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关风月》 第1章 身堕红尘 我没有嫌命运多舛,没有嫌世道不公,只是安静的等待死亡的来临。 死后又去哪里呢?会去一个安静的地方吧,亦或者在另一个世界循环往复我的人生,不重要了。 有人天生富贵掌生杀大权,有人命如草芥了了一生,他们一个眼神就能决定我们的命运,而我们只能任人鱼肉,毫无反抗之力。 那个身着黑衫的男子隐没在夜色下,看不清他的脸,手里的白面馒头却白的反光,我身边的人在不断的嘶吼挣扎着想从哪扇锈迹斑驳的铁栏下爬出去,从他手中夺下那个能活下去的馒头,那是唯一的希望,可是我已经没有力气了。 有人刚爬出去,没来得及起身就被他身边的随从刺了几刀,不断的嘶吼与悲戚声依然阻挡不了她们向前爬的决心。 “我说了,你们只有一个人能吃到这个馒头。”男子重复了他的话。 那些人终于停下来,她们互相打量,面目逐渐狰狞。 我缩在角落,看她们撕打纠缠在一起,血水浸红她们的衣,看得出来,她们其中不乏家世良好的闺阁小姐,还有街头乞儿,更有与我同是风尘沦落人。 他们是怎样被人虏到这里的我不清楚,但我知道,今晚只有一个人能活着,但不是我。 很快,地上横七竖八倒了好些人,有人鼻间还残留着一丝气息,有人身体早已僵硬。我想拿起旁边那个带尖头的木棍,可我拿不起来,我连自杀的力气都没有。不想断手断脚身首异处,我看向身旁的女子,她看到我祈求的眼神,对我说了句:你放心,有我就有你。 她跟她哥哥靠街头卖艺为生会一点拳脚功夫,平时吃的多,之前分了一些吃食给她,她很感激我。 可我不是那个意思啊…… 罢了罢了,死都死了,还在意这些做什么。 一个三大五粗的女人跟她扭打在一起,她哪是那个女人的对手,几下就被踢翻在地,一根长长的木棍刺进她的身体,她挣扎一会便不动了。 我除了把眼睛闭上什么也做不了。 很快轮到了我,那个女人将她解决掉后,恶狠狠的朝我走过来,手中的木棍滴着血,可能还热乎着,我眼皮已经抬不起来了。 预想的痛楚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也许是我迷糊了,眼前突然浮现的人影很像一个人,那个人是我在春风楼接待的客人中,最合意的那个。 哎,临了临了。我竟然想他了。 秦妈妈是一个很厉害的女人,春风楼的姑娘们都怕她,我也怕她。但她觉得我乖巧轻话,对我格外优待些,我留恋她强势外表下的流露出的些许温情,那是我从未感受过的东西。 我想起我的母亲,一个平平无奇的女子,中年丧夫执意带着我改嫁,那些寄人篱下的日子,我早已学会察言观色。与其与命运抗衡不如坦然接受一切,所以继父将我卖进春风楼的时候,我没有怨恨谁,家里早已没粮下锅,还有一个同母异父等着吃喝的兄弟. 我不恨我的母亲,但也不原谅她。 秦妈妈对我的脸蛋很满意,不过他说我面皮黄蜡身体瘦弱,培养我需要很大的代价,她很犹豫,生意人不能做赔本买卖,这个道理我是懂的.我没读过书,说不出好听的话,只是笨拙的端着滚烫的茶水,一个劲的朝她磕头. 天灾人祸朝不保夕的人已经太多,我只想活着。 我被留下来,用先前谈好一半的价钱,将骂骂咧咧的继父送上街头,落日的余晖笼罩在我身上,我感受到了温暖。 开始识文断字,学习浅显的琴棋歌艺,学习如何用语言取悦男人,每天功课结束都能得到一顿好的吃食,这些都是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为了早些从我身上拿到回报,秦妈妈早早就将我的牌子挂了出去,春风楼有才有貌的女子很多,我在其中不算出众,点我的客人并不多。一段时间下来秦妈妈便对我没了耐心,她觉得我脑子愚笨留不客人,轻则被训斥重则还得挨一顿打。 我跪着祈求平日里几位好说话的姐姐,求她们教我怎样才能留住客人,我痛哭流涕的样子丑极了,但我知道他们不会告诉我的,告诉我,我就会抢她们的客人,抢了她们的客人就是抢了她们的饭碗,没有客人就会被赶出去,然后在某个不知名的夜晚悄无声息的饿死在街头,活着多重要啊,所以她们不会告诉我的。 我在白日的浑浑噩噩与晚上的夜不能寐中度过了好些日子,直到一位客人的出现。 那位客人衣着华丽,应是出自富贵人家,他似乎对我很感兴趣,连着几天点了我,让我陪他喝酒聊天,偶尔会让我唱点小曲给他听,但他喝多了会对我动手动脚,有一次直接将我按在床榻上,我动弹不得只得呼救。 秦妈妈带着一群人冲了进来,抬手就给那人一巴掌,我躲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那人酒醒了也清醒了,说自己家世不错买回去做个侍妾也不是不可以,何况他也挺喜欢我的。 秦妈妈火气正盛,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他,许是他给得不多,女人的第一次很值钱,我的身体日渐丰腴,她觉得我能卖一个好价钱。 那人恼羞成怒,放话要一把火烧了春风楼,冲撞途中撞上一行人。 “放肆!”那行人中出现一个高阔的声音。 那行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春风楼来往的客人很多,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识人之术是要刻在骨子里的。 秦妈妈脸色都变了,三步并两步飞奔下楼,跑到他们跟前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她嘴里叫着王公子,不停的道歉作揖,中间的男子却不答话,只静静的看着她。 秦妈妈眼色一转,让人把我带下来,说我不懂事惊扰了贵客,要把我拖出去乱棍打死,我头发凌乱,捂着被扯坏的衣服任由他们拖拽着。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也许什么都没错,也许什么都错了。 我没有呼救,我在想,此刻如果连秦妈妈都保全不了自己,何况是我呢。 从踏进春风楼那刻,我就该三尺白绫自我了断,强行苟且偷活了两年,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如果有轮回,希望下辈子长一点吧。 外面下着暴雨,我以为他们怕我的血脏了地方,要把我带到另一个隐秘处把我处理掉,结果他们却把我带到海棠的房间里。海棠是春风楼的头牌,容貌才情样样出挑,她的客人非富即贵,很有手段。 带我来这里干什么呢? 这时妈妈带着两个人进来了,她着急的吩咐那两人把我打理好,说客人等着要见我。 客人,谁呢? 其实我不喜欢用别人的东西,但我的东西上不了台面。 海棠还是那样的出众,一颦一笑间尽显卓越风姿,美人的柔弱无骨与婀娜身段被他展现的淋漓尽致。我穿着那件不合身的衣裳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眼里没有一丝波澜。 是啊,水面的倒影怎能与真正明月争辉呢。 “你要坐哪里。” 突然的声音把我的思绪拉回来,我朝海棠身旁望去,是刚才秦妈妈口中的王公子,他正笑意盈盈地看着我,那笑意里带不可抗拒的威严。 ……前后思虑了一番,我朝他走过去。 他哈哈一笑指了指对面,我怔在那里,见海棠眼底划过一丝嘲笑,我抿唇,转身坐在他们对面。 身旁的男子身着玄色衣衫,眉目微垂,看不清他的表情,记得他刚刚是站在王公子身边的。 谁救了我,他们又是什么人?为何审美会如此分裂? 刚刚才经历了生死之劫,虽然心情稍显平复,但身体的恐惧似乎还没那么快消除。我想敬我身旁的男子一杯,但手里的酒杯不受控制的发抖,他瞥了一眼,不为所动。 我有些尴尬,但其实已经习惯,春风楼这样的客人很多,并不是每个来春风楼的客人都是来寻欢作乐的。有些客人甚至会嫌弃我们身上的脂粉味,但他们也有自己需要陪侍的人,无论出于什么目的,我们都是最低贱的那一类人。 除了海棠,她早已名艳容城,她是可以有尊严的。 我的窘境被海棠看在眼里,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她带着笑意轻轻唤了那人一声阿湛,声音轻柔略带一丝娇嗔。她真的很美,如果我是男儿,也会不自觉的被她吸引。我身边的人听到她唤他,抬了一下眼皮,终于将酒杯提起来。 呼……心里长吁一口气,海棠算是给我解了围,我感激的看向她,她却自顾拿起琵琶坐上矮凳。 一曲《关雎》悠扬婉转,情意缠绵,海棠的琵琶弹的出神入化。我终于明白她为何能一枝独秀名满容城了,容貌身段俱佳,声色艺俱全,哪个男儿不爱呢? 就如我对面的男子,秦妈妈口中的王公子,看他的神情,抬手托腮,眼角眉梢皆是笑意,似乎早已沉醉其中,而我身边被唤作阿湛的男子,虽瞧不见他的神色,但我知道他是有认真的听着呢。 我呢,局促的坐在一旁像个木偶,或者我真的想成为一具布偶,不看不听也就罢了。所幸的是他们没有为难我,准确的说他们只是需要有一个人为他们端茶奉酒,至于这个人是谁,其实并不重要。 我知道我可以活着了。 秦妈妈没有提及之前发生的事,海棠亦没有提及我擅自穿她衣服的事。也是,别看春风楼的姑娘们好像挺和谐的,但其实是有贵贱的,或许她根本不知道我是谁。 那以后我更小心伺候着我的客人,他们高兴了会赏我点小东西,不高兴了也会受点委屈。但也许是我运气好,大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日复一日,我渐渐的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你说我想过以后嘛,说大一点,国运不济,时有天灾人祸,能活着填饱肚子已是万幸。说小一点,我们这样的人会有以后吗?不过是过一时算一时罢了。 第2章 奇怪的人 这天我迎来一位客人,我记得他,他叫阿湛。 来往的客人我基本有印象,何况上次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他这次还是一身玄衣,但这次是他一个人。秦妈妈一直给他赔礼道歉,他来晚了,已经有客人点了海棠,海棠的客人都非富即贵,她也不好得罪谁。秦妈妈小心翼翼地站在一旁,我也小心翼翼地站在一旁。 我虽然陪侍了他一次,但秦妈妈似乎找错人了,他对我并不满意。 他静默了会,抬头扫我一眼,嘴里吐出两个字:无妨。 秦妈妈闻言大喜赶忙把我往前推了推。我很紧张,这位客人油盐不进软硬不吃上次已经见识过。我不知如何取悦他。随着房门轻轻扣合的声音,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硬着皮头坐到他身边。 房间很安静,我能听到自己局促不安的呼吸声,感受得到身旁浓重的压迫感。 天呐,谁来救救我,海棠在就好了。 藏在袖里的手指已被我捏的泛白,可即便如此,我也不知如何开始我的开场白。 大哥,别来无恙啊。 大爷,今晚玩开心啊。 公子又见面了最近好吗? ……天呐,我在想什么啊。 就在我心里七上八下的时候,他突然来了一句:坐对面。 坐对面……我身上的脂粉味熏到他了? 其实坐对面也挺好的,距离一拉开,我身上的神经就放松了不少,时不时也能开口说两句话,不过他并没有理我。我猜我可能打扰到他了,也不再言语。 房间很安静,他有时也会抬眼看我一下,其余时间都盯着面前的酒杯,神情淡漠,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什么。 我注意到他右眼眉尾处有一道不深不浅的伤疤,像是刀伤。即使这样,那张脸还是端正的,有一种坚毅的美。可如此端正的脸却生了一双凤目,凤目多情,可这双眸子里更多的是审视与漠然。 他的身形壮实,气质沉稳内敛,身上散发着冰冷,让人不敢亲近。我很少仔细的去端详一位客人,这并不礼貌,也没有那个必要,逢场作戏,就要有逢场作戏的觉悟。 想着是不是应该替他添一些酒了,这时有人推门而入,是海棠。她似乎有些醉了,步履不稳却又凭添了一番风情。也是,她那样美,怎样都是好的。看来这里也不需要我了,我识趣的退身出去。 门缝里,我看见海棠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 那夜,我梦魇了。 后来,我的客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再也没见过如他那般模样的人。 秦妈妈已经开始着手我的事,除了我还有另外一个姑娘,我不知道自己能值多少银子,够不够回馈她对我的培养。 那晚的春风楼很热闹,宾客满座,呐喊吆喝声似要掀翻楼顶,看着这样的场景,我流下了欣喜的泪水。我心喜我也会有万众瞩目的一天,我欣喜他们打量我的眼神,那种明明穿着衣裳,却感觉赤身裸体,一身不挂的眼神。我站在高台上俯视他们,他们穿着各式各样的衣裳,脸上挂着各种各样的表情,我一个个端详着微笑着,那种居高临下的感觉让我很是快慰。 很快我被人买下来,那人并不年轻,但他出了很高的价钱。我看秦妈妈的表情,她很满意。 我被人用被子裹着送进房间,房间里所有的尖锐物品已被人撤去,这是这里的规矩,其实他们想多了,没那么严重,活着很重要啊。我也可以像别的姐妹一样大哭大闹一场,哭自己悲惨的身世与不公的命运,但没有用,没有用的话,就没必要浪费那几滴眼泪了,眼泪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开门的声音,是刚才买下我的人,他一进门就迫不及待的将外衣脱下,肥大的肚子再也遮不住,我转过头闭上眼睛。那人走过来一把扯开我身上的被子,我尖叫坐起来,看着虚掩的窗户,竟然有往外跳的冲动。 无论我给自己做了多少心理建设,无论我说了多么冠冕堂皇的话。我做不到,我还是做不到。 我尖叫着让他别过来,可我越激动他越兴奋,他揪住我的头发,将我整个人往床榻上摔去。身体的疼痛与心里的绝望混杂在眼泪里,我挣脱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挺着肥大的肚子跳上来。 我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推开,连滚带爬跑到窗台,他吐了一口跳下床来抓我。房门轰然一声,有人破门而入,我试图从泪水迷蒙的眼缝里分辨冲进来的人影。 一个玄色人影冲到那人面前,一抬手,那人呯然一声倒在地上,血溅了一地。他又将匆匆奔进来跪在地上的秦妈妈拎起来。 “留着你也没用了。”他说。 秦妈妈不停的叫喊求饶,我从未见过她如此狼狈的模样。王公子站在中央,紧闭的双唇,眸里充满怒意,特别是看向我的时候。 我身上此刻只搭着半块从混乱之中扯下来的被单,披头散发的样子很是狼狈。我知道我很狼狈,以前也挺狼狈的。只是狼狈也好低贱也好,都只是我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命很重要,可此刻也不重要了。 我飞快奔向窗前,一人冲上来拦住我,后脖颈一阵闷痛,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看见了我的母亲,她满脸泪痕的蜷缩在一旁,那个男人又打了他。他每次醉酒就会打她,问她要钱的时候也打她,我的母亲除了不停的哭泣和默默的忍受,别无他法。只因那个男人告诉她,他会照顾我们母女,给我们一个家,她相信了他,还给他生了一个孩子。 他抡起拳头又要打她,我伸手阻拦,一阵刺痛传来,我猛然睁开眼。 “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我的手被秦妈妈剧烈的摇晃着。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你醒了,我们春风楼也就保住了。待会儿去街上添购点烟脂水粉,明天就去王府。阿兰,我跟你说你发达了!” “王府?”我疑惑的看向秦妈妈,她肯定的向我点头。 “对,就是王府,宁亲王府!”秦妈妈叹口气。 “进了王府,哪怕是做一个丫鬟都比咱们春风楼强。阿兰,你不要怪我,女人的命运从来都不是我们能做主的。能从这里走出去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你秦妈妈老了,不然也想去争一争。” 是啊……我以为海棠是有那个运气的,毕竟王公子很中意他不是吗? 不过又有什么所谓呢?不过是换了一批人伺候罢了。或许海棠她根本不想要这个运气,我记得她是喜欢阿湛的。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此时我应该已经在宁王府里,也许正在给哪位贵人小姐端着洗脚水。可此时我被围在铁栏之中,浑身湿透身上沾满了污秽,我想不到京都容城天子脚下也有强掳民女的事情发生。 可能我已经死掉了吧,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虚无,连一丝风都没有,静谧的让人发慌。 是在地府吗?看来地府还是跟人间一样惨淡啊。 这些日我睡得很香,一觉到天亮,连个梦都没有。这间房屋的男主人说他在采药途中发现我,见我躺在山坳里还有气息他就把我扛回来。这间房屋的女主人说山上环境清幽适合疗养我的身体,但时有豺狼虎豹出没让我不要随意乱走。 莫名其妙出现在罕无人迹的半山腰本就奇怪,更奇怪的是,每次入睡前他们都会点上一种香料,我每次都睡死过去…… 今晚他们一如既往的点燃桌上的香料,猛烈困意席卷而来,我猛咬舌头,疼得直打哆嗦。 ——吱呀。 门被打开的声音,浓烈的睡意被内心的恐惧吓退,头脑变得无比清醒。沉稳的脚步声临至床前,一动不动,我背上徒然惊起一身薄汗。 所幸那人只待一会便走了,后几日我装作没事人一样,可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十分忐忑。既想弄清楚也害怕弄清楚,强行探密恐会丢掉小命,且我看他们也不像真正的夫妻。 我想我应该回到春风楼去。 可这山路蜿蜒,人烟罕迹,我该怎么逃…… 我尝试帮女主人做些活路,她执意不肯让我帮忙,说我坐着就好,切莫让生水伤到我细嫩的双手。 ……什么意思? 莫不是有人看上我这双手,准备养养好然后卸下来风干挂墙上供人观赏? 这……不行,我一定要逃走。 趁他们再点迷香之前,我从衣篓里偷来一枚缝衣针,想着撑不住的时候就刺自己一下。迷烟袅袅,我龇牙咧嘴欲从床上爬起来。 ——吱呀。 我砰的一声躺回床上,紧闭双眼,试图平息气息。沉稳的脚步声再次临近,这次他直接躺上来,从未有过的紧张和恐惧充斥心房,我想大叫,但我发现我叫不出声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感觉他正在注视我的双手,正在考虑要不要把我双手卸下来。 不能坐以待毙,但浓重迷香使我动弹不得,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 第3章 奇怪的事 背后的人似乎发现什么,将我整个人扳过去对着他,我不敢睁眼,一旦睁眼,失去的不仅仅是双手。 他端详了一会,手抚上我的后背轻轻拍打,我闻到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茶香气,像是白茶清香。随着节奏的拍打,我身体倦意越来越浓,终于经受不住睡死过去。 床上的人已然不见踪影,但我确定昨晚有人来过了。 他们是谁,有什么目的。我像置身在一团迷雾中,怎么也走不出去。 每月十五女主人都会下山去采购一些生活用品,明日就是十五,我要抓住这个机会。我把我的需求跟他们讲,他们夫妻俩面露尴尬,很是为难。 “这……姑娘你需要什么胭脂水粉我给你带回来便是,这山滑路远,你身体又不好,怕是不方便呢。” ……我身体不好?我身体强壮着呢!若不是你们夜夜点那个令人筋骨酥软的迷香我至于日日精神不佳吗?要是会拳脚功夫,早就把你们这对假夫妻撂倒在地然后逃之夭夭了。 我暗啐一口,挺直身板用没得商量的语气。 “我要的那种胭脂水粉,你找不到。” 夫妻俩面面相觑,敷衍几句便双双踱进屋,我很想趴在窗口上听他们在说什么,但我不敢。没一会那女主人便开门出来。 “姑娘若觉得烦闷也可随我们二人下山走走,不过城中鱼龙混杂,姑娘要跟紧我们万万不可行错路子。” 真好,果然一对假夫妻,先假意顺从,等到城里就由不得你们了。 一路上我把事情头捋了下,确实是处处透露出不对劲。宁王爷点名让我进王府的第二天我就在街上莫名其妙的被人掳走,在围着铁栏的地方饿了几天,那伙人不知出于什么目的让我们自相残杀,在我还没死透的时候将我扔进山坳,接着被这对夫妻捡回来,把我救活尽心照料我,但又时时监视我。 事件的起因与重点是宁王爷。 ……谁,难道是海棠吗? 她因为我抢了本该属于她的恩宠要将我置于死地?而后又良心发现要留我一条命?但又不想我出现在容城才出此下策? 除了海棠,我想不到有谁会如此记恨我,她也是有这个能力的。再看这位女主人步履轻巧,中气十足的模样……一定是海棠雇的打手!之前我还想着如何将他俩人撂倒,现在想来还是自己无知啊。 很快便到容城,这里繁华依旧,车水马龙人声鼎沸跟从前没什么两样。我随手在摊位挑拣了一件饰品,趁女主人付钱的时候飞快的往春风楼的方向跑去。 春风楼前黑焦焦的一片,几截断下的房梁正冒着烟。 ……我懵了,随手抓住一个人问道。 “春风楼怎么了?” 那人将我上下打量一遍后才凑过身来用很小的声音说道。 “嘘,听说是得罪朝中贵人,被人一把火烧了。” “不可能!春风楼有国舅爷罩着,谁敢这么做!”我脱口而出,那人疑惑的看我一眼,扯开被我拽住的衣袖,扔下一句有病就跑开了。我杵在原地,心里思绪万千。 春风楼被人烧了,怎么会被人烧了呢? 秦妈妈不是说过楼里有国舅爷罩着任何人都动不了的吗? 春风楼在容城屹立不倒了十几年不就是因为有国舅爷这个靠山吗? 怎么会…… 我曾怨自己命运悲惨,时常叨念世道不公,可春风楼确是给了我栖身的地方。如今春风楼没了,我又该何去何从…… 肩膀被人拍一下,一对耳饰递了上来。 “姑娘跑了忒快了,差点没跟上。” 我打掉来人手中的耳饰,抬腿就跑,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奔往何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不能被她抓住。没跑几步后颈一阵钝疼,我便又不省人事了。 揉着疼痛的脖颈艰难下床,周围的环境很陌生,似乎不是在山上。 这又是哪里…… 女主人端着面盆推门进来见我醒着也没打招呼,只把柠好的毛巾递给我。我哼的一声转过头, 她也不恼,把毛巾放在一处就要走开。 “等一下。”我叫住她。 “说吧,你们想怎样?要我的手还是要我的命?说清楚点让我死个明白。” 女主人听到这话不可置信的转头看我。我也歪着头,用那种怎么了?我说错话了?我洞察了你们的心思,你们现在是不是就要杀了我呀的表情看她。 说是这样说,但我见她朝我走过来的时候还是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女主人皱眉,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对我行了个礼。 “姑娘莫怕,我家主人说了,姑娘不喜欢住山上,住城里也是可以的,只是姑娘不可出这宅子。” ? “主人……你家主人谁啊?还有你,你又是谁啊?” “奴婢小翠。”女主人说完这话便自顾走房外。我疯狂踢打紧闭的房门,但没有用,房门像是铁墙铸成的无论我怎么踢打它都纹丝不动。 小翠……她不应该叫小翠,她应该叫大翠,她的力气很大!大翠! 这几日我滴米未进,他们送吃食来,我就当着他们的面把盘子砸掉,都是要死的人了,有点脾气怎么了? 大翠收拾着地上的残渣不卑不坑的说道。 “我家主人说了,姑娘惜命,不会轻易求死的。我家主人也说了,若姑娘执意求死,我们也阻拦不住,只当他看错了人。我家主人还说了,等姑娘你死了,身体凉透了,就将你的皮扒下来,他好做个留念。” “呵,死都死了,还管你们扒不扒皮……” 大翠翘了下嘴角,没有回话。 “咳,几天没洗澡了,身上太臭了,熏得吃不下饭……” “那奴婢这就给姑娘准备洗澡水去?”小翠笑意盈盈看着我。 “……那我洗完了还要死吗?” 我是很认真的问她,她的表情什么意思?那种想笑又极力憋着的表情,什么意思? “姑娘你的命掌握在你自己手中。” ……我的命掌握在我自己手中,意思是你们不杀我咯?早说啊,害我担惊受怕这么些日子,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每天忧愁思虑人都瘦了一大圈。 只要不丢小命,啥事都好说啊。 我欢欢喜喜的洗澡去了。 太久没有这么舒心的泡个澡了,从前在春风楼,每次洗澡都要很晚才轮到我,有时没得洗就只能拿着沾湿的帕子胡乱擦一下,想不到我也有被人伺候的一天 ,真是风水轮流转,终于转到我了呀。 大翠放了什么东西在水里,好香的味道,她的主人肯定是个富贵人家,肯定是我从前的客人,一直暗恋我,但又惧怕家中正妻不得不暂时将我安置在此处,只待时机成熟就将我光明正大的纳入房中,从此郎情妾意,丫鬟成群,我也过上了富贵的生活…… 一定是这样! 啪!房外东西掉落的声音。 ”谁?” 我急忙把衣裳披在身上。 “谁在外面?大翠?” 小心的挪步到门前 ,猛的一下打开房门。 夜风清凉,汗毛直起。不远处的夜色中,有人身影隐没在树荫之下,忽明忽暗的眸子像极在暗夜里觅食的黑豹。对视刹那,他身影一闪瞬间淹没在黑夜里。 我去追他,刚跑下台阶脚踝处传来剧疼。 崴了还是裂了?不知道,反正很疼,特别是等不到那人再出现的时候。 等夜风完全浸透整个身体我才从石阶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心灰意冷。 这些日我时常关注自己的脚,它要是好不了我会成跛子,成了跛子小翠的主人就不会要我,我就会流落街头活活饿死。 我不要…… 抬手将壶中酒水尽数咽进肚里,劣质的酒水辛辣刺喉,跟春风楼差远了。许是喝得太猛,没一会我的头就开始发胀,身体开始发冷,特别是脚踝处,那种冰凉又麻乌的感觉让我很不舒服。 大翠给我的莫不是毒药吧?想药死我啊! 我死劲去扣喉咙想要把刚喝下的酒水吐出来,一阵干呕之后,却发现什么都没吐出来,完了完了,毒药已经侵入五脏六腑了,我快不行了... “救命啊!” 我扯着嗓子胡乱叫喊,这该死的大翠,不就叫了她几声大翠吗?她竟如此小气,表面上恭恭敬敬暗地里原来一直对我怀恨在心,往酒水里添东西想要药死我,真是小女子难养也啊! 额上有细细的汗珠沁出,身体由冷逐渐变热,连呼吸都急促起来。不行,我不能死,我强撑身体想要起身求救,无奈没撑住整个人从床榻上滚落了下来。 呼吸越来越急促,视线越来越来模糊,极强的求生欲望促使我不断的向门口爬去。 “救命……” “救命……” “救……” 门啪的一声,一个模糊的影子映入眼帘。 有人来了,我昏睡过去。 我承认我真的很怕死,在昏睡的时候都时不时张牙舞爪证明一下我还活着。 我听见了一个人的声音。 他说:这么怕死…… 语气挪瑜,像在讥笑我,若不是我的身体还在沉睡我一定跳起来揍他几拳。 意识很清晰,身体很沉重。那人每天都来但从不说话,有时呆一小会,有时呆很久,挨得近了,我能嗅到一股淡淡的茶香气。 白茶的清香,我记得这个味道。 他是不是就是大翠口中的主人呢?救我照顾我又避而不见,为什么…… 有时在想,如果我的父亲没有重病去世,母亲没有改嫁,他们给我寻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我会嫁给一个普通的男子,生儿育女过着平凡的生活。 然而我进了春风楼,这一切的愿想都化作虚无,我成了最低贱的那一类人,海鸟不应眷念大海,池鱼不该仰望星空,我不该对一个叫阿湛的男子产生情愫。 可情若能自控,这世间就不会有那么多痴男怨女。 他又来了,跟往常一样静静坐在边上一句话不说。 有股冲动……有股想要坐起身抓住他的冲动,我想问他,那晚为什么要跑。 脚踝一阵刺痛,我皱起眉头,他像是发现了什么,迅速将手抽回去,目光一直停留在我的脸上, 我想他也没发现什么,因为我的身体确实很疲累,一直迷迷糊糊的,清醒的时候很少。 倒是错怪大翠,听来的大夫讲我之前的症状是因为我脚踝的伤,因为我身体虚弱才导致的。 心里突然有了期待,若我脚踝一直不好,他会不会一直像这样照顾着我。可我的脚踝不好,成了跛子就是一个废物,他肯定不会要我。 我应该让自己好起来。 之后我的心态变得很积极,脚踝的伤好得很快,养了余月便能轻微活动,但还不能下床行走,大翠搬了一大堆书籍给我,又调侃我,说姑娘你本不用这么努力。 我笑,多读些书总是好的,我不想对着他的时候,一个字都憋不出来。 时间过得真慢啊,慢到脚踝的骨头重新生长好,慢到书籍看完一本又一本,慢到院里堆满落叶,他没有来,他好久好久没有来了…… 他是不是忘了我。 “姑娘你又咳嗽了,进屋去歇歇吧,外面风大。”小翠一边给我披上衣裳一边把我往屋里推。 “我想出去走走。” 我看向小翠,小翠为难的表情。 “算了。” 转身回屋,继续浑噩。日夜在困在这处宅院里,跟牢笼里的鸟没什么分别,之前他常来,现在也不来了。吃穿不愁,但也没了盼头。 人对自己尚未拥有的事物总是向往的,没有生活的时候想要生活,有了梦寐以求的生活却想要自由。 日复一日的等待早已将我内心的期望消磨殆尽,我竟然怀念起在春风楼的日子,身体被困住,总有一天会逃出去,心被困住,怎样才能逃出去呢? 我想出去很简单,只要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确认他们都睡下,我就能一路畅通无阻去任何我想去的地方,事实上我也这样做了。 此时我正游荡在容城的街头,小心翼翼的这里看看那里瞧瞧,心却是雀跃的,至少此刻我不用在无尽的等待中消耗自己。 第4章 阿湛 一阵嘈杂声响起,我顺着声音的方向走过去,一群人围在一起,七嘴八舌的在谈论着什么。我在人群外踮着脚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所以然,干脆挤进去。一个约摸七,八岁的孩童跪在中间,旁边竖着一张木牌:卖身葬父。 周围的男女老少不断议论着,有拭目垂泪往他身旁丢些铜板的,有不以为然杵在一旁说风凉话的。我想起我头上有一只挺值钱的银簪子便取下来,正要递给他的时候突然被身旁一位大娘拉住,她将我拉到一旁左顾右看一会才低头对我说道。 “姑娘你莫要受骗,我夫家说最近城里来了一伙人,专行这坑蒙拐骗之事。” “是吗?” 我半信半疑的将簪子插回头上,往人群看了眼,停了一会也就走开了。今晚是偷溜出来的,可千万不要惹上什么麻烦事,现下已经太晚,得赶紧回去才行,想到这里我不得加快脚步。 “姐姐!” 一个身影闪到面前,我吓一跳,赶紧捂住胸口,定眼一看,是刚刚卖身葬父的小男孩。 “你……” 男孩咚的一声跪在地上,满脸凄切对我说道。 “我知道姐姐是个善心人,求姐姐帮忙,一同把我父亲埋了。” “这……” 他见我面露难色直接咚咚几个响头。 “求姐姐。” 可是…… “求姐姐……” 男孩不停的磕头,额头都磕出了血痕。我虽不忍但是内心很疑惑,他为什么不找一个身强力壮的男子帮他安葬父亲呢? “不是我不帮你,只是我气力有限,恐怕有心无力啊。” 男孩闻言抬起头,眼底闪过一丝阴狠。我忽想起大娘的话,心想坏了……刚想转身,一个亮闪闪的东西的抵在了脖子上。他凑上来,歪着嘴恶狠狠的说道。 “姐姐面慈心不慈,跟那些看我笑话的人有什么区别?” 骤然转换的嘴脸,跟刚刚跪在地上凄惨无助的模样大相径庭,我慌忙摆手。 “姐姐帮你,姐姐帮你,你不要冲动……” “晚了!”他啐一口,手里的刀越抵越深。 “麻烦死了!直接打晕扛走就是!”旁边隐蔽处突然窜出一个人,我感到脖颈一阵闷痛,随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憋屈死了也后悔死了,好好的宅院不待,好好的日子不过,偏要半夜三更偷跑出来。现在好了,被人五花大绑,像猪一样横挂在房梁上。 “你们想干什么呀!” 我死劲蹬腿,想要挣脱绑在身上的绳子。 那帮人一个个凶神恶煞,袒胸露背,看上去很不好惹的样子。其中几个人被我滑稽的动作弄得哈哈大笑。我气极骂了几句,他们其中一个人不乐意了,拿起鞭子就向我挥来。 我吃痛,骂得更狠。那人又是一鞭子,这时旁边的人按住他。 “莫打了,打伤不好交代。” 那人收回鞭子,愤愤不平。 “什么好东西都被大哥占了,汤都不给咱哥几个留!” 那人赶紧捂住他的嘴,又拍他肩膀安抚道。 “先办事,等大哥弄高兴就轮到咱们了。” 办事? 我又惊又急,办什么事? 那人闷哼一声,从旁头桌上端来一个破碗,不顾我挣扎强行把碗里汤水往我嘴里灌,我被呛得眼泪直流,再次叫骂起来。 “叫吧,你叫得越大声,我们兄弟就越兴奋!哈哈哈哈……” 这帮混蛋王八蛋,死了十八层地狱也不能让他们住,得让他们的灵魂孤苦无依的飘荡个几十年才算行。 碗里的汤药又苦又涩,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在春风楼待久了,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都有幸见识过。当然我没喝过,不过从现下我身体的反应来看,肯定是一些房中之药。 哐当一声,一个大汉踹门而入,他看见我眼睛都直了,二话不说就扑上来。咧着大嘴嘿嘿的笑着,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我心里一阵恶寒,使出全身力气想踹开他,但没有用,那人的身体像一道铁墙挡在面前怎么也推不开,他也不恼,只嘿嘿的笑着。 “美人儿,你现在不要,待会就要求着我要了,嘿嘿嘿……” “滚啊!我死也不要!” 我奋力挣扎,但药效开始发作,力气越来越小,身体也渐渐瘫软。 完了完了,可能真的要折在这里了。不知道大翠发现我不见没有,就算她发现也不可能找到这里。 好后悔啊……为什么总碰到这些倒霉事啊…… “美人儿,我来咯……嘿嘿嘿……” 大汉双手朝我衣襟伸来,就要触及之时突然闷哼一声,随后倒向一旁。另一只手将我拦腰抱起,那人不容置否的语气。 “剁碎喂狗。”迷蒙间鼻腔浸入淡淡的茶香气,心里莫名委屈起来。 他终于来了…… 身上仿然有一万只蚂蚁在游走,又热又痒,我忍不住哼出声,环在腰间的手又紧一些。 “主人,宁王爷的人快来了。” “走!”身体被腾空抱起,风呼啸的声音。 马车里,我如一滩烂泥摊躺在他怀里。身体越来越潮热,我胡乱摸索,想找个凉快的地方钻进去。 “太不听话了。”头顶人责备的声音。 我嘴一瘪,委屈得要哭出来。把我扔在宅院里不闻不问,如今受这么大的惊吓,他不安慰也就算了还凶我…… 呜呜呜…… 越想越委屈,我抽噎起来,眼泪如黄河般决堤而出。 …… 我泪水朦胧的看向他,他眼神一直盯着前方,对于我的抽噎一点反应都没有。感觉自己的自尊心受到强烈的伤害,又没力气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只能委屈而又倔强的唤他。 “阿湛……” “忍一会。”他撇下眼,淡然应一句。 我…… 汗水渐渐浸湿衣襟,鬓角碎发紧贴的额头,奇怪的感觉在身体里不断膨胀。 “阿湛……” 我又尝试唤他,他沉默一会,将一颗药丸塞进我嘴里。 我此时唇干舌燥,口中一点津液都没有,哪里咽得下这么大颗药丸,直接就吐出去。我搂住他的脖子,用近乎祈求的眼神看他。 他凝眉,神色复杂,眼底有种说不清的东西在闪跃,忽低下头来。 温润柔软的触感让我迷醉不已,手忍不住去扯他的衣襟,他没有拒绝,但也没有回应。 “主人,到了。” 马车外细小的声音传进来,我忽然惊醒。眼前人眉头轻蹙,眸底神色忽明忽暗,衣襟大敞,颈间赤红一片。 我做了什么…… 我竟然对一个我并不熟悉的男子做如此羞耻的事…… 海棠唤他阿湛,我也唤他阿湛。可他的身份背景,脾气秉性我一概不知,这样的事……他会怎样想我? 我挣扎想要站起身来,他一把把我抱下马车。 一碗药下去,身上热度退却不少,却还感觉疲软无力。他把我整个人浸泡在池水中,我嫌冷,拉着他的衣袖不让他走,他绷着脸甩开我,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许是恼了…… 药劲渐渐退散,经历了一天的惊险刺激,身体早已疲累不堪,我软软的趴在池边,不一会就睡着了。 我是从床上醒过来的,身上被人换了干净的衣裳。周围环境很陌生,好像不是之前的宅子,我费力挪到妆台前,铜镜里的人儿脸色苍白,披头散发的样子丑极了。 一搭没一搭的梳理着发,心里一直在想昨日的事。越想越毛躁,越想越脸红,嘶啦一下,一小簇头发被我扯下来,我疼得直吸气。 ——啪。房门打开的声音,一个玄色身影出现在门前。他身形笔直,凤目微挑,看我的眼神里透着漠然。 心里的雀跃被瞬间浇灭,不敢起身迎他,只低头轻轻去扣木梳上的锯齿。 他慢慢走到我身后,从我手里拿过木梳,拾起我的发不紧不慢梳理起来。手法细致,有条不紊,好像这种事他早已驾轻就熟。 他是不是早已娶妻?是不是经常这样给他夫人打理头发…… 我忍不住从铜镜里观察他,他眉目微垂,目光只落在我的发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整个人看起来非常冷淡。 很快我的头发被束成一个髻,是现下容城里最时兴的发髻。我惊喜万分,但看到铜镜里他脖间的红印子,道谢的话愣是没说出来。 然后……他就走了。 啊!……怎么回事,面对他的时候,我连话都讲不出来。 隔天他又来了,跟昨日一样很快替我挽好发髻,有人端吃食进来,他见我不动,便自顾坐上椅凳。 “不吃?”他看我又看碗里的粥。 “不饿……”我抿唇,尴尬一笑。 不是不饿,是气氛太尴尬不知怎么下嘴。 “不合胃口?” “不是,是真的不饿……” 他抬眼,眸底有隐而不发的怒气,声音却很轻。 “多少吃一点,王爷的人明天就到。” 王爷?我有些吃惊,他这话什么意思。王爷……宁王爷么? “阿湛?”我起身去抓他,他往后退一步,我再要向前,他竟直接往外走,背影冷漠又决然,我呆愣在原地。 入夜,骤雨狂热的拍打着窗门,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 来人脸色微红,快步走到床前把我一把拽起来推到铜镜前,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我身体绷得僵直却又不敢妄动,只因他阴晦的眸色。 第5章 去宁王府当奴婢 一阵雷鸣电闪,衣襟被他大力扯开,我惊慌失措护住胸口。 “阿湛不要这样!” 猎眼如炬,他浓重鼻息喷洒在我面上,忽闭眼,眉峰紧蹙。 “阿湛你怎么了……” 我稳住颤抖的身躯,尝试去安抚他,他一把甩开被我扯住的衣袖,眼底愤怒彻底迸发出来。 “你不该出去!” 他决然而去,房间气息骤然阴冷,我缓缓蹲倒在地,泪水决堤而出。 细碎的画面不停在脑海里来回碰撞,越想越慌越想越乱,只一会便头痛欲裂,我不得又坐起身来。 窗外雷鸣依旧,我亦心绪如潮。从前那条路一眼就能瞧到尽头,现在这条路漆黑一片,怎么也望不尽…… 事实上人不能想太多,就像现在,我随着府邸的丫鬟们站在一排让别人挑选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思虑过重。不过心里却轻松不少,在这个等级森严的时代,大户人家的丫鬟小厮谁不讲个身家清白,更别说这堂堂宁亲王府。 我好像连户籍都没有……还是福气不够啊!想到这里我差点笑出声。 一个面白无须的男子从我们面前一一走过,时点头时而皱眉,验证完毕后才向正殿方向恭敬点头。 我垂着目,余光里一抹艳红色一直沉在眼底。那端坐在正殿上方的人,应该就是这王府中最尊贵的女人。 我倒是忘了,春风楼我听海棠提过,宁亲王早有正妻,看来这就是,这时一个年纪稍长的女人走向前来。 “你们都是经过重重挑选出来的人,个个家世清白无有劣迹,如今能进王府是你们几世修来的福分,今后分配到各个宫中需要谨言慎行,恪守本分伺候好你们的主子,大家知道了吗?” “是……” 我虽然跟着众人附和但心里却咯得慌。哪里家世清白,还重重挑选?今早就是一个小厮领我进门让我不要说话说跟着就行。 ……宁王府的门槛这么低的吗? “既然入了王府就不能用你们从前的名字,王妃娘娘体恤,特地为你们赐名,这可是天大的福气!” “是……” 看他们训练有素的样子,看来真是经过重重挑选出来的。这时那个面白无须的男子拖着银盘走到我们面前,银盘里整整齐齐排列着八个精细的宫牌。 到我这里就剩最后一个,我赶紧拾起捧在手中。楠木制成的宫牌,上面除了用绿彩勾勒出“秋菊”两个字以外,左下角还印有一篆字方章。 精细,规矩,挑不出一点毛病。 我忍不住嫖向身侧的人,她手中宫牌写着冬梅两个字。 ……前面不是春竹就是夏荷吧,敢情这转来转去还是摆脱不了各种花儿啊。所以说这无垠的浮萍,没有根就是原罪,在哪儿都是随波逐流的命。 不过话说回来,伺候人这种事儿,我在行。 折腾一上午,我终于被一个公公领走,与我同行的还有那个叫冬梅的丫头。宁王府很大,我们左弯右拐好一会儿才走到一处偏僻的院落。 院旁稀稀拉拉的伫立着几根焦黄的竹子,院前的牌匾上隐约能瞧见(翠竹苑)三个字。刚打开门就有一股发霉的气味扑面而来,屋里阴暗潮湿,几张破旧的桌椅陈列在一处,横梁上厚重的蜘蛛网快要掉下来。 ……这样的屋子竟然能住人,还是一位王府美人,我真不敢想象。 冬梅也好似被这番景象吓住,隔一会才低声嘟囔一句。 “真倒霉。” 突然想起刚刚那些人都往公公手中塞东西,现在看来就是把我和冬梅这两个没给好处的倒霉蛋安排在最差的院子里了。 