面,絮絮叨叨的。” “父侯说豆芽甘甜,我刚刚也尝了两根,确实味道不错。” “我没有想到一斤能够发出十斤,但是既然是用水发出来的,只怕是不耐饿。” 杜康已经处理好手上的乌鱼,看着眼前聪慧美丽的女孩,温声道:“别担心,盘瓠大神又送了十几头猪过来!” 姚瑶欲言又止,收拾好青菜和他一起回到屋里。 杜康用猪油给姚瑶炖的乌鱼汤,因此鱼汤又浓又白,口感也更加醇厚。 再加上地里的葱、姜、蒜也好了,鱼腥味基本闻不到。 鱼汤香白,鱼肉鲜嫩,豆芽爽口,三人都觉得是人间美味。 羊黎更是后悔早上不该吃那么多,刚刚也不该吃姚瑶带过来的桃子。 杜康吃着一个比核桃大不了多少的桃子,很是满足地看着三个女人喝着鱼汤。 桃子酸酸甜甜,个头不大,他知道是没经过嫁接培育的原因,但是没有想到这个时候的桃子这么小。 鲁烈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嚷嚷道:“主公,羊明说你要做一张2米的大床打架?” “大家让我来问问,是不是又想到了什么好的法子。” “但是用床如何打架,我一路上都没想明白。” 羊黎刚好喝完鱼汤放在碗,在一旁点头道:“是的,我刚刚也听到四哥喊了一嗓子,说是要做床打架!” 杜康差点将桃核吞进嘴里。 姚瑶一口鱼汤喷了出来,红着脸讪讪地说道:“鱼汤太好喝了,烫到了。” 杜康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地问道:“大家让你来问问?” 鲁烈点点头道:“是啊,本来大家都在做拒马的,羊明说完,大家都议论纷纷了,想不出个头绪。” 杜母沉声道:“什么打架啊!四儿是让你给他打一张床。” “他那张床老朽不堪,刚刚睡觉塌了。” “开年就要娶亲的,鲁烈,你可用点心啊。” 鲁烈看了看低头喝汤的郡主,明白过来了,连忙答应道:“那是,主公一向威猛,要按照打架的标准做。” “放心,这件事交给我。” 这下杜康的脸也红了。 杜母见一个人低头,一个人脸红,摇了摇头,对着羊黎说:“丫头,你带鲁烈看看,今天晚上还得挪一张床过来,你一会帮你四哥铺好。” 姚瑶低声道:“婶婶,铺床我来吧。” 羊黎起身带着鲁烈到了杜康房里。 鲁烈一边收拾着破床板,一边嘀咕道:“木板虽然老朽,但是一个人也睡不塌啊!” 羊黎应声道:“当时就四哥和嫂子在家里啊。” …… 杜康和姚瑶听在耳中,相视一笑。 杜母也听到了,想法得到了证实,不由得露出了姨母笑。 这个笑容让杜康觉得委屈,因为自己啥也没做。 但也让杜康觉得安心,之前还在担心杜母是不是不喜欢姚瑶,此刻彻底放下心来。 天下的母亲都希望自己的儿子早一天拱到一颗好白菜吗? 喝完鱼汤,姚瑶就黏在杜母身边,有意无意地疏远杜康。 杜康觉得眼睛一会都离不开姚瑶。 一刻见不到,就开始四下张望找寻她,觉得她的一颦一笑都是对自己的暗示。 直到鲁烈递过一把石斧给他,笑着说道:“主公,床肯定不能用竹子做。” “不然就会像野猪棚子一样,一动就嘎吱嘎吱响。” “我们去砍木头吧,我早在后山看到几棵好木头了。” 两个男人相处就简单了,杜康放下了羞涩,嘿嘿一笑,拍了拍鲁烈的肩膀:“过来人,想得周到!” 第117章 山有木兮 鲁烈说的好木头,其实是榆树。 这是前几天拔榆树皮时发现的,附近还有几棵高大的皂荚树。 人们形容一个人思想顽固,常常会说“榆木疙瘩”。 榆木疙瘩指的就是坚硬的榆树根。 至于坚硬程度,应该和世俞嘴硬的程度差不多。 榆木木质纹路好看,硬度和韧性都很好,用来做床确实很合适。 当然还有柚木,不仅能防水,而且也不会变脆、变形、扭曲、弯曲、膨胀和开裂等,还带有一种特别的香味,能驱蛇、虫、鼠、蚁。 但是柚木产于东南亚,现在还没有引进九州大地。 至于其他的黄花梨和紫檀木,就先不要想了,还不具备条件。 杜康对榆木也很满意,因为前世家乡就有一句俗语“枣脊榆梁杏木门,桑木门枕出贵人”。 鲁烈听到这句话,想了想,敬佩地说道:“主公这句话,倒是将几种木材的不同特点和用途都说到了。” “等到为主公翻新房子的时候,我就按照这个法子准备材料。” 用石斧砍伐树木非常费力,两人很是花了一番工夫,才砍倒了四五棵树,又将上面的枝丫都砍了下来。 杜康坐在地上的树干上,笑容满面地问道:“鲁烈,床大概要多久做好啊?” 鲁烈露出了一个“我都懂”的表情,嘿嘿道:“主公,不要心急,做起来倒是快。” “不过榆木如果干燥不好,容易开裂。” “这段时间日头好,放在露天里面,也会慢慢变干,但是时间太久。” “我看野猪棚子那里,日照好,又通风,晚上还有篝火。” “我就把榆木放到地里去烘干,要不了十天半个月就可以用了。” “主公要是急着用,过些时就可以开始做了。” “要是不急,等到秋收忙完了,我再来做,秋高气爽的,更好。” 杜康讪讪一笑:“不急,不急!过几天还要做粮囤,怕你时间错不开。” 急杜康当然是急的,但急不来。 拒马阵成型后,晚上守夜的人虽然不需要太多,但马上又要投入到盖房子的活动中了。 听姚瑶的意思,姚思打算派过来的工匠是千挑万选的。 技术越好,做得就越精致,耗费的人力也就越多。 杜康现在只看到是泥土堆起来的房子,不知道为什么能做得这样牢固,也不知道在这种生产力下耗时耗力如何。 人手太紧张了,不敢有所浪费。 又不敢向姚思要人手,因为纶邑现在的粮食供应勉强能够平衡。 人再多了就要饿肚子了。 难怪后世很多企业在盲目的扩张中会陷入巨大的危机,甚至最后倒闭破产。 杜康看了看不远处的皂荚树,树上才刚刚结出扁豆一样的皂荚。 皂荚完全成熟要等到九、十月。 到时候摘下来晒干了就可以存放起来当做肥皂用了。 当然,如果能够凑齐澡豆所需要的配料,为姚瑶研磨出澡豆就更好了。 这个方子村里的老中医告诉过杜思坝,他也一直牢牢记着。 当一个人想表达爱意时,无论做了多少,都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不够多。 现在只想在这个简陋的环境中多给姚瑶一些惊喜。 杜康在鲁烈的注视下,灵活地躲开皂荚树上的尖刺爬到了树上,摘了不少青嫩的皂荚抛到地上。 鲁烈看到杜康爬下来时,松了一口气,问道:“主人怎么一时兴起,摘起皂荚来了?” 给老婆洗澡用了! 杜康刚刚被他们笑话了一番,像这种私密的话题,不想告诉鲁烈,只是笑着说道:“有些新奇的想法,回去试试看。” 鲁烈是个机灵人,杜康不说,他也不会多问,只是帮着杜康将皂荚都收了起来。 两个人歇得差不多,鲁烈起身道:“主公,我回去喊人过来将木头拖回去!” 杜康点了点头,站起来朝着北方看去:“好像有人来了!” 鲁烈握好石斧,进入了戒备状态。 “哎呀,我还以为你骗我呢,怎么一路上一头鹿都没看到!看来野兽真的跑了!” 姚琳不满地嘟囔声传了过来,杜康微微一笑道:“没事,世俞和姚琳一起过来了。” “正好拉着他们一起做苦力。” 世俞带走了六个人给齐邑送野猪。 给虞城送的野猪量翻了一番,只用两名船夫划着两条船就拖走了。 有没有工具,效率上的差别太大了。 “等等!前面有东西,世俞,你射一箭!”姚琳一惊一乍地吼道。 世俞不满地说道:“你是不是傻啊,要是猎物,你这样一吼,肯定跑了!” “你这样喊了动都没动,那就是纶邑的自己人!” “真是个呆子!” “四哥,我们回来了!” 姚琳“哼”了一声,没有理会世俞,朝着杜康跑了过来。 等她看到地上的榆树时,开心地吼道:“吼吼!姐夫,我听伯父说了那个榆皮粉,我就馋得要死!” “你欢迎我,也不用专门砍几棵这么大的榆树吧!” “还是姐夫对我好啊!” …… 杜康一阵无语,讪讪地笑了笑说道:“纶邑还有一些榆皮粉,其实春秋时节是最好吃的,这个时候吃,口感已经一般了。” 上次姚思过来时,榆皮粉已经过了季节了。 不是万不得已,杜康也不会用来做青团。 鲁烈帮着解释道:“二小姐,这是主公用来做床的,一张两米的大床。” 姚琳没有丝毫的不快,反而更加兴奋地说道:“我前些时还说,姐姐嫁过来,我也要过来,到时候让姐夫准备一张大床留给我和姐姐睡。” “想不到你这么快就安排上了!” …… 杜康一口老血都要喷出来了:留给你们俩睡,那姚瑶嫁过来干什么? 鲁烈也觉得尴尬,笑着说道:“不是这样的,二小姐,主公的床塌了,他这是做给自己用的,等以后……” 姚琳打断了鲁烈的话,一一指着几根木头道:“你看,有这么多木料,多给姐夫做一张小床,他一个人睡,要那么大的床做什么……” 世俞吼了起来:“凭什么我四哥睡小床!肯定得我四哥睡大床啊!” 众人已经开始捂着嘴憋着笑了。 杜康不想跟这两个混子纠缠不清,对着世俞说道:“你安排人将木材拖回去。” “琳琳,晚上给你做好吃的。” 姚琳冲着世俞瞪了一眼,快步跟着杜康往回走,没有理会在后面搬木头的世俞等人。 瞅到杜康布袋里面的皂荚,姚琳好奇地问道:“姐夫,这是什么啊?有什么用?” 杜康本来是打算告诉她的。 但是一想到“520”的误会,姚琳又这么自作多情。 好不容易现在杜母的心思都放在姚瑶这里了。 万一姚琳以为是为她准备的,又要节外生枝。 于是,杜康淡淡说道:“给你姐姐准备的,回去告诉你。” 姚琳和世俞在路上斗了一路的嘴。 世俞说纶邑周边的猎物少了,但是姚琳死活不信。 说既然猎物少了,怎么又给齐邑送野猪? 于是冷嘲热讽世俞打猎手艺不行。 世俞最近在纶邑存在感比较低,旁人都没说什么,但是姚琳这么一说,就把他的火药桶点燃了。 所以姚琳本就有些闷闷不乐的。 此刻见杜康有些态度冷淡,瘪着嘴“哦”了一声,就不再多说了。 杜康回来时,院子里面正在织布。 杜康也终于明白什么是腰机了。 所谓腰机,就是没有机架的织布机。 前后两根横木,卷布轴的一端系于腰间,双足蹬住另一端的经轴并张紧织物,以人来代替支架,“腰机”之名也因此而来。 打纬刀依次穿入单数和双数的经纱之间,经纱便被分为两层。 纬纱从两层中间的织口穿过,打纬刀被放平,将纬纱打紧,形成了经纬交织的结构。 经线和维线不断地拥抱在一起,布就慢慢地被织了出来。 杜康既感慨于古人的智慧,又心疼姚瑶。 以人来代替支架,虽然看起来负重不大,但对腰部的损伤很大。 而且一匹布不织好,中间很难中断。 纶邑的女人们也在织布,但是九个有八个怀孕了,动作明显没有姚瑶和羊黎流畅。 姚琳欢快地叫了一声:“姐姐!我来了!” 姚瑶闻声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姚琳,又迎上了杜康关切的眼神,温声道:“等姐姐织好这匹布再陪你。” 姚琳答应着,跑过去和杜母打招呼了。 杜康蹲在姚瑶身旁,轻声问道:“怎么来了还织布?这个一看就是个辛苦活。” 姚瑶手上不停,笑着说道:“哪有你辛苦,我做这个习惯了。” 杜康见姚瑶抽空瞥了一样身前的布袋,温声说道:“这是皂荚,晚上给你洗澡用的。” “到时候用袋子装着,用热水一泡,就都是泡泡……” 姚瑶脸上一红,打断他的话,娇羞地道:“知道了!” 杜康尚不自知,继续说道:“刚刚跟鲁烈砍了几个榆树,鲁烈说榆树要干燥好,不然容易开裂。” “所以床还要过些时候才能开始做。” 姚瑶红着脸,咬着唇轻声道:“你跟我说这个干嘛啊!” 杜康眨了眨眼道:“上午不是说爱你就要告诉你,不向你汇报,你哪知道!” 姚瑶瞪了他一眼,轻声说道:“你的床刚刚铺好了,我看这张床也不扎实,你要是再鲁莽灭裂地弄塌了,你愿意睡地上就睡地上吧” 身后传来几个女人轻轻的笑声,杜康脸一红,看着脸色已经绯红的姚瑶,柔声道:“别累着自己。” 说完就起身回到自己房间里面,看看姚瑶为自己铺的床。 姚琳已经在外面开始咋咋呼呼的了。 杜康也听不清外面说什么,轻轻念了一句“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悦君兮要君知”,将刚刚挂好的蚊帐拆下来,送到姚瑶晚上睡觉的房间重新挂好。 “你吼她做什么!” 片刻之后世俞的一声轻呵伴随着羊黎微微的哭声传到杜康耳中。 杜康收起了笑容,连忙来到屋外。 第118章 汇报视察 姚琳满是委屈地对着世俞嚷嚷道:“你自己打不到猎,就会凶我!” 杜康看到这一幕,才知道世俞刚刚是呵斥姚琳。 世俞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又要发作,见到杜康出来,才忍了下来,对身后的羊黎说道:“别理她,去给哥打盆水洗个手。” 姚瑶正在织布,没法起身,看着姚琳着急地说:“小鹿和老鹿不是一样,都是用来吃的吗?” “再说那是父侯来吃的,你冲着羊黎发什么火?” 姚琳噘着嘴走到姚瑶身边说:“小鹿跟我最亲了,关键是羊黎说她哭着吃了两大碗!” 杜康大概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姚琳之前并不知道小鹿被吃了。 刚刚听到小鹿被吃掉了,心里难过。 又听到羊黎自己说吃了两大碗,就把火朝着羊黎发了。 恰好碰到世俞回来。 护短的世俞已经将羊黎当成亲妹妹了,就为羊黎出头。 一直没开口的杜母笑着说:“我就说女儿好!” “四儿和世俞两个憨货,还没大黄和二黄会来事,每天沉闷得很!” “今天啊,你们三个来了,这里才算是热闹起来了。” “我好久没看到这样热闹的情形了!” 她这一番话,是发自肺腑的。 身为相王的王后,却一辈子担惊受怕,到了虞国才稍微安定下来。 虽然虞侯礼敬有加,难免还是有寄人篱下之感。 到了纶邑才算是有了立足之地,但是身边又冷清了许多。 今日的吵吵闹闹,在杜母看来才是家中有了生机。 所以她一点都不生气。 当然也侧面提醒了姚琳不要欺负自己的义女羊黎。 一席话说得众人都笑了起来。 陶七老婆附和道:“老夫人啊,再过几个月我们这些人生了孩子,纶邑还要热闹了。” 杜母温声道:“说到这个,你们又要谢谢郡主。” “她特意又带了1000斤稻子过来,你们刚生完孩子没有奶水,到时候就有米汤喂孩子了。” 杜康不懂这个,以为小孩一出生就有奶水喝,疑惑地看着杜母。 陶七老婆看到杜康这个表情,打趣道:“主公别担心,等到了你们要孩子的时候,看纶邑谁的奶水足,让谁做孩子的奶妈就是了,饿不着小主子。” 话题不知道怎么从鹿肉转移到奶妈上来了,杜康懵懵懂懂地点着头,羞得姚瑶双颊绯红。 杜母看到儿子的憨样,又看到姚瑶的布快要织好了,忍不住笑了一下,然后朗声道:“四儿,你也没说带姚瑶去看看这些时种的地,倒是让她枯坐了一下午。” “琳琳啊,田里陷阱里面还有十多头野猪呢,还捣鼓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现在太阳也不是那么辣了,你们去田里转转吧。” 姚琳听到狩猎就来了兴致,笑容又浮到了脸上。 姚瑶怕这群大肚子大姐继续出言关心自己,连忙答应着。 毕竟是未出阁的女孩子,根本接不住她们关切的话语。 杜康既想去田里看看拒马布置的情况,又想陪在姚瑶身边,这样的安排正合心意。 此时高粱已经一米左右,说是青纱帐已经不为过了。 小米和黄米也两尺来高,黄豆半米左右。 而泥塘中的莲藕已经在一片碧绿中开出了粉的、红的、白的莲花。 姚瑶只是在村子远远地看见了一片绿色,此时身临其境,更觉壮观和美丽。 五年前那个瘦弱的少年为了救自己敢和野猪搏杀。 今天少年已经高大挺拔,却愿意为了自己低下身段趴在地里耕地播种。 姚瑶边走边侧头凝视着身旁的人。 夕阳照着杜康的侧脸,浓密的眉毛,明亮的双眸,高挺的鼻子……就连额头上的红包都没有影响他的风神俊逸。 温柔的唇线一动一动的,为姚瑶讲着种田的一些趣事,仿佛一切都是那么轻松写意。 可是想到姚瑶知道,杜康一个不务农事的人,带着这么几十号人,其中还有一群大肚子,种出了这么一大片庄稼,付出的辛苦可想而知,不由得心弦震颤。 要不是身旁有人,姚瑶几乎就要扑进他的怀中。 姚琳志不在此,倒是被稻草人偶尔发出的叮当声吓了一跳。 待到看清稻草人诡异的造型后,不由得冒了一身冷汗。 羊黎早已见怪不怪,因此她们两如同亲姐妹一样手挽手。 形单影只的世俞忍不住轻嗤一声,惹得两人一同对他哼了一声。 杜康觉得好笑,温声对姚瑶说:“你怕不怕?” 姚瑶笑着摇摇头,回道:“在你身边什么都不怕!” 话音刚落,又像想起什么一样,脸上的懊恼之情一闪而逝。 沿途之中,杜康发现田里有一些石头、竹枝、绳索之类,知道是陶七布置的陷阱。 碰到陶七时,才知道是一些捕鸟索钩、捕鼠筒、捕鼠竹筋、捕狗獾索套等,虽然原始简单,却花了不少心思,凝聚了就地取材的智慧。 再有两天时间,陶七也可以完成布置小陷阱的工作。 剩下的就是每天查看一番是否有所收获,修补一下陷阱就可以了。 杜康对陶七称赞一番,陶七却对杜康佩服不已。 在他看来,有了拒马和陷阱配合,晚上只需一两人照看篝火,应该就没有什么凶兽来破坏庄稼了。 就算来了,基本也是给纶邑送补给的。 陶七在虞城数天,教授竹编颇为尽心,姚思对他赞赏有加。 因为陶七给杜康挣了面子,姚瑶对他的好感也多了几分。 此刻听到陶七说杜康的陷阱布置得好,以后也没什么危险,姚瑶心情大好。 说完陷阱的事情,陶七犹豫了片刻,恭敬地对杜康道:“我在虞城和侯爷聊得兴起,说到了陶贝跟你学了新的去势之法……” 杜母对很多东西都要求不要外泄,陶七说了出去,担心杜母怪罪。 杜康知道他的意思,笑着说道:“上次侯爷来纶邑匆忙,我过几日去虞城,就将新琢磨出来的法子一并教给虞国牧正。” “到时候让陶贝也跟着我一起去,看看虞国是不是有合适的小牛,让他练练手。” 陶七见杜康不但不怪罪,还如此器重自己的儿子,连忙千恩万谢。 姚瑶听着二人聊天的内容,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姚琳见状,红着脸喊道:“姐姐,别问!” 然后扭头对着羊黎道:“你也别问!” 杜康附在姚瑶耳边说:“成亲了再告诉你。” 姚瑶脸又红了起来,忍不住轻啐道:“我也没说想知道!” 一行人来到野猪棚子附近时,几根榆木已经摆好了,野猪的哼哼声和浓烈的臭味一起传了过来。 姚琳忍不住在鼻子前面挥了挥手想要驱赶臭味。 但又架不住对野猪的好奇,于是凑到了陷阱前。 天气太热,因为担心野猪被晒死了,陷阱上又铺上了一层草给野猪遮阴。 姚琳和羊黎一边指挥着世俞掀开枯草,一边挑剔着野猪的长相,看哪一头好吃。 姚瑶见野猪棚子太过简陋,心疼地对杜康道:“等会儿回去帮你再搽一些艾草汁。” 杜康嘴上答应着,心思却在拒马上。 因为分了人手去齐邑送猪,现在拒马还没有布置好。 杜康看了看西南方,那头大象是挥之不去的阴影。 姚瑶顺着杜康的眼光看去,面色变得担心起来:“康哥,还在想救姚龙那次吗?” “嫂子娘家的属地就在那附近,上次就是去嫂子家的属地,碰到大象的。” 原来如此! 那边果然是有大象的! 杜康给了姚瑶一个坚定的笑容,对着众人高声道:“大家今天辛苦一下,一会天黑了点起篝火,也要将拒马布置好!” “后面两天,我们还要在中间错落开再布置一些,提高密度!” 众人齐声答应了。 杜康又回头对世俞说:“世俞,你送姚瑶他们回去!” 姚瑶不愿意,现在轮到她想陪在杜康身边了。 可是杜康哪里愿意姚瑶在这里被蚊子咬? 杜康温声道:“今天我汇报也汇报了,你视察也视察了,怎么说也该回去给我准备口饭吃吧?” “羊黎,今天烤乳猪也吃不成了,明天我来给你们做烤乳猪。” 姚瑶听到回去给杜康准备饭菜,这才愿意和世俞一起先回去。 杜康又拉住姚瑶的手臂道:“你一会让阿妈多打几个鸡蛋,如此这般做好,让世俞带过来,我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送给你。” 星星还未出现,姚瑶的眼中已经冒出了星星,将信将疑地看着杜康道:“又空口说胡话,马上是满月了,天上哪里还有星星?” 杜康笑着道:“你当然看不见,我看得见,都在你眼里呢。” 姚瑶嫣然一笑,不再理他,和姚琳她们一起回去了。 她觉得杜康真的变了。 依旧是她深爱的那个人,但是不再高不可攀,不再是那个只有国仇家恨的人,而是越来越接地气了,越来越有烟火气息了。 这才是他要自己视察的内容吗? 布置好拒马,大家回村子时,已经戌时四刻了,也就是晚上八点。 临走时,拍着世俞的肩膀悄悄道:“世俞,如果真的有大象来了,这些拒马是为你们争取时间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世俞瞪大了眼睛,心中刚刚升起的向四哥学习,斗一斗大象的想法,消失于无形。 说完这句话,杜康就带着世俞抓萤火虫了。 两人身手灵活,没多大功夫,就抓了十几只。 姚瑶在院子门口张望着,等着杜康的归来。 大家没有点火把,借着月光依旧看不清来人的脸。 当她看到最后面那道模糊而熟悉的身影时,姚瑶知道杜康回来了。 他不但回来了,还真的将漫天的星星装进了鸡蛋壳,一闪一闪亮晶晶。 