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县大人改行卖私房菜卖爆了》 第1章 初来乍到,无多关照 “嫂嫂,我好饿……。” 一声微不可见的嘟哝把江山从麻木中唤醒。 她抬起头,再一次扫视一眼眼前狭小、暗沉、潮湿的屋子,茫然的把视线定格在面前一老一小的身上。 说老,倒不是真老,四十来岁的女人,搁现代还是开得最艳的玫瑰,可眼前的妇人怎么看都像一朵折了水份的干瘦ju花。 说小,六岁的稚龄儿童也的确够小,可身份却是江山名义上的未来小叔子。 一个是痴呆的未来婆母兼养母,一个是体弱多病的小叔兼弟弟,再配两间仅能遮风避雨的屋子,这就是穿越后的江山所有的背景和依靠。 不,还不止这些! 差点忘了她这条小命刚被人从愚昧的村民手里救下来! 就在刚才,她被村民沉塘差点淹死! 他们说她不守妇道不知廉耻,说她和野男人苟合败坏了焦二郎的名声,要把她浸猪笼! 江山是真觉得她比窦娥还冤! 她明明在海边的一块巨礁上面做美食直播,一个巨浪把她拍到了海里。等她睁开眼,正被人从河里的竹笼子里捞上来,成了这个世界的江山。 要不是听到救她的小哥跟村民理论,她还真不知道这具身体的原主是个又懒又憨的呆货! 要命的是,她没有继承到原主的半点记忆。 除了眼前一老、一小、一破屋,她还是被整个怀古村村民千般指责、万般唾弃的不耻荡*妇! 救她的小哥用暴力手段帮她打跑了一门心思要把她浸猪笼的村民,又以万夫莫敌的气势骂跑了那些出口成脏、咄咄逼人的村妇后,也离开了村子。 焦母帮她换好衣服,一家三口就这样大眼瞪小眼的沉默着。 一直到现在,江山整个人都还是懵的。 她能接受各种穿,也能接受从基层做起,哪怕穷一点也没关系。 但是,眼下这种境况,她一时半会儿真的接受不了! “嫂嫂……好饿……。”男孩儿略带乞求的声音伴着一阵咕噜的腹鸣响起,小小人儿已经羞怯的低下了头。 江山艰难的咽了咽口水,起身拖着沉重的双腿在屋子里转了一圈。 仅仅找到大半碗粗面碴子。 美食是她毕生的追求,她用了整整五年时间,成了全球知名的美食博主。无论做美食和享受美食,那都是她的真爱,不管她的世界怎么变幻更迭。 她只用了半碗粗面碴子,在后院揪了一大把野菜,稍微放了点盐,做了三碗菜疙瘩汤。 那仅及她腰间的小孩儿看到她端上来几碗热气腾腾的面汤,眼睛睁得老大,一脸的活见鬼。 “没米,没油,没肉,你们将就着吃吧!” 江山挑了几片菜叶子吃了,没啥味口的放下了筷子。 古代物质缺乏,调味料也有限,再加上她现在根本没心情,实在做不出像样的吃食。 可那个小孩子却两眼冒光的抱着碗连汤都舔了个干净。 这是饿狠了吧? 江山有些心疼的摸了摸孩子瘦得只剩下两只大眼睛的小脸,道:“焦……三郎是吧?这碗面汤我没怎么动,你要不嫌弃就都喝了吧。” 焦三郎舔了舔唇,放下手里的碗筷,懂事的摇了摇头,“嫂嫂,你吃吧,咱家快没粮了!明早我会陪你上山挖葛根,等镇上的周大夫过来的时候再卖给他。” 六岁的孩子这般懂事能干?貌似这活儿还没少干。 江山半信半疑的问:“你认识葛根?” 焦三郎骄傲的挺了挺小胸膛,“阿兄以前常带我上山,他教我识过山中草药,只是我不太会挖,都挖断了……。” 小孩儿慢慢垂下脑袋,表情变得沮丧,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江山这才想起,这小孩儿的阿兄就是她名义上的未来丈夫,已经失踪三年了! 说是未来丈夫,是因为江山从八岁的时候被焦母捡回来养在了身边,十二岁的时候被焦母许给了自己的儿子焦彦。 一应聘娶文书皆已备齐,就等江山十五岁及笄后与焦二郎成亲。 婚事订下后没多久,焦二郎去省城参加科考,却再也没有回来,至今下落不明。 焦母在担惊受怕里饱受煎熬,慢慢变得精神失常。 未婚夫而已,江山还真没看在眼里。她在意的,是将她抚养长大的这份恩情。 这个家已经快散了,老的小的都不让人省心,无论如何,她得把这个家撑下去,在焦二郎回来以前,他们都得好好活着! 江山心里想着,准备把面汤分给这一老一小,他们已经严重营养不良了。 谁知焦母把面汤牢牢护住,嘴里喃喃道:“这是给二郎的,山儿,二郎快回来了,不要饿着他。” 江山好脾气的哄道:“二郎不喜欢喝面汤,等他回来我给他做鸡蛋羹!面汤快凉了,你和三郎趁热分着喝吧!” “胡说!二郎最喜欢喝我做的面汤!三郎,把面汤放到灶上去,给你阿兄留着。记得盖好了,别让耗子偷吃。”焦母朝焦三郎招招手,眼神都没留一个给江山。 焦三郎上前扶住焦母,为难的道:“娘,嫂嫂还没吃呢,面汤还是给嫂嫂吧!等阿兄回来,我去山上捉野鸡给他吃。” 焦母犹豫了,手上的动作却不曾放松。 “可是,二郎也喜欢喝面汤啊!二郎最喜欢吃为娘做的面汤和梅花酥饼,还有窝丝糖,等他回来,我再给他炸串儿……。” 眼瞅着面汤要凉了,江山上前一把夺过面汤,分倒在两只碗里,木着脸道:“娘,你和三郎赶紧吃,吃完饭我还要出去呢!” 焦母脸色一变,连喊了两声二郎,再瞅一眼江山紧绷的脸,委委屈屈的道:“你什么时候去找二郎啊,娘昨儿晚上又梦见二郎了,他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江山已经彻底黑了脸。 焦三郎本能的觉得,这个时候的嫂嫂还是不要惹,她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 于是很有眼见力的坐下来抱着碗哧溜哧溜喝起了面汤。 江山端起碗递到焦母面前,咬着牙花子问道:“你吃不吃?你要是不吃,等焦二郎回来,我让他天天饿肚子!” 接下来的一切再顺利不过了。 (本书为架空历史,若有雷同,纯属巧合,请各位看官勿喷) 第2章 雪上加霜 安顿好这一老一小,江山出门了。 她从村头走到村尾,收获了恶意满满的指责、嘲笑和辱骂。 比起刚做美食博主那一年,和黑粉对她的怦击相比,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也没啥可比性。 出了村子就能看见江山被沉塘的那条河了。 她站在河边,忍不住想着,她是怎么到的这个地方? 不知道能不能从这个地方再回到现代? 要不,跳下去试试看? 1步,2步,3步…… 手臂忽的被人用力往后一拽。 “我好不容易才救了你,你怎的还是如此想不开?糊涂啊!你上有老母要奉养,下有幼弟要抚育,你怎能忍心让他们孤苦无依无人照料?” 看着眼前熟悉的年轻男子,江山默默咽下涌到嘴边的粗口。 这人也不过十八九岁年纪,衣着打扮中规中矩,讲话的语气却像个老学究。 “谢谢你啊!”江山咧嘴一笑,这可是救命恩人。 年轻男子愣了愣,面色微赧着后退一步,抱拳施了一礼。 “你叫什么名字?看着也不像是村里人,在这儿干嘛呢?怎么还没走?”江山饶有兴致的问道。 “小……在下傅知,替、替我家公子在镇上办点事,顺便找附近的村民打听个人。”傅知一板一眼道。 这个她就帮不上忙了,她头一天到这里,除了焦家母子二人,她谁也不认识。 现在认识三个人了。 “傅公子,今天真的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他,搞不好原主已经死了,自己也可能也来不了这里。 还真说不清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傅知连连摆手,脸上浮起一抹可疑的红晕,“姑娘不必如此,不是我……我不是……,我是说,本该如此的……不不,我的意思是……。” 江山呵呵的笑了起来,这人可真逗。 “不管怎么样,你终归是救了我,等同于救了焦家老小,我替他们向你道谢。”江山郑重的朝傅知弯腰躹躬。 傅知慌得手足无措,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表达,急得直挠头。 一个村民拎着两尾草鱼迎面走来,傅知顺势往一边让了让,避过了江山的这个动作。 江山闻到了鱼腥味,一时之间竟干呕不止。 “你、你怎的了?可是有哪里不适?”傅知踌躇着上前问道。 江山觉得自己有可能是在河里浸泡的太久受了凉,便想着去找个医馆抓点驱寒的药。 这个社会的风寒弄不好会要人命的,家里一老一小免疫力都差的很,可不能再传染给他们。 可是,她身上一个大子儿都没有,怎么抓药? 真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江山终于体会到没钱的滋味了。 “姑娘,前面不远的村子里有个老大夫,不若在下送你去看看大夫吧!”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呢?傅小哥真是个大好人,谢谢你了!”江山嘴皮子倍儿甜,不要钱的好话顺嘴溜。 傅知在前面带路,耳边被江山的彩虹屁连番轰炸着,眼底的神色难掩复杂。 邻村的老大夫年纪大了,不轻易出诊,但医术却是极好,在这样的山野乡村找他看诊是极为难得的。 傅知上前就奉上了一个银疙瘩,少说也有二两。 老大夫接过银子也不说话,招招手让江山上前来,两指在她的寸脉间轻轻一按。 两三个呼吸后便松了手。 “小娘子有孕了,胎像不太稳,且有寒邪侵体之嫌。倒也无甚大碍,待老夫开个方子,回去好身调养几个月即可。” 江山只觉得头皮一麻,再一凉,整个人一瞬间如坠冰窖,霎时三魂不见了七魄。 身后的傅知则瞳孔微缩,双手不觉紧握成拳,骨节泛白。 江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站在了焦家的院子里,手里还拎着几包药。 她怀孕了! 活了二十多年,连男人的手都没摸过,怎么就怀孕了? 不,不是她,是原主那个见色眼开的蠢货!她给她留下一堆乱摊子,自己却不知道死哪儿逍遥快活去了! 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令江山觉得山穷水尽,生无可恋。 在这个吃了上顿没有下顿的穷困潦倒的地方,她被人百般轻视、践踏,生命脆弱的像薄纸,这些她都可以忍受,但是她无法想象她这样年轻、稚嫩的身体如何能顺顺利利生下一个孩子。 古代生孩子那就是从鬼门关走一遭,在这个没有麻醉和抗生素的年代,借她个胆子她也不敢拿这条小命去赌。 再退一万步,就算她能顺利生下孩子,她一个未婚母亲怎么顶着压力养活这一家老小?这个时代光是别人的唾沫星子就能将她淹死。 “嫂嫂,你回来啦!咦,好像是那个哥哥……。”听到动静的焦三郎跑了出来,看到已经走远的傅知,疑惑的抓了抓脑门。 “是谁呀?哪个哥哥?是二郎回来了吗?二郎在哪儿?二郎,二郎!”焦母利索的从屋里冲了出来,抬腿就往外追。 江山一把拽住焦母,眼里似要喷出火来,“亏你还心心念念不忘你的二郎,那个混球指不定躲在哪儿吃香喝辣,却留你们娘俩在这儿喝西北风,您可长点儿心吧!” “二郎在哪儿?你快带我去找他!山儿,快带我去找二郎,走走,我们去找二郎去!”焦母兴奋的反手抱住江山的胳膊,一个劲儿往外拉。 “娘,娘!嫂嫂,嫂嫂……!”焦三郎人小体弱,拉不住这个,又制不住那个,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江山憋了半天的怒火和怨气终于爆发了,她用力把焦母按坐在院子里的竹椅上,居高临下的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自己的肚子,用异常饱满的情绪说道: “娘!婆婆!你给我一字一句的听清楚!” “你的儿子,焦彦,焦家二郎,他在很远很远的地方考了状元!他升官发财了!他不要你们了!” “以后,你没有焦二郎这个儿子,但是你还有个孙子,你要不要?要不要孙子?他就在我肚子里,你要不要?” 焦母随着江山的动作把视线落在她的肚子上,呐呐的问:“孙子?我的孙子?我有孙子?” “是你的孙子,对,他就在这里,你要不要他?” 第3章 生机 “孙子啊,我的孙子啊,我有孙儿,我要孙儿!”焦母的声音瞬间飙升了八个高度,两手颤抖着抚向江山的肚子。 江山拉长声调“嗯”了一声,“你有了孙子,以后不准再找二郎,听见没有?” 焦母顿了顿,随即用力点头,“不找二郎,二郎升官了,不能找二郎!” ……草!江山气了个仰倒,不愧是亲生的。 “那你可要记好了,要孙子,就不能再念叨二郎,不然你就没孙子了!” “要孙子,娘要孙子!”焦母狂点头。 一旁的焦三郎目瞪口呆的看着亲娘和嫂嫂的这一波操作,只觉得快要不认识眼前的这两人了。 焦母开开心心的被江山哄着去帮她煎药了,她有时候难得清醒的时候,会主动做一些家务活,做饭洗衣缝缝补补的都不在话下,煎药什么的更难不倒她。 江山安抚住了老的,还得再哄小的。 哪想焦三郎比她想象的要成熟的多。 “嫂嫂,你肚子里真的有宝宝了么?他不是阿兄的孩子,他也没有爹,对么?” 孩子的一句童言,让江山差点落泪。 m的,且不说她未婚先孕,居然连这孩子是谁的种都不知道。 那些村民没有冤枉她,连孩子都有了,野男人是跑不掉了。 江山可以忍受所有的闲言碎语,但是她不能让焦母和三郎被人说三道四。 这个孩子不是焦家的种,她得让他们明白这个道理,不能因此和她生嫌。 她在焦三郎面前慢慢矮下身,看着他的眼睛,牵着他的手说道:“三郎,以后,你可以叫我姐姐。姐姐肚子里有个小宝宝,他长大了会喊你舅舅,会喊咱娘祖母,他没有爹没关系,他有我们这些亲人就够了,我们才是一家人!” 焦三郎定定的看着江山,又看看她的肚子,认真的说道:“姐姐,我会帮你照顾好小宝宝的。” “三郎真乖,小宝宝以后就指望你了!” 江山喝药的时候,焦母就坐在旁边看着,眼里的欢喜遮都遮不住。 现在再看她,哪里像精神失常的样子。 “快喝吧,娘放了糖咧,不苦。娘这里还有一对儿镯子,回头托村长送到镇上当点银钱,再给你抓点补药,你爱吃的红糖桂花糕也买上两包!” 得,还傻着呢!那天喊的最凶要把江山沉塘的就是村长和他老婆,焦母可是差点就和村长的老婆打起来! 这一转头就忘了! 江山漫不经心的喝着药,心里想着,怎么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肚子里这块肉弄掉! 她得找一个安全无副作用的方法,最好一次性成功。 开什么国际玩笑,她一个未成年的未婚少女,怎么可能会替一个没有担当、无耻、龌龊的陌生男人生孩子! 眼下哄这一老一小的话不过是权宜之计,她没有更好的办法。 掏帕子擦嘴的时候,江山无意间碰到腰间的一块硬疙瘩,摸出荷包一看,是几块银锭子。 还挺沉。 她想了想,似乎是那个叫傅知的青年送她回来以后,顺便给了她一包银子。 只是,这人为什么对她那么好? 难不成是因为她未婚先孕,同情她现在的处境? 不管怎么样,傅知雪中送碳的这份人情她领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这副小身板养好,不然经不住折腾。 她捏紧了荷包,道:“娘,三郎,明儿一早我去镇上买点东西回来给你们补补身子,你们在家里等我,要乖乖的噢!” 经历了鸡飞狗跳的一天,江山夜里睡的极好。 早上睁开眼,起床、打水、漱口一气呵成,就仿佛她做了无数次,熟的不能再熟了。 站在厨房空荡荡的灶台前,江山还有点懵。 显然,她的动作比她的脑子反应要快。 厨房里没有吃的,她用仅剩的小半碗粗面碴子煮了一锅粥,喝了两口就出门了。 天还没亮透,家家门户紧闭,一路上几乎没见着什么人。 偶尔见到一两个赶早的路人,都对她横眉毛竖眼睛,恶意满满。 反正江山也不认识谁,全当陌生人,彻底忽视就对了。 去镇上要翻过村头的那座山。 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在指引着江山,她毫不犹豫的跟着自己的感觉往前走。 分明是完全未知的世界,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并没有身处未知世界的那种忐忑和茫然。 相反,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她的内心深处一遍一遍的喊:不要害怕,往前走,往前走! 时逢深秋,瑟瑟的枯枝败藤伴着惊鸟展翅,另有一番别样的风情。江山一路欣赏沿途的风景,一路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倒也自在。 忽地,脚下一个熟悉的棍状物从斜地里伸了过来,险些把她绊倒。 她抬眼一看,眸子瞬间亮了! 左前方断崖式的那片小坡上,大片黄土拢着野生山药蜿蜒着不知伸向何方。 好东西啊! 这玩艺儿不但能填饱肚子,还能养脾健胃,是做药膳必不可少的材料之一。 江山心情大好,和这片山药较上了劲儿。 两小时后,江山把挖好的山药用树皮和野藤捆好,吃力的背在背上,一步一挪往山下走。 虽然很饿,也很累,但她更清楚焦家现在的处境,说的直白一点,焦家那一老一小正等着她肩上的这些山药下锅呢! 这些山药哪怕卖不上什么钱,留着也能当饭吃,最起码不会饿肚子是不是? 到了镇上的时候,江山身上的衣服几乎被汗水浸湿。 她又饿又渴又累,找了个空地一屁股坐了下来,拿起一根山药在身上胡乱擦了擦,啃掉外皮后,大口吃了起来。 “爷爷,你看,姐姐在吃树根。”一个四五岁的小丫头站在江山面前,不走了。 旁边的老汉半蹲下身看了看,奇道:“小姑娘,这是薯蓣吧?此乃入药用的,你怎的就这般吃了?” 江山咧嘴一笑,“大爷,这个生的也能吃,就是没有煮熟的好吃。” 看江山吃的香甜,那小丫头也弯腰蹲了下来,黑葡萄般的大眼一瞬不瞬的盯着她手里的山药,小嘴无意识的张开了,嘴边有可疑的亮晶晶的某物慢慢流了出来。 江山乐了,掰了一小块递给小丫头。 两人一送一接,没等老汉回过神来,小丫头已经囫囵塞进了嘴里。 “……囡囡!”老汉瞪圆了眼,着急忙慌去掰小丫头的嘴。 第4章 村里有个傻妞叫江山 小丫头护食的本事不小,一扭两扭的钻到老汉怀里,嘴里的山药也下了肚。 江山哈哈笑道:“大爷,放心,山药可以健脾益胃,生的少食一点也没关系。” 说完,又抽了两根出来递给小丫头,“喏,拿回去煮熟了再吃。” 老汉将信将疑的把小丫头拢到怀里,见孩子并无不妥,这才缓和了神色。 小丫头紧紧抱着两根山药,朝江山笑得见牙不见眼。 老汉迟疑了一下,指着身后说道:“往前一里地,有个药铺,里面也收薯蓣,你不若拿去换些银钱,再用银钱换些吃食。好好的一个人哪能拿药材当饭吃呢,可真是……!” 江山从药铺出来的时候,背上仍然背着山药。 难怪满山的山药没人要,价格低贱到这个地步,谁还吃饱了撑着废那老鼻子劲儿! 这玩艺儿比粗粮的价格还要低,还不如带回家自己吃。 江山在镇上逛了一圈,低价买了几尺布,买了点做菜的调料和食材,又买了点杂粮米面和肉,沿路返回。 半路上看见一辆牛车,她用她的三寸不烂之舌把人哄的摸不着南北,硬是绕了两个村子把她送回了怀古村。 从早上到晚上,用了整整一个白天的时间。这对于现在的江山来说,不过是出去逛了个街。 但对于焦母和焦三郎来说,顶在他俩头上的天险些塌了。 要知道,江山是傻子啊,从来没有一个人出过怀古村!她天生就缺根筋,干什么错什么,做什么毁什么,除了有一把子力气,什么精细的活儿都干不了,只能干点粗活。 自从她八岁那年被焦母从山上捡回来,她除了在家里扫地、担水、劈柴,就是在村口晃悠着等焦母回来,别的什么事也不干。 不管别人怎么骂她,哪怕小孩子往她身上扔泥巴,她都乐呵呵的一点儿脾气也没有。 整个就一又硬又臭的土疙瘩。 焦二郎在家的时候,焦家的日子尚且过的下去,焦母手中略有积蓄,能供奉焦二郎读书,甚至还有良田十余亩佃给村里人,二郎的身子也没这么差。 所有的变故皆从三年前开始。 焦母变卖了田地,花光了积蓄,托人四处打听焦二郎的下落,到头来却似竹篮打水一场空。 焦母的精神一日不如一日,二郎的身体也越来越差,只有江山还是那个憨样子,天天在村头晃悠,等焦二郎回来。 焦母一觉睡觉,想到她的未来乖孙,忙跑到江山的房间。 结果,人没找到,却在灶上找到了一锅还冒着热气的粥。 母子俩里里外外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江山。 焦母甚至以为村民又把她的山儿拖去沉塘了,正准备带儿子去找村长拼命的时候,江山回来了。 “山儿呀……我的乖孙呀,你们跑哪去了,可急死娘了!”焦母上前一把薅住江山,在她的背上狠狠的拍了几下。 江山放下手里的东西,抹了一把汗,顺手在焦三郎柔软的头发上乱揉了一把,呵呵笑道:“娘,我没事,您帮我烧点热水吧,我先擦洗一番,再给你们做好吃的!” “我去烧水!”焦三郎应了一声,转身就跑。 焦母拉着江山的手,上上下下打量着,眼眶倏的红了。 “你这孩子,怎的弄成这样……。” 江山三言两语编了个小故事,成功把焦母的眼泪哄停了。 “就这个,能换那许多米面?还有布匹?”焦母总觉得哪里不对。 “那可不!药铺老板还教我用薯蓣做好吃的呢,您等着我给你们做好东西吃!” 焦母半信半疑的瞅着江山的肚子,呐呐道:“孙儿……娘的乖孙还好吧?” 江山面色微僵,她确实存了一点小心思,劳累过度、不小心摔一跤什么的……。 但,她在山上走的每一步都踩的极稳、极小心,就连呼吸都刻意控制了频率。 略去心头的那一丝不自在,江山轻轻拍了拍肚皮,嘻嘻笑道:“好着呢!他跟我一样,皮实的很,您放心。” 焦母这才笑了起来,一边跟着江山往后院走,一边乐的直点头:“就是,就是!山儿可皮实了,小时候摔了都不哭……。” 江山走的很快,因此没有听到焦母后面倏然止住的半句话。 收拾干净以后,江山以最快的速度做了一大锅山药粟米粥,里面放了一些在山上顺手摘的菌子,香得掉鼻子。 母子三人围坐在一起,吃了这三年以来最满足、最幸福的一餐饭。 焦三郎还要再添第三碗的时候,江山制止了他。 “三郎,你就是营养不良,需要慢慢调理,吃的太多反而有损肠胃。放心,明天姐姐再给你做好吃的!” 焦三郎羞怯一笑,挠了挠头,“我从未吃过这么美味的粥,咱们明天还吃,可以吗?” 江山眼里有些酸涩,搂过三郎在他清瘦的脸颊上轻捏了捏,“是姐姐不好,这几年都没让三郎好好吃顿饱饭,以后不会了!” 焦三郎好喜欢这样的江山,他小脸红红,极为懂事的说道:“不怪姐姐,是三郎不好,不能快快长大帮娘和姐姐干活儿。” 焦母在旁看着,用衣袖轻轻拭了拭眼角,笑道:“还是叫嫂嫂吧,毕竟男女有别,省得旁人说三道四。” 江山不乐意了,虎着个脸说道:“难道我不是你养大的女儿?话说我和三郎才更像姐弟呢,咱俩的眉毛都粗,看着可威风了!” 话落,姐弟二人都呵呵笑了起来。 而焦母的眼底却略过一丝隐忧。 家里有了米粮,一两个月内也不愁吃穿。 江山把买的布匹让焦母给他们一家三口各自先做一套衣服,然后开始研究食谱。 家里的一老一小都严重营养不良,不能大补,只能温养。 至于焦母的精神状态,那就是心病所致,只要避着些不提及那些糟心的人和事,应也无恙。 一连几日,焦家大门紧闭,足不出户,却总有食物的香味从院墙内飘出来,走过路过的人馋得直流口水。 村里人纷纷猜测,这焦家不会又在闷头闹什么幺蛾子吧? 第5章 绝镜求生存 里正的孙子古遇春比江山小了足足五岁,在欺负江山的人当中,他是领头的那个。 一连几天没有欺负傻子,古遇春心痒手也痒,在闻到从焦家院墙内飘出来的香味后,忍不住爬墙了。 此刻,他整个人半趴在墙上,手里挑着根细长的笔杆,朝院子里正在洗菜的江山喝道:“傻子,我问你话呢,你家做啥好吃的了?” 江山懒得搭理熊孩子,她得尽快把这篮子野菜洗出来,做成腌菜,冬天喝粥的时候就可以作下饭菜了。 “傻子,你过来!再不过来小心我抽你!”古遇春吼得越发带劲儿。 江山没理他,焦三郎怀里抱了根扫帚,从屋里冲出来了,小脸儿气得通红,“古遇春,不准你再骂我姐姐!” 古遇春得意的叫嚣道:“病殃子,你家有啥好吃的,快拿出来我瞧瞧!” 焦三郎气得挥舞着扫帚想上冲上去干架,被江山拦住。 “三郎,稳着点儿,别这么急躁!我问你,被狗咬了是不是非得扑回去再咬它一口才解气?” 三郎嗫嗫道:“也、也不是……。” “那不就得了,你就当被狗咬了呗,还没咬着!” 话落,轻飘飘的朝墙头说道:“你才傻,你全家都是傻b!” “噗嗤……!”三郎乐了,被江山牵着回屋了。 墙头上的古遇春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气得大喊:“你说谁是狗呢?说谁傻呢!” 焦三郎站在灶旁,满脸崇拜的看着江山麻利的把一盆野菜剁碎,然后熟练的添加各种调料,就连搅拌的动作都那样好看。 “姐姐,真香!” “是嘛!” “姐姐,我尝尝味儿?” “等会,我再去去苦。” “姐姐,留一碗小呗。” “行,留两碗!” “姐姐,明天上山带我去呗!” “那你要挖满一篮子!” “嘻嘻,我可以帮姐姐找山菌。” “你咋不说捉个兔子咧?” “嘻嘻……。” 焦母含笑看着姐弟俩东一句西一句的扯着,眼底慢慢渗出了一层薄雾。 这样的场景似乎很久很久没有见过了,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她的山儿……对,是她的山儿!她的山儿并没有摔坏脑子,乖巧伶俐惹人疼,这才是她的山儿! “娘,晚上我再做两笼蒸糕,明儿早上带到镇上看能不能卖个好价钱。” 说话的功夫,江山已经把拌好的野菜在簸箕上摊开,晾在了一旁,又拿了几根洗净的山药开始净皮。 一听说做蒸糕,焦三郎眼睛都亮了,兴奋的原地转起了圈。 焦三郎这几天日子过的像神仙,自从嫂嫂变成了姐姐,每天吃的东西是他以前根本不敢想象的美味,简直不要太幸福! 焦母却放心不下,毕竟是大姑娘家,在外抛头露面的实在不像样子。 再说村里人如今容不下山儿,若是被他们撞见,还不知会被怎样欺辱。 江山似是看出了焦母的担忧,笑道:“您放心,我起早一点避开他们就是了,出了村子他们也不敢把我怎么样。” 这个世界虽说人命不值钱,但也不是没有律法,杀人越货的勾当不是普通老百姓能轻易尝试的。 是夜,江山做了几锅山药蒸糕,挑着担子出了村子,直奔十里外的镇子。 到镇上的时间尚早,她找了个人流量较大的三叉路口,扬着脆生生的嗓子吆喝起来。 “卖蒸糕嘞,又香又甜的蒸糕,养胃健脾老少皆宜,驻颜养生滋阴补气,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哎!” 也不知道是嗓音太过甜美,还是广告词太过新鲜,一时之间竟有不少人前来围观。 有人问价格的时候,江山为难了。 她不知道这个世界的货品价值,有点说不出口。说贵了吧,没人买,说少了吧,有点吃亏。 “您先尝尝,好吃您再买,不好吃可以不买!”江山一边说着,一边切了一小块糕递给那人,脑子不忘飞快的运转。 那人尝了一口,点点头,问:“尚可,不知价钱几许?” 江山又递了一小块给另一位围观的老者,犹豫了片刻没说话。 那老者尝过后,眼睛一亮,赞许道:“竟是薯蓣做的糕点,难得,难得!比起清真观的点心倒也不差。一文钱两块,不贵!” 江山眼珠子一亮,笑道:“老人家说的在理,我这蒸糕用的是上好的野薯蓣,添加了山梨熬制的糖浆,清甜的很,老少皆宜。这样吧,要是大家买五块,我多送一块,买十块,多送两块。” 话落,围观的人你三块、他五块的喊了起来,那叫一个热闹。 江山别出心裁的用在村口采来的新鲜荷叶给蒸糕打包,包装外面还插了一只荷花,买糕的人那叫一个心满意足。 很快,蒸糕抢购一空。 有人问江山何时再来镇上售卖蒸糕,江山没说具体时日,只说还要再上山挖些薯蓣才能再做蒸糕。 人群散去,江山整理荷包的时候,一眼看见之前那个买糕的老者还站在那里望着她,便上前躹了个躬,笑道:“老人家,可是有什么想问的?” 老者捋着须发点了点头,“你是如何想到用薯蓣做糕点的?” 江山不好说这是常识,于是试探的问:“难道这满天下的糕点铺子,竟没有人想过用薯蓣做糕点?” 老者哈哈大笑,“倒也不是,上京也有这样的点心,省城也有,乡下地方倒是极少见。听你所言,你也是懂一些药理的,应知这薯蓣可入药。” 江山苦笑道:“实不相瞒,小女家中贫寒,在山上挖了些薯蓣本来是想卖给药铺的,无奈价格实在是……。” “然也!现挖的薯蓣确实不值钱,炮制后的薯蓣价格能翻三倍。你若有心,老夫教你炮制之法,你将炮制后的薯蓣以略低于药市的价格再售卖与老夫。” 江山笑得既甜且纯,“不妨说说您的条件?” 老人再一次赞许的点了点头,他没看错,这姑娘可不是个简单的。 只是吧,这个条件说起来还真有些难以启齿。 第6章 她不是她 江山看出了他的困囧,笑道:“老人家但说无妨。” 老人清了清嗓子,道:“老夫姓严,家中有个八十高龄的老祖宗,牙口不好,胃口也不甚好,脾性倒是越来越烈,不知姑娘可能做出更多适合老人家食用的点心?若能合了家中老祖宗的胃口,老夫将不胜感激!” 原来如此! 江山恍然大悟,随即笑弯了眼:“小女别的本事没有,就是喜欢折腾一些吃食。若是方便,您可以把老祖宗平素里有哪些嗜好告诉我,我按照她的喜好去研究。” 严老大喜,非要带江山去他的药铺里坐坐。 江山去了才知,原来上次去卖薯蓣的药铺正是严家祖传下来的,现在是严老的幺儿在打点。 一番交谈后,江山告辞严老出了药铺。 她一路琢磨着今天的信息量,心里慢慢有了思量。 严家世代从医,严老的大儿子在皇宫当御医,官居从四品内医正。这古仙镇虽小,却是严家的祖地,严老数年前便陪着严家老祖宗从上京返乡养老。 不用说,这严家上下算是见过世面的大家! 必须交好! 江山把卖蒸糕得来的几十文钱大部分用来买了食材和厨房灶具,满载而归。 经过村口的时候,男男女女好几个村民用各种鄙夷、厌恶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她,脸上的表情极为不善。 有个妇人甚至挡住她的路,不屑的问道:“哪儿偷来的?” 又有个妇人吃吃笑道:“倒也未必是偷来的,或是又搭上了哪家的儿郎呢?” “就是,上次我还看到有人用牛车送她回村呢!” “可不得了!这死妮子到处勾三搭四,可不能叫她坏了村子里的名声!” “就是!村长,咱得想个办法把他们赶走!” 被叫村长的老头敲了敲手里的烟袋儿,冷着个脸瞅了众人一眼,慢条斯理道:“吵什么吵!闹出人命你们谁负责?” 众人不吱声了。 上次救了江山的那个后生可是报了官的,县衙还派人来把时里和村长训了一顿呢! 江山瞥了一眼村长那张老脸,冷冷盯着面前的妇人,道:“长的丑还满嘴喷粪,怪臭的,就不要出来害人了!” 话落,挑着担子走了。 那妇人气得直颤,等江山走远了,才朝地上狠狠的“呸”了一口,恨声道:“骚蹄子,等着瞧,看老娘怎么收拾你那身贱皮子!” 江山回到家,囫囵啃了几口焦母留给她的糙米面饼,又匆匆带着焦三郎上山去了。 除了挖山药,还要多摘一些野果和山菌,葛根也要挖一些,再找找有没有合适的药草。 辨别药草这种高难度的技术活就交给三郎了,江山负责体力劳动。 还别说,原主这副小身板真不是盖的,力气大的惊人,也不知道焦母以前是怎么把她养大的,她比家中那一老一小的身子骨壮实多了! 这个季节的果子不少,杮子、梨子、山楂都不少,就是树太高,三郎爬不上去。 三郎人小力气也小,爬上几棵小树摘了几颗野果,老老实实找药材去了。 两个时辰后,姐弟俩踩着夜色下山。 山间寂静无声,除了惊鸟扑腾,还有小动物的叫声,远远的地方,依稀还能听到狼嚎。 焦三郎睁圆了大眼,紧紧揪着江山的衣袖,挨着她高一脚低一脚的走,手心里满是汗。 “三郎别怕,姐姐唱歌给你听!” “弟弟你大胆的往前走呀,往前走,莫回呀头……!” 江山粗嘎着嗓子捏腔捏调的唱着,逗得三郎吃吃的笑个不停,到后来,三郎也跟着哼了起来。 “你得唱‘姐姐你大胆的往前走”,不是弟弟,也不是妹妹,是姐姐!” “嗯!姐姐你大胆的往前走哇,往前走,莫回头……。” 焦母站在门口,伸长了脖子使劲儿往前看,啥也看不见。 自打天黑了她就站在门口迎一双儿女回家,快一个时辰了,也没见到人。 山上的猛兽有时候也会下山来觅食,运气不好被猛兽伤着也不是没有的事。这么一想,焦母的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 正想回屋去取灯,她听到了一阵奇怪的歌声,又是姐姐又是弟弟的,再细听,那声音还特别熟悉。 又等了一会儿,姐弟俩嘻嘻哈哈的声音远远近近的传了过来。 “姐,还想听,再唱一个吧!” “那你可听好了,我只唱一遍!姐姐门前一条湾湾的河,弟弟对面唱着一支甜甜的哥,姐姐心中荡起层层地波,弟弟何时让我渡过你呀地河……。” “嘻嘻,姐姐唱的真好听……!” 焦母的心,忽地火一般的热,又倏地像被冰渣子浇过一般透心凉。 山儿……山儿何曾会唱歌?这样的歌,别说是现在,就算以前在京中,她也闻所未闻! 焦母的心钝钝的疼着,却不得不强打起精神迎上前。 “娘,外头冷,你咋地出来了?三郎,快扶娘进屋去!” “娘担心你们,咋这么晚才回来?” 娘仨进了屋,江山放下手里的东西,抹了把汗,道:“我们在回来的路上看到一珠野山参,可大了,我和三郎挖了好久,明儿我就送到镇上去换点银钱,再给娘抓几副药!” 焦母抿了抿唇,低声说道:“我不吃药,你把银钱都攒着,咱们有钱了就去寻二郎!” 江山一口气堵在喉咙口,想说什么,焦母却转身回了房。 沉默了片刻,江山到厨房看到锅里还热着面汤,便和三郎分着吃了,又烧了热水给两人洗漱。 洗漱完后,江山看着三郎睡下,然后去了焦母的房间。 焦母呆呆的坐在床头,看到江山过来,不言也不语,神情呆滞,整个人像失了魂。 江山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一声糟糕。 不会是又犯病了吧? “娘,咋的了?”江山在焦母旁边坐了下来,拉过她的手,慢慢帮她揉捏着。 焦母的视线慢慢挪到江山和她紧紧交握的手上,嘴里呐呐道:“你、你不是山儿……。” 江山两眼一瞪,浓眉倒竖,“我咋不是山儿了?我姓江名山,坐不更名行不改姓,但有欺瞒,天打雷……。” 焦母忽地捂住江山的嘴,眼里闪过一片慌乱,“瞎说什么呢?佛祖莫怪,天上的各路神仙莫怪,小儿有口无心,莫怪莫怪……!” 江山只觉得心口一窒,心里最柔软的某个地方软软的疼了起来。 第7章 疑是故人来 也许焦母是真的发现了什么,但,她终究是不忍江山有任何闪失。 “娘,我就是江山,在这个世上,您和三郎……还有二郎,你们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不骗您,自从被沉塘以后,我脑子里多了很多东西,我好像变聪明了,但我也忘记了很多东西,我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娘,您不喜欢现在的我吗?” 江山紧盯着焦母的眼睛,委委屈屈的问。 焦母哆嗦着将江山搂进怀里,含泪说了一声“我的儿”,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江山扶住焦母颤抖的双肩,坚定的说道:“娘,无论什么时候,您只要记住,江山是您的女儿,是您无时无刻都可以信赖的依靠!” 焦母的脑子并不是时时刻刻都这么清醒,有时候也会犯傻,好端端的也会去喊二郎吃饭。但用焦三郎的话来说,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只要焦母不受大的刺激,江山相信,她的精神状态会越来越好。 三日后,江山又做出了几款糕点,以山楂为主,辅以山药、秋梨,再用一些颜色鲜亮的野果做成果酱提色,色香味一样不差。 没有模具,她用大小不一的竹子削成各种形状,再用竹片细细的修整一番,倒是别有一番新意。 赶在十五这一日,她挑着满满一担零食出发了。 逢初一、十五是赶集的日子,镇上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江山的糕点卖的很快,不到一个时辰,框里就剩捎给严家老祖宗的两包点心了。 有两名家丁模样的上前要买那两包糕点,江山没卖,言明是给人捎带的。 其中一名家丁撸起袖子一把推倒-江山,抢过框里的点心掂了掂,不屑道:“也不打听打听小爷是谁,买你的糕点那是抬举你,别给脸不要脸!” 江山扶着框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沉着脸道:“东西是我的,我说不卖就不卖,你还想强抢不成?怎地,这路是你家开的?官老爷也不带这么霸道的是不是?” 人群议论纷纷,那家丁恼羞成怒,把糕点扔到框里,朝着江山挥出一拳。 拳头挥到半路被人拦了下来,一个锦衣玉面的公子将那家丁一把推开,冷声道:“哪家的恶奴如此嚣张跋扈?来人,去问问曹县令,究竟是哪路神仙在此作威作福!” 一旁的护卫应了一声,转身就走。 那两人见势不妙,转身就跑。 围观的人纷纷跟着起哄。 江山打量着这锦衣公子,忍不住在心里赞了一声好! 长的是真好看,皮肤比女人还要细腻,五官无一不是精雕细琢,搁现代那妥妥成网红。 江山对好看的人和物有一种本能的偏宠,见这锦衣公子帮她解了围,便上前致谢。 刚上前一步,斜地里冲过来一人,不由分说把江山拉到一旁。 “哎,傅……,是你呀!”看清来人后,江山乐了。 傅知黑着脸,压低音量冷言冷语道:“江姑娘,我家公子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高攀的,请你自重!” 江山满脸的笑容瞬间崩裂,她抽回手,紧盯着傅知盛满怒意的脸,淡声道:“我还以为是故人,不曾想看错了!傅公子若是没什么吩咐,我这便回去了!” 说完,转身走到锦衣公子面前,没什么表情的捡起地上的框子担在肩上,头也不回的走了。 她还要去严家的药铺送点心呢。 傅启源看着江山走远,轻扯了扯唇角,摇了摇头。 一转头见小厮傅知耷拉着脑袋不言不语,笑道:“认识那位姑娘?” 傅知连连摆手,随即又点点头,窥一眼主子,小心翼翼的道:“前些日子在乡下顺手救过她,她、她如今身怀有孕,在外抛头露面的终究不妥……。” 这么年轻的姑娘,竟已经成婚要生子了吗?傅启源有些意外。 傅知偷偷观察着主子的表情,斟酌着道:“江姑娘有位精神有疾的婆母,还有个体弱多病的小叔,家中无甚产业,村里人还……。” 傅启源转头看向傅知,等他的后文。 傅知心头一跳,眼珠子转了转,道:“那一家子老弱病幼,又不得村里人待见,上次救了她之后,我给了她十两银,若是她能好好的将腹中的孩子生下来,也算是她的造化……。” “很好,难得你有此善心,不枉我苦心教了你三年!”傅启源满意的点点头。 傅知的脑袋垂的更低了。 “走吧,再去县城看看!” “公子,咱们不回去吗?已经出来三个多月了,夫人又来信催您回去了!” “上次发生的事,你可有告诉老爷和夫人?” “没有没有!公子交代的事,傅知谨记在心,绝不敢违抗!” “记住,在我未查清事情的始末之前,不得向任何人透露半句!” 主仆俩一前一后的走着,走在前面的傅启源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傅知,迟疑了片刻,问:“那位姑娘……可都安顿好了?” 傅知浑身一僵,随即用力点头:“回公子,已经安顿好了,送、送了银钱,也也也打过招呼,不不不、不会有人知晓……!” 傅启源悠悠叹了一口气,转身往前走。 “终究是我们理亏,对不住人家。” 傅知悄悄抹了一把头上渗出来的冷汗,悄无声息的跟着。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两个年轻男子望着傅启源主仆的背影,小声的议论着什么。 “不可能吧?人家可是富家公子,还有仆从和护卫,怎么可能会是他!” “可是,明明和焦兄……。” “这天下长相相似之人何其多,你就别多想了!楚兄他们还在等我们呢,快走快走!” 把糕点送到严记药铺后,江山挑着严老送给她的一些温补药材,没精打采的往回走。 今天那个傅知,真的让她很生气。 虽说他在她危难之时救过她,也在她最艰难的时候帮扶过她,但这不代表他可以轻看她、折辱她。 简直是莫名其妙嘛! 想到这里,她对那个锦衣公子的好感也直线下降,变成了负值。 有其主必有其仆,想来那个富家公子也不是什么好货! 她一定要尽快赚到钱,然后把借傅知的钱还给他,到时候谁也不欠谁! 看谁还敢小瞧她! “卖鱼咯,卖虾咯,鲜活的海鱼鲜贝和大虾,一文钱两斤,便宜卖咯!” 一阵吆喝声打乱了江山的思绪,她挑着担子走过去一看,乐了! 第8章 花式作妖1 “这里竟然有海鲜卖?”看着满篓子活蹦乱跳的海虾、带鱼、扇贝和各色的海螺,满眼的诧异。 卖鱼的汉子笑道:“咱们古阳县临海,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姑娘可要买一些回去?俺一大早赶海挑回来的,都新鲜着呢!” “多少钱?” “一文钱两斤。” 一文钱两斤,两斤海鲜才不过一块糕点的钱,这么便宜? 那汉子似乎看出了江山的疑惑,苦笑着道:“这些鱼虾不易存活,要么没滋没味儿不大好吃,要么腥味儿太重,不好卖。俺也就是赚点路费和辛苦钱,可不指望能挣钱。” 江山沉思片刻,问:“大叔,您多久到镇上出一次摊?往后我要想买,您还能卖给我吗?您那儿还有其他的品类吗?” 汉子黝黑的脸上顿时布满喜色,“只要姑娘想要,我啥时候都能给你送来!你想要啥都行,只要不是那种稀罕货,俺都能给你找来!” 江山大喜,放下担子对汉子说道:“大叔,你这些东西我都要了,你等我一会儿,我先去买点儿腌制海鲜的调料,一会儿烦劳你帮我送回家去,我有些挑不动。” 她不是挑不动,只是这个时候不太能闻得鱼腥味儿。 汉子一边擦汗一边狂点头。 半个时辰不到,江山拎着大包小包一路跑了过来,小脸红扑扑的,却异常欢喜。 “大叔,我们走吧!” 一个时辰后,江山带着卖鱼的中年汉子回到了村子里。 毫无意外,江山再一次成了被围攻的对象。 “瞅瞅,都过来瞅瞅,这回又带了个男人,都快赶上她爹的岁数了!” “哎哟,这回带的居然是烂大虾的鱼虾,没人要的烂货也赶着往家里带呀!” “不要脸的小娼*妇,怀古村的脸都被她丢尽了!” “我早就说过,焦家那个老的不是东西,这小的也是个狐媚子,还真被我说中了!” “也不知道这小蹄子又在作什么妖,引得我家那傻小子天天去爬墙!” “……!” 卖鱼的汉子越听越不对劲,听到最后连他自己都忍不住了,而那个小姑娘却像个没事人似的。 “姑娘,他们这是……都住一个村子,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何至于……!” “大叔,甭管他们,随他们胡咧咧去。喏,我家就在前面,到了。” 焦母和焦三郎已经迎了出来,焦母正要上前帮江山卸下肩上的担子,见有陌生男子在,便退了回去。 “娘,我买了这位大叔的鱼虾,他好心帮我送了回来。大叔,您称一下,我这便把钱数给您。三郎,你去倒碗水给大叔喝。” 五十多斤鱼,抹掉零头,五十斤,二十五文钱。 江山多取了五文钱递给汉子,笑道:“大叔,劳您走这一趟,辛苦了!今后还要麻烦您帮我多准备一些新鲜货,拜托了!” 那汉子高兴的接过钱,小心的放进荷包,朝一家人拱了拱手,转身走了。 看着满满的几篓鱼虾贝,焦母满脸愁绪。 这东西不好吃啊,还不经放,那么多钱算是白糟蹋了! 她不好责备江山,又无计可施,只觉得满心满嘴都是苦涩。 焦三郎已经捏住鼻子退了老远,露两只黑亮的大眼茫然的望着江山。 江山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摸了摸鼻子,讪笑道:“娘,三郎,你们放心,这些钱我会挣回来的,这些食材也不会白糟蹋,相信我。” 这话怎么听都不太靠谱的样子,别说是焦母,连三郎也别过了脸。 江山心里明白,古代人哪怕是住在海边,没甚见识的乡下人确实做不出太多的海鲜美味,可以说是暴殄天物。 没关系,有她这个现代灵魂在,她能用海鲜做出满汉全席! 江山用了整整一天时间,连夜把虾和贝洗净并腌制好,放到了后院的水井里,又把带鱼处理干净后简单的腌制了一下,又到院子里摘了一些野葱。 做完这些,她已经累得直不起腰了。 她不止一次背着焦母和三郎拼命的呕吐,转过头抹掉眼泪,往鼻子里塞一把山椒,继续忙活。 怎能不累!这副身体毕竟还小,加上孕期反应,她现在比谁都渴望亲人的疼惜和关怀,更需要休息。 她也明白,再苦再累,这个家她必须撑起来! 焦母心疼的帮她揉着后腰,忍不住发起了牢骚:“山儿啊,你还怀着孩子呢,可别太操劳了!这些海味怕是不太好卖,你也别太心急,再怎么着也不能亏着肚子里的孩子呀。” 江山苦笑着没吭声,心里不免失落。 在焦母的眼里,她始终心心念念着这个孩子。 可她不想要这个孩子啊! 最多一个月,一个月之内她必须拿掉这个孩子,否则孩子大了再拿掉会更伤身子。 焦三郎在旁看着,轻声说道:“娘,您让姐姐休息一会儿吧,她太累了!” 江山睡了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 她从水井里把腌制的海鲜拉上来一看,谢天谢地,没有变质。 水井里的温度比外面的温度低,最大限度的保住了海鲜的新鲜程度,这就成功了一半。 配上她特制的调味,她不愁她的捞汁海鲜卖不出去。 当焦母和焦三郎被江山诱哄着吃下一只比手指还粗的生腌大虾后,两个人的眼睛都亮了。 “姐姐,这个虾好好吃!”焦三郎主动朝一只花螺伸出了手。 吃完后,笑的更灿烂了。 “娘,这个也好吃!还有这个!”说话的功夫,焦三郎已经又吃完了三只海螺。 当他的爪子再度伸向大虾时,江山制止了他。 “你的肠胃还没有调理好,生腌的海鲜不能吃多!晚上我给你们用鸡蛋羹蒸大虾,到时候你可以多吃几只。” 江山带着焦三郎,挑着担子去了镇上。 这些日子她天天教三郎数数以及一些简单的加减乘除,帮她收钱妥妥的没问题。 姐弟俩直奔镇上的酒楼,却被掌柜的拒在了门外。 无论江山怎么卖力的解说她的捞汁海鲜,掌柜都不屑一顾,命伙计赶紧把他们赶出去。 这是抢生意抢上门了,能给她好脸色看才怪了! 第9章 花式作妖2 焦三郎不服气,鼓着小腮帮气呼呼的说道:“姐姐做的海鲜可好吃了,没骗你们!” 江山也不气馁,换了另一家酒楼推销。 伙计都没让她进门,连讽带嘲的说道:“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种破烂玩艺儿也敢往里头送!” 过了晌午,酒楼已经没有多少客人了,这个点江山就算满大街吆喝也不会有多少人光顾。 她沮丧的退了两步,不小心撞到了人。 “对不起,大婶,对不起!”她赶紧道歉。 一个胖胖的女人围着围兜,被江山撞了也没吱声,却探头在她的挑担里闻了闻,“什么味儿?还挺香!” 江山急忙放下担子,小心的从盆里捡了一碗海鲜出来,又浇上汤汁,笑道:“我做的捞汁海鲜,您尝尝,就当我向婶子赔罪了!” 胖大婶也不客气,双手在油腻的围兜上擦了擦,接过碗,直接动手抓。 也没见她有啥反应,动作也是极快,一碗海鲜分分钟见了底,连汤汁都被她喝干了。 “留下二十斤吧!走,跟我去后院结帐。” 伙计瞠目结舌的看着胖大婶带着江山姐弟俩进了后院,在后面紧赶了两步,道:“洪婶,这东西怕是进不了咱东家的眼,您这是……。” 江山从酒楼出来,担子已经轻了大半。 她回头看了一眼酒楼门头上的“仙云阁”三个大字,勾唇笑了笑。 “姐姐,咱们回家吗?”焦三郎问。 “不,咱们再去临福楼!” 焦三郎不明白,刚才都被人赶出来了,怎的还要去? 江山也不等伙计开口赶人,她捡了一碗海鲜出来,递给伙计,笑眯眯道:“小哥,自古买卖不成仁义在,这是我送给掌柜的,请他品尝。” 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开门做生意的更要图个和气生财。 伙计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海鲜送到了掌柜面前。 掌柜本来不想吃的,听伙计说江山的海鲜已经卖掉了一大半,略一思索,便勉为其难的尝了一口。 这一尝,脸上的表情就有些不一样了。 一口气吃完,想了想,索性出来了。 一眼看到兜售海鲜的姐弟俩正笑眯眯的看着他。 似乎料准了他会出来。 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 “掌柜的安好,您要再不让我进去,这两罐子捞汁海鲜可就要糟蹋了!我损失不了几个钱,您却要少一桩赚钱的买卖!” 祈掌柜没想到这小姑娘口齿竟是这般伶俐。 他是个生意人,不会因为小姑娘几句话就觉得有失颜面。 “小姑娘胆子倒是不小,进来谈吧!” 简短几句话,祈掌柜对这个小姑娘倒有些刮目相看。 “这东西好吃归好吃,就是忒费酒!五文钱一斤,您可以卖十文八文的随您高兴,关键是酒水的销量上来了,您哪怕把这些海鲜当作添头,也包赚不赔呀!” 江山一双灵活的大眼珠子滴溜溜转着,说话时的表情异常丰富,惟妙惟肖。 祈掌柜成功被她逗笑,挥挥手说道:“你少给我贫嘴,这些海鲜价值几何,你我都清楚,你就不怕我按照你这汤汁的配方自己配出来自己卖?” 江山摊开双手耸了耸肩,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惆怅的说道:“倒是不担心您学了去,就怕您累着!清洗这些海鲜就是一个大工程,要心细,要有耐心,配料的每一个环节都不能马虎。您这是大店,做的多吧,一不留神就会忙里出错,做的少吧,还不够付工人的工钱,何必为难自己劳这个神?” “哈哈哈!”祈掌柜哈哈大笑,不得不说,这小姑娘还挺逗,是个懂行的。 他笑呵呵的看着这个小姑娘满脸为难的样子,再看看依偎在她身边的小男孩手里拿着块糕吃的两腮鼓鼓,不由一愣。 “这是……怀古村焦家二郎的弟弟?” 江山也愣住了,“正是,您可是认识三郎?” 祈掌柜点点头:“焦家二郎当年乡试可是头名,县令大人曾在酒楼宴请过焦家二郎,古仙镇谁人不晓焦二郎焦彦的大名,也都知道他有个体弱多病的弟弟,倒是没听说他有个妹妹呀!” 江山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我、我是二郎的未婚娘子,与三郎毕竟叔嫂有别,这才以姐弟相称。” 祈掌柜恍然大悟,“是了,这便是了,是听说过焦家二郎已有婚配,连县令大人做的媒都婉拒了!说起来,年前焦二郎的母亲带这个孩子来镇上求医的时候,这孩子可是又瘦又小,这才几月不见,而今却是另一番模样了!” 江山腼腆的笑着,道:“这些日子我做了些药膳和润肺补气的糕点给三郎调理身子,眼下已是好多了,再过些日子应是大好了。” “你还会做药膳?” “略懂一二。” 祈掌柜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小姑娘年纪不大,城府却很深。看她这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就等他开口呢! “明日送些糕点过来,若是得空,再做几道药膳试试。” 江山一下子绷紧了身体,正色道:“请掌柜的放心,定让您满意!” 江山带着焦家三郎回怀古村的时候,还带回了一车生活日用品,吃的穿的用的,应有尽有。 这一次,半个村子的人都出来了,朝姐弟俩指指点点,话说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即便焦三郎还小,也听出了满满的恶意。 他担忧的看着姐姐,小小的孩童心里充满了不安。 江山摸摸他的头,夸张的说道:“娘,捞汁海鲜都卖完了,我们还得再做一些蒸糕,明早我要送到酒楼去。” 看到村民都围了上来,焦母本能的不敢出去,她有些无措的揪紧了衣袖,嗫嗫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娘,快帮我把这些食材都搬进去,回头这车还得去拉海鲜呢!” 焦母这才快步上前,帮着江山把车上的东西往屋里搬。 周围的议论声更大了。 等焦母和三郎都进了屋,江山不慌不忙的抄起了一根柴火棍,一步一步走向围观的村民,缓缓指向人群。 第10章 作威作福 “我一不偷二不抢凭本事赚钱养家,碍着你们什么事了,要你们一个一个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今儿我就把话摞在这里,再敢让我听到你们在我娘和三郎面前嚼舌根,我抽烂你们的嘴!” “别以为焦二郎不在家,这一家子就能由着你们欺负,等他回来,有一个算一个,我会挨个儿找你们算帐,一个也饶不了!” 江山一改往日的憨傻,锐利的眸子和冷厉的话语令人没来由的感到心寒。 被她用棍子指着的妇人且慌且急的跳了起来,“你个小娼*妇,你还敢提二郎,谁不知道你瞒着二郎见天儿的跟野男人鬼混!二郎要是回来,头一个揭了你的皮!” 江山拎起棍子抽了过去,打的那妇人“嗷”的一嗓子,险些叫破喉咙。 “你再敢骂一句,信不信我打落你满口牙!” 此时的江山,像一个来自地狱的罗刹,双目猩红,不见往日的半点憨傻和卑怯,只有满脸的狠戾无情。 没有人敢怀疑,江山能打掉人的满口牙。 空气似乎都沉闷了下来,挨了打的妇人见没人帮她说话,又羞又恼又气又恨之际,嗷嗷叫着冲向江山,和她扭在了一起。 没有人敢上前劝阻,倒是有人想上去帮那妇人,却被人拉住了。 焦母从屋里出来就看到了令她肝胆俱裂的一幕。 她“啊”的一声惨叫,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冲了上去,一把揪住那妇人的头发,在她的脸上又是扇又是挠,片刻功夫,那妇人已是满头满脸的血。 “叫你打我的孙儿,叫你打我的孙儿,我打死你个毒妇!打死你!我打死你!”焦母一边嚷嚷着,一边咬牙切齿的在那妇人身上又抓又挠,场面那叫一个惨烈。 江山平息了一下气息,上前拉开焦母,柔声哄道:“娘,我没事,您孙儿也没事,您先放手,咱歇一会儿!” 焦母这才松了手,扶着江山走到门口坐了下来,捧着她的脸心疼的道:“疼吗?娘看看……哎呀,脸划破了!” 说话间,焦母又想冲过去揍人,被江山拉了回来。 “娘,算了,她比我伤的重多了!” 焦母一看,可不是,对方满脸血糊拉叽的,山儿脸上只是怕了一个小口子,山儿完胜! 那妇人在极度的惊吓愤恨之下,竟直挺挺的晕了过去。 又是一番混乱过后,江山慢条斯理道:“叫你们瞧瞧,什么叫作威作福!我怀了孩子没错,这个孩子是我们焦家的,今后谁敢再提什么野男人、野种之类的,我会跟他拼命!不想死的最好给我把嘴巴闭紧点儿!” 等村民们七手八脚的把人抬走,江山也想晕了。 她强忍住不适,翻出一根参须递给焦母,道:“娘,上次挖的山参我留了一些根须,您拿去煮一锅参汤,我们都补一补。” 这又是挑担子又是打架,还挺费劲儿,恐动了胎气,还是喝点参汤压压惊。 这一刻,江山满脑子想的都是保胎,压根儿忘了她的初衷。 喝完参汤,一家三口围坐在一起,难得的沉默了下来。 没有人开口说什么,但在他们心底的,只有一件事。 焦三郎最先开口,他抬起黑亮的大眼望着江山,眼里有孺慕,更有掩藏不住的担忧。 “姐姐,明天还是不要去镇上了,你在家里多休息几天吧!”他能看的出来,姐姐这些日子每一天都很累、很累。 焦母也急急的表态:“是啊山儿,身子要紧,你和孩子都经不起折腾,还是歇着吧!” 江山默了默,一手拉起焦母,一手牵起焦三郎,柔声说道:“娘,咱们还要过日子,等孩子大了我就不能出去干活了!孩子生下来以后也要吃喝嚼用,趁着现在孩子的月份还小,我们得多挣点钱。而且,三郎也该读书了,请先生也需要束修,难道您不想三郎将来能出人头地吗?” 焦母抹着泪,不说话了。 “姐姐,我不去读书,我在家帮你干活!”三郎人小嗓门不小,很坚定的发表自己的意见。 “小孩子家家的,懂个啥!” 江山瞪了三郎一眼,复又说道:“娘,你帮我吧,我们一起给孩子和三郎多存点钱!” 焦母含着泪拼命点头,“你说,你说,要怎么帮你,娘都听你的!” 这一夜,江山手把手教焦母做蒸糕,又教她识别各种捞汁海鲜的调料,还把各种调料的用途及功效一点一点的揉碎了讲给她听。 焦母听的异常认真,反应虽然迟缓了点,但有三郎在一旁相助,倒也顺利妥当。 一家三口成功的做出了两笼蒸糕。 第二天一大早,卖鱼的刘大赶着牛车送来了海鲜,江山把海鲜交给焦母和三郎处理,自己跟着牛车到了镇上。 祈掌柜已经派人在门口等着了,看见江山,伙计忙去通知掌柜的。 “咋没有那个捞汁海鲜?”祈掌柜大失所望。 他没想到那个捞汁海鲜那么畅销,昨晚就卖完了,他跟客人说了今天会有,结果江山没送。 江山笑眯眯的道:“掌柜莫急,海鲜今儿早上才送到,再快也得下半晚才能送过来。再说,您昨儿也没跟我订货呀!” 祈掌柜:…… “您先尝尝我的蒸糕,虽然卖相没有那些点心铺子精致好看,但口感真心不差。” 没有海鲜,祈掌柜有些兴致缺缺。 但他还是让伙计送到了厨房。 他看到江山无比淡定的坐在那里喝着茶,比他还像掌柜,便有些来气。 “你回去吧,早点把捞汁海鲜做出来,也好早点儿送过来!” 江山哭笑不得,不是说好了今天让她做几道药膳试试的? 不过看这样子,掌柜的似乎没什么心情。 在祈掌柜眼里,那捞汁海鲜看起来比她这个大活人还吃香嘞! “要不这样吧,我给掌柜的写几道药膳的做法,您让厨子按照我的方子去做,也成!” 这下轮到祈掌柜吃惊了。 “你说什么?你要把药膳的做法写给我?” 江山笑了笑,招手让伙计取来纸笔。 第11章 非池中物 当江山落下第一个字的时候,她其实有些担心。 大学时代学的就是中文系,几个时代的繁体字她都会写,毛笔字还被导师作为范本可劲儿的夸过。 但她终究还是违背了父母的意愿,做了个与时俱进的弄潮儿。 从穿越到现在,她甚至都没有时间去想现代的父母,却在这一刻对父母的思念如泉涌。 父母从小的栽培,在这一刻她用上了。 祈掌柜接过所谓的方子,瞳仁不由放大了。 这字…… 一个乡野小丫头,竟能写得这样一手好字!虽说有好几个错字,但不能否认这一手好字绝非一般人所能及! 而且,真是药膳的方子! 祈掌柜还是不敢置信,“你真的要把这方子给我?” 江山一手撑着下巴往祈掌柜的方向挪了挪,眨巴着眼睛问道:“要不,您多少给点儿,意思一下?” 祈掌柜:…… 他自认为识人无数,又在生意场上摸爬打滚这许多年,看人的眼光绝不会太差,但是这个小丫头他委实看不懂。 但他能肯定一点,这丫头,绝非池中物!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谈到钱就好办了。 “一道药膳五两银,你这里四道菜,二十两银,如何?”说完,祈掌柜端起了茶杯。 本来嘛,无奸不商,他在任何人面前都可以坦坦荡荡谈生意讲价格,可是在这丫头面前……老脸有点烧得慌怎么回事。 “成啊!不过,我有个条件。” 果然……! “要是这几道药膳卖的好,你得帮我宣传一下我的蒸糕,也是健脾养胃的,还有美容养颜、瘦身减脂的暂时还没做出来。” “……就这?”祈掌柜慢慢咽下嘴里的茶水。好险,差点喷出来了。 江山肯定的点头。 她又不要开酒楼,就算要开酒楼也要到大地方开,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那种。 至于这些菜谱,就当是送个人情呗。 祈掌柜的速度很快,二十两银子和蒸糕的费用付完后,就催着江山走人了。 怕她反悔。 江山神清气爽的从酒楼出来,刚拐个弯,被人拦住了。 “洪婶儿,早上好呀!”江山开心的跟来人打了个招呼。 洪婶脸上的表情不太好,她绷着脸问江山:“你把捞汁海鲜卖给临福楼了?” 江山回头看了一眼,呵呵笑道:“是呀,洪婶儿昨天买了二十斤,剩下的卖给了临福楼的祈掌柜。这不,他又订了一批货,我得早点回去准备。” “你不厚道!”洪婶的脸更黑了。 “你明知道同行是冤家,却又把海鲜卖给临福楼,你这不是坑我吗?” “婶儿,话可不是这样说的!” 江山笑得更灿烂了,“我这是小买卖,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可不都是为了挣钱,要不然我一个姑娘家家的抛头露面干什么?您总不能让我把剩下的都扔掉吧?” 洪婶抿了抿唇,不说话了。 她后悔死了!早知道那些捞汁海鲜那么受欢迎,她就应该全部买下来。尤其看到临福楼也有捞汁海鲜出售的时候,她更是肠子都悔青了。 看这丫头嘻嘻哈哈的样子,却不像是个好糊弄的。 默了默,洪婶放缓语气,一副有商有量的样子,道:“你可还能再做一些捞汁海鲜与我?价格好商量,只是份量要再多一些。” 江山笑弯了眼,“好说好说,洪婶要多少?先说好,我这捞汁海鲜是限量供应,多了也做不来。每天要是超过一百斤得先支付订金。” 洪婶瞥了她一眼,“你跟我来!” 江山回到家,意外的看到家里多了两个人。 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还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年轻男子。 “姐姐!”焦三郎扑过来委屈的抱住了江山。 “怎么了?”江山神色微变,看着家中两个不速之客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 焦三郎也不说话,抱着江山的腰呜呜的哭。 焦母走上前,艰难的说道:“山儿,这是村里的乔叔和他的儿子乔生,他们刚刚服完劳役回来。方才薛寡妇带着她娘家的人来家里找事,幸亏你乔叔和阿生赶到,不然……。” 江山不敢想象,如果没有这对父子援手,这孤儿寡母的还不知道会被那些人怎样欺辱! “多谢乔叔,多谢乔大哥!”江山感激的不行。 乔石不敢置信的看着江山朝他行礼,又转头看向自己的儿子。 乔生也呆呆的看着江山,父子俩的表情如出一辙。 江山落落大方的任这父子打量,“前些日子我险些被村民沉了塘,被人救回来以后就变聪明了。” 乔石不自在的搓了搓手,脸上的笑容却发自内心的真实,“那就好,那就好!山儿放心,你乔叔回来了,以后看谁还敢再欺负你们!” 江山心里觉得奇怪,全村人对焦家人唯恐避之不及,唯独这乔家父子倒是热情,他们图什么? 想到这里,她不得不把念头动到焦母头上。 讲真,焦母的五官很精致,年轻的时候铁定是个美人。这些日子被江山养了些肉回来,脸上的颜色已经明艳了许多。 这乔家大叔不会是动了那个心思吧? 随着江山的眼神乱动,焦母不自在的扯了扯身上的衣服,道:“你乔叔和阿生已经帮我们把这些海鲜都清理干净了,也按照你说的方法放了调味料,你看看可有不妥?” 江山上前捞了一勺海鲜看了看,又尝了尝汤汁,转身又加了点盐,倒了一点用果汁发酵成的果醋,封好罐口。 在乔石父子的帮助下,又把海鲜放到井里用井水冰着。 做完这一切,乔家父子就要回去了。 想想男女有别,江山没有多留,只回屋装了一包蒸糕让父子俩带回家吃,又言晚一点再让三郎送一些捞汁小海鲜给他们下酒。 乔石没有推辞,接过蒸糕带着儿子回了家。 剩下母子三人,相互间安抚了几句后,焦母便去做饭了。 江山跟了进去,帮焦母打打下手、添几支柴火什么的。 过了一会儿,江山忽然问道:“娘,乔叔人怎么样?他们家都还有哪些人?” 焦母手一抖,一瓢水险些泼到脚上。 第12章 打脸啪啪响 “山、山儿,你怎的、怎的问这个?” 江山看着焦母脸色发白、手足无措的样子,忙上前拉住她的手,好声哄道:“娘!我就是想问问乔叔他们一家人的人品如何!我这儿又接了个单子,忙不过来,如果乔叔他们人品好,我就想请他们到家里来帮忙,按月给付工钱。” 焦母面色微缓,却还是不安的低下头,弱弱的道:“恐怕不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最是招人口舌,你乔叔他们是从外地逃难来的,那时候阿生刚刚没了母亲,他们爷俩就在怀古村落了脚,至今也没听说他们还有别的什么亲人。” “至于人品,至少娘是信得过的。阿生以前常跟着二郎上山,这几年也都会抽会过来帮忙,他们都是好人。” 听到焦母这么说,江山心下大安,眼珠子一转,便生了一计。 “娘,我明天就在村里公开招工,如果有其他人愿意过来做工的,您帮我把把关,品性好的人家可以用,品性不好的让他们滚一边儿去!” “我会让他们在前院干活,明明白白不遮不掩,看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焦母却考虑的更周全一些,她迟疑的问道:“如此,他们若是也学会了做捞汁海鲜,岂不是要和咱们抢生意?” 江山不怀好意的笑了,“您放心,轻闲的技术活儿都在我这里,任谁也学不去!” 晚上给酒楼送完捞汁海鲜回来后,江山一个人躲在房里忙活。 第二天,江山在村口支了个架子,上面贴了一张招工的广告,写着江氏海鲜捞招小工和学徒,小工每日三文钱,学徒一年内只管两餐饭,第二年开始按小工给付工钱,而且,学徒干满一年后可以自己出去做海鲜捞。 等那识字的村民把招工广告念出来以后,村子里像炸开了窝。 而焦家门口,江山也支起了临时小摊位,把昨天晚上准备的捞汁小海鲜装了几只竹碗,备了许多竹签,开始吆喝着要请村里人免费品尝江氏捞汁小海鲜。 这可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谁见过这般心大的?才把村里人得罪了个遍,转头就笑眯眯请人吃东西? 人敢吃吗? 村里人不但不敢吃,一个个简直把鄙视写在了脑门上。 所以,半天过去了,没人过来品尝江山的捞汁小海鲜。 直到江山看到一个熟悉的小胖子带着两小孩在不远处躲躲藏藏。 “春胖,你过来!” 里正最娇宠的小胖孙好不容易从家里溜了出来,刚找到两个同盟,还没发起进攻就被敌方发现了。 古遇春馋焦家的蒸糕和捞汁海鲜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好不容易有个能光明正大品尝的机会,奈何家里的爷娘死活不让他出来。 见江山朝他招手,两条小短腿一点儿也不听使唤,屁颠屁颠就过来了。 江山给几个小子每人打包了一碗,耳提面命道:“你们自己吃一半,留一半给家里喝酒的长辈,听清楚没有?明天过来告诉我,家里都有谁吃了这些海鲜。做的好,明天给你们奖励蒸糕,要是敢一个人偷吃完,小心我揍你们!” 几个小孩子捧着海鲜乐颠颠的跑了。 不远处,乔石带着乔生从村口过来了,后面不远不近的跟着村里人。 他大步走到江山跟前,直奔主题:“山儿,要是不嫌弃你乔叔和阿生口拙手笨,我们爷俩想做这个小工!” 江山等的就是这对父子,想必他们也是看了广告才过来。 她瞅一眼站在不远处看热闹的村民,笑眯眯道:“乔叔,乔大哥,咱们可说好了,小工是一日三文钱,当天的活儿必须当天做完,做不完可是要加班的!” “中,中,听你的,都听你的!”乔石很高兴的挥了挥手。 江山点点头,抬头看一眼日头,道:“乔叔要是没什么事的话,现在就可以干活了,今日可以算两文钱。” 没等乔石开口,乔生已经撸起袖子大步进了焦家的大门,乔石也紧跟了上去。 没一会儿,父子俩搬了两盆海鲜放到了前院。 焦三郎按照江山的吩咐拿了两张矮凳给他们,父子二人面对面坐着,开始分拣海鲜。 透过敞开的大门,几个村民伸长了脖子看着。 只见父子俩往盆里撒了点白色的粉沫,分别往不同的竹篓里放分拣后的海鲜。 “这是在干啥呢?”有人不解的问。 焦三郎看了众人一眼,有板有眼的答道:“把小海鲜和死掉的海鲜都挑出来,这些都是不能卖的。小海鲜留着咱家自己吃,刚死没多久的可以做成海鲜酱,死透的就扔了!” 三郎是个孩子,还是个留不住话的孩子,他这一开口,村民们立刻把他围住了。 “这东西真的那么好吃?这么多海鲜都能卖完?能卖多少钱?” “你们是怎么做的?没煮熟的也能吃?乔兄弟刚才往里头放的是啥子?” 三郎看看这个,又瞅瞅那个,挠了挠头,憨憨的说道:“都卖给镇上的酒楼了,还不够卖咧,祈掌柜还要姐姐再做好多好多!” 好多好多啊……这句话的信息量可太大了! 有个心思活络的女人立刻掉转头走到江山面前,笑眯眯的说道:“大侄女儿,你这活儿婶儿也能做,婶儿来帮你做小工吧!” 江山轻飘飘的睨一眼妇人,笑得一脸无辜。 “庆婶儿,这我可不敢呀!您早上还说我这没皮没脸、不干不净的下*流货能做出什么好东西来?万一吃死了人,可不就是应了您的吉言?您说我又何苦要给自己找晦气?” 啪啪啪!打脸来的可真快! 余庆是村长的二儿媳,一张嘴巴极是刻薄,却很得村长老婆的欢心,可谓志同道合。 平时可是在村里横着走的,这下被江山当着村民的面啪啪打了脸,不由恼羞成怒。 “小蹄子,你、你给我等着,我看你能得意到什么时候!” 话落,怒气冲冲的走了。 村民可不敢得罪村长一家,见庆婶含恨走了,其余人也都散了。 只有一个年轻的妇人缩手缩脚的站在不远处,却踌躇着不敢上前。 第13章 父子秘密 江山收了摊子,回到院子里,对乔家父子说道:“乔叔,乔大哥,以后就要麻烦你们了!这里还有不少海鲜,下酒最好不过,中午就留在这里小酌两杯吧!” 不等乔石反对,江山又说道:“若是怕什么闲言碎语,叔以后也不用来了。我再去拌两个开胃小菜,保证你们吃的尽兴!” 主家都这么说了,再拒绝就显得不近人情了。 江山的意思乔石多少明白一点,自己本来就存着其他的心思,若是一味讲规矩遵法理,后半辈子可就真得孤寡下去了! 反正自己行得端坐得正,虽发乎情但止乎礼,怕个毛球! 这么一想,心里反倒坦荡多了。 刚想跟自己的儿子嘱咐几句,却见那小子眼珠子还粘在江山身上没收回来呢。 乔正心里咯噔一下,忙用力拽了儿子一把,瞪了他一眼。 乔生一瞬间面色通红,垂下脑袋有些不知所措。 他的脑子里满满都是江山怼庆婶时巧笑倩兮的俏模俏样,以前刚才那一刹的清冷。 他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可以有这般天翻地覆的变化。 从前的江山,呆傻憨厚,他只当她是个心智不全的妹妹,因怜悯而多番照顾,从未有过其他的想法。 这才离家三个月,归来却已不复当初。 “爹,山儿她……他们说山儿……。”乔生忍不住想问个究竟。 那样折辱山儿的话,他怎么也不愿意相信。 乔石长叹一声,压在心上的担子不由得又沉重了几分。 他自己的老婆还没着落呢,又要开始担心儿子了。 “甭想有的没的,山儿和二郎虽未成婚,可一应礼节俱全,等二郎回来他们就该成亲了!” 乔石闭口不提江山腹中的孩子,只拿焦二郎来堵儿子的那点小心思。 乔生的头垂的更低了。 午饭的时候,乔家父子就在院子里就餐。餐桌上有一壶酒,有满满一碗捞汁小海鲜,还有两个凉拌的小菜和一碗海鲜汤,以及一盘热腾腾的蒸糕。 满满一桌,色香味俱全。 乔家父子从来没有吃过这么丰盛的饭菜,父子二人对望一眼,有些下不去手。 焦三郎作为家里唯一的男丁,此刻正作为东道主在作陪。 “乔叔,生哥,快吃吧,姐姐做的菜可好吃了!”焦三郎舔了舔唇,用力咽了咽口水。 乔石哈哈一笑,率先给三郎夹了一只大虾。 三郎美滋滋的吃完碗里的大虾,又吃了一只丁螺,就只顾喝汤和吃糕点了。 “三郎咋地不吃虾了?” 海鲜里面的大虾并不多,只有三五只,其余皆是小虾,贝和螺倒是多。是以,乔石以为三郎太过懂事,故意把大虾留给他们父子吃。 三郎却笑嘻嘻道:“姐姐说我脾胃虚弱,海鲜性凉,不能吃多,得多吃一些温补之物,蒸糕就可以多吃。” 言语之间满满都是对江山的依赖。 “姐姐还说,天气转凉,海鲜最好辅以热酒食之,不然会闹肚子!乔叔和生哥当记得,不能吃太多生腌之物。” 说话的语气像个小夫子,句句在理。 乔家父子面面相觑,随即慎重点头。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饭后各干各的活。 江山把三郎叫到面前,狠狠的表扬了他,点了好几处语句着重夸赞。 三郎小脸都红了,看着江山的眼神愈发热烈。 到了傍晚的时候,眼看着活儿干的差不多了,一辆骡车驶进了村子。 都不用江山出门,腌好的海鲜和做好的蒸糕就被送上了骡车。 江山还免费赠送了几盘拌好的野菜。 胖胖的洪婶接过江山送的一篮子凉拌菜,视线落在焦家的院子里。 穷,是真穷! 她是个厨娘,也是仙云阁的半个掌柜。丈夫病逝后,是兄长把她接到酒楼,还给了她三成的酒楼股份,她比谁都看重这个酒楼的生意。 通过这几天的接触,她还真的挺欣赏这个为了生计不得不四处抛头露面的小姑娘。 江山上次就跟她说过,仙云阁的生意她可以接,但是酒楼必须派人上门取货,而且货物出手,她概不负责。也就是说,这些海鲜在送上骡车以前必须先验货,满意了就一手钱一手货,不满意可以甩手走人。 至于出了这个村子,路上会发生些什么,在酒楼里又会发生些什么,一概与江山无关。 洪婶其实是有些牙疼的,可她没办法,这玩艺儿现在确实挺走俏,她也相信江山不会只做一锤子买卖,只能自己多留神。 临走的时候,江山把她拉到一旁,悄咪咪说道:“多囤一些冰块,最起码提前两个月就要开始囤了,新鲜的海鲜需要冰镇才能保鲜,也不能和其他的食材放在一起,会串味儿!” 洪婶嘴角抽抽,从怀里摸出一个荷包塞到她怀里,没好气的道:“你当那冰块是你家的?一块冰够你买一大盆海鲜呢!” “切,不就是冰……。”江山小声嘀咕了一句,揣着沉甸甸的钱袋子乐呵呵的转身走了。 焦母、三郎、乔家父子目送着骡车走远,都长舒了一口气。 江山当场就取了四文钱给乔家父子,言是今日的工钱。 乔石还想要推辞,一见江山副不容拒绝、没得商量的表情,只好接过。 父子俩回去的时候,江山给他们装了一碗新鲜的海鲜并几种调味品,让他们炒着吃,不要吃太多生腌的。 乔家父子还没到家就被里正叫住了。 里正是个不大管闲事儿的,他儿子在县衙里任录事,自己又是个秀才之身,成日以书香门第自称,不太理那些个家长里短的俗事。 说的更直白一点,叫傲娇。 “见过里正。”乔家父子行了礼,退到一旁。 里正眼瞅着乔生手里的碗,故作深沉道:“可是在那焦家帮工?” 乔石不敢隐瞒,如实说了。 “妇道人家,怎可抛头露面?再说那焦二郎乃秀才之身,耕读之家怎能从那商贾之事?成何体统!” 乔石听不懂后面的大道理,前面的话却是听的再明白不过。 他想也不想的说道:“里正,江山要是不抛头露面,他们家吃啥喝啥?指望三郎吗?还是指望二郎回来?” “你、你……!”里正鼓着两眼瞪着乔石,想说点什么,又觉得跟个莽汉计较失了身份体统。 再想想自己的意图,施恩般说道:“那劳什子海鲜,价值几许,卖些与我!” “……啊?”乔石慢半拍的睁圆了眼。 乔生却下意识把怀里的碗藏到了背后,悄悄挪到乔石身侧站定。 第14章 生存之道 里正眼瞅着乔生的动作,急道:“你这后生,让你卖些与我,你躲甚!” 乔石这才明白过来,笑道:“里正说的是江山做的捞汁海鲜吧?不巧,她就送了我一碗新鲜的海鲜,并不曾腌制,要等烧熟了才得进口。” 里正眼里的光慢慢淡了下来,他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背着手踱着方步走了。 江山与仙云阁、临福楼约定按照单双日子分别供货,逢十的日子是休息天。 祈掌柜眼巴巴的等了半日,才想起今日初十,是那丫头的休息日。 他在自己的脑门上拍了一把,又好气又好笑的摇了摇头。 还真是活久见,这丫头名堂还真多! 他知道她和仙云阁也在做生意,镇上就这两家名气相当的酒楼,各自有各自的背景,公平竞争倒也相安无恙。 事实上,这丫头稍有不慎就打破了目前两家酒楼的平衡局面,哪一个她都得罪不起。但凡她贪一点、或是重利一点,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然而,她却很诡异的维持着两家酒楼的平衡,分寸拿捏的极好。 祈掌柜是真服气! 同一时刻,在距离祈掌柜不足二里的地方,江山和焦三郎姐弟俩支的小摊前正围满了人。 “别抢,都别抢,排好队一个个来,都有份儿!”江山左手抓着两根糖葫芦,右手拿着勺子,在往竹子做的碗里装捞汁小海鲜。 “两文钱一碗,每人限购两碗,多了没有!” “要买的排队,不准插队!那个谁,不准插队听到没有?”焦三郎一边收钱,一边维持现场的秩序,尖着小嗓门在人群中穿来穿去,格外打眼。 很快,插队的妇人被人揪了出来,推到后面去了。 轮到那妇人的时候,盆里已经没剩多少了。她不高兴的指着盆戳啊戳的,“就这些东西,怎么吃?那大虾都没了,剩这些小贝小虾的,寒碜人不是?都说了老娘不差钱,不稀得吃这种东西!” 后面的人还在等着呢,听这妇人不但不买东西还挑挑捡捡的,都不高兴了。 江山也不恼,笑眯眯的把妇人拉到一旁,指着不远处说道:“大姐,一看就知道您是惯会吃的!我给您指个道,前面的两家酒楼都有捞汁海鲜,又大又新鲜,就是价格贵了点儿!不过要是酒楼的伙计再帮您烫上一壶酒,啧啧,那滋味儿,就是给个神仙咱也不稀得做呀!” 那妇人两眼一亮,拎着裙子来不及就往酒楼跑。 剩下的捞汁海鲜很快就卖完了,姐弟俩也不急着走,坐在那里一人一根糖葫芦嚼的倍儿香。 再有人过来问的时候,江山就说了:“下一次出摊是二十,我这儿只有逢十才出摊,您可以到仙云阁和临福楼去看看,贵是贵了点儿,但一分价钱一分货,保证您吃不了亏!” 如此再过半个时辰,姐弟俩才收摊了。 在镇上买了些东西,慢慢悠悠回家了。 洪婶神色复杂的站在不远处,直到那姐弟俩拉着手走远了,才狠狠的瞪了一眼旁边的伙计。 伙计说江山在镇上低价售卖海鲜,抢了酒楼的生意,一状告到了洪大掌柜那里。 洪大掌柜对于江山一肩挑两担的行为本就有所不满,闻言便让妹妹去探个究竟。 如今看到了这么个结果,洪婶心里很是有所触动。 人小姑娘明明白白做生意,卖的是酒楼挑剩下的小海鲜,价格便宜又公道,且话里话外不忘宣传酒楼的捞汁海鲜,这是何等的诚信。 枉他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惭愧! 想到这里,她转身回到酒楼,向兄长言明一切,又带着伙计到镇上采办了一些布匹和米粮,送到了怀古村。 江山姐弟俩前脚刚到家,洪婶后脚就赶着车来了。 “嘻嘻,洪婶,可是想我了?今天我休息哟,明儿我会想你的!” 洪婶一见江山嘻嘻哈哈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分明是个小姑娘家家,开口咋就没皮没脸的咧? “少给我油腔滑调的!这不是订金,是谢你那几道凉菜的方子。还愣着干嘛?都搬进去!” 洪婶一声令下,两个伙计把骡车上的东西都搬了下来,径自送到了屋里。 江山面色微变,“洪婶,您这是做甚?” 洪婶没理他,走到焦母面前笨拙的行了个礼,木木的说道:“江姑娘在外奔波,小郎君还年幼,害您受累了!这些东西不值几个钱,是仙云阁掌柜的一点心意,还请焦大嫂子莫要推辞。” 又转头向江山说道:“以后那些海鲜不用分捡,活的就成,大小不拘。可得早点儿,都等着要呢!” 话落,转身上了骡车。 江山目送着骡车走远,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洪婶这是让她以后不要到镇上替他们宣传捞汁海鲜了呢! “山儿,这可如何是好!这些布料贵着呢,怕是要好些银子!”焦母很是不安。 “先收着吧,您抽空再给三郎做几件冬衣,三郎长个儿了,春衫也得多备几套。” 江山心里想着,洪婶主动示好,她也不能没个表示。 这可真是烫手的山芋啊! 事实上,江山如何能不知,镇上的两个酒楼无论哪一家独大,对她都不是好事。她一个弱女子,在夹缝中求生存,图的就是个平衡和安稳。 洪婶是好心相助,却无意间给她出了个难题。 之前送了几道药膳给祈掌柜,现在洪婶打着凉拌菜的旗子给她送生活用品,干脆就用凉菜还了这份人情吧! 江山想到了甜口和咸口的沙拉酱。 这个世界与唐宋时期有些相似,而她所处的“庆国”却并不在她所熟知的历史之中。这里临海地处中南,气候潮湿,故辛辣祛湿的调味品偏多,新鲜蔬果也不少。 不过,干货倒是不易保存。 江山买了一些青瓜和两样新鲜蔬菜,又让刘大给她带了一些海里的素菜,再花高价买了些坚果。 付银子的时候可真是肉疼啊! 无它,坚果太贵了!! 江山把坚果捣碎熬成酱,用调料拌了两份不同口味的青瓜,再把海菜烫熟后沾了酱料吃,怎一个爽字了得! 等骡车过来取捞汁海鲜的时候,江山把做好的沙拉酱和凉菜装好后一并送到了车上。 洪婶没来,来的是店里的两个伙计。江山吩咐伙计把东西带给洪婶,简单叮嘱了几句。 第15章 祸起 洪婶沉默的看着江山装的整整齐齐的酱和菜,以及一张附着吃法的小纸条。 那姑娘不愿意欠她的人情,这才几天,就连本带利的还清了。 很多女性顾客喜欢仙云阁里的凉菜和烫菜,有人甚至想找洪掌柜买沙拉酱。 洪婶听到兄长说要在酒楼里卖酱,一个没忍住就笑了。 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 事实上,江山真的没多想,虽然她想多赚点小钱花花,但也没到处心积虑的地步。 毕竟赚钱是件劳心伤神的事儿! 洪婶又一次在镇上“捉”住了江山,姐弟俩还在卖捞汁小海鲜。 江山略有些羞涩的向洪婶解释,说好了逢十出摊,不能言而无信呀。 洪婶又一次被她堵得哑口无言。 没办法,她只得站在一旁等姐弟俩卖完剩下的海鲜再说。 最后一碗海鲜也卖完了,江山把剩余的汁汤都给了最后那位顾客。 “凭什么都给他了?我都排了这么久了,好不容易轮到我,你怎么都给他了?你是故意的是不是!”一个女人尖锐的声音响起。 江山抬头一看,哟,还是熟人! “是庆婶儿呀,今儿刮的是什么风,怎么把婶儿给吹来这里了?” 余庆心里正窝了一肚子火。 他家的小子和当家的吃了焦家送的那劳什子海鲜以后,天天吵吵着要她到焦家去买,婆婆甚至要她去焦家帮工,学会了回家自己做来卖。 可这个鬼丫头坏的很,根本就不理她。听家里的小子说她逢十就到镇上出摊,她没办法,只好大老远的跑到镇上来买海鲜。 这不,好容易轮到她了,这死蹄子却把所有的海鲜连同汤汁都给别人了! 存心就是跟她过不去! 她伸出肥厚的巴掌在江山面前的小几子上拍了拍,怒道:“今儿你得给我一个说法,凭啥不卖给我!” 江山很是无语,她犯得着闹这个心眼子么? “庆婶儿,您也看到了,是真没了!下月逢十您赶早点儿,保证给您留着!”江山用勺子在盆里敲了敲,一脸无奈。 “我看你就是故意的!别以为你勾搭上有钱人了就了不得,人家要是知道你是个什么货色,还敢买你做的吃食?”余庆得意的哼了一声,故意抬高了音量。 江山面色微变,她攥紧了手里的勺子,沉声道:“庆婶儿,你这是想搞事情?是不是忘了我说过什么?” 余庆可是见识过江山的泼辣,她退了两步,瞅一眼围观的人群,指着江山虚张声势道:“你还敢打人不成?怀个野种还敢到处招摇,咱怀古村人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一旁的焦三郎猛的上前推了余庆一把,大喊:“不准你骂我姐姐!那是姐姐的孩子,是我们家的孩子,不是野种,不准你胡说!” 余庆恨恨的啐了三郎一口,不无鄙夷的道:“都听听,谁不知道二郎离家三年未归,一个未婚女子怀的可不就是野种?” “你胡说!不是野种,是我们家的孩子!”三郎都快哭了,紧拽着江山的小手在微微发抖。 周围的人开始议论纷纷。 “原来她就是焦家二郎的未婚娘子,竟已有了别人的孩子,这可真是……!” “定是耐不住寂寞,焦母也管不住她,小叔还这么小,可不就偷*人了么!” “如此淫*妇,焦家怎的不休了她!” “是啊是啊,如此失德之事,实属难容!” “……” 围观的、唾骂的人越来越多,有位老妪甚至把刚刚好不容易排队买来的海鲜扔在了江山面前,骂了一句:“脏东西,咱不吃!” 透过人群,江山看到了祈掌柜。 他既惊且怒的瞪着她,眼里的指责和愤怒一览无余。不等江山开口,他已拂袖而去。 江山的脸色一瞬间白了。 此刻,她浑身冰凉,唯有一股怒火在心头燃烧。 她深呼吸平复了一下心情,握紧三郎的手,视线在人群中慢慢扫过。 “诸位乡亲,我的确被贼人毁了清白,也怀了身孕,但那不是我的过错,我也是受害者!如果是你们的姐妹遭此横祸,你们希望她怎么样?让她带着孩子去死?你们就这般容不下他们?一个无辜的受害者,你们没有同情心也就算了,怎能如此狠心?那可是两条人命!” “再者,就算我不是你们的姐妹亲人,我一个弱女子可是妨碍到你们了?可曾给你们造成了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我卖捞汁海鲜赚钱养一家老小可是损了诸位的名节?可是折了你们的福寿?既没有,你们又何必苦苦相逼!”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带着腹中的孩子自我了断,定是被你们逼的走投无路!你们一个个倒是趁了心顺了意,我且问一句,午夜梦回,你们谁敢安枕?就不怕我化身厉鬼在黄泉路上等着你们?” 江山冷厉的声音在瑟瑟的秋风中回荡,议论声戛然而止。 如果说江山前面几句话是在博取同情,中间就是在据理力争,到最后干脆变成了赤果果的恐吓。这一番连哄带吓,众人果断闭了嘴。 在这个时代,普通人对神鬼之说常存敬畏之心,轻易不敢招惹。 再加上江山有情有理这么一分析,又觉得似乎不应该太揪着不放,毕竟要是真把她逼急了也会给自己招惹晦气,杀敌一千还连带自损八百,不妥,不妥! 没多久,人群散开,围观的人也渐渐散去。 余庆在江山说到化身厉鬼的时候就已经哆嗦着开溜了。 许是亏心事做的太多,平生她最怕的就是鬼神论,没有之一。 一阵凉风袭来,吹散了江山额前的发丝,她微微偏头拨开,不期然迎上洪婶略显复杂的视线。 江山笑了笑,坦然说道:“抱歉,没有告诉您是因为我觉得没这个必要,毕竟我们是公平交易。至少目前为止,我没有亏欠您,您也没有对不起我。” 洪婶打量着江山,看着她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愤怒,看着她强行故作镇定,看着她用稚嫩的双肩苦苦支撑着这世间的不公和委屈。 许久之后,她叹了口气,走到江山面前,帮她收起了摊子。 江山默默的看着洪婶的动作,直到她把收拾好的箱子用包袱裹好,再递到自己手里。 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了下来。 “哭啥,哭就能填饱肚子了?明儿你先歇着,什么都别管,好好养几天再说。” 第16章 困境 次日,仙云阁果然没有派人来收捞汁海鲜。 焦母问过焦三郎方知事情的始末,一瞬间惊怒交加,又犯起了诨。 她当着乔家父子的面,拍打着江山的背又急又气的骂道:“你可对的起二郎?你个死妮子,二郎将来是要做官的,你让他怎么见人?你让娘可怎么活呀!” 江山苦苦支撑了这些日子,直到这一刻,她再也撑不下去了! 支撑着她在这个一无所知的世界负重前行的那股力量,一下子消散了。 疲惫,苦涩,无助,像潮水一般将她淹没。 她任由焦母在她的背上捶打,视线透过小院的木门,空茫、淡漠。 “娘,娘!别打姐姐,别伤了姐姐的孩子,那是咱们家的孩子,是您的孙子!”焦三郎心急的抱住焦母的一只手臂,小身板努力往江山跟前挪,想替她挡着。 乔石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赶紧上前拉开焦母。 江山也被三郎扶到了一旁。 “大妹子,你这是昏头了吧?山儿怀着身子还辛辛苦苦四处奔波劳累,你咋能下的去手?她也是你的孩子,你都不心疼她还指望谁能心疼她?”乔石平时跟焦母说句话嗓门都不敢亮开,这会儿是真怒了,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厉。 焦母用帕子拭着眼泪呜呜的哭,嘴里仍然不停的喊着焦二郎。 突然,她用力推开乔石,惊恐的问道:“二郎呢?我的二郎呢?他在哪儿?我要去找二郎,我得赶紧把他找回来!” 说完便奋不顾身的往外冲,乔石一时之间竟拦不住她。 见状,乔生也过去帮忙,父子俩奋力把焦母往回拉。 焦母状若疯癫,对乔家父子又打又叫,怎一个乱字了得。 “娘,娘……!”焦三郎无助的哭着,却紧拉着江山,不敢让她上前半步。 江山用力咽下喉间的酸胀,拉着三郎走到焦母面前,伸手替她理了理凌乱的发丝。 “娘啊,娘!”她喊了一声,又喊了一声。 “您不止有二郎,您还有三郎,还有我!三郎是你亲生的,我是你领养的,不管你喜不喜欢,我们都在你面前。您看清楚,这里没有二郎,只有我们!” 话落,她闭了闭眼,苦涩的道:“我并没有准备好要生下这个孩子,他的存在只会无时无刻的提醒我们,他(她)是个奸*生子,是焦家的耻辱!您放心,我会想办法落掉这个孩子,会抚养三郎长大成人,会替您养老送终,会完成我在这个世间所有的使命。” 说完,她没有再回头看一眼,抬腿往外走。 “姐姐,姐姐!”三郎凄厉的哭声从身后传来,江山始终不曾回头。 去镇上的路走过很多次,江山唯独觉得今天这条路格外长。 她要先去严老的药铺抓一副落胎药,还要再抓几副补药,还得再买一些补品调养身子。 到了镇上,她突然想起来今天家里的海鲜还没有处理,虽然,也许,可能会被祈掌柜骂出来,但是她还是想试试。 伙计看见江山,迟疑了一下,还是去禀了祈掌柜。 江山等了许久,出来的只有伙计。 “江姑娘,掌柜的说……他说,这几天酒楼里暂时不需要捞汁海鲜……。” 其实祈掌柜什么也没说,听说是江山来了,根本就避而不见。 毕竟这么熟了,伙计不好把拒绝的话说的太过直白。 江山点了点头,似乎并不意外,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慢慢往外走。 她走走停停,平时一柱香走完的路,今天用了整整半个时辰。 严大掌柜在店里,乍一见江山以为她来给老祖宗送糕点,待她进门却发现两手空空。 “江姑娘今儿怎么来了?”严大掌柜迎上前来,请江山坐下后,给她倒了一杯白水。 这古仙镇没有什么事情能瞒过他的耳目,皆因老祖宗最喜欢听这些家长里短。 江山不自在的挺直了腰板,眼珠子飘忽不定的四处乱转,嚅嗫着道:“那个,严大掌柜,我、我是来抓药的。” “哦!不知江姑娘可有药方?” “啊?药、药方啊……。”江山更觉坐立难安,她哪来的药方,一副堕胎药而已。 “没有药方吗?”严大掌柜捋了捋胡须,“那,不知江姑娘是给谁抓药?病人又是何症状?是男是女?多大年纪?” 面对严大掌柜一连串的问题,江山脸上的假笑挂不住了,整个人都僵住了。 严大掌柜牵了牵嘴角,道:“我看江姑娘神色不佳,似是疲累过度,不如我先帮你扎一针,通气顺理解解乏,如何?” 江山迟疑的点了点头。 “内院有老祖宗休息的静室一间,还有一位负责杂扫的婆子,江姑娘请吧!” 针灸过后,江山沉沉的睡了过去。 严大掌柜吩咐婆子好生照顾,自去了柜台。 江山睡的安稳,却不知焦家老小正置于水深火热之中。 乔石和三郎好不容易安抚住焦母,便和儿子挑着捞汁海鲜沿着村子朝镇子的方向一路叫卖去了。 临走之前,乔石分明让焦三郎在家中照顾焦母,等江山回来。 然而三郎一心记挂着江山,趁焦母熟睡之后,一个人出了村子去镇上找江山了。 乔家父子遇到的个中艰辛暂且不说,三郎人小且山路崎岖,再加上心中惶恐不安,一路上磕磕碰碰不知摔了多少跟斗。 虽说跟着江山去过几次集镇,可山路难走且不容易辨别方向,三郎一个不慎便错过了下山的路口,迷路了。 江山一觉睡醒,严大掌柜给她抓了几副安神养胎的药,嘱咐了几句让她如何调理身体的话,便打发她走了。 迷迷糊糊出了集镇,江山才醒悟过来,她要的是落胎药,不是安胎药! 看来严大掌柜已经知道了她的事,人家终究是一番好意,她不好再折回去。 拎着两包安胎药,江山伴着落日的余晖回到怀古村,却在村口看到了焦母。 焦母急的直转,一见江山便扑了上来,语无伦次的道:“山儿,三郎不见了,娘找不着三郎了,不见了!都不见了!” 第17章 希望 江山带着焦母匆匆赶到家中。 腌制好的捞汁海鲜不在,应是乔家父子带出去了,这个她倒是不担心。 可是山郎他去了哪儿?他很少有机会出村子,她唯一带三郎去过的地方就是镇上。可是她刚从镇上回来,并没有看到三郎。 “娘,您在家等乔叔他们回来,告诉他们,我去山上找三郎了,让他们去山上找!还有镇上,就沿着这一路找,听清楚没有?” 焦母泪眼汪汪的点头又摇头,满脸的惶恐无措。 江山却没有时间叮嘱太多,她用力抱了抱焦母,又到厨房装了几块蒸糕揣到怀里,用竹筒装了一壶水,匆匆往山上跑。 山里的天色黑的特别快,江山刚到山脚下,天已经完全黑了。 在这个没有路灯、没有手电筒的世界,头顶的星月是唯一的指明灯。 江山一路走一路高呼,尖利的嗓音似乎要从喉咙里破开,惊得飞鸟乱窜。 “三郎!三郎你在哪里,我是姐姐呀!” “三郎,告诉姐姐,你在哪里!” “三郎,听到姐姐的声音了吗?” “三郎……呜呜呜……三郎!” 三郎,对不起,姐姐不该弄丢你! 无数的悔恨和心痛令江山崩溃到嚎啕大哭。 暗夜中传来阵阵狼嚎声,声音似远又似近,与江山的哭声交叠在一起,令人心中更添无尽的绝望。 三郎已经害怕到麻木,他抱着自己磕破的膝盖,任眼泪一滴一滴落在伤处,却不敢哭出声。 在一片并不完全静谧的黑暗中,他诡异的听到了女子的哭声,那尖厉的哭声伴着阵阵狼嚎,令他止不住的瑟瑟发抖。 可是,在这阵哭声中,他隐隐约约听到“三郎”两个字,有人在叫他! 是姐姐! 姐姐来找他了! 江山嗓子都哭哑了,喊出来的声音像被刀劈成了两半,沙哑中透着濒临绝望的痛楚。 就是这个声音给了三郎足够的勇气,让他从无尽的黑暗中一步一步爬了出来,奔向那个唯一的光明。 “姐姐!” 三郎弱弱的呼声似天籁之音,瞬间打通了江山的任督二脉。 趁着月色,她看到一个瘦小的黑影跌跌撞撞的向她扑来。 她飞奔过去,紧紧将那个黑影搂在怀里,失声痛哭。 失而复得的喜悦盖过了所有的苦痛和愁绪,这一刻,江山明白了很多。 姐弟俩大哭了一场,江山没忘记把蒸糕和水拿给三郎补充体能。 照三郎的说法,中午他没有吃饭就出来找江山了,在山上转了三四个时辰,眼下正是又饿又渴又累。 三郎紧紧靠在姐姐的怀里,眼里噙着泪,大口吞咽着香甜的蒸糕,只觉得无比安心。 他的小身板还在抖着,双手也抖得厉害,小小的身体软软的偎依着江山,令江山心里一阵阵抽痛。 没多久,山下传来了乔家父子的声音,还有隐隐约约的火光。 “三郎,乔叔来找我们了,走,姐姐背你回家!” 三郎信赖的趴在江山背上,一挨上她的背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一夜,焦母看着失而复得的两个孩子,含泪说了一句“对不起”。 这一夜,焦母守在三郎的床前,看着幼子身上的伤,一夜没合眼。 这一夜,江山想了很多很多,想明白了一个道理。 次日,三郎有些发热,江山从早到晚陪在旁边,哄着他吃药,还帮他做了好几道美味的“水果捞”。 一连数日,三郎睁开眼就能看到江山,开心得做梦都在笑。 江山这几天没做蒸糕也没卖捞汁海鲜,就天天在家里陪三郎养病,顺便也给自己保胎。 没几天功夫,姐弟俩双双圆润了一圈。 乔石父子来看三郎,问起江山今后的打算。 事实上,这几天他想过来帮忙,可惜帮不上。 江山看出乔叔是真替她着急了,这才笑嘻嘻的道:“乔叔,你可知道什么叫‘饥饿营销’?” “啥?”乔石两眼懵圈。饥饿他懂,就是饿肚子嘛! 可营销又是个什么东西? 江山抿唇一笑,“也晾了他们这么些天了,酒楼的捞汁海鲜应该已经上桌了!” 乔石还在发愣,乔生却反应过来了,他有些心急的问:“你是说,酒楼自己在做捞汁海鲜售卖?” 江山笑的愈发神秘,“不但酒楼,估计外面已经有人在卖捞汁海鲜了,不信的话,你们明天可以去镇上看看。” 第二天一早,乔石父子匆匆去了镇上,回来的时候却是满面寒霜。 一如江山所料,镇上已经有人挑着捞汁海鲜的担子在沿街叫卖呢! 好气! 江山跟他们讲市场营销。 “现在是供远远小于需,就像许多人张着嘴巴排队等着分吃一块美味的蛋糕,但是蛋糕卖完了,卖蛋糕的是不是得继续做?就算他不做,别人也会做,谁先做出来蛋糕,那些人就分吃谁的蛋糕,直到他们吃饱了为止!” “如果是你,你尝试过蛋糕的美味之后,还想吃的时候却没有了,你会不会想办法去买蛋糕?如果过了很久你还是买不到蛋糕,你会不会心急?当有一天你突然看到有人在卖蛋糕,这时候你会不会不管不顾的去买回来?” 江山的蛋糕论把乔石听的一愣一愣,好半天后,他愣愣的问:“什么是蛋糕?” 江山:“……!” 此计不通,她把目标转向乔生。 “乔大哥,假设你因为实在吃不到真蛋糕而不得不吃掺假的蛋糕,有一天真蛋糕突然大量的出现在你面前,你会怎么办?” 乔生随着江山的引导,若有所思的道:“我会立刻、马上去买多多的真蛋糕,再也不会去买假蛋糕,看也不看!” 江山两手一摊,“就是这样,乔大哥,我们马上要开始忙了,会很忙很忙!” 刘大的生意还是一如既往的火,只要他去古仙镇,所有的海鲜都能卖掉! 再一次看到江山的时候,刘大笑眯了眼。虽然他不知道为何这段时间江山再没有找他买过海鲜,但他还是很感激她。 只是没想到江山这次会给他带来更大的惊喜。 江氏捞汁海鲜在消失了半个月后,终于又出摊了。 排队的人一如既往的多。 中途有人问江山:“你咋卖的这么贵?别家的捞汁海鲜三文钱两碗呢!” 江山客气又礼貌的说道:“买卖自由,您可以去买便宜的海鲜,我家的捞汁海鲜不议价哟!” 那人撇撇嘴,不吭声了,老老实实的排队。 第18章 江氏招牌,不议价 江山用牛车拉着两大盆腌制好的捞汁海鲜来到仙云阁的时候,正逢饭点,酒楼的客人还真不少。 伙计一看到江山,激动的大喊:“洪婶,洪婶快来呀,捞汁海鲜来了,江姑娘来了!” 准备上楼用餐的客人一听,拉住伙计当场订购。 洪婶跑到前面一看,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洪婶,我给你救场来了!”江山笑着朝洪婶挥了挥手。 乔生和几个伙计把海鲜抬到后厨去了,洪婶拉着江山跑到一旁说话。 看她气色极好,笑着调侃道:“这些天我愁的吃不好睡不好,你倒好,养胖了一圈儿!” 江山乐得脑袋直往洪婶的肩上拱。 “我可是听了您的话,好好养了几天,生意不好可不能赖我!” 倒也不是说生意不好,只是没了捞汁海鲜,又回到了以前的样子。 洪婶点点她的头,嗔怪道:“你呀!这样就对了,这一家老小可都指望着你呢!” 话落,低头看看她的肚子,“你年岁尚小,身子骨都还没长开,生孩子又是一道鬼门关,得趁早把身子养结实才是,可别到时候……。” 江山脖子一缩,“洪婶,您可别吓我!” 她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要把这个孩子生出来,可禁不住吓。 洪婶轻叹一声,怜爱的说道:“你是个有福之人,佛祖会保佑你的!有什么事儿记得来找婶儿,没事儿的,啊!” 两人又聊了几句,乔生出来了。 结了帐,江山和乔生从酒楼出来。 快到镇上的叉路口时,江山看到了祈掌柜。 这里不是去临福楼的必经之路,也不像是巧遇的样子,倒像是祈掌柜特意在这里等她。 江山上前福了一礼,唤了一声祈掌柜安好,便不再多言。 祈掌柜点点头,又干咳了两声,略有些不自在的问道:“听说三郎病了?可好些了?怎的没到镇上请大夫?” 江山诧异的抬头,望向祈掌柜的眼神带着一丝不解和询问。 祈掌柜别过头,颇有些恼怒的说道:“二郎虽不在了,可尚有老母和幼弟还需得人照料,你这些天没来,我少不得找人打探打探。” 江山眨了眨眼,偏头做了个“歪头杀”,表情是极度的茫然和不解:“祈掌柜不是不见我吗?我以为你不再和我做生意了,便也就不叨扰了。我娘前些日子犯病了,三郎受了凉有些发热,我索性在家里照料他们,便没有再出门了。现下他们都好,有劳祈掌柜挂念。” 祈掌柜默了默,显然是接受了江山的说法。 不过他还是有些不舒服,女子的名节何等重要,焦二郎那样的人前途必定不可限量,若因眼前这女子而毁了声誉……。 江山已然从祈掌柜不经意落在她身上的视线中看出了他对她的不满。 相比之下,祈掌柜更担心眼下酒楼的生意。 “你明日继续给临福楼供货吧,先送两百斤,价钱不变。” 一番思量之下,江山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她不慌不忙的福了福身,道:“祈掌柜请见谅,捞汁海鲜的价格已经涨了,酒楼的供货价最少六文钱一斤,而且,也不能定量,我只能保证不少于一百斤。” 祈掌柜面色一变,语气就不怎么好了:“小丫头,你是不是搞错了?现在外面的捞汁海鲜三文钱能买两碗,客人都跑到小摊上面买去了,谁还愿意在酒楼花那个冤枉钱!” 江山勾了勾唇角,“可那不是我的捞汁海鲜,江氏招牌,不议价!” 祈掌柜气笑了,他要好好想一想,要怎么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 还没开口,酒楼里一个跑堂的小伙计跑了过来,在他的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 祈掌柜神色大变,手指着江山点了点,气道:“你今儿给仙云阁供货了?五文钱?” 江山面不改色,理直气壮的道:“我和洪掌柜有言在先,单日子她会派人上门取货。近日皆因家中诸多琐事缠身,无暇顾及其他,洪掌柜除了问候关怀之外只让我好好休息。且不说这份人情该如何,我尚且欠了她足足六日的货源,自然要先给她补上。” 这话没毛病,于情于理让人无法挑剔。 祈掌柜却从江山的话里听出了别的意思。 洪掌柜深明大义,于她危难之时施以援手,她自然是要回报的。反之,他在她被世人唾弃的时候,他也弃她而去,她定然也不会让他好过。 好一个恩怨分明的小丫头! 祈掌柜有些头痛的按了按额间,良久,无奈的说道:“那便依你,六文一斤,明日便送货……罢了,明日起,我也派人上门取货,你不必再多跑这一趟。” 江山笑得特别甜:“那便多谢祈掌柜了,我们这就回去准备!” 回去的路上,乔生忍不住问江山:“山儿,咱们之前并没有说过要提价,你是怎么想到的?可是有意要为难祈掌柜?” 江山悠悠的说道:“乔大哥……阿生哥,提价势在必行啊!你有没有留意过刘大的话?他说现在去海边买海鲜的人越来越多了,那些渔船一上岸就被人围住了,这说明什么?说明海鲜的生意越来越好做了,生意好必须会带来竞争,有竞争就会导致涨价。阿生哥,你记得跟刘大说一声,收购海鲜的时候只要海鲜质量好,可以适量提价。” 乔生灼灼的看着江山娇美的容颜,心里似有一团火在燃烧。 山儿不仅变聪明了,就连五官容貌都仿佛判若两人。 原本的面貌最多算清秀,配上一双呆滞、无神的眼睛,五分的容貌也就剩了两分。 而今,仍然是一张略显婴儿肥的清秀脸庞,一双清明的大眼却时刻闪烁着灵动、智慧的光芒,生生给这张脸添增了三分神韵,炫目得让人睁不开眼。 可惜,她已经有了二郎……可是如果二郎真的回不来了,他是不是可以……。 想到这里,乔生的心忍不住一阵阵发烫。 此时此刻,江山心里想到的却不仅仅是价格的问题,她想到了未来。 属于焦家一家三口,不,是一家四口的未来。 第19章 筹谋 无论是洪婶,还是祈掌柜,江山从他们身上明白了一个道理。 自己的路,得自己走,自己的未来,还得自己掌舵。 洪婶是她在冰冷的困境中遇到的一抹暖阳,给她温暖和光明,却无法将她救赎。 祈掌柜是个逐利的商人,古代男权社会的理念根深蒂固,看不起她,在利益面前可以随时舍弃她。 她能够依靠的,从来只有自己。 她抬眼望向一望无垠的远方,微眯着眸子将视线定格在一片陌生的领域。 古仙镇太小了,无论是资源或是机遇都极为有限,她得往前再走一步。 江山这些天花了不少银钱,自古看病养生都是最费钱的事,哪朝哪代无一例外。 她现在急需一笔钱,先买一辆骡车,再到镇上置办一间铺子。铺子最好是那种既能开门做生意,又有后宅院可以供他们一家子居住的。 现在捞汁海鲜不需要她费太多心神,乔家父子就能做的很好,她只需要准备调味料,再按比例分配好,最后再检验一遍成品,没问题了才装车出货。 有了空余的时间,她开始研究一些小吃。 海鲜是个好东西,捞汁海鲜只是其中的一类品种,并不适合所有人,她还要继续改良,比如在现代盛行不衰的烧烤和串串。 怀古村人现在天天都能看到骡车从焦家的院子里拉走一车又一车捞汁海鲜,付的银钱都是整锭的银元宝,一个个眼都馋红了。 尤其是在他们做的捞汁小海鲜卖不出去以后,仇恨值更是达到了顶峰。 江山的烧烤和串串就不能直接送到酒楼里售卖了,会被掌柜打出来的。 镇上有一间学院,古仙镇有身份有背景有条件的学生几乎都在那里求学,地段很好,外面很热闹,然院子也大,闹中有静。 在某个风和日丽的下午,这条巷子突然传来一股浓郁的香味,引得无数学子伸长了脖子一个劲儿咽口水。 大的尚且还能自制,小的就坐不住了,一个劲儿挪动着小屁*股,根本不知道自己都学了些啥。 夫子一气之下,早早散了学,率先出来一探究竟。 离学堂不远处,一个年轻的小姑娘带着个孩子,在巷子里用石头架着两块薄薄的石板,底下铺着一层碳火,上面放着几串不知名的食材,正滋滋的冒着烟。 那香味儿正顺着这烟雾飘了过来,香得叫人直流口水。 走近了才知,那石板上烤着的,是各类海鱼海虾,还有螺贝之类的海鲜。 有个小胖子炮弹似的冲了过去,指着一串大虾直嚷嚷:“这是甚?这些又是甚?能吃不?多少钱?” 一旁的焦三郎立刻站起身,细声细气的说道:“这是烤大虾,这是烤鱿鱼,这是烤海鳗,这些是海螺,这两样肉质鲜美,这两样越嚼越香,都是一文钱一串,盆里还有许多,吃完了还可以再烤的。” “我要这个,还要这个,还有这两个,我都要一串!不,要两串!”小胖子伸出两只手,急不可耐的道。 三郎将早已准备好的油纸拿了几张出来,三两下叠成两个方型的盒子,将烤串整齐的排好,递给小胖子:“一共十文钱,谢谢!” 小胖子接过烤串,小胖手一挥,立刻有家仆递上铜钱。 又有几个同行的小孩不甘示弱,纷纷叫嚷着要和小胖子一模一样的串串。 烧烤就得现烤才好吃,架子上的两块石板太小,放不了太多东西。眼瞅着孩子越来越多,江山朝三郎使了个眼色,努了努嘴。 三郎走上前,抱着小拳头像模像样的施个礼,道:“小哥哥,这些烤串得烤熟了才能吃,否则会吃坏肚子的。吃坏肚子就不能上学了,估计家中长辈以后也不敢再让你们多吃!劳烦几位小哥哥先排个队,等姐姐烤熟了再给你们品尝,可好?放心,串串还多着呢,你们看!” 江山笑眯眯的看着三郎像个小大人似的把盆里串好的海鲜串串指给他们看,又领着几个乱哄乱叫的小孩子排排队,心里一个劲儿点头叫好。 这孩子真是太可爱了!又好学又聪明,不管教什么一学就会,而且特别懂事特别体贴,长大了妥妥是枚暖男。 小孩子就喜欢攀比,差不多年纪的三郎在他们面前就像一面镜子,能够清楚的让他们认识到自己和三郎的差别在哪。 三郎在队伍里面穿梭,跟这个聊两句,再安抚那个几句,小会儿功夫,已经成了这条巷子最受欢迎的崽。 夫子站在旁边看着,从最初的恼怒到平静,再到欣赏,最后捋着胡须一个劲儿点头。 难得这群无法无天的小霸王,竟被一个孩子收拾的服服帖帖,可太招人稀罕了。 新鲜的海鲜烧烤的时候很容易便入味了,熟的也快,不多大会儿,几个孩子都拿到了心仪的串串。 在江山的授意下,三郎拿着一串烤好的海鳗和一串大虾走到夫子面前,弯腰行了个礼,脆声声说道:“老先生,我和姐姐在此多有叨扰,请老先生多多包涵。这是小子的一点心意,请老先生赏脸品尝一二。” 夫子低着看着这个小娃儿,清亮的大眼写满了认真,不卑不怯。 夫子接过烤串闻了闻,不顾形象的咬了一口烤得焦香四溢的海鳗。 三郎见任务完成,又抱拳施了一礼,转身欲走。 夫子却叫住了他,一边撸串一边问:“小娃儿家住何处?可识字?” 三郎挠了挠头,扭头看一眼姐姐,道:“小子是怀古村人,不曾上过学堂,只姐姐教我识过几个字。” 夫子也不说话,只专心撸串。 三郎却也不着急离开,静静的站在一旁等夫子的下文。 夫子啃完了串,摸出帕子擦了擦嘴和手,指一指江山,道:“老夫姓吴,回去问问你姐姐,可愿意把你送到我这清风学馆。” 三郎不急不躁的再次躬身行礼,转身回到江山身边。 夫子的话,江山一字不落的听了进去。 她做梦都没有想到,这一番筹谋竟然给三郎捡了个这么大的便宜! 第20章 拜师礼 江山再明白不过,这古代的学有多难上,一般人还真上不起。 束修是一回事,找个合适的启蒙老师又是一回事,前者不是普通人家能够负担的,后者更是有钱都难碰到。 这是清风学馆啊,不是普通的私塾,一听就属于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级别。 而且这个老先生看着虽然慈眉善目,然而目光却清明中透着睿智,给江山的感觉极好! 她当即站起身,敛衽朝着吴夫子施了一礼,又快速打包了两包烤串递给三郎,小声叮嘱了几句。 却见三郎双手托举着油纸包小跑到吴夫子面前,深深的弯腰躹了一躬,欢欢喜喜的说道:“学生焦三郎,拜见夫子!姐姐说这不是拜师礼,只是答谢夫子给学生这个得来不易的机会,也请夫子家中亲眷尝个鲜。” 吴夫子笑眯了眼,接过油纸包,伸手摸了摸三郎的小脑袋,道:“三日后申时,你到学馆来拜师吧!” 三郎一路上几乎是蹦蹦跳跳着回家的。 他太开心了! 他不但认识了一群小伙伴,还可以上学了,以后每天都可以和小伙伴一起读书、一起玩耍,真好! 三郎回家第一件事就把今天的所见所闻一股脑告诉了焦母,焦母高兴之余又有些担心。 “山儿,你有所不知,清风学馆在整个古阳镇乃至渝州城都是能排得上号的,吴夫子的大名更是响遍了渝州城,多少人慕名前来清风学馆求学都被吴夫子闭之门外,他怎么会看得上咱家三郎?” 这话江山就不爱听了,她家三郎怎么了?又乖巧又聪明,又体贴又懂事,甩清风学馆里的那些孩子三条街都不止! “您不用担心,三郎可是吴夫子亲自开口收下的学生,有什么好顾忌的?至于束修,您更不用担心,我都准备好了!” 焦母张了张嘴,藏在心里的那些隐忧始终没能说出口。 三日后,江山和乔生推着一辆木制的简易独轮车,带着三郎来到了清风学馆。 一群孩子很快就涌了过来,嘴里纷纷叫着三郎,把独轮车围了个水泄不通。 三郎腼腆的抿唇笑了笑,踮着脚从车上拿出一包烤好的肉串,一个个分给那些孩子。 “劳你们久等了,姐姐今日是带我来拜师的,咱们不卖烤串。我带了一些在家中烤好的肉串来送给你们吃,不收钱的。” 话落,又体贴的说道:“你们下学后就早些回家吧,不要等我了,明天这个时候姐姐还会过来出摊。” 不枉这些孩子们下学后等在这里不肯走,现下如了心意,一个个撸着串开开心心的回家去了。 吴夫子没有在学堂里见江山姐弟,而是在自家院子里。 此刻,吴夫子的夫人及一双子女全都围坐在一起,好整以暇的等着这姐弟俩。 江山上前先行了一礼,“小女江山,携弟弟上门拜师,见过吴老先生,见过吴夫人及两位公子小姐。” 三郎则跪地行了个大礼,道:“小子焦三郎,拜见夫子,见过师娘、师兄和师姐!” 吴夫人一见这姐弟俩便欢喜的不行,上前扶起三郎上下打量一番,朝丈夫笑道:“难得你主动一回,果真是个好孩子!” 吴夫子的长女吴幼美比江山小三岁,儿子吴韬又比三郎大两些,却如出一辙的对这姐弟俩充满了好奇。 吴韬走到门口朝外张望着,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吴夫子轻咳一声,“韬儿,休得无礼!” 吴韬撇撇嘴,心不甘情不愿的跑到母亲身边坐下,只是那双眼睛仍然不大安份的转着。 吴夫子也不大讲究那些繁文缛节,带着三郎走到院子正中摆放的一张案桌前。 案桌前挂着一幅画像,吴夫子指着画像说道:“这位是当代大儒程老先生,曾任先太子师,即当今帝师,也是老夫的恩师,是你的师祖。恩师淡薄名利,辞官后四处游学,至今也不知身在何方,你便对着画像拜上一拜吧。” 三郎恭恭敬敬的跪下磕了个头,然后再转身对着吴夫子磕了三个头,敬了一杯拜师茶。 吴夫子赠给三郎一支笔和一方砚台,以表师恩。 三郎双手接过后,无比羞涩的说道:“夫子,学生的拜师礼还在前院,容学生去取来。” 话落,一路小跑着冲出门去。 吴幼美和吴韬姐弟俩眼睛刷一下就亮了,心思也追着三郎飘出去了。 不多时,乔生和三郎推着独轮车进来了。 揭开盖在车上的油布,里面摆放着好几个竹篮、竹桶、竹盆以及几个陶罐,有活蹦乱跳的海鲜,有腌制好的捞汁海鲜,还有烤好的肉串和菜蔬。 为了防止串味,熟食上面还铺了两层浸湿的麻布,显然是用了心思的。 “母亲,是烤串!还有捞汁海鲜!!”吴韬开心的跳了起来。 吴夫子头一次收到这样的拜师礼,惊讶之余又觉得好笑。 三郎心中也是忐忑不安,唯恐夫子不喜欢这些拜师礼。他看一眼江山,得到她的鼓励后,上前指着车中的盆盆罐罐,细细解说着这些食物的做法以及吃法,就连那些生鲜的做法也说了个一二三。 吴夫人觉得新鲜之余,又对这个孩子的七窍玲珑心大为赞赏,当下就夸了个没停。 吴夫子哭笑不得,这是他刚收的新鲜出炉的学生,怎的就被夫人盯上了? 于是赶紧扯开话题。 以师之名,教导三郎做人的道理和处事之风,鼓励他勤勉、上进、君子端方。 三郎记下,再次叩谢师恩。 吴夫人与江山说着说着,就说到了三郎的住宿问题,当场拍板让三郎干脆就住在吴家,就和吴韬同寝同行。 吴韬也表达出了极大的热情和诚意。 江山也知道,三郎年幼,每日往返镇上读书根本不现实,但她还来不及在镇上置办房产铺面,在这之前,三郎读书就面临着一个很大的问题。 不得不说,吴夫人的提议很难让人不心动。 面对三郎询问的目光,江山还是轻轻的摇了摇头。 当着众人的面,她请吴夫人到偏厅说话,显然也没准备隐瞒什么。 她坦言自己是不洁之人,清风学馆能够收下三郎她已是感恩不尽,却不能因此给学馆和吴夫子及家人招来任何不好的流言蜚语。 吴夫人震惊得无以言表,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 第21章 惹官司 从清风学馆出来,江山久久不能平静。 她没有想到,吴夫人竟然如此开明,她没有过多的同情她的遭遇,也没有对发生在她身上的不堪过往耿耿于怀,她只是平静的说,她好遗憾。 但,那又如何?江山是江山,三郎是三郎,别说江山本身并没有过错,就算她有错,与三郎何干? 她喜欢三郎的聪明机灵,喜欢他小小年纪却思虑周全,喜欢他摆出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她就是心疼三郎,不想看着这孩子受罪。 吴夫人盛情难却,江山不得不和她约定,在他们住到镇上以前,三郎就借住在吴家。 解决了一个大问题,江山在心中感恩庆幸的同时,打定主意要尽快搬到镇上来。 烧烤不同于捞汁海鲜,没有酒楼的口口相传,加上地域受限,串串的名气就很难推出去。 然而,烧烤和串串这阵风还没来得及吹出去,在江山还不知道的时候,她莫名惹上了一场官司。 县衙来人要带她去衙门问话的时候,焦母又急又怕,险些当场犯病。 好在差役知道焦家二郎的名号,安抚了焦母几句,把江山带走了。 走出村子的时候,村长的老婆追出来在后面跳着脚骂。 江山这才知道,村长老婆的弟弟卖的捞汁海鲜吃出了人命,把江山这个冤大头招供了出来,说是她的捞汁配方有问题,吃死了人。 县衙离怀古村四十多里,虽然考虑到江山是孕妇,特意批准了一辆牛车,但她还是被颠得吐了一路。 孩子已经三个月了,腹中那块硬硬的骨肉此刻给江山带来了极大的不便。 她把身上的铜钱全部拿出来打点差役,请他们慢一点,她和孩子吃不消。 差役倒也没有为难她,赶在天黑之前回到了县衙。 晚上是不可能审案的了,江山被衙役带到了关押犯人的牢房,多给了她一床犯人没有的破旧褥子和一杯热水。 连晚饭都没有,因为过了饭点。 江山也没啥胃口,她坐在褥子上想对策。 她不能被关在这里太久,就算她能扛的住,可肚子里的孩子受不了。 娘有乔叔照看着,暂且不用担心;三郎在清风学馆,夫子允他一旬回家一次,可在家中多歇半日,还有三天他就要回来了,三天之内她必须回家! 江山一夜没合眼,次日衙役带她出去的时候,她要了一瓢冷水洗了把脸。 她必须保持足够的清醒和冷静。 县衙内,曹知县没什么精神的坐在大堂之上。下方,是死了丈夫的苦主和村长的大舅子,以及几名怀古村村民,即所谓的原告和被告。 原告是个四十多岁的妇人,姓殷,此刻正掩面哀哀的哭着。 江山被带上来的时候,一声“威武”在大堂内响起,经久不散。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曹知县猛一拍惊堂木,开始按程序审案。 江山学着电视上的样子行了见官礼,半点不见慌张。 曹知县不由得多看了江山一眼,又是一声惊堂木的脆响。 “江氏,王三招认是你的捞汁海鲜配方有问题,因而致人丧命,你可知罪!” 江山大呼冤枉,直道她的捞汁海鲜最近并没有单独对外售卖,只卖给了镇上的仙云阁和临福楼,且海鲜从送上骡车离开焦家的那一刻起,就与她无关了,酒楼的掌柜可以作证。 曹知县当即派人去找两个酒楼的掌柜。 祈掌柜和洪婶来的很快,当堂证明江山所言非虚。 王三嘴里直嚷嚷:“那汤汁就是她告诉我们的配方,村里人都可以作证!” 江山不无讽刺的道:“我尚且不知道你用的什么配方,你又如何得知我的配方?单凭你吃过我做捞汁海鲜就以为自己能配出来?祈掌柜和洪掌柜卖了这么久的捞汁海鲜都不知道我的配方,你以为你是谁?” 曹知县也不是个草包,一听就知道王三在胡搅蛮缠。 他当即喝道:“既然你们都知道配方,倒也容易,一个一个带下去核实,看他们能不能说出来!” 此话一出,王三立时就慌了,语结道:“大大、大人,这个汤汁是怀古村人自己做出来的,草民只是负责卖钱,与草民无关啊!” 村民立刻就反应过来了,王三这是要甩锅啊,他们可不背! “大人,草民只是去买了海鲜回来,后面可没有再碰过啊!” “大人大人,草民是负责清洗的,是小五他们配的汤汁,不关草民的事!” “冤枉啊大人,草民配汤汁用的调味料,村里人可都知道,整整花了一两银呢!要说那些调味料能吃死人,那得怨杂货铺里面的老李!” “是啊是啊,得找老李!” “来人,去镇上把杂货铺老李……。” “噗嗤”一声,江山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曹知县这才反应过来,不由恼羞成怒,抓起惊堂木重重的拍了一下,指着堂下的人破口大骂:“大胆刁民,还敢狡辩!再不从实招来,本官定不轻饶!” 王三和村民们这下是真慌了,一个接一个的把对方的老底揭了个干净彻底。 连怀古村村长都被带进来了。 案情也算清楚明了,谁是谁非也昭然若揭。 知县沉着脸说道:“将王三并怀古村一众刁民拿下,押入大牢!虽说江氏无罪,但此案毕竟与你有牵连,死者的死因还没有查出来,你且先留在县衙,待案情查清后再允你归家!” 江山垂眸想了想,还想再说什么,曹知县已经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自己先跑到后衙去了。 衙役把江山带到了后院的一个偏房,派了个婆子看守她。 毕竟不再是嫌犯,不能再下大牢了。 曹知县匆匆跑到书房,进门就朝着里面弯腰行了个大礼,抹着头上的汗讪笑道:“下官多有怠慢,还请两位贵人见谅!” “贵什么人?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是李公子和傅公子!本公子是听说傅公子在古阳县,这才顺道过来看看!一桌席面而已,你折腾到现在,本公子可还饿着呢!” 说话的年轻公子不耐烦的摇着手中的折扇,眼珠子都快翻上天了。 坐在右侧的另一位年轻公子浅浅一笑,对不停抹冷汗的曹知县说道:“曹大人无需如此为难,此处的海鲜甚是味美,李公子久居京中,曹大人不如叫人备一桌海味请李公子尝尝鲜吧!” 李公子咧嘴一笑,朝曹知县挥了挥扇子,满脸的嫌弃。 曹知县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朝傅启源拢手一拜,退了下去。 第22章 难念的经 自从听说京中派了贵人要到渝州城视察,曹知县就没有再睡过一个好觉。 渝州城又称海城,毗邻大海,却一直不得京中的大人们青睐,这些年渝州城的老百姓日子过的不温不火,导致他这个古阳县的知县也一直没有机会晋升。 就在三个月以前,他得到恩师千里迢迢派人送来的可靠消息,朝廷要在渝州城修建一个港口,供来往船舶卸送货物。说的更直白一点,就是要在渝州城某个临海的县城建个码头,往来的船只可以在码头上货、下货和采办补给。 说的再明白一点,修建港口以后,过往的船只会给这个县城增加税收,还能带来更多的商机,带动经济发展,提高百姓生活质量。 如此一来,他这个知县还愁没有好的业绩? 什么李公子,明明是青阳侯世子李明赫微服私访,至于那个傅公子,乃是今科状元傅启源,尚书大人三年前好不容易才寻回来的嫡子! 两位贵人怕是把他当个傻子呢! 只是这两位贵人的差事都不太好办。 傅公子要找个没名没姓没身份没背景的失踪故人,李公子却是个人尽皆知的吃货,从北吃到南,就没有不知道的! 古阳县最有名的酒楼厨子都被他请来了,一个比一个主意大,却到现在都没整出一桌像样的酒菜。 曹知县不得不亲自到厨房去监督。 书房里,青阳侯世子李明赫百无聊赖的道:“你真不回去啊?你母亲这回是真急了,都托人找上我了,让我无论如何也要把你带回去!” 傅启源苦笑:“好不容易有一点线索,到了这里却又突然断了,我总觉得我忽略了什么!我有一种感觉,这里就是我以前生活过的地方,我还想再多逗留些日子,我一定要找到抚养我长大的那一家人。” 李明赫耸耸肩,“说的也对,也许在这里多走走、多看看,说不定能让你想起来。” 随即又嘻皮笑脸道:“反正咱俩都在渝州城,你得帮我!这回我要是不干点什么事,我爹真不会再让我出门了!你是御前亲点的今科状元,又是工部尚书的嫡子,这些小事难不倒你吧?再说,咱俩好歹也算得上亲戚,我还是你的长辈呢!” 说起这茬,李明赫是真得意! 他的庶姐是傅尚书的贵妾,拐个弯他也算得上是傅启源的长辈,这个便宜不占白不占! 虽然傅尚书的夫人在寻回嫡子后,跟他的庶姐斗的那叫一个天翻地覆,但却影响不了他们俩的革命友谊,他俩可是一见如故。 也因此,尚书夫人才会找上死对头的弟弟来帮她捎回儿子。 提及母亲,傅启源不免又是一阵头疼,不得不又想起了家中那本难念的经。 母亲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这些年因为再无所出,且又不得父亲重视,被家中的小妾硬生生压了一头。憋屈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寻回嫡子,这口恶气终于可以出了! 如今已经不单纯是母亲和李姨娘在争风吃醋了,就连他那个庶弟都已经朝他亮出了锋利的爪牙。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又是一声苦笑。 同一时刻,远在上京的工部尚书傅亭,此刻正沉着脸,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的女子,心里一阵阵感到厌恶。 “老爷,你不喜欢我也就算了,这些年你宠妾灭妻让那个贱人踩在我头上作威作福我也认了,谁让我生不出儿子呢?可是如今源儿已经回来了,他才是你的嫡子,你非得纵着那对母子害了我的源儿你才乐意?你可别忘了,他是陛下亲点的今科状元,他要是有个什么好歹……!” “你给我住口!”傅亭忍无可忍,用力拍在茶几上,震得茶水泼了一地。 “我何曾纵容李氏和臣儿去害源儿了?他只是想找到抚养他长大成人的那一家人,我也按照你的意思抹去了所有的痕迹,你还在担心些什么?到底还有完没完!” 尚书夫人傅程氏讥诮的勾了勾唇角,眼里慢慢凝起一团火焰。 眼前的男人,她从十五岁起就把他挂在了心尖,她不择手段的嫁给他,不曾想却成了他心里、眼里的一根刺。好不容易生下儿子,他却纳了个贵妾,给了她当头一棒。 她不甘心,为了和那个贱人争宠,她甚至顾不上体弱多病的儿子,让他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被人偷走。 她在悔恨与怨怒中煎熬了十几年,生生磨掉了她的自尊和骄傲。 苍天有眼,她找回了她的源儿,也找回了她的希望,这一次,她要为她的源儿讨回他们母子俩失去的所有! “别跟我说你不知道傅启臣也去了渝州城,他想干什么?想帮源儿找到那一家人?我看他是想败坏源儿的名声吧?若源儿当初就是被那一家人偷走,是不是就可以被他用来大作文章了?别做梦了,只要有我在,谁也别想伤害我的儿子!” 傅亭的额角突突的跳着,双手不自觉握成拳。 他亏欠自己的嫡子太多,看着这个孩子长成如今这般惊才绝艳,他自然是高兴的,他甚至打从心里感激抚养孩子长大成人的那一户人家。 可傅程氏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万一抚养儿子长大的人家就是当初偷走孩子的人,后果必定不堪设想,势必会害了儿子。为了儿子的前程,他昧着良心利用手中的权力抹去了与源儿有关的过往。 至于庶子背着自己偷偷摸摸做的那些小动作,自然也瞒不过他。 只是这孩子在羽林卫当差一年有余,已经有了一些小势力,倒也不好都清理干净。 还是先敲打一番,等源儿回来再另行安排。 心里想着,人也起身往外走去。 “你去哪儿?”傅程氏大喊着追了出去。 见丈夫避她如蛇蝎一般,心中恨的不行,跺着脚咬牙道:“来人,把李氏给我叫过来伺候!还有,过几日我要去寺中还愿,还要给源儿祈福,让李氏再抄两百遍佛经送过来!” 第23章 露一手 曹知县头大的看着下人鱼贯而出,一道道精心烹饪的佳肴也被撤了出去。 “就这玩艺儿,也敢说是美味佳肴?当本公子没见过世面吗?”李明赫无比嫌弃的看着餐桌上的一道道菜,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 “好好的食材净被你们给糟蹋了,真是暴殄天物!” 话落,手里的筷子扔了出去,“啪”的落到曹知县面前。 曹知县捞起袖子拭了拭额角的汗,“这、这这……李公子请息怒,下官这就去安排他们重新做来……” 出了门,曹知县整个人都垮了下来。 可他不敢倒下呀,不把这两位小祖宗伺候好,他后半辈子也没啥指望了! 后厨里面,几位掌勺的大厨不但没等来贵人的奖赏,还迎来了知县大人的一顿臭骂。 他们绞尽脑汁,使出浑身解数,做出了远超日常水准的膳食,贵人为什么还是不满意呢? 曹知县也不明白这个道理。 众人愁眉不展的你瞅我、我瞅你,愣了没了主意。 一旁的厨娘还等着回家带孙子呢,也是急的没办法了,便胡乱出着主意:“大人,听说满大街都在传那个劳么子海鲜,不如差人去买两盒吧!” “可莫要胡说!那不是一般人家,那可是贵人!吃龙肝凤胆长大的贵人,能看上咱们吃的那些东西?” “那咱们能做出龙肝凤胆么?别说做出来,你见过吗?” “那也不能让贵人吃那些下三滥的物什呀!” “啥子下三滥,那皇帝吃的菜不也浇过咱老百姓的屎尿……。” “你可闭嘴吧,那江氏捞汁海鲜又怎能……。” “都别吵吵!”电光火石间,曹知县想到了一个人。 江山大半夜被带到厨房,被一群酒楼的大厨围着,不免有些懵。 曹知县道明原委后,江山想了想,道:“承蒙大人不弃,民妇理当尽心竭力。只是民妇刚刚才惹了人命官司,皆因这捞汁海鲜而起,民妇唯恐再出差错连累大人,故而心有惶恐,望大人见谅。” “你这妇人……!”曹知县心中焦灼,语气很是不满。 江山垂眉敛目的站在一旁,看似恭谨,却一动也不动,也不吱声。 都这会儿了,曹知县只能赶鸭子上架。他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放缓了声音,道:“你只管好好做,若是贵人满意,本官亏待不了你。那案子也与你无关,明日一早,本官便派人送你回去,如何?” 江山又低头想了一会儿,应了一声“是”。 食材是现成的,不但新鲜且品类繁多,连调味的作料也异常丰富。 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江山正愁她的烧烤和串串不容易推广,有县衙帮她推广,不愁生意不好做。 有古阳县最有名的大厨帮江山打下手,不到半个时辰,一桌海鲜大餐新鲜出炉。 李明赫的视线一下子就被那道刺身拼盘牢牢吸引住了。 刺身在现代算得上是最名贵的食材,古代的土包子并没有这么多讲究,富贵人家看不上那些低端食材,普通人家做不出这种味道。 江山的海鲜盛宴,对李明赫这种吃货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诱惑。 刺身拼盘的色彩、摆盘以及装饰是李明赫从不曾见识过的,捞汁生腌海鲜丰富的调味品又令他食指大动,海鲜烧烤和串串的香味更让他欲罢不能,还有比手臂粗的清蒸大海虾……。 李明赫像是打开了新世纪的大门,他一边吃,一边问。 吃一口清蒸大海虾,问两个问题。 再尝一口捞汁海鲜,再问两个问题。 曹知县还想再表现表现,被问了两个问题以后,干脆把江山拉了过来。 江山目不斜视的朝贵人们行了礼,便乖觉的站到了曹知县的身后。 本来很好的心情,在见到所谓的贵人后,江山的脸色一下子晴转阴了。 傅启源也认出了江山,这个女子看到他以后,脸色瞬间就变的不高兴了,变脸比变天还快,这又是为何? 他有些玩味的瞅着江山微嘟的粉唇,明媚的小脸上明晃晃写满了“我不高兴”几个字,竟是连半点遮掩也没有。 说实话,这姑娘年纪轻轻竟能做出这么一桌海鲜盛宴,很是出乎他的意料。上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还在古仙镇卖糕点呢,现在又怎么会出现在县衙? 傅启源一边听着江山回答李明赫的问题,一边在心里思量。 江山在回答李明赫十万个为什么的同时,还提示他先吃什么,后吃什么,中间配以什么样的酒水。不但如此,还提到了吃海鲜的诸多忌讳。 “就好比,捞汁海鲜如果没有腌制足够的时间,海鲜体内的寄生虫就不能被杀死,也不能很好的入味,既腥且难以下咽,还容易拉肚子,严重的甚至能使人致命。” 李明赫吃的正嗨,听到这里,手一顿。 “贵人放心,这份捞汁海鲜是烫熟后再腌制的,大可放心食用。”江山抿唇一笑。 曹知县一下子想到了那个案子,便大着胆子向两位贵人禀明了原委,也顺带着把江山为何出现在这里的问题解释清楚了。 他看的出来,世子很满意江氏的厨艺,他不但不能得罪江氏,少不得捧着点。昨天拿了江氏过来审讯,若是不交代清楚,待世子日后想起来,还不知道怎么记他的罪。 原来如此! 傅启源浓眉轻蹙,不由得瞥了曹知县一眼。 曹知县感受到了傅启源那一道视线带来的无声的威压,冷汗再一次冒了出来。 “李、李公子,傅公子,请两位放心,只因仵作的验尸结论还没有出来,死者死因未明暂不能定案,故、故……明日一早,下官即刻派人护送江氏回家,不敢有误!” 李明赫轻飘飘的扫了曹知县一眼,用下巴努了努江山,“江姑娘,本公子对这个案子也很感兴趣,明日升堂时,我想听听你怎么说。” 江山抬眼望向曹知县,黑亮的眸子就那么静静的瞅着他。 众人皆不明所以,傅启源却很神奇的从江山的眼里看到了她未曾道明的心思。 “哈哈哈哈……!” 第24章 能报的仇一般当场报 翌日,还没等升堂,又有人来喊冤了。 江山没想到她那个柔弱的娘竟然举着状纸把怀古村村长一家给告了。 状告有三,其一状告村长趁焦家二郎下落不明且焦氏痴傻,欺焦三郎年幼无知,为给焦氏抓药,哄骗三郎用一两银的贱价侵占了焦家的五亩良田,丧尽天良;其二状告村长的二儿媳余氏以下犯上欺辱秀才公焦二郎,按律当罚;其三状告村长唆使妻舅联合怀古村村民栽赃嫁祸养女江山,法理难容! 焦母高举着状纸跪在堂下,字字句句如泣如诉。 曹知县接过状纸看了一眼,顿觉万分头疼。 他昨晚才当着两位贵人的面“奖”了江山十两银,现在她的母亲又来找事儿了。 早知道会这么麻烦,昨晚就该连夜把人送回去。 如今这事儿吧,说小也不小,说大却也容易,只是这个节骨眼儿却没办法善了了。 权衡了一番,曹知县派人把江山请了过来。 焦母一见江山,扑上去抱着她痛哭流涕。 江山见了曹知县递过来的状纸,把焦母拉到一旁问过方知,这状纸竟是焦母亲笔所写,那村长确实侵占了焦家的五亩良田,说是一两银,实际上也只是给了三郎两副药渣子。 而现在的良田买卖,一亩上等良田可以卖到五两银。 简直欺人太甚! 江山怒了,转身朝曹知县深深的拜了下去,请青天大老爷作主。 这还用审吗?良田的买卖县衙里面是有记录的,第一条罪名如果成立,第二条必然是跑不掉的,第三条罪名更不用说,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了。 审是不用审了,只是具体怎么个判法还有待商榷。 曹知县示意师爷跟江山耳语了几句,江山又跟焦母说了几句悄悄话,差役便把焦母送出了县衙,乔家父子还在外面等她。 一个时辰后,村长带着他一家老小以及大舅子、怀古村一众村民都被带上堂来,齐整整跪了一地。 青阳侯世子李明赫和傅启源坐在曹知县的下首旁听。 仵作的尸检报告也出来了,和江山所料不差,就是食物中毒,说的更准确一点,是吃了变质的食物导致中毒身亡。 至于何为变质、因何会变质,江山把捞汁海鲜从选材到清洗,从腌制时长到杀菌,从调味的配方到比例,从各人的体质到对海鲜的适量而止,都一一作了详细的说明。 “王三为了出售更多的捞汁海鲜,没有对海鲜进行杀菌处理,也没有进行严格的筛选,滥竽充数、以次充好不说,腌制的海鲜也没有放在低温下保存,从而引发细菌大量的繁殖,肠胃不好的人极易中招。” 说到这里,江山美眸一转,没什么表情的对王山说道:“此事并非偶然,你还是求神保佑吧,保佑买过你卖的海鲜的那些人肠胃健康、身体棒棒,不要再死人才好!” 曹知县一拍惊堂木,义正词严的道:“人命关天,尔等刁民,还不速速招来!” 王三脸都白了,哆哆嗦嗦着瞅一眼自己的姐姐和姐夫,又瞅一眼那些村民,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余庆慌了,不管不顾的指着江山大骂:“大人,冤枉啊,您别听那个贱人胡说八道!谁不知道那个贱蹄子恨咱们村里人,她这是报复!对,这个骚*货就是在报复王三,求大人给我们作主啊!” 傅启源重重的搁下手里的茶盏,黑眸冷冷的朝余庆扫来。 曹知县手指着余庆,气急道:“来人,掌嘴!大堂之上满嘴污言秽语,眼里还有没有律法!” 余庆的哀嚎声伴着清脆的掌掴声在大堂中响起,村民们更是吓白了脸,全体跪趴在堂下一动不敢动。 村长也吓得够呛,哆嗦着擦掉满脸的汗,却不敢抬头。 村长的老婆狠狠的瞪着江山,恨不得上前撕了她。 余庆受完刑,像条死狗一般被扔了出去。 王三一五一十的供了个干净,包括村长已经和海边几户渔民约好,不再售卖海鲜给刘大,想彻底断了江山的后路。 曹知县当堂宣判,王三和村民判了三到五年的监禁,还得赔偿给受害的苦主五十两银子。村长的职务也罢免了,还要向江山赔礼道歉。 村长赔了礼之后,跟江山小声商量,回村以后愿意把买田的银子给他们,让她撤了状纸,乡里乡亲的哪有什么隔夜仇。 江山笑眯眯的说道:“村长,你也太小看我了,能报的仇我一般当场报,不隔夜的!” 这话说的,傅启源当场就笑出了声。 江山不悦的瞥了傅启源一眼,朝堂上拜了一拜,道:“大人,我这个人很好说话的,我只想要回焦家的五亩良田,其余的请大人秉公处理!” 很不好说话!曹知县心里想着,面上却不得不呵呵笑着。 师爷很快把田地买卖的文书拿来了,上面的确有签字和画押的手印,但却不是焦母所为,更不是焦三郎所为。 一问方知,原是县衙的录事代为签字画押。 县衙的录事便是怀古村人,显而易见,那录事收了村长的好处,做了这见不得光的事。 这场官司结的也快,五亩良田还给了焦家,村长和古录事都挨了板子,还在江山的强烈要求下,赔了焦母五两银子作为“精神损失费”。 无独有偶,案子刚刚宣判,又来了两个人状告王三,说他们家孩儿(老父)吃了王三卖的捞汁海鲜中了毒,现在正出的气多进的气少。 曹知县下意识看向江山。 江山正转身准备离去,只是稍稍顿了顿,却没有停留,大步出了县衙的大堂。 办完田产过户的手续,江山准备出门的时候,看到了傅启源。 这个富家公子是真好看,怎么看都看不厌的那种。 傅知正在向主子汇报工作,看到江山,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江山气笑了,本来她没准备搭理这主仆二人,可傅知这赤果果充满嫌弃的小眼神和语气太让人伤自尊了! 第25章 像狐狸精 有仇当场报的江山,慢步踱向傅知,视线却轻轻巧巧落在傅启源身上,巧笑倩兮道:“原来是傅公子,先前多有失礼之处,还请公子见谅。” 傅启源黑眸微眯,扯了扯唇笑,笑得温软无害,“江姑娘客气了,倒是没想到江姑娘厨艺如此了得,令在下佩服!” 江山抿唇一笑,“傅公子喜欢就好,是我的福气。” 傅知睁大了眼,看着江山在他家公子面前一笑一颦像一朵盛开的花儿,鼻子都要气歪了。 这姑娘以前不是这样的,一开始明明是个傻子,前两次见到她的时候,虽然不像之前那么傻里傻气,可也是个正经不过的姑娘,哪里像现在这样,简直就像……像个狐狸精! 对,就是狐狸精! “你、你……不准笑,不准你对着我家公子笑!” 江山像是现在才看到傅知,恍然道:“哟,是傅小哥呀,好久不见!噢对了,上次借了你的银钱,说好要还给你的,给。” 曹知县私掏腰包给的奖励,正好十两。 从此,她与这对姓傅的主仆两清了! 傅知看着手里的银子,像被火烫着了一般,抬眼迎上主子逐渐变得凉寒的眸子,他的心也渐渐沉了下来。 看到傅知哭丧着脸,江山瞬间觉得心情好了。 她收了笑,摆出一副柔弱无辜的样子,惆怅的道:“傅公子贵人事多,江山不便打扰,这便告辞了!” 见她要走,傅启源上前一步道:“江姑娘且慢……。” 傅知不管不顾的挡在傅启源面前,艰难的道:“公子,江姑娘……江姑娘已身怀有孕,为了……为了……江姑娘的名声……。” 傅启源眸子里的光慢慢凉了下来,望着傅知的眼神也愈发的冷冽。 江山淡然一声,转身走了。 傅启源目送着江山走远,双手渐渐握成拳。 傅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低着头急急的道:“公子恕罪!公子身份尊贵,前途无量,江氏只是乡下一介无知妇孺,不过仗着有几分颜色……。” “放肆!”傅启源冷冷的看着这个跟了他三年的书僮,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傅知跪在地上不敢动,却仍伸长了脖子喊道:“公子,那女人就像……像个狐狸精似的,您别被她迷惑了!公子,公子……!” 狐狸精?迷惑? 傅启源微眯着眼,想着那个女人明明有一双圆圆的杏眼,笑的时候眼尾却微微上挑,还真是有点像狐狸。 至于迷惑?他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稍,径自去了书房。 曹知县的那个提议似乎可行,都是海滨美食节,在古阳县或是枞阳县又有什么区别? 江山出了县衙,直奔仙云阁。 焦母被乔家父子安置在仙云阁。 洪婶再看焦母的时候,就觉得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一开始只以为是个孤苦无依的妇人,比起她这个在外抛头露面的女人柔弱多了。而今再看,她身上其实自带了一种无法形容的沉稳贵气,仿佛与生俱来。 尤其是看到她提起笔一气呵成写下一纸诉状,她更是险些惊掉了下巴。 眼下她看着这个女人捧着茶杯喝茶的样子都似乎与他们不同。 “娘!”江山推门进来,一头扎进焦母的怀里。 焦母搂着她的脑袋,眼泪再一次流了下来。 “好了好了,焦大嫂子好不容易才缓了下来,你这丫头就别再惹她了。”洪婶递过一杯热茶,嫌弃的说道。 江山忙替焦母擦干眼泪,开开心心的把曹知县的审判结果告诉了众人。 “这次虽说是有惊无险,但你也彻底得罪了怀古村村民,你们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洪婶冷静的说道。 江山不以为然的道:“难道以前的日子就好过了?我会尽快在镇上买一间铺子,哪怕价钱贵一些也无妨,洪婶可有路子?” 洪婶点点头,“这倒也不难,且容我几天。” 焦三郎回家的时候,感受到了娘和姐姐最大的热情。 他开心的不行,把在学馆里的一应趣事都讲述给娘和姐姐听,末了还一本正经的说,夫子给他起名焦贤,以后娘和姐姐可以不必再唤他三郎。 焦母喜极而泣,搂着儿子一个劲儿唤着贤儿。 焦三郎在家中也仅仅只能住一晚上,次日早早的就要回学馆了。 焦母和江山连夜替他准备了许多吃食,装在了若干个大大小小的竹碗、竹筒、竹蓝子里。 三郎到学馆的时候,不出意外的受到了小伙伴的热烈欢迎。 他拿出一个一个细心准备好的礼物,念念有词道:“这是个给李文杰的,这个是给周元的,这是齐小四最喜欢的,这是元韬师兄和幼美师姐的,这个是给师母留的……。” 小胖子李文杰最喜欢吃烤肉串,见三郎把烤串给了周元,嚷嚷着要换回来。 三郎语重心长的道:“文杰,姐姐说了,你要减肥!肥胖过度会导致五脏的负荷加重,容易诱发各种各样的疾病。你还这么年轻,还有那么多、那么多的美食都不曾品尝过,怎能因小失大?” 李文杰挠了挠头,虽心有不甘,却不再说什么了。 吴夫子看着三郎小大人般的说着一些奇奇怪怪的话,听着很有道理的样子,心中很是欣慰。 这个孩子的性格极好,不骄不躁,不卑不亢,这才几天,就把这群小霸王收的服服贴贴。 不是因为送了几根友谊的串串,也不是因为家姐能做出诸多美味的吃食而以此为傲,就是单纯的仁善,单纯的替别人着想,单纯的表达着自己的喜恶。 “此子秉性纯良,聪慧灵逸,大善!”馆长齐夫子捋着须发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像一只闻到腥味的猫,胡子上还沾着枯叶。 吴夫子皮笑肉不笑的道:“师兄,那小儿的包已经空了,可没你的份儿!连老夫的份儿都没有!” 齐夫子也不多说,迈着八字步走到焦三郎面前,弯腰看着他:“可曾用过早食?” 焦三郎有些为难的想了想,道:“馆长,学生在家中陪母亲和姐姐用过枣糕和薯蓣粥,倒也剩了几块枣糕叫学生带了过来,只是一路上怕是已经凉了,也不好叫馆长吃剩下的……。” 话落,从随身的口袋里翻出一个小荷包,里面赫然放着四块软糯香甜的枣糕。 众师生眼睁睁看着馆长从焦三郎的手里接过糕点,施施然离去。 简直没眼看了。 第26章 惊喜,惊吓 “海滨美食节?”在古代咋一听到这么接地气的名字,江山瞬间就想到了现代的美食一条街。 乔石喜滋滋的道:“这个海边美食节每年都有,渝州城以往的美食节都是枞阳县夺魁,今年听说有贵人莅临古阳县,曹知县很是下了一番功夫,让大伙儿提前做好准备,言是今年要把枞阳县比下去!” 江山细细问过才知道,美食节原是官府举办的为了吸引各地的商旅前来交易、以增加税收为目的的民间活动,整个渝州城的百姓都可以报名参与,不限地域,不限身份。每个县衙会准备一千张票牌,参加美食节活动的团体和个人在为期三天的活动中最后得到票牌最多的前三名,会被县衙奖励。 渝州城所有的县城里面,得到票牌最多的县城,便为魁首。夺得魁首的知县只要不出大错,这一年的考绩基本上就是优等了。 掌握了游戏规则,江山嘿嘿的笑了。有没有票牌无所谓,只要人流量大,她有信心可以狠赚一笔。 “乔叔,劳烦你帮我去县衙报个名,我这便去准备参赛的一应物什。” 乔石去了一趟县衙,给江山带回来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 对乔石来说,其实可以称得上是惊吓。 县衙里有个连知县都尊着敬着的贵人,给江山在离县衙不远的地方找了个铺子,说只要五十两银便能把铺子转给他们。 而且,这五十两银可以赊账。 最关键的是,贵人还不准乔石提起贵人。 以乔石的脑容量,他实在是想不出这事儿是好事还是坏事,但是看到江山既惊且喜的表情,他又觉得兴许是件大好事儿。 所以,他没提贵人。 铺子原本也是做吃食的,店主人要回省城管理更大的商铺和酒楼,这小门小面的也就不怎么看在眼里了。之所以同意赊账,是他听说江山曾免费写送给酒楼几道菜品的方子,他只想看看这些方子,就看一眼。 江山之前还存了几分怀疑,听店主人这么一说,反倒释怀了。 别说是赊账,就算是花钱买下她的方子,都是值得的。 本来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方子,她送一个也是送,送两个也是送,只要不是在同一个地方,方子稍改一些改变也影响不了什么。 她当即取来纸笔,写下几道海鲜的做法,又附赠了两款糕点的做法。 店主人看了,欢喜异常,当下和江山签了铺子转让文书,揣着方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乔石默了默,问:“怎的不见店主说啥时候还钱呀!” 没毛病,赊账说白了就是借钱,别人没说要你什么时候还钱,是挺奇怪。 江山蹙了蹙眉,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她的脑子里划过,却没能捉住。 店主人出了铺子,走了两条道,又转了个弯,在一辆马车前站定。 他恭恭敬敬的把手里的纸条双手呈了上去:“回公子,方子拿到了!” 马车里伸出一双骨节分明、修长白净的手,手里夹着一张银票。 “办的好,赏你的。回京去找傅书,他会替你安排!” “多谢公子!”店主人激动的接过银票,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 马车内另一道戏谑的声音响起:“我真是服了你,一个破铺子,至于这么转来转去的浪费时间?你要是真喜欢……。” “世子,慎言!” “……我又没说什么,不过是罗敷有夫嘛……!” “……” 江山只用了五天的时间就把铺子收拾出来了。 如她所想,前面可以作为铺面经营吃食,中间还有个小院,小院里有厨房和柴房,后面有三间房可以住人。虽简陋,但对于如今的她来说,却再合适不过。 江氏私房菜,一个并不多起眼的牌匾,招人眼球的是用竹子做成的两排大小均匀的食盒。食盒两两相对,每一个盒子外面都挂了一个可以写字的竹牌。 食盒就是竹子的本色,接缝处用桐油涂了厚厚的几层,经过晾晒后再拼装成一个大型的展示架。 竹牌上标的就是盒子里面的菜品,品类很多,数量却有限。 江山和焦母简单收拾了一下,往进了后院。 两个女人住在这里也不安全,乔石作主,让乔生跟了过来,把柴房收拾出来作为临时的住处。 这个时候也顾不得男女大防了! 为了江氏私房菜能一炮打响,江山决定搞点事情出来。 焦三郎这一次回家,特意向夫子请了两天假,在开业前一天还把学馆里相好的同学请到新家作客。 当江山看到一群小朋友排着队向她走来时,一道灵光在她的脑子里炸开。 焦贤小朋友向另一群小朋友隆重介绍他的姐姐,引来小朋友无数道羡慕的目光。 这就是能够做出烧烤和串串的焦贤家的姐姐,还会唱好多好听的歌,会讲好多精彩的故事,好想带回家怎么办! “来来来,想吃什么自己点,姐姐请客,都不用客气!” 对付一群小萝卜头,尤其是这一群贪吃的,江山表示手到擒来。 七八个小朋友点好菜、排排坐着等美食上桌的时候,江山发话了。 “首先,我代表三郎欢迎你们到我们家作客……三郎,鼓掌欢迎!” 先是一个掌声,再是两个掌声,然后是一片热烈的掌声。 小伙伴们兴奋的脸都红了,小手拍麻了也不肯停下来。 还是江山作了个暂停的动作,三郎这才收了手,其他人才陆续停了下来。 “你们是江氏私房菜的第一批客人,希望你们多提宝贵的意见。在品尝美味之前,我们还需要一点仪式感。三郎,小苹果,准备——唱!” “我是一只小呀小苹果,怎么爱你都不嫌多,红红的小脸儿温暖我的心窝,点亮我生命的火火火火火火;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儿,就像天边最美的云朵,春天又来到了花开满山坡,种下希望就会收获……。” 江山当初教三郎唱小苹果这一段的时候,三郎特别喜欢,唱的眉飞色舞,极富感染力。 眼下氛围正好,三郎闪亮登场。 小伙伴们被雷的不轻,一段没唱完,小胖子李文杰就憋不住了,扭腰摆臀的跟着唱了起来。很快,其余几个小朋友也欢呼着加入到队伍中。 一群平均年龄不超过十岁的小朋友,把小苹果唱的清新脱俗,既欢快又热烈。 第27章 最靓的仔 一群小客人在大快朵颐的同时,不忘反复追问刚才的仪式感。 说到动情处,李文杰跑到江山面前,仰头望着她问:“江姐姐,可不可以教我们唱歌呀,像刚才那样的歌!” 江山笑得合不拢嘴:“可以,当然可以,不过呀,姐姐需要你们帮姐姐一个忙,一个大忙!” 次日,“江氏私房菜”的牌匾在一串鞭炮声中现世。 大门口,一溜儿站着八个身穿学子服的小朋友,从高到矮依次排了个队形。 学子服原是长袍,被江山在腰间系了一条彩绸,瞬间就不一样了。 随着江山手里的鼓声响起,小子们的手、脚、身体开始做出整齐划一的动作。 鼓声或急或缓,或温柔或豪爽,小子们的动作也随着鼓点的变化而变幻出不一样的动作,极为亮眼。 焦三郎站在最中间,他更像个指挥家,后面的小朋友跟着他的动作配合的天衣无缝。 一群小霸王平时无法无天作威作福惯了,此刻却绷紧了小脸,严肃的让人不敢小瞧。 小家伙的家长们早就过来捧场了,见状更是掌声不断。 鼓声骤然一收,画面忽然一转,小子们扭腰摆臀的唱起了歌:“我被青春撞了一下腰,笑得春风跟着用力摇,摇呀摇摇呀我给你的爱有多好我将热情燃烧你可知道……。” 街舞风突变民族风,小子们扭腰的动作惹得众人捧腹大笑。有的来不及变过来,扭腰变成了转圈。 “哈哈哈哈……!”李文杰的娘眼泪都笑出来了,半个身子靠在丈夫身上,好半天直不起腰。 吴幼美指着一众小师弟,抱着吴夫人的手臂哎哟哎哟的笑着,早把笑不露齿的闺秀训戒抛到了九霄云外。 吴夫人这才知道,原来这群天天惹得自家相公吹胡子瞪眼睛的小霸王们还有这样可爱的一面,好想把他们抱在怀里亲一亲! 人群中,李明赫笑得直抖,指着那群小子说不出话来。 傅启源的视线停留在那袭红色的玲珑身影上。 她敲鼓的动作有一种说不出的率性,表情时而温婉,时而热情,时而内敛,时而张扬,一举手、一抬头之间美得像一幅流动的画,让人挪不开眼。 “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怎么爱你都不嫌多,红红的小脸儿温暖我的心窝,点亮我生命的火火火火火火……!” 伴着歌舞,小子们小脸蛋红得像苹果,又唱又跳,嗨翻了天。 乔家父子把早已准备好的传单一张张发给围观的人,不失时机的推销着江氏私房菜的菜品。 江山手绘的传单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也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传单里面浓墨重彩画着各类菜品刚出锅的模样,还冒着腾腾热气,另用素描寥寥几笔画了一个孩子,正鼓着腮帮子埋头吃着餐盘里的菜。 光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动,更别提从里面飘出来的味道。 李文杰正蹦着,忽然看见了自家娘亲,扯着嗓子就喊:“娘你快去抢啊,再不去就没了……我就是这条街这条街最靓的仔……爹你还不快点儿……一定要大摇大摆……!” 眼看着小胖子的心思快要飘走了,连节奏都有点跟不上了,李文杰的娘二话不说,拉着丈夫拼命往铺子里冲。 江山看看火候差不多了,小子们的体力也差不多快耗尽了,手上的动作便慢了下来,直到最后一个鼓点落下。 三郎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朝小子们一挥手,列队向铺子里走去。 别的不敢多说,江山敢保证,这群小吃货光凭一张嘴就可以不遗余力的把里面的每一道菜品都推销出去。 今天不是正式售卖,只是免费品尝,有需要的可以现场下单,只需要支付一半的订金,按时到铺子里取。 小学子们叔叔婶婶爷爷奶奶的乱叫一气,逢人就向他们介绍他最喜欢的几样菜品,讲的是眉飞色舞,口沫横飞。 江姐姐有言在先,他们今天推销出去的每一份订单上面都会写上他们的名字,有多少订单他们就可以分得多少串串,任何时候都可以过来吃,甚至还可以打包带回去给家里人吃。 而且!他们是这里的vvip会员! 只要是他们带人过来消费,终身都可以享受八折优惠! 他们只要六折! 哈哈哈,好激动! 江山就像个指点江山的君王,敲完鼓往柜台一坐,就有三郎捧着一碗茶过来,顺便带来了两个订单。 才一个时辰的时间,所有菜品的样品差不多见底了。虽然被削成牙签大小的串串塞牙缝都不够,奈何人多力量大呀! 傅知手里抓了两根牙签肉从店铺里出来,有些不太敢看主子的脸色。 主子似乎越来越嫌他办事不利,他连个小孩子都抢不过,只得了这两个小小的肉串。 更可气的是,那个女人明明看到了他,却当作没看见似的,连句客气话都没有。 李明赫的随身护卫比较得力,抢了足足十来根牙签肉。 李明赫一口干掉好几串牙签肉,剩下的几串抓在手里和传单一起比划着。 “你别说,画的还真像!传单上这小子就是江山的弟弟吧?真人比传单上面看着要机灵多了!” 傅启源细细的品了一口烤鱿鱼,慢慢回味着口腔中那股经久不散的鲜味,越品,越是觉得不够吃。 可是傅知只得了两根牙签烤鱿鱼,真是不够塞牙缝! 他凉凉的瞅了傅知一眼,背着手径自进了铺子。 李文杰抢先一步迎了上来,张口就喊:“来来来,大哥哥您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这里有最好吃的蒜香烤五花肉,层次分明,口感丰富,肥而不腻,瘦而不柴,老少皆宜,阖家享用亦可,招待亲友最佳……!” 傅启源颔首淡笑:“不愧是这条街最靓的仔,这些话是谁教你的?” 李文杰眼珠子一转,却不再搭理他,又朝李明赫迎了过去。 却又是另一番不重样的说辞。 傅启源走到柜前台,手指敲了敲柜面。 江山抬起头迎上他的视线,却见他朝李文杰努了努嘴,似笑非笑的问:“你教的?” 第28章 是私房菜哟 江山悠悠的叹了口气。 讲真,她是真不想跟这对主仆扯上一丝一毫的关系,她还是有点儿自知之明的。 虽说她是穿越人士,可在这个皇权社会,贵族掌控的权力真不是她这个平头老百姓可以媲美的。 尤其在受过足够的辱骂唾弃和冷嘲热讽之后。 “样品已经没有了,傅公子要下订单吗?”江山的语气算不上冷淡,但也说不上热情。 傅启源噎了噎,他很不理解,江姑娘为何对他总是忽冷忽热? 想了想,他转头看了一眼傅知。 傅知两眼正瞄着江山,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忙低下头。 江山没功夫欣赏这主仆二人的眉眼官司,扔了两张纸过来,没什么表情的说道:“一个菜品填一张表,写清楚取货的具体时间和联系人,上面的取货下面的出货两联都要填写,届时凭上面的取货。” 傅启源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递给傅知,道:“明日午时,曹知县会派人来取。” 话落,转身走了出去。 竟是连个招呼也没打。 傅启源前脚出了店铺,焦三郎后脚从后院跑了过来,急急的道:“姐姐,阿生哥哥说调料不够了,我得赶紧去买!” 江山取出一小块银子递给三郎,嘱咐了几句。 镇上卖调味品的杂货铺离此处不远,三郎去过两次,江山并不担心。 三郎跑的很快,只顾埋头往前冲,一不留神撞到了人。 对方眼明手快的接住他,并护住了他的脑袋。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请原谅!”三郎连连鞠躬致歉,顾不得抬头看一眼,急急的跑了。 傅启源看着那孩子跑远,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他的心间丝丝缕缕的荡漾开来。 中午的时候,江山做了一顿丰富的饭菜,请几个最靓的仔饱饱的吃了一顿。 代表vvip用户的几个极为别致的牌子也送了出去,小子们才万般不舍的辞别焦家姐弟俩,被各自的家人接了回去。 这一天,宾主尽欢! 接下来的日子,江氏私房菜成了古阳镇不可不说的存在。 你可以不知道知县大人是谁,但是不能不知道江氏私房菜的存在。 是私房菜哟! 吃过的江氏私房菜越多,见识越多,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而是因为抢不到呀! 不知道私房菜限量供应吗?不管什么菜品,每一天的供应量是有限的,先预订的先得,没了就是没了,知县来了也不管用。 要命的是,江氏私房菜每隔几天还推出一款新品! 他们也不提前发那个传单了,就是在你下订单的时候,顺便告诉你一声,今天推出了一款那啥啥啥,新品菜八折优惠! 听听,这还是人干的事儿吗? 你根本就不知道他们哪一天会推出新品,要想第一时间品尝到新品,你得天天排队下订单! 就连清风学馆,也扬起了一股不那么好的攀比风气,可把吴夫子气坏了! 一大早,周元贼兮兮的问李文杰:“昨儿我娘带了一份新品回来,你们猜猜是什么?” 别说李文杰不知道,连焦三郎也不知道。 “老好吃了!又脆又香又有嚼劲,好吃的不得了!你们可知道是什么?” “嘿嘿,是椒盐富贵手!我娘昨儿买了三只椒盐富贵手,我一个人吃完了整整一只,香的哟……!” 周元陶醉的舔了舔舌头,笑眯了眼。 李文杰眼珠子一转,不屑道:“那有啥,焦贤明天回家,我会用我们家的马车送他回家,江姐姐一定做好多好多的私房菜给我们吃!” 谁不知道焦贤的姐姐疼他?连带着他们这些同学都跟着吃香喝辣沾了不少的光。 李文杰家里有一辆很气派的马车,可周元家里没有。没有马车,他拿什么送焦贤回家?又怎么好意思留在他们家用饭? 一想到这里,周元整个人都不好了。 别的小伙伴们也都满眼羡慕的看着李文杰,心里想着要不要也让家里人买一辆马车? 吴夫子听了个囫囵,也猜了个大概。 他把手里的书重重的拍在书案上,沉着脸喝道:“小小年纪,不知进取,成日攀比显摆,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老夫平日是怎么教你们的?” 学子们不吱声了,各自坐在座位上抱着书垂着头,等着夫子训话。 焦三郎担忧的看着夫子盛怒的脸,小手不自觉捏紧了书本。 “弟子规都白读了吗?下学后抄三遍,不抄完不准回家!” 夫子一怒,学子们都怕了,一个个蔫头耷脑的没早了之前的精气神儿。 沉闷的低气压笼罩下,焦三郎站了起来。 “夫子,学生知错。” 吴夫子正在气头上,看着这个年龄最少却最得他看重的学生,气不打一处来,“你何错之有?说不上来,为师可要打你的板子!” 焦三郎还没挨过板子,下意识揉了揉手心,嚅嚅的道:“学生不该把吃食带到学馆之中,不该看着师兄们为了口腹之欲争论不休而未加制止,不该为了多挣一些银钱就把商贾之风带到学馆,请夫子责罚。” 哎呀!吴夫子只觉得一股清泉将心中浊气洗刷一空,瞬间整个人都舒畅了! 得学生如此,夫复何求! 只是,这么小的孩子,是如何领悟到这些人生大道理的?多少人饱读圣贤书数十载,还不如一个孩子看的明白。 吴夫子忍不住问焦三郎是谁在教他这些做人的道理。 三郎抬头迎上吴夫子已经多云转晴的和蔼面孔,挺了挺小胸堂,自豪的说道:“姐姐说,咱家是为了生存才做了吃食的买卖,每一个顾客都是我们的衣食父母,人不能忘本,更不能为了谋取私利而忘记初衷。学馆是读书的地方,一切影响读圣贤书的行为都是不允许的!” 吴夫子老怀欣慰的捋着胡须不住的点头。 这孩子是个极难得的,孩子的姐姐也是个有大智慧的,既通透又明事理,他果然没有看走眼! 看来日后得让自家的两个孩子多跟这姐弟俩相处才好! 第29章 三郎的成长 焦三郎没有被夫子留下来罚抄书,但他的心里一点儿也不开心。 李文杰本来说好第二天要用马车送他回去的,他谢绝了。 两个小伙伴在学馆门口分开的时候,都挺难过的。 一个难过没有借口去江氏私房菜蹭吃蹭喝了,一个难过自己让小伙伴失望了。 江山发现满桌的好菜都没能让三郎食指大动的时候,她知道三郎遇到了解决不了的麻烦。 她捏了捏三郎脸上好不容易才养出来的肉肉,道:“不能浪费食物,坏习惯咱可不能养成!” 三郎连连摇头,“不是的,姐姐做的饭菜最好吃了!” 江山不说话,放下手里的筷子静静的看着三郎,连焦母也放慢了手里的动作,竖起耳朵听着。 乔生更是好奇的鼓着两腮帮子不时的瞅一眼三郎。 三郎把在学馆里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愁眉不展的问道:“姐姐,他们是因为我们家的吃食才被夫子责罚的,我觉得很对不起他们。” 江山既觉得意外,又觉得是情理之中的事。 她想了想,拉着三郎的手一本正经的说道:“三郎,你没有错,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咱们都没有错,错就错在姐姐暂时还不能承接那么大的订单量。物以稀为贵,江氏私房菜如果遍地都是,随时随地想吃就能吃到,也就没什么稀奇了。” 顿了顿,又道:“姐姐现在只是忙不过来,等再过一段时间,我找几个人手过来帮忙,就能多接一些订单了!” 焦母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见儿子喜笑颜开的模样,咽下了嘴边的话。 “那我以后还能请文杰他们到家里来作客吗?”三郎兴冲冲的问。 “当然可以!” 江山看的出来,三郎很喜欢他的同学,也很珍惜和小伙伴们的情谊,他很慷慨的把自己的所有物跟他的小伙伴一起分享,却接受不了因此而有可能造成的不良后果。 小孩子的教育不在一朝一夕,江山一点儿也不担心三郎会长歪,她只是不想给他太大的压力,儿童就应该享受无忧无虑的童年生活。 “三郎啊,每个人的人生际遇都不一样,面临的选择也不一样,但是你要记住四个字:量力而行!你可以拼尽所有的力量去达到你的目标,但你不能做无用功,不能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拥有的,要学会珍惜,得不到的,也无须介怀。记住,你现在只是个孩子!” 焦三郎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脑海里却浮现出一些零碎的画面。 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会担心明天吃什么,担心娘的药又没有了,担心嫂嫂是不是又被村里的孩子欺负了,担心阿兄何时才能回来。 他从来没有想过,他还是个孩子,是个需要被大人照顾的孩子。 江山心里想着,是该招几个人来帮忙了。 她的肚子很快就能看出来了,也不适合再奔波劳累。虽然有乔叔和阿生哥帮忙,但内宅之事,还是需要找几个妇人。 江氏私房菜门口的“招工启示”吸引了很多人前来围观,应聘的里三层外三层把大门都堵住了。 江山只招三个人,两个女工,一个男工,女工负责内宅的琐事,男工负责协助乔家父子跑外联。 面试也是件让人极头疼的事,江山花了两天时间,才初初结束了第一轮筛选。 这些人首先要知根知底,还要靠谱,还得能干,还要嘴巴紧。 选过三轮后,江山最后定下了三个人。 袁问,男,二十岁,以前在渝州城一家商行做学徒,后来做过跑堂的伙计,三个月前才和祖父回到古阳县,正想找份活计。 王氏,人称王四娘,三十岁,原本和夫君在渝州城庆阳县一户富贵人家帮工,因公婆年迈,故独自回乡奉养二老。 薛氏,闺名薛珍,二十岁,洪婶的侄女,因手有六指而至今未嫁。 三个人看上去都是老实稳重的类型,具体得相处一段时间才知道合不合适。 这三个人都在县城里有住处,不需要住在铺子里,也算是给江山免了一些麻烦。 三个帮工进门后,江山把自家的情况跟他们说了一遍,提了一些必须遵守的要求,跟他们签了几份协议后,正式上工。 乔石胆大心细,在江山的指导下已经可以上手做一些私房菜了,乔生负责所有物料的采办和出入库管理,由他们父子俩打理铺子里的生意,王四娘在后厨帮工,江山再放心不过。焦母现在是铺子里的半个掌柜兼帐房伙计,负责收钱、管帐、接订单。 江山给他们分工后,便带着袁问和薛珍着手准备参加海滨美食节。 还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市场考察和调研、用什么菜品参赛、需要多少份量、怎么宣传、预算多少、风险评估、风险预防措施等等,这些都要作出一个详细的可行性方案。 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出个样子! 袁问擅长外联的事,江山把一些跑腿的事也交给了他。薛珍是个倔的,从她二十岁了还不嫁就可以看出来,那姑娘也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江山让她去做问卷调查,她不管不问的抓住来往的路人,执拗的问人家对市场的吃食有什么喜好和建议。 短短三天,薛珍竟小有了名气。有人知道她是江氏私房菜的雇工,竟也欢喜的配合她做调查,还给她提了一箩筐意见。 薛珍识字不多,江山帮她想了个办法,用素描画了几幅画,每幅画代表一个内容,让路人做选择题。 她在镇上做完调查,又跑到县城里去了,江山拦都拦不住。没办法,只好让袁问去跟了过去。 江山一个人闷在屋子里做方案,做评优,做预算,忙的焦头烂额。 县城的某个客栈里,傅知垂头丧气的靠在二楼的栏杆上,不住的长吁短叹。 公子现在已经不喜欢他了,连那根木头都被公子派过来委以重任……啊呸,鬼的重任啊!都给人家帮工打杂了,还不如以前在外面帮老爷办事有面子……。 可是公子现在很看重他,还跟他密谈了整整一个时辰,却连着几天没有吩咐他近身伺候了,他已经完完全全的失宠了! 呜呜呜……好难过! 第30章 掩藏的真相 都怪那个女人!本以为她是个好的,起初还同情她来着,谁知道识人识面不识心,瞧她看公子那个眼神,像个狐狸似的……! 艾玛!公子要是真的跟那个女人有点啥,夫人还不得把他给活撕了! 想到夫人交待他的事,傅知心里像被泼了一瓢冷水。 不行,他必须阻止公子,不能再跟那个女人纠缠不清了,二公子还在等机会给公子下tao呢! 房间里,傅启源听到傅知匆匆离去的脚步声,不悦的拧了拧眉。 这个书僮兼近身护卫聪明是聪明,就是有点拧不清,到现在还没搞清楚谁才是他真正的主子! 他大概能理解书僮的小小心思,想必也是母亲把他派到他身边的时候,跟他说过什么。 总而之言一句话,尚书府的嫡子,必须娶个对他有助力的高门贵女。为了一雪前耻,也为了在父亲面前找回这些年被折辱的颜面,母亲甚至想过让他尚公主呢! 想到这里,傅启源略带嘲讽的摇了摇头。 心,终究是乱了! 此刻,他更加迫切的想要知道是什么样的人家将他抚养长大,又将他教养的如此出色,他们是否因为失去了他而伤心难过,是否还在四处寻觅他的踪迹? 连他都找不到蛛丝马迹,寻常人家又该如何去寻找他们失去的孩子? 找不到任何痕迹本身就是最大的问题,如果他的身份不假,如果他的出现没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如此处心积虑的抹去他的过往又是为了什么呢? 他几乎可以肯定,他的父母瞒着他做了什么。 他越是大费周章的想要查找过去的身份,就越不可能得到真相,甚至还会适得其反。但,想要隐瞒真相的那些人也不会任由他在这里逗留太久,毕竟时间长了,什么意外都有可能发生。 所以,他的身边一定有京城那边的眼睛。 傅知,就是一双隐藏的眼睛。 他现在不确定他在怀古村那个晚上发生的事有没有传到京城,但他肯定这件事不可能永远的隐瞒下去,至少他那个庶弟就是知情人,还是幕后的主导者。 如果不是因为二弟在中间搞鬼,他其实不想做的那般决绝。一个失去清白的傻女,他完全可以给他们找一处陌生的地方,让他们一家老小衣食无忧的过一辈子。 现在,他只能选择做一个无情无义的富家公子。 如此也就没有弱点了! 傅知不想让他跟那个姓江的女子过多的牵扯,也是不想他被推到风口浪尖之上,一如当初对怀古村的傻女。 只不过,这一次他不想被人牵着鼻子走。 想到姓江的女子,傅启源的唇角下意识的勾了勾。 已婚妇人又如何,他还不是一样玷污过良家女子的清白。 焦三郎得知姐姐这次参加海滨美食节不准备带他,急的不行。 他的小伙伴还等着江姐姐再带他们嗨翻全场呢! 江山表示哭笑不得,那群小子上次是出尽了风头,但这种事情是可一不可二的。 在这个时代,读书人是最尊贵的,戏子、乐人等视为下等,让一群学子在人前唱唱跳跳,这是有失体统的大事,严重的还会被御史弹劾。 如果不是他们年纪小,又是窝在这小地方,偶尔自娱自乐还是被允许的,江山打死也不可能让他们抛头露面娱乐大众。 听了江山的解释,焦三郎冷静了下来。是了,是他考虑的不够周全,幸亏没有答应文杰他们,只是答应了帮他们问问。 “姐姐,我可以呀!咱们是一家人,谁也不会连累谁!你跟我说过,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不对,是成长的路就是体验人生百态,我是焦家的儿郎,我有让娘和姐姐过好日子的权力和义务,姐姐,你不能拒绝我的请求!” 江山张大嘴傻傻的看着焦三郎,忍不住捏了捏他紧绷的小脸。 这小子,没被现代学霸附体吧?瞧这嘴皮子利索的,她居然无法可说! “你就让他去吧,这孩子如今活活泼泼的挺好!”焦母柔声说道。 她其实更想说的是,她的三郎如今才像个孩子,活泼开朗又自信,也没有再生过病,这是老天爷对他最大的恩赐。 该知足了! 江山细想了想,觉得可以一试。 三郎年纪小接受能力却很强,他那把稚嫩空灵的小嗓音唱什么都很有特色,且极富感染力,是可以帮她起到最佳的宣传效果。 如果单单像店铺开业那天表演可不行,这个年代没有音箱,一个人起不到舞台效果,而且会很累,她得另辟蹊径。 江山的素描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是一种很特别的存在,尤其是人物画,用夸张的线条寥寥数笔就把一个孩童的喜怒哀乐描述的淋漓尽致,很博人眼球。 先是以三郎为封面的传单,传单上面只画了一些特色菜的图片,没有菜名,但色彩很艳丽,看着就有食欲。 更特别的是,里面还有节目单,上午、下午都排了节目,有歌曲,有舞蹈,还有单口相声。 传单一部分在镇上小范围的派发,另一部分要留到美食节现场派发,接下来江山就该为三郎量身打造一些精彩的节目了! 她在做美食主播的时候,前期为了吸引流量,唱唱跳跳的没少干,十八般武艺不说样样精通,糊弄这些古代人不是问题。 她却不知道,三郎这一身技艺成了他往后的人生中一直被模仿、从不被超越的存在。 三郎借机从吴夫子的家中搬回到镇上的铺子里住,并向夫子保证,绝不会耽误功课! 吴夫子的一双儿女依依不舍的送别三郎后,隔日又出现在江氏私房菜的铺子里。于是,这对姐弟俩目睹了焦三郎风采无双的另一面。 美食节开幕前两天,江山暂停了铺子里的所有买卖,全家总动员为美食节做准备。 在这最后的两天里,江山甚至请铁匠按她画的图纸和要求给三郎做了一个简易的话筒。 江山为了美食节忙的不可开交,她却不知道,在无人看见的地方,她的城门险些失火。 第31章 一个人的舞台 先是乔石晚上从镇上回怀古村的路上,被几个陌生的壮汉拦住了,那些人不问青红皂白拎着棍棒就朝乔石冲去。 乔石也是个响当当的三尺男儿,也有一把子力气,和那些人纠缠一翻后,明显占了下风。吃了亏后他也不恋战,瞅个空子拔腿就往镇上跑。 他一边跑一边呼救,这一追一赶间,路上过往的行人渐渐多了,四个人不敢大张旗鼓的当众行凶,便分成两路去追堵乔石。 就在乔石两面受敌之际,袁问从天而降,拎着根扁担横扫四方,解了乔石的危机。 乔石也不敢再深夜行路,被袁问带回了家。 无独有偶,次日袁问在买菜回来的路上,又被人堵了。 从海边回镇上有一条近路,路上杂草丛生,不大好走,几乎没什么人经过。 袁问买的这一骡车菜是江山要参加美食节用的,品类繁多,每一样都格外重要,江山刻意交待过他不能出差错。 现在还是大白天,这六个人却用黑布蒙着脸,袁问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把骡车赶到一旁,摸了摸骡子的大脸,无声的安抚了一阵,顺手拿起搁在屁股下面的鞭子,慢慢悠悠冲几个蒙面人走了过去。 其实他很不喜欢打架,阿爷说他光个长子不长脑子,就是因为打架打多了! 可是公子却很信任他,不但要他把事情做好,必要的时候还得会打架。 就像现在。 半柱香后,袁问举着手里断掉的鞭子回到骡车上,有些嫌弃的把鞭子扔了出去。他觉得有必要找公子配一根马鞭,那种带倒刺的软鞭,既能当腰带使,又能打架,多好! 乔石也没有把那天的事跟江山说,只叮嘱自家小子一个人出门在外的时候要多加小心,硬塞了一把剔骨刀给他防身。 海滨美食节的序幕正式拉开,所有参赛代表都被曹知县授了一朵小红花,作为入场券,然后抽签决定场地。 江山让袁问带着乔生、焦母和薛珍先到现场把摊位支起来,等到人多的时候,再烹饪一些简单却便于宣传的食材,比如捞汁海鲜可以随到随尝,比如烧烤的香味可以引来更多的客人。 乔石和王四娘被留在铺子里准备另一份新鲜的海鲜和肉食,一是为了最大限度的保证食材的新鲜程度,二是为了以防万一,随时都有新鲜的食材可以补上。 江山则带着三郎现场发起了传单。 三郎有样学样,在发传单的同时不但详细介绍各类菜品的味道,还重点介绍了节目的精彩之处。 有人问传单上的孩子是不是他时,三郎笑嘻嘻的直点头:“对呀对呀,节目单上的演员也是我,您可真有眼光!” 也有人认出三郎就是江氏私房菜的小东家,惹得三郎笑眯了眼一个劲儿的夸:“哎哟喂,您老的眼神可真好,还请您老多多支持江氏私房菜!” 看到三郎跟现场的老老少少打成一片,江山像喝了可乐似的,笑得停不下来。 有了传单的宣传效果,越来越多的人涌向江山的摊位。 吴夫子夫妇带着两个孩子也来了,姐弟俩一来就要求加入到发传单的行列中,江山表示拒绝。 不料吴夫人却从江山手里抢过传单递给俩个孩子,让他们多看、多听、多学、多做。 江山还想再说什么,被吴夫子制止。 “由他们去吧,你能拒绝这两个,还能拒绝那几个?”话落,下巴往外一抬。 却见清风学馆的学子来了好多,有三郎的同窗,也有学馆里的其他师兄们。 得,连发传单这种事也成了抢手活儿! 三郎的表演刚刚开始,江山准备的传单就发完了,那些师兄师姐们根本就是冲着三郎的表演来的。当然,美食也是少不得的必备条件。 古阳镇看过三郎表演的人不少,但其他人可没见过,更别说外县的人。很多人连传单上的内容也是头一次见,不免寻着味儿就过来了。 这一来,就看到了三郎的精彩表演。 “池塘里水满了雨也停了,田边的稀泥里到处是泥鳅,天天我等着你等着你捉泥鳅,大哥哥好不好咱们去捉泥鳅……。” “池塘里水满了雨也停了,田边的稀泥里到处是泥鳅,天天我等着你等着你捉泥鳅,大哥哥好不好咱们去捉泥鳅……小牛的哥哥带着他捉泥鳅,大哥哥好不好咱们去捉泥鳅……。” 小小的孩童,稚嫩的声音还带着小奶腔,小身板却灵活的不行,一会儿叉腰指着地上的“池塘”,一会儿扭臀作出捉泥鳅的样子,又一会儿跑到人群中拉着某个年轻男子摇着他的手问大哥哥要不要去捉泥鳅。 不管是动作,还是眼神,又或是表情,简直惟妙惟肖,令人捧腹。 更妙的是,三郎的表演一结束,江山就拿出一串烤好的泥鳅递给三郎。正受到视线追捧的三郎举着焦香四溢的烤泥鳅甜甜一笑,“我捉的泥鳅,可香嘞!” 原来香味在这里呀! 几乎是一瞬间,乔生的烧烤摊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三郎吃完烤泥鳅,又吃烧大虾,烤茄子,烤豆夹,烤羊肉,完了再端出一杯冒着热气的果茶,甜腻的香味闻着就让人心情愉悦。 三郎一边吃还一边解说,油腻的烧烤吃多了喝一杯果菜可以解腻,还能暖胃。 众人就看着那张小嘴巴不停的吃吃吃,明明前一秒还是舞台上最耀眼的明星,现在就变成了个小吃货。看他吃的满嘴流油,围观的大人都忍不住淌口水,更不用说小孩子。 三郎又一次从江山手里接过烤串时,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拉住了他,结结巴巴的说:“我我我、想吃,你你、你把这个卖给给给、我。” “姐姐说我今天表现好,这是她奖励给我的,你们要吃就要排队去买。”三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有些为难的拧了拧眉。 那孩子回头看了一眼长长的队伍,默默的低下头。想了想,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木制的小牌子,道:“那我、我用这个换换、换你的烤串,我爹说说、说这个用用、用钱、钱钱都买不到。” 三郎接过牌子看了看,还挺漂亮,里面还有数字。 第32章 掌声响起来 “行吧,这个给你,你拿好了。这杯果茶我就喝了一点点,剩下来的我请你喝吧!”都是小孩子,怪不容易的。 那小孩眼睛一亮,接过三郎手里的烤串和果茶,却见三郎顺手把果茶里面的管子抽了出来。 迎上小孩子疑惑的视线,三郎笑道:“里面的果茶是干净的,但这根吸管是我用过的,再给你用就不卫生了。” 但是那孩子好想像三郎那样吸着管子喝里面的果茶。 三郎似是看出了那孩子的心思,挠了挠头,把吸管倒了个头,插在了杯里了。 “喝吧!” 两小孩开开心心的坐到临时搭建的“舞台”边,一个美美的吃,一个托着下巴看着他吃。 “你、你你唱的是什什什么歌,怪、怪好听的。” “捉、捉泥鳅,我姐姐教的。” “跳、跳的也好有意思,我我我可以、学学、学吗?” “可、可以呀,我我、教你。” “你、你怎么也结、结巴了?” “……!” 三郎捂着嘴,沉默了。 他不能跟这小孩呆在一起,都被他带结巴了! “我还是教你唱歌吧!下一首歌我要唱兰花草,我先教你唱几句吧!我从山中来,带着兰花草,种在小园中,希望花开早……。” “我从山中来,带着兰花草……下一句是什么来着?” “种在小园中,希望花开早……。” 三郎神奇的发现,这个小孩儿唱歌的时候一点儿也不结巴,还挺好听! 于是教的也更认真了。 不远的地方,一个略显富态的年轻妇人用手里的帕子紧紧捂着嘴,睁大了眼看着两小孩儿你一句、我一句的唱歌,一个教的认真,一个唱的用心。 “夫人,公子他……他不结巴了!”旁边的小丫头激动的红了眼框。 “嘘……小声点儿,别让清儿听见。” 江山带来的食材不少,但是烧烤和煎炒都需要时间,他们人手有限,排队的人又太多,实在忙不过来。 “三郎,过来帮忙!”江山朝人群中吼了一嗓子。 三郎听见姐姐的声音,忙站起身往里面走。 那小孩儿也站了起来,跟在三郎后面往里面走。 不远处的妇人朝丫环招招手,附在她耳边说道:“去府里找几个人过来帮忙,就让那孩子陪清儿多玩一会儿。” 不多时,两个妇人过来了,径直走到江山身边,接过两个孩子手中的竹签,帮他们穿起了串串。 “两位大婶,你们是不是走错摊位了?”江山好心提醒道。 两个妇人对视一眼,朝对面的主子看了一眼,道:“我们是曹知县府上的厨子,我家夫人说感谢这位小少爷教我家公子唱歌,特意让我们俩过来帮忙。” 江山这才看见三郎后面的小尾巴,他拿着一根竹签,要串不串的站在那里,眼巴巴的望着三郎。 知县家的公子啊,是位小贵人呢,可不好得罪。 江山当即立断:“三郎,你带这位小公子去玩会儿吧,顺便准备下一个节目。” 三郎看一眼那小孩儿,又看一眼两个干活极为利索的妇人,很识趣的拉着孩子退了出去。 两人又回到舞台边坐下。 “你是曹知县的孩子呀?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曹、曹清,你叫什、什么呀?” “我是怀古村焦家三郎,在清风学馆上学,夫子给我起了个名字叫焦贤。” “我我、我可以叫你阿、阿贤吗?你叫我阿、阿阿清。” “阿清,你说话的时候就当自己是在唱歌,那样就不结巴了。” “可我、我只会唱兰、兰花……。” “没关系,你可以随便编个调子,啊啊啊啊啊……” “那、我试试。阿、贤,你、接下来表演、什么节目啊?” “下一首是好汉歌,大河向东流呀,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呀……。” 三郎摇头晃脑的唱了起来,拍着手给自己找感觉。曹清几乎一秒进入状态,嘴里哼着不知名的调,小手也跟着有节奏的拍了起来,兴奋的脸都红了。 两个小伙伴又玩闹了一会儿,曹清小大人似的说道:“真、好玩,去年美食节、一点不好玩,今年好吃的、好玩的可多、了,还有好朋友!” 三郎也跟着点头:“我也是第一次参加,姐姐说要做就做到最好!” “你们是最好、的,我要给你们、投好多的票!” “什么票?” “就是这个票,我的给你了。我知道谁有,你等我一会。” 聊着聊着,小朋友就不见了,三郎莫名其妙的看着手里的票牌,决定交给姐姐。 “姐姐,这是阿清送给我的,说是投给我们的票。” 江山一看,乐了。敢情这两小朋友的友谊还是原始股呢! 有了第一张票,第二张、第三张也就容易了。 提升影响力和知名度是关键,票牌只是附赠。收刮了第一波票牌后,三郎的第二轮演出也开始了。 《好汉歌》是江山给三郎编的歌舞,添加了一些现代流行元素,还揉和了一些民族风,绝对是这个时代独一无二的存在。 这个节目还有道具,就是开张那天江山敲过的鼓。 本来准备让曹清帮忙敲鼓的,很遗憾,他不知道跑哪去了。 那就只能由三郎自己表演了。 鼓声一响,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到了舞台上。 “咚咚咚!”一串急促的鼓点声响过,三郎摆出了造型,两腿微弓,一手叉腰,另一只手用力划了出去。 “大河向东流呀,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哇,嘿嘿,参北斗哇……。” “生死之间一碗酒呀……!” 另一道稚嫩的声音伴着三郎的歌声应和着,竟毫不违和,还有一种奇异的和谐。 曹清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身后跟着一群人。 “投票!”曹清一声令下,一群人涌向江山,把手里的票牌一股脑掏了出来。 江山:……怎么感觉自己在作弊呢? “来呀来呀,掌声响起来呀!大家快鼓掌,给阿贤鼓掌,阿贤好棒!”曹清拼命鼓掌,尖细的嗓音从喉咙里穿出来,再没有往日的自卑和郁结。 一旁的知县夫人不住的用帕子拭着眼角流下的泪,嘴里还跟着儿子一起喊:“鼓掌呀,快鼓掌呀!” 第33章 二郎,阿兄 三郎的表演带来的效果远远超出了江山的期望,再加上有曹知县的夫人和公子打头阵,整个古阳县有大部分人都很乐意赏这个脸,以至于江山收钱收到手软。 人群外面,有一双怨毒的眼睛盯着舞台上又蹦又跳的三郎,嘴角慢慢勾起一丝阴冷的笑。 人多的地方很容易发生安全隐患,为了确保海滨美食节不受海风影响,现场用木头搭建了很多棚子,一个连着一个,不容易被海风吹散。 三郎表演的舞台挨着一根柱子,旁边正好空出来一片便于人流来往。 江山很忙,从头到尾都没能抽出太多的时间来欣赏三郎的表演,以至于三郎身边的柱子突然断裂、身后的展架朝他压下来的时候,她都没有反应过来。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吴夫人,她惊呼一声,还没来得及提醒三郎,几根比手臂还粗的木头接二连三砸向三郎。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冲了过来,拉住三郎就地一滚,堪堪躲过那几根木头。 同一时刻,江山已经彻底反应过了,心神俱裂的扑向三郎,紧紧将他抱在怀里。 此时此刻,她已经顾不得被砸坏的摊子和洒了满地的食材,她满心满眼只有“惊骇”。 三郎呆呆的看着救他的男子,张了张嘴,无声的喊出两个字:“阿兄。” 傅启源的脑袋被最后一根木头倒地的时候磕了一下,他有些痛苦的揉了揉脑袋,转头对三郎柔声说道:“有没有摔疼?” 身后呼啦啦围过来一群人,七手八脚把傅启源从地上扶了起来。曹知县胆子都快吓破了,他一边吩咐随从速速去请大夫,一边着人把傅启源送回客栈。 三郎傻傻的望着傅启源,任江山怎么唤他,像失了魂似的。 “谢谢你救了三郎,谢谢!”江山由衷的向傅启源表示感谢。 傅启源回头看了江山一眼,笑着摇摇头,在随从的搀扶下往外走。 “二郎!” 一声悲切的呼唤声传来,焦母满眼含泪的走到傅启源面前,哆嗦着牵起他的手,哭的说不出来话。 傅启源看着面前这个哭得肝肠寸断的陌生妇人,好脾气的说道:“大娘,您认错人了,我不是二郎。” 焦母伸手抚向他的脸,哀哀的道:“二郎,娘好想你,山儿和三郎也都在等你回来,你终于回来了,娘再也不让你走了!” 江山心里咯噔一下,把江山交给乔生,拉着焦母说道:“娘,他不是二郎,您真的认错人了!” “他就是二郎!他就是我的二郎,他回来了!”焦母激动的挣开江山的手,用力抱住傅启源的手臂。 江山对傅启源歉意的说道:“抱歉,我娘有时候会犯糊涂,冒犯之处,请多包涵。” 话落,转头对三郎说道:“三郎,快帮我把娘扶回去!” 三郎没动,他紧盯着那张熟悉的脸,眼里慢慢蒙上一层水雾。 “阿兄……。”他小声喃喃的喊着,想上前,却又不敢动,他怕动了以后阿兄就又不见了。 江山急的不行,焦母把傅启源抓的太紧,她不敢太用力,怕伤了她。 “老太太,你认错人了,他不是你儿子,他是我们家公子!工部尚书傅大人的儿子,别乱攀亲戚!”傅知气恼的冲了过来,一把拂开焦母。 焦母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脸色一刹变的惨白。 傅启源狠狠的瞪了傅知一眼,上前两步,歉意的说道:“大娘,家奴无礼,没伤着您吧?在下许是和令郎有几分相似,但确实不是您的儿子。” “傅公子,您受伤了,还是先去看大夫吧!”曹知县在一旁心急的说道。 傅启源看了焦母一眼,又看了看江山,见江山脸色不怎么好看,只得沉默的转身离去。 “阿兄!”三郎大喊一声,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 傅启源没有回头,他的脑袋快要炸开了,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冲出来。 围观的人群议论纷纷,江山顾不得听他们说什么,她已经没有精力再继续进行美食节的活动了。她交待了乔生几句,留下薛珍帮忙,然后和袁问带着呆呆傻傻的母子俩回铺子。 焦母不哭了,但也一直不说话,任凭江山说什么,她都不理不睬,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老的劝不了,江山只能劝小的。 她拉着三郎的手,无比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道:“三郎,你都听到了,他是上京工部尚书的儿子,是朝廷大官的儿子,不是你的阿兄!他只是长的像二郎,但他不是二郎,你明白吗?” 三郎抹了一把眼泪,委屈的望着江山:“他是阿兄,他跟我说话的样子跟阿兄一样,他就是我的阿兄!” 江山头疼的抚额,“可是你也听到了,他说他姓傅,他有爹,也有家,他不是我们家的二郎!我知道你很想念你的阿兄,但是三郎啊……!” 她说不下去了,她没有这对母子对焦二郎的那种深情厚爱,她无法劝说他们放下心中的执念。 见江山难过的闭上了眼,三郎拉了拉她的衣袖,呜呜着哭道:“姐姐,我真的好想念阿兄,我前几天梦见他了!” 江山无声的将他搂进怀里,轻抚着孩童稚嫩的肩膀,哑声道:“三郎,你要勇敢,不管二郎在不在我们身边,我们都要好好活着!姐姐还盼着你长大了考取功名,给娘挣诰命呢!” “呜呜……也给姐姐挣诰命……。” “……对,也给姐姐挣诰命!娘,您听见没有,咱家三郎多出息呀,您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江山不说还好,说完就被焦母的反应吓住了。 她“啊”的一声尖叫,捶足顿胸嚎啕大哭了起来:“没了,二郎没了,什么都没了!我辛辛苦苦把他养大,耗尽了所有啊,他就这么没了!啊啊啊……老天爷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惩罚我?天杀的啊……白眼狼啊……!” 江山目瞪口呆的看着焦母像个疯子一会儿捶胸一会儿拍大腿,根本反应不过来。 三郎也被吓住了,一个劲儿往江山怀里躲。 “娘这是咋的了?她、她这是又犯病了吗?”江山后退几步,跟三郎小声嘀咕。 “娘以前犯病的时候不这样,就是到处找阿兄,从来不发疯。”三郎的声音有些发抖。 “这是魔怔了?”江山心里想。 第34章 二郎死了 傅启源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和一个女子在纠缠。 “二郎,你咋这么烫?你生病啦?我抱着你啊,不怕不怕!” “二郎,你在发抖啊,你是不是冷呀?不怕不怕,我脱衣服给你穿。” “二郎,你轻点呀,好疼……。” “呜呜,二郎,我好疼……。” 他和那女子一场颠鸾倒凤,却不记得那女子是何等模样,只一声声的“二郎”在梦里清晰无比。 傅启源醒来的时候,脑海中似乎还残留着余韵,眼中已是一片惊涛骇浪。 他努力回忆梦中女子的音容笑貌,但随之而来的却是脑中一片巨痛。 他强忍着痛楚,想着白天遇到的那个妇人,那个抱着他不放、唤他“二郎”的妇人,还有那个孩子唤他的那一声“阿兄”。 不对,这事情不对! 他查过渝州城各个县衙的失踪人口,也查过怀古村焦家二郎,焦家二郎比他小一岁,且县衙的记录显示焦二郎已经在三年前意外身亡。 他在怀古村的身份本来就是假的,生辰八字作假也实属正常,可如果焦二郎在县衙的记录是有人作假呢?如果那妇人和孩子所言不假呢?如果那个女子……。 想到这里,傅启源眸色倏变。 他忽略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他竟然从来没有把那个女子和焦家联系在一起。傅知说那个傻女是怀古村人氏,却并没有说过是焦家的女子,他也并没有听人说起过焦家的傻女,只听说焦家那个女子品行不端,与陌生男子有染。 如果江山就是焦家的傻女,他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江山会是村民口中那个品行不端的女子。然而江山身怀有孕是真,如果说她才是那个被陌生男子欺凌的焦家傻女,那么她腹中的孩子……。 傅启源倒吸一口凉气,满腔的怒火甚至冲淡了头上的巨痛,他不顾自己还受着伤,天还没大亮就出了客栈。 江山没想到,焦母发了一场疯,整个人都大变了。 该怎么形容呢?就像一个低迷的士兵,突然被鼓舞了士气后,变的杀伐果断、坚不可摧。 一觉睡醒,江山看到焦母换了一身簇新的亮眼的绛紫色衣衫,头发梳的一丝不苟,面无表情的站在她的床前,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我去!”江山翻身滚到床的里侧,心脏都快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焦母伸手抚了抚头发,又理了理衣衫,清了清嗓子,沉着脸问江山:“娘穿这一身衣裳,还行吧?” 江山抚着胸口用力咽了咽口水,“还、还行吧,挺精神,就是,就是这张脸不够讨喜,来,笑一笑……。” 焦母看着江山不怕事的伸手捏了捏她的下巴,唬着脸道:“没大没小!起来吃饭吧,娘做了面汤。” 饭桌上,母子三人各自捡着碗里的汤疙瘩,集体沉默不语。 江山伸出脚踢了踢三郎,给了他一个眼神。 三郎默默的端起碗挡住脸,把脚缩了回去。 娘现在这个样子,感觉不太好惹的样子,还是少说话多吃饭。 焦母像是没看到姐弟俩的眉眼官司,剥了一个鸡蛋放到江山碗里,淡声道:“多吃点,你不饿孩子还饿呢!” 江山甜甜一笑,打蛇随棍上的抱住焦母的手臂,恬不知耻的道:“娘,山上的梅花开了咧,我想吃梅花酥饼,三郎也想吃呢,对吧,三郎?” 三郎把脸从碗里露出来,怯怯的点头。 焦母沉默了片刻,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头,柔声道:“三郎,娘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姐姐,娘以后会好好照顾你们,咱们一家人,要好好活着!” 三郎咧嘴笑着道:“还有阿兄,等阿兄回来……。” “你阿兄死了!”焦母用力放下筷子,脸色再次变得难看。 “阿兄没死,我昨天还……。”三郎话没说完,被江山捂住了嘴巴。 江山明白,无论何时何地,二郎仍然是娘心里永远的痛。 以后不提就是了! “三郎,帮姐姐打几个鸡蛋,姐姐今天做好吃的蛋糕给你吃,等你生辰的时候再给你做个大大的生日蛋糕!” 江山连拖带哄的把三郎拎走了。 焦母一个人坐在桌前,愣愣的看着对面,良久,泪流满面的道:“春哥,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和孩子们,你看,我的报应来了!” 离江氏铺子不远的巷子里,袁问挑着两篮鸡蛋,看着拦在他面前的男子,不解的问:“公子,这一大清早的,您不在客栈养伤跑这儿来干嘛?” 男子摸了摸头上的白纱布,忍痛说道:“焦……大娘可还好?三郎可还好?江……江姑娘可还好?” 袁问四下看了看,叹了口气,道:“不大好。昨晚我回去的时候,三郎还哭着咧,焦大娘痴痴傻傻的像是受了很大的刺激,就连东家好似也动了胎气……您问这个干啥?” 男子用力攥紧双手,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平复胸中那一股挥之不散的隐痛。 “傅问,记住我的话,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定要保护好那一家老小,还有江姑娘腹中的孩子!若是他们有什么闪失,我拿你是问!” 袁问吓了一跳,忙放下手中的担子,跪了下去,“公子放心,小的就算拼了命也定会完成公子所托!” 男子踉跄着退了一步,像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喃喃道:“傅问,我予你的重托唯此一件,若是有人从中阻拦,不管是谁,哪怕是尚书府的主子,你也不能退让半步!” “是,公子!” 厨房里,江山一边打发牛奶,一边观察三郎的表情。 三郎的心情不好,一碗蛋白打到现在也没打散。 “三郎呀,你要体谅娘的心情,娘如果一直记挂着二郎,她就没办法好好过日子,也没办法照顾你和未来的孙孙,是不是这个道理?” 三郎不说话,江山再接再厉:“娘不会忘记二郎,我们都不会忘了他,我们只是把他放在了心里,娘那么说,也是希望我们能够过好自己的日子,毕竟余生还长!” “再说了,娘也没说不让你想念阿兄啊,咱们就在心里偷偷的想,就当二郎只是出远门了没回来,或者,就当二郎在外做大官,他总有告老归乡的一天吧?” 三郎手里的动作明显慢了下来,黑亮的大眼也渐渐有了神采。好半天,他嘟哝了一句,“姐姐说话要算话!” 第35章 还有后招 江山以为海滨美食节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焦母却出了后招。 “昨儿得了那么些票牌可不能浪费了,那曹知县的公子帮了咱家那么大的忙,不能让他失望!” “就那个什么……咱在家里吃的那个什么锅来着?就做那个!五文钱一碗,不议价!” “家里还有这许多的食材,咱也吃不完,能卖多少就卖多少,得多挣点钱给三郎买笔墨和纸,还要多买些布匹给山儿和孩子做几身冬衣!” “四娘,劳烦你去隔壁借几口大锅和几斤木碳,小问,那个独轮车你再给加两根木头使一使劲儿,稳妥些!” “山儿你转悠个啥?没听见娘让你在家歇几天好好养胎?那个蛋糕,三郎你带两块去学馆,剩下的娘带走,娘有大用呢!” 一大家子人,被焦母支使的团团转。更怪异的是,江山这个主心骨竟没派上用场。 家里的老太太发话,谁敢不听? 半个时辰后,美食节迎来了不同于往日的江氏私房菜。 没有品类繁多的各色菜式,没有震撼人心的节目表演,也没有奇奇怪怪却脍炙人口的广告词,只有两锅汤。 是的,就是两锅汤。 摊主还是个老太太。 围观的人不少,知道的人会以为江氏私房菜昨天遇到了不大不小的麻烦,摊子被砸坏了不说,主人家似乎也受了刺激,今天只能囫囵着应付一下比赛,不知道的人以为江氏私房菜要出新花样了,都伸长了脖子等着。 江氏私房菜的摊子摆起来的时候,海滨美食节已经人满为患了,许多人听到动静后几乎下意识的涌了过来。 曹夫人已经带着儿子过来了,却意外的没有看到江山和焦三郎。 曹清有些心意,有心上前探个究竟,却被自家娘拉住了。 曹夫人亲眼见过焦母昨天失魂落魄的样子,没想到只一天的时间却大变了样,变成了一个有着锋利棱角、满身斗志的妇人。 火锅汤汁的香味很浓郁,不同于烧烤,前者的味道更丰富,层次感更鲜明。 焦母左侧竖着一个大大的招牌,上书“江氏火锅,五文一碗”。身后一辆独轮车,整整齐齐摆放着各种新鲜的食材,有片好的羊肉,有活蹦乱跳的海鲜,还有洗摘干净的蔬果。 私房菜变成火锅,挺新鲜的,就是不知道味道如何。 焦母先在锅里下了几片羊肉,还有一把鲜嫩的青菜。只见她筷子在锅内搅拌了几下,就用竹碗捞了出来,在里面洒了些葱段,还有一小勺芝麻酱。 “这是羊肉,五文钱一碗,咸香味美,谁想尝尝?” 围观的人虽多,却没人敢伸手。那羊肉味道多膻,这就能吃了?不信。 “焦、大婶,我可以尝尝、吗?”曹清挣开曹夫人的手,上前礼貌的问道。 焦母微微一笑,弯下腰问道:“曹公子,你可对羊肉过敏?喜欢芝麻酱吗?” 曹清摇了摇头,道:“芝麻、香,吃过羊、肉,无妨。” 焦母这才把碗递给他。 曹清迫不及待的夹了一片牛肉,特意多蘸了一点酱,入口后,眼睛都亮了。 “娘!娘!好好吃!”曹清两口吃完,还舔干净了碗里残留的汤汁。 还有什么比他的行为更有说服力? “给我一碗,我要多一点海鲜!” “给我一碗,我要辛辣一些!” “我也要,我要肉多一点!” “我要那个三鲜的汤!” 曹清反应过来的时候,人群中已经排起了长队,他急的直喊娘。 恰好此时,曹知县也在人群的簇拥下过来了,他身侧站着青阳侯世子李明赫。 “李公子,这位就是江氏的母亲……怎不见江氏?”曹知县问焦母。 焦母停下手里的动作,上前福了一礼,道:“我儿昨日险些动了胎气,老身便让她在家中好生歇息。” 曹知县也清楚昨日发生的事故,他已命人去查了。好在这一家子没有人受伤,否则那位贵人真能让他丢了头上这顶乌纱帽。 “锅中是何物?怎的这么多人排队?”李明赫一眼看见焦母,就觉得眼前的妇人有点面熟。 但美食当前,他顾不得多想。 焦母福了福身,微微一笑,“这是火锅,汤汁用大骨精心熬制而成,锅内一应调味料俱全,想吃什么放在锅中涮一涮即可,既保留了食材本身的鲜味,又有汤汁丰富的口感,方便又快捷。” 李明赫上前两步,指着独轮车中的食材点了几样,道:“给我也来一碗。” “公子对吃食可有什么喜好和禁忌?”焦母随口问道。 哪知这一问,李明赫的脸便沉了下来。他是堂堂的青阳侯世子,他的喜好和禁忌是能随便问的? 刚想发火,却见焦母勾唇一笑,偏过头对身边的妇人说了句什么。 李明赫心里的感觉更强烈,这个女人,他似乎在哪里见过。 “火锅的汤汁就很鲜美,公子是要红汤还是要白汤?” “红汤吧!” 吃完碗里的食物,李明赫丢了一锭银疙瘩,转身走了。 曹知县也亦步亦趋跟了上去。 “公子,前面还有同福斋的酥饼和水煎包,味道不错,下官陪您去看看?” “不看了,本公子去客栈看看傅公子,你自便吧!” 曹知县恭敬的送走了大神,长舒一口气,转身愉快的跑去找儿子了。 儿子在焦家三郎的影响下,突然就不结巴了,这可是祖上积德的大好事,他这个一县之长怎么也得表示表示。 李明赫看见傅知磕的满头血的时候,吓了一跳。 这对主仆平日可是焦不离孟的,主子是个宽厚的主子,奴才也是个机灵的奴才,这得发生多大的事才会让这位主子这般重罚奴才。 傅知惨白着脸跪在地上,额头都磕破了,血流了满脸,他却不敢擦一下。 “这是怎么了?”李明赫推门进去,对站在窗前发愣的傅启源说道。 傅启源缓缓回头,迎上好友关切的眼神,苦笑着摇了摇头。 “来人,把他带下去,等他养好伤后,送他回上京。” “公子!公子不要啊,小的知错了,求公子饶了小的一回,小的再也不敢了!” “拉下去!”傅启源厉声喝道。 认识傅启源三年了,李明赫头一次看到他发这么大的火。 第36章 背后黑手 “你说什么?傅知和县衙的前任录事?这、这这……这究竟是为何!”李明赫睁大了眼,表示万般不解。 为何?傅启源闭了闭眼。 还能为何?傅知知道江山就是他当初找来替他解毒的女子,只是他不知道傻女并不傻,还很聪明。他不让江山接近他,定了为了主母吩咐他的那些事,不想让一个村姑跟他扯上关系,怕连累他。 那姓古的前任县衙录事因江山失了职务,定是怀恨在心,傅知一呼他必百应! 傅知一定也没想到,他的主子极有可能是焦家失踪了三年的孩子,是江山名义上的未来夫婿。 他必须让傅知离焦家越远越好,一但让傅知知道焦家和他的关系,焦家上下只怕会惹来大祸。 只是现在,他有口难言,哪怕是最好的朋友,他也不能透露只言片语。 “无甚。他以为我替江氏解围,是看上了江氏。” 傅启源寥寥几个字,道尽了所有。 李明赫深知上京那些达官贵人的眼光有多高。 的确,像江氏这样的女子,于他们这样的名门望族而言,充其量也不过做个妾,根本上不得台面。 尚书夫人傅程氏好容易才寻回嫡子,又怎么可能让他娶一个低贱的村妇?必然会给他找一个真正能配得上他的名门贵女。 傅知的所作所为只是小手段,根本算不得什么。 “行了,一个奴才,赶他回去就行了,你还有伤在身,不必动怒。” 傅启源浓眉紧锁,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艰难的问道:“明赫,你老实告诉我,我真的是被我娘在回上京的路上意外救的?” “啊?”李明赫又是一惊,“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怀疑你不是傅大人的儿子?” 傅启源摇了摇头,“我和我爹有五分相似,我们的父子关系错不了。我的意思是,有没有可能是我娘从别人手中……。” “哈哈哈!”李明赫大笑,“你以为你是你娘从别人手中抢过来的儿子?那你可真的误会你娘了,她陪她娘回外祖家省亲,返回上京的途中遇到山洪,也遇到了被山洪冲到山下的你,便顺手救了你,谁知道却成全了你们母子的缘份!你不用怀疑,事情就是这么凑巧!” “你可知晓我当初是怎么走失的?”傅启源又问。 李明赫用扇子挠了挠头,“这我就不知道了,毕竟你走失的时候,我还不会说话,没碰着!” 李明赫回房后,傅启源一个人去了美食节现场。 他远远的看着那个妇人用并不熟练的手法为客人做了一碗又一碗香味四溢的美食,脸上始终挂着恬静淡雅的微笑,不卑不怯,风骨自存。 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插进他的心脏里面用力搅着,疼得他无法呼吸。 抚养他长大成人并考取功名的女子该是何等的知书达理,何等的重视礼教,如今却为了生计抛头露面,做着最低贱的买卖,对所有人笑脸相迎。 还有那个如花一般的女子,受尽百般屈辱后,仍然昂首面对世间最卑劣的指责与唾骂,只为了一家老小能够好好活着! 视线模糊了傅启源的双眼,他逃也似的回到客栈,心底的那个信念却愈发强烈。 古阳县的海滨美食节圆满落幕,曹知县口头表彰了所有参加美食节活动的商户,奖励了获得票牌最多的江氏私房菜二十两纹银,皆大欢喜。 这几天焦家人累的够呛,钱也赚的够多。 细数了数,足有二百多两银子。 江山无比阔气的把钱匣往焦母面前一推,“娘,给您儿子多买一些上好的笔墨纸砚,再给您的孙子买些好料子做几身衣服,还有我的哟,别忘了!” 焦母笑着把钱匣放到一旁,正色道:“山儿,你再托你乔叔去置办一些田产,佃给那些勤快本份的人家,若是有多余的钱,不妨再去买一间宅子。” 哦豁!老太太这是转性子了? “娘想过了,这铺子还是太小,后院儿也该用来做店面才好。不拘找个什么样的宅子,够咱娘儿几个住下就行。” 江山也觉得这个铺子太小,她没想到江氏私房菜的反响会这么大,天天人满为患,好几个晌午娘都被人吵醒,根本歇不了。 置办宅子的事交给袁问慢慢打听,这种事也急不在一时。 这日未时,江山撑着下巴正打着瞌睡,薛珍带着洪婶来看江山了。 看见洪婶,江山吓了一跳。这才半个多月未见,洪婶已经瘦了一大圈,人也憔悴了不少。 “婶儿,您这是怎么了?”江山上前扶着洪婶坐了下来,不无担心的问。 “没啥,好些日子没见你了,家中可还好?嗯,气色还不错,孩子可有闹腾?夜里睡的可好?记得多走动走动,别偷懒!”洪婶笑着拍拍江山的手,替她理了理散乱的头发。 江山撇撇嘴,“我问的是您,您别打岔!” 洪婶牵了牵唇角,视线在屋子里转了一圈,问:“我能有啥?你娘呢?我找她说点事儿。” 江山只得把洪婶带到后院焦母的房中。 两人见了礼,一左一右坐下。江山奉了茶过来,也坐在了下道。 洪婶瞟了一眼江山,道:“你出去看着铺子,这儿没你的事。” 咦,这倒奇了!这两个老姐妹有什么话还非得背着她说? 江山挪了挪屁股,一脸无赖的往桌上一趴,不动。 焦母笑了笑,道:“山儿,你先去吧,听娘的话!” 江山不情不愿的站起身,径直去找薛珍。 薛珍正在清理卖空的货架,见江山过来,当没看到似的别过头。 “薛姐姐,跟我说说呗,你婶婶到底怎么了?怎么瘦了这么多?出什么事了?可是生病了?” 薛珍是洪婶夫家的侄女,因残疾说不上亲没少被人嘲笑,在渝州城那样的地方实在呆不下去了,才到古仙镇这样的小地方来投奔这个年纪轻轻便没了丈夫的婶婶。 婶婶心善才把她留在了身边,是她唯一的依靠。 想到婶婶的叮嘱,薛珍手里的动作慢了下来,话语里透着淡淡的牵强:“没有,酒楼事儿多,许是婶婶这几天没睡好吧!” “薛姐姐,你不老实噢!咱可是签了协议的,你可不能背着我做什么昧良心的事儿!” “我没有!婶婶在酒楼呆不下去了,她要回渝州城……!”薛珍话说到一半,咬了咬唇,转身坐在椅子上抹起了泪。 第37章 有房有车一族 “这么大的事,还叫没事?”江山走到薛珍旁边坐下,给她递了块帕子。 “婶婶不让我告诉你,怕你担心。”薛珍是个老实的,藏不住话,被江山一激,什么都倒出来了。 “婶婶的哥哥把酒楼交给他儿子和儿媳打点,自己回家带孙子去了,婶婶的侄子让婶婶把酒楼的股份还给他,还口口声声说让婶婶回家养老,他们就是想赶婶婶走!” “婶婶难过的吃不下饭,可不就瘦了!” “那,洪婶今儿过来找我娘又是为了什么?” 薛珍顿了顿,老老实实的说道:“我跟婶婶说了你想买个宅子,正好婶婶这些年在古仙镇也买下了一座宅子,她这不是要回渝州城了么,正好把宅子卖给你。” 套完了信息,江山转身就往后院走。 洪婶正说到钱的问题,似乎没想到江山会就这么冲进来,一下子卡住了。 “一百两?婶儿咋不干脆送给我得嘞!”江山正好听到这个数字,更加没好脸色了。 洪婶有些不上不下,不免有些尴尬的问:“是不是……贵了点儿?要不,八十两吧!” 江山气笑了,“婶儿,发生这么大的事,您怎么不跟我说?怕我担心?咱们相识一场,您就这么不声不响的离开古阳镇,我就不担心了?” 洪婶的眼眶一下子红了,她转过脸背对着江山拭了拭眼角的泪,这才转过身强颜欢笑道:“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那个宅子也确实旧了点,但胜在宽敞,离铺子也不太远,你可以先过去看看,若是满意……。” “洪婶!”江山拍着桌子站起来,终于发火了。 “你别激动,当心孩子!坐下!”洪婶也吼了一嗓子,嗔怪的瞪了江山一眼。 “我知道你替我抱不平,我是自愿的!兄长当初收留我,我感激不尽,他们是我兄长的儿子和儿媳,无论他们怎么对我,我都不会怪他们。这些年我也挣了不少银子,足够我下半辈子的花销了,你不用替我担心。” 江山无力的扶额,她能说不支持洪婶的选择吗? 焦母叹了一声,问道:“你在渝州城的日子若是好过,你也不会到古仙镇投奔兄长,你此番回去,又该如何面对族里那些人?” 洪婶强打起精神说道:“不瞒焦大嫂子,当初因为无钱无势无所倚仗,我和孩子受尽了族人的冷眼。我那孩儿留在族中至少还能上学,他们也不会不管薛家的后代,我留在族中只会拖累孩子,所以我才狠心离开孩子来投奔兄长。现在我有钱了,不用再接受他们的施舍,我和儿子可以在族中扬眉吐气的活下去!” 说这些话的时候,洪婶眼中有着身为人母的坚定,也有着这些年打拼所得的成就和骄傲。 “可是你还是很难过,你被视作亲儿的侄子所嫌弃和抛弃,你又一次遭受了亲情的背叛,又一次被亲人伤害!” 焦母的话像一把剔骨刀,割的洪婶生疼。她的嘴唇颤抖着,脸色也越来越苍白。 “但是你要记住,你还有儿子,他才是你唯一的骨血,是你这辈子都大的牵绊,其他人不过是过眼云烟,你不用太放在心上,明白吗?” 江山看着焦母一步一步的诱导着洪婶,真心觉得她这个便宜娘不简单。 洪婶泪眼婆娑的握住焦母的手,不住的点头:“我知道,我都知道,焦大嫂子是要提醒我,不要为不值得的人耗费心思,我记住了!” 焦母笑了,吩咐江山取了一百五十两银子,又取来纸笔,亲手写了一纸买卖契约,喊江山签了字画了押。 “宅子我就按二百两买下了,这一百五十两你先拿着,剩余的五十两回头让山儿给你存到万盛钱庄,方便你们母子在渝州城随时取用。这份契约你也带在身上,万事都好说话!” 送走洪氏后,江山坐到焦母旁边,嘻嘻笑道:“娘,您好厉害!” 焦母笑了笑,唇边却溢出一丝苦涩,“以前是娘着相了,以为守着你们几个孩子便万事大吉了,殊不知这世间最可靠的只有自己,想要的东西,自己要争取,在乎的人,自己要守护,只有站的高,才能做人上人,才不被人欺。” 江山鼓掌,“说的好!娘,您说的太好了,有女侠的风范!” 焦母这次是真的笑开了怀,她伸手戳了戳江山的额头,笑骂道:“贫嘴!你这肚子眼看着越来越大了,仔细着点儿,别什么事都往前冲!” 江山垂眸看着渐渐出怀的肚子,默了默,低声问道:“娘,这个孩子不是焦家的骨肉,他是外人口中的私生子,您真的不会介意吗?” 焦母的脸色乍青乍白的变了又变,最后紧紧握住江山微凉的手,道:“山儿,他是你的孩子,是娘的孙子!你记住了,他是娘的亲孙子! 江山点了点头,把头埋到焦母的怀里,用力憋回眼里的泪。 客栈里。 “公子,小的没用,那宅子……东家说不要了。”袁问苦着脸,双手举起手里的房契。 “为何?一百两银子,她应该能拿的出!” “东家已经找到宅子了。”袁问把洪婶卖宅子与江山的事说了。 傅启源踱步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指着袁问道:“你给她买辆马车,不管用什么方法,必须让她接受!这事儿要做不了,你打哪儿来还回哪儿去吧!” “公子放心,小的保证完成任务!” 三天后,袁问和江山接了三郎回家,经过镇上的车马行时,袁问随口提了一句要是有辆马车就好了,马车平稳跑的快,能载人能搭物还能出远门。 三郎也点头,有口无心的道:“是啊,娘说姐姐现在经不得颠,也不能走太远的路,要是有了马车,姐姐就可以随时出门了!” 经过袁问的三寸不烂之舌,和店主经历了一番不见血的厮杀后,江山以三十两的价格买下了一辆马车和一匹枣红马。 从此,江山在异世也算是有房有车一族了! 第38章 来客 袁问经过那一场唇舌之战,在江山眼里备受器重,还给加了工钱。 当然,他也得了一笔不小的打赏,但他不会跟任何人说。 有了宅子,江山干脆让乔石也住到了铺子里,让薛珍跟他们一起住进了甜水胡同的新宅子里。 新宅是个两进的院子,很宽敞,虽说外墙看着破旧了一些,但里面只要布置得当,也是相当不错的。 江山在现代就喜欢这种古色古香的宅院,有前院和后院,有正房和厢房,还有个小小的回廊。 总之,她对新居很满意,很是花了一番功夫布置和装饰。 搬新家的那一天,江山没有通知任何人,她准备就他们一家子和乔家父子以及几个帮工在一起吃个开锅饭。 三郎在帮忙洗菜的时候,洗着洗着,盆里多出了一双小手。抬头一看,眯着眼笑得正欢的不是曹清又是谁? “阿贤,祝贺你们家、乔迁之喜,我给你带了、礼物哟!” 这可不得了,不会知县大人也来了吧? 三郎急急的在身上擦了擦手,转身往门口跑。 却见知县夫人在丫环的陪同下正往回廊走来。 三郎上前叉手行了礼,“小子见过知县夫人,有失远迎!” 知县夫人笑眯眯的拉着三郎的手,逗趣道:“不会不欢迎我吧?阿清一大早就要过来,被我拦住了,好不容易捱到这个时辰,我们可是空着肚子来的哟!” 三郎又掬了一礼,正色道:“欢迎夫人和阿清光临寒舍,我娘和姐姐在里面,夫人请!” “行了行了,我自己过去,你和阿清继续洗菜吧!”说完还真就不搭理三郎,自个儿寻过去了。 曹清乐颠颠的道:“阿贤,走呀,我帮你洗菜。” 两小孩儿低头扎到一块儿洗菜去了。 没多时,袁问领着吴夫子一家也来了。 三郎和曹清给吴夫子和夫人行了礼,洗菜的二人组变成了四人组。 曹清小声问三郎:“阿贤,咱们是不是、多洗一点菜?怕是不够吃。” 饭也不够吃!再说锅也不够大呀,煮不了那么多人的饭。 三郎操碎了心,不得不去找姐姐求助。 江山和焦母正陪知县夫人、吴夫人在院子里聊天,听了三郎的话,全都笑的停不下来。 “这有何难,咱们烫火锅吃呗!三郎,你去库房找阿生哥和薛姐姐,要他们准备多多的食材,就说咱们中午吃火锅!” 江山一句话解了三郎的难题,他高高兴兴的去找他们要火锅食材了。 吴夫子由乔石陪着在屋里喝茶,听到外面传来的话,捋着胡须笑呵呵的道:“甚好,甚好!” 乔生和薛珍带着几个孩子,在厨房里忙着切菜、洗菜、装菜,大大小小的篮子里装满了各种肉片、肉串以及腌制好的海鲜,新鲜菜蔬更是装了好几框。 曹清看着眼前的一幕,既惊且兴奋的道:“阿贤,这么多的菜,我们都能吃、完吗?” 三郎无比淡定的道:“差不多吧,大不了多吃点菜呗!” “可是我爹还、没有来咧!” 三郎默了默,“你爹……就一个人,应是够吃的。” “还有李叔叔、和傅叔叔啊,我们要不要、再洗一点菜?” 三郎放下手里的菜,黑葡萄般的大眼静静的看着曹清,“阿清,你觉得我们家有那么多凳子吗?你要不要叫人回去跟你爹说一声,请他老人家不用……。” “三郎,知县大人到了,快去迎一迎!”王四娘从外面一路小跑着进来了。 “我爹来了!”曹清欢呼着跑了出去,三郎只得无奈的跟了出去。 其实曹知县一点儿也不想来,他家夫人和儿子巴巴的跑过来凑个热闹表个心意也就算了,他一个堂堂的知县委实没这个必要纡尊降贵。 可是,这两位贵人想来啊,他现在反倒成了跟班。 再次见到傅启源,焦三郎仍然控制不住情绪,小小的身体一下子绷紧,眼眶一瞬间红了。 可是,他还记着娘和姐姐的话,这个哥哥不是他的阿兄,是一个大官的儿子,是他们得罪不起的人。 李明赫笑呵呵的上前,弯腰凝视着三郎,递了一个金元宝给他,“恭喜三郎,这是我送给你们的贺礼。” 三郎慢慢伸出两只小手接过,嗫嗫的道:“谢谢大哥哥。” 傅启源也走了过来,慢慢蹲下身,平视着三郎发红的眼睛,从怀里拿出一本包装精美的书,轻轻放到他的手中,摸着他的脑袋说道:“三郎,这是……傅大哥送给你的……见面礼,望你将来能出人头地,得偿所愿。” 三郎鼻子一酸,眼泪滚了下来。 曹知县上前打了个圆场:“大喜的日子可不能哭哟,我们不请自来,三郎莫不是舍不得请我们吃你们家的私房菜?” 三郎破涕为笑,躬身让了让,恭谦的说道:“大人里面请,两位哥哥也请里面坐,夫子和师母也来了,我娘和姐姐在陪他们喝茶聊天呢!” 李明赫很喜欢焦三郎小大人的样子,牵了他的手哈哈笑着往里面走。 江山看到傅启源的时候,第一反应是回过头看焦母。然而焦母的反应出奇的平静,她客客气气的行了礼,交待了三郎几句,带着女眷和孩童进了后院,留下一众男子在院子里面面相觑。 乔石父子俩应付不了这种场面,找了个借口溜了,留下三郎和袁问接待一群贵客。 三郎无比淡定的叉手行了个礼,理直气壮的道:“之前未曾想过贵客会光临,还没来得及采办椅桌板凳,请各位贵客多担待。” 袁问似乎早已料到,飞快的跑回内院取了几只软垫,放在回廊尽头的一片空地上摆好。 意思很明显,要么坐地上,要么,自便! “哈哈哈哈,有意思,这孩子太有意思了!”李明赫笑弯了腰。 傅启源笑着跟曹知县交待了几句,曹知县一声令下,守在外面的随从散了开去。 不多时,几个小厮抬着家具进了院子,有桌有椅,有屏风有茶具,还有衣柜和书架。除了床,能搬的差不多都搬来了。 三郎心里有些慌,他好像做错了事怎么办? 第39章 可愿认我做义兄? 江山和焦母对外面发生的事视若不见,只说全权交由三郎作主。 三郎头一回以主人的身份招待客人,感觉压力山大。 为了壮胆,他把曹清叫过来陪他一起待客。袁问虽然很好,但毕竟是他们家的雇工,让他招待客人会显得对客人不够尊重。 至于半个家主人的乔生,只得委屈他在旁帮他端茶送水的照顾贵客了。 乔石则带着王四娘和薛珍在厨房忙活这一大群人的午饭。 午饭分了两桌,李明赫、傅启源、曹知县、吴夫子父子和两个小大人坐了一桌,江山和焦母则带着知县夫人和吴夫人母女另坐一桌。 当特制的火锅端上桌的时候,香味一瞬间刺激到了所有人的味蕾,原来还客客气气、含蓄互让的众人,直接露出本xing准备大快朵颐了。就连吴夫子也在三郎的帮助下把宽大的袖口束了起来。 李明赫和傅启源也有样学样,把袖子挽了起来。只有曹知县觉得有失体统,坚决不肯学样。 等到一盘盘备好的食材依次围着桌子摆了整整一圈,李明赫算是明白了“卷袖子”的真谛。 那么多菜品,你总不能就吃面前那几道菜吧?你不得把筷子伸出去吃点别的?这么个冒着热气的大铁锅,袖子能伸出去可不一定能收的回来。 三郎讲解了一遍火锅的吃法,乔生先帮李明赫、傅启源和曹知县每人烫了两片羊肉后,剩下来的就是每个人的自我表演了。 曹知县很快就察觉到了袖子带来的不便,在他第三次想吃清儿面前的鱿鱼串而受困于大铁锅时,他豁出去了,挥手叫来乔生,当众帮他束起了袖口。 可就这束袖口的时间,鱿鱼串又少了两串。 一圈吃下来,众人满头大汗,畅快的不得了。 曹清眼疾手快的从他老子面前把最后一片羊肉夹走了,扭头对三郎嘻嘻笑道:“阿贤,上菜吧!” 王四娘拎了两个大篮子过来,从里面依次端出好几盘菜,沿着桌子摆满了一圈,还不忘打趣众人:“哟,速度可以呀,不输他们娘儿几个!” 这话又惹得众人哄堂大笑。要知道,这个时代的女子大多数都吃的不多,后院加上吴夫子的女儿也才五个人,外面可是四个大男人加三个小孩儿,说他们几个男人不输几个女人和孩子,其实也是在变相的说几个女人能吃!而且特能吃! 知县夫人像是打开了美食界的另一扇大门,对这个好奇要尝一口,那个没见过也要尝一口,这个没吃过更要试试味道,那个看着就好吃必须再来一口。 这左一筷子右一筷子的,可不就吃撑了。 江山看着都吃的差不多了,将早已准备好的果茶端了上来,每人一杯不带重样的。 一群女人吃的心满意足,喝的更是畅快淋漓。吴幼美甚至偷偷和吴夫人咬起了耳朵,明天还想来。 男子这边,三郎只叫了三杯果茶,三个孩子一人一杯。 既说了是果茶,大人没有倒也正常。只是李明赫是个不正常的吃货,就觉得只要是这家人做出来的,都值得一试。 三郎这下是真为难了,这八杯果茶原本是给他们自家人准备的,一人一杯刚刚好,现在已经全部奉献出来了。 “李哥哥,果茶没了,要不,再上一份饭后甜点?”三郎一百个不愿意的问。 蛋糕是姐姐昨晚特意为了今天的乔迁之喜熬夜做的,他都还没舍得尝一口。 李明赫被所谓的饭后甜点狠狠的惊艳到了! 这是一个完整的生日蛋糕模型,有裱花,有用果酱写贺词,上面还插了卡片画了生肖,唯独缺了生日蜡烛。 尝一口,味道更是香甜绵软,入口即化的奶油绵密清甜,幸福的感觉直冲天灵盖。 “这是甚?怎的如此美味?”曹知县尝了一口,忍不住陶醉的眯起了眼。 曹清更是睁圆了大眼,望向三郎的眼神里有着止不住的欢喜和雀跃。他太喜欢这个小伙伴了,他要和他一辈子在一起不分开! 眼瞅着蛋糕就这么被分吃了,三郎郁闷的不行,答的有些不情不愿,“蛋糕。” “何为蛋糕?”李明赫不耻下问。 “用鸡蛋、牛奶、牛油和霜糖做的,只有姐姐会做,别人学不会的!”至少三郎认为他学不会做蛋糕这种高难度的技术活。 傅启源也想不出来,那些普普通通的食材怎么就能作出这么美味的点心? 那个女人,像太阳一般灼灼闪耀,光芒万丈,曾经的他,应是将她放在心上的吧?可为何她对他似乎没有半分热络? 这一顿饭叫客人吃的舍不得走,还是焦母以江山不宜过度操劳不由,让三郎送客。 三郎先走送了曹知县一家人,又送走了吴夫子一家人,最后是李明赫和傅启源。 傅启源走出好几步远,又回头叫住三郎,迎上他满眼的孺慕之情,轻声问道:“三郎,我很想很想有个像你这样乖巧懂事的弟弟,你可愿认我做义兄?” 三郎眼眸一亮,很快又黯了下来,垂眸道:“我有阿兄,我把他藏在心里想念他,我要是认了你做义兄,就只会想着你,不会再想阿兄了。” 傅启源拢在袖子里的手微微颤抖,他抬眼望向空茫茫的天空,好一会儿才转身离去。 江山瞅一眼桌上的贺礼,又瞅一眼焦母,嘴巴抿的像蚌壳,眼珠子却骨碌碌转个不停。 焦母看着那一本包装精美的《幼学琼林》,明显有些不在状态。 “阿兄说过,等我入学启蒙就送我《幼学琼林》,他说娘就是用这本书给他启蒙的。”三郎的声音闷闷的,人也蔫蔫的,似乎没什么精神。 江山把他揽到怀里,柔声道:“可是累了?三郎今天表现的特别好,特别给力,特别像个真正的男子汉!” 三郎羞赧的摇摇头:“不累,姐姐比较辛苦,你去歇一会儿吧,我在这儿陪陪娘。” 江山的手指在金元宝上面蹭了蹭,点头道:“好好陪娘说说话,我先去睡一会儿。” 三郎看着他娘,觉得娘的心情应该跟他一样,只需要找个没人的地方静静的想念阿兄,不需要人陪着说话。 母子俩的视线定格在那本《幼学琼林》上面,各自心里想着那个最熟悉的陌生人。 第40章 奇怪的客人 江山的铺子里,来了个奇怪的客人。 他把菜单上所有的私房菜都点了一份,付了十两银子让江山现做,他就坐在那里等菜上桌。 随行的仆从有七八个,像门神似的守住里里外外,外面的客人都不敢进来。 看在钱的份上,江山忍了。 可她忍受不了的,是那个怪人每样只尝了一口就不要了,倒了。 在他又一次对果茶挑三捡四要这要那的时候,江山解下围裙不干了。 她盯着那张过份漂亮的脸,硬梆梆的道:“公子,小店食材有限,您的要求恕我办不到。” 年轻的客人诧异的问道:“为何?我付了银子!” “你是付了银子,可你浪费了多少食材?浪费的这些食材从某种意义上说明客人对江氏私房菜不满意,我的满意度从百分之百变成了百分之九十九,您知道这百分之一的损失是多少?这仅仅是钱的问题吗?我的声誉、我的招牌、我的名气、我的影响力都会受到损失,那可都是无形资产!” “……!”年轻的客人呆呆的看着江山,又看看随从,并没有从他们脸上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你的意思……你的意思我不明白,我花了钱点的菜,我吃与不吃与你何干?要说损失,损失的也应该是我吧?” 江山双手叉腰慢条斯理道:“你知道什么是损失吗?你点的这些菜,够你身边这些人美美的饱餐一顿,这是他们在上京有钱都买不到的稀罕物,他们吃的开心,幸福感爆棚,这叫物超所值!你瞅瞅你都干了什么?当着他们的面糟蹋了这些美味佳肴,是够损的,有失道德!” 年轻的客人再次看向自家随从,有的在咽口水还来不及遮掩,有的眼里是赤果果的惋惜之色,还有的干脆就盯着自己的鞋面,眼不见为净。 他默默的放下手里的筷子,想了想,又想了想,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被人这么骂,就差指着他的鼻子骂了。 这小娘子年纪不大,脾气倒不小,还挺有意思。 他站起身,用帕子擦了擦手,就这么走了。 一句话也没说。 “惯的什么坏毛病!”江山嘀咕了一句,把桌上还没来得及倒掉的菜收拾了一下,让乔生送去给街上流浪的乞丐。 年轻公子看到江氏私房菜的那个厨子在给乞丐送食物的时候,几乎一眼就认出来那是他吃剩的菜。 身边的小厮眼神立刻就变了,冲上去就要揍人。 “干什么呢?狗奴才,你家主子还没发话呢,轮的到你在这里狗仗人势?”一道冷厉的声音忽的传来。 小厮神色大变,立刻跪伏在地。 李明赫走上前,盯着年轻男子的脸看了看,道:“傅启臣,你出息了啊,在上京还装出一副乖宝宝的样子,到了这乡下地方倒是学会作了,被个狗奴才丢尽了眼!” 傅启臣无奈的道:“舅舅,我还没来得及阻止,您就来了,我真没想欺负人!” 乔生看到李明赫,远远的朝他行了个礼,头也不回的走了。 李明赫有些头大的用扇子指着傅启臣道:“你去江氏私房菜做什么?他们没招你没惹你吧?傅启臣我警告你,他们一家老幼孕残打理个铺子不容易,要是让我知道你对他们做了什么,我敲断你的腿!” 傅启臣惊讶的看着李明赫,挑了挑眉,笑道:“岂敢,舅舅想要关照的人,我也会多多留意的。再说了,那个江店主牙尖嘴利不好惹,一般人还真欺负不了她!” 李明赫想到焦家姐弟俩的性子,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来古阳县做什么?”想到什么,李明赫肃声问道。 傅启臣轻咳了一声,压低声音道:“我娘说,您在枞阳县办差,我就找了过去,驿馆的人说您三天两头就往这边跑,我便寻过来了。” “说人话!别在我面前整你娘那一套!” “……大哥离家许久了,母亲不放心,求了父亲让我过来看一看。” 李明赫不知道傅启源中过毒的事,听傅启臣这么一说,便也信了。 他拿扇子敲了敲傅启源的肩,冷声道:“我再说一遍,嫡庶有别,你娘在后宅里使的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最好别用在你大哥身上,你若安分守己,我倒也愿意认你这个外甥,否则,青阳侯府可以没有你这门亲戚!” 傅启臣嘴角抽抽,有些无力的道:“舅舅,何必把话说的那么难听,我又不是我娘,我真的……。” “小时候还挺可爱的,长大了越来越像你娘,哼……!”李明赫哼了一声,摇着扇子气呼呼的走了。 傅启臣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紧握的双拳微微颤抖,眼里流露出来的愤恨和不甘混合着一丝难言的苦涩,他慢慢低下头去……。 “傅启臣去了江氏私房菜?”傅启源一双清眸紧盯着身边的护卫,不愿意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是,点了许多菜,没怎么吃,也没在铺子里闹事,后来他的随从要对乔生下手的时候碰到了世子,被世子教训了几句。” 傅启臣的身边有李姨娘的人,那个女人是个极会惹事的,傅启臣在这里会给他带来诸多不便,他查访身世的事情绝不能让傅启臣知道。 “我让你查的事可查清楚了?” 护卫为难的道:“公子,没有大人的手书,曹知县根本不让我们查阅案卷。不过,属下倒是查到了另一个线索,夫人三年前曾派人去过古仙镇,让古仙镇大小官史务必牢记一句话:焦彦,意外身亡!” 傅启源的心像被人重重的捶了一下,脑子里一瞬间闪过无数光怪陆离画面,想要看清楚时,却又没了。 果真如此! 他是工部尚书府嫡子傅启源,可他也是怀古村焦家二郎,焦彦! “通知下去,撤回所有的人手,不用再查了!派人去给清风学馆送一份拜贴,明天我要去清风学馆拜访吴夫子!” “另外,给我爹写封信,让他调几个人给我,我要真正的高手!” 第41章 庙小菩萨多 傅启源来访的目的,吴夫子诧异之余更多的却是不解。 “傅公子为何对三郎如此上心?老夫家中皆视三郎如家人,若公子不能说服老夫,恕老夫不能答应公子的要求!” 傅启源放下手中的茶杯,迎上吴夫子探究的目光,坦然道:“本不该对先生有所隐瞒,但,我不能给先生惹祸上身,先生知道的越少越好。我只有一个目的,给三郎找一位最好的老师,教他成为人上人,所有的障碍,我会替他扫平!” 吴夫子沉默片刻,道:“三郎的确是个可造之才,小小年纪却已能看出是惊才绝艳之辈。老夫相信傅公子言出必行,公子稍候,老夫这便给恩师写信,请他收下三郎!” “先生且慢!”傅启源制止了他。 “先生,焦大娘和江姑娘定不会轻易答应送三郎去渝州求学,三郎定也万般不舍离开他们,欲如何说服他们却是眼前最大的困难!” 吴夫子了解的点点头。 他这个学生,聪慧是极聪慧,重情也是极重情,若是明着跟他说,他定然不会同意。 “不知公子有何良策?”吴夫子问。 傅启源伸手出指在桌上点了两下。 吴夫子反应过来了,“你是说,找江山?” 傅启源唇边勾出一抹浅笑:“江姑娘是个通透的,识大体,顾大局,明事理,三郎对她的话尤为信服,有她出面,加之先生从旁相劝,应能说服三郎。” 吴夫子捋着胡须不住的点头。 江氏私房菜门口。 江山叉着腰挺着肚子站在门口,绷着脸看着三步开外的李明赫和傅启臣,半点避让的意思也没有。 李明赫不解的问:“怎么了这是?今儿不开张吗?” 可是刚才明明看见有人进去啊! “抱歉,我这儿庙小,容不下太多菩萨,两位贵人还是另寻他处吧!” 李明赫就觉得很不可思议,他们怎么样也算是熟人了吧?到熟人店里捧个场吃个饭,不可以吗?这小娘子又不是不知道连曹知县都敬他几分,她怎么敢给他吃闭门羹? “你得罪她了?”想来想去,李明赫只能想到旁边这个带扫把的货连累了他。 傅启臣笑得一脸欠揍,“江掌柜,你知道他是谁吗?” 江山撇撇嘴,扶着圆润的肚子说道:“和尚书大人家的公子称兄道弟,还让知县大人敬若神明,不是皇亲国戚就是达官贵人呗!” “那又怎么样?我又没犯法,还不让我作自己的主了?是个人就得讲道理,官再大也得遵纪守法不是?” “瞧瞧,你瞧瞧这张嘴利的,我说过什么?就凭这张嘴,谁还能欺负的了她?”傅启臣忍不住说到。 李明赫瞪了他一眼,朝江山抱拳笑道:“江姑娘,就卖我个面子,我保证他今天乖乖的不惹事儿!” 江山也不想得罪贵人,只是有点看不惯这公子儿的坏脾气。年纪和她差不了多少,长的也人模人样的,习性咋就那么差呢? “那行,我就一个要求,不准浪费!” 江落,江山侧了侧身,朝天空翻了个白眼。 傅启臣走近了才发现,江山竟已身怀六甲。难怪上次见她总是扶着腰,想来是累着了。 江山一个眼刀飞过来,傅启臣立刻低眉顺眼的避了开去。 这次江山没有亲自下厨,她甚至连个面儿都没露,就只在院子里给他们摆了张桌子,免得他们吓跑了其他的客人。 “舅舅,江掌柜还真是给你面子!”傅启臣忍着笑说道。 李明赫白了他一眼,指着桌上的菜说道:“我三天两头往这边跑你以为容易吗?还不就是为了这一口?哪天驿馆的那些人一个不高兴了随便往上奏个本,我就再也来不了咯!” 傅启臣给他倒了一杯茶,神色不明的道:“舅舅没让我大哥帮你吗?我来了这几日也没见着人,母亲在府里可是担心的吃不香睡不好呢!” 李明赫冷哼一声:“你别套我的话,你大哥的差事圣上还没有派下来,想必你父亲另有安排。至于他去了哪儿做了什么,可不是你该问的!你既入了羽林卫,便好好办事,别让你父亲失望!” 傅启臣眼眸一亮,“舅舅,你也赞成我入羽林卫的对吧?” 李明赫嘴巴一张一合,含含糊糊道:“我只赞成你做对的事!你父亲和你大哥大概也是这么想的!” 傅启臣眼里的光彩黯了下来,闷声道:“父亲眼里现在只有我大哥,哪里还能看的见我。” “你父亲以前也看不见你!成天和姨娘在一起,他能高兴才怪!要不是这次你没听你娘的话坚持要进羽林卫,你父亲也懒得看你!” 傅启臣的脸色变了,忍无可忍的道:“她再怎么不堪那也是生我养我的娘!母亲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父亲公务繁忙也几乎一天到晚不着家,我只能跟着姨娘,我是姨娘养大的我有什么办法?你们只会说姨娘上不得台面,可尚书府上上下下又有谁真正在乎过我?” 李明赫自知失言,默了默,道:“你娘大半辈子都困在后宅,所闻所见皆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人行径,你莫要学她。你大哥待人宽厚稳重,颇有君子之风,值得深教。我言尽于此,你自己想想吧!” 傅启臣便想到了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哥哥,那个似皎月般光彩照人、温润如玉的男人,一入上京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三元及第,惊才绝艳,成了尚书府最受瞩目的存在。 他看到了父亲看他的眼神,是慈爱的,欢喜的,欣慰的。 他看到了母亲眼里的光彩,多么喜悦,多么激动,多么骄傲。 就连姨娘看见他,都卑微的低下了头,所有的阴私、险恶都在一片澄清的光影下隐匿于无形。 如果说他曾经在努力的向上攀登,而今,他只能站在泥泞中仰望云端。 人心是肉长的呀,怎么能不疼、不怨、不恨、不妒? 所以,他不信命不由人,他要把云端上的那人拉下来,看看谁先从泥泞中走出来,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第42章 深夜密谈 江山没想到傅启源会深夜来访。 这么个特别的人,又是在这样特别的时间,江山不得不防。 虽然她感谢他救过三郎,但他的存在带给娘和三郎的都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江山在犹豫着要不要开门的时候,焦母已经开口请他进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夜间凉寒,焦母似乎有些发抖。她没有因为要见外男而刻意穿戴整齐后再出来,反而把外袍随意的披在身上,头发也没有梳理。 傅启源朝着焦母深深的拜了下去,良久,才慢慢直起身。 焦母已经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一言不发。 江山有些难为情的朝傅启源笑了笑,把他迎到了厅堂。 “深夜冒昧来访,是想与姑娘商议三郎入学的事。”傅启源开门见山。 江山奇了个怪了,“我家三郎入学的事?三郎已拜在清风学馆吴夫子名下,不知有何不妥?” “并无不妥!三郎天资聪颖,乃不可多得的可造之才,吴夫子甚是欢喜!”傅启源由衷的赞道。 “那是!”江山得意的晃了晃脚,“我们家三郎又聪明又懂事又乖巧,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神仙见了都要乐开怀!” 傅启源没有说话,他的视线落在江山趿着鞋子的脚上。 大冷的天,她居然没有穿罗袜,鞋根处露出一截如玉的肌肤,泛着淡淡的光泽。 随着她的晃动,左脚上的鞋子就这么飞了出去,雪白的玉足在傅启源面前一览无余。 江山尴尬到不行,扶着椅子刚想起身,傅启源已经捡了鞋子在她面前蹲了下来,还握着她的脚帮她穿好了鞋子。 “你的脚……有些许浮肿,可有看过大夫?”傅启源蹲着没动,盯着江山的脚问。 江山浑身像被火烧了似的,她有些无措的拼命把脚往椅子下-面缩,有口无心的道:“怀孕后期多少有点缺钙,脚和腿会肿的越来越厉害,没事的,很正常。” 傅启源这才坐回椅子上,端起旁边的茶杯喝了一口。 “我此番前来是想让三郎去渝州城拜一位隐世大儒为师,那位大儒也是吴夫子的恩师,他的弟子更是遍布天下。由他亲自教导,三郎必成大器!” 江山很清楚这个世界的名师有多难得,她虽然相信三郎是个读书的好苗子,却没什么自信能够拜入到大儒门下,还是隐世大儒。 似乎看出了江山所虑,傅启源笑道:“这位老先生之所以选择隐世,是因为多年前家中发生了一场巨变,怒极之下才别离尘世选择归隐。他几乎断绝了与外界的所有联系,只有他最小的弟子知道他在哪里。” “最小的弟子就是吴夫子?你们已经商议过了?”直到现在,江山才明白傅启源并不是随便说说。 傅启源不置可否的道:“为了三郎的前程,我希望你能够考虑清楚。” 不得不说,江山很是心动,但她仍有很多的疑虑要解惑。 “傅公子替三郎如此费心谋划,我想知道原因。” 傅启源紧盯着江山明媚的俏脸,满肚子的话已经涌到了嘴边,却被他生生咽了下去。 “你相信缘份吗?”他找了个不那么离谱的原因,低低的道:“听到他喊我阿兄的时候,我很欢喜,或许,上辈子我们就是兄弟。” 这话就有点牵强了,江山还想再问个明白,却见傅启源的情绪有些低落,似乎想到了什么烦心的事。 “咳……那个,这件事事关重大,我得跟我娘还有三郎商量过后才能决定,不如……。” “我答应你!”焦母的声音突然在门口响起。 “娘!”江山迎上前,心急的道:“此事还是先跟三郎商议过后再说吧,毕竟是他的事,我们谁也不能替他作主。” “我是他娘,你是他姐姐,都是为了他的前程,怎么就不能替他作主了?” “可他还这么小,渝州城远在八百里外,您真舍得他小小年纪就远离亲人?” “这点苦算什么,只要他将来能够出人头地,成为人中龙凤,再苦再累都值得!” “娘,您还是……。” “这事儿娘说了算,就这么定了!” 焦母一反常态的强势作风下,江山无力再改变什么。 娘这状况有点不对劲,总觉得她憋着一股气像在和谁闹别扭。 傅启源被江山送出门的时候,忍不住回头望。 院子里除了黑夜笼罩下的暗沉,什么也没有。 焦母站在窗前,视线落在傅启源离去的方向,久久没能收回。 三郎今天没有坐马车,他失魂落魄的走在路上,谁也没理。 乔生驾着马车跟在他身边,也不打扰他,就这么陪着他一路走回家。 到了家门口,三郎却不肯进去了,站在门口使劲儿抹眼泪。 江山在院子里站着,姐弟俩相对无语。 看这样子,吴夫子应是找三郎聊过了,他应是知道娘同意要把他送去渝州拜师了。 江山的本意是等三郎再大一点,过个三五年再去拜师也不迟,可是娘这一次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一门心思要三郎出人头地,光艳门楣。 她劝说不了娘,只能想办法开导三郎。 “还不快进来?我等你好一会儿了,腰疼!” 三郎吸了吸鼻子,还是进去了。 姐弟两并排坐在江山的床上,谁也没先开口。 过了一会儿,江山问:“可是恨娘?” 三郎默了一秒,摇了摇头,“不恨。” “可是怨姐姐?” 三郎果断摇头。 “可怨傅公子和吴夫子?” 三郎继续摇头。 “既是不恨、不怨,那为何哭泣?” 三郎瘪嘴委屈巴巴的哭道:“我舍不得娘和姐姐,还有小侄儿!舍不得夫子和师娘,舍不得师兄师姐,我舍不得你们……呜呜……。” “只是一时的分别你就如此,若是天人两隔你当如何?不活了?男儿当自强不息,你有你的路要走,娘和姐姐也要我们自己的路要走,我们不可能陪伴你一辈子!” “可是我还这么小,阿兄离家的时候都十六了!”三郎哭的更伤心了,他才六岁,不到七岁呢! 这话没毛病,江山骗不了三郎,决定出大招。 第43章 送别 “二郎怎能跟你比?娘对二郎的希望和对你的希望相比可差了太远啦!现在你是家中唯一的男丁,也是我们焦家唯一的希望,娘希望你能够早日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希望将来有朝一日你名声在外的时候,二郎能够看到你,回到我们身边!” 江山说这些话的时候声情并茂,感觉自己都被自己感动了。 三郎泪眼汪汪的看着姐姐,心里仍然伤心的要死,好歹止住眼泪了。 “三郎,渝州城离古阳县并没有多远,我们家有马车,两日的功夫就到了,姐姐可以带娘去看你,还可以给你带好多好吃的。” 三郎并没有被安慰到,小小的人儿心里已经认定他被放弃了,就算他们会去看他,也不会陪他很久。而且,娘和姐姐都经不得舟车劳顿。 看到三郎沮丧的样子,江山心疼的要命。她紧紧把他搂在怀里,斩钉截铁的道:“三郎,姐姐答应你,姐姐一定会把江氏私房菜开到渝州城,这样姐姐就可以陪在你身边了!” 三郎倏的抬头,带着哭腔说道:“真的?你莫要哄我!” “姐姐不骗你,两年之内,姐姐一定会带着娘,带着江氏私房菜去渝州城找你!但是你一定要耐心等待,等姐姐生下小宝宝,身体恢复以后就开始准备。姐姐不会让你等太久的,姐姐什么时候骗过三郎?” 三郎“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姐姐,呜呜……我会在渝州城等你们,你们一定要来找我呀!还要快一点!” 窗外,焦母双手掩面,眼泪从指缝中止不住的往下流。 江山给三郎过完七岁的生日后,托人渝州那位大儒捎给吴夫子的口信也收到了,连三郎起程的时间也定下了,就在元宵节后。 正值新春年节,焦家这个年节虽不如前几年那般清冷,但因着三郎的原因,也没有太多的喜庆热闹。 几个帮工都回家过年去了,焦家现在只有他们母子三人和乔家父子。还有三天就要送三郎出门了,江山这几天亲自下厨,做了好多三郎从来没有吃过的美食。 “这包蛋塔胚先晾两天,你走的那天姐姐给你现烤,能放十来天呢!” “这几个纸杯蛋糕可以在路上吃,到了渝州城要是没吃完也不能再吃了,万一变质了会吃坏肚子的!” “这些甄糕是给你拜师用的,软糯香甜,老人和小孩都喜欢吃。” “这两条烟熏肉特别适合下酒,就是比较费牙口,也不知道你的师傅喜不喜欢吃,便是不喜欢也不要紧,送人送礼也是极好的!” “还有这一大包盐酥花生和兰花豆,谁吃到谁走运,我就不多说了!” “这些果脯腌制的时间不够长,要避着光存放,要是闻到酸味儿就不要吃了。” “这包小鱼干和虾干烘烤的时间太长了,有点干,你少吃点儿,别伤了牙。对了,换牙的时候不能吃太硬的和太粘的,知道不?” 三郎一字不落的听着,视线紧紧追随着江山的动作,紧抿着薄唇用力点头。 “啊,还有这些腌菜……薛姐姐怎么把腌菜也装起来了?三郎,小孩子不能吃太多咸菜,偶尔用它来配粥可以,千万不能吃多噢,不然不长个!” “对了,娘,三郎的衣服呢?我记得四季衣裳装了两个箱子,箱子呢?” 江山的肚子这几天长的特别快,鼓了好大一块出来。 她转身的动作不是很协调,看得三郎心里一阵阵发酸。 “姐姐,你歇一会儿吧,你都忙了大半天了!” 江山一手扶着后腰,一手在三郎柔软的小脑袋上揉了揉,呵呵笑道:“真要心疼姐姐,就好好跟先生学本事,将来做姐姐最坚强的后盾!” 焦母全程在一旁看着,偶尔用帕子拭一拭眼角的水光,并不多说。 听到江山唤她,便上前把她扶到椅子上坐了下来,道:“三郎正在长个儿,不用带那么多衣服,带两身寝衣和冬衣就够了。下次咱们去看三郎的时候,在渝州城买几匹时兴的好料子,再托人给三郎做几身新衣裳。” “对噢,我怎么没想到!”江山一拍脑袋,笑眯了眼。 三郎在江山的旁边坐了下来,双手抱着她的胳膊,把头靠在她的肩上,沉默不语。 小小的孩童现在已经学会掩藏情绪了,明明心里难过的要死,却忍着不哭,也不说那些惹人伤心的话,懂事得让人心疼。 江山捏捏他的脸,凑趣道:“这就开始想姐姐啦?那你在渝州城还不得哭鼻子?这可不行,你要是哭鼻子了姐姐会有感应的,你一哭我就难过,我一难过宝宝就不舒服,哎呀……!” “我不哭,我保证不哭!”三郎迅速抹去眼里的水光,紧绷着小脸向江山保证。 院子里,王四娘又收到了一包补品,这都第三次了! 半个多月前,傅启源收到一封上京的来信,特意过来辞别焦家母子,并送来了大包小包的补品。 江山本想退回去,却找不到正主,于是焦母便留了下来,按照大夫的建议给江山补身子。 谁知,有了第一次还有第二次和第三次。 送礼的小厮一会儿说是世子李明赫送来的,一会儿说是傅启源送来的,焦母作主干脆都收了。 吃了补品以后,江山的精气神果真是好了太多,腿上的水肿也消了些,看上去比以前精神多了。 江山曾一度怀疑她是不是怀了个双胎,还特地去问了严大掌柜,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虽不是双胎,但严大夫说她肚子里的娃儿比较能吃,个头有点大。 这不是要人命吗?江山慌的哟,就差绝食了。 后来还是王四娘给她出了个主意,少吃点有营养的饭菜,多服用一些补血养气、强身健体的药材。 在生死面前,江山果断抛弃矫情,捡着傅启源送来的那些名贵药材吃。 后来她悄悄找大夫算了一笔帐,她吃进去的那些东西,比他们家现在所有的家当加起来都值钱! 她承认,那一刻她有些心虚了。 第44章 送别 三郎走的那天,清风学馆的师生都来送他了,曹清也来了。 对曹清而言,三郎是他生命中最耀眼的存在,现在三郎要离开了,他特别舍不得,哭得浑身直抽。 三郎反倒顾不得离别时的伤心了,他用他的小手不停的给曹清擦眼泪,还细声细气的哄着:“你不要哭,我会给你写信的,你也可以给我写信。” 曹清哭的说不出话来,他才不要写信,他还没识几个字呢,怎么写信?他只要阿贤! 三郎想了想,凑到曹清耳边小声说道:“你别哭了,我告诉你个秘密,我用我的零花钱在姐姐那里给你订了一个生日蛋糕,等到你过生辰的时候姐姐就给你送过去!我还亲手给你做了一个江氏私房菜的终生vvip贵宾卡,你要保密哟!” 曹清的哭声戛然而止,努力睁大了红肿的眼睛傻愣愣的看着三郎。 蛋糕他吃过,自认为是人间第一美味,江氏私房菜的vvip贵宾卡他也见到过,却不曾得到,把他给羡慕的! 很快,他反应过来了,一把抓住三郎的衣袖,热切的问:“我可以请、江姐姐帮我、画小老虎吗?” “当然可以,上次姐姐就帮我画的小兔子,小兔子就是我的属相。” “好好好好,我我不哭了,你走吧!” 明明该是依依不舍的离别戏码,却因两个孩子笑场了。 三郎很是无语了一阵,然后开始逐一向师长和师兄弟们辞行。 吴夫子笑呵呵的道:“为师会去渝州城看你,你的母亲和姐姐师娘会替你看顾一二,且放心去吧!” 三郎跪在地上深深的朝着吴夫子拜了下去。 袁问和乔生负责一路护送三郎去渝州城,焦母和江山也很放心。有了曹清小朋友的笑场,母女俩的那份离别之情也淡了许多。 各自嘱咐了三郎几句,目送着马车走了。 出了县城的城门,有人送了一封信给三郎,言是傅启源亲笔写给他的。 对傅启源,三郎始终有一种特别的依恋,每次看到他,就看阿兄站在他面前。 他不打算现在就看,他要留到想家的时候,想阿兄的时候再看。 送走三郎,江山觉得心里空了好大一块。 她来到这个世界半年了,一点一点看着这个孩子在短短的半年时间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她看着他变得健康、活泼有朝气,看着他学会算术和算帐,看着他一笔一划的学写字,看着他的思想一天比一天成熟,看着他像个小大人似的替他们操心。 她知道她教不了三郎太多知识,她的所知所学甚至有可能给三郎带来麻烦,她只能放他离开,任他在天际展翅翱翔,越飞越高,等他回来替她撑起一片晴空。 可是,真的好舍不得呀! 焦母似乎没有她这份闲功夫,在江山躺在床上自怨自艾的时候,焦母把她从房间里拎了出来,逼着她满院子溜达。 “多走动走动,对孩子好。”焦母盯着她的肚子,眼里藏着一丝不为人知的隐忧。 “娘,没事的,我现在吃的不多,他长的也没那么快,还有三个多月呢!” “你知道什么,孩子骨胳大再瘦也不好生,你别看三郎瘦瘦的,生下来的时候个头可大了,娘可是生了两天……。” 眼瞅着江山的脸色有些发白,焦母适时的抿住了嘴。 江山笑的有些勉强:“娘的个头比我高,许是这孩子个子像我,瘦瘦小小一只,也就不那么遭罪了。” 焦母转过头不去看江山,心里却在想,就是因为个头没那么高,才会更吃亏! 遥远的上京。 尚书夫人傅程氏端着一碗燕窝粥,脚步轻快的直奔傅启源的书房。 走到门口,却被小厮拦住了。 “夫人,请容小的进去通传一声。” 傅程氏柳眉一竖,“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清楚我是谁!” “大公子有令,任何人进大公子的书房,必须通传。”小厮面不改色的道。 傅程氏气了个仰倒,母亲进儿子的书房给他送夜宵还要经下人通传?还有比这更离谱的吗? “让开!”她怒喝一声,当家主母的气势一下子立了起来。 “夫人……。” 傅启源从里面把门打开,视线扫过程氏手里的燕窝粥,淡声道:“母亲,我不饿,跟您说过多少次了,我不喜吃宵夜,更不喜食甜腻之物。” 傅程氏满脸堆笑的走了进去,把燕窝粥放在书桌上,视线在书桌上扫过一遍,这才柔声说道:“好不容易才回到家中,你父亲又带着你到处跑,连个年节也没能好好过!这是母亲特意找人送来的上好血燕,最是滋养不过,你多少吃一点儿吧!” 傅启源眸色微动,笑道:“有劳母亲费心,府里的库房是何人在看管?我想吃的时候自己去取来让厨房给我做成咸口的,您就不用亲自跑这一趟了!” 见儿子领她的情,傅程氏高兴极了,喜滋滋的说道:“钥匙在程嬷嬷手里,你想要什么只管跟她说,不必跟母亲见外!” 傅启源笑着点了点头,又拂袖坐在了书桌前。 傅程氏知道她该出去了,可又压不下心里的疙瘩,磨磨蹭蹭着不愿意走。 傅启源等了有一会儿,才抬头问道:“母亲,可是有何吩咐?” 傅程氏满脸笑容的道:“母亲之前跟你说过,大长公主的女儿、怡安郡主刚刚进宫了,要在宫中小住些日子,你若是……。” “母亲!”傅启源打断程氏的话,黑眸淡淡的扫过母亲微僵的面孔,微笑着道:“母亲,我连圣上的好意都拒了,您就不要再为了儿子去得罪那些贵人了!” 傅程氏只觉得心中没来由的一紧,再看儿子那张温润含笑的俊脸,喉咙像被人掐住了一般、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儿子有时候明明是在笑,她却能感受到一种遥远的距离感。 就像现在,她清楚的知道儿子不高兴了,很不高兴! 她讪笑着往外退,嘴里说道:“哎,母亲就是随口说说,你别放在心上,母亲这就回去了,你早点儿歇息,啊。” 傅启源目送着她出了书房的门,黑眸顿时沉了下来。 第45章 捡到一个老爷爷 尚书府的书房里,一样的场景,说话的变成了父子。 “父亲,我不想入朝,我想做个地方官。”这是傅启源第一次对工部尚书傅亭明确的表达“我想”两个字。 从他被救回来,从昏昏沉沉中睁开眼,对这个陌生环境里所有的一切都表现的那样淡漠、平静,似乎什么都是虚幻,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可以舍弃。 傅亭知道,儿子突然之间失去了所有的记忆,脑海里的一切都是别人强行塞给他的,他甚至没有拒绝的机会。如果不是他们父子有五分神似,只怕他很难接受他这个父亲。 “为何会这么想?此去渝州可是发生了什么?”傅亭不置可否的问。 “孩儿对朝政没什么兴趣,只想为地方百姓做点什么。”傅启源的理由找的很充足。 “在朝为官也能为国为民,权利越大,你能为百姓做的事更多。”傅亭二两拨千斤的反驳儿子的借口。 “也许父亲说的对。”傅启源不怎么诚心的说道。 短暂的沉默过后,傅启源忽然有些疲惫的问道:“父亲如今身居高位,心中就不曾有过遗憾?若是让父亲重新再选择一次,您还会允许当初的遗憾发生吗?” 傅亭心中最冷最硬的某处像是被人狠狠的撞了一下,起了一丝波动。 良久,傅亭问:“你想去哪里?” 傅启源唇角微沟,迎上父亲的眼眸,一字一顿道:“古、阳、县!古阳县知县去岁的评绩应不会差,他在那个地方呆的也够久了,父亲若能帮他挪一挪,孩儿感激不尽!” 傅亭那双和傅启源如出一辙的眸子微微眯起,“你可是查到什么了?” 傅启源笑得颇为开怀,“父亲不必担心,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孩儿迟早也会知道,即便是那样,对父亲也没什么影响,不是吗?” “源儿,为父只是担心你,你如今是天子门生,不能被人捏住任何把柄!” “把柄?”傅启源冷眸微愠,“在父亲眼里,抚养我长大成人的那些人将会成为我的把柄?那孩儿是不是可以认为,只要孩儿愿意,是不是可以随时舍弃尚书府的一切重担和枷锁,任我自在逍遥?” 傅亭闭上眼,沉声道:“你该知道,为父并不反对你回去尽孝,只是你的母亲,她的性子执拗,如今把你的前途看的比性命还重,若是让她知道你的决定,必不会善了。” “所以,孩儿需要父亲的支持。” 傅启源定定的看着父亲恍若老僧入定,心中突然有一种奇异的感觉,这些年父亲大概就是通过这种方式来处理和母亲之间的问题吧? 傅亭睁开眼看了儿子一眼,道:“等到三月过后,各路官员会陆续进宫述职,待为父见过渝州太守再作安排。” 渝州城郊外有一处古寺,古寺临近官道,很多来往的车辆进城前会在古寺借宿。 袁问和乔生不敢耽误太多时间,又不能不顾三郎的身体,走了四天才到了渝州城外。本想去寺里歇一歇,奈何人太多,只能在靠近官道的小树林里稍作歇息。 然后,就有了眼前这一幕。 树林里,一老一小面对面蹲着,你喂我喝一口水,我喂你吃一块饼,你帮我擦一下汗,我帮你捶一下腿。 袁问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看着,那老者只是个普通的乡下人,没什么好担心的,便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他们闲聊。 “老爷爷,你的腿还痛吗?我再帮你揉揉吧!” “不痛了不痛了,你也坐下歇歇,再喝两口茶。” “老爷爷,你的菊花茶真好喝!再吃一个杯纸蛋糕吧,香的很嘞!” “哦哦,好好好,呵呵!” 一老一小吃着喝着,很是惬意的样子。 又过了一会儿,老的帮小的把脖子上的毛毛领紧了紧,又稍挪了一下位置,给他挡了一股冷风。 小的又把口袋里的酥糖摸了两块出来,塞了一块到老的嘴里,一老一小憨憨的相视而笑。 乔生在催了,袁问朝三郎招了招手,示意该赶路了。 三郎忙把老者扶了起来,搀着他从树林里出来了。 “袁大哥,我捡了一个老爷爷,他走不动了,我们送他回去吧!” 袁问还能说什么,都有了分吃一块饼的友谊了,咱能拒绝吗? 乔生也没意见,这一路上都是他们俩作主,他只负责赶车。 老者很是过意不去,问他们要去哪里,会不会耽误他们办正事。 三郎沉默了一瞬,望望袁问。他没记错的话,那个地方不能跟任何人说,不然会扰了先生的清静,还会有麻烦。 “老爷爷,我是来渝州城求学的,也不知道老师会不会收我。我们要在这里多呆些日子,有时间我会去看你的,还给你带好吃的!” “好好好!”老者高兴的一个劲儿点头。 马车驶进渝州城,一路的繁华热闹令三郎眼花缭乱,根本看不过来。 他张大了嘴巴,小嘴发出无声的惊叹,却不像别的孩子那样兴奋到尖叫。 老者眼瞅着三郎的表情,笑道:“好看吗?和古阳县有何不同?” 三郎的心思还没有收回来,也因此没有发现老者话中的问题,老老实实点头:“好看!比古阳县热闹!” “喜欢这里吗?想不想永远留在这里?”老者又问。 “喜欢,但是我只是在这里求学,学成以后还是要回家的!我娘和姐姐还在家里,我得回去!”三郎说这话的时候是面对老者说的,表情很是认真。 “好男儿志在四方,你不想学成以后大展鸿鹄之志?” 三郎很是费劲的理解了一下老者话里的意思,抿了抿唇,道:“我要是照顾不了我娘和姐姐,我就不是娘的好儿子,也不是姐姐的好弟弟。” 老者哈哈大笑起来,摸着三郎的小脑袋一个劲儿点头。 马车在渝州城内七弯八拐后,突然从闹市中隐入一片田园春色,再往前走,一个别致的竹舍出现在视线内。 袁问探出头来,看到竹舍门头上刻着极不起眼的三个字“寻梅斋”,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第46章 原来是老师呀 “老爷爷,这就是你家吗?你家好漂亮呀!”三郎惊呼出声。 老者和三郎彼此搀扶着下了马车,他乐呵呵的朝竹舍喊了一声“石头”,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从竹舍里跑了出来,高兴的迎上来喊道:“先生,您回来啦!” “石头,快去泡茶,来客了!”老者笑眯眯的吩咐道。 石头却是神色一变,满眼戒备的看着乔生和袁问,如临大敌。 三郎见小哥哥貌似不是太欢迎他们,忙道:“不劳烦小哥哥了,我们也该走了,爷爷再见。” 说完,拉了拉袁问,袁问却站着没动。 老者笑呵呵的拍拍男孩的肩,男孩转身回了竹舍。 袁问上前一步,恭敬的道:“袁问见过寻梅先生!” 一旁的乔生见状,也依模样行了一礼。 三郎睁圆了大眼,摸着脑袋呐呐的问:“寻、寻梅先生?老爷爷怎么会是寻梅先生?” 他可没忘,寻梅先生就是他此次要拜师的人,他怀里还有吴夫子给寻梅先生的亲笔书信。 袁问见他还在发呆,抬脚在他的小屁-股上轻踹了一下。 三郎就这么直挺挺的往地上一跪,下一秒,他熟练的拜了下去,脆声声道:“学生焦彦,拜见老师。” 寻梅先生哈哈大笑着扶起三郎,“急甚,茶水还没备好,总得进屋让老夫喝一杯拜师茶吧?” 这就是同意收下三郎了?袁问大喜过望,再次向寻梅先生行了个大礼。 三郎晕晕乎乎的进了竹舍,接过石头备好的茶水向寻梅先生行了拜师礼。行完礼,坐在了老师下首方,才犹犹豫豫的道:“可是,我还给老师带了好多好多的拜师礼,都还没拿出来呢!” 乔生赶紧把马车上的大包小包搬了进来,一样一样打开呈给寻梅先生看。三郎把姐姐交待的话一字不漏的说了一遍,末了,还体贴的说道:“老师不喜欢吃的,送人也都是极好的。” 石头这次看三郎的眼神完全不一样了,他拉着三郎的手亲亲热热的说道:“小公子,您太客气了,先生很喜欢,特别特别喜欢!晚上我们有口福了,嘿嘿……。” 寻梅先生都快把脑袋钻进盐酥花生和兰花豆的布兜里了,听石头这么一说,大手一挥,“石头,准备晚饭,咱们爷儿几个饱饱的吃一顿!” 石头年纪不大,做家务却是一把好手,做饭、洗衣、扫地、种菜样样精通,寻梅先生的日常琐事全是他负责。 三郎想帮忙,石头制止了他,捏着他的小脸语重心长的道:“小公子,你是先生的关门弟子,我是个奴才,以后你就是我的半个主子了,哪有奴才帮主子干活的道理。去吧,去陪先生说说话儿,先生今儿很高兴!” 三郎似懂非懂的回到堂屋,继续听老师和袁问、乔生说话。 袁问、乔生对三郎的老师是有问必答,知无不言,问到三郎的学业时,却只问了一句话就带过了,更多的是问他生活上的细节。乔生算是看着三郎长大的,他说三郎从前脾性如何如何,现在的脾性又是如何如何,最后总结出一句:这孩子实在太聪明了! 三郎正来的时候正好听到乔生夸他,很有些难为情的对老师笑笑,笑容羞赧却极其明朗。 于是寻梅先生也得出了一个结论:三郎的脱胎换骨归功于一个人:江山。 做学问不难,难的是做人,做一个通透但又平凡的人上人更难!这孩子背负着母亲和姐姐的殷殷期盼,没有父兄为表率,再聪慧如他,若不能正确引导,很容易走上一条偏执、狭隘的不归路。好在他年幼且至纯至善,锦绣未来可尽情描绘。 见老师光看着他不说话,三郎有些惴惴的问:“老师,可是学生有何不妥?” 寻梅先生笑着摇了摇头,仍是不语。 三郎咬了咬唇,面上又是一羞,“老师在路上就认出学生了吗?可是学生眼拙,没能认出老师哎!” 寻梅先生又哈哈笑了起来,他好些年没有这么开怀过了,这个学生妙的很,妙的很呐! “老夫初初见你,只觉得你是个纯善的好孩子,对一个穷困潦倒的老头子还嘘寒问暖,一番交谈过后,老夫心中对你很是欢喜。后来听说你是来渝州求学的,年岁相仿,又如此聪慧,想来便是了!” 三郎唏嘘不已,“这是我和老师的缘份咧!” 寻梅先生又是一阵大笑。 晚饭异常丰盛,三郎带过来的所有吃食在这个世界几乎不多见,食材普通,贵在做法独一无二,所谓“私房菜”也。 三郎很热情的把每一道吃食的特别之处讲给老师听,娓娓道来,如数家珍。 “先生,这捞汁海鲜味道虽美,体寒脾虚之人不易多食,佐酒倒是不错的选择。” “您牙口不好,盐酥花生还是少吃,姐姐会做一种软烂的盐水花生和毛豆荚,回头我给姐姐写信让她捎点儿。” “烟熏肉我让石头哥哥多煮了会儿,软烂香滑,您尝尝。” “石头哥哥,你别老吃咸菜呀,来,多吃大虾长的高。” 石头嘴角高高翘起,接过三郎给他夹的大虾,陶醉的闻了一下,没舍得吃。 石头虽然和他们同桌共食,但他不怎么夹菜,吃的也都是素菜和咸菜。寻梅先生似乎也习以为常,帮他夹了一次菜以后就不管他了。 三郎看着石头,虽然个子比他高了一个头,但是很瘦,比他以前好不了多少。 他看着石头,严肃的说道:“石头哥哥,你现在还在长身体,一定要保证足够的营养,不能光吃青菜,还要多吃肉,多吃虾,还要多喝骨头汤,姐姐说喝骨头汤可以让骨头长的壮壮的,有力气!” 石头把头从碗里抬起来,嘿嘿笑道:“我吃的很好,你也吃。” 三郎见他没啥动作,只好又替他夹了两只大虾和一个肉串。 寻梅先生看着这两小只互动,抿了一口酒,笑道:“石头,听三郎的,老夫管不了你,以后还得由他来管!” 石头低头默默的吃了起来,眼眶微微有些发热。 第47章 红鸾星动 江山再次收到傅启源派人送来的论车装的高档燕窝、人参、鹿茸、当归等补品时,心情有些复杂。 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男人对女人无事献殷勤,动机总是不单纯。她一个现代人,虽然没有正经谈过恋爱,但没少被粉丝撩,这明显就是那啥嘛! 她倒是不怀疑自己的魅力,只是觉得傅启源的行为会不会太随意了?堂堂尚书府嫡子,尚公主都够了,何至于对她这个名节尽毁的孕妇动心思?难道说他只是想跟她玩玩? 呵,江山摸了摸下巴,笑了。 她一个穿越千年的小妖,谁玩谁还不知道呢! 现代渣男的那些套路江山早就看腻了,要玩就玩点新鲜的吧。反正三郎不在家,闲着也是闲着。 遥远的上京。 傅启源看着站在面前的女子,没什么表情的道:“姑娘不知道花园在哪里?姑娘不是府里的人,进尚书府理应先经通传,自有人给姑娘带路,未经主人许可就四处乱闯,这是哪家的礼数?” 女子的面上一阵红又一阵白,她捏紧手里的帕子,凤眸左右转了转,强忍着怒意说道:“你不知道我是谁?” 傅启源眼皮都没抬,“我为何要知道?便是知道,我为主你为客,难道不该事先通传?这里不是女眷该来的地方,姑娘请回吧!” 女子的脸彻底冷了下来,一双美眸在傅启源面上停留片刻,转身离去。 傅启源扫过门口一道青灰色的影子,眸色愈发冷冽。 “来人!傅书!”连喊了两声,一个轻快的脚步由远而近。 主子的脸色不大好看,傅书很有先见之明,从怀里摸出一封信,一言不发先呈了上去。 “古仙镇……那位来的……。” 傅启源先是一怔,下一秒便拿着信匆匆进了书房。 “再查一遍院子里的人,养不熟的全部退回去给夫人!” 一封信,傅启源看了三遍,还用笔把三个错字细细的圈了出来,在嘴里慢慢的品着。 “红鸾星动?何意?” 江山为表谢意,夜观星象,掐指一算,算出他红鸾星动,特意写信过来恭喜他,他满心的欢喜一瞬化成了泡泡。 难道她已经知道他被母亲逼婚了?到底是哪个多嘴的奴才漏了嘴! 傅启源心浮气躁的原地转了几圈,等到心情慢慢平复后,开始给江山回信。 他让江山好好照顾自己和孩子,他会尽快处理好上京的事情后回古阳县看他们,让她勿多心、勿多思、勿多虑。 尚书夫人傅程氏正在拟给长公主送寿礼的礼单,听到程嬷嬷汇报库房里的血燕、人参、鹿茸、当归等上好的补品补品数量少了一半,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你们还在往那个贱人的屋里送?” 程嬷嬷摇了摇头,迟疑着道:“夫人,不是李姨娘,是、是大公子。” “源儿?源儿因何要这么多补品?他是送人还是自己用?”傅程氏听到是儿子,阴沉的脸立刻就转晴了。 程嬷嬷的脸彻底垮了下来,垂头丧气的道:“夫人,大厨房没有给大公子炖过补品,管家也不知道那些补品去了哪里,我们送到明轩阁伺候的人,全被大公子打发出去了!” 傅程氏柳眉一竖,面上很是不悦,“不是让你安排一些办事可靠、沉稳机灵的人到明轩阁伺候吗?” 程嬷嬷更委屈了,“夫人,明轩阁里面的人都跟了夫人多年,是我亲自调教过的,绝对忠心耿耿!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反倒令大公子不高兴了,不但把院子里的人打发出去了,连看守院门的人都被寻了个错打发了!” 傅程氏的脸色渐渐有些发白,她想起怡安郡主跟她说的话,一颗心渐渐沉了下来。 是呢,儿子是不知道上京的关系网有多复杂,他不知道一个小小的尚书府在那些真正的皇亲国戚眼里是多么微不足道的存在,如果不去倚仗那些人,他在上京将寸步难行! “嬷嬷,你快去问问,老爷准备把源儿安排到什么地方任职,一定要快!” 江山的身子越来越重,在焦母的强烈要求下,她又雇了两个人帮忙打杂。 江氏私房菜现在几乎由焦母全权负责,江山全程只动动嘴皮子,偶尔检查一下食材的品质,或是帮乔家父子看看配料,兴趣来了就研究一下新菜谱。 她最喜欢看的,还是乔石和焦母的互动。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三郎不在身边,也或者是他发现江山明里暗里并不反对他和焦母在一起,乔石献殷勤的频率是越来越高了,就是手段不怎么高明。 好不容易给焦母买了一件颜色鲜亮的衣裳,非得赶在她腌海鲜的时候巴巴的凑上去,至于借口,你听听。 “你这衣服都有补丁了,换上这件吧,这件是新的。” 焦母特意换了一件有补丁的衣服,就是怕那些调味料把衣服弄脏了不好洗。这个憨货是半点眼见力儿也没有,偏偏挑在她灰头土脸、最没有心情的时候送心意。 “我是没新衣服穿吗?我穿这身衣服也碍不着你吧?出去出去,别在这儿碍事!”焦母的脸色不太好看,用胳膊肘把乔石推到一边,眼皮儿也没抬。 乔石捧着衣服退到门口,脸都憋红了,才呐呐的道:“不是,这不……买都买了,你就穿上吧,这花色可好看了,老贵……不穿可惜了……!” 要说焦母虽然知道乔石的心思,但她以前压根儿就没往这方面想,一开始是不想因为她影响焦二郎的前途,后来是因为生了一场病导致精神不正常,至于现在,她像是重新活了过来,已经不再是当初的焦程氏。 乔石的心思她懂,江山偶尔打趣他们的眼神她也能看明白,她更清楚他们孤儿寡母想在这个世道生存不容易,她需要找一个助力,一个对她和孩子们有情、有心、有意的助力。 这个助力她现在找到了,只是不太好使劲儿。 乔生在后院给马喂豆渣,一个不留神就听到了老父和焦大娘的对话。 他忍无可忍的走到门口把他爹拉了出来,一把抢过衣服送到焦母面前,诚恳的说道:“大娘,我爹不会说话,您别介意。他把镇上所有的成衣铺子都跑了一遍,问过好多女客,都说这件好看他才买的,他这是特意给您买的!” 孩子都这么说了,焦母也不好再拉着脸,洗了好几遍手,这才伸手小心的接过衣服,回屋去了。 自始至终连个眼神都没给过乔石。 第48章 父子夜话 夜里,乔家父子一个在炕上一个炕下,心平气和的互揭疮疤。 “爹,不是我说您,焦大娘她不是那种扭扭捏捏的性子,她心里头有主意呢,您也别遮遮掩掩的,有啥说啥,憋心里头累不?”乔生暗地里翻了个白眼。 “小兔崽子,瞎说啥哩!你爹我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还用你说教?这么能埋汰,咋不见你对山儿示个好?人家那稀罕物都是一车一车的拉,你看看你都做了啥?”乔石心里像窝了一团火,有越燃越旺的趋势。 “爹,您老多操心操心自己吧,别管我!”乔生的语气很冲,心里一下子涌出无数个小人在掐腰骂架,至于谁是那个挨骂的冤种,只有他自己知道。 “我不管你谁管你?你再不加把劲儿,等山儿生下孩子,她就要去渝州城了!”乔石恨铁不成钢的骂道。 乔生心里愈发烦躁,扭头冲他爹吼道:“您就知道骂我,我能咋办?人家爹在皇宫里头当大官,人家还是状元郎,是皇帝的学生,长的又俊,人家一根手指头就能把咱爷俩戳死,我又算个啥?您儿子压根儿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这话忒伤人心了,乔石的心窝子都被戳疼了!可是儿子没说错,他们爷俩跟人家就没有可比性! 乔石黯然的叹了口气,不怎么走心的说道:“也许人家看不上山儿,毕竟山儿……咱不一样,咱家会把山儿和孩子当宝贝疙瘩疼,咱也不在乎别人说闲话……。” “爹,您说说,山儿她像是从山沟沟里出来的土疙瘩吗?”乔生突然打断他爹的话,一本正经的问。 乔石愣了愣,摇了摇头。 乔生没有等到他爹的回复,叹了口气,悠悠的道:“爹,咱骗不了自己,山儿她不是土疙瘩,她是金疙瘩,走到哪儿都闪闪发光,谁看了都喜欢!儿子也喜欢,很喜欢很喜欢,可是儿子离她太远了,她看不见您儿子。” 乔石的心像被人捶了一下,闷闷的,很不舒服。 “爹,您和儿子不一样,您这儿可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您再不想想办法,将来可别在儿子面前哭!” 乔石在陷入黑甜梦乡之前还在想,他看得见的儿媳妇和孙儿估计是泡汤了,得想办法抓住老婆才行,怎么也得先给儿子找个娘! 甜水胡同的焦宅里,江山盘腿坐在床头,手里抱着钱匣子,嘴里叽叽咕咕的念叨着什么。 焦母端着一碗浓稠的燕窝走了进来,一见江山的模样就嚷嚷了起来:“跟你说多少次了,不要盘腿坐,当心腿抽筋!” 江山把腿蹬直,伸手在匣子里拨弄了几下,道:“这些钱您明天送到钱庄存起来,就当是给未来买一份保险,剩下来的钱也够我们日常花销三五年没问题。接下来赚的每一笔钱,要麻烦娘单独做个细帐,这是我们要在渝州城开店用的!” 焦母接过钱匣放在一旁,把燕窝递到江山手里,无奈的说道:“山儿,娘知道你有主意,走一步能看十步,但是现在你得听娘的话,天大的事莫过于你和肚子里的孩子!从今天开始,每天晚上喝一碗燕窝,娘会看着你喝完再走!” 要说江山在现代做美食博主时也没奢侈到天天喝燕窝的地步,如今做一回古人,反倒享了某人的福了。 江山小口喝着燕窝,黑亮的狐狸眼透过长睫瞄了瞄焦母,“娘,以后多煮几碗,您也喝,薛姐姐也喝。” 焦母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伸手虚点了点江山的额头,道:“你以为这是大白菜呢?上好的血燕连皇宫里的贵人也是限量定额的,哪能想吃就吃,就你能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江山眼眸一亮,心思转的飞快,似不经意的问了一句:“娘,您跟我说说呗,皇宫是啥样儿的?真个像戏文里说的那样到处都是黄金?” “戏文里净瞎说,皇宫里哪能……有什么好说的?快点喝,喝完了孩子也要休息了!”焦母忽然有些心急的站起身,也不再盯着江山喝燕窝了,说着话就转身走了。 江山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那么多的高档补品见怪不怪,烹饪燕窝的手法这么讲究,连皇宫都见过,江山对这个便宜娘的身份越来越好奇了。 焦母回房后,有些心烦意躁的在屋里转了几圈,慢慢从床底下摸出一个包袱,里三层外三层的打开,露出包袱里面的一对玉镯和一块玉佩。 她无比爱惜的轻抚着玉佩上的“梅”字,眼泪毫无预警的滴落下来,在“梅”字上面炸开了花。 “爹……你在哪儿……梅儿好想你……。” 隐于渝州城内的某处竹舍内,三郎目不转睛的盯着墙上的寒梅图,足足盯了一刻有余,方提起笔,慢慢落了下去。 这是他画的第三幅梅图,越画越觉得有意思。 老师说,学作画之前要先学看画,从画里看到什么就说什么,想到什么就写什么。等他的意境达到了,再让他临摹。 每一幅梅图,他看到的都不一样,想到的也不一样。 第一幅梅图,他跟老师说,他看到了好多孩子在蹴鞠,把石头哥哥都逗笑了。 第二幅梅图,他说他看到花开了,还有蜜蜂在里面嗡嗡嗡的采蜜,可热闹了。 第三幅梅图,他从雪山上的暮色中看到在等待孩子回家的老人,风中的雪沫是老人的眼泪。 三郎第三幅梅图画完,寻梅先生看完后就收起来了,什么也没说,开始让他临摹他的画。 “老师,您不是说我在画画方面颇有天份吗,为何不让我继续作画呢?我喜欢画画。”三郎微偏着头,趁研墨的功夫忍不住跟老师提了一嘴。 他喜欢画画,可以随心所欲的画他所想,想他所画,他喜欢自由发挥,不喜欢依葫芦画瓢的临摹老师的作品。 寻梅先生不轻不重的在他的头上敲了三下,“灵气足矣,就是心性太浮,小孩子家家,先收收性子吧!” 第49章 麒麟才子焦小郎 三郎在渝州城收到江山的第一封信,距离他离家已经三个月了。 想哭,想笑,想唱歌! 三郎没有办法形容他的心情,拉着老师的手反复的说:“姐姐说她老是梦到我,我也梦到她了,我还梦到姐姐的小宝宝了!” “姐姐又做出了几道新菜,有一道菜叫‘东坡肉’,炖的又软又烂又糯又可口,老师一定爱吃!” “姐姐还让我有空的时候给小宝宝想几个名字,老师,您快帮我出出主意,有什么好的典故不?我喜欢女孩儿!” “老师,姐姐说我娘现在是铺子里的大掌柜了!您不知道,娘以前既不爱说话也不爱笑,从来不出门,自从姐姐变聪明以后娘也变的爱笑了,现在还学会了做好多好吃的菜,以后让我娘做给您吃!” “对了,姐姐还托人给先生带了果酒,不过还在路上,应是要晚些日子!” “还有石头哥哥要的腌菜配方,姐姐准备了好几种……可是老师,姐姐说腌菜不能吃多哎,我得告诉石头哥哥不要再捡那么多陶罐了……!” 看着小徒儿蹦蹦跳跳的跑开,寻梅先生捋着胡子笑着摇了摇头。 小小年纪,比他这个老头子还爱唠叨,可是他怎么就这么稀罕那个小不点的唠叨呢? 他那个姐姐也是个妙人,太招他喜欢了! 想到小徒儿给姐姐画的画像,寻梅先生突然想到了他已逝的夫人,那孩子和他夫人年轻的时候依稀有几分相似呢! 难怪这么投他的眼缘! 三郎的好心情没维持几天,慢慢的就笑不出来了。 老师除了给他讲课,偶尔教他习字以外,剩下来的时间就让他自己临摹画画,一遍又一遍的临摹同一幅画,每一幅画都要求他找出不同之处,他现在一点儿也不开心! 再看看老师,收到姐姐托人带给他的酒以后,每天都笑的见牙不见眼。还有石头哥哥,成天研究姐姐带给他的腌菜配方和食谱,都快着魔了! 三郎有生以来体会到了生无可恋的感觉! 石头忙里偷闲给三郎炸了一碟香酥蚕蛹,走到书房外面的时候,见寻梅先生猫着腰扒着竹帘往里瞅,便也踮着脚尖往里瞅了一眼。 “先生,咋不进去?” 寻梅先生朝他竖起一根手指头摇了摇,又猫回去继续瞅。 一老一小在窗外瞅了好半响,寻梅先生终于收回手,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说了一句“焦家小郎真乃麒麟才子啊!” 石头还在纳闷,手一轻,碟子到了寻梅先生手里。 “回去给他熬一锅骨头汤,山药骨头汤,多给他补补!” 工部尚书傅亭的书房里,傅程氏第一次不请自到,还当着傅亭的面砸了一块古砚。 “让源儿去一个芝麻粒儿大的小地方任知县,亏你想的出来!源儿是我的儿子,这么多年来你欺我辱我伤我我都忍了,可你休想再作践我的儿子!”傅程氏冷厉的看着傅亭,眼里是从未有过的决绝。 傅亭强忍着将这个女人扔出去的冲动,一手按着太阳穴,一手握紧手里的书,淡声道:“这是圣上下的旨,也是你儿子的愿意,你既是这般能耐,何不去说服你儿子?” 傅程氏怒从心来,拍案而起,“傅亭!收起你这副傻惺惺的嘴脸,你的好心好意留给你那个宝贝贱种吧,我的儿子不稀罕!我告诉你,只要有我程兰在,谁也别想阻碍我儿子的前途!” 伴着一声重重的摔门声响起,傅亭放下手里的书,缓缓闭上眼,眼前挥之不散的,是嫡子那双坚毅、清冷却又仿佛蕴含着一场风暴的黑眸。 这个儿子,有和他母亲一样执拗的性子,却多了一份远胜于常人的忍耐和包容,可惜这份忍耐和包容不会对他的母亲释放,一个爱他胜过所有的母亲,同时也是一个处心积虑和他作对的母亲。 可惜,程兰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一点。 程兰怒气冲冲回到房间,打翻了几只花瓶后,对心腹程嬷嬷怒声喝道:“当初把你的侄子派到源儿身边的时候我叮嘱过他,源儿将来的妻子一定是非富即贵的名门闺秀,让他盯紧点儿,不要让源儿接触那些低贱的女人,结果呢?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居然一个字都没有跟我提起过!” 程嬷嬷缩了缩脖子,为难的道:“夫人,我问过小六,可他一个字也没跟我提起过,他说大公子不喜欢他多嘴,让我也不要多问。” “我是源儿的娘,我还能害了自己的孩子不成?你把小六给我叫过来,我倒要问问,他敢不敢在我面前装聋作哑!” 程嬷嬷心中一紧,福了福身,转身匆匆去找自己的侄儿。 傅知被“打入冷宫”有些日子了,好不容易等到大公子回京,却没有再被大公子复用,他的心像被霜打了似的,彻底凉凉了。 他心里好苦! 当初被夫人选中送到大公子院中伺候时,他知道他走了大运了,加上婶娘在一旁提点,他在大公子身边如鱼得水,很快就得到了大公子的重用,还给他赐名傅知。 原本一切都很顺畅,可自从去了古阳县,所有的事情似乎都超出了他的控制,大公子对他越来越不信任。虽说一切的源头都来自怀古村的那个“傻”女江山,但傅知心里清楚,大公子真正恼他的,是他自作主张,换言之,是他在夫人和大公子之间选择了夫人,背叛了大公子。 傅知隐隐觉得,他做了最不理智的抉择。 所以,当婶娘来找他去向夫人回话的时候,他的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公子交待过的事,他都记着呢! 傅知是被程嬷嬷从后院的侧门带进去的,除了守门的护院,谁也没看到他。 傅程氏看到跪在面前的傅知,冷冷的瞥了他一眼,端过桌上的茶水,很有耐心的撇着浮沫。 傅知眼观鼻鼻观心的跪着,默默的等着夫人问话。 半晌之后,傅程氏把杯子重重的搁在茶几上,厉声问:“小六,你可知罪!” 傅知心里没来由的一抖,双手抵地半伏着说道:“夫人,不知小六所犯何罪,还请夫人明示。” “古阳县的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还不从实招来!” 第50章 威逼 如果说傅知之前的感觉是趟在冰窖里,现在的感觉就是站在尖刀上。 一不小心会死人的那种。 几乎是不经大脑作主,他麻溜的连磕了几个响头,大呼冤枉,“小六不敢欺瞒夫人,小六确实不知道您说的女人是谁,小六跟在大公子身边也没有见到过什么不相干的女人,请夫人明察!” 程氏冷笑着一脚踹在傅知肩上,怒声道:“还敢嘴硬?库房里上好的补品全被源儿送去了古阳县,大多都是适合女子滋补的,如果不是因为外面有了女人,你倒是说说看,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傅知的心一阵阵的往下沉,他咬了咬唇,果断的说道:“大公子是主,小六是奴,奴才不敢妄断主子的是非,还请夫人恕罪,小六确实不知!” “好一个忠心的奴才!”程氏气笑了,“别忘了是谁把你送到源儿身边伺候的,本夫人才是你的主子!你以为你这样是对源儿忠心,殊不知你这是在助纣为虐,是在害他!源儿是我的命根子,谁若是敢害他分毫,本夫人饶不了他!” “小六不敢!小六不敢对夫人有半句隐瞒,所言句句属实!”为表决心,傅知伏首重重的磕在地上,脑袋瞬间就红肿了一大块。 程嬷嬷看的心痛不已,急道:“你这孩子,夫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公子好,咱们做下人的理当对主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你快如实向夫人禀明一切!” 傅知一个劲儿磕头,怎么也不肯改口。 程氏心中像燃了一团火,却不得不压下胸口那团郁气,强忍着说道:“小六,我知道你对源儿忠心,但你要知道,源儿是尚书府的嫡子,他所拥有的一切都必然是最好的,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只会拖累他,你也不忍心看到大公子将来被人踩在头上为所欲为是不是?” 傅知嚅了嚅唇,眼神飘忽着道:“夫人,小六所言句句属实,大公子身边真的没有女人!” 程氏肺都快气炸了,她拍着桌子恨声道:“你敢不敢拿你死去的父母亲人发誓?若有半句谎言,他们永不超生!本夫人且问你,你可敢发誓?” 傅知的脸刷的白了,程嬷嬷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满目惊惶。 “狗奴才!一家子黑心烂肺的破烂玩艺儿,连我都敢骗!你要表忠心是吧?好,本夫人成全你!来人,把这一老一小拖出去卖了,本夫人不想再看见他们,让他们滚的远远儿的!” 程氏又气又恨,口不择言说出来的一番话令程嬷嬷一刹脸白如纸,浑身颤抖。 她是程氏的陪嫁丫环,在她陪同程氏嫁到傅家的时候,程氏就已经帮她脱了贱籍,只是为了表忠心,她的卖身契还一直放在程氏手里。 主仆一场,程嬷嬷做梦也没有想到会从程氏嘴里听到这番话。 傅知同样也没想到会因为他的坚持,会连累到视他如亲子的婶娘落得这样的下场。 直到家丁扑上来拉着程嬷嬷往外拖的时候,傅知才恍然回过神来,冲上去一把抱住婶娘,泪如雨下的喊道:“我说,我什么都说,不关婶娘的事,求夫人饶了婶娘吧!” 程氏松开手中的帕子,轻轻呼出一口气,挥手示退家丁,上前扶住了程嬷嬷。 看到婶娘被夫人扶坐到椅子上了仍然还在止不住的颤抖,傅知绝望的闭了闭眼,再一次流下了眼泪。 江山看着酥饼表皮上面用竹刀刻出来的一朵朵栩栩如生的梅花,忍不住惊叹道:“太神了!娘,您这手艺简直是太神了!跟真的一样,连花蕊都看的清清楚楚!” 焦母停下手里的动作,用竹刀的另一头轻轻拨了拨额前的发丝,笑道:“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不过几朵花而已。行了行了,你别杵在这儿碍事,回屋歇着去吧,这儿有我和你乔叔看着就行了。” 乔石在揉面团,正不错眼的看着焦母手里的动作,见焦母停了下来,这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憨厚的笑道:“是咧,山儿,你去歇着吧,我会看好火候,出锅了我就给你端过去!” 江山不好再杵在这儿做灯泡,只好恋恋不舍的拿了一个生胚梅花酥饼,一边舔着一边往外走。 焦母在后面哎哎的唤着,意思是还没上锅蒸,不能生吃。 “越大越像个孩子了,比三郎还不听话!”焦母嘀咕了一句,继续忙活。 乔石探头往门口看了看,悄咪咪的朝焦母旁边挪了挪,压低声音道:“你也歇歇眼呗,都忙活一上午了!” 焦母头也不抬,“你累啦?那你歇着呗!” “我、我不累,你这样老是低着头不好,脖子会酸痛,腰也会疼,还是歇会儿吧!” 焦母嫌乔石聒噪,刚想埋汰他几句,抬眼却看见面前的汉子眼里带着笑、额头上挂着细密的汗水在一刻不停的揉面团,衣襟汗湿了也顾不得擦一擦。 心下一软,忙掏出帕子帮他擦了擦头上的汗水,嗔怪道:“揉这么多面做什么,我一个人也做不了那么多酥饼和糕点。” 乔石硬生生憋着一口气,生怕喘口气就把焦母手中的帕子给吹没了。直到那双微凉的小手从眼前挪开了,那丝丝缕缕的香味儿也没了,他才徐徐吐出一口气。 “我寻思着这几天我要出海去找点儿新鲜的海货,怕是没功夫和面,索性今儿多做一些。山儿说那个什么打糕越揉才越有劲道,口感也越好,我就一起做了。” 焦母把乔石拉到一旁坐了下来,倒了一杯水递给他,问道:“一定要去吗?这几日海上风大,怕是不安全,要不等过些日子再去吧!” 乔石咧嘴一笑,“咱这铺子卖的就是个新鲜,正是因为这些天出海的船只少,山儿说有几款爆款的菜色要断货了,我得去看看。你放心,我有几个相熟的老哥哥常年在海上跑,有他们跟我一起出海,不会有事的。” 焦母没说什么,站起身继续雕花儿去了。 就在乔石以为焦母不会再跟他说什么时候,焦母略显温柔的声音传了过来,“我们这一家老小可就指望你了,你若是有个好歹,便是辜负了我们,你可明白?” 乔石先是一惊,而后风中凌乱了。 第51章 风起古仙 “江氏私房菜”在古仙镇并不是多了不起的存在,但是差不多的人家几乎都耳熟能详,其客流量在整个古仙镇乃至古阳县都稳居第一。 古仙镇几乎所有酒楼的老板都对江山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她抢了他们的生意,但是她会当着客人的面毫不避讳的说出她的菜色有哪些不足之处,而某某酒楼的某个菜品则完全可以弥补她的不足之处。 也就是说,当顾客对她的菜不满意的时候,她会变相的替别的酒楼拉生意,且点评相当公道,不偏不私。 这也是那些老字号酒楼至今还能容忍“江氏私房菜”如此嚣张的存在却不曾明目张胆的为难、大肆打压她的原因。 一行有一行的规矩,江山不懂这个时代的生存法则,她只能凭她以往的经验立足于这个世界。此刻的她,没有后台可以靠,没有大腿可以抱,她只是深谙一个道理:与人为善,谨小慎微才能走的更远。 可是江山不知道,她是一个女人,还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怀着一个孩子却不见她的相公,镇上已经有了很多关于她的风言风语,有的甚至不堪入耳。 真正的杀伤力从来都不是摆在台面上的真刀真枪,而是杀人于无形的背后阴风。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女人的地方就有八卦,随着“江氏私房菜”在古仙镇的崛起,江山成了越来越多的女人菜余饭后的谈点,羡慕的,嫉妒的,鄙视的,敬佩的。 江山知道她遭很多人惦记,到她的铺子里来的客人,带着什么样的目的,多多少少她都能看出来一点。就比如今天来的这三位客人,在铺子里坐了快两个时辰了,成功吓跑了她七八位客人,还打碎了她唯一一套能拿出来待客的茶具。 真的很没有职业道德! 看他们坐到现在也没什么大的动作,那就是还没准备好,有可能是先过来探个虚实什么的。 眼看着饭点要过了,没什么客人进铺子了,那几个男人也准备离开了。 江山从柜台站起身,淡声道:“一共五两银子,谢谢!” 为首的瘦高个儿两眼一瞪,语气很是不善:“小娘子,你再说一遍,多少银子?” “五两!”江山不卑不亢的说道。 “哈哈哈!”后面的小个子一手搭在瘦高个的肩上,一手扶着腰大笑了起来,“大哥,五两银子,你可以到玉春坊找小桃红陪你一个晚上了,哈哈哈哈!” 另一个大个子阴阳怪气的说道:“五两银子,老子都可以买一个女人回来feng流快活了,像江老板这样的货色也不是没有!” 小个子笑的更厉害了。 江山从柜台里翻出一张票据,木着脸面无表情的说道:“那套被你们摔坏的茶具,镇上瓷器行的王老板可以作证,我这儿还有王老板签字的凭条,五两银子,一分不多要,你们要不要看看?” 瘦高个儿和同伴对了个眼儿,一巴掌挥开江山手里的票据,伸手抢过来就要撕,被袁问从后面摁住了手臂。 “兄弟几个看着眼生啊,不是咱们镇上的?我也没听说过哪个地方砸坏东西不用赔钱的呀?”袁问撸起袖子晃了晃板板实实的手臂肌肉,歪了歪头。 高手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瘦高个儿眼神闪了闪,挤出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道:“误会,都是误会!五两银子是吧,给钱给钱,小四儿,快给钱!” 后面的小个子脸色一瞬间变的比苦瓜还苦,磨蹭了一会儿,不情不愿的从身上摸出五两银子放在柜台上,骂骂咧咧的走了。 江山收了银子,问袁问:“可知道这些人是什么来历?看他们像是有备而来,咱们要做好防备才是。” 袁问摇了摇头:“不像是镇上的人,那个大个子带点渝州城的口音,咱们怕是惹上麻烦了!” 焦母刚进铺子就听袁问说到惹了麻烦,心中一惊,忙拉着江山细问。 江山安抚道:“没事的,反正这几天菜品不多,我们干脆关门歇几天不做生意了,就在门口支个摊子卖点心吧!” 江山的想法很简单,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如果是生意上的对手,见招拆招就好,如果不是生意上的对手,不妨作好准备等他们出招。 焦母比较担心的是乔石。 乔石出海三天了,说好今天会回来,眼下天都黑了,还不见人影。 虽然乔生未时就去海边接他爹了,但没见到人以前,一颗心始终是悬着的。 江山也是因为铺子里人手不够才过来的,没想到被她嗅出了危险的味道。 为了一屋子妇人的安全,焦母决定抛却男女大防,让袁问暂时住进焦宅,帮她看顾着江山和她腹中的孩子。 这个夜里风很大,注定是一个不寻常的夜晚。 乔石冒着生命危险带回来的半船海货,刚到镇上就被人抢了。那些人不但抢走了货,还打伤了乔石父子,两个帮忙送货的渔民也受了轻伤。 乔石为了保护乔生,挨了好几个闷棍。他把身上的钱赔给了两个渔民,在儿子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回到焦宅。 袁问打开门,看到父子二人的狼狈样时,一颗心瞬间沉了下来。 严大夫大半夜的被袁问请到焦宅替父子二人看伤,临走的时候对袁问说道:“这些人下手可真狠,净挑着骨关节处敲,这是生怕人不残废啊!” 袁问的脸色愈发阴沉。 如果不是因为乔生父子常年在外面做苦力,身手比普通人更灵活、力气也比普通人大,他们父子俩这次可就真的要遭殃了! 他现在可以肯定,那些人劫货是假,伤人是真,能下的了这样的狠手,已经不是生意上的纠纷这么简单了。 只是,他们要对付的到底是谁? 屋子里,江山和焦母看着乔石伤痕累累的躺在床上,千言万语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乔石看着站在他床前的两个女人愧疚又难过的样子,恨的眼睛都红了。原以为这次出海可以大赚一笔,不曾想不但赔了银子,还险些折了他们父子俩。 都怪他没用!连儿子都被他连累着遭了大罪! 江山看着乔石和焦母之间难言的眼神交汇,识趣的退了出去。 第52章 准备战斗吧,少年 “袁大哥,你觉得他们的目的是什么?”现在唯一冷静且理智的人是袁问,而且江山始终有一种错觉,袁问是个深藏不露的。 然而袁问的心里此刻并不如江山想象的那般平静,他想到那位爷的嘱托,心口像被藤蔓缠住了一般。 “姑娘,您放心,我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们!” 袁问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令江山愣在了原地。 此刻的袁问,面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语气也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更奇怪的是他对她的称呼,他以前都唤他东家。 江山有一种很怪异的感觉,却又说不上来怪在哪里。 她摇头抛开那些理不清的思绪,道:“袁大哥,我觉得他们是冲着我来的,但是我却不知道我得罪了何方神圣,能让他们大老远从渝州城跑到古仙镇来敲打我,你不觉得奇怪吗?” 袁问强忍着心中的躁动说道:“东家放心,我会去查清楚那些人的来历,只要他们还在古仙镇,就不会不留下痕迹。你们这段时间不要出门,照顾好乔叔和阿生,其余的交给我。” 是夜,袁问提笔写了一封送往上京的信,连夜出了焦宅。 江山站在窗口,目送着那团黑影消失在夜色中,下意识攥紧双手。 乔生受的是皮肉外伤,第二天就能下床活动了,乔石却伤到了肋骨,需要卧床静养。 江山把乔生堵在客房里,挺个大肚子站在门口不避也不让。 乔生鼻青脸肿的样子连自己都没眼看,更不想面对江山这张俏生生的脸。 “山儿,我真的没事,已经擦过药了,你快出去吧,别吓着……孩子!”乔生最后两个字抵在喉咙口拐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弯。 江山用竹刀磨着指甲,慢条斯理的道:“你知道我要问什么,你爹不在,我娘也不在,你确定不跟我坦白从宽?” 乔生苦恼的抱着头原地转了一圈,“我都说过了,那些人抢了咱们的货,把我和我爹打了一顿就跑了!再说天太黑,我也没看清楚那些人长啥模样,这要怎么说呢?” 江山盯着乔生的熊猫眼,眯了眯眼,冷不丁道:“你撒谎!” 乔生眸光一缩,肩膀微僵,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没撒谎,我骗你干啥!” “这伙人是有组织的,白天还在铺子里探虚实,晚上就对你们出手了,他们盯上我们应该不止一天两天了!如果只是为了钱财,犯不着这么大手笔,如果是竞争对手,也不应该下这么重的手,他们有恃无恐,更像是受人指使!那么,他们的目标应该就是我了!” 乔生眼里的慌乱一闪而过,他想说什么,却被江山摆手制止。 “我们来古仙镇的时间不长,名气呢,是有一些,但也不值当什么人费老鼻子劲儿来跟我们较这个真,像他们这样一上来就开撕,只有一个目的,想把我赶出古仙镇!说的更残酷一点,他们想毁了我!” 这样的江山,浑身散发着一种乔生从不曾见过的光芒,令人眩目。就像一个高高在上的神女,指点着尘世间的众生,令人莫名就想要拜倒在她的面前。 看见乔生满脸呆相,江山笑眯眯的道:“这就怕了?游戏才刚开始,准备战斗吧,少年!” 江山扶着腰转身出门的样子,其实一点儿也不优美,可偏偏乔生就是挪不开眼。他痴痴的凝望着她的背影,想着昨晚上他爹跟他交待的话,暗暗撇了撇嘴。 瞧她这样子哪里有一点担心害怕的样子?反倒比较兴奋。 可是山儿说的有道理,他们想把山儿赶出古仙镇,想毁了山儿,等于毁了他们所有人的生路,他不能坐以待毙,他要做好随时战斗的准备! 对了,袁大哥貌似有点功夫,不如请他做个现成的师傅吧! 江山拎着一篮子新鲜出炉的热呼呼的糕点,乔装打扮后来到县衙拜访知县夫人。 曹清比知县夫人更快的迎了出来,上前拉着江山的手热情的问道:“江姐姐,阿贤可有来信?我给他写了信,江姐姐帮我带给他吧!” 江山亲昵的捏了捏他的鼻子,笑道:“三郎有来信,也问到了你,我说阿清又进步了,现在说话比我都利索了呢!” 曹清眉眼弯弯笑红了脸,他紧拉着江山的手一步也不放,两眼亮晶晶的盯着她手里的篮子,就差流口水了。 知县夫人笑骂着道:“看到吃的什么形象也没有了,难怪做梦都念着江姐姐……。” 江山哈哈大笑:“我就说这两天耳朵咋这么痒呢,原来是有人想我了!” 曹清又是欢喜又是羞赧,扭捏着道:“江姐姐,我也有想阿贤的,还有焦伯母……。” “我看你是想焦大娘做的蜜蒸糕吧?”知县夫人毫不客气的拆了儿子的台。 曹清双手捂着脸,两眼透过指缝粘在篮子上根本挪不开眼。 江山把篮子往他手里一放,扶着腰说道:“三天内必须吃完,超过三天就不能再吃了噢!” 曹清两眼发亮,抱着篮子拼命点头。末了,懂事的腾出一只手扶着江山的胳膊,体贴的道:“江姐姐,我扶着你。” 知县夫人看着儿子的样子,有些吃味的撇撇嘴,“有了这个姐姐,我这当娘的可就没地位罗!” 曹清朝他娘无奈的叹道:“娘!江姐姐肚子里有、小宝宝,你是大人了,还要和小宝宝争?” 知县夫人笑弯了腰,也上前扶着江山的另一只胳膊,讨好的对儿子说道:“娘可不敢和小宝宝争,娘最多也就敢和你争一争你的江姐姐!” 说的几个人都笑了。 到了待客厅,下人奉上茶水,江山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孕妇晚期的疲累也就掩饰不住了。 知县夫人看了看她的装扮,略一思索,道:“可是遇着什么麻烦事儿了?” 江山叹了口气,扶着椅子调整了一下坐姿,苦笑道:“不瞒夫人,确实有一桩麻烦事儿,我今儿是特地来求曹大人支以援手的。” 知县夫人心下叹了一声果然如此。 第53章 小小献个计 因为清儿的缘故,他们自然是满心愿意跟江山他们一家子交好,但江山却并没有因为他们是官宦之家而对他们特别相待,反倒格外注意避嫌。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估计她不会特意走这一遭。 “清儿,去看看你爹在不在衙门,让他务必过来一趟。”知县夫人当即立下。 曹清嘴里含着一块糕,来不及咽下便匆匆跑了出去。 江山很不好意思的道:“头一回登门拜访就要麻烦夫人,实在是不好意思!” 知县夫人拍拍她的手,“太见外了不是?你不知道我有多感激你们姐弟俩,那些客套话我就不说了,你也别跟我来这一套,我一个妇道人家,别的也不懂,咱们说说咱姐妹之间的私房话。我比你年长,我娘家姓宋,闺名婉容,你唤我一声婉容姐姐吧!” 江山抿唇一笑,由衷的喊了一声婉容姐姐。 曹清在县衙前院的各个门庭里跑了一圈,在门口把将将要准备出门的曹知县一把逮住。 “爹,爹您要去哪儿?娘说您现在哪儿也、不能去,江姐姐找您有事儿,急事儿,天大的急事儿!” 曹知县摸了摸儿子红通通的小脸,不以为然的道:“爹还有公务要处理,你和你娘陪江姑娘坐坐,爹很快就回来。” “不行不行,江姐姐真的有、有急事,她一个人来的,还穿着男子的、的衣服,她是特意来、来来找您的!”曹清一着急,话都说不太利索了。 曹知县略一思索,拉着儿子的小手回了后宅。 看到江山的样子,曹知县很是吃惊。这才多久没见,她的肚子已经像吹气的气球一般鼓了起来。 “见过大人。”江山起身施了一礼,没等曹知县回话,知县夫人赶紧扶着她坐了下来。 “这是快要生了吧?”曹知县并没有太多的避讳,摆了摆手后,很随意的在主位坐了下来,还把儿子拉到怀里搂着,跟他分吃一块糕点。 “还有一个多月就要生了。”江山正了正衣衫,微微转身面朝着曹知县,脸上的笑容温和柔顺。 “江姐姐过来一趟可不容易了!”曹清忙里偷闲的插了一句话。 “什么江姐姐,错辈儿了,你得唤江姨!”知县夫人抿唇笑道。 得,都攀上亲了!看妻子和儿子这架势,这是已经准备好要帮江山助威了。 曹知县见识过官场的尔虞我诈,不会轻易打感情牌,他对江山的印象是很不错,但更多的是因为那位李公子和傅公子对她的态度。 那位傅公子临走前还给他留了话,让他务必多关照这一家人。 想到那位傅公子看江山的眼神,曹知县的眼神变得有些深不可测。 他主动发话问江山:“听清儿说你遇到麻烦了?可是有人到铺子里找茬?” 江山没有回答曹知县的话,反而笑眯眯的问道:“大人曾说过,只要我本本份份的做生意,足额缴纳税金,县衙会无条件的支持我,大人也会是我的靠山,不知这话可还算数?” 曹知县眸光微闪,他把儿子往夫人身边推了推,端正了坐姿,正色道:“自然作数!本官乃一县父母官,你们上缴给朝廷的税收越多,本官的贡献也越大,只要你们依法经营,本官自然要为你们作主的!” 摆正了身份和立场,涉及范围又是所有诚信经营、依法纳税的大众商户,曹知县所言确实是不偏不私,正中江山下怀。 江山点了点头,不紧不慢的把发生在铺子里的事情说了一遍,又把乔家父子的遭遇讲了一遍,最后无奈的说道:“并非我有意要惹事,我们孤儿寡母的一忍再忍,奈何人家根本不想放过我们!大人,我们实在是活不下去了呀!” 曹知县这才觉得事情有些出乎他的意料,这已经不是单纯的生意场上的滋事寻衅,这是要连人带招牌一起整垮啊! 他本来想派人先去查个究竟,可抬头看见江山老神在在的样子,不由哑然失笑。 这女人分明是有备而来,倒是险些忘了她其实并不像外表看上去那样老实,绝对不是个肯吃闷亏的主。 可知县夫人却憋不住了,她心急的嚷道:“老爷,在您的管辖范围内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衙门里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您这可是严重失职呀!快,快派人去查查,不能让他们再留在古阳县了,得尽快把他们抓起来!” 被自己的夫人当众揭了短,曹知县面上有些挂不住。他轻咳了咳,低眉顺眼的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有何良策,你不妨直言,本官责无旁贷。” 江山很光棍的双手一摊,“大人,我一介弱女子,既没有武艺傍身,又没有家世背景,连出个门都困难,能有何良策?” 曹知县噎了噎,没好气的瞪了江山一眼,却迎上夫人警告的眼神。 见亲爹吃瘪,曹清人小心大的接了一嘴,“爹,县衙里有护卫,镇上也有巡捕,让他们守着江姐姐……江姨,都听江姨的、就是了!” 听着就是孩子话,任凭江山有再大的脸面,也不可能派出县衙的护卫去守护他们一家子老小。不过,话赶话既然说到了这里,曹知县怎么也得表示一下身为一方父母官的恩威。 曹知县在斟酌着怎么开这个口,江山却不准备再绕圈子了,顺着曹清的话大喇喇说道:“大人,我有一个计划,想跟大人合计合计,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天气慢慢回暖,脱掉厚重的袄衣,江山的肚子格外打眼。用王四娘的话说,江山肚子里装的一定是个大胖小子! 以前江山还在衣服上面花了不少功夫,遮遮掩掩的多少有那么点不愿意示人的味道,现在不一样了,能穿上合身的衣服她就偷笑了,有那么点摆烂的味道了! 她无聊的时候也有想过,如果这一胎不顺利,一不留神嗝屁了,她是不是就可以回到现代了?如果不能回到现代,就当这一趟穿越时空的经历是赚来的,她也不亏! 可是想想焦母,想想三郎,又觉得心里怪不是滋味。她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死活,可她不能不在乎这一家子老老小小。 所以呀,她不能出事,这个家还得靠她撑下去!只能让那些对她心怀不轨的人,通通都去死吧! 江山在等待,等待一场命与命的搏杀。 机会很快就来了! (下一章要入v了,上架初日更不少于8000字,亲们捧场的话再再加更!你们懂的~比心!另外,透露一下剧情:本篇一共三块地图,古阳县的地图接下来是一个高潮部分,危难、感情、身世等都会有一个大的波动,喜欢的亲们请支持首订,作者360度无死角跪谢~~~) 第54章 兵不血刃 “江氏私房菜”这几天动作有点大,做的宣传也有点太过招摇,古阳县乃至周边县城好多商户闻讯都赶到古仙镇来了。 江山在镇上租了一个空置的园子,要举办一个什么展销会,只要是跟她所做的生意有关联的商家都可以参加,并且免费品尝现场所有的菜品、酒水、茶点、水果等等。 茶话会现场所有的吃喝用度,都是商家自愿且免费提供赞助的,赞助的一应物品都会标上商家特有的商标和广告词。 参加茶话会的商户可以带少量的特产进园子展销,商户之间可以自由寻找商机,比如卖海鲜的可以跟酒楼签下供货协议,也可以和卖调味品的达成合作意向,卖干货的也可以找个点心铺子试试销路。 总之,江山的宣传广告充分体现且表明了一个意思:茶话会的现场处处是商机,走过路过莫要错过! 曹知县看着师爷送上来的厚厚一本帐册,有些牙酸的鼓了鼓腮帮子,“一百多家商户都报名了?一千多两银子的报名费都送到县衙了?” 师爷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由衷的叹道:“是啊大人,您是没见到那些人,平日里一分银子恨不得掰成两分花,可现场掏银子报名的时候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下官真是大开了眼界,那位江娘子可真是个了不得的妙人!” 古阳县送往朝廷的税收一年也不过几万两银子,这才短短几天,江山就给他凑了一千多两银子了,也难怪师爷佩服的五体投地! 曹知县悠悠的说道:“她也就出了个主意担了个主办方的名头,自己一分钱不用掏,还赚尽了口碑和名声,有什么了不得的!” 师爷拿眼角瞟他,不说话。 意思很明显,您也出个主意看看? “你取二百两送到园子里去,让那些人看好园子,一切都听从江娘子的安排。事成之后,本官有重赏!” “是,大人!” 展销会一共持续三天,是古阳县空前未见的热闹。 所有的商户都茆足了劲儿推销自己的产品,能言善辩的伙计在临时搭建的柜台前大声吆喝着各自产品的卖点,从没听过的广告词从他们的嘴里一句接一句的往外蹦,新鲜得令人挪不动脚。 参加展销会的除了有形形色色大大小小的商户,还有看热闹的百姓,琳琅满目的商品耀花了他们的眼,不带几件回去都觉得对不起走这一趟。 展销会现场还布置了十多间vip包间,高价者且下手快才能得到这样的包间,专门用来谈生意。很快,各个vip包间里面人满为患了,有的包间外面甚至排起了队。 江山就隐身在其中一间包间里面。 此刻,她看着坐在她对面的、此间vip包间的主人,有些哭笑不得的问:“郑老板,您说要跟我合伙做生意,又说不上来具体做何种生意,这还怎么谈?” 郑福生四十来岁,人长的跟他的名字一样,方面大耳,一脸福相。他乐呵呵的对江山拱了拱手,道:“江老板,明人不说暗话,我就是欣赏你的为人处事,不拘于做什么,只要是你想做的生意,我都愿意与你合作,我可以出资、出人、出力,帐目分成你说了算!” 天上掉馅饼的事江山一向避之唯恐不及,何况她安排这场展销会的目的根本就是为了给别人下套,在没达到目的之前,她还没无聊到要去踩自己下的套。 她呵呵的笑着,漂亮的黑眸透过镂空的窗户飘向不知名的远方,明摆着就是在应付了。 郑福生在心里无奈的叹了一声,身为聚贤庄的二掌柜,纡尊降贵到这乡下地方做生意,竟然被人嫌弃了,这还是头一次! 心思转了又转,他苦笑着道:“江老板,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三个月后,我会在古阳县开一家酒楼,到时候我会用我的诚意与你细谈!” 江山有点诧异的转头望向郑福生,默了默,道:“郑老板,不是我不信你,我现在的样子也看到了,就算你真的想跟我合作,我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郑福生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你即将生产,我也说过,我负责出钱、出人、出力,你负责出谋划策,未尽之处我们随时可以商量,你无需担心。” 江山缓缓撑着桌子往椅子上靠了靠,笑了起来,“既然郑老板这么有诚意,这份心意我领了,但愿有机会能回馈你的另眼相待。” 郑福生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脸上的笑容也灿烂了许多。 两人又闲谈了几句,中途有人进来跟江山耳语了几句什么,江山随那人出去了一趟,很快就回来了,然后就再没有出去过。 很显然,这个vip包间有点特别,只专程接待某一位大客户。 展销会的第一天很成功,看那些商户天黑了都不愿意回去,收获定然不小。 江山在园子里给古阳县外来的商户腾出了一间存放货品的库房,并签了保证书,确保那些货品在她的管理下不少不坏。 夜里起了风,吹倒了园子里面的一处棚子,库房外面的两个看守闻声赶了过去,花了好一番功夫才把棚子重新归整好。 等他们重新回到岗位上的时候,眼前的一幕差点没把他们吓傻。 仓库里面灯火通明,围满了手持器械的人。在他们的包围圈内,有人抱着腿在地上打滚、哀嚎,还有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死活,这里显然刚刚经过了一场恶战。 “都押回衙门看守,一个也不要放过!留几个人继续监守,其余的跟我回去复命!”有人高声喊了一嗓子,里面的人瞬间作鸟兽散。 不过几个呼吸,仓库再次恢复平静。 看守仓库的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腿软的挪到库房门口,靠着门缓缓坐了下来。 也不知道他们明天还能不能上工……还有工钱,说好的一天不会少于三百文钱,做的好他们两人可以拿一两银子,每人还能分到五百文呢! 可是现在……工钱不知道有没有,板子估计少不了吧? 第55章 打架这种事 同一时间,焦宅大院里,四个黑衣蒙面的大汉跪在地上,脸也被人牢牢踩趴在地上。 江山因棒打蒙面汉用力过猛,腰特别酸,焦母帮她按了好半天才缓过劲来,焦母也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瞧把这一家子给吓的……江山越想越气,上前就冲最前面的黑衣人踹了一脚,嘴里恨声骂道:“一群缺德带冒烟的东西,什么仇什么恨,烧我的货还不解恨,还想烧我的房子,老天爷就该降个雷活劈了你们这帮龟孙子!” 焦母一手抚着胸口,一手用力拍了拍大腿,踉跄着冲上前一把薅住江山往回拉:“当心着点,我的儿哟,你还怀着孩子呢!” 王四娘和薛珍也纷纷上前拉架。 王四娘半抱着江山把她拉到一旁,好言劝道:“好了好了,有曹大人给你作主,你且宽宽心!再说咱们也没损失,那火不是没放起来吗?” 她已经三个晚上没合眼了,白天在铺子里忙活,晚上蹲守在这里,连家都没回,总算没白费她这一番心血。 领头的衙役是曹清的小舅舅宋欢,他等江山发泄够了,才挥挥手将人带走。 院子里总算是消停了,这一夜鸡飞狗跳的,连隔壁几家都惊动了,之前还有人爬上墙头举着火把观战呢! 乔石朝左邻右舍的墙上君子们拱手转了一圈,解释了一番前因后果,对惊扰了他们表示抱歉,还让他们明天去铺子里领取优惠券。 邻居们欢欢喜喜的回屋睡了,焦家这一大家子却围坐在一起集体保持沉默,没有一个人肯回房去休息。 江山泪眼朦胧的打了个哈欠,没什么精神的说道:“天都快亮了,你们还要坐到什么时候啊?” 焦母从头到尾是受刺激最大的那个人,没有人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她睡的迷迷糊糊时被一道火光惊醒,然后有人冲进院子里喊打喊杀喊救火,待她惊魂不定的穿好衣服出来一看,外面已经打的不可开交了! 那些黑衣蒙面的贼人是怎么进来的她不知道,衙门里的人什么时候杀过来的她也不知道,她只知道衙门的人最后占了上风,把那些贼人全部都抓起来了,自己的好女儿江山也参与了打斗,还扭了腰。 她到现在都还没醒过神来,直到江山掩着小嘴哈欠连天的说了这句不着调的不疼不痒的话,她的火气彻底被撩了起来,扑上去扭着江山的胳膊重重的拍了几下,带着隐隐的哭腔颤声骂道:“死妮子,你这是要了娘的命了,也不说一声,那刀子差点都劈到你肚子上了……叫你安生些,不听娘的话,还跑出去跟人打架,还让不让娘活了!” 焦母颠三倒四的骂着,江山不躲不闪的反身抱住她,讪讪的说道:“是我不好,我该打,您先歇会儿,等养足了精神再来揍我可好?我不说也是怕你们担心,再说计划也赶不上变化,谁能想到……。” “你也太不知轻重了,这么大的事,你说安排就安排上了,也不跟我们事先通个气儿,幸亏有袁兄弟在,不然我也准备霍出命跟他们拼了!”乔石挽起袖子,心绪很有些不平静。 乔生悄咪咪的离他爹远了些,低眉顺眼的瞅着自个儿的脚尖,尽量不让人瞧见他的异样。 他也有份儿! 这个计划江山没有瞒着他和袁师傅,还特特让他不要告诉他爹,怕他爹藏不住事儿漏了马脚。只是他没想到场面会这么壮观,那些人居然真敢持刀伤人! 想到这里,乔生不自在的抱紧胳膊搓了搓,眼神不受控制的飘向了一旁的袁问。 袁问老神在在的坐在那里,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仿佛之前用斧头劈人的不是他。 说到底,这都是江山出的主意,他的任务是打架并且护好这一家子,仅此而已。 被所有人盯上的江山很不好意思的干笑两声,拼命把责任往外推。 “那个,乔叔,您也知道,官府准备将那伙人一网打尽,曹大人说了不宜声张,得瞒着你们,这不,效果挺好啊哈哈……。” “好啥好,你娘差点没被吓死!你拎个棍子冲上去打架的时候,你娘腿都吓软了,话也说不利索了,你说说你,都快生了还逞能!” 江山心里发苦,她也不想以身犯险,但是敌人在暗我在明,不想个法子引他们出来,谁知道他们背地里还会使什么下作手段。 如果不能许以重利,曹知县又怎么可能为了她一个无权无势的乡下妇人派出所有的衙差供她差使?所以她才费尽心思筹划了这场展销会,把所有的利都许给了曹知县和衙门一众差役。 说到底,她不过是借势造势,趋利避害而已。好在有惊无险,这一关算是过了。 众人都知道江山的为难,挺着个大肚子忙前忙后不说,最后还把银子双手奉给了县衙,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他们这一大家子能够平平安安? 见江山沉默不语,焦母默默的抹了把泪,站起身说道:“明天知县大人应该会传我们去县衙,都去歇着吧,别杵在这儿了!” 焦母发话了,谁也没再坚持,都默默的回房休息去了。 江山还想说什么,焦母却没理她,沉着脸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 “唉!”江山叹了口气,坐着没动。 王四娘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对江山语重心长的说道:“我们都看的出来,大娘是拿你当亲生女儿看待的,甭管是什么理由,当娘的都不能眼看着自己的孩子以身犯险,何况你肚子里还有这一家子的希望,你让你娘怎么想?” 江山嚅嚅道:“我也没干啥,就打打架嘛,我是瞅准了才打的,那么多衙差呢,吃不了亏……。” 王四娘眉头重重的一挑,声音都尖锐了几分,“搁你眼里就只是打打架?祖宗哎,这是要人命的事儿!那刀子都差点砍到你肚子上来了,你说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别说你娘,就连我……我也不要活了!” 话落,气冲冲的甩手走了。 县衙的传唤来的很快,江山作为苦主,又是策划这场“游戏”的背后主谋,曹知县没让她出庭作证,只让焦母和乔家父子去了县衙。 他们才是真正受了委屈的苦主。 第56章 迷雾 焦母回来的时候,江山并没有从她的脸上看到一丝半点的喜悦和兴奋,反而咬牙切齿气的不轻。 “怎么了?可是他们没有招供?”江山疑惑的问。 焦母恨恨的拍着桌子骂道:“那帮挨千刀的,他们说是受了怀古村的村民指使,是为了报复咱们家!咱们已经从村子里搬出来了,他们还想怎么样?难道真想跟咱们不死不休吗?” 江山眯了眯眼,眸光微寒,“那些村民不过是一群没见识的泥腿子,还指使不了那群贼人,但怀古村那些人也绝非善类,这事儿跟他们脱不了关系!” “知县大人已经差人去怀古村拿人了,说是择日再审,让我们先回来。山儿,我们怎么办?真要把那些村民问罪下大狱吗?”乔石皱着眉头问道。 “这事儿有古怪!”江山敲着桌子说道,“他们为什么要去怀古村找那些村民?如果只是为了对付我,犯不着特意跑到怀古村,就算怀古村村民恨我入骨,借他们个胆子他们也不敢指使人杀人放火!怀古村的村民只是一个借口,但也是一个导火线,我们要顺着这个导火线查清楚他们的真正意图!” 江山的话令焦母的心里没来由的感到心慌,她走到一旁坐了下来,拧紧手里的帕子,神色慢慢变得恍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像被一团迷雾笼罩着,江山总觉得扒开迷雾就能看见前面的出口,但她的心里却有个声音在告诉她,事情不是这么简单。她的背后像是有一只无情的手悬在她的脑袋后方,随时给她致命一击。 到底是什么呢?她不记得原主过往的经历,以至于这团迷雾在她的脑海里始终挥之不散,却一点头绪都没有。 遥远的上京,傅启源一字不漏的看完了袁问的信,面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他若无其事的把信随手往袖口一塞,对坐在上首的母亲说道:“母亲,您不用再劝了,我已经决定了下月启程去古阳县赴任。” 程氏强忍着心头的怒火,视线却在傅启源的袖口流连了片刻,问:“源儿在外面结交友人了?也好,多几个朋友多几份助力,可要为娘帮你的朋友引荐一些地方上的贵人?” 傅启源淡声道:“是世子,他还在枞阳县办差,听说我要去那边上任了,世子很高兴。” 程氏暗暗捏紧了手中的帕子,语气却不自觉沉了下来:“源儿,青阳侯府如今的处境也不大好,母亲知道你与世子交好,但也无需太过上心,他的话你也不用放在心上,你的前途才最重要!” 傅启源看着程氏写满不悦的脸,唇角微微勾起一抹极淡的嘲讽,“对孩儿来说,心安即是归处,好好活着才不负众望,难道母亲不是这样想的?” 程氏面上一僵,半响说不出话来。 她当然希望自己的宝贝儿子好好活着,喜乐安康长命百岁,可是……她终究是不甘心儿子被不相干的人毁掉大好前程。 “源儿,娘苦了半辈子,好不容易盼你回到娘的身边,娘会把所有的一切都留给你,你有大好的锦绣前程,而今圣眷正隆,只要你想留在上京,一定能……。” “母亲!”傅启源打断了程氏的话,抬眸紧盯着她的眼,“若是我说,我不愿意,母亲该当如何?” 程氏呆了呆,似乎没有料到儿子会有这样的反应,一时间竟有些茫然。 “如果母亲不曾遇到我,如果我不曾回到尚书府,母亲所说的一切对我而言都是虚妄,是一纸空谈。儿从来就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飞黄腾达,儿想出人头地只是为了奉养娘亲、照料……。”傅启源倏的一僵,眸光渐渐黯了下来。 虽然他不曾忆起从前过往,但他知道,他只要有进步,那个娘定会为他欢喜,不会在乎他是否取得了优异的成绩,是否得到过贵人的嘉奖。 傅启源忽然站起身,疲惫的说道:“母亲,你应该高兴你还有个儿子将来能为你养老送终,所求太多的话当心最后一无所有,终得一场空!” 看着儿子头也不回的走远,想着他话中未尽的意义,程氏终究没能忍住心中升腾的怒火,尖叫着摔烂了几上的茶杯。 那是她的儿子!她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来的骨血,却心心念念想着他的养母,甚至为了一个卑贱的女人屡屡忤逆、辜负她这个母亲,她怎能不恨! 傅启源回到书房,冲外面喊了一声焦大,一个黑暗鬼魅般从窗外飘了进来。 这是父亲私下培养的暗卫,对付一般的府兵一对十绰绰有余。父亲派了三个暗卫给他,他给他们分别起了名字,焦大、焦二、焦三。 焦三被他派出去打探消息了,焦二在上京为他处理一些暗地里的关系网,他身边就剩下焦大隐在暗中保护他。 “你尽快赶到古阳县去保护江山……和焦家的人,先别问我江山是谁,我会给你一封信,信中自有交待。遇到问题可以找傅问,但不要泄露身份。还有,如果遇到裴家的人,先不要正面发生冲突,一切等我去了再作定夺!” “是!”暗卫应了一声,闪身飘出了窗外。 傅启源的委任状迟迟没有下来,他已经猜到是母亲在背后搞鬼。想到父亲对母亲的漠然,想到这个家里找不到一丝人情味儿,他的心愈发焦灼,想速速离开上京回古阳县的心情也愈发迫切。 傅尚书看到儿子未经通传就推门进来,关门时还砸出了很大的响声,本想出言训斥一番,但看到儿子苦大仇深的表情后,忍不住乐了。 这个儿子的心思不大好猜,喜怒不形于色,从来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不好惹的表情,哪怕是他这个父亲,也极少能看到他过多的情绪变化。 像今天这种情况还真是少见,傅尚书终于有了一种做父亲的感觉。 这种感觉真的是……妙不可言! “找为父可是有事?” 第57章 危险的味道 “找为父可是有事?” 傅启源冷着脸在傅亭面前坐了下来,却鼓着腮帮子不说话。 傅亭笑呵呵的给儿子倒了一杯热茶,继续埋头处理手上的公文。 傅启源今天来的目的就是想充分发挥做儿子的权力,撒娇也好,耍赖也行,只要能达到目的,什么手段都准备试上一试。 “爹!” 一声无限委屈却万般隐忍的呼声,令傅亭的手不受控制的抖了抖。儿子刚才喊的是“爹”,不是生疏客套的“父亲”。 傅亭百感交集,他低头敛去眼中的湿意,抬头望向儿子,却见儿子眼眶都红了。 心里一惊,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这、这是怎么了?有什么话跟爹说,爹替你作主!” “儿子的委任书还没有下来!”傅启源薄唇紧抿,语气中隐隐透着不耐。 傅亭几乎瞬间就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真是讽刺,堂堂工部尚书,竟被一内宅妇人插手到朝廷官员的委任中,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真的是小的不能再小的一件事,却平白让儿子受了这样大的委屈,傅亭心中知晓这个孩子对这个家并没有太多的感情,养育他长大成人的那一家人定然让他有着刻骨铭心的感情,所以他才想要一心离开上京,去古阳县找他真正意义上的“亲人”。 “源儿,是爹的不是,这件事就交给爹来处理,你准备一下,月底就动身去古阳县上任!你放心,爹会派人把委任书送到县衙,爹向你保证,没人再敢阻止你!” 傅启源得到了保证,深吸一口气,朝傅亭深深的躹了一躬,诚恳的道了一声谢,而后风风火火的出了书房。 傅亭不由自主的翘了翘嘴角,很快又想到了什么,面色一沉,提笔写了一封密函,派亲卫送往渝州。 曹知县一举抓获犯罪团伙的表功折子还没有送到州府,就收到了调任的文书。 他升官了!虽说只是个从四品的知府,但胜在地广物博,人民生活水平比较富裕,比起古阳县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这个江山可真是个福星! 曹知县笑得嘴都合不拢,当下和师爷商议了一番,准备尽快破了手上的案子,一来是给江山一个交待,二来更能体现他的职业操守和道德。 一番酷刑折腾下来,怀古村那几个村民丢了半条命,再多的钱也阻止不了他们保命的本能,在扛硬了两天后一个比一个争先恐后的招了。 江山作为原告,听完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心情越发沉重。 曹知县在狱中审讯那群贼人的时候,江山得了特别的恩准,强忍着不适也跑过去观刑了。 十个贼人,都是来自渝州各地的一方混混,还有两个是官府通缉的罪犯,都是些硬骨头茬子,普通的牢狱手段还真奈何不了他们。 越是这样,江山心里的疑云越重,就连曹知县也知道这事儿不好善了。 是夜,江山在宋欢的带领下再入县衙大牢,和怀古村村民仇人相见。 没有分外眼红。 怀古村人根本不知道那些贼人对江山做过的恶行,他们只是在重金的诱惑下,把江山的过往一股脑卖给了那些贼人,并添油加醋的痛斥了一翻江山的失德和不要脸。 说到底不过是一群没见识的升斗小民,和一群真正的杀人罪犯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那些人向村民打探最多的,是江山与外男有染的事,并着重问到了那个男人,包括那个男人出现在村子里的时间、地点和目的,问的很详细。 可惜村民根本没人看到过江山的“野”男人,那个大清早亲眼看到江山衣不遮体从废旧的祠堂跑出来的村民,挖空了脑袋也没有找到与那个男人有关的任何信息。 对于村民来说,江山跟那个野男人有染是真,跟野男人有了野种也是真,这就够了,至于那个野男人是谁又有什么关系? 村民们显然没有料到这块肥美的肉骨头是涂了毒的,他们啃不动!看到江山挺着大肚子、神色冷厉的站在他们面前问话,他们才知道江山原来已经有了这么硬的后台! 走出大牢的那一刻,江山终于嗅到了那个徘徊在心头久久不散的危险味道,源于那个令她失-身的陌生男人。 江山心里的怒火险些要将她烧着了,可她却无处发泄。 她被那个男人占了身子,却连那个男人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现在还即将为他生下孩子,这已经够荒唐了吧!更离谱的是,那个狗男人还给她整出了这么些幺蛾子! 江山怒急攻心,出了县衙就靠墙大哭了一场。 来到这个世界,有过太多的灰心丧气和绝望,江山从来没有觉得像此刻这般饱受煎熬。她莫名的来到这个世界,被迫接受这个世界带给她的伤害和磨难,甚至连腹中这个倍受的小生命她也给予了他最大的宽容和,可现实为什么还要一再的为难她、打击她? 她毕竟只是一个没有身份背景、没有家族支撑的小女子,她可以坦然面对这个世间的人情冷暖,可她承受不住毫无人性的暴力攻击,对于那些不知深浅、不知所以的恶意伤害,她能躲过一时,却躲不了一世。 袁问站在一旁看着,心里急得像火烧火燎,却一点儿办法也没有。这件事不简单,没有主子的许可,他不方便再查下去,再说他身边也没人可用。 如今只能盼主子早点给他回信,他也好早点对江姑娘有个交待。 江山回到家以后像没事人一样,该吃吃,该喝喝,该做生意做生意。焦母问她的时候,她总说曹知县一定会还他们一个公道。 但是江山不知道曹知县升官了,下个月就要被调走了,等她偶然从曹清口中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以后。 她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如果这个案子在曹知县的手里结不了,换了任何一个县令接手,案子都只会比现在更难审,甚至有可能会不了了之,毕竟对方有着连知县大人都没办法下手的关系网。 第58章 杀威 在江山焦头烂额的时候,远在上京的工部尚书府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儿子留下一封书信后远赴古阳县上任,连个招呼都没打,成了压垮程氏的最后一根稻草。即便最后没有得到有利的证据,程氏也准备大开杀戒了! 她忍那对母子已经够久了,这一次就算弄不死他们也要活剐了他们一层皮! 于是乎,在傅亭外出的这一天,程氏派心腹绑了李姨娘,当着满院子下人的面打的她皮开肉绽,李姨娘生生疼晕了过去。 府里的下人不敢多言,有那从青阳侯府出来的忠仆买通了守门的人,匆匆跑到羽林卫所向傅启臣通风报信。 傅启臣已任羽林卫百户,向上官告了个假,衣服都没换就骑着马一路狂奔回了府。 府里的护院得了程氏的命令,等到傅启臣为了护住姨娘而与他们发生冲突的时候,一拥而上将他制住,按着他的头半跪在程氏面前。 傅启臣自小习武,区区几个护院还奈何不了他。毕竟是在自己家里,他并没有想要伤人,也没有过多的反抗,只是红着眼框隐忍的问道:“母亲,不知姨娘犯了何罪,让母亲对姨娘下这么重的手?姨娘是贵妾,是从青阳侯府出来的贵女,不是母亲可以随意打骂的奴才!” 程氏端坐在椅子上喝茶,眼皮也没抬一下,只冷哼一声,恨声道:“你还有脸问?不愧是贱-人生的儿子,就连下作的手段都一样!你们母子对源儿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没点儿数?” 傅启臣的心咯噔一下,面色却更加冷厉:“母亲的话我听不懂,我除了在卫所当差,并不常回家,又怎么会得罪大哥?至于姨娘,她已经很久没有回过青阳侯府了,甚至连尚书府的大门都没有出过,又怎么会有那个本事伤害到大哥?” 程氏狠狠将手里的茶杯砸向傅启臣,尖锐的骂道:“畜牲!我且问你,你有没有跟随源儿去过古阳县?有没有指使人给源儿下那些虎狼之药?那乡下地方连个御医都没有,得亏了我的源儿命大,才没被你们母子害了命!这等禽兽不如的东西,留着也是个祸害!来人,给我打,狠狠的打,打死算数!” 傅启臣有想过那件事会东窗事发,也想过他那个大哥估计不会放过自己,所以他这段时间几乎都宿在卫所,避免相看两厌。 可他没想到傅启源没把他供出来,却被程氏抓住了把柄。这个女人是真厉害,哪怕这些年明面上处处对他们母子忍让,背地里也没搞小动作,现在亲儿子找回来了,藏在袖子里的锋利爪牙也迫不及待的亮了出来。 同一个屋檐下相处了三年,傅启臣也渐渐发现,他真正的对手未必是那个捡回来的大哥,而是眼前这个恨不得亲手将他撕碎的嫡母。 “母亲若有证据证明是我们母子毒害了大哥,您可以把我们交给刑部发落,若是没有证据,还请立刻放了姨娘,堂堂尚书夫人滥用私刑戕害府里的贵妾,这个罪名您还担当不起!”傅启臣面无表情的说道。 程氏心里想着,如果她找到证据,她绝不会让傅启臣跪在这里说话,李姨娘这条贱命任谁也保不住! 她没有证据,一切都只是傅知和她的猜测。 但那又怎样?她的源儿的确是被人下了毒,被迫和一个卑贱的乡下女人有了牵扯,现如今还为了这个女人放弃了大好前程,毁了她所有的希望。 这对罪魁祸首就在眼前,是她恨了半辈子的敌人,岂能轻易放过? 程氏紧盯着傅启臣,冷冷的说道:“进了尚书府的门,李芸她就是个奴才,本夫人想打便打,想收拾便收拾,你有本事让青阳侯府为了一个不得宠的庶女来跟本夫人论个是非高低,你尽管去!” 傅启臣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 青阳侯夫人是圣上的亲侄女,有郡主的封仪,对他的生母李芸只有嫌弃厌恶的份儿,只要有青阳侯夫人在,整个青阳侯府不会有人愿意为了他的母亲而得罪当今的新科状元。 程氏看到了傅启臣眼里一闪而逝的黯淡与不甘,痛快的笑出了声,不无嘲讽的说道:“当初你娘用尽手段、甚至不惜得罪青阳侯夫人进了尚书府,她就知道她没有后路,所以百般心思讨好你父亲,为你筹谋。只可惜,她就是个贱命,没那个福气享受亲儿子带给她富贵荣华!” 这话就有点戳心窝子了,傅启臣深知母亲的性格,半辈子都在那些见不得光的阴私算计中求生存,此生唯一的念想就是儿子给她挣一个诰命,让她能够光明正大的在人前扬眉吐气。 所以她不停的算计,不停的争取,就在儿子即将长大成人、她以为她快要熬出头的时候,却受到了最致命的一击。 他看到了母亲眼中无限的绝望和恐惧,看到了她在绝境中不顾一切想要反击的欲-望,他不忍心,所以他出手了。 所有的一切就像是一个笑话,他甚至在想,或许父亲也早就知道了他们母子俩做的事,不然也不会特意跟他说“嫡庶有别、兄友弟恭”之类的话,那分明就是敲打啊! 府里的下人手持木棍虎视眈眈的围了过来,傅启臣抿了抿薄唇,缚在身后的双手慢慢攥紧。 “你敢动手,我会即刻下令打死李芸!”程氏冷漠的勾了勾唇角,寒眸里闪过一丝狠戾。 傅启臣迎上程氏的视线,慢慢松开双手,微微低下头。 下一秒,棍棒抽打在皮肉上的声音在院子里沉闷的响起。 许是母子连心,昏迷中的李姨娘适时醒了过来,看见眼前的这一幕,她撕心裂肺的喊了起来:“住手!快住手!他是府里的二公子,有官职在身,你们怎么敢下这么重的手!都停手,老爷知道后不会放过你们的!别打了,停手!都停手!” 然而,程氏好容易找到这个机会,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们母子?这一次,她是铁了心要对这对令她厌恶了十多年的母子大开杀戒! “给我狠狠的打,不准停!” 李姨娘自己都被打没了半条命,又有什么能力救儿子?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被打的皮开肉绽,内心的绝望无助在这一瞬间达到了极致。 “不……!” 第59章 你儿子说了算 许是李姨娘在绝望之际愿以命换命的誓愿感动了上天,一道诡魅的身影从天而降,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些执刑的护院已经被扔了出去。 李姨娘于绝望之中一下子滋生出无尽的力量,连爬带滚的扑过来抱住了傅启臣。 程氏无比震惊的站起身,指着眼前黑布遮面的陌生男子,且惊且怒的喊道:“你是谁?这可是尚书府,谁准你进来的?出去!” 暗卫面无表情的道:“你想害他们性命,大人不准!” 一句话,道出了程氏心里所有的阴暗和忌讳。 她阴沉沉的盯着暗卫,恨声道:“本夫人身为尚书府的主母,教训试图毒害尚书府嫡子的姨娘和庶子,有何不可?老爷若执意要纵容这对母子害我源儿,本夫人今天就算舍了这条命,也要替我源儿除掉他们!” 话落,竟不管不顾的上前捡起一根木棍,朝傅启臣的头上挥了过去。 傅启臣不躲不闪,可护在他身前的李姨娘却发了狠的抢过木棍的另一端,跟程氏扭在了一起。 暗卫不动,那些护院也不敢动。 程嬷嬷实在看不下去了,跺了跺脚,冲上前帮着程氏拉开了李姨娘,程氏怒极攻心,转身拎起棍子狠狠的打在李姨娘的额头上。 李姨娘两眼一翻软倒在地,头上的鲜血汩汩的流了下来。 傅启臣慢半拍的反应过来,愤怒的夺过程氏手上的木棍,眼里的杀意瞬间弥漫了双眼。 程氏被傅启臣饿狼一样的眼光盯着,忍不住后退两步,瑟缩着抱住了程嬷嬷。 暗卫悄无声息挪了过来,挡住了傅启臣饱含杀意的眸子。 “快传大夫!” 傅亭回来的时候,院子里的闹剧还没有散场。 李姨娘额头上缠着纱布,奄奄一息的躺在傅启臣的怀里,而傅启臣则跪在地上,双眸黑沉如深不见底的寒潭,半抱着李姨娘一动不动。 一众下人缩着脖子躲在不起眼的地方,没人敢上前半步,暗卫也不知所踪。 程氏端坐在椅子上,脸上的神色讳莫如深。在见到傅亭的时候,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异样的情绪。 傅亭冷着脸走到程氏面前站定,神色扫过傅启臣和李姨娘,古井无波的道:“扶你姨娘回房歇着吧!” 傅启臣依旧没动,像一尊雕像。 程氏冷笑一声,“老爷,您就不问问妾身为何要对他们用刑?” 傅亭迎上程氏的眼睛,淡淡的问:“为何?” 程氏拍着桌子站起身,眼里似要喷出火来,“他们母子意图谋害源儿,你的宝贝庶子还趁源儿外出之际给他偷偷下药,他这是想要源儿绝后呀!” “是吗?证据呢?”傅亭仍然是那种天高云淡的语气。 程氏肺都快气炸了,“我要有证据,一早就杖杀了他们,还用等到今天?傅知是在源儿身边近身伺候的,他说的话你也不信?” 傅亭勾了勾唇角,那张不失俊美的脸一下子生动了许多。他负手走到傅启臣面前,伸手将他扶住,李姨娘也适时睁开眼,楚楚可怜的望着他。 “起来说话。”傅亭的声音不大,却令人无法拒绝。 傅启臣扶着李姨娘站起身,至始至终没有抬头。 “你们,可有话说?”傅亭的视线落在庶子的身上,眼里无悲无喜,却又仿佛洞察了一切阴私暗招。 傅启臣默了默,再次掀开衣袍跪了下来,沉声道:“孩儿知错,请父亲责罚!” 李姨娘大惊失色,她用力拉了拉儿子的衣袖,想对傅亭解释什么,却被他清冷的眼神激得浑身一哆嗦。 旋即,她也跪在了儿子身边,声泪俱下的道:“老爷,妾身有罪,都是妾身的主意,是妾身唆使二公子对大公子下毒的,妾身罪该万死,求老爷饶了二公子,妾身愿以死谢罪!” 傅启臣的神色终于变了,他有些悲哀的看着跪伏在地上失声痛哭的生母,惨然一笑,“姨娘,错了就是错了,我的罪过不是你死了就能抵消的!是我派人给大哥下的药,想让他绝了子嗣,将来或许还能让他因此身败名裂。” “不是的!老爷,不是这样的,药是妾身找人从商贩手中买来的,二公子什么也不知道,是妾身逼着他去给大公子下毒的,妾身该死!二公子……二公子有官职在身,您不能毁了他呀!老爷,求求您饶了二公子吧,他也是您的儿子!”李姨娘抱着傅启臣的腿凄厉的哭喊着。 傅亭低头看着伏跪在腿边的女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道:“芸儿,还记得当初进尚书府之前你跟我说过的话吗?若是忘了,我可以再提醒你一次。” 李姨娘的哭声戛然而止,她呆呆的望着傅亭,手指一点一点的从他的腿上松开,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灵魂一般。 她说过什么?她说,便是为奴为婢,她也要到尚书府替梅姐姐讨个公道,此生绝不会让程兰称心如意。也因此,曾经的工部侍郎傅亭同意她进了府,帮她脱离了青阳侯府那个不见天日的牢笼。 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渐渐忘了当初进尚书府的初衷,满心满眼都是儿子的未来和前程,她理所当然的把在侯府里见惯的那些龌龊和下作手段用在了对付当家主母程氏的身上,一边快意的享受着府里下人们对她越来越深重的敬畏,一边小意讨好着老爷,直到尚书府真正的未来继承人凭空出现。 李姨娘的手剧烈的抖了抖,慢慢跌坐回地上。 程氏轻蔑的扫了李姨娘一眼,恨意难消:“这是承认对我儿下毒手了?老爷,妾身知道您从来都不相信妾身说的话,现在是他们母子亲口承认意图谋害源儿,您还想要包庇不成?” 傅亭漫不经心的弹了弹衣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道:“臣儿派出去的那两个人已经死了,死无对证,至于傅知,可需要我再派个人杀了他灭口?好歹伺候了源儿一场,不如让源儿自己做主吧!你儿子的下人,你儿子的仇,要怎么报你儿子说了算!” 第60章 背后的权贵 别说程氏没想到,李姨娘也没想到傅启源竟是早已知晓事情的来龙去脉。当傅亭从书房里拿出傅启源留下的书信展开在众人面前时,这两个做亲娘的反应如出一辙,同样的震惊,同样的不可思议。 傅启臣微微挑了挑眉,自嘲的笑了笑。 傅启源表达的意思很简单,他不在的这些年是弟弟替他在父母膝下承欢,代他尽孝,他为此心怀感激,所以才想着把这件事轻轻揭过。 傅亭心中何尝没有一杆秤,儿子临行前将这封信给了他,他愈发确定了一些想法。 程氏惊怒之后是无边的挫败和沮丧,她一心为儿子谋划前程,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可以将这对母子打落尘埃,可是儿子却在关键时刻给了她致命一击。 她心灰意冷,可心里又裹挟着一股滔天的怒火,她不舍、也不能把儿子的决定不当一回事,可眼前这对碍眼的母子却必须承受她的雷霆震怒! “李芸,本夫人命令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出尚书府,再让我看见你,乱棍打死!傅启臣,你再敢对我的源儿下手,我定让你们母子生不如死!” 程氏可以借机发作妾氏李芸,却不能把傅启臣怎么样,傅亭才是一家之主,他的庶子再怎么样也轮不到妻子来处置。 傅亭像是没听见程氏的话,对瘫软在地上的小妾说道:“回侯府或是去臣儿在外面置办的宅子,你自己选吧。臣儿,去送送你姨娘。” 这场闹剧,终究还是以一个谁都不满意却又认可的方式收场,没有任何人讨到便宜。 尚书府真正的主人傅亭,以一种淡漠却又公正的态度,用一句话狠狠打击了当家主母程氏的尊严和底气,也用一句话解决了妾氏李芸在府中十多年来的汲汲营营。 是的,就是一句话。程氏十八年的委屈和愤懑,是傅亭视若不见的放纵,李芸苦心经营十余年终成一场空,也是傅亭早已预料的结局。 因为失去了在乎的人,所以对什么都不在乎了! 又因为有了在意的人,所以不再容忍那些阴暗里的蝇虫。 江山没有再向曹知县打听案子的进度,是知县夫人宋婉容主动登门带来了她迫切想要知道、又不敢知道的真相。 一如江山所料,唆使那些贼人对江山下手的背后之人直指渝州城,那股势力并不是小小一个知县能够轻易触碰的,更何况他的手也伸不到渝州。 “山儿妹妹,是姐姐对不起你,那个混账男人为了自己的前途不顾道义,他的良心被狗吃了,姐姐瞎了眼才会看上他这么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宋婉容一边哭一边拿帕子不停的擤鼻涕。 她是真伤心,原以为丈夫是个能曲能伸的汉子,不想却是个怕得罪权贵的缩头乌龟,这几天他们夫妻俩差点没把县衙吵翻了! 江山强笑着安慰道:“姐姐说的哪里话,曹大人只是古阳县的县令,就算他想帮忙也没那个能力去渝州城抓人呀,姐姐快别生气了,我真的不怪大人!” 宋婉容一甩帕子,哭的更厉害了,“怎么不能了?他可以请上峰派兵支援,那些人再怎么厉害也比不过当地的太守吧?他可是父母官,当官不为民作主,不如回家卖红薯!过两天我就带清儿回老家,让他一个人升官发财去!” 江山心里感动不已,她甩掉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笑道:“婉容姐姐,可别再说那些丧气话了,就算为了清儿,你也不能逞一时之气。这件事也不急在一时半会儿,等古阳县新的知县上任,我们再从长计议。” 宋婉容眸光一亮,两手用力一拍,“听说新知县是从上京派下来的,那里可是皇城,最不缺的就是皇亲国戚,说不定新知县本身就是权贵之家,到时候谁怕谁还不一定呢!” 江山在心里苦笑,她可不敢这么想,权贵那种东西,不是他们这样的平民百姓可以随便触碰的。 可不知怎么的,她的脑海里却一瞬间掠过傅启源那张俊脸,那可是真正的权贵呀! 像破土的芽儿,一些邪恶因子不受控制的被江山释放了出来,她一会儿想到“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典故,一会儿想到她给傅启源的那些信里黏黏糊糊的暧昧情愫,一会儿又想到那人临走时看她的眼神,一颗心早已不知飘到了何处。 宋婉容看到江山小脸忽儿白忽儿红,一会儿咬唇一会儿切齿,不由好奇的凑了过去。 “山儿妹妹?想什么呢,这么着迷!” 江山唬了一跳,抚了抚滚烫的脸颊,眼神飘忽着道:“没、没想什么,不知道三郎在渝州那边一切可好……。” 小骗子! 宋婉容不屑的撇撇嘴,却也没挑破,道:“你放心,我家老爷虽说不济,可他也允了我绝不会置之不理,这事儿没完!” 言下之意是,曹知县虽然奈何不了远在渝州的那伙势力,但也不会放纵不管,该摸的底他会摸清楚,该查的人他也会盯紧了不放,如果新任的知县是个真正的权贵,他很乐意帮江山做这个顺水人情。 对于江山来说,这已经是极不容易的了,她也明白这是因为宋婉容一直在不遗余力的相助才能有这样的结果。 “谢谢婉容姐姐!” 送走知县夫人,江山回到客厅的时候,焦母也出来了。 看着江山手扶着后腰难掩疲累的样子,她的眼里溢满了疼惜,却沉默着始终一言未发。 “娘,当务之际,我们得先顾好眼下,铺子还得正常营业,接下来的几个月要辛苦您亲自坐镇了!”江山握住焦母的手,所有的焦虑都很好的隐藏在那双清眸中。 焦母没有说话,她看着握住自己的那双嫩白的小手,还是个孩子,既要为一家老小的生计忧心,还肩挑着即将为人母的重担,而她这个为娘的却只能站在后面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她辛辛苦苦养大了别人的孩子,天大的恩情转眼间却变成了架在自己和孩子脖子上的一把利刃,她如何甘心! 她的心里,对那个孩子再一次升腾起熊熊怒火,那个瞎了眼的逆子啊,他怎么能、又怎么敢……! 第61章 惊魂夜(1) 已经出了上京的某位逆子,此刻的心情很是不错,沿途的美丽风景并没有影响他的速度。他在前面轻车简从,随从和护卫队带着行李紧赶慢赶第三才赶上他。 尽管如此,他却不知道,远在千里之外的古仙镇,一场血光之灾即将从天而降。 江山在生产前的半个月特意去了一趟铺子,把所有人召集起来开了个很重要的会议。她把铺子里后面三个月的经营和管理写成一本详细的计划书,里面所有人的分工都作了安排和说明,每个人只要按照计划书里面的流程来操作,基本上不会有什么问题。 她要生产,要做产后恢复,起码需要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以后的经营思路她也做了一个计划,相对简单一些,但方向明确,就算她不能全面参与,其他人也可以正常运营而不会影响铺子的生意。 人手、材料、银钱,江山事无巨细一一安排妥当,她准备沉寂一段时间,等新的知县上任后再想办法给县衙施压。 在江山的眼里,这是她最大的让步,毕竟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是她没有想到,她的身体早已承受不住繁重的压力,孩子要提前出来了!她更没有想到,黑暗中那一双邪恶的双手会再度不遗余力的伸向她。 原本准备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在铺子里聚个餐,结果江山羊水破了,王四娘尖叫着打破了满室的温馨。 “乔小子,快去叫稳婆,东家要生了!” 江山看着自己裤子上大片的洇湿,心里虽慌,嘴上却无比淡定的说道:“不能在铺子里,我要回家!” 天都黑了,这一路上颠簸下来,也不知道产妇能不能受的了,所以焦母不同意回焦宅。 但江山还指望着靠这间铺子发家致富,要是被一些讲究的人家知道她在这里生过孩子,不免会觉得晦气。 在江山的坚持下,一家人手忙脚乱的把她送上马车,十万火急往焦宅赶。 铺子里不能没人,尽管乔石心乱如麻,他也必须先把铺子收拾妥当才能回焦宅。 稳婆是严大掌柜介绍的老人,很有经验,袁问不但把稳婆接了过来,还把严大掌柜也请了过来,以备不时之需。 古代生孩子从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是与死神赛跑、与阎王争命的生死大事。焦母在院子焚香祈祷,薛珍在一旁陪着、安慰着,王四娘在产房帮忙,几个男人在院子里不停的转圈圈。紧张,焦虑,是压在每个人头上的一座大山。 袁问站在院子里靠门的一棵大树下,心里愁断了肠。 公子已经在赴任的路上了,可再快也快不过江姑娘说生就生,他现在听着江姑娘在里面哭天喊地,简直比拿刀砍在他身上还让他难受。 公子啊,你可千万要保佑江姑娘平安生下孩子啊! 在袁问看不见的屋顶上,一个黑影与夜色融为一体,怀抱着一把长剑静静的听着屋子里嘈杂的声响,偶尔瞥一眼抱着一棵歪脖子大树,一脸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呆个子。 寂静的夜色掩不住江山嘹亮的哭嚎声,却掩住了一双双罪恶的死神之手。 乔石心不在焉的把洗干净的餐具摆放整齐,准备关门的时候,猛然想起后院的厨房里还烧着热水。他匆匆跑到后院,一眼看到的是冲天的大火。 他的心脏一刹间像被人桎梏住了一般,险些喘不过气。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火势已经朝着铺子里面蔓延过来了。 他慌不择路的跑到前面大呼救火,又转身冲了回去,把江山手写的计划书揣到怀里,冲到后院去扑火。 几道鬼魅般的黑影举着火把冲进铺子里转了一圈,没有找到他们要找的人,到处点火后扬长而去。 乔石回头的时候,正好看到走在最后的黑影点着了柜台。来不及细想,他拎着手中的水瓢怒吼着冲了上去。 “来人啊,着火啦,快救火呀!”夜色中,凄厉的呼喊声很快传遍了整条街道。 房顶上的暗卫视力和耳力都极好,他几乎立刻就判断出了着火的地方,几个跳跃后消失在夜色中。 镇上的人几乎没有不知道江氏私房菜的,薛珍在门外眺望了没多久,就得到了可靠的消息,铺子着火了! “我爹还在铺子里!”乔生红着眼喊了一声,转身冲了出去。 焦母心急的朝袁问喊道:“快,快去看看你乔叔!” 袁问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紧盯着房间里透出来的昏黄的光亮,耿着脖子咬牙道:“我不能走,我要在这里守着江姑娘!” “这儿有我们就行了,你快去救火,一定不能让你乔叔有事儿,快去!”焦母脚步生风的冲到袁问面前,用力把他往外推。 “我带些人跟你一起去!”严大掌柜都开了口,袁问不得不违心的跟着他往外冲。 他在心里祈祷,江姑娘母子一定要平安,哪怕折他十年的寿命! 乔石被人踢到火海中的时候,他牢牢护住了自己的脸。 心里想着,哪怕被活活烧死,也不能让他心目中的女神看到他面目全非的样子。 暗卫把乔石从火海中捞出来扔进水缸灭了火,探了探他的鼻息。 还好,活的。 铺子里能烧的都烧的差不多了,救火的街坊也越来越多,外面传来乔生哭爹的声音,暗卫掠上屋顶再次消失在暗夜中。 焦宅离铺子并不远,这么大的动静,哪怕隔着门也隔着窗,江山还是听到了外面的呼救声。 稳婆一心想激起江山的斗志,听她紧张不安的问东问西,却又使不上劲儿,心里一横,道:“你家的铺子着火了,听说里面还困了个人!” 铺子着火了?还困了人在里面?这还了得!江山又惊又急又怒又怕,一咬牙,一使劲儿,孩子生出来了! “生了生了,是个男孩儿!”稳婆这一激动,嗓子都喊破音了。 焦母大喜过望,跪在地上磕了个头,拎着裙子就往里冲。 前院,外墙根下。 一个声音暗沉沉的问:“大哥,那个女人生了个儿子,咱们要不要干脆……?”一片闪亮的刀锋划过,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放屁!那是我表姑的孙子!亲的!好不容易得了个儿子,现在又好不容易得了个孙子,我表姑不得开心死!咱们可是立了大功了,就凭这个儿子,我表姑将来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那还等什么,现在屋里可没个男人,咱们赶紧抢人吧,不然官府的人要来了!” “好,进去抢人!” 第62章 惊魂夜(2) 焦母抱着新鲜出肚的孙子喜极而泣。她看着襁褓中的婴孩,对薛珍说道:“你瞅瞅,是不是长的像山儿?” 薛珍看了老半天,肯定的说道:“我倒觉得这孩子更像小舅舅!” 薛珍口中的小舅舅指的是三郎,三郎还是个孩子,眉眼没有长开,孩子确实更像他小时候的样子。 焦母神色微动,没说什么,抱着孩子来了客厅。 房间里,稳婆和王四娘在帮江山清理产后的污秽,江山疲累至极,可她不放心铺子,仍在苦苦撑着等消息。 突然,外面传来焦母惊怒的呼喝声:“你们是什么人?你们要干什么……把孩子还给我!” “抓贼呀,有贼人抢孩子,快来人抓贼呀!”薛珍尖厉的呼救声也传了进来。 江山大惊,挣扎着从床上坐起,被稳婆牢牢按住,“丫头,你这身子骨可不能再折腾了!” 王四娘随手操起一把剪刀往外冲了出去,嘴里骂骂咧咧道:“天杀的,老娘跟你们拼了!” 门外,焦母被人狠狠的推倒在地,头重重的磕了下去,好半天爬不起来。薛珍脸颊肿的老高,紧紧拉住抢孩子的贼人死活不松手。 王四娘见状,由不得她害怕,挥舞着手里的剪刀嗷嗷叫着冲了上去,被贼人一脚踹飞在地。 “孩子!你们把孩子还给我!”焦母踉踉跄跄的追了出去。 江山顾不得自己的身体,抓了块布把头一包,咬牙往外走。 “娘,孩子呢?”她大喊着扑过去抱住焦母,心急的问。 焦母捂着头上渗血的伤口,指着门外浑身颤抖着,“孩子被人抢走了,山儿,快,快去把孩子追回来!” 自己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孩子,自己都还没看过、抱过、亲过、疼过,现在却被人抢走了,江山恨的眼睛都要滴血了。 母爱的小宇宙瞬间爆发,她跑到后院操起一把劈柴的斧子,怒气冲冲追了出去。 领头的贼人没想到几个妇道人家还敢反抗,更没想到刚生产过的女人会像个疯子一样挥着斧子跟他们拼命。 那斧子挥下去,他那个抱着孩子的兄弟险些没握住手里的刀! “把我的孩子还给我!”江山怒吼一声,手里的斧子用力朝着贼人的腰上、腿上、胳膊上不要命的砍去。 她的眼里像要喷出火来,眼睛紧紧盯着贼人手里抱着的孩子,一颗心却吊在了嗓子眼。她在想,如果孩子有个三长两短,她干脆拼了这条命替孩子报仇! “头儿,快走,官兵快追来了!”不远处,又有几个黑衣人骑马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回头望。 领头的人一听,眸色一厉,冷声道:“把这个女人解决掉,孩子给我,走!” 孩子被转手,被江山缠住的那个贼人狞笑着挥起了手里的刀。 江山早已力竭,她绝望的看着孩子被人带走,悲愤的举起斧子迎上了面前的长刀。 一道银光从江山看不见的地方闪过,贼人手里的刀迟迟没能落下,而江山手里的斧子却精准的砍进了那人的胸口。 “还我的孩子,还我的孩子!”江山哀嚎着拼命挥舞手里的斧子,被人从后面紧紧抱住后还在无意识的挥着斧子。 薛珍紧紧抱着江山,满目震惊的看着被江山砍的血肉模糊的贼人,吓的直哆嗦。 骑马跑在前面的贼人,全部莫名其妙的从马上掉了下来,还有一个摔断了腿。后面跟着的贼人则警惕的看着四周,却并未发现周围有埋伏。 拖了一柱香的功夫,有贼人在前面绝望的喊了一声:“大哥,官差来了,我们走不掉了!” 巷子尽头的拐角处,一袭白色披风的男子纵马飞奔而来,径直掠过领头的贼人身边,一把夺过孩子,在江山身边策马停了下来。 他小心翼翼的从马上下来,看着眼前憔悴得不堪一击、面容却依旧狠戾的女子,心痛得难以言喻。 “山儿,孩子在这里,我把他带回来了!” 江山已然溃散的视线慢慢挪了回来,落在孩子身上。 她怔怔的看着襁褓里孩子,眼里的光芒一闪,又一黯,整个人忽而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山儿!”傅启源一把抱住江山,神色大变。 “把孩子给我,你快带山儿回屋去,再派人去请大夫!” 焦母在王四娘的搀扶下困难的走了过来,她顾不得多说什么,接过孩子紧紧抱在怀里,视线落在江山苍白的脸上,心都碎了。 “娘……焦大娘,您受伤了!”傅启源把喊了一半的称呼硬生生憋了回去,脸上的神色又是心疼又是震怒。 焦母闭了闭眼,转过身不再看他,抱着孩子回屋了。 巷子里,一场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曹知县一声令下:“将这些贼人全部拿下,但有反抗者,杀无赦!” 县衙的官兵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把这伙贼人制服了,原因无他,每个贼人的膝盖骨都受了伤,也不知道是何方神圣在背后相助。 只能说,他的运气足够好,在追捕贼人的过程中刚好碰到这位贵公子进城,一听说江氏的铺子被贼人放火烧了,便带着护卫匆匆赶了过来。 还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兵分两路把这些歹人成功逼进巷子里一网打尽。 只是,焦家这一家子就有点惨了,铺子被烧了不说,那个姓乔的伙计还被烧成了重伤,几个妇人还都受了伤,哎! 宋欢看了看被江山砍烂了胸口的贼人,迟疑的说道:“大人,死了一个,身上有被江掌柜用斧头砍的伤口,还有一道致命的剑伤,但是,现场没找到凶器。” 曹知县脑海中浮现出江山用斧头劈人的那一幕,他缩了缩脖子,撇撇嘴说道:“斧头劈的都是外伤,看着吓人而已,就不要往上报了。用剑的那人是真正的高手,杀人不见血呀!” 宋欢转了转眼珠子,又问:“大人,傅公子对江掌柜很不一般呀,您说他大老远从上京来到这小小的古阳县,为的是什么?”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曹知县脑子里灵光一闪,一个大胆的猜测在他的脑子里迅速冒出了牙。 “上京……夫人呀夫人,还真让你盼到了,真来了个权贵呀!” 第63章 怨 初夏的微风带着一丝甜味,槐花沐浴在晨光中,在院子里肆意绽放,透过门缝和窗户丝丝缕缕飘进来,令人心头也发甜。 江山沉沉的昏睡着,哪怕傅启源以唇相哺喂她喝下两碗药汁,她连眼皮也没抬一下。 焦母抱着孩子坐在床边,沉默又哀痛的看着躺在床上的江山,不停的抹着泪。 孩子生下来到现在,连亲娘的一口奶都没喝上,眼下还不知道这当娘的能不能挺过去。 傅启源坐在下侧的椅子上,看着焦母鬓角冒出来的白发,心里一阵阵绞痛。她明明已经疲累至极,却至今不肯回房歇息,非要守着这对母子。 “……大娘,您还是回房去休息吧,我来照顾山儿和孩子。孩子这么小,山儿也还等着您照顾,您若是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们母子俩该怎么办?”傅启源尽可能的劝慰着。 焦母漠然的抬头看了傅启源一眼,复又低下头去。 只一眼,却令傅启源遍体生寒。 娘在怨他! 来不及细想其中的因由,傅启源拽紧了衣角,苦涩的道:“大娘,不管您心里是怎么想的,眼下山儿和孩子最重要,晚一点我会送几个下人过来,您只管养好身体,山儿和孩子离不开您。” 这句话击中了焦母心头的嫩肉,她微晃了晃怀中的襁褓,念念不舍的轻触着孩子娇嫩的脸颊,微微叹了口气。 傅启源站起身,伸过手去,“我来带孩子,半个时辰后我再喂他喝一点羊乳,两个时辰后给山儿喂药,您放心。” 焦母终究还是把孩子递给了傅启源,回头看了江山一眼,一步一挪的走了。 傅启源抱着孩子,看着身边的孩子他娘,这一刻,他觉得他的心里空缺的地方终于被填满了! 他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醒来,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他没有哪一刻觉得他是他自己。什么高门权贵,什么上京才子,什么天子门生,这些冠在他身上的令世人瞩目的标签,让他觉得自己更加的不真实。 直到此时此刻,他的心才真正从虚空中踩到了地上,无比的满足,无比的熨烫。 襁褓中的小家伙不高兴的踢了一下小腿,傅启源的手心传来了一片微热的触感。 他低头一看,小家伙嘟着小嘴拧着眉头,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傅启源心慌的站起身在房间里走了两步,猛然又想到了什么,把孩子小心的放在江山旁边,打开襁褓一看,果然。 换了尿布以后,小家伙又无比惬意的打了个秀气的哈欠,心满意足的睡了。 傅启源只觉得一颗心快要化成水了,他在床边坐了下来,无比小意的对江山说道:“这孩子长的真漂亮,像你,眉毛看着倒像是个犟脾气的,也像你!但是,嘴巴和下颌不太像你,脸型……也像我……。” 最后的三个字,傅启源是用气息说的,说完以后,面上是一丝掩饰不住的欢喜和得意。 这一丝欢喜和得意在看到窗外杵着的一张木头脸后,他笑不出来了。 乔石伤的很重,全身上下除了脸部完好,其余地方或多或少都被烫伤了,后背伤的最重。 尽管暗卫第一时间把他从火海中捞了出来,但他的皮肤还是不同程度的受到了灼伤。 乔生看到傅启源出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重重的磕了个头。 “傅公子,求您一定要为我们作主!山儿的铺子就这么被毁了,我爹险些惨死,求傅公子替我们主持公道,将凶手绳之以法!”乔生恨恨的咬牙说道。 傅启源伸出一只手将他扶起,温声道:“你放心,那些人已经被官府抓起来了,知县大人一定会替你们讨回公道!你爹的伤也不必太担心,我已经找人去请宫中最好的御医来帮你爹治伤,他会没事的!” 乔生感动的行了个大礼,抹着泪走了。 铺子没了,“江氏私房菜”也不用营业了,焦母让乔生专心照顾乔石,王四娘抽空也会过来帮着焦母照顾江山母子,薛珍则负担起了一家大小的一应琐碎杂事。 江山顺利产子本是天大的喜事,但眼下却昏迷不醒,整个焦宅都被一团愁云惨雾笼罩着,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愤怒和哀怨。 曹知县隔日就带着厚礼携家眷上门探望了。说来他心里也是有愧,他堂堂一个知县,却做不了真正的“青天大老爷”,让贼人在眼皮子底下犯下令人发指的罪行,他这心里委实不安。 也不知道这事儿会不会影响自己晋升。 会客厅里,曹知县实在不知道用什么眼神看待眼前这位真正的权贵。 明明是富家公子哥,却无比娴熟的用拇指大的小勺给怀里的婴孩喂羊乳,不慌不忙,一勺接一勺,仿佛之前曾试练过无数次。 吃到最后还剩一个碗底的时候,小婴孩扭着头吐着泡泡不愿意再吃了,傅启源微笑着说道:“乖,再吃两口,就两口,吃完了奖励你让你陪你娘睡,好不好?” 小婴孩蹬了蹬腿,还真就乖乖的吃了两口,一碗羊乳也见了底。 喂完羊乳,傅启源还真就把孩子放回了江山的身边,让他们母子俩相亲相爱去了。 回到会客厅,曹知县神色复杂的问道:“傅公子,不知江姑娘可好?内子担心的不行,非要亲眼看到江姑娘和孩子无恙尚能安心。” 傅启源眸色黯了下来,淡声道:“山儿元气大伤,且心神耗损严重,她会好起来的!” 曹知县心里一紧,呐呐道:“是下官无能,没能守护好县里的百姓,愧对公子……。” 傅启源眉稍微挑,极淡的牵了牵唇角,漫不经心道:“既然曹大人有这个自知之明,接下来的事就交由本官了,祝曹大人官运亨通,前途无量!” 曹知县浑身一抖,险些从椅子上滑了下来。他伸手拭了拭额头上的汗,微躬着上身抱了抱拳,苦涩的说道:“大人恕罪,下官人微言轻,也没那个本事把手伸到渝州呀!” “说说吧,你都查到了些什么。”傅启源抿了一口茶水,俊美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狠戾。 曹知县佝偻着身子,缩着脖子,根本不敢抬眼去看傅启源,“下官顺着线索查到了渝州,查到了……裴家。” 裴家! 第64章 焦彦回来了! 傅启源用力握住椅子的扶手,震惊、愤怒、伤痛的情绪交替着在脸上一闪而逝,很快又恢复平静,只是眼中的厉色更冷。 他抬眼看了曹知县一眼,神色不明的道:“能查到渝州裴家,看来曹大人在官场上还是极有手段的!” 曹知县脸上的表情更苦了,他弱弱的道:“大人,裴家在渝州是首富,听说京中还有背景,下官没敢把实情告诉江姑娘,毕竟、毕竟焦家的小公子还在渝州求学呢!” 胳膊拧不过大腿,这个道理谁都懂,万一江山没忍住一心想要求个公道,硬拿鸡蛋去碰石头,搞不好还会连累到焦三郎。 知道曹知县的用意,傅启源的脸色有所缓和,语气也好了很多,“曹大人有心了!本官的官印不日便会送过来,待本官得了空便去县衙和曹大人交接,这几天便有劳曹大人了!” “不敢不敢,下官已经把案卷整理出来了,随时恭候大人差遣!” 说起来曹知县和傅启源都是知县,两人同级,且傅启源还是新官上任,就算是工部尚书的嫡子,也不至于让他这般放低身段。 但是!万事由不过一个但是! 傅启源是新科状元,是天子门生,光这一点就足以让曹知县俯首称臣。更何况,人家背后的势力可不是他一个小小的知县可以媲美的。 曹知县特意让夫人带着儿子去探望了焦母,也是想修好和焦家的关系,期望这位年轻的权贵能够不看僧面看佛面,必要的时候抬抬贵手。 出于江山和三郎的立场,焦母对宋婉容和曹清爱屋及乌,待母子俩很是热情有礼。曹清本来就喜欢焦家,对焦母更是无比体贴,一口一个“阿贤在信上说”更是让焦母把眼前这个伶俐可爱的孩子跟焦三郎紧紧联系在了一起。 午时刚过,傅启源的贴身小厮傅书满脸惆怅的走了进来。 傅启源瞥了他一眼,“还是不肯吃饭?” “嗯呢,还跪着呢,真是块木头!” 那块木头,傅问,自知没有保护好江山,罪孽深重,不吃不喝跪到现在,但求一死。 呵,死了就能解决问题了?死了就能还他一个活蹦乱跳的孩儿他娘? 傅启源冷哼一声,拂了拂衣袖,直奔院子里去。 院子里,新来的管家正在给新来的下人立规矩,见了傅启源,纷纷见礼问安。 傅启源摆摆手,走到低头耷脑的傅问面前站定。 化名袁问的傅问缓缓抬头,看见主子的那一瞬间,他的眼里浮现出一抹难掩的痛色,再次深深的低下头去。 “真想死?不想替山儿报仇?” 只一句话,傅问倏地抬头,眼里迸出了一团燃烧的火焰。 “起来吧,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薛珍扶着焦母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袁问一瞬间从心如死灰到满血复活的场景。 焦母微偏着头问薛珍:“小珍,他们在干啥?他在罚小问咧?” 薛珍摇摇头,“不是傅公子罚的袁大哥,是袁大哥自己非要跪着,具体为着什么,我也不清楚!” 很奇怪,傅启源在这个家里说的每一句话,没人敢不听,更不敢置疑,而且一切都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现在连洗衣做饭、洒水扫地、熬汤煎药这样的活儿都被人抢着干了,薛珍就仅剩下了陪伴焦母的活计,而且,这位傅公子还特意交待她一定要用心做! 焦母一出现,院子里的管家和下人们也都上前来行礼。 焦母扶了扶额,瞪着院子里笑望着她的年轻人,没好气的道:“你过来!” 傅启源走上前来,笑呵呵的等待吩咐。 院子里的下人们都好奇的睁圆了眼,看着精神明显不怎么好的老太太气咻咻的指着这位新上任的知县大人的脑袋骂。 “你别欺负小问,他到现在连口热饭都没吃上,水也没喝上一口,你怎么就这么狠心,我跟你说……。” “大娘,不是这样的,公子没有欺负我,是我办事不利,没有保护好江姑娘……。”傅问急急的想要替公子澄清。 焦母眸光微闪,随即两眼一瞪。 “你先下去吧,别让大娘担心!”傅启源挥挥手,傅问乖乖退了下去。 如果说焦母这个时候还不能发现点什么,那可真是白活了这么些年了。 心里有些酸,又有些痛,焦母闭了闭眼,没理傅启源,转身往屋里走。 傅启源长腿一伸,两步跨了过来,很自然的替过薛珍扶住了焦母的手臂。 焦母神色微僵,想要甩开他的搀扶,却在迎上他饱含着愧疚、心疼、痛楚的眼神后,心里的某处壁垒在此刻轰然倒塌,溃不成形。 “你、你……!”焦母眼含着热泪,指着傅启源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傅启源眨了眨眼,用力收回眼中的湿意,微哑着嗓子说道:“大娘,三年前我摔伤了脑袋,大病了一场,忘了一些事,脑子……也不太好使,还请大娘宽待则个。” 短短一句话,令焦母如遭雷击。她几乎站立不稳的紧紧攀住傅启源,一只手更是牢牢握住了他的手,颤声道:“你是说……你是说三年前……!” 傅启源连抱带扶的把焦母扶回房间,关上房门,而后转身跪了下去。 “娘,不孝儿焦彦,回来了!” 傅启源原本并没有想好会以什么样的身份、在什么样的时机回到焦家,至少要等到他恢复记忆,怎么样也不应该是在这样的环境下认回自己的亲人。 傅启源知道这件事不容易,尤其知道自己的亲娘在设身处地的对付自己的养母和妻儿后,他更应该隐在暗处保护他们。可感情的事情很难说清楚是非对错,更难以受意志操控。 看着含辛茹苦抚养自己长大的娘,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做不到不去心疼她、安抚她。 “你、你……你个不孝的逆子,你还知道回来,你还知道你有个娘啊!三年了,娘这心里像被人挖了一个洞啊,它天天流血、天天疼啊,要不是山儿……我苦命的山儿呀……!”焦母泣不成声,一把抱住儿子的头,不停的在他的背上拍打着。 傅启源紧紧抱着焦母,痛苦的闭上眼,泪流不止。 “娘,对不起,是孩儿忘记了回家的路,孩儿不孝,让您和山儿受苦了!” “你还回来做什么,你有了高官显爵的身份,有了上京才子的美誉,你还来这乡下地方做什么?你走,你回你的尚书府去,你走!” (作者的话:快给小包子起个名儿吧,不然我就abc了) 第65章 母和子 傅启源最清楚焦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她是那样的好强,又是那样的坚强,却在儿子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之后还能狠心赶走他,这是被伤到了什么程度才能说出这样决绝的话。 他心痛,却无法挽回惨痛的过往和曾经,他只能抱着他的娘任由她发泄心中的苦闷。 焦母的心里有喜,有怒,有悲,有恨,儿子还是那个儿子,却已经不再是她的儿子,那些曾经受过的伤和苦没有人能够弥补,付出的心血再也收不回来,往后的艰难和困苦却不可能因为儿子回来了就不复存在,他们的处境甚至会比以前更糟。 她只要确定眼前这人是活生生的,认不认他们、在不在他们身边又有什么关系?当年为了家族,她退了一步,现在为了孩子,她再退一步又何妨! 焦母歇斯底里的哭喊声隐隐传到了院子里,傅书当即立断让管家清场,连薛珍也被请到了厨房帮忙。 周管家隐隐有些不安,他是奉了老爷的命令从庄子里来到这里帮少爷管事,没想到少爷让他做管家。他管管庄稼、管理庄子里的伙计和佃户也就算了,可没做过这么精致的活儿。 这也就算了,可他好像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话,如果他没听错,方才里面又是喊娘又是叫儿的,这可是要人命的大事! 周管家硬着头皮走上前,对傅书拱了拱手,笑呵呵的道:“傅小哥,老太太身子骨不大好,可经不得这般大喜大悲,您看……。” 傅书嘻嘻一笑,伸手捻了一把周管家的胡子,“老爷看人是真准,周管家,您还真是……得嘞,您忙您的去吧,做好您该做的事,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公子最喜欢本份做事的人了!” “哎,哎,那我去忙了!”周管家得了明旨,心里有了底,乐呵呵的走了。 傅书没有傅知那般爱说爱笑讨人喜欢,他的城府更深,原本是傅启源留在上京的一双眼睛,现在却不得不带在身边,替他守护、打理他在乎的人和事。 听着里面传来的动静,傅书隐隐觉得公子似乎遇到了大麻烦。眉头一皱,他计上心来。 拼着被老太太和公子骂一顿,他偷偷把小公子吵醒了,然后跳到院子里扯着嗓着大喊大叫。 果然,听说孩子在哭,抱头痛哭的母子俩很快不吵也不闹了,各自揉着红肿的眼直奔目的地。 小孩子就是没睡饱,抱着哄几句就又睡的黑甜香了。 傅书从眼角的余光里发现公子似乎甩了他一记眼刀,便不声不响的遁远了。 这么一打岔,母子俩也不好再继续争吵。 傅启源心知娘现在需要时间来接受这个事实,更需要一个人冷静的想一想,便小意温柔的说道:“娘,奶娘明儿一早就到,今晚上我已经安排好下人守夜了,您不用担心,有事儿吩咐管家来叫我,以后孩儿就住在隔壁了。” 傅书用一天的时间花两倍的银钱买下了隔壁人家的宅子,再用一天的时间把宅子从里到外打扫干净,一应家什也都搬了进来,已经可以住人了。 傅启源连续两个晚上都没有好好休息了,他守着轮流守着老的少的和小的,苦熬了两天两夜,而今把压在心里最大的那个秘密也说了出来,今晚应是可以睡个好觉了。 焦母素来知道这个儿子的本事,而今有了权势,什么做不出来?她扫了一眼儿子青黑的眼圈,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傅启源高兴的像个孩子似的跳了起来,“那,娘,您一会儿用完饭早点儿歇着,孩儿先去给孩子买几样小玩具,晚上就不过来了,明儿一早再过来!” 一连几天,傅启源早出晚归,把孩子的小床堆满了各种玩具。至于小家伙,他还用不着小床,除了睡在江山身边,就睡在焦母和傅启源的怀里,专门请来的奶娘也没派上用场。 傅启源带孩子很有一套,才出生几天的孩子,睁开眼睛的时候总是喜欢盯着傅启源手里的小玩具转动着黑溜溜的大眼珠,会顺着拨浪鼓的声音费力的转动着小脑袋。 于是,只要孩子醒着,江山的房间里总是充斥着各种叮叮咚咚的声音,还伴着某人单方面的自言自语和有问必答,偶尔还把江山这个当娘的带进去互动。 每天除了雷打不动的给江山喂食参汤和汤药,傅启源还会抱着孩子跟她说话,把孩子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都无比生动的描述给江山听,告诉她孩子今天又学会了什么新的技巧。 就连孩子吐泡泡的时候,他也会情不自禁的凑到江山面前,说:“山儿,你看,这小子今天的力气比昨天大了,吐的泡泡又快又多,还会瞪我了!” 每每这个时候,焦母总是在一旁安静的看着,听着,心痛着,感动着。 焦母和傅启源的关系似乎又回到了以前,但似乎又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知道了儿子三年前的遭遇,焦母心中不能不感叹,这都是命!天意如何她不知道,眼下的每一个选择却都需要她谨言慎行,她不能不违心的做出一些决定。 她坚决不准傅启源公开他们的母子关系,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就是焦家二郎,尤其要瞒着山儿,她甚至不让傅启源喊她娘,否则便不认这个儿子。 傅启源没辙,只好退而求其次,先让娘接受自己在这个家中的位置。 只是他不知道,焦母没办法把江山的遭遇告诉他,这是所有人心中最痛的伤,揭开便是一片血肉模糊。 直到县衙把傅启源的委任书送到焦宅的时候,焦母这才明白,这个儿子竟然是新上任的古阳县知县老爷。 曹知县就要走了,傅启源必须过去交接,不能再耽搁。 临走的时候,傅启源跪在焦母面前,坚定的说道:“娘,孩儿会为你们讨回公道,绝不会放过任何想要伤害你们的人!” 焦母神色复杂的搀住他,想要说些什么,却始终没能说出口。 “你只要记住,山儿对这个家有大恩,她受了太多的苦,我不图你回报我什么,只要你莫要辜负山儿,莫要令她心寒!”对他一手抚养长大的孩子,她终究说不出过多苛责的话。 傅启源去了古阳县赴任,带走了傅书和所有的随从,傅问仍然被留在了焦宅。 唤回本名的傅问,第一次在焦母面前慎重的行了跪拜大礼。 “小人傅问,拜见老太太!” 第66章 最怕有缘人 京里的御医在傅启源上任后终于来到了古仙镇。 年逾四十的御医居然满头银发,像个谪仙,惊呆了宅子里的人。 倒是焦母,只在微惊之后便快步上前见了礼,把人请到了客厅,奉上了茶水。 谢太医从见到焦母的那一刻起,就捻着胡子陷入了沉思,险些没把胡子掐断。 喝茶的时候,他还盯着焦母的脸猛瞧,显得极不礼貌。 焦母微微偏过头,温婉的笑道:“有劳谢太医千里迢迢到此,您受累了,民妇感激不尽!” 谢太医这才回过神来,满不在乎的挥挥手,“不必多礼,伤者在何处?这便去看看吧!” 乔石背后的伤口已经有了感染的趋势,县城里但凡有点名气的大夫都请遍了,可仍然避免不了乔石的伤势一天比一天严重。 谢太医看完乔石的伤,什么也没说,直接开了一堆药方,还把从宫里带出来的伤药交给焦母,细细的交待了用法。 焦母下去的时候,谢太医摸着胡子望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谢太医受傅家父子所托,在焦宅住了下来。 贵客在此,焦母免不了每天要亲自问安,嘘寒问暖,亲自准备一应饮食、茶点之类,还要找寻合适的时间跟谢太医说说小话,聊聊家常。 “听焦夫人的口音,像是上京庐州人氏?巧了,我也是!”顺理成章的,话题就聊到了这里。 焦母捧着茶杯的手微不可察的抖了抖,一声微叹吹散了袅袅茶雾。 她的心里止不住的缩紧,果然,她最担心的事来了! 最怕有缘人啊! 眼前的中年男子,满头银发难掩一身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贵气,面容一如从前的儒雅、温和,如果不是这头碍眼的银发,他应该还是上京名门贵女争先追逐的对象吧! 二十年前是她令眼前的男子一夜之间青丝生霜白,是她造的孽。 而今他们再度重逢,她已面若老妪,他已白发苍苍。 长久的沉默后,焦母幽幽叹了口气,正想说什么,谢太医却飞快的摆了摆手。 “你不用多说,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如果你想说,老大人早该找到这里来了,我知道你有苦衷,你什么都不用说!” 焦母的眼睛红了,她失态的捂住脸,无声的哭了起来。 谢太医无措的站了起来,“你、你别哭呀,我……怪我,都怪我,我不该问你的,你别、别哭坏了身子!” 焦母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她很快稳住心神,拭干眼泪,强笑着道:“谢大哥,不关你的事,我只是想到了我爹。” 默了默,她站起身慎重的对着谢太医福了福身,道:“谢大哥,请你务必为我保守这个秘密,我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和彦儿的关系,更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的下落,包括傅亭,包括我爹。” 二十年前的事对谢太医来说是一个不可磨灭的痛,对傅亭来说又何尝不是一块心病?正因为两人惺惺相惜,谢太医没有记恨傅亭,反而受他所托来到数千里之外的地方给一个平头百姓看病。 谢太医很庆幸,他终于扳回一局了,是他先找到了程兰,而傅亭有可能这辈子都见不到她! “哈哈哈,痛快!太痛快了!” 谢太医仰天长笑三声,跟焦母,也就是程兰达成了一个约定。 有了这层约定,两个人的相谈更默契了,关系也更加密切了。 “我听傅家那小子说,你儿媳妇产后大伤元气,至今尚未醒来?” 焦母脸色微沉,“是养女,不是儿媳妇,二人既未拜堂,何来的夫妻一说?” 是的,焦母在美食节看到傅启源之后,她已经决定,江山是她的女儿,不是那劳么子儿媳妇!儿子都没了,要儿媳妇干啥! 这句话透露的讯息太多,谢太医心中有无数个疑问,却不便问出口,他当即表示想去看看江山。 江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她在全世界做美食直播,一会儿飞东南亚,一会儿飞欧洲,一会儿在重庆,一会儿又出现在大连,耀眼的闪光灯下,她手中的美食比闪光灯更夺人眼球。 美中不足的是,总有个声音时不时的出现在她的直播室,唠唠叨叨,没完没了。起初那个声音像是坏了的耳麦漏出来的杂音,慢慢有了一定的节奏感,还常常伴着鼓点的声音,不知道多少次打断了她的直播。 她却越来越喜欢听那个声音,像在听一个精彩的故事,故事里还有一个可爱的孩子,哭起来嗓门特别大!她越来越不想做直播了,就等着听那个声音给她讲故事。 可是那个声音有段时间没出现了,她心里有点着急,也不知道那个爱哭鬼是不是更爱哭了。 江山在傅启源走后第三天,谢太医给她扎了几根针,伴着孩子突如其来的两声嚎哭,江山倏的睁开了眼。 眼神还在游离,嘴里却在问:“怎么又哭了?是不是饿了?” 焦母错愕的看看江山,又看看孩子,母子俩静静的四目相对。 忽地,怀中的孩子咧开无牙的小嘴笑了,吐出了一串老大的泡泡。 焦母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喜极而泣的把孩子递到江山旁边,抹着眼泪笑道:“山儿,你可算是醒了!好狠心的丫头,睡这么久,你都不要自己的孩子了?” 江山的视线落在枕边的襁褓上,散乱的思绪渐渐归拢,她想起来了,她刚刚生了个儿子! 同样,她也想起了那个漫长得似乎没有尽头的黑夜,以及黑夜中的那片白色光影。 她的视线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心里没来由的有点失望,甚至有一种淡淡的、说不上来的委屈。 江山醒了,笼罩在焦宅上空的乌云终于散开了,周管家的脚步都轻快多了! 乔石的伤势得到了有效的控制,短短几天已经开始结痂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谢太医就差被供奉到神龛上去了,家里人人都感谢他,也超喜欢这个银发飘飘的年轻老头,就连谢太医自己也都有些乐不思蜀了。 第67章 风雪过后 傅启源两天后才得知江山醒来的消息,无他,家里人光顾着高兴,忘记通知他了。 当他拎着大包小包站在焦宅门口时,透过院子里洒落的阳光,他看见了江山。 下人们都着单衣了,江山却裹着一件棉袄,歪在椅子上晒太阳。孩子就这么趟在她的腿上,她只用一只手很随意的扶着,另一只手在帮孩子擦拭嘴角的口水,嘴里还念念有词。 “我可告诉你,江淮,你这流口水的习惯不好,只有登徒子见到姑娘才流口水,我是你娘,再漂亮你也不能露出这副德性,知道不?” 江淮?这是她给孩子起的名字?江山,江淮,一山一水,挺有意思……傅启源在心里想着。 还没满月的孩子,能听懂啥?他似乎不太满意这个姿势,两条小腿不停的蹬着,尤其贴在江山腰腹处的那只小脚更是格外活跃。 “省省吧,你娘我现在虚着呢,可不惯着你那坏毛病!” 焦母喜欢抱着孩子晃啊摇的,习惯了就安静不下来。谢太医抱了几次,摇啊晃的直接变成举高高了,只要一停下来,孩子还不乐意。 谢太医正好从里面出来,一把捞过孩子举了两下,小家伙马上露出了享受般的表情,也不吐泡泡了,无牙的小嘴咧的老大。 “您就惯着他吧,等长成个小胖子我看谁还乐意抱他!”江山撇撇嘴说到。 谢太医正要说话,一眼看见傅启源杵在门口,诧异的问道:“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进来?” 江山回过头,与傅启源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她有些心急的从椅子上坐了起来,胡乱理了理头发,拿帕子擦了擦被儿子口水蹭湿的地方,虚虚的觑了傅启源一眼。 傅启源的视线从进门就没从江山身上挪开,他把手里的大包小包递给出来迎他的管家,径自走到江山身边,柔柔的道:“外头有风,不能吹太久,当心头疼。上午的汤药可喝过了?我带了蜜饯,喝汤药的时候吃一颗会没那么苦。” 江山微仰着头,看着阳光下那张亮得炫目的脸,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心脏有些不受控制的扑腾了起来。 就是这个声音,就是这个味道,她在梦中无数次与之邂逅。 不等江山有所反应,傅启源在她旁边坐了下来,道:“这几天我在县衙与曹大人交接,案子我已经在整理了。” 江山呆了呆,面色倏变,猛地站起身。 谁知用力过猛,脑袋一晕,整个人扑在了傅启源的怀里。 她顾不得太多,抓着傅启源的胳膊急急的问:“什么意思?你、你是新来的知县大人?” 傅启源迎上江山清亮的黑眸,沉沉的点了点头,“山儿,我说过,我一定会为你、为孩子、为焦家讨回公道,欺负你们的人,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巨大的喜悦把江山整个儿淹没,她没头没脑的抱住傅启源,踮起脚尖猛的亲在了他的额头上。 一刹间,空气都静止了! 谢太医没眼看了,抱着孩子溜了。 江山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她只看了一眼傅启源微红的脸,便没有勇气再和他呆在这儿了。解释就是掩饰,这个时候说什么都不如走为上计。 看着江山几乎落荒而逃,傅启源轻轻触了触额头,心头掠过那片温软的触动,心跳越来越快。 他失神了好一会儿,才抿嘴傻傻的笑了起来。 傅书在后面收拾马车里的箱子和包袱,进门看到主子笑的春光灿烂,探头望了望,疑惑的问:“少爷,江姑娘呢?我刚才还听到她的声音了。” 焦母远远在里面站着,看见傅书,招了招手,“小书,快进来喝口水!” “好嘞,老太太!” 客厅里站满了人,宅子里的管家和下人都过来了,江山也不好一个人再躲进房间,只得硬着头皮站到了焦母身后。 傅启源、谢太医、焦母分宾主依次坐着,当着一屋子人的面,傅启源起身给谢太医行了个大礼,慎重的表达了他的谢意。 在一些人的眼里,傅启源的做法会让人产生疑惑,就连江山,也觉得有些不妥。 虽然谢太医是受他所托特意从上京请过来的御医,表达谢意也用不着行这么大的礼,他们这些倍受恩惠的人还没有表示呢! 所以江山下意识的望向焦母。 然而焦母什么表示也没有,既没有阻止,也没有客套。 甚至傅书道明了傅启源新任知县的身份,她也只是坐着微微欠了欠身。 下人们既惊且喜,原来这件神仙一般的公子竟是他们的新任父母官,还与主家的太太和小姐的关系这么好,是不是代表他们也跟当官的扯上关系了? 焦家发生这么大的事,身为父母官,傅启源理当前往视察、慰问。这一次,他不但表明了身份,还以官府的名义给焦家送来了铺子被烧毁的补偿。 铺子是江山租的,里面一应装潢、家具、食材、现银都烧没了,焦家还赔给铺子的主人三百两银子,前前后后已经损失了一千多两银子。且乔石还在医治,所用都是上好的药材,加上诊费和药材费,江山一夜之间又回到了解放前。 但她心知肚明,官府不可能真的拿钱补贴给他们,这些银钱只可能是傅启源的私产,只是冠上了官府的名义,好让他们没有心理负担。 没等焦母开口,江山抢先说道:“大人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这钱我们不能收。” 她很冷静的分析着:“大人初到古阳县上任,对古阳县的财力、物力尚不了解,古阳县的建设与发展需要大量的财物支撑,而这些财物是古阳县的所有民众共同生产、创造出来的,江山无功无绩,不能独拿这笔钱!” 傅启源心头大震,对江山又有了新的认识。 他转而向焦母求助。 焦母沉思片刻,道:“山儿说的对,我们开了一个铺子,就能再开一个铺子,大不了从头再来,再苦再累,总能熬过去。” 只怕是要委屈家里这些下人了,他们的月饷可能要晚些发。 第68章 天上掉下个财神爷 江山和焦母接受了傅启源的好意,却没有接受他的银钱。就连谢太医的诊金,他们也只是勉强凑足了二百两,坚持送到了谢太医的手里。 在江山眼里,她在这个世界再苦的日子都熬过去了,再没有什么能打倒她! 而焦母想的却是,她浑浑噩噩了三年,一朝清醒过来,却发现自己的身边既有聪明懂事的孩子,又有孙子可以延续香火,她拼得这条命去也要守护他们! 所以,当江山给孩子起名江淮的时候,她丝毫不曾犹豫。她要的是这份血脉亲情,冠谁家的姓又有什么关系? 傅启源心疼的要命,却又没办法劝说这娘儿俩,只得作罢。 但是他给江山出了个主意。 “江氏私房菜”隔壁两家铺子都受到了大火的波及,两家店主都觉得这不是个好兆头,有意转让铺子,他让江山把这两间铺子都盘下来,重建一家更大的“江氏私房菜”。 江山心动不已,可听到价格后,她的那双美丽的眸子瞬间黯淡了下来。 盘两家铺子最少五百两,三间铺子推倒重建最少要花一千两,她现在连一百两都拿不出来。 傅启源手上也没这么多现银,他得先派人回京找他爹拿手牌,然后再去钱庄取钱。早知道银钱是个好东西,他当初就不该假清高拒绝他爹的好意。 就在江山一愁莫展的时候,天上掉下个财神爷。 镇上新开了一家酒楼,三日后正式开张,知道新任的知县大人走马上任后,掌柜的还不得先表示表示?于是,两张镶着金边的贴子一前一后送到了县衙和焦宅。 送到县衙的自然是给知县大人的,送到焦宅的却是给江山的。 酒楼的老板姓郑,他却不知道江山刚刚生产,只让送帖子的人特别提了一句想要跟江山谈谈合作的事项。 这真是瞌睡碰到枕头,江山不便赴约,这个光荣又艰巨的任务自然落在了傅启源头上。 虽说是有目的的宴请,可这位大人身份太贵重,后台又硬,郑老板自然是摆出了十足的诚意,且不敢有半句虚言。 原想着都做到这个地步了,合作的事宜自然也应该水到渠成才是。 可这位爷不按常理出牌,他的思路也是清奇的很,明明没做过生意,却说的头头是道,分分钟从被动变成主动,搞的郑老板措手不及。 “大人,筹建铺子的钱还是我来出吧,江掌柜现下手头应该比较紧张,红利仍然按照五五分,合约里都会写的清清楚楚,大人不必担心!”郑掌柜抹了把汗,苦哈哈的说道。 他是真不在乎这千八百两银子,只要铺子能开起来,他就能赚更多的钱!他家主子现在缺的是大钱,不是这些小钱。 傅启源想到江山在他临出门前跟他说的话,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我在钱庄存了一笔救急的钱,足足三百两呢,实在不行,都取出来做本钱!”这是江山的原话。说这话的时候,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 “江掌柜出资三百两,但红利得按四六分,江掌柜占大份,郑老板意下如何?”傅启源敲了敲桌子,豁出这张脸准备为江山挣一挣更大的利。 郑老板一口气没接上来,险些把自己憋死。他两眼发呆的看着傅启源,心里翻腾着的却是:您怎么好意思开这个口?您是知县大老爷您了不起啊?您这样欺负一个忠厚老实的生意人有意思吗?您还要不要脸了? 傅启源轻咳了咳,骨节分明的手指一下又一下的敲在桌上,不紧不慢,跟他说的话一个调调,“郑老板,我不勉强你,你可以考虑考虑再说。三百两只是一个数字,江掌柜在乎的是话语权,说的更直白一点,酒楼里面只能有一个真正当家作主的人,以江老板的才情,这笔生意包你稳赚不赔!” 郑老板在心里疯狂吐槽,他当然知道这笔生意能赚钱,不然他跑这么大老远过来这破地方干什么?再说这件事根本不是一分红利的事,就像这位爷说的,他真正要的是掌家权,这关系到后面所有的生意,往大了说,这关系到主子的后半生! 郑老板心里苦,他现在才体会到主子说的那句话的含义,离那只狐狸远点儿……。 这只狐狸已经找上门来了,还闻到味儿了,不逮只鸡回去誓不罢休的那种……。 想到主子的大业,郑老板心一横,脖子一梗,咬了咬牙,“大人,这帐可不能这么算,红利四六分也就算了,可这……江掌柜毕竟是女子,又没什么人脉,以后生意做大了,她也不方便到处跑是不是?要不这样吧,若以后要在其他地方开店,后续的经营权还是我说了算,在古阳县里所有的一切都由江掌柜作主!” 桌上的叩击声终于停了下来,傅启源歪头想了想,勾唇扯出一抹迷人的笑:“如此,便依郑老板吧!” 什么经营权不经营权的,山儿说不定都不稀罕,那六分的红利才是关键。果然,做生意还是要讲究一个讨价还价! 郑老板被傅启源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话险些气歪了嘴,他决定了,要把给知县大人准备的厚礼带回上京,还给主子! 这顿饭傅启源吃的是心满意足,离开酒楼的时候,还让掌柜的给江山打包了一份软糯香甜的糯米鸡,把无耻发挥到了极致。 傅启源人都走远了,郑老板还叉着手歪着头站在门口发呆。他在想,这位爷跟江掌柜到底是什么关系?护短护到这个地步,他不会也想掺一脚吧?这可不行,主子说了,与江掌柜的合作不能让任何人参与,尤其是上京的人! 在郑老板的心里和眼里,傅启源的名字后面早已不知不觉缀了个大大的“x”。 江山做梦也没想到,傅启源仅用三百两银子和一张嘴皮子,就帮她做了这么大一笔生意。 “哇,你怎么这么厉害!我都听傅书说了,这个郑老板是个厉害人物,在很多地方都开了客栈和酒楼,赚的是盆满钵满,据说他开的店就没有一个赔钱的!” 被一个自己钟意的女子用星星眼看着,说着倾慕他的话(至少某人心里是这么认为的),傅启源感觉心里开出了一朵花。 他矜持的抿了抿唇角,迎上女子如山花般灿烂的星眸,柔柔一笑:“你开心就好。” 第69章 有一点心动 远在渝州的焦三郎,两手费用的握着与他身高极不相称的锅铲,挥汗如雨的为老师做地锅鸡。 石头在旁边急的直嚷嚷:“快翻快翻,糊了糊了,饼子要糊了!” 三郎抹了一把汗,刚铲了一块饼,不动了。 他的视线牢牢落在窗外正望着他笑的高大身影上。 “袁大哥!”三郎原地蹦起,把锅铲一扔,箭一般冲了出去。 傅问一把抱起三郎,哈哈笑道:“沉了,也长高了!” 三郎抱住傅问的胳膊嘻嘻笑道:“我和石头哥都长个儿了,石头哥比我长的还快!” 傅问欣慰的点点头,放下三郎,牵着他往竹舍走,寻梅先生已经在里面候着了。 “你姐姐生了个男孩,你当舅舅了!” “真哒!太好了,我当舅舅了!老师,我姐姐生了,我是舅舅了,哈哈哈!”三郎高兴的一蹦三尺高,对着竹舍里面扯着喉咙大喊。 傅问的心里有些发紧,他受公子的嘱咐过来办事,顺便探望三郎,家里发生的事却不能告诉这孩子,也只能捡好的说。 寻梅先生迎了出来,捋着胡子笑骂道:“你这皮猴,又忘了为师教你的喜怒不形于色?” 三郎才不管呢,他太开心了,他升任舅舅了,这可是天大的喜事,谁也不能阻止他高兴! 傅问抱拳行了礼,和三郎一左一右在寻梅先生旁边坐了下来。 “先生气色不错,看来三郎的功劳不小。”傅问一句话,把寻梅先生逗的哈哈大笑。 可不是,这小子来了不到半年,本性渐渐显露出来了,性子越发跳脱,有时候逗的他开怀不已,有时候又气的他拿根竹条追着他满院子跑,他都觉得自己的心情越来越好,越活越年轻了。 三郎也跟着笑,有模有样的给二人斟茶。 “家中长辈可好?孩子可有起名儿?”寻梅先生笑着问。 三郎眼睛都亮了,跃跃欲试的搓了搓小手,他可是想破了脑袋才想出了几个名字。 傅问脸上的表情却有些僵硬,喝茶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一只手不自觉的握成拳。 寻梅先生一下子就发现了问题,他看一眼三郎眼巴巴的样子,一本正经道:“小儿灵台未稳,还是不要太早起名的好,可以先唤个乳名。” 傅问恍然的点点头,“对对对,我走的时候东家还没给孩子起名儿,三郎你多费点心。” 三郎眉开眼笑的道:“我已经准备好了,袁大哥你帮我带给姐姐!” 话落,一溜烟站起身往外跑。 在寻梅先生的注视下,傅问苦涩的道:“家里发生了一些事,东家产后伤了元气,我走的时候还没醒。家里的铺子也被人烧了,乔叔受了重伤,我来渝州就是为了查清楚一些事。” 寻梅先生的表情变得凝重,他想了想,极为认真的问道:“老夫在上京还有些人脉,可要……。” 傅问摆摆手,打断了寻梅先生的话,“先生好意,我替东家和三郎心领了,这件情我已经有了眉目,您且放心。” 寻梅先生本就是避世之人,若不是为了三郎,他也不想管这个闲事。他自是能看出傅问并非一般的伙计,想来三郎的姐姐另有她自己的机缘也说不定。 “此事须得瞒着三郎,还请先生多多费心!” 傅问来的突然,走的也匆匆,都没来得及和三郎一起吃顿饭就走了。 三郎无比惆怅的目送着傅问走远,小大人般叹了口气,道:“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到袁大哥,不知道袁大哥下一次会不会带着姐姐和小宝宝来看我!” “尽说孩子话!”石头点了点他的脑袋,“小宝宝那么小,你忍心他们一路上颠簸劳累?走吧,该准备晚饭了!” 傅问的渝州之行对于三郎来说只是个振奋人心的小插曲,却是江山最大的希望,然而江山却不知道袁问去了哪里,问过傅启源才知道袁问竟然是傅问。 江山用膝盖想也知道傅启源做这些是为了什么,基于男人和女人的关系,她必须要仔细的捋一捋。虽然她有些心动,却不至于失了分寸。 “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你干脆都告诉我算了,我不喜欢太多意外。”江山偏着头对傅启源说道。 傅启源的喉咙发紧,他做了很多事,却都不能让她知道,至少现在不能。 “很为难吗?那算了。”江山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就算是爱人之间,也都有权力保持一定的神秘感,更何况他们俩现在八字还没一撇。 傅启源笑了笑,“不是为难,是没到时候。总之,请你相信我,我不会再做对不起你和孩子的事。” 江山挑了挑眉,道:“知不知道你这话很容易让人往偏处想,好吧,我大人有大量,你那个叫傅知的小厮确实越来越不讨喜,不过他救过我,我也懒得跟他计较了,两清!” 傅启源哪能不清楚江山和傅知之间的恩怨,他苦笑着摇摇头,道:“傅知以后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你有什么事可以让傅书去办,他会听你的话。” 江山很奇异的听明白了傅启源话里的深意,傅知原本就不太会听傅启源这个主子的话,而傅书却可以,也就是说,傅知并不是傅启源真正可以信赖的人,傅书才是。 想到那些电视剧里上演的各种宫斗宅斗政斗,又想到眼前这人出身高门大户,江山瞬间脑补出几幅喋血的画面。 她凑近傅启源,朝着不远处扫地的下人抬了抬下巴,神神秘秘的问:“咱家会不会有你爹娘派过来的卧底?” 傅启源看着面前的女子眼里闪烁着熠熠生辉的光芒,有智慧,却又带着不谙世事的纯净与美好,还透着小狐狸一般的狡黠,心里真是爱极了她这个样子。 他忍不住轻捏了捏她的鼻子,宠溺的道:“人是我一个一个挑选回来的,祖宗八代都查过了,放心,嗯?” 一个“嗯”字,百转千回,像小钩子一样在江山的心里挠了挠。 她脸一红,装着没事人似的转过头往屋里走,嘴里还小声咕哝了一句:“那可说不准,你爹娘总不至于会开明到欢欢喜喜的同意你跟一个未婚先育的女人交往!” 傅启源大概听明白了江山的弦外之音,他假装没听到的跟了上去。 第70章 秘密,心间的刀 江山每天都要晒半个时辰的太阳,然后再做半个时辰的形体操。用谢太医的话说,她阳元不足,虚阴有余,要多晒太阳,多运动。 傅启源今天没有心情观赏江山稀奇古怪的形体操,他以下棋为名,把谢太医请到了隔壁。 棋局过半,傅启源似漫不经心的问:“谢太医,您觉得,我这记忆何时才能恢复?” 傅府发生的事谢太医也知道,傅尚书遗失十六年的儿子被她的夫人找回来了,大病了一场,治了三年也没治好脑袋上的病根。 谢太医若有所思的看着傅启源,“一切还是随缘的好,万般皆有因原,太过勉强未必是好事。” 傅启源眸光闪了闪,拧眉问道:“谢太医,您只管告诉我,我的病能治或是不能治?您不是我,不知道那些记忆于我而言有多珍贵,便是我拥有再多权势富贵,找不回那十六年的记忆,我仍然是一无所有!” “这话要是被你父母听到,不知道多扎心!”谢太医戏谑道。 傅启源苦笑着道:“我知道,家中父母都不希望我找回过去,家母甚至都不愿意让我到这里赴任,想必她没少往太医院送银子吧?” “你这小子,大逆不道,哈哈哈!”谢太医朗声大笑了起来。 傅启源索性停下手里的动作,紧盯着谢太医说道:“他们会不会给我吃了什么不该吃的药?” 谢太医气的吹胡子瞪眼,“臭小子,休得胡言!你以为人的脑袋是那么好治的?你小子能捡回一条命都该偷笑了,谁敢冒着得罪你爹的危险给你乱用药?” 这倒也是,毕竟他被母亲捡回尚书府的时候,他还只是个陌生人,就算父亲母亲认定了他,也没人敢对他下狠手。 这么一想,傅启源整个人都变得萧索了。 谢太医摇了摇头,伸手把住傅启源的腕脉,慢慢闭上眼。 漫长的等待过后,谢太医收回手,神色变得凝重。 傅启源也没有问,他静静的等着谢太医的下文。 “你脑子里的血块怕是要借助外力慢慢疏通了,只是这个过程比较长,你怕是要受一番苦了!” 傅启源面色一松,抱拳朝谢太医拱了拱手,“那就有劳谢太医了!” 谢太医要给傅启源治疗脑部的淤血,必须先知会焦母。 焦母的脸色一变再变,却始终没能下定决心。私心里她是希望儿子能够恢复记忆,再做回那个体贴入微的焦家二郎,可是她清楚,这只是她的一厢情愿。就算儿子恢复了记忆,他这辈子也只可能是傅府嫡子,永远也做不回焦家二郎。 可是如果儿子恢复了记忆,以他的脾性,他一定不会不管焦家的老老小小,他会按照她的心意迎娶山儿,会和他的生母对立,焦家将会迎来傅府无止境的打击和报复! 秘密之所以是秘密,是因为有人能忍住不说。焦母不想让傅启源知道她与尚书府之间的恩怨,谢太医不便告知傅启源他的养母与生母之间的纠葛,傅启源不能让焦母知道他的生母曾对焦家做过的事,更不能让焦家人知道他对江山做过什么。 这些秘密成了一把锋利的刀子,悬在每个人的心间,等着舔血。 这一夜,一如在怀古村的无数个夜晚,焦家母子坐在灯下,母亲为儿子缝制鞋垫,儿子替母亲揉肩捏背,满室温馨。 “彦儿,谢太医说了,你脑子里的血块不影响什么,还是不要急着治。”焦母手里的针在发间划拉了两下,似不经意的道。 “娘,您别担心,就是在头上扎几针,刺激脑部穴位,便于血脉流通而已,无碍的。”傅启源温和的说着,手里的动作未停。 “你能回来看我,还能认我这个娘,娘已经很知足了!娘还有山儿和三郎,还有淮儿,你能看顾他们一二,娘这辈子也没什么遗憾了,你又何苦要违逆你父母的心意?” 傅启源的手停了下来,他走到焦母面前半跪了下来,带着一丝温柔斩钉截铁的说道:“娘,孩儿不问您是如何捡回孩儿的,孩儿只知,您给了孩儿第二次生命!您和爹爹为了给孩儿治疗,操劳了半辈子,焦爹爹更是积劳成疾,不治而亡。孩儿好不容易长大成人可以孝敬您了,却成了别人家的孩子!娘,孩儿也不甘心啊!” (作者特别说明:傅启源没有这些记忆,但查过焦二郎的过往,他只是把自己代入到了焦二郎的人生中) 焦母的双手剧烈的哆嗦着,却只是红着眼强忍着没有流泪。 “娘,您可知道,这三年来孩儿是怎么过的?尚书府那么多人,孩儿却每天都觉得孤独,觉得自己不是那个家中的人,孩儿违心的喊着别人父亲、母亲,却一点儿也感觉不到温馨,直到见到娘,见到三郎,孩儿这心里才像久旱逢甘露,这才觉得还是活着有意思!” 焦母放下手里的鞋垫,一把搂过傅启源,泪流满面。 傅启源伤感又委屈的幽幽叹道:“娘啊,彦儿已经长大了,如今又有了功名和官职,孩儿可以守护你们了,您不要急着把孩儿往外推,您且看着,孩儿还是您的二郎,永远都是您的二郎!” 焦母心里又甜又苦,那些深藏在心里的过往虽结了疤,内里却还流着脓,她已经苦熬了二十年,支撑她熬下去的就是那份不甘,她无法释怀! 彦儿虽然认了傅家,可只要他好好活着,她也不算输! 傅启源再次踏进焦家的门,身份已经变成了焦母的义子,他无比熟练的喊着娘,听在其他人的耳朵里,怪异之余又觉得异常和谐。 江山的感觉怪极了,傅启源喊娘喊的比她这个养女还亲热,他们这对新鲜出炉的母子似乎更像久别重逢的亲母子。 好吧,虽然她也不是亲的。两个都是冒牌货,似乎也没什么可比拟的。 不过,江山现在比较在意的是另一个问题:古时候义子和义女能结婚吗?这馊主意是谁出的? 焦母出这个馊主意的时候,已经在心里狠狠一巴掌把江山的那点儿小儿女心思拍死了!山儿现在是她的女儿,淮儿是她的孙子,她当然会给自己的女儿找一个好归宿。 在她心里,江山嫁到哪儿都行,唯独不可能嫁到工部尚书府! 第71章 审案 古阳县县衙的大牢里人满为患,当四处都有哀嚎求饶声同时响起的时候,还是很能震慑人的。 宋欢还是衙役首领,他有些脚软的发现,新来的知县大人无论谋略和手段远远比他的外表要阴狠的多,把他的姐夫不知道甩出几条街。 瞧瞧,他就负手站在那里,怎么看都像个文弱书生,吩咐他们用刑的时候也是温文儒雅、一团和气,可这折腾人的招数他又是打哪儿学来的? 他也算是个用刑的老手了,可这位知县大人看过他用刑以后,摇了摇头便让他下来了,换了他从上京带来的人。 其实也简单,大牢里面隔了五间小小的黑屋子,一点儿光亮也没有,里面放了些不知道什么虫子,只一天,里面就传出来了一阵赛过一阵的哭嚎讨饶声。 侥幸留在外头的囚犯光听着那些惨烈的声音就听了整整一夜,心防早已溃散,轮到他们关黑屋子的时候,一个比一个招的快。 分开审了一遍,傅启源该掌握的证据也都差不多了。 离开牢房的时候,领头的贼人恶狠狠的盯着傅启源说道:“大人,您最好先弄清楚,兄弟们既然敢放火杀人,自然是有人撑腰,您一个新上任的小小知县,还是识趣一点好!” 傅启源回头,像看死人似的看了那人一眼,淡声道:“这句话你也对曹大人说过吧?曹大人没有什么后台,自然是不敢轻举妄动,那你可知道本官的后台有多硬?也罢,就让你死个瞑目,本官乃新科状元,本官的后台,是天子!” 那人瞳孔巨缩,一刹间面如死灰。 出了牢房,明媚的阳光洒在头上,暖暖的很舒服。 宋欢紧跟在傅启源身后,看着他飘逸的衣摆咽了咽口水,困难的道:“大、大人,他们、他们该定什么罪名?” 傅启源头也不回的道:“纵火伤人,蓄意谋财害命,两罪累加,就算不死也该流放三千里!” 宋欢点了点头,心想这位大人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这么重的刑,也是没打算给那些罪犯留一丝余地! 焦家后宅,焦母抱着江淮在院子里散步,无意间提了一句傅启源这两日要留在县衙审案子,不能回来。 一句话提醒了江山,她开始认真分析那些放火烧他们家铺子、还意图抢走孩子的贼人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种种迹象表明,他们要对付的人是她,无论是烧货还是烧铺子,都是为了把她赶出古仙镇,但是抢孩子却是个意外,他们原本应该是想在焦宅放火,正好赶上她生孩子,于是抢孩子变成了他们最终的目的。 一群杀人放火的强盗,要一个刚刚出生的孩子干什么? 越想,江山越心惊。 之前她就有那个想法,那个毁了她清白的狗男人应该是想灭她的口,结果发现她生了个儿子,就觉得还是应该把孩子带回去认祖归宗。也有可能是那个狗男人惹上了仇家,被仇家顺着线索找到了她,现在抢了她的儿子去威胁那个狗男人。 不得不说,江山的想象力相当丰富,她脑补出的剧情竟和真相七七八八对了个差不离。只不过,不是狗男人想杀她灭口,是狗男人她妈想除了她这块绊脚石。 江山不知,焦母心里的担忧一点儿也不比她少。 娘儿俩各自计算着,忧愁着,却压根儿没把那个正主摆上台面。 江山甚至还在心里想着,就算她要跟傅启源谈恋爱,也得先把那个狗男人的事解决了,如果傅启源到时候还有这份情怀和心思,她不介意在古代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傅启源不知道江山的想法,如果知道,一定会先吐一升血。 他把手上的案子整理好,给远在上京的父亲写了一封信,表达了他要杀鸡儆猴的决心。至于后面可能会出现的烂摊子,他这个做爹的得帮他兜着点。 渝州裴家,渝州城富豪排名榜位居第一,用银子给族中子弟砸了不少官职,虽然最高的也就是个地方五品官,但裴家的女儿嫁的不错,现任裴家大家长裴天佑的亲妹妹嫁给了原工部尚书程牧,妹妹的女儿又嫁给了现任工部尚书傅亭。大家族之间的裙带关系可以牵很远,其利害关系也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 裴家现在遇到了比较棘手的麻烦,家族年轻一辈中最讨裴天佑喜欢的最小的孙子裴望,入了古阳县县衙的大狱。 裴家花了三千多两银子才打探到这个消息。 裴望的母亲徐氏哭肿了眼,绞着手里的帕子恨恨的骂着:“大姑母现在可是程家大房的当家主母,虽说老尚书致仕多年,手下难道就没有可用的人了?非要使唤咱们望儿,爹,您可不能不管咱家望儿,您快想想办法呀!” 徐氏口中的大姑母,便是嫁到程家的女儿,裴天佑的嫡亲妹妹。哪怕她已经出嫁四十年了,在家中的地位仍然很高。 这个大姑母极有手段,嫁到程家以后很快就当家作主,在程家说一不二,不然也不会把程家二房逼的妻离子散。 裴家四子、裴望的父亲裴成听到妻子这般数落大姑母,很是不高兴,冷着脸道:“此事与大姑母无关,是望儿咽不下这口气,又不听我的劝,自作主张非要去报仇……!” 徐氏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只知道自己的宝贝儿子是为了给大姑母办差事,才被官府抓了去。被抓的人还不少,有裴家的子弟,也有下人,还有花钱聘请的护卫。 “咱们可是渝州第一的裴家,小小一个古阳县知县,借他个胆子他也不敢得罪裴家呀!爹,您快派人去把望儿接回来呀!”徐氏泪眼汪汪的喊着。 “你吵吵什么,爹自有办法,快闭嘴!”裴成不耐烦的瞪了妻子一眼。 大家长裴天佑沉着脸,手杖在地上用力杵了杵,无比威严的说道:“你们懂什么?古阳县新任的知县是上京人氏,能没点儿身份背景?你们大姑母不日便会带来古阳县知县的消息,届时再从长计议。” 裴成满脸堆笑的道:“就是,还是爹您想的周全!咱们裴家什么时候怕过事儿?一个小小的知县,咱爹抬抬手就能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第72章 父父子子 傅问没有辜负主子的期望,甚至超额完成了任务。 他放了一个消息出去,替主子赚了三千两银子,在暗卫的协助下截了裴家寄往上京的信,又派出眼线把裴家与上京的每一条联系都搯的死死的。 他迫不及待的等着看主子收拾裴家那群败类! 主子对焦家人的情义那是真真儿的,对裴家可没有半点儿感情。就算是程老夫人这个外祖母亲自出面,主子也未必会手下留情! 谁让他们敢动江姑娘! 裴家没有任何消息不代表尚书府也瞎,傅亭收到儿子的信后,很是无奈的在书房里坐了许久。 他看不懂这个儿子。说他擅隐忍,可动作却比他这个当爹的还快!说他没分寸,却把庆国的律法吃了个透彻。说他无情无义,他把那家人当眼珠子护着。 一切只是因为,那些人触碰了他的底线!任何人,任何事,包括他这个父亲和这个尚书府,他都可以不在乎,他真正在乎的,只有那家人啊! 傅亭满眼落寞的看着信中的“父亲”两个字,心里百般不是滋味。看来想要儿子真真正正接受他这个爹,他还得再努力。 至于其他的人和事,还能比他这个儿子重要? 想到这里,傅亭突然想起了他的另一个儿子。 他有些为难的在书房里踱了起来。 坦白说,他至今还没学会做一个合格的父亲。虽说和庶子朝夕相伴十八年,可他却想不起来他们父子单独在一起的时候都做了些什么。而这个才刚刚认回三年多的嫡子,他却记得和他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场景。 嫡庶有别固然是一个原因,然而最根本的却是,他喜欢这个孩子身上散发来的那种干净的、温润的气息。他有才华,识大义,知分寸,懂进退,他被教养的极好。 他的眼睛、他的心自然而然就落在了嫡子的身上,甚至慢慢找到了做父亲的感觉。只可惜,这个孩子并不那么想领他的情。 不管怎么样,他们始终是父子兄弟,做父亲的就该有个父亲的样子,做儿子的也该尽好儿子的本份,至于兄弟,那更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关系,谁也不能乱了他们父子仨的关系! 傅启臣在来的路上忍不住想,父亲这是决定好了要怎么处置他了吗?这些天他下了值就一直在外面的宅子里陪姨娘,可心里却无时无刻不在等着父亲最后的那道命令。 他从来不会以为他可以逃过这一劫,他比谁都更了解他的父亲。 当然,没有人知道这一点,连父亲自己也不知道。 傅启臣头一次进父亲的书房没有经过通传,他有些紧张的攥紧拳头,低眉顺眼的走到书架前站定,对着书架前投落在地上的影子低低的喊了一声“父亲”。 影子一动没动,却有清晰的声音传来,“桌上有封信,你先看看。” 傅启臣顺从的拿起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是渝州首富裴家最近发生的一些事,牵扯到古阳镇的几起人命官司。但这些事情就算是传到上京,也该大理寺接手,怎么也扯不上六部,更扯不上他这个小角色。 除非……傅启臣的脑子里电光火石间想到了裴家和嫡母的关系,他脸色一变,怒声道:“不是我!我从未与裴家有过接触,更没有派人去古阳镇……反正不是我!” 傅亭停止翻书的动作,诧异的回过头看着庶子青白交加的脸,“为父有说什么吗?我是让你看看裴家在这几起案子中间扮演的角色,以及他们可能受到的影响,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傅启臣垂头望着地上被拉长的身影,默了默,道:“您不是已经想好要怎么处罚我么。” 傅亭从骨子里叹出一口气,合上书本,用力扔到桌案上,“你大哥在信上不是说了吗,他不怪你。” 傅启臣双手微颤,鼓气勇气说道:“大哥是大哥,您是您,就算大哥心中能放下,您也不能容忍孩儿以下犯上!” 傅亭沉默的看着庶子,良久,神色古怪的道:“没想到你这么了解为父,那你要不要猜一猜,为父会怎么罚你?” “请父亲示下,孩儿愿接受所有的惩罚!”傅启臣跪了下去,忍不住浑身发冷。 傅亭揉了揉眉心,有些无奈的道:“一个个都这么出息,倒是别来麻烦你们的老子啊!” 话落,点了点桌上的信,“起来吧!喊你来就是为了这封信,动用你手中所有的力量,帮你大哥拖住裴家的后退!记住,你俩都姓傅,姓裴的想对付你大哥,你总得帮你大哥递把刀吧?” 傅启臣惊愕的抬起头,不敢置信的问:“不是啊父亲,那是裴家……!” “那又怎么样!你大哥让不计较老子都不计较了,让你递把刀你还嫌……!” “孩儿遵命!孩儿不嫌!孩儿这就去准备!”傅启臣终于抢在他老子发火之前摆正了态度,满头大汗的跑出了书房。 “迂腐!愚不可及……!”傅亭还在里面摔摔打打,骂骂咧咧。 傅启臣躲在柱子后面偷听了一会儿,长长的舒出一口气。 会骂人就好,会骂人就代表父亲没有真的在生气,他最怕父亲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那才真的让人绝望。 好比每一次看到嫡母和父亲争吵,父亲每每满不在乎的离去以后,嫡母眼中总会出现那种令人透不过气的心灰意冷和绝望。 所以,比起姨娘,嫡母才是那个最可怜的女人! 江山第一次亲眼看到比手指长的银针一点一点刺进人的脑子里,她光看着都觉得肉疼,傅启源却从头到尾连吭都没吭一声。 可他明明浑身都在发抖,替他擦汗的帕子都湿了好几条。 “谢太医,好了没有?”江山忍不住的问。 “还有两针。”谢太医指了指匣子里泛着冷光的银针。 江山看不下去了,她的手指头也不受控制的开始抖了。 第二根银针刺进去的时候,傅启源闷哼一声,一把攥住了江山的手。 江山闭上眼,紧紧抓住傅启源的手,无声的给予他力量。 孩子的哭声时不时的响起,焦母担心得厉害,却不敢上前来,抱着孩子不远不近的在回廊里转着。 傅启源疼得恨不能昏死过去,脑子里却始终保持着一丝清明,有个声音在耳边不停的跟他说,外面有他的娘,有他喜欢的女人,有他的儿子,他们都在等着他,他必须尽快找回丢失的自己,和他们团圆。 第73章 曾经过往 傅启源听到了一个声音,一个令他想睁开眼、却又不敢睁开眼的声音。他分明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声音,却偏偏鬼使神差的知道是什么。 是淮儿在吃奶。 他也给淮儿喂过羊乳,淮儿吃羊乳时发出的声音和这个声音完全不一样。 这小子估计是饿狠了,吃的特别卖力,一口接一口的吞咽,喉咙里还时不时传来特别满足的嗯嗯声。 也许是淮儿的声音太充沛,也许是傅启源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他悄悄睁开一只眼,又失望的闭上了眼。 一张屏风隔断了他所有的旖旎,山儿抱着孩子在屏风里面喂奶。可能是为了方便照顾他,又不想饿着孩子,才想出了这个法子。 看是看不到了,可并不能阻止傅启源的奇思妙想。 他微微偏头望向屏风的方向,闭着眼睛想象着那个妙曼的身影,想象着那张可爱的小嘴努力吃奶的样子。 可惜,偏有人大煞风景。 “哎呀,臭小子,你轻点儿!不就是多饿了你一刻钟,至于跟娘这么记仇的嘛!你是男子汉,气量别这么小!” “你差不多得了啊,不要得寸进尺!娘刚才是给那个漂亮叔叔煎药去了,娘自己都还饿着呢,你就别穷讲究了!” “穷讲究”这个梗,傅启源是知道的。不知道山儿是从哪个下人嘴里听来的,富贵人家的乳娘给孩子喂奶前,会先给孩子洗掉身上的味道,让孩子只能闻到乳娘的味道,这样才会依赖乳娘,长大了才会孝敬乳娘。 也不知道山儿是不是听进去了,每次喂奶以前都会给淮儿洗澡,偶尔不给他洗澡,他还不乐意吃。 小家伙吃的差不多了,江山整理好衣衫,从屏风后面出来了。 傅启源赶紧闭上眼装着还没醒。 江山抱到孩子走到傅启源的床边,俯身替他把薄被往下拉了拉,又把窗户关了一些,房间里的光线便没那么亮堂了。 做完这些,她心大的把孩子往傅启源的身侧一放,端着一盆水出去了。 父子俩大眼瞪小眼的瞪了一会儿,江淮不乐意了,扯着傅启源的衣袖一个劲儿蹬腿。 傅启源不得不坐起身,把江淮抱了起来,放在腿上逗着玩儿。 江山很快就进来了,端着给傅启源熬好的汤药。看见傅启源抱着江淮在玩,她抿唇笑道:“吵醒你了?他就是有这个本事!” 傅启源的视线随着江山的身影转动着,嘴里却说道:“让下人来就行了,你照顾好淮儿就好!” 江山没说什么,接过孩子,把药递给傅启源。 傅启源一边喝药,一边斟酌着道:“再过几天孩子就满月了,我问过娘,娘的意思是,淮儿是焦家的长孙,我们想给淮儿热热闹闹办个满月礼。” 焦家?长孙?江山似笑非笑的看了傅启源一眼,语气不似刚才那般温软:“傅公子,容我跟你提个醒,江淮姓江,有娘生没爹养,是焦家的孙子没错,但跟焦家的儿子可没什么关系!就算你想做个便宜爹,孩子也只能姓江。” 傅启源心急的道:“是我失言,娘的意思是,她会把淮儿当成亲孙子,我也会把他当成……亲子,我们都想给他最好的,让他一辈子无缺亦无憾!” 江山脸上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先前的明朗、温莞,她轻轻拧了拧江淮的小鼻子,笑道:“还是你比较遭人疼,幸好娘当初没有不要你!” 这句话的信息量有点大,傅启源试探的问:“当初……你怀淮儿的时候遭了不少罪吧?” 江山眼底的笑意淡了下来,她用帕子拭着儿子嘴边的口水,漫不经心的道:“一个未婚先孕的女人,怎么可能不遭人白眼?话又说回来,你那个傅知也算是江淮的救命恩人,当初要不是他,我和江淮就被人沉塘了!” 沉塘?傅启源眸光骤变,“为何会将你沉塘?他们是谁!” 江山诧异的看了傅启源一眼,“傅知没跟你说?怀古村村民看到我衣衫不整,说我跟野男人有染,给焦二郎戴绿帽子了,他们容不下我,要把我沉塘。” 许是想到了那糟心的一幕,江山的情绪明显低落了下来。 傅启源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他做也没有想到,江山竟险些被沉塘!他的女人,他的儿子竟然险些被人害死!傅知明明告诉他,已经妥善安置好了那个姑娘和他的家人,这就是他所谓的妥善安置? 而他竟然一直以为傅知口中的救了她,只是在她困难的时候许以些许钱财解了燃眉之急,却没想到……! 傅知一直就知道她怀了他的孩子,却一直瞒着他,那个该死的狗奴才! 傅启源的眼神忽然变得狠戾,江山甚至怀疑他现在是不是想回去杀死那些村民。 “你、你别这样,都过去了,我和江淮这不都好好的吗?村民愚昧,他们也都遭到了报应,我也没什么损失,看开点儿。”江山轻轻拉了拉傅启源的衣袖,语气愈发柔和温顺。 “他们差点害死你和淮儿!那个狗奴才……!”傅启源的心里,第一次把一个人判了死刑。 “嗨,傅知也算是救了我和江淮,他那么做也都是为了你好,你别怪他!”江山勉为其难的替傅知说了句好话。 其实,如果傅知当时不救她,她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也许就那么死了,也许又穿到了别的地方。 不管怎么样,她已经在这个世界生了根,留了种,怎么样也要把这辈子过好。 可是江山不知道,傅启源最恨别人打着为他好的名号,做他厌恶的事情。 傅启源这番受到的打击不可谓不大,他自诩是个擅于隐忍的人,更是个有仇必报的人,江山和孩子的仇,他是一刻也忍不了。 江山前脚刚走,傅启源后脚就招来了暗卫。 这个夜里,怀古村所有曾亲眼目睹过江山被沉塘的村民,全部被绑了手脚像下饺子似的被扔到了河里。 死是死不了,可活罪大概率也是逃不过的。 第74章 再见私房菜 江山为江淮办了一场满月礼,派发了几千张传单,接待了十桌形形色色的客人,也就是传说中的“铁杆粉”。 前来焦宅赴宴的客人是在派发传单的过程中,现场请的。传单是三个月后“江氏私房菜”开业的菜单,对江氏私房菜情有独钟的客人听说今天是江掌柜的麟儿满月之喜,争着抢着要去沾沾喜气,江山也就应下了。 派发传单的时候事先就说好了,最多只接待十桌。 酒宴设在郑老板的八方酒楼,菜单却是江山拟定的,全部都是江氏私房菜的招牌菜。她亲自掌勺,乔生从旁打下手,八方酒楼的大厨只得了个配菜的角儿。 八方酒楼的生意不错,因为开业大酬宾的活动还没有结束,酒楼里每天的客人都很多,今天显得尤其拥挤。 不管是不是来吃饭的,先在门外蹲个坑再说。他们总觉得今天这事儿透着古怪,开饭馆的到酒楼大显身手,这是抢生意呢还是抢生意呢? 抢不抢生意的先不说,八方酒楼上下三层楼现在已经人满为患,除了江山亲自招待的十桌客人,其余客人只能在酒楼点菜,人家江山私房菜没他们的份儿! 至于外面蹲坑的客人,哪怕就一壶酒,再加一盘花生米,也够他们消磨一场戏的时间了。 至于最后,酒喝完了,花生米也没了,跑堂的伙计依旧楼上楼下的一路小跑着送菜、送酒,就是没看到唱戏。 等啊等,一直等到江山送走了十桌铁杆粉丝,蹲坑的同行们才看到江山和八方酒楼的郑老板笑眯眯的从楼上下来。 “今日真是辛苦江掌柜了,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哪里哪里,郑老板客气了,我替大伙儿感谢郑老板的盛情款待,多谢多谢!” “还是要感谢江掌柜捧场呀,哈哈哈!” “客气客气,我也要感谢郑老板给小儿这么大的面子,送上了那么多的祝福!” “以后都是一家人了,何必客气!” “正是正是,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 虾米?这都什么跟什么?这两人什么时候变成一家人了?还让不让别人活了?岂有此理! 江山管不着别人怎么想,她只知道她没花一分钱就给儿子办了一场像样的满月礼,还收了不少粉丝送的礼物,江氏私房菜即将重新张业的广告也打出去了,圆满! 郑老板也顾不得收敛脸上的笑容,他这一天赚的钱比前三天赚的都多,还得了知县大人的一份人情,更不用说江氏私房菜开张前的宣传费用也省下来了,真好! 钱多自然好办事,郑老板不愧是江山亲封的财神爷,铺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拔地而起。这次建的是两层楼,即使是江山这个见惯了高楼大厦的异世灵魂,也要忍不住为这座两层的小楼赞一声好。 因为这是真真正正意义上有一半产权属于她的不动产! 虽然她只出资了三百两,但是她已经从这座小楼里看到了三千两、三万两、甚至三十万两! 好激动! 郑老板乐呵呵的看着江山两眼发光的样子,心下甚慰。他一点儿也不觉得这个乡下来的姑娘没见识,所以铺子的设计他用的是当下上京最流行的设计图,光是花在设计图纸上的钱就已经超过了建铺子的钱。 “不错不错,里面软装部分的设计图纸我也画的差不多了,回头我拿给郑老板过目!” 郑老板面上还维持着浓浓的笑意,四肢却已经僵住了。 几个意思?合着他白花那么多冤枉钱了? “郑老板,我还有个不情之请。”江山无比小意的朝郑老板欠了欠腰,脸上笑成了一朵花。 郑老板苦笑着退后一步,上下打量江山几眼,认命的说道:“你也别一口一个郑老板了,我在家中行五,相熟的都唤我郑五。” 江山笑的更甜了,叉着手胡乱一拜,笑嘻嘻的道:“郑五哥,你是知道的,我铺子里以前有个帮工的伙计,就是被火烧伤的那位,他的伤已经治的差不多了,我想在江氏私房菜的后厨留个位置给他,想跟五哥商量商量。” 郑五嘴角抽抽,难怪连五哥都喊上了,确实是个不情之请。 人情归人情,生意归生意,郑五虽然欣赏江山的这份大义,但他也不能为了这份情面影响铺子往后的生意。 他敛了脸上的笑容,正色道:“既然你唤我一声五哥,那我便托大唤你一声小山妹子!小山,做我们这样的生意,门面最重要,我知道你的那位伙计,他也是福大命大,遇到了你这样的东家,你对伙计有情有义五哥没话说,可是……!” “哦哦,怪我没说清楚,乔叔的脸没受伤,一点儿也没伤着,就是手上还有一些疤痕,从宫里请来的太医也留了袪疤痕的药,在后厨的话应该是不碍事儿的!至于身上的疤……嘿嘿,衣服一穿,啥也看不见……。” 郑五半晌无语。 “行吧,你既然开了这个口,想必也是心里有数的,你看着安排吧!只有一点,我必须要告诉你!” 郑五的语气变得严肃了起来:“咱们这个铺子除了要赚钱,还要赚名声,名声越响越好,任何不利于铺子的言论都不能发生!” 江山杏眼圆睁,有些不解:“五哥,做生意哪有不被人泼污水的,又不是慈善机构,去年我做捞汁海鲜的时候还惹上了官司呢,只要行端坐正,怕啥!” “小山,你说错了!你低估了人性的凉薄和自私,有时候为了利益,有些人连灵魂都会出卖,不是一句身正不怕影子斜就能解决问题的。” 江山立刻就想到了怀古村村民,下意识摇了摇头。 她苦笑着道:“五哥的话我懂了,我会尽可能规避那些风险,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呗!” 郑五点到即可,他只是想提醒她,让她心里提早有个准备,毕竟他们要走的路还长的很! 乔生扶着乔石在远远的地方看着,父子俩保持着这个动作很久了,却一句话也没说。 不知过了多久,乔石呐呐的问:“生儿,这个楼真是山儿的?” “是咧!”乔石的语气比他爹还飘。 “咋就这么有钱呢!”乔石又叹。 “没呢!焦大娘就在钱庄取了三百两,多一个子儿都没有!”乔生也叹。 “……啊!”乔石张大嘴巴,没了下文。 第75章 高唱征服 郑五亲自招待乔石父子吃了一顿大餐,又派伙计把父子俩送回了焦宅。 焦母抱着孩子,和江山一起站在院子里迎接父子俩。 “乔叔,八方酒楼的菜咋样?吃的可好?”江山笑呵呵的问。 乔石憨厚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他悄悄瞄了焦母一眼,撇撇嘴道:“吃的挺饱,就是吧,没咱家那个鲜香味儿带劲!” 乔生也一个劲儿跟着猛点头。 江山笑弯了腰,上前扶住乔生的另一只手臂,道:“我和娘也这么觉得,娘还不好意思说!那些调味品和秘制酱料还等着乔叔和生哥亲自去采办呢,您可得快点好起来!” 乔石僵直了身子,有些无措的转头看向江山,“真、真的呀?郑老板说、说让我以后就留在后厨做、做副手……。” “您可是首届江氏私房菜的大厨,做个副手算是便宜郑老板了!” 乔石高兴的眼框都红了,前几天他还生无可恋的想,不能再拖累焦家了,得赶紧带儿子回怀古村去,不曾想这就柳暗花明了! 解决了乔石父子的一块心病,江山全身心准备经营江氏私房菜。 江淮满月礼过后第三天,焦母拿出了一块精致的金镶玉锁递给江山。 江山翻来覆去看了好一会儿,不解的问:“谁送的?” 焦母手里叠着江淮的小衣,漫不经心道:“你义兄。” 义兄……傅启源。 每每江山从焦母嘴里听到“义兄”两个字,就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他娘这是决定要把傅启源拍死在沙滩上了? “挺贵的吧?”江山随口问道,心里想的却是,傅启源为什么不直接给她,非要娘亲自转一手?他不会是想先笼络住这个未来的丈母娘吧? 那他这回注定要头破血流了!啧,看起来挺聪明的一个人,做起事来咋这么迂呢? “你那是什么表情?这块玉锁是你义兄小时候戴过的,他拿到银楼重新镶了道金边,防止淮儿不小心摔碎,你瞎想什么呢!” 焦母说这话的时候,心情委实不怎么好。 儿子请他把这块玉锁给江淮戴上的时候,想要表达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想做孩子他爹。一个是义子,一个是养女,天造地设的一对,这是她曾经最大的愿望。 可现实是,这个曾经最美满的愿望,而今却是横在这双儿女面前最大的阻碍。这对母子一但和傅府扯上关系,将来还不知道要受尽怎样的屈辱和折磨。 但这块锁也倾注了为人父母的所有最美好的祝愿和期待,她也想让自己的孙子延续这份亲情和祝福。 所以她犹豫、纠结、挣扎了许久,最终作了这个决定。 在江山的眼里,焦母的举动很有些奇怪,怎么看怎么牵强,这么明显的茅盾情绪,她又是怎么说服自己的? 唉,可怜天下父母心! 如果焦三郎在这里,他一定会认出这块玉锁,阿兄不在的这三年里,他娘就是枕着这块玉锁入睡的。 谢太医给傅启源前后施了三次针,很是不舍的辞别焦家老小,带着一车江山精心准备的“私房”菜,心满意足的启程回上京了。 “若突受外力,说不定很快就能想起,然而此番毕竟太过冒险,慎为!可以去你熟悉的地方多看看,说不定会慢慢想起过往,切忌操之过急。” 傅启源想着谢太医的话,眸子里有光芒闪过。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在江山看来是烈阳高照),傅启源凭借三寸不乱之舌成功说服江山带着江淮随他去往怀古村视察。 嗯,就是视察,微服视察。 “世人欺我,谤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我只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在傅启源的刺激下,江山脑子里想到了这句话。 在怀古村的日子虽然不长,可太特么憋屈了,想起那些愚昧的村民无知的嘴脸,江山至今还恨得咬牙。 行啊,不是说她跟野男人有染吗?那她就光明正大带个野男人回去给他们洗洗眼,让那帮愚民羡慕嫉妒恨去吧! 说走就走,江山带上十一二岁的小丫头喜儿,傅启源带上傅书,四人乘坐一辆马车浩浩荡荡去了怀古村。 傅书负责赶车,喜儿在马车上呆不住也跑出来看风景了。傅启源抱着刚刚睡醒的江淮逗着乐子,江山则歪在坐塌上打着盹儿。 江淮已经三个多月了,一天一个样子,精力好得怕人,一也不像早产半个多月的孩子。 用焦母的话说,这孩子像江山,生来一身蛮力。 江山虽然一直都在细细的调理着身体,但毕竟气血亏损的太厉害,没个一年半载补不回来。好在傅启源不要钱的往焦宅囤了不少营养品,江山恢复的很快,气色也极好,就是容易乏力,容易犯困。 江淮有朝胖墩发展的趋势,江山抱不了多久就腰酸腿软了,傅启源自然而然的成了第一候补人选。 “咦……鹅……啊噗……”站在傅启源的腿上,江淮手舞足蹈,黑葡萄大眼睁得特别大,兴奋又好奇的扭动着小脑袋往窗外扑。 傅启源一手托着他的头,轻轻拉开车窗上的竹帘,车里的视线一下子亮堂了许多,江淮的小腿踢腾的更厉害了。 “你别太惯着他……。”江山嘀咕了一句,偏头把脑袋埋到了傅启源的腋窝后侧,蹭了蹭。 傅启源僵了僵,重新把帘子拉了起来,用一只手把江淮半夹在腋下,另一只手揽到了江山的肩上。 江淮不乐意了,小嘴连连发声表达自己的不满。 老婆孩子热炕头,总得有个先后顺序,傅启源遵照心意把心偏向了怀里的女人。 江淮很快找到了新玩具,拉住傅启源的腰带玩了起来。 怀里的女人很快睡了过去,傅启源吩咐傅书放慢了赶车的速度。 马车驶到了一片错落的村庄,傅书跳下车,隔着车帘轻声问道:“公子,前面就是怀古村了。” 江山的反应比傅启源更快,她麻溜的掀开帘子跳下马车,伸了个懒腰。 “喜儿,帮我梳妆!” 这一次,江山要让这些村民对她高唱征服! 第76章 寻找回来的路 怀古村村民这些日子比较低调,就连田里蓄的水被人偷偷放了两指也没有人站出来说什么,这要是从前,还不得操起锄头跟人拼命。 一个月前发生的那一幕想想都让人颈脖子发凉,谁还敢再招惹是非,不要命了! 可当一辆阔气的马车载着一对儿神仙似的男女驶进怀古村的时候,村民们还是把“好奇害死猫”的警句格言抛到了脑后。 不少村民围了上来,甚至有人壮着胆子上前搭讪。 江山和傅启源戴着帷帽抱着孩子并排走在前面,丫环喜儿和小厮傅书恭恭敬敬的站在两位主子的身后,这样的一个组合,怎么看都是这些村民们得罪不起的贵人。 “前面那个就是。”江山没理那些搭讪的村民,指着前面的一间屋子说道。 傅启源的视线在这些村民身上扫了一圈,缓缓落在江山指向的地方。 他不自觉的加快脚步,步伐隐隐有些凌乱。 焦家大门上挂着一把铜锁,门上有深深浅浅的划痕和大大小小的污泥,可想而知在他们搬离怀古村后,这些村民是何等的不友好。 江山心里只觉得堵得慌,她在慢慢酝酿情绪的时候,一个声音在身后突兀的响起。 “是、是傻子!是焦家的傻子江山!是傻子回来了!”古遇春的声音很尖锐,像一根刺,一下子刺进了怀古村村民的心尖上。 傅启源眸光倏变,冷冷的落在古遇春的脸上。 江山缓缓回头,不带一丝感情的眸子扫过古遇春,落在或惊恐、或慌乱的村民身上。 “是啊,我回来了!我带着我的儿子回来了!里正呢?村长呢?怎么也不见庆婶儿?噢,对了,庆婶儿还在大牢里没放出来,差点忘了!” 古遇春眼里闪过一丝愤恨,他爷爷一把年纪还受了一场牢狱之灾,回家没多久就被活活气死了,都是这个傻女害的! “你还我爷爷的命!”古遇春拔腿向江山冲了过去。 傅启源上前两步站在江山面前,眼里是毫不掩饰的腾腾杀气。 “一年前,你们私自将江山母子沉塘,按我大庆律法,你们全部该鞭策五十,再判个千里流放!你们该庆幸他们娘儿俩现在还好好儿的,否则,都等着给他们陪葬吧!” 傅书撸起袖子忽地一巴掌把古遇春扇趴在地上,冷声道:“村口那条河现在应该涨水了,现在要是把你们填进去,应该没那么好运了吧?” 古遇春惊恐的发出一声惨叫,抱着头连滚带爬的跑了。 先前搭讪的村民浑身发抖,他像看恶鬼似的看看傅书,转身就跑。 那个狐狸精的野男人来为江山报仇了,上个月就是他们把村民们沉了塘,要不是有几个水性好的,他们全村都要被活活淹死! 还是赶紧通知村民们躲起来吧! 江山对这个房子没什么感情,原主过往的记忆半点儿也没留给她,她很平静的带着傅启源里里外外转了一圈,并没有多说什么。 傅启源就像走进了一片迷雾之中,所有的一切看着都不陌生,一些零碎的片断在迷雾中若隐若现,他想要抓住的时候,脑子里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直到脑仁一阵阵发疼,他才无力的坐了下来。 江山看他脸色发白,以为他中了暑,忙给他从车上端了一碗凉茶。 “还是回去吧,我娘和三郎应该也不会再想回来,等三郎长大以后,再让他把爹的坟迁回祖地。” 回去的时候,怀古村家家大门紧闭,一个人影都没见着。 怀古村这一行,江山心里仅存的那一丝介怀也烟消云散了,他们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何须再耿耿于怀。 “怎么了?你好像有心事。”江山看着一路上沉默不语的傅启源,忍不住开口问道。 傅启源的脸色透着不正常的苍白,他强笑着摇了摇头,却问了江山一个很突兀的问题。 “你记忆中的焦家二郎……是什么样子?” 这让人怎么愉快的聊下去?江山苦恼的歪头想了想,幽幽叹了一声,“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以前真的是个傻子?说了你也许不相信,我虽然被沉塘了,但醒了以后就忘记了前尘旧事,脑袋突然之间就开窍了!我不记得二郎,也不记得娘和三郎,我没有这个世界的任何记忆。” 江山耸耸肩,双手一摊,很光棍的想用一句话揭过这世间最离奇的际遇。 傅启源下意识的握住她的手,眸光闪烁着道:“那,如果焦二郎也如你这般……或许他已经在努力寻找回来的路,或许他也不愿意忘记你们,或许他……。” 江山慢慢凑近他,盯着他的眼说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奇人异事,如果焦二郎还活着,不管他能不能找到回家的路,我只希望他不要辜负这一世轮回,这个世界上真心爱他的人大概都会这么想。” 好一个不要辜负这一世轮回!傅启源心里像被烫过一般,他用力握紧江山的手,呢喃着道:“山儿,你放心,这一世我定不会负你!” 这就有点肉麻了!江山有些嫌弃的抽回手,把熟睡的儿子往傅启源手里递了过去,道:“一辈子很长,诺不轻许,我不负人,诺不轻信,人不负我!” 傅启源心里的那片阴云已然散尽,他灼灼的盯着眼前这个隐隐犯困的女人,不由分说将她揽进怀里,心情却始终无法平静。 她究竟都经历了些什么才会有这种历经人间沧桑的想法?这般通透的女子,真的是娘从山上捡回来的那个傻女吗?同样是失去记忆,为何她可以做到待娘和三郎至真至善? 傅启源心中愈发想要找回丢失的记忆,他和江山也曾相夕相处四五年,一定有很多刻骨铭心的过往。 江山在睡过去之前脑子里模模糊糊闪过一个念头,貌似傅启源也是工部尚书多年前丢失的孩子,因缘际会才得以回到家中,他和焦二郎的变故发生在差不多的时候,只不过一个走丢了,一个回来了……。 嗯,他们家二郎的运气没有这位好,是走丢的那个……。 江山实在太困,没有精力再深究什么,把一个几欲接近真相的悬案就这么扔在了脑后。 第77章 无意间发现的你们信吗? 江山收到了三郎的信,很厚很厚的一封信。 准确的说,是三封信。一封是给江山和焦母的家信,一封是专门慰问小甥甥江淮的,还有一封是给曹清的。 他并不知道曹清已经随他爹去了很远的地方上任。 三郎给江淮的信,江山看了好几遍,看一遍,笑一遍,看一回,哭一回。 这孩子太贴心了,口口声声让江淮一定要听娘的话,要孝顺娘亲和祖母,不能让她们太过操劳……得,他直接把他俩的年纪往上拎了十岁! 三郎在家信中透露出对寻梅先生的无限欢喜和敬意,他的成长,他的才情,他的见识跃然纸上,令焦母和江山无比欣慰。 江山也适时的在焦母面前表达了对傅启源的感激之情。 焦母才懒得理会她那点儿小心思,她现在忙得很呐!江氏私房菜就要开张了,虽说不用她坐柜台,也不需要她打点店铺,但她要做的事情还是很多,可不像这丫头一副甩手掌柜的样子。 “给清儿的信你让你义兄找人给曹大人送去,寄到渝州的食材可都准备好了?天太热,也不要寄太多,别让老人家吃坏了肚子!你还愣着干嘛,快去呀!” 得,又被娘嫌弃了!江山无奈的去了后院,把准备寄往渝州的食材都检查了一遍,又换了一些冰。 说起这些冰块,江山又是一阵头痛。她真的就是为了解馋,找人弄了一些能制冰的硝石做了几框冰块囤了起来,准备给家里人做消暑的冷饮子吃。 焦母发现后,随口问了一句,冰块哪来的。 “买的呗!”江山答的更随意,然后焦母发飙了。 “一两银子两块冰,你捡钱啦?可真敢下手啊……”吧啦吧啦。 然后剩下的这些冰就不准江山再霍霍了,要留在刀口上用。 江山不想太引人注目,制冰这种技术在这个世界还是稀有物,她不敢滥用,怕给这个家遭来祸端。所以,她只能违心的、偷偷摸摸的变魔术。 心好累! 傅启源从衙门回来,在隔壁宅子里关了小半日,得了江山的一碗冰饮子。 两人躲在大树下喝冰饮子,馋哭了江淮,成功把焦母引了出来。 一个抱着空碗往后院跑,一个捧着没喝完的冰饮子往隔壁小门跑,动作如出一辙。 嗯,隔壁的院墙被傅启源开了个小门,方便他偷懒。 焦母跺了跺脚,随他们去了。好在他们也没用多少,剩下的应该还能用一阵子。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江山在夜里偷偷制了一桶冰,准备回房睡觉的时候,一转身,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不是说她在给我做好吃的?这是什么?石头?能吃的石头?”李明赫幽怨的无语望天。 傅启源无奈的捏了捏眉心,上前扶起江山。 江山气不打一处来,拍着胸吼道:“吓死个人了,大半夜的,你俩做贼呢?” “你刚才的样子比较像做贼,里面藏什么好东西了?”李明赫探头探脑的问。 江山把傅启源拽到一旁,压低声音道:“我以为你要的是冰饮子,在厨房搁着呢!这么晚了,他怎么来了?” 傅启源清了清嗓子,“我让你准备点待客的饮食,嗯,为的就是招待他。刚才我去了厨房,没看到你,就找到这儿来了。” 李明赫已经看到了里面正在冒烟的石头和冰块,他惊呼了一声,紧紧捂住了嘴巴。 “你在制冰?你会制冰!”第一句是疑问,第二句是肯定,由不得江山否认。 江山心里一忽儿热,一忽儿凉,她想骂人,却不知道该骂谁。她掐着腰原地转了一圈,仰头望了会儿月亮,无力的道:“我说是无意发现的你们信吗?” 李明赫摇头,傅启源低头。 江山摆摆手,不准备解释,直奔厨房。 三人围坐在厨房吃了一碗冰饮子,江山又给李明赫和傅启源炒了一碗蛋炒饭,默默的看着他们俩吃。 两人吃饭的速度很快,李明赫一边吃,一边时不时的扫一眼江山。 吃完了饭,傅启源用帕子拭了拭嘴角,淡声道:“山儿不想说,你不能逼她!” 李明赫没说什么,从怀里摸出一块玉佩扔到江山手上,“专门找人替你儿子做的,好东西,收着吧!” 话落,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慢慢悠悠站起身往外晃。 走到门外了,江山叫住了他,“世子!” 李明赫回头看了江山一眼,转身走了过来,一把揽住她的肩。 “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傅启源一把拍开他的手,给了他一记警告的眼神。 李明赫嘿嘿一笑,复又坐了下来。 三个人重新坐到了一起,江山叹了口气,道:“我不会专门制冰贩卖,最多限量供应,也不会把方子透露给第二个人,世子若能应允,我们可以接着谈,至于别的……。” 李明赫伸手制止了江山的话,“我帮你销往酒楼和客栈,数量你自己定,有多少我要多少!你放心,这事儿哥哥我帮你顶着,堂堂青阳侯世子,这点儿本事还是有的!” 一旁的傅启源瞪了他一眼,“是叔辈,别乱喊!” 江山抿了抿唇,“其实,我以前看过一本书,依稀记得这么个制冰的法子,这不,天气越来越热了,我就试了一下,谁知道一次就成功了!” 李明赫意味深长的看向傅启源,用眼神问他:你信? 傅启源沉默不语。 制艺的书本不可能满大街都是,真正的孤书又怎么可能会流落到民间?连工部尚书府都没有这种制艺孤本,说实话,傅启源说不出违心的话。 江山气恼道:“我说是就是,爱信不信拉倒!” 说完,不给俩人反应的机会,起身就走。 李明赫笑了笑,戏谑的问:“哎,你这个义妹,很有个性啊!” 傅启源没有笑,一本正经道:“山儿的意思你应该明白,怀璧其罪,我不想给她带来任何麻烦!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捞钱,不准连累到山儿!” “在你眼里,我是这样的人吗?赚钱而已,不过就是为了增加我青阳侯府的砝码,没你想的那么复杂,放心吧!” 第78章 八方来客 八方酒楼最近新推出了几款冰饮子,不管男女老少都喜欢,那些小资人家已经排起了长队,准备打包带回去孝敬家中长辈。 这个天儿吃这种冰饮子不要太舒服!价格还这么便宜,简直是神仙级饮品啊! 八方酒楼的冰饮子上面明码标价二十文钱一碗,谁都买的起。本来江山觉得五文钱就已经够黑心的了,可郑五跟她说,她那是扰乱市场,当心冰店老板背后对她出黑拳! 江山为了尽快调养好身体,生完孩子以后就极少下厨,偶尔做些蛋糕、调点饮品给自己解馋,并没有花心思去琢磨那些吃的喝的。 但是现在有些事情已经超出她的控制和计划了,她不能当作没发生,她得借着背后那人的势给自己刮一阵东风,也给江氏私房菜先拉一点人流量。 在江氏私房菜开业前几天,江山又限量发出了一批优惠券,江氏私房菜开业当月,凡到店消费的客人可凭优惠券免费获赠一碗冰饮子! 而且! 优惠券里面的冰饮子品类好多!什么夏日风情屋、什么杨枝甘露、什么果茶联盟、什么缤纷世界、什么珍珠奶茶……眼睛都看花了! 但是,单份冰饮子的价格却要比八方酒楼贵五文钱! 二十五文钱一碗冰饮子,能换一道私房菜了! 确实挺贵! 但是,人家是免费送的呀! 只要去店里消费,就算你只花十文钱买一份捞汁海鲜,人家也免费送你一碗二十五文的冰饮子呀! 这么大的便宜,不占是王八蛋! 优惠券两天就抢没了,下手慢没抢到的肠子都悔青了。 当初王四娘和薛珍他们在发优惠券的时候就说的很清楚了,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没抢到的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站在江氏私房菜大门口朝里张望,可惜里面的柜台干干净净,货架上啥也没有,只有几个伙计还在里里外外的擦拭货架的角角落落。 “三日后就开张了,大家伙儿早点儿过来,来晚了可就连汤都没了哟!”江山笑的像狐狸。 铺子开张的前一天,傅问回来了,江山一见到他就让他赶车去海边拉货,乔家父子已经到县城去采买了。 郑五派来的伙计被乔家父子带走了几个,留了两个在铺子里帮忙,其余的全部给傅问带走了。 连傅书都被傅启源派到焦宅来帮忙了。 焦宅就留了焦母和喜儿带孩子,周管家带着几个下人也去铺子里帮忙了。 傅书过来的时候,焦母一把抓住他,心急的道:“好孩子,你来的正好,把这些东西给山儿送去,她用顺手了的!” “是,老太太!”傅书麻溜的拎着东西跑了。 海鲜和鸡鸭鱼肉都需要用活蹦乱跳的原材料进行加工,前几道工序都有专人负责,乔家父子和傅问他们只需要检查材料是否新鲜、是否缺斤少两,等他们运送到铺子里,又有厨房帮工的伙计负责切割成小块后再进行清洗。 江山和江氏私房菜的大厨丁大厨在后厨主导各类菜品的炖、煮、煎、腌等最关键的部分,薛珍负责配菜。 丁大厨跟江山磨合了两天,现在已经习惯了她的做事风格。 这位年轻的女掌柜胆大心细话不多,说一不二做事利索的很。最难得的是,她不藏私! 就凭这一点,即便他已经有了几十年的大厨经验,但也不敢轻看她,打从心里头敬着她。 “丁师傅,这些从深海里打捞出来的海鲜,一定要在鲜活的时候冷藏起来,要保持它的冰新口感,调味料也只需要最简单的鲜、咸、辛三种味道。原滋原味的食材是最鲜的,适量的咸味儿可以丰富它的口感,辛辣味儿可以祛除海鲜本身的寒凉,脾虚之人建议推荐。” 丁大厨不住的点头,听的格外认真。 “这些羊肉上锅炖的时候,先不要加盐,快出锅的时候才能放盐,这样才能最大限度的保持羊肉独特的鲜香……这个叫什么来着?是去腥用的吗?” 江山莫名的转了个话茬,丁大厨愣愣的看着她,没反应过。 直到江山捡起一片像叶子似的香料又是闻又是咬的,丁大厨才明白过来,她是真不知道。 ……丁大厨沉默了一瞬,很认真的说道:“这是荷叶,晒干、切碎了用来煲汤或炖肉,可以增香、去腥、降火。” ……荷叶! 这回轮到江山沉默了。 看到江山脸上的一丝囧意,丁大厨咧嘴笑了起来。原来这个年轻的大掌柜也并不是什么都懂啊,呵呵。 晚上,江氏私房菜的铺子里灯火通明,江山要请铺子里所有过来帮忙的师傅和伙计们一起用餐,不分男女,不论主仆! 未来,这里是他们的主战场,她这个元帅怎么着也得把军心稳住,把士气鼓足,共同迎接八方来客! 江山亲自下厨,用整整一个时辰做了满满一桌私房菜,香得伙计们口水直流。 然而,江山刚拿起筷子,傅启源抱着嗷嗷大哭的江淮推门而入。 焦母的嚷嚷声也从门外传了进来,“先喂饱你儿子吧,淮儿哭了一整天了,到现在还饿着肚子呢!” 哎呀呀!江山心疼的接过儿子,转身就往后院走,一个眼神也没留给众人。 众人纷纷上前见礼,伙计已经加了两把椅子,薛珍扶着焦母坐了下来,站在身侧笑吟吟的道:“大娘今儿累坏了吧?您别怪东家,为了铺子明天能顺利开业,她忙活了一整天,还亲自下厨给我们做了这满满的两桌菜!” “傅大人,您也请上座!”丁大厨过来请傅启源入座。 焦母虽然心疼孙儿饿了一天,却也明白眼下是个什么处境,她对家里的仆妇说道:“你给山儿送碗热汤吧,别饿着她!” 傅启源的到来令众人多少有点拘谨,虽说大伙儿都知道知县大人是焦母的义子,但跟他们这些帮工的下人坐在一起,总觉得椅子有点烫屁.股。 傅启源端起酒杯站起身,笑道:“这里没有知县,只有焦家义子,傅某多谢诸位对江氏私房菜的鼎力相助,大恩不言谢,我敬各位!” 知县大人的亲民政策用一句话就转变了现场的氛围,连家中的仆人也都大着胆子上前向他敬酒。傅启源来者不拒,替江山挣足了好感度,也从内部收获了一批忠诚拥护江山的铁杆粉。 第79章 爆款 今天是个好日子。 怀古县大大小小的马车从四面八方涌向古仙镇,古仙镇就那么点大,直接交通瘫痪了! 好在知县大人调来了县衙里面的衙差在镇上维持秩序,给古仙镇又添加了一道亮丽的风景。 江山今天却没有在店铺里坐镇,她抱着儿子在门口溜达,和来往的客人们搭讪着,问出了许多满意的、不满意的各色答案,有抱怨服务态度不到位的,有抱怨排队时间太长的,还有抱怨冰饮子为啥不能自己挑选,他们更想要别的口味啊! 对,开业赠送的冰饮子是随机的,不能挑,也不能捡。 这是江山的营销思路,越是得不到的,才越会心心念念的想要得到。 不过江山也很客气的提示他们,若是不满意赠品,可以和其他的客人交换。 江山不在后厨,丁大厨的压力颇有些大。他虽然有在大酒楼掌勺的丰富经验,但对于这种私房菜性质的变化掌控不住。 江氏私房菜的节奏太快,菜品种类繁多,客人都是现点现做,每一道菜都是招牌,不像酒楼里面,很多人会让掌柜直接上招牌菜。 而且,现做的私房菜口味也丰富多样,根据客人自己的喜好随时调整,变数太大,丁大厨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最关键的是,江山一直有各种指令和要求传到后厨,包括出菜的速度、菜品的摆盘、卫生程度等等,无一不精细,有一些要求甚至到了苛求的地步。 郑五一直楼上楼下的忙着,有时候也到门口招呼一些贵客。 傅启源带着古阳县的几位极具影响力的富商和乡绅莅临,郑五亲自迎上前来,带他们到了一早就预留好的厢房。 郑五和江山一样,全程没有到后厨看过一眼,但也没有干涉江山的任何决定。 丁大厨叫苦不迭。 新鲜的食材和果蔬按时按量从后院的小门送进来,但是不够! 江山低估了古仙镇人的消费力,不,准确的说,是古阳县! 很多客商是从古阳镇过来的,没有包厢没关系,大厅坐满了也没关系,他们在马车上支一张几子就能摆好几个菜了! 所以,他们派去排队的小厮一开口就报了好几个菜品,而现在库存的海鲜已经不够了,也没有足够的时间腌制,只有肉类还能供应上。 消息送到江山耳朵里的时候,她当机立断,让伙计在后院临时支起了烧烤摊,把准备放在后面压轴的豪华烧烤套餐提前推出了! 店里的伙计说,但凡点了烤羊腿烤羊排、烤乳猪烤五花、烤猪蹄、烤羊筋之类的,可以下单后回家等着,到时候再过来取。如果要在现场等的,每份订单可以再免费送赠一碗冰饮子。 却不曾想,排队的人更多了! 中午,江山抱着孩子在后面休息,傅书颠颠的跑了过来,嘴里还啃着一块蒜香排骨。 “小姐,您不是说开业大酬宾要连爆七天么,烧烤是咱们最后的王牌,现在就拿出来用了,后面咋办?”傅书虽然用的是疑问的口气,但面上的表情一派轻松惬意。 江山随手递给他一张图纸,“都认识吗?里面画的所有虾蟹类,你派人去大量收购,要活的,越大越好!” 傅书睁大了眼,“这、这是那个……这些都不能吃的呀!” 江山笑了,古代人真有意思,身边这么多资源,怎么就不懂得珍惜呢?海里的极品巨蟹被他们拒之门外,龙虾被他们称为不祥之物,皮皮虾这样美味的海鲜他们不屑食之,什么叫暴殄天物,这就是! 江山私房菜会不定期推出爆款菜品,是爆款,不是招牌菜。 所谓爆款,就是一定会大卖特卖,供不应求的那种! 开业期间的豪华烧烤已经不仅仅是爆款了,小到牙签肉,大到烤全羊,有钱的没钱的来了一波又一波,柜台的帐房先生已经收钱收到麻木,看流水看到眼抽筋。 郑五好不容易得了个空,在江山面前发起了牢骚。 “山妹呀,咱一定要推那个什么……‘虾兵蟹将闯江湖’的爆款?烧烤不是卖的挺好吗,就算后面的生意没这么火,这道菜也能成为主打招牌呀!” “五哥,眼光要放长远!”江山拿一块凉瓜逗着江淮,“爆款之所以会成为爆款,是因为有历史意义,开业大酬宾的最后一天,我的虾兵蟹将一定要成为江氏私房菜餐桌上独一无二的爆款,会有惊喜等着你的!” 郑五心累的拍了拍大腿,有史以来他头一次对赚钱这回事没了兴趣,他就担心惊喜会不会变成惊吓。 傅书不负江山所望,动用一切可以用到的资源,从枞阳县调来了一艘大船。 大船靠近码头的时候,引来了不少围观的渔民。 当渔民看到从大船上抬下来的箱子里装的是什么时,一个个吓得退避三舍,只敢远远的看着。 “怎么把鬼蟹捞上来了?他们想干什么?” “天啦,好多石头虾!这东西又不能吃,又难捕捞……!” “哎呀!这是江氏私房菜订的货!你们看,箱子里面有个‘江’字!” 傅书昂着下巴等着船上的人把箱子送到他面前,眼皮也没抬一下,挥挥手示意伙计装车。 装了整整五辆车! 傅启源看到江山把一只张牙舞爪的大波龙从水里拎了起来,咧着嘴冲他直乐,忍不住心口一缩。 “你、你真要我当着所有人的面,吃了它?” 江山牙花子都笑出来了,她用力拍了拍大波龙肥硕的虾尾,乐呵呵道:“要不是你官威赫赫,这第一口还轮不到你吃呢!蟹黄我要留着给江淮蒸蛋,其余的你们尽情享用吧!” 被提到名字的江淮,小身板奋力从傅启源怀里往江山身上探,小手不停的朝着龙虾挥舞,嘴里啊啊的叫着,口水直流。 傅书全程目睹了这只庞然大物在他手里挣扎、拼命,这会儿胆子也大了,上前摸了摸,嘻嘻笑道:“小姐,那边还有几只更丑的鬼蟹,您打算怎么吃?” “清蒸!” “白灼!” “葱爆!” “香辣!” “盐焗” “生腌!” “六味拼盘,人间最美不过此味!” 第80章 就问有没有面子!值不值! 爆款菜品的牌子三天前就挂出去了,不管是图片上令人心惊的蟹虾原形,还是“虾兵蟹将闯江湖”的菜名,又或是一菜六吃的拼盘样式,足以把所有吃货的兴致高高吊起。 开业期间第一天推出爆款菜,感兴趣的人不少,围观的人更多。 江氏私房菜的名头太响,原本对澳龙、波龙、帝王蟹等物敬谢不敏的客人,这会儿也免不了生出更大的好奇心,只是,谁也不敢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知县大人理所当然的被江山推出来了,还有谁比傅启源更适合做爆款菜品的宣传大使? 两只被蒸熟的硕大无比、通体发红的原形帝王蟹和波龙被人用小推车推了出来,还有一只小推车从另一个方向推了出来,里面则摆放着一组由六只瓷白色的盘子拼成的圆形拼盘,每一只瓷盘里面都装着不同口味的龙虾肉和蟹肉,香气溢人。 江氏私房菜所有的爆款菜都会请人试吃,傅启源作为特邀嘉宾,江山在一旁亲自为他讲解。 “这是白灼波龙尾,除了波龙本身的鲜甜,只调了简单的汤汁作为蘸料,口感鲜、甜、香、嫩,大人,您试试。” “这是蒜香蟹肉,蒜的香味通过热油激发出来,附在蟹肉上面,最大限度的保留住了蟹肉的原汁原味,蒜香味儿很足,口味清淡的人一定会喜欢!” “这是香辣蟹钳,不用我多说,都闻到味儿了吧?它比普通大虾的肉质更加嫩滑爽口,吃上一口才不枉在这人世间走上一遭!” “这是……。”江山正说的起劲,傅启源拽了拽她的袖子。 江山还没夹香辣蟹钳给他吃呢! 反应过来的江山赶紧用一只干净的、精巧的碟子给他装了一块被敲碎了外壳的蟹钳,连同筷子递了上去。 随着傅启源的动作和表情,江山看到好多人在默默的咽口水。 傅启源绝对是个会吃的,吃第一口白灼波龙尾的时候,他就已经尝到了这两种虾蟹的美味,现在只需要专心享受就行了。 都不等江山解说,他自己主动夹起了一块清蒸?腿肉,用筷子熟练的挑出里面的?肉,沾了点汤汁,轻轻抿进嘴里。 太美味了! 接下来只需要看知县大人的表演就可以了。 知县大人还没放下手里的筷子,另人客人迫不及待的取来碗碟和筷子,朝另外一只遍体通红的波龙下起了手。 试吃只是前奏,仅仅是个态度,不可能满足所有人的需求。傅启源还想再品尝几口,却已经被人挤下去了。 江山缩了缩脖子,给了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尝过味道的人有人开始向江山问价格。 乔生把早已准备好的价格标牌拿了出来,高高举起。 “五两银子……就一盘!整只鬼蟹要二十两!吓!”有人惊叫出声。 一只烤全羊才五两银子,一只鬼蟹就要二十两,这太离谱了吧,天价啊! 人群顿时议论纷纷,有人甚至愤而离席。 江山摆摆手,笑眯眯的道:“诸位稍安勿躁,请先听我说。诸位如果自己能捕到这样的海鲜,本店可以代为加工,只收取一百文加工费。这么大的虾和蟹要做出来可不容易,收拾起来也极费功夫,一百文不算贵。” 这话一说出来,铺子里安静极了。 “你们应该知道,这些东西是从枞阳县的码头调过来的,咱先不说出入深海捕鱼的风险,仅就船只、人力、物力、运输这些成本你们可有考虑过?我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大家,整个古阳县目前也只有江氏私房菜能吃到这样高品质的海鲜!就问你们,你们用这些海鲜去招待贵客和至亲好友的时候,有没有面子!五两银子到底值不值!”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后,有个胖胖的中年男子喊道:“五两银子不贵!江掌柜,下个月我家老父过六十大寿,我可否提前预定一只……那个鬼、鬼蟹?” 江山勾了勾唇角,朝乔生点点头,脆声声道:“劳烦这位大哥先到柜台下单。” “江掌柜,晚上我要宴请好友,先订两份!” “江掌柜,明天我家女婿女儿要来看我,我可以预订一份香辣解蟹肉打包带回去吗?” “江掌柜,我也订一份,我要盐焗口味的,我要腿!” “江掌柜……!” “别挤别挤,请大家排队到柜台下单!” “本次爆款菜品售完后要等到下一批货到了才能再供应,下单的时候一定要写清楚取货的时间啊……。” 铺子里太吵,江山掏了掏耳朵,拉着傅启源去了她休息的地方。 焦母和喜儿正在给江淮喂蛋羹,小家伙吃的开心极了,糊了一脸不说,一只手还紧紧抓着碗不撒手。 “你们来的正好,山儿,你把他的手抓紧,别让他乱动!刚才他自己在碗里抓了一把蛋羹往嘴里塞,糊了一脸!” 江山开怀大笑,回头冲傅启源乐道:“我就说他会喜欢蟹黄蒸蛋,你看,没错吧!” “啊……啊!”江淮小嘴张的老大,两眼冒光的盯着焦母手里的碗,小胖手不停的挥舞。 喜儿在旁抿嘴直笑:“小公子可会吃了,老太太担心他不喜欢蟹黄味儿,另蒸了一碗没加蟹黄的鸡蛋羹,谁知道小公子闻着味儿就知道哪个好吃,一口都没碰鸡蛋羹!” 江山从喜儿手里接过江淮在手上惦了惦,有心担心的说道:“这小子又重了!娘,您别喂他吃太多呀,得减减肥了!” 焦母气笑了,她把碗往傅启源手里一塞,“他现在除了你喂的奶,什么都不肯吃!奶娘也不要,牛乳也不喝,喂的糊糊也不肯吃,你这个当娘的没发现孩子这几天都瘦了?” “啊?瘦了吗?”江山疑惑的看着儿子白嫩嫩的小脸,没发觉啊。 这几天她也确实是忙,除了一天三顿把儿子喂饱,还真没给他加过餐。她以为小家伙吃点辅食也就差不多了,谁知道他这么犟,宁肯饿着也不肯吃。 傅启源给江山使了个眼色,江山不说话了,抱着儿子老老实实的吃蛋羹。 一个负责抱,一个负责喂,傅启源投喂的速度很快,一口接着一口,江淮终于老实了。 第81章 悬在头上的一把刀 晚上回到家里,江山给江淮洗澡的时候,焦母也进来了。 江山哼着不成调的曲子,一边给孩子洗澡,一边逗着他咯咯笑。等洗好澡,焦母接过来给孩子穿衣服的时候忍不住说道:“山儿,铺子的生意固然重要,可也不能不管孩子。你不在的时候,这孩子哭的可伤心了,什么也不吃,他只认他的娘!” 江山心里一软,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头,愧疚的说道:“娘,是我考虑不周,以后我会多顾着孩子的,明天我干脆把孩子带到铺子里去吧!” 焦母沉默片刻,道:“铺子里鱼龙混杂,孩子还小,不适合带他过去。” 江山幽幽叹了口气,正色道:“娘,我不知道您当年是怎么教养二郎和三郎的,在我看来,江淮虽然没有爹,但他该受的教育一样不会少,该体味的人生百态我也想让他都尝一遍,高处不忘来时路,寒时莫贪富人裘!” 见焦母不说话,江山又道:“我的孩子,我会与他我所有的一切,但我也不会娇惯着他!士农工商,他的娘靠着经商养活他,他的出身别无选择,在他有能力改变这一切的时候,他必须先学会接受我这个娘所拥有的一切!” 焦母黯然的把孩子放在床上,转身出去了。 江山轻咬着唇,没有追出去。 她也很心疼自己的孩子,她也很累!她知道焦母想要表达的意思,她想让她的孙子得到最好的照顾,事事顺心处处如意,但这是不可能的事! 等江淮长大了懂事一点的时候,他就会知道他是个与众不同的孩子!虽然现在她不可能跟孩子说什么,但她会用她的方式告诉孩子,他有个怎样的身世! 她这个当娘的都没有抱怨她的悲惨遭遇,做儿子的有什么资格不满!有本事长大了找他的亲爹算帐去! 上京,程府。 原工部尚书程牧,多年前致仕,家中一应大小事务现在均由儿子程邺作主,后宅却仍是其妻程老夫人管着。 程老夫人为程牧生了嫡子和嫡女后再无所出,后作主给程牧纳了个小妾,小妾这么多年也只为他生了个女儿。 程牧也曾是天子身边的红人,受无数人的追捧,他的妻子程裴氏更是一个厉害的角色,嫁到程家没几年就得了掌家权,把程家上下牢牢的掌控在手中。 二十年前,程老夫人作主把自己的宝贝女儿程兰嫁给了当初的工部侍郎、如今的工部尚书傅亭,程老夫人一通操作猛如虎,把侄女婿变成准女婿,成了上京贵族茶余饭后的佳话。 不曾想,却因此引出了程家二房的一系列变故。程家二房的独女程梅一怒之下离家出走,其母江氏急怒攻心,在女儿出走后大病一场,两年后撒手人寰,程牧的弟弟程书桓也因此辞去太子少傅一职,为了寻找女儿四处飘泊。 天子一怒,下旨令程家自省。在家自省了两年的程牧选择了致仕,扶持自己的女婿上了位。程家自此在上京的贵人圈中销声匿迹。 十多年过去了,程家一直保持深居简出,程邺在光?寺捞了个清闲的六品京官,娶了个地方官的女儿,低调的不能再低调。 虽然同住上京,工部尚书夫人程兰却鲜少回娘家,反倒和远在渝州的外祖家裴家往来密切。 