有细碎的脚步声传来,我遁声望去,一个身穿粗布衣衫脸色通红的丫头提着水桶艰难的往前挪步。稍后一个穿着虽然好些但弱不禁风的女子也提着水桶歪歪斜斜向我们走来,半桶水摇摇晃晃就快提不住,我和冬梅赶紧迎上去。 那丫头瞧见我们面露惊讶,往后唤了一声。 “美人?” 那位弱不禁风的女子也是一愣。 “你们是?” 冬梅赶紧前去提过她手中的水桶。 “回美人,奴婢叫冬梅,她叫秋菊,是府上新来的婢女。” 那位美人听冬梅这样说,脸色瞬间暗下来,停了好一会儿,才颤颤巍巍走进屋里。 来回取水的途中,冬梅陆陆续续向李美人的贴身丫鬟阿碧打听了一些事。 三年前秀女大选,李氏几人被选入王府,从头至尾宁王爷都没露过面,一直是王妃娘娘在操持,虽给她们位份,但只是空有其名,做的还是下人的事。 “王爷不管吗?”我忍不住插嘴。 “管?”阿碧警惕看了下四周。 “李氏入府三年,王爷从来没来过。别说李氏,府上所有的贵人小主,王妃不点头,谁都见不到王爷。” “王爷惧妻啊。”我顺嘴道。 “嘘!”阿碧赶紧捂着我的嘴。 “小声点,你不要命了?” “好了好了莫说了,咱们做好分内的事就行,赶紧取水吧。”冬梅在一旁小声催促,阿碧这才放下捂我嘴的手。 取完水已是后半夜,我又累又饿,手因为过度用力而不停颤抖,好不容易从怀中取出一个已经发硬的馒头,一口咬下去,满嘴的碎屑,要不是饿的发紧,我真想一把把它给扔掉。 李美人睡在那张小得可怜的木板床上,我们三人只能在潮湿的地板上蜷缩一夜。这哪是王府,这是地狱呀!真想逃出去…… 日子很辛苦,我与冬梅阿碧他们相互取暖,倒也没有那么辛苦。正值盛夏,但我们还是把该修补的墙缝都给修补好,不然入了秋那可就有得凉了。 真如阿碧所说,宁王爷一次都没来过翠竹苑,准确的说,宁王爷从来没有来过他的后院。除了清正殿,那是王妃娘娘住的地方。 合宫秋宴的消息很快在王府中传开,后院的贵人小主们都高兴坏了。是啊,这些年王府从来都没有过合宫秋宴,大家都在想着怎样才能在合宫盛宴上大出风头,从而得到王爷的垂青。 她们是畏惧王妃娘娘,但他们更害怕孤独的死去。如果能得到王爷的一恩半宠,就足够让他们在这个府中里立足。 我们翠竹苑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一日一个馒头,劈柴挑水,打扫院落,数着星星睡觉。 也许我们都知道在合宫秋宴上出彩有多难,宁王府论样貌,各宫贵人环肥燕瘦,哪个不是倾城之色?论才情,琴棋书画诗歌茶,谁没有一技之长?可即便如此,宁王爷看也不看一眼。 宁亲王宠溺王妃娘娘,不育庶子,天下人尽知。 膝上月琴被李美人摩挲不下百遍,见她满脸惆怅的模样,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你说的可是真的?”李美人秀眉微蹙,半信半疑。 “美人琴艺精湛,不妨大胆一试” “可我不会你说的曲儿。”李美人微叹气,欲把月琴放回去。 “我会!美人,奴婢从前的小姐经常弹这首曲儿。” 我赶紧向她自荐,李美人微愣,随后凑向我。 “你……见过王爷?” 我心里咯噔一下,只能硬着皮头回答。 “是的,美人。” “王爷……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我抬眼见李美人微润的唇色,眸中闪着异样的光芒。 “回美人,王爷他剑眉星眸,风姿卓越,是天下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李美人笑,手搭上我的手。 “好,若事成,我会重赏你。” 她语气那么笃定,好似一定会成功一样。 “美人,奴婢确实想求一个恩典,奴婢早前在温府做事曾遇一良人,就在他准备为奴隶赎身之时,奴婢却阴差阳错的入了王府……” “一句话的事儿。” 李美人轻拍我的手背,我赶忙伏跪在地。 “美人福泽深厚,一定可以在合宫秋宴上大放异彩。” 她说的没错,就是一句话的事。只要能得到宁王爷的注意,哪怕只是一个眼神,她就能在这王府立足。那时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去找阿湛,虽然不知去哪里找,但我一定会找到他。 美人琴赋颇高,很快将曲儿学了去,甚至比我弹的更有味道,再配上她那弱柳扶风的模样,谁见了不是我见犹怜呢? 男人嘛,谁还没点怜香惜玉之情,更何况是宁王爷这种喜爱风雅之人。记得春风楼里他初闻这首曲儿之时,那眼底的笑意既迷醉又深沉,根本不像那种不近女色之人。 合宫盛宴在即,李美人疏通好多关系才得到上台表演的机会。 清正殿。 红墙绿瓦,朱门绣户。殿内宽敞明亮,陈设摆饰极尽奢华,用琼楼玉宇来形容也不足为过。 李美人的位置被安排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但这不重要,表演才是重头戏。瞧那些贵人们,明明喜悦之色都快溢出言表,还一副正襟危坐争当端庄淑女的模样,跟我在春风楼伸长脖子等待恩客降临的模样没什么区别。 身份不同,做的事却相差无几,身为女子,悲乎哀哉! “王爷到!娘娘到!”尖细的声音至殿外响起,众人赶紧俯首迎接。 一对璧人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缓缓步入殿中。 男子步伐稳健,神色自若,一身浅色衣袍临风飘逸,墨发轻束,颇有几分超凡脱尘之意。 女子螓首蛾眉,面若芙蓉,一袭绝美红衣雍容艳丽。一行一步间,裙摆上的珠翠发出清脆的叮铃声。 一个剑眉星眸似天上皓月,一个气质出尘如池中青莲,绝配! 宴会的过程沉长且无趣,但殿中贵人们却兴奋异常,眼角眉梢皆是激动之意,这一切都源自于殿上方的男人。 第6章 李美人 一波又一波的表演,赞赏奉承之声不绝于耳,可这再精彩的表演都打动不了那个男人,他默默的饮着杯里的酒,眉毛都懒得抬一下。 这可把殿中的贵人们急坏了。一个胆大的贵人正跳着舞呢,转着转着就转到王爷跟前去了。这招管用,宁王爷抬了下眼皮。 “大胆!”一个尖细声音响起。 乐声戛然而止,气氛陡然紧张起来,那贵人被吓得跪倒在地。 “你是哪个宫的?!”端坐在殿上方的王妃娘娘厉声问道。 “回娘娘的话,妾,妾是……” “来人!” 那位贵人的话被王妃娘娘厉声打断,随后上来两个侍从迅速把那贵人拖了下去。那贵人不停的叫喊求饶,殿中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我也被此番场景吓住,听阿碧说王妃娘娘家世显赫,父亲曾弼是当朝丞相,兄长曾威任郎中令一职,统领京城宿卫军。曾氏一族人丁兴旺能人众多,在各个领域都有所见长。势力之大连当今圣上都为之忌惮。 不过这个宁王妃虽有着显赫的家世和无双的容貌,其下却是个性情乖戾,心狭善妒之人。这才有坊间的那句戏言。 娶妻不娶贤,一心恋兵权,夫凭妻贵堂上坐,半壁江山凭空来。 再看那堂上之人,唇齿紧闭,眼神漠然,高高在上却置身事外的模样让人生恶。 李美人脸白的骇人,也是,这样的场景,谁看了不是胆战心惊抑或是暗自庆幸呢?现下我只求李美人不要出错,平安度过就好。 轮到李美人表演,她却行动迟缓,悬在月琴上方的手迟迟不落,我后背升起一层薄汗。 赶紧的弹啊,不然你会被拖下去的! 我在隐秘处张牙舞爪,李美人瞄向我的方向,双手终于落在琴弦上。 一曲精妙曲儿流泻而出…… 我暗松口气,瞄向堂上的人。 宁王爷陡然变换的神色,眉峰轻抬,眼神清明,嘴角弥漫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 ……我猜的没错,他果然中意这首曲子。 一曲毕,殿中平静如斯,其中一个贵人微微瘪嘴。 确实……这曲儿跟她们手中的绝活比起来算不了什么,春风楼的姑娘们都会弹,它甚至连个名字都没有。 “此曲甚妙。” 喔?众人惊愕的眼神,不约而同看向殿上方,那人再一次清清淡淡,却又不容置否的语气。 “此曲甚妙。” 众人见状赶紧随声附和。 “是……” 成功躲过一劫,我长松一口气。 次日公公来传话说宁王爷稍后就会来翠竹苑,我跟冬梅阿碧激动抱在一起。昨晚美人就得到许多赏赐,今日宁王爷又来咱们翠竹苑,总算守得云开见日明,太好了! 阿碧负责李美人的洗漱穿戴,我跟冬梅打下手,出了里屋,冬梅忽然神秘兮兮凑过来。 “秋菊秋菊,王爷长什么样啦?好看吗?” “好看啊。”我随口答道。 “多好看啊,哪种好看啊?”阿碧眨巴眼睛,很有兴趣的模样。 “说不上来,就是好看呗,等会儿来了不就知道了。” “对哦。” “王爷到!”尖细的声音响起,我和冬梅吓一跳,赶紧俯首跪在地上,李美人也匆忙走出。 “妾恭迎王爷。” 来人步履轻快,一袭白衣迎风飘拂,墨发高束,眉宇之间尽显清逸之气。 ……今日的宁王爷不像个王爷,倒像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他快步跨入里屋,李美人赶紧跟进去,我和冬梅在外面等许久也不见阿碧出来唤我们。外面日头正盛,我们只得寻一个稍微阴凉的地方站着,直到天快黑下来宁王爷才匆匆离去,伺候李美人入睡后,我便一头扎了被窝,冬梅很兴奋的拉着阿碧问东问西,这话匣子一打开便是关也关不住了。 “王爷说这样的屋子怎么住人呢?然后让我把窗户打开。” “没了?” “没了呀,王爷坐在窗前看了一下午的书。” “这王爷敢情是来咱们院儿里看书的?” “谁说不是呢,也不叫我们美人坐一会儿,就让她在那里干站着。” “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了呀,然后王爷就走了呀。” “啊?” …… 昨夜刮了不小的风,看着满院子的落叶,我就知道我又该忙了。不远处有个人影一直在闪动,我仔细一瞧,咦?这不是宁王爷身边的德贵公公吗?他东张西望的干嘛呢? 公公瞧见我之后一个劲的朝我招手,我赶紧走过去向他行礼。 “德贵公公。” “哎呦,秋菊姑娘,奴家可是等了你好久了!”他擦着额头的汗,尖声尖气地说道。 “等我?” “看看你身上少了什么东西。” 我身上少了什么东西?我摸摸身上。 “我没少什么东西呀。” “秋菊姑娘你再想想,再想想啊。”他手飞快的比划着,我看半天也没看明白他到底在比划神秘东西,他也急了,直接从怀里扯出来一个金灿灿的牌子。 咦?这不是宫牌吗?我又赶紧摸摸身上,诶?我的宫牌呢?喔我想起来了,那天晚上我嫌它硌得慌给随手扔屋里了…… “公公奴婢的宫牌不见了?” “你总算发现了,丢失宫牌可是大罪,要挨板子的!” ”没有丢没有丢在屋里呢,奴婢这就去取来给您看哈。”我一听要挨板子赶紧应付道,公公急得直跺脚。 “屋里还有个甚?!昨儿个在屋里,奴家可是捡到秋菊姑娘你的牌子了!” 啊?这…… 我看着手上昨晚李美人赏的翡翠镯子,牙一咬,取下来塞到他手上。 “还望公公垂怜奴婢……” “哎呦,宫牌现在可不在奴家身上!”他把我拉在一旁捂嘴小声道。 “那牌子现在在咱们王爷手中!” “啊?!那我不是完了吗?!”我惊慌失叫,他急忙捂住我的嘴。 “嘘!小声点,那牌子就放在长信殿的案桌上,咱们王爷平日里公务繁忙,早就将这事儿给忘了,王爷此时不在长信殿,你去取了,神不知鬼不觉……” 也不知是天真还是天真,我真的跑去长信殿,一脚踏进去之后发现自己果然天真,这长信殿大到我根本找不到所谓的案桌,天色就要暗下来,我心想着急也没有用得赶紧回去才行。 诶,这里怎么有个偏门?我打开一看,整个人僵住…… “宁王爷,他……不是不在吗?” 房间里烛火通明,案桌旁的男子盯着手上的书,眼神清澈而专注。 我僵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怎么办怎么办?要不我悄悄溜,反正他也没发现我? “何事?”男子目光微敛,轻翻一页书卷,语气清淡。 我咚的一下跪倒在地。 “回殿下,奴婢秋菊给殿下请安。” …… “奴婢遗失府中腰牌,特来领罚!” 我寻思着是怎样将这句话给说出口的,王府后院又不是没有当家的,一个低贱奴婢丢了腰牌,上赶着来找他领罚,这没点心思,怕是没人会信吧。 再看他那个眼神,有些惊讶又有些复杂,一直盯着我,他心里肯定就是这样想的! 罢了罢了,他赶紧大发雷霆将我揍一顿扔出王府吧! “是这个吗?”他从怀里取出一个细小的楠木牌子,拎在在空中晃了晃,我隐约能看见上面绿色字体。 “回殿下,正是这个。” “喔……”他看了看牌子,又看了看我,然后将牌子摊在手心垫了垫,示意我去拿。 我心里一横快步走向前去,手刚要碰到那牌子他突然收回手,牌子被他牢牢握在手中。他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轻问道。 “我是不是见过你?” 是啊是啊你是见过啊,我是春风楼里的姑娘啊,你还救过我你忘了吗?就是您派人将我接进王府的你忘了吗? “怕,怕是没有吧……”我把头埋得更低了。 他沉了半晌,把牌子轻扣在案桌上。 “秋菊,是个好名字,既要领罚,就罚你为我罚研磨吧。” 研磨?研磨当然没问题,这可比挨板子轻松多了!我乖巧的研着磨,时不时用余光偷瞄着他,只见他眼神专注,笔走龙飞。空白的折子上不一会儿就落满了遒劲有力工整整洁的字迹。此时宁王爷看起来勤勉又优秀,性格也平和,跟秋宴的王爷一点儿也不一样。 “临华殿地大,挑几个伶俐点的下人过去,那些粗重的活儿交给他们去做就行了。” 我睁大眼睛,昨儿个那么好的机会,你不跟李美人说,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难不成面对心悦之人,你还开不了口啊,您也不像啊…… “近来雍州水患频发,父皇让我南下协助地方治水,过几日便会动身。” …… “此去短则数日,长则数月。” …… 他突然叹口气。 “你回去问下李美人,问她是否愿意随我同去。” 这……这不用问的啊,这么好的机会,那当然是可以的啦!而且您也太客气了…… 回去的路上我越想越觉得宁王爷这个人其实还挺不错的嘛,又不为难下人,说话又好听,模样又生得好看。啧啧,等哪天他心情好的时候,李美人把我的事儿一说这不就成了吗? 嘿嘿嘿……想想就开心啊。 这几日宁王爷每日都会来临华殿看李美人,但都是坐一会儿就走,从不留宿,也不升她的品级。后院的人都说宁王爷惧怕王妃娘娘,这才不敢与李美人太过亲近。 我急坏了,这样下去我何时才能出府啊?难不成真要等他们去了雍州,宁王爷才能毫无顾忌的亲近李美人吗?真是憋屈,这么尊贵的身份还得受制于人,想爱不能爱,还不如做个闲人呢…… 第7章 宁王爷遇刺 雍州路远,宁王爷的仪仗队在官道上行进数日才走近一半的路程。宁王爷也真是的,明明有王妃娘娘同行还硬把李美人给带上,带上也就罢还不给做舆车,就赐一顶小轿天天跟在车队后面吃灰,李美人本就身弱,哪能经得起这番折腾呢? 宁王爷,也太厚此薄彼了! 天色渐暗,仪仗队正要经过一处山坳,前方突然马蹄嘶鸣,数块巨石从高处滚落,一时间尘土飞扬。一伙人从山坳处窜了出来,他们手持利斧,气势汹汹的将车队堵在前方,为首那人黑巾遮面,手握铁锤,眼里凶光毕露。 “宁王齐璟,拿命来!” 他一声大吼身后众人随即闻声而上与王爷的车队拼杀起来,场面混乱不堪,我又惊又惧,拉着李美人躲在一处山石旁。远远见到王爷的手下正护着他和王妃娘娘往我们这边靠,这时一歹人发现了我们,举着斧头就要砍过来。 “美人小心!” 我不知哪来的勇气一把推开那人,拉着李美人就往前跑,这时更多人发现我们,纷纷举着斧头朝我们追来。我们哪里是那些人的对手,没跑几步就被他们追上,眼见斧头就要落在我身上,一个人影突然闪到眼前,他一把将我推开,一声闷哼,斧头重重的落在他的肩膀上,我睁大眼睛。 宁王爷?!他怎么…… 他捂着肩膀一脚踹开那人,转头朝我们大喊。 “快走!!” 我来不及多想推着美人就往前跑。啊!李美人突然一个趔跄从旁边的沟壑处滚落下去,我着急去抓她,脚下一滑也跟着摔落下去,这时一个人想来抓我臂膀,奈何速度太快,他没抓住也跟着滚落下来,我们连滚带落滚好一会儿才停住,此时我头昏脑胀,眼睛看不见任何东西,我想我是被砸昏了。 浑身痛的厉害,特别是脚踝处,锥心般的刺痛阵阵传来。应该是旧伤复发,我循着微弱的星光四处摸索着。 “美人?美人你在吗?” 火折子!我突然想起临行前阿碧我们几个除却生活的必用品外还随身带了火折子,就是为了晚上露宿在野外的时候方便些。我摸了摸身上,还好还好,火折子还在,我赶紧取出来吹燃。 “美人?” 不远处好似有一个人躺在地上,我赶紧爬过去,看清那人面貌后心里大惊。 这不是宁王爷吗?他什么时候也摔下来了? “殿下?殿下?!” 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跟死了一样,我赶紧去探他的鼻息,还好,还有气息。我也顾不上疼痛的脚踝了,先是找来几根干枯的树枝把火生起来,然后把他的身体扳起来斜靠在礁石上,他双眼紧闭,面无血色,肩臂上的血顺着袖袍一直往下滴。 这样下去可不行,他会死掉的! 我赶紧把他的衣袍褪下来,肩上的伤口深可见骨,皮肉往外翻着,有鲜血不断的从里面沁出来。 我赶紧看向四周,想找点可以止血的草药,好在在石间的缝隙里找到一株草药,这是车前草,有消炎止血的功效,小时候磕了碰了,母亲就会用这种草给我止血。我把草药拔出来来剁碎,一点一点敷在他的伤口上。 “咳……”他突然闷咳一下。 “殿下?殿下你忍一下,你的伤口一直在流血,不处理会感染的。” 他微点头,我赶紧给他上药又扯下自己的衬扯给他包扎伤口,他紧蹙的眉头微微松散。 “有点冷……” “奴婢多加点柴火殿下就不冷了。”我赶紧去添柴火,把剩余的枯枝都扔进火堆里,火势一下大了不少。 “过来……” 我迟疑一下,还是靠过去。 “抱一下……” 什么? 他眉头紧蹙很是难受的模样,我咬牙,把他头按在我的肩上。 “你没有事吧?……” “回殿下,奴婢没有事。” 他双眼紧闭,有细细的汗珠从他额间渗出,嘴唇干得快要裂开来。 “殿下,奴婢去给您取点水。” 我把树叶卷成一个斗,在礁石下的水坑里取了一点水,这水是从岩上滴落下来的,很干净。 “殿下来喝一点。”我把水送到他唇边,他微偏头。 “殿下?” “张不开嘴……” 张不开嘴?这哪里张不开嘴了,难不成你还嫌这树叶脏啊。 “殿下,这荒郊野外的奴婢也没办法,您先将就喝一点,好不好。” “你喂我吧……” 喂你?我这就是在喂你啊,这都将水送到你嘴边了…… “咳咳,用嘴喂……咳咳咳……”他捂着肩膀剧烈咳嗽起来。 用,用嘴喂?这是什么道理,难道叶子脏,我的嘴就不脏了? “咳咳咳……”他胸膛剧烈的起伏,眼看着就要倒下去,我赶紧扶住他。 “好好好,嘴喂,嘴喂……” 我寻思着他怎么说也是一个王爷,叫我一个奴婢跟他嘴对嘴,这实在不合适,于是就让他斜躺在礁岩上,我用嘴抿着水滴在他的唇上。 他见我如此头一歪挣扎要起身,那种生气又委屈的样子让我有些不忍,想想也是,他一个至尊至贵的王爷,平日都是众星捧月养尊处优的,何时受过这份罪 。如今为了李美人伤也伤了,痛也痛了,现在李美人没找到 ,想喝口水还不能顺他的意,是我我也委屈啊。 算了算了,就当是还他在春风楼救我一次的恩情吧…… “好好好,真的嘴喂,真的真的嘴 ,殿下您快躺好,当心伤口……” 我暗叹口气,把水含在口中送到他的嘴边,他刚开始还不情不愿,一直推搡着我。我猜是因为刚刚的举措让他的自尊心受到一点点伤害,不过还好,在我的坚持不懈加上强硬措施之下,他终于松嘴。 两三斗的岩水下去,他干硬的双唇柔软不少,脸色也变得柔和。 “殿下,你好些了吗?” “嗯……”他睁眼看我,突然抬头吮了一下我的嘴唇,我睁大眼睛,整个人僵在那里。 “呵……”他闷笑一声,把头偏向一旁。 当时的感觉怎么形容呢?惊讶之余还有些不知所措,我隐约感觉到他在勾引我。但我又想这不对呀,咱们见过几次面,他都是很正常的呀,他肯定把我当成李美人,他糊涂了! “好冷……”他吸口气重新靠向我的肩。 流这么多血不冷才怪呢,伤口这样深肯定也很痛吧。 哎,殿下啊殿下,官道都有人敢劫你,那人还直呼你大名,你说你这是得罪了谁啊。 “殿下睡一会吧,睡着了就不冷了。”我哼着小曲轻拍着他的背,他微闭双眼,面容沉静。 “什么曲儿,如此哀伤……” 哀伤么?也不知什么曲儿,常听到春风楼的姑娘哼唱 ,特别是夜半无人的时候。 可能讲的是,一个沦落风尘的女子,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独自一个人站在台上,看着台下那些丑态百出的世人,回想着自己悲惨的命运,沦为谋财工具的她再也忍不住从台上一跃而下,从而结束了悲凉且短暂的一生吧。 “睡吧,殿下。” 我本来有很多问题,想问他身为亲王为何没有自己的属地,民间为何流传着那句戏言,对王妃娘娘到底是畏惧还是用情至深。 还有阿湛…… 可我只是一个奴婢,何况这些又与我何干呢?我只是想要李美人得到他的欢心,到时候给我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这样我就可以出府去找阿湛。 阿湛,阿湛才是我应该去了解的人。 我留意着外面的动静丝毫不敢放松,睁着眼过了一夜,天刚蒙蒙亮,我就一瘸一拐的出去探外面的情况,头上有一条很长的斜坡,断口处连着一截断崖,我和宁王爷正巧落在这处断崖下面 坡头被树木遮掩着,我站的位置看不见坡的情况,只得寻了一些草药回去。 宁王爷已经醒了,看气色比昨日好一些,我把草药捣碎准备给他换药,他拦住我,眼睛盯着我的脚。 “你的脚怎么了?” “回殿下,一点小伤,奴婢给你换下药。” “我看看。”他说着就要来抓我的脚,我赶紧退一步。 “殿下真的是小伤,可能磕碰到了,但是没有问题,您看我还能走。” 我躲开那双探究的眸子去扒他的衣袍,伤口的血早已止住,只是那外翻的皮肉有点泛白,还是得接受专业的治疗才行。 “殿下,可能有点疼,你忍一下。”我将他的伤口外部用清水擦拭一遍之后,才把草药一点点敷在上面。 “一点都不疼。” 真的假的?这么深的伤口我看着都疼你竟然说不疼?若不是昨日看你那副快死的样子,我真的就相信了。 “皮肉伤而已。” 好吧好吧,你硬要说这是皮肉伤,那也算。没伤到骨头,没伤到内脏,确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它深啊,而且这荒郊野外的,皮肉伤也需要用药才能好啊。 “殿下,您休息一下,奴婢去给您找点吃的。”说是找吃的,其实我是想去找人。 “不用了,我不饿,你过来。”他朝我招手。 “我刚发了信号,严诸他们很快就到。” “喔……”我又踱身回去。 “饿了?野外的东西不干净,忍一会,嗯?” “哦好,好啊。” 今天的宁王爷脑子清醒不少,应该说正常了,希望他不要记得昨晚之事。 没一会外面就传来沙沙的脚步声,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涌进岩洞,为首一位身着盔甲的人见到宁王爷赶紧向前单膝跪地。 第8章 被长流水师傅救治 “免,严诸,形势如何。” “回禀殿下,歹徒已被我军尽数歼杀,娘娘无碍,已安全送往吴山西镇,臣等昨夜在滑坡处寻到李美人,也已连夜将她送往西镇。”严诸垂下头。 “这……一时不清楚殿下的位置,这才晚了一步,殿下恕罪!” 舆车上,宁王爷斜躺在榻上闭着眼也不知在想什么,队医已重新将他的伤口包扎好,我的脚也看了,只是碰到旧患引发的炎症而已。窗外一晃而过的风景,含在嘴里的稀粥怎么也咽不下去。 “怎么了,不高兴?” 我转头,见宁王爷正看着我。 “没,没有。” “过来。”他朝我招手。 “眼睛红红的,哭了?” 这个真没有,我眼睛红是因为昨晚没睡觉,而且你现在才发现我眼睛红吗? 不是我在说什么啊,这根本不重要。 我跪在他榻前,垂着头用低的只有自己能听见的说道。 “殿下千金贵体,昨夜就该发信号让严诸他们找到您才好,您是不知道,昨夜您的样子好吓人,跟死了一样,呸呸呸,不能说死。还有就是,奴婢知道您偏爱李美人,但您也不能随意就将自己置于险境啊,还有就是……” “说什么没听清。” “殿下,奴婢没说什么……” …… “我忘了。”他抬了下眼皮。 “您听见了呀,您不说是你没听见嘛……” “呵……”他闷笑一声。 “我若命数已尽,神仙也难救活。我若命不该绝,无药也可自愈。” ……是这样的吗? “好了,我会爱惜自己的。” 对啊,这样才对嘛,我们都要爱惜自己的身体,珍惜自己的生命,无论命运如何,活着,才有希望。 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窗外夜色正浓,看样子到了西镇。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清楚,估计是太累了,房间就我一人,冬梅阿碧他们都不在,我顺着走廊一路寻过去,经过一处虚掩的窗门时,里面传来细细低语的声音。 “皇兄,臣弟接到父皇旨意之时,皇兄已然出发,臣弟这才晚了一步,让皇兄身陷险境,是臣弟的不是。” “这不干你的事,对了阿湛……” 阿湛?阿湛! 我心里一惊,急忙朝窗门的缝隙处望去,房中有人背对着我,一身玄衣,身形硕直。 是他? 一定是他!他的身影已经在我脑海里转了千百遍,我绝对不会认错! 他们说什么我已经听不见了,眼里只有那个玄衣身影…… 疯的一样逃回房间,真的是他!是阿湛!我按住狂跳的心口,努力想要自己冷静下来,脚却不停的在房间里来回踱步,阿湛,阿湛他怎么来了? 对了,他为何称宁王爷为皇兄?难道他是?…… 不,不可能,一定是我听叉了,对,一定是听叉。脑袋一阵眩晕,我赶紧扶桌坐下。 不要想不要想…… 门被打开,是阿碧,她说李美人让我过去,我歇了好一会才过去。李美人没什么大碍,只是面色不太好,估计是受了惊吓,她赏我一只玉镯子,我谢过之后就回了屋,阿碧也跟着回来了,我见她一直盯镯子看,想着她是李美人的近婢,讨着点总没坏处,于是就把镯子塞给了她。 夜凉如水,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阿碧在一旁喋喋不休。 “昨天真是吓死我了,那些歹徒又凶又恶,看着真吓人。” “还好李美人没事,不然咱们可就完了。” “王爷可真着紧李美人,看着就跟着下去了。” “秋菊?我在跟你说话呢,你听见没有。” “听见了。”我随口应了句。 “还有王妃娘娘……” “对了阿碧。”我打断她。 “刚才跟在咱们王爷身后的人……是谁啊,怎么没见过。” “跟在王爷身后的……哦你说的是郡王爷吧?” “郡王爷?” “对呀,元威郡王爷。” “元威郡王爷?” “这你都不知道呀,元威郡王齐湛,是咱们王爷的兄弟,当今圣上的第四子。” “齐?湛?” “嘘,小声点儿,被人听见是要掉脑袋的!” “对了,我刚刚说王妃娘娘……” 呼……我暗吸一口气,原来他真的是…… 元威郡王,齐湛。 那个我日思夜梦总是一身玄衣,眉间淡漠的男子,竟然是王爷。 他竟然是一位王爷…… …… 清醒又迷糊,迷糊又清醒的过了一夜,脚还有点疼,但也顾不上,还得去服侍李美人,刚开门就被人按回屋内。 ……眼前的人不知怎么称呼,龙眉凤目,一身玄衣。 “子时,湖心亭。”他丢下这句就快步离开,我甚至来不及给他行礼,杵在原地,好半天才回过神。 他来找我了,阿湛,他还记得我…… “湖心亭……湖心亭……啊!”我大叫一声惊坐起来。 “醒了?”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中年男子歪头看我。 “你是谁?”我惊吓不已。 “我是谁?我是救你命的人!” “救我命的人?!……湖心亭,对了,我要去湖心亭。”我赶紧跳下床跑到外面,哪里还有个湖心亭,我正处在一处不知名的半山庭院里。 可不是应该在李美人的房里守夜吗?我又噔噔噔跑回去。 “这是哪?我的意思是,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轮椅上的男子一脸疑惑的看我。 “我也不清楚你发生了什么,我看见你的时候,你就躺在山崖下,我心好,不忍心你死在那,就把你给拖回来了。” “啊?!” “也是奇怪,中了迷香从那么高的山崖被人给扔下来,你都没事儿?不过我已经给你检查过了,你确实没事,除了脚踝处有伤之外其他都是好的。也许……你不是从崖山掉下来,是有人把你给扔那地了,瞧你这模样儿,你是不是得罪了正房被人给扔出来了?我瞧着像…… “停,停了……我睡了多久。” “不久,两三天,迷香吸太多了你,现在能醒来已经是我医术高明的结果了。” 两三天?!天呐,我得赶紧下山去。 “师傅我不跟你说了,我有急事得赶紧下山,回头再谢你的救命大恩。再见!”我三步并两步快速小跑着下山。 “记得回来的路!~顺便给我带只烧鹅!~”他探着身子朝着我大喊道。 我气喘吁吁的跑到宁王爷落脚的府邸,开门的是府内小厮,他告诉我昨日宁王爷他们就已经启程去往雍州,还让我三天后来府里取东西。 ……我简直不敢相信,失魂落魄的站在街头也不知往哪儿走,脑袋一团乱麻,脚也很痛,只能先回山上再做打算。 “回来了?” “嗯,脚疼得厉害,喔对了,谢谢师傅您救我。” “疼很正常,本来就有伤,来回又走了那么远的路,不痛才怪!来坐下我给你瞧瞧。” 我一瘸一拐的走过去。 “师傅,怎么称呼。” “鄙人长流水,你叫我长师傅就行,你这脚伤有一阵子了吧?”他拿起一根银针往我脚踝扎下去。 “不过不要紧,小问题,我给你扎几针休息几天就好,保证以后也不会疼。” “这样啊……之前我的脚踝痛的厉害,我是说之前我摔倒了,脚痛的厉害,还听了咔嚓的响声,我还以为我的骨头碎了……” “骨头碎了还能站起来那你也是个奇迹!”他打趣道。 “下山了解到什么内幕了?” “啥也没了解到,可能真如师傅您所说,我得罪正房夫人被赶出来了……” “噗……我就说嘛,哪有人平白无故被人迷晕扔山脚下,这一看就是女人做的事儿。” 听他这么一说好像是有几分道理。难道是王妃娘娘?不对呀,她要扔也该扔李美人吧,难道说,她恨乌极乌,把我们一伙人都给扔出来了? 啊算了不想了,三天后我去府邸取了东西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这两日我在院子里这嗅嗅那闻闻还挺得劲儿的。 “长师傅这是什么啊?” “乌头啊。”他撇了眼说道。 “乌头?干什么用的。”我凑上去闻了闻。 “我想想……应该是麻醉止痛的吧。” “喔……” “别闻了,再闻就晕了。” 他这样一说,我是感觉有点头晕晕的,见他转着轮椅要走,我急忙追上去。 “长师傅等一下,长师傅,那边簸箕里晒着的那个红红的东西是什么呀?长师傅来来来,我来我来,这哪能让您亲自推呢,我来~你坐好就行,啊!这个是什么呀,白泛泛的还挺好看的,这个这个,毛茸茸的,该不会是虫吧……” 他深吸口气。 “停!” “喔……” “咋了,想学啊?” “想想想。”我赶紧蹲在他面前。 “长师傅您看,我这脚本来痛得要死,你几根银针一扎下去,嘿 !它瞬间就不痛了,多么的神奇啊,您简直是在世华佗,扁鹊重生啊,几根银针,咻咻咻,那手法,一个字,帅!” “哈哈哈哈。他大笑起来。 “想学,这还不容易?你跟我个三年五载,到时候几根银针一扎,就能腾云驾雾遨游千里,挥一挥衣袖 ,就能于杀人于千里之外……” “好哇!” “等等等等,长师傅,你该不是在诓我吧。这一挥袖,能在千里之外杀人?您这是不是也太过神奇了……再说,行医治病是救人之术,哪能杀人呢……” 他白了我一眼。 “不是你说的嘛,哦,几根银针咻咻咻往那一扎,欸?瞬间就好了,都这么神奇了,我不往上抬一抬,岂不是显得我不厉害么。” “我只是稍微的有那么一点点的夸张,但您说得也太夸张了……” 第9章 起死回生之药 “不夸张不夸张 ,我见你骨骼惊奇,天赋异禀是个难得一见医学奇才,你就跟着我学,学他个十年八年,鄙人这身玄乎高明的医术,可就后继有人了。” “学啊~没问题!”我大手一挥。 “等今日我下山探完情况,回来就跟你学!” “没有问题,快去快回,记得给我带只烧鹅~” 我向他重重点头,一顿飞檐走壁,攀藤揽葛,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回山上。 长师傅皱着眉头瞅我手里提的东西。 “让你带只烧鹅,你提一笼子信鸽回来作甚?” “信鸽是干嘛的啊。” 我垂头丧气的坐在一旁,一点心情都没有。 “信鸽,当然就是能送信的鸽子啊,传说中的快准狠,快是它能日行千里,百里路程几个时辰就能到,准是它一定能精确的飞回自己巢穴,狠就是狠。” “能送信的鸽子?” “我的烧鹅呢?” “能精确飞回自己巢穴的鸽子?” “烧鹅~烧鹅!~” 难道是阿湛?他也知道我被扔出来,想让我联系他所以让人给我这些鸽子? 对了,他应该是知道我被人救了,担心我的安危,但又不想得罪王妃娘娘,所以才想了这个方法让我给他报平安。 一定是这样! 笼子里的鸽子有七八只,我三四天放一只,就能坚持一个月,等他们处理好雍州的事,他就可以来找我了!太好了!阿湛不但心思细腻还很聪明,厉害! “知道了,明天就开始学,长师傅我先进去了。” “学什么啊,让你买烧鹅,听见没有,你就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你给我回来!” 写什么好呢,我提着笔思考半天。 ‘我很安全’?不对,他都把信鸽给我,肯定知道我是安全的。 写地址?不行不行,被王妃娘娘发现就是死路一条。 那些日常?也不行,太琐粹,到底写什么才能让他既知道我很安全又能让他感受得到我的丝丝情意呢? ‘思君如明烛,剪心且衔泪’啊还是不行,太不合适了。 纠结老半天,还是去院子捡了一片银杏叶来,在纸上小心翼翼写上‘念君安。’再包上银杏叶。 嗯,就先这样吧。 神圣又虔诚的放飞第一只鸽子,远方黑点越来越小,我吸口气,阿湛,他一定可以收到的。 “长师傅,这是啥呀?”长师傅拿着一个冒烟的长条在我脚踝处来回打转。 “针灸啊。”他随口答道。 “针灸?跟上次不太一样哈。” 只瞧他转一会儿,我的脚踝暖暖的挺舒服。 “针是针,灸是灸,用法不同,作用自然不同。先用银针刺激穴位把经络疏通,再用艾灸扶正去邪把里面的淤血化掉,针灸相辅相成同气连株,需彼此结合,才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哦,这样啊……” “怎么样,想不想学,很神奇的哦。”他朝我挑了挑眉。 “昂……可以是可以,只是,诶?”不等我回答,他把一本书扔在我身上。 “人体的大小穴位,奇经八脉十二经络都在里面,没事就看看,不懂就来问我,别整天盯着你那些破鸽子。” 他潇洒的起身背起背篓准备出门,我睁大眼睛。 “长师傅,你……不是瘸子吗?”听我这样说,他刚迈出去的腿又退回来。 “我啥时候说过我是瘸子?”他一脸不置信的看我。 “呃……没事。” 我朝他抱歉的笑,等他一走,我飞快的跑到轮椅旁左看看右敲敲。不是瘸子还天天坐着这个轮椅,莫不是有什么玄机?等我前前后后里里外外将轮椅翻了个遍,才发现它就是一把普通的椅子,我失望极了。 不一会儿长师傅就回来了,背篓里装了几株草药,我见状急忙问道。 “长师傅,你,真不是个瘸子?” “瘸子?”他白了我一眼,将背篓里的草药倒腾出来。 “瘸子能把你拖回来?瘸子只能上山挖药?瘸子能……” “不是不是。”我打断他。“你不是瘸子,那你坐轮椅干嘛?” “哼!”他傲娇的哼了一声。 “我这叫行头,行头你懂吗?这样跟你说吧,一国之君有玉玺吧,王侯将相有官印吧,达官贵人是不是有官籍,那我是不是该有把椅子?” “啊?”我懵住了。 “那,椅子的作用是?……” “衬托我这医术的高明啊,这都不懂,真是没见过世面。” 呲……我竟无言以对。 哎不管他了,前几日放的信鸽不知阿湛收到没有,这信鸽虽好,但只能我写信给他,他不能回我。 烦闷…… 现在又该写什么好呢?感觉写啥都不得劲儿,也不知他在雍州如何。院外青山绿水草木成荫灿若霓裳,而我却愁容满面郁郁寡欢,看来这再好的山水也比不过心间之人的一瞬回眸啊。 突然心中一动,赶紧提笔写下:‘众生皆草木,唯你是青山。’ 看着远去的鸽子,我心里很忐忑。阿湛能不能收到?如此直白的内容,他会怎么想? 可我见他便是他,情若能自控,要心有何用,阿湛,他就是我的青山! 可刚过半柱香,我就后悔了。后悔自己的冲动与莽撞,不知高低写下的话,自以为是的聪明,却忘了我和他之间隔着浩瀚星河,有着云泥之别。悬殊的身份,是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何况,他从未对我表示过什么。 山中不知岁月,不知不觉我已放飞六只鸽子,不知写啥的时候就寄银杏叶出去,平日里没事就待在院里看书晒药材,偶尔也跟着长师傅上山挖药。 长师傅为人幽默风趣,我与他相处闲适又轻松,可没有回音的日子还是让人心里发燥,去镇上探过两次情况,两次都是悻悻而归。 又是等待回音的一日,我正在院中切药材,一男一女突然出现在院里。 “姑娘,公子让我来接你回家”其中男子朝我辑礼道,他一身便衣,身形魁壮,行止间阳刚气十足。 ……这不是宁王爷身边的严诸将军吗?他怎么来了。 见我不动他又说。 “时间紧迫,请姑娘这就随我下山。”这时长师傅踱身出来,他看看那两人又看看我,没说话转身进了屋。 我赶紧追进屋,长师傅正在药柜中翻找什么,我抿唇,将头上银簪取下来。 “长师傅,这些日子叨扰你了,多谢你照顾我,我身上也没什么值钱的,这簪子你拿去换点小钱吧?” 他不屑瞧一眼。 “我才不要你这破烂玩意。”接着从柜中拿出一个小盒子塞在我手中。 “里面有一颗药丸,记着,不到关键时刻不能吃。” “这药丸有什么用?”我好奇的想打开却被他一把制住。 “别打开,我跟你讲,这里面的东西有起死回生之效,关键时刻能救命,切记,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吃,更不能打开。” “那个,长师傅,不是我不信,真那么神奇?死了还能活过来?” “哎!”他仰天长叹。 “我说的是垂死之人,不是已经死掉的人!” “嗷嗷嗷,我知道了长师傅,哎长师傅,其实我真想要跟你学东西的,只是现下的情况容不得我选择,我家公子脾气不好,他的命令我实在不敢违背……” “知道了知道了。”他不耐烦的摆手。 “又不是生离死别,搞这么悲伤干什么,赶紧去吧。” “长师傅……” “去吧去吧,对了,桌上那几本书你带走,回去多看多学,别整天就知道谈情说爱儿女情长的,那么大个人了,心眼子那么小,眼界放宽点,格局放大点!” “嗯嗯知道了!” 拜别长师傅我就赶紧跟着严诸下山,之前疑惑现在更疑惑,严诸他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宁王爷已经处理好雍州的事返程吴山西镇了?还有阿湛…… 哎我应该留点东西给长师傅的,人家救我照顾我我连句感谢的话都没有,走就算了,还顺了人家几本书和一颗救命的药丸子,真是不知感恩兼贪得无厌,我鄙视我自己! 此去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了! 回到西镇之后,我才知道原来之前的事真是王妃娘娘做的,她本就不太开心宁王爷优待李美人,后来见到宁王爷不顾自己的安危也要去救李美人她就更火大,就命人将我们几人迷晕扔到荒郊野外。 所幸是她还顾宁王爷,并没有取我们的性命,我们几人被分散在各处,宁王爷只寻回李美人和阿碧,现在我也被寻回来,但冬梅还没找到。 这个宁王妃也太善妒了,这样下去,哪天小命丢了都不知道怎么丢的。 宁王爷安抚李美人,跟她说已经警告王妃娘娘,以后不会再为难她,让她安心便是。我听这话感觉宁王爷在画大饼,但我无暇顾及这些,心理只想着阿湛的事。 上次他约我去湖心亭,是想跟我说什么吗?我的飞鸽传书他到底收到没有。 回城的路上我基本见不到阿湛,他很少下车,除了必要的时候,我很无措,更是纠结此后的我该何去何从。 回王府拿到户籍,然后呢? 第10章 阿湛遇困 也不能像之前说的那样高高兴兴的去找阿湛,他是元威郡王,不是我口中的阿湛。 但无论如何我不能待在宁王府,宁王妃心狭善妒的性格,宁王爷对李美人的偏爱,小命迟早会不保。 临华殿内,我请求李美人李美人百般挽留,她觉得我是个忠仆救过她的命,就这样放出府太可惜。 在之前的承诺之上和我不断的祈求之下,李美人松终于松口,碰巧这时宁王爷过来,他听过我的事后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就恢复平静。 “我让人将那丫头的户籍送去长信殿,过几日就来取吧。”说完他便起身离开,我暗吁一口气,成了。 这晚我正要休息,一个人影从窗前闪过。 “主人要见你,跟我走。” 我心里一惊,待看清她面貌后差点惊叫出声。 小翠?阿湛的手下小翠,她怎会在宁王府? 小翠把我乔装打扮后带我往王府的后门走去,一路上我战战兢兢不敢发出一点声音。趁着夜色,她把我推进一处偏僻的小屋里,屋里一团漆黑,我四处摸索想要点上烛火,一个人突然靠近身来,他身上有淡淡的白茶清香。 是他…… 我后退一步,心里千头万绪。 “你知道我的身份了?”他微叹口气。 “把你送进宁王府,非我所愿。” 我一时没忍住,眼泪夺眶而出,想到他眼里的愠怒,那句你不该出去,我就知道我犯了不可原谅的错误,我的任性,将我的一切都毁了。 “本想让你做我的郡王妃。” “阿湛?!”我没想到他会这样说。 “好了,是我不对,我今日来是同你告别的。”他手抚我的脸颊,我急忙抓住。 “告别?阿湛,你要去哪里?” “此前皇兄在雍州境内遇袭一事,父皇震怒,命皇兄亲自调查,如此一来,相关人等都得进延尉诏狱接受审查,我亦不能幸免。” “可你不是皇子吗?”我惊问道。 “还有就是,你不是与宁王爷的关系很好吗?你没做的事情,他肯定不会冤枉你的!”他反握住我的手。 “你说的对,几个兄弟中只有他与我最亲近,也最受父皇喜爱,只是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何况我只是一个小小的郡王。