姚瑶迎了上去,接过只开了一个小孔,用一根短棍挂住的鸡蛋壳小灯笼,觉得漫天星光都在自己手中一样。 姚瑶开心地笑了,然后撇了撇嘴,略带不满地说道:“还不够,明天早上要带我看日出!” 第119章 照夜清光 米粒之光,虽小,却明亮。 夜幕为纸,萤火作笔。 闪着绿幽幽的荧光十个小小鸡蛋壳,在漆黑的夜里搭建了一个神秘惊奇而又充满幻想的梦。 连一向稳重的姚瑶都喜欢得不得了,更别说姚琳和羊黎了,三人一边吃着毛桃,一边提着小灯笼嬉笑不停。 杜母更是在一旁笑呵呵的。 杜康一边吃饭,一边欣赏着莺歌燕语,心情大好。 他已经吃了四颗鸡蛋了,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将鸡蛋留给了他。 因为她们发现杜康推荐的皂荚太好用了,洗过澡后身上清爽又光滑。 唯有刚刚蚊子送上的几个大红包,让他时不时伸手挠一下。 一直默默注视着杜康的姚瑶拎着蛋壳灯笼坐到他身边,俏皮地说道:“给你照着,省得吃到鼻子里去了。” 杜康正要回应她的调侃,却发现姚瑶正在轻轻地帮他挠肩膀上最痒的一个大红包。 于是,他安逸地享受着,吃饭的动作慢了下来,恨不得时间停止在这一刻。 昏暗的松油灯下,姚瑶见状,感到既心疼又好笑,柔声道:“等会儿洗完澡,我帮你搽艾草汁。” 杜康将陶碗中的饭一口扒进嘴里,嘟囔着道:“阿妈,帮我拿套衣服,我去洗澡了!” 见杜母去给她准备衣服了,杜康一口咽下嘴里的饭菜,打了个嗝。 姚瑶张着小嘴惊讶地看着杜康,连手上挠痒的动作都停了。 杜康反应过来了。 他完全不知道为何自己会变得如此厚颜无耻。 前世哪怕是在老乡兼室友的另一个姚瑶面前,杜思坝都是拘束无比,连做舔狗都要瞻前顾后。 此刻在身为郡主的姚瑶面前,却显得一切轻车熟路,毫不掩饰,理所当然。 杜康心中有些忐忑,不知道姚瑶会不会讨厌这样的自己。 于是神色镇定地说道:“别停,那个位置还痒痒呢。” “嗯!嗯!”姚瑶回过神来,看着杜康嫣然一笑,一边用柔荑小手继续为他挠痒,一边将小灯笼举到杜康眼前,嗤笑道:“哟,我说脸上怎么没有蚊子咬,原来是越来越厚了。” 杜康心中大为得意,摇头晃脑地说道:“非也,非也,是蚊子不忍心破坏我这俊朗的容貌!” 姚瑶没有取笑他,柔声道:“既然连蚊子都知道,那以后不许再让自己受伤了。” 杜康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忍不住想要握住姚瑶的手。 这时杜母拿着衣服走了过来,问道:“四儿,你要不要皂荚?” 杜康接过衣服,摇摇头道:“不用,我抓一团泥就够了。” 然后朗声道:“你们都在屋里待着啊,等我洗完澡才能出去!” 这一声主要是说给姚瑶和姚琳听的。 在这个时代洗澡,其实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如果天气炎热,男人要稍微简单一点,河边、井边冲洗一遍就完事。 女人则要找个僻静的地方洗澡。 好在纶邑有三口井,杜康让鲁烈用木板围起来一口井,专门给女人洗澡。 如果天气转凉了,洗澡还是不洗澡就取决于你是愿意身上干净还是愿意伤风着凉了。 所以天凉之后一般以擦拭为主。 杜母身份不一样,有一个大木盆,算是解决了在室内洗澡的问题。 在石斧做工具的时代,想要做一个不漏水的大木盆,其实是非常复杂的。 因此洗澡的大木盆没法普及。 但是天凉了杜母同样没有办法经常洗澡。 因为用陶器准备热水,太耗费木柴了,太耗费时间了。 这应该是大家还没有发现皂荚作用的一个原因吧。 杜康和世俞每天洗澡就是在井边冲洗一遍,杜母和羊黎都习惯了,不会出来。 现在河边偶尔会出现猪婆龙,不能下水洗澡。 男人都刚刚布置完拒马回来,肯定都围在井边洗澡。 女人们洗澡的那口井,杜康是不会去的。 所以杜康只能在院子的井边洗澡。 虽然脸皮变厚了,但是没有厚到敢明目张胆暴露的程度。 可以给大家带来有趣的荧光,但不能带来“走光”。 这个澡,杜康洗得有些胆战心惊,畏手畏脚。 又担心洗不干净,一会被姚瑶嫌弃,于是躲在井周围的一根木架子后抓起泥巴在身上搓了个遍。 穿着清凉透气的夏布做的衣服,杜康躺在床上摇晃了一下。 床只传来轻微的咯吱声,看来是不会塌了。 院子中姚瑶和姚琳正在帮羊黎洗碗,又传来一阵嬉闹声。 杜康摸了一下额头上的大红包,已经消了不少。 肩膀上的大红包依旧瘙痒难耐。 不过更加躁动的是那颗等待的心。 终于姚瑶拿着一大把艾草进来了, 杜康感觉自己的整个世界都亮了起来。 确实亮了起来,因为姚琳和羊黎提着小灯笼也跟了进来。 姚琳是进来观摩的,羊黎是进来指导的。 …… 杜康仿佛是一位在医院等着老教授做手术的病人一样,眼睁睁地看着老教授带着一帮实习生进来了。 搽艾草汁,至于吗? 姚琳将手上的鸡蛋壳凑到杜康的额头前,啧啧道:“这个绝对不是普通的蚊子咬的,我怎么看都觉得像天眼再开。” “姐夫,你说这个大红包要是一直留着多威风啊!” 姚瑶瞪了她一眼道:“又说胡话!你被蚊子咬了,让我给你挠了一晚上!” “他这个红包要是一直留着,该多难受!” 说着,挤了些艾草汁上去。 羊黎为杜康搽艾草汁,都是在白天,晚上松油灯昏暗,也看不清,于是她就在旁边比划着:“嫂子,我记得手臂上有一个!” “左边还有一个!” “哇,这里怎么又咬了两个!” “这下超过世俞哥了!” …… 平时羊黎轻柔的动作,让杜康昏昏欲睡,很快就进入梦乡。 现在姚瑶轻柔的动作,让杜康心猿意马,很快感觉身体发生了变化。 太羞耻了! 杜康翻了个身,结结巴巴地说:“背上还要几个,弄好了,你们就去睡吧!” 羊黎疑惑地说道:“我记得肚子上还有几个啊!” 杜康嘟囔道:“已经好了,不用管了!” 姚琳再次出击:“屁股上有没有?” …… 羊黎道:“我不知道,四哥说没有。” 野外的蚊子格外的毒,特别是下过雨后的。 姚瑶看到杜康身上被咬得密密麻麻的蚊子包,没心思跟她们打趣,只是轻柔地为杜康涂抹着艾草汁。 就像那天杜康为她洗脚敷药一样温柔。 姚瑶越温柔,杜康感觉越难受。 好不容易等到羊黎说了一句:“我记得没了!四哥,你怎么还没睡着?” 姚瑶的手离开了杜康的身体。 杜康如蒙大赦,身体也放松下来,扭头道:“你们回去休息吧,我也困了。” 羊黎这些时一直都是陪着杜母睡,因此三人依次从杜康房中鱼贯离去。 走到最后的姚瑶像是想起了什么,回身走到杜康身边道:“下午给你把蚊帐挂好了,怎么又挂到我那边去了?我去给你取过来。” 正在对抗坚硬床板的杜康不敢起身,坏坏地说道:“取过来也好,你要是被蚊子咬了,我帮你搽艾草汁!” 姚瑶咬了咬嘴唇,不退反进,附在杜康耳边,呵气如兰,轻声道:“想得美!就让蚊子跟你亲近吧!” 杜康感觉自己的身体快要爆炸了。 早知道就不撩拨了,终究还是自己的身体受罪! 姚瑶继续柔声说道:“晚上好好休息,明早我起来叫你一起看日出!” 说罢吹灭了松油灯,转身离去。 属于姚瑶的那道光消失在眼前,杜康才敢翻过身来。 他很想做点什么,让自己身体中的热量释放出来。 可是一想到那股招人嫌弃的浓烈荷尔蒙味道,又放弃了。 心中有再多旖旎的遐想,也抵不过缺乏睡眠和高强度劳动带来的疲劳。 早晨,太阳还未升上地平线之前,天就已经蒙蒙亮了,谓之“晨昏朦影”。 杜康被姚瑶轻轻地唤醒了,一睁开眼睛,就看到姚瑶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杜康看了看窗外,大概在五点半,还有半个小时就日出了,于是轻声道:“你在院子中等我一小会,我穿下衣服。” 他不是要赶姚瑶出去,而是要收起小帐篷。 二人一起走出院子时,昨天里外不是狗的二黄没有任何反应。 姚瑶挽住了杜康的胳臂,轻声道:“太阳没出来,我还是有点怕!” 杜康握住了她的手,柔声道:“没事,我在呢。” 他们要去的是后山上的竹林。 那里可以看日出,又可以俯瞰整个纶邑,而且格外幽静。 来到那块大石头前,姚瑶挨着杜康坐了下来。 杜康的一只手无处安放,他不知道该放在姚瑶的腰上,还是该放在姚瑶的肩膀上,或者该背在身后。 他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这和姚瑶扭伤后杜康背她,或是姚瑶为杜康搽艾草汁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一阵晨风吹过,身后的竹林沙沙作响,也带来了夏日清晨特有凉意。 姚瑶紧紧靠着杜康的身体,轻声道:“有点凉!” 杜康终于知道,自己的手,该放到姚瑶的腰上了。 这是他的责任。 杜康左手搂住了姚瑶柔软的腰,不禁扭头向右边傻笑了两下。 等他再回头看向姚瑶时,发现她正微抬螓首,看着自己。 那双大而有灵气的眼中,都是光,比太阳还亮的光。 那是看向爱人的眼神。 第120章 一寸光阴 晨光熹微,晨风阵阵。 淡淡的圆月挂在天边,东边的地平线发出微光,远处的田野在朦胧中呈现一片墨绿色。 杜康和姚瑶都痴痴地看着对方。 看着眼前的心上人娇媚动人,秋波横流,脸色微红地凝视自己,杜康心中怦怦狂跳,却又感觉身体无法动弹,不能再次扭头侧脸。 晨风吹过姚瑶的发梢,吹过她的耳朵,吹过她的脸颊,凉意沁人心脾,但心中仍然滚烫如火。 相识五年,哪怕已经有了一份正在努力达成婚约,这也是二人第一次如此单独相处。 姚瑶闭上了眼睛,既在期待着什么,又在回忆二人相识的点点滴滴。 在桑林中遇险时,这个少年像一轮太阳一样驱散了自己心中的所有恐惧。 从此这轮太阳就成了自己心中的唯一。 哪怕他是那样的高傲,那样的炽热,那样的远在天边一样,姚瑶也想奋不顾身地靠近。 她不知道杜康屡次救护姚家的人,是为了复国,还是本性使然,还是因为自己。 甚至到了杜康提亲的那一刻,她都觉得是虚幻而缥缈的。 直到昨天看到了他在纶邑的付出和努力,才感觉一切都真实而鲜活起来。 姚瑶感到一股强烈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不由得微微睁开了眼睛,通过眼中朦胧水雾,看到了杜康坚毅的脸庞向着自己靠近过来。 姚瑶顿时心中狂跳,双颊绯红,马上又闭上了眼睛,睫毛微微颤抖,唇瓣微张。 很快四唇相接,姚瑶轻吟一声,脑中一片空白,却情不自禁地迎了上去。 她从未经男女情事,纯洁如白雪,清澈如山泉,此刻心中情感如种子破土而出,只想将自己的一切都给眼前的人,与他相守一生一世。 母胎单身杜康,鼻息中尽是姚瑶身上的如兰体香,嘴中尽是在舌尖散开的甜蜜。 杜康笨拙而贪婪地探入贝牙,攫取着让人迷醉的美好,双手也情不自禁地搂住了姚瑶。 姚瑶感觉身体微微颤抖,忍不住抱住了杜康,仿佛体内的太阳将自己融化了。 身体化作一缕青烟,一片泡沫,一朵白云,在甜蜜的欢悦中轻盈飞舞。 风淡淡地吹,身后的竹林摇曳起伏,仿佛在推波助澜。 两人的呼吸时快时慢,随着竹林的起伏荡漾着。 东边越来越亮了。 大黄和二黄的叫声,还有金大升的哞哞声也传了过来。 阅片无数,却初经此事的杜康从激荡的情绪中慢慢平复下来,想到自己正在亲吻虞国的郡主,而郡主是自己的心上人、未婚妻,心中激动而欢喜。 姚瑶紧闭着双眼,面如桃花,仿佛仍在回味和期盼。 发现杜康停下了动作,悄悄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却看到杜康正睁着眼睛盯着自己。 姚瑶顿觉大窘,一把推开杜康,咬着唇娇羞道:“讨厌!” 身体却不自觉地朝着杜康的胸口靠去。 刚刚一亲芳泽的杜康见姚瑶靠在自己胸口,双手自然而然地环住她的腰,任由她的发丝在脸上、脖上轻轻拂过。 那种麻痒难耐比蚊子发的大红包还要强上千百倍。 杜康用下巴轻轻摩挲着姚瑶的头顶,嗅着少女独有的幽香。 姚瑶被他的鼻息喷得耳垂一阵麻痒,红着脸嗔道:“别闹了,一会有人来了!太阳出来了,看日出吧!” 东方一轮红日慢慢升起,映得红霞满天,勾勒出连绵起伏的群山轮廓,气势恢宏。 晨光染红了云雾,也照亮了九州,大地迸发出无限生机和澎湃气势。 杜康看着太阳,姚瑶却看着山下的田地。 朝阳将地里庄稼慢慢照亮,为墨绿色镀上了一层金光,却又像流水一样转瞬即逝。 姚瑶向后仰起脑袋,温声问道:“康哥哥,你会永远这么爱我吗?” 杜康环紧了姚瑶的纤腰,柔声道:“这个问题我要用一生来回答你,你准备好了吗?” 姚瑶心中甜蜜且欢喜,嘴角含笑,神色温柔,轻轻地“嗯”了一声,只愿时光永远停在这一刻。 杜康感受到她的笑意,指着下方继续说道:“你看看下面的这片田野,等秋天了,我还会继续开荒,这里就是我们的家。” “那边空着的一片地,我想要将苎麻种过来。” “那边还要盖粮囤,还有猪圈。” “明年开春,还要挖沟渠。” “你说这里要不要盖一间木屋?这样每天早上都可以来看日出了。” “对了,还有那边,我还要种一片榆树。” 姚瑶静静地听着,突然抬头问道:“你要做那么多床干什么?” 忽然又想到自己问的话里有毛病,腰肢不自觉地渐渐柔软起来。 更在他的宽大的手掌有意无意地摩挲下,连身体都热了起来。 杜康没有察觉到,温声道:“榆树成材要十多年,要做床也是十几年后了。” “榆树皮、榆树叶子、榆钱都可以吃,要是遇到荒年,也不能饿着你。” 到了新中国成立,都有三年自然灾害,更何况这样一个亩产四十斤的年代。 在这个时代,饥饿是再常见不过了。 姚瑶心里升起一股暖流,柔声道:“康哥,刚碰到你的时候,母亲去世不久,我心中苦闷,只有你能给我安全感。” “只有你,我一哭过,你就能够发现。” “但你和我说的都是九州和天下,我一直觉得自己配不上你。” “嫂子也说你胸怀大志,我只会拖你后腿。” 杜康握住了姚瑶的手,心中感慨万千,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原主被大象所伤后,和姚瑶在河边散步时,说的都是“长河之志”。 所以姚瑶现在所说的就是心中的真实感受。 杜康能说什么? 说自己其实是个穿越者,已经完全没有争霸九州的雄心了吗? 姚瑶也握紧了杜康的手,继续说道:“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绝对不会有半分犹豫。” “你在我心里就是大英雄!” 杜康心中既激动又喜悦,还有一股莫名的害怕:自己根本不是什么大英雄!只想种田而已。 但是只要能够一生一世护在姚瑶身边,他便知足了。 于是他朗声道:“姚瑶,如果不能陪在你身边,要这九州又有什么用?” 姚瑶身体一怔,完全放松了自己,靠在杜康身上,嘴角荡开笑容,开心地说道:“我相信你!” “昨天看到你布置的陷阱和拒马,我也放心了。” “你看着西南方,我就知道你是要防备大象。” “我的夫君终于知道保护自己,再也不是那个鲁莽灭裂,只会让我担心的人了。” 说着在身上摸索了一阵,掏出了一颗珍珠放在手上。 天然的珍珠都是极品。 这是一颗直径两厘米的大珍珠,晶莹润泽、虹彩清晰。 看着珍珠里面映着姚瑶的笑脸,杜康忍不住说道:“只有这样漂亮的珍珠才配得上你。” 姚瑶笑着说道:“这是婶婶昨天给我的,是从你捡回来的河蚌里面发现的。” “让我不用为你担心了,说你已经沉下心来了。” “她说身上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这颗珍珠就是老天爷专门让她送给我的。” 上次处理河蚌的是石猛,以石猛的闷葫芦性子,倒是真的可能一字不漏。 但是杜康不知道杜母为什么没有告诉自己。 也许是曾经贵为王后的母亲,为自己的窘迫感到难过吧。 两手空空的人,最容易手足无措。 不管怎么样,自己和姚瑶的感情总算得到了杜母的祝福了。 刚刚二人一番亲密之后,感情更深。 佳人就在身边,又知道长辈完全同意,杜康只觉得心中开怀不已,用大手握着姚瑶的小手合拢,柔声道:“阿妈的心意,收好。” 姚瑶点点头,任由杜康握着自己的手。 两人就这样偎依而坐,看着太阳冉冉升起,田间绿波滚涌,听着身后竹林沙沙,心中只感到喜乐安平,都不再说话,生怕从美梦中惊醒。 大黄顺着山道冲了上来,朝着二人摇头摆尾。 感觉到杜康将手从腰间抽了回来,姚瑶瘪了瘪嘴,惘然若失。 看着山道上的来人,杜康笑着说道:“我们回去吧,他们趁着晨间凉快来砍竹子做陷阱了。” 姚瑶不情愿地站了起来,撒娇地说道:“早晨的时间太短了!” 说着将珍珠装好,很自然地牵起了杜康的手。 杜康轻轻用力握了握她的手,柔声道:“来日方长,明天我们再来看日出。” 姚瑶沉吟片刻,摇摇头道:“明天我要回虞城了。” “趁着早上凉快,早些送我回去,你好接工匠过来。” “我听父侯说做六七个粮囤不是一时半会的事,别误了秋收。” “今天早晨的这一寸光阴,让我觉得比认识你五年还要真实。” “你说得对,来日方长。” 杜康见她眼中既有期盼,又是失落,既有坚决,又是柔情,忍不住低头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轻声道:“听你的。” 姚瑶心如鹿撞,瞥了一眼山道,双颊晕红,低声道:“有人来了!” 山道上果然传来陶七故意发出的咳嗽声。 杜康握住了姚瑶要抽回的手,带着她朝着山下而去。 接近来人时,杜康朗声道:“陶七,我今天和郡主一起赏日出,才知道我们纶邑这般秀美啊!” 陶七看他们手牵手,笑着说道:“纶邑的景色,是因为主公和郡主这样一对璧人在竹林间,才显得如此秀美啊!” 跟在队伍后面的姚琳冲到前面来,大惊小怪地吼道:“姐夫,姐姐,你出来看风景,居然不带我!” “姐姐,你头发怎么乱了!” 杜康心中咯噔一下,生怕姚瑶会觉得无地自容,却发现姚瑶大大方方地挽起了自己的胳臂。 发虽乱,身有属,心已定。 第1章 平淡生日 姚琳不是来山上砍竹子的,她是来找杜康和姚瑶的。 因为今天是姒少康的生日,杜康毫无印象,但是任缗记得。 大夏曾经的王后永远不会忘记自己是如何逃出帝丘的。 那座昆吾氏为大夏修建的庞大王城,在寒浞的屠刀下变成了血与火的炼狱。 相王所有的血脉都随着帝丘城一起消失了。 所以怀有身孕的任缗和相王告别时没有任何犹豫。 只留给相王一个坚毅的眼神,就从狗洞里面爬了出来,然后历经千辛万苦回到了母家任国。 怀胎十月,腹中的婴儿呱呱坠地发出响亮的哭声。 任侯稳稳地将孩子抱到女儿面前,颤抖地说道:“是个男孩!” 任缗流下了眼泪,看着漆黑的屋顶,心里默默地念叨:我对得起你们姒家! 嘴里却倔强地说道:“希望孩子不要像他父亲,而是像他祖父一样,就叫他姒少康吧。” 杜康的祖父姒中康,是禹王的孙子,夏朝第四任君主。 二十一年来,姒少康这个名字却从未被人叫起过,世人只知道他名为杜康。 哪怕是在虞国,杜康的真实身份并不是为所有贵族都知道,连萧晨都是嫁给姚友后才知道的。 五年来,大大咧咧的姚琳都学会了替杜康隐瞒身份,从不主动提起。 在纶邑来了奴隶后,夏人再也没有公开讨论过复国的事情。 羊黎和杜母几乎朝夕相处,也不知道杜康原来是姒少康。 她反而感谢杜母把自己姐弟二人的身份隐藏得很好。 所以,羊黎只当今天是她的四哥杜康的生日,丝毫不知道这一天对杜母意味着什么。 说是过生日,只是大家聚在一起简单地吃了个朝食。 杜母乐呵呵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笑着说道:“今天真热闹啊!等开春姚瑶嫁过来,会越来越热闹的。” 姚瑶知道她说的是开枝散叶的事,低头笑着挑眉瞥了一眼杜康。 世俞喝了口汤,嘀咕了一句:“四哥在虞城还能喝上口酒,可惜今天没有酒。” 杜母看了看坐在一起的杜康和姚瑶,温声道:“四儿,你是会酿酒的,姚瑶也送了稻米过来,不如你酿一些,等你们成亲也要用的。” 杜康哪里舍得用姚瑶送的稻米酿酒?再说酒醪的酒精度太低了。 于是摇了摇头:“粮食都不够吃,哪有余力酿酒?阿妈放心,等高粱收获了,我酿上几坛好酒。” 姚琳皱了皱眉,眨巴着眼睛道:“姐夫,秫米又苦又涩,酿出来的酒只怕是苦的!” 杜康看着姚瑶笑了笑:“试试看,说不定是色香味俱全呢。” 姚瑶闻言想起早上二人肌肤相贴,呼吸互闻的甜蜜,心中小鹿乱撞,佯作未闻,却偷偷地伸手狠狠掐了杜康一下。 杜康正准备喝汤,突然腿上吃疼。 虽然不知道姚瑶为什么生气,但情侣间的小动作让杜康疼在身上,甜在心里。 众目睽睽之下不好发作,只能喝了一口汤,趁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太烫了!” 姚瑶刚刚松开手,又看到杜康舔了一下嘴唇,恨不得再掐他一下,又想要再回到山顶竹林前。 于是又轻轻地摸了一下刚才掐过的地方。 吃过朝食,疲惫的世俞就要去睡觉了。 这段时间不用打猎,他打算把守夜的事情包下来。 考虑到拒马阵已经成型,杜康打算用一两天时间来强化竹竿的密度后,就慢慢将守夜的人减少到两人。 晴好的天气以保证篝火为主。 