程氏再次踏进程府的时候,只是在门口顿了一瞬,便脚步不停的去了程老夫人的院子。 程老夫人许久没见自己的女儿,见了面也只是例行关怀了几句,便吩咐下人去准备午饭了。 “娘!”程氏用力握紧程老夫人的手,眼里闪烁着不知名的情绪。 程老夫人摆摆手,屋里的下人都退了下去。 “怎么这时候来了?源儿的事处理好了?”程老夫人终于问到了女儿的心上。 程氏咬牙一甩手里的帕子,捂着脸呜呜的哭了起来。 “娘,源儿去古阳县赴任了,他不听我的,连老爷也向着他……呜呜呜。” 程老夫人默默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听着她像个孩子似的哭,“所以呢,你又做了什么惹怒了你的夫君?他不是向来都不管你的吗。” 亲娘的话句句扎心,程氏咬了咬唇,幽怨的道:“我不知道有没有惹到他,但是我派出去的人到现在都没有消息,他也没有找我问过什么!这不对劲儿,娘,您快帮我想想办法!” 程老夫人面色一沉,“你找过你舅舅了?娘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在源儿真正接管尚书府以前,少跟渝州那边来往!” 程氏的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源儿根本就不听我的!爹又不管我,哥哥也帮不了我,我不找舅舅还能找谁?现在就只有裴家能帮我了!” “去找你的夫君!”程老夫人眸色更冷,“我一早就跟你说过,我舍了这张脸和程家上上下下的前程成全了你,以后的路要靠你自己走!而你呢,你都干了些什么!好不容易抓到了一张王牌,你却把他死死的拽在手里不放!糊涂东西,好叫你知道,你的后半辈子要靠你儿子为你撑着,不是他要靠你撑着!你得把他放出去,你只要记住他是你手中的牌!” 程氏哭的更厉害了,所有的委屈在亲娘面前全都化成了软弱的泪水。 程老夫人重重的叹了一声,把手里干净的帕子递了过去,又恢复成一副古井无波的样子。 “程家已经不是当初的程家了,我和你爹夹着尾巴在上京闭门自省十几年,你以为容易吗?你以为你那位夫君会领你爹当年扶持他的情份?你错了,他是在替你二叔盯着我们,他比你想象的更聪明,也比你想象的更加绝情!我们要想让你大哥安安稳稳的做好这个六品京官,就得老老实实的缩着,忍着悬在头上的那把刀!” “这些年你舅舅之所以在渝州能够发展到如今的势力,就是因为他记住了我的话,没有频繁与上京往来!只是我没有想到,你会蠢到主动把你舅舅拖下水,你拖累了整个程家不说,你还拖累了裴家!” (有没有票票?厚颜求一波票票) 第82章 这都是报应 程氏做梦也没想到,她好不容易回娘家一趟,却被自己的亲娘骂了个狗血淋头。 她委屈的要死,可她不敢在她娘面前撒泼,她可以示弱,可以卖乖,却唯独不可以自以为是、自作主张。 她娘在很多年前选择了她这个女儿,也在很多年前放弃了颜面,说到底,是她的一意孤行害了她的爹娘,是她自作自受。 等到程氏哭的差不多了,程老夫人让丫环带程氏下去梳洗了一番,母女俩再次心平气和的坐到了一起。 “你舅舅必然不会对你的事袖手旁观,他做事我放心,我担心的是你表哥和你那几个表侄儿!裴家家大业大,子嗣也多,族中争斗自然也是少不了的,好在他们对你们兄妹两个倒是没得说,你在京中的一应开支他们也明里暗里相助了不少。” 说到这里,程老夫人淡淡的扫了一眼程氏,冷声道:“你舅舅那边不用你管了,我会给他们写信。你好好安抚源儿,不要处处和他作对,他本来就对你这个亲娘没什么感情,你也别指望他能处处顺着你!女儿都是债,这是你自己心甘情愿欠下的债,没人能帮你还!” 等丫环带着程氏去见程牧了,程老夫人眼里闪过一丝极淡的嘲讽。 瞧瞧,这就是报应! 上京寄到渝州的信晚了将近一个月,裴家大家长裴天佑收到妹妹的信才知道事情远比想象的更棘手。 外甥女的儿子竟然是古阳县新任的知县! 自己的孙子要对付的竟然是知县喜欢的女人! 裴天佑心里明白外甥女这事儿做的多不靠谱,自己的儿子和孙子更是一个比一个不靠谱。裴家这么多人惹了官司,不可能光凭他一句话就能当成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更不可能因为这层关系就能让傅启源抬抬手放过。 妹妹忍辱负重多年,却一再提醒他不要与上京来往过甚,防的就是傅亭对裴家下手,他一点儿也不觉得三年前被外甥女认回来的孩子会向着裴家。 眼下亲情牌是打不了了,只能拿钱消灾! 裴天佑和程老夫人的想法差不多,一个女人而已,只要不是仙女下凡,又能对傅启源造成多大的影响?大不了一顶轿子抬回去。只要顺了傅启源的心,才好打感情牌。 程老夫人更了解自己的女儿,她就是不甘心!说的再明白一点儿,她就是不满意儿子不听她的话,不但没能顺她的心意给她找个门当户对的侯门贵女当儿媳妇,还招惹了一个低贱的乡下女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程氏还有一点没告诉程老夫人,傅启源千方百计往古阳县跑,还有一个最根本的原因,他的养母在古阳县!自己辛辛苦苦生的儿子,好不容易才找回来,怎么可能让他再回去认别的女人当娘?他这个亲娘的面子要往哪儿搁? 没有人能想到傅启源和江山之间已经有了一条无法割裂的纽带,傅知没有告诉程氏江山身怀有孕的事,知道江山生了孩子的裴望等人至今被困在暗无天日的牢记,喊天不应,叫地不灵。 傅启源也不可能让上京的人知道江淮的事,更不会让一些不稳定的因素威胁到江山和孩子。 所以,当裴天佑的大儿子裴广年刚出现在古阳县,傅启源就得到了消息。 裴广年是渝州商会的副会长,此人做生意很有一手,出手大方,渝州太守都给他几分面子,也是裴家下一任掌权人。 傅启源真真假假的避了三天,第四天晚上在八方酒楼被裴广年“偶遇”,成了他的座上宾。 傅启源把一个初入官场的愣头青表演的入木三分,人情世故一概不知,引经据典谁与争锋。 裴广年感到了深深的挫败感,他准备的东西一样都没用上。 见这二楞子油盐不进,裴广年也只能跟着他不按套路出牌。 “傅大人,渝州裴家与傅大人算起来还是极亲的亲戚关系,草民奉裴家家主之命,想烦请傅大人帮个小忙……!”说话间,裴广年身后的随从捧出了一只尺余长的盒子,揭开盒盖,里面全是闪着银光的银锭子。 傅启源诧异的挑了挑眉,随即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裴老板这么一说,本官倒是想起来了,本官的外祖母就是渝州裴家人!” 裴广年脸上的笑容更真切了几分,欣然笑道:“大人的外祖母正是草民的姑母,说到这里,大人还得唤草民一声‘表舅’呢!” 傅启源当即抬手拱了拱,干干脆脆的喊了一声“表舅”,随即义正辞严道:“既是亲戚,又何须破费,只要不违反律法朝纲,帮个小忙而已,表舅但说无妨!” 裴广年噎了噎,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傅启源笑的亲切极了,亲自给裴广年倒了一杯酒,道:“虽然没听我父亲说起过裴家人,不过我母亲和裴家走的很近,便是我帮不了表舅,我也会请父亲出手,表舅尽管放心!” 裴广年后背心一凉,连连摆手,“岂敢劳烦表妹夫!” 开什么玩笑,姑母再三嘱咐,此事一定不能让傅亭知晓,否则小事也有可能掀起腥风血雨。 裴广年不知道他心里一闪而过的惧意会验证在眼前的年轻人身上,他似乎忘了,这是那人的儿子,和他父亲一样的嫉恶如仇,一样的爱憎分明。 因为不知道裴望有没有招供出裴家,裴广年不敢轻举妄动,只得另作打算。 江山从铺子里回去的时候正好经过八方酒楼,正好看到傅启源在送裴广年。 “谁呀?”江山随口问道。 “一个生意人。”傅启源一句话轻轻揭过,上了江山的马车。 谁知道江山却不肯罢休,把话头又接了过来,“做生意的?做的什么生意?气派的很咧,看样子生意做的挺大,手头一定有不少资源!下次见到他,帮我引荐一下,说不定能合作呢!” 傅启源心中闪过四个字:引狼入室! 五丈开外的街道上,传来另一对主仆的对话: “大爷,怎么办,那位傅大人似乎不想卖裴家面子?” “哼,要么是块愚木疙瘩,要么,跟他那个老子一样,不折不扣是个小狐狸!” 第83章 各怀鬼胎 裴家的生意做的极大,海里的生意,岸上的生意,哪里的生意赚钱哪里就有他们的商号。 渝州是海城,裴家的生意几乎囊括了海里所有的关系网,最近火的冒烟的枞阳县港口还在建设当中,裴家就已经送出去数万两银子疏通关系,已经占据了最有利的优势和资源。 渝州的发展虽然远远不及江南等地富庶,却也是海上航运不可或缺的重要关口,且地域广阔,这几年朝廷已经开始重视渝州了,枞阳县在建的港口就是朝廷的态度,是所有海城最大的一处港口。 裴广年并不那么担心傅启源的态度,裴家已经不是当初的裴家了,这几年裴家的势力已经渗到了上京,他们的靠山可不是区区一个工部尚书就能左右的。就算傅启源是今科状元、天子门生,真要得罪了裴家,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傅启源没有料到裴广年的鼻子会那么灵,能在第一时间锁定江氏私房菜,锁定江山。 裴广年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的侄儿会折在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手上。 江掌柜的铺子被烧,这是整个古阳县人都知道的事,那群穷凶极恶的贼人被新任的知县大人下了大狱,这也是人尽皆知的事,一问便知。 裴广年作为生意人,对“江氏私房菜”这样的铺子自然是感兴趣的,铺子里面别出心裁的经营思路和稀奇古怪的菜式更让他对这个铺子的老板充满了好奇。 江山是明面上的掌柜,亲自接待了裴广年。 裴广年见到江山的第一眼,眸光便是狠狠一缩。 电光火石间,一些断断续续的线索便连成了一张网,网住了裴广年所有的情绪。 侄儿要对付的,自始自终就是一个女人,一个与傅启源纠缠不清的女人。 可这个女人一跃变成了江氏私房菜的掌柜,侄儿出师不利,第一次出手就折在了这个女人的手里,于是便有了第二次的打击报复和火烧铺子这一系列的动作。 侄儿必然是低估了这个女人的手段,也低估了傅启源对她的在意程度,连番失手,最终被傅启源活捉,关进了大牢。 能让年轻的知县大人亲自出面罩着的,绝对不可能是这个生意火爆的铺子,只有可能是眼前这个经营铺子的年轻漂亮又聪明能干的女人,难怪! “裴老板?裴老板!再不开尊口我就走了啊,我还要去招呼客人,忙的很嘞!”江山在裴广年的对面坐了下来,却久久不见对面的客人开口。 这个人一见到她就紧盯着她不放,虽然很是无礼,却并没有什么令人感到不舒服的地方,似乎只是受惊过度。 被江山脆声声的嗓音拉了回来,裴广年眸光闪了闪,拱了拱手,有些自嘲道:“失礼失礼,请江掌柜莫怪!裴某实在是没有想到,大名鼎鼎的江掌柜竟然这么年轻,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江山笑的眉眼弯弯,“裴老板客气了,不过是谋个生计,不足挂齿。” 裴广年笑眯眯的看着眼前青春明媚的女子,脑子里飞快的盘算了一番,作了一个决定。 打蛇打七寸,只要搞定这个女人,傅启源想必能不战而退。 做生意嘛,他有的是路子,以渝州商会的名号,不怕鱼儿不上钩。 “渝州商会副会长?”江山睁圆了美目,脑子里一刹间闪过千头万绪。 渝州……三郎还在等着她把江氏私房菜开到渝州去呢! “渝州啊,是个好地方呢!”江山幽幽的叹了一声,思绪有些飘忽。 裴广年紧盯着江山脸上的表情,和颜悦色道:“裴某不才,在渝州还能说上几句话,江掌柜但凡有需求,裴某定然鼎力相助!” 江山的思绪飘的有些远,没有跟上裴广年的节奏。她在想,古阳县只是渝州一个小小的县城,江氏私房菜在这里只是跨出了第一步,她还要走出第二步,第三步……,总有一天,她要让江氏私房菜在整个庆国都开出花来! 她要做全国连锁店“第一私房菜”的大老板! 强拉回天马行空白日做梦的思绪,江山掩饰般喝了一口水,后知后觉道:“渝州啊……是个好地方!我肯定是要去的,到时候一定去拜访裴老板!” 隔壁包厢里,傅启源阴沉着脸,指尖紧紧扣住茶杯的杯盖,黑眸死死盯着墙壁,似要盯出一个洞来。 郑五上前一步,轻轻掰开他的手,帮他倒了一杯茶,道:“大人,裴家现在的势力可不容小觑,枞阳县现在已经被他们抢占了先机,一旦港口建成,我们就很难再挤进去了!” 傅启源眼角的余光睨了郑五一眼,面无表情道:“你也想分一杯羹?你有背景跟裴家抗衡?开几家酒楼,建几家客栈就是底气了?把你的底牌拿出来吧!” 郑五僵了僵,为难的搓了搓手,苦兮兮的道:“大人,你甭为难草民了,那么大块肥肉,做生意的谁不想啃上一口?草民没什么大的本事,江南那地儿水米养人,草民倒是可以为大人鞍前马后效劳,只是渝州这地方,草民没人啊,还请大人示下!” 傅启源似笑非笑的收回视线,手指在桌面上轻敲了敲,随即厉声道:“跟你的主子说,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必须把裴家在上京的那根线掐断!三年,我只要三年,我要让江氏私房菜在上京家喻户晓!你主子想赚钱,我成全他,我只有一个条件,我要让山儿取代裴家,成为渝州首富!” 郑五一口茶水险些喷了出来,他顾不得失态,失声喊道:“大人,您可真敢想啊!草民经营各色商铺这么多年,都没敢想过能成为一方首富,您这真是……!” “山妹到现在才投资了三百两!就三百两!我是可以帮山妹把铺子开到渝州,但您想过没有,渝州首富是纸糊的吗?他会眼睁睁看着别人抢他的地盘而不为所动?山妹有钱吗?您一个小小地方知县有人吗?您拿什么把渝州首富斗垮?就凭您一张嘴?” 郑五越说越气,不顾尊卑的在傅启源面前坐了下来,抱起茶壶就往嘴里倒。 第84章 逼上梁山 “你家主子有钱就行了!”傅启源轻飘飘的扔下一记炸雷,把郑五炸了个外焦里酥。 他瞠目结舌的道:“大、大人,您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草民就是个生意人,哪来的什么主子?草民是有几个小钱,可也没那个本事斗垮一州首富啊!” “你主子不便出面的事,我来帮他做!只要枞阳县的码头一日不开放,裴家砸在里面的钱就一日收不回来!在枞阳县下了血本的可不止是裴家,还有上京的贵人们!裴家就是那些贵人们留在港口的眼线,航舶迟迟不能驶进港口,误了贵人们赚钱的大计,你说裴家会怎么做?” 郑五有些手抖的扶住茶壶,艰难的咽了咽口水,“裴家也、也会损失不少,他一定会给水司衙门施压,那、那……。” “可如果裴家有人欺上瞒下、公饱私囊呢?” “大大、大人的意思是……?”郑五抱紧了茶壶,仿若抱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傅启源轻飘飘的瞥了他一眼,不耐烦的挥挥手,“把我的话一字不漏带给你的主子,他要是没这点脑子,还是洗洗脖子回家睡觉吧!” 郑五一路飘着回了八方酒楼。他的手心里满是汗水,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一直以为自家主子背地里干的事是提着脑袋在玩命,没想到碰到个更不要命的,连水司衙门的主意都敢打!他想干什么?阻止港口建设?拆掉建了一半的码头?这可是掉脑袋的事儿,真真是要命了! 傅启源目送着江山送裴广年下楼后,他也从另一侧下了楼,消失在后门口。 江山忙完手里的事,交待了乔生几句,匆匆出了铺子,去了八方酒楼。 在渝州开店的计划,她必须跟郑五好好谈谈,现在能帮她的只有郑五这个财神爷了。不为别的,就为了兑现给三郎的承诺。 那孩子指不定有多盼着他们赶紧过去呢! 郑五一点也不想见江山,他现在还心慌气短没缓过劲儿来呢! 伙计没来得及通报,江山自己先冲到郑五的房间去了。 “五哥!”江山乐颠颠的喊了一声,熟练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郑五从床上一跃而起,吹胡子瞪眼道:“嚷嚷什么!女孩子家家,进男人的房间知不知道要先敲门!出去出去!赶紧出去!” 江山这才看到郑五没穿外袍。 古代男女大防果然是麻烦! 没办法,江山只好转身出去了。 正当郑五以为江山走了准备重新躺回床上的时候,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五哥,开门呀!” 郑五头皮一麻,揉了揉眉心,拉住被子用力往身上一裹。 “五哥,是我呀,江山!” “五哥,快开门呀,我有事跟你说!” “五哥,你再不开门我自己进来罗!” 几息过后,郑五黑着脸打开了房门。 “五哥,你昨晚没睡好呀,脸色可真差!”江山懂事的给郑五也倒了一杯水。 郑五嘴角抽抽,木着脸道:“你还懂得看人脸色?” 江山撇撇嘴,不以为然的道:“少跟我阴阳怪气,谁惹你不痛快了你k他去,别跟我这儿撒气!” 郑五抓起汤嘴的茶水一口饮下,没好气的说道:“我只知道你是来给我找不痛快了!” 想想要说的事,江山还真不敢确定郑五会不会不痛快,毕竟自己是准备空手套白狼,怎么都觉得有点过意不去。 “那个,五哥,咱们铺子这个月的流水你都看到了吧?五千多两!扣除食材成本、设备耗材和工钱,净利一千多两!” 郑五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他的八方酒楼一个月净利才三百两。 “五哥慧眼识英雄,眼光就是好!”江山竖了竖大拇指,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郑五满肚子的邪火,不知不觉便消了下去。 这话没假,这丫头就是个活招牌,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自卖自夸的本事也比别人强一头。 “快别吹了,我都替你脸红!说吧,找我什么事儿!”郑五嘴里说着,心口却没来由的缩紧了些。 江山喜笑颜开,又给郑五倒了杯茶,乐呵呵的道:“五哥,我弟弟在渝州求学你知道吧?他走的时候我跟他说过,两年内一定会把江氏私房菜开到渝州!” 说到这里,江山幽幽叹了一声,“三郎才七岁,我是真的不放心他。五哥,请你帮帮我,我想在渝州开分店,我出资一半……前期投资就当我借你的,一年内我会连本带利全部还清!” 郑五的心里像被热油烫了一下,一瞬却又拔凉,心肝肺都开始抽抽的疼了起来。 这两人,是约好了专门来戳他的心窝子的吧? 想到那人说的那句“你家主子有钱就行了”,和这丫头的话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偏生,他还说不出反驳的话! 郑五此刻看江山的眼神,透着说不出的幽怨。 他不知道那位是不是已经猜到了他背后的主子是谁,但他知道他的提议他不敢拒绝,好在这丫头不像那位胃口那么好,只是想在渝州开分店。 郑五不知道的是,两个时辰前眼前这姑娘已经想到了要做全国连锁店“第一私房菜”的大老板! 江山仿佛没有看到郑五眼里流露出来的一系列复杂的情绪,她眸光灼灼的给郑五画起了大饼:“五哥,你相信我,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我还会做很多的菜,八大菜系……不同口味的菜,我都会做,营养餐,健身餐,减脂餐,中式西式面点烘焙我都会,我保证让你赚个盆满钵满!” 郑五眼里闪过一道奇异的光,想起主子这些年的不易,想起他远离上京四处飘泊的日子,再想想那位公子爷不近人情的危逼,他突然觉得,这丫头说不定还真能把他从泥潭里拉出来! 都已经被逼上梁山了,还怕落草为寇? “如果你能连续三个月把江氏私房菜的流水做到八千两,我就答应你!” 郑五不急不慢的吹了吹茶杯里的茶水,瞥了一眼张大了嘴、一脸傻相的江山。 江山以为要颇费一番功夫才能说动郑五给她投资,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同意了。 也不是同意,只不过这个条件……怎么说呢,江山自己都没有计量。五千多两银子的流水,还是在开业期间才有的盛况,已经相当不容易了,以前铺子小的时候流水最多才三百两好吧! 可是江山没得选择,如果错过了这个机会,她不知道还要再等多久!起码和三郎约定的两年之期她兑现不了承诺! “好,一言为定!” 第85章 听闻远方有你 渝州城内。 某处竹舍。 “三郎,我还是觉得你姐姐的铺子应该要开在个人多热闹的地方,那样生意才能好!” “可是,热闹的地方离这儿太远了,我就不能天天看到姐姐了!” “要是没人买那不就卖不出去了吗?你姐姐会赔钱的!” “那、那怎么办呀!” 焦三郎略带稚气的声音闷闷的嘟囔出来,再没了下文。 江山的信和满满一车食材三天前送到了竹舍,与之一起送到的,还有傅启源派人送来的书和信。 焦三郎从收到信到现在,像打了鸡血似的,全天都处在一种极度的亢奋中,这会儿终于消停了! 寻梅先生躺在凉席上,饮了一口酸溜溜、甜丝丝的酸梅饮子,心满意足的咂了咂嘴,眼角的余光不忘在小徒的身上溜了一圈,再溜一圈。 好小子,第一天满世界炫耀他得了个义兄,第二天炫耀宝贝姐姐做的冰饮子,第三天炫耀在渝州还没个影儿的“江氏私房菜”铺子! 池塘里的鱼儿都被他唠叨烦了,全躲起来了! 好在小石头没被他炫昏了头,捡回了一丝理智,问了一个致命的问题,江氏私房菜铺子开在哪? 两个小家伙在这儿讨论老半天了,也没个结论,倒是扰的寻梅先生没个清静。 好不容易安静下来了,寻梅先生却又竖起了耳朵。 石头不忍看到三郎希望破灭的惨样,用手肘碰了碰他,朝寻梅先生的方向挑了挑眉,“咱们还是问问先生吧!” 三郎想了想,也对,这么重要的事情应该问老师,老师最有学问,一定知道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寻梅先生细细的打量这个极有孝心又至纯至善的小徒良久,心里的思绪飘忽了一息,摆手让石头取来渝州城的舆图。 “这是什么!”三郎好奇的问。 石头看了寻梅先生一眼,细声细气的道:“这是舆图,先生自己画的。” 三郎不懂什么是舆图,在石头的解说下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我们的竹舍就在这儿,从这里出去,往东一里有条街,那里人多,适合卖吃食。”石头说完,拿眼神询问寻梅先生。 三郎听说适合开店的地方离竹舍这么近,立刻开心了起来。 “老师,我们去看看吧,先帮姐姐看看外面有没有好的铺子出租呀!”三郎开心的拉着寻梅先生的手晃了晃。 石头却蹙眉想了想,把三郎的手牵在了自己手里,愁眉苦脸的道:“不行,先生不太方便露面,还是我陪你去看看吧!” 三郎看了看石头,又看看老师,没说什么。 他来了这么久,老师从来没有带他出去过,只有石头哥哥带他出去逛过两次。而且,老师从来没有朋友来看他,说是隐世,真是一点也不假。 三郎不知道为什么,但他知道,老师这么做一定是有原因的! 寻梅先生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看着他最疼爱的小徒眼里的光芒一点一点黯淡,不由笑了笑,“先把这张图背熟,什么时候等你能画出来了,我什么时候带你出去!” 三郎倏的抬头,“真哒?” 三郎画画的悟性极高,且过目不忘,老师既然这么说了,他自然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不等石头帮他整理书桌,他把舆图往腿上一铺,开始默记。 寻梅先生默默的点了点头,随即怅然的把视线落在旁边一珠光秃秃的梅树上。 找了这么久,也避了这么久,剩下的时间也没多少了,若是这个孩子能到他的真传,就算他死了也有脸去见妻子了。 何况,吃了人家那么多好东西,他总得为那孩子做点什么! 夜里,寻梅先生在挑灯看书的时候,三郎捧着一碗凉丝丝的梨子水进来了。 他把梨子水放到桌上,凑近寻梅先生的耳朵激动的说道:“老师,我做出啦!” 寻梅先生眸光一亮,端过梨子水一看,果然看见上面浮着一层冰沙。 江山把制作冰沙的法子和原材料给三郎送来了,三郎琢磨了几天,终于做出冰了。 寻梅先生含笑着点了点头,又道:“切记,不能对外透露半句!” 三郎拼命点头,然后亲昵的挽住寻梅先生的手臂,热切的看着他品尝冰饮。 “不错!不错!和你姐姐做的不相上下!” 得了老师的肯定,三郎开心的跳了起来。 喝完冰镇的梨子水,见三郎还站着没动,寻梅先生好笑的放下手里的书,拍了拍身侧的椅子。 三郎忸怩了一会儿,还是坐了下来。 “老师,我想跟你说说话,说说我的阿兄,还有义兄。”三郎说这句话的时候,眸子里闪过一丝与他的年龄不符的哀痛。 寻梅先生摸了摸他的头,道:“我没有见过你的阿兄,但想来他也是个极为出色的年轻人,他把你教养的很好!不比你这位义兄差!” 对于三郎的义兄傅启源,寻梅先生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他隐世多年,根本不知道上京发生了什么,只从弟子的口中隐约知晓他是上京富家公子,对他唯一的印象便是,他对三郎很是关照,关照的程度已经足以令寻梅先生起疑。 “阿兄……阿兄离家四年了,四年前来渝州赶考,再也没有回去。村里人说他失踪了,也有人说他死了,我不信,阿兄一定还活着!”三郎靠在寻梅先生的怀里,眼里有水光漫了出来。 寻梅先生极为诧异,“你是说,你阿兄是四年前来渝州赶考的时候失踪的?” 三郎沉默的点了点头,吸了吸鼻子,道:“阿兄不在的这几年,娘也生病了,吃了很多药也不见好,我和姐姐天天被村里的孩子欺负,姐姐还差点被村里人沉到河里淹死,是一个哥哥救了她。后来,姐姐变聪明了,娘的病也好了,我们的日子也好过了些。” “阿兄……我第一次看见义兄的时候,以为是阿兄回来了,可是义兄说他不是我阿兄,他是上京大官的儿子,他有爹娘。” 三郎失落的垮下肩,擦了擦眼泪,“可我觉得他就是我阿兄!他跟阿兄长的一模一样,声音也一模一样,他怎么就不是阿兄呢?” 状似没什么逻辑的话,寻梅先生却听出了一丝不同寻常。 第86章 还是先写个计划书吧 “你为何如此肯定他是你阿兄?仅仅凭着容貌和声音吗?”寻梅先生慢慢引导着三郎。 三郎抿了抿唇,低低的道:“我来渝州的时候,义兄送给我一本《幼学琼林》,阿兄以前也说过,等我入学启蒙就送我《幼学琼林》,我娘就是用这本书给他启蒙的。” 寻梅先生心里最温暖的那处地方也软软的疼了起来,他把三郎搂在怀里,道:“《幼学琼林》啊,我当初也是用这本书给我的女儿启蒙的。不过一般人家是不会用这样的书给孩子启蒙的,你可知你义兄是哪家高门贵户的公子?” “姐姐说义兄的爹是尚书,是大官!” 寻梅先生浑身一僵,他用了好大的力气稳住心神。 “你义兄姓傅?” “嗯。”三郎没精打采的应了一声,浑然没发现老师脸上密布的阴云。 工部尚书傅亭的嫡子在襁褓中便失去了踪迹,那个孩子是什么时候被寻回来的?三郎的阿兄四年前失踪,如果那个孩子也是四年前被傅家寻回……。 上京发生了什么?那个孩子的失踪到底和梅儿有没有关系?他到底是三郎的阿兄还是……傅启源……! 他要找这个孩子问个清楚! 一刹间,寻梅先生的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念头。 “三郎啊,你放心,老师一定帮你找回你的阿兄……!” 江山闭关三天后,顶着一双黑眼圈出来了。 要不是闻到熟悉的味道,江淮险些把她推开。 生意不是那么好做的,这个世界没有网络,没有电商,她脑子里有再多生钱的点子没也办法在短时间内逐一实现。 她需要先写出一个完整的营销方案,最重要的是,她要让其他人明白并接受、且无条件的支持她完成这项伟大的工作。 后者难度系数比较大。 当众人拿到江山耗时三天写出来的企划书时,集体风中凌乱。 焦母尽管已经在心里接受了江山被人换了个芯子的妄念,可看到这份企划书时,还是没办法保持淡定。 至于其他人,只能用一脸懵来形容。 且不说能不能看懂,就江山写企划书的格式,他们就没办法理解。 江山恨透了这个世界从上到下、从右到左的书写风格,她的企划书就是纯现代化风格,中间夹杂着无数现代化的简体字,在其他人看来,可以统一称为“错别字”。 就连帐房先生都看不下去了! “你们、你们……!”江山气的手抖,失望之余,更多的是深深的无奈。 焦母想安慰她,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她自己算是个文化人,说江山有文化吧,满纸错别字!说她没文化吧,一手字确实是惊艳。 江山心灰意冷之际,焦母悄悄把傅启源喊来救场了。 果然,傅启源看到江山的企划书后,微笑着点了点头后,便转身去了江山的书房。半个时辰以后,拿着一份誊抄好的企划书出来了。 所有人都围在帐房先生的旁边,听他从头到尾的念了一遍。 江山在旁边听着,心里颇不是滋味。 意思还是那个意思,但经了傅启源的手,圆润了许多,也更加容易被他们理解和接受。包括一些现代化的营销术语,也被傅启源换成了通俗易懂的说法。 归根到底,江山把“预售”这个词抛了出来,提出了“超前消费”这个概念。 傅启源负手站在江山的身侧,能清晰的看到她脸颊上细小的绒毛,也能看到她从沮丧到得意,从讶异到平静的表情变化。 “写的很好!”帐房先生念完后,傅启源小声在江山的耳边说了一句。 江山撇撇嘴,小脑袋一昂,像一只骄傲的孔雀。 现场的不是亲人就是伙计,都是江山的铁杆粉,又都不是做生意的那块料,光听帐房先生那么摇头摆尾的念着,就觉得特别高大上了,哪能有意见! 乔石还兴奋的拍手大喊了一声“好”,把氛围推到了新的高度。 满屋子都欢天喜地的,江山终于特矜持的走上前,把企划书的内容大致梳理了一遍,列出了几个重点,也把每个人的分工都交待了一遍。 只有一点小小的麻烦,海报的绘制没有合适的人选。 海报与宣传单不同,海报的绘制一定要夺人眼球,要能起到让人过目不忘的作用,要精而少。 江山的素描可以,但画画不行,颜色和图案才是海报的灵魂。 焦母弱弱的举起手示意,“要不,我来试试?” 焦母的加入绝对是个意外之喜,更是让江山发现了宝。 她知道这个便宜娘不是个简单的,却没想到会这么厉害! 用傅启源的话来说,焦母画的画有大家的风范,笔锋犀利,情绪饱满,寥寥数笔便能击中要害,把画中的意向表现的淋漓尽致。 她对色彩的把控更是精准到了变态的地步,经她绘色的菜,仿佛刚刚出锅还冒着热气,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简直不要太完美! 江山给海报定了几个系列,按人群分,分老人、小孩和女人,按菜的口味分,麻辣、咸鲜、甜糯和清淡,按菜的种类分,海鲜、肉类、蔬果,按烹饪类别分,清蒸、红烧、炙烤、凉拌。每一个系列都相互对应,比如海报里面的孩子在吃一碗冒着热气的海鲜蛋羹,没牙的老人对着一碗软烂香甜的东坡肉直流口水,窈窕端庄的美人正无比矜持的挑着一只鲜嫩的大蟹腿……。 带给人的视觉冲击很强烈。 可把焦母累坏了!一连几天她都没时间带孙子,还得时时听着孙儿被江山饿的嚎啕大哭,整个一心力交瘁。 周管家不止一次苦着脸想,真是作孽哟! 裴广年再一次找到江山谈合作的时候,江山明明白白的问道:“裴老板,不知道您有什么好的想法?既然是合作,总得有个详细的规划吧?做什么生意?怎么合作?如何出资?红利怎么分?内部架构有没有?经营思路有没有?发展初、中、长期计划有没有?” 裴广年听的两眼变成蚊香圈,他眨了眨眼,望向一旁的随从,一脸的懵逼。 什么时候做生意要这些东西了? “裴老板,我觉得吧,您还是先写个计划书吧!” 第87章 福报 不知道什么是计划书的裴广年,被江山嫌弃的眼神看的有些阴郁。 他是渝州商会的副会长,大大小小经手的生意不计其数,还从来没有人敢跟他提这样无礼的要求。 他提出跟江山合作也就那么随口一说,只要江山同意,手底下自然会有人出面,做什么生意怎么做生意,她只要听他手底下那些人的安排就行了! 可没有让她挑肥拣瘦的道理! 所以,江山这番话被裴广年默认为是她胃口太大,贪欲太多。 一个黄毛小丫头,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在他面前还敢狮子大开口,连红利怎么分都说出来了,还真以为他是个好脾气的软柿子! 裴广年觉得,他该给江山一点小小的教训,等她的铺子开不下去了,到时候他再出现,她也就嚣张不起来了! 江山不知道自己被人惦记着要打她黑拳了,她的“超前消费”促销活动做的热火朝天,这一波活动比铺子开业那几天还要火爆,就连喜儿抱着江淮在门口喂辅食,都有人上前问:是不是掺了蟹黄的?不然孩子怎么吃的那么香呢? 天知道江淮只是快被他亲娘饿晕了,闻不到奶香只能退而求其次吃点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蟹黄糊糊。 江氏私房菜的营业额连续几天成倍的增长! 吓的郑五扒住八方酒楼的栏杆死活不愿意下楼,他怕看到江山得意洋洋的小眼神儿,他还没有做好准备,他自作主张应承江山的事还没向主子汇报,他怕主子带人来捶死他! 江山今天接待了一位不是贵客的贵客,严大掌柜带着他家八十高寿的老祖宗过来了! “哎哟喂,老祖宗哎!”江山一拍大腿,忙不迭和严大掌柜扶着颤颤巍巍的老太太去了后院。 她在一楼后院给自己单辟了个房间,平时带着江淮午睡或是跟自家人随便坐着聊聊天。 老太太年纪大了,不方便上楼,倒不是不尊重。 “老祖宗非要过来,铺子开业的时候没带她过来,她在家里唠叨了好久,前几天我那小子回家不小心提到了外面的海报,老祖宗跑出去看了,非吵吵着要过来!”严大掌柜无奈的说道。 江山一边奉着茶,一边回头看着严老太太好奇的东张西望,忍不住笑道:“您早说呀,我早点派人去接她,现在人太多了!” 严老太太是见过江山的,她指着江山呵呵笑道:“小娃子咧?” 江山对严家特别感激,江淮出生的时候,严大掌柜的帮了她大忙,这份恩情不能不报。 焦母很快就抱着江淮进来了,她带着孩子给严老太太行了个大礼,说了几句感激的话,便把江淮递给了江山。 严老太太开心的露出了没牙的嘴,跟另一个咿咿呀呀啜着牙花子的小儿对视着呵呵的笑着。 江淮手里捏着一块戚风蛋糕正啃的口水直流,见老太太张着嘴,便把蛋糕递到了老太太的嘴里。 老太太张嘴吃了,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江淮似乎得到了鼓励,转身朝江山啊啊的叫着。 焦母从兜里摸出一块油纸包,里面还有一块蛋糕,是给江淮馋嘴的时候用的。 小家伙得了蛋糕,毫不犹豫的往老太太没牙的嘴里送,忒大方。 严老太太呵呵笑出了声,笑的她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忙用帕子捂住嘴。 看着这一老一小互动,江山乐呵呵的道:“老祖宗,淮儿很喜欢你呢。” 严大掌柜也笑意满满的看着祖母开怀的样子,心中一片柔软。 他对江山笑道:“老祖宗年纪越大,对吃食越发挑剔,明明吃不出什么味儿,却又偏生喜欢那些鲜艳的吃食,像个小孩子!” 江山朝严老太太挤了挤眉,凑近她的耳边大声说道:“老祖宗,今儿我让你大饱口福!” 严老太太听明白了江山的话,拍着大腿一个劲儿点头。 快到午饭的时候,江山写了个单子让焦母带到了后厨。 很快,丁大厨把六菜一汤从蒸锅里端了出来,让伙计送到了江山的房间。 这一桌菜可以说是专门为严老太太做的,严大掌柜一眼就看出来了,不由得朝江山投了一记感激的眼神。 江山扶着严老太太在上首的主位坐了下来,右手边是严大掌柜,焦母抱着江淮坐在严老太太的对面,江山则在严老太太的左边紧挨着她坐了下来。 在江山看来,就是自家人在一起吃顿便饭,没什么讲究。 严老太太的眼睛都不够用了,她瞅瞅这个,又看看那个,眼里的欢喜掩都掩不住。 江山抿唇偷偷笑了一会儿,指着离严老太最近的一道蟹宝炖火腿,道:“这里用的是青蟹的蟹黄,上面的火腿炖了很久,入口即化,咸鲜香糯,老祖宗要是喜欢可以多吃几口。” 严老太太开心的像个孩子,接过江山递给她的红红的蟹壳,翻过来翻过去的看了一遍,才用小勺挖着里面的蟹黄和火腿吃了一口。 “好吃!”严老太太满足的叹了一声。 “恰恰,恰!”江淮挥舞着手里特别定制的小木勺,冲严老太太露出几颗细碎的小米牙,笑的合不拢嘴。 他也很喜欢吃这道菜,进食的速度比严老太太还快。 等严老太太吃完蟹壳里面的火腿和蟹黄,江山又指着麻婆豆腐笑道:“这可不是普通的豆腐,是用豆花、虾肉和鸡蛋白做的,上面红红的也不是辣椒,是红茄酱,微酸带着甜,还有一点点辛。老祖宗试试,看够不够味儿!” 屋子里没有下人伺候,江山全程让严老太太自己动手。餐桌的桌面可以自由旋转,江山会把每一道菜都转到严老太太面前,替她摆好餐具,让她可以轻松吃到自己想吃的菜,吃多少都可以。 严老太太的动作虽然慢,但所有人都表现出极大的耐心,哪怕她磕磕碰碰弄出了不少的动静,江山也没着急忙慌的上前帮忙,她用她的方式给严老太太带去了最大的尊重和包容。 严大掌柜几次想要上前帮忙都被江山用眼神制止了,他明白江山的苦心,知道这是老祖宗的福报,一度感激的红了眼框。 六菜一汤,严老太太每一道菜都尝了一遍,喜欢吃的菜也吃了不少,有一道清蒸的蒜香蟹腿甚至被一老一小分食的干干净净。 严老太太开心极了,吃饱喝足了也只字不提回家,和江山、焦母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连江淮也积极参与,啊啊呀呀表足了东道主的诚意。 第88章 背后黑拳 严大掌柜好容易劝说严老太太准备走了,江山让伙计从后厨带了几匣子糕点,对严老太太说道:“这个一天最多只能吃三块,不能吃多,不然影响食欲,知道不?” 严老太太点头,伸出三根手指头。 江山变魔术似的又从衣袖里拿出一张卡塞到严老太太手里,“想吃什么就派个人过来取,吃什么都可以!” 严老太太认得这张卡,就是海报上面的vip卡,里面画着个老太太在吃蛋羹。她举着卡朝孙子用力挥了挥,呵呵笑了起来。 严大掌柜说不出任何话来,朝江山深深的揖了下去。 江山赶紧侧身避了开去,惶恐的道:“您这是干什么?这是要折了我的寿啊,理应让江淮给您磕十个八个响头才对!” 严老太太紧紧拉着江山的手,一个劲儿喊:“好孩子!好孩子!” 送走严家祖孙俩,江山一回头便看到了江淮手里抓着的一个漂亮的荷包。 “哪来的?”江山拿起荷包看了看,能闻到药味儿。 “严大掌柜给的,说让淮儿随身带着,能驱毒避邪。”焦母如是说到。 江山不以为然的塞回江淮手里给他抓着玩,完全没当回事,但她也把严老太太的一应吃喝放在了心上。 “淮儿吃的太多,我带他出去转转吧。” 江山自己也吃多了,想带江淮出去消消食。带这个胖小子出去玩特别耗体力,他喜欢站在地上蹦蹦跳跳,江山就得弯着腰拎着他的肩带不让他摔着。 不到半个时辰,江山就已经腰酸背痛了。 刚准备抱江淮回去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不远处朝她招手,且满脸焦虑。 是刘大。 “你怎么过来了?” 刘大现在专门负责帮江山收购海货,还在海边给他租了个院子用来存储和周转。他突然过来,一定有事发生! 刘大瞅瞅四周,把江山拉到没人的地方,心急的道:“江掌柜,我那院子里的货被人毁了!我发现这几天有人盯着我,早上收了货回去的时候,院子里冷藏的海货全部坏掉了,冰也化了,一定是有人故意破坏!” 江山面色微变,“看守院子的人呢?” 刘大满脸苦涩的道:“跑了!我去他家中找过了,门锁着,里面什么都没了!” 江山知道自己是被人阴了,那个背后打黑拳的人现在还躲在暗处等着看她出招! “你马上去海边多收购一些货,送到别的地方去,一会儿我派人去接你!” 刘大脸上的表情更难看了,他张了张嘴,嘴角的水泡还渗着血丝,看上去格外凄苦。 “……今天所有的大船都不卖货给我们,我跑了一早上,就收了几担虾蟹和螺贝,没有大货,那些人明摆着是故意针对我们的!” 江山这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她想了想,对刘大说道:“你先去找生哥,让他带你去看存货的仓库,我去想办法!” 江山越想越气,好不容易才打开了新的营销思路,眼看着胜券在握,这些黑拳来的倒真是时候! “啊?没有海鲜?那怎么行!这几天好几家大户都订了大笔的订单,到时候没有大货怎么交差?”丁大厨一听未来几天都有可能没有海鲜,急的拎了一把刀就出来了。 “镇上的郑屠户五日后还订了两桌海鲜大宴呢!”乔石也没什么底气的嘟哝了一句。 薛珍也忧心忡忡的接了一句:“这几天vip充值了那么多钱,会不会要退回去呀!”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身为二东家的郑五老神在在的坐在角落里听着,却不急着表态。 等言论自由发表的差不多了,江山把视线转到郑五脸上,不紧不慢的问:“五哥,你怎么想?” 本来江山也是心急如焚,都想好过几天要怎么去郑五面前显摆了,可突然被人从背后打黑拳,她也急的嘴巴上火。 可是看到郑五的那一刻,就像门缝里吹来一阵风,将她快要着火的思绪吹散了。是啊,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她着的哪门子急。郑五一看就是个成了精的商人,肯定不会做亏本的买卖,看他没事人似的,一定遇到过不少类似的黑幕。 郑五不知道江山心里的想法,他还在想着姓裴的这一次出手不怎么地道,不太像他的做事风格,一个无利不起早的大奸商,怎么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五哥,你倒是说说,这一仗我们怎么打?” 郑五不满的瞪了江册一眼,“姑娘家家怎么这么暴力?都当娘的人了还这么沉不住气,猴急个什么劲儿?” 江山:“……五哥,请问我们要怎么维权?这一屋子老弱妇孺可都指望着这个铺子活下去嘞!” 郑五:…… 郑五的视线从江山身上挪开,逐一扫过众人,在心里无言的叹了一声。 他点点江山,斟酌着问:“这批海鲜卖完后,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平稳度过三五日?就算从其他地方调货,那也需要时间,没个三五日也改变不了眼下的局势。” 江山摸了摸鼻子,疑惑的问:“五天以后你确定能解决这个问题?” 郑五拍着大腿恼火的站了起来,“不然你来想想办法?这铺子就不是我的?我的钱难道是大风刮来的?” 江山猫着腰对郑五作了个揖,嘻嘻笑道:“五哥辛苦,有劳五哥,五哥费心了,五哥慢走不送……。” 傅启源从县衙回来的路上就听傅书说了,他勾了勾唇角,扯出一抹冷意。 这是想拿山儿开刀挫挫她的威风,还是想杀鸡敬猴威慑他? “你去告诉世子,港口的动作要快一点,市舶司的诱饵可以放出去了!” “是,公子……。”傅书的声音响起,却久久站着没动。 “?”傅启源一记眼刀斜斜的飞了过去,傅书却不怕死的梗着脖子接了过来。 “公子,小的没钱。” 没钱……! 傅启源沉默良久,取出怀里的手牌看了又看。 “傅书,办完这趟差回来以后,咱们得抓紧时间想办法赚钱了!向小姐学着点,便是吃不到她碗里的肉也能捡着汤喝个饱,可明白?” 傅书用力点头,“明白,公子!小的还有一事相求!” “……你别太得寸进尺!”傅启源有点恼怒,眼神愈发犀利。 傅书缩了缩脖子,小小的伸出一根手指头,“一、就一句话:您那个暗卫,闲着也是闲着,脑回路还挺新奇,做生意……小的错了,小的不说了!” 傅启源隐在身后的暗卫,就这么被傅书轻描淡写的拿到台面上掂了个斤两,变成了傅启源敛财的金锄头。 第89章 来,炸一波福利! 江氏私房菜一连婉拒了好几位客人的海鲜订单后,泼了瓢冷水:五日内,江氏私房菜不接海货订单! 好多人在失望之余,不免对江氏私房菜生出了一种逆反情绪:净搞些虚头巴脑的噱头,全是营销手段,早晚得关门! 消息还没传出去的时候,江氏私房菜接着又爆了一波福利:为答谢古仙镇的父老乡亲,在中秋来临之际,江氏私房菜将连续展出五天的自、助、餐! 没错,就是自助餐! 三天后是中秋佳节,从中秋佳节前两天开始,一连五天,江氏私房菜所有菜品全部不限量供应,每人只需要八百文! 五十岁以上的老人和八岁以下的小孩子一律半价! 八百文是什么概念呢?一条烤羊腿要五百文,而一盘鬼蟹是五两银!虽然自助餐的菜单上没有鬼蟹,但有普通的青蟹、花蟹和大虾! 而且! 菜单上的品类多达数十种,除了海鲜,还有很多很多馋哭小孩子的肉菜和甜品,还有各种超级好看又好喝的饮品,光看着就让人流口水。 花八百文钱能一次性品尝那么多美食,多划算! 造!必须可劲儿造! 江氏私房菜从掌柜到跑堂伙计,从大厨到临时工,从业务总负责人到后勤,零零总总二三十人,全部被江山拉到门口排成两列上了两个时辰的服务礼仪课! 自助餐开场的时间是午时开始,未时结束,也就是从上午十一点到下午三点,都可以吃饭。但是为了能够让更多的客人都享受到自助餐福利,每位客人只允许在铺子里逗留一个时辰,否则每半个时辰另收取三百文! 第一天上午,巳时刚到,陆陆续续已经有人在江氏私房菜的门口晃悠了,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咽着口水望眼欲穿。 有伙计穿着店里连夜赶工做出来的大红色制服出来了,手里还端着托盘,托盘里面放着几碗兑了冰水的饮料,还有切成小块的点心,里面插着竹签,便于取用。 他笑呵呵的打着招呼:“各位客官,用餐的时间还没到,先喝杯冰饮子解解渴吧。这里还有点心,都是免费供应。” 围观的人还不好意思上前,有个半大的小子忍不住了,牵着一个小女孩走上前,拿了一根竹签蛋糕递给了小女孩。 小女孩小小的咬了一口,笑弯了眼。 “阿兄,甜,好吃!” 男孩抿唇一笑,小声说道:“等会儿阿兄带你吃更好吃的!” 小女孩高兴的点头,“还要带给阿娘吃!” 男孩脸一红,拉着妹妹转身走了。 江山正好看见这一幕,转头对身后的伙计低语了几句。 午时还没到,店铺门口就慢慢排起了队。店里的服务生说清楚了排队的规则,三三两两的人自动自发的走过来排在了两条队伍的后面。 有的用vip储值卡消费,有的是现银消费。vip卡储值消费的,在柜台左边签字,现银消费的,在柜台右边交钱。 就是这样,统一先交钱,后消费。 午时一到,服务生露出标准的国际化的八颗牙微笑,热情的喊着“欢迎光临”,那感觉,就觉得比三伏天吃了冰还舒心。 等到入了座,会有伙计迎上来详细的介绍菜单。菜单里面分了海鲜、肉类、素菜、炒菜、火锅、点心、饮品等,密密麻麻写满了两张氏。 有那不识字的客人,伙计会带着他转一圈,就连蘸料怎么调都给介绍了一二三种吃法。 服务态度不要太好! 站在琳琅满目的各色菜品前,有一种幸福的想要晕过去的感觉! 有伙计专门负责各种烤肉,还有伙计专门负责把各种肉切成薄薄的小片摆上盘,好看的不得了。 甚至还有伙计帮忙烫火锅! 慢慢的,餐桌前的食材摆放的越来越多,有人生冷不忌乱拿,有人心急的已经开始往嘴里送食物了,还有人在研究火锅的吃法,磨刀不误砍柴功嘛! 这时,有个制服上挂着个牌子的伙计走到客人中间,清了清嗓子,道:“各位客官,本次活动是给新老朋友们赠送的一波福利,所以本店有个小小的要求:餐桌上的食材如果没有浪费全部吃完了的,结帐的时候还可以奖励一份你们最喜欢吃的菜品打包带走,每桌仅限一份!但如果有浪费的,也请您用原价买下来,带回家去留着下次再吃,本店杜绝浪费!” 什么意思呢?你点的菜你得全部吃完,光盘以后你还能再得到一份菜品的奖励;如果你没吃完扔在锅里了,就是浪费,要罚钱的!浪费的食材还得你自己打包带走! 挺有人情味儿!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接下来是各种花式炫吃的节目表演了! 早有人打定了主意这顿饭一定要连本带利的吃回来,羊腿羊肉、大虾大蟹、蒜香扣肉……等会儿,先排个队! 厨子好不容易烤好一条羊腿,你好意思一个抱着啃吗?大伙儿都在排队,不得每人分上一片儿? 大虾是吧?可以,整盘端走!可是那个刚出锅的蛋塔实在是香的让人走不动路了,再不去抢两块就没了! 那个烤香螺烤鱿鱼也好好吃,但是伙计推荐的这个烤薯片也能香掉舌头,太过隐了! 啊啊啊……还有这个水果捞,不吃光一大碗绝对对不起这三百文钱! 在伙计们充满人性化和专业化的强有力的攻势下,客人们一个比一个吃的开心,妥妥一副吃光全场嗨翻现场你好我好全都好的有爱画面! 江山斜靠在柜台看了一眼帐房先生的动作,无比同情的道:“吴先生,歇一会儿不?” 吴先生头摇的飞快,手却不停,算盘珠子都快要跳出来了。 江山看的眼睛都快要抽筋了,想想这确实不是自己能力范围以内的事,感觉帮不上忙,便优哉游哉的晃到后厨去了。 焦母开足了马力在用竹签串肉,江淮坐在旁边的小推车上,一手抓着一只香螺,为难的不知道从哪边下口。 “乔兄弟,羊肉卷和捞汁小海鲜要补上,快点儿!还有烤串,人手不够哇,先去个人到前面烤串吧!”周管家的声音紧跟在江山后面传了过来。 江山在焦母旁边蹲了下来准备跟儿子玩会儿,焦母眼一瞪,道:“没听到周管家说前面人手不够?” 江山噎了噎,到底还有没有人记得她是大老板? 第90章 中秋全家福套餐 江氏私房菜的大掌柜亲自烤串,队伍排的更长了。 江山一边老神在在的翻烤着手中的羊肉,一边安抚着排队的客人。 “不要着急,都有份儿,等会烤完了会按顺序送到你们桌上去,保证人人都能吃到。可以先去准备一点儿瓜果,搭配烤肉吃会比较解腻,口感也更好。” 她这么一说,有人就比较纠结,因为好多好吃的都要排队取,他一个人排不过来。 最纠结的是那对兄妹,妹妹还小,哥哥走到哪儿跟到哪儿,手里总是抓着吃的,一会儿是肉串,一会儿是蛋塔,一会儿是寿司。 江山有点儿担心她的小肚子会不会被撑坏了! 哥哥排队的位置离江山还远着呢,江山笑道:“小弟弟,先带你妹妹去吃点好克化的,那边的蒸蛋羹就很好,她要是还有胃口,可以吃一些鱼虾类,最好少吃这些炙烤的肉食,小孩子脾胃弱不易克化。咱不能为了犒劳胃就让其他的四脏遭罪是不是?” 男孩听明白了江山的话,羞怯的挠了挠头,跟妹妹低声说了一句什么,牵着他去了另一边。 店铺外面的队伍还在排队,有伙计说一天最多只能接待五六百位客人,建议客人选择晚餐的时候过来或者后面几天再过来。 立刻就有客人抻着脖子喊:“不是限一个时辰吗?我等一个时辰就是了,等他们出来了我再进去,反正我今儿是一定要进去用餐的!” 他家里的兄弟几个还在等他的消息呢,要是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物超所值,明天还要带家里的父母兄弟过来用餐呢! 他们现在新学了个词,用餐! 不像那些贵人们文绉绉的说什么“用膳”,“用餐”一词就极好!极新鲜! 话虽如此,但店里的食材消耗毕竟不能人为控制,有那么几道食材慢慢出现了售罄的现象。 江山根据库存粗略估算了一下,那些新鲜的肉类下午才能补上货,好几样菜品到最后售完就没有了。 她把这个情况和在外面排队的人大致解说了一番,希望他们慎重的考虑一下。 结果人家就直接怼江山了,没有鸡肉不还有鸭肉吗?没有烤羊腿还有羊肉串呀,没有青蟹还有大虾呢,他们真不在乎! 江氏私房菜,一夜之间再度火爆全镇! 古代要有热搜,江山妥妥no1! 马上要到中秋了,这样盛大的节日以前都是家家户户喜团圆,古仙镇今年的中秋与往年不一样,因为江氏私房菜特别推出了中秋“全家福”套餐! 是的,你没有看错,在炸了一波自助餐福利的基础上,中秋节当天还有“全家福”套餐! 瞧瞧,全家福,多吉利,多喜庆,多好听的名字! 除了自助餐,还特别赠送一副“全家福”的素描! 还有江氏私房菜独一无二的十二生肖月饼! 全家福套餐有二十两、五十两、一百两三个档位的套餐标准供选择,是专门针对古仙镇那些大户人家量身打造的豪华套餐。 订餐的无一不是古仙镇真正的大户,百八十两银子吃顿饭没有丝毫压力,但是这种说不出的满足感和优越感是拿钱也换不到的。 所以,当中秋“全家福”套餐推出后,多少人眼红羡慕,但是看到人家掏银子的慷慨劲儿,又都闭紧嘴巴不吭声了。 算了,他们还是敞开肚皮可劲儿造自助餐吧!里面也有各种口味的月饼,也有一款叫蛋黄酥的,好吃的不得了! 百里外的枞阳县新建码头,一艘载满货物的大船因吃水太深,在靠近码头的时候撞到了石头,船舱底板破了个洞,污黄的海水渗先恐后的渗进船舱,里面珍贵的丝绸来不及卸货的已经遭了殃。 裴广年阴沉着脸,强压着怒火对着市舶司一名官员说道:“大人,码头都快建成了,为何水下的碎石还没有清理干净?” 这艘货船是上京贵人们投资的贵重物品,损失了钱财是小,造成的影响却大,别说他担当不起,就是整个裴家也要跟着脱一层皮! 市舶司的官员一听,脖子都气红了,“本官负责的是一应来往货运的手续和货物检点,碎石清没清干净与本官何干!倒是裴老板你,自家的货船来来回回多少次了,怎不见磕着碰着?哼!” 裴广年脸色有一瞬间的扭曲,市舶司的官员被裴家养的都不知道轻重了,拿了那么多钱,却连这点小事都没能帮他们处理好,胃口倒是越来越好! 他知道这件事应该找水司衙门,但是水司衙门是工部负责,为了避开工部尚书傅亭的耳目,他刻意保持着与水司衙门的距离,连负责督造港口的青阳侯世子李明赫他也没有主动凑上前去。 难道真的是水司衙门出了问题? 裴广年本能的摇了摇头。 这一批货受损失的可都是皇亲贵戚,世子李明赫不可能不注意这些细节,出了问题他也是要受牵连的! 李明赫正在对水司衙门的一众官员发火。 从上到下骂了个狗血淋头,最后下了一道死命令:查!一定要查出来是谁那么不负责任坑了他! 站在李明赫身边的青衣小厮默默的垂着头,心里想着,人家明明坑的是亲爹,不是他! 小厮是傅启臣手下的一个小兵,他一早就盯着这艘载满贵人们的发财梦的大船了,一路跟着到了古阳县,在李明赫的安排下混上了船,人不知鬼不觉做点小动作不要太容易。 查吧,使劲儿查! 顶着青阳侯世子的压力,案子查的很快。 尽管这座新建的港口还没有正式通行,但以裴家的势力,想要提前在这里卸几船货还是轻而易举的。前几天有几艘渔船被临时扣押在这里,船一多自然就不能就近泊船卸货了,裴家的人为了节省点劳动力,不免有人动起了歪脑筋。 李明赫气的差点和裴广年动起了手! 事情闹大了,收不住了,裴广年焦头烂额的忙着处理码头上的事,忙着向上京的贵人们请罪,忙着筹备银两送往那些贵人们的府中……。 出了这么大的事,市舶司一众老干部的遮羞布也被揭开了,首当其冲被拉下了马,这一跤跌的不轻,可也太特么不值了! 这个中秋佳节,上京很多贵人们都过的不太好。 第91章 保驾护航 江氏私房菜一连五日的自助餐福利终于结束了,大伙儿累惨了,江山决定给他们放假一天。 伙计都放假了,就等于店铺今天不营业了。 客人们多少也能理解,就那些烤肉的、片肉的、做点心的师傅们两只手根本就没停过,更别说跑堂的服务生了。 对,他们现在管伙计叫服务生了。 真的歇业了吗? 不! 江山带着她的业务总监乔生和物流总监兼仓管刘大在谈大生意。 好不容易从裴家虎口逃生,枞阳县回来的渔船再次见到江山,就如同见到了亲娘。 裴家扣着他们的船,又不让他们出售船上的海货,又不帮他们解决问题,这是要把他们往死里逼! 幸亏老天有眼,给裴家劈了道雷,他们才得以重见天日。 船上的货大部分已经坏了,辛辛苦苦了那么多天到头来得一场空,亏了血本了! 江山看着船老大夏青一副快要哭的样子,叹了口气,道:“夏老板,这一趟出海可真是苦了你们了!” 谁说不是? “你这些货都送到我那里去吧,总不能让你们连口饭都吃不上!” 嗯嗯嗯,就是这个道理!夏青在心里狂点头。 “可是你也知道,我那个店铺要的就是货源充足,先不管生意好不好做,如果连货源都不能保证,你说我这个店还有开下去的意义吗?” “江掌柜,你也知道,我那是被……。” “咱不说裴家!”江山制止了夏青的话,眸色带着一丝清冷,“裴家让你们不要把货卖给我,你们就照做了,你们原本也是想着能通过裴家大赚一笔的吧?说不定还能讨好裴家,以后日子更好过一些!” 夏青老脸一红,羞愧的撇过脸去。 “人家裴家压根儿没把你们这种小角色看在眼里,也没想过会收你们船上的这些破烂玩艺儿,人家做的那是什么买卖?你们也真敢想!” 江山毫不留情的撕开了夏青隐藏最深的那块伤疤,眼看着他的脸色渐渐发青、发白。 “夏老板,你自己心里门儿清,我才是你最优质的客户,你非要吃着碗里的还要看着不属于你的那口锅里,这就是你不厚道了!” 夏青的脸色慢慢黑了下来,他使劲儿搓了搓脸,闷声道:“江掌柜,是夏某不识抬举,你就说吧,要怎么做,兄弟几个以后都听你的!” 江山眯了眯眸子,手指在桌上轻敲了敲,沉思了好一会儿,道:“我要见见你那些个兄弟,看看你们在古阳镇的势力究竟如何,值不值得我花力气替你们保这个驾!” 夏青眼里的光倏地亮了,他用力握拳在桌上轻捶了捶,道:“不瞒江掌柜,我们兄弟几个做这行买卖有些年头了,风里来浪里去也闯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出过什么纰漏,要不是这裴家……我听你的,明儿我把那些兄弟都叫上,请江掌柜给兄弟们指点一条活路!” 这一天,江氏私房菜只接待了一桌客人。 古阳镇拥有最大、最多私船的船老大都在这里了。这些船老大以夏青为首,在裴家手上滚了一刀后,一个个都垂头丧气肠子都悔青了。他们心里明镜似的,当初是瞎了眼才会以为裴家会看上他们这种人,连自己几斤几两都忘了。 他们联合起来摆了江山一道,现在却集体等着人家捞他们上岸,这话讲出来自己都觉得心虚没底气。 “都尝尝吧,你们自己辛辛苦苦带回来的劳动成果,自己都还没有认清楚它们的价值吧!”江山笑眯眯的指着桌上的海鲜,示意他们先吃饭。 没人敢动筷子,都看着夏青,等他示意。 夏青率先拿起筷子夹了一只油焖大虾吃了,其他人才敢动筷。 谁知夏青刚吃完一只大虾,挺大个爷们忽然捂着脸呜呜的哭了起来,众人又吓的齐刷刷放下筷子,不知所措。 江山冷眼看着他哭,示意门外的服务生给他送上一块帕子。 一个大男人,哭的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惹得其他人也都跟着红了眼。 一块帕子不够,江山干脆让人抓了一把过来。 “哭吧!有什么不痛快的先发泄出来,哭完了再吃饭,吃饱了再谈。” 还就真哭起来了,一个接着一个,一声赛过一声。 江山很是无语,一群大老爷们,在她一个十几岁的姑娘面前哭的如丧考妣,这是彻底把脸塞鞋底下摩擦了! “行啦,差不多得了!” 江山开口了,大伙儿见好就收了。 夏青揉了揉眼睛,咧了咧嘴角,道:“让江掌柜见笑了!这么多年了,兄弟们在浪尖上滚了这么多年,竟然越活越回去了!” 江山不说话,只拿眼神斜睨了他一眼。 兄弟几个也都低垂着头,思绪也不知道飘忽到了哪里。 “兄弟几个都是打出娘胎就以捕鱼为生的,活了一把年纪了,还没江掌柜看的明白,大伙儿辛苦这些年图的是什么?不就是图捕回来的鱼能卖个好价钱吗?” “可笑啊,那些从不把我们这些卑贱的渔民看在眼里的贵人们,我们却天真的以为他们真能对我们释放善意,真是天大的笑话!” “江掌柜说的对,我们打了这么多年的鱼,却不知道它们真正的价值!江掌柜是懂行的,您说值什么价格就值什么价格,我们绝无二话!” 夏青说着便站起身,抱拳朝江山拱了拱手。其他几个船老大也纷纷站起身,朝江山抱拳致意。 江山笑着摆了摆手,“没这么严重,都是图一口饭吃,不至于!” 夏青压压手示意大家入座,对江山慎重的说道:“我们手上的这些船只,是大家伙儿活命的根,从今以后,古阳县所有渔船但凭江掌柜差遣!” 江山只觉得脑门一阵阵发烫,她咽了咽口水,脑子里飞快的转着,“若是你们真能听我的,别的不说,我保证你们所有的海货都能顺利出手!别说是枞阳县,就是渝州,我也能让你们立足!” 夏青和几位船老大面面相觑,眼里闪过疑惑和不敢置信等多种情绪,却都聪明的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各自捧起酒杯,向江山敬酒。 江山知道他们不信,有些后悔没有把傅启源这个活招牌拎出来保驾护航。 第92章 疑 搞定了这批坚实的后备力量,江山回到焦宅,一个人在院子里溜溜跶跶。 今天焦宅格外安静,江山走到与隔壁相通的那道小门时,探头望了一眼,却看到了一片浅黄的灯光。 原以为傅启源还在县衙,没想到他已经回来了。 江山又返回厨房端了两碗冰饮子和几块点心,悄悄站到书房的窗户外面,准备给他一个惊喜。 透过虚掩的窗棂,江山能够看到傅启源专注的表情。只不过他不是一个人,有一个黑乎乎的身影立在他的旁边,看不太真切。 “大人说了,他不干涉,公子自己收拾干净就好。” “你告诉他们,毕竟是母亲的外家,好在没闹出人命,总是要留几份情面的,我会再拖延几个月,裴家要做点什么也来的及。” “……您自便。别拖太久,江姑娘还在等您给她一个交待!” “除了裴望,大牢里那几个裴家旁枝你亲自送他们走,绕过渝州,别让任何人发现!山儿这边,我自会跟她说清楚。” 江山慢慢退后几步,直退到看不见傅启源的身影了,才转身没入黑暗中。 渝州裴家……傅启源的外家……工部尚书傅亭的岳家……好硬的后台! 难怪! 江山只觉得心悸,嘴里一阵阵发苦。 事发半年了,她从来没有过别的想法,满心以为这个案子比较棘手,他才刚刚上任,需要更多的时间去查找相关的证据。 况且,他除了在衙门里,其余的时间几乎都和他们在一起,以至于她下意识忽略了那个险些带给她致命一击的夜晚。 她是有多傻才会没有一星半点儿的怀疑,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他若真想查案,以他的身份背景,怎么可能这么久了还没有一点线索?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查案! 那个渝州商会的裴副会长是傅启源的亲戚吧?两个人早就勾搭上了,还装模作样说什么生意人,姓裴的找上她也是没安好心吧? 她就说嘛,以裴家的身望地位,怎么可能看上她这么个野路子的店铺老板,人家原来还留着后招呢! 不让渔船向她卖货是想釜底抽薪吧?说不定想让她再松松口,来个无罪释放呢! 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她就不该相信那个男人! 还好,准备和郑五在渝州开分店的事没有告诉他,不然他们不知道又出什么幺蛾子! 看来这个所谓的义子也就那么回事,在真正的利益面前,他们这对半路认来的母子关系不知道要被甩几条街! 只有一点她始终想不明白,裴家为什么要对付她?她与裴家素不相识,焦家与裴家更是素无往来,他们唯一的交集只有傅启源。 难道真的是因为傅启源? 江山坐在床上想了很多很多,从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开始,从一无所有到现在的种种,她用一年多的时间也只是跨出了一小步,但她收获了很多。 患难与共的母子情和姐弟情,为了利益走到一起的朋友感情,她还收获了与自己骨血相连的血脉亲情,还有一份刚刚萌芽、而今却被迫掐断的男女之情。 她算是看明白了,亲人是无法舍弃的,朋友是可以互帮互利的,唯有爱情这种奢侈又飘渺的东西,最不值得浪费时间和精力! 睡觉的时候,江山把江淮抱在怀里亲了亲,喃喃的道:“儿子,这辈子你虽然没有爹疼,但娘也不会让你缺爱,你给娘争口气,咱娘儿俩一定要在这个世界活出个人样!” 傅启源从书房出来就去了隔壁,想着江山差不多也该回来了,结果她的房间里一直没有亮灯。 他在回廊等了很久,四周一片静谧,静到他隐隐约约听到了孩子的哭声。 等他顺着声音过来的时候,哭声已经止住了。 原来她一直都在。 为何不再等等他呢,她应该知道,无论多忙,他都会赶回来看看她和孩子。 傅启源站在外面幽幽叹了口气,确认江山和孩子已经睡了,这才回了隔壁。 一大早,江山又不知道去了哪里,也没有跟任何人交待,孩子是焦母在带。 傅启源问焦母的时候,焦母撇撇嘴,道:“她一个大活人还能跑丢了不成?你好歹也是个一县父母官,衙门里的事儿不管啦?你去忙你的吧,淮儿在家里,她总是要回来的!” 江山不带江淮出门,最多大半天也就回来了,晚上也只有她这个亲娘才能带好江淮。 可是傅启源却不好跟焦母说,从昨晚上到现在,他心里总觉得有点莫名的恐慌,看不到江山他没办法安心上衙。 江山和乔生去了海边,夏青带着他们出海了。 从古仙镇出发,在古阳县的各个渡口转上一圈,最少得大半天。 夏青把每一个渡口的船只数量和日常出海人数都向江山详细的介绍了一遍,每一片海域的特征也都分析了一遍。 江山不住的点头,对这片大海也算有了个粗略的了解,心里描绘的那片蓝图也更加清晰了起来。 “枞阳县的海域最深也最大,所以朝廷才选择在这里建立码头和港口,从这里到渝州坐船只需一日,但陆路却最少得两日。如果我们想在渝州拥有一席之地,必须先在枞阳县站稳脚根!” 站在古阳县与枞阳县交接的地方,夏青指着远方一望无垠的海域,眼里是深深的向往。 江山的心情也忍不住有些激荡,想着三郎就在这片海的另一头,她的希望和梦想将与这片海息息相关,她忍不住虔诚的朝着东方拜了下去。 夏青不知道江山此举的意义,却也跟着她朝着东方拜了三拜。 晚上回到焦宅的时候已近子时,江山把耳朵贴在焦母的房门口听了一会儿,果然听到了江淮的哼叽声。 “好了好了,淮儿乖,等你睡醒了就能看到娘了,淮儿要听祖母的话!” 江淮已经七个月了,开始有意识的牙牙学语,喊娘亲喊的不咋地,喊仙仙却喊的倍儿溜。 “仙仙……嗯哼……仙仙……羊……!” 江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拧了一下,推门而入,带进了一身凉寒的湿意。 “仙仙!羊……!”江淮倏地扭头,挂着两泡热泪朝江山伸出了手。 “先换身衣服,夜深露重的别让你身上的寒气沾上淮儿。” 江山嘿嘿笑着搓了搓手,转身回房去换衣服。 第93章 危 江淮终于躺在了娘的怀里,很快就进入了黑甜乡。 焦母去厨房把温着的一碗参汤端了出来,递给江山。 “你出海去了?你义兄等了你许久,出去也不跟娘打声招呼,没规矩!” 江山听出了焦母话里的不满和担心,一边喝汤一边漫不经心的道:“我们家的事也不好老是劳烦义兄,毕竟他是官,我们是商。” 焦母抬眼看看江山,又把视线转到江淮身上,替他拉了拉被子,“你能这么想就好,娘也就放心了。” 短短两句话,母女两个似乎达成了某种心照不宣的约定。 傅启源再次看到江山,中间整整隔了五天。 他下衙早,一到店铺就看到了江山。 江山一边忙着手里的活,一边冲傅启源点头打招呼,“你来啦!” 傅启源不错眼的看着她忙前忙后,好不容易等她闲下来的时候拉住了她的衣袖,“这些天你去哪里了?” 语气有着淡淡的不悦,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更夹带着一种连傅启源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忐忑和不安。 “大哥,我是个生意人,光坐在屋里等是等不到生意的!”江山不着痕迹的抽回衣袖,话语里听不出丝毫异样。 傅启源抿了抿唇,“我每次过来你都不在,又不知道你去了哪里,我很担心你。” 江山似笑非笑的斜睨了他一眼,“堂堂知县大人,衙门里没事干了?古阳县的建设发展和治安不需要再费点心?该查的案子都查清了?你有你的公务要处理,我有我的生意要打理,别老把时间耗在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面。” 傅启源的心没来的缩了缩,看着江山像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转身欲走,下意识抓住她的手。 “山儿,你听我说,纵火的那些贼人其实我已经……。” 江山轻轻推开他的手,黑眸迎上他的视线,声音极淡、极轻:“是么?那就好。” 傅启源看着被江山推开的手,有些失神的目送着她的身影走远,心里仿佛空了一块。 枞阳县最大的酒楼。 一间布置的极尽奢华雅致的天字号房间里传来一阵类似公鸭的嘎嘎声,断断续续的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 “嗄嗄……哈哈哈……嘎……!”趟在金丝楠木椅上的年轻男子夸张的捂着肚子,嘴里不断的溢出一连串古怪的笑声,捂都捂不住。 一旁的随从苦着脸,无奈的道:“爷,您倒是给句话呀,渝州那边该怎么布置?谁来接手?要不要聚贤庄出面?” 男子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声,指尖抹去眼角的泪痕,意犹未尽的道:“这丫头,简直太合我的心意了!一个小小的私房菜铺子,竟被她玩出了那么多花样,你瞧瞧,你自己瞧瞧,比起聚贤庄最大的酒楼也不差多少!” 随从耷拉着脑袋,忍不住小小的怼了一句:“瞅把您给高兴的,要么干脆让她做聚贤庄的三掌柜?” 男子瞥了一眼随从,哼了一声:“我说你你也甭不高兴,不要以为她是女人就做不了大事儿,我把话摞在这儿,只要她愿意,聚贤庄的大掌柜她也未必就做不了!只不过人家不一定会稀罕!” 随从还是头一次听见主子对一个女人有这么高的评价,他有些不服气的道:“古仙镇不过巴掌大块地方,再怎么能也就这样了!渝州可不一样,多的是高官显贵,一个乡下丫头哪儿知道那些贵人们的厉害!” 男子啧了一声,“别说爷不给你机会,爷和你打个赌,她要是能在渝州把江氏私房菜的分店开起来,一年的盈利超过聚贤庄的话,你以后就去给她跑腿,别在爷眼前晃悠!” 随从两眼睁的老大,不敢置信的问:“爷,您怕是还不知道吧,那丫头现在唤小的一声五哥!您让她跟小的打擂台,有意思么!” 男子哈了一声,手指虚虚点向随从,“郑五啊郑五,要不是你在渝州呆的时间够长,你还真不一定有机会见识那丫头敛财的手段!学着点吧,渝州才是她大展拳脚的地方,你给她撑着点,她将来亏不了你!” 郑五从天字号房间出来,踱着手慢步出了酒楼。 他回头看了一眼酒楼的牌匾,嘴角往下压了压,心想,那丫头再怎么折腾也不至于把他们老哥儿几个辛苦了大半辈子打下来的江山给吞没了吧? 天字号房里的年轻男子懒洋洋的端着一杯酒,闻了闻,浅尝了一口,忽地弹了个响指。 “来人,把这西洋酒送几瓶去古阳县,给咱们的知县大人和江大掌柜尝个鲜!” 同一时刻,渝州城最热闹的长街,一老一小背着手以同样的步调、同样的频率、同样的倒八步走走停停,闲适的很。 “哇,好大!好漂亮!好气派!”焦三郎黑葡萄般的大眼里倒映着鳞次栉比的各色店铺,嘴巴张着久久合不拢。 寻梅先生捋了捋胡须,摸着三郎的脑袋慈爱的道:“这是渝州城最长的一条街道,就叫长街,刚才走的那条街叫花街,后面还有一条街叫天街,这三条街道是渝州城最繁华的大街,随便盘一间铺子也得要五千两!” 三郎吃惊的睁圆了眼,伸出一只手看了看,“五、五千两……!” 五千两啊,怕是姐姐砸锅卖铁也凑不出这么多钱! 三郎明媚又忧伤的抬眼看着旁边一座三层的酒楼,伸出一根手指头点了点,“那、那样的一间铺子,得多少钱呀?” 问话的声音明显有点飘。 “两万两吧!” “两……万……!” 三郎嗖的把手指头塞到嘴里含住,仿佛手指的不是酒楼,是会咬人的某物。 “老师,太贵了,租不起,咱们还是换个地方再看看吧!”三郎垂下脑袋,心里沮丧的不行。 寻梅先生呵呵笑着也不说什么,背着手继续往前走。 “走,带你去天街看看,还有更气派的咧!” 焦三郎咬了咬唇,抬眼默默的看了看老师,心里想着,老师也太不靠谱了,还说要租就租最好的铺子,也不想想姐姐能承担的起吗? 可还是忍不住一步三回头,是真阔气呀! (作者的话:接下来的地图都是三郎的,内容也很重要,希望各位看官们喜欢的能够留言!) 第94章 小子宏愿 师生二人神同步的在天街溜溜达达的逛着,逛到最后三郎彻底沉默了下来,最初的兴奋和喜悦化成了浓浓的担忧。 “累了?可要歇会儿再走?”寻梅先生半蹲下身望着三郎问。 三郎默了默,点点头,拉着寻梅先生的手在一旁的石阶上坐了下来。 寻梅先生看着这个平日里活泼好动、古灵精怪的小徒,此刻却像霜打的茄子蔫蔫儿的,不由捋须笑了起来。 “担心姐姐租不起?” 三郎没说话,脑袋垂的更低了。 “是贵,天街的铺子都得上万两嘞,咱几个花一辈子都花不完呢!” 三郎眉眼间的忧思更浓了,他拉住寻梅先生的衣袖轻轻扯了扯,道:“老师,再没有别的地方有好的铺面吗?” 寻梅先生低头看着他稚嫩的脸上一抹与年龄极不相符的忧郁,正色道:“这里的铺子不好吗?便宜的地方不如这里名气大,太小的铺子发挥不了太大的作用,你可相信你姐姐?” 三郎微怔之后毫不犹豫的点头。 “既是相信她,就不用太过忧心,你姐姐自有本事在这里立足!我们再去前面看看!” 三郎嘴角往下压了压,小大人般叹了口气,认命的跟了上去。 往前走了没多久,寻梅先生在一间客栈门口站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三郎看了看客栈的门头和规模,暗暗咽了咽口水。 这间客栈也是三层的高楼,貌似比刚才那家酒楼更大,只是生意似乎不如刚才那家酒楼,没什么客人进出。 三郎似乎也知道老师在想什么,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老师,走吧。” 寻梅先生却和倚在门口等生意的伙计闲聊了起来。 起初伙计还满脸的不耐烦,聊着聊着竟然跑到里面搬了一张椅子出来请寻梅先生坐了下来。 “嗨,您有所不知,这地儿有了聚贤庄,谁也争不过他们!咱们这儿倒也不是没生意,与聚贤庄比起来那可就太寒碜了!就这么不死不活的拖着也不是办法,东家也在想着看能不能换个别的营生。” “渝州城内也不是聚贤庄一家独大呀,为师看前面花街有几家酒楼生意也不错。” “那是北边来的,他们家的菜极有特色,有那外地人闻着味儿都能找过来,咱自然是比不过人家!” 两人聊着聊着,竟然相互拱着手自我介绍了起来,一个口口唤着程老哥,一个声声喊着钱老弟。 三郎目瞪口呆的看着老师跟人套近乎、攀交情,心里一个大胆的想法令他忍不住浑身一哆嗦。 “钱老弟,有消息记得通知老哥呀!告辞!” 走在人来人往的街上,三郎脚步有点飘。 “老师,您是在挖墙角吗?”三郎莫名想到了这个词,姐姐以前说过的词。 “老师只是在寻找合适的资源,说不定人家就是喜欢你姐姐做的私房菜呢?反正为师挺喜欢。” 三郎不懂做生意,更不懂那些营销手段,只是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可是,老师,那间客栈不便宜呀,比刚才那间更大呢!” “是呢!若是盘下来,至少两万五千两!可若是租赁的话,一年也就……两千两吧!” 两千两……一年! 三郎困难的仰头看老师,他是怎么随随便便就说出两千两这几个字的? 怕是姐姐一年都赚不到这个钱! 三郎有些愤愤。 师生二人回到竹舍,石头将热过两遍的饭菜端了上来,有些不满的唠叨道:“先生真是的,出门连个荷包都不带,万一饿了、渴了吃啥喝啥?那地方讨口凉水喝都要钱,没有钱可是寸步难行!” 寻梅先生呵呵笑着,什么也没说。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 三郎正愁银子愁得发慌,听石头这么一说,计上心来。 等老师去休息了,三郎拉住石头,在他的耳边嘀嘀咕咕了起来。 石头眸色一亮,压低声音说道:“能行不?我这儿统共才七八两银子,大半年的生活费呢,可不能搞砸了!” 三郎紧盯着石头,道:“石头哥,眼下咱们没有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就连咱们的冬衣姐姐都帮我们一人备了一套,家里还有许多菜也够吃了,你也腌了那么多下菜饭,肉菜都给老师吃,咱俩省省也净够了,亏了也不怕饿肚子!” “再说了,咱们卖的就是吃食,还能饿着自己?” “你放心,姐姐做的那些捞汁小海鲜配方我都记着呢,我们照着做错不了的!” 石头还在犹豫不决,三郎又狠吹了一通彩虹屁,“你咋连自己都不相信呢?你现在的厨艺可比先前好太多了,姐姐送过来的配方你都做的很好呀,老师都夸你好多次了,有什么可担心的?” 倒也是! 先生嘴巴那么刁,最近都夸过他好多次了,说明他的厨艺大有进步,这点信心他还是有的! “那,咱们试试?” “嗯,试试!” “咱们得瞒着先生,他要是知道你不思进取,净琢磨这些事,肯定会罚你临摹!” 三郎最怕临摹,寻梅先生每次罚他都用这招。 这对不算兄弟的兄弟,在某个风和日丽的下午,趁着寻梅先生午歇的功夫,跑到外面买了一大堆东西,悄咪咪回了竹舍。 捞汁小海鲜,江山崛起的第一道美食,现在被她的弟弟焦三郎在八百里外的地方复制、重现。 “捞汁小海鲜,鲜香爽口百吃不厌,三十文钱一斤!三十文钱哟,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走过路过的千万不要错过哟!” “三十文钱不算贵,先尝后买更多实惠!” “独一份的捞汁小海鲜,花小钱买好货,不买就是你的错,先到先得莫错过!” 两个半大的小孩子拎着两桶海鲜满大街叫卖,新鲜的广告词一句接着一句,就算不买停下来看看也是极为有趣的。 围观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三郎拿着事先准备好的竹碗和竹签,当着众人的面连汤带海鲜舀了一碗出来,用竹签叉着递给围观的人品尝。 “您尝尝,这是大虾,肉质鲜嫩软糯,汤汁鲜香爽口,用以佐酒最好不过了!” “这是香螺,有嚼劲儿,是不是很弹牙?好吃吧?” “这是螃蟹,全是满膏满黄的,能鲜掉舌头!” 先不说尝过味儿的客人是何反应,三郎脸上一副馋嘴的活灵活现的表情就是活招牌,配上他的解说词,就让人想着一定要亲尝一口才行! 第95章 赤子心 “今儿只有三十斤,卖完就没了,想要的麻烦先排个队嘞!”石头和三郎配合的天衣无缝。 还没尝到嘴的客人见已经有很多人排队买了,也顾不得太多,麻溜的挤进了排队的人群。 再稍一犹豫,队伍就老长了。 “来来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捞汁小海鲜便宜卖喏,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石头还在可劲儿吆喝,排在后面的一位老汉朝他使劲儿摆手,“快别喊了,后面的买不到了!” 三郎笑咪咪的接过话茬,“老爷爷,我们可以接受预订,要多少可以提前跟我们下订单。” 前面有个客人闻言,探过头对三郎说道:“小孩,你们真的能够预订?我要十斤这样的海鲜,明天可能送到这里来?” 三郎点点头,脆声声道:“能的!但我们需要先收订金,每斤五文钱的订金,交货的时候再收剩余的钱。” 路过的一位妇人眼看着捞汁海鲜份量有限,估计是轮不到她了,便与石头商量:“小弟弟,明日可以早一点送过来吗?我家兄弟明日赶早要上京求学,他有些晕车晕船,一路上必然是啥也吃不下,我想给他带上一些有滋味儿的吃食,免得他饿着。” 石头转头看向三郎,两人用眼神无声交流。 三郎想了想,道:“大婶,您要是方便,明日卯时您到猫儿胡同的巷子里等我们,我和哥哥不便太早出门,家中长辈担心咧!” 妇人高兴的点点头,“那便说定了,我会准时过去!你们也不用准备太多,他们吃不了那么多。这是一两银子,都给你们,辛苦你们了!” 三郎沉默片刻,收下了第一笔巨款。 卖完海鲜,两人拎着空篮子走在回家的路上。 石头的声音有些抖,“三郎,我们今天卖了足足二两银!刨去三百文本金,净赚了一两多!对吧?我没有记错吧?是真的吧?” 三郎点点头,道:“石头哥,那位大婶给了一两银呢,我们不能只给她做捞汁海鲜,晚上你再给她做几块蒸蛋糕吧!” 石头大惊,“蒸蛋糕?那个老贵了,我们都吃不起嘞!” “人家给了一两银呢!捞汁海鲜值不了那么多钱,蒸蛋糕香甜软糯,再没有胃口的人闻了味儿也会想要吃,适合带在路上吃。” “可是家中就只剩下一点点牛乳了,鸡蛋也是要留给你补身子的!” “等我们赚了钱再去买牛乳和鸡蛋,眼下不能失信于人,更不能让别人小瞧了咱们!再说了,咱们也不是只做一捶子买卖,信誉才是最重要的!” “行吧行吧,你说了算!” 寻梅先生今儿这顿晚饭吃的比较粗糙,石头这孩子好久没这么随便过了! 看这俩孩子似乎都有些心不在焉,也不像平时那么多话,倒也没往深处想。 晚饭后,寻梅先生刻意没有再给三郎布置功课,只吩咐他早点休息。 是夜,厨房里的灯老早就亮了起来。 卯时刚到,三郎和石头把大清早做好的捞汁海鲜用油纸包了一层又一层,放在一个陶缸里,上面又铺了一层油纸,放了四块整整齐齐的蒸蛋糕。 两人偷偷摸摸溜出竹舍,直奔猫儿胡同。 那妇人带着一个丫环已经等在那里了,看见三郎和石头,高兴的迎了上来。 “你们真的送过来了!谢谢你们!” 三郎抿唇笑了笑,道:“大婶,里面的捞汁海鲜我放了一层冰,再多放一天也不会变质,但是时间长了就不能吃了,容易吃坏肚子。” “哎,真是太谢谢你们了!” 妇人带着丫环上了巷子里的马车,小心翼翼的打开陶缸的盖子,却意外的闻到了一股极其好闻的香甜味道。 “这是什么?”她拿起上面的一层油纸包闻了闻,确认香味是从里面发出来的,便打开来看了看。 蒸蛋糕还是热的,方方正正整整齐齐的摆了四块,又香又软,黄润中透着奶白,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这两个孩子……!”妇人喃喃了一声,百味杂陈。 竹舍里,寻梅先生嗅着空气中的甜香味儿寻到厨房,果然看到了碗中的蒸糕。 只是,蒸糕为何只剩一些边边角角? 寻梅先生在竹舍前前后后找了个遍,既没寻着勤劳的小石头,也没看见乖巧的小徒。 一大早的不做饭,只给他留了一碗边角料的蒸糕和一碗海鲜,两个娃儿也不知道野哪儿去了。 寻梅先生吃完了蒸糕和捞汁海鲜,有些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然后背着手出了竹舍。 街道的某个角落里,石头和三郎头挨着头一个一个数着荷包里的铜板。 数了很久,三郎才幽幽呼出一口气,伸出三个手指头,“三两,又三百零二个铜板!” “真的!”石头一蹦三尺高,兴奋的两眼发光。 三郎却有些惆怅的道:“就算一天能赚一两银,什么时候才能赚到两千两银子?” 石头瞪圆了眼,不敢置信的问:“两千两?你想赚足两千两银子?你脑子没坏吧?” “姐姐要租铺子,一年就得两千两银子,咱家没那么多钱,我想帮帮姐姐。” “可是,两千两也太多了,等你长大了也赚不到那么多钱啊!”石头挠了挠头,一脸的为难。 “就是啊!可是姐姐很快就要过来这边开分店了!” 石头毕竟比三郎大几岁,以旁观者的角度看问题,就显得通透多了。 “三郎,你有没有想过,你姐姐既然要到渝州城做生意,肯定是已经有所准备的,应该也没指望着你替她筹钱租铺子!” 三郎也想过这个问题,可是他无论怎么用力想,也不会认为姐姐会有足够多的钱租铺子。 他愁眉苦脸的托着腮苦苦思索,仍然一无所获。 “我们先回去吧,老师肯定等急了!” 寻梅先生不在竹舍,小哥俩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自己,又恢复到以往的样子,一个勤快的洗菜择菜准备做晚饭,一个捧着书本认真读书。 石头还好说,做惯了活儿,再怎么样也不妨碍他干活。 可是三郎不一样,他毕竟还小,熬了那么大半宿,精力早就透支了,捧着书本没读两句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第96章 来吧,一起赚钱吧! 寻梅先生回来就看到爱徒一副精神不振的样子,他没说什么,晚饭后给三郎布置了功课便回房休息了。 三郎在油灯下背书,背着背着就走神了。 石头哥哥一会儿要出去买晚市的海鲜,今天接的订单量有点大,也不知道能不能买到那么多。 调味的辅料也不够了,得先写下来,明天去采办。 一大早,小哥俩又跑的没了影。 寻梅先生看着三郎昨晚的功课,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他要是不知道这两小子在干什么,他就枉为人师了。 他倒要看看,他能熬到什么时候! “捞汁小海鲜,美味又新鲜,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喽!”清脆的童音响在大街上,总能吸引来三三两两的目光。 同样也能吸引来不三不四的街头混混。 几个长期活跃在这里的流浪儿,从昨天就盯上三郎和石头了。 都是半大的孩子,最大的比石头还要大两岁,且他们人多。 五个衣衫褴褛的孩子围上来的时候,石头就知道遇上麻烦了。 他把钱袋藏在身上紧紧捂着,拉着三郎退到身后,色厉内荏的道:“你们要干什么?” 为首的少年径自走了过来,蹲下身拈了一只海虾扔嘴里嚼了,满意的笑了。 “不干什么,我们兄弟几个饿了,几天没吃饭,想向你们讨点银子填饱肚子。” 石头眉心狠狠一蹙,“没钱!你们快走,不然我喊巡街的差役过来了!” 那少年不为所动,手一挥,其他几个孩子也都围了上来。 “识相的赶紧交出来,我保证你们今天一个子儿也带不回去!” 石头撸起袖子准备干架了,一只小手从身后拉住了他。 三郎从石头的腋下钻了出来,默默的看了看几个流浪儿,叹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来几块蒸糕递了过去。 “小哥哥,你们先吃几块点心垫垫肚子,我给你们每人再盛一碗捞汁海鲜。你们先吃着,不够的话等会儿我和石头哥哥再去买点馒头包子。” 那少年看了一眼三郎手里的点心,接了过来,扔给了旁边几个小的。 三郎给每个孩子盛了一碗海鲜,他们接过就地蹲下狼吞虎咽了起来,连汤汁都喝了个干净。 “是个懂事儿的,就收你们一半的银子吧!”少年满意的笑了笑,捧着海鲜在石头旁边坐了下来。 三郎挤了过去,跟少年一块儿坐了下来,略有些为难的说道:“小哥哥,你们这样可不行呀!就算我把所有的钱都给你,你们也用不了几天,你们有这么多人呢!” 有一个小的还在咳嗽,估摸着还得吃药。 那少年睨了他一眼,转过身背对着他。 三郎又挪了过去,眨巴着黑亮的大眼对少年说道:“你是他们的哥哥,还是要想个办法!我先给你点钱,你去给那个小弟弟抓点药,再买点吃的。明天你再过来找我,我们一起想办法。” 少年正喝着汤汁,险些没被呛到。他用力咳了几声,瞪着眼问三郎:“你说,明天让我们再来找你?” 三郎点头,“是咧!现在天色也不早了,卖完这些我们就该回去了。” 少年还在咳着,“我们抢了……咳咳,你的钱,你明天还敢来?咳咳,还敢让我来找你?” 三郎拍了拍少年的背,道:“不是抢我的钱,是我分一点钱给你们去抓药,明天我会带些糕点给你们,然后再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帮你们找个活计。总不能以后就靠抢钱为生吧?要真能抢到钱你们也不会几天没吃饭了。” 少年好笑的哈哈了两声,比划了一下三郎的个头,手搭在他的肩上不屑的道:“小屁孩儿一个,还大言不惭要帮我们找活计,哈哈哈!” 三郎抿了抿唇,不高兴的拍下那只手,“我和石头哥哥不也一样在这里做买卖赚钱?你们都有手有脚的,比我还大呢,怎么就不能自己干活养活自己了?大家一起赚钱不好吗?” 少年眸子蓦然睁圆,“你的意思是……?” 正好有客人过来询价,三郎把少年往后拉了拉,“你们别挡着客人呀,别都堵在这儿,到那边去,站好了。” 少年沉默的挥挥手,一群小子们听话的跟在他旁边站到了三郎指定的地方。 刚才就像是一个小插曲,石头心还悬着呢,三郎已经没事人似的吆喝起来了。 “最后几斤捞汁海鲜啰,先到先得,卖完就收摊啦!” 等到石头手里最后一份海鲜卖完,三郎把钱袋子当众打开,哗啦啦倒了一堆出来,也没细数,全捧到那少年面前。 “这些给你,先抓药给小弟弟吃,其余的我得替姐姐存着。” 少年愣愣的看着手心里的大把铜钱,眼神颇有些一言难尽。 “石头哥哥做的点心可好吃了,明天我给你们带一些过来,不让你们饿肚子。呐,说好了,明天你们早一点儿过来,太晚了可就找不着我了!” “你叫什么名字?”少年再次开口的时候,语气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我叫焦贤,小名三郎,你们叫我三郎吧!我们得回去了,小哥哥再见。” 三郎说着便拉起石头,也不管那少年有什么反应,拎着篮子自顾自就走了。 走出好远,石头回头看了一眼,确定没人跟上来,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可吓死我了!三郎,你可真厉害,就这么打发了他们,我还以为我们今天会血本无归呢!” “他们真的都是没有爹娘的孩子吗?”三郎的关注点显然不在这儿。 石头满不在乎的点点头,“渝州城的乞儿多着呢,还有很多从外地逃荒来的,爹娘死后就剩下小孩了,可不就成了流浪的孤儿,我就是先生从城门口捡回来的!” 三郎脚步一顿,诧异的看着石头。 石头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四岁的时候我娘带着我逃荒到这里,到了渝州的时候她已经病的快死了,临死前她遇到了先生,就这样,先生把我捡回来养大了!” 三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而后一把抓住石头的手,“石头哥哥,我们帮帮他们吧!” 石头有些茫然,他自己都是先生捡回来养大的,总不能再捡几个回去让先生养着吧?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第97章 七侠新结义 三郎没给寻梅先生捡弃儿,却给自己捡了一群难兄难弟。 “虎哥虎哥,他们来了!”长元大街的拐角处,一个瘦小的身影极快的窜到了不远处的胡同里。 少年虎子嘴里咬着一根狗尾巴草,闻言后身子微微一僵,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 “快,都过来,从后面绕过去!” 三郎把小摊子支起来以后,两眼环顾四周,有些失望的垂下眼眸。 石头看看他的表情,也跟着四下里看了一圈,道:“还早着呢,兴许还在睡懒觉!” 三郎从篮子里拿了一只食盒,小心的放在脚边,道:“这些糕点还热乎着,现吃口感最好了,一会儿凉了就没这个好味道了!” 躲在暗处的几个流浪儿咽了咽口水,等着虎哥下令。 最小的那个有点不合拍,不等虎哥下令,扬着手率先冲了出去。 “我们来了,我们在这儿!” 三郎站起身,笑眯眯的朝着胡同口挥了挥手。 虎子面色不虞的瞪了那个小的一眼,感觉面上有些绷不住。 “来了就好,我还怕你们不来了呢!喏,早上现做的,快趁热吃吧!” 盒子里的点心还有余温,一块一块码的整整齐齐,用油纸包了两层,能看的出来是用心了的。 “虎哥,给你,好好吃!”最小的那个一边吃着蒸糕一边笑的极为开心。 虎子接过蒸糕,轻轻咬了一口。 绵绵密密的甜味一丝一丝在嘴里化开,绵软,细腻,香甜,可口。 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食物。 “你们先吃,我跟石头哥哥要招呼客人了!”三郎麻溜的取出碗碟和竹签,开始吆喝了起来。 少年虎子的视线追随着三郎,看着他扬起甜甜的笑脸招呼着过往的每一位客人,看着他不厌其烦的解说着捞汁海鲜的特色和口感,看着他再三提醒客人不要吃变质的海鲜。 他就像一个光源照在虎子的心里,渐渐的有些发烫。 虎子把另一块糕点用油纸包好藏到怀里,几步跨到三郎面前,盛了一碗海鲜,又抓了一把竹签在手里,木木的道:“我去帮你揽生意。” 这群流浪儿徘徊最多的地方就是酒楼和饭馆门口,见的多了自然就有了自己的心得和体会。 虎子身上的衣服是他最好的一身衣服,虽然打了无数补丁,但他昨晚洗的干干净净,他还让其他人也都跟他一起洗脸洗头,全部换上了干净的衣服。 现在的这群流浪儿还是流浪儿,但脸上不再灰扑扑,手指甲里面也看不见黑乎乎的泥垢,虽然依旧破烂不堪,但干净了许多。 虎子招待的第一位客人是个老伯,他能看出虎子的紧张和迫切,也能看出他的困窘和卑怯,他很友善的朝虎子点头,并顺着他的指引到三郎这里买了一斤捞汁海鲜。 三郎收了钱,朝虎子比了一个胜利的姿势和厉害的手势。 虎子激动的浑身发抖,他牵起一个小点儿的孩子,学着三郎的样子大声吆喝了起来。 有了这群流浪儿的加入,声势一下子变大了。 于是,长元大街出现了一个奇异的组合,一群半大的孩子此起彼伏的吆喝着售卖捞汁海鲜,想不让人注意都难。 今天的捞汁海鲜卖的特别快,不到一个时辰就卖完了。 三郎由衷的赞叹:“你们真厉害!” 虎哥的脸红红的,他有些局促的瞟了一眼三郎,尽可能的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三郎走过去拉着他坐了下来,一本正经道:“你们真的很厉害,以后就像这样,自己赚钱养活自己,不用抢更不用偷,一样可以过的很好!” 虎哥面色微沉,默了默,道:“你真的愿意教我们做捞汁海鲜吗?” 三郎睁圆了眼,“你看,我和石头哥哥每天最多只能出摊两个时辰,我们也不能去太远的地方,渝州城这么大,你们在哪儿都能售卖捞汁海鲜!捞汁海鲜的配方我已经写好了,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也都圈出来了,照着做就行了!” 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折好的纸递给虎哥。 虎哥面色微红,伸出去的手慢慢缩了回去。 “我们……不识字。” 这会儿轮到三郎发愁了。 教他们自力更生之前还得先教会他们识字,难度系数有点大。 “我们也没钱。”一个弱弱的声音从虎哥身后传来,是那个还在咳嗽的小孩。 这下把三郎给愁的。 “三郎,我们结义吧!”虎哥冷不丁开口。 结义是个啥? 没等三郎反应过来,虎哥拉着他跪了下来,道:“结义就是兄弟结拜,以后你不负我,我不负你!我们会把你当成亲兄弟,以后你的事就是我们的事!我们帮你招揽生意,我们帮你对付坏人,我们以后就跟着你混!” 三郎没看过话本,没听说书先生说过七侠五义,更没听过桃园结义,但不妨碍他幻想。 这么多人结拜兄弟,多威风啊!以后如果有人欺负姐姐,他们兄弟几个一起上,看谁还敢到铺子里闹事! 不得不说,三郎真相了,就这么个无心之举,为江山立下了汗马功劳。 七个半大小子手拉着手在长元大街上跪了一排,又是磕头又是发誓,没有酒就用水代替,不知道出生年月就按个头高矮排序,折腾了好一会儿,成了结拜兄弟。 哥哥弟弟的乱喊了一气。 寻梅先生躲在暗处正好看到这一幕。 把他给乐的。 虎子十三岁,排行老大,石头排行第二,小三唤作春哥儿,小四木头,小五小河,小六三郎,小七丸子。 都是孤儿,只有三郎有个完整的家,兄弟几个都眼巴巴的望着他,羡慕着他,他瞬间有了压力! “你们……你们现在住在哪儿?”三郎问这话的时候,心里充满了忐忑不安。 古仙镇也有乞丐,他们没有片瓦遮身,露宿街头是常有的事。 他很担心他这些兄弟也过着那样凄苦的日子,如果是这样,他少不得要多操些心。 虎子似是看出了三郎心中所想,笑道:“六弟放心,我们住在后街的寺庙里,暂且能安身。” 丸子抬眼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第98章 教不严,师之惰 三郎唯一见过的寺庙是渝州城外的那座古寺,他记得那里人很多,很多有钱人家也会在那里借宿。 如此,似乎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老师现在还不知道我们在外面售卖捞汁海鲜,待我和石头哥哥商量个法子出来,我们大家再……。” 三郎话说不下去了,他被虎子一连捅了好几下胳膊。 他打住话题,顺着虎子的视线望了过去。 “老、老……老师……!”三郎腿软的喊了一声,半个身子都挂在了虎子身上。 虎子很早就发现那位老者了,他负手站在那里,通身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气势。他的眼神不怒而威,精神矍铄,充满了睿智。 那位老者显然也知道虎子发现了自己,但虎子不敢和他对视,不得不一再提醒三郎。 石头的反应更大,他“当啷”一声扔掉手里的篮子和家伙什,悄悄摸摸站到了三郎的后面。 “都给我回去!”寻梅先生斥了一声,一甩衣袖走了。 三郎和石头绝望的对视了一眼,耷拉下脑袋,沮丧的不行。 “我们跟你们一块儿去!既是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虎子当机立断。 竹舍里,一群小子像霜打的茄子蔫头耷脑的站成一排,寻梅先生坐在那里,面色如霜。 “老师,我错了!”三郎心虚的厉害,小手指不停的绞着衣摆,目不敢斜视。 “先生,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三郎帮我干活,误了学业!”不得不说,石头是最了解寻梅先生的。 “先、先生,是我们,我们不该……!”虎子倒是想帮三郎把责任揽过来,可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急的汗都冒出来了。 “我们不该抢六哥的钱!”小七一锤定音,现场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三郎侧过头用力瞪他,怎么说话的呢?都说了不是抢钱,是分钱! 寻梅先生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六哥?” 得,这回是想瞒也瞒不住了,连个周旋的余地都没了! 虎子还想说什么,三郎认命的摆了摆手,上前一步跪了下来,对寻梅先生说道:“老师,是我错了!我为了赚钱给姐姐租铺子,才出主意让石头哥哥跟我一块儿去售卖捞汁海鲜的。虎哥和七弟他们是我们在卖海鲜的时候结识的,我们七个已经结义拜了兄弟了。” 话落,他回头望望众人,其余六个都极有眼色的跪了一地,齐齐高喊:“先生,我们知错了!” 寻梅先生又一个没绷住,嘴角使劲儿往下压了压,道:“你可是忘了你姐姐送你到我这里为的是什么?你可是忘了你姐姐和你娘对你的期望?你看看你这些日子做的功课,你对的起你姐姐吗?” 三郎知道这段时间他荒废了课业,心里很是愧疚,他也知道他的做法不对,杯水车薪,他帮不到姐姐的忙。 这么一想,他更难受了。这几天虽然也卖了一些钱,但比起老师对他的失望,根本都不算什么。唯一算上得收获的,是拜了一群兄弟。 “老师,三郎真的知错了!以后我会认真读书,不会再耽误功课了!只是有一事还想请老师应允,我想让石头哥哥教虎哥他们做一些吃食,以后他们也可以自力更生,不用再饿肚子!” 虎子的眼睛都红了,他知道眼前这位老先生定然是个有本事的,对于他们这样的孤儿乞丐来说,这样的人物是他们终其一生都接触不到的存在。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可以让他们脱胎换骨的机会! “求先生给小子们一个机会!”虎子重重的磕了个头,其余几个小子也有模有样的跟着磕头。 小七一个头磕的险些把自己栽倒,他昏头昏脑的对着虎子的方向说道:“我们想跟着六哥学本事,求先生答应我们吧!” 寻梅先生眸光微闪,他看了看这群半大的孩子,又看看三郎,沉声道:“人是你招惹来的,日后你要教导他们与人为善!教不严,师之惰,再让为师知道你误了功课,哼,为师从此便不认你这个弟子!” 三郎深深的拜了下去,无比慎重的说道:“三郎谨记老师的教诲,不敢有误!” 这事儿便算过了。 寻梅先生亲自扶起三郎和小七,视线在虎子险些落泪的脸上轻轻扫过,道:“你们住在后街的破庙里?那里何曾能住人了?” 虎子面色微僵,眸光闪烁着想要寻找合适的措辞。 “下雨天庙里没一处不漏雨,我就是淋了雨才感染风寒的。”小七弱弱的说了一句,不忘偷瞄虎子的脸色。 三郎这才知道虎子口中的寺庙原是个破庙,并不像他所想象的那个古寺。 “老师!”三郎抓住寻梅先生的衣袖摇了摇。 寻梅先生瞅了一眼小徒急巴巴的模样,道:“竹舍后面有一个酒窖,足够宽敞,只是屋顶年久失修,你们找一些竹子修整一番再住,应当无碍。” 虎子惊喜的拉着众兄弟再次给寻梅先生磕了个头,表达了无限的感激之情。 自此之后,他们终于不用再挤在破庙里忍受风吹雨淋了! 一下子多了这么多张嘴吃饭,石头在高兴之余隐隐有些担心。 先生是个不管事的,快揭不开锅的时候才会想办法弄点银子回来养家糊口,现在多了五个人吃饭,让先生到哪儿去弄那么多银子! 看来真的要像三郎说的那样,他得带着虎哥几个靠劳动赚钱养家了! 竹舍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几个孩子热火朝天的把后面屋子的屋顶重新铺了竹子和茅草,又抹了黄泥,再把屋子打扫干净,放了几只竹墩和竹椅,整个房间里面顿时焕然一新。 石头和虎子又砍了一些大大小小的竹子,几个小子七手八脚的拼拼凑凑,竟然也拼出了几张像样的竹床。 “把我的棉被给你们,晚上先凑合着用,明天石头哥哥带你们去买褥子!” 这一夜,五个流浪儿有生以来睡的前所未有的香甜。 翌日,三郎在屋子里读书,石头带着虎子几个人去了市集。 虎子几个在渝州城流浪了这么多年,哪条街道没逛过?却第一次真真正正看清楚这条街道里面卖的是什么。 不再与他们毫无关系。 第99章 阴沟里翻船 他们逛了四个店面才买了两床褥子,扯了一块布,还买了五双袜子和五双布鞋! 他们长这么大从来没有穿过袜子,更没有穿过这么软、这么新的布鞋。 穿上新鞋子,他们觉得路都不会走了! 石头让他们去店里量尺寸做新衣服的时候,虎子死活不肯进去。 已经花了太多钱了,他们不能太贪心! “这是先生交待的,让给你们每人做一身新衣,以后总不能穿这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出去卖吃食吧?你们敢卖,那别人敢买吗?”石头赤果果的威胁。 量好尺寸从店里出来,石头望望天上明晃晃的太阳,幽幽叹道:“虎哥,咱家先生虽然穷,但是心肠极好,咱们以后好好赚钱报答先生,可不能再做那些招人厌的事了!” 虎子拼命点头,心想除了报答先生,还要报答三郎呢! 回到竹舍,小子们蹦蹦跳跳的开心了好一会儿,开始帮石头干活。 于是,小子们又从石头的嘴里知道了一个了不得的人物,三郎的姐姐,江姐姐。 “江姐姐过不久就要到渝州来开分店了,到时候咱们少不得要去帮忙的,捞汁海鲜是江姐姐教的,我做的点心和腌菜也都是江姐姐教的,反正家里留的那些好吃的都是江姐姐送来的!” “咱们自己也该有个规程,配料汁的活儿就由小七来做,他记性好;小四负责腌制,小五挑选海鲜的时候要留意,死掉的海鲜不要混进去了,会影响其他的海鲜。虎哥和小三负责采办,其他的事情都交给我!” “六哥咧?”小七眨巴着大眼问道。 “你六哥读书呢!他还兼咱们的帐房先生,要给咱管帐的!” 噢,这可是头等的大事!小七默默的想。 江山不知道他那个便宜弟弟本事大到通天,已经在渝州给他招了一帮铁粉小弟,成了她通往成功之路不可或缺的一股助力。 渝州裴家顺风顺水了这么多年,头一次在阴沟里翻了船。 裴家大家长裴天佑至今也没弄明白,小小一个枞阳县,是怎么令他们裴家损兵又折将的?到底是谁在后面搞鬼? 那一船货损失的不仅仅是银子,而是裴家和上京贵族之间最紧密的那条纽带!没了那条纽带,裴家什么都不是,这么多年的努力也等于付诸东流了。 裴家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一步,绝不能坐以待毙! 裴天佑寄往程家的信终于有了回音,程老夫人在信中寥寥数语,险些让裴天佑吐血。 赔钱! 加倍赔钱给那些上京的贵人! 已经损失了一大笔钱了,如果还不能保住上京那条纽带,裴家就算这次保住了,后面也会被慢慢蚕食干净! 只要保住上京的人脉关系,裴家损失的钱财总能再赚回来! 程老夫人信中还有最重要的一句话:不要再把心思动到古阳县那个女人的身上,也不要再招惹傅启源!就算钱财和亲情动摇不了傅启源分毫,裴望也不至于因此丢了性命! 可是裴天佑并不知道裴广年对江山做过什么,他只是以为妹妹在提醒他不要跟那个女人作对,先稳住傅启源。 不跟她作对,拉拢她总是可以的吧?既然傅启源喜欢她,成全他们总是对的吧?也许会惹侄女不高兴,但事情总得分个轻重缓急。 裴天佑的这点心思得到了裴大管家的大力支持。 裴大管家是裴天佑的心腹,他也有自己的消息来源,据说那个知县大人还是有心想要给裴家一个面子的,毕竟是他母亲的外家。 他不为钱财所动,不打亲情牌,又迟迟没有判决,为的是什么?还不就是为了那个女人嘛! 说来说去,那个女人就是他的心头宝,帮他搞定那个女人,什么大事儿都能化小! 听裴大管家这么一分析,裴天佑更觉得这件事必须要尽快办妥。 于是,裴天佑给远在上京的侄女写了一封信,一同派出去的还有一个媒婆,一个从上京请来的嬷嬷。 江山从铺子里回到焦宅的时候还没到饭点,她早上没吃什么东西,现下正饿的慌。 也不管冷的热的,跑到厨房抓了块手抓饼裹着酱就往嘴里送。 “娘,这么急着叫我回来可是出什么事了?”江山边吃边抬腿进客厅。 焦母在待客。 江山看了一眼厅中面生的妇人,很随意的点头打了个招呼,大大咧咧道:“娘,您有客人,我晚点儿再去找您。” 焦母扯了扯嘴角,指着身侧的位置道:“坐下吧,这位是秦嬷嬷。” “秦嬷嬷好!”江山咧嘴笑了笑,问候了一声。 秦嬷嬷眉头拧得能夹死苍蝇,她上下打量着江山,是一种嫌弃中带着估量的眼神,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末了,从喉腔里叹出一口气。 江山疑惑的望望焦母,焦母的脸色有点绷不住的难看了起来。 但也没说话,就这么干坐着。 江山有点坐不住了,怎么有种被人挑三捡四的感觉? “秦嬷嬷……。” “也不小了,怎么就没个女孩儿家该有的样子?腿收回来!双膝并拢!坐正了!”没等江山开口,秦嬷嬷一连串的口令下来了。 江山看着这个打扮贵气的妇人,脑子里像灌了米糊,却又不得不规规矩矩的坐好。 “不是,秦嬷嬷,您这是要……。” 秦嬷嬷不悦的压下唇角,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又皱眉看看茶水的汤色,脸上的不虞更重。 “罢了,乡野人家,也就这样了!” 焦母嘴角抽抽,面上虽不显,话里话外却也放起了刀子,“谁说不是呢,这样的乡野人家,秦嬷嬷怎么会跑到这种地方来找不自在?” 秦嬷嬷手里的茶盏重重的搁到桌上,脸拉的老长,“若不是看在尚书府的面子上,老身何至于一路奔波劳累至此?算了,既然来了,老身少不得要费点心思,且慢慢调教着吧!” 焦母面色倏变,手里的茶盏险些朝着秦嬷嬷掷了出去。 “调教?调教什么?调教谁?尚书府又是个什么东西?” 第100章 保媒拉纤 秦嬷嬷愕然的看着江山似笑非笑的样子,听着她大逆不道口出狂言,气得浑身都哆嗦了。 “无知的野丫头!尚书府岂是你能够置喙的?你以为凭你一个乡野女子就能进的了尚书府的门?那样的官宦人家要什么样的名门贵女没有,若不是心疼哥儿……!” “谁让你来的?尚书夫人?傅尚书?还是傅公子?”焦母打断秦嬷嬷的话,眸色彻底冷了下来。 秦嬷嬷这才隐约觉得不对劲,这户乡野人家并不似她想象中的那般敬重她,听到尚书府的大名竟然也没有反应,反而很生气的样子。 她也不是尚书府请来的,而是裴家借着尚书府的名号请她过来给傅大公子相中的女人教规矩,她也是看中了尚书府的名牌才愿意纡尊降贵大老远跑到这儿来的,只是事态的发展和她想的不太一样。 “老身……老身乃是……。” “他们让你来做什么?不让我进尚书府的门还要给我立规矩,谁的主意?问过我吗?”江山黑眸微敛,周身的气势一下子变得冷厉。 秦嬷嬷在上京也是被人捧惯了的,多少官宦人家请想她去给府中的闺秀教导规矩都找不到门路,何曾受过这样的冷待,何况是被一个她打从心眼儿里看不起的乡下丫头这般质问。 这么一想,秦嬷嬷越发觉得这个丫头上不得台面,便冷哼着道:“尚书府那样的人家,便是做妾你也是没这个资格的!现在还轮不到你挑肥捡瘦,先学好规矩再说吧,将来总有用的着的地方!” “你让我的女儿去给人做妾?学了规矩再去伺候人?”焦母的声音一下子拔高了八个分贝,眼里似要喷出火来。 秦嬷嬷不屑的瞥了焦母一眼,想说什么,见她反应如此激烈,便咽下了嘴边的话,换了一副语气。 “倒也不用伺候别人,只需要伺候好傅公子就行了,不需要回上京。” 江山笑了,她往后斜靠在椅子上,淡漠的说道:“进不了尚书府的门,原来是这个意思!只需要留在古阳县给傅公子做妾,不需要进尚书府,更不需要回上京伺候尚书夫人,说的更明白一点,是让我给傅启源做个一辈子见不得光的外室,对吧?” 大体是这么个意思,但秦嬷嬷不会说的如此直白,她还想圆润的把这层意思镀个金,江山却不给她机会。 “一个外室,连个妾都谈不上,确实不用担心会辱了尚书府的名声,好主意!” 江山用力拍了拍手,站起身走到秦嬷嬷面前,端起她面前的茶水随意往地上一泼,无比冷冽的说道:“我这茶用了玫瑰香露,给你喝真是糟蹋了!” 秦嬷嬷的脸色瞬间黑了,她拍着桌子站起身,被焦母一把薅住,连拖带拉往外拽。 “请回吧,麻烦告诉尚书府的主子,他们家门槛太高,我们看不上!” 秦嬷嬷就这么被轰出了焦宅。 她瞠目结舌的看着那个丫头把她推了出来,当着她的面重重的关上门,一口老血险些喷了出来。 这样粗俗的乡下丫头,真不知傅家那位公子怎么会看上她! 江山回到客厅的时候,焦母正在偷偷拭泪。 “娘,不是吧,您还真为这种人生气啊?”江山愕然的问。 焦母眼眶微红,用力拧紧手里的帕子,恨声道:“娘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给人做妾的!” 江山满不在乎的道:“您想的太多了,别说我现在没想过嫁人,就算将来想嫁人,那也一定是嫁一个真心爱我、敬我的男人,就算天下的好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给人做妾,您看我像那样的人吗?” 焦母握住江山的手,眼里夹杂着丝丝难言的痛楚,“山儿,你放心,娘会给你作主……。” 作什么主?以义母的身份?怕是不够格。 江山勾了勾唇角,道:“娘,傅启源是傅启源,江山是江山,他有那个想法不代表我必须接受,您放宽心,我会跟他说明白的。” 焦母做梦也没有想到傅启源竟然藏着这样龌龊的心思,她一手抚养长大的孩子,到底还是被权势富贵迷了心眼,竟然如此践踏她们母女,太让人心寒了! 江山陪焦母坐了一会儿就去找江淮了。江淮在跟喜儿玩球,看见江山,牵着喜儿的手跌跌撞撞的迎上前来。 “小姐,客人走了吗?”喜儿把球捡起来送到江淮手里,随口问了一句。 江山点点头,忽然把江淮往喜儿怀里一放,道:“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看到江山风风火火的走了,江淮惆怅的喊了一个字:“羊……!” 江山心里清楚,她对傅启源的那点暧昧心思早在一个月前已经散了,比起他们娘仨未来要走的路,那点怅然若失根本不算什么。 本来想着就这么算了吧,可今天受的这份莫名其妙的闲气让她很不爽,她想跟傅启源索性一次说个明白,既然不是一路人,就不要免为其难做一家人了! 马车在驶近县衙的时候,江山掀起了竹帘。 脑子里的思绪还没理顺,却看见一个穿红戴绿的妇人正从县衙里面出来。 “哎哟,大人真是客气,不用送了,不用送了!劳烦小哥告诉大人,我王媒婆做定这个媒人了,我在上京等大人的好消息!” “有劳王媒婆了,事成之后,我家大人定有重谢!” “哎哟,多谢小哥!” 江山冷眼看着傅书送走那个妇人,双手紧紧握成拳。 连媒婆都找好了,准备的还真是周全! “掉头,回去!” 送走王媒婆,傅书脚步轻快的回到书房,咧着嘴笑道:“公子,您可真行,连王媒婆这样的人您都能花那么多功夫陪她耗着,真准备找她作媒?她可是裴家找来的!” 傅启源头也没抬的道:“你不是说王媒婆在上京的名气很大?不是说她没有保不成的媒?就当在上京留了一双眼,总有用的着的时候。” 傅书瞥瞥嘴,小声嘀咕了一句:“您也不能说的那么玄乎啊,什么才女佳人,姿容昳丽,吾心悦之,梦寐求娶……那王媒婆搞不好还以为是上京哪家的侯门贵女呢!” 傅启源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只一眼,傅书噤了声,悄悄摸摸退了出去。 第101章 断情丝 中秋过后很快便立冬了,天气一日凉过一日。 江淮穿的越来越多,走到哪都像个滚动的球。 这孩子不喜欢人抱着,喜欢扶着桌子椅子挪着小短腿到处晃。 这天他顺着回廊里的桌子摸到了台阶处,脚步一个不稳便扑了出去。 一双大长腿及时伸了过来,拦住了他。 江淮抱着大长腿挪啊挪,挪到台阶下面的一盆茶树旁站定,伸手拽了一朵花,奋力举过头顶。 “仙仙,仙仙!”江淮欢快的流着口水,朝傅启源伸出双手。 傅启源抱起江淮,轻轻摸了摸他的小脸,暖暖的笑道:“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你娘呢?” 江淮回头朝屋子里探了探头,“仙仙,仙仙!” 傅启源朝里面看了一眼,抱着孩子进去了。 江山在研究新的菜谱,室内的光突然暗了下来,她不得不抬眼去看。 傅启源站在门口,怀里抱着江淮,就那边深深浅浅的看着江山。 他们有多久没见过面了?二十二天! 有多久没有好好说过话了?一个月零五天! 要说她没有刻意的躲着他,他是怎么样也不会相信的! 迎上傅启源那双幽深的眸,江山挪开眼淡声道:“挡着光了!” 傅启源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一丝烦闷,上前说道:“我们聊聊吧!” 江山头也不抬的道:“我一会儿要出去和粮铺的掌柜谈笔生意,改天吧!” 傅启源轻轻拉住她的手,“山儿,和我说几句吧,一会儿就好。”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乞求,轻轻的荡过心间,就像在平静的湖面投进了一颗石子。 江山垂眸看着他们交叠在一起的手,轻轻的、毫不犹豫的抽了回来,转身往外走。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客厅,江山伸手去接江淮,却被江淮无情的推开,反而把手里那朵被蹂躏的不成玩艺儿的茶花往江山头上送。 “羊,仙仙!” 江山脸上露出一抹柔软至极的笑意,接过茶花胡乱别在头上,歪着头问江淮:“好不好看?谢谢淮儿!” 江淮咯咯的笑了起来,抱着傅启源的脖子转身用力往外探。 傅启源站着没动,视线停留在江山脸上。 “江淮很喜欢你!” 江山幽幽叹了一声,“他和我一样,不轻易对人付出感情,真要喜欢了,会表现的很积极,不懂得掩饰。” 说话间,江淮已经扭着屁股趴在傅启源的脸上啃了好几口了。 这是江山教的,爱她就要亲她。 傅启源眼里闪过一抹异色,他把乱动的江淮放到腿上,从身上拿出一个精致的小木马,成功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让你疑心你错付了感情?”傅启源一针见血的问。 江山微低着头,神色间有一丝迷茫。 “不是你做错了什么,是你不该再把感情再浪费在我身上。我们不是一路人,古往今来门当户对这几个字不是随便说着玩的,江淮是个私生子,我也是个被人遗弃的孤女,我们与高门大户格格不入。” “这就是你一直担心的问题?不是不在乎我,只是碍于我的身份?”傅启源幽深的眸子里像藏了个旋涡,一瞬不瞬的盯着江山,不错过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江山很认真的想了想,抬眼直视着傅启源的黑眸,“我们都坦白一点吧,我是喜欢过你,但这份喜欢它经不起一丝一毫的欺瞒,你明白吗?” 傅启源的面色刷的白了,他艰难的把视线从江山脸上挪开,“我、我不会再让你们母子受到任何伤害,我会待江淮如至亲骨肉,此生定不会再负你!” 江山勾唇轻笑,伸手拍拍傅启源的肩,道:“傅大人,真的不必如此!你救过我和江淮,对我娘也是真心实意,我已经感激不尽了。你有你的难处,我有我的原则,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而已。” 傅启源眼瞅着那只嫩白的手从他肩上移开,忍不住一把抓住,“淮儿需要一个爹,你也总归是要嫁人的,为什么不能是我?” 江山这回没有直接抽回手,她似笑非笑的看着傅启源涨红的俊脸,道:“为什么江淮一定要有爹?他是我生的,我把他养大,他有我这个娘就行了,要爹干什么?哪天他真想要个爹,我也可以给他找个爹,如果我要嫁人,我嫁的那个人也一定是值得我托付终身的人,与他是不是江淮的爹没有一毛钱的关系,你明白吗?” 傅启源的眸色冷了下来,“你想过要嫁人,但就是没想过要嫁给我,你也愿意给淮儿找个爹,但这个人也不会是我,是不是?” 说的更直白一点,江山并没有那么喜欢他,更没有喜欢到非他不嫁的地步!她甚至想过要找别的男人做淮儿的爹! 江山有些无语,他这是准备跟她拧上了? “行吧,你要真这么想,那就随你好了!” 傅启源气的心口都疼了,他的女人,他的儿子,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口口声声说着要嫁给别的男人,找别的男人做他儿子的爹,做梦! 江山的手被傅启源捏的生疼,她蹙了蹙眉,忍痛说道:“大人,时候不早了,我得出去了!” 傅启源慢慢松开手,薄唇紧抿,眼里涌动着不知名的情绪。 江山揉了揉手腕,转身往外走。 傅启源目送着江山的身影消失不见,黑眸沉沉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许久之后,他拉着江淮的手,盯着他黑葡萄般的大眼一字一句的道:“江淮,你给我听着,我才是你爹,你这辈子只能是我的儿子!替我把你娘守好,别让他嫁给别人,听到没有!” 江淮呀呀了两声,露出几粒小米牙,嘿嘿的笑了。 傅启源回到县衙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傅书跟着进了书房。 一道黑影不知何时站在了傅启源的身后。 “裴家折了二十多万两银子,还赔了很多有市无价的珍品,保住了上京那条线。” “谁的主意?裴家不可能这么快就能下的了这个决心,是谁在后面帮他们?” “裴家那个姑奶奶,程老夫人,您的外祖母!” 傅启源倏的回头,望向隐在暗中的那人。 “让暗三盯着点程老夫人,必要的时候让父亲出面和她耗着!毕竟是长辈,咱们做小辈的还是不要干涉太多。” 暗一脚步微滞,回头望了傅启源一眼。 您老子也是那位的小辈! 第102章 买卖 渝州城,天街。 缘来客栈,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像石雕一样杵在门口,雷打不动的已经僵持了一个时辰了。 任掌柜的磨破了嘴皮子,男子也不为所动。 客栈的伙计费了老鼻子劲儿也没能把男子挪动分毫,他真的就像一个千斤重的石雕,脚底下仿佛生了根。 “我说这位小哥,不带你这样儿的啊,我都说了多少遍了,这客栈不卖,不卖!你怎么就听不懂人话呢?你再不走,我可要报官了!” 年轻男子一动不动,只眼珠子朝掌柜的方向转了转,无波无澜的道:“我给钱。” 掌柜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喊道:“你这是什么强盗逻辑……东家来了没有?来个人去催一催!哎哟,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周围有人跟着瞎起哄:“掌柜的,你就把这客栈卖给他呗,反正又赚不到什么钱,多浪费!” 掌柜的从地上一跃而起,掐着腰大骂:“别胡说!谁说我这客栈不赚钱!去去去,一边儿去,别在我这儿找晦气!” “肖掌柜,大伙儿这都是为了你好,你看看人家聚贤庄,那才叫客似云来!你再看看你这缘来客栈,这一个上午您见到银子了吗?” “哈哈哈,就是,就是!” 肖掌柜气的手抖,旁边忽地递过来一张银票,“我有钱。” “……你!”肖掌柜气了个仰倒。 围观的人群再一次哄堂大笑。 “都杵在这儿干什么呢?不干活了?”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 肖掌柜眼眸一亮,扑上去拉住来人,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东家,您可算来了!这一大早来了个二愣货,非要买下咱们的客栈,打都打不走!就是他!” 来人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穿着打扮富贵非凡。他理也没理肖掌柜,径自走到“二愣货”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客气有礼的问道:“敢问这位公子,为何非要买下这间客栈?” “二愣货”抬手拱了拱,面无表情道:“我要做生意,先要有间铺面。” “那为何要买我的铺面,而不去别家买?” “我看过了,你这里人最少,生意不好,赚不到钱。我有钱,我给你。”“二愣子”第n次掏出银票。 “呵呵!可否问问公子,你准备做何生意?” “不知道。先买铺子,再做生意。” “敢问公子何方人氏?祖籍何处?” “不知道,我是孤儿。” “那,在下若是不想卖呢?” “我有钱!” “可我不想卖。” “我有钱!” “你这是强人所难!” “我有钱!” “……!” 中年男子低头浅笑一声,再次抬眼细细打量眼前的年轻男子。 不过二十出头年纪,面容俊美无双,眼里无波无澜,周身仿若冰霜没有丝毫烟火气,这样的一个人,绝非善茬。 他不是惹不起,他是不想惹。 “好吧!你打算出多少钱买下我这间客栈?” 终于谈到了正题,年轻男子第n+1次把手里的银票递了过去。 “两万两?这可不够。”中年男子看了看,眼里划过一抹调侃的笑意。 不够?年轻男子微不可察的拧了拧眉,转身欲走。 “等等,你去哪儿?”中年男子喊了一声。 “谁家赌坊。”年轻男子头也不回。 赌坊?中年男子的视线和肖掌柜在空中星火交错了一瞬,两人神色瞬间大变。 “你回来!两万两够了!你快回来!” 半个时辰后,中年男子把手里的房契和地契递给年轻男子,神色复杂的道:“这间客栈现在是你的了,在下只有一个要求,万望公子以后不要再踏足谁家赌坊!” 年轻男子接过契书,古井无波的脸上没有半点情绪。 但是他很认真的想了想,方才回复中年男子:“我能做生意了,应是不会去了。” 末了,又加了一句,“我答应你,便是要去,也不去谁家赌坊。” 目送年轻男子走远,肖掌柜悄悄抹了一把冷汗,心有凄凄然的说道:“这个杀神,可算是送走了!要是早知道他就是赌坊里的神秘人,这间客栈便是送他又何妨!” 中年男子神色莫名,良久之后,幽幽叹道:“以后把眼睛擦亮点,这个年轻人可不简单,派个人留意着,尽快和这家铺子的新主人打点好关系,说不定以后能用的着。” 傅启源打死也不敢相信,他派出去弃暗投明改做生意的暗二,竟然用这样的方法在渝州建立了革-命根据地。 没错,用在赌坊赢来的两万两银子在渝州城最豪华的天街买下铺面的年轻人就是傅启源派出去的排行第二的暗卫,现在化名安二。 他怀揣着十两银子,在渝州城转了三天,身上的钱只剩下二两银的时候,他进了谁家赌坊。 他在被傅家收养之前,是街头流浪的孤儿,被人抓去逼着做了个偷儿,学了一手出神入化的本领,在他八岁以前,偷和赌是他活命的根本。 好多年没有用过这两样伎俩了,手有点生,不然也不至于耽搁了这么多天。 缘来客栈换了东家,铺子空了下来,有不少人过来打探消息。 铺子的新主人天天坐在门口,面无表情的看着来往的客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没法沟通! 所有来打探消息的人全都无功而返,并给出了这个结论。 这人像块木头,跟他说话也不理不睬,想买他的铺子他也不卖,想跟他合伙他直接把人当空气忽视掉,简直就没法沟通! 焦三郎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就带着石头和虎子跑了过去。 看到安二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焦三郎想都没想的挤到他旁边坐了下来,自来熟的递出了一包蒸糕。 “大哥哥,这是我和石头哥哥做的蒸糕,可好吃了,我请你吃!” 安二看着眼前的小孩忽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脑子里瞬间浮现出另一双清澈明媚的大眼,一模一样的大眼。 咬了一口糕点,嗯,这个糕点的味道也很熟悉。 “安二。” 焦三郎眯着眼小口的咬着糕点,听到安二说了两个字。 第103章 收获铁杆粉一枚 “安哥哥,蒸糕好吃不?” 安二垂下眼眸,看了一眼手里只剩下一个月牙边的蒸糕,木然的点了点头。 “这块是红枣味儿的,是我最最喜欢的口味!”焦三郎从油纸包里拿出最后一块蒸糕,轻轻放在了安二手上。 小孩忽闪着大眼巴巴的望着他,眼里有对糕点的一丢丢不舍,还有一种由衷的自豪。 安二分了三口吞下手里的蒸糕,吝啬的甩了两个字,“香,甜。” “嘻嘻!”焦三郎开心的笑了起来,“这是我姐姐教我们做的,她做的菜和点心可好吃了!” 安二在心里默默的点了点头。 “安哥哥,你买下了这间铺面吗?花了好多钱吧?”焦三郎很自然的把话题转了过来。 “二万两。” “哇……!”焦三郎张大了嘴,把视线转向同样像吞了个鸭蛋的石头与虎子。 “那,安哥哥,你准备做什么生意呢?”焦三郎锲而不舍的问。 安二的眉头再次极快的拧了拧,继而转头看向焦三郎,“不知道,还没想好。” 焦三郎往安二旁边靠近了些,两人紧挨着,“安哥哥,不如你也像我姐姐那样,开一个食铺呀!我姐姐在古仙镇开了一家私房菜馆,生意可好了!” 安二默默垂眸,“我不会做菜。” “我姐姐会呀!我姐姐准备到渝州来开分店呢!只是我没有找到合适的铺子,这儿的铺子太贵了!”焦三郎惆怅的叹了一声。 安二的眉头挑了挑,转头看向焦二郎。 见二郎还在伤神,虎子极快的接过话茬,“安哥哥,不如你和江姐姐一起做生意吧,你们可以合伙呀!你出铺子,江姐姐做菜,赚了钱大家再平分!” 一句话提醒了焦二郎,他拍着手笑道:“好呀好呀!安哥哥,你和姐姐一起开食铺吧,我们可以帮你呀!” 安二想了想,点了点头。 “太好了!安哥哥,你知道怎么开食铺吗?” 安二沉默的摇了摇头。他只会拿剑杀人,不会做生意。 “我也不会……那也没关系,我们一起去找老师吧,问问老师接下来要怎么办!” 焦三郎牵着安二的手,四人一行去了猫儿胡同的竹舍。 寻梅先生看到这样的四人组时,表情相当的一言难尽。 等听到焦三郎交待了前因后果,脸上的神色更是格外精彩。 所以,他这个小徒出门一趟,捡了个财神爷回来? 不,是不是财神爷尚未可知,说不定是个阎王爷呢! “行了,你去温书吧,虎子带其他人去写大字,我有话要和这位小兄弟说。” 等到孩子们都出去了,寻梅先生眸色一变,厉声喝问:“你到底是什么人!你背后的主子是谁,为何会找上三郎!” 安二清冷的眸子划过一丝冷意,浑身的气场都转变了,瞬间化身修罗场里的一尊杀神。 这样的人,寻梅先生见过,还不陌生。 安二的手指微微动了动,视线在寻梅先生身后的一幅画上稍作停留,下一秒,满身的杀气散的干干净净。 “是他找我的。我要做生意,不会,他姐姐会。我们合作,赚钱。” 寻梅先生轻轻松开紧握的双拳,迎上安二淡漠的眼神,道:“你是傅家的暗卫?” 安二不作答。 寻梅先生笑了起来,“让一个暗卫出来做生意,你的主子还真是敢想!” 安二还是不作答。 “告诉你的主子,不管你们想干什么,老夫不准你们伤害这个孩子和她的姐姐!”寻梅先生的语气格外凌厉。 安二想起傅启源交待的话,难得的多说了几个字,“不会,我会护着他们。” 寻梅先生想起三郎之前跟他说过的话,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结论。 他在屋子里来回踱了几步,道:“你们可以合作,但老夫有个条件,这间铺子的所有权老夫作主替三郎的姐姐买下了,两万两银子老夫自会派人送到傅府!” 安二眼珠子微动,“铺子是公子的,公子的就是她的。” 寻梅先生脚步微顿,抬眼诧异的望向木头桩子似的安二。 是傅家那个小子安排的?这便说的通了,傅家小子千方百计接近三郎的姐姐,想必事出有因。不管怎么样,这是个好的开始! 这个下午,竹舍所有人热情的接待了安二,石头和焦三郎做的蒸糕现场虏获了安二的胃。 “你们做的糕,我喜欢。”安二长这么大,第一次说出“喜欢”两个字。 焦三郎笑的见牙不见眼,凑近安二的耳边神神秘秘的道:“安哥哥,你现在是我们的铁杆粉了,我要给你赠送江氏私房菜vvip会员卡!” 说着,从贴身小袄里面摸出一块磨得异常光滑的墨绿色竹牌,慎重的送到了安二手上。 安二接了过来,不解的看着焦三郎。 “安哥哥,凭这个会员卡,你在江氏私房菜的所有消费,只需要按六折付银!也就是说别人吃一顿饭要十两银子,你吃一顿同样的饭只需要六两银子!” 安二听明白了焦三郎的话,嘴角极浅的翘了翘,把卡牌小心的收进了怀里。 江山收到从渝州送来的两瓶葡萄酒的时候,她有些玩味的问郑五:“五哥,这东西在渝州好卖吗?卖的人多不多?” 郑五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这东西?这可是从高卢皇室运过来的葡萄酒,有钱都没地儿买,你称它叫这东西?” “那这两瓶葡萄酒又是哪儿来的?别跟我说这是你买来送我的,我不信。” 郑五有些绝望的想,他为什么要想不开自己亲自来跑这一趟?主子对他都没这么好过,只赏过一杯葡萄酒给他尝了个味儿!他为什么要站在这儿受这份酸溜溜的罪? 江山眼瞅着郑五变幻莫测的脸,嘻嘻笑道:“五哥,你主子到底是哪条道上的?这手笔有点大呀,你要不要跟我说说?咱俩毕竟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郑五的脸色变了又变,想起主子交待的事情,咬牙道:“你别管这么多,好好挣钱就行了!渝州的店面已经盘下来了,再过一个月你可以动身去渝州了!” 江山两眼发光,“真的?不是说要等到三个月……。” 郑五睨了她一眼,“等不急了,我要回上京,渝州那边会另外派人过去,你也要提前过去打点。” 江山神色微变,“五哥你不跟我一块儿去渝州开分店吗?到底怎么回事啊,你回上京了我怎么办?这里的铺子怎么办?” “这就是你要面临的问题和挑战了!山儿,你的路终究要靠你自己走,五哥能帮你搭桥,但不能陪你过河。江氏私房菜真正的老板从来都只有一位,是你!” 第104章 新征程 江山回焦宅的时候像丢了魂似的,焦母唤了好几声都没反应,直到把江淮放到她怀里才醒过神来。 “娘!娘!”江山像看见救命稻草,抓着焦母回了房间。 “娘,怎么办,怎么办!五哥要回上京了,他让我下个月就去渝州打点分店!”江山急急的说道。 焦母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迎上江山略显慌乱的眸子,柔声道:“山儿,莫慌,娘在这儿呢,有什么事咱们慢慢说。” 江山深吸一口气,搂着江淮的手不由得紧了紧,“娘,五哥说,渝州的店铺已经盘下来了,他不和我一块儿去渝州,他会派别的人过去!但是,我在那儿没有认识的人,没有五哥相助我该怎么办啊!” 焦母微笑着道:“那又如何?你在古仙镇的时候也没有人帮你,你重开江氏私房菜的时候郑老板也没有参与整个过程,你有什么好担心的?莫非你连自己也不相信?” 江山纠结的道:“渝州不比古阳县,那里的竞争更加激烈,还有不同的势力分布,我无权无势的,没有底……。” “那你就不做了吗?渝州就算是龙潭虎穴,你也要闯!别忘了,三郎还在那儿等你,天大的难处你也要咬牙挺过去!就算是为了淮儿,你也要在渝州闯出一条路来!三郎需要出人头地,你和淮儿也需要新的身份,你们姐弟俩一定要给为娘争这一口气!” 江山咬了咬唇,压低声音道:“娘,您知道渝州裴家吗?” 焦母眸子里闪过一抹异色,“裴家?怎么了?” “上次就是裴家阻断了铺子里的海鲜供应!娘,我再告诉您,纵火烧伤乔叔、想要抢走江淮的那伙人,就是裴家的人!” 焦母眼里翻涌着莫名的浪潮,她紧紧抓住江山的手,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渝州裴家,娘知道了,娘不会让他们伤害到你们,你不用担心。至于那些贼人,娘会去找傅大人问个清楚明白!山儿,你要照顾好你自己和淮儿,三郎就拜托给你了!娘相信你,你们姐弟俩不会让娘失望的!” 江山睁圆了眼,有些不知所措的道:“娘,您不跟我们一起去渝州吗?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一起去渝州找三郎的吗?” 焦母流着泪笑着说道:“山儿,娘还要等二郎回来呀!二郎一定会回来,到时候娘再和二郎一块儿去渝州找你们!” 又是二郎!江山气闷的不行,可她没有立场说服焦母放弃二郎,和他们一起去渝州。二郎是焦母心里跨不去的坎,是她心里最深的伤,她放不下二郎,这和她拼了命也要生下江淮是一个道理。 劝服不了焦母,江山的心始终悬着不能落地。但是她不得不做出决定,她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就像焦母说的那样,如果她不能发展自己的势力,不管她在哪里,她都没有力量对抗裴家。渝州是她的战场,又何尝不是她的机遇?既然无路可走,不如把这条路走到底! 狭路相逢勇者胜,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江山给江氏私房菜的全体员工开了一个会,会议的内容险些没把他们吓死! “江氏私房菜”古仙镇店以后交由乔家父子打点,乔石是大掌柜,乔家父子拥有古仙镇铺子20%的股份,其他员工共同拥有10%的股份,江山只拥有30%的股份。 一记重磅落下后,江山马不停蹄的联系夏青,交待了一系列的事情。 江氏私房菜无论是在古阳县还是在渝州,都离不开夏青的助力。夏青的船队现在已经在枞阳县的港口排上了队,有了这层助力,即便江山不在古阳县,古仙镇的铺子也能经营的很好。 知道江山要走的路还很远很远,乔家父子艰难的接过了这个任务。乔石要让乔生去渝州帮江山打点分店,被江山婉拒。乔石虽然能干,但没有乔生活络,这个铺子还真离不了乔生。 但江山却决定带傅问去渝州。下这个决定的时候,江山只问了傅问一个问题,是愿意跟着她,还是愿意跟着傅启源。 傅问想也没想的表示要跟随江山。 “公子说了,任何时候,我只要听小姐的就行了。就算小姐让我去揍公子一拳,我也会毫不犹豫的照做!” 江山不置可否,唇角只是浅浅的勾了勾。 她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傅问有功夫在身,就算是傅启源的眼线,那也好过她无人可用,把他放在身边总是能多一些保障。 一个飘雪的日子里,江山启程了。 辞别焦母,从焦家宅院里出来,江山只带了喜儿,身边跟着薛珍和傅问。 她没有通知乔家父子,更没有通知铺子里的其他人。 马车行驶在寂静的路上,江山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天色还早,又因着下雪,路上没有什么人。喜儿抱着江淮,撩起车帘看着天空飘落的雪花,眼里满是新奇和兴奋。 “啊啊!嗲嗲!嗲嗲!”江淮忽然扒着车帘对着外面一阵大喊,险些从喜儿身上摔下来,把喜儿惊出了一身冷汗。 “小公子,怎么了?”喜儿抱紧江淮,视线扫过马车外面,什么也没看见。 江山被儿子一嗓子唤回了飘散的思绪,把他接了过来,蹭了蹭他毛茸茸的小脑袋。 “嗲嗲,啊啊,嗲!”江淮可劲儿挣扎,身子拼命往马车外面探。 “嗲什么嗲,你哪儿来的嗲!老实点,再不听话我揍你噢!”江山轻拍了拍江淮裹成熊一样的屁*股。 “嗲……!”江淮扭过头,把手朝车外伸着,黑亮的大眼一瞬不瞬的盯着外面。 喜儿刚想拉下车帘,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远远的地方,出现了一道黑影。 “嗲嗲……!”江淮尖着嗓子喊了一声,也不闹腾了,两眼亮晶晶的盯着那道纵马而来的身影。 心电感应间,江山猛的抬头,看到了那个身影。 他还是来了! 以为这些天没有再联系,他已经看开了,以为没有通知他,他不会知晓,以为这次离别,他们不会再有交集,以为心里的那份惆怅,只是因为对未知世界的不知所措。 她以为……。 一切只是她以为。 第105章 离殇 “江淮啊,你能不能告诉你娘,你小子什么时候认他做爹了?”江山抱紧怀里的儿子,喃喃的问。 “嗲……?” 傅启源策马停下来的时候,无比清晰的听到了江淮的那声口齿不清的“爹”。他的视线落在马车内的那对母子身上,眼神柔得能滴出水来。 江淮的小脑袋探了过来,欢快的伸出手,笑的见牙不见眼。 傅启源把手拢在怀里捂了会儿,接过那只小肉手,笑着喊了一声“淮儿。” 江淮笑的更甜了,连喊了两声嗲嗲,伸手想让傅启源抱。 江山黑着脸把江淮的手拽了回来,气道:“乱喊什么呢?小没良心的,喊娘!” 江淮嘟着嘴扭了扭球样的身体,小小声嘟哝了一句:“仙仙……羊!” “不准喊山山!还有,是娘,不是羊!”江山气的拧了拧儿子的耳朵。 傅启源看着马车内的母子互动,眼里的笑容仿佛能将这漫天的冰雪融化。 江山轻咳了咳,道:“这么冷的天,何必要跑这一趟。” 傅启源深深的看着她,似乎要将她的音容笑貌刻进骨子里。 良久之后,他轻叹了一声,“你不想见我,我只能自己来见你了!还有,我不是来送你们的,我只是来告诉你一声。” 顿了顿,傅启源微微低头看着马车里的母子,“照顾好自己,还有淮儿,等我!” 马车驶出很远,江山怔怔的看着那个越来越小的黑影,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嗲嗲……。”江淮小声喊了一句,把头埋到江山的怀里,彻底安静了下来。 江山有些难过的摸了摸他的头,用脸贴贴他的小手说道:“娘在这儿呢!” 傅启源目送着马车消失在视线的尽头,雪花已经把他的兜帽覆上了一层白雾。 “公子,回去吧!”傅书有些心疼的看着主子,心里有点埋怨江山的不近人情。 女人心海底针,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说翻脸就翻脸,说不理人就不理人,说不见就不见,说走就走! 只是苦了公子,被这对母子折腾的魂不守舍,眼看着都瘦了一大圈了。 傅启源慢慢收回视线,掉转马头的时候,说了一句:“三日后,收网!” 傅书眸色微变,应了一声“是”,策马紧跟了上去。 “公子,为何不跟小姐解释清楚呢?您从来就没有说过让小姐做妾,那都是裴家干的好事,小姐明摆着是把帐算到您的头上了啊!” “解释什么?便是现在八抬大轿迎娶她过门,她就会答应了?她的心里,还没有我。” “可是,如果不是裴家,小姐也不至于和您生分成这样啊!您看小公子难过的……。” “所以,裴家必须付出代价!” 焦宅。 屋里的碳火烧的很旺,焦母坐在堂屋,手里拿着一顶小帽子,帽子上绣着一只憨厚的小老虎,煞是可爱。 她的眼睛有些空洞,整个人像失了魂似的,已经维持着这个动作一个时辰了。 王四娘端了一杯热茶过来,轻轻接过焦母手中的帽子,幽幽的叹了一声。 焦母的视线顺着王四娘手里的帽子挪了过去,在看清来人后,抬手试了拭眼角。 “这大冷的天,你过来做甚。” 王四娘把热茶硬塞到焦母手里,道:“老太太,不是我说您,江掌柜走的时候是怎么跟您说的?您又是怎么向她保证的?这人还没走远呢,您这魂儿就不在了!依我说,要么您和他们母子一块儿去渝州,一家人在一处多好!” 焦母强忍着酸涩,哑声道:“四娘,你不懂,我、我不能去渝州……我只是舍不得山儿和淮儿,这么大个宅子,就剩我一个人,我、我这心里空落落的沉不下来啊!” “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您情愿舍弃祖孙三代团聚,我只知道,这个时候您得打起精神来,江掌柜最不放心的就是您,她要是知道您这样,必然担心的要命!” “别让山儿知道!”焦母抓过王四娘的手,哽咽着擦去眼角的泪,强颜欢笑道:“我没事儿,你陪我说说话就好了,一会儿就好,真的!” 王四娘此番过来就是为了安慰焦母,江山特意嘱咐过她,让她这段时间多陪焦母散心、解闷。 两人没聊几句,管家带着傅启源过来了。 王四娘适时退了下去。 傅启源看着焦母红肿的眼,上前轻轻拥住她,轻声说道:“娘,山儿和淮儿走了,儿子的心里好难受!好疼!” 焦母闭了闭眼,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她用力在傅启源的肩上捶打着,“你这个不孝子,你对的起山儿吗?她已经够难了,为何还要在她的伤口上撒盐?你敢轻贱她,我打死你这个不孝子!” “娘,我没有!孩儿此生只要山儿一个,若不能娶山儿为妻,孩儿情愿孤独终老!” “可你让她做妾!你让她做你们傅家的妾呀!你这是把娘的心生生挖出来放在火上烤呀!”焦母一下又一下的捶打在傅启源的身上,哭的撕心裂肺。 “是裴家为了讨好我,自作主张从上京找来教养嬷嬷,并非孩儿所为,更非孩儿本意!娘,您相信我!” 焦母退开一步,指着傅启源恨声道:“那你为何包庇裴家行凶作恶之人!别以为娘不知道,你早已经查清了裴家犯下的种种罪行,却迟迟没有定罪,你究竟意欲何为!” 傅启源用力攥紧拳头,红着眼说道:“娘,裴家的势力已经渗透到了上京,孩儿若不能一击即中,终会留下祸根!最重要的是,大牢里的那些人以为山儿有了我的孩子,我不能让他们把消息放出去,我需要时间筹划,需要把裴家的旁枝和嫡枝进行分化,我要让裴家伤筋动骨,这样才能为山儿和淮儿争取更多的时间!” 焦母怔怔的看着傅启源,不敢置信的问:“你、你的意思是,你早就安排好了?你为何不早点告诉娘?” 傅启源抿了抿唇,用力咽下喉间的辛辣和干涩,“事关重大,孩儿不能再让你们受到伤害!既然我的出身别无选择,我只好用它来守护你们,不管是裴家,还是程家,我不会让发生在我父亲身上的事在我身上重演!” 焦母心里像被雷击了一般,踉跄着站起身,慌不择路的跑回了房间。 (作者的话:亲们,下一章要换地图了!) 第106章 意料之外 渝州城的这个冬天来的特别早,一场风雪过后,街道上的商贩都不见了踪影,实在是太冷了。 一场风雪持续了三天,雪花一天比一天飘的大,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古阳县内一片废弃的坟场此刻却人头攒动,比年节还热闹。 坟场上有一处临时搭建的高台,高台上五花大绑、蒙着黑色头罩的人被一个拎着大刀、五大三粗的壮汉按在地上不断的挣扎,嘴里发出一阵阵模糊不清的呜咽声。 县衙的师爷顶着风雪念完一长串判词后,围观的人群只记住了后面的三个字,斩立决。 高台上的罪犯还在拼命的挣扎,尽管被黑布罩着头,还是能听见他惊恐绝望的呼救声。 傅启源淡漠的看着天空中飘洒的雪花,视线在日晷上扫过,扔出了一块牌子,“午时三刻已到,行刑!” 行刑的壮汉含了一口烈酒喷在大刀上,挥刀斩了下去。 “啊……!”有人惊呼出声,有人拍手叫好,也有人唏嘘扼腕。 傅启源看也不看地上滚落的人头,负手大步往外走。 傅书把披风披在他身上,紧紧跟在身后。 八个月前的悬案,就像一场简单至极的杂耍,没有任何悬念的结束了。 渝州城,天街。 一辆再普通不过的马车顺着天街熙熙攘攘的人潮不紧不慢的往前驶。 喜儿看着街道两旁高耸的酒楼店铺,一路上嘴巴都没合拢过。 “这里好漂亮!好热闹!小姐,我们以后真的要在这里开铺子吗?” 江山微微探出头,嘴唇勾起,脸上盈满了踌躇满志的笑意。 “是啊,过了前面这个路口应该就到了。” 话音刚落,喜儿惊喜的喊道:“看到了看到了,小姐,我看到江氏私房菜的牌子了!” 江山顺着喜儿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前面一栋三层的店铺门牌上写着金光闪闪的几个字:江氏私房菜渝州分店。 心头的喜悦瞬间占据了所有的思绪,江山跳下马车,原地伸伸腰踢踢脚,接过江淮抱在怀里,朝铺子走去。 铺子里面一个小伙计在擦桌子,看见江山等人,客气的上前说道:“客官,本店还没有开张,暂不接待客人,还请客官见谅。” 江山抿唇笑笑,道:“你们安老板可在?我是从古阳县过来的,我姓江。” 伙计挠了挠头,疑惑的道:“我们这儿没有姓安的老板,我们东家姓江……!” 姓江! 古阳县来的! 伙计眼珠子都直了,他手指着江山抖个不停,“江、江……你你……你是……!” “这就是我们古仙镇江氏私房菜的大东家,快去叫你们安老板吧!”薛珍笑眯眯的接过伙计的话。 “是是……江……东家,我、我这就去叫安二公子,您先坐着……快来个人呀,东家来了!”小伙计连跑带跳的往后院跑。 不多时,从后院里跑出来一群人。 不,准确的说,是一群半大的孩子。 为首的男孩年岁稍长些,十三四岁的样子,其余四个小一些,最小的和三郎差不多。 “你、你是江姐姐吗?”男孩小脸微红,有些局促的搓着手心,眼睛却亮的发光。看的出来,他现在的心情很激动。 江山笑着点点头,“我是江山,你们是?” “江、江姐姐,我是老大虎子,他是小三春哥儿,这个是小四木头,那是小五小河,那边那个是小七小七,我们是小六的兄弟……江姐姐这么快就收到小六的信了吗?” 小六是谁?还一溜儿从一排到七,这是葫芦娃呢! 江山一脸懵逼的望望薛珍,又看看傅问,确定不是她出现了幻听。 “虎哥虎哥,六哥还不知道江姐姐到了渝州,他去买笔墨了,我去找他!”小七拔腿就跑。 虎子见江山等人皆是一副云里雾里的表情,挠了挠头,对身后三小只说道:“还愣着干嘛,快给江姐姐他们倒茶呀!” 三人也一溜烟跑没了影。 虎子的视线落在江山怀里的小孩儿身上,瞬间像被粘住了一般,“他是……淮哥儿吧?” 淮哥儿……怎么感觉怪怪的! 江山心绪一荡,越发觉得不对劲。 “你们怎么知道他是……淮哥儿?” 虎子满脸激动,咧着嘴笑得见牙不见眼:“小六说,淮哥儿要喊他舅舅,我们是结拜的兄弟,淮哥儿也喊我们舅舅……。” 舅舅! 三郎! 江山猛的站起身,“三郎?你们是三郎的朋友?” “江姐姐,我们七个兄弟是结拜过的,三郎比我小,排行第六。”小五吸了吸鼻子,眨巴着大眼说道。 江山捂着胸口,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虎子是吧,你们是三郎的兄弟,以后也便是我的弟弟了!你们怎么会在铺子里?谁带你们过来的?三郎也知道这儿吗?” 虎子正要说话,从外面进来一个人。 “安二哥!”虎子两眼一亮,迎了过去。 那人三两步迈到江山面前,朝他抱拳拱了拱手,“江姑娘!” 江山把孩子递给喜儿,起身还了一礼,面带异色的问道:“你就是安老板?” 安二默了默,“我不是老板,你是。” 江山想了想,换了个方式问:“你是江氏私房菜渝州分店的负责人?” 安二默了一瞬,很肯定的回道:“你是负责人,铺子你管,分钱给我就行了。” 江山:“……!” 什么情况这是?郑五没那么不靠谱吧?这是给她找了个什么搭档? 江山再度把视线放在眼前的年轻人身上,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长相绝对是万里挑一,气质清冷绝尘,不染人间烟火,从上到下写满“生人勿扰”,怎么看都不像是个生意人! 鉴定完毕! 江山深深呼出一口气,挤出满脸的笑意:“郑五有没有跟你说,铺子怎么装潢、怎么布置、怎么策划开店活动?” 安二微微睁大的黑眸无声的透露着一个讯息:你在说什么?我不懂。 见江山一副无语问天的表情,安二好歹回了一句:“铺子是你的,钱是我出的,与郑五何干?” 江山想了想,也对,郑五回上京了,这边的铺子也许就由这个年轻人接手了,确实与郑五没什么关系。 在江山看不见的地方,傅问双手捂住脸,拼命的朝安二飞眼刀子。 (作揖,求个票票吧,有多余的砸,撒花~) 第107章 不靠谱的合伙人 “好吧,安……安公子,我有一些思路和想法,待我稍作休息,回头再与你……。” “姐姐,姐姐!”一个清亮的声从外面传了进来,打断了江山的话。 江山忽地站起身往外走。 没走两步,一个小炮弹似的身影撞了过来,直直的撞到了江山的怀里。 力道太大,撞得江山不受控制的整个人往后仰。 一只手像铜墙一般横在了江山的身后,稳稳托住了她的后背。 江山顾不得多想,一把抱住来人,且惊且喜的喊道:“三郎长这么高了,快让姐姐看看,差点都认不出来了!” 三郎紧紧抱住江山,抬起头热切的看着江山,眼里还噙着泪花。 这一年多的时间,三郎个子蹿的飞快,已经到江山的肩颈处了。 更重要的是,他变的结实了!胳膊很有力量,红润的脸上写满了健康,长的真是极好! 江山欣喜的捏捏三郎的胳膊,又摸摸他的脸,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姐姐,我可想你了!我有好多好多话想要跟你说,信上都写不完!”三郎用脑袋蹭着江山的手臂,亲昵的不得了。 江山笑眯眯的替他理了理衣衫,道:“姐姐也想三郎,娘也很想三郎,还有乔叔和生哥都很想三郎!还有你吴夫子、师母、师姐和师兄弟都很想三郎!” 三郎惆怅的说道:“我也很想他们,上次给夫子写信的时候,也给他们写了信,但是还没有收到他们的回信。” “对了,姐姐,我怎么没看到娘呢?” 江山眼里的笑容淡了些,道:“娘在家里,等我们姐弟俩在渝州站稳脚跟,再把娘接过来。” 三郎睁大了眼,还想再说什么,江山招手让喜儿把江淮抱了过来。 “光想着娘,不想你侄子?念叨了这么久,不想抱抱他?” 三郎的注意力立刻被眼前的小不点吸引了过去,他小心的接过睡得香甜的江淮,一脸稀罕的看着他。 还在困倦中的江淮一到三郎手里就睁开了眼。他眨着黑琉璃般的大眼,愣愣的看着三郎。 两双极其相似的眼睛彼此注视着,注视着。 蓦地,江淮咧嘴一笑,“咦”了一声。 “姐姐,他笑了!” 三郎开怀不已,把江淮抱到安二面前,兴奋的说道:“安哥哥,你看,淮儿是不是很像我?外甥像舅,是真的哎!” 安二盯着一大一小看了看,默了默的点了点头。 “虎哥,三哥,你们快看,淮儿是不是和我长的一模一样?” 兄弟几个围了上来,把三郎和江淮团团拥住。 “我看看,给我看看!像六哥,特别像六哥!”小七从门外跑了进来,挤进了人群中。 江淮难得见到这么多人,拼命挣扎着下了地,抱着三郎的腿,仰着大脑袋看看这个,望望那个,高兴的直流口水。 傅问趁人不注意,拉着安二出了铺子。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什么时候成了这里的掌柜?” 安二蹙眉,再度强调,“我不是掌柜。” 傅问以拳附掌重重一击,“我是问你,这个铺面是怎么回事?你穿成这样……你还是暗卫吗?” 安二心里想,我也不想穿成这样! “公子让我做买卖挣钱,我没钱,也不会做买卖。” “可你刚才不是说,铺子是小姐的,钱是你出的吗?” “铺子是我买的,钱是从赌坊赢来的。我有铺子,不会做生意,三郎的姐姐会做生意,没有铺子。” 安二言简意赅,道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却也给傅问留下了足够多的意想空间。 “所以说,这铺子其实是……!” 傅问总觉得哪里不对,但他一时半会儿又说不上来。 “这事儿,公子知道不?”傅问悄咪咪问道。 安二淡淡的瞥了傅问一眼,“公子只让我找个赚钱的营生。” “你个呆……。”傅问话说到一半,安二的眼神扫了过来,自动咽下了后面的话。 “安哥哥,安哥哥!”里面传来三郎的声音。 听完三郎囫囵个儿的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江山的心情复杂的难以描述。 她这回算是明白了,郑五就是个不着调的! 郑五身后的东家,更是个不着调的! 他们把在渝州开分店当成是过家家呢,派出这么个清纯的像白纸的人跟她合伙开店,感觉心好累! “安……公子,店铺的事我们慢慢再说,今天我们先安置一番,明天我们再去拜访三郎的老师,你看这样安排可妥?” 安二当然没问题。 有问题的是三郎,他还没有给姐姐找好住处呢! 谁也没料到江山会提前到渝州,竹舍肯定是住不下的,住客栈又太贵,这可如何是好! 没地方住! 江山一言难尽的看着安二,这种事情不应该是由这位安公子负责打点吗? 安二被江山这么看着,不自然的握了握拳,“后街有个宅子……。” 这个宅子不大,也就是个二进的院落,这一家子住下刚刚好。 江山一行人很快就安置妥当,喜儿和薛珍则去厨房准备晚饭。 厨房里什么食材也没有,好在几个小子手脚利索,在三郎的安排下很快就买来了米面鱼肉和各色菜蔬以及调料品。 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安二把三郎拎了出来,黑眸紧盯着三郎灿烂的笑脸,闷声道:“我没地方住了,晚上跟你睡。” 三郎吃惊的睁圆了眼,“安哥哥,这是你的宅子?你不是住在铺子里吗?什么时候买了新宅子?” 安二抿了抿薄唇,“前天。” 刚买的宅子,就昨晚住了一天。 三郎有些同情的拉住他的手晃了晃,“安哥哥,以后你就跟我睡吧!等咱们有了钱,再换一间大大的宅子,到时候我让姐姐给你留一间最大的房间!” “好!”安二答道。 本该为江山接风洗尘的宴席没有了,变成了江山这个东家招待铺子里的大小老板和伙计,就很神奇。 更神奇的是,一群人刚准备坐下吃饭,石头带着寻梅先生闻着味儿寻过来了。 “好啊三郎,你们都在这里吃好吃的,把我和先生留在家里吃剩菜,太过份了!”石头已经不是以前的石头了,在三郎的熏陶下已经有了自己的思想和主见。 江山一眼就看见了像个田舍翁的寻梅先生。 第108章 聚 也许是因为三郎的原因,也许是因为寻梅先生自身的气场,江山对这位老人家充满了感激,更有一种难言的想要亲近他、关心他的感觉。 她大步上前行了一礼,伸手扶住寻梅先生,巧笑倩兮的道:“原本还想着明天再去拜访先生,这下好了,今晚我可以睡个好觉,不用担心明天拜访先生会失礼了!” 寻梅先生怔怔的看着江山,好半天反应不过来。 “老师,您坐这儿!”三郎嘻嘻笑着把寻梅先生扶到上座,和江山一左一右在他的身边坐了下为。 “老师,石头哥哥,跟你们介绍一下,这就是我的姐姐,那个是我的小侄儿,江淮!” 石头站起身,规规矩矩的向江山行了礼,小脸微红着喊了一声江姐姐。 江山回了半礼,招呼石头坐下,笑呵呵的道:“都是一家人,往后就不必这么客气了!三郎多亏了先生和诸位的多番照顾,往后也少不得还要劳烦诸位。大恩不言谢,我这个做姐姐的也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江山这一番话最是纯朴不过,也最真实不过,却都说的大伙儿心里头无比熨烫。 寻梅先生的视线还落在江山脸上没收回来,表情也有些恍惚。 这在旁人的眼里就有些失仪了,江山却笑着替寻梅先生斟了一杯果酒,笑盈盈的道:“先生可是觉得我漂亮又能干?好多人都这么说呢!” 薛珍“噗”的一声笑出了声,也成功将寻梅先生的思绪拉了回来。 寻梅先生笑着点了点头,慈爱的道:“看到你,我想到了一位故人,她和你一样,也是漂亮又能干!” 江山哈哈笑出了声,笑声清朗又明快,把一大桌子人都逗笑了。 寻梅先生不爱喝酒,但是很喜欢江山从古仙镇带来的果酒。 果酒也是酒,也能尽兴,江山便让傅问和安二陪寻梅先生喝几杯,几个小的就喝甜汤。 不曾想安二一杯酒下了肚,整个人都变成了一只蒸熟的螃蟹。 他的脸通红,眼神也有些迷离,拿筷子的姿势变成了拿剑的姿势,在桌上一个劲儿戳啊戳的。 傅问一见他这个样子,暗道不好。 寻梅先生果断的让傅问把他带出去醒酒。 两人刚走,外面便传来了清晰的打斗声。 “坏了!”三郎惊呼一声,率先冲了出去。 傅问是正经学过功夫的,可对上安二这个暗卫根本不够看,不出十招便被安二扔了出去。 江山看到的就是傅问被安二扔出去的这一幕。 要不是傅问有点功夫底子,被扔出去的时候后退了十来步才勉强稳住了身形,换了谁还不得吐血。 安二还要再出招的时候,三郎一个箭步冲了上去,牢牢抱住他的腰大喊:“安哥哥,别打别打,是自己人,自己人!” 安二看一眼怀里的三郎,醉眼朦胧的问:“自己人?不打?” “对,是自己人,不能打!”三郎斩钉截铁的喊。 “噢,自己人,不打!”安二摇摇欲坠的半挂在三郎身上,泛红的眸子却仍旧警惕的看着周围的人。 傅问揉了揉胸口,脸色铁青的走上前来,在三郎的帮助下扶住了安二。 “傅大哥,你千万不要碰安哥哥的腰,碰到了就会挨打!”三郎在一旁千叮万嘱。 “什么臭毛病!”傅问搀着安二的胳膊,嘟哝着去了客房。 江山默默的咽了咽口水,用眼神询问三郎。 三郎无奈的摊开双手,“安哥哥是高手,上次有个小偷摸了一下安哥哥的腰,被安哥哥甩到屋顶上去了!还有一个扛包的大叔不小心蹭到了安哥哥的腰,连包带人被安哥哥踹到树上挂着了!” 这是一般的高手吗?武力值爆表啊! “江姐姐不用担心,安二哥哥只揍坏人,他可好可好了,还教我们学功夫呢!”小七一脸稚气的说道。 江山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一般古装剧的酒楼里面貌似都配有打手之类的,这位隐形的二东家既然有这么高的武力值,不用白不用! 寻梅先生看着江山眼里闪烁的精光,有些伤脑筋的捋紧了胡子。 这丫头貌似还不知道这个傻小子的身份背景,就这么瞒着这姐弟俩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这顿饭并没有因为傅问挨了揍而影响氛围,不管是寻梅先生还是七兄弟,都无比的开心和畅快,气氛好的不得了。 江山是个会带动节奏的,她没有上京那些大家闺秀的知书达礼,但每一句话、每一个笑容都很接地气,让人忍不住就围着她转。她的观念很新奇,她的话语很幽默,她的词汇量也很丰富,她的浑身上下仿佛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三郎欢喜的看着姐姐,眼里与有荣焉的小表情看的几个兄弟都跟着心痒痒起来。 三郎的姐姐也是他们的姐姐呢! “这次来的比较匆忙,也没来得及给大家准备礼物,几位小兄弟的礼物姐姐后面给补上,倒是有一样物什先生眼下倒是正好能够用上。” 说话的功夫,江山让喜儿抱了个包袱出来,里面是一双护膝、一双羊绒手套和一双用羊毛和羊皮织成的冬靴。 江山蹲下身亲自替寻梅先生把羊皮靴换上。 寻梅先生乐的嘴都合不拢,点着头一个劲儿说道:“合适,合适!” “您再试试手套合不合适。” 寻梅先生乐呵呵的接过手套,正准备戴的时候,视线在手套上面的一珠梅花上凝住了。 梅花是用好几种红色丝线绣的,很小很精致的一朵,但很有层次感,很逼真。这朵梅花绣在手腕处,很不起眼,却又像一个标志,见之难忘。 “这花……是你绣的?”寻梅先生的眼睛一下子湿了,手也有点不受控制的抖了起来。 江山看了一眼手套上的梅花,道:“您不说我都不知道这上面绣了花,您也太看的起我了,这是我娘做的,手套、护膝和靴子都是我娘做的。” “你娘绣的?你娘是哪里人?她多大岁数了?姓什么?”寻梅先生红着眼急切的站起身问道。 江山有些发虚的瞅了三郎一眼,扶着寻梅先生坐下,“先生,怎么了?这朵花有什么问题吗?” 寻梅先生似乎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偏过头拭了拭眼角的泪意,沉声道:“我的女儿就喜欢这样绣梅花,乍一看见这样的梅花刺绣,我以为……。” 第109章 细思极恐 “老师,我娘姓梅……。”三郎一句话彻底断了寻梅先生的念想。 他点了点头,失落的说道:“是老师着相了,突然看见类似的梅花刺绣,便想到了我的女儿,这世上哪有那么巧合的事呢!” 江山虽然不知道寻梅先生的身上曾经发生过什么,但她从他的名号里依稀猜了个大概,他在寻找他的女儿。 “先生别担心,您的女儿一定会平安无事的回到您的身边!等我们的铺子开起来以后,我会在店里打广告帮您寻找爱女!”江山信誓旦旦的道。 “好,好,真是好孩子!”寻梅先生很快转忧为喜。 送走寻梅先生和竹舍一行人,江山脸上的表情就不那么轻松了。 不靠谱!太不靠谱了! 这么大个铺子,就派了安公子那么个甩手掌柜给她,接下来该怎么办,她其实并没有那么有信心! 原本想着郑五是个生意人,渝州的合伙人怎么着也不会比他差到哪里去,事实证明人算确实不如天算! 薛珍端着安神茶进来,见江山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还以为你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没想到这才刚到渝州,你就漏怯了!” “薛姐姐,你也看到了,这个安二公子就是个不着调的,他光出钱却不准备出力,这么大个铺子,我一个人怎么行呢?”江山很有些不服气。 “怎么就不行了?”薛珍把安神菜递到江山手里,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再说你也不是一个人呀,你有我,还有傅大哥,还有三郎的那帮小兄弟,不管后面会面临什么,我们都会陪着你一起面对。古仙镇的铺子重新开业也不过才半年,不也是咱们自己努力经营起来的?而且,你似乎还忘了一件重要的事……!” 看薛珍神神秘秘的样子,江山急的抓心挠肺,“好姐姐,你就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吧,我这心里是真没底!” 薛珍指指自己,“婶婶呀!” 江山眼眸一点点睁大,随即跳起来一把抱住薛珍,“洪婶!天啦,我竟然把洪婶给忘了!瞧我这脑袋……这样,薛姐姐,明天你带我去找洪婶!” 薛珍笑道:“你着什么急呀,我已经给婶婶去过信了,她这几天安排好表弟就过来。” 江山开心坏了,只觉得整个人一下子变的轻松舒爽了! 洪婶打理酒楼这么多年,比她的经验还丰富,可是个宝贝疙瘩! 这一夜,江山睡的特别香。 次日,她起了个大早,精神抖擞的把江淮从被窝里挖出来,一行人去了猫儿胡同的竹舍。 虽说此次出行比较匆忙,但江山该有的礼数却一点都不敢马虎,除了给寻梅先生带的礼物,还带了一些当地的土特产。 准确的说,是江山自制的独一无二的特产,也是竹舍一行人心心念念了许久的。 来到竹舍的时候,傅问险些没认出来。 竹舍还是那个竹舍,只是身后又多出来好几间竹舍,大大小小,形状不一,千奇百怪。 更令人震惊的是,一群大大小小的男孩子只着一件单衣,在寒风中打拳站桩。 江山揉了揉眼睛,没错,那个浑身冒着热气、满头大汗、啊呀呀叫着在地上翻滚的小家伙不是三郎是谁? 他打了几拳,又嗷嗷叫着就地一滚,又朝前方横扫了一腿,再次啊啊叫着往前面的竹桩上狠狠踢出一脚。 那个最小的叫小七的,小脸蛋红的像番茄,跟前面的竹桩较着劲儿,又是踢又是打,嘴里也发出尖尖细细的哼哈声,头顶上都在冒烟。 大点的虎子直接和安二耗上了。安二双手负在身后站在那里没动,只是上半身左躲右闪避开了虎子的攻击,虎子累了半天,连安二的一片衣角都没碰着。 “速度不够,回去继续打桩!”安二冷冽的说着,抬起膝盖轻轻往前一送。 虎子飞了出去,落在三郎旁边。 三郎手忙脚乱把虎子扶了起来,小声说了几句什么,两人又开始打桩。 江山倒吸一口凉气,后退了几步,把傅问招到一旁问话。 “这是安二公子,我没认错吧?” 傅问看了江山一眼,默默的点了点头。 江山掐着腰望天,半晌,神色复杂的问:“他什么身份背景?” 没等傅问开口,她摆摆手道:“算了,反正我也没指望他能帮我打理铺子,就这样吧,让他带着孩子们玩吧!” 玩……! 傅问眼里的神色极其复杂,傅家花了多少心血培养出来的暗卫,带着一群孩子们在玩,这要是被老家主知道……。 傅问打了个寒颤。 “呀!呀呀!仙仙!羊!呀呀!”江淮一嗓子破碎了竹舍的平静,他兴奋的在喜儿怀里踢腾,拼命想要下地。 三郎等人听到声音回头一看,瞬间沸腾了。 “姐姐,淮儿,你们来啦!”三郎顶着头顶的热气小跑了过来,从喜儿手中接过江淮。 江淮拼命朝三郎打桩的地方探着身子,嘴里啊啊呀呀的喊着。 “六哥,淮儿也想打桩!”小七抹着脸上的汗,肯定的说道。 闻言,三郎把江淮抱了过去,扶着他在竹桩前站定。 江淮一把抱住竹桩,小手在上面乱拍,无比兴奋的呀呀叫着。 安二走上前,双手环胸看着江淮的动作,末了,伸出一只手指头给江淮抓住。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江淮紧紧握住安二的一只手指头,就这么被拎了起来。 “他有练武的潜质。”安二极淡的瞥了江山一眼。 江山扑过来一把抱住江淮,“你哪只眼睛看出来他有练武的潜质了?他就是……放手!臭小手,快放手!” 江淮死死抓住安二的手指头,口水直流,任凭江山怎么拉他也不松手。 江山大吼一声:“江淮,松手!” 江淮蹬着小胖腿,另一只手可劲儿去够竹桩,目标简单又明确。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江淮喜欢跟安二这么玩。 江山内心渐渐崩溃的同时,心里隐隐有个不怎么美妙的想法:江淮的亲爹不会是个打家劫舍的土匪吧? 细思极恐! “都围在这儿干什么呢?快去穿衣服,成何体统!”寻梅先生不怎么威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一群孩子瞬间作鸟兽散。 安二也不知道怎么的轻轻弹了弹江淮的手指头,江淮就松手让他走了。 “呀呀!”江淮略有些遗憾的喊了一声,目送着安二走远。 第110章 家人的味道 “怎的这样早就来了?”寻梅先生上前接过江淮,领着江山往竹屋走。 “来给先生送点节仪,快过年了……先生,他们一直都这样?”江山忍不住问。 寻梅先生知道江山问的是什么,他看了一眼身后的几间竹舍,眉眼间噙着淡淡的笑,“他们是三郎在大街上认回来的兄弟,在渝州城内流浪了多年。小七之前大病了一场,身子骨弱,知道安二身手好,便缠着他要跟他习武。说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就这样都跟着安二练上了。” “生在这个世道,他们别无选择,但若是能有一副强健的体魄,也算是多了一份活下去的保障,何乐而不为呢?” 江山笑着点点头,道:“您说的是,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担心他们吃不消,安二公子下手也太狠了些!” 她可是亲眼看到安二一脚踹飞了虎子。她的灵魂经历了千年后二十一世纪的洗礼,见不得谁家的孩子受虐,何况这些孩子还是她名义上的弟弟。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淮儿……。”寻梅先生的视线在江山脸上掠过,把后半句咽了下去。 寻梅先生原本是想问江山,愿不愿意让他教导江淮,待孩子长大后再给他启蒙,可想想孩子还小,他们初来乍到,未来还有很多不可控因素,现在说这些未免过早。 可江山的思绪显然歪楼了,她苦笑着道:“我没有教养孩子的经验,不知道一个优秀的别人家的孩子应该如何养成,但您看看现在的情形,江淮跟着这一群舅舅肯定是有样学样!我只希望他将来三观正常、不要长歪就谢天谢地了!” 寻梅先生没太能明白她所谓的“三观”和“长歪”是什么意思,但大致意思也能听明白,他捋了捋胡子,正色道:“你且放心,这几个孩子都是好孩子,秉性纯良,老夫定会教导他们与人为善,虽说不一定能成的了国之栋梁,但也绝不会成为祸害一方的恶霸!” 江山郑重的谢过,“我代这些孩子先行谢过先生大恩!” 这位可是隐世大儒,怎么也不会把孩子教歪了去,江淮若能跟着先生也定然会受益匪浅!以后得让江淮多跟先生接触,耳濡目染,假以时日,说不定也能成一代大儒呢? 江山心里美滋滋的想。 竹屋里面已经围满了人,小子们这会儿都顾不得江山和江淮了,全围着那些土特产流口水。 “这是蟹黄酱,煮面的时候配一勺酱老香了!” “这是海鲜罐头,里面有螺和贝,还有鱿鱼和呛蟹,可好吃了!” “这个是……姐姐,这个是什么?”三郎高高举着一坛腌制好的粉蒸肉,冲着门口喊。 一旁的傅问答道:“这是粉蒸肉,你姐姐新研究的菜品,蒸出来软糯鲜香,特别特别好吃!” “我们中午就吃这个吧!”小七在身后咽了咽口水。 “好,中午做粉蒸肉和鲜鱼给你们吃!”江山接过小七的话,和寻梅先生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听到吃鱼,三郎眼睛一亮,拉过虎子说道:“虎哥,后面的池塘里有鱼,我们去抓鱼,姐姐做的鱼可好吃了!” 很快,一群小子们又转移了阵地,去了竹舍后面的池塘抓鱼。 江山则和薛珍在厨房做起了包子和点心。 冬天的点心可以多存放几天,这里孩子又多,做多少都能吃完。 “傅问,你去市集买两口大铁锅,再买几口沙锅,碗碟也再多买一些,把这些竹碗都换掉!” “傅大哥,劳烦你再多买一些野山椒,这个天儿吃火锅可少不了它!” “再买一只羊……买两只羊吧,这帮小子们要多喝点羊奶,比较能扛揍!” “还有白面,要细面,买个五十斤吧!” 江山和薛珍在厨房里你一句我一言,傅问随身陶出个小本本默默的记着,看样子没少干。 寻梅先生抱着江淮坐在外面,含笑看着他们互动,脸上的笑容很是欣慰。 多少年了,他不曾再感受过亲人给予的温暖,可是在这几个孩子身上,他体会到了一种难能可贵的亲情,和家人的味道。 怀里的江淮抓着一只竹条烧制的碳笔,在一张白纸上涂涂画画,嘴里咿咿呀呀的喊着,兴致很高的样子。 “淮儿,跟太翁去看看你娘在做什么好吃的!”寻梅先生被厨房里的香味熏得坐不住了,抱着江淮去了厨房。 江山的第一锅小笼汤包刚刚出锅,她拿起碗碟夹了一只小笼包,吹了吹,就这样送到了寻梅先生的嘴边。 寻梅先生愣了一下,有一瞬的不知所措。 像他这样的文儒,早已经把礼仪教律刻进了骨子里,这辈子还从来没有被人这般投喂过。 迎上江山期待的眼神,寻梅先生忍不住张开嘴接了。 “可好吃?”江山笑眯眯的问。 寻梅先生细细的品着口中的鲜香,慢慢的眯起了眼。 江淮闻到了香味,盯着寻梅先生的嘴巴看了看,转头朝着他娘喊起了羊。 江山捡了几只小笼包放在碗里,又调了一点香醋汁端了出去。 一老一小坐在外面吃起了小笼包,你一口,我一口,吃的满嘴流油。 喜儿很快拎着两尾大草鱼过来了,进门就兴冲冲的喊:“小姐,好多鱼!” 鲜鱼火锅妥了! “喜儿,先把这两条鱼清理干净,用我教你的方法片成薄片,在竹片上码好!” “薛姐姐,骨头汤熬好了,准备火锅底料吧!” 外头抓鱼的小子们隔老远就闻到了香味,小七实在忍不住了,拉着三郎问:“六哥,什么东西这么香,我好像又饿了!” 三郎也有些饿了,早上喝了碗粥就去打桩,现在肚子早就空了! 他咽了咽口水,回头喊道:“两条鱼不够吃,咱们再抓两条吧,抓到鱼就回去吃饭,姐姐一定做了好吃的等着咱们!” 池塘里很多鱼,可是不好抓,天气又这么冷,一个个腿脚早就冻的没知觉了。 安二双手环胸站在岸上看着这帮小子在池塘里扑腾,等他觉得差不多了,终于有了动静。 他随手捡起一根竹杆,纵身跃到池塘上方,朝着水面用力拍打了几下,随后,几尾大大小小的鱼跃了出来。 “鱼!好多鱼!小四小五快接住!”虎子喊出了破音。 第111章人间美味 七兄弟喜获大丰收! 整整一桶鱼,虎子把鱼拎到厨房的时候,被江山狠狠夸了一顿,夸的他脸都红了。 “锅里烧了热水,都去洗洗干净,再换上干净的衣服过来吃包子!” 一碗茶的功夫,桌子上坐满了人。 七兄弟,加上安二。 喜儿抱着碗就蹲在厨房门口用手抓着吃,连筷子都免了。 两个大蒸笼放在桌上,八双眼睛盯着里面的小笼包,眼里冒着光。 “小笼汤包里面满满的都是汤汁,小心烫着嘴,碟子里面是香醋,沾着吃可以解腻。”江山交待完就回了厨房。 “吃吧!”虎子一声令下,八双筷子齐齐伸了出去,对准了早就瞄好的胖嘟嘟、香喷喷、流着油汁的小笼包。 “哇!好烫!”小七喊了一声,伸手在嘴边扇了扇,囫囵咽了下去。 其他人看一眼小七,同时放慢了动作,小心翼翼的咬上一口包子皮,陶醉的眯起了眼。 “你傻呀,姐姐都说烫了,你还吃那么快!像这样,先用筷子把皮戳破,喝里面的汤,再吃里面的馅,最后吃皮。你试试!” 三郎言传身教,小七泪眼汪汪的照着三郎的方法吃了一个小笼包,咧着嘴笑了。 一眨眼的功夫,两笼小笼包见了底。 江山端出用火罐煨好的山楂汤,给每个人倒了一碗,道:“先喝点山楂汤清清肠胃,一会儿咱们吃火锅!” “火锅是什么?”虎子和石头同时探头问三郎。 三郎有些一言难尽的瞅瞅石头,默了默,叹息着道:“石头哥哥,不是我不告诉你火锅的吃法,是你吃不了辣!没有辣味的火锅是没有灵魂的火锅,我忍这一口忍了太久了!” 石头吃不了辣,寻梅先生似乎也对辛辣不太敏感,三郎发现这个问题后,就一直忍着没有提吃火锅。 现在好了,他不用忍了! 石头本能的觉得他错过了什么,想细问三郎的时候,突然闻到一股辛辣却又无比销魂的味道,夹带着一种刺激味蕾的奇香,一阵阵的飘进了鼻子里。 “什么味儿,好香!”小七站起身,连山楂汤都不喝了,抬腿往厨房跑。 “啊啾!啊啾!”虎子连打了两个喷嚏,这酸爽的感觉简直没法形容。 江山正在炒火锅底料,看见小七跑了进来,笑着问道:“香不?这是吃火锅用的底料。” “香!”小七用力点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锅里红红的汤汁,用力咽口水。 “厨房里太呛了,出去等着,等傅问哥哥把锅买回来,我们就可以开动了!” 小七哒哒哒的跑了出去,吸着鼻涕端端正正的坐好,等着吃火锅。 傅问在所有人的期盼中姗姗来迟,喜儿从马车上搬下两口大铁锅,直奔厨房。 就等锅装菜了! 小子们都急不可待的上了桌,连外面两只新买回来的羊也顾不上了。 按照江山之前说的那样,外面已经分成两桌坐好了,喜欢吃麻辣的坐一桌,不能吃辣的坐另一桌。 江山做了两种口味的鲜鱼火锅,一个是麻辣口味的,一个是三鲜口味的。 等菜全部上了桌,江山入座的时候,看到石头又坐到了麻辣的那桌。 “咦,你不是不能吃辣吗?”江山听到虎子他们劝了石头很久,让他不要吃辣。 石头无比纠结的挠头说道:“可是这个汤太香了!” “是咧,这个汤可好喝了!”小七接了一嘴。 江山惊讶的问小七:“你喝过里面的汤?” 小七意犹未尽的舔舔嘴,很诚恳的点了点头,“就喝了一口。” “……不辣吗?”三郎问。 小七转头看三郎,“不辣,好喝的很咧!” 好吧,这个小的是四川胃! 江山简单介绍了吃法,火锅大餐开始了。 除了片好的新鲜鱼片,江山还做了虾滑、虾丸、鱼丸、粉蒸肉,素菜有笋片、莲藕、白菜、青菜,还有两盘点心,两张书桌拼在一起,上面摆满了菜品。 江山从三鲜锅里捞出烫好的鲜鱼片放到寻梅先生的碗里,又给他调了一碟蘸料,寻梅先生吃的心满意足。 要照顾寻梅先生的口味,还要给江淮喂食,江山特地选了不辣的锅子,薛珍、傅问和喜儿也跟他们一个桌。令江山没想到的是,安二也不能吃辣。 麻辣的那一桌,是七兄弟专场。 石头尝第一片鱼的时候,觉得有些呛嗓子,等缓过了那道劲儿,嘿,有感觉了! 原来辛辣的味道这么爽口,这么刺激,这么鲜香美味! 石头像是打开了新世纪的大门,越吃越有劲,吃的满头大汗还舍不得停下来。 最令人刮目相看的是小七,他的动作也不快,就是吃几口菜,再喝一口汤,筷子在锅里捞到什么吃什么,也不挑嘴。 唯一与众不同的是,别人吃火锅的过程中会说话,小七不说话,他从吃第一口开始就没再说过话,就只顾闷头吃,一口接一口的吃,不曾停顿。 江山担心小七的肠胃不太好消化辛辣之物,一直关注着小七,她每次看小七的时候,小七的小嘴都在不停的吃吃吃。 江山忍不住走到小七面前,直接把他拎了起来。 这一看,险些没把她吓死! 小七的肚子鼓鼓的,一看就是吃多了硬撑出来的。 “快别吃了!难受不?先喝口山楂汤,走几步试试!能走不?” 小七听话的挺着肚子走了两步,视线不受控制的又飘到了火锅里面。 “你也不怕把肚子撑破!要是伤了胃,以后可就吃不了这么多好吃的了!” 小七吸了吸鼻子,小声说道:“那,那我不吃了。” 虎子也走了过来,摸了摸小七的肚子,绷着脸说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以后咱们不会再饿肚子了,不要吃这么多,吃多了伤胃!” 小七看看江山,又看看虎子,细声细气的说道:“火锅好吃,以后我们还有火锅吃吗?” 江山心里一酸,轻轻揉着小七的肚子,道:“放心,有姐姐在,你们以后想吃什么就能吃到什么,姐姐说话算话,从不骗人,不信你可以问三郎。” 小七看到三郎点了点头,喜滋溺的道:“那,江姐姐,明天还能吃红烧肉吗?” “能,必须能!小七想吃,姐姐就做给你吃!” 小七开心的笑了。 第111章 人间美味 七兄弟喜获大丰收! 整整一桶鱼,虎子把鱼拎到厨房的时候,被江山狠狠夸了一顿,夸的他脸都红了。 “锅里烧了热水,都去洗洗干净,再换上干净的衣服过来吃包子!” 一碗茶的功夫,桌子上坐满了人。 七兄弟,加上安二。 喜儿抱着碗就蹲在厨房门口用手抓着吃,连筷子都免了。 两个大蒸笼放在桌上,八双眼睛盯着里面的小笼包,眼里冒着光。 “小笼汤包里面满满的都是汤汁,小心烫着嘴,碟子里面是香醋,沾着吃可以解腻。”江山交待完就回了厨房。 “吃吧!”虎子一声令下,八双筷子齐齐伸了出去,对准了早就瞄好的胖嘟嘟、香喷喷、流着油汁的小笼包。 “哇!好烫!”小七喊了一声,伸手在嘴边扇了扇,囫囵咽了下去。 其他人看一眼小七,同时放慢了动作,小心翼翼的咬上一口包子皮,陶醉的眯起了眼。 “你傻呀,姐姐都说烫了,你还吃那么快!像这样,先用筷子把皮戳破,喝里面的汤,再吃里面的馅,最后吃皮。你试试!” 三郎言传身教,小七泪眼汪汪的照着三郎的方法吃了一个小笼包,咧着嘴笑了。 一眨眼的功夫,两笼小笼包见了底。 江山端出用火罐煨好的山楂汤,给每个人倒了一碗,道:“先喝点山楂汤清清肠胃,一会儿咱们吃火锅!” “火锅是什么?”虎子和石头同时探头问三郎。 三郎有些一言难尽的瞅瞅石头,默了默,叹息着道:“石头哥哥,不是我不告诉你火锅的吃法,是你吃不了辣!没有辣味的火锅是没有灵魂的火锅,我忍这一口忍了太久了!” 石头吃不了辣,寻梅先生似乎也对辛辣不太敏感,三郎发现这个问题后,就一直忍着没有提吃火锅。 现在好了,他不用忍了! 石头本能的觉得他错过了什么,想细问三郎的时候,突然闻到一股辛辣却又无比销魂的味道,夹带着一种刺激味蕾的奇香,一阵阵的飘进了鼻子里。 “什么味儿,好香!”小七站起身,连山楂汤都不喝了,抬腿往厨房跑。 “啊啾!啊啾!”虎子连打了两个喷嚏,这酸爽的感觉简直没法形容。 江山正在炒火锅底料,看见小七跑了进来,笑着问道:“香不?这是吃火锅用的底料。” “香!”小七用力点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锅里红红的汤汁,用力咽口水。 “厨房里太呛了,出去等着,等傅问哥哥把锅买回来,我们就可以开动了!” 小七哒哒哒的跑了出去,吸着鼻涕端端正正的坐好,等着吃火锅。 傅问在所有人的期盼中姗姗来迟,喜儿从马车上搬下两口大铁锅,直奔厨房。 就等锅装菜了! 小子们都急不可待的上了桌,连外面两只新买回来的羊也顾不上了。 按照江山之前说的那样,外面已经分成两桌坐好了,喜欢吃麻辣的坐一桌,不能吃辣的坐另一桌。 江山做了两种口味的鲜鱼火锅,一个是麻辣口味的,一个是三鲜口味的。 等菜全部上了桌,江山入座的时候,看到石头又坐到了麻辣的那桌。 “咦,你不是不能吃辣吗?”江山听到虎子他们劝了石头很久,让他不要吃辣。 石头无比纠结的挠头说道:“可是这个汤太香了!” “是咧,这个汤可好喝了!”小七接了一嘴。 江山惊讶的问小七:“你喝过里面的汤?” 小七意犹未尽的舔舔嘴,很诚恳的点了点头,“就喝了一口。” “……不辣吗?”三郎问。 小七转头看三郎,“不辣,好喝的很咧!” 好吧,这个小的是四川胃! 江山简单介绍了吃法,火锅大餐开始了。 除了片好的新鲜鱼片,江山还做了虾滑、虾丸、鱼丸、粉蒸肉,素菜有笋片、莲藕、白菜、青菜,还有两盘点心,两张书桌拼在一起,上面摆满了菜品。 江山从三鲜锅里捞出烫好的鲜鱼片放到寻梅先生的碗里,又给他调了一碟蘸料,寻梅先生吃的心满意足。 要照顾寻梅先生的口味,还要给江淮喂食,江山特地选了不辣的锅子,薛珍、傅问和喜儿也跟他们一个桌。令江山没想到的是,安二也不能吃辣。 麻辣的那一桌,是七兄弟专场。 石头尝第一片鱼的时候,觉得有些呛嗓子,等缓过了那道劲儿,嘿,有感觉了! 原来辛辣的味道这么爽口,这么刺激,这么鲜香美味! 石头像是打开了新世纪的大门,越吃越有劲,吃的满头大汗还舍不得停下来。 最令人刮目相看的是小七,他的动作也不快,就是吃几口菜,再喝一口汤,筷子在锅里捞到什么吃什么,也不挑嘴。 唯一与众不同的是,别人吃火锅的过程中会说话,小七不说话,他从吃第一口开始就没再说过话,就只顾闷头吃,一口接一口的吃,不曾停顿。 江山担心小七的肠胃不太好消化辛辣之物,一直关注着小七,她每次看小七的时候,小七的小嘴都在不停的吃吃吃。 江山忍不住走到小七面前,直接把他拎了起来。 这一看,险些没把她吓死! 小七的肚子鼓鼓的,一看就是吃多了硬撑出来的。 “快别吃了!难受不?先喝口山楂汤,走几步试试!能走不?” 小七听话的挺着肚子走了两步,视线不受控制的又飘到了火锅里面。 “你也不怕把肚子撑破!要是伤了胃,以后可就吃不了这么多好吃的了!” 小七吸了吸鼻子,小声说道:“那,那我不吃了。” 虎子也走了过来,摸了摸小七的肚子,绷着脸说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以后咱们不会再饿肚子了,不要吃这么多,吃多了伤胃!” 小七看看江山,又看看虎子,细声细气的说道:“火锅好吃,以后我们还有火锅吃吗?” 江山心里一酸,轻轻揉着小七的肚子,道:“放心,有姐姐在,你们以后想吃什么就能吃到什么,姐姐说话算话,从不骗人,不信你可以问三郎。” 小七看到三郎点了点头,喜滋溺的道:“那,江姐姐,明天还能吃红烧肉吗?” “能,必须能!小七想吃,姐姐就做给你吃!” 小七开心的笑了。 第112章 争夺 有这一群捡来的便宜弟弟帮忙,江山的工作开展起来比她想象的要顺利许多。 安二找来有经验的匠人,江山把自己画的图纸给他们看过,跟他们确定了装修风格和期限,开始准备装潢的材料。 只是买材料需要钱,匠人们的工钱也要按时支付,开店所需的食材更需要本钱,江山带过来的银子统共不过两千两,根本支撑不了多久。 她也不便找安二商议,一个人干着急。 傅问拿着一万两银票找上江山的时候,说实话,江山差一点点没忍住。 可是,她比谁都清楚,傅问没有这么多银子,他只是代他的主子办事。 面对江山,傅问说不了谎,他坦言是傅启源让他转交给江山的。 江山对傅启源有心结,但她不能因此指责傅问。 她苦笑着推开傅问递过来的银票,直言道:“我不想跟傅启源有过多的牵扯!钱是个好东西,可好东西有时候也能变成无止尽的祸害,你把钱还给他吧,我不需要。” 傅问捏着手里的银票,感到一阵阵无力。 江山手里的银子快用光的时候,寻梅先生过来了。 他特地从竹舍过来,江山知道他定是找她有事。 没等江山问明来意,寻梅先生从袖子里掏出几张银票推到了江山面前。 “那个小子是个块木头,什么也不懂,这儿有一万两银票,你拿去用吧!” 江山震惊的看着寻梅先生,有些语结。 她是缺钱没错,可是寻梅先生又是从哪里弄来这么多钱的?一个避世多年的老人家,孑然一身无亲无故的过着清苦的日子,她要是接了这笔钱,会觉得烧手啊! 寻梅先生似是看出了江山的顾虑,笑道:“小瞧老夫了不是?老夫现在还不便向你透露老夫的身份,这些钱你只管留着用,你只需知道这些身外之物老夫还没看在眼里!” 江山仍是不肯要,寻梅先生说道:“老夫虽是三郎的师长,却早已将三郎视为嫡亲的孙儿在教养,你是三郎的姐姐,便也是我的孙女儿,莫非你是不愿意视我为祖父?” 江山惶恐的摆手说道:“先生误会了,我和三郎一样敬爱先生,打从心里视先生为亲祖,可是这些钱是先生辛辛苦苦存下来的……。” “哈哈哈哈!”寻梅先生仰天大笑,“你这娃娃,这一点你可不如三郎通透!老夫且问你,这世上值钱的都有何物?” 值钱的东西多的去了!珍珠玛瑙、珠宝玉器、古玩字画……! 字画! 江山眼眸倏地一亮,她怎么忘了这位曾是当世大儒,这些藏品应该不少,而且最重要的,他本身就是一个活古董啊! 随便写写画画的就能卖出一大笔钱的那种! 看到江山眼里冒出的精光,寻梅先生知道她懂了,便不再多言,只道:“老夫一只脚已经踏进棺材里了,能在花甲之年还能有你们几个娃娃在身边陪着,已是幸事,你便成全了老夫这一番心意吧!” 江山不再多言,给寻梅先生庄重的行了个大礼,收下了银票。 手上有钱好办事,等到铺子装修的差不多时,江山开始寻找当地的供应商。 酒楼饭馆有一个必不可少的重要环节,那就是食材供应商,各类鱼肉家禽、海鲜、蔬果、米面粮油都缺一不可。 江山必须亲眼看过才能确定供应商。 “姑娘,看看我这羊肉,新鲜着呢,专供酒楼和大户人家,普通人家可买不起!”卖羊肉的妇人眼瞅着江山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了,估摸着是笔大生意,便主动搭讪。 江山上前几步,拧着眉问道:“大婶,您家这整羊……不全乎呀!头、蹄儿、内脏、下水什么的,怎么都不见了呢?” 妇人一听,堆着满脸的笑说道:“有有有,一般大户人家不都嫌弃那些东西吗,咱就清理干净了,省得人家看着厌弃,姑娘是要整羊吗?” 江山点头不语。 妇人脸上的笑容更真诚了,“姑娘你看看,这些羊都是从北边送过来的,是当地牧民散养的,肉质鲜嫩,口感极好!” “是吧?大婶去过草原吗?那边长啥样儿呀?听说刮大风的时候漫天的风沙能把鼻子都堵住呢!” 妇人哈哈大笑,“听那些人胡咧咧!那边还说咱们这儿刮海风的时候能看到飞龙出海呢,可不都在可劲儿吹!那边可漂亮呢,那草远远看着像缎子似的,风沙只是偶尔会有,也没有那么夸张!” 江山跟那妇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很快就确定了这家羊肉的品质。 这妇人跟他的相公是专门做羊肉生意的,两人不止一次去过大漠,他们还有一个小小的养殖场,专门饲养从草原上带回来的那些羊。 两人谈好了价格和一些细节,江山拿出一张薄薄的竹片递了这去,“大婶,我是天街江氏私房菜的掌柜,这是我的名片,回头您按照这个地址给我送货。” 送走江山,妇人盯着名片看了好久,喃喃自语道:“江氏私房菜?不是天街第138户吗,怎么又跑到天街165号去了?” 江山走在渝州最豪华的街道上,心里美滋滋的想着自己的宏图伟愿,脚步轻快又惬意。 远远的,她看到小七朝着这边疯跑了过来。 “跑什么呢?小七,站住,你跑什么?” 小七定睛一看,朝着江山哇哇哭着跑了过来。 “江姐姐,打起来了,虎哥跟他们打起来了!” “跟谁打起来了?为何会打起来?安公子呢?”江山一边问,一边拉着小七往店里跑。 “他们说,江氏私房菜是他们的,不让我们挂这个牌匾!虎哥气不过,就跟他们打起来了!安二哥不在铺子里。” 不让挂江氏私房菜的牌匾?搞没搞错,这是她自己的商标,在古阳县的县衙可是备过案的!假冒伪劣侵权侵到正主头上来了,还有没有王法! “快走,我们去看看!” 店铺门口,虎子和一个小伙计扭打在一起,小三和小五在一旁拉架,旁边站了一群围观的人。 “都给我住手!”一声厉喝,江山挤进人群,把虎子拉到了身后。 第113章 一肩挑两担 两个半大小子各挨了对方的一拳,伤的并不重,只是火气都格外大。 “这是我们家的铺子,挂我们自家的牌匾,凭什么不让挂!”虎子睚眦欲裂的挥舞着双手,情绪格外激动。 与虎子年纪、个头都差不多的小伙计脖子一梗,粗声粗气的道:“江氏私房菜是我们东家的招牌,你们不能挂!” “明明是我们家的招牌,你不讲道理!” “你才不讲道理!我们的牌匾今天才做好,刚刚挂上去,不信你自己去看!” “你胡说!我们家的牌匾早就做好了,都挂了好几天了,先来后到你懂不懂!” 得,越说越不讲道理了! 江山按捺住虎子,安抚的朝他点点头,转身对小伙计说道:“小兄弟,这个招牌我们在老家的时候就有了,还在县衙备过案,你们再用的话可就是侵权了哟!” 小伙计脸急的通红,回头朝后边望了望,跺着脚喊道:“我们家的招牌也是在衙门里留了档的,这招牌记的是我们东家的名,你们不能用!” “是我们东家的!是江姐姐的!”小七也在旁边跳着脚助威。 “是我们的!我们东家很快就到渝州了,招牌是她的!” “招牌是我们的!你们不能用!” 眼看着又要打起来了,一时之间江山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说,她转头对春哥儿说道:“春哥儿,你去找安公子,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春哥儿刚回头,一眼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安二哥!” “安掌柜!”小伙计也朝着那边喊了一声。 然后,两个吵架的也不吵了,跑过去找大人告状了。 “安二哥,他们不让我们挂牌匾!” “安掌柜,他们挂了我们东家的招牌!” 小伙计的身边站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手里抱着一只暖炉,眉清目秀,面如冠玉,一双凤眸格外有神。 他朝安二施了一礼,笑道:“伙计不识礼数,多有得罪,还望多多包涵。” 安二看了虎子一眼,又淡淡的瞥了一眼小伙计脸上的青紫,抱拳拱了拱手,没说话。 江山拉着小七走了过来,视线在安二和他身边的年轻男子身上转了一圈,险些挪不开眼。 什么是古代的美男子,她算是见识过了。这两人一个面容清冷,一个笑若春风,一个不通俗世,一个胸有丘壑,简直是两个另类的极品。 “这位公子,刚才您的伙计说江氏私房菜的招牌是你们的,不知你们曾在何处挂牌?”江山朝年轻男子施了一礼,大大方方的问道。 年轻男子回了一礼,莞尔笑道:“姑娘,方才伙计多有得罪,还望姑娘不要见怪。江氏私房菜是我们东家在家乡的招牌,已在古阳县县衙备案。” 古阳县?江山倏然抬头,脑子里一瞬间划过好几道闪电。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刚才那个小伙计称呼这位公子为安掌柜。 安掌柜……姓安! “不知公子可否认识郑五?”江山试探的问。 年轻男子眯了眯眼,黑眸直接锁定江山。 “你……是江姑娘?” 果然! 江山倒吸一口气,抬手在自己脑袋上拍了一巴掌。 “你是安掌柜!你也是安……好嘛,搞了半天,我认错人了!” 安掌柜和安二对望一眼,彼此抿紧了唇。 半个时辰后。 江山无比心累的看着安景俊美的脸,幽幽叹道:“安掌柜,你说怎么办吧!两个铺子我都有份,手心手背都是肉,这个铺子我不能不管的!” 安景无比委屈的瞥了江山一眼,微微勾下头,“江姑娘就不管我了吗?我眼巴巴的等着你过来,好不容易等到你来了,可你却成了别人家的东家!” 那小眼神忧郁的……! 江山浑不自在的挪了挪屁-股,“我不是不管你,这个铺子也是安二公子和小弟他们一起盘下来的,他们不懂做生意,我自然要帮衬着些!可你就不一样了呀,你是惯会做生意的,这间铺子由你……!” 江山说不下去了,实在是安景的眼神太过幽怨。 “那还是江氏私房菜吗?再说。”安景的眼神拐了个弯,眼尾梢微微往上一挑,“谁跟你说我是惯会做生意的?” 江山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等看到安景再度抱紧怀里的暖炉时,她猛地站起身,“什么意思?你不要告诉我你跟安二公子一样,没做过酒楼客栈的生意?” 安景微微转过头来,略有些羞涩的把暖炉往袖子里拢了拢,“我、我会算帐,会管钱……做生意嘛,有你就行了呀!” 江山险些晕倒,她指着安景语不成调的道:“谁派你来的?郑五?你告诉我郑五在哪,我给他写封信,请他换个人过来帮我!” 安景不乐意了,狭长的凤眸微眯了眯,俊美的面上写满不悦:“江姑娘,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当初郑五也只是投了本钱,也没有参与江氏私房菜的日常经营,如今换在下到渝州和江姑娘合作开店,我也投了足够的本钱,江姑娘怎么就不肯与在下合作了呢?” 江山气急,“这能一样吗?我只有一个人一只脑袋一双手,我顾不了两间铺子,你明白吗?” “在下不明白!江姑娘不必担心银钱的问题,你只管打理店铺的日常运作,人手不够可以聘人,江姑娘想要什么样的人在下都可以帮江姑娘找来,有何顾虑?” 看着安景忽然变得咄咄逼人的眼神,江山怔了怔,身子往椅子上一靠,两眼直愣愣的望天。 好像是这么回事!前期投资是这位安公子全资垫付,赚钱了她有份,于她而言没什么风险,她着的哪门子急! 这位看着就是有钱人,比郑五还要财大气粗的那种,有了钱什么能人请不到,她只需要掌控好自己的独门技术,不断的发掘新菜品,然后适当的做好营销策划就行了,哪有那么多问题! 倒是她想左了! 安景眼看着江山的情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了变化,几乎是几个呼吸间,她便满血复活了! (作者的话:猜猜看,安景的身份……猜到的可以留言) 第114章 价值千金的计划书 “安公子,安掌柜,你说的有道理,很有道理!”江山谄媚的转过身来,眉眼弯弯道:“便依你所言,两个铺子我都接了!” 说话的功夫,她的眼珠子极快、极灵动的转了转,食指在椅子的扶手上轻敲了敲,道:“只有一样,我得先跟安公子商议,两个铺子都是我的心血,我想着有财一起发,有钱一起赚,大家不分彼此,你觉得呢?” 安景唇角微勾,笑的极为和颜悦色,“江掌柜说的有道理,既如此,那咱们的红利股份也重新分一分吧,两个铺子干脆合为一体,如何?” 其实这是眼下最好的办法,安景和安二只有相互信任、真正不分彼此,江山才好撸起初子加油干! 江山主动把两个铺子的股份都降了两成,安景和安二也愿意均分,最后以四、三、三的比例分成达成合作协议。 但是,江山也明明白白给两位股东分派了任务,安景兼任营销与财务总监,安二兼任安全与后勤总务,工作内容和职责等她拟出来再跟他们培训。 现代化的企业管理理念,首先必须要职责分明,各自管理好自己的团队,各司其职,就算出了问题也能快速找到根源,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安景不错眼的看着江山,听她说着一些他从未听过的话题,一些奇奇怪怪的词语从她的嘴里蹦出来,那样新鲜,却又那样的理所当然。 他想起郑五的描述,古灵精怪,胆子大的能捅破天,护短,满脑子稀奇古怪的想法,不像个乡下女子。 乡下女子能有这样的见识?便是那些博古通今的所谓才女,怕是也不及她的十之一二。 “安公子,你觉得呢?”江山抬起一弯杏眼,笑眯眯的问。 安景收回神思,笑着颔首,“甚好!甚好!” 旁边安二睨了他一眼,他敢肯定,这家伙刚才一句话也没听进去。 江山其实已经有了一套完整的思路,现在多了个变数,倒也不影响整体环节,两个店铺的经营思路是一样的,管理理念也是一样的,菜品和售价也一样,只是为了保持新颖,两个店铺会在不同的时间段推出不同的优惠活动。 接下来要做的最重要的一个环节就是招人、培训,招人的工作交给安景全权负责,江山拟出招聘条件,安景按要求把人招到,再按照江山给出的岗位职责给他们培训。 安景看过江山做的计划书和岗位职责后趴在桌上笑出了声,这姑娘的心真不是一般的大,她到底知不知道她的这些所谓的计划书有多宝贵?价值千金的计划书,就这样随随便便扔给他,恨不得人手一份,也不怕被人学了去! 江山要是知道安景此刻的想法,定然会回他一记白眼,这玩艺儿隔现代问问度娘,要多少有多少! 等到安景完完整整的看完整篇计划书和岗位职责后,他笑不出来了!这篇计划书不但详尽且思路十分缜密,当招人就是件极为头疼的事。按照计划书和岗位职责上面的条件招人,要想招到合适的人,难度系数很大! 这是又给他下了个套啊!安景十分快活的想。 至于安二,江山的想法很简单,他把安二和手下的七位迷弟招集到一起,给他们详细讲解了他们的职责和任务。 “安二哥,你们除了负责两个铺子的安全保卫工作之外,还有一项很重要的工作,就是后勤总务工作,包括食材和物料采办、车马交通安排、店铺服务人员的管理和调动、活动组织、日常安全与清洁检查等,事情很多、很杂,我让安公子给你招募一些人,你根据他们的能力,合理给他们分派工作。” 江山也和七兄弟一样,改口叫安二哥了。 安二冷峻的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他看了看七个迷弟,伸手一指,“老大,采办,小二,管人,小三,车马,小六,活动组织,小七,清洁检查,小四小五,安全!” 江山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住,她清了清嗓子,想再说点什么,可看到七小只闪亮的大眼时,她默默咽下了嘴边的话。 她应该相信他们,再没有谁会比他们几个对她更尽心尽力的了! 想到这里,江山拍了拍手,道:“那就这样了,你们每个人都身负重任,姐姐相信你们一定能够做的最好!三郎,你带他们熟悉一下各自的岗位职责,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问安二哥。” 七小只接到了这么光荣又艰巨的任务,兴奋的不行,连夜让三郎教他们背诵自己的岗位职责,又让安二一一解说具体的操作规程和注意事项,前所未有的认真。 他们现在的任务除了在店铺里帮忙,早上要和安二习武健身,晚上还要跟寻梅先生读书识字,每天从早到晚安排的满满当当,却也令这些孩子开心的不行。 每个人都在忙,江山有时候想找个人商量一下店铺开张的事宜都找不到人,倒是常能看到安二在眼前晃悠。 江山有时候也很佩服安二,他把手下几个迷弟训的服服贴贴,有时候只一个眼神他们就能领会,几个小的这些日子也没出过什么差错,还及时发现并阻止了一场小小的火灾。 再次看到安二双手环胸从眼前飘过的时候,江山叫住了他。 她目光灼灼的盯着安二一身裁剪合体的短打,神秘兮兮道:“安二哥,我想借用你的身手……。” 安二眉梢几不可见的抬了一下,面无表情道:“做什么?” “你帮我教他们几个排练一个剑舞……好么?”最后两个字,江山是咬着唇从齿逢里挤出来的。 安二此时脸上的表情有点冷,是那种能冻死人的冷,江山有点惴惴。 两个店铺同时盛大开业,总得有点吸引人的地方,以前在小镇,三郎一个人唱唱跳跳的差不多也就够了,现在除了要新颖,更注重排场,安二这样的高手,出手必定不凡! “安二哥,除了剑舞,我也会教他们排练其他的歌舞,剑舞是用来压轴的,到时候必定会嗨翻全场!”江山讨好的咧嘴一笑。 安二冷冷的看了江山一眼,转身就走。 “哎,安二哥,你去哪?你还没说……。” “买剑!” 第115章 建设团队 七兄弟得到了安二送给他们的一份大礼,一把寒光闪闪的剑。 剑长两尺,剑身青芒闪闪,很有一些份量。 小七拿剑直指着前面的竹桩,手有些抖。他已经坚持了一柱香了,安二哥说,能坚持半个时辰才可以教他们练剑。 不是竹剑,是真正的青锋剑。 七兄弟里面,虎子、小四和小五的手最稳,虎子是因为岁数最大,力气也最大,而小四和小五则是因为体质适合练武,他们俩的进步也最大。 三郎的脸也憋红了,他担忧的看了一眼小七,小小声说道:“小七,加油,你可以的!” 小七回头看了他一眼,用力点头,“嗯!六哥,我们一起加油!” 江山不知道这些孩子在背后下的苦功,她只知道安二答应了她的事,一定能完成。 她在给孩子们设计舞台表演的服装,舞剑要一套,街舞要一套,民族舞要一套,单独表演的也都要各做一套! 画到一半的时候,她的思绪被外面一阵嘈杂声打断了。 现在铺子里没人,江山匆匆跑出去一看,神色大变。 不远的地方,洪婶被两个年轻人一左一右夹持着走了过来,嘴里不住的喊:“你们干什么?放开我,我自己走,放开我!” 江山匆匆上前,指着两个年轻人喊道:“干啥干啥,快放手,放手!” “山儿!”洪婶大喜,挣扎着推开两个年轻人,上前一把抱住江山的手臂。 “东家!”两个年轻人笑嘻嘻的朝江山施了一礼,道:“这位洪婶是东家请来的贵人,安掌柜让我们好生护送过来。” 洪婶脸上的惊怒之色未散,指着两个年轻人道:“我去了江氏私房菜,我说我找他们的东家,那个安掌柜非让他们带我到这儿来!这是怎么回事,怎的有两个江氏私房菜?” 原是误会一场! 江山带着洪婶进了铺子,把前因后果跟洪婶说了。 洪婶像看怪物似的看着江山,“你这妮子,本事大了,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这一下子就开了两个店,可真是……!” 在渝州城最豪华的天街开店铺也就算了,还一开就是两间铺子,再有钱也不能冒这样大的风险吧?看这两间铺面的装修,前前后后估摸着怎么也得七八万两银子! 天价呀! 江山听到洪婶说起银子,不免有些局促的说道:“洪婶,不瞒你,我就是个穷鬼,到渝州也就带了两千两银子,是我所有的积蓄了!可能是我运气好吧,遇到的都是财神爷,这些钱对我而言,也就是个数字!” 洪婶拍了拍胸口,幽幽的道:“我还以为我带了两千两银子,多少能帮到你一点……。” 江山挽着洪婶的手嘻嘻笑道:“您能来就是帮了我天大的忙了!您不知道,那个郑五哥有多不靠谱……。” 巴拉巴拉……。 渝州最大的客栈,聚贤庄。 安景修长的指节轻叩着桌案,凤眸扫过面前的中年男子,温润的脸上荡漾着如春风般的笑意。 中年男子花了一柱香的功夫才看完计划书,其中一人斟酌着道:“大掌柜,您让我放任上京的铺子不管,千里迢迢来到渝州,就是为了看这份计划书?” 安景不置可否的问:“说说你的想法。” “计划书倒是新奇有趣的很,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若真是按照这样的计划书,操作起来倒也容易,我手下倒是有些……。” 安景抬了抬手,制止了中年男子的话。 “容易?你当真以为按照这份计划书便能经营好一间铺子?你再看看店铺掌柜的职责,再仔细想想,真如你想的那般容易?” 中年男子再次把注意力放到计划书上,看着看着,他的面色变得凝重了几分。 “大掌柜,您的意思是……?” “你仔细想想,郑五为什么要回上京?他在古阳县做的很好,公子很是满意,既然如此,他为何不回渝州?这么有意思的事,郑五却选择了放弃,这是为何?” 中年男子神色复杂的道:“以二掌柜的脾性,这个时候他确实不该回上京,难不成他有什么顾忌?” 安景莞尔笑道:“顾忌?江姑娘唤他一声五哥,应是不至于让他对她起防备之心,唯一可以预见的是,公子定是给他施压了!他回上京要么是为了避开江姑娘的风头,要么所图更大!” “如此,会不会影响大掌柜在公子心中的地位?”中年男子忧心忡忡的问。 安景扯了扯唇角,“公子要的是钱,郑五要的是名,至于我嘛,早已厌烦应付上京那些嘴脸,这渝州甚合我意!” 中年男子心下稍安,抱拳道:“谨遵公子吩咐,明日我便去江氏私房菜接任掌柜!” 听说安景招到了坐堂掌柜,江山兴冲冲的拉着洪婶去面试。 说是面试,其实不过是听掌柜对那份计划书的理解和看法,看看他们是不是一路人。 李掌柜谦卑有礼的说完自己对计划书的理解后,江山和洪婶面面相觑,竟无话可说。 江山不得不把洪婶拉到一旁咬耳朵。 洪婶很是难为情的说道:“山儿,婶子和这位李掌柜比起来,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半吊子,他是个有真本事的,你必须留下他!” 江山也很为难,她也听出了这个李掌柜的不凡之处,但是她原本是想让洪婶做掌柜的,这样一来,洪婶怎么办? 洪婶拉着江山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道:“我明白你的好意,我过来是为了能帮你,不是为了扯你的后腿,就算是做个大堂跑腿的,只要能帮到你,洪婶也心甘情愿!” 江山想了想,下定了主意。 铺子不是她一个人的,他们这么多人投入了这么多的精力,为的不就是挣钱吗?只有唯才是用才能彰显公平公正,大家才有可能拧成一股绳,为了各自的梦想而努力奋斗! “江氏私房菜今后就有劳李掌柜了!” 李掌柜对经营酒楼确实很有一套,他竟然可以跨越古今,完全按照江山的计划书对各个岗位的服务人员进行无差别的培训,简直令江山刮目相看! 江山只要示范一遍,李掌柜就能复制出来,并且严格按照要求进行反复演练、纠正,直到所有人都能充分撑握所在岗位的要领和技巧。 江氏私房菜在渝州的团队在新年过后终于建立起来了! 第116章 裴家之殇 江氏私房菜的凭空出现就像一道特殊的风景,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不管是跑堂的伙计还是包厢里的服务生,他们穿着统一的服饰,在店铺门口摆出各种造型进行实操演练和场景培训,不同的时候、不同的地方、不同的人群有不同的应对措施,甚至连应急预案都列出了一二三。 最特别的是,江氏私房菜要求所有的伙计要把自身的安全放在首位,要把客户满意度当作使命,无时无刻要把维护店铺声誉放在心间,要把钱财损失放在最后,谓之“企业文化”。 店里从东家到跑堂伙计,从掌柜到后厨洗碗工,每个人每月都有两天的带薪休息日,也就是说,每人每月可以有两日不用上工,也不用担心扣工钱,这两日可以回乡看望父母妻儿,可以外出游玩,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情! 江氏私房菜的伙计还没有正式开工就已经有工钱了,还有一日两餐免费供应,店铺还在后街租了两个院子给店里的伙计免费住宿! 简直太幸福了! 这辈子想都不敢想象的事! 所以,在江山的第一波宣传单发出去的时候,店里的每一个伙计都茆足了劲,发挥出了十二分的热情来宣传江氏私房菜。 在江氏私房菜准备盛大开业的时候,渝州裴家却挂满了白幡,笼罩着一股浓浓的哀愁。 裴望的灵柩前,徐氏嗓子都哭哑了,双目肿如核桃,整个人如木雕般坐在灵前,眼里没有一丝活气。 七天前,他的宝贝儿子徐望被古阳县知县斩首的消息传了回来,与之一起送到的,是一具断成两截的尸身。 她当场晕死过去,醒来的时候裴家已经搭起了灵堂,她的儿子就趟在这具漆黑的棺木中。 裴家大长家裴天佑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十岁,他在仆从的搀扶下走到灵堂前看了最疼爱的孙子最后一眼,挥手示意下人将棺木抬出去。 今天是裴望出殡的日子。 徐氏扑过去半趴在棺木上,嘶哑着嗓子歇斯底里的喊:“谁也不准碰我的望儿!我的望儿没有死,他没死!” 裴天佑扫了眼跪坐在一旁的四子,有仆从立刻上前将他扶了起来。 “四爷,劝劝四夫人吧!”裴大管家沉声说道。 裴成瞅了瞅父亲,又瞅瞅徐氏,一步一挪走到徐氏旁边,把她往旁边拉。 “回去,让望儿安歇吧!” 徐氏拼命挣扎,眼见着棺木要被人抬走,她猛的一巴掌扇在裴成脸上,恨声道:“有本事你就把我们娘儿俩一块儿埋了!” 裴成捂着脸怔怔的看着徐氏,什么也没说。 裴天佑无力的挥了挥手,“尸身已经腐烂,不能再耽搁了,起灵!” 徐氏一把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指着裴天佑凄厉的喊道:“别碰我的望儿!你们不是说望儿会平安无事的回来?你们不是说望儿不会有生命危险?一个小小的知县就能害了我儿的性命,这就是你们裴家的本事?裴成,你连你唯一的儿子都护不住,你怎么还有脸活着!” 裴成嚅了嚅唇,青灰的脸上滑下一道泪痕。 他转头望向裴天佑,眼里闪过一丝恨意,“爹,是表妹的儿子害死了望儿,这么多天了,傅家和程家难道就不准备给我们裴家一个说法?” 徐氏无比怨恨的咬牙道:“不管是傅家还是程家,程兰的儿子害死了我的望儿,我要让她的儿子偿命!” 裴天佑的视线在一众儿孙身上扫过,沉声道:“没有老夫的命令,裴家任何人都不准轻举妄动!你们姑母不日将会带着兰儿回渝州,届时老夫自会给你们一个交待!” 裴家发生的事,没几天就已经传遍了渝州城的大街小巷。 裴成出殡的这天,街道上没什么人。 江山从巷子里出来的时候,目送着写有“裴”字的灵柩和送葬的队伍走远,若有所思。 灵柩走后,三三两两的路人从街道的各个角落里钻了出来,开始指指点点。 “你们听说了没有,裴家那个二世祖,死了!” “听说是犯了事被砍了头,当地的知县判的是斩立决!” “死的好!裴望做了那么多丧尽天良的事都没人敢管,那个知县倒是个人物,就是不知道会遭到裴家怎样的打击和报复,可惜了!” “怎地,这裴家还能一手遮开不成?” “你知道什么,裴家在京里有人撑腰!” 江山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声,拎起裙摆转身往回走。 那个纵火烧伤乔叔、意图抢她儿子的贼人就是裴望,他死了! 被傅启源判了斩立决! 江山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他为她讨回了公道,却是用这样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极端方式。 他在作这个决定的时候,没有想过裴家是他母亲的外家吗?没有想过将来要怎么面对他的母亲吗? 江山有太多的想不通,唯一可以预见的是,傅启源要有大麻烦了! 她要给焦母写信问个清楚明白,傅启源做这一切终究是为了她,在他遇到麻烦的时候,她怎么着也得帮衬一把,她不想亏欠他太多。 古阳县县衙。 傅启源看完手里的信,唇角勾出一抹邪魅的冷笑,“好啊,我也想看看这位程老夫人的本事,当年能拖着整个程家给她的女儿作垫脚石,也是个人物!” 隐在暗处的那人道:“大人说,您不必理会这位老太太!” 傅启源把信扔到火盆里,不屑的道:“放心,我不是他,没他那么高义!” “大人说……。” “行了,你去渝州吧!那里马上就要变成龙潭虎穴了,你去守着他们母子我才能放手一搏。” “那边有暗二,我必须留在你身边。” “你觉得裴家能对我怎么样?借他们个胆子,他们敢吗?” “公子,我下山的时候,老家主让我带句话给你,为了得到你想要的,做再多的准备都是应该的。” 傅启源噎了噎,转头望向暗处那人,“那要不,你再派两个人给我娘送过去?或者你亲自去也行!” “我去渝州了!”暗影转身就走。 第117章 四方云动 上京,工部尚书府。 程氏紧紧抓住扶椅,勉力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艰难的咽下喉间的腥甜,颤抖着指向程嬷嬷,“你、你再说一遍,源儿他、他做了什么?” 程嬷嬷低下头,不忍看程氏的表情,低声道:“大公子判了裴家小公子……斩首,如今,裴小公子的尸体已经运回渝州了。” 程氏终于没能撑住,整个人瘫在椅子上,浑身发抖:“他、他怎么能……只是纵火,并未伤及性命,再大的罪过也不过是流放,何至于……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他到底有没有考虑过我这个做母亲的感受?我是他的亲娘,是他的亲娘啊!他为了另一个女人,不惜让他的亲娘被亲人指责、唾骂,他的心是石头做的吗?你告诉我,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 程氏紧紧揪住程嬷嬷的衣角,整个人近乎崩溃。 程嬷嬷轻抚着程氏的后背,抿了抿唇,道:“夫人,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程氏抬起泪眼看着程嬷嬷,无语泪先流。 “夫人,奴婢觉得,大公子可能是想起了什么,否则何以如此决绝?” 程氏浑身一颤,“你是说……?源儿和那个女人有可能是旧识?” 如果不是记起了往日的情分,又怎么会对裴望的所做所为如此震怒? “那个女人……那就是个祸害!我不能再让他留在源儿身边,来人,来人!”程氏忽而大喊。 程嬷嬷心急的道:“夫人!当务之急是如何解决与裴家的龃龉,您忘了老夫人说的话了?” 程氏一边捶着椅子一边崩溃的大哭:“我还有何颜面去见我娘?” 程嬷嬷压低声音说道:“夫人,眼下您需得弄清楚一个道理,您是傅家妇,老夫人是程家妇,裴家虽是夫人的外家,可毕竟与夫人的关系没那么近,您得替大公子想好后路!裴家若是步步紧逼,您当如何?老夫人是您的亲娘,她定然也会为了您和大公子而与裴家据理力争,您可得想好要如何自处!” 程氏的哭声渐渐止住,她用力抓住程嬷嬷的手,喃喃道:“是了,裴家必定不会放过源儿,他们一定会向我娘施压,我要回去,我要去见我娘!” 一辆马车载着程氏匆匆去了程府。 可这一次,她吃了个闭门羹。 府里的下人告诉程氏,老夫人不见客,也不见任何人。 程氏对着程府的大门又拍又踢又哭又闹,惊动了过往的路人。 府里的管家实在看不下去了,又去通报了一声,终是把程氏迎了进去。 “娘,娘!这一次您一定要帮帮女儿呀!”程氏哭喊着扑过去抱住了程老夫人。 程老夫人面无表情的看着她,阴郁的眸子在这个已经不再年轻、却依旧蠢笨的女儿身上打量片刻,缓缓闭上了眼。 “娘,您不能不管我和源儿呀,源儿是我唯一的骨肉,您是我的亲娘,您不会眼睁睁看着舅舅逼迫女儿的是不是?” “娘,望儿的事也不能全怪源儿,他只是……。” 程老夫人打断了程氏的话:“你是想说,你虽然让你表哥帮你解决掉那个乡下女人,但你没让他伤人放火!” “你还想说,源儿只是秉公执法,不徇私情,大义灭亲也是情有可原!” “你还想说,望儿已经没了,不能再让源儿也折进去了,我这个做娘的应该劝阻裴家以大局为重!” 程氏愣愣的看着程老夫人,想说什么,却垂下头没敢吭声。 程老夫人在女儿低头的瞬间已经收回了视线,平静无波的说道:“当年,我为了自己的女儿,不惜拉着整个程家为她垫脚铺路,而今,你为了你的儿子,不惜把傅家、程家、乃至裴家弄的鸡犬不宁,倒是应了那句报应不爽!” 程氏咬了咬唇,眸光闪烁着道:“娘,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您就可怜可怜女儿这些年过的不易,帮帮我吧!裴家家大业大,儿孙众多,舅舅可不止裴忘一个孙子!” 程老夫人冷冷的说道:“你可知道我为何闭门不见你?” 程氏紧抿着唇不说话。 程老夫人眼角往下压了压,闭上眼两也不愿意多看程氏一眼。 “收拾收拾,三日后随我去渝州。” 无论程氏多么不愿意,三日后还是启程随程老夫人登上了去往渝州的船。 程氏走后,李姨娘被管家接回了尚书府,暂代主母打理尚书府的后宅事务。 李姨娘再次见到傅亭的时候,她的眼里已经没有了昔日的种种算计和情愫。 隔着假山的距离,李姨娘朝傅亭款款曲膝见礼。 傅亭走到她面前站定,伸手虚扶了扶,淡声道:“臣儿若能安安稳稳呆在羽林卫,凭他的本事过个三五年也能晋个六品京官,便是你此生最大的福气了!好自为之吧,他才是唯一真正属于你的!” 李姨娘眼睫微颤,轻声道:“多谢大人,妾当谨记大人吩咐,未敢犹忘。” 傅亭微微颔首,行至假山时,李姨娘上前两步,急急说道:“大人,梅姐姐……当年给我写过一封信,应在渝州界内,临山海之处,大人何不……。” 傅亭伸手制止了李姨娘,未道只言片语。 在这四方云动之际,渝州江氏私房菜开张了。 宣传单已经发出去五日了,大大小小的海报贴满了渝州城最热闹的街道和人流量最密集的地方,看的人眼花缭乱。 渝州从来没有哪家酒楼把自己的招牌菜以图文并茂的方式对外宣传,这是明晃晃的让别人照着你的宣传单偷窥你的菜品啊! 也因此,一些酒楼在对江氏私房菜生起戒心的同时,又不以为意的把他撇在了一旁,就这样的,还不堪称之为对手。 江氏私房菜在渝州无数人的期待中,以一种另类的、张扬的、华丽的方式展现在渝州百姓的眼前。 没有锣鼓宣天,却有从未见过的轻歌热舞,没有烟花爆竹,却让你的视觉、嗅觉、味觉受到前所未有的洗礼,没有性别与身份的歧视,却能让你享受到贵族般的待遇和服务,却让你有一掷千金的冲动。 在这里,你能充分体会到什么叫“上帝”。 第118章 开业大吉 古人不知道什么是上帝,但不妨碍他代入式的臆想,你听听那些“服务生”都是怎么跟客人说话的! “这里有热菜、凉菜、炒菜、火锅、海鲜、刺身,还有自助甜品和热饮,您可以照着菜单点菜,我们也可以为您搭配合适的菜品供您参考,您还可以选择自助餐套餐,您是客人,想怎么吃您说了算!” “哎哟,这位客人,您是点的自助餐套餐,不建议您吃这么多蛋糕,虽然味道好,可也特别容易饱肚子,那些高档海鲜刺身价格高且味道鲜美,您尝尝,保证不吃亏!” “老爷子,这个捞汁海鲜虽然鲜甜美味,但其性寒凉,吃多了您老这肠胃可得遭大罪!您可以吃那边新鲜出锅的清蒸海鲜,配上咱们江氏私房菜独一无二的蘸料,那才叫一绝!” “小公子,烤串香吧?再给您配一杯热乎的果茶吧,解腻又暖味,最合适不过!” 这是一早就被传单上的菜品馋急了的吃货们吃之初体验,连外面的节目都顾不得看,先抢占了座位再说。 看热闹的永远是大众,店铺门口的舞台周围,早已被挤的水泄不通。 幸亏小四和小五提前找了几个临时工,让他们在街道两旁维持秩序,必须给来往的车辆和行人留出足够的空间,不然就得乱套了! 江氏私房菜找的临时工也是穿着统一定制的制服,颜色鲜艳,格外醒目。有的标着秩序,有的标着清洁,各自有着不同的分工。 这些临时工彼此相互监督,活跃在现场及周边,负责维持现场秩序和清洁卫生。他们的工钱按天结算,虽然只有几天,但是工钱很高,很难得有这么好的赚钱机会,被选中的临时工都很认真,丝毫不敢马虎。 “好!再来一个!” “好听!也好看!小家伙们,再来一个!” 舞台上,七兄弟排练的第一支歌舞《恭喜发财》刚刚落下最后一个鼓点,人群中爆发出一阵赛过一阵的掌声和叫好声。 七兄弟谢幕后依次退出舞台,一个年轻的说书先生款款登上舞台,他是开业期间的主持人,姓沈。 沈书生是安景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面淘出来的,看了江山写的主持稿以后,三秒钟进入状态,不需要排练,不需要示范,也不需要江山费心解说。 人才啊! 江山看着这位沈书生,两眼直发光。她决定,一定要想办法把这位书生留在江氏私房菜,有大用。 “尊敬的各位来宾,亲爱的各位朋友,大家上午好,欢迎来到江氏私房菜的开业现场!” “这里有你吃不到的人间美味,有你体会不到的极致享受,还有你看不到美食新世界……!” “江氏私房菜开业大酬宾期间,各类菜品第一天五折售卖,第二天六折,第三天七折,第四天八折,第五天九折,办理本店vvip会员的客户可享受所有菜品的六折优惠!终生六折优惠……!” “本店会员等级分为钻石、黄金、白银三个等级,每个等级可享受的优惠政策不同,您可以根据自身的需求选择办理,不管是送亲戚朋友还是上司领导,都极有面子……!” “同城二十里内的vvip客户,本店可免费配送菜品上门,您不用出门便可以享受到最优质的服务和最新鲜的食材,走过路过您可千万不能错过……!” 沈书生的主持不是无用功,看台下的人群已经有人伸着脖子在问,什么是vvip会员,什么是钻石,什么又是黄金和白银。 江山倚在二楼看着沈书生堪比现代网红的表演,笑弯了眼。 安景看着她笑的杏眼弯弯像汪了一潭泉水,忍不住问道:“就这般喜欢?” 江山抚掌笑道:“沈先生可真有意思,你从哪儿找来这么个活宝?” 安景唇角微勾,“一个落魄的书生,喜欢的不是四书五经,却是各种话本子和游学杂说,能堪什么大用?” “此言差矣!”江山正色道:“这世上道路万千条,不是只有读书才能出人头地的,这天下的读书人和普通凡人相比,寥寥可数,其余人难道就不活了吗?只要行的端、坐的正,问心无愧,怎样的人生都值得尊重!” 安景瞥了一眼舞台上的沈书生,语气有些酸,“哗众取宠而已!” 江山看了安景一眼,奇道:“人是你帮我找来的,你也认可了他的主持能力,怎么现在倒要编排他了?他哪儿得罪你了?” 安景紧抿着唇不说话。 江山就认为安景这是在闹公子哥儿的脾气,他们有这个权力。 “听说楼上来了一桌客人,是渝州商会的成员?你还是去接待一下吧,那些人咱们得罪不起。”江山忽然说道。 安景侧过头看了她一眼,“你不去跟他们见个面吗?以后少不得要跟这些人打交道,捐钱捐物、留名留声,都得过他们那一关。” 江山想起裴广年,神色冷了下来。 “听说渝州商会的副会长姓裴,我和那位裴副会长有点过结,暂且就不去了。你帮我盯紧一点商会这帮人,我相信肯定有人对副会长的位置垂涎三尺吧?必要的时候咱们帮帮他们!” 安景讶然的挑了挑眉,眼里闪过一丝兴味,“江姑娘,你这才来渝州一个多月吧,胃口这么大?连渝州商会的内务都想插上一脚?” 江山似笑非笑的瞥了安景一眼,“我是个生意人,只想安稳赚钱,可如果有人想要挡我的路,我总得把他挪开吧?或者你觉得直接踩过去更合适?” 安景哈哈大笑了起来,笑罢,神秘的说道:“不用担心,裴副会长现在可没空参加商会的活动,我带你去认识一下商会真正的老大,你会有兴趣的!” 商会是一种民间组织,由当地极具影响力的商人群体自发组成。商会里面担任各类要职的人员皆由商会成员或举荐,或聘请,其中不乏经商的大户、致仕的官员,也有士族大户,确认其职责后届时只需在官衙备个案便可。 但商会的权力也不少,能直接或间接影响当地商户的经营情况,也能影响商户上交给朝廷的税收。 对江氏私房菜这样的店铺来说,商会的存在确实是江山惹不起的存在,只能巴结讨好。 第119章 随便认爹 安景带着江山来到三楼的一间包厢,作了简单的自我介绍后,江山笑眯眯的说道:“欢迎诸位光临本店,为聊表心意,今日这顿饭便由我作东,还请诸位能赏个脸。” 一桌子人还在惊讶当中,江氏私房店的东家怎么会是这么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 安景的视线在众人面上逐一扫过,笑道:“李会长,江氏私房菜的每一道菜品都是江老板亲自研制出来的,由她给诸位安排一桌上等的席面,保证诸位不虚此行!” 商会的李会长站起身朝拱手笑道:“那就有劳江老板了,我等可就拭目以待了!” 话落,又朝安景致意道:“往后都是一家人了,安公子不必如此客气。” 负责三楼包厢的服务生送过来的每一道菜品都是江山亲点,无论是上菜的顺序还是菜品装盘的风格,都与众不同。 服务生报完菜名后便退了出去,江山把每一道菜品的口感和味道以及特色都作了描述,在她的引导下,在座的每一位客人都体会到了别样的滋味,这是他们在以往的宴席中从不曾感受到的。 介绍完菜品后,江山交待了服务生几句,便和安景离开了包厢。 商会会长李含目送着两人出了包厢,一双精眸里闪烁着异色。 江山直接回了她的工作室,安景也跟了过来。 “这位李会长对你……似乎格外热情?”江山没有忘记,安景带她进去的时候,李会长一只眼睛牢牢的盯在安景身上,都冒绿光了! 安景笑着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道:“李会长是聚贤庄渝州分店的掌柜,与我也曾有过生意上的往来,这些人情世故的交集,在哪儿都少不了!” 江山眸光转了转,摇摇头,“不对,他看你的眼神就像饿狼看见一块肥肉,你没觉得他的眼神有什么不对劲吗?” “你想多了!”安景一口否决。 江山没说什么,谁还能没点儿秘密,只要不影响她赚钱就行了。 “小嘛小二郎,背着书包上学堂,不怕太阳晒,不怕那风雨狂,只怕先生骂我懒呀没有学问我无脸见爹娘,啷里个啷里个啷个里个啷……!” 窗外传来三郎清灵的歌声,安景的耳朵不由自主的竖了起来。 “这些歌都是你教他们唱的?舞也是你给他们排的?”安景一边听,一边不动声色的打量江山。 这姑娘真是个宝! 这样朗朗上口的歌曲他从来没有听过,那些别具一格的舞蹈他也从未曾见识过,渝州没有,上京也没有,整个庆国都没有! 可这姑娘张口就能唱,伸手就能舞,这到底是哪里来的仙女? “……不是为做官,也不是为面子光,只为穷人要翻身呐不受人欺负哎不做牛和羊,啷里个啷里个啷个里个啷……!” 江山嘴里跟着三郎的节奏也叽叽咕咕唱了起来,窗外的一米阳光洒在她瓷白的脸上,在她的眼睫上投下一道阴影。 “三郎很喜欢唱歌跳舞,也很有表演力,我就给他瞎编了一些曲子……。”江山不走心的随口应道。 她不愿意说,安景便也没再多问。 两人坐着喝了一会儿茶,不多时,喜儿抱着江淮过来了。 江淮抱着江山的茶杯要喝茶,江山没让他喝,他便扭股儿糖似的在江淮怀里扭了起来。 “小姐,小公子还想去外面玩儿,还非要上舞台上玩儿,奴婢拉不住他,只好把他抱回来了!”喜儿心累的不行。 说话间,江淮已经挣扎着从江山身上下来了,扶着桌子沿着墙往窗户旁边一步一挪。 “羊,羊,啊,啊啊……!”江淮仰头看着窗户,回头不甘的冲江山喊。 江山不为所动的看着他,道:“有本事你自己爬上去!站都站不稳成天就想着往外跑,你咋不上天呢!” 江山不开口,喜儿也不敢有所动作。江淮左顾右盼了一阵,又扶着墙挪了回来,一把抱住安景,冲他咧嘴笑了起来。 安景挑了挑眉,拿帕子帮他擦掉嘴角的口水,道:“有求于人,不得表示表示吗?叫我一声好听的,我就抱你过去。” “嗲嗲,嗲嗲!”江淮紧紧揪着安景的衣袖,笑得见牙不见眼。 江山坐直了身体,朝江淮瞪了过来。 臭小子,见谁都喊爹,什么坏毛病! 安景怪异的看了江山一眼,嘴里重复着江淮的话,“嗲嗲?这是个什么称呼?” 他知道江山未婚产子,也知道这个孩子没有爹,一时半会儿他也没想到这茬。 “嗲!嗲嗲!啊!啊!”江淮嘴里喊着,扒拉着安景的袖子拼命往他腿上爬。 这一刻,安景奇异的想起了那两个字! “哎!嗲嗲带你下楼去看舅舅!”说话间,安景高举着江淮,不顾身后传来的眼刀子,大步下了楼。 江山揉了揉眉心,蹙眉问喜儿:“他是不是见谁都喊爹?” 喜儿缩了缩脖子,呐呐道:“也、也不是随便认爹,小公子就是对长相俊美的年轻男子……平日也就喊傅大人比较多,安公子是第二个……。” 还是个颜控! “谁教他喊爹的?”江山头疼的问。 她可以不成亲,也可以一辈子没有男人,但她不能让江淮随随便便认人做爹,这是原则问题。 喜儿脸都白了,她瑟缩着道:“奴婢、奴婢不知,许是傅大人自己……小公子很喜欢傅大人……。” “行了,你先下去吧!” 主持人沈书生在台上把控全场的时候,一群小演员连服装都来不及换,就奔向了各自的岗位。 小四和小五把店铺从里到外、从上到下巡查了一遍,又和外面维持秩序的临时工和清洁工聊了会儿,确定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也没有发现任何安全隐患,这才回到休息室喝水。 春哥儿则和虎子碰了个头,清点了今天送到铺子里的所有食材和物料,又到厨房和仓库里面看了库存,最后还是决定临时去拉一车水果回来! 开业期间一应果茶全部免费供应,消耗的太快了! 第120章 各显神通 石头把楼上楼下所有的包厢和大堂都跑了一遍,并没有发现有服务生偷懒或者服务态度不好的现象,也没有发现怠慢客人、服务不到位的现象,唯独有个小伙计下楼的时候没留神,崴了脚,现在走路还一瘸一拐。 石头当即立断,让伙计立刻去医馆看大夫,先休息两天再视伤情考虑要不要继续休息。 伙计一听,脸都白了!他忍痛偷偷瞒着所有人就是为了能够保住这份工作,要是东家不要他,他再也找不到这样的工作了! 石头找帐房先生支了三百文钱硬塞到伙计手里,严肃的说道:“你把伤养好了再回来上工,江姐姐说这个算工伤,不扣你的工钱!你若不听我的,回头伤势严重了,花的钱会更多!” 伙计无奈,只得含着眼泪一步三回头的去了医馆。 正是饭点的时候,少了个伙计,石头立刻顶了上去。 有客人认出了石头是刚才在外面表演节目的小孩,高兴的跟他打招呼。 石头热情的招呼客人用餐,很快跟客人打成一片。 小七跑过来找石头的时候,石头正把客人们逗的哈哈大笑。 “二哥,你过来,我有事跟你说!”小七悄咪咪的跟石头打着眉眼官司,圆圆的小脸上堆满了喜庆的笑意。 “咋的了?”石头替小七擦掉额头上的汗,低声问道。 小七左右看看,凑近石头的耳边小声说道:“在后厨帮工的霍大娘,我看到她用手在捞汁海鲜里面找螺肉吃!她都没洗手!” 石头面色微变,跟小七低语了几句,随后小七匆匆跑回了厨房。 霍大娘再一次偷吃的时候,小七当着后厨所有人的面,指责了霍大娘。 霍大娘还想狡辩,小七拉过她的手说道:“我前后看见你三次未净手就在客人点的捞汁海鲜里面找螺肉吃,你的手上还有油渍和海鲜汁的味道,大家不信可以过来看!” “我吃了又怎么了?他们也都吃了,你怎么不说他们?”霍大娘恼羞成怒,干脆让后厨所有的帮工给她顶包。 