我与皇兄感情深厚,若能暗中协助,兄弟之间既不生嫌隙,事情也能很快水落石出,兰儿,你可愿意帮我?” “我?阿湛,可我只是个下人……” “罢了。”他叹口气。 “本不该由你去冒这样的险,一切且听天由命吧。”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眼底神色忽明忽暗,我突然想起春风楼初见他时的情景,他少言寡语,却救过我两次性命,如今他有难,我却跟他说我无能为力,那么我口中的爱,又有多少的分量呢? “阿湛,我怎样才能帮你。” 其实这事儿说难不难,只要把重要的人物线索告知阿湛就行。但难就难在,我现下所处的环境根本打听不到任何消息,除非能入长信殿。 长信殿……我突然想到一个人,宁王爷的内侍德贵公公,他或许可以帮我。 可当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却跟我表示无能为力,这事他做不了主,经历遇刺一事之后,长信殿的护卫增加一倍之多,我只能自己想办法。 这天李美人给我准备了一个包袱,说让我去长信殿领了户籍就可以离开。对哦,之前宁王爷答应我了,可现在我肯定是不能走的,这可怎么办? 我犹犹豫豫的踏进长信殿,见宁王爷正端坐在殿上低头垂目不知在写什么,我瞧不见他的神色,内心更是惴惴不安。 “奴婢秋菊给殿下请安。” “来了。”他头也不抬的甩给我一张卷轴,正巧落在我的脚边。 想打开卷轴一瞧究竟的冲动被理智制止住,我甚至没看卷轴的方向。 “殿下,奴婢……” “你也算救过本王,说吧,有何所求。”他说这话的神情仿佛又回到合宫秋宴的宁王爷,淡漠,单调,高高在上,睥睨众生。 “回殿下,奴婢不想出府。”我咚的一声跪在地上。 “奴婢之前因为太过思念家人,这才去求李美人,如此愚蠢之举实属不该,请殿下责罚!” “家人?”他面无表情的挑了下眉。 “回殿下,是的。” …… “既如此,就下去吧。” 啊,这就让我下去了?不行,我要想办法留在这里,眼瞟到脚边卷轴,我赶紧捡起卷轴往殿上走去。 “哎呦!” 我摔倒在地,泪眼朦胧的望向殿上那人。 “殿下,您宫里的地太滑了……” …… 怎么一点反应没有?我在地上磨蹭半天,才起身把卷轴放在他面前的案桌上。 “殿下,您宫里的地太滑了……” 他看了一眼卷轴,又看了一眼我。 “说吧,有何所求。” “殿下,你宫里缺个女婢,您看,地那么滑,若是殿下您不小心摔倒了,伤了千金贵体,那就不好了,您觉得呢。” “殿中不缺人。”他起身走向内殿。 这个背影让我十分愤忿,这个宁王爷,一口一个有何所求,这么一点点的请求,他都不答应,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宁亲王呢,不近人情,冷面寒心,简直不可理喻! “缺个侍墨的!” “啊?!好嘞,这就来!” 呃……刚刚说的话能收回不,其实我是想说,宁王爷貌似冷面寒心的面孔下藏着一颗平易近人的心,看似不近人情的话语中带着一丢丢的通情达理,至于不可理喻嘛,一点点,但可以接受和理解,总之,能留我在长信殿,他就是好人! 没过几日,我在长信殿当差的消息就传遍王府后院,平时日那些心高气傲的贵人主子们,对我这个奴婢倒是客气起来,跟贿赂德贵公公一样,她们也明地暗地差人给我送些东西,这其中目的不得而知,我也不扭捏,送的东西照单全收,找机会在宁王爷面前提一嘴,也算是替她们把事情办了。 拿人钱财替人办事,这个道理我懂,哪怕是一些不伦不类的流言传出来,例如,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魅惑之术啊,忘恩负义踩着旧主往上爬啊,对于这些流言,我置若罔闻,丝毫不在意。 我这样的身份,也不知道她们担心个什么劲,倒是李美人,我一直不得空去看她 ,也不知她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阿湛也还在延尉诏狱,他的郡王身份虽不至于受刑,但案子只要一天不结,他就不能自证清白,我很担心他。 宁王爷一直待在长信殿处理事务,连王妃娘娘的清正殿都不去,看来这事确实复杂。 第11章 不想拒绝你,让你失望 我把最近看到听到的一字不差的传给小翠,阿湛说过,只需把这些信息传给小翠,小翠自然知道怎么做,小翠不只一次嘱咐我要小心行事,莫让宁王爷发现伤了兄弟情分,她说这是阿湛的原话。我说我记着呢,一定会小心谨慎的。 只是这线索并不是想有就有的,宁王爷的属下会送一些信件进来,但大多都是一些不重要的信息,直到严诸的出现。 这天我正在费力的研墨,严诸匆匆进来将一封信件送到王爷手上后又匆匆离开,我站在案桌的外侧,根本瞧不见那上面写了啥,眼见着宁王爷的脸色越来越暗,我觉得这张纸里写的东西肯定至关重要。 我移到他的身后,手搭上他的肩头。 “殿下近来劳累,奴婢给您放松一下可好。”趁机瞄了一眼他捻在手中的信纸,纸上密密麻麻的一片全是字。 “不用了。”他随口而出。 “殿下千金贵体,若是受了损伤,那就不好了……”双手慢慢移到他脖颈处,我伸着头,睁大眼睛费力往前望去。 纸上字体太小,一时看不过来,身子又不得往前靠一些,又怕他发觉,索性将手伸到他胸前。 “殿下常日在长信殿,不觉得寂寞吗?……” 身前人微怔,身体往前移了一些。 “你放肆了。” “殿下若对奴婢无意,那日岩洞之中为何那对奴婢?” “那日我神志不清,错把你当做李美人。” 名字记得差不多了,我赶紧抽回手,又略带哀切的说道。 “原来如此……奴婢僭越,自去领罚。” 一顿板子下来,我哼哼唧唧的几天下不来床,但心里却是欢喜的,有这些名字,阿湛就能证明他的清白,这顿板子挨得不算冤。 有人开门进来,看清那人后,我佯作委屈的转过头。 “我没说罚你。”略微的叹息之后,他将一枚玉佩拎到我眼前。 “过几日便是巧夕,容城会很热闹,你若想家,我许你回去探望双亲。” 待他走后,我迫不及待的将那枚玉佩捻在手中,只见那玉面上浮着一轮弯月,面身通透莹润触手生凉,是块难得的好玉。 宁王爷,眼光不错嘛。 巧夕的京都确实很热闹,我母亲的屋子就在京都郊外,路上的景色越来越熟悉,细碎的回忆逐渐涌上心头,或甜或涩,无论事物如何变换,我的母亲始终是我的依靠。 只是后来……我不恨她,也做不到原谅。 想到酗酒成性的继父,好吃懒做的胞弟,我拿出几贯铜钱放在窗台上就走了。 回到城里,那些成双入对的璧人们更是让我眼睛发涩,我又跑到春风楼,现在不能叫春风楼,它早已被改建成酒楼,我在里面闷头闷脑的喝了好些酒。眼睛看不见路才踉踉跄跄的回宁王府,一脚正要踏进王府后门,德贵公公就拉住我。 “秋菊姑娘,来来来。” 他细声细气招呼我往外走,我来不及反应就被他推上一辆马车,一路昏昏沉沉我啥也瞧不见,直到马车停稳,我才注意到外面是一片翠绿色的湖泊。 一个人影静静站在那里,我定眼一看,这不是宁王爷吗?乌漆麻黑的,他在这儿干嘛? “过来。”他朝我招手。 这个宁王爷,七巧节他不在清正殿陪王妃娘娘,叫我来这里作甚? “喝酒了?”他语气清软,将我整个人揽进怀里。 我徒然一惊,酒顿时就醒了。 扁舟静静的荡在湖面上随波游动,目光所及皆是一片翠绿,月光下荷花随风摇曳,弯月的影子沉浸在湖水中,晕染出一片旖旎之色。 我斜靠在扁舟中,心里很不安。 宁王爷靠在旁边静静的凝着我,目光安静且绵长。 “冷吗。” “回殿下,奴婢不冷。” 整个人忽然被他揽在身上。 “不要动。” 他的指在我眼尾处摩挲。 “不想拒绝你,让你失望。” 掌软如绵,灵巧又娴熟,我慌忙闪躲。 “殿下,那日奴婢神志不清冒犯殿下,您别……” “不许再说话。” 奇怪的感觉从身体某处窜出,我死死闭上眼睛。 说王府的女人,都是他的女人,都想成为他的女人,只要他想只要他要。 可我不想要,我不要这份恩宠,我不要! …… 脑里一片无尽的白…… 月光的辉映下,荷叶的簇拥中,扁舟上的男子白衣微敞墨发如瀑,女子眉目清秀却神色痛苦,湖面荡起圈圈水波,由深至浅,隐没在无边无际的翠绿中…… 我清晰的记得,宁王府外有一片翠绿的湖泊,七巧那夜,一个叫秋菊的奴婢,将身子给了那个叫齐璟的男子,他是当今圣上的第三子,亦是最有权势的王爷。 呵,何其幸哉,何其哀哉。 我嫖了眼银碗里的东西,笑了一下。 “公公不必为难,奴婢喝了便是。” 当着德贵的面将碗中的汤药喝的一滴不剩,避子汤药,呵,宁王爷还真是小心谨慎。 “奴婢今日身体不适,殿中诸事 ,就劳烦德贵公公了。” “诶!秋菊姑娘你赶紧歇着吧。” 这宁王府可真大啊,我已经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如今我拖着残破的身子,低微的身份,改变不了的事实,一如既往的在长信殿当差,不再无措,不再惊喜。 遇袭一事有不小的进展,是阿湛暗中协助的成果吧,他没事就好。 案桌最里面有个方正的盒子,小巧精致,我一时好奇,想将它取出来,手却不稳,盒子被打翻在地,几片金黄的银杏叶散落出来。 这不是……我捡落在地上的字条。 ‘念君安’,‘众生皆草木,唯你是青山’。 ……这是我的字。 宁王爷推门而入,见我手里的东西,他略微有些吃惊,但也没说话。 这些东西……为何会在他这里? “殿下。” “嗯。” “殿下,这银杏叶怎么变黄了。” “干了,自然就变黄了。”他拿着书径直走向案桌。 “哦……” 长久的沉默。 “呵呵。”我干笑一下。 “当日殿下给我那些信鸽,我瞧那些鸽子小小的一只,能将信送给您吗,没想到殿下真收到了。” …… “殿下真是高瞻远瞩,才识过人呐。呵呵。” …… “啊这个,念君安,是奴婢第一次写给您的,你可还记得。” …… “还有这个,众生皆草木,这个是奴婢第二次……” “后来就不写了。”他把书搁在案桌上,抬眼看我。 “回殿下,奴婢才疏学浅,字也不好看,怕污了殿下您的慧眼,就没敢再写。” “如此,我正想问你,众生皆草木,唯你是青山。什么意思?” “回殿下,意思是您就像那巍峨的大山一样高大,我们都需要仰望依附于您。” …… “殿下,奴婢没读过什么书,许是词不达意,奴婢领罚。” …… “殿下?” “嗯,形势特殊,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心突然空了一下,原来是他,那个我怀着满腔热忱寄予相思之意的人,竟然是他。 他读过多少圣贤经纶,怎会不知其中之意,怪不得,怪不得他会说那样的话,扁舟之中,他说他不想拒绝我…… 第11章 宁王爷突染疫症 呵,心中竟不知是可笑还是可恨,原来这一切都是因可溯有迹可循的啊。 近来的冷言冷语,他小心翼翼,眼底偶尔划过的受伤,仍紧闭唇齿不发一言,我视若无睹,满腔恨意全然撒在他身上。 他又欠我什么呢? “越来越放肆了。”他看着我搭在他身上的手低斥道。 “殿下是让奴婢放肆,还是不让奴婢放肆呢?” …… “将军将军,你不能进去!” “将军,严诸将军到!”门外响起德贵公公尖细的叫喊声,我大惊,赶紧溜到案桌下。 “严诸,你放肆!”宁王爷怒火冲天拍案而起,我从未见过他如此动气的模样。 严诸有些无措,但很快整理情绪。 “殿下,事出紧急,属下特来禀告殿下,此事与太子爷有关,怕是不能再查下去了。” …… “属下这就去领罚!”严诸说完快速退身出去,宁王爷面色铁青,胸膛不断起伏,体内的怒气就快喷发出来,我咚的一声跪在地上。 “奴婢自去领罚。” 又是一顿板子,遇袭之事在太子那里戛然而止,流放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官员,案子就此了结。 阿湛出了廷尉诏狱,我再也没能回到长信殿,一纸文书下来,我被罚去了花坊,日日做一些修理花枝的琐碎之事。我不明白这其中发生了什么,只是想着,过些时日宁王爷若是想起我,应该会召我回长信殿吧。 所幸的是,我等到了,只是等到不是召回的旨意,而是一张卷轴和一箱子金锭。德贵公公将东西交到我手上,连连叹气的走了,我轻轻的展开卷轴。 一户秦?,容城府知兴县廓隘乡民户,计家三口,妇女二口。 妻章小娘,年四十。 女秦望舒,年十九岁。 事产。 屋一间,民田地五亩三分。 户贴民户秦?收执,准此。 元初三年六月六日。 眼泪拍哒掉在上面,原来我叫秦望舒啊…… 呵,也就宁王爷大方,若是在春风楼,这十锭金子我估计几辈子也挣不到吧。 我想着去拜别李美人,自雍州回来,宁王爷一直在长信殿处理事务,也没去临华殿看过她,我见到她时,她正躺在榻上,神情萎靡的样子让我有些不忍。 “不好了美人,府里闹时疫了!”阿碧急冲冲跑进来。 “不好了美人,王爷宫中闹时疫了!” “你说什么?”李美人从榻上惊坐起来。 “昨晚宫里来好几个太医,一直在长信殿到天亮也没出来,感染的几个奴婢,已经拉到西厢隔离了!” 我赶紧朝长信殿的方向走去,路上的奴婢们个个白巾覆面神色慌张行事匆匆,难道真闹时疫了,可宁王爷,他怎么会得时疫? 刚到殿门口就被德贵公公拦住。 “秋菊姑娘,你怎么还在这里?” “王爷得什么病了?” “这……这,哎秋菊姑娘你不能进去!” 几个太医齐刷刷跪在殿中,我掠过他们径直走到床头,榻上之人双眼紧闭面部发紧,身体在不停的颤抖。 好烫,额头这么烫,可他表现出的却是恶寒之态,脉象缓沉无力,微敞的胸口规律的浮着几朵蔷薇状的红斑,这样的症状,莫不是伤寒之症? 长师傅的书里提过,这病传染性极强,起病急病程短,极难医治,只是宁王爷向来起居有常饮食有节,怎会得这热病? “死奴才,你竟敢拦本宫!” “娘娘,您真不能进去!”殿外传来吵闹声。 “你给我躲开!德贵你是嫌命太长了?” “娘娘,娘娘……” “娘娘!严诸给王妃娘娘请安,王爷吩咐,任何人不得入长信殿,娘娘莫要让属下难做。” “严诸!你也拦本宫!” “娘娘,属下得罪了,来人!” “严诸你放肆,严诸!本宫要去看王爷,严诸!” 吵闹声渐行渐远,这时严诸推门进来,他一脸震惊的看着我,而后将我拉向一旁。 “姑娘,王爷吩咐过,任何人不得来长信殿,你怎么……” “严诸将军,王爷得的什么病。” “属下不清楚,应是时疫,姑娘你赶紧走吧,时疫会传染的。” “王爷发病几日了?”我又问道。 他顿一会才说。 “两三日。” “两三日就成这个样子,大夫们没有用药吗?” “用了。” “用了?用了还是这样?” “圣上已命人贴皇榜求医,姑娘你快走吧,莫让属下难做。” “严诸!严诸!”榻上的人突然惊坐起来。 “严诸!本王要杀了你们!”他抽出床头的剑翻身下床,剑锋直抵众人。 几个太医仓皇而逃,他又举着剑向我和严诸刺来。 “齐疍,本王要杀了你!”严诸赶紧抓住他的手腕。 “姑娘,赶紧走!” “严诸,替本王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宁王爷此下双眼刹红,面目狰狞已显疯癫之态,我赶紧抱住他。 “殿下,殿下!莫要动气,小心急火攻心……” “噗……”一口鲜血吐出来。 “出去,会传染……”他瘫到在地,鼻息微弱,我几乎摸不到他的脉搏。 “严诸将军,你让人去花坊我的房间里面取一样东西过来,就在我床头柜上,是一个方正的小盒子,里面有一颗药丸,要快!” “好,属下亲自去取!” 严诸很快折返,我擦掉宁王爷嘴角的血迹,把药丸塞进他的嘴里。 “严诸将军,我要带宁王爷府外求医。” “姑娘,这恐怕不行。” “严诸,我知道你为难,可王爷留在府中,他必死无疑,我认识一位高人,他或许可以救他。” …… “严诸 ,那个地方你知道,就在雍州境内。” “雍州路途遥远,殿下重疾在身,这乃是下策。” “上策是什么,太医们个个束手无策你也看见了,此下王爷已然昏迷,在这里就是等死,既然有一线生机,为何不愿一试,还是将军你已找好下家?” “姑娘!休得胡言!” “我一时心急,将军莫要见怪,既是如此,那就给王爷准备后事吧。” 我起身就要离开,他拦住我。 “姑娘留步,好,王爷信任你,属下也信任你,稍后属下就令人将你与王爷送到府外,你与王爷骑上驿马 ,一驿换一人,不出两日即可到达雍州。” “好,只是……” 第12章 求长师傅救我家公子 “姑娘放心,严诸知道怎么做。” 宁王爷吃下药丸后一直处于昏迷状态,我只得将他绑在驿马人身后,一路颠簸疲累我已无暇顾及,好在只用两天一夜,我们就到西镇附近。 当我带着背着宁王爷的驿马人出现在长师傅的院子里的时候,他显然吓一跳。见驿马人白巾蒙面,他赶紧捂住口鼻。 “干什么?” “长师傅,我家公子生病了,你赶紧给看看!” “不看不看!”他摆手。 “赶紧拖山上去找地儿埋了。” “长师傅!”我咚的一声跪在地上。 “长师傅你就救救我家公子吧,你不救他,他就活不了了……” “说了不看 ,赶紧走。” “长师傅,咳咳咳,咳咳.……” 许是路上吸了太多尘土, 我不自觉咳嗽起来。 长师傅眉头眼睛皱作一团。 “你被传染了?” “嗯嗯,咳咳,可能是……咳咳咳……” “噫……”他撇嘴摇头。 “赶紧弄去厢房。” 这两天长师傅都是用一根棍子将熬好的药推进来。 “你也喝一点,有病治病,没病防身。”他躲在屋外朝我喊道。 “知道了长师傅。” 我将熬好的药尽数不落的给宁王爷喝下,他的面色好转许多,有时也能睁下眼睛,但大多时候都在沉睡。 “长师傅,我家公子身上的红斑好像消去不少,长师傅,你真厉害!” “哼~”他傲娇的哼了一声 。 “你家公子命好,遇到我这个神仙,不然他现在就是一具尸体。” “是是是,长师傅说得没错!对了长师傅,我家公子什么时候能好啊。” 他倚着门,一脸不屑。 “那得看他的造化,命硬还是不硬,他得的是伤寒之症,湿热疫毒之邪阻滞于中焦,上阻清阳见发热,热炽肠热则便血,蒙蔽清窍则神昏谵语,难治哦。” “长师傅,你说的这些症状,我家公子好像都有,那是不是更难治了?” “让你跟我学医,你偏要去给你家公子端屎盆子,一点见识都没有,懒得跟你说。” “长师傅……您说这话也太难听了,我啥时候给我家公子端屎盆子了,我跟你说我家公子待我特别好,哎,长师傅你别走啊!” “咳,咳咳……”床榻上的人突然咳了两声,宁王爷他醒了? “公子 ,你醒了?!”我赶紧去扶他,他艰难的坐起身,满脸疑惑的看着周围。 “公子,我们现在吴山西镇附近,府里一切有严诸将军呢,您生了病,要好好休息才行。” 宁王爷微皱眉头,大抵知道发生什么事。 “不是让你出府吗?” ……我一时不该如何回答。 “时疫会传染,你不知道吗?” “奴婢知道。” “那你还,咳咳……” “公子您别说话了。”我赶紧帮他顺气。 “奴婢知错了,你莫动气……” “醒了?!”窗外探出一个人头来。 “长师傅!我家公子他醒了!” “赶紧去拉泡尿,你,跟去看看是什么颜色,我好对症下药!”长师傅朝我喊道。 “长师傅,你等等!”我赶紧追出去。 “离我远点!”他捂着口鼻。 “我要是感染疫症,神仙也救不活他。” “好好好,长师傅你别跑了,我是说,我是说!”我双手凑到嘴边朝他大喊道。 “男女有别,我不太方便!” “那就不要治了,拖山上埋了吧!”他也学着我的样子大喊道。 “不然让我家公子自己去!” “好啊,让他爬着去!” …… 我悻悻回到房间,宁王爷现在身体虚弱,若是有个不慎摔倒,那就得不偿失了,可我…… “公子,奴婢扶你去如厕吧。” “不用,我自己去。”他刚下地就差点摔倒。 “公子,还是奴婢扶着你去吧。” …… 我的肩膀很沉重 ,即使宁王爷已尽全力支撑自己的身体。哎,也是难为他,若是在王府,他就不用这么费力。 好不容易走到茅房门口,宁王爷却杵在那里一动不动。 “公子?” “转过身去。” “公子,奴婢这……”我看向他搭在我肩上的手。 “您自己能行吗?” “可以。”他刚把手拿下来就一个咧呛。 “哎呀公子。”我急忙扶住他。 “公子您看这样行不行,你就靠着奴婢,奴婢把眼睛闭上,耳朵蒙住,啥也不知道。长师傅说过,病人无性别,您无需考虑太多,就当奴婢不存在,好吗?” 说完我就堵住自己的耳朵,过了一会他才慢慢开始行动。 “好了。”他低声说了句。 “嗯好。”我扶着他往外走 。 “那个殿下,不是,公子,是什么颜色的。” 他停住瞟了我一眼。 “你不都看见了吗。” …… “那个公子, 其实奴婢没怎么看 ,奴婢是担心您,公子,您别走这么快, 小心摔着……” 我把宁王爷扶到床上躺好之后,又咚咚咚跑到长师傅跟前,他正在熬药,一见到我,他手里的扇子就开始摇个不停。 “长师傅,是红的!” “尿如赤色?” “嗯!很严重吗?” “你去山上挖点紫蕺回来,我好入药。” “喔,可是……”他见我欲言又止的样子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我替你照顾行不行?赶紧去,别耽搁了时辰。” 好吧好吧,我扛着锄头路过厢房,见宁王爷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这才安心的上了山。 没几日,宁王爷的病情就大有好转,精神也跟着好了起来,只是这病来势凶猛,又拖了好几天,还需好生修养才行,他却不然,硬要跟着我与长师傅上山挖药。长师傅随意指了快地让他挖,他也不问,挥着锄头就挖起来,我想去制止却被长师傅拉到一旁。 “我给你讲,赶紧离开他!” “唉呀,长师傅!您不要对我家公子有偏见好不好,他虽然身份尊贵,但对我们这些下人却是极好的。他对您也很敬重不是吗?” “身份尊贵?亲王这个身份确实尊贵,但恰恰这个尊贵的身份,会让他无时无刻处在危险之境,我不想下次再见到的,是你的尸体!” “长师傅你怎么知道的,你问他了?” “我随口问了几句,你乖乖的听我说,王室斗争向来风谲云诡此起彼伏,不是你这个小丫头可以沾染的,你这次能救他,下次呢?你保证能救他,还是他能救你?你怎么不想想,他为何会得这伤寒之症!” 第13章 乖,很快就好 “长师傅,没有这么严重吧。” “你呀你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是不是把我那颗丸子给他吃了。” “嗯……是的。” “你,你你你,唉呀,不知道怎么说你好了,咋了,你相中他了?” “不不不,我没有!” “最好没有!人家后宫佳丽三千,到时候有你哭的。还有,我已经算过了,他不仅当不了皇帝还会死得很惨!年纪轻轻的难不成你想守寡?” “长师傅,这你也能算?我一时来了兴致。 “要不你给我算算如何。” “算什么算,算命是泄露天机,会折寿的!” “那你给宁王爷算不会折寿吗?” “我将天机跟你讲,要折也是折你的寿!” “长师傅你,不是,长师傅您到底是干嘛的,医又会医,算又会算,你不会是天上掉下来的仙人吧!” “哈哈哈哈嘎嘎咳咳咳……怎么样,想不想学,你就跟着我学,别去趟浑水了。” “你们在聊什么。”见宁王爷提着锄头朝我们走来我赶紧笑道。 “啊哈哈,没有没有,长师傅说那地下的人参怕是跑掉了,让我叫公子您别忙活了。” “无知!”长师傅白了我一眼,提着锄头朝前头走去。 “天热,天热,火气大。”我尴尬陪笑道。 我们几人在山上挖了点野菜回去,我正烧火做饭,见宁王爷望着面前的一堆柴火出神。 “公子,您去歇着吧,奴婢做好叫您。” “无妨,长师傅的药不错,我已经好了。” “公子吉人天相,自然什么妖魔鬼怪都近不了您的身。” 他笑了一下。 “谢谢……” ……这宁王爷有点客气啊。 “应该的,应该的……公子您平时应该多笑笑,你笑起来特别好看。还有公子您别担心,严诸将军在府里呢,等你身体完全好了,您就可以回去了。” 他又笑了一下。 “我一点都不担心。” 我寻思着我的话是不是太多了,哎不说了,说的都是些废话。人宁王爷想的事情,当然跟咱们这些凡夫俗子想的不一样了。就像长师傅说的,他身居高位,有多风光背后就有多大压力,长师傅说过,这世间万物都是平衡存在的,欲享其荣,必承其痛,亘古不变的道理。 “后山上有一处泉眼,吃过之后,你就带着你家公子去泡一下,放松下身心,对他的病有好处。” “这,长师傅,你怎么突然关心起我家公子来了,也是,我家公子待人平和,你是不是也被他感动了哈哈?” “我啊,只想他病好了赶紧离开,我好免遭杀身之祸!”他哼了一声。 “长师傅,不得不说,您这里真是块风水宝地啊,您看,啥都有,您又有如此高超的医术,那跟着您是不是可以长命百岁啦。” “哈哈哈哈,长命百岁太过低调啊,我跟你讲,你跟着我在这里清心寡欲个十年八年,到时体态轻盈能腾云驾雾,什么千里眼万事通都不在话下,还能青春永驻不老不死……” 我瞧着这长师傅又要开始胡编乱诌了,赶紧拉上宁王爷往后山走去。 “但是一般人做不到!”长师傅跟在后头伸着脖子大喊。 “少思寡欲,快活如神仙!” 这是一处小小的峭壁,周围丛木萦绕很是清幽,细细的山泉水自岩壁涓流而下,低矮处是一处水塘,我伸手探了探,这水竟是温的,还有股奇异的清香。 宁王爷低头垂目,半个身子浸在泉水中,难得的安静闲逸,也是,这些天来他饱受病痛的折磨,整个人瘦了不少,眉间也不复清逸之气。再是年轻的身体,也经不住病魔的摧残啊。希望这浅浅的温泉水能疗愈疗愈他吧。 “你也下来。”他抬眼说了句。 “这,奴婢就不用了吧,公子,奴婢身体好,您泡着就行。” 他不说话朝我招手,我迟疑一下,磨蹭半天才下水。 “公子,奴婢怕水,这里水浅,奴婢呆这里就好。” “这里有点疼。”他拍了拍肩头。 “是……是旧伤吗?” “可能吧……”他见我没有过去的意思,垂下眼一声不吭。 他不会真的不舒服吧,这一伤未平一伤又起,害,我靠着边沿朝他慢慢移过去。 “殿下,你还好吗?” “舍得过来了?”他撇了我一眼。 “殿下,奴婢给你看看吧。我刚要上手他就一把把我拥在怀里。 “没有事……”他把下颚抵在我的脖颈处低低说道。 “辛苦你了……” ……呃。 “殿下,您别抱这么紧,奴婢快喘不过气了。” …… “长师傅的药……下得太猛了,这可如何是好。”他眼神幽幽的盯着我。 “呃……药下猛了是好事,不是,药下猛了不是好事,殿下!” 他将我翻身抵住,手抚上我的小腹,腰间的束带被他瞬间解开。 “殿下不要!”我惊叫一声。 “不许反抗。”温热的吻落进我的肩头,我想起那夜的扁舟,船沿的抓痕。 “殿下不要……” “乖,很快就好。” 唔……泪水混杂着呜咽簌簌而下,泥潭里的指尖已然泛白,泉水潺潺,烟波浩渺中浮起一圈又一圈的漩涡,我被卷入其中无尽沉沦,却又无法自拔…… …… 回到院里已是半夜,我服侍宁王爷睡下后就偷偷溜到院子里,想看看有没有什么避孕的药材。 “观空亦空,空无所空,所空既无,无无……” 长师傅?我见他坐在矮凳上,手里捻着一串念珠,嘴里念念有词,不知在干啥。 他见到我立刻起身低头。 “罪过,罪过……” “长师傅,你不是修炼的道家功法吗?怎么念起佛家的口号了?”我疑惑的问道。 “小妮子懂个啥,释儒道三位一体,殊途同归,所谓万法归一,一通百通。”他端着药碗踱步进屋。 “我命苦,还得熬夜煎药,罪过,罪过……” “长师傅,你到底在说啥啊?” …… 一觉起来感觉头晕晕的,浑身不得劲,不会是受凉了吧?昨晚那景象……不受凉还真有点说不过去。 宁王爷?我赶紧起身去看他。 他躺在床上,脸色有些泛白,怎么回事,他的病不是好得差不多了吗?昨日还挺精神的样子,今天怎么这样了。 第14章 回京 我赶紧去找长师傅,他正端着药碗推门进来。 “给他服下,你,再给我出来!” 我喂完药就咚咚咚跑到长师傅跟前。 “长师傅,我家公子昨日还好好的,今天怎么这样了?”我焦急的问道。 “余邪未尽,就擅行房帏之事,这乃是大忌。”他瞪了我一眼。 “你,你怎么知道?”我大惊。 “望闻问切乃学医之人的基本功,了解不?” “你不是学道吗?” “哎,苍天啊!”他哀嚎一声。 “我竟然动摇了要收你为徒的崇高念头,你这样的资质,朽木不可雕也!” 他拂袖大步走开,我赶忙追上去。 “长师傅你说的都对,朽木确实不可雕琢,长师傅,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个什么,您这里有没有什么可以避子的汤药啊。” 他停住脚步,转头将我上下打量一遍。 “避子汤药乃大寒之物,极伤阴身,你确定要喝?” “喝啊,给我弄点来。”我凑上前小声说道。 他呸了一声。 “不爱惜自己,书里有方法你不用,偏要喝什么劳什子汤药,是药三分毒,你还想不想生孩子了 ,哎我懒得跟你说,扶不上墙的烂泥巴!” 他负手离去。 “药在灶台上,不是我熬的!” “喔喔,知道了,谢谢长师傅!” 山上的日子简单且充实,宁王爷的病症已去,他昨日跟我说,过两日就要返京,我才蓦然反应过来,原来我们在山上待快一月,他病好了,自然得回去,王府里有不少名贵药材,对他调理身体极有好处。 只是我不想回京了,阿湛已平安,回去意义不大,我也没脸面再见他。 宁王爷,我承认我胆小懦弱,迫于他的身份权势委身于他,他没亏待我,但我心里的人,不是他。 “这玉佩能看出朵花来不?” “嘘!”长师傅啥时候来的我都没发觉,看来真是迷了。 “长师傅,小声些,我家公子在里面睡觉呢。” “今晚的月亮可真圆啊。”他抬头感叹道。 “嗯……挺圆,对了长师傅,我家公子明日就要回京都了。” “走就走呗,想回去也正常,他又不像咱们,无牵无挂的,在哪儿都成。” “嗯……” “你要跟着他回去啊?”他弯下身,眼睛睁得老大。 “没有,长师傅,我真想好了要跟你学东西的,只是我的户籍……”我凑到他耳旁。 “王爷给的十锭金子还在王府呢。” “噗!”他笑起来。 “你跟我山里要那户籍做什么,金锭也不要,有这玉佩就行。”他朝我努了努嘴。 “这玩意儿能值十锭金子?”我不可置信的拎起手里的玉佩。 “这玉佩可不止十金锭,无价之宝,岂是用钱财来衡量的?再说,你跟着我,你是我徒弟我是你师父,一日师终身父,我能让你饿肚子吗?” “无价之宝,那就是不值钱呗。”我瘪了瘪嘴把玉佩塞进怀里。 “总之你就不要回去了,听见没?” “嗯嗯,我就是有一个担心,长师傅你说,你觉得我家公子,他会放人吗?” “我觉得他不会,咳咳不是,我是说这肯定没问题,你想想,你是他的救命恩人,你让他把户籍给你,你好做个自由人,这很简单啊,顺手的事儿!” “长师傅你说得对。我叹了口气。 “其实我家公子已经把户籍给我了,我随时可以出府。” “那你在这里跟我说个甚?!”他两手一摊很是气愤。 “哎呦长师傅您别生气啊,户籍他是给我啦,这不是还放在王府嘛,我又没带出来……” “户籍都给了,那还说啥,你想要那户籍就取回来,不想要直接待我这就行了!你放心,明日我会跟他说的。你赶紧去休息!” “好吧……” 一夜无眠,我哈欠连天的站在宁王爷身后,宁王爷朝长师傅拱手。 “长师傅,叨扰了。来日在下定当托人前来,酬谢您的救命大恩。” 长师傅漫不经心的摇着蒲扇。 “不必了,我什么都不缺。” “必然是要谢的。” “既是如此,也不用来日了吧。你就将你身边那丫头送给我,也算是谢过了。” 长师傅朝我夸张的眨了眨眼,我送去尴尬一笑。 “长师傅有所不知,这丫头已是在下的人,若再将她送与你,怕是不妥,不如这样,在下回京后挑几个合意的给您送来,您看如何。” “我呸!”长师傅直接跳起来。 “年轻人说话不讲武德,我对你这些莺莺燕燕的事没兴趣!这个丫头我要了,你赶紧走,不送!” “不行。”宁王爷骤然低沉的声音。 “什么!你竟然跟我说不行!气死我了,气死我了!”长师傅叉着腰上蹦下跳,我见状赶紧上去拉住他。 “长师傅您别生气,来进屋缓会。我强行将他推进屋。 “长师傅您别气了,不要为我伤了和气。” “他竟然说不行?”他骂骂咧咧的走到柜子前迅速翻找起来。 “我要弄药把他毒死!我的药呢?” “长师傅,长师傅,你听我说……”我急忙拦住他。 “顺气顺下气,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呢,先假装跟他回去,回到王府后,我拿上户籍就开溜,对了还有金子,我保证,不出十日,我立马就能出现在您的院子里,我保证!” “十日,来回都不止十日,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根本不打算留在这里?” “不是不是长师傅,我一时激动算错了,那就二十日,我保证,一定会出现在长师傅您的院子中!” “那你发誓”。他手捏着一个药瓶子在我面前晃。 “我发誓,若我食言,我就怎么样长师傅你说。” “若你食言,他,外面站的那个小兔崽子,他就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长师傅……你口出恶言!” “哼。”他双手结太极阴阳印,嘴里念念有词。 “福生无量天尊,请恕弟子不敬之罪,弟子自当罚香一筒以正邪妄谵语之气,心不澄神不清,六欲皆生,三毒复燃,澄心静气,澄心静气……” 我见他一直在那嘀咕什么,赶紧溜出去拉上宁王爷往山下走去。 “你们刚刚说了什么。”马车上,宁王爷一直盯着我。 “回殿下,没什么。” …… “就是,长师傅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那就不要报了,药材什么的,让殿下您随便赐点就行。” “你救了我,有何所求。” 说实话,我也没想过怎会要救他,就是下意识,不经意,顺其自然的救了。 第15章 噩耗,李美人不行了。 “回殿下,奴婢没什么求的,殿下您体恤下人,不但户籍还给奴婢,还赏那么多金子,奴婢很满足了。奴婢不该违背您的旨意,回到王府,奴婢领了东西就自行离开,不给殿下您添麻烦。” …… “出了府,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他眼神微敛,轻笑出声。 那自然是跟着长师傅啦,我都发誓了,那么毒的誓言,我可不敢违背。 “回殿下,奴婢还没想好呢。”其实我已经想好了,但我肯定不能跟你说啦。 “既如此,就留下来吧。” “啊?那不行!呃……我的意思是说,回殿下,奴婢是说,君子一言九鼎,殿下您都说让我出府了,若是让奴婢去而复返的话,那就不太好了。” “哼。”他哼笑一声。 “我什么时候说过,让你出府了?” 你你你,你这个宁王爷,户籍都给我了,还赏了一箱子金锭,难不成是让我把金锭磨成粉养府里的花吗?! 言而无信,不知其可,不可理喻! “我见你心念户籍,就让德贵给你了。至于金锭……一时兴起,随便赏了些。” 他现在整张脸都写着两个字,无赖! “外面风景很好,看看。” “喔……”我伸手将帘子掀开,不是,他看的哪儿的风景啊,这帘儿都没掀开呢。 “如此之景,我倒是想起一首诗,与此景很是相衬。” “殿下,什么诗啊。”我提溜着脑袋往窗外看去。 “跟我念,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 “念。” “喔,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 ,夏雨雪,天地合。” …… “念。” 不是,这诗哪里与外面的风景相得益彰了,它完全就不沾边。 “念!” “好好好,念,念,山无棱,江水……为竭,天地合。” “乃敢与君绝。” .…… “乃敢……与君绝?” 他忽然把我拥进怀里。 “月儿,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以诗致意,惟愿卿承。” 月儿?我赶紧去摸他额头,怎么回事,没发烧啊。 见我如此,他无奈一笑。 “看风景吧。” 一路颠簸,我终于回到宁王府,西厢先前被传染的奴婢尸体被拖到山上去焚烧处理了,各个宫院天天都熏着艾叶,严诸办事严密周到,特意找了外面的大夫在长信殿进出,探望的人都被他拦在宫门外,这期间竟无人生疑,只当宁王爷一直在长信殿养病。 宁王爷一回府就去了王妃娘娘的清正殿,外面黑天黑夜的又下着毛毛细雨,他应该不会回来吧,我想着先回屋把包袱收拾好,走得时候也利索些。 “临华殿阿碧求见王爷!” “大胆!何人在此喧哗!” “求宁王殿下去看看我家美人!殿下 殿下!” 宫门口好像是阿碧的声音,我急忙跑出殿外见阿碧神色慌张的跪在宫门口,嘴里一直喊着要见宁王爷,门口的侍卫就要将她撵出去,我赶紧上前制止。 “阿碧?怎么了?!” “秋菊,秋菊!”她起身抓住我的臂膀。 “秋菊,你快给侍卫大哥说一下,让我见宁王爷,李美人她,她快不行了!” “什么?!阿碧你先别急,王爷此时不在殿中,李美人她怎么了?” 她焦急万分,嘴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我只得拉着她朝临华殿赶去,临华殿里,宫人跪了一地,李美人躺在榻上,她面目犁黑形如枯槁,再探脉息,时有时无散乱无力,气若游丝已是神元衰竭之相。 怎么会?她先前不是好好的吗? “王爷……来了吗……”她语气微弱。 “美人,阿碧去长信殿请了,秋菊说王爷不在长殿中,美人你要好好的,可千万不能有事啊……”阿碧在一旁抽泣起来。 “秋菊……” “美人奴婢在呢。”我急忙去抓她的手。 “你们……下去……”宫人们陆续退下,李美人反握住我的手。 “秋菊,你能不能,让王爷来看看我……” “美人……”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帮帮我……秋菊……” “美人,王爷在王妃娘娘那里,怕是已经睡下了……” “呵……”她抬起的身子徒然落下。 “从前……他日日来,可他,可他……从未宠幸过我,我不甘心呐……” “言我……朝往而,暮来兮……饮食乐而,忘人……”手上的力道渐渐松散下去。 “美人?美人!” 她缓缓阖上眼睛,一滴昏黄的泪水从眼角溢出。 “阿碧!你帮我按住她的人中穴,我去请王爷来!” 天黑路滑,途中摔了好几跤我也顾不上,只想让李美人临前能见上宁王爷,浑身湿漉满脸泥泞正要踏进清正殿却被宫门口的侍卫拦住。 “我是长信殿掌事,有事求见王爷!” “娘娘吩咐,任何人不得进殿!” “侍卫大哥,我真有十万火急之事,劳烦侍卫大哥通融!” 他们伫立在门前不为所动。 “侍卫大哥!求你们通融一下!” …… 雨水顺着额间的鬓发滴滴落下,身体不停发颤,不行,这样下去恐怕来不及。我强行闯宫,一个侍卫迅速抽出腰间的佩刀。 “擅闯宫门者,格杀勿论!” 眼见那刀就要刺向我,我一急,直接从怀里拎出宁王爷送的玉佩。 “你们谁敢拦我!!!” 侍卫吓得赶紧抽回刀,随后俯首跪地,后面几个侍卫也跟着跪下来。 我收回玉佩跑到殿外噗通跪在地上。 “奴婢秋菊求见王爷!” “奴婢秋菊求见王爷!” “大胆!”一个白面无须的公公从里殿走出来。 “那个宫的奴才?~竟敢擅闯娘娘寝宫?!来人!” 他一挥手,几个宫人迅速跑过来将我擒住。 “王爷!奴婢有事求见王爷!” “还不快拖走!~”他尖声尖气的说了句。 “王爷!王爷!!” “哎呦~福全公公~小声一些,呦,秋菊姑娘?”德贵公公从里殿走出来,见是我,赶紧走向前来。 “退下~退下!~”他斥退宫人又拉起我。 “秋菊姑娘你怎么在这儿?” “德贵公公,劳烦您通传一声,奴婢有要事求见王爷!”我焦急的朝他说道。 “这……”他表情十分为难 。 “秋菊姑娘,殿下与娘娘已经歇下了,这奴家……” “公公!!” 我见求他不得又咚的一声跪倒在地。 “奴婢求见王爷!” “哎呦秋菊姑娘你别喊了,惊动了娘娘奴家也保不住你,赶紧起身回去吧!” “奴婢求见……” “吵什么!” 殿内走出一人,他身着单衣,表情十分不悦,身后跟着一抹红色倩影。 “福全~你这差事是越发当得好了。”那抹红色倩影娇斥一声。 “还不把人拖下去!~” 第16章 李美人薨,身陷清正殿 “是娘娘,还不快带走,快!”福全一挥手,宫人们又迅速上来抓住我往宫门口拖。 我挣脱不了只得朝他大喊道。 “王爷,王爷!李美人快不行了,奴婢斗胆求您去临华殿看她!” “住手。”他淡然开口。 那些宫人们松手之后,我连滚带爬的跑到他身前跪下。 “王爷,李美人真的快不行了,求王爷移驾临华殿!” …… “王爷!求王爷移驾临华殿!”我重重把头磕在地上。 …… “王爷!!??”我抬头望他,他垂着目,神色平静一语不发。 人命关天,他竟如此冷漠? “王爷,这天下着雨呢~”他身后之人缓步向前。 “这李美人也是娇气~有病就吃药,找你有什么用~依臣妾看,她就是耍耍小性子~之前还来臣妾宫中闹过几回呢~” “不是的王爷,李美人真的快不行了,您快去看看她,晚了就来不及了!”我赶紧说道。 “闭嘴!本宫说话,何时轮到你这个奴才插嘴,来人~给我掌嘴!” “把本王的衣裳拿来。”他冷硬出声。 “王爷!~”她攥住他的手臂。 “临华殿离臣妾这儿可远着呢~这夜黑路滑的~若是伤着了你,那就是臣妾的不是了~” “把本王的衣裳拿来!” “哼!~” 她狠狠剜我了一眼,缓缓进殿拿出衣裳给他披上。 “臣妾恭送王爷!~” …… 我在雨中狂奔,宁王爷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德贵公公一边撑着伞一边让王爷小心慢走,又叮嘱我注意脚下,他倒是稳贴妥当,只是不走得快些,怕真是来不及了。 临华殿内,跪在殿中的宫人们垂首小声的抽噎着,阿碧跪在王爷跟前。 “王爷,美人她已经去了……” 宁王爷眉心一皱,欲抬脚向前,阿碧赶紧拦住他。 “王爷,王爷!美人临前吩咐,不让王爷近身……” “让开!”他一脚踹开阿碧,径直走到床头。 他在床头站了一会,淡然开口。 “找地埋了吧。” …… 我捂住嘴,疯一般的跑出去。 暴雨如瀑倾泻直下,狂风怒吼惊雷遍地,我在雨中像个疯子似的狂奔着,来不知去路,回不知归途,淋漓尽致的薄情寡性。哈,果真最是无情帝王家啊。 言我朝往而暮来兮,饮食乐而忘人,心慊移而不省故兮,交得意而忘亲。 傻,好傻! 你形神渐消不知食味,他玉盘珍馐传杯弄盏。 你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他芙蓉帐暖夜夜春宵。 你思念成疾郁郁而终,他淡然一声找地埋人。 傻,真傻! 心病用心治,可宁王爷,他怎么会是你的药呢,他怎么可能会做你的药呢。宁王爷宠溺宁王妃,天下人尽知。你却执念不断作茧自缚,最后魂归黄泉愤恨而终! 傻,太傻! 可被困在这高墙深院中的女人,又何止她一个! 包袱被我紧紧抓在手中,她们人人都可以找到我,可当我想找她们的时候,却不知道该往哪儿找。 小翠,她肯定有办法,可我又该去哪儿寻她呢。头一阵阵的跳疼,一夜没合眼,合不上,不敢合上,也不想合上。 几个人突然踹门而入,一个面白无须的男子走向前来。 “秋菊姑娘~我家娘娘请你过去一趟。”他捏着嗓子尖声尖气的说道。 “福全公公,不巧了,奴婢正要去长信殿侍墨,若是耽搁了,王爷怪罪下来,奴婢怕是受不住这份罪责呢。” 宁王妃此时找我准没好事,我绝对不能去! “秋菊姑娘!~你若不去,娘娘怪罪下来,怕你也是受不住呢~” “秋菊姑娘!~请~” 不能去不能去,以宁王妃的脾性,我去了就是死路一条! “来呀~~”他一声指令,身后的人一拥而上。 “干什么,你们干什么!我不去清正殿,放手!” “堵住她的嘴~” 嘴被破布堵住,我使劲挣扎嘴里不停发出呜呜声。 天呐,真想此刻有人来救我啊…… 可是没人会救我,长师傅不在,宁王爷?不,他更不会救我,李美人都被如此对待,我算个啥。 真后悔,在山上就不应该跟着宁王爷下山,我若强行不下,他当时一个人根本拿我没办法。现在去了清正殿,肯定是竖着进横着出! 我被他们连拖带拽的送进清正殿,直到进殿前他们才将我口中的破布拿出来。正殿中,一抹艳红身影端坐在上方,下面坐着好几个身着华丽的贵人。 “大胆,见到娘娘还不跪下!” “奴婢秋菊,给娘娘请安。”我哆嗦跪倒在地。 “呵~娘娘,这丫头可真是不懂规矩呢。”一旁的贵人呲笑出声。 “抬起头来。”她冷声道。 我不敢违逆,微抬起头。 “是个美人儿~可是那日闯入我殿中之人!~” “回娘娘的话,是,是奴婢……” “是在临华殿当差呢!~”她又问。 “回娘娘的话,是,是的。” “果真是个忠仆!”手中的茶碗被她砰的一下搁在桌上。 “娘娘~”刚说话的贵人站起身来。 “娘娘您深居后院有所不知,这丫头,可不是临华殿的人~” “嗯呀~”另一个贵人接过话。 “娘娘,这丫头之前是在临华殿,可这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倒是去了长信殿~”那贵人掩嘴盈盈笑道。 “娘娘您是知道的,王爷一向不喜女婢近身,她倒能去,可见是真有本事呢~” 气氛徒然紧张起来,我不懂她们为什么要对我落井下石,但我确定的是,她们是恐怕宁王妃轻饶了我。 “是吗~”宁王妃哼笑一声。 “福全~” 福全点头快步朝内殿走去。 他莫不是去拿刑具,夹子还是棍子? 一个精美的小盒子送到我面前,里面是一对美玉无瑕的翡翠镯子。 这,宁王妃要赏我? “你已是王爷的人,本宫,自不会亏待你~” “娘娘!”一旁的贵人惊叫出声。 “这镯子可是王爷送给您的,您平时都不舍得带~” “住口!”宁王妃厉声呵斥。 “周夫人言行无状,掌嘴!” 啪啪啪!…… 殿中掌嘴声不绝于耳,我被吓到,宁王妃一会阴一会阳,她到底想干什么,不过可以确定的是,绝不可以收下这对镯子。 “娘娘误会了,奴婢没有。” “拿着吧。”她冷声道。 “娘娘您真的误会了,奴婢低贱之身是万万不敢逾矩的,请娘娘明鉴!” “你敢说王爷并未亲近你?好你个奴婢,连本宫都敢哐!” “娘娘!奴婢对天发誓,若奴婢欺瞒娘娘,奴婢必会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一旁的贵人闻言微皱起眉头。 “这丫头,说话也忒难听了,娘娘面前也敢说这些恶言恶语,真是没规矩。” 宁王妃却呲笑出声。 “从前王爷不宠你,以后也会宠你,镯子就收下吧~” “娘娘不会的,王爷只心系您一人,娘娘……” “你如此容貌,本宫见了都心生犹怜呢。又日日在王爷殿中,总会有那一天的~”她嘴角轻勾,眼里射出一股冷意。 第17章 亲手划花自己的脸 我不会再去长信殿的,我是想要出府投奔长师傅的,可我不可能跟她这样说,或者,我跟她说,她也许会放我出府?可是我年纪未到又无功绩她肯定不会答应我的! “娘娘,不会,真的不会……” “如何证明呢~” “娘娘~”宁王妃身旁的女婢将茶碗端起来。 “娘娘~奴婢瞧着这秋菊姑娘可好看的紧呢,若是把脸蛋弄伤了,王爷见了,岂不心生嫌恶,谁会日日对着一个丑陋粗鄙之人呢,依奴婢看,娘娘您还是别罚她了~” “芷兰,你就会使坏主意~”她嘴角轻勾,接过茶碗。 什么?她们竟然想弄花我的脸蛋! “秋菊姑娘,芷兰手笨,这一划拉下去,怕是会很疼呢~”芝兰取下我的发簪,捂嘴盈笑。 见我不动,宁王妃轻呷口茶。 “芷兰,李美人身边那个叫什么的丫头,本宫倒是忘了~” “娘娘您说的是阿碧,她护主不周被乱棍打死了!~” “喔~是吗,本宫倒是忘了~” “秋菊姑娘~”芷兰将簪子递给我。 阿碧……她们!我不拿这簪子,怕是会和阿碧一样的下场。 我不想死,脸花了就花了,跟命比起来那不算什么,我留着命,去吴山西镇找长师傅,就算我的脸花了,他也不会嫌弃我的,对,保命要紧。 我一把夺过簪子,紧闭双眼,捏住簪子朝着脸上猛然一划 ,一阵顿疼,鲜血一滴滴的落在地板上。 “哎呀~”边上的贵人们纷纷用手覆住眼睛。 “娘娘,王爷往这边来了!~”福全急切的跑进殿。 “来了就来了,你急什么!”宁王妃低斥一声。 “王爷到!”周围的贵人们赶紧起身跪地,宁王妃也站起身来。 “臣妾给殿下请安~” “免了!今晚人挺多!”他径直走到上方。 “这是谁?”他疑惑的看了一眼宁王妃。 “殿下~你看看清楚,她不是你殿中的人嘛~”宁王妃娇笑道。 “本王殿中?”他仔细瞧了我一眼。 “不错,为本王侍墨的那个秋菊,她脸怎么了?” “殿下~”宁王妃靠在他的肩头。 “秋菊今日不知是怎么了~臣妾正跟妹妹们说着话呢,她跑进来先是对着臣妾一阵咒骂,又说对不住李美人,扯下簪子就往脸上那么一划,臣妾阻拦不急,这丫头真是冲动~把臣妾吓着了不打紧,殿中妹妹们可是被吓坏了~” “是啊~殿下,那丫头好生吓人,莫不是得失心疯了~”一旁的贵人附和道。 “对啊殿下~这丫头疯言疯语对娘娘说了好些重话呢~娘娘心善,念她旧主刚去,也没同她计较,她却不依不饶的,怎会有这般不知礼数的丫头~” 殿上之人嫌弃的摆了摆手。 “这副模样,如何在本王宫中侍墨?” “殿下~妾给殿下请安,殿下,侍墨可是个细致活儿~妾从前常常为家中父亲侍墨,略懂一二,可为殿下效劳~”方才被掌嘴的周夫人盈盈起身。 “如此,抬起头来。”他冷声开口。 周夫人莞尔一笑微微将头抬起。 “不错,就你了,明日去长信殿侍墨。” “殿下!~”宁王妃狠狠睨了周夫人一眼,又给一旁的福全递眼色,福全立刻把我拎了出去。 回到屋里,我把包袱系在身上,快步朝王府后门走去。 门口侍卫刚要走上前来盘问,我直接亮出那枚玉佩,侍卫们见到玉佩纷纷俯首跪地,我欲跨脚出去。 “秋菊姑娘!你这是去哪儿?”德贵公公追上来拦住我,他见到我身上的包袱表情徒然一惊,急着把我往府内拽,我一把甩开他的手。 “我要出府!” “秋菊姑娘!这万万不可呀!若是王爷知道会怪罪的,到时奴家的人头可就不保了!秋菊姑娘你赶紧跟奴家回去!”见他又要拽我,我直接将玉佩放在他手上。 “我再说一次,我要出府!” “这这这……”他捧着玉佩,双手止不住发抖。 我也不管他,转身就要走,他又将我拉回去。 “不行!这。”他看了看手中的玉佩,又看了看我。 “这,秋菊姑娘,这绝对不行!秋菊姑娘你快跟奴家回去!” “谁在喧哗?!” “哎呦 ,严诸将军~”德贵像抓到救命稻草般飞快往严诸那边跑去,只见他摊开手又在严诸耳旁低语几句,严诸就朝我这边大步走来。 我转身就跑。 “姑娘停步!”严诸飞快跟过来按住我的肩膀。 “秋菊姑娘,你的脸怎么了?” “受伤了,我要出府找大夫!”我甩开他的手。 “秋菊姑娘,这恐怕不行,没有王爷的指令,任何人都不得出府!请速速回去!” 我一把夺过德贵手中的玉佩拎到他眼前。 “我要出府,任何人都不得阻拦我!” 严诸咬了咬牙关,有些犹豫。这时候德贵又飞快的凑上去耳语几句。 “姑娘,请跟属下回去治伤。” “不行,不行!严诸你放我下来!”我疯狂捶打严诸的背,但没有用,他一点感觉都没有。途中几个奴婢见到我们纷纷垂下头,回到屋里,我还想往外挣扎,他按住我。 “姑娘,德贵公公已去取伤药,你莫要再动了。” “严诸,我脸上的伤若不及时治疗会留疤的。你快让我出去,我要去找大夫!” “姑娘,王府内的伤药比外面的要好很多,何况。”他将手上的包袱往桌上一放。 “姑娘你也不像去寻大夫的。” “严诸你!” 疯了,这些人都疯了,难道真要我死在王府他们才满意吗?! 我抓起妆台上的簪子抵住脖子。 “严诸,你不放我出去,我就死给你看!” 他一个侧身,我的脖颈一阵闷疼,接着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我躺在山上的屋子里,长师傅在给我喂药。 “外敷内服,这伤才好得快!” “嗯嗯,长师傅,我脸上会留疤吗?” “不会~就算有疤,你长师傅也不嫌弃你!” “嗯嗯,长师傅……长师傅!长师傅?!” 我猛然睁眼,发现自己还在宁王府,脸颊一阵针刺的疼。 昨夜严诸打晕了我,所以我还没得出去,刚打开门,一个女婢抓住我的手臂。 “奴婢翠微见过姑娘。姑娘,王爷吩咐过,你不能出这个房间。” 她的手劲很大我挣脱不开,这人莫不是个练家子。 “你放手!弄痛我了!” “姑娘进屋,奴婢就放手。” 我气冲冲的回到屋里,脸颊又一阵刺痛,我想去找镜子看看脸上的伤情,可翻了半天什么都没找到,莫说镜子,就连平时用的剪刀都不见了。 翠微走进来站在一旁,也不说话。 “干什么?”我不耐的说道。 第18章 宁王爷发狠 “王爷吩咐,让奴婢寸步不离的守着姑娘。” 会武功了不起是吧,我!抡起的拳头又松下去,算了,根本打不过她,就算打得过,玉佩已经被严诸收走,我还是出不了府。 被关在屋里,除了送药的和那个翠微,我一个外人都见不到。脸上的伤虽然好些,但那条凸出来的肉痕却提醒我,我的脸上已经留疤了。 有人推门进来。 “秋菊姑娘~” 我躺在床上装作没听见。 “秋菊姑娘~” “诶,福全公公。”我见躲不过只好起身下地。 “秋菊姑娘~娘娘让奴家给你带个话儿,娘娘说,若姑娘你的伤好些了~就还让你去长信殿给王爷侍墨儿呢~” “福全公公,周夫人这不在长信殿了嘛。” “哎呀~秋菊姑娘你说这话就见外了,后院那些身娇体贵的主子们,哪能干这些细碎的活呢~娘娘说了,还是姑娘你顺手些~” “来呀~”他往后招手,一个女婢走上来,托盘里放着几串玛瑙珠子。 “娘娘心善,体恤奴婢,秋菊姑娘需得感恩才是~” “是,奴婢秋菊谢娘娘赏赐!”我强压内心怒火,缓缓福礼。 “嗯~那奴家这就回话去了~”福全公公满意的走了。 哼,我顺手,不过是你宁王妃不想其他女人近王爷的身罢了,我现下这副样子,你当然不用担心了。 等他走后翠微就开门进来,她看着托盘里的珠子皱了皱眉。 “喜欢啊?送你得了。”我没好气的说道。 “姑娘说笑,奴婢不喜欢这些。” “不喜欢这些细软之物,那你喜欢大刀阔斧咯?” “回姑娘,正是!” ……无语。 “姑娘,德贵公公前来传话,让姑娘去长信殿侍墨。” “不去!” “德贵公公说了,姑娘你要不去,王爷怪罪下来,咱们都得人头落地。” “与我何干?” “若姑娘执意不去,奴婢只有将姑娘打晕,再带去长信殿了。” “随便!” …… 垂着头快步走往长信殿,一到内殿,我就咚的一下跪在地上。 “奴婢给殿下请安。”案前的人快步走过来将我扶起。 “疼吗?”他问。 “回殿下,不疼。” 他看我良久,我仰着脸就让他这么看,看吧,好好看看这道狰狞的伤疤,看够了,你就会放我走了。 “听严诸说,你那晚背了包袱,要去哪里。”他将我一把抱到案桌上。 “回殿下,奴婢去找大夫。” “找大夫需要户籍吗?” “回殿下,奴婢是以防万一。” “去找长流水。”他双手慢慢撑上案桌。 “回殿下,不是。” “不是……”他拎出那块玉佩轻笑道。 “那就是要离开我了。” 我没有回话,我不知道我要回什么话,清正殿里的他对我厌恶至极,那眼神里流露出来的嫌恶我看得很清楚,还有李美人对他用情至深香消玉殒后,却只得到半卷草席覆身。 还有宁王妃,她嚣张跋扈,随便就能将阿碧乱棍打死,你们这些人,杀个人跟踩死一只蚂蚁一样,我不走,难道在这里等死吗? “回我的话!” “回殿下,没有。” “她若再敢伤你,我会杀了她!”他微垂下头,冷硬的话从嘴里迸出。 我心里止不住冷笑,你会杀她,这句话估计连你自己都不信吧,宁王妃她划花了我的脸,你却日日宿在清正殿,连绵不绝的赏赐,天下人尽知的恩宠,宁王爷,你会吗? “回话!”他蓦然抬头,眸色微红。 “回殿下,奴婢不知怎么回您的话。” “你怨我对吗?” “回殿下,奴婢不怨。” “呵……你怨我……” 他忽然吻上我的唇,我被他禁锢在怀里动弹不得,那吻急切又热烈,我快要窒息他才松口,而后又将我紧紧拥住。 “月儿,给我点时间……” 他把我抱得越来越紧,炙热的气息一直在我脖颈处来回打转。我想起他天天都去清正殿,天天对着宁王妃耳鬓厮磨,天天都跟她干着那样的事,当然这是我猜的,但是用脚指头也能想到啊,我就心里一阵恶心,一把推开了他。 我推开他不是因为吃醋,而是宁王妃是我的仇人! 推开之后我就傻眼了,我……竟然推开了他?我赶紧跪倒在地。 “殿下,奴婢面目丑陋,不敢污了殿下的眼睛。” 他微顿,眸中的韫色逐渐退散,随后坐到案椅上。 “你若不愿,我不会强迫你。” 你还没强迫我?在扁舟里,在山上哪次你不是强迫我?算了算了,都过去了,我不想提这些糟心事,反正,我不得罪你就是,只要留着小命,我总会找到机会出府的。 他的手在案桌上轻轻叩击了一会,才朝我招手,我恭顺的走到他跟前,他将那枚玉佩放在我手上,看了我一眼。 “不许出府,回去歇着吧。” “是!”我头也不回的走出长信殿。 也不知道怎么了,反正心里就是恨,就是怨,但也不知道恨啥怨啥。其实这跟宁王爷又有什么关系呢,当初是我自己要去的长信殿,长信殿从未有女婢的规矩被我破了也就算了,我还把自己花脸的事怪罪在宁王爷身上,这又不是他划的,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我到底在怨恨啥呢,怨恨宁王爷明明宠溺宁王妃还偏偏跟我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明明我不愿意他还欺负我,明明我想出府他就是不准!是的,这一切的源头都是他! 我想我是疯魔了……可能脸花了,脾气也不好了。 近几日一躺下就感觉周身神经不停跳动,常常闭着眼睛清醒一夜,偶尔心悸,白日里也是浑身疲软无力,脑里一直异声不断,这莫不是恐慌惊惧引起的躯体反应? 不行……这样下去,我铁定生病,可翠微一直寸步不离的跟着我,我无可奈何只能整天躲在屋里生闷气。 有人推门进来。 “秋菊姑娘~” “诶福全公公。”又是那个讨厌的声音,我忍着内心不适缓缓福礼。 “娘娘让秋菊姑娘赶紧着准备,稍后好随王爷与娘娘入宫呢~” 入宫?这一无宫宴二无喜丧入宫干什么,再说了,他们入宫干我什么事。 ”福全公公,奴婢身份微末形貌丑陋,怕是不太方便吧。” “娘娘让你去你便去,哪来那么多话呢~赶紧收拾着吧。”他斜眼嗔了句。 第19章 南宫郡主 他前脚刚走,我后脚就朝他背影呸声,什么玩意,宁王妃这是变着法儿羞辱我? “翠微,你可知王爷他们为何入宫。” “应是南宫郡主。”翠微正收拾着东西没多话。 “南宫郡主?何许人也,这面挺大,王爷王妃都要见她不是。” “她的父亲是安定王,叫……南宫珉?“翠微皱下眉,不是很确定的样子。 南宫珉?她说的是南宫尧吧,这名字我可太熟了,宁王爷的驾几案上一卷书中就有他的名字,说此人身长八尺,浓眉阔面骁勇善战,曾为朝廷立下过汗马功劳,所以异姓封王。 但不至于如此兴师动众吧,我朝的王爷侯爷那多了去了,又不稀奇,说起稀奇,宁王爷这个王爷才稀奇呢,五爷六爷十来岁也就算了,他都二十三了,一个亲王,连个属地都没有,着实令人困惑。 “姑娘,收拾好了,走吧。” “走!”我接过包袱飞快的往宫门走去。 “翠微,你跟着我干嘛,你也要去?” “姑娘,这是自然。” 你要跟就跟吧,出了宫我趁你不注意,拔腿就开溜,然后找地一躲,你就是翻遍京都也找不到我啊哈哈哈,哎哟! “周,周夫人!”我和迎面而来的周夫人撞在一起,只见她眼睛红红,好似刚哭过。 “夫人,奴婢万死!”我跟翠微赶紧跪倒在地。 她闻也未闻,捂着嘴往内宫跑去,身边也没个丫鬟,又是从宫门口回来的,难不成是宁王妃把她给弄回来了? 哎呀不管了,先出宫门再说,结果就是我想太多,不是,是我想太简单,一路上翠微的眼睛就没离开过我。 苍天啊,长师傅,你来救救我可好! 他们接待郡主的地方叫上林苑,听说这上林苑南傍南山北临渭水,山岚起伏泉源丰富,枞木蓊郁鸟兽翔集,是皇帝专门建来狩猎玩乐的地方。 我和翠微被安排在宁王爷的偏苑中,这期间我一直装病,伺候王爷的事就支翠微去做,她也不恼,不过她伺候完王爷,还得来照顾我,这让我挺不好意思的,精神好的时候也跟着做些事。 “我去给静合苑的主子们斟茶,姑娘你歇着吧。” “别别别,一起一起。”我从她手里拎过茶盏,听说太子爷跟阿湛也在苑中,此番机会难得,我可要把握住。 来来回回左弯右拐绕前绕后之后,我们终于到了静和苑, 苑里坐着一堆子人,叽叽喳喳好不热闹,我脸上有疤不便近身侍候,翠微想去斟茶也被人抢先,我们无奈一笑,默契的站在一旁听他们闲谈。 前面这两位应是太子爷和太子妃,太子爷形貌一般,那身衣裳倒是给他增添不少风采。太子妃样貌虽稍逊宁王妃,但行止端庄持重,比尖酸刻薄的宁王妃不知要好多少倍。 稍后的那位姑娘约摸十六七岁,明眸皓齿白袂飘飘,音色清亮脆言脆语,玉簪浅插在鬓角甚是随意,言行举止间既有名门闺秀的大家风范,又透着江湖女子的随性洒脱。这位应该就是南宫郡主。 “这儿也没什么好玩的,各位兄长,不然咱们上街逛逛?”南宫郡主拨了一下鬓角的碎发,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 “郡主千金贵体,街上人多纷杂,怕是多有不便啊。”太子爷微笑开口。 “那就在这干坐着呗!”南宫郡主仰天大叹。 “郡主,为兄带了上好的琴师,让他给咱抚弹一曲儿如何,吟诗作对子亦是不错的啊。”太子爷抹了把额头的汗。 “哎!”南宫郡主继续大叹。 “再四处走走?你们说话啊。”太子爷扶住额头,向另几个投去求救的眼神。 南宫郡主蹭的一声站起身,唰的一下拔出旁边侍卫腰间的佩刀。 “兄长,不然咱们比划比划吧!”南宫郡主提着刀悠然向太子爷走去,一侧阿湛起身拦住她。 “郡主,刀剑无眼,让人切磋一下给你观赏观赏即可,郡主你意下如何。” “如此甚好!”哐啪一声,刀被扔到地上,南宫郡主拍了拍手。 “阿文!” “郡主!”一个黝黑体壮的大汉走向前来。 “稍后你就随便比划比划,刀剑无眼,切勿伤了他人~”南宫郡主傲娇的捋着鬓角的碎发。 “这南宫郡主跟你一样,也是个喜欢舞刀弄枪的主儿。”我拐了拐身旁的翠微。 “莫要说话。”翠微低声回了句。 忽见宁王爷抬头扫了我一眼,我赶忙垂下头,这宁王爷莫不是有顺风眼,不是,顺风耳,这么小的声音他能听见? “别尽派些软脚虾上来,看得不尽兴~” “李牧,你去。”太子爷面目一黑,低呲句。 “是!” 一番砰砰砰打斗下来,阿文完胜。太子爷的脸跟瓦碳一样黑。 “曹真。”阿湛摆了摆手。 “是!” 一番澎澎澎拼斗下来,曹真惨败。阿湛微微扯了下嘴角。 “各位兄长,就这?!无趣,好生无趣。”南宫郡主双手一摊,一脸不屑。 “严诸。”宁王爷招了招手。 严诸走到宁王爷跟前俯下身,宁王爷在严诸耳旁耳语几句,严诸微点头后走到阿文面前。 一番唰唰唰缠斗下来,阿文渐落下风,被严诸一脚踹翻在地,电光火石间,严诸手中利刃就要劈到阿文肩处,忽又收力,刀锋一偏从阿文肩侧划过,然后一个溜地,严诸倒在地上。 “阿文兄弟刀法精湛,严诸甘拜下风。”严诸起身双手抱拳。 呃……好吧。 “阿文壮士果然好刀法!”太子爷带头鼓掌。 “是呢~李牧可是太子殿下您最得意的手下呢~”宁王妃捻起手帕轻捂嘴角。 “可不是吗?连严诸这样不可多得的将士都落下风,阿文实在厉害。”太子妃蔑然一笑。 三个女人一台戏,还好座上现就两女人,阿湛还未娶妻 ,不然真要搭上戏台子。 呸呸呸,胡说啥呢。 两个女人你一言我一语互相讥讽,几个男人端坐在一旁,脸色各异却又默不作声,这场景好不热闹。 南宫郡主突然站起身,大摇大摆的朝严诸走去。 “这位壮士,如何称呼?” “末将严诸,参见郡主。”严诸不卑不吭的回道。 南宫郡主凑上去耳语几句,严诸的脸瞬然变得黑红,但并未做声。 天色渐晚,戏曲唱罢,众人随之散去,整整站了一下午,我腰酸背痛一进屋就瘫倒在床。 阿湛,不知他今日看见我没有。 迷迷糊糊一觉起来,翠微还在一旁酣睡,这几日也是辛苦她。我梳洗一番后就往宁王爷的房苑里走,门前一个不稳,我撞进一处铜墙铁壁中。 第20章 再遇阿湛 “阿,阿湛?郡王殿下!”来人扶住我,往我手心塞一团东西,瞧我一眼便匆匆离去。 我瞥了眼手中的字条,趁四下无人赶紧塞进怀中。 走到偏苑刚进内屋就见宁王爷正在给自己倒茶,这可怎么得了,被宁王妃看见,我跟翠微不得人头落地?我赶紧上前夺过他手中的茶盏。 “殿下,我来我来,你咋能做这活呢。” “你身体好了?”他瞥我一眼。 “没,没好啊。”这不翠微还没起来嘛,我拖着病躯来伺候你,怎么样,是不是很感动啊? …… 你那什么表情! “殿下,奴婢确实病了……” …… 又来又来,每次生气都不说话,像谁欠他似的。 “咳咳咳……” …… 不说话算了,懒得看他这副样子,我赶紧伺候完瞧瞧阿湛给我写了啥吧。 正欲把茶盏放回桌上,忽然眼前突然一阵昏花,心跳急剧加快,我一个不稳跌倒在地。 “殿……” …… 醒来发现自己躺在榻上,嘴里甜甜的,像是含了什么东西,宁王爷坐在一旁。 这还了得? 刚想起身被他一把按住。 “为什么不吃饭?”他眼里有隐隐的愠色。 我没有不吃饭啊,就是睡得不好,当然,吃得确实比之前少些。 “殿下,奴婢没有啊。” “太医说你这是气血不足引起的晕厥,为何要作贱自己?” “李美人还是曾敏,长流水,还是谁,不让你找长流水你就这样?”他句句紧逼,语气寒的像腊月寒冬。 “殿下您说的曾敏,是谁啊?”我努力挤出笑容。 …… 他脸色越来越黑,一股寒气在周身萦绕。 “殿下……” …… “唉呀殿下奴婢就跟你实话实说吧,不是奴婢想要去找长师傅,而是,而是长师傅让我起誓言,若我不去见他,我就,不是是殿下你就……” …… “奴婢不敢欺瞒殿下,长师傅让我发的誓可毒了,这是万万不能违誓的。殿下您别看长师傅看起来年轻,其实他都五十多多了……” …… “殿下?” “什么誓言。”他闭上双眼冷然开口。 “殿下,这不能说!” “不说可以,长流水死了,誓言就作不了数。” “殿下你!……” “好,我告诉你,我跟长师傅说,我不去找他,你就断子绝孙不得好死。”我捂住嘴,装作惊恐的模样又说。 “殿下不会的不会,殿下福泽深厚,一定会孙满堂寿终正寝的。” 竟然想杀掉长师傅,那就怪不得我了。 “断子绝孙,不得好死……”他突然大笑又转头问我。 “你呢,给自己发了什么誓言。” “我?没有啊。” “你不是跟曾敏说,我亲近了你,你断子绝孙不得好死吗?” “是,是啊,回殿下是的。”原来那可恶的女人叫曾敏,我牙齿咬得吱吱作响。 “既如此,你都断子绝孙了,我还能有子嗣?至于这不得好死,嗯,我尽量吧。”他脸色徒然好了起来,竟然还能说笑。 “殿下,您不生气吗?……” “不生气,回了府,好好调理身子。”他拥我进怀,下颚抵在我头上。 “殿下,奴婢有一个请求……” “不允。” 如此专横,我还没说呢! “下去休息吧,让翠微来。” 好吧,我还不想伺候你呢,脾气那么怪,谁受得了。回到屋,我从怀里拿出字条。 子时,廊坊见。 廊坊这地我知道,就在静合苑旁边不远。趁翠微睡下之后我就溜到那处,深更半夜,周围一片静谧,除了虫子吱吱的叫声。 等半天也不见人,心里又瘆又燥,准备返身回去时,草丛里窜出一个人影,他快速朝我招手。 又是一个黑黢黢的小屋。 “皇兄之前染上时疫,为何没告诉我。”一进屋他就开始责问我。 “郡王殿下,奴婢,我也是后面才知道的。” “你做着侍墨的活,怎会不知?” ……他这是在怪我么。 “真的不知?”他又问。 “回郡王殿下,奴婢真的不知,是后面才知道的,我没找到小翠。” 他默了一会。 “刚刚语气重了……” “喔……”我抿了抿嘴。 “皇兄处境艰难,我放心不下,兰儿,莫要放在心上。” “嗯,没事……” “你最近还好吗?”听他这样问,我眼眶一酸,眼泪唰的一下流出来。 “还好……” “委屈你了。”他轻轻拥住我,淡淡的白茶清香沁入鼻中,我忍不住抽泣起来。 他默不作声的拍打我的背,我抽泣得更厉害,从前在山上宅院里,他也经常这样轻轻拍我的背哄我入睡,那时他还不怎么跟我说话,可现在一切都变了,我花了脸,身子还给了别人,我…… ”不哭了,莫让人发现。”他低声说了句。 “嗯,阿湛,你们为何对南宫郡主那么客气。”我吸了吸鼻子。 “你有所不知,安定王南宫尧有自己的军队,在遗留下来的几个异姓王中威望颇高,他中年得女,南宫飞花是他唯一的孩子。” “既是唯一的女儿,又为何千里迢迢把她送来上京呢。”我不解又问。 “安定王手握重兵功高震主,父皇很是忌惮,早前动了削藩的念头,安定王把女儿送来上京,一是向父皇表明他的忠心,二来也有警告之意,若父皇执意削藩,他们必反。” “喔……” “来儿,局势复杂,怕是要难为你。” “没事……” “过不久,我把你接来我身边好吗?” “嗯……”我紧紧抱住他,那气息很陌生,但我丝毫不敢放手,怕见不到他,怕再也见不到他…… 回来翠微已经睡熟,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万千情绪交织在一起,挣扎纠结无处躲藏。 拒绝不了阿湛,也不想拒绝他…… 回府之后,我开始积极调理身体,饮食休息丝毫不敢懈怠,有个好身体,好好活着才有希望。 长师傅,他肯定恨死我,不知在心里骂了我多少遍,哎,对不起长师傅,我又食言了…… 长信殿的差事很轻松,书房里的事情我做,其它都交给德贵公公。不过宁王妃那个恶女人不能来长信殿,我倒是挺开心的,不是她不想来,是府中的规矩就是这样的。 第21章 和南宫郡主去翠风楼 长信殿是宁王爷办公的地方,她一个深院女子又出身显赫氏族,自古就有外戚干政的事出现,宁王爷自然不会重蹈覆辙,他虽然宠她,但还是有底线的。 南宫郡主已经在宁王府住小住好几日,天天吵着闹着要见严诸,宁王爷拗不过,只得把严诸叫来。 长信殿书房,严诸面色铁青的站在一侧,座上的宁王爷眉目淡淡,南宫郡主像只小鸟在房中飞来飞去。 “严诸将军!你带我出去玩吧!” “郡主,严诸公事在身恐有不便。”严诸闷然出声。 “兄长!” “郡主,王妃带你去玩如何。”宁王爷淡然开口。 “不要,不要不要,兄长,你那个王妃长相一般说话刻薄,本郡主不喜欢。”南宫郡主头摇的像拨浪鼓。 这南宫郡主可有失偏颇啊,宁王妃虽然嚣张跋扈蛮不讲理手段狠辣杀人不眨眼,但容貌还是极美的。 “严诸将军,你就从了我吧!”南宫郡主又飞到严诸跟前。 “郡主莫要戏弄末将!”严诸愤然开口。 “严诸,我上次说过了,本郡主看上了你,对你一见钟情!你从与不从本郡主不在意,你别想甩了我就是!”南宫郡主挑衅的拨了拨额间的碎发。 ……严诸脸一阵红一阵白,紧咬牙关默不作声。 “兄长!” “嗯?”宁王爷恍然回神。 “严诸不陪我去,我瞧你身边这个丫头还行,让她陪我去得了!本郡主要去大草原上扬鞭策马肆意奔腾一番!”南宫郡主夸张的甩了下衣袖。 “不行。” “什么不行啊,我看行!”她飞到我跟前将我仔细端详了一番。 “郡主吉祥,郡主您有所不知,京都没有草原。”我尬之一笑。 “没有草原!我快要被憋死了啊!” “那有没有那种放松身心的地方?嗯?就是那种……”她贼兮兮的眨了眨眼睛。 那种地方,我瞧她挤眉弄眼的样子顿然明白,就是春风楼那种地方呗。我飞快的朝她挑眉,她回之邪魅一笑。 “严诸,本郡主明个儿再来找你!”南宫郡主潇洒的摆了摆手,然后拉着我就往外走,我心底乐开了花,好久没见到容城街头的太阳了。 容城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我跟南宫郡主你看看我瞧瞧玩的不亦乐乎。 你以为真就我两人?实则这一低头一抬眼全是一闪而过的人,我似乎还瞧见翠微,也怪不得他们如此小心谨慎,郡主千金贵体,若是有个什么别说宁王爷,连圣上都担待不起。 翠风楼这名字起得巧妙,不过也在情理之中,跟以前的春风楼是死对头,两家一直暗暗较劲,誓要争个你死我活,如今春风楼已然消失,翠风楼还屹立不倒,看来有些名堂。 “姑娘,咱们这儿可不接待女客~”一个妈妈模样的人把我们拦在门外。 “女的怎么了,女的就不能放松身心了?秋菊,钱来!”郡主傲娇的拨了拨额间的碎发。 “钱,有有有。”我们出门的时候换了身衣裳,钱也自然带了些,哎呀,当时应该换男装的,有时候钱也不是万能的。 “来人,送客!~”那妈妈嫖了眼我手中的金锭,转身就走。 “等等!你们开门做生意,男的可以进,女的就不能进,没有这样的道理!”南宫郡主嗖的一下抽出腰间的软剑,抵在那妈妈的脖子上。 “现在走,我可以不追究。”那妈妈从容不迫的击掌,一群打手举着棍棒迅速朝我们靠过来,看这架势,莫不是要打起来?这可不好,郡主若被伤到,我们宁王府就完了! 心中一动,有了,我把那妈妈拉去一旁,取出怀中的玉佩给她看。她见到这玉佩脸色都变了,让人撤手之后又连连招呼我们往楼上走,那态度既恭敬又热情,我不禁疑思,这块玉佩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啊?府内外通用?长师傅说这是无价之宝,难道真是个宝贝? “?~秋菊,你给那女的看什么东西。”南宫郡主拐我臂膀。 “没什么,她是嫌钱不够多,我多加两金锭,她就喜笑颜开了呗。” “原来如此,还是钱比较管用!”她撇了撇嘴。 我无奈的摇头,京都这地儿卧虎藏龙,钱就不算个啥,你有钱能走十步,权势才能畅通无阻。 二两酒一下肚,南宫郡主就开始自哀自怨起来。 “我好想家啊好想家!本郡主好想家啊!”她一脚踏在凳子上,一仰脖,一杯酒就灌进肚中。 “郡主,您少喝点。” “你也来一点,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你,秋菊,从今日起,你就是我南宫飞花的朋友了!来,好朋友干一杯!”她把酒壶递过来。 这,不是我不喝,也不是我不能喝,只是我们两个人都喝醉,谁把她弄回去? 外头虽有宁王爷的人,说不定此下也混进来,但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们肯定不会现身的。 “是不是朋友!秋菊!” “好好好,喝喝喝.……” 我也不想得罪她,往杯里倒满酒水一饮而尽。 “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再去草原上策马一番岂不快哉!来,秋菊,干了这杯酒!” “干干干……” “严诸,严诸!我心爱的人啊……为何要对我如此薄情如此寡意如此不闻如此不问啊!~啊!~” “郡主,严诸将军他不解风情,你别跟他一般见识,来郡主,干杯!” “秋菊~大千世界茫茫人海,唯独只有他打开了我的心房,触碰了我的心尖,严诸!……” …… 不知说什么好,南宫郡主如此豪迈不羁的人,怎么会看上严诸?也不是说严诸不好,只是他有时候过于严肃。 “一见钟情,一见钟情!~秋菊!秋菊!~呃……你脸咋啦……”她头一歪,呯的一下倒在桌子上。 这是醉了? 此刻我的头也晕乎乎的,看南宫郡主刚刚的表现,我似乎把她带错地方。她也许就是想喝口酒,借以抒发一下心中的情感,那个可以放松身心的地方应该是酒楼,而我却把她带来烟花之地…… 若被人传出去,她的清誉肯定不保,都怪我,思想龌龊,以小女子之心度大女子之腹。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怎样把她弄回去。 第22章 被宁王爷责罚 使尽全身力气也没把她扳起来,怎么办?去外面找帮手?宁王爷的人应该还在外面。 刚打开房门,就见严诸面色铁青的站在门外。 “严诸,你来得正好,快把郡主弄回去,我扛不动她。” 严诸动也不动,面色复杂,直到后方走上来一个人,他才侧了身。 宁王爷?我赶紧跪倒在地。 “奴婢给殿下,不是,给公子请安。” 宁王爷不答话只朝严诸摆手,严诸迅速进房把南宫郡主扛出来又匆匆离去。 屐鞋停眼前一动不动,不用想,他肯定是生了大气,南宫郡主来烟花之地若是闹得满城风雨,他肯定是脱不了干系。 怪我,当时没想到这茬,自己倒觉得没什么,本是青楼出身,但郡主不一样。 “起来吧。” 这语气中一点情绪都没有,看来真的生了大气,莫不是要砍头之类的吧?之前都是小打小闹,这次可不一样…… 我颤颤巍巍的站起身,头晕晕乎乎的,强行让自己清醒,万一人头落地,也要知道为什么。 突然想起一句话来,伴君如伴虎,而我现在正在拔老虎的胡须,真后悔,刚才就不应该接郡主的话茬,她这几日天天缠着宁王爷,后来也不了了之吗?傻笨啊! “请公子责罚……”思索半天,还是想着先下手为强,挨几下板子总比人头落地强,希望他看在以前的情份上,呸,不是情份,是看在以前我救过他的份儿上,不要取我的性命才好。 …… 完了,这招也不好使了,说什么他都不搭理……难道真要跟我一刀两断? 我抬眼看他,他瞥我一眼,抬脚进屋。 眼中透露出来的厌恶,曾经清正殿见过一回,那时我满脸血污的跪在地上,他端坐在上方,满脸嫌恶,说:脏死了。 脏死了……是嫌这个地方脏还是嫌我脏? “奴婢知错,请公子责罚。”我重新跪在地上,心潮喷涌。 “错哪里了。”他瞥了眼桌上翻倒的酒杯。 “奴婢身份卑贱,不该目无尊卑的与郡主搭话。” …… “公子事务繁重,奴婢不该带郡主出来让公子为郡主担心。” …… “奴婢愚昧,郡主千金之躯,跟奴婢不同,奴婢不该带郡主来这种脏地方。” “够了!”哐嚓,地上传来酒杯碎裂的声音。 呵……如此生气,不知是哪一句话触碰了他的逆鳞,若他知道,他曾经宠幸过一个烟花女子,他会不会更生气呢? 门外匆匆进来两人。 “公子,外面已准备妥当。”严诸双手抱拳,见我还跪在地上便往后递眼神,后方翠微拉起我往门外推去。 有一个词儿叫事过无悔,而我总是事过就悔,老是后悔,总是后悔。迷迷惘惘昏昏僵僵不知所谓,从未见过宁王爷如此生气的模样,接下来迎接我的会是什么呢? 正午的太阳还是毒辣,我跪在长信殿外,额头早已沁出细细汗珠。 每日午时,长信殿外,跪罚两个时辰。德贵公公来传的话。 这是宁王爷第一次罚我,但这样的惩罚,算是很轻了。以至于翠微每次让我不要记恨宁王爷的时候,我都一笑了之,不会记恨,哪里敢记恨,哪有资格去记恨。 人家是高高在上生杀予夺的王,我是什么?烟花之地春风楼里的脏姑娘,再说了,没有爱哪来的恨?恨这个词,未免太过沉重了些。 南宫飞花在长信殿大闹几日,严诸避而不见,宁王爷冷漠以待,她一气之下闹到圣上那里,宁王爷被宣进宫,从宫里回来后,他面色黑冷,坐在案椅上一语不发。 “属下重罪难恕,自会证明。”严诸面色青紫,咬紧牙关就要出去。 “严诸!” “属下在!”严诸又折返回来。 “罢了,此事与你无关。” “殿下?” “严诸,本王问你,你对郡主是何意?” “属下……”严诸脸唰的一下白了。 “实话实说。” “回殿下,严诸对南宫郡主无意。”严诸沉了声。 宁王爷默了一会,把严诸招去身边,我站的远,根本听不见他们说什么,只看见严诸的脸越来越黑越来越暗,胸中憋着气却又无处撒发的样子。 严诸走后,宁王爷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一向喜怒不行于色,我说的是从前,现在他身边待久了,一抬眼我就知道是啥意思,肯定是茶凉了呗,我可不傻,再跟他待在一处,那可不是单单罚跪两个时辰那样简单了。 我蹑手蹑脚的拎起茶壶。 “去哪?”宁王爷的声音在后方响起。 “殿下,茶凉了,奴婢去给你换杯热的。”我抿嘴微笑。 “茶杯在桌上。”他瞥了眼案桌上的茶杯。 “喔!”我又转身去拿茶杯,他抬手把茶杯按住。 “跪了几日,可想清楚了。” “殿下,奴婢知错了……”我咚的一声跪在地上,心里愤愤不平,到底是把这余怒迁移到我身上了! “错哪儿了?” 不是宁王爷,你真想让我再说一遍吗?记得上次你可是把酒杯都摔坏了的。 “回殿下,奴婢愚钝,请殿下明示。” …… 你看,又不说话了,我到底错哪里你说嘛,你让我说,我说了你又生气,我不说你也生气,你这到底是要我说什么嘛! “再去殿外跪十日!”茶杯骨碌滚下来,我眼疾手快一把接住,抿着唇灿灿的放回案上。 “殿下,奴婢真的知道错了,您就别罚我了好不好?您看啊,外面太阳那么大,奴婢的膝盖都跪紫了,这跪断了腿,谁来伺候您呢?奴婢当然不是说殿下您非奴婢不可,可这不是换来换去的麻烦嘛,何况奴婢也挺喜欢伺候您的……” 此上皆是胡言乱语虚情假意之言。 “跪二十日。” “殿下,只要您能消气,别说二十,你就是让奴婢在这殿外跪上一辈子,奴婢的甘之如饴啊!奴婢知道殿下你宅心仁厚,嘴上说罚,心里却十分舍不得奴婢受这样的大罪。痛在奴婢的身上,伤的可是殿下您的心啊!” …… “奴婢就这去跪,这就去跪……”我抹了一把心酸泪,不情不愿的站起身。 第23章 去容城郊外溜马 “跪二十日。” “罢了……”他闭上眼睛,摆了摆手。 “喔好的,奴婢告退!” “过来!” “啊?!好吧。”我又踩着细碎的步子慢慢移到他跟前。 “玉佩。”他瞄了我一眼。 玉佩,他要玉佩干嘛?心里十分不情愿,但还是拿出来送到他手上。 “先替你收着,下去吧。”他细细的摩挲着那枚玉佩,神色凝重又认真。 既然如此宝贝又为何把这玉佩送给我?既然送给我又为何要收回去?你这不是自食其言出尔反尔吗?真是不可理喻! “殿下,你都给奴婢了.……” 本来就是嘛,哪有送出去的东西又收回来的道理,就像郡主说的,哪有这样的道理嘛! “那你说,错哪儿了?” 又来,敢情这件事儿就过不去了是吧? “殿下,奴婢错了,不该在翠风楼把这玉佩给亮出来,奴婢真的错了,错了,大错特错千错万错错来错去都是奴婢的错!”我伸手想去拿玉佩,手却被他一把攥住。 “未经我同意擅自出府,身体不好肆意饮酒,自行其是枉顾自身安危,这些你认不认?” “认!殿下,奴婢全认了!”拿来吧你,我一把夺过玉佩,这么好的东西当然是在我这里才能物尽其用啦,给你,那才是暴殄天物呢! “重复一遍我说的话。” 咋了,你是怀疑我没听清你说啥还是咋的,看你物归原主的份上,我就说点好听的给您听听! “回殿下,奴婢保证!以后没经过您的同意,绝不擅自出府,没经过你的允准,绝不擅自喝酒。也不自以为是,您说啥就是啥,奴婢绝不顶嘴绝不为违逆您的意思。” “嗯,还有呢。”他满意的点了点头。 还有?还有啥,这不都说完了嘛。 “爱您敬您绝不忤逆您!?” “嗯~不错。”他脸色越来越好了。 我心里坦荡一笑,这宁王爷还挺好哄的嘛。 “殿下您看,这窗外的景色如此之美,奴婢想起了一首诗来。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嗯……”他忍俊不禁笑了出来。 哎呦,这笑容真是千年难得一见啊,早知道这首诗这么好用,我早就用了,害我白白的在殿外跪几日,真是太不值当了! 南宫郡主本来要住在太子府的,可她对严诸感兴趣自请来宁王府,严诸冷待她,她就去圣上那里闹,几番折腾下来,宁王爷也只好由着她。 她一直想去草原玩,但京都容城哪的来草原啊,几番商讨折合下来,他们把地点定在容城城外。 正逢秋高气爽,正是骑马逗乐的好时节,一行人乔装打扮后,浩浩荡荡来到容城城外。 宁王爷骑着马带着宁王妃,严诸本想拉上我,郡主却蹭的一下跳到他马上,严诸黑沉着脸又不敢做声,我有些尴尬。 阿湛倒是一个人,但他似乎没有招呼我的打算,我就更难堪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之前是听说阿湛也在,我才跟着郡主出来的,这下好了,都是些贵人主子,我这算啥啊。 “郡主你去另一匹,属下带着秋菊姑娘,她不会骑马。”严诸闷闷开口。 “啊?秋菊你竟然不会骑马?害!你咋不早说呢,来我带你吧!”南宫郡主又蹭的一下跳下马,准备去牵另一头。 “皇兄不必这么费事,臣弟带上她就行。”阿湛突然插嘴,还向我伸出手。 我…… 宁王爷没说话,朝马尾扬了一鞭子,马儿疾驰而去。南宫郡主朝我眨了眨眼,又蹭的一下跳上严诸的马。 “秋菊,快上去跟上!驾!”严诸跟郡主紧随宁王爷而去。 我杵在那里,阿湛还伸着手,我咬住嘴唇没敢过去,也不知为什么,心里就是莫名紧张,可能是因为我和阿湛总是在黑灯瞎火的地方碰面,这样的光明正大还是第一次吧。 “上来。”他又说道。 “王爷,奴婢就不去了吧,奴婢……”还没说完他就把我拽上去,马儿往前走几步,我吓得尖叫起来。 “不要叫,马会受惊。”他扶住我,又去拉僵绳。 可我真的很怕啊!这不能怪我,动物界的朋友们从来就没把我看顺眼过,小时候家里的鸡舍狗窝,从来都是离他们十万八千里,没办法,谁让它们一见到我就跟见到食物一样对我狂追不舍,这打小就有的心里阴影一时半会也消散不掉。 “阿湛,我真的怕,我不想去了!” 他不搭话,轻拍一下马屁股,马儿悠哉悠哉的走起来。 适应这样的小碎步,我心里渐渐松散下来,这马儿挺温顺,阿湛又在,倒也没那么害怕。 阿湛体格健壮,胸膛跟诸墙一样贴在我背后,我身体挺的僵直,脸不自觉发起热来。 “不怕,兰儿。”他贴在我耳后小声说了句。 “嗯……” “抹什么了,好香。” “我……” 他轻笑一声,突然朝马屁股猛甩一鞭子。 马儿嘶叫一声快速跑起来,惯性让我整个人砰的一下倒进他怀中,风呼呼刮过,脸越来越热…… 一处湖泊处,阿湛停下来,把我也拉下马,脚一沾地,安全感瞬间回到身上。 “秋菊,你干嘛了?!脸红得跟猴屁股一样?!”南宫郡主飞快跑过来,宁王爷也往这边瞧一眼。 “没事,嘘,郡主你别这么大声 。”我差点跳上去捂住她的嘴巴。 “郡主我跟你说,我这是从小的毛病,一紧张害怕就会脸红!” “喔是吗?”她半信半疑的看着我,阿湛从一旁走过,脸色如常,我抿了抿嘴。 “走吧,郡主。” “喔~我知道了!秋菊你这是动春心了吧!” “啊郡主!”我啪的一下捂住她的嘴,做完这个动作,我自己也被吓一跳。 “哈哈哈啊呀~”她在我掌下笑得前仰后翻。 “被我说中心事喽~嗷嗷!” “郡主!”我真想一巴掌把她给拍晕,这么大声,被宁王爷听到,我不是死的惨惨的? 不对啊,我干嘛去在意他的想法?