雨天以警示为主,因为一片漆黑,根本没法战斗。 乖巧体贴的羊黎为世俞搽艾草汁,死皮赖脸的姚琳围观指点。 “你看这几个连起来想不想一只蛤蟆?” “还有着几个像不像一只老鳖?” “额头上倒是也有一个,不过歪了点,没有姐夫的微风!” …… 羊黎做了个“嘘”的手势。 姚琳看时,世俞已经发出轻微的鼾声睡着了。 这是杜康穿越后过的第一个生日,最好的礼物当然是献出了初吻和赢得了初吻。 随后就是平平淡淡但无比真实的一天。 杜母带着姚瑶和羊黎在地里再次开始播种。 接近二十亩蔬菜开始陆续成熟,已经不需要人去采摘野菜了。 杜康带着人在强化陷阱和拒马。 一身精力却什么都不会,又不能通过打猎发泄的姚琳闹得鸡飞狗跳。 她可能在和陶贝一起放牧,可惜顶不过金大升; 可能和羊明一起划竹筏,可惜不会游泳; 可能在泥塘里面挖藕,可惜动不动就陷进泥巴里; 可能在和陶七一起布置陷阱,可惜老是套中自己; 可能在和大牛在一起沤肥,可惜只会嚯嚯蚯蚓; 她还发现了杜康存放的木炭,弄得自己满脸黢黑; …… 她无处不在,繁忙无比,却减缓了每项工作的进度。 姚瑶本以为没法打猎,姚琳会待不住,没想到她充分发掘了纶邑的各种乐趣。 等到日头太大,天气热起来,杜康就把杜母三人赶回去,让华灵带着奴隶播种蔬菜。 至于姚琳,杜康根本找不到她。 有了陷阱里面的十多天野猪和陆续成熟的蔬菜做后盾,杜康终于敢用所剩不错的豆子为大家打了一些豆浆。 凉爽的清晨是最适合赶路的。 喝完豆浆,对世俞交代好安排,杜康就该趁着太阳初升送姚瑶回虞城了。 姚琳和羊黎依依惜别。 可是陶贝看到姚琳在一起,却心有余悸地说道:“主公,今天就回纶邑吧?我不想在虞城过夜。” 唉,姚琳在纶邑彻底放飞自我,已经到了所到之处,寸草不生的地步了。 姚琳轻轻地赏了陶贝一个爆栗,嗔怒道:“你是不是嫌弃我!” 陶贝摸了摸头,讪讪道:“不是,我惦记我养的猪。” 杜康已经两个月没去虞城了。 走出村子没多久,杜康发现杂草已经没膝了,小路只是依稀可见。 从纶邑到虞城的路还是前些时姚思带着四个侍卫走过。 果然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走的人少了,便没有路。 眼前的情景让杜康有些疑惑。 这个时代要车子有什么用? 上次姚友说的商人四处交易又是如何做到的? 如果不解决物流的问题,在纶邑做好的一个簸箕,拿到商国就算价值能够翻十倍,这个生意也没法做。 因为九倍的利润可能会完全消耗在运输成本里面。 而仅仅是有了箩筐的使用,改善了的纶邑内部的物流,效率也大大提高了。 难怪这个时代不需要金钱。 现在不想这个了,还是考虑怎么才能不累着姚瑶。 杜康很自觉地蹲在姚瑶身前,朗声道:“琳琳,你姐姐脚伤还没有好,只能我把她背回虞城了。” 姚琳疑惑地问道:“姐姐,你的脚伤不是说早好了吗?” 杜康直接抓住了姚瑶的小腿道:“看起来好了,但不能太过劳累,不然又复发了就麻烦了。” 姚瑶站立不稳,已经趴在杜康背上了。 陶贝继承父亲的看是做事,已经拿着一根竹竿在前面开路了。 每天割草放牧,打草惊蛇的道理还是懂的。 姚琳见有趣,也挥舞着竹竿一蹦一跳地跟了上去。 姚瑶伏在杜康背上,轻声道:“三四十里路,我能走!” 杜康笑道:“今天早上没和你一起看日出,就想背你呢。” 姚瑶心中泛起甜蜜之感,不再挣扎,安静地将侧脸贴着杜康的耳朵,将小巧的簸箕他举在他头顶上遮阳。 清晨的微风吹动着他们悸动的心,平静的旷野美得像一幅画。 “我很重吧?” “不,你一点都不重,我今天一口气把你背到虞城。” “可是我这两天在纶邑吃得很多。” “阿妈说怀孕了就会吃很多。” “那样就会怀孕吗……” “不会,像这样背着可能会吧。” “坏人!你说谎!” “我没说谎!” “那你把我背好了!我不下来了!” …… 姚琳突然回过头来说道:“姐夫,我觉得你现在就像那个故事里面的猪妖在背媳妇!” 杜康笑着说:“猪妖可没我这么俊俏!” 本来只是一句玩笑话,姚瑶却严肃地道:“琳琳,别胡说,盘木大祝不是说了吗?猪妖虽然有情,但是毕竟人妖殊途。你怎么说主要是康哥!” 姚琳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跑到前面去了。 杜康从来没有见过姚瑶对姚琳这么严厉过,打起了哈哈:“我胡编乱造的故事,没那么严重,盘木大祝怎么知道这个故事?” 姚瑶为杜康揩了一下汗,柔声道:“琳琳讲给盘木大祝听的,盘木大祝还听得饶有兴趣。 听完后,摇了摇头叹息说,可惜是个猪妖,终是害了高兰。 还说你这个故事说得好。” 杜康想起了一句话:越是感人的爱情,越是凄美,平平淡淡才是真。 他觉得盘木先生说得对。 姚瑶应该也感觉到了,所以对姚琳将杜康比作猪妖非常不舒服。 杜康侧着头摩挲了一下趴在肩头的姚瑶的小脑袋,温声道:“放心,我不是猪妖,我是你的厨子,也是你的王子,现在在为你种田呢。” 姚瑶贴紧了他作为回应,感到无比的安心。 临近虞城时八点刚过,道路已经明显好走了,杜康还舍不得放姚瑶下来。 眼见着行人多了,姚瑶了几次想要下来。 可是一挣扎两个人反而贴得更近了。 只好放弃了挣扎,将头埋在杜康的肩头一动不动。 姚琳朝着那棵巨大的柳树跑了过去,大喊道:“盘木大祝,你专门在等我吗?哈哈哈哈!” 杜康见到随风飘扬的柳条下,果然站着两个人,只好将姚瑶放了下来。 盘木带着一人笑呵呵的迎着携手走过来的二人,笑呵呵地说道:“我陪着陈兴牧正在专门恭候庖正大人的。 正好说到萧章公子居然无意中得到了一门神通。” 第2章 走近科学 听到萧章的名字,杜康感到心里酸酸的,忍不住扭头看了姚瑶一眼。 一向举止得体的姚瑶,微微蹙眉,露出了明显厌恶的表情。 当着盘木和陈兴的面,也没有避嫌,只是紧紧地握着杜康的手。 陶贝行礼后,就主动站到一边去了。 姚琳满是好奇地问道:“盘木先生,萧章还会神通?你说的是不是一天要换八条裤子这个神通啊!哈哈哈哈!” 几人都忍不住想要笑。 萧章毕竟是萧晨的弟弟,姚琳敢放声大笑,姚瑶捂着嘴巴靠到了杜康身上,盘木和陈兴可不能太过放肆。 他二人忍得太过辛苦,只好不停地咳嗽。 好不容易止住咳嗽,盘木慢悠悠地道:“那倒不是,不过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事情是这样的……” 陈兴打断盘木的话道:“盘木大祝,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不是已经跟侯爷说好了?你带着郡主和二小姐先回府。 我这一早就在这里恭候庖正大人,就是趁着早上天气凉快好给小猪去势,可没时间听你讲神通。” 说着就拉着杜康的手,一边和姚瑶等人告辞,一边往他的牧正府走去。 陈兴说的没错,夏天去势就是要趁着早晨天气凉快,不然小猪容易感染,再耽误一会天气就热了。 杜康看着姚瑶依依不舍的表情,颇为无奈,只能高声道:“我处理完陈牧正的事情,就赶到侯府。陶贝,我们走吧。” 陈兴和杜康也是熟识的,是虞侯的同族人,三十多岁,精干得很,性子倒是有些像姚齐,火急火燎的。 他只知道杜康因为救过姚瑶的命,被姚思委以庖正之职,并不知道他的本名姒少康。 初时还以为杜康虽然勇武,但是性格谄媚,故而年纪轻轻就当了庖正,破了自己最年轻牧正的记录。 后来接触几次,为杜康的气度和本事折服,特别是在养殖上颇有见地,故而更加欣赏。 虞侯的牧正府养了十几头牛、四五十头猪、四五十只羊,还有百余只鸡和十几只狗。 可不要小瞧这个规模。 就算几百年后商朝统一天下,商朝的君王在丰年祭祀先祖王亥,宰杀五十头之多的牲畜,人们称“排场大得好比祭祀天地”。 而虞国现在只是一方诸侯而已。 这些也是姚思的私人财产,不包含虞国中其他贵族豢养的牲口,比如纶邑的牲口。 几乎是被陈兴拉着小跑的杜康笑着说道:“牧正大人,来得及,今天天气还算凉爽。 我们刚从纶邑过来,我还好,陶贝毕竟年纪还小……” 陈兴这才想到二人刚刚赶了三四十里路,放慢了脚步连忙道歉。 杜康见陶贝赶了上来,扭头问道:“刚才盘木先生说到萧章公子会了一门神通,倒是激起了我的好奇之心……” 陈兴打断了杜康的话,不屑地说道:“嗐!什么公子!什么神通! 早上我刚刚到侯府,没想到这小子一早也赶过来了。 我当是他老子有什么急事,原来是过来显摆的! 他突然发现自己可以从身上的任何地方把血吸出来,并且还不会留有任何伤口。 然后又换了几个侍卫试了试,也吸出血来了,吓得几个侍卫跪地求饶。 于是在侯府内趾高气扬,洋洋得意地说自己天下无敌了,谁碰到他都会被他吸死……” “哈哈哈哈!”杜康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陈兴不以为意,拍了拍手道:“庖正大人也以为这是个无用的本事是吧?就他那个身板,谁会让他去吸血啊!还没靠近就被一拳头打飞了!” 杜康好不容易止住笑声,清了清嗓子道,犹豫了片刻道:“倒不是这个。萧章嘴巴里面说话的时候是不是口气很重?” 陈兴用手在鼻子前面挥了挥道:“他对着我说话,我可是怕了!还以为他把自己拉的屎塞进嘴里了呢!” 五千年前的走近科学再现了! 萧章牙龈出血非常严重啊! 其实这个时候的人们已经注意口腔卫生了,清理牙齿的工具主要是手指,但像姚瑶和杜康具备条件,会用盐水漱口,而一般人也会在饭后用清水漱口。 再加上饮食以粗粮为主,肠道健康,倒还真的没什么口气。 杜康想了想说道:“我记得他比较喜欢吃蜂蜜吧。” 陈兴点了点头:“我也想不通,蜂蜜那么香,怎么进了他的嘴就变味了。 这不,刚刚和我们一起出来,又带着人去树林里找蜂蜜去了,说自己已经天下无敌,定要满载而归。 他这个话一出口,把刚刚被吸血的几个侍卫又吓得不轻,盘木先生也不得其解。” 杜康想了想,只怕是萧章的嘴太臭,盘木也不敢上前察看,不然应该能够发现其中蹊跷的。 于是温声道:“没事,别说是人了,就是一棵树,都能被他吸出血来。” 陈兴放慢了脚步,疑惑地看着杜康道:“庖正大人莫非知道其中的缘故?” 杜康笑着道:“他自己嘴巴里面的血,不管吸任何地方都会有血!” 陈兴闻言一怔,恍然大悟:“我说他嘴里味道怎么这么冲!原来是这么回事! 庖正这般见识,才是郡主的佳配啊!” 杜康解了一道科学谜题,得到陈兴祝福,又知道所谓的情敌如此不堪,顿感心情大好。 陈兴本来就觉得杜康对胃口,此时又解了心中的疑惑,更是大感畅快。 又见陶贝伶俐机智,小小年纪已经学会为小猪去势,更是感叹后生可畏。 二人一路有说有笑,很快就来到了牧正府。 牛、羊、鸡在此时都是放牧,陈兴养的狗出去打猎的少,倒是被他训成了放牧犬。 杜康的大黄和二黄就是从他这里挑出来的。 只有猪是圈养的。 今天因为知道杜康要来,牛就都没有放出去。 杜康看了看牛的齿龄,只有四头牛的年龄合适,于是让其他的牛都出去了,只留下了这几头。 杜康让陈兴安排人先去准备麻绳和竹套,就来给十头小猪去势了。 这是两只母猪产的猪崽,刚好十头小公猪。 从陈兴刚刚对萧章的嫌弃就知道,他平时也是个爱干净的人,对于用牙压碎小猪的恶物,早已不耐了。 因此一听到杜康可以用刀子去势,就马上请求虞侯将杜康请过来。 杜康又给他上了一堂生理上的走进科学课,告诉他恶物上的一些器官的功能和作用。 陈兴听得连连点头。 杜康自己先演示了一遍,然后让陶贝做了一次练手。 陶贝手脚麻利得很,手起刀落,恶物落地了,嘴里还念念有词道:“让你嚣张!” 陈兴看得连连点头,听到陶贝的话不由得和杜康相视哈哈大笑。 十头小猪很快就被陈兴和陶贝一刀斩断是非根。 因为牧正府附近没有竹子,所以去准备竹套的人还没回来。 杜康见猪圈里面的猪粪不少,又将沤肥的事情毫无保留地告诉了陈兴:“这个是我和华灵在纶邑一起想出来的法子,这样施肥到田里就不会烧庄稼了,目前看来长势还不错。 等会儿我见到侯爷,和他提议给你多加派些人手沤肥,田里总能多些收成。” 陈兴闻言大喜,连连称谢,然后叹了口气才道:“我倒不是高兴人手增加了,只是侯爷归国后,很为今年的收成担心。 世子毕竟年轻,下面的人做事也就浮于表面了。 如果庖正大人的法子有用,一亩地多收一斤,也是一大笔粮食啊。” 陈兴说得隐晦,杜康听得明白。 说白了是底下的人看人下菜,姚友自己是外行,又没沉下去,别人也就人浮于事了。 但是涉及姚友的口碑,他也不好多说,只能淡淡地说今年风调雨顺,定然不会影响收成的。 两人正说着,下人取来了竹套和麻绳。 给牛穿鼻环这件事,陶贝也没有学过,杜康将他带来,就是为了教他这件事。 杜康还担心自己解释怎么发现穿牛鼻环这件事会让牧正陈兴刨根问底。 不想陈兴却对杜康信服得很,杜康说什么他信什么。 这样事情就简单了,杜康将穿牛鼻环中的要点和注意事项细细地向两人说了一遍,又亲自演示了一番。 陈兴和陶贝都是手脚麻利的人,在杜康的指导下,也顺利完成了穿鼻环这个小手术。 杜康给牛鼻子上敷上草药,告诉陈兴后面如何护理和上鼻环,然后说道:“等上了鼻环之后,放牧有了约束,牛就不会走丢了。 如果是想要负重,牛本身力气就大,又聪明,稍加训练之后听话得很。 我前些时抓牛受伤,偶然得到两头牛,打算迎亲的时候给郡主做坐骑。 这次郡主过去,都和她亲昵得很,任由她挠痒。 我见你这里也有扫帚了,每天安抚一番,也会跟你亲近很多。” 陈兴连连点头,忽然拍了一下脑袋,像是想起什么一样,看着杜康说道:“前些时商国人来虞国,我看他们的牛一部分是做交易,一部分又牵了回去。 听你这么一说,牵回去的应该是负重的。 有人在城外看到他们重新给牛鼻子系绳子,应该用的就是庖正大人的这个法子。 他们还骑马,难怪能够到处做交易!” 杜康为祖先的智慧感到骄傲。 原来这个时代已经有人会驯服牛、马了。 这一期的走近科学,居然走进了祖先擅长的领域。 他笑着说道:“盘木先生上次跟我说,物一理也,我能够想到,肯定也有别人会想到,也不奇怪。 有一件事情,还想麻烦陈牧正。” 第3章 田园猎犬 劁猪的事情解决了,以后终于可以不用嘴去咬小猪崽的屁股了。 穿鼻环的事情解决了,放牧牛就要方便得多,走失率会大大降低,而且听杜康的意思,还可以像商人一样训出来负重运输。 陈兴心中正在发愁如何对杜康表达谢意,连忙说道:“庖正大人尽管说,只要我陈兴做得到的,定然全力以赴。” 杜康笑着道:“那倒不至于。我去纶邑时,带了大黄和二黄,眼看着月底要产崽了,我看二黄腹部颇大,如果产得多,我想送几只到虞城来。” “庖正大人是在跟我说笑吧?谁不知道大人养的狗是难得的好猎犬?”陈兴讶然道:“它们产的小狗崽,城中不知道多少人想要,怎么是麻烦我呢?” 大黄和二黄与杜康前世养的狗一样精壮,不过狩猎技巧要强得多,因此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造成了误会。 现在听到陈兴夸奖它们,内心也高兴。 杜康摆了摆手道:“倒也不算是送过来,我想一只换一只。如果陈大人养的狗产了小狗,有品相好的帮我留几只。” 陈兴明白了杜康的意思,这是为了下一代繁衍做的准备。 一窝生的小狗配种,生出来的小狗可能出现畸形、弱胎的情况。 这种情况对猎狗来说是致命的。 “庖正大人客气了,些许小事哪里称得上帮忙!”一只换一只也是赚的,陈兴感觉还是没还人情:“正好我这里有一窝刚刚断奶的小狗,其中有几只品相不错,要是方便的话,今天就挑几只带回去。 侯爷从纶邑回来后,对你赞不绝口,想来先斩后奏,他也不会见怪的。” 不管是原主还是杜思坝,都是喜欢狗的。 但是原主在挑选猎犬上比杜思坝要专业多了。 现在纶邑大黄晚上守夜,白天还屁颠屁颠地跟去狩猎,能够带几只小狗回去训练起来,自然是最好的。 杜康又带着陶贝和陈兴一起来挑选小狗。 陈兴途中念叨着:“要不是世子妃不喜欢狗,说什么一看到狗身上就痒痒,侯府上下多少得养几只。 她也就能容得下庖正大人养的大黄和二黄。” 听起来萧晨好像是对狗毛过敏,但是又不知道怎么能够容得下大黄和二黄。 涉及萧晨,杜康不好回应,只能笑着不说话,很快就来到了陈兴养狗的地方。 母狗在小狗半个月大的时候,就开始嫌弃小狗了。 在1—2个月,小狗就彻底断奶了,这个时候也是领养小狗最合适的时间。 看得出来,陈兴也是个爱动物的人,两只怀孕和两只产了幼崽的母狗都留在了狗窝,被照顾得很好,没有出去放牧。 杜康之前应该是这里的常客,所以几只大狗都过来嗅了嗅,蹭了两下。 小狗都喜欢凑热闹,围着杜康的两腿摇头摆尾地蹭来蹭去。 挑选猎犬的技能记忆,来自原主,简单来说就是先看外形:“尖耳、虎头、冲天尾”。 所谓尖耳,是指尖尖立耳且活动灵敏,有利于猎犬听猎物的声音。 所谓虎头,是指短嘴阔脸,像老虎的脸一样,这样的脸型表示狗狗咬合力发达,能紧紧咬住猎物。 所谓冲天尾,是指尾巴笔直竖起,表示狗胆子大,面对任何事物不畏惧,敢于狩猎。 一般这三样选好了,再判断一下听觉、嗅觉和体型,就能选出一只好的猎犬了。 杜康先后抓起两只小狗,讲给陶贝听。 陶贝听得聚精会神,陈兴也在一旁连连点头。 杜康讲完后朗声道:“陶贝,你挑两只吧,选好了,我就向陈大人讨过来。” 这群小狗在陈兴的照料下,品相都还不错,杜康最喜欢的有两只。 不过直接挑走最好的两只又太不礼貌了,所以干脆交给陶贝来挑选算了。 就算是品相最差的,其实也还不错。 陈兴见状,上前一步道:“庖正大人怎么如此儿戏,要我说就挑这两只……” 他倒是担心陶贝第一次挑选小狗,万一挑不好的,没法还杜康的情。 杜康连忙拦住他:“陈大人养的狗,每只都不错,让陶贝自己选,看看哪只跟我有缘分。 我也让他练练手。” 陈兴不再多言。 当年挑大黄和二黄的时候,杜康可没有客气,虽然是养在侯府,陈兴心里多少有点小疙瘩。 想不到现在给纶邑挑狗,杜康反而谦让了。 这让陈兴觉得自己当时太小心眼了。 陶贝知道杜康的性子,让他做的事,放手去做就是了。 于是按照杜康说的法子,在几只直接被他排除后,又精挑细算了半天,才选中一黑一白各一只。 杜康和陈兴都笑了。 因为有一只是两人都觉得最好的,另一只也是中上。 陈兴笑着问道:“庖正大人觉得如何?” 杜康看着陶贝道:“极好!我不是得了一只好狗高兴,倒是为陶贝有这份眼力开心。” 陶贝见选的狗没问题,将两只小狗搂在怀里,咧着嘴傻笑。 陈兴进屋拿出一个背篓,将里面垫了一些干草,递给陶贝:“这还是你父亲前些时来做的,我拿了几个过来,算是物归原主。” 陶贝接过来将两只小狗放进去,瞅了瞅道:“我父亲做的,总是没有主公做得精致!” 陈兴大笑道:“我们喜欢得不得了,你倒是嫌弃!我好不容易抢到几个! 庖正大人,下次你从纶邑送小狗过来,可得给我多带几个!” 其实陶七的手艺已经算是不错了。 现在篾刀太过简陋,所有的竹编都只能算是粗编。 杜康本身手艺就精湛,又懂很多后世新颖的设计,做出来的自然更加美观。 像给姚瑶做的小巧簸箕,除了杜康也只有陶七可以做出来,可惜第一个被萧晨拿去了。 杜康连忙笑着答应下来。 此时已近午时,虽然到牧正府来是提前和姚思说好的,杜康也不好多耽误,就和陈兴告辞往侯府而去。 陈兴也想一起过去的,但是毕竟刚刚动过手术的小牛、小猪数量不少,交给其他人也不放心,只好留在牧正府。 杜康来到侯府外面时,恰好看到烈日下姚瑶有些萧索的背影,喊了一声:“姚瑶!” 姚瑶连忙转身,脸上绽放出笑容,朝着门口跑来,嗔怪道:“怎么去了牧正那边这么久?看了好几次都没来。” 说着伸手擦了擦杜康额头上的汗。 正午的太阳正大,姚瑶应该出来看了好几次。 杜康心疼不已,柔声道:“总不是在虞城,未必还偷偷跑回纶邑了? 和陈大人说了好几件事,又要了两只小狗,所以耽误了些时间。 我们一起去见侯爷吧。” 姚瑶先把陶贝带到自己的小院休息,姚琳已经在呼呼午睡了。 然后才带着杜康来见虞侯,并且告诉了杜康一些事情。 今天姚瑶才知道,姚思归国后,对姚友不满,私下训斥了姚友一顿。 但是在人前,仍然是对儿子赞赏有加。 姚友性格温和,从小见到父亲就心中慌张,这两天背上竟然长了脓包。 盘木也是没有办法。 姚思心中不安,有些懊恼自己是不是太严厉了,见到女儿回来心情才好点。 说话间,二人就来到了姚思的院子。 姚思、盘木和一位杜康不认识的人正在聊天。 杜康连忙行礼。 姚思脸上总算露出了笑容,指着陌生人道:“康儿,这位是陆先生,你从未见过的。” 杜康行完礼,姚思继续道:“盘木先生怪陈兴跟他抢了人,刚刚几次让我派人去将你从牧正府喊回来。 我说定然是你在陈兴那里用心做事,不能打搅,所以没有同意。 说说吧,那边什么情况?” 杜康恭敬地道:“陈大人那里一切都好,我也将几个新发现的法子都告诉他了,只言片语也说不清楚。 我听说兄长身体不适,不如先看看兄长?” 盘木接过话头:“侯爷,庖正上次用韭菜治疗扭伤的法子,世子和郡主都是三五日就好了,这次不如也让庖正看看有没有什么好法子? 