众人慌了,有个年轻的妇人摆着手连连说道:“我没有偷吃!我真的没有偷吃!” 有个年纪大一点的妇人则心虚的搓着手,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小七视线在众人脸上扫过,脆声声道:“你不要随便冤枉人,我没有看到那个姐姐吃厨房里的任何东西,我也没有看到他们几个吃东西,那位大娘只是把从盘子里掉出来的糕点捡起来洗干净吃了,她也是不愿意浪费食材。只有你,未经许可便擅取客人点的菜视为偷,你还不讲卫生,你的行为已经严重影响了店铺的招牌。我已经通知了二哥,你去找他结算今日的工钱,明日不用来了!” 霍大娘哼了一声,怒气冲冲的走了。 小七再次环顾四周,稚嫩的嗓音在厨房里响起:“你们不要学霍大娘,方才我看见她并没有把海鲜清洗三遍,也没有把死掉的海鲜挑出来,这样的海鲜品质是不符合售卖要求的!这位姐姐,麻烦你把这些海鲜重新清洗一遍,死掉的海鲜都挑出来,方才送到楼上的两份捞汁海鲜也都需要返工。” 年轻的妇人连连点头。 未时的时候,铺子里的客人已经不多了,工作人员也都轮流用完午饭,难得的轻闲了下来。 开业期间的节目表演安排在上午,下午却有抽奖活动。 获得三等奖的免单一次,二等奖获赠vip白银会员资格,一等奖获赠vip黄金会员资格,特等奖获赠钻石会员资格。 还有三十份激励奖,是一份小蛋糕或者一杯果茶。 vip会员是需要充值才能够享受到优惠资格的,一次性充值一千两银才能获得vvip钻石会员资格,后续每次充值只需要三百两银,每次结算的时候只要卡里有余额,就可以享受六折优惠价。黄金会员首次需充值五百两、后续充值只需二百两,白银会员首次需充值一百两,后续充值不设限额。 而抽奖环节奖励的会员资格是不需要充值的,只需要卡里有余额即可,特别适合普通人群。 于是,光奔着抽奖来的客人就再次将舞台围个水泄不通。 抽奖环节的活动由三郎主持,他往舞台中间一站,整个就是一活动的发光体。 当着所有观众的面,他把手中几枚写着不同等级的会员卡的竹片亮给众人看过后,当众投入到舞台中间的木匣子里,并抱着匣子来回晃动,将里面的竹片分散。 木匣子上面有个圆形的孔,抽奖的人只需把手放进去抽一张竹片出来,上面写着什么就是什么,当场兑换奖品。 也不是什么人都能上台抽奖,得先抢答三郎提出来的几个问题,答对了才能抽奖。 三郎的问题很简单,问的也不过是先前发出去的宣传画册里面的内容以及各类菜品的种类和特色,回答错误的直接就有人在旁边起哄了。 第一个上台抢答的是一个中年汉子,当三郎问道水煮鱼的特色时,那汉子傻傻笑道:“可以让我媳妇儿回答吗?她念叨了好几次了!” 三郎顺势问道:“婶儿可是看过宣传册?今日开业第一天可是六折优惠呢,您不带婶儿过来尝尝?” 台下一个妇人瓮声瓮气的道:“他非得说太贵,要自己在家做!做了两次了,没一次做出来鲜辣味儿!” 台下的人群哄堂大笑,那汉子难为情的挠了挠头,磕巴着道:“要、要是能抽中奖,甭管中个啥,晚饭吃啥我都依你,成不?” 三郎嘻嘻笑道:“小子在此预祝大叔大婶得偿所愿,请大叔抽奖!” 中年汉子搓了搓手,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大伙儿一起给大叔加个油呀!加油!加油!” “加油!加油!” 随着三郎强有力的号召,中年汉子终于抽出了一块卡片,上面写着激励奖。 “媳妇儿,我中了,中了!”中年汉子激动的满脸通红,欢呼着跑下台一把抱住了他媳妇儿。 夫妻俩又蹦又跳,直到服务生把一份小蛋糕送到他们面前。 “您若是不喜欢蛋糕,也可以到里面换一杯果茶。”服务生微笑着说道。 “喜欢!喜欢!这玩艺儿老香了!媳妇儿,快尝尝,看看好不好吃?” “小郎君,快抽下一个奖吧!”有人开始催三郎。 第121章 隐藏的财神爷 第一份vip会员奖产生的时候,人群沸腾了。 中奖的是一位大户人家的公子,身边的小厮随从跟了一大群,各种恭维和道喜的声音不绝于耳,富家公子直接掏出荷包里的银子当场给众人打赏,现场的秩序一度混乱。 有一个猫着腰在地上捡钱的人被人撞倒了,眼看有人要踩上去了,小四和小五不知道从哪里钻了进来,将地上的那人连拉带拽拖出了人群。 好险! 三郎抚着胸口清了清嗓子,对那位公子哥说道:“大哥哥仗义疏财,真是好样的!不过这里人太多,要是因为大哥哥的义举造成拥挤和踩踏等事件,可就得不偿失了!大哥哥要不先过去兑奖?” “哈哈哈,也好,本公子就听小兄弟的,走,我们去兑奖!” 台下有人心里在犯嘀咕,仗义疏财是这样用的吗?义举是这么个意思吗? 不远处的安二见风险解除,抱臂施施然遁了,他还要去天街138号的二店看看那边有没有人捣乱。 前期投放的宣传单页上面写的很清楚,天街的两个江氏私房菜的铺面都是同一个东家,一模一样的经营方式,分一店和二店,138号是二店。 所有的会员卡都可以在两个店无差别消费,客人爱去哪里去哪里。此次开业期间的活动之所在选在一店,是因为一店门口的位置相对宽敞,便于开展活动。 但是二店的面积更大,雅间也更多,所以在接到顾客预订的时候,江山会让接单的店员根据客人的需要推荐他到哪个店铺去消费。 安二走到门口的时候,安景正从里面出来。 安景朝安二抱拳施了一礼,安二却还没有还礼,而是双手环胸看着他,眼神淡漠中透着点不好形容的异色。 安景是知道安二的,但他不像江山那么天真的认为安二就是个钱多了没处花的闲人。安二有高深莫测的武功,还有一种冷到了骨子里的铁血无情,以安景阅人无数的经验,他认定安二不是普通人。 “不知安二公子有何指教?”好歹是名义上的合作伙伴,安景还是想套好关系。 安二的视线从安景身上移开,投到在大堂里忙碌的江山身上。 他歪头想了想,极淡的朝安景点了点头,走了。 安景有些莫名其妙,随即眼神一变,转头望向大堂里面。 安二在江山面前站定,不知道了说了些什么,江山就笑了,还扶着腰仰着头大笑,笑的一点也不含蓄。 安景磨了磨牙花子,用力握紧拳头。 那个二呆子,居然打着这个主意! 他忍不住又退了回去,躲在一根柱子后面。 “哈哈哈……三郎就是有这个本事!那几个孩子都做的很好,很认真负责,我很喜欢他们,你教的很好,谢谢安二哥!”江山很是开怀的样子。 “……不谢!”安二慢吞吞憋出两个字。 “安二哥,这几个孩子以后还要多麻烦你和先生细心教导,我也没什么本事,教不了他们太多有用的知识,反倒还要他们助我良多,哎!” “你……很好……。”安二多憋了一个字。 果然好心机! 安景把柱子都挠出了一道痕迹。 “安二哥,这几天会有几般货船从古阳县给我们送货到渝州,届时劳烦你提前安排一些人手随我去码头卸货。这条海上航线我好不容易才打通,不想功亏一篑,所以这件事一定要做的隐秘一点!” 安二点点头,上了楼。 安景的心一个劲儿往下沉。 这么重要的事,她竟然一个字也没有跟他提过,反而告诉了这个二呆子,她这是不相信他吗? 她不知道他手上有足够多的资源可以解决货源的问题吗?她不知道他在商行在呼风唤雨的存在吗?她不知道他真正的身份背景其实……好吧,她确实不知道! 安景心里憋屈的要死,他堂堂聚贤庄的大掌柜,巴巴跑到这里给一个小小的分店当二掌柜,还不能让别人知道他的存在! 他是真正的金手指,他做的每一笔生意都赚的盆满钵满,他投资的每一笔钱都能得到数十倍的回报,他才是那个隐在大庆各大商行背后的财神爷! 这丫头有眼不识金镶玉,放着他这么个多金又帅气的单身贵族不傍,在这个二呆子身上浪费时间,有她后悔的! 趁着裴家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无暇顾及之时,枞阳县港口的势力已经被重新洗牌了,在青阳侯世子李明赫的暗箱操作下,夏青一行人已经在枞阳县有了立足之地。 收到江山的信后,夏青带着一帮兄弟在松阳县周边县城的各个渡口联系了一批渔民,又借由他们的关系找到了一些其他的货源。只要有船只,什么都可以运送,夏青的船队不做大生意,只为普通的渔民运输一些食材,这对那些土生土长的渔民和普通老百姓来说,这是天大的好事。 夏青运到渝州的食材相对当地的市场行情而言,经济又实惠,而且极大限度的保存了食材的新鲜度,他们全程冷链保鲜! 江氏私房菜消耗不了那么多食材,别说是两个店铺,再来两个店铺也吃不下! 江山是这样跟安景说的。 “安公子,我有一个朋友,他从古阳县送了一些新鲜的食材过来,咱们店铺也用不了那么多,你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将那些食材以市场价售卖给当地的酒楼客栈?我能保证食材的质量,性价比肯定比市场高!” 终于来了! 安景眸光灼灼的望着江山,手指飞快的在腿上打着拍子,心里一个声音在狂喊:早就等你开口了,今晚上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从古阳县千里迢迢运送食材到渝州,这代价有点大呀,就算能够全部出手,大概也赚不到什么钱!”安景微眯着眼眸,不紧不慢的说道。 江山一听,觉得有戏,杏眼一眯,道:“安公子有所不知,这些食材是从古阳县周边老百姓手中收购的,没花多少本钱,这一路上又用冰块全程冷链保鲜,咱也不指望多赚钱,只要能让那些百姓和船夫有个稳定的收入就行了!” “冰块……!”安景眼里划过一道异光。 江山自知失言,想打个马虎眼糊弄过去,却被安景一把抓住了手腕。 “江姑娘,我们打个商量吧!” 第122章 因吃醋引发出来的商机 此时的安景,眼里闪着精光,江山总觉得他要是想算计一个人,一定能让他连片遮羞布都保不住! “你、你有话好好说。”江山小心翼翼的抽回手,不动声色的把坐椅挪远了些。 安景却把椅子朝着江山的方向挪近了些,压低声音说道:“区区一个古阳县不算什么,要做就做大的!整个渝州有二十多个县城,以渝州为中心四面铺开,最远的地方也不过千余里,但是走水路的话则可以缩短一半的路程!我们可以成立一个专门运输物资的机构,设立足够多的调度点,再由各个调度点分派到当地的商铺去售卖……!” 物流! 江山脑子瞬间像被人打通了任督二脉,她接过安景的话说道:“我们需要庞大的车船运输队伍,船可是很贵的,海陆交通的关系也需要维护,除了要有钱,还需要有人脉,你……。” 安景的手指在自己胸口戳了戳,阻止了江山的未尽之意。 “你真的可以搞定车船、打通那些关隘?”江山还是不太放心。 “有钱能使鬼推磨,你可以试着相信我!”安景笑的意味深长。 江山轻吁一口气,稳了稳心神。 说实话,她不了解这位安公子的实力和背景。 更准确的说,她不了解安公子和郑五背后的大老板的身份、实力和背景。 这就让她不太敢施展手脚。 成立物流运输是她在古阳县的时候就想过的,她和夏青的合作就是物流运输的第一步。只是没想到这位安二公子比她想象的要靠谱,或者说他背后的势力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这样一个巨大的商机,现在却经由安二公子的嘴就这么轻飘飘的带出来了,江山觉得不大真实。 似是察觉了江山的心思,安景唇角微勾,笑容如春水般荡漾着一抹别样的柔情,“江姑娘放心,安某定不会让你失望!” 这话说的,我失望什么!又不要我出钱,也不要我……等等! 江山抬眸看向安景,“安公子,物流运输的生意你早就想过吧?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提出来?我才到渝州多久,连自家这一亩三分地都还没打点好,自认为没那个本事做这么大笔买卖!” 安景啧了一声,“你说的那个……物流,这个词挺好,若是一般的食材,根本经不起长途运输,你刚才也说了,全程冷链运输则可保留食材的新鲜程度,冷链啊……!” 安景在心里琢磨着这个词,这可是烧钱的买卖,哪怕是他这个财神爷,也做不到这两个字。 果然! 江山在心里权衡了片刻,斟酌着道:“我确实有制冰的法子,但目前为止,我只应了一个人帮他限量供应,这个数量也是由我自己定的。你应该明白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我只能把这个方子交给我最信赖的、能够与我生死相依的人,我这么做也只是为了保障我的人身安全,希望你能理解。” 说来说去还是不相信他! 安景有些生气,他站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踱了几步,叹了一声:“你要怎么样才能相信我?你想让谁来负责这件事?” 江山想了想,吐出两个字,“安二”。 “不行!”安景一拂衣袖,面露愤愤之色,“你信他不信我?你怎么能信他不信我?他哪儿比我可靠了?他除了功夫比我高,哪点儿比我强?不行,不能交给他!” 江山呆了呆,这是什么逻辑? “安二哥人比较单纯,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他功夫好,在外行走我比较放心。”这是江山给出的理由。 安景不太能接受前面的两句,什么叫安二比较单纯、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这意思是说他不单纯、比较有心机? “他那不是单纯,是呆傻!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那种!你怎么能看上他那种人?”安景越想越气。 江山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安二哥得罪你了?什么时候的事?因何事得罪了你?” “……!”安景被江山怼了一嘴,静默了下来。 他的情绪好像特别容易因江山而变化,一点都藏不住,这根本就不像他的行事作风! 安景有些烦躁的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待内心的情绪波动慢慢平复,才不紧不慢的道:“我倒是有个主意,我给你买几个人,那些人多是因为主家犯了事才被发卖,他们有的是大户人家的管事,有的是商铺的掌柜,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傍身的手艺。如果买下他们的身契,也便是掌控了他们的命,生死任由主家发落,你用的也可放心些。” 江山眼眸一亮,若有所思。 这个世界的人命不值钱,尤其是没有人身自由的奴仆,一纸契书就能决定一个人的生死。虽然她还不能接受,但她必须习惯! 三天后,安景领着从人贩子手中挑选出来的一众奴仆过来,江山挑了六个人,四男两女,给他们赐了江姓,唤名富贵、荣华、吉祥、如意、良辰、美景。 六人签的是死契,这辈子都是江山的家奴,生死全凭江山定论。 富贵和荣华年岁大一些,一个四十多岁,一个三十多岁,吉祥和如意都是二十多岁的青年,良辰十四岁,美景十二岁。江山把良辰美景两个姑娘放在身边近身伺候,四个男仆则被她派到铺子里跟在李掌柜身边学习。 一如安景所说,他们都身怀一技之长,所见所闻所思所想都很成熟,只要给予适当的引导,很快就能用起来。 良辰和美景是堂姐妹,良辰曾在大户人家做二等丫头,知书达礼之余透着一丝柔弱,一看就是被大家人家娇养着的。美景是在后院跑腿的粗使丫环,只粗粗识得几个字,倒是腿脚勤快,人也皮实。 两个丫环进了后院,喜儿的压力一下子大了。她也是被傅知县买来送到焦宅的奴仆,身契在焦家老太太的手里,这两个丫环的身契却在小姐手上。 喜儿担心小姐不喜欢她,会把她送回焦宅老太太身边。 第123章 新的机遇和挑战 江山第一次正经八百的用起了奴仆,喜儿对她而言更像是妹妹,大部分时候是帮着焦母带带江淮,家务活几乎没让她做。 这两个丫环就不一样了,端茶送水、梳妆打扮、更衣叠被,一应生活起居全包了,江山彻底成了十指不用沾阳春水的大小姐。 虽然江山跟她们两姐妹说过多少遍不需要太遵守那些大户人家的礼仪规矩,然而良辰不听,还把美景管的服服贴贴。 搞的江山自己都不自在了,在良辰的影响下,江山也在潜移默化的改变着自己。 江氏私房菜在渝州城内以万夫莫敌之态强势进驻,很是轰动了一阵。看到帐本上的流水,江山忍不住感慨,果然不能和古仙镇那样的小地方相比,一天的流水快比上古仙镇一个月的了! 顺顺利利的开业半个多月后,夏青的船只到了渝州,并在事先约定好的地方靠岸,等待江山带人来卸货。 夏青在兴奋之余隐隐有些担忧,这是他们兄弟几个第一次跑这么远的地方送这么多货,这也是他们的第一批货,成败与否事关重要,容不得一丁点马虎。 若是成了,他们从此将走上一条不一样的康庄大道,可若是败了,损失的不仅仅是钱财,还有精神和勇气的消弭,有可能他们这一辈子再也没有这样孤注一掷的勇气和决心了! 水司衙门的人例行巡海,对泊在岸边的所有船只进行逐一检查,有发现贵重物品的船只,更是要连箱子都打开一件一件进行盘查、核对。 检查夏青的船只时,里面只有寻常的海货和新鲜瓜果蔬菜,在那些海役看来都是不值钱的东西,还腥臭无比,在海上做这行买卖的顶多也就能糊口混饱肚子而已。 是以,他们打开箱盖看了看,连翻都没翻动一下,就捂着鼻子走了。 夏青长舒了一口气,心里的重力轻了一半。 海役刚走,江山带着一群人赶着车马浩浩荡荡的过来了。 看见江山,夏青像看见了救星,挤过人群大步跑到江山面前,兴奋的喊:“江掌柜,你可算来了!” 江山笑眯眯的道:“等急了吧?先找个地方休息会儿,等卸完货我给你们接风洗尘!” “哎,好嘞!”夏青带着几个兄弟欢天喜地的走到旁边坐了下来,不错眼的看着他们卸货。 这些货可都是他们的命根子,虽然整船货加起来也不过几百两银子,但是对他们的意义可不止这几百两银子,这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根本! 卸完货,江山把荣华喊了过来,把他介绍给夏青,让夏青以后就找荣华交货和结帐,也就是说夏青他们这条线路以后就归荣贵负责了。 给夏青一行人的接风宴上,荣华双手奉上销货单和三百二十两银子。 夏青激动的脸都红了,双手颤抖着接过沉甸甸的银子,像个孩子似的和兄弟们抱成一团又蹦又跳。 等他们发泄完心中的激情,江山又和夏青聊起了物流运输。 这对夏青来说又是一个新的领域,也是一个更大的机遇和挑战。他们兄弟几个在海边小打小闹了这么多年,一直都在困境中求生存,压根儿就没想过长远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如今听江山这么一说,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跳出来了。 “江掌柜,您的意思是,我们不但可以在古阳县、枞阳县和渝州之间运送海货,还可以走陆地运送其他的物资?” “就是这个意思,你们兄弟几个人多,可以组队,人手不够的话还可以招募一些其他的商贩加入,也可以拉拢一些田产较多的农户为你们提供更稳定的农产品货源,这些都可以变成钱,就看你们愿不愿意干!” “我们愿意!”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激动的站起身,抡起拳头往上重重的挥了出去。 他刚刚成亲,父兄已经把他分出来单过了,他必须赚更多更多的钱来养活自己的妻子,还有他们的孩子,他愿意吃苦,愿意冒险一试! 夏青脸上的表情却不像其他兄弟那样激动,他默了片刻,沉声说道:“江掌柜看的起我们,愿意给我们这个千载难逢的赚钱机会,是我们兄弟的荣幸,但是……只怕兄弟们拿不出那么多钱,便是现在手上的船只,也有很多需要修缮后才能出海,我们没有那个能力一口气吃成个胖子!” 话音刚落,其他兄弟都沉默了。 是啊,他们没钱。 这一趟出海,刨去成本,赚来的银子每个兄弟最多能分到十几二十两银,连修补船只的钱都不够,又哪来的本钱购买车马,不用想就知道他们没这个能耐。 “不需要你们出本钱,购买车马的费用由江氏私房菜全额出资,你们只需要保证货源充足、运输途中不出差错便可,我们会在各个县城设立调度仓,你们只需要将物资顺利移交到调度仓,你们的任务就完成了,届时会按照货物金额的一定比例给你们分发佣金。” “后期如果你们有了本钱,也可以把你们自行收购的物资卖给我,你们赚取中间的差价,但这个有一定的风险,赚的也可能会更多。” 夏青震惊的站起身,不敢置信的和兄弟几个对视了片刻,随即抱拳肃声道:“江掌柜,我们兄弟几个都听你的,上刀山、下火海任凭差遣!我们也不要什么佣金,只要兄弟几个能够有一份稳定的进项养活家小足矣!” 老实人呀! 江山在心里叹了一声,摆摆手道:“这个以后再说,你们回到古阳县就可以着手准备了!走的时候你让荣华带你去取两千两银子,等车马到位后,你们再按照荣华的清单去收购物资。细节方面荣华晚一点会跟你们说清楚。” 两千两……夏青脸上的表情已经没法用语言来形容了,他这辈子还没见过那么多钱!他们还什么都没做,江掌柜就能放心给他们带走两千两银子,这份信任让夏青想要找个没人的地方哭一会儿。 江山心里想的却是,古阳县和枞阳县是渝州物流运输的第一条线路,夏青等人虽然长期在海上谋生,但货运的道理相通,陆地甚至比海上的运输更为便捷,物资存储方面也更有优势,只要手上有足够的银钱,江山完全相信夏青有这个能力。 第124章 美得很 渝州城的第一场春雨来的很突然,前一刻还晴空万里,下一秒便淅淅沥沥飘起了绵密的细雨。 二月初二,龙抬头,遇春雨,大吉之兆。 喜儿抱着江淮在绸缎庄的屋檐下躲雨,美景去对面买伞了。 今天江氏私房菜的所有员工要“团建”,还要聚餐(小姐的话里话外大概是这么个意思),她本来要带美景来绸缎庄取小姐做的衣服,奈何出门的时候小公子非要出来玩,小姐便让她们顺便带小公子去看耍猴。 喜儿常在心里想,小姐把小公子养的太随便了,连个奶娘都没有,还老是带他到外面看街头卖艺的杂耍,把小公子的性子都养野了,成天不着家想往外跑。 有好几次她一个没留神小公子就跑远了! 美景拿着伞匆匆跑了过来,替喜儿和江淮撑在头上。 江淮整个身子都往外探,抗拒的把雨伞往外推,嘴里嗯嗯啊啊的表达着自己的抗议。 “小公子,不能淋雨呀,会生病的!” 江淮不听,小胖手抓着伞用力一甩,伞从美景手上飘了出去,滚啊滚,滚落在一辆马车前。 马车停了下来。美景慌忙上前捡起雨伞,朝撩开的车帘里面曲膝施了个礼,退到了喜儿旁边,偷眼朝马车里瞄着。 先是一只骨节修长的手,再是一张丰神俊朗的脸。 喜儿正觉得此人似乎有些眼熟,江淮便扯着嗓子大喊了一声“嗲嗲!” 马车上下来一位年轻男子,他三步并为两步走到喜儿面前,伸手接过江淮,朝他莞尔笑着喊了一声“淮儿”。 “嗲嗲,羊,嗯嗯,羊!”江淮抱着男子的脖子,伸手指着前方,扭股儿糖似的。 “好,爹带你去找娘。” 美景惊呆了,她拉了喜儿一把,冲到马车面前将男子拦住,恶狠狠的道:“放下我家小公子!” 傅书伸出一只手将美景拎到一旁,朝喜儿嘻嘻笑道:“新来的丫头?好没规矩!” 喜儿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忙拉着美景向男子见礼:“奴婢见过大人!” 大、大人?什么大人?这人要冒充小公子的爹,不应该拉他去见官吗? 傅启源点点头,淡声道:“本官先带淮儿回去。” 马车上,一双极为相似的眼睛默默的注视着。 江淮抱着傅启源的脸,满脸的兴奋。 “嗲嗲呀,啊哈,呀!” “淮儿想爹爹了没有?”傅启源宠溺的问。 江淮拿脸贴贴傅启源的脸,把口水挂在他的脸颊上,表达自己的欢喜。他每次这样跟娘贴贴的时候,娘就会很开心的逗他玩。 “爹爹也很想淮儿,还有你娘。”傅启源声音柔的快要滴出水来,看着江淮的眼神溢满了欢喜和疼惜。 喜儿和美景在后面远远的跟着,美景一副见鬼的表情,轻轻拉了拉喜儿的衣袖,小声问:“喜儿姐姐,那位大人……是谁呀?” 没等喜儿回答,自顾自道:“没听说小姐嫁人了呀,啊我知道了,一定是和离了!” 喜儿怒道:“休得胡说,那位不是小公子的爹,是古仙镇那位老太太的义子,以后把嘴巴闭紧点,小姐不喜欢听这些闲话!” “……不对啊,小公子和那位大人明明长的那么像……!” 喜儿急急停下脚步,用力在美景的手背上拍了下去。 这话她压在心里好久了,一个字也没敢往外蹦! 除了小姐,她带小公子的时间最长,每次看到大人带小公子玩的时候,那种感觉便格外的明显,尤其是小公子五官长开以后,和大人越来越像了! “要是不想再被发卖,这些话以后一个字也不准提!” 今天是个好日子,江山提前在店铺里张贴通知,今天晚上不营业,要接待自家的伙计。之前预约过的客人,改个日子统一优惠五折。 店铺里的伙计们比往日更精神、更喜气,之前服务别人,今天服务自己,还有东家给发红包,比过年还高兴! 过年的时候大伙儿都在忙着准备开店,没有与家人团聚、吃年饭,东家这是补偿他们咧! 良辰在江山身上已经捯饬了快一个时辰了,务必要把她打扮的像天仙一般。 十七岁的姑娘家,正值最美的年华,既有俏丽无双的姿容,又有成熟女子的风情,稍稍打扮一下已经是世间最美的颜色了,何况良辰还在她身上颇费了一番功夫。 江山瞅着铜镜中的美人,有些恍惚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她竟长的这样好看? “小姐,奴婢早说过您是个美人胚子,现在就差换上新衣了!” 江山心里隐隐有些小激动,她小心的摸了摸头上那些贵死人的发簪和钗环,晃了晃脑袋,喜滋滋的拎着裙子出门了。 迎面经过的服务生集体张大了嘴,转动着脑袋目送着江山下了楼,好半天还不了魂。 “哇,仙女姐姐!”小七第一个发现江山,张着能塞下两颗蛋的嘴巴,傻愣愣的看着从楼上下来的女子。 小七一喊,三郎也看到了姐姐,欣喜的迎上去拉着江山的手左看看,右看看,啧啧称赞。 “姐姐,你好漂亮!” 话落,江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各种赞美声不要钱的往耳朵里飞,心里美得很。 毕竟只是个生理年龄才十七岁的姑娘,有这样好的天先条件,能不珍惜吗? 江山心里美美的,伸手逐一在七兄弟身上点过,笑道:“新衣服昨天不是都送来了吗,都去换上,咱们也要评个最美店花店草出来!” 虎子小脸蛋有些发红,瞅着江山的眼神热热的,忸怩着道:“还要干活呢,聚、聚餐的时候再换……。” “干什么活,后厨那么多人,今儿用不着你们,快去换衣服,我数一二三,再不去换衣服我就取消你们的选美资格!一、二……。” 三字没数完,人群作鸟兽散。 不,还有两个人,准确的说是两个雕像,一个木雕,一个石雕。 安景的表情有点木,与往日的他相比起来,简直不忍看。 他也换了一身飘逸的淡蓝色长袍,头上簪着一根通透的碧玉簪,成日不离手的暖炉终于舍得换成折扇。明明是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却摆出了一张呆滞的花痴脸。 他极力控制内心的失态,整个人显得有点木。 第125章 不速之客 另一个石雕是安二,他双手环胸斜倚着大门已经好半天没有动过了。 只在听到大堂的动静后,微微转过头瞟了一眼。 眼睛睁的有点大,眨眼的时间间隔的有点长,然后又变回了石雕。 李掌柜笑吟吟的声音从柜台传了过来:“东家今日姿容灵秀,芳华无双,在下可是大开了眼界了!” 江山大大方方的抿唇笑道:“多谢李掌柜夸赞,您这话我爱听,受用的很!” “哈哈哈!”李掌柜抚须大笑。 安景的思绪被李掌柜的笑声拉了回来,他轻咳了咳嗓子,走到江山面前上下粗粗打量一眼,微撇过头掩饰般说道:“你今日……格外与众不同。” “你就直说我漂亮呗!”江山笑眼弯弯,一点儿也不含蓄。 安景噎了噎,用折扇虚点着江山道:“你是个小娘子,哪能这般……!” “小公子回来了!”门外传来良辰的声音。 “我的衣服!”江山拎着裙子欢喜的往门口跑。 刚跑到门口,听到江淮脆嫩的嗓音喊了一声“娘!” 江山猛的止住脚步,黑瞳愕然的看着从马车上下来的一大一小。 “娘!”江淮再接再厉,这一声娘喊的格外清晰。 这一路上嗲嗲都在教他喊娘,不是羊。 傅启源的黑眸落在江山身上,带着一种摄人的力量,眼里有毫不掩饰的倾慕、欣赏以及占有欲。 江山顾不上回应儿子,她被傅启源的视线看的有些头皮发麻,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 “娘!”江淮在傅启源的怀里朝江山伸出手,扭着小胖腰抗议的喊了一声。 “娘听见了……你、你怎么来了?”前一句是应江淮,后一句是对傅启源说的。 傅启源抱着江淮走到江山面前站定,黑眸沉沉的似乎要把她吸进去。 “我来渝州处理一些事务,淮儿的生辰快到了,我怕到时候赶不及,便想着提前给他庆生。” 傅启源来渝州,江山不能不想到裴家,他是因为她才惹出了这些事,他来渝州定然也是为了解决此事。 江山默了默,道:“既然来了,中午留下来吃个饭吧!” 话落,转身对众人说道:“这位是古阳县知县傅大人。” 众人纷纷见礼,傅启源逐一点头致意,视线最后定格在安景身上。 安景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他对人际关系本就极为敏感,从看见傅启源抱着江淮进门,他就有了一种危机感,等他看清楚傅启源的样貌后,心情更是沉到了谷底。 傅启源看了安景一瞬,便不动声色的挪开,朝呆滞在大堂里的三郎招招手,“见到阿兄也不招呼一声,礼仪学到哪儿去了?” 三郎眼眶都红了,嗫嗫道:“阿、阿兄……。” 江山清清嗓子:“傅大人是我娘认的义子,也是三郎的义兄,唤一声阿兄也使得。” 三郎跑过来一头扎进傅启源的怀里,哽咽着道:“阿兄,我好想你!” 傅启源摸摸他的头,柔声道:“阿兄也很想你,娘也很想你,还有吴夫子和清风学馆的同窗,他们都很想你!” 江淮低头看看三郎,挣扎着下了地,抱住江淮呵呵的笑了起来。 一副舅甥俩好的小模样。 傅问接收到傅书的眼神示意,忙上前施了一礼,道:“傅大人与小姐、三郎和小公子久别重逢,不若先上去喝杯茶?” 李掌柜也反应过来了,上前请傅启源到楼上雅间一叙。 安景想上前去招待贵客,脚下却像生了根似的,一步也挪不动。 他眼睁睁看着江山带着傅启源和江淮、三郎等人上楼,看到傅启源一手抱着江淮、一手搂着三郎的肩膀有说有笑,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任谁一看就觉得他们才是一家人,江淮的眉眼甚至与傅启源依稀有几分相似,要说是亲父子也不会有人怀疑。 可他明明是江山的义兄!义兄也是兄!是兄妹就不能有苟且的关系,他不知道要避嫌吗?还有,他一个县令,没事跑这么远来干嘛?江淮的生辰还有一个月呢,轮得到他提前帮江淮庆生吗?他当他们这些人是吃素的? 安景在心里拼命吐槽,安二在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 “何事!”安景气不打一处来。 “席面要重新安排了。” 安景怒瞪安二,“何意?我都不介意多加一双筷子,他还不乐意跟我们同席?” 安二轻飘飘睨了他一眼,双手环胸往外走。 “喂,我们才是合伙人,你心往哪边偏呢?” 心里再不痛快,安景也不能失了礼数,尤其人家是官,他是商。 江山喝着茶,视线在傅启源身上有一下没一下的飘,思绪有点开小差。 “娘还好吗?可有再熬夜做鞋?她的眼睛不太好,你得空多说说她。” 傅启源的声音温润中透着一种醇厚的磁感,“我知,你且放心。” “铺子的生意可还好?我已和夏青他们说好,往后他们会定期向江氏私房菜供货,不限海货和肉类、蔬果,只要有需求,他们都能供应。” “铺子里的生意极好,乔叔和阿生他们都很能干,还有王嫂子相助,如今已经有了稳定的客源和营业额。” “那就好。”江山干巴巴的应了一声,没了下文。 三郎的眼珠子从江山身上转到傅启源身上,憋了会儿没憋住,这会儿顺势把话柄权接了过来。 “阿兄,你是特意到渝州来看我的吗?等会儿先生也会过来,你可以当着先生的面考校我的功课,我学的可认真了,文课武学一点儿也没有落下!” 这是傅启源和三朗在书信里的约定,他们见面的时候,他会孝校他的功课,看他有没有认真读书,有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阿兄自然是信的,三朗如此聪慧,阿兄再放心不过!” 三郎很激动,他热切的看着傅启源,拉着他的手说道:“阿兄,你在渝州多呆些日子,我画画给你看,背书给你听,我还会打拳,安哥哥教了我们一套拳法,我都学会了!” 江淮也跟着嗯啊了两声,扶着椅子慢慢挪到傅启源的腿边,滚到他怀里甜甜的叫了一声:“爹!” 第126章 不谈情爱 这一声“爹”喊的江山头皮都酥了,她默默的捂住脸,从指缝里看到傅启源微翘的唇角后,忍不住问道:“是你教他喊的吧?他又不懂,别教的他到时候出去瞎喊!” “他还喊谁了?”傅启源微微挑眉,眼里荡漾着一丝莫名的情绪。 江山没准备再继续这个话题,问起了他此行的目的,反正不是特地为了给江淮过生日。 傅启源眸色深深的看着她,反问了一句:“可还怨我?” 江山微垂着头,“怨你什么?怨你什么都不跟我说吗?怨你为何把事情做的这般决绝?怨你给自己砸了个烂摊子惹出许多麻烦?当时你既然什么都不愿意说,现在我也不认为你会跟我说个明白,不是吗?” 傅启源有些无奈的笑道:“山儿,你比我想象的更聪慧!我并非有意瞒你,此事并非你一人之事,于我看来,你们是我要守护的人,裴家对付你们便是在与我过不去。我若不是傅启源,大不了拼了这条命也定要护你们周全,而今我是傅启源,工部尚书之子,便是翻了天去也不用担心会折了性命,你大可无忧!” 这倒是没错,江山没忘记裴家派人来为难她为的是什么,不就是跟傅启源走的近了些吗?现在她不跟他玩了还不行吗? 想到这里,江山有些自嘲的道:“你们这些高门大户就喜欢拿人命比草芥,我一个小老百姓玩不起,还是躲远点儿的好。裴家作恶之人已经死了,你跟他们表个态,大事化小也就算了,没必要跟他们硬扛。” 傅启源眼里的眸色荡了荡,垂眸淡声道:“山儿这是……要弃我?” 他不知道现代有句话叫“摞挑子”,但江山此时此刻就是这么个意思。 她的眼神飘了飘,“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你帮我报了仇,我很感激,但是你也要明白,你不是我能够招惹的人!我怀江淮的时候我们还没什么呢,你的家人就已经判了我死刑,他们要是知道我未婚生子还想攀上你,就不是浸猪笼这么简单的事了!” 古代的观念就是这么残忍,地方豪绅她都奈何不了,何况是朝中二品大官的亲贵! 如果真的迫于形势,她没那个勇气拿鸡蛋去碰石头,现在的她,输不起! 不是抛弃,是放弃。 听了江山的话,傅启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眸光闪了闪,道:“山儿,你我之间的感情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只看你我的意愿,其他的人和事你无需理会,交由我便可。如此,你还有何放心不下?” 说的好像他们俩个人之间真的有过什么海誓山盟之约! “嗲嗲!”江淮突兀的喊了一嗓子,好比神来一笔,江山想解释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 三郎听了这许久,慢慢琢磨了一些味儿出来,他对着手指头小小声说了一句:“姐姐本来就跟阿兄订了亲的,咱们才是一家人!” 话音落,江山在他的脑门上弹了一下:“是义兄!他姓傅,不姓焦,明白不?” 如果这人真是焦二郎,虽说有些膈应,但为了这一家子人,她也能认了眼前这人和这门亲,可问题就在他不是焦家二郎,只是个义子!是三郎的义兄! 江山向三郎提醒了一个残忍的现实,这是别人的儿子,不是娘的儿子! 三郎的情绪立刻低落了下来,他无限委屈的望着傅启源,眼里写满了诉控! 明明是他的阿兄,为何成了别人的儿子! 傅启源心疼的摸摸三郎的脑袋,意味深长的看了江山一眼,“来日方长,未来的一切都尚未可知,你们初至渝州,诸多不易,好好照顾自己便好,至于裴家,自有人与之过招!” 不知道为什么,江山总觉得傅启源还憋着什么大招,但她不能问。 说好了不谈情爱,知道太多心里又放不下,还是装糊涂来的容易一点。 良辰在外面敲门,说是安景请江山下去看看席面是否还缺些什么。江山不疑有他,很快就下去了。 “那位安公子……。”傅启源眯了眯眼,把视线转向唯一的知情人士三郎。 三郎哇啦哇啦讲了一堆安景的故事,最后下了几个结论: 安大哥对他们极好! 安大哥特别喜欢淮儿! 淮儿喊过安大哥“嗲嗲”! 果然是没安好心! 傅启源唇角微勾,勾出一抹绝艳的风采。 “三郎,阿兄需要你帮我一个忙!很重要重要的忙!” 席面摆了整整六桌,等安二陪着寻梅先生过来后,宴席才正式开始。 傅启源看见寻梅先生的时候,出人意料的赶在寻梅先生之前行了一个大礼,行的还是门生对师长的最高礼仪。 “晚生傅启源,见过寻梅先生。” 寻梅先生不动声色的看着傅启源,心情却是万分复杂。 这是他的学生的孩子,也是他最得意的关门弟子的兄长,更是他的侄外孙,于情于理,他都应该表现出一个尊长该有的爱护晚辈的样子。 可也是这个孩子的母亲,害他丢失了自己的女儿,至今杳无音信。 他的心里不可能一点芥蒂都没有。 “不必多礼。”寻梅先生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话,甩一甩衣袖,昂首阔步而去。 众人古怪的看着这一幕,心想,寻梅先生对个乞儿都能和颜悦色、以礼相待,为何对堂堂知县大人甩脸子?何解? 江山拉了拉三郎,三郎挠了挠后脑勺,一脸懵。 然而就坐的时候,寻梅先生和傅启源的座位还是被安排在了一起。 一个大官,一个尊者,两者都为大。 寻梅先生这次没有再矫情,慈眉善目的和桌上的众人打着招呼,一团和气。 傅启源温润俊美的脸上点缀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完美的找不到一丝异样。 直到江淮被喜儿抱了过来,小家伙张开双手朝傅启源脆声声的喊了一声“爹!”。 下一秒,如春花般的笑容在傅启源的脸上绽放,整个房间似乎都因他的笑容了几分。 安景心都快气肿了! 这小白眼狼平时想哄他喊他一声嗲嗲,可老大难了,这会儿倒是扒拉着别人喊上隐了,白疼他了! 第127章 醋溜的 寻梅先生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古怪,他看了江山一眼,见她满脸尴尬的朝他摆手,便不再说什么了。 “爹,恰,翁,恰!”江淮抓起一把勺,小胖手往前伸,抓不到吃的,便一手抓着寻梅先生的衣袖,一手拽着傅启源的胳膊,嘴里直嚷嚷。 江淮这段时间冒的话比较多,喊人喊的特别勤,除了口齿不是那么太清晰,别的没毛病。 寻梅先生和傅启源乐呵呵的同时动手,同时把吃食递到他的嘴边。 江淮两眼发光,抓着寻梅先生的勺子,张嘴把傅启源夹的菜心吃了,然后把嘴巴凑过去吃寻梅先生给他舀的蛋羹。 “先生,你们别惯着他,没规没矩不成体统!喜儿,把他带下去喂饭!”江山发话了。 喜儿闻言,忙上前去抱江淮。 谁知江淮反应太过激烈,竟挥手在喜儿挠了一把,挠出了一道极细的血痕。 江山脸色一沉,刚想起身,傅启源动了。 他拿起一片标着菜名的竹签,在江淮的小手心不轻不重的拍了两下,肃声道:“谁许你打人的?我且问你,我打你,你疼是不疼?还敢不敢无故打人?” 江淮愣愣的看着傅启源,又看看自己的小手,翘着嘴角还想说点什么,许是察觉到傅启源不再像刚才那样好亲近,顿时小嘴一瘪,委屈的趴到喜儿的肩上哭了起来。 大伙儿惊呆了眼,觉得不可思议的同时,似乎又有些情理。在坐的除了江山这个当娘的,还有谁敢这么对这个宝贝疙瘩?这位是知县老爷,这般作为倒也不是那么过份。 寻梅先生捋了捋胡须,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江淮还在委屈巴巴的抽噎,江山挥挥手让喜儿带他下去喂饭。 江山把刚才那一幕当成一个小插曲,并没有放在心上。 真正感到震惊的是安景。他潜意识里认为,傅启源是知县,是饱读读书礼仪的读书人,若是这般教育自家的孩子必然是极其妥当的,可那是别人家的孩子,他怎么能随意管教别人家的孩子?还是一个不满周岁的孩子! 他凭什么! 凭什么?凭他想把这个孩子教好,凭他想把这个孩子当成亲子般教养,凭他……和江山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 安景醋了! 像喝了三斤老陈醋,酸的胃里都快烧着了。 桌上分宾主只坐了八个人,寻梅先生、傅启源坐在上首,江山和三郎分别坐在一左一右,再依次是安景、安二、李掌柜、洪婶。 江山旁边是安景,安景与傅启源之间隔着江山和寻梅先生,两人的位置全方位无死角形成对立面。 傅启源隔着半个桌子都能闻到安景身上的酸味。 他不动声色的与寻梅先生寒暄着,态度于恭谦中带着小辈的体贴和周到,加上他博古通今的文采,很能和寻梅先生聊的来。 不知不觉中,寻梅先生对他的态度已经大不一样了。 两人不知说到了什么,寻梅先生斥责道:“人各有异,纵使再有才智和灵气,也不能一概而论,不是所有最好的都是最适合的,要因才施教!” 傅启源默了默,颔首道:“先生所言极是,是晚生多虑了,三郎有先生亲授,他日必成国之栋梁!” 寻梅先生睨了他一眼,哼哼道:“他比你有灵性,悟性也更高,自是不差!” 三郎喜滋滋的抬眼看了傅启源一眼,眼里的孺慕和依赖看的教人眼红。 寻梅先生没有忽略小徒的情绪,终究是一家人,如果这个后生能够摆脱其母的掌控,他也不介意帮他一把。 主要是这姐弟两个太招他稀罕了,可不是为了这后生! 眼见着寻梅先生也对傅启源敞开了胸怀,安景心里愈发堵得慌。 他看看桌上的人,只有李掌柜是跟他一国的,但这棵老铁树自己都不曾开花,又怎么能帮到他?洪婶倒是个明白人,可她眼里只有江山。 至于安二,呵,就是个准备随时撬人墙角的货! “不知傅大人此番到渝州可是出公差?”安景很不舒服的把话题引了过来,他不想看到江山老是把视线投在那人身上。 傅启源笑了笑,温声道:“算是吧,古阳县一起重大刑事案件的主犯是渝州人士,需得本官亲自过来善后。” “大人公务繁忙,一路舟车劳顿,我已在聚贤庄名下的客栈预订了客房,大人今晚便在此处歇下吧!”安景笑容款款道。 傅启源没说话,清眸有意无意的扫了安二一眼。 安二咽下一口桂花鱼,面无表情的抬眼看向傅启源。 “麻烦!江姑娘的办公室里面不是预留了一间休息室吗,就那儿吧,便是喝醉了也能摸过去!” 江山愕然的看向安二,用眼神无声询问:大哥,你认真的吗?那是我办公时午休的地方,不是用来待客的! “如此甚好,那便有劳安二公子了!”傅启源温莞一笑,朝安二举起了酒杯,一饮而尽。 安景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手指着安二,想说你个大老粗到底懂不懂什么叫礼仪廉耻?江山的办公室里面那是她平日午休的地方,是她的闺房! 闺房懂不懂!是女子的私人领域,哪能随便让外男进去! 还想在里面留宿! 粗鄙莽夫! “傅大人,恐有不妥!大人远道而来,哪有住办公室隔间的道理,还是去聚贤庄吧!”安景的语气透着一股火药味。 “多谢安公子,还是不劳烦安公子了,我在古阳县的居舍与焦宅仅一墙之隔,平日也没那么多讲究,都是一家人,不必拘礼。” 安景还要再说什么,服务生上了一盘菜。 江山简单介绍了一下这道醋溜八锦的口味,正准备让服务生送到寻梅先生那边,傅启源伸手一指,言笑晏晏道:“醋溜的,滋味酸爽,安公子应是喜欢。” 安景脸都绿了,“多谢傅大人好意,这是江姑娘最新研发的新品菜式,很受欢迎,傅大人不尝尝?” 傅启源意味深长的道:“安公子有所不知,我这人比较念旧,入了眼里进了心底的便是最好的,其他的滋味再好颜色再艳也与我无关。此菜开胃,安公子多用一些。” 如果说这个时候江山还没看出点问题,那她也枉做了一回穿越女主。 第128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这盘醋溜八锦两人谁也没吃着,后面所有带酸甜口感的菜品,江山都不让他们动筷! 想吃?先喝碗醋调节一下口感再来! 桌上甭管是客人还是主人,都不敢吭声。 东家发起火来还是很可怕的,连寻梅先生都聪明的表示只动筷不动口,谁还敢吱声? “三郎,多吃点酸菜鱼,咸香爽口,可比竹舍池塘的鱼好吃!” “嗯嗯,老师您也多吃点,软糯的很!” “洪大妹子,这道糖醋小排可比蒜香的爽口,你爱这一口,多吃点。” “多谢李大哥,你也吃。” 众人很给江山面了,几道酸甜爽口的菜品,还剩一口汤的时候盘子被撤下去了。 好嘛,连口汤都不给尝! 惹了祸的两男主心虚的表示,想要稳住友谊的小船,只能在酒里下功夫。 两人先是在桌上称兄道弟的互敬,再轮番逐一敬酒,最后跑到别的桌子上和店里的伙计打成一片。 两个都是文弱书生,酒量不相上下,早已东倒西歪了,拼的不过是一腔孤勇。 且江山神奇的发现,这两人居然和伙计们玩的很嗨皮,又是划拳又是猜迷,一点架子也没有,小伙计们又格外捧场,现场都快嗨翻天了! 到了一定氛围的时候,安景开始给伙计们发红包,每个伙计一两银子的红包,很丰厚了!七兄弟还不止,每人三两,李掌柜和洪婶是十两。 安景又获得了一波好感度,暂时领了上风。 傅启源不甘示弱,吩咐傅书笔墨伺候,现场送出字画无数。 这个可不能用银子来权衡,用银子太俗气! 这一局,平。 “这不行啊,再疯下去要拆我的场子了!”江山微眯着眼,视线在二人身上来回转。 末了,挥挥手,果断的道:“安二哥,把安公子扛回去!傅书,把你家公子也带走,今天就到这里了,恕不招待了!” 主人家发了话,现场算是控制住了。 伙计们也都喝了不少酒,酒足饭饱后便各自告辞了。 几个小的也都兴奋的满脸通红,意犹未尽的样子。 江山让他们把寻梅先生送回去,又到后厨交待了一番,准备上楼去歇息。 走到门口便发现了不对劲,酒味太浓了! 她推开房门进去一看,慢慢睁圆了眼。 傅启源正襟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俊脸像染了一层上好的胭脂,比花瓣还要艳丽几分。 再看他的眼睛,眼神清明中透着深邃,哪里还有半点醉酒的样子! “你是装的?”江山不敢置信的问。 她百分之百可以肯定,安景醉的不轻,他俩刚才的种种表现有异曲同工之处,怎么就变成了一真一假? 傅启源揉了揉眉心,悠悠吐出一口浊气,苦笑道:“倒也不是,方才有所放纵,而今在你面前必然得收敛些许,怕惹你厌弃。” 江山气笑了,她走到外面吩咐良辰给傅启源备一碗醒酒汤,又找了个人去唤傅书,最后才对傅启源说道:“喝完醒酒汤你就在这里歇下吧,我先走了。” “山儿!”傅启源喊了一声,黑眸灼灼的盯着江山,“我没醉。” 江山点了点头,“我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嘛!” 傅启源深吸一口气,撑着扶手站起身,走到江山面前站定。 “山儿,我母亲和外祖母来渝州了!” 江山抬眸看着傅启源,眉心微不可察的拧了拧。 “如你所言,我在渝州有一场硬仗要打,避免波及到你和淮儿,我不便频繁来这里见你们。你也不必太过忧心,我已安排好了一切,傅问和傅书会保持联络,有什么事我会让傅书来通知你。” 江山微微垂眸,“嗯”了一声。 “但是他们迟早都会知道你在渝州,我想说的是,淮儿……。” 江山眉心一跳,倏地抬头望向傅启源,双手不自觉握紧。 傅启源蹙了蹙眉,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沉声道:“我知淮儿是你的命,你且听我说,如果他们发现了淮儿的存在……你放心,他们不会对付淮儿!” 见江山脸色发白,傅启源双手扶住江山的肩膀,柔声道:“他们的最终目的必然是淮儿,但我不会让他们如愿,我是怕你担心,这些事情我要提前告知你。” 江山轻轻推到傅启源,黑眸冷冷清清,“江淮是我的儿子,与你无关,与傅家、裴家更是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我为什么要怕他们?” 傅启源心口像被堵了一般,呼吸也重了几分,“裴家纵火的旁枝已被我送到了三千里外的极北之地,这辈子都不能回来,裴望已死,现在裴家没有人知道淮儿的存在。” 江山的心里激起了一层波浪。所以,傅启源之前的种种谋划,都是为了不让裴家人发现江淮?是不是也可以说,如果她不来渝州,她和江淮是不是会更安全一些? “裴家虽是渝州首富,但渝州的势力错综复杂,裴家不敢只手遮天,他们就算想要对付你,也只会背地里动手脚。裴望的死是一个契机,人死不能复生,他们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跟我、跟上京的工部尚书府过招,你们暂时是安全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 傅启源伸出一只手轻轻抚上江山的脸,怜爱的说道:“山儿,我说过,此事不是你一人之事,我会牵制裴家,待时机成熟,彻底将裴家踩在脚底!至于我那外祖程家,我自有应对之策!只有裴家和程家倒了台,你和淮儿才能没有后顾之忧!” 江山满目震惊,“为了我和江淮,你要搞垮裴家和程家?你没搞错吧,那是你的外祖家和曾外祖家!” “他们要伤害你和淮儿!”傅启源的话音里透着一丝狠绝,“他们在为难你的时候可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江山莫名觉得这样的傅启源不太好惹,想想他对裴望的判决,她有些心悸的伸手轻拍了拍傅启源胸口,困难的咽了咽口水,“你、你别激动,坐下,先坐下,有话慢慢说。” 傅启源扶着江山的手坐下去的时候,腿在椅子上绊了一下,直挺挺的往床上倒。 江山也被带了下去,重重的摔在床上。 “咚”一声闷响。 第129章 谁的成长不磨砺筋骨 翌日,傅启源走的时候,江山没来送行。 三郎抱着江淮,在门口依依不舍的与傅启源话别。 傅启源的视线一直盯着门口的动静,望眼欲穿也没能看到那抹倩影。 临上马车的时候,安景调侃了一句:“傅大人,一路保重啊,别再磕着碰着了!” 傅启源摸了摸唇边的伤口,意味深长的看了安景一眼,施施然上了马车。 安景被傅启源这一眼看的有些发毛,在心里暗自琢磨了许久,也没琢磨出个头绪。 直到看见江山的同款伤口,他的心瞬间碎成了渣渣。 “你、你们……你们……!”他无声的指控着江山,眼里喷薄着被伤害到的怒火。 江山摸了摸唇角的伤,轻嘶了一声,翻了个毫无攻击性的白眼,转身走了,并没有理会安景。 她是受害者,并不需要向谁解释什么。 傅启源走后没多久,渝州“城邦物流”正式挂牌营业。 有安景的财大气粗作背景,加上江山新颖别致的计划书,配上李掌柜的业务技能,城邦物流的广告很快便打到了渝州的每一个角落。 这个时代的人对“物流”这个词没有概念,但是广告宣传写的很清楚呀,他们从渝州的各个州县运输不同的物资到渝州,再根据各地的需求把物资调配到其他地方,形成一个不断循环的过程。 “城邦物流”配送的物资优势很明显,品类多,还能按需预订,确保品质,价格也不比其他店铺贵。 “城邦物流”可以批发,可以零售,量大是一个价格,量小又是一个价格,品质都是一样有保障。 几乎所有的商家都对这个“城邦物流”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也有商贩表示不屑。就像那些到乡下收购家禽的商户,他们随时随地都能收到足够的家禽,再售卖给一些老客户,很是便捷。 但是他们没有考虑到消费者。 陈员外家明天要办喜事,要上百只鸡鸭,管家在张三家里能买到百只鸡鸭,在“城帮物流”的调度点不但可以买到一百只鸡鸭,还可以买到鸡蛋、肉类、瓜果、菜蔬,还能免费送货上门,只要脑子没长草都知道怎么选。 富贵、吉祥、如意手中的线路几乎同时建立起来,在江山和李掌柜的指导下,他们很快建立了自己的专线物流队伍,一门心思投入到其中。 很意外的是,虎子找了江山,提出了想跑物流专线的想法。 虎子现在叫江勇,他们几个孤儿请寻梅先生给他们起了名字,非要吵着跟江山姓。 排行第二的石头也是有姓的,他也改了名字,叫江毅,代表像石头一样坚强、自立。 小三春哥儿,起名江晨,寓意春天的种子。 小四木头,起名江林,取双木之意,有热闹、喜庆的祝意。 小五小河,起名江涛,有拼搏进取之意。 小七小七,老幺,起名江季最适合不过。 江勇才十四岁,眼下正跟着寻梅先生识文断字,加上三郎的从旁指导,进步倒是很快,也能认识不少字,还能算一些简单的加减乘除。 但这远远不够,连小学生的水平都没达到,怎么能放心让他们出去闯荡? 江山怎么也不同意。 江勇没能说服江山,垂头丧气的回了竹舍,一连好几天心情都不好。 七兄弟联合起来也安慰不到他。 把三郎给愁的。 三郎找到寻梅先生,把虎子的心事告诉了老师。 “老师,您想想办法劝劝勇哥吧,他这几天吃饭都不香了!” 在三郎眼里,江勇他们一直觉得没有比吃饭更重要的事!如果有,那一定是了不得的大事。 寻梅先生笑着问:“为何不是劝劝你姐姐,让她同意江勇的选择呢?” 三郎睁大了眼,“难道姐姐说的不对吗?勇哥还小,他还要跟先生读书呢!” 寻梅先生循循善诱,“在没有遇到你我之前,他们可曾读过书?可曾有过一顿温饱?他们可是时时刻刻都在跟随为师读书识字?” 三郎眨巴着大眼,迷茫的问:“可他们现在有机会跟着老师读书识字呀,姐姐想让他们做读书人,将来考取功名,不好吗?” “这世上读书人又有几何?真正能够出人头地的又有几何?你且说说,江勇他们几人,将来真的能够出人头地吗?莫说他们现在要帮你姐姐打点店铺,便是让他们一心跟随为师读书,他们就能考取功名了吗?” 三郎被问住了。 勇哥年岁渐长,已经过了最好的读书年龄了,便是再教个几年也只能多识些字,作些诗词歌赋,而且,勇哥读书远远没有小七聪明,确实……。 想明白了这个问题,三郎又问:“勇哥还这么小,在外面会不会受人欺负呀!” 寻梅先生摸摸三郎的头,慈爱的道:“谁的成长不磨砺筋骨?他已经走过了最黑暗的时刻,有你姐姐庇护,他会成长的很快,你要相信他。” 三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老师,我和勇哥再去跟姐姐商量商量,我就这么跟姐姐说,她一定会同意的!” 是夜,三郎和江勇再次与江山促膝长谈。 这一次,江勇很轻易的说服了江山,但江山也有要求,不管他在什么地方都不可以落下功课,在外要低调行事,不可以跟别人逞凶斗狠,要照顾好自己。 江山一席话令江勇泪流满面,愈发坚定了要做江姐姐身边最得力的助手的决心。 殊不知,往后经年,江勇真的长成了江山身边最忠诚、最得力的左膀右臂。 之后,江勇跟着夏青、荣华、富贵、吉祥、如意等人天南海边的走过了万水千山,建立了自己的物流专线,甚至直指上京,此处暂且不谈。 七兄弟并没有因为暂时少了一个人而影响他们的生活,与之而来的是他们更加卖力的奋斗拼搏。 大哥江勇在离开渝州之前给他们上了一课,并为他们竖立了一个清晰而又伟大的人生目标。 他们是江姐姐的弟弟,要为江姐姐的伟大理想而终身奋斗! 江勇悄悄的告诉他们,江姐姐的理想是:济身福布斯大庆富豪榜! 第130章 打一场亲情官司 根据剧情需要,现在往回倒半个月。 傅启源的马车从天街到裴府,也就大半个时辰的路程。 在裴府的大门口,傅启源观望了很久。 裴府是裴家耗了巨资在富人区买下的宅院。 所谓的富人区,说白了就是地方官和世家比较集中的地方,不是有权就是有钱的。 裴府占地面积很广,前后四进大院,裴家大家长裴天佑和他的四个儿子和孙辈住在这座四进的宅院里,如今已是四世同堂。 裴天佑的长子裴广年至今还在上京贵人圈中周旋,次子裴广济任渝州州府通判,三子为庶子,外放在小地方做县丞,四子裴成最小,被已故的裴老夫人留在家中尽孝,说白了也就是官做不了生意也做不好,只能留在家中吃富贵闲饭。 有上京权势,有地方权贵,还有财阀支撑,裴家不可谓不横。 尤其是这几年,裴家的钱袋子与上京搭上关系后,裴家就逐渐忘记了那位姑奶奶的话,不再一味的低头闷声发大财,开始高调显摆。 裴家四子裴成和他的儿子就是最好的证明。 裴成是所有青楼酒坊的常客,内有小妾若干,外有外室无数,抢人妻女的事也干过。他的儿子裴望有样学样,比他老子还多一样,逞凶斗狠! 用金钱和权势摆平了几桩人命官司,裴望的胆子膨胀到了新的高度,终于踢到了铁板。 还是一块能致命的铁板! 傅启源看着头顶裴府的那块牌匾,在心里暗数着裴家的气数。 门房看到傅启源一派卓尔不凡的贵公子形象,忙上前询问。 得知身份后,脸色变了又变,忙不迭把人请了进去。 刚进正院,傅启源便听到了争吵声,有一个声音异常熟悉。 他侧眼看了一眼带他进来的门房,那人尴尬的哈了哈腰,似乎习以为常。 傅启源勾了勾唇角,负手往里走。 裴家的人等傅启源上门等的够久了,连看门的仆从都知道,故而并没有先派人过来通传,由门房直接带进来了。 “你休要血口喷人!源儿怎么冷血了?他那是秉公执法,你自己的儿子自己不去想法搭救,现在出了事却怪在我源儿头上,是何道理!” “程兰!你那好儿子就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儿不曾害人性命,他却判了死刑生生要了我儿的命,他就是个恶胚!他会遭天打雷劈的!” “住口!你这个恶妇,你敢咒我孩儿,我跟你拼了!” “我要杀了你!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你写信让我家老爷帮你处置你儿子的女人,我儿也不会死于非命!程兰,我要杀了你!” “都住手!快把人拉开!” 咒骂声、哭闹声、摔杯声、砸椅声,声声入耳。 门房上前两步,战战兢兢道:“老爷,傅大人到了!” 屋内一瞬间恢复了平静,随即,尚书夫人程氏嗷嗷叫着冲出门来,一把抱住傅启源,哭的好不凄惨。 她委屈呀! 来到渝州这么多天,没有一天不被四表哥和四表嫂指着鼻子骂,没有一天不受裴家人的指责和白眼,最疼她的舅舅也对她冷言冷语,连她的亲娘都不帮她! 傅启源把程氏扶到身侧,整了整衣衫,对迎出门来的裴家大家长裴天佑和程老夫人躬身行礼。 “傅氏子傅启源见过舅姥爷,问外祖母安好。” 裴天佑上下打量着傅启源,没说什么。 程老夫人上前将傅启源扶了起来,笑道:“好孩子,让外祖母好好看看你!” 程老夫人眼里的欢喜虽淡却也很真,她拉着傅启源的手轻拍了拍,道:“是个好孩子,不像你母亲是个拎不清的!走,跟外祖母进去。” 裴成和徐氏站在门口,用一双喷火的眼死死瞪着傅启源,恨不得扑上来咬上一口。 裴天佑朝夫妻二人冷哼一声,在裴大管家的示意下,两人不甘不愿的退到一旁。 程老夫人慈爱的和外孙寒暄,程氏在一旁时不时的应和几声,不看其余人脸上的表情,光看这祖孙三代倒也和乐融融。 徐氏可看不惯这个场面,她难掩心中的愤恨,言辞犀利的问道:“傅大人远道而来难道不是为了给我那可怜的孩儿一个说法?我望儿的魂魄还没散呢,你们有何颜面在裴家上演母慈子孝?” 程老夫人的脸一下子冷了下来,她冷冷的看了徐氏一眼,不再言语。 现场静默了片刻,裴天佑拍了拍椅子的扶手,朝裴成和徐氏喝道:“你们几个都闭嘴,不想呆在这儿就滚出去!” 徐氏脸色微变,用帕子捂着脸小声哭了起来。 傅启源抿了一口菜,淡淡笑道:“舅姥爷不必如此,我既然来了裴家,这一场亲戚间的官司怎么着也是要有个结论的,裴四爷、裴四夫人无需避讳,有话但说无妨。” 没有摆官腔,亲戚关系也认了,这是可以商量了。 “杀人偿命!我望儿死的冤,我要你给他偿命!”徐氏一开口就是死局。 裴成的脸色微变,瞪了徐氏一眼,转头朝裴天佑说道:“父亲,她胡言乱语的,您不必理她!” 可不是疯了吗,让一个知县给一个死刑犯偿命,皇帝也不敢这么判。 裴天佑还没说什么,程氏激动的跳了起来,指着徐氏大骂:“你这个毒妇!你儿子是个什么货色,不学无术、尽干伤天害理的事,他死有余辜!我的源儿是朝廷命官,你敢让我儿偿命,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徐氏已经被怨恨冲昏了头脑,此时此刻她连死都不怕,还怕威胁? 何况她的儿子是因为帮程氏出头才会送了命,而她现在却口口声声骂她儿子死有余辜,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不活了!程兰,你这个黑心烂肺的毒妇,我要跟你拼命!”说话间,徐氏已经朝着程氏扑了过去。 “你要是不在乎你两个女儿的死活,你尽管闹!” 程老夫人突兀的一句话,生生把徐氏的脚步定在了原地。 她还有两个亲生女儿,一个嫁人了,一个还待字闺中。 不知想到了什么,徐氏颤抖着收回双手,绝望的闭上了眼。 第131章 算盘打的不错 程老夫人冷眼扫过四周,紧绷的唇角往上拉了拉,“都是一家人,何必为了一个死人伤了往日的情份!” 这话有点绝,裴成和徐氏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却都忍住了。 这话也没毛病,悲望确实已经死了,死了的人活不过来,如果非要揪住裴望的死不放,最后必然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对于裴家来说,是血亏的买卖! 裴天佑在心里无数次的想过这件事能给裴家带来什么样的影响,或者说,给裴家带来什么好处。与妹妹促膝谈过后,他已经有了主意。 程老夫人的话就像一个引子,接下来的话题也就顺利多了。 “贤侄外孙,你既唤老夫一声舅姥爷,有些话我也不藏着掖着,望儿是我最小的孙子,也是我最疼爱的孙子,而今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心里不可能不痛。” “望儿为何会犯事,想必贤侄外孙心里再清楚不过,你母亲也是我最疼爱的侄女,向来得裴家人的看重,往日与裴家也素来亲厚,我不怪她。” 裴天佑说到这里,喝了口茶,抬眼望向傅启源。 “你最清楚裴家与你母亲、与你外祖家的关系,却一意孤行判了望儿死刑,我且问你,你可曾心中有愧!” “舅舅,源儿他……。” 程氏急切的想要澄清什么,被傅启源伸手制止。 “舅姥爷,明人不说暗话,裴望第一次派人对我钟意的女子下手时,他在我心里就已经是半个死人了!”傅启源的声音不紧不慢,不轻不重,眼里没有一丝波澜。 这番话别说是裴成和徐氏接受不了,就连程氏的脸色也白了。 “裴望手段残忍暴戾,险些将铺子里的伙计活活烧死,若非我及时赶过去,我钟意的女人也已命丧黄泉。他接连触了我的逆鳞,敢问舅姥爷,这样的人该不该死?” 裴天佑的脸色变了又变,他紧盯着傅启源淡漠的黑眸,沉声道:“那依贤侄外孙的意思,这事儿就这么了了?” 傅启源笑了起来,唇角的弧度像一把钩子,把人的心都钩了起来。 “钱财,权利,地位,舅姥爷不是已经想好价钱了吗?不妨开口直言。” 裴天佑一张老脸彻底沉了下来。 没错!他就是这么想的! 裴家如今已是真正的高门望族,若能在上京的贵人圈中拥有一席之地,裴家最少还有百年富贵! 裴家有钱,但裴家触不到上京的权势,靠金钱拉起来的关系网无法稳固,裴家缺的,是在上京的身份和地位! 哪怕是个五品的京官,以裴家如今的财力,砸也能砸进真正的贵人圈! 可是这些话不该从傅启源嘴里吐出来! 他能说出这番话,证明他已经有了应对之策,以傅家父子俩睚眦必报的性子,裴家根本占不到便宜! 程老夫人接过傅启源的话说道:“源儿,你这话就有点见外了,程家和傅家都在上京,真要想做点什么,也劳烦不到你一个小辈。” 裴天佑眉梢挑了挑,给程老夫人递了一个不悦的眼神。 程老夫人就像没有看见似的,沉思着道:“外祖母请你到渝州,也确是有要事相商,却不是你想的这般。你的年岁也不小了,你母亲为了你的婚事伤透了脑筋,现今你四表叔家中有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儿,芳龄十六,温婉大气,不失为良配。外祖母知道你有心仪的女子,我们也不让你为难,一娶一纳同时进门,好事成双,不知源儿意下如何?” 在程老夫人的眼里,傅启源最大的弱点便是那个乡下丫头,只要能让她进门,别的事情就好说了。 更何况,裴家的女儿也不差,起码他的母亲不会阻止,还能封住裴成夫妇的嘴,与裴家的仇怨也化解了,多好的事! 所以,当程老夫人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在场所有人都目露惊诧之色,却都没有质疑,显然都觉得这个提议合情且合理。 “呵呵!”傅启源忍不住笑了起来。 倒是没想到这位外祖母能有这样的魄力,眼见着拿捏不住他,又锁定了他的婚事,算盘打的不错! 傅启源定定的看着程老夫人,良久,吐出几个凉薄的字:“裴家女,傅某不敢娶!” 傅启源过来给江淮送生日礼物的时候,江山正在自家厨房给江淮做蛋糕。 主仆俩轮流在她面前打转,她打了个招呼便不再管他们了。 江淮的第一份周岁生日礼物是一把木制的婴儿椅,与现代的婴儿车颇为相似,只是少了轮子,只能固定在某个地方,小小人儿在里面或坐或躺极为稳妥。 他很喜欢这份礼物,自己摸过去爬了上去,稳稳的坐在里面,朝傅启源笑的见牙不见眼。 江山做完蛋糕后,又给傅启源现做了一杯果茶。 “尝尝,蛋糕配果茶,味道再好不过。” “给我的……生日蛋糕?”傅启源细品着口中的甜蜜,黑眸紧锁着江山,眼里像沉了块墨。 “不是生日蛋糕,就是普通的蛋糕,不好霸占铺子里的厨房,就在家里做了。” “……噢。” 语气有些淡,还夹杂着一些说不上来的情绪。 江山若有所思的看着他,“江淮的生日蛋糕你是吃不到了,这个也是一样的。” “这个没有裱花,没有祝福语。” 语气更幽怨了是怎么回事? 忽地,江山面色微滞,迟疑的问:“你的生日……是哪一天?” 傅启源直接抿着唇不吭声了,连蛋糕也不吃了。 “我去!”江山拍了拍脑袋,两眼朝虚空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她就说嘛,傅书今天有意无意的跟她提了几次傅启源喜欢吃什么菜,还说什么公子的荷包掉了之类的,把她听的云里雾里。 搞了半天在这儿等着她。 “你你你等会儿,你帮我看着江淮,让良辰和美景进来帮忙!” 这个生日蛋糕看来是少不了了! 江淮喜欢吃蛋糕,胃口还特别大,江山准备了不少原材料,这会儿全部派上用场了。 主仆三人分工合作倒也快,属于傅启源独一份的生日蛋糕只用了一个多时辰便闪亮登场。 傅启源来的太突然,家里就这么几个人,而且主仆有别,注定没办法帮他过一个热热闹闹的生日,能陪傅启源过生日的只有江山和江淮。 不枉傅启源三天前就开始安排。 第132章 父子互动 点蜡烛的时候,江山跟傅启源说了吹蜡烛、许心愿的仪式感和流程,傅启源绷紧下颌,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伴着江淮的喳喳声,傅启源闭上眼许了个愿。 许愿的时间有点长。 “爹,糕糕,吃!”江淮手里的小木勺颤颤巍巍往蛋糕上划,口水都滴出来了。 傅启源却没管江淮,把蛋糕宝贝似的挪到江淮碰不到的地方,切了一朵最漂亮的大丽花,虔诚的送到江山面前。 “山儿,我想把我的幸福、喜悦和你一起分享。” 傅启源的眼神让江山有点儿慌,她的视线在蛋糕上飘了飘,伸手接过。 “生日快乐!我不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没准备礼物。” 傅启源笑了,笑容甜蜜又含蓄。 “我刚才许了个愿……。” “生日愿望不能说出来!”江山的反应很急迫,“说了就不灵了!” “好,我不说。那,你可能祝福我梦想成真?” 江山咽下嘴里的蛋糕,含糊不清的说了句什么。 傅启源紧盯着她的红唇,诱惑般说道:“再说一遍,我没有听清。” 江山在心里叹了口气,道:“傅启源……。” “彦,我的字。” “……傅彦,你知道我的意思,我当然希望你所有的美梦都能成真,但是我们……。” 江山的话没能说下去,傅启源伸手掩住了她的唇。 “山儿,我不逼你,你也无需有压力,你若不嫁,我便不娶。一年两年,五年十年,哪怕二十年以后,那时你若未嫁,我若未娶,我再问你,可否愿意嫁我为妻。” 尼玛!这是现代网红求婚文案,你一个古人竟然学会了作弊? 要作弊也该是我来啊! 江山被堵的不轻,可脑子里那朵怦然炸开的烟花怎么也灭不掉。 她本来也不是矫情的人,未来的事谁也把控不住,这个时候她说不出太多违心的话。 这么一想,江山便同意了,点头说道:“行吧,若真到了那一天,我还是有选择权的,比较吃亏的是你。” 傅启源眸光闪了闪,顺势拉住江山的手,垂眸道:“那你日后不能刻意躲着我,我给你写的信,你得了空便给我回个只言片语,让我知道你和淮儿都安好,可好?” 她能说不好吗?江山点头。 “跟我多说说淮儿的事,我连夜便得起程回古阳县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他,他长的快,兴趣、爱好很快就能看出来了,你要来信告诉我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江山默默的点头,她无法拒绝任何喜欢江淮的人的好意。 傅启源轻轻揉捏着手心的滑腻,继续说道:“我已与寻梅先生说好,会按照淮儿的性子慢慢为他启蒙,我知你不喜拘束,淮儿的心性如你一般,逼不得。” “待他再大一些,我会为他寻几个得用的小厮……。” 手里忽然一空,傅启源抬眼望过去,江山似笑非笑的倪了他一眼,“傅大人,你确定要摸着我的手把江淮美满灿烂的人生规划一遍?” 话落,施施然去了厨房。 哎……傅启源颇为遗憾的捏了捏指尖。 江淮一个人努力在和蛋糕做斗争,奶油糊了一脸,小勺也不知道弄哪儿去了,干脆把脸埋进去啃了。 傅启源把他拎了起来,蹙眉道:“你不祝你爹生日快乐就想吃蛋糕?” 江淮眨了眨眼,表情有点懵。 “说,祝爹生日快乐!”傅启源一本正经。 “爹?”江淮歪着头,疑惑的张着小嘴巴。 “说,生日快乐!” “呀?糕糕!” “是生日快乐!不说不给吃!” 蛋糕从傅启源手里飞走了,渐渐远离了江淮的视线。 “爹!虾虾乐乐!”江淮不满的从婴儿椅里面站了起来,小嘴嘟老高。 傅启源勾了勾唇,又把蛋糕拿了过来,凑近江淮脸上亲了一口,笑容如大丽花盛开。 “乖儿子,真棒!” 猫儿胡同的竹舍里,三郎有点心不在焉的翻着书,嘴里东一句西一句的念着,连小七都听不下去了。 他把手里的书本合上,走到三郎面前瞅了他半响,问:“六哥,你也在想勇哥吗?” 三郎摇摇头,叹了口气:“今日是我阿兄的生辰……。” 六哥的阿兄……噢,是那位长的很好看的知县哥哥。 小七在三郎对面坐了下来,托着腮问:“那你送他生日礼物了吗?江姐姐说过生日要送生日礼物,你准备了吗?” 三郎神色复杂的看着小七,“我准备了生日礼物,可是不是这个阿兄……。” “你把生日礼物送给他,他一定会很开心的!” 小七做梦都想过生日,过生日就能收到生日礼物了!上个月勇哥过生日,江姐姐特意给他做了生日蛋糕,还送了生日礼物,还说以后只要他们过生日都会给他们做生日蛋糕,送生日礼物! 可是他不记得自己的生日是哪一天! 小七这么一想,整个人都不好了。 三郎看到小七的表情,拉了拉他的手,迟疑的道:“要不,我们一块儿去给阿兄送生日礼物吧,他今天就要回古阳县了,我们一起去送送他。小七,你要是不介意的话,以后和我一块儿过生日吧!” 小七两眼一亮,很快又黯了下来,“可是你的生日还要等好久……。” 三郎睁大了眼,心想,你还要选个最近的日子? “知县哥哥今天过生日……!”小七的眼睛又亮了。 “……走吧,我会跟姐姐说今天是你的生日,晚一点把生日礼物补给你。” “耶!今天是我的生日!” “……!” 小哥俩到店铺的时候没有看到傅启源,也没有看到江山,缠着傅问问了好一阵,才知道江山在后街的宅子里。 看到小哥俩手牵手跑远,傅问在心里默念:但愿没有破坏公子的好事。 六兄弟上午都有功课,寻梅先生还要给他们讲一个时辰的学,他们一般只有下午才能到店里来。 所以江山这个时候看到这小哥俩,很是惊讶了一阵。 问到原因的时候,三郎却沉默了。 他看看傅启源,又看看桌上的生日蛋糕,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第133章 有点同情阿兄 姐姐说,真正的生日蛋糕要点蜡烛,要许愿,蛋糕上面还要裱上祝福语。 桌上有吹灭的红色蜡烛,蛋糕上面的祝福语还依稀可见,这个不怎么漂亮的蛋糕就是生日蛋糕! 今天不是姐姐的生日,也不是淮儿的生日,今天是阿兄的生日。 这是姐姐给阿兄做的生日蛋糕。 这个阿兄,是那个阿兄吗? “知县哥哥,我和六哥来给你庆生,祝你生日快乐!六哥,礼物呢,快拿出来呀!”小七很是替三郎着急,亲自动手从三郎的随身布袋里摸出一个小木匣递了过去。 傅启源接过木盒,黑眸沉沉的落在三郎身上。 “还是我们小七懂事,真是个乖孩子!”江山笑眯眯的摸了摸小七的头。 小七羞涩的低下头,右脚轻蹭着左脚,有些激动的说道:“江姐姐,今天也是我的生、生日……。” 江山诧异的看向三郎,用眼神询问。 小七是江勇他们从路边捡回来的,捡回来的时候只有两三岁,当时正和一只黑狗抢食一只肉小七。黑狗把小七都拱到水沟里去了,小七也没松开手里的肉小七。 小七的小名就是这么叫出来的,他不记得自己的生日。 三郎侧头看了小七一眼,低声说道:“今日是阿兄的生辰,小七想和阿兄一起过生日,姐姐你也要给小七做生日蛋糕,还要送生日礼物。” 说这话的时候,三郎的情绪并不高,透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愁绪。 不仅是三郎,就连傅启源的态度也不对,这两人之间明显有点什么。 江山没说什么,带着江淮和小七去了厨房。 “三郎,你过来,阿兄有话对你说。” 厅中就剩兄弟二人,三郎慢慢抬起头,眼里已经蓄满了泪。 傅启源走到三郎面前,蹲下身看着他的眼睛,柔声说道:“三郎,你知道的,对不对?” 三郎嗫了嗫唇,带着哭腔问:“阿兄,为什么,你为什么不回家?” 傅启源用指腹抹去三郎脸上的泪痕,“因为有人不想让阿兄回去,阿兄现在还没有足够的力量来保护你们不受伤害,所以才要慢慢谋划,待时机成熟,阿兄就会回去与你们团聚。” “可是娘很想你,也不能告诉她吗?”三郎抽噎着问。 “阿兄以前忘记了一些事,现在慢慢想起来了,所以阿兄不会瞒着娘。这件事除了阿兄,只有你和娘知道,你要替我保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明白吗?” 三郎难过极了,抹着泪道:“可是姐姐和我们是一家人啊,为何不能让姐姐知道呢?她也很想阿兄的呀!” 傅启源在心里默哀了三秒,幽幽的问:“你确定山儿和你们一样想念我?” 三郎张了张嘴,聪明的没有再说什么。 以前在怀古村的时候,姐姐可想阿兄了,每天都到村口去等阿兄。可自从姐姐被沉塘以后,像是换了个人,什么也不记得了,姐姐现在对阿兄的好还不如对小七和先生好! 由此可见一斑! 想到这里,三郎脸上的愁云更重了! 姐姐还是嫂嫂的时候,他们是一家人,可现在姐姐不是嫂嫂了,阿兄也不和他们是一家人了! 因为姐姐有了淮儿,淮儿却不是阿兄的儿子,可是淮儿是焦家的孩子,淮儿喊他舅舅,喊娘祖母,他们还是一家人。 只有阿兄,孤单单的。 有点同情阿兄。 “阿兄,我把老师送给我的端砚转送给你了,你不要难过。”三郎体贴的劝慰道。 傅启源侧头看了看木匣里的砚台,是个大礼,可心里还是不大痛快是怎么回事? 小七的这个生日蹭的特别特别开心,不但收到了江山的贺礼,还收到了傅启源的礼物,江山还承诺过几天专门为他订一桌席面。 到时候还能够再收到礼物的哟! 傅启源走的时候没有惊动其他人,只有宅子里的人替他送行。 至始至终,江山没有问过裴家的事,而傅启源也没有提过只言片语。 江山也曾扪心自问,她是不是应该表达一下自己的关怀? 可转念又想,她要问什么呢?问裴家有没有为难他? 那不必问,用膝盖想也知道必然会有一场口舌官司啊! 问裴家的事情解决了没有?若解决了还好,可惹是没解决,她又能如何?又不可能凑上去帮傅启源对付裴家,她躲裴家都来不及,顶多在背地里吐两口口水! 没办法,人微言轻!势单力薄! 暮色降临,傅启源的马车驶出渝州城内街后,一道黑影悄无声息从马车顶上翻了个身,钻进了车厢。 “安掌柜,黑白转换的角色适应的挺快啊!”傅启源戏谑的说道。 安二的声音在马车内响起: “……公子,我来渝州的时候,您没给我钱!做生意是需要本钱的!而我,只有十两银子!” “我现在拥有江氏私房菜的三成股份,有城邦物流的两成股份,我找安景借钱盘下了渝州最大的红袖坊!” “我现在负债……一万五千三百两银子,年底可以用红利还清债务。” “预计到明年,可获利十万两。” 傅启源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我听说一店的铺面是你买下来的,我让傅书在钱庄给你存了钱,你既没去钱庄取钱,哪来的银钱买铺子?还有,红袖坊又是什么?” 安二默了一瞬,抬起黑白分明的眸子定定的望着傅启源,“回答第一个问题以前,可否请公子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第一个问题的答案,还请公子务必瞒着老家主。” “……你到底说不说!” “我去了渝州城最大的赌坊,谁家赌坊。” 傅启源:……! 此时此刻,傅启源心里痒的要死,那个未曾谋面的祖父,到底培养出了一群什么奇葩? 这个明明是被财神爷亲吻过的金手指,为何会让他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做一个暗卫? “你很好!”傅启源由衷的赞了一声。 安二眼里闪过一道光,面上也多了一丝微不可见的情绪。 “我何时能回去?” “……!” 死脑筋!都这样了还想着回去做暗卫,看来他之前的想法只是个美丽的误会。 “我跟你说过,淮儿是我的亲子,你不想守在他身边照顾他?祖父要是知道他有重孙了,不知道会不会多派几个人下山来保护他,你要是想回山上……。” “不,我什么也没想。那就这样吧,我先回去了!”安二利落的跳上车顶,消失在暮色中。 第134章 抓周 “城邦物流”在渝州以燎原之势火了起来,知名度比江氏私房菜更高。 江淮周岁生日这天,江勇和夏青等人的船只紧赶慢赶的到了渝州,刚下船就被一些客商围住了。 这些客商前几天吃了几次闷亏,因为没有提前订货,每次去调度仓的时候货都被抢空了,他们只是多犹豫了一天,订的货就往后排了好几天。 没有提前预订,就只能碰运气了。来的早还有机会囤一些货,来迟了的就啥也没了。 这次来的六船货有四船货是被人预订了的,另外两船是他们自己收购的。 以前也没有到码头抢货的道理,夏青不知道该不该卖给他们。 江勇跟在夏青身后出了几次海,在各个村镇转了一圈,脑子里已经多了很多东西。 他拉了拉夏青,压低声音说道:“夏叔,卖吧!在这里卖能省了在岸上运输的车马费用,守在调度点的货商见不到多余的货,一定会紧张,说不定会向我们多订一些货!” 夏青看看江勇,拍了拍他的脑瓜子。 这小子是个机灵的,有他跟在他们身边真的是方便多了!他识字,还能算帐,又勤快,嘴又甜,大伙儿都很喜欢他,投桃报李的也就什么都乐意教他! “卖!各位老板请稍后,这批货咱不零售,只按箱批发,各位可要想好了,要的请排队!”夏青大手一挥,立刻有船上的伙计开始卸货。 江勇看着排队的客商,眼珠子一转,道:“各位老板,今日江氏私房菜东家的公子办生辰宴,好多食材都是从我们这里订购的,有脸盆大的螃蟹,还有手臂粗的龙虾,那可都是高档货!各位老板可以去看看,需要的话欢迎随时订购!” 就算是在古代,真正高档的极品海鲜都不是普通人能吃的到的,一是他们见识少,连看都没看过,更不用说吃到,二是因为价格太高,想吃也没那个条件。 但是江勇这么一说,是个人都想去见识见识,尤其他们都是见过世面的商人,到江氏私房菜吃一顿饭还是很有必要的! 一个人吃不起,可以几个人合伙吃吧? 江山并不知道江勇无意之中给她招揽了生意,她给江淮办的生辰宴没有请太多人,除了店铺里的人,还有一些关系很铁的供应商,另有几位常到店里消费、与安景打的火热的顾客,其余的都是安景请来的客人。 江山还给李明赫送了贴子。枞阳县离渝州并不远,按李明赫骑马的脚程,也就一天时间。 这是个真正的贵人,江山本能的觉得不能忽视这条大腿,该抱的还是要抱。不管他能不能来,诚意还是要表的。 然而李明赫没来,他派人给江淮送了一份生辰礼物,是一个纯金打造的鲁班锁。 这份心意足以说明一切,江山礼尚往来,亲自拟了一份礼单,让人送去了枞阳县。 李明赫没有来,但渝州商会的会长李含来了,与他一同前来的是商会的两位管事。 李会长是安景请来的客人,江山把人迎到贵宾间,其余的都交给了安景。 儿子的周岁生日宴,她才是真正的主角,忙的很。 来参加生日宴的宾客有的有请帖,有的是不请自来,但无一例外都随了礼,所以江山也下了本钱,席面都是最好的食材,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 当一道道菜品端上桌时,有宾客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比脸盆还大的蟹虾吃起来是个什么味?不用说,看过的人没有不想尝一口的! 除了这些平日里根本看不到的珍贵食材,宴席上居然有牛肉! 这个年代的牛肉老贵了,养牛的农人舍不得卖牛,官府限制耕牛买卖,再有钱的酒楼饭馆有钱都买不到牛肉。 但是这里有牛肉! 我的天! 好大的手笔! 宾客们眼晕心醉的同时,今天的主人翁江淮小朋友穿着一身喜庆的红色小夹袄闪亮登场。 他左手一块香酥雪鱼,右手一块蟹腿肉,在江山的怀抱中挥着小胖手朝每一桌参加生日宴的宾客热情的打着招呼,“蟹蟹,蟹蟹!” 宾客们无不笑出了眼泪。 有几个女宾客欢喜的想要抱抱江淮,他都以明星般的风采主动展示了爱的抱抱。 把女宾们给稀罕的。 江山看着儿子的首秀,心里暗叹:这要是在现代,哪儿需要她辛辛苦苦做直播,这个儿子就是现成的活招牌! 走完秀,三郎几个兄弟把他带过去抓周。 抓周用的物品是寻梅先生安排几个孩子准备的,都有非凡的意义。 江淮看到桌上琳琅满目的东西,手里的食物立刻就不香了,他把手里的吃食无比庄重的放到喜儿手里,等着美景帮他净了手,这才搓着小手嘿嘿的走了过去。 桌上有二十多种物件,看的人眼花缭乱。江淮扶着桌子转了一圈,看看这个,摸摸那个,都没有选定。 他像是有选择困难症,有的物品来来回回摸了好几次,最终也没抓到手里。 他回头看了一眼江山,踮着脚喊了一声娘,用动作无声的示意她。 江山把那些物件推到了一起,挪了个空位把江淮放了进去,随他折腾。 “淮儿,书!选那本书!”三郎颇有些着急,在江淮的爪子放在算盘上的时候,忍不住叫出了声。 江淮回头看了他一眼,转过头摸了摸算盘,屁股又往旁边挪了挪。 他的手要撑着桌子才能挪动身体,这个动作他做的很熟练。 只是当他的手撑在一块金镶玉的小锁上时,他低下头看了看,抓了起来。 众人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 江淮嘟着小嘴翻来覆去的看了看手里的锁,咧嘴一笑,朝江山递了过去,开心的喊了一声“娘!” 一片金镶玉的小锁,外观倒是好看,可它就是个配饰,说的更直白一点,那就是个玩物。 士农工商都没摸着,就摸了个玩物,有点小失望啊! 尤其是三郎,小脸都垮下来了。 然而,江淮接下来的举动却令在场的人无不变了脸色。 他把锁抓在手里朝江山晃了晃,咧着一口小白牙喊了一声:“娘,要爹爹!” 江山好想死机! 第135章 当爹的不易 江淮的周岁生日宴上唯一不怎么和谐的小插曲多多少少还是掀起了一些波澜。 江山磨着牙花子盯着那块锁琢磨了半个时辰,她就不明白了,江淮什么时候跟傅启源的感情那么深厚了?这没道理啊! 他带他的时间有限,这中间还隔了好几个月,这小子不应该那么迷恋他啊! 不科学! 而且,这把锁也是寻梅先生提议要放一些江淮戴过的小物她才放进去的,代表重情重义。 重情重义是有了,可要爹爹又算怎么回事? 安景的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 那个男人的先天条件比他好,容貌不比他差,对江山的情义也不比他少,可是那个男人的身份和江山不匹配,也没有他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优势,更不如他有钱,他也是很有机会的! 可是让他郁闷的是! 这个小家伙似乎更喜欢那个男人!喊爹喊的那叫一个朗朗上口啊! 他知道傅启源不是江淮的亲爹,但耐不住有心人的猜测,就连李掌柜都不止一次向他问询。 好气! 安景明媚又忧伤的失眠了整整一个晚上。 令安景更心痛的是,傅启源给江淮的周岁生日礼物第二天送到了,居然是两本图文精美的彩绘小册子! 用现代话说,叫漫画书。 两本漫画书得到了江山的大力称赞,也得到了竹舍所有人的一致好评。 而安景送给江淮的小金算盘,因为太过贵重,被江山锁在柜子里了,都没能在抓周的桌子上现身。 这一局,傅启源完胜! 安景也看过那本漫画书,寥寥几个字配着一张张逼真的图案,讲述了一个个生动形象的小故事,很适合孩子启蒙。 连他都喜欢看,别说是孩子! 这得有多大的耐心和细心才能画出这样的小图册! 这个爹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傅启源的手绘漫画书,江山着实意外,也着实喜欢。 在古仙镇的时候,江山给三郎和江淮都讲过安徒生童话和格林童话等睡前小故事,傅启源也曾旁听,但她没想到,他会记在脑子里,用这样的方式回馈给江淮。 这份心意实属难得! 傅启源的这一波好感度蹭蹭蹭刷到了一个新的峰值,就连寻梅先生都拍手叫绝。 这两本画册用的是特制的牛皮纸,不容易撕碎,也不容易掉色变形,易保存,且色彩明艳,江淮很喜欢。 一到睡觉的时候,就抱着小本本颠颠的跑到江山面前,要听睡前小故事。 三郎偷偷摸摸不遗余力的给江淮灌输思想,江淮一看到画册就能想到傅启源,在没爹的日子里成天把爹挂在嘴边,把安景酸的不要不要。 被儿子惦记的傅启源几天前收到了青阳侯世子李明赫派人送来的书信,这会儿眉头紧锁,没时间惦记儿子。 衙门里的县丞和主簿垂着脑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唯有师爷在一旁干着急。 “大人,枞阳县离古阳县也就百余里,难免那些流寇不会窜到古阳县作乱,请大人务必三思啊!” 傅启源扫了他一眼,“不是流寇,是海盗,海沙帮在海上横行了十数年,几年前他们的老大与山东水师狭路相逢,受了重伤,倒是消停了好些年。他们敢在枞阳县作案,也是知道渝州没有水师,对他们而言,枞阳县来往的船只便是一块块到嘴的肥肉。” 师爷脸都白了,“这可如何是好啊大人!” 县丞抱拳拱了拱,淡定的开口:“渝州没有水师,朝廷也不会轻易调派水师到渝州剿匪,我们能靠的只有我们自己!” “大人,不若向周边的县衙求援吧!海盗横行,渝州所有州县都免不了受损,不如大家抱成团,共同御敌!”主簿也发表了自己的见解。 傅启源轻叩着书案,凝神道:“你们是不知道海沙帮,他们的首领沙老大以手段凶悍残戾而闻名,出手必会死人,目前尚不知道他们的人数几何,不能轻举妄动,待本官与世子商议后再作定夺。你们先下发告示,通知城中百姓做好防备。” “是,大人!” 傅书拎着食盒进来的时候,傅启源还保持着凝神静思的姿态。 “公子,您还是歇会儿吧,可别又犯头疾了!” 傅启源回过神,笑了笑,道:“无妨,近日又想起了许多,也未曾再犯,应是无碍了!” 傅书大喜,“公子,您都想起来了?” 傅启源不置可否的接过食盒,一碗面汤,几块梅花酥饼,是他最喜欢的小食。 “老太太又给小公子做了几身夏日穿的衣衫,也有您的份儿!” 傅启源唇角的笑容愈发灿烂。 傅书眼瞅着主子脸上的表情,纠结了好一会儿,才犹犹豫豫的道:“公子,上京传来消息,说夫人病了,有意想让公子回去侍疾。” 傅启源脸上的笑容凝住,慢慢消失不见。 他在渝州拒绝了与裴家的联姻,令程老太太颜面尽失,令母亲面上无光,更令裴家愤恨难消,他知道裴家和程老太太不会善罢干休,但他没想到是他的母亲将了他的军。 侍疾?倒是个极好的借口! 庆国重孝,只要母亲一句话,无论他在哪里,也无论他身居何职,都必须回去侍疾。若是不守孝道,御史会用口水把他淹死,他又是天子门生,受到的抨击只会更多,便是父亲出面也帮不了他。 他的母亲可想不到这一点,只有可能是他那位外祖母给母亲出的主意。 好的很!真真是好的很! “看来外祖母这些年日子过的太悠闲,怕是那些记忆深刻的东西也忘的差不多了!你告诉暗三,我那个舅舅的位置可以挪一挪了,让他爬的高一些,摔的重一些,最好能伤筋断骨什么的,这样才会记疼!” 傅书神色微变,他想到了那位舅老爷,被自家老爷死死堵在角落里这么些年一声不吭,那位程老夫人也硬是隐忍了这么多年,偏生在这个时候没憋住,上赶着惹公子不痛快,这是活够了想找抽吧? 傅书在心里没什么诚意的给那位舅老爷暗暗掬了三把同情泪。 第136章 论抄袭的真谛 与“城邦物流”一同火起来的,还有江氏私房菜出品的火锅和自助餐。 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渝州城的大街小巷先后出现了形形色色的火锅和自助餐。 与江氏私房菜一样,酒楼门口竖着各种“火锅”或“自助餐”的广告牌,里面是一色的锅子和一色的菜品,不同的是品类和口味,还有模仿不了的环境和装修。 江山称之为“抄袭”。 倒是也想抄个彻底,奈何匠人们画不出来江山店铺里的装潢风格,勉强能画出来的那几位工匠却是有工匠精神的,威武不屈,贫贱不移的那种。 再者,投入的成本也太大,毕竟是假冒伪劣产品,走不出六亲不认的步伐。 “江姐姐,你看,连菜的名字都一模一样!”小四和四五踩完点回来后,鼻子都快气歪了。 店里有一道火锅食材,是用七种海鲜做成的七个不同颜色的小七,是以他们七兄弟为由起的名字,叫七星连珠,外面那些个不要脸的居然照本抄! 啊呸! 江山淡定的安慰小哥俩,“咱们自己的宣传单页上面图文并茂写的那么详细,抄的好那叫借鉴,不会抄的才叫傻!四弟五弟,看开点哈!” 小四江林都想哭了,“可是这几天过来吃火锅的人明显没有以前那么多了,他们说外面的价格便宜!” 江山伸手刮刮江林的鼻子,“他们那是图便宜!一分价一分货,咱们做的是良心买卖,不怕货比货。再说真正懂货的不会只图眼前的便宜,你且看着吧,有他们哭的时候!” 江林才十来岁,不懂这些道理,但是当他看到有一些店铺的伙计甚至都跑到江氏私房菜的门口来拉客人了,这口气再也憋不住了! 他悄悄摸摸把几个兄弟叫到一起,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一群小鬼头拎着一只木桶,把沈书生连拉带拖的带到长元大街一家火锅店门口,做起了现场直播。 木桶里面是从厨房临时抓的一些新鲜食材,沈书生不需要广告词,也不需要主持稿,随手从木桶里面抓了一只大虾出来。 “哇!这么大的虾!这是人吃的吗?是神仙吃的吧?你们看看,谁吃过这么大的虾?反正我是没吃过!” “哇塞,还有海参!听说皇宫里的贵人才能吃到这玩艺儿?刚才是哪位贵人说他吃过?你们都让开,让我看看贵人长什么样!” “这个这个……哎呀碗口大的鲍鱼谁见过?您吃过呀?骗人的吧?这玩艺儿可不多见,京里的贵人都未必能吃到,您还一次吃到撑,甭逗我了!” 谁也不知道沈书生的目的是什么,但看热闹是人的天性,且正是饭点的时候,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跟沈书生互动的人也越来越多。 三郎见时机成熟,在人群外面用一种少见多怪的语气说道:“又不是什么稀罕物,火锅店里多的是!” 看热闹的可不怕台阶高,有个中年人顺着三郎的话说道:“我还真吃过碗口大的鲍鱼,就在后面那条街上,江氏私房菜,里面的海货可多了!” “那个什么蟹我女婿吃过,还给我带了一条腿……这么大条腿,可了不得嘞!”一个老妪双手比划着,表情比沈书生还夸张。 有位客人刚用完餐从里面出来,小五江涛笑嘻嘻的拉住那人,忽闪着大眼好奇的问道:“大叔,里面的火锅店里可有这么大、这么新鲜的食材?要是便宜的话,我也想和阿兄他们一块儿去吃,听说这种食材烫火锅老好吃了!” 客人本来心里就不畅快,听江涛这么一说,干脆摆摆手道:“要吃火锅还是去江氏私房菜吧,那边的虾蟹新鲜肥美,这边……算了算了,你自己进去看吧!” 这位客人是真心觉得自己花钱买了个教训,火锅店还是火锅店,宣传单页上面的大龙虾画的那也是虎虎生威,可是端上来的龙虾比手指头大不了多少,吃到嘴里都没个味儿! 虽说价钱便宜了不少,但商家把消费者的期望值一下子从100降到了50,换谁也不乐意呀,再便宜也换不回满意度! “哎呀,原来是挂羊头卖狗肉!我就说嘛,这么高端的食材,怎么满大街都是白菜价?”沈书生嘴巴有毒,一句话封杀了那些准备去火锅店里就餐的人。 里面的伙计发现不对劲,拎着扫把出来赶人,被江毅(小名石头)狠狠的怼了一顿:“就这们这样的货还好意思抄袭江氏私房菜?这根本就是欺骗消费者!有本事就堂堂正正的竞争,货比货、价比价,还得看你们有没有那个本事做出令客人喜欢的味道!” 这个世道就是这样,江山做美食博主多年,见过了太多的真真假假,有人把抄袭玩出了新花样,当盗版比正版还真的时候,也就不存在真真假假了,受追捧的才是真理。 长元大街周边这些抄袭者水平太低,刚露个头还没接受风雨的洗礼,就被拍死在沙滩上了。 沈书生的现场直播很有效,随便不拘在哪个路口播上几次,就被人放狗追着咬了。 当然,效果也是扛扛滴,那些掌柜的可以放狗咬人,但是不能放狗拉客人,人家有眼睛能看,有嘴巴会问,吃过一次亏的,打死也不会再花第二次冤枉钱。 一如现代,论倒闭最多的行业一定是餐饮,春来秋去,你来我往,快的两三个月,慢的三五年,来来回回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于是,江氏私房菜谱了一曲伤心太平洋,一波还来不及,一波早就过去,能在商海沉浮的,是早有准备的人。 在宦海沉浮的,也是有准备的人。 就是准备的不太充分的时候,被海浪拍的有点惨。 海沙帮不愧是海上第一大匪帮,首领沙老大被称为“海上阎王”,心狠手辣,一出手必会死人。是以,整个海沙帮十多年前就已经挂在了朝廷的通缉令榜首。 渝州所有往来的大船几乎都会经过枞阳县,远航的货船更是价值连城,是被海盗觊觎的重点对象。 尽管李明赫已经做好了一系列防范措施,奈何手下的人战斗力太低,跟穷凶极恶的海盗根本不是一个水平。 枞阳县水司衙门召集的上百名差役和水手,在家门口的海域上和海盗上演了第一次亲密接触,场面有点惨不忍睹。 第137章 对敌 李明赫督建海港码头有功,但如果被海盗在背后捅上一刀,不但无功,反而有过,他能不能全须全尾回到上京,就看这次剿匪成与败了! 上京离枞阳县太远,朝廷不可能派水师驻守在那么个小地方,也不可能大规模的在海上搜寻海盗的踪迹,更不可能等他们自投罗网,这一仗不好打。 傅启源的信像解毒的药被送到了李明赫手中。 看完信,他气的哈哈大笑。 兄弟我在这儿与海盗生死搏斗,你倒惦记着山山水水花前月下,还好意思在公函上跟我提这提那,要点儿脸不! 不想理他! 可是不理不行,这家伙太滑不溜秋了,满脑子弯弯绕绕,那些海盗估计还真玩不过他。 “来人,给青阳侯府传信,速调府兵支援枞阳县!” 是夜,李明赫带着幕僚秉烛研究海上的舆图。 “关海、庆安、和县三处海域是海盗的必经之地,派人驻守入口,只能进不准出!” “枞阳县是最后的战场,派一队人马在梅山堵住他们的退路,只要他们进了梅山,那里的风暴会吞了他们!” “如此一来,我们只需守好枞阳县的每一处入口,不能叫他们逃了!” “可是,世子,梅山气候虽然特殊,可我们如何能保证风暴会在那个时候出现?”有幕僚问了个专业性的问题。 李明赫默了一瞬,心想,我对梅山那一片又不熟,你问我我问谁? 可这是傅启源的原话,他们只要照办就行了。 梅山也叫鬼门关,在枞阳县与古阳县交集的地方,一年四季随着温度的变化,渔民时常能看到大风暴和漩涡从海上冲天而起。 当地人虽然知道梅山这处鬼门关的特殊之处,却不知道原因,那些海盗别说不知道梅山的情况,就算是知道,估计也不会太在意,毕竟海上的大风暴不像吃饭睡觉那么规律、频繁。 海沙帮在海上肆无忌惮的搜刮船上值钱的货物,闹的人心惶惶,很多商船被迫停止了航运。 青夏的几个兄弟也在劝他。 “大哥,只要我们跟江掌柜说一声,她不会怪我们的!现在外面很多船只都停运了,实在是太危险!” “是啊大哥,江掌柜是明白人,她肯定也不希望我们兄弟几个冒着生命危险出海!” 夏青伸手制止了众人,沉声道:“正是因为现在出海的船只太少,江掌柜那里的海货肯定供应不上,如果我们不走这趟货,店铺里的生意肯定会受影响!” 话落,转身看向众人,“兄弟们,江掌柜是我们的恩人,今天我把话摞在这儿,愿意出海的跟我走,若是不幸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们的家人,后半辈子我夏青帮你们照顾,保证他们衣食无忧!” 江勇眸光灼灼的看着夏青,举手说道:“夏叔,我跟你一起!” 又有个年轻男子举手说道:“大哥,我去!” 随后,又有三三两两的人举手站了出来。 最终只有两个中年男子迟疑着没有站出来。 夏青上前拍拍一人的肩,道:“你家中人口众多,老老小小都指望着你,你娘年岁大了,你若出事她必也活不了。这几天你们俩就到镇上江氏私房菜铺子里去帮忙,把你们家兄弟也带过去,多干点活,挣点嚼用。” “哎,多谢青弟!”汉子挠着头憨憨的笑了。 趁着夜色,夏青一行人上了船,冒着掉脑袋的风险把船驶进了茫茫大海。 他也不是莽夫,身上也藏了刀,值钱的海货藏在船舱底下,普通的鱼虾放在上层,腐烂发臭的鱼虾也带了一些作为掩护。 船上的人全都换上破烂的衣裳,看上去就是一群穷酸的靠打鱼卖鱼买米下锅的渔民。 海盗遇到这样的渔民,要么心情不好全杀光,要么心情太好就放过了,拼的全是运气。 显然,夏青他们的运气不太好。 半夜的时候,船到了庆安,海沙帮的船鬼魅般出现在海上,把夏青的三艘船团团围住。 当火把照亮了夏青等人的脸,海沙帮的海盗们看到的是一群满脸呆滞、且惊且惧的穷酸渔民。 “老大,又发现了三艘船!” 一名海盗手里拎着刀,弯着腰站在船头,似乎在打量夏青的船上装的是什么。 海沙帮的首领沙老大从人群中走了过来,看不清脸上的神色,但是能看到脖子上有一道醒目的疤痕,狰狞、丑陋。 “哪儿来的,报上名来。”沙老大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情绪。 夏青咽了咽口水,嗫嚅着道:“古、古仙镇,打、打、打鱼的。” “一群臭打鱼的,胆子倒不小,有什么好东西,赶紧给爷送过来!”沙老大旁边的海盗甲龇牙咧嘴道。 夏青苦着脸,艰难的朝沙老大抱拳道:“几位大、大爷,我们实在……。” 江勇忽的从后面冲了过来,怒视着沙老大,“不给!好不容易才网到几条大鱼,谁也不给!” “小勇……!”夏青急的拉住江勇拼命往后推,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叔!交不了货我们这一趟就白跑了,我就不给,谁也不给!” 江勇粗声粗气的吼着,眼里隐隐有泪光流淌。 “臭小子,敢跟爷爷犟嘴!”海盗甲跳到夏青的船上,上前一把揪住江勇的衣领把他摁在甲板上。 紧跟着海盗乙和海盗丙跳了下来,海盗乙推开夏青,走到旁边的几口木箱旁,一刀劈开。 大大小小的鱼虾滚了一地,腥臭无比。 劈开掩护的木箱后,海盗乙准备到船舱探个究竟。 江勇嗷了一嗓子,推开摁住他的海盗甲,又撞倒海盗乙,扑过去把甲板上的鱼虾往怀里捞。 海盗乙一怒之下拔出大刀朝江勇砍了过去。 江勇身形一闪,四两拨千斤将人轻轻一带,踩在腐烂的鱼虾上滑倒在地,两人滚作一团。 海盗甲和海盗丙站在旁边看笑话,夏青绷紧了身子,将手慢慢挪到腰间的突起上。 海风将船上鱼虾的腥臭吹到了沙老大的大船上,他掩了掩鼻子,不耐烦的道:“行了,别浪费时间了,都回来!” 最后三个字加重了语气。 第138章 诱 沙老大发了话,海盗甲和海盗丙转身上了大船。 江勇像被惹怒的小豹子,怒瞪着眼与海盗乙滚成一团,一点便宜也没让他占到。 沙老大已经回船舱了,在同伙的催促下,海盗乙不情不愿的站起身,走的时候狠踹了夏青一脚。 看着大船渐渐驶远,夏青全身的力气像被抽光了一般,一屁股瘫坐在甲板上,呼呼喘着气。 “夏叔,你没事吧?”江勇心急的拉起夏青的裤腿一看,脸色变了。 夏青的腿已经肿起来了,这一脚被踹的不轻。 “我没事,我们快走,别让他们再追上来了!” 众人不再多言,把马力加到最大,向渝州驶去。 傅问把这几天的海货交易清单和数据报给江山的时候,傅问自己也发现了问题。 还是大问题。 但是公子不告诉他,他不能胡乱猜测。 “渝州是庆国最大的海滨城市,海货交易的数量锐减,你们竟然什么也不知道?” 现在傅问是两个店铺采办的主要负责人,物流专线涉及到较多海产品的也只有夏青和吉祥。吉祥还没有回来,夏青的船也没到,能问的只有傅问。 傅问隐约猜到了什么,他不敢说。 公子不让他知道,必定是不想让小姐担心,但是估计也瞒不了多久,便是夏青的船这两天来不了,他也会送信过来,到时候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夏青的船来了,这一次夏青没有提前卖货给任何人。 江山看到夏青被人从船上抬出来的时候,她就知道出大事了! 夏青的腿伤的很严重,伤到了骨头,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我们的船在庆安碰到了海盗,要不是江勇机灵,可能我们都难逃一劫!”夏青心有余悸的道。 “枞阳县和古阳县现在是什么情况?青阳侯世子不是在枞阳县吗,难道他也制不住那些海盗?”江山不解的问。 夏青的表情一言难尽,“现在官府已经禁止渔船出海了,外来的大船一经发现,全部劝返。听说,前几天水司衙门的人在海上与海沙帮正面对敌,伤亡惨重。” “古阳县呢?”江山的心不知不觉提了起来。 “江姐姐放心,傅大人好着呢,古阳县目前没有太多受损的商户,镇上的铺子也没有受到什么影响。”江勇抢着说道。 江山心下略安,想了想,道:“夏大哥,你先留在这里好好养伤,其他兄弟也暂时不要再出海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财烧!” 夏青却很着急,“不行啊,不出海会影响铺子里的生意啊!” 江山笑了笑,无比淡定的说道:“没有海鲜,渝州城老百姓的日子就不能过了?没有海鲜,他们就能饿肚子不吃饭了?没有海鲜,咱们不是还有鱼肉嘛,再说你们今天送过来的海货也够店里支撑好几天了!” 安置好夏青等人,江山回房就给傅启源写了一封信,向他打探海盗的消息,表达了想要帮忙的想法。 没几天,渝州的州府衙门也张贴了告示,大街小巷都在流传海盗的恶行。 上京青阳侯府的府兵倾巢而出抵达枞阳县的时候,这一场官匪大战也拉开了序幕。 在傅启源的计划里,首当其冲先干掉海沙帮的首领沙老大,而后再派兵沿着海域搜寻海沙帮的余孽,慢慢清剿干净。 李明赫亲自带队,将府兵与附近几个衙门调派过来的差役分成几个小组,趁着夜色隐入了大海。 一艘大船偷偷摸摸从渝州城内的关海县出发,沿庆安、和县的方向驶来。 船上装满了货物,除了一盏若隐若现的航向灯,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从大船行驶的路线来看,掌舵的应是老手,避开了很多明礁暗石,一路向东。 看着就很值钱。 想必为了避开海盗才费尽心思拐了那么多弯,把后面跟着的船只也累的够呛。 大船驶进了和县的地盘,没多久,七八艘小船和另一艘大船紧跟着也驶进了和县。 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十多条小船慢慢围了上来,船上的弓箭手严阵以待,只等号令。 大船过了和县,在途经梅山的时候停了下来。 紧随其后的大大小小的海盗船也停了下来,暗中观察着。 海面上起了一阵风,不大,却是逆风,与之前的风向完全不同。 风越来越大,头顶的天空似乎也隐隐透着青灰。 就在海盗等不急想要上前一探究竟的时候,前面的大船动了。 动静特别大! 船上的人掀开甲板上的油布,露出一块块黑乎乎的巨石。只听扑通几声巨响,船上的巨石全部被抛下海,船身一下子升高了数尺,眨眼的功夫跑出老远。 “不好,老大,我们被发现了,他们跑了!” “追!” 海盗船加足了马力追赶前面的大船,可突然间,前方掀起了大浪,前面的大船摇晃了几下,再看的时候便失去了踪迹。 沙老大在海上称霸多年,海上的气候他再清楚不过,前方刚刚出现的是飓风,那艘船肯定要沉。 “撤,快撤!”沙老大一声吼,转身跳下身后的小船,命小船全力后退。 可是来不及了,又一股飓风在前面形成了漩涡,朝着大船的方向席卷而来。 “老大,我们走不了了!快,快跳船!” 喊话的海盗活音刚才,便消失在风暴眼里。 海盗的大船也慢慢倾倒,无数海盗哀嚎着被风暴卷进了大海深处。 沙老大所在的小船像风雨中的树叶,在海上沉沉浮浮了不知道多久,等他再度睁开眼的时候,不禁目眦欲裂。 天边渐渐露出了鱼肚白,沙老大已经看不到他的大船了,只能看到几艘小船,侥幸没死的兄弟也都扒着木板飘在海上,早没了往日的威风。 “老、老大,你看前面!”一名海盗扒着木板游到沙老大身边,指着数丈开外的另一艘大船。 就是这艘大船把他们引到了这里,遇到了风暴。 这是他们计划好的,是阴谋,这艘船是专门用来诱他们上钩的! “把兄弟们都叫过来,追上那艘船,船上的人一个也不要放过!” 第139章 危 前面的大船里面传来一阵阵畅快的笑声,似乎在庆祝他们诱敌成功。 沙老大恨的眼珠子都红了! 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会在梅山遇到风暴!这个风暴出现的时机太诡异,他怎么也不愿意相信是有人用这个风暴来诱他上当! 但是,前面的船只却避过了这场风暴,这是他绝对不能容忍的,他要把前面船上的人全部屠杀殆尽! 沙老大带了两百多个兄弟出来,零零散散就剩了二三十个兄弟,他把人召集到小船上,慢慢靠近大船。 正当他们靠近大船准备上船的时候,被船上的人发现了。 “海盗来了,快跑!” 一个追,一个跑,你追我赶了大半个时辰,天已经大亮了。 沙老大沉浸在仇恨中,一心想要追上前面的大船,却忽略了周遭的环境。 等他发现已经到了枞阳县的地盘,想要后悔时已经晚了。 一艘更大的船静静的横在右侧方,船上人头攒动,李明赫的一队府兵早已恭候多时。 “沙老大,你们就剩这么点人了?哎呀呀,李大人果然料事如神,不费一兵一卒就让海沙帮折戟沉沙,大功劳啊!”李明赫笑呵呵的道。 沙老大恶狠狠的盯着李明赫,举起左手狠狠往下一压,小船转了个方向掉头就跑。 “放箭!” 箭矢铺天盖地的射向小船,那些海盗突然将小船并拢,抖出几块黑布挡在弓箭前面。 几声惨叫过后,小船上没了动静。 “去看看!”李明赫挥挥手。 大船驶近,掀开黑布一看,几条小船上只有十多具尸体,还有八人不知所踪。 沙老大不在船上。 “又让他跑了!来人,通知各州各县,沙老大随其同伙共计八人在逃,命各地守好关卡,务必将其捉拿归案!” 三日后。 古阳县县城南大门,等着进出城门的人大清早就排起了长队,有进城做生意的,有出城去走亲访友的,有从乡下进城来置办货品的,还有挑着担子走街串巷的货郎。 排队的人群中,一个货郎走的比较急,肩上的担子不小心撞到了一个妇人。 那妇人正想发作,迎上货郎的眼睛后,下意识抿紧了唇,慢慢后退了两步。 城门口的守卫这几天对过往的行人和大件物品检查的比较严,检查那几个货郎的时候,重点把他们的挑担打开看了看,就放行了。 不远处的宋欢看着这一幕,对身边的差役附耳说道:“告诉大人,人已进城,准备关城门!” 几个货郎走到一个路口,放慢了速度,东张西望了起来。 这时,有人唉声叹气的从城门口的方向走了过来,为首的货郎眼眸微沉,拉住那人问了一句。 “唉,城门又关了,只准进不准出!” 货郎神色大变,和其他几个货郎对视了一眼,匆匆离去,连担子都不要了。 同一时刻,古阳县县城东大门,四名推着一车猪肉的屠户进了城门之后,匆匆朝着南街去了。 半个时辰后,卖猪肉的屠户和货郎在一条巷子里碰了头,八个人从猪肚中先后摸出一把刀,各自藏在身上。 正欲转身离去,两名衙役迎面走来。 八人极力压抑着面上的杀意,准备伺机而动。 衙役从他们身边经过,却没有任何动作。 几人松了口气,刚推着车想走,又来了两名衙役。 情况不对! “兄弟们,杀了他们,冲出去!”沙老大一声吼,朝着对面的衙役举刀冲了过来。 “在这里!快拦住他们,不要让他们出去伤害到无辜百姓!” 这个地方离县衙不远,沙老大的目标就是县衙的知县,只有挟持了知县,他们才能有一线生机。 经过一番激烈的武力较量,已经有两名衙役倒下了,也有几名海盗受了伤,而沙老大却已经冲出了巷子,直奔县衙。 为了将伤亡降到最低,傅启源作了一番周密的部署和安排,既不能封锁街道让百姓足不出户,又不能让太多人在街上闲逛以免增添无谓的伤亡,所以,现在大街上也只有县衙所在的这条街上还有行人在走动。 如果能把沙老大引到县衙里面去,街上的行人也就安全了。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这世上总有意外发生。 傅启源的身影出现在沙老大的面前时,沙老大看到了他的生机。 与沙老大一同出现在傅启源的视线里的,还有焦母。 她拎着个竹篮,和王四娘有说有笑的朝着县衙的大门走了进去。 与她仅有数步之遥的沙老大,焦母一个眼神都没给。 “源儿……!” “娘……!” 傅启源放大的瞳孔以及瞳孔里聚集的惊恐和焦灼于沙老大而言,就像世间最美丽的彩虹,狠狠的取悦了他。 他狞笑着慢慢把刀搁在了焦母的脖子上。 “放开我娘!”傅启源冲了过来,被傅书从后面一把抱住。 “公子,冷静点!” 焦母顿住脚,感受着脖子传来的带着浓重血腥味的冰凉,看着傅启源的眼睛慢慢睁的极大,脸上的血色也一点一点褪尽。 王四娘两腿一软,被匆匆赶过来的宋欢一把拖了过去。 巷子里的杀戮已经结束,除了沙老大,其余的海盗全部毙命。 “哈哈哈哈!”沙老大狂笑着指向傅启源,“用你的狗命换你娘的命,或者,给我准备一艘船,把我送到海边,我让你选!” 焦母嗫了嗫唇,视线再度颤颤巍巍从颈侧的刀锋上挪到傅启源的脸上,哆嗦着道:“源儿,别管娘,不要跟他换!” “你别伤害我娘,我放你离开,我这就派人给你准备船只!来人,快去备船!” 傅启源头上的汗渗了出来,他一步步走近沙老大,想要换下焦母。 “源儿,你别过来!”焦母大喊,开始剧烈挣扎。 “娘,你别动!别动!”傅启源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焦母因为反应过激,脖子上已经有血丝渗了出来。 傅启源走到离沙老大不足两步时,沙老大手里的刀忽然砍向焦母的脖子。 “啊……!”王四娘尖叫着闭上了眼。 第140章 慌 “啊呀!”江山捏住手指,怒目瞪着案板上横行的青蟹,心里闪过一丝莫名的悸动。 给江淮做个蟹煲饭,先是被刀划破手,又被蟹子抓伤,右眼的眼皮从早上跳到现在,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小姐,还是奴婢来吧!”良辰走上前,拎起案板上的刀,犹豫着比划了两下。 江山心神不宁的摇摇头,“你别伤了手,咱不做了,随便吃点吧!” 给傅启源寄的信也该到了,至今都没有收到回信,江山有些坐不住了,这几天做什么都没心情。 良辰试探的问道:“小姐可是在担心傅大人?不如请安公子去州府打探打探消息?” 江山眸光一亮,随即摇了摇头,沉声道:“我得回古阳县看看才能放心!你先去找傅问让他准备一下,我去和安公子说一声,我们明天就动身。” 良辰没有发言权,只得应下,匆匆去找傅问。 安景听闻江山要带江淮和三郎去古阳县,脸都黑了。 “你们不能去!” 江山耐着性子解释了半天,安景就是不同意。 “你不顾自己的安危也要顾江淮的安危,现在外面海盗猖獗,到处肆虐,万一碰到怎么办?” 江山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倒霉体,再说我坐马车,不坐船!” “那也不行!” 江山默了一瞬,转身往外走。 “我只是通知你一声,没让你给意见。” 真是的,好话不听非喜欢听狠话! 傅问也拿不定主意,只好拉着安二躲到无人的角落说悄悄话。 “你说什么?公子他……!” “那现在怎么办?公子可有什么交待?” “公子什么交待都没有,小姐现在要回去,我是让还是不让?” “你不说话,我现在是小姐的人,那我听小姐的!” 安二三棍子闷不出个屁,傅问被逼急了,顺了心意。 江山说走就走,一大早跑到竹舍向寻梅先生辞行,从床上挖起一脸懵的三郎,抱着呼呼大睡的江淮出发了。 三郎坐在马车上,脑子还没醒过神来。 他这是在回古阳县的路上吧?姐姐说带他回古阳县看娘和阿兄,他没做梦吧? 他忍不住撩起车帘问傅问,确认无误后,又问良辰。 等他确定这个消息的可靠性后,在马车里面欢呼起来。 “姐姐,为什么突然要带我回古阳县呀?” 江山心里一阵阵发苦,她没法说。 好在三郎只顾着高兴,根本没往坏的方向想。 马车一路疾行,第二天晚上就到了古阳县。 江山先去了县衙,大晚上的县衙都下了值,只有几个守值的衙役在。 衙役认识江山,很热情的迎上来打招呼。 江山开口就问:“古阳县有没有海盗?” 一名衙役重重的叹了一声:“江姑娘有所不知,那海盗首领沙老大带着几个人逃到了古阳县,在这里大开杀戒,死了好几个……。” “你闭嘴!”另一名衙役直接捂住了他的嘴。 “江姑娘,你快回家看看吧,焦家老太太……。” 江山心神巨震,头也不回上了马车。 “快,回焦宅,家里出事了!” 三郎的小脸刷的白了,即将见到娘的那份狂喜一刹间变成了惊恐,整个人如同掉进了冰窟窿。 “姐姐,娘怎么了?他们说娘怎么了?” 江山紧紧握住三郎的手,把他揽到怀里,强作镇定道:“没事的,娘不会有事的,不是还有你阿兄吗,他一定会保护好娘的,我们要相信他!” 三郎紧抿着唇瓣,依偎着江山一言不发。 县衙去往镇上的路有一处不是很平坦,马车的速度却没有减慢,把睡梦中的江淮颠醒了。 许是被惊了美梦,他咧着小嘴嗷嗷的哭了起来。 江淮的哭声令江山心烦意乱,哄了几声没哄住,索性没了耐性,任之由之了。 良辰细声细气的哄着,怎么也刹不住这个小霸王的雷霆之怒。 以至于,马车到了焦宅门口时,屋里好几个人都被这道豪气冲天的哭声惊醒,披衣下床出了房门,直奔前院,盯着那道紧闭的大门。 果然,咚咚咚的敲门声从大门口传来,一声接着一声,急促又猛烈。 周管家回头看看王四娘,冲门口喊道:“大半夜的,谁呀?来了来了,别敲了!” “娘!娘!快开门呀!”三郎尖着嗓子大喊。 “是小公子!小公子回来了!”周管家大喜,赶紧上前把门打开。 江山和三郎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径自往里走。 “王嫂,我娘呢?她怎么样了?”江山一边问一边往里走。 三郎已经等不急的撒开腿往里面狂奔。 “你娘……哎,三郎,等等!” 院子里动静不小,家里的仆人都被惊醒了,傅启源带过来的护卫和下人也都从各个地方涌了过来。 跑到正院的时候,三郎一头撞上了从回廊过来的傅书。一个跑的快,一个走的急,都没收住脚,两个人都被这股重力撞的滚成了一团。 “哎哟,我的儿,这是怎么了?快快,快扶起来!”焦母披着衣服,在仆从的搀扶下走了过来,神色憔悴却难掩喜悦。 江山的脚步在看到焦母的那一瞬间,定住了。 绷了两天两夜的心,忽的松了开来,心绪像什么东西缠住了一般,莫名的想哭。 “娘!”江山从嗓子里发出一声呜咽声,身子软软的靠在喜儿身上,两眼一闭,就想立刻睡过去。 她这一路上根本就没合过眼,宿在客栈的时候,脑子里没有一刻消停,不是担心这个就是担心那个,两眼从天黑一直睁开天亮。 “山儿,三郎,我的儿啊,你们可算回来了,娘想死你们了!”焦母紧紧抱住被撞得眼冒金星的三郎,看着江山又哭又笑。 三郎揉着脑袋瓜,用力撑开眼皮,咧了咧嘴,“娘,您没事啊,太好了!” “周管家,快请袁大夫过来看看,三郎脑袋肿了个包!”王四娘惊呼道。 “也给小公子看看吧,他哭闹的厉害!”良辰弱弱的说道。 焦母后知后觉的看过来,顿时喜得一拍大腿,也不管三郎了,冲江淮直招手:“我的乖孙嘞,快过来让祖母看看!” 说话的功夫,周管家带着大夫从后院过来了。 江山看着衣衫不整、明显刚被人从床上挖起来的大夫,神色变得古怪,为什么大夫会宿在自家后院?谁病了? 第141章 喜 半个时辰后。 江山坐在傅启源的床边,看着床上面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人,心情有些复杂。 焦母轻拍着怀里呼呼大睡的小人儿,爱怜的道:“都怪娘不好,没听四娘的话,非要给彦儿送梅花酥饼,彦儿是为了救我才会被海盗所伤,娘这心里真是难受的紧。” 江山这一天的心情就像坐过山车,高高低低起起伏伏,这会儿反倒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 傅启源殊死相搏,硬把焦母从死神手里抢了回来,替焦母挡下了致命的一刀,从肩膀到胸口被沙老大的刀砍出了一道深深的伤痕,差点因失血过多丢了命。 焦母又惊又怕又悔又恨,几度晕厥,可把大家伙儿吓坏了。 真真是有惊又有险! 三郎抹着泪,拉着傅启源的手不放,抽噎着道:“娘,阿兄什么时候能醒?” “放心吧焦公子,我家大人洪福齐天,大夫说了,这两天准能醒过来!”傅书拍着胸口抢着说道。 江山把视线从傅启源身上挪到三郎身上,道:“三郎乖,快去休息,明天才有精神照顾你阿兄。” 三郎想了想,默默的点点头,跟周管家下去了。 “娘,您也去休息,晚上我带江淮睡。” 江山开了口,焦母依依不舍的把江淮递给良辰,看了傅启源一眼,回房去休息了。 傅书踌躇了好一会儿,道:“公子怕小姐担心,这才不让小的往渝州传递消息,请小姐莫要责怪公子。” 江山摇了摇头,“你觉得这会儿我还能责怪他吗?我有什么立场去责怪他?” 她都不敢想象,如果傅启源真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焦家老小以后就别指望有好日子过了! 翌日,江淮从甜甜的睡梦中醒来,揉了揉眼睛,透过窗外透进来的光线看到了立在床边的一道身影。 他熟练的翻了个身坐了起来,视线一眨不眨的盯着床边的人。 不是娘,不是良辰,也不是喜儿,是谁呢? 焦母听到动静,侧过头一看,笑着在床边坐了下来。 “淮儿醒啦,可还记的祖母?” 江淮睁着大大的杏眼,小手撑着床站了起来,慢慢走到焦母旁边。 焦母眼里的欢喜和柔情都快要溢出来了,她含笑望着江淮,期待着他能记起她,甜甜的唤她一声祖母。 可是江淮此刻的表情足以说明,他是真的忘记了她。 他离开她的时候才八个月,回来都已经能牙牙学语了,她错过了他这段时间的成长,如今他的记忆里没有她。 焦母心里的失落像潮水般涌来,她难受的低下头,悄悄拭去眼角的湿意。 江淮见焦母低下头不理他,小手伸过去牵住她的衣袖,往她怀里挤了挤,奶声奶气的道:“抱抱!” 焦母抬头望向江淮,江淮咧嘴露出一口小白牙,歪着头朝她笑嘻嘻的道:“抱抱我呀!” 焦母欢喜的抱住江淮,笑道:“好,祖母抱抱!先穿衣服,祖母带淮儿去喝牛乳!” 江淮吃了一碗蛋羹,吃了两只虾肉馅儿的小包子,又喝了一碗牛乳,心满意足的被焦母牵着去找江山了。 江山刚洗漱完,脸上还贴着自制的面膜,就这么把江淮带去了傅启源的房间。 江淮一看到傅启源,就扒着床往上爬,把江山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还伤着呢,可经不住江淮折腾。 江山一把薅住儿子,按着脸上的面膜一角吼道:“你给我老实点儿!看一眼就出去,这里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江淮不依不饶的拉住傅启源的手,嘴里喊着爹爹,一只脚高高抬起,就想往床上蹭。 “儿子!小祖宗!你消停会儿,他身上有伤,今天不能跟你玩,你去找舅舅跟你玩,快去!” 江淮的力气比一般小孩子都大,用焦母的话说,和江山一样,天生有一股子蛮力。 他拉着傅启源不放手,江山很怕因此碰到傅启源的伤,也不敢太用力,母子俩胶着着谁也不肯松手。 一大一小像吵架似的,在傅启源的耳边叽叽喳喳个没完。 傅启源睁开眼的时候,江山正不耐烦的抓下脸上的面膜一把按在江淮的脑门上。 江淮有一瞬的停顿,小手终于松开了傅启源,摸向自己的脸。 说时迟,那时快,江山弯腰一把抱住江淮,抬头的一刹,和傅启源四目相对。 床上那人眉眼噙着笑,黑眸衬的脸色有一种近乎透明的白。 “你、醒啦?”江山迟疑的问。 傅启源闭了闭眼,缓缓睁开,“应是醒了,我听见了淮儿在喊爹,又看见了你们娘儿俩,不是做梦。” “爹爹,爹爹,抱!”江淮被江山拦腰抱着,可劲儿朝傅启源伸手。 江山紧拽着江淮不安份的小胖手,道:“我先把他抱出去,他在这儿碍事的很!” 傅启源唇角勾出一抹潋滟的笑,目送着母子俩出了房间。 不一会儿,傅启源房间便挤满了人,除了碍事的小人,该到的都到了。 袁大夫看过以后,欣慰的道:“没什么大碍了,只需好好调理身子,不日便可康复。” 皆大欢喜! 接下来的几天里,焦宅上上下下洋溢着一片久违的喜庆和热闹,县衙的县丞和主簿变着法儿往焦宅跑,今天探望知县大人,明天商讨公务,就为了蹭吃蹭喝。 焦母和几个儿孙喜团圆,整个人容光焕发,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 乔石父子得了空就往焦宅跑,又送吃的又送喝的,乔生还给江淮送来了不少玩具。 江淮很喜欢乔生送的小木马,坐在上面摇啊摇的,可有意思了。 傅启源看的眼睛疼,让傅书回了趟县衙,回来的时候带了一只大箱子。 当傅书把箱子打开,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拿出来的时候,连江山都被吸引了。 各种各样的玩具摆了一地,有工艺精美的机械鸟和机械兽,有结构复杂的九连环和拼图,还有一把雕工繁复的木剑和两双装有轮子的不同尺寸的小巧滑鞋。 这些玩具不是一般的工匠能够做出来的,每一样在这个时代都是不可多见的贵重物品,这里还不止一件,是一箱! “这是……你从哪儿弄来的?” 第142章 长辈份了 傅启源没有回答江山的话,他拿起一只机械鸟,修长的手指在上面捣弄了两下,小鸟张开翅膀飞了起来。 “爹爹!飞!飞飞!”江淮激动的大叫,推开木马朝着机械鸟跑了几步。 乔生紧抿着唇,视线在木马上定了片刻,微微低下头。 “傅家先祖出身江湖,在外面有些人脉,搜寻一些玩物倒也不难。”傅启源为江山解惑。 傅家?江山在脑子里搜索了一圈,确定她对傅家没有一丁点印象。 机械鸟飞了两圈,落在了不远处,江淮颠颠的跑过去捡了起来,宝贝的抱在怀里。 “淮儿过来,教你怎么玩。”傅启源朝江淮招招手,小人儿屁颠屁颠跑了过来,兴奋的不得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江淮喊傅启源爹的时候,傅启源从不否认,也不解释,没有外人的时候一喊一应特别干脆,在外人面前则保持沉默。 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沉默就是最好的解释。 江山解释了百八十遍也没能纠正江淮的叫法,索性死了心。 是以,熟悉的人都知道傅启源是江淮自己认的便宜爹。 连江山也这般自我安慰。 儿子有自己的想法,她这个做娘的要给予充分的尊重! 看着这一对半路父子在一起互动的样子,乔生黯然的转过身,轻轻吐出一口郁气。 江山回头看了乔生一眼,没说什么。 三郎今天去清风学馆拜访吴夫子,带了满满一车焦母给他精心准备的礼物。 吴夫子一家怎么也没料到三郎会突然造访,简直是意外之喜。 吴夫人搂着三郎怎么也瞧不够,三郎比去的时候长高了一个头,褪去了一份孩童的懵懂无知,多了一份钟灵毓秀,像一个温润如玉的世家公子。 “夫子,学生今日……。” “喊师兄!我是恩师收的最小的弟子,你是恩师的关门弟子,你我以师兄弟相称便可。”吴夫子摆摆手,打断三郎的话。 三郎呆了呆,脑子里有一百只草泥马在奔腾。 “此举不妥!夫子曾授业于学生,学生铭感五内,怎能不顾礼法教义……。”三郎还想挣扎。 “我是师兄,我说了算!你们两个,快向小师叔见礼!”吴夫子指向自己的一双儿女,语气没有半点可供拒绝的余地。 吴幼美和吴韬对视一眼,起身给三郎躬了个躬,“给小师叔见礼。” 三郎差点跳了起来,小脸急的通红。 吴夫人一把按住他,笑道:“不是外人,师兄为长你为幼,就听你师兄的!” 三郎抓耳挠腮了一阵,没办法,只好抱拳团团见礼:“师兄,师嫂,师……师侄,三郎给你们带了礼物,要不要去看看?” 于是一家人欢欢喜喜的去院子里看礼物。 焦母准备的礼物都是用了心思的,不是特别贵重却又样样精致实用,吃穿用度皆有,吴夫人很是喜欢,当着三郎的面就招呼两个孩子帮她把礼物一样一样的收了起来。 吴夫子便带着三郎去书房问他的功课,之后三郎又送了一幅画给吴夫子。 吴夫子小心翼翼的摊开画一看,泪流满面。 “想不到我有生之年,还能再看到恩师他老人家的大作,呜呜……多谢师弟!” 三郎咽了咽口水,有些无措的道:“夫……师兄,这不是老师的画……。” “师弟莫要诓为兄,为兄便是再眼拙,也不会认错老师的画!你看看,这梅花的手笔,还有色彩的调配,这世上也只有老师才能调配出这么有层次的色彩!错不了!” 三郎弱弱的道:“可是,这是我画的呀……我知晓师兄甚是想念老师,便仿着老师的画临摹了一幅,想着有机会送给师兄作个念想……。” 吴子慢慢把视线从画上挪到三郎脸上,以一种怪异的眼神瞪着三郎看了许久,一字一句的问:“你是说,这是你临摹的老师的画作?何时的事?” 三郎挠挠头,“三个月前吧,我临摹了好几幅呢,上面的印章也是我画上去的,因是赠与师兄的,也得了老师同意,不算伪作。” 吴夫子再次坐到桌案前,仔仔细细的盯着画上的几处细节看了一遍又一遍,末了,无比郁闷的说道:“为兄还是看不出与老师的画有何不同。” 三郎也在吴夫子旁边坐了下来,惆怅的说道:“老师不让我自由作画,就让我临摹,说我心性不稳,要再圈牢一些!” 吴夫子眼眸一亮,匆匆跑到内室取了一幅画出来,对三郎说道:“这是齐远大师的真迹,除了老师的手笔,为兄也只得这一件宝贝。你先看看,然后用你自己的手法把它画出来!” 三郎点点头,琢磨了一会儿,提笔便画。 吴夫子看着看着,眼睛慢慢睁圆,头上渐渐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半个时辰后,三郎收了笔,默默的退到一旁。 这是一幅山水画,寥寥数笔把山水的磅礴气势勾勒的栩栩如生,天地宽广,山河无恙,国泰民安的意境在画里一览无余。 “妙,妙,妙啊!” 吴夫子连赞三声,对三郎由衷的说道:“小师弟,你已尽得老师真传,你有此高才,他日必将……必将……!” 太激动了,说不下去了! 三郎无法体会师兄的心情,在心里哂了一声,暗道:老师天天说我心性不稳,说我尽顾着玩误了学业,说我不如小七内敛,还说什么损有余而补不足,要改的地方多着呢,哪有师兄说的那般好! 在三郎的心里,他要操心的事太多,根本没有办法一心一意跟随老师读书,他知道他不是一个好学生,每每想到这里他都觉得愧疚,觉得对不起老师的悉心教导。 如果不是老师硬逼着他临摹,以他浮躁的性子,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得到师兄的大力称赞! 所以,三郎决定回渝州以后,一定要认真跟老师学作画,再也不自作主张随便画了! 吴夫子并不知道他的这番话歪打正着的掰正了三郎的思想和三观,免了他多走弯路,令他少年成名,震惊朝野。 第143章 教子 剿灭海盗的邸报经由青阳侯传到了文庆帝的手里,令龙颜大悦。 古阳县知县设计击溃海盗,为保护百姓免遭无妄之灾,在与海盗作战中光荣负伤,功不可没! 这个消息并没有在朝中传开,所以,当三皇子的生母珍妃拐了十八道弯把工部尚书府的嫡子不遵从祖训、不愿意回家为母亲侍疾、不忠不孝的事通过枕头风吹到天子耳边的时候,天子啧了一声,一个眼神也没再留给珍妃,转而去了皇后的寝宫。 不曾想,同样的话题再一次从皇后的嘴里蹦出来了,皇后就直接多了,而且表达的意思与珍妃南辕北辙。 皇后的大意是:听说陛下的状元学生剿匪立了大功,要给予厚赏?还是先免了他的罪吧,不然被人说成不忠不孝有损圣上颜面。 皇帝大怒,追问之下才知晓,工部尚书傅亭的夫人病了,病中想念儿子却不得见其人,新任的给事中乃傅夫人的嫡兄,知晓内幕,在上朝的路上一个不慎说秃噜了嘴,这就传开了。 给事中啊,难怪! 亲舅给侄子挖坑,搁平日里他可能会赞一句给事中的正直无私、纯臣,可现在是什么情形?当舅舅的没长脑子吗?愚昧! 天子都没当回事,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 直到傅启源的封赏传到尚书府,程氏才感到了一阵后怕。 传话的黄门走后,当着全府下人的面,傅亭毫不留情的斥责程氏愚昧、无知,装病把儿子架在火上烤,若是儿子真听了她的话跑回来侍疾,后果将不堪设想。 儿子选择了忠君爱民,守住了一方平安,命都快没了,却被人在背后恶意败坏名声,这就是为人母做的好事! 程氏又慌又怕,万般委屈的同时,不免对自己的母亲产生了一丝怨愤。 思量再三,程氏还是矮下身段向傅亭委婉的求道:“老爷,源儿有伤在身,妾不放心,让妾带人去古阳县照顾源儿吧!” 傅亭眼神都懒得给她,冷声道:“你还有脸去见源儿?还是你已经决定了要与程家断绝关系?忘了你母亲是怎么骂源儿的?竖子!她说你儿子是竖子!竖子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你这个做娘的可真是大度啊,竟没有一句辩驳!” 程氏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当初母亲被儿子以言语相激、百般羞辱,一气之下才出口斥责,她当时也是气极了,才没能为源儿说话。 只是,傅亭为何会知道母亲说的那些话? “源儿……是源儿告诉你的?他给你写信了?” 傅亭却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冷冷的说了一句:“程家的气数,快要到头了,你好自为之!” 程家的气数?到头了?什么意思? 兄长刚刚晋升为四品给事中,程家这段时间宾客盈门,兄长也是红光满面,程家分明要起势了,怎么会气数到头? 他分明是想刻意打压程家,报复母亲当年作主让她嫁给了他! 想到这里,程氏又惊又怒的道:“傅亭,你刻意打压我兄长,你对的起我父亲吗?我父亲为了你早早致仕,你不感念他对你的恩德也就算了,还处处针对程家,你忘恩负义!” 傅亭勾唇一笑,笑容冷漠中透着一丝鄙夷,“程家的恩德?不错,程家对我有恩,我愧对恩师对我的栽培,愧对师母对我如亲子般顾念,可这一切与程老大人有何关系?你莫非当真以为我的尚书之位是你父亲让给我的?回去问问你父亲吧,我怕他的颜面被你丢尽了还不自知!” 把程氏气了个仰倒。 封赏傅启源的圣旨从上京出发的那一天,傅启源终于下了床,可以牵着儿子在院子里晒太阳了。 江淮现在几乎不需要人带,他一个人可以跟他的玩具玩一天,并且乐此不疲。傅启源把水、点心准备好,饿了渴了的时候随时准备投喂就行了。 别看简单,换个人带还不行。 江淮还小,有些小玩具是有机关的,他找不到机关或者扳不动开关的时候,找旁人不行,只有傅启源能解决。 偶尔傅启源不在他旁边的时候,他会扯着嗓子直喊爹爹,急的满头大汗。 江山很是不服气,某次趁傅启源不在的时候,她去找为娘的存在感。 有一只用木头做的八条腿的小蜘蛛,左前腿不知道怎么回事动不了了,跑的时候就容易翻跟斗。翻了两次跟斗以后,江淮发现了问题,扯着嗓子拼命喊爹。 江山接过蜘蛛,在江淮期盼的黑眸注视下,硬着头皮捣鼓了几分钟,不但没让蜘蛛跑起来,还弄掉了一条腿。 江淮懵了,随后小脑袋往后一仰,以气吞山河之势挺着小肚子“嗷”的一声,吓的江山险些拽掉了蜘蛛的另一条腿。 这还得了! 一屋子人全部涌了出来,默默的看着罪魁祸首举起手里的一条蜘蛛腿,尴尬又不失礼貌的解释:“抱歉,手劲大了点儿……。” 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一个文科生压根儿不理解理工的门道啊! “爹……娘啊……爹爹!”江淮小手一会儿指指江山,一会儿指指小蜘蛛,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直到傅启源出场,这才迈着小短腿委屈巴巴的扑上去,抱着他的腿声声喊着爹。 喊的傅启源心都碎了。 江山耸耸肩,把小蜘蛛连同腿递给了傅启源。 却见傅启源熟练的扭了几下,又把腿给装回去了。 江淮一秒破涕为笑。 为了表示感激,江淮凑到傅启源的脸上,连着鼻涕眼泪和小嘴巴一块儿盖了上去。 “蟹蟹爹爹!” 把江山给酸的! 等到人都散了,江山走到江淮面前,正色道:“儿子,你这样是不对的,会让你妈我很没面子哎!” 江淮抬头瞅了她一眼,撇撇小嘴,没理她。 还生气着呢! “我也是第一次给你做娘,没啥经验,要慢慢摸索、学习、积累才行,你总得给我个机会吧?” 江淮嘟着小嘴还是不说话,小手在蜘蛛腿上捣弄着,然后,江山眼睁睁看着他拆掉了刚才那条蜘蛛腿! 机会来了! (厚着面皮求一波票吧,月底最后一天了!阿弥陀佛……!) 第144章 封赏 江山的大脑还在飞速旋转,傅启源刚才是怎么操作来着?没看清楚,要不要先问一遍? “娘!娘!”江淮兴奋的一嗓子,把江山的思绪拉了回来。 就见着小小的人儿踮着脚尖把已经拼装好的蜘蛛举过头顶,正艰难的往她手里递。 “朱朱!娘,朱朱!”江淮的小尖嗓子透着无与伦比的兴奋,杏眼弯成了月牙儿。 这就装好了? “哎哟喂!你自己装好了?谁家的儿子这么厉害!” 江山接过蜘蛛在江淮面前蹲了下来,开心的捏捏儿子的小脸,想刷一波存在感的想法早抛到了脑后。 “告诉娘,这么帅气、这么聪明的儿子是谁家的儿子?”江山嘴甜的像抹了蜜。 江淮小肚子一挺,抱着江山的脖子腻腻歪歪的笑:“仙仙鹅几!” “哈哈哈,对啰!”江山心里熨烫的不行,把头贴在江淮的胸口轻轻蹭了蹭。 江淮嘻嘻哈哈扭着笑着,抱着江山的头摸了摸,母子俩闹成一团。 傅启源眸光微闪,脑里子一瞬间划过好几个念头。 他想到了一件事,关于傅家的事。 傅家老家主第一次派人来见他的时候,明确表态,不会放任他在上京不管,傅家的长子嫡孙,必须接受傅家的亲传! 傅家是江湖中人,以武学代代相传,这么多年只出了傅亭一个“败类”,不愿习武,一心向往官场仕途,是以傅家这么多年都没有和这个不孝子来往,像是断绝了关系一般。 三年前傅启源回到尚书府,傅亭才往傅家送了一封信,这才有了往来。 傅家的后台还是很硬的,至少拳头够硬,但对傅启源来说足够了! 用傅家老家主的话来说,淮儿似乎更像傅家血脉! 嗯,回头把暗一弄过来陪淮儿玩,小时候把筋骨练好,将来吃不了亏。 江淮在江山的鼓励下,愈发乐此不疲的把玩具拆了又拼、拼了又拆,拆坏了拼不回来的有爹帮忙,成功拆装的有娘鼓励,快乐极了。 江淮不知道他的今日份快乐马上要升级了,晚上傅启源敲响江山的房门,以江淮为题,没聊两句便成功爬上了江山的床。 傅启源的伤口外表看起来还是很狰狞,是以江山在问清楚来由之后,没顾得上多想,便主动邀请傅启源上床。 心里有个小人在敲小锤锤喊着不妥不妥,脑子里还有个小人在拼命呐喊,人家是为了你儿子的教育着想,千古养子最难教育……。 短暂的思想斗争过后,江山释怀了。 此刻的傅启源,颇有一种病西施的味道,一张脸本就俊逸无双,失血过多的苍白将这张脸更衬的娇弱无比。 热饮奉上,点心备好,独一份的靠枕也给他用上了。 “你的伤真的不碍事?”江山问着话,坐到了床边的椅子上。 傅启源一手轻抚着儿子熟睡的小脸,一手喝着江山给他做的热饮,只觉得无比的惬意,胸口那点胀痛压根不算什么。 “我的伤无碍,我想给淮儿找两个师傅,你觉得呢?”傅启源直奔主题,目标单纯的可以。 江山眼眸微瞠,“他才一岁,能学什么?找两个师傅带他玩吗?” 傅启源勾唇一笑,意味深长的道:“能正正经经的玩着长大未尝不是好事,他的文化课有寻梅先生,我想再给他找一位武学师傅和一位匠师。淮儿天生力大,武师可以教他淬炼筋骨,强身健体;匠师可以培养他的兴趣和思维,行为和思维相互协调,假以时日……。” “我同意!”江山举手抢答,“我也发现了江淮的这些特点,要是真能找到合适的师傅,我就不用担心他会输在起跑线上了!” 起跑线……傅启源细品了品这几个字,笑道:“甚好!师傅我来安排,只是娘那边……娘心疼淮儿,习武可不是容易的事,只怕娘会百般阻挠。” 江山幽幽的道:“再过几天我们就回渝州了,娘不愿意跟我们回去,她要留在镇上。” 她看不见宝贝孙子被武师傅百般操练。 傅启源眼里闪过一抹异色,道:“可否再多等些日子?我是说,我总得亲自送你们母子一程,可我这伤……。” 嗯,这伤比较碍事,最少得养半个月才能坐马车长途跋涉。 半个月的话,圣旨应该到了。 江山不假思索的道:“当然可以!” 傅启源眼眸倏的一亮,由内而外的喜悦不加掩饰,就这么欢喜的、热辣辣的看着江山,眼里流淌的情绪令江山不敢直视。 “你别这么看着我,我不是知恩不报的人,更不是不识好歹的人,换了谁这么舍命帮我,我都会予取予求……。” “是这样吗?”傅启源紧盯着江山微微泛红的耳珠,“可我不是什么人都愿意为之舍命,母亲说我自私凉薄,外祖母说我狼心狗肺,裴家人更是说我心狠手辣、枉顾亲情人伦,我所在乎的,必是我视之如命的!” 江山绞着手指头,不知道该怎么回。 感情的戏,她没演技。理论和实践明摆着是两回事,她可以用嘴巴咋咋呼呼占点小便宜,可没办法真刀真枪投入真感情,讲真,她还没准备好。 她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她和傅启源的差距,哪怕她现在对他有情有意,她也不能应承他什么。 而且,傅启源对江淮太好了,他已经完完全全把江淮当成了自己的亲儿子。越是这样,她越不能轻易许诺,她不想把感激和感情混为一谈。 傅启源却不想再令江山为难了,他慢慢下了床,回了自己的房间,给江山留了一个寂寥、孱弱的背景。 与上京的封赏一同送到傅启源手里的,还有一纸调任书。 古阳县知县傅启源剿灭海盗有功,擢升为渝州长史,择日赴任。 七品官一下子升到了从四品,连跳五级! 等江山弄清楚这个官职代表的品阶和权限后,使劲儿鼓起了掌。 高官秘书啊!这个大腿可以抱一抱! 江山欢喜的看着傅书把一袋沉甸甸的银子塞到传旨的黄门手中后,后知后觉的发现了一个问题。 渝州长史……是渝州啊! 第145章 祝你官途顺利 三日后。 江山辞别焦母和古阳县的一众人,带着三郎和儿子返程。 一同随行的,还有新鲜出炉的渝州长史。 这一次的离别没有依依不舍,连三郎都觉得前方是一条阳光大道,再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除了娘不在身边有点小小的遗憾。 江山看着坐在另一辆马车里朝她拼命挥手的江淮,撇了撇嘴,拉下了帘子。 她想起当初傅启源说等他的伤好点了亲自送他们娘俩一程,感觉那就是个坑,是专门在等她跳的。 倒不是她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只是全天下有那么多的地方官,为何傅启源偏偏就调到了渝州做官?要说这都是运气,打死她也不信。 暗箱操作! 一定是这样! 瞧把那对伪父子给高兴的! “姐姐,你莫担心,阿兄定会把淮儿照顾妥当的!”三郎瞧着江山神色间似是不大高兴,很是体贴的上前开导。 江山索性躺了下来,不怎么走心的道:“没什么好担心的,乐的清静。” 三郎拿了一本书在手里翻着,道:“以后阿兄在渝州,就没人敢欺负我们了!” 江山两眼瞅着车顶的油布,道:“就算没有你阿兄也无人敢欺负你,姐姐我又不是吃素的!” “可是你在古仙镇的时候差点被渝州裴家的人害死!淮儿险些没了娘!乔叔险些丧身火海!如果这些都不算欺负,那什么才叫作恶?” 江山倏地坐起,愕然的看着三郎清冷的眸子,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你都知道了?谁告诉你的?” 三郎低下头继续看书,淡淡的道:“姐姐和娘不想让我担心,只字未提,可我眼未瞎、耳未聋,乔叔的胳膊有烧伤的痕迹,师嫂也说姐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都问过街坊了。” 江山怔怔的看着三郎,眼前的孩子朗目疏眉,眼底却沉淀着一股说不出的清冷,与往日的活泼判若两人。 难怪她觉得这几天三郎不像以前话多爱笑,还以为是不日要离开古阳县舍不得家人朋友,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江山伸手揽过三郎的肩,柔声说道:“三郎,姐姐也恨裴家的人,但是我们要往前看,过去的事就当是教训,我们首先要让自己变的强大,不依靠任何人也能保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人,这样才不会再有遗憾和伤害!” 三郎抬头看着她,“是阿兄替我们报了仇,阿兄是我们的家人,他会永远和我们在一起!” 不,我想表达的不是这个意思! “你阿兄……傅大人是官,官场有官场的规矩,他不能为了我们滥用手中的权利,那样不就成昏官了?再说,傅大人是朝廷的官,不是焦家的官,不一样。” 三郎眸光闪了闪,低下头去,小声说了一句:“他是我的阿兄,我信他!” 江山想说,我也信他,可是孩子,他毕竟姓傅不姓焦啊! 马车抵达渝州城的时候,城门口一字排开站满了以渝州太守冷商为首的一众官员。 傅启源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怀里还抱着熟睡的江淮。 江山挑开帘子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刚想下车把江淮接过来,一个年轻的男子走到傅启源的身边,把江淮抱了过去。 “下官见过冷大人,见过诸位大人,有劳诸位出城相迎,下官愧不敢当!”傅启源抱拳行礼。 冷商上前一步虚扶了扶傅启源,捻须笑道:“果然是一表人才,年轻有为,不愧是天子器重的门生!” 一众官员也纷纷应和称赞,毕竟傅启源击溃海盗于渝州有重大贡献,他们这些官员能保住头顶的乌纱,可不都是仰仗的傅启源? 傅启源谦虚的说了几句客套话,礼尚往来的把在场的官员们一个不落的夸了一遍,从渝州的经济夸到人口,从治安夸到环境卫生,从海运夸到商行,最后由衷的称赞渝州创造了一个奇迹,那就是城邦物流! 夸的冷太守和众位官员两腿都离了地,快飘到天上去了。 只有一位官员从头到尾都冷着脸,不曾正眼看过傅启源。 “傅大人,本官在酒楼预订了一桌酒席替傅大人接风,不若傅大人这便随我们一同前往吧!”冷太守笑眯眯的说道。 傅启源回头看了身后的马车一眼,为难的道:“大人,下官还有家眷要安置,若是大人不介意,明日下官在江氏私房菜宴请诸位大人,贴子明日一早送到诸位府上,不知诸位大人可否赏脸?” 冷太守伸着脖子看了看傅启源身后的马车,又把视线落在旁侧年轻男子怀里的幼儿身上,眯了眯眼,道:“傅大人已经有家室了?既如此,暂不打扰傅大人了,请!” 傅启源抱拳团团施了一礼,把江淮抱了过来,转身上了后面的马车。 数道神色各异的视线目送着傅启源一行人的马车走远,其中一名官员忍不住问冷大守:“大人,未曾听说这位傅大人有家室啊!” “哼,不过是个外室,何来的家眷!”另一名官员不以为然的道。 冷太守扫了一眼说闲话的官员,淡声道:“裴大人,本官不管你们裴家与傅大人之间有何恩怨,傅大人既已上任渝州长史,从今往后你们便是同僚,莫要再多生事端!” 裴家二子裴广济憋屈的道:“大人,下官并未曾诋毁傅大人,下官只是如实相告,并无恶意!” 冷太守没理他,负着手转身上了自己的马车。 心里却有点儿不得劲。 这不对呀,他还没来得及使把劲儿呢,这位年轻的后生仅靠着自己就爬到了渝州从四品的高位,这让他拿什么去向上京那位邀功呢? 马车里,江山对傅启源说:“那位就是渝州最大的官吧?你这算是到了真正的官场,接触到权力的中心了,祝你官途顺利!” 傅启源很喜欢听江山嘴里蹦出来的一些与她的身份格格不入的话,他笑着挑开车窗的布帘,道:“你怎知我志在官场,而不在人间清欢?” 第146章 秘辛与传奇 这话江山不好答。 她默了默,道:“做官多好,读书不就是为了出人头地、光宗耀祖?三两清风二两酒的日子怕是不适合你这位天子门生。” 傅启源意味深长的道:“未必,你能为一日三餐锦上添花,我亦喜四季五时春耕秋收,只要有你,余愿足矣!” 别撩我!别撩我! 江山握紧拳头,没什么威慑力的瞪了傅启源一眼。 马车不知行了多久,一个男童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公子,到了!” 江山赶紧从马车里跳了下来,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可这口气还没吐完便卡在了嗓子眼。 “这是哪里?”不是江氏私房菜,也不是天街后面的小院,而是一座装修精美的宅院! 傅启源抱着江淮往里面走,江山东看看西望望,紧赶慢赶的跟了上去。 “你倒是说呀,这是哪儿?”江山拉着傅启源的衣袖问。 傅启源低头看了一眼袖口莹白的手,道:“安二的宅子你也该还给他了,他好不容易有个家,你好意思一直占着?” 江山倏地停下脚步,愕然的回头望向三郎。 三郎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安哥哥新买的宅子只住了一天就让给姐姐住了,我跟安哥哥说好了,等我们有了钱就买一间大大的宅子,到时候让姐姐给安哥哥留一间最大的房间!” 江山头皮有些发麻,这种令人发指的事真的是她做出来的吗? “这又是谁的宅子?先说清楚,不然我不住!”江山跟傅启源轴上了。 “你的!”傅启源边说边往前面走。 过了前院,又过了二进的正院,到了内院才停下脚步。 “怎么会是我的?我没买过宅子!”江山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她没有在渝州买过宅子。 她现在还是负债。 美景从屋里迎了出来,欢欢喜喜的上前说道:“小姐,这是您和小公子的新家!” 江山紧跟着傅启源,想听听他怎么说。 傅启源把江淮放到床上,替他盖好被子,才拉着江山去熟悉新宅子。 “宅子是我让安二买的,房契是你的名字。你先不必急着跟我算帐,等铺子的分红发下来你再还给我。” 江山神色怪异的盯着傅启源,“宅子是安二买的,要还钱也是还给他,为何要还给你?” 傅启源伸手按了按眉心,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暗一!”他无奈的喊了一声。 一个年轻男子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走到江山面前,礼貌的朝她咧了咧嘴。 看到这个男子的第一眼,江山几乎下意识想到了安二。 俩人长的完全不一样,一个面容俊美却透着遗世独立的清冷,一个长相温润却带着一股难以亲近的距离感。 这两人给她的感觉只有两个字:同类! “这是暗一,淮儿的武学师傅。” 暗一……这名字好怪……! 暗一……安二……暗二! 江山脑子里像被雷劈过一般! 她转头看向傅启源,神色莫名的问:“安二也是你的人?” 傅启源无奈的点头,道:“山儿,其实我很穷。” 很穷……但这和他们俩有什么关系? 江山用眼神死死的控诉傅启源! “我让暗二来渝州做生意赚点钱,……倒是没想到他那么有能耐,和三郎凑到了一块儿,成了江氏私房菜的幕后东家。” 看着江山越来越黑的脸,傅启源斟酌着道:“他能赚钱,还能保护你们,我便让他留在渝州了。” 难怪安二除了功夫好,其他事情全是一副无厘头的样子,她还在想这个奇葩是怎么跟她家三郎看对眼凑一块儿的,原来是这么回事。 “安二……暗二,暗一,是不是还有个暗三啊?他们以前都是干什么的?”江山不客气的问。 傅启源朝暗一摆摆手,暗一退了下去。 “暗三在上京替我办一些事,他们都是傅家培养的……暗卫,他们三个很得老家主器重,原本是派到上京听我父亲差遣的,后来跟了我,现在他们俩就跟在你和淮儿身边。” 江山一瞬间脑补了无数个宫斗官斗武侠斗的小剧场,暗暗咂舌问道:“暗卫不是什么人都能用的吧?还能培养……我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你们家是黑道还是白道?说来听听?” 傅启源看着江山前一秒还有些怕怕的小眼神,后一秒却被兴奋和好奇占据,要是头上有耳朵,这会儿肯定是竖起来的! “你迟早也是要知道的,早些说与你听也好!”傅启源眉目含情的看着江山,眼里噙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 看着这样的傅启源,江山好想掉头就走! 可是不行,传奇故事还没听呢! 说不定就是一段不为人知的秘辛! “傅家是江湖隐世之家,代代以武道相传,在江湖中小有名气,但在朝堂却不值一提。傅家培养的暗卫并非你想象的那般做的是见不得光的阴晦之事。” “有句话叫‘江湖事江湖了’,江湖中总有一些事是朝廷不愿意管的,傅家的暗卫会在暗中查清楚来龙去脉,把证据公之于众,引起公愤,间接由朝廷出面解决。如果朝廷解决不了,便由暗卫出手,还天下人一个公道!” 江山眸光灼灼的问:“傅家的暗卫组织这么神秘,朝廷知道吗?会不会忌惮你们?” 傅启源笑着朝江山伸出手,自然而然的牵住了那双无数次想要牵住的小手,边走边说道:“庆国开国以来,江湖人从不涉朝堂,这与前朝的政变有关,此事不必挂在心上。” 骗鬼呢! 江山不满的瞪了他一眼,“你父亲可是堂堂二品大员,就没个说法?” 傅启源脚步微顿,侧首看向江山,眸光里闪过一抹异色。 江山本能的握紧了他的手。 “我父亲是傅家的……‘败类’……。” 江山嘴巴慢慢张开,“啊……!” 好像真的是一段秘辛……感觉不太好入耳啊! 有一种背后偷听公公丑闻的怪异感。 傅启源为了讨女朋友开心,把他爹在家族的秘史360度无死角给卖了个底朝天,除了那段饱含血泪的情史。 第147章 论后代的可塑性 “我父亲没有武学天赋,一心只爱圣贤书,想要以一己之力把武学之家变成官宦世家,傅家老家主一怒之下把他逐出家门,这么多年也没有与他联系。” 说到这里,傅启源有些惆怅的叹了一声。若非如此,当初他又怎么会被那些人逼迫到如斯地步? 江山捏了捏傅启源的手指,问:“那为何傅家又派出暗卫给你父亲差遣?现在是合好了吗?” 傅启源哑然失笑,“怎会!这些年我父亲一直无颜面对傅家老家主,直到我回了尚书府,我父亲才给傅家写信,想让傅家施以援手。” 江山了然的点点头,儿子没指望了,还有孙子可以期待。 “可是你也走上了仕途,老家主还不是一样失望?”江山又问。 傅启源眸光闪了闪,含含糊糊的嗯了一声,道:“所以才会派人给我,我的后代还是很有可塑性的。” 江山在思考这句话的含义时,傅启源拉着她拐进了一处庭院。 傅启源的后代……媳妇儿还没有哪来的后代……哇,好漂亮的院子! 江山的注意力被傅启源成功转移。 江山补了一觉起来,屋子里静悄悄的,良辰和喜儿都不在。 洗脸水早已备好,她净了脸,神清气爽的出了门。 隐隐听到一阵喝彩的声音,江山背着手闻声寻了过去。 院子里围了很多人,几个丫头都在,还有打杂的下人手里拿着盆挪不动脚。 院子里放了两个类似跷跷板的台子,暗一站在一头,另一头放着一个圆球。暗一在这头蹦跳了两下,那头的圆球高高飞了起来,又重重的落在原地,然后暗二也被弹的飞了起来。 暗一每次弹起,人群中便传来一声惊呼,江山听到的喝彩就是这样传来的。 暗一弹跳了一会儿便下来了,跷跷板也静止了。 江山看到暗一把江淮抱到了旁边的同款小跷跷板上。 还没站稳,江淮便迫不及待的跳了起来。他的力气不够,另一头的小球自然也一动不动。 然后暗二弯下腰,在江淮的脚上绑了块小小的铅块。 “用力抬脚,试试!” 江淮吃力的抬起一只脚,看看暗二,又吃力的抬起另一只脚。两只脚轮流试了试,似乎找到了感觉。 接下来,暗一把江淮的站姿调整好,慢慢退到一旁,说道:“用力跳!” 只见小小的人儿弯下腰,小拳头握紧,“嘿”的一声,跳出了……双脚勉强离了地。 小球只是微微的晃了晃,并没有弹起来。 江淮失望的呀了一声,保持着弯腰的动作,小脑袋却望向了暗一。 暗一摇了摇头,双手环胸道:“继续跳!” 江淮挠了挠头,原地转了一圈,看看前面的小球,又看看自己的脚,伸手去解铅块。 还知道脚上的重量碍事! 暗一阻止了他的动作,“你力气不够大,需要铅块的重力助你起跳,再试试!” 江淮没听懂暗一的话,但他明白暗一不让他解脚上的铅块。 于是吸了吸气,小肚子一挺,弯了弯腰,猛的一跳! 小球终于弹了出去! 江淮“哇”了一声,脸上的笑容盛开。 还没等笑容完全绽放,小球落了回来,江淮被弹飞了出去。 江山眼瞅着江淮的小脸一刹间变的雪白,脸上的惊与惧像定格了一般,直击江山的心灵。 “江淮!”江山的脸也白了,拎着裙子往前冲了过去。 江淮弹出去的高度也将将一人高,他的小脚在与暗一的视线齐平后,便开始往下坠。 不过呼吸间,小人儿稳稳的落在了跷板上。 他保持着微微曲膝的姿势,落地后两眼变的雪亮,咧着小嘴咯咯大笑了起来。 江山的心口还在怦怦跳,伸出去的手却收了回来。 小球已经被暗一接住。 “一一,跳!跳!”江淮拍着小手大喊! 江山抚了抚胸口,上前对江淮说道:“叫师傅,不能叫一一。” 暗一放下手里的球,抱拳对江山说道:“见过小姐,属下只是个护卫,当不得小主子的师傅。” 江山挑眉道:“不能没有规矩,师傅就是师傅,既传授了技艺,那便是师傅!江淮,叫师傅!” 江淮从跷板上下来,上前抱住暗一的脚,仰头嘻嘻笑道:“西胡,跳跳!” 暗一指了指跷板的一头,江淮跶跶的跑过去站好。等暗一把球放上去以后,吸了一口气,用力一跳。 这一次也跳了起来,也飞了出去,也尖叫了一声,也哈哈大笑。 江山笑了笑,没再管小家伙,准备去铺子里。 良辰和喜儿、美景紧跟了上来。 江山头也不回的道:“美景不用去了,留下来照顾淮儿吧!” 美景紧跑着上前两步,苦着脸道:“小姐,那个傅礼不让奴婢跟着小公子,他说以后由他伺候小公子,小公子身边不需要奴婢!” 江山美眸微瞠,转头问:“哪个傅礼?” 美景朝旁边一指,“喏,就那个穿青衫的。” 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穿着一套青色的短打,双手交叠着垂放在腹部,面容清秀,一双眼睛特别清亮、特别黑,看着不像个孩子。 江山以为这个孩子是傅启源给江淮找的小厮,不以为然的道:“那你跟我们去铺子吧!” 时隔一个多月,江山一回来,店里的伙计们马上迎了出来,争先恐后的跟她打招呼。 “大伙儿都还好吧?有没有客人投诉呀?有没有收到表扬信的?三封表扬信呀……那你必须是这个月的优秀员工呀,恭喜恭喜!”江山一边跟伙计们打着招呼,一边笑眯眯的上了楼。 不多时,洪婶和李掌柜一起过来了。 看见这两人,江山笑着站起身迎了两步,道:“这是有多想我,这么急巴巴的过来,连喝口水的功夫都不给我!” 洪婶瞪了她一眼,道:“这会儿你不是应该在家里准备陪傅大人和淮儿用晚膳吗,怎的跑到这里来了?难道不是你更想我们?” 江山“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扶着洪婶坐了下来,又请李掌柜落座,这才恢复了正经语气。 “可是出什么事了?” 快到饭点了,已经有客人陆续进了店铺,生意应该是可以的,再差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洪婶直奔主题:“我们有竞争对手了,就在花街!” 第148章 高配版的山寨货 童氏私房菜,三日前在花街开业。 用江山的话来说,这是真正的模仿秀。 无论是广告宣传,还是服务态度,又或是食材,都能拿的出手。 确实,秀的不错,模仿的也很到位,难怪洪婶和李掌柜这么担心。 见惯了网络版的抄袭,古代的模仿秀总是缺了那么点点睛之效。 江山只想用一句话来形容:高配版的山寨货! 自有了tb以来,高配版的山寨货层出不穷,占据了市场的大半江山,干翻了多少原创! 所以,不排除童氏是个心机婊,该有的防御还是要有的。 “洪婶,你对童氏私房菜有什么见解?”江山笃定的问。 洪婶略一思索,道:“童氏应是观察了我们许久,也筹备了许久,他们是有目的的在针对我们!另外,他们的后台很硬,不管是多么难得的海货,我们有的,他们都有,而且价格也适中,是个劲敌!” 江山点点头,同样的话又问了一遍李掌柜。 李掌柜抚须点了点头,“童氏背后有裴家,不好惹!” 裴家! 江山眼眸微眯,慢慢坐正了身姿。 “童氏私房菜的东家是裴家那位通判大人的小舅子,有权有财有势,确实难对付。” 竞争这种事,从人类繁衍至今一直存在,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江山一个跨越了千年的老妖怪,还真没把童氏私房菜放在心上。 她说:“我能出个江氏私房菜,就能再造个渝州第一锅!再配个中华第一汤!欢迎他跟着我造,我会用加盟店砸的他没有立足之地!” 洪婶和李掌柜不懂何为加盟店,也没法去衡量江山的海口里究竟有多大的水份,但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江氏私房菜的生意终究是受到了影响。 因为是高配版,客人的接受度很高,在没有明显的区别和优势时,除了那些铁粉,大部分人都是喜新厌旧的。 一连几天,江氏私房菜的营业额直线下降,近三成的客户跑到了童氏私房菜。 洪婶和李掌柜急的满头包,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们居然找不到东家了! 整整半个多月啊,江山和安景都没有在铺子里露过面! 半个多月后,安景带回了一张纸,还有几车从各地收购的花式干辣椒粉。 看到安景那张俊俏的脸比半个月前整整黑了三个色度,李掌柜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这位爷最看重他的脸,是什么让他豁出去自己的脸在外浪了半个月不回来? 不仅如此,江山再次出现在店铺里的时候,整个人也瘦了一圈,先前略显婴儿肥的小脸如今成了标准的鹅蛋型美人脸。 洪婶看到江山,抱着她差点哭了。 “你这丫头,出门在外不会好好照顾自己吗?丫环和下人都是怎么伺候的?” 江山抱着洪婶的手臂,把头歪在她肩上,略显疲惫的道:“婶儿,先别骂我,你把陈掌柜、丁大厨和几位领班都叫过来,我们开个重要的会议。” 江氏私房菜的大小东家、掌柜和管事全部到场以后,江山拿出了几只白色的陶罐和瓷瓶。 “这是我最新研发的火锅底料,按照渝州人喜辣的口味做出了两种不同的味道,麻辣和香辣。味道非常好,安公子已经收购了一批辣椒,我们可以批量生产。” 李掌柜第一个揭开陶罐闻了闻,眉头狠狠一跳,眸中大放光彩。 洪婶也凑过去闻了闻,陶醉的闭上了眼。 其余众人也都闻了一遍,集体咽下口水。 好东西! “那几瓶又是什么?”李掌柜眸光灼灼的问。 江山把一只瓷瓶递了过去:“这是酱油,和你们平时放的调味大酱不同,这是发酵过的精华,用一点点就能提鲜,我称之为简易版酱油,真正能够批量生产的生抽酱油需要发酵半年,这是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先把酱油的广告打出去,我还有一些样品存在库房,专门用作广告宣传。” 话落,看了看一脸懵圈的众人,“这是酱油,不是大酱,但比大酱的效果好,明白吗?” 江山本来没准备这么快尝试制作酱油,但有些事情需要在合适的时候做,而不是在对的时候做。 童氏私房菜逼着她苦熬了半个月,做出了简易版酱油,这就是最大的突破,也是最好的时机! 洪婶小心翼翼的揭开酱油瓶,用手指蘸了一丁点儿尝了尝,眼睛瞬间雪亮! “老李,你尝尝!” 李掌柜尝了一口,眼睛睁的滚圆,好半天回不过神。 丁大厨一把抢了过来,先是闻了闻,皱了皱眉,然后浅浅尝了一口,随即抓着瓶子跳起来转身就跑。 “……等会儿!”江山慢半拍的喊了一声。 众人面面相觑,竟无言以对。 “丁师傅应是拿酱油去做菜了,大家稍安勿躁。”洪婶好不容易冷静下来。 江山笑道:“东西都是好东西,是江氏独家生产,裴家还没这个能耐跟着我造!” “我的计划书都在这里,接下来就要看各位的了,既然是竞争,不争个头破血流怎么对的起观众?人家可是花了钱等着看热闹的!” 众人笑的十分开怀。 大堂经理薛珍笑道:“我迫不及待的想要尝尝用酱油做出来的菜是什么味道。” “像东家说的那样,我们可以再造一个渝州第一锅,和那个什么中华第一汤!” 江山指了指另外一只瓷瓶,意味深长的道:“都看看,这才是中华第一汤不可或缺的精髓!” 还有? 洪婶呆了呆,迅速抓过瓷瓶,打开一看,神色有些莫名。 一股浓郁的海鲜味道,有点鲜,还有点腥。她倒了一点粉状物放在手心,小心的尝了一口。 片刻后,洪婶跳起来转身就跑。 众人:“……” 江山:“哎……!”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丁大厨和洪婶双双出现,一人手里捧着一锅汤,一人端着一盘清蒸桂鱼。 “我跟你们说,我以前做的菜那根本都不叫菜,做了这么多年的大厨,我才发现自己那些年都白活了,要不是跟了东家,我还在……!” 丁大厨进门就嚷嚷,迎上陈掌柜的一记大白眼后,默默的咽下了嘴边的话,心里却在疯狂吐槽。 第149章 它叫鸡精 一盘清蒸桂鱼,一锅山药排骨汤,让江氏私房菜的管事们品出了美食界的新高度。 洪婶百感交集的道:“这些天你就躲在宅子里钻研这些调味?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吧?” 江山笑了笑道:“安公子应该比我更辛苦,听说他昨日回来了?人呢?” 话音刚落,两道身影……不,三道大小不一的身影一前一后进来了。 看到来人,江山险些没把嘴里的汤喷出来,“你你你……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鬼样子了?” 安景原本瓷白的俊脸直接变成了铜锅级别,他黑着脸负手走到江山旁边,看了看,又默默的拉开椅子坐到了洪婶旁边。 跟江山坐一块儿,他会被笑死的! 傅启源则抱着江淮在江山旁边坐了下来。 江山立刻把面前的汤碗推到傅启源面前,“你尝尝。” 傅启源喝了一口汤,又喂江淮喝了一口汤,江淮直接上手抱着碗往嘴里倒。 “甚是鲜美,这便是鸡精?” 江山含笑着点头。 原来它叫鸡精啊! 洪婶给安景盛了一碗汤,乐呵呵的道:“安公子,这汤可真鲜,我从没喝过这般鲜美的汤!” 安景臭着脸喝了两口,朝江山翻了个白眼,道:“今日本公子请你们尝尝最正宗的渝州火锅,保证香掉你们的舌头!” 江山抿唇笑道:“你们都该感谢安公子,是他大老远从各地收购回来各种辣椒和香料,我才能做成这样正宗的火锅底料,安公子功不可没!” 安景嘴角翘了翘,刚想喝汤,汤碗没了。 江淮一手扒着他的汤碗,小脑袋埋在碗里喝的那叫一个香。 江山嫌弃的拿帕子替他擦了擦嘴,道:“你也太霸道了吧?你喝了安叔叔的汤,他怎么办?” 江淮一双黑亮的葡萄大眼在桌上转了转,伸手指了指那盘鱼,“鱼鱼,吃!” 安景笑道:“淮儿也知道安叔叔喜欢吃鱼?真乖!” 傅启源淡声道:“淮儿只是不喜欢吃鱼。” 安景睨了傅启源一眼,没理他,用筷子夹了一点鱼腹肉递到江淮嘴边投喂。 江淮吸了吸小鼻子,没什么兴趣的别过脸。 清蒸桂鱼淋上一点酱油,口感特别鲜甜,江山想也没想的夹了一块鱼肉放在自己的汤碗里,递到傅启源面前。 此处无声胜有声。 傅启源僵了僵,微微低头看向怀里的江淮,道:“我不爱吃淡水鱼……。” “切!惯的什么毛病!”安景切了一声,把江山碗里的鱼夹了过来,一口吞了。 傅启源眸光微沉,却没说什么。 江山没以为然的道:“晚上吃火锅吧,多备点好菜,让伙计们都尝尝,回头找个黄道吉日,我们现场直播!” 童氏私房菜开业将近三个月,对江氏私房菜的影响不可谓不大。 除了高仿江氏私房菜的风格和经营模式,还有一点是江山也无法比拟的,那就是裴家二子的官系网。 裴大人请同僚吃几顿饭,送几张优惠券,饭桌上酒过三巡,一切尽在不言中。 渝州与古阳县不一样,遍地都是关系网,“裴通判”三个字带来的上层关系还是很可观的,至少江山以前经常看到的那些富贵面孔,已经有一阵子没有登过江氏私房菜的门了。 傅启源刚到渝州请同僚吃的那顿饭不在江氏私房菜,而在聚贤庄。 江山的主意。 “渝州的水很深,你刚到这里,在没立住脚以前还是不要太张扬,毕竟你为官我为商,你无需为了我动用你的官职和权利,我也不是菟丝花,不想活在你的庇佑之下。” 江山说这句话的时候,傅启源眸子里流淌着江山看不懂的情绪。 他拉着她的手沉默了许久,才幽幽叹道:“我都听你的。” 这几个月江山没有任何动作,眼看着业绩一天天下滑,可把一众管事的急坏了。 直到江山闷头研究出火锅底料、酱油和鸡精,一个个又都满血复活了,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心情竟然比江氏私房菜开业前还要激动。 当宣传单发到童氏私房菜的老板手上时,童老板伸出肥腻的手指不屑的弹了弹,揉成一团扔了出去。 店铺的掌柜见状,忙迎了上来,讨好的说道:“东家,我已经吩咐伙计,不让他们把传单带到咱们店里,也不准他们在门口给客人发传单,刚才那几个小鬼已经被赶走了!” 童老板冷哼一声:“随他们发,他们搞的动静越大越好,到时候咱们有样学样照着做就是了,倒是省了不少心思!” 掌柜哈了哈腰,“东家高见呀!” 童老板楼上楼下转了一圈,跟一些用餐的达官贵人们打了声招呼,志得意满的去了后厨。 明日姐夫过寿,他要提前一天表个心意,不然明天姐夫的眼里就看不见他了。 他花了不少钱订了一只最大的鬼蟹,晚上要用这只鬼蟹招待姐夫。 “鬼蟹在哪呢?我看看!” 见是东家,众人纷纷见礼。 后厨的管事抹了把汗,为难的说道:“东家,今天没买到鬼蟹,我们派人去了城邦物流的四个调度仓储,都没有鬼蟹!” “不可能!”童老板面色沉了下来,一甩衣袖,道:“我问过城邦物流的管事,他们说只要提前预定,要多少都有!我三日前就预定了,怎么可能没有鬼蟹!” 管事的脸皱成了苦瓜,“东家,城邦物流这些天运送到渝州城的鬼蟹全部被江氏私房菜订走啦!别说您提前三天预订,提前五天预订的都没有!那江氏定了……定了一百只鬼蟹!” “多少!”童老板眼珠子睁的滚圆。 管事伸出一只手指,“一、一百只!” “一百只……!我们开张这么久才卖了几十只,他们定那么多鬼蟹干什么?卖的掉吗?这么热的天,那鬼蟹能活那么久吗?” 管事抹了把头上的汗,点头道:“谁说不是呢?可城邦物流的管事就是这么说的!” 童老板的脸色很难看,他背着手原地转了几圈,道:“没有鬼蟹就换大海虾,要最大的那种!去,多弄几只!” 管事的脖子往后缩了缩,腰弯的更厉害了,“东家,大虾也、也没有……。” 第150章 看热闹还缺一盘下酒菜 第150章看热闹还缺一盘下酒菜 没有鬼蟹,也没有大海虾,最档海货一概没有。 全被江氏私房菜吃下了! 问有没有商量?有!亲自去跟江氏私房菜的东家喝杯茶,聊个天喝杯茶什么的,说不定就有了。 可惜这个政策不适合童老板。 江氏私房菜明着赢不了他们,这里要暗地里跟他们杠下去了! 哼,不知死活! 他倒要看看,江氏囤那么多海货能不能卖出去!不出三天,那些海鲜要是卖不掉全部都得死光光! 他等着看好戏! 童老板还不知道“垄断”这个词。 作为城邦物流的大东家,江山表示对“垄断渝州海鲜市场”没有一丝一毫的压力,她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吃的下就吃,吃不下就卖掉,她想卖给谁就卖给谁,全凭她高兴。 在进行绝地反击之前,她要先给那些看热闹的人准备一盘“下酒菜”。 “江氏私房菜直播”倒计时前三天,童氏私房菜的客人们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硝烟味儿。 童氏私房菜的菜品质量下降了好几个档次,虽然价格也便宜了,但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感觉了! 更要命的是,江氏私房菜的宣传单页上面写着,直播现场所用的食材居然有鬼蟹、青蟹、大青龙以及各种海陆空高端食材!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有眼睛的人不需要鼻子就知道这一番较量下来,谁才是真正的赢家。 吃瓜群众越来越多,扛大旗喝倒彩的也不少,不管是江氏的铁杆粉,还是立场不坚定的中粉,又或是有利益冲突的黑粉,都伸长了脖子。 江氏私房菜直播现场,围观的人比开业时候的人还多。 就连渝州最大的花楼红袖坊的姑娘们都来看热闹了,还带来了阵阵香风和闻香而来的“蝴蝶”、“蜜蜂”。 直播正式开始之前,沈书生慷慨激昂表述了一番江氏私房菜的企业文化和发展理念,重点突出“创新”、“服务”、“安全”、“满意”等等,末了,以一首令佛祖都想要跪拜的神曲拉开了序幕。 “左手握大地,右手握着天,掌纹裂出了十方的闪电……。” 江山听到沈书生开口的那一瞬间,震惊的转头去看三郎。 这首歌六兄弟排练了好久,没有哪一个能唱出那个味道和调调,江山这个半调子实在没办法,准备让三郎和小四出场,小四唱低音,三郎唱高音。 三郎凑近江山的耳朵,笑嘻嘻道:“我们排练的时候,沈先生也听到了,今儿早上四哥的嗓子不大好,沈先生说这首歌就让他来唱。我觉得沈先生比四哥唱的好听!” 何止是好听! 搁现代,沈先生这把嗓子妥妥能红透半边天! “当烦恼,能开出一朵红莲,莫停歇,给我杂念……!” “好!唱的好!唱的太好听了!”红袖坊的一位紫衫姑娘紧紧揪着帕子,激动的热泪盈眶。 更有那懂乐曲的,陶醉的闭上眼,仿佛天地间只剩他自己和台上那一缕绕魂音。 “妈妈,回头打听打听这位先生,请他到红袖坊给姐妹们作词编曲儿吧!”紫衫姑娘拉着旁边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妇人说道。 那妇人撇撇嘴,“妈妈倒也想啊,可咱们那位新主子至今连个面儿都没照过,谁知道他是喜欢听小曲儿还是喜欢打花枪?” “妈妈!您去问问嘛,您不想让女儿在三个月后的百花节上大出风头?”紫衫姑娘俏生生的问。 妇人甩甩手里的帕子,不耐烦的道:“行啦,妈妈知道了,问头我去问问!” 沈书生唱的《左手指月》流畅的不可思议,从低音到高音的转换一气呵成,轻飘飘横跨三个八度气儿都不带喘,江山直接给他封神了! 一曲终,雷鸣般的掌声经久不停,沈书生谢了三次幕才让人群安静下来。 接下来是真正的美食直播了,蒸、煮、烤、烧等厨房用具分门别类摆放妥当,早已备好的各类食材依次抬了上来,众人忍不住惊呼:好大的盆! 一口大铁锅被推了出来,锅底的木碳点着后,一桶清水下了锅。水开后,丁大厨举起手里的一只大海碗,扬声道:“这就是宣传单里面提到的火锅底料,是我们东家刚刚研制出来的,有鲜辣和麻辣两种口味,辣的特别过隐!” 话落,把一大碗的底料全部倒入了锅中,又倒了小半瓶鸡精,一股浓郁的鲜辣的味道慢慢飘散开来。 等到锅中再次沸腾,三郎和石头等人依次端着食材走上前来。 “羊肉卷,羊脑花,片五花,大虾……锅里放的是五人份的汤汁,口味重的可以加点儿盐,口味清淡的可以多放点水,我们店里一般会根据客人的数量调配好火锅底料的用量……噢,锅里是香辣味儿,想吃麻辣味儿的可以蘸着我们单独调制的麻辣小料吃,口感是一样的。” “再说说咱们这个蘸料,这可是咱们东家自制的酱油,咸鲜爽口,颜色鲜亮,有了它,大白菜帮子也能吃出肉味儿!” 说话间,丁大厨已经从锅中捞起了几片肉片给三郎,又捞了几只虾给石头,脑花则给了小七。 三郎舀了一勺锅里的汤汁放在碗中,把碗端到人群处转了一圈,一边走,一边吃,一边点评:“这是没有经过任何加工的新鲜羊肉,切成薄片最适合烫火锅吃,肉质很嫩,羊肉吸饱了汤汁,膻味完全被汤汁的鲜辣盖住了,喜欢吃肉的叔叔婶婶大哥大姐大爷老太们可一定不能错过呀!” 石头夹起一只大虾尝了一口,转身在酱油碟里蘸了点调料,又咬了一口,眯了眯眼,道:“又鲜又嫩!又弹又滑!虾肉的鲜味配上酱油的咸香,让虾肉本身的鲜甜味更有层次感,特别爽口!” 轮到小七了,他咽了咽口水,把羊脑花直接泡在酱油里滚了一下,再用筷子串起来,伸出舌头舔了一下脑花上面的酱油汁,陶醉的眯了眯起。 就见他一下又一下的舔着上面的酱油汁,添的干干净净后又放回酱油里滚了一遍,这才一小口一小口的吃,吃一口,舔一下嘴角的酱油汁,再吃一口,再舔一口,幸福感爆棚。 第151章 馋死你,美死你! 小七是典型的吃货,吃东西的时候不需要任何言语,这一连串的肢体动作能给人带来最直观的视觉效果,不能再真。 一个被长辈抱在怀里的小男孩险些被馋哭了,指着小七碗里所剩无几的脑花扭着腰直哼哼:“阿爷,我要吃,我要吃那个!” 小七吃完脑花,看到下一个菜品还没出场,干脆站在旁边舔碗。 三郎跟石头耳语了几句,石头跑过去揭开了一只最大的盆。 里面赫然卧着一只硕大无比的鬼蟹,比普通的面盆还大。 “最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简单的烹饪方式。”石头围着盆转了一圈,手里变魔术般多了一把剪刀,自信满满的剪断了鬼蟹的一条腿。 行云流水般剥开蟹壳,取出蟹腿肉,依次摆在雪白的餐盘上。 餐盘中间只有一小碟酱油和芥根磨成的渣,和蟹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蟹肉端出来的时候,三郎用干净的竹筷夹了一块蟹肉,蘸了一点酱油,递给了那个被馋哭的孩子。 孩子立马止住了哭声,用手抓着蟹肉胡乱塞到了嘴里。 “肉肉,还要肉肉!阿爷,要吃肉肉!”孩子闹的更厉害了! 他和动作和小七一模一样,吃完肉还在舔嘴角,舔了又舔。 那酱油的味道当真那般鲜美? “妈妈,宣传单页上面不是说那个火锅和刺身可以免费送货上门吗?我们也订一桌火锅席面回去尝尝味儿吧?还要点一只鬼蟹!哎呀,女儿不管,要么姐妹们今儿晚上在这里用膳,要么妈妈给我们订一桌送回去!” 先前看中了沈书生的紫衫姑娘这会儿又被火锅和刺身给刺激到了,扭股儿糖似的抱着旁边的妇人不撒手。 那妇人柳眉倒竖,轻轻掐了紫衫姑娘一把,骂道:“死妮子!老娘把你卖了还不知道值不值一只鬼蟹的钱,你倒是敢开口!” “您不舍得,姐妹们自己凑份子钱在这里吃一顿吧,晚上就不待客了!”紫衫姑娘傲娇的推开妇人的手臂,掐住自己的小腰。 前面的一位绿衣姑娘也扭过头来,眨了眨卡姿兰大眼,拼命点头:“我同意,我同意!我带钱了!” 那妇人被气的哇哇叫:“一群没良心的,老娘带你们出来看热闹还看出不是来了?老娘不同意!” 绿衣姑娘转身抱住妇人的手臂摇了摇,撒娇的道:“妈妈,我又新编了一支舞……。” 妇人翻了个白眼,狠狠一指头戳在绿衣姑娘的脑门上,“吃吃吃,就知道吃,吃成个肥猪跳不动了我看你怎么办!” “嘻嘻嘻……妈妈真好!” 再回头看小七吃蟹腿,那叫一个欲罢不能。 雪白的蟹腿肉比小七的手还长,他把蟹腿泡到酱油碟里滚了一遍又一遍,直到蟹腿肉的颜色变成了酱色,才陶醉的咬了一口。 这小孩的吃相太馋人了,受不了的不仅是孩子,连大人的腮腺分泌物也跟着巨增。 火锅的香味就不用说了,丁大厨还在现场做起了菜,就看见那些不起眼的肉和菜在锅里慢慢变了颜色,颜值和香味满分! 尤其是丁大厨最近练的炉火纯青的东坡肉出锅的时候,无数人的喉咙都在滚动。 洪婶看着外面众人的胃口被调动的差不多了,这才推着一口大锅走了出来。 锅里是满满的火锅汤料,正咕咕的翻腾着,香味刺激的人一个劲儿跟着咽口水。 “欢迎各位新老朋友光临江氏私房菜的直播现场!”洪婶特别用力的吐出“直播”两个字,并在心里确认了一遍,是叫直播没错。 “江氏私房菜新推出的火锅系列,活动期间新客户一律享八五折优惠,老客户在优惠的基础上每桌另外赠送一瓶酱油。我们东家有言在先,江氏酿造的酱油在市场上独一份儿,不会对外售卖,错过这个村可就没那个店啰!” “今日直播现场,我们会通过抽奖的方式先请一部分新老顾客朋友免费品尝用酱油和鸡精做出来的美味佳肴,我说一千遍、一万遍也不及你们亲口尝过一遍!孩子们,准备碗筷!” 又轮到沈先生出场了,他把美食从古到今狠夸了一番,更把江氏私房菜的美食比喻为明月一般光辉耀眼。 “下面有请焦贤小朋友为大家带来一首《明月几时有》,掌声有请!” 三郎上了台,手里拿着安景的折扇,轻轻翻开斜斜往上一点,开口轻唱: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三郎的声音纯净的没有一丝杂音,他的感情投入的很到位,不似那般哀婉缠绵,却自有一种空灵的、不识人间烟火的美。 “妈妈!妈妈!”紫衫女子拼命摇晃身侧的妇人,激动的原地跳起。 那妇人也张着嘴巴好半天回不过神来,直到被紫衫女子晃的眼睛发晕了才反应过来。 “作死哩!” “妈妈,好美的词!好美的曲!” “别晃了!老娘听着呢!” “妈妈,我要这个小郎君……!” “一个孩子……可闭嘴吧你!” 人群外面不远处的地方,渝州太守冷商摸了摸下颌,望向身侧的傅启源,“你方才说,这位小郎君是你的义弟?” 傅启源颔首道:“正是,下官在古阳县的时候,与这家人结了一段不浅的缘份,下官认了三郎的母亲为义母。” 冷太守诧异道:“竟是如此……之前未曾听你说过。” 傅启源苦笑:“山儿不喜欢麻烦别人,下官初到渝州,尚不知官场深浅,山儿怕下官不知轻重得罪了人、落人话柄……。” 冷太守看了傅启源一眼,把视线转向三郎,意味深长的道:“朝廷在枞阳县修建了港口,状元郎又助青阳侯世子剿灭了海盗,托状元郎的福,本官也受到了朝廷表彰,如今的渝州已经不是当初的渝州了!” 这句话的信息量很大啊! 第152章 吸一波粉(一定要涨粉啊!) 渝州这些年的经济一直发展不起来,也是因为其地理位置。 真正能够带来贸易税收的货船受朝廷管控,不会在渝州靠岸,普通的船只运送的货物又不值几个钱,没法给渝州带来更多的利润。 也因此,裴家在渝州的地位才慢慢彰显了出来,连他这个一地太守都不得不对裴家端着点。 可是现在情况有变,渝州的“城邦物流”一夜之间拔地而起,他的出现相当粗暴的打通了冷太守的任督二脉,等他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后,他兴奋的好几天没睡着觉。 这是一个契机!一个天降福瑞的大好契机! 他只要抓住这个契机,把“城邦物流”笼络好,何愁他的功绩不被朝廷载入史册!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这个状元郎身份不一般,后台有点硬,他可以放心用,不怕担心用坏了。 想到这里,冷太守好想仰天大笑三声! 傅启源眸色深深,似乎没有看见冷太守藏在眼底的小得意,道:“不知大人对‘城邦物流’了解多少?下官感兴趣的很,可否请大人细说一二?” 冷太守面色僵了僵,随即指向三郎,“快看快看,那是个什么舞!” 傅启源抬眼望去,一个没收住,笑出了声。 现在是抽奖环节,为了配合抽奖效果,三郎带着六兄弟即兴跳了一段《小鸡快跑》的舞蹈,小七和三郎则把江山教他们的配套音乐也哼唱了出来,舞蹈配着小鸡的哇哇声,笑翻了全场。 三郎的动作特别流畅,无论是扭腰摆胯还是收腹撅臀,都做的无比自然,毫不忸怩。这些在古人看来被赋予“伤风败俗、难登大雅之堂”的舞蹈动作,在三郎身上却是如此和谐,如此自然。 连寻梅先生都笑的差点揪断了几根胡子。 古人不知道,三郎的这种风采叫做舞台台风。 围观的人群从古稀老人到垂髫小儿应有尽有,无一不被三郎的风采所折服。有的同龄小孩甚至跟着三郎扭了起来,逗的亲友哈哈大笑。 第一个抽奖结果出来了,上台领奖的是一个和小七差不多大的孩子。 他要了一份东坡肉,洪婶给他多浇了一点汤汁。 那孩子端着竹碗舍不得走,他一会儿看看三郎,一会儿看看碗里的肉,最后咬了咬牙,把碗给了洪婶。 “大婶,我、我可不可以换成那个小哥哥身上的牌子?” 三郎身上的竹牌是自己画的,一个代表江氏私房菜的logo,加上自己的小像和签名,他们几个兄弟每次表演节目都会佩戴这样的牌子。 洪婶看看三郎,面露为难之色。 三郎直接取下身上的牌子,上前几步递到那孩子手里,“东坡肉是你的奖品,这个是我单独送给你的!” 那孩子惊喜的跳了起来,扬起手中的牌子朝不远处的几个兄弟姐妹用力挥手。 抽奖还在继续,江山瞅个空把三郎叫了过去,凑近他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三郎“啊”了一声,有些难为情的挠了挠头。 “你们几个现在已经是小明星了,送一些签名小像也是为了吸粉,我认为很有必要!” “可是……可是……。”三郎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你们六兄弟的小像都要准备一些,不需要画的多好看,越真实越好!去吧,去帮江氏私房菜多吸点粉,姐姐看好你们哟!” 店铺后院的杂物间里面有很多小竹牌,原本是用来题写菜名的,后来江山嫌档次不够,换成了香香的檀木,这些竹牌就被三郎用来各种废物利用。 这些竹牌都有天然的孤度,大小形状一样,磨的又光又滑,还漆了一层桐油。 三郎带着几个兄弟往外搬竹牌的时候,小七忍不住问:“六哥,你真的要给我们画小像吗?那我去换一件衣服吧,我要穿最漂亮的那件!” “小六,我有点紧张怎么办?我、我想先去洗把脸,脸上有汗……。”小四的小脸也绷紧了些。 石头也忍不住问:“是不是应该找个景致好点的地方作画?咱们去江姐姐的新宅吧,那儿有漂亮的园子!” “回竹舍也行!把我新做的竹舍画进去!”小五举手发言。 三郎没忍住,一句话粉碎了他们的梦想,“你们想多了,就画个上半身的小像,喏,像小七这样的!” 小七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牌子,婴儿肥的小下巴一下子耷拉出双层。 所谓小像,就是江山教的素描,一点色彩也没有,也就能看出是他们自己,别的啥也看不出来。 一点都不美! 三郎的画功已经很了得了,一手素描青出于蓝更胜于蓝,寻梅先生给他备下的都是最好的笔墨,寥寥数笔将兄弟几个的小样画了下来,速度很快。 于是,抽奖现场又多了一项活动,充值送六兄弟的小像! 江山满意的看着六小只被围观的人群追粉,吩咐厨房给他们做个庆功大蛋糕。 太阳这么大,现场的活动这么火,顾客又都这么热情,江山想找个地方凉快凉快。 “回头搞点啤酒,夏天喝着冰啤吃着海鲜,这样的人生才圆满啊!”走到三楼的拐角处,江山忍不住嘀咕了一声。 一个陌生的声音在后面响起:“何为啤酒?” 江山脚步一僵,慢慢转过身去。 楼梯的另一边,傅启源和冷太守并排站在一起,视线紧盯着江山。 江山深吸一口气,上前福了福身,道:“民妇江氏,见过太守大人,傅大人。” 冷太守摆摆手,“不必客气,你们是一家人,以后这种虚礼也可免了。本官问你,方才你说的啤酒……是何物?” 江山在心里叹了口气,眼里的飞刀却毫不掩饰的朝傅启源丢去。 也不提醒她一声,是何居心! “大人,我要是说我就是这么随口一说,您信吗?” 冷太守笑了笑,瞥了傅启源一眼,“傅大人,你信吗?” 傅启源摸了摸鼻子,顾左右而言他的道:“山儿点子多,许是又在琢磨新品种……不如今日请大人尝尝山儿酿的葡萄酒?” 江山又一个眼刀子飞了过来,有市无价的东西,我都没这么大方,你就这般慷慨的许出去了? 第153章 半路认的爹 第153章半路认的爹 果然,冷太守眼里光芒大盛! “本官前些年回京述职的时候,恰逢太后生辰,有幸得见过一回葡萄酒,据说是高卢皇室千里迢迢送到上京的贡酒,可惜本官也只得了一杯,未曾品出太多滋味!” 江山赶紧打住冷太守的臆想,“大人想多了,那也不是什么宝贝,葡萄酒在西域随处可见,凡种植葡萄的大户都会生产制作葡萄酒……不稀奇……。” 最后三个字,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江山有感自己说错话了,这个朝代的历史虽然与唐宋有相似之处,但毕竟不同于她所了解的朝代,“西域”这个词不是她一个普通民妇能随便说出来的。 冷太守眸色深深的看了傅启源一眼,笑道:“本官竟不知江老板对本朝的历史如此了解,想必傅大人功不可没。” 江山上前一步,飞快的接道:“我喜欢看杂书野史,他又不爱多说,小女随便猜测罢了……太守大人里边请,我这便去准备酒菜。” 冷太守看着江山下了楼,眼里的笑意更深了些,这两人的相处可不像是义兄和义妹的关系啊! “本官听说江姑娘有个孩子?”冷太守突兀的问。 傅启源神色不变,眼神却轻飘飘的落在冷太守脸上,大有“你到底想干嘛,划出个道来”的意思。 冷太守哈哈笑着直摆手,“是本官失言了,当本官什么也没说,哈哈哈!” 不,你说了!你脸上什么都写出来了! 傅启源收回视线,两人心里彼此明镜似的。 江山在后厨点菜的时候,心里在琢磨傅启源的目的。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很好的契机。 如果这个太守不是裴党的话。 让渝州最大的长官亲眼见识到江氏私房菜的实力和影响力,认可他们为渝州做出的贡献,江氏私房菜在渝州差不多也就站稳脚跟了。 而且,江山还有后援! “城邦物流”是江山在渝州发展的根本,若能得到官府的认可和支持,她有信心把物流做到全国各地! 但是,她现在还不能让别人知道她是“城邦物流”背后的大股东,现在安二这个无名小卒才是明面上的东家。 所以,这个大官很重要,必须把他跟江氏私房菜绑在一起! 楼下,江淮浑身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牵着傅礼的手哒哒哒往楼上跑。 小短腿一步一个台阶爬的快极了。 “书书,爹爹呢?”江淮爬上三楼,远远看见傅书,兴冲冲的跑了过去。 傅书一把接过江淮,捏着鼻子道:“小公子,您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大人有客人在访,小公子这个样子不宜见客。” 傅礼也觉得江淮身上臭,伸出两根手指头把他拎了过来,道:“小公子,还是先去洗洗吧,不然小姐又要骂你了!” 江淮这段时间天天被江山骂,一天不知道要换多少衣服,新上身的衣服两天就被他磨破了,从早到晚弄的臭哄哄,简直没眼看。 江淮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去洗澡,不然就不能跟娘香香了。 趁他洗澡的功夫,傅书去了一趟楼下的净房。 江淮的洗澡就是在水里打个滚,等傅礼给他换上干净的衣服,头发都没梳好就跑了。 他一口气跑上三楼,直奔先前傅书守着的那间包厢。 房门被他重重的推开。 “爹爹,我饿了!”江淮欢呼着扑向傅启源。 推门的声音太大,吓的冷太守把手里的茶水泼了出去。 傅启源接过像小炮弹般冲过来的江淮,险些没被他扑倒。 “慢点儿!你这力道不行,不懂得收势,迟早要伤到你娘!”傅启源缓过一口气,把江淮抱到腿上,用手慢慢替他抚平头上的乱发。 冷太守目瞪口呆的看着一大一小,手抖了抖,“你、你儿子?” 傅启源沉默一瞬,道:“一言难尽,就当是半路认的爹吧!” “半路……分明是你的亲子,这这……!” 傅启源没有否认,也没有解释,道:“还望大人保守秘密,山儿并不知情。” “……呼!”冷太守长长吐出一口气,这信息量太大,压的他有点顺不过气来。 傅书已经听到了里面的动静,隔着门在外面说道:“小公子,厨房有您爱吃的驴打滚……。” 江淮两眼一亮,忙不迭从傅启源的腿上下来,撒丫子往外跑。 跑到门口又停了下来,转身朝冷太守躬了个九十度的躬,抱拳奶声奶气的道:“伯伯,恭喜发财!” 也不等有没有红包,跶跶跶往外跑。 冷太守有点愣神,嘴里在回味:“恭喜发财?” 傅启源淡声道:“后面还有半句,红包拿来。” 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冷太守下意识摸了摸荷包,里面似乎只有几两碎银,有点拿不出手啊。 当江山牌葡萄酒出现在冷太守的视野中时,他的眼里露出一种叫做“够意思”的感情色彩。 傅大人太够意思了! 这么珍贵的东西,拿出来整整两瓶! 比宫中那位大方多了! 葡萄酒的颜色映红了冷太守的眼睛,他一杯接着一杯的饮,跟傅启源说着掏心窝子的话,一遍又一遍对江山赞不绝口。 “老弟,哥哥知道你的心思,你放心,哥哥一定会帮你达成所愿!” “多谢大人美意,大人记得多多关照江氏私房菜,回头下官让山儿准备一些精致的点心送到大人府上,给府上的公子小姐们尝个鲜。”傅启源体贴的给冷太守倒了一杯酒。 “嘿嘿,如此,便多谢傅老弟了!你不知道,哥哥家中那个母老虎是个馋嘴的,成天瞎琢磨各种吃食,老哥哥我可是遭了不少罪呀!回头我让管家给她办个什么威……皮卡,让府里也能落个清静!”冷太守抱着酒杯乐呵呵的道。 傅启源顺着话茬往下接:“如此甚好,只要夫人喜欢,不胜荣幸!” 冷太守笑眯眯的凑了过来:“老弟,你那个葡萄酒,老哥哥也喜欢的紧……。” 傅启源不动声色,“大人,您今儿可以喝个饱,下次什么时候能再喝到,下官也不清楚。” 冷太守:“……!” 聊不下去了,还是继续喝酒! 多喝点! 喝个够本! 第154章 是来求人的还是来吓人的 童氏私房菜最豪华的厢房里,渝州通判裴广济面带薄怒坐在桌前,店铺的东家童老板半哈着腰站在身侧,一脸的苦瓜相。 桌上摆着几盘精致的菜肴,要是放在两个月以前,裴通判定会褒奖有加。 可是现在,他看了一眼就不想再看第二眼。 “撤下去,都撤下去,什么东西!”他烦躁的挥了挥手。 掌柜赶紧让店小二将桌上的菜都撤了下去。 “这就是你说的万无一失?这才几个月,你就被他们打压的直不起来腰了?你自己看看,就方才那些,还能叫私房菜吗?”裴通判捶着桌子吼道。 “我也没想到啊!都这么多天了,他们还能拿出那么多海鲜大货,不知道他们是怎么保存的?”童老师挠着脖子问。 “你是在问本官吗?蠢东西,你不知道不会派人去打听?做生意图的是长久,不是眼前的利益,本官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舍不得钱财,只要能把江氏拖垮,花多少钱都值!” 童老板喏喏的道:“可是姐夫,我们到现在都没能见到城邦物流的东家,若是他们还不能给我们提供货源,那江山还得压我们一头啊!” 裴通判猛一甩袖子,冷声道:“哼,一介商贾,还能跟官府做对不成?本官明日亲自带人去,看看他们的货到底供给了谁!若是他们敢和江氏沆瀣一气,哼,就别怪本官治他个私藏物资、扰乱市场之罪!” 一州通判有监管民生之责,他有一百个理由去挑城邦物流的错处,太守也管不到这些。 童老板眼冒精光,喜滋滋的道:“还是姐夫厉害!不如咱们以牙还牙,姐夫让手下的人给城邦物流施加压力,不准他们给江氏供货,如此一来……。” “蠢货!愚不可及”裴通判气得抓起一只杯子砸向童老板,怒声道:“本官为官这么多年,向来兢兢业业不敢行差踏错半步,岂可因这等小事落人把柄,你这是想毁了本官不成?” “不敢不敢,姐夫息怒,我随口说说的,姐夫别生气!”童老板赔着笑说道。 裴通判轻捋着一撇山羊胡,眼眸微眯,精光里闪过一抹阴沉,“江氏私房菜这一招反击的又快又狠,即便后面我们有了充足的食材,短时间内也奈何不了他们!得想个法子一次性解决掉他们,永绝后患!” 江氏私房菜在沉寂了三个月后,再一次红红火火、热热闹闹的唱响了整个渝州城。 这一次宣扬的不仅仅是江氏的口碑,还有品牌效应。 说起请客吃火锅,人家就会问,是江氏还是童氏? 江氏啊?走走走! 童氏?没空!不去! 比品牌效应还要持久高热的,是江氏独产冠名产出的酱油和鸡精。 火锅底料还能马马虎虎搞几个山寨版出来凑合凑合,但是酱油和鸡精他们完全没辙。 买不到啊!想要研究其配方,奈何连个样品都没有! 可是嘴巴被江氏私房菜喂刁了怎么办? 当江氏的几个合供应商约好了找上门的时候,连傅问都没辙了。 他已经拒了无数次了,可这些供应商就是死咬着不松口,软磨硬泡的求到了江山面前来。 其中一个还是渝州商会的议员。 茶水和点心、瓜果都捡好的上了一份,江山笑眯眯的做足了热情好客的主人姿态,桌上的氛围还是挺好的。 等到谈话的内容引到了正题上,几名供应商好说歹说也没让江山改口之后,那名议员的脸色就不是那么好看了。 “江老板,明人不说暗话,我们精诚合作这么久了,你连这点儿面子都不给我们,是不是过份了点儿?傅管事做不了主,再三推脱,我们就不跟他计较了,现在我们都上门来跟你商议了,你还是这么不给面子,非要把事情做绝?” 另一名供应商笑着打圆场:“胡议员快别这么说,我们知道江氏酿造的酱油有其独一无二的制作工艺和配方,我们不求别的,我们只想求得一部分代理权,我们替江氏代理酱油的售卖权,利润我们可以五五分成!” 话落,朝胡议员使了个眼色。 胡议员面色稍缓,道:“我们也是为了江老板好,你一个女子,打理这么大的店铺本就不易,抛头露面的也不像话,我们能帮你推销产品也是因为彼此信任,更何况我们许了你五成的利润,这可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事啊!” 江山笑了笑,不以为然的道:“看样子,这段时间大家替我操了不少心呢!” 可不是,为了拿到酱油的代理权,他们想破了头! 胡议员笑着说道:“江老板知道就好,我们也不为别的,就想着能帮帮江老板,毕竟我们都精诚合作了这么久,相互帮忙也是应该的!” 江山放下手里的茶杯,笑道:“如果我真的想卖酱油,为何不找城邦物流?听说他们的途径更广!做生意的都知道这个道理,可我从来没有在你们面前提过,傅管事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我们不卖酱油,任谁来也不卖,各位还是请回吧!” 几名供应商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胡议员更是恼羞成怒拍桌而起:“江老板,别给脸不要脸!你可知道城邦物流送到渝州城的米面油粮大部分都进了我们胡记粮行,要是把我惹急了……哼!” 江山挑了挑眉,缓缓抬眼看向胡议员,笑了,“哟,这是来求我的,还是来吓我的?” 胡议员似乎也觉得自己的威慑力不够,忙用眼神示意旁边的供应商。 没等那名供应商开口,江山摆摆手,道:“都不用说了,我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们,酱油的酿造不是那么容易的,生产过程中对原材料、温度、湿度都有严格的要求和控制,如果不能研究出一个相对稳定的保质期,我是不会批量产出的,你们死了这条心吧!” 众人呆了呆,没能理会江山话中的“保质期”是什么意思。 傅问在旁边解释:“所有的食材都有一个保证质量的期限,过了这个期限就会变质、腐坏,不能再食用。酱油也是粮食生产,在保存的过程中如果受到温度和湿度的影响,也会影响其口感,严重的会变质。你们敢把那些变质的酱油卖给别人食用?就不怕吃死人?” 啥?酱油还会变质?还会吃死人? 第155章 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几个供应商带了一脑门子官司回去了,暂时歇了这个一夜暴富的念头。 人都不是傻子,这种技术层面的东西他们研究不出来,不代表他们听不懂。 心里明白归明白,还是不舒服,这么好的赚钱机会啊……! 那个胡议员心里还是有怨气,江氏自己能用酱油做菜,凭啥不能卖一些给别人?说来说去,还是私心重,不愿意让别人获利! 胡议员在心里给江山贴上了类似“奸商”的标签,在商会里给“江氏私房菜”吹了一阵妖风。 渝州,城邦物流的一处调度货仓。 裴通判带着手下连同卫兵一行十来人,浩浩荡荡到了货仓。 先是看随船的订货清单,又看来往交易记录,再核实价格,最后清点货物的数量。 一行人折腾了半天,管事的也不嫌麻烦,陪着他们到处转。 裴通判带来的帐房先生没看出问题,憋着气问管事:“怎么没见到海货?” 管事的点头哈腰笑道:“海货不在货仓,这几天的货都是商家预订的,下船以后直接分派到各个代送点,商家自提!” 裴通判气的山羊胡子一翘一翘,“你们昨日可不是这么说的!说今日会有大批海货送到,本官特意过来查看这批海货,你们竟敢隐瞒不报,该当何罪!” 管事的慢慢直起腰,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大人,订货单您也看了,交易记录和价格您也查过了,数量也核实了,我们何曾欺瞒过大人?” “这大热的天,那些海货可经不起耽搁,自然是用最快的速度送到代送点,那些商家老早就等在那里了,这又有何不妥?” “便是质量真有问题,也该由商家一纸状书递到衙门,打过官司才能按罪定论,大人嘴巴一张这就给我们定罪了?” 裴通判面色微沉,他紧盯着管事默了几息,冷声问道:“本官且问你,今日预订海货的商家都有哪些?” 管事的身子微微斜倾,一条腿往前伸了伸,肩膀靠向裴通判,掰着手指头道:“多着呢!城东薛记、吴家酒楼、城南天香斋、莫家渔行、好几家酒楼、城西的……。” “行了行了,有没有童氏私房菜?”裴通判不耐烦的打断了管事的话。 “私房菜……有有有,江氏私房菜那可是大客户,脸盆大的螃蟹老贵了,他们可都是一船一船的买,还有手臂粗的虾,我的老天爷……!” “本官问的是童氏私房菜,不是江氏私房菜!”裴通判胡子都气歪了。 管事的愣了愣,“哦”了一声,慢半拍的转过身挠了挠头,试探的问身后的伙计:“咱们渝州城啥时候又开了一家童氏私房菜?” 裴通判气了个仰倒! 他抖着手指着管事,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身后的伙计小声说了一句:“童氏私房菜也订货了,订了三百斤海鲜,都送过去了!” 管事的猛一拍脑袋,笑眯眯的道:“对对对,三百斤,送了,都送了!” 特么的不早说! 裴通判转身就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狠狠的踢翻了一只木桶,里面几条色彩斑斓的鱼儿跳了出来,满地打滚。 童老板有些犯愁的蹲在脸盆大的螃蟹面前,用手指戳了戳蟹腿,嘴里喃喃自语:“这玩艺儿也没那么好吃啊,订这么多真能卖出去?” 掌柜的猫着腰站在身后,斟酌着道:“倒是听我家小儿说过,那生鲜的味道是真不赖,鲜甜鲜甜,配上酱油……。” 童老板死死盯着掌柜,磨着牙花子问:“配上酱油怎么地,咋不说了?嗯?” 掌柜的一张脸青红白交错着变换个不停,末了,苦着脸说道:“东家莫怪,那小子就是个混不吝,整日里就馋着吃喝玩乐,您甭与他一般见识,以后打死也不会再让他踏进江氏一步!” “不!让他去!”童老板站起身,眼里闪过一抹精光。 “让你儿子想个办法,把江氏私房菜的酱油和味精带一瓶回来!做的好,以后他来吃饭不用付钱,要是做不到,你回去和他一块儿吃喝玩乐吧,这儿也用不上你了!” 掌柜的面色白了白,艰难的咽下口水:“是,东家,我这就回去交待一声。” 掌柜的前脚走,裴通判后脚进了店铺。 童老板惊喜的迎上前,谄媚的道:“姐夫,今儿有好货,晚上您带姐姐和侄儿他们过来,咱们一家人聚聚?” 裴通判看到了脸盆大的螃蟹,满意的点了点头,说出来的话却很矜持,“也莫要太破费,这些海货可不便宜,别折在手上了!” 晚饭的时候,裴通判带着妻子和一双小儿女到童氏私房菜用餐。 作陪的是童老板和他的大儿子。 桌上的菜品相当丰盛,不管是海鲜还是牛羊肉又或是各类新鲜菜蔬,摆了整整一桌。 裴通判的一双小儿女也才十多岁,再怎么故作矜持也掩饰不了嘴馋的人类天性。 “姐夫,姐姐,俊哥儿,慧姐儿,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气,快吃快吃!姐夫,尝尝这个清蒸的蟹腿肉,可鲜嘞!” 裴童氏看着满桌的极品海鲜,感觉倍有面子的同时又觉得太破费,这一桌席面可得上百两银子,抵夫君几个月的俸禄呢! “大郎,咱们都是自家人,以后不用这般破费,这么多蟹虾得花多少钱呀!” 童老板忙着给侄子侄女布菜,想也没想的说道:“没事没事,多着呢,吃不完也浪费!” 裴通判吃了一半的蟹腿肉,停下手里的动作,疑惑的问:“你这是酒楼,海鲜又这般新鲜,又如何会浪费?你订了多少海货?” 童老板慢慢吞吞伸出三只手指头,“三百斤。” 三百斤……裴通判放下手里的筷子,用棉巾擦了擦嘴,面色微沉。 童氏私房菜刚开业的那几天,一天也不曾卖出三百斤海鲜,现在被江氏私房菜从中插了一脚,别说是三百斤,一百斤都够呛! 花了几百两银子订的海鲜,全折了! 典型的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这个蠢货! 第156章 请你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童老板不懂什么叫“饥饿营销”,经历了三年新冠仍然在美食直播界魏然不倒的江山,身体力行告诉童老板“饥饿营销”的理念,还免费赠送“报复性消费”的真谛。 童老板本来没有错,错就错在好几次与“预订”擦肩而过。 接连的预订落空后,童老板把前面几次订而不得的海鲜筹码加在了一起,从每次预订一百斤,增加到一次性预订三百斤。 裴通判瞬间就觉得面前的蟹腿肉不香了。 裴童氏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紧张的问道:“大郎,可是今日店里生意不好,海鲜卖不出去?” 童老板心里苦,被姐姐姐夫轮番逼问,肚子里的苦水全倒了出来。 “姐姐,今天店里就卖了二十斤海鲜!一只鬼蟹都没有卖出去!” “有个友人带着亲友过来捧场,他们竟然说咱们店里的生鲜不够鲜甜,腥味儿重!” “他们走的时候居然问我要酱油!我要有酱油还能让那个江氏站着喘气儿?简直气死我了!” “姐夫,你要想想办法呀,再这么下去,咱们连口肉汤都喝不上了!” 裴童氏也吃不下去了,她伸手拉住丈夫的衣袖轻轻晃了晃,可怜兮兮的道:“夫君,你一定要帮帮大郎啊!在渝州,谁敢不给咱们裴家几分面子,偏那个江氏不知好歹!明日我便回裴府看望公爹,请公爹作主!” 裴童氏跟着裴通判这么些年,深谙为官之道,能让裴家出头的,绝不会让自己的夫君出面顶着! 裴家这么多年砸了多少银子,为的不就是稳住裴家老二的官途?一个小小的商户,由裴家出面碾死他再合适不过! 裴通判瞪了裴童氏一眼,心里却在想,江氏私房菜肯定是要除掉的,但怎么除掉却是个关键。 他也是最近才知道与傅启源在古阳县纠缠不清的女人就是江氏私房菜的东家,江山。 姓江的女人与傅启源的关系非比寻常,对付江氏其实就是对付傅启源。在侄儿裴望的身上,裴家已经吃了个闷亏,姓傅的小子为了那个女人不惜得罪姑母,甚至与裴家结仇,不就是仗着他那个尚书爹? 姑母在上京隐忍了这么多年,裴家更是伏低做小不敢与上京有太多牵扯,就怕遭到傅亭的报复!现在傅亭的儿子又上来了,与他父亲一般狠心绝情,如果不把傅启源拍下去,裴家和程家岂不是永无出头之日? 再者,姑母忌惮的是傅尚书,不是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更不是这个乡下来的野丫头!说来说去,裴家的这一切变数也都是因为这个女人而起,她就是个祸害! 傅启源如此护着这个祸害,对裴家来说倒是个不错的机会,他要想个两全之计把江氏和傅启源一并除掉! 江氏私房菜的大堂里。 小七看着用镂空屏风隔出来的雅间最里面的一桌客人,皱了皱眉头,招手叫来服务生,跟他耳语了几句。 服务生很快走了过去,对雅座上唯一的一位客人给予微笑服务:“这位客官,请问您还需要点什么?” 桌上一盘生腌大虾、一盘刺身、一盘烤羊腿、一份水果沙拉全部见了底,店里免费赠送的果饮也续了两次,客人的饱嗝一个接一接的往外冒。明明酒足饭饱了,服务生实在看不出来这位客官为何还死赖着不走。 客人很年轻,十七八岁的粉面公子,胃口着实不小。 “我……呃……还要……嗝……酱、酱油再来一碟!”年轻的客人坐的笔直,用力抻着脖子。 服务生微笑着说道:“客官,酱油是配刺身吃的,您点的菜都吃完了,还要酱油是用来喝吗?” “我、我就要酱油怎么了?谁规定刺身吃完了就不能再配酱油了?” “客观,您看,咱们店里有明文规定,酱油是不能外带的!”服务生脸上的笑容特别灿烂。 “谁、谁说我要外带了?我、我配刺身吃不行吗?再给我上一盘鲜贝!”客人梗着脖子喊道。 “好的,您稍等,马上为您准备!” 服务生去了厨房,小七也跟了进去。 不多时,一盘片好的鲜贝端了出来,还配了一瓶小巧的酱油。 客人眼睛一亮,把酱油抓在手里四下看了看,悄悄倒了一点在盘子里,其余的连瓶子一并藏在了腰间。 吃完鲜贝,客人抹着嘴心满意足的去柜台买单。 出门的时候,客人脚下滑了一下,往前猛的扑了出去。 眼看着要与石砖砌成的地面来个亲密接-吻,一双小手将他用力拽了回去。 “客官,您当心着点,注意看着脚下……哎呀,这是什么!” 刚刚救了客人的小七惊呼一声,用一种极为复杂的眼神看着这位客人。 客人缓过神来后,定睛一看,脑袋像被雷劈了一般,整个人都不好了。 一瓶酱油摔在地上,瓷瓶被摔了个稀烂,酱油沿着瓷白的地砖慢慢铺开,像掺了毒的黑血。 “客官,你、你为何要偷盗本店的酱油?服务生没有告诉您,本店的酱油不能外带?” 客人面色一阵红一阵青,他看了看围观的人,指着小七骂道:“臭小子,你少污蔑人,我没拿过你们的酱油,这不是我拿的!” 刚才门口没什么人,没人看到酱油是从他身上掉出来的,只要他死咬着不松口,谁能把他怎么样! 小七抿了抿唇,委屈巴巴的道:“你点了生腌大虾和刺身,后来又点了鲜贝,我们一共给你送了两瓶酱油,可桌上只有一只空瓶!” “你胡说!我只用了一瓶酱油!我没点鲜贝!”客人狡死不认帐! 门口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小七走上前围着客人转了一圈,下巴朝他的腰间努了努嘴,“你腰上有什么?” 客人慌忙伸去去摸,啥也没摸到,心下不由一松。 “是酱油!”有人大喊了一声。 客人的腰间,浅蓝色的腰带上有一片酱色的水渍尤为明显。 小七伸手指向客人,义正言辞的道:“你偷了我们的酱油,罪名成立!现在请你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第157章 爆黑料 童氏私房菜的许掌柜亲临江氏私房菜时,又引起了好大一波轰动。 老熟人,见面哪有不打招呼的。 “许掌柜怎么到这儿来了?”有那后来的不知情人士笑呵呵的问。 许掌柜赔着笑脸团团拱着手,像被豺狼追着咬似的一口气跑到江山的办公室,一路上半掩半掩半捂着脸,脸臊的通红。 许公子看到亲爹,“嗷”的一嗓子喊出了千万委屈,万般无奈,“爹啊!快救救我呀,他们要把我送官!” 许掌柜深吸一口气,拍了拍又僵又烫的脸,紧盯着江山问道:“江老板,犬子无礼有错在先,还请江老板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他这一回!” 江山笑眯眯的道:“许掌柜请坐,先喝口茶压压惊,多大点事也值当您亲自跑这一趟。” 多大点事?你倒是把我儿子放了呀! 不值当跑这一趟?那你干啥非得让我儿子他爹来接人? 许掌柜在心里腹诽,面上却已经变成了一副摆烂的面摊脸。 从童氏私房菜的店铺里出来的时候他就有预感,这次是好不了了! 得罪了江老板,他儿子搞不好会有牢狱之灾,而且,他的东家童老板也不会再留他,他落了个人才两空! 许掌柜一拂衣袍,大刀阔斧在江山对面坐了下来,光棍的问道:“江老板,要怎样才能放了我儿子,你说吧!” 江山看了许公子一眼,他规规矩矩的坐在椅子上,一动不敢动,眼珠子时不时的瞄一眼身侧的安二,眼里满满都是对安二的忌惮。 “许掌柜,这是令郎写的,您看看,要是没什么问题,您在上面签个字就能带许公子回去了!”江山示意小七把桌上的纸递给许掌柜过止。 许掌柜看过以后,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 半晌,他沉沉的问:“就这样?我签了字就能带走我儿?” 江山点点头,“这不是皆大欢喜的事吗?您和令郎又没得罪过我,我犯不着对你们赶尽杀绝。只是令郎做错了事,您这个做父亲的养子不教,便只能承担自己种下的苦果了!” 许掌柜面色一黑,道:“江老板有君子之风,许某自愧不如!没错,这是我们父子俩造的孽,怨不得别人!” 话落,冲儿子狠狠的瞪了一眼,骂道:“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快走!” 许公子抬眼看看安二,咽了咽口水,猛的站起身往外撒丫子狂奔。 许掌柜这才拿起笔,在纸上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临走之前,他转头看了江山一眼,道:“江老板真正的对手不是童氏,是裴家。” 江山目送着许掌柜出了房间,疑惑的问道:“裴家这段时间可有什么异动?” 安二默了默,道:“裴广年从上京回来了,裴家在上京的关系网也保住了!” 江山托着腮望向安二,拧眉说道:“我其实真的很不想理会这些破事,但是我不得不问一句,裴家在上京究竟投靠了哪个大人物?” 安二淡淡的吐出三个字:“三皇子。” 江山用力翻了个白眼,果然,那些皇子公主什么的,不要太讨厌! 这年头没有人权平等,更没有阶级平等,那些达官贵人跟她就是有本质上的天差地别,要真斗起来,她会被人玩死! 三皇子啊,傅启源都得罪不起,更别说是她。 没办法,江山只能站在现代人的立场上去寻求一丝心理的平衡。 “三皇子的死对头是谁?” “太子。” 江山眼眸一亮! 这个靠山好!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个靠山比皇子更有份量! 江山不想知道那些宫闱秘史,干脆了当的问了一个送命题。 “傅尚书站在哪一边?太子党?三皇子党?又或是……纯臣?” 安二用一种微妙的眼神看着江山,这女人怎么敢把皇储之争这种杀头的大事挂在嘴边随便嚼? “嗯?不对吗?皇宫里有几位皇子?算了,你就告诉我还有谁能和三皇子同时竞争皇储之位!” 安二嘴角抽抽,好想叫公子来捂住她那张嘴! “您别管皇储了,我给您透个底儿,青阳侯世子是太子党。” 江山看着面无表情的安二,眯了眯眼,“青阳侯世子?这不对啊,他这么随便的啊?说站队就站队,不怕三皇子党背后朝他放冷枪?” 自古皇储之争都是站队越早死的越快,青阳侯世子看上去不像是这么蠢的啊! 安二再一次挑了挑眉,眼里又多了几丝情绪。 嗯,胆子大的通天,脑子也不笨,难怪生个儿子鬼灵精怪! 没等安二开口,一个清悦的声音传了过来。 “先帝与先皇后感情很好,一生没有纳过妃,青阳侯的母亲是皇后的宫女,却设计爬上了龙床,后诞下了青阳侯,导致帝后感情破裂。青阳侯自生下来就被先帝所不喜,也被曾经的太子、当今天子所厌弃,故一直没有册封,只享有最低等的爵位。” 江山睁大美眸望向傅启源,眼里闪动着八卦的光芒,“这么惨的吗?没看出来啊!” 傅启源走到旁边坐了下来,顺手拿起江山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 江山撇撇嘴,却没说什么。 “太子小时候爱骑马,有一次马匹在宫外受了惊,太子在危难之际被青阳侯所救,皇后向陛下给青阳侯求了个恩典,这才封了侯,但爵位也只能袭三代。太子一直记着青阳侯的救命之恩,对青阳侯府诸多照顾,这一来二去便有了情份。” 江山无法阻挡一颗八卦的心,脑补了诸多感人的画面。 “所以,青阳侯世子的太子党是过了明路的,众所周知?” 傅启源笑了笑,道:“然也,非也!陛下的私库没钱,太子也很穷!” 江山“啊”了一声,嘴巴张成了天然呆的模样。 “天子没钱,还有国库供他玩,一国太子,没钱还怎么玩?” 见江山不语,傅问源又问了一句,“你觉得青阳侯世子出手怎么样?” 江山脑子里闪过几个画面,大大的狐狸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傅启源,等着从他嘴里爆出黑料。 “青阳侯府是真正的宗室,却被踩压了这么多年,如果你是李明赫,你会怎么办?” 第158章 姑娘是你的,不是我的 如果她是青阳侯世子,要么成功,要么成仁! 要么,跟太子绑在一起,助太子上位,青阳侯府凭功勋封王,成为真正的皇亲国戚。 要么,青阳侯世子的孙辈直接从宗室子弟降成庶民,永无出头之日。 真残忍! 江山在心里啧啧两声,狠替李明赫掬了一把同情泪。 看他平时嘻嘻哈哈的样子,没想到心里藏了这么重的压力。 想通了一些事情后,江山又问了一句,“青阳侯世子怎么会有那么多钱?” 用膝盖想也知道,青阳侯在封侯以前,日子过的有多惨,有钱没钱,要人没人,要资源没资源,封侯也没多少年,单凭这两代人,怎么能满足一国太子的经济需求? 江山就特别想知道。 傅启源笑了,正想开口约江山晚上回江宅吃一顿二人世界的烛光晚餐,良辰来传话,说有客人到访。 江山没什么要紧事,也不是提前预约过的客户,便让良辰把人带进来了。 一阵袅袅的香风袭来,江山一瞬间神清气爽,待看清来人后,江山张了张嘴巴,想说什么,却敏感的闭紧了嘴巴。 两个风一吹就能飘的娇美女娘,双双走到江山面前,婷婷袅袅的给她福了个礼:“奴家紫苏,给江老板见礼了!” 话落,又朝江山旁边的傅启源福了福身,娇滴滴的道:“见过傅大人。” 江山霍的转头看向傅启源,眼里意味不明。 傅启源眼里的异色并不比江山少,他在江山看不见的角度,用眼刀子狠狠的剜了安二一眼。 两位女娇娘行完礼便后退几步,在江山的对面坐了下来。 紫苏一双妙目在江山身上骨碌碌直转,一会儿咬唇,一会儿绞着手里的香帕子,含羞带意瞅的江山好不自在。 良辰看不下去了,上前挡在江山面前,怒声道:“你们找我家小姐到底要干什么?” 这两个女人一看就不是正经人家的姑娘,又是认识傅大人的,莫不是傅大人招惹来的,今儿特意上门来找小姐示威? 想到这里,良辰生气的瞪了傅启源一眼。 紫苏有些怯怯的看了良辰一眼,站起身朝江山屈礼道:“江掌柜,奴家今日前来,有一事相求。” 瞧瞧,这就求上了,扮弱给谁看呢?不要脸! 良辰怒目圆瞪,就差挽起袖子冲上去干架了。 “良辰,不得无礼!”江山拉了拉良辰的衣袖,良辰不甘不愿的退到一旁,再一次狠挖了傅启源一眼。 江山瞥了傅启源一眼,淡声问道:“两位姑娘找我有何贵干?” 紫苏面上一喜,看了绿檀一眼,道:“江老板,奴家是红袖坊的艺伶,这位是我的好姐妹绿檀,奴家今日是想求见一人。” 红袖坊,艺伶……江山玩味的看了看傅启源,问:“傅公子,这两位姑娘还是你来接待吧,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紫苏急了,上前挡在江山面前,鼓起勇气说道:“不敢劳驾傅公子,我们姐妹就想见见焦小公子。” “焦……谁?你们要见谁?”江山的嗓门一下子提高了一个八度。 紫苏吓的后退了一步,喏喏的道:“焦、焦贤小公子……。” “傅启源!你竟敢带三郎去那种地方,我……我掐死你……!”江山尖叫着抓住傅启源的手臂,用力拧了下去。 傅启源满头黑线的朝安二吼了一嗓子,“赶紧的,把你的人带走!” 这下可有得解释了! “公子,那是你的人!”安二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 江山一肚子邪火直冲天灵盖,她怒不可遏的抓住傅启源的胳膊又捶又打,眼睛都红了,却死咬着牙没让眼泪掉下来。 傅启源疼的龇牙咧嘴。 江山力气大呀,拳拳到肉可不是闹着玩的,他一个文弱书生还真有些吃不消。 “山儿,你听我说,她们不是我的人,他们是你的人,我也没带三郎去过红袖坊!山儿,别打别打,你先听我说!” “我要姑娘干什么!傅启源你个混蛋,我信错了你!” 傅启源从后面一把抱住江山的腰,朝紫苏怒吼:“你们不在坊里呆着,跑这儿来找三郎干什么?滚!” 紫苏和绿檀被这样的江山差点吓破了胆,惊吓之余,她转身就往外跑。 绿檀一把抓住她,语结的道:“可是,姐姐,曲、曲子还没有拿到……。” 小命都快没了,还敢要曲子? 跑啊! 紫苏跑到门口的时候,被安二一把拎住。 要是就这么跑了,可就真的要出人命了! “什么曲子?”安二面无表情的问。 紫苏牙齿打颤说不出话来。 绿檀磕磕巴巴的道:“明、明月几、时有、有……把酒、问……。” 江山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眼里的泪珠儿要掉不掉,小模样儿着实让傅启源稀罕死了! 不过现在不是谈情的时候,他松开搂在江山腰间的手,偏着头问:“可愿听我细说?” 说话间,轻轻转过江山的脸,用指腹在她的眼睑处抹了抹。 江山哼了一声,推开傅启源,坐回椅子上,表情很是不善。 紫苏终于得到了说话的机会,她飞快的说道:“奴家曾听焦公子唱了一首明月几时有的曲子心中尤为喜爱奴家求了妈妈许久才能出门求见焦小公子一面想请焦小公子赐曲奴家心中感激不尽!” 气都不带喘的。 江山的表情先是冷,后是木,最后沉默的问了一句:“红袖坊是做什么的?” 紫苏呆了呆,视线转向傅启源,又挪回江山脸上,正色道:“红袖坊是女子技馆,被卖入坊中的女子没有自由之身,可我等皆是卖艺不卖身的!” 古代的青楼楚馆比比皆是,哪朝哪代都少不了这样的角色。 江山看一眼傅启源,又问:“你们跟他又是什么关系?他是你们坊中的常客?” 这话问出口,紫苏都感觉到了江山身上的杀气。 “没有没有,我们没有关系,也不是,我们有关系……不不不,我们见过一回,可他是东家,这算有关系还是没关系?” 聪明的紫苏直觉这个话题是道送命题,把刀刃抛向了傅启源。 第159章 从不见外到内人的区别 东家?红袖坊的东家?傅启源? 江山慢慢转过头,看到傅启源痛苦的按了按额角。 “去,派个人去把你们妈妈叫过来!现在,立刻,马上!”傅启源手指着紫苏,眼里划过一抹不近人情的厉色。 紫苏慌慌张张的下楼去了,她的丫环和车夫还在下面,可以给她带话。 与紫苏一道出门的,还有安二。 可他没紫苏命好,刚出门就被傅启源叫住了。 “要不是看在你能挣钱的份上,明天就让你滚回山上去!”傅启源咬牙切齿的道。 安二身子微僵,俊逸的脸上飞快的闪过一抹悔意。 他不该皮的! 都怪三郎,把他都带坏了! 江山不动声色的看着这主仆俩互动,心里在大胆假设,脑子里在小心求证。 红袖坊是傅启源的,是安二经手办的!安二这个愣头青,办这件事的时候肯定没有经过傅启源同意,先斩后奏。 然后傅启源为什么说姑娘是她的?嗯,一定是傅启源知道她接受不了他与红袖坊有染,想脱手甩给她……! 绿檀可怜兮兮的站在门口,不敢进也不敢出,偷偷瞅一眼安二,瘪瘪嘴,又瞅一眼,小嘴微微嘟起,委屈的不要不要的。 好歹都是坊里的人,不要这么绝情啊喂! 看着江山近乎冷漠的俏脸,傅启源苦笑着道:“山儿,我没想瞒你,我只是……。” “你别说话!你是戴罪之身,你说的话不可信!” 傅启源果断闭嘴,心里为自己默哀了三秒钟。 红袖坊。 秦妈妈听了丫环的话,气的直拍大腿! “个死妮子,我就说不要随便去找东家,死活不听我的话,还见天儿给我闹脾气,瞅瞅,出事了吧!等着傅公子揭了你的皮吧,老娘这就去给你收尸!” 半个时辰后,紫苏和绿檀终于等到了救星。 秦妈妈拎着紫苏的耳朵上了楼,进门就拉着两个姑娘跪了下来。 “傅公子,求您饶了这两个丫头吧,他们不知道江老板就是红袖坊的幕后东家,若是知道,借她们个胆子也不敢冒犯东家呀!” 江山被秦妈妈的一番动作唬了一跳,拉着傅启源的衣袖往后挪了挪。 我什么也不知道,我是无辜的,你们别找我! 傅启源抬了抬手,冷声道:“都起来,站着答话!” 秦妈妈忙拉着两个姑娘站起身,对江山笑出了几道深深的褶子。 傅启源幽幽叹了口气,对江山说道:“让秦妈妈自己跟你说,你听完了再决定要不要生我的气。” 然后秦妈妈长叹了一口气,沉重的给江山讲述了一段故事。 红袖坊是渝州最大的花楼,里面的姑娘从来卖艺不卖身,数月前坊里的姑娘得罪了贵人,秦妈妈敌不过上京权贵,决定解散红袖坊,让坊里的姑娘们自谋出路。 安景是知道这件事的,无意间在安二面前提了一嘴。安二就随口问了一句,红袖坊赚钱不? 然后就有了接下来的故事。 安二软磨硬泡找安景借了钱盘下了红袖坊,把秦妈妈也一并留了下来,但幕后的主子却没有轻易示人,直到傅启源把红袖坊易主。 傅启源唯一一次进花楼,是为了告诉秦妈妈,红袖坊幕后真正的老板是江氏私房菜的东家,以后明面上的问题可以直接找安二,有解决不了的大事,或是有重要的消息,则第一时间派人通知江山。 有一点很重要,秦妈妈不能让别人知道幕后大东家的真实身份!连坊里的姑娘也不能说! 秦妈妈讲完来龙去脉,满脸希冀的看着江山,道:“东家,是老身对姑娘们管教不严,东家怎么罚我都行,饶了这两个丫头吧!” 江山无语望天了好一会儿,心里还在消化这个事实,特么还没睡着呢,就成了青楼的老板,搁现代拿什么脸见人! “你们先回去吧,我要好好捋捋,你们一个个的也太不跟我见外了!回去回去,都回去!” 江山发了话,安二这个大管家只能把人先遣走。 紫苏依依不舍的回头看江山,被秦妈妈敲了一记脑壳,“你还看!回头看东家怎么收拾你!” 房间里就剩江山和傅启源二人了,傅启源黑幽幽的眸子略带着一丝委屈的看着江山,等着她发话。 江山清了清嗓子,眼神闪了闪,道:“为什么要转到我名下,我知道你不方便接手,但安二可以,他做事很可靠!” 就是有点无厘头! 傅启源拉住江山的手给他揉了揉胳膊,道:“青楼楚馆什么三教九流的客人都有,除了赚钱,他们还有个最大的特点,便是打探消息,有时候一个消息就是一份人情债。你的名气以后只会越来越大,你掌控的消息越多,忌惮你的人也会越多!”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把红袖坊变成一个与众不同的红袖坊。” 江山皮笑肉不笑的道:“傅大人,你可真看的起我,你凭什么以为我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能管好一群娇滴滴、色艺双全的才女?我自己都不信!” 傅启源呵了一声,“我是信我自己,你还是先想想怎么应对坊里的姑娘,她们缠人的功夫一流,你会慢慢领悟的。” 话语又一转,变了个调调:“我手臂痛,腰也痛,你要不要帮我上点药?” 江山眼珠子乱转,脸颊隐隐有些发热。 她也没想到自己会做出这种类似“正牌娘子撕小三”的事,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对傅启源又打又骂,丢人的不仅是傅启源,还有她自己! 也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想! 哎哟! 江山捂住脸,动作快过大脑,转身跑了。 跑了……! 傅启源惆怅的叹了一声,唇角却微微勾出一个惑人的弧度。 山儿能毫不避讳的在人前跟他使性子,是因为对他不见外,她已经不拿他当外人了。 不当外人也就是内人。 是内人就好办,内人和房里人也就是字面上的差别,总有那么一天,他会变成她实质上的内人。 傅启源的心不受控制的荡漾起来……。 第160章 温馨时刻 渝州,挂着朱红门匾“江宅”的大院子里传来对话声。 “西胡,不泡了,去跳跳吧。”这是属于幼童的声音,又软又糯。 “才泡了一柱香,今天不泡完不能跳。”这是男子的声音,沉稳中透着一丝不近人情的淡漠。 “西胡,痒痒!泥泥,我要飞飞!”幼童用白胖的小手挠了挠同样白胖的小肚子,小嘴撅了起来。 “小公子,一师傅说了,泡完药浴才能训练,训练完了要背书,背完书才能玩机关鸟。”幼童身后站着的男孩在一旁循循善诱。 “西胡,痒痒,不泡了!”幼童抗议的从浴盆中爬了起来,扒住盆沿抬腿就往外翻。 男孩上前按住他,回头看了一眼专心做护具的男子,想了想,从怀里摸出一只竹子做的小青蛙。 “给你玩这个,你再泡一会儿。” “嘿嘿,谢谢泥泥!”幼童欢喜的抓着小青蛙重新坐回浴盆里,小胖手在青蛙背上捣鼓了几下,小青蛙在浴盆里呱呱的蹦了起来。 不远处的男子抬眼看了一眼浴盆里和一只小青蛙玩的不亦乐乎的幼童,又看了眼脚下的沙漏,继续埋头做护具。 半个时辰到了,男子把嘻嘻哈哈的幼童从浴盆里捞出来,给他穿上衣服,把做好的护具给他戴好。 “西胡,介是什么?” 幼童好奇的看着腿上、胳膊上的护具,歪着小脑袋问。 “戴上这个,摔跤不疼。” 幼童不懂,好奇的伸手去拿,那护具却像长在了身上,怎么也解不下来。 幼童好几次有些急躁的用手去抓,却在迎上男子的视线后,还是沉静了下来。 接下来要玩跳跳了,他最喜欢的游戏。 现在不需要任何助力,他可以一个人自玩自嗨,偶尔摔倒了也无所谓,爬起来继续跳。 不远处的地方,傅礼问暗一:“一师傅,小公子还小,骨骼太过柔软,是否有些操之过急?” 暗一淡声道:“每日的药浴可以强化筋骨,他的精力太过旺盛,这样强度的训练也只是帮他消耗掉多余的精力,无碍。” 傅礼默默的点头,道:“咱们傅家总算有了接班人,老家主做梦也该笑醒了!” 暗一瞥了一眼傅礼,问:“你往山上写信了?” 傅礼僵了僵,小脑袋一缩,有些怂的道:“写了,就写了小公子,没提小姐。” 暗一眼里闪过一丝戏谑,“你把你家小公子写的天上有、地下无,老家主要是不把小公子他娘的祖宗八辈翻个底朝天,我跟你姓。” 傅礼不服气的朝天露两个鼻孔,“小公子本来就好玩,我没乱写,一师傅你本来就是傅家人,换我跟你姓也是一样。” 暗一没再说什么,心里却打了个小九九。公子和小姐这相处方式不对,公子虽然没明着说小公子是他的亲儿子,但话时话外就是这么个意思,而且他们都长了眼睛,会看! 现在好像只有小姐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而且,公子到现在都还没赢得佳人的芳心,这又算怎么回事? 暗一不知道,江山现在就是典型的当局者迷。 小孩子一天一个样,有人说江淮像她,也有人说江淮像三郎,还有人说江淮像傅启源,甚至还有人说江淮像焦母。 江山都笑眯眯的一笑置之,这是好事。 孩子跟谁在一起生活久了,就像谁家的人,这一点江山深以为然。 说孩子像傅启源,也是因为傅启源带江淮带的多,孩子跟他比较亲,不然一天到晚爹不离口? 至于江淮半路认便宜爹这件事,江山表示无能为力。 傅启源在江淮几个月的时候就教他喊爹,她一个不察,孩子就乱认爹了,这事怪她,做娘做的不称职。 但不得不说,傅启源对江淮是真好!把自家祖上的基业都拿出来给儿子当后盾,这是真爱!不管她和傅启源能不能走到一起,她都不想断送他和孩子的这段缘份。 爹就爹吧! 别的孩子都有爹,他家江淮给自己找个爹不过份。 大不了等他长大了懂事了再告诉他,他这个便宜爹不是亲的。 但可以当亲爹使。 江山现在管儿子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儿子只有在饿了、渴了、想和娘亲贴贴抱抱了,才会想到她,和她腻歪一会儿就不再迷恋她的怀抱了。 连晚上睡觉都是一个人一张小床了。 但傅启源不一样。 他会雷打不动的送江淮去竹舍找寻梅先生读书。 有空的时候他在旁边多陪一会儿,没空的时候他和儿子叮嘱几句就走。实在因公务缠身走不开,他也会抽时间去竹舍看他一眼。 傅启源今天陪太守大人到渝州城外出了趟差,去竹舍的时间有点晚。 就见叔侄俩(傅启源在心里坚定不移的认定三郎是江淮的叔叔,而不是舅舅)脑袋抵着脑袋,一人捧着一本书,各自在背各自的。 “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 “银之初,细本现,细相近,喜相远……。” “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 “窦燕仙,有义方,教五几……” “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 “养不教,父机过,教不严,西机惰……!” 傅启源笑着摇了摇头,走到三郎面前,敲了敲桌子。 三郎正觉得不对味,抬头一看,小脸暴红。 “爹爹!”小包子也看到了傅启源,把手里倒拿的书往桌上一放,伸手朝傅启源要抱抱。 三郎羞愤的揉了揉脸蛋,指着小包子控诉:“淮儿非要跟着我读书,我被他带的天天背三字经……阿兄你快把他抱走!” 江淮还小,寻梅先生只能教他背书,偶尔教他握笔鬼画符。 