害,这不是他点头我才能出来嘛,况且宁王爷也是我的主儿,总得顾及一下才是。 第24章 再度遇刺 “郡主,您别再说了,真没有的事儿,您再说下去,奴婢就不好做人了……”我瘪着嘴,一脸愁闷。 “好啦好啦~知道啦,我逗你玩的!瞧你!”她捏了捏我鼻子。 “严诸!”听郡主叫,严诸又折返回来。 阿湛宁王爷他们几人走在前头,郡主,严诸和我走在后面,也不说话,就默默的走着。 “?~秋菊,出来开不开心?” “开心,郡主。” “严诸,开心不?” “嗯。”严诸闷了一声。 “啊严诸!本郡主突然想起一件事,反正我都是要嫁给你的,不如这样,你把秋菊也收了吧,这样我也好有个伴儿。” 这个郡主,又开始没话找话,都什么跟什么啊…… “郡主,莫要胡闹。”严诸朝前头看了一眼。 “不行就不行呗,你气啥呢,脸臭得~秋菊,严诸他一直这样么?” “啊?啊哈,郡主,奴婢跟严诸将军其实不太熟。” 确实不熟,就见过几次面,印象中他总是一副黑头黑面公事公办的样子。 “奥~诶秋菊你看我那个皇兄,哎呦,你看他跟他的王妃哟,眉来眼去的真是羡煞旁人啊,啧啧,羡慕,着实羡慕!” 哦?离这么远,你也能看见他们眉来眼去?再说,他们眉来眼去不是很正常吗? 还有就是,也不能说眉来眼去吧,人家夫妻啊,应该是举案齐眉夫唱妇随才对吧。 “郡主,正常正常。” “还有那个,边边上的,那个皇兄人才还可以啊,他没娶妻呢?” “郡主,这我就不知道了……” “要不你嫁给他得了!”她突然来这句,我又想跳上去捂住她的嘴。 “嗯,不对啊?秋菊你应该嫁给我这个皇兄才对啊。你想想,我嫁给严诸,严诸是我这个皇兄的人,你嫁给我这个皇兄,咱们才能天天见面,对吧?” 唉…… “严诸,你说呢?可我见这个皇兄跟他的王妃关系好像很好的样子,秋菊要是嫁给他恐怕也不开心,还是嫁给你得了!秋菊,你觉得呢?有我在,严诸他不敢欺负你。” 唉!…… 郡主啊郡主,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呢,想嫁谁就嫁谁啊,我倒是想呢。 崇山峻岭连绵不绝,湖水潋滟波光粼粼,长风落日孤鸿雁影,人儿马儿惬意同行,好一幅诗情画意,好一处人间繁华。希望这广阔无垠的天空下,能容得下那些因心生自卑而惘然若失的人吧。 天色渐晚,大家靠在一处山脚下席地而坐,相比我们几人有说有笑,另一处的宁王爷几人略显平淡。 我拾了一点干柴就地点燃,火光跳跃,每个人脸上都渡了层光晕。 “皇兄,坐一会儿,曹真快到了。” “好。” “严诸,你看看他们,咱们能不能学一下啊!”南宫郡主不满的去拉严诸的手臂。 我遁声望去,只见宁王妃低眉顺目伏在宁王爷的肩上,姿态闲雅,懒散又随意。 这场景,不知怎的,有点看不下眼。 “郡主~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郡主也是会跟臣妾一样的呢~”宁王妃捂嘴轻笑。 “嗯嗯!”南宫郡主欲靠上严诸的肩被严诸一把拨开。 这话我听着很不得劲,不过话说回来,他们本就是夫妻,恩爱什么的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我不能理解!阿湛,我见他扯了下嘴角,他肯定也是不能理解的! “王爷~”宁王妃娇嗔着拉开宁王爷的手臂,顺势倒在其怀中。 ……我的妈耶,光天化日之下,呸不是,乌漆抹黑之下竟行如此亲密之举,简直不知羞耻,不伦不类,不可理喻! “啊!我突然想起一件事。”郡主突然大叫起来。 “秋菊,你刚刚不是跟我说,你喜欢皇兄么~” 她这句话把我吓一跳,我差点要站起身来。 “郡主?!” “不承认了哈,我可是看见某人的脸,那红的喽,比刚刚晚霞还要红嘞,你就老实讲了,大家自己人,本郡主,我!会给你做主的。”她昂首挺胸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郡主,你这话是~”宁王妃一脸震惊的从宁王爷怀中爬起来。 “哎没你们的事儿,我说的是另外一个皇兄,兄长~哈!”南宫郡主调皮的朝阿湛眨眼睛,阿湛笑了一下,没说话。 藏在袖中手指快要被我掰断了,天呐,她到底想干什么啊?!忽觉一道冷光从旁处射过来,宁王爷? ……你别这样看我,我发誓我是无辜的!我一定肯定加确定,绝对没有跟郡主说过这样的话。 “郡主,你还不知道吧~”宁王妃娇嗔一声。 “阿湛弟弟,那可是被赐了婚了的~辅国公的孙女,身份尊贵人品贵重,据说性情也柔顺,与咱阿湛弟弟,那可是绝配呢~” “啊?有这事!好吧。”南宫郡主撇了下嘴。 “再者说来,阿湛弟弟身边也不缺丫鬟吧?~” “丫鬟?!嫂嫂你说这话也太难听了,秋菊没事儿,你就随我嫁给严诸,丫鬟?哼!” 我的头都快炸掉了,阿湛他竟然有婚约,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他没有告诉我?若是早有婚约,他为什么要瞒着我? “不然呢~”宁王妃蔑我一眼。 “一个丫头,还想如何?” 心里升起一股恶寒,我捂嘴跑向一旁。 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有种想吐的感觉? 难道是因为我恨极宁王妃?对,我恨她!她杖杀阿碧,还划破我的脸,还有李美人,宁王爷虽没杀她,可她却因他而死! 一个薄情寡义冷心冷情,一个心狠手辣尖嘴薄舌,真是绝配! “秋菊你咋了?”南宫郡主跑过来扶住我。 “没事郡主,上午吃了点凉的东西,肚子有点疼。” 咻咻咻!几道冷箭从黑暗处设来,我大惊,赶紧躲到郡主身后。 “有刺客!”南宫郡主大喊一声,迅速抽出腰间的软剑,宁王爷他们闻声迅速向我们奔过来。 咻咻咻!又是几道冷箭。 宁王爷宁王妃和我三个不会武功的废物靠在山的内侧,严诸阿湛南宫郡主站在外方挡着从四面八方飞来的箭头。 第25章 被阿湛推出去换宁王妃 是何人,难道真的是刺客?王爷这次出行并不隐秘,难道是他的仇家找来了? 冷箭过后,一群手持兵斧的蒙面人从四面八方窜出来。 “来者何人!”严诸大喝一声。 “兄弟们!上!”为首那人大手一挥,身后众人迅速杀上来。 这些人一看就是专门训练过的杀手,出招稳准快如疾风,除了严诸,阿湛跟南宫郡主都落了下风。 不远处一丛火光若隐若现,急切的马蹄声传来。 “曹真!”阿湛大喊,曹真带着人马奔驰而来。 场面散乱,我躲在南宫郡主的身后,严诸护着宁王爷和宁王妃,阿湛跟他们一侧。突然一道冷箭往我这边射过来,宁王爷见势伸手来挡,混乱间他身旁的宁王妃被贼人扯出去。 “让他们住手!否则我杀了她!”为首那人把手中剑抵在宁王妃的脖子上。 “住手!”阿湛大喝一声,几个黑衣人趁势逃走,还有几个被擒住按在地上。 “放了她,我放你一条生路!”阿湛厉声道。 “王爷!~”宁王妃吓得花容失色,嘴里不停喊着宁王爷。 “说出你的要求!”宁王爷高声冷道。 “放了我的兄弟们!” “不可能!” “好!我们活不了,这个女人也休想活!”那人欲要手起刀落。 “住手!”阿湛大喊一声,又转身向宁王爷拱手。 “皇兄,皇嫂断不能受伤,请皇兄三思!” …… “皇兄!”阿湛脸色越来越焦急。 “此地不宜久留,郡主若是受了损伤,咱们可都担待不起啊皇兄!” …… “王爷~”宁王妃双眼噙满泪花,表情凄凄。 宁王爷沉下脸。 “放人。” 阿湛立刻示意手下把擒住的黑衣人放走。 “给我准备一匹快马!” “曹真,牵马!”阿湛往旁头一指,曹真迅速去把马牵过来。 “狗奴才!赶紧放了我,不然本宫诛你全族,把你五马分尸!”那人刀尖逼得紧,宁王妃不敢妄动,却还顾着自身尊严。 “闭嘴!臭婆娘。” “你!你敢骂我?!本宫要将你千刀万剐,你的头颅挂在……” “你!过来!”那人呸了一声。 我缩了所脑袋,他在说谁? “就是你!”那人朝我大喊道。 “你过来换这个女人!” 什么?!这位壮汉,我们往日无仇近日无怨的,你要死便死,干嘛要拉我? “速速上马自行离去!”宁王爷徒然开口。 “别当我傻,外面全是你们的人,我能出得去?” “赶紧过来,不然我就杀了这恶婆娘!” “秋菊!”宁王妃像抓到救命稻草般朝我大嚎。 我往后缩脖子,我才不去,这可是要命的事儿,再说了,凭什么要我去换她! “秋菊!~赶紧的!”王妃怒目圆瞪的瞪着我。 滚啊你,这若是换南宫郡主,我还可以一试,但你宁王妃,绝无可能! “我数到三,不过来我立马杀了这个臭婆娘!” “一!” “秋菊!”阿湛转头着我,神情十分焦急。 “你委屈一下,我会把你救出来的!” “二!” “秋菊,快,王妃不能受任何损伤!”阿湛把我往前推。 “快去!” “你不必去!”宁王爷拉住我。 “秋菊,你不能去!”南宫郡主也说了句。 “三!” 阿湛一把把我拉向他,又大力把我推向那人,宁王妃快速跑回宁王爷身边,而我被那人捆住了脖子。 我睁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阿湛他会这样做。他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宁王妃的命是命,我的命就不是命了吗?!为什么?! “阿湛,杀了他!”宁王妃缩在宁王爷身后朝阿湛大喊。 “哈哈哈哈,好啊!美人,咱们一起死!” 喉头的剑越抵越深,我紧咬着牙动也不动,那种委屈,被人丢弃的愤怒,迫于身份的无奈,千头万绪涌于喉头,我生怕一开口就是哽咽。 “你杀吧!她不过是个奴婢,你爱杀便杀!本宫说过了,一定要让你死无全尸!阿湛,还不动手!” “慢着!”南宫郡主一声大吼。 “啪!”一声脆响。 “王爷!~”宁王妃捂着脸,一脸的不可置信,那一巴掌直接把她扇到地上。 “混账!”宁王爷双眸微红,咬牙切齿的指着她。 “你这歹徒,赶紧放了秋菊!你要什么我给你!赶紧给我放了她!”南宫郡主欲向前一步却被阿湛拽住。 “上马!”那人用剑逼着我,我小退一步,退到马儿身旁。 说也奇怪,现在竟然不怕马儿了,马儿再烈,那也是畜生,比那些五颜六色的人心好掌控多了,我看着他们,真是各式各样的表情啊,比起我在春风楼出卖自己初夜那一晚还有过之而不及。 哎,真不知自己还在期望些什么?我闭上眼,一脚跨上马。 “放了她,我许你荣华富贵!”宁王爷快步走过来。 那人迅速跟我跳上马,从腰间掏出匕首抵在我脖子上。 “你要什么!”宁王爷声音高亢。 “我就是想活着!”那人高喊,脖子上的力道却不曾松动几分。 “可以!放人!本王说话作数!” “不可能!”背后的人猛夹马肚子,马儿极速奔向远方,夜色中我什么也瞧不见,只能听到猛烈的马蹄声和夜风的呼啸声。 身后的人突然一声闷声,随后急切甩了一马鞭子,马儿受惊,跑得更快了,我浑身僵硬却一动不敢动,若是不小心从这疾奔的马上摔下去,不死也是大残。 清凉的夜风呼啸而过,跟来时不同,来时我心花怒放,这时我心灰意冷。头脑还是清醒的,不管怎样我都要活着。就算没人爱我,我也要爱自己。 黑夜中无法辨别方向,马儿奔至凌晨才停下来。 身后的人一动不动伏在我身上,我回头一看,他胸膛不知何时竟被一把利剑贯穿,面色灰白跟死人一样,我赶紧去探他鼻息,断气已久……我松口气。 脚下地方是一处幽暗无边的密林,头顶枝繁叶茂没有一丝阳光,地面虫蛇密布,空气潮热难耐,这样的林子到了夜晚肯定很骇人,必须要在天黑之前走出去。 我瞧了眼马儿,咬咬牙刚想走过去,它却突然嘶叫一声,两腿朝前蹬了几下头也不回的往前跑了。我吓得一激灵,差点爬到树上,等缓过劲来,马儿都不知跑哪儿了,没办法,我只得沿着粗细不一的马蹄印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外走。 第26章 被宁王爷救命 没吃没喝一整天,临近傍晚还是没走出这处林子,我又累又饿又困又乏,只得寻一处比较安全的地方就地生起火来。 雍州之事后,火折子是我出门的必带之物,温热火光笼罩着全身,紧绷的神经渐渐松散,只是还不敢想到伤心的地方,不敢回想昨日的种种,却又控制不住的去想,一口水没喝却又忍不住流下泪水。 如果说昨日是愤怒委屈与不甘,现在就只剩下自怜自艾和自卑了。 哎……一直在自欺欺人,真是……自取其辱。 春风楼见了多少逢场作戏之人,爱与不爱,真的分辨不了吗?女子与生俱来的敏感与洞察力,有意无意,真的察觉不到吗?爱之则不觉其过,恨之则不知其善,真情假意,真的感受不到吗? 不,不是的,我心如明镜。 理性让我及时止损,感性又让我义无反顾,想为自己的喜欢装傻一场,可无奈的是,早已不是涉世未深的小姑娘。 野物的叫声此起彼伏,蚊蚁不断围绕于身,空气更是闷热不堪,看样子快要下雨。 我藏身的地方位于一处岩石下,倒也能遮遮雨水,但火种可能会被浇灭,也顾不那么多,得赶紧睡一觉,明日才有力气走出去。 长师傅说过,信念是人的精神支柱,只要有强大的信念与执行力,做什么都能成功,我相信我一定可以活着走出去! 可第二日的景象却让我的信念险些崩塌,喝了点叶片上的雨水,吃了几个不知有毒没毒的烂果子,在深浅不一的泥地上踩了半天才发现自己又回到原地。 马蹄印早被雨水给冲刷掉,头上分不清方向,不得不采用盲走的方法,也是最愚蠢的方法,果然给我上了一堂大课,看着之前留下的标记,我欲哭无泪。 肚子饿得咕咕叫,看见一只山鸡在不远处啄虫子,我捡起一块石头投掷过去,山鸡没打着,嘴中的虫子倒是掉下来,我走近一看,是半截蚯蚓。 苦涩的泥巴味浸在嘴中久久不散,我又喝了点雨水,才勉强将那股味道咽进肚子里,衣衫早已被雾水浸湿,我打着寒颤蹲在地上,想哭哭不出来,脑子也不大灵活。 几声马蹄声传来,我嗖的一下窜进一旁的荆棘丛中,刚说反应不灵敏,这人一到性命攸关的时候,那求生欲望自然是强烈的不行,特别是怕死的我,我屏住气息,一动不动的瞧着前方。 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宁王爷!!!? “殿下!!!”我一骨碌从荆棘丛中爬出来,宁王爷见到我,立刻跳下马健步向我冲过来,地上泥水溅了他一身,我被紧搂进怀。 “殿下……”我去推开他,自己身上实在是太脏了。 “没事,没事了。”他抱紧我,口中喃喃不断,我见他眸中有几分血色,宁王爷,他莫不是一直在寻我吧? 眼前突然一片昏花,冷汗不断从额间冒出,接着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迷迷糊糊中我感觉有人在解我的衣衫,我呜咽着捂住胸口。 “乖,你的衣裳湿了……”轻柔的话语响起。 “不要,不要……”我头昏脑胀,眼皮沉的抬不起来,手却紧紧攥住衣衫。 “不要怕……月儿。”有人将我抱进怀中,熟悉又温热的气息侵入身体,我紧攥住衣衫的手才慢慢松下去。 无数个画面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黑天黑夜里,我不停的奔跑,奔跑,没有光亮,没有尽头…… 阿湛微笑的看着我,夜色下的脸慢慢转阴,胸口突然被一炳利剑刺穿,他握着剑的那头,眼中射出冷冷的光,钝痛的感觉席卷全身,我慢慢瘫倒在地,鲜血浸湿衣襟,一抹红色的倩影出现,她缓缓走到阿湛跟前,靠上他的肩。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我惊叫睁眼。 “月儿?” “殿下?呜呜呜……”我看清眼前的人,忍不住大哭起来。 “没事了……”宁王爷把我拥进怀里,手轻轻的拍着我的背。 “没事了。” “嗯……”我将他衣襟上的泪渍擦掉,又胡乱抹了把眼泪。 “月儿……”他欲言又止。 “殿下,奴婢饿了。”由于饥饿难耐,发的声都有力无气的,正巧德贵托银盘进来,我赶忙端起盘上的碗,几口就把碗里的粥喝得一干二净。 “公公,再来一碗。”我舔着嘴角,把碗还给德贵,宁王爷微侧了身。 德贵飞快瞄了眼宁王爷。 “这……” 宁王爷不做声只是摆了下手,德贵接过碗迅速退身下去,我悬在空中的手尬然收回。 “殿下?” 宁王爷侧着身动也不动,这……他不会只给一碗粥吧? 我凑向他,他将脸偏向一旁,突然又起身出去。 ……宁王爷,他咋了? 没一会宁王爷又进来了,两手空空,垂着眼皮在我旁边坐下,也不说话。 我心里疑惑刚想转头看他,他却闭了眼将我搂进怀里。 “殿下,你怎么了?? “没事……?一滴温热的东西落进我的肩背处。 “好好休息。”他轻咳一下,起身走了。 我微愣,手扶上肩膀,有湿润的东西蕴染开来。想到他生硬的姿势,眸中似有似无的暗红。 宁王爷他,莫不是哭了? 肚子不争气的响了几声,我回过神,惊觉自己还躺在宁王爷的床上,这是长信殿书房里的卧室,平日里他就歇在这里,这还得了! 想下床却一点力气也没有,食不果腹的日子过了两天,夜晚不敢睡,白日又劳神劳力,我早就疲惫不堪,若不是有一口信念在,可能撑不到现在。 彼时我身着干净的衣裳,枕着温暖的床铺,肚里有食物,情绪一放松,困意席卷而来,本想休息片刻,鼻间总能闻到一股臭味儿。 该不是从我身上窜出来的吧?我埋头闻了闻,咦,还真是! 心里升起一股恶寒,宁王爷刚才还抱过我,他怎么受得了的?不行,我得赶紧去洗澡。 殿中静悄悄的,德贵不知去哪儿了。我快速跑回之前的屋子里,翠微不在,我只得自己打水,好在此刻手脚还算利索,没一会就往木桶里添满了水,躺在里面不要太舒服。 第27章 跟宁王爷睡一处 宁王爷又救了我,加上春风楼一次,就是两次了,如此清冷矜贵的人,对我这个奴婢确实特殊了些,自己何德何能,总觉得不太真实。 害不想了,他的床都被我睡臭了,得趁他回去之前把被褥换掉。 刚到长信宫门口就听见德贵的哀嚎声,板子打得啪啪作响,我赶紧跑进书房。 宁王爷沉着一张脸,手中茶杯被他捏得死紧。 “去哪儿了?”见到我,宁王爷眸中怒气渐消,但表情十分僵硬。 我想给他斟茶,他却抽手侧坐一旁看也不看我,我抿着嘴,小心踱到另一边。 “殿下,奴婢错了,您能不能别罚德贵公公?” 他瞥了眼我手里的茶杯,把头偏向一边。 “奴婢真的知错了。” 我把茶杯往前送了送,他又瞥了眼终于接过茶杯又重重放到桌上。 “错哪儿了?” 不知道自己错哪儿了,只知道他又生气了,因为他每次生气都会拿茶杯撒气。 “不该擅自出去?但是殿下,奴婢身上实在太臭,就想着把自己收拾一番,才好来伺候殿下您啊……都是奴婢的错,您就别怪德贵公公了,好不好?” 见我这样说,他眉头舒展不少,又叹口气。 ”怪我。” “殿下,这不怪您。” 这确实不怪他,是我自己的问题。 他拉起我的手,把我带进怀里。 “你身体不好,受了惊吓,我没时间陪你,怪我。” 他拥我抱我这个事儿,我已经习惯了,因为他老喜欢这样做啊,他身份在那,我也不能反抗,可他老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我就不能理解了。 “殿下,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为什么对你这么好?你不知吗?” “我……” “月儿,我钟情于你,你真的不知吗?”他托起我的脸,很认真的看我。 “什么?” 他,喜欢,我? 可是,他怎么会喜欢我呢? 一个至尊至贵权势滔天的宁亲王,怎么会喜欢一个身份卑贱一无是处的丫头呢? 这说不通啊?! 或者他就是一时兴起,想想从前的李美人周夫人,难道不是一时兴起吗? 何况,我也根本不叫月儿。 “殿下,你是不是喜欢过一个叫月儿的姑娘,殿下曾经也叫我过一次,那位月儿姑娘是不是跟我很像?”我笑着问他。 “嗯……”他垂了眼。 “是很像,初见时,她不叫月儿,叫阿兰。” 阿兰……阿兰? “殿下,你……奴婢之前也叫阿兰啊。” “喔……原来是你啊……”他烊装眨巴下眼睛,眸底的笑意就快溢出来。 啊?可是…… “殿下,可这说来说去,我怎么着也叫不了月儿啊,您呀,这谎话可是编不下去喽。” 他被我委屈巴巴的模样逗笑,轻捏我的脸颊。 “我问你,你户籍上的名字是不是叫秦望舒?” “望舒乃皓天之月,我叫你月儿,岂不平常?” 啊?可以这样解释的吗?他该不是在哐我吧! 可是他又很认真的样子…… “喔……那殿下,你喜欢我什么呢?” 对啊,他到底喜欢我什么呢,我什么都没有,还有一点丑。 “问得好,我也想问个所以然来。” “呵呵。”我干笑一声。 “你呢?对我是何意?”他歪着头笑眼看我。 “我……我自然是爱您的!真心的爱您敬您!” 场面话总是要说的,人家也救我好几次。 “这样啊……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没事。”他抿唇微笑,手在案桌上轻扣几下。 “今晚跟我睡一处还是?” 睡一处?这恐怕不太好吧。但说实话,我还真不敢回之前的屋里睡,现下形势如此混乱,出门就被刺杀,还是长信殿最安全,这殿里三层外三层的被侍卫们守着,还有严诸,他可是高手中的高手。 可要跟他睡一处,我也…… “殿下,奴婢打个地铺就好,您看您那床地儿不够大,奴婢睡觉可爱翻身,殿下日夜劳累,若被奴婢扰了您的休息,那就不太好了……” 他没说话起身去了卧室,我松口气,不是不想跟他睡觉,不是,我是不想跟他睡觉,因为我现在没心情跟他睡觉,这日日在生死边缘挣扎,我需要时间来调整自己的身体和情绪。 不是秋菊,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呢?人家让你睡觉又不是睡你。那不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总是要避个嫌嘛,你避啥嫌啊?不都那样过了吗?怎么说话呢,那是好久远的事儿啊?秋菊,我咋发现你怎么越来越矫情了?矫情咋了,被偏爱矫情一点也无可厚非嘛,再说了,你若是被人偏爱,你也可以矫情啊~ 算了,不跟自己说了,我拿被子去! 在德贵公公愣惊的眼神下,我快速的铺好自己的床铺,就在大殿一角,我缩进被里,朝他笑得一派惋惜。 长信殿很安全,嗯,很安全,眼皮止不住的跳动,身上神经也不时胡乱窜动一番。 我深吸一口气:冰寒千古,万物尤静,心宜气静,忘我独神心神合一气宜相随…… 之前长师傅那处,我也经常睡不着觉,长师傅就把这口诀授与我,他说我心绪杂乱想的太多,所以才不安为眠,让我睡不着的时候可以默念几次,效果很好,我每次念着念着就睡着了。 轰隆!一阵电闪雷鸣。 ”啊,有刺客!”我从梦中惊坐起。 殿门瞬间被人打开,几个侍卫迅速拔出腰间的佩刀在殿中四处搜索起来,严诸跟进来瞧见我睡在此处,眼里掠过一丝惊讶,但也没说话。宁王爷这时也从书房里走出来。 “怎么了?” “我,回殿下,奴婢做梦……对不起。”我无地自容的捂住脸。 “下去吧。”宁王爷摆手,几个侍卫跟严诸立刻退身下去。 身子突然被人横抱起来。 “殿下?殿下……” 我被他一路抱到卧房的床上,一碰到床我就一骨碌的滚到最里面。 “殿下,殿下!”我紧张得语无伦次。 “就睡这里,放心,我不会吃了你。”他有些无奈,拉过被子给我盖住。 扯住被子一角,身体不停颤抖,刚刚做了什么梦?好像是被一群蒙面人飞天遁地的追杀,跑着就跑到了一处悬崖,一个没站稳就跌入了万丈深渊,我这才被吓醒过来。 轰隆!~咔嚓!~又一阵电闪雷鸣。 身子被震得老高,眼花在眼眶里打转。想着最近经历过的各种场面,我就不得不胆战心惊。春风楼的时候最多也是打会儿骂会儿,不像这里,动不动就是生啊死的,身体真快承受不住。 第28章 只对你一个人好 身子忽然被搂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莫怕,我在呢,睡吧。”头上传来他低沉的声音。我嘴一瘪抱紧他,他轻拍我的后背。 “睡吧……” 他的怀抱很温暖,身上有一股淡淡体香,这是什么样的味道呢?如同山间的清泉透彻沉静,又似鸢尾的芬芳恣意淡雅,带着丝丝甘甜沁入我心,我清醒又迷醉,忍不住靠近了些。 “殿下,你热吗?”我仰头问他。 “不热,你呢。” 不热,你身上跟一团火似的你竟然说不热? “喔……” “咳,我出去一下。”他松开我起身去拿衣架上的衣裳。 “殿下,这么晚了,您要去哪里啊?”我不解问他。 “我问严诸点事,你先睡,莫怕,我们在外面,没人能进来。” “喔……” 殿门打开又轻扣上的声音,我躺在床上闻着被子的余香,不一会就进入了梦乡。 日上三竿,我才从床上爬起来,宁王爷早已不在,也是,人家向来勤勉自律,跟咱们这些废物自然不一样。德贵公公说他一早就入宫了,也不知啥时候能回来,我想去找翠薇被德贵公公拦住,他不让我出长信殿。 昨日擅自出去,给他惹了不少麻烦,我也不太好意思强行出去,就呆在书房里左翻翻又看看,一天下来觉得闷闷的,浑身不舒服。 无数念头在脑海里不断的碰撞,眼皮不停跳动,紧绷的神经快要断裂,灵魂漂浮在空中,孤苦无依。 长师傅说过,人最终靠的还是自己。我达不到他那样的高度,那种强大无所不为的内心,我尝试去控制那些杂乱的思绪与念头,控制自己紧张的精神与紧绷的神经,可是控制不住。它一直处于各种情绪之中,不断地侵蚀着我的身体与灵魂,我的身体生病,灵魂也快散掉。 我想起我的母亲,她生性懦弱过着逆来顺受的生活,曾经给过我想要的爱与安全感,可后来迫于生活的无奈,她放弃了我。 我想起阿湛,他少言寡语救过我两次性命,我倾心于他时,他却用行动告诉我,锦绣之梦不过虚幻一场,阶层难以跨越,凡人之躯不可比肩神明。 宁王爷,他倒给我许下不少浮华之梦,他对我好,也对别人好,我自知自己不会是他的例外,也不会成为他的唯一。 长师傅说过他们这个位置上的人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踩着刀尖过来的,儿女之情对他们来说只是锦上添花,倾其所有的可能微乎其微。他不可能为我放弃原本属于他的东西,就算他一时冲动许我一生一世,岁月漫长,保不住会有后悔的那天。 外面依旧电闪雷鸣,雨已经连着下了两天,宁王爷回来的早,也许早也睡下。 我躺在大殿的地铺上,眼睛睁的老大。 不知留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生死关头毫不犹豫把我推出去换宁王妃的阿湛,我不相信他对我有意。即是如此,我应该早早脱离出来,而不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放低自己,爱是矜贵的,不该被人视作屐底之泥随意践踏。 “月儿,你要进来吗?” 突然的声音让我心脏急速跳动起来,宁王爷他像个鬼一样突然出现,吓死我了! “殿下,我,我……” “进来吧。”他瞧我一眼,自己先进去了。 我磨蹭半天,听见里面没动静之后,才像个贼一样偷摸溜进书房,很不巧,他竟然没睡,正俯首垂目处理着案上的折子。 这么晚,还这么用功,宁王爷真是勤勉优秀,不过这过夜不睡,可是会早衰的。 “殿下您好,噗……”我赶紧转过脸去,不是,我突然笑什么呀,他的样子也不好笑啊,不会是脑神经崩溃短路了吧。 果然,他抬头像看怪物一样看我。 “殿下。”我抿了下嘴,不知该作何解释。 “殿下,奴婢刚刚笑是因为,噗……奴婢听说人一旦见到自己喜欢的人,心生愉悦,会不由自主的笑出来,哈哈哈哈……”我连忙捂住自己的嘴,不是又在笑什么呀?不会真的是神经错乱了吧。 果然,他皱起眉头。 “月儿,你怎么了?” “殿下,奴婢可能是病了……”我缓缓跪下身。 可能真的病了,长期处于高压之下的我生性敏感又胆小懦弱,怕是没招架住这一连串的刺激精神失常了…… 长师傅的书里虽然没提到过这个症状,但这是非常有可能的。 况且我常觉魂无所依,其实就是缺爱,哈哈哈……我又忍不住笑出来,赶紧捏了把大腿肉,疼得眼花乱颤。 宁王爷赶紧走过来扶起我。 “德贵!” “不用殿下!我这是没休息好的缘故,休息好就没事了。” 在他探疑的眼神中,我嗖的一下跑进卧室,呯一下倒在床上,唰的一下扯过被子把头蒙住。 啊!心情顿时畅然许多,床榻一侧忽然一沉,被子被人掀开。 “不闷吗?”他问。 “不闷啊,殿下,你也要睡了?”我不觉问出来又觉得这样问不对,这么晚他肯定要睡啊。 “嗯,我陪你说会话。”他枕着头静静的看我。 “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没有……” “明日把你母亲请进府来陪你可好?” “不!不用了殿下,我没事!殿下,我就是胆子小,之前被吓到了,吃点安神药就好了!” 我想念我的母亲,可我不知如何面对她。 他微叹口气,将我揽抱过去。 “之前派人去吴山西镇,长流水已不在那处,怪我,那时不该阻拦你去寻他。” 什么?!长师傅不在吴山西镇了?真的假的!那他去了哪里,我要哪儿寻他啊!啊!我唯一的希望又破灭了。 “月儿,你能不能把我当做你的依靠?”他托住我的脸,逼我与他对视。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不是不想,而是是害怕,不敢让感性冲在前头。 “殿下,你会对我好吗?” “自然。” “只会对我一个人好吗?” “当然。” 不能说你没做到,只是不敢相信自己这样的福气啊,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自己身上究竟有哪点值得你喜欢。 “不信,你肯定喜欢过别人,就算没有,以后也会喜欢上别人,奴婢可不敢妄想。” 我嘟着嘴把头愤然转向一边,记得他那个什么,可是很娴熟的。 第29章 它一直是你的房间 他好笑的把我脸板正。 “之前确有两个小宠,你进府之后我就放她们出府嫁人了。” “两个?” “两个很少了,我并不热衷于此事,只是……”他笑了一下。 “对你倒是情不自禁。” “哈哈哈哈真的假的!”我被他的笑容感染,是真的很认真很真诚的在解释。 他捏了下我的脸颊。 “至于曾敏,我确实给了她王妃应有的尊荣,也给了她很大的权利,此番对她已是仁至义尽,她若就此安分守己,我可以留她性命,没有曾氏也会有李氏何氏向氏,任何人都不得触碰我的底线。” 咦?这怎么跟传闻不太一样啊。 ”殿下,奴婢觉得您对娘娘可好,您看,你之前不是天天去娘娘那里吗?这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您爱着娘娘呢,俗话说一夜夫妻百日恩,您说一点感情没有,这肯定不至于,对吧?” 他眼底的笑意就快溢出来。 “看来世人对我误解颇深啊,我若不解释清楚明白,我的丫头就要离开我了,是吗?” 呃……宁王爷你干嘛这么认真,我只是随口一问,两极分化的言论如此严重,是人都会好奇的嘛。 “我跟曾敏没有夫妻之实。”他一字一句的说道。 哈!没有夫妻之实,你唬我呢!这夜夜睡在一起,你就不躁动?年轻人血气方刚可以理解,宁王妃若不是我的仇人,你就是天天跟她睡一处,我都无所谓。 “其中缘由,改日再说与你听,明日我无事,你若想出府玩,我陪你可好?” “喔好啊,昂……还是不要了吧,我就待府里可以的。” 我跟他出门两次就遇刺两次,他一口一个保护我,可我怎么觉得他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呢? 还有就是,天天这么亲密接触,连个名分都不给我,我看他就是一时兴起。 可他如果真的给,我不得永远待在宁王府?好像不太划算,还是不要,得给自己留个全身而退的机会。 “先睡,明日再说。” “嗯。”我从他身上爬起来,寻了个凉快点的地儿,假装睡着了。 一觉起来,宁王爷又不知去向,昨晚不是说带我出去玩,人呢? 在长信殿寻一圈也不见人。 咦?这间屋子…… 长信殿有几间空着的屋子,大多用来堆放一些书卷杂物,只有这间一直是锁住的,我想着里面应该放着什么贵重物品,也没在意,可今天它竟然开着。 探进头去,里面干净敞亮,窗台微敞,和风煦煦,轻纱幔帐微曳,矮桌上一簇鸢尾甚是清雅,妆台软榻一应俱全,这样的摆设,分明是女儿家的闺房。 是谁? 难不成…… 不对,这屋之前是锁着的。 “月儿?”宁王爷的声音让我瞬然回神,他靠在身后,挺拔俊逸的身型,眸色清透,素衣寡饰,一身茶白锦袍衬得整个人神清气朗。 今天的宁王爷格外好看。 只是这样的神情…… “喜欢吗?”他指向里面,微微笑。 “殿下,您的意思是?” “以后你住这里,好不好?” …… 这屋子之前有人住过? “殿下,这屋子以前谁在住啊?”我咬唇,还是问出口。 “没有人住,月儿,它一直是你的房间。” 不可能! 没有人住怎会是这样的陈设?这屋子一直是锁住的,我睡眠很浅,若有什么东西搬进长信殿,我不可能不知道! 他俯着身瞧我半响。 “你怎么了?” 我知道自己想哭又不想哭的鬼样子甚是难看,袖中的指尖捏的生疼。 我没有委屈,就是有点憎恨。 憎恨自己的天真与愚蠢,之前那些云里雾里的话,我竟然当了真,真想给自己一耳刮子。 “哪里不合你意你与我说,帘子还是鸢尾,我让人换。” “没有不喜欢,她喜欢就好。”我涩笑,在你身上曾有幸闻到过鸢尾的香味,原来你的月儿,她喜欢鸢尾花啊。 他听我这样说,有些忍俊不禁。 “吃味的样子……很可爱。” 他指腹轻划我的耳垂,把我鬓发撇到耳后,我差点没站住,这个时候,他还有心思撩拨我! “月儿,你这里很敏感……”他笑,语气微敛。 “没有谁,自春风楼见你,它便是这个样子,早前不知你心意没与你说,你癔病在身,在这里我才能安心。” 是吗? 他的意思是,他尊重我的意愿。 可那件事上,他为什么不问我?也不管我愿与不愿,就强行把我给那个了。 怎么说,虽然这样但是那样啊! 我的意思是,虽然他已经很温柔了,但我不是自愿的嘛,很痛的! 还有就是,这屋子真是给我准备的? “要不要洗漱一下,咱们去玩。”他拢了拢我背后的发。 啊?!那当然要清理一下了! 只顾着郁闷,没注意此时我正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脸也没洗,自己倒不觉有什么,只是他讲究,我也不能太随意。 趁他去书房,我赶紧把脸洗净,又探头探脑的推开衣橱,里面琳琅满目,一水儿的浅色系,我随意拎了件试了试,嗯,还挺合身。 咦?这件衣裳…… 温婉柔美的淡粉色,丝料柔软顺滑,轻若烟雾,唯美又梦幻。只是它看起来轻薄透亮,不像穿出门的那种,嗯?这不是女子睡觉时穿的纱衣么? 噫,宁王爷竟好这口?没看出来啊! 赶紧把它丢向一旁,又找了件水蓝色的长衫套在身上,这件好,安静娴雅,端庄又大气,我满意的坐在妆台前梳理头发。 木梳不像被人用过,妆台凳椅也是新的,看来宁王爷没有骗我,想来也是,人家什么身份,也不屑骗我的啊。 嘿嘿嘿,心里瞬然畅然不少。 宁王爷过来见我还没弄好,从我手里拿过木梳,很快将我的发馆成一个坠马髻,跟身上的衣裳很是相配。 但成了婚的女子才绾这种髻啊! 他见我皱起的眉,无奈一笑。 “不许胡思乱想,刚学的。” “喔……” 嗯?找谁学的! 算了算了,跟他讲他也不明白的,人家阿湛都知道现下京城流行什么发式呢,他倒好,给我整了个中年妇女的发式。 第30章 翠风楼又见阿湛 妆还是是要上的,脸上的疤痕用妆遮掩看起来才没那么明显。 宁王爷坐我身旁,歪着头,眼也不眨的看我描眉。 我心里不觉好笑,咋咯宁王爷,没见过女人上妆啊。 拈起脂纸轻呷,一抹莹莹剔透的红晕染在唇上,看着娇艳欲滴好不诱人。我微抿唇,下巴忽然被人抬起,宁王爷温软的唇瓣吮上来,我睁大眼睛,我…… 刚上好的妆啊!总是动手动脚的,记得他之前不是这种人啊,真是的。 他垂下眼,抿唇微笑。 这什么神情……他不会是在害羞吧? 哈?!不可能! 之前那样的时候,他一点也不害羞! 哎呀,能不能别总提那些事啊,害臊不啦真是的。 难得一位身份尊贵高雅矜洁的美男子陪我京城一日游,我开心极了,可见到翠风楼三个字,瞬然不是太开心。之前和南宫郡主来此处,宁王爷可是发了好大的脾气,现在他自个儿带我来,真是双标。 进到房间,我就更不开心,不是不开心,是震惊加惊慌。 惊慌的是阿湛竟然也在里面,但仔细一想也没那么不能理解,从前他就跟宁王爷一起去过春风楼。 让我震惊的是,他旁边坐着的那位…… 海棠?! 落座之后,我一直垂着头,心里五味杂陈。 海棠自若的转着酒杯,宁王爷跟阿湛在一旁低声聊着什么。 海棠,她还跟从前一样,婀娜多姿的身段,明艳动人的笑容,只坐在那里,就足够让人心猿意马,神不守舍。 我认为她早已从良,毕竟她的客人很多,只要她愿意,她完全可以为自己找一个归宿,不明白她为何又出现在翠风楼。 宁王爷和阿湛聊一会后就起身出去,海棠紧随在宁王爷身后。 ! 丢我一人在这里是何意! 我的意思是,干嘛让我独自面对阿湛,我可不知怎么面对他。 他还是一身玄衣,总是一身玄衣,凤目微敛,指腹抚着杯沿,时不时抬眼扫我一下。 受不了,受不了这样的气氛,一想到他那日的举动,我就莫名心烦,干脆闭了眼不去看他。 “还在怪我。”他蓦然出声。 “没有。”我睁眼,咬住嘴唇。 “那晚我一时心急,没控制力道,那剑可伤了你?” 剑? 那柄刺穿歹徒胸膛的利剑,是他投掷的? “没有,那人已经死了。” “嗯……我们怕激怒贼人,没有立刻去寻你,后来再去寻你,雨水冲散啼印,我这才晚皇兄一步。” 他这是在跟我解释么,他也寻了我? 可是这些重要吗? 重要的是他拿我去换宁王妃,哪怕我会丢命,他也毫不犹豫的把我推上去。 那样的神色,全然不顾的焦急,毫无章法的慌乱,曾敏若不是宁王爷的女人,我都怀疑他喜欢曾敏了。 !? 喜欢曾敏……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一跳,背上徒然生起一层薄汗。 他垂下头,酒杯重掷到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事发突然,兰儿,你或许不清楚,皇嫂娘家势力雄厚,她若受了损伤,动一发而牵全身,皇兄必然担责,我与皇兄同气连枝,也会难辞其咎。” 是么? 曾敏娘家势力真的可以大到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可宁王爷他不是这样说的。 他见我不说话,叹了口气。 “兰儿,我身份不高,如不是皇兄一直照拂,我怕早已不在。” “你别这样说,你还年轻。”我见他如此,忍不住回口。 他说这么多,我理解就是,他想活着。 生于皇室,血雨腥风的斗争让他不得不权衡利弊,可以理解,可这世上谁人不想活着,若只为保全自己而枉顾他人的性命,这我不能认同。 可明里见过的,暗里想过的,这种事还少么? 他是,宁王爷亦是。 长师傅说过,男人,是没有感情的,触及自身利益,谁都可以不认。 “皇兄两次遇袭以及染疫一事,皆是太子所为,兰儿你可知道?” 雍州遇袭一事我在书房里听严诸说过,也把消息带给了阿湛,那时我刚长信殿没多久,亦是第一次见宁王爷动那么大的气。 可这染疫一事和之前京城外遇刺,也是太子做的? 他为什么这么做,他不是太子吗? “我不清楚。”我回道。 …… “你们跟圣上说了么?”我问。 “没有,皇兄生性仁善,不忍太子受到苛责,或许不是苛责,是降位。”他眸底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又敛了眼,呲笑一声。 降位,废太子么。 太子若真做了这些残害手足之事,德行不备,废掉他也不算冤枉。 “皇兄掌着人证物证压而不禀,由此下去,怕是不妙啊。”他语气担忧,直直盯着我。 不妙,他的意思是,宁王爷若不去告发太子爷,太子爷就会变得本加厉,宁王爷总有一天会性命不保,这可不成,他若有事,我怎么办? “阿湛,你可有什么办法?” “嗯……”他低头沉思了会,忽抬头。 “我只能尽力而为,兰儿,物证或许就在皇兄的长信殿中,你若有机会拿到,找机会交给小翠,至于人证,我会想办法。” 物证在长信殿中?我蹙眉,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宁王爷近日一直忙于事务,毕竟我也很久没去翻他的案桌。 只是这真的可行? “我尽力吧……对了啊湛,他们去哪里了?” 聊这么半天,也不见宁王爷回来。 不会是…… 啊呸呸呸,别乱想!海棠可是喜欢阿湛的! “跟我来。”他起身走向窗台。 我跟过去往窗外一探,楼下大厅人声鼎沸好不热闹,高台之上,一位身姿曼妙的女子正翩然起舞,舞姿轻盈柔美,容貌美艳绝伦,盈然浅笑犹如画中仙子。 这女子竟比海棠还要美上几分。 “比之海棠,如何?”阿湛冷笑,偏头问我。 “有过之而不及。” 凭心而论,论容貌,这女子比海棠生得好看,明艳动人,像一朵妍姿艳质的远山芙蓉。但海棠的气质要好些,冷艳型,惊心动魄的美,让人流连忘返,欲罢不能。 第31章 逃跑 喔对了!这女子跟宁王妃很像,都是明艳型的。 “皇兄会垂青她吗?”他又问。 啊,你问我啊?这我就不知道了,她虽然好看,但宁王爷后院那么多人,比她好看的肯定大有人在,况且宁王爷不重声色,估计不会吃你这一套。 “兰儿,你可知道,是我先看上的你。”他看向我,眼底闪过一丝厉光。 我怔在那里,他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这句话乍一听没什么特别,可仔细一听,这其中事儿挺多。 “我看漏眼,皇兄没找海棠,倒是找上了你。” ? 啥意思? 你的意思是,海棠是你的人,你本想让海棠搭上宁王爷好给你埋个眼线,没想到宁王爷看上了我,你失策了,对吗? 你们兄弟感情深厚,我本不该随意揣测,但大抵就是这个意思吧。 “皇兄不让我卷入他与太子的纷争中,可我不作为,他有事我也不会好过。我们兄弟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兰儿儿,你可知其中厉害?” “皇兄待你特别,我不好强行讨要,只得出此下策,无论如何,兰儿,我必然要你来我身边。” 肩膀被他捏得生疼,我本能的退一步。 他的意思是,海棠是他的人,他本想让海棠接近宁王爷给他做眼线,没想到我却成海棠的替身,他心悦我,不愿我有性命之忧,于是就另觅他人希望替换下我,是这个意思么? 他的意思是,他并不是因为此前的弃车保帅之举,怕我心生二心不好控制,想另觅他人安插在宁王爷身边,而是因为他喜欢我,是这意思么? ……我这是怎么了? 为何会变得如此多疑,竟怀疑他的用心? 从前只要一想到阿湛会把我接到他身边,我就很开心,仿佛我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人,可自那事之后,我心思淡了不少。 