再说纶邑那里,盘瓠大神也显灵了……” 姚思脸上露出一丝愁容,淡淡地道:“那先去看看吧。 刚刚让高烈把你送来的一头小猪处理了,今天你就不要下厨了,交给他来做吧,等会儿我们一起喝几口。” 来到姚友的小院外,就听到他的哼哼声。 杜康进屋时,闻到一股八角的香味,看到姚友正光着膀子趴在床上,姚龙伺候在旁边。 姚虎再另外一间屋子由侍女伺候着正在午睡。 姚思见状,既生气,又心疼,问道:“你母亲呢?” 姚龙行礼道:“刚刚出去了。” 杜康看了看姚友背后的脓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表皮变薄,已经快要成熟了。 如果有消炎药,内服外敷,轻轻刺破,释放脓液,痊愈也快。 但是这个时候哪里有什么消炎药?一旦感染了就麻烦了。 只能同土办法了。 杜康看着盘木道:“盘木先生,这个脓包恐怕还得挑破。” 盘木点点头道:“方才郡主让人去摘皂荚,我让他也摘了不少皂荚刺回来,只是世子有些怕疼。” 姚友哼哼着道:“杜康兄弟,你能不能想一个上次那样用韭菜敷类似的法子? 非要刺破,只怕我也一命呜呼了!” 姚思重重地叹了口气。 杜康笑着说道:“兄长不用担心,这个脓包自己也快穿了,不会太疼。 皂荚刺也不是用来扎你的,我也另有妙用,既能给你治病,也能让你享受一顿美食。” 姚友顿时觉得精神一振,连忙抬头道:“我就知道你有好法子!那还等什么!” 包括姚思在内,所有人都觉得心头一松。 院外却传来萧晨的尖叫声还有小奶狗的汪汪声。 杜康沉声道:“糟了!”连忙冲了出去。 第4章 万箭穿心 陶贝对两只小奶狗爱不释手,蹲在姚瑶院子的树荫下逗弄。 小奶狗的汪汪声唤醒了屋里睡觉的姚琳。 她本来是要去找杜康的,可是一想到上午姚思问东问西关于纶邑的事情,自己虽然都有参与,但是答不上来,顿觉有些泄气。 于是满血复活的状态下和陶贝一起逗弄小狗。 两只小奶狗从背篓里面一出来,就迈着小短腿,晃着肥嘟嘟的身体,做了一件杜康想做不敢做的事情。 标识领地! 这可不是两只小狗调皮,而是说明它们敢于面对陌生环境,敢于探索,这种品质正是猎犬所需要的。 看着它们呆萌可爱的样子,姚琳笑得前仰后合。 小奶狗圈完姚瑶的院子,欢快地朝着院外走去,想要继续扩大领地,正好碰到了准备进来的萧晨。 萧晨吓了一跳,发出了惊恐的叫声,一脚踢了过去。 小奶狗向后退了几步,毫不退缩地朝着萧晨汪汪直叫。 虽然刚刚断奶,但从来就没怂过! 杜康跑出来时见到萧晨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姚琳和陶贝一人抱着一只狗,这才放心。 萧晨见到是杜康,居然想要躲到他怀里。 杜康见状,连忙闪开,跑到姚琳和陶贝身边,将两只小狗拎到背篓里面,温声道:“嫂子,现在没事了,是我疏忽了。” 萧晨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拍了拍起伏的胸口,娇喘道:“你扶扶我,我心跳得厉害。” 姚琳连忙起身凑过去扶住她道:“嫂子,别怕,这只是小狗,好玩得很。” 萧晨哀怨地看了姚琳一眼,走到树荫下,满是不屑地看着陶贝道:“这是哪来的毛孩子,太不懂规矩了。” 杜康心中不快,也不好说什么。 好在这时姚思和大家一起过来了。 姚瑶也抱着姚虎跟在后面。 姚虎见到两只小奶狗后,兴奋不已,挣扎着跳了下来过去逗弄。 姚思问清楚情况后,笑容满面地看着陶贝道:“他父亲学了康儿做竹编的手艺,他又学了康儿放牧的手艺,姚瑶,你同意没有啊?” 姚瑶红着脸,靠在杜康身边,也不敢太过亲昵,低头轻声道:“父侯是见过陶七的,对他赞赏有加。 陶贝养的牲口都是膘肥体壮的,父侯也在纶邑见过,怎么问起我来了?” 姚思拍了拍陶贝瘦小的肩膀,温声道:“你都听到了?好好跟着你家主公。” 只言片语,既夸了杜康本事多,又夸了陶七父子能干。 既表明自己同意杜康和姚瑶的婚事,又隐含了希望二人以后能够有商有量,相亲相爱。 而且还为杜康招揽了人心。 陶贝跪在地上谢过姚思。 刚刚萧晨给他带来的恐惧和不快瞬间消失于无形,只是感觉父母选择跟着杜康到纶邑,真是太正确了。 姚思看了看两只小奶狗,笑着道:“府里好久没有养狗了,你看能不能养两只,萧晨?” 姚琳身上粘的狗毛已经飘到萧晨鼻子里面,萧晨开始打喷嚏了。 姚思问话,她立刻笑着答道:“只因为我小时候被狗咬过,所以一直怕狗。 现在看到虎子喜欢,养几只在府里也是有趣。” 她还是不愿意的,但是既然儿子喜欢,那就勉强同意吧。 杜康看着萧晨捂着鼻子打喷嚏的样子,心中不忍。 现在又没有脱敏药,过敏严重的话搞不好会丢命的。 于是沉声道:“父侯,我看嫂子这个样子,养狗的话,只怕有些相克,天长日久怕是有性命之忧。” 萧晨对这个提议无法道谢,只能满目含情地看着杜康。 姚思毫不迟疑道:“好,听你的! 琳琳,你陪着陶贝和虎子玩一会,一会吃饭,把陶贝一起带过来!” 杜康知道该解决姚友的问题的,看着盘木道:“盘木先生,我们取了皂荚刺去厨房吧。” 盘木点点头,又看向了姚瑶。 原来皂荚和皂荚刺都还在姚瑶这里。 姚瑶准备进屋拿时,筱晨憋红了脸忍住了喷嚏,柔声道:“妹妹,我跟你一起看看皂荚吧。” 她是过来找姚瑶拿皂荚的。 虽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是毕竟姚友还趴在床上哼哼。 姚思没有说话,带着陆先生先回自己的小院了。 盘木在和杜康去厨房的路上,轻声说道:“侯爷这次外出带上我,足见他为庖正大人考虑良多啊。” ??? 杜康不明所以,不敢接话。 好在盘木继续说道:“侯爷知道我是心向着你的,带上我正是为了说明坦荡无私。” 哦,明白了。 杜康毕竟是投靠虞国,虞国接纳杜康是要冒风险的。 但如果将杜康交给寒浞,又会有额外的收益。 带上盘木结交诸侯,说明虞国所做的一切都坦坦荡荡,不会对杜康不利。 杜康既感动,又头疼,更感觉心情沉重。 心中升起了面对杜母时同样的无力感:这群上位者套路太深了!自己从快5000年后而来,在政治上依然是个小白! 好在这两位大神,一位是自己的母亲,一位是自己的老丈人,对自己是关爱有加的。 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自己。 那个寒浞,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打败了相王,灭了大夏。 又让姚思不得不丢下春耕亲自去联络诸侯以求自保。 杜康的沉默让盘木以为他早已明白。 微微点了点头后,盘木就不再多说了。 高烈看到杜康过来,很是开心。 姚思从纶邑回来没有说过什么,哪怕是和其他贵族一起用餐,他也是个饮食简单的人。 不过四名侍卫将吃到的美味在高烈面前炫耀了一番,让高烈更加钦佩杜康的手艺。 见到兴奋得直搓手的高烈,杜康想了想原主的身份,很是无语。 不说大夏王子的身份,单凭任国的牧正,虞国的庖正,一等一的猎人这三样,原主绝对是这个时代的佼佼者。 在纶邑,自己又用出了种地、养鱼、挖藕、竹编几样技能。 现在进厨房,不是做饭,而是充当巫祝。 又多了一重身份。 高烈一肚子话想要向杜康请教,杜康先开口了:“高烈,刚刚处理的野猪的猪心在哪里?” 高烈恭敬地取出了那颗刚刚停止跳动的猪心,还没来得及开口问话,就被盘木支了出去。 杜康想要做的只是一道“皂荚刺猪心汤”而已,盘木以为是什么秘法。 皂角刺猪心汤是一道看起来比较辣眼睛的菜,猪心上会被皂角刺扎得密密麻麻,然后放在窝里炖汤,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巫术。 当年杜思坝身上长脓包,老中医将家里刚刚杀的年猪的猪心送给了他,并且告诉杜思坝的母亲,如何做这道菜。 刚刚上学不久,一心想要破除封建迷信的杜思坝看着眼前冒着热气的诡异菜肴,还以为老中医要对自己用什么巫术。 好在咬着牙喝下第一口汤后,发现味道还不错,喝完没多久后,身上的脓包也好了。 所以对这道菜记忆很深,并且请教了老中医其中的原理。 见多识广的盘木看着杜康眼前已经快要扎满皂角刺的猪心,感到头皮发麻,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他以为杜康是在进行什么怪异的仪式,不好开口提问打断。 杜康也在担心盘木提问,自己无法解释。 于是,备菜变成了静悄悄的诡异仪式。 等到杜康将猪心放心大陶罐中开始炖汤时,盘木开口道:“庖正大人,这个法子可是跟你上次讲的猪妖的故事有关? 莫非世子是被猪妖祸害了?” …… 杜康一阵无语,感慨着盘木想象力的丰富。 不过盘木这样理解也是有道理的。 一颗并不大的猪心享受了万刺穿心的待遇,这针对性也太强了吧。 刚刚在纶邑经历过怪力乱神的杜康不希望事情再次往这方面发展,摇了摇头道:“倒没有盘木先生说的那么严重。 皂荚刺具有通络行滞、活血消肿的作用,所以能够消散痈疽、消疮排脓。 猪心是大补之物,世子这段时间辛苦了,正好补补。” 盘木欣赏地看着杜康,温声道:“你这种说法是极好的。 寒浞用兵的消息已经传开,如果大家再听到世子被猪妖祸害了,只怕人心更加动荡。 世子做事虽然欠妥,你能够体谅的虞国和侯爷的难处,真的是难能可贵啊!” …… 盘木更加肯定了自己心里的想法,而且认定杜康是顾全大局的人。 杜康万般无奈,要怪就怪这道菜的造型太过诡异了。 “盘木先生,其实没有什么猪妖。”杜康一边添柴,一边解释道:“这只是一道普通的汤而已,除了能够消疮排脓,还能定惊安神,为产妇通乳……” 盘木笑着点点头道:“郡主好福气啊!” 唉,唉,这才哪到哪? 一本正经的老先生怎么有点老不正经…… 杜康不打算解释了,越描越黑,还把姚瑶扯进来了。 高烈依旧没有被允许进来。 盘木陪着杜康舔着柴火,详细地问着杜康关于盘瓠大神附体的事情。 …… 这又是一个杜康不想提的话题。 只能说当时脑中一片混沌,事情怎么发生的自己毫无印象。 盘木叹了口气,改了称呼,无比惋惜地道:“主公好大的机缘啊,我穷其一生,都无法与神灵互通,不然我一定要问问我的妻儿是否还在人世……” 杜康一直以为盘木孤身一人,此刻看着他凄苦的样子,正要出言安慰,外面又喧哗起来。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鬼哭狼嚎地喊道:“盘木大祝,救命啊!” 第5章 嚣张拔刺 盘木淡淡地说道:“是萧章。”然后缓缓地起身出去了。 这货不是天下无敌了吗?是不是吸血吸错了对象! 应该是被蜜蜂蜇了。 杜康也想出去看看所谓情敌的惨样。 于是招呼高烈进来看着火塘上的陶,交代了一番,就跟着盘木出去了。 果然是被蜜蜂蛰的。 院子中的树荫下面,四名短装侍从手上、腿上、脸上被蜇得青一块紫一块的,最惨的是躺在地上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大热天穿着一身丝绸长装。 因为全身都被衣服裹着,因此蜜蜂只好集中攻击他的头。 此刻瘦弱的身子顶着一颗红肿得大了一倍的脑袋,已经完全看不清本来面目。 仿佛刚刚被万箭穿心的不是猪心,而是萧章。 盘木叹了口气,回头问杜康道:“庖正大人,刚刚我们扎的是猪心吧?” …… 想不到盘木现在还有心情调侃,杜康回道:“是猪心,不是猪头。” 萧章的哀嚎引来了侯府所有人陆续围了过来,除了姚龙在照看父亲姚友。 萧晨第一个冲了过来,看了看地上人的样子,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再三确认了着装、身形和声音后,才知道是自己的弟弟。 当下喝骂道:“你们怎么照顾公子的,怎么伤成这样! 还不赶紧抬到我院子里面去! 盘木大祝,快救救我弟弟啊!” 领头的侍从一只眼睛都睁不开了,看着盘木支支吾吾地道:“世子需要静养,会不会吵到世子?” 萧晨正要发作,看到姚思走了过来,只好怒目看着侍卫。 盘木见状,温声道:“世子妃不要急躁,屋内不通风反而不好。 来人将萧章公子抬到世子的院子中,找个阴凉的地方放下。 你们四个也一起过来,先想办法把刺拔出来。” 姚思喊过领头的侍从,问清楚了情况。 萧章平日喜欢吃蜂蜜,睡着了都恨不得抱着蜜罐,但是对取蜂蜜却是祖传的经验。 这个时候,除了蜂蜜没有别的甜食,萧家正是靠着这门手艺在虞国慢慢崛起的。 今天萧章居然连着掏了三个蜜蜂窝,都很顺利。 到了第四个时,自认为天下无敌的萧章开始膨胀了,一定要在蜜蜂面前嚣张一把。 侍从苦劝,他就是不听。 他嘴巴里面味道实在太大,骂人又恨不得怼到人脸上唾沫横飞。 侍从无法,只能放弃,在一旁做好救护的准备。 不出意外地出了意外,萧章瞬间变成了猪头三,被侍从拼命抬着跑了出来。 不然只怕是要被蜜蜂当场蜇死。 姚思面上不动声色,眼睛里却透出一丝惆怅。 姚瑶乖巧地搀住父亲。 杜康也近前去说:“侯爷,给兄长准备的药膳等一会儿就好了,吃过之后定会无恙的。” 姚思笑了笑,拍了拍女儿的手,没有回应,看着盘木朗声道:“盘木先生,萧章的伤势如何,可会有大碍?” 盘木也朗声回应道:“回禀侯爷,只能先拔出蜂刺,但是我看不下十几处,能不能扛过去,要看萧章公子自己的造化了。” 盘木说得没错。 被蜜蜂蜇了会出现严重中毒症状,特别是对蜂毒敏感人群,会影响生命,导致死亡。 萧晨对狗毛过敏,萧章如果是敏感体质也不意外。 而且蜇得实在太严重了。 姚思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一问一答是故意说给萧晨的:萧章有可能会死!要不要通知她父亲! 萧晨会意,平时就算再精于算计,也顿感脑中一片混乱, 她和萧章是龙凤胎,慌乱中哪里还顾得上想到通知父亲! 当下就跪在姚思面前,哭得梨花带雨:“父侯,你一定要救救我弟弟啊,我父亲就他这么一个儿子! 要是在这里出了事,父亲肯定不会饶了我的……” 萧章自己太嚣张,才变成这个样子,关萧晨什么事? 再说萧晨是姚友的老婆,现在哪里轮到娘家的父亲来管? 她这句话说得畏畏缩缩,惧怕不已,其实是在暗示萧章死在侯府,她父亲心里有疙瘩,会导致虞国内部不和。 毕竟,她父亲手上还有一支军队,也是虞国唯一的采蜜人。 姚思刚才叹气就是为了这个,此刻见她说破,心中更是烦闷,不快几乎要露在脸上了。 姚瑶一边扶起萧晨,一边安慰她,同样满脸愁容。 杜康心疼姚瑶,又想为姚思分忧,更不会见死不救,淡淡道:“嫂子,现在既然别无它法,我倒是有个法子可是试一下,说不定有用。” 萧晨又要往杜康身边扑,还好姚瑶扶得牢固,杜康微微侧身也就避开了。 她此刻已经双腿发软,只能靠在姚瑶身上,哭喊着道:“杜康兄弟,你兄长也躺在床上,我此刻只能依靠你了……” 姚思见她精神恍惚,说得不像话,让侍女将她扶回屋里休息了。 手扶着姚瑶,姚思一边往姚友的院子走,一边抱歉地对杜康说道:“本来想和你小聚片刻,不想诸多琐事,到现在你都还没和为你请的陆先生说上话,更别说开饭了……” 杜康还未接话,姚瑶在一旁柔声道:“父侯,你怎么跟康哥客套起来了?这些都是他分内事。” 萧章此刻是被蜜蜂蛰成猪头三,杜康是被姚瑶一句话弄得浪漫满屋。 姚思冲着女儿怜爱地一笑:“那父侯听你的。 康儿,你说的是什么法子?” 杜康低声道:“让姚虎他们照着蜜蜂蜇的地方撒尿应该有用。” 姚瑶讶然地看着杜康道:“这个法子真的管用吗?” 她在担心杜康是不是故意羞辱萧章。 杜康这么在意自己,姚瑶肯定是开心的,但她内心又不喜欢杜康故意做出这种事情。 其实杜康在知道萧章的德性后,已经完全没有将他放在眼里了。 他说的法子也是真实有效的。 因为蜜蜂的毒液呈弱酸性,但是尿液呈碱性,可以起到消毒和缓解疼痛的作用,淋过尿液之后,一天左右消肿就没事。 姚瑶这样一问,倒是提醒了杜康。 万一萧章是过敏体质,直接一命呜呼了呢? 杜康看着姚思道:“侯爷,四个侍从也受伤了,不如我先替他们拔刺,如果有效,再用在萧章身上?” 姚思点了点头。 这个法子稳妥,免得万一真的有事情将杜康搅进来了。 盘木已经在给萧章拔蜂刺了。 一方面,萧章疼痛难忍,每拔一根刺就要挣扎半天,哀嚎不已。 另一方面,萧章口气太重了,盘木忍得非常难受。 所以,拔刺的进度比较慢。 杜康先给侍从头领拔刺。 侍从头领是个坚韧稳重的人,所以被萧章的父亲派遣跟着萧章。 杜康将他手上、脸上的七八根蜂刺一一拔下来时,他眉头都没皱一下。 就连姚思都在一旁暗暗点头。 杜康对这种硬汉打心底佩服,温声道:“一会要让姚虎在蜜蜂蜇过的地方撒尿了,可不要嫌弃。” 侍从头领朗声道:“小世子的尿,我哪会嫌弃?” 姚思闻言微微蹙眉,没有发作。 姚龙是长子,萧家的人居然直接称呼姚虎为小世子! 一名仆人通知姚琳将姚虎抱过来,对着侍从头领的伤口一一撒了一些童子尿。 姚虎觉得有趣,咯咯笑个不停。 等到杜康给第二侍从拔刺拔到一半时,侍从头领高声叫道:“不疼了!一点都不疼了,好像也在消肿!” 说着就站起来给杜康和姚思分别磕头。 姚思没有理会,回头对姚瑶道:“去看看你嫂子,让她放心,我去陪陆先生了。 盘木先生,康儿,此处就有劳你们了。” 说罢就转身离去。 随着四名侍卫在尿液的浇灌下,身上的疼痛逐渐消失,众人都露出了喜色。 就连萧章也听到了,知道自己有救了,一边哀嚎,一边嚷嚷道:“哎呀,疼死了我了啊! 你们都多喝点水,好多些尿都浇在我脸上!” …… 杜康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要求,心想等会儿一定要好好滋他一脸。 现在陶贝、姚龙、姚虎的童子尿已经用完了,女眷都离开了现场。 众人更是憋足了劲,一定要好好为萧章公子治疗。 盘木拔出最后一根刺后,立刻站了起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萧章虽然眼睛睁不开,但是感受到身边的动静,终于停止了哀嚎,豪气地高声道:“来吧!咕……噜……” 他的话还没喊完,盘木就解开腰带,一泡陈年老尿浇在他的脸上,更有一些灌到他的嘴里。 系好腰带,盘木关切地问道:“萧章公子,好些了没?” 萧章吧唧了一下嘴巴,嚷嚷道:“还是疼,不够啊!你们都来吧!” 这样一说,在场的人就开始依次为他疗伤了,连他带的四名侍从都尽心尽力地淋了他一脸。 萧章感觉疼痛感似乎轻了一些,眼睛也可以微微张开一条缝,看来果然是有效。 于是他继续嚷嚷道:“还有谁没有来的?给本公子治病也不知道尽心尽力?” 众人看向了杜康。 杜康觉得在众目睽睽之下撒尿有些不文明,打算放过萧章的。 迎着众人期盼的眼神和萧章期待的声音,杜康释放了一条巨大的水柱,打算彻底治好萧章的疼痛。 萧章高喊一声:“好多了!爽!” 众人齐齐喝彩。 盘木问道:“庖正大人,这个要多久才能清洗?” 杜康回道:“至少一天不要清洗,等到消肿了再洗吧。” 盘木皱了皱眉,看着四名侍从道:“你们和萧章公子就待在院中阴凉处,此处空气流通,利于蜂毒消散” 四人身上的痛楚好了很多,连忙答应着。 正说话间,高烈跑了过来,对着杜康喊道:“大人,药应该已经好了!” 盘木脸上露出了笑容,招呼一名仆人道:“快去请侯爷! 高烈,你可以去准备膳食了。 其他人都散了吧。” 第6章 猪妖风波 杜康将猪心从陶罐里面倒到陶碗中时,猪心已经呈黑灰色了。 高烈在一旁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说道:“心变黑了……” 杜康一边倒着缓缓倒着汤,一边淡淡道:“你每天在厨房里面待着,不知道肉食熟了就是这个颜色吗?” 高烈抹了一下头上的汗,心有余悸:“上面的刺也黑了,这个万箭穿心的景象,我看着实在是心里瘆得慌。 难怪刚才盘木先生不让我进来……” 皂荚刺炖猪心这道菜确实样子奇葩,或者说恐怖,但是作用和功效都比较好。 在这样离神农尝百草没多少年的时代,不应该因为它的样子而妖魔化。 杜康看着满满一大碗汤中怪异的猪心,温声道:“高烈,这就是一道菜,或者说是药膳。 你作为庖厨,不应该害怕。 以后如果杀猪,猪心也可以这样处理,给府里的人吃。” 对杜康一向言听计从的高烈,吞吞吐吐地道:“猪心也不是每天都有,我还是听盘木大祝的安排吧。” 精神上的恐惧,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消除的。 杜康也不勉强他,端着碗去照顾姚友,留下高烈带着人准备膳食。 来到姚友的院子外面时,杜康见到人已经散去了。 姚思和盘木在一旁的阴凉处说着什么。 萧晨被姚瑶扶着,正捂着鼻子关心萧章的情况。 她虽然担心弟弟,但是看着躺在一片尿溺中的萧章,也不敢靠近。 