可是江淮特别好学,跟着三郎有样学样,三郎读书,他也要抱着书,三郎背书,他也要背书,三郎画画,他也提笔画符,舅甥俩关系俩老铁了! 除了背书的时候喜欢把三郎带跑调,别的没毛病。 傅启源抱着江淮去了寻梅先生的书房,江淮见面就亲亲热热的喊了一声翁翁,又开始翻箱倒柜去寻宝。 是真正的宝。 第161章 毁三观的敬业精神 千金难求的古砚,价值连城的古玩和前朝名家书画,寻梅先生这么多年来收藏的孤本,全都是世上难见的珍宝。 这些宝贝不同程度的遭到江淮的暴力破坏后,寻梅先生把他们藏了起来,还都上了锁。 江淮又有了新的爱好。 到处找宝,然后想办法破坏锁。 可惜武力值不够,宝贝易找,铜锁难破。 寻梅先生远远看一眼钻到书柜下面的小脑袋,对傅启源说道:“淮儿心性不错,是个可造之材。” 傅启源与有荣焉的颔首,笑道:“给先生添麻烦了!” 让堂堂一个隐世大儒,给一个幼儿园的小朋友当老师,确实不太好意思说出去。 寻梅先生不以为然的道:“竹舍人多热闹,那几个孩子都喜欢淮儿,个个都能带他读书,何来的麻烦一说。倒是三郎,你怎么看?” 说到三郎,寻梅先生很是慎重。 这孩子天资聪颖,灵毓通透,能把人间烟火渲染的出尘不染,是他生平见过的最有灵气的学生! 傅启源略一沉思,道:“三郎才九岁,让他再跟着先生多学几年吧,我要让三郎不飞则已,一飞冲天!” 寻梅先生定定的看着傅启源,他的眼里有一种沉淀的深思,没有野心。 “三郎的性子纯朴、率直,并不适合为官。”寻梅先生道。 傅启源摇摇头,“那是以前,三郎知道裴家对山儿做的那些事以后,他的心性已经变了!他是焦贤,是山儿的弟弟,更是焦家的儿郎,他必须用自己的力量为山儿和焦家讨回公道!” 寻梅先生沉默了。 他不是没有感觉到三郎这些时日的变化,虽然还是和以前一样爱笑爱跳爱说爱闹,但性子确实沉稳了许多,读书更认真,让他临摹画画也再没有往日的浮躁。 就连拳脚功夫也进步了很多。 “既如此,老夫便好好将他打磨打磨!老夫连一代名君都能教出来,还能教不出个内阁首辅?” “多谢先生!” 江山这些天都不让三郎去店铺了,她担心紫苏和绿檀那两个小妖精杀上门来把她的三郎抢走。 前几天安二告诉她,秦妈妈把紫苏和绿檀带回去以后,本来是想罚她们闭门思过的,不想那两只寻死觅活的闹了起来,非要见三郎,要三郎给他们把明月几时有的词和曲谱写给她们,不然就绝食! 反正如果不能在百花节上大出风头,还不如被主子拍死算了! 闹的秦妈妈没办法,只好端着脑袋上的脖子战战兢兢来找江山,嘴里骂着这两个妖精不能要了,一扭腰又向江山求情。 江山被缠的头疼。 她不懂词曲,也不可能让三郎出面,想来想去只好把沈书生推了出去。 谁知道沈书生去了一次,死活不肯再去第二次了! 别问为什么,问就是被嫌弃了! 歌词是有了,但两个千娇百媚的姑娘居然嫌弃他唱的不对,没那个味儿! 他又不是三郎,怎么能和三郎比?明明之前还夸他唱的《左手指月》是天籁之音,下一秒却嫌弃他唱的《明月几时有》没那个味道,气死了! 没办法,红袖坊现在名义上还是自己的公司,虽然主营产品和经营模式不是她喜欢的格调,但也不能不管员工的死活,现代老板最忌讳员工发生工伤! 三天后,江山穿了一套傅启源的男装,在安二的陪同下,有生以来第一次去了花楼。 绝食中的紫苏一听主子来了,两眼一亮,妖妖娆娆(虚弱无力)的冲到贵宾室,朝江山无比凄惨的扑了过去,“主……姑……公子,您要再不来奴家可就真的要饿死了!” 江山目瞪口呆的看着紫苏一脸病西施的表情,语结道:“你、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了?” “呜呜,奴家……奴家三日水米未进了呜呜……!”紫苏哭的好惨。 好家伙,还真绝食啊! 江山倒吸一口凉气,冲紫苏身边的丫环喊道:“快去给她弄点吃的啊!” 不等丫环有动作,秦妈妈已经吩咐人去厨房端了一碗粥来了。 紫苏颤抖着伸出手接过粥,半点形象也不要,当着江山的面咕噜咕噜往肚子里倒。 秦妈妈却是狠松了一口气,拿帕子抹着头上的汗,小心的看了江山一眼。 江山问道:“还有一个呢?也在闹绝食?” 绿檀的绝食不够佛系,她在偷吃糕点的时候,听说主子来了,惊喜之下被糕点呛了嗓子,咳的死去活来。 被小丫环扶过来的时候,正咳的直翻白眼。 秦妈妈大惊,上前一把抱住绿檀,“我的儿呀,怎的病成这样了?小绿,你是怎么照顾姑娘的,怎么不去请个大夫?” 丫环小绿委屈的不行,有香喷喷的鸡丝松茸粥不吃,非要偷吃又干又硬的糕点,可不是自作自受! 江山也被吓住了,这已经不是绝食的问题了,都病成这样了,这是真在拿命拼呀! “快快快,先去找个大夫过来看看!” 绿檀不管不顾的冲过来,一把抓住江山的手,两眼发光的问:“焦公子咳咳……来了……咳咳咳……明月曲咳咳……!” 江山拧着眉头替她顺着背心,厉声道:“先别说话,把身体养好再说!歌是我写的,是我教三郎唱的,我在这儿呢,曲子少不了你的!” 绿檀高兴的又哭又笑,朝丫环小绿喊道:“水,给我水!” 一杯水下了肚,总算能顺利说话了。 “公子恕罪,奴家刚才吃糕点呛了嗓子,咳咳,现下已无大碍,不若请公子给我们演示一遍吧!”绿檀两眼灼灼的问。 江山:……! 真特么敬业……毁三观了! 半个时辰后,红袖坊的乐师们齐聚一堂,除了正在待客的姑娘,其余的艺伶全都到了,就等江山开金口。 江山可是在百万粉丝面前直播过的,那种久违的感觉又回来了。 她清了清嗓子,毫不忸怩的唱了起来。 绿檀、紫苏和其他几个艺伶也都跟着哼唱,一个比一个认真。 江山唱了一遍,乐师已经把曲子谱出来了。 接着是紫苏按照乐师的曲谱唱了一遍,江山在旁边听着,不时纠错并给予建议。 等姑娘们唱的差不多了,江山起身要告辞了。 紫苏羞答答的跑上前,抱住江山的胳膊摇了摇,“公子,奴家已命人备下薄酒,不如我们……。” 第162章 对决 江山身上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此刻她严重怀疑自己的性别。 难怪傅启源说她们缠人的功夫一流……。 “松手,拉拉扯扯成什么样子!”江山柳眉一竖,摆出一张夫子脸。 紫苏撅着小嘴,不甘不愿的松了手。 见美人一副我见犹怜的俏模样,江山想了想,又道:“你们的任务是让客人心甘情愿的掏光自己的口袋,让他们充分享受到一掷千金的快-感,但是一定要保证服务质量,别让人投诉了,知道不?” 紫苏点点头,咬了咬唇瓣,欲言又止。 “又想说什么?”江山问。 紫苏两眼一亮,“公子,焦小公子……。” “闭嘴!别打三郎的主意!”江山严厉的说道。 绿檀挤了过来,娇声说道:“不是焦小公子,是焦小公子他们跳的舞,公子可否……?” 江山闭了闭眼,看着绿檀咬唇不胜娇羞的模样,感觉心好累。 圣人的话是对的,唯小人与女人难养……啊呸,不是说她自己,是眼前这两只妖精! 遥远的上京,一场并不怎么起眼的《官场现形记》刚刚落幕。 原工部尚书之子程邺,因贪污受贿而被撸了还新鲜热乎着的四品官职,被发配到了一个小小的地方做了个七品县令。 是真可惜! 要知道,程邺在从五品的冷板凳上一坐就是十余年,整个上京几乎都要忘了程家昔日的荣光时,程邺摇身一跨,往前足足跨了三级! 多少人穷极一生都跨不出这三级,更何况是在上京。 都以为程家这是要起来了,毕竟是曾经的太子师、当今的帝师本家,光看佛面的话,这个恩典是绝对够够的。 可谁又能想到! 这椅子还没坐热,人就差点凉了! 四品的吏部给事中,在京官中不算什么大官,收起贿赂来倒是输人不输势,拐了十八道弯收了一尊玉菩萨供在家里,被人捅出来了。 收贿赂本来也不算什么,但半途截了原本属于顶头上司的贿赂、借用顶头上司的名头更改地方官的考绩,这就很过份了。 吏部尚书一棍子横扫过去,打翻了一缸脏水,把程邺狠狠摁在污水中,以解心头之恨。 小小一个给事中,敢骑在他堂堂二品大员头上拉屎,活的不耐烦了! 要不是看在工部尚书的份上,他会一撸到底,连粒芝麻香都不给程邺闻! 程府。 年过四十的程邺,跪坐在地上抱着他爹的腿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死活不愿意去那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做县令。 程牧负手站在祠堂的牌位前,看着正上方悬挂的一副画像,眼里古井无波。 “爹啊,您一定要帮帮儿子,儿子快要活不了了!”程邺嚎啕大哭。 “我如何帮你?我一介白身,致仕多年,吏部的大门朝哪儿开我都快忘了,如何能帮到你?”程牧谈谈的问,一动也不动。 程邺从后面跪爬到他爹的前面,顾不得擦一下鼻涕泡泡,仰头哭道:“您去求一求傅亭,只有他能帮儿子了!只要他去圣上面前说句话,儿子就不用离京了!” 程牧终于低头看了一眼儿子,默了默,没什么情绪的问:“自从你二叔离京,这些年傅亭可有到过府上?你要我以什么立场去求他?岳父?你见过十多年不曾来往的翁婿?恩公?你确定不是仇人?” 程邺的身体一寸一寸矮了下去,他胡乱擦了一把脸上的鼻涕泡泡和眼泪,半是绝望半是怨恨的说道:“我去求妹妹!当初要不是为了她,我们程家何至于落到这步田地!我是她兄长,是程家唯一的继承人,她敢见死不救!” 门哧啦一声被推开,程老太太在丫环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她的脸上像涂了一层霜,面无人色的走到程邺面前,厉声道:“站起来!” “娘……!”程邺嚅嗫着喊了一声,哭兮兮的站起身。 程老太太不再管儿子,她看着程牧的背影,艰难的咽了咽口水,“老爷……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程牧缓缓转过身,视线在老妻苍白、苦闷的脸上扫过,在心里叹了一声。 曾经,他是看重这个妻子的,并未因为她出身不高就低看一眼,他们也曾伉俪情深,也曾恩爱两不疑,可她的私心是那样重,为了他们的女儿,生生把程家二房逼的家破人亡,把程家最有前途的二弟逼上了绝路,把程家推到了风口浪尖,致此一蹶不振。 为了保住他们这一房,他在风华正茂的时候早早的退出了官场,以为可以弥补一二,不曾想……。 程老太太在大夫的目光注视下,面色愈发苍白,她有些仓惶的转过身,闭了闭眼,一滴浑浊的眼泪从眼角慢慢滑了下来。 “我知道,这些年你一直都在怨我,可兰儿和邺儿是我唯一的一双儿女,我只是想让她如愿嫁给自己喜欢的郎君,我没有想过二弟一家会如此决绝,我以为……。” “这些年你竟从不曾后悔过?”程牧打断程老太太的话,眸子里带着一丝怜悯。 “你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手段,足以做一个合格的程家主母,可你尤不知足,把这些惯用的小伎俩用在二弟和二弟妹以及梅儿的身上,逼的他们忍气吞声,甚至不敢在我这个兄长面前透露只言半语!” “傅亭因为投鼠忌器才会如了你的愿,可随着梅儿的离家出走,随着弟妹的郁郁而终,随着二弟的辞官归隐,随着天子的震怒,你这才慌了,怕了,这才隐忍了下来。” “你看,你一忍就是十多年,没点儿心机和手段的人,又怎么可能忍的下来?你当初可以有很多个选择,可你偏偏选择了最激进、最决绝的做法,你把我程家置于何地!” 程牧的话像世间最锋利的刀子,割的程老太太遍体生疼。 她浑身颤抖,又惊又痛的拼命摇头,“不,我没有,不是这样的……老爷,你听我解释,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为了兰儿……。” “别拿孩子当借口!”程牧眼里闪过一丝厌恶,“你想牢牢把控住程家的当家权,又担心二弟声望太高而影响你的主母之位,故而不惜踩着程家的前途和未来,把兰儿推到了尚书夫人的位置上。你为了自己的私利,把我程家的前途命运视若无物,你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狠心、最自私的女人。我程牧此生有眼无珠,家门不幸,这是我的报应,我认!” 第163章 来而不往非礼也 程老太太如遭雷击,身子剧烈的抖动,忽而直挺挺的往后倒。 “娘!”程邺惊呼一声,一把抱住程老太太。 程牧看一眼面如金纸的程老太太,摆摆手,淡声道:“请个大夫吧。” 同一时刻,工部尚书府的书房里,程氏双手撑在傅亭的书案上,面色铁青。 “我兄长的事,是不是你做的?你为什么要害他?他是我爹唯一的儿子,你怎能如此狠心!” 傅亭头也没抬的道:“你怎么不去问问你兄长为何要起贪念?别人给他搬来梯子,他上房揭瓦或是上树摸瓜,皆是他自己的选择,与我何干。” “是你!一定是你!你说程家气数已尽,不是你干的还能是谁!”程氏大怒。 傅亭翻了一页书,道:“那是因为我知道你兄长的秉性,他继承了裴家人的野心和自私,却没能继承裴家人的精明能干。回去看看你兄长吧,下一次再见不知道要等多少年了!” 程氏气的脑门上的青筋都跳起来了,她还想要质问,门房却来传话,说程府的老太太病了,请夫人速去探望。 程氏跺了跺脚,泪眼汪汪的出了书房。 李姨娘目送着程氏走远,吩咐身边的丫环:“快到中秋了,差人准备一些节礼给大公子送过去,再去银楼挑时下最盛行的款式打两副上好的头面一并送去渝州。” 丫环应下,退了下去。 青城山,傅家庄。 傅家庄是一片世外桃源,占据了整座青城山,山上的一草一木、一牲一畜都属于傅家。 山上除了傅家本家人,也有外地来的艺人、工匠、江湖游侠,最后无一例外都冠了傅姓。 青城山只留傅家人,这是规矩。 傅家现任家主傅小楼,此刻正和前任老家主傅易一起不顾形象的蹲在院子里头碰头、肩碰肩共看一封信。 好歹他还穿了一双草鞋,他爹赤着脚连鞋都没穿,旁边就是一摊鸡屎。 傅小楼没有儿子,只有三个闺女,他的下一任家主的继承人还没着落。 “爹,那娃儿的小像再给我看看呗!”傅小楼抻长了脖子,一只手悄悄摸了过去。 “一边儿去,我还没看完呢!”傅老家主侧过身,一巴掌拍开儿子的爪子。 “您都看四遍了,我就看看小像……长的忒好看,一看就是咱们傅家的接班人!” 傅老家主嘴巴咧成荷花,乐呵呵的从信封中摸出两张巴掌大的小像,看着看着就笑出了声。 “呵呵,那小子总算给傅家做了件好事,留了个好种!” 傅小楼咂咂嘴角的口水,拿胳膊肘碰了碰他爹,“爹,想想办法,咱把小淮淮接到山上来吧!山上好啊,成天鸡飞狗跳,到处虫鱼鸟兽,三步一陷阱,五里一阵法,多热闹,小淮淮一准喜欢!” 傅老家主瞪了他一眼,“滚犊子!老子的儿子、孙子都还在外头,把小重孙一个人带回来有啥用!” 傅小楼啧了一声,光棍的道:“爹,大哥已经是朝廷的人了,回来也没用,我那侄儿在外头也被养废了,我这儿子辈没一个合适的,就只剩孙辈能指望了,您要不让小淮淮跟着我,我、我下山去要人!” 傅老家主仔细的抚平小像的一侧边角,瞅了儿子一眼,道:“小楼啊,不是爹不疼你,你用脑子好好想想,你这个小侄孙还不是咱傅家的人呢,人家姓江!你那个没用的侄子到现在都没把媳妇儿哄到手,你拿什么去要人?” 傅小楼呆了呆,没有一丝皱纹的俊脸上骤然出现了一道细纹,他拍着大腿站起身,往前走了两步,又转了个圈,挠着头问:“爹啊,那现在咋整?” 傅老家主也很惆怅,道:“是个好娃子,咱傅家可不能亏待了她。你传个话下去,只要不涉皇储之争,别让那些当官的欺负了你侄媳妇儿,谁也不行!” 傅小楼眸光闪了闪,在他爹面前复又蹲了下来,“我还是派几个人下山去看看吧!” “可别!”傅老家主牛眼一瞪,“你忘了源儿说的话了?他的事儿让咱们别插手,等他要人的时候再说吧,这事儿急不得!” 傅小楼有些急,“那咱们也不能干等着呀!” 傅老家主摸了摸花白胡子,笑的得意又神秘:“先帮源儿把媳妇儿哄回来,到时候保证你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 …… 江山在准备送往古阳县的中秋节节礼。 除了她亲手做的吃食,还有一些当地的土特产和一堆衣服鞋袜。 衣服鞋袜当然不是她自己做的,主要是良辰动手,她意思意思的绣朵花或者绣几个字,还有的是直接从成衣铺里面买回来的。 傅启源全程跟在旁边看着,好半天没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山准备的一应节礼很全面,也很仔细,古阳县的亲朋好友全部都考虑到了,就连在外地赴任的曹知府一家也没有漏掉。 当然,她送礼的对象是宋婉容和曹清。 傅启源从早上等到天黑,也没等到想要的结果。 唉,追妻之路漫漫其修远兮……! “山儿,傅家又送来了一批货,有几匹布料还不错,冬暖夏凉,回头你让良辰给你和淮儿做几身衣服。” “噢,好。”江山应了一声,没了下文。 “山儿,暗一和傅礼他们以后逢年过节的就不能随便回去了,要留在渝州跟我们一块儿过节。” “那是自然,他们的新衣服已经在做了。” “……山儿,中秋节礼的礼单都安排好了吗?没有漏下的?” “我跟良辰都对了三遍了,错不了!” 眼看着时辰不早了,傅启源忍无可忍的道:“淮儿的拜师礼可以不准备,但傅家的这份心意多少也该表示一下,我觉得……。” 傅启源欲言又止。 江山眨巴眨巴眼。 傅启源:“……!” 江山:……! 长久的沉默之后,江山试探的问:“你是说,咱们给你的祖家也送点中秋节礼?” 咱们……傅启源心花怒放,却故作矜持道:“我是觉得,来而不往非礼也。” 第164章 礼引发的战争 江山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摸着下巴道:“也是。那就按照给娘准备的礼单再准备一份,衣服鞋袜什么的就不用了,多准备一些咱们自己的特产!” “甚好!” “我酿的酒和酱油也送几坛过去……啊对了,明天我再做一些月饼,中秋节不能不吃月饼!” “都听你的。” “还有咸鸭蛋也送两框吧,比较下饭!” “也可。” “烟熏肉要不要送一些?腌的时间还不太够,放不了太久,可以少带一些!” “好极!”山上上万人,送多少都不嫌多……傅启源在心里补了一句。 “我把单子拟出来你看看,没问题的话明天就开始准备。”江山拍拍手,笑的很欢快。 傅启源走的时候感觉自己是飘着的,心里像放了一万发糖衣烟花,灿烂的不行,甜的不行。 至于第三天,傅启源收到上京尚书府送过来的几箱中秋节礼和两副精致的头面时,“来而不往非礼也”的念头压根儿没过脑子。 嗯,忽略的很彻底,不管是亲爹还是亲娘。 李姨娘送来的头面,傅启源找了个机会随手给了江山,江山也没当回事,转身就收起来了。 这年头,所有的金银珠宝都可以传家,也能留着救急。 李姨娘把节礼准备好以后,拿着礼单去向傅亭汇报。 讨好儿子这种事,傅亭当然不会反对,看到礼单上还有两副价值不菲的头面,傅亭也没说什么,算是默认了这件事。 末了,也只是让李姨娘把库房收拾一下,挪一点位置出来。 他知道儿子钟意的那个姑娘在渝州开了一家生意火爆的店铺,是个比他想象中还要聪明能干的。虽然身份配不上儿子,但只要儿子喜欢,他是不会主动站出来跟儿子跳着脚唱反调的。 可随着中秋佳节越来越近,傅亭一直没有收到儿子派人送回来的节礼。 中秋节当天,他从宫里赴宴后匆匆赶回来,还是扑了个空。 忍无可忍,他把暗三叫了过来。 不问还好,问过以后险些把他气了个七窍生烟。 给古阳县的养母送节礼也就罢了,还给青城山上的傅家送节礼! 给青城山上的傅家送节礼他也忍了,为何不给上京的傅家送节礼! 凭什么! 青城山上的是祖家!面儿都没照过,凭什么跟他们那么亲! 他才是亲爹! 孽子!连亲爹都忘了! 怒过之后,傅亭深深的为自己感到不平。 他要写信去质问他老子,儿子是他的,他们别想着打他儿子的主意! 他自然也不会想到,暗三告诉他的只是傅启源想让他知道的事,不想让他知道的事暗三打死也不会透露半个字。 谁让老家主偏心孙子。 同样的事情,青城山上的场景就完全不一样了。 傅老家主看着整整三大车琳琅满目的吃食,心肝都要飞起来了。 江山送来的节礼都是比较寻常的吃食,除了海货相对缺乏,其他的物资山上都有。 但是! 江山做的点心形状好看,味道奇佳,香死人不偿命。 江山做的烤肉和腌肉有一股独特的香味,炒熟了以后隔着一座山头都能闻到香味儿,那个瓦罐肉更能馋哭三岁孩童。 江山送的酱油和酒,更是那帮避世的江湖人闻所未闻的,更别说见过。 还有应季的月饼和咸鸭蛋,那心思真真是巧的哟! 满分! 这个孙媳妇儿他要定了!皇帝老子也阻止不了! 傅老家主的小心眼里像长了个勾子,勾的他好想下山去给孙媳妇儿带小重孙。 给青城山送节礼的是傅启源的心腹傅书,他捡着傅老家主爱听的话,险些把自家老爷在公子心里的份量拉到零。 “没往上京送节礼?啊哈哈哈,好,好,好啊!”傅老家主拍着大腿笑出了破锣声。 “是哩!想必公子还因着裴家的事心里有气呢!”傅书想象着公子的心情,代入感极强。 提到裴家,傅老家主脸色有点不好看。 要不是裴家那个老女人搞鬼,儿子也不至于硬憋着一口气这么多年不跟他们联系。 “你家大爷栽在那对母女手里那是他活该!非要入朝为官,却连几个女人都搞不定,老子怎么生了那么个笨儿子!” 这话傅书不好接,他打着哈哈笑道:“我家公子可不一样,随便下场一试那就是状元,老厉害了!小公子就更厉害了,不但继承了傅家人习武的天赋,小小年纪还能背三字经,将来定能考个文武状元回来!” 傅老家主眼睛都亮了,他想到他儿子那个臭脾气,有些紧张的压低声音说道:“千万别让你家大爷知道,绝不能再让他跟我抢小淮淮!” 傅书无比硬气的拍拍胸口,“您老放一百二十个心,只要小姐不松口,谁也抢不走小公子!我家公子也抢不走!” 说最后那句话的时候,傅书的表情有些怂,有些不屑,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 傅老家主深以为然,越发坚定了要哄好未来孙媳妇儿的决心。 中秋佳节,几家欢喜几家愁。 江氏私房菜推出的“中秋全家福”套餐从古阳县排队排到了渝州。 江山亲自带着几个掌柜和管事在两个店铺里巡视了一圈,确定没有任何纰漏之后,准备带着他们回一店聚餐。 出了铺子没多久,迎面跑来一群人,前面的一个大胖子拼命的跑,后面几个人在没命的追。 “公子,别跑啊,快回来!” 一群人越来越近,江山想要避让的时候,大胖子一把抓住了她,又急又惊的问:“江氏私房菜在哪?快快快,在哪在哪!” 江山转过头,指了指身后不远的店铺。 就见大胖子像离弦的箭,“嗖”一声冲了过去,速度比之前快了不知道多少倍。 “哎,你预订了没?”江山跟在后面问了一句。 大胖子已经没了影,身后挂着一长串人陆陆续续跑了过来。 一名随从模样的男子跑到江山面前,弓着身子扶着腰,一边喘气一边说:“你、你完蛋了!” 江山的心里没来由的生出了一股寒意。 (作者的话:马一章有人要掉马了,猜猜是谁) 第165章 天降横祸 追在大胖子身后的人全部进了二店,江山有些茫然的望望洪婶,又看看李掌柜,却看到李掌柜圆睁着大眼,面如死灰的望着二店的方向。 江山心里一紧,拉了拉浑身发抖的李掌柜,“李掌柜,怎么了?” 李掌柜嘴唇哆嗦着,绝望的说道:“完了!这下全完了!快,快去通知大掌柜,那个煞神来了!” 江山的心高高悬起,“大掌柜?哪个大掌柜?煞神又是谁?” 李掌柜都快哭了,猛一拍大腿,冲江山吼道:“还能有哪个大掌柜?聚贤庄的大掌柜,安大掌柜!完了完了,这次死定了!” 江山还在疑惑聚贤庄的安大掌柜是谁,安景已经带着人从街道的另一头匆匆跑了过来。 “大掌柜!”听到李掌柜这一声喊,安景的脸色就已经变了。 还是来迟了! 看到安景这个样子,江山顾不得多想,上前问道:“到底什么情况?那胖子是谁啊!” 安景慢慢转过身,黑漆漆的眸子定定的看着江山。 这一刻,前所未有的恐慌涌向了江山的四肢百骸。 “到、到底怎么了,你说,我扛的住。” 安景深吸一口气,用力闭了闭眼,一字一句道:“他是容世子,大长公主和容国公的儿子!” 江山抚了抚胸口,“容世子又怎么了?就算是公主也要讲道理,我又没得罪他,他还能吃了我不成?” “你没得罪他,但你得罪了天子圣意!所有未经允许接待容世子用餐的酒楼饭馆,轻则抄没家产,重则性命不保!我再告诉你为什么,因为容世子奉、旨、减、肥!” 奉旨减肥? 奉旨减肥! “嘭”的一声,有爆竹在江山的脑子里炸开。 奉旨……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这个世界违背皇帝的旨意是要杀头的! 我艹! 江山在心里狂爆了一句粗口,转身抱住全身发抖的洪婶,强撑着想要晕过去的冲动,道:“洪婶,请傅大人赶紧过来救命!快!” “哦!哦哦!我我我这就去!”洪婶原地抖了一会儿,一咬牙,转身没命的往回跑。 江山拎着裙子往二店跑,被安景一把拉住。 “你干什么去?你先回去,哪儿也别去,你把江淮带回去等我的消息!” 江山回头看了安景一眼,强扯出一丝苦笑,“你觉得我能躲的掉吗?就算我现在一走了之,店里上上下下几十号人,他们能躲的掉吗?店铺是我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我不能坐以待毙!” 江山领头,一群管事的也都提着衣摆跟在后面,一个也不少。 上楼的时候,江山拉住李掌柜说道:“待会儿如果楼上有什么动静,你让客人赶紧撤,不用收钱,后面也不要再接待任何人!明天开始,江氏私房菜闭门三天,就说要装修!” 这波客人来势汹汹,领班在三郎的示意下已经把客人带到了三楼他们预留的另一个包厢。 三郎看见江山,忙迎上来说道:“姐姐,他们……!” 江山稳住心神,安抚的摸摸三郎的头,道:“你带石头他们去隔壁陪老师用餐,姐姐今晚要招待一个重要的客人,不能陪你们吃团圆饭了。一会儿要是听到什么动静,千万别出来,听见了吗?” 三郎更担心了,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沉默的点了点头。 江山推门进去的时候,大胖子已经迫不及待的指着菜单点了一长串菜品了。身后七八个便装的侍卫和随从恶狠狠的瞪着江山,一副恨不得扑上来吃人的模样。 主子这顿饭要是吃下去,他们一个都活不了! 而罪魁祸首就是这个女人! 腿脚发软的服务生看见江山,长舒了一口气,不管不问的扑过来躲到了江山身后。 江山示意服务生出去,只留下安景和李掌柜。 安景上前一步,抱拳说道:“草民安景,拜见容世子。” 江山和李掌柜也跟着行了礼。 容世子面色一变,胖手在桌上一拍,“你认识我?我是悄悄溜出来的,你敢泄露我的消息,我弄死你!” 江山两腿一软,额头上的冷汗冒了出来。 果然是煞神,完全不拿人命当回事! 安景苦笑着道:“草民也想神不知、鬼不觉的请世子吃完这顿饭,然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彼此互不相识最好不过,可您身边的随从显然不是这么想的,他们就等着草民这颗项上人头交差呢!” 江山在身后拉了拉安景的袖子。 容世子胖脸一垮,冲身边的随从狠狠的瞪了一眼,气愤的说道:“今儿是中秋,本世子非要吃一顿丰盛的佳肴,本世子都饿了好几天了!你,快去给本世子做好吃的,不然本世子砍了你的头!” 容世子的小胖手一指江山,满脸的凶神恶煞。 又是砍头! 安景挡在江山面前,对容世子和颜悦色道:“世子,不是我们要违逆您的意愿,实在是圣命难违!您是奉旨减肥,我们有几个脑袋敢与圣旨相抗?您要是在我这儿吃饭,我这颗脑袋估计也留不到明天。” 容世子拍着桌子站起身,恶狠狠的道:“你不让我吃饭,我现在就要了你的脑袋!” 气的连“本世子”都不说了。 又是要脑袋! 不是砍头就是要脑袋,江山火大的跳了出来,指着容世子吼道: “动不动砍人脑袋,有本事你别找我要吃的!这么能耐,怎么也没见你奉旨瘦下来?奉旨减肥的是你,不是我们!吃不着好东西的也是你,不是我们!违逆圣旨的还是你,不是我们!要砍也是砍你的脑袋,不是砍我们的脑袋!” 全场肃静。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谁都知道,可你怎么能说的这么直接呢?这不是找抽吗? 容世子身边的随从看了主子一眼,眼珠子转了转,指着江山骂道:“大胆……!” “你才大胆!”江山怒怼了回去。 “你让你的主子顶着抗旨的罪名满大街找好吃的,居然好意思在旁边耀武扬威喊打喊杀?你不能替你的主子排忧解难,就不是个好奴才!我要是你的主子,先砍了你的脑袋!” 对噢!奴才做不到替主子分忧,那就不是个合格的奴才!要受罚! 容世子对一众随从怒目圆瞪! 随行的侍卫和随从扑通扑通跪了一地。 (更新一下:之前44章里面提到过的“大长公主”改成“长公主”,这位才是正真的大长公主) 第166章 远离厄难体 安景咽了咽口水,忍不住离江山远了一些。 这姑娘现在火力全开,像个炮弹,一点就着啊! 容世子看看江山,又看看一群不合格的奴才,越看越觉得江山顺眼。 他就知道,他减不下来肥不是他的错,是这帮奴才的错!成天到晚监视他吃吃喝喝,到头来一斤都没减下来,害他受了多少冤枉罪! 完全忽略了江山前面怼他的话。 容世子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眼珠子转了转,换上一副有商有量的语气。 “你……叫什么名字?是店里的伙计?” 江山语气有点冲,“民妇姓江,单名山,是店里的东家。民妇有眼无珠,不小心给世子指错了路,惹祸上身,还请世子大人有大量,饶过本店不相干的人!” 容世子只是贪吃成隐,又不是真蠢,这妇人话里话外的愤怒他听的出来。 他轻咳了咳,视线扫过跪在地上的随从,喝斥道:“都滚出去,别杵在这儿碍眼!” “走远点儿,别吓到我的客人!”江山打蛇随棍上。 傅启源带着安二匆匆赶来的时候,正看到容世子的侍卫和随从灰溜溜的被江山赶了出来,从包厢门口赶到了三楼最里侧放杂物的仓库门口。 “你来了!” “你怎么样!” 两人异口同声。 傅启源让安二守在这里盯着这些侍卫随从,不让他们闹事,随后把江山拉到一旁。 “来了个瘟神!”江山指指包厢里面,压低声音说道。 “容世子?”傅启源黑眸微凛。 江山头大的点点头,“你也知道他?” 傅启源捏了捏她的手,沉声道:“晚一些我再与你细说,先带我进去。” 容世子看见傅启源的时候,嘴巴张的老大,好半晌才郁郁的问道:“状元郎,你怎么会在这里?” 傅启源清冷的眸子里划过一抹厉色:“我要是再不来,我的女人就要变成世子手下的冤魂了!” “你的女人?”容世子怪叫一声,“她、她一个妇人……啊,本世子知道了,她是你养的外室!” 你才是外室!你全家都是外室! 江山鼻子都快气歪了,奈何她人微言轻,现在只能做个躲在男人身后的小女人。 傅启源笑道:“世子这话错了,她是我准备要明媒正娶的夫人,不是什么外室!” 容世子眼珠子在傅启源和江山之间转了转,哈哈笑道:“我懂我懂,我都懂,哈哈哈!” 你懂个毛线! 江山在心里狂吐槽,这个大胖子年纪也就十七八岁,这猥琐的表情却仿佛经历过多种版本的“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桥段,估计是老司机一枚! 容世子的公鸭嗓子笑着笑着,忽地表情一凝。 “状元郎,我就是过来吃点东西,你不会连这点面子都不给吧?”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表情有点冷,感觉一不留神又要砍人脑袋。 江山摒住呼吸,默默往傅启源身后挪了挪。 这个时候还是要懂得识时务。 傅启源深吸一口气,安抚的拍了拍江山的手,道:“世子,您偷偷从江陵跑到渝州,长公主知道吗?国公爷知道吗?您今日不把话说清楚,我就把您用绳子绑了,亲自送到长公主手上,比起抗旨不遵,相信长公主能留我一命!” 容世子的脸色忽青忽白的变幻了一会儿,忽地哈哈一笑,上前拍了拍傅启源的肩膀,搭着他的肩膀哥俩好的坐了下来。 他好不容易才从江陵跑到渝州,要是不好好吃几顿,怎么对的起他这一路的艰辛。 但这个状元郎不太好对付,他相信他说绑了他就一定能绑了他,毕竟状元郎是个官身,而他这个世子明显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哎呀,有话好好商量,别这么大火气嘛!来,喝杯水消消火!”容世子亲自给傅启源倒了一杯水,眼睛笑成了一条缝。 江山嘴角直抽,到底谁需要降火?这个胖世子可不是什么好鸟,喜怒无常,脾气又大,还是个厄难体,碰谁谁倒霉! 傅启源坐着不动,不喝水,也不说话。 容世子眼珠子一转,指着江山和安景说道:“坐坐,你俩也坐,坐下说话!” 江山看了看傅启源,选了个远离厄难体的位置,在容世子的对面坐了下来。 “状元郎,你看,今儿中秋节,本世子大老远从江陵跑到渝州来看你们,你好歹也要意思意思吧?咱们就先简单设个家宴吧,那个啥,江……江老板,你去安排一下!” 江山险些当场晕倒,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般不要脸的! 还家宴,谁跟他是一家了? 你特么从江陵偷跑到渝州明摆着是来霍霍我们的,怎么好意思说是来看我们? 快来道雷劈死这货! 傅启源的功夫比江山深多了,他不动声色的看了容世子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 江山直接转过脸去,全当没听见。 容世子狠不过傅启源,又说服不了江山,偏巧肚子很不给面子的咕哝一声,彻底击垮了他的最后一道防线。 “救命啊,本世子是真的快要饿死了!” 什么世子,什么皇亲国戚,什么颜面,什么奉旨减肥,容世子统统不管了,他拉住傅启源的手,苦着脸说道:“我不想再吃青菜喝粥了,你快给我弄点吃的吧,吃完了我去跑几里路还不行吗?等回了江陵我会去向母亲认错,我会帮你们兜着,本世子一言九鼎!” 这还勉强像句人话! 可是,你奉旨减肥关我屁事?江山在心里腹诽+唾弃。 出于人道主义精神,她又忍不住问:“世子,你奉旨减肥总不能不吃饭吧?圣旨让你怎么减肥?减下来怎么办,减不下来又怎么办?” 江山不懂这个梗,问的理所当然。 容世子却一副出门被雷劈了的样子,满脸的憋屈和愤恨。 “奉旨减肥”是他心里永远的痛,说多了都是泪。 因着这道圣旨,他娘原本是圣上最敬重的姐姐,现在却成了整个皇宫里的笑柄,他一天减不下来,他娘一天没脸回宫面圣! 三年了!整整三年了,他不但一斤没减下来,还重了十斤! 好绝望! 第167章 奉旨减肥 好可怜! 在江山同情的目光中,安景透露了容世子“奉旨减肥”的内幕。 容悦是大长公主和容国公唯一的儿子,打小捧在手心里长大,不但没有继承到容国公的一身好武艺,还越走越偏,在贪吃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 大长公主疼儿子,舍不得饿着他,直到太医诊出容悦小小年纪便有血瘀之邪凝积肝脏等症状(也就是现代版脂肪肝),提出了“过度肥胖”这个词,建议容世子减肥。 当今天子可宝贝这个外甥了,干脆下了一道圣旨,令容悦“奉旨减肥、不得有误”。 这可是圣旨!抗旨不遵那是要杀头的! 整个国公府上上下下全部都要配合世子减肥,有任何违逆的行为都属于“抗旨”,就连大长公主也不例外! 可想而知,跟在容悦身边的随从有多惨! 在陆陆续续砍了几个人、抄了几次家以后,国公府的侍卫和随从从此草木皆兵,对一应美食恨之入骨,谈之色变。 要说容悦的减肥历程,那真是一部血泪史,说出来令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江山心里的愤怒不平已经随着安景的讲述慢慢散去,她看着容悦生无可恋的表情,忍不住笑出了声。 容悦已经没有力气计较她的大逆不道,他趴在桌上有气无力的道:“我不管了,要么你们让我吃饱,要么让我饿死在这儿,你们看着办!” 这是准备破罐子破摔了! 江山看看傅启源,又看看安景,两人的表情都很凝重,这事儿确实棘手,搞不好就是掉脑袋的事。 傅启源招招手,三个人走到门口打商量。 “我看他饿的快不行了,我先去给他弄点吃的,你们在这儿看好他。放心,我心里有数。” 江山去了厨房,端了一份清蒸大虾,拍了一份柠檬青瓜,又调了一杯青桔柠檬水,让服务生端了上来。 容悦看见吃的,眼里都快冒出绿光了。 “先等等,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问过以后才能确定给不给你吃!”江山护着盘里的大虾正色道。 容悦用力咽下口水,“你问,你快问!” “以前可有吃过鱼虾?吃鱼虾有没有不适?有没有因肠胃不适请过大夫?饮食方面有没有忌口?有没有对花草果蔬过敏的现象?你父母亲人有没有忌口或者过敏的物品?” “鱼虾吃过,没有不适,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容悦一脸的不耐烦。 江山怒喝:“好好回答!仔细想想,到底有没有!” 容悦憋屈的看了江山一眼,朝空中翻了个白眼,道:“我和我爹都爱吃鱼虾,我们都没有因肠胃不适请过大夫,家中也没有人对花草果蔬……什么是过敏?我娘不吃兔子肉,别的不忌口。就这些,没了!我能吃了吗?” 江山慢慢把海鲜推到他面前,严肃的说道:“最后一个问题!你现在有多重?” 容悦呆了呆,朝外面一指,“问他们!” 江山跑去问了,琢磨了一下,随身摸出纸笔写了一串数字。 今天早上是221斤!昨天早上是222斤!前天也是222斤!但是一个月前是218斤! 这一个月内已经重了3斤! “我能吃了吗?”容悦看见江山紧锁着眉,悄悄把海鲜盘往怀里扒拉了一寸。 江山瞥了他一眼,道:“这是半斤大虾和半斤青瓜,你先垫垫肚子。记住,每一口都要咀嚼不少于二十次,你要是做不到,我们就都等着掉脑袋,你这肥也别指望能减下来了!” 容悦听出了江山话里的深意,忙追着问:“要是做到了呢?你能帮我减肥吗?” 江山迎上容悦期盼的眸子,一本正经道:“这事儿可以商量,我们后面慢慢谈!” 隔壁包厢,三郎耳朵紧贴着墙,什么也听不见。 小七把门扒开一条缝,正好看见江山拉着傅启源和安景从门口过去。 他关上门,回头轻吁一口气,“我看见江姐姐和傅大人了,他们没事。” 三郎心下稍安,对寻梅先生说道:“老师,我们先吃饭吧,不用等姐姐和阿兄他们了。” 寻梅先生点了点头,心想,等他吃完饭就去隔壁走一趟,看看到底是哪家不成器的混账玩艺儿,把他那些孩儿们吓成这样! 回到办公室,江山一连喝了两杯水。 她把水壶往安景面前一放,面无表情的问:“聚贤庄的安大掌柜,小女子有眼不识泰山,这些日子多有怠慢!咱们拆伙吧,以后你看你的热闹,我吃我的瓜,不然哪天再砸一个瘟神下来,我怕连累到安大掌柜背后的那位贵人!” 特么的,要不是刚才在后厨问了一嘴丁大厨,她还不知道聚贤庄原来是那样的聚贤庄! 这种被人蒙在鼓里的滋味是真不好受,不管他们的真实目的是什么,她不稀罕没有诚信的合作伙伴! 尤其是今天这样的局面,关键时候谁知道安大掌柜背后的贵人会不会拿她顶锅?会不会朝她背后捅刀子? 她不能容许自己的小命捏在别人手里! 安景苦笑着在江山对面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没滋没味的喝了两口。 “我没有恶意,我家主子也没有恶意,我们相处这么久,你真的感觉不到我对你的心意吗?” 江山本能的望向傅启源,很快又收回视线,道:“交情归交情,立场归立场,你们从古阳县就把我网进了笼子里,是不是还要我向贵主人说声谢谢?换成是你,你乐意?” 安景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他凝视着江山绝美的脸,无声叹道:“我无权置喙主子的决定,但就我个人而言,我也很后悔接手渝州的生意。” 说到这里,安景苦涩的看一眼傅启源,垂眸道:“我没有傅大人这么好运,心动了,却得不到回应,喜欢的人永远看不见自己,这种感觉很不好受。” 江山脸上的表情慢慢僵住。 不是,是安景隐瞒她在先,为什么要做出一副被抛弃的表情?又不是她抛弃他……。 不对,他这是在告诉他们,他向她示爱被拒了吗? 胡说!他什么时候向她示爱过? 他就算表白了她也不会答应啊! “我说,你们现在是不是应该想想要怎么解决容世子的问题?”一个声音幽怨的响起。 第168章 减肥生死法则 “……啊,你们有什么好办法?”安景接过傅启源的话。 “我……我倒是有个想法……。”江山顺着安景的话往下接。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又极为默契的分开。 “我有个计划,但是需要很多的助力,最关键的是,我需要尚方宝剑!” 江山的话牢牢吸引了傅启源和安景的注意力,二人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 “以容胖子现在的体型,减多少才算减肥成功?减十斤也是减肥,减二十斤也是减肥,圣旨有说吗?没有!如果我帮容胖子减掉了十斤、二十斤,后果会怎样?大长公主一个高兴可能会赏我个黄斤百八十两,大家皆大欢喜!” “如果大长公主还要我继续帮容胖子减肥呢?我若达不到他们的期望,后果又是什么样子?大长公主会不会一个不高兴又把我拉出去砍了?” “帮容胖子减肥是这么容易的事吗?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不容易,他想吃东西的时候谁能封住他的嘴不让他吃?他不想动的时候谁敢拎着他多走一步?所以不是别人不想帮他减肥,是不敢帮他减肥!” “容胖子一天到晚喊打喊杀,我也不敢帮他!想要我帮他减肥,也不是不可以,首先第一个条件就是要听我的!我要有绝对的权力安排他吃什么喝什么、几点睡觉、一天做多少运动量,他要是能够按照我的计划无条件的执行,我才能答应帮他减肥!” 听着江山一口一个容胖子,安景额头突突的跳。 但是不得不说,这个计划的可行性很高,值得一试! “那么,问题来了!”江山挑了挑眉,食指在桌上轻叩,白玉般无暇的脸上飞扬着令人炫目的神彩。 傅启源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心跳一刹间加快了频率。 “他能接受我的条件吗?就算他迫于形势接受了,将来反悔了怎么办?我一个小门小户的农女,能斗的过皇亲贵戚?他捏死我和捏死一只蚂蚁有什么区别?” “他不敢!就算他是天潢贵胄,我也不会让他伤害你一分一毫!”傅启源轻启薄唇道。 江山瞥了他一眼,“我这是假设!” “为了防止容胖子出尔反尔,为了保障我的生命安全,我需要尚方宝剑!至于怎么得到这个尚方宝剑,我们可以跟容胖子谈谈!” 三人一合计,初步定下了这个方案。 容悦极为享受的吃完了一盘大虾,颇有些意犹未尽。 这虾肉真不错,口感鲜甜又有嚼劲,蘸着那个酱汁吃简直绝了! 这么大只盘子就装了几只大虾,他再怎么细细的品、慢慢的尝,也都有吃完的时候。 桌上还有一盘拍碎的青瓜,还有一杯酸酸甜甜的极好喝的水,他不爱吃素菜,就把一杯水喝完了。 喝完水还是觉得胃里空空,便勉为其难的尝了一口青瓜。 嗯,酸酸的,脆脆的,还有一股怪好闻的香味。 吃一口,再吃一口,又吃一口。 江山等人再次推门进来的时候,拍黄瓜已经吃完了。 几个服务生托着餐盘进来,依次把餐盘里的菜摆在桌上,每一样菜色都是四份,四个方位各摆了一份。 容悦看到后,高兴的笑眯了眼。 “这些又是什么?快与本世子说说!” 三人坐了下来,江山指着面前的餐盘说道:“世子,我们今天晚上请您吃西餐。这是牛排,这是罗宋汤,这是山药烤饼,这一盘是沙拉,这是果茶。您已经先吃过一盘刺身了,所以您的这份西餐没有山药烤饼。” 容悦呆了呆,不敢置信的问:“那些都不是给我吃的?我只有这一点?” 不应该是中秋家宴+十八道南北风味+接风洗尘+热情款待吗? 江山伸出一根食指摆了摆,严肃的说道:“容世子,您要知道,我们这是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在款待您!换成别人,是不是早就哭天喊地寻死觅活了?难道这些菜不比青菜白菜的味道好?” 容悦迟钝的转动了一下眼珠子,质疑道:“这么少,本世子吃不饱啊!” “能吃饱!我们打个赌,就这些东西您吃下去,我保证您一晚上不会喊肚子饿,而且,明天早上您还会瘦最少一斤!” 容悦眼眸倏地一亮,“明天早上我会瘦一斤?此话当真?” “再真不过!只要你能按照我说的话去做,并且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要求。” 容悦咽下口水,眼珠子粘在煎的焦香的牛排上面挪不开了,“你说你说,我都听你的!” 江山歪了歪头,示意傅启源上。 傅启源轻叩了叩敲子,强行收回容悦的视线,道:“世子,您该知道这件事本就极难,您在这里吃的每一口饭都是悬在山儿头上的那把催命刀,如果山儿能让您吃了这顿饭明天还能瘦一斤,您是否能顺顺利利回江陵去?” 容悦瞬间就觉得餐盘里的牛排不香了,他不高兴的沉下脸,道:“什么意思?你要赶本世子走?” “岂敢!”傅启源笑了。 江山也笑,笑的火药味直往外喷:“怎么,容世子还想在我这儿吃到地老天荒?吃到圣上砍掉我的脑袋为止?您减肥成功没我什么事儿,减不下来就要我的脑袋,这是什么道理?要不然您做做好事,现在就砍了我?” 容悦的脸色更难看了,眼里的那股子冷意却没了,“本世子没那个意思……我不想走,不想这么快就回去!你让我多呆几天,只要我不再胖下去,谁也不会拿你怎么样!” 还好,知道进退就行。 江山又朝傅启源歪了歪脑袋。 安景看到江山的这个动作就好气,好想摔盘子! 心有灵犀给谁看呢? 傅启源再次清了清嗓子,跟容世子有商有量起来。 “世子想多留几日也不是不可,我们也想尽一下地主之且,带世子领略一下渝州的风土人情。这样吧,世子如果想留下来,咱们得商定几条约定,在山儿这里,您就得听山儿的!” 容悦一听留下来有望,忙喜滋滋道:“你说你说,我听着!” 江山却卖了个关子,“先吃饭吧,吃完饭咱们慢慢说。” (作者的话:下一章先谈一波恋爱撒一把糖甜甜嘴儿,喜欢吃糖的留言告诉我) 第169章 人形大灯泡 简简单单一顿饭,把容悦吃的心满意足。 就这么几样食材,在江山的带领下,容悦吃出了新花样,感觉新鲜极了。 不像以前,要么不给他吃肉,偶尔给他吃肉的时候,他要抢着吃才能多吃一点,速度慢一点就没了,根本就吃不出这么美的味儿! 也是这家私房菜的味道真心不错!不枉他冒险大老远跑这一趟! 容国公府的侍卫和随从,集体蹲在库房门口,生无可恋的啃着大饼,一步也不曾挪过。 前面楼梯口那个漂亮的过份的年轻人实在可恶,他一个人随随便便就能摞倒他们七八个,以至于他们至今都不知道自家主子是死是活…… 啊呸,还是担心担心自己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吧。 安景陪容世子准备下楼去散步的时候,容悦一眼看到了走廊尽头排排蹲在那里啃大饼的随从和侍卫,顿时笑出了猪叫声。 “吭吭吭……继续蹲那儿啃大饼,哈哈哈!别跟着本世子!吭吭吭……!” 容悦摸了摸肚子,舒舒服服的挺着大肚子下了楼,走着走着,又是一阵猪叫声。 在江山的示意下,洪婶已经解除了警报,楼上楼下笼罩在一片节日的喜庆中,和乐融融。 经过大堂的时候,容悦的视线扫过食客面前的菜时,眼珠子有点发直,脚步也有点凝滞。 安景半拖半拉的把他拽了出去,拍着他的肩膀说道:“你别看他们吃的香,没你吃的健康!” “怎么说?”容悦半信半疑。 “他们那个高油、高盐、高糖、高辣,吃多了对身体不健康……就说你这个肚子,就是吃多了……垃圾食品,对,就是垃圾食品,江姑娘说你这个叫脂肪肝,就是这样吃出来的!” 容悦面色微变,下意识缩了缩肚子,“何谓脂肪肝?” 太医也说他的肝脏有问题,再不减肥会影响寿数! 他还没成亲呢! 安景想起江山说的话,道:“你肚子上的肥油就叫脂肪,你的肝脏因为消化不了太多的肥油,导致那些肥油附在了你的肝脏上,所以变成了脂肪肝!赶紧减肥吧,不然你的肝脏会越来越累,到时候会出大问题的!” 容悦面色有点发白,他再次深呼吸紧了紧肚子,握拳用力举过头顶,“走!今晚陪本世子逛十……五里路!” 安景瘪瘪嘴,手里的折扇挥了挥,容国公府的侍卫们远远坠在了后面。 江山双手插腰站在门口,身后一串小脑袋一个接一个探了出来,目送着“瘟神”走远。 “呼!走了走了,总算走了!江姐姐,我们也去看花灯吧!”小七学着江山的样子,双手掐在腰上,大眼忽闪着希冀的光。 江山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双手一拍,笑道:“走,咱们也去看灯!江淮呢?傅礼,给你五分钟时间,把他洗洗干净给我带出来!” 不用想也知道江淮肯定又是一只泥猴。 五分钟后,两辆马车拉着江氏招牌的大大小小和老老去看城东的灯展。 一群孩子精力无限,进了闹市就像汇入大海的流水,瞬间没了影。 傅启源抱着江淮,在拥挤的人群中根本顾不了江山。一怒之下,他把江淮塞给了暗一和傅礼,让他们师徒几个一边玩儿去。 江山忍住笑,道:“说了让你别惯着他,他比你皮实多了!” 果然,江淮一到暗一手里,就像脱了缰的马,车身拉着傅礼笑着跳着跑远了。 暗一不紧不慢跟在两小只后面,视线始终不曾挪开半寸。 傅启源现在可以明目张胆牵江山的手了,人多的时候还能搂搂小腰揽揽肩膀,快意的很。 江山也不点破,当两个小孩直挺挺冲过来、她被傅启源一把揽进怀中时,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傅启源有些紧张的摸了摸鼻子,无奈的问:“你笑什么?方才可有撞到你?” 江山眨了眨灵动的大眼,看着傅启源眼中的点点灯火,笃定的问:“没谈过恋爱吧?” “谈恋爱?”傅启源有些懵,随即眸光微闪,“你可是要教教我?” 江山噎了噎,感觉这个男人不能逗,会引火烧身的。 她转身欲走,身子却被牢牢固定在傅启源的怀里。 她一回头,傅启源忽的弯腰,俊脸隐在漫天的灯影中。 江山只觉得唇上一软,熟悉的男子气息将她包裹在一片温软的竹香中。 心跳的好快,脑袋有点缺氧,腿脚没有力气,站不住了怎么办! 傅启源借着头顶的灯影绰绰,看着娇美的女子小扇子般的浓睫轻颤个不停,咚咚咚的心跳声像世间最美的音乐,伴着唇齿间甜美的馥郁清香,迷的他神魂颠倒。 难怪圣人都说色字是头上的一把刮骨钢刀,若为眼前的女子,便是让他挨上千刀万剐又何妨! “娘!娘!爹爹!兔兔!” 一个欢快的小儿声音传来,没等沉醉中情难自禁的两人反应过来,腿上一沉。 不远的地方,暗一一把扯过傅礼,把他的脑袋转了过去。 江淮仰着大脑袋笑嘻嘻的看着他爹娘,手里抓着一只兔子灯,笑的见牙不见眼。 江山弯下腰接过儿子的灯,借以掩饰无处释放的尴尬。 傅启源轻咳了咳,不自在的转过身四下看了看,默默的站到江山身侧,挡住不远处指着他们窃窃私语的两位妇人。 “爹爹,兔兔!”江淮见爹不搭理他,更加卖力的推荐他的奖品。 傅启源明显有些心不在焉,视线一直停留在江山绯红的俏脸上,观察她的反应。 江淮抱着傅启源的腿,仰头看了看,用力往上爬。 江山埋头专注的看着兔子灯,心里像揣了个兔子,也没心思理会儿子。 江淮看看这个,又瞅瞅那个,然后一把夺过江山手里的兔子灯,转身跑开了。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哼! “淮儿……!” “江淮……!” 江山和傅启源反应过来的时候,江淮已经跑到了对面,暗一和傅礼也从人群中钻了出来,一左一右护着江淮消失在人潮中。 傅启源:“我们去那边吧,那边人少……!” 儿子又跑不了,还是先抓紧时间谈谈情。 江山:“哦……好……。” 到处都是灯,就没必要再多一个人形大灯泡了! 第170章 小命保住了 被嫌弃的人形大灯泡靠自身的努力,丢圈圈赢了五个花灯,打赢了一个五岁的富家公子被暗一奖了一只烧鸡,又以最小的挑战者的身份爬高台赢了一块美玉。 赚了个盆满钵满。 暗一决定打道回府,不然动静太大了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六兄弟的收获也不小,七七八八加起来把两辆马车里面仅剩的空间全部塞满了。 江山被傅启源带回马车的时候,还处在一种手软脚软的眩晕状态中,看到满车的灯笼后才慢慢回了神。 傅礼把江淮的英勇事迹回忆了一遍,总结了一句:小公子磨破了两套衣服,换回了一块美玉,不亏。 是不亏。 只是这满车的灯笼要怎么处理? 马车刚起步,容悦从斜地里扑了过来,扒着车厢直喘气。 “累死我了!载我一程,我走不动了!”说着就要往车上爬。 驾车的是暗一,他斜眼看了容世子一眼,没说什么。 车帘拉开,容悦看见的是满车的灯笼……和隐在灯笼里面的人。 江山的声音透过灯笼传了过来:“容世子,坐不下了,您再努把力,保证明天能瘦两斤!” 容悦嘴角抽抽,心不甘情不愿的松开手。 以他的身形,把他片成八块也塞不进去,他也不好意思把一群孩子赶下车让他坐上去。 安景在身后用扇子点了点容悦的肩膀,“走吧世子,离五里路还有两里,走完这两里路再考虑坐车吧,做人要有诚信!” 容国公府的侍卫看着他家世子一步一步的往前挪,也没喊着要砍谁的脑袋,也没喊着肚子饿,稀奇的就像看见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结果这一走就是三里,安景直接把他带到了聚贤庄的客栈。 在客栈泡了个澡,累成死猪的容世子一觉睡到大天亮。 神清气爽的跑去称重。 嘿!瘦了整整两斤! 两斤啊!苍天! 容悦高兴的又蹦又跳,一众侍卫和随从更是高兴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他们的小命保住了! “走走走,带本公子去用早膳!” 店小二哈着腰说道:“客人,东家说了,您的早膳在江氏私房菜里面,您请慢走!” 容悦一想,也对,昨儿签的协议是这么说的,他的一日三餐都由江老板给他准备。 甚好!甚好啊! 容悦乐滋滋的背着手往外走,肥胖的身体走出了波浪形的层次感。 聚贤庄到江氏私房菜也就两里地,按照江山协议里面的时间,容悦来的还早了一刻。 很神奇,在等待早膳的过程中,他并没有觉得肚子有多饿。 这是以前不可能发生的事。 以前每一天睁开眼,他都处于一种难以言状的饥饿中,晚上睡觉前也会觉得饿,饿的连觉都睡不好。 这种感觉真的很神奇! 一刻后,容悦的早膳送来了。 两块山药饼,一碗虾仁蛋羹,一杯牛乳,最后端上来的是一块巴掌大的蜜汁鸡胸肉。 有肉!有虾!还有鸡蛋! 他的早膳居然有肉!好多肉! 老天! 如果这是梦,我愿沉睡不醒! 容悦激动的发抖。 然后他又发现,同样的早膳,又送来了三份。 与早膳一块儿送来的,还有江山和傅启源以及一个小儿。 小儿爬上桌后,说了句“叔叔早上好鸭,我开动了”,就端起牛乳喝了起来。 容悦眼珠子发直的瞪着小儿,道:“他这么小,能吃这么多?” 江山瞥一眼江淮,对容悦说道:“世子,别和小孩子计较那么多。” 很快,容悦就知道了江山话里的意思。 江淮秀秀气气的喝了两口牛乳,用一把小刀把鸡胸肉切成几个小块,放到嘴边小口小口的吃,吃完了鸡胸肉又开始吃蛋羹,然后是山药饼,最后喝光剩余的牛乳。 喝完牛乳后,江淮舔了舔小嘴巴,皱眉看着江山的餐盘,叹了口气。 “娘,要我帮忙吗?” 江山才吃了一块饼,喝了两口牛乳,闻言,把餐盘里的鸡胸肉分给了江淮。 江淮也不客气,吃完了江山的鸡胸肉,胡乱擦了擦嘴,扶着桌子爬了下来。 “爹,娘,叔叔,你们慢慢吃,我去忙了!娘,你不要挑嘴呀,不要再剩饭了哟!” 目送着小儿出了门,容悦瞅瞅傅启源,又瞅瞅江山,感觉心里像钻进了一只猫。 “世子,再不吃蛋羹就要凉了!”江山好心提醒了一句。 容悦本能的觉得,他想要问的话一定、一定不能问出口,不然他一准会没好果子吃。 于是埋头默默的享受他的早膳。 过程中傅启源随口问了一句,今天称重了没。 容悦眉飞色舞的道:“称了称了,瘦了两斤!是两斤哟!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嘎嘎嘎!” 傅启源明显的怔愣了一下,而江山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容悦停下手里的动作,固执的盯着江山,想要从她脸上看到点什么。 江山抬头喝牛乳的时候才看到容悦正一脸不悦的盯着她。 “没有惊喜也没有意外,怎么,你有意见?”说这话的时候,江山的狐狸眼危危险险的眯了起来,大有一言不合就开干的架势。 容悦识趣的低下头,“没、没意见,我就是想说,你说什么都是对的,我听你的!” 江山揉了揉眉心,面无表情的站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傅启源也放下筷子,面色微沉。 “江老板这是怎么了?我瘦了两斤她不为我感到高兴吗?”容悦小声问道。 傅启源沉声道:“你是该高兴高兴,可她有什么好值得高兴的?她今天心情不太好,你别惹她!” 容悦默了默,道:“你告诉她,本世子会赏她的!” 傅启源没觉得容悦的打赏能安慰到江山。 她说她今天从起床开始眼皮就在跳,不是什么好兆头,她都没敢让傅礼带江淮出门。 傅启源准备去府衙点个卯打个招呼就回来陪江山。 容悦吃完早膳就带着两个随从开开心心的去街上溜达了,美其名曰:消食。 所有的一切都很正常,直到两队大头兵骑着高头大马浩浩荡荡从天街的一头跑到另一头,把江氏私房菜的店铺团团包围。 骑在马上的将领一声令下:“都给我绑了!反抗者,格杀勿论!” (又有人要掉马了哟,猜猜是谁!猜中的加更!) 第171章 生死之间 江氏私房菜从东家到伙计全部被大头兵绑了,这是被抄家的节奏呀! 一时间,街道上挤满了围观的人,人群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江山被人五花大绑推出来的时候,脑子里还是乱糟糟的。 是福不是祸,是祸果然躲不过! 她焦急的看向被绑的店员和伙计,没有看到安景,也没有看到那几个孩子,心下略安。 “大人,全部都拿下了!”一名侍卫走到骑马的将领面前说道。 那名将领黑着一张脸,面色不善的扫过被绑的人,冷声道:“谁是主事的!” 江山被人推了出来,重重的摔在地上。 她痛呼一声,下一秒,一道身影从天而降,把她从地上拎了起来。 暗一左手牵着江淮,右手扶着江山,冷冷的看着马上的人。 “别管我,快带江淮去找你家大人,快走!”江山忍着钻心的疼,冲着暗一大喊。 暗一冷眼环顾四周,道:“安二马上就到,我们会护着你和小公子冲出去!” “不要!他们人多,不要和他们正面冲突,你快带江淮去州府找傅启源,他一定会有办法!” 骑在马上的将领一眼看出暗一不是等闲之辈,拔刀指向暗一,喝道:“拿下!” 几名侍卫冲了过来,和暗一战在一起。 暗一怀里抱着江淮,一招一式间无不险象环生,吓的江山魂都没了。 “别打了!暗一,快走,带淮儿走,别管我!” 暗一不管不顾,抽剑迎上越来越多的侍卫。刀光剑影中,有侍卫被暗一踹飞,也有侍卫直接被暗一刺伤,丧失了战斗力。 眼看着形势一发不可收,一辆马车慢慢驶了过来,从马车里面传来一个威严的女音:“住手!” 打斗声暂停,江山瞅准机会,朝暗一拼命的喊:“暗一,快走!” 暗一回头看了江山一眼,被她眼里深深的惊惧和担忧所震慑,收了剑,抱着江淮纵身跳上屋顶,眨眼间消失不见。 江山一下子瘫软在地。 “参见大长公主!”大头兵全体下马跪拜,围观的百姓也跟着跪地参拜。 大长公主!江山心里一凛,一颗心高高的悬了起来。 心里一瞬间想把容悦抽死。 马车停了下来,车帘被拉开,一个打扮的雍容华贵的妇人被丫环扶下了马车。 妇人着一身华贵的淡紫色云锦,周身绫罗绸缎,珠环翠绕,富贵天成,精致的看不出年龄。 她环顾遭周,淡淡的瞥了一眼为首的将领,“世子呢?” “回大长公主,未曾看见世子!” 大长公主眼角的余光瞥了江山一眼,抬腿往店铺里走,嘴里却道:“把她带过来!” …… 傅礼一口气跑到竹舍,冲着寻梅先生倒头就拜,“先生救命!大长公主带着侍卫围住了店铺,小姐和店里的伙计全部被绑了!请先生速去阻止大长公主,否则小姐危矣!” “什么!”寻梅先生一口气差点没接上来,他惶惶的原地转了一圈,道:“容世子呢?那小子跑哪去了?走走走,快带我去!” “老师,我也去!”三郎急急的冲了出来,撒腿就跑。 同一时间,傅启源和傅书也骑着马一路狂奔,遇到暗一和江淮,四个人一同往天街的方向跑了过来。 “山儿怎么样了?你怎么不在旁边保护她?”傅启源又急又怒,拼命抽打坐下的黑马。 暗一抿了抿唇,道:“小姐有令,让我带小公子来找你!” “你把孩子给傅书,你先过去,无论如何也要护住山儿!” …… “你就是江氏私房菜的老板?”大长公主冷眼看着跪坐在面前的女人,精致如画的眉眼里看不出一丝情绪。 江山低头看了一眼膝盖处渗出来的血迹,咬了咬牙,抬头说道:“是我。” “回大长公主的话竟敢直视公主,掌嘴!”大长公主身边的丫环说着便扬手朝江山的脸上扇了过去。 江山偏头躲过,怒声道:“我们犯了哪条王法,你们不问青红皂白上门就抓人,谁给的权力?大长公主就能视人命如草芥?大老公主就能不讲道理?大长公主这么能耐,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儿子!” 大长公主眸色微冷,身边的丫环却已然脸色大变,指着江山急急的道:“敢对大长公主不敬,来人,拖下去打死!” 江山面色煞白,咬牙怒骂道:“容悦你个死胖子!你恩将仇报!你背信弃义!我诅咒你越减越肥!” 大长公主面色骤变,重重的拍在桌子上,“放肆!” 两名侍卫冲了过来,一左一右拉住江山。 刚抓住江山的手臂,两枚暗器嗖嗖的飞了过来,竟穿透了侍卫的手。 暗一和安二提着剑从门口走了进来,每走一步都往外释放着腾腾的杀气。 大长公主挑了挑眉,很是意外的看着暗一和安二,挥挥手示意受伤的侍卫退下。 “一个小小的酒楼老板,身边还有这等人物傍身,本宫倒是小看了你们!世子在哪里,说出来,本宫可以饶你不死。” 江山的心脏已经跳到了喉咙口,她剧烈的喘息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暗一和安二,眼里流淌着死里逃生的庆幸,还有一丝难言的惊惧和恐慌。 古代就是这点不好,在绝对的权力面前,人命好比蝼蚁。 暗一和安二一左一右扶起江山,割断了她身上的绳索。 “小姐放心,公子很快就到!” 江山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想见傅启源。 她转头看向门外,她的掌柜和伙计被侍卫拿刀抵着脖子,个个面露惊恐不知所措,数十名带刀侍卫慢慢朝着门口逼了过来,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这一切的根源,都是因为容悦那个死胖子! 她想的再周全也敌不过容悦有个尊贵无双、跋扈嚣张的公主娘! 江山又怕又恨的转头瞪着大长公主,无声的表示抗议。 “本宫最后再问你一遍,世子在哪!” 鬼知道那个死胖子在哪! 江山在心里恨恨的想着。 大长公主的脸色越来越沉,眉间闪过一丝不耐。 “来人……!” “大长公主、好大、的脾气,因何故、要对老夫、这些、孩儿们、打打杀杀?” 第172章 高贵的赘肉还是由贵人来减 门外,寻梅先生整个人挂在傅礼身上,险些跑掉了半条命。 三郎紧抱着寻梅先生的手臂,虎视眈眈的瞪着那些持刀的侍卫。 大长公主呆了呆,忽的站起身,匆匆走到门口。 她紧盯着门外的老者,一双美眸渐渐睁大。 “先生……先生!”大长公主惊呼一声,拎着精美繁复的裙裾大步走到老者面前,屈膝低下了尊贵的头颅。 “郦阳见过先生!” 没等寻梅先生开口,两道身影一前一后骑着马冲过侍卫的阻拦,朝着这边疾驰而来。 “山儿!”傅启源焦急的喊了一声,纵身跳下马来。 江山踉跄着迎上前,被傅启源一把搂进怀里。 “山儿,我来了,别怕!” 江淮被傅问牵了过来,依依不舍的回头看了一眼大黑马,抱着爹娘的腿甜甜的道:“爹爹,骑马马!” 江山喜极而泣,摸了摸儿子的头,用力回抱了一下傅启源。 江淮看到了他娘受伤的腿,扯着嗓子直喊:“娘痛痛,爹爹呼呼!” 傅启源顺着江淮的动作看去,面色倏变,“你受伤了?” 话落,黑眸沉沉的望向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愕然的道:“状元郎?她是……你的夫人?” 三郎面色不善的瞪了大长公主一眼,走到江山面前担忧的问道:“姐姐,你的腿怎么了?阿兄,先给姐姐看看吧!” 傅启源拱手朝大长公主说道:“微臣参见大长公主,不知山儿何罪之有,竟劳烦大长公主从江陵跑到渝州来兴师问罪?” 大长公主蹙了蹙眉,隐隐觉得她惹了个麻烦。 揉了揉眉心,她朝侍卫首领示意了下。 “把人放了!无关人等,全部散去!”侍卫首领一声令下,被绑的掌柜和伙计重获自由,围观的人也被侍卫遣散了。 大长公主讨好的朝寻梅先生绽开一抹笑,扶着他的胳膊说道:“多年未见先生,不如进去坐会儿?” 寻梅先生点点头,侧身让了让,道:“大长公主,请!山儿,不得怠慢。” 江山憋屈的咬了咬唇,正要说什么,一眼瞅见一个胖胖的身影正鬼鬼祟祟、躲躲闪闪的挡着脸往这边走。 “容胖子!”江山一声吼,吼的容悦浑身一哆嗦,一张胖脸再也无处遁形。 大长公主脚步一滞,回头一看,喝道:“再敢跑一步,打断你的腿!” 容悦嘻嘻笑着小跑了过来,讨好的说道:“娘,您别生气,昨天到今天我可是瘦了整整两斤呢!” 大长公主面色微凝,上上下下打量着自己的儿子,精精神神的,不像挨饿的样子啊! “当真瘦了两斤?” 容悦拍着胸脯一脸的骄傲,“真瘦了两斤!江老板说了,只要我按照她的食谱吃饭,能瘦三五十斤不成问题!” 大长公主眼眸一亮,转头望向江山。 迎上年轻貌美的女子快要喷火的眸子时,心里咯噔一声。 江山磨着牙花子接过容悦的话:“抱歉了容世子,民女无能,您这一身高贵的赘肉还是让有本事的贵人来减吧!” 大长公主嘴角抽抽,就知道这丫头长了反骨! 容悦急了,跺着脚道:“怎的了?你要反悔不成?我们签了协议的!” 江山怒急,想要再说什么,却被寻梅先生制止。 一群人进了三楼最大的豪华包间,按官位品阶顺序坐了。 可怜江山连个座位都没有,大长公主不开口,她连坐的资格都没! 她绷着俏脸站在傅启源的一侧,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心里暗暗憋着一股气。 现场的氛围有点紧张,容悦看着江山膝盖上还没处理的伤,心下一紧,忙问大长公主:“娘,您没对她怎么样吧?” 大长公主正准备喝茶的手微顿,从余光里朝儿子翻了个白眼。 “都不是外人,你坐着吧!”大长公主茶也不喝了,朝江山望了过去。 江山紧抿着唇,站着一动不动。 傅启源拉了拉她的手,柔声道:“山儿,你先坐着,大夫一会儿就到了。” 江山这才不情不愿的坐了下来。 大夫很快就来了,傅启源借机让江山退下了。 江山一走,屋里的低气压一下子缓和了许多,就连大长公主脸上的神色都松弛了不少。 容悦更是乐不可支的把昨天到今天的高兴事儿哇啦哇啦倒给大长公主听,听的大长公主好想把儿子捶晕了带走! “你给我闭嘴!还不快过来拜见先生?”大长公主没忍住,吼了一嗓子。 容悦愣了愣,指着寻梅先生,“先生?您说这老头儿……。” “糊涂东西!这是陛下的先生,当朝帝师!” 容悦“嚯”了一声,站起身朝着寻梅先生鞠了个九十度的大躬,“容悦有眼不识泰山,失礼之处还请先生莫怪!” 寻梅先生还了半礼,笑道:“不敢,老夫早已辞去太子太傅一职,当不得世子大礼。” 大长公主正色道:“先生有所不知,父皇当年并未应允先生请辞,皇兄登基后已御封先生为帝师,满朝皆知。郦阳也曾受先生教导,铭感于心,只是先生走的太突然,皇兄又不让郦阳打探先生的消息,这些年先生独自一人飘零在外,您受苦了!” 寻梅先生摆摆手,“老夫有愧陛下所托,惭愧!如今老夫只是一个孤苦无依的糟老头子,却在古稀之年得了个聪明伶俐的小徒儿,有他替老夫养老送终,此生足矣!” 郦阳(从这里开始以封号称呼大长公主)愕然的问:“先生又收了个弟子?人在何处,郦阳可否一见?” 寻梅先生略一沉思,朝傅启源递了个眼神。 傅启源吩咐傅书把三郎带了过来。 三郎进了屋,环顾四周,径自走到寻梅先生面前,拧着小眉头问道:“老师可是又忘了吃山楂丸?我带了。跟您说了多少次了,少食些肉,不易克化,昨儿晚上您又多吃了两块!下回告诉姐姐,不给您做东坡肉了!” 寻梅先生接过三郎递过来的山楂丸吃了,听他唠叨了一遍,这才笑道:“为师也就是嘴馋多吃了两块,你都唠叨一晚上了,不累呀!” 话落,理了理三郎的衣领,道:“过来拜见郦阳大长公主。” 第173章 迂回战术 三郎用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看了郦阳一眼,一拂衣袍,端端正正的跪下行了个大礼。 只是脸上的表情和眼神怎么看也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 郦阳扶起三郎,对寻梅先生说道:“先生的学生不计其数,但真正由先生亲自教导的学生除了皇兄之外寥寥无几,我记得有一位已随着先生归隐,这位小郎君是先生的关门弟子,如此说来,也是皇兄的小师弟了!” 三郎的大眼一刹间睁的极大,他且惊且疑的看向寻梅先生,张了张嘴,呐呐道:“原来老师就是帝师啊,我在师兄那里见过老师的画像……和老师有点不一样……。” 之前还奇怪,吴师兄说那幅画像是当今帝师,也是师兄的恩师,可是又和他们的老师长的不一样,原来是同一个人,他还以为是两个人……! 也是,吴夫子手中的画像是寻梅先生隐世以前的样子,这么多年过去了,无论心态和身体都受到了不可磨灭的打击,不苍老才怪! 寻梅先生揉了揉三郎的小脑袋,笑道:“不要多想,为师现在只是一个糟老头子,将来还要靠你们养老呢!” 三郎正色道:“那是自然!姐姐和我们七个兄弟都准备好了要为老师养老送终的!” 寻梅先生笑的满脸褶子,“好了,去看看你姐姐吧!” 目送着三郎离开,郦阳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她揉了揉眉心,又给儿子丢了一记眼刀,颇有些为难的道:“先生,郦阳一时心急,好像得罪了江老板……我若是早知道她有您和状元郎这样的靠山,我怎么可能会为难她!” 寻梅先生认真的撇着茶杯中的浮沫,没接话。 容悦有些气急败坏的问:“娘,您对江老板做了什么?” 郦阳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儿子怒骂:“还不都是因为你!你趁着你父亲不在府里,从江陵偷偷跑到渝州,你知不知道这样会害死多少人!” 容悦不服气的嘟哝:“你们这也不让我吃,那也不让我吃,我还不是瘦不下来!江老板不一样,她让我吃肉,还让我吃了好多大虾,我还吃了牛肉,而且还瘦了两斤!江老板说的对,不是我的问题,是你们的方法不对!” 郦阳气了个仰倒,她指着容悦喝斥道:“为何不早说!为何不老老实实呆在这里,为何要出去!” “您又没问我!是江老板说用完早膳可以去溜达溜达消消食!” 郦阳深吸一口气,转头望向傅启源,美丽的脸上恰到好处的扬起一抹和善、温婉的笑容,“状元郎,本宫并不知晓这些,好在也没有造成什么伤害,你莫要再怪本宫了!” 傅启源牵了牵嘴角,抱拳道:“微臣不敢,世子奉旨减肥,饥肠辘辘来到店里,山儿违抗圣意也要让世子吃好喝好,终究还是太过心善,这才招来杀身之祸,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不怪别人!” 不怪别人?这话里话外无不表示好心被当作了驴肝肺,句句都在指责她这个大长公主仗势欺人,这一位更难说话! 郦阳不说话了,她无话可说。 先生明摆着不愿意帮她说话,状元郎也在怪她,这一页是翻不过去了。 默了默,郦阳叹了口气,道:“江老板在哪?本宫去看看她的伤。” 大夫正在帮江山敷药,江淮蹲在旁边,撅着小屁股嘟着小嘴在帮她呼呼。 “呼,呼,娘,还痛痛不?” “痛呀痛呀,好痛呀!”江山喝着蜂蜜水,眯着眼逗儿子玩。 “呼,不痛了吧?” “哎呀,娘还是好痛呢,肿么办,娘不能照顾宝贝了哟!”江山捏腔捏调的挤出一张苦瓜脸,就差两行宽面条泪。 “我再吹吹,呼,呼!”江淮吹的更可劲儿了,口水都流出来了。 江山捏了捏儿子的小包子脸,装模作样的道:“嗯,淮儿真厉害,娘现在觉得好多了,不疼了呢!” 江淮两眼亮晶晶的看着她娘露出的姨母笑,嘿嘿的跟着傻笑了起来。 郦阳有些没眼看了,她轻咳了一声,屋里的众人纷纷跪地行礼。 大夫吓了一跳,也跟着跪趴在地上,满脸的惶恐不安。 江山要起来,傅启源大步上前把她扶住。 “都免礼吧!伤势如何?”郦阳看着大夫问道。 大夫抹了把汗,哆嗦着道:“都、都是些皮外伤,上了药,过几天就、就好了。” 郦阳嗯了一声,在旁边坐了下来。 大夫顶着巨大的压力帮江山包好伤口,抖着腿出了房间。 傅启源屏退几个丫环,问江山:“可还疼?” 江山摇摇头没说什么,江淮抱着他爹的腿,扬起笑脸说道:“淮儿帮娘呼呼,娘不痛痛!” 郦阳这会儿才正眼看小包子。 看着看着,她朝江淮招了招手,“孩子,你过来。” 江淮回头看了郦阳一眼,又抬头看看父母,想了想,迈着小短腿跶跶的跑过去了。 郦阳拉着他的小肉手,上上下下打量着他,脸上欢喜的表情怎么也掩饰不住。 她从腰间扯下一块玉来,放在江淮的手里,柔声道:“这块玉是本宫从小戴到大的,送给你了!” 江山一惊,想要上前制止,却被傅启源制止,用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 就算是迂回战术,也要看对什么人。 江淮拿着玉翻来覆去的看了看,放在了他随身的小口袋里。 嗯,还挺好看,收下了。 礼尚往来,他的小手从另一侧口袋里掏呀掏,掏了好半天,掏出几根手指饼干,拿了几根放到郦阳的手里,剩下一根放到自己的嘴里。 随后,他把郦阳旁边的椅子拖了过来,扶着郦阳的胳膊爬到椅子上,小大人似的坐了下来,晃着两条小短腿朝郦阳甜甜一笑。 “姨姨,吃饼饼!” 惊掉了一众人的下巴。 江山捂脸,不忍再看。 容悦拍着椅子大笑:“姨姨?他管我叫叔叔,管叫娘姨姨,不是乱辈份了吗?哈哈哈!” 郦阳有些犹豫的看了看手里的饼干,想了想,还是拿了一根放进了嘴里。 江淮笑的更甜了,甚至还扶着椅子朝郦阳的方向挪了挪小屁股。 第174章 权利的游戏 郦阳的眼神更柔软了,她伸手摸了摸江淮的小脑袋,把剩余的两根手指饼干也放嘴里吃了。 容悦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他指着他娘想说点什么,想想还是忍住了。 怕挨揍。 江淮见郦阳吃完了饼干,又在口袋里摸了摸,摸了一块奶糖。 奶糖已经化开了,江淮把粘在手上的奶糖放嘴里吮了吮,然后递给郦阳。 “姨姨,吃糖。” 糖纸上还附着小包子的口水,郦阳有点伸不出去手。 江山顾不得失态,一瘸一拐走到江淮面前,把他从椅子上拎了下来,道:“大长公主请恕罪,小儿不懂规矩,我这就带他出去。” 江淮居然不走! 他挣脱江山的手走到郦阳面前,把手里的糖塞进自己嘴里,淌着口水嘻嘻的笑:“姨姨,香香!” 郦阳自得又矜贵的牵住江淮的手,瞥了江山一眼,慢条斯理道:“这孩子喜欢本宫,本宫也很喜欢他,你去歇着吧,我们俩说说话!” 江山扭头就走! 好丢人! 好没面子! 儿子帮着外人来拆亲娘的台,吃里扒外! 江山前脚回了办公室,傅启源后脚跟了过来。 他扶着江山坐了下来,黑眸紧盯着她的伤处沉沉的问:“今日可是吓坏了?” 江山没说话,情绪罕见的低落。 “如果不是你和先生及时赶到,我现在是不是已经没命了?” 傅启源摸摸她的头,“不会!有暗一和安二在,谁也伤不了你!便是真打起来,他们也能带着你和淮儿全身而退!” 话是这么说,可如果大长公主再跋扈一点,那些侍卫的动作再快一点,她免不了要多吃一些苦头! 只是因为她是平民,而大长公主却生来就拥有生杀予夺的绝对权利。 多么的悲哀! 江山把头靠在傅启源的怀里,喃喃的道:“我看到暗一带着江淮冲过来救我的时候,我心里其实好害怕!我好怕他们会伤到江淮!好怕他们会一刀杀了我!我怕江淮从此变成没爹没娘的孤儿,我怕三郎无法面对失去姐姐的痛苦,我也怕娘承受不了再一次失去儿女的打击!” “我表面上咋咋呼呼,其实我心里怕的要死!我明知道这个世界不是我想要的社会,既没有办法接受和认同,又无力改变这一切,只能苦苦挣扎,我把自己活成了一个笑话!” “就像我一面讨厌大长公主的仗势欺人,不想接受她的示好,一面又想让江淮有依靠、不受人欺负,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自己,让自己坦然接受这一切!” 傅启源轻抚着她的脸,定定的说道:“你且放心,我没打算让这件事轻轻松松揭过去!” 江山默了默,问:“大长公主和先生的关系似乎非比寻常,我们要不要问问先生的意见?” 傅启源笑了笑,把寻梅先生的真实身份告诉了江山,又道:“三郎是先生的关门弟子,继承了先生的衣钵,他的前程根本是你无法想象的!有朝一日,他必定会在金銮殿上受天子赐官进爵!” 江山两眼发光,一扫先前的抑郁黯淡,灼灼的问:“三郎这是大出息了?我该怎么做?我是个商女,将来会不会连累三郎?他现在还小,我要不要为他做点什么?” 傅启源双目含情的看着江山,这个女人真的太聪慧了,一点就透!哪怕会有自己的情绪和喜恶,但在大是大非面前,从不含糊,果断坚强得让人心疼! 这样的女人,他愿意跟她分享所有的一切,愿意带着她跨过每一道障碍,愿意一点一滴教她在未知的领域里一步步成长。 “你有很多很多的事情要做,无论三郎将来站的多高、走的多远,他的身边都不能没有你,你和娘才是他最大的支柱和力量!” “你是商户没错,可古往今来,真的没有商户的立足之地吗?没有商户,哪来的经济流通?想想你的城邦物流,想想你给渝州带来的变化,再想想你将来能够为整个大庆带来什么?”傅启源试图引导江山跳出固有的思维模式。 江山眼里的光越来越亮,她想到了沈万三! 有钱能使鬼推磨,谁说商人不能左右绝对的权力! 她没有权力,但她可以让别人主动给她送上权力! 她可以用财富带来的力量去影响那些权贵的取舍! 三郎没有显赫的家世,但他可以有一个财大气粗的姐姐! “裴家这些年用钱财砸出了一条通往上京贵人圈的路,可知道是为什么?”傅启源又问。 “渝州府通判裴广济这几年的考绩都为中上,按理可以往上升一升了,现在却因为枞阳县的那份‘贡品’没有送到上京,裴广济的升职也被卡住了。” “裴家选择的是皇子,但这条路极有可能是条不归路,裴家已经是半枚弃子了!” 江山咽了咽口水,顺着傅启源的话说道:“我不会参与贵人们权利的游戏,但,如果能搭上一班顺风车帮三郎把脚下的路踩实一点,我不会拒绝!” 这边一对有情有义的男女在商量着怎么搭权利的顺风车,那边还有一对忘年交正在嗨聊,令旁边的人羡慕嫉妒恨。 容悦觉得,他娘这是想孙子想疯了! 这对忘年交聊着聊着,江淮突然喊了一声“吃瓜子”,然后急急的从椅子上爬下来,跑到门口冲着门外大喊:“礼礼,瓜子!” 傅礼愣了一会儿,转身走了。 不一会儿,手里拿着一个不大的陶罐过来,江淮宝贝的接过。 他跶跶的跑到郦阳面前,从陶罐里抓了一把(其实也就几颗),欢欢喜喜的道:“姨姨,瓜子。” 一旁的寻梅先生惊异的问:“淮儿,你就这么点宝贝疙瘩了,真要贡献出来?” 江淮笑了笑,又从罐里摸出几颗给了寻梅先生,“翁翁也吃!” 江淮爱吃瓜子,但是不会剥壳,也只有寻梅先生能耐着性子帮他剥瓜子吃,同时也能得到江淮的馈赠。别人主动找他要瓜子吃,可能性几乎为零。 就算是江山找他要瓜子吃,他也会说,吃瓜子会掉牙,还会卡牙缝……巴拉巴拉,把江山那一套原封不动的还给她。 郦阳吃过瓜子,但是没吃过江山自制的炒南瓜子。闻着还挺香,她试着剥了一粒尝了尝,味道不错。 江淮见郦阳剥了一颗又一颗,眼里着手里的瓜子没了,他急了,不自觉抓住了郦阳的手。 第175章 说好的母慈子孝呢 郦阳刚剥完,准备往嘴里送的时候,手抬不动了。 低头一看,小包子坚定不移的把她的手拉了过来,低头吃掉了她手上的瓜子。 然后又抓了几颗放她手里,甜甜的笑,“姨姨,剥!” 郦阳总算是明白过来了,敢情这小东西把瓜子拿来不是请她吃的,是让她替他剥的! 容悦笑出了猪叫声。 郦阳瞪了儿子一眼,低头继续剥瓜子。 一旁的丫环体贴的上前说道:“公主,还是奴婢来剥吧!” 郦阳正要应下,见小包子一双黑亮的葡萄大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她手里的瓜子,觉得剥瓜子其实还挺有意思。 一个剥,一个吃,气氛不要太好。 郦阳见时机差不多了,便问江淮:“淮儿,喜欢姨姨吗?” 容悦捂着嘴嘎嘎的笑。 “喜欢姨姨!”江淮果断点头。 “那姨姨问你个问题,你要认真回答。”郦阳露出姨母笑。 江淮看着她,不回答。 “告诉姨姨,你娘最喜欢什么?” 江淮歪着头想了想,扭着小胖腰道:“娘喜欢淮儿,最喜欢淮儿。” 郦阳默了默,又问:“你爹呢?你爹最喜欢什么?” “爹喜欢淮儿!爹最喜欢娘!” 郦阳:“……你爹娘还喜欢别的什么吗?” 江淮好无奈的掐着小胖腰,仰起45度脸,掰着手指嘟嚷:“娘喜欢舅舅,喜欢翁翁,喜欢祖母,喜欢七舅舅,喜欢二舅舅,喜欢五舅舅、喜欢四舅舅、喜欢三舅舅、喜欢安二叔叔、喜欢安叔叔、喜欢……。” 十个手指头不够用,江淮说不下去了。 郦阳无语问天,哪来的这么多舅舅叔叔?她也变不出活人来讨好她呀! 一旁的容悦悄悄探头说了一句:“娘,您先别忙着问江老板喜欢什么,您先管管咱们中午吃什么,儿子中午吃什么!” 是噢!她要是不开口,那个丫头肯定不会管他们的午饭! 郦阳如梦初醒,起身牵着江淮说道:“走,带我去找你娘!” 江淮闻着味儿就能找到他娘。 看到他娘和他爹在吃好吃的,忙加入其中,也不理郦阳了。 江山这会儿已经洗漱换过装了,笑容明媚灿烂,与之前判若两人。 看见郦阳,江山主动迎上前,福了福礼,笑道:“民妇失礼了,大长公主远道而来,本该设宴款待,眼下厨房还没有准备好,客人也还在外面排队,只怕要怠慢大长公主了!” 郦阳心想,果然,她还没开口,这丫头就把她要说的话堵死了! 蔫坏蔫坏的! “不如中午就委屈大长公主吃点简单的,晚上再替您接风洗尘?”江山笑眯眯的问。 郦阳眼眸一亮,朝儿子望了一眼,矜贵的点了点头。 “大长公主,这边请!” 出了门,安景匆匆走了过来,他的样子有些狼狈,估计才从外面回来,衣服也没换,头发也没整理。 看见江山,他不管不顾的上前就问:“你没事吧?听说你受伤了?大夫看过了吗?可严重?” “我没事,大家都没事,你先去洗漱,晚些再来拜见大长公主!” 安景去了城外见聚贤庄的管事,他有规定,议事的时候不许任何人打扰,等议完事出来才知道外面已经变了天。 他一刻不停的骑马从城外赶了回来,却听伙计说大伙儿没事,只是东家受伤了。 如今看到江山完好无损的站在他面前,一颗心才算落了下去。 安景深吸一口气,朝傅启源和江山点头示意后,视线掠过郦阳和容悦,转身就走。 怨气还不小! 郦阳也没法计较他失礼,只能认了。 午餐说是简单吃点,其实一点也不简单。 毕竟江氏私房菜的招牌就在这里,哪怕不会点餐,后厨也会根据客人的习惯和爱好以及身份背景,给他搭配一桌色香味俱全的佳肴。 对郦阳来说,这一桌菜何止是不简单,简直是人间极品! 自从儿子开始减肥,她过的那叫什么日子?吃什么都要克制,餐桌上不能见到大鱼大肉,补充营养还要背着儿子偷偷摸摸,她堂堂一个大长公主,日子过的比普通老百姓还不如,真是受够了! 有这种感觉的不止是郦阳,还有容世子。 他咽下口水,在他娘旁边坐了下来,老实又低调。 江山走到容悦旁边,站着不动了。 容悦抬头看看江山,想了想,往旁边挪了个位置。 江山瞥了他一眼,道:“容世子,您坐这儿没觉得难为情?这觉悟咋还这么低咧!” 容悦眉梢一跳,整个人都不好了。 “本世子不坐这儿坐哪儿?你还不让本世子吃饭了?” 江山朝一边努了努嘴。 容悦一看,整个人都呆住了。 一个伙计搬了一张小桌子过来,一桌一椅,估计是江淮的专用饭桌。 “你坐那儿!”江山的话没有商量的余地。 容悦好想暴走,可是这里有压他一级的大佛,他不敢造次。 “去吧,江老板也是为你好!”郦阳压了压嘴角,强忍着没有笑出声。 这还是亲娘吗?说好的母慈子孝呢? 容悦生无可恋的站起身,一步一回头的走向他的小饭桌。 很快,容悦的菜也上桌了。 等到桌上摆满了菜肴时,轮到容悦肆无忌惮的笑出猪叫声了。 而郦阳却险些哭了。 大桌上八菜一汤,小桌上六菜一汤,只是小桌上的碗碟格外的袖珍。 而且,小饭桌也有好多肉啊! 奉旨减肥的胖儿子怎么有资格吃肉!!! “江老板,他……这……!”郦阳的手指头都在发抖。 胖儿子这一顿吃下去,若是被皇兄知道,一定会当着后宫那些女人的面削她! 她丢不起这个人! 江山不慌不忙的替大长公主夹了一只蟹腿肉,道:“世子的那一桌菜,海鲜多以清蒸为主,蘸着少许酱油和柠檬汁,口感极好。牛羊肉涮三新汤,配着菌菇和新鲜的菜蔬,蘸着调好的料汁,味道也是一绝。” “世子的这份简餐,以少油、少盐为主,蛋白质和膳食纤维丰富,既管饱,又营养均衡,这些食材搭配在一起能够促进消化,有助于减肥。” 容悦拼命点头。 第176章 曲线救国 “吃这么多肉还能减肥?”郦阳将信将疑,她怀疑江山的说法,但她没证据。 “真的真的!娘,我昨儿就是这么吃的,一晚上瘦了两斤哟!” 容悦笑弯了眼,肥胖的爪子熟练的掰开一块蟹肉,蘸了一点酱油汁,美美的吸进嘴里。 表情陶醉的哟! 郦阳纠结了一会儿,一咬牙,拿起筷子朝碗里的蟹肉发起了进攻! 吃肉的感觉好幸福! 回头一定要让国公爷也过来一饱口福! 容悦吃到尽兴的时候,朝江山喊道:“再来块饼卷呗!” 江山没理他。 烫个菜的功夫,容悦面前多了一块啃了一半的卷饼。 “哥哥,给你饼饼!” 江淮来找他的专属小饭桌了。 他吃到一半的时候发现他的小饭桌没了,便举着半块没吃完的饼到处找。 顺着味儿便找到了这里。 “不是叔叔吗,怎么变成哥哥了?”容悦没接江淮啃剩的半块饼,对他的称呼表示耿耿于怀。 江淮理直气壮:“爹爹说,你是哥哥,她是姨姨!” 他降辈份了! 这怎么可以! 容悦要维护他的尊严,可是江淮不允许,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哥哥,这是我的小饭桌。”江淮说着话,小屁股已经朝着容悦的椅子蹭了过去。 傅礼跟在身后,赶紧又搬了一把椅子过来。 江淮便挨着容悦坐了下来。 视线在桌上扫了一圈,叹道:“觅(没)有蛋羹呀!” 又扫了一圈,又叹:“觅(没)有虾丸呀!” 随后转头望向傅礼,“礼礼,我的蛋羹和虾丸咧?” 傅礼转身出了房间,过了一会儿端了两个同款袖珍碗的蛋羹和虾丸。 江淮的小勺子舀了一只虾丸,递给了容悦。 容悦一口吞了,又剥了一只蟹腿肉给江淮。 江淮又挖了一勺蛋羹给容悦,容悦又烫了一片羊肉给江淮。 还说不愿意做兄弟! 这一餐吃的宾客尽欢,除了江淮觉得他没吃到最后一只虾丸,别的都好。 郦阳舒服的摸了摸肚子,瞥了一眼以同款姿势摸着肚子的胖儿子,心满意足的叹了口气。 门外,安景已经候了一会儿了。 他要带两位贵客去聚贤庄住宿,江山这儿可没地方住人。 郦阳走的时候,磨磨蹭蹭的蹭到江山旁边,矜贵的道:“本宫晚上再过来。” 江山笑着道:“聚贤庄有渝州最大的酒楼和客栈,菜肴也极有特色,您可以……。” “本宫说了,晚上会过来!”郦阳柳眉一竖,摞完狠话转身就走。 送走这两尊大神,江山也回去养精蓄锐了,她要养足精神跟那对母子斗法! …… 聚贤庄客栈。 “娘,您看到了吧,江老板是儿子的救星,您回去以后跟爹说一声,儿子要留在渝州减肥!”容悦喝着从良辰手里顺来的果茶,一脸的眉飞色舞。 郦阳喝一口果茶,细品了品,又喝了一口,这才幽幽的说道:“娘要是没得罪那丫头,什么都好说,现在闹了那么一出,你真以为她还会帮你减肥?” 容悦不干了,扯着脖子说道:“她跟我签了协议!再说得罪她的是娘,又不是我!我不管,我要留在渝州,我要减肥!” “那也要人家愿意帮你!她要是不愿意,你还敢拿刀架在她脖子上?别说是你,娘也不能。”郦阳重重的叹了口气,心里愁的不行。 好容易看到了希望,却被她硬生生掐灭了,想要一颗后悔药! 容悦坐不住了,急躁的挠着头说道:“娘,咱们补偿她吧!给她钱!或者给她送地!送宅子!她要什么咱们给什么!只要能帮我减肥,别说是让我喊她姨,让我喊她祖宗都行!” “胡说什么,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脸没皮的儿子!” “您倒是想要个江淮那样的儿子,可您生的出来吗?”容悦可劲儿的怼他娘。 郦阳眸光闪了闪,罕见的没拿鸡毛掸子抽他。 她喊来丫环,吩咐她去车上把礼单拿过来。 …… 红袖坊。 绿檀放下怀里的琵琶,上前给客人倒酒。 “二叔,消息是不是有误啊,那个瘟神在江氏私房菜呆了整整一天了,没传出什么动静啊!”年轻的客人问对面的中年男子。 “错不了!大长公主本来已经出手了,可不知为何又停下来了!我们且静观其变,就算傅启源出面,江氏这一次也翻不了身了!” 绿檀眸光微闪,倒完酒便找了个借口出去了。 小绿在外面候着,绿檀去了秦妈妈房间。 “妈妈,不好了,江氏有麻烦了!”绿檀花容失色,进门就抱住秦妈妈嚷嚷了起来。 秦妈妈听了绿檀的话,立刻喊来门房询问。 红袖坊一般是中午开门,一直营业到夜里,是以上午发生的事他们还不知道。 但门房是全天值守的,他们知道。 门房听了秦妈妈的话,把上午的事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他没看到全部,只看到了属于大长公主标配的那一队长长的侍卫,但这不妨碍他天马行空的臆想。 秦妈妈的脸色变了又变,立即派了个机灵的伙计出去打探消息了。 也是秦妈妈心急了点,到了晚上的时候,这件事就已经传遍了渝州城的大街小巷了! 一顿饭的功夫,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千万。 不用怀疑,这个世界上速度最快的永远是别人的八卦! 江山暂时还顾不上理会这些。 她的脑袋才刚刚保住,还没立稳,她还要再接再厉! 郦阳看到比中午还要丰盛的席面时,满意的不能再满意了。 因为是正经的接风洗尘宴,为了以示东道主的诚意,三个东家和两个掌柜、外加一个从四品的地方官、一个名义上的帝师,乙方代表出席了整整七个人,而甲方只有那对母子。 似乎觉得己方气场不太够,郦阳让江山把江淮也抱了过来,在自己的旁边放了张儿童椅,让贴身大丫环随身伺候江淮。 气场一下子就立起来了! 江山不好说什么,客人的要求能满足的还是尽量满足。 郦阳清了清嗓子,突然开口:“本宫有话要说。” 第177章 感觉赚了一个亿 众人都看着她,一脸莫名。 只见郦阳拍拍手,四名婢女鱼贯而入,每个人手里都捧着一只盘子,盘子上面用红绸盖着。 傅启源眸光微闪,却没有说什么。 江山不知道郦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憋着好奇,露出和儿子一样的表情。 郦阳招手唤来第一个婢女,从红布绸下取出一块通体碧绿的半月形玉佩。 “淮儿,来!”说话间,她把玉佩系在了江淮和肚子一样圆润的腰……带上。 接着,揭开第二块红绸布,取出一块古铜色的圆牌,上面刻着一个“容”字。 郦阳把铜牌挂在江淮的脖子上,拍拍他的小肚子,笑道:“可要收好了,关键的时候能救命!” 江淮摸着牌子,笑的见牙不见眼。 不等郦阳揭开第三块红绸,江淮自己从里面摸出了一条玉制的腰带,自己往脖子上挂。 “这个你现在用不了,让你娘收着,长大了再戴。” 然后江淮主动揭开了第四块红绸,里面是一套小小的衣服。 衣服用的面料是极好的锦缎,重点是衣袖上绣的貔貅和腰带上镶嵌的大颗莹白的东珠! 江淮嘻嘻笑着拿起衣服在自己身上比划起来。 两个婢女当着众人的面把江淮按在椅子上扒掉了他的棉衣,穿上了这身华丽富贵的新衣。 “大长公主,您这是……此举不妥!”寻梅先生大惊,忙起身走到江淮旁边,想要扒掉他身上的衣服。 郦阳制止了寻梅先生的动作,道:“本宫与这孩子一见如故,今日便收他为义子。本宫与国公爷均有爵位世袭,但本宫只得悦儿一子,本宫的爵位若是传不下去岂不是太可惜了?” 话落,转身江淮,拉着他的小胖手握在手心,柔柔的问:“淮儿,可愿唤我一声义母?” 江山像被雷劈了一般,大脑一瞬间宕机。 没等她重启,江淮喜滋滋的拉着郦阳的手在椅子上跳了跳,脆声声道:“义母!” 容悦捂脸,绝望的喊道:“娘!您是不是搞错了!要收也是收江老板做义女啊,我怎么能和这小家伙一个辈份!” 郦阳没理胖儿子,牵着江淮坐了下来,指了指一众婢女,“以后淮儿就是你们的主子了!” 四名婢女连同大丫环齐齐屈膝见礼:“见过小公子!” 江淮摸着脖子上沉甸甸的牌子,咧着一口小白牙笑弯了眼。 江山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想要说点什么,却被傅启源用眼神制止。 不是吧! 她是想要搭个顺风车,可这车也太大了,感觉她一夜之间赚了一个亿啊! 郦阳看着江山傻呆呆的模样,道:“江老板,现在你可愿相信本宫的诚意了?” 江山狠狠的点头,有心为自己辩解两句:“大长公主,您没必要这么大手笔,就算不是因为江淮,我也会尽力帮世子减肥,要不咱们还是再商量商量吧!” 郦阳睨了她一眼,“本宫回府后便会上书给皇兄,一应规矩仪式待圣旨下来后再替淮儿补全。” 傅启源站起身,朝郦阳施了一礼,道:“淮儿有幸得大长公主青睐,是他的造化,但微臣想恳请大长公主暂时不要让他袭爵。” 郦阳柳眉一竖,有些不悦的道:“为何?” 傅启源正色道:“树大招风,淮儿如今只是一介商贾之子,如若被一些心怀不轨的人知道他袭了大长公主的爵位,多少人会对他虎视眈眈!淮儿还小,承受不了太过猛烈的风雨,能得到大长公主和容国公府的庇佑已是福泽绵绵了,过犹不及!” 郦阳蹙眉想了想,道:“也罢,是本宫思虑不周,那便这样吧!等你们成了亲,回了上京再说。” 江山看了看傅启源,聪明的没有多说什么。 她觉得,她和傅启源的八卦已经被传烂了,什么版本都有,也不知道大长公主听的是哪一版。 有了江淮的这一出认亲戏,这顿饭吃的格外温馨,除了容悦有一千个伤心的理由有点食不知味,其余人都很开怀。 江山特地让容悦多吃了半碗蟹黄蛋羹,但也变相少给了他一杯果茶。 茶果也是有热量的,别人不知道,但江山知道。 容悦欣喜的抱着半碗蛋羹,有心想道个谢,吞吞吐吐的不知道该喊什么。 江山笑眯眯的看着他,也不说话。 郦阳一锤定音,“叫江姨!怎么说也是本宫的义妹,你叫一声姨也委屈不了你!” 容悦好想摞挑子跑路,可他不舍得。 一想到还要在人家手底下讨生,那点想逃生的勇气也没了。 “江、江姨……”似蚊子哼了一声。 江山老脸一红,硬着头皮应了。 容悦不服气的冲江淮喊,“江淮,喊大锅,大声点!” 激动的江陵口音都跑出来了。 江淮抬头看他一眼,嘟着小嘴喊了一声“大锅”。 连调调都一模一样。 晚饭后,江山把郦阳请到会议室,拿出和容悦的协议请郦阳过目。 郦阳又惊又疑的问:“就这些,真能减掉那么多肉?” 江山叹道:“哪能这么容易!之所以要签协议,就是因为容悦……容世子很难一一参照执行,要是他我行我素超脱了协议约定的内容,这个肥就减不下来!就算能减也会大打折扣!如果不签协议,我管不住他,到时候减不下来肥算谁的责任?反正我不背锅!” “他敢不听话!”郦阳激动的抓住江山的手,“就按你说的办!我会留几个人给你,他们只听你的吩咐,那臭小子要是敢不听你的话,你该怎么教训就怎么教训,不用手下留情!” 江山嘿嘿一笑,凑近郦阳的耳边说道:“大长公主,您走的时候把世子身上所有值钱的物什全部搜光,交给我保管,等他回江陵的时候我再还给他!他身上没钱,什么也干不了,敢不听我的话就饿肚子!” 郦阳两眼发光,掩着嘴笑的可欢了! “喊姐姐!郦阳姐姐!” 江山“啊”了一声,小表情有些呆。 郦阳嫌弃的丢开她的手,“本宫是淮儿的义母,你便也是本宫的妹妹,叫一声姐姐怎么了?不乐意?” 江山连连摇摇,口直心快的道:“郦阳姐姐!” 可比什么大长公主要顺口多了! 郦阳满意的点点头,又和江山研究了一遍减肥食谱。 看着看着,她突然说了一句:“本宫今年要带悦儿回宫中过年,带回去的节礼一定要让那帮眼皮子浅的后宫女人长长见识,这事儿就交给你了!” 江山腿脚一软,险些跪了。 第178章 江淮暴露 现在不让江淮认这个义母还来的及吗? 能送进皇宫里的那都是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极品,可不是她一个乡下来的商户女可以大包大揽的! 不干! 坚决不干! 江山把头摇的像拨浪鼓! “公主,郦阳姐姐,看在江淮的份上,您可不能害我!第一,我没钱,买不起贡品!第二,我没权,找不到值钱的藏品!第三,我也没见识,万一把鱼目当成珍珠给您送去,您这丢的不仅仅是面子,连里子都丢光!所以,这事儿我不能干!” 郦阳眼一瞪,伸手在食谱上噔噔噔一通乱指,“这些很贵吗?本宫之前在楼下看到了,一份不过几两银子,便是送一车过去,又能让你破费多少?说你小气巴拉,还不承认!” 江山噎了噎,“就这些,你要送到宫里去?” “你懂什么!”郦阳得意的笑了起来,“宫里那些女人自以为吃的是山珍海味,可她们哪里懂真正的美食!比盆还大的螃蟹,她们别说是吃过,连见都没见过!这么鲜嫩肥美的蟹肉,搭配这么多花样的吃法,能馋死她们!” 这算个啥!我还没舍得把顶级的鲍鱼和海胆拿出来给你们吃呢! 江山在心里默默吐了会槽,没敢再反驳。 照郦阳这说法,她要的不过是个新鲜。庆国最豪华的围城里的那帮女人们所见毕竟有限,虾丸配个牛逼轰轰的名字,她能知道个啥! 就这么着吧! 郦阳见江山默认了,高高兴兴的拿了两匹布打发了她。 翌日一大早,容悦上称一看,又少了两斤! “娘!娘!”容悦高兴的跑去找娘炫耀。 郦阳也很高兴,母子俩跳啊笑啊热闹了一阵,准备去江氏私房菜用早膳的时候,安景来禀,说渝州太守携通判等一众官员,前来拜见大长公主。 郦阳来渝州并非微服,而是带着大长公主专属的侍卫和容国公府的府兵,出行备受瞩目。 公主的仪仗昨天一到渝州就引起了官府的注意,只是因为郦阳的目的太明确、闹的动静又太大,官府也不敢触霉头。 等了一天,局势也差不多明了了,该活动的自然就出来活动了。 冷太守是知道前因后果的,但他聪明的没有发表看法。 直到通判在他的耳边反复唠叨了好几遍,这才带着大小官员前来拜谒,但不包括傅启源。 傅启源请假了! 原因不明! 裴通判心里像藏了八百只猫爪,挠的心肝肺都疼。他不知道江氏私房菜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所期待的事情没有发生,傅启源也没着面,这让他十分的不踏实。 所以今天一大早他才会怂恿太守大人前来拜见大长公主和容世子,一探究竟。 郦阳很给面子,不但见了这些官员,还陪他们喝了一杯茶。 喝完茶郦阳就准备送客了。 冷太守很识时务的站起身,拱手道:“下官在府衙备了酒席,晚上想请大长公主和世子……。” 话没说完,裴通判狠狠一肘撞了过来,撞的冷太守一个趔趄。 裴通判赔着笑脸抢过话说道:“江氏私房菜是渝州最具特色的酒楼,不如就在江氏设宴款待大长公主和世子吧?” 郦阳似笑非笑的看了裴通判一眼,傲然道:“冷太守和裴通判一番好意本宫心领了,不过,想必二位还不知道容世子有‘奉旨减肥’的圣谕在身吧?” 奉旨减肥? 冷太守面色骤变,狠狠的瞪向裴通判。 裴通判眸光微闪,适时的低下头以掩饰内心的情绪。 容悦奉旨减肥的事并没有广为流传,只有京中那些三品以上的朝官和宫中贵人知道,就算流出去也仅限于上京和江陵两处,不可能都知晓。 冷太守不知道实属常情,但裴通判的反应就不太正常了。 郦阳站起身,淡声道:“江氏接待容世子用餐,本该罪大恶极,不曾想,世子用过江氏的减脂餐,反倒瘦了几斤。本宫便赏了个恩典,认了那江老板的儿子为义子,说起来也算是一桩趣事。好了,你们退下吧,本宫和世子要去江氏私房菜用早膳了!” 郦阳的话令裴通判如遭晴天霹雳,一下子僵在了原地。 江氏没有获罪? 江氏的儿子还因祸得福认了大长公主为义母? 怎么会这样! 江山不知道郦阳一番好心维护反倒让江淮在裴家人面前暴露。 江淮其实极少出现在店铺,大部分时候都是在竹舍,或者在江宅,每次来店铺的时候也都是赶在饭点,不知道的人以为是客人带来的小孩。 店里的伙计知道东家有个孩子,但很少见到,江山和孩子互动的时候也都是在自己的办公室。 最根本的原因是,江山不想让江淮暴露在外人面前,她不想让外人知道江淮是个没爹的孩子。 哪怕江淮自作主张认了傅启源为爹,但终究不是亲生的,她过不了良心那一关。 所以,当安景告诉江山,裴广济已经知道郦阳认了江淮为义子时,江山手里的茶杯掉了下来,碎了一地。 但很快,她安慰自己:“没事,不怕的!如果裴家不怕得罪大长公主,非要硬碰硬的话,我也不是没有后路可走!” 她看向她的“后路”,眼里有着掩饰不住的慌和茫。 傅启源拥着她的肩,沉声道:“我说过,无论何时何地,你和淮儿都是我此生想用生命来守护的人,裴家真正想要对付的人是我,不是你们!” 江山摇了摇头,迎上傅启源的视线,道:“裴家要对付的也许不是我和江淮,但你母亲要对付的人却是我!我只要你一个承诺,无论何时何地,不管是谁,你不可以让我和江淮分开!” 傅启源浅浅一笑,一只手与江山的手紧紧相扣在一起,道:“裴家不算什么,程家更不算什么,你若愿意,我现在就可以辞官带你和淮儿归隐。我们去青城山傅家庄,你和淮儿一定会喜欢那里的生活。” 江山深吸一口气,心中略安。 她不会轻易离开,她还有职责未尽,还有心愿未了,但她会竭力守护她所在乎的一切,她会为他们战斗到最后! 第179章 身在乡野,心系栋梁 “你说什么?江氏有个儿子?”裴家大家长裴天佑震惊不已的看着二儿,眼里翻涌着不知名的情绪。 “不错!我已着人探访,很是费了一番功夫才打听出来确切的消息,傅启源与江氏的儿子已经一岁半了!”裴通判摸着山羊胡说道。 “一岁半……一年半以前,正是望儿出事的时候,你即刻派人去古阳县,弄清楚江氏生产的具体时间,现在就去!” 裴通判应声下去安排了,裴成沉着脸问道:“爹,您是怀疑望儿的死与那个女人生孩子有关?” 裴天佑慢慢转过身看着四儿,“被望儿带出去的人一个都没有回来,族中旁枝连同家里的护卫全部发配到三千里以外,以裴家的势力,完全可以保住望儿一条命,却被傅启源先斩后奏,这些本身就有问题!” 裴成激动的喊道:“爹,我这就去找傅启源,我要让他给我一个交待!” “交待什么?”裴天佑冷冷的喝道,“且不说你是民他是官,此案已结,他需要向你交待吗?” 裴成恨极,“那就由着他去了?望儿的仇不报了?不是说他有个儿子吗,我便用他儿子的命来赔我望儿的命!” 裴天佑一言不发的走到椅子上坐了下来,沉思片刻,道:“望儿的仇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傅启源的儿子现在是我们最大的转机,你莫要轻举妄动!” 裴成不服气的道:“还能有什么转机?他连姑母的面子都不卖,连他亲娘的话都不听,我们还能怎么办!” 裴天佑深深的呼出一口郁气,道:“你姑母在上京的处境越发艰难了,她隐忍了这么多年,却因为你表妹一朝毁于一旦。你表妹是个不成器的,你姑母只要牢牢掌控你表妹,程家就还能再起来!只要程家不倒,你姑母就还能与我们一条心,我们裴家才能继续在上京扎根!” “爹的意思是?”裴成仍是不解。 “我们已经知道了傅启源的弱点,这事儿你无需多问,交给你姑母来安排!” 郦阳这几天心情很好,今天一大早就跑到竹舍看一群孩子练功,看了一会儿就跑去找寻梅先生下棋了,因为她可爱的义子不在。 下棋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挂在墙上的画,心中一恸,好心情瞬间荡然无存。 “还没有梅姐姐的消息吗?” 寻梅先生手顿了顿,若无其事的道:“许是寻了处清静之地相夫教子,平淡一生未尝不好。” 郦阳紧了紧手里的棋子,重重的点头:“梅姐姐那么善良,老天爷会保佑她的,你们一定会再相见的!” “会的,三郎和山儿已经在帮老夫打探消息了。再过两三年,三郎会下场应试,届时老夫也差不多该回上京了!” 郦阳惊喜的道:“先生是准备要出山了?” 寻梅先生捋须笑道:“上京有最好的资源,便是为了三郎,老夫也该回去。寻不回梅儿,老夫此生也不会再回朝堂!” 郦阳惋惜的叹了口气,道:“先生的话郦阳不敢不从,但先生隐世清闲的好日子怕是也没几天了!” 寻梅先生不以为然的道:“老夫虽身在乡野,然心系栋梁,避不避世的又有什么关系?你们就等着看老夫的徒儿如何为国建功立业吧!” 郦阳掩着嘴笑道:“本宫自是信的……倒是没想到,江山他们一家子竟有如此造化,不但得了先生的青睐,还与本宫颇为投缘,姐弟俩看着都是个有福气的!” 说到这里,她话锋忽的一转,“程兰那个蠢货,还想把傅启源和怡安配成一对!本宫先把话搁在这儿,江山再怎么身份卑贱也是本宫义子的生母,算是本宫的义妹,程兰要是敢狗眼看人低,本宫可不管她是不是姓程!” 寻梅先生神色复杂的看着郦阳,想了想,还是决定把傅启源和江山之间的恩怨告诉她,免得她好心办坏事。 郦阳愣过以后跳脚:“怎么会这样!傅家那小子……到底对江山做了什么?” 寻梅先生不想再多说,他一个糟老头子也不方便过问小儿女的感情戏。 “哎呀!以那个丫头睚眦必报的性子,傅家这小子将来肯定会吃瘪,除非他能瞒一辈子!但这不可能,傅家小子跟他爹一样重情重义……但就怕他跟他爹一样拎不清呀……!” 郦阳好愁。 …… 绿檀把在红袖坊听到的消息带给江山的时候,江山没有动怒。 她冷静的看着手里的帐册,对绿檀说道:“你做的很好,以后所有与裴家有关的消息,第一时间派人来告诉我。你先回去,过几天我给你送个好玩的娱乐工具。” 绿檀喜滋滋的回去了。 安景看着江山隐忍的表情,道:“我先给你透个底,上京程家大房的那位刚刚被撸职的四品给事中,他的夫人是江陵人士。” 江山抬眼看着他,黑眸幽幽闪着冷光。 安景叹了口气,“问问你那位傅大人吧,他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 傅启源推开江山办公室房门的时候,感受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低气压。 房间里很黑,没有点灯,桌上的茶水也早已凉透。 不等傅启源开口问,江山开门见山的说道:“我得到一个消息,容悦千里迢迢从江陵跑到渝州,就是冲着江氏私房菜来的,与裴家、上京程家都脱不了干系!” 傅启源点了灯,上前握住江山微凉的手,低声说道:“暗三传来消息,程家为了报复我,欲通过容悦的手毁掉你,是程家老太太、我的外祖母授意的。你想怎么做?” 没有隐瞒,也没有道歉,江山心口的那道阴影顷刻间散去。 “第一步,三个月内,我要让童氏私房菜永远关门!第二步,我要让裴家拱手让出渝州商会副会长的位置!第一步我已有了计划,第二步你能否帮我找个合适的契机?” 傅启源眉眼含笑,握着江山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道:“三个月后,朝廷会派巡察史到渝州核查当地的经济和税赋,渝州商会也在核查的范围内。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裴广年为了表现自己,一定会要求担任最重要的那个角色!” 江山眼眸亮亮的问:“你快跟我说说细节!” 第180章 该出手时就出手 说白了也就是中央派人到省里检查各项经济指标的真实性! 渝州这个季度报上去的税收是往年的两倍还多,户部表示对这个数字持怀疑态度,要派人去实地考察一番。渝州的发展本来就已经进了中央的视野,这个数据的真实性太重要了,若确有其事,朝廷说不定就要花巨资重点发展渝州经济了! 傅启源的第一手消息比冷太守来的还要早,傅亭这个工部尚书不是白做的,他已经在信中提醒儿子,怎么利用这次机会再露一次脸,趁热打铁让朝廷永远记住他的名字! 可惜傅启源志在江山,抱负更远、理想更大! 郦阳在一个凝露为霜的清晨,顶着瑟瑟的秋风被江山送上了回江陵的马车。 老舍不得了! 江淮抱着郦阳的脖子,甜腻腻的喊:“义母呀,淮儿会想你的哟!义母呀,再香香一个呗!” 郦阳被江淮亲的一脸口水,胭脂都快花了,这才舍得把小包子递出马车。 而后指着胖儿子说道:“照顾好你义弟,别让人欺负他!” 容胖子这几天颇有做兄长的觉悟,跟在江淮身后蹦蹦跳跳玩的很开心,身上的肥肉松弛了不少。 他拍着胸口道:“娘您放心,有儿子在,谁敢欺负这小子,先问问我同不同意!” 郦阳嗯了一声,又对江山招招手,“你过来”。 等江山走近,她凑近了说道:“国公爷下个月生辰……。” “啊?我很忙的啊过不去……!”江山睁圆了大眼,拒绝你没商量的语气。 郦阳幽怨的瞅着江山,“谁要你过去了?你过不去心意难道也不能送到?” 江山撇撇嘴,心里一百个不乐意,“……能吧!” 郦阳欢欢喜喜的准备走了,却见前面突然多了一辆马车,店里的伙计正一箱一箱的往马车上搬东西。 江山看到郦阳瞠大了眼,上前说道:“准备了一点特产,都是自家做的,比不得外面的金贵,郦阳姐姐要是喜欢吃就留着自己吃,要是不喜欢吃就给府里其他人吃,反正国公府人多,总不至于浪费。” 郦阳惊喜的想要下车来看看,想了想还是不做这么丢人的事了。 便强压下嘴角的弧度,矜持的道:“你有心了,本宫很喜欢!” 马车轱辘轱辘响起,江淮踮着脚尖用力挥手,声声喊着:“义母,再见呀!义母,注意安全呀!义母,保重身体呀!” 郦阳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容悦眼里的高兴半点儿也不掩饰,总算没人管她了! 他把江淮扛在肩上,乐哈哈的道:“走,大锅带你去打拳!” 一旁的傅礼直翻白眼,还没小公子力气大,也好意思说! 送走郦阳,江山开始为江氏私房菜的两处门店制定活动方案。 商家想做优惠活动,有的是说法,哪怕没有传统的节日,也有值得纪念的婚宴、百日宴、周岁宴、生辰宴、结婚纪念宴、升职宴等各种宴席,优惠活动就是帮你省钱,傻子也知道这个道理! 只需要提前十天预订,所有的宴席都可以根据客人的需求量身订制,不但布置现场的环境和氛围,还免费提供司仪,并赠送江氏私房菜独一无二的大蛋糕! 甚至还有方案一二三供你参考! 还别说,光看海报和宣传单就让人想要提前把明年的生辰过了! 江氏私房菜的优惠活动一推出,高仿山寨版童氏私房菜第一个遭殃! 童氏私房菜模仿不来! 光有海报和宣传单没有用,人家现在可聪明了,海报上面都明白写了想要了解详情要与大堂经理商谈! 童氏私房菜自打吃了囤货的闷亏后,就不敢再囤贵重的食材了,就连一些普通的肉菜也不敢囤太多。 即便如此,他们买的菜也经常滞销,大厨顶不过压力,只好把不新鲜的食材以次充好卖给客人。一来二去的,童氏私房菜的生意自然也就越来越差。 现如今的营业额已经不到先前的三分之一了,连成本都快保不住了。 江氏赶在这个时候大量做活动,童氏心知肚明,这是要搞垮他们的节奏! 别的酒楼多少也会受影响,很多商家也只能跟着江山一起做优惠活动,更多的是直接打折。 少赚一点总比没生意要强,而且江氏也不可能长久的优惠下去,这样会扰乱市场的! 童氏私房菜也只能通过优惠来吸引流量,本来就保不住成本,现在直接亏本甩卖! 童老板恨的牙根痒痒,奈何不了江山,又憋不下这口气,于是恶从胆边生。 他找来的一群混混在盯了江淮整整半个月后,终于找到了下手的机会。 傅礼牵着江淮从江宅出来,两人一路走走停停的往猫儿胡同走。 走到胡同口的时候,傅礼转过身捂着眼,跟江淮现场玩起了躲猫猫。 江淮撅着小屁股嘻嘻笑着往后退,直接退到了混混的怀里。 五个小混混抱着江淮转身就跑。 江淮不干了,朝傅礼拍手喊:“礼礼!西胡!” 傅礼慢慢转过身,眯了眯眼,一个纵身跳上墙头,朝着混混的方向追了过去。 小混混带着江淮跑了好远,拐了三四条街道,跑到了一处不起眼的小院子。 为首一人跑到门外看了看,确定没人追过来,这才放下心,道:“老戴,你去通知姚大,就说我们得手了,让他把银子带到这里来!一定要看到银子再带他过来!” “是,老大!” 江淮一脸懵的看着这群陌生人,小手在自己的口袋里摸了摸,奶声奶气道:“坏银!你们是坏银!我要西胡,我要礼礼!” 没人搭理江淮的话,一个中年人把江淮夹在腋下进了屋,往里面的床上一扔,反手把门关上。 江淮挠了挠头,从床上爬下来,径自走到比他人还高的窗户边,无声的张了张小嘴巴。 他回头看了看,房间里只有一张小矮几,一张破旧的桌子,啥也没有。 他哼哧哈哧把矮几拖了过来,站在上面用力踮脚,眼睛堪堪与窗沿平齐。 几个混混分工,两个在门外站岗放哨,一个守在堂屋里,为首的那个坐在院子里的大树下剔着牙做着美梦。 突然,一片叶子从树上飘了下来,正好落在为首那人的额头上。 他忙伸手去摸。 这一摸,再没了动静。 第181章 下套 江淮扒拉着窗户往上爬的时候,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窗口。 他咧着嘴笑了:“礼礼!” 傅礼两手轻轻一掰,木制的窗条无声断裂。 等窗条全部拆掉后,江淮也撑着窗台露出来半个身子。 傅礼把江淮抱了出来,跳上了屋顶。 小半个时辰后,老戴带着一个头戴布巾的人过来了。 他掏出一包银子,走到大树下对为首的那人道:“钱我带来了,人呢?” 那人半天没反应,老戴用脚一踢,那人软棉棉的倒了下来。 “怎么回事?小孩人呢!快去看看!” 堂屋里的人跑到房间一看,别说是小孩,连窗户都没了。 姚大一看苗头不对,转身就跑。 暗一怀里抱着剑冷冷的站在门口,看姚大的眼神像看死人。 “西胡,嘿嘿!”江淮在屋顶上拍着手又跳又笑。 眨眼的功夫,四个站着的混混和姚大全部躺下了,傅启源也带着人赶到了。 “淮儿!”傅启源朝着屋顶喊了一声,看见儿子活蹦乱跳,悬着的心才算落了下来。 回去的时候,傅礼问江淮:“东西呢?” 江淮伸手在口袋里摸啊摸,摸了好半天,摸出一个绿色的拇指大的类似糖豆。 “怎么没捏碎它?” “没找着呀!” “下次放在腰带的暗扣里面,不要放口袋里,万一被那个胖子偷吃了就麻烦了!” “不能吃,吃了肚肚疼!” “不是肚肚疼,是吃了会死人!” 走在前面的傅启源脚步顿了顿,脚下的步伐更快了。 江山还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无意间做了一回饵,等她高高抬脚准备一脚踩下去的时候,童氏私房菜的“楼”突然就歪了,直接倾倒。 比她想象的还要顺利。 不,是比她想象的还要彻底。 童氏不但被查封了,连童老板也被逮走了,罪名:绑架未遂。 傅启源出手又快又狠,裴通判连周旋的余地都没有,眼睁睁看着大舅子被判了五年刑,自己也因为纵容大舅子行凶而被太守大人罚俸一年。 这还是花了不少银钱疏通关系的结果。 裴通判的夫人哭闹不止,跑到裴家大宅里又是撒泼又是喊冤,怪裴家人没有鼎力相助。 裴家打点关系已经损失了两万两银子了,而且这件事是童家那个猪脑袋自己惹的祸,真不关裴家什么事,他们已经仁至义尽了。 真正受到影响的其实只有童家和裴通判。 童氏不服气,如果不是裴家那位姑母写信告诉他们,趁容国公去了上京不在府里,可以让江陵的容世子到渝州搅风搅雨把江氏搅的连根拔起,他们童家也不会把事情做绝,也不会把傅启源得罪狠了。 更可恨的是,那些混混明明是裴家那位四叔找来的,到头来却把责任全部推到了弟弟的头上! 自家老爷为了保住官位,为了维护裴家的人,却要牺牲他们童家唯一的嫡子! 可童家从江陵到渝州开店,为的是什么! 为的是帮他们裴家打击江氏! 童氏急怒之下和裴通判天天吵天天闹,裴通判干脆躲到了新纳的小妾屋里。 自此,童氏和裴通判的夫妻关系一落千丈,府里的后院俨然成了不见硝烟的战场。 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就干倒了竞争对手,江山神清气爽,开始忙巡察史到访的事。 渝州现如今除了海上船运的税收增多,还增加了很大一部分农副产品的交易量,城邦物流功不可没。 江山作为城邦物流背后的隐形大boss,想做点什么真的太容易! 城邦物流运作已经半年,不但渝州城内的海路和陆路已全部开通,还另外开通了四条外省路线,其中渝州到南山的线路是江勇带人亲自往返跑过多次后建立的。 江勇人小心大,他的目标是建立一条从渝州到南山、经过清远和江陵,再经由长杭直抵上京的专线,先走水路,再过陆路,直线横跨三千多里,迂回近五千里。 渝州到南山的线路已经建成,他的下一步目标是清远和江陵。这两个地方相隔不远,也就是拐个弯的事。 江山把渝州城内所有的物流调度点和临时货仓都跑了一遍,把目标对准了城西一座货仓。 城西这座货仓存放的是米粮。 自古米粮就是民生大计的代名词,朝廷格外重视。这座货仓除了批发供应给一些稳定的商户,日常是不零售的,最根本的原因是,渝州府衙征用了货仓一半的米粮作为渝州官用粮仓的补给。 这又要说到渝州的经济了。 渝州临海,粮食的产量极少,税收的主要来源还是海贸,官府的粮仓从来没有填满过。 也亏了这些年没有出现大灾大难,否则渝州百姓肯定要闹饥荒。 自打城邦物流横空出世,渝州太守冷商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果断向城邦物流递出了友谊的橄榄枝。 自打傅长史来了以后,官商勾结……合作的就更愉快了。 最近,裴家人异常活跃,真正的官商勾结。 先有裴家长子兼渝州商会副会长裴广年频繁出现在商会的社交活动中,不管是出钱出人还是出力,大包大揽,奉献精神十分可嘉! 再有裴家二子兼渝州府通判裴广济上窜下跳拉拢各路官员,不失时机的宣传渝州近阶段做出的成果,明里暗里吹嘘自身的功绩,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一句话:我太难了!我太忙了!我太辛苦了! 巡察史不日即将抵达渝州的时候,城西货仓的管事找到裴通判,向他汇报了一件事。 本来这事儿不应该直接报到裴通判这里来,但裴通判这些天事事亲力亲为,且事态紧急,秉着负责任的态度,管事便直接找上门来了。 “什么?全部卖掉?那怎么行!”听完管事的话,裴通判眉头皱的死紧,脑袋却摇成了拨浪鼓。 管事的耐着性子说道:“小的担心下个月会有雨雪,积压在库房里的陈粮如果不卖掉的话,一场雨雪过后,米面会发霉的,到时候小的怕会被东家责罚的呀!” “只是有点受潮,不至于这么快发霉,等巡察史大人查访过后再说!”裴判断果然的说道。 管事的不放心,道:“大人,小的还是担心,要不要向太守大人……。” “不用,本官手书一封,你拿回去给你们东家!” 第182章 坑人也要舍得下本钱 渝州商会的会客厅里,傅问被安二推出来全权代表城邦物流参与本次重大会议。 等所有的会议议题都讨论的差不多了,傅问慢条厮理提出了一个建设性的意见:“我们东家提议,为了以防万一,最好能把粮仓里面三分之一的陈粮先卖掉,等开春后收了粮再补进去。” 这个话题太突然,一时之间没人能接。 这不是小事,渝州粮仓好不容易才填满,即将要被检阅了,可不能再出差错! 李会长看了众人一眼,沉思片刻,道:“若是此时卖掉陈粮,可有新粮能补充?在座的各位都是渝州富甲一方的大族,可能均出一些粮食替换掉粮仓的陈粮?” 这话本不该李会长说,他也是一番好意才有此提议。 裴副会长眸光微闪,正欲开口,傅问又插了一句:“渝州即将迎来一场持久的雨雪天气,买粮的百姓很多,不如趁这个机会把陈粮卖给那些百姓吧!” 持久的雨雪天气……老百姓要囤粮过冬,他们这些商户也要囤粮过冬啊(好好赚一笔)! 没人再接话。 他们是商人,不是佛祖,度不了众生。 李会长叹了口气,转头望向裴副会长,道:“裴副会长,你的意见呢?” 所有人都看向裴副会长,神色各异。 裴副会长清了清嗓子,幽幽叹道:“但凡官府的粮仓,总会有积年的陈粮,不算什么!再说了,三分之一的陈粮数量可不少,商会也没法子可想,眼下应对巡察史的检查才至关重要。” 竟是一句话轻描淡写的带过。 “副会长所言极有道理!” “正是如此,我等不能因小失大!” “对对对,事有轻重缓急,眼下粮仓有粮才最重要!” 傅问冷哼一声,不再理会这些人的无病呻-吟,冷声道:“我们东家也不想惹麻烦讨人嫌,既然裴副会长这么说了,我索性把话说明白,届时请裴副会长尽量不要把巡察史团带到粮仓里面,否则的话,出了什么问题可不能把责任推到城邦物流身上!” 裴副会长神色有些不虞,李会长打着哈哈笑道:“城邦物流能够提出这样的建议已是尽职尽责,便是有天大的麻烦,也怪不到你们头上去!对吧,裴副会长?” 裴副会长哼了一声,“自然!” 傅问该说的话都说完了,这里也没他什么事了,便准备告辞。 商会的帐房突然跑了进来,说江氏私房菜捐赠了两千斤粮食! 两千斤粮食对一个州府的粮仓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但对于一个在渝州立足不到一年的酒楼店铺来说,是相当不容易的了! 商会门口,江山正带着伙计从车上搬下一袋袋粮食。 “江老板,您这是……!”李会长迎上前,指着满满的四大车粮食问道。 江山笑眯眯的说道:“听闻京里派大官来咱们渝州查访,我也在渝州安身立命,吃的是渝州的饭,喝的是渝州的水,就想着能做点什么。我问过傅大人,傅大人说渝州最缺粮食,这便派人四下购买了一些米粮,略表心意。” 说着,转头朝马车上搬运粮食的伙计喊道:“慢点儿!地上有水,车上都是白面,不能沾水!” 白面! 两千斤白面! 好大的手笔! 李会长震惊之余,朝着江山连连拱手道谢。 其余一众商会成员也做足了姿态,一个劲儿朝江山致意。 裴副会长面无表情的盯着江山,心里想的却是,这个乡野丫头越来越不容易对付了! 江山刷了一波存在感,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回去的时候,安景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幽幽的问:“你倒是舍得下手,两千斤普通的面碴子已经很有诚意了,非要换成精面,价格贵了整整一倍!” 江山满不在乎的摆摆手,“坑人也要舍得下本钱,不然效果会大打折扣。” 安景失笑,“平时坑人也没见你这么大方过!” 江山眯了眯眼,“烧钱的事还在后面,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安景面色微变,“你又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 “好事!可以为你家主子留名的大好事!” …… 千里之外的江陵。 容国公府好几年没有办过像样的宴会了,这一次容国公四十岁寿辰,郦阳大长公主广发帖子准备给国公爷大办特办。 一改往日的低调,且不说收到贴子的人心里是什么想法,就连国公府的管家和下人也都一脸懵圈,格外的小心谨慎。 这段时间国公府的气氛很古怪!尤其是大长公主去了一趟渝州,回来以后整个人都变了! 每天大鱼大肉的不说,还成天炫耀从渝州带回来的各种吃食,国公爷从最初的抗拒到如今的同流合污,已经彻底沦落了! 但是他们做下人的可不敢放松!在世子回来之前,该严防死守的还是要守住,除了大长公主和国公爷坚决要求的份例,其他人还是不要破戒了! 也因此,当江勇带着一队人马护送着两大车“礼物”来到国公府时,被管家无情的拦在了外面。 国公爷寿辰在即,多少人打着送礼的旗号想要跟国公府攀上关系,这一看就是心怀不轨的关系户。 管家果断赶人! 江勇想到江山的吩咐,耐着性子抱拳说道:“我家小主子只是想要对长辈尽孝,若是不方便,我们也不进去了,贵府收下东西我们马上离开!” 说着,把礼单送上。 管家看了礼单,脸色更难看了! 送一堆吃的喝的是什么居心?要不是看在这帮人大老远跑这一趟,定把他们抓起来一顿好打! “赶紧滚!等容护卫回来,你们想走也走不了了!”管家把礼单狠狠的扔在地上,转身就走。 江勇捡起礼单,沉着脸没说话。 身边的伙计不高兴了,道:“我们奉命大老远跑来给他们送礼,他们竟然这样对待我们,真是狗眼看人低!江公子,我们走吧,不送了!” 江勇摇摇头,道:“江姐姐嘱咐过,一定要把礼物送到国公府,这趟差事还没完成,我们不能回去!” 第183章 远方有世子 江勇一直等到天黑,国公府的管家没等到,却等来了国公府的护卫统领。 容护卫上前询问一番,得知是从渝州送过来的,想了想,让侍卫把车拉到后门,车上的一应物品全部送进了厨房。 江勇再度把礼单奉上,又从袖中取出一封厚厚的信,道:“这是我家小主子给大长公主写的信,劳烦容护卫代为转送,告辞!” 没有再多停留一秒,走的很干脆! 确实不像是来攀关系的。 等容护卫看过手上的信封,嘴角狂抽了两下,把信随手扔给了一旁的侍卫。 字写的还不如小孩子,他没这个脸往大长公主面前送! 晚饭的时候,郦阳看到桌上有清蒸大青蟹,开心的问丫环:“不是说没有了吗,这又是从哪里买来的?把这只大的撤下去,留给国公爷晚上回来吃吧。” 大丫环身后的小丫环随口说道:“厨房里多着呢,还有脸盆大的螃蟹和大虾,府里爬的到处都是!” 郦阳表情一滞,倏地转头问道:“哪里来的大螃蟹?” 小丫环表示不知道,大丫环一下子想到了什么,赶紧跑到厨房去问。 厨房的管事又去找管家,管家又去找容护卫,问过才知道,螃蟹是从渝州送来的。 得知管家把江勇等人拒之门外,大丫环跺着脚喊道:“容管家,容护卫,你们、你们……麻烦了,快随我去见大长公主!” 郦阳沉着脸听完了容管家和容护卫的话,揉了揉眉心,猛一拍桌子,怒道:“本宫是怎么跟你们说的,但凡有渝州送过来的东西,直接送到本宫那里,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管家哭丧着脸道:“殿下,他们没说是从渝州送过来的,他们只说是他们家小主子委托城邦物流给国公爷送礼,这、这……!” “你懂什么!城邦物流的总部就在渝州……你刚才说什么?小主子?”郦阳嚯地站起身,眼睛睁的老大。 管家呆了呆,抹了把头上的汗,呐呐道:“是,那个姓江的年轻人是这么说的……。” “淮儿,是淮儿!”郦阳捂着心口,激动的眼眶都红了。 一旁的容护卫忽地想起了什么,猛一拍脑袋,道:“那个……殿下,小、小主子还有一封信……。” 郦阳两眼发光的盯着容护卫,朝他伸出手,“信呢,拿来!” 容护卫深吸一口气,道:“属下……属下嫌字写的太难看,扔、扔了……!” 郦阳两眼一翻,险些晕过去。 容护卫慌的原地跳起,急急的道:“殿下莫急,属下这就去把信找回来!” 一柱香后,容国公府的护卫翻遍了所有的垃圾桶,终于找到了那封颇有份量的信。 信送到郦阳手里的时候,她顾不得信封被污染的黑一块白一块,看着上面的幼儿专属字体,高兴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信上的大致内容是:姨母(义字写成了姨字),见字如面,淮儿很想你,你想不想我呀?翁翁给我种的南瓜长了好多瓜子,娘给我炒了三罐,我给姨母留了一罐,但是姨母不在,淮儿帮姨母吃了半罐,还剩半罐在马车上要仔细找。十二生肖的月饼是淮儿捏的哟,可漂亮了。还有,大锅减了三十斤肉,好多呀!娘说我糟蹋了一刀纸,不能再写了。遥祝姨母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祝义父生辰快乐,万事如意,但是没有生日蛋糕。姨(义)子江淮叩拜。 就这么些字,写了足足八张纸,每一张信纸里面都滴了好多墨团,这孩子也不知道写了多久,才能糟蹋一刀纸。 份量确实够厚! 看完信,郦阳感动的热泪盈眶,把信捂在胸口嘤嘤的哭。 大丫环在一旁唏嘘不已,“小公子有心了,难为他连笔都抓不稳,却给殿下写了这么长的一封信,真是难得!” 郦阳捧着信直点头。 忽地,她站起身急急的说道:“快,把瓜子和十二生肖月饼找出来,还有礼单,快去找来!” 容护卫和容管家领命去了。 出了正门,容护卫黑着脸问容管家:“那位小公子什么来头,得殿下这般看重?” 容管家吹胡子瞪眼道:“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要是找不到那个瓜子和十二生肖月饼,你这护卫首领也做到头了!” 容护卫面色一凛,加快了脚步。 是夜,国公府的厨房被翻了个底朝天,小小的半罐瓜子最后在潲水桶旁边的碳灰里面找到了,而所谓十二生肖月饼,因包装盒精美,被厨娘放起来了。 半罐瓜子,搁现代也就三两左右,被郦阳当宝贝似的用金丝楠木做的罐子装了起来,看不出模样的十二生肖月饼,则被放在了琉璃盒里。 容国公回来的时候,正碰上厨房大扫荡,听容护卫讲完始末,道:“知道了,本国公会替你向郦阳求情。” 没等容护卫高兴完,容国公又道:“先去领个二十军棍吧,当着郦阳的面。” 容护卫呆住了,不是啊,说好的要替属下求情呢? 容国公淡声道:“那位小公子是郦阳在渝州认的义子,将来会继承她的爵位,他那个亲娘已经帮悦儿成功减肥三十斤了,让你先去领个二十军棍很委屈吗?” “不委屈!属下这就去领罚!”容护卫掉头就走。 心里激动的泪流满面。 原本不想这么早就公开江淮的身份,出了这么一桩乌龙事,郦阳忍不住了,与容国公一合计,干脆在府里公开了这个秘密。 很快,容国公府上上下下都知道了一件事,在遥远的渝州,他们有一位素未谋面的小世子,其受宠程度跟现在的世子爷简直不能同日而语! 出于对义子的关爱,也出于对江山格外关照容悦的感激,郦阳亲笔写了一封信,派专人驾着马车送往渝州。 …… 渝州入冬后的第一场雨雪来的很快,与雨雪一起降临的,还有上京派来的巡察史。 雨夹着雪绵绵密密下了好几天,气温一下子降到了个位数,把吴御史冻的够呛。 缩在驿馆的房间里,吴御史勉强喝了一碗热汤,没有任何食欲。 渝州是海城,吴御史祖籍清远,饮食以清淡为主,对饮食特别挑剔,尤其不爱吃海鲜。巡察史团为了他的饮食,这一路上也是绞尽了脑汁。 尽管驿站已经提前为他准备了饭菜,还是没能让他一饱口福。 吴御史好饿! 第184章 无心插柳柳成荫 他觉得自己快饿死了,浑身没有力气,饿的腿脚发软,却没有任何想吃的食物。 贴身伺候的随从是从小就跟着他的仆人,见状便有些慌了,忙不迭出去找驿丞。 驿丞想了想,果断派出驿馆的骑兵在前面开路,再用马车载着吴御史往城中赶。 接到消息的冷太守直接赶到江氏私房菜门口,派人把傅启源和江山都唤了过来。 子时都过了,酒楼店铺也都关门了,冷太守能想到的也只有江氏私房菜。 这位和容世子又不一样,没有容世子尊贵,也没有容世子不讲道理,饿死是小,失节为大。 冷太守肯定不能眼睁睁见一个三品的京官在他的地盘被活活饿死,这个节骨眼上能帮他的有且只有江氏私房菜的大东家,江山。 半个时辰后,江山陪着冷太守和傅启源一块儿顶着风雨迎来了饿的奄奄一息的吴御史。 吴御史的随从急的嘴角都起泡了,他耐着性子把主子的情况告诉了江山,眼睁睁看着江山打着哈欠去了厨房。 感觉不是很靠谱的样子。 但是没办法,这个时辰就算有人愿意替他家主子做一桌满汉全席,主子也不一定能赏脸吃的下。 一屋子人都陪吴御史等着。 过程中,傅启源把江山做的干果茶包用开水冲了一杯,递给了吴御史。 吴御史颤抖着手接过,喝了一口,眼睛一亮。 就像迷失在黑暗中的人突然看见了曙光。 随从赶紧扶着他坐了起来,看着他把一杯水喝了个精光。 一柱香过后,江山端了一个鸳鸯小火锅出来。 厨房里的食材是现成的,洗切了就用能。 江山炒了两种口味的火锅底料,烧了两锅汤,把洗好的食材端出来放在了桌上。 “这边是三鲜汤,这边是甜辣味的,可以汤菜吃了。” 随从在江山的示意下,烫了几种吴御史爱吃的肉类和蔬菜,烫熟后就捞了出来,倒了一点麻酱汁,端到了吴御史面前。 吴御史早就闻到了香味儿,伸长了脖子等啊等,总算尝到味道了,被饿死的脑细胞一刹间满血复活,叫嚣着要吃吃吃! “扶本官坐过去!” 然后,一屋子人就看着吴御史坐在餐桌前吃吃吃,喝喝喝。 江山听到了集体咽口水的声音,无声的翻了个白眼后,又去厨房煮了一锅火锅汤料,端了两盆菜出来后,打着哈欠遁去睡了。 大半夜的,一桌子人坐在一起吃火锅。 吃的心满意足,快活似神仙。 吴御史的随从直接就拿袖子捂着脸哭了。 吴御史总算活过来了! 他指指火锅,招呼他的随从一起坐下吃。 这个时候还穷讲究什么! 一个时辰以后,吃饱喝足的众人相视一笑,什么也没说,冷太守就让吴御史的马车怎么来的还怎么回去。 送走吴御史,冷太守摸着肚皮,叹了一声:“这次多亏了江老板!” 傅启源挑挑眉,道:“下官也没想到啊!” 这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抓住了吴御史的胃,傅启源想要达成的目标已经成功了一半。 送走冷太守以后,傅启源看看外面的天色,坦然的关上店铺的门,去了江山的办公室。 里面是休息室,江山已经睡下了,外面是办公室,有柔软的沙发,他可以将就着对付一晚。 睡的迷迷糊糊之际,却见江山拿了一床被子轻轻替他盖在身上。 被子上还能闻到熟悉的馨香。 傅启源唇角勾起,抱着被子抵死缠-绵了一会儿,陷入了黑甜梦乡。 翌日,吴御史带着使团在渝州府衙亲切接见了一众大小官员,进行了一场和谐友好的访谈。 先是各地各县的负责人汇报自己的成绩,然后适当的自我检讨一番,再由御史大人亲自指出需要改进的地方,给予一定的指导和建议,皆大欢喜。 在整个访谈过程中,裴通判表现的最为积极,傅启源则全程陪在旁边当透明人,问到他的时候才说两句,表现的极为低调、内敛。 访完下属地市的行情,吴御史的话题不可避免的又回到了渝州的整体经济发展和民生大计,冷太守也自然而然的把城邦物流推了出来,狠狠的夸了一番。 当吴御史提出想要见见城邦物流的大东家时,大家集体沉默了。 别问我,问我就是不知道。 他们谁也没见过城邦物流的大东家,只见过管事的。有人说城邦物流的大东家是个江湖侠客,有的说是个世家公子,还有的说是个女人。 众说纷纭,还不如不说。 裴通判眼珠子一眼,道:“时辰也不早了,不如先用膳吧?下官已在聚贤庄备下……。” 吴御史哗啦一下站起身,眸光灼灼的盯着傅启源:“不劳裴通判了,傅大人,请带路吧!” 裴通判懵了,转头望向傅启源,他也有一瞬间的呆滞。 一旁的冷太守轻咳了咳,压低声音道:“吴大人,咱们没有提前预约……。” 吴御史走到傅启源面前,紧盯着他的眼,“本官知道,傅大人一定会有办法!” 傅启源嘴角抽抽,如果他不是靠着他这张脸,还真不一定有办法! 江氏私房菜现在订席面那都是需要提前预订的! 到了江氏私房菜门口的时候,傅启源再次回头望去。 十多个人,最少要两桌,也不知道山儿能不能安排的过来。 裴通判绷着脸,微垂的眸子里阴沉沉的泛着一丝冷意。 傅启源看过来的瞬间,他也正朝他甩出一记眼刀子。 裴通判发誓,他从傅启源的眼里看到了嫌弃! 赤果果的嫌弃! 他居然嫌弃他们这群人到江氏私房菜用餐! 我去! 好想告状怎么办! 江山下来的时候,看见傅启源带来的这帮人,眉头立刻就锁了起来。 一样赤果果的嫌弃! 吴御史直接忽视了江山眼中的那抹不虞,上前哈哈笑道:“江老板,叨扰了,可否看在傅大人的薄面上,给我们安排两桌席面?” 江山撇撇嘴,敷衍的朝吴御史行了个礼,道:“见过诸位大人,只是楼上楼下都已客满,若是不嫌弃后院简陋,也能摆下两桌。” “不嫌弃,不嫌弃!”吴御史连连摆手。 第185章 给土包子们长长见识 要是敢嫌弃,我还不乐意招待呢! 江山睨了傅启源一眼,带着人去了后院。 后院比较空旷,只有东北角上面搭了个棚子,里面刚好能放下两张桌子。 伙计搬来桌椅,沏好茶水,请客人入座。 裴通判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江氏竟然让他们坐在这个四面透风的凉棚里吃饭? 她知不知道吴御史是什么身份?就算她不知道,姓傅的不清楚吗? 竟敢如此怠慢御史大人,岂有此理! 裴通判气呼呼的坐了下来,准备不失时机的使劲儿挑江山的刺。 “菜单呢?你们就是这么待客的?”裴通判咄咄的叩着桌面,满脸的不耐。 他们可都穿着官服,长了眼睛的人都知道敬着点,只有这个姓江的女人不把他们当回事,太气人了! 服务生赶紧把菜单送了过来,还送了两盘刚刚出锅的冒着热气的蒸糕。 这可是看在傅大人的面子上,额外送的! 吴御史笑眯眯的接过菜单扫了一眼,推到一旁,道:“劳烦你跟江老板说一声,我们想吃火锅,让她准备两个火锅,一个香辣汤,一个三鲜汤。” 服务生应了一声,麻溜的退了下去。 吴御史都开口了,谁还敢说不? 渝州城本地的官员都知道江氏私房菜的火锅乃当地一绝,正好让外县来的土包子们开开眼界,自然是满意不过的。 至于外县来的土包子们,吴御史连菜单都不看就指名道姓要吃的火锅,肯定不会差! 不高兴的只有裴通判。 他想多点一些硬菜、大菜搏一下吴御史的好感,谁知道一个火锅就把他打发了,外地人还是不懂行情啊! 裴通判惆怅的想。 两个鸳鸯火锅端上来的时候,外县的土包子们惊住了,不是说好的吃火锅吗,怎么就是一锅汤? 先上火锅汤底,再上调料。 每个人的面前都放了两份不同口味的调味料,总有适合你的一款! 接下来是两辆小推车,从上到下摆满了三层不同的菜品,有海鲜、有牛羊肉、有各色漂亮的丸子,还有碧绿养眼的果蔬。 就见吴御史利索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挽起袖子呵呵笑道:“来来来,本官告诉你们,这个火锅的吃法是有讲究的!锅里先要放一些需要火候的海鲜和肉菜,可以提升底汤的鲜味儿,之后你们喜欢吃什么就烫什么,这些调味品有香辣味儿,有麻辣味儿,还有酱香味儿,你们随意取用,哈哈哈!” 说话间,吴御史把一盘牛肉、一盘羊肉、一盘七色丸子、一盘年糕和一盆菌菇端到了自己的面前,心满意足的坐了下来。 外县的土包子们闻着火锅汤底的香味,张大了嘴巴一个劲儿的点头和咽口水,眼里有对吴御史毫不掩饰的崇拜。 他们依葫芦画瓢的也把小推车上面的菜端到自己面前,坐等开吃。 懂行的本地官员笑的很内敛,适时的配合吴御史的小动作,问一些能恰好搔到吴御史痒痒处的小问题。 “大人,这汤汁怪香的,能直接喝吗?” “本官建议你还是不要喝了,比较咸!” “大人,这个牛肉烫的够久了,能吃了么?” “哎呀,赶紧吃赶紧吃,煮久了就柴了!” “丸子竟然是七色的,有什么区别吗?” “自然是有区别的,里面的陷儿不一样,有肉,有海鲜,有菜蔬,还有……李大人慢点儿,不能直接放嘴里呀,会烫……!” 说话的功夫,李大人痛苦的哀嚎一声,捂着嘴跳了起来。 “你看你看,本官话还没说完呢,这些丸子里面都有汤汁,可烫了!快喝口果茶缓缓!” 吴御史觉得自己真是操碎了心,可谁让外县这些官员都没吃过火锅呢? 如果说一开始只是捧场,可吃到肚子里以后才真心觉得,这火锅是真绝呀! 这么冷的天,吃着热腾腾的火锅,一群文官硬是吃出了武将的万丈豪情。 捋起袖子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感觉简直不要太爽! 不愧是御史大人,连吃饭的格局都与众不同。 裴御史吃到饱也没有看到最值钱的脸盆大的海鲜,在他看来,这是怠慢!是大不敬! 有心想挫挫江山的锐气,便摆着官腔唤来服务生,问怎么没有鬼蟹和大虾。 服务生满脸写着“你就是个土包子暴发户”,语气却恭恭敬敬的道:“大人有所不知,鬼蟹的海鲜味儿太浓,如果汤底的主料是海鲜,自然是没有问题,但现在的汤底是以肉骨汤为主,若是加上鬼蟹,便极大的影响了原汤的口感,整锅汤也就全毁了!” 吴御史一听,有点不高兴了,他不喜欢吃海鲜,管他什么鬼蟹阎王蟹的,他不喜欢! 当下便沉了脸,道:“不如再给裴大人另起一桌?” 上司明摆着不高兴了,裴通判面色变了变,打着哈哈赔笑道:“下官就是随口说说,大人勿怪,勿怪!” 酒足饭饱离开铺子的时候,负责收银的帐房先生躬着腰呵呵笑道:“四十五号桌一共消费一十一两七钱,东家说了,按八折优惠,共计九两三钱银子!” 几个外县官员明显都愣了一下,走在前面的吴御史也回头看了过来。 冷太守从腰里摸出钱袋,摸了两锭足额的银子递了过去,笑道:“这是十两,多余的是小费,不用找了!” “哎,多谢各位客官!本店再送您五张果茶券,客官请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吴御史走出店铺好远,眼睛还盯在冷太守手里的果茶券上。 冷太守笑了笑,把手里的果茶券递了过去。 “一张券能免费获赠一杯果茶?”吴御史确认无误后,把五张果茶券收到了袖拢里。 上京,程府。 程氏在程嬷嬷的搀扶下,顶着红肿的眼泡跟着程老太太的大丫环去了内室。 “娘,您这么急着让我过来,可是为了大哥的事?我已经去求过长公主了,她也帮不了大哥,不如让舅舅……。” “不是你大哥的事,你大哥的事不用你管,是与你儿子相关的事!”程老太太打断女儿的话,没什么表情的把桌上的信往前推了推。 “源儿?”程氏疑惑的拿起信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她大惊失色的喊道:“那个女人有了源儿的孩子?那个贱人……!” 第186章 算计 程氏看完信后,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她的儿子为了隐瞒他的私生子,竟然不惜给裴望判了斩刑,在他的心里,那个女人和他的私生子竟然比她这个亲娘还要重要,这让她怎么能忍受! “我不会让他把那个女人带回来,那个贱人和她生的儿子永远也别想进我们傅家的门!”程氏咬牙切齿道。 程老太太淡声道:“你就只能想到这些?除了和你的丈夫作对,就是和你的儿子作对,这辈子你就准备这么过了?” 程氏抬头看着她娘,不悦的道:“娘,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您还想让我同意源儿把那个乡下野丫头娶进门?不可能!我决不答应!” “答不答应是你能决定的吗?如果你儿子铁了心这辈子就要这个女人,你能怎么办?你能逼着你儿子娶个你喜欢的儿媳妇,再给你生个你想要的孙子?你能吗?他已经有了儿子,你傅家也有了后,如果你儿子一直不回上京,这个女人生的孩子将是你唯一的孙子,你可要想好了!” 程氏浑身一僵,像被顶头泼了一盆冷水,满腔的怒火一瞬间散了个干净。 是啊! 她管不住这个儿子,母子俩如果继续这么僵下去,到头来吃亏的还是她这个做娘的! “那,娘的意思是?” “你这儿子是管不住了,可孙子还是你傅家的骨肉,你好好想想,是掌控你那个儿子容易,还是掌控你儿子处心积虑护着的那对母子容易?”程老太太瞥了女儿一眼,不再多言。 程氏的眼睛渐渐亮了,她坐直了身,自言自语道:“孩子是我傅家的,必须带回傅家,那个女人……源儿若是一定要把那个女人接到府里,必须答应把孩子给我带,等那对母子进了府里,源儿的心自然也就留在府里了!至于日后,我有的是办法对付那个卑贱的女人!” 程氏越想心头越是火热,恨不得马上就跑到渝州把她的孙子带回傅府! 程老太太不置可否的道:“你记住,孙子固然重要,但那个女人的态度才是关键,她一天没进你傅家的门,你就奈何不了她!怎么利用那对母子修复你和源儿之间的关系,是你自己的事,为娘的可帮不了你!” “娘,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舅舅他们也真是的,这么重要的消息怎么不早点告诉我!”程氏犹如打了鸡血,一扫之前的颓败,把之前在府里和李姨娘斗法而以惨败收场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 离开程府的时候,程老太太身边的大丫环再三叮嘱程氏,要放低姿态,先把人迎回府里再说。 程氏嘴里应着,心里想的却是,一个乡野丫头,她能答应让她进门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还想让她放低姿态把她迎回去做大少夫人,想的美! 程氏才受了李姨娘的恶气,再回到府里又变成了张牙舞爪的螃蟹。 她在正厅坐等傅亭,让李姨娘在一旁伺候着。 这个李姨娘反抗不来,毕竟主母与妾氏的区别在这里。除非李姨娘身体不适或者有更重要的事情不能耽搁,才能免了这个俗礼。 但是此刻却行不通,程氏一开口就说了有重要的事要等老爷回来相商,事关傅启源的大事,李姨娘找不到托辞。 傅亭难得的是和庶子傅启臣一起回来的。 傅启臣行了礼便要退下,却被程氏叫住。 一块儿听吧,正好敲打敲打这对母子,省得他们在外面胡乱败坏源儿的名声! 对于傅家这样的勋贵之家,未娶正妻就有了外室或者庶子,其实是格外有损颜面的,会被说成没有家教或者家风不好。 但是傅启源的私生子已经一岁半了,纸是包不住火的,他为了那对母子杀人灭口的事都干出来了,还有什么是说不得的。 所以,当傅亭和傅启臣听到程氏的话后,不约而同惊在了原地。 “老爷,那个孩子怎么说也是源儿的长子,我不能看着他被一个没教养的乡下野丫头教坏了,我要把孩子带回傅府,亲自教养!” 傅亭品了一口茶,沉思良久,才缓缓说道:“你要如何带回孩子?孩子在源儿的眼皮子底下看着,他能轻易让你带回府里?一个弄不好,你会让源儿身败名裂。” 程氏面色微变,咬了咬牙,道:“一个乡下女人而已,大不了带回府里,尚书府也不是养不起闲人!” 妾也好,丫环也好,只要她这个当家主母不同意,她就翻不了身! “看来你已经有了主意。”傅亭放下茶杯,手指轻叩着几面,道:“你想做什么我懒得管,只有一点,裴家若是把源儿或源儿身边的人卷入到皇储之争,傅某人到时候斩的可不止是一个裴姓人,而是裴姓一族!有劳夫人替我把话带到裴家,夫人离京的时候我就不送了,一路走好!” 说完,又喝了一口水,起身离去。 程氏气的浑身发抖,抓起傅亭的茶杯狠狠砸在地上。 傅启臣飘散的思绪被拉了回来,他不敢和他父亲一样掉头就走,仍留在原地听训。 程氏发了一通火,对傅启臣和李姨娘说道:“源儿的事不准对外透露半个字,否则的话,本夫人让你们好看!” 傅启臣失魂落魄的走在路上,李姨娘连唤了好几声才回过神来。 “二公子可是有哪里不适?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李姨娘问道。 傅启臣摇了摇头,道:“可能是这几天操练的太多,累着了。” “那你早点回去歇着吧,晚饭我让人给你送过去。” 傅启臣心不在焉的点点头,回了自己的房间。 夜幕降临的时候,两个黑影出现在傅亭的书房里。 “大、大人……。”消失许久的傅知神色不安的站在灯影下,脸上没有半分血色。 傅亭缓缓转过身,黑眸冷冽的看着傅知,问:“怀古村那个女子怀了源儿的孩子,你可知情?” 傅知面色骤变,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抖的像风中的落叶。 “从实道来,恕你无罪。” 第187章 坑你没商量 傅知抹了抹脸上的汗,颤声道:“奴才、奴才知道江氏怀了大公子的孩子,奴才没敢告诉大公子,也、也没有告诉夫人……。” “为何没有告诉夫人?她以你婶娘的性命相逼,你都没有告诉她?” “回、回大人的话,江氏的遭遇是奴才一手造成的,他们母子何其无辜,且大公子对江氏心生情意,若是被夫人知道,恐、恐江氏性命难保……。” 傅亭没有再说话,静夜中依稀能听到烛火燃烧的噼啪声。 良久后,傅亭抬抬手,道:“起来说话,把江氏的事从头到尾再说一遍。” 傅知站起身,微躬着身隐入到烛火后面,慢慢的回忆着往事。 “第一次看见江氏的时候,她站在村口傻傻的望着远方,说是在等她的家人回来,村民说,那是焦家的傻女……。” “公子中了毒,恐有性命之忧,奴才只能找个身家清白的女子先替公子解毒,第一个便想到了焦家的那个傻女……事后,奴才把江氏打晕,给她留了一点银子,带走了公子。” “一个多月后奴才又在怀古县见到了江氏,她正在被村民沉塘,原由便是……江氏与外男有染……奴才救了江氏,意外得知她竟怀有身孕,算算时间,应是与大公子……奴才那时发现,那江氏竟然一点儿也不傻了!” “再后来,大公子在古阳镇见到了江氏,那江氏聪明伶俐,见之难忘,奴才发现大公子对江氏渐渐生了情意,便想阻止江氏接近大公子,不曾想……。” 傅知没有再隐瞒只言片语,因为他知道,傅亭知道的比他以为的要多得多! “最后再问你一句,你可知怀古村的焦家便是收养源儿的那户人家?” 傅亭的话像一记炸雷轰在了傅知的头顶,轰的他两眼发黑,两腿发软。 一刹间,他的心里像吞了一把黄莲,苦的肝肠寸断。 竟是如此!他心心念念想要阻拦的所谓“孽缘”,竟是此生都难以割裂的情缘,他错了! 傅知艰难的咽下嘴里的苦涩,茫然不知所措的问:“大公子他……已经查出来了吗?” 傅亭若有所思的看着傅知宛若龟裂的脸,道:“你以为他为何遣你回尚书府?好在你还算聪明,没有失去底限,这才保住了这条命!” 傅知沉默片刻,突然跪了下去,双手撑地重重的磕在地上,“大人,奴才知错了!奴才想赎罪,求大人让奴才到大公子身边去伺候吧,奴才誓死效忠大公子!” 傅亭看了他一眼,道:“你留在上京,大公子会有用的着你的时候。” 傅知倏的抬头,随即叩头拜谢:“是,大人!” 渝州城西货仓。 看着一袋袋发霉的米粮从货仓里搬了出来,冷太守的脸阴沉得像要刮起一场暴风雨,渝州商会一行人更是如丧考妣。 吴御史的脸色也很不好看,他摇头叹了口气,冷睨了一眼哭丧着脸的裴通判,道:“裴大人就是这样管理粮仓的?明知道连续雨雪天气会导致粮仓受潮,为何不能早一点防范?你们这是玩忽职守!是渎职” 一旁的管事苦着脸拱了拱手,道:“大人,草民冤枉啊!我们东家早先就说了,这样的雨雪天气很容易导致陈粮发霉,最好能把积压在仓库里的陈粮卖掉,待开过春有了新粮再补进来,可是判通大人……!” 裴通判狠狠的瞪向管事,管事吓的一哆嗦,缩着脖子往后退了好几步。 “大人,都是下官的错,是下官监管不严,看守货仓的人没能及时发现粮食受潮……。” 傅问冷哼一声,道:“我们东家本是一番好意,不但让管事提醒通判大人,在下也曾向商会提议,把粮仓三分之一的陈粮趁着雨雪天气平价卖给老百姓过冬,裴副会长又是怎么说的?在下有言在先,若是粮食受潮发霉出了问题可怨不得我们城邦物流!” 裴副会长气的要死,怒道:“你只说要卖掉陈粮,让商会想办法再补充一些,你没说粮仓里的粮食会发霉!” 傅问“呵”了一声,转头望向裴通判:“大人,货仓的管事可是跟您说过渝州会迎来一场持久的雨雪天气,为防止陈粮受潮发霉,建议卖掉陈粮?难道通判大人和裴副会长不是一家的?不曾一块儿商议过粮仓的事?” 裴副会长险些吐出一口老血。 裴通判急了,抹着头上的汗说道:“大人,下官不知道这些粮食会这么容易受潮发霉……下官原本是担心卖掉陈粮后,离新粮收上来还得半年,渝州向来缺粮,这粮仓若是存粮不够,万一……。” “知道渝州缺粮,裴副会长名下的商铺刚刚可是卖了好几千斤粮食,江氏私房菜的江老板却四下托人购买米粮,足足捐赠了两千斤白面,两相对比,在下不敢置喙什么,只能赞一声江老板义薄云天!” 傅问毫不留情的戳破了裴通判给自己圆的慌,顺带着把裴家埋了进去。 就是要坑你没商量! 商会的议员们纷纷表态,一个一个落井下石做的合情又合理,自然又顺手。 裴通判和裴副会长两人都脸色铁青,心知是被人刻意摆了一道,却又无法为自己辩解。 说到底,兄弟俩是自己坑自己。 裴通判不知道裴副会长趁着雨雪天气高价卖出了裴家商铺里的囤粮,如果知道,他一定会阻止! 裴副会长不知道粮仓里的陈粮已经受潮,如果知道,他也不会在吴御史面前吹捧渝州今年的粮食存储有多么充裕……。 吴御史冷眼看着,心里已经大概有了定数,道:“此事本官自会向朝廷如实禀报,至于渝州府衙的事,便由冷太守自行处理吧!本官务必要提醒冷太守,粮食乃国之大计,凡有渎职者,须依法严惩不怠!” “下官谨记大人教诲!” 御史团离开后,商会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无一例外的把矛头对准了满眼苦涩晦暗的裴副会长。 第188章 交个朋友 “裴副会长,当初傅大管事可是提醒过你,不要带御史大人到粮仓里面,你怎么就是不听呢?现在整个商会都被你牵连了!” “裴副会长,你不厚道啊!不是说没有存粮吗?不是不让我们卖粮吗?怎么你们裴家一下子卖出那么多粮食?你不能仗着你是商会的副会长就为所欲为啊!” “是啊,裴副会长,对于商会而言,我们大家都是一体的,但我等没有裴通判这样的后台,这么大的事也轮不到我们说话,出了事却还要我们担着,何等的不公平!” …… 裴副会长阴晦的看着众人,咬牙道: “你们不知道粮仓受潮发霉,也没有一个人出面阻止,出了事才知道来指责我,何等的阴私卑劣!” “你们自家的商铺有多少存粮,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没有卖难道不是在等着过几天等价格上涨了再卖?” “没有我们兄弟出钱出力支持渝州商会的发展,你们能有今天的声望地位吗?一群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商会众人恼羞成怒之际,群起而怼之。 …… 吴御史回到驿馆,连夜奋笔疾书写了一封奏章,派驿使送往上京。 翌日,冷太守再度携吴御史等人光临江氏私房菜,为御史团饯行。 这次是提前一天预订了席面的。 江山也预留了最好的包厢,表达出了十二分的热情。 这次随行的官员没那么多,没有外县的官员,也没有裴通判。 江山眼珠子一转,笑的更灿烂了。 吴御史腆着肚子迈着八字步,每走几级台阶,便背着手停下来看一看挂在墙上的海报,一边看,一边狂点头。 “这道菜本官没吃过!” “这道菜本官也想尝尝!” “这条鱼看着不错,可以试试!” “这个……天妇罗可以点一份!” “毛……血、血旺?名字怪怪的,颜色倒挺诱人,来一份!” 从一楼到三楼,菜单还没看,菜已经点了一大桌了。 身边的随从苦着脸,心里有一百个小人掐腰在狂喊:不,大人,您不能这样!除了海鲜就是辛辣的菜色,金絮其外败絮其中啊,您一定一定会后悔的! 江山看过吴御史点的菜单后,抿着嘴笑了。 这人在渝州呆了这么多天,一日两餐天天从店里打包带回去吃,差不多的都尝了一遍了,现在是要挑战极限了么? 江山拿着菜单笑眯眯的走到吴御史面前站定,四目相对后,吴御史鼓了鼓腮帮子,没什么底气的说道:“本官已经点过菜了,有什么问题吗?” 站在一旁的随从一个劲儿给江山使眼色,眼睛都快抽筋了! 江山笑道:“没问题,我就是跟御史大人确认一下菜单。” 当着冷太守和傅启源以及御史团所有人的面,江山把每道菜的食材和做法简单说了一遍,明里暗里的告诉吴御史,这道其实是海鲜,那道是偏辣的,这份是油炸的,那盘又是生腌的。 嗯,你明知道自己吃不了,还偏偏想要尝试,除了表扬你勇气可嘉,我还是得告诉你可能存在的风险,就算事后有什么麻烦也没我什么事。 一群人提心吊胆的看着江山带着菜单出去了,除了吴御史整个人呈现出极度的兴奋以外,巡察团众人心里都揣了一只小兔子。 谁还不知道吴御史几斤几两,就像一个酒量只有三两的人,非要挑战三斤烈性白酒,没人看好他。 但他是上官,无人敢有异议。 冷太守用眼神跟傅启源无声交流,表示不想背锅。 傅启源耸肩,抱拳,客客气气的表示下官无能为力。 江山到厨房跟丁大厨仔细交待了一番,这才回了办公室。 这一次巡察史团的到访,等于变相帮她砍掉了裴家一只手,无论是在商会的影响力还是在渝州的官途都将大受影响,这一局,完胜! 解决了一个大麻烦,江山接下来还有一堆小麻烦要解决。 虽然给红袖坊送了一副竹麻将,答应给他们编的舞蹈和服装还没有兑现,她要先把服装设计出来,然后再抽个时间给她们排舞。 还有,很快要过年了,一堆的年节礼单也要准备了。她现在不仅要准备古阳县的节单,还要给傅启源的同僚及家眷送礼,还有傅家远在青城山的大本营,最令她头疼的大户还属江陵容国公府的郦阳大长公主。 容悦说了,他娘特别要面子,给她送的礼单不能跟别人一样,别人有的她要有,别人没有的她也要有。 上个月给容国公府送了两车日常用度的各类食材,也不知道他们喜不喜欢,下个月送的春节节礼可不能这么随便了! 唉,老费银子了! 包厢里,吴御史看到与海报上无二的菜肴一道一道上了桌,笑的眼睛都眯成了缝。 江老板真真是个极靠谱的人,半点儿也没有敷衍他! 他一定要交她这个朋友! 吴御史的筷子伸向了桌上的一道八品珍珠丸。这是用不同的海鲜搓成的丸子,裹了鸡蛋液,用油锅一炸,香酥又弹牙,鲜甜又可口。 江氏私房菜做出来的海鲜果然不同凡响! 吴御史吃了一个,又吃了一个,除了鲜掉舌头,他一点儿也没有吃出海鲜特有的腥味。 吴御史把筷子伸向毛血旺里面的毛肚丝。 这道菜很辛辣,众人眼睁睁看着吴御史把毛肚丝放进嘴里,却面不改色。 还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吴御史的副史好奇不过,也尝了一口。 吃完以后便呵呵的笑了起来。 众人纷纷举箸品尝,尝过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是真绝! 江山把这道菜的辛辣换成了微微的麻辣,用一种红果酱代替红亮的辣椒油,综合之后又透着一丝甜酸味,层次感很丰富。 这样一来,吴御史不能吃辣的也能尝到麻辣味,肠胃也能接受,口感也丰富,色香味俱全,完完全全的满足了吴御史的好奇心和口腹之欲。 能做到这一点,可见是用了心的! 吴御史激动之余,站起身挥一挥衣袖,大喊一声:“本官今日交定了江老板这个朋友!你们谁也不能有意见!” 第189章 新官上任第一把火 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做生意的最缺的就是朋友,最不缺的也是朋友! 对江山来说,交个朋友也就是顺嘴撸的事,有麻烦的是吴御史。 男女大妨本身就是一道坎,你还是御史,很容易给自己引火上身的知道不? 但是人家吴御史刚刚说了,他交江山这个朋友谁也不能有意见! 江山表示无所谓,当着众人的面,送了吴御史一个vip会员卡,表达了做朋友的诚意。 “等我将来在上京开了分店,吴大人就可以凭这个会员卡享受会员的优惠和服务了!”江山一本正经道。 吴御史很开心的收下卡片,郑重的跟江山约好,上京的江氏私房菜开业,他一定会捧场! 他们说这些话的时候,在场的每一个人居然都有一种“未来可期”的感觉! 巡察团当天下午就走了,走的时候江山给巡察团里的每个人都送了一条色泽鲜亮的腊肉,一小瓶鸡精,一瓶酱油。 在不知情的人看来,这种做法既上不得台面又极其寒碜,但在知道内幕的人看来,这是很难得的馈赠。 腊肉是有钱也买不到的,只有尝过腊肉味道的人,才知道这玩艺儿多受人喜爱! 鸡精和酱油就更不用说了! 送走巡察史后,江山投入的两千斤粮食也有了回报,以李会长为首的一众商会议员向江山抛出了橄榄枝,请她担任商会的副会长。 裴广年下台了! 在冷太守和李会长的双重压力下,商会所有成员集中开了一次选举会议,会上罢免了裴副会长的所有职务和权限,并提议选举新的副会长。 原本只是李会长提名,并没有得到一致认可,可是关键时刻城邦物流的大管事发话了,他强烈推荐江老板担任渝州商会的副会长! 如果说裴副会长令商会蒙羞又受损,那么江氏私房菜的老板则给商会挣了天大的面子,吴御史就是看在江氏的面子上才没有对商会追责,但对裴副会长的处罚就免不了了! 江山担任渝州商会副会长,原本属于裴家的官盐代理权,期满后就顺理成章的转到了江山名下。 渝州的官盐是由府衙通过招标的方式,由渝州所有商家竞争代理权,但渝州商会的管理人员有优先权,官盐的代理权几乎是商会里面约定俗成的事。 裴广年下台,为了表示对新任副会长的重视和欢迎,这块肥肉就是渝州商会对江山的诚意。 江山欣然应允。 为了稳住自己在商会的知名度和地位,江山新官上任三天就烧了第一把火,给商会献了一计。 准确的说,献的是一份计划书,关于如何开展渝州商贸的计划书。 计划书很厚,除了对宏观经济的发展方向的看法,最重要的是一份商品展销会的活动策划书。 其实古代也有展览,但是没有一定的规模,也没有具体的议程,凌乱又不规范,达不到显着的效果。 但是现代的展销会不一样,从举办方到赞助商,从广告宣传到产品进驻,从销售模式到物流运输,无一不细致。江山的这份策划书,给了这群古人当头棒喝! 原来商品交易还可以这样进行! 次日,这份计划书和详细的活动策划书以渝州商会的名义送到了冷太守的桌案上。 冷太守眼睛都红了! 他抱着傅启源的肩膀拼命的拍:“贤弟呀,多亏了你,哥哥该怎么谢你呀……!” 傅启源嘴角微翘,躲开冷太守的重力攻击,揉了揉发酸的手腕,道:“大人,给下官放两天假吧,下官想带山儿和淮儿出去散散心。” 江山的那份计划书,她自己写了两天,他帮她改错再誊抄花了几个时辰,手腕都肿了,想休工伤假。 冷太守拼命点头,“可!但是贤弟呀,此事还得劳烦你和江老板……你放心,官方一应人力物力财力全权由你调配!” 这么浩大的工程,这么新颖别致的计划书,府衙里面除了傅启源,再没有人能够配合江山把展销会办起来。 傅启源又不是傻的,当即把江山的难处倒了几箩筐出来。她要打点铺子,还要带孩子,又要准备亲朋好友的节礼,还要筹备江氏私房菜的年夜饭促销活动,现在还多了个商会副会长的职务,可忙可忙了! 冷太守啧了一声,背着手在书房里转了一圈,腆着肚子光棍的说道:“你可是渝州府衙的长史,裴通判现已停职,本官能指望的只有你了!这事儿办好了,本官会上书朝廷为江老板请功!” 傅启源等的就是这句话,他抖抖衣袍,慢条斯理道:“此事若是办成,将是渝州一大功绩,大人来年回京述职必会受到朝廷嘉奖,届时只求大人帮下官一个小忙……。” …… 渝州商品展销会活动一推出,铺天盖地的广告宣传书流向了四面八方,轰动了整个渝州。 无数商家从小小的宣传单页上嗅到了巨大的商机,第一时间涌向渝州城,动用全部的关系只为拥有进入展销会的资格。 进入展销会首先要有资格,要做信用评估,然后再根据商家想要展出的产品和数量以及金额,由官府分配合适的场地,向官府缴纳一定的场地租赁费用。 其次,各大商家根据自己的产品做好物流和配送等后续储备工作,该签协议的签协议,该租赁货仓的租赁货仓,该聘人的聘人,然后再四处拜访参与展销的各大商家,以寻求更广阔的商机。 本次参与展销的商家,凡与城邦物流和渝州商会达成合作的,还可以免费由商会给他们的产品做宣传推广。 城邦物流毫无意外的成了商家最受欢迎的合作商,江氏私房菜也不可避免的受到了最大程度的关注和追捧。 接连几天,江山接待了十几波客商,几乎每顿饭都能达成一个合作意向,光是果茶饮品代理的加盟商就签了六个,还有各种点心、蜜饯干果等加盟商,七七八八签了十几份合同了! 最令江山意外的是,一个规模较大的连锁食品铺子的老板找到了她,对她的蛋糕发起了强烈的攻势! 第190章 做人要有觉悟 蛋糕是江山的无敌专利! 是这个世界无人可以模仿的存在! 有眼光啊! 感叹之余,江山开始琢磨这件事的可行性以及利害得失。 这件事的主动权掌控在江山手里,合同的条款全部由她提拟,她一点儿也不担心对方能整出什么幺蛾子。 但她也有为难之处,她没有可信任的又能派出去开店的蛋糕师傅,这个人必须是她足够信任的人。 一筹莫展的时候,安二找过来了。 一贯清冷孤傲的人,见到江山的第一句话是:“我去上京给你开店,蛋糕店!” 江山呆了好一瞬才反应过来,不解的问:“你不是不喜欢做生意吗?” 现在的安二,不管是城邦物流还是店铺的事,他能不出面的绝不出面,倒是把几个孩子指使的团团转,他成了孩子王。 对于江山的问题,安二沉默了数秒,而后一字一句的回:“不,我、喜、欢、做、生、意!” 江山还在为难的时候,安二极快的抢着说道:“我的事以后由暗一接手,你把蛋糕店的选址定在上京,我要去上京做生意赚钱,赚很多很多的钱!” 江山默默的看着安二俊朗的脸上隐隐浮现的一丝急躁,点了点头,“好吧,你把喜儿带过去。” 安二长舒一口气,转身就走,仿佛身后有什么在追他。 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打死江山也想不到,安二是被傅启源吓走的。 江山做蛋糕的时候,喜儿一直在旁边打下手,几乎所有的步骤她都参与过。接下来的时间里,江山手把手的教喜儿做完了图册里面所有系列的蛋糕,还教会了裱花的要领。 喜儿出师后的第二天就被安二带走了。 一路上差点没哭晕过去。 商品展销会按照活动方案策划的时间一步一步推进,临近开幕的前几天,渝州城内的大小客栈人满为患。 一辆马车由西向东从城西驶进渝州城内后,靠路边停了下来。 马车里面的贵妇伸出一只白腴的手,从里面拨开车帘,望向街道上来往的人群。 “怎的这么多人?上次过来可没有这么热闹,碧珠,你去问问。” “是,夫人!” 从马车里面下来一个十七八岁的丫环,四下望了望,拦住一位过路的客商打探消息。 片刻后,丫环走到马车前,脆声说道:“夫人,渝州城有一场商品展销会即将展出,这渝州城一下子来了好多外地的客商,听说客栈都住满了!” 贵妇不屑的撇撇嘴,道:“我们不用住客栈,直接去那个什么……私房菜看看,回头源儿自然会来接我们回府上。” 丫环喜气洋洋的道:“夫人说的极是,现在过去正好赶上用午膳!” 马车继续往前驶进,不远处的地方,一道青衫目送着马车走远,悄悄隐进了人群中。 江氏私房菜每天都爆满,等着用餐的客人取了号便自动自发的排起了队。 前几天有外地来的客商仗着在地方上有钱有势,不按顺序排队不说,还打伤了等着排队用餐的客人。傅礼和石头回来给竹舍的老老小小取午饭,看见了这一幕,便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对方打掉三颗牙后轰了出去。 再之后就没有人敢在江氏私房菜的门口闹事了。 程氏在程嬷嬷和大丫环碧珠的陪同下下了马车,看也不看门口排队的客人,径自往里走。 门口的服务生客气的行了礼,道:“几位客人,请问有预订座位吗?” 程氏不悦的蹙了蹙眉,懒得搭理服务生。 碧珠上前一步,道:“我家夫人从上京远道而来,在此用膳无需预订!” 服务生伸手做了个阻拦的动作,道:“很抱歉,没有提前预订的话需要排队用餐,几位请到这边取号排队。” 碧珠柳眉一竖,娇喝道:“这里是江氏私房菜吗?你可知道我们夫人是谁?” 服务生不卑不亢的道:“客人,江氏私房菜的规矩就是这样,除了提前预订座位的客人,无论是谁都需要取号排队就餐。” “你放肆!”碧珠上前一步,冷眉怒目道:“别说是你一个小小的看门奴才,就算你们家江老板见到我家夫人,也要磕头下跪!让你们姓江的老板来见我家夫人!告诉她,我们夫人来自上京傅家!” 服务生从鼻子里哼出一团怒气,两眼一翻,道:“我们东家忙的很,没功夫见不相干的人!” 碧珠还要理论,程嬷嬷拉住她,道:“此地人多,闹大了丢的是夫人的颜面!我们先找间客栈让夫人歇下,回头再派人去府衙找大公子。” 马车一走,服务生便上了楼,跟洪婶说了这件事。 洪婶面色微变,匆匆去了展销会找江山。 江山听完后眼眸一眯,“上京傅家?工部尚书府?他们找错人了吧,要找也是找傅启源,找我做什么?我跟他们又不熟!” 洪婶忧心忡忡的看着江山,“你和傅大人的事估计已经传到上京傅家了,傅府的当家主母大老远跑来找你,肯定没好事,指不定要给你立个下马威呢!” 江山眼眸渐渐睁大,“对噢,有可能是我未来婆婆,那我现在该怎么办?请他们吃个饭?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他们在渝州吃喝玩乐?算了,最近没空!” 洪婶一言难尽的道:“你可长点儿心吧,那可是尚书夫人,你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应对她,不能让她给你找茬,更不能让她欺负了!你和淮儿以后能不能在尚书府过上好日子,就要看你这个未来的婆母能否与你好好相处!” 江山哈的一笑,摆摆手道:“洪婶,你想多了,我和江淮的日子怎么过、过的好不好不是别人说了算,是我说了算。您来的正好,沧州有位客商想和我们合作开分店,这里就交给您了!” 话落,转身就走。 洪婶急的大喊:“你不回去看看吗?” 江山头也不回,“被考验的从来就不是我!做人要有觉悟,傅大人如果连这点觉悟都没有,那我可以判他出局了!” 第191章 一点点沦陷 傅府的马车在渝州城内转了好几条街道,都没有找到能够住宿的客栈,要求从宽敞的上房降到普通上房,再从普遍上房降到一般客房,一个房间都没有。 程氏郁闷的不行,干脆找了个相对清静的酒楼一边吃饭,一边等府里的随从从府衙带回消息。 这家酒楼虽然清静,但饭菜味道实在很一般,程氏没吃几口就放下了筷子,一张脸拉的老长。 大丫环碧珠越想越气,一边替程氏捏肩,一边气哼哼的说道:“都说那江氏私房菜乃渝州一绝,没想到姓江的女人却如此不识抬举,竟然连夫人也拒之门外,太可恶了!” 程氏的脸色越发难看,冷哼道:“一个无知的乡下女人,还能指望她懂礼数识大体不成?不过是贱妾,又不是什么正经夫人,计较恁多作甚!” 碧珠嚅嚅的应是,一双灵动的眼珠子却转个不停。 程嬷嬷默了默,道:“夫人,毕竟姓江的女人生下了小公子,大公子又对他们母子多有维护,还是委婉一些的好,千万别伤了您和大公子的母子情份。” 程氏一想,也对,她来渝州的目的就是为了带孙子回去,那个女人要是知分寸懂进退,她也可以退一步,让源儿把她纳进府里。 碧珠微微低头,在程嬷嬷看不见的地方冷冷的看了她一眼。 等了一个多时辰,府里的随从才匆匆赶过来汇报,说是大公子随太守大人去了展销会,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他们只好留了人在那里等大公子回来。 酒楼的大堂里没有碳火,冷风从门口吹进来,冻的程氏直发抖。 程嬷嬷见状,委婉的劝道:“夫人,还是去江氏的店铺里面等大公子吧,趁着还没到用膳的时候,咱们先去订个座,坐下来吃点热乎的,再慢慢等大公子回来,可好?” 程氏全身都冻僵了,顾不得多想,顺着程嬷嬷的话点了点头。 一行人又驾车去了江氏私房菜。 刚过申时三刻,店铺里面已经有人在订座位了。 门口迎宾的还是中午的那个服务生,他客客气气的笑道:“欢迎光临,请问客人有预订的座位吗?” 程氏冷冷的说道:“没有!” 服务生笑的更灿烂了,作了个请的手势,一边带着客人往里面走一边问道:“客人是要包厢还是大堂雅座?是自助餐还是火锅或是炒菜?是用菜单点餐还是由我们为您推荐?” 程氏默了默,把头转向程嬷嬷。 程嬷嬷想了想,道:“劳烦给我家夫人准备一个敞亮点的包厢,那什么……火锅……你把菜单都拿过来,还是让我家夫人自己选吧!” “好的客人,这边请!” 到了包厢,程氏看着宽敞又明亮的房间,终于满意的呼出一口气,在一排橘色的、有靠背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这一坐,把她吓了一跳。 椅子居然是软的!比她在府里的貂皮软垫还要柔软、舒适! 她好奇的摸了摸沙发,慢慢的靠在靠背上,靠垫也是软的! 又柔软又暖和,好舒服! “这里的风格竟然与别处大不一样,程嬷嬷,你摸摸这椅子!”程氏忍不住说道。 程嬷嬷摸了摸,叹道:“竟比兽皮垫还要柔软!” 服务生点亮里面的灯烛,笑道:“这是我们东家设计的沙发,就没有不喜欢的。客人请稍候片刻,茶水和菜单马上送到。” 话音刚落,另一个服务生送来了热腾腾的茶水和四本厚厚的菜单。 “这一杯是焦糖奶茶,这一杯是绿茶,另外一杯是花果茶,客人请慢用。”服务生放下茶水,退到了门外。 正常情况下,服务生不会送三杯不重样的茶水给客人,但程氏这个组合有点特别,一主两仆,看样子就不是能够同桌吃饭的人。 为了不怠慢客人,服务生必须准备三杯茶水,但为了突显程氏的地位,又不能让她与两个仆人喝同样的茶,所以服务生才想了这个办法。 程氏的视线在三杯颜色各异的茶杯上转了转,先选了颜色最漂亮的果茶喝了几口,依依不舍的放下,又端起绿茶喝了一口后就放下,最后拿起焦糖奶茶抿了一口,紧紧握在了手里。 期间,她有些犹豫的看了几眼果茶,最后果断的、施恩般说道:“这两杯茶你们也尝尝吧,味道不错!” 碧珠高兴的谢过夫人,抢走了那杯果茶。 程嬷嬷曲膝福了一礼,转身拿起了剩余的绿茶。 程嬷嬷喝了两口就放下了茶杯,道:“夫人,先点菜吧,您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了!” 程氏这才想起来要点菜。 等她翻开制作精美的菜单时,愣住了。 这些长相奇特的海里物种,红红白白的摆成一盘盘,好看是好看,可真的是给人吃的吗? 还有,这么大个锅里面就两个汤,让他们自己现煮着吃不成? 倒是这些炒菜……名字都没听过,也没见过,看着怪有食欲的。 程氏把所有的菜单都翻了一遍,眉头越拧越紧。 程嬷嬷疑惑的问:“夫人,怎么了?” 程氏绝对不会说她没见过、没听过、也没吃过之类的话,而是故作随意的把菜单往外推了推,道:“小二,你过来!” 候在门外的服务生闻声便敲门进来了。 他看了一眼程氏,讨喜的笑道:“客人,菜点好了吗?是否需要我帮您推荐?” 程氏矜贵的用帕子点了点唇角的茶渍,道:“本夫人喜甜口,但口味也不要太淡了,店里有什么拿手的菜式,看着做几道送上来吧。” 服务生笑眯眯的点头应是,随后又问道:“三人份的话,给您搭配一个鸳鸯火锅、一道松鼠桂鱼、一道香辣蟹、一道琵琶豆腐,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程氏不懂,但还是傲然的点了点头。 很快,火锅上来了,鸳鸯火锅配了几道精致的烫菜,牛羊猪肉拼盘一份,海鲜拼盘份,菜蔬三盘。 服务生对火锅的吃法详细的介绍了一遍后,退了下去。 锅里的汤烧开以后,香味弥漫了整个包厢,程氏肚子里的馋虫瞬间觉醒。 第192章 很抱歉,让您失望了! 碧珠站在一旁端茶送水的服侍,程嬷嬷负责烫菜、布菜。 不用问程氏味道如何,她不会说实话,只看她的表情和动作就知道了。 程嬷嬷布的菜她都吃完了,满满一桌菜,她吃了一半的时候,实在吃不下去了。 她恋恋不舍的把视线从香辣蟹上面收回,放下筷子,无比满足的道:“我吃饱了,嬷嬷,剩下来的你和碧珠吃了吧!” 话音刚落,服务生敲门送饮品进来了。 送的是饭后消食的果饮。 程氏满意的品着酸酸甜甜的果饮,心里想的是,这个江氏虽说身份卑微,做生意还挺有一套,源儿以后倒是不用担心缺银钱使。 “夫人,这海鲜竟然如此鲜嫩美味,蘸了酱汁就能生食,太不可思议了!”程嬷嬷很少有这样的感慨。 “香辣蟹的味道也好,还有这桂花鱼……奴婢从未吃过这么鲜美爽口的菜肴,多亏了夫人带我们出来长见识!”碧珠一边吃一边不忘吹彩虹屁。 程氏唇角微微勾起,自得的道:“我还是觉得那个海鲜在火锅汤里烫一下更入味,也不掩本身的鲜甜,口感甚好。” “是呢!”程嬷嬷点头应和,“只可惜上京没有这样的吃法,也极少见到这样大的蟹虾,以后怕是很难再吃到了!” 碧珠抢着说道:“这有何难!这店铺是那江氏的,夫人只要说一句话,她敢不孝敬?” 程氏很满意碧珠的话,江氏就应该这般识时务! 三人吃饱喝足,程氏开始昏昏欲睡。 服务生再次敲门,客气有礼的说道:“客人,您好!您的用餐时间已到,下一位订座的客人一刻以后就要过来用餐了,您可以移步到休息区。” 程氏慢慢缓过神来,琢磨了片刻,明白了过来。 这是要请她们离开了!虽然心中不悦,但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可当服务生把她带到休息区时,她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是休息区没错,可是里面已经坐了很多人了,怎么能把她跟这群凡夫俗子相提并论? 碧珠当即怒道:“我家夫人要在这里休息,你们都出去!” 休息区里的人神色古怪的看着这几个外来人,神色很是不善。 哪来的暴发户,懂不懂规矩! 服务生礼貌的说道:“这里是我们专门给用餐的客人们准备的临时休息区,里面有糕点、茶饮和水果,可随时取用。这里是免费的,不是专属个人的,所有客人都有权利享受这里的服务。” 话都讲到这里了,程氏从来是见不得别人眼色的,一怒之下转身就走。 回到马车上,程氏在心里暗搓搓的想,回头一定要当着这些下人的面狠狠的治治江氏,让她目无尊长! 从店铺出来,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傅启源那边还没有消息传来,程氏只好坐回马车里。 “夫人,现在怎么办?”碧珠问。 还能怎么办,只能在马车里干等着。 江氏私房菜的门口灯火通明,客人走了一波又来一波,排队用餐的人一直不曾减少。 程氏目睹了这一切,心里暗暗有了计较。 “那江氏还没有回来吗?你再去问问。”实在冷的受不了,程氏又催着碧珠去问了一遍。 碧珠刚要过去问,却见不远的地方,一位身着白色披风、围着雪白狐袭的年轻女子被人前呼后拥的朝着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肌肤胜雪,身姿灵逸,一笑倾城。 好美的女子! 碧珠目不转睛的看着女子言笑晏晏的跟身侧的男子交谈着什么,男子连连点头,其余人也都面露喜色。 “今天就这样安排,辛苦各位了!先上去用餐,其余的事咱们明天再说!” 碧珠听到女子说着话,带着一众人进了江氏私房菜的门。 “碧珠,怎么了?”程氏撩开车帘,正好看见江山带着一群人进了店铺。 碧珠没说什么,快步走到门口,与迎宾的服务生交谈。 服务生低声说了一句什么,碧珠僵硬的转过身,魂不守舍的走到马车旁。 “怎么样,问清楚了吗?”程氏问道。 碧珠咽了咽口水,手指着店铺的大门,“江氏、江氏回来了……。” 程氏眼眸一亮。 “刚才进去的穿着白色披风的女人,就是江氏……。” 碧珠两眼有些空洞,心里隐隐泛苦。 程氏震惊的看向碧珠,“你说什么?刚才被人前呼后拥着走进去的女人是江氏?” 这怎么可能! 一个乡下野丫头,哪来的这么大排场? “走,随本夫人进去看看!” 大堂的服务生上楼通传以后,良辰下来了。 “这位夫人,是您要见我们家小姐吗?”良辰福了一礼,不卑不亢的问道。 碧珠一见到良辰,浑身的毛就炸起来了! 同样是丫环,女人天生的攀比和同性相斥的敌意瞬间贯穿了碧珠的大脑。 她的衣服没有我的漂亮,但是她头上的簪子比我的贵重……她比我好看,但是身材不如我……。 程氏打量了良辰一眼,不屑的挪开视线,道:“少啰嗦,快带本夫人去见她!” 良辰没说什么,带着程氏上了三楼。 这一次,良辰直接把程氏带到了江山的私人会客厅。 美景送上茶水后,良辰说道“夫人请稍候,我家小姐正在接待贵客,马上就来。” 良辰退下,美景仍守在一旁服侍。 没等程氏想好怎么给江山一个下马威,房门开了。 江山走了进来,环顾四周后,笑道:“听闻上京有贵人要见我,不知道这位夫人这么急着要见我有何贵干?” 程氏愣愣的看着江山一张芙蓉面,所有的话一瞬间卡在了喉咙口,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之前天黑没看清楚,这般近距离的看着她,竟让她产生了错觉。 说她是哪户达官贵人府上的小姐,程氏信,说她是江氏,程氏怎么也不愿意相信。 “你……你就是江氏?江氏私房菜的老板?” 江山自顾自的坐了下来,良辰立刻奉上茶水,在她的身后站定。 贴身丫环的气场全开。 “很抱歉,让您失望了!没错,我就是江氏私房菜的老板,江山!” 第193章 坑娘没商量 程氏狠狠的闭了闭眼。 “不知夫人是……?”江山揣着明白装糊涂。 “我们大公子是渝州府衙的长史,这位是我们大公子的母亲、工部尚书府的当家夫人!”碧珠梗着脖子不甘示弱。 江山“噫”了一声,道:“原来是傅夫人,傅大人不知道您到了渝州吗?怎么没有派人安置您?哎呀,渝州城这些天来了好多外地的客商,所有客栈都住满了,不知傅夫人您现在在何处落脚?” 程氏冷哼一声,道:“不劳江老板操心,源儿自会替本夫人安排住处!” 江山笑着端起茶杯,道:“那就好!我这儿还有几位贵客要招待,先失陪一会儿,我会派个人去给傅大人通传一声,让他来这里接您。” 程氏的脸色刷的沉了下来。 碧珠看了主子一眼,厉声喝道:“你要扔下我们夫人不管去招待别人?你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夫人大老远从上京来到渝州,你不想着好好伺候夫人,还处处怠慢,是何居心!” 江山冷眸微眯,转头看向碧珠,“我是什么身份需要你一个做丫环的来教?看来你还不清楚自己是个什么身份!傅夫人来渝州,身边自然有随从和下人伺候,再不济还有傅大人这个做儿子的嘘寒问暖,倒也轮不到我一个外人来操心!至于你说的那个别人,渝州太守的身份够不够资格和这位夫人较个高下?” 碧珠面色微变,怯怯的看向程氏。 程氏的脸色青了又白,双手紧紧握拳,心里憋了一团火,却怎么也散不去。 “渝州太守在此……为何源儿不在?” 江山漫不经心的放下手里的茶杯,道:“此次的商品展销会,傅大人是官方第一负责人,一应大小事务,他都要亲力亲办。时候不早了,我要失陪了,傅夫人请自便!” 程氏无比憋屈的看着江山出了门,却无力阻止。 刚才江山说的明明白白,她是外人! 她根本没有把自己看成是傅启源的妾氏! 这让她怎么行使未来婆母的权力! 好气! 她这趟过来是为了带走孙子,看这个女人的态度,应该不是那么容易。 傅启源的马车在店铺门口停下来的时候,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另一辆马车,不动声色的走了进去。 “你去跟山儿说一声,今晚就让我娘暂时宿在江宅。” 傅书亦步亦趋跟在后面,双手拢在袖子里,问:“那明日呢?要是小姐不同意怎么办?” 傅启源头也不回的道:“山儿是个讲道理的,你就说只住一晚,别的不用多问。” 傅书快步上了楼,把傅启源的话跟江山说了。 江山瞥了他一眼,那一眼的深意不是傅书可以领会的。 当傅启源出现在程氏面前时,程氏险些冲上去抱着儿子痛哭流涕了! “大公子,您可算回来了!您不知道,那个江氏居然敢对夫人……!” 傅启源冷冷一记眼神扫了过去,碧珠吓的咽下了所有的话,白着小脸深深的低下了头。 “母亲,您要来渝州为何不提前通知孩儿去接您?”傅启源揉着眉心,眼里有深深的疲惫。 程氏满腹的委屈因着儿子这句话被压了下来,她扭过头不高兴的说道:“你是在责怪母亲未经你的同意就找到这里来了?” 傅启源叹了口气,道:“母亲,渝州这几天正在举办商品展销会,太守大人对孩儿给予重任,孩儿这些早出晚归,只是担心没有时间陪伴母亲!” 程氏这才缓和了语气,由衷的说道:“母亲知道你孝顺,你只管去忙公务,母亲有程嬷嬷和碧珠陪着,你放心便是。” 傅启源拧了拧眉,不放心的问道:“听府里的下人说您早就到了,现下在何处落脚?” 程氏撇撇嘴,道:“没有找到客栈……无碍,母亲住在你的府里便可。” 傅启源面色微变,“母亲,孩儿暂住在府衙为我准备的官舍,可不敢委屈了母亲!” 程氏面色一僵,神色莫名的问:“你没有在渝州买宅子?” 傅启源苦笑道:“孩儿的俸禄有限,离京的时候也曾与父亲说过,绝不会动用父亲的关系和府里的钱财……。” “那是你父亲!他所有的一切不都是要留给你的?你这个傻孩子,你让母亲怎么说你……!” 程氏气不打一处来,对儿子的所做所为,既生气,又心疼。 程嬷嬷却听出了傅启源的话外之音,她踌躇的问道:“大公子,不知夫人今晚要宿在何处啊?” 程氏眼巴巴的看着儿子,看着他布置红丝的眼睛里又多了一丝犹豫不决。 “后日是商品展销会的开幕之日,未来半个月渝州城的外来人口只多不少,客栈肯定是没有了!只能找个地方借宿一宿了!” 碧珠嚅了嚅唇,弱弱的道:“不如让江氏给夫人安排个住处……。” 程氏眼眸一亮,随即又黯了下来。 傅启源瞥了碧珠一眼,眉头紧锁道:“江氏私房菜只提供餐饮,从不安排客人住宿,这里夜间无人值守,也不方便住人。” 程氏一听,更沮丧了。 傅启源起身来回踱了几步,似下定了决心一般,道:“我去跟山儿说说,母亲今晚就借宿在山儿的宅子里吧!那里有护院、小厮和丫环,母亲的安全应是无忧的!” 程氏眸光微闪,拉住傅启源小声问道:“源儿,母亲问你,江氏那个孩子……。” 傅启源神色大变,俊脸一下子冷了下来,“母亲,是谁告诉你的?” 程氏松开傅启源的胳膊,略显不自在的说道:“你别管母亲是怎么知道的,总之,这个孩子是我傅家的种,就该由傅家……。” “您错了!”傅启源打断了程氏的话,冷声道:“孩子姓江,山儿一日未嫁与我为妻,孩子一日便与傅家无关!她生孩子的时候我不在身边,为了那个孩子她险些送了命,她此生可以不要夫君,但绝不会舍弃孩子!” “儿子到现在都未能得到她的青睐,您凭什么以为她会把傅家放在眼里?”这句话,傅启源问的极为讽刺。 第194章 吵我娘睡觉觉,打你哟! 程氏不敢置信的问:“她、她一个乡野丫头,还敢嫌弃你不成?你可是工部尚书府的嫡子,她如何能配的上你!” 傅启源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摆摆手,一副懒得多说的语气,“现在不是她配不配得上我,是她看不上我!我好不容易才让淮儿喊我做爹,您可不要乱来,惹怒了山儿,您这辈子就别想要孙子了!” 程氏脸色忽青忽白,她隐忍的说道:“姓江的女人有什么好?上京的名门闺秀多的是,哪一个都比她强,你怎么就……!” “可孩儿就是喜欢她!您当初不也为了能嫁给父亲而大动干戈吗?外祖母不也为了您豁出去一切吗?我和您不一样,至少山儿现在不讨厌我,淮儿也愿意喊我一声爹,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不是吗?” 程氏脸色铁青,嘴唇发抖,一口气险些没接上来。 程嬷嬷慌忙上前扶住程氏,替她抚着后背,忍不住说道:“大公子,您怎能这么跟夫人说话?夫人也是为了您着想,那个江氏怎么能和老爷相提并论?” “有什么不一样的?父亲孤家寡人独居上京,与傅家彻底断了联系,还不如山儿呢,至少山儿还有……。” “够了!”程氏重重的一拍桌子,她又惊又怒的看着傅启源,颤抖着说道:“源儿,你何苦非要拿刀子往母亲心里捅?罢了,你已经长大了,母亲管不了你了……。” 傅启源走到程氏面前,柔声说道:“母亲,孩儿和山儿的事情您就不用管了,孩儿这便去找山儿商议,请她给母亲安排住处,明日孩儿便送母亲回上京吧!” 江山看到傅启源进来,一个多余的眼神也没给他。 冷太守笑呵呵的说道:“怎么才来,就等你了!” 傅启源拱手团团施礼,说了一箩筐致歉的话,施施然在江山的旁边坐了下来。 众人这才正式开席。 程氏看着对面空荡荡的座椅,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碧珠弱弱的问:“夫人,我们明日真的要回去吗?” 她还没跟大公子说上话呢! 夫人说了,此番带她到渝州,就是为了把她留在大公子的身边近身伺候,不让那个女人近大公子的身!表现的好,回去就让她做大公子的妾氏。 程嬷嬷瞪了碧珠一眼,安慰程氏道:“大公子有口无心,随口说说而已,夫人别往心里去。” 程氏用帕子捂着脸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傅书敲门进来了,受命带程氏去江宅歇息。 程氏走出房间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落寞的跟着傅书走了。 尽管夜里的光线不好,但程氏还是能看出江宅的面积不小,是个很不错的宅子。 这个女人居然能买下这么好的宅子……! 给程氏安排的房间自然是好到让她挑不出毛病的,晚上还有下人给她们送了一波夜宵。 江山招待完冷太守等人,便回了江宅。 傅启源紧跟在身后,却在进门的时候被江山拦在了门外。 “隔壁小院才是你的家,这里是江宅!” 当初买这个宅子的时候,傅启源多了个心眼,把宅子辟了一小块出来,就是为了江山跟他闹脾气的时候能有个地方住。 到底还是生气了。 傅启源朝江山深深的作了个揖,没有再烦她,转身去了隔壁小院。 傅知惆怅的看了大宅一眼,默默的跟在主子身后,他又要睡脚踏了! 翌日,程氏早早起了床,在程嬷嬷和碧珠的陪伴下逛园子。 走着走着,碧珠又问起了回上京的事。 程氏不耐烦的说道:“那江氏不是个好惹的,手段多的很,你留下来没什么用!” 碧珠心急的道:“夫人,难道我们要眼睁睁看着那个女人被大公子迎进府里做大少夫人吗?” 程氏哼了一声,不屑的道:“哪有这么容易的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我这个为娘的不答应,那个女人就进不了傅家的门!” “那,那个女人的孩子呢?还要带回府里吗?” 程氏脚步一顿,正欲回头说什么,视线突然空格住了。 只见不远处的拱门处,一个小脑袋探了出来,但见一个一两岁的小包子背着手蹑手蹑脚的沿着墙根往前走。 程氏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她的心跳一瞬间加快。 “孩子,你过来!”她忍不住朝孩子招手。 小包子竖着手指头在嘴边“嘘”了一声,不悦的道:“别吵到我娘了,小声点儿!” 碧珠尖叫一声:“你你、你就是江氏的儿子?” 小包子转头看了一眼,朝碧珠怒道:“吵我娘睡觉觉,我打你哟!” 碧珠眼里的嫉妒和怨愤毫不掩饰,指着小包子喊道:“没教养,江氏养出来的孩子果然没教养!对着长辈大呼小叫成何体统,把傅府的脸面都丢尽了!” 程氏不悦的想要喝斥碧珠,小包子上前抱住了碧珠的腿,用力踢在她的小腿上。 “哎哟!”绿碧惨叫一声,扑通一声摔倒在地,抱着腿又哭又喊。 小包子眉头一皱,掐着腰喊道:“礼礼,她吵到娘睡觉觉了,丢出去!” 话落,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子连跑带跳的过来,拎起碧珠就往外拖。 碧珠痛的冷汗都冒出来了,哭喊着道:“夫人,救我!” 男孩不知道掏了个什么东西出来,塞进了碧珠的嘴里。 总算安静了! 程氏心惊肉跳的喊道:“住手!快住手!” 小包子一怒,正想发火,忽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江淮,你又皮痒了是不是?” 江淮小脸一垮,跶跶跶跑到江山面前,抱着她的腿甜甜的道:“娘,她吵你睡觉觉,把她丢出去!” 这是江山自己的口头禅,每次江淮早起吵她睡懒觉,她总会让良辰把他丢出去。 当然,她只是说说,江淮却是认真的。 傅礼当然不敢再继续,又把碧珠拖了回来。 “娘睡好了,你洗脸刷牙没有?” “觅有咧,娘帮我洗。” 江山踢了踢腿部挂件,没什么表情的说道:“进去吧,娘帮你洗。” 话落,朝程氏主仆几个很随意的点了点头,牵着儿子走了。 傅礼扔下一瓶药,几个跳跃之后也不见了。 接着,有管事的婆子带着丫环过来扶起碧珠。 第195 何方神圣 婆子上前行了个礼,道:“傅夫人,我家小姐请您去客房用早膳,很快会有大夫过来给这位姑娘看腿伤。” 程氏失魂落魄的走了,边走边忍不住回头看,看那个像腿部挂件一样被那个女人用腿拖走的孩子。 …… “为什么打人?”江山一边给江淮洗脸,一边问。 “她很吵吵,会把娘吵醒的!”江淮的小脸皱成一团,被他娘揉搓成各种形状也不反抗。 “她吵什么了?”江山不以为然的道。 江淮歪着头想了想,道“没教养!江氏养出来的孩子没教养,呼呼叫叫……。” 说完,回头往外看,“礼礼,后面我不记得了!” 江山手一顿,清眸微冷。 “打的好!跟娘一起吃早餐,吃完去竹舍找翁翁和舅舅们玩。今天你师父没空带你,你就跟翁翁练字吧!你那字也太丑了,要好好写!” “写123……。” “写大字!” “写123嘛!” “写大字!再嚷嚷明天就不能出去玩了!” 江淮不吱声了。 他喜欢写数字做加减法,不喜欢写大字! 唉!谁让他是娘生的乖鹅子呢! 客房里,大夫一脸为难的对程氏说道:“夫人,这位姑娘小腿骨骼断裂,就算能够复原,只怕多多少少也会影响正常行走。” 碧珠忍着痛不敢置信的道:“你胡说什么!你个庸医,废物!夫人,求夫人再给奴婢换个大夫吧!” 程氏脸色发白,喃喃道:“一个一岁多的孩子,能有多大的力气,踢一下就能踢断了腿?” 大夫笑着问道:“那可不是一般的孩子,江家的小公子天生神力,一般的成年男子都比不上。要是看不上在下的医术,那就另请高明吧!” 一旁的婆子面无表情的道:“徐大夫是方圆百里最好的正骨大夫,我们小公子每次受伤都是徐大夫给看好的!” 徐大夫与有荣焉的道:“是小公子福泽深厚,在下只是略尽绵薄之力罢了。” 程氏抿了抿唇,道:“那就有劳徐大夫了!” 碧珠绝望的哀嚎一声,掩面痛哭。 程氏不厌其烦的转身出去了。 程嬷嬷心惊胆战的问道:“夫人,那个孩子……。” “是源儿的孩子!”程氏捂住胸口,缓缓闭上眼。 一看就是源儿和江氏生的孩子,面相与其父母各有三分相似。 程嬷嬷神色复杂的道:“小公子看上去康健的很,那江氏把他带的极好……。” “好什么好!没看见那孩子抱着她的腿,她宁可拖着走也不愿意抱他?” 程嬷嬷面色微僵,是挺奇怪,哪有当娘的这么对自己的孩子! 程氏用完早膳再去找江淮的时候,婆子却说小少爷已经去上学了。 程氏大惊:“这么小就上学了?请的什么人做西席?有功名在身吗?” 婆子撇撇嘴,道:“小少爷可不止一个师傅,都厉害着呢,小姐将来可是要让小少爷考文武状元的!” 并不,你家小姐没想过! 程氏的心更痛了,那个女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竟然让这么小的孩子背负这么大的包袱,太自私了! 程氏还想从婆子的嘴里多打听一些孙子的消息,奈何婆子的嘴巴像蚌壳,怎么也撬不开。 傅书坐在墙头看够了热闹,看时辰也差不多了,来送程氏等人回上京。 “夫人,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大少爷让小的来送夫人一程。” 程氏拉长了脸,道:“大公子呢?他怎么没来送我?” “大公子一大早便去了府衙,这会儿还在展销会上忙着呢!” 程氏的脸色更难看了,她紧盯着傅书问道:“江氏呢?她在哪,带本夫人去见她!” 傅书为难的叹了口气,道:“夫人,不是小的不带您过去,就算带您过去了您也见不着她呀!” “此话何意?” 傅书垮着肩膀,叉着手作了个揖,道:“夫人有所不知,江老板现在是渝州商会的副会长,又是此次展销会的总负责人,别说是您见不着她,就连大公子也难得见到她,太守大人想要见江老板,也得先派人去通传,待江老板得了空才能见到!” 程氏眉角突突的跳,半晌,颓然的道:“让我见见那个孩子……叫江……淮儿是吧?让我见见他,我跟他说几句话就走,就说几句话!” 傅书头一低,怂了,“夫人,您饶了小的吧,小少爷身边有护卫,小的打不过,没办法带小少爷出来见您。” 程氏大怒,指着傅书骂道:“吃里扒外的东西,你是我傅家的奴才,不是那江氏的人!本夫人是那孩子的祖母,谁敢拦着祖母见孙子!” 傅书眸光微冷,语气透着一丝凉薄,“敢问夫人,谁能证明江小公子是大公子的儿子?只要江老板不承认,这个世上没人敢把江小公子从江老板手中夺走!” 程氏手指着傅书气的直抖,“狗奴才,你忘了谁是你的主子……!” “小的不妨再告诉夫人一件事,省得您得罪了贵人还不自知!江小公子身边有位义兄,姓容,单名一个悦字,在小公子的义兄眼里,江老板比他的亲姨母还要亲……。” 姓容……单名悦……容悦! 程氏的脸色刷的一白,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容……他怎么会……那个江氏和容国公是什么关系?” 傅书似笑非笑的道:“江老板和容国公没什么关系,只是几个月前郦阳大长公主来渝州散了个心,顺便认了个亲……好了,夫人,时辰不早了,该出发了!” 没等程氏反应过来,碧珠哭哭啼啼的被人抬了出来,送上了马车。 程氏上了马车没多久,面容突然变的狰狞,她一把抓住程嬷嬷的手,急切的喊道:“不对!这不对!江氏何德何能,怎么可能得到郦阳大长公主的青睐?容国公府世子就是个瘟神,江氏没被他祸害都是她命大!我不相信她有这样的机缘,这不可能!” 程嬷嬷紧紧握住程氏的手,有心想安慰几句,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她也觉得不太真实。 “我们不回上京!本夫人倒要看看,姓江的女人到底是何方神圣!转道,去裴府!” 第196章 送神 竹舍。 容胖子好不容易把一条十多斤重的大鱼从池塘里拎上来,江淮十分给力的在岸上跳着脚大喊:“大锅,棒棒!” “中午吃鱼头火锅,哈哈!” 大鱼拎起来的时候,个头比江淮矮不了多少。 江淮小胖手一伸,准确的扣住鱼嘴,拖着鱼一路狂奔回竹舍,“翁翁,吃锅锅!” 容胖子……其实已经不能再叫容胖子了,三个多月的完美蜕变,他整个人缩小了一大圈,除了调整饮食结构,江淮的武功师傅暗一功不可没。 他和江淮同步接受暗一的训练,江淮从小胖子变成了小豆丁,容悦从大胖子直接蜕变成了比较壮实的正常身材。 容悦掐腰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一本正经纠正江淮的话:“是火锅,不是锅锅!你又不爱吃鱼,凑什么热闹!” 活蹦乱跳的大鱼被江淮一路拖过来,鱼鳞都脱掉一半了! 寻梅先生接过江淮手里的大鱼,朝石头喊道:“石头,拿下去收拾一下,中午吃鱼头火锅,再给淮儿炖一只鸡!” 石头应了一声,把鱼拿下去处理了。 容悦把江淮顶到脖子上坐着,惆怅的对寻梅先生说道:“先生,您干脆收我为弟子吧,这样我就可以留在渝州过年了!” 寻梅先生懒得搭理他,背着手往书房走。 三郎刚刚作完一幅画,喜滋滋的道:“这幅画裱好后我要送到姐姐的店里挂起来!” 寻梅先生看了一眼三郎临摹的鱼戏荷莲,没说什么。 容悦走到三郎旁边,接过三郎手里的画放到一旁,暗戳戳道:“好兄弟,帮帮忙呗,代我跟先生说说好话!” 三郎睨了他一眼,“错辈份了!世子应该喊我什么?” 容悦噎了噎,伸手揉揉三郎的头,“你要是能让先生收下我,你让我喊什么我就喊什么!” 叫一个也是叫,叫两个也是叫,没差别。 三郎摸了摸鼻子,有些怂,“你想留在渝州过年,得大长公主和国公爷同意才行,老师说话也不作数的!而且,你不想去上京报仇血恨?不想帮你娘捡回面子?” 这是容悦心里永远的痛! 这个仇必须报!但是他也舍不得离开渝州啊! 去了上京,再也吃不到江氏私房菜的美食了! 三郎知道容悦纠结的是什么,无奈的道:“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你爹生辰的时候,勇哥特意帮我们送了一趟货到江陵,姐姐这几天只要有空就在研究过年的礼单,这一次的目的地不是江陵,而是上京大长公主府!” 容悦的眼睛渐渐睁大,“你的意思是……?” 三郎肯定的点点头:“你要不要跟勇哥的车队一起去上京?是你自家的节礼哎,你想呀,你现在已经大变样了,你娘肯定认不出你,你确定不想给你爹娘一个惊喜?” 惊喜……容悦用力点头! 亲自护送节礼回京,他娘看见他这么出息,不得高兴死! 啊呸!不能说不吉利的话! “淮儿,来来来,写信写信,给你义母写信!”容悦始终记得江淮在他娘心里的份量,带着江淮写的超大份量的信回去,只会喜上加喜。 江淮抱着容悦的脖子,一百个不乐意,“大锅,你帮我写,我的朽痛痛!” “淮儿乖,大锅帮你磨墨,你帮大锅写信。” 可怜江淮才两岁不到,写一封信好比要他的命,上一次给郦阳写的信是他口述后,江山帮他抄下来,他再依葫芦画瓢的誊抄一遍……准确的说,平均每个字没抄十张纸也抄了五张纸。 都把孩子写哭了! 这一次江淮学乖了,只写了十来个字:义母,想你,有空来看淮儿。 再怎么哄,却是一个字也不愿意多写了。 实在不行,画了两个小人儿交差了,一个是穿裙子的郦阳,牵着头顶三根毛的更小号江淮。 渝州商品展销会在筹备了一个多月后,终于开幕了。 江山作为活动的总策划,开幕会上和冷太守一块儿剪了彩,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她还要回去送容悦。 没几天就要过年了,容悦现在回去,还能赶上跟他娘吃团年饭。 带到上京的物品装了整整五辆车,容悦自己坐的马车上都放了好几个盒子,想躺下都没地方。 江山最后检查了一遍车内的物品,对容悦说道:“先坐船,再坐车,五天内必须赶到上京!路上不许半途下车,更不许独自跑出去玩,要听江勇的话,知道吗?” 容悦撇撇嘴,道:“知道啦,耳朵都听出茧子了!不听话下次过来就不管我了嘛,知道知道!” 江山又道:“我给你的食谱一定要带给你娘,让她监督你,自己也要克制些,别让这些天的努力白费了!” 容悦眼珠子一转,手扒着车门嘻嘻笑道:“江姨,上京没有那么好的海鲜,府里的厨子也做不出那个味儿,我岂不是很长时间都不能按照食谱吃饭了?” 江山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上京也有海鲜,只是不易存放太久,偶尔也是能吃到的。车上有酱油和鸡精,以后每隔几个月江勇都会给你们送一些过去。好了,时候不早了,赶紧出发吧!” 江淮跶跶的跑到马车前,朝容悦伸出一只小手,奶声奶气的道:“大锅,给你吃!偷偷的吃噢,别被娘看见了!” 一块小熊仔蛋糕,耳朵都被江淮捏碎了。 这是昨天晚上江山用做蛋糕的边角料做的小熊仔蛋糕,和他的手掌心差不多大,一共就十块,昨晚上他看着他吃完的。 “你不是吃完了吗,怎么还有一块?”容悦接过蛋糕,随口问道。 江淮拍了拍棉袄的小口袋,道:“留一块给大锅吃。” 容悦心里一暖,把小熊仔蛋糕一口塞到嘴里,道:“好吃!谢谢淮儿!” 嗯,没白疼他。 江淮笑弯了眼。 容悦的马车终于走了,带走了一群被养的白白胖胖的护卫和随从,江氏私房菜的厨子们总算是松了口气。 这位主子虽说难伺候了点,可出手是真大方!走的时候厨房里每人都得了几两银子的赏钱,丁大厨更是得了足足二十两赏银! 第197章 捡了个翁翁 江山不知道的是,她送走的“瘟神”摇身一变,很快就变成了“财神”。 容悦一路上无聊的时候就喜欢找江勇说话,这个年纪比他还要小的少年居然管着上百人的物流运输队,他服气的不行,同时又表示深深的羡慕。 他也好想跟着江勇跑运输队,可是他爹娘肯定不会同意。 江勇听他抱怨了好些天,在临近上京的时候,跟他促膝交谈了一个上午。 一条由渝州通往上京的物流专线,在江勇的计划里,被提前了整整一年。 完成这条专线并在上京建立根据地的,是两个不满十八岁的少年。 彼时,江山在渝州开店整整一年。 渝州的这个新年与往日很不一般,各大酒楼、客栈的掌柜和伙计都没有放假,各行各业的商户也都热火朝天忙的脚不沾地,只因为这场展销会要到元宵节过后才结束。 过年算什么! 吃团年饭算什么! 赚钱才是正理,展销会期间的交易额是往年的好几倍,傻子才会关了门让伙计回家过年。 江氏私房菜就更不用说了,从东家到后厨帮工的厨娘,一个多月没有休息过了! 没事儿!大伙儿表示还能扛的住! 休息日加班能多发三倍的工资呢,还有奖金,只要累不死,就能扛下去! 原本江山准备接焦母到渝州过年的,但焦母从三郎的信中知道了渝州办理展销会的事,便推迟了来渝州的日期,只说到时候会过来给江淮过两岁的生日。 江山实在是太忙了,然而付出终有回报,这场展销会为她带来了名利双收。 江氏私房菜的营业额对于她来说就是一串串数字,城邦物流最近签的合同能从年头忙到年尾,商品展销会上的交易额更是成几何倍数往上涨,交给官府的税收比往年一整年的还要多,江山的名号在渝州已经成了一个代名词。 做生意的只要听说是与渝州江氏有关,总会多出一份耐心,在渝州请客只要能预订到“江氏私房菜”的座位,那都是倍儿有面子的事,但凡是城邦物流的运输队,一路上都不需要开箱检查。 元宵节过后,外来的商家陆续返程,除了城邦物流一如既往的忙碌,江山总算能歇一口气了。 她要做的第一件事是补觉! 中午吃过饭,江山抱着儿子回休息室睡觉。 天太冷,江淮的功课少了很多,和江山在一起的时间也多了一些。 傅启源过来的时候,娘儿俩睡的正香。 屋里的碳火烧的正旺,傅启源把碳盆挪远了些,在江山的身后躺了下来。 没多久,江山翻了个身,朝傅启源的怀里拱了拱,把江淮一个人留在了被子外面。 傅启源唇角微勾,把早已准备好的小被子给江淮盖上,自己则心安理得的抱着江山睡了过去。 江淮一觉睡醒后已经到了下午,他揉着惺忪的睡眼从床上爬了起来,看了看搂成一团的爹和娘,默默的下了床。 他好不容易把自己的小棉袄穿上,却没有能力再扣上扣子,便抓了床上的玩具枪汲着小靴子出了房间。 这个时候店铺里一般没有客人,一楼只有收银台的帐房先生在算帐,还有几个服务生在打扫卫生。 江淮扶着楼梯走了下来,和帐房先生打了声招呼,便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玩着玩具等傅礼来接他。 玩着玩着,玩具枪里面的弹簧卡住了,里面的皮革弹头弹不出来了。 他拨弄了好久也没能把弹头从弹簧里面抠出来。 正急的直挠头,一个长胡子的老头背着双手在他的面前站定,笑呵呵的道:“小娃儿,要不要我帮忙?” 江淮看了老头一眼,又看看手里的玩具枪,默默的递了过去。 老头把木制的玩具枪拿在手里研究了一会儿,把扳机往上推了推,重新复位。 “好了!” 江淮接过玩具枪,手指一抠,皮革弹头弹出来了。 “嘿嘿!”他咧着一口小白牙朝老头笑了笑,又开始不厌其烦的拆着玩。 老头儿在旁边蹲了下来,替小娃儿把衣服扣上,把鞋子穿好,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小娃儿说话。 “你叫淮儿是吧,你爹娘呢?” “睡觉觉,爹爹和娘睡觉觉。” “……好,真好!你一个人在这干啥哩?” “等礼礼呀,西胡教淮儿跳桩。” “西胡……什么西胡?” “西胡呀,淮儿的西胡,一一。” “你是说暗一呀,一会儿太爷爷带你去找暗一。现在太爷爷肚子饿了,能不能先陪太爷爷吃点东西?” 江淮想了想,站起身牵着老头儿往里面走。 一老一小像模像样的坐在大堂的一角,服务生忙迎上前打招呼,见是江淮,不由惊讶的问道:“小公子,您在这儿干啥呢?” 江淮奶声奶气的道:“翁翁肚肚饿,要吃包包(肉包子),吃蛋羹,要虾虾,还要又又(肉肉)!” 服务生疑惑的看向一旁的老头,皱眉道:“老先生,这位是我家小公子,您是要见我们东家吗?” 老头摆摆手,“不着急,先送点吃的上来,就按淮儿点的这几样上菜。” 服务生转身去了后厨,一边让大厨上菜,一边派人上楼去通知东家。 牛肉大包、蟹黄蛋羹、葱爆大虾、粉蒸肉都是江淮爱吃的,菜一上桌,一老一小吃的很欢快。 江淮的小筷子用的很顺手,除了剥虾壳由老头代劳,一顿饭吃完再没让老头费过神。 老头满意的不行! 吃最后一只虾的时候,一个温润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 “淮儿,你又从外面带人回来了?” 江淮两个月从外面捡了三个人回来,一个迷路的老妪,一个小乞丐,一个有智障的小女孩。 老妪被送到官府登记了,小乞丐留在后厨打杂,智障女孩的身份还挺尊贵,石头他们送小女孩回家的时候,险些被人父母胖捧一顿。 江淮转身看了傅启源一眼,放下手里的虾肉跶跶跶跑了过去,一把抱住他爹的腿,仰着小脑袋说道:“爹爹,淮儿捡了个翁翁……。” 傅启源看向老头,黑眸微微一缩。 第198章 祖孙相见 同一时刻,傅礼放飞了手上的信鸽,对暗一说道:“老家主来了!” 暗一瞥了傅礼一眼,没什么表情的往外走。 傅礼紧跟在身后,替自己捏了一把冷汗。 大公子要是知道是他往山上通风报信,不知道会不会把他赶走。 傅启源打量着眼前的老头,嘴角忍不住直抽抽。 打扮的像个老农也就算了,不修边幅不顾形象也太随便了些,还有,这大冷的天连个棉袄都不穿,山上的日子有那么清苦吗? 一身农夫装扮的老头也在暗暗打量傅启源。 是傅家的种,气质像傅家人,就是长的太漂亮,不够男人。不过也有好处,生出来的儿子像个仙童似的,贼讨人喜欢! 总体来说,比他老子强!强太多! 傅启源深吸一口气,牵着江淮走到傅老家主面前,双手抱拳,深深的揖了下去,“不孝孙儿傅彦,见过祖父。” 傅老家主一手扶住他的手臂,一手在他的肩颈处捏了捏,笑出了深深的鱼尾纹。 “好小子,不愧是我傅家的种,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傅启源无语望天,半晌,幽幽的道:“您没照过镜子?还记得您那个不孝子长什么模样不?” 傅老家主噎了噎,摸了摸自己的老脸,嘿嘿笑道:“你老子除了那张脸像我,别的什么优点也没继承到!你倒是适合练武,可惜了……!” 傅启源揉了揉被捏疼的肩膀,蹙眉道:“孙儿也不适合练武,我那个二弟倒是颇有天赋,您要不去上京看看?” 傅老家主嫌弃的翻了个白眼,一只手把江淮拎起来掂了掂,道:“傅家的继承人在这儿,谁也抢不走!” 傅启源“呵”了一声,“您说了不算数,孙儿说的话也不算数,淮儿他娘说了才算数。” 傅启家主一双泛着精力的眸子眯了眯,压低声音道:“那个女娃儿,你还没……。” “娘!”江淮突兀的一声喊,傅老家主咽下了嘴边的话,悄眯眯转头去看未来的孙媳妇儿。 江山慵懒的从楼上下来,看见江淮后,纳闷道:“你怎么还在这里?你师傅没来接你?” 说曹操,曹操到。 暗一带着傅礼从门口进来,径自走到傅老家主面前,抱拳道:“见过老家主。” 傅礼也跟着行了礼。 江山有些惊讶的迎上前来,福了福身,道:“不知道是傅老先生大驾光临,多有怠慢,请见谅。” 傅老家主摆摆手,笑眯眯的道:“不用这么见外,喊爷爷就行了!” 江山从善如流的喊了一声傅爷爷。 傅老家主又趁热打铁让江淮喊了他一声太爷爷。 老头挺厉害呀! 傅启源看向傅老家主,眼里多了一抹深思。 不管出于什么考量,江山对这位傅家的老家主是极为热情的。老头要在渝州多住些日子,江山主动相邀,把江宅的客房给他留了一间。 每天接送江淮去竹舍的任务现在归了傅老家主,傅启源成了客串。 慢慢的,江山发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猫腻。 这个休息天,她又听到老头在院子里给江淮讲故事。 听着听着,她把傅启源喊了过来,一家三口一起听。 老头跟江淮讲江湖事迹也就算了,可江湖上的门派斗争以及“江湖事江湖了”的矛盾纠纷为什么也要让他知道? “我怎么觉得你家这个老头子在打江淮的主意?他不会是想把我儿子拐到山上去吧?他知道江淮不是你的亲儿子吗?” 江山是这么认为的,老头子有可能把江淮当成了傅启源的亲儿子,这才不遗余力的教他各种本事,并且想要拐走她儿子,这种心情她多少也能理解。 可如果他知道江淮的真实身份……。 傅启源神色复杂的看着江山,愈发觉得这个善意的谎言想要圆回来,过程可能会很崎岖,结果……他不敢想象。 情急之下,他拉住江山的手说道:“山儿,我们成亲吧!” 江山转头看向傅启源,迎上他深邃的眸子,很是认真的想了想,道:“可能再等我一年?我想在上京开一家分店,到时候你再向我求婚,我应该不会拒绝。” 傅启源心神一荡,黑眸亮的像装了满天的星子,连呼吸都急促了。 这样的傅启源,很难不让江山动心。 她勾了勾他的手心,一傅启源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勾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蜻蜓点水般吻在他的唇上。 傅启源心跳骤然加快,想要持续并加深这个吻的时候,腿上忽的一沉。 低头一看,江淮抱住了傅启源的腿,仰起小脸嘻嘻的笑,“爹爹,淮儿也要亲亲!” 江山本能的望向不远处的傅老家主,老头子很识时务的转过身去了,只是肩膀仍在不停的抖动。 俏脸一红,江山转身往屋里走。 傅启源黑着脸踢了踢腿部挂件,“找你太爷爷玩去,爹和娘现在没空陪你玩儿!” 江淮蹭蹭蹭爬到了傅启源的怀里,抱着他的脖子腻腻歪歪的不松手。 傅启源费力的把他往上托了托,很是无奈的道:“爹还要去府衙,不然你让太爷爷带你去骑马?” 江淮两眼发光,小屁股一撅,一溜儿从傅启源身上滑了下来,转身投入到傅老家主的怀里。 “太爷,骑马马!” 这个他喜欢!超级喜欢! 打发走电灯泡,傅启源施施然往内室走,心里想着今天终于可以和山儿谈谈情说说爱了。 傅老家主骑着马带着江淮和傅礼直奔城外的乌霞山庄,身后紧跟着一辆马车,车内是竹舍的老老小小,驾车的是暗一。 乌霞山庄是渝州有名的旅游胜地,山庄的主人喜欢游历,结识了不少江湖人士,山庄里面四季风景又极美,去游玩的除了达官贵人,还有江湖草莽。竹舍老的老小的小,如果没有人跟着,指不定出什么事。 马车才到山脚下,梅林的盛景就已经映入眼帘了,放眼望去,山坡上全是怒放的寒梅。 寻梅先生在三郎和小七的搀扶下从马车上下来后,赶紧吩咐几个小子到山上找地方摆上桌椅和茶具。 “石头,你带小四先上去,找处平坦的地方!小三小五,带上茶具,茶水点心多带一些!还有文房四宝别漏了!三郎,小七,扶着老夫,快点儿跟上去!” 寻梅先生一把年纪了,此时此刻热情空前高涨,满面红光。 第199章 惊惧 巳时刚刚过半,这个时辰的人是最多的,为了在山上抢占一个既能休息又能赏景的地方,所有人都煞费了苦心,几个小子也不例外。 石头本来已经找了一个好地方,刚刚摆好桌椅,准备铺地毯的时候,两个小厮模样的年轻人冲过来把地毯卷起来就扔。 石头大怒,跟他们论起理来。 裴家的夫人小姐们结伴来乌霞山庄赏梅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裴府的下人也不是第一次在山上抢占别人的地盘讨好自家主子,两个小厮仗势欺人做的很顺手。 一看这两小子就是普通老百姓,抢了就抢了呗,谁还敢跟裴家作对不成。 可惜这次他们踢到铁板了。 被扔了地毯,石头原本不想发火的,一听是裴家的人,这火气就呼呼的冒上来了,抡起拳头就挥了出去。 拳脚功夫也练了一年了,对付两个普通的小厮没有任何压力。 四兄弟排着队往旁边一站,半大的小子委实没什么气势,裴家的小厮爬起来就冲了上去。 起初是二对二,裴家很快又来了三个随从,现在打群架的变成了五比四。 四个孩子对阵五个大人,围观的人虽然很多,但都不敢上前劝架。 很快他们就发现,这几个孩子没吃亏啊,挥出去的拳头拳拳到肉,揍的那几个小厮嗷嗷叫,对方招呼过来的拳头也都能灵敏的躲过,看着像是练家子啊! 反观那几个小厮,打架毫无章法,腿脚无力,下盘不稳,一脚就能被踹飞出去。 “住手!都住手!”一声怒喝传来,围观的人回头一看,纷纷避之唯恐不及。 “孩子们别打了,快走,裴家的人来了!” 裴家一群女眷在府中护卫和丫环的簇拥下姗姗来迟。 为首的中年贵妇扫了一眼鼻青脸肿的小厮,冷冷的问石头:“谁家的孩子如此不识礼数?光天化日之下聚众打架闹事,成何体统!” 石头鼻孔朝天哼了一声,道:“我们是渝州江氏家的孩子!怎么了,只准你们裴家的下人仗势欺人抢别人家的位置,还不准我们教训人了?” 渝州江氏……啊,就是那个江氏私房菜啊,是江大掌柜的家人! 中年贵妇柳眉一竖,刚想说什么,身后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年轻女子怒道:“你们可知道我们家姑奶奶是谁?她可是上京工部尚书的夫人,江氏见了我们姑奶奶也是要磕头下跪的,你们又算什么东西!” 说话的是碧珠,在裴家养伤期间,她成了裴成的小妾。 这次出门本来没她的份,程氏看在她服侍了她一场的份上,把她带了出来。 一提到江氏,碧珠眼里心里全是恨意,如果是江山在这里,她直接就上来开撕了。 几个小的一听说是傅启源的母亲,都不吱声了,但眼里的抗拒却一点也没少。 程氏的视线扫过几个孩子,冷声道:“江氏呢?让她来见我!” 孩子们都不理她,抿着嘴扭过头一言不发。 围观的人群不知道程氏和江山之间的瓜葛,开始议论纷纷。 程氏面色一沉,恼怒道:“既然江氏不在,本夫人便替她好好教训教训你们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来人,把他们绑了,扔下山去!” 石头面色一变,把几个弟弟拦在身后,握紧拳头拉开了架势。 打架嘛,他们兄弟几个还没怕过谁! 裴家的护卫和下人正准备一拥而上,一道声音从人群中传了过来。 “哟,孩儿们,这是又闯什么祸了?” 石头回头一看,大喜过望,“傅爷爷!小少爷!” 人群外面,傅老家主和江淮骑着马过来了,傅礼策马跟在身后。 江淮被傅老家主抱在怀里,咧着嘴笑的很欢快。 “舅舅,骑马马!” 程氏看见江淮的一瞬间,又惊又喜的想要迎上去,听见江淮喊了一声舅舅,心下又是一沉。 石头跟傅老家主说了事情的经过,便开始告状:“傅爷爷,这位傅夫人要把我们绑了扔下山去呢!” 傅老家主眼眸微眯,上下打量着程氏,“傅夫人?” 程氏深吸一口气,沉着脸说道:“本夫人乃上京工部尚书傅亭的夫人,江氏治下不严,本夫人替她管教管教这些孩子!” 傅老家主啧了一声,摇了摇头,叹道:“难怪傅亭不敢回青城山,娶了这么个夫人实在是无颜面见家中父老!我那苦命的孙儿哟……怪可怜的!” 程氏的脸色一阵阵发白,心里却似巨浪滔天,她的嘴唇哆嗦着,没有勇气多说一个字。 身侧的程嬷嬷上前半步,朝傅老家主福了福礼,试探着问:“敢问老先生是……?” 傅老家主扯了扯手上的缰绳,似笑非笑的道:“傅亭他爹!傅亭教妻无方,治家不严,老子可没那份心思替他管教不相干的人!孩儿们,你们家那老头儿呢?” 石头朝山下看了看,手一指,笑道:“先生在那儿呢!三郎,小七,你们快点儿!” 江淮站在马上跳着脚喊:“翁翁,舅舅,骑马马!太爷爷,骑马马!” 寻梅先生好不容易才爬上来,扶着后腰往上一看,笑呵呵的挥了挥手。 程嬷嬷担心的看了一眼面无人色的主子,视线不经意的往下一瞥,倏地僵住。 山坡上那位清癯的老人正含笑和身边的孩子说了句什么,而后加快了脚步。 程嬷嬷心急的对身边的丫环说道:“快,快走,夫人身子不适,我们快点下山去!” 一群人簇拥着程氏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傅老家主瞥了一眼程氏离去的方向,鼻子里冷哼了一声。他把刚刚得到的一包新鲜水果扔下后,又带着江淮策马离去。 不远处的山坡上,程嬷嬷扶着失魂落魄的程氏往前一路急走,仿佛身后有吃人的怪物在追赶,主仆二人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碧珠的腿走路不太方便,走快了会比较吃力。走了一程后,她上前拉住程嬷嬷的手臂,不高兴的说道:“程嬷嬷,您走这么快做什么,就算那个老头……。” 话没说完,程嬷嬷甩手狠狠一巴掌把碧珠扇倒在地。 “作死的下贱东西,不想走就滚远点!” 碧珠捂着火辣辣的脸,不敢置信的看着程嬷嬷近乎扭曲的脸,又惊又怕,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相处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见过程嬷嬷这样失态的样子。 不,不是失态,是惊惧! 她在害怕什么! 第200章 藏在心底的朱砂 程氏带着裴府一众女眷灰溜溜回到裴府,房门一关,开始尽情的砸东西。 “不相干……不相干!傅家如此待我,简直欺人太甚!” 嘭,椅子摔了。 “二十年啊!我在他身边二十年,还不如一个外人!就算养条狗也该有感情了,可他们说我是不相干的人!” 叮铃,茶具摔了。 “夫君不爱,公婆不亲,儿子不孝,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们一个一个要这样对我!” 哐当,花架倒了。 程嬷嬷怔怔的看着程氏无所顾忌的发泄着内心的愤怒和不甘,心里比吞了黄莲还苦。 那位竟然在渝州,还和江氏的关系非同一般,可见大公子是知晓的,却半句也不曾跟夫人透露。当年他匆匆离京寻找女儿,未曾利用手中权势对程家大房发难,可只要他重返上京,只要他在天子面前说上一句话,夫人将随时沦为傅家弃妇! 如履薄冰了这么些年,好不容易盼回大公子,夫人不但不知道收敛,还越发乖张,就连老太太也……。 程嬷嬷闭上眼,隐去眼底的茫然和无措,上前拉住程氏,沉沉的道:“夫人,我们回上京吧!只要大公子还是您的儿子,将来他娶了妻、生了子,一样要孝敬您、奉养您,何苦执迷不悟呢!” 程氏用力推开程嬷嬷,恨声道:“我不甘心!我付出了那么多,到头来还要让一个卑贱的乡下丫头抢走我的儿子,在我眼皮子底下处处跟我作对、看我被夫君厌恶?我做不到!” 程嬷嬷摇了摇头,怜悯的说道:“夫人,您争强好胜了大半辈子,难道还不明白这个道理吗,攥在手中的沙子,攥的越紧,流的越快呀!” “住口!你给我住口!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来数落我?你是不是也在怪我当初不择手段抢了程梅的心上人?你是不是也在偷偷的笑话我自作自受?就知道你们没一个好东西!你给我滚!滚回上京!滚回程府!” 屋里的动静闹的再大,外面也没有人敢进门打搅。 裴家没有人知道,这一天,程嬷嬷被程氏赶出了裴家。 …… 傅老家主骑马带着江淮在乌霞山跑了几圈,便让几个孩子带去玩了。 他从身上摸了一壶酒拎在手里,挤到寻梅先生的旁边坐了下来。 寻梅先生刚画完一副寒图,傅老家主瞅了一眼未干透的画,道:“听说你家姑娘还没找到,老哥哥帮你一把吧,不出三个月,一准把人给你带回来!” 寻梅先生哼哼一声,道:“不敢劳您大驾,我的女儿,我自己会找回来!” 傅老家主磨了磨后槽牙,叹了一声:“早知如此,我当初就该下山走一趟,替那个不孝子把你家姑娘订下来!” 寻梅先生顿了顿,略显伤感的说道:“做爹的不能为自己的女儿争取幸福,所以老天爷才会罚他失去至亲至爱,与傅老家主何干。” 傅老家主喝了一口酒,哂道:“听我那乖孙说了,这些年那个臭小子没有过过一天像样的日子,活该!” 寻梅先生没说话,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逆子!无情无义的狗东西!不帮你找女儿也就算了,这么多年一次也没回过山上,他娘到死都没等到他!可恨呐,活该他没人惦记!” 寻梅先生默了默,道:“是我不准他去找梅儿。我让他娶了我那侄女,我让他好好做官,我让他不要去找梅儿,他全都照做了,我的话他从不曾忤逆过。” “迂腐!所以我最讨厌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读书人!那个逆子跟着你学了一肚子的酸腐味儿,所以才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没能守住!” 寻梅先生垂眸看着手中的清茶,黯然的说道:“是我误了那两个孩子,你说的对,如果当初不是我顾忌太多,太重礼教纲常,我的女儿也不会受尽委屈愤而离家,亭儿也不会被迫受了这么多年的苦!” 傅老家主撇撇嘴,“现在后悔也不算太晚,真正的罪魁祸首不是你,不要再任由那对母女四处蹦跶害人了,你也该回上京去清理门户了!” 寻梅先生瞪了傅老家主一眼,“清理什么门户?成天打打杀杀没个正经,别带坏了孩子!” 说到孩子,傅老家主老得意了,“淮儿不愧是我傅家的种,天生神力,是个练武的奇才!我傅家总算是后继有人了!” 寻梅先生两眼瞪的老大,“那小子都跟你说了?你可悠着点,别在山儿面前露了馅儿!” “露什么馅儿,我自家的曾孙,我想怎么带就怎么带!” “你快闭嘴吧!要是让山儿知道淮儿的亲爹是你那宝贝孙子,搞不好你就一场空了!” 傅老先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头发根儿都绷紧了,“啥意思?啥叫山儿不知道淮儿的亲爹?你跟我说清楚了,这话到底是什么个意思?” 寻梅先生噎了噎,转过身背对着傅老家主,死活不再开口。 傅老家主急的直转,猫腰半蹲在寻梅先生面前,两手拜了拜,诚恳的说道:“老哥哥,你行行好,跟我说说吧!我一个粗人,心里藏不住话,到时候真惹了祸可就收不住场了!” 寻梅先生思量片刻,叹了口气,把傅启源和江山之间理不清、斩不断的过往说了个大概。他也不清楚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傅启源曾模棱两可的告诉他,山儿并不知道淮儿的亲爹是谁,真想肯定很扎心,他也不好多问。 傅老家主默默的坐了下来,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细思极恐啊! 搞不好他的宝贝曾孙还真就不被准许进他们傅家的门! 这可不行! 绝对不行! 曾孙是他们傅家的,孙媳妇儿必须要进傅家的门,现在最最宝贝的不是曾孙,是曾孙他娘啊! 傅老家主忽地站起身,“老哥哥,你先忙着,我出去办点事儿,你让几个小子照顾好淮儿,晚一点我来接他!” 没等寻梅先生开口,他的身形一掠,人已在数丈开外。 寻梅先生呆了呆,默默的咽了咽口水。 第201章 一夜暴富 一行人出去的时候乘坐的是一辆马车,回来的时候是四辆马车。 马车在江宅停了下来,江山从屋里迎了出来。 “先生,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呀,我还以为你们要在山上住一晚呢!” 寻梅先生下了马车,摇了摇头,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几个小的陆续从车上下来,脸上的表情各自精彩。 傅老家主把呼呼大睡的江淮递给傅启源,大手一挥,“孩儿们,动手!” 话落,几个孩子默默的跑到后面的马车上,把车上的东西往屋里搬。 约一柱香的功夫,车上的东西终于全部挪到了库房。 孩子们又呼啦啦上了马车,和寻梅先生一起被暗一送往竹舍。 江山站在库房门口,看着堆满了半个库房的各色礼盒,慢慢转头望向傅老家主。 “傅爷爷,这一看就是您干的事,您不跟我说说?” 傅老家主搓着手嘿嘿笑道:“傅爷爷也没干什么呀,就是……人家的孙女儿有好看的衣服穿,有漂亮的首饰戴,还有吃不完的人参鹿茸燕窝鱼翅什么的,咱家山儿也不能少!这地方穷,上百年的人参品相都不好,等回了山上,嘿嘿,傅爷爷给你找五百年的参王给你炖汤喝!” 江山心里最温柔的某个地方像被烛火灼了一下,有些发烫。 她极好的掩饰住内心的不平静,半是调侃半是认真的说道:“傅爷爷,我知道您很喜欢江淮,也很看重我和傅贤之间的关系,可无功不受?啊,我要是收了这些,我的良心会痛的!” 傅老家主收了笑,正色道:“你说这话傅爷爷就不爱听了,且不说你为了生下淮儿险些丢了命,傅爷爷喜欢你,想对你好不可以吗?” 话落,深深的看了傅启源一眼,道:“傅爷爷这个孙子不成器,没有一双像样的父母为他出头,自己又不会讨姑娘家欢心,将来若是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你就看在傅爷爷的面子上放他一马!傅爷爷就是想早点儿看到嫡长孙娶孙媳妇儿,好丫头,你就不要再推辞了!” 傅启源眸光微闪,摸着鼻子退到了一旁,很识时务的扮演一个不成器的孙子。 江山心想,这老头儿会来事啊!相比之下,傅启源简直不够看的! 这么一想也对!傅启源从小远离亲生父母,他和他们的关系并不那么亲近,倒是和这个祖父很投缘。 老人家嘛,不就这么点心思吗,一门心思只为子子孙孙,可谓用心良苦! 想到这里,江山忍不住翘起嘴角,大大方方道:“傅爷爷既然这么说了,我就厚颜收下了!” 傅老家主乐的直点头。 江山忍不住问了一句:“傅爷爷,您不会把青城山的家当都带出来了吧?” 傅老家主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你可太小看你傅爷爷了!青城山遍地是宝,等你们有机会去山上走一趟就知道了!” 傅启源凑近江山小声说道:“祖父有很多钱,说傅家坐拥金山也不为过!” 江山默默的记下了这句话,心想下回送节礼可不能再想着省钱了! 江山终于体会到了一夜暴富的感觉! 令人眼花缭乱的珠宝首饰是江山从来不曾见识过的,样样都是精品,件件都可以传家,足足五箱,她再柔弱一点还真抱不动。 各色各样的绫罗绸缎和名贵的皮毛,是典型的贵人才配上身的存在,她这里一箱又一箱! 至于那些她在现代都吃不起的补品,满满三大箱! 还有名贵的古玩玉器,她虽然看不懂,但不妨碍她欣赏……货单上面标注的银票的数字。 在这个可以易货的年代,这里的每一件东西都可以直接换成现银,她发大财了! 傅启源满眼宠溺的看着江山眼里藏不住的窃喜和得意,趁机揽过她的纤腰在怀,盈盈笑道:“这只是冰山一角,哪天你不想开店了,我带你回青城山,你一定会喜欢那里。” 江山想起了现代那些寄居山水田园的网红大咖,她也曾羡慕过那样宁静致远的生活,如今却是只要她愿意,分分钟能实现。 “你真愿意辞官跟我们去乡下过活?”江山歪着头问。 傅启源轻轻摩挲着她柔若无骨的手心,道:“我曾向往的功名利禄,也不过是为了让我在乎的人能够过上他们想要的生活。如今你们都在我身边,只要你们喜欢,便是做田舍翁又何妨,你们又不会嫌弃我。” 江山脑子里电光火石间闪过一个念头,快的让她来不及抓住,等她想要再一探究竟的时候,傅启源已经揽着她出了库房。 天色已经很晚了,两人回到江山的房间,江淮打着小呼噜,两手高高举过头顶,睡的很沉。 傅启源在床边坐了下来,替江淮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动作轻柔的把他的小手放进被子里。 