就像现在他说这些话,若是从前,我一定感动的眼泪鼻涕横流,可现在心里很淡然,一丝波动都没有。 阿湛,他明知海棠喜欢他,还让她去接近宁王爷,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着实冷血。 一曲舞毕,众人齐声鼓掌,那女子稳站高台,朝下方盈盈一拜,底下人群顿时涌动起来,沸声如雷。 曾几何时,春风楼的高台之上,也留下过我的屈辱与泪水。记得那时被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买下初夜,是宁王爷和阿湛救的我,但与之不同的是,那女子似乎不觉得屈辱反而很享受,她享用着众人的顶礼膜拜,期待着某人能为她一掷千金。 果然,众人惊诧的眼神中,那位某人缓步登上高台,他眉目清淡负手而立,身旁女子托盘里放着数锭白银。 !! 什么啊?! 我暗瞄阿湛,只见他嘴角轻勾,眼里露出一丝蔑然。 宁王爷!?他! …… 我觉得宁王爷此番的举动,也是可以理解的,宁王妃不就是这个型儿吗?他爱屋及乌,可能全天下明艳型的女子,他都把持不住吧! 某个想法悠然而起,我才不去帮阿湛拿什么物证呢,宁王爷他自己作死,怪不得别人,谁让他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呢? 阿湛久久不动,我寻个由头便出了门,一路通行无阻,顺畅得让我愣然。 心里无数次遐想过出逃时的情景,会发生怎样的事,又是怎样的心情,应该是紧张又激动的吧,然后被万千人马半路拦截,我无奈,满怀不甘又别无他法,只得悻悻而归。 可事实是我在这街头来回走了几圈,也不见人出来拦我,心里难免苦涩,寻了个地儿随地而坐。 秋风萧瑟,心里掀起阵阵凉意,没记错的话,过几日便是立冬,难怪身上这样的冷,脚踝也不禁隐疼起来。 真是脆弱,追个人都能把自己的脚扭伤,长师傅说,妄心惊其神,贪求生烦恼,少思寡欲,常守自性清静心才是正道,而我总是在妄求。 手臂一阵痉挛,喉头发紧,似要喘不过气,眼前一片黑蒙,我赶忙起身扶住墙角,心里明白,不是凉风吹冷了身体,而是癔症发作了。 生如蝼蚁当有鸿鹄之志,命如纸薄但有不屈之心。 乾坤未定,我绝不能死! 我紧贴着墙角,慢慢吐纳,这不是病,不会死人,我能控制自己,放松……放松……心脏突然狂跳,扶在墙边的手徒然落下,我瘫倒在地,脑海一片白茫。 精气渐渐消散,魂魄骤然离身飘到高处,余光里人影来来去去,无人为我驻足。 闭上眼的那一刻,突然就释怀了。 不再恐慌,放下过往,身体彻底放松,坦然面对死亡。 地面冰凉透骨,我心静如水毫无波澜,不知躺了多久,脑里一阵霞光乍现,本是虚无空幻的镜像忽然变得明朗起来。 精气回转,不一会,能动几下手指,再一会,又能坐起身来,像打开某处窍门,心中无比欣然。 京都四门一直是重兵把守,我身无凭证,怕是难出这城门,手不觉触到腰身处,心中一动,狠下心把玉佩取出来攥在手心,踌躇会,终于挺起胸脯往城门走去。 “闪开!驾!”后方传来急促马蹄声,我一惊,闪身躲进一旁的药铺中。 马上之人黑头黑面,一脸凛冽,手中马鞭扬得飞快,身后人马紧随其后匆匆往城门方向奔去。 严诸?! 我心惊肉跳,捂住胸口躲在门后,药铺掌柜走过来满目狐疑的打量我。 “掌柜的,铺里可有黄芪?” “有。”掌柜应言却不动,精明的眸子在我身上来回打转。 “苍术,白芷,各来一些。”我取下头上的玉簪递给他,他见到玉簪眼睛都直了,转头就去抓药。 “莫急,师傅,我不着急。” 我稳住他,也是想稳住自己,趁这个当头,我需要好好想一想。 严诸此番过去定是有事,若不是为我,待他离去,我自行出城便是。若是为我,得先想好对策,今日若出不得城门,我就去翠风楼附近寻个住处,等明日再去探虚实。 若今日被他们的人发现,我就说自己身体不适,去药房抓药了。若明日才被人发现,我就说抓药回去没见着他们,就在附近找客栈睡下了,总之,绝不能说自己是想逃跑。 翠风楼灯火通明,雪白身影负手伫于门内,一旁玄衣之人巍然不动,妈妈姑娘跪了一地,颤颤巍巍大气不敢出。 第32章 月儿,你很讨厌我 “找不到人,你们就给她陪葬吧。” 雪白身影挺拔俊秀,语气深深藏不住的冷然杀意。玄衣之人凤目微眯,不发一言,忽而转了眸光,往门外瞧来,雪白身影微怔,随即转过身,瞧见我的一瞬,眉心微皱,眼中锐利之色逐渐散去。 我呆在那里,手中的药包差点没抓住。 天呐,此番场景,我真想晕过去才好,怎么办怎么办,不然装晕算了,说做就做,我先是一阵摇头晃脑,然后捂着胸口大口喘起气,白色身影见我如此,不耐的瞥我一眼,又往旁处使眼色,翠微从黑暗处跳出来把我拉上马车。 “翠微?好久不见!”我捂住胸口长松一口气。 翠微点了下头就去拉帘子,见她颇为谨慎的样子我有些不解。 “发生什么事了?”我问。 “姑娘你不知道吗?”她反问。 “不知道啊,我方才抓药去了。” “翠风楼的花魁不见了。” 什么! 手里的药包快被我抓漏,天呐,我是有多愚蠢啊,人家找的是花魁,我却赶上去自投罗网,妈耶!真想瘫倒在地捶胸顿足胡乱哀嚎一番。 没事没事,吃一堑长一智,这次是我疏忽,下次一定先制定好逃跑路线,再找好落脚之地,当然钱银也是必不可缺的,这样才可确保万无一失。 翠微把我送到长信殿便自个回了,我蹑手蹑脚的猫身进殿,殿内静悄悄的,宁王爷不在,德贵也不在,看来没寻到那花魁,我赌气的把药包扔向一旁,随意清理一番就躺上床。 床又香又软,一会儿便昏昏欲睡,平日里那股莫名焦躁的情绪淡了不少,也是,连死都不怕,还怕啥。 夜凉如水,迷迷糊糊中,身子一阵发冷,我伸手去扯被子,手却抓空,遂然睁眼,身上哪里还有被子,于是就往床下探去。 “啊!”眼前蓦然的黑影把我吓一跳,我一骨碌翻身退到最里处,身体止不住发起抖来,那人影伫在床边一动不动,乌漆抹黑的,看不清他的模样。 “你,你谁啊!”我眼泪都快出来了。 那人见我如此激动,去桌旁将烛灯点燃,烛火映到那张冷清的脸上。 宁王爷? 他怎么总像鬼一样突然出现吓死我了! “起来。”从未有过的命令口吻,我胆战心惊,噌的一下跳下床,垂着头一动不敢动。 “殿,殿下。” …… 完了生气了,哎,干脆全撂了吧,他这样子着实吓人。 “奴婢觉得身体不适就去抓药了,由于人地不熟,奴婢迷了路,这才回去晚了……听说翠风楼的花魁不见了,不知殿下寻到她没有……” 声音越来越小,恨不得打个地洞钻进去。 怎样都好,千万要留我一条命啊,现在虽然不怕死,但也不能横死。 …… 他还是不说话,我抬眼去看他,他却敛了眼,看向别处。 “明日去领五十板子。”他说完欲走,我赶忙拽住他的袖子。 “殿下!” 五十板子,你不如直接杀了我得了。瞧你这个样子,估计是没找到那花魁,没找到就算了呗,东边不亮西边亮,容城这么多青楼花魁又不止她一个,这个没了,还有其她的嘛。 我的意思是,无论如何,你不能把这气撒到我身上。 “殿下,奴婢错了,您别罚奴婢好不好,殿下!” …… “殿下……” “我对你不好吗?”他撤出袖,语气冰冷,看也不看我。 “殿下,你对奴婢特别的好。” “如此,你可还记得从前对我说过什么?” “殿下,您说的哪一次啊?殿下殿下,你别走,奴婢记得了,奴婢记起来了!嗯,是不是说没经过您的允准,绝不能离开你的视线?” “可是奴婢也是迫不得已啊,奴婢身体不适,总不能坐在那里等死吧。”我咬住唇,佯装委屈的侧过身。 “身体不适,不去找我,倒是自个出去,这身体,看来也无多大不适。” 我瞪大眼睛,实在想不出这种口不择言的话会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先前发病的样子他也看见了,自己把花魁弄不见,倒是怪上我,真是太不可理喻了! “翠风楼的时候还好,这出门还没到药铺就倒下去,奴婢可是挣扎好久才能起得来身,本来也是想寻殿下您的,只是殿下您美人在侧,奴婢不敢扰您的雅兴,奴婢身份微末,有自知之明,想着死也死远点,不能脏殿下您的地方。”越说越难过,眼泪没止住流出来,被我胡乱抹去。 他凑过来,歪下头看我,我捂住眼,泪水却从指缝流出来。 “你这样说来,倒是怪我了。”他语气轻轻,全然没有刚才的疾言厉色。 “就是怪你,你自己说的,只喜欢我一人,结果没两天你就看上了别人,我气得犯病,差点就死掉了!呜呜呜……” “我错了,不哭。”他手忙脚乱的给我擦泪,越是轻柔我越觉得委屈,轻轻啜泣变成了嚎啕大哭,似要把所有的委屈一股脑都倾泻出来。 “我没有喜欢别人,不哭好不好……”他见柔声细语不顶用,微叹口气,将我抱到床上。 “那花魁是海棠的妹妹,海棠求我给她小妹赎身,顺手的事,我便应了,上来你就不见。” “月儿,不要折腾了好不好,安心养病,病好之后,你若执意要走 ,我不拦你。”他抚去我眼角的泪水,语气很淡。 我抽噎着没回话,此刻回什么都不好,宁王爷已经猜透我的心思,既然给台阶,得顺阶而下才行。 “殿下,奴婢没事了,您去找花魁吧。”我吸了吸鼻子,翻身背对他。 赶紧走,别一会儿又想起什么,我又要遭殃。 “月儿,你很讨厌我。”语气微冷,身后的人沉了半响,骤然起身。 “殿下,奴婢没有……” “你累了,早点歇着吧。” 冷硬的话语还飘荡在空中,人却早已不见踪影,如此迫不及待,旧人果真不如新人美,罢了罢了,爱而不得得而不惜,总是人之常态,早该习以为常。 第33章 宁王爷把花魁带回王府 没关系,你有你的温香软玉,我有我的温暖被窝,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嘴里念念有词,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起了个大早,蹑手蹑脚猫进书房。 一切如常,案桌上没有被翻动过的痕迹,又小心靠近卧室,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看来宁王爷昨晚没睡在长信殿,去哪儿了?清正殿还是跟花魁睡外面了? 焉头蔫脑的回了屋,桌上的鸢尾花也跟着焉掉了,想了一想,把花瓣摘下来置在一旁,风干之后,取了些苍术和白芷,混着花瓣缝进香囊放在枕下,这香囊有静心安神之效,对我的病极有好处。 只是鸢尾花瓣从风干到缝制好香囊的这段时间里,宁王爷没回过长信殿,府中没人知道他的去向,亦不敢打听。 他还是惧怕宁王妃吧,宁可天天宿在外面,也不敢将那女子带回来,上次那一巴掌,我还以为他硬气起来了呢。 入冬了,冬衣棉被暖炉什么的陆续送进长信殿来,一天了无事,把长师傅送的几本书翻了又翻,终于一个寒风凛冽的早晨,宁王爷回了长信殿。 数日不见,那雪白身影更显俊秀,奴才们齐刷刷的跪在地上,他眉眼淡漠,只扫了眼便跨进殿内,身后女子绚红霓裳笑颜如花。 待他们陆续进到长信殿,我才撑起身,捻掉睫上最后的一片雪花,四周一片空明的白,抬眼又是无边无际的微青色。 这天,说冷就冷了。 事实证明,男人的话,你一个字别信就对了,特别是长得好看的男人,特别是长得好看又有权势的男人,特别长得好看有权势又天生风流的男人!啊!不行,光天化日之下,我要去书房看看他们在搞什么名堂! 快速接过德贵手中的茶水,不顾他的阻拦强行闯进书房,本以为会见到什么春风旖旎的画面,两人身躯交缠什么的我呸!没有,但也差不了多少。 只见那女子襟衣微敞,娇软的伏在宁王爷肩上,若隐若现的云峰,有意无意的蹭磨着他的臂,垂眸间,宁王爷揽过她的腰,她眼中漾意更甚,顺势瘫进他的怀。 “谁让你进来的?”宁王爷淡然的眸中划过一丝不悦,手在美人背上轻拍两下,美人脸色微红,盈盈站起身。 那日翠风楼站的远,没瞧太真切,这女子竟生得如此好看,霓裳羽衣遮不住的冰肌玉骨,令人心神荡漾的傲人曲线,偏偏楚腰纤细只需盈盈一握,又见颦笑间媚态十足,着实的天生尤物。 好一朵妍姿艳质的远山芙蓉! “谁让你进来的?!”宁王爷声音增大些许,夹杂微微不耐,我恍然回神,赶紧跪倒在地。 “回殿下,奴婢……” “德贵!”话被他高声打断,德贵颤颤巍巍进屋。 “带下去。”男人嫌恶的眼神,德贵立即把我带出门外,里面传来女子细细的安抚。 我喉头一紧,有东西似要喷出,忍着不适,快速跑出长信殿。 寒风凛冽,宫殿的檐脚下蒙了层厚厚的冰霜,天气何时变得这样快?不过须臾,竟如此冷寒,才入冬而已啊。 夜,冰凉冷寒,躺在翠微暖热的床铺上,还是觉得凉得透骨,德贵公公说,宁王爷让我以后不必再去长信殿当差,这样挺好,我本也不愿去。 “翠微,你陪我一起睡吧?”我眼巴巴的看向翠微。 “姑娘,奴婢是不能跟主子一起睡的,你好好睡,我在一旁打个盹就行。”说话间她又从旁屋抱了床棉被来。 见她要把那床棉被搭在我脚头,我赶紧下地把她推上床。 谁主子?都是奴婢而已,谁又比谁高上几分?不过有句话她说得没错,奴婢,是不能跟主子睡在一起的,之前是我僭越。 翠微身子暖和,许是常年习武气血通畅的缘故,我蜷缩在温暖的被窝里,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我挺佩服自己的,明明伤心得不行,却又不敢太难过,怕身体再承不住打击。哎,昨日之事不可留,总不能伤心一辈子吧。 俗话说万丈深渊不见底,靠谁不如靠自己,还是得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才是。 没几日后院就传来风声,那女子被封作夫人,地位仅次于宁王妃,赐居临华殿。 临华殿是从前李美人住的地方,宽敞华丽,离长信殿又近,说是天大的殊荣也不为过,不过真令人羡妒的是她可以自由出入长信殿,连宁王妃都不得去的地方,她却能进,足见宁王爷对她的偏宠。 偏宠还不止这些,听说宁王爷在长信殿专门给她劈了间小厨房,平日里会亲自下厨给她做东西吃。也为此,每日的晨昏定醒,宁王妃总是找由头训斥她,有时会罚她的跪,她亦不是怕事的主儿,每每受了委屈就跑去长信殿给宁王爷告状,宁王爷护着她,与宁王妃的关系越发紧张起来。 我与翠微居住的屋子是一座废弃的小院,这里从前是接生嬷嬷们住的地方。嬷嬷们被宁王妃遣散,这里自然闲置下来,平日没什么人来,也不知它从前的名字,我把它取名清净苑,顾名思义,清净身心的好地方。 不见不闻,心总算清净不少,翠微总是三不两时的从外面带回一些奇奇怪怪的食物,每次不是咸得无法下口,就是淡而无味,想到现下所处环境凭不得我随意挑拣,咬咬牙也尽数吞进肚中。 “昨晚王妃被王爷扇了一巴掌,姑娘你可知此事?”翠微往火盆里添了一些碳火,头也不抬的问我道。 “好像为陈夫人一事,王妃娘娘趁王爷不在把陈夫人囚禁起来,还擅自用了刑。” “哦。”我看着盘里那条卖相不错的清蒸鱼,心里一横,捏住鼻子,起上筷头将鱼肉快速塞进嘴中,打个囫囵就吞进肚里。 咳咳咳,这味道…… “翠微,今天的鱼不错啊,能吃了也!”又夹了些鱼肉送进口中慢慢品尝起来。 “姑娘你不好奇吗?”翠微疑惑的瞧我一眼。 第34章 宁王爷中邪毒 “好奇,翠微,你不觉得该好奇的是咱们吗?身为奴婢却整天无所事事,没有贵人主子给咱们伺候,吃喝穿戴却样样不少,怎么说,这王府已经富裕到可以随便养闲人?” “姑娘,你就真不好奇?” 又见翠微顾左右而言他,我习惯了,她总是在我面前提后院儿的事,什么宁王爷给那女子赐了大姓陈啊,夜夜宿在临华殿啊,为那女子又把宁王妃怎么样了啊,总是这些你争我斗闲的碎事儿。 “那你说吧。”我无奈叹口气。 “陈夫人从清正殿被人抬出去的时候,衣上染了不少血,王爷面色铁青走在前头,后头的人不停擦着地上的血迹,委实吓人。” 我暗呸一声,你这一蹦脚能飞十万八千里的身手,见了点血,委实吓人? “府里大夫都被唤去临华殿,发现只是小伤,后又听说宁王妃只是甩了几鞭子,陈夫人受了点皮肉伤而已。” “那你又说血流一地……” “就是传的离谱,王爷怜惜陈夫人,直接让她住长信殿了。” ??? 我只感觉天旋地转差点从椅上摔下来,男人怎么认识的你,就会怎么去认识别人,男人怎么对待你,就会怎么去对待别人 ,这句话真无可真,都怪我,错把撇帚当千金,真是错极又错! 翻墙打洞也想逃离的不堪之地,见不上的南宫郡主,去如厕半天不回的翠微,我无奈,只得蜷缩在被窝里瑟瑟发抖。 门哐当一声,一个雪白身影映入眼帘。 宁王爷?! 那身影再熟悉不过,唇缝间的细肉被我咬了又咬,终于起身下地。 “奴婢给殿下请安。”我缓下身,低瞄他一眼,他神情冷然,眸里隐了一丝暗红,越过我,径直走进屋内。 他来这处做什么? 雪白之影背着我伫在里处,我杵在门口,看着他冷矜的背影,着实有些尴尬,刚想开口,他侧身走向矮凳旁,我赶紧去倒杯热茶放在矮桌上。 “可还好。”他瞥了眼茶水,声音微沉。 “回殿下,奴婢很好。”数日不见,他瘦了些,眼下有微青色,应是没休息好的缘故。 不觉得有些好笑,如此美人,任谁都是欲罢不能绵绵不可终日的吧,宁王爷,他是不好渔色,但他终究是个男人。 “那就好……”头顶传来淡淡声息,我头也不抬的扒着炉里的碳灰,心中烦火顿起,力道不由得大了些,一时碳灰四溅,我别过脸又去扫鼻头。 桌上茶杯一声闷然,他拂袖,起身欲走,我一把拽住他,又浑身一颤,连忙收回手。 我为何? 他撇向被抓皱的衣袖,没做声,脚步却停下来,我暗叫不妙,赶紧向他福礼。 “奴婢恭送殿下。” …… 他半天不挪脚步,脸色越来越阴寒,完了,我这赶他走,他明显动气了。 话说君王一怒,伏尸百万血流成河,我不想做冤死亡魂,于是抿唇又说。 “殿下,夜冷风寒,烤暖身子再回吧。” …… “殿下,奴婢近学了剪纸,刚还剪了张您的小像呢。” …… “殿下,您看,像不像?”我随意拎起篓子里的窗花在他面前晃了晃。 他注视我许久,嘴里蓦地蹦出几个字。 “你不是讨厌我吗?” ?! “殿下?没有啊!”他想去看篓子里的东西,被我飞快的推到一旁坐下,又端茶水送到他面前。 脑里飞速运转,有无得罪陈夫人?没有,有无得罪他?必然没有,那就好,我咧开嘴笑得一脸泰然。 “不讨厌吗?”他接过茶水,慢呷一口,语气清然。 “不讨厌啊?” “如何证明。”他抬眼探凝,似笑非笑。 如何证明……不讨厌就是不讨厌啊,表里不一?我可不是那种人。 “如何证明?”他见我不语,语调突转,带了一丝生冷。 那肃杀的神情,暗红的眸子 ,放佛下一秒就要把人撕碎。 “殿下,您,您要奴婢如何证明。”我苦了眼,心里忐忑不已。 天杀的,这宁王爷的性子也转得太快了,忽觉得从前的温良谦恭都是假象,生性多疑才是他的本性。 他突然闭上眼,眉头紧蹙,又咬牙,像是在极力克制什么。 “殿下你怎么了?” 手刚抵上他额头就条件反射的弹回来,不过刚凑近些,一股躁烈的火热喷涌而来,怎会这么热?不是烫,是那种从体内散发出来的热气。 这是? “殿下喝口水!”我赶紧倒杯凉水给他,又突突想去喊翠微,身子一轻,我被抱到床上。 吻落下来,又干又烈,我皱眉,拨开他的衣襟,潮红浮了整个胸膛。 腰间力道骤然收紧,我吃痛,忍不住咬了他的唇,他撑起身子,眸光幽沉,凝着我一动不动。 我刚想解释,问他是不是喝了什么不该喝的东西,他却敛了眉,手不规矩起来。 “殿下!?”身子徒然绷紧,慌乱中抓不住他的手,一股赤热冲到脸上,我捂住脸,愤然开口。 “殿下,你下流!” 捂住脸的手被扒开,他眸深如潭,嘴角浮出笑意,我又羞又气,别过脸不看他。 “月儿……” “闭嘴!” “好,我闭嘴,月儿不要咬我好不好。” 吻又落下来,我咬牙。 “殿下,你中了邪毒,要去找大夫,找我没有用的,我治不了您这病。” “不想找……”奇怪的感觉从某处窜出,我气也不敢透。 “殿下,您,您去找王妃,找陈夫人……” “原来月儿不是讨厌我,是吃味了……”他眼角含笑,台上灯火被风吹灭,身子一冷,我捂住胸口。 热吻似火,掌软如棉,衣物件件褪去,撑住他胸膛的手慢慢落下,夜来风寒,窗外满树银花本是冷幽之境,身子却染了层火灼,放佛置身在火海之中,火光飞溅,灼痛之间却又心甘如怡,绵绵荡荡无止无休…… 清晨早起,身上疼痛不已,刚下地双腿一阵打颤,宁王爷已然不在,翠微也没回来,我踱身到妆台,镜中人儿面白如纸,颈间青紫一片,几两粉也掩不住那淤痕。 第35章 阿湛大婚 太混蛋了宁王爷,如此粗鲁跟畜生有什么区别,陈夫人出身风尘,如此之物肯定用得炉火纯青,你自己喜欢人家,中了邪毒也是活该。 再者说来,这毒也不是无药可解的,早前我就是中了这房中之药,阿湛给喝了解药又泡了水,后面也没有事,并不是非得那样才行,只不过你天天跟她处在一处,她为何还给你下这药? 哎不想了,得赶紧喝避子汤药才是,宁王爷宠溺宁王妃,不育庶子,天下人皆知,即便现已恩情不在,他也绝不会让一个婢子有孕,何况我早已决定要走,更不能节外生枝。 说来也怪,我在这府里寸步难行,翠微她却能来去自由,奇怪的食物,避子药材,数枚银针,说弄来就弄来,心里疑窦渐深,他是宁王爷的人,这我早知道,但令我不解的是,让一个武功高强又忠贞不二的人来做奴婢,是不是太大材小用了? 她虽武功高强,但对医理一窍不通,我只说需几味药材和银针来配合疗养我的身体,她丝毫没有犹豫,很快就拿了来,她哪里知道,这几味药材其实是用来熬制避子汤药的。至于这银针,长师傅的书里说过,人体身上有一穴位,灸之可致不孕,不过此法凶险,对人体损伤极大,一经使用不可逆转,久之则终身不孕,我没有这样的打算,只为有备无患。 说到长师傅,从他那里拿来的那些书,早已被我翻破皮。里面说什么心得一而清,神得一而灵,积德守正,无为不为,方为长生久视之道。 如此高深之言我实在揣摩不透,害,我就是一俗人,心不死道不生,情关过不去,啥都是虚的,长师傅还是高看我。 一碗汤药尽数喝下去,翠微急急走过来。 “姑娘,王爷宣你去长信殿,南宫郡主来了府上,正寻你呢。” 哈,终于来了,之前听宁王爷说南宫郡主一直忙着修建自己的郡主府,还想着要很久才能见到她,没想到这么快就过来了。 钱财不需烦虑,十锭金子已然足够,居住之地也确定下来,听说那里山清水秀民风朴然,小桥流水惬意宁静,最是适宜修身养性。 长信殿书房里的某书页上有首曲儿,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东啊鱼戏莲叶西,说的就是渭河以南的豫章郡。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下东风也来,如此天时地利人和,定要好好把握一番。 轻车熟路进到长信殿书房,南宫郡主飞到跟前。 “秋菊!终于见到你了,数日不见,靓了不少。”她扬眉,一脸坏笑。 “奴婢给郡主请安。”心中欣喜,但该有的礼数不能少。 “安,我很安,你呢,你可安好,对了,秋菊你没在兄长身边当差了?” 我瞄了眼案椅上的人,他眉目淡淡,只盯着手上的书籍,对我和南宫郡主的谈话充耳不闻。 “郡主,您此番来?” “找你玩啊,秋菊我跟你说,本郡主的郡主府就快要建好了,很是宽敞华丽,气派的很,带你去观摩观摩?” “好哇!”我开心的就要跳起来,惊觉一道目光冷射过来,我咬住嘴唇。 “郡主,奴婢一个丫鬟,这……” 她大手一挥,嗖的一下飞到宁王爷跟前。 “兄长,我喜欢秋菊,你把她送给我吧!” 唇缝细肉被我咬了个遍,心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答应啊,快答应啊! 一声轻笑,我皱眉,抬眼一看,宁王爷的手中不知何时捏了一枚小小的香囊。 黑黢黢的布料,蹩脚的针线缝制甚是粗粝,一看就是出自我的手工。 ……我放在枕下用来静心安神的香囊,怎会在他手中? “她心悦本王,怕是不愿随你去吧。”他挑眉,嘴角浮了丝玩味。 ??? 我什么时候说过心悦你了你这个宁王爷,虽然有一点点,但我还没说啊。 “什么?!是吗秋菊?!”南宫郡主又嗖的一下飞到我跟前。 案桌上的手指均匀的扣着桌面,清俊的脸上瞧不出任何神情,这面无表情的表情就是在告诉我,敢说一个不字,下一秒整个人就是一个不字。 “是,是啊郡主。”我咽了口口水,嘴角挂着惨烈的微笑。 她眼睛瞪得浑圆,瞧了瞧我,又瞧了瞧宁王爷,然后把我拉向一旁。 “这这这,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你不随我嫁给严诸了?秋菊我给你说你可要想清楚,我这兄长虽然人才不错,但外面都在传他风流成性,宠妾灭妻断不可托付,还有还有……” 我扯她的袖子示意她别再说了,宁王爷耳聪目明,何况她声音又这么大,肯定早被他听了去,别看他是个王爷,其实他心眼小的很,当下他肯定不会说你什么,但我就遭殃了。 “好啊郡主,咱们去哪玩啊。”见她还要说下去,我立刻回了嘴,她也像察觉到什么,终于转了话茬, “喔秋菊,我阿湛兄长明日大婚,你随我一同去吧。兄长,你也要去的对吧?” “不错。”手中的香囊被他翻了面,眉目轻挑,微露讥诮。 我不禁撇了眼,如此粗鄙之物,你当然瞧不上了,君子温润如玉,当然是配玉饰才能衬得上你那高贵文雅的气质啦,可我这也不是送给你的啊。 “那一同去?” “好。”他凑近香囊闻了闻,眼神黏糊,朝我勾唇一笑,我尴尬的别过脸。 宁王爷,何时变得这样油腻了…… 诶?阿湛大婚,是辅国公的孙女么。 无所谓了……他本不是我的良人。人们常说,女子柔顺,心给了谁,身子就会给谁。不愿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我确实转了心意。 可宁王爷…… 哎,再不舍的温柔,再难弃的情意,都抵不过岁月的蹉跎,时日一到,都会忘记。不如我先撤身罢。 千算万算不如天算,瞧向跟在一旁的翠微,我欲哭无泪。 元威郡王府,满目红绸锦簇,宾客络绎不绝,好一派喜庆祥和的景象。 第36章 白衣男子 殿中众人衣着华丽,举止得体脸上洋溢着喜庆之气,见了我们这位衣冠楚秀的男子,纷纷俯首拜礼。 宁亲王这个身份,果然至尊至贵。 他今日很是低调,雪白大貂褪去,一袭莲白长袍,了无配饰,只在腰间系了红色鞓带,奈何形貌太过出众,简单一身遮不住的丰神俊雅,惹得一众娇娥少女纷纷侧目。 我暗撇一眼,正巧迎上他的眸,微怔,那眸光又清又澈,浅凝着笑意,若不是被他身旁那位绚丽霓裳的美人迷住眼,我还以为这位表里不一的宁亲王对我有意思呢。 哼,大众广庭之下,撇下发妻,跟宠妾在一旁卿卿我我,宠妾灭妻的罪名你算是坐实了! 寻顾一周不见太子爷的身影,今日阿湛大婚,作为兄长,他不来吗? 天色越来越晚,心绪越来越焦躁,双脚止不住后退, 来之前,我给自己做了一晚上的心里建设,那次之后,我只当阿湛是生命中匆匆过客,可他毕竟是我起心动念第一人,怎能说忘就忘,不见不闻也就罢了,如今见了,真能无动于衷么? “新郎新娘到!”礼仪高亢一声,众人闻声望去。 昏红烛火中,一位男子手持大红花稠缓步而来,他红衣衬里玄袍覆身,步伐沉稳威势十足,行进之间,凤目淡然掠过众人,王者之风尽显。 红绸的那头,女子温婉秀气,娇小玲珑的身躯覆着一身曳地纁色喜袍,很是庄重端雅,玉手轻拈绸面,纤纤细步凭着前人牵引。 嗯…… 真好。 自惭形秽。 退身到殿外,抱膝蹲下之后,终于苦笑出来。 本想让你做我的郡王妃,多么美好的愿景啊…… 一次一次伤了又伤,抛我弃我欺我瞒我,这样的男人,不能有怨,更不能生恨,只是情动一场,心属非人,理应当断则断,勇于结束消耗自己的任何关系。 人心复杂,只当是生命中的一场修行吧。 “姑娘,请问……” “从这里转过去就是大殿。”我头也不抬的回道。 这位白衣男子,来这处之时就见他靠在廊下闭目养神,我只当他是郡王府的客人,没过多注意。 “姑娘,请问一下,你脸上的疤痕如此醒目,这样乱走,不怕惊了府上的贵客么?”他嘴角轻挑,眸光促狭。 “公子不看便是,从这里过去就是大殿,里面的新娘子可美,正好洗洗你的眼睛。”我对这种没有礼貌的人向来没什么好脸色。 “喔?有多美,有你美么?”他双手环胸,靠在一旁饶有兴味的打量我。 “公子,你哪个乡旮沓来的,长得倒有模有样的,就是眼神不太好。正巧我有一方子,专治眼弱之病,怎么样,有无兴趣?”我站起身不甘示弱的打量回去。 “嗯,无兴趣。”他戏谑一笑,靠身过来。 “在下的意思是,对别人无兴趣,对姑娘你……” “登徒子。”我暗碎一口,逃也似的离开了那处是非之地。 宴桌的酒水上自然是上等的好,南宫郡主没喝几杯就开始飞来飞去的撒泼打闹,宁王妃滴酒不沾,坐在一旁啥也不干,就恨恨的盯着陈夫人,晃眼间,桌下陈夫人的手搭上宁王爷的手,他垂眸,不露痕迹的抽回。 ? 装什么啊? 我端起杯中酒一饮而尽。 醒来已是半夜,翠微跟南宫郡主睡在一旁,我口干舌燥,下地去找桌上的茶壶却发现里面一点茶水也没有。只能扶住欲裂的头,翩翩然出了门,经过一处房门时,里面传来细微的声响,酒醉人清醒,我确定里面有女子细细低语的声音。 莫不是宁王爷和陈夫人吧! 好哇,好你个宁王爷!在自己的王府你想怎样没人管,但这是在郡王府,今天是你兄弟的大婚之日,按规矩,就算是夫妻也不能睡在一处,你倒好,为了一个陈夫人,风俗礼节全然不顾了,一天不干那事会死啊! “姐姐,东西妹妹已经拿到,你交与郡王爷即可。” “妹妹,委屈你了。” 咦,这声音怎么这么像海棠? “没有委屈姐姐,妹妹此下还是完璧之身。” “怎会?” “姐姐,实不相瞒,妹妹每每与宁王爷私下相处之时,任凭我如何使力,他始终不动情,我甚至给他下了烈药……” “姐姐,他莫不是不能人事吧?” 我从窗台的缝隙看去,里面还真是海棠,还有陈夫人! 一个白色身影越身而过 ,飘飘然靠在一旁,双手环胸,看着我一脸讥讽。 这不是白天那登徒子吗?半夜三更,他来此处作甚? 我挺起胸膛,一脸正气的从他身旁走过。 行了一路,那人不紧不慢的跟了一路。我终于忍不住转过身指着他。 “公子面容姣好,本应行端坐正,偏偏行这窃玉偷香之事,不觉得失了风采么?” “姑娘天姿国色,偏偏做这窥帘听壁之事,不觉得失了风采么?”他也不向前,环着胸反问道。 “你哪只眼睛见到我偷听了?” “自然是两只眼都见到了,姑娘说在下偷香窃玉,不如在下这就返身回去,给两位美人打声招呼?” “随便!”我傲然转身,身子忽然一轻,顷刻之间我被他提到屋顶上,脚下踩着细碎的瓦片,我动也不敢动。 这人好强的轻功,严诸如此强劲的身手尚不能飞岩走壁,他却能,果真万千世界无奇不有,强中更有强中之手啊。 “你想干什么?”内心颤抖不已,嘴却不饶人。 “我想……我在伤心。”他蹲身坐下,撑着下颚,眸中扑闪着星光。 “伤心?咱先不说这个,来,你把我弄下去,或者过来点,我恐高。”双腿由颤抖到僵硬,浑身上下就剩嘴巴利索点。 “可是你叫我过来的。”他欢喜的挨身过来,从怀里取出一个琉璃小瓶。 我本能的侧身,他想干什么? “不要啊?”他疑惑的瞧我一眼,忽而一笑,又从怀中拎出一个白色小瓶子。 “难不成姑娘想要这个?” “绿色的,是去姑娘你脸上疤痕的,白色的嘛,姑娘你试试就知道了。”他将两小瓶子放在一处瓦片上。 “姑娘不妨大胆挑选,白色的也不无不可,在下受得住。”他托着腮,笑的一脸荡漾。 “我不挑。”我别过脸。 我脸上的疤痕由来已久,岂是你这一小瓶子药就可以光洁如初的,白色的,那更不可能。 他低头沉思一会,忽然凑身过来。 “姑娘你说,这齐湛大婚之日不去新娘子房中一夜春宵,跑去齐璟之妻的房中作甚?” 第37章 太史令郭淳的预测 “你说什么?”我大惊,一把抓住他的臂膀。 “姑娘,你见过那美人么,在下倒是瞧见了,那美人的身材极好,靡靡之声又软又糯,齐湛艳福不浅啊。” “你!你闭嘴!”我噌的一下站起身,头脑一阵晃花,他赶紧扶住我。 “姑娘?” “不许再说了!”我扶住额头,强行撑住身子。 “姑娘你有癔症?”他有些惊讶,连忙扶我坐下,捻起白色瓶子从里面倒了点粉末凑到我鼻间,另一只手抚揉我的后颈。 “公子,你怎能随意窥探他人隐私?”气稍顺些,我便扒下他的手。 “只是路过瞄了眼。”他蹲身坐下,一脸无谓。 “你确定是齐湛和曾敏么?” “确定!”他肯定的点头,突然眸光一沉,对我做噤声手势。 廊坊下,一红衣黑袍男子从一处房门出来之后匆匆离去,那人模样虽没瞧真切,但那身形我绝不会认错,又是这样的衣裳,除了阿湛还有谁! 失魂落魄的回了屋。 一夜无眠…… 不知怎的,总有一种担忧,纠结的情绪萦绕于心,我心里明白,这种情绪叫牵挂。 起始之时,没人快刀斩乱麻,任由这股情志肆意蔓延生长,回神之后想要连根拔除,却发现它早已花满枝头,那漫天花絮飘飘荡荡扑面而来,带着醉人的魅与甘甜的香。 合眸间,心里有了决定,人生苦短,难得一丝甜,我愿意为自己的选择勇敢一次。 今日的南宫郡主换了身烟青色衣衫,很是清丽,她一把拽起床上的我,强行给我套上了一套白衣黑衫,又不由分说的拉我往外走。 “郡主,衣裳哪来的?” “府里的主人家送的,喏,我这身好看吧?”她显摆的提了下裙摆。 “好看……”你那身倒是好看,我这身是甚意思,齐湛若不是大婚,我还以为在给他奔丧呢! 耷拉着脑袋被她带进一处宽敞明亮的大殿,殿中一伙子人在东拉西扯,不过这伙人我倒是认识,不知该先侍奉谁了,这骨子里的奴性啊! 算了,还是默默的待在一旁当个透明人吧。 昨日没瞧着那新娘子的容貌,此下看来齐湛的眼光还是不错的,那郡王妃身型秀美,容貌端柔,颔首垂目端坐一旁,晃眼间有种知书达理的美,不愧是秀外慧中的大家闺秀。 曾敏说过,未来的郡王妃出身高贵性情柔顺,与齐湛最是相配,如今看来的确如此,夫妻之间,本该相辅相成的。 宁王爷,着装再清雅也掩不住那股风流之气,身旁的两美人皆是靓丽霓裳你争我斗不要太明显。 齐湛,一成不变的玄衣黑袍,沉稳内敛,少言寡语。 一伙子人一会垂目低语一会昂首大笑,现南宫郡主又加进去,更是热闹不已,齐湛对宁王爷那态度,是既恭敬又谦和,好一派兄友弟恭的和谐景象! 昨夜若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听,我真就信了他的邪,长师傅说的对,这世上灵魂皆是半人半鬼,近了身,谁也没法看。 王妃曾敏,夫人陈朵,兄弟齐湛,哪个不是宁王爷身边最为亲近之人,可谁又曾真心对待过他? 对亲近之人做尽龌龊事的她们竟然还能神情自若的与之谈笑风生,真是令人作呕。 宁王爷,要不要告诉他? 可万一高估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先不论他信与不信,为了皇室颜面,他会不会杀我灭口? 啊,头疼…… “王爷,太史令郭淳觐见。”曹真俯身向前,朝众人一揖。 “宣。”齐湛抬眼摆手道。 一白衣男子走向前来拱手跪地,面色从容。 “臣郭淳,参见元威郡王殿下郡王妃娘娘,宁王殿下宁王妃娘娘,郡主殿下。” 咦,这不是白衣男子么。 郭淳……太史令? 嘶…… 不像啊…… 我的意思是此人生得白皮细面,鼻挺目秀又仪态翩翩的模样,他若不自报家门,我还以为他是哪家的风流贵公子呢,没想到竟然是个官,还是我朝掌管天文历法的太史令?! 真是人不可貌相。 正当疑虑之时,众人徐徐出了殿,留下齐湛和郭淳在殿内,懵头懵脑的我也被翠微拽了出去。 何事这样隐秘,咋还听不得了。 宁王爷在两美人的簇拥之下翩然离去,见色忘友的南宫郡主跟在后面问东问西,留我与翠微呆在原地尬然对视。 奴婢不像个奴婢样儿,算了,回屋睡觉。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睁眼之后,脑袋清晰不少,外面天已经黑透,南宫郡主和翠微安然睡在一旁,看来时辰不早,拍了拍咕咕乱叫的肚子。 安静点,人生地不熟的,熬过今晚明日回到宁王府,你想吃啥就吃啥。 一人影飞快的从窗台掠过。 “嘘~”窗台上探出一个人头来,眸中扑闪着星光。 我瞧了瞧旁边的翠微和南宫郡主,没理他。 “嘘嘘~”他手撑窗台,朝我挑眉一笑。 这个人,一次两次把守备深严的元威郡王府当做他家的后花园,太史令郭淳,胆子很大啊。 我极不情愿的起了身。 跟他去到一处隐蔽处,我蹲下身子撑住脑袋。 “更深露重,大人漏夜前来,可有事?” “夜冷风寒,劳烦姑娘前来一叙,在下倍感荣幸。”他靠在一旁,一脸邪魅,很是欠揍。 “大人,没事小婢就先回去了。”我起身拍拍裙摆。 “在下瞧姑娘面色红润,眼露霞光,想必是红鸾星动了,齐湛此人性子沉稳,杀伐果断颇有始皇之风,又是帝王之格,沉浮许久,不久将来必定飞龙在天,不过此人一向狠厉,未必是姑娘你的正缘。”他难得正经,往我这处靠近些。 “大人,你的意思是?” “天机不可泄。”他眼神闪烁,神秘兮兮的闭了口。 “喔……小婢忘了大人专主这星辰之事,泄露太多,确实会伤及自身。” 踌躇了会,小心开口。 “大人,齐璟呢?” “齐璟性情宽仁,主贵,可为一代贤王。” 相较于齐湛的长篇大论,郭淳对齐璟的预测过于简洁,短短一句,让人满腹狐疑。 断子绝孙,不得善终,身后被世人称作一代贤王吗? “大人,小婢愚钝,可否明白告知?” “姑娘聪慧过人,多说无益。不知那药的疗效如何?”他挨身过来,往我面上瞅了瞅。 “还没有用,可有补救之法?” 修德存福,命定之数皆有改之可能,姑娘如此花容月貌,却困于暗室之中不见天日,真是可惜了。”他撑着脑袋,眼也不眨的瞧着我。 “大人,不知小婢的命数如何,可有飞上枝头之可能?”我哑然失笑,迎上他的眸。 第38章 表白宁王爷 他微怔,噗嗤一笑。 “姑娘志不在此,何故问出这可笑之言,依在下看来,姑娘六亲缘薄,姻缘难成,怕是……” “鬼话!我这就去生个孩子给你看看!” 堂堂太史令,上知天文下晓地理,与日月星辰作伴的郭淳大人,看来也不过如此! 不等他招呼,我提起裙摆飞快跑回屋。 什么意思? 他今夜前来就是为了告诉我,未来齐湛会当皇帝,而齐璟会死吗? 他胡诌的吧!我知道了,他肯定是齐湛的门客才故意这样说的!齐璟才不会死,绝对不会! 仔细一想,肯定这人是满口胡诌没话找话,当今圣上正当盛年,太子齐疍乃皇后嫡出,如此身份谁能撼动?就算因谋刺之事获罪,太子乃国之基石,岂能轻易废罢?就算齐疍被废,论身份地位,轮也轮不到他齐湛。 帝王之格又如何,不过是虚空幻影梦一场! 一时间,戾气横生,嗔痴恨皆出,惊诧自己对曾经心动之人由倾慕到藐视,心性转变得如此之快。 哎,其中的缘由一言难尽,亦不想再去提及,多想无益,理顺头绪再打算吧。 起了个大早,跟翠微收拾好行李之后便登上回程的马车,南宫郡主的邀请也婉拒了,心里一直在琢磨。 怎样才能不露痕迹的让宁王爷知道他身边的陈夫人其实是他贤弟齐湛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呢?怎样才能不动声色的让宁王爷知晓他的王妃与他的小叔齐湛其实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一团混乱,现在的宁王爷,也不是我想见就能见的,终于在翠微的催促下,我不情不愿的上了床。 雪风簌簌中,那位背影挺秀的男子迎风而立,墨发沾满风霜,雪白衣袍却不染纤尘,他屹然不动,似乎在等什么人。 我一时好奇,飘了过去,他侧头,清透的眼里满是慰然。 ”你是谁?” 他不答只笑,笑意盈满了清俊的脸庞,眸光烁烁,甚是好看。这笑意熟悉又温暖,我瞧他与我年岁相仿,于是抱着逗他一逗的心态调笑道。 “你是我夫君么?” 他微怔,随即涩笑着摇了摇头。 这样的神情让我心中一阵悲戚,抬手想扫掉他肩头的落雪,一阵雪风刮来,我生迷了眼,再到睁眼之时,眼前白茫一片,雪花簌簌而落,飘飘荡荡间,再也寻不到他的踪影…… “姑娘,姑娘!” 猛然睁眼,翠微焦急的拽着我的手。 “翠微……”刚一开口,泪水潸然而下,我愣然,怎么回事,竟会情动至此? 风雪交加,不小心在路上滑了一跤,拖着一瘸一拐的腿走进长信殿,书房的静谧安静让我恍然回神,德贵没跳出来拦我,证明宁王爷此时根本不在长信殿。 翠微也真是的,那么高的武功竟然不拦我,没拦也就算,也不提醒我穿件衣裳,这么冷的夜,来回一趟指定受寒。 哎,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 小心扣好殿门,紧着单衣躬身往回走,别问侍卫们为什么不拦我,问就是他们睁眼瞎,看不见曾经在长信殿当过差的掌事! “何人在此?!”我抬头,一行人出现在殿外,为首那人身形依旧挺秀。 心里一涩,飞奔上去将他拥住,那身躯一僵,随后迅速脱下雪貂将我裹住,身子一轻,我被他揽抱到书房。 “殿下,数日不见,你可安好?”我搂住他的脖子,不让他撒手,他静静的盯我一会,把我放到案桌上,见我还不愿松手,只得弯身顺着我。 “眼睛红红的,谁欺负你了?”一如既往温柔的语气,这么好的一个人,这么优秀的宁王爷,她们怎忍心去伤害的? “没有事,奴婢就是太想念殿下。” “前几日在郡王府天天能见,今日也才见过,现下又是这般模样,月儿,你老实告诉我,是否因为阿湛的事?”宁王爷手撑案桌,眸光沉沉。 …… 惊愕,无从开口。 唇间细肉被磨得稀碎,甘腥之气斥满口腔,不管他如何作想,总得为自己的选择勇敢一次。 “郡王爷与我何干?” 他垂眸,一语不发。 “殿下,奴婢对殿下早已情根深种。” “你说什么?”他讶然抬眸。 “奴婢说,奴婢对殿下早已情根深种,自知身份低微只能深埋于心,无奈日短情长,终是控制不住来找寻殿下,若因此举让殿下困扰烦心,奴婢自去领罚,此后必定会恪守本心,不会再出现在殿下眼前。” …… 那道目光充满探疑,由浅至深,刀子一样缓缓插入心脏,苦笑之后,我磕了头,起身往回走。 “夜深了,今夜就在此休息吧?”后方声音突兀,我咬住嘴唇,头也不回的拉开殿门,宁王爷脚步飞快,贴身上来把我揽进怀中,殿门被重重关上。 床榻上,缩在一角的我久久不能闭眼,不知是怎样的情绪,苦涩? 为何被扔进鸟不拉屎的清净苑,这其中缘由我必然清楚,如今新人在怀,我还冒然出现碍他的眼,真是太不自知。 哎,终究高估自己在他心中的份量,终究是自取其辱,自取其辱之后是否还能一如既往的横冲直闯? 不会了吧。 清晨早起,床榻一侧冰冷透凉,齐璟昨夜没睡在此处,身上仍旧是那件单衣,想到之前的房间里应该还有些衣物,于是起身去那处,门前被一口大锁拦住,咬牙切齿,对着那门狠狠踢了两脚。 回清净苑算了! 路过一小门,里面传来鱼香之气,之前齐璟怕陈夫人吃不惯府内食物,专门在长信殿为他劈了间小厨房,这我是知道的,不过此时尚早,谁会在里面呢? 猫眼过去,身型挺秀的男人在洗池边忙碌着,神情娴然又认真,心中一片涩然,齐璟对陈夫人,果然真爱。 