好在萧章的哼哼声小了很多,身上的痛感也减轻了不少,甚至红肿也在慢慢消退。 看到杜康缓缓过来,姚思和盘木先迎了过来。 应该是盘木已经和他说过,姚思看见怪异的猪心竟然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姚瑶见到杜康走来,发自内心地笑了,又看到杜康手中的碗,眼中依然透出一丝惊恐。 萧晨察觉到杜康进来,正准备道谢,刚刚扭过头吓得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战战兢兢地说道:“这是什么妖物啊!” 又扯到妖物上来了! 杜康担心盘木会故作神秘地说出自己的猜测吓到姚瑶。 姚思先开口了,淡淡说道:“只不过是一道猪心汤而已,给姚友滋补一下,不值得大惊小怪。” 萧晨花容失色,站稳身形,拍着胸口道:“父侯,这能给姚友吃吗?我担心……” 现在倒是担心起姚友了。 姚思心中不快,没有作声。 盘木笑着道:“世子妃不用担心,你看萧章公子用尿治伤不是好多了? 世间万物都是相生相克的,我看庖正大人的药单从样子上来看都是对世子的病情有用的。” 杜康一阵无语,能做巫祝的人果然什么话都说得圆。 样子上确实像一颗脓包被无数皂荚刺扎破了。 原来以形补形是这么来。 萧章躺在地上嘟囔道:“姐姐,我确实好多了。 但是我觉得还是太慢了,要不要再多些人来尿我脸上?” 再尿萧章就要喝饱了。 如此奇葩的要求让萧晨认真起来,她眼中满是质询地看着杜康。 杜康担心萧章一会指名道姓要自己出马,断然拒绝了:“不用了,病去如抽丝,静静躺着就好了。 还是先看看兄长的情况吧。” 萧晨先谢过了杜康,又看着姚思道:“父侯,我看到这碗汤,实在是心中惊惧,我就在外面看着萧章吧。 姚瑶,你也进去看看你哥,我一个人在外面就好了。” 杜康碗里的汤太满太烫了,只能慢慢走,众人跟着他一起来到姚友的房间。 姚友已经从姚龙口中知道杜康用尿治好了萧章的蜂毒,也知道杜康正在为自己熬药。 正趴在床上满是期待地等着杜康进来:“杜康兄弟,多亏了你…… 妈呀,这是什么妖怪啊! 哎呀……疼疼!” 姚友也被杜康碗里的猪心吓了一跳,身体向后猛地一弹,扯得背后的脓包一阵剧痛。 姚龙眼中同样露出一丝诧异,却赶忙扶好了父亲,温声道:“父亲不要惊慌,爷爷和盘木大祝,都在这里呢。” 姚思和盘木对视一眼,微微点头,温声道:“友儿,只是一颗猪心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趁热喝下,背上的脓包就好了。” 背上的疼痛让姚友龇牙咧嘴,心中的恐惧依旧表露在脸上,但是姚思的话,他可不敢违背。 姚龙见状,朗声道:“叔叔,我为父亲试试温度吧,太烫了怕不好入口。” 他这是要为姚友试药。 本来就是道滋补的菜,对姚友没有坏处反而有好处。 杜康笑着将碗放好,看着姚龙喝了一口。 一口鲜汤入喉,姚龙吧唧几下嘴巴,笑着道:“父亲,叔叔的手艺果然好,这汤真鲜! 叔叔,可以加点八角吗?最近父亲吃饭一直都是加一些八角的。” 看到姚龙提问,杜康终于知道为什么一进屋子就有八角味了。 据说八角炖汤可以温阳散寒,温中理气,杜康估计姚友又是想要壮阳了。 果然姚友看着杜康讪讪地笑了。 …… 你别对着我笑啊! 你的这些龌龊想法可跟我没关系,我可是钢铁直男! 杜康做的汤比较淡,但他又不知道八角是不是跟皂荚相冲,笑着说道:“还是不要加了吧,原汁原味也别有一番风味。” 姚友就在姚龙的伺候下,慢慢将一碗热汤喝了下去,整颗猪心也都下了肚。 天气本就炎热,姚友出了一头的汗,身体也觉得舒畅了不少,忍不住对着杜康赞道:“看着吓人,却是难得的美味! 身体也舒服了不少,竟然有些想睡觉了!” 杜康笑着道:“如果兄长还想吃,这道菜做起来也方便。 隔上些时日吃上一次,对身体也有好处。 背上的脓包恐怕就要破了,注意不要沾水,不要被蚊蝇爬了,擦拭的毛巾,放在开水中煮一遍,要不了多久就会痊愈的。” 盘木看着姚思脸上露出了笑容,朗声道:“世子放心休息,我刚刚也学会了这个法子,就算庖正大人不在虞城,我也会做。” 姚友露出了喜色。 姚瑶却想到杜康要回纶邑了,脸上隐隐有些伤感。 姚思心中忧虑减轻不少,淡淡道:“友儿,你好好休息。 瑶瑶,你照看下你哥哥,下人照料我总是不放心。 康儿,我们先去和陆先生聊一聊,等会儿高烈准备好了再用膳。” 杜康是来要工匠的,到现在还不知道姚思怎么安排的。 倒是来了个莫名其妙的陆先生,在侯府也不轻易露面,姚瑶也不认识。 姚思身边未带仆从,在一处阴凉处忽然停下脚步问道:“康儿,这个法子也是盘瓠大神传授给你的吧?” …… 看来是说不清楚了。 杜康只能含糊道:“这个倒是说不清楚,只是刚才脑中灵光一现。” 姚思叹了口气对盘木道:“看来确实如大巫所言啊,这两孩子真让人操心。 我看萧晨也要吃一份猪心。 府中还是要养几条狗! 康儿在时,有两条狗在府中,一切都好!” 迷信活动害死人啊! 自己虽然靠着盘瓠大神聚拢了纶邑的人心,又引出了豆芽,但是没有想到居然波及虞城了。 姚思再次提出要养两只狗,明显是受到了盘瓠大神形象的暗示,觉得养狗可以驱除府中猪妖的气息,护卫一家人平安。 而萧晨对狗毛过敏的症状,则是因为她已经被妖气侵蚀了。 但是严重过敏真的会死人了! 杜康还未开口,姚思又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说道:“幸亏康儿这次来了,侯府才能得到盘瓠大神的庇佑! 我看那个萧章被蜜蜂扎了,倒像是在为他驱邪一般。 再加上尿溺浇灌,邪气消散无形。 对了,康儿可知道他那个古怪的神通是怎么回事?” 杜康笑了笑道:“哪里是什么神通,是他牙缝间的血,哪怕他是去吸一块石头都会出血。” 本以为姚思会笑,不想他却面色严峻地道:“果然是中了邪祟!还好碰到康儿,倒是让他因祸得福了。” 盘木也在一旁点头道:“原来如此,难怪嘴里一股腐臭味!侯爷是不知道,方才我为他拔刺,差点一口气接不上了…… 这样一说就能够说通了。 侯爷说得对,还是要养狗在府中。” 看来养狗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杜康希望不要因为过敏闹出人命,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也好,只是尽量不要让嫂子接触狗就好了。” 盘木问道:“是怕世子妃对狗不利吗?” …… 是世子妃过敏啊! 姚思沉声道:“就依康儿的,也许是盘瓠大神的意思。” 杜康不想跟五千年前的古人一起沉浸在迷信活动中无法自拔了。 他开始宣讲科学了:“侯爷,早上去牧正府有些想法,已经跟陈大人探讨过,一直没来得及汇报……” 姚思一挥手道:“边走边说。” 杜康边走边说道:“最紧要的是堆肥的事情,猪粪如果用得好,对庄稼大有好处。 在纶邑你也看到了,庄稼长势不错。 现在正是追肥的时候,用得好,对收成还是有帮助的。 法子我已经和陈大人说了,能够给他加些人手……” 姚思边听边点头,沉声道:“这件事情我亲自来安排,民以食为天,却要从土地里要粮食。” 杜康见姚思重视,继续道:“还有就是穿牛鼻环的事情,陈大人说看到商人也用了这个法子,牛套上鼻环就驯服得很。” 姚思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难怪商人的牛格外听话一些,能够跟着他们行走四方!好啊!好!” 杜康见姚思的心情越来越好,接着说道:“再就是劁猪,之前用牙啮,小猪都有死伤,我在纶邑想到用刀子的法子,几只小猪一只都没死。” 说话间已经进了姚思的正院,陆先生拍着手迎上来了道:“做了庖正还不忘牧正的活啊!” 知道杜康做过牧正,那就是知道杜康的真实身份。 杜康疑惑地看着眼前的人:他到底是谁? 第7章 昆吾之匠 杜康这时才仔细打量起眼前的陆先生,也知道自己为何会忽视此人。 做过人力资源专员的杜思坝,发现自己竟然完全记不住这张脸。 陆先生的相貌是再寻常不过了,眉毛均匀,五官普通,身形匀称。 就连华灵这样一位朴素的奴隶,只要说出一两个特征,认识的人也可以很快喊出华灵的名字。 陆先生的面部特征就是没有特征。 甚至说他是二十岁也行,三十岁亦可,四十岁也没说老。 杜康仔细搜索了一下原主的记忆,确定他不是任国的人。 那么他是谁? 陆先生一边调侃着杜康,一边恭敬地走过来行礼。 姚思和盘木都笑着迎了上去。 杜康想要再次行礼,陆先生侧身避开了。 姚思见状笑着说道:“康儿,方才有外人,陆先生才受你一礼,此刻只有我们四人,他哪里敢受你的礼? 陆先生是昆吾国主的亲侄的人,‘夏之八伯’之一,当年你父王的帝丘城就是昆吾氏修建的。” …… 杜康心中明白了,无奈地看着眼前的热心老丈人。 我不过是想建几间猪圈,修几个粮囤,你怎么把修王城的师傅请过来了! 这不是典型的想建个篱笆结果请来了秦始皇修长城! 我哪有那么多资金! 陆先生恭敬地行礼道:“陆平见过殿下!” 穿越前刚刚失业、失财、失恋;穿越后不是带着表弟打猎,就是带着老母亲种地。 杜康对“殿下”这个高大上的称呼适应不过来,呆在当场,一时也不知道伸手去扶陆平。 盘木扶起陆平道:“殿下一向行事谨慎,我等从未如此称呼,平日我都是以庖正职位相称。” 陆平身体一沉,跪倒在地,凄声道:“是昆吾氏无能,枉为夏伯,却使九州陆沉,让王后和殿下颠沛流离!” 杜康虽然心中完全懵圈,手足无措,也赶紧将陆平扶起来。 姚思沉声道:“陆平,不是说好了吗,怎么又作此态!”言语间竟然隐隐有些动怒。 陆平连忙起身,脸色也恢复了平静。 杜康还是第一次看到姚思动怒,不由得有些疑惑,不知道“说好的”是什么事情。 四人落座之后,杜康被陆平热情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犹豫再三还是说了出来:“阿妈没有跟我说过太多昆吾国的事情。” 当年杜康逃到虞国,形势凶险,只能隐姓埋名。 在这种通讯完全靠两条腿的时代,也没有刻意去了解其他诸侯。 姚思怕他性情急躁,也没有和他说起过其他诸侯的情况。 于是他略带歉意地说道:“这是我的不是,我简单说一下吧。” 夏启平定“有扈之乱”后把国都从阳翟迁至安邑,昆吾氏的封地也在安邑一带。 太康继位后,东夷族有穷氏首领后羿谋反,借太康外出狩猎数月不归之时,乘机掌握了夏的政权,被称为“太康失国”。 昆吾氏组织勤王之师,联合诸侯国自为盟主,以尊王室,才有了仲康即位。 在姒相还是太子的时候,组织昆吾氏又修建了帝丘城,作为夏朝新的王城,以逃避后羿的势力,并且一部分昆吾氏也迁到帝丘附近。 杜康明白了,昆吾氏是大夏的铁杆盟友啊。 但是根据杜思坝熟记的三国游戏地图,帝丘在河南濮阳附近,安邑在山西运城附近,两地相隔近千里。 虽然这个年代搬家没有家电、没有家具,衣服可能是几件兽皮,看起来很简单,但也太随意了吧。 打过即时战略游戏的都知道,除非是大本的矿采完了,不然放弃大本,重新开矿,压力山大啊! 但是运城是真的有矿,不应该放弃啊! 杜康疑惑地问道:“安邑好像是有盐的。” 是的,那里有世界级的盐矿,就算用最原始的开采技术,也能够很简单地获得盐矿。 陆平已经恢复了常态,听完杜康的话仍然面露惭愧地道:“庖正大人所言极是,只是东夷人弓箭实在太过犀利。 后羿又在朝中遍布爪牙,仲康王万般无奈之下只能让当年的太子相王迁往帝丘,这样也有斟灌和斟鄩两位大夏同宗的庇护。 不想寒浞夺了有穷国,这样和他的本宗寒国又连成一线。” 杜康总算弄明白了,就是原主的爷爷、父亲已经扛不住了,只能东迁寻求同宗的庇护。 杜康丝毫没有责怪昆吾氏的意思,只是想知道为什么要搬家。 后羿在后世的神话里面是射日的猛人,十个太阳,他干掉了九个。 看来东夷人的弓箭确实厉害啊。 姚思安慰道:“相王继位后,淮夷、风夷、黄夷、于夷相继来朝,也是大有可为。 后羿虽然刚愎霸道,到底还有道义。 但寒浞连他义父后羿都敢诛杀,又生了寒浇、寒戏两个凶狡之儿助他,真是天纵奸雄,人力无奈。” 听到寒浇的名字,杜康不由得有些担心铁杆盟友昆吾氏的处境:“那昆吾氏现在?” 陆平连忙道:“我族现在在安邑附近,虽然国力大减,但地势险要,外有大河、内有高山,可谓表里山河。 我们又一向与鬼方有联姻,寒浞想要远征也不是易事。 这次也是听闻封国被灭,故而让我出来走动一番,不想竟然……” 陆平又开始激动了。 杜康现在一心想要种田,也不知道这个大夏的铁杆盟友是不是打算把自己推举出来。 地里的庄稼还没收获,老婆还没娶过门。 刚刚完成二垒的杜康可不想这个时候去跟寒浇硬刚。 怪就怪原主立下的霸气g,也不知道盘木老先生跟陆平说了没有。 杜康连忙清了清嗓子,不再探讨九州的事情,看着姚思道:“侯爷,我只是想修几个粮囤,几间猪圈,随便派个工匠就可以了,陆先生这样的大才,是不是……” 姚思总算脸上露出笑容:“无妨,也是陆先生的一片心意。 纶邑也有多年未修缮了,刚好让陆先生一起看看。 昆吾氏又擅长制造陶器,上次陶七说除了他纶邑无人会制陶,陆先生也可为你将纶邑规划一二,这是他的长处。” 看来陆平不但是个工匠,还是个设计师、规划师和陶器师。 这样一副平平无奇的模样,行走在诸侯之中,又不引人注意,当真是个人才。 就是不知道年纪多大,也不好问。 陆平再次恢复了平静,谦虚道:“侯爷过誉了,陆平也只是略懂而已。 我离开昆吾国日久,也不能在虞国久留,在纶邑只能待上三五日。 既然如此,庖正大人,不如我们这就出发去纶邑?” 姚思摆摆手:“因为府中家事耽误了吃饭,高烈已经在准备了,稍候片刻就好。 既然来了虞国,少不得要喝几杯酒醪。 稍后用船送你们到纶邑,耽误不了什么。” 陆平道:“那陆平就不和侯爷客气了,只是酒却不能喝。 当年禹王下了禁酒令‘非祭祀不得饮酒’,我族一直牢记。” 这句话让姚思有点尴尬。 因为发明酒醪的仪狄是舜帝的后人,而大禹禁酒的时候说“后世必有以酒亡其国者”,并疏远了仪狄。 其实杜康也应该感到尴尬。 因为作为大禹的孙子,太康帝并没有遵从禁酒令。 可以说喝酒、游猎、不理国事是“太康失国”的主因。 但是两人都未介意。 杜康是浑然不觉,姚思是气度不凡。 姚思叹了口气道:“陆先生说的是,我平日也是少饮,今日只为迎接先生。 上次姚友醉酒,我归国后重重训斥了他一顿,怪他酒后误事。 既然如此,今日就不饮酒了。” 这下杜康觉得尴尬了,因为是自己陪着姚友喝酒把他喝醉的。 他不知道姚友喝米酒也能醉啊! 好在此时姚瑶开心地过来了,笑着说道:“父侯,哥哥睡着了,神态安宁,呼吸平稳。” 姚思点点头,对着盘木笑道:“果然是对症下药啊! 瑶瑶,是不是高烈那边的膳食也准备好了?” 姚瑶答道:“正是,大家都在厅中了。” 姚思又对着陆平道:“如此今日就算家宴了,看看康儿教出来的徒弟手艺如何。” 说着先一步起身。 陆平犹豫了一下,落后半个身位跟了过去,倒是杜康落在最后面。 这样才符合杜康在虞国公开的身份。 姚瑶凑到杜康身边,轻声道:“你别听父侯的,他自己几乎每天都要喝上一小杯,才没有什么禁酒。 他说哥哥是为你出气呢。” 杜康这才明白姚思刚才那番话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 姚思说的重点不是“醉酒”,而是“误事”,也就是说姚友没有将种粮这件处理好。 唉,跟聪明人打交道真难,都是眼子! 一日两餐制是对平民说的,对贵族没有约束的,庖正府就是为了随时供应国主的饮食。 就算贵族执行一日两餐,在两餐之间有诸多补充,比如姚瑶就带了很多小毛桃到纶邑吃。 因为没有酒喝,又限定了家宴这个前提,所以氛围一直很平淡。 话题聊着聊着就到了陶贝头上。 陆平说陶七既会制陶,会竹编,还是布设陷阱,陶贝又会畜牧,很了不起。 陶贝也不怯场,摇摇头,满是崇拜地看着杜康道:“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我父亲连主公竹编一半的手艺都不到,畜牧还都是主公教给我的。 至于布设陷阱,我父亲跟我说,主公这次布置的拒马实在太厉害了,就是大象来了都不怕。 所以主公才是真的了不起。”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姚瑶也再次化身了小迷妹。 被姚虎身上沾的狗毛弄得不停喷嚏的萧晨,定定地看了陶贝,忽然起身道:“父侯,我去看看萧章,天色也不早了,如果好得差不多,就让侍从将他抬回去了。” 第8章 淡淡迷雾 姚虎被交给了姚瑶,然后又往杜康这边爬。 这是他最喜欢的两个人,所以在两人之间玩得不亦乐乎。 杜康趁着这个机会侧头对耳边轻声道:“一会吃完饭,我就带着陆平回纶邑了。” 姚瑶眼中满是不舍,柔声道:“我本来还想跟你回纶邑的,父侯最近心情不好,晚上还要喝点酒才睡得安稳,我先陪着父侯。 还有如果田里抓到大雁,记得留给我做骨针。” 这个时候人们已经开始驯养大雁了,也就是鹅了,但是不多。 由于鹅骨骼的性状和硬度上的优势,所以鹅骨头做成的骨针、锥子很受欢迎。 杜康虽然不知道其中的原理,但是姚瑶要求的,他自然是满口答应了。 不过大雁是候鸟,要抓到的话就是秋收了。 看来姚瑶已经想到杜康会一直忙到秋收了。 姚虎咯咯笑着扑到杜康怀里。 看着粉雕玉琢的姚虎身上沾的狗毛,又听着萧晨走远了依旧连连喷嚏,杜康心中不忍,对姚瑶道:“你跟嫂子说,以后千万不要接触狗毛,就是虎子身上有狗毛也不行。 不然喷嚏就止不住。” 姚瑶心中不解,还未回答,虎子奶声奶气地大道:“叔叔,我记住了!” 童言稚气,惹得众人纷纷侧目。 陆平笑了笑,看着二人道:“儿女情长啊!” 杜康心中一凛。 他知道下半句是“英雄气短”。 无所谓了,反正自己也没想做什么英雄! 照顾好杜母,照顾好姚瑶,照顾好纶邑的所有人,在纶邑安安静静地苟着就好了。 等秋收有了粮食,就不用像今年这么累了。 唉,可能自己是最苦最无奈的穿越者吧! 挂着王子的头衔,是用来做炮灰的;挂着庖正的头衔,其实是做饭的;挂着牧正的头衔,其实是劁猪的;好不容易有了领地,又种了一堆又苦又涩的高粱。 现在连怎么用泥巴做房子都不会,还要请老祖宗帮忙指导。 萧晨出了大厅,就疾步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萧章躺在尿液中已经睡着了,发出了轻微的呼噜声。 四个侍从正在树荫下给萧章扇风。 萧晨见状既心疼又欣慰。 唯一的孪生弟弟,一向自诩风流倜傥,现在却躺在尿溺之中安然入睡。 安然入睡又恰好说明确实有效。 希望如杜康所言,到明天基本就会好了吧。 萧晨捂着鼻子靠了过来,仍是止不住地打喷嚏。 萧章惊醒过来,努力睁开红肿的眼睛,喊了一声:“姐姐,你怎么来了? 能不能给我一口蜂蜜? 上午采的蜂蜜都丢了,我现在就想吃上一口蜜。” 萧晨恨恨地骂道:“真是不成器!都这样了还想着吃蜜!阿嚏~感觉怎么样?” 萧章忍着脸上的疼,勉强笑着道:“好多了,想不到那小子的法子真的有用! 姐姐,你怎么不停地打喷嚏?” “阿嚏~”萧晨揉了揉鼻子:“可能是你这里味道太重了。” 萧章听到这句话,愣了愣,语气中满是泄气:“姐姐,我不跟他争姚瑶了。 我刚刚看到了,我比不过他。” …… 萧晨是过来人,自然知道萧章说的是什么意思。 脸上一红,心中一股莫名的悸动,又是一阵喷嚏连连,挥了挥手道:“你每日在家中声色犬马,不知道爱惜,掏空了身子,现在知道担心了?不说这个了。 既然身体在恢复,我让他们抬你回去了。 刚刚我听那个小孩说,纶邑有一种‘拒马’,连大象都能防得住,难怪送了四头野猪过来。 你回去告诉父亲吧,该办的事情还是要办,一切都小心。” 看着四名侍从抬着萧章晃晃悠悠地走了,萧晨招呼侍女将院子里面仔细冲洗打扫一遍,又熏了艾草祛除骚味。 听着屋内姚友轻微的鼾声,萧晨淡淡地对侍女道:“世子的八角,以后就交给大公子准备吧。 他一向孝顺,年纪也大了,愿意为他父亲做点事,你们就不要插手了。” 萧晨没有打算再回到正厅去,止不住的喷嚏让她烦躁不已。 丈夫也只会躺在床上呼呼睡觉,毫不关心自己,她就坐到床边不停地打喷嚏。 杜康临行前,又陪着盘木一起来看了一次姚友。 姚龙先跑了进来,看到姚友背上脓包已经溃破了,又跑了出去紧张地对盘木道:“大祝,父亲背上的包好像破了……” 萧晨听到了,心中有些慌乱:自己一直在旁边,居然没有发现! 看到大家进来,连忙起身道:“大祝,我刚刚看到一时心慌,有些手足无措……” 她这样一喊,刚刚醒来的姚友也紧张得面部有些抽搐了。 盘木快步上前看了一眼,又看了看杜康。 杜康懂的医术都是前世自己找老中医治病时学到的。 有了盘瓠大神的光环,现在居然连盘木都要问自己意见。 无奈之下,凑上前看了看。 