江淮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嘴里嘟囔了一句话,依稀能听到马马,爹爹。 傅启源的眼神温柔的能滴出水来,伸手轻抚着江淮红通通的小脸,久久不舍得放。 江山心里一软,道:“江淮玩的太疯晚上会踢被子,你今晚就留在这里陪他睡吧,我这够大,能睡下三个人。” 话完,把脸转向别处,耳朵尖可疑的冒出一抹绯红。 傅启源从善如流的脱下衣衫,褪去鞋袜,麻溜的躺了下来。 江山不再多言,褪下外袍后爬到了床的里侧。 吹灭烛火,室内一片暗沉。 傅启源闻着从被子里飘出来的淡雅馨香,心思有些不受控制的飘啊飘。 他咽了咽口水,酝酿了一下情绪,暗哑着喊了一声:“山儿……。” “嗯?”江山应了一声,睁大了眼。 “没、没什么……。” 又过了片刻,傅启源又喊了一声山儿,等江山回应后,他却没了下文。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江山半撑起身望过去,问:“怎么了?” 傅启源默了默,道:“我有点渴,起来喝口水。” 喝完水没多久,傅启源又喊了一声山儿,语气中透着浓浓的无奈。 江山翻身坐起,却见傅启源点亮了灯。 “又怎么了?你还不困呀!”江山打着哈欠问。 傅启源苦笑着望一眼袍下,道:“山儿,我还是去客房睡吧,省得吵到你。” 江山正纳闷着,傅启源已经下床了。 在他转身的一瞬间,江山看见了他的袍子下……。 下一秒,她的脸爆红。 第202章 偷画贼? 江氏私房菜在短短的一年内风风火火的席卷了整个渝州,江山高调的占据了渝州商会不可动摇的主导地位,成了远近闻名的风云人物。 当江山终于有闲情煮酒话青梅的时候,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江山被人告到了渝州府衙。 就连江山自己也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不长眼的在这个节骨眼上触她的霉头? 状告江山的是渝州鸿蒙学馆的楚夫子,在渝州颇有一定的影响力。用安景的话说,这件事如果处理不好,楚夫子会让江山成为令无数读书人口诛笔伐、遭人唾弃的存在,甚至会被那些读书人赶出渝州。 这就是古代文人的可怕之处! 江山被带到衙门,听闻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气笑了。 “我们偷了他珍藏的画作?他在说笑话吧?我没见过什么华大家的鱼戏荷莲图,我只见过我们家三郎画的鱼戏荷莲!他是不是想说,三郎的那幅画就是那个所谓的华大家的鱼戏荷莲?” 江山只是随口一问,不曾想冷太守竟然无比慎重的点了点头。 不止是江山愣住了,就连傅启源都觉得不可思议。 华大家年少成名,年仅十八便被太祖皇帝称为大家,四十岁不到就病逝了,传世的画作并不多见,病逝以后的画稿也不知所踪。 传言他未婚无子,一辈子只收了一个弟子,他的遗物都留给了他唯一的弟子。 可谁也不知道他的弟子是谁。 那么,问题来了,怎么证明那幅画是楚夫子的珍藏?又怎么证明那幅画是华大家的作品? 这件事的影响力太大,冷太守不敢偏私,当堂让原告和被告各自理论。 楚夫子就说了,他的祖父传下来一幅华大家的鱼戏荷莲图,半年前不知所踪,楚家上上下下明查暗访了整整半年,却一无所获。 偶然的机会,他在江氏私房菜三楼会客厅的门口无意间看见了里面挂着的鱼戏荷莲图,就是他们楚家丢失的那幅画! 江山毫不客气的反击了回去:“你说那幅画是你的就是你的?小孩子随便画着玩儿的,你却说是一代大家的作品,你怎么有脸在这里误人子弟?” 楚夫子气的浑身发抖,指着江山怒道:“无知妇人也敢在此置喙华大家?那鱼戏荷莲图落款处有华大家的印章,这是早期华大家初初成名时的作品,在他成名后便只题字,不再落印!华大家笔下的鱼有六鳍,那幅鱼戏荷莲图便是他早期的代表作之一!” 江山不懂画,更不懂她所熟悉的历史以外的产物,但楚夫子身边的文人却所知甚多,你一言我一语的在旁边帮楚夫子讨伐江山,数落江山和江氏私房菜的种种不是。 江山懒得跟这帮文人斗嘴皮子,她对楚夫子说道:“这样的画,我家三郎那里还有很多,别就是六鳍,就算是七鳍八鳍,想要几鳍我家三郎就给你画几鳍。” 话落,转身对冷太守说道:“大人,这位楚夫子不是不相信吗,请大人传唤三郎,当场作画!如果三郎能画出一模一样的画,我要楚夫子和诸位学子在江氏私房菜门口当众给我们姐弟俩赔礼道歉!” “休得狂妄!” “岂有此理!” “无知妇孺!” 楚夫子身边的亲友团从江山的话里感受到了浓浓的挑衅和嘲讽,一个个脸红脖子粗的当堂骂了起来。 不料楚夫子却上前一步,制止了亲友团。 他眼里闪过一抹精光,抚须说道:“那便依江老板所言,只是老夫也有一个条件,若令弟画不出来,便请江老板将鱼戏荷莲图的真迹归还给老夫!” 江山眯了眯眼,走到楚夫子面前站定,似笑非笑的说道:“如果三郎画不出来,依你所言便要把华大家的真迹送给你;如果三郎能够画出来,你是不是想说,真品就在三郎手上!一个乡下来的野小子,手中即便有一代大家的真迹,也不可能是他自己的,就不定就是从楚夫子家中偷来的呢?” 楚夫子的心思被江山这般赤裸裸的说出来,当下恼羞成怒,指着江山骂道:“别以为你有太守和长史撑腰,老夫就怕了你不成!我鸿蒙学馆的名号便是在上京也能排上号的,只要老夫开口,渝州众多学子便能将你赶出渝州,老夫倒要看看你会不会哭着来求老夫高抬贵手,哼!” 江山很不喜欢有人拿着鸡毛当令箭,楚夫子这番话直接挠到了她的痒痒肉。 若说是以前,她还真怕跟这些读书人计较太多,可现在她怕个毛线啊!有当朝帝师把他们姐弟当孙儿疼,还用的着他们去偷什么华大家的鱼戏荷莲图? 江山心里暗爽了一阵,一抬头,却无比阴冷的对楚夫子说道:“楚夫子好厉害呀!就凭你这句话,我一定会把你身上这层虚伪的为人师表的外衣撕下来,让你那些学子们看看,他们的老师内里是怎样的龌龊、不堪!” 楚夫子气的浑身发抖,冷太守见势不妙,忙拍响惊堂木,下令择日再审。 出了府衙大门,傅启源把江山送上马车,道:“你如实与先生说,想必他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江山点点头,垮着脸问道:“那幅画真是那个什么华大家的真迹?” 傅启源默默的看着江山,顿了顿,一言难尽的道:“是仿品,三郎……是个天才,先生说,从来没有见过在画作上有如此天赋和灵性的孩子,三郎极有可能会成为第二个华大家!” 江山倒吸了一口冷气,“你的意思是,那幅能以假乱真的鱼戏荷莲图真是三郎画的?” 傅启源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 江山来到竹舍的时候,寻梅先生和三郎已经在书房等着了。 看见江山,三郎迎上前,围着江山转了一圈,不无担心的问:“姐姐,你没事吧?” 江山摸摸三郎的头,看着与她差不多高的少年,由衷的叹了一声,“我们家三郎长大了!这两年你跟着先生学了很多本事,姐姐竟然不知道,你已经成长到令姐姐仰视的地步了!” 三郎羞愧的摇摇头,道:“我给姐姐惹麻烦了,我不该把画挂在会客厅的!” 寻梅先生抬手在桌上轻叩了叩,“说说看,你们姐弟俩想怎么做?” “欺我弟弟,我要让姓楚的斯文败类名誉扫地!” “辱我姐姐,我要让姓楚的在渝州无容身之地!” 第203章 现神通 姐弟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默默的转过头去。 三郎:姐姐这招有点损! 江山:三郎这招有点狠! 寻梅先生:不愧是姐弟俩,一样护短! 江山清了清嗓子,道:“华大家的鱼戏荷莲图真迹应该在先生这里吧?” 寻梅先生不置可否的道:“真迹只有一幅,那位楚夫子手里的必然是赝品。” 现在估计连赝品都没了,这才咬住他们姐弟俩不松口。 三郎倏的睁大眼,跳着脚朝身后的书柜冲了过去。 他翻箱倒柜的找了好半天,终于从里面找出一幅画,长舒了一口气。 “还好,没被淮儿糟蹋,不然有口也说不清了!” 江山眉心突突的跳了跳,问:“江淮一天天的在这里都干了些什么狗屁倒灶的事儿?” “怎么说话的?他是你儿子!”寻梅先生瞪了江山一眼,和三郎对视后,师生俩很有默契的别过头,揭过了这个话茬。 “楚夫子不足为惧,只是读书人的言论可畏,你得提防着些,当心有人落井下石。” 寻梅先生的话一语成谶,江氏私房菜偷窃楚夫子珍藏的华大家的真迹,这个传言像长了翅膀,很快就飞到了千家万户,江氏私房菜的生意受到了很大的影响,那些有“气节”的文人拒绝再光临江氏的店铺,落井下石的商户更是大有人在。 焦母收到从渝州传来的消息前后不过短短数天。 吴夫子携夫人到焦宅探望焦母的时候,并没有刻意遮掩。此事可大可小,虽然三郎身边有老师照看着,但读书人的眼里容不下沙子,吴夫子还是担心这件事会影响到三郎的仕途,更担心江山会因此受到那些文人的诋毁和排斥。 毕竟老师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老人,没有功名权势在身,他护不住那对姐弟。 焦母前一刻还笑容满面如沐春风,下一秒便面无人色,手脚都开始发抖。 她最清楚那些所谓的文人气节会对人造成怎样的伤害,这一次,她无论如何也要护住她的孩子们! “婶子不必忧心,有傅大人在,山儿和三郎不会有事的!我已与夫人商议,明日一早我们夫妻二人便会前往渝州,我要倒看看那位楚夫子敢不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焦母很快稳住了心神,斩钉截铁的说道:“我是他们的娘,孩子们有难,说什么我这个做娘的也要守在他们身边!环儿,芳娘,收拾行李,明日一早我们去渝州!” …… 渝州府衙升堂审案,一般情况下是不让百姓围观的,但这次不同,原告的亲友团大多都是文人学子,影响力太大,他们想旁观,冷太守不能拒绝。 被告江山姐弟俩的亲友团阵容也很强大,不但有商贾和学子,还有江湖人士,连红袖坊的莺莺燕燕都出动了一大批人! 大堂里面的人还没有出场,大堂外面的人就已经开战了。 先是有书生指着绿颤和紫苏等人骂她们不知廉耻不懂礼数,不宵与她们为伍。 然后就见绿檀和紫苏笑吟吟的和在场的文人们无比热情的打着招呼,这个公子,那个夫子,熟络的不得了。 绿檀还抓住一位鸿蒙学馆的夫子不停的问,上次她出的上联对出来下联没有?把那个夫子羞的恨不得当场去世。 来吧,彼此伤害吧! 满腹经纶的夫子,竟然对不上一个艺伶的对子,说出来是谁更没面子?谁看不起谁呢? 两个艺伶出面,把一众文人墨客打了个措手不及,集体装聋作哑的没有再吭声。 人群外面的傅老家主暗搓搓的对暗一说道:“回头把那几个带头闹事的扔到红袖坊的茅厕里去!” 暗一看了老家主一眼,默了默,道:“您去过红袖坊?” 这才来几天! 傅老家主拿胳膊肘撞了暗一一下,愤愤道:“老子的孙子带老子去的!这事儿别跟山儿说!” 暗一神色有些怪异,却聪明的没有再说什么。 傅老家主一双精眸在人群中扫过,压低声音说道:“让那几个小家伙把外面那几条狗盯紧了,谁进了哪个狗洞都弄清楚,别打草惊蛇。” 暗一点点头,退出了人群。 大堂内,三郎已经开始作画了。 十来岁的孩子,当着堂下所有人的面,不慌不忙的研磨,而后提笔作画。 楚夫子起初看到三郎的时候,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把不屑写在脸上。等三郎落笔画出鱼儿的线条时,他的表情有了细微的变化。 绘画的时间不短,足足一个时辰才画完所有的线条,接下来该润色了。 傅启源亲自端来茶水递给三郎润喉,还用眼神无声的安慰江山。 楚夫子这个时候已经顾不得理会这些了,他的视线紧紧的粘在画上,随着三郎的动作不断的变幻着神色。 三郎调色的动作随性又粗矿,完全是按照自己的喜好在调色,与冷太守面前的画相似却又有很大的不同之处。 更准确的说,对于懂画的人来说,三郎对这幅画的色彩把控力度甚至隐隐超越了原作。 两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但大堂里却没有一个人有半点不耐烦的表情。 再看楚夫子,他的脸上不知道是喜是怒,但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他很激动! 江山看了楚夫子一眼,挤过来用半个肩膀挡在了三郎的面前。 楚夫子正要发怒,看见三郎用朱笔在画卷的左下方落下朱红一笔时,险些惊叫出声。 “三郎,画错了,这个章应该在右下方。”江山出声提醒。 三郎耸耸肩,不以为然的道:“这本来就不是之前的那幅画。” 江山呆了呆,默默的转头看向上方的冷太守。 冷太守一脸的魂不守舍,似乎比江山受到的打击还要大。 画完印章,三郎收了笔。 江山弯腰轻轻的在画上吹了吹,问三郎:“画完了?” 三郎笑着点点头,对一旁呆若木鸡的楚夫子说道:“华大家年少时极爱画鱼戏荷莲图,同一个场景,他能画出数十幅不同的画,且各有妙处。这两幅画神似,却又有不同之处,鱼儿摆动的幅度和角度不同,荷叶和莲花随风摇摆的方向也不同,不同的角度根据光线的不同,自然有不同的颜色。敢问楚夫子,小子说的可对?” 楚夫子机械的点头,视线牢牢的粘在画上,眼底神色未明。 第204章 马甲终于掉了 不管楚夫子怎么想,冷太守已经相信,他手里的那幅鱼戏荷莲图就是三郎亲手所作的……赝品。 他看了楚夫子一眼,叹了一声:“楚夫子,你也看见了,江老板的弟弟当场作画,两幅画何其相似,这都是赝品,并非华大家的真迹!” 楚夫子转头看向冷太守,眼里划过一抹精光。 “太守大人,这位小公子的画功确实了得,他能模仿华大家的鱼戏荷莲图,并不代表您手中的这幅画就是他作的赝品,更不能代表江老板就是无辜的!老夫家中亲友皆能作证,这幅画二十多年前就在老夫家中珍藏,如今突然到了这位小公子的手中,诸位难道就不好奇?” 不等冷太守开口,三郎说道:“没错,这幅画是我临摹的华大家的作品,真正的鱼戏荷连图不是我的,在我的老师手里。” 楚夫子兴奋的两眼发光,急急的说道:“你们听见没有?他说真迹在他的老师手里!太守大人,就是他们偷了老夫的画,又转手送了人!” 三郎面无表情的说道:“你身为师长,竟这般含血喷人?华大家的鱼戏荷莲图真迹是你的?你敢不敢用你的至亲发下毒誓?” 楚夫子的脸色乍青乍白又乍红,他恶狠狠的看向三郎,怒道:“黄口小儿,目无尊长,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想来你那位老师也是徒有虚名的无耻鼠辈,不然也教不出你这样的狂妄之徒!” 三郎一听这话,怒从心起,你欺我人小也就罢了,还敢骂我的老师?这还得了! 正欲发飙,门口突然走进来一名老者。 老者已年逾花甲,面容清瘦,双目矍铄,一身青衫长袍衬出了文人的儒雅,行走间气质裴然,叫人无法忽视。 “老师!”三郎无限委屈的喊了一声,扑过去抱住了老者的手臂,眼眶都红了。 寻梅先生摸摸三郎的头,笑道:“这便受不住委屈啦?” 三郎撅着小嘴不吭声,两眼仇视的瞪了楚夫子一眼,不言而喻。 江山和傅启源都上前行了一礼,寻梅先生也拱手朝堂上的冷太守行了个礼。 冷太守见傅启源对寻梅先生行的是大礼,且态度极为尊敬,有些坐不住的挪了挪屁股,拱手还了一礼。 寻梅先生视线在大堂内扫了一眼,笑道:“头一次听见有人说老夫是徒有虚名的无耻鼠辈,教出来的学生也都是狂妄之徒,老夫实在是惶恐啊!” 嘴里这么说,面上却一点儿也没觉得惶恐。 楚夫子沉着脸鼻孔朝天的朝寻梅先生冷哼一声,用言行举止充分表达了他的不屑。 一个糟老头子,还能翻了天不成? 三郎咧着一口白牙朝楚夫子露出一抹阴谋论冷笑。 寻梅先生拿起三郎新作的画看了看,点评道:“比上一幅差了些许灵气,下笔太过仓促!” 三郎小脸一红,低下了头。 寻梅先生安抚的拍拍三郎的肩膀,转头问楚夫子:“你说那幅鱼戏荷莲图是你的?如此,老夫便来问问你,那幅画是华大家哪一年的笔墨?你是从何处所得?价值几许?” 楚夫子面色微变,他看了一眼在门外旁听的亲友团,抿了抿唇,咬牙道:“那幅画是老夫二十多年前从一外地客商手中买的,价值……价值二百……五……不,价值一千两!” 寻梅先生抚须摇了摇头,道:“二十年前,一千两白银,别说是华大家的真迹,就是前朝的珍品,也能买一送一了!” 话落,江山很不厚道的笑出了声,先生也知道买一送一,估计是中了三郎的毒。 众人也都反应了过来,这位老先生的话里有话啊! 楚夫子的面色一阵青一阵红,他又急又慌的说道:“不是一千两,我记错了,是二百两!对,就是二百两!” 寻梅先生负着手笑呵呵道:“华大家生前的作品,只有他身边最为信任之人才能得到他的馈赠,且无一人不立下誓言,所得画作将来只赠送有缘人,绝不以银钱相易!” 楚夫子的人设瞬间崩塌了一半,他惊怒交加的道:“一派胡言!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吗,你以为你是华大家的什么人!” 寻梅先生收了笑,抱拳朝上拱了拱手,正色道:“巧了,你口中的华大家正是老夫的先师,他毕生的作品,十之八九都在老夫手中!如此,老夫说的话能作数吗?” 堂下堂外一片哗然。 楚夫子踉跄着后退一步,青白着脸满眼惊恐的看着寻先生,语无伦次的道:“不可能,这不可能!你怎么可能会是华大家的弟子?他老人家此生只收了一个弟子,他的毕生所学都传给了他的弟子,怎么可能会是你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老夫不相信!这不是真的!” 寻梅先生能说出这样的话,大部分人都已经信了!他的小徒弟才十来岁就已经表现的如此惊才绝艳,原来是师承华大家! 这样就说的过去了! 冷太守坐不住了,他拎着袍子从堂上下来,再次朝寻梅先生揖了一礼,满脸堆笑道:“敢问先生如何称呼?” 难怪傅大人行那么大的礼,原来是大人物! 好险,幸亏他没有什么失礼之处。 寻梅先生虚抬了抬手,慢条斯理道:“老夫姓程,祖籍庐州。” 冷太守笑眯眯的套起了近乎:“程老先生原来是庐州人氏,庐州出才子呀,想当初程太傅……上京庐州……姓程……您是程太傅!” 冷太守撕裂般吼出一嗓子,如一记重雷,将现场的文人们劈了个外焦里酥。 当今世上能称之为太傅的人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不,现在不是太傅,是帝师! 曾经的太傅,当今的帝师,此刻就在眼前! 楚夫子浑身僵硬的把视线从冷太守身上慢慢挪到寻梅先生脸上,嘴唇剧烈的颤抖。抖着抖着,双腿一软,整个人都瘫软在地上。 三郎鄙夷的看了楚夫子一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与有荣焉的看向寻梅先生,满眼的孺慕之情。 江山在心里长叹一声,先生的马甲终于掉了! 第205章 有客自远方来 帝师啊……一众文人们低下了高傲的头颅,深深的弯下了代表气节的腰身,或敬仰、或惭愧、或心惊、或忌讳的喊出一声: “学生拜见太傅大人!” 三郎撇撇嘴,不无讽刺的道:“鸿蒙学馆的夫子们不当人子,与楚夫子乃一丘之貉,就你们这样的也配说是老师的学生?” 寻梅先生摆摆手,三郎乖乖的退到了身侧,眉眼官司却没少。 “老夫已辞官多年,不敢当诸位如此大礼。焦家三郎是老夫的关门弟子,老夫隐居渝州多年,不谙凡俗,今日到此是为了替弟子正名,无意得罪诸位!只是这位楚夫子,颠倒是非黑白,对天子出言不敬,按律当诛!” 寻梅先生说着话,视线扫过门外的文人和学子们,没有一个人向楚夫子求情。 楚夫子面如死灰,濒临绝望之际,求生的欲望战胜了一切,他手脚并用的爬到寻梅先生面前,一个劲儿的磕头,嘴里呜呜咽咽如泣如诉,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完全是凭着本能。 冷太守摆摆手,道:“楚夫子罪无可赦,本官现在宣判,革去楚夫子一应功名,等候发落!拖下去拖下去!” 楚夫子的亲友团见大势已去,再不敢多停留一秒,眨眼功夫跑的没了影。 寻梅先生交待了傅启源几句,辞别冷太守,带着姐弟俩出了府衙。 有读书人立刻蹿了出来,欲和寻梅先生搭讪。 傅老家主站了出来,一手拎着一人,把他们扔了出去。 上了马车,江山直言不讳的说道:“先生暴露了身份,竹舍以后怕是再难有清静日子了!” 三郎也担心的看向老师,眼里有浓浓的愧疚。 寻梅先生笑道:“避了这么些年,心里也没能真正清静过,倒是你们来了以后,这日子才变的有滋有味了。老夫既然得了三郎这么个学生,怎么也该送你一场造化!为了你们,老夫也该勇于面对曾经和过往了!” 江山思索片刻,试探的问:“先生,听说您的女儿在渝州,您留在这里就是为了让她能够找到您吗?” 寻梅先生不置可否的道:“天若有情,哪怕天涯海角,我们父女也终有重逢的一天!” 三郎小手握成拳,定定的道:“老师,我一定会帮您找到师姐的!” 师姐……江山总觉得这个称呼有点怪,但一想到连吴夫子都变成了三郎口中的师兄,也就释怀了。 “偷画案”开始的沸沸扬扬,结束的轰轰烈烈。虽然江山从来没有担心过她会输这场官司,但流言蜚语确实给店铺带来了不少负面影响,这几天的营业额直线下降。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程太傅一朝现身,把江氏私房菜的声誉、口碑、影响力推到了又一个新高-潮。 那些文员墨客前面气节有多硬,后面打脸就有多痛,自觉自发在江氏私房菜门口排着队轮流等着跟江山道歉,却连人都见不到。 不但如此,有四个人的vvip资格还被取消了。 李掌柜把四人贵宾卡里面的余额退还给了他们,当着所有人的面通知他们,江氏私房菜以后不做他们的生意! 为首的年轻人面如土色,这是要断了他们的前程啊! “我要见江老板!江老板,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吧,我不是故意要诋毁你,求求你饶了我吧!” “江老板,求求你给我个机会吧,我这就去退学,我不会再与鸿蒙书院有任何来往!” “我是被老师骗了,师命难违呀!” “江老板,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有秀才功名在身,有大好前程,你不能就这么毁了我!” 任凭这些人怎么闹腾,江山连个面也没照。 一辆马车缓缓驶到门口停了下来,一名四十来岁的妇人刚从车上探出头,耳朵一动,又缩了回去。 她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面色越来越难看。 丫头环儿皱着眉头问:“老太太,他们是在说小姐吗?明明是他们到处造谣说小姐偷窍,怎的又反咬一口怪小姐不给他们活路?” 不说还好,一说焦母就憋不住了。 她呼啦一下拉开车帘,也不让驾车的仆妇扶她一把,直接从车上跳了下去,冲到带头的几个书生面前破口大骂: “就你们这种不当人子的也配说自己是读书人?你们往山儿身上泼脏水的时候,可有考虑过她是被人污陷的?” “明知师长德行有损还跟着他同流合污,是非不分,黑白不明,跟一条摇尾乞怜的狗有什么区别?还是先学着做个人吧!” “你们一心想坑人,到头来自己挖的坑却用来埋自己,这叫报应!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谁作的什么恶,老天爷睁着眼睛看着呢!” “环儿,芳娘,去拿扫把,把他们几个赶走!” 焦母雷厉风行,身边的丫环和仆妇执行力更是快的惊人,环儿正要冲进去找扫把,门口的服务生已经递了一根扫把过来了。 芳娘直接操起一条凳子开路,揍的那几个书生嗷嗷叫。 李掌柜笑容满面的迎上前,抱拳朝焦母拱手道:“多谢这位夫人替我们东家正名,请入内喝杯茶吧!” 焦母笑着点点头,跟李掌柜进去了。 李掌柜特意在一楼找了个最好的雅间,热情招待焦母。 闲聊了几句后,李掌柜真心实意的留饭:“马上就到用饭的时辰了,可惜东家有事外出不能亲自招待夫人,不如在下作东请夫人在店里吃个便饭吧,还请夫人赏脸。” 焦母犹豫了一会儿,道:“我能先见见我的儿子吗?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 “也好,您大老远到渝州来看望儿女,这份心情在下能理解。您的儿子住在哪里?我这就派人送您过去找他!” 焦母想了想,有些为难的说道:“我也不知道我儿住在哪里,但我知道他读书的地方!” 这便好办了! 李掌柜立刻叫来大堂跑腿的小八(江淮捡回来的乞儿),让他带焦母去找儿子。 焦母等人刚走,洪婶带着一个年轻人兴冲冲的从二店过来了,开口便对李掌柜说道:“快快快,今儿有贵客从远方过来,吩咐后厨准备几道拿手好菜好生招待!” 李掌柜的笑道:“咱们店里什么样的贵客没见过,还有什么贵客能贵过皇亲国戚?” 洪婶神神秘秘的笑道:“这位可比皇亲国戚更厉害!阿生,来来来,洪婶给你介绍一下!” …… (你们期待的父女相认的环节到了,先赏个票吧……爱你们!) 第206章 父女相见 两天前,乔生带着焦母和吴夫子夫妇从古仙镇赶往渝州。 到达渝州后,为了能第一时间见到江山,焦母让乔生带着吴夫子夫妇去了江氏私房菜一店,她和丫环仆妇来了二店,想着不管在哪边,只要江山在店里,总能见到她。 这会儿听李掌柜说江山有事外出,也不急着去一店了,便想着先去看看三郎。 马车进了猫儿胡同,转了个弯便停了下来。 小八指着前面的竹舍说道:“这位夫人,竹舍有个规矩,哥哥们不让外面的马车进到里面去,会扰了先生清静,请夫人见谅。” 焦母很是理解,被环儿和芳娘一左一右扶下马车,往竹舍走。 进了竹舍,远远的便听到了一群孩子的嬉闹声,虽然看不见人,但从声音也能听出,竹舍后面应是很热闹。 小八在前院没看到人,便请焦母在临时待客的凉亭里坐了下来。 “夫人,您先坐下喝杯茶,我去找六哥。” 亭子里的石桌上摆着一副棋盘,桌上的茶水还冒着热气,显然刚刚有人在这里下棋。 焦母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在竹舍闲逛了起来。 这里的环境很好,她一眼就喜欢上了这里。 走了几步,她看见了一间竹屋,门头上用草书写着“梅开小筑”。 她的眼睛直直的盯着门头上的字,眼里渐渐多了一抹湿意。 下一瞬,她不受控制的推开竹屋的门,慢慢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书房,书房里面的每一件摆设都令她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她的心跳不自觉的加快。 视线一寸寸移动,倏地,墙上的一幅画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那是一幅寒梅图,图上的彩墨像活了一般,在她的眼前一寸寸蔓延,变成了一个个熟悉的场景。 爹,我藏到梅树后面去,您一定找不到我! 爹,我给您摘了今年的第一枝梅花,喜欢不? 爹,梅花快开了,梅儿却不能再为您摘最后一枝梅了! “爹……!”焦母颤抖着伸出手轻抚画上的落款,泪如雨下。 环儿和芳娘诧异的看着这一幕,却不好上前说什么,反而悄悄退了出去。 “爹……爹……!”焦母一声声的喊着,哭声越来越大,眼看着一发不可收。 寻梅先生把三郎的鞋袜刚刚晒好,便听到书房里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哭声。 他慢慢走到窗前,看着在里面哭的肝肠寸断的女子,疑惑的问道:“你是谁家的丫头?可是走错地儿了?” 焦母回头望去,透过朦胧的泪眼,她看到了窗外的老者。 老者穿一身洗的发白的青衫,霜染鬓白,一双眸子饱含沧桑风雨,此刻正担忧的看着她。 正是她日思夜念的老父。 “爹……!”焦母又悲又痛、既惊且喜的喊了一声,如乳燕投林般扑向窗口,紧紧抱住了寻梅先生。 寻梅先生如遭雷击,巨大的震惊之下,他好久都没能反应过来。 “梅儿?你、你是梅儿?你真的是梅儿?” 寻梅先生不敢置信,他的声音里含着一抹小心翼翼,一丝隐藏的期盼,以及一份无法掩饰的激动。 他好怕这是个梦,一触即醒。 焦母悲喜交加,捧着寻梅先生苍老的脸又哭又笑,“爹,是我,我是程梅,是您的梅儿呀!” 寻梅先生的眼里滚落两行浊泪,颤抖着伸出手抱住焦母,哽咽着道:“是我的梅儿对吧?爹找到你了,爹终于找到你了!” 焦母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却仍然不管不顾的抱着寻梅先生像个孩子似的嚎啕大哭。 门外,环儿和芳娘震惊不已的小声议论着。 “芳娘,那位老先生真的是咱家老太太的父亲?” “我也不知道呀,这事件太突然了,你看老太太的样子,像是父女久别重逢。” “我们还是走远点儿吧,别打扰他们。” “说的是,咱们去那边等着吧!” 三郎拎着泥猴似的江淮回来换衣服,远远就朝着书房的方向大喊:“老师,淮儿又跑到塘里去了,裹了满身的泥!” 寻梅先生还沉浸在父女相逢的喜悦中,没反应过来。 焦母也没能听出三郎的声音,但她听到了江淮的名字。 “爹,是淮儿,他是我的……三郎?” 三郎看见焦母,惊喜的喊道:“娘,您怎么来了!” 娘?寻梅先生脚下一软,险些没站稳。 “老师,您快进来呀,我跟您介绍一下,这是我娘!娘,这位就是我的老师,寻梅先生!” 寻梅先生,寻梅……,焦母再一次泪流满面。 三郎这才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娘和老师为什么都哭成了泪人? 寻梅先生快步从外面进来,父女俩紧紧握着手坐在椅子上,双目灼灼的看着三郎和泥猴江淮。 “翁翁,洗澡澡!”江淮软糯糯的喊了一声,乖乖被三郎牵着小手,黑亮的葡萄大眼却一瞬不瞬的盯着焦母。 寻梅先生这会儿却顾不上江淮了,他指着三郎问焦母:“梅儿,你说清楚,三郎真的是你的孩子?亲生的?” 焦母却已经知道,原来三郎的这位隐世大儒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原来一切冥冥之中早有定数。 焦母点点头,“爹,山儿和三郎都是我的孩子,回头我再和您细说山儿的事。” 三郎呆了呆,傻傻的问:“娘,您为何把老师喊爹呀?” 焦母用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泪,笑道:“傻孩子,你的老师就是娘的亲爹呀!娘的闺名单名一个梅字,你的老师一直在寻找的女儿就是为娘呀!” 三郎张了张嘴,急促的喘了几口气,“可是娘,您不是说您姓梅吗?” 焦母眼里划过一抹歉意,“三郎,对不起,娘对你们隐瞒了自己的身世,害你们跟着娘受苦了!” 三郎的眼睛一红,抬眼看向寻梅先生,“老师,您是我的外祖父对吗?您不是孤老头子,您还有女儿,还有外孙,外孙女,还有曾外孙,您还有好多好多亲人!” 寻梅先生闭着眼流着泪狠狠的点头,“梅儿,是爹对不起你,你和孩子们受的委屈,爹会加倍为你们讨回公道!” 第207章 他是焦彦 江山从商会回来的时候,顺便拐到衙门把傅启源捎带上了。 快到店铺门口的时候,江山突然捂住胸口,皱眉道:“我这心怎么跳的这么欢呢?” 傅启源从善如流的伸手覆上江山的手,不动声色道:“是挺欢,会不会是淮儿又捡了什么东西带回去?” 江山坐不住了,没等马车停稳,便拎起裙摆急冲冲的下了马车,头也不回的往楼上跑。 江淮捡了人从来不敢带回江宅,只敢带回店铺。 一到三楼,江山明显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诡异气氛。 到了会客厅门口,里面果然传来很嘈杂的声音。 江山用力推开门,大吼一声,“江淮,你又捡了什么人回来……娘!” 房间里可真热闹啊! 江淮腻歪在焦母怀里,吃着寻梅先生给他剥的瓜子,喝着吴夫人给他递到嘴边的果汁,比祖宗还像祖宗。 江山走到吴夫子和吴夫人面前行了个礼,问道:“娘,吴夫子,吴夫人,你们怎么来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去接你们呀!” 焦母慈爱的笑道:“娘要是不来,又怎么能和你外祖父重逢呢?” “啊?您说啥?外祖父?”江山满屋子打量,寻找疑似外祖父的人。 然后,她从三郎的眼神里看到了什么。 江山倒吸一口气,视线从焦母脸上到寻梅先生脸上来来回回的巡了几次,麻溜的跪在寻梅先生面前磕了个头,喊了一声:“外祖父!” 寻梅先生欢喜的不行,忙扶起江山,笑呵呵的道:“老天有眼呀,老夫不但找回了女儿,还得了两个这么乖巧伶俐的孙子,老夫此生再也没有遗憾了,哈哈哈!” 门外,傅启源面无人色的看着焦母无限欢喜的笑容,心里一阵阵发苦发涩发酸,脑子里像被人狠狠的敲了一捶,疼得似要炸开。 对他恩重如山又情深似海的养母,被他的生母逼得背井离家、骨肉分离二十年的养母,以德报怨、含辛茹苦把仇人之子抚养成人的养母……。 “娘……!”傅启源痛苦的弯下腰,眼前一黑,人事不醒。 “阿兄!”三郎眼尖的看到傅启源倒了下去,连跑带跳的冲过来抱住了他。 “彦儿!”焦母惊呼一声,险些把怀里的江淮给摔了。 “快去请大夫!”江山面色微变,紧紧握住傅启源的手。 傅启源突然晕倒,令在场的人手足无措。 傅书也不知道傅启源为什么会晕倒,直到大夫诊断后才明白是引发了旧疾。 江山目睹了大夫和焦母的互动,一颗心渐渐沉了下来。 送走大夫,江山独自回了自己的房间。 不用再怀疑什么,看娘和三郎担心成那个样子,傅启源应该就是焦彦无二了! 娘和三郎都知道,连外祖父都知道,却只有她一个人像个傻子似的被蒙在鼓里! 很生气,也很愤怒,却不知道该从何发泄! 屋内,焦母担忧的看着傅启源苍白的脸色,懊恼的说道:“彦儿知道了我和他母亲之间的恩怨,一时之间难以接受,他心里一定很苦。” 寻梅先生安抚的说道:“他迟早都会知道他的亲生母亲曾经对你做过些什么,这是他身为人子必须要面对和承受的。” 焦母苦笑道:“这么多年了,女儿心中虽已不再计较,却也不曾真正放下,每每想到爹娘,女儿心里的恨便不能自抑,这根刺一日没能拔去,女儿便一日不敢回京见母亲。说到底,还是女儿太过懦弱无能!” 寻梅先生摇了摇头,叹道:“你能把彦儿带在身边抚养长大,为父是真的没有想到,当初你是怎么把他带到渝州的?” 焦母面上发苦,无奈的说道:“爹,如果女儿说,女儿是在灵隐寺的寺庙里捡到彦儿的,您相信吗?” 寻梅先生大惊:“什么?程兰竟然把孩子扔在了寺庙里?她说孩子被人偷走,傅亭竟然信以为真……这世上怎么会有那般狠心的母亲!” 焦母摇了摇头,沉重的说道:“女儿捡到彦儿的时候,他病的很重,连大夫都说救不活了!他必竟是傅亭的儿子,身上也流着我们程家的血,女儿不愿意放弃,一直带着那个孩子到处寻医问药,好歹是救回来了!” 默了默,又道:“我那个可怜的夫君,为了挣钱给孩子看病,操劳过度,早早的病死了!” 寻梅先生默默的抹着泪,哑声道:“为父欠你们太多,等这儿的事了了,你便随为父回家吧!为父会带三郎回京,你的孩子,为父定要让他出人头地,成为人上人,以慰你夫君在天之灵!” 焦母无声的点头,把头埋在寻梅先生的怀里,泪如雨下。 江山把自己关在房里闷了两天,第三天主动找上了焦母。 焦母带着江淮在吃早餐,看见江山,把江淮没吃完的半个烧麦递了过去。 江山噎了噎,抗拒的扭过头,“我不吃剩的!” 江淮便在自己的碗里挖了一勺蛋黄乳酪颤巍巍的递了过来。 江山虽然还是嫌弃,但这回没拒绝。 “厨房里还有面片汤,三鲜味儿的。” 江山站起身,默默的去了厨房。 片刻后,端着一碗面片汤回来了。 江淮也张着嘴巴要吃,母子俩你一口我一口的分吃着一碗面片汤。 吃的差不多了,江淮占据了勺子的主导权,江山的嘴巴得了空,便开口问道:“娘,你们为什么都不告诉我傅启源就是焦彦?” 焦母替江淮擦着嘴边的汤渍,不以为然的道:“你在乎吗?告不告诉你又有什么关系?” “?”江山睁圆了狐狸眼,不可思议的看向焦母。 焦母头也不抬的道:“你不也失忆了?自打你被沉塘后救回来,你可还记得以前的种种?可还记得彦儿?” 江山沉默的抢过江淮面前的汤碗,不顾儿子的抗议,把剩余的面汤一口气喝光。 “吃饱了,我去看看他。” 江淮也从焦母怀里哧溜下来,迈着小短腿跟着江山往外跑。 焦母笑着摇了摇头,开始吃桌上剩余的早餐。 快到门口的时候,江淮冷不丁拉住江山的手,苦兮兮的说了一句:“娘,爹爹死了!淮儿没爹爹了!” 第208章 做回焦家郎 “哪个混……谁说你爹死了?你自己去摸摸,热的还是凉的?”江山低头看着小包子,轻戳了戳他的脑门。 江淮大力推开门,跑过去往床上一扑,小手紧紧捂住傅启源的嘴巴,奶声奶气道:“热的哩!” 然后又把头贴在傅启源的肚子上听了一会儿,“觅觅,爹爹肚肚里有觅觅!” 江山嘴角抽抽,“又是哪个没品的跟你胡说八道的?生孩子是女人的事,你爹生不出妹妹!” 江淮哼哧哈哧爬了起来,半坐在傅启源的一只胳膊上,甜甜的笑:“娘,我要觅觅。” 江山冷啍一声,“你爹都快保不住了,还想要妹妹,美的你!” 这话江淮不爱听,当下摇着傅启源的胳膊喊道:“爹爹,觅觅,淮儿要觅觅!” 江山慌忙去拉江淮,不经意撞上一双黑沉沉的眸子。 黑眸的主人用一种令江山感到陌生的眼神看着她,令她略感不适。 “傅启源,你醒啦?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焦彦,我是焦彦,唤我二郎。” 江山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你是不是都想起来了?” 傅启源不说话,就这么一瞬不瞬的盯着江山看。 江山莫名的有些紧张,焦二郎是回来了,可真正的江山却没回来呀! “我、我去叫娘过来,她很担心你。” 江山想溜,却被傅启源紧紧拉住。 “山儿,对不起,这些年没能好好照顾你,害你受苦了!” 他在她身边的时候,因为不满他们之间的婚约,一直没能尽心尽力的照看智障的她。 他忘记她的时候,却毁了她的清白,给她带来了无法磨灭的伤害。 他找回了他的身份时,却还是没能守护好他们母子,令她与死神擦肩而过。 他对她何其残忍,他欠她的这一生都无法偿还! 看到傅启源眼里流下泪来,江山慌了,“你这是做什么,现在受苦的是你不是我!好了好了,别难过了,我原谅你了!” 不就是对她隐瞒了他是焦二郎吗,多大点事,直得哭兮兮! 傅启源却固执的从床上坐了起来,把江山紧紧搂在怀里。 江山能感觉到,傅启源现在的心情难过到了极点。她无声的轻拍了拍他的后背,任由他抱着。 江淮歪着脑袋看了看,也嘻嘻笑着抱住了他爹的腰。 傅启源的肚子适时的“咕噜”了一声,江淮指着他爹的肚子大喊:“觅觅!” 两人都尴尬的要命! “饿了吧?想吃点什么,我去给你做。”江山轻轻推开傅启源,有些扛不住他的眼神,正好给自己找个台阶。 傅启源不为所动,紧盯着江山清亮的眸子说道:“往后余生,我会好好照顾你和淮儿,绝不再负你!” 江山总觉得傅启源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可能会为了她辜负一家人,现在却会为了她辜负全世界! 她也能理解,毕竟先有兄妹情,后是未婚夫妻,再是恋人的关系,情份叠加到最后,是可以为彼此献出所有的! 只是很可惜,她没有原主江山的记忆,体会不到那份叠加的感情,她对他目前只有男女之情。 “你先休息一会儿,什么都别想,我去给你做点吃的。”江山安抚的拍拍傅启源的手,起身往外走。 傅启源没有再阻拦,他目送着她一步一步远离自己的视线,双手紧紧握成拳。 江淮伸手轻戳了戳傅启源的额头,小心的说道:“爹爹,你不要死哈,淮儿没有爹爹会哭的!” 傅启源轻轻将小小的人儿搂在怀里,柔声道:“爹爹不死,爹爹没有淮儿也会哭的!” 父子俩正腻歪着,房门从外面被推开了,江山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焦母和寻梅先生,焦母手里还端着一碗面汤。 傅启源轻轻把儿子抱到一旁,下了床,轻拂衣袍,双手端平,朝着焦母端端正正的跪了下去,伏首磕了三个响头。 “孩儿不孝……!”傅启源未语泪先流。 焦母匆匆放下面汤,上前扶住傅启源,哽咽着道:“二郎,大夫说你不宜忧思多虑,快起来!” 傅启源伏在地上久久不愿意起身,“娘,孩儿不孝,没能为娘讨回公道,孩儿枉为人子!” 焦母心疼的说道:“不怪你!娘不怪你!娘从来就没有想过让你来承受这份因果,你是娘养大的,娘舍不得呀!” “可娘受的苦,孩儿感同深受!孩儿不能亲自为娘讨回公道,却不能不报养育之恩!孩儿要迁出傅氏族谱,做回焦家郎!” 改姓可是大事! 焦母大惊失色,“二郎,万万不可!你是朝廷命官,言行受朝野百官监督,又是傅府嫡长子,是傅府唯一的继承人,岂能如此儿戏!” “孩儿并非戏言!父亲自会理解,祖父那里孩儿也与他言明,至于母亲,她更没有资格阻止!”傅启源斩钉截铁的说道。 焦母是这个世上最了解傅启源的人,她没有马上跟他论个是非对错,只是委婉的说道:“二郎,你先起来,此事我们再慢慢商议!” 江山立刻上前帮焦母把傅启源扶回了床上。 寻梅先生捋着胡须在一旁坐了下来,沉声道:“你娘所言甚是,她是你的养母,对你从无半点私心,无论你想做什么,总归是要站在你娘的立场替她多思量一二。” 傅启源跪在床上朝寻梅先生行了礼,眼眶都红了,“外祖父,您不知道我不在的那几年,我娘过的有多苦,母亲为了不让我找回养母一家,也为了不让养育我长大的人家找到我,找人抹去了我在渝州赶考的所有记录,还派人到古阳县篡改清册,说我意外身亡!娘受不了打击,一度精神错乱,山儿和三郎也因此受尽了怀古村村民的欺凌,他们……!” “二郎,别说了!”焦母流着泪,朝傅启源轻轻摇了摇头。 寻梅先生神色巨变,江山更是怒火中烧。 “岂有此理!那个女人根本不配为人母!老子是傅家的当家人,彦儿想改姓焦,老子现在就代表傅氏全族,替你做了这个主!” 门突然被推开,傅老家主撸起袖子怒气冲冲的闯了进来。 第209章 惨败 有这么个简单、粗暴又能当家作主的人,是傅启源最大的支撑。 祖孙俩一合计,当着程家父女的面就这么敲定了一件大事。 傅老家主还暗戳戳的让傅启源立刻、马上写信到上京通知傅亭那个不孝子。 哼,那个女人害他失去了一个儿子,他也要让那个女人尝尝失去儿子的滋味! 傅启源也不含糊,当场让江山帮他研墨,写了两封信。 一封是送往上京皇宫的,一封是送往傅府的。 解决了心里的大事,傅启源终于能吃下面汤了。 寻梅先生紧紧握住女儿的手,不住的流泪,心里的苦闷和愤恨在一点一滴的酝酿。 这笔帐,他记下了! 江山更绝,明喻暗讽的把傅启源的生母狠狠损了一遍,末了,感慨了一句:“程家怎么教出了这样的女儿?什么名门望族,狗屁!” 话落,就见所有人的面色一下子黑了。 “咋地了,我说的是那个程家,不是外祖父家!”江山赶紧描补。 焦母的脸色更黑了。 寻梅先生拭了拭眼角的泪,沉痛的说道:“唉,家门不幸啊!” 江山默了默,缓缓转头望向傅启源,看见他微不可察的点了下头。 我去……! 江山社死现场。 …… 同一时刻,裴家的议事厅里正笼罩着一股暴风雨来临前的超低气压。 “舅舅,您不是说这一次一定能逼着江氏把孩子送到我手里吗?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二叔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事先没人告诉我二叔在渝州?” “裴家的人都是死人吗?那江氏的弟弟拜在二叔名下,竟然没有一个人知晓,都是一群废物!” 最后一句话,程氏喊的歇斯底里。 她已经濒临崩溃! 如果她知道二叔与江氏的关系,她绝不会招惹江氏! 如果她知道二叔就在渝州城,她也绝不会来这里! 如果她知道二叔会因为这起案子而暴露身份,她更不会与裴家人商量出此下策! 可恨裴家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二叔的真实身份! 裴家大家长裴天佑在程氏冲他喊完话后,走到她面前,二话不说,抬手就是一巴掌。 这一巴掌令裴家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的同时,也都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裴天佑看着这个被他宠了几十年的外甥女,面无表情的问。 程氏捂着脸,却仍然倔强的瞪着裴天佑,成上露出一抹恨意。 “裴家被你毁了!”裴天佑言简意赅。 “望儿的死,是因你而起!二郎被降职下放也是因为你那个宝贝儿子!裴家这两年为了替你出头,损失了上百万两银子,裴家的生意一落千丈!” “这些就算了,可你那个宝贝儿子明知道程太傅就是寻梅先生,却不曾向你这个亲娘透露只言片语,而是眼睁睁看着我裴家像个跳梁小丑一样,在他面前不停的蹦跶。真正在你背后捅刀子的不是裴家,是你那个宝贝儿子!” “你的夫君和儿子对我裴家不仁不义,我裴家却为了你倾尽所有,真正对不起裴家、毁了裴家的人,是你!” “程兰,今日之后,我裴家和你傅家,还有程家,从此恩断义绝,再无瓜葛!” 说完这句话,裴天佑转身离去,微躬的身影仿佛一夕之间苍老了十岁。 程氏目瞪口呆的望着裴天佑的背影,嘴唇哆嗦着,想说点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裴成阴冷冷的看着程氏,慢慢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冷笑着道:“傅程氏,立刻,马上,滚出我裴家!再让我看见你,我会让你去见望儿!” 程氏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又惊又气又怕的看着裴成,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流。 “表妹要是舍不得走,那就留下吧!也不知道姓傅的那对父子愿意花多少钱到花楼赎回傅夫人?”徐氏在一旁恶毒的说道。 程氏尖叫一声,慌不择路的跑出了议事厅。 …… 暮色笼罩着渝州城,程氏缩在马车里,再次掀开车帘往府衙的大门口望去。 整整一个下午,她都没有看到傅启源出入。 眼看着天都黑了,衙门里的官差陆续下值回家了。 “香儿,你去门口问问大公子可在衙门!” 程氏实在等不及了。 小丫环听话的跑到门口问了守门的差役,很快又回来了。 “夫人,他们说大公子病了,貌似脑子受了刺激,好几日不曾到衙门上值了!” 程氏面色一变,一瞬间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念头。 静默了片刻,她无力的挥挥手,闭上了眼。 “走吧,回上京。” …… 上京,傅府。 傅亭站在书房的暗阁里,负手静静的看着墙上的画,眉眼间的神色不再如往日般冷漠、孤寂。 “老师,我好多年没有再握过画笔了,也不知道这幅画会不会给您丢脸。” 长久的静默过后,傅亭哂笑一声,摇了摇头,转身出了暗阁。 傅知站在门外,眼观鼻、鼻观心的说道:“大人,夫人已经动身回上京了,三日后能回府。” 傅亭脚步微顿,侧头看了傅知一眼,道:“找到你的婶娘了吗?” 傅知躬身道:“尚未找到,婶娘没有回程府,也没有回家,应是还没有想通。这几日奴才会再多找些人去寻婶娘,不会再让她回夫人身边。” 傅亭点点头,又道:“傅府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等夫人回来,这里也就没有安宁日子啰!” 傅知默了默,道:“奴才斗胆敢问大人一句,您真的同意大公子改姓吗?” “哈哈哈,源儿姓什么有什么关系,他姓傅也好,姓焦也好,难道就不是我的儿子了?焦家人给了他第二次生命,养育了他那么些年,他不过回馈一二,有何不妥?” 傅知深深的低下头,躬身道:“奴才多嘴了!” 傅亭往前走了几步,忽又回头问道:“那焦家的老太太……是个什么样的人?” 傅知低头想了想,道:“焦家老太太知书达礼,周身的气质同普通乡下妇人不同,与……与人和善。” 与大人挂在暗阁里的画像有三分相似,这句话傅知没敢讲出口。 傅亭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他得提前准备一份像样的厚礼才行。 以源儿的性子,两家人终归是要见面的,可不能失礼! 第210章 喜事连连 寻梅先生的竹舍门被挤破了,在江山和焦母的劝说下,这几天搬到了江宅。 冷太守伺机在寻梅先生面前刷了一波存在感,派人大规模修葺竹舍,把一群小的给乐疯了! 虽说竹舍的条件较之前已经太好,不但加固了围墙,且一应家具俱全,但毕竟不如正常的房子牢固。 江山派了两个婆子和一个打杂的伙计去竹舍照顾剩下五兄弟的一日三餐,他们每天仍然要到寻梅先生这里来交功课,接受新知识。 小伙伴们很开心,并没有觉得短暂的分离而有一丝一毫的不舍,因为一师傅每天还是会带三郎到这里来跟他们一块儿训练。 江宅现在可热闹了! 焦家终于团聚了,寻梅先生也找到了阔别多年的女儿,一夜之间多了这么多亲人,好几次睡着了都笑醒了,每天红光满面,一下子年轻了十多岁。 焦母的精神状态和身体这两年已经调理的很好了,这会儿父女重逢后,一举一动间,大家闺秀的神韵和气质更是毫不掩饰的展现了出来,令江山自惭形秽,甚至都不太敢像以前那样没大没小、没规没矩了。 江山每每站在焦母旁边,总觉得旁边是姐姐,不是娘。 而且她诡异的发现,她和焦母长的还挺像! 哎呀,不能想,再想下去要变妖精了! 家里祖孙四代同堂,一团和乐融融,气氛好到令人发指。 江淮一会儿翁翁一会儿太爷爷,瞎喊一气,走到哪都自带小王子光环,两个老头子竟然为了江淮争起了宠。 但是两人还是喜欢一块儿出门,每次寻梅先生被人围堵纠缠的时候,救场的总是傅老家主。 一来二去的,两人居然产生了深厚的革命友情。 最高兴的还是三郎,他许下的愿望终于实现了! 阿兄终于又回到了他们身边!老师变成了外祖父,还与娘重逢,他们一家人终于大团圆了! 傅启源在家休养的这几天,三郎天天围在他身边转,一口一个阿兄,喊的江山骨头都酸了! 得,她白疼这个弟弟了! “阿兄,该吃饭了,我去给你端面汤!”又到饭点了,三郎比谁都积极。 江山实在忍不住了,一把拉住三郎,“能让娘别再煮面汤了吗?你就真那么喜欢喝面汤?” 三郎挠了挠头,不解的道:“可是阿兄喜欢喝面汤呀!” 不,他其实并不喜欢喝面汤! 这话江山没法说。 傅启源早被江山养刁了嘴,连喝了几天面汤,心里有苦说不出。 被江山和三郎盯着,傅启源轻咳了咳,道:“要不,咱们今天吃点别的?山儿,你做主吧!” 姐弟俩同时松了一口气。 厨房里的面汤果然已经煮好了,三郎把面汤藏了起来,江山麻溜的现炒了一碗蟹黄酱,下了一锅香喷喷的蟹黄面,还捞了两块腌制的蟹腿肉盖在面条上面,老香了! 姐弟俩悄咪咪端着面条上了楼,也就没发现焦母在无人的角落里撇了撇嘴,小声嘀咕了一句:“总算不再跟外祖父抢面汤了,唉,真是不让人省心!” 姐弟俩和傅启源在美滋滋吃蟹黄面的时候,傅问送来了两封来自上京的信。 一封是暗二写的,一封是喜儿写的。 内容都是一样的,江氏蛋糕坊在上京开张了! 两个人摸爬打滚了三个多月,终于把江氏蛋糕坊的名牌挂在了上京最繁华的街道上。 有了“聚贤庄”做路引,暗二打着安景的旗号,死乞白赖盘下了上京华阳大街的一处旺铺(俗称二环),并且守住了这块人人都想要咬一口的肥肉。 喜儿从一个怯生生的乡下小丫头,被暗二硬生生调-教成了能够独挡一面的大掌柜。 暗二的手段既简单又粗暴,一个眼神就能让喜儿豁出命去拼一把。 喜儿招了两个点心师傅,与他们签协议的时候发生了纠纷,师傅们表示最多签三年,三年后他们就要自谋出路,喜儿要签五年。双方坚持了一个下午,谁也没能说服谁。 暗二回来的时候三个人还在争吵不休。 喜儿还没来得及告状,暗二一个轻飘飘的眼神投了过来。 喜儿浑身一个激灵,拍着桌子怒吼一声:“爱签就签,不签就滚蛋!出了这道门,谁敢再回来,我打断你们的腿!” 两个师傅被喜儿凶悍的眼神吓的一哆嗦,乖乖坐下把协议签了。 找学徒这样的事就简单多了,门口挂个广告牌,自有人上门来应聘。暗二把面试人的祖宗八代都查了个遍,确定了两男两女四个家世清白、人品可靠的学徒兼营业员,又找了个帐房先生,蛋糕坊的队伍就这么拉起来了。 喜儿的营销手段和能力毕竟有限,蛋糕坊开业前的广告宣传并没有投入太多,只是象征性的发了些传单。 店铺开业的那天,大半个华阳大街都被一股香甜的好闻的不得了的味道笼罩着,勾起了无数人肚里的馋虫和好奇心。 闻着香味寻过去,很容易就能找到江氏蛋糕坊。 新店开张不可避免的有试吃和优惠活动,喜儿学着江氏私房菜的营销方式也推出了vip贵宾卡。 蛋糕这种东西,无论男女老少就没有不喜欢的,对一群古代的土包子们而言,蛋糕的出现绝对是最吸人眼球的存在。 所以江氏蛋糕坊在上京贵人们的意料之外以一种燎原之势不出意外的火遍了上京的贵人圈。 新开店业的优惠活动一过,喜儿顾不上喘口气,兢兢业业的按照江山跟她交待的事,给城南的大长公主做了一款双层的蛋糕。 喜儿拿出了二十万分的努力,从蛋糕的选料到色彩,再到裱花,再到包装,熬了整整一个晚上才做出来,然后天刚刚亮就让暗二带着她去了大长公主府。 憨憨的喜儿其实不知道大长公主府里住着谁,反正小姐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小姐给她准备了一个小本本,里面写着她要送蛋糕的人,让她按顺序送就行了。 马车跑了大半个时辰才到,暗二拎着包装精美的蛋糕,把睡迷糊的喜儿从车上拎了下来。 门口的侍卫不让进,喜儿顶着一双熊猫眼,迷迷瞪瞪的说道:“我家小姐让我给府上送蛋糕,你不让我进去,那你帮我拿进去吧!” 第211章 捧场 侍卫正迟疑着,容管家和容国公从里面出来了。 喜儿从暗二手上接过蛋糕,蹬蹬蹬跑上前,把蛋糕往容国公手里一放,“这是我家小姐让我送的蛋糕,劳烦您帮我带进去吧。” 容国公诧异的看着手里的蛋糕,一个熟悉的标志和名称落入眼里。 管家刚要上前喝斥,容国公朝他摆摆手。 “江氏?你家小姐是?” 喜儿如实说道:“我家小姐是江氏私房菜的东家,是她让我给大长公主府上送蛋糕的。” 容国公面上一喜,“你家小姐来上京了?她在哪?” “小姐在渝州呢,她让我在上京开了一家江氏蛋糕坊,前几天已经开业了。现在蛋糕送到了,我得回去了!” 喜儿说着就要走,她还有好多事情要忙呢! 容国公一把拉住她,“等会儿等会儿!管家,快去叫郦阳过来!” 喜儿咬了咬唇,看了暗二一眼。 暗二眼皮也没抬一下,显然不准备帮她。 喜儿很想说,她就是个送蛋糕的……。 郦阳的速度很快,她在前面跑着,丫环在后面追着,还有一个喜儿特别熟悉的小胖墩也跟在后面。 “那丫头来了?人呢?咦,怎么是你这个丫头?你家小姐呢?”郦阳一连串的问。 喜儿苦着脸,把跟容国公说的话又跟郦阳说了一遍,最后苦兮兮的道:“大长公主,我还要回去做蛋糕呢,我一宿没睡了!” 啊呀,还真是眼睛都熬出黑眼圈了! 郦阳啧啧叹了一声,让管家重重的赏了喜儿一块金元宝。 喜儿接过金元宝,勉强露出一丝笑容,道了别,匆匆上了马车。 暗二抱拳拱了拱,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郦阳幽幽的叹了口气,埋怨道:“怎么就派了个闷葫芦和小丫头过来?还有你,容管家,那丫头在上京开铺子你都不知道?同样的错你都犯几次了?要你何用!” 容管家心里发苦,这个小祖宗她不按套路出牌啊……。 容悦上前搂住他娘的肩膀,嘿嘿笑道:“娘,我去看看吧,江姨的铺子,儿子怎么样也要去捧场的,您说是吧?” 郦阳刚要点头,面色一变,正色道:“还是娘自己去吧!你江姨说了,你不能吃那些高糖高油高脂的食物,尤其是蛋糕类的甜品!” 容悦脸一垮,拉了拉他爹的手臂,“爹……!” “爹还要进宫面圣,郦阳,蛋糕给我留点儿,晚上回来吃……。” 马车上,喜儿慎重的把金元宝用帕子包了起来,自言自语道:“小公子喜欢金元宝,这个留着给小公子玩儿!” 暗二瞥了她一眼,道:“以后不要再熬夜做蛋糕了,会影响蛋糕坊的生意。” 喜儿慢半拍的“啊”了一声,怎么也想不明白,她熬夜做蛋糕怎么会影响蛋糕坊的生意呢? 翌日,郦阳带着一队人马浩浩荡荡来了蛋糕坊。 是大长公主的仪仗……排队的人群纷纷退到一旁,给这位身份贵不可言的人物让出了一条畅通无阻的路。 喜儿戴着口罩从里面出来,站在柜台前默了片刻,好容易憋出一句话:“大长公主,您要不还是排个队吧……。” 郦阳又好笑又好气,她算是看明白了,这个憨憨的丫头以前眼里心里只有她家小公子,现在眼里只有江山的吩咐和蛋糕,是个一根筋的。 她也懒得再跟喜儿唠叨,指着橱柜里面的蛋糕一阵乱点,“这个这个,这一排,还有那个柜子里面的,全部都给本宫包起来,本宫要打包带走!” 旁边排队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情绪变化,但没人敢出声。 喜儿刚要拒绝,暗二把她扯到一旁,挤出一丝公式化的笑,“三日后送到,请大长公主宽待几日。” 虽然并不是特别满意,但也能接受。反正也不是为了着急吃这口蛋糕,就是给蛋糕坊捧个场,三天就三天吧! “三天后一定要送到大长公主府!”大长公主身边的大丫环抛出一个荷包,稳稳落在暗二手里。 贵人来的快走的也快,人群很又恢复到之前排队的序列。 喜儿探头看了一眼暗二手里的荷包,问道:“是金子么?” 暗二默了默,连荷包一起递给了喜儿。 喜儿无限欢喜的接过荷包一看,里面全是金叶子! 也顾不得数落暗二什么了,赶紧藏在口袋里,这些可都是小公子的! 帐房先生在一旁直发愣,这帐要怎么记? 江淮不知道他已经有了一个帮他敛财的忠实铁粉,他这会儿正跟着他爹画漫画,非要给猴子披一身虎皮。 江山在给江淮设计运动服,顺便也给傅启源设计了一套同款亲子装。 面料是她选的,款式是她设计的,颜色也是她挑的,裁剪和缝衣服就要指望良辰了。 良辰无比惊奇的看着江山设计的新款服饰,啧啧叹道:“原来衣服还可以这样穿,真好看,小姐太厉害了!” 江山唇角微勾,回头看了傅启源一眼,心里想着这一大一小无论身高还是颜值都是顶尖的存在,搁现代分分钟成网红啊! “小姐,您上次给傅大人做的那个无袖……。”良辰话没说话,被江山一个眼神制止。 傅启源含笑看了过来,和江山无声的打着眉眼官司。 确认了款式后,江山又改了一下口袋的设计,良辰抱着设计图头也不回的跑了。 傅启源问:“你给我做了衣衫?怎未见你给我穿?” 江山不动声色道:“还早呢,到夏天才能穿。” “你现在先拿给我试一试,等到天热的时候我再穿。” 江山默了一瞬,恳切的说道:“我还是觉得,等天热的时候再试比较好。” 傅启源就不说话了。 江山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谁知道到了晚上的时候,傅启源穿着里衣敲响了江山的房门。 不等江山开口,傅启源举着袖子幽幽的道:“我的里衣袖子磨破了,昨日穿的那一件也脱了线,今儿晚上我没里衣换了!” 江山默默的看着傅启源手肘上用剪刀划出来的新鲜出炉的破洞,忍住想把他一巴掌糊在墙上的冲动,深深的呼出一口气。 “山儿……我的衣服……。” 江山猛的把傅启源拉了进来,砰的一声关上门。 第212章 绝杀 “我是给你做了一套里衣,你确定现在要换上?”江山微眯着狐狸眼问。 傅启源心痒难耐,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江山把傅启源推到床边坐下,从衣柜里拿出衣服递了过去。 傅启源满心满眼都是欢喜,因此没能发现江山眼里的小小恶作剧。 “山儿,那,我进去里面换衣服了?” “去吧去吧,快去吧!” 傅启源兴冲冲的跑进去换衣服去了。 江山乐不可支的笑弯了腰。 不一会儿功夫,傅启源略带着一丝迟疑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山儿,是否短了一些?” 江山回头一看,心里瞬间像有无数匹草泥马奔腾而过。 说好的闹笑话呢? 说好的不自在呢? 说好的没脸见人呢? 骗鬼去吧! 换上短发那就是现代明星的专属poss,他一个古代人穿成这样居然比江山一个现代人还要镇定自若。 江山在心里叹了一声,上前打量了一番,道:“夏天穿的睡衣就是这样,短一点凉快。” 傅启源高兴的点头,“山儿所言甚是!眼下穿还略微凉了一些,等天热了我再穿。” 话落,略带羞涩的朝江山眨眨眼,“我就穿给山儿你一个人看!” 江山像被雷劈了一般,是了是了,这才是正常的古人该有的反应,害羞……。 等等!什么叫只穿给我一个人看?这是在向我秀恩爱吗? 我去,秀恩爱死的快啊! 江山落荒而逃。 上京,程氏回到府里后,顾不得一路的奔波劳累,连最基本的体面都顾不上,问过管家后便直奔傅亭的书房。 这一次,她没有吵也没有闹,而是一脸晦涩又格外平静的走到傅亭面前站定,默默的看着这个她爱了二十多年、也恨了二十多年的男人。 良久的沉默之后,傅亭放下手里的书,淡淡的问:“这一趟渝州之行,可趁心如意了?” 程氏用力咽下喉间的酸涩,哑声问道:“你一早就知道二叔在渝州?” 傅亭抬眼看了程氏一眼,“老师临走之前让我不要打探他的消息,老师的话,我从不曾违逆。” 程氏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不敢违逆?你敢说你不知道二叔一直隐在渝州避而不出?你敢说你不知道你父亲也出现在渝州?” 傅亭眸光微闪,迎上程氏灰败又怨恨的眼眸,道:“我此生最后悔的事,就是没有违逆老师的话,哪怕一次也好,你我也不会走上这条不归路。我听老师的话娶了你,听老师的答应和你好好过日子,听老师的话没有四处打探他的消息,也听了老师的话没有离京去找程梅,真的是一次都不曾违逆啊!” “至于我父亲,二十年了,我无颜回傅家拜见他老人家,他老人家也不承认我这个没出息的不孝子,上京傅家,也只是代表傅亭一个人,与青城山的傅家无关。” 程氏眼里泛着泪光,咬牙恨声道:“这就是你答应二叔的和我好好过日子?我刚生下源儿你就纳妾,这么多年你对我不闻不问,你们傅家从来都没有承认过我这个儿媳,在他们眼中,我只是个不相干的人!” 傅亭先是轻笑,而后大笑,最后笑的一发不可收,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哈哈哈……程兰,老师后来不是被你们母女逼的妻离子散、愤而离京了吗?他在的时候尚能教导我做一个处处隐忍谦让的君子,他不在了,我便只能做回我自己了!老师不在的这些年,你见到的傅亭才是真正的傅亭,之前的那个我,都是装出来的,是假的!啊哈哈哈哈……!” 程氏浑身颤抖,她就知道,她不该来找他自取其辱! 是啊,都是假的!这个丈夫从来就不属于她,她也没有所谓的婆家,那些亲戚更加唯利是图没一个对她真心,她现在唯一能够抓住的,是她的亲生儿子! “你们、你们一个个都不是好东西,源儿……源儿是我的儿子,他不会不管我的!还有我娘……我要回娘家,我娘一定会有办法!” 程氏喃喃的说着,转身就走。 傅亭还在笑,似不经意的道:“源儿自请改回焦姓,我已经同意了,他的折子已经到了御书房,不日便会有消息传来,你还是安心呆在府里等候圣意吧!” 程氏恍若当头一棒,她缓缓转过身,震惊却又略显呆滞的问道:“你刚刚说什么?源儿、源儿要做什么?” “源儿来信要改回焦姓……噢,就是抚养他长大成人的那户人家,姓焦,他原本叫焦彦,他想恢复原来的姓氏,我同意了!” “我不同意!” 程氏尖叫一声,转身朝着傅亭冲了过来,一把推开他桌上的案卷笔墨等物,歇斯底里的喊道:“他是我的儿子!他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他是工部尚书府的嫡长子,怎么能跪拜一个粗鄙的乡野人家的祖宗牌位!我死也不会同意源儿离开傅府!” 傅亭嘴角微翘,拉出一抹极淡的嘲讽,“源儿已经想起了一切,如果你还想要这个儿子,我劝你消停点,收起你那些不入流的伎俩!” 程氏恨的咬牙切齿:“我不会让你们如愿的!谁也别想抢走我的儿子!” 傅亭看着程氏怒气冲冲的离去,对隐在书柜后面的傅知点了点头,傅知悄无声息跟了出去。 “绝杀啊……不愧是我傅亭的儿子,这份气魄连我这个当老子的都自愧不如啊!” “焦氏……呵呵,痛快!” …… 人在绝境下能够爆发出无穷尽的潜力,程氏从来就不是一个会坐着挨打的人,傅启源是她这一生最后的坚持,无论如何她也要死守住唯一属于她的这份念想。 她再一次不顾府里护卫和傅启臣以及李姨娘的阻拦,在用剪刀伤了李姨娘之后,一路哭着跑到了程府。 程牧两耳不闻窗外事,对女儿状若疯癫的举动只觉得心累,连个招呼也没打就躲进了书房。 程老夫人得知老爷连女儿的面都没见就躲去了书房,眼中划过一抹黯然。 可当她听了程氏的话后,当下面色巨变。 第213章 暴风雨前 “娘,怎么办,二叔的身份已经暴露了,他一定会回来的!他要是回来了,程梅会不会回来?” 程老夫人的唇角压出了一道深深的褶痕,她垂下眼眸面无表情的说道:“回来又如何?你现在是工部尚书夫人,先别说程梅嫁没嫁人,便是没嫁人,也只是程家上不得台面的老姑娘,能碍着你什么事!” 末了,厉声道:“现在最要紧的是保住源儿的姓氏,保住你儿子在傅府的位置!只要他一日还是傅府的继承人,你一日都是工部尚书夫人!” 程氏心如刀绞,捂着胸口哀哀的哭道:“娘,源儿是我的亲儿啊,我怎么可能舍得让他去冠别人的姓,认别的女人作娘!娘,我好后悔当初把他扔在寺庙里,令我们母子骨肉分离那么多年,令他与我这个亲娘离了心,女儿好后悔呀!” “现在后悔有什么用!” 程老夫人恨铁不成钢的瞪了程氏一眼,手里的杖子用力在地上敲了敲,道:“为娘早说过,傅亭不是你的良人,你那个儿子和他老子一样是个狼心狗肺、狠心绝情的……不,不是!他们比谁都有情有义,只是那份感情从来就不属于我们母女……。” 最后那句话,程老夫人几乎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程氏心里的绝望更深,她抱住程老夫人的手臂,苦苦哀求道:“娘,您一定要帮帮女儿,女儿要是没有了源儿,女儿也活不下去了!” 程老夫人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眼时,眼底一片狠绝。 “一不做,二不休,源儿的养母不是古阳县人吗,先派人去查清楚她的来龙去脉,她的家人、她的亲友邻里,总有人能制住她!我给你舅舅写封信,让他再帮你找一些可靠的人去古阳县走一趟!” 程氏咬了咬唇,千般委屈、万般不愿的把裴天佑将她赶出裴府的事说了一遍。 程老夫人气的险些晕倒,反手一巴掌挥了过去,怒声道:“糊涂东西!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我只有你和邺儿一双儿女,程家没有你们可以仰仗的靠山,你们和裴家打断骨头连着筋,裴家才是你们兄妹俩最后的依靠!” 程氏捂着脸默默的流泪,一句话也不说。 程老夫人急促的喘着粗气,丫环忙上前替她顺气。 缓过气后,程氏无比落寞又悲哀的说道:“是为娘连累了兄长和裴家……兄长只有我这么一个妹妹,他怎么样也会给我留一份薄面的,我这就去给他写信!” 这一封信终是石沉大海,一个月后,程老夫人终于相信,裴家是真的要断了和程家的往来! 程老夫人狠狠压下心底的伤痛,下了一步狠棋。 没了娘家,她更要护好一双儿女! 江山不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在上京酝酿,即将席卷整个焦家。 上京的蛋糕坊开的出忽意料的顺利,江山便想着在渝州也开一家蛋糕店。 而且,上京的蛋糕坊连锁店也可以找合作商加盟了。 不但是蛋糕店,江氏私房菜的店铺也可以在城东再开一家分店了! 掌柜都选好了,安景出手,万事不愁。 江山又开始早出晚归的不着家,几乎都忘了江淮的生日。 焦母也不指望这个当娘的了,直接拉着罢工在家的傅启源,母子俩开开心心的张罗起了江淮的两岁生日宴。 小孩子的生日本来也不应该大肆操办,但这次实在是个难得的好日子,家里两个老头子都觉得应该要大办一场,轮不到焦母这个小一辈的说不。 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江淮生日的前一天,江山早上出门的时候,江淮从回廊的那头冲过来抱住了她的腿。 “娘!娘你看我!”江淮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欢喜。 江山顾不得低头看儿子一眼,视线被回廊那头另一道欣长的身影牢牢的吸引住。 “娘,看淮儿!新衣服,帅帅!”江淮不死心的仰着头看着江山,试图吸引她的注意力。 江山瞥了矮不叮咚的小包子一眼,敷衍道:“嗯嗯,我家淮儿是史上第一帅锅!” “嘻嘻,淮儿系帅锅!”江淮满意了,放开江山的腿,转身朝傅启源扑了过去。 一大一小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站在一起,乍一看上去,就连五官都格外的相似! 江山恍恍惚惚的看着对面的父子,脚步不自觉顿在原地。 这要是亲的该多好……! 傅启源牵着江淮缓步走到江山面前,俊郎的脸上挂着一抹极不含蓄的笑意,嘴都快合不拢了。 “这套亲子装很好看,我和淮儿都很喜欢!” 这一看就是亲父子啊,走到哪儿都不会被错认成两家人! 江山弯了弯唇角,低头在江淮的小脸上亲了一口,言笑晏晏道:“明天才过生日,怎么今天就穿上了?” 江淮抬头看了他爹一眼,道:“娘,我和爹爹想先穿给你看,爹爹和淮儿都系帅锅!” 江山乐不可支的点头:“对对对,一个是帅锅,一个是帅儿子!” “娘,让帅锅和帅儿子陪你去久久(走走)呀!”江淮说这句话说的有点吃力,一听就是学舌来的。 于是,江山出门的时候,旁边多了一对穿亲子装的父子,一路上吸粉无数。 一家三口男的俊,女的俏,小的萌,走到哪都是最惹眼的存在。 尤其是江山设计的米白色亲子服,袖口和裤脚都有束口,裤子上还有两个口袋,江淮两手插在口袋里,脚上瞪着一双同色运动鞋走在路上的时候,简直帅的人神共愤。 江淮的镜头感极强,他似乎知道他两手插兜的样子最帅气,干脆挣脱他爹的手,一路走一路摆poss,自己把自己美的冒泡。 傅启源则比较低调,既没有双手插兜,也没有像往常那般端着一只手臂,而是双手自然的垂在两侧,一只手时不时的护在江山身侧,典型的护花使者。 江山抿着唇笑道:“你怎么没穿运动鞋呢?” 傅启源默了默,“我以为运动鞋要配西装……。” 江山:“哈哈……!” 儿子比老子更时尚,鉴定完毕! 第214章 被掩埋的真相 “亲子装”这一波骚操作,傅启源的目的达到了,江山从某种程度上已经认可了他们“一家三口”的特殊关系,最重要的是,他们之间的关系现在几乎等于官宣了! 官宣了就等于在江山身上贴了一个傅启源的专属标签。 这种感觉不要太美! 翌日一大早,郦阳从上京托江勇等人给江淮捎的生日礼物也送到了,江山清点了整整半个时辰才对完礼单。 她有点愁,这么重的礼,她要怎么还啊! 等江山清点完礼单,江勇又从身上拿出一只锦盒递给江山,道:“江姐姐,这是喜儿让我带回来的,说是一个姓傅的大人送给淮儿的!” 姓傅?江山下意识看向傅启源。 傅启源略一思索,接过锦盒直接就打开了。 里面是一块精致的立体玉雕,刻了一只栩栩如生的小狗,正是江淮的属相。 江山一眼就喜欢上了这只玉雕。 傅启源拿起小狗看了看,神色复杂的道:“是我父亲亲手雕的!” 江淮也看见了傅启源手里的小狗,立刻上前抱住他爹的腿,踮着脚,两眼亮晶晶的道:“爹爹,狗狗!淮儿要狗狗!” 江山为难的道:“这个容易摔碎,不能给他玩。” 这份心意实属难得,总得尊着敬着点,不能太随便了! 焦母走上前,视线在小狗身上停留了片刻,接过来递给了江淮,嘴里说道:“一个小玩艺儿罢了,淮儿既然喜欢,就给他玩吧!” 江淮欢天喜地的拿着玉雕去找几个舅舅玩儿了。 江山也在心里安慰自己,也许那位傅大人是看在喜儿给他送蛋糕的份上回的人情礼呢? 只是真的太奢侈了,雕个小玩艺儿,至于用这么贵重的白玉吗?用木头雕出来的它不香吗? 有了郦阳用马车送礼在前,其他人给江淮送生日礼物的时候都格外低调,实在不好意思用礼物来讨江淮的欢心。 就连吴夫人都只是把礼物给了江山,幽怨的说道:“我就不往前凑了,反正我也要留在渝州了,有的是时间和淮儿玩!” 鸿蒙学馆的馆长找到了寻梅先生,在他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了半天,终于把吴先生哄到了手,兴高采烈的回去办理退休手续了。 吴先生顺承师意,答应留在渝州做鸿蒙学馆的馆长。 吴夫人自然也就不用回古阳县了,至于那双儿女,派个人回去把他们接过来呗! 江淮的两周岁生日过的低调又奢华,收礼物收到手软。最讨江淮喜欢的礼物,是青阳侯世子李明赫派人从千里之外送来的一匹白色的小马驹。 江淮爱死了这匹小马驹! 饭都没吃完就让暗一牵着小马驹把他驮出去溜达了! 江淮走了没多久,门外传来了吵吵嚷嚷的声音。 江山以为江淮又惹了祸,一个箭步便冲了出去。 其他人也都紧跟在身后跑了出去,跟了一长串。 江氏私房菜门口,一个四十多岁贼眉鼠眼的中年男人拉着几个官差不停的在说着什么,那几个官差面露犹豫之色,迟疑着没有立刻进到店里去。 看见江山出来,为首的官差上前抱拳道:“江老板,请问可有一位从古阳县来的焦梅氏借住在贵处?” 官差的语气很客气,江山眯了眯眼,更加客气的说道:“这位官爷,你说的焦梅氏是我娘,我娘怎么了?” 官差面色微变,指着一旁的中年男人为难的说道:“此人乃古阳县杏花村人士焦大壮,他在古阳县县衙递了状子,状告您的母亲拐、拐卖人口,如今古阳县知县已经派了差役过来查探,大人命我等过来,想请您的母亲随我到府衙一述。” 江山面色大变,怒斥焦大壮,“一派胡言!你到是给我说说,我娘拐卖了谁?又是谁指使你来污蔑我娘的!” 焦大壮眼珠子一转,忽的指着里面大喊:“就是她!就是她拐卖人口!她在杏花村的时候身边明明有一个小女孩,可他们搬走以后就把那个小女孩卖了,身边却多了一个男孩子!这不是拐卖人口又是什么!” 焦母脚步倏的顿住,面色刷的一下白了。 这下不仅是那些官差看出了问题,就连江山都发现了不对劲。 “娘,您怎么了?”傅启源扶住焦母,心里隐隐生出一丝不安。 江山上前握住焦母的手,安抚的说道:“娘,别担心,有我们呢!” 寻梅先生走上前来,挡在焦母面前,沉声说道:“老夫乃当今帝师,你如此污蔑老夫的女儿,可知道是什么后果!” 焦大壮面色微变,缩着脖子道:“我没有污蔑,她就是拐卖人口了!不信你们问她,当初那个小女孩哪去了?” 傅启源沉着脸怒声道:“放肆!无凭无据竟敢血口喷人,你们几个,把他拖下去重打二十杖!” 为首的官差深深的弯下腰,道“傅大人,冷太守有令,此事……。” “我跟你们去衙门。”焦母打断了官差的话,面上已经恢复自若,眼里却多了一丝复杂的情绪。 “梅儿!” “娘!” 寻梅先生和几个孩子同时出声制止。 焦母的视线温柔的落在江山和傅启源身上,道:“你们有权力知道这一切,二十年了,是时候让真相大白了!” …… 渝州城外的官道上,一匹疾驰的黑马一路上带起滚滚灰尘,马背上的人一袭青衣早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变的灰扑扑。 “驾!”他用力挥动马鞭,拼命策马狂奔。 从上京到渝州,他不眠不休赶了两天两夜,跑死了三匹马。 但愿他能来的及制止! 万没有想到,那对母女会拼着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也要败坏源儿养母的声誉! 那对母女以为,败坏了源儿养母的名声,源儿便不能再做回焦家子了,可如此一来,源儿受到的伤害又有谁能抚平? 做亲娘的不曾设身处地为儿子着想,做儿子的难道就不能背离所谓的母子大义?笑话! “大人,您慢点儿!渝州城就在前面了,您先停下来歇息一会儿,好歹也洗漱一番,换身干净的衣裳呀!” 身后远远传来傅知的声音。 “本官先去府衙见冷商,你去其他地方打探焦大壮的下落,只要见到人,就地格杀!” “是,大人!” 第215章 幕后主指 “我没有拐卖那个女孩儿。”堂下,焦母神色平和的跪在大堂正中,眸色柔和,温婉如水。 大堂上方,太守冷商端坐在堂上审案,左下方是寻梅先生,右下手是古阳县的县丞,傅启源、江山、三郎、傅老家主等人一溜儿站在侧面旁听。 焦大壮望向上方的寻梅先生,又看了一眼正忧心忡忡看着焦母的傅启源,艰难的咽了咽口水。 他好后悔! 早知道这个女人的后台这么硬,他不该贪那笔银子的! 可现在箭在弦上,已经由不得他反悔了,否则连最后的生路也没了! “我……小人、小人是焦梅氏已故亡夫焦同春的族弟,这个女人刚到杏花村的时候,除了买一些柴米油盐,平时几乎不出门,也从来不和村里人来往,古怪的很!” “有一次她被外村的赖三缠上了,是焦同春帮她解了围,一来二去的,他们俩就好上了。他们成亲的时候没有摆酒席,也没有宴请客人,连我这个唯一的族弟都没有请,这又是一怪!” “他们成亲两年后,有一次我去找同春借银子,屋里当时只有这个女人在,她抱着一个小女孩,我看的真真儿的!我以为是他们俩生的孩子,便没往心里去!” 说到这里,焦大壮的眼珠子来回转了转,又道:“直到同春过世后,我才知道他们已经从杏花村搬到了怀古村,身边带着一个男孩儿,行二,唤二郎。怀古村的村民从来没有见过焦梅氏生的第一个孩儿,可是我知道,她把那个女孩儿卖了,那个行二的男孩是她从外面拐来的!” 焦大壮说的全都是焦母曾经的隐私,他们便是想查,一时半会儿也无从查起。 但冷太守还是能从焦大壮的话里找到诸多的漏洞。 他拍下惊堂木,肃声道:“你又怎知那焦家二郎是她拐来的,而不是她捡来的?你又有何证据证明那个女孩儿是被卖了,而不是夭折或是送了人家?即便是卖了或是送人了,又与你何干?本官命你从实招来,你究竟是受了何人指使,在这公堂之上出言污蔑程太傅的女儿,敢有半句谎言,先打断你的腿!” 焦大壮又急又怕,心里一横,想起什么就说什么了,“堂堂工部尚书府的嫡子,宝贝疙瘩似的,还能弄丢了不成?就是她偷的!” 这种小把戏搁谁眼里都不够看,冷太守直接叫人当堂施刑了! 这一看就是有人在恶意针对焦夫人,居心不良的想要败坏她的名声! 板子上了身,焦大壮苦苦熬了十板子后,再也熬不住了,连连讨饶。 “弟妹,弟妹饶了我吧!我错了,我不该诬陷你,别打了,我招,我什么都招!” 一叠声的哀嚎和讨饶后,冷太守摆摆手,板子终于停住了。 渝州府衙所在的街道上,傅亭策马停了下来,怅然的看着不远处的府衙门口,几个差役把打的皮开肉绽的男子抬了进去。 终究还是晚了吗? 他牵着马慢慢的往前走了一段,把缰绳随意拴在衙门口的石狮上,从口袋里摸出官印给守门的衙役,在旁边的台阶上坐了下来。 衙役仔细看了看手中的尚书令,双手恭敬的还了回去。 他想上前说点什么,却见这位大人疲惫的靠在墙上,已经闭上了眼。 衙役抿了抿唇,退回了岗位上。 …… “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我只要按照他们的吩咐办事,就能得到一百两银子!他们是通过怀古村村民找到我的,我真的不知道是谁!”焦大壮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趴在大堂上,痛的直抽搐。 “大人,不用再审了,我知道幕后之人是谁。”傅启源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眼里有化不开的悲哀和愤恨。 寻梅先生似乎也想到了什么,脸色一瞬变的铁青。 冷太守直觉这件事不简单,忙挥手让衙役把焦大壮带了下去。 一场闹剧就这样不了了之,冷太守准备退堂的时候,焦母再一次朝大堂上福了一礼,沉声道:“大人,民妇的确有罪!” 焦母的话像一记重捶,捶在众人的耳朵里嗡嗡响。 “梅儿……!”寻梅先生脸色微白,想要阻止什么,却开不了口。 他没有权力替女儿论断二十年前的是非对错。 焦母的思绪慢慢飘到了遥远的地方,她惆怅的叹了一声,道:“我离开上京后,居无定所,四处飘泊,直到我娘病重,我才回到上京。” “原想着等我娘的病康复后我再离京,却不曾想我连娘最后一面都没能见着。我像一个亡灵一样,在家门外给娘守灵三天,又在娘的坟前守了七日,却始终无颜面见爹爹,终究是意难平!” “离开上京那天,我去灵隐寺给爹祈福,在寺庙里看到了令我程家二房妻离子散的原凶,我的堂姐,程兰!” 说到这里,焦母缓缓闭上眼。 府衙门口,傅亭缓缓转头,紧紧盯着内堂的方向,双手紧紧握成拳。 “程兰抱着不满周岁的孩子在寺庙里还愿,她的陪嫁大丫环程苑带来了一个消息,说她的夫君带了一个女人进门,准备纳为贵妾。程兰怒火中烧,带走了府里所有的下人,唯独把孩子留在了寺庙,意欲报复她的夫君。” “那个孩子哭的奄奄一息,我于心不忍,把孩子抱下了山。原想着过些日子把孩子送回傅府,不料孩子体弱多病,大夫束手无策!我抱着孩子一路寻找有名的江湖郎中,就这样来到了渝州。” “也许是那个孩子命不该绝,也许是我和孩子有缘,他竟一日日的好起来了!我一个未婚的女子带着个孩子生活不易,便寻到了人烟稀少的杏花村,在那里落了脚。” “焦同春是临村人,他善良忠厚,有情有义,他救了我以后,我便打定主意要和他在一起共度余生了!他以为孩子是我亲生的,对我和孩子好的胜过自己的命,孩子需要父亲,他是最好的人选。” 焦母的眼里滑下两行清泪,面上却带着无限温柔的笑意。 第216章 我不是江山 “我们成亲后,他知道了我所有的过往,一直在想办法怎么样神不知、鬼不觉把那个孩子变成我们亲生的孩子。一直到我们的女儿出生,我们都没有把那个孩子的存在告诉任何人。” “替我接生的婆子是村里的陈寡妇,无儿无女,待我们一家倒是极和善。我们知道瞒不过杏花村的人,便与陈寡妇商议,把孩子放在她那里,请她帮我们照看孩子,我们会给她足够的钱财。” “直到那一天,焦大壮贸然闯进家中,看到了我的女儿……我们不想节外生枝,便悄悄带着那个孩子搬到了怀古村。” “我的女儿暂时留在了陈寡妇那里,我原想着尽快把孩子接回去,不料那个孩子又病了。几年的时间里,为了给孩子治病,我们到处寻医,花掉了所有的积蓄,我带的首饰也都典当的所剩无几,夫君为了赚钱给孩子治病,操劳过度,也病倒了!” “等夫君的病好一些,我匆匆赶到杏花村去接我的女儿……可谁想到……!” 焦母掩面而泣,所有人心中都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测。 “陈寡妇说,两年前她出去干活的时候,我的女儿没人照顾,摔了一跤,把脑子摔坏了,连话都不会说了,只知道喊爹娘!” 说到这里,焦母泣不成声,一头扑进寻梅先生的怀里哭的肝肠寸断。 江山看到焦母哭,心里的某个地方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拽住了,钝钝的疼着。 牵肠胿肚,绵绵密密。 “陈寡妇做梦都想要个孩子,她对我的女儿平日也是照顾的极为稳妥,可她还是让我的女儿受了伤,我坚决要把孩子带走,陈寡妇以死相逼,我不得不空手而还。” “夫君知道我没能带回孩子,等他病一好就带着我找上了陈寡妇的家,结果我们却找不到陈寡妇了,她把我的女儿带走了!”焦母哭的几乎要背过气去。 寻梅先生一边不停的抹着泪,一边轻拍女儿的肩膀无声的安慰。 “我们原本准备离开怀古村去寻找女儿,不料我却有了身孕,夫君为了让我能安心生下孩子,一边四处寻找我们的女儿,一边辛苦挣钱养家,终于引发恶疾,不治而终……。” “夫君走了以后,我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根本无力寻找我的女儿。我原以为这辈子我再也见不到我那苦命的女儿了,不曾想,夫君走后几个月,我在山上碰到了陈寡妇,她带着我的女儿找来了!” 焦母又是哭又是笑,泪眼朦胧间,她的视线精准的落在江山的身上。 同一时刻,所有人的目光也都随着焦母的视线落在了江山身上。 众目睽睽之下,江山本能的往后退了两步,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不不、不是我,我不是……!” “山儿,我苦命的女儿啊!”焦母哭着走向江山,一把抱住了她。 “山儿,娘对不起你,娘没有能力带着三个孩子远走他乡,又不能让村民们对我们母子说三道四,娘只能委屈你,对外称你是娘在山上捡回来的傻女……!” 江山捂着心口,感受着心口一股巨大的拉扯,脸色越来越白,脑袋也越来越痛。 像有什么东西在重重的撞击她的灵魂,撕扯她的脑部神经,一些不属于她的记忆在脑子里呼啸而来,横冲直撞,撞的她心神俱裂。 那是属于这个世界的江山的记忆! 江山脑子里出现一个荒谬的想法,这个江山的灵魂回来了,要和她抢身体! 我艹! 不行啊!她好不容易才在这个世界打下一片属于她的江山,她对身边这些人已经有了无法割舍的感情,更重要的是,她的血脉在这里,江淮是她的命啊! “不,不要,你走开……是我的……别他们拉我,滚!” 江山惨白着脸满眼惊惧的从焦母怀里挣脱出来,嘴里喃喃着,手舞足蹈的似在驱赶什么。 突然,她抱着头崩溃的尖叫一声,下一秒虚脱般倒了下去。 “山儿!”傅启源一把抱住江山,慌得心脏都快要停止了。 “我的儿呀,你这是怎么了?快来人呀,叫大夫,快去叫大夫!” “姐姐……!”三郎小脸发白的喊了一声,紧紧攥住寻梅先生的手,眼里满是惶恐无助。 寻梅先生和傅老家主也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好在傅老家主反应快,他大步冲到门外,大吼一声:“暗一,把渝州城最有名的大夫全部请过来,快点儿!” 话落,视线落在旁边灰头土脸的男人身上停了三息,眸子里翻涌过无数复杂的情绪,末了,叹道:“你怎么来了?梅丫头的话你都听到了?” 傅亭没有回答父亲的话,他怔怔的看着里面哭得撕心裂肺的女人,心里却已是天翻地覆。 傅启源已经抱着江山出来了,他急急的跑向马车,让傅书驾车回江宅。 焦母紧随其后,在跑向马车的时候,她怔怔的回头看了一眼怔立在府衙门口的青衣人,抿了抿唇,提起裙裾上了马车。 “源儿,你和你娘先带山儿回去,我们随后就到!”寻梅先生朝马车挥了挥手,腿脚发软的靠在三郎身上。 傅问也赶着马车过来了,他和三郎扶着寻梅先生上了马车,又催促着傅老家主上了车,最后才看了一眼那个灰扑扑的青衣男子。 这一看不得了,他直接从车夫的位子上摔了下来,好半天爬不起来。 傅亭默默的走上前来,瞅了傅问一眼,没什么情绪的说道:“自己骑马回去!” 然后傅问眼睁睁的看着自家主子占据了他的位置,驾着马车走了。 他四下看了一眼,忍痛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朝石狮旁的大黑马走去。 …… 江宅好一阵鸡飞狗跳! 所有人都紧张的守在大厅里,不错眼的盯着同一个方向,看着大夫一拨一拨的出来,又一个接一个的摇着头离去。 焦母怀里抱着江淮,无声的流着泪。 江淮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不再像以往那般活跃,整个人蔫蔫的缩在焦母怀里,小嘴嘟着,包子脸都鼓起来了。 没有人有心情接待傅亭,对于他为什么会以这副模样出现在这里,暂时无人问津。 还是寻梅先生看不下去了,吩咐傅书带傅亭下去梳洗一番。 好歹是朝廷二品大员,像个流浪汉似的杵在这里像什么话! 第217章 两个灵魂 “娘,淮儿肚肚饿,要吃塔塔(蛋挞)!” “山儿,快醒醒,淮儿哭了,快起来哄哄他!” “呜呜,娘,不睡觉觉,吃生日蛋糕!” “山儿,别睡了,你真的忍心不管我们父子了吗?” “娘,淮儿要娘,淮儿不走,娘抱抱淮儿……!” 江山做了一个离奇的梦,梦里伴随着各种嘈杂的声音,扰的她没法继续。 沉睡了三天三夜的江山,终于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醒了醒了,小姐醒了!”良辰欢喜的喊了一声,一群人立刻涌了过来。 江山机械的转动着眼珠子,落在面容憔悴的傅启源脸上,再挪到三郎那张泫然欲泣的小脸上,又转到泪流满面的焦母脸上。 她扯了扯唇角,沙哑着嗓子道:“娘,二郎,三郎,你们在说什么啊,好吵!” 二郎? 傅启源紧张的握住江山的手,正要说什么,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声从门外传来。 “娘……娘……!” 江山心里一紧,猛的从床上坐起,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门口的方向。 “淮儿莫哭,你娘在这里!”傅老家主抱着江淮推门走了进来。 “不是刚刚才睡着吗,这么快就醒了?”寻梅先生在门口问道。 “也不知为何,刚睡着就醒了,醒了就哭天喊地的要找娘,我只好把他带过来了!” 江淮已经看见了江山,立刻破涕为笑,从傅老家主怀里滑了下来,小炮弹似的冲向江山。 江山一把抱住江淮,紧紧搂在怀里,一股熟悉的、令人心安的情绪慢慢将她包裹。 “娘,淮儿要和娘睡觉觉!”江淮一个翻身就爬上了床,搂着江山的脖子不撒手。 焦母和傅启源、三郎只好站开一些,把床留给这对母子。 “淮儿……!”江山喃喃的喊着,把怀里的小包子越抱越紧。 这一刻,她分明感觉到了两个不同的思绪在她的脑子里徘徊,一个是原主江山的情绪,一个是属于她自己的情绪。 她到现在都还有些恍惚,那个江山回来了,她也还占据着这副身体,只是脑子里面总会出现两个不同的声音,会彼此影响,此消彼长,又彼消此长。 她一时半会儿还不能完全适应。 “山儿,你、你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肚子饿不饿?想吃什么娘去给你做。”焦母的话里抱着一丝小心、一丝难掩的忐忑不安。 “姐姐……阿姐,你怎么了?头还疼不?”三郎悄咪咪拉住江山的衣袖,眼里是浓浓的担心,还有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悦。 娘……阿姐……江山眼前闪过一副副画面,脑海里又出现了天人交战的一幕。 一个说,她是我亲娘,你要喜欢她! 一个说,她遗弃了痴傻的你,你不能原谅她! 你不能怨她! 你不能接受她! 两个灵魂在拼命拉扯。 江山只要想到她无法接受焦母对原主江山的遗弃,脑子里就突突的疼,像在被什么东西用力拉扯! 什么玩艺儿!是你娘又不是我娘! 我特么是为你打抱不平,记吃不记打的德性,我才懒得管你! 这么一想,脑子里的疼痛瞬间就消失了。 江山心里一松,面上扯过一抹浅笑,道:“我没事,就是肚子有点饿,想吃……面片汤。” 妈蛋,心情更舒畅了怎么回事? 算了,吃什么无所谓,先稳住再说! 江山的病来的突然,走的也突然。看了五六个大夫,都诊不出毛病,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醒,可把家里这些人急坏了! 小江淮连着几天也没睡好,一睡着就惊醒,醒了就哭爹喊娘,把这些人给心疼的哟! 江山接下来的一系列反应终于让提心吊胆的众人慢慢安了心、定了神。 所有人都一致选择有意或无意的埋葬那段往事,就像没有发生过一般。 一个个都心知肚明,江山的那场变故与她的身世有关,她显然无法承受那段被人遗弃的岁月。 江淮到了江山的身边就安稳了,抱着他娘的手臂睡的昏天暗地。 唯有傅启源寸步不离的守在江山身边,一刻也不愿离去。 才三天,却像过了三年,整个人胡子拉碴憔悴的不像个人样了! 江山嫌弃的啧了一声,对熬成兔子眼的傅启源说道:“我是真的没事,你先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有什么话等你休息好了有精神了我们再说?” 傅启源苦笑着垂眸说道:“山儿,你是不是也想起来了?” 我特么宁愿我什么也不知道! 江山心里腹诽,嘴里却不得不说道:“嗯,想起来一些,不多。” 一个傻女,只是有了一些记忆,又没有变聪明,否则也不会对那段被遗弃的过往一点儿怨恨也没有! 才这么想着,咝,脑子里就抽疼了一下。 傅启源细心的察觉到了江山的表情变化,神色微变道:“怎么了?可是又想起了什么?” 他的手不自觉握紧,心跳的频率也开始加快,一丝难言的紧张和恐慌慢慢从四肢百骸爬了上来。 江山默了默,缓缓摇了摇头,柔声道:“去吧,别担心我。” 傅启源张了张嘴,手心里已经渗出了汗。 “山儿,对不起,在怀古村的时候……。” “我真的没事,我只是脑子里很乱,需要时间慢慢理顺。听我的话,你先去休息,要是累坏了身体,我也会心疼的!” 傅启源终于起身出了房间。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回头看了江山一眼,这一眼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情绪。 愧疚,心疼,爱怜,不舍……。 焦母在给江山做面片汤的时候,傅亭屏退了下人,不声不响出现在厨房里。 直到锅里汤汁都快烧干了,焦母才发现添柴烧火的不是芳娘,而是傅亭。 焦母一时无语,这人跑到这里凑什么乱! “多放点水,给我和源儿也煮一碗吧,我早上没吃饱。”傅亭没什么表情的说道。 源儿没吃东西我知道,可你吃了三个包子、一大碗蟹黄面,连淮儿没吃完的蛋羹也进了你的肚子,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没吃饱? 焦母嘴角抽抽,转身又往锅里加了一瓢水。 焦母揉面的时候,傅亭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他悄悄的、近乎贪婪的看着面前的女人。 第218章 江淮的身世 岁月无情的在她的脸上留下了痕迹,她已经不再年轻,可这张脸仍然是他心底的那颗朱砂,这辈子是抹不掉了。 难怪源儿被教养的那样好,原来是她啊! 这一生的遗憾,似乎在这一刻都圆满了!原来她和他一直有着斩不断的牵绊,她没有成为他的爱妻,却一直默默的守护着他的血脉,甚至牺牲了自己的亲生骨肉,这份情义,值得他用三生三世来偿还!更何况,他们之间已经有了更深的血脉牵扯。 “梅儿,你别担心,那个孩子眉目清明疏朗,是个深明大义的明白人,她不会怪你的!” 焦母手里的动作一顿,微微侧过头看了看,继续揉面。 “你怎么会突然来渝州?” 时隔二十多年,一对昔日的情侣终于能够心平气和的站在一起叙旧。 傅亭掩唇轻咳了一声,淡声道:“我派人盯着程兰,知道她找了人要对付源儿的养母,我本欲赶来制止,却不想还是晚了一步。” 焦母终于停下手里的动作,转身看向傅亭。 “你从上京到渝州,赶了多久的路?” “三天。” 焦母不说话了,继续揉面。 一直到面片下锅,焦母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傅亭却没能忍住,直视着焦母的脸,云淡风清的说了一句话:“淮儿的亲爹,是源儿!” “我也不知道淮儿的亲爹……你说什么?”焦母霍然转身,满目震惊的望向傅亭。 傅亭回头往外看了一眼,站起身走到焦母面前,压低声音说道:“源儿当初在怀古村查探自己的身世,被他那个庶弟下了一种烈性寒毒,那种毒若没有解药,只有与女子交-合才能缓解,傅知在村里找了个身世清白的傻女与源儿有了首尾,那个傻女就是你的女儿,江山。” 焦母捂着嘴,一瞬间险些晕过去。 待眼前闪烁的金星淡去,焦母哆嗦着道:“那个孽障……他怎么能、怎么能如此伤害我的山儿……逆子,忘了往日我是怎么教他的了?我要打死这个孽障……!” 说话间,焦母狠狠的扔下锅铲,怒气冲冲转身就走。 傅亭一把拉住她,黑眸定定的望着焦母愤怒得近乎扭曲的脸,“你养大的儿子,想怎么打死都随你高兴,我绝不阻拦,但是你要想想山儿,再想想淮儿,你女儿不要大夫啦?你外孙不要爹啦?” 焦母气极,冲着傅亭大吼:“那也由不得那个孽障做下如此伤天害理的事!你可知道我的山儿受了怎样的委屈?可知道我的山儿是如何被那些村民欺辱的?他们将我的山儿活生生的沉了塘呀!” “我知道,我都知道,这些源儿也都知道!源儿当初没了记忆,他回怀古村也是为了找回失去的记忆,只是没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这都怪我,是我没有管好府里的庶子!” “源儿当时的处境很难,他不相信府里的每一个人!你应该知道你养大的儿子不是那种不负责任、毫无担当之人,发生了那样的事,他完全可以把那个女子及他的家人带到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让他们一辈子衣食无忧!” “但是他不能!他怕他的庶弟会利用那个女子来对付他、要挟他、处处牵制他,他怕因此失去尚书府的庇护后,就再也没有能力找回他的记忆了!” “源儿很早就猜到了他的身世,但却一直隐忍至今,他从来就没有想过依靠我这个父亲,他不相信任何人,他只相信他自己,想用自己的能力为你们撑起一片晴天!” “源儿知道淮儿的身世后,他一直不敢说出真相,是担心山儿不会原谅他,担心失去山儿和孩子!你该知道山儿那个性子,随了你……!” 最后那句话,傅亭夹带着浓浓的惆怅和无奈。 焦母心中依然怒火难消,但却慢慢冷静了下来。 儿子是他养大的,是什么性子她这个做娘的最清楚不过。只是她无法不恨、也不能不怨,她亲生的女儿受了多少苦,她是看在眼里的,她曾在心里千百遍的诅咒和怨恨那个伤害了山儿的男人,不曾想……。 冤孽!造化弄人! “我的山儿呀……!”焦母一下一下的捶着心口,心痛难忍的弯下腰去。 傅亭扶住焦母,沉痛的说道:“对不起,梅儿……!” 如果早知道儿子的养母是眼前人……不,没有如果! 傅亭闭了闭眼,把焦母扶到一旁坐了下来。 “源儿这几天魂不守舍的样子你也看到了,他自己造的孽让他自己受去,山儿的情绪也有些不稳,许是记起了什么。现在正是多事之秋,不管是源儿和山儿的感情也好,还是淮儿的身世也好,还是让他们自己去面对吧!难道你这个做娘的还真能把那个逆子打杀了不成?” …… 傅知再一次出现在傅启源和江山面前的时候,江山明显的察觉到,傅知和以前变的不一样了。 看到他无比恭敬和虔诚的给她磕头行跪拜礼,江山总觉得怪怪的。 尤其是看到傅启源骤然变色的脸,她便知道,傅启源心里还是很不喜傅知。 她也知道是因为她的缘故。 但不管怎么样,傅知现在应该是接受她了,更何况,怎么说他也救过她和江淮的命,就凭这一点,她也没办法真的对傅知有什么成见。 焦母把江淮抱进来的时候,傅知的视线落在江淮身上,眼里的神色变的愈加复杂。 江淮对家里又多了陌生人一点儿也没觉得有什么不适应,他迈着小短腿飞快的冲向江山,不小心绊了一下。跌倒的一瞬间,傅知下意识滑了出去,仰面朝天把江淮抱在了怀里,自己的脑袋却重重的磕在地上,疼的他眼冒金星。 江淮睁着一双黑亮的葡萄大眼,看着眼前的陌生人,咧嘴露出一口小白牙,说了一声“谢谢你!” 傅知的眼泪一瞬间就流下来了,他手忙脚乱的把江淮扶了起来,微躬着身谦卑的说道:“小公子不用客气,您慢点儿!” 傅启源抿了抿唇,道:“你去后院找傅书吧,让他给你安排个住处。” 傅知眼眸一亮,很好的克制住自己的感情,道:“是,公子!” 第219章 山儿是谁,谁是山儿 江淮撒着欢的在江山怀里腻歪了一阵,被寻梅先生带去要和三郎一起温书了。 虽然还是一百个不乐意,可娘答应晚上继续带他睡,他也就妥协了。 走到傅亭旁边的时候,江淮突然拉住傅亭的手,奶声奶气道:“爷爷,一起呀!” 这一声爷爷,叫的傅亭眼睛都红了。 江山纳闷的看过来,心想,这两人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忽又想起傅启源曾变着法儿让江淮喊他爹的情景,不愧是父子俩,连招数都差不多。 估计是遗传。 焦母的脸色不太好看,山儿要是知道了真相,肯定不乐意嫁到傅家,哪门子的爷爷! 傅亭乐呵呵的牵着江淮的小手,跟在寻梅先生后面去了后院。 傅老家主摸了摸胡子,也硬着头皮跟上去了。 虽然他不喜欢读书,可是他很喜欢看曾孙背书,这娃娃可太出息了! 傅启源看着他们走远,收回视线时一不小心觑到焦母黑沉沉的脸,心脏一下子收紧,脸色也白了。 聪明如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爹为了讨好他娘,已经把他卖了呢! 江山没有发现这对母子间的眉眼官司,她没什么精神的从椅子上站起身,道:“娘,我去城东的分店看看,一会儿还要去新开的蛋糕店,中午就不回来吃饭了。” 焦母上前握住她的手,细细的看了看她的气色,幽幽叹了一声,“出去转转也好,只是别太累着自己,早点儿回来,啊。” 江山无声的点点头,回头给了傅启源一个安抚的笑容,转身出门了。 这几天宅子里的气氛不是很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压抑感,可能她在心里并没有完全心无芥蒂的接受焦母这个亲娘,也有可能她还没办法适应她脑子里的两个灵魂。 在这种氛围下,她有些患得患失。 一会儿担心她的这个现代灵魂会被排挤掉,从而彻底的离开这个世界,她也就彻底的失去她的江淮了! 一会儿又担心原主江山的灵魂会影响她的现代灵魂,让她变得不是她自己。 一会儿又担心傅启源如果发现了她的身体里有两个灵魂,他会怎么取舍? 她觉得自己都快神经质了! 这样很不好! 江山一走,宅子里就剩焦母和傅启源这对母子了。 焦母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在关门的时候,傅启源抵住了门。 “娘……。”他可怜巴巴的喊了一声,眼里夹带着一丝乞求。 焦母狠狠瞪了他一眼,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傅启源垂头丧气的走了过来,不声不响的拂起衣袍跪在焦母面前,颤声道:“娘,孩儿……孩儿对不起山儿,对不起娘的教诲,孩儿不敢奢求娘的原谅,只求娘不要为难了自己,莫要再伤怀……。” “别喊我娘!我不是你娘!”焦母硬着心肠狠心把头转向一旁,不理傅启源。 傅启源痛苦的把头埋在焦母的膝上,“娘,孩儿欠您和山儿的,这一辈子都无法偿还,若有来生,孩儿定不让娘和山儿再遭罪受苦!” 焦母闭了闭眼,狠狠一巴掌拍在傅启源的背上,“娘舍弃了山儿也要护住你,娘从不曾后悔,可你为何要那么糟蹋我的山儿?她只是个傻子!你怎么狠的下心哟,你这个孽障!” 傅启源的脑海里再度浮现出怀古村的那一夜,痴傻的女子看到他的时候,是何等的欢喜。 “二郎,你咋的了?我们回家,我这就带你回家!” “二郎,你咋这么烫?你生病啦?我抱着你啊,不怕不怕!” “二郎,你在发抖啊,你是不是冷呀?不怕不怕,我脱衣服给你穿。” “二郎,你轻点呀,好疼……。” “呜呜,二郎,我好疼……。” 傅启源狠狠一巴掌抽在自己的脸上,一刹间泪如雨下。 “山儿……对不起……对不起……!” 焦母心疼的看着傅启源俊美的脸上多出来的几道深深的指痕,痛心疾首的说道:“你怎么这么糊涂呀!山儿本就是与你订过亲的未婚妻……可你却……冤孽呀!” 傅启源心痛的不能自己,恢复记忆后的每一个夜里,每每想起那一幕,他的心都痛到无法呼吸。 可是木已成舟,一切都已成事实,他无力为自己辩解什么。 他欠山儿和淮儿的,他会用余生……还有来生,还有生生世世来疼爱他们、弥补他们! “娘,孩儿自知罪孽深重,但是孩儿对山儿的感情天地可鉴,孩儿不敢隐瞒娘,孩儿爱的,是现在的山儿!哪怕曾经对山儿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过,可孩儿爱的还是失忆后的山儿,不是曾经订亲的傻女江山!” 焦母怔怔的看着傅启源,猛的扬起手。 曾经的傻女,现在的山儿……焦母扬起的手迟迟未能落下。 “你、你说清楚,你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想说什么?” 傅启源抬起头,一字一句说道:“娘,山儿是您的亲生女儿,孩儿想要好好的疼她、爱她、照顾她,不是因为她曾与我订亲,而是因为她拥有一个全新的灵魂,孩儿爱的,是她的这个灵魂,不是那个傻妹妹!” 焦母心里突突乱跳,她有些慌、有些乱的说道:“不管她是什么灵魂,她都是我的女儿!是我亲生的女儿!娘不准你再伤害她!” 傅启源流着泪笑道:“娘,孩儿用性命向您保证,此生决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到山儿和淮儿!” 焦母稳住心神,深吸一口气,道:“娘只要山儿过的好,她会不会原谅你、愿不愿意嫁给你,那是山儿的选择,娘都会尊重她的选择。你和她能否再续前缘,你和淮儿能不能维系这份父子情份,那是你们的造化,娘管不了这么多了!” 傅启源俯身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没有人知道焦母心里此刻有着怎样的纠结和惶恐。 她这些年刻意忽略的这个附着在山儿身上的全新的灵魂,此刻却成了焦母内心深处的一道催命符。 如果这个全新的、让所有人都喜欢的聪明的灵魂不属于她的山儿,那这个山儿又是谁?她的山儿又在何处? 第220章 离魂症 江宅的园子里,江淮每背完一首诗,傅亭就用棋子雕一个十二生肖的小动物给他。 已经雕了三个了。 寻梅先生全程黑着脸,怒其不争的看着傅亭被沦为孙子奴。 好好的棋子,就这么被这对祖孙给毁了! 傅老家主与有荣焉的在一旁给曾孙打气加油。 “淮儿,想好没有,下一个雕什么?”傅亭宠溺的看着江淮红扑扑的小脸蛋,刻刀在手里不停的翻转。 江淮开心的看着手里的棋子,把它们一个一个排列在桌上,嘴里嘀咕道:“淮儿细狗狗,娘细羊羊,爹爹细大老虎,舅舅系……兔兔,要兔兔!” “好,爷爷再给淮儿雕一个小兔子,淮儿要先背完书噢!” 江淮又一个个把棋子收到小口袋里,小心翼翼的摸了摸,慢慢挪到寻梅先生旁边去背书。 忽听三郎大喊一声:“姐姐!” 众人回头望去,但见傅启源抱着江山匆匆走了进来。 “山儿怎么了?” “山儿晕倒了,父亲,快派人去寻个大夫!” …… 江山这一觉睡的极不稳,她能听到有人在呼唤她,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梦里闪过一个个人影和画面,她甚至还梦到在和傅启源做不可描述之事。 离了个大谱! 一群人围在江山身边,听着她含糊不清的嘀咕着什么,盯着大夫紧蹙的眉头,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大夫,我儿怎么样了?”焦母揪紧了心脏,忍不住问了一声。 大夫摇了摇头,凝重的说道:“我倒是想起了一个说法,这似是医书上所描述的离魂之症!” “离魂之症?”众人大惊。 “可有治法?”傅启源紧跟着问道。 大夫摇了摇头,“这位姑娘的离魂之症与旁人不同,她并无气血凝滞,也无肝虚邪袭之态,请恕在下无能为力。” 离魂症……大夫都治不好……焦母只觉得一阵天昏地暗。 “娘……二郎……”江山呢喃了一声,焦母的心神一下子被拉了回来,她握住江山的手痛哭不止。 “山儿,娘在这里,你睁开眼睛看看娘,娘就在这里,娘再也不丢下你了!” “二郎……”江山又阖着眼喊了一声,这一声二郎喊的无比清晰。 傅启源上前来,伸手抚上江山的脸,柔声道:“山儿,我在呢!我们都在,别怕!” 过了一会儿,江山又直着嗓子焦急的喊道:“江淮,快来,到娘这儿来!” 江淮也被抱了过来,坐在江山的旁边奶声奶气的道:“娘,不睡觉觉,去骑马马!” 江山精准的抓住江淮的小胖手,微喘着气说道:“江淮,我是你娘,我们回去,不要留在这儿了!” 江山的话令在场的人大惊失色,傅启源紧紧握住江山的手,红着眼说道:“山儿,你要带淮儿去哪里?你不要我了吗?不要娘和三郎了吗?” 江山脱力般松开江淮的手,呢喃着道:“傅启源,你回来,别跟她走……!” “山儿这到底是怎么了?山儿呀,你快醒醒,你睁开眼睛看看娘,看看淮儿呀!” 江山轻轻摇了摇头,极其缓慢、一字一顿的道:“我不是江山,娘,她回来了,她要抢我的儿子,要抢傅启源,她要赶我走!” 最后几个字,江山说的极其委屈。 焦母如遭雷击。 傅启源在床边坐了下来,不顾一切的紧紧把江山搂进怀里,贴在她的耳边说道:“山儿,你是我们的,谁也不能赶你走!你是淮儿的亲娘,是我最爱的女人,是三郎的姐姐,是娘的女儿,我们不让你走,你哪儿也去不了!” 江山似乎在挣扎,她的呼吸急促,神情很是痛苦。 “山儿,我从来没有告诉你,我有多爱你!我还没有找回我自己的时候,我就爱上了你!我慢慢的接近你,一点一点的筹划、算计,想要尽我所能的保护你、疼你、爱你!你若要带淮儿走,也一定要带我走,好吗?” 傅启源呢喃般在江山的耳边细语,只听得焦母心肝肺都碎成了片片。 江山的神色慢慢平静了下来,她叹息般唤了一声“傅启源”,陷入了沉睡。 一夜再无梦。 江山半夜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脖子也痛,胸口也重,腿也是麻的,像负重爬了一座山。 她睁开眼睛,透过窗外的月光,看到了胸口一个硕大的脑袋,以及脖子上缠着的一双小手。 江淮整个人趴在她身上睡觉不说,还抱着她的脖子不撒手。 傅启源则像条螣蛇缠在她身上,手搂着她的腰,腿盘着她的腿。 一大一小肆无忌惮的挂在她身上,压的她险些喘不过气。 她抖了抖腿,伸手揪住江淮的手背心,用力把他的脑袋挪开。 得,口水都流到她脖子上了! “傅启源,醒醒!再不起来我要去见阎王了!” 傅启源抽搐般惊醒,惶恐的喊道:“山儿!山儿你别走!” 江山被他吓了一跳! “你做梦啦?”江山哑着嗓子问。 傅启源在黑暗中默了一瞬,轻轻的抱住江山,“山儿,你终于醒了!” 江山抽了抽嘴角,“先把江淮弄走,我快被他勒死了!” 傅启源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把江淮抱到旁边的小被子里面。 江山总算能顺利的喘气了,她忍着腿上传来的刺痛,木木的道:“腿麻了,帮我揉揉。” 傅启源麻溜的转过身,帮江山揉腿。 等缓过这口气,江山懒懒的说道:“我身上一身汗,想洗个澡。” 傅启源嗯了一声,“你躺好,盖好被子,别冻着了,水很快就好!” 江山看着傅启源起身,看着他点亮蜡烛,看着烛光照着他血红的眼丝,心里一阵阵难受。 他该是担心坏了! 想起那个纠缠不休的梦,她轻轻呼出一口气。 那个江山终究还是做出了让步,她听见她说,二郎离不开你,你跟他成亲吧!娘和三郎也喜欢你,你不要离开他们。 江山就问她,你怎么办? 她说,我已经走的很远很远了,听到了娘的声音,又回来了。我们俩个,只能有一个留在这里,他们喜欢你留在这里,我该走了。 后来,傅启源跑过来拉住了她,另一个江山就不见了。 可她才是那个侵略者呢! 第221章 从前有个地方…… 江山洗澡的时候,傅启源抱着洗的白白净净的江淮在吃凌晨三点的夜宵。 他有一下没一下的往江淮嘴里投喂,眼睛却不错眼的盯着屏风后面的动静。 “山儿,水凉不凉?要加热水吗?” “……不用。” 过了一会儿。 “三儿,渴不渴,要喝水吗?” “……好。” 一杯蜂蜜水从屏风后面递了过去。 江山喝了一半,又递了过来。 又过了一会儿。 “山儿,你饿不饿?我给你炒海鲜拌饭要不要吃?” 里面静默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回复。 傅启源急的正要过去看看,江山懒洋洋的从浴桶里面站了起来。 片刻后,江山娇嗔且夹带着一丝慵懒的声音软绵绵的传了过来:“我说你就不能让我安静的泡个澡?大半夜的吃什么海鲜拌饭?江淮都睡着了你还在给他喂?” 傅启源低头看一眼已经睡着的儿子,赶紧替他擦了擦嘴,把他塞回被窝。 “我、我帮你擦头发。” 江山接过傅启源手里的布巾,在他的旁边坐了下来。 她一边偏头擦着头发上的水渍,一边问道:“你在担心什么?” 傅启源抿了抿唇,沉默着没说话。 江山轻叹一声,起身走到傅启源面前,坐到了他的腿上,抱住了她的脖子。 昏黄的烛光下,两道身影暧昧的纠缠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江山低头轻轻吻在傅启源的额头上,轻声说道:“不用担心,我会一直都在!” 傅启源用力抱紧江山不盈一握的纤腰,深深呼吸着她身上的馨香,哑声道:“我知道!就算你不在了,我也会去找你!” 江山把头枕在傅启源的肩上,视线透过跳跃的烛火,“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傅启源浑身一僵,更用力的抱紧了江山。 “从前有个国家,叫中国,那是一个完全自由、平等和民主的国家,那里的人出门开的是四个轮子的汽车,可以日行数千里,还可以乘坐飞机在天上飞,日行数万里……那里有无线网络信号,几千里上万里也只需要一部手机就可以通话和视频……嗯,我要说的是一个女孩子的故事……。” 江山把她的曾经和过往,用一个故事娓娓道来。 “海边的风浪太大,一个大浪就把她拍进了海里。她的命运本该到此结束了,可是她睁开眼,却已经是另一个陌生的世界……。” “这个世界起初对她并不友好,可她还是在困境中逐渐收获了亲情、友情和爱情,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原来的世界了!” 江山的目光透着空灵,言语间夹带着一丝惆怅,傅启源看在眼里,心里疼的快要滴血。 “山儿,怪我没能好好保护你、照顾你,让你和孩子受了那么多委屈,对不起!”傅启源轻吻了吻江山的面颊,眼里隐匿着无处释放的恐慌和惊忧。 江山轻笑一声,“我大概是被原来的世界抛弃了,找不到回去的路了,这辈子我的命运已经跟你们密不可分了!所以,傅启源,我愿意给彼此一个机会,一个共同经营幸福的机会。” 傅启源的眸光倏地一亮,但内心却压抑着隐隐的紧张和期盼。 “我跟她说,我会替她守护她在乎的人,善待她喜欢的一切,不管你是二郎,还是傅启源,我都喜欢你!我不想轻易的说出爱你,因为我不知道这样是不是爱,但是我知道,除了你,我不会再像喜欢你这样喜欢第二个男人!” 傅启源心里一阵狂喜! 但他不敢太过忘形,他紧盯着江山微红的小脸,试探的问:“那,山儿,你不会再回原来的世界了吧?不会再走了吧?” 江山没有如愿看到傅启源应有的喜悦,心道,原来他还是在担心她会离开这个世界。 叹了口气,江山幽幽的道:“那谁知道呢,万一哪天你对我不好了,又是纳妾又是移情别恋,又或是嫌弃我黄脸婆了,我不走还等着你开口赶我不成?我不要面子的啊!” “不会不会!绝对不会有那一天!”傅启源急急的表态,“我这辈子只要你一个人,此生绝不会纳妾!我们也可以只要淮儿一个孩子,我也不舍得再让你受苦!” 江山眸光微闪,眼瞅着傅启源挂满血丝却依旧亮晶晶的眸子,轻轻扭了扭腰肢,伸出一根手指在傅启源的颈间轻轻划过,感受到他的喉结在吞咽、滚动,一刹间色从胆边生。 “二郎……!”江山娇呢一声,明显的感觉到傅启源浑身都僵了。 “不是说喜欢我么,你看你你,木头似的……!”三分娇,七分嗔,江山自己都被自己惊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傅启源喉间滚了滚,艰难的把怀里的人儿往外推了推,哑声道:“山儿,别闹,你要是睡不着,我们可以说说话……嗯,那个飞机……。” 飞机……扫兴! 江山突然想起来了一个段子,还是她刚开始做美食直播的时候,有个无赖对她纠缠不清,最后甚至口无遮拦的在公众屏上弹出一段有颜色的笑话。 然后,她把这个笑话讲给傅启源听了。 傅启源偏着脑袋想了一会儿,不解的问:“何为精-子,何为卵-子?” 江山忍住想爆笑的冲动,给他灌输了一段现代科学。 傅启源恍然大悟,默了片刻,神色莫名的问,“何为打-飞机?” 江山盈盈浅笑间,伸出手恶作剧般捣动了几下,“这就叫打-飞机。” 傅启源一个翻身,两人在床上互换了位置。 “山儿,你在惹火!”傅启源的声音沙哑的不像话,眸子里似有火在燃烧,亮的惊人。 江山心里有些发虚,嘴里却不甘示弱道:“怕什么,我帮你灭……!” 话没说完,被傅启源尽数堵了回去。 一翻纠缠过后,只差临门一脚了,傅启源忽然停了下来。 昏黄的烛光中,江山能够看见他隐忍的情-欲。 “不行,山儿,我还没有给你名份,要等到成亲……是我孟浪了……!” 没等到江山反应过来,傅启源已经拉起被子把江山半露的上半身裹了个严实,自己则下了床直奔屏风后面的浴桶。 只听见“哗啦”一声水响。 一万头草泥马在江山心里奔腾而过。 特么到底是她不行还是他不行? 第222章 把裴家欺负到底 一大家子胆战心惊的守在江山身边,禁止她走出江宅以外的任何地方。 期间,所有人都过来跟她一对一的面谈过了,包括但不限于各种慰问和安抚,店铺里的知情人士无一例外的过来探望,收礼都收了一堆。 不年不节的,收人家那么贵重的礼物不太合适,得想办法还礼。 江山闲得头顶快长草的时候,开始琢磨回礼的事。 想来想去,她觉得可以把酱油适当的往外推广了。 当满满一大缸酱油被拉到傅亭面前的时候,傅亭还没反应过来,他爹傅老家主的眼睛嗖一下就点亮了。 “给我送到山上的?” 江山摇了摇头,紧盯着傅亭的眼睛,正色道:“傅伯伯,您不是要回京了吗?这缸酱油您带回去吧,送给亲朋好友或者同事,还是倍儿有面子的!” 傅亭幽幽的望过来,“我暂时还不……。” “父亲,您该回去了!”傅启源毫不犹豫的掐断他爹的念想。 “我已经写信向圣上告了假!”傅亭眼里明晃晃写满了“不孝子”三个肃杀大字。 傅启源迎上他爹充满谴责的目光,淡声道:“我在上京买了一座宅子,准备成亲用的,我这儿又没几个得用的人……。” “三日后……后日,后日为父就动身!就一缸酱油是不是少了点儿?山儿,你给郦阳大长公主府里送的那些东西,傅伯伯看着甚是稀罕……。” 江山打了个响指,“好说,往后您有什么需要,派人跟容悦说一声,容悦若是不在上京,跟郦阳大长公主府里的管事说也是一样,我会让江勇的车队给您捎到上京。只一样,关于酱油的事,您得帮我打广告!” 江山把如何推广酱油的事,跟工部尚书傅亭说了个大概。 傅亭摸了摸好不容易蓄出来的一撇小胡子,脑子里迅速闪过户部尚书那张清水里也能刮出三两油的铜钱脸,以及天天在他耳边哔哔哔、把傅启源夸了八百遍的吴御史。 哎呀,这丫头要立大功了,这事儿可得好好琢磨! 傅老家主也把脑袋凑了过来,嘿嘿笑道:“丫头,爷爷那山上人多嘴也多,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呀!” 傅亭回头瞪了他爹一眼,“江湖人士哪来的那么多穷讲究?吃什么不是吃!” “臭小子你给老子闭嘴!青城山以后是淮儿的,他不得在山上长住?”傅老家主做出一个要揍人的动作,果断让傅亭闭了嘴。 江山决定不插手这父子俩的恩怨情仇,但傅老家主的话她还是认真想了想。 以傅老家主这仗势,估摸着是真要把江淮当成他的下下任接班人了,好坏估且不说,但江山确实是希望有机会能让江淮四处走走,多长些见识。 鲜衣怒马少年时,不负韶华行且知,她不希望他的儿子在这片历史的天空做一只井底之蛙。 青城山还有很有必要巴结讨好哒! “傅爷爷放心,我心里有数!等江淮满三岁,我让他去山上陪您住一段时间!”江山当即拍胸许诺。 她却不知,她的这个承诺把江淮引到了一条脱缰野马的不归路。 …… 两日后,傅亭要回京了。 他已经在渝州呆了大半个月了,是时候回去处理上京那些糟心事了! 再说了,上京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回去打点,儿子的亲事,恩师回朝的事,程府改换门楣的事,还有源儿改姓的事……。 嗯,以后的日子会很忙,也会很有意思。 傅亭走的时候,在马车旁和焦母说了几句话,又跟江山说了一句“上京再见”,最后跟江淮贴了贴脸,随即毫不留恋的上了马车。 江淮在后面挥了挥小手,奶声奶气的喊:“爷爷,淮儿得空会想你的哟!” 还隔空抛了个飞吻。 可真是招人稀罕! …… 江山的身世就像在油锅里浇了一瓢水,沸腾的只是那口锅,蒸发的也只是那瓢水。 很快就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焦母还是原来的焦母,对江山并没有特别的关照,只是眉眼间的神色愈发温柔,但该责骂的时候也丝毫没有顾忌,更没有嘴软。 江山也还是原来的江山,之前对娘这个大家闺秀的身份所带来的那一丢丢拘谨此刻也烟消云散,该皮的时候绝不会装矜持。 除了傅启源和江山之间越来越腻歪,除了三郎对江山更亲昵,其他的也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确定江山不会再犯病后,安景开始带着人大规模的酿造酱油。 有城邦物流做靠山,多少酱油都能卖出去! 江山忙碌的时候,没忘记让红袖坊帮她留意裴家的动作。 很快,红袖坊传来了消息,裴家在渝州的几处生意出了问题,他们在卖铺子! 卖铺子好啊! 渝州商会跟江山交好的那些生意人一个个可都是人精,抬高踩低是生意人最常见的手段之一,几番联合打压之下,裴家在渝州的生意越来越难做。 再加上城邦物流有意无意的使绊子,裴家在短短的时间内栽了好几个跟头。 资金周转不了,只能卖铺子! 裴广年知道是江山在背后搞鬼,可他没证据! 准确的说,是没办法! 从裴天佑明确的告诉裴家人,不要再参与任何与江氏和傅启源有关的事,也不要再插手上京程家和裴家姑奶奶的任何事情,裴家必须独立,也只能独立! 他们唯一的机缘,是上京那位贵人。 但是现在裴家必须忍着!只要裴家还想在渝州立足,打落牙必须和血往肚子里吞! 裴家再不济,在渝州的地位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撼动的!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江氏再怎么横,也没办法与裴家的财力和地位相抗衡。 裴家上上下下就是这么想的! 因为他们还不知道城邦物流是江山手中最锋利的武器! 所以,当城邦物流的一个管事找到裴家要买他们的铺子时,裴广年痛痛快快的答应了,价格也极公道,甚至还比之前打听到的价格低了一成。 就当是卖给城邦物流一个面子! “对外宣布出去,只要是裴家的铺子,我都要!不管是谁买下的,江氏愿意再多付他们一成!” 江山就是要让裴家知道,他们的铺子最后都落到了江氏的手中,就要明着跟裴家打擂台,就是要明着欺负裴家,气死他们! 第223章 一场空 上京,工部尚书府。 程氏一脸灰败的坐在床上,木然的看着摆在面前的三菜一汤,唇角扯出一抹不屑。 傅亭不让她出门,那她就绝食!堂堂尚书府的当家主母如果被活活饿死,不知道他这个工部尚书会招来怎样的非议? 他不让她好过,她自然有办法把府里闹的鸡飞狗跳! “夫人,您还是吃一点吧!老爷不在府里,二公子和姨娘不发话,奴婢也出不去,见不到程老太爷和老太太!您先吃一点儿,奴婢回头再想想办法!”程氏的丫环苦口婆心的劝着。 程氏像一尊雕像,坐着一动不动,连眼皮也没眨一下。 丫环没辙,只好返回去禀了李姨娘。 程氏绝食第三天了,真要把人饿出个好歹,府里的下人谁也逃不了责,尤其是身边伺候的人! 李姨娘撩了下眼皮子,淡声道:“我去看看夫人。” 丫环忙不迭的跟了上去。 看见李姨娘进来,程氏干脆闭上了眼。 把李姨娘忽视的彻底。 她都不屑跟一个卑贱的妾室置气! 李姨娘在桌前坐了下来,看着桌上还算精致的三菜一汤,道:“老爷在渝州,得过些日子才能回京!” 程氏眼皮子挑了挑,没动。 “估摸着最少还得四五天,慢的话七八天也未可知,夫人若是撑不下去,可以喝口水,即便是死,也得死在老爷面前才行,否则就是白遭罪了!” 一旁的丫环心惊胆战偷瞄一眼面色铁青的夫人,默默的往后退了两步。 程氏气的恨不得把桌上的餐盘一股脑砸到李姨娘头上,奈何她现在没力气,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别说是砸人。 “呀,对了,有件事忘记跟夫人说了,前几天老爷派人送了个口信给妾,说他在渝州见到了恩师一家,让妾派人到恩师府上洒扫。本该与夫人知会一声,妾怕夫人一时想不开……。” 李姨娘的目光在碰到程氏几欲吃人的视线时,轻飘飘的收了回来,适时的把话掐断。 “二叔在渝州又怎样?就算他回来……你方才说什么?你说傅亭在渝州见到了谁?二叔……一家?李芸,你给我把话说清楚,傅亭在渝州到底见到了谁!” 程氏扶着床沿摇摇欲坠的站起身,眼里泛着幽冷的寒光。 可李姨娘分明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害怕,心虚,还有更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她笑着站起身,走到程氏面前两步远的地方,微昂着下颌,笑道:“你没有听错,老爷在渝州见到了程太傅……和她的女儿,程梅!可巧了,梅姐姐竟然也在渝州,因为一场窃画案,梅姐姐和她的父亲在渝州重逢了!” 程氏浑身发抖,她的眼神又惊又惧,“程梅也回来了?窃画案和程梅有什么关系?二叔护着江氏姐弟,是因为他收了江氏的弟弟为弟子,这和程梅有什么关系!” 李姨娘怜悯的看着程氏,语气里透着一丝难以言状的快-感,“是了,夫人还不知道吧,江氏姐弟俩的母亲从古阳县赶到渝州本欲为一双儿女作主,你猜怎么着?哈哈哈……!” 程氏从李姨娘的笑声里听到了她不愿意面对、也无法相信的事实和真相,她一步一挪的走到李姨娘面前,双手抓住她的肩膀用力摇晃。 “你胡说!江氏姐弟的娘怎么可能会是程梅!江氏姓江,她的弟弟姓焦,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夫人不说妾身差点都忘了,梅姐姐的夫君姓焦,古阳县怀古村人氏,咱家大公子改姓后的大名是叫做焦彦吧……?老爷一去这么多天,想必不仅仅是与故人重逢,怎么也得留下来认个亲什么的……。” “不!这不可能!不可能!”程氏疯了一般用力去推李姨娘,被李姨娘反手狠狠的推了出去,重重的摔倒在地。 程氏这一摔,连头发都摔散了。 她挥舞着手语无伦次的喊道:“你骗我!这不是真的!程梅不可能是源儿的养母,我不信!” 李姨娘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不无嘲讽的说道:“程兰,你用尽手段,百般算计,可有算到会有今日的这一场空?梅姐姐被你们母女害的家破人亡,却替你养大了儿子,你唯一能够依靠的亲儿子却爱上了梅姐姐的女儿,你说,到底是生恩大,还是养恩大?是一个没有感情的生母重要,还是心爱的女人和儿子重要?程兰,这辈子你注定不得善终,你把这一生,活成了一个可怜、可悲、又可恨的笑话!” 程氏不住的摇头,嘴里喃喃的念叨着不可能、不相信,疯魔了一般。 “把门关上,她爱吃不吃!”李姨娘丢下这句话,转身出了房间。 同一时刻,几匹快马从上京皇城出发,出了上京后,直奔渝州。 江山被人从外面催命似的喊回来接圣旨的时候,还一脸懵逼。 圣旨是在江氏私房菜的店铺门口接的。 吴夫子在江氏私房菜的店铺里请学馆里的夫子们吃饭,寻梅先生便给了弟子一个面子,带着三郎过来赴宴了。 祖孙俩刚到楼下,宫里的护卫便带着一个太监从江宅找到了店铺里,与寻梅先生碰了个正着。 太监是认识寻梅先生的,上前便躬了个九十度的腰,惊喜的喊道:“太傅大人,老奴可算是见着您了!” 寻梅先生很是热情的上前扶起太监,笑道:“好些年没见侯公公了,别来无恙?” 两人寒暄了一阵,侯公公便说明了来意。 寻梅先生略一沉思,也懒得折腾了,就在店里接旨。 这可是大事! 安景当即吩咐上上下下摆好香桌烛台,再派人四处去把几个接旨的大小祖宗们找回来! 这么些人,逛街的逛街,买菜的买菜,巡店铺的巡店铺,骑马的骑马,前前后后等了快一个时辰! 江山跑的有点远,最后还是傅启源绕了半个渝州城亲自去把她接回来的。 “怎么了?到底怎么了这是?”江山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还在左顾右盼。 傅书直的挠头,“姑奶奶哎,就等您和公子了,快点儿吧!” 江山走上前,就见一群人呼啦啦在门口跪了一地。 第224章 封爵 江山有些懵的走上前,左右看了看,被焦母拉着在身边跪了下来。 “娘,到底咋的了?”江山还在问。 焦母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她别问,低头听旨就行了。 一匹银白色马跶跶哒的小跑了过来,一名中年男子从马上跳了下来。 侯公公忙迎上前,恭敬的道:“国公爷,都到齐了,请国公爷宣旨。” 被傅启源摁在地上好不容易才跪好的江淮一看到马,又跳了起来,指着马大喊:“马马!细小白的爹爹!” 他的小马驹叫小白,好不容易见到一只差不多颜色的大马,便理所当然的想象成是小白的爹。 想象力的确丰富。 江山也扭头去看,嗯,确实挺像的。 容国公手里拿着一卷黄灿灿的圣旨,径自走到最前面,弯下腰看了江淮一眼,“你是淮儿?” 江淮抬头,嘻嘻笑道:“细呀,伯伯细谁呀!” 容国公挑了挑一双卧蚕浓眉,“叫义父。” 江淮从善如流,“义父,我们去骑马马呀!” 容国公思索了一下,“等宣完旨,办完差事,义父再带你去骑马。” 江淮更乐了,小手一拍,笑的见牙不见眼,“好的哟!” 侯公公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还不到容国公大腿高的幼儿自来熟的跟容国公三言两语的攀了个亲,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傅启源很是无语的拍了拍江淮的小脑袋,小声喝道:“跪好了,小心你娘罚你跪搓衣板!” 江淮这才认认真真的跪好,可弯弯的月牙儿眼却不错眼的盯着容国公,就等他办完事带他去骑马。 傅老家主在旁边酸的就像喝了一大壶老陈醋。 不就是嫌他的老黑不够英俊嘛! 容国公清了清嗓子,开始宣读圣旨。 圣旨很长,先是阐明寻梅先生当朝帝师的身份,官职再升一级,授封太师,又褒奖其女程梅兰心蕙质、大公无私抚养当朝尚书嫡子,授命封四品恭人,再嘉奖傅启源不忘养母深恩、忠孝大义皆两全,赏黄金千两,官升一级,晋国子监祭酒。 最后,容国公又拿出了一卷黄轴,是郦阳为江淮请封世子的诏书。 听容国公念完长长一段话,江淮只记住了三个字,淮世子。 我去!她儿子当世子了! 她自己还是个草民,她儿子已经是世子了! 在傅启源的示意下,江淮一把抢过诏书抱在怀里,乐呵呵道:“淮儿谢谢义父!” 容国公又单独送上了代表世子身份的整套冠服仪仗,江淮来者不拒。 江山是要代表江淮谢恩的,她心甘情愿的磕了个头,痛痛快快的说道:“民妇谢主隆恩!谢国公爷和郦阳大长公主对淮儿的这份情意,民妇没齿难忘!” 容国公捏了捏江淮的小脸,笑道:“你生了个好儿子,功不可没,郦阳很喜欢淮儿,本国公也很喜欢!晚上多备几个菜,本国公要与太师好好喝两杯!” 发生在江氏私房菜门口的这一幕,很快就传开了。 …… 江山看着匣子里的一套世子制式,手痒的摸了摸,被焦母一巴掌拍开。 “平日里又不能穿,再过几个月淮儿长高了也穿不了,收起来吧!”焦母淡淡的说道。 江山叹道:“娘,我这真是生了个宝贝金疙瘩呀,到底是我沾了他的光,还是他托了我的福啊?” 焦母嗔了她一眼,“跟自己的儿子有什么可计较的?淮儿现在是世子了,日后的一言一行更要守礼,他力气大,你可得好生看着点,别让他闯了祸!” 江山头皮一麻,两手一摊,“我也不能每天都盯着他呀,有傅礼和暗一看着,不要紧的吧?” 两个都是有功夫的,还能制不住一个两岁的娃? 焦母想了想,道:“还是去探探国公爷的话吧,毕竟淮儿袭的是郦阳的爵位,此生与大长公主和容国公府是脱不了关系了,也许国公爷有他的安排也说不定。” 江山沉默了片刻,不说话了。 儿子是她的儿子,除非她不想管,谁要想越到她头上替她管儿子,抱歉,她不同意! 这话江山自然不会同焦母明说。 但她能吹傅启源的耳边风。 晚饭的时候,陪容国公吃饭的除了程太师,还有傅老家主和傅启源。 江淮是被程太师抱在怀里的,算半个人。 和容国公骑了一回马,江淮已经跟他好到无话不说了。 本来就是个不会认生的主,有了共同的爱好和话题,现在一拐就能跟走。 容国公接过江淮递过来的半块蟹黄糕吃了,道:“郦阳天天在我耳边唠叨这个义子,本国公听的实在是眼热,总想找个机会来渝州看看。确实,比容悦那个臭小子好玩多了!你们什么时候回上京?把淮儿也带回去吧!” 程太师当没听见,他只是曾外祖,淮儿的去留还轮不到他做主。 傅老家主也没说话,他倒是想说点什么,可惜他说的话不算数。 容国公一边斜着眼瞅傅启源,一边跟江淮互喂蟹黄糕。 傅启源慢条斯理道:“淮儿他娘已经在上京开了一间蛋糕坊,也建了几个城邦物流的办事处和调度点,上京的分店也在筹划之中,上京是一定要去的。只是淮儿还小,目前还离不得他娘,暂时还不能去上京叩谢圣恩,下官也得留在渝州把他们娘儿俩安置好以后,才能回京赴任。”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他们父子俩就是不想离开那个丫头! 什么叩谢圣恩,什么回京赴任,跟那个丫头比起来,屁都不值一个! “婆婆妈妈!”容国公瞪了傅启源一眼,“你现在是天子近臣,不再是地方小吏,注意你的身份!再者,本国公可不是郦阳,没那么好说话,也懒得惯着那丫头!跟你明说了吧,淮儿是世子,一言一行代表的是天家的颜面,身边必须有合适的人教导!” 傅启源掀了掀唇角,笑的温婉和睦。 “国公爷觉得下官和太师相比,谁的声望更大?太师当年说走就走,一走就是二十年,至今朝野上下也无人敢置喙!” “若说教导,下官和山儿,还有三郎,都是我娘教出来的,下官虽说文不才武不就,好歹也是圣上钦点的状元郎,三郎更是遗传了太师的才情,山儿的聪慧灵气一点儿也不逊色我娘,国公爷是觉得我们谁不能教好淮儿一个两岁的孩童?” “噢,忘了说了,山儿是我娘的亲生女儿,是太师的亲外孙女儿。” 容国公:…… 老扎心了! 第225章 离别苦 容国公还想要再挣扎,傅启源最后一句话彻底把他拍进了泥潭中。 “还有容世子,世子这次回去很乖吧?够上进吧?您教了他十几年,还不及山儿言传身教教他几个月。” 容国公放下手里的筷子,气鼓鼓的朝傅启源吹胡子瞪眼,一个字也反驳不了。 太气人了! 可谁叫自己生的儿子不如人家生的儿子? 最后,容国公退了一大步,傅启源退了一小步,达成协议:让大长公主从府里派两个人过来伺候江淮,教导他一些礼仪规矩。 皆大欢喜! 送走容国公和宫里的官差后,程太师回京的事也提上了议程。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说是商议,可都闲话一个时辰了,也没转到正题上。 程太师这一走,焦母和三郎肯定是要跟他回去的,一别两地,谁都不舍得。 都不愿意提那个话题。 竹舍几个小的已经抱在一起哭了几个晚上了,这会儿也都来了,挤在一起不吭声,可怜的跟被人遗弃的小狗似的。 只有江淮不识离别苦,跟这个闹闹,跟那个抱抱,满屋子跑来跑去,半刻也不消停。 江山瞅瞅一张张苦瓜脸,笑道:“我其实吧,也没那么舍不得你们。娘和外祖父在外飘零半生,终于要回家了,这是好事,三郎跟娘和外祖父在一起,我更加没有不放心的,比起三郎一个人在渝州求学的那时候,可不要好太多!” “至于小二小三小四小五小七,干脆一起跟着回上京,想跟着外祖父读书的要好好读书,想做生意的就去找你们的安二哥哥,想出去长见识的就跟你们勇哥去外面看看,怎样都是我江山的弟弟,只要不辜负你们自己,我都高兴!” 江山的话令几个小的一下子转忧为喜,小七很干脆的跑过去抱住了三郎,欢喜的不行。 三郎也很高兴,几个人齐刷刷望向程太师,满眼都是期盼。 江山都这么说了,程太师自然是没有不愿意的,当下捋着胡子点头应允了。 几小只欢快的原地跳了起来。 江淮也跟着可劲儿跳。 离别的愁绪一下子被冲淡了不少。 其实大伙儿都知道,程太师和焦母真正舍不得的是江淮。 上京离渝州太远,这一别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最快也得一年半载的吧? 焦母刚和宝贝孙儿熟了,马上又要离开,心里疼的像被挖了一块肉似的。 好想把孙儿带走……。 江山心知焦母所想,嘿嘿笑道:“娘,到了上京,您就先别惦记江淮了,先把自己的日子过起来再说。上京不比渝州,那是您的根据地,要经营好!走走亲,访访友,疏通疏通关系,最关键的是,您在上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焦母心塞的道:“用你说!娘只是舍不得淮儿,这一走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着!” 江淮又好巧不巧的插了一句进来:“外祖母,明天淮儿给你摘花花戴呀!” 后院里刚长出来的几珠牡丹,全遭了他的毒手! 一朵不剩的被贡献给了焦母。 这样的孙孙,不喜欢才怪! 焦母瞬间又想流泪。 江山没辙了,只好过来安抚。 “最多半年,我一定会去上京!您得先去上京帮我打点关系吧?等上京的分店一开,我就过去!您也知道,上京那个地方,随便丢块砖头砸的都是有品级的官员和家眷,我可就指望着您和外祖父帮我撑腰了!” 焦母吸了吸鼻子,挺直了腰杆,一本正经点头道:“这点不用你担心,娘都想过了,等娘回了上京,会去拜访郦阳大长公主,还有娘的那些个嫁在上京的闺中好友,她们呀……!” 巴拉巴拉……! 江山当听故事一般听着,偶尔还凑个趣。 好歹是驱散了焦母心中的郁结。 也定下了离京的日子。 离京前的日子忙碌又热闹,各自拜别各自的好友,该聚的聚,该送的送,该收拾行囊的收拾行囊,该采办礼品的采办礼品。 这一次程太师回京,有容国公从宫里带来的仪仗,车马仆从应有尽有,要带回上京的礼物必须也少不了,焦母拟好清单以后,江山负责着手准备一应物什,她比谁都忙。 傅启源来帮她核对礼单的时候,幽怨的问:“山儿,我过不久也要走了,你都不抽空陪陪我!我们还没有单独约过会呢!” 按山儿那个世界的风俗,男女恋人之间是要经常约会的,蜜里调油的那种。 自打江山跟傅启源提及了“魂穿”这个概念后,傅启源只要有空就喜欢问江山的从前过往,不懂就问,一天十万个为什么,把江山烦的够呛。 中华上下五千年的光辉岁月,她讲的完吗? 两个人现在也不摭着掩着了,勾肩搭背手牵手,人前人后把一对情侣关系展示的淋漓尽致,傅启源粘人的本事愈发精进。 江山手里眼里心里都在忙,不怎么走心的敷衍傅启源,“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傅启源眼眸一亮,好有意境的诗句! 他从后面抱住江山,头倚在她的颈间蹭了蹭,又是亲又是啄、含糊不清的道:“我本不想这么快和你们分开,可我又想早些去上京筹备我们的婚事,我想亲自给你置办一份聘礼!” 江山心里很甜,嘴里却不依不饶道:“你那点俸禄可不够看,反正你也是焦家人,不如干脆给我做上门女婿得了,省得夜长梦多回了上京还担心被人截胡!” 傅启源噗的一笑,用力在江山脸上亲了一口,“山儿放心,我身上到处都盖着你的戳,别人截不了胡!只是上京形势比较复杂,这个世界的礼教规矩大过天,我总不能让你们娘儿俩受半点委屈!” 江山心知肚明,以傅启源的身份背景和姿容才情,有的是名门贵女扎着堆往前凑,她的身世在那些贵女们面前就是个笑话,根本不够看!就算有程太师这个外祖父撑腰,筹码也不够大,免不了会受奚落和嘲讽。 她可以无所谓,但她不能让江淮被人嘲笑! 第226章 成长中的阵痛 江淮的身世是她心里的一根刺,虽说身边所有人都默认了傅启源是江淮的爹,但她做不到理所当然的让傅启源承担江淮所有的一切。 这对傅启源不公平! 万一有一天江淮的身世曝光,受伤害的不仅仅是她和江淮,还有傅启源这个便宜爹。 她感激傅启源替他们母子着想,但她更想依靠自己的力量来保护她和江淮不被人欺辱! 她也想维护傅启源的声誉,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自己变强,成为那些贵族和世家女高攀不起的存在! 她要赚很多很多的钱,要提高她的声望,要让江氏的名号响遍整个大庆! “跟你说笑呢!你去忙你的,该给我挣的一样也不能少,我也要给我自己准备一份厚重的陪嫁,不能让人小瞧了去!” 江山终于停下手里的动作,转身回抱住傅启源,在他的唇上蜻蜓点水般轻啄了一下。 “爹爹!娘!你们在干什么!淮儿也要亲亲!”江山腿上一重,低头就看到江淮兴冲冲的扒着她的腿往上爬。 傅启源赶紧把他抱了起来,皱着眉往上托了托,“又重了!你这肉都长到哪儿去了?” 江淮眉眼弯弯笑成了月牙儿,他抱住江山的脖子在她的脸上“叭”的亲了一下,又亲了傅启源一下,然后把自己的脸凑了过去。 两人只得依样在他的脸上也回亲了一下。 “小色胚!”江山小声嘀咕了一声。 傅启源抱着儿子退后两步,不让他捣乱。 “你又来这里做什么?你娘在忙呢!” 江淮歪着头问他爹,“爹爹,你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吗?” 傅启源拧了拧眉,“谁跟你说的?爹爹不去。” 江淮睁着黑葡萄般的大眼,嘟着小嘴问:“义父说的,翁翁也去,外祖母也去,娘和淮儿也要去!” 傅启源看了江山一眼,轻点了点江淮的小鼻子,道:“爹现在不去,翁翁和外祖母、舅舅他们先去,等再过些日子,你娘也会带淮儿去见翁翁和外祖母还有舅舅。” 江淮忽闪着大眼,道:“我们一起呀!” 他对“一起”这个词,理解的特别透彻。 几个舅舅经常把他往肩上一扛,嘴里喊着“一起呀”,就一窝蜂跑了。 一起的意思,就是不漏一个人。 傅启源本能的觉得,这场离别搞不好会给江淮带来什么不好的体验。 果然不出所料,离别的那一天到来的时候,江淮背了个小包,里面装着自己最喜欢的玩具和卡通漫画书,牵着程太师的手乐呵呵的往马车上爬。 焦母一见江淮,抱在手里就舍不得放了。 傅启源头疼的上前,要把江淮抱下来。 上次本想忽悠一阵把江淮应付过去,可父子俩并没有得出结论,最后不了了之,现在终于还是要面对了。 “淮儿,你先下来,”傅启源好言哄着。 江淮咧着小嘴朝不远处的江山拼命招手,“娘,快来呀,一起呀!” 江山并没有上前,反而退后了两步,正色道:“江淮,娘不走,娘和爹都不走,你要扔下我们吗?” 江淮脸上的笑容慢慢退去,他的小屁股往前挪了挪,扒着车门往外看。 看他的爹和娘真的没有要和他一起上马车的意思。 虽然有些不情愿,可还是朝傅启源伸出了手,被抱下了马车。 离别的话说不完,江淮熟悉的人坐在好几辆马车上,都在哭着朝他挥手。 “翁翁……舅舅……!”江淮小声喊着,黑亮的大眼目送着马车离他越来越远。 “山儿,要照顾好淮儿呀!”焦母哭着探出头来,朝他们用力挥手。 “外祖母……爹爹,外祖母……。”江淮喃喃的喊着,伸出小手往前探,身子也努力往前探去。 江山从傅启源手里接过江淮,把他放在地上,迎上他的视线说道:“淮儿,人与人之间,离别是在所难免的!” “你长大以后也会离开娘去行千里路,也会有自己的朋友,长到像你爹这么大的时候还会有自己喜欢的姑娘,将来也会生下自己的孩子,到时候你也会离开娘的身边,和他们在一起生活!” “你要学会选择,要适应离别,你现在可以去找翁翁和外祖母他们,但你就会和爹娘分别一段时间。你自己想清楚,你要不要去找他们。” 江淮不说话了,他紧紧抓住江山的衣角,视线落在远去的马车上,微抿的小嘴无声的嘟着。 他还小,不知道离别苦,但是他知道,他喜欢和人要和他分开了! “翁翁……外祖母……舅舅……不要淮儿了!”江淮难过的瘪了瘪嘴,转身抱住了江山的腿。 江山弯腰把儿子搂在怀里,柔声道:“他们没有不要你,我们很快就能去上京见翁翁和外祖母,还有舅舅他们,我们就分开很短很短的一段时间,等淮儿长到翁翁的书案那么高,我们就去找他们!” 江淮眨巴着泪眼委屈巴巴的问:“真的吗?” 江山笑的更温柔了,“娘的淮儿这么乖,娘怎么舍得骗你!就差一点点了,淮儿很快就能见到翁翁和外祖母他们了!” 江淮深信不疑,他抹了把脸上的泪痕,转头默默的望向马车远去的方向,小包子脸上露出一抹与年龄不符的深沉。 可是他没有想到,真正令他伤心欲绝的分离还在后面,那一场离别不仅伤了他幼小的心灵,还在江山的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痛。 一连几天,江淮不再像以前那般活泼开朗,他经常跑到程太师的房间,扒在门口朝里面探头探脑,有时候从外面回来就直接冲到门口大喊翁翁,等反应过来以后,则是深深的失落和难过。 有时候连做梦都喊翁翁。 可把江山心疼坏了。 傅老家主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他也想学程太师的样子跟宝贝曾孙一起读书写字,可他没那个文艺细胞,勉强不来! 傅启源和江山对此格外关注江淮的情绪变化,两人变着法哄江淮开心,傅启源甚至在江山的房间里另放了一张床,晚上直接宿在了她的房里。 江淮也慢慢恢复了往日的灿烂笑容。 第227章 归来 程太师抵达上京的那一天,天子亲率文官在城门口相迎。 这是多大的殊荣! 双鬓斑白的程太师被焦母从马车上馋下来,颤颤巍巍走上前,慌不迭就要下跪叩拜,被当今天子文庆帝一把扶住。 “太师免礼!朕盼太师回来盼了二十年了,今日总算得偿所愿!您是朕的老师,往后见朕都不必行叩拜大礼。” 话落,又对程太师身后跪了一地的众人抬抬手,示意免礼。 程太师眼眶微红,忙率焦母及几个小的谢恩。 然后一群文臣又上前给程太师见礼,一个比一个激动,好不热闹! 没办法,程太师在文官中的声望太高,哪怕淡出朝野二十年,可一朝复出,还是那颗文坛最闪耀的巨星。 文庆帝紧盯着程太师身后的女子和她身侧的男孩,惊喜交加的问:“你是……程梅?” 焦母上前行了一礼,笑道:“回陛下,民妇正是程梅,这是民妇的小儿子,姓焦,单字一个贤,小名三郎。” 三郎上前一步,恭恭敬敬的行了个弟子礼。 文庆帝高兴极了,哈哈笑道:“朕听傅爱卿提过,说你这个儿子不得了,已经得了太师真传,朕择日可要考考这个小师弟!” 焦母含蓄的笑而不语,程太师则捋着胡须笑的很是自得。 三郎落落大方的站在那里任人打量,只是藏在袖拢里的手心里已经渗出了一层薄汗。 身后几个小的更是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喘。 谁又能想到呢,两年前他们还是街边一群小乞丐,现在却已经站在了上京皇城最繁华的地方,见到了天子,还得当今帝师授业,也不知道祖辈烧了多少高香! 程太师趁文庆帝一个不防,麻溜的跪了下去,“陛下,老臣不问世事二十载,实在是愧对先帝和陛下的恩典!老臣年岁已大,已无力担任太师一职,而今只想好好教导三郎成材,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文庆帝嘴角抽抽,朝三郎丢了个眼神过去,“太师一路舟车劳顿,与焦夫人先回府里歇息,明日再进宫吧,朕还有好多话想跟太师说!” 三郎无奈,只好把外祖父扶了起来。 文庆帝又好生安抚了几句,撩起袍子匆匆上了车撵,示意赶紧走人。 文官们还围着程太师不舍得走,你一言我一语各种明喻暗示想要登门拜访,有的直接掏出了拜贴。 程太师不厌其烦的跟他们闲扯了一阵,还是有些力不从心的感觉。 算了,直接上杀手锏吧! “三郎,把马车里那只木匣子里面的画拿出来!” “是……啊?”三郎疑惑的望过去,却得不到外祖父的回应。 那是他作的画,拿那个出来做什么? “来来来,诸位大人,这是老夫一点心意,不成敬意!老夫得了空再邀诸位大人到府上一叙,今日就先失陪了!三郎,走走走,快上车!” 庆国文华阁一群最顶级的文官们在大街上当众争先抢夺三郎的画,什么面子里子架子,全踩在了脚下。 等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太师大人已经不见了。 马车拐了一个弯以后,三郎实在憋不住了,幽幽的问:“外祖父,您把我的画给他们做什么?要是被他们发现,孙儿倒是没什么,您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程太师哈哈大笑:“外祖父敢肯定,他们一时半会儿绝对发现不了!再说了,外祖父何曾说过那是我的画?画上也没有留名呀,哈哈哈!” 三郎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您让我把名字藏在画里头了,还说以后我的画就这样署名!” 程太师眼泪都笑出来了,“等他们发现画中的猫腻时,你的画也就千金难求了!” 天才少年,成名指日可待! 焦母温柔的拍了拍三郎的手,笑道:“相信你外祖父,他给你留下了成长的时间,你莫要辜负!” 三郎握紧拳头,无声的点了点头。 程府的大门口,傅亭带着几个随从在门口迎着,身后站着程牧。 马车停下来后,傅亭上前把程太师和焦母扶了下来。 程太师抬眼看了看头顶焕然一新的门楣,上前两步,朝兄长程牧躬身行礼。 “大兄,我回来了。” “二弟,回来就好。” 兄弟久别重逢,并没有说不完的话,简单寒暄几句后,程牧说道:“你大嫂身子不适,未能出来迎接你们,你多担待。” 程太师笑道:“不敢惊扰大嫂!” 言语间已表露太多。 焦母带着三郎上前来给程牧见礼。 程牧扶起焦母,神色复杂的道:“梅儿,这些年苦了你了,是大伯对不起你!” 焦母笑着摇了摇头,什么话也没说。 往日的恩恩怨怨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揭过的,她会留着慢慢清算。 程牧侧身退了一步,道:“院子里都打扫干净了,房间也都准备好了,先进去歇息吧!” 傅亭很不给面子的凑上前说道:“老师,陛下新赐了太师府,就在前面不远处,府里一应物什都已准备齐全,也清静!” 最后三个字,傅亭咬的格外重。 程牧的脸色黯了黯,强笑着说道:“家里没有多余的人,也不会有任何人叨扰你们,住几天再搬过去吧!” 程太师点点头,道:“久未归家,总要给祖宗们上柱香、磕几个头的!梅儿,我们进去吧!” 一行人进了程府的西院,很快便安顿好了。 程府的管家和下人都是用了心思的,把整个西院布置打点的井井有条,无一处不妥当。 接风洗尘的晚宴也是在西院备下的,程牧和程老夫人都来了。 程老夫人气色不太好,言语间却处处周全。先是赔不是,没能亲自去迎接二弟一家,身为长嫂很是惭愧;再是慰问,这些年二弟一家在外四处漂泊,怕是受了不少罪,合该安慰安慰;最后再感慨一番,一家人终于团聚了,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程太师倒是没说什么,焦母却很给面子的与程老夫人互捧:“托大伯母的福,我和我爹才能有今日!大伯母对梅儿的恩情,梅儿记住了,接下来的日子里,梅儿一定、一定会好好回报大伯母!” 程老夫人面色一僵,险些破功。 第228章 战斗力 做了四十多年的程家当家主母,程老夫人也算是历经了潮起又潮落,能隐忍,也有足够的耐性,很懂得审时度势。 可独独对程梅这个侄女儿,她从没有真正把她放在眼里!当初那个空有一身寒梅傲骨的千金小姐都只有被她牵着鼻子走的份,如今也不过是个死了夫婿、只能依靠娘家的外嫁女,有何惧之! 思及此处,程老夫人很快又恢复如常,端出程家当家主母的范,四两拨千斤的说道:“梅儿说的是哪里话,咱们是一家人,何必跟大伯母客气!” 焦母笑了笑,没说什么。 来日方长,不争朝夕。 入座的时候,焦母看了一眼程老夫人给她准备的下首方的座位,并没有立刻入座,而是笑着说道:“大伯母果真是上了岁数,连最基本的待客礼数和规矩都弄不清,这亏了是在家里,若是在外面,岂不贻笑大方?” 程老夫人的面色有些沉不住了,她面无表情的看过去,忍耐的说道:“梅儿,你也说了,这是在家里,自然该是以长为尊,有何不妥?” 焦母又笑着问程牧:“敢问大伯父,家规何时竟能大过律法了?程家大房和二房早已分家,往小了说,我和我爹来者是客,大伯母把我这个外嫁侄女放在下首位,是否大大的不妥?往大了说,大伯父和大伯母皆是白身,我爹是当朝太师,便是我这个外嫁女,如今也有四品诰命在身,放眼上京,倒是没见过谁家的主母能做出这样的事!这要是传出去,我爹的颜面何存?程家今后还怎么做人?” “大伯母既是这般不待见我们,爹,我们还是回太师府吧!” 焦母活落,转身就要走。 程老夫人一把拉住她,脸上一阵青白差错后,强颜欢笑道:“是大伯母疏忽了,梅儿,你莫要跟大伯母一般见识……来,快请上座!” 伺候的丫环慌忙上前移开椅子,恭敬的请焦母在程太师身边坐了下来。 一场机锋过后,程老夫人的脸色绷的更紧了。 饭桌上,除了程老夫人面色不虞,其余几个人都言笑宴宴笑谈自如,一顿饭吃的倒也算尽兴。 程氏兄弟之间原本兄友弟恭感情是很好的,所有的隔阂也只是因为程家对程梅的不公和不正。一别二十年,两兄弟之间的心境也发生了改变,只要不是矛盾重现,只要程梅不吃亏,都不叫个事。 晚饭过后,西院的人早早就歇下了,一夜无话。 谁也没想到,第一个来拜访程太师的竟然是郦阳大长公主和世子容悦。 容悦一进门就嚷嚷开了,“太师,焦家奶奶,三郎和石头他们呢?” 喊完就吃了郦阳给他的一记毛粟子。 众人见了礼,郦阳拉住焦母的手,无比幽怨的说道:“咱俩可不兴这么叫的,还得姐妹相称!悦儿爱怎么叫随他,淮儿还是本宫的义子!你说说你,怎么就不声不响占了本宫这么大的便宜呢!” 焦母抿着嘴笑,“说你没眼见力儿你还不承认,当初要是认了山儿为义女该多好,送上门的便宜你都不占,让我说你什么好!” 郦阳一阵语塞,“本宫怎么知道那丫头是你的女儿?你都不知道她有多厉害……这点像你,一点亏也不肯吃,现在说什么也晚了!本宫也是真喜欢淮儿……哎呀,管那么多干什么,到时候再说吧!” 容悦在一旁吃吃的笑,“娘,回头江姨要是喊您一声姐姐,您再喊焦家奶奶一声姐姐……啊哈哈哈……!” “闭嘴吧你!”郦阳狠瞪了容悦一眼,赶苍蝇似的说道:“去去去,去找三郎玩吧!” 容悦乐呵呵的往西院去了。 焦母看着容悦走远,欣慰的说道:“一眨眼的功夫,你的孩儿也都这么大了,当初有多担心你嫁不出去,现在就有多替你高兴!” 郦阳白了焦母一眼,道:“山儿跟你说过容悦奉旨减肥的事吧?你能想象这几年本宫是怎么过的吗?要不是多亏了山儿,本宫到现在都不敢回上京!这次本宫一定要在上京多住些日子,把前几年失去的面子里子统统找回来!” 话落,郦阳朝程太师望了一眼,道:“太师,本宫是从宫里过来的,皇兄让本宫给太师带句话,他在宫里等着您呢!” 程太师穿着一身半旧的青灰色粗布衫,抿了一口花茶,道:“府里还没收拾好,莫急。” 郦阳噎了噎,干脆拉着焦母站起身说道:“咱们去你屋里说吧!” 敢情这是嫌弃程太师在这里碍事儿? 两人去西院的路上,碰到了程老夫人。 程老夫人脸上堆着笑刚要见礼,腰身还没躬下去,郦阳已经拉着焦母走了。 一个眼神也没给她。 “你们怎么没住太师府?对着那个老虔婆你能吃的下饭?” 郦阳的声音一点儿也没遮掩,尽数钻进了程老夫人的耳朵里。 程老夫人面色刷的沉下来了。 她是听到府里的管家说郦阳大长公主来了,这才特意过来见礼的,不曾想她是一点儿面子也没给她。 程老夫人用力咽下满嘴的苦涩,转身往回走。 “你跟我说说,这些年你都是怎么过的?我听国公爷说傅家那小子是你养大、江山是你女儿的时候,吃了好大的一惊嘞!别的他也说不清楚,你快跟我说说吧!” 郦阳满眼的八卦,她这趟的目的再明确不过,就是来听故事的。 焦母心里明镜似的,那些不为人知的真相不仅仅是她的曾经过往,更是孩子们需要面对的人生。 她亲自给郦阳做了一杯果茶,无比郑重的说道:“我的过去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几个孩子!他们是什么样的为人你最清楚不过,我这个做娘的余生唯一的要求,便是不让我的孩子再受人欺负!郦阳,你要帮我!” 郦阳挺了挺胸,傲然道:“本宫和国公爷罩着的人,谁敢欺负?还有,你是不是对你那个女儿的战斗力有什么误会?” 轮到焦母语塞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229章 一不小心成富翁了 郦阳笑的一脸莫名。 她这个闺中好友刚回上京,还不懂上京的流行趋势,更不懂她这个女儿的行情。 还有那个城邦物流,说出来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她那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胖儿子居然也有模有样的成了上京城邦物流的大管事! 想想都激动! “你傻笑什么,说话呀!”焦母看着郦阳笑的一脸花痴样,忍不住轻捏了捏她的脸颊。 以前都是郦阳捏她,她都不敢还手的! 嗯,手感不错! “梅儿,我跟你说啊……你还没去过江氏蛋糕坊吧?那个小丫头已经在准备开第二个、第三个蛋糕店了,店铺都已经选好了,过几天就开张,本宫还被邀请开业当天去剪彩呢!” 郦阳喜滋滋的翘起兰花指,大口喝了一口果茶,又道:“我还没见过卖糕点的生意能火爆成那个样子的!刚开业的时候,华阳街天天堵的水泄不通,羽林卫连着一个月派人过来维持秩序,好不容易才学会排队!现在买蛋糕的每天从早上开门排到晚上关门!要想买蛋糕,必须排队,还要靠运气才能买到!” “本宫就不需要排队了!”郦阳特别强调了一句,“本宫可不是仗势欺人啊!你家丫头交待过那个喜儿丫头,但凡有了新品,会差人给我送上一份尝鲜!” 说到这里,郦阳整个人都眉飞色舞了起来。 这独一份儿的新品尝鲜,让她在皇兄的后宫可是挣足了脸面! 上京有权有势的人多的去了,本来嘛,一个小小的蛋糕坊没人会放在眼里,别说排队,便是让老板免费送上门去那也是抬举你! 可是! 江氏蛋糕坊就是稳如磐石,一般贵人啃不动! 那个叫安二的,武力值太高! 她的一个郡王侄子带了满府的护卫去找面子,结果把面子里子全丢光了不说,还被告到了皇兄那里。 一顿数落不说,连她那个堂兄也因教子不严被罚俸三个月。 论武力,干不过人家!讲权贵,人家不怕(大长公主隔三差五过来跟那个做蛋糕的小丫头套近乎,谁敢得罪)!论规矩,人家说了算! “你都不知道,那个蛋糕的香味儿飘的整个华阳街都是,只要闻过香味的人,就没有不馋的!我亲眼看见李部侍郎家的小儿子被馋哭了,可就是排不到队,还是本宫大发慈悲,派人给他送了一块隔夜的蛋糕!” 看郦阳美的都快冒泡了,焦母嘴角直抽抽。 那个蛋糕她是吃过的,确实好看也好吃,但也不至于这么夸张吧? 她嘴里的那个丫头,真的是喜儿吗? 郦阳似乎察觉了焦母所想,撇撇嘴,道:“那个叫喜儿的小丫头,那么瘦瘦小小一个,把你家山儿的作风学了个十成十!刚来上京那会儿还像个小媳妇儿,这会儿就能指着那个安二的鼻子骂了!她说每天做多少蛋糕就做多少蛋糕,多一个也不做,少一个也不成!她说店铺什么时候关门就什么时候关门,刮风下雨从不含糊!” “她可不管你是皇亲贵戚还是街边的流浪汉,在她眼里都一样!那些订做生日蛋糕的就更有意思了,她只接图册上面的订单,多要一朵花儿都不成,老有意思了!” “那个小丫头把山儿的话奉为神祗,一口一个‘小姐说’,小姐的话她从不含糊,山儿的那一套生意经,她就照着搬过来了!” 焦母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喜儿对山儿的话倒是言听计从。 只不过那个丫头的成长也太快了些! “上京是庆国最繁华的地方,蛋糕坊只是冰山一角,但却代表了山儿那份独一无二的远见和机遇!不仅如此,你该知道城邦物流吧?” 焦母点点头,“听三郎和阿生说过,古阳县也有城帮物流的调度点,是专门做运输的。” 郦阳意味深长的说道:“城邦物流是你家山儿开的,在庆国已经建立了三十多条运输专线了!上京就有四条专线!” 郦阳伸出四根手指晃了晃,“上京的物流专线,是我家悦儿和你们家那个叫江勇的孩子共同建立起来的,悦儿是城邦物流在上京驻点的大管事!” 焦母呆了半响,猛的一拍大腿,“你家悦儿这么厉害了!” “那可不!”郦阳老得意了,刚想显摆一番,猛的想到她在谁的面前都可以显摆,唯独不能在这位闺蜜面前显摆,儿子这口饭可是人家的儿女赏下来的! 心塞! 焦母是真心替郦阳高兴,容悦小小年纪就能做这么多事了,在上京的贵人圈子里可不多见! 可她偏偏还没能意识到郦阳话里的重点。 “等你家悦儿做出一番成绩,将来不管是在江陵或是在上京,都能立住脚了!以后也能顺利的承袭国公府的爵位!”焦母很高兴的说道。 郦阳默了默,道:“你知道上京一条物流专线一个月到手的利润是多少吗?你知道悦儿每个月报到京州衙门的税银是多少吗?你知道城邦物流现在在庆国每个月经手的银子有多少吗?” 焦母茫然的摇了摇头。 郦阳心累的扶额,“你家丫头就没跟你说过,她现在已经是个不折不扣的富翁了?” 焦母眼眸一亮,试探的问:“有多富?” 郦阳又是一窒,想了想,先是伸出一只手,然后又伸出另一只手,“……悦儿说,山儿现在每个月的红利不低于这个数!” “两千两?” 郦阳缓缓摇头。 焦母把椅子往前挪了挪,屏住呼吸问:“两、两万?” 郦阳忍不住再度伸出两只手晃了晃,“这是十,不是二,是十万两,不是两万两!” 焦母目瞪口呆,郦阳满意的昂起了下巴。 “十万两……这么多!”焦母有些消化不了的样子,捂着胸口处轻抚了抚。 “这还是保守估计!悦儿让我不要跟任何人说,你是山儿她娘,我也就跟你说说,你可得咬紧了!”郦阳一本正经道。 焦母用力点头,喃喃道:“你说这丫头,咋就这么有钱了呢?” 郦阳好气,这是炫耀吧?欺负她没女儿是不是? 突然有那么一点点后悔,看走眼了,现在恬着脸去认个义妹还来的及不……? 第230章 血脉相连 江山看完傅问送来的帐本后,吓了一大跳! “这真是上半年的进项?”她指着其中一本后面的几组数字问道。 傅问想了想江山的用词,道:“这是城邦物流的帐册,底下这两本是江氏私房菜的帐册,藏蓝色那个是红袖坊的帐册。都是按你说的方法计帐,支、出各有明细,这里的是总帐帐册。” 江山每一本都翻开看了看,最后不敢置信的道:“我的天,我都这么有钱啦!” 傅问唇角微勾,“您单独投资的那些食品和果酒、饮品的店铺,数量太多,帐册要到年底才能全部送来。半年的时间估摸着至少也得有个几两万的进项吧!” 江山不禁咋舌,这赚钱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傅问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下半年的势头会更猛,酱油和鸡精的销售额更可观,公子的意思是,您得做好万全的准备,上京那些商人可不好应付!” 江山歪着头呵呵一笑,自得的道:“我一个生意人,目的就是为了赚钱,好说!” 傅问有些发愁,上京可是虎狼之地啊,官商勾结大有人在,一个不留意就栽了!不过公子肯定不会让小姐吃亏! 江山不知道,她那个八字还没一撇的未来公公已经在替她琢磨如何闷声发大财了! 看完帐单后,江山推了晚上的一个生意局,去找傅启源。 他过不了几天就要回上京任职了,圣意不可违啊! 他俩倒是很珍惜为数不多的能单独在一起的日子,连江淮都当成了灯泡。可时间一天天的过去,离别的日子眼看就要来了。 傅启源在给江淮绘制小人书,这几天只要有空就把江山讲的故事绘制成小人书,已经画了好几本了。 “爹爹,还有狗狗呐!”江淮和傅启源头碰着头,一个坐在椅子上,一个趴在桌子上。 江山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还是傅启源发现了她。 “昨晚上又熬夜了吧?你也休息一会儿,画个两三本就够了,他哪里看的完那么多。” “要的!淮儿要多多的画画!”江淮一本正经道。 江山就怼他了,“你才识了几个字,能读几本书?要听故事娘可以闭着眼睛给你讲三百六十五个不重样的!别再累着你爹了,臭小子!” 江淮小嘴微嘟,茫然的望向傅启源。 傅启源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柔声道:“爹爹不累,我们继续画!” 江山拉了张椅子在旁边坐了下来,撑着下颌看着父子俩互动。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江淮似乎越长越像傅启源了! 果然是谁带大的就长的像谁吗? 话说回来了,她和傅启源还沾着亲带着故哎,儿子长的像傅启源还能有那么一点点说的过去,可三代以内结婚真的没问题吗? 古人倒是喜欢亲上加亲,但万一他们俩生的孩子受到血缘关系的影响怎么办? “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万一我们俩生的孩子不健康怎么办?” 傅启源被江山的话噎住了,他看了一眼聪明又活泼的儿子,半是无奈半是打趣的道:“我敢保证你我的身体和血脉再健康不过!生二宝的事先不急,我们先把大宝顾好,嗯?” 江山感觉自己被傅启源占了个大便宜,可这个便宜自己又讨不回来,忙扭过头去假装看画。 心思根本就静不下来。 过了一会儿,江山又问:“衙门里的事都交待清楚了?” 傅启源嗯了一声,“冷大人和我父亲是故交,他不会委屈自己的,有什么问题他肯定会写信去问。” 江山垂眸道:“官场上的事我不懂,但你父亲和我外祖父都在朝堂,你应吃不了什么亏。你母亲和我娘之间的恩怨,你也不用太过操心,我娘心中自有决断。你在上京没什么人脉关系,又不喜欢依靠别人,总有力所不能及之处,我让傅问在钱庄存了一些钱,需要的时候……。” 话没说完,傅启源轻轻把她搂在了怀里。 江淮先是一愣,随即“哈”的一笑,兴奋的爬起来钻到了江山的怀里。 “爹,娘,淮儿也要抱抱!” 傅启源一手抱着一个,满足的喟叹一声,道:“我只要想到你们娘儿俩,就觉得周边的一切都很美好,再没有不知足的!我说过,我要给你挣一份聘礼,不是说着玩的,你就这般不相信我?” 江山翁声翁气的道:“这是两码事好不好?我也有想要对你表达的心意,你不能拒绝!” 傅启源哑然失笑,“你现在是富甲一方的有钱人,我虽然比不得你,但是作为男人,这是我的职责和义务,对我而言,这是最幸福的动力!山儿,相信我,我不会让你失望!” 死要面子+该死的自尊! 江山在心里嘀咕了一声,却没有再坚持。 “日子定好没有?这两天跟大伙儿一起吃个饭吧,走的时候就不用再送了!” 离别总是令人伤感的,古代没有飞机火车,更没有通讯,离别就是真正意义上的离别,就不要再触景伤情了! 傅启源点点头,看了怀里的江淮一眼,道:“我悄悄的走,你和淮儿不必相送,我在上京等你们。” 江淮有意无意的看了傅启源一眼,但没有说什么。 可谁也没想到,接下来的每一天晚上,江淮都要跟傅启源睡。 不管江山怎么威逼利诱,江淮铁了心就要跟爹爹睡。 江山都快崩溃了! 眼看傅启源离开的日子就要到了,江淮几乎跟他寸步不离。 江山心里暗暗着急,在傅启源离开的前一天,她使了个昏招。 晚上睡觉的时候,江山不停的闹腾江淮,折腾到半夜后,她实在撑不住了,自己先睡着了。 江淮照例爬到傅启源的床上,抱着爹的脖子睡。 傅启源在江淮睡着后就把儿子抱到了江山的房间,守着心爱的女人和骨肉,看着他们的睡颜一直到天亮才动身。 卯时刚过,天色已经大亮。 江淮忽然睁开眼坐起身,黑亮的眼珠子左右转动了一下,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没等江山反应过来,他已经爬下床,光着小脚往外冲了出去。 良辰刚从角门外面进来,来不及的跟在后面往外追。 第231章 一场说走就走的远行 “爹爹!呜呜,爹爹!”清亮的奶音在寂静的天光里传出很远。 “江淮!”江山大喊一声,魂不附体的趿了鞋捞起床上的外袍就往外冲。 傅启源的马车刚刚拐过前面的巷子,车轱辘声盖过了江淮稚嫩的哭声。 傅礼和暗一先后赶到主院,拦住了江淮。 “爹爹!西胡,我要爹爹!”江淮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抱着暗一的腿拼命跺脚。 江山匆匆赶来,抱过江淮心疼的说道:“淮儿,爹爹只是暂时离开,我们很快就会见到他了!” “我要爹爹!”江淮撕心裂肺的喊,光着小脚一下又一下的往地上跺,脸都哭紫了。 头一次看到江淮的情绪激动成这样,江山有些慌了。 “淮儿乖,别哭,爹爹就是出去一会儿,他会回来的。” “不细,爹爹走了,和翁翁一样,不要淮儿了!爹爹,嗝,娘,我要爹爹,嗝……!” 江淮哭的都打嗝了,使劲儿在江山怀里蹦。 江山被江淮哭的心里一阵阵发慌,咬了咬牙,对暗一说道:“你先带淮儿去找傅启源,我随后就到!不管怎么样,还是让淮儿送送他吧!” 暗一抬手吹了一声哨子,一匹黑马从隔壁院子里跑了出来。 他把江淮抱上马,把手递给江山,“上来!” 江山也顾不得失态,在傅礼的帮助下爬上马,三人一骑飞奔着朝傅启源的方向追了过去。 一连追了几条街,终于看见了傅启源的马车。 傅书回头一看,立刻策马停了下来,高兴的喊道:“公子,是小公子!” 傅启源掀开车帘一看,心都要碎了! “淮儿怎么了?怎么也不穿鞋子?你们这是……!” “爹爹!”江淮哭着喊着扑到傅启源的怀里,牢牢抱住了他的脖子,只听到一声一声令人心酸的抽噎。 江山披头散发的下了马,上前轻抚着江淮还在发抖的后背,只觉得一阵阵后怕。 “淮儿突然醒了,哭着要找你,我没办法,只好带他过来……。”江山喉咙里发涩,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傅启源心疼的要命,但这一场离别是他们必须要面对的。 他轻拍着江淮的后背,转过他哭成花猫的脸,柔声说道:“淮儿莫哭,你看,你把你娘也惹哭了!” 江淮抽抽搭搭的抹着泪说道:“爹爹,不要、淮儿……呜……。” “爹爹没有不要你,爹爹也舍不得你和你娘,爹爹先去翁翁和外祖母那里,我们都在那里等你们,可好?” 江淮身子往马车里探,哽咽着道:“一起呀,淮儿和娘也一起去!翁翁不要淮儿了,爹爹也不要淮儿了吗?” 江山突然意识到,江淮眼里的离别可能不是离别,而是遗弃! 他在大街上见过被人遗弃的小狗和猫,也捡回被人遗弃的小八,在他眼里,不管是人或是猫狗,形单影只的都是被人遗弃的! “傅启源!”江山突然喊了一声。 傅启源抬眼望去,看见江山的眼里多了一丝不同寻常的热切和兴奋。 “傅启源,我也不想和你分开,我们一起去上京吧!去他的计划,去他的安排,去他的未雨绸缪!你等我一下,我去收拾一些我和淮儿的衣服,我们说走就走!” 傅启源还在怔愣,江山已经像个疯子似的冲向那匹黑马,笨拙的爬上马背,一夹马肚子就要跑。 暗一看了傅启源一眼,翻身上了马,带着江山转身就跑。 江淮一看江山走了,急的又哭又喊:“娘,一起呀,一起呀!” 傅启源一脑门子的汗,忙抱着江淮上了马车,朝傅书说道:“先回去!” 马车又跶跶跶的往回跑。 江淮坐在傅启源的腿上,紧紧抱着他的脖子,黑亮的眼珠子盯着前面不远处的黑马,不时的喊两声“书书,快点呀,看不见娘了”! 良辰和美景在门口张望,看见江山回来,先是一喜,没看到江淮,又是一惊,随后又看到傅启源的马车,脸上的表情就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 不是去送人吗,怎么又把人给送回来了? “良辰,美景,快去收拾行礼,我们去上京!” 江山一边下马一边吩咐。 良辰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赶紧拉着美景回屋,吩咐丫环婆子给小姐和小公子收拾行囊。 “傅礼,你去店里跟安公子说一声,我要带儿子去上京,这边就交给他了,我把傅问留给他!再代我向他赔个罪,晚一点我会给他写信!然后再去商行找李会长,就说商会的事以后可以找傅问。吴夫子和吴夫人那边……你去知会一声,他们会理解我的!先就这样,你去吧!” 傅礼打了个揖,匆匆忙忙跑了。 出门撞上傅老家主,老头儿弹了他一个脑壳,怒道:“跑什么跑,魂儿都被你家小主子带到沟里去了,等回了山上……。” “老家主,赶紧去收拾收拾吧,小姐要带小公子去上京了!”傅礼插了一句,转身跑没了影儿。 傅老家主一惊,这才看见傅启源又回来了。 等他看到孙子怀里抱着的小曾孙脸上的眼泪还没干,“哎哟”一声,跑回房里收拾东西去了。 傅启源带着江淮去洗漱,顺便帮江山梳头。 梳头的时候,江淮起初乖乖的坐在床上,忽闪着大眼看着爹爹和娘亲。坐了一会儿,爬下床走到他的玩具箱旁边,在里面捣腾着什么。 等江山梳好头,扭头一看,江淮已经把箱子翻了个底朝天,东西扔了一地,身上还背了一个他最喜欢的小包包。 “你是搬家,不是抄家,想造反呢?” 眨个眼的功夫,母不慈、子不孝了! 江淮撅着个小嘴,道:“这些都要带走的呀,我们一起呀!” 江山想了想,道:“东西太多了,我们带不了这么多,等过些日子让你大舅舅帮我们捎到上京去。” 江淮转头看向傅启源,抿着小嘴不说话。 傅启源揉了揉眉心,道:“带上吧,多带一辆车就行了,一路上有祖父和暗一,还有护卫,不会有事的。” 江淮的眼睛眯了眯,又去看江山。 江山伸手遥遥点了点江淮,没说什么。 江淮乐了,弯着月牙儿眼,又开始翻另一只箱子。 第232章 新的征途 到了出发的时候,江山才发现,江淮要带走的不是一只两只箱子,而是整整四大箱,装了整整一辆马车! 车里面全是傅启源和傅老家主、暗一、傅礼等人给他做的各种玩具、小人书和漫画,连骑马的两套小装备都带上了。 江山无力的抚额,“江淮,你的骑马装到天冷的时候就穿不了了,你长个儿了知道不?” 江淮无辜的眨巴着大眼,一脸蠢萌。 “走吧走吧!”傅老家主挥挥手,跃身上了马。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启程。 江淮刚开始还耐着性子和爹娘一块儿坐马车,一会儿抱抱这个,一会儿和那个亲亲我我,腻歪的不行。 等出了渝州城,小家伙憋不住了,嚷嚷着要骑马。 他的小马驹自然是要带上的,傅礼骑着他的小白马,但是不能再带江淮。 江淮坐在暗一的怀里,兴高彩烈的道:“西胡,淮儿很快就可以看到翁翁了细不细?” 暗一瞅了眼怀里的小包子,淡声道:“嗯,快的话大约五日吧!” 江山在车里听到了暗一的话,探出头来,恶作剧的道:“江淮,你还没有跟你的小朋友告别吧?他们要是知道你走了,不知道会不会像你一样哭的稀里哗啦哟!” 江淮的小包子脸顷刻间皱成了一团。 他交了几个关系很不错的小朋友,一个是冷太守的幼子,刚满四岁,一个是成衣铺老板的女儿,也快四岁了。 两个人经常相约到店里去找他玩,还在一块儿睡过午觉,穿过同一条裤子。 感情非比寻常。 看到儿子难过了,傅启源不赞同的对江山摇了摇头,对江淮说道:“淮儿不必忧心,你到了上京可以给他们写信,也可以给他们捎带礼物,还可以把你的画像捎给他们,这样他们就不会忘记你,你们还是好朋友!” 江淮两眼一亮,拼命点头,“细的细的,舅舅画的人可好看了,我要舅舅帮淮儿画像!” 江山撇撇嘴,“难怪江淮舍不得离开你,估计以后谁要是敢说你不是他的亲爹,他得跟人拼命!” 傅启源眼神飘忽了一下,伸手把江山的头按在怀里,“昨晚上你也没怎么休息,先睡一会儿吧!” 江山很快就陷入了沉睡。 傅启源勾了勾唇角,轻抚着江山的脸颊,一脸的满足。 江淮在马上疯了一阵,也歪在暗一的怀里睡着了。 母子俩在马车里睡的昏天暗地时,渝州店铺里的一众人都快疯了。 “你说什么?那丫头走了?走哪去了?”洪婶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脸都白了。 安景木着个脸,生无可恋的道:“还能去哪?跟野男人私奔了呗!” 野男人是谁,不言而喻。 洪婶气急,“那也不能说走就走呀!不是说好了要到年底的吗?丢下一大摊子事儿就这么甩手走了,可怎么办呀!” 傅问揉了揉眉心,耐着性子说道:“洪婶,安掌柜,小姐也是没有办法了,听说淮儿一大早嗓子都哭哑了,就是不愿意和公子分开!” 安景冷睨了傅问一眼,恨恨的道:“她走的时候可是说过把你留给我差遣!我告诉你,你麻烦大的去了,你的两个无良主子跑了,看我怎么使劲儿折腾你!” 傅问眼角突突的跳,他苦笑着朝安景抱拳道:“傅问任由安掌柜差遣!” 安景更生气了! 不行,这口气他憋不住,他要写信去骂江山! 城东的分店才刚刚开业,她就这么甩手走了,还有没有一点合伙人精神? 酱油的后续生产最关键的一步也没有敲定下来,她怎么敢放手? 上半年的红利和员工的奖金也还没有分配,她这么甩手走人是想要累死他吗? 过份!太过份了! 让安景想要吐血的是,江山身边那些个会用简易数字做算术的便宜弟弟和丫环,一个都没有留给他,全跟她走了! 店里的那几个还得慢慢教,少不得要一年半载! 江山不在的时候,安景才真正意识到她的存在有多重要,她对店铺的影响力有多大!有她的地方,处处都是精彩! 安景出门的时候在想,他要尽快打理好渝州的生意,回到上京再跟那个丫头大展拳脚! 渝州是城邦物流的创始地,江氏私房菜在渝州的地位也无人可比拟,冷太守就像突然挖到了矿,死守着渝州不愿意走。 冷太守心知肚明,守住城邦物流和江氏私房菜就等于守住了渝州,守住了渝州自然就能得到他想要的结果! 他现在是正三品的地方官,只要渝州的发展一路遥遥领先,成为西南之首,一方节度使也离他不远了! 想想都让人激动! 还是姓傅的老狐狸有远见! …… 不以旅游为目的的旅途是极为枯燥的,顶着炎炎烈日在路上颠簸了几天,江山的精气神早不复往日,像折了水份的鲜花,蔫头耷脑。 倒是江淮,吃饱了就在马车上玩玩具,玩够了就出去骑马,骑累了就回马车上睡觉,一天天的精神格外好,把江山甩了几条街。 偶尔江山也出来骑马,但也只能让傅书牵着马绳溜一段路。骑马也不好受,太颠,可不是她一身细皮嫩肉可以承受的! 在渝州的这一年多,她已经被养成了十足的娇小姐,丫环奴仆不离身,和在古仙镇的江山已经不能同日而语了! 临近上京的时候,傅启源搂着昏昏欲睡的江山说道:“山儿,有件事我要与你说。” 江山的脑细胞慢半拍的跳跃了一下,无精打彩道:“嗯?” “父亲说,我的姓大抵是改不了了,当初圣旨给娘授封四品恭人的时候,一方面是认可我和娘的母子关系,另一方面也是出于对娘抚养我的补偿。娘也知道此事,一再让我不要再纠结自己的姓氏。” 江山的脑子渐渐清明,她抓住重点问道:“你的意思是,你继续姓傅,我改回焦姓?” 傅启源无声的点头。 江山接受自己的身世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姓氏的问题。如果傅启源改姓焦,她也姓焦,两个人结婚就太奇怪了! 是以,她一直没有提起过改姓的事。 第233章 重逢,从天而降 江姓是程太师夫人的姓,当初焦母给江山改姓江的时候,想的也是延续母家的香火。 焦母的母亲家族,也绝了香火。原本程太师与夫人商议过,继焦母之后如果能再生一个孩子,就让他姓江。 可惜天不遂人意。 江山的脑子里一刹间划过很多念头。 末了,她对傅启源说道:“娘对外祖母有很深的愧疚,我决定了,我不改姓了,我还姓江,替外祖母延续香火!焦家有三郎,这就够了!” 傅启源暖暖的笑了,“你能这样想,外祖父和娘应该会很高兴!” 江山复又躺好,心里想的却是,她不过是异世一缕孤魂,占据了这具身体,总得为她做点什么。 “公子,小姐,上京到了!”傅书的声音从前面传了过来。 江山坐起身,掀开车帘便看到了一面古朴厚重的城墙,历史的沧桑感扑面而来。 这就是上京,庆国的皇城! 江山打起精神一路欣赏上京的风土人情,满眼皆是惊叹。 上京的确与渝州有很大的差异,只有身在当地当地,才能领略个中的不同。 到了繁华闹市区的时候,暗一把江淮塞进了马车。 前方的三叉路口很是拥挤,马车经过路口的时候,特意减缓了速度。 尽管如此,还是没能幸免意外。 前面一匹马被突然如其来的鞭炮声吓的不轻,扬起蹄子就朝人群中冲了过来。 人群被吓的四处逃散,为了避免撞到人,傅书不得不把马车往路边挪。 突然,前面一辆马车也朝着这个方向冲了过来。 若是避开迎面撞来的这辆马车,旁边的路人肯定要遭殃! 可若是迎面撞上,傅启源和江山以及江淮就得遭罪了! 千钧一发之际,暗一冲过来把对面的马车强行拉开,让两辆马车险险交错而过。 可谁也没想到的一幕发生了。 江淮好巧不巧的往车窗旁边爬了过去,车厢一歪,他一咕噜滚了出去。 江山伸手抓了个空,眼睁睁看着江淮滚到了对面的马车里。 马车里,一身雍容华贵的妇人刚在车厢里被摔了一下,好不容易缓过神准备爬起来,肚子上又蓦然一重,险些没把她砸晕过去。 再度睁开眼时,一个小人儿半趴半坐的坐在了她的肚子上,傻呵呵的看着她。 这张小脸……咋看着这么熟悉? “江淮!”江山撕心裂肺一声喊,贵妇人的脑子里像被人重重的劈开一道缝。 “嘻嘻,义母!”江淮咧着一口小白牙,笑的见牙不见眼。 “淮、淮、淮儿……!”郦阳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她维护着一个高难度的动作一动也不敢动,生怕眨一下眼睛,眼前的小人儿就不见了。 下一秒,江山连滚带爬的扑到了马车上,震惊的看着车内的贵妇人和趴坐在贵妇人身上的江淮。 “郦、郦阳大长公主?”江山揉了揉眼睛,似要确认什么。 郦阳闭了闭眼,费力的伸出手扶住江淮,痛苦的喊道:“快、快过来扶我一把,腰要断了!” 江山着急忙慌上前把江淮抱到一旁,扶起了郦阳。 “我的腰……哎哟!你们、你们怎么来了?不是说还有一阵子才能过来吗?” “一言难尽……您先躺着别动,先去医馆!” 江山说着便拉开车帘,无数道目光投了进来,且惊且疑。 傅启源上前一看,先是舒了口气,再抱拳行了礼,接着安抚受惊的众人。 “殿下,还是先找个医馆看看吧!”傅启源提议。 郦阳在江山的搀扶下坐了起来,没好气的道:“今儿是蛋糕坊二店开业的日子,本宫受邀要去剪彩的,可不能耽误!走,去店铺!” 说话间,郦阳已经把江淮的小肉手牵在了手心,还捏了捏他的小脸蛋。 没办法,这里郦阳最大,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前方拥挤就是因为蛋糕坊开业,排队的人群已经挤到路口了。 马车进不去了,一行人只能下车步行。 傅启源让傅书带着护卫先把车赶到太师府,顺便和程太师说一声。 江山和大丫环三书一左一右馋着郦阳,傅启源抱着江淮走在身侧,身后跟了一大群人。 走到蛋糕坊门口一看,好家伙,门口站了六个维护秩序的持刀羽林卫充当门神! 为首的一人看见郦阳,刚要行礼,忽然又怔住。 他的视线在傅启源和江淮身上停留了很久,而后落在江山身上,最后才回到郦阳身上。 “末将参见大长公主!” 郦阳摆摆手,道:“有劳傅千户,噢对了,你大哥刚回上京,你们兄弟俩许久未见了吧,好好说说话儿!” 说完便急不可待的往里面走。 外面排队的人没有不认识大长公主的,纷纷跟着见礼。 店里的伙计忙迎了上来,安二也慢吞吞的走了出来。 看见江山,安二的眉头很是意外的挑了挑,朝她抱拳行了个礼。 江乐笑眯眯的朝安二伸出了大拇指,刚想狠狠的夸几句,眼前一道身影闪过,下一秒,她被人抱了个满怀。 “小姐!小姐您终于来了!喜儿想死你们了,呜呜呜!” 喜儿喜极而泣,顾不得人前失态,抱着江山流下了激动的眼泪。 江山笑呵呵的拍了拍喜儿的肩膀,由衷的说道:“喜儿,你真棒,我果然没看走眼!” 郦阳在一旁说道:“大喜的日子哭什么?你家小姐来了,不在她面前露一手?” 喜儿破涕为笑,羞怯的说道:“喜儿都是按照小姐的吩咐做的,什么都是小姐教的,没什么可在小姐面前露一手的!” 江山毫发不吝啬的夸道:“我的喜儿自然是极好的!走,我们进去再说!” 一群丫环婢女簇拥着进了店铺,门口也开始张罗条幅和红绸带,准备剪彩。 门外,傅启臣抱拳朝傅启源见礼,“见过大哥!” 傅启源淡声道:“你我兄弟,不必多礼。” 傅老家主走上前来,上下打量着傅启臣,问傅启源:“你爹的庶子?” 傅启源点点头,“二弟,这是青城山的祖父,傅家的上任家主。” 傅启臣大惊失色,忙撩起衣摆跪了下来,恭恭敬敬的道:“孙儿见过祖父!” 第234章 翁翁,你还要我吗? 傅老家主摆了摆手,笑道:“眼神倒还算清明,能长成这样也颇为不易!起来吧!” 傅启臣神色复杂的望向傅老家主,眼里有毫不掩饰的恭敬和拘谨,还有一丝隐隐的喜悦。 傅启源看到傅启臣反复的握紧拳头又松开,道:“祖父今日会去太师府,你回去与父亲说一声,晚一点再去拜访。” 傅启臣愣了一下,随即应道:“是,大哥!” 目送着傅启臣走远,傅老家主说道:“比我想象中要好点,你爹做儿子不行,教儿子倒还马马虎虎,就是比梅儿差的太多!” 傅启源没说什么,这话他不好接。 开始剪彩了,围观的人群看见蛋糕坊那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大掌柜和一个漂亮的姑娘扶着郦阳大长公主出来,三个人一起剪断了红绸。 爆竹再度响起,礼花漫开飞舞,四周掌声雷鸣,热闹的不像话。 喜儿上前一步,众目睽睽下说了几句庆祝蛋糕坊二店开张的吉祥话,又特别感谢大长公主的莅临,最后语无伦次的说道:“蛋糕坊的东家是我家小姐,里面的每一款蛋糕都是她设计出来的,是小姐教会我做蛋糕的!我是她的丫头,我家小姐叫江山,你们可都记住了啊!” 众人轰堂大笑之外,心中却多了一杆秤,原来蛋糕是这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做出来的啊……! 江山没说什么,简单道谢后,便和郦阳去了内室歇息。 郦阳满足的喝着冰镇的果茶,喊来丫环替她按摩,又把江淮拉到怀里。 江淮挂着满嘴的奶油,奶声奶气的道:“义母,淮儿请你吃蛋糕,随便吃!” 郦阳险些笑岔了气,用帕子给江淮擦着奶油,忍俊不禁道:“再也相不到咱们娘儿俩会以这样的方式重逢,从天而降的给了义母一份重量级的惊喜!” 江山也忍不住笑了,笑过以后又担心的问:“真的不要看大夫?” “没事没事,我坐一会儿就好。今日十五,你娘应是去看望你外祖母了,你外祖父和你娘现在都还住在程府,你们若是回程府,我随你们一块儿去。” 江山蹙了蹙眉,“我娘在程府,那位程老夫人难不成还敢闹什么幺蛾子?” 郦阳不屑的道:“她倒是想闹,可她有那个能耐吗?你娘现在可是有品级的,她再不甘心也只能忍着!说句实在话,她现在还得看你娘的脸色过活!” 江山压低声音问道:“傅启源的生母有没有什么动作?” 郦阳讥诮的勾了勾唇角,“那个女人还被傅尚书禁足在府里,你且等着看吧,她蹦跶不了多久了!” 江山危襟正坐挺了挺胸,正色道:“我娘就算不为自己讨个公道,我也要为她正名!她的苦和委屈可不能白受了!” 郦阳笑道:“我就知道你不是个能任人欺负的,将来嫁到傅家也铁定吃不了亏!” 这话说的,她又不是去干仗的! 一旁的江淮忽然说了一句:“娘,淮儿想翁翁和外祖母了!” 不等江山开口,郦阳拍了拍江淮的手,道:“走吧,义母带你去找翁翁和外祖母!他们可是没有一天不想你!” 程府的大门口,程太师背着手来回走了好一阵了,他想要自己过去,被焦母拦住了。 三郎也跃跃欲试想去蛋糕坊接他们,却石头劝住,万一走岔了路错过了呢?万一他们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呢? 等了又等,等的程太师开始忍不住怀疑自己。 他把三郎拉到一旁,小声问:“山儿他们真的来上京了?怕不是听错了吧?” 三郎愣了愣,挠着头道:“傅书哥哥说的话应是不错的,咱们再等等。” 程太师想的有些多,总觉得太过突然,怎么就说来就来了呢?渝州的事那么多,可没这么快就能处理好呀! 不怪他多想,主要是傅书跟他说,本来公子一个人已经走了,可小公子哭着追了出来,一家三口一商量,就决定一起过来了! 是不是太随便、太儿戏了? 随便的都不像真的了! 翘首盼望中,郦阳的马车出现在视线的尽头,程太师忙迎了出去。 当傅启源抱着江淮从马车上下来,程太师和焦母等人终于把心揣回了肚子里。 江淮眨着黑葡萄般的大眼望望程太师,又看看焦母,瘪着小嘴委屈的问:“翁翁,你还要我吗?” 程太师上前摸了摸江淮的头,红着眼眶说道:“翁翁怎么会不要淮儿呢?翁翁天天做梦都在想淮儿!你外祖母想你想的哭了好几回了!” 焦母已经在旁边抹起了泪。 江淮这才信了,伸手抱住程太师的脖子,“你们不要淮儿的时候,淮儿也在想你们!” “淮儿,我们没有不要你,我们都可想可想你了!”小七在一旁拉了拉江淮的手,踮着脚说道。 江淮低头看看小七舅舅,“那你们现在都要淮儿了?” “当然要呀!我们没有不要你呀!”小七急了。 这还过不去了! 江山在一旁叹息,果然! 幸亏她果断下了这个决定! 郦阳下了马车,众人又团团见了礼,这才簇拥着进了府。 刚落坐,郦阳叹了一声,道:“这儿也太拥挤了!山儿,不如你带淮儿去长公主府住吧!淮儿也是长公主府的主子,住过去也合情合理!” 江山觑了一眼程太师,没敢接话。 从东院匆匆赶过来的程牧正好听到郦阳的话,脚步一顿。 程太师轻捋着胡子,把江淮抱的更紧了一些,“郦阳啊,明日我们就搬去太师府了,那是你皇兄赐的宅子,你还担心住不下吗?” 郦阳撇撇嘴,道:“太师也真是的,我一个外人都替梅儿感到委屈,明明有大宅子有正房可以住,非得要窝在小跨院里,何苦要为难自己的女儿!” 程太师面色微僵,正要说什么,程牧进来了。 他给郦阳行了礼,笑道:“大长公主误会了,我和二弟许久未见,便留他们住了些日子。太师府是御赐的府邸,二弟一家自然是要搬过去的。” 郦阳这才露出了明媚的笑脸。 第235章 论辈份 江山和傅启源起身给程牧行了礼,江淮也依样拜了拜,行了小辈礼。 程牧很是欣慰的道:“二弟一家总算是团圆了,今日就在府里吃顿团圆饭吧,还请大长公主赏脸!” 程太师还没开口,江山接过了话:“多谢伯外祖一番好意,今日就不叨扰了,明日外祖父在太师府设家宴,山儿亲自下厨,恳请伯外祖过府吃顿团圆饭!” 一阵沉默过后,程牧爽声笑道:“好!好!早就听二弟说起山儿的厨艺了得,伯外祖就不客气了!” 傅启源赶紧顺着话往下接:“外祖父,彦儿已经在聚贤庄订了席面,晚上就不劳烦您和外祖母费心了!” 程牧笑着点了点头,面上并无一丝半点的不虞。 又聊了几句后,程牧就让程太师早点带江山母子回太师府安置。 有些事是强求不来的,终究是有了隔阂,不如顺其自然。 一群人又浩浩荡荡去了太师府。 太师府的管家和下人都是傅亭精心挑选、调-教的人,早就准备好迎主子们进门了,做起事来自然是有条不紊,谁住在哪里也早都有了安排。 太师府正院主屋住着程太师,左厢房住着焦母,便于随时随地照顾程太师的起居。 江山和江淮自然是住在一个院子里的,管家给他们选了远离鱼塘且景色最好的东院,里面还有一些仿造竹舍专门给江淮做的练武用的桩子和器械,还有玩耍的秋千和滑梯。 管家把傅启源带到东院的客房,很是难为情的说道,小公子按理不能和小小姐住在一个院里,可小世子舍不得离开小公子,就委屈小公子住客房吧! 傅启源自然是没有不乐意的,他还以为娘会把他赶回傅府呢! 傅老家主没好意思住南院的右厢房,跑到东院和傅启源一起住进了客房。 三郎几个兄弟住在西睆,每人都有一个房间,且配了书房,每人还配了一个书僮。 小七摸着绸缎做的光溜溜的被面,看着杵在旁边恭恭敬敬喊他七公子的书僮,整个人还是懵的。 如果说程府让他见识到了上京的繁华世面,那么太师府则让他体会到了什么是身份和地位。 总觉得这一切像做梦! 小七忍不住跑到三郎的房间,接过书僮手里的活,替三郎整理匣子里画卷。 “六哥,我们以后真的就住在这里了?” 三郎头也不抬的道:“这么大的府邸,要是只有外祖父和娘住在这儿,岂不是太孤单了?我们住在这里一来可以跟在外祖父身边好好读书,二来也可以陪伴他们,难道不好吗?” 小七狂点头,“嗯嗯,太师和干娘喜欢热闹,还有姐姐和淮儿也住在这里,不能再好了!” 三郎接过小七手里的画,揉揉他的头,道:“你是我的兄弟,是姐姐的弟弟,是我娘的义子,也是外祖父的弟子,你要习惯你的新身份!去吧,看看房里还缺什么,让你的书僮跟管家说一声,别见外!” 小七嘿嘿笑着,屁颠屁颠的回房去了。 …… 江山和良辰在整理江淮的玩具,傅启源抱着江淮进来了。 “晚上的席面真的订过了?”江山问道。 傅启源把江淮放了下来,指着一堆的玩具说道:“你自己的玩具,自己去整理。” 江山也就不干活了,转身拉着傅启源到另一边说话。 “我没有订席面,而是有人早早在聚贤庄订了席面,要给我们接风洗尘!” 一听聚贤庄,江山眼眸一亮,“青阳侯世子?” 傅启源笑着点头,“现在是青阳王世子,青阳侯前些日子封王了,青阳王府如今已经有了与皇子一较高低的实力,李明赫也不再隐匿自己的财力,如今风头正盛呢!” 江山美眸一转,若有所思道:“只怕这个王位得来不容易,他做什么了?” 傅启源默了一瞬,迎上江山清凌凌的眸子,“他包揽了皇宫一年四季所用的冰块……!” 江山慢慢睁大眼,随即眯了眯,“不该叫接风洗尘宴吧?” 傅启源揉了揉眉心,叹道:“他都不敢亲自来送贴子,只差了管家过来,可见心里虚着呢!有什么话晚上见了面再说,别气坏了身子!” 其实真正适合给江山母子办接风洗尘宴的除了程太师,还有郦阳。 傅启源早早截了郦阳的胡,是卖了李明赫一个面子,毕竟李明赫跟江山在生意上有着千丝万缕的牵连,马虎不得。 申时刚过,青阳王府派来的几辆马车已经等待在太师府门口了。 青阳王世子李明赫骑着一匹枣红马,探头探脑的在太师府门口张望。 大门打开了,一个青衣小子牵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从里面走了出来。 男孩的黑葡萄大眼与李明赫对个正着。 李明赫伸手虚点了点小男孩,咧着嘴大笑,“江淮?哈哈哈,知道我是谁不?喊义父!” 小男孩仰头看着李明赫,摇了摇头,奶声奶气道:“淮儿的义父是国公爷,你是哥哥!” 李明赫一口老血哽在喉咙口,囫囵个儿从马背上滚了下来。 “你你你、你真是郦阳姑母的义子?” 我去! 这要真论起来,他现在比傅启源和江山还矮了一辈儿! 什么乱七八糟的! 李明赫心累的捂住胸口,蹲在小包子面前软语说道:“咱俩关系也很亲的,你还没出生的时候我给你送过礼物,你生日的时候我也给你送过小金锁,还记得不?” 江淮点了点头,“鲁班锁娘不让我玩,玉我戴着呢!” 说话间,江淮从腰间摸出一块玉,正是李明赫花重金替江淮打造的双环玉佩,正面是江,推开是淮。 李明赫神色复杂的摸了摸江淮的小脑袋,正要说什么,江山和傅启源双双从里面出来。 江淮回头看一眼爹娘,道:“娘,这个哥哥是送我小金锁的大哥哥。” 李明赫幽怨的道:“咱能别喊哥哥吗?喊叔叔!” 江山笑了,“世子,万一哪天淮儿一不小心当着大长公主的面喊你一声叔叔,你确定你能收的了场?” 李明赭嘴角直抽,认命的伸手去抱江淮,“走,大哥哥带你骑马去!” 第236章 一句话的大生意 在聚贤庄门口,江山看到了一个熟人,郑五。 郑五对程太师和焦母等人一一行了礼,轮到江山的时候,他笑呵呵的道:“小山,许久不见,见到五哥怎的也没个笑脸?” 江山感慨道:“郑五哥,讲真,安大掌柜比你靠谱!我千里迢迢去渝州的时候,你摆了我一道,而今我一言不发跑到上京,把烂摊子丢给了安大掌柜帮我收拾,你说说,小妹这张笑脸该留给谁?” 郑五面色微僵,随即拍着胸口义正词严道:“妹子,郑五哥对不住你!以后在上京你说了算,五哥什么都听你的!” 江山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今儿我是来找你家主子算帐的,郑五哥的帐,回头再找你算!” 郑五下意识看了一眼正与程太师热聊、笑的意气丰发的主子,抹了把脑门上微微渗出来的汗。 差点忘了这丫头是个记仇的啊喂! 等到人上了桌,东道主李明赫正准备就坐的时候,江淮突然站起身,脆声声道:“大哥哥,你坐这儿!” 这绝对是江淮的一番善意,对想要表达亲近的人,他都是往身边招呼的! 然而江淮这一声大哥哥,直接把李明赫拍在了地上。 他欲哭无泪的望向一脸无辜热情的小不点,视线在其他几个小舅舅想笑不敢笑的面上一一扫过,想死的心都有了。 程太师呵呵笑道:“世子见谅,淮儿有口无心,世子别往心里去。” 李明赫哭丧着脸道:“老太师,您就别安慰我了,淮儿这一声哥哥,我不接受也得接受!反正到时候丢的也不是我一个人的面子,大家一起丢呗!” 江淮拍着手笑了,“一起呀,大家一起呀!” 江山都快笑死了! 酒菜陆续上了桌,李明赫专门找来伺候江淮进食的嬷嬷也被江山打发了,小人儿坐的椅子被傅礼临时增加了一个副座,又能调节高度,正正好。 他像个小大人似的坐在江山旁边,一板一眼的吃着江山给他布的菜,不言也不语,也不挑食。 特别跑过来要求充当一回服务生的郑五,笑呵呵的看着江淮用餐,问道:“小世子,聚贤庄的菜品可合小世子口味?” 江淮用小勺子挖了一小块炖的软烂的金丝鲍咬了一口,从眼角处看了他娘一眼,快速咽下嘴里的鲍鱼后,放下筷子,正色道:“郑伯伯,娘说在好朋友面前不能说谎话,淮儿就说真话了!” 话音落,郑五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江淮看一眼他娘,在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过来的时候,说了一句话:“我们家做的最好吃,娘做的最最最好吃!” 郑五傻眼了,这是什么评价? 可小世子的话也没毛病,他也觉得自家聚贤庄的厨子没有江氏私房菜的厨子厉害,做出来的菜就是差了那么点味道! 江山啧了一声,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心想这孩子也太诚实了点! 李明赫心塞的瞪了郑五一眼,赶紧给自己找台阶下,“淮儿说的极是,可惜上京没有江氏私房菜,也找不出比聚贤庄更好的酒楼,也只有委屈淮儿了!” 郑五猫着腰往江山旁边挪了挪,道:“小山,郑五哥前些日子找了个好地段,位置好,比渝州的两个店面加起来还要大,开酒楼最好不过!” 江山心知李明赫和郑五打的是什么主意,道:“世子,郑五哥,你们确定今天要跟我谈生意?” 郑五还要说什么,李明赫咳了咳,朝郑五使了个眼色。 “呵呵,谈什么生意,今天是特意给你们接风洗尘的,来来来,我先给山儿赔个罪!” 李明赫打着哈哈,说话间便自罚自饮了一杯。 赔罪的话都说出口了,接下来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与其遮遮掩掩,还不如痛痛快快认错。 然后,李明赫就说了一段话,令程太师和焦母等人目瞪口呆的话。 “对不起啊山儿,我没有经过你的同意,拿你的功劳给我父亲捐了个王位,这事儿是我做的不厚道,请你原谅。赔罪的话我也不多说了,你给句话,要我怎么补偿你都行!” 江山瞥了一眼主仆俩,李明赫一脸的坦然,郑五反而缩着脖子像个任宰任割的倒霉蛋。 其实,这也不是多大的事。 制冰的技术,江山永远不可能拿到台面上去说,这是一个一本万利的大生意,捂着藏着比较可惜。如果这门技术掌握在一个有名望、有声势、有权利、有地位且值得信赖的人手里,江山也就高枕无忧了。 再没有比青阳王府更合适的人了! 李明赫没有刻意隐瞒,江山也不准备揪住不放。 那就合作呗! 江山痛痛快快的伸出三根手指,一锤定音,“制冰的利润,我要三成!” 李明赫答的更痛快,“给你四成!三成利按月送到府上,一成利我给淮儿存到钱庄,凭淮儿身上的那把金锁可以随取随用!” 郑五默默的看着江淮,仿佛在看一尊活财神。 焦母震惊的看着江山和李明赫,如果她没理解错的话,刚才山儿一句话就和青阳王世子做成了一笔大生意! 似乎有点不对劲?她好像忽略了什么! 然后她就偏过头去问三郎。 三郎想了一会儿,凑近焦母的耳朵旁说了句什么。 焦母手里的筷子啪的一声掉了下来。 接下来就是一片和谐的欢声笑语了,中途青阳王差府里的管家送来了一坛千金难求的“沁园春”,宾主尽欢。 宴席结束的时候,郑五粘粘乎乎跟在江山身后不肯走,江山便让他过两日再去太师府找她。 郑五得了准话,这才欢欢喜喜的送走了他们。 傅亭已经在太师府门口等了有一阵子了,马车过来的时候,他忙迎了上去。 “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程太师疑惑的问。 傅亭默了片刻,无奈的对恩师笑了笑,“彦儿的母亲病了。” 傅启源抱着江淮下了马车,对傅亭说道:“劳父亲稍等片刻,我先送淮儿进去。” 江山要接过江淮,傅启源摇了摇头,两人一同进了太师府。 江淮睡的很沉,傅启源站在床边看了一会儿,才拉着江山的手出了房间。 “明日,你带淮儿去看我吧!” 第237章 作妖 按理,程氏应该先到太师府拜见程太师这个二叔,可她没有。 所以,傅启源在说出让江山带江淮去看他的话时,语气并不是那么的笃定。 他也觉得不妥,可是他明天肯定走不开,万一儿子想他了怎么办?儿子只有每天都看见他才会放心。 江山看了傅启源一眼,道:“你知道的,论作妖的本事,我不比任何人差。你先回去吧,明天你会见到江淮的!” 傅启源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程氏在一开始被傅亭禁足的时候,与其说她是妥协,不如说是逃避。 当年她得到了傅亭,胜在程太师和程梅父女俩的那份清高,不争,也不辩。 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的那份险胜就像阴暗里见不得光的虫卵,毁灭只在朝夕。 如今他们回来了,她也只敢躲在阴暗里,连见面的勇气都没有。 她一天天听着傅知从外面传进来的消息,越发心如死水。 直到傅启源回京。 儿子回了上京,却没有第一时间来看望她这个做母亲的,这是她无法接受的事! 儿子已经认了别的女人做娘,她要是再不争取做亲娘的权力,就真的永无天日了! 她哭!她闹!她用尽了世间女子最卑劣不堪的手段,终于让傅亭开口答应带儿子来见她。 傅启源踏着浓重的夜色回到傅府,还没进正院就听到了母亲的哭声和咒骂声。 傅亭到了正院就准备转弯了,见儿子站在那没动,转身说道:“她于你没有养恩,但有生恩,仅此而已。她曾抛弃了你,如今又想千方百计的抓住你,如何善终,你自己作主。” 傅启源回头看看父亲,道:“你呢?你和我娘已经没有可能了,可余生还那么长呢!” 傅亭负手看一眼头顶的圆月,笑了,“为父如今才刚有了盼头,很期待未来含饴弄孙的日子,你再给为父争口气把媳妇儿娶进门,为父也就圆满了!” 傅启源握了握拳,“孩儿定不负父亲所望!” 进了程氏的院子,守在门口的丫环惊喜的迎了出来。 程氏看见傅启源,一骨碌从床上坐起,凄凄哀哀的掩面痛哭道:“儿啊,你可算回来了,母亲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傅启源撩起衣袍跪在地上磕了个头,道:“孩儿回来了,以后就留在上京,哪儿也不去了!” 程氏示意丫环扶起儿子,拭了拭眼角的泪,哀怨的说道:“你可是还在埋怨为娘?” “儿子未曾埋怨过母亲。”傅启源毫不犹豫的说道。 程氏心中一喜,试探的道:“那你为何回了上京却不先回府里?你知道母亲有多想你吗?” 傅启源在床头的小几上坐了下来,慢条斯理道:“母亲,孩儿是带着山儿和淮儿一起回来的,总得安置好他们母子才是。” 程氏僵了僵,捏了捏手里的帕子,又道:“淮儿是咱们傅府的长子嫡孙,怎么也不能住在外面呀,没的叫人看了笑话!” “母亲这话不妥,我与山儿尚未成婚,无名无份,淮儿和他的亲娘在一起才是人之常情。她和孩子有程太师护着,无人敢置喙。” 程氏撇了撇嘴,道:“可她是未嫁女,带着个孩子不合适,咱们应该把淮儿接到府里来!” 傅启源笑了笑,淡声道:“母亲,您觉得我娘会让我带淮儿回傅府吗?您让孩儿拿什么理由去说服程太师和我娘同意我把淮儿带回来?又或是庆国有哪条王法规定了孩子必须与他的父亲住在一起?您就不担心万一惹恼了山儿,她连我也不要了?” 程氏的脸色忽青忽白了一阵,忽而恼怒的说道:“我才是你亲娘,程梅只是你的姨母!” “是她把我抚养长大,给了儿子一条命!” 傅启源的话令程氏再度红了眼眶,她愤恨的说道:“是她抢走了你,才害的我们母子分离那么多年,如果不是她……。” “如果不是她,我在灵隐寺要么被别人捡走,要么被冻死或是饿死,毕竟连我的亲生母亲都嫌弃我体弱多病,又有谁会愿意抚养一个病秧子!” 程氏的脸色刷的一下变的惨白,她惊怒交加的看着傅启源,嘴唇哆嗦着道:“她胡说!你是我的儿子,我怎么可能会扔下你!” 傅启源站起身,疲惫的说道:“母亲,够了!孰是孰非,您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是非对错不是光靠一张嘴就行了,娘替您背了二十年的黑锅了,您于心何忍!” 程氏气急败坏的喊道:“源儿,我才是你的亲生母亲!你宁愿相信别人也不愿意相信你的亲娘吗!” 傅启源怜悯又悲哀的看着程氏,缓缓摇了摇头,道:“母亲,如果真的有一天要对薄公堂,当真相大白的时候,您有没有想过要怎么面对孩儿?” 程氏浑身一震,面色渐渐变得灰败,随即颓然的跌坐在床上,捂着脸哭了起来。 “母亲,您歇着吧,孩儿先退下了!” 第二天,程氏没有再作妖,她是真的病倒了。 傅启源一大早便请了大夫过府,给程氏开了一堆药方。 用现在的话说,血压太高,加上心病作祟,真就一病不起了。 傅启源忙前忙后的伺候汤药和茶水,母子之间看着倒也算和谐。 听说江淮今天会来,傅亭破天慌请了个假没有去上朝。 江淮早上起来没看到傅启源,一问才知道他爹回了自己的家里。 这就让他费解了,他们不是一家人吗,怎么他爹还有另一个家和别的家人? 江山耐着性子解释了好半天,江淮听了个似懂非懂。 好在他娘告诉他,他可以随时去看他爹,这才免于一场不必要的麻烦。 “娘,我们去找爹爹吧!”江淮虽然没了心里负担,可还是回到了这个话题上。 江山不急不忙的吩咐暗一和傅礼带他去傅府。 “娘,你不和淮儿一起吗?”江淮惊讶的问。 江山摇摇头,“娘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要去拜访你义母,要去看店铺,要去蛋糕坊做几款新品,可忙可忙了!你现在可是小小男子汉,可以不需要娘陪着也能做很多事情了,对吧?” 江淮无比纠结的鼓着小包子脸,内心挣扎了好一会儿,才勉为其难的说道:“那,那好吧,淮儿自己去找爹爹,再和爹爹去找娘!” 第238章 傅府邂逅 傅启臣一身锦衣华服正准备出门。 刚要上马,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包子从旁边欢快的扑了过来,一把抱住他的腿,软软糯糯、甜甜腻腻的喊了一声“爹爹”! 傅启臣浑身一僵,慢慢低下头,迎上一张并不陌生的小脸。 小包子愣愣的看着上方的年轻男子,小手一点一点松开,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你是……江淮?”傅启臣弯下腰,迎上小包子谨慎又略显茫然的小脸。 “你不是爹爹!”小包子咬了一下手指头,转身扑向另一个身形高大的年轻男子。 “西胡!”江淮紧紧抱住暗一,回头看一眼傅启臣,把头埋到暗一的腿上,有些羞,有些急。 傅启臣眼里闪烁着一抹异样的神色,他蹲下身,朝江淮招招手,笑着说道:“淮儿,我是你二叔,昨天在蛋糕坊见过的,还记得吗?” 江淮回头看一眼傅启臣,不吭声。 暗一抱起江淮,淡声道:“傅二公子,我家小公子想见大公子,劳烦派人通传。” 傅启臣起身做了个请的动作,道:“大哥想必已经在等着了,请进!来人,带两位去明轩阁!” 二人进了府,在去往明轩阁的路上遇到了傅亭。 暗一放下江淮,行了个礼。 江淮抬眼看着傅亭,慢半拍的反应过来,语气不是那么热络的喊了一声“爷爷”。 傅亭心中有异,上前牵住江淮的小手,柔声问道:“见到爷爷,淮儿不高兴吗?” 暗一说道:“小公子刚才错把二公子当成了大公子,害羞了!” 傅亭笑了笑,带着江淮往明轩阁走。 江淮只想见爹,看到傅启源后,这才绽放笑颜,无比欢快的扑到了傅启源的怀里。 “爹爹,走吧,我们去找娘!”江淮看到亲爹,二话不离亲娘。 确认了爹爹没有不要他,还可以想见就见,心里那一丢丢小小的别扭也烟消云散了,自然也就想到了江山。 傅亭和傅启源父子俩都没想到江淮会这么直接,一时有些傻眼。 怎么着也得留在傅府吃一顿饭啊! 傅亭开始绞尽脑汁哄江淮。 “淮儿,爷爷的家里有小乌龟,还有锦鲤和鹦鹉,爷爷带你去看看?” 江淮不想去,他的新家有好大一个池塘,听管家爷爷说里面还养了一对会飞的白鹤,他还没有去看过呢! 他左手牵着爷爷,右手牵着爹爹,热络的道:“爷爷,爹爹,我们回去看白鹤吧,淮儿的新家有会飞的大鸟!” 傅亭默然,那是丹顶鹤,圣上赐的,府里没有。 “淮儿,要不要先用点点心?爷爷府里做的桂花酥很好吃,要不要尝尝?” 江淮细声细气的问:“有蛋挞好吃吗?淮儿想吃蛋挞。” 蛋挞……府里也没有! 傅亭深吸一口气,声音愈发柔软,“淮儿,留下来陪爷爷和爹爹吃完午饭再回去找你娘,好吗?” 江淮的小皱头拧了起来,表情很是纠结,“可是,娘答应淮儿,中午要给淮儿做大龙虾披萨呀!” 大龙虾……披萨又是什么? 傅亭无声的望向儿子,表情有些绝望。 傅启源看着儿子有些为难的小脸,心一横,道:“淮儿,你现在是客人,客随主便的道理你明白吗?爷爷很想让你多陪他一会儿,顺便再吃个饭,也不是很为难,对不对?” 江淮张了张小嘴,灵动的黑眸看看爷爷,又看看爹爹,小脸一垮,无奈的说道:“那、那淮儿就多陪陪爷爷吧,没有大龙虾披萨吃了,虾仁的鸡蛋羹有的吃吗?” 傅亭高兴的挥了挥手,“有有有!来人,通知厨房,中午给小公子做鸡蛋羹,最新鲜的大虾和螃蟹也都准备一些,没有的就去买!” 管家应声下去准备了,江淮这才露出了笑容。 祖孙三代在尚书府的后园里闲逛,一众下人躲在角落里议论纷纷。 “那个真的是大公子的儿子?” “假不了!你看和咱们大公子长的多像!” “可我听说小公子的生母只是一个身份低贱的乡野丫头,怕是进不了咱们府里吧?” “孩子都有了,老爷和大公子又这么喜欢,那个女人抬进门做个妾也没什么大不了!” “那可未必,夫人一心想让怡安郡主做儿媳妇,以怡安郡主的性子,怎么可能会让大公子纳妾?只怕这位小公子也会成为怡安郡主的眼中钉、肉中刺!” “说的对,咱们还是离远点儿吧……!” 程氏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见儿子迟迟没有送茶水点心过来,便问起了身边的丫环。 丫环犹豫了一瞬,如实相告。 程氏眼眸一亮,急不可待的让丫环扶她出去。 园子里的池塘边有一座小桥,江淮一手扶着桥上的栏杆,一手往里面撒着鱼饵。 几条肥硕的锦鲤争先跃出水面抢夺鱼食。 江淮呵呵笑着,指着其中一只跃出水面的锦鲤朝傅亭大喊,“爷爷,大鱼跳上来了!” 傅亭在不远处的假山旁召唤乌龟,回头朝孙子笑道:“淮儿真厉害!” 程氏从假山的另一边绕过来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傅亭。 她满脸堆笑的走到江淮旁边,道:“淮儿,我是你祖母,快叫一声祖母。” 江淮扭头看了程氏一眼,没说什么,拍拍小手就走。 程氏心急的伸手去抓他,“淮儿,我是祖母呀,过来让祖母抱抱!” 江淮灵活的抽回手,小手背在身后朝假山那边跑去。 “快拦住他!”程氏大喊。 跟在身后的几个丫环忙去抓江淮。 其中一个丫环力气较大,江淮用力挣脱的时候,另一个丫环伸出脚绊了一下,江淮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小小的人儿就这么朝着池塘滑了出去。 “扑通”一声。 “淮儿!”傅亭目眦欲裂。 紧接着,又是一声“扑通”,傅启源也跳进了池塘。 江淮被傅启源从水里捞了起来,“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隐在不远处的暗一听到动静,也飞身掠了过来。 他铁青着脸看着程氏和身边几个瑟瑟发抖的丫环,冷声问:“谁干的?” 程氏青白着脸,又急又慌的道:“不是的,不是有意的,我只想抱抱淮儿,没想到……。” 没等程氏说完,暗一抬腿一脚一个,把三个丫环踹进了池塘。 第239章 为官者的发财梦 江淮的落水,以程氏挨了傅亭一巴掌而告终。 洗了澡、换了衣服的江淮被傅启源抱在怀里,搂着他的脖子不撒手。 “爹爹,回去!”江淮嘟着嘴,蔫蔫的喊着。 傅启源看一眼傅亭,道:“父亲,我先带淮儿回去了!长隆街的宅子也布置的差不多了,那里离太师府比较近,过几天我便搬到长隆街去了。” 傅亭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江淮的小脑袋,道:“淮儿,爷爷对不住你,以后爷爷想你了就去太师府看你,这样可以吗?” 江淮点点头,没精打采的道:“爷爷,淮儿今天不能陪你吃饭了,你去看淮儿,淮儿请你吃香香的蛋糕。” “好,就这么说定了!” 从傅府出来,暗一全程黑着脸,连傅启源都没讨到好脸色。 看到傅启源送江淮回来,江山很是诧异的问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傅启源道明原委,江山没说什么,只牵了江淮的手问:“披萨做好了,要不要先吃一块?” 江淮两眼发光,用力点头。 母子俩手牵手去了厨房,留下傅启源一个人接受四方审判。 江淮抓了一块比他脸还大的披萨饼,啃的津津有味。 江山随口问道:“掉到河里有没有被吓到?有没有喊救命?” 江淮摇着头,鼓着小嘴巴说道:“觅有咧!有爹爹在,淮儿不怕!” “嗯,不怕就好!来,给我们的小勇士奖励一只小龙虾!”江山从另一块披萨里面剥了一只龙虾出来,塞到江淮的嘴里。 江淮笑弯了眼。 吃着吃着,江淮冷不丁说了一句“爷爷把婆婆打哭了”。 江山微顿了顿,心想,还是失误了,她应该跟江淮一起过去的! 那些牛鬼蛇神什么的,她应该亲自收拾! 江淮午睡后,江山就出门了。 傅启源拉着她的手,无奈的说道:“淮儿的事,你莫要生气,今日是我不好,碍于父亲的面子,把淮儿留了下来,以后我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 江山不以为然的道:“我若要跟你在一起,这些事在所难免。这本来应该是我的战场,以后就由我来守阵!” 傅启源莞尔一笑,“今日不能陪你了,我再不进宫请罪,怕是要连累到你们了!” 这是头等大事,耽误不得! 江山赶紧把傅启源往外推,“你快去吧,在皇帝面前好好表现,就说后面会好好上班!要不要打点一下?” 傅启源哭笑不得,“怎么打点?我是要去直面天子圣颜,打点谁都没用!” “那就打点天子呗,不是说他穷么……。” 话说到一半,江山两眼亮晶晶的看着傅启源,一只手勾住他的脖子把他拉了回来。 “等你休沐的时候,我们去拜访一下吴御史吧!” …… 被江山念到的吴御史这几天头疼的很。 傅亭那个老狐狸,在户部放了一把“火”,然后把他拉出去当挡箭牌,害他天天被户部那帮人围追堵截,闹心的很! 昨儿个听说傅启源已经带着那个江老板回上京了,他连去太师府递个贴子都要排队,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登门拜访! 本来今天准备下朝后豁出去脸面也要抓住傅亭那个老狐狸,谁曾想他请假了! 好气! 老的请假,儿子也没来国子监报到,他今天又跟户部秦尚书玩了半天捉迷藏。 也难怪秦尚书,估计他是建国以来最穷的尚书了! 国库一年到头空荡荡,拆了东墙又补西墙,他又没本事把主意打到陛下的私库,自己又没那个能赚钱的能耐,就那几两俸禄也早被他霍霍光了,连养家都难! 青阳王府倒是个隐藏的富户,可惜人家的背后是一国太子,秦尚书只后悔没把眼睛再撑大一点儿,没早点把青阳王世子拉上他的破船,悔之晚矣。 从渝州来上京的那个江氏,现在是秦尚书唯一的救命良药,这一次如果不能抓住机遇,他那个户部尚书估计得穷一辈子! 可是他也没那个能耐能立刻马上见着江老板啊! 他也很想念她的那一手好厨艺,想的胃都发酸了! 吴御史摸着空瘪瘪的肚子,垂头丧气的从皇宫的某个角落里钻了出来,有气无力的往前挪着。 一截藏青色的锦袍在他的眼帘晃了一下,他默默的往右挪了挪。 那截青袍也跟着他往同一个方向挪了一下。 吴御史很有耐心的又往左侧挪了一下。 同样的,青袍也跟着往左挪了一下。 吴御史干脆拢着手站在那里不动了。 青袍也站着不动了。 吴御史的耐性彻底被磨完了,他的脾气并不是那么好的! 抬头就要开骂,嘴巴张开后就合不拢了! 眼前这张俊郎的容颜可不就是他天天想着、念着、盼着的人? “傅傅傅……老弟!” 吴御史突兀的伸出手紧紧抓住青袍男子的手臂,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傅启源颔首微笑,微微躬身见了礼,道:“吴大人,好久不见!” 吴御史不松手,笑的脸上的褶子都堆出来了,“傅老弟,你可算回来了!听说江老板跟你一起回来了,她人在何处?哎呀,失礼失礼,我的意思是,之前在渝州多亏了你们盛情款待,礼尚往来,嘿嘿……!” 傅启源没能解放自己的手臂,温声笑道:“吴大人,改日可好?下官眼下还得去御书房面圣,您看……?” 面圣……。 “好好好,傅老弟你先去面圣,我在宫门外等你,不见不散,嘿嘿嘿!” 吴御史这次很痛快的松子手,腰身灵活的闪到傅启源身后,作了个请的手势。 傅启源笑着点点头,不急不忙的径自去了。 吴御史这心里就像三伏天吃了一块冰过的凉瓜,浑身的毛孔都舒爽透了! 哎呀呀,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 他一个穷御史,被逼无奈天天操这份闲心,实在是太难了! 宫里的小太监就看到吴御史像打了鸡血似的,雄赳赳、气昂昂的大步往宫门外走去,腰杆子挺的笔直。 明明之前还像被霜打的黄瓜蔫巴巴! 第240章 高调炫富 傅启源从宫里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在门外翘首以盼的吴御史。 顶着老大的太阳站了这么久,身上都有股子味儿了! 傅启源从怀里摸出一个不大的油纸包,默默的递给了吴御史。 吴御史诧异了一下,便接了过来。 打开一眼,两眼瞬间雪亮! 江氏私房菜的蒸糕! “傅老弟,你、你太够意思了!”吴御史往嘴里塞着蒸糕,眼睛都红了。 天知道他现在都快饿晕了,可是他不敢走啊,他怕错失了眼前这个镶金的贵人啊! “吴大人,您慢慢吃,我车上有水,我去给您拿水,您要不要先去换件衣服?” “好,好好好,我去换衣服,你可要等着我啊!” 片刻后,吴御史舒服的坐在傅启源的马车里,感受着马车里的清凉,吃着江山给傅启源准备的糕点,喝着江山给傅启源准备的果茶,整个人都飘了起来。 “傅老弟呀,你说说你……你咋这么好命,竟然遇到了江老板这样的女子?” 傅启源配合的点头,“是啊,下官也这么认为。” 两人又你一言我一语的把江山夸的举世无双,一个打心眼里就是这么认为的,一个奋力巴结、拼命讨好,就怕没夸够。 时辰差不多了,傅启源要回去陪儿子了,便主动和吴御史约了个时间。 江山像个陀螺似的在几个店铺之间来来回回跑了几天,确定了江氏私房菜分店的开业时间。 郑五站在新店门口,感慨万分。 还是主子有眼见力,聚贤庄的大掌柜,还真有人不稀罕! 别说是那个丫头,如今他也不稀罕了好不好! 大掌柜还是留给安景吧,他以后就跟着这个丫头混了! 青阳王世子李明赫下了马车,看了一眼富丽堂皇的江氏私房菜上京分店的牌子,对捋须傻笑的郑五说道:“多派些人手去发宣传单,尤其是那些贵的离谱的海鲜大货,一定要高调炫耀!城邦物流的广告也要多印刷一些,广告费该怎么收还怎么收。” 郑五一口应下。 “另外,开业期间蛋糕坊的人手估计不够,你去糕点铺子找一些经验丰富的伙计过去帮忙。” 郑五有些纳闷,“主子,蛋糕坊咱们没有股权,冒然派人过去帮忙,会不会产生误会?” 李明赫没好气的道:“蛋糕坊只能是那个丫头的,傅启源费了那么大劲也都是为了帮称她,你真以为她会在乎那些做蛋糕的技术被人学了去?真正的技术都在那丫头的脑子里,没人能偷去!” 郑五点头称是。 李明赫随口又问身边的随从,“长隆街的黄山园布置的差不多了,你找个好日子派人把我订制的那些东西送过去……那个丫头好像还不知道吧?咝,傅启源到底在搞什么鬼?” 江氏私房菜开业的前一天,江山才正式上门拜访郦阳大长公主。 江山牵着江淮,身边跟着良辰,暗一和傅礼紧随其后,手里捧着几个大大小小的礼盒。 与大长公主来往的人群里面,这一群人怎么看都显得格外普通。 容悦第一个迎了出来,他一把抱起江淮举过头顶,高兴的喊道:“你小子是不是忘记我了?” 江淮咯咯的笑,“淮儿没忘记大锅,舅舅说你现在很忙,和大舅舅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淮儿不能打扰大锅。” 容悦眯着眼看一眼江山,清了清嗓子,道:“江姨,我一直都在按你的食谱吃饭,回到上京又减了很多了!” 江山上下打量容悦,现在跟胖已经不沾边了,且比之前健壮了许多。 她赞许的点点头,道:“你有这份耐性,必成大器!” 容悦更高兴了,把江淮顶在脖子上,道:“快进去吧,我娘已经在等着了。” 一路上,府里的下人纷纷给江淮见礼,小世子喊的忒顺口。 进了大长公主府的正院,郦阳已经迎在那里了。 江淮亲热的减了一声义母,被郦阳抱在怀里狠狠亲了一口。 几个人进了内室,郦阳开门见山问道:“你说你怎么就这么忙?来上京多少天了,本宫就没再见过你,明天新店铺又要开张了,又得忙到什么时候?” 江山笑眯眯的道:“殿下,世子也见天忙的不见人影,您可曾埋怨过他?” 郦阳噎了噎,撇撇嘴道:“他是男人,你是女人,能一样吗?” 江山笑的特别灿烂:“我要是真把自己当成一个等着男人来宠的女人,我家江淮的日子可不好过啊,必竟他没有一个明正言顺的爹。” 这话老扎心了! 郦阳试探的问道:“怎的,傅启源不是准备要跟你成亲了吗?先生子后成亲的大有人在,等成了亲就没人说闲话了!” 江山耸耸肩,道:“可傅启源并不是淮儿的亲爹,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淮儿的亲爹是谁!不管傅启源对淮儿有多好,淮儿身上流的也不是他的血,对此我也只能表示遗憾,我并没有想过要一辈子瞒下去!” 郦阳捂紧了嘴,一双美眸在江淮身上转了转,想说点什么,又觉得那些话不能当着孩子的面说。 “悦儿,你先带淮儿出去玩一会儿!” 容悦睁圆了眼,他好像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隐私! 他赶紧抱着江淮走了。 “其实那些话也没什么不能听的,世子也不是外人,江淮迟早也会知道傅启源不是他的亲爹!” “你可不能瞎说!这事儿绝不能让淮儿知道!” 郦阳深吸一口气,“这些话以后不准再说了!傅启源就是淮儿的亲爹,他对你们母子看的比他的命还重,从无二心,你莫要再说这些混话伤他的心了!” 江山无奈的道:“我就是说句实话,连实话都不让人说的吗?” “你还敢说!”郦阳瞪了过来。 江山举手作投降状,“好了好了,我不说了!咱们说说明天店铺开张的事!” 郦阳堆起满脸的笑,半个身子都朝江山靠了过来,兴高采烈的道:“我要了五十张贴子,国公府那边送了二十张过去,上京留了三十张,都送完了!你再给我送一点!” 江山倒吸一口凉气,“殿下,上京的酒楼开张,您让江陵的亲友过来捧场?” 第241章 拉一波仇恨值 “有何不可!”郦阳理直气壮。 “国公爷已经派人把他们接来了,都在聚贤庄的客栈里住着呢!” 江山轻抚了抚胸口,小心翼翼的问:“殿下,五十张贴子代表五十位客人,对吧?” 郦阳翻了个白眼,“你当本宫傻的呀?一张贴子是一桌,本宫堂堂大长公主,身边的亲友怎么可能才五十人,也太寒碜了!” 江山呼的站起身,眼睛都瞪圆了,“李明赫……世子他不知道酒楼最大的容客量?外祖父那边也才给了十张贴子,您哪来的那么多?” 郦阳傲娇的挺了挺胸,自豪的道:“贴子是本宫亲手做的,本宫还不能多留几张了?” 江山:“……!” 她竟无言以对! 李明赫那个不着调的……! 行吧,反正李明赫是明面上的老板,出了问题他自己担着! “本宫听说,明日三郎他们还有节目表演?他们现在可都是程太师的弟子,在台上又唱又跳的有失身份,本宫府里也有一些艺伶,不如……。” 不等郦阳说完,江山笑眯眯的接过话茬,“殿下,不管三郎是什么身份,他都是我的弟弟,我这个做姐姐只要还是商贾之身,他就不可能避嫌。除非他从此不再认我!” 郦阳瞪圆了眼还要说话,江山摆了摆手,“殿下,明天的节目你看了一定会喜欢,搞不好还想再收个义子……口误,殿下莫怪,哈哈哈!” 江山自己乐的哈哈大笑起来,郦阳也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 外头的大园子里,容悦带着江淮满园子疯跑,跑着跑着,两人玩起了捉迷藏。 不是容悦以大欺小、以熟欺生,是江淮自己闹着要捉迷藏,容悦也难得幼稚一回,一大一小玩的不亦悦乎。 暗一隐在暗处,傅礼站在明处,默默的注视着江淮的小身影。 玩了一会儿,江山也出来逛园子了。 母子俩心有灵犀,江淮撅着小屁股躲在一处假山石后,被江山一把拎了过来。 “你躲在这儿可不行,我老远就看见你了!走,娘带你躲!” 母子俩东躲西藏了一阵,一转身,江淮撞在了一个陌生女子的肚子上。 那女子被小犊子似的江淮撞的一个趔趄,又撞在了身后的假山石上,疼得龇牙咧嘴。 身后跟着的一群婢女慌了,忙不迭把女子扶了起来。 “郡主,您没事吧?” 怡安郡主揉着肩膀,指着江淮气急败坏的喊道:“哪里来的野小子,把他扔出去!” 江淮转身扑过去抱住江山,躲到了她的身后。 怡安身边的婢女跑过来要抓江淮,被江山用力推开。 她牵着江淮的手,对婢女淡声说道:“小儿无礼,冲撞了这位姑娘,我们愿意赔偿姑娘的所有损失,还请见谅!” “瞎了你的狗眼,这是怡安郡主!伤了郡主,你赔的起吗?还不快跪下给郡主认错!”另一个婢女颐指气使的喊道。 江山挑了挑眉,福了个礼,道:“民妇江氏,见过郡主。淮儿!” 江淮从江山身后走了出来,抱着小拳手似模似样的行了个礼,“小子江淮,见过郡主。” 怡安柳眉一竖,怒声道:“跪下!一介贱民,见到本郡主还敢站着行礼?” 怡安的声音不小,容悦听到动静后一跑小跑了过来。 傅礼悄无声息的站到江淮身后,眼观鼻,鼻观心,只是双手慢慢握成了拳。 婢女见江山不为所动,朝身后不远处的家奴喊道:“来人,掌嘴,打到他们跪下为止!” 容悦冷冷的喝了一声:“怡安郡主好大的威风,在大长公主府里也敢放肆,谁给你的胆子?” 怡安跺了跺脚,娇喝道:“表叔!这个贱人的儿子冲撞了我,我让下人教训他们难道不应该?” 容悦好整以暇的说道:“你还没这个资格教训他们!” 怡安脸色微沉,咬牙道:“表叔,我今日是特意来看望姑祖母的,你真的要为了这对卑贱的母子让我下不了台?” “卑贱?”容悦眯了眯眼,“原来在你眼里,程太师的外孙女儿和曾外孙都是卑贱之人?” 怡安神色大变,看一眼江山和江淮,不敢置信的道:“他们、他们是……。” 容悦从江淮的脖子里把那块代表世子身份的半月形玉佩摸了出来,拿在手里扬了扬,厉声道:“贱婢!见到淮世子还不跪下!” 淮世子! 怡安震惊的看着容悦手上的玉佩,想起之前听说过的传闻,心绪大乱! 原来不是传闻,郦阳姑姑真的认了一个乡下女人的儿子做义子,还为他请封了世子爵位! 几个婢女面面相觑,见主子面色有异,一个个很有眼见力的跪了下来,惶恐不安的给江淮磕头请安。 江淮撇撇嘴,指着怡安道:“大锅,她骂我们!” 容悦半躬下身,正想安抚江淮,郦阳身边的大丫环过来了,她笑着福了福礼,道:“世子,傅大人来接江小姐和淮世子了!” 江淮两眼一亮,“爹爹来了?娘,我们去找爹爹!” 容悦蹙了蹙眉,不悦的道:“午膳还没用呢,傅启源来这么早做什么?” 但是江淮已经拉着江山跑了。 有了爹就不要大锅了,啧! 容悦更不高兴了,好没气的冲怡安说道:“我娘今日没空,要接待他的义妹和义子,你改日再来吧!” 不等怡安开口,容悦甩着袖子追着江淮去了。 怡安面上一片阴鸷,指甲都快抠破手心了。 原来这个女人就是傅启源喜欢的女人! 他们居然连孩子都有了! 岂有此理,简直欺人太堪! 客厅里,傅启源和郦阳在喝菜,江淮像一头小豹子似的冲了过来,一头扎进傅启源的怀里,开心的喊着爹爹。 傅启源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江山,“你们没事吧?” 话一问出口,郦阳和江山脸上的表情都有了细微的变化。 郦阳放下茶杯,关切的问:“出什么事了?” 江山耸耸肩,揶揄道:“没事,就是拉了一波仇恨值。” 傅启源若有所思,“怡安郡主没有为难你们?” 江淮小人先告状,“爹爹,那个郡主骂我们呢!还要打我娘!她可坏可坏了!” 第242章 和天子做生意 傅启源知道江山今天要去拜访郦阳,下了朝后,特意拐了个弯准备从大长公主府绕一圈再去国子监,说不定能碰到他们娘儿俩呢? 