昨夜是去了临华殿吧? 如此身份的男人,为一个女子做到这个程度,真是世间少有。 昨夜太冲动…… 想来也是啊,朝堂诡谲风起云涌,这其中厉害他岂能不知?身为皇子沉浮二十几载仍然安然无恙,如此看来,我那些微不足道的担忧纯属多余 。 可笑,真是可笑。 德贵往这边走来,进不是退也不是,心一横,直接进了那处。 第39章 挑逗他 这么冷的天,浸在冰水中的手被冻得通红,他毫不在意,只细细的洗着池里的芽菜叶,连身边多一个人都没注意到。 “殿下,奴婢来吧。” “不用。”淡淡的语气隔着千山万水,我转身,咽下那口酸涩之气。 “衣裳在案桌上,去穿了来。”他偏头过来,眉心微蹙。 这是一件什么样的衣裳?花式繁复大红大绿,明明就是前几日郡王府里陈夫人穿的款式,曳地长摆也不怕闪了腿!套在身上刺刺咧咧的浑身不自在。 他见到之后,眉头蹙得更深。 “好丑。” 这声讥笑让我心头烦火陡起,是了,萤火之光怎能与皓月争辉?其实他不必如此费神,今日之后我自当离去! 柴火的声音滋滋作响,坐在灶台前的我耷拉着脑袋有一搭没一搭的添着木柴。 宁王爷把处理好的鱼放进蒸笼里,走到我跟前蹲身下来,眸中星辰闪跃。 假装看不见那双充满期待的眸子,我皱眉把一根木柴扔进灶里面。 “月儿气鼓鼓的样子很可爱。” 总是在尴尬的气氛下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奴婢出身青楼,卑贱之躯不敢冒犯圣颜,还望殿下莫再说这些迷惑之言。” “迷惑之言?你的意思是,昨夜的那些话也是迷惑之言对吗?”他眸色瞬然暗下去,噌的一下站起身。 “德贵,鱼蒸好了给陈夫人送去!”生冷一句便负手离去,望着那骄矜的背影,我气不打一处来,拾起一根木柴就朝门口扔去。 “哎呦!”木柴正巧落在刚进门的德贵身上。 本已离去的身影又折返回来,看着捂着臂膀哀嚎出声的德贵,宁王爷的冷寒之光朝我射过来。 案桌上的清蒸鱼香气馥郁,宁王爷神色恬然,坐在案椅上阖目养神,我赤着脚,双手被他高高绑起吊在房梁下,寒凉透穿脚心直抵心脏,我没忍住咳嗽起来。 “知道错没有?”他蓦然睁眼凝向我。 望天望地我不说话。 “回话。” 望左望右我还是不说话。 盘子哐当一声被摔得稀碎,书卷散落一地。 “德贵,鱼拿去喂狗。” 这个齐璟,王府后院连猫都不许养,还狗嘞,我猜他是气糊涂了。 德贵心惊担颤清理好碎物,又俯身在宁王爷耳旁低语,宁王爷嫖我一眼,起身欲走。 “咳,咳咳……” 我发誓绝不是有意要咳出来的,早上刚起的时候身子就有些酸软,应是昨夜受了风寒。 撇眼,继续望天望地。 “咳咳咳……” 眼前一黑,我啥也不知道了,迷糊中,有人喊我名字。 “好吵……” “乖,喝药。” “不……” 柔软的唇瓣覆上来,凉凉的,很是舒服,忍不住吮几下,苦涩的味道蔓延至喉中,想抬手被人大力按下,只得将那股味道尽数咽进肚中。 清淡的语气在耳畔响起。 “是我的错,不该与你置气。” …… “你生性良善,不该卷入是非之中,若心不在此,养好身子,想走便走吧。”脚被人握在掌中轻轻揉捏。 “此话当真?”我艰难抬起眼皮,心里五味杂陈。 …… “亲口应允的话,可不能后悔。”毫无他法,只能闭上双眼缓解那酸胀发涩的感觉。 …… “即是如此,殿下能否多赏金银财物给奴婢傍身,奴婢这般境况,出了府怕是不好嫁人吧。”闭紧的双眼终究没困住那如滔的洪水,我侧过身,把脸埋进靠枕。 一声轻叹,他贴身上来,温热的手掌抚上我的肚腹。 “可是月儿对我有救命大恩,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当以身相许,这可如何是好?” “月儿要出府嫁人,我心如刀绞,这又如何是好?” 我努力拨开他的手,他却趁机把我整个人扳过去对着他。 “小兔子这般伤心,我心都快碎了,这又如何是好?” “殿下,我有一件事想讲与你听……”我胡乱抹了把眼泪,努力撑起身子。 “殿下,奴婢其实是郡王爷安插在你身边的眼线……” 终于说出口,心里的千斤巨石终于落下去,我不敢抬头,怕迎上那双充满失望的眸子。 “噗……”他噗嗤一声笑出来。 “殿下,很好笑吗?是真的!”我着急去扯他的袖袍。 “殿下,是真的!” “喔,月儿的细作可做的不称职啊,应该向陈朵学习一下如何侍奉好自己的夫君,而不是天天想着怎样逃跑。”他靠在床头,笑意盈然的看着我。 “对对对,陈夫人很会侍奉你,把你服侍得很开心很舒服,你赶紧去找她吧!” “喔?那月儿是不是又会哭成一只小兔子?” “殿下!你知不知道……” “嘘,我知道。”他按住我嘴唇,表情瞬然严肃。 房门轻扣的声音,德贵的声音传来。 “殿下,严诸将军求见!” 我被按倒床,他俯身盯我许久,然后扯过一角被子把我盖住,唇被轻吮一口。 “好好休息。” …… 他知道?他知道什么?!他到底知不知道啊!!! 哎…… 迷迷糊糊睡了一会,身体热度消退不少,不过汗湿的衣裳紧贴身体,很是黏腻。 我不得起身下地,脚刚触到地面,一阵冷痛袭来,俯身一瞧,脚趾上有一处青紫,还真被冻伤了…… 恨恨推开卧室门,书房中正在谈事的两人齐刷刷看向我。 咦?嘶…… 一脸尬笑的拉上卧室门,嗖的一下窜进被窝,嗯,捂捂就干了…… 我是被抱来浴池的。 水雾迷蒙中,温热的触感布满全身,脑子昏沉沉,我靠在宁王爷的肩头,动也不想动。 我挺同情他的,白日劳心劳力处理政务,晚上还得伺候我,如此尊贵的身份,偏偏是个劳碌命,哎……真是难为他。 见他微阖着眼,神情很是疲累,我忍不住里处蹭去。 “月儿,不许这样。”他皱眉,把我往外推。 “殿下,奴婢累……” …… 窗外风雪纷扬,房中暖和安然,炉火烧得很旺,这屋子摆设还和从前一样,我蜷靠在妆台,眯眼瞧他,他细细打理我的发,神情淡淡,对我的挑逗视而不见。 我去扯他的袖袍。 “听话。” 发被他顺得又滑又直,做完这一切后,他转身欲走,我拦住他。 “殿下……” 第40章 又一碗避子汤药 “殿下日夜辛劳,需好好休息才是,奴婢恭送殿下”。有他在,我会睡得好一些,但见他没有想留下的意思,也罢,顺其自然吧。 不知哪个字触了他的逆鳞,他眼露寒光,一把将我推在铜镜前。 “看看你的样子,我如何安睡?” 我的样子…… 不知他话中之意,我往前凑去,铜镜前的人儿除了面色红润点,其他都很正常啊,刚沐浴完嘛…… “月儿这般挑逗我,让我如何安睡?” 挑逗,我哪里挑逗了?我压根就不知道挑逗这个词怎么用! “不听话。”他拉拢我微敞的衣襟,把我我抱上妆台。 我愣愣的看着他,他静静的凝着我。 清淡的气息萦绕于身,我微咬住唇,他瞳孔骤然一缩,铺天盖地的吻落下来。 …… 沉沉睡一夜,睁眼之时,身旁之人面容沉静,呼吸均匀,浅阖的双眼下有微青色,青茬显露,略有沧桑之感,与第一次见他之时,那样白袂飘飞,意气风发的模样截然不同,宁王爷,他最近睡得不好么? 与其说是怜悯不如说是心疼,奇怪,好像陷进泥潭里不能自拔了,心里明白自己是在重蹈覆辙的走李美人那条路,但却拗不过甘之如饴的心啊,怎么办,九头牛也拉转不回来了。 其实正视自己的内心没什么不好,虽然注定要与别人分享他,虽然与向往的那种醒来明月,醉后清风的生活不甚相同,但那又怎样,谁能笃定别人一定会许我一生一世?谁能保证我一定过得上那样的生活? 未来之事不可期,不如怜取眼前人。 我脸皮厚一点,再厚一点,死乞白赖的巴着他,以他的脾性,也不能拿我怎样。 什么不但当不了皇帝,还会死得很惨,什么断子绝孙,不得善终通通之类的无稽之言,我全然不信! 断子绝孙? 我偏要逆天而为,破了此局! “咳咳咳……” 情绪一激动忍不住咳嗽两声,榻侧之人蓦然睁眼,他目光迎上我,抿唇一笑,又快速移开。 呃,宁王爷,他怎么又害羞了…… “早膳,月儿想吃什么?”他撑起身子,有些局促。 “殿下也要给奴婢做吃食么?”我歪着头,懒散回话。 他微愣,随后一笑。 “嗯……” 又背过身,磨蹭会。 “只给你做。” 惊愣间,他已快速出了房门。 …… 啥意思? 急火火的追出去,亲自给一个奴婢做吃食,这成何体统? 在我一番胡搅蛮缠之下,宁王爷没再执着,吩咐德贵送来两碟小菜和一些稀粥,风寒的缘故,着实没吃多少。 早膳过后,德贵送来一碗汤药。 那碗冒着烟的汤药在案桌上放了许久,暗瞄对面的人,他垂着眸,不知在想什么。 呵,有些尴尬了…… 刚还一番信誓旦旦的高谈阔论…… 一直让自己难堪下去么?不,这必然不能,抬手端药准备一饮而尽。 “月儿!”声音突兀,宁王爷抬手将药碗夺过去。 “药凉了,换一碗吧。” 凉么?其实没凉啊,飞溅在手指上的汤药还是热的啊,他也能感受到不是么?毕竟汤药也洒了他一手啊。 “殿下,没有事,药凉了,药性还在呢!”迅而不及掩耳,夺过碗把仅剩的半碗汤药尽数灌进肚里。 瞧着那张由白变青的脸,我很费解,都如他所愿了,他还作如此神情给谁看呢? 小腹一阵绞痛,不自觉抚上肚腹。 “你怎么了!?”他愣惊,看向我的肚子。 又好气又好笑,越过他飞快冲向厕所,一丝殷红现入眼帘,害,不懂何心情,收拾好后出来见宁王爷面色阴寒的伫在一处,手握着臂膀,他似乎有些……紧张。 “殿下,奴婢来了月信,请殿下恕奴婢失礼之罪。”我向前,跪身在地。 他凝着我,蹙紧的眉松了又松,随后垂手,缓步离开。 “起来吧……” 不过一碗避子汤药,何至于几副神情换了又换,说实话,不难喝,相教第一次是苦了些,但还能下口。 我的意思是,他没必要如此神情,大丈夫行于天地之间,做了的事,岂有后悔之理。 换了身干净的衣裳,碎步踱进书房,人不在,无心去问,从驾几案上拿了书卷来看。 豫章郡…… 再一次见到这个地名,抿了唇,合上书卷,案桌最里面有一小方盒子,里面有几片银杏叶子和两张纸条,还有一枚黑黢黢的香囊。 将里面的东西尽数倒出,从怀中取出玉佩,刚准备放进去,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整个人一激灵,盒子被打翻在地,手忙脚乱的将东西连盒子胡乱塞进案桌最里面。 “秋菊姑娘,哎呦,来来来,你赶紧随咱家走一趟!”德贵进来拉着我就往外走。 “德贵公公,出啥事儿了?” “咱殿下在廊坊下站着呢,天寒地冻的,那里又是风口,你赶紧随咱家一起去劝劝吧。” “诶~公公,殿下喜欢吹风,您就让他吹会嘛,若是没眼力见去打扰殿下,那受过的还不是咱们呀!”我停住,一把扒开他的手。 “哎呦秋菊姑娘你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咱殿日夜辛劳,这身子可经不起折腾啊!你赶紧随我去!” 去就去,何必把他形容的如此柔弱,他身强体壮的吹点风怎么了?像这种冷心冷情的男人,就该上刀山下油锅,淋冰水吹雪风! 被德贵一路推搡到廊坊,那人脊背微曲,伫在封风口处一动不动,屐边围了层厚厚的雪霜,一阵雪风掀过,我的衣袖被掀飞,寒凉透骨,我抱住身子跑向前去。 “这里风大,殿下赶紧随奴婢回去吧!” “风大,赶紧回去吧。”他头也不回的应了句。 又一阵雪风,耳上好似吊着几坨冰坠子,颤颤巍巍的去抓他的手,绵软冰凉。 “殿下!不过一碗汤药,你若嫌少,奴婢再去喝了就是!” “你说什么?”他侧过头,有些不可置信。 “跟我回去!”不由分说的拉着他往回走,德贵喜笑颜开的躲在一处,我皱眉,脚步飞快。 廊坊犹如通天银河,漫长的望不见尽头,手上冰凉渐甚,我抽回手,转身朝他一福。 “殿下,请恕奴婢冒犯之罪。” 凝寒的眉,他双手颓然的垂在两侧,一动不动。 哎…… 如此模样,倒像是我欺负他了…… 可是心里的刺越扎越深,释怀不了。 “奴婢回了,殿下自便。” 回那里去呢,清净苑还是长信殿?这座宁王府空旷幽深,本不是我的家。 “随我来。”简短一句,低暗幽沉。 津津寒意从他掌心传来,拗不过,只得随他。 第41章 假山下的石室 记得入宁王府之时,那时正值盛夏,满池芙蕖摇曳,如火如燎,染透了半边天色,如今到了岁末寒冬,苍茫幽冷,积雪压了一路的枯枝。 四季轮回,循环往复,花尚有重开之日,人心呢?渐冷了心,是否有回转的可能? 千金易得真心难求,虽向往却不敢奢求,我承认,从未相信这世上有真情这玩意,不过各有所需罢,血脉至亲尚能遗弃,何况他一个七情六欲皆沾的凡人。 其实人活得太明白不是好事,少了期望与幻想,心如枯井,跟行尸走肉没什么区别。 所以,还是糊涂一点吧。 弯弯绕绕来到一处假山前,宁王爷伸手往山石处探去,地动山移间,假山被分移成两半,一截幽长的石阶显现出来。 心惊胆颤随他下去,烛火一一点燃,石室瞬然光亮,低矮案桌上蒙了层厚厚的灰,除此之外别无它物。 心中疑惑,他带我来这里做甚? 又是一道石门,里面光洁无瑕,壁上挂有字画无数。 这是…… 在一处画像前驻足许久,画中女子眉目清秀,素衣飞扬,一只长笛轻捻在手,颇有几分超凡脱俗之感。 再往下一幅看去,画上女子绚丽衣袍,古琴执于手中,低眉垂目,娴雅大气。 ? 寻顾一周发现画像中女子虽然衣着神态不尽相同,但从面容体态上看,像是同一个人。 嗯…… “殿下,这画中女子,谁啊?” 身后人把手中火烛往前凑了些。 呃…… “殿下画工了得,传神,很是传神,奴婢佩服!”看清画中人模样后,我尬笑起来。 “像吗?”身后人靠近些,低沉出声。 “像……” “像谁?” “回殿下,是奴婢……吗?”耳畔痒痒的,我咬住唇,一动不敢动。 “初见之时,恍若天人。”他指尖轻抚画像,画中人儿栩栩如生,仿佛瞧见那日,我穿着海棠的衣裳他给弹了一曲春风楼里的姑娘们都会弹的小曲,而他眸光烁烁,意犹未尽的模样。 “心驰神往,念之不忘。”他又指向另一幅,画中人儿长笛显眼,仿佛回到春风楼那夜,我站于高台之上,一曲凄楚笛音道尽了世间悲凉。 再往下看,是我故意跌倒在长信殿中的模样,吴山西镇煎药的模样,榕城城外跨马飞奔的模样,郡王府一袭白衣黑衫闷酒的模样…… “殿下,什么意思?”我转身,对上那双如潭的眸子。 “月儿,我想告诉你的是,你不是我一时兴起的消遣,而是明我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坚定。”他神情肃然,掷地有声。 “即是如此,你又为何?” 身体被拥进温暖的怀抱。 “今日之事不会再发生……” “可是殿下,你明明不想……奴婢的意思是,殿下不必觉得为难,奴婢没事的。” 齐璟,他有不得已的苦衷吧,若是不然,他不必如此费神来诓我。 “殿下,奴婢有一事想说与你听。”上次一句被他匆然打断,一直没有机会好好与他细说。 “奴婢那夜说的话句句实意。” “哪句?”他嘴角上扬,细察着我。 “呃,就是那些话嘛……哎呀那些话不重要啦,重要的是,你要相信奴婢现在要说的话,殿下,你知不知道陈夫人……” 身子一轻,我被他揽到一旁坐下,双脚被抬高,他褪去我湿掉的鞋袜,软和的袖袍磨蹭着被冻得通红的脚丫子,痒痒的,很是舒服。 “陈夫人怎么了?”温暖绵软的手覆上脚趾,轻轻的揉捏着。 “陈夫人的脚长得好看吧?”瞧他这娴熟的样子,气急败坏的话脱口而出。 “好看,不只脚好看,哪里都好看。”他语气轻然,嘴角噙了丝笑意。 “喔~不知殿下见了之后是否会有心猿意马的感觉呢?奴婢也觉得陈夫人好看!” 暗咬住牙,哼,那陈夫人确实生得好看,想必光溜溜的样子更是好看,以宁王爷这德行,还不得当场来一场干柴烈火啊! “心猿意马的感觉?”他眉头轻蹙,一脸无辜的看向我。 行了别装了,又是这副无辜的模样,上次陈夫人搭你的手你也是一脸无辜,哼!我侧过头,用沉默表示抗议。 “陈朵确实生得好看,如月儿所说,她的身子我确实也看过了,但像月儿说的那种心猿意马的感觉,没有。”他强行把我揽入怀中,温软的手掌抚揉着我的肚腹,语气沉沉。 “纵然有生理上的不适,总还得把戏做完,不然陈朵不会毫无顾忌的去长信殿取阿湛要的东西。” “你说什么?”我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抬头望他。 他抿唇,沉了半响才缓缓道。 “月儿,我恐怕还未与你提及,贵妃周氏,是我的母妃,也是阿湛的生母。” ……我眼睛睁得更大了。 “阿湛的野心我自是清楚,他对月儿什么心思我亦明白,有些事我可以视而不见,但有些事,不行。” 有些事……譬如? “殿下,那您的生身母亲呢?” “我的母亲……”他双眼定定看着前方,久久不言。 良久,蓦然起身而去,苍哑的声音斥满整间石室。 “身子孱弱,诞下我之后,血崩而去……” 我愣愣的怔在原地,怪不得…… 怪不得今日他会如此神情,眸里透露出来的是我从未瞧见过的恐慌与焦虑,今早的事,让他想起了逝去的母亲么? 长信殿书房。 “殿下,奴婢是留在长信殿还是回清净苑呀?”碎步凑上前去小心开口。 “你自己说。”他不愿转身,只给我看冷矜的后背。 “那必然是要留在长信殿的!奴婢只有日日见到殿下才能睡得安心,殿下您知道的,奴婢命运多舛,能在春风楼被殿下捡到,那是奴婢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自然是要好好珍惜的!” …… “殿下,你转过身来看看奴婢好不好?” …… “殿下!” “好了,转过来了。”他转身垂眸,沉闷开口。 “殿下……”我抿着唇,双手环上他脖颈。 “万千世界,人于世间渺之沧海一粟,书上说的,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第42章 陈夫人大闹清正殿 “殿下,奴婢瞧驾几案上的书卷被换了不少,是您换的么?”见他神情缓和下来,我抽回手,故作惊讶的踱到架几案前。 “嗯,月儿勤奋,上面书籍自然要常更换。”低低矮矮的笑声从后方传来。 笑什么,很好笑吗?喜欢读书还有错啦! 还得感谢春风楼教会我识文断字的能力,从前识字只为取悦客人,现在总得愉悦愉悦自己吧。 就像书里描写的豫章郡,美轮美奂,仿佛置身烟雨江南,油伞盈握在手,爱人垂首并肩,游湖赏荷,檐下听雨,整个一岁月缱绻,葳蕤生香的美好模样啊。 诶?那章豫章郡呢? “找什么?”他走上前来,瞧我一眼。 “没什么。”左翻右翻也没寻到那书卷,心里郁闷不已。 “月儿想去豫章郡?” “诶?殿下你……你咋知道的?” “月儿有个习惯,喜欢什么内容,会在那页折个小角,豫章郡这一角,月儿折了两次,可见月儿很是喜欢了。”他笑,捏了捏我的脸颊。 啊?我折了两次么? 他也太仔细了吧,这也能知道?有点毛骨悚然啊…… “等开了春,咱就去。”他拉起我的手,笑意盈然的看着我。 “喔,好,好啊。” 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忐忑不已,天呐,他怎么啥都知道啊,自己在他面前跟个透明似的,一点秘密都没有!这种感觉可太不好了…… “殿下!”德贵急冲冲开门进来。 身子被惊得一激灵,我迅速抽回手,身侧的人,刚还笑意盈然的脸瞬然变得阴鸷,德贵见状,赶紧俯首跪地。 ”殿,殿下。”德贵颤颤巍巍头也不敢抬。 “掌嘴。”冷然一句,宁王爷撇眼看向旁处。 啪啪啪! 德贵龇牙咧嘴的扇着自己的嘴巴,我于心不忍,去扯宁王爷的衣袖,他置若罔闻动也未动。 我咬牙,又大力扯一下,用眼神示意他,让他别不识好歹,我这是为他好,德贵好歹是他的近侍,他如此苛责他,哪天德贵反水,把他毒死可咋办! “好了,起来吧。”宁王爷斜我一眼,转身坐上案椅。 斜我?真是好心没好报! “奴才谢殿下恩典。”德贵颤颤巍巍的站起身。 “何事?” “回殿下,陈夫人在清正殿跟娘娘闹起来了,娘娘差人来传话,请殿下您过去一趟……”德贵大气不敢喘,磨着红肿的嘴角小心回话。 “回了,告诉曾敏,若她做不了后院的主,本王自当另请高明。” 德贵杵在那里半天不动,趁抬手擦汗之际,朝我使了个眼神,我皱眉,微摇头。 斜我,这么讨厌我吗? “月儿。” 这么讨厌我,又干嘛费尽心思做那些事来哄我? “月儿?” 不想活了……呜呜呜。 …… “秋菊姑娘,殿下唤你呢!”德贵声音贼大,我惊神,鼻头哼哼出气。 “是殿下,奴婢在。” “我错了。”他走过来,在我耳畔轻声道,随后抓起我的手,硬拽着往前走。 错了?错哪里了?知错能改吗? 你一至尊至贵的王爷,改得了你那睥睨天下的臭毛病吗?以后一直斜眼瞧我得了,这才符合你的身份,身份! 一路上,鼻头继续哼哼出气。 他被我逗笑,掌中指头被他轻捏几下。 “我改,好月儿,这么多人,给我些体面。” 我侧头,德贵随在一旁,两排大白牙闪闪发亮,后侧随从的头像要埋到地上。 我抽回手,重重点头! 嗯,见好就收,爬杆上树确实不太体面。 七弯八拐,终于到清正殿,这清正殿我来过两回,一回是为李美人来求宁王爷挪驾临华殿,那日沥沥细雨,湿了一身的行头,也没能让李美人见上宁王爷的最后一面。 一回是被曾敏绑来,众目睽睽之下,我亲手用头上的玉簪划破自己的脸…… 都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手不自觉的抚上脸颊,那条凸出来的肉痕平滑下去不少,看来郭淳的药膏确有奇效。 殿中众人见到宁王爷纷纷一拥而上,王妃曾敏,陈夫人,各院贵人,哀怨悲呼声不绝于耳。 “不要吵了!”宁王爷皱眉,快速落上座。 “臣妾给王爷请安!”宁王妃曾敏走到殿中给宁王爷行了个跪礼,这一跪就再也没起来。 “王爷,你可要为娘娘做主啊,娘娘今日可是受了好大的委屈~”她的贴身侍女芷兰跟着跪身在地,声泪俱下的控诉道。 宁王爷捏住紧蹙的眉心,一脸不耐。 “王爷!”一旁的陈夫人见状快速走到宁王爷跟前,撸起一侧袖袍。 “王爷你看,到底是谁欺负谁?妾今早不过来了晚些,王妃娘娘她得理不饶人,把妾留在清正殿跪好几个时辰不说,还罚了妾的侍婢,打狗还看主人,妾不过理论几句,王妃娘娘她就动上鞭子,王爷你说,她这种行径跟市井泼妇有什么区别?” 说得好啊陈夫人,曾敏就是一只狗仗人势的狗,还是一只喂不家的狗,宁王爷予了她那么大的权利,她不恪尽职守,竟然红杏出墙自己的小叔子,真是金玉其表败絮其内,下三流! “陈朵你混账!本宫何时动鞭子?明明就是你拿了本宫的鞭子,抽了本宫的婢女,你狂性大发,本宫阻拦不过,身上也挨了你好几鞭,在场的妹妹们皆可作证!”宁王妃蹭的一下站起身,指着陈夫人破口大骂。 这词怎么这么耳熟?以前她就说我狂性大发,自己扯下自己的发簪,自己把自己的脸给划花的! 立在一旁的我用手肘拐宁王爷,用眼神示意他,这还用想吗?一定是曾敏的错,赶紧嘎了她给我报仇! 宁王爷嗳口气,继续揉捏着紧蹙的眉头。 “王爷!你一定要为臣妾做主,陈朵她以下犯上,绝不能饶恕!” “王爷,妾没有以下犯上!” “王爷!”宁王妃向前靠几步。 “王爷!”陈夫人也不甘示弱的往前靠几步。 “反了你!来人!把陈朵拉下去就地正法!”宁王妃大手一挥,几名佩刀侍卫迅速冲进殿。 “大胆!殿下面前不可放肆!”德贵声音高亢,几名侍卫面面相觑,随后垂首退到一处。 “王爷,臣妾一时气急,请王爷恕罪!”宁王妃惊觉自己的莽撞,赶紧跪身在地。 “王爷~王爷你看。”陈夫人赶紧走向前来拨开自己的衣襟。 第43章 宁王爷给陈夫人上药 我猫眼瞧去,一痕青紫从陈夫人雪白的脖颈处蜿蜒而下,更深的地方白里透红,凄然幽邃。 “王爷……还望王爷为妾做主。”陈夫人玉指轻握,带着那只温热绵软的手往自己的颈间触去,语气凄凄,双眼噙满泪花。 众人微嘘,不禁瞪大眼。 “王爷!”一旁周夫人见状踱身向前。 “王爷明鉴!夫人陈氏对娘娘确有不敬之心,我等姐妹亲眼所见,陈夫人确实冒犯了娘娘!”一字一句,眼里怨恨交织。 “对呀对呀,陈夫人确实冒犯了娘娘……”殿下贵人们纷纷向前七嘴八舌。 “好了!”宁王爷冷声打断众人,指尖轻拨,陈夫人胸前雪白的肌肤上,一处细小划痕乍眼。 “疼吗?” “嗯……”陈夫人潸然泪下。 哇,好好好,好得很呐!陈夫人果然艺高人胆大,受教,受教!宁王爷果然英雄本色,佩服,佩服! 我服了! “王爷!你当真不信臣妾?”宁王妃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 拉拢陈夫人的衣襟,宁王爷负手起身,幽深的眸子掠过众人,清冷之音缓缓而出。 “王妃殿前失仪,罚俸六个月,没本王旨意不得擅离清正殿,每日的晨昏定醒,免了。” “是……”众人愣惊,而后纷纷福礼。 “殿下!……” 身后宁王妃的哀怨声越来越远,不知不觉,我随宁王爷去到一处巍峨华丽的宫殿中。 陈夫人躺在里屋软榻上,身旁贴身侍女小心给她的伤痛处上药。 “王爷……”凄切之声徐徐传来,宁王爷拧紧眉,抬眼看我。 我嘟嘴别过脸,鼻头哼哧出气。 “王爷……”又一声低唤,凄然中带着哀婉,靡靡糯糯,漾人心神。 郡王府里,陈夫人还跟海棠说宁王爷没碰过她?哼,谁信啊? “乖,听话。”他站起身,在我耳边小声说了句便踱身进屋,我横眉,之前不是让我跟陈夫人学习怎么侍奉自己的夫君么?好哇,如你所愿,脚步飞快,我蹭的一下跟上去。 “王爷,她……”陈夫人秀眉微蹙,玉指轻指向我。 “榆木脑袋的丫头,不用管她,你怎么样了?”宁王爷撇我一眼,抬眉问她。 榆木脑袋?好,我忍。 “王爷,妾身上疼得很,特别是这里。”陈夫人拉起宁王爷的手往自己心口带,一旁她的贴身婢女识趣的退下,而我这个榆木脑袋则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陈夫人衣襟散乱,胸前雪白一片,只要稍一拨弄,里面的东西便能呼欲而出,我瞪着大对眼睛直直定向那处。 “王爷,她……”陈夫人玉手轻抬,委屈出声。 “不用管她,她喜欢看就让她看,是这里疼么?”宁王爷手抚向那处。 “嗯……王爷,妾那丫头笨手笨脚,王爷心细,给妾上药可好?” “嗯,好。” “咳咳咳……”我赶紧捂住嘴。 “王爷,让这丫头出去好不好……”陈夫人委屈更甚,轻扯宁王爷的衣袖。 “出去。”宁王爷眉头微挑,头也不抬的说道。 出去就出去,我早就看不下去了!什么玩意?真以为我喜欢看啊?春风楼里的环肥燕瘦,我哪个没看过,不过几两肥肉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是,王爷。”盈笑间,翩翩然出了临华殿。 入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齐璟,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若然对我真心,为何每每之后赐一碗避子汤药,无名无份,于夹缝里卑微求生?若然不是,画像中的女子,动听的耳畔私语又作何解释? 清正殿众目睽睽之下,他与陈夫人那样视众人于无物的暧昧姿态,明目张胆的优容偏待,某人从未拥有过,心中涩然,到底是把自己卑微到了骨子里。 到底是故意为之还是心性使然?若然后者,是否可以怒斩情丝,从此山高水阔再也不见? 纵然肉身生于尘土,然灵魂源自星辰,谦卑谋生,矜贵谋爱,他若予我三月春光,我便报以四月桃花,如若不然,便是相忘江湖,后会无期然也。 “嘘嘘~” 静谧之夜,房外徒然响起诡异之声,我整个人被吓得一激灵,快速翻身下床点燃烛火。 “嘘,这里。”窗棂处闪出一个人头来。 郭郭郭淳? !!! “郭淳大人,你怎么来宁王府了?”快速跟他去到一处隐秘处,我不停搓手。 “我来找你啊?给,癔症的药。”他从怀里拿出一个琉璃玉瓶,递到我面前。 “这……” “拿着吧,还不知效果如何。” 踌躇会,我捧手接下。 “喝酒去?”他双手环胸靠在一旁,歪头示意。 “啊?喝酒……喂!” 身子徒然一轻,顷刻间,整个人被他挟于半空之上,脚下空阔,安全感顿失。 “大人,我怕怕怕!放我下去!”僵硬的拳头疯狂捶打他的臂膀,但没有用,铁臂仍紧锢在身上,我只能闭紧双眼,任寒风呼啸而过。 只一会,我们便落在一处黑黢黢的小巷子里,左弯又拐之后,我被他领到一处清雅小筑,彼时,楼间出来一位美貌妇人,盈盈拜过之后,端来酒水又徐徐退去。 “大人,这是何处?”我揉捏着僵硬的指头,满腹狐疑的坐上座。 “在下的住地。”他爽朗一笑,拎起酒壶给我斟了一小杯。 住地?这小筑虽布置得清雅,但怎么看也不像一位太史令住的地方啊,好歹是个官,不会穷得连一个自己的府邸都没有吧? “大人,天寒地冻的,喝酒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他反问,自顾饮了满杯。 呃…… 我拾起酒杯,小心抿了一口。 “眉儿新酿的米酒,味道如何?”他挑眉,究察我的神色。 眉儿?谁啊,那位美貌妇人? “挺好,挺好。”忍不住往楼上嫖了眼,楼间烛火通明,有女子曼妙的身姿现在窗棂上。 “最近姑娘的癔症可有再犯?” “没有,好像好了。” “好了?”他挑眉。 “癔病乃情志所致,是心病。性情敏感,寡断优柔之人最易得,在下瞧姑娘气色黯郁,想必此症由来许久,不过姑娘无需担心,在下配制的药丸足以抑制姑娘你的躯体症状。”他说完给我斟了满满一杯酒。 ! “郭淳大人,小婢何德何能……” “欸~姑娘这话见外,在下对姑娘一见如故,于心中甚是喜爱,区区了事无足挂齿。” 第44章 宁王爷的私印 他大手一挥,跟我碰杯。 嗯呵,我饶头尬然一笑,一见如故甚是喜爱?这郭淳大人的酒量不是一般的浅啊…… “大人,秦月谢过了。” “秦月?”他扑闪着眼,随后哀叹一声。 “在下心中苦闷,不然也不会冒然找姑娘你出来喝酒,哎~” “大人何故烦闷?”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惊之扰之,不得安然。” 成婚?这应是好事啊,他何故不堪其扰,莫不是…… “冒昧问一句,大人唤之眉儿的女子,是你什么人?” ”本是同心相印之人。“他面露微苦,举起酒壶猛灌一口。 楼上风月依旧,那位被唤作眉儿的女子,看起来已过摽梅之年,与他并不相衬。 这…… “大人准备如何?” “绝不妥协!”顿了会,他仰脖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大人不甘沉堕世俗之心,小婢敬佩,愿君心之所念,皆能所愿!”我举杯,与他共饮。 “好!诶~秦姑娘,你那是什么?”他微眯眼,手指向我衣衽处。 我低头,方才过于慌乱,怀中玉穗掉了半截出来。 “这就是块玉佩!”干脆拎出来放到桌上。 “玉佩?这明明是宁亲王的私印!”他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 “私,私印?啥玩意?”一紧张,开始哆嗦起来。 “秦姑娘,你怎会有这玉印?” “这,害!我在长信殿当差,这玉佩当然是在长信殿书房的旮角里捡到的!”听他这么一说,酒顿时醒了大半。 “大人,你确定这是宁王爷的信物?可我瞧着这玉佩没什么特别之处啊,佩面上除一轮弯月外,啥也没有……” “秦姑娘有所不知,我朝王侯将相的印玺对应易卦,乾为天,坤为地,月亮为坤之代表,齐璟正是这地势坤位。以月做玺,天下人尽知啊!” “啊?!” “没事,偷偷放回去就没事了,眉儿,再来两壶酒~”他转头,朝楼上大喊。 嘶……齐璟竟然舍得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送给我,真是受之有愧,受宠若惊啊!嘿嘿嘿,那我还闷什么气啊,别介,白日的那些不快赶紧烟消云散去吧! “大人,事情总会解决的办法的,烈酒伤身,还是少饮为妙。小婢看大人年纪轻轻,便承钦天监太史之职,想必通天之术造诣颇深,不知师承何处?”我止住他斟酒的动作,转移话头。 “啊……”他醉眼朦胧的撑住脑袋。 “说起在下的师父那可就不得了,我师父他老人家讳名长流水,五术皆通,乃道家正统。” 长,长长长流水? !!! “大人说的可是吴山西镇那个五十多岁的老头?” “五十多岁?”他使劲眨了眨眼,随后呼噜噜的摇着头。 “怕也不是吧,我师父他老人家已年逾古稀。” “但他是不是看起来五十来岁的样子?长流水师傅,我见过啊!大人,长师傅现在在哪儿?快带我去见他!” “见,见……好啊,我……也想见师父……” 咕咚一声,郭淳醉倒在地。 !!! “大人?大人!” 郭淳竟然跟长流水师傅有牵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今晚收获颇丰,下次,下次我一定问它个清楚明白。 一番七歪八拐之后,我终于猫身进了王府后门,轻车熟路临近长信殿门前,一位黑头黑面的大汉挺立在那。 严诸?!这人好久不见了哈,之前齐湛大婚就没瞧见他,干什么大事去了? 颔首飞快从他身侧越过,他皱了下眉,但也没说什么,不是不想跟他打招呼,是着急进殿探情况,好提前有个对应之策。 书房一片静谧,黑灯瞎火的一点人息都没有,摸索着把案桌上的烛火点燃,一张冷清面庞兀然出现,心脏狂剧,火折子啪的一下掉落在地,我也跟着跌倒在地。 “月儿!”面前人赶紧蹲身扶起我。 “殿,殿下,你能不能不要在吓奴婢了,奴婢经不起您这样吓。”我捂着胸口,委屈出声。 他眸光沉沉,缓缓抚顺着我的背,并未做声。 “我,我……我什么也没干,殿下奴婢哪里也没去,呜呜呜……”颤抖着趴上他的肩,使劲的摇头。 “哎……”轻叹口气,他把我横抱起来放在案椅上,又去书房四角将烛火点亮,房间瞬然通明。 “呜呜呜……”我瘪嘴委屈的望他。 他敛了眼,望向别处。 “殿下,奴婢知错了。”去扯他新换的衣裳,继续瘪嘴。 “去哪里了?”他凝眉,微微不耐。 呃……怎么说,从何说起啊,也不能说啊,诶不对,白日在临华殿,是他自己叫我出来的,谁让我长了腿,这可怪不得我。 撤了手,别过头继续瘪嘴。 他沉默,我狂傲,尬然相对,谁也不相让,窗外风雪簌簌,凝寒的风掀起案桌上书卷一角,凝着那处,心如止水。 “夜深了,休息吧。”终于,他拂了袖,快步进入卧房。 “信期饮酒,太不爱惜自己。”惚然间听到这句,心里委屈得不得了,这是真委屈,委屈得直跺脚,直到卧房门被那人轻轻押上。 兀然睁大双眼。 !!! 什么意思?他这是嫌弃我吗?好啊,好啊好啊,倒打一耙,不错不错,再也不想见到他,再也不想让他用碰过别人的脏手来碰我! 沐浴清理干净之后,快速跑回自己的小房间,嗖的一下窜进被窝,准备经历一晚上的瑟瑟发抖之时,床榻一沉,暖和身躯靠上身来,温软的掌抚上肚腹。 “肚子疼吗?”柔声细语漾过耳畔,微痒,我手捏成拳头,头摇得像拨浪鼓。 背后人环住我,脸埋入我后颈,颈间一阵痒意,我缩了脖子,身体弯成一只醉虾,轻轻浅浅的笑声过后,他不顾我挣扎,强行把我揽到他身上。 “月儿明知我是不得已的。”他眸光幽幽,浅凝着我。 瘪嘴,仰头不去看他。 “陈朵本性不坏,待此事了结,我便让她自行离去。” “殿下舍得吗?”我垂眼看他,讥笑出声。 他蹙眉凝了我半响,忽而垂眸一笑。 “确实舍不得,朵儿娴静温柔,明辨是非,对我又是真心……” 第45章 继父大闹宁王府 “好啊殿下,千金易得真心难求,陈夫人倾国之色,福德双全,理应得到殿下的垂青。” 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环住腰身的手纹丝不动,无奈,只得把双手撑在两侧,以此跟他拉开一些距离。 “小小方寸之地,奈何只容得下一人,月儿这可如何是好?”他笑凝着我,眸光幽转而下,忽而眉头一挑,眸中笑意更甚。 “这就是殿下的不是了,殿下心胸广阔,理应容得下世间万物才是。”顺着他的眸光低头一瞧,顿时羞红脸。 不知哪来的气力,一把拉开他掐住腰身的手,蹭的一下躺回床榻一侧。 “半日不见,月儿心胸竟开阔至此,格局之大让齐璟心生惭愧,这就去临华殿,将朵儿好好宽慰一番,待此事了结,便让她改名换姓,永久陪在我的身侧,月儿你看如何?”他侧过身,悠悠然撑住脑袋,眸光幽沉。 好啊~这可太好了!好好好,一切都好,嗯嗯,翻身困觉。 一声闷笑从耳后传来。 “过几日便是上元节,宫中设宴,月儿同我一起去见母妃可好?” “哇……”肚痛如绞,我委屈的哭出声来。 “我错了……”微叹口气,他贴身上来,温热的掌再次抚上我的肚腹。 “殿下,奴婢不知以何身份去见贵妃娘娘,还是算了吧?” 游离在肚腹上的手嘎然一顿,如常的呼息漾在耳畔,身后却是死寂一片。 我呲笑,缓缓闭上眼睛。 总是没有自知之明,总是为难别人难堪自己,这些东西若他真想给还需你去求吗? 什么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什么方寸之地只能容下一人。 什么望舒乃昊天之月。 什么狗屁啊! 哎……睡吧睡吧……佯装睡吧,今晚过后明早醒来,又是新的一天啊。 果真岁月如梭,恍惚间又至团圆之节,不愿提及的是,我的母亲,她现下还好吗? 先前几贯铜钱算是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省吃俭用,倒也能用上一阵子,但我那个好赌的继父,好吃懒做的胞弟,真的能如我母亲所愿吗? 哈,我…… 不知是怎样的一种情绪,恨?不能,她生我养我,不顾世俗偏见带着我改嫁,受尽了冷眼与嘲骂,她甘之如饴,不屑一顾,为的就是能让我有一口饭吃,此后逆来顺受,而我小心翼翼,母女俩艰难生存于世,以苦为乐,也算乐在其中。 若然为了母亲,万不得已之时,我甘愿自堕风尘用一生来报答她的生养之恩,可为什么?为什么是为了还继父的赌债,供养一事无成的胞弟,而她默许了一切? 犹记得三年前的那天,继父强拽着我出门,我摇摇晃晃,泪眼朦胧的望着母亲,咬破了唇也没问出的那句话。 我想问她,阿娘,你还爱我吗? 哈…… 那怎么办呢,她早已习惯逆来顺受的生活,把自己的命运全然栓在那两个男人身上,不顺从,难道眼睁睁的看着她被继父打死吗? 真是怯懦啊,我说我,真是怯懦啊。 泪眼婆娑中寻来德贵公公,拜托他遣人送些衣物给母亲,他握着手中金锭,缓缓点了头。 不过几个时辰,继父便闹到府上来,我随着德贵公公刚走到王府正门,就见我那位肥头油耳的胞弟弱弱的杵在一旁,而我继父正气急败坏的推攘着侍卫手里的佩刀。 “你怎么来了?”一阵惊然,我跨步向前,按下侍卫手中的兵器。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赶紧拿钱来!”继父见了我,跳上前来一把抓住我的肩膀。 “大胆!”德贵公公呼人将他拉开,他大声咆哮,对身旁侍卫一阵左推右踢,不一会便被侍卫们架住跪伏在地。 继父大喘着气,恶狠狠的盯着我。 “我母亲呢?”我走向前去,心里焦急万分。 “呸!你好意思提你的娘,赶紧拿钱来!”他咆哮,唾沫星子洒了我满脸。 我气急,唰的一下抽出旁边侍卫的佩刀抵在他脖子上。 “我母亲呢?”我挑眉,再次问他。 “你娘被我拿去卖了!这还不是怪你!赶紧拿钱!钱管够,我就把她赎回来!” 头一阵狂晕,我扶住脑袋,抬起手就要挥斩下去,一旁胞弟跪下来抱住我的腿。 “姐姐,你不能杀父亲,你不能杀父亲啊!姐姐你赶紧给钱吧,我们去把母亲赎回来,姐姐,姐姐!” “躲开!”我一脚踢翻他,又要手起刀落。 “住手~”清丽之音乍然响起,一行人立于不远处,中间女子绚丽霓裳,面若芙蓉。 “娘娘!娘娘!娘娘我冤枉啊!”继父见到陈夫人一骨碌想要爬起却被侍卫紧紧架住,他动弹不得,只得急急的向一旁胞弟递眼色,胞弟见状立马跑到陈夫人跟前扑通跪下。 “娘娘快给我们做主,我姐要杀了我父亲!” 临华殿内。 继父和弟弟跪在一处,我跪在一处,端坐在高位的陈夫人微蹙秀眉,听完他们呼天抢地的控诉之后转眸问我。 “秋菊丫头,这两人所言是否属实?” “回夫人,不属实。”我恭敬回话,上次清正殿之后,宁王爷禁足了宁王妃曾敏,让陈夫人代理后院诸事,她此番问话倒也不算越俎代庖,但难忍心中闷胀,恨不得抄起簪子就往那畜生脖上刺去! 陈夫人蹙眉,忽而眸光一转,急急踱身下来,往殿门前盈盈一拜。 “王爷~” 心里一紧,紧握的拳头松散开来,德贵将那清冷之影小心扶上高座,陈夫人盈然立于一侧,佳偶璧人,再一次从继父的口中细细聆听我的生平往事。 伤疤再一次被揭开,我涩笑,泪水模糊了双眼。 “秋菊丫头,你说吧。”陈夫人踱身下来,微弯着腰,一脸温和的看着我,端坐在高堂之人眉头紧蹙,冷然之色从眸中透出。 “娘娘让你说话!”继父气急过来往我脸上重重一击,嘴角钝痛,血腥气在口中蔓延开。 “放肆!”高堂之人拍案而起,急急下来把我拥住。 “来人!把人拖下去,挫骨扬灰!”他眉峰紧蹙,指腹抚过我染血的嘴角。 “王爷!”陈夫人靠身上前,眸光落在齐璟怀在我腰身的手上,微讶,只一瞬便垂下眼。 第46章 陈夫人被禁足 “王爷,上元佳节即至,无端染血甚为不好,即是如此情况,不如赏些银两放他二人离去,秋菊丫头所受委屈,妾会好好宽慰她的,前几日送来的几段绫罗玉锦,妾瞧着不错,不如赐与秋菊丫头,王爷你看如何?” “月儿你说,要我如何?”齐璟瞥眼,看向我嘴角。 “殿下我……” 脑袋一阵眩晕,我赶紧扶住脑袋。 “月儿?” “王爷!”陈夫人走过来瞧望我却被齐璟一把推开,她怔在那里,眼里藏不住的惊愕之色。 麻木感渐退,颤抖的身体稍稍平静下来,齐璟揽起我走向内殿,后方严诸进殿把那两人的嘴严密封住后架出殿外。 斜躺在软榻上的我见陈夫人垂眸立于一侧,挣扎着要起身。 ”休息会,等下就回长信殿。”齐璟止住我,又从德贵手中拿过沾湿的锦帕,我微愣,余光嫖到陈夫人抬起的眼眸,心里一怔,赶紧别过脸。 “殿下,奴婢自己来。” “把脸转过来。”他冷声开口。 咬住嘴唇动也不动,不是故意违逆,而是在大庭广众下受此偏爱让我有些无所适从,刚刚临华殿内不只陈夫人,大群的侍婢都见到齐璟那般对我,若是被传散出去,齐璟的声誉必然受损。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闭上眼睛,内心愁苦不已。 “月儿乖。”见我如此,他软下口气,偏身过来细细擦拭我的嘴角。 “殿下,让妾来吧。”陈夫人欲过来拿锦帕却被他冷眼吓退,她愣然,怔在原地不知所措。 “传令下去,陈夫人突染恶疾,不得本王旨意,任何人不得进临华殿探望。” “殿中侍婢,一律杖杀。” “是。”德贵得令躬身退下,我瞪大眼睛,刚想开口却被他用拇指按住双唇。 “王爷?为何?”陈夫人惊愣不已。 “你见了不该见的东西,留你性命已属勉强,上元节之后就速速离去,此后不可在容城出现,否则休怪本王无情。”他负手起身,淡然看着陈夫人。 “殿……” “不许说话。”他侧头,冷声打断我。 陈夫人脸色瞬然变得青紫,雾眼氤氲。 “王爷?妾对王爷是真心,妾可以……” “住口,本王不会让女人为我做事。”