皂角刺猪心汤本来就有治疗脓成不溃的作用。 姚友的脓包也不大,流出来的脓水也没有血。 看来现在脓包自行破溃是件好事。 现在又没有消炎药,只能靠个人抵抗力了。 杜康朗声道:“好事,注意护理,吃好睡好,用不了几日就会痊愈了。” 话音刚落,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姚瑶招呼侍女去把刚刚用开水煮过,在烈日下暴晒的毛巾取过来为姚友处理伤口。 姚虎扑到萧晨跟前,嚷嚷道:“妈妈,叔叔和姑姑刚才把我身上的狗毛都清理下来了,说这样你就不会打喷嚏了。 虎子以后不跟小狗玩了。” 萧晨抱起姚虎,满是柔情地对儿子说:“快谢谢叔叔和姑姑!” 陆平朗声道:“天下明德,皆自舜帝始,舜帝的孝道更是让天下仰慕。 今日我在虞国侯府才看到上慈下孝,令人既敬佩又羡慕啊!” 这一番话,说得姚思老怀慰藉。 想到儿子姚友虽然软弱,到底心性纯良。 女儿姚瑶一向乖巧懂事,大方得体。 一对孙子更是人见人爱,长孙姚龙小小年纪就性格稳重,明辨是非,幼孙才三岁,就知道心疼自己的母亲 而准女婿杜康,抛开身份不说,单从能力和人品来说,也是万中挑一的才俊,特别是这两次见面后,更加稳重踏实了。 姚思笑着道:“舜祖因其孝顺,得尧祖赏识培养,以二女下嫁,故而能得禅帝位。 商均祖因其不擅治理朝政和国家大事,故而舜祖将位禅让给禹王。 虽然有祖上遗泽,我们姚家也不敢懈怠啊!” 尧帝、舜帝和舜帝的儿子商均,都是姚思的祖上先人,所以和别人的称呼不一样。 他这一番话,既是用谦辞夸耀家风,又有警醒自己的意思,实在是得体得很。 唯有满面笑容的姚友迎上了萧晨冰凉的目光,心中“咯噔”一下,收起了笑容。 这是父亲姚思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提起这件事。 “不敢懈怠”是什么意思? 如果懈怠了怎么办? 他感觉盘木那双粗糙的手缓缓挤出来的脓水,每一滴流进了心里。 杜康本就勇武多才。 前些时听说父侯说在纶邑的庄稼也种得不错。 现在得了盘瓠大神的神谕,连巫祝之术似乎也在盘木大祝之上了。 而自己却连遭训斥。 姚友看着这位他本应该感激的男人,额头上不由地渗出了冷汗。 姚龙心细,发现了父亲的变化,温声道:“父亲,是不是太疼了?” 姚友摇摇头,笑着道:“不碍事,些许小痛,忍得住。 比起杜康兄弟之前受的伤差远了!” 姚龙扭头崇拜地看着杜康。 姚思温声道:“说得好!我倒是担心你哭天喊地,没想到一声没吭。 等伤病好了,多去田间劳作,身体就会强健得多。” 杜康笑着说道:“我的伤虽然重些,但是没用兄长现在这样痛彻入骨。 侯爷说的是,常动则筋骨竦,气脉舒,身体自然就好了。” 姚友笑着点头答应了。 处理好姚友的事情,已经下午五点了,杜康该回纶邑了。 一行人又来给他们送行。 姚思和陆平、盘木走在前方,慢慢交流着什么。 杜康和姚瑶并肩跟在后面。 姚琳在逗趣陶贝背篓中的小奶狗。 虞城的码头离大柳树还有半里地。 走到大柳树前,杜康不由得多看了两眼交叉蔓延的老树根,又想到了清晨来时淡淡的薄雾。 总觉得一切都顺顺利利,平淡如水,但又有些东西看不见、摸不着。 仿佛寂静岭的夜晚一般,只有慢慢往前走才会有突如其来的惊喜,或是惊吓。 算了,娶媳妇要紧,弄得自己神经兮兮的干什么! “对了。”杜康对着身旁的姚瑶道:“上次大牛想求娶羊黎,阿妈没同意。 我答应过他,让你帮他找个合适的女子为妻。” 姚瑶笑着说:“大牛很不错,交给我吧。” 杜康想了片刻,继续道:“还有华灵,也老大不小了,年底肯定就不是奴隶了。 看到合适的也为他找一个。” 前面的陆平忽然回头道:“华灵?” 姚思马上接口道:“是姚齐抓到的一个奴隶,送给纶邑了,我回了虞城才知道。” 陆平继续往前走,笑道:“这个姓倒是有些少见。” 杜康愣了愣,心中忍不住开玩笑道:不少见!你不知道小书童华安和秋香的故事吗? 姚瑶打趣道:“自己连张床都没有,倒是老操心别人的婚事! 好了,我知道了!” 姚琳听到这句话,停下了逗弄小奶狗,看到前面璧人般的一对,忽然生出一股莫名的情愫。 第9章 见龙在田 再如何依依惜别,杜康和姚瑶也不好在众人面前过多表露。 看着木船缓缓向着下游而去,姚瑶甚至有些怨恨兄嫂。 要不是他二人激起了杜康的牛脾气,杜康哪里需要在纶邑耕田种地? 现在说不定自己已经和杜康在纶邑厮守在一起了。 不过,这样也好。 自己之前一直以为杜康像竹子一样,身形挺直,宁折不弯。 现在才知道竹子同样可以清扫尘埃,可以盛放器物。 事虽琐碎细微,却非是其瑕,更彰其才。 还有那个讨厌的萧章。 虽然是杜康救了他,但救他的方式实在让人解恨。 心事重重的姚瑶发现姚琳也沉默不语,柔声道:“琳琳怎么了?” 姚琳回过神来,支支吾吾地道:“没……什么。姐夫真好!” …… 三天的相处,让杜康觉得自己美梦成真,飘飘云端。 此刻一朝分别,心里莫名地失落,一时不想开口说话。 虽然一切顺利,但心中惴惴,特别是见到陆平后,总担心幻梦破灭。 陆平在和陶贝坐在一起。 但是他的兴趣在背篓上。 他是在途中碰到姚思的,约好十日左右到虞城见姚思。 不想途中耽误了,因此也是今天早上才来的虞城。 一来就被虞城的竹编吸引了,然后又被姒少康的消息震撼了。 他还要和其他国人会合,还要带回姒少康的消息回去见国主,因此只能在纶邑待三天。 本以为竹编是制陶人陶七想出来的法子,饭宴上听了陶贝的话才知道是杜康的点子。 昆吾,圜器也。 作为陶器制造业的发明者,昆吾氏对竹模的使用有自己独到的理解。 他们甚至已经开始用竹编外框架来保护大型的陶器。 这个外框架离实用的竹编器具只差一步了。 陆平张了张嘴巴,又看了看船夫,用不卑不亢的声音打断了杜康的沉默:“庖正大人,没有听说你会制陶,如何想到这样的法子,实在是太妙了!” 杜康回头看了看陆平手中的背篓,开始胡编乱造:“当时想着编织密一些,是不是陶器就容易成型,做得纤薄一些。 能够做出这些竹编,也是意外之举。” 陆平见杜康心不在焉,也不以为意,笑着道:“庖正大人,如果靠竹编来使陶器纤薄,那就太过费时费力了。 而且这么实用的竹编放在火中烧掉,太可惜了。 如果是想要将陶器做得纤薄,我偶然发现了一个法子,但是不得实现。” 依然沉浸在“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情绪中的杜康,看着微波粼粼的河面,淡淡地道:“什么法子?” 陆平有些伤感地道:“我离家两月有余,常常怀念家中妻儿,特别是我年幼的儿子。” 杜康是个特别能共情的人,此刻也觉得自己对待陆平的态度太过冷淡。 陆平明显是看出来自己是因为和姚瑶分别而心情不好。 但陆平岂不是因为纶邑而要晚归家几天? 杜康转过身,面向船尾而坐,看着陆平。 陆平微微一笑:“我儿子才四岁,调皮异常,每当我制陶时,就喜欢在一旁玩泥巴。 特别喜欢拿着竹棍沾上泥浆,在手上搓来搓去。 泥浆四下飞溅,弄得人满身都是。 我偶然发现,贴在身上的泥浆,又薄又均匀,当时就想着如果能够用这个法子制陶就好了……就像这样。” 他一边说,一边搓着手,生怕杜康不能理解。 杜康却觉得眼前一亮:老祖宗真是了不起啊! 自己怎么会不懂呢! 这不就是后世的制陶人在拉坯机上进行拉坯工序的雏形吗! 前世在视频里面看过很多次了! 杜康右手激动地抬了起来,嘴巴嗫嚅数次,想着怎么组织语言:“对了,昆吾国有车子吗?” 陆平不知道杜康为什么这样问,也不知道为什么稳重冷淡的杜康突然激动起来。 摇了摇头道:“昆吾氏不会造车,现在也少与诸侯接触,但是车子我是见过的。” 杜康拍了一下手:“见过就好! 我想到个法子,用车轮配合上你想到的法子,不就可以实现了吗? 当然车轮要竖着放,还要想办法让车轮转动起来!” 陆平愣住了,双手情不自禁地时快时慢地搓动起来。 制陶的粘土不比泥浆,根本不会四处飞溅。 片刻之后,陆平的双眼发出了异样的光彩,忍不住哈哈笑道:“实在是妙啊!这个法子一定能行! 难怪盘木先生说‘物一理也’在庖正大人身上淋漓尽致!” 杜康见他领会到了,笑着说道:“我看这个手艺要是成了就叫‘快轮拉坯技术’。” 杜思坝以为他又点破了一项新的工艺。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后世龙山文化出土的4000多年前蛋壳陶以0.2毫米的极致工艺成为世界上最薄的陶器。 就连现在制陶技术几乎不可能完美复刻。 这并不比他穿越来的时代晚多少。 勤劳而智慧的华夏先祖,用最朴素的材质加上了最巅峰的技术,书写了土与火的辉煌。 陆平虽然很想马上回到昆吾国试一下快轮拉坯技术,但看着夕阳下那张俊朗的脸,又更想再多了解一下眼前的这个人。 因为昆吾氏太难,国主正等着大家回去,做一项决定。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做出更加深入的了解。 看一看昆吾氏几代人守护的王朝会如何发展。 这些他并没有和姚思说过。 所有的人都以为大夏已经消散了,没想到在虞国还有一颗种子已经生根发芽。 听说他也勇猛异常,也会像太康王一样喜欢游猎吗? 如果是这样,那可真是太糟了。 一切祸端都是从“太康失国”开始。 大夏跌入了无尽的深渊,而昆吾氏也在苦苦挣扎。 陆平收敛心神,默默说了两遍“快轮拉坯技术”,低头看了看背篓里面的两只小奶狗,淡淡道:“庖正大人选的好幼犬啊,连虞侯见了都动了养几只狗的心思。 这两只狗培养出来定然是极好猎狗。” 杜康笑着摇摇头:“能够狩猎固然最好,但是我希望这两只狗能够放牧。 陶贝,我会教你如何驯犬,又给你加活了,你可要照顾好它们啊。” 陶贝喜形于色,兴奋得不知道怎么回答,抱起黑色小奶狗就搂在怀里。 这才知道为什么杜康让他自己来选狗。 原来除了考验他,还有这层含义在里面。 自己选的狗,就算没选好,也不会嫌弃的。 缓过劲来,陶贝试探地问道:“主公,我能给它们取名字吗?” 杜康点了点头。 陶贝指着它们道:“你叫小黑,你叫小白!” …… 面对这么直白明了的名字,杜康顿感大失所望,不觉哑然失笑。 陆平不解地问道:“我听虞侯说庖正大人勇烈异常,这么好的狗怎么用来放牧?” 陶贝见陆平贬低放牧,大感不快,不禁反驳道:“主公跟我说过,放牧可比狩猎收益高! 再说了,主公自从二月猎到狼后,就一直没有亲自狩猎了! 连刚刚吃的猪肉,都是盘瓠大神赐给纶邑的!” 陆平疑惑地问:“那庖正大人这近三个月在做什么?” 陶贝有些生气了,将小黑放回背篓高声道:“主公这些时一直在田里啊! 他从早忙到晚,趴在地里。 要不然我们纶邑哪来这么葱葱郁郁的一大片庄稼! 要不然盘瓠大神凭什么赐下食物给我们!” 杜康倒是不以为意。 人资出生的他处于职业习惯,看到人才就高兴。 对陶七的好感最初就是建立在他对竹编的理解上的。 对华灵的好感就是建立在种田感触中。 哪怕是对羊大这种阴谋家,因为他发现了焰色反应,杜康对他的死也感到惋惜不已。 陆平已经建立了快轮拉坯技术的概念,杜康对他的态度已经大为改观了。 杜康迎着陆平疑惑的眼光,点了点头,笑着道:“这些时发现了种田的乐趣,倒是不能自拔了,可谓乐在其中。” 陆平闻言哈哈大笑。 背篓中的小黑和小白对着河面奶声奶气地狂吠。 撑船的船夫上次来过纶邑,杜康就是让他给姚瑶带“520”的暗语的。 一直没有开口的船夫“嘘”了一声,轻声道:“大人,有猪婆龙!小声点!” 杜康扭头看向河边,果然有几根木头一样的东西飘在河边的阴凉处,和他在后世见到扬子鳄差不多,只是体型略大。 人是噤声了,可是未经训练的潜力猎犬却停不下来。 水面漂浮的木头依旧一动不动。 陆平这次在外两个多月,见识大涨,当下嗤笑道:“这猪婆龙倒像是怕人一样。” 船夫嘿然道:“大人说的好像也有道理。 上次载四头猪回去,两头大猪是宰杀的,我们还担心猪婆闻到血腥味会骚动,不想一路上也是平安无事。” 此时已经隐隐可以看到纶邑种的大片庄稼了,果然如同陶贝说的一样:郁郁葱葱。 陆平站起来眺望一番,笑着道:“见龙在田,这些猪婆龙哪里敢轻举妄动。” 这里是虞国的领地,船夫以为陆平在夸奖虞侯,心里美滋滋的,胆子也大了起来。 杜康却知道这句话:见龙在田,利见大人! 那么之前的二十多年原主算是潜龙勿用吗? 任何人被别人比作吞吐天地的巨龙,都会喜出望外,只有杜康不是! 因为他只想种地,不想去争霸天下! 在他看来,巨龙和炮灰是一个意思! 杜康看了看静悄悄的河面,多么希望猪婆龙来几组嚣张的死亡翻滚,溅起巨大的水花。 烂木头猪婆龙终于动了! 第10章 未能成伴 在小黑和小白锲而不舍的汪汪声中,猪婆龙终于动了。 它们慢慢摆动着尾巴朝着上游游走了。 在河面上留下了几道长长的涟漪后,潜入水中不见了。 …… 连小奶狗都懒得再汪汪了。 杜康叹了口气。 你们不是跑到纶邑去撕咬我的鱼篓,偷我的鱼吃吗? 这回希望你们展现勇气,居然潜水了! 什么猪婆龙,就是扬子鳄! 活化石萌萌哒和胆小的性格在4000年后也完美地保存下来了! 陆平又是一声嗤笑,船夫大喜。 陶贝一会抚摸小奶狗,一会崇拜地看着杜康。 只有杜康满脸的无奈。 这副表情在其他人看来,又变成了不屑和蔑视。 不知道为什么,随着离纶邑越来越近,相貌平平的陆平越觉得意气风发。 夕阳西下,彩霞片片,远山苍茫,倦鸟归飞。 太阳仿佛被裹上了橘黄色,不再发出刺眼的光芒。 柔柔的光泻下来,给大地镀上了一层金色,使大片的庄稼都笼罩在夏日难得的柔和中。 陆平看到庄稼四周矗立的武士。 他们一动也不动。 清风拂过,会有清脆的叮当声传来,时不时会有刺眼的亮光从眼前划过。 陆平咽了下口水,怔怔地问道:“虞侯也派了军士给纶邑吗?竟然如此训练有素!” 陶贝咯咯笑道:“那是主公教我父亲做的稻草人,这样就没有什么鸟来偷吃种子了!” 此时庄稼还没有稻草人高,因此都清晰可见。 而且作用确实就像陶贝说的一样,只能在播种的时候起作用。 因此姚思回虞城后也没有搞这项活动,等着明年开春再试试。 船越来越近,陆平定睛细看,终于知道稻草人是怎么回事。 杜康见陆平有些尴尬,温声道:“今年寒浞所为闹得人心惶惶,纶邑种粮不够,这也是逼不得已想出来的法子。 多亏了二侯爷将华灵送给了我,想出了这么个法子。 不然哪能播种这么大的面积? 目前看来确实防住了飞鸟偷吃种子。” 杜康再次把做稻草人的想法推给了华灵。 陆平笑了笑,不再作声,不住地往河两岸张望。 临下船时,才朗声道:“纶邑依山傍水是块宝地,侯爷果然器重庖正大人。” 船夫听着笑呵呵地道:“庖正大人英雄了得,对侯府上下都是有恩情的。 郡主更是对庖正大人一见倾心。 侯爷自然要将好地方划给他。” 陆平话锋一转,淡淡道:“只是狭小了一些,不得施展。” 狭小? 一下子掌控了2000多亩田地,这还不算西南种的苎麻和后面的山林、竹林。 就算要轮流封田开荒,也完全够了。 大农场主杜康穿越过来后日夜操劳,没有一日空闲。 陆平居然还说狭小了。 杜康知道陆平的意思:龙困浅水,当然不得施展。 但是自己丝毫没有刘备当年占了荆州,又要夺取益州作为争霸天下资本的意思。 于是笑着道:“安居乐业,足矣。” 心中隐隐有些不快的船夫,脸上又露出了笑容。 他依旧没有在纶邑停留,放下三人后就趁着天色还没黑,赶紧逆流而上回虞城了。 他要把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陆先生说的话带给侯爷。 当然还有庖正大人一个眼神就吓退猪婆龙的壮举也要带回去。 果然亲眼所见,才知道神乎其神啊。 陆平上岸后,神色又变得不淡定了,有些紧张地道:“事前不知,也未给王……老夫人备上礼物,不觉有些忐忑。” 听陆平的意思,倒像是见过杜母。 杜康温声道:“母亲一向不讲究这个,陆先生能来纶邑指导一二,她便比什么都高兴。 陶贝,你回去休息一下,小黑和小白我先带到二黄那里去。” 机灵的陶贝没有多问,留下背篓转身就回家了。 杜康回到院子中时,杜母正带着女人们将织好的布收起来。 此时正值夏历五月炎热之时,又昼长夜短,因此人们延长了早晚劳作的时间,中午反而在休息。 杜母看到杜康回来,露出了喜色,又看到陆平,嘴角抽了抽,淡淡地道:“丫头,你去田里看看世俞哥他们那边怎么样,一会再回来。 陶七家的,今天都辛苦了,趁着男人没回来,太阳还没落山,你们去清洗一番吧。” 对杜母温和的逐客令,陶七老婆立刻带着大家执行。 羊黎凑到二黄身边逗弄了一下小奶狗,和杜康撒了会娇就往田里去了。 三人进屋后,杜母声音有些颤抖地道:“你是陆平吧?” 陆平立刻跪倒在地,颤抖着声音道:“陆平见过王后,想不到二十余年未见,王后还记得小子。” …… 就陆平这张平平无奇的脸,别说二十年了,就是二十天不见,杜康的脑海中可能就会模糊了。 杜母居然一眼就认出来了。 看来王后真的不是一般人能当的。 也许他二十年前就是这个样子吧,那其实跟杜母的年纪小不了几岁。 杜母笑着道:“你不用客套了,哪里还有什么王后。 我记得你当年才四五岁,虽然变化大,但是眉眼却还在那里。” …… 人资专员杜思坝彻底被打败了! 杜康诧异而惊奇地看着杜母:阿妈,你这都可以去参加《最强大脑》了吧! 这陆平也就二十五六岁,又是一个靠脸占便宜的货色! 杜母见杜康眼中的不解,解释道:“我初嫁给你父王时,因你父王操劳国事,一时无子。 你父王怕我寂寞,就找了几个孩子陪着我。 其中就有陆平,他当时才四岁多,在这么点高。 一直过了两年,我才有了身孕。 如果不是那场祸事,他也是你幼时的玩伴了。” 难怪一向沉重冷静的陆平会紧张忐忑。 杜康对陆平的感觉又好了一些。 如果没有寒浞,也许陆平会成为原主的魏东亭吧。 跪坐在地上的陆平再次躬身道:“陆平幼时能够在王后身边绕膝,多蒙教诲,永生难忘。 只恨昆吾氏无能,以致九鼎蒙尘……” 杜母打断道:“昆吾氏已经为大夏做得够多了,不然哪里还能够有相王继位? 当年势如危卵,也是相王让你们撤回冀州老家的,哪里又是你们的错! 昆吾氏在冀州还好吧?” 陆平不敢隐瞒,恭敬地答道:“虽然有些艰难,但得山河之利,倒也无碍。 这次也是因为封国之祸,国主令我等出来与诸侯接触一二。” 杜母笑着道:“虞侯也和我说过现在九州也暂时平静了,以陆侯的本事,守护族人安全应该无需担心的。 这次来了不如多在纶邑待上几日,一来我对你甚是想念,脑中总是出现你蹦蹦跳跳的样子,二来也算是尽尽你这玩伴的职责,陪陪康儿。” 陆平想起幼时的情形,脸上也露出了温和的笑容:“我也常常回忆往日快乐时光,今日我自己的长子已经七八岁了,幼子也三四岁了。 这次不能在纶邑久留,还需将此次行程禀告给国主。” 杜母点点头道:“国事为重。” 然后扭头看着杜康道:“你看看陆平,都两个儿子了。” …… 别人两个儿子,自己刚刚完成二垒。 杜康讪讪一笑:“儿子正在努力,已经有了一些进展了。” 陆平接话道:“我听虞侯说了这件事情。 刚刚坐船过来,看到殿下种的庄稼长势极好,如此用心,哪里只是一点进展!” …… 杜康说的进展是二垒,陆平这样说,他也没法辩驳。 杜母脸上也露出了笑容:“这次来,虞侯应该已经跟你说过了吧?” 陆平恭声道:“虞侯已经交代过了,陆平铭记在心。” 杜母点了点头。 杜康疑惑地问道:“侯爷交代了什么?怎么没跟我说?” 陆平连忙道:“除了殿下要修建粮囤和猪圈,侯爷也让我看看各种手工作坊看看如何布置。 不能事事都在这间院子里面做。 因此我才说纶邑狭小了一些。” 是的,晒盐、竹编、磨刀、织布、屠宰……连一开始养鱼,杀河蚌都在这个院子里面。 现在人数不多还好,等姚瑶带着100人的陪嫁来了,后面还有400的陪嫁,到时候怎么办? 一定是姚思过来发现了问题,特别交代的。 还有制陶、炼铜、烧炭、造车……这些杜康都想一一展开。 怎么别的穿越者今天拿主意,明天动手,后天就可以换钱了,到了自己这里这么难。 穿越来这么久,自己还在想着怎么填饱肚子。 杜康温声道:“确实如此,那就有劳陆先生费心了。 纶邑之前以农耕为主,作坊几乎没有,就连牲口都是喂在院子里面,确实需要好好规整一番。” 杜母笑着道:“以前没见康儿对这些事这么上心,来了纶邑后,自己当家反而想出了一堆奇妙的法子,很多事情都能迎刃而解。” 陆平回道:“是啊,不说别的,就是田里的稻草人和竹编这两件事,就可管中窥豹了。 听王后的意思,还有很多其他的妙法,我也只恨在纶邑不能多留几日。” 杜母道:“这多亏了虞侯,将纶邑作为我们立足之地。” 陆平淡淡道:“虞侯是仁德忠义、大公无私之主,但在我看来,虞侯这样做也是有私心的。” 所谓间不疏亲,杜康没有想到这个名义上的儿时玩伴会这样说自己名义上的岳父。 就连杜母都略带诧异地看着陆平。 他来纶邑还有别的目的吗? 第11章 青黄不接 杜康面色凝重起来,尽量压抑着心中的怒气。 他是个单纯的人,不允许有人说姚瑶父亲的坏话。 