就是这么巧,他看到怡安郡主的马车停在了大长公主府。 来不及多想,他就直接登门拜访了! 理由也是现成的,接他们母子回家。 他还是慢了一步,让他们母子受委屈了! 听江淮这么一说,傅启源的脸色就不怎么好看了。 郦阳的脸色更难看!在她的府里,她最稀罕的人被人欺负了,她的颜面何存! “悦儿,你代本宫去给明成传句话,让她好好管教她的女儿,再有下次,就让她带着怡安滚出上京,别回来了!” “是,娘,我这就去办!”容悦乐颠颠的领旨去了。 当初怡安可没少笑话他,这一次,他要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江山看着傅启源,脑子里已经转过了弯,道:“你不是还要去国子监吗,我和淮儿用完午膳再回去。” 傅启源摸摸江淮的脑袋,柔声道:“淮儿,你和你娘再陪你义母多说会儿话,等用完午膳,爹爹再来接你们回家。” 江淮哦了一声,恋恋不舍的从傅启源怀里站了出来,重新扑到江山怀里。 郦阳满嘴不是滋味的说道:“放心吧,本宫这里不是龙潭虎穴,没人能伤的了他们母子!” 傅启源躬身行了礼,嘴里说道:“有劳殿下费心了,微臣先行告退!” 送走傅启源,郦阳感慨的道:“真没想到,傅家的人竟然都是情圣,你是个有福气的,可比你娘强多了!” 江山笑了笑,“我娘当初为了我们几个儿女,也忍了常人所不能忍,我与她不同的是,为了江淮,我只会拼,不会忍!” “这倒是!你除了长相与你娘有些相似,性子一点儿也不像她,也不知道随了谁!” 这话江山没接,她就是她自己,一缕异世幽魂! 大长公主府里的吃喝用度一向是最精致不过的,倒也哄的江淮不知身在何方,吃饱了喝足了玩累了,才歪在江山的怀里睡了过去。 等暗一把江淮带了下去,江山从袖袋里摸出一纸文书递给了郦阳。 郦阳诧异的看了江山一眼,接了过来。 等她看完协议上的内容,傻眼了。 “你要把城邦物流在上京的股权让出两成给容悦?” 江山点点头,“我拥有所有城邦物流一半的股权,上京的两成股权其实没多少,但上京可以成为最大的物流调度点,将来的利润也是很可观的!” 郦阳挪了挪椅子,有些激动的说道:“容悦还是个孩子,毛都没长齐,他哪来的那个本事!你已经聘了他做管事,每年也有红利,已经很出息啦!” 江山笑道:“殿下,我那个义弟江勇年纪比容悦还小,可他已经是城邦物流不可或缺的管事之一了!有志不在年高,您且等着看吧!” 郦阳心里是十分欢喜的,可仍是踌躇着道:“还是不妥!容悦也没能帮什么忙,这都是你那个义弟能干,才带着他做了点事,你可以每年给他分些银子,股权就不必再分了!” 江山斜眼睨着郦阳,“给淮儿请立世子的事您都能做的出来,还不兴我这个做娘的回报一二了?殿下真要跟我把帐算个明白?” 郦阳立马就不作声了,把手里的文书小心的递给大丫环,清了清嗓子,道:“行了,你的好意我替悦儿收下了,这也是他的造化!” 江山这才展颜笑了起来。 郦阳也由衷的欢喜了起来。 不曾想,江山转头又问了句令她无比心塞的话,“殿下,听说陛下很穷啊,有多穷?” 郦阳不作声,用沉默表示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江山呵呵的笑道:“这有什么好难为情的,您不说,难道陛下就不穷了吗?” 郦阳气的指着江山的鼻子骂道:“你这妮子,这话要是被御史听到,可是大罪!哪有人敢像你这样随便诋毁一国之君的!” 江山凑近郦阳,神神秘秘的道:“您还别说,吴御史前几天才在傅启源面前哭穷,听说户部尚书也变着法儿在围追堵截傅尚书父子俩,为的是什么,您不会不知道吧?” 郦阳脸上的表情万分精彩,她捏了捏手里的帕子,压低声音说道:“你真要掺和这事儿?” “您觉得我能躲的过?好在现在还有青阳王世子挡在前面,我不会成为众矢之的。” “你就不能躲在暗处,让明赫出面替你顶着?” “殿下,这笔生意太大,李明赫也吃不下呀!就算他能吃下,他也必定会因为树大招风成为皇室争先拉拢的对象,您觉得陛下会怎么看?” 江山悠悠吐了一口气,郦阳的心整个儿悬了起来。 “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那个酱油,已经在批量生产了,第一批酱油马上就会抵达上京,成为贵族争先抢夺的珍稀货品!对此,您怎么看?” 郦阳瞠目结舌。 良久之后,郦阳定定的看着江山,一字一句道:“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本宫替你撑着!”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江山酿造酱油的工艺是所有商贾都眼馋的存在,不乏有些利欲熏心的商家会不择手段以求达到目的。 江山能防一时,还能确保防一世? 最省心、省事的做法,就是和那位坐在最高处、又极度缺钱的贵人合作。 但这事儿又不能明说,一个弄不好是要掉脑袋的! 她的身份太敏感,既是商贾之身,又是当今太师的外孙女儿,还有可能是工部尚书府未来的女主人,若没有周全的计划,她自己毁名毁誉倒不打紧,就怕给外祖父和傅家父子带来麻烦! 所以,这事儿急不得。 她得慢慢下套,用酱油来勾-搭户部尚书,让他眼馋的不行,只要她不松口,他自然会到天子面前去寻求支援,到时候不愁天子不开口。 她要和当今天子做一笔全庆国最大的生意! 她要为自己找一座最大的靠山,还得进可攻、退可守,一切都要在她的掌握之中! 第243章 久仰大名 江氏私房菜开业的场面,在上京也是有始以来独一无二的存在。 上京的贵人们从来没有见过广告和宣传能做到传遍上京的大街小巷,这手笔就不是一般二般的大户能拿出手的! 还有那宣传单页上的图画,但凡见过宣传单页的人就没有不馋的! 还有那价格,有贵到一盘菜上百两银的,也有那几百文钱就能吃的起的,可它们都出自同一个店铺、同一个大厨! 这就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然而看了广告介绍,才知道江氏私房菜也分高中低档消费,不同的vip等级消费的档次不一样,菜品自然也是不一样的。 穷人只能吃手指大的小龙虾,富人可以吃手掌大的大龙虾,更高层次的贵人们却可以吃到比脸盆还大的超级大货! 你连见都没见过那样的大货,又怎敢质疑它的价格? 你必须服气! 江山现在是董事长级别的人物,开业当天自然不会再亲自吆喝,但她还是早早站在门口,迎接一波又一波的贵人们。 开业的第一天,来的那都是真正的达官贵人! 好在傅启源也在,没让她太过忙乱。 傅启源回京这些日子,大大小小的官员都接触过了,有他老子在,该熟的自然也都相熟了。 吴御史被户部秦尚书拉过来的时候,江山巧笑倩兮的主动上前打招呼。 江山一开口,秦尚书眼睛都亮了,指着江山问吴御史,“就是她?” 吴御史捂着脸,一脸生无可恋的道:“人你也见到了,以后就别再缠着我了!” 秦尚书立刻松了手,上前抱拳拱了拱,笑出了两道深深的褶子,“江老板,久仰大名!本官乃户部尚书,姓秦,你唤我一声秦伯伯便好!” 伯伯……还要不要脸了! 之前明明和姓傅的小子称兄道弟来着,这会儿又以长辈自居了,忒不要脸! 江山从善如流,笑眯眯的喊了一声“秦伯伯”。 傅启源也上前见了礼,客客气气的请秦尚书和吴御史去楼上雅座。 秦尚书脚下像生了根似的,杵在江山旁边就是不愿意挪动。 看的吴御史嘴角直抽。 眼看人越来越多,实在看不下去了,吴御史一把揽住秦尚书的肩膀,在他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秦尚书眼眸骤亮,望着傅启源灼灼的问:“真的?” 傅启源微笑着作了个请的动作,吴御史连拖带拉这才把人带上去。 江山笑眯眯的道:“秦尚书真是个妙人。” 傅启源看了江山一眼,意味深长的道:“妙不妙是其次,是个特别能缠的主,你要有心里准备。” 江山咧嘴一笑,两人眼里多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默契。 郦阳在容悦的陪伴下姗姗来迟,她刚刚撩起车帘准备下车,视线落在右前方不远的舞台上,瞬间就移不开眼了。 “我就是这条街这条街最靓的仔,走起路一定要大摇大摆,墨镜要戴,发型要甩,一出门闪闪惹人爱……。” 三郎和几个兄弟的舞台风已经相当可以了,动作也越来越娴熟,几个人配合的也都恰到好处,惹来了围观者的阵阵叫好声。 如今的他们,比起在渝州的时候多了一份成熟稳重,也多了一份自信。舞台上的他们自带发光体,举手投足间都是这个世界无法超越的存在。 郦阳眼睛都直了,指着舞台呐呐的问:“这是什么舞?谁教他们的?倒是好看的紧,歌也好听!” “还能有谁,自然是江姨教的!娘您仔细听听,歌词也挺有意思的!”容悦与有荣焉的说道。 江山迎了上来,陪着郦阳看着三郎他们跳了一会儿,这才出声打断。 “殿下,是和我娘他们一桌,还是另外给您安排一桌?” 郦阳摆摆手,头也不回,“一起!你先等会儿,我再看看。” 江山笑眯眯的看向台上,高举双手鼓掌大喊,“好!好看!” “好!好!跳的好!”容悦也跟着大喊。 一刹间,围观的人群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和叫好声。 郦阳也矜持的鼓掌拍了两下,左右看了看,道:“我们进去吧!” 台上的小子们跳的更起劲了,小七甚至还朝着江山这边比了个心,抛了个飞吻,惹得全场又是一阵大声喝彩。 订不到座位的人太多了,但能看到这样精彩且免费的歌舞表演也是很难得的,值了! 江山把郦阳送上楼后就下来了。 刚下来,就看到怡安郡主在为难郑五。 “本郡主今日就要进去吃饭,你还敢拦着不成?” 怡安的身边跟着一群贵女,一个一个都愤愤不平的样子,望着郑五的眼神像要吃人。 郑伍团团作着揖,苦着脸说道:“郡主,各位小姐,实在是今日开业来的人太多了,必须有贴子或是提前预订了座位的才行,否则一律排队等候!请郡主莫要再为难小的。” 怡安柳眉一竖,刚要说什么,却见江山往里面走了进去。 江山是不想跟怡安再有什么冲突,毕竟今天是她的店铺开张的好日子,她这个老板不宜与客人发生争执。 “江氏!你站住!”怡安不客气的喊道。 江山顿了顿,无奈的走了出来。 “郡主。”江山给怡安见了礼,也朝其他几位贵女点头示意。 怡安瞪了江山一眼,问郑五,“她有贴子吗?” “这……!”郑五愣了一下,本能的望向江山。 江山老老实实的说道:“没有。” 怡安挑眉怒声喝道:“同样都没有贴子,她为何能进去,本郡主却不能进去?难道本郡主的面子还不如一个乡下女子?” 正说着,傅启源带着傅尚书和工部的几位官员走了过来。 郑五见了礼,便有服务生过来迎他们上楼去了。 傅启源拉住江山的手,道:“人到的也差不多了,进去吧,别太累着自己!” 江山点点头,和傅启源转身往里面走。 怡安嘴都快气歪了,傅启源这般不把她放在眼里,她越是不甘心! 而且,这些贵女都是她请来的,如果她今天进不去,她以后还有什么颜面在上京混下去! “姓江的,你站住!郑掌柜,把你们老板叫来,本郡主今日倒要看看,谁敢不让本郡主进去!” 郑五一听这些混话,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第244章 开业,扬名 他冷着脸对怡安说道:“怡安郡主,世子殿下在接待贵客,您没有贴子的话就去外面排队吧!江氏私房菜只认贴子,不认人!” 怡安几时受过这个闲气,她已经在江山面前落了一回面子了,这一次无论如何她也要找回场子! 她堂堂一个郡主,就不信还拼不过一个乡巴佬! “你去告诉郦阳姑祖母,就说怡安……。” “行了,废话少说,我就让你死了这条心!” 不等怡安把话说完,江山转身蹬蹬蹬几步走了过来,背着手在怡安面前站定,气定神闲的说道:“你刚才说,凭什么我没有帖子也能进出自如,是吧?你抬头看看!” 怡安怒目圆睁,却还是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 除了头顶的门牌,什么也没有。 “你到底想说什么?”怡安身后的一名贵女忍不住问道。 江山伸手戳了戳上面的门牌,笑眯眯的道:“还没弄明白?我的店,我想怎么进就怎么进!换句话说,只认贴子不认人,规矩是我定的,你有问题?” “你胡说什么?江氏私房菜怎么可能是你开的!”怡安这才反应过来,面色渐渐沉了下来。 “江氏私房菜的老板不姓江难道姓李?不是我开的难道是你开的?怡安郡主,你听好了,上京但凡冠名江氏的铺子,都是我的!想来诸位也不愿意捧场,回头我跟伙计说一声,会让他们注意着点,别犯了忌讳!” 江山的话很好理解,但后但凡是江氏的铺子,不会卖东西给你们! 一群贵女大惊失色,就眼前这个除了姿色以外一无是处的乡下女人,竟然是江氏私房菜的老板! 还是江氏蛋糕坊的老板! 怡安的脸面已经被踩到地底下摩擦了,她咬了咬牙,怒声道:“不过是个低贱的商贾,你有什么好得意的?走,去聚贤庄!” 从来客满为患的聚贤庄,此刻竟是难得的清静。 掌柜悠闲的靠在门口哼小曲儿,看见一群贵女,立刻笑脸相迎。 贵女们跟在面色铁青的怡安身后,大气儿不敢喘。 怡安是聚贤庄的老熟人了,掌柜笑呵呵的道:“怡安郡主,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怡安冷着脸恨声说道:“把你店里最好的菜都安排上来!海鲜要脸盆大的鬼蟹!还要手臂粗的青龙!还要碗口大的醉虾!” 说了半天,见掌柜的没有跟上来,怡安回头看了过去。 掌柜的苦着脸,意有所指的道:“怡安郡主,您这是在消遣我吧?本店可没有那么大的海货,订不到!最快也要再等半个月才能有货!” 怡安怒气冲冲的道:“没用的东西!你这里不是上京最有名的酒楼吗?连海鲜都订不到?” 掌柜的嘴角抽抽,无奈的道:“有什么办法,江氏私房菜几乎垄断了上京所有的海鲜大货,城邦物流近半个月的海货也都被订走了,人家先下手为强,我们有什么办法?只能排队等着了!” 怡安不可置信的问:“聚贤庄在上京经营这么久,还敌不过一个刚刚开业的酒楼?你们东家是傻的不成?” 掌柜的不高兴了,虎着脸说道:“郡主,聚贤楼的东家也是江氏私房菜的东家,都是一家人,分什么彼此!” 怡安被噎了个半死,指着掌柜的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她差点忘了,李明赫也是只小狐狸,和那个姓江的是一丘之貉! “走,不吃了!” 怡安怒气冲冲的转身就走。 出了聚贤庄,几位贵女却驻足不走了。 怡安回头去看的时候,一名贵女小心翼翼的道:“郡主,我、我想起来了,我今日还要去银楼给我娘取首饰,不、不能陪郡主了!” 另一名贵女也陪着笑脸说道:“郡主,我也约了堂姐要去赏荷……。” “郡主,我也要回家了,我娘说……。” “滚!都给我滚!”怡安暴跳如雷,拎着裙摆怒气冲冲走了。 几名贵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照不宣的转头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那个江氏,可不能小瞧了!得罪了她,咱们以后只怕没好日子过!” “可不是!怡安郡主又不可能常住上京,她总是要回去的,可那个江氏却是傅府那个状元郎心仪的女人,她的外祖父可是程太师,咱们得罪不起!” “哎呀,我祖父下月寿辰,我还准备去江氏蛋糕坊订蛋糕呢,这可怎么办呀!呜呜,我今日不该跟怡安郡主出来的!” “你别急,我听我娘说起过,她和程太师的女儿有几份交情,我回去让我娘去找那位夫人说说好话!” “嗯嗯,燕玲你真好!” 江山并不知道外面的变故,她陪焦母的一群老姐妹们坐了会儿,就被傅启源叫走了。 “我不宜见外男,你要带我去做什么?”江山不解的问。 傅启源扶额笑道:“你确定你以后都不见外男?” 江山难得学一回古代大家闺秀,被傅启源一语戳破。 默了默,她道:“走吧!” 程太师和傅启源亲自带着江山,从楼上到楼下,与上京权贵有了一次简单又直白的会面。 江氏私房菜和江氏蛋糕坊的大老板是江山。 江山是程太师的外孙女儿。 江山是傅启源的未婚妻。 在座的不管是真正的皇亲国戚,还是当朝高官显赫,无一不在用审视的目光打量这个年轻漂亮的姑娘。 大部分人都是给程太师和傅启源面子,或多或少的称赞一声漂亮或是能干。 只有那些后宅的妇人们,对江山倒是极有兴趣。 真正懂行的是户部那群人,看见江山就像饿狼看见了肥猫,眼里都是绿光。 当江山站在一楼大厅里,说出“城邦物流将对外招商”这几个字时,大厅里面瞬间沸腾了! 各家贵人们的小厮和随从可不是吃素的,一听这个消息,免不了要进去跟主子通报一声。 上京哪家贵人没有自己的铺子和营生? “城邦物流”的名声虽然才刚刚响起,可已经传遍了上京,但凡有点生意头脑的人,都对这四个字极为敏感,没少流口水。 第245章 伎俩 “对外招商”就不是一般的小打小闹了,而是成了一定的规模,运作起来更加便捷,效益也更大。 至于怎么个招商法,江山没说,转个身就溜了。 上京“城邦物流”的大管事、容国公府的世子容悦,在上千人的注视下,从楼上踱着方步走了下来,傲娇的甩一甩头,丢下一记更大的炸雷:“没错,我江姨就是城邦物流的大老板!本世子是城邦物流在上京的管事,具体的招商流程过几日会发放广告宣传单,欢迎各界有志之士加入我们城邦物流!” 一个双十不到的小小女子,竟然是城邦物流的幕后大东家! 谁信! 说出来谁信! 可是由不得你不信! 连容世子都这么说了,谁还敢置喙? 江山再回到楼上时,迎面而来的客人们看她的眼神就不一样了,一个个拱手喊着江老板,说不出的热络。 同一时刻,程家大房的那对母女终于见面了。 母女俩抱头痛哭了一场,哭完后洗干净脸坐下来一看,一个比一个憔悴。 程氏悲从中来,抱着程老夫人哀哀的道:“娘,这样的日子女儿过不下去了!我现在都不敢出门,生怕碰到二叔和程梅,源儿也搬出去了,几天都见不着人影,我那个孙子就更难见着了!娘,女儿可怎么活呀!” 程老夫人耷拉着两条眉毛,暮气沉沉的看了女儿一眼,哑声道:“你大哥来信了,想把一双儿女送回来,让为娘给他拿个主意。” 程氏拿帕子在眼角点了点,道:“那就送回来呗,毕竟爹娘还在上京,总比那乡下小地方要强一些!” 程老夫人用力咬紧下颌肌,阴沉沉道:“程府早已不同往日,二房一家回来以后,整个上京只知程家二房,还有谁记得程家大房?二房搬到太师府以后,就没有再回来过了,这样无人问津的程府,你那侄儿侄女回来了还有什么用?” 听到这里,程氏的眼泪哗的一下又涌了出来,忍不住悲从中来,“今日是那江氏私房菜开业的日子,源儿甚至连个贴子都没有送来给我,自己却巴巴的跑去那对母女跟前套近乎,他都要忘记他的亲娘是谁了!” 程老夫人的脸色更难看了,“没想到那个江氏竟然是程梅的女儿,是我小瞧了她们!如今他们一家人在上京的地位已经稳如泰山,没有裴家相助,我们根本奈何不了他们!” “难道就这样放任不管?我辛辛苦苦生了个儿子,到头来却成了别人的儿子,这叫我如何甘心!”程氏悲愤的喊道。 程老夫人瞥了她一眼,“慌什么!自古礼法祖训皆以‘孝’为先,当今圣上又是纯孝之人,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程氏止住眼泪,委屈巴巴的道:“娘,女儿没听明白,有什么话您赶紧说啊!” 程老夫人冷声说道:“都到这步田地了,里子面子反正也都丢尽了,为娘不妨与你说个明白!你若病了,你的儿子孙子难道不该在你身边尽孝?我这个老婆子若是病了,身边又没个儿女照应着,我那个本事通天的女婿难道不应该在岳母床前尽孝?” “只要他们进了府里,在外人眼里看来,我们就还是一家人!不管是程家大房,还是你这个工部尚书府的当家主母,都与程家二房密不可分!如此一来,你大哥和他一双儿女将来才有机会翻身!” 程氏迅速擦去脸上的泪,急不可待的道:“娘,源儿他不是愚孝之人,您再跟我说清楚一些,女儿该怎么做?” “这一次还得要仰仗你舅舅在上京的关系……。” …… 江氏私房菜张业后,江山每天都能收到上京贵人圈送来的贴子。 各种以赏花作诗品茗的宴会贴子应有尽有,还有相邀结伴外出游玩的,让江山充分领略到了上京贵女们的生活圈子。 可都不是她的菜啊! 她跟焦母说了,一个都不去!有一就有二,得罪哪个都不行,干脆全拒了,反正她没有相熟的必须要给面子的姐妹。 焦母觉得不妥。 她是要长驻上京的,这样的交际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都是不可能避免的。她才刚刚在上京有了名堂,正该趁着这个机会多结识一些京中贵女,总有那么几个合得来的。 再者,她现在的身份毕竟是商贾,若能因此与一些真正的名流世家攀上交情,于将来也是有益的。 焦母便拉着江山,把一些家世较好、人品也不错的贵女们的贴子单独拿了出来,跟江山作了介绍。 去就去吧! 江山妥协了,但有一个要求,要带江淮去。 焦母几乎没作考虑就同意了。 千挑万选,江山选了第一张贴子,主人家是户部尚书的女儿,秦瑶。 秦尚书现在都快变成傅启源的小弟了,这个必须没有难度! 江山带着江淮去秦家赴宴,随行的除了良辰和傅礼,还有教导江淮礼仪的小跟班,叫崔小小。 江淮打扮的漂漂亮亮,像个真正的世家子,一点没给江山丢人。 反倒是江山,穿着打扮并没有刻意的下功夫,只是换了件新衣,戴了耳饰,发型按照上京流行的样式挽了髻,插上了一枚精致的发簪。 马车到了秦府门口,立即有下人迎了上来。 崔小小上前揖了礼,自报了家门。 一个小丫环听了崔小小的话,笑盈盈的迎上前,道:“见过江小姐,江公子,我家小姐在园子里陪客人说话,让奴婢在此等候江小姐,请随奴婢来。” “有劳。”江山笑着颔首。 秦府的景色极为雅致,看的出是长期精心养护的结果。 秦府的后院是一座小巧精致的园子,已经有不少贵女三五成群的在一起组队了。 走到一处景观台,江淮慢下脚步,指着上面修剪成孔雀造型的绿植,忍不住惊呼道:“娘,那只鸟好漂亮!” 江淮的声音不大,却足以令身旁的人听到。 一名名媛看了江山母子俩一眼,不屑的道:“居然有人带小孩子过来赴宴,不懂礼数!” 另一名女子小声说道:“谁家的亲眷,好像没见过呀!” 江山不动声色的越过两名贵女,跟着秦府的丫环往前走,嘴里却没忘回复江淮的话。 到了一处阁楼时,丫环笑道:“我家小姐就在楼上,江小姐,您请!” 江山刚要上楼,却见一身华贵装束的怡安郡主正从阁楼上下来。 很不巧,冤家路窄。 第246章 谁还没个靠山 江山莫可耐何的退到一旁,等怡安先走。 怡安冷笑着看了江山一眼,不无讽刺的说道:“哑巴啦?见到本郡主不知道下跪见礼?” 江山面色微沉,抬眼看向怡安,淡声道:“怡安郡主,大庆国没有律法规定,在这种场合下我必须对你行跪拜大礼!” “大胆!本郡主有品阶在身,你一介白身,本郡主现在命令你必须对我行跪拜大礼,你敢不从?” 江山蹙了蹙眉,看了一眼四周,道:“一介白身的可不止我一个人,你这是在存心找我的麻烦?” 怡安不无得意的笑了,“本郡主就是存心的,你能耐我何!之前在大长公主府,有姑祖母和容悦替你撑腰,我看现在谁还能帮你说话!” 崔小小不动声色的上前一步,对怡安躬身行了礼,道:“郡主,我家小姐是淮世子的母亲,于公于私,您都不应该如此为难我家小姐。” 怡安冷睨了崔小小一眼,“你算个什么东西,本郡主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儿?来人,掌嘴!” 对江山不能随便喊打喊杀,对她身边的奴才还不能教训一二? 怡安身边的仆从挽起袖子朝着崔小小走了过来。 傅礼不动声色的上前一步,站在了崔小小旁边。 “住手!”一声娇喝,一道浅粉色的身影从阁楼上下来,正是秦瑶。 她看了江山一眼,对怡安福了福身,道:“郡主,江小姐是我请来的贵客,还请郡主赏秦瑶一个薄面,莫要为难江小姐!” 怡安挑了挑眉,道:“秦瑶,本郡主今日非要她给我下跪磕头不可,你要为了她与我作对?” 秦瑶摇了摇头,定定的道:“江小姐是我的贵客,郡主若真要出一口恶气,秦瑶替江小姐给郡主下跪磕头,如何?” “你不要欺负我娘!义母说了,我也是世子,你想让世子的娘亲给你下跪磕头,你这是大不敬!”江淮的声音突兀的响起。 江山看了看儿子,又看了看低眉顺眼的崔小小,心中了然。 秦瑶眸光微闪,默默的往江山旁边挪了挪。 怡安恨恨的看一眼江淮,咬牙说道:“本郡主是当今天子的外甥女,长公主的嫡女,生来富贵,岂是你一个野小子能比的?” 江淮看了崔小小一眼,挠了挠头。 崔小小抬眼看了怡安一眼,垂眸说道:“怡安郡主想拼谁的靠山更大是吗?淮世子的爵位也是圣上亲授,您有长公主撑腰,淮世子也有大长公主作主!您别忘了,淮世子的身后还有荣国公府!您确定要与容国公府一较高低?” 怡安怒目瞪着崔小小,气的说不出话来! 她的父亲只是地方一个小小的四品都慰,都不敢与容国公这样的门名将帅相提并论好不好! 崔小小并没有见好就收,他和小主子眉来眼去的互动着别人看不懂的暗语。 就见江淮掀起衣袍、腆着小肚子在衣服里面摸了摸,摸出一块刻着“容”字的圆牌。 “嘿”的一声,江淮把铜牌高高举起。 怡安一张俏脸瞬间变了颜色。 “我和我娘以后不想再看见你,你快走!”江淮鼓着腮帮子,语气是鲜有的强势和蛮横。 怡安肺都快气炸了,她看一眼气定神闲的江山,又看看怒目圆睁的江淮,再看看那个一脸阴谋诡计的奴才,恨恨的转身走了。 江淮和崔小小对了一下手掌,彼此心照不宣。 江山觉得自己真的小瞧了崔小小,平时他给她的感觉就是三棍子打不出个屁,她真就把他当成了江淮身边的一个比较忠诚的随从。 看来这两人私底下的互动不少! 实在是意外! 秦瑶目光灼灼的看着江淮,福了福身,道:“秦瑶见过淮世子。” 江淮抬眼看去,咧嘴一笑,“漂亮姨姨不用客气,叫我淮儿就行了。” 秦瑶从善如流的喊了一声淮儿,遂拉着江山的手亲热的说道:“江姐姐,我们去阁楼坐坐吧,那儿比较清静!” 江山笑着点了点头。 她也不喜欢凑热闹,本来以为此行会很顺畅,谁知道一来就碰到了钉子,也不知道那些贵女们会怎么传他们母子跟怡安郡主之间的恩怨。 看来江淮头上的世子光环是彻底遮不住了! 上了阁楼,秦瑶身边的丫环便端来了精致可口的点心和瓜果,在江淮面前摆了一桌。 点心的样式和瓜果摆盘有点眼熟。 秦瑶目不转睛的看着江淮大口吃点心和水果,眼里的光芒愈发炙热。 等江淮吃完了一块点心,她急不可待的问:“怎么样,淮儿,点心的味道怎么样?” 江淮眉眼弯弯道:“好吃,和我娘做的一样好吃!” 秦瑶激动的站起身,“真的?啊哈哈,成功了成功了!江姐姐,我终于做出来了!” 江山瞠目结舌的看着这位大家闺秀一点儿也不规律秀气的作风,不解的问:“秦小姐,你这是……?” “江姐姐,叫我阿瑶吧!你们店里的点心真的是太美味了,而且超级超级好看!我琢磨了好些天,做了好多次,终于做成了!好开心!” 江山好笑的说道:“喜欢吃你可以随时过去吃呀,不一定非要自己动手。” 秦瑶叹了口气,一言难尽的道:“江姐姐,我有个怪毛病,特别喜欢吃美味的糕点,你家的糕点我百吃不厌!我到了你的店里,看见点心就走不动路了,可我还想吃其他的菜呀,怎么办?” “见我为难,我娘就说了,让我学着做江氏私房菜的点心,什么时候想吃了就自己做!到江氏私房菜哪有人拼命吃点心的,傻了不?人家可都是冲着私房菜去的!” 说着,秦瑶的嘴嘟了起来,娇憨中透着一丝委屈。 这姑娘原来是个小吃货! 江山忍住笑,道:“这有何难,你喜欢吃,我教你。只是点心也要适量的吃,吃太多容易长胖,尤其是蛋糕。每月逢十是我的休息日,到时候你去太师府找我,我教你做几款低糖、养身又好吃的点心。” 秦瑶大喜过望,拉着江山的手摇了摇,高兴的道:“谢谢江姐姐!我爹说的不对,说你心有丘壑,让我不要乱说话,可你明明很好说话嘛!” 第247章 交友 江山哈哈笑道:“你爹才是老狐狸,看谁都是猎人,你甭听他的!” 秦瑶也掐着腰大笑:“江姐姐你说的太对了,我爹天天说这个老狐狸,那个老狐狸,殊不知他在别人眼中也是只不折不扣的老狐狸,啊哈哈哈,太逗了!” 笑着笑着,秦瑶脸上的表情一滞,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眼里的光彩一瞬间就熄灭了。 她也不说话,撑着下巴看着江淮大口的吃,忍不住也拈了一块点心慢慢嚼了起来。 江山也拿了一块瓜果吃,似不经意的问:“怎么了?” 秦瑶摇了摇头,惆怅的道:“接下来的两个月我都不能再去江氏私房菜吃饭了!我的月钱又被我爹扣完了!” 江山睁圆了眼,“扣你的月钱?” 堂堂户部尚书居然会克扣宝贝女儿的月钱?这是什么神操作? 秦瑶苦兮兮的道:“我爹说我做点心糟蹋了太多白面,要扣我的月钱!明明是他好几个月没有拿俸禄回家了,没钱给我娘买生辰礼物,哼!” 江山呆住了,户部尚书竟然是这样的户部尚书?穷的连女儿的月钱都要克扣? 默了默,江山小小声的问:“你爹……很穷吗?” 秦瑶的小脸皱成了苦瓜,用力点头,“特别穷!只要有品级的京官,都比他有钱!得亏了我娘还有几个铺子利润不错,不然我一年四季的新衣赏都穿不起了!” 江山在心里替秦尚书掬了一把同情泪。 “唉,我爹心里也苦!国库没钱,朝中大事小事需要用钱的都找我爹伸手,他把自己卖了也不抵用!” 秦瑶双目无神的看着瓜果盘,有一下没一下的把剥了皮的葡萄往江淮嘴里送。 江山这回算是看明白了她专程走这一趟的意义。 她没有再多说什么,站起身走到阁楼的栏杆旁,四下眺望。 细细看过才发现,园子里居然没有什么下人,园子里的亭子里都摆放了包装精美的糕点和茶水,方便自取。 有点类似自助餐。 江山明白了过来,秦尚书府的确是节俭! 看了愁眉苦脸的秦瑶一眼,江山笑道:“阿瑶,你要不要跟我一块儿做能挣钱的生意?” 秦瑶先是一愣,随即狂喜。 “可以吗?江姐姐真的愿意带我一块儿做生意?” “士农工商,商人的名声并不怎么好,你将来还要嫁勋贵之家,你考虑清楚后再去找我。” “不用考虑!我要是能赚到多多的钱,我就招个上门女婿给我爹娘养老,去他的勋贵之家!” 秦瑶说着话就蹦到了江山面前,满脸的自得。 江山呵呵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江氏蛋糕坊还得再多开几个分店,到时候不仅可以做蛋糕卖,还可以做各色糕点,保证你赚的钱比你爹的俸禄多的多!” 秦瑶一蹦三尺高,激动的语无伦次,“江氏蛋、蛋糕坊吗?是真的吗?我可以吗?” 江山把她按坐在椅子上,正色道:“我骗你做什么!我正愁无人可用,你有做点心的天份,相信我们会合作的很愉快!” 秦瑶小脸通红,一个劲儿点头。 又坐了一会儿,秦瑶带江山和江淮下了阁楼,介绍给一群贵女认识。 秦瑶对江山超乎寻常的热情态度,令不少贵女感到诧异,但也不会有人会糊涂到愿意当场跟一个二品大员的千金作对,都对江山维持着表面的亲切和友好。 直到秦瑶介绍淮世子的时候,众贵女这才摆出了自己的态度。 那些下过贴子给江山的,更是要不遗余力的攀上交情。 接下来的一切也都顺利的很。 也有那些与怡安交往密切的,此刻也都夹紧了尾巴,至少不敢在这里明目张胆的得罪江山。 见过一众名媛贵女后,秦瑶带江山去见了秦夫人。 秦夫人豁达沉稳,长相与秦瑶有七分相似,衣着打扮普通却不失端庄秀丽。 江山见了礼,便留在了秦夫人这里,让秦瑶自己去应对那些贵女。 秦夫人与江山很聊的来,一来二去,两人已经无话不谈了。 江山提起与秦瑶合伙做生意的事,秦夫人只是淡淡一笑,道:“府里的事阿瑶都跟你说过了吧?我这个女儿从小性子野,不适合娇养,她最愁的是帮不上她爹的忙。我一个妇道人家,也没那个本事相助他们爷俩,只能由着他们去了!” 江山很是诧异,这对母女很现代啊! “阿瑶以后就要多多劳烦你照顾一二了!” 秦夫人说这话的时候,眼里的笑容更盛,并没有刻意的讨好,仿佛一切都是情理之中。 江山笑了笑,不以为然的道:“夫人放心,我不会扣阿瑶的月钱,红利也会按时发放。” 秦夫人险些笑弯了腰。 宴席结束以后,秦夫人和秦瑶把江山母子送上了马车,目送着马车走出很远。 秦瑶收回视线,问:“娘,江姐姐是个很好的人,对吧?” 秦夫人拍拍女儿的手,道:“那丫头是个适合交心的朋友,以后在你江姐姐面前别掺合你爹那些破事!” 秦瑶“昂”了一声,又道:“娘,您说江姐姐会不会拉我爹一把?我不掺合,我就问问!” 秦夫人笑了笑,没说什么,自己转身先进去了。 秦瑶纠结了一会儿,也进去了。 …… 回去的路上,马车经过长隆街所在的路口时,被人拦下了。 车帘被拉开,李明赫爬上马车,把江淮捞到怀里,一脸生无可恋的对江山说道:“本世子亲自带人给你送礼,你这个做主人的好歹也要把表面功夫做到位吧?别杵这儿给我装糊涂!” 江山眨了眨眼,一脸懵,“你说什么啊?我该知道什么?” 李明赫磨了磨后槽牙,“你的新宅子!黄山园!傅启源没跟你说?” 江山更懵了,“我没买宅子啊,我和淮儿都住在太师府,不着急买宅子。” 李明赫差点喷出一口老血,“全上京城都知道黄山园被傅启源买走了,你跟我说你不知道?” “什么黄山园?不是,世子,你能说点我能听懂的话不?” 江淮也在帮腔,“世子哥哥,娘听不懂。” 李明赫整个人就像被戳破了的气球,只剩出的气了。 第248章 被宠成公主 江山看他神色不对,耐心的问道:“我刚从秦府回来,出什么事了你慢慢跟我说,别急。” 李明赫瞥了她一眼,无比郁闷的自语道:“傅启源到底在搞什么鬼?他费了那么大的劲儿帮你买下了黄山园,里里外外早就已经布置妥当了,怎么还不告诉你?” 江山细声细气的问:“你是说黄山园是傅启源给我买的新宅子?” 李明赫没好气的道:“那是皇家的园子!傅启源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让陛下松了口,把宅子给了他!几位皇子公主绞尽脑汁都没能让陛下松口,却被那个家伙抢了去,说是帮你们娘儿俩买的宅子,你说气人不气人!” 江山心里一惊,下意识问道:“皇家的园子……很贵吧?” 李明赫心累的道:“那是贵不贵的问题吗?皇家的园子且不说景致如何,那是无上的荣光!是陛下对他独一份的看重!” 江山瞥瞥嘴,“那还不是花钱买下来的?陛下那么缺钱,也不知道骗了他多少冤枉钱!” 李明赫气笑了,“要不你让傅启源把园子卖给我?多少钱你说了算!” 那不干! 江山摆出一副没得商量的表情,果断把头扭向另一边。 李明赫啧了一声,道:“走吧,来都来了,带你们娘儿俩去自家园子里转转!” 江山心里微动,想了想,还是下了马车。 园子里有专人看管和打点,还是皇家御用的园艺师,吃的是皇家的饭。 看守园子的老头看见李明赫,热情的迎了上来。 李明赫偏头朝江山努了努嘴,道:“喏,袁老头,黄山园真正的主子来了,这次能让本世子进去了吧?” 老头一惊,立刻朝江山和江淮深深的拜了下去,“老奴给小姐请安,给小公子请安!” 江山忙扶起袁老头,道:“袁老伯快请起,不必行此大礼!” 袁老头笑呵呵的道:“傅大人怎么没和小姐一块儿过来?小公子的游乐场已经布置好了,还等着傅大人亲自验收呢!” 江山心里痒的不行,道:“我们是偷偷过来的,他不知道。” 袁老头更乐呵了,“大人想给小姐和小公子一个惊喜,看来是不成了!青阳王世子,您带来的物件可以放进去了,但放在哪里得听小姐吩咐。” 江山这才看见旁边一排放着好几个巨型的车架,里面用布遮着。 李明赫摆摆手,守在车旁的随从把布揭开。 好家伙,一溜儿黄花梨做的家具! 好大的手笔! 看到江山眼里的惊艳,李明赫得意的说道:“这是我到很远的地方找来匠人专门为你订做的,样式是按照你之前画的图纸的样式,工艺自是不必多说!怎么样,可还满意!” 江山瞬间就觉得,之前要的制冰的分红太多了,太不仗义了! 瞧瞧人家多慷慨,上万两银子的家具说送就送,眉头都不皱一下! 江山龇了龇牙,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不是啊,你这太破费了,要是收了会烫手的啊!” 李明赫狠狠的翻了个白眼,“你就作吧!今时今日,你江大老板和小爷我,都没把这点东西看在眼里,你再作下去就没意思了啊!” 江山拍了拍脸皮,正色道:“我还是相当看在眼里的!这些工艺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而且这做工……啧啧,不说了,你的心意我领了,总不会让你吃亏的!” 李明赫挑了挑眉,唇角的弧度控制不住的往上拉。 江山进了园子,才知道所谓的皇家园林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与现代的园林不一样,这是真正的古代建筑,亭台楼榭,池馆水榭,假山怪石,再好的丹青水默也描述不出它的震撼与恢弘。 江山拉住李明赫的衣袖轻扯了扯,喃喃的问:“你老实告诉我,他到底花了多少钱?” 李明赫很无奈的两手一摊,“我也不知道!如果真要拍卖,绝对不会低于三十万两银子。但是我不相信傅启源有那么多钱可以拿来败家!” 三十万两……她也不相信! 但园子是真心漂亮啊! 江淮看到一只梅花鹿在前面的浮桥对面探头探脑时,激动的跳了起来:“娘,那是什么!” 江山的心跳忍不住加快,这里连梅花鹿都有! “那是梅花鹿,走,哥哥带你去跟它玩儿!”李明赫牵着江淮往浮桥的方向走了过去。 江淮兴奋的不行,一路喳喳的问个不停,还问李明赫园子里有没有大老虎。 袁老头指着不远处的一排雕梁画栋的精美建筑,道:“小姐,那边红瓦黄梁的是您和小公子的院子,旁边青瓦盖顶的是客房,奴仆和杂役住在西面,打理园子的艺师们住在西边马场旁边的木屋里。要不先让伙计们把那些家伙什抬进主院去?” 江山忙不迭点头,和袁老头去了主院。 主院布置的堪称完美,一看就是傅启源的杰作。 说实话,李明赫送来的家具还真没地方放。 江山在主院转了一圈,果断让人把家具送到了厢房。 主院的正卧是傅启源亲自布置的,一切都符合江山的审美和需求,这些价值不菲的黄花梨家具就只能放在厢房了。 “小姐,西厢房还有一个烘焙房,傅大人说小姐喜欢给小公子做各种好吃的点心,那儿什么工具都有,都是找人定做的!” “寝房后面还有一个很奇怪的房子,一烧碳就有好多热气从墙上的细孔里冒出来,热腾腾的,叫什么桑?还是那?名字也怪怪的,老奴记不住!还有一个什么抽水……什么桶来着?那个老厉害了,公子请匠人琢磨了好久才做出来,可真是个稀罕物!老奴带您去看看?” 江山一边狂点头,一边喜滋滋的想,她这是被傅启源宠成公主了呢! 在渝州的时候都没能实现抽水马桶与桑拿房自由,难不成他真的做出来了? 在袁老头的指引下,江山终于看到了她的抽水马桶与桑拿房。 古人的智慧果然不能小瞧,只要有图纸,总有聪明人能够琢磨出与现代媲美的产物! 她的抽水马桶和桑拿房的设计和图纸上画的差不多,但她只能画出表现的图形,工作原理也只能描述个大概,但傅启源足够聪明,比她领悟的还要透彻,甚至比她更像一个现代化的理工男。 “小姐,老奴敢打包票,您用的这些,在整个大庆国是独一份儿,皇宫里的公主和娘娘们都只有眼馋的份儿!” 第249 爱的供养 江山呵呵呵笑的可傻了! 可不是! 她脑子里的东西加上傅启源的动手能力,可不就是这个世上的独一份儿! 除非这个世上还有比她更聪明的穿越者! 满意! 特别特别满意! 就冲这一点,嫁给傅启源绝对是赚翻了! 袁老头看着江山的表情,腰背努力挺直,嘿嘿笑道:“傅大人说了,女孩子要娇养,小姐和将来的小小姐无论衣食住行,务必都要精细妥贴;男孩子可以粗糙一些,所以小公子的院子里没有这些,连守夜的下人都没有安排,说是让小公子自己动手。” 江山一个劲儿点头,嘴里附和道:“就是这样!就是这样!江淮现在都是自己起夜上厕所,没人伺候,以后也不用惯着他!” 袁老头闻言,笑的更舒心了! 果然,傅大人全都说中了! 江淮有单独的院子,虽然没有江山的院子奢华新颖,但里面有个小型的练武场,还有各种游乐设施,房间里还布置了机关,墙上都是各种暗门暗道,一个不留神可能就被关在里面出不来了! 江山草草看过江淮的院子就赶紧溜了,半点儿也不留恋。 “小姐,西边小山坡上有一片果园,有不少品种,您可以做各种果酱和果酒,还有葡萄也都成熟了,至少能做上千斤葡萄酒!” 江山的星星眼里满是笑意,戏谑道:“又是傅大人跟你说的?” 袁老头狠狠点头,一本正经道:“老奴何曾见过什么果酱果酒,若不是傅大人告诉老奴,那些果子指定又被糟蹋了!” 迎上江山疑惑的眼神,袁老头瞥瞥嘴,道:“以前宫里的主子们过来,大多就是赏个景,那些贵人又有谁会在乎那点果子!主子不开口,也没人敢摘呀,就那么放着,可不就都糟蹋了!” 江山在心里再度狠狠的鄙视了一番古代的规矩,安抚袁老头:“您放心,在我这里,那些果子保证能够发挥它们的作用!等我酿了果酒,园子里人人都有份!” 袁老头大喜过望,转头就朝江山打了个长揖。 从主院出来,在园子里逛了一刻钟,李明赫带着江淮过来了。 江淮满头满脸的汗,小脸红扑扑的像熟透的苹果,不知道是热的还是兴奋过度。 “娘!那边有好多小动物!这儿可太好玩了,淮儿好喜欢这里!” 江山捏着鼻子后退了两步,避开江淮的熊抱,一脸嫌弃的道:“身上都臭了!让傅礼带你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再过来!” 江淮扑了个空,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胳膊,咧着小嘴笑的好不开心。 袁老头嘿嘿笑道:“小公子,您的院子里有好多好玩的,您不去看看?” 江淮两眼一亮,那一丁点儿的惆怅瞬间跑了个精光。 “礼礼,快走快走,快带我去看看!” 又一阵风似的跑没了影儿。 李明赫神色复杂的叹了一声,“你儿子不得了!力气大的怕人,小小年纪就能掀翻一头熊!” 江山眼角一跳,豁然转身,“毛病吧?你让他跟黑熊玩?” 袁老头嘴角抽抽,忙上前解释,“小姐,那是一头还没成年的熊猫,是养来观赏的,没有攻击力,您不用担心。” 是熊猫啊……。 熊猫! 园子里居然还养了熊猫! 我去! 里面该不会还有动物园吧! 难怪江淮这么喜欢! 江山不淡定了,这个园子的豪横程度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啊! 她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乡下女人,凭什么住进这么豪华的园子? 傅启源到底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心思辗转间,江山对李明赫歉意的说道:“今日不能款待你了,改天请你来这里吃露天烧烤!” 李明赫两眼发光,一点儿也不矜持的说道:“要最好的海鲜,还要最好的牛羊肉,还有你那个什么啤酒我都没喝过!” “必须管够!” 李明赫心满意足的走了,留下江山主仆几个在偌大的园子里瞎转悠。 傅启源早早就从国子监跑回来了,却迟迟没能等到那对母子。 派到秦府的下人回来说,小姐和小公子已经从秦府回来了,可是傅启源连个影儿都没看见。 偏偏江山今天出门没有带暗一,真有什么事,会武功的只有傅礼一个小孩子,能顶什么用? “傅书,备马!”傅启源声音微冷,将担忧隐在了沉沉的黑眸中。 策马经过长隆街的路口时,傅启源突然转头朝里面望了一眼,随后停下了脚步。 “公子?”傅书不解的问。 傅启源没有理会傅书,掉转马头往巷子里跑。 黄山园的大门依旧紧闭,傅启源正锁眉沉思时,一声孩童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娘,快过来呀,鸭鸭飞走了!” “那个不是鸭子,是鹅!” 听到这两个熟悉的声音,傅启源悬而不落的心一瞬间就定下来了。 他把马绳扔给傅书,推门走了进去。 园子里的下人给傅书见了礼,便各忙各的去了。 傅启源远远就看见母子俩蹲在靠近正大门的景观池旁,头碰着头在说着什么。 袁老头走了过来,给傅礼源施了礼,笑呵呵的退到一旁。 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傅启源揉了揉眉心,颇有些头疼。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这娘儿俩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江淮站起身正要追池子里的鹅,一眼看见了傅启源。 “爹爹!”他开心的大喊一声,朝着傅启源冲了过来。 江山回头看来,朝傅启源弯唇一笑,绝美的笑容令傅启源忍不住一阵恍惚。 “爹爹,袁爷爷说,这是我们的新家!”江淮像猴子似的挂在傅启源身上,仰着小脸笑的比花朵还灿烂。 傅启源弯下腰,温柔的替儿子擦去脸上的水渍,含笑问道:“淮儿喜欢这里吗?” 江淮笑眯眯的点头,“喜欢!淮儿喜欢这里!娘也喜欢这里!对不对呀,娘!” 江山站起身,迎着傅启源的视线笑了笑,道:“傅大人,我发现你很有败家的潜质哎!” 傅启源笑道:“爱是需要供养的,你这么优秀,我若不表现的好一点,如何能留住你?” 第250章 青未必出于蓝 江山笑的嘴都合不拢了。 良久之后,她朝傅启源勾勾手指。 “我今天要是不来,你准备什么时候跟我坦白?” 傅启源眯了眯眼,笃定的道:“李明赫带你们来的?” “人家送了大礼!我让他们放到厢房去了!” 傅启源牵住江山的手,往主院的方向走去。 “给想你一个惊喜是其次,还有一个原因,我想等到你和陛下的生意做成后再与你说。” 江山美眸微瞠,果然,这事儿还是与她有关! “这是皇家的园林,我再有钱也不可能让陛下答应把园子给你们母子俩住,一来身份不匹配,二来礼制不允许。” 江山点头,这就对了! “我也没做什么,只是跟陛下透露了些许消息,我告诉他,你能在三年内把国库填满。” 江山脚步一滞,虎虎的看着傅启源。 丫的,你可真敢啊!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有这等本事! 傅启源眸光深深的看着江山,把她往怀里拉了拉,道:“反正你也打算跟陛下做生意,趁这个机会先捞一笔呗!” 黑! 是真黑! 江山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觉得傅启源不去做生意真是可惜了! 她怎么就没想到这茬呢! 说来说去,还是她的格局太小了点! 也是,跟皇帝做生意,没点大局观怎么拿的出手! 长见识了! 江山长叹一声,主动挽住傅启源的手臂,道:“如此说来,这座园子也不能全算你的功劳,我也有份儿!” 傅启源唇角含笑,道:“它现在完完整整只属于你一个人,你才是这座园子真正的主人,便是我想住进来,也得你首肯才行。” 江山抬了抬下巴,傲娇的道:“你是江淮的爹,也算园子的半个主人,想住就住呗,反正房间多的是!” 傅启源眸光微闪,“只是因为这样?” 江山眼珠子转了转,索性坦坦荡荡的说道:“你是我喜欢的人,是我想要携手一生的伴侣,我们结婚后就是一家人了,还分什么你的我的!” 傅启源两眼发光,正想顺势再诉个衷情什么的,江山飞快的续了一句,“不过这是我的婚前财产,你只有使用权,没有处置权!” 傅启源噎了噎,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女人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太理智! 理智的让人心疼! 江淮一会儿瞅瞅他爹,一会儿看看他娘,总感觉他搭不上话,憋了好一会儿,忍不住强插了一句:“爹爹,娘,我们是一家人!” 傅启源呵呵笑着把江淮抱了起来,轻捏了捏他的小脸蛋,笑道:“我们当然是一家人!” “那我们以后就住在这里了吗?”江淮又问。 傅启源征询的望向江山。 江山想了想,道:“还是低调一些,先把皇帝和户部尚书的心稳住,手里有粮心不慌,他们心里松懈了才不会成天盯着我们。如果被上京那些贵女们知道这座园子给了我,还不知道会生多少麻烦事出来,我不想被他们在背后嚼舌根!” 傅启源宠溺的道:“都听你的!园子里已经布置的差不多了,你看看还需要添置什么。以后你和淮儿想来住便来住,不想来就住在太师府。没有你的允许,袁老头不会放任何人进来!” 江山点点头,道:“园子这么大,很适合办一些大型的聚会和活动,你以后可以带朋友过来小聚,不需要知会我。” 傅启源笑而不语。 倒是江淮语不惊人誓不休,“娘,我可以带小伙伴过来玩吗?我还要请客,请舅舅们和翁翁、太爷爷、爷爷、外祖母、义父义母、大锅、世子哥哥、安二叔叔,还有齐哥哥、穆哥哥、容姐姐、谢小二……。” “等会儿,你等会儿!” 江山停下脚步,一头雾水的问:“什么齐哥哥穆哥哥,你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多人?” 江淮眨巴眨巴黑葡萄大眼,软软糯糯的道:“在铺子里认识的齐哥哥、穆哥哥和容姐姐,在蛋糕坊认识的谢小二,他们都是我的朋友。” 江山默了默,问傅启源:“谁家的孩子?都几岁?” 说起这档子事,傅启源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看着儿子天真无邪的小脸,幽幽叹道:“江氏私房菜开业那几天,所有去吃饭的小孩子都跟他混熟了!他给那些孩子讲了几个故事,送了他们每人一个系列的漫画小卡片,小家伙们无一例外的缠着家长给办了vvip贵宾卡,一个没漏!” 江山捂脸。 傅启源拉下她捂脸的手,一副难以启齿的表情,“还有更离谱的,你要不要听?” 他怕江山听了以后会觉得无颜见人。 江山咽了咽口水,眼神飘忽着道:“你说呗。” “前几日,外祖父带他去了趟皇宫。” 江山的心莫名的一跳,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他的那个随身小背包你知道的吧?那个包里全是江氏私房菜开业前的广告宣传单,他收集了一包,在皇宫里见人就发,还说进店消费找江淮会有优惠!” 江山僵硬的转动着脑袋,艰难的问:“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傅启源苦笑着道:“我也是在国子监被人用很奇怪的眼神看了几天以后,问过吴御史才知道这回事,好几天都不太好意思见同僚!” 江山木着个脸,只觉得脸上烧的慌。 “真不是我教的,青不一定出于蓝,还有可能是被氧化了,对吧……你说这孩子,明明长的挺像你,是吧……。” 好尴尬! 傅启源眸光闪了闪,重新牵起江山的手,唇角微微翘起。 怀里的罪魁祸首仿佛察觉到了什么,紧紧抱住傅启源的脖子,往他的脸上贴了贴,嘻嘻呵呵笑着。 江山又想到了什么,一言难尽的问道:“外祖父这些天经常进宫吧?” 傅启源已经神色如常了,“谁敢置喙外祖父?连陛下都只是当作笑谈一笑置之,你不用太担心。” 江山有苦难言,别人就算想说,也只会说江淮是被她这个见钱眼开的商人娘给教坏了吧! …… 傅启源在和吴御史约定的那一天失约了。 工部尚书夫人病了好几天了,作为儿子,他要留在府里侍疾。 吴御史怄的要死! 第251章 姐妹相残 傅书跟吴御史说,外面已经有谣言在传他家大公子不顾自己的亲身母亲病重,在外面百般讨好一个女人。人言可畏,他家大公子实在不便出来赴约,请吴御史见谅。 吴御史实在不想放过这个机会,只好曲线救国,拉着秦尚书登门拜访傅亭。 儿子侍疾,做丈夫的可不需要亲自侍候夫人。 可是没想到,秦尚书也在侍疾,只是侍候的不是傅夫人,而是岳母程老太太。 这母女俩是真病了,而且病的很巧,也病的很是时候。 程氏身边就这一个亲儿子,好不容易才寻回来,谁也不能阻止傅启源尽孝。 程老太太身边倒是有个近嫁的女儿,不巧,女儿生病了,便只有傅亭这个女婿过来尽孝了。 很狗血的剧情啊! 江山得到消息以后,和焦母商量了一阵,母女俩带了一大堆补品,浩浩荡荡去了傅府探望生病的程氏。 听闻焦母和江山来访,程氏慌着忙着挣扎着从床上坐起,眼里满是心慌失措。 傅启源扶住她,耐心的劝道:“母亲,您要逃避到什么时候?您是不敢见我娘,还是不愿意见?她抚养我长大成人,于公于私,您不应该向她道一声谢吗?你们之间的恩怨我不管,但是我娘对我的恩情,您作为一个母亲,却不能不管!” 程氏嗫嚅着说不出话来,她根本没有力气挣扎,只是又慌又乱的看向门口,满眼都是拒绝。 一个温婉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进来,“彦儿,不必为难你的母亲。” 丫环打起帘子,焦母在江山的陪伴下走了进来。 她穿着一件绣着富贵牡丹的紫色蜀锦,染过的青丝黑亮如墨,白皙的脸上早已褪去了被生活所累的郁闷和萎靡,整个人显的容光焕发,精神抖擞。 被江山好生调养了这么些日子,终于蜕变成了符合她身份的真正的贵妇。 反观程氏,脸色枯黄暗淡,双目晦暗无神,满脸的病气显得人十分苍老,比焦母看上去足足老了二十岁! 焦母走到床边,好整以暇的看着程氏脸上的表情变化,幽幽叹了一声,“姐姐,一别二十多年,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程氏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有些力不从心。 傅启源扶着她坐了起来,替她垫好靠背,慢慢退到一旁,和江山肩并肩站在一起。 程氏看看这一对郎情妾意的璧人,再看看光鲜亮丽的焦母,忍不住悲从中来。 她剧烈的咳了几声,反而精神了一些。 “妹妹,真是没想到啊,兜兜转转了一圈,我们又回到了原点!不,今非昔比,我终究还是输给了你!” 焦母不赞同的摇了摇头,“姐姐这话可就错了,我从未曾与你争过,又何来的输赢?你费尽心机算计一切,到头来也只是输给了你自己。” 程氏眼里泛着泪光,似哭似笑的道:“是啊,你自小就大度,要什么有什么,不像我,什么都靠算计!我们明明都是程家人,我还是大房的嫡长女,可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有你的地方就没有人能看见我!如果不是你对什么都不在乎却又一副自视清高的态度,我能算计你吗?” 焦母淡声说道:“没想到啊,我和我娘对你们的隐忍和大度,竟然变成了你和你娘拼命算计我们的资本,这真是个天大的笑话!算了,你既执迷不悔,我也不与你争了,人若作恶,自有天收!” 程氏眸色巨变,她惨笑着咬牙说道:“你是来看我的笑话的?我告诉你,源儿是我的儿子,他只能在我跟前尽孝!淮儿是我的孙子,他迟早也要回傅府!” 焦母没什么情绪的瞥了程氏一眼,道:“你想多了,淮儿是山儿的亲儿子,我山儿一日不是傅家妇,淮儿便只能是山儿的儿子,谁说他的父亲一定是彦儿?养子还是我的养子,孙儿也还是我的孙儿,与你何干?” 程氏怄的一口血涌上脑门,满脸胀红,哆嗦着道:“源儿,你、你可听见了?人家根本就没把你当回事儿!” 傅启源沉着脸,冷声道:“母亲,您当真要如此?” 程氏大怒,气急败坏的道:“是她不肯放过我!她想报复我!我什么都没了,就只有你了,连你也要弃我这个亲生母亲于不顾吗?” 傅启源摇了摇头,无比认真的说道:“天下大道莫过于孝道,您生了我,我总不能让您失望。您累了,先歇着吧,我送娘和山儿回去,很快就回来。” 程氏别过脸,不再说话。 焦母看了程氏一眼,扶着江山的手走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焦母说了一句话:“姐姐,你别忘了,你不止害我娘丢了性命,你还害了彦儿一条命,他现在这条命是我给的!这辈子我都不会原谅你和你娘!天理昭彰,报应不爽,我等着呢!” 程氏直起脖子,硬生生压下了喉间的一口腥甜。 她浑身打颤,在床上慢慢缩成一团。 傅启源把母女俩送到门口,苦笑着道:“娘,孩儿对不起你!她毕竟生了我,我虽恨她对娘做下的种种,却也可怜她,无法置之不理。” 焦母拍拍他的手,柔声道:“娘知道你是个有分寸的,上一辈的恩怨与你无关,无论你做什么,娘都不会怪你。” 傅启源深深的拜了下去。 江山幽幽的叹道:“傅启源,你入赘吧!你定个日子,我来迎你过门!” 傅启源当场破功,那点儿伤感“噗”的一声破了个干净。 焦母伸手点了点江山的额头,“你呀,多大的人了还没个正经!” 江山扶着焦母往马车走,嘴里还在嘟哝,“我是认真的!反正都是我们一家三口搭伙过日子!” “还说!愈发没个正经了!淮儿就是随了你,满脑子稀奇古怪,恨不得飞到天上玩!” 江山撇撇嘴,不说话了。 飞机火车什么的,也不是天马行空啊,以青城山的实力,说不定她家江淮能提前实现那个伟大又遥远的梦想呢? 傅启源目送着母女俩上了马车,唇角露出一抹柔软的笑。 不管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都必须得守住眼前这份幸福啊! 第252章 姑婿斗法 程府。 傅亭端着一碗汤药,在程老夫人的床边坐了下来。 没等程老夫人开口,傅亭自顾自道:“岳母大人,还是让我亲自给您喂药吧,那些下人想必是懒怠惯了,不然也不至于让您一病不起。” 程老夫人抿了抿唇,沙哑着嗓子说道:“那便有劳贤婿了!” 丈母娘和女婿,头一次以这般亲密的姿态同处一室,氛围却诡异的很。 一个是真喂,一个也是真喝,全无虚假。 喂完药,傅亭放下碗,接过丫环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 程老夫人唇角微抽,没说什么。 傅亭好整以暇的理了理衣袍,漫不经心道:“岳母大人,您那个女儿病的也不轻啊,彦儿一时半会儿估计去不了国子监了,那些学子的功课可不能落下,您说,圣上会不会找人代替彦儿?” 程老夫人喉间微动,面上却一派和蔼的道:“陛下重孝道,若是知道源儿在家中服侍重病的母亲,想必不会怪罪。等到兰儿病愈,源儿自然能再回到国子监。” “岳母大人说的也对!”傅亭赞同的点点头。 “早上我来的时候,看到有御史从程府门口经过,想必这会儿小婿的美名也该传到御史台了吧!” 程老夫人挤出一丝笑容,道:“老身已经好多了,你快回去吧,别误了朝中大事!” 傅亭满不在乎的摆摆手,“侍疾就该有个侍疾的样子,岳母大人重病未愈,我这个做女婿的可不能再让人说大不孝了!” 程老夫人唇角微勾,道:“既是如此,这些日子就要辛苦贤婿了!老身眼皮子有些沉,先睡一会儿,贤婿自去忙着吧!” 傅亭看着程老夫人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直到呼吸渐渐平稳,他也不曾挪过眼。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 一大把年纪了还舍得以己身为代价,就为了让他这个名义上的女婿进府服侍他,再传出仁爱孝敬的美名,好替程家大房争一波上京贵人们眼中的存在感,也是够难为她了! 明知道他恶心的不行,却也能视若无睹,他都被逼到这个份上了,这盘棋不下完可不成啊! 想来儿子也和他一样憋屈吧,只是不知道那小子心里是怎么想的。 罢了,他这个做老子的这辈子没能给这个儿子立个好榜样,也只能在有生之年尽可能的成全他的那点小心思,他自己没能做到的,总得让儿子得偿所愿! 接下来的日子里,傅家两父子白天侍疾,晚上处理公务,半个月瘦了一大圈! 傅书再度被江山召来问话的时候,苦着脸说不出话来。 “他到底要干什么,你真不知道?他们母子俩玩的什么把戏,你敢说你不知道?”江山咄咄逼人的问。 她自己担心傅启源是一回事,江淮天天看不见他爹,一天比一天急躁,自己却又不愿意去傅府看望他爹,闹的江山一肚子火! 傅启拱手一揖到底,哭丧着脸道:“小姐,公子真的没说,他只是交待小的,让您和小公子不要担心他,他自有分寸。” 江山烦躁的说道:“有个屁的分寸啊!秦尚书已经等不及找上我了,他真的不出面?” 傅书低眉敛目的道:“公子说了,一切全由小姐作主。” 话落,傅书从怀里摸出一本做工精致的图册,双手奉上,“公子说,这是给小公子画的模型图,小公子看了一定会喜欢。” 江山接过图册,随手翻开一看,愣住了。 里面画的竟然是飞机、火车、电视之类的现代化高科技产物! 她当初只是随便描述了一番,没想到傅启源竟然画出了雏形,还挺像那么回事! 江山轻轻抚着图册,眉心缓缓舒展。 “你回去吧,就说我和淮儿在家里等他。” 太师府的书房里,程太师也在和焦母分析探讨那对父子的意图。 “您还不知道他?要说他没个计较,打死我也不信!”焦母一边磨墨,一边数落。 “可你大伯母毕竟是他的岳母,他也不能不管。” 焦母无声的翻了个白眼,“搞不好他憋着坏呢!听说有人在陛下面前告了他们父子的状,说他们不孝敬长辈?我敢打赌,傅亭一定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程太师看了女儿一眼,有意无意的问:“你倒是对他了解的很,他是不是还想打你的主意?” 焦母扔下手里的墨,哭笑不得的道:“爹,您现在可是太师,这种话也能随便乱说?您别多想了,他不会成为山儿和三郎的继父!” 程太师眼眸一亮,“那谁会成为山儿和三郎的继父?我听山儿说起过,在怀古村的时候……。” 焦母白了程太师一眼,直言道:“您放心,若真有那一天,我不会瞒着您!” 程太师笑的合不拢嘴,一个劲儿点头,“那就好,那就好!你还年轻,爹还真担心你认死理不懂变通,这下子爹可就放心了,呵呵呵!” 焦母垂眸不语,心里却无比惆怅的想,那个呆汉子至今连封信都没给她写,总不能让她一个妇道人家主动写信去嘘寒问暖吧! 呆子! 真傻! 满朝文武差不多都知道傅家父子俩多日未上朝、各自在给母亲和岳母侍疾的时候,父子俩一前一后给天子呈了一封奏折,综合一下,内容只有两个字。 辞官! 皇帝陛下,我要照顾生病的母亲(岳母),实在没精力处理公务了,对不起,我辞职不干了! 连官服和官印都送上去了! 要命的是,父子俩都不知道对方找皇帝辞了官,且父子俩都下定了决心不再做官,辞官的理由也是可圈可点、可歌可泣。 皇帝不傻,他的耳目何其多,这父子俩想要辞官,说真也是真,说假也未必! 真正的原因和理由,天知地知,那父子俩你知他知,自然也瞒不过他这个天子! 傅家父子联袂辞官的消息一放出来,满朝震惊! 连程太师都惊呆了! 他脚底打了个圈,火速去了皇宫。 当着天子的面,他把程氏母女、傅家父子好一顿痛骂! 天子震怒! 第253章 天崩地裂 程牧收到傅家父子辞官的消息后,先是一怔,随即满脸苦涩的抬脚往程老夫人的房里走去。 傅亭还在侍候汤药,程老夫人也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女婿的服侍。 程牧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抿了抿唇,涩涩的道:“亭儿,你这是何苦呢!” 傅亭诧异的回头看了一眼,立刻起身迎上前。 “我还以为您出去钓鱼了呢!” 程牧看向躺在床上假寐的程老夫人,哑声道:“为了对付这么一个无知的愚妇,你舍下大好前程,值得吗?” 程老夫人的眼皮颤了颤,仍是闭目不语。 傅亭笑了笑,不以为然的道:“我这大半辈子过的甚是无趣,还有了朝堂也还能含饴弄孙,可比岳父大人你的日子好过的多!” “那源儿呢?你们父子俩同时辞官,难道不是因为……怪我!这都怪我无能啊!你让我如何面对二弟呀!”程牧痛苦的喊道。 “哐啷”一声,程老夫人床头的药碗砸了下来。 “你、你说什么?谁辞官了?”程老夫人终于装不下去了,她撑着绵软无力的身体坐了起来,神色惶恐的问道。 程牧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一字一句道:“如你所愿,你的女婿和外甥为了侍候你们母女,辞官了!程裴氏,你教女无方,纵女害人,你该当何罪!” 最后的四个字,程牧是吼出来的。 程老夫人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的青白,她无力的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两眼一黑,晕厥了过去。 傅亭回府的时候,府里的母子俩还在母贤子孝,一个喂药,一个喝药,气氛倒是温馨的很。 这个臭小子! 傅亭磨了磨后槽牙,拳头握紧了又松开。 要不是看在他辛苦了这些日子的份上,这一拳就送给他了。 他面无表情的走到床边,抢过儿子手里的药碗,道:“你回房歇着吧,我来。” 程氏惊得险些从床上跳起来了。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傅启源揉了揉眉心,无声的叹了口气,默默的退到一旁站定。 程氏没敢张嘴喝药,警惕的看着傅亭。实在是她这个夫君的表情太过狰狞。 傅亭就这么举着一勺汤药一动不动,嘴里的话透着刺骨的寒凉,“为何不跟为父商议!” 傅启源淡声说道:“您不也没和儿子商议?孩儿想过了,想多些时间陪伴他们母子,想和山儿一起做生意。” 傅亭手里的药碗“砰”的一声摔在了地上,怒声道:“老子早就厌烦了做官,这辈子若是能带淮儿回一趟青城山,之后就算立刻死了也能含笑九泉!你才多大!你的儿子媳妇将来不都得靠你护着?你若不能爬上首辅的位置,你拿什么护着他们娘儿俩!” 傅启源垂下眼眸,瘪了瘪嘴,委屈的说道:“我做生意一样能保护好他们母子!反正我已经辞了官,您就别再唠叨了!” 程氏满目震惊、浑身发冷的问道:“源儿,你在说什么?什么辞官?” 傅亭冷冷的看了程氏一眼,无比讥诮的说道:“恭喜你,你的宝贝儿子终于被你逼的辞了官!他比我这个做老子的有魄力,我忍到现在才敢辞官,他可以说辞官就辞官,普天下估计独一份儿!” 程氏险些晕厥,她不顾傅亭的反应,一把抓住他的衣袖,慌不择言的道:“怎么就辞官了呢?母亲就是想让你留在我身边多陪陪我,你怎么就辞官了呢!老爷,你在开玩笑的对不对?源儿,母亲不要你侍疾了,你快回国子监吧,我的病已经好了,你快回去,快回去呀!” 傅启源低眉顺眼的看了傅亭一眼,道:“父亲,我得先去看看山儿和孩子,母亲这儿就麻烦您多费心了!” “滚吧!别回来了,看见就眼烦!” 傅启源麻溜的滚了。 程氏面如死灰,嘴唇哆嗦着望向傅亭,哀求的说道:“老爷,源儿的仕途不能就这么毁了呀,求你想想办法……。” 傅亭冷哼一声,“求我做什么?你得去求你娘啊!她老人家那么大能耐,逼着我们父子双双辞官,就为了侍候在你们母女的床前,这不是你们想要的结果吗?你怎么还不满意呢?” “不,不是的,我没有!”程氏泪流满面的拼命摇头。 “知道这叫什么吗?自作孽,不可活!” 傅亭冷冷丢下一句,走的异常决绝。 …… 江淮和傅老家主在黄山园的后山骑马。 他轻抚着小白的头,惆怅的问道:“太爷爷,爷爷和爹爹真的不做大官了吗?” 傅老家主咧着嘴笑的见牙不见眼,一点儿安抚曾孙的心思也没有。 “那破官有什么好做的?你们跟太爷爷一起回青城山吧,青山绿水,纵马江湖,多逍遥自在!” 江淮想了想,认真说道:“也只能这样了!爷爷和爹爹以后没有俸禄了,我和娘得多赚点钱,出门要花很多钱的!” 傅老家主扶着马背上的小家伙,乐不可支的道:“听说你娘给你发奖金了?” 江淮点点小脑袋,“是喱!娘说我促成了许多大单,给我发了一、二……五百两银子的提成,我让礼礼帮我收了起来。” 傅老家主更乐了,“淮儿好厉害!比你爷爷和你爹出息多了!” 江淮鼓着小包子脸,摇摇头,“还是不够哇!我还要养爷爷和爹爹咧,那点钱不够的!” “太爷爷可以帮你,我帮你养你爹,你帮我养我儿子!” 江淮两颗黑葡萄大眼转了转,更丧气了,“差点忘了,我还要养太爷爷的!” 傅老家主心都快软化成水了,他把江淮捞到怀里,哈哈大笑道:“淮儿真孝顺!有曾孙如此,何愁我傅家不兴旺发达,哈哈哈哈!” 傅家父子辞官的热度还没下去,天子的口谕到了程府。 天子口谕的内容很直接,妇德不乏相夫教子,程裴氏先是相夫相到令夫君辞官,再以孝道逼女婿辞官,枉为人妻和人母,责令逐程裴氏出程家族谱,到隆山重修妇德,无召不得回京! 隆山是皇族为上京那些官家的罪妇专设的庙宇,程老夫人一瞬只觉天崩地裂。 第254章 改行卖私房菜 做人做到这个地步,还不如找一棵歪脖子树挂上去算了。 可这是天子口谕,死不死的由不得程老夫人说了算。 天子给程氏的不是口谕,是圣旨。 削了程氏的诰命,赐傅亭与程氏的和离书一份。 程氏接到圣旨,哀嚎一声便晕了过去,连谢恩都没能完成,直接被宣旨的公公差人抬回了程府。 不怪傅亭绝情,是那些太监觉得理当如此。 傅亭和傅启源父子俩都已经是白身了,连个不字都没法多说。 这一场闹剧动静太大,牵连甚广,连宫里的珍妃都被降为了嫔,长公主和其女怡安郡主也被天子从皇宫赶回了封地。 是以,当江山带着傅启源赴吴御史和秦尚书的约时,两位大人抱着拳迟迟落不下来。 咋整,这个礼到底该不该行? 倒是江山不以为意的摆摆手,道:“他是江氏私房菜上京二店的掌柜,两位大人不用多礼!” 秦尚书一惊,“贤值,你真的要和江老板做生意去了?” 傅启源含蓄的笑着点点头,“正是!云岚街的二店已经选好了铺子,正在筹备当中,三个月后就能开张了,到时候请二位大人务必赏脸捧个场!” 吴御史一本正经抱拳拱手,“一定捧场!” 秦尚书只觉得三观尽毁,他艰难的问道:“你一个四品京官,改行卖私房菜,像话吗?陛下如此惜才,他不会同意的!” 江山挑挑眉,道:“为什么不同意?不都在为大庆国的繁荣昌盛做贡献吗,难道陛下不想国库能多收点税银?” “……”秦尚书被噎的哑口无言。 江山又拍拍傅启源的肩膀,嘻嘻笑道:“郑重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秘书……大总管,我在上京所有的产业以后都由他帮我打点,包括城邦物流的对外招商,还有酱油的经营和管理。两位大人,我的大总管人就在这里,你们有什么要商议的,开始吧!” 吴御史和秦尚书默默的咽了咽口水,用力消化江山的消息。 他们动真格的了! 更令吴御史和秦尚书没有料到的是,傅启源竟然对江山的生意了若指掌。不管是城邦物流的发展,还是酱油的制作工艺和销售模式,他什么都知道! 这样的傅启源,跟他谈生意就只有被牵着鼻子走的份! 最重要的是,秦尚书这个代表朝廷的二品大员从头到尾没有发现任何不妥之处! 他所有有疑虑的地方,傅启源都能用数据消除他的隐忧,傅启源提的所有要求,他这个户部尚书根本就没有拒绝的理由! 简直太扯了! 他是堂堂户部尚书,再狡猾的商人他也能从他们身上扒掉一层皮,可他偏偏拿眼前的这对年轻男女毫无办法! 秦尚书被傅启源和江山送出门的时候,还个人还是飘忽的,像踩在云端。 他只知道一个事实,江山与陛下合伙做酱油生意的事成了! 江山成了大庆国开国以来最大的皇商,江氏成了皇室的御用品牌! 啊,对了,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那江大老板说了,他手上的两份协议要陛下亲自签名盖章,一人一份!否则今天所谈的一切都视作无效! 得赶紧去找陛下把这件差事办妥,免得夜长梦多。 江山和傅启源相携从江氏私房菜铺子里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 本想作东请秦尚书和吴御史吃个饭,那两人太心急,匆匆忙忙就走了。 他们干脆也回太师府用晚饭。 回去的路上,江山靠在傅启源肩头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淮儿这些天老是数他那几锭银子,数来数去也就那么多,小家伙压力颇有些大呀!你还是早点跟他说清楚,把你的存款告诉他,免得他一天到晚担心将来养不起你们!” 傅启源暖暖的笑道:“他对数字有概念吗?要不要直接抬几箱银子回去给他看?” 江山一本正经点头,“这个可以有!哎,你说他小小年纪为什么这么财迷?我那几个弟弟们也是,一个个都钻钱眼里去了!” 傅启源无声的看了罪魁祸首一眼。 “哎呀,有这么财迷的儿子和弟弟们帮我助力加油,看来我离福布斯大庆富豪榜不远了!” 傅启源勾了勾唇,伸手拥住了怀里的佳人。 帮她助力加油的还有个他呢!他会努力赚钱,一个一个成就她所有的心愿! …… 傅家父子一起辞官,皇帝当然不可能答应! 搞不定太师,只能另辟蹊径。 第一个找上门来当说客的是青阳王。 这位被当今天子不喜、低调了大半辈子的亲王,却成了帝王不得不用的大将。 “草民见过青阳王。”傅启源行了礼,便自顾自的在青阳王的下首主位坐了下来,一点儿身为草民的自觉性也没有。 青阳王斜睨了他一眼,品着江山从不外售的养生茶,很光棍的说道:“陛下让本王来劝你,你想好怎么应付本王没有?” 傅启源略一沉思,老老实实的道:“没想好。” 青阳王懒洋洋的翘起二郎腿,道“你还是想想吧,不然本王没法交差啊!” 傅启源也不说话,只让下人奉上点心。 看见独属于江山的点心,青阳王两眼一亮,一手拿了一块,边吃边问:“怎么没在蛋糕坊里看见这几样点心?也是那丫头自己做的?” 傅启源点点头,青阳王又问:“听说蛋糕坊里的新品都会送一份给郦阳尝鲜?本王怎么没有?赫儿和那丫头可是穿一条裤子的关系,怎么能厚此薄彼?” 傅启源幽幽的看一眼青阳王,把他面前的糕点往自己这边挪了过来。 “口误,是本王口误!要不,让那丫头也认本王为义父吧,这样也就不用见外了!” 说话间,青阳王长臂一伸,又把点心连盘子捞了过去,直接抓在手里。 “草民建议您还是去问问郦阳大长公主同不同意,毕竟她俩都是淮儿的娘。” 青阳王不作声了,嘴里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埋头猛吃。 一直吃完了三盘点心,喝了四杯不同的花茶,青阳王才心满意足的离去。 两个人似乎都忘了什么,又似乎心照不宣的达成了什么。 第255章 规劝 青阳王铩羽而归,换郦阳出马。 郦阳不顾程太师还在府里,进门就训斥江山。 焦母无奈的叹口气,转过身就遁了,没准备掺和。 江山被郦阳骂的先是一阵阵发懵,后来缓过劲儿后便开始怼了。 “嘿!我说公主姐姐,您这骂的好没道理啊!他辞官是为了服侍他母亲,并不是为了我!您不去骂该骂的人,逮着我一顿搓算怎么回事?您倒是跟我说说,我哪儿做错了?您要是说的有道理,我一定改!” 郦阳被噎住了,拿一双漂亮的凤眼使劲儿瞪江山。 她就知道这丫头满身的反骨,吃软不吃硬! “本宫……难道你一点儿错也没有?傅家小子不是你的未婚夫婿?难道你不希望他官运亨通有所建树?他站的越高才能更好的护着你们娘儿俩,本宫骂你几句还委屈你了?” 江山昂了昂下巴,正想怼回去,见郦阳瞪圆了一双凤眸、似乎还挺紧张的样子,不由“噗嗤”一声笑了。 她按住郦阳的肩膀往后轻轻一推,让她整个人都陷进了柔软的沙发里,彻底放松下来。 “好姐姐,你真的觉得一定要当官才能有所建树?那我们以后给你皇兄赚多多的银子算不算有所建树?我后面都有天子撑腰了,还能怕了谁不成?我和傅启源之间,是互相依靠、互相信赖、互相协助的关系,我不会、也不应该把一生的希望都寄托在别人身上,我不会一味的向他索取,他也有自己的人生,谁也不能代替他决定他自己的人生!” 江山这番大道理虽然与这个世界的观念有很多不同的地方,但不得不说,她说的好有道理! 郦阳心里那点不痛快就像戳破的皮球,呼一下就散了。 她正了正坐姿,矜贵的说道:“本宫说不过你这张利嘴,反正皇兄的话我是给你带到了,他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到时候他要打要骂也好,可别怪本宫没提醒过你们!” “多谢郦阳姐姐!”江山抱拳弯腰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成功把郦阳逗笑了。 焦母还担心这两人的性子搞不好会吵起来,特意带了江淮过来解围,没想到过来的时候,俩人已经姐姐妹妹的凑到一块儿在讨论指甲油了! 郦阳一看到江淮就要捞进怀里,江淮嘻嘻笑着躲开了,半是无奈半是感慨的说道:“义母,爹爹带我巡完店才回来,我这身上可沾了不少面粉和奶油,别把您身上蹭脏了!等淮儿先去换身衣服再过来陪您说话。” 说完,朝崔小小招招手,牵着他的手走了。 郦阳不敢置信的看向江山,美目微瞠,“你们……他才两岁半,你们就教他学做生意了?” 江山特别无奈,“是他自己要去的!他说他爹和爷爷没有了俸禄,翁翁和太爷爷年纪也大了,他要多赚点钱养家……他已经存了八百两了!” 郦阳倒吸一口凉气,身体微微前倾,怒声道:“他才多大点,就想着要赚钱家养了?本宫不允许!他有爹有娘,有俸银和贡米,还有田地,怎么就养不起这一家子了?以后你不准他再去巡店!” 江山叹了口气,道:“殿下,您不是不满江淮赚钱养家,您是不满他做生意。我坦白跟您说,江淮将来不管是学文还是习武,不管是当官还是经商,只要他喜欢,便是做一个闲云野鹤的逍遥人,我也支持他。” “他的娘是个商人,他的爹爹也很有经商的潜质,他在这样的环境下一天天长大,耳闻目染,将来必然深谙此道。傅启源带他去巡店,只是想让他接近生活,了解民生。即便是将来入朝为官,也得先掌握民生国情才能做个好官对不对?” 郦阳再一次被江山的话噎的哑口无言。 见郦阳不说话,江山又笑道:“您还真以为两三岁的孩子能巡店?不过就是闹着玩玩,他那是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 郦阳美眸微瞠,“就你会说!本宫决定了,以后淮儿过生辰就不送别的了,就送金砖!免的那孩子担心自己长大了没钱养家!” 江山吃吃的笑了起来。 她想起前两天傅启源带江淮去钱庄,指着整整十箱银锭子告诉他,他有十几万两的现银,比朝廷给的俸禄多的多,他并不缺钱。 江淮当时很松了一口气,无比幸运的说道:“养爹爹的钱够了,我可以少挣一份银钱了!” 言下之意是,除了娘和爹爹,他还有外祖母、爷爷、翁翁、太爷爷以及好几个舅舅要养呢! 责任心太强! 除非每个人都能扛几箱银子放在他面前,否则他并不会少操一分心! 太可乐了! …… 江山独自傻乐着,却不知道郦阳转身就跑到宫里把她给卖了! 皇帝听了郦阳的话,对江山那个儿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隔天便一道圣旨送到了太师府。 让江淮去皇宫陪读。 所谓陪读,陪同的当然是皇子皇孙。 可是当今天子的皇子皇孙除了一个在娘胎里的孙子还没面世,其余的都比江淮大。 谁陪谁还不知道呢! 谁也不敢违抗圣意,哪怕江山现在是皇商的身份,也只有低头的份。 程太师一把年纪了,为了这个宝贝曾外孙,不得不重回圣学宫给皇子公主们教学。 同获此殊荣的,还有江淮的几个小舅舅,小二、小六和小七。小三江晨已经随老大江勇去跑物流专线了,小四和小五在跟安二学武。 皇帝没能给江山这个皇商更多的恩赐,便自以为是的把江淮和太师的几个弟子弄到了圣学宫。 可他不知道,几个孩子真正的目的是为了保护江淮不被人欺负。 原名石头的江毅,习惯了在哪里都要照顾好程太师和江淮,离不了二人。小六三郎不用说,得了外祖父的亲传,是必须要跟着外祖父的。小七文功和武学都很不错,是个会来事的机灵鬼,有他跟着照顾江淮,程太师特别放心。 何况宫里还特别准许江淮带师父和护卫(暗一和傅礼)。 这样顶级的配置,江山心里再不乐意也是能放心的。 第256章 叱咤圣学宫 可江山总觉得,自己的儿子天天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晃悠,很容易被皇帝拿捏住。 她这个做娘的唯一能拿出来跟皇帝谈判的筹码就是银钱。 换句话说,她得做个舔狗! 这年头,给皇帝做舔狗不丢人! 江山牙一咬,给傅启源传达了指令,年底给皇帝尝点甜头吧! 为了儿子不落人口舌,很多事情必须加快动作了。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一群不是富家子弟的富家子弟,一进到圣学宫就成了最耀眼的存在。 风云人物不是江淮,而是三郎。 他成了圣学宫“最靓的仔”。 原因无他,江氏私房菜在上京开业的那一天,以三郎为首表演的节目已经火遍了上京,且人不知、鬼不觉的传到了皇宫。 三郎他们第一天到圣学宫上课,就被认出来了! 就像所有的追星族一样,那些皇子皇孙们围在他们三个旁边死活不走。 宫里的护卫太监可管不了这些皇子皇孙们,夫子一时半会儿也喊不动,现场的秩序一度陷入混乱。 还是三郎说了一句话才平息下来。 “你们要是想学,下课后我教你们。” 圣学宫分了大中小三个班,八岁以下的是小班,十二岁以下的是中班,十二岁以上的是大班。 班与班之间只用了屏风隔开,一呼即应。 小小的江淮一个人呆在小班,和十几个孩子玩的不亦乐乎。 这里有他熟悉的好朋友齐哥哥和容姐姐,加上他跟谁都能自来熟,很快就跟人打成一片了。 就连年纪最大的八公主都特别爱护江淮,一口一个淮儿弟弟喊的极为顺口。 江淮的小背包里全是好吃的,还有各种精巧的玩具,全场找不到对手的那种。小孩子之间最单纯不过,就这两点已经足以号令整个小班了! 一个一个的,那叫一个死心塌地。 上课的夫子也无意之间问过江淮几个启蒙的问题,可他都能答上来,背诗也好,解译也罢,都不在话下,奶声奶气又一本正经的模样可招人喜欢了。 中班那些夫子们被惊出了一脑门子汗。 不愧是程太师带出来的曾外孙! 同去的几个孩子,只有江毅显得较为正常,为人处事很是周全,低调且话不多,作的文章也中规中矩。只是有一点不那么讨喜,只要有人问他江氏私房菜和蛋糕坊以及太师府的人和事,他的嘴巴闭的比蚌壳还要紧。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圣学宫的几个孩子都相安无事,江山总算放心了。 时下已是深秋,天气开始转冷,上京的酱油坊已经酿出了第一批酱油,全部搬进了地窑。 隔天,厚厚的订单被户部尚书送到了天子的手里。 傅启源和一名年近半百的男子从御书房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转暗。 “爱卿不要急着走,陪朕用完晚膳再回去吧!” 傅启源微微躬身应了一声,道:“陛下且容微臣先去圣学宫跟淮儿说一声。” 文庆帝眸光闪了闪,饶有兴致道:“朕也想去圣学宫看看,听说朕那个师弟风采更甚太师,朕也还没见过你儿子,一起去看看吧!” 君臣二人不紧不慢来到圣学宫,夫子正在讲课,两人走到小班外面的窗口,探头探脑往里看。 忽地,文庆帝的袍子一沉,他低头看去。 一个不及他腰间的小包子一手抓住他的袍子,一手抓住傅启源的袍子,把头朝两人中间的缝里硬挤了进去,踮着脚尖用气息悄咪咪的问:“爹爹,你们在看什么?” 傅启源低头看时,眉梢眼角都带了笑,伸手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文庆帝睁大了眼,看着与傅启源至少有五分相似的小包子也伸出手指“嘘”了一声,笑弯了眉眼。 傅启源弯下腰,替江淮理了理略显凌乱的衣衫,柔声问道:“你怎么在外面?” 江淮伸出略带湿意的小手,小声说道:“如厕呀!礼礼说爹爹进宫了,晚上会接我们回家,我让他去接你了呀!” 傅启源掏出帕子替江淮净了手,道:“爹爹本来是要接你们回家的,不过现在还有点事,晚一点你和舅舅们先回去,可好?” 江淮拧了拧眉,抬头望向文庆帝,问道:“是和这位伯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吗?” 傅启源点点头,拉着江淮轻轻转了个身,道:“这位是皇……。” “黄伯伯好!”江淮问候了一声,抬起黑亮的葡萄大眼对文庆帝说道:“您记得提醒我爹爹吃饭,不要再饿着肚子回去吃我娘做的饭了,宫里的饭菜也是能填饱肚子的!” 文庆帝意味深长的看了傅启源一眼,对江淮说道:“你应该叫朕爷爷,不是伯伯。” 江淮挠了挠头,不解的问:“宫里有几个黄伯伯?” 这话问的……。 傅启源赶紧接了一句,“就一位。” 江淮眯了眯眼,“那就对了呀!大锅说义母有一个皇帝哥哥,要叫黄伯伯!” 这小崽子,聪明啊! 傅启源拎了拎儿子的后衣领,“淮儿,这位是皇帝陛下,快跪下磕头。” 江淮“啊”了一声,麻溜的跪了下来,磕了个头。 末了,抬头急急的说道:“皇帝伯伯,我爹爹要是不愿意做官,你不要杀他的头啊!娘和爹爹会给你挣好多好多的钱,等淮儿长大了也可以给你挣好多钱!” 傅启源闭了闭眼,伸手在儿子的小屁股上捏了一把。 文庆帝哈哈大笑了起来,惊的小班里面的夫子和学生都转过头来。 “看来朕这贪财的名声已经传出去了,连你家这小子都知道了!” 话落,文庆帝对江淮一本正经说道:“你爹有大才,适合做官!挣钱嘛,有你娘一个人就够了。你娘的功劳朕都记着呢,放心吧,朕不会亏待了你的爹娘!” 江淮咧嘴一笑,从荷包里摸出一小把瓜子,见牙不见眼的说道:“皇帝伯伯,淮儿请你吃瓜子吧!你过生日的时候,淮儿再给你送一个大大的生日蛋糕,比送给义母的还要大!” 文庆帝想起了几个妃子和女儿在他耳边不止一次提及过的生日蛋糕,接过江淮手里的瓜子,点头笑道:“好,好!朕的生辰也快到了,你回去就让你娘准备起来吧!” 傅启源看着这一大一小旁若无人的互动,头大的揉了揉眉心。 吏部的差事他没能推掉,又给山儿惹了个大麻烦! 都怪这坑爹(娘)的娃! 第257章 哭来的爵位 对傅启源进宫一趟,带回个吏部侍郎的调任文书,江山并没有表示出太多的情绪。文书上面走马上任的日期还空着,皇帝已经做了相当大的让步了。 但是江淮这个做儿子的给她出了个超大的难题,她却把江淮狠狠的训斥了一顿,还脱了裤子打了他的小屁股。 他们现在已经很招风了,加上傅启源重返官场,他们不知道要面对多少人的质疑。如果在皇帝面前露了脸,就一定会成为有心人拉拢的对象。 连程太师都说,这是不能不防的忌讳。 挨了揍的江淮哭叽叽的去了圣学宫,一整天都提不起精神。 几个皇孙趁着中午休息的时候,悄悄跑到皇帝面前替江淮卖惨。 太子正在陪皇帝用膳,父子俩就江淮这件事分析了一遍,最后得了个总结:江山还是不太愿意跟傅家绑在一起,怕彼此牵连。 两家都在风头上,确实容易招惹是非。 “麻烦!干脆赐婚吧!”皇帝大手一挥,盖棺定论。 不是什么人都能得皇帝赐婚的,江山的父族身份不显,为了抬高她的身份地位,便赐了个古阳县主的封号,还把古阳县划给她作封地。 大庆国头一个宗亲以外且拥有封号和封地的县主。 拥有县主封号的皇商,皇帝的钱袋子,一般皇子还真不敢随便拉拢,除非他想明目张胆的跟太子争那把椅子! 赐婚圣旨是江淮揣在身上带回去的,随行的除了程太师,还有皇帝身边的太监。 程太师坐在马车里,看着怀里呼呼大睡的曾外孙,心绪久久不能平静。 江山已经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了。 江淮上学以后,焦母把她骂了一顿。 她也知道自己不该对儿子发火,等她想明白过来以后,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她一个下午都留在府里给江淮做好吃的,就等着儿子回来以后跟他道歉。 马车渐渐驶近,没等江山开口,车帘被掀开,露出江淮欢快的笑脸。 一看到儿子的笑脸,江山的心就定了。 很好,儿子没有怪她。 “娘,淮儿有值钱的好东西要送给你!” 江山立刻扬起灿烂的笑脸,朝江淮伸出双手,“哟,乖儿子真孝顺!给娘看看,是什么好东西呀!” 见母子俩抱到一起了,随行的公公笑呵呵的道:“江小姐,圣旨到,请接旨吧!” 圣旨? 哪来的那么多圣旨,圣旨都不要钱的吗? 江山心里嘀咕着,还是乖乖跪了下来。 江淮回头看了公公一眼,在他的示意下,把明黄的圣旨塞到了江山的手里。 “娘,你也当官了!你要和爹爹成亲了哟!” 江山纳闷的打开圣旨一看,神色微变。 默了默,她小声问儿子,“哪儿弄来的?” 江淮抱住江山的脖子,甜腻腻的笑道:“皇帝伯伯说淮儿惹娘不高兴了,让淮儿给娘送礼物!这个礼物可值钱了,比大蛋糕还值钱!” 所以,娘给皇帝伯伯做一个大蛋糕也不亏本! 江山叩谢圣恩后,无语的望向程太师。 程太师没说什么,倒是一旁的太监笑呵呵的道:“淮世子今儿早上哭的可伤心了,陛下心疼的紧,便赐了这道圣旨,还请县主莫要再怪罪淮世子了!” 江山无奈的说道:“公公,我要是说我没有真怪他,您信吗?” 公公笑而不语。 这话还是留着跟陛下说比较好。 “县主得了空,就和傅大人进宫谢恩吧,奴才先告退了!” “多谢公公。公公稍等,我做了些点心,公公不嫌弃的话就带一些回去尝尝吧!” 江山话音刚落,良辰便转身进了府。 “呵呵,不嫌弃,不嫌弃!奴才多谢县主赏!”公公高兴的一揖到底。 食盒拎出来的时候,底层还能感觉到温度,可见是才出锅不久的。 这江县主也太会来事儿了! 太师府门口,傅启源翻身从马背上下来的时候,若不是傅书扶他一把,他就摔惨了! 顾不得腿上传来的刺痛,他不顾形象的往里面跑。 一大家子人都到齐了,就缺傅启源这个正主。 傅启源一进来就把视线落在了江山身上。 他灼灼的看着江山,眼里带着无限的喜悦,声音有些发抖:“山儿,陛下给我们赐婚了!” 江山笑道:“是啊,赐婚以后想离婚就难了!” 一句话招到了来自所有人的白眼。 傅启源有些手足无措的说道:“山儿,我不会惹你生气的,我会一辈子对你好,你相信我!” 江山走到傅启源面前站定,拉着他的手,垂眸道:“赐婚的圣旨虽然下了,但是你不诚心求婚的话,婚期还是遥遥无期噢!” 傅启源一把抱起江山原地转了个圈,兴奋的说道:“快了,很快就能做好了!” 焦母和程太师、傅老爷子纷纷捂眼,表示没眼看了。 …… 傅启源托人从遥远的海滨之外送回来的钻戒于五日后送到了他的手里。 一车一车的玫瑰花也被送到了黄山园的花房里精心供养了起来。 准备求婚的前一夜,傅启源一夜未能入眠。 万一山儿不答应怎么办? 万一她不喜欢他送的戒指怎么办? …… 江山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一股玫瑰的幽香扑鼻而来,香的她止不住的吸鼻子,睡意一刹间跑了个精光。 她揉了揉眼睛,看到床头的花瓶里插着一朵硕大的红玫瑰,忍不住惊呼一声。 “良辰!良辰!” 良辰应声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浓浓的笑意,手里捧着一套衣衫。 “哪来的玫瑰?好漂亮!”江山说着话,起身准备洗漱。 良辰抿着唇笑道:“傅大人送来的。今日要出门,奴婢定要帮您好生打扮一番!” 江山笑道:“我哪天不出门?只是带娘和外祖父他们去黄山园,又不是出远门,哪来的那么多讲究!” 良辰又笑,神神秘秘道:“傅大人和小公子也都打扮的很漂亮呢!” 江山惊讶的道:“江淮都起来了?看来他是真喜欢黄山园!行吧,随你折腾,别让他们等太久噢!” 良辰笑眯眯的挽起袖子,开始收拾江山的脸。 这一折腾就是半个时辰,江山都快睡着了。 后面做头发、戴首饰、换衣服什么的,江山就不挑剔了,全由良辰作主。 去餐厅吃饭的时候,餐桌上一束娇艳欲滴的红玫瑰再度吸引了江山的眼球。 不多不少11朵。 一生一世一双人。 第258 求婚 江山凑近玫瑰深吸一口气,陶醉的闭上眼。 不用说,只能是傅启源的杰作。 良辰在伺候江山用早饭的时候,就看见江山时不时的瞅一眼玫瑰,然后低头笑一笑。 虽然她在极力掩饰,但唇角的弧度实在拉的太大,良辰想当作看不见都难。 怕江淮等的太着急,江山用完早饭就去了前厅。 前厅已经人去楼空了。 江山还在愣怔,良辰笑道:“看来太师和夫人他们等不急已经走了!” 江山回头瞪了良辰一眼,“我就说梳妆打扮太麻烦,他们肯定等不及!” 良唇掩唇笑了笑,道:“傅大人应该给小姐安排了马车,我们这便走吧!” 只能这样了! 江山看到马车的时候,并没有想太多。 她走的有些急,动作不那么淑女的拎着裙摆直奔马车。 车内,一束火红的玫瑰花静静的悬在马车中间,花束的形状是一颗爱心。 江山捂着心跳加速的胸口,唇角不自觉的勾起。 搞什么鬼呢! 这一路上,江山的心有点平静不下来。快到黄山园的时候,她的心跳已经很快了。 有一种隐隐的期待是怎么回事? 快打住! 这么短的时间,万一人家还没准备好呢? 袁老头已经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了,看见江山的马车,忙不叠迎上前,布满褶子的老脸笑成了一朵花。 “县主,傅大人和小世子在里面可等了有一会儿了!” 江山一边下车一边问:“我娘他们也都到了吗?” 袁老头狂点头,“到了到了,都到了!郦阳长公主也来了,青阳王和世子也来了,还有……总之好多人,就等着您了!” 江山一听这阵仗,心里那点儿旖旎遐思一下散了个精光。 估计是傅启源请他们过来吃开锅饭的! 刚进了主院,一扇用玫瑰花做成的拱门出现在江山的眼前,拱门上方拉着一块条幅,书写着一生一世。 若不是她之前来过这里,她险些以为自己又回到了现代的某个求婚现场。 江山恍惚的走进拱门,前面却是一面墙。 墙上又是一扇可以推开的门,门上全部用玫瑰花铺满,中间飘荡着一张“我爱你”的卡片,落款是彦。 江山忐忑的推开玫瑰花做的门,隐约听见了笑声。 如果说这个时候还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那江山也枉为穿越人士了。 一生一世我爱你都表白出来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江山矜持的收敛了一下唇角的笑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裙子,缓步往里面走。 走到正门的台阶下面时,大门缓缓打开。 一颗圆溜溜的小脑袋从门缝里探了出来,朝江山乐哈哈一笑,“娘美美哒!” 江山松了一口气,正要喊住江淮问话,他的小脑袋又闪进了门里。 大门大开,以郦阳为首的众人闹轰轰的走了出来,你推我、我推你,你踩着我的鞋了,我磕着你的腿了,好不热闹。 该到的人都到齐了,唯独不见傅启源。 咦,人呢?难道就这样了?江山迟疑不定的四下望着,却始终未见正主。 江山走上台阶,叉着腰鼓着腮帮正想数落这些等着看她笑话的人。 突然,有乐声响起。 回头一看,数十名乐师演奏着一首不知名的曲子,从对面缓步而来。 却见中间一人手捧大红色的玫瑰花束,在乐人的簇拥下朝着江山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那人星眉朗目清俊无双,一双温莞含笑的黑眸里盛满了浓浓的情意。 江山伸手捂住心口,怔怔的看着那个年轻的男子在台阶上单膝跪地,朝她递出了花束。 在这个以夫为天的时代,从来没有男子向女子下跪的道理。 焦母惊呆了,傅亭也拧紧了眉头,就连程太师的面色都绷紧了。 郦阳和青阳王父子更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山儿,我心仪你许久,你可愿嫁我为妻?我傅启源此生唯愿执你之手,与你偕老,永不离弃!” 江山伸手扶住傅启源,眼眶微红,“虽说仪式感很重要,可你这一跪,我以后在你们傅家怎么面对家中长辈?还怎么做傅家妇?快起来!” 傅启源莞尔笑道:“无妨!在我心里眼里,你就是我的天!” 江山吸了吸鼻子,转头望向身后的众人,道:“当着亲朋好友的面,我这个时候是不是必须、一定以及肯定要说:傅启源,我愿意嫁给你呀!” 傅启源心里一紧,黑眸灼灼的望着江山,半是心急半是紧张的说道:“我知道我做的还不够好,但是我们还有很长的余生,我会尽我所能对你……!” 江山倏地踮起脚尖,用嘴巴堵住了傅启源的唇。 哎哟喂! 门口的众人齐齐捂脸、转身。 江淮嗄嗄笑着扑了过来,抱住江山的腿,“娘,淮儿也要亲亲!” 傅启源被幸福冲昏了头脑,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 江山微红着脸接过花束,垂眸道:“傻瓜,我自然是愿意的!” 傅启源抿了抿唇,压下心底的小鹿乱撞,抖着手从袖袋里摸出一只紫檀木首饰盒,里面是一颗硕大的鸽子蛋钻戒。 “我帮你戴上?”傅启源酒不醉人人自醉,看着江山的眼神都开始迷离。 江山微张着嘴,看着傅启源替她戴上戒指,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个……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她只是随口提过钻石戒指,却没想到傅启源真的帮她找来了! 傅书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嘴快的道:“公子几个月前派人出海寻来的,在很远很远的地立找到了这种石头,费了老大的劲儿才做成戒指,前几天才刚刚送回来!” 良辰悄悄拉了拉傅书,瞪了他一眼。 傅启源眉眼间全是喜悦,他拉着江山的手笑道:“过程不重要,结果才重要!山儿,我终于等到你说愿意了!” 江山甜腻腻的笑着,只顾着和傅启源眉来眼去,没理会腿部挂件。 江淮转而抱着傅启源的腿,撅着小嘴说道:“爹爹,娘,你们也亲亲淮儿呀!淮儿很愿意!” 第259章 准备露一手 江山看了傅启源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的蹲下身,一个在左、一个在右亲了江淮的小脸蛋一下。 江淮笑的咯咯响,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看着这一家三口终于圆满了,焦母侧过身拭去眼角的湿意,笑道:“真是难为彦儿了,求个婚搞了这么多名堂!你对山儿的心意我们都看到了,娘也很放心把山儿和淮儿交给你照顾!” 傅启源朝焦母深深的弯下腰行了个大礼。 傅老家主一边笑,一边在傅亭的耳边低语,“你儿子可比你这个当老子的强多了!他整的这些个花样在整个大庆国都是独一份儿,你可得学着点!” 傅亭噎了噎,有些无语的道:“爹,我又不娶媳妇儿,学来干啥!” 傅老家主眼珠子转了转,悄眯眯的瞅了焦母一眼,压低声音说道:“那啥,还是可以娶一娶的。那丫头不是也还单着吗,不如……。” 焦母像长了后眼睛似的,冷不丁回头看了傅老家主一眼。 傅老家主腆着脸嘿嘿一笑。 焦母没好气的道:“傅叔,您都一大把年纪了,还瞎操这些闲心做什么!孙子、曾孙不够您乐呵的?师兄自有他自己的活法,您就省省心吧!” 得,都唤师兄了,估计是没戏了! 这儿子果真是无趣的很!还是孙子和曾孙好玩! 傅老家主果断的换了个位置,离儿子远了些。 郦阳撇撇嘴,道:“这求婚的法子是你们哪个促狭鬼想出来的?还挺有意思,就是有点费玫瑰!” 江山囧。 青阳王捋着胡子问道:“傅小子,你整了这么一出求婚的戏码,以后本王这儿子还怎么娶媳妇儿?以后这上京的勋贵人家娶亲难不成都得出海一趟找那个什么石……钻、钻石?你不觉得太费钱了吗?” 傅启源揽着江山的肩,笑盈盈道:“王爷,世子若是想娶媳妇,您跟山儿说一声,我买了不少钻石回来,只要山儿愿意,给世子均几颗也无妨。” 江山眼眸一亮,仿佛看见了一座金山在朝她招手。 青阳王不说话了,李明赫却笑嘻嘻的靠了过来,很不正经的把手搭在江山的肩上,被傅启源毫不留情的拨开。 “别这么小气嘛,我们可是合作伙伴!山儿,那个啥,你懂的哈,要不要找个时间聊聊?” 江山用力翻了个白眼,微咬的唇瓣却很诚实的出卖了她的小心思。 郦阳有些心酸的想,这几个小家伙怎么那么能挣钱?每一个心眼子都能卖钱,可羡慕死她了! 转念又想,傅启源就算不做官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他会赚钱呀! 郦阳不知道的是,她那个皇兄已经暗搓搓的把傅启源半道截了回去,威副利诱外带软硬皆施,让傅启源好歹接下了那纸调令。 只是上任的日期还没能定下来,催不得,也急不得。 这就等于把他们未婚夫妻俩牢牢的套在天子的这艘贼船上了。 皇商也好,江山的县主爵位也好,赐婚也好,那都是套路! 胳膊永远拧不过大腿,江山和傅启源再有能耐,也都是文庆帝的臣民。 既然注定了要当一条舔狗,怎么舔得由他们自己说了算! 所以,江山决定在天子的寿宴上露一手! 打定主意后,她和江氏名下所有的大厨、店长和店铺管理人员,开了一个重要的会议。 傅启源作为江氏私房菜在上京二分店的总负责人,也参加了会议。 天子的寿辰无外乎就是吃、喝、娱乐,她只需要在这几点上面费点心力就行。 吃,江氏私房菜的大厨已经能做出天南海北的各式经典菜肴,上京的大官来自大庆国的五湖四海,如果能在天子的寿宴上吃到他的家乡菜,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能温暖人心? 喝,江山酿造的果酒,男女老少皆宜,色彩艳丽,果香浓郁,酒味醇厚,懂行的都愿意说一声上上品。 娱乐,几个娃儿带上去溜一圈,看不乐掉那些贵人们的大牙! 于是乎,江氏名下的所有员工虎躯一震,为着这个有机会在天子面前露脸的差事当场就烧起了高香。 喜儿整个人都是懵的,她两腿发软的抱住江山的胳膊,极度恐慌的喊道:“小姐,我我我我不行的,我做不了皇帝的生日蛋糕,九层的大蛋糕啊,我不行的!小姐,我是真的不行啊!” 江山由着喜儿挂在她的胳膊上,半哄半诱的说道:“你不相信我的眼光是不是?我说你行你就行!也不是让你一个人做,是由你主导,我也会过去帮你建模裱花,万事这不都还有小姐我替你撑着吗?” 喜儿眨巴眨巴大眼,还是猛摇头,“不不不,我害怕!那里是皇宫啊,哪哪都是贵人,我就是个小丫头,我不敢的!” 可怜喜儿才十四岁,这辈子见过的大官虽然不少,胆子也被安二操练的够肥了,可让她直面圣颜,她的小脑袋瓜里面还是不敢想象。 江山想了想,道:“你放心,到了那一天,整个糕点房都是你说了算!我让安二给你打下手!安二的武值力高,不听话的他全部给你扔出去!” 安二啊……想到安二那个俊的出奇的活阎王,喜儿心里的某处瞬间膨胀! 看到喜儿的小脸不断的变化,江山心里一乐,道:“我们安二的功夫可比御前侍卫统领的功夫都要高的多!你把他带在身边,可以在皇宫畅通无阻,比小姐我还要威风呢!呐,就这么说定了哈,你快去准备,三日后我们进宫!” 喜儿两眼发飘的走了,走的时候同手又同脚,江山在原地笑弯了腰。 安二鬼魅般闪了出来,面无表情的道:“我得跟着你,哪儿也不能去!你让暗三陪她去!” 说起暗三,江山还没见过本尊。 她想也不想的道:“喜儿胆小,她跟你最熟,只有你在她身边她才能心无旁骛的做蛋糕,换了谁都不行!你让暗三跟着我吧,他对上京比较熟,我正好向他请教一些问题。” 安二撇撇嘴,“暗三功夫没我高。” 江山斜眼睨他,“我们又不是去皇宫打架的,要那么高的功夫等着闯祸呀?机灵点儿就行了!” 安二没辙,论机灵,还真就非暗三莫属。 第260章 与天子斗法 傅启源带着江山母子去宫里谢恩。 皇帝在御书房与户部秦尚书聊的正嗨,听说傅启源带那对母子来谢恩了,天子虎须一抖,呵呵笑了。 “爱卿,走,随朕去看看那个古阳县主!” 江山和江淮规规矩矩的坐在一起,母子俩手牵着手,正悄悄说着什么。 看见天子,江山忙拉着江淮和傅启源一起跪地磕头行礼。 皇帝免了礼,江淮笑眯眯的道:“皇帝伯伯,爹爹和娘带淮儿来给皇帝伯伯谢恩,淮儿心里高兴,再给您磕两个头吧!” 话落,又磕了两个头。 皇帝大笑,问:“你高兴什么?说与朕听听!” 江淮扳着手指头道:“爹爹和娘要成亲了,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还有,娘也当官了,以后就没人能欺负娘了!还有还有,淮儿好喜欢那个漂亮的园子,那是皇帝伯伯的恩赐,淮儿当然要谢皇帝伯伯恩了!” 小小年纪说起话来一套一套,条理清晰,不得不说,这位古阳县主把她的儿子教的极好! 皇帝点点头,朝江淮招招手。 江淮哒哒的跑了过去,不望瞅一眼秦尚书。 这一瞅,乐了。 “咦,您是瑶瑶姨姨的爹爹吗?秦爷爷好!” 秦尚书也乐了,呵呵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是瑶儿的爹?” 江淮咧着小嘴说道:“瑶瑶姨姨说您超喜欢吃她做的蛋糕和点心,每天早上都吃,您身上有蛋糕味儿!” “哈哈,哈哈哈!”秦尚书大笑不止。 皇帝幽幽的瞅了秦尚书一眼,道:“爱卿,朕可是空着肚子听你唠叨了一上午,你于心何忍!” 秦尚书面上一僵,正待说什么,却见江淮翻开了他的小包包,从里面摸出一块糕点。 是一块五角星形状的水晶酥皮月饼。 江淮小心翼翼的打开外面的油纸包装,递到皇帝面前,道:“皇帝伯伯,您先吃块月饼垫垫肚子,别饿坏了!” 皇帝心中微动,接过江淮递过来的月饼,浅浅咬了一口。 身边的大伴来不及制止,皇帝把剩余的月饼一口全塞进了嘴里。 “不错!味道很不错!不甜不腻,清香怡人,入口即化,很不错!” 大伴忙招手让小太监送上茶水。 江淮重新坐回椅子上,晃悠着两条小短腿,不无得意的说道:“我娘做的点心可好吃了!我娘做的菜也是最最最最好吃的!” 皇帝很是捧场的说道:“对对对,你娘是最好的,能耐的很,天下独一无二的!” 江淮笑眼弯弯望向傅启源,“我爹爹也很厉害,他现在是二店的大掌柜了!” 潜台词是:我爹爹也很厉害,你也夸夸他呀! 皇帝笑不出来了,他最看重的年轻臣子,辞去四品的官职跑去和夫婚妻一起做生意,说出去他这个做天子的脸上也无光啊! 江淮还望着皇帝在傻笑,可皇帝实在夸不出来,便违心的说道:“是咧,你爹也很不错,遇到你娘,这辈子算是载进去了!” 江淮嗯嗯嗯的猛点头,也不用领会皇帝话里的深意。 江山汗颜,无奈的说道:“陛下,这真不是我的主意,我赚的钱够养他几辈子了,是他自己……。” “你这是嫌朕给他发的俸禄太少吗?真要你养,朕这面子往哪儿搁?”皇帝虎着脸瞪着江山说道。 “不是啊,陛下,您别跟臣女计较啊,臣女赚的钱越多,您才更有面子嘛!您这口袋满满才能更好的指点江山啊!” 这话说的颇有深意,指点江山可不就包括指点她这个钱罐子吗? 皇帝忍不住扬了扬唇角,道:“朕方才听秦尚书说你那个城邦物流在对外招商?” 江山心里一悚,不由自主的坐直了身。 可别想打城邦物流的主意! 皇帝看江山那个样子,忍不住气笑了。 这丫头戒备心强着呢! 秦尚书忙陪着小心说道:“县主,陛下的意思是,皇家内库自古以来皆由皇室宗亲打理,能否让皇室宗亲也能参与到城邦物流?一来也能为内库增添收益,二来也可以保障城邦物流的运作畅通无阻。” 江山无声的翻了个白眼,又落在了皇帝的眼里。 “陛下,李明赫难道没跟您说过吗,城邦物流可有他的一份!” 皇帝的脸色微变,看向秦尚书。 秦尚书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要坏事儿了! 陛下不喜青阳王父子,即使他已经给那个庶弟封了王,可心里还是有根刺横着。如果青阳王的财力太过雄厚,他必然忌惮甚至会想办法打压! 江山还没能意识到这些弯弯绕绕,傅启源心里却门清。 他看了江山一眼,起身抱拳说道:“陛下,青阳王世子财力虽然雄厚,但他背后站着的却是太子,以太子对青阳王府的恩情,您觉得他会有异心吗?青阳王已经不问世事多年,充其量也就是个闲散的王爷,不会影响到任何人!” 江山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她挪了挪屁股,举起一只手弱弱的说道:“容悦也有股份的!整个上京的物流专线都归容悦总管,我给了他两成股份,能赚不少呢!” 容悦是宗室里的外亲,以郦阳和皇帝的关系,他不愁容国公府不向着他这个天子。 而且上京是权力的中心,是最大的经济发展中心,容悦的前景也是不可估量的! 皇帝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下来,看向江山的眼神也夹带了一丝欣赏。 他至始至终都没打算责怪她,不过这丫头的做法确实很难叫人不喜欢。 两成股份说送就送,手笔不是一般的大! 皇帝摆摆手,意味深长的道:“行了,坐下吧,朕没怪你们!也算没枉费朕这一番苦心,江丫头这个爵位朕给的不亏呀,哈哈哈!” 江山苦兮兮的瞅着傅启源,心想,古人诚不欺她,伴君如伴虎啊! 江淮在一旁悄眯眯的问:“娘,什么是爵位呀?” 江山眨眨眼,望向傅启源。 傅启源想了想,道:“爵位就是官位,你现在是一品,你娘是二品,爹爹……爹爹现在还没有品阶,嗯,你和你娘都比爹爹厉害!” 江淮捂着小嘴吃吃的笑,“爹爹,淮儿可以护着你的!” 傅启源由衷的笑了,“谢谢淮儿!淮儿真孝顺!” 第261章 收服小魔王 长长的宫门涌道上,秦尚书拢着手,和傅启源在前面并肩而行,江山和江淮手牵手走在后面。 秦尚书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母子二人,毫不避讳的说道:“陛下把扣我的几个月的俸禄都还给我了,这可都是托了你们的福呀!” 傅启源笑问:“就这样?没别的表示了?” 秦尚书翻了个白眼,“你以为呀?陛下这才刚尝到甜头,能把俸禄还给我就不错了!其他几位大人可没这个福份!” 江山在后面搭了一句:“秦大人,阿瑶的饷银我都是按时发的,您以后在府里可以大方一点了!” 秦尚书头也没回的道:“别提了!那个不孝女,她把银子全藏起来了,她娘找了一天都没找着!她现在出手可比我这个做爹的阔气多了,府里的下人只知道听小姐的话,却不愿意听我这个老爷的话!简直没天理了!” 江山哈哈大笑。 出了宫门,秦尚书一直目送着那一家三口上了马车,才踱着方步回了自己的马车里。 江山一上马车,整个人都瘫下来了。 傅启源迟疑了一瞬,道:“怪我没有事先提醒你,咱们这位陛下也有做皇帝的通病,疑心重,好在太子的地位一直都很稳固,旁的你不必担心,万事都有我。” 江山叹道:“从我跟你回上京的那一天起,我就已经做好了准备,这趟浑水我已经淌了,便没有回头路可走。你放心,这才哪到哪,你且看着吧,等皇帝知道了我的手段,他也会对我客客气气!” 傅启源深信不疑。 不光是她这个做娘的,就连江淮都成了孩子王。 太子的小儿子比江淮还大两岁,聪明伶俐自是不必说,可性子也皮的不像话,上课调皮捣乱那是一把好手,夫子们拿那个小魔王一点办法也没有。 可自从江淮来了以后,那个小魔王就成了江淮的跟班,江淮说哪样他就哪样,指东绝不往西,和八公主一样,姑侄俩给江淮撑足了腰。 江淮特别大方,也格外公平,并不因为身份地位高就特别优待八公主和小魔王,是非公道他心里自有一杆秤。 江淮这边已经成了童生大赢家了,而江山那边的风波才刚刚掀起浪潮。 傅启源在黄山园向江山求婚成了上京最热门的争议。 也不知道是从哪家的仆人嘴里传出去的,黄山园,钻戒,玫瑰,求婚这些敏感的字眼把上京那些待字闺中的贵女们刺激的要死要活。 “她有什么资格住黄山园!傅公子他眼瞎啊,一个农家女子,她凭什么!” “都已经生了孩子了,还求什么婚,就是想在人前显摆呗,果然是没见识的乡下女子,瞧她那德性!” “赐婚又怎样?不就是她贡献了酿造酱油的秘方吗?陛下都已经赐了个县主给她了,还不知足,居然妄想要住进黄山园,岂有此理!” “听说捐了不少钱给户部……几十万两哎,谁能跟那个暴发户比呀!” “快别说了,小心她拿钱砸死你们,嘻嘻……!” 这样的对话,每天都在上京贵人们的后院里上演。 有些知情的大官们会虎着脸训几句家中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子女,却也无法阻止漫天飞舞的谣言。 江山连个喷嚏都没打,忙着为皇帝的寿辰做准备。 这一次主理皇帝寿辰的原本是皇后,可她听说了江山要亲自到皇宫为皇帝准备寿宴,略一沉思后,便决定把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给到太子妃。 太子妃是未来的后宫之主,比江山大不了几岁,她们应该更容易相处。 再者,即便是太子妃或者江山有什么做的不到位的地方,两个年轻人第一次主办这样的盛宴,出错在所难免。可万一要是成功了,太子妃在朝中的地位也就稳固了! 太子妃要借江山的东风,江山要在下一任的天子面前露脸,两个人就必须不遗余力的通力合作! 皇后如此大费周章的替她安排,太子妃很是感激,择日就宣江山进宫了。 江山来到东宫的时候,太子、太子妃已经带着两个儿子和江淮在门口候着了。 江山给太子和太子妃行礼的时候,太子的小儿子李钰好奇的在一旁看着,拉着江淮小声耳语。 “她就是你娘呀?比我母妃好看,难怪你比我好看!” 江淮笑眯了眼,也小声低语道:“是咧,我娘很好看,不过我爷爷说我长的更像我爹,我爹也很好看!” 李钰想起傅启源,撇撇嘴说道:“我还是比较喜欢你娘,不喜欢你爹。” 皇太孙李环在旁边拉了拉弟弟,小声道:“钰儿,不得无礼!” 说着,小脸红红的看着江山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江山巧笑倩兮道:“两位殿下,我是江淮的娘,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说着,笑盈盈的伸出手。 这个动作他们熟啊! 李环僵硬的伸出小手,被江山握在了手里,小脸更红了。 李钰则两眼亮晶晶的主动朝江山伸出手,“江姨,你好,我是李钰,是江淮最好最好的朋友!” 江淮也点头,“是咧,娘,钰哥是我顶好顶好的朋友!” 江山笑呵呵的朝良辰招手。 良辰捧着一个匣子,里面是两个做工精巧的双肩包,和江淮的同款,只是稍大一些。 “这是江姨给你们的见面礼,希望你们能够喜欢!” 李钰激动的接过双肩包,高兴的喊道:“淮儿,我也有和你一样的包包了!哥哥也有,我们都有一样的包包了!” 李环也很开心,他比较矜持一点,没有和李钰一样当场就背在身上。 “谢谢江姨。”他略显羞涩的道了谢,把包包双手递给太子妃。 太子妃接过包包看了看,由衷的叹道:“不怪钰儿成天把淮儿的娘挂在嘴边,本宫现在是真服气了!瞧瞧把我们环儿和钰儿给高兴的,把包背去给你们皇祖父看看!” 哥俩乐坏了,让身边侍候的宫女替他们背好包,仨小子手拉着手转身跑了。 太子打趣道:“原来这个小魔王也有克星,还不止江淮一个,还有他娘!” 第262章 陷害风波 江山怎么也没想到,多年以后,太子口中的“小魔王”会成为她和江淮的福星,他们母子无意间做下的种种也将得到福星数十年如一日的眷顾。 得了太子和太子妃的授意,整个东宫的所有奴仆都做好了听从江山调遣的准备。 就连东宫侍卫首领都被派出来保护江山了! 这可不行啊! 太子是一国储君,他的安危可比她的小命贵重多了! 想了想,江山没什么底气的喊了一声“暗三”。 一个年轻的小太监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闪了出来,朝江山拱了拱手,笑嘻嘻道:“小姐,这个时候唤我出来不太合适吧?” 太子妃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指着小太监厉声质问:“你是什么人?来人!” 东宫侍卫首领已经拔剑指向了小太监。 江山心尖儿一抖,忙上前挡在小太监面前,陪着笑脸说道:“太子妃,宫大人,误会!都是误会!这是傅启源给我安排的护卫,我带着个男人进宫不太妥当,他就装扮成了这个样子。” 说完,转头转向暗三,不可思议的问:“你、你怎么长这个样子?” 这个娃娃脸可太招人喜欢,要不是身量太高,怎么看都像个半大的孩子! 暗三原来是这样的暗三! 太子妃不愧是未来的国母,她一眼就看出了问题,语气不乏凌厉的说道:“你是暗卫?傅家培养出来的暗卫?” 暗三拱了拱手,笑的依旧灿烂,“回太子妃,傅家远离朝堂,老家主这次下山也是为了亲自教养照顾傅家未来的家主,并无他意。” 太子妃眸光微闪,转头看向江山。 江山无奈的说道:“好像是这样,傅爷爷跟我们住在一块儿已经一年多了,他老人家很看重江淮。” 至于江淮是不是傅启源的亲生子,那老头似乎一点儿也不介意。 此时此刻,江山只想感慨一声:缘,妙不可言! 连暗卫都带在身边了,太子妃也明白了江山的心意,令侍卫首领回了太子身边。 接下来的事情就全部交给江山了! 先得熟悉皇宫里面的环境。 先是东宫,再是办寿宴的承德殿,还有从东宫到承德殿这一路的所有路途,尽可能的规避所有的风险,不让意外发生。 毕竟是天子脚下,动辄是要出人命的! 有了天子的手谕,江山这阵子可以随意进出皇宫的任何地方,太子妃也为她准备了休息的寝室,把她照顾的无微不致。 江山投桃报李,一应吃食和酒水不但准备的细致周全,还不忘记跟太子妃细心讲解和分析。 为什么要这样做菜,为什么要这样搭配,用途是什么,有什么特别的意义,需要注意的又是什么,又有哪些忌讳,说的全是重点,又样样精辟不俗。 太子妃仿佛打开了一扇新世纪的大门,对美食的兴趣也越来越浓厚。 这世上谁人不爱美食? 现代有句俗话说的好,要想抓住男人的心,先得抓住他的胃。 即便是天子,谁敢说御膳房的饮食就一定是合他口味的? 需要动手的地方太子妃一般都很愿意亲自亲为,身边的大宫女毫无形象的拿着纸和笔随时等着记笔记,无不把江山的话当成了圣旨。 江山在准备皇帝寿宴的过程中发生了一件小插曲,引发了一场风波。 容悦本来和江勇出远门去了,听说江山要准备皇帝舅舅的寿宴,半途改道折回来了。 东宫夫妇俩是唯一在容悦肥胖的时候没有出言奚落他的人,容悦对此很是感激。 这一次说什么他都要亲自过来看一看。 在去东宫的路上,容悦经过御花园时听到了几句闲话。 珍嫔和三皇子刚从御书房回来,身边的太监手里端着一碗甜品,显然是被拒了。 母子俩趁着御花园没人,开始各种数落和牢骚。 本来容悦也没觉得有什么,这种事皇宫里哪天不上演,这种八卦他听的太多! 可是! 这对母子俩居然把话题扯到了江山身上! 珍嫔出口成脏,可把容悦气坏了! “姓江的那个贱人,毁了程老夫人和傅夫人母女俩不说,还连累了本宫,又一步登天成了陛下面前的红人,也不知道她使了什么狐媚手段!” “这一次那个贱人又盯上了陛下的寿宴,还拉拢了太子,无论如何你都不能让她得逞!这一次若能趁这个机会毁了她,一定会连累到太子,到时候你就有机会争那个位置了!” “母妃,那个女人现在风头正盛,不好对付,您容孩儿回去以后再好好想想!” “还想什么想,再耽搁下去黄花菜都要凉了!那个贱人的儿子不是在圣学宫上学吗?一个小孩子还不好对付?你听母妃说,母妃已经替你安排好了,你只需要……。” 容悦浑身的毛孔都竖起来了,他几步冲到珍嫔和三皇子面前,怒声骂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谋害淮世子!珍嫔,我可告诉你,淮儿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娘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话落,容悦急匆匆的赶到圣学宫,找到程太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告诉了他。 然后又跑到皇帝面前,状告珍嫔和三皇子要谋害江淮、陷害江山和太子! 这个罪名可不小! 皇帝震怒! 立刻派人把珍嫔和三皇子召来,当堂质问。 想让母子俩承认是不可能的,无论容悦说什么,母子俩一口咬定是容悦在陷害他们! 没有人证和物证,反正就是打死不承认! 江山得到消息以后,先去了圣学宫,确认江淮的安全后,去找珍嫔母子理论。 傅启源和江山几乎同一时间到达御书房。 二人给皇帝见了礼,容悦再一次讲述了一遍在御花园听到的这对母子的对话。 江山拿眼皮子撩了一眼珍嫔,对皇帝说道:“陛下,能否将他们分开审?” 皇帝饶有兴致的问:“你有什么办法?” 江山耸耸肩,无所谓的道:“无凭无据的,能有什么办法?我只是想跟珍嫔娘娘聊聊天、谈谈心什么的,都是做娘的,总有一些共同的语言是可以聊的。” 皇帝眸光微闪,挥挥手,让人把三皇子请到了偏殿继续审。 江山四下看了看,又道:“陛下,给我们换个封闭的房间吧,最好是没有窗户的。” 珍嫔抬眸看了江山一眼,把恨意和惧意尽数掩藏。 第263章 遍身都是心眼子 一个堆放杂物间的库房被临时清了出来,成了江山的“审讯室”。 狭小又仄逼的房子里充斥着浓浓的霉味,不见一丝光影的房子里除了黑,也只有黑。 江山和珍嫔面对面坐着,俩人谁也没开口说话。 看着珍嫔戒备的眼神,江山老神在在的问:“讨厌我?看不起我?” 珍嫔鄙夷的哼了一声,不屑理会江山。 “呵呵,我就喜欢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我是乡巴佬又如何?我未婚生子又如何?关你屁事?行吧,你吃饱了闲的慌,我知道!” “可你说说你,你一个做妾的,成天蹦跶着想上位,你自个儿几斤几两你不清楚啊?你儿子就是被你这个做娘的给带坏了,本来可以大富大贵一辈子,结果毁在了你的手里,啧啧!” “你住口!”珍嫔终于开口,黑暗中能听见她略显急促的喘息。 江山嘿嘿两声,慢条斯理道:“别急,这才哪到哪!你不愿意听我说话,我不说就是了,你别后悔就行了!” 说完,起身出去了。 一道亮光从门缝中闪过,很快又隐入黑暗。 小小的黑屋里就剩了珍嫔一个人,安静的落针可闻。 皇帝站在不远处看着江山背着手出来,幽幽的问:“这就审出来了?” 江山摆摆手,“早着呢!我在里面给她留了点水和糕点,不过估计用不上。等着吧,等天黑了再把人带过来揍一顿。” 皇帝默了默,“真要揍三皇子?” 江山讶异的问:“不然呢?就凭他们母子百般诋毁我,我现在好歹也是有封地的县主,揍他一顿怎么了?您要是心疼就转过身去别看!” 皇帝无语,当着他的面揍他的儿子,他不看就能过去了? 珍妃在黑暗中不说度日如年,但每一分钟都是煎熬。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不知道儿子在外面怎么样,不知道皇帝会怎么处置他们母子,不知道江山会有怎样的阴谋。 天黑以后,珍妃听到了自己的腹鸣,伴着清晰的心跳声。 突然,远远的地方传来了一声微弱的痛呼声,但她还是听出来了,是三皇子的声音。 母子连心,于珍嫔而言,再没有什么比儿子的安全更重要的了! 她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这种隐忧在黑暗中被放大了无数倍,直击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来人啊,放我出去!你们对三皇子做了什么?江山,你这个毒妇,你把我的皇儿怎么样了?” 回答珍嫔的只有冰冷的墙壁。 哀嚎声一声接一声的传来,珍嫔心痛的死去活来。 正当她绝望之际,声音却突然消失了。 珍嫔痛哭流涕,在心里把江山咒骂了一万遍。 等她缓过神来后,无处不在的黑暗像恶魔一样开始侵蚀她的每一道神经。 全世界仿佛就剩下她一个人,无尽的孤独和恐惧分分秒秒的啃噬着她的心,从来没有哪一刻,她像现在这般无助和绝望过。 江山睡的正酣时,被太子妃叫醒。 珍嫔招了。 江山看一眼滴漏,没好气的道:“有点儿骨气行不行啊,这还不到一天呢!” 太子妃亦默然,她也没想到珍嫔会这么快就招供。 只能说,是江山的手段太厉害! 招了就招了呗,自有皇帝去烦神,别影响她睡觉! 传话的太监没能等到江山,求助的望着太子妃,一脸的为难。 皇帝是没有明说让江山什么时候过去,但他的意思很明显,他老人家有话要问啊! 天还没亮呢,这个时候让古阳县主过去回话似乎不太道德,但也不能让皇帝他老人家久等啊。 太监左右为难。 太子妃叹道:“你还是别睡了,赶紧去父皇那里给你儿子讨点好处吧!” 江山耳朵微动,下一秒翻身坐起。 皇帝看到哈欠连天的江山,对一旁的傅启源说道:“你看看她,还有没有一点儿形象了?好歹也是个县主,就不能注意着点儿影响?” 傅启源含蓄的说道:“陛下,还是您面子大,淮儿都不敢直面山儿的起床气。” 皇帝:……! “江山,珍嫔招供了,你怎么看?” 面对皇帝的开门见山,江山很有些无语,“您希望我怎么看?是您的妃嫔和儿子,我能有什么看法?我们母子俩就是被波及的路人甲和乙!您要没什么事儿,我先回去了,我得回去安抚江淮!” 皇帝嘴角抽抽,指指傅启源:“你跟她说!” 傅启源温声说道:“山儿,陛下的意思……。” “咳,咳咳!”皇帝适时的咳了两声。 “山儿,我的意思是,此事与三皇子也没有多大的关系,一切都是珍嫔所为,你也揍了三皇子一顿,就当是替淮儿出了这口恶气吧!” 江山挑了挑眉,给傅启源递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傅启源眼观鼻、鼻观心,偷眼看了皇帝一眼。 皇帝摸了摸鼻子,挪了挪龙椅上的尊臀。 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太子在一旁适时的开口:“父皇,山儿和淮儿也是受儿臣所累,不如就让儿臣来补偿他们母子吧!” 瞧瞧,做儿子的可比做老子的大方多了! 江山当即朝太子竖起了大拇指。 皇帝面色一僵,期期艾艾的道:“你们母子俩受了委屈,就让太子带你去朕的私库挑几样喜欢的带回去吧!” “谢陛下恩典!”江山麻溜的道了谢,脸上的笑容十分真诚又喜气。 太子回了江山一个大拇指。 能让皇帝开私库的人可不多! 江山和傅启源一走,皇帝看着太子幽幽的问:“你说她咋就遍身都是心眼子呢?这亏得是个丫头,要不然……!” 要不然皇帝一准会忌惮! 太子笑道:“您可知她跟太子妃说过什么吗?” 皇帝看着他不说话。 “她说,她的心眼子就那么点大,眼里只能放下在乎的人,为了他们,便是拼到血流成河又如何?” 皇帝眸光微变,“她当真这般说?” 太子点了点头,“父皇,据儿臣所知,江山确实没什么野心,是个性情中人,爱憎极度分明,对于儿臣来说,确实是个极其难得的贤臣!” 皇帝似笑非笑道:“你们父子仨这是被他们母子俩灌了什么迷魂汤,这般向着他们?罢了,大庆的天下和子民将来得由你来守,你自己看着办吧!” 第264章 寿宴前一家三口 太子没敢说太子妃已经成了江山的铁粉,怕皇帝又生事端,再惹出江山的八百个心眼子来。 父子俩又聊了会寿宴的事,聊着聊着又聊到了江山身上。 不聊她不行啊,皇帝感兴趣的地方都是江山的心眼子。 说到最后,皇帝直接就不想说话了! 算了,还是给自己留点空间吧! 太子走的时候,皇帝还是给他提了个醒,让他别忘了给自己孝敬一些江山给太子妃做的捞汁小海鲜。 得,到底还是沦陷了! 被珍嫔派到圣学宫的宫女和护卫被赐死,珍嫔彻底被打入冷宫,江山和三皇子的梁子结大了! 为了方便办理皇帝的寿宴,江山直接宿在东宫了,连带着江淮也被李钰留在了宫里。 就是苦了傅启源。 他可以随时进宫找皇帝,但不能随时进入东宫看望老婆孩子,得有太子传召才行。 可把傅启源给委屈的。 他最多只能多跑跑圣学宫,探望儿子倒是无人敢置喙什么,再顺便从儿子嘴里套一些媳妇儿的事。 可惜事与愿违,儿子的事比媳妇儿的还多! “爹爹,这个是太子伯伯赏的,这是娘娘赏的,这是环哥和钰哥给的,你帮我带回去收好啰!” 江淮几乎每天都有好东西让他爹给捎回去,小家伙在皇宫里混的风声水起,偶尔还能去帝后那里蹭个饭。 倒也不是特别沾了谁的光,而是帝后每次派人来传唤孙儿过去用膳的时候都会特意交待一句,把那姓江的小娃娃带来。 有时候还特意传唤小娃娃去考校功课,这个时候李钰反而成了陪衬。 皇后极喜欢这个小包子,可是不敢在皇帝面前表现的太明显。 有时候皇帝考校江淮和李钰功课的时候,如果江淮太出色,皇后也会适当的打压一下江淮,挑一些小小的毛病和错处。 每到这个时候,江淮就会眨巴眨巴大眼,一脸无辜的说:“啊呀,原来是这样啊,夫子误我!皇娘娘真厉害!” 从不反驳,很是虚心受教的样子。 这样的小娃子谁不喜欢! 而且! 江淮很会在皇帝面前给李钰帮腔,帮的有鼻子有眼,小小的优点能被他夸大好几倍! 夸的李钰摸不着南北,夸的帝后眉开眼笑。 皇后趁皇帝不在的时候曾悄悄问江淮,那些话都是谁教他说的。 江淮一板一眼的答:“没人教我呀!我娘说了,每个人都有优点,钰哥也有很多优点,是优点就要不吝惜夸赞!” 皇后又逗他,“那要是缺点多多呢?” 江淮张了张嘴,望望李钰,对方也很茫然。 “缺点啊……那要悄悄的告诉钰哥,要帮他改过来!但是也要学会藏拙,这个就不能随便让别人知道了!” 皇后无比感慨:江山教子有方啊! 以后就让李钰跟着……带着江淮玩吧! 江山没太能顾的上傅启源和江淮,只要每天能见到壮的像小牛犊子似的江淮,她就放心了。 她太忙! 一切准备就绪后,她和喜儿开始准备蛋糕胚子。 光蛋糕胚子就做坏了好几个! 喜儿心疼死了! 然而东宫上上下下却高兴坏了! 做坏的蛋糕胚子可不就便宜他们了! 皇帝里的人一般情况下是出不去的,他们再馋江氏蛋糕坊里的蛋糕,也只能流几滴口水,那样美味的食物怎么也轮不到他们做奴才的品尝。 可是现在,他们每个人都能吃到蛋糕! 古阳县主可是说了,东宫人人有份,连倒夜香的奴仆都没漏掉! 九个大小不一的蛋糕胚子终于做好了,主仆几人开始忙着裱花。 为了保持蛋糕的新鲜度,他们在房间放置了大量的冰块,每个人都裹着厚重的棉衣,多少有些不方便。 但是没办法,这是最关键的一步,不能出任何差错! 江山带着喜儿和蛋糕坊里的几位大师傅负责繁复的裱花工艺,秦瑶也被拎过来帮忙,带着良辰和几个学徒打下手以及做一些美工工艺。 皇帝寿辰那天,江山终于从临时搭建的蛋糕房出来了。 顾不得收拾自己,她又带着几个大师傅在御膳房细细的检查了一遍,这才哈欠连天的回到寝房。 良辰心疼的说道:“小姐,您赶紧休息一会儿吧,寿宴下午才开始。” 江山强撑着眼皮,有气无力的道:“不行啊!一会儿太子肯定会召我过去问话的,皇后娘娘按理也是要过来看看的!替我梳洗更衣,用完早膳我们去见太子和太子妃。” 果不其然,江山精神抖擞的来见太子妃时,太子和皇后已经在等着她了。 太子妃免了江山的礼,拉着她坐了下来,道:“你一宿没睡,本宫还担心你精神不济,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良辰小声嘀咕了一句:“小姐压根儿没睡,天亮了才从御膳房回来……。” 江山抬眼看了她一眼,良辰红着眼低下了头。 “没那么夸张,裱花的时候都是几个师傅在忙,我就在旁边指点指点,中途有休息过。” 皇后不动声色的看着主仆俩互动,笑了笑,道:“涂了这么厚重的粉都没能遮住黑眼圈,辛苦你了!” 江山噎了噎,无奈的看向皇后,“您就不能给我顺个台阶?我也是要面子的!” 太子妃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心里的那一点点隐忧散了个干净。 “殿下,臣妾早就说过了,有山儿在,万事无忧!” 太子笑着点点头,道:“毕竟是父皇的千秋,你又是头一回主事,可容不得半点差池。古阳县主受累了,等父皇寿辰过后,本宫定有厚赏!” 江山半开玩笑半当真的说道:“太子殿下,您的话我可是要当真的噢!我那个黄山园大半个园子都是空的……。” “打住,快打住!”太子急忙摆手,“你那个园子还是等父皇来赏赐吧!” 这下皇后都没能憋住,捧腹笑了起来。 这么一闹腾,东宫在场的所有人终于把那颗飘忽不定的心都放了回去。 江山豪迈的站起身,挥了挥手,“走,带你们去开开眼!” 第265章 不一样的寿宴 皇帝的圣宴,四品以上的京官可以携家眷赴宴。 到了下午的时候,陆续有官员携家眷进了皇宫。 程太师和焦母等人到了皇宫后,直奔东宫找江山。 好些天没见到江山,焦母担心坏了。 所有的事情江山都已经做了细致的安排,剩下的时间就用来陪焦母赴宴了。 从东宫移驾去往承德殿的时候,江山看到了迎面走过来的小太监,暗三。 她不动声色的挪了过去,跟暗三低语了几句。 和太子、太子妃在一起,她的安全完全不需要考虑。 暗三今天另有大用。 这些天暗三在皇宫像鬼魅般四处活动,暗中布下了不少眼线,就为了今天能够顺顺利利的过度。 承德殿一片灯火通明,赴宴的人一进大殿就开始找自己的位置。 可等候在门口的小太监们却笑眯眯的上前,领着他们往自己的座位走。 “咦,本官的位置不是在前面吗,你把本官往后面带是怎么回事?” “曹大人,您每次赴宴都坐在那儿,旁边都是那几张脸,不厌烦呀?” “本宫是二品,坐在那儿离陛下更近一些!” “您天天面圣,陛下脸上有几根胡须您比陛下自己都要清楚,少看一天两天不碍事儿吧?” “呵呵呵,你这个老东西,到底想干什么,还不快如实招来!” “您放心,不是什么坏事儿!这一边坐着的都是和您同祖籍的老乡,不分官职大小,就为了让你们能在陛下的寿辰之日品尝到家乡的味道!” “此话当真?哎呀呀,吴大人,你怎么也在这儿?” “曹大人,下官的祖籍和曹大人的祖籍都在山东,只隔了一条河呀!一直没机会和曹大人叙叙旧,托了陛下的福,这可真是太好了!” “哈哈哈,可不是嘛!” “曹大人,快来快来,听说这些酒是咱们家乡的桃花酿,您尝尝是不是那个味儿?” “好好好,我尝尝!” …… 承德殿里,“找老乡”这样的场景随处可见,热闹的不行。 和以往的宫宴完全不一样! 可太稀奇了! 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屏风后面的场景一模一样。 身边坐着的不再是熟悉的人,而是熟悉的乡音,虽然彼此互不相识,一开口却已然是乡情和知音。 宴席还没开始,大殿里面就热闹的不像话了,一个比一个兴奋。 面前的餐桌不再是条形长桌,而是圆桌。桌上放着久别的熟悉的瓜果、酒水和点心,名字都叫做思念。 尤其是凉菜上桌的时候,一些官员眼珠子都瞪直了。 宫宴什么时候有过凉菜这种东西?虽然端上来的菜都是凉的,但餐前凉菜和凉了的热菜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他们都懂! 而且,这些凉菜一看就不是出自皇宫御膳房,没有御膳房那么讲究,但是它香啊!是家乡菜啊! 有位高龄的官员已经坐在那里泣不成声了,旁边好几个人安慰他。 江山让身边的小宫女去问问原委。 小宫女过去问了,回来唏嘘着说道:“这位李大人早年父母双亡,老家几乎没什么亲人了,十几年没有回过老家,都快忘记家乡的味道了。他面前的那道凉拌三丝是他年少的时候最喜欢吃的菜,只是离家这些年从来没能吃到过。李大人就是太激动了!” 江山笑了笑,没说什么。 焦母又小声问了几句,抿着嘴笑了。 一道身影匆匆从江山面前跑过,又一个急刹车停下,转过身来。 “江老板!古阳县主,本官坐哪儿啊?”吴御史抹着头上的汗,心急的不行。 他的口味四不像啊,感觉坐哪儿都吃亏! 江山左右看了看,道:“吴大人要是不介意,和我们坐一块儿?我这儿有老有小,口味不会太重。” “不介意,不介意!”吴御史屁股比嘴巴还快,麻溜的在傅老家主旁边坐了下来,笑的见牙不见眼。 江山这边的桌子没有分男女,靠近御座,是太子特意为他们一家子安排的座位。 秦尚书带着妻女过来的时候,他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让他的夫人强拉着秦瑶却了另一桌。 没办法,资格不够啊! 他刚才在外面看见了郦阳大长公主,那位嘴巴里还在念叨着这位县主呢! 秦家三口刚走,郦阳也到了。 她挥挥手示意小太监退下,径直走到江山所在的餐桌,想也没想的一屁股坐了下来。 随之而来的容悦也依样在旁边坐了下来。 被一位武将拖住的容公国晚了一步,没位置了。 江山为难的看了看,没等她开口,江淮站起来了。 “义父,一起呀!” 他蹬蹬蹬走过去,拉着容国公的手在三郎旁边站定,小声对三郎说道:“舅舅,你可以和我一起坐吗,我们俩个可以坐下的!” 三郎从善如流的站起身请容国公坐下,拉着江淮的小手笑道:“还是淮儿懂事!” 宫宴上的椅子都很宽大,完全可以换两张小一号的凳子给三郎和江淮坐。 容国公满意的笑道:“淮儿真乖,义父没白疼你呀!” 江淮笑眯眯的道:“义父义母还有大锅,和淮儿都是一家人呀!” 郦阳心痒痒的道:“淮儿,要不你到义母这儿来坐?我们俩也能坐的下!” 容悦也在喊:“淮儿,到大锅这里来吧,大锅又瘦了些,不占你的位置!” 江淮有些为难的拧了拧小眉头。 江山饶有兴致的望着江淮,想看看他怎么抉择。 大伙儿也都看着江淮,一副等着看热闹的表情。 江淮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一脸的无可奈何,“义母,淮儿怕是不能陪您了!” 郦阳正奇怪着,李钰蹦蹦跳跳的走了过来,伸手在江淮肩膀上轻轻一拍,“淮儿,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走吧,我和我哥在那边呢!” 敢情这是过来抢人了啊! 皇子皇孙们有自己的位置,跑这儿来凑什么热闹? 郦阳正要发问,李钰嘻嘻笑道:“今天有好多好多好吃的菜我们都没吃过,想请淮儿给我们介绍。江姨,我可以把淮儿带过去吗?” 江山能反对吗? 郦阳好意思跟个侄孙抢人吗? 李钰完胜! 原来江淮只是来打酱油的。 第266章 麒麟之子 儿子的行情太好,江山表示莫可奈何。 见傅礼和崔小小始终跟在儿子身后,傅启源和江山也都放心让他过去。 皇帝和皇后携手过来的时候,看到大殿里面闹腾腾的样子,起初有些不适应。 可当他们看到那些平时一本正经的大臣们一个个撸起袖子勾肩搭背却笑的嘴都合不拢的时候,也体会到了一丝别样的情怀。 群臣叩拜的时候,嗓门都比平时大了三分! “众卿平生!今日虽说是朕的寿宴,众卿也不必太过拘礼,就让咱们君臣同乐,趁此机会都好好放松一下!” 皇帝都这么说了,气氛就更融洽了。 天子的寿宴自然是有一套既定的流程,在礼部的操办下,所有环节都一丝不苟的进行着。 轮到拜寿的时候了,按爵位大小开始给皇帝献礼,再送上一箩筐的吉祥话。 这与江山无关,她看看就好。 送生日礼什么的,太师府自有程太师撑着! 程太师也不含糊,早早就把礼物准备好了,简简单单一幅画。 大部分人也都能想到,程太师出手,都是他的真迹,是真正的珍品。 可是当皇帝笑呵呵的打开画时,脸上的神色却变了。 “太师,这可不是您的真迹!” 语气有些不悦,夹带着指责。 等了这么多年呢,好容易轮到他过寿,连幅真迹都不舍得送给他这个天子? 程太师笑呵呵的说道:“陛下,这是老臣的外孙焦贤所作,他的画,比起老臣有过之而无不及!有珠玉在前,老臣就不好在陛下面前献丑了!” 所有人神色皆是巨变! 皇帝微微敛眉,视线在画上流连片刻后,忍不住一连声叫好。 “妙,妙啊!好一颗七窍玲珑心,太师,朕很喜欢这份贺礼!” 皇帝的话音落下后,视线灼灼的落在三郎头上。要不是时机不对,他就把这个小师弟带到御书房向他讨教讨教了! “焦贤?谁是焦贤?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有几个文员在一起私语。 “这个名字本官似乎在哪里见过……是画!太师回京那天送给我们的画!上面是不是有焦贤的名字?是不是?是不是?” “对对对,本官也想起来了,是暗藏在画里的那个名字!本官还以为是太师无心之举,原来那些画不是太师所作,而是他的外孙!” “太师的外孙,可不就是古阳县主的弟弟……在那里!他就是焦贤!是那个孩子!” 被人发现并点到名的三郎,脸色有些发白。 江山安抚的拍拍他的手,道:“有外祖父在,不用担心。你已经得了外祖父的真传,总有一天要面对这样的事,淡定。” 三郎深吸一口气,看看旁边的焦母,迎上她鼓励又欣慰的笑容。 三郎的心慢慢沉淀了下来。 他不慌不忙的站起身,抱拳团团行了礼,脆声声道:“小子焦贤,见过诸过大人!” 又是一片惊呼声。 这般惊才绝艳、才华横溢的人,竟然会是个孩子! 果然是青出于蓝更胜于蓝,这个不知名的焦家,要崛起了! 皇帝乐呵呵的笑道:“小师弟呀,你可太让朕意外了!朕只知道你书读的好,却不知道你作画更有天赋,这可怎么得了,麒麟之子呀,朕该怎么赏赐你呢!” 三郎毫不犹豫的说道:“是外祖父教的好。小子不才,多亏了外祖父悉心教导,才能静下心来学画画。小子不知道这幅画是要送给陛下的生辰贺礼,太过随性,实在惭愧!” 皇帝哈哈大笑,“就是这份随性才最难能可贵!你是太师手把手教出来的,若是太过教条也便失去了你的灵性。如此甚好,甚好!” 三郎小脸红红,有些不知所措。 皇帝略一沉思,又道:“如今你年岁尚小,此事不急,待你考完科举,朕再行封赏!” 三郎谢了恩,悄眯眯把手心在袍子上擦了擦。 大殿的某处,皇长孙李环满怀羡慕的看着三郎,对江淮说道:“你的舅舅好厉害啊!和你娘一样厉害!” 江淮扭头看了三郎一眼,奶声奶气道:“我有好多舅舅呢!七个!他们都很厉害!” 李钰说道:“除了你的亲舅舅,我和哥哥在圣学宫只见过你的二舅舅和七舅舅,还有四个舅舅呢?” 江淮扳着手指头说道:“大舅舅和三舅舅在外面跑物流做生意,他们一年能赚好多好多钱!四舅舅和五舅舅在和安二叔叔学功夫,他们都可以劈断大石头了,老厉害了,等他们长大了可以保护我们!” 哇,好厉害! 李环和李钰兄弟俩由衷的感叹。 太子不动声色的看了江淮一眼,眸子里划过一抹异色。 “可是,你怎么会有那么多厉害的舅舅啊!”李钰很是羡慕的问了一句连太子都比较感兴趣的话。 江淮歪着小脑袋想了想,迟疑的道:“捡来的吧!小八叔叔也是我捡回来的!” 舅舅还能满大街可以随便捡吗? 江淮很不负责任的回答令李钰有些着急,“怎么捡的呀?我和哥哥也去捡几个舅舅回来!” 江淮很费劲的回忆着江山跟他说过的话,捡了几句重点归纳了一下,“除了六舅舅是我娘的弟弟,其余几个舅舅都没有爹娘,是六舅舅在街上捡回来的。后来做了兄弟,嗯,就是这样,我就有了好多个舅舅!” 两小只没听明白,但太子大概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焦贤认识了一群孤儿,带回去结拜成兄弟,江淮就有了一群舅舅。 这个真心羡慕不来! 皇子皇孙是不可能随便跟人结拜的,他们生在皇家,注定了不可能有这么一群舅舅。 别说是结拜的,假的也不行。 李环有些失落的模样落在弟弟的眼里,他拉了拉哥哥的袖子,小声说道:“要不,我们也跟江淮一样,喊他的舅舅?” “胡闹!”太子轻斥一声,“那是你们皇祖父的小师弟,可不能乱了辈份!” 如果皇帝真要一口一个小师弟的叫,那他这个太子怎么也得喊一声小师叔!两个孩子得叫师叔祖! 汗,辈份有点乱啊! 第267章 满汉全席 群臣献完寿礼,皇帝的眼神瞟到了江山身上。 江山没察觉,被郦阳在桌子下面踢了一脚,给了个暗示。 江山纳闷的望过去,迎上皇帝的眼神。 当着众人的面,两人打起了眉眼官司。 小丫头,给朕准备的寿辰贺礼呢? 陛下,不是说好了生日蛋糕要留到餐后再搞活动吗?现在吃了蛋糕,一会儿还怎么用膳啊! 朕的生日蛋糕,为什么要给他们吃?朕留着自己吃! 不是啊,陛下,蛋糕那么大,您一个人吃不完! 少废话,朕的后宫这么大,早就盼着这一口蛋糕了!快点快点,别磨叽! ……好吧! 江山无奈的站起身,走到大殿中间跪了下来。 先是说了一长串祝贺皇帝陛下万寿无疆的吉祥话,再略表心意送上一份九层的生日蛋糕,象征大庆国的国运长长久久,人民的生活像蛋糕一样甜甜蜜蜜。 在所有人的瞩目中,一只巨型的生日蛋糕被一辆豪华的四轮车推了出来。 蛋糕足足有九层,从上到下一层比一层宽。 一眼望去,上面盘旋着一条金色的瑞龙,上面的几层裱花是由朵朵祥云组成,把皇权的威严和磅礴展现的淋漓尽致。底下几层则裱着富贵牡丹,其间穿插着卡通人物,一眼就能分清老人和小孩,男人和女人。 这是一幅太平盛世的画面,用来给皇帝祝寿再合适不过。 群臣震惊过后,无一例外的全体跪拜,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激动的站起身,豪迈的大笑出声,连声叫好。 生日蛋糕怎能缺少仪式感。 代表皇帝万寿无疆的红烛从金龙的嘴巴里伸了出来,太子请皇帝亲自点亮蜡烛。 蜡烛燃起后,蛋糕的周围升起了一团团五色的云雾,象征着祥瑞之气。 大殿里面再一次传来雷鸣般的叫好声。 蜡烛燃尽,祥云也散去。 太子递过来一把手臂长的竹刀,恭敬的请皇帝切蛋糕,君臣共享这一派的盛世繁华。 寓意是好,可皇帝有点舍不得啊怎么办。 太子凑近皇帝耳边低语了一句。 就切最上面的三层,在座的每人分一小块,总要让人家沾一沾天子的瑞气才行啊! 皇帝不乐意也没办法。 他亲自动手切了几刀后,剩下的就由太子代劳了。 真就是一小块。 小太监和宫女们捧着超级袖珍的盘子往大臣们面前放时,都觉得不好意思看人家的眼色。 三层蛋糕刚刚分完,皇帝赶紧挥手让人推着蛋糕车退出了大殿。 不得不说,蛋糕是真香啊! 宫里的贵人们没吃过蛋糕的大有人在,尝过以后幸福的都快哭了! 难怪郦阳逢人就炫耀! 有了这玩艺儿,谁还乐意吃御膳房的点心啊! 看到群臣的反应,皇帝满意极了! 当场厚赏江山手下蛋糕坊的一群人。 至于江山,嘛也没赏。 皇帝的个人秀结束后,开始赐宴。 这是群臣最为期待的画面了! 蛋糕不让人吃个尽兴,美味佳肴总是可以期待的吧? 当一盘盘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各色菜肴被宫女送到不同的餐桌上时,群臣都惊呆了! 每一桌的菜竟然都不一样! 这一桌是清蒸海虾,那一桌就变成了香辣虾,这一桌是东坡肉,那一桌就是麻辣鲜香的水煮肉片! 太香了! 光闻着味道就让人口水止不住的流! 每一道菜都还冒着腾腾的热气! 就问哪个参加宫宴的官员吃过热菜? 吃过这顿饭,这辈子把命卖给皇帝也都值了! “诸位爱卿不用客气,快趁热吃吧,呵呵呵!” 皇帝笑的嘴都合不拢。 他也没功夫跟臣子客套,面前的菜式看着就很合他的口味。 嗯,是真香! 一刹间,“大快朵颐”被这些朝廷重臣演绎到了极致。 这些当官的从来没有如此不顾形象的在皇帝面前展现过自己的吃相,但也顾不了那许多了! 这样的机会实在是太难得了,都是妈妈的味道,太幸福了! 多少大臣被这样的一桌御膳感动的热泪盈眶! 必须向皇帝谢恩! 以前参加皇帝的寿宴,大臣们都是左一句右一句祝贺的话不要钱的往外冒。 今天参加皇帝的寿宴,所有人一致向皇帝表达了他们无与伦比的感激和感念,情到深处,泪眼都流了一箩筐。 可把皇帝感动坏了! 收获了大量的感激和忠心后,皇帝有些不好意思的把江山推出来了。 毕竟人家才是最大的功臣,他这个皇帝只是花了点钱,赐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宫宴。 原来是江氏私房菜的大老板! 不对,是古阳县主! 也不对,是程太师的外孙女、傅启源傅大人的未婚妻、焦家麒麟小才子的亲姐姐、江氏私房菜的大老板,古阳县主! 哦豁,好大的名头! 难怪能做出这般不一样的满汉全席。 然后! 群臣转过头呼啦啦朝江山涌来,用各种方式向她表达谢意。 江山笑着摆摆手,“大家不用谢我,各家的夫人小姐公子们有空多到江氏名下的店铺捧场就行了!” 捧场那是必须的! 但可以肯定的是,这场宫宴过后,最大的问题不是捧场,而是有钱都订不到江氏私房菜的座位! 除非是vvip会员! 还得提前预订! 能提前几天就提前几天! 晚一天都有可能要往后排好久! 经此一出,再不愁上京那些贵女们会躲在背后说她的小话! 江山的目的达到了,这些天的疲劳都在这一刻一扫而光。 太子这边,几个小的又吃又喝,中途不得不让小太监带他们去如厕。 江淮不愿意在偏殿的净房解决问题,李钰只好陪他到殿外去解决。 出门转弯的时候,江淮一头撞上一堵肉墙。 来人反应够快,在他险些撞到鼻子的时候,一把挡住了他的小脸,避免了他的鼻子撞上铠甲。 江淮看着这张依稀熟悉的脸,问道:“你是傅叔叔。你怎么没去吃饭呐?” 傅启臣弯下腰,替江淮理了理头发,道:“叔叔在值守呢!” “天这么黑了,你还没吃饭吗?” 傅启源抬头看了天色一眼,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那你等会儿。”江淮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跑。 李钰也紧跟了上去。 第268章 一个时代的潮流 傅启臣本该绕到前面去巡视的,却鬼使神差的站在那里没动。 不多时,江淮端着一盘蛋糕跑过来了。 李钰也跟了过来,眼馋的盯着蛋糕猛瞧,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给你吃。我找皇帝伯伯要来的,可好吃了!” 傅启臣神色异样的看着江淮,“你特意去找陛下要蛋糕给我吃?” “是哩,有福同享嘛!你快吃呀,吃了就不饿了,可甜了!钰哥,走吧,我快憋不住了!” 傅启臣看着两个孩子手拉手走远,低头闻了闻盘子里的蛋糕,确实很香甜。 对江淮来说,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 他不知道的是,在无人的角落里,傅启臣转身揪出了一个紧跟在两个孩子身后的小太监,把他敲晕后扔进了莲花池。 这一场盛宴,宾主尽欢。 然而这还不是最精彩的地方。 宫宴哪能没有歌舞助兴。 当音乐响起的时候,三郎摇身一变,化身古帝国勇士,带着几个兄弟开始了他们的表演。 江山教三郎兄弟几个唱《达拉崩巴》这首现代歌的时候,险些把自己折腾到崩溃。如果不是三郎有足够的耐心,她肯定坚持不下来! 不用想,效果自然是一等一的好,甚至远远超出了江山的期许。 尤其小七一开口,江山身上都起鸡皮疙瘩了! 尤其是唱“达拉崩吧斑得贝迪卜多比鲁翁”这几个绕舌音的时候,可比江山顺溜多了! 皇帝听的一愣一愣,嘴巴张老大,还一个劲儿问皇后,这唱的叫个什么名字来着?咋那么老长呢! 皇后优雅的笑道:“管他叫什么呢,好听就行了!您看那俩孩子唱的多好听!那舞跳的也好看!” 小七和三郎一人唱一遍,风格不一样,声调也不一样,但是绕舌的那段话却说的一样的顺溜。 这是一支歌,也是一支舞,还讲述了一个曲折的故事,实在是太难得了! “这是谁编的歌作的词?本宫一定要赏他!” 皇后的兴致被三郎他们的表演拉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江淮也在底下自带节奏的跟着哼哼,虽说与三郎他们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但李环兄弟俩也听出了深意,江淮显然是听过这首歌的。 “我娘编的呀!舅舅们唱的歌跳的舞都是我娘教的。可是娘说我太小,不愿意教我。” “但是舅舅教会了我捉泥鳅!” 说到这里,江淮很开心的扭了起来。 “什么是捉泥鳅?泥鳅是什么?”兄弟俩表示不懂就要问。 “泥鳅就是……。”江淮也说不上来。 “等我问过我娘再告诉你们啊。” 三郎的表演再一次刷新了群臣对他的认知,到底该怎么形容这个才华横溢的孩子才不为过? 《达拉崩巴》只是调动气氛的开谓菜! 不管是考验唱功的民族风,还是活跃气氛的爵士舞,无论是流传千年的国粹经典戏典,还是脍炙人口的词诗名句,几个小子顺手拈来,朗朗上口。 外行听热闹,内行听门道,无论是歌词还是曲调又或是意境,都不是一般人能够作出来的! 细思极恐啊! 可是仔细想一想,十来岁的天才儿童,画功都赶超当朝太师了,这不是妖孽又是什么! 能编出这样的歌舞戏曲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妖孽传承呗! 真相就这样被掩盖了! 接下来,三郎几个人几乎嗨翻了全场。 一首《祝寿歌》直接把现场的氛围掀到了最高朝。 皇帝高兴的合不拢嘴,连连喊着要赏!要重赏! 一场先子的寿宴,让三郎一跃成了这个时代的潮流。 效果甚至远远超出了江山的设想。 主要还是皇帝太给力了! 他的一举一动就是楷模啊,当着皇帝的面,谁不愿意卖三郎这个面子? 三郎和他的几个兄弟满载而归。 江山的赏赐也多到用马车拉。 江氏旗下在皇宫里帮忙的员工全体都出来领了赏,谢了恩,有人还偷瞄了一眼龙椅上的圣颜。 这辈子值了! 这一场盛宴完美落幕。 太子夫妇因此获得的荣耀更是难以用笔墨形容,除了群臣的支持,太子还得到了一枚掌兵的虎符! 东宫的地位,再无人可以撼动分毫! 江山辞别太子夫妇的时候,暗三拎着几个被绑成粽子的护卫和太监扔到了太子面前。 在太子夫妇开口以前,江山笑着说道:“他们也没犯多大的事,就是意图在膳食里面做手脚,死不了人!不过这个护卫跟一个小太监打我家江淮的主意,我很介意!小太监的尸体现在应该被人从莲花池捞上来了,至于这个东宫护卫,就交给太子殿下了!” 太子夫妇神色骤变。 但也只是一刹,太子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他唤来侍卫首领,冷声道:“查清楚今日换防的所有人,无论是谁,一个也不能放过!” “是!”侍卫首领领命而去。 太子妃歉疚的上前拉住江山的手,道:“你放心,殿下一定会给你和淮儿一个交待!” 江山摆摆手,道:“我是江淮的娘,如果他有什么事,也只能说明是我这个做娘的没有照顾好他,娘娘无须自责!天色不早了,我们也该告辞了!” 目送着江山走远,太子妃喃喃的道:“她还是不信任我们啊!” 太子抿了抿唇,道:“她不是不相信我们,她是不相信任何人!她不愿意把她的命脉交给别人,皇家从来就不是她最大的依靠,她只愿意相信她自己!” 太子妃讶然的道:“您的意思是……?” 太子看了太子妃一眼,叹声道:“罢了!两个孩子往后可以和江淮多走动,虽说天家无情,也可要有一两个真心以待的朋友,那个孩子很不错!” “那江山呢?”太子妃又问。 太子笑了,“她一个妇道人家,本宫又能把她怎样?她怎样待你,你便怎样待她,你和她都吃不了亏!” 太子妃脸上的小酒窝一下子就露出来了,喜滋滋的道:“母后也很喜欢江山呢!还有她那个弟弟,环儿倒是可以多和他讨教学业!” “你可别!那个孩子光芒太甚,环儿还这么小,在他还没有成为太子以前,这种话以后不准再说,否则会给两个孩子招惹祸端!” 这个夜里,无数人辗转难眠。 第269章 跌落泥端 三郎一夜成名,太师府再一次面临着被踏平门坎。 入了上京无数未来丈母娘的眼,三郎的日子不太好过。 这么优秀的未来女婿,就得从小养成,万一被别人半途截胡了怎么办! 于是,总有达官贵族家的夫人们带着家中的小女或幼妹在太师府门前与三郎邂逅。 最小的还抱在怀里,最大的过几天都要及笄了! 三郎才十岁,过了年也才十一岁,他还是个孩子呢! 程太师以三郎准备下场考试、要好好复习功课为由,谢绝了一切往来应酬。 全家人都小心翼翼的守着、护着这个祖国未来的栋梁,却不曾想他自己把自己从神坛跌落到了泥坛。 外表斯文俊秀、内里锦绣无双的焦贤,当着夫子的面,胖揍了三皇子的儿子和小舅子! 这一架打的,让圣学宫的夫子和学子们集体惊掉了下巴! 故事得从一件小事说起。 皇帝的寿宴过后,江山姐弟俩不出意外的成了上京的贵人们茶余饭后谈论的对象。 圣学宫也不例外,各种羡慕、夸赞、吹捧的好话不要钱的在三郎的耳边刮过,对此,他都只是一笑而过,不愿意多吐露只言片语。 夫子看到三郎如此沉稳谦逊,心里很是欢喜。 可这世上总有一些不尽人意的人和事,第一个站出来唱反调的是骠骑大将军的儿子、三皇子妃的亲弟弟卫征。 卫征十岁,与三郎同龄,两人的座位中间只隔着过道。所有人在“讨好”三郎的时候,他全程绷着脸在旁边听着。 忍无可忍的时候,冷嘲热讽了几句,无外乎说三郎的表演上不得台面,有辱斯文之类。 三郎左耳进右耳出,直接当成个屁给放了。 卫征很讨厌三郎完全忽视他的态度,说的话越来越难听。 三郎懒得听他废话,干脆甩手走人。 谁知道三皇子的儿子李昀没能憋住,帮卫怔一起“讨伐”三郎,而且把话题引到了江山身上,说江山乡野村妇不识礼数、不守妇德、未婚生育等等。 这下捅了马蜂窝了,三郎冲过去一拳呼在了李昀的脸上。 卫怔可是从小跟着他爹习武的,身材魁梧高大,比同龄的三郎高了半个头。 见表哥挨了揍,抽出身上的鞭子就朝三郎甩了过去。 三郎没防住,挨了一鞭,胳膊上的衣袖都被抽破了,棉絮都抽飞了! 小七怒急攻心,冲上去抱住卫怔的手臂狠狠咬了一口。 卫怔力气大,一把甩开小七,抡起拳头朝着小七的脸上恶狠狠的招呼了过去。 三郎挥拳挡下这一拳,跟卫怔展开了殊死搏斗。 李昀冲过来要帮忙,被小七拉住,两人抱成一团滚到了地上。 圣学宫里的小太监有和李昀身边的小太监走的近的,也一窝蜂涌上来帮忙。 老二江毅挡在一群小太监的前面,厉声喝斥:“在这圣学宫里,三郎是主,你们是奴,奴才敢对主子动手,下场只有死路一条!不怕死的尽管试试看!” 三郎跟安二学了这么久的功夫,武功路数根本不是普通的武夫能够相提并论的,空有一身蛮力的卫征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几拳下去,卫征已经鼻青脸肿、痛的嗷嗷叫了。 李昀没有功夫,被小七压在地上吃了好几拳闷亏。 身为皇孙的李昀什么时候吃过这么大的亏,身上虽然挨了揍,可嘴巴却不愿意吃亏,各种辱骂连绵不绝的从他的嘴里飘了出来。 小七磨了磨后槽牙,使了个暗劲儿把他掀了出去。 卫征昏头昏脑的操起桌上的一块砚台,朝着三郎的方向狠狠的砸了过去。 “嘭”的一声闷响,砚台在李昀的头上砸出了一片血花。 众人惊呆了,现场的氛围一时之间竟诡异的平静了下来。 直到李昀“嗷”的一声哭了起来,这才重新炸开了锅。 李环、李钰兄弟俩闻讯赶来,看到这一幕后赶紧吩咐人去请太医。 见三郎没吃亏,李环悄悄松了口气。 江淮从学生堆里挤了进来,才知道几个舅舅被人打了。 小七浑身上下灰扑扑,一看就是被人欺负过的样子呀! 江淮对地上一趟一瘫的那表兄弟俩直接选择性忽视,“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哭声都快掀飞了整座圣学宫。 圣学宫的夫子们很快赶到了闹事现场,太子夫妇和帝后也被惊动了,一前一后赶了过来。 皇帝一听说焦贤和卫征干架了,第一个反应是:先不要通知江山,那个护短的丫头知道后指不定会怎么闹腾! 可是当皇帝看到自己的孙子和卫将军的宝贝儿子被人揍的鼻青脸肿的时候,默了默,指着焦贤道:“把他姐姐叫来!问问她是怎么教的弟弟!” 话音刚落,腿上一重。 “皇帝伯伯,嗝,小舅舅好可怜,嗝……!” 都哭的打嗝了! 皇帝还没说什么,皇后心疼的把江淮揽到怀里,柔声哄道:“淮儿乖,不哭了,你的小舅舅没挨打,他脸上那是脏,洗洗干净就好了,快别哭了啊!” 皇帝看了江淮一眼,再看看臭着脸站在那里的三郎,道:“为何打架?护卫呢?宫里的护卫都是死人不成?让几个孩子打架打成这样!” 三郎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小七吸了吸鼻子,大声说道:“是他们先骂的六哥和姐姐!六哥都不理他们了,他们还在骂姐姐,该打!” 皇帝的太阳筋被气的突突的疼,“动手打人就是不对!谁先动的手,站出来!” 卫征哭唧唧的指着三郎道:“是他,他先动手打……昀儿!” 最后的两个字,卫征被三郎冷厉的眼神瞪得硬生生咽回了肚子里。 皇帝气笑了,指着三郎怒声道:“你还敢威胁人了?谁教的你这样无法无天?是你姐姐,还是你娘,还是太师?你不是有麒麟之才吗,倒是给朕评评这个道理!” 三郎朝皇帝抱拳行了一礼,坦言道:“小子自然是有错,但在小子认错领罚之前,陛下是不是应该先自省?” 这话一出,夫子的脸色骤变,慌着忙着跪地就要替三郎磕头求情。 皇帝摆摆手,神色不明的问:“这倒是奇了,你打了人犯了事,朕倒要先自省,这是什么歪道理!” 第270章 打架,护短 三郎不慌不忙的问:“敢问陛下,自古皇室子孙是天下人的楷模,是也不是?” 皇帝想了想,默默的点头。 “李昀是您的孙子,他口出狂言,对我和姐姐出言辱骂,有损皇家颜面,小子本无权干涉,可我姐姐是有爵位在身的,便是皇孙再尊贵,您能忍受您的孙儿如此诋毁对大庆有贡献的功臣?” “还有卫征!卫大将军的儿子,从小学的是沙场御敌的本事,却用来对付我一个读书郎……小子就算吃了这个闷亏,不代表那些御史能眼睁睁看着国之栋梁就这么长歪了……!” 皇帝深吸一口气,用尽可能平和的语气磨着牙花子道:“就算他们有错,可你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他们一个是朕的孙子,一个是大将军的嫡长子!朕和卫大将军不要面子的啊!” 三郎撇撇嘴,委屈的道:“他们一个比我年长,一个块头比我大且从小习武,为什么挨揍的就必须是我?卫征学艺不精,还失手砸伤了李昀,您都不问问清楚就认定我有错了?我不服!” 皇帝面色一僵,转头望向皇后。 皇后淡淡的瞥了皇帝一眼,走到三郎面前,摸了摸他的头,爱怜的道:“好孩子,你受委屈了。” 话落,转头望一眼畏畏缩缩的孙子,淡声道:“昀儿,你因何要辱骂三郎和古阳县主?” 李昀下意识看向卫征,噏了噏唇,垂眸不语。 卫征更是把头深深的埋到了衣领里。 他就是看不惯焦贤,看不惯他在圣学宫受到夫子的宠爱,出尽风头! 他更讨厌他的姐姐!他的姐姐把舅舅害惨了! “卫征,昀儿头上的伤可是你砸的?” 皇后再次开口,卫征惶恐的跪了下去,嚅嗫着不敢言语。 夫子也在旁边作证,有几个学生们也在一旁叽叽喳喳的各种补刀。 皇帝有些后悔,他冲动了! 焦家小子风头太盛,把他几个皇子皇孙甩了几条街了!有心想压制一下,结果用力过猛,坏事儿了! 江淮的呜呜声适时响起,“淮儿要回家!舅舅,我们回家吧,淮儿以后不想再来这里上学了,会被人欺负的!呜呜,皇娘娘,淮儿要回去了,淮儿会记得想你的!” 话落,小七第一个冲过来把江淮牵到了手里,带着他退到三郎旁边站定,不忘记使劲儿朝江毅招手。 江毅默默的走了过来,三兄弟带着小包子站成一排,气势很足。 皇帝揉了揉眉心,正要说什么,三郎忽而一揖到底,沉声道:“陛下乃明君,是小子错了,小子不该在陛下面前妄言!小子愿一力承担所有的过错,这便回家自省,还请陛下莫要怪罪我的二哥和七弟。” 说话间,拉着几个兄弟和侄子又集体给皇帝鞠了个躬,抱起江淮转身就走。 “你们……!”皇帝气的说不出话来,留也不是,不留也不是。 走出圣学宫的门口了,皇帝才缓过气来,怒声道:“还不快拦住他们!” 侍卫赶紧追了出去。 不多时却又返了回来,底气不足的道:“陛下,古阳县主特意进宫来接几位公子和淮世子……。” 人家来接儿子和弟弟,他拦不住啊! 皇帝伸手捶了捶胸口,愤而离去。 皇后看了一眼孙子和卫征,淡声道:“把人送回去,叫他们的父母好生看管!” 江山也是心血来潮,从店铺回去的时候顺便过来接儿子和弟弟们回去。 几个小的上了车,江山例行问了几句学堂里的事和功课,几个小的都回答的很好。 江山很开心的笑了起来,道:“真棒!咦,今天有骑射课吗?” 她的视线在小七的衣服上定格,脸上的笑容却没变。 小七早在看见江山的时候已经拿袖子把脸上擦干净了,上了车以后也尽可能的往里面缩,可还是被江山看出来了。 三郎无声的看了小七一眼,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小七抿了抿唇,细声细气的道:“嗯呐。” 江山勾了勾唇角,又问:“和谁一组?三郎吗?” 小七咬了咬唇,黑亮的大眼珠转了转,“不是,是卫征。” 三郎的心忽地提了起来。 卫征……姓卫,江山有点耳熟,貌似武将家的孩子。 江山惊诧的问道:“哎呀,咱们小七没吃亏吧?” 不问还好,这一问,小七没忍住,眼泪珠子哗啦哗啦滚了下来。 三郎心想,完了! 江山这回不止是心惊,而是心疑了! 她挪到小七旁边坐下,把他搂在怀里,一边替他擦眼泪一边问:“吃亏啦?先别忙着哭,告诉姐姐,吃了什么亏?” 三郎还在想着怎么救场,江淮又蹦出来了,“打架啦!头破了,还流血了,嗷嗷的哭呢!” 小七脸红脖子粗的道:“没有!我没有吃亏!六哥也没有吃亏!是卫征把李昀被打的头破血流,我们就是这样……。” 小七比了个抡拳头的动作。 没吃亏就好! 江山心里想,得亏了安二教他们几个学了点功夫,不然卫大将军家的小子可不会这么容易放过这哥仨! 还有三皇子的儿子,李昀! 那可是真正的皇子皇孙! 没吃亏却委屈成这样,那还不是有人欺负他们! 圣学宫除了皇帝和太子,一般人不敢在里面撒野。 想了想,江山问道:“陛下知道了?是他骂你们了?” 小七耷拉着脑袋,委屈的吸着鼻子道:“陛下说我们欺负人!他都不问清红皂白就冤枉我们欺负人!我们不去圣学宫上学了!再也不去了!” 三郎也望了过来,黑亮的大眼里像汪了一潭黑墨,深沉的不像个孩子。 江山理着小七的衣襟,柔声道:“那就不去了!咱家有太师和状元郎,还有打遍青城山无敌手的高手和高高手,咱们自己在家学,文功武治照样出人头地!” 小七和三郎对视一眼,伸手比了个“ok”,江淮也跟着有模有样的比划了一下,笑的很开心。 打架算个啥,揍了皇孙又怎样,江山是个护短的,就看看谁的拳头硬了! 第271 难忘做客 第二天,太师府的几个孩子都没有上学。 李环和李钰兄弟俩脖子都快望断了,也没等到江淮和三郎他们兄弟几个。 李环心想,完了,用江淮的话说,他的舅舅们又要闹幺蛾子了! 令李环没有想到的事还在后面,太师府的孩子们没去圣学宫上学,但却邀请了李环兄弟俩有空到太师府作客! 把李环激动的,下午课都没上,跑去向太子爹爹请假,要去太师府作客! 按照常理,太子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儿子不去圣学宫上课,却跑到别的臣子家中作客。 可是现在,他不能按常理出牌了! 他转头看到自己的太子妃那个眼神,就知道他们想到一块儿去了。 于是,李环兄弟俩也翘课了,手牵手去了太师府。 连招呼都没跟皇帝打一个。 兄弟俩到了太师府的时候,管家匆匆迎了出来,客客气气的把二人带到了三郎的院子里。 旷课的舅甥几个一个不少,江林和江涛也在,几个人围着一个大圆桌吃吃喝喝正开心着。 看到李环兄弟俩,三郎惊讶的问道:“怎么这会儿来了?” 不是应该先下个贴子提前约一下拜访的时间吗?这样说来就来合适吗? 李钰抑制不住激动,上前一把抱住江淮,笑呵呵的道:“淮儿,我想你了!” 李环毕竟大两岁,朝弟弟撇撇嘴,正色道:“父王说你们昨儿受了委屈,我和弟弟来看看你们。喏,这是给你们带的礼物。” 还有礼物! 等到随从把礼盒挨个儿放到桌子上后,小七乐呵呵的摸了摸盒子,嘻嘻笑道:“谢谢两位殿下啦!” 李环小脸微红,摆摆手道:“不用客气,你们叫我环儿就可以了,我、我可以叫你们哥哥吗?” 说起这个称呼,李环也是头大的很。 父王说他们不能和江淮一样喊焦贤他们为舅舅,他们的年纪也相差不了几岁,到底应该怎么称呼啊! 三郎抿着嘴笑了笑,道:“这样吧,私底下我们就不喊您皇长孙殿下了,我们年岁相仿,您喊我的小名三郎就可以了,这是我的几位结拜哥哥,江林和江涛。私底下我们叫您一声环哥儿吧?这样显亲厚!” 李环高兴的连连点头。 李钰也在旁边大喊:“我是钰哥儿!我是钰哥儿!” 几个孩子相视一笑。 “环哥儿,钰哥儿,快坐下,我们一起玩五子棋吧!”小七热情相邀。 李环很感兴趣的坐了下来,指着陌生的棋盘问道:“就是这个吗?我没见过这种棋,怎么玩?” 小七开始教李环下五子棋,三郎和江毅已经你来我往的开战了。 另两个四肢发达的对下棋不感兴趣,跑到旁边的演练场走起了梅花桩。 李钰拉着江淮跑到演练场,看江林和江涛在梅花桩上健步如飞。 “哇,他们好厉害!” 江淮听后嘿嘿一笑,拉着李钰去了另一边,那是他的主场。 放眼望去,无数个木梯纵横交错,中间拉着绳索,木梯之间还挂着石球随着风飘来荡去,四岁的李钰看的满目震惊。 江淮搓了搓手,爬上了一架木梯。 “淮儿,你要做什么,快下来!”李钰大惊失色。 “钰哥,我爬给你看呀!” 江淮像一只灵活的小猴子,手脚并用三两下就爬上了木梯,不过眨几个眼的功夫,已经荡在了一根绳索上。 李钰只觉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他捂着小嘴不敢再叫,不错眼的盯着那些飘来飘去的石头,生怕它们砸到江淮。 江淮灵巧的避过一块块石头,荡过一条条绳索,爬过一座座木梯,很快就出现在演练场的另一边,朝李钰直招手。 “钰哥,你快来呀!” 李钰小跑着过去,惊魂未定的道:“你、你……!” 江淮嘻嘻笑道:“是我的师傅帮我做的,我帅不帅?” 李钰:“……啊?噢,你很帅,帅、帅……。” 挠头……。 “帅呆了!” “对!对对!你帅呆了!” “嘻嘻嘻……走啊,去那边,我教你爬。” 暗一鬼魅般闪了出来,双手环胸居高临下的看着两小只,面无表情道:“你的小朋友还不能玩这个,去那边玩机关鸟吧!” 江淮挠挠头,看了一眼后面布置了机关和暗桩的房子,有些不情愿的撅起了小嘴。 “师傅,真的不可以吗?” 他还没显摆够呢! 暗一摇摇头,道:“皇孙没有练过武,很危险。” 江淮想了想,对李钰说道:“师傅说的对,你没有练过武不可以在这里玩,会受伤的。我带你去玩机关鸟,可好玩了!” 李钰被江淮带去了后面的房子。 这一去,更加坚定了死心塌地跟江淮做一对好朋友的决心。 江山回府后,听说两位皇孙在府里玩,还亲自下厨做了西餐,牛排、披萨、天妇罗大虾和奶茶当作下午茶,几个孩子美的直冒泡。 两位皇孙更是受到了视觉、嗅觉和味觉上的三重暴击,对江山的崇拜和欢喜如绵绵江水滔滔不绝。 东宫的两位皇孙在太师府玩的不亦乐乎,皇帝的脸色已经黑的快滴出墨来了。 太子和太子妃恭立在一旁,低眉敛目的不敢吭声。 皇后轻叹一声,放下手中的茶盏,道:“陛下,环儿和钰儿年纪虽小,可环儿自小受您的熏陶和影响,性子稳着呢,做不出出格的事儿!” 皇帝正愁找不到发泄口,这会儿被皇后点着了怒火,一股脑喷了出来。 “环儿可是皇孙!随随便便跑到一个伴读家中去做客,成何体统?如此随性,将来如何继承大统?” 这话说的有点过,细究之下大有深意,太子和太子妃干脆闭上眼,做深呼吸以平复心中的忐忑。 皇后看了儿子和儿媳妇一眼,慢条斯理道:“是啊,照陛下这么说,他们确实难成大事,太师府的儿郎们倒是个个皆为人中龙凤,陛下不也瞧不上眼?太子,太子妃,赶紧再生两个儿子吧,看看能不能入了陛下的眼!” 太子和太子妃像被雷劈了一般,神色古怪的偷眼瞅着皇帝。 第272章 收买人心 皇帝好没面子的甩一甩衣袖,冲皇后怒道:“别诬赖朕!朕什么也没说!天都黑了,差人去太师府瞧瞧,让他们赶紧回来!” 皇后看了看天色,这会儿人家应该正在用晚膳吧?想想江山的厨艺,皇后有些不忍的说道:“陛下,反正孩子都去了,索性让他们用过晚膳再回来吧!” 皇帝脸一黑,眼一瞪,皇后立刻闭嘴不说话了。 东宫的小太监赶紧应了一声,猫着腰跑了。 又坐等了快半个时辰,两位皇孙终于回来了。 李钰才进大厅便连跑带笑的喊了起来:“父王,母妃,钰儿和哥哥从江姨家里带了好多好多好吃的回来孝敬父王和母妃!” 进到大厅才看到皇祖父和皇祖母也在。 他脚步一滞,立刻恭恭敬敬站好,等到哥哥过来以后,两人一起给几位老辈见礼。 身后随行的两位小太监手里拎着食盒,屏气凝神的站在一旁,等着小主子吩咐。 李钰显然没有发现现场的低气压,自顾自的朝小太监招招手,笑嘻嘻的道:“皇祖父,皇祖母,钰儿今天和哥哥去了太师府,那里可好玩了!还有好多好吃的,江姨送我们出门的时候还说下次让我们有空了再去玩,给我们做好吃的料理!” 李环和父母眉来眼去了一番,聪明的抢过小太监手里的食盒,上前一步,道:“这是孙儿给皇祖父和皇祖母带的西式茶点,趁热吃味道最好不过。” 皇帝沉着脸不作声。 皇后斜眼瞥了皇帝一眼,拍拍手笑道:“皇祖父和皇祖母正等着你们回来用晚膳呢,这会儿也饿了,一块儿吃!” 太子妃赶紧示意宫人摆膳。 李环有些为难的看了一眼弟弟,无声的诉说着什么。 李钰舔了舔唇,嘴快的道:“我和哥哥从太师府把江姨给我们准备的晚膳打包带回来了,喏,就在那里!” 这会儿轮到皇后被堵了。 连晚膳都从太师府打包带回来,这要传出去……! 李环见状不妙,赶紧打圆场:“皇祖母,江姨本来为我们准备了丰盛的晚膳,后来听说皇祖父和皇祖母在等着我们回来共用晚膳,便说让我们回来陪家中长辈用膳。江姨又说,民以食为天,天大地大粮食最大,不能浪费食材,便让我们把晚膳打包带回来吃,如此才是大善!” 说的好! 太子暗暗给自己的儿子点了个赞。 皇后的脸上一瞬间灿烂无比,连皇帝的脸色也缓了下来。 太子妃松了口气,忙吩咐宫人把儿子带回来的膳食摆上桌,再请帝后移步去偏厅用膳。 看到满桌色香味俱全的菜式,皇帝默默的咽了咽口水,所有想吐槽的话被自己不争气的吞了下去。 是真丰盛! 看的出来,江山颇费了一番心思招待他的两个皇孙,带回来的菜式别说是孩子们,连他这个老头子都被勾醒了肚子里的馋虫。 “皇祖父,这是碳火牛排,外表焦香,内里却很鲜嫩多滋,您尝尝!”李环体贴的帮皇帝夹了一块牛排。 皇帝笑着接过尝了一口,赞许的点了点头。 李钰见状,也夹了一块芝士烤暴龙递到皇帝的碗里,脆声声道:“皇祖父,这是又香又甜的大龙虾,钰儿最喜欢吃了,您也尝尝!” 看着焦黄酥脆,闻着也香甜的很,皇帝笑着尝了一口,眼角的笑纹慢慢绽放。 李钰也笑眯了眼,祖孙俩同一个神情,无比满足的神情。 李环也帮皇后舀了一碗海胆做的蛋羹,道:“皇祖母,江姨说海胆蛋羹养胃又滋补,您多吃点儿。” 皇后高兴的直点头。 伺候好了两位重量级长辈,李环再次抬眼看向太子父亲时,眼里划过一抹歉疚和无奈。 说好了是带回来孝敬父王和母妃的,结果出了不小的岔子。 太子妃温柔的笑着为两个孩子都夹了一块芝士烤暴龙,笑道:“这是你们江姨的一番心意,懂得孝敬长辈固然是好,你们也不能忘了江姨对你们的这份情意。” 李环点点头,慎重的说道:“母妃放心,孩儿记下了。” 江山为两个皇孙准备的菜品固然丰富,里面也有太师和焦母以及傅老家主喜欢的菜式,本来是一大家子的菜,现在七七八八都被打包搬到了东宫。 除了热菜,还有凉菜和点心以及饮料,见样都打包带了一些给两小只带回来了。 在帝后的眼里,这就相当周全了! 桌上这一桌菜,老少皆宜,每个人的口味都兼顾了,比他的御用膳食还要丰富、可口。 吃的不要太满足! 吃饱了不说,走的时候还带走了一些点心,说要当夜宵。 好在没有再计较两小只去太师府做客的事。 很巧妙的收买人心的手段! 送走帝后,李钰惆怅的坐在餐桌前,双手托腮,有点小小的丧气。 太子见状,忍不住笑问道:“怎么,这么一大桌美食还没让你吃饱?” 李钰坦然道:“饱是饱了,可是不够哇!本来江姨说了,一部分可以做晚膳,还有几样是可以留到明天做早膳的,点心和甜品可以做明天的下午茶,吃不完的点心还可以密封保存,隔几天蒸一下还能再吃!可是现在……都已经吃光了!” 太子哈哈大笑,一把搂过小儿子,捏捏他的脸蛋糕,笑的停不下来。 太子妃也憋着笑,把李环拉到旁边跟他说起了小话。 一家四口亲昵的闲聊着在太师府的见闻。 “父王,淮儿可厉害了!他的力气好大,可以举起这么大的石头,能把地上砸一个好大的坑!” “淮儿可以爬好高好高的树,像猴子一样在树上荡呀荡,然后跳下来,在地上滚一滚,一点伤都没有!” “淮儿的小师傅给他做的机关鸟,他可以全部拆开,很快就又装好了,他还可以坐在机关鸟上面飞,嗖一下,就从这边飞到了那边,不过飞不远,淮儿说机括的材料不太好。” “父王,淮儿有好多好看的小人书,说是他爹把他娘给他讲的故事画成了图画,里面有各种小人和小动物,可好看了!” 李钰说的两眼直发光,把艳羡毫不掩饰的挂在脸上。 太子的心慢慢沉了下来。 第273章 给皇帝送礼 不管是江山,还是傅启源,又或是程太师,他们都不在被皇家忌惮的名单上。 但是焦贤和江淮……假以时日,他们会是怎样的存在? 二十年后,三十年后,他的儿子们能否收拢住这对出色的舅甥? 太子的心里莫名的生出了一丝凉意。 “父王,淮儿说他再长大一点,他要随他的祖父去青城山闯荡江湖,钰儿可以随他一起去吗?”李钰天真无邪的问了一句无厘头的问题,令太子心里的烦闷一瞬间烟消云散。 青城山远离朝堂,江湖与朝廷各自为阵从无交集,江淮如果留在青城山,也就不会发生他所担忧的问题了! 是他想左了! 以傅亭和傅启源淡泊名利的性子,再看看被江山教养的无拘无束、天法无天的江淮,他就不该瞎操这份心! 太子笑了,笑的很是舒心。 “父王,您笑什么?钰儿不能去吗?” “钰儿,你是父皇的儿子,将来会是大庆的皇子,你走不出皇城啊!即便你封了王去了封地,也离不开那片领地。你生在皇家,注定了不可能像江淮那样随心所欲走遍天下!” 李钰撅起小嘴巴,有些难过的往父亲怀里缩了缩,闷闷不乐的道:“可是淮儿和江姨让我得了空就去他们家玩儿呢!” “你和江淮是朋友,你们可以做一辈子的朋友呀!不管他在什么地方,你都可以给他写信,他也可以把他的所见所闻都写信告诉你,你们可以分享彼此的快乐,互帮互助,你们的友情是不会因为距离而终止的!” 李钰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喜滋滋的问:“那钰儿还可以去太师府找淮儿玩啰?还有黄山园,淮儿说他的爹娘要成亲了,过些天会请我和哥哥去园子里做客!” 太子笑着点点头,“是咧,父王和你母妃也要准备一份厚礼了!” …… 圣学宫并没有因为太师府的孩子不去上学而受到影响,只是太师的课暂时没法上了,人家在家里带徒子徒孙呢! 傅启源也迟迟不去吏部报到,搞的皇帝很焦灼。 他都已经很委婉的告诉傅启源,卫将军的儿子挨打的事他已经压下来了,自己的孙子被揍了也都忍了,做皇帝的做成这样已经很给江山面子了,她还要咋地? 傅启源却告诉皇帝,他们在筹备婚礼了,他和江山都很忙,顾不上几个孩子,太师得在家里照顾孩子! 他爹傅亭和他娘焦母也没时间带孩子,他们要商谈他们的婚事。 没错,江山这几天还特意去了一趟傅府,拜访了未来公爹,把傅亭乐呵的连脚下的路都快看不见了! 不就娶个儿媳妇吗,像谁没娶过似的,嘚瑟啥呀! 皇帝见不得傅亭那个傻样! 太师不上朝,也不给皇子公主们授课,皇帝也没办法。 一天两天的倒也无所谓,但是江山明摆就是准备长期摞挑子不干了! 她倒是没有辱没皇商身份,继续给皇帝日进金斗,可她霸着皇帝器重的两个臣子,这就很不厚道了! 偏偏皇帝对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她身上天生就长着几块反骨,不能触! 皇后也不睬皇帝了,没办法,皇帝只好把郦阳宣进宫,兄妹俩另想对策。 郦阳上次被江山怼了以后,就再不轻易帮皇兄出馊主意了。 听完皇兄的牢骚后,郦阳很是无奈的摊开手说道:“皇兄,就这事儿您还要问我?” 皇帝一愣,啥意思,他都急坏了好不好! “江山要的不过就是您的一句话,您的态度最重要,我们磨破嘴皮子又能有什么用?解铃还需系铃人,您自己的态度不端正,没人能帮的了您,要么您继续和江山耗着吧,看谁耗的起!” 皇帝狠瞪了她一眼,“净是些废话,朕要你何用!” 郦阳干脆站起身,光棍的说道:“臣妹没用,臣妹告退!” 甩手走人了! 皇帝气的干瞪眼。 所有人都高高兴兴等着江山和傅启源下婚礼的贴子,就皇帝一个人整天长吁短叹,把皇后烦的不行。 实在忍受不了了,皇后给她出了个主意。 送个礼吧! 都赐婚了,也不妨再送点陪嫁吧!反正人家结婚的时候还是要送一份贺礼的,索性多送一点。 国库都指望人家帮忙填满了,还在乎这点嫁妆? 有了皇帝送的陪嫁,这面子和里子可大了去了! 皇帝一想,有点道理啊!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总比让他跟那个丫头低头道歉来的好! 就这么定了! 陪嫁的礼单被皇帝身边的大伴亲自送到江山手里的时候,说句实在话,江山心里不可能不感触。 这才几年时间,她从一个一无所有的乡下丫头,成了连皇帝都倚重的皇商,还有县主之名,如今又得到了帝后的陪嫁,这份荣誉足够她从古到今炫耀几个来回了! 皇帝的大手笔也是出乎了她的意料,她有想过皇帝可能会放下身段跟她说几句软话,这事儿也就到头了,没想到……! 见江山捧着礼单神游太空,大伴体贴的笑道:“陛下和娘娘为了准备这份嫁妆单子,可是把两位的私库都翻了个底儿朝天,这才拟出了这份礼单,县主瞧着可还满意?” 焦母扯了扯江山的衣袖。 回过神来的江山“啊”了一声,又得了大伴的一遍提醒,这才恍然大悟的道:“江山谢主隆恩!请公公回去转告陛下和娘娘,江山铭记这份恩情!” 大伴心满意足的走了,一路走一路摸着怀里的一箱子暖宝宝贴。 这玩艺儿可太合他的心意了! 给他千金都不换! 程太师看着外孙女儿瞟着长长的嫁妆单子,圆溜溜的黑眼珠子乱转,便笑呵呵的摸着胡子问道:“山儿,外祖父明日可要回圣学宫教学?” 江山放下礼单,一把揽过程太师的肩膀,笑道:“矮油,瞧外祖父这话说的,山儿可从不曾说过什么!既然外祖父没空带他们几个小的,便一起带到圣学宫去上课吧,有夫子帮忙看着,您多少也清静点儿!” 程太师乐的哈哈大笑。 第274章 疑云重重 焦母嗔道:“姑娘家家的,没皮没脸的像什么样子!这回可先说好了,别再跟陛下闹别扭,君臣有别,免得失了分寸落人口舌。” “放心吧娘,我是个进道理的人,陛下最清楚不过!明天……过几天吧,我得先准备一下,过几天去宫里谢恩!” 焦母这才放下心来。 晚上傅启源回来的时候,愁眉苦脸的告诉了江山一个于他不利的消息,明日他要去吏部报到了! 皇帝下了最后的通牒,傅启源要是不答应,就给他把婚期定到两年后! 身为天子,这点权力还是有的! 傅启源不得不答应,本来已经定下了来年秋天的婚期,还有大半年呢,若再被皇帝一搅和,又遥遥无期了! 他实在是等不及了! 江山把嫁妆单子递给傅启源看了,笑道:“陛下这回大出血了,不捞点本回来不会善罢干休!搞不好你爹也逃不过去!” 还真被江山说中了,傅启源到吏部第三天,皇帝又把傅亭宣进了宫。 只要是为了江山好,傅亭几乎是不作任何考虑的。 可是他还是推辞了一番,理由很简单,父子同在六部为官,太打眼,不如给他个闲职,让他去圣学宫带孙子……做夫子呗! 皇帝一口拒绝,直接放下狠话:废什么话!朕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什么时候不要你了,你就给朕麻溜的滚蛋! 为了儿媳妇,傅亭也只能默默的忍了呗! 傅亭心情不太好,跑去太师府寻求儿子、儿媳妇和孙儿的安慰。 进门转了一圈,儿子没见着,未来儿媳妇也没见着,孙儿更是没影儿。 今儿休沐啊,人都跑哪儿去了? 他去了焦母的院子,进门就大大咧咧的喊道:“梅儿,老师和彦儿没回来吗?山儿和淮儿也没在家,他们去哪啦?” 却不见焦母回话。 进了正厅才看到焦母正在待客,待的还是他那个下堂妇。 看到程兰,傅亭冷眸微眯,毫不客气的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程兰看到傅亭本来有些坐立不安,听他这么一说,骨子里的傲气一下子就冒出来了,尖着嗓子喊道:“我怎么就不能来了?我来我二叔家里还用的着你这个外人同意?我来看自己的堂妹又与你何干?倒是你,才弃了旧妇,这便想着和我妹妹再续前缘了?” 焦母不咸不谈的看了程兰一眼,没说话。 傅亭轻撩衣袍在程兰的对面坐了下来,淡淡一笑,道:“有你这样急忙忙把脏水往自己妹妹身上泼的姐姐?梅儿,这种人你怎么还让她进门?” 程兰面色一刹青白交错,她含恨骂道:“傅亭,你闭嘴!如果不是你心思龌龊,还怕人说闲话?” 傅亭摆摆手,淡声道:“来人,把这个泼妇赶出去!” “傅亭,这里是太师府,你敢!” “本官现已官复原职,堂堂二品大员岂是你一个下堂弃妇能随意辱骂的?拖下去!再敢出言不逊,掌嘴!” 立刻有人上前架住程兰往外拖拉。 程兰慌了,一把拉住焦母,哀求道:“妹妹,是我不好,我说错话了,我不是有意的,你原谅我吧!” 焦母抬了抬眼皮子,淡声道:“姐姐,我说过,我并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你方才在我面前数落彦儿不孝,又暗示儿山目无尊长,我已经忍了你很久了!识趣的就赶紧回去吧,彦儿和山儿的婚礼,二叔会全权代表程家出席,你的儿孙我会替你照顾着,放心吧!” “不,源儿是我的儿子,他不能不管我这个亲生母亲!程梅,你不让我们母子相见,不让我见孙儿,你如此恶毒,会遭报应的!” 焦母摇了摇头,“我现在看到的是你正在遭报应!你尽管满世界嚷嚷,说彦儿对你这个亲娘不敬不孝不亲,你可以告到御前,看看陛下这一次会不会让你和你娘一样,去隆山重修妇德!” 程兰吓的浑身一哆嗦,呜呜咽咽的闭上了嘴。 家仆把程兰扔出去的时候,江山正带着江淮从马车上下来,手里还拿着一串糖葫芦在啃。 而江淮却背着他的小背包,手里还在剥糖炒粟子。 程兰看过来的时候,江淮正将一颗剥好的粟子递到江山的嘴里。 “嗯,好吃!乖儿子,你自己也剥一个吃,可甜了!” “娘喜欢吃的,淮儿剥给娘吃!” 江山哈哈笑着低头亲了江淮一下,一转头就看到了程兰。 程兰两眼发光的看着江淮,朝他伸出手,“淮儿!淮儿!我是祖母呀,乖,让祖母抱抱好不好!” 江淮蹙了蹙眉,看了江山一眼,拉着他娘的手绕过程兰往里走。 程兰急了,一把拉住江山,“山儿,让我看看淮儿吧,他是我的孙子,我抱抱他都不行吗?” 江山淡声道:“姨母,江淮不喜欢跟陌生人接触,更不喜欢不熟悉的人抱他,别说是你,就算是皇宫的贵人们也不行!” 程兰发了狠的紧紧拉住江山,声泪俱下的道:“山儿,我知道我做错了事,可我是真的很喜欢淮儿,他是我的亲孙子,你就让我抱抱他吧,姨母求你了!” 江山拧了拧眉,看了江淮一眼,道:“江淮,你先进去!” 江淮不疑有他,抬腿就进去了,头也没回。 “淮儿!”程兰绝望的喊了一声。 江山微微躬身,紧盯着程兰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姨母,我不妨告诉你实话,江淮不是傅启源的亲生子,他是我的……私生子,你可以死了这条心了!” “你胡说!”程兰摇了摇头,恶狠狠的道:“源儿到古阳县寻亲,一走就是半年多,淮儿就是他的儿子,你骗不了我!” 像是有什么在江山的脑子里炸了一下,她紧接着说道:“傅启源去古阳县的时候我已经怀上了淮儿,孩子不是他的!” 程兰打死也不愿意相信江淮不是她的亲孙,她摇着头,心急的道:“源儿很早就到了古阳县,若不是他那个黑心烂肺的庶弟给他下毒,他早就……不对,彦儿中了那种毒,会影响子嗣……。” 说到这里,程兰的神色巨变,她惊恐的看着江山,语无伦次的道:“不可能的,淮儿是源儿的儿子,他中的毒已经解了,解了……!” 程兰猛的一震,看着江山的眼神变了又变,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第275章 查证 “什么毒?傅启源在古阳县中过毒?谁解的?怎么解的?”江山步步逼问。 程兰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了。 她猜到了一个可能,一个令她措手不及的可能。 来不及多想,程兰猛的松开江山,转身跑开。 她跑的很急,像是有猛兽在后面追赶。 江山微眯着眼看着程兰跑远,眉心紧紧拧起。 程兰的话向她透露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傅启源到达怀古村的时间比她想象的还要早,而且,傅启源在怀古村中过毒,一种会影响子嗣的毒! 难怪傅启源说这辈子只要江淮一个孩子就够了。 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程兰说到傅启源的毒解了的时候,似乎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很是担心害怕的样子。 她在担心害怕什么?与傅启源中毒有关的又是什么? 江山心中疑云重重,她觉得这件事很重要,她必须亲自弄清楚! 她想到了一个人,傅知。 但是傅知不在上京,被傅亭派出去了。 年节将至,江山亲自往傅府送年礼的时候,又特意问了傅知什么时候回来,傅亭的回答却是,傅知回了老家,他的婶娘辗转数月,最终还是回了老家。 老家已经没了亲人,傅知不放心,他要回去给婶娘养老。 江山觉得纳闷,傅亭对傅知的事也太上心了些。 而且,他竟然也不问问江山为何一再询问傅知的下落,会不会太奇怪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这个未来公公一定知道些什么! 江山从傅府出来的时候,正好碰到傅启臣回来。 两人在门口碰到,傅启臣抱拳行了一礼,“见过古阳县主。” 江山停下脚步,细细打量傅启源这个“黑心烂肺”的庶弟。 想起程兰的话,江山心里遏制不住的涌起一个古怪的念头。 思念间,江山问了一句话:“二弟以前去过古阳县?我说的是,古阳县,怀古村。” 傅启臣低眉敛目的道:“回嫂嫂的话,我们在古仙镇见过。” “你那是第一次见到我?可我怎么觉得,我在怀古村的时候也见过你?” 傅启臣眸光微闪,低声道:“是吗?许是嫂嫂认错了人也未可知。” 江山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烦躁,一想到眼前这个男人有那么一丢丢可能和她有过某种不可描述的关系,心里就膈应的慌。 她冷着脸说道:“听说你给傅启源下过毒?那种毒会影响子嗣?” 话一出口,傅启臣便沉默着跪在了江山面前。 这是默认了! 跟在傅亭身后一直充当着隐形人的李姨娘见状,急忙拎着裙摆上前几步,跪在江山面前苦涩的说道:“请县主恕罪,是妾的错,是妾指使二公子对大公子下的毒手,妾愿以死赎罪!” 江山看了一眼神色讳莫如深的傅亭一眼,道:“傅叔叔,这是你的家事,我管不了!但是傅启源是我的未婚夫婿,我想我应该有权知道真相吧?” 傅亭笑了笑,宠溺的道:“去问彦儿吧,这件事应该由他亲口告诉你。你们还要相知相守一辈子,不应该留有任何心结和遗憾。去吧,他应该在太师府等你。” 傅亭的话令江山心里愈发忐忑,她总觉得,傅启源一定瞒着她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傅启源等到江山后,匆匆说了几句,连晚饭都没来得及吃,又回吏部加班了! 年底事多,百官的考核结果和职务调整、安排都要尽快拟出来,也难怪皇帝这个时候要逼他尽快入职。 江山没办法,他心甘情愿往皇帝下的套里钻,还不都是为了她? 她自己也忙,今年春节的宫宴皇后又交给了太子妃,太子妃又想拉着江山入伙,被她拒绝了! 她一不是皇亲,二不是贵戚,还是个生过儿子的未婚待嫁的妇人,要是连这种级别的宫宴都插手,那可真要上御史的黑名单了! 毕竟从外地回上京述职的文武百官不少,那些人跟她又没有什么交情,口诛笔伐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如果惹出事来,不但帮不了太子妃,还会拖她的后腿。 吃亏不讨好的事不能做。 虽说拒了太子妃,可又不能真的冷眼旁观、不管不顾,多少得尽点心力,只是她不能进宫而已。 还有上京一些达官贵人家的节礼也要她亲力亲为,虽有焦母从旁相助,到底还得她亲自过了眼才算数。 上京这种地方,熟人太多也不好! 郦阳过了年也要回江陵了,她老早就打过招呼,要江山帮她准备多多的江氏特产。 她实在是很忙。 这一忙,傅启源中毒一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只有傅启源自己知道,他心里其实有多焦虑! 就算二弟傅启臣跪在他面前,表示要向江山坦白并承担所有的一切,傅启源也没有把握能消除江山的怒火。 原想等到大婚后再向她坦白一切,如今看来还是要早做准备才好! 随着年关将近,上京呈一片繁华似锦,到处都彰显着太平盛世的欢乐无忧。 圣学宫已经放了假,江淮闹着要跟江山去补年货。 江山没办法,只好把小尾巴带上了。 到了卖年货的大街上,马车停了下来,江淮迫不及待的跳下马车,把小手塞到了傅礼的手里。 江山正要下车,对面忽然冲过来一个男子,提着一桶水朝着江淮和傅礼迎面泼了过去。 傅礼转身便把江淮往怀里拉。 然而已经迟了,傅礼人小,挡不住那么一大桶水,江山只来得惊呼一声,眼睁睁看着俩人一起变成了落汤鸡。 寒冬腊月,冰凉刺骨的冷水很快浸透到了江淮的四肢百骸,他冷得直打颤。 “淮儿,快上车换衣服!” 良辰刚从马车里拿了一件披风递过来,斜地里突然冲过来一个男人,趁傅礼还没回过神的时候,一把抱起江淮转身就跑。 “江淮!暗一!”江山扯着嗓子尖叫一声,暗一从人群中飞奔过来,跃过马车车箱,朝着那人追了过去。 一个熟悉的身影冲过来一把抱住暗一,嘴里拼命的喊道:“去医馆!去前面的医馆找柳大夫!” 看到来人,江山怒不可遏,冲过去一把拎起程兰,怒声道:“你抽的什么风!” 第276章 奸夫原来是你啊! 程兰紧紧抱住暗一的腰,神色惶恐却又毅然决然的说道:“我要救淮儿!他中了毒,只有把寒性激发出来才能解毒,我问过大夫了!” 江山用力扯开程兰,示意暗一把江淮带回来。 “大冷的天你朝江淮泼冷水,我看你脑子才有毛病!我现在懒得跟你废话,回头我再找你算帐!” 见江山要走,程兰又一把抱住江山的腿,声泪俱下的道:“我说的是真的!源儿当初中的毒是你解的,毒素留在了你的身体里,你又生下了淮儿,淮儿身上一定有残毒!大夫说只要把寒气诱发出来,就能解淮儿身上的毒了!” 江山的神色愈发冷冽,“我什么时候给傅启源解过毒?” 程兰闭了闭眼,一狠心,咬牙道:“源儿中的寒毒必须与女子交.欢,他中了毒人事不省,是傅知……傅知把源儿带到村子里,找到了你……!” 江山只觉得头顶一片轰鸣,脑子里嗡嗡作响。 良辰在旁边拉了拉江山,心急的道:“小姐,理她作甚,快去看看小公子!” 江山深吸一口气,踉跄着推开程兰,朝着暗一的方向跑了过去。 医馆里,暗一已经把江淮抱在了怀里,抢走江淮的男人倒在地上生死未明。 坐堂的大夫浑身发抖,却强撑着问道:“不是说,要、要带个小儿过来看、看看诊吗,怎、怎的动手打人了呢?” 暗一三两下扒掉江淮身上的湿衣,把昏头昏脑的孩子裹进自己的棉衣里,抱在怀里准备出门。 江山匆匆赶来,急切的问道:“江淮怎么样了?” 暗一看看怀里无精打彩的江淮,道:“不大好,要赶紧回去找个御医过来看看!” 江山看看江淮,又看看被吓的不轻的大夫,上前问道:“你先替我儿子诊脉,看看他有没有中毒!” 那大夫为难的道:“那位夫人说他在娘胎里就带着寒毒,岂是那么容易就能诊出来的?得诱出他体内的寒气,才能诊断是否中毒。” 江山艰难的咽了咽口水,涩然的问:“要怎么做才能激发体内的寒毒?” “染上风寒呗……!” 话落,缩了缩脖子,不敢再抬头。 江山静默片刻,道:“傅礼,派人去请个御医到太师府,就说江淮染了风寒!你,跟我去太师府,把今日的事交待清楚!” 一行人急急回到太师府,程太师和焦母、傅老家主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江淮虽说已经在马车里换了一身衣服,可头发还没干透,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没精打彩。 焦母几时见过这样蔫头耷脑的江淮,心疼的不得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程太师问道。 江山抿了抿唇,道:“我那个姨母告诉我,傅启源中过毒,中毒后拿我当解药,我生的儿子身上有傅启源留下的残毒!娘,您听听,这是不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焦母的脸色一刹惨白。 江山神色复杂的道:“娘,您什么都知道是不是?他把什么都告诉你了,却唯独瞒着我一个人,你们都跟着他一起瞒着我,就以为是为我好吗?” 焦母握住江山的手,红着眼说道:“山儿,别说了,什么都别说了,娘现在不求别的,只求淮儿能平安无恙!到时候你和彦儿无论是分是合,娘都听你的!” 管家端来姜汤要喂江淮喝下的时候,江山制止了。 看着儿子蔫蔫的样子,她的心里像有一把刀子在搅动。可怀疑的种子一但种下,就很难收回去了。 “山儿,你这是为何?”程太师不解的问。 江山紧盯着柳大夫惶恐不安的脸,一字一句问道:“你再说一遍,如果体内真的有寒毒,是不是只要把寒气激发出来,就能够解毒?你要是敢骗我,我亲手打断你的腿!” 柳大夫虽然害怕,但医者的本份还是让他想要据实以告。 “若真是中了寒毒,只要发热就能发现症状,对症下药总是能慢慢根治的,若是长期滞留在体内,只会越来越严重。” “可是,可是我的淮儿这两年身体一向壮实,从未有过病痛啊!”焦母惶惶不安的问道。 柳大夫略一沉思,道:“大体是因人而异吧!有人一辈子不发作,发作则会要人命,也有人极容易就发作了,发作的早也能极早根治,说不准的!” 焦母心里越发没谱。 宫里的御医来的很快,来的还是两个。 一个是老熟人谢太医,一个是严太医。 一个主外,一个主内,考虑的极是周全。 两个太医轮番诊脉后,齐齐限入了沉思。 江山有些心慌的问道:“怎么样了,江淮有没有中毒?” 严太医捋了捋胡须,问道:“这几年小公子可有看过大夫?” 江山肯定的摇摇头,“未曾!” 严太医紧了紧眉头,又问:“一次都不曾?连诊脉都不曾有过?我那弟弟也没给这孩子把过脉?” 江山愣了,这又是哪出? 焦母反应过来后,忙道:“有的有的!严大掌柜每次看到淮儿都会给他诊脉,还给淮儿送过一个装满药材的荷包呢,说让淮儿随身戴着,能驱毒避邪!” 严太医大喜,“那荷包可还在?” 焦母想了想,转身匆匆走了。 再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个荷包。 “淮儿在古阳县的时候都戴着这个荷包,去了渝州以后才留在了我这儿。” 严太医细细的闻了闻,打开荷包看过里面的药材后,点头道:“是了!这孩子出生的时候身子骨底子并不好,脉虚血亏,我那二弟应是发现了这个问题,便做了这只荷包,里面有抵御寒毒的珍贵药材。” 江山脚步一软,踉跄着往后倒退了一步。 一只手适时的扶住了她,把她揽进了怀里。 “山儿,别担心,我在呢!” 傅启源的声音温柔的落进江山的耳朵里,江山略带讽刺的回过头来,想笑,却落下泪来。 “那个奸夫,原来是你啊!” 她的声音很小,小到几不可闻,但傅启源却一字不漏的听见了。 他微僵了僵,仍然用力把江山揽进了怀里。 “我不会让淮儿有事,山儿,相信我!” 江山像被人抽光了所有的精气神,连推开傅启源的力气都没有。 “严太医,您实话告诉我,淮儿体内的毒,要如何才能解?” 第277章 换命 回答江山的,是严太医令人窒息的沉默。 江山两眼一闭,整个人都软进了傅启源的怀里。 “山儿!”焦母惊呼一声,人也跟着往后倒。 傅老家主一把拉住她,沉声道:“别担心,山儿没事!” 傅启源帮着江山顺了顺心口的气息,对严太医说道:“严太医,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就算淮儿体内真的有寒毒,您也有办法帮他清理掉体内所有的余毒,对不对?” 江山幽幽转醒,把傅启源的话一字不漏听了进去。 她泪流满面的道:“严太医,请您无论如何也要救救江淮!” 严太医抬头看向傅启源,随即脸色大变道:“你的意思是,换血?” 换血? 众人不明所以,但江山却对这个词一点儿也不陌生。 她蓦地向看傅启源,眼里满是震惊。 这个时代,能做那样精细的手术吗? 傅启源安抚的拍了拍江山微颤的手,柔声道:“山儿,相信我,我说过,我不会让淮儿有事!我是淮儿的亲生父亲,我体内的毒早已解了,淮儿只要换上我的血,他的毒也就能解了!” 谢太医神色复杂的道:“你早就想好了是吗?你知道这个孩子体内有寒毒,老早就研究过解毒之法了,是吗?” 傅启源说道:“山儿生产时,我没能陪在他们母子身边,是我此生最大的遗憾!好在他们母子最后都平安无事,我当时就在想,这样的遗憾,此生绝不会再发生第二次!前两年淮儿还小,刚出生那会儿身子骨弱,没办法换血,再说我也不想让山儿担心,我自己知道就行了!” 话落,用力握紧了江山的手,歉疚的说道:“山儿,对不起,我无力为我过去的所作所为辩解什么,但我向你保证,我们的孩子一定会平平安安!” 傅老家主在一旁接过了话茬:“山儿,不是傅爷爷替我这孙子说好话,自从淮儿开始学武,他把青城山的好东西全薅到手里用在淮儿身上了,就是为了这一天!换血除了自身的底子要好,还有五成是在堵命!说句不好听的,他是在拿自己的命换淮儿的命!” 江山嘴唇哆嗦着,她想说点什么,嗓子却堵得慌。 她想看看傅启源,满眼的泪水却模糊了她的视线。 傅启源察觉到了她的慌乱和心痛,紧紧抱住她,在她的耳旁轻声说道:“别担心,我和淮儿都不会有事!我还要十里红妆迎娶你过门,到时候让淮儿做我们的花童,好不好?” 江山只觉得嗓子一痛,“哇”的一声痛哭出声,哭的像个孩子。 江淮的事很快就传到了宫里,帝后和太子夫妇亲临太师府,把宫里的御医全带了过来。 郦阳也过来了,直接就宿在了太师府。 她不放心江淮,更不放心江山这个做娘的。 曾经那般坚韧、那般张扬明媚的女子,如今像个被遗弃的孩子,茫然无措的守着江淮,叫人看着好生心疼。 她也才不到双十的年纪啊! 傅启源在一间被单独隔离出来的房间里做手术前的准备。 所谓的手术,与现代高科技相比,其实根本算不上手术。 这个手术真正依靠的,是武学世家浑厚的内力。 在决定手术的那一刻,傅老家主已经传了口令下山,让青城山的现任家主傅小楼下山,助侄儿和未来的傅家家主一臂之力。 傅老家主年岁已大,为傅启源传送内力之后,精气神已经远不如从前了。 三个暗卫内力虽然浑厚,但所学较杂,并非纯粹的傅家武学,只有现任家主傅小楼得到了傅家武学的真传,由他出手,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傅老家主有条不紊的安排着一切,以严太医和谢太医为首的御医也都紧锣密鼓的准备着手术的所需。 上京的万家灯火在喜迎新春的时候,江淮的寒毒发作了! 小小的人儿蜷缩在江山的怀里浑身发抖,却因为知道娘在为他担心、为他掉眼泪而死死的咬住唇,不愿意哭出声来。 三个暗卫轮流为江淮输送内力,也只能稍稍缓解他的痛楚。 为了确认寒毒的毒性,便于调制解药,傅启臣和李姨娘费尽千辛万苦找到了当初给傅启源下的毒,严太医最终确定了化解余毒的解药。 一切都已准备就绪,就等傅家家主了。 除夕夜,傅小楼带着一行护卫顶着风雪出现在太师府。 顾不得卸下一路的疲惫,他急冲冲的喊道:“爹,大哥,我那侄子和侄孙呢?快,快让我看看!” 傅老家主吹胡子瞪眼的喊道:“赶紧滚去休息,明天你要是敢出什么岔子,老子敲断你的腿!” 傅亭扑过来一把抱住傅小楼,红着眼说道:“二弟!热水备好了,你先去洗漱,山儿在厨房给你做饭,吃饱了你就好生歇着,大哥这宝贝孙子可就指望你了!” 傅小楼嘴里喊着大哥,已经被傅亭连推带拉带走了。 随行的护卫也被管家带下去用饭了。 江山强打着精神,亲手做了几道菜给傅小楼送了过去。 看到江山,傅小楼神情为之一振。 没等江山开口,傅小楼乐呵呵笑道:“侄媳妇儿,你放心,有你二叔在,保证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儿子!” 江山眼眶一热,朝傅小楼福身行了个礼,道:“傅二叔,您的大恩大德山儿无以为报,也只能做几道好菜先慰劳您的五脏。青城山对我们母子的大恩,山儿和江淮来日再报!” 傅小楼朗声大笑,“有你这句话,二叔做什么都值了!你且宽心,淮儿是我们青城山的希望,二叔定不会让他有事!倒是我那个侄子,二叔可不敢保证能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未来相公啊!” 江山好不容易回落的心又被揪了起来,再也无法故作平静。 傅老爷子大步流星走过来一巴掌拍在儿子的背上,怒声道:“吃你的饭吧!长着嘴巴也不会说人话,吃完饭赶紧滚去睡觉!” 傅小楼见江山失魂落魄的样子,自知失言,尴尬的打着圆场,“那什么,二叔开玩笑逗你玩儿呢!那小子身子骨好的狠,死不了啦!” 傅老爷子又要揍人,被江山拦住。 第278章 天雷劫 她牵了牵唇角,道:“二叔不必安慰我,若他心里真的有我们娘儿俩,他就不该抛下我们!无论如何,山儿都会感念青城山的恩情,永生不忘!” 傅小楼深吸一口气,不再多说什么。 他大刀立马往椅子上一坐,端起饭碗大口吃了起来。 吃饱喝足才有精力养气凝神,明日才能与死神一战! 翌日辰时,傅小楼神清气爽的来到傅启源所在的手术室,站在门口双手环胸打量着这个素未谋面的侄子。 傅启源只是欠了欠身,抱拳行了一礼,“彦儿见过二叔!二叔远道而来,彦儿未曾好生招待,失礼了!不日定请二叔和青城山的诸位叔伯兄弟们到江氏私房菜吃最好的菜、品最美的酒,不醉不归!” 好小子,都到这个时候了还能有这番定力,比他那个老子强多了! “臭小子,二叔难得下山一趟,你可别忽悠我,得早点安排起来!否则,别怪二叔到时候把你儿子偷拐到山上去,嘿嘿嘿!” 傅启源莞尔一笑,“彦儿记住了!” 严太医带着几位身穿白色大褂的太医走了进来,对傅启源说道:“小傅大人,准备好了吗?” 傅启源坚定的点点头。 很快,暗一抱着江淮进来了。 服过药的江淮已经陷入了沉睡,摒弃了一切的病痛和周遭的所有。 傅启源摸了摸儿子的小脸,柔声道:“睡吧,淮儿,等你睁开眼睛,一切都好了!” 严太师再次把换血的注意事项跟傅小楼说了一遍,稳了稳心神,道:“进去吧!” 手术室就隔着一道门,傅启源推门进去的那一刻,心有所感的回过头。 江山站在门口,无声的流着泪。 千言万语,汇聚成晶莹的泪珠一滴一滴落在了傅启源的眼里和心里。 他弯唇笑了起来,朝江山比了一颗心,伸出双臂做了一个拥抱的动作。 放心,一切有我呢! 目送着傅启源走了进去,江山只觉得心脏都被揪紧了。 她紧紧咬住嘴唇,不让眼泪往下流。 里面的父子在与死神争命,这个时候她不能有一丝一毫的软弱! 江山用力擦掉眼泪,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去。 郦阳扶着焦母站在不远处,满眼都是担忧和疼惜。 江山弯了弯唇角,“娘,郦阳姐姐,他们不会有事的,我相信他们!” 焦母转过脸用帕子在脸上拭了拭,转过头来也笑了,“是呢,彦儿从来没有让娘失望过! 此时此刻,江氏名下所有的店铺里里外外全部挂满了祈愿灯,店里无论是掌柜还是伙计,都自动自发的带着家眷在为傅启源和江淮祈福。 皇帝甚至在宫宴上下令,让百官为傅启源和江淮父子俩祈福! 这得有多大的机缘才能受的住这样天大的福份! 但是皇帝不但这么做了,还御笔亲书“天赐洪福”四个大字! 有天子送福,还有什么是受不住的! “天赐洪福”四个大字一出,一道巨雷当空劈下,劈在了太师傅的房梁上,劈的江山当场灵魂出窍。 江山看着自己的灵魂从身体里飘了起来,慌的不知所措。 这是要干什么?难道她要回去了? 不行!她不能走! 江淮和傅启源还生死未卜,她要留在这里守着他们,哪儿也不去! 她的灵魂本能的跑向手术室,没有任何阻碍的飘进了房间,看到了躺在床上的父子二人。 傅启源身上的血一滴一滴的流进了江淮的身体里,江淮身上的毒血则被引到了一只瓷白的器皿里。 感觉到自己的灵魂随时都要飘走,江山急的大喊:“江淮,我是娘,能听见娘说话吗?” 江淮一动不动,就像往日沉睡时的样子。 “淮儿,淮儿你听娘跟你说,娘要走了……娘不想走,娘也不想离开你和你爹,但是娘……怎么办,淮儿怎么办啊,娘不想走啊!” 江淮这边没反应,江山只好跟傅启源说话:“傅启源,你能听到我说话吗?我要走了,不是,我不想走,但是我控制不住自己的灵魂!怎么办啊傅启源,我不要离开你们,你们快抓住我,我快留不住了!” 说话间,江山费力的去拉傅启源。 刚碰到他的手,她就被一股力量扯了回去。 “傅启源!江淮!”江山急的大喊! 忽地,江淮……的魂魄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没头没脑的扑向江山,一把抱住了她。 “娘,你别走!”江淮的力气很大,一下子把江山扯了过来。 江山惊喜的抱住江淮,正要说什么,眼见着傅启源的魂魄又从床上坐了起来,一双黑眸沉沉的望了过来。 “你要去哪儿?你要丢下我们父子?” 江山喜极而泣,朝傅启源伸出手,“我不走!你们快拉住我,我哪儿也不去,我要在这里陪着你们!” 傅启源轻飘飘的下了床,伸手揽住江山的腰,厉声道:“这辈子你只能留在我和淮儿身边,哪儿也不能去!” 江淮也用力点头,“娘不要走!我和爹爹不让娘走!” 江山拼命的点头,紧紧抱住一大一小,“你们快抱住我,抱紧点儿!” 话音刚落,又是一道雷劈了过来。 江山全身一颤,只觉得魂魄都快被击散了。 她的脸色发白,更用紧的抱紧了傅启源和江淮。 傅启源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他搂紧怀里的人儿,凝神望着窗外。 “江山是我的妻,是我孩儿的娘,今生今世谁也别想分开我们!不管你们是哪路神仙,我绝不会让你们带走她!” 江淮也尖着嗓子大喊:“娘是我的!不准你们带走她!” 窗外,一道异常耀眼的云团渐渐靠拢,黑云在云团四周翻滚,仿佛末日将至。 “傅启源,淮儿……!”江山惊恐的闭上眼,紧紧抱住一大一小,浑身止不住的瑟瑟发抖。 天雷再一次劈下来的时候,江山只看见眼前一片金光闪闪。 等她再次能见物的时候,却见小小的江淮屹立在金光之中,如一尊怒目小金刚,一挥手将那团金光硬生生撕开。 天光和云层渐渐散去,黑云也隐进了夜空中,一切慢慢恢复了往昔的平静。 第279章 谢皇恩眷顾,谢天神庇佑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江山惊魂未定的扑过去一把抱住摇摇欲坠的江淮,“淮儿,你怎么了?你跟娘说句话呀!” 江淮揉了揉眼皮子,嘟嘟囔囔的道:“娘,淮儿困了,淮儿想睡一会儿!娘你别走啊,淮儿睡醒了要吃娘做的披萨。” 说话间,魂魄自己回到身体里面去了。 傅启源确认不会再有天雷后,拉着江山的手说道:“我知你放不下我们,我和淮儿也放不下你!无论如何,请你相信我,此生傅启源绝不会负你!” 江山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傅启源,知道这是他最真实的想法。 “我信你,我就在外面等你和淮儿出来!你已经负了我一次,我给你这个机会,若是你不能争取……。” “山儿,我舍不得你!只要我还尚存一丝残魂,我都不会放弃你!山儿,等着我!” 傅启源说完,在江山的额头上印下一吻,魂魄飘回了体内。 江山的视线不舍的在恋人和儿子的身上来回看了几眼,转身出去了。 她在院子里朝着东方的天幕拜了一拜,嘴里默念了几句什么,也飘回了自己的体内。 一睁开眼,正看见郦阳把手从她的鼻间挪开。 四目相对,郦阳悬着的一颗心猛地落了回去,捂着胸口指着江山哇哇大叫:“你这死丫头,可吓死本宫了!好端端的突然就不动了,连气儿也没了,本宫还以为……啊呸!” 郦阳嫌那句话太晦气,呸了一声后,无力的歪倒在椅子上。 焦母惶恐的问道:“山儿,你没事吧?要不要回房歇一会儿?你可别吓娘呀!” 江山才从死神手里逃回一劫,面上却不得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道:“娘,我没事,我就是被雷声吓到了。” 焦母惴惴的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也是奇怪了,这大冬天的怎么会打雷呢?” 江山眼睫微颤,缓缓闭上眼作闭目养神状。 心里想的却是,最后一道天雷劈过来的时候,她隐约觉得她躲不过去了,是江淮帮她挡住了那道雷劫。可是江淮只是一个稚子,哪里来的力量与天雷抗衡? 江山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江淮借助的是人间帝王的天龙真威。 异世之魂哪有那么容易留存于世间,江山来到这个世界以后,此时此刻的她是灵气最弱的时候,天雷趁机降下劫难。 就是这么巧,文庆帝以帝王真威为江淮和傅启源祈福,这些福运被江淮一股脑用来抵抗天雷,反而帮江山渡过了劫难。 傅启源和江淮的灵魂出窍也不是偶然,在天雷的威压下,凡人的魂魄很容易发生动荡。可这一家三口也正因为这场大难才能彼此守望相助,彼此坚定了各自的信念,信任、亲情、依赖,是他们最好的良药。 手术室里,当江淮身上流出的血不再有毒素后,严太医立刻停止了换血,当即立断道:“小傅大人失血过多,立刻把解过毒的血输回小傅大人体内!劳烦傅二爷了!” 傅小楼还没来得及缓口气,又转过身去救侄子。 把江淮的血重新输给傅启源,能够最大限度的规避傅启源失血过多的风险,也是最好的治疗方案。严太医花了那么多的功夫炼制解药,也是这个原因。 看到傅启源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失血过多的症状,严太医悬着的一颗心才算定了下来。 一直到江淮的血都输进了傅启源的体内,严太医才停止手术,开始逢合伤口。 傅小楼被暗一扶出去的时候,大碗的补品也送到了他的嘴边。 才要拒绝,傅老家主不由分说的亲自端着补药往儿子嘴里送。 喝完整整两大碗药,傅小楼揉着鼓胀胀的肚子,苦着脸说道:“爹,我只是损耗了一些内力,何致于此啊!” “少费话,喝完药先去调息一会儿,再让暗一几个再帮你看看!” 内力耗损过度也是很危险的,傅老家主怎么可能容许自己的儿子冒这样的风险。 傅小楼被暗一暗二强行带走了。 江淮很快也被带出来了,除了脸色微微发白,其他的并无异样。 江山一直守在手术室的外面,见傅启源迟迟没能出来,她的心直直的往下沉。 直到谢太医出来,江山忙不迭迎了上去。 谢太医满头的汗,也顾不得擦一下,对江山说道:“莫急,莫急!严太医为了安全起见,准备给小傅大人做一个全面的检查,看看他能不能再多生几个娃娃什么的……哈哈哈哈!” 江山呆了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是咧!听说那个毒就是专门用来断人子嗣的,可有够阴狠的!嗯,是该检查一下,万一傅启源以后不能生……等等,快打住! 江山轻拍了拍自己的脸,狠狠的把自己鄙视了一番。 宫里的人已经来了三波了,这第三波宫人终于带回了一个确切的好消息,父子俩的手术很成功! 皇帝的赏赐紧跟着送了过来。 除了给傅启源父子俩的,也给太医们送来了丰厚的赏赐。 严太医是扶着门一步一步挪出来的。 他心里还在后怕,那会儿那对父子俩的心跳骤停的时候,天知道他险些吓的当场撅过去。 就那么一会儿功夫,他像过了一辈子,那一瞬间他的脑子都是懵的。他不明白,为何两人好端端的突然间就没了心跳! 更诡异的是,没了心跳的两个人,一个还能接受血液的输送,另一个也能正常的输出血液,可不就是活见鬼了! 他以为这辈子到头了的时候,小家伙的心跳又莫名其妙的恢复了,大的那个紧跟着也有了气息,太匪夷所思了! 而且,两个人的气息比之前更加平稳,状态也更好! 好吧,他没办法形容这件事的诡异,就当这对父子蒙皇恩眷顾,有天神庇佑吧! 反正他打死也不会把这件事跟第二人说起! 他又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多谢严太医!” 严太医倚着门,微笑着看着程太师一大家子对他感恩戴德,由衷的说了一句:“你们真不用谢我,还是谢谢皇恩浩荡,谢谢四方神明吧!” 第280章 人前教子 大年初三迎灶神,江氏名下的所有店铺义卖半个月。 上京城内所有官府登记在册的无田产、无房产、无户贴的三无人员,全部可以在江氏名下的任何铺子里吃饭,管饱。 有户贴却无田产或房产的人,每天可以在江氏名下免费吃一顿丰盛的饭菜。 有户贴,但房产或田产二缺一的,可以在江氏名下的店铺按三折消费。 江山在报恩。 以傅启源和江淮的名义向上京的父老乡亲表达一份重获新生的感激之情。 江氏名下所有的员工,拿到的年节奖金足足是他们整整一年的工钱。 江山没有说太多感激的话,只说了四个字:同甘共苦。 足矣! 江淮醒了以后,要吃的披萨和蛋挞都没吃到,还被他娘饿了一天,只给喝了几口汤,心里可委屈了。 直到太子夫妇携一双儿子过来看他,才打起精神来。 正跟两兄弟告娘的状呢,“噗”的一声放了个响屁。 李环和李钰兄弟俩呆了呆,正不知该如何给江淮递台阶,却见小家伙兴奋的喊了起来:“娘!娘我放屁了!娘,我要吃披萨!娘我放屁了,可以吃披萨了!” 这是什么神操作?放屁怎么能和吃美食扯为一谈? 兄弟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眼的不可思议。 良辰笑眯眯的走了过来,道:“小公子别着急,小姐早就准备好了,不但有披萨和蛋挞,还有汉堡呢!” 江淮喜的直挠头,咯咯笑道:“淮儿就知道娘最心疼我啦!环哥,钰哥,你们有口福了,我娘做的汉堡你们还没吃过吧?” 在三个小家伙的殷殷期盼中,江山和良辰端着盘子过来了。 披萨、蛋挞、汉堡、炸鸡腿很快就摆满了一桌子。 但是! 没有江淮的份儿! 江淮瞪大了黑葡萄大眼,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娘。 江山在江淮的床边坐了下来,握着他的小手探了探温度,柔声问道:“你可知道你刚刚做过一个大手术?” 江淮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那你可知道,娘差点失去你和你爹了?你现在还有伤在身,当前最重要的是养好身子,而不是口腹之欲,明白吗?” 江淮小嘴微张,呐呐的问:“那,淮儿要是饿了,吃什么?” 娘的话他能听明白,但是,他想吃好吃的东西呀! 江山变魔术似的从满满的一桌子美食中端出了一碗香气扑鼻的浓汤。 “淮儿,你看,汤里面有鸡肉丝,是从汉堡的鸡腿里面撕下来的;汤里还有煨的软烂的火腿,是做披萨用的原材料;汤里还有鸡蛋液,一丝一丝的这个就是;汤里还有十多种珍贵的药材,补血补气最是滋养不过!中午你先喝汤,到晚饭的时候娘再给你做肉丸子吃,好不好?” 江淮虽然有些不乐意,但是眼前的这碗汤是真香啊! 不管了,先喝了再说! 身体也很重要,要早早的把身上的那块刀疤治好了才能让娘放心,以后才能吃更多好吃的美食! 江淮这么一想,心思也就放开了。 喝汤的时候也是有滋有味,眉毛都飞舞起来了。 李环和李钰两兄弟就觉得不太好意思当着江淮的面独享这些美味,想换个地方吃。 江山笑着说道:“没关系,你们吃吧,让他闻闻味道、给眼睛解解馋也好!” 说的好有道理! 于是,江淮看着兄弟俩吃西餐的时候,自己闷头喝了三碗滋补汤。 饱了也就不馋了! 太子和太子妃就在外面看着,再一次刷新了对江山的认知。 太子妃叹道:“钰儿每到用膳的时候就会念叨淮儿怎样怎样,原来如此!” 江山不以为然的道:“小孩子就是这样,越是不让他吃什么,越是心心念念,真吃到了也就无所谓了!以后想吃什么就过来,不方便的话派个宫人过来也行,不值什么事,别跟孩子太较真。” 太子默了默,道:“你平日里就是这样教焦贤和江淮的?” 江山偏头想了想,正色道:“三郎和江淮不一样。三郎在弱势的时候,我让他去努力争取自己想要的,在盛势的时候,我让他懂得适时的藏拙。江淮什么都不缺,我告诉他要保持一颗快乐的心,不需要活的太累,不辜负身边人,无愧于天地就好。” 太子意味深长的道:“难道你就不希望他将来能够出人头地做人上人?” 江山呵了一声,反问了一句:“敢问太子殿下,何为出人头地?何为人上人?江山是个商人,您觉得我算不算出人头地?三郎哪怕这辈子不考功名不立朝堂之上,他的才气就能被掩藏了不成?至于我家江淮,呵呵,我是真心希望他将来能够低调一点、再低调一点,不那么引人注目才好。” 太子被江山噎的不轻,却无力反驳。 他再瞅一眼江淮,小家伙正在给他两个儿子灌输“手术”的概念。 听着小家伙有鼻子有眼的描述着血腥又刺激的一幕,再看看他那两个傻小子嘴巴张的比鸡蛋还大,太子嘴角抽抽,不忍再看。 为了不影响江淮休息,太子夫妇早早带着两个儿子回宫了。 江淮长舒一口气,叹道:“可算是走了!看着他们吃东西,馋的我肚子都痒痒了!” 江山在一旁纠正:“肚子痒痒不是馋的,是伤口在愈合,别瞎歪歪!” 江淮扭过头冲他娘傻乐,“娘,我想去陪陪爹爹。我和爹爹治病的那天,我做了一个梦,梦到娘不要我和爹爹了,爹爹可难过了,我想去陪陪他。” 江山想起那一幕,心里还隐隐作痛。 她温柔的摸了摸江淮的小脑袋,柔声道:“好,娘带你过去。可是你要听话,不能闹着你爹。” 江淮被抱到傅启源的房间,进去之前,他又问了一句:“娘,你不会离开我和爹爹的吧?不会不要我们的吧?” 江山用力点头:“怎么会!娘怎么会舍得不要淮儿!你可是娘的命根子!” “那,爹爹呢?你怎么不和爹爹睡在一起?不睡在一起就不是一家人!” 江山脚步一跄,无比困难的开口:“娘和你爹爹……睡过,不睡在一起怎么会生下你呢?对不对?” 房门“呀然”一声从里面打开,傅启源披着一件狐袭含笑站在门口。 江淮不折不挠:“爹爹,是真的吗?你和娘睡过了吗?” 江山掉头就走。 第281章 心有凌云志 “山儿!” 傅启源轻唤一声,江山的脚步硬生生停了下来。 “快进来,外面冷,淮儿受不住。” 江山的心根本就不受控制,抱着江淮转身进了房间。 江淮一爬上床,就朝傅启源招手。 “爹爹,淮儿白天陪你睡,晚上娘再陪你睡,好不好?” 傅启源笑的满脸宠溺,“爹爹没问题,你得问问你娘晚上有没有空。” 江山羞恼的喝道:“傅启源,你还没完没了了是不是?” 自从傅启源醒来以后,江山总觉得他哪里不一样了! 如果说以前的情意比较含蓄,现在就是赤果果的宣誓了! 也许是以前压着秘密,心里有鬼,现在经历了一场生与死的抉择和考验,所谓的秘密也不过就是真相,撇开生离死别这样的大事,还有什么是值得江山计较的? 江山的豁达和开明彰显了傅启源身为男人的本性,一想起自己曾经和傅启源发生过那样亲密的关系,江山就无法再保持镇定。 不知道真相的时候还没啥感觉,毕竟她不是当事人,可知道真相以后就免不了会放飞想象力,这一想象吧……有点收不住。 说不紧张那是骗人的! 总觉得傅启源看她的眼神带着那啥。 也不知道小家伙这些话是谁教他说的,搞不好就是傅启源干的好事! 见江山恼羞成怒,傅启源勾了勾唇角,放软了语气:“山儿,我没闹。这些天有点怕冷,严太医不是说不能烧碳吗,夜里睡的不太好……。” 江淮也点头:“淮儿也怕冷!昨天是爷爷陪我睡的!” 父子俩都伤了元气,又受寒毒影响,怕冷也很正常。 江山有点心疼,却还是嘴硬的道:“不是给你加了一床新棉被吗,咋不用?” 傅启源答的理直气壮:“太重,怕压着伤口!” 江山还从没想过这茬,脑子一时间有些发懵。 突然,一道灵光闪过,她拍手笑了起来。 “你们父子俩抱团取暖吧!我去准备晚饭了,拜拜!” 江山走的时候步履轻盈,很是欢快的样子。 江淮和傅启源大眼瞪小眼了一阵,江淮老神在在的道:“爹爹,要不晚上我多闹腾一会儿?” 傅启源脱下狐袭钻进了被子里,把江淮往怀里捞了捞,叹声道:“你爹我是真经不住你闹腾啊!还是消停点吧,等我们爷俩把身子养好些了再想办法!” 江淮惆怅的看了他爹一眼,有些同情的抱紧了他爹的一只手臂:“爹爹,娘有点怕羞,让淮儿做你的小皮袄吧!可是你们得尽快生个小棉袄,不然等我长大了就不能再陪你睡了!” 傅启源乐的笑出了声,搂紧了怀里的小家伙。 父子俩的一日三餐现在成了江山最重要的任务之一,各种滋补的膳食被江山变着花样的投喂到了父子俩的肚子里,大半个月的时间,两个人都长圆了一圈。 尤其是江淮,被江山养的白白嫩嫩,玉雪可爱。 元宵过后,江山和傅启源带江淮进宫谢恩,恰逢郦阳也在。 郦阳再次看到江淮,把小人儿抱到怀里心疼了好一阵。 皇后和郦阳围着江淮嘘寒问暖,小家伙很是感恩戴德,不住的道谢,还非要给帝后磕三个响头,祈愿他们洪福齐天。 皇后感动的不行,皇帝也很是受用,觉得没有白疼这个小家伙,也没有枉费他一番心思。 可江淮接下来的话却狠狠的砸进了皇帝的心里,砸的他生疼! 江淮说:“皇帝伯伯,淮儿感念您的恩德,有生之年,愿尽我所能力保大庆国泰民安!” 皇帝深吸一口气,望向江山。 江山眨了眨眼,用力摆手,“不是我教的!这些话我自己都说不出来!” 傅启源也摇头,“微臣并未教过淮儿说这些话。” 皇后温柔的问:“淮儿,这些话是谁教你说的?” 江淮说道:“翁翁说,有能者应力保家国平安,淮儿也愿意替皇帝伯伯为大庆保家卫国。” “孺子可教,甚好!甚好!”皇帝深深的凝视着江淮清澈得不掺一丝杂质的黑眸,点了点头。 一家三口从皇宫出来的时候,郦阳牵着江淮的小手,对江山说道:“这孩子算是在皇兄面前过了明路了,以后他不仅仅是本宫的义子,还是皇兄最为看重的后辈。山儿,皇恩浩荡,淮儿这一生是不可能过普通人的日子了!” 江山有些沮丧的说道:“我也没想到他会跟陛下说那些话,君子一诺千斤,以后我看他怎么办!” 江淮甜甜的抢过话:“娘,我要去青城山学武!爷爷说,我要先学好功夫才能不被人欺负,才有能力保护更多更多的人!” 郦阳赞许的点头:“淮儿的心志不小,山儿,你可要想清楚了!” 江山一时沉默了下来。 这跟她想象的不一样啊! 这么个小包子,谁给他的勇气让他夸下这样的海口?还保家卫国! 她有想过江淮纵马江湖与红尘作伴,也想过儿子结交天下豪杰演一场华山论剑,甚至也想过他成为扬名立万的风流名仕。 可是,保家卫国是什么鬼! 她到底需不需要点醒这小子? 一只修长的手伸了过来握住了江山的手,呈环抱的姿势。 “山儿,淮儿今年三岁。” 江山抬眼望去,傅启源的眼里噙着浅浅的、暖暖的笑意,如沐春风。 江山恍然。 一个三岁的娃子,她是脑子不好才想要跟他谈理想和抱负! 亏她还是亲娘,整个一傻了吧叽的! 甩甩头,江山朝天空翻了个白眼,弯腰把江淮抱了起来,捏捏他的小脸,笑道:“等你长大了再与人间论高低吧!说说,晚上是吃火锅还是烧烤?还是去店里吃自助餐?” 江淮欢呼起来:“吃火锅!吃火锅!要撒尿牛丸!还要烫方便面!” 江山笑眯了眼,“瞧你这点儿出息,方便面有什么好吃的!” 郦阳咽了咽口水,施施然往前走,“本宫去看看你娘,晚膳就在太师府用吧!” 心里一个劲儿在想,这丫头又捣腾什么好吃的了?什么是方便面?丸子就丸子,怎么还撒尿了?真难听! 脚步却不自觉加快了! 第282章 远方来客 江山一家三口回到太师府,莫名觉得府里的氛围有点怪。 尤其是傅亭居然没有在书房陪程太师下棋,而是一个人闷闷不乐的坐在前厅喝茶。 江山拉住傅启源,两人躲在门外看了好一阵。 “你爹是不是想再找个老伴儿?”江山忽而问了一句。 傅启源噎了噎,“你看了这老半天,就得出这么个结论?你这是从哪儿看出来的?” 江山竖起手指“嘘”了一声,小声说道:“你看到你爹身上的落寞没有?这个年纪除了儿孙满堂,还得有个伴儿才算圆满!” 傅启源便顺着江山的话去观察他爹。 还别说,他爹把茶喝出了借酒消愁的感觉,不是落寞,是寂寞。 “他虽然结过婚,夫妻之间却没有共同的言语,他有两个儿子,一个聚少离多,一个虽在眼皮子底下却又缺少父子之间该有的亲情,而今孙儿也有了,却不能常伴身边。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江山的谆谆善诱却令傅启源浓眉紧锁。 “山儿,不太妙啊,我爹还对娘有异心,可娘现在只把他当师兄!” “你也看出来啦?要不要给他找个老伴儿?” “什么是老伴儿?”一个稚嫩的声音插了进来。 “老伴儿就是……。” “你们几个在外面嘀咕什么呢?淮儿,外面冷,快进来!” 傅亭话音刚落,江淮便推门跑了进去。 “爷爷,老伴儿是什么?”江淮麻溜的往傅亭腿上爬,抱着他的脖子不耻下问。 傅亭瞪了儿子儿媳妇一眼,没好气的道:“别听你爹娘瞎说,爷爷没那么闲!” 默了默,又道:“山儿,古阳县来客人了,你和彦儿过去看看吧,我晚点儿再带淮儿过去!” 江山一惊,赶紧拉着傅启源往外跑。 傅亭幽幽的叹了口气,用力把江淮抱紧了些。 江淮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安静的抱着傅亭的脖子,轻声问道:“爷爷,你怎么了?你不开心么?” 傅亭抿了抿唇,道:“是咧,爷爷现在有点难过,爷爷喜欢的女子,心里有了别的男子,爷爷不能和她在一起了!” 江淮摸了摸傅亭的脑袋,道:“爷爷不是说最喜欢淮儿吗?淮儿会一直一直和爷爷在一起的呀!” 傅亭想笑,眼眶却不受控制的红了。 “爷爷当然最喜欢淮儿了,可是淮儿有爹娘,有朋友,淮儿也会长大,怎么能和爷爷一直一直在一起呢?爷爷就是……觉得有点孤单,淮儿不用担心。” 江淮用脑袋蹭了蹭傅亭的脑袋,小大人似的说道:“爷爷不孤单,娘嫁给了爹爹,爷爷就有儿媳妇了,淮儿也会和爷爷住在一起,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傅亭且惊且喜的道:“真的?你娘说过大婚后会住进傅府?” 江淮白嫩嫩的小包子脸一鼓,“娘和爹爹成亲后和爷爷就是一家人了,娘说过一家人就应该住在一起呀!爹和娘睡,淮儿和爷爷睡!” 傅亭心里那点儿伤感一下子被喜悦冲散了七七八八,抱着江淮一个劲儿傻乐。 江淮又说了一句给傅亭暖心窝子的话:“娘说,我们有一个小家,翁翁和外祖母有一个小家,太爷爷也有一个小家,我们所有人又都是一个大家庭!爷爷可以去翁翁和外祖母的小家,也可以去太爷爷的小家,还可以去黄山园,可忙可忙了,都没时间上朝了,怎么会孤单呢?” 江淮一番话说的傅亭哈哈大笑。 他这辈子难得矫情一回,倒被孙儿给他上了一课,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哈哈哈,淮儿说的对极了,爷爷有了淮儿就不会再孤单了,哈哈哈哈!” 江山做梦也没想到,来自远方的贵客会是乔家父子。 “乔叔!生哥!你们怎么来了!” 乔石和乔生父子腼腆的站起身,扯了扯身上的衣角,激动的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哎呀,乔叔你快坐下,生哥你也是,快坐下!” 乔石笑的脸上的褶子都出来了,他看看笑而不语的焦母,又望望自顾自喝茶的程太师,挠了挠脑袋,憨笑着道:“本来准备去渝州看你们的,结果你们都来了上京,这上京不比渝州,便多准备了些日子。