不管是今生还是前世,杜康都没有感受过多少父爱。 和姚思短暂的相处,让他再次感受到曾经失去的父爱。 而且那是姚瑶的父亲。 杜母不动声色地问道:“陆平,何出此言啊?” 陆平淡淡地道:“实不相瞒,我在途中遇到虞侯就感到诧异,为何他亲自往来诸侯之间,而不和昆吾氏一样派亲族外出。 今日到了虞国才知,虞侯可用之人不多,不得不亲自出面。” 杜母淡淡道:“因为事关重大,虞侯才亲自出面。虞国是一方大诸侯,怎么说是可用之人不多?” 陆平恭敬道:“王后于我,有养育之恩,我心中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如果虞国人才济济,又怎么会导致春耕安排不好?我途中看到田间此时大家还顶着烈日在劳作。 比起纶邑几十号人就安排得井井有条相差太远。 今日早晨方到,就有牧正陈兴等着殿下,盘木似乎也在盼着殿下过去看看世子,后面又有个什么萧章亏得殿下解救。 虞国如是有人才,何须如此?” 陆平说得在理,但是杜康心中仍然不快,因为这几件事情其实是自己根据后世的知识来解决的。 杜康冷冷地道:“我和母亲于危难之中,蒙侯爷收留,今又得赐方寸之地立足,这些事情我自然要分担。” 陆平语气高亢起来:“这真是我要说的虞侯有私心之处! 当初收留殿下未尝没有爱才之意,今日我也看出虞侯对世子虽然疼爱,但仍是不满。 今日虞侯既要忧心外部有变,又要操心国事,手下更无得力才俊,自然还是希望殿下作为亲近之人,多为其分担啊!” 杜母听了不住点头,温声道:“难怪你伯父让你出来!见微知着,敢于直言。 陆平,你也不用担心,虞国也没有你说的这般软弱。 这次虞侯出去也是因为担心波及我母子身上,又事出突然,所以安排欠妥,造成后续被动。” 杜康明白陆平的意思了,为刚才对他的误会感到愧疚。 杜母显然明白陆平的意思,但是她不想陆平看轻了虞国。 如果按部就班,承平已久的虞国就一片宁静祥和,喜乐安康。 但是一旦有变故,年轻一代人从姚友开始,受到的历练太少了,完全挑不起担子。 姚友可能都算好的,萧章更是典型的纨绔。 说白了,就是有些青黄不接。 而昆吾氏一直在危机中求存亡,虽然国力在寒浞的布局中被削弱,但是年轻一代能够很快地成长,这次国主也很放心地派他们游历。 真的是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啊! 陆平的话点到为止。 杜母想了想道:“四儿,早上羊黎跟我说去虞城的道路,草都过膝了,你也不能老是待在纶邑,还是要多为虞侯分忧。” 杜康也很想为姚思分忧,但是心里又很怕。 如果是去给老丈人家收玉米、割麦子,杜康二话不说就杀过去了。 但是现在却是要操心国事,甚至对抗寒浞,杜康有点发怵。 一来他发现作为穿越者,在政治上没有优势,而且这段历史是空白的。 二来他一万个不愿意跟寒浞、跟九州的事情搅和到一起去。 安安静静地在纶邑种田不好吗? 心中再不愿意,杜康也温声答道:“阿妈说的是,我应该多到虞城去问候一声。” 杜母叹了一口道:“你今年一日没空,凡事亲力亲为,我也是看在眼里的,不然也该去姚齐那边去道声谢。 你和姚瑶数月没见,这次她回去你也是万分不舍,倒不是你有意推脱不去虞城。 陆平,这次纶邑修建粮囤、猪圈要多久?” 陆平恭声道:“粮囤既要牢固,又要防水,非用夯土不可,修建六七个,算上阴雨天气,以纶邑的人力要三个月。” “猪圈直接用土砖堆砌即可,倒是花不了太多时间。” 三个月?在后世三个月几十万方的楼盘都开盘了! 算了算时间,三个月后又是秋收了…… 粮囤做不起来,粮食没地方堆,还怎么秋收! 这还怎么去虞城! 帮不帮姚思不说,连姚瑶都没空去见了。 然后夯土又是什么鬼?大力出奇迹吗? 土砖是什么?是需要烧砖吗? 脱离了生活实际的知识,毫无用处! 就像你去买菜用微积分跟大妈算账一样,大妈只怕会专门挑品相不好的菜塞给你。 你知道第一、第二、第三宇宙速度,你用过吗? 恐怕还没有算一算下一趟地铁有多长时间到站有用。 千万不要迷信穿越到古代自己就无敌了! 杜康失落而又无奈地看了看杜母:“阿妈,时间太赶了,怕是走不开。” 杜母温声道:“若是去虞城待上十天半月恐怕不行,但是去探望一下,总还是可以的。 不要一来了纶邑,就不见人了,倒是让别人觉得我们忘本。” 这一次去虞城的间隔确实有些长,但主要是为了推广种田新技术。 这些新技术虽然以各种巧合的形式出现,但杜康是心知肚明的必须自己把控。 不然杜康恨不得每天去虞城见姚瑶一面。 现在杜康是要学习如何用泥巴做房子,顺便在现有生产力条件下推广后世的一些设计理念。 所以他才觉得还是离不开。 既然杜母已经发话了,杜康连忙应道:“阿妈说的是,时长去虞城是应该的。” 陆路难行,走水路就轻松多了。 竹筏肯定不行,要是有条船就好了。 羊明倒是现成的船匠,问题还是出在人手上。 杜母见杜康眼中流露出一丝忧色,对着陆平道:“陆平啊,我也就不和你客气了,今天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就让四儿安排大家都听你指挥了。” 陆平道:“辛苦倒是不辛苦,不过明日确实要开始动工了。 明天我还要找到合适的粘土,既然是做粮仓,防水防潮马虎不得。 还有木材,茅草等等材料,最好能够开始收集。 最麻烦的是,只有三天时间,谁跟着我把工艺学会?” 杜母淡淡道:“纶邑有木匠,有石匠,还有陶匠,教一遍应该会的。” 陆平略一沉思,点点头:“实在有难度,再请虞侯派人来也不是难事。” 杜康沉声道:“我带着大牛来吧,应该没问题。”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夯土就觉得是个力气活,脑海中情不自禁就浮现了大牛的形象。 已经让姚瑶给他找媳妇了,总不能让他成天沤肥,学门手艺总是好的。 而且杜康不觉得这个时候修房子是很难的事情,应该一看就懂。 事情定了下来,杜母笑着道:“陆平,今天让四儿给你做顿饭吃,他是虞国的庖正,来了纶邑又想出了很多新花样,大家都盼着吃上他一顿饭呢。” 陆平赶紧道:“殿下在虞国是庖正,在我心中可是殿下,陆平可不敢当!” 杜母嗔怪道:“我当年待你也是如亲子一般,怎么现在反而见外了。 你就当他是你弟弟一般就好了。 再说纶邑现在人多眼杂,我们也只当他是虞国的庖正,没有什么殿下。” 陆平心领神会,立刻改口道:“陆平一切听老夫人吩咐。” 杜康见自己多了个哥哥,心中又添了一分喜悦,但是这个哥哥,却不能在外人面前随便叫,只能继续以先生相称:“阿妈,方才在侯爷那里吃过,不如我先去天气看看世俞的情况,拒马不布置好,总归是不放心。 阿妈就按照平日喜欢吃的菜来准备,陆先生也不会介意的。” 陆平附和道:“正是,老夫人觉得可口的自然是美食。 我刚好随庖正大人一起去田间看看。” 陆平随着杜康走到田里,才觉得庄稼种植的间距稀,特别是黄豆,更是间距有一米多宽。 这还是在有稻草人驱赶飞鸟的情况下。 特别是种了一千多亩又苦又涩的高粱。 他是个见微知着的人,心中的赞叹之情变为苦涩,不由得叹了口气道:“老夫人既然说待我如子,我便有话直说。 我听虞侯说你性情刚烈,初时还不信,现在见了你种的庄稼,才知道所言不虚。 纶邑现在肯定是青黄不接,一粒存粮都没有,虞侯如此器重你,怎么不开口呢?” 这些时代的人都是怪物吧! 什么都能一眼看穿! 杜康笑了笑道:“确实没有存粮,但也不至于青黄不接。” 说着就把现在每日的食物获取和搭配说了一遍。 “现在蔬菜已经可以吃了,新的一茬也已经播种。 如此到了九月,新粮一成熟,就再无忧虑了。 因此才在田间又是挖陷阱,又是布置拒马,防范野猪。” 两人边走边聊,陆平应该也不是太懂农活,对杜康采用的新技术完全没有意识到其中的作用。 当他穿过高粱地,看到拒马阵时,陡然停了下来,犹豫了片刻道:“殿下,实不相瞒,昆吾此时也有些困难。不知能否将拒马阵、稻草人和竹编的法子教给我,可暂时保证我族暂时无忧。” 自己点破的新技术能够得到推广,又是传授给铁杆盟友,杜康自然是乐意的,连连答应。 陆平面露喜色,又满是严肃地对杜康道:“主公,这些法子,千万不可外传啊!” 为什么要限制技术扩散和交流呢? 杜康有些不解地看着陆平。 第12章 两年之约 有了刚刚陆平批评虞国的经验,杜康这次也学会了不动声色,淡淡地道:“陆先生,我这次春耕在田间埋头两月,才知道农事不易。 除了盼着风调雨顺,还要防着飞禽走兽。 有了拒马和稻草人,不知道要少损失多少粮食。 我巴不得九州万民能用上这个法子才好,为何陆先生让我不要外传?” 陆平静静地听着,看着杜康的眼神热烈起来,抑制不住内心地激动道:“殿下所言极是! 但是这两样东西,稻草人可做疑兵,拒马可防冲锋。 我正要用这两样东西回去防守昆吾。 兵者,国之大事,谋虑机权不可不密,如果被寒浞知道了……” 在这个信息传播如此落后的时代,很多东西如果不主动对外扩散,可能外界永远没人知道。 情急之下,陆平又喊了杜康“殿下”,好在旁边没人。 杜康一时有些糊涂。 这两样东西,到底是用来种田还是打仗的? 本来后世都是用于战争的,现在好像第一次出现又用来种田了。 不过说到底是用来对付野兽的,战争本来就源自狩猎。 昆吾氏打算用来作为防御性武器,看来确实危机意识很强,那就再帮他们一把。 “陆先生说的是。”杜康看着情绪有些激动的陆平,温声道:“是我一时没有想到。 昆吾氏因为大夏而陷此困境,我心中不安。 刚好心中有些感悟,一并告诉你。 前些时我一时技痒,将稻草人当成猎物,射了几箭,发现虽然箭没其中,但是可以反复使用。” 陆平接话道:“庖正大人的意思是可以用来练习射箭吗? 只是东夷人天生善射,又都是强弓,我们就算练习,也很难有他们用箭精妙。” 杜康摇了摇头道:“我是说,如果你让东夷人将箭支都射到稻草人上,你是不是都可以取下来,据为己用了?” 弓是可以反复使用的,箭却是消耗品。 在宋朝,校场上弓箭手六箭能中一箭已经是及格。 考虑到战场上的真实作战环境,命中率和校场相比只低不高。 大规模战斗采取的是对空抛射:不求精度,只求覆盖。 这个时代做不到抛射,一来战斗规模不大,二来做一支箭太难了。 比两三千年后诸葛亮草船借箭的时候难上十倍百倍。 所以,如果能用稻草人“借”到箭,简直是太赚了。 陆平眼中再次放出光彩,忍不住击掌道:“妙啊!实在是太妙了 盘木先生果然说得对,殿下深明‘物一理也’! 昆吾氏得殿下相助,也是再无忧虑啊!” 见到羊黎蹦蹦跳跳地过来,杜康清了清嗓子低声道:“这是舟国的郡主姜黎,还有世子姜明都在这里,他们还不知道我的身份。 阿妈说想要个女儿,就收为义女了。” 陆平露出了一丝淡淡的伤感,瞬间又恢复了平静。 杜康笑着道:“这是陆先生。 怎么出来就不知道回去了? 阿妈还在家里等着你帮忙。 你想吃什么,晚上我给你做?” 羊黎瞅了瞅陆平。 陆平温声道:“小姐喜欢吃的自然是美味。” 羊黎咯咯一笑:“陆先生好!四哥做的东西都好吃!那我先回去了!” 世俞今天很给力,他已经很久没有刷到什么存在感了。 所以今天拒马阵完成得很好,西南面已经密密麻麻,层层叠叠了。 考虑到东南面也有野猪跑过去了,所以也零星布置了一些。 整体上来看,已经可以防备南面跑来的野兽了。 杜康将陆平介绍给大家后,就告诉大家明天要开始做粮囤和猪圈了。 他心里有些无奈,感觉自己比黑心老板还黑心。 前世有一句话叫做“五月建房,人走茶凉”。 饱含迷信色彩的话语里面其实有深刻的哲学。 夏历五月就是阳历六月,这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 在高温下暴晒,后世修建高层住宅经常会出现农民工中暑身亡的事故,所以后来高温作业慢慢有了规范。 农村自建房也很少选择在炎热的农历五月建房。 更何况,纶邑的人一直都没休息过,建完房子又要忙秋收。 大家齐声答应着。 埋头做事的华灵没有被介绍给陆平的资格,高声道:“主人,修粮囤好啊,手上有粮,心中不慌!” 陆平定定地看了华灵两眼,就去仔细观察拒马阵了,不住地点头。 这两样东西并不复杂,杜康稍微讲解一下,陆平就明白了。 晚上世俞吃过饭就又来守夜了。 这次他只带了两个人守夜,篝火依旧是点了八个。 火光、拒马,还有是不是叮当作响的稻草人,给了三人极大的安全感。 田里的防护工作,终于告一段落了。 纶邑的工作重心,又回到了村子里面。 天蒙蒙亮,杜康就带着陆平查看村子的布局,边走边谈,才知道纶邑真的不大。 西边有一大片空地,但是不能完全占用,因为要作为晒场。 不然秋收的粮食只能烂在粮囤里面。 陆平在这里划定了一片地势较高较干燥的区域作为修建粮囤的地方。 这样猪舍就只能修建在东边了。 东边是沤肥的区域,所以杜康要求猪舍尽量靠近沤肥堆。 但是又面临居住区距离较远的问题。 万一有野兽来了或者牲口有什么事情,无法顾及。 陆平建议,这一片弄成养殖区,然后慢慢加盖民居,就可以和村子原本的房子连成一片。 纶邑三十多间房子,原来也就是百来口人,现在已经有40号人了,再来一百人就有些拥挤,加盖房子是在所难免的。 就这个问题,杜康又和陆平探讨了一下,纶邑最多容纳250人生活。 人口再多的话,受到前面有河流,后面有小山的地形限制,很难扩容。 所以,这里连姚瑶500人的陪嫁都容纳不下,难怪陆平说纶邑狭小。 而且人口越多,越麻烦。 就说上茅房这件事,杜康强烈要求大家不要随地大便(小便已经没法控制了),但是又出现了茅房不够用的情况。 所以还得抽空盖几间茅房,这个位置也定了下来。 村子里面已经没有大规模的空地了。 好在制陶的地点要临近水源,河边刚好有一块平地可以用。 陆平又在周边看了一下,不远处就有粘土,用来制陶正合适。 至于炼铜,铸造,烧炭……这些作坊,现在就不用想了。 就连酿酒都要等环环和金大升搬家,占用它们的地方才能建酒窖。 别人做地主,吃香喝辣,欺男霸女。 自己作为穿越者,一切都扣扣索索,操碎了心。 村子的规划定了下来,二人来到了山上的竹林前。 看着山上的大石头,杜康叹了口气。 四下无人,陆平还是习惯称杜康为殿下:“殿下不用忧心。 方寸之地虽难施展,但是东南一片宽阔,大有可为。 我看不是郡主陪嫁的500人太多,反而是太少。” 说着指着东南方:“那里虽是草莽之地,如殿下这般经营,定能筚路蓝缕,以启山林,生机勃勃。 两年后,如果纶邑住不下,我定然回来为殿下规划。” 两年?难道他也知道杜康先苟两年再说的计划吗? 也许恰好是和纶邑需要扩张的节点一致吧。 杜康笑着道:“陆兄,这算我们的约定吗?” 陆平朗声道:“当然!我们昆吾氏,从禹王开始就誓死守护大夏!我陆平言出必行。 殿下在此开枝散叶,我就在此落地生根;殿下要转战九州,我定相随左右。 当年王后有身孕时,父亲就告诉我,我的命就是守护你!” 饶是一心只想在纶邑苟着的杜康,此时也情不自禁心神激荡。 难怪康熙大帝能够将江宁织造这样的肥缺许给曹家。 皇帝亲密无间的儿时玩伴身份所能带来的亲密无间,哪里是其他人能够比拟的! 陆平虽然不是杜康儿时玩伴,但是他出自对大夏忠心耿耿的昆吾氏,幼时又生活在杜母身边。 这种刻在骨子里的忠诚和信任,是永远不会磨灭的。 杜康感觉眼前的这个人似乎比姚友更加像兄长。 二人年岁相仿,也都有两个儿子。 当姚友还躲在姚思的羽翼之下时,陆平已经徒步千里来到了纶邑。 陆平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的信念已经从守护昆吾,变成了守护大夏。 姚友连怎么证明自己都不知道。 杜康伸出手,两只手掌重重地击在一起:“一定要平安回到昆吾,平安来到纶邑!” 陆平对杜康敞开了心扉,杜康感觉在这个世界又多了一个亲人。 他想要陆平帮他解决一个生活上的问题:“陆兄,有没有什么法子,冬天可以在家里很方便地洗个热水澡?” 陆平笑吟吟地看着杜康:“殿下,也知道我喜欢冬天泡在热水中?” …… 我明明是为姚瑶问的,我管你一个大男人干什么! 杜康觉得两人的关系是不是发展得太快了,讪讪地道:“这个倒是不知,不过冬天泡个热水澡,能够活血通经。” 陆平点点头道:“如是在室内建个池子也不难,就是热水难以供应。 我前几年听到有人说挖出一眼泉水,流出来的是热水。 我当时就去看了,想到了如何把热水引到屋子里面来,天天泡个热水澡才称我心。 将来在纶邑,再找到一块冒热水的泉水,我就为殿下好好修建一所大宅子,在家里泡热水澡!” 将来殿下再定九州,一定要赐给我一块有温泉的封地!” 杜康哈哈大笑。 这位大哥还是个会享受的人啊,居然喜欢泡温泉! 杜康不知道的是,后世将夏、商、周最具影响力的五位霸主称为上古五霸。 “夏昆吾,商大彭、豕韦,周齐桓、晋文,谓之五霸。” 昆吾氏排在第一位。 昆吾氏一直履行着自己的诺言,不但在“太康失国”时勤王,还在夏桀暴虐时想为夏王朝续命,却败于商汤。 随后朝代更替,殷商灭夏。 第13章 茅茨土阶 杜康本以为用泥土做房子很简单,他只需要搞清楚怎么把泥土堆起来不垮塌就行了。 陆平开始给他讲的时候,他才知道夯土果然是大力出奇迹:就是用大石锤将土一锤子一锤子地砸结实。 这种房子虽然简陋,工艺可是一点都不马虎。 第一步是地基的处理。 一般地基处理前,还要考察地质特征,也就是“验土”,纶邑既然已经是成熟的居住环境,就省了这道工序。这个在后世叫地勘。 然后要地基上表面土挖掉,露出生土,再把土填回来夯实,回填的台基要高于地表,便于防水和防潮。这个在后世叫打地基。 第二步是建筑定向,也就是利用日影来确定建筑方位和规划,这个类似于后世的出建筑图了。 一般圆形建筑省材料,但是难施工;方正建筑好施工,但是受力不均容易炸裂的风险 粮囤长期承重,一定要做成圆形,才能四面受力均匀。 看起来结构相对来说比较简单,施工却又有难度。 第三步就开始施工了。 粮囤的地基处理要更加复杂,要夯实台基高出地面很多,然后再垫上木板作为仓底,然后开始夯土往上砌墙,做到合适的高度。 第四步就开始封顶了。 所谓封顶就是架好房梁,铺上茅草。 茅草不是简单地铺在上面就可以了。 要在茅草上面抹上一层层的粘性泥土,然后把抹了湿泥土的茅草晒干,再把它铺到房顶上面去,上面还要加上几层宽大的树皮,最后才在最外层盖上几层茅草。 这样基本就不会漏雨了,不过由于风吹日晒,大概四五年就要换一次屋顶。 如果要取粮食,就从顶上进去取。 至于猪圈和房子的修建就简单多了。 地基处理不用像粮囤一样麻烦,墙壁也不用夯土,只用土砖就行了。 听完之后,杜康觉得就是后世的房屋修建工艺的雏形。 只不过后世的材料变了,设备变了,房屋的功能变了,所以有些细节和技术越来越完善。 他现在不放心的是夯土和土砖,真的有这么结实吗? 毕竟后世都是钢筋混凝土的房子,这些才是坚固和结实的象征。 就算是在老家,类似杜思坝这样较困难的家庭都是红砖房。 小时候还可以见到的土坯房也早就不见了踪影。 没有钢筋和混凝土,杜康总是感觉心里不踏实。 陆平笑着说:“殿下放心,夯土是用来修建城墙和王宫的,怎么会塌掉? 土砖修的房子,用上十年八年没问题的。 如果土砖制造时也是用了夯土工艺,那几十年都不会垮,不过纶邑的人手太少。” 杜康如果了解中国的建筑史,就会选择完全相信了。 九州大地从新石器时代到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一直都在使用夯土技术。 万里长城、故宫、马王堆汉墓、秦始皇陵等古建筑,他们的地基都是夯土。 盛世大唐的长安皇城、宫墙均为夯土墙。 杜康看了看山下的房子,似乎是和模糊的记忆中前世老家的土坯房是一样的,唯一的不同在于一个是瓦房,一个是茅草房。 这么说确实可以用几十年。 杜康选择了相信陆平。 陆平继续说道:“听起来,但是并不难,有了泥土夯实土阶托着,有了茅草屋顶挡着,我们在中间砌好墙就是好房子,因此叫‘茅茨土阶’。 如果在土砖里面加上干草,可以作为筋骨,这样更加结实。 可惜纶邑现在没有制陶的,不然放些碎陶片一起夯实在地基里面,会更好。” 杜康听到陶片,忽然想到一个问题,然后提出了自己的想法:“能不能不用茅草做屋顶,而是用……” 连姚思的房子都是茅草屋顶,肯定没有瓦,杜康不知道怎么形容。 他左右瞅了瞅,起身斩断了一根竹子,劈成了几小段,然后剖成两半。 像屋顶的瓦片一样一个个地摆起来,然后道:“能不能将陶器烧成这个样子,然后一片片地铺在屋顶上防雨?” 茅草屋顶最大的问题其实还不是使用年限,而是防火! 特别是炎热的夏天,太阳将茅草烤得干燥无比,屋内又是火塘做饭,屋顶太矮的话,一不留神就烧着了。 现在两坡式屋顶已经普及,如果用陶瓦做屋顶,只要摆放错落有致,防水效果比茅草还要好。 而且通风透气,对室内的霉菌产生也有抑制作用。 