这不,大年初一我们就出门了,还顺道去了渝州呢!” 乔石已经不是以前的乔石了,比在怀古村的时候年轻了好多! 再加上做了江氏私房菜两年的大掌柜,里里外外已经焕然一新了! 再看看乔生,已经是高大帅气的大小伙子了!打扮的也很得体,说是富家公子哥没人会怀疑! 见江山紧盯着自己,乔生微囧,有些不自在的看了傅启源一眼,道:“二郎……傅大人,山儿,听说皇帝给你们赐婚了,这可是大事,我们想着怎么着也要过来祝贺你们,这便过来了!店里的伙计也都托我们送来了贺礼,还在院子里的马车上。” 傅启源笑着颔首道:“多谢乔叔,多谢阿生!本来想着过完年便差人去接你们的,倒是没想到你们赶先了一步,可是凑巧了。” 江山笑眯眯的道:“这大冷的天出远门可遭罪了,可见乔叔和生哥心里挂念我们,这都等不及冰消雪化了!” 乔石一个劲儿点头,“我们在路上就听说淮儿中了毒,这一路紧赶慢赶的呀……阿弥陀佛,观音菩萨保佑,好在你们都平安无事,我这心现在总算是放下来了!” 江山嘎嘎的笑:“对呀对呀,这可是好兆头呀,乔叔来了必有好事要发生!” 焦母在一旁接过话茬,“好了,有多少话留着慢慢说,你们才从宫里回来,先去换身衣服。山儿,等会儿你去厨房看看晚膳准备的怎么样了,彦儿,你换好衣服过来陪你乔叔和阿生说说话,娘去陪郦阳说会儿话。” 乔石眼巴巴看着焦母婷婷袅袅的走了出去,眼珠子迟迟收不回来。 再次见到焦母,乔石心里的震撼就没能平息过。 明明是同一个人,咋能有这么大的变化? 眼前的女子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雍容华美,仪态万千,贵气逼人,是说书先生口中才有的大家闺秀啊! 难怪他一直觉得怀古村里的焦氏与村里那些妇人们格格不入,就像一颗收敛了华光、被蒙了尘的珍珠。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本来就底气不足,这会儿心里就只剩下凉凉了! 第283章 土疙瘩开窍了 郦阳一边喝茶,一边偷眼觑着焦母。 焦母被她觑的好不自在,放下茶杯嗔道:“有话你就直说,我还能瞒着你不成,作甚这样看着我?” 郦阳秒速放下茶杯,满脸八卦的问:“那个男人是谁呀?他看你的时候眼睛都是直的,耳朵也红了,手脚似乎没处放,可有意思了!” 焦母白了她一眼,道:“那是我在怀古村的邻居,他们父子帮过我们很多。山儿她爹刚走的那几年,一直是他在帮衬我们娘儿几个,山儿在镇上做生意的时候,也是他们父子前前后后在帮着打理。他们父子俩都是老实人,古阳县的铺子现在交由他们在打点,做的很好。” 郦阳吃吃的笑,“你没有否认!净顾着说他们的好话,是不是我想的那个意思?” 焦母难得的忸怩了起来,嘴里却一点儿也不含糊:“不怕你笑话,彦儿不在的那几年,山儿痴痴傻傻不懂事,三郎还小,我也是个疯婆子,如果不是他们父子照顾着,我怕是活不到这一天!只要他开口求亲,我愿意和他一起过这后半辈子!” 郦阳收了笑,握住焦母的手说道:“只要你决定了要做的事,本宫这个做妹妹的一定会无条件的支持你!你也用不着担心,我看你那几个儿女怕是比你这个娘还有主意!” 焦母温柔的笑了起来,眉眼间满满都是欣慰。 “山儿鬼精鬼精的,方才要不是我把她打发走,说不定当场就嚷嚷出来了!” 郦阳笑着感慨道:“你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往后的日子就跟着孩子们享享清福吧!” 焦母摇摇头,无奈的道:“你这话说的太早了!山儿和彦儿大婚之后,后面还有七个小子,不管是亲娘还是干娘,终归都是喊我一声娘,往后操心的事可少不了!” 郦阳呆了一呆,扳着手指头细数一数,惊叹道:“老天,还真是!那个江勇年纪也不少了吧,貌似能说亲了呢!” “谁说不是呢!等他这趟回来,我得跟他好好说道说道,早点成家立业我也能放心些!” 郦阳来劲了,道:“江勇是三郎的兄弟,又和我们家悦儿走的近,我得好好帮他相看相看!” “你可别!”焦母的声调一下子提高了八个度。 迎上郦阳疑惑的目光,焦母笑道:“你总得想想他的身世吧?说到底他就是个孤儿,撇开他和我们之间的关系,真正能看的起他的又有几人?我不想给那几个孩子太多的压力,只要是他们喜欢的,姑娘家人品好就行,家世什么的我不在乎,他们也不需要依靠未来的岳家过活!” 郦阳细想一想,是这个道理。 江勇是个有主见的,不见得会听长辈们的安排。而且那个孩子待人接物很是细致妥贴,性子又稳,是个有责任和担当的! 江陵容家似乎有两个到了年纪的侄女儿……。 焦母见郦阳眸光闪烁,料想她又在打什么主意了。 清了清嗓子,焦母唤来芳娘,低语了几句。 很快,芳娘手里捧着一件棉花做的无袖坎肩过来了。 郦阳眼睛一亮,心思又被拉了回来。 “这是衣服?给我做的?” “你一到冬天就怕冷,这是棉花做的背心,轻便又保暖,穿在里面也不显臃肿。” 郦阳开心的把棉背心穿在身上试了试,喜欢的不行。 “款式好特别!是山儿设计的吧?还有什么新款式吗?” 焦母朝芳娘点点头,芳娘笑眯眯的把图纸送了过来。 郦阳这一看,一下子沉浸其中不可自拔了! 待客厅里,傅亭带着江淮在给乔家父子见礼。 乔生一见江淮,当即送了一个超级大的猪猪存钱罐。 江淮抱着有他半个身子大的存钱罐,表情有些呆滞。 乔生笑着说道:“钱罐只能进不能出,最能存下银钱了。淮儿多存点钱,将来好好孝敬你爹娘!” 这话江淮爱听,嘴一咧立刻笑弯了眼。 乔石则送了一张地契给江淮,正是怀古村的那座山和周边的山林。 迎上江山震惊的目光,乔石憨厚的笑道:“山儿的封地在古阳县,怀古村又是你重生的起点,怀古村的山头便是见证!留下吧,他们会见证你和孩子的成长,你爹在九泉之下也会感到欣慰!” 江山带着江淮慎重的给乔石行了个大礼。 怀古村三个字,听到还是会感慨万千呢! 傅亭牵着江淮在一旁坐了下来,笑道:“乔兄弟太客气了,难得来一回上京,倒是叫你破费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花光了所有的积蓄! 乔石笑着摆摆手,“哪儿的话,我们有今天可都是沾了山儿的光!再说,这些本来也是准备留给山儿和孩子的,我这回来上京,就、就不打算再回去了!” 话落,乔石殷殷的望向江山,搓着手笑道:“山儿,上京不是开了几家江氏私房菜的分店么,要不,乔叔就留在这里帮你干些活儿?” 来了来了! 江山在心里想着,不着痕迹的看了傅亭一眼,道:“乔叔是一时半会儿的不想回去,还是准备在上京安家了?生哥成亲生子后,您不得回去帮他看顾着点?” 乔石双手在腿上蹭了蹭,有些心急的道:“当然是想在上京安家了!阿生把古阳县的店铺打点的很不错,他娶了妻以后也能过的很好,不需要我为他多操心,是真的!” 艾玛,瞧给急的! 这土疙瘩咋就突然开窍了呢! 江山心里乐着,脸上却没法表现出来。看的出来,乔叔是真的下定决心准备拼一把了。 她不由得转头看向傅亭。 啧,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一个小辈,还是不掺和了吧! 果然,傅亭冒头开始拍砖了。 “乔兄弟,你若想在上京安家,你一个人倒还好说,拖家带口还想过上富足安稳的生活可不太容易。上京与古阳县可不一样,随便一间铺子的租金也得几百两银子,你现在怕是没这个条件。” 扎心啊! 乔石的面色一下子就变了,微红的面色中带着些许的困囧,和些许的自卑。 第284章 求亲 憋了许久,乔石忽然豁出去般说道:“我、我是没什么钱,可我有手有脚,我可以帮山儿打点生意赚取家用,我不乱花钱,一分钱也不会乱花!最多两年,我一定能在上京攒下一份家业!” 傅亭笑了笑,道:“还有一个办法,最简单,也最便捷。” 乔石巴巴的望了过去。 江山也挑了挑眉,好奇的等待下文。 “乔兄弟反正也是一个人,不如找个富贵人家做个上门女婿!” 江山忽的睁大了眼,以一种诡异的眼神望向傅亭。 傅叔是开玩笑的吧?一定是开玩笑的吧? 果然,乔石的面色一下子涨的通红。 就在江山以为不好收场的时候,乔石脸红脖子粗的喊了起来:“上门女婿怎么了!我就想做这个上门女婿!我打小没爹没娘,若是能有个爹让我孝敬,我高兴还来不及!” 哇塞! 江山心里的小人用力朝乔石伸出了大拇指。 傅亭唇角微勾,黑眸瞟向门口的方向。 乔石猛然一僵,整个人变成了一个大写的“尬”字。 焦母站在门口,两眼飘忽着瞅向鞋面,语气很是不自然的说道:“该用膳了!师兄,你就别逗他了。” 说完就拎着裙摆匆匆跑了。 江山很不厚道的笑出了声。 还是头一次看见娘的这种女儿家娇羞的表情,真有意思! 乔石知道藏不住了,索性破罐子破摔,朝傅亭揖了一礼,匆匆朝焦母追了出去。 江山憋着笑,对傅亭说道:“傅叔,你不厚道啊!亏了外祖父不在,不然指不定怎么数落你!” 傅亭苦笑着道:“山儿,你这般蕙质兰心,想必也知道傅叔心有不甘!可是我能怎么办?我已经错过了那么多年,如今也只盼着你娘能过的好,只要她好,我无话可说!” 江山嘶了一声,审视的看着傅亭,好一会儿才说道:“傅叔,姨母的事,就这么算了吧!严太医也说了,这次若不是姨母闹了这么一出,江淮的那一关生死局也不知道能不能平安度过!我能看出来的,她对江淮是真心喜欢的。毕竟她是傅启源的生母,又是伯父唯一的女儿,我不想再追究了!” 傅亭神色淡淡的道:“淮儿是你儿子,你自己决定就好。” 听这语气,是不可能再与程兰有什么牵扯了。 这样也好。 “还有李姨娘,您要是不喜欢,就送她回青阳王府吧,李明赫不会亏待她的。” 傅亭笑了笑,道:“算了,就让她留在府里吧!等臣儿成亲以后,她若是愿意,可以跟他们住在一起。只是府里现在没有女主人,有点乱,山儿,你有空的话……。” “啊,傅叔,我得去厨房看看……。” 见江山跑的比兔子还快,傅亭忍不住扶额。 老大眼瞅着是指望不上了,看来下回得逮住老二好好给他上一课! 给乔家父子接风洗尘的宴席,焦母很是费了一番功夫,加上有江山的从旁协助,这规模和档次绝对超出了土疙瘩父子俩所有的想象。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上京和古阳县果然不能同日而语。 然而,乔石已经豁出去了,拼着不要脸面,这一回怎么着也要把媳妇儿讨回家! 来的时候儿子已经跟他商量好了,全家竭尽所能也要帮他这个做爹的达成毕生的心愿! 所以,吃惊归吃惊,但乔石也没有乱了分寸。 程太师对乔石的这份坦然和稳重倒是高看了几分。 傅亭没有在席间对乔石敲打什么,哪怕老师的眼刀子扔了好几次过来。 显然,他决定站在名义上的师妹这边。 程太师又使劲儿瞅江山和傅启源,两个孩子没事人似的,根本就没准备插一杠子。 看来只能由他这个当爹的亲自使下马威了! 可是! 没等程太师开口,乔石突然站起身,大步走到程太师面前,“扑通”一声跪下,咚咚咚就是几个响头磕了下去。 “程太师,乔石是个粗人,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可我对梅儿是一片真心,恳请太师答应把梅儿嫁给……不是不是,乔石愿入赘程家做上门女婿,与梅儿一起奉养太师到百年!乔石对天发誓,此生绝不会辜负梅儿,也一定会视太师如亲父,还请太师给乔石一个机会!” 程太师呆住了,这个憨货,居然就这么当着众人的面向他提亲了! 这让他咋整! 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程太师有一种骑虎难下的感觉。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焦母满脸通红,又紧张又羞赧的看一眼自己的父亲,再难为情的望一眼自己的儿女,最后嗔怪的瞪向始作俑者。 憨货!这不是让父亲为难吗! 程太师吹胡子瞪眼的看看自己的女儿和面前的男人,既心疼又恼怒,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女儿苦了半辈子了,如今好不容易苦尽甘来,他自然是希望她的后半辈子能够幸福,可这个土包子……和他想象的不一样啊! 正纠结着,乔生站了起来,深深的朝着程太师拜了下去,诚恳的说道:“太师,我从小就没了娘,我爹一个人辛辛苦苦拉扯我长大成人,我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我爹能够得到幸福。从我懂事起我就知道,我爹很喜欢梅姨,可他有太多的顾虑,这份喜欢也只能藏在心里。遇到山儿以后,我们的日子渐渐好过些了,我爹却也开始患得患失,总担心他配不上梅姨。” 说话间,乔生看了一眼乔石,笑着说道:“就算是此刻,他心里其实也没底,怕梅姨会拒绝他,怕山儿和三郎不同意,怕您看不上他。但是我爹说了,事在人为,他总得为自己争取一回,只要他用了心尽了力,无论结果怎样,他都不后悔!” 说到这里,乔生也走到了程太师面前,在乔石的身边跪了下来,道:“阿生没有亲娘的记忆,却早已在心里把梅姨当成了自己的亲娘,请太师成全我爹和梅姨,您以后也会多一个儿子承欢膝下,这笔买卖保证您不亏!” 乔生的话令程太师哭笑不得,这是亏不亏的问题吗? 好像……也对! 他的女儿也还在身边,他只是多了半个儿子,好像确实不亏! 第285章 重返怀古村1 “爹……!”焦母的眼眶都红了,她手足无措的想去扶乔生起来,求助的望向程太师。 这可真是……他又没有棒打鸳鸯! “起来吧,都起来!”程太师无奈的伸手扶起乔石。 “你有个好儿子!看在阿生的份儿上,老夫就不计较你的失礼了!哪有人像你这样求亲的!且不说三媒六聘,连个招呼都没有,就逼着老夫嫁女招婿了!” 乔石还在忐忑中,乔生赶紧拿胳膊肘撞他,“爹,媒人……!” “啊?媒、媒人……我还没……哦哦,明日,明日我便托人上门求亲!”乔石的脑子总算转过来了,大喜过望。 程太师瞪了他一眼,“急甚?你们父子俩先安置好了再说!吃饭吃饭,赶紧吃饭,菜都要凉了!” 乔家父子赶紧谢过程太师,相互傻笑着回了席位。 江山挤眉弄眼的给了乔石一个手势:高啊! 乔石嘿嘿傻乐着,主动跟在座的人敬起了酒。 焦母脸红红的,真正一副小女儿的姿态,看的郦阳直乐。 两人这算是过了明路了,就差一个仪式。 江山转过头来凑近焦母,笑嘻嘻道:“娘,不如我们母女就选同一天成亲呗,多热闹!” 焦母脸爆红,嗔怪道:“死丫头,胡说八道什么呢?你是县主,又有陛下亲赐的嫁妆,少不得也是个郡主的礼制,这是能随便凑热闹的?” 江山摸了摸鼻子,讪讪道:“好吧,当我没说。” 乔石很是感激江山的这份心意,站起身也给江山敬了一杯酒。 “山儿,乔叔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总之,我会尽我所能的待你娘好,你尽管放心!” 江山忙不迭点头。 乔生在一旁看着江山笑的有牙没眼,唇角忍不住勾了勾。 可下一秒,他便感受到了一道无形的压力。 回头望去,便迎上了傅启源的视线。 这个男人……! 忒小气! 乔生深吸一口气,朝傅启源拱了拱手,露出一副自以为完美的笑容,道:“傅大人,以后我们就是亲戚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山儿……妹妹以后就托付给傅大人了,望您格外珍惜,往后余生还请好生照顾他们娘儿俩!” 傅启源轻启薄唇,笑的格外温莞,“阿生兄弟说的对,你的嘱咐我会牢记于心。明日正好休沐,我带你在上京城好好逛逛!” 乔生有些闷闷的说道:“那便劳烦傅大人了!” “不麻烦,唤我阿彦就行了。” “好,明天就麻烦阿彦了!” 两“兄弟”你侬我侬,直听的江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看了一眼专心给江淮剥虾的傅亭,想了想,夹了一块肥美的蟹肉送到傅亭的碗里。 傅亭抬眼望望江山,笑了笑,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江山眯了眯眼,道:“傅叔,这个蟹肉不辣,鲜的很,别管江淮了,您趁热吃!” 傅亭心里有些感动,这丫头看似大大咧咧,心里老有谱了!亲儿子都不知道他不能吃辣,但这个儿媳妇却知道! 他拿起筷子把蟹肉放进嘴里慢慢嚼着,鲜甜的味道丝丝缕缕的一点一点渗进了心里头。 刚吃完蟹肉,眼前又多了一勺蛋羹。 “爷爷吃,蛋羹不辣。”江淮小大人似的仿着江山说话的语气,很是一本正经。 傅亭的心里更暖了。 有个这样孝顺的儿媳妇和孙子,他睡着了都会笑醒,此生已经没有遗憾了! 宴席过后,焦母单独和乔家父子在一处说话,江山拉着傅启源回了自己的房间。 看的出她有话要说。 果然,江山只迟疑了一瞬,便果断开口:“我想带三郎回一趟怀古村,给我爹重修坟茔,重立墓碑。” 傅启源拉过她的手,温莞笑道:“只带三郎不带我?傻丫头,我是二郎啊,是焦家的二郎啊!” 江山心里像被烫了一下,她伸手抱住傅启源,把头埋进他的怀里说道:“娘就要和乔叔成亲了,这个时候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回去看我爹,可是我……。” “要的,要回去的!娘有了好的归宿,爹在天之灵只会感到欣慰。如果我说,娘和乔叔也会想要回去看爹,你信吗?” 江山诧异的抬头,“真的?” 傅启源揽着江山坐了下来,道:“相信我,娘和乔叔成亲前,他们一定会回怀古村的!他们会亲自把这个消息告诉爹,所以,你的顾虑完全是多余的!” 江山心下大定,脸上的表情也欢快了许多。 “那我们要快去快回呀,还有三个月我们就要成亲了,婚前还有好多事要准备……你们古人就是规矩礼仪太多,忒浪费时间!” 傅启源自动屏蔽掉“你们古人”几个字,宠溺的道:“成亲的事不需要你操心,宫里已经有了安排。毕竟帝后要给你送嫁,礼部的人抢着要出风头,一应婚嫁流程早已经拟出来了!” 江山呆了呆,“难怪你们都不着急!不是,我俩结婚,关宫里什么事儿?他们不会还要整出一大堆幺蛾子为难我们吧?” 傅启源脑补了一下怀里这个所谓的“现代人”的观念,有些同情的把怀里的人拥紧了些。 “唔,倒也不会太为难,你只管做新娘子该做的事就行了,吃饱喝足等着我来接你就好。” 傅启源不敢告诉江山,她这个县主的地位比郡主不知道要高出多少,那一套繁复的流程注定是少不了了!只能跟礼部的官员打个商量,能简则简吧! 怎么样也不能累着他的新娘子! 回怀古村的决定是一呼百应,没有一个不赞同的。 需要准备的事情虽然多,但也快,两天以后就准备起程出发了。 傅启源告假的时候,皇帝点点头没说什么,只让大伴把早就准备好的一纸召书递给傅启源,让他一路上好好照顾江山和江淮,记得早去早回,别误了婚期。 时隔两年多,焦家人重返怀古村。 这一次不再低调,太子赐了规制不输于公主的车驾给江山,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 江山给皇家乃至整个大庆国带来的财富和影响力,已经不能用数字来形容,更不是一个区区县主的爵伴就能概括的,这一点,皇帝和太子心知肚明。 但是也不能太过啊,年轻轻的小丫头,现在赏赐的太多,将来可怎么办? 只能偷偷摸摸的、尽可能的给予方便和照顾呗! 第286章 重返怀古村2 江山没太能够领会皇帝和太子的一番心意。 只是觉得,哎呀,这马车挺宽敞、挺舒服的嘛! 关键还防震! 一家三口差点在马车里面玩起了老鹰捉小鸡! 江山这趟出行,阵势不可谓不大,羽林卫千护长傅启臣得了皇帝的许可,一路做起了随行的护卫。 有世子、有县主、有三品大员,还有羽林卫随行,所到之处必有地方官接待。 江山不想惹麻烦,再低调也无法拒绝当地官员的热情款待。 还好是过了明路的,不用担心那啥啥啥。 只是难免有一些想要剑走偏锋的官员,一不小心就把主意打到傅启源头上了。 临近古阳县的前一晚,在驿站用过晚饭后,江山带着江淮早早就歇下了。 江淮水喝多了,没一会儿就被尿意憋醒。 他看了他娘一眼,轻手轻脚下了床,拉开了房门。 “二叔,二叔!”江淮小声喊了两句,傅启臣闻声便赶了过来。 “二叔,我要尿尿。” 江淮说着,夹紧了腿。 傅启臣唇角勾了勾,牵着江淮往后院走。 屋里是有净房的,但江淮怕吵醒江山,坚决不肯在里面小便。 叔侄俩经过傅启源的房间时,江淮停下了脚步。 屋里有人在说话。 还是个女人的声音。 江淮趴在门口听了一会儿,跟傅启臣比划了两下。 傅启臣挑了挑眉,比了个手势跟江淮确认。 江淮肯定的点点头。 傅启臣磨了磨后槽牙,深吸一口气,抬脚,踹门。 “哐啷”一声响,门倒了。 屋内,傅启源以一个诡异的姿势半趴在桌上,一个穿着很是清凉的年轻女人从后面紧紧的抱住他不放。 江淮双手插腰……肚子,神气活现的指向女子,脆声声道:“二叔,这人要伤害我爹,抓起来!” 傅启臣拎小鸡仔似的拎起女人纤细的脖子,扔到了门板上。 傅启源艰难的道:“二弟,叫我帮个大夫,我的脚好像扭了!” 趴在门板上的女人带着哭腔喊道:“不是妾身,妾身没有伤害大人,是大人自己扭伤了脚!” 江淮小脸一沉,怒声道:“就是你伤了我爹!除了我娘,你们这些女人都是老虎!要不是你追着我爹不放,我爹能害怕的扭了脚?来人,把她带下去关起来,等我娘睡醒了再处置!” 屋外的羽林军悄没声息的走进来,敲晕了门板上的女人,隐进了夜色中。 大夫来的很快,确定傅启源只是扭到了脚筋,问题不大,留下药方就走了,没有惊动其他人。 傅书跑去煎药了,傅启臣也出去了,留下父子俩大眼望小眼。 面对江淮黑曜石般的大眼,傅启源无奈的说道:“还不去方便?要憋到什么时候?” 江淮走到用屏风隔开的净房,一边解决个人问题,一边嘟哝着道:“你被人欺负怎么也不叫我?早都跟你说了女人是老虎,你也不躲着点,明天要怎么跟娘说?可真叫人操心!” 守在门外的傅启臣没忍住,笑出了声。 傅启源张了张嘴,又默了片刻,道:“是爹错了,爹向你道歉。你有什么好办法不?” 江淮把头探过来望了望,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擦着手走了过来,皱着眉说道:“要不,就说我起夜尿尿,你带着我没注意看路……。” “好,就这么说!还是淮儿想的周到!” 江淮叹了口气,“可不能再有下次了,我娘可聪明着呢!你也洗个澡换身衣服吧,你身上有味儿!” 傅启源抬起胳膊闻了闻,默默的点了点头。 江山一觉睡醒,没看到江淮,问了良辰才知道江淮昨晚起夜小解,之后干脆留在傅启源的房间睡了。 倒霉悲催的是,做爹的不幸扭了脚。 啧,同情傅启源一秒钟! 所以,直到离开驿站,江山也不知道昨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至于那个女人,江淮悄悄找傅启臣问了,连夜被扔到了驿丞的床上。 嗯,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落脚! 马车照例被古阳县的知县在半路上截了。 到了自己的封地,江山不得不从马车上下来,表达一下自己的感想。 可当她看到黑压压的围观的老百姓时,便不那么淡定了。 还没等她缓过神来,围观的百姓便双手拢起朝她深深的揖了下去。 “见过古阳县主!” 江山回头朝知县望去,知县摆摆手,笑眯眯的道:“不是下官,是老百姓听说县主要回乡省亲,自动自发过来迎接的!” 闻言,江山呼出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绪,笑道:“乡亲们不用多礼,我们就是回来看看,没多大事,大家都回去忙吧!” 回什么回,他们这回可是带了任务的,没达到目的之前,哪儿也不去! 没一个人动。 江山又道:“都回去吧!这大冷的天别冻着了,快回去吧!” 还是没人动。 江山就有些尴尬了,求助的望向傅启源。 傅启源还没开口,一旁的江淮从包里摸出一块还带着余温的点心,走向离他最近的一个被抱在怀里的小女孩,把点心递了过去。 “给你吃,还是热的呢!” 小女孩本能的伸手接过,毫不犹豫的往嘴里塞。 小女孩的母亲慌忙把孩子放下来,拉着她给江淮跪了下来。 “妮儿,快,快给世子磕头!” 江淮后退一步,有些无措的望向江山。 还知道江淮是世子,不用想也知道是有人在背后教他们。 江山眯了眯眼,上前牵住江淮,淡声道:“起来吧,不用行这么大礼!” 妇人拉着小女孩站起身,怯怯的看着江山。 “家里有几口人?粮食够吃吗?日常吃穿用度够吗?有没有什么困难?”江山闲话家常似的随口问了起来。 那妇人搓了搓手,有些激动,又有些紧张的说道:“回、回县主的话,家里有六口人,吃穿用度都够的!我男人前几个月和小叔刚合伙开了一家火锅店,生意还不错!” 火锅店?江山诧异极了! 妇人喜滋滋的道:“这都是托县主的福,古阳县开了好多火锅店,外地人到了咱们这里,都会尝尝火锅的味道!” 江山笑了笑,没说什么。 旁边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忍不住说道:“县主,您啥时候能在咱们这里开一家蛋糕坊呀?我爷说上京的蛋糕……。” 话没说完,男孩身后一个五十来岁的男子伸手捂住了孩子的嘴,脸上的表情尴尬的不行。 第287章 了恩怨 江山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 身后的知县闻着味儿似的走上前来,叉着手笑道:“县主莫怪,现在古阳县的日子比前几年好过了许多,普通老百姓手里也有了几个吃蛋糕的余钱,这不……,嘿嘿!” 促进经济发展嘛,江山心里门儿清。 这是好事,倒也没必要整出这么多弯弯绕绕。 “知县大人多虑了,这里是我的封地,你们有好日子过,我才能有好日子过,帮助大家过上好日子,是我职责所在,责无旁贷!” 知县大人陪着笑脸说道:“县主说的哪里话,古阳县这么点巴掌大的地方,一年的税银才几两,又怎么比的过县主在上京……。” 话没说完,江山一记凌厉的眼神扫了过来,吓的知县赶紧闭紧了嘴。 这位现在可不仅仅是县主,更是金主! 还是皇帝的金主! 可这话不能随便乱说,说的不好就会掉脑袋的! 江山简单交待了几句,便上了马车。 知县自然是死活都要跟在后面的! 江山不理他没关系,还有侍郎大人呢! 这位可是他头一个要巴结讨好的祖宗! 好在这位大人曾经也是古阳县的知县,他多少能攀上一点交情。 马车到达怀古村附近就不能再往前走了,所有人不得不下车。 当江山看到怀古村一如既往的破败、寒碜时,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不应该呀! 一路过来都是修好的大路,通向其他村子的路口分明都已经铺上了沙石,为何偏偏怀古村破败成这个样子? 江山往前走了几步,看见村里的人正匆匆跑了过来,前面还有人在呵斥着什么。 村民们跑到村口的时候,齐刷刷朝着江山的方向跪了下来,一个个双手撑地,额头抵着潮湿的地面,一副虔诚叩拜的样子。 “怎么回事!”江山的声音有点冷。 没有人吭声。 里正战战兢兢走上前来,诚惶诚恐的道:“回县主娘娘的话,怀古村村民当初百般苛待县主娘娘和……他们罪有应得,上面有交待,不能给怀古村村民修路铺桥……。” “够了!”江山豁然转头,黑眸凛凛的盯着里正。 “怀古村村民对我怎么样那是我的事,碍着你们什么事了,我用得着你们来帮我们出气?”话落,怒气冲冲的拎着裙摆往村里走。 傅启源牵着江淮紧紧跟上。 “恭迎县主娘娘!” “恭迎县主娘娘!” “恭迎县主娘娘!” 一声声饱含着敬畏的呼声从村民们的嘴里发出来,直听的江山气血倒流。 她深吸一口气,打量着伏在地上的众人,面无表情的问:“谁教你们这么做的?里正?还是村长?都起来!都给我站起来回话,听见没有!” 江山一发火,村长赶紧爬了起来,招招手让大伙儿都起来。 村民们一个个鹌鹑似的低着头,有个妇人甚至在打摆。 江山走到她旁边细看了看,道:“是庆婶儿吧?” 庆婶吓的一哆嗦,腿一软,险些又跪了。 江山伸手一把托住她。 庆婶儿惨白着脸,慢慢抬起头。 这一看,她愣住了。 眼前的仙女真的是那个傻女江山?是那个被皇帝封了县主的贵人? 再看看她后面的年轻男子,是二郎没错!焦家的二郎!听说现在已经是皇帝面前的大官了! 还有他旁边的少年,和焦家的焦同春有几分相似,那是……三郎!焦三郎!和皇子皇孙们在一起读书! 他搀扶着的美貌贵妇……是焦家那个寡母……!不,这个女人是真正的千金大小姐,是皇帝的老师的嫡女!她的眼有多瞎才会把那个与她们都不一样的女人当成是狐狸精……! 还有那个孩子!被焦家二郎牵在手里的孩子,与江山极为相似的小男孩,就是她口中的“野种”,现在是有爵位的世子! 焦家现在随随便便一个人,抬抬手指头就能碾死她全家老小! 深深的绝望排山倒海的袭向庆婶儿,她再也承受不住压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有气无力的哭了起来。 “县主娘娘,求求您饶了我吧!是我糊涂,我该死,我不该欺负你们,坏事都是我做的,我一个人抵命,您饶了我的家人吧!二郎,三郎,焦家妹子,是我该死,是我对不住你们,我去死,我这就去死!” 说话间,庆婶连滚带爬的往河边跑去。 江山指了指离庆婶最近的傅启臣,抬了抬下巴。 傅启臣一脚把庆婶踹了过来,被江山狠狠的瞪了一眼。 “老虔婆!”傅启臣骂了一句脏话,还很不顾形象的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 江淮却是是个会听话的,他扬起稚嫩的嗓子,抬头问江山,“娘,她欺负过你吗?” 江山无语的噎了噎,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要说没欺负吧,当初也确实被这个女人害惨了! 要说欺负吧,这事儿今天就过不去了! 想了想,江山弯下腰,柔声说道:“也不能算欺负,她说的都是事实,毕竟当初没人知道你爹是你爹,以为娘肚子里的孩子是个没爹的野孩子……。” 江淮眯了眯眼,露出一个跟江山如出一辙的表情,浅笑着道:“那就是说,她欺负过我啰?小小,辱骂世子、欺负县主是什么罪名?” 崔小小上前一步,垂首拱手道:“回禀世子,重者杖三十,轻者杖十!” 江淮小手一挥,无比霸气的说道:“还有谁欺负了我娘和我娘肚子里的我,全都给我站出来!” 这是真过不去了! 村长苦涩的划拉了一下手臂,立刻有人垂头丧气的站了出来,排成了一排。 在场的二十多人村民,只有三个人没站出来。 “轻的站这边,作恶的站那边!自觉点!” 江淮继续命令。 村民们迟疑了一下,各自选择队列。 约三成的人站在了作恶的那边。 “来人,给我打!轻的打十杖,重的打三十杖!从此以后,我们和你们的恩怨了了!” 江淮话落,转头又悄声对傅礼说道:“应该很疼的吧?礼礼,你派人去找几个大夫过来吧。” 傅礼点点头,转身跑开了。 江山笑了起来,笑的像春花一般灿烂。 第288章 纠缠 一场恩怨,在江淮的掺和下,就这么了结了。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庆婶儿去了半条命,好歹捡回了半条命,千恩万谢的被人抬回去了。 随行的官员目瞪口呆的看着江淮,像看怪物似的。 这孩子貌似才三岁吧?咋整的像个人精似的! 江山亲了儿子一口以示奖励。 等她再次抬起头的时候,气场倏而冷冽。 “我和怀古村村民的恩怨就此了结,我有言在先,从今以后,不允许任何人打着我和我家人的旗号做横行乡里的事,不管是谁,若是被我知道,我饶不了他!” 众人纷纷应下。 傅启源再次表明,一家人要去祭拜先父,外人在场不方便,让知县带着随从先回县衙,县主有传召的时候再过来。 随行的官员这才散去。 江山一行人去往后山的时候,一个十四五岁的黑壮少年在后面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的跟着。 三郎故意落后了几步,趁人不备,扑过去一把将黑壮少年摁倒在地,冷声道:“死胖子,都饶你一命了,你还跟在后面做什么?讨打是不是?” 黑壮少年古遇春连忙护着脸,结结巴巴的道:“三、三郎,你咋长这么高了?力气还这么大?” 四年前的三郎还是个营养不良的小瘦子,比古遇春矮了一大截,现在个头都快赶上他了! 关键是,三郎的力气是真大呀! 三郎一把将古遇春举了起来,冷声道:“我警告你,再敢跟着我们,我把你扔下山去!” “别别别!”古遇春连连哀求。 “三郎,我求你件事,你让我跟在你身边伺候你吧,我什么都愿意做,做牛做马也行!” 三郎眯了眯眼,一松手,古遇春“biaji”一声摔在地上。 “我不缺人伺候,别再跟着我们!” 三郎转身就走。 傅启源回头看了一眼,和江山说了句什么,继续牵着儿子往前走。 三郎没理会跟在后面的古遇春,加快了脚步。 前面葬着他的亲爹,他都不记得他爹长什么样子了。 傅启臣带着护卫先一步走到前面布置祭台,摆放祭品,顺便把坟茔四周清理干净。 焦同春的坟茔只是一个孤零零的小土包,如果不是立在这里的墓碑,根本没人能认出来这是他死后的葬身之地。 焦母当即就哭出了声。 三郎安抚了几句,把墓碑前的杂草拔光,又跑到傅启源旁边小声嘀咕着什么。 只见傅启源笑着点了点头,又把江山喊了过去。 三人商议一阵后,把焦母扶了过去。 上完香,三郎对焦母说道:“娘,我和阿兄、姐姐商量过了,我们想请个风水大师给我爹作场法事,再挑个风水好的地方给我爹修一座墓。反正整座山都是咱们家的,爹应该会喜欢!” 焦母拭了拭眼角的泪,道:“你们有心了,娘都听你们的!” 乔石过来扶起焦母,也给焦同春上了香,坦言道:“焦兄弟,你放心,我会代替你好好照顾他们母子几个,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定会百般护着他们!” 三郎在旁边小声说道:“乔叔,我问过我爹,他说他同意我娘改嫁。” 乔石压低声音道:“是入赘,乔叔以后就入赘到程家了!谢谢你,三郎!” 三郎抿着唇笑而不语。 祭拜完后,众人准备下山时,江山忽然喊了一声:“死胖子,你给我滚出来!” 就见古遇春顶着满头的枯草畏畏缩缩的从旁边的大树后面挪了过来。 这个小胖子以前也欺负过江山,但并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就是欺负她傻,喜欢捉弄她,所以江山今天才会免了他的责。 可这小子居然找上门来讨打,她就不客气了! “江、江……县主饶命,别打别打!”古遇春灵巧的避开了江山的拳打脚踢,抱着头蹲在路边,一脸的苦大愁深。 焦母望了过来,问道:“怎么了这是?” 古遇春眼珠子转了转,毫不犹豫的冲向三郎,在三郎抬脚踹他之前“哧溜”一声跪了下去,咚咚咚磕了几个头。 “三郎,我求你了,让我伺候你吧!只要你带我走,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三郎紧抿着唇不说话,烦闷的把头转向别处。 江山好奇的问道:“你跟着我们就是为了这个?为什么要跟着三郎?你家里人可是跟我们有仇的!” 古遇春挠了挠头,道:“我知道啊,我家现在就剩我一个了,没仇了!以前是我不懂事,还恨你们害死了我爷爷,后来我才知道是我爷爷不对在先,这都是报应!” 江山好笑的道:“你真是这么想的?” 古遇春光棍摊开双手耸耸肩,“得罪你们的人都没个好下场,说明老天爷都护着你们,我干嘛要跟你们过不去?我又不是活够了!” 三郎冷声道:“所以你就找上了我,想让老天爷也护着你?” 古遇春眸光闪了闪,咽了咽口水,道:“村里人说,你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比焦二哥还厉害,我、我只是想沾沾你的光……你放心,我会对你忠心,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绝无二话!” 江山戏谑道:“口说无凭,来点实质性的呗!” 古遇春转头望向三郎。 三郎绷着个小脸,面无表情道:“那边有个山崖,下面有一种野生菌菇,我姐喜欢吃,你从这里跳下去,摘一篮子回来!” 古遇春脸上闪过一丝纠结和挣扎,咬了咬唇,他忽然转身跑了过去。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他义无反顾的跳了下去。 焦母惊呼一声,随即大喊救人。 三郎抿了抿唇,对焦母说道:“娘,山崖不高,没事的!” 焦母大怒道:“那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你什么时候变的这般冷酷无情了?好歹也是乡邻一场,你怎么能……三郎,你太让娘失望了!” 三郎面色微白,双手紧紧握拳,沉默不语。 江山也没想到三郎会这么说,明显是一句玩笑话,其他人根本就没当真,可古遇春那个熊货竟然当真了! 傅启源上前扶住焦母,安抚道:“娘,您不用担心,底下是水潭,那孩子不会有事的,我这就派人下去把他带上来,您别再责怪三郎了!” 话落,傅启臣已经带着人下去了。 谁知道这一去竟然整整一个时辰! 第289章 旧时恩 焦母等的心都慌了,才见傅启臣拎着一个浑身乌漆抹黑的“野人”上来了。 随行的护卫身上都兜着满满一兜野生菌菇。 傅启源问:“怎么去了这么久?” 傅启臣把熊孩子古遇春狠狠扔到地上,怒道:“这个死胖子宁可死在那里也要找到一篮子野生菌菇,结果摔了一跤,把腿摔断了!” 古遇春忍着痛爬了起来,面无人色的道:“三郎,我、我摘到菌菇了,都在那里,应该……应该够江……县主娘娘吃的吧?” 三郎沉默了,江山也不说话,连焦母都哑口无言了。 谁能想到这个熊孩子还是个狠人呢! 好半响,傅启源出言打破了沉寂:“先带他下去看大夫,再从村里雇个人照顾他。” 古遇春敢跟三郎叫板,却绝对不敢在傅启源面前吱声。 他怯怯的看了傅启源一眼,鼓了鼓腮帮子,终是沮丧的低下了头。 一行人这才放心下山。 古阳镇临时搭建的驿馆里,傅启臣带着护卫亲自把守,谢绝任何人拜访江山和傅启源。 早上的风有点大,傅启臣没有穿盔甲,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长袍,风一吹,显得格外单薄。 焦母从里面出来,手里搭着一件灰貂披风,径自走到傅启臣后面的台阶上,替他披上披风。 傅启臣豁然转身,正迎上焦母温柔的目光。 “老夫人……。”傅启臣轻唤一声,手指轻轻蹭了蹭灰貂柔软温暖的绒毛,面容有些僵硬。 “叫梅姨吧!这是我在路上给你做的披风,是比着你哥哥的身量做的,还挺合身。外头风大,别着凉了,炉子里炖着热汤,记得喝。” 傅启臣喉咙一紧,只说出四个字,“谢谢……梅姨。” 傅启源请来的工匠陆陆续续到了,各自接了任务后,去后山准备动工。 江山备了一份厚礼,和傅启源带着江淮去了严大掌柜的铺子里。 严大掌柜没在铺子里,在家里照顾老祖宗。 在严大掌柜的精心照顾下,严老太太又熬过了一个寒冬,但精神不是太好,没什么食欲。 江山进来的时候,严大掌柜正在哄着老太太给她喂食。 老太太扭过头抿着嘴就是不吃,脾气大的很。 大冷的天,严大掌柜硬是急出了一身汗。 “老祖宗哎,您到底想吃点啥嘛!要不这样,您先喝碗汤,孙儿这就去江氏私房菜给您打包您爱吃的粘豆包回来!” 严老太太微微转过脸,没牙的嘴嘿嘿的露出一个大洞,乐了。 江山“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不用这么麻烦,我来了,老太太想吃什么,尽管开口!” 严大掌柜惊喜的站起身,回过头弯腰就拜。 江山一把扶住他,笑道:“一把年纪了,也不怕折了这把老骨头!您是老辈,又是淮儿的救命恩人,您得先受淮儿一拜!” 说话间,江淮已经站了过来,叉着手躬着小身板拜了下去:“淮儿谢谢严爷爷的救命大恩!” 严大掌柜慌忙扶住江淮,弯下腰眯着眼细细的打量着眼前的小娃儿,不住的点头:“一眨眼的功夫,都长这么大了!老祖宗,您快看看,还认识这俩娃子不?” 严老太太早在江山进来的时候就盯着她猛瞧,这会儿看到江淮,眼睛都挪不开了,指着江淮呵呵笑道:“小娃子!江丫头!” 江淮圆溜溜的大眼努力睁圆,拍着小胸脯喊道:“老祖宗,我是淮儿!不是江丫头!江丫头是我娘!” 说着,把他娘拉了过来,一大一小两颗脑袋凑到严老太太面前,让她辨个明白。 严老太太咧着嘴左瞅瞅,右瞅瞅,摸摸这个,又捏捏那个,笑的合不拢嘴。 江山让傅启源打开带来的食盒,从里面拿出一块热呼呼的粘豆包在严老太太面前晃了晃,得意的问道:“这会儿可认出来了?” 严老太太的口水直接从没牙的嘴里流了出来,呵呵的笑:“江丫头!豆包!江丫头,豆包!” 江山把粘豆包放到严老太太手里,正色道:“只能吃一个,吃多了消化不良!最多再喝半碗豆花,不能再多了!” 严老太太这回算是听明白了,使劲儿点头。 终于肯吃东西了! 严大掌柜心里绷了许久的一根弦可算是放下来了。 他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感慨道:“得亏了你们,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老祖宗好几天没好好吃过东西了,我真担心……幸好有你们!” 江山拉着傅启源在一旁坐了下来,看着江淮和严老太太挤在一起吃东西,眼神都柔和了许多。 “看来您是没把我说的话当回事,店里的伙计说您后来都不让他们再送吃食过来了,您根本就没拿我当回事!” 说话的语气和眼神没法比! 严大掌柜苦笑着道:“县主……江丫头,我没你想的那么伟大,对你和淮儿也没有你说的那般大的恩惠,你的心意我都明白,可老祖宗都这么大岁数了,她的福泽再深厚,也厚不到让你专门找人来伺候她的四季餐食!” 江山绷着脸还想说什么,严大掌柜摆摆手,又道:“我爹说的对,人的福泽是有限数的,我们严家历代行医济世,寿数都很长,已经很知足啦!丫头,你听我说一句,你便是尽再多的心意,老祖宗的命数也就到这里了!” 江山隐约从严大掌柜的话里听出了什么,不由一惊,继而望向严老太太。 老太太虽然没了牙,但依然慈眉善目像个菩萨,也难怪江淮喜欢接近她。 江淮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个蛋塔,想了想,用商量的口吻跟严老太太说道:“老祖宗,我娘说了,你不能吃太多,要不你少喝一口豆花,我多喂你吃一口蛋塔?” 严老太太笑的没牙没眼,点起头来却很爽快。 一老一小很和谐的分吃完了一个蛋塔,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了天。 严大掌柜的眼圈有些发红,他抹了抹眼角的湿意,道:“我爹这几天已经在准备老祖宗的后事了,他要是知道你们今天会来,肯定不会出门。” 江山的心情没来由的沉重了几分。 “淮儿体内的寒毒已经解了,当初要不是您费心,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撑到严太医为他做手术……,我愿意相信这世上有因果,严家是我们的恩人,这份恩情,山儿无以为报。” 严大掌柜恍惚了一瞬,这才笑着说道:“你们都是有大福泽的人,若真想回报什么,那便……报苍生吧!哈哈哈,以一己之力,报苍生之福,大善,大善呀!” 第290章 收奴 离开严家的时候,严老太太拄着拐杖,硬是把一家三口送到了门口。 江淮走的时候回头看了严老太太一眼,没有对她说出那两个字,再见。 所有的熟人,他跟他们道别的时候都会说一声再见。唯有严老太太,他感觉他再也见不到她了。 回家的路上,江淮把头埋在江山的怀里,问了一句话:“娘,人死了以后真的会到天上去吗?” 江山心里一惊,捧起江淮的脸定定的看了看,认真的说道:“淮儿,这个问题娘没办法回答你,但娘觉得吧,人死如灯灭,留在世上的只能是回忆。所以,我们要珍惜活着的每一天,不要有遗憾,你说呢?” 江淮想了想,点了点头,抱着江山不说话了。 江山有些忧心的望向傅启源。 傅启源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不用担心。 江淮回到驿馆就活蹦乱跳了,还把严大掌柜送给他的解毒药包拿出来好生显摆了一阵。 三郎从山上回来的时候,小脸黑沉沉的,身后还跟着一个拄着拐杖的大尾巴。 江山上前摸了摸三郎的脑袋,笑眯眯的问:“咋了,谁欠了钱了?” 三郎恨恨的回头瞪着古遇春,怒道:“走路都不利索还山上山下到处跑,怎地,还想赖我一辈子?” 古遇春咽了咽口水,弱弱的道:“我、我给县主摘了点菌子……。” 江山这才看见古遇春身后还背着个框子。 良辰连忙上前帮古遇春把框子御了下来,里面居然满满一框菌子。 “哎呀,这东西好吃,良辰,快送到厨房去,让他们用猪肉炖上!”江山笑弯了眼。 “姐姐!”三郎跺了跺脚,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扭身去了自己的房间。 古遇春脸上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整个人失魂落魄的,看着很可怜。 江山在心里叹了一声,把古遇春叫进来坐了下来。 古遇春诚惶诚恐的坐在那里,眼睛都不敢抬头看一下。 他到现在才真正的认识到了焦家这些人是怎样的存在。 他们身边的护卫是保护皇城的羽林卫,他们买东西有丫环和随从付钱,他们坐的马车漂亮的不像话,知县老爷见了他们都要弯着腰说话,他们一句话就能定人生死。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有胆量对焦家这位三公子提出那样的要求的! 可是,他不后悔! 他不想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一生!就算做焦三公子身边的一条狗,也好过在这个地方混日子! “古遇春!古遇春!!”江山连唤了几声,古遇春才恍然回过神来。 丫环奉上茶水,江山示意道:“你先喝口热茶。” 古遇春老老实实的捧起杯子喝了一口。 不知道是什么茶,反正就是很香。 “古遇春,你也看到了,我们这次回乡是想给我爹重修墓碑,短时间内不会走。你先好好养伤,我们走之前会派人去找你,到时候再确定要不要带你走。如果你的腿养不好,我们肯定是不会要你的!” 古遇春激动的说道:“县主,我听你的,我会好好养伤,这几天我也不会到处乱跑,不会再来烦三……三公子,我会让福婶给我熬骨头汤喝,我会很快养好腿伤的!” 江山笑了笑,又道:“我让人准备了一些食材和药材,你带回去,让福婶好好照顾你,这样会好的更快。” 古遇春千恩万谢的背着大包小包回去了,三郎在楼上看着,长舒了一口气。 三郎身边的小厮小心的问道:“三公子,您会带他回去吗?” 三郎撇撇嘴,道:“那么蠢,又那么缺心眼儿,谁要他伺候!” 小厮轻轻吐出一口气,脸上的喜色挡也挡不住。 “是挺笨的,明知道三公子随口说说,还真跳下去了,害三公子被老夫人骂了一顿。” 三郎瞥了一眼小厮,道:“带不带他我说了不算数,我姐说了算数!” 小厮面上一僵,肩膀垮了下来。 三郎忍住笑,又道:“你傻呀,就算带上他,为何非得让他跟着我?家里什么都不缺,就缺可用的人!城邦物流缺人,店里也缺人,上京和渝州都缺人,阿生哥的身边也缺人,你说说,哪儿不能塞下他?” 小厮眉稍一扬,立刻转忧为喜。 “三公子说的极是,嘻嘻嘻!” 然而三郎做梦都没有想到,那么多的机遇,古遇春却偏偏一条胡同走到底,当着所有人的面跪在三郎面前,自卖自身。 自卖自身这种事很正常,卖身契一签,古遇春的命就不是自己的命了! 无论焦母怎么劝,无论旁人怎么说,古遇春铁了心,就是要跟着三郎! 在纠缠了半个月后,三郎无奈的收下了古遇春的卖身契。 三郎的小厮心里那个苦啊,那个怨啊……! 墓快修成的时候,严家来报丧,严老太太仙逝了。 江山被惊到了,站起来又坐下去,又站起来,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来报丧的下人说是喜丧。 老太太走的那天晚上,嚷嚷着要吃江山差人送过去的粟子酥,又喝了一杯热呼呼的奶茶,心满意足的睡了。 睡着了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那笑容成了永恒。 焦家人全部都过去送了老太太一程,江淮还给老太太戴了孝,磕了头。 严老和严大掌柜百感交集,心知不合法理,却无法拒绝江山的心意。 江山很快就接受了这个残酷的现实,送走严老太太以后,焦同春的墓也修好了,整个山头覆盖的所有村子的村民都去祭拜了。 焦家人带走了焦同春的牌位,打道回府。 古遇春的腿还没完全长好,走起路来不是太利索,便跟着几个丫环坐在了后面的马车上。 良辰好笑的看着古遇春满脸的不自在,笑道:“你不必担心,老夫人、小姐、大人、小公子和世子都是大好人,他们从不把我们当奴才,还给我们发放月例和四季衣裳,我们在府里的日子过的很好!” 古遇春悬着的心稍稍落了落,小心翼翼的问道:“良辰姐姐,我是个乡下人,不懂礼数,也不识字,啥也做不了,我知道三公子是因为心善才愿意留下我,我以后会好好干活的,绝不敢偷懒!” 良唇抿着唇笑道:“府里就这么几个主子,哪儿来的那么多活干?你只要不耍滑头,对主子绝对忠心就可以了!” “嗯嗯,我会的!”古遇春抱紧他的包袱,用力点头。 第291章 赤子心 前面的马车上,江淮苦着个脸,还在跟江山做垂死挣扎。 “不就是收了个奴才吗,至于把你急成这样?”江山实在是没办法理解三郎的抗拒从何而来。 三郎磨了磨牙花子,赌气的道:“反正我不要他!他欺负过你!” 江山乐了,“他欺负过我,所以你不待见他?傻小子,他现在连命都被你握在手上,便是再欺负过我,以后有的是机会慢慢还回去,你纠结啥?” 三郎昂了昂下巴,倔强的道:“我看见他就来气,你让他做什么都行,就是别在我眼前晃悠!” 江山无奈的摇摇头,轻轻扳过三郎的脸,道:“姐姐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这是他自己的选择,虽说是奴,但我们又怎么可能真的把他当成奴才?可他若是到了别人手里,那就真的是奴才了,这辈子都回不了头了!” 三郎缓缓抬头迎上江山的视线,轻声问道:“那,我该怎么面对他?” “该怎么面对就怎么面对,毕竟主子和奴才身份有别。他在你身边干活也是为了挣口饭吃,至于将来,那得看他的本事,你不苛待他就行了!其余的你可以交给管家!” 三郎这才吸了吸鼻子,嗯了一声,终于不再别扭了。 古阳县城外的长亭里,知县带着一众官员和乡绅,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盼星星盼月亮,盼了大半天了,终于等到了江山的车驾。 虽说县主已经把在县城开店的人事都安排好了,可他这个一县之长终究还是不太放心。 他不知道这辈子有没有机会去上京,但他知道,这位金主要是就这么走了,他就再也没有机会发家致富了! 江山探出头来望了望,让良辰去应付。 良辰带着江山早就准备好的手札,双手奉上。 “大人,我家主子说了,乔大掌柜已经在着手开店的事宜了,这些手札是我家主子和姑爷的一点小小建议,仅供参考。时候也不早了,就不耽误大人的时间了,大人再会!” 知县欣喜若狂的捧紧手札,笑的有牙没眼,“多谢县主!多谢小傅大人!几位贵人万望一路平安,保重!” 江山头枕着傅启源的腿,怀里搂着睡得香甜的江淮,懒洋洋的问:“我这个县主一年能有多少收入?” 傅启源落在江山秀发上的手顿了顿,唇角微勾,“我觉得吧,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江山默了默,气恼的道:“皇帝可真小气!我交给他的税收一年得多少钱,他就给我这么点大的甜头,他怎么好意思!” 傅启源安慰道:“反正也就是挂个美名,咱也不缺这点钱粮,别往心里去,啊。” 江山撅起嘴,不满的道:“我这不都是为了江淮?这小子现在有钱了,一掷千金都不带皱眉头的!还说要帮我养家,比我还会花钱,哼!” 傅启源低头浅笑,“淮儿又做什么了?” 江山痛苦的呻吟了一声,揉着太阳穴说道:“咱们离京前,管家跟我说,淮儿让暗一帮他盘了个铺子,原本铺子里做的是古董字画的买卖,生意也不错,结果他用来卖书,卖的还是闲书!只因为李环无意间说起一本民间山河志的杂记很好看,江淮知道后,就开了一间书斋,一连送给李环七八本杂记,把我给气的……!” “他对朋友倒是慷慨大方,对自己可是抠抠搜搜,也不知道这性子随了谁!” 江山发着牢骚,傅启源聪明的没有多言,而是帮着江山轻轻按起了头部。 江山又嘟哝了几句,渐渐的,眼皮也重了,那张小嘴终于合拢了。 傅启源弯了弯唇角,眼里流动着细碎的星芒,心里仿佛盛满了春日最暖的阳光。 江淮这事儿吧,他知道。 李环是被当作继续人来培养的,要是被太子知道他看闲书,指不定会怎样训斥,可哪个孩子不喜欢新鲜玩艺儿?满腔的苦闷一不留神就倒给了江淮。 江淮是个小人精,揣着心事跑去问他爹,还把自己的主意一股脑告诉了他爹。 傅启源没有像一般的父母那样对江淮说教,只是问了江淮自己的心意以及他想要达成的目的,最后只说不阻止儿子去做这事,但也要考虑后果及影响,不能捅出篓子来让他这个爹帮他收拾。 江淮人虽小,但身边的人办事能力极强,碰到暗一这么个满心满眼只有徒弟的师傅,啥事儿干不成? 就连李环心心念念的那本杂记,他也亲自弄了一本放到了书店里! 人小鬼大的江淮,把杂记送给了李环不说,还当着太子的面振振有词的道:“翁翁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环哥还小,行不了万里路,但可以先读万本书!您知道富士山在哪里吗?您知道磁石是怎么来的吗?您肯定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可环哥知道!” 那与有荣焉的语气,那一副“我环哥天下第一”的小模样,把他的环哥吹到了天上。 李环由最初的忐忑不安到激动的满脸通红,最后就差开口让他爹夸他两句厉不厉害。 搞的太子一点脾气也没有! 最后不仅允了李环看杂记,还允许他做完功课以后看一些其他的闲书。 把李环给高兴的! 基于这件事处理的极其圆满,傅启源没有跟江山提及,怕她担心。 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事关皇太孙的事,皇帝很在乎。 所以,当皇帝把傅启源叫过去单独问起这件事的时候,其实已经是捅出了篓子了。 傅启源没有夸大其词,只是单纯的用江淮的立场给了皇帝一个答案。 江淮就是不喜欢看到李环满脸遗憾的样子,身边的人也只是不想让小主子失望,既然有这个能力办好这件事,何乐而不为呢? 至于其他的,没有! 别说什么江淮使坏心眼儿、李环玩物丧志这类屁话,他这个做爹的拒不接受! 皇帝开怀大笑,一边夸赞两个孩子赤子之心,一边问两个孙子在太师府跟江淮都玩些什么。 傅启源交待的更加事无巨细,连李环在梅花桩上摔了几个狗趴都跟皇帝讲了,若得皇帝无比畅快。 江淮没被罚,反而被皇帝赐了几件金灿灿的宝贝。 都被他藏进了他的小金库,除了他爹,谁也不知情。 第292章 大婚1 一家人省亲返回上京第二天,皇帝的旨意就到了,大概意思就是让江山安心呆在府里待嫁,别再到处蹦跶! 随着圣旨一同被送到太师府的,还有宫里的一群嬷嬷。 皇后安排的要教江山宫里的一应礼仪规矩,这个拒不掉,也逃不了。 江山被迫临时失业,除了偶尔能逛逛街,哪儿也去不了,嬷嬷不让。 皇后派来的都是身边得用的嬷嬷,有时候面子比皇子公主都大,江山不至于这点道理都不懂,在嬷嬷面前无比乖巧。 江山这对翅膀是彻底服帖了,整个太师府也都对宫里派来的嬷嬷唯命是从,说一不敢做二想。 除了江淮。 傅启源是唯未来夫人的命是从,夫人乖他就乖,夫人张狂他就串反骨。 江淮不这么想。 娘这几天都不带他玩了,连早晚问候的亲亲也没了,这怎么能行! 娘嫁给爹爹也还是他的娘,凭什么不能亲亲!嬷嬷也管的太宽了! 于是,江淮使出了杀手锏。 把他的小人书带到那个最严厉的嬷嬷面前,趁她休息的时候讲故事给她听。 说是感谢嬷嬷对娘的厚爱,特意忙里偷闲来给嬷嬷解乏。 谁能拒绝这样的赤子之心?这个面子必须给啊! 贺嬷嬷不敢托大,在江淮面前显得格外慈祥,和对江山完全像是两个人。 江淮讲故事的水平远超一般人,受江山的影响,他能用稚嫩的声音活灵活现的表达出不同人物的不同情感,沉香劈山救母的故事成功打湿了贺嬷嬷手里的帕子。 “嬷嬷,你看,沉香为了救他的娘亲,不畏艰险,可见这世上没有什么能够阻止母子情深,对吧?” 贺嬷嬷吸着鼻子默默的点头。 “唉,我好几天没有跟我娘促膝谈心了,总觉得我娘离我越来越远,越来越不喜欢我了!”小人儿很是沮丧的有感而发。 “怎么会呢,县主对世子的疼爱老奴可都看在眼里呢!” “嬷嬷不知道,娘总是说规矩怎样怎样,学会了规矩却疏远了儿子,那还不是说明我不重要呗!” 话都说到这地步了,贺嬷嬷要是再不明白也就不配做皇后身边的掌事了! 默了默,她斟酌着道:“世子年岁尚小,自是不能缺了母亲的陪伴。这样吧,往后县主的早课时间往后挪一刻,晚课早一刻结束,多留半个时辰陪世子,可好?” 江淮笑弯了眼,抱着贺嬷嬷的手臂摇了摇,“真的么?嬷嬷果然是大善的,我这就去告诉我娘!” 话落,跑的比兔子还快。 贺嬷嬷嘴角抽抽,却忍不住掩嘴笑了起来。 江山又得了一个小时的自由时间,快活的抱着儿子可劲儿亲了几口,乐的江淮见牙不见眼。 “娘,规矩学不好也没事儿,淮儿会去跟皇娘娘说,她不会怪你的!”江淮把贴心小皮袄进行到底。 江山笑道:“娘这么聪明,怎么可能学不会!再说了,娘也不能让别人说三道四,万一丢了你的脸面娘可是会难过的!” “嗯嗯,娘真好,么么……。” 母子俩毫无形象的在床上腻歪,在旁伺候的良辰一脸的绝望。 这段日子她可是操碎了心,贺嬷嬷也给她布置了任务,让她务必时刻“监督”主子的言行举止,要是让贺嬷嬷看到眼前这一幕,搞不好会诱发心脏病! 她一个奴才,怎么能管的了主子的是非! 还是这般有主见的主子! 算了,她还是老老实实当好一个忠心耿耿的奴才吧!骂也好,打也好,她受着就是了! 眼看着婚期越来越近,江山像个没事人似的,除了跟嬷嬷学礼仪,有空的时候也看下几个店铺里面的帐本。 这是她发家致富保命的根本,大庆国多少双眼睛盯着,可不能马虎! 嬷嬷们对这样乖巧听话又格外勤奋的江山赞不绝口,回宫交差的时候,免不了把所见所闻跟帝后交待个干净。 看着户部刚刚送上来的沉甸甸的折子,皇帝一高兴,大手一挥,升江山为郡主。 这可真是! 礼部尚书胡子都急白了!大婚没几天了,这会儿封郡主,一应礼制都得按郡主的重新置办啊! 好在太子有吩咐,给江山送嫁的一应礼制排场本来就是按照郡主的规格布置的,只需要布置一下迎亲的仪仗。 礼部尚书脚下生风匆匆跑去安排了。 相比江山的没心没肺,傅启源的紧张就太明显了! 一会儿觉得喜服的颜色不够端庄大气。 喜娘就说了,这是和郡主同款、同色的喜服,是宫里送过来的,最好看不过了! 一会儿嫌迎亲的流程太繁琐,会累着山儿。 礼部也说了,这是郡主的仪仗,全上京都看着呢,不能马虎。 一会儿又讲黄山园布置的不够喜庆,恨不得把每一棵树都系上大红绸! 作为伴郎的李明赫一眼就看出傅启源的紧张,拍着大腿嘎嘎笑着像刚下了蛋的鸭子。 傅亭没眼看了,不想儿子成个亲连面子都不要,便主动安抚,说黄山园里的布置是他和焦母亲自检查过的,没有任何不妥之处。 然而还是紧张。 随着婚期进入倒时计,傅启源紧张的都快冒汗了。 江山又好笑又心疼,把他拉到房间里跟他单聊。 “怎么了这是?真那么紧张?”江山柔柔的问。 傅启源摸了摸鼻尖上的汗,老老实实的点头,“嗯。” “为什么紧张?再过三天我们就成亲了,我就是你的妻子了,你不应该兴奋吗?反正我想想都挺激动。”江山眨巴着狐狸大眼,意味深长的问。 傅启源面上泛着一层可疑的红晕,不好意思的说道:“我也很高兴,但是我怕……我怕会出错,怕大婚不能顺利进行,怕、怕……。” “怕不能顺利娶到我,是吗?”江山柔柔的问。 傅启源眸光微闪,一双手不自觉握成了拳。 江山在心里轻叹一声,上前拥住傅启源的腰,把头埋在他怀里听他凌乱的心跳声。 “傻瓜,既然我们约好了相守一生,既然我答应了要嫁你,那便谁也不能阻止我们在一起!三天后我就是你的新娘子了,是不是很激动,很希望日子过的快一点?” 傅启源默了片刻,认真的点了点头,道:“是我考虑不周,太在乎得失,反而陷入了迷途。你说的对,我做梦都想要早点娶你过门,用你的话说,想想都能血压升高!” 江山噗的一笑,伸出纤指戳了戳傅启源的胸口,道:“淮儿想跟你一起迎亲呢,你怎么看?” 第293章 送嫁,迎亲 傅启源终于展颜笑了起来,“虽说于礼法不合,但我觉得很好!我们父子一起去把你迎回来,让天下人都看着,你是我们父子眼里永远的新娘!” 江山哈哈的笑,想想那个场面就乐不可支。 “行,就这么决定了,哈哈哈!” 江淮被告知可以跟他爹一起骑大红马去迎亲,高兴的跳了起来。 他的一身无比喜庆的礼服早就准备好了,穿在身上都舍不得脱! 直到这会儿才舍得脱下来,得等到迎亲的时候再穿。 然后他开始挑选他的小红马。 江淮在皇家御用的马场里挑了整整一天,很遗憾的发现,马场里没有比他的小白更帅气的小马驹! 但是小白马不能用来接亲,可把江淮急坏了。 最后傅启源给他出了个好主意:父子俩共骑,反正要一起迎亲,共骑一匹马不也很帅气? 江淮狠狠的点头,再没有比这个更好的办法了! 万事俱备,就等迎亲。 几天的时间对于有些人来说也就是眨眼的功夫,可对于那对父子来说,显得格外漫长。 大婚前一晚,傅启源硬是给自己和江淮每人灌了一碗安神汤! 江山和傅启源大婚的那一天,整个上京城显得异常兴奋和热闹。 无数商户蜂拥而来,把太师府到黄山园的几条路全都占满了,嚷嚷要着观礼!要给郡主送嫁! 羽林卫出动也阻止不了那些商户对江山大婚的热情,大喜的日子总不能用武力令其屈服吧! 傅启臣急的脑仁都疼了! 没办法,只好找江山出主意。 江山本想亲自出面,喜娘拦着她死活不让她出门,说不吉利! 连皇后派来的女官都拿出了帝后的口谕,请郡主安心待嫁! 言下之意是,不能再出任何幺蛾子了! 江山没办法,只得让良辰拿了她的名贴,在酒楼请那些商户吃喜宴! 吃什么不要紧,重点是郡主的名贴! 还给每个人赠送了包装精美的喜饼和喜糖,再有面子不过了! 当傅启源骑着一匹喜气洋洋的枣红马,怀里还抱着穿同色喜服的江淮来迎亲时,围观的群众再一次沸腾了! 江淮眼睛都笑没了,拱着小拳头不住的对围观的人群道着“同喜同喜”时,一个个眼泪都笑出来了。 有个大娘扯着嗓子跟江淮打趣:“傅大人来迎娶亲娘子,小世子来做什么?新郎倌只能有一位!” 江淮两眼一瞪圆,大声道:“我爹娶我娘老不容易了,我得来帮他镇场子,我们俩今儿必须顺顺利利的把我娘给迎回去,一家人再也不分开!” 又有人在旁边凑趣道:“小世子,这世上哪有儿子给老子迎亲的?没这个理儿啊!” 江淮又煞有其事的感慨道:“我爹运气不好,我娘生我的时候他错过了,可我现在有这么个天赐的良机,怎么能错过我爹娶我娘呢?必须全程观礼才能与我爹娘感同深受!” 有人忍不住大笑起来:“小世子年纪轻轻却如此聪慧机灵,可见是个有大气运的!恭喜古阳郡主,恭喜傅大人,恭喜小世子!” “多谢多谢,同喜同喜!”江淮笑眯眯的给他爹娘捧场。 为了迎这个亲,傅启源做足了准备,又加上有帝后撑腰,不管是有意无意,别说是阻止,哪怕是小小的为难一下傅启源都不曾有过。 三郎几个兄弟不服气,绞尽脑汁想要给傅启源出几道难题,可惜他们眼前的新郎倌是当今天子曾钦点的状元郎,论文采肯定是胜不了的。 至于武略,呵,整个青城山所有傅姓人士今天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助力他们家未来的家主,帮忙把大公子的新娘子娶回家! 别的免谈! 连暗一暗二这两个关系老铁的师傅也选择了靠边站。 七兄弟孤立无援,只能眼睁睁看着姐姐被傅启源接走。 迎新的队伍围着皇城绕了大半圈,彰显了帝后的深情厚意,这才转到长隆街。 本来在太师府的宾客这会儿也顾不得合不合情理了,送完嫁以后一窝蜂转头涌向了长隆街的黄山园,连郦阳大长公主也不例外! 她可是女客这边的贵宾! 可她也是男方这边身份最尊贵的贵客! 去他的礼法规矩! 以郦阳为首的宾客浩浩荡荡奔向黄山园,早有仆从候在那里,带着他们直奔喜堂观礼。 三郎几个兄弟目送着迎亲的队伍走远,在太师府门口急的像猫抓老鼠。 程太师无奈的摇了摇头,招招手道:“都过来!虽说礼不可废,可彦儿也是你们的兄长,去吧!慢着点儿,路上注意安全!” 七兄弟欢呼着跳上早已准备好的马车,追着迎亲的队伍去了。 然后,又一辆马车过来了,不由分说把程太师也接走了! 太师府除了为数不多的几桌宾客,主子一个不留全去了黄山园,只留下管家在府里招待宾客! 焦母既是女方的母亲,又是男方的母亲,自然是要出席的!女方家的亲戚说白了也是男方家的亲戚,怎么就不能既送嫁又迎亲? 黄山园能容纳所有的宾客,为了顾虑周全,傅启源还特意预留了一处隐秘的包间以备不时之需。 新郎新娘被喜娘簇拥着走向喜堂时,傅书匆匆来报,宫里来人了! 那四位都来了! 江山和傅启源脚步同时一滞。 待要转身相迎时,身后已有声音传了过来。 “不必多礼,先拜堂吧,别误了吉时!” 皇帝的声音很温和,穿着一身簇新的便服,像个邻家大叔。 江山和傅启源却不能不顾礼数,转身朝着帝后和太子夫妇深深躹了一躬。 吉时已到,新郎新娘开始拜堂。 一拜天地。 拜黄天厚土,拜天地神灵。 二拜高堂。 拜父母生恩,拜孺慕情思。 夫妻对拜。 拜执子之手,拜与子偕老。 礼成的时候,因看到帝后而坐立难安的程兰,这会儿忍不住掩面哭了起来。 不知道是激动,还是忏悔。 新娘新郎送入洞房后,还有一系列的礼仪流程。 江山耐着性子完成了所有的礼节,急不可待的掀起盖头一角,道:“这里有我就行了,你先去招待陛下和皇后他们,别失了礼!” 傅启源不急不忙的在江山身边坐了下来,喜盈盈的道:“今儿天大地大,新娘新郎最大!我好不容易才娶到你,他们会理解的!” 江山嗔怪道:“我还能跑了不成?总归今晚的洞房没你成不了事儿!快去吧,我等你!” 这话说的……! 傅启源俊美的脸上不可抑制的染上了一抹红晕。 第294章 关于洞房 傅启源料事如神,专门给宫里的贵人们用屏风隔了一个房间出来,既能看到外面的宾客,又不会太吵闹。 这个房间此刻坐了大庆国最尊贵的四位贵人。 旁边则站着一位黄山园最小的主人。 小主人弯腰拱了拱小手,喜滋滋的问:“皇伯伯,皇娘娘,太子,太子妃娘娘,你们也是来看我爹和我娘洞房的么?还有一会儿呢,要等到晚上宾客们都回去了以后才能洞房!” 皇帝没忍住,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太子和太子妃转过头去,无声的耸动着肩膀。 皇后强忍着笑替皇帝拍了拍后背,好歹没让自己失态。 傅亭刚要推门进来,听到江淮的话,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江淮赶紧给皇帝重新倒了一杯茶,细声细气的道:“皇帝伯伯,您别急,慢着点喝,这会儿洞房还早了点儿,才开席呢!” 朕不急!是真不急! 皇帝默了默,抬眼看到屏风外面的影子,清了清嗓子,道:“傅爱卿,进来吧!” 傅亭走了进来,有些尴尬的瞅了孙子一眼,觉得是不是应该把这小家伙弄到他爹那里去? 才想着,傅启源也进来了。 江淮高兴的上前拉着他爹的手,正要说什么,外面的丫环送宴席进来了。 趁着上菜的功夫,傅亭赶紧跟儿子耳语了一句。 傅启源低头瞄了儿子一眼,轻描淡写道:“你娘还没吃饭,你让厨房做点她最喜欢的菜送进去,陪她先用一点,等会儿再过来找爹爹。” 江淮高兴的跑了。 傅启源抱拳行了个礼,笑道:“小儿失礼,让陛下和娘娘、太子和太子妃见笑了!” 皇帝无奈的笑道:“也不知道这小子听谁混说的,让他身边的人仔细着点,过几天朕再送几个人过来!” 傅启源谢了恩,默了默,道:“陛下还是不必送人过来了,跟淮儿说这些的,是您的皇孙。” 太子眼皮一跳,本能的望向太子妃。 太子妃也睁圆了眼,噏了噏唇,试探的问:“是钰儿?” 傅启源正色道:“上次两位殿下来太师府的时候,两个孩子站桩的时候说起了我和山儿即将成亲的事,小殿下说成亲了就要洞房,但他不知道洞房是什么,就让淮儿在我们成亲的时候……嗯,那什么……。” 皇帝嘴角抽抽,默默的看了皇后一眼,移开了视线。 太子和太子妃也尴尬的挪开了视线。 这让人怎么搭话,两个加起来不到十岁的孩子说出来的话能跟他较真吗? 菜上齐了,皇帝眼也没抬的道:“你是新郎倌,不用杵在这儿,出去招待宾客吧!把太师请过来,朕想和太师喝两杯!” 傅启源赶紧应下。 “洞房”这个尴尬的话题,傅启源避而不谈,但江山却没能躲过。 吃着儿子送来的煎饺,看着他无比欢喜又无辜的大眼,江山在心里琢磨着,该怎么跟儿子谈及这个话题。 这种事情应该是做爹的教吧? 还这么小,能听的明白吗? 思量了片刻,江山放下筷子,对江淮说道:“这个词很有学问,娘也说不明白。但是洞房是夫妻之间的隐私,与他人无关,更不能与第三人言,待你长大后娶了亲,你就会明白这个道理。” 江淮“哦”了一声,张大了嘴巴,有些傻愣的看着他娘一本正经的样子。 想了想,有些丧气的说道:“那淮儿今晚上看不到爹娘的洞房了?” 江山正色道:“既然是隐私,就要被尊重,不能问,更不能看,对不对?” 这个道理江淮明白,应的很快,“对,要被尊重。” “所以,如果再有人问你,你应该怎么说?” “这是新娘子和新郎的隐私,不能问,问了就是不尊重他们!” “答的对,好小子,真聪明!” 江淮的小小失意一秒被治愈! “乖儿子,娘已经吃饱了,在这里等你爹回来洞房。你可以去找你的小伙伴了,要替爹娘好好热待他们噢!” “好的娘,那淮儿先去了!” 江淮麻溜的从床上爬起来,小炮弹似的冲出去了。 整个黄山园灯火通明,到处呈现出一片喜气洋洋,就连园子里的鹿角都被系上了红绸缎。 黄山园的管家给程牧一家专门设了一桌席面。 傅亭没让程太师出面,自己找皇帝提了一嗓子,把程邺调回了上京,在太常寺做了个七品的小官。 好歹是回来了,程邺没敢挑,老老实实的做他的典薄。能被允许带妻儿参加傅启源和江山的婚宴,他已经很知足了。 程兰端端正正坐在那里,目不斜视,耳朵里满是嘈杂的道贺与声声恭维,眼里却是繁花过后的落寞与哀愁。 她做梦也没有想过还能来参加这样的婚礼,还坐在主位受了新婚夫妇的跪拜。 这一生活的像个笑话,机关算尽,到头来落了个一场空。要不是儿子纯良,她也受不得古县郡主的这一拜。 好悔……! 可是她的路已经被她自己堵死了,只剩这一条绝路,遥遥无期的绝路。 忽地,程兰的视线凝在某处,浑身的血液一下子沸腾了起来。 不远的地方,一个穿着红色袍子的小男孩儿端着一杯果汁,一桌挨着一桌跟桌上的小孩儿敬着果汁,小大人似的。 那甜甜的笑容像世间最温暖的阳光,一下子就令她死灰般的心满血复活了! 她控制不住的站起身,却没有勇气走出那一步。 江淮转身的时候也看到了程兰。 她站在那里,就那样热切的看着他,他想忽视都难。 江淮略一迟疑,便走了过来。 程牧笑盈盈的看着他,喊了声淮儿。 其余的人站起身,嘴里喊着世子。 江淮拱手行了一礼,对程牧说道:“曾伯祖,您多吃点儿菜,少喝些酒,酒喝多了伤身。” 程牧笑呵呵的点头,道:“曾伯祖今儿高兴,就多喝一杯,可好?” 江淮抿了抿唇,点了点头。 他的视线很自然的落在程兰的身上,挠了挠头,道:“你是我的祖母对不对?” 程兰的眼眶一下子温润了,拼命的点头。 第295章 天人合 江淮有些为难的说道:“祖母,你虽然没和我们住在一起,以后我和爹娘有空了还是会去看你的。” 想了想,又道:“你莫哭,哭坏了眼睛就不好了。” 程兰慌不迭用帕子拭去眼里的泪,忙道:“好,好,祖母听你的,不哭,等你和你爹娘有空了就来看祖母,我会在家里等你们的。” 江淮笑着点了点头,又作了个揖,这才转身走了。 程兰想笑,眼里却止不住的有眼泪往下涌。 程牧叹了口气,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帝后和太子夫妇浅尝了几口佳肴便走了,送走几位贵人后,傅启源也偷摸着回到了新房。 江山正歪在床上捡红枣吃,见傅启源进来,忙迎上前道:“可是醉了?” 傅启源俊美的脸上像染了一层胭脂,眼里带着藏也藏不住的笑意,道:“可不敢醉!说什么也不能醉!” 那便是醉了! 江山上前扶着傅启源在床上坐了下来,道:“你先歇会儿,我让他们把热水抬进来。” 傅启源一把搂住江山紧紧拥在怀里,把头埋在她的颈间呢喃道:“山儿,我这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呀!” 江山只觉得浑身一麻,人已经软在了傅启源的怀里,被他抱到了床上。 “还早着呢,宾客都还没散……你先去洗个澡……。” “外面我都安排好了,五十步以内,暗一暗二暗三不会让任何人进来打扰我们,洗澡……我们一起……。” “哎呀,傅启源你慢点,你属狗的呀……!” “山儿,我已经忍了太久了……。” 窗外,一阵轻风拂过,暗三咧了咧嘴角,将手里的酒壶朝远远的树上一扔,被人接住。 “老二,明天我去铺子订个蛋糕,记得让你那个丫头给我做漂亮点儿啊!” “不是我的丫头!” “对对对,不是你的丫头,是我未来的二嫂!” 隐在黑幕里的暗二面上一热,仰头灌了一口酒。 他的视线扫过新房,心里像一只蚂蚁爬过。 原来这就是成亲啊! 貌似……还不错! 红烛倒映着翦影绰绰,鸳鸯成双,被翻红浪。 江山与傅启源的大婚,一时成为上京青年男女不得不谈的美谈。 那气派,那场面,比公主也不逊色! 江山对那些话充耳不闻,做了三天娇滴滴的新娘子,三朝门回后,又做回了那个跺跺脚都能令上京的商户抖三抖的江大老板。 傅启源现在是整个朝堂上最最最春风得意的青年权贵,才大婚,现在又升了尚书,一门两尚书在哪朝哪代都是稀罕事。 可人家并不稀罕! 瞧,上朝来的最晚,下值后跑的最快,在办差的公署里多留一分钟都不乐意! 几个下属到现在都没能找到机会和新上任的上司吃个饭表个忠什么的。 人家惦念着家里的娇妻和儿子呢,可不稀罕公署里那些个臭老爷们! 傅启源再一次踩点跑路的时候,妻儿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看见傅启源,江淮笑眯眯的喊道:“爹爹,我和娘来接你了!” 傅启源几步跨到马车前,笑望着车内的娘儿俩,柔声道:“你们怎么来了?才下了雨,路上很是湿滑,说了不用来接我的。” 江山笑道:“是顺路,刚去给淮儿采办了一些上京的土特产,顺路来接你。” 江淮的三岁生日没几天了,过完生日就要随傅老家主去青城山了! 才得了娇妻,儿子又要走了,傅启源自然是舍不得的。 可是江淮这回却很是痛快的同意了,有江山鼎力支持,再舍不得也得舍。 大概是父子连心,江淮爬到傅启源的腿上,抱着他的脖子甜甜的笑道:“爹爹,淮儿替你和爷爷去青城山陪太爷爷住一阵子尽了孝就回来,你不要舍不得我,有娘和妹妹陪着你,你要高高兴兴的哈!” 傅启源奇怪的问:“哪来的妹妹?” 江淮扭头望向江山的肚子,“娘肚肚里面有妹妹,她很乖,和淮儿一样乖!” 傅启源惊喜的望着江山,用眼神询问。 江山朝天翻了个大白眼,回了傅启源一个“你傻了呀”的眼神。 傅启源默默的回过头,幽幽的叹了口气。 山儿的月事没过几天,他是被鬼迷了心窍才会信了儿子的话。 这么一打岔,父子即将分别的惆怅也被冲淡了许多。 即将离开上京的江淮也很忙,要忙着给小朋友们送生日派对的贴子,要准备带到青城山的礼物,还要收拾他自己的行礼,还要挑选带到青城山的小厮和仆从。 娘说了,这些都是他自己的事,得自己来做,不能太多的仰仗他人。 值得一提的是,从黄山园发出来的贴子都老有意思了,上京的贵人们普遍都认为,能收到黄山园的贴子,比参加什么宴会都更有面子! 不管是谁,只要能收到黄山园的贴子,就有了谈论的资本,不管你是皇亲贵族,还是平民商户。 古阳郡主自己就是草根出身,又是经商起家,还是大庆国最大、最有钱的商贾,她结交的朋友遍及天下,什么三教九流都有! 她身边的人也都没有门户之见,待人极是豪爽,都路边的乞丐都能往园子里带。 即便是这样,黄山园仍然一贴难求。 就像淮世子过生日的贴子,那上头写的都是“生日派对”,不是生日宴。 也不是按高低贵贱安排一桌一桌的筵席,而是全程自助,吃喝玩乐都在指定的地方圈了出来,要吃什么、喝什么自己取,想玩什么自己玩。 园子里所有提供自助的地方,都有穿着统一制服的仆从等候在那里随时随地为客人提供服务。 不管是餐饮还是娱乐设施,花样繁多且稀奇古怪,看都看不过来,一天的时间根本就试不过来! 所以,来过的人还想再来一次、两次甚至无数次,没来过的望眼欲穿期待能有机会踏进黄山园。 江淮的三岁生日便是在这种交织着无数人的期待和仰望中圆满度过,除了收获一屋子的贺礼,更是收获了上京无数的粉丝和仰慕者。 第296章 再离别 江淮走的那一天,整个太师府闹腾的不行。 除了真正连着亲带着故的亲友,来给江淮送行的小朋友可真不少! 还都是有随从和护卫同行的! 有的还是在父母的护送下匆匆赶到太师府来送行的! 本来青城山上派出来的人马就已经够多的了,加上江淮自己的小厮和随从,马车都排了长长一队了。 加上来送行的人,太师府门口很快被挤了个水泄不通。 几个小孩子哭着喊着拼命往江淮的车前挤,嘴里喊着淮儿,手里举着要送的礼物,哭的撕心裂肺。 本该是感人肺腑的一幕,硬是把大人们逗的笑出了眼泪。 江山和傅启源的那点儿离别的愁苦散了个干干净净,不得不上前打圆场,帮忙收礼物,还让丫环们认认真真的记下来是哪家的小公子送了什么云云。 秦尚书看着他的一个小侄儿被随从顶在头上,无比艰难的走到江淮面前,刚把手里的盒子递了过去,还没说上话,又被人挤远了。 小侄儿哭的哟,把秦尚书逗的哈哈大笑。 再这么闹下去天都要黑了! 傅老家主把暗一喊过来耳语了几句,暗一便拎着江淮纵身跃起,落在了太师府高高的廊檐上。 江淮小手拢作喇叭状,猫着腰大声喊道:“你们听我说,都安静点儿!我还会回来的,回来了再找你们玩儿,等我过四岁生日的时候,我还在园子里宴请你们参加我的生日派对,好不好?” “好!”孩子们异口同声的回答。 “你们的礼物我暂时带不走,先留在太师府,回头我娘理好了礼单会给我送过去,等我回来,会给你们带好多好多礼物!现在,你们都先回家去,等我回来再约你们!” 孩子们一想,也好!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送完礼物,等着收江淮的礼物和贴子,这就够够的了! 没什么可犹豫的,各家留了一个随从送礼,其余的就回去了。 “师傅,我们赶紧走!”江淮抱着暗一的腰,轻轻落回马背上,一扬马鞭,起程了。 乱轰轰的也顾不得多说什么,江淮一连回头朝江山和傅启源招手,一边抹着头上的汗,用力一夹马肚子。 “再见,再见!” 江山啧了一声,扶着焦母的手臂叹道:“娘,您说这小子去了青城山,是不是就彻底放飞自我了?我总觉得,您这个宝贝外孙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 “说的什么混话?”郦阳一个眼刀子甩了过来,“有你这样说自家孩儿的吗?” 江山撇撇嘴,嘟哝道:“前车之鉴!您看看容悦,现在一个月能在家呆几天?” 不得不说,江山一句话成功捅到了郦阳的痛处。 她磨了磨牙花子,愤愤的扭过头不理江山。 江山嘻嘻笑着上前扳过郦阳的肩,讨好的道:“好姐姐,莫恼莫恼!以后容悦这儿您说了算,您什么时候想让他回来,我就什么时候让人送他回来,可好?” 郦阳白眼翻到一半,收了回来。 她那个儿子谁的话也不听,唯独江山这个正经老板的话却从不敢打马虎眼! 这可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想到这里,她又转怒为喜。 “孩子出远门那也是正经的历练,总有长大成人的一天,咱们为人父母的又怎么忍心束着他不放手?本宫还没那么糊涂!” 说话间,郦阳没来由的生出一丝骄傲自豪。 前些日子,皇兄可是当着他后宫那些妃嫔的面,把她的悦儿好生夸赞了一番,把好几个皇子都比了下去,老有面子了! 而且,悦儿现在又瘦了一些,已经有几位夫人私下里问她悦儿的婚事了,嘻嘻! 焦母也拍了拍郦阳的手,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无论什么样的离别,都是成长和历练,我们就别太操心了!走吧,进去喝杯茶,在府里用完晚膳再回去吧!” 郦阳立刻欢欢喜喜的搀着焦母进去了。 人群渐渐散去,最后一个人与江山和傅启源道别后,二人才手牵着手进去了。 三郎几个兄弟如今留在太师府的就剩三个了,连江林和江涛也跟着江淮去了青城山。 小七看一眼三郎和江毅,道:“六哥,二哥,等你们考完乡试,我们去青城山看看淮儿吧!” 三郎瘪瘪嘴,道:“才考完童生,乡试得等到明年才能考。” “你不是已经是秀才了么,可以考乡试了呀!” 三郎挠了挠头,“可是外祖父说明年再考会稳妥一些。” “矮油,六哥,我和二哥都相信你,就今年考吧,考完我们就去看淮儿和四哥五哥他们!” “那,那我今年试试?” “试呗,三郎,你一定能行的!” 三小只就这么三言两语定下了三郎的考试大计。 家里备受所有人瞩目的小祖宗突然离开了,所有人的心上难免会感到失落。 程太师倒也还好,还有几个孙辈带在身边,还要去圣学宫上课,没有太多的时间想曾孙。 焦母和乔石也要筹备自己的婚事,被分散了大部分的精力。 他们比较担心的是江山,哪个做娘的舍得和自己的儿子分别? 想当初,就是因为淮儿舍不得离开爹爹,才有了一家三口突然来到上京的那一出。 尽管江山嘴里说着无关紧要的话,可她的精神头这几天明显不对劲,蔫蔫的打不起精神,连吃饭都没啥胃口了! 还说不想念儿子! 傅启源倒是没料到江山会把心思藏的如此深,当下就心慌意乱跑去宫里找太医了! 可人家太医说了,心病还得心药医,这也是人之常情,过几天就好了。 几天过去了,江山不但没好转,还更严重了! 没食欲不说,还开始呕吐! 这可不得了! 傅启源下朝后直接就把严太医和一位姓陈的太医带回了府上。 严太医听说了江山的症状,胡子一翘,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了傅启源一眼,随即上前给江山把脉。 几息过后,严太医哭笑不得的问道:“都出去吧,别吵着郡主休息!” 江山嗜睡,一天能睡十个时辰! 面对一家子急切的眼神,严太医好整以暇的摸了摸胡子,道:“郡主无碍,她想睡就让她睡,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想吃不就吃,别勉强她,过几日我再来看看。” 傅启源急道:“严太医,您不给山儿开副药方吗?” 严太医吹胡子瞪眼道:“吃什么药啊,她这是滑脉!只是时日太短,不显象,待过个几日我再来看看!” 滑脉……什么意思? 第297章 喜而忧 傅启源无措的望向焦母。 焦母猛的站起身,有些手足无措的道:“严太医,是真的吗?山儿当真是……!” 话没说完,焦母捂住了嘴巴。 傅启源更着急了! “娘,山儿到底怎么了?” 焦母上前一步,拂开傅启源伸过来的手,两眼发光的盯着严太医。 严太医笑着点头道:“时日尚短,再过几天就明显了!” 焦母高兴的原地转起了圈,拉着程太师喜极而泣的道:“爹,山儿有了,有了!” 程太师也很高兴,对急的脸色发白的傅启源喊道:“傻小子,你要当爹了!” 当爹?可我本来就是……! 傅启源霍然转身望向严太医,目光在焦母和程太师身上来回穿梭了几遍,突然拔腿往房间跑。 严太医和焦母等人相视一笑。 “这个傻孩子……!” 房间里,江山正呼呼大睡,忽觉面上一沉,一股微凉的湿意传了过来。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迎上傅启源染红的泪眼。 她倏而一惊,撑着床急急的问:“怎么了?可是淮儿……。” 话未出口,被傅启源的唇堵了回去。 好半天,傅启源才舍得放开江山,捧着她的脸无限欢喜的说道:“山儿,恭喜你,你要当娘了!” 江山几乎是秒速反应了过来,抓着傅启源的手坐起身,问道:“严太医说的?我就说不要紧,不是因为想念淮儿……你可记得淮儿之前说,我肚子里有个妹妹?” 傅启源眨了眨眼,“你的意思是,淮儿感应到了?” 江山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如果这个孩子真是个女孩儿,那就应了淮儿的谶言了!” 傅启源含笑道:“不管怎么样,山儿,我好欢喜,好开心!山儿,谢谢你给了我这一切!这一次,我不会再缺席这个孩儿的出生,我会陪在你身边,好好照顾你们母子俩!” 江山把头埋在傅启源的肩上,笑道:“我本来是想着顺其自然的,没想到老天爷这么给你面子,早早的就给我们送来了这份厚礼,我也很欢喜呢!” 傅启源脸上的笑意更浓。 忽地,他想到了什么,面色骤然一变。 江山察觉到了他的异常,不解的望着他。 傅启源面色发白,手也有些抖。 “山儿,你生淮儿的时候……生孩子很危险,要不然我们……。” 江山一把捂住傅启源的嘴,拧了拧眉,道:“这种话以后不准再说!这是我们的孩子,不知与我们有着怎样的缘份,你怎么舍得?” 傅启源慌乱的说道:“山儿,我也不舍得,可是我担心你会痛,会受伤,会、会……!” 那些话他说不出口,但他就是不可避免的会想到那些不好的事,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江山深吸一口气,扳过他的脸,正色道:“当初我生淮儿的时候,我们的条件不好,现在我可是郡主,有你守在我身边,还在那么多太医,娘也会请来上京最好的稳婆帮我生产,我们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话虽如此,可我……。”傅启源自己都不敢开口说那些不吉利的话,颓然的垮下唇角。 江山见不得他这样折腾自己,不得不把一些话揉碎了慢慢说给他听。 “还记得你和淮儿那次换血做的手术吗?就算我生孩子的时候遇到难产,严太医也可以通过剖腹产手术把孩子取出来,我只是肚子上多一道口子,但我们母子俩都会平安无事。严太医的医术你总该相信吧?” 哪曾想,傅启源的脸色更白了! “万万不行!之前祖父和二叔都在,还有暗一他们也在一旁相助,可现在他们都回青城山了……对了,我得让傅书去一趟青城山,把祖父和二叔他们再请回来……!” “等会儿,你站住!” 江山不知是哭还是该笑,她一把拉住傅启源,把他摁坐在椅子上,“阿彦,老公,夫君,这个时候你千万得稳住才行啊,你这个样子我怎么能安心生孩子?” 傅启源浑身一震,这才意识到一个很大的问题。 他是孩子的爹,是山儿的夫君,是这个家里的主心骨,他如果不能正确面对山儿生孩子这件事,将会给周围的人带来多大的压力! 尤其是山儿! 想到这里,傅启源急促的喘了几口气来调节自己的心情,好半响才缓下心口的悸动,慢慢抱住江山的腰,把头轻轻靠在她的腹部。 “山儿,我会守着你们的!”仅仅这一句话,仿佛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江山抱着傅启源的头,温柔的笑着道:“提前给孩子准备几个好听的名字吧,女孩儿的名字!” 这句话成功分散了傅启源的注意力,笑容很快荡漾在他的脸上,如春花般绚烂。 给孩子起名是个技术活,更是个抢手活,从三郎到傅启源再到傅亭,从李环兄弟到焦母再到程太师,无一不操碎了心。 听到李环和李钰兄弟俩在给孩子起名儿的时候,太子妃突然意识到一个重大的问题,忙不迭带着一双儿子来找太子。 太子听了太子妃的话,默默的瞅了一眼两个儿子。 李钰巴巴的望着太子,两眼亮晶晶的,满眼都是希冀。 太子默了默,问:“就这么喜欢小妹妹?” 李钰点头,又摇头,“钰儿只喜欢江姨生的小妹妹,不喜欢宫里的妹妹!” “可是她还没有出生呢,万一生出来不那么好看怎么办?” “不会哒!江姨和傅叔都好看,淮儿也好看,小妹妹肯定好看!” “万一呢?万一不好看呢?”太子循循善诱。 李钰果然为难了。 太子温柔的诱导:“就算不那么好看,做妹妹也是可以的,又不是娶媳妇儿,对吧?” 李钰一听,乐了,“对呀对呀,娶媳妇儿要娶像江姨那样漂亮的,妹妹只要江姨生的!” 太子看了太子妃一眼,慢慢放下心来。 还好,小家伙有口无心,并没有真心想要把人娶回来。 太子妃幽幽的问:“殿下,真的不可以吗?” 太子把太子妃拉到一旁,压低声音道:“江山的女儿要是嫁进皇宫,指不定得乱成什么样子!还有,你别忘了江山是个什么性子,她能容许她的女儿受一丝半点儿委屈?人家愿不愿意看上你的儿子还得另说!” 太子妃撇撇嘴,望着她那个性子愈发跳脱的二儿子,无声的叹了口气。 李钰不懂的事,不代表李环不懂。 身为皇太孙,李环比李钰要懂事的多。 他心里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眼亮的大眼珠子忍不住转动了起来……。 第298章 傅美丽,小名花花 临近青城山,江淮做了个梦。 梦里的他在一片望不到头的大山里跑来跑去,玩的正嗨的时候,前面突然出现了一片花海,大片大片不知名的小花儿散发出一阵阵浓郁的香味,漂亮的不得了。 他娘就站在漫山遍野的花丛中朝他招手,那些花儿交头接耳仿佛在跟他说话,还不停的蹭他的手,痒痒的,香香的。 “咯咯……呵呵……!” 傅礼疑惑的看着江淮睡着了还在嘎嘎笑,忍不住牵了牵唇角,替他把被子掖了掖。 傅老家主从外面掀开车帘望了望,“怎么了?” 傅礼笑着:“小公子在做梦呢!” 话音刚落,江淮挥舞着小手喃喃道:“花花,花花……娘,要花花……。” 傅老家主回头看了看路边的迎春花,下了马,亲自摘了一束花递了进来。 江淮睁开眼就看见了手里的一束花。 愣了会儿神,他果断的招招手道:“礼礼,我要给娘写信!” 傅礼睁圆了眼,道:“小公子,我们马上就要上山了,山路颠簸,要不到了山上再写信?” 江淮不依,就要现在写。 没办法,马队停在了青城山脚下,等江淮写信。 “娘,淮儿梦见好多漂亮的花花,可香可香了,娘和花花在一起美美的,淮儿画下来了……。” 江淮写好信,把信和画一并交给傅礼,连夜派人送走了。 从青城山到上京,快马加鞭也就三四天时间。 江山收到信的时候,傅启源正把写满了名字的信纸铺了整整一桌案。 “淮儿写的信?这才离京几天他就舍不得了?”傅启源笑着打趣。 江山一边看信一边乐呵,等她看完信后,彻底乐不出来了。 傅启源疑惑的问:“怎么了?” 江山把信递了过来,闷闷的道:“不用写了,你女儿的名字有了。” 傅启源睁圆了眼,接过信一目三行看完后,也同样陷入了沉思。 江淮在信上一口咬定他娘的肚子里有了妹妹! 为了做一个孝顺爹娘的儿子和友爱妹妹的兄长,他给妹妹起了个大名,还赠送了一个小名。 “傅美丽?你有没有觉得这名字……哎,淮儿的词汇量不太够,怪我,我该教他多背些诗词。” “不过,这个名字倒也朗朗上口,淮儿有心了!” “他们兄妹俩血脉相连,我觉得这个名字其实也挺好的!” 傅启源在心里一边天人交战,一边老怀欣慰着,一边黯然消魂着。 这就是骨肉亲情啊!连做梦都能梦到未出世的妹妹,将来一定是个极疼妹妹的好兄长! 当哥哥的给妹妹起的名字虽俗,但大俗即大雅,也没什么不好。 给孩子取名字的机会可不多,哪个做父亲的甘愿错过?老大没落着,老二难不成也要落空了? 江山在一旁面无表情的接了一句,把傅启源再为人父的喜悦秒成了玻璃渣。 “连小名儿都一并给包圆满了,傅美丽,小名花花,呵,呵呵呵!” 傅启源:……! 儿子太懂事、太疼妹妹好像也不是那么太合适……。 程太师从宫里回来,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后,整个人都沉默了。 晚饭的时候,一大家子还在集体沉默中。 乔石忍不住开了口:“傅美丽这名字不错啊,花花也很好听,美丽的花花,没什么不好啊!” 焦母也跟着打圆场,“淮儿的心思单纯,在他的眼里,花花本来就美丽,没毛病!” 傅启源看了看江山的表情,试探的问:“要不,孩子就叫傅美丽,小名花花?” 江山嘴角条件反射似的抽了抽,认命的道:“我没意见,你们决定就好。” 但愿她儿子长大后不会后悔这个幼时作出的令长辈们无比头疼的重大决定! 程太师深吸一口气,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谁:“淮儿与这个孩子血脉相连,难得这份赤子之心,咱们就顺了他的心意吧!” 都表示没意见。 江山肚子里的孩子,大名傅美丽,小名花花全票通过! 太子夫妇得到消息的时候,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只有帝后觉得江淮取的这个名字无比大气、婉约,一等一的好。 连帝后都说好,谁还敢说半个不字? 于是,傅美丽小朋友还没有出生,她的名字就已经在上京的贵人圈子里扬名了! 好记! 好听! 又好玩! 遥远的青城山,江淮像一条潜入深海的游龙,以无法想象的速度融入到了青城山,和山上的人打成一片,成了青城山最受瞩目的风景。 就像傅老家主说的那样,青城山的每一寸土地都是他的家,每一个熟悉或不熟悉的人,都是他的家人。江淮的自来熟,把这份潇洒不羁发挥的淋漓尽致。 在山上猎兔子,随便经过哪户人家,饿了的时候朝里面喊一声“阿叔,阿哥,有吃的不”,便会有热络的山民把刚出锅的蒿子粑粑或裹了野猪肉酱的卷饼送到嘴边。 江淮真正体会到了吃百家饭的意义。 虽然没有上京的吃食美味精致,但也有着不一样的滋味,令人回味无穷。 青城山所有人都知道江淮的身份,既有着世子的爵位,又是青城山未来的继承人,是整个青城山最最尊贵的人,没有之一。 可是,但凡跟江淮接触超过三天,便不会再有人把他当成上京高高在上的世子。 这孩子太接地气了! 笑容又真诚,嘴巴又甜,说话又讨喜,待人和善,还特别大方! 就没有不喜欢他的! 当然,也有极个别不好描述的特殊情况。 才从哨楼换防下来的耿家小三,山上唯一的异姓,低头看看齐他大腿根的小孩儿,朝不远处的傅小楼翻了个白眼。 “耿三哥,来吧,我们继续飞吧!” “是叔,不是哥!”耿小三闷声闷气的道。 江淮仰着小脑袋,不以为然的乐呵呵道:“耿三哥,来呀,我们去飞呀!” 耿小三眉峰轻挑,斜眼瞅向傅小楼,“你家的小祖宗,你也不管管?” 小家伙才开始练气,对轻功正是无限向往的时候,傅家人谨遵家主之命,要一步一步给他把底子打好,绝不会任由着他胡来。 小家伙上山那天,他正在施展轻功追踪一头伤了人的猛兽,被他看到了,这下好了,他被小家伙惦记上了! 被缠的没办法,前天带他飞了一柱香的功夫。 本以为这样就算了,小孩子嘛,充其量也就三分钟热度! 可这个小家伙显然不是一般的小孩子,不好打发! 第299章 青城山上有霸王 傅小楼嘬着牙花子看着一大一小互动,笑的肚子疼。 耿家小三的轻功在山上也是数一数二的,造就了他清冷孤傲的性子,换句话说,看谁都不服。 傅家的暗卫从不轻易现世,即便是暗一,除了傅家嫡系的几个主子,山上的人都把他当成是江淮身边的护卫。 “家主!”耿小三磨着牙花子喊了一声躲在树后偷笑的某人。 江淮扭头一笑,欢快的喊了起来:“二爷爷!” 傅小楼从树后走了出来,“嗳”了一声。 江淮紧扒着耿小三的腿不放,眼睛却瞅着傅小楼,一脸的纠结。 傅小楼从见着江淮第一眼,就把他当成了自个儿的眼珠子,宝贝的不行,更见不得他有一点点受挫。 “怎么地,耿家小子,你还看不上我老傅家的宝贝疙瘩?” 耿小三嘴角抽抽,不屑道:“您在逗我吧?这么个小不点,您让我带他玩泥巴还差不多,学轻功还是算了吧!” 傅小楼也不恼,青城山当家家主的气势在他身上半点儿也不见。 他把头上的草帽摘下来顶在手心转了转,嘿嘿笑道:“小三儿,别说家主欺负你,你和淮儿比试一番,你要是输了,就带淮儿玩,玩什么随你们便。你要是赢了,家主答应你一个条件,如何?” 耿小三眉梢又是一挑,清冷的脸上多了一抹异样的神色,“比什么?” 傅小楼低头看了看四周,把大树底下的一块石头踢了过去,“比赛劈石头。” “噗嗤!”耿小三乐了,摸了摸江淮的小脑袋,“他跟我比赛劈石头?他还没这块石头重,怎么跟我比内力?” 傅小楼笃定的说道:“这个你别管,你们俩个人单独完成比赛,任何人不得插手!” 耿小三嗤笑一声,弯腰对江淮说道:“小家伙,这可是你二爷爷说的,别说叔以大欺小啊!输了不准哭鼻子,以后也不能再缠着我!” 话落,气定神闲的走到傅小楼面前。 怕傅小楼使坏,还让他退远了点。 随即深吸一口气,暗中聚起内力于手心,狠狠一掌劈了下去。 石头应声碎成了两半。 耿小三嘴角微勾,后退一步,看向江淮。 江淮摸了摸后脑勺,朝他二爷爷递过去一个无辜的小眼神。 傅小楼招招手,指着地上碎成两块的石头,和颜悦色道:“喏,淮儿,你得想办法把这两块石头打碎,不然耿三哥以后就不能陪你玩了!” 江淮苦恼的望向耿小三,迎上他略带一丝戏谑的眸子。 “只要打碎了耿三哥就能带我飞吗?”江淮认真的问耿小三。 耿小三面色一正,点点头,“没错,只要你能打碎石头,以后我任你差遣!” 反正这小子是青城山未来的家主,他怎么着也得在他手底下过活,这话作不得假。 江淮垂下黑眸看着那两块石头,走上前摸了摸,又拿脚踢了踢,还挺沉。 暗一不知道从哪里飘了出来,站在傅小楼身后不远的地方,淡淡的说了两个字:“借力!” 江淮抬头望去,奶声奶气的喊了一声师傅。 耿小三黑眸微微一缩,看向暗一的眼神多了一丝审视的味道。 这个护卫……不简单啊! 来的时候一点声息都没有,他都没有看到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 江淮弯腰搬起一块石头,在三双眼神的注视下,慢慢慢慢举过头顶。 比江淮两个脑袋还要大的石头,被三岁的小娃儿举在头顶不动了,时间也仿佛定格在这一刻。 耿小三睁大了眼,正在疑惑这小孩怎么能举的起来这么重的石头时,却见江淮突然“嘿”了一声,手里的石头落下来了。 就说嘛,哪能举的动……耿小三心里的石头还没落下去,就见江淮手里的石头“嘭”的一声重重的砸在了另一块石头上面,地上的石头被砸的粉碎。 “碎了。”江淮嘻嘻笑着望向耿小三,眼里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 耿小三急步上前查看碎裂的石头。 是真砸碎了! 重力导致的碎裂! 他像看鬼一样的看着身后的小孩儿,眼里满满都是不敢置信。 难怪!难怪那个护卫要他借力! “小三儿,我实话跟你说,我这孙儿天生神力,天生是个练武的胚子!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赚几年师徒情份?” 傅小楼的笑话对于耿小三来说,一点儿也不好笑。 青城山未来的家主,整个青城山会集中所有的力量和资源来培养他成为一个合格的家主,别说是师父,就连做个近身的护卫都得是嫡系子弟。 他,没这个资格。 稳了稳心神,耿小三抱拳垂眸道:“家主,我输了,以后自当听从小公子吩咐!” 傅小楼摆摆手,笑道:“没这么严重。淮儿还小,过个一年半载就会回上京,他的家毕竟在上京,在天子脚下。上京不比青城山,他的身边不能没有我们的人手,我只问你一句,你可愿意留在淮儿身边保护他?” 耿小三毫不犹豫的单膝跪下,应声道:“万死不辞!” 傅小楼看着江淮,朝他努努嘴。 江淮上前扶住耿小三的胳膊,嘿嘿笑道:“耿三哥,我们去飞飞吧!” 耿小三眼里的神色柔和了几分,笑道:“好,不过你得去换身轻便的衣服。” 江淮两眼一亮,扯着喉咙大喊一声,“礼礼!” 随后又喜滋滋的对暗一说道:“师傅,我早上的功课都做完了哟!书也背完了!晚上回来你再考我呀!” 暗一没什么表情的点点头,转身走了。 耿小三望着暗一的背景,若有所思。 有了暗一和耿小三明里暗里的守望相助,江淮一举成为青城山的霸王。 整个青城山,无论山上和山下,就没有他不敢去的地方! 就连后山的禁地,他也勇闯了两回,每次回来都像个在外流浪了三年的小叫花。 尽管如此,江淮仍然乐此不疲的四处探险,吃一次亏长一次教训,硬是在短短的半年内,用双脚把青城山的每一寸土地都探了一遍。 每一次探险,他都会写信告诉远在上京的父母,字里行间满满都是趣闻,隐去了所有的血腥和险恶。 只有傅亭一个人躲在背后磨牙切齿,他那两个不靠谱的老爹和兄弟到底让他的乖孙干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啊啊啊! 第300章 千里之外不是距离 远在上京的江山,有一种儿子被送去了寄宿学校的感觉。 牵肠挂肚是有的,但不至于担心到茶饭不思的地步。 她肚里的崽眼下才是她需要操心的。 这个孩子太乖,乖的一度让她心慌。 六个月了,偶尔在她的肚子里伸个小懒腰,从不闹腾。 要不是宫里的太医一再保证孩子健康的不得了,她这颗心都还吊着。 傅启源为了宽她的心,只要有时间,必陪着江山跟肚子里的孩子说话。 他们渐渐发现,每次提到哥哥江淮的时候,江山的肚子多少会有点儿动静。 鼓个包踢个腿什么的,说明小家伙心情还不错。 江山由衷的感慨这对兄妹俩的奇妙缘份! 江淮从山上已经送了好几回特产到上京了,上京一应吃的喝的用的玩的也不要钱的往青城山送,要不是有城邦物流,谁家有那么大手笔千里迢迢来来回回就送一些土特产? 不管,心意最重要! 江淮给傅启源猎的皮毛、给江山抓的鱼、给花花做的小婴儿床、给傅亭做的毛笔、给小伙伴雕的卡通人物……只要是江淮做的,不管值不值钱,不管能不能用,一股脑全部送到上京! 这根奇妙的血脉纽带,把上京和青城山的距离无意间缩短了很多,从此千里之外不再是距离。 看到儿子的世界如此精彩缤纷,江山自己却只能窝在府里养胎,连店里都很少去,这心里的落差就明晃晃摆在脸上了。 “我也想去青城山……。”江山把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觉得心里一下子痛快了许多。 可府里其他人就压力山大了! 挺个大肚子去青城山……显然是不可能的! 可是太医也说了,孕妇的心情很重要,不能直接拒绝,更不能数落她。 默默瞅一眼躺在沙发上啃牛肉干的女儿,焦母把这辈子所有的耐心和温柔全用在了江山身上。 “山儿,马上要过年了,这大冷的天出门也不容易……。” 话没说完,江山幽幽的看了过来。 焦母抿了抿唇,好言好语道:“女儿呀,你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孩子着想呀!这样吧,娘陪你出去转转,买点年节用的物什可好?” 江山不吭声,啃牛肉干的动作却慢了下来。 焦母再接再厉:“这个时候店里都挺忙的,咱们还是别去店里凑热闹了,你每次去都弄的他们人仰马翻……娘的意思是,要去也得提前通知他们准备一番……。” 得,还不如不说。 就是因为不想让他们围着她团团转,才忍着不去店里的。 乔石也使出浑身解数哄着江山。 “山儿,你想去哪儿,我和你娘陪你去。听说御花园的花儿朵儿开的正好,要不咱们也去逛逛?” 可怜的乔石这辈子最不愿意去的地方就是皇宫,每一次去赴宴都像是上刑场,这次为了江山竟然主动提出去皇宫逛御花园,可真是难为他了! 江山的唇角不自觉的勾起,明知道自己只是一时兴起,太过矫情,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偷着乐。 被家人关心呵护的感觉真的很不错! 江山的矫情只是因为暂时的不自由,以及内心深处一份不便对人言的思念和隐忧。 思念放飞自我的儿子,忧心腹中的孩儿能否平安降生。 这是这个时代每个做母亲的都曾经历过的,不能避免。 即便她嘴里说的无比轻松,心里不可能一点儿事也没有,毕竟这个世界的医疗水平与她所熟知的世界相差了千年。 好在儿子的信总能给她带来欢乐和欣慰,看着这小子一天天长大,这滋味儿估计也只能为人父母才能理解。 宫里三天两头派人送来各种补品,郦阳回了一趟江陵给老容国公祝寿,祝完寿就匆匆回了上京,心里眼里无一不挂念着江山这个义妹。 江山除了感动,也别无他法。 不能再折腾身边的亲友了,好好养胎吧! 即便江山怀二胎的过程没有任何的不适,她还是格外小心谨慎,从头到尾受到的都是如同公主般的待遇。 就连每个季度要当面向皇帝汇报一次财务报表也免了,改由太子亲自上门讨教。 在江山面前不懂就得问,没毛病。 等到年度的财务报表一出来,皇帝没忍住,亲自跑到黄山园来找江山了。 江山还没来得及从沙发上把腿挪下来,皇帝已经搬了个小板凳在旁边坐下来了,太子也跟在后面搬了个小板凳坐了。 江山才说让傅启源请皇帝到书房去坐坐,皇帝摆摆手拒绝了,还嘀咕一声:哪来的那么多讲究。 这是江山献给文庆帝的第一份完整的年度财务报表,上面的数字让在场这对父子看的是心花怒放。 空了这么多年的国库,眼见着就要填满了,能不高兴吗? 可等到江山拿出第二年的计划书后,皇帝笑不出来了。 “什么?要拿出三成的钱用来修路?”太子也不淡定了! 江山呼出一口气,肚子愈发圆润,皇帝挑起的眉锋悄眯眯拉了下来。 “陛下,太子殿下,咱们不说远的,就说近的,城邦物流的交通运输大部分都在各个城镇的主干道上,要是不修路,投入的车船人马只会越来越多,损耗也越来越多!可是一但修了路,带动的不仅仅是城邦物流的交通,所有的商船车队都会越跑越勤!” 喝了一口水,留了点时间给这对父子消化,江山又不紧不慢道:“道路交通本来就是一个国家的经济命脉,一个地方只要交通便捷,四通八达的不愁没有商品交易,地方的税收不愁上不来,您不要舍不得钱嘛!” 废话!好不容易把一头猪养肥了,现在要却分出去三成,换了谁不心疼? 也只有这丫头是个败家的货,不把钱当回事儿! 迎上皇帝幽怨的小眼神,江山讨好的把一杯养生茶递上,笑道:“手心手背都是肉,一个是儿子,一个了孙子……我就说这么多,您怎么取舍我可不管噢!” 皇帝牙根都疼了! 什么破比方! 第301章 这一家子 太子温声道:“父皇,就听山儿的吧!修路除了能带动经济,也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您当初把国库搬空也不过是为了百姓能有一口饭吃,如今国库较之前已经充盈了许多……。” 皇帝伸手摆了摆,阻止了太子的话。 身为一国之君,做的每一个决定都能影响黎民百姓,大道理他比谁都懂。 “朕知道了,回头你让秦爱卿多跑几趟……算了,你和秦爱卿多琢磨琢磨,少烦着点这丫头!行了,朕回去了,你不用送了,傅爱聊送送朕!” 皇帝说着便起身走了,太子紧随其后。 江山意思意思的欠了欠身,目送着傅启源送父子俩出门。 见皇帝的面上仍有不虞之色,傅启源笑道:“陛下,山儿口直心快,您别跟她一般计较。” 皇帝停下脚步,瞪着傅启源说道:“朕计较的不是她的口直心快,你没听她说什么吗?她说她不管!她不管朕做什么决定,她听着就好!你听听,这是她该说的话吗?” 万一他一时头脑不清做了什么利令智昏的决定,她明知不对也不管不问吗? 傅启源叹了口气,清朗的黑眸直视着皇帝露着锋芒的逼人的视线,道:“陛下,您在期望什么呢?您是期望一个身怀六甲的孕妇跟您长谈大论治国之道?还是期望一个帮您赚钱的郡主站在您面前左右您身为帝王的精明决断?怎样都不行啊!不管您在心里怎么想,有些话微臣不妨斗胆说给陛下听听,山儿是微臣的妻子,是微臣孩儿的娘亲,是我们视若生命般珍视的人,她不愿意做的事,谁也不能勉强她!” 皇帝一口郁气呼出来,把胡子都吹的翘了起来,却没能说出半个字。 他不甘心的瞪着傅启源,忽而又转向太子,怒道:“朕是那般不通情达理的人吗?” 没等太子开口,气呼呼的甩袖子走了。 太子扯了扯唇角,安慰傅启源道:“父皇没别的意思,他虽然依赖山儿,心里却也明白的很,他不会为难山儿的。” 傅启源深深的朝太子揖了一礼。 太子是个明白人,一早就知道这一家子没什么功利心,宁可做个富贵闲人也不愿意到朝堂受那份闲气和是非。 人家的志向根本不在朝堂的高官厚?,而是逍遥天下! 太子这会儿算是把江山身边的人都看的透透的了! 把一年的收支交了差,江山一身轻松的溜达着去看她娘准备过年的吃食了。 按理说,这么大个太师府,很多事情已经不需要她们娘儿俩亲自操办了,可焦母就是不放心。 没办法,乔石临时放下大掌柜的担子,跑回家陪着妻子亲自操一家人过年的吃喝用度。 年礼就不用说了,各个店里的掌柜和负责人早就理好单子送到府里来了,什么都有,焦母只需要按清所有的清单挑选合适的归整一下,该送到哪家就送到哪家。 省事儿! 自家用的可以多一些花样。 乔石在炸海鲜丸子,江山捧着碗站在旁边吃,吃的两腮鼓鼓,像只小仓鼠。 焦母把她拉远了一点,嗔道:“别让油星子沾上了,回房里去,等会儿娘给你送去。” “不,我就要吃刚捞上来的!” “别吃太多炸丸子,不好消化,等会儿娘给你煮海鲜粥吃。” 江山眼巴巴瞅着热腾腾的油锅,“丸子香咧!” 焦母笑道:“是咧,淮儿也喜欢吃油炸海鲜丸子,明儿让他们快马送一些到山上去,淮儿过年的时候正好能吃上。” 江山笑着连连点头。 是夜,一家子又围在一起给江淮打包各种美食。 青城山的年礼半个月前才送走,不得不说,这一家子对江淮的疼爱已经到了超越时间和距离、无处不在的地步。 …… 青城山上,江淮苦恼的瞅着他娘送上山的礼单,嘴里喃喃自语:“不够分啊!完全不够分的啊!” 傅礼也很头疼,小公子在青城山的人缘太好,朋友漫山遍野,有猎户,有农户,有商人,还有书生,上至六十老翁,下至垂髫小儿,都是他的“好朋友”。 礼单除了少数属于江淮的个人物品,大部分都是属于青城山傅家人的,江淮知道这个理,这才头疼的连着几个晚上都没睡好。 傅老家主笑呵呵的看着宝贝曾孙兀自纠结,没准备掺和。 这是他自己种的因,理应由他自己想办法解决。 江淮那个后悔呀! 就不该在好朋友面前显摆他娘的手艺,还夸下海口要让他们过年的时候尝一尝京中的美食! 现在好了,牛皮吹爆了! 现在只有两个办法: 一是失信于人,从此无颜在青城山立足。 二是快马加鞭赶回上京,再请娘和店里的掌柜给他加紧做一些吃食,再紧急送到山上来,整个一劳民伤财! 眼看着就要过年了,江淮正一愁莫展的时候,上京来人了! 送来了整整三大车过年的吃食,全是江淮的最爱! 江淮打开车厢的时候,咯咯笑出了眼泪。 不愧是他最最最爱的亲娘啊! 不仅帮他解了燃眉之急,还让他倍长了面子! 江淮自己拟的礼单终于敢拿出来见人了。 给这个小朋友送两颗狮子头肉丸,给那一家子送一碗红烧肉,青城山上的人终于体会到了江淮对朋友的这份无与伦比的情意。 耿小三和傅礼以及几个护卫带着江淮满山跑着送年礼,山上山下跑一圈下来,江淮的存货也所剩无几。 最后的两碗炸肉丸子还是傅老家主事先藏好了留着给宝贝曾孙过年吃的! 虽说青城山什么也不缺,但那份独属于江淮对江山的思念却没有替代物,过年的时候可不能少了江山亲手给儿子做的吃食。 年夜饭上,看着满桌子娘做的吃食,江淮笑弯了眼,眼泪伴着咯咯的笑声在屋子里回荡,令人唏嘘不已。 这么小的孩子,却是个极为重情重义的,胸襟开阔,仁爱和善,却又善恶分明,是个极为难得的可造之才! 这是青城山那些有名望的江湖前辈对江淮的评价。 还有什么可说的?既然寻了青城山作依靠,靠山越强大,于他们那些江湖人士也多了一份安心,那些绝学什么的,能贡献的就贡献吧,别再藏着掖着了! 于是乎,大年初三一大早,江淮就被人从温暖的被窝捞出来练功了,美其名曰:锤炼! 第302章 傅家有子,名江淮 江山不知道儿子身心所受的痛,山上来的信只字未提。 她过了一个自穿越以来最轻闲、最快活的新年。 除了有点想念儿子,别的都好的不能再好。 肚子又大了,走路累的慌,她自己也懒得再往外跑了。 傅启源把能推的工作全部推掉了,一心在家陪妻子待产。 皇帝气的当场拿折子砸人,冲傅亭大吼,预产期还有一个多月,陪的哪门子待产? 赶紧回来干活! 傅亭老神在在的捡起折子,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了句似是而非的话:“回陛下,山儿说,这个孩子大概率想早点出来……!” 皇帝脸都被噎红了! 半个月后,青城山。 江淮忽然从梦中惊醒,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连声大喊:“礼礼!三哥!师傅!回家!我要回家!” 一时间,青城山被惊了个鸡飞狗跳! 一个时辰后,一队长长的人马从青城山上蜿蜒而下,直奔上京。 傅小楼面带忧色的从山上往下看,问傅老家主:“爹,离山儿生产还有一个月呢,这孩子咋就等不及天亮了再走呢?” 傅老家主摸了摸胡子,道:“山儿和两个孩子血脉相连,淮儿一定是感知到了什么,不放心他娘,这才要急着赶回去。莫着急,淮儿带了老怪物下山,不会有事的!” 随江淮下山的除了日常跟在他身边的人,其余的无一不是傅家精心挑选出来的精英护卫,功夫一流不说,五花八门的本事不少,还有个令江湖人士闻风丧胆的毒仙老怪。 老怪物一个人住在后山的山洞里,从不轻易与人结善缘,他出手必会死人。 与江淮的缘份,纯属巧合。 江淮在后山历练的时候,渴的冒烟了也没舍得喝最后的半壶茶水,却在山洞里看到老怪物的时候,以为他快死了,二话不说扑上去就把最后的半壶水给老怪物喝了。 老怪物在试毒,毒发的时候正好碰到了江淮。江淮带在身上的那半壶水是用江山的配方做的清凉解暑的饮子,老怪物喝过一口就上了头,贼喜欢! 于是老怪物便被江淮顺回去了! 好几千里的路,三十多人的队伍,三天的时间就到了上京城外。 城门口的守城小将远远就看到了被马蹄扬起的漫天尘土,他谨慎的派人在城外防守,自己去找当值的上峰。 傅启臣走上城楼的时候,便看到了这支奇怪的队伍。 可以肯定不是敌军,是庆国人。 但也不是普通的老百姓,一般的地方戍卫也没有这种规模的精良骑兵装备。 到底是什么人? 忽然,他的视线落在前面的一匹马上。 马背上的男人怀里还搂着个小孩儿,那孩子正费力的从怀里摸了只令牌出来,抓在手里远远的举了起来。 傅启臣眯了眯眼,定睛一看,神色巨变! “开城门!快开城门,是淮世子!” 马队越来越近,在城门口停了下来。 江淮眯了眯眼,“呸呸”两声吐出嘴里的沙土,摸了一把小花猫一样的脸,有气无力的朝冲着他疾跑过来的傅启臣笑道:“二叔,好久不见啊!” 傅启臣惊喜交加,可看着江淮一行人风尘仆仆的样子,又有些惴惴的问:“淮儿,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没听大哥说你这几天要回来呀?可是出什么事了?” 江淮扬起笑脸道:“我娘要生妹妹了,我得回来陪着我娘!二叔,我先回去看我娘,我们晚点儿再聊啊!” 话落,黑马扬蹄嘶吼一声,往前急驰而去。 为了不惊扰百姓,已经有羽林卫在前面开道,一路领着众人直奔太师府。 “傅家淮世子回府,请速速避让马匹!” 每过一条街,羽林卫便高声吆喝,避免误伤路人。 太师府的下人听到消息,慌忙跑到后面去通传。 傅启源正在给江山剥桔子,闻言,手一抖,桔子掉在了地上。 江山霍然起身,怀揣着笨重的肚子却无比灵活的扭了个身,直奔前院。 “山儿,慢点慢点,你慢着点儿!” 黑马在太师府门口急急的停了下来,江淮抬头看了一眼熟悉的府门,抹了把汗,深吸一口气,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门口的下人激动的朝他行礼,他笑着应了。 “师傅,我、我就这样进去吗?”江淮有些紧张的搓了搓小手,在身上拍了拍。 这一路的风尘搞的他灰头土脸,脏的像只花猫,也不知道娘会不会嫌弃他! 正想着,一声尖叫从门内飚了出来,“江淮!儿子!” 江淮心情一荡,眼睛像被粘住了一般,落在从门内冲出来的女子身上。 娘好……好胖啊! 江淮张了张小嘴,喊了一声娘,眼睛落在江山的肚子上,再也挪不开眼。 “儿子!哎哟我的儿子哎!”江山张开双手朝江淮伸了过去,眼睛亮晶晶的,盛满了喜悦的光。 江淮喜极而泣,大喊一声“娘”,便朝着江山扑了过去。 暗一伸手一拎,江淮便凌空踢了起来。 江山面上的笑容忽的一僵,伸手扶住了门。 “娘!娘你怎么了?你是不是要生妹妹了?”江淮一边踢腾一边喊。 匆匆赶来的傅启源一把抱起江山,急吼吼的道:“淮儿,先进来再说,你娘怕是伤了胎气!良辰,去请太医!” 一只枯瘦如柴的手鬼魅般伸了过来,搭在江山的手腕上。 几个呼吸间,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要生了,准备接生吧!” 傅启源脚步一滞,不敢置信的问:“预产期还有二十多天……来人,快来人,山儿要生了!” 江淮拉住老怪物的手,焦急的喊道:“毒仙爷爷,我娘和妹妹没事吧?” 老怪物低头看了江淮一眼,“老头子我在这儿呢!” 程太师和焦母等人匆匆迎了出来,一边安排人准备接生,一边吩咐管家安置江淮带来的人。 这谁能想到啊! 江淮回来本是天大的喜事,可江山肚里的娃也要跟着凑热闹,说生就要生了,连个喘气的功夫都没有! 焦母先把江淮拎去洗白白,又整了一大桌好吃好喝的让他吃。 江淮一边狼吞虎咽,一边语无伦次道:“外祖母,我前几天做梦梦到好多花花开了,妹妹的小名是花花,那就是娘要生妹妹了!我等不及天亮就起程回来了!可巧,才回到家我娘就要生妹妹了,一定是妹妹想要早点见到我!” 焦母抿了抿唇,不知道该怎么接江淮的话。 第303章 投个好胎 谁也没料到江山会提前这么多天突然生产,以严太医为首的太医们手忙脚乱的拎着药箱往太师府赶。 几个稳婆和宫里的嬷嬷倒是早早就准备好了,可是眼下派不上什么用场。 羊水已经破了,江山躺在床上的时候隐隐有点心慌。 傅启源紧紧拉着她的手,一边安慰江山,一边不停的催人去看看太医来了没有。 江淮走到江山的床边,指着门外的糟老头道:“娘,那位是毒仙爷爷,他可厉害了,只要他帮你扎一针,妹妹就能出来了!” 江山笑着摸摸儿子的头,尽可能做出一副轻松的表情,道:“淮儿真乖,还认识了这么厉害的爷爷,真了不起!娘没事儿,太医很快就来了,你先出去陪外祖母说说话,等妹妹出来了第一个让你抱她!” 江淮没说什么,老怪物却阴阳怪气的开口了,“胎位不正,那帮庸医再厉害还能让你免了苦头吃?” 一听胎位不正,江山的脸色就变了。 傅启源顾不了那么多了,上前抱拳道:“请老神医帮帮山儿!” 老怪物偏了偏头,扫了傅启源一眼,慢吞吞走了进来。 他上上下下打量江山片刻,啧了一声,嘴里嘀咕了一句什么。 “您说什么?”江山不耻下问。 江淮挠了挠头,道:“娘,毒仙爷爷喜欢喝你做的茶饮。” 江山眼珠子转了转,福至心来。 “有有有,家里什么茶饮子都有,还有风干的茶包,冲热水就能泡开了喝,特别方便携带!咱们园子的地窖里还有不少干红葡萄酒,阿彦,一会儿你让外祖父陪老神医喝几杯!” 上道! 不愧是娘儿俩,一个比一个上道,太对他的口胃了! 老怪物嘴角一勾,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布包,里面装满了金针银针。 一根金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轻飘飘的被弹在了江山的肚子上,还在不停的晃动。 随后,又有好几根金针分别刺进了江山的头上、手上、肚子上、腿上。 江山一动不敢动。 过了一会儿,她的肚子鼓起了好大一个包。 “把她扶起来,来回走几步,小家伙要翻身了!” 傅启源赶紧上前把江山扶下床,半扶半抱着她走了几步。 “啧啧,自己走路不会走啊?”老怪物嫌弃的怼了一句。 江淮立马仰头望向老怪物。 老怪物把头扭了过去,不想看江山那个蠢笨的样子。 江山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傅启源,朝他摇了摇头,自己扶着腰走了起来。 肚子动静太大的时候,她就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就这样走了一盏茶的功夫。 “行了,躺下吧!” 胎位正了,接下来就好办了。 老怪物收回金针,塞了一粒药丸给江山,伸手在江山的肚子按了按,又刺了一根金针下去。 紧跟着,江山嗷嗷的叫了起来。 傅启源要过去,被老怪物拦了下来。 “后面的交给几个婆子就行了,女人生孩子男人跟着凑什么热闹!” 父子俩都被老怪物拎走了,就剩下几个产婆和嬷嬷在里面。 “出来了出来了,头出来了!”一个嬷嬷激动的大喊了起来。 严太医等人进到院子里的时候,一声婴儿的啼哭声也响了起来。 几个太医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愣住了。 这是……生了? 江山生了个女儿。 前后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母女平安。 嬷嬷把孩子抱出来的时候,江淮第一个接住了妹妹。 “妹妹,花花,我是你的哥哥哟!”江淮咧着嘴笑的像荷花。 傅启源伸手托住江淮的手,像托住了全世界。 江淮腾出一只手轻轻摸了摸婴儿的小手,乐呵呵的道:“这是我们的爹爹,爹爹可帅可帅了!” 婴儿的小手勾住了江淮的手,脑袋歪向傅启源,小嘴吐了个泡泡。 “恭喜大人,贺喜大人!”丫环小厮仆妇纷纷围上来道贺。 傅启源眼里噙着泪花,视线透过窗户落在房间的某处,大声道:“来人,看赏!府里所有人重重有赏!伺候郡主的全部月例翻倍!” 太医没出手,也都领了厚重的赏银,心安理得的回去复命了。 古阳郡主和傅尚书喜得千金,太师府和黄山园一派热闹喜庆,过往的路人过来道一声恭喜都能领到不少的赏钱。 帝后和太子夫妇很快从太医口中得到了消息。 “这么快就生了?竟被淮儿说对了,还真是个丫头!” 严太医拢着手笑道:“还有更神奇的,淮世子回来了,说是做了个梦,梦到好多花儿竞相开放,便连夜骑马赶了回来,郡主看到世子,这一高兴,就提前催动了!” “还有这事儿?那孩子就这么一路骑着马赶回来的?”皇后不敢置信的问。 严太医点头,“是呢,两条腿都磨肿了!不过,淮世子从青城山带了个有本事的大夫,医术甚是高明,仅用几根金针就催动郡主顺利产子,老臣等人赶过去的时候,孩子已经生出来了,郡主也没受什么罪,母女俩都好的很!” 皇后长舒一口气。 皇帝琢磨了片刻,沉声道:“那小子和这个小丫头看来也都是有福气的,他们投了个好胎呀!来人,传朕旨意,赏……先赏点黄金和头面吧,再把朕新得的玩艺儿挑几件送过去,江南进贡的丝绸也送一些过去!” 大伴得了令,赶紧着人去办。 太子在一旁忍着笑,道:“父皇,山儿那边不宜再行厚赏,她和淮儿都有了爵位,若是再赐个爵位,满朝文武可就不好交待了!” 皇帝虎目一瞪,道:“江山姓江,挣的是她自己的爵位,小花花姓傅,是傅家的种!淮儿虽姓傅,可爵位是郦阳的,与江山又有何干系?” 皇帝难得慷慨一回,并不想买太子的帐。 太子妃见皇帝难得的慷慨,随口说道:“山儿不是在琢磨那个什么两季稻么,等她琢磨出来,估摸着又是大功一件,父皇顺便赐个爵位而已,多大点事儿!” 太子两眼一亮! 可不是嘛!上次秦尚书在太师府跟那个丫头随便聊了几句豫州今年水灾,粮食减产,那丫头顺口就说一年可以种两季水稻! 把秦尚书可激动的,赖在太师府缠了江山好几天,被府里上上下下嫌弃了个遍! 要真能种出两季稻,嘿,这丫头的功劳没法想象! 皇帝一高兴,拍着大腿喊道:“还愣着干啥,再去库房寻点上好的补品给那个丫头送过去,让她早些养好身子,呵呵呵!” 第304章 傅家有女,如珠似宝 花花刚喝完奶,江淮就抢过来抱在了怀里。 除了一开始的时候有点儿手生,现在已经很有哥哥的模样了。 他力气大,抱个孩子稳稳当当。 于是乎,府里常常能看到这一幕。 四岁的小男孩怀里抱着妹妹满院子溜达,孩子的身后亦步亦趋跟着孩子的外祖母、外祖母、祖父等一大群人,场面就很滑稽。 傅启源深知有了江淮这个妹妹奴,女儿是轮不到自己抱了,干脆在屋子里陪江山。 江山听着外面传来的说话声,笑道:“淮儿是真喜欢花花,一天到晚都不离眼的!” 傅启源唇角微勾,“他回来这几天还没出过门呢,等咱们回了黄山园,且有的他忙!” “那他不得逢个口袋把花花揣进去?哈哈哈!”江山越想越乐。 傅启源想到那个场景,忍不住摇了摇头。 依江淮的护妹程度,不是做不出来。 这几天三郎几个也没能好好上课,每次都早早就溜回来了,一回来就窝在小婴儿的床边不肯走。 是得给他们几个立立规矩了! 这天,舅甥几个正围在花花的小床边逗小婴儿玩,程太师和傅启源负手走了过来。 三郎回头看了两人一眼,道:“阿兄,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带花花出去玩儿?” 平日里三郎的性子特别沉稳,一碰到小花花就没了原则! 傅启源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你们该去温书了!今年的乡试若是没个好成绩,怎么给淮儿做榜样?你不是还要给花花送百日礼吗,乡试的成绩便是最好的礼物!” 三郎眸光一紧,无比纠结的看看江淮和花花,万般不舍的站起身,委屈巴巴道:“阿兄,我会好好温书,我们可不可晚点再来看花花?” 傅启源微微颔首,“每日最多只能在这里呆一个时辰!还有,也不能太闹着你们的姐姐,她需要休息。” 三郎欢欢喜喜的应下,最后看了花花一眼,果断的道:“二哥,小七,走,我们回去读书!” 轻松搞定了几个大的,还剩下个小的比较难搞定。 没等傅启源开口,江淮笑呵呵的道:“爹爹,我不用读书,我来照顾妹妹就好,您和翁翁去忙吧!” 得,被堵了! 思绪百转千回间,傅启源道:“淮儿,你得多陪陪你娘!你在青城山的时候,我和你娘没日没夜的想你,你娘怀着身孕还给你做了那么多好吃的,你这一回来,眼里就只有妹妹,没有爹娘了!” 江淮果然站起身,圆睁着大眼说道:“我这就去陪我娘,爹爹,您看着点妹妹啊,别让她尿裤子了!” 咚咚咚就跑了,头也没回。 程太师乐颤颤的上前抱起小花花,朝傅启源眨了眨眼。 傅启源心累的垮下肩,表示无语。 “娘!娘,淮儿来陪你了!” 江淮连蹦带跳的冲进房间,一把抱住江山的手臂,半趴在她怀里仰起小脸笑的眉眼弯弯。 江山看着这样的儿子就忍不住眉梢眼角都带上了笑。 她摸摸儿子红扑扑的小脸,问道:“怎么舍得丢下花花来陪娘了?” 江淮有些难为情的扭了扭,道:“是淮儿不好,淮儿回来以后该多陪陪娘的!娘怀妹妹的时候还给淮儿做了那么多好吃的,一定很辛苦!淮儿在山上的时候也很想念娘和爹爹的,做梦也想。” 江山用力点头,“谁说娘的乖儿子不好了?你还这么小,就已经给爹娘猎了好几张孤皮了,谁家的好大儿小小年纪能有淮儿这样的本事?” 江淮两眼发光的道:“还有狼皮!狼皮没有狐皮软和,没有送过来!淮儿下次去青城山给娘猎一张漂亮的虎皮做沙发!” 江山高兴的猛点头,抱着江淮用力亲了亲他微红的小脸蛋。 江淮高兴的捧着他娘的脸咯咯笑。 江山这才发现江淮的小手上有几道淡淡的疤痕。 她疑惑的望向江淮,心口不自觉提了起来。 “这是?” 江淮坦然道:“练功嘛,不是还要爬山么,爬山的时候摔下去了!拽着藤子往上爬,就这样爬呀爬,爬上来手就破了!上了药就好啦,娘不要担心哈!” 江山嘴唇哆嗦着,喃喃道:“你才四岁就开始练功了吗?很苦的吧?” 江淮歪头想了想,摇摇头,“不苦咧!爬完山回来就能睡觉了!师傅和耿三哥都陪着我,耿三哥还教我轻功呢!” 江山没说什么,把江淮紧紧搂进怀里,眼眶渐渐红了。 她知道送江淮去青城山代表着什么,也想着任由着儿子的心性做他自己想做的事,可她没想过要让儿子小小年纪就承受这样的压力和磨难! 江淮轻轻拍拍江山的后背,稚嫩的嗓音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坚韧和果决,“娘,淮儿要学好本领,将来才能保护好爹娘和妹妹不被人欺负。太爷爷说了,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爹爹和娘如此操劳也是为了淮儿,淮儿也要更努力才行!” 江山闭上眼努力平复心绪,嘴里却笑着说道:“淮儿是娘见过的世上最好的孩儿!娘和你爹爹、还有你妹妹为你感到骄傲!” 江淮美滋滋的笑了。 “妹妹也是世上最好的孩儿!淮儿喜欢妹妹!” 母子俩会心一笑。 外面,花花好不容易从江淮身上“撕”下来,众人抱在怀里还没热乎够,郦阳来了,身后跟着容悦。 “梅儿,快把花花给本宫抱抱!”郦阳嘴里说着,手已经朝着焦母伸了过去。 焦母纵有万般不舍,也只能把花花递了过去。 容悦凑过来只看了一眼,便咋咋呼呼的道:“淮儿呢?淮儿!淮儿!” 听到声音,江淮跑了出来,飞奔着冲向容悦:“大锅!” 容悦伸出手,江淮像猴儿似的挂在了容悦的怀里,咯咯的笑。 “长高了,也瘦了!”容悦由衷的叹道。 江淮也比划比划小手,道:“大锅也瘦了,黑了!” 兄弟俩哈哈大笑。 郦阳稀罕的抱着花花,两眼却忍不住朝江淮那边瞟,“淮儿,你大老远回来也不派个人跟义母说一声,不知道义母会担心?” 江淮扭头笑道:“义母,我在信上跟你说过的呀,娘生妹妹的时候我要回来的!” 至于为什么没能提前通知,早有人把话带给了郦阳。 只因为一个梦! 还是挺准的一个梦! 她还能说什么? 第305章 护妹小魔王 “下回可不能这么鲁莽了,记住了不?” “记住了,记住了义母!” 要是以往,郦阳早就把江淮抱在怀里了,可现在有了花花,江淮的热呼程度可以略凉一凉了。 江淮跟容悦玩闹了一会儿,一大一小手牵着手到旁边说话去了。 江山在良辰的搀扶下也出来了,见郦阳抱着花花不撒手,焦母一脸的无奈,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出来干什么?回房间呆着去,本宫一会儿去看你。” 江山摆摆手谢绝了郦阳的好意,道:“骨头都快生锈了,让我出来透个气儿。” 花花听见江山的声音,漂亮的凤眼微微睁了睁,懒洋洋的瞄了过来。 郦阳叹道:“还是你会生,生的两个孩子一个比一个漂亮,本宫都稀罕不够!” 江山呛道:“容悦比谁都不差,你别看着碗里的又瞅着锅里的,不厚道!” 容悦的视线热辣辣的投了过来,用眼神表示赞同。 郦阳眼角微微一挑,脸上的得意之色难掩。 谁不喜欢听别人夸自己的儿子? 江淮叹了口气,小大人般幽幽的道:“大锅是第一个没有迷恋花花的人,可真不容易啊!” 容悦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刚出生的小孩子有什么好迷恋的?又不会说话还麻烦的很,大锅要迷恋那也该迷恋美女,怎么也轮不到迷恋花花呀!” 江淮皱了皱眉,“花花好看!也很乖!环哥和钰哥他们都很喜欢花花!” 容悦啧了一声,逗道:“那你可要护好啰,当心我那两个侄子打花花的主意!” 江淮表示不解,“什么主意?他们要把花花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小时候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长大了才好娶回家做媳妇儿呀!你家花花可是所有人眼里如珠似玉的宝贝疙瘩,傻小子,以后有得你忙啰!” 江淮的小眉头紧紧皱成一团,小手下意识攥紧。 那可不成!花花是他的妹妹,谁也别想抢走! 环哥和钰哥也不行! 谁都没想到容悦随口一句话,会把江淮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护妹小魔王! 花花的百日宴到来之前,三郎不负众望考上了乡试,名列第三。 江毅也一同参加了考试,勉强挂了榜尾。 江山等人表示很满意,一家子却无一例外的把江毅夸了个遍。 本来江毅还很沮丧,觉得没考好,愧对程太师的教导,哪曾想竟得到了这样的礼遇! 反倒是三郎,家里没人夸三郎有多厉害,就鼓励他再接再厉云云,就没有然后了。 三郎也不气妥,没事人似的跟花花和江淮玩儿,遇到有前来道贺的,也是一惯的低调,不喜不悲,反应再平淡不过。 焦母其实心里很高兴,她看着三郎的眼神充满了喜悦和慈爱,吃饭的时候也不断的给他夹菜,用行动无声的表达着独属于自己的这份母爱。 表面上大大咧咧、满不在乎的江山,也在没人的时候随手递了个盒子给三郎,道:“这是淮儿送你的礼物,那间书斋以后是你的了,你得抽空自己打点,我可不帮你管噢!” 三郎接过盒子,手指很用力的握着,眼里涌动着不知名的情绪。 “还有啊,店里给你预留了几个包间,你得了空把同窗和老师请来聚聚,乔叔都安排好了。” 三郎轻轻“嗯”了一声,眼睛有些发红。 相比三郎的低调,花花的百日宴就非同一般了。 整个上京的达官贵人都挤破了脑袋往黄山园涌,不管有没有收到贴子,反正都送来了贺礼,还是贵人们亲自送上门的。 黄山园无一例外接待了前来道贺的所有客人。 反正黄山园摆的是自助餐流水宴,饿不到客人。 至于贺礼,重要的几户人家自有下人记下礼单,其余的客人不需要多费心,到时候还礼也只会多不会少。 花花被江山抱着,在上京的贵妇圈中轮流展示,江淮不厌其烦的跟在后面看护着妹妹,看到贵人的指甲太长他都会委婉的提醒一句,生怕伤到了妹妹。 贵妇们忍不住就想逗逗江淮。 大人逗弄孩子说几句无伤大雅的话倒也无所谓,可一但有些妇人们说了逾矩的或诋损江山的话,郦阳就在一旁开启护犊子模式。 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那些贵妇们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不管她们愿不愿意相信,江山已经不再是她们眼中的那个乡下村姑了,在上京短短两年,她已经凭着一己之力成长为她们高攀不起的存在了! 连郦阳大长公主都这般护着她,上京还有哪个女人敢与她过不去? 这不,更厉害的靠山还在后头! 郦阳刚怼完一波,宫里的马车到了。 江山赶紧抱着花花和傅启源一起出去接驾。 身着黄色蟒袍的太子和一身金光闪闪的太子妃相携从銮驾上下来,身侧一左一右站着李环和李钰。 众人纷纷见礼。 太子抬了抬手,笑着客套了几句,替帝后转述了对傅家千金百日宴的祝贺之意,随后被程太师领了进去。 太子妃拍了拍江山的手,笑盈盈的道:“把花花给本宫抱抱,让本宫也沾沾她的福气!” 太子妃生了两个儿子,妥妥的未来国母无人能动摇她的地位,现在她最缺的便是生一个乖巧懂事的女儿。 儿女双全才叫福。 花花刚上太子妃的身,“福气”就降临了! 李环眼睁睁看着母妃的衣服被花花尿湿,忍不住捂着嘴巴睁圆了大眼。 太子妃身边的女官欣喜异常,忙不迭给太子妃道喜。 江山尴尬的恨不得用脚在地上抠个洞钻进去。 一旁早有宫女转身去马车上取了太子妃的衣服过来。 江山忙把花花递给傅启源,带着太子妃去换衣服。 太子妃眼瞅着江山脸上的囧意,笑道:“你无需介怀,本宫是真心欢喜,不是跟你客套!” 江山呐呐的道:“这孩子平时很乖的,按理还没到时辰呢……。” 太子妃抿唇笑的很开怀,没有再说什么。 另一边,江淮挠着脑袋对李环和李钰兄弟俩说道:“花花不是故意的,一定是刚才喝多了水,她又不会说话……。” 李环走在前面,微微侧头看了江淮一眼,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母妃方才也说了,花花那个是福气,母妃都不在乎,你也别介意。” “话是这么说,可这种事情毕竟有损花花小仙女的形象不是?” 第306章 防火防盗防皇孙 出生百天的婴儿哪来的什么形象! 李环在心里腹诽,但他嘴上没说。 不过花花长的是真好看! 粉嘟嘟的,他还没见过比花花更好看的女孩儿! 不知道能不能抱一抱?要么先跟小傅大人聊几句?总有机会的吧! 心里想着,脚步也不自觉的加快了。 江淮不知道李环的心思,和李钰在后面吧啦吧啦说着花花的趣事,一个问一个答,惬意的很。 傅启源把花花递给李环的时候,并没有多想什么。 孩子嘛,好奇心自然是有的,皇太孙性子稳妥,出不了事儿! 李环细心打量着怀里的花花,唇角不自觉的勾了起来。 花花睁着大眼跟李环对视了一会儿,吐了个泡泡,咧开无牙的小嘴笑的很欢快。 李环脸上的表情更加柔和,眼里的欢喜怎么也藏不住。 傅启源硬是从这个七岁的孩子眼里看到了令他毛骨悚然的小心思。 臭小子! 敢打他闺女的主意! 他看了一眼和程太师相谈正欢的太子,无声的握紧了拳头。 不愧是皇太孙,小小年纪就有这样深沉的小心思,以后要防着点了! 等到江淮和李钰进来以后,傅启源扯了个幌子,让江淮把花花抱过去给焦母。 李环依依不舍的把花花交了出去,视线从花花身上收回来的时候,不经意间撞上傅启源的眼神。 戒备的眼神……! 李环心里咯噔一下,只是心慌了一瞬,很快便平复了心情,朝傅启源露齿展开一个乖巧无辜的笑脸。 傅启源赶紧别过脸去……好气! 李钰蹦蹦跳跳的跟着江淮去了焦母那里,全程陪花花玩,对花花的喜爱毫不掩饰,惹的江淮一个劲儿拿眼睛瞪他。 李钰不明所以,江淮语重心长的道:“花花是我的妹妹,不是你的妹妹,你不需要这么喜欢她的,真的!” 李钰撇嘴不干了,“可是我没有妹妹呀,我们是好兄弟嘛!” 江淮谆谆善诱:“让你母妃给你生一个就有了!” 李钰应的倒是很痛快:“那等我母妃生了妹妹再说呗!” 不管江淮怎么说,反正就是一句话:就是喜欢花花! 毕竟是皇子皇孙,说一不二的主,别说是围着花花打转,就算他要摸摸花花的脑袋,江淮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只能干着急。 两兄弟都给花花送了礼物,江淮还得尽到东道主的职责,替花花道了谢,还当场赠了回礼。 园子里的客人很多,达官贵人们带来的小朋友也不少,皇亲国戚更不在话下。江淮一个人应付不来,便干脆把这兄弟俩拉出去帮他应酬了! 有了这两个皇孙坐阵,没有小朋友敢放肆! 再加上园子里吃的喝的玩的着实新鲜,小家伙们也顾不上别的,就光顾着自己吃喝玩乐了。 有那些被家长特派了任务的,这会儿也忘了要做什么了,全部上赶着去凑热闹了。 两个小皇孙累并快乐着,以至于太子和太子妃走的时候都没忍心把他们带走,只留下侍卫和随身的宫女太监照顾着。 有了两位皇孙替江淮待客,江淮得了空就跑去逗妹妹玩了。 傅启源得了机会,极为隐晦却又特别认真的提醒江淮:“淮儿,你妹妹还小,长大了也与两位殿下玩不到一块儿。且妹妹与你不一样,她没有爵位在身,也没有皇家的束缚,我和你娘希望她将来能够无拘无束、快乐无忧,你明白吗?” 江淮歪着脑袋想了想,认真的道:“爹爹,你放心,我会一直一直守护着妹妹,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她的,环哥和钰哥也不行!” 擦了点边,还得再接再厉。 “爹爹的意思是,你妹妹是女孩儿,将来长大了是要嫁出去的,她要是嫁的不好……。” 话没说完,江淮一把按住花花的摇篮,眉毛都竖了起来,“妹妹不嫁!以后谁要是想让妹妹嫁人,淮儿见一个揍一个!” 近了,快到了! “唔,爹爹知道你疼花花,但我们都是花花最亲的亲人,自然会为花花着想,爹爹是说……。” “噗嗤”一声,江山的笑声从门口传来。 父子俩双双回头望去。 江山哈哈笑道:“你这当爹的不太讲道理啊,花花才多大点,往后一天天有你操心的时候,十几二十年以后的事,你现在拎出来瞎操心什么?” 江淮赶紧叭叭叭把自己担心的事重复了一遍,一本正经道:“娘,花花是我的妹妹,不能嫁给别人!” 江山忍住笑,蹲在江淮面前正色道:“儿子,你爹的话不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你要知道,我和你爹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够看到你和花花健健康康、快快乐乐长大成人,然后像爹娘这样结婚生子,等你们将来各自有了自己的小家,你就会明白做爹娘的真正的心意。” 江淮睁圆了大眼,看看江山,又看看傅启源,半懂不懂的道:“我也要像爹娘这样,先生一个像我这样乖的儿子,再生一个像花花这样漂亮的女孩子。” 江山不住的点头,“对呀对呀,就是这样,你和花花都是爹娘的心头肉,只要你们过的幸福,只要你们喜欢,娶谁嫁谁又有什么关系呢?” 直击重点了! 傅启源抿了抿唇,幽幽的看向江山,眼里有着丝丝缕缕的不情愿。 江淮两眼亮晶晶的,小脑袋用力点了点,乐呵呵的道:“娘,淮儿知道了,等妹妹会说话了我会把你的话告诉她的,但是我还是不想让妹妹嫁给钰哥或环哥!” 傅启源眸光乍然一亮。 “为什么呢?”江山柔声问道。 江淮撅着小嘴巴,有些委屈巴巴的道:“所有人见了他们都要行礼,不能打也不能骂,淮儿还有个世子的爵位,妹妹什么也没有,跟他们在一块儿太吃亏了!” 正解!傅启源在心里拼命为儿子叫好。 江山不动声色的道:“那,如果有一天你的皇帝伯伯和皇娘娘给你妹妹封赏了爵位,那又当如何?” 江淮鼓了鼓腮帮子,闷闷的道:“还是不要了吧,皇宫规矩太大了,累的慌。” 江山看着傅启源,夫妻俩相视一笑。 第307章 做上京最豪横的平民 在行云流水的日子里,一切发生的都很自然,江山一边陪着两个孩子欢闹,一边把两季水稻的种植方法和注意事项整理了出来,没有任何思想负担的把包袱扔给了户部。 秦尚书随便翻了几页就开始猛喘气,一口气还没喘顺就连夜赶到了皇宫,把江山整理的册子呈给了皇帝。 皇帝连夜把司农局的大小官员召集到一起,开了个大会。 次日太子连下了几道旨,司农局的官员们连夜赶往南方的几个农业大郡。 江山没心没肺的往来于江氏名下的各个店铺,今天看看现场品质,明天选选新的店铺,后天再整一出促销活动,忙的不亦乐乎。 除了早晚给花花喂奶,江山几乎没怎么管过,大部分时间都是江淮在带。 四五岁的孩子,给花花换尿布和喂辅食比江山这个当娘的做的都要好,花花一听到江淮的声音就呀呀的喊,欢喜的不行。 焦母英雄毫无用武之地,在江山的催促下,和乔石补办了一场小规模的婚礼。 这会儿才算是圆满了! 以前乔石和焦母出门,还刻意保持着和焦母的距离,总担心有人闲话她。现在好了,有名又有份,走起路来腰杆子都直了! 随着花花一天天的长大,在她能够扶着桌子走动的时候,宫里的圣旨到了。 江山又立大功了!试种的两季水稻丰收了! 封无可封,就只能封抱在怀里牙牙学语的傅美丽了! 然而! 令传旨的太监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江山没有接旨! 她拒绝了皇帝赐封给傅美丽的县主爵位! “烦请公公转告陛下,请恕江山不能接旨,明日会亲自带美丽去向陛下请罪!” 没办法,宫人只得带着满脑袋瓜子的问号回宫复命。 “她还真敢啊!”太子在心里默念。 一般人要是敢抗旨,少不得会有人说她仗着有功那啥啥啥,可没人敢这么诋毁江山。 太子一肚子疑惑,也只能闷在心里,早早陪在皇帝身边等待江山的答复。 江山和傅启源第二天上午就拖儿带女进宫了。 先给皇帝和太子送礼,送的是新口味的糯米糍,皇后的最爱。 皇帝本来就没多少郁气,见皇后当着众人的面一脸满足的吃糯米糍,吃一口就夸一句江山,这会儿哪里还有半点气闷。 “说吧,为何拒不接旨。” 江山就简简单单说了两句话,她希望傅美丽做一个不受恩荫的真正的平民。 她献上两季水稻的种植方法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民众。她受过皇家的恩典,这是她为皇家、为大庆子民应尽的义务和职责。 江山言辞恳切,皇帝听完后没有多说什么,直接转头问傅启源的想法。 “傅爱卿怎么说?花花可是你们傅家的千金,是你的嫡长女!” 傅启源笑了笑,道:“花花就算是平民,也是能在上京横着走的平民,谁还敢得罪她不成?” 皇帝沉默了。 他想起那两个皇孙每次提到花花眉飞色舞的表情,觉得傅启源的话简直太有道理了! 更何况,这小丫头还有个护妹成魔、鬼精鬼精的兄长和前途无限的才子舅舅! 得,他这个皇帝的面子送不出去了! 皇后看着皇帝一脸便秘的表情,笑道:“千金难买我愿意,陛下,您就依了山儿吧!想来花花和山儿母女连心,她也不愿意受皇室规矩的束缚。” 江山还没怎样,江淮在下面猛点头。 皇帝算是明白了,这一家子从来就与其他人不一样,他们是真心不喜欢这个爵位! 一点儿也没跟他客气! 一气之下,皇帝赏了江山一块免死金牌! 你不要,朕偏要送!朕就是要让你们一家子感念皇家的恩德,别指望哪天想摞挑子走人! 江山接过免死金牌的时候,笑的见牙不见眼。 这会儿是彻底心定了! 江淮也接过来摸了摸,满眼的欢喜,“是金的哩!” 皇帝伯伯出手果然大方! 傅启源宠溺的看着妻儿,眼里柔情满满。 嗯,以后可以多加几次班。 至于花花,抓过金牌直接往嘴里送了。 皇帝没眼看了,摆摆手让这一家子退下了。 花花小朋友没想过她的人生会有多出色,却一不小心活成了上京最横的平民。 她不用去人人羡慕的圣学宫读书,因为身边有当朝帝师言传身教。 她出门从不前呼后拥,有哥哥就够了。 她在江氏名下的酒楼店铺吃饭从不占用豪华包厢,直接去后厨点菜吃个饱。 她身上穿的衣服从来是上京独一无二的流行元素,娘亲画图,外祖母缝制,上身就成了爆款,别人仿都仿不来。 她小小年纪就走遍大江南北,尝遍人间美味,外界所有的诱惑在她眼里不过尔尔。 她很低调,在皇宫里永远是陌生人眼里不起眼的清秀小“宫女”,可转过头却发现,皇子公主全围在她身边,她才是皇宫最娇的贵人。 她出门身上从不带银子,只带金子,哥哥给的。她身上带足了金子,哥哥才放心让她出门。 她不骄不纵,却活成了上京最肆意的清风明月,是上京所有世家子弟可望不可及的白月光。连太子和几位皇子都靠边站,他们又算老几! 她是青城山最美最灿烂的花儿,人人捧若珍宝,却个个都能和她打成一片。 她有天下最有钱的娘,有皇帝最倚重的宰相爹,有名震上京的哥哥,还有一群身手不凡的江湖朋友。 她擅长吃喝玩乐,十二岁却当上了江氏名下所有产业的财务总监,是不折不扣的大管事! 她在十五岁的时候掌管了大庆国的半壁江山的财政收入。 她自掏腰包建立了女子学院,除了琴棋书画和诗词歌赋,还教授晦涩难懂的数理化,令一众男子自惭形秽。 她的娘亲不喜欢做的事,全部由她兜底。 她的爹爹不方便出面解决的问题,她来搞定。 她的哥哥不想搭理的麻烦,她来杜绝后患。 她是傅家的千金,傅美丽,小名花花。 是一朵真正的人间无忧富贵花。 (正文完) 后面陆续会有江淮、花花、三郎的番外,喜欢什么样的番外,欢迎留言。 江淮番外 1 距离上京五百多里以外的红毛山上,寨主徐猛有些发愁的看着手下的兄弟端上来的饭菜,一个劲儿挠头。 好半晌,他瞪了一眼手下的兄弟徐达,怒道:“大鱼大肉都不吃,那小子还想吃龙肉不成?” 徐达为难的道:“那小孩儿倒也没说想吃龙肉,就说想吃咱们山上的菌子,大哥,您看这……?” 徐猛一双虎目瞪的滚圆,“啥?吃菌子?脑子怕是有病吧!这好好的野鸡野猪肉不吃,鱼也不吃,要吃那玩艺儿?” 屁大点的小子,要不是看他穿金戴银富贵的很,指不定能弄到一笔不菲的赎金,还不乐意大鱼大肉的伺候他呢! 徐达撇撇嘴,道:“大哥你是没看到,那小孩儿就偿了一口烧鸡,全吐了!还说那是猪都不吃的玩艺儿,说咱们糟蹋粮食!” “我呸!”徐猛朝地上猛吐一口唾沫,怒道:“小王八羔子,老子都舍不得吃,他倒给嫌弃上了!甭管他了,两天三天的饿不死他!” 徐达猛摇头,“不能啊大哥,这可是头肥羊,咱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干完这一票就收手,可不能出了岔子!” 徐猛面色微沉,不吭声了。 自从带着村子里的人流浪到红毛山做了土匪,日子其实并不好过。 隔壁山头上的那伙人前两年弄死了人,被官府剿了个干净,他们吸取了教训,这些年从不敢伤人性命,就怕惹怒了官府,被一锅端了。 可山上贫瘠,南北差异又大,他们根本没办法在这里落地生根,揭不开锅的时候只能偶尔打劫一下过路的商户,弄点银子改善一下村民的生活。 这一次是老天有眼,让他们打劫到了一个六七岁的娃娃。 也怪这娃娃父母心大,这么小的孩子随身就带了几个护卫也敢跑到这荒山野岭的地方游玩,让小肥羊入了虎口。 看那小孩的装扮,少说也能讹个千八百两银子! 送信的那个小厮已经走了三天了,差不多也该快有消息了! 见徐猛许久不说话,徐达好言劝道:“大哥,我还是带几个人去山上摘菌子吧,真要把那娃娃饿坏了可就麻烦了!” 徐猛无力的摆摆手,表示默许。 徐达出了徐猛的房门,走到院子对面的一间石屋外面站定,探头对歪在床上的男孩说道:“小子,我这就带人去给你找菌子,你老老实实呆在房里,不准再闹!” 床上的男孩无声的翻了个白眼,没理他。 等徐达一走,男孩从床上一跃而起,捂着裆部苦着小脸道:“礼礼,我要尿尿!” 傅礼无声的叹口气,道:“早跟您说过了,这里没有抽水马桶,会有诸多不便,您非要留下来!” 江淮夹紧两条腿,嘟哝着道:“这次出京要是能立下大功,以后娘和爹爹就能放心让我出门了!” 不,他们只会更担心! 傅礼心里想着,嘴里却没敢说,抱着江淮从窗口跃了出去,跑到没人的地方去方便了。 红毛山不高,却遍地都是松树,郁郁葱葱枝繁叶茂,小河溪流的分叉也多,人藏在里面很难找到。也因此,官府并没有派兵把藏匿在红毛山上的山匪赶尽杀绝。 江淮还想在玩会儿水,远远看到有人过来了,忙跳上傅礼的背,在被发现之前回到了石屋。 吃着从山上摘的水果,江淮的小短腿在床上荡啊荡,嘴里含糊不清的道:“西糊(师傅)去哪了?还在山上吗?细(四)舅和五舅应该都到了吧?郎(娘)会不会骂他们呀?” 傅礼嘴角抽抽,道:“小公子,您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这件事要是传到陛下和两位皇孙的耳朵里,我估计红毛山会被夷为平地。” 江淮嘴里的动作一顿,快速咽下果子,“怎么会?我就是想让舅舅们通知爹爹和太爷爷,把那几个作恶的土匪绑回去,没想怎么样呀!” 傅礼在心里呵呵了一声。 小公子怕是还不清楚青城山傅家人的作风,等着吧,他很快就会知道家主的雷霆之怒了! 青城山。 议事堂里,傅小楼浓眉紧锁,平时里的嘻嘻哈哈全然没了,浮在脸上的,是一个真正的江湖高手该有的冷冽煞气。 “所有傅氏子弟听令:青风堂的人随我去救淮儿,其余人兵分三路围攻红毛山!打劫淮儿的人,一个不留!” “是,家主!” 同一时刻,上京皇宫。 太子拦住不顾一切往外冲的太子妃和江山,拧着眉心道:“妇道人家,凑什么乱!小傅大人已经带着本宫的虎符去军营借兵了,羽林卫这会儿差不多也都出城了,你们就别再跟着生乱了!” 江山仍不放心,紧盯着太子问:“殿下,淮儿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太子头疼的捏了捏眉心,道:“三五百个山民作乱而已,岂能与我大庆的军队相提并论?何况还有傅将军亲自带兵,你放心吧!” 江山这才定了定神,辞别太子夫妇后,匆匆回府等候消息。 金秋十月,清晨的红毛山被薄雾披上了一层缥缈朦胧的面纱,远山近水都是一片素白的颜色。 寨子就建在山脚下的一片略高的平地上。 唤醒徐猛的不是红毛山上鸟儿的清鸣声,而是阵阵沉重且浑厚的马蹄声。 他发了一会儿懵,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呢,徐达连跑带跳的冲了进来。 “不好了大哥!官府派兵来围剿红毛山了!” 徐猛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像是被当头浇了一瓢凉水,一把抓住徐达,“你说什么?官府怎么会派兵围剿红毛山?来了多少人?” 徐达哭丧着脸伸出两根手指头,脸上也不知道是泪水还是汗水。 “两百?还好还好,赶紧通知兄弟们趁着晨雾疏散!” 徐达两眼一闭,“不是两百,是两千!” “两……什么?两千?”徐猛男色发白,腿肚子忍不住开始发抖。 山上老老小小一共才三百多人,也只能勉强应付官府的两百府兵,可是一下子来了两千人……! 江淮番外2 “怎么会这样!我们……我们这阵子也没干啥呀,是不是你们在外面弄出了人命?” 徐达瞅着徐猛青白交加的脸,苦涩的道:“大哥,我们……兄弟们没这个胆子!” “那怎么会……。” 话没说完,房门再一次被狠狠的撞开,一个圆润的身影连滚带爬的滚了进来,一把抱住徐猛的大腿嚎啕大哭。 “叔,完了,我们这次死定了!” 徐猛干涩的咽了咽口水,低头看着怀里的侄儿,言不由心的安慰道:“不怕,不怕,大不了把叔交出去,你们是无辜的,官府不会把你们怎么样。” 徐虎绝望的哭喊道:“叔啊,外面来了好多江湖人,少说也有上百人,个个都带着刀剑,兵分三路把整个红毛山都围住了,要把我们都杀光啊!” 徐猛不敢置信的一把拎起徐虎的衣襟,赤红着眼道:“怎么可能!红毛山从不与江湖人为敌,这不可能!” 徐虎哭的鼻涕眼泪一把抓,“是真的,小虎子已经挨了一刀,海叔的腿也被刺了一剑,我们要死了,全都活不成了!” 徐猛的嘴唇哆嗦着,一下子瘫软在地上,喃喃道:“我们这是得罪了哪路神仙,老天爷要这样逼死我们……!” 徐达带着哭腔问道:“大哥,现在怎么办?” 穷途末路,还能怎么办? 徐猛咬了咬牙,强撑着发软的双腿站起身,颤声道:“我是寨主,一人做事一人当,要杀要剐冲我来!” 三人搀扶着走出房间的时候,院子里已经乌压压站满了人。 全都骑着高头大马。 为首的年轻将领身披铠甲,星眉朗目,神色冷峻,面容极为不善。 徐达腿肚子直抖,险些给跪了,“大大大、大哥,羽、羽林卫,是羽、羽林卫,守护皇宫的羽林卫……!” 羽林卫! 皇宫!! 徐猛恨不得两眼一闭,就这么死过去算了! 年轻的将领没什么耐性的将手中一把青锋直指徐猛,“把淮儿交出来!” 淮儿? 什么淮儿? 谁是淮儿? 徐猛机械的转动着眼珠子,视线落在对面屋顶上的一排剑客身上。 好家伙,那群江湖人直接上了屋顶! “淮儿在这里!”一声欢呼声响起。 徐猛顺着声音望去,就见那个被他们劫来的小肥羊笑嘻嘻的从石屋里走了出来。 “爹爹!二叔!太爷爷!二爷爷!”江淮一边喊着,一边飞奔着扑向从人群中走过来的傅启源。 傅启源一把抱住他,一颗心这才彻底落了下来。 “没事儿就好,可把爹爹吓坏了!” 傅启臣见江淮活蹦乱跳,脸上的神色这才缓和了下来。 “淮儿,他们可有欺负你?” 江淮咧着嘴笑的见牙不见眼,“二叔,他们没有欺负我,就是他们做的饭菜实在是太难吃了,淮儿这几天都没吃饱,肚子好饿!” 傅启臣细细打量了几眼,嗯,好像是清瘦了不少。 瞬间一个凌厉的眼神像刀子似的飞了过来,扎在了徐猛的心尖上。 临死之前他就想知道一件事,这个小祖宗到底是何方神圣? 江淮的书僮正好抱着一件衣服和一包蒸糕小跑了过来,大声喊道:“世子,您先换掉身上的衣服,再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江淮欢呼着脱了身上的衣服,换上了崭新的衣袍。 世子? 徐猛的眼珠子凝在江淮的脸上不动了。 面如死灰。 他打劫的这个小不点是个世子! 后台除了上京皇城,还有武林世家。 看在他没有碰过这个小祖宗的一根头发丝的份上,他能不能求个全尸呢? 红毛山的老老少少站在山脚下,齐刷刷看着这群从天而降的神仙般的贵人们,从他们面前走过。 骑在白马上的父子俩长的是真好看,穿的是真富贵!小娃儿还是个世子,他爹更不得了,是皇帝身边的二品大官,官大的吓死个人! 身后穿着盔甲威武又帅气的年轻男人是个将军,是小娃娃的亲叔叔! 后面走在中间的骑兵是保护皇城的羽林卫,两则持长枪的是皇城的驻军,老厉害了! 还有还有,后面这些背上背着剑、手里拎着刀的江湖人士,清一色是小娃娃的族人! 亲娘哎,这娃娃就是个金疙瘩呀! 皇帝的亲儿子再尊贵也不过如此! 寨主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对了,寨主呢? 队伍的最后面,徐猛和徐达的脸色很是精彩。 说是高兴吧,两人的脸色青白青白的泛着一层死气,像极了将死之人。 说不高兴吧,这两人分明在笑,虽然笑的比哭的还要难听,可是真在笑,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大伙儿快回去收拾,明日一早我们就出发去古阳县啦!” “世子会帮我们在古阳县落户,还分地分房子,还分粮食给我们种地!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呀!” 徐猛和徐达吼了几嗓子后,杵在山脚下的老老少少随即一轰而散,跑的比兔子还快。 徐达抹着泪,又哭又笑的道:“大哥,我们这是遇到神仙了对吧?对吧对吧?” 徐猛用力搓了搓脸,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有气无力的道:“甭说是神仙,就算是阎王,哥哥我也认命了!这可是掉脑袋的事,那小娃子……小世子就这么放过我了,只要你们能有条活路,我这条贱命就算现在立刻死了,那也值!” 徐达紧挨着徐猛跪坐在地上,朝着大队人马远去的方向拜了几拜,弱弱的道:“大哥,古阳县真的能够接收我们吗?” 徐猛紧了紧嗓子,安慰道:“能!一定能!小世子说的话那还能有假?” “毕竟是个娃娃……。” “瞎哔哔什么!什么娃娃,那是世子!比县太爷都厉害着呢!” “不是啊大哥,我听说古阳县并不是知县大人全权作主,还有个更厉害的大人物呢,连知县大人都听他的!” 徐猛两眼一瞪,“再大还能大过小世子和他爹去?瞧你那熊样,出息!” 没出息的徐达抿着嘴不吭声了,心里却在嘀咕:谁说没人能大过小世子和他爹,听说那个傅大人是个怕媳妇儿的,这父子俩头上还有一尊天王呢! 江淮番外3 乾元八年。 十八岁的江淮双手环胸没个正经的坐在乾元帝面前,瞪圆了两眼,一脸警惕。 亁元帝瞅了江淮一眼,执壶的手一顿,气不打一处来,茶壶往桌上重重的一摞。 “臭小子,你这是什么态度!陪朕喝杯茶而已,至于摆出这副臭脸给朕看吗?” 江淮哂了一声,伸手接过茶壶,给亁元帝倒了一杯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挑了挑眉梢,道:“这可是您自己说的,就喝茶!” 亁元帝一噎,胸口一团热气卡在那里,上不去也下不来。 好半晌,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胸口那团郁气,没好气的道:“跟你舅舅一模一样,脾气臭的不得了!不对,你们这臭脾气都随了你娘,又臭又硬!” 江淮大喊冤枉,“陛下,我娘她真是比窦娥还冤!堂堂的超一品国公夫人,成天在外抛头露面,风吹日晒的是为了……。” “窦娥是谁?” 亁元帝不咸不淡的一句话,令江淮罕见的沉默了。 太监总管在一旁看着,默默的退到了屏风旁边,连呼吸都轻了三分。 到底是江淮没能沉住气,挥了挥手,无奈的道:“行叭,陛下,您就直说吧,有何吩咐?” 亁元帝眉毛一扬,瞅了一眼身侧的太监总管,这才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 江淮彻底没了脾气,身子坐正,招招手让太监总管给他送了份点心。 点心吃的差不多了,亁元帝也放下了茶杯。 “边关前几天送来急报,青牛关快要失守了!” 江淮眉心一跳,黑眸幽幽的瞅着亁元帝,眼里满是无声的指责。 “舅舅不在上京!我也不知道他在哪!” 亁元帝捏了捏眉心,叹道:“你舅舅不做将帅,不接兵符,满朝文官都向着他,朕也不能随便下旨!可青牛关于边防至关重要,你舅舅在边关三战三胜,敌方将领听到焦贤的名字就发抖!这几年你舅舅不在边关,他们又卷土重来,杨将军快要守不住了!” 江淮的神色渐渐凝重。 舅舅是武状元,领兵布阵的本领在朝中无人能敌! 可他也是文状元,满朝文官哪个舍得他在外对阵杀敌? 就算是看在老太师的面子上,也不能强逼着人家挂帅吧?朝中又不是没武将了! 舅舅去边关带兵打仗只是为了磨炼自己,可没想过靠着军功出人头地! 他从边关回来第一天就交还了兵符,辞去了大将军的职务,目的就是为了周游列国,做自己想做的事。 这一点,他们全家都赞成! 想到这里,江淮用力搓了搓脸,牙疼似的开口道:“陛下,我义母是不会让我带兵打仗的,她要是知道我瞒着她去了边关,您要想想后果啊,她不会像我娘那样跟您讲大道理!” 亁元帝眉心突突的跳了两下,这一刻,他充分体会到了做皇帝的无奈。 可下一秒,他的表情突然变得狰狞,狠戾的话语从他的齿逢中迸出:“那朕就派容将军死守青牛关!看她是舍不得丈夫,还是舍不得儿子!” 江淮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往后倾,震惊的看着亁元帝似乎扭曲的脸。 “生在皇家,这是她必须要面临的选择,大不了朕去向她请罪!若边关失守,南辰国挥军南下,朕这个皇帝也不用做了!” 江淮咽了咽口水,手里的茶杯紧了紧,“砰”的一声,碎了。 亁元帝看着江淮,江淮看着亁元帝。 “哎呀,世子的手流血了!” 太监总管惊呼一声,门外的宫女和傅礼都跑了进来,御书房顿时乱成了一团。 片刻后,江淮扬了扬被裹成粽子的手,苦笑着道:“陛下,您这招太损了!太不要脸了!” 亁元帝有些心虚的挪开视线,清了清嗓子,道:“朕的江山领土都快守不住了,还要什么脸!” 从皇宫出来,江淮抬眼看了看头顶明媚的蓝天白云,悠悠的叹了口气。 傅礼看了主子一眼,拧了拧眉,问道:“公子,陛下跟您说什么了?” “没什么。准备一下,随我去边关。” 傅礼眼眸微缩,不动声色的应了一声。 走了几步,江淮忽的停下脚步,侧头看向傅礼。 “不准告诉太爷爷和二爷爷,也不准往山上递消息,师傅……算了,还是跟师傅说一声吧!二师傅和三师傅就别说了!” 暗二暗三都是有家有口的人了,就别跟着他凑热闹了,免得两位师娘操心! 傅礼眼观鼻、鼻观心,主子说什么他应什么,乖的不得了。 江淮正色道:“这一次我领兵支援边关代表的是容国公,打的是皇家的旗号,与青城山无关。朝廷与江湖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你可别犯浑,记住我说的话!” 傅礼脚步一顿,抬眼望向江淮。 江淮把手背在脑后,边走边说道:“舅舅的功夫不如我,他十八岁的时候去了边关,三战三胜,在边关立下赫赫战功,我未必不如舅舅。” “您要那战功干啥?不嫌累赘?”傅礼满脸的不赞同。 江淮笑了笑,不以为然的道:“不嫌啊!我承了义母的爵位,怎么也得为义父义母和大哥他们做点什么。义父年纪大了,受不得边关的风雪寒霜,容国公府的军功我会替义父延续,这是我的职责!” “您要怎么说服郦阳大长公主?” 江淮嘿嘿一笑,没再说什么。 出了宫门后,骑着马晃晃悠悠径自去了大长公主的府里。 郦阳半个多月前才从江陵回到上京,见到江淮的时间并不多,这会儿见义子主动上门请安,可把她高兴坏了! 把从江陵带给江淮的礼物也一股脑搬了出来,一样一样摊开来,摆了一大堆。 江淮张大嘴哇个不停,宝贝似的一样样搂在怀里笑的见牙不见眼。 郦阳无比满足的看着江淮咧嘴大笑,眼角的鱼尾纹悄悄跑了出来也没太在意。 江淮把头靠在郦阳的肩膀上,搂着她的脖子由衷叹道:“义母对淮儿最好了,淮儿决定了,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帮义父义母解决这个大麻烦!” 郦阳笑着笑着,眸光一凝,慢慢悠悠转头望向义子。 “嗯?麻烦?什么麻烦?” 江淮番外4 傅礼站在花厅外面,听着郦阳的哭声从里面传来,嘴角下意识抽动了两下。 哭吧!闹吧!可劲儿折腾吧! 就没有大长公主搞不定的事儿! 一刻钟以后,里面的哭声渐渐止住了,傅礼还能依稀听到大长公主擤鼻涕的声音。 不多会儿,郦阳在江淮的搀扶下从花厅出来,去了餐厅。 傅礼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心想,妥了! 吃饭的时候,郦阳还在擦眼泪,全程没有停止过替江淮布菜。 “多吃点,以后想吃海鲜怕就难了……呜呜,我可怜的淮儿!” “这是野山菌炖的汤,鲜的很,再喝一口……呜呜,我的儿啊,是义母对不起你!” “这是江陵才有的火腿,尝尝,走的时候带上一些在路上吃。我的淮儿呀,可怎么办呀,那么危险的地方呜呜呜……。” 傅礼头顶的毛发渐渐竖了起来。 不对劲啊,大长公主话里话外的意思是……! 傅礼浑身一个哆嗦,惊恐的望向江淮。 江淮大口吃喝,郦阳帮他布的菜、盛的汤一口没剩全吃进肚子里了! 都吃撑了还没停下来。 大丫环三书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说道:“殿下,您可心疼心疼淮世子吧,再撑下去世子该闹肚子了!” 郦阳看看桌上空了将近一半的佳肴,再看看江淮含笑的面孔,忍不住悲从中来,捂着脸呜呜的哭了起来。 “呜呜,淮儿,我该怎么向你娘和外祖母交待呀,可心疼死义母了!” 江淮轻抚着郦阳的后背,嘻嘻笑道:“义母,您小瞧淮儿了不是?舅舅在马背上的本事可不如我,这一次淮儿一定会把南辰人赶出青牛关三百里外,给义父义母把面子挣的足足的!” 郦阳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鼻涕眼泪把脸上精致的妆容都糊没了。 “淮儿,你记住了,义母不要什么里子面子,义母只要你好好儿的,回来的时候不能少一根头发丝儿!你替容国公府扛下了这么重的担子,又要替义母维护皇家的颜面,义母心里疼呀!淮儿呀,我可怜的淮儿呀!” 江淮哭笑不得,“义母,您再想想义父以前是怎么过来的,淮儿和义父相比,到底哪个比较可怜?” 郦阳的哭声一顿,展开了联想。 片刻后,她拭掉脸上的泪痕,撇了撇嘴,嘟哝道:“以前国库没钱,皇兄穷的很,边关的将士吃饱饭都难,哪能和现在比!” 江淮乐道:“就是说嘛!您想想,我娘就我这么一个儿子,她儿子要去边关打仗,她还不得紧着好吃好喝好用的可劲儿往边关送?哪里还能委屈到淮儿!” 郦阳不用想也知道是这么个道理,如果不是江山鼎力相助,三郎力战南辰大军的那几场胜仗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取胜的! 淮儿的功夫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又擅长奇门遁甲和机关术,似乎真的是她多虑了! 吸了吸鼻子,郦阳正色道:“话虽如此,你也不能掉以轻心,你得答应义母三个条件才行!” “行行行,您说,我都答应!” “你那三个师傅都带上,回来以后我给你两个师娘请封诰命!我知道青城山肯定会派人随你一同前往边关,你不能拒绝!跟随你义父多年的那些老兵最是忠心不过,你得全部带在身边!这三个条件,你必须答应!” 江淮苦笑着叹了口气,算是应下了。 这样一来,他还能瞒过谁去? 不出意外,江淮出征的那一天,青城山派出了五百精英,统一穿着朝廷发放的盔甲,作为江淮的亲兵随着大军出发了。 远远看去,送行的人在官道上摆成了一条长龙,阵势不可谓不大。 江山目送着渐行渐远的队伍慢慢消失在眼前,一把薅过郦阳,没精打采的道:“你咋还有力气哭呢?别哭了,陪我说说话吧!” 郦阳两眼肿成了桃子,从眼缝里瞅着江山发白的脸,有心想怼她几句,心里却又莫名的心疼。 当娘的连哭都不敢哭,心里得有多苦! 也顾不得自己伤心不伤心,和江山搀扶着上了马车,你一句我一句絮絮叨叨了起来。 傅美丽乖巧的跟在江山身后,竭力做好小棉袄的职责。 大军北上一个多月后,容悦跑到户部要了个官职,专门负责大军的粮草。 不用皇帝和太子开口,更不需要户部尚书操心,北上大军的粮草军需分别从海陆两条航线出发,分四个方向往边关运送。 遥远的青牛关,主帅营地。 帐篷外,守值的小兵接过伙房送过来的热呼呼的肉包子和酱牛肉,两眼笑眯成了一条逢。 “要是一直能吃到肉包子和牛肉,我情愿在边关打一辈子仗!” 另一个小兵大口咬了一口香喷喷的肉包子,含糊不清的道:“想的挺美!要不是跟着傅大将军,别说是牛肉,咱连肉沫星子都见不着!” “也对噢!这地方偏远不说,物质奇缺,哪次去接送粮草不得折掉几十几百兄弟的命?就算给咱们送来了新鲜的肉菜,这里的气候也保存不了几天!” “要不还得说咱都是沾了傅大将军的光?用了那么多的冰块储存肉菜,得花多少钱,想想都吓死个人了!” “嘿嘿,我就喜欢给傅大将军值夜,凉快!” “这有什么,上次我值夜的时候将军还赏了我一碗冰饮子,好喝的要命!” “上次将军带我们布阵突袭敌营,回来以后还请我们吃了冰糕呢!甜甜的,奶香奶香,那才叫好吃!” “嘚瑟啥,我哥上次还吃过将军亲手烤的羊排呢!” 暗一过来的时候,两个值夜的小兵正争的面红耳赤。 两个小兵看见暗一,腿肚子一抖,立刻站的笔挺。 “一、一、一大人好!” 暗一目不斜视的走进帐内,没什么表情的扔下一句话,“招子放亮了!” “是,一大人!” 江淮正在研究阵法,头也不抬的道:“外面布了阵,敌人进不来。” 暗一拧眉道:“还是要多留意一点,南辰国制造的毒烟和毒雾很厉害,不能轻敌!” 江淮哈哈大笑道:“南辰也就这点本事了,他们的毒烟毒雾连舅舅都奈何不了,还想对付我?最多一年我们就能回去了!” 话音落,江淮转头望向暗一,“这么晚了,师傅怎么还没休息?” 暗一掏出一封信递了过去,淡声道:“你娘来信了,容世子又送来了两大船的粮草,我要带人去把粮草带回来。” 江淮接过信,笑道:“让大哥不要再送粮草了,够用了!您注意安全,东边的河里布了暗桩,顺便把南辰派来抢夺粮草的人阴到河里去!” 江淮番外5 南辰国的主将胡烈以为,大庆国派来的主将才十八岁,毛都没长齐,就算他是焦贤的侄子,总不至于像焦贤那般妖孽,他怕他个鸟! 三个月过去了,令他做梦也没想到的是,这舅甥俩的行事作风完全不在一个谱子上,对付焦贤的那一套用在这小子身上,根本连个泡都冒不起来! 焦贤文韬武略,是个难得的奇才,用兵之计更是神乎其神,又阴又诡,这个计那个计层出不穷,简直令人防不胜防! 可是傅江淮使的却是明晃晃的阳谋!他告诉你前方是大阵,布了机关暗道,就这么直祼祼的挑衅你,让你心甘情愿跳进他的坑里,再也爬不出来! 这小子比他舅舅更损! 各种机关术和诡异的阵法能把人活活困死! 更令人气愤的是,他的兵天天大鱼大肉大块朵颐,连南辰国被他捋去的俘虏,吃的喝的都比南辰的兵好的多! 仗还没打几场,南辰的军心就失了一半了! 胡烈气的要死! 这一次,他下了死命令:不惜一切代价劫到大庆送来的粮草! 有了粮草才能稳定涣散的军心,才能和大庆打一场持久战,才能把失去的再夺回来! 大庆运送粮草的只有两百人,南辰却出动了一千人,并且早已隐在途中布下了埋伏。 运送粮草的车马终于在晨曦的时候现出了真身。 每一辆车的车辙都很深,车里不但有粮草,还有肉食和菜蔬,还有边关罕见的又香又甜的水果。 对于边关打仗的人来说,这就是最富贵的财富! 一声令下,隐在暗处的南辰兵蜂涌而上,从三面包抄围攻。 唯一的退路是旁边的一条河,退到河里等于自断生路! 大庆的兵马不但退到了河里,连一车车的粮草也都被拉到了河里。 粮草进到水里起码要浪费三成! 好心疼! 一阵阵激昂的冲杀声响彻大地,掩盖了自上游而来的奔腾的河水的声音。 大庆的兵马和粮草被逼到了河里,退无可退。 南辰兵狂笑着慢慢逼近,就等着收割眼前的一波财富。 突然,大庆兵里有人大喊一声:“准备——进!” 话音落,大庆兵一窝蜂涌向河中间一处小小的旋涡。 旋涡越来越大,南辰兵眼睁睁看着旋涡四周伸出来一圆形的铁栅栏,把大庆兵牢牢围了起来,带着他们慢慢上升,升到了一人高的位置。 “哈哈哈哈,这不是自找死路吗?”有几个南辰兵大笑了起来。 其他人也跟着应和。 远处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轰鸣声,起初声音不大,被南辰兵的笑声盖过了。 可慢慢的,他们脸上的笑容维持不住了。 “什么声音?” “不好,是山洪!撤!快撤!” 反应过来的南辰兵如受惊的小兽,慌不择路转身就跑。 不过几息的功夫,洪流咆哮着冲了下来,把南辰兵冲的四分五散,哀嚎着被卷走。 大庆兵站在高处,看着南辰兵像破碎的娃娃被洪流冲走,忍不住哈哈大笑。 一柱香的功夫不到,这场“天灾”结束了。 千余名南辰兵所剩无几,有的在河面上飘着,有的被冲到了岸边不知死活,有的半死不活的扎在泥泞中呻吟,其余的不知所踪。 铁栅栏慢慢放了下来,大庆兵欢呼着冲向南辰兵,会喘气儿的全部绑成粽子带走了。 胡烈在大帐内等了整整三天,消息才传了回来。 “什么?全军覆没?这不可能!一千人对敌两百人,怎么可能一个都回不来!” 斥候苦涩的抱拳道:“将军,那傅氏小儿在河里布了机关,又在河的上游设了阵法,引发了山洪,我们的人没有准备,全部被洪流冲走了,活着的也都成了俘虏!” 胡烈重重的在桌案上捶下一拳,红着眼恨声道:“傅氏小儿,可恨!” 大庆军营这边的欢歌笑语到了夜里还在延续。 篝火映红了大庆兵的笑脸,他们手里抓着烤肉,围着篝火又是唱又是跳,氛围比过年还欢快。 江淮咽下一口烧刀子,眉头顿时挤成了一团。 “这是什么酒,怎么这么难喝?不是我娘酿的?” 亲卫兵嘿嘿笑道:“将军,夫人酿的酒只送来了十坛,属下偷偷藏起来了!要是被他们发现,您一口也留不下!” 江淮啧了一声,把手里没喝完的酒递给了亲卫兵,叹道:“风靡上京的街舞居然被一群大头兵扭成了秧歌,啧啧……还是舅舅厉害,走到哪儿都是传说!” 亲卫兵被江淮的话逗的险些笑岔了气。 “你去,把我师傅和青城山的几位叔伯叫到厨房,再送两坛好酒过去,我们偷偷喝几杯!” 这是要开小灶了。 亲卫兵心领神会。 酒过三巡,伴着号角声,一声“敌袭”响彻大庆军营。 胡烈自己也没想到,他会这般沉不住气,没有经过周密的计划和部署就连夜对敌军展开了报复。 他在赌,赌大庆军没这么快作出反应。 不能薅敌一千,也能损敌五百,也算给死去的兄弟们报了仇! 事实上,大庆军也确实懵了,谁特么打仗不事先部署一二? 暗夜偷袭对于普通的士兵来说,确实是一种灾难。 但是江淮身边有青城山的五百精兵。 再加上江淮自己本身就是江湖上的绝顶高手。 这一战,几乎是为江淮量身定制。 暗一一声令下,青城山的好汉们像一堵牢不可破的铁墙,挡在了大庆士兵的前方。 五百青城山精兵,迎战南辰五千兵士。 江淮手持一杆银枪,枪尖直指敌方将领的心脏。 “儿郎们,让他们见识见识我大庆兵士的实力!” 话音落下,胡烈麾下的大将齐虎就看见一道银白的身影如烟如雾般飘然而至。 几乎电光火石间,银枪泛起的白光在眼前一闪,没等齐虎反应过来,他听到了一声“噗嗤”声。 低头看时,胸口已经多了一道窟窿。 他大口喘着气,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还略带着稚气的少年将军,心里一瞬冒出的最后一个想法是:南辰完了! 几个呼吸之间,南辰的一个主将阵亡了。 齐虎身边的南辰兵神色巨变! 这就是大庆的主帅,十八岁的傅氏小子! 胡烈心神巨震之后,扬起手中的长枪大喝:“所有人听令,不惜一切代价围剿大庆主帅傅江淮!伤他者,赏金币一百!断他一臂,连升三级!斩他者,擢升将位!杀!杀!杀!” 江淮勾了勾唇角,对身侧的暗一邪魅一笑,“师傅,这个大胡子,还有后面那个胖子留给我。还是那句话,降兵不杀,留着还有用!” 一场真正的厮杀开始了! 大庆的兵士退后数丈原地待命,他们的视线灼灼的落在年轻的大将军身上,看着他像翱翔的雄鹰在敌军阵营上时而盘旋,时而博杀,时而像风一般掠过,留下耀眼的银光。 这场厮杀并没有维持太久,敌军降的太快,死伤并不太多。 投降的敌方士兵无不惊恐的看着大庆最年轻的大将军,像在看一尊俊美无双的杀神。 青牛关不到半年就完完整整的回到了江淮手中,南辰退兵三百里,留下了一纸屈辱的不平等条约。 江淮带着南辰的降书和不平等条约,在入驻青牛关八个月后,率领大军班师回朝。 可当皇帝率领文武百官在宫门口迎接大将军时,大将军骑乘的马背上只留下了一封信。 信上除了留书“遵义父容国公、义母郦阳大长公主命,收复青牛关,幸不辱命”之外,还有一枚兵符。 主帅留下兵符,海阔天空早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满朝文武大腿都拍肿了! 傅美丽番外1 “娘,您这个花叶的层次感不对,适当的重叠会产生更直观的立体感,像这样……。” 八岁的傅美丽踮着脚尖,握着江山的手认真的修整蛋糕上面裱好的一朵牡丹。 江山屏住呼吸,顺着女儿的小手一点一点把花朵的层次感突显出来。 片刻后,她长舒一口气,由衷的叹道:“果然!还是我家花花最厉害!” 傅美丽的小脸微微一红,“娘,您又取笑我了!” 江山捧着女儿芙蓉般的小脸撅着嘴说道:“别人夸你就是赞美,娘夸你就是取笑,你不相信娘的话,娘好伤心!” 傅美丽默了默,伸手勾住江山的脖子,一本正经道:“花花所有的一切都是娘教的,您才是世界上最厉害、最厉害的娘!” 江山嘴角忍不住的往上翘,笑的见牙不见眼。 在花花眼里,江山才是她心目中的神。 她隐约知道,娘和他们都不一样! 娘是从另外一个世界过来的人,是个像神仙一样的人。 娘到底有多厉害呢? 娘知道很多他们都不知道的事,有很多他们没有见识过的本事,娘的见识连翁翁都不及! 娘会说倭国话,还会说很多种番邦子的话,娘的脑袋瓜子可好使了,她就遗传了娘的聪明的脑袋瓜,算起帐来除了娘以外就没找到过对手! 娘每次说她聪明,她都开心的要命,被娘夸奖是最最最有面子的事! 她好喜欢跟娘呆在一块儿。 可是娘太忙了,没有时间陪她的时候就让她去找小伙伴玩。 那些小伙伴……唉,不提也罢! 这也不会,那也不懂,她跟他们玩不到一块儿。 哥哥也忙,一天到晚骑着小白到处疯跑。她是淑女,可不能被哥哥带坏了! 至于舅舅们,说多了都是泪,明明在上京任职,一个比一个喜欢往外跑,美其名曰:出差! 放眼黄山园和太师府,真正赋闲在家的只有她和外祖母。 外祖母天天有人约出去吃茶赏花聚会,隔着两代辈份的她实在不方便掺合。 她可真是孤独又寂寞! 没办法,她只好去店里看帐本,这是八岁的她为数不多、且唯一能自由支配的兴趣爱好了。 走在大街上,侍女花椒紧紧跟在身后,一双不大却相当锐利的眸子扫视着周遭一切有可能成为危险源的人或物。 走着走着,傅美丽从双肩包里摸出两根糖葫芦,递了一根给花椒。 花椒眸光微闪,手指动了动,却没接。 “吃吧!吃根糖葫芦而已,不会把我吃没了!这是娘亲手做的噢,最后的两根了!” 傅美丽的话里夹带着无限的诱惑,不是十二岁的花椒能够轻易抵抗的。 只因为江山出手,皆非凡品。 嘴里的分泌物不受花椒的控制,等到傅美丽把糖葫芦塞到花椒的嘴边时,花椒的嘴巴首先不听使唤的背叛了主人的信念。 “好吃吧?这是野山梨和水晶葡萄做的,外面裹的是蜂糖,外头有钱也买不着!” 花椒小口咬着软糯又酸甜可口的糖葫芦,嘴里小声咕哝道:“青城山也有野山梨和葡萄。” 傅美丽偏头瞥了她一眼,“想家啦?哥哥说今年送往山上的年礼由他亲自护送,你跟他一块儿回去看看你爹娘和兄弟呗!” 花椒用力摇头,认真说道:“家主让我留在小姐身边做护卫,小姐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少主若不带小姐,花椒也不去!” 傅美丽嘴角往下压了压,叹道:“可是我答应了郦阳姨母,今年过年要留在上京,还要去公主府给她拜年,还要给悦哥哥的孩儿送生辰礼!” 花椒的眸光黯了下来。 傅美丽忽而又道:“可以让哥哥把你爹娘和兄弟都带到上京来看你呀!反正太爷爷也要派人护送哥哥回京,就让你家人一起过来呗!” 花椒的眼睛蓦然一亮! “可以吗?真的可以吗?” “可以,太可以了!今晚上我就跟哥哥说。” 花椒欢喜的猛点头。 “那你记得找管家把你的院子重新布置一下,让他们和你住在一起。我的小厨房你也可以用,缺什么自己跟管家说,要好好招待你的家人!” “嗯嗯,花椒记住了,多谢小姐!” 主仆二人说话间,拐进了云岚街。 一辆马车迎面而来,停在了主仆二人的身侧。 “美丽!” “花花!”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从马车里面伸出一颗脑袋。 傅美丽驻足,望向马车内另一张温润含笑的俊脸,盈盈行了个礼,“参见太子殿下,参见二殿下。” 李钰满不在乎的摆摆手,道:“花花,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这么见外,他是环哥哥,我是钰哥哥,不要一口一个殿下的叫,怪生分的!” 傅美丽两腮鼓了鼓,飞快的把含在嘴里的最后一颗糖葫芦咽下肚,这才不紧不慢的道:“礼不可废,不然翁翁要说我的!” 车帘被拉开,李环下了马车,走到傅美丽面前站定。 望着眼前这个才及他胸口的小姑娘,李环深吸一口气,浅浅笑道:“怎么不多带几个人出门?这个月会有番邦使者来朝贡,最近上京多了不少眼生的外地人,你要多加小心。” 傅美丽睁大了眼,想说什么,却又忍住了,又福了个礼向李环致谢。 李环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这丫头在他面前总带着一丝拘谨,似乎有点怕他。 可是他跟她说话的时候,明明比跟母后说话还要温柔! 她跟二弟说话的时候就比较自然,去年他还见到她咬过二弟呢! “花花,你们这是要去哪儿,我和皇兄带你们去吧!”李钰在一旁热络的献着殷勤。 “小姐要去店里!”花椒心直嘴快的道。 江氏的店铺就在前面,特意送过去实在没这个必要。 李环略一沉思,道:“一起吧,我给祖父带一份爆椒肥肠回去,他老人家馋了好久了!” 花椒的眼睛睁的老大,“太上……喜欢吃那玩艺儿?” 傅美丽轻飘飘的睨了花椒一眼。 “殿下莫怪,这丫头没见识,以为这世上最好吃的东西就是红烧肉。行吧,那就一块儿去店里吧!” 李环长舒了口气。 几人正欲上车,一道清扬的声音传了过来。 “慢着!” 傅美丽番外2 天空晴好,阳光从街道的巷子里透过来,洒落在骑着白马的少年身上。 少年一身素色锦袍,头上随意束了个丸子头,束发的丝带还是从他娘亲的头花上面拆下来的。 白马跶跶的停了下来,少年居高临下的看着正欲上马车的兄弟俩,咧开了一嘴白牙,笑容灿烂的像春日里的山茶花。 傅美丽两眼亮晶晶的,无限欢喜的朝少年挥挥手,“哥!” 江淮从马背上一跃而下,拍拍傅美丽的肩,宠溺道:“又去看帐本?我要投诉娘,她劳役童工!” 傅美丽嘻嘻笑着轻捶了捶江淮的手臂。 兄妹俩笑着闹着,江淮却没忘办正经事,他似笑非笑的望向李环,“殿下今日不是要去柱国将军的府上赴宴吗,时辰不早啰!” 李环头疼的捏了捏眉心,无奈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那都是我舅舅的主意!” 转头又对傅美丽说道:“美丽,不是你想的那样,我送份贺礼过去就回来……。” 李环的话在迎上傅美丽那双纯净的大眼时,化为了一丝丝无力。 她还小,根本就不懂那些……。 他该怎么向她解释这一切呢? 舅舅担心傅家功高盖主,一门心思想帮他找个势力相当的岳家便于巩固他当朝太子的地位。 满朝文官几乎都唯太师和傅家父子俩马首是瞻,肯定是指望不上了。 舅舅只好把目光转到了武将上面。 可舅舅根本就不知道对于那些真正有军功的武将来说,江山是怎样的存在! 堪比衣食父母! 江山名下的产业,才是战场上的武将们最坚强的后盾! 就连母后都说舅舅目光浅短……算了,不说了,说多了都是泪! 傅家人鬼精鬼精,舅舅的心思除了傅美丽以外几乎无人不晓。 美丽还小,才八岁! 李环一次一次在心里说服自己! 江淮眼瞅着李环不断变幻的神色,笑容在脸上渐渐凝固。 这家伙简直不是人,妹妹才八岁!八岁! 这就想打她的主意了? 没门儿! “殿下既然不去柱国将军府上赴宴,不如我们去城外围猎吧!殿下也好久没有活动活动筋骨了,可不能再这么惫懒了!钰哥儿,走,一起吧!” 李环从江淮的话里听出了一丝磨牙的感觉,心里一紧,又一沉。 这小子太精,护妹成魔,想娶到美丽,将来少不得要跟他一较高下! 去就去,谁怕谁! 李钰在旁眉开眼笑的道:“好呀好呀,我们先回宫换身衣服,淮儿你等会儿,我们很快就来找你!” 马车渐渐远去,江淮沉着脸目送着马车远走,黑眸闪过一抹冷厉。 傅美丽上前挽住江淮的手臂,歪着脑袋问:“哥,你去过驻国将军府上啦?” 江淮收回视线,笑道:“去过了,那老头儿打架又打不过我,排兵布阵也比不过我,还是个臭棋篓子,棋品又差,磨人的很!我受不了,先溜了!” 傅美丽抿着唇笑的可欢了,拉着江淮转身往店铺的方向走。 兄妹俩在前面走着,傅礼牵着马和花椒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跟着。 “你真要和太子殿下他们去城外围猎呀?不跟爹娘说一声吗?” 江淮眸光一闪,咧出一口白森森的牙,“围什么猎呀,找个机会教训教训他们而已!” 傅美丽歪着小脑袋,有些不解的望着江淮。 哥哥和两位殿下关系挺好的呀,在太师府经常睡一个被窝,可哥哥有时候对太子殿下的敌意也是真真儿的,就像现在这样,恨不得冲上去把他痛揍一顿。 这是为什么呢? 江淮摸摸傅美丽的小脑袋,撇撇嘴道:“你还是个小丫头,男人的事你不懂,别多问!” “噢。” 不问就不问呗,反正爹娘都不担心,她有啥好担心的。 到了店里,乔石第一个迎了出来。 他擦了擦手上的水渍,唠唠叨叨的说道:“花儿啊,你娘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你还小,别太用脑过度,当心长不高!” 傅美丽当即小嘴一撅,不高兴了。 “最不喜欢外公这张嘴了,尽说些扫兴的话,我怎么就长不高了?娘说我长大了一定比她还高!” 乔石呵呵笑着点头,“好好好,是外公说错话了,来来来,先喝杯牛乳多补点那个什么……盖,对,补盖能长高!” 说话间,店里的伙计已经端上了一杯乔石精心给傅美丽调制的牛乳。 傅美丽立刻笑眼弯弯的接过了牛乳。 说是不让她到店里来看帐,怕用脑过度或是伤了眼睛,可还不是每天都备好牛乳等她过来喝? 等傅美丽把牛乳喝完,乔石又拉着她去了后厨。 不用说,又准备了一大堆好吃好喝的等着投喂。 只是有点可惜,怎么也喂不胖! 江淮眼里噙着笑,目送着妹妹走进了后面的大厨房,这才转身欲走。 一个高大的身影垂头丧气的走了进来,只顾低头走路,没留意避人,险些和江淮撞个正着。 江淮避过来人后,伸手牢牢按在了他的肩上。 “干什么呢,魂儿都没了!” 喝斥声传来,古遇春茫然的抬起头,险些没把他吓的背过气去。 “世、世子,小的见过世子!” 江淮呵呵一笑,“又被舅舅甩啦?” 古遇春的脸忽而白,忽而青,最后苦涩的垂下眼眸。 “是小的太笨,给公子丢脸了。” 他大字不识几个,拳脚功夫也没什么长进,还不如府里打杂的小厮。公子的友人都是贵人才子,人家带出去的小厮和护卫可比他强多了,也难怪公子不喜欢带他出门。 这么一想,古遇春脸上的表情更沮丧了。 江淮哼了一声,道:“让你留在店里帮忙或是跟在大舅舅身边,你死活不去,非要跟着舅舅,他那个脑袋瓜子……啧啧,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去我娘那里,让她给你安排个差事吧,她不会亏待你的。” 古遇春实在是不甘心,却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江淮笑道:“你别这么死心眼儿,跟着我娘和跟着舅舅有什么区别?舅舅是文武状元又如何,在我娘面前还不是乖的像只小猫咪?” 古遇春眸光微闪,不吭声了。 “只要你盯着我娘看的时间别超过三息就行,哈哈哈!” 古遇春嘴角抽抽,心思却活络了几分。 傅美丽番外3 傅美丽看完这几天的流水,又整理好帐目,日头快要落下去的时候,江淮回来了。 同行的还有李环和李钰兄弟俩。 李钰的脸上有几道擦伤,李环就有点惨了。 左手臂还用布带吊着,明显是骨折了。 傅美丽睁大了眼,面上闪过一丝不安和担忧。 李环满心的阴郁在看到傅美丽眼里的担忧后,不知不觉消散了大半。 “哥,你没有照顾好太子殿下,翁翁和娘知道后会责怪你的吧?” 江淮呵呵一笑,伸手勾住傅美丽的脖子,挑衅的朝李环抬了抬下巴,乐颠颠的道:“还是花花懂事儿,知道心疼哥哥。放心,过几天我要出远门,他们可不舍得责怪我!” 李环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黑了。 李钰在一旁看的心惊肉跳。 皇兄和淮儿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狩猎的时候你争我抢也就算了,话里话外也像藏了一根针似的,互相戳来戳去,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得罪了谁。 傅美丽可没觉得两人之间有什么烟火,她挽着江淮的胳膊甜甜的笑道:“外公准备了好多好吃的菜,两位殿下也留下来用饭吧,太上皇喜欢吃的肥肠也准备好了,就等你们了!” 李环抿了抿唇,率先往楼上走,李钰紧跟在后面。 傅美丽偏过头小声问道:“哥,你没让着点太子殿下啊?” 江淮眉眼一竖,正色道:“这能让吗?必须死也不能让啊!走了走了,哥饿了,帮我多剥几只虾!” 傅美丽帮江淮剥到第三只虾的时候,小辣椒说夫人来了。 下一秒,傅美丽扔下手里的虾就跑了。 江淮嘴角抽抽,迎上李环羡慕的眼神,似笑非笑道:“瞧见没有,我娘才是花花眼里独一无二的存在,有我娘在的地方,我都得往后排!至于其他人,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吧!” 李环紧了紧拳头,深吸一口气,似不经意道:“美丽长大了总归要离开家、离开江姨,她的生命中不可能只有父母兄弟,你的话说的太过了!” 江淮呵呵一声,一切尽在不言中。 李环和江淮之间,于傅美丽的事也只差一张窗户纸,一戳就破的那种。 偏偏两人绝口不提,明里暗里的争锋相对,谁也不让一步。 撇开傅美丽,江淮是敢为李环挡刀子的关系。 说白了就是:要妹妹没有,要命一条! 李环拿江淮无计可施! 江淮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不是因为美丽太小喜欢恋着母亲,而是江山确实有那个本事让一双子女对她莫名崇拜! 他也崇拜江山,任何时候对她无不恭敬有礼,可江姨对小辈从来都是笑眯眯的,并不因为他是大庆国的太子就特别照顾。 就很郁闷! 他不得不怀疑江姨和傅大人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他对美丽的心思,毕竟这一家人一个赛一个精明。 想到这里,李环理了理衣衫,站起身慢条斯理道:“你们先吃,我去和江姨打个招呼。” 李钰一听,也忙不迭站了起来。 只有江淮老神在在的坐着没动。 兄弟俩刚起身,房门开了,江山笑眯眯的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瓶酒。 “都在啊,我来给你们送酒。这是我新酿的蜜桃酒,口感不错,你们尝尝!” 江淮乱没形象的往椅子上一歪,两眼一瞪圆,“娘哎,我才十二岁您就让我喝酒?” 江山乐呵呵的道:“十二岁怎么了,花花都能喝一瓶,你总不能连花花也比不过吧?” 一旁的傅美丽亲昵的挽住江山的胳膊,甜甜的道:“哥,这是果酒,喝不醉!” 李环拱手施了个礼,道:“多谢江姨,劳烦您特意过来送酒。” 江山摆摆手,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你们难得出宫一趟,想吃什么就多吃点,让江淮给你们介绍几道新菜品,包你们喜欢!” 话落,又对江淮说道:“吃完饭就送两位殿下回去,别净顾着贪玩。” 江淮歪着脑袋说道:“知道啦!您快回去吧,我爹还在家等您用膳呢!” 说话的功夫,傅美丽就急吼吼的拉着江山走了,给兄弟俩多一个眼神都没有! 李环复又坐了下来,沉默的拿起了筷子,闷头吃菜。 母女俩相携着上了马车,傅美丽像个八爪鱼似的抱住江山的手臂,把头歪在她怀里。 江山笑着替她把额前的碎发理了理,道:“多大的人了还跟娘撒娇,以后出嫁了可怎么办!” 傅美丽头也不抬,嗡声嗡气的道:“我要跟娘在一起,就在家里,不出嫁!” 江山哈哈大笑,“想让娘和你爹养你一辈子?” 傅美丽正色道:“出嫁没意思,万一找个夫君既不如爹娘,又不如哥哥,还不如不嫁,我要跟爹娘和哥哥过一辈子!” 江山忍着笑问道:“你想找个什么样的夫君?你说出来,不管天上地下,娘帮你找回来!” 傅美丽坐起身,偏头想了想,掰着手指头道:“要像娘这样什么都知道,不能有大男子主义,感情要专一,也不能太过文弱连妻儿都保护不了,自身要有足够的经济实力,还要尊重我、听我的话……。” “等会儿等会儿!” 江山连忙打断傅美丽的话,“闺女,你这条件高的有点离谱了啊,这年头既会赚钱养家,又要感情专一,还得文武双全的妻管严搞不好整个大庆国都找不到第二个!” 傅美丽耸耸肩,一脸的为难:“所以说啊,我估计是嫁不出去了!” 江山嘬了嘬牙花子,迟疑道:“要不这样,娘先帮你找着,什么时候找到你想嫁的人什么时候再嫁,真要找不着,爹娘养你!放心,爹娘给你存了好多钱,你一辈子都花不完的!” 傅美丽嗯嗯嗯用力点头,悄咪咪道:“哥哥也给我存了钱,外祖母和翁翁也都给我存了钱,我现在也有工钱,都存起来了!” 江山煞有其事的点头称赞,“对的呢,咱家花花可是上京数一数二的小富婆!” 全上京数一数二的小富婆做梦也想不到,十五岁的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让她遇到了生命中的那个男人。 一个会说多种番邦语言、能用素描画火车和飞机、能用520朵玫瑰拼出“我爱你”、能为傅美丽煎五分熟的牛排、还会用听诊器看病的男人。 娘把那个人叫老乡。 傅美丽番外4 小富婆傅美丽十五岁的时候,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明明白白拒绝了太子的求婚后,傅美丽本着眼不见心不烦的想法,带着小辣椒悄然远去。 等江山和傅启源发现的时候,主仆二人已经离开上京几百里了! 焦母慌了,和郦阳跑到皇后面前哭哭叽叽了一场,彻底绝了皇后和太子的心思。 人家小姑娘都被他们母子俩逼的离家出走了,还想怎么样!还能怎么样! 江山虽然担心,可心里也知道,她家姑娘太扎眼,很容易被府里派出去的人找到。 再者,花花身为江氏产业的财务掌权人,江氏名下上到掌柜下至伙计差不多的都见过这位大小姐,加上有暗卫在暗中守护,大概率是不会出什么事的。 大伙儿都这么想的时候,傅大小姐穿了一身男装,化身成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小年青,大摇大摆从安景的眼皮子底下溜了。 她也不是无法无天到没了边,也没有自不量力到认为自己能搞定一切,更没有想过置自己的安危于不顾,她盯上了一家镖局,谨慎的选择了跟随镖局走镖! 主仆二人混在一群镖师中,用随身携带的吃食哄的一众镖师开怀不已。 然而,那仅有的一成被劫镖的运气到底还是被主仆二人碰上了! 厮杀混战中,傅美丽让小辣椒去帮那些镖师护镖,自己却在躲避贼人的时候,不小心从山坡上摔了下去。 等贼人全部伏诛的时候,小辣椒才发现主子不见了。 “小姐!”一声惊天动地的吼声从小辣椒的嘴里迸出,众镖师才发现,两位小兄弟变成了两个大姑娘! “什么?你、你们是、是江……你家小姐是那位的千金?她爹是那位姓傅的国公爷?” 小辣椒重重的一点头,咬牙道:“找不回小姐,你们……和靖远镖局全都要玩完了!” 为首的镖师擦了擦满脑门子的汗,猛一跺脚,道:“去找人!先别管这些镖了,让兄弟们全部出动,务必要找到傅大小姐!” 山崖下,靳辰宇沐着日光浴,恍惚打了个盹的功夫,胸口蓦地一沉,睁开眼时,怀里多了个俊俏的小郎君。 小郎君灰头土脸,手上、腿上多处蹭破了皮,衣衫也扯破了,想来是从山上掉下来的时候被树枝挂破的。 小郎君睁着又黑又亮的葡萄大眼,眼神迷茫中透着点无辜,显然还在懵圈。 “小兄弟,你还好吧?” 靳辰宇一手枕着后脑勺,一手托着小郎君脏兮兮的小脸,忍不住笑了起来。 傅美丽甩了甩沉重的脑袋,两手撑在靳辰宇的胸口上想要爬起来。 胳膊一酸,又一软,她的脑袋再次重重的落了下来,脸朝下压在了靳辰宇的脸上。 嘴巴好巧不巧的印在……。 气息如兰,柔软馥郁……该死,他的初吻,怎么也该给个大姑娘啊! 靳辰宇黑着脸,伸手扶住傅美丽的脑袋轻轻挪开,把她扶了起来。 傅美丽睁开沉重的眼皮瞅了靳辰宇一眼,有气无力的道:“对不住啊,我的胳膊脱臼了,使不上劲儿。” 靳辰宇伸手捏捏傅美丽的手臂,拧了拧眉,道:“我帮你接上,忍着点。” 说话间,拉着傅美丽的胳膊一拉,又一拧。 傅美丽惊呼一声,发现胳膊又能活动了。 她一喜,展开笑脸说道:“谢谢你啊。你叫什么名字?我姓傅,从上面摔下来的,我的朋友都还在上面,能否麻烦你送我上去?” “我是靳辰宇。”靳辰宇抬头看了看上面的山崖,为难的道:“很高哎!你受了伤,爬不上去,我没办法带你爬这么高的山。” 傅美丽想了想,从身上拿出一块玉佩,又从怀里摸出一张大额银票递了过去。 “这是我的信物,麻烦你拿着信物去找我的朋友,他们看到后会下来救我的。这张银票是给你的酬劳。” 靳辰宇接过玉佩和银票,饶有深意的看了傅美丽一眼。 一出手就是一千两,这小子人傻钱多,妥妥的小肥羊啊! “你就不怕我拿了钱跑路?” 傅美丽弯唇一笑,葡萄眼顿时弯成了狐狸眼,荡漾着一股说不出的风情。 “靳辰宇嘛!你的名字我记住了!” 言下之意是,你逃到天边也逃不出我的五指山。 靳辰宇噎了噎,敢情他一时嘴快把名字说了出来,还成了把柄? 半个时辰后,小辣椒一声惊天动地的“小姐”,把昏昏欲睡的傅美丽惊醒。 小姐?是个妞? 那他的初吻也算没白费……! 靳辰宇摸了摸唇瓣,脸上的笑容有点深。 “小姐,林师傅受了重伤,这里又没有大夫,怎么办啊!” 要么立刻返回城里找大夫,这样一来他们的身份就瞒不住了。 要么他们与镖局的人分道扬镳,各走各路,但小辣椒现在不敢再拿主子的性命冒险了! 傅美丽眸色微变,想了想,果断的拉住靳辰宇的手,从怀里掏出一大把银票往他手里一塞。 “这些都给你,请你帮林师傅治伤!” 可当傅美丽看到林师傅肚子上流出来的一截肠子时,她险些没闭过气去。 为首的李镖师神色黯然的道:“多谢傅大小姐的好意,小林子怕是救不活了!” 傅美丽脸色发白,一手却紧紧拉着靳辰宇的衣袖,斩钉截铁的道:“救他!无论花多少钱,请你务必救活他!” 靳辰宇深深的看了傅美丽一眼,没吭声。 小姑娘年纪轻轻,定力倒不小,碰到这样的场景不但不慌乱,反而极有主意。 问题是,她从哪里看出来他能救活这个被开肠破肚的镖师的? 见靳辰宇不语,傅美丽咬了咬唇,声音也软了下来,带着一丝软糯,一丝无助,“求你了,救救他。” 靳辰宇叹了口气,道:“我没有十足的把握,这荒郊野外的连个帐篷也没有,也没有抗菌消炎的药,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他的运气了!” 傅美丽深吸一口气,朝小辣椒招招手。 小辣椒背着两个包袱哒哒的跑了过来,在靳辰宇面前打开包袱。 好家伙! 包袱里面不但有治疗创伤的药,还有补气补血的膏丸,更有见血封喉的毒药! 另一个包袱里面则装着一顶能够折叠的帐篷,制作帐篷的材料轻便又坚韧,还能防水! 这是哪来的小怪物! 傅美丽番外5 靳辰宇神色怪异的看一眼傅美丽,“把帐篷支起来,烧热水,我要做手术!” 半刻后,帐逢支起来了,热水也烧开了,一间简易的手术台和手术室搭建起来了! “你进来,我需要一个助手。”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傅美丽刷新了她的见识,第一次有了除了娘亲以外的又一个崇拜目标。 她眼睁睁看着靳辰宇生生剖开林师傅的肚子,在肚子里面逢逢又补补,他还告诉她,哪个是脾,哪个是胃,哪个是肝,哪个是大肠小肠。 噢,老天,太有意思了! 逢合肚子的时候,靳辰宇瞥了一眼身边的小娇娘。 小姑娘看的津津有味,整个手术的过程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不但胆子奇大,且反应灵敏,能举一反三。 他的那些手术器械,除了真正有点本事的大夫,一般人都不知道用法,可这小姑娘却能精准的拿起每一样器械,都不需要他烦神。 是个难得的好助手! 想带回去怎么办! 从帐篷里面出来,两人净了手,收拾好一应物品,面对面坐在木桩做成的椅子上喝茶。 “体内的淤血清除了,破损的脾胃也逢好了,林师傅应该会好起来的吧!”傅美丽轻喃着自言自语。 靳辰宇坦然道:“这可说不好。伤他的那把刀如果有锈迹,或者伤口受到感染,没有药的话他有可能挺不过去。” “我家里有药,毒仙爷爷之前给我哥哥配了很多治疗刀伤枪伤的药,效果特别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跟我回去吧,把他治好,我们全家都会感激你的!” 傅美丽眼含着期待,黑眸亮晶晶的盯着靳辰宇。 靳辰宇心中一阵狂跳。 毒仙……那个老头……! 嘴里却似漫不经心道:“他是你什么人,你花这么大的代价也要救活他?” “总不能见死不救吧!毕竟一起经历过生死。” 靳辰宇没再说话。 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几个镖师,他们现在已经把这小姑娘当成了主心骨。 想想此次外出游历的目的,又想想老娘揪着他的耳朵千百次的魔音惯耳,他下意识的揉了揉耳朵。 嗯,回去的时候给老娘带个儿媳妇,还要在医学上有所创新和突破,眼前似乎就有个不错的契机。 “休息一会儿就出发吧,病人需要尽快安置,在外面容易感染伤口。” 靳辰宇一捶定音。 傅美丽大喜,拎着衣摆哒哒的跑过去安排。 是夜,众人刚刚抵达晋城的城门外,马车就被一群持剑的江湖人拦住了。 为首一人双手环胸,看着女孩儿全须全尾的下了马车,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嘴里的话却愈发严厉。 “大小姐,可想好要怎么领罚了吗?” 傅美丽走到男子面前,伸手挽住他的胳膊晃了晃,嘟着嘴撒娇道:“二叔,花花知错了,这不是回来了吗,您就别生花花的气啦!让喜婶儿知道,又不让您上床了!” 暗二嘴角抽抽,俊朗的脸上一时没绷住,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可下一秒,他的视线落在靳辰宇的脸上,黑眸瞬间变冷,周身的气息也变了。 傅美丽面色微变,急急的道:“二叔,他是靳辰宇,是他救了我,也是他救了靖远镖局的林师傅,他可厉害了!” 靳辰宇眯了眯眼,抱拳拱了拱手。 暗二上上下下打量着靳辰宇,足足十息后,才淡声问道:“敢问靳公子府上在何处?家中做何营生?” 靳辰宇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自己动机不纯,也经不起人家盘查,还不如老老实实的交代清楚。 “青河,杏林世家,靳氏传人,靳辰宇。” 暗二眸光微缩,深深的看了靳辰宇一眼,抱拳拱了拱,侧身让了开来。 马车进了城,傅美丽凑近靳辰宇的耳朵,小声说道:“我这位二叔可厉害了,功夫极好,就是话不多,人比较沉闷,但是他在乎的人却都被他捧在了心尖上。” 没等靳辰宇有所反应,她又叹了口气,闷闷的道:“二叔都来了,我爹娘肯定也来了!完了,外祖母和翁翁不在,哥哥也不在,没人帮我求情,也没人帮我扛揍了!” 靳辰宇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留意到傅美丽的话。 没多时,马车在一间豪华的酒楼门口停了下来。 傅美丽掀开车帘一看,小脸顿时垮了下来。 靳辰宇也探头一看,看到了一对男女。 客栈门口的一对男女看年纪不过三十来岁,周气的贵气挡也挡不住。 男的温文儒雅,容貌俊美,富贵中藏匿着淡淡的威仪。女的姿容绝美,笑容里透着洒脱不羁,与身边的小丫头有六分相似。 是这丫头的双亲无疑了。 “爹!娘!”傅美丽下了车,嘟哝着走上前,分别拥抱了一下父母。 江山伸手捏捏傅美丽娇嫩的脸蛋,磨着牙花子道:“出息了哈,还敢女扮男装去走镖,皮子痒痒了是不是?要不是碰到靳公子,你这条小命就交待在外面了!” 傅美丽垂头丧气的道:“我知错了,您先让人把林师傅带下去救治吧,靳公子给他做了手术,还没度过危险期呢!” 江山在心里一震,眸光炯炯的望向靳辰宇。 “做手术?做的什么手术?怎么做的?” 傅美丽眼眸一亮,挽着江山的手眉飞色舞的道:“娘,我告诉你噢,靳公子可厉害了!他把林师傅的肚子……。” 吧啦吧啦…… 娘儿俩边说着边进了客栈,江山不忘频频回头看一眼靳辰宇。 靳辰宇苦笑着摇了摇头。 傅启源眸色微沉,他深深的看了靳辰宇一眼,微微欠身道:“多谢靳公子救下小女,里面请。” 靳辰宇抱拳、鞠躬,还了个大礼,这才随着傅启源进了酒楼。 一边走,一边想: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家?这才不到一天的功夫,这对夫妇就已经知道是他救了姓傅的丫头,是不是连他的来历也都打探清楚了? 姓傅……这里离上京不远,上京姓傅的人家……傅国公! 不是吧,这丫头是傅国公的千金? 那她的娘不就是……! 噢老天! 靳辰宇想到这里,头皮上的毛发都炸起来了! 想顺带拐个媳妇儿的念头被这盆凉水彻底熄灭了! 可随即,心里又一个念头升起,瞬间令他的心滚烫了起来。 和这丫头搞好关系,若能讨好这对夫妻,他的医疗事业何愁不成! 一柱香的功夫后。 靳辰宇被江山气壮山河的一声吼险些吓破了胆。 “你再说一遍,你娘的娘家在哪里?” “香、香港……我娘是这么说的,她说飞机失事,这才流落到了青河……可是我和我爹找了很多地方都没找到香港,也没到找那个飞机,兴许是我娘记错了也不一定……。” “啊啊啊啊……老乡老乡!你娘在哪,快带我去见她!” 江山激动的手舞足蹈。 傅启源一把握住江山的手,压低声音道:“山儿,别着急,这小子在这里,他娘跑不掉。” 也对噢! 江山平复了一下心情,看靳辰宇的目光愈发火热。 越看越满意! 这个女婿,她要定了! 靳辰宇莫名觉得有哪儿不一样了。 很快他就发现,他在傅家居然成了半个主子的存在! 嘿嘿,再努力一把,他的梦想和目标似乎可以成真哎! 焦三郎番外1 任谁也没想到的是,长大后的焦三郎是如此的……叛逆! 前一天还好好的,第二天他能说走就走,连个招呼也不打就跑到千里之外的地方。 大庆开国以来的第一个文武状元,先皇对他满怀着期待,可这期待直到他变成了太上皇,也没能得偿所愿。 六部轮流转了一大圈,也没有状元郎喜欢的差事。 边关也去了两年,上过战场杀过敌,点过兵也领过将,得胜还朝就急匆匆还了兵符卸了甲,一闲就是半年。 闲来干啥? 或是在府里画个画儿谱个小曲,又或是到圣学宫上个课编个舞,留下的是经典,带走的是传说。 新皇气的牙根痒痒,却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唯一能制住三郎的是江山,可江山也渐渐的感到了力不从心。 这小子嘴皮子太溜,江山根本说不过他! 江山深感无力,也曾仰望星空发出灵魂拷问:她那可可爱爱、乖巧懂事的弟弟哪儿去了? 焦三郎十八岁的时候,太师府的门槛就没有再修过了。 修了三年了,花了不少银子,终于不用再修了! 上京已经没有媒人敢踏进太师府了! 她们觉得自己没那么大脸! 文武状元郎拒绝媒婆的话都不带重样的,让你听着心里觉得舒坦,却又真心觉得女方与状元郎不合适。 对,就是不合适! 这一拒就是三年,焦母一怒之下决定不再管这个逆子了! 从边关回来,焦三郎已经二十岁了,还没能领个正经差事。 傅启源的原话是,三郎有大才,别太拘着他。 自己的亲弟弟,江山还能怎么办,舍不得打舍不得骂,只能宠着呗! 不领差事就不领差事吧,反正家里也不缺那点俸禄。 但是亲事不能再由着他任性了,就算不急着成亲,也得先把女方定下来,毕竟相亲对于三郎来说是个极其漫长的过程。 三郎在姐姐面前可不敢太过造次,一番争锋相对后,三郎败下阵来,同意去相亲。 焦母大喜过望,拉着江山给三郎一口气做了好多套新颖别致的新衣服! 这次相亲的对象是容国公的本家侄女,年方十六,刚从江陵来上京没几天。 江山是见过的。 小姑娘性子不错,是个真正的大家闺秀,和三郎还是比较相配的。 为了营造一个良好的环境,江山花了不少心思,把相亲的地点放在了城外的寒山寺。 古遇春带回消息,他亲自把公子送到了寒山寺,看到公子和容姑娘见了面才回来复命。 江山满意的点点头,和焦母坐在院子里等待好消息。 酉时三刻的时候,三郎终于回来了。 江山和焦母喜滋滋的迎了上去。 三郎下了马车,没顾得上理会娘和姐姐,转身从车内扶了一名女子出来。 还真成了! 只是这速度快的有点出乎意料啊,怎么就直接把人带回来了呢?还没交换庚帖呢! 焦母脸上的笑容有点僵,看着姑娘的眼神有点怪。 江山打量着三郎身边的姑娘,眸光眯了眯。 不对劲啊! 这姑娘一双灵动的大眼骨碌碌乱转,有点儿紧张,不大像大家闺秀的作风啊! 头发也简简单单梳了个髻,只插了一根廉价的银簪,脚上的鞋子还沾着泥。 这不是容家的姑娘! 江山倒吸一口凉气。 “娘,姐姐,介绍一下,这是……冉小七,她家是卖鱼的。” 又低声对冉小七道:“这是我娘,这是我姐。” 卖鱼的……所以呢? 焦母茫然的望望儿子,又看看女儿。 江山笑了笑,上前一步说道:“什么情况?你不是去相亲了吗,怎么带回个姑娘?” 没等三郎开口,冉小七嘴快的道:“老夫人,夫人,我和弟弟在寺里卖鱼的时候碰到了恶霸,是这位焦公子救了我,还给我买了新衣裳。我家在城北,离寒山寺好几十里路,没钱住客栈,寺里的柴房也不让住了,焦公子就带我回来了。” 冉小七说完,转身看向马车,朝里面招了招手。 车帘拉开,一个小脑袋怯怯的露了出来。 一个小男孩从马车上下来,他的腿脚有些不便,瘦瘦的,有些营养不良。 他慢慢走到冉小七旁边,紧紧抓住她的手,怯怯的看着江山,抿着唇不说话。 “小九,快叫人,这是焦公子的娘,这是焦公子的姐姐,叫老夫人和夫人。” 小男孩往后躲了躲,嘴唇嚅了嚅,蚊子似的哼了两声。 看着这对姐弟,江山一下子就想起了她和三郎的曾经过往。 她看了三郎一眼,上前拉住小男孩的手,柔声说道:“你叫冉小九是不是?我姓江,你可以叫我江姨,这位是焦奶奶。别害怕,这里很安全,没人能欺负你和你姐姐。” 冉小九抬头看看姐姐,胆子似乎大了一点,竟然抬手摸了摸江山头上的钗子。 “还没吃饭吧?走,先跟江姨进去吃饭!” 说话间,江山牵着冉小九的手径自走了屋。 焦母看了三郎一眼,也拎着裙摆匆匆走了。 三郎瞅了冉小七一眼,淡声道:“走吧,你的肚子都叫了一路了!” 姐弟俩进了太师府,腿都迈不动了,眼珠子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根本看不过来。 他们是上京最贫穷的人群,以前父母在世的时候还有几间铺子做点小营生勉强维持生计,父母过世后一应家产全部变卖了,名下又没有田地,日子过的很是清贫。 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 等到饭菜上了桌,冉家姐弟俩就只会咽口水,眼珠子都不会动了! “小七,小九,吃饭吧!把这里就当成自己的家,不用客气。” 江山先给冉小九夹了一个炸的焦香酥脆的大鸡腿,又给冉小九夹了一块蒜香蟹腿肉,用鼓励的眼神示意他们趁热吃。 冉小九吸了吸鼻子,盯着碗里的蟹腿肉喃喃的道:“这么大的螃蟹我也见过!但是这样的螃蟹都是用来卖的,我们从来不吃……。”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香的鸡腿!”冉小九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成功逗笑了江山。 她伸手摸了摸冉小九瘦瘦小小的脑袋,道:“吃吧,江姨家里好多好吃的,你可以吃个饱!” 冉小九眸光一亮,看着冉小七眉飞色舞的道:“姐姐,我可以把鸡腿带回家给三哥吃吗?” 三哥前几天病了,要是吃了这个鸡腿说不定就能好了! 冉小七迟疑了一下,有些难为情的望向江山。 江山心里的某处崩塌了。 焦三郎番外2 三郎抬手在桌上轻敲了敲,淡声道:“先吃饭。” 姐弟俩赶紧低下头吃饭。 虽然很饿,但他们也没有不顾形象的狼吞虎咽。冉小九更是对碗里的鸡腿宝贝的不得了,根本舍不得大口吃。 江山叹了口气,不得不亲自投喂。 一大桌子的菜,在江山的投喂下,姐弟俩终于满足的放下了筷子,没有辜负自己。 焦母在一旁看的心惊肉跳。 这俩小孩儿这么瘦,吃这么多,会不会吃坏肚子? 赶紧叫人送来两粒消食的山楂丸。 等到姐弟俩被下人带到客房休息后,江山把三郎叫了过来。 “你是什么意思?”江山开门见山的问。 三郎眸光微闪,“没有,就是看到了,顺便帮了一把。” “真没别的想法?”江山追问道。 三郎别过头,道:“他们的经历我感同深受,想帮帮他们,仅此而已。至于以后,顺其自然呗,反正咱家也不缺这口粮食!” 嘿!都决定要养着这对姐弟了,还说没什么! 江山撇撇嘴,道:“你的婚事你自己作主,姐不逼你,娘也不会为难你,但你心里也要有点数,现在毕竟不同以往,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呢!” 三郎哂了一声,唇角微勾,“我既没领朝廷的差事,又没吃谁家的饭,谁敢多言?冉家女虽贫困,但也没碍着谁,更不需要旁人养活,我倒要看看哪个不长眼的敢闲言碎语!” 江山呵了一声,打趣道:“这就护上了?那丫头长的不错,若是人品没问题,姐姐也不反对。但外祖父那边,你得自己去跟他说!” 三郎略有些不自然的道:“还早着呢,总得劳烦姐姐先帮她把咱家的规矩讲清楚,多学一些礼仪才行,外祖父最讲究这些了!” 江山伸手指着三郎,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小心思都绕了多少道弯了,还好意思说没想法,啊呸! 焦母得知自己可能、也许会有一个渔家女做儿媳妇的时候,多少还是有点失望的。 江山看着她娘的反应,一边吐着瓜子壳,一边似漫不经心的说道:“当年在怀古村的时候,您最大的希望大概是三郎能健健康康的长大,再娶一房媳妇儿,生一窝大胖小子承欢膝下吧!” 焦母呆了呆,慢慢陷入了回忆。 良久之后,她叹道:“是啊,三郎从小体弱,能长成这般模样是我做梦也没想到的事。你说的对,人贵在知足,娘不该因为见过上京的繁华就忘了自己的初衷。娘这是老糊涂了,你替为娘多上点心!” 冉小三被接到太师府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 冉家是外来人士,叔叔和婶婶带着他们三个孩子千里迢迢来到上京,后来又陆续生了六个儿女,却早早撒手人寰。他们兄弟姐妹九个,夭折了三个,嫁了两个,病死了一个,到头来就剩下他带着叔叔的一双儿女艰难过活。 他已经二十了,却因为操劳过度落下一身病,现在全家都靠七妹带着九弟打鱼卖鱼为生。 一觉睡醒,他被人从地狱带到了天上。 带他来的人跟他说,这里是太师府,里面有太上皇的帝师,有郡主,有世子,有国公爷,还有他的妹妹和弟弟。 难不成他还在做梦? 再小三用力掐了掐手臂。 “三哥,别掐了!”冉小七用胳膊肘碰了碰冉小三,盯着他红肿的手臂,有些没眼看。 冉小三咽了咽口水,压低声音道:“疼呢,不是做梦!” 冉小七偷瞄了一眼坐在上首的三郎,道:“大白天的梦什么梦!这位是焦公子,是……主子!对,他是主子,以后我就是他的丫环了!主子说小九也可以留在这里打杂,等你的身子养好一点,也能帮主子干活!” 说到这里,她两眼亮晶晶的望着三郎,满含着期待和不自觉流露出来的一丝丝忐忑。 主子?三郎在心里品着味儿,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这个自以为是的“丫环”,既没承认,也没否认。 冉小七的眸子渐渐黯了下来,她咬了咬唇,声若蚊呐道:“三哥,要不你先养好身子再说,你不用担心我和小九,我们能照顾好自己。” 三哥的身体已经垮了,再也不能干重活了,谁会要一个不能干活的下人? 冉小三似乎明白了什么,微躬着身子卑微的说道:“留下小七就好了,她一个姑娘家,实在不适合……我把小九带回去,我们这就回去了……小九,来!” 冉小九脖子一缩,躲到了冉小七身后。 冉小三急的眼睛都红了,生怕因此误了小七的差事。 三郎看不下去了,清了清嗓子,道:“你不是会种菜吗,老夫人在后院劈了块菜园,你留下来打点菜园吧!府里有大夫,先把你的身体调理好再说。遇春,带他去看大夫。” 古遇春带着一脸忐忑的冉小三去看大夫了,留下冉小七和冉小九姐弟二人面面相觑。 冉小七咬了咬唇,呐呐道:“公子,我三哥身子骨熬坏了,做不了重活,但我和小九可以帮忙干活,一定会把老夫人的菜园子打点好的!” 三郎似笑非笑的睨了冉小七一眼,“好啊,去看看菜园里面的青瓜熟了没有,晚上我想吃凉拌青瓜。” 冉小七眸子发亮,狠狠的点头。 太师府很快就有了冉小七的一席之地。 今天给三郎做个酱黄瓜配小米粥,明天做个腌辣椒炒五花肉,后天做个风干排骨炖萝卜,一个做的尽心尽力,一个吃的不亦乐乎。 近身伺候的几个下人怎么也想不明白,公子平时虽然不挑食,但也不至于这般不讲究,这些乡下人吃的东西,他们做下人的都不愿意多吃,公子却一点儿也不嫌弃! 要知道,托江氏私房菜的福,太师府无论主子或是下人,嘴巴都要比一般权贵之家更为挑剔! 冉家姐弟却不这么想。 姐弟俩为三郎做的吃食,都是他们能拿出手的最好的食材了! 这就是他们梦寐以求的生活! 三郎近身伺候的小厮有一次当着三郎的面对腊肉露出了嫌弃的表情,冉小七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了什么,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三郎淡淡的瞥了一眼小厮,道:“我四岁到七岁的那几年,很少能吃饱肚子,那时候我又瘦又小,大夫说我患了重病,难养活。可是姐姐说,我只是营养不良,小小年纪吃的药比吃的饭还多,严重损伤了脾胃,小九也是如此。” 小厮的脸色慢慢有些发白。 焦三郎番外3 小厮差点忘了,太师府今日的风光后面,也曾有过一段灰暗的岁月。 除了老太师和老夫人,几位主子都是在乡下出生的,他们如今的地位在整个上京都是万众仰目的存在,但他们却从没有看不起任何人,也从来不摆主子的架子。 小厮羞愧的认了错,郑重的向冉家姐弟俩道了歉。 冉小七却再一次刷新了对三郎的认识。 主子是从乡下来的,主子也逮过河塘里的田鸡,主子也挖过葛根,主子也吃过艾叶做的青团,主子还啃过锅巴! 啊呀呀,感觉主子一下子从天上掉到了地上,跟他们有好多好多的共同话语! 冉小七姐弟俩跟三郎之间的距离感一下子拉近了许多,说话也再没有了顾虑。 冉小九甚至捧着姐姐做的艾叶青团巴巴的送去给了江山。 “这是……青团?”江山凭着味道作出了判断。 冉小九乐滋滋的猛点头。 这形状……还有这颜色……跟青团差的有点远啊! 江山迟疑了一瞬,从盘子里拿了一块青团咬了一口。 “味道不错,跟你姐姐说,我的小厨房有花生碎和芝麻碎,她可以再添点儿馅料,三郎喜欢吃香酥椒盐味儿的!” “是咧是咧,姐姐还做了一盒酥油饼,公子一个人全吃完了!” 冉小九笑的见牙不见眼。 江山笑着摸了摸冉小九的头,给良辰使了个眼色。 少顷,良辰捧着几套成衣出来。 江山把衣服放到冉小九手上,道:“这里有四套衣服,你和你哥哥各两套,你姐姐的衣服先前已经差人送过去了,再过几天换季的时候就能穿了。” 冉小九怔怔的望着江山,嚅了嚅唇,却没能说出只言片语。 “去吧,看看合不合身,要是不合身,就过来让良辰姑姑帮你改。” 冉小九默默的鞠了个躬,双手托着衣服转身跑掉了。 他跑的很快,小小的个子仿佛滋生出无穷的动力,跑的小脸儿通红,跑的气喘吁吁。 这一晚,姐弟三人聚在一起吃饭的时候,不似平时那般热闹欢快,都很安静。 冉小三首先打破了沉默,一语惊人:“七妹,三哥要走了。” 冉小七浑身一僵,有些不敢置信的望了过来。 “我的身体已经调理好了,过几天我要随城邦物流去很远的地方。你们放心,我跟着公子的结拜大哥跑专线,很安全,也很轻闲,工钱也很高!” 冉小七还想说什么,冉小三摆摆手阻止了她,沉声道:“能遇到公子,是我们的福气,只要你们能平平安安留在公子身边伺候,三哥说什么也要再去拼一拼,不为别的,只为将来你们能有个好的归宿!” 冉小七哪能不明白,越是侯门大户,规矩等级越是分明。不管是太师府,还是黄山园的国公府,都不是他们这样的平民百姓可以立足的,三哥想多赚点钱也是为了将来能顺利的把他们姐弟俩赎出去。 冉小七已经自以为是的把自己和小九卖身为奴了。 哪怕再不舍,兄妹三人也没能说出挽留劝阻的话,相比之前的人生际遇,这已经是一种恩赐了! 做兄长的存了这份心,有了这份坚不可催的动力,做起事来也就没了顾虑,可谓勇往前直。短短的半年时间,冉小三成了江勇手下的得力助手。 自然,工钱也是多到了令冉小三惊掉眼珠子的地步。 做妹妹的也不甘示弱,在三郎身边竭尽所能的尽着本份,把三郎的院子打理的井井有条。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冉小七渐渐出现在了焦母的身边,替她分担了一些府里的事务。 所以,当冉小三捧着一千两的银票站在三郎面前,陪着笑脸说要赎回弟弟妹妹的时候,碰到了前所未有的、令他无法想象的硬钉子。 三郎的原话是:“一千两银票,你就想撬走太师府的大总管?” 大、大总管? 冉小三怔愣了一会儿,小心翼翼的强调:“不、不是大总管,是、是舍妹和舍弟。” 冉小七也在发呆,她哥要赎她回家,还买了一个新的宅子,她到底要不要回去呢? 三郎睨了一眼冉小七,没什么表情的说道:“告诉你三哥,这个月、下个月、下下个月,你手上还有多少重要的事情需要打点?” 冉小七面色一紧,思索片刻,正色道:“回公子,这个月秦家姐姐的孩儿满月,怀恩郡主的生辰贺礼还没有准备,吴夫人办的赏荷宴的帖子刚刚送过来。下个月陛下替苏贵人在黄山园设了宴席,这是头等的大事,还有姐姐举办的商品博览会,还有大长公主那边的宴席……哎呀,我要去忙了!三哥,晚点儿我再去找你!” 看着冉小七一阵风似的跑远,冉小三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七妹说的话,分开来每个字他都能听懂,可是连在一起,他一句也听不懂! 秦家姐姐……的孩儿满月,吴夫人的贴子,这些跟七妹有什么关系?还有陛下和苏贵人,这是七妹能随口提及的吗?还有,七妹口中的姐姐又是谁? 这才两年的时间,他到底是错过了什么? 瞅着冉小三目瞪口呆的样子,冉小九有些不忍,压低声音说道:“三哥,七姐现在可忙了,你这点钱想赎回七姐,大概率是不够的!” 想了想,又道:“我现在在圣学宫上学,之前有人想花钱买下我这个名额,你猜猜这个名额给出了多少钱?” 冉小三咽了咽口水,伸出一根手指,想了想,又伸出两根手指,“三、三千两?” 冉小九抿了抿唇,不屑的道:“是贫穷限制了我们的想象,不是三千,是两万!两万两银子买一个到圣学宫上学的名额,公子理都没理他!” 冉小三倒吸一口凉气。 灰头土脸的回到花了五千两置办的二进的宅子,冉小三头一回有了生无可恋的感觉。 整整三天,他绞尽脑汁也没能想出赎回七妹的法子。 第四天,颓废的冉小三被敲门声惊醒。 打开院门,入眼的是一位穿着一身喜庆红裙的大娘。 “您找谁?”冉小七垂头丧气的问。 大娘手里的帕子一挥,带来香风阵阵。 “哎哟喂,是冉兄弟吧?大喜呀!我是陈媒婆,有人托我给令妹说媒来啦!” 焦三郎番外4 说媒? 对噢,七妹都十七岁了,早该嫁人了!是他这个做哥哥的没本事,耽误了七妹的终身。 想到七妹还在太师府为奴为婢,冉小三心如刀绞。 只要是自由身,哪怕嫁个普通人也能安稳过日子。 可奴仆之身是没有自由的,别说嫁人,连回家都难! 冉小三一脸的灰败,艰难的道:“多谢陈婶子,我家妹子……呜呜……!”话没说完,一屁股坐在门槛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陈媒婆呆了呆,转头望向身后。 江山从陈媒婆身后站了出来,拍拍冉小三的肩膀,笑眯眯的道:“哭啥,大喜的日子再怎么着也不能哭呀!” 冉小三泪眼朦胧的瞅了一眼江山,“夫人,您怎么来了?” 江山扶起冉小三,点了点陈媒婆,道:“托了媒婆来给我那个兄弟说媒求亲呀!” 冉小三抹了把泪,领着江山和陈媒婆往屋里走,哽咽着道:“这是我新买的宅子,之前的主人家早就搬走啦,您是不是认错门儿了?” 江山意味深长的道:“错不了!冉家姑娘,排行第七,冉小七!” 冉小三脚下一个趔趄,被江山一把薅住。 陈媒婆不失时机的道:“恭喜冉郎君,贺喜冉郎君!这位是古阳郡主,傅国公府上的夫人,这位夫人的弟弟可是咱大庆国开国以来唯一的文武状元郎!状元郎和傅夫人托了老婆子我来向冉郎君求亲,求娶令妹冉小七!” 冉小三浑身僵硬,语无伦次的道:“傅、傅、夫人,我我、我银钱不够,还没、没能赎回小七,不不、不敢误了公子良、良缘……。” 江山双手往腰间一掐,气场瞬间变了。 “废话!太师府未来的当家主母,岂是你区区千两银子就能赎回去的?” 冉小三只觉得呼吸都不顺利了,他满口苦涩的道:“多、多少钱,您、您开个价……。” 陈媒婆一巴掌拍在冉小三的背上,笑呵呵的道:“快都成一家人了,谈钱多伤感情!冉郎君,还不快请未来的亲家夫人上座?” 冉小三机械的进了屋,给江山和王媒婆送上一杯隔夜的凉茶,然后坐在江山对面变成了一座雕像。 江山估计他一时半会儿也消化不了这个消息,索性把提亲的一应物品全部抬了进来,摆满了整个小院。 太师府,冉小七卖力的替焦母给三郎筹备婚事。 只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的眼神里才多了一丝不被外人所知晓的情绪。 公子要成亲了,以后她就不能近身照顾公子的饮食起居了。 好难过! 直到冉小三来接她回去的时候,冉小七才发现,她的魂已经丢在了太师府。 哥哥给她说了一门亲,接她回去嫁人呢! 她终于是自由身了!可她的心却被永远的禁锢在了太师府。 婚书送来的时候,她扫了一眼就挪开了视线。 未来夫婿也姓焦,可惜不是那个人。 从回家直到出嫁,冉小七没有再出门,整天魂不守舍的坐在屋子里发呆。好几次冉小九想跟她说说话,都被她三言两语打发了。 所以,冉小七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她的家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也不知道她的嫁衣是从皇宫里送出来的,更不知道给她出嫁添妆的人都是些什么样的存在。 直到被准夫婿牵着手扶下花轿的时候,她隐隐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那是公子最喜欢的熏香,她添了栀子花粉研磨出来的独一无二的熏香。 冉小七的心脏怦怦乱跳。 他也来了吗?是来为她送嫁的吗? 是了,主仆一场,这点情份还是有的。 公子的婚期好像也近了,是哪一天来着? 她怕是不能给公子送上祝福了! 进了喜堂,拜了天地,送去了新房,冉小七的心里还是没能平静下来。 顶着喜庆的盖头,冉小七在朦朦胧胧的视线中仿佛看见了几个熟悉的身影,声音也很熟,她觉得有些可笑。 可真是着了魔了,都成亲了,怎么还惦记着太师府? 甩了甩头,冉小七捏紧了手里的帕子。 过去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该翻篇了,往后余生,她的世界该由另一个男人填满不一样的色彩。 “舅母,饿了吧?先吃块蜜蒸糕垫垫肚子,舅舅被人拖住了,让我先过来陪你吃点东西!” 一个熟悉的声音蓦地在冉小七的耳边响起,激的她险些一把掀开了盖头。 “花、花花?是花花吗?” 十岁的傅美丽在冉小七的旁边坐了下来,把一块还热乎着的蜜蒸糕放在她手里。 “是我呀!今天府里来了好多客人,翁翁和外祖父、外祖母都去招待客人了,舅舅有些喝多了,他酒量不太行,四舅舅五舅舅他们几个可出了大力!连我哥哥也被拉去给新郎倌儿挡酒了!” 再小七浑身止不住的发抖,她一手紧紧握住蜜蒸糕,另一只手牢牢抓住傅美丽的衣袖,颤声问道:“今天……你舅舅……新郎倌……他是新郎倌?这里是太师府?” 傅美丽弯下腰,透过喜帕打量着冉小七。 “舅母,这里是你的家呀,你怎么了?” 冉小七只觉得一阵天眩地转,她一把扯开盖头,入眼的是陌生又熟悉的环境。 大红的喜字和摇曳的红烛刺的人眼睛发胀,百年好合的窗花映着红艳艳的帷幔,鸳鸯绕颈的喜被铺了满床。 这是新人的房间,是她给公子和太师府未来主母布置的婚房,而她,却穿着一身新娘服坐在了婚床上。 今天,是她大喜的日子。 今天,是他大婚的日子。 这是他们的婚房,也是他们喜结良缘的日子。 “呵呵,哈哈哈,嘻嘻嘻!”冉小七捏着帕子笑出了声。 伴着热泪,笑的肆无忌惮,笑的畅快淋漓。 听到里面清脆肆意的笑声,三郎准备敲门的手顿了顿,唇角微微勾起。 房门被推开,冉小七的笑声戛然而止。 “舅舅,你来啦!那我出去陪我的朋友啰!” 傅美丽潇洒的走了,留下烛影下的一对新人。 “公子啊,你成亲啦!” “嗯,成亲了!” “公子啊,我也嫁人了哩!” “嗯,你偷懒了这几个月,可把娘和姐姐忙坏了!嫁了人,可不能再躲懒了!” “嗯啦!我走的时候还有一块喜帕差几针没绣完,我把它找出来绣完吧!” “哪有新娘子洞房花烛夜绣喜帕的?过来帮我宽衣。” “哦……。” 全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