陆平拿着半圆的竹片蹙眉摆弄了几下,很快就发现了其中的妙用,眼中再次放出了神采:“这真是个好法子啊!” 说着拿起两块竹片上下一压,在清脆的碰撞声中,欢快地说道:“做起来也很简单,我只需要用这样的两片竹子一压,成型了就可以拿到窑里面烤了。” 陆平不但在杜康的引导下发现了瓦的好处,而且竟然想到了模具按压成型。 杜康开心地笑了:“陆兄,你看我们这里能不能用这个做屋顶?” 陆平扭头看了一下山下,想看看刚刚划定的制陶区域,不过当他看到山下的房子时,眼中的神采又消散下去,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是个好法子,但是做不到。” 杜康愣住了,明明已经引导成功了,怎么会做不到。 陆平叹了口气道:“单说殿下你住的屋子,就要用成千上万片,要烧制到何时?” 杜康明白了,现在烧陶的窑,不是后世的那种深坑巨窑。 只是像一个小土灶那么大的窑,一次能烧个十几件就算不错了。 而且需要大量的木材。 说白了,还是受到了生产力的限制。 果然,人类的进步是螺旋式前进。 新石器时代的土坯房技术、茅草屋顶到了二十一世纪还存在,就是因为它们实用、方便。 而哪怕杜康已经启发了瓦的技术,受限于生产力,依旧得不到落地。 这就像腌肉技术一样,明明可以更好地保存肉食,但是因为盐实在太珍贵了,所以没法推广。 陆平见杜康流露出失落之情,温声道:“殿下不用失望,我回了昆吾,定然要做出几片出来试一下。 这样的好法子,有朝一日,一定会在九州大地兴起的。 陆平在族中也算是心思机敏之人,从昨夜到今晨,惊喜连连,才知道我这点微末本领在殿下面前算不得什么啊!” 杜康闻言感到很惭愧。 自己从四五千年后穿越而来,还没有陆平考虑事情周到。 幸亏没有像其他的穿越者一样,一来就王霸之气一震,推广各种脱离时代的新技术、新产业。 和这个时代的智者交流,才更能发现老祖宗其实是在恶劣的环境中摸索出了当下最优的选择。 他决定将这种引导式的推广技术方式保留下来。 时代的发展和进度有偶然性,但也有必然性,不可能一蹴而就的。 按照陆平的建议,纶邑的人除了留人守夜和打猎,其余的被分为四部分。 一部分人要去山中伐木,这些是做屋梁和门框的,由鲁烈带领。 一部分人要开始处理茅草了,这些是做屋顶的,并不复杂,交给女人们了。 这个时代的女人没有那么脆弱和金贵,虽然都有生孕,还没有到躺着要人伺候的地步。 甚至很多女人到了临产还在干活,直接生在田里。 一部分要开始做土砖了,找了四块平整的石板一围放在平整的地上,就是一个简单的模具。 将混杂了干草半干不干的泥浆倒入其中,用手拍打抹平,将石板收起,一块土砖就成型了,等着晒干就完成了。 一部分人处理粮囤的地基。 这是最辛苦,最累,也最耗费人力的活,杜康交给大牛来处理了。 人手被安排得满满当当,还是不够用。 等野猪吃得差不多了,杜康打算自己和世俞轮着守夜和打猎。 陆平看到一次早会就让整个纶邑从田间地头的工作转移有条不紊地转移到修建粮囤上来,不由得当众夸道:“庖正大人在这方寸之地,如鱼得水,管理得井井有条啊。 此处也是福地,后山的黄土正是做夯土墙极好的材料,也不用刻意去添加其他材料,挖回来就可以直接用。 这个箩筐挑土也方便,我已经学会了这门手艺,回去也要试试。” 得到了陆平的夸奖,杜康心中难免有些得意。 看着一堆堆的土被铲起来,又被回填进去,在大石头“轰”的一声声中被砸得结结实实,杜康觉得踏实无比。 他忽然想到一件事情,不由得问道:“陆先生,地基可以这样夯实,那墙怎么办?岂不是一锤子砸下去,不就散了吗?” 陆平一边用手比划,一边道:“不就是用做土砖的法子吗? 用木板或者树干、树枝把墙壁两面夹起来,中间用稻草绳绑在一起,然后把土填进去夯,夯完了以后把草绳割断,然后把木棍再往上移,再形成两边的模子然后再夯,一层层夯上去就好了。” 后世木模浇筑技术不就是根据这个来的吗? 有些东西一道破就不值钱了,杜康心中了然。 陆平见杜康明白了,微微蹙眉道:“虽然诸多事情我一说,庖正大人就明白,但是我还是有所顾虑。 我担心粮囤,你们做得不圆。” 杜康感到知识就是力量,咧嘴一笑:“陆先生稍等,我回去取几样东西。” 第14章 夏天的风 杜康回到院子里面,拿来了几根麻绳和一小截木炭。 接下来的三个动作充分展现了绳索是一种集大成的几何学测量神器。 首先是圆。 一个点绕着一个点,保持固定的距离旋转一圈,就可以得到一个圆。 杜康将一根木棍固定好,拉好麻绳,用木炭在地上画出了一个标标准准的圆。 其次是铅垂法。 用一根麻绳系好一个石块,利用重力作用,石头竖直向下指向地心,旁边的物体通过与铅垂线比较后,确定其是否竖直。 最后是确定直角,用麻绳和勾股定理解决。 简单来说,在绳子上打出等距的13个结,将其长度进行12等分,首尾相连绷紧后,你就能够得到一个边长单位分别为3、4和5的直角三角形。 有了这三样东西,就可以保证房屋修建中的横平竖直和圆形的规范了。 当然如果需要30度,45度,60度这样的角度,杜康也完全可以摆出来。 这些都是小学知识,但是在一个新石器时代晚期的社会,掌握的人少之又少。 作为一名从21世纪穿越来的大学生,杜康很开心用小学课堂上学到的知识露了一手。 等他麻利地做完这三个动作,他发现无人喝彩。 只有陆平一个人在点头、微笑和说好。 本来还在担心如何解释的杜康不由得有些失落。 看起来这群老祖宗倒像是大学生,自己像是个刚刚学会几何的小学生。 陆平单独拿过勾股麻绳,摆弄了两下,朗声道:“实在是妙啊!这样我就放心了!” 一旁正在大力出奇迹的大牛抹了一把头上的汗,高声道:“陆先生,这算什么,我们主公在纶邑的妙法子多着呢。” 众人也是纷纷附和。 杜康一阵无语。 好不容易想要用小学知识炫耀一番,你们倒是都觉得理所当然了。 陆平脸上又开始有些激动的表情,拉着杜康到了远处的一棵大树下面坐下,低声恭敬地道:“这些都是殿下的家族传承,竟然未断啊!” …… 什么鬼! 这些都是小学数学老师教我的,怎么成了家族传承! 杜康一脸疑惑地看着陆平。 陆平顿了顿道:“殿下从何处学到的这些法子?” 庖正、牧正、王子这么高贵的身份,随便弄出点东西,都要被人刨根问底,太没尊严了。 杜康眨了眨眼睛,发现没有人能够背锅,淡淡地道:“脑海中就是忽然浮现出这些东西,倒也没有专门从哪里学。” 陆平一拍大腿,激动地说:“这就对了!” …… 杜康有点慌,莫非陆平发现了自己是穿越的。 陆平继续道:“上古因禽兽多而人民少,大巢皇开创巢居文明,我九州子民由穴居而巢居,才能躲避禽兽。 随后人们才学会了建造房子。 后来因为大洪水,崇伯鲧治水,首创用夯土之法修建城郭。 后来建造了九仞之城,让万民躲避在里面。 只可惜洪水滔天,九仞之城也毁于一旦。” 崇伯鲧就是大禹的父亲鲧,崇伯是他的封号,传说中他盗取了天帝的息壤治水。 杜康有些出神,看着大牛一锤子一锤子地砸下,心中疑惑道:莫非夯土就是息壤? 这么说是舜帝见到夯土牢固,才派崇伯鲧治水。 如果夯土能够在滔天洪水筑起一座城池,那确实很厉害的。 想想98年洪灾,在现代化的技术和工艺面前,同样要依靠人民子弟兵在滚滚江水中用血肉之躯筑起钢铁长城保卫人民。 水火无情,大爱无疆啊。 陆平看到杜康的神态,压低了声音道:“崇伯鲧治水九年,功亏一篑,被舜帝流放于羽山后,悲痛之下跃入此羽渊自裁。 但是正是因为有了修建城郭的方法,人们才能聚在一起,再也不怕禽兽的伤害,能够安安稳稳地睡个好觉。” 按照父亲,祖父,曾祖,高祖、天祖的辈分,大禹是姒少康的高祖,而鲧是天祖。 所以,陆平以为杜康在伤感。 其实杜康一方面感慨着鲧其实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不是爱国爱民,大忠大勇,怎么会接治水这个活?不是有大智慧,怎么能够想到用夯土来修建城郭? 另一方面又感慨鲧的性情实在是太刚了。 原来性格是有遗传的,所以原主也是钢铁战士。 回过神的杜康叹了口气道:“鲧祖其实是了不起的人啊!” 陆平点头道:“是啊,但因为崇伯鲧治水不力,舜帝禅位给禹王之后,禹王因为自己是罪人之子,所以布告九州,不用帝号,而只用王号,实在是太谦虚了。” …… 原来是这么回事! 有大禹这样一位猛人在前面自谦称王,后世谁还敢称帝! 难怪夏、商、周三代君主数千年都只敢称王,一直到了千古一帝秦始皇才敢称帝! 这影响力实在是太大了啊。 刚刚炫耀完小学数学的杜康又马上被补了一堂历史课。 不过这也谈不上什么家族传承吧。 毕竟自己只是刚刚知道了大力出奇迹的夯土之法。 杜康如实对陆平说了自己的想法:“我看大牛夯土倒是一个好手,我还不如他。” 陆平明白他的意思,笑着道:“禹王治水一十三年,通九道,陂九泽,度九山,终于大水得退,九泽既陂,四海会通,靠的就是左准绳,右规矩。” 说着晃了晃手上的绳子,继续低声道:“殿下无人传授,就会准绳规矩之法,不是得家族传承是什么?” …… 这也行? 看来自己穿越还是有一些爽点的:顶着王子的身份,总有人为自己圆谎。 杜康内心有点惭愧,讪讪地转移话题:“9年加上13年,一共22年,难怪三过家门而不入,时间太久了!” 陆平脸上的笑意少了一些,淡淡地问道:“殿下觉得二十年太久?” 这样说就否定了大禹治水的功绩,确实不对。 后世的地理环境、气象环境、人力物力都不能跟现在同日而语,所以洪水当季就可以消退。 现在连锄头都是石头做的。 杜康摇了摇头,沉声道:“只恨洪水太大了。” 陆平脸色也肃穆起来:“是啊,洪水太大,才衬托出禹王的伟大,所以才能天下归心,划分九州,铸造九鼎。 殿下能这么想,陆平就放心了。” 杜康有些迷糊,不知道陆平放心什么事情。 只是觉得数学课变成了历史课后,聊天的话题忽然有些沉重。 当下起身道:“我也热热身,地基不打好,粮囤就建不牢固!” 因为杜康对尺寸、方圆能够控制住,陆平就有精力去指导制造土砖、预制茅草屋顶。 用来做屋顶的是有茅草,芦苇和蒲草。 芦苇和蒲草生活在浅水边,羊明又大展身手,除了收割满满的蒲草,他还挖了不少蒲菜回来。 蒲菜,俗称草芽,为香蒲的嫩茎,吃起来非常的脆嫩,是美味的佳蔬。 香蒲的茎、叶都不能吃,唯有埋于水下的嫩茎能吃,一般人还真不知道。 杜康前世吃过不少,没想到羊明这只水猴子也知道。 落日时分,羊明大大咧咧地嚷嚷道:“主人,我今天可给你找到一样好吃的东西!” 羊黎见到后先高兴得跳脚。 杜康微微一笑,调侃道:“藏在泥巴里面的东西都被你挖出来吃了!” 羊明嘿然道:“莲藕可是主人你自己去挖的,我最多是从犯!” 陆平知道他的身份,故意板着脸道:“你一个奴隶,哪里有奴隶的样子!” 羊明瞅了瞅杜康,又瞅了瞅杜母,见他们两个人都没有什么反应,笑呵呵地拿了个簸箕到井边用指甲剥蒲菜了。 杜母略带宠溺地道:“说他是个奴隶吧,天不怕,地不怕的,皮得很!晚上一起吃饭吧。” 羊明温声道:“那可不是,我第一怕您,第二怕主人,别的嘛,姐姐算半个!” 陆平疑惑道:“为什么呢?” 羊明高声道:“因为主人有本事啊!我就佩服他!” 三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第一个粮囤已经有一米多高了,一切进展顺利。 陆平要求他们一个个地做,最好中途不要下雨,趁着天气晴朗抢一个是一个。 五六七月雨水多,这也是陆平说要三个月时间的原因,一旦粮囤建的过程中里面进了水很麻烦。 猪圈也砌了一段墙,平整得很。 陆平又把盖屋顶和安装门窗的方法一一都和鲁烈说了。 鲁烈作为木匠,一下子就理解了。 所以,陆平可以放心地离开纶邑了。 陆平走的时候,带着两把杜康送给他的燧石篾刀。 杜康要将他送到虞城,陆平没有同意。 因为除了杜康和鲁烈,其他人对尺寸都没有太好的概念。 但鲁烈木工的活更重,抽不出时间到夯土现场。 杜康如果离开了,现场的施工规范没法保证。 既然工程进度在和天气抢时间,没有必要让杜康将时间浪费在路上。 杜母伤感不已,她已经二十多年没有见到昔日帝丘的故人了,短短三天,陆平又要走了。 到了村口杂草丛生的小路上,陆平沉声道:“殿下请回吧,陆平两年后一定会来到殿下身边!” 说罢头也不回朝着虞城走去。 他要到虞城和族人会合,然后快速地回到昆吾国。 他要告诉国主,在纶邑,夏天的风还是那样的熟悉,给人无尽力量。 第15章 龙象之力 昆吾氏传自颛顼帝的曾孙陆终。 陆终娶鬼方氏之女为妻,生六子樊、参胡、彭祖、莱言、晏安、季连,谓之陆终六子。 六子各成为一个氏族的首领,后衍生出八个姓氏,即己、董、彭、秃、妘、曹、斟、芈。 其中,己姓为樊所得姓,其氏族部落居住于昆吾,故得名昆吾氏。 到了陆平这里,他决定以陆为姓氏,以示不忘根本。 因为陆终的父亲吴回担任过担任帝喾的火正,亦名祝融,所以这八姓谓之“祝融八姓”。 所以,昆吾氏能够发明了陶器的原因就很清楚了:因为祖先担任过火正,每天和火打交道,擅长用火! 他们不但发明了陶器,同样擅长冶金! 他们用自己的技术和忠诚获得了大夏的绝对信任。 相帝赏赐给诸侯的“饕餮纹牌”就是出自他们之手! 昆吾国的当代国主己密本来有兄弟三人,他是从大哥那里继承的国主之位。 大哥当年和相王一起死在了帝丘城。 他的弟弟,也就是陆平的父亲同样也死在帝丘城。 留在老家的己密听到帝丘城的噩耗时,强忍着悲痛,第一时间对昆吾国做了布置和安排,防范寒浞的进一步行动。 十天后,狼狈不堪的族人带着年幼的侄子陆平千里迢迢回到了昆吾。 战斗并不是一边倒的,寒浞军同样伤亡惨重。 这为很多亲近大夏的诸侯留下了生机,当然也包括昆吾氏。 二十年来,己密兢兢业业,昆吾氏虽然不复往日之盛,但也强大了不少,而且族中的青年一辈也成长起来了。 不过显然寒浞恢复得更快。 经过二十年的休养生息,他再一次举起了屠刀,顷刻之间就灭了舟国和封国。 己密并不指望这次出去结交诸侯能够一呼百应共举反旗。 甚至连有多大收获没有多少指望,只希望能够多了解一些情势,好作出决策。 事实更加残酷。 已经有三人风尘仆仆地赶回来汇报了,结果大同小异。 不客气的诸侯直接昆吾国人赶出去,客气一点的避而不见,只有少数对大夏忠义的会见上一面,但也不敢将话说死。 好在去拜访的诸侯都是有选择的,没有诸侯将昆吾氏派出来的人抓起来献给寒浞。 态度已经说明一切:寒浇的残暴行为已经震慑了诸侯! 己密在等着亲侄的归来,好做出最终的决定。 陆平一行两人终于平安归来了。 一直到另外一个人汇报完,陆平才开口道:“二伯,我有事情要单独向你汇报。” 只剩下二人时,陆平沉声道:“二伯是不是已经决定了要只身前去寒国,为寒浞做奴做仆?” 己密故作轻松地道:“如果能够保全族人,这样也并无不可。 你大伯和父亲都已经做了他们该做的事情,二伯也该为族人做点什么了。” 陆平淡淡道:“大伯和父亲做的事情,可是和二伯不一样啊。” 己密有些尴尬,但不介意:“此一时彼一时,只要能保全族人,卑微就卑微一些吧。” 陆平摇头道:“我是说,二伯如果这样做,比大伯和父亲付出更多。 毕竟他们死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二伯不但要忍受仇人的羞辱,还要忍受世人的唾弃。” 己密颤声道:“平儿,你懂二伯……这么说,你也支持我的想法?” 陆平还是摇头道:“我懂二伯,但是我不支持二伯这么做。 现在寒浞既未派人来沟通,也没有派人来示威,更是又停了刀兵。 二伯主动这样做,他这样的枭雄不会有什么成就感的,也不会把你当成一回事。” 己密叹了一口气,沉重地道:“平儿,你到底还是年轻啊! 寒浞哪里是纵容寒浇抢女人! 他既是投石问路,也是在向诸侯示威,更是在布告九州,他又有了靠拳头号令天下的实力,大家一起上,他都不怕。 前些时猗国已经蠢蠢欲动了,有穷国也在大肆制造弓箭,寒浞甚至派人出访鬼方。 你们好不容易都长大了,我不能看着大家一起再倒在血泊中。” 陆平道:“二伯,我要说的正是这件事。 区区猗国,声色犬马之辈,靠着下作手段投靠寒浞,毫无人伦,就凭他们养的那几只狗,何足挂齿?” 猗国邻近昆吾国,其人擅长养狗,靠着做寒浞的走狗,一味屈身奉承,得到了寒浞的重视。 陆平说的这些,己密清清楚楚,因此只是不动声色地听着。 陆平继续道:“至于有穷国,确实是寒浞除了寒浇、寒戏之外另外一大依仗。 但是寒浞当年诛杀后羿后,诬蔑是相王指使逢蒙所为,有穷国人虽然一时被蒙蔽,但后来也察觉了。 所以这些年,有穷国青壮被寒浞屠杀不少,我在途中甚至遇到潜逃出来的有穷国人。 如果寒浞要用有穷国兵,又怎么会让我们发现他们制造弓箭呢?” 己密点了点头,有穷国人潜逃的消息印证了很多事情。 陆平见己密态度软化了,朗声道:“至于鬼方,从陆终祖开始,就与我们联姻,哪里是寒浞三言两语能够打动的?” 己密张了张嘴,还未出声,陆平从身上抽出了两把篾刀道:“二伯,更何况我这次见到一位奇人,求得几样利器,依托山河之利,可让我国防守大大加强。” 己密拿过两把造型怪异的燧石刀,疑惑地问道:“这有何用?” 陆平详细地介绍了竹编、拒马、稻草人的制作和用处。 己密赞叹不已,特别是听到稻草人借箭的想法时,忍不住叹息道:“我昆吾氏制陶,每日与竹子打交道,居然没有想到这些法子! 如此人才,平儿怎么不将他请回昆吾! 不过就算能守住一年,两年,十年,何时是个头啊!” 陆平拿出了勾股麻绳,语气中满是恭敬“二伯,他不是贤才,他是相王留下的血脉!” 说着将麻绳绷紧拉成了三角形。 己密手上的篾刀掉到地上,双手抱住陆平的肩膀道:“此事当真?” 陆平点头道:“千真万确,我这次在虞国见到了任后。 殿下容貌上有五分像任后,五分像相王,不会错的! 更何况,这段麻绳就是殿下做出来的,对规矩准绳之法,无师自通,只有禹王的后人才能有此能!” 己密松开了陆平肩头的双手,激动地搓着双手来回走动,口中念念有词:“天不绝大夏!天不绝大夏!” 良久,己密恢复了平静:“你详细说一下这次和殿下相处的情况!” 陆平说过之后,朗声道:“不谈聪明才智,虞侯评价他‘急人所难,赴汤蹈火,勇烈异常’,打算将郡主嫁给他。 我相处数日后,更觉得他豁达大度,上到舟国桀骜世子,下到低贱走卒奴隶,无不对他心悦诚服,愿意和他亲近。 纶邑虽是方寸之地,却被他治理得井井有条。” 己密拍掌高声道:“虞国在诸侯中如同大象,大夏图腾为龙,得此龙象之力,定能使大夏幽而复明! 如此昆吾氏一定要守住一方故土,作为殿下将来的资本! 我这就答应鬼方,将你妹妹嫁过去联姻! 国中险要之处,也按照你的法子做好布置!” 陆平的妹妹,就是己密唯一的女儿。 听到这句话陆平疑惑道:“鬼方要求用妹妹联姻?” 己密点了点头:“你妹妹是同意的,昆吾与鬼方一向亲近,也不用担心她过去受了委屈。” 昆吾氏强大时,都是鬼方嫁女过来联姻,双方关系一直不错。 时移世易,鬼方开始提要求了。 无奈之举,陆平只好淡淡说道:“我一会去看看妹妹。 我这次看到从昆吾离开的华灵了,他没有道破身份,在纶邑做奴隶乐在其中,我也没有叫破。 虞国虽然强大,我跟殿下说的是虞国还有青黄不接的隐患。 我也答应殿下,两年后去纶邑找他。” 己密疑惑地问道:“这是何故?” 陆平叹了口气道:“是虞侯告诉我的,问题就出在‘勇烈异常’四个字上,我慢慢跟伯父讲。” …… …… 陆平走后,纶邑沉浸在大力出奇迹的快乐中。 杜康试过几次强度,因为泥土被夯实之后密度非常大,几乎没有空隙,确实非常结实。 杜康调整了猪圈的设计。 他打算将猪圈,羊圈,牛圈建在一起。 特别是考虑到后面还要产崽扩大再生产,因此做得规模颇大。 在第十天的时候,纶邑的第一座粮囤盖上了茅草顶的时候,老天爷恰到好处地下起了一场雨。 虽然是下雨,杜康仍然只打算派两个人去田里守夜,因为夯土实在太累了。 而世俞已经开始打猎,毕竟陷阱里面养着的猪越来越瘦,越吃越少。 大黄也没法去田里了。 一来是它白天狩猎了,杜康心疼它。 二来二黄要生宝宝了,杜康心疼二黄。 当天夜里,在倾盆大雨中,大黄不停地挠门,叫醒了杜康为二黄接生。 六只小狗在飘忽的火把下顺利地生了下来。 杜康还专门为二黄炖了几块肉骨头。 一向像个温和的大黄居然对吃了两块肉的小黑和小白龇牙咧嘴。 杜康忍不住笑着摸了摸大黄,以示安抚。 “哞~” 一声凄厉的大象吼叫从雨中传了过来,让杜康不由得心惊胆战! 粮囤建好了,庄稼却要被糟蹋吗? 几只狗同时朝着外面叫了起来。 一旁的世俞就要冲进仓库拿石矛。 杜康一边搂住瑟瑟发抖的羊黎,一边喝道:“你干什么?外面黑黢黢的,你去送死吗?” 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大家朝着杜康的院子聚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