陈夫人的欲言之语被齐璟冷硬打断,她怔住,泪水如断线的玉珠滚落在地,惊诧于齐璟对她前后态度的差别,恍然回神,挺直的身子瘫软下去。 回到长信殿之后我立马跑到自己小房间,从枕柜里取出郭淳给的小玉瓶,吞下一枚药丸后又急急跑向书房。 “殿下,您能不能……” “不能,殿中侍婢必杀。”他凝寒的眉,眼神投向窗外。 “月儿,不要为任何人求情,不管是李美人,陈夫人或是曾敏,对于她们,我都算仁至义尽。” “是奴婢的错……” 见我如此,他缓下神情,用手捏我的脸颊。 “那些被拨去临华殿的侍婢都有难以恕免之罪,早晚都得肃清,临华殿遭此劫难乃是必然,不过提了些日子,月儿你又何错之有?” “真,真的吗?什么样……难以恕免的罪呀?”我怯怯低下头,袖中指尖被捏的生疼。 “譬如私相授受,譬如欺下瞒上,譬如……月儿,母亲她愿意离开那人吗?”他抬起我的脸,声音微沉。 “她……不会吧。”我颔首,微微侧过身。 “牢中那两人还留着命,但不会让他们好过,寻回母亲后,咱们再做打算好不好?”他环住我的身子,把下颚抵在我肩窝。 心里一阵悲戚,我夜以继日,努力筑建起来的垒堡不过一朝风雨便轰然倒塌,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尽数喷涌而出,仅存的一点自尊促使我不断挣扎,环于腰腹的的臂膀却如磐石般了然不动,泪水簌簌而下,我紧咬住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身后一声闷咳,我一顿,蓦然收住心绪。 “殿下您怎么了?”想转身却被他紧紧锢住,我动弹不得,只能偏头去瞧他。 “不许看。”冷硬的声音微颤,他把我的脸别向窗台。 “看雪,冬日快过去了……” 冷透的躯体被温暖的身躯紧覆着,那样的暖,放佛置身于舒暖盈然的春,是啊,四季轮转,花总会有绽开的那一日。 于是我不再执着去瞧那双水气氤氲的眸,而是顺着他的意去赏窗外纷飞的雪。 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何况齐璟,我生命的那束光,一直锲而不舍的照耀着我,我岂能自甘沉堕? 这几日,府里繁忙得紧,个宫个院都高挂彩灯备迎上元佳节,长信殿也不例外,不过殿中琐事一向由德贵公公操持,我帮不上什么忙,整日缩在小房间里冥思苦想给宁王爷送什么礼物才好。 之前在长信殿的时候,我为后院的贵人们送过几次香包,但宁王爷是看也不看,直接让德贵扔得远远的,后面直接发话不让这些东西出现在他的案桌上。 该送什么好呢? 夜冷风寒,我揉搓着手,悄悄推开书房卧室门,只见某人雪衣微敞,懒散的靠在床头,手中执一书卷,神情娴然又认真。他见了我,眉目微挑,眸底惊诧一闪而过。 手中木雕被握得死紧,这几日废了好大的心神才将一块楠木削得与他七八成像,也不知他喜不喜欢这玩意儿,说起来入府这么久,也不知他喜好什么,不得不承认,从前我确实不够上心。 我微抿唇,步履蹒跚的走过去,又杵在床头一动不动。 “你……要上来吗?”他愣愣的看着我。 “好哇!”我嗖的一下窜上床,伏趴在他身侧,盈盈作笑。 “你……”他抿唇,垂眸一笑。 嘿嘿,他这表情啥意思?以为我想对他做什么吗?错,大错特错!我只是想寻一个不太尴尬的时机把手中的物什送出去而已! 真是奇怪,这么冷的天,手心竟泌出些许薄汗,咬牙偏过头,内心小人一直锤住胸口,太不中用了!赶紧送完走人啊! 说做就做,咔的一下转过头,他眸色清然,眼珠动也不动的盯着手中的书卷。 我凑过身去,由于动作不规矩,唇不小心碰上他执书的指尖,他微凝了眼,却也不作声。 第47章 在周贵妃宫中被齐湛欺负 嘟囔着嘴,将手中物什扔给他,嗖着一下跳下床摔门而去。 上元节至,我早早起身把自己打理干净随齐璟进了宫,之前宁王妃被禁足,如今日子齐璟把她提了出来,毕竟是他的正妻,若不出现怕会落人口实。 一行人浩浩荡荡踏进周贵妃的寝殿。 曾敏随齐璟给周贵妃请安奉茶,我杵在一侧,头埋低再埋低,周贵妃容貌端秀,体态轻盈,看起来不到四十的样子,之前听齐璟讲她是齐湛的生身母亲,这会细看来,母子间确有几分相似,都生了一双含情凤目。 周贵妃的寝殿富丽堂皇,应是很受当今圣上的喜爱,他们母子俩相谈甚欢,备受冷落的曾敏见插不进话,就请旨去慰问入宫的父亲,齐璟跟周贵妃相对一眼后便由了她。 曾敏一走,周贵妃便要挥手屏退殿中侍婢,我欲退下,齐璟叫住我。 “月儿,来拜见母妃。” 我一愣,微咬唇齿,又赶紧走向前俯首跪地。 “奴婢给贵妃娘娘请安。” “璟儿,她是?”周贵妃疑惑的瞧我一眼。 “回母亲,她……救过儿臣的性命。”齐璟恭敬回话。 短暂的静默之后。 “脸蛋为何如此?” “回母亲,是为儿臣所受。” “原来如此,母亲明白了,月儿姑娘,你随本宫来。” “母亲!”齐璟略急的声音。 “璟儿,你还信不过母亲吗?”周贵妃眉目微挑,笑凝着齐璟,齐璟垂下眼侧过头去,周贵妃立刻露出宽慰的笑容。 里屋。 “起来吧。”周贵妃淡然的声音,丝毫没有方才热情亲切的模样。 “月儿姑娘,本宫应如何嘉赏你?” 我心里一杵,刚站直的身子又咚的一下跪下去。 “回娘娘,奴婢身份微贱,不敢有任何所求。” 她凤目微眯,注视我许久。 “罢了,既是璟儿钟意之人,本宫不会为难你,稍即就让璟儿予你一名半份,算还你的救命之恩。” 我微愣,抬眼见周贵妃的眼里充满了蔑然,眉心不觉一皱。 怎么,她以为我是贪恋权势之人? 位份,我稀罕?绝了! 罢了,看在齐璟的份上,不跟她一般见识。 “是,谢娘娘恩典。” 本以为此事就告一段落,我不提也就罢,没成想刚出这道门,周贵妃就将里屋的事儿添油加醋的说给齐璟,硬是变成我找她讨要位份,还要她把头上的揽月簪赐与我。 真是想不明白,她为何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 “此等女子,璟儿还要吗?”她叽里呱啦胡诌一通后,转头问齐璟。 “母亲,月儿不是这种人。”齐璟微蹙眉头。 “璟儿是否被此人迷了心智?你可知你现下的处境?答应母亲,现在就把她送走!” 齐璟拧眉,默不作声。 “璟儿,你是我一手带大的,你的心思母亲岂能不知?可是你想清楚,若无曾氏的扶持,你在朝中将举步维艰,为一个毫不起眼的丫头,葬送掉自己的大好前程,值与不值,你自己掂量掂量。”周贵妃拂袖坐上高座。 “母亲,不必再说,她与儿臣的前途并不相悖。”齐璟颔首,神情肃然。 “此言当真?” “当真。” “如此,母亲便放心了,璟儿,来!”周贵妃朝齐璟招手,齐璟顺从的过去,母子俩前后走进里屋,我颓然站在原地,半天回不过神。 齐璟的心思会让他失去曾氏这个靠山?什么心思? 还有那句,我与他的前途并不相悖,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与他的前途并不能相提并论?二者选一的时候,他必然会一脚踢开我? 是的,一定是的!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放佛在那刻他已经做了选择,他不要我了…… 颓然退了好几步,我捂嘴冲向殿外,殿门处撞进一方结实的胸膛中,我吃痛,扶额看向来人,他一身玄衣,龙眉凤目,身型笔直,许是成婚的缘故,气质更加沉稳内敛。 急急行礼却被他连拖带拽的拉进一处黑黢黢的屋子里。 “怎么了,谁欺负你了?”他勾唇,眼里透着兴味儿。 怎么?他也知道我即将要被齐璟抛弃?他也在嘲笑我当初的选择? 当初若选择继续为他做事,他登高望远之际,身侧是否会有我的一席之位? “齐璟欺负你了?”他笑,步步紧逼,直到把我逼到墙角才作罢。 “回郡王殿下,没有。”我侧过头,咽下所有的不堪。 他突然把我的双手锢在墙壁上。 “郡王殿下,你干什么?”我大惊,奋力挣扎。 “嘘,你的心上人出来找你了,若被他发现你我呆在一处,他会如何作想?”他蔑我一眼,朝窗棂处看去,一位挺秀身影正急急踱身过去,我紧咬牙,硬是没敢发出一点声音。 齐璟走后,我又奋力挣扎几下,但没有用,他手劲大的骇人,心里恐惧,只得低声求饶。 “郡王殿下,放手吧,贵妃娘娘还在殿内等您呢。” 他默默凝我半响,突然哈哈作笑。 “怎么不叫阿湛了?” 这个齐湛他是不是疯了,从前是从前,我早就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了!不对,我从来就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不过是他手里的一颗棋子,他不必借此来侮辱我! “从前的阿湛早就死了!”手被锢得动弹不得,我气急,悲愤而出。 “数日不见,兰儿嘴上功夫厉害很多。”他凤目微眯,手上力道兀然增大,手腕一阵刺痛,我不禁哀嚎出声。 蓦地,他松了手。 “欠人的东西,迟早是要还的。”他负手,冷冷看着跌坐在墙角的我,而后摔门离去。 我捂脸,痛哭出声。 环抱着颤抖的身体在角落里蹲了许久,啪!门被人一脚踹开,冷矜身影出现在门口。 ”殿下!”我起身狂奔过去抱住他。 “为何在这里?”齐璟拽住我的臂,厉声而出。 “殿下,奴婢方才被娘娘殿中的黑猫吓得不轻,只得候在殿外,没成想那只小猫跟了出来,奴婢不得已才躲进这里。” “是吗?”他眉头紧锁,似信非信。 第48章 被齐璟凶 “嗯!”由不得他不信,周贵妃殿中那只异瞳黑猫他自己也瞧见了,着实吓人! “月儿,我再说一次,不许乱跑,听见没有?”他语气厉然,狠捏住我的脸颊。 我惊愕,眼泪再一次喷涌而出。 真正奇怪,不过一句语气稍重些的话,心里竟生出与他一刀两断的想法,殿中那些话还犹言在耳,实在无法淡然处之。 “殿下,若奴婢离了你,你会如何?”我微笑,抬眼看他。 “一次两次,三番五次,月儿,不要再挑战我的耐心。”他凝眉,咬牙开口。 “殿下身份尊贵,想要什么没有?何必委屈自己。”我勾唇,淡然一笑。 “你今日放肆了。”他沉眸,缓口而出。 是啊,我是放肆了,不只今日,从前的每个日子,我都在放肆,果真一切皆如梦幻泡影,真是当真不得。 “我让翠微来接你,晚宴,你不必去了。”齐璟负手欲走,我拦住他,疯狂摇晃他的臂。 “殿下,殿下殿下!是奴婢的错,奴婢错了!您不要生气好不好,奴婢没有骗您,真是被猫儿吓住的!晚宴您让奴婢去成吗?殿下!求您了殿下!” 宫中晚宴,不知郭淳这个太史令会不会被宣进宫,若能见上一面,就能知道长师傅的去向。我现在想明白了,与其在这彷徨度日还不如跟长师傅学些本事,屈居人下,受气得很。 远离这些天潢贵胄,命才能长久,情情爱爱伤人伤己,不如孑然一身自由自在! “不行。”他敛眉,冷声开口。 “殿下,奴婢到底做错了什么?奴婢到底做错了什么啊?!!!”我嚎叫,疯狂捶打他的臂。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何他的心性如此难测,之前的那些软言细语到底是真实的吗?终是被幻彩霓虹迷住了眼,竟忘了他跟齐湛一样,也是一位权势滔天的王! 真是愚不可及蠢不自知! 可能我的动作实在太滑稽,齐璟竟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笑完之后继续冷脸。 “想去?” “昂!”我嘟嘴,乖巧回话。 “那你说实话,为何会在此处?” “还不是因为殿下您不要我了,呜呜呜……”我瘪嘴,豆大的眼泪掉落出来。 “我何时说了此话?”他皱眉,拭去我眼角的泪。 “不就刚刚吗?殿下与您母妃说的那些话,不就是那个意思吗?……” 他忍俊不禁。 “月儿,我记得你是喜欢读书的?” “什么意思?你说我蠢啊?” “不不不不,很可爱……”他一边笑,一边揽我进怀。 “月儿是要与我同生共死的,怎会不要?”身子被贴靠在墙,他俯下身,细细瞧我。 “昨夜为何走得那样急?” “没有……”清淡的气息萦绕在鼻头,脸上一阵发热,我暗咬住唇,微微偏头。 “礼物我很喜欢。”他轻笑,扳过我的脸,垂眸间,温软的唇便覆上来。 “月儿会要我吗?”唇被轻吮几下,他眸色幽深,静静凝着我。 “嗯……”我微点头。 “那说好了?” “嗯!”我重重点头。 若真是我想的那意思,齐璟他不必特意带我进宫来见周贵妃,现下更不必如此对我,方才确实太过莽撞冒失。 “皇兄,母妃唤你。”声音突兀,我被吓一跳,定眼望去,门前人眉目低垂,神情恭敬。 齐湛?他怎会又过了来? 齐璟见到齐湛时瞬间挑眉,又很快松散下来。 “好,这就来。”他转头,捏住我的脸。 “殿外等我。” 这一等就是一响午,肚子饿的咕咕作响,身子冻的瑟瑟发抖,我不停揉搓手,只盼着齐璟能早些出来带我去吃点好吃的。 齐璟没等到倒是等来了南宫郡主,她呼丫丫的飞到我身旁,一脸兴奋的抓起我的手。 “秋菊!可算见到你了!” “郡主!”我兴奋的直跺脚,周围侍婢听见动静纷纷投目过来,我赶紧把南宫郡主拉到一隐秘处。 “秋菊你可知道,想见你一面可是太难了!”南宫郡主气哼哼的说道。 “为什么啊郡主?”我百思不解。 “皇兄小气,不让我进府玩!前几天我气不过,趁着月黑风高之时,我唰唰唰的一阵操作终于飞进宁王府,落地一瞬就被一黑面大汉给反手擒住了!然后……” 她咋呼呼的扯着嗓子一顿乱嚷,生怕旁人听不见她的豪言壮语,我赶紧捂住她的嘴,示意她小声些。 “黑面大汉?郡主说得是严诸将军哈。” “就是那个臭严诸,枉我对他情深义重,他翻脸不认人,直接把我拎了出去!不过本郡主聪慧过人,想到皇兄今日肯定会来拜见他母妃,就来这里碰碰运气,没想到真见到了你!嘎哈!”她傲娇的拨了拨额间的碎发。 “嗯嗯!郡主机敏非常,奴婢佩服!” 咕噜噜……我尴尬的捂住肚子。 “你饿啦?” “还,还好……” “走,带你吃东西去!”她歪头示意。 “这,不行啊郡主,宁王爷正在里面呢!” 她贼溜溜的转几下眼珠子,神秘兮兮的凑过来。 “秋菊,你与我皇兄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呃……没有。”我抿住唇,尬之一笑。 “没有?那你管他干嘛?啧啧,秋菊,你不老实哈?!我皇兄也真是的,也不给你抬个位份,想让你一辈子做侍婢啊?不行,待会本郡主为你做主,让他封你个夫人当当!” 呃…… “啊哈哈,郡主,我与宁王爷那是完全没有的事儿,此言为真,真真的真!” “奥!那可太好了!随我嫁严诸吧?” 南宫郡主狂肆挑眉,我不禁扶额,又来了…… 瞥眼间见内殿里走出一行人,我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蹭的一下窜出去。 齐璟,齐湛,还有一众侍从迎面而来,我赶紧垂首福礼,宁王爷目不斜视从我身侧越过,齐湛眼尖,经过我时,往我身后草丛瞥了眼,随后大喊出声。 “郡主!” 南宫郡主唰的一下跳身出来,大摇大摆的走到他们跟前。 “给哥哥们请安了!”她拍掉裙摆上的草屑,潇洒福礼。 “免。”宁王爷随口应了句便负手离去。 我想赶紧跟上却被南宫郡主一把拉住,她挤眉弄眼示意我不要跟宁王爷走,这哪成啊,刚刚的那份疾言厉色还没消化掉呢,我可不敢…… 第49章 风雨欲来的气息 我抱歉的推开她,她急得直跺脚,又无可奈何,只得向一旁齐湛求助,齐湛撇眼,示意身后公公往我手里塞了包东西,随后快步离开。 这……我望着手里那几块用布娟小心包好的桃酥,内心一片混乱。 理智告诉我得赶紧把这包东西扔掉,左探右望,最后把手里的酥食扔给南宫郡主。 前方那人负手立在假山处,一旁德贵颤颤巍巍的躬着身,我飞快的奔到他身后拍了下他的肩。 “殿下!” 他身形未动,也未回应于我,我不解,踱身到他跟前,见他眉头紧蹙,脸上一片冷然之色。 我一怔,赶紧垂首跪地。 “请殿下恕奴婢僭越之罪!” “秋菊!”南宫郡主气呼呼的跑过来,站稳之后朝我大喊道。 “秋菊你跑这么快干嘛!皇兄也不知道挑几块好吃的给你!这桃酥难吃死了!”她啪的一下将手中桃酥扔给我。 我! 手中桃酥已然被捏碎,我牙齿咬的吱吱作响硬是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很好!”冷寒之声乍然,齐璟一把拽起我,不顾我挣扎强行把我塞进一旁假山岩缝处,南宫郡主见状想来阻止却被德贵拦住,德贵在她耳旁低语几句,她就捂嘴跑开了。 我! 眼前那人气势盛凌,浑身散发出的冰冷之气让我心里一颤,欲说之言如鲠在喉,只得低眉顺目等候审判。 “看来月儿心心念念之人还是我那好贤弟。”齐璟呲笑,眸底凝了丝黯然。 “殿下,不是,没有!”我着急解释,手不自主的攥住他的臂。 “没有?你可知在母妃宫中,齐湛是怎样向母妃讨要你的?” “殿下,这干我何事?我没有去招惹任何人!” 他凝眉,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看着我。 “殿下,那你答应他没有?” 他凝眼,死死盯着我。 “啊殿下,您千万不要答应啊!” 他冷呲一声,拂袖背过身去,我嗖的一下从石缝间跳出来。 “殿下……” 冷矜背影动也不动,我抿住唇。 “殿下若是为难的话,可以把奴婢送给齐湛,只是尘埃落定之时,殿下是否能赐予奴婢白绫三尺,以证奴婢一身清白?” 心中坦然,口中之话自然利索许多,若他真把我送给齐湛,我去它丫的,今日晚宴之后,我撒丫子就跑!死?哼,生命不可亵渎,我才不会轻易求死呢! “怎么可能应允……”他侧头,语气微沉,蓦地,转身就走。 “殿下!” “不必再说,德贵会领你出宫门。” !!!瞧着那渐行渐远的身影,我脑袋一阵晕眩。 什么意思? 一路上,我对着德贵公公一阵碎碎念,念得他头闷眼花终是遭受不住给我讲了实话,原来周贵妃宫中,齐湛并未提及想要讨求我的话! 刚到宫门处,翠微就靠近身来,我不由得瞪大双眼,宁王府离皇宫尚远,来回需得两三个时辰,翠微为何会早早候在此处? 翠微一身乔装打扮,给我套上黑不溜秋的袍子,没有把我领回宁王府而是把我带到容城东门的一家客栈里。 我问翠微,她三缄其口,只说过了这两日再说,心里疑窦渐深。 翠微带我来这里肯定是齐璟授的意,上午还浓情蜜意海誓山盟,晌午就黑头黑面冷颜相待,不解,实在不解。 突然想起一件事,齐湛曾经说过,若拿到太子爷谋刺宁王爷一事的证据,太子很大很能会被废位,而齐湛设计让陈夫人入府就是为了拿物证,齐湛大婚那日,陈夫人把拿到的证据交给了海棠…… 这次晚宴,难不成…… 不好!我蹭的一下站起身,啪!后颈一顿闷疼,我眼前一黑啥也不知道了。 殷红大殿之上,兵器交戎之声刺厉,殿上手持利剑之人,龙眉凤目,一身玄黑龙袍,气势盛凌。 突然寒光乍显,利刃凌空飞跃,直直插向殿下的雪白之影,雪白之影闷哼一声,脸色瞬然煞白,大滴汗珠不断从额间滚落,手抚之处暗红一片。 不要,不要不要! 兀然睁眼,发现自己躺在榻上,一旁翠微正皱眉看我。 “翠微,你不要拦我,我要进宫去!”外面天色已然黑透,而我恰时又做了这样的梦,定是有什么启示,我不能待在这里啥也不做! 翠微叹了口气。 “姑娘,恕我直言,你进宫能做什么?” 我怔住,呆呆的看向翠微,她从一小玉瓶中捣出一粒小丸子。 “姑娘,不如耐心等候。” 看着掌心的药丸,泪水兀然而落,我床头柜上郭淳送的药丸,竟然在翠微的手里,齐璟,他是否早已打算送我走? 住于离东门最近的客栈,他是否早已决定在自己身陷囫囵之时即刻把我送出城? “翠微准备把我送去何处?”我抬眼,泪眼朦胧的看着她。 “王爷旨意,三日之后没有消息,即刻把姑娘护往豫章郡。”翠微把玩着手中匕首,随口而出。 喔,豫章郡,确实是个好地方,听说那里山清水秀……哽咽着说不出话。 齐璟果然心细,他早前还让我与他同生共死呢,这君子一言九鼎,怎能说话不算话? “翠微,你这匕首锋利么?”我呲笑,欲伸手去夺。 “姑娘,这你不能玩。”她迅速把匕首藏于袖中。 “喔,这簪子也挺锋利的。”迅雷不及掩耳,头上玉簪已被我握于掌心。 “这处,猛刺下去,听说血能飚三尺之高。”将玉簪抵在脖间动脉处,我呲笑出声。 姑娘你想干什么?她惊然,欲飞身过来抢夺,我心一横,手上微微用力,颈间泌出一丝温热来。 “我要进宫!” “好,你先把簪子放下来,我即刻带你入宫!”翠微趁我不备一把打落我手中的簪子。 “翠微,我丑话说在前头,你可以糊弄我,甚至再次将我打晕,但我总有醒来那刻,届时我想做什么,你看不住我。” 翠微微咬牙。 “姑娘我答应你但你需要处理伤口。” “小伤无碍!” 本不想让翠微一同入宫,若真有什么变故,她既可明哲保身,但她执意,说自己对皇宫甚是熟悉,且受齐璟旨令要护我周全,想到非常时期,也就由得她。 不过半炷香时辰,我们便顺利进到皇宫,先是假扮成宫中侍婢,随众多宫娥们去御膳阁领了食果,又随她们徐徐混进内殿。 第50章 齐湛告发太子,陈夫人为齐璟挡刀 殿中灯火通明,乐声绵绵,一派喜庆祥和之像,各路天潢贵胄正襟危坐,目光纷纷投向殿中那位身着霓裳羽衣翩翩起舞的艳丽女子,一舞毕,人们掌声雷动,皆赞叹于与女子的曼妙舞姿,女子朝着高堂之上的九五之尊盈盈一拜,随后颔首退身而去。 躲在角落里的我,看清那女子面貌之后,心里大骇,这,不是被齐璟禁足的陈夫人么?她怎得入了宫? 不一会,陈夫人又徐徐进殿,随着她的身影,我终于在众人之中看到齐璟,原来他并未落在下座的第一个位置,而是在太子爷齐疍座位的后侧。 齐璟见陈夫人过来,立即起身为她抚顺鬓角的碎发,又轻扶她坐在身侧,随后又亲手为她斟酒,眉目间的宠溺之色众人可见,当然这个众人,只是我而已。 只因他是我的光啊…… 言我朝往而暮来兮,饮食乐而忘人,心慊移而不省故兮,交得意而忘亲。我与他的前两个小宠,与李美人,竟也没什么不同。 怪不得他不惜说谎诓我也要着急把我送走。 真是可笑。 礼乐声毕,推杯换盏间,一玄衣黑袍之人从容走上殿。 “父皇,儿臣有本要奏。” 他双手高抬,掌上持有一小方折子。 殿中瞬然安静,纷纷投目殿中的年轻男子。 “上元佳节,湛儿你实也不懂事。”殿上九五至尊旁侧盈然坐着国母,她瞥向殿下之人,不悦之声彻响大殿。 齐湛神色微凛,却始终不做声。 殿上至尊威严,炯目有神,亦有些许不耐,但还是摆了手,下侧公公立马从齐湛手上拿了奏折送向前去,至尊反复将那折子翻看数遍之后,终于拍案而起。 “大胆!放肆!” 众人皆惊,纷纷起身叩首。 “疍儿,折上之言是否属实?!”至尊声如洪钟,直直指向殿下太子爷齐疍。 “父皇,折上所言何事?”太子爷愣惊,急急伏身向前。 “你自己看!”至尊将手中折子啪的一下扔给殿下太子爷,太子爷颤巍打开,小瞧一眼后,惊骇之色毕露。 “父皇,这,这绝对不是!儿臣怎会行谋刺之事?这绝对是有人构陷!父皇!您要为儿臣做主啊!”太子爷又惊又惧,赶紧跪伏在地。 殿中众人听闻谋刺二字如临大敌,无不惶然失色,睁眼瞧着太子爷磕头喊冤,竟没一人向前为太子爷请命。 “不可能!”一侧国母乍然起身,手指殿下齐湛惊切出声。 “湛儿,欺君罔上可是死罪!” 再瞧殿下那身着玄衣黑袍之人,面色从容,恭敬叩首之后,朝殿外击了两下掌。他的属下曹真立即将一个身着囚装的大汉押上殿来。 “早前受父皇旨意协同三皇兄前去雍州治水,三皇兄路过吴山西镇之时,曾遭受当地流匪的袭击,此人正是那流匪头目,父皇可细细查问。” “四弟!休要构污于本宫,本宫根本不识此人!”伏身在地的太子爷齐疍见状大嚎出声,齐湛并不理会,从曹真手中拿了一小团黑不溜秋的东西摊在掌心。 “太子爷曾以此茶饼作礼赠与三皇兄,经细查得知,此茶饼乃发霉腐坏的陈年旧茶,却用嫖洗之术让其表面光洁如新,三皇兄因此染上时疫,从中曲折,父皇尽可探查。” “四弟!休得胡言!”伏在一侧的太子爷听闻齐湛此言,眼睛顿时瞪得如铜铃般,齐湛漠然置之,只将手中之物恭敬呈至至尊桌上。 “不久前,三皇兄于城外再次受袭,此次虽无直接人证,但有此物证在此,此枚腰牌乃太子仗下亲卫兵所持,而后太子爷为消灭证据,让一名女子混进宁亲王府试图偷取此物证,那位女子现下也在殿中,父皇即可招之前来细细查问。” 此话一出,殿中众人皆愣,微响乍起,殿下落于太子爷座后的那位衣冠楚秀的男子踱步上殿,身后随着的女子绚丽霓裳,面若芙蓉。 两人双双跪伏在地,女子伏了一拜,盈盈道出她作为太子爷齐疍的细作怎样设计入宁亲王府,怎样取得宁王爷齐璟的信任,又是怎样良心发现弃暗投明的。 陈夫人将此等无稽之言渲染得天花乱坠,颠倒黑白的功夫可见一斑。 只见太子爷齐疍由瞠目而视到怒发冲冠,嚎叫间,挥起袖中之物直直朝宁王爷齐璟方向刺去。 “三弟,你害本宫!” “啊~”一声哀叫,宁王爷齐璟身侧的陈夫人倒在齐璟身前,胸前扎了把程亮的匕首。 “朵儿!”齐璟大喝,飞快将陈朵揽至怀中。 轰唰唰,殿外一众侍卫遁声而进,瞧见此番场景皆是惊诧不已,却又不敢冒然前去捉那逞凶之人。 “朵儿!父皇,请立即传太医!”齐璟紧握陈夫人的手,急愤之色露于面上,端坐一侧的周贵妃见状急急起身跪伏在地。 “陛下!” “陛下!疍儿断不会做出此等残害手足之事,请陛下明查!”一侧国母见状也跟着跪身在地。 皇帝眉头紧锁不发一言,两位女人针锋相对,殿中众人交头接耳,跪身在地的雪白身影凌然,他怀中的女子脸色惨白,青丝铺散一地,蓦地,他抱起怀中女子快步冲出大殿。 大殿之中,齐湛丝毫没有提及太子爷齐疍御前持刀伤人的犯上之罪,只将那些无稽之词反复细说,意图折断太子爷齐疍的登天之路,因为在他的眼中,人命本就不值钱,权利才是他毕生所追求的东西。 齐湛,是怎样说服齐璟助他的,是在周贵妃的宫里么? 如我所想,太子爷齐疍虽然资质平庸,但我朝一向以嫡为贵,即便人证物证俱在,圣上也没有当即惩处太子爷齐疍,只把他禁足在自己的东宫中,令辅国公,丞相,还有未卷入纷争的二皇子三人彻查今日诸事。 宁王府,临华殿。 侍婢们清一色的生面孔,无一不行色匆匆,内殿里,太医们正急急的给躺在床榻之上的陈夫人诊治,她胸前的匕首已然不见,应是在宫中就被太医们拔掉了。 “禀王爷,夫人刀口不深,无性命之忧。”一旁院首恭敬垂首,榻前雪白背影闻言微摆了手,房内一干人等退身而下,翠微扯我的衣袖示意我与她一同出去,我摇头,动也不动。 “王爷,妾冷,抱一下妾好吗?”榻上女子微弱出声,榻前那人身形微动,却迟迟没有上手。 “王爷,就像……你抱月儿姑娘那样……抱一下我好吗?” 榻前人顿了会,终于俯身下去。 “不要说话,我会要你。”他手搭上女子肩头的瞬间突然神色一凛,蓦地转过头来。 对上那道惊诧的目光,我无所适从,只得抿唇一笑。 “出去!”他指着我,怒不可揭。 第51章 被齐璟怒斥,心冷出逃 我笑,给他福了一礼,随后缓缓退出临华殿。 恍恍惚惚游荡到一处假山石旁,记得这座假山石下面有两间石室,里间的石室里挂满了画像,画像里的女子像极了一位叫秋菊的丫鬟,她曾经是春风楼的妓子,机缘巧合被一位位高权重的亲王捡去,赐名秦月放在身侧。 同年,亲王又在翠风楼捡了一朵芙蓉花,赐名陈朵,封贵夫人居临华殿,极尽优容。那么这位尊贵的陈夫人画像,现下又被置于何处呢? 学着齐璟的手法往那处石缝摸去。 长长的石阶显现在月光下,上面的影子冗长且孤独,踱身下去将石壁画像一卷而空。 明知陈夫人身份,齐璟还一直善待她,给她抬仅次于自己正妻的位份,真的只是因为陈夫人本性不坏么? 如今,这个女人在大众广庭之下为他受了一刀,这份救命大恩,他又该如何相报?有朝一日,我与陈夫人同时遇险,他会救谁? 他一定会救我,然后与他的陈夫人同生共死。 呵,可幸还是可悲?他明明说过只喜欢我一人,是要与我同生共死的啊? 呵,其实我想说的是,明明一无是处,却又不知高低,妄图想要得到一个人的从一而终,成不了他的助力,反而让他费劲心神跟一个废物周旋,真是想不明白,这样的累赘,到底是怎么好意思死乞白赖的巴着他的。 长信殿案桌上,手一寸一寸的触摸着那些画像,泪水滴答而落,敛了神,取出案桌最里处那小方盒子,将里面六片银杏叶,两张字条,一枚黑黢黢的香囊全部取出来之后,把怀中玉佩放进去。 昨夜送的雕像被他置于案桌一侧,这下画卷,香囊,字条,叶子,雕像全都齐了,这些承载记忆的东西,都将在我的手中化为灰烬。 冬日昼短夜长,天色已然大亮,齐璟还未归于长信殿,望着面盆里那盆早已冷尽的灰烬,我自嘲一笑,陈夫人未痊愈之前,他是不会回长信殿的,也罢,见不见的意义不大,反正以后也见不上了。 去临华殿外寻见翠微,问她是不是把我的身家性命也一并带去了客栈,我说的是九金锭和户籍,毕竟连郭淳送的几小瓶药她都能带在身上。 她恍然回悟,连连点头,我哼哼出气,连恐带吓的让她交出手中腰牌,她毫无疑虑,爽然交给了我,也是,他们的心思全然系在陈夫人身上,哪里还顾得上我呢?于是我连半步想跨入临华殿内的想法都没有,哼着小曲儿就快步离去。 翠微的宫牌就是好用,跟我那块翠绿的楠木宫牌截然不同,她的宫牌跟德贵一样是金色的,于是我顺顺当当的出了宁王府。 用最短的时间寻到昨日那家客栈,领回包袱后翻出昨日那件黑不溜秋的袍子套在身上,又在店里买了些干粮和一匹快马,迅速跑去东门处,城门侍卫把我的户籍仔细检查一番后就把我放了出去。 马背上的我丝毫不敢停留下来,累了睡野地,饿了吃干粮,渴了喝溪水,日日夜夜循环往复,不到弹尽粮绝之时绝不冒然出现在路上城镇,这样的生活大概持续两月之久,直到面上分不清黑白之后,我才在一处偏远小镇落下脚。 洗尽一身尘灰之后亦不敢冒然见人,用胭脂在脸上压了众多红点,又覆了白巾,这才稍敢在小范围内行走。 倒不是怕齐璟寻我,事实上他也不会寻我,只是觉得自己身为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又只身一人行于江湖之上,本该小心谨慎为妙。 许是老天护佑,这一路下来没有遇上流匪打劫,包袱里九金锭一锭不少,足以让我富余半生,但我不敢冒然显露,只去一处药铺帮打下手,这间药铺是一对年迈夫妻在经营,他们为人和善,对我的来历没有过多作问,对我面覆白巾也是点到为止,我感激不已,于是越加勤快做事。 小镇里有一处寺院,闲暇之时总去那处寻一位年迈道长,他为人奔放,常与我把酒言欢,聊得兴起之时他就会问我,小菊,你的愿想是什么? 我每次都答,布衣清寡,平淡度日。 他爽然一笑,甚好! 嗯,甚好,这本该是我该过的日子。 春来乍寒,立于烟雨朦胧中的小镇,遥望见琼瑶仙境,近看是人间烟火,每日药铺的杂事做完之后便是烹茶煮酒,听风雨落,日子过得恬然自得。 当然,这是白日的我。 每每入夜时分,都会遭受一番撕心裂肺的痛楚后才能入睡,这世上没有谁离不开谁,他是,我亦是,只是这过程似乎太难熬了些。 许是天气反复,许久没发作的癔病卷土重来,铺里的药材不足以抑制我的躯体症状,夫妇俩心急如焚,准备把我带到附近的郡县上去医治,我自是断然拒绝,记得某人说过,若是命不该绝,无药也能自愈,不过情绪作祟,时日漫长,总会有拨云见日的那一天的。 这天道长来铺中寻我,见我神情萎靡便问其缘由,闪躲不过干脆和盘托出,听完前因后果的道长抚着花白的胡须纵声大笑。 “道长,您……” 我颓然低下头,就知道他会取笑我。 “你年纪尚轻,为情所困实属平常,既然放不下,回去得了!” “那不得,他家小妾众多,正妻也是个飞扬跋扈的,最关键的是,他现在爱上那个妾了!” “喔~” “而且他家大业大,兄弟们都虎视眈眈的盯着家产呢,我出身低微,什么都帮不到他……” “喔~” “道长你别光喔啊,给点建议好伐?” “什么建议?木有?”他两手一摊,眼睛咕噜打转后,神秘兮兮的凑过来。 “要不给你介绍一个?” 害,我要的不是男人,我要的是放下! 罢了罢了,跟他讲不通,我还是去煎我的药! 没过几天,他还真把人给带过来了,那位少年皮肤黝黑,骨相刚毅,约摸十六七岁的模样。 !!! 道长什么意思?我可不好这一口! 道长说这小伙子从小孤苦,父母早逝,吃百家饭长大,让我发发善心把他收留住,我冷呲一声,道长以为我家财万贯呢,其实我穷得叮当响! 我连连摆手婉拒。 “诶?!”道长把少年拉至身侧,白了我一眼,自顾的走了,我目瞪口呆,这怎地,还强买强卖啊? 余光里,少年的衣裳十分破旧,裤子补了无数补丁,脚踝露了一大截出来,鞋子也是自编的草鞋,但人是又高又壮,宽眉阔目,臂长及膝,黑瞳炯炯有神,看起来力气很大的样子。 呃……力气很大。 那什么…… 第52章 给小镇上捡到的小伙儿取名任无踪 前些日子镇上有一家子举家搬迁,他们家小院的风水很好,依山傍水环境清幽,想着自己长住药铺也不是个事儿,就把那小院给买了下来,一直没得空过去,这样说来,把他遣去我的院子里翻翻土地也未尝不可啊? 交代好他需要做的事情,然后丢了串铜板给他,他不卑不亢的接过手,朝我恭敬一揖后就快步离去。 嗯,行事干净利索毫不拖泥带水,不错。 傍晚时分,我提着两包给少年新置的衣鞋踱进院子,见屋顶上炊烟袅袅,心里一喜,快步跨进厨房,餐桌上布了一碟青菜,几粒红烧肉,还有两小碗稀粥,我不禁皱眉。 晚饭时间,少年呼呼喝完半碗稀粥后便停住筷子,我叹口气,把那几粒可怜的红烧肉夹进自己碗里,然后把碗推给他。 “你吃吧,我在铺子里吃过了。” 他头摇的像拨浪鼓。 我大叹口气,又把青菜夹进碗里。 “不吃就倒了?” 他见推脱不过,就不再扭捏,端起碗大口吃了起来。 吃完饭,给他试了新衣裳后我便回了铺子,隔天又将那匹陪着我饱经风霜的马儿牵了过去,他见到马儿眼睛都直了,兴奋的围着马儿打转,问我什么时候住回那里。 我说,等你把院子里的土翻细了,能在上面洒花种子了,我便回去。 临行前又给他扔了几串铜板。 事实上之后的数月,我一直呆在药铺子里,根本没有去小院的打算,直到夏日炎炎的某一天,突然想起这镇上还有一处我的房产,这么久没过去,也不知那少年饿死没有。 等我提着两包衣鞋去到那处时,少年不见踪影,连马儿也不见了,我猛拍了脑袋,嘿,这可是被骗了! 瞪瞪瞪,马蹄子的声音由远而近,少年魁壮的身影出现在马背上,我直愣愣的盯着那匹毛发光亮的马儿,有些无措。 “姐姐!”少年兴奋的跳下马,朝我恭敬一揖。 “嗯呵呵。”我随口应声,把手中衣鞋递给他后,飞快踱身到院子里。 院里景象让我陡然一惊,篱笆栏上开满了五颜六色的小花,层层迭迭如锦如绣,一侧小方池塘中,翠绿浮萍下,几尾小鱼儿畅然自游,池塘旁,一藤蔓秋千乍眼。 见此场景,我不由得心生赞叹,短短数月,就能把一处乱糟糟的小院打理得如此整洁,这位少年果真是个人才,不过少年虽然行事利落但目不识花,他居然跟我说这些小花叫死不了…… 这么漂亮的小花居然叫死不了…… 我寻思着是不是该送他几本书,但他貌似应该不认字吧? 害,好人做到底,反正长日无聊,教呗! 于是乎我教他识文断字,他教我爬树掏鸟蛋,下河摸鱼,扑腾累了,再去山林间策马奔腾一番。 一来二往,日日开怀,精神头好转不少,趁此间,我给这位少年取了名, ---任无踪。 因为一不留神他就会溜得无踪无影啊。 每次写不来字的时候,一同去策马回来的时候,我沐浴的时候。 当然沐浴的时候他肯定是不能在的,但话说回来,咱们这小镇虽然闭塞鲜有生人进出,但镇上还是有几个地痞流氓的,防患于未然,他应守在外面才是啊,我又不是没给他工钱…… 得了,过了这几日,我还的住回药铺。 临走前,我又扔了几串铜钱给他,他摇头拒绝,说自己在镇上帮人抗大米,工钱够用了,还把之前我给的几串铜钱一并还给我,我又强塞进他手里,跟他说就算你不用,马儿也要吃料不是?还有你看,这房子破破漏漏的,一下雨就没地儿站,也该翻新一下不是? 他踌躇着半天倒也没说出啥反驳的话出来。 接着我又说你若想找我,随时可以到药铺来,在铺里我照样可以教你读书写字。 他闻言重重点了下头。 我拍了拍他的脑袋,嗯,不错,真是个勤奋好学的好孩子。 事实上之后他根本没来药铺找过我,直到秋高气爽的某一日,我突然想起这镇上还有一处我的房产,于是又提着两包秋衣去到小院,见了人之后却发现衣裳怎么也套不进他的身上,仰头望着他沉思许久,终于恍然大悟,这是长着身体呢? 当晚我就做了一桌丰盛的晚餐庆贺他,夸他把我的马儿照料得好,夸他把我的屋子打理得一尘不染,他黝黑的脸被夸得踱了层红晕,之后噌的一下站起身,又嗖的一下如之前那般溜得无踪无影。 果然是任无踪,我摇了头,当晚就回了药铺。 又至寒冬腊月,本是万物归藏之际,但镇上地痞之一的王大头就是不依四季规律天天来药铺里骚扰我,这天他又大摇大摆的来了,来了之后又是一番上蹿下跳,非要把我的白巾扯下来一窥究竟,我眉头一挑,十分惊诧于他会有这样的想法,这……若不顺他的意,岂不显得我很小气? 于是我夸张的扭着腰肢踱身到他跟前,嘿嘿笑过之后,十分妖娆的取下面上白巾,果不其然,见到本人庐山真面目之后,他眼睛瞪得贼大,双手捂头鬼哭狼嚎一番后,连滚带爬的消失在我面前。 咳咳咳,反应如此激烈,真有这么可怕吗? 望着铜镜前满脸红点的姑娘,我不禁自问道。 事实上真有那么可怕,至那以后,药铺生意惨淡不少,镇上的人都说王氏药铺里住着一个鬼,他们再也不敢来买药了! 我!真是有苦难言,本想离开药铺,但架不住夫妇俩的百般挽留,他们说自己膝下无子,早把我当做自家女儿,激动之下,王老头就要把他的那张皱巴巴的祖传药方塞给我,说生病之人总归要吃药的,镇上就他们一间药铺,那生了病还能不来么,让我不会理会,安心待住就好。 话里行间,我似乎听懂了某些意思,他们想将来把这铺子传给我呢?我刚想回,其实我是有家人的,家人……害,也不知某人寻回我的母亲没有。 啊!不能想不能想,不想不想,先这样吧,后面再做打算。 镇上的风言风语越演越烈,终于在某个白雪皑皑的早晨,任无踪那小子出现了在药铺中 ,几月不见,他似乎又高壮不少。 他神情凛然,略微踌躇了会,将手中物什啪的一下放到桌上。 ”姐姐,我娶你! ”声音铿锵有力,不容置否。 “噗……”我赶紧捂住嘴,往桌上瞧去。 一枚小巧银簪静静的躺在桌面上,这成色,得抗多少袋大米啊? “那个……无,无踪……” “姐姐今晚回去,我烧了饭。”说完之后,他昂首阔步转瞬消失在了药铺。 这……确实要回去,要回去好好教育他一番! 当晚我就回了小院语重心长的教导了一番。 大概意思就是让他不要为外面的流言蜚语所困扰,好好生活,努力攒钱,等将来讨了媳妇,我就将这小院送给他。 他听完之后埋头沉思了半天,忽而蹭的一下站起身。 “姐姐这是看不起我?” 第53章 任无踪的婚礼惊魂。 “没有!”我连连摆手,我绝没有这个意思! “任无踪在这里立誓,定要出去好好闯荡一番回来给你瞧瞧!”他指天誓日,声音振聋发聩。 出去闯荡一番?我扶额无奈一笑,小伙子年少轻狂不识世间险恶,就我们这样的身份,所谓的闯荡不过是换个地方扛大米而已。 但还是不要打击他吧。 我又苦口婆心劝慰他,他姐姐我呢,早已不是黄花大闺女,且形貌丑陋与他实不相配。 “姐姐说的这些我根本不在意!”他闷呼呼的别过头。 哎,我又是一阵无奈发笑,现在不在意不代表以后也不在意啊,他若真出去闯荡一番,发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那还不得嫌弃死我呀! 诶?我为什么想得这么长远,不得不得,我与他根本就不可能,一定得断了这念想才是。 我想想,嗯……小镇西口那家农户的女儿向殊……那姑娘生的秀丽,十六七的样子,之前来药铺为她母亲抓过药,由于她父亲早逝,王大头那地痞见她们孤儿寡母好欺负,经常翻墙越院的去骚扰她,若是为那姑娘寻个可靠之人…… 闯是没必要去闯的,以任无踪这样的性情与体格,出去若是被人迷了道,行了歪路,那必会祸害一方啊。 平平淡淡才是真,简简单单才是福,我明白,小伙子并不是真的喜欢我,只是有情有义,不愿我继续被人指指点点,于是乎,我努力找着机会想让他们见上一面,在我的不懈努力下,两个年轻人还真见上了面。 又是一年春暖花开,万物复苏,药铺的生意也跟着好转起来,王老头说得对,人吃五谷杂粮,总会有些小病小痛的,那生了病总不能不吃药吧,总不能长途跋涉去附近的郡县吧,怕是人还没到,尸体都已经风干了。 当然这其中我还是做了点事情的,先是放言出去说我本身患有面疮之症,得王氏药铺王老头好心收留又全力医治之下,面疮得以痊愈。然后又召集四方大众于矮桥之下,当面揭下白巾之后,议论之声才稍显平息下来,然后又我指着脸上用黛笔描粗的疤痕声泪俱下的诉说着自己的悲惨身世。 至小被卖进大户人家当丫鬟,只因打碎姥爷一贵重花瓶便被划花脸赶出府外,身无分文差点饿死街头,万不得已流浪到此处,本想寻个安身之所,却因误会让王氏夫妇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心里羞愧难当,只能一死以报他们的救扶之恩。 说着我就要飞身跃入桥下,结果不得而知,在场众人无不动容纷纷抱住我的大腿,一边劝慰我要珍惜生命一边指责王大头卑鄙龌龊,其中几位端人正士还叫嚷着要把他赶出小镇,见此盛况,我当然是见好就收,又不是真的寻死,目的达到就行了。 一番惊天动地之后,我发现城西口向殊那丫头正提溜着脑袋一脸崇拜的望着我,于是又把她拉到任无踪那小子面前硬撮合一番。 夏来骄阳似火,灼赫炎炎,万物炙热到了顶峰,任无踪那小子也似乎开了窍,不再排斥与城西口丫头的接触,但每次都是点到为止,从无逾规越矩之举。 哎,这样下去,何年何月才喝到他们的喜酒,于是在一个星光璀璨的夜晚,我又拉着任无踪彻夜长谈了一番。 少年有梦,不应只是心动,更要付诸行动,三年为期,他可以肆意闯荡,成了婚有了牵绊,心念家中娇妻,不至于行差踏错。 黑瞳炯炯,他重重点了点头。 那晚我做了个梦,梦见我一身火红嫁衣,仪态万千,与我对礼之人身姿挺秀,眸中闪着跃跃星光,惊醒了一身冷汗。 这一年多来,身躯被自己折磨的不成人形,靠着本能的求生欲望苟延残喘至今,可还是那句话,不属于自己的星辰,即便照耀过我,我亦不屑追随。 山高路远,分离即是永别,既然做了选择,就不能再去后悔,我相信世间诸事有始就有终,难熬的日子终会回去,岁月漫长,总归有忘却的那天。 又至秋收时节,满院硕果累累,秋千摇摇荡荡,一对即将修成正果的年轻人,俩俩相视,浓情蜜意羡煞了我的眼,再过几日,便是这对佳偶璧人的成婚之日,看着妙龄女子头上的小巧玉簪,心里慰然一笑,所求皆所愿,真好。 小院红绸醒目,硕大的彩结高挂在房檐,入目之处无不是一片喜庆之色,我拎着洒壶斜靠在窗台,喝得酩酊大醉。任无踪到底是个乖巧孩子,不愿我孤苦竟有了悔婚之意。又是放纵惹的祸,口不择言将他胡乱训斥一通后终于痛哭出声。 什么狗屁大道理啊,根本就做不到!睁眼闭眼间全是那人的音容笑貌,怎会如此难忘?因为如此闭塞的环境也会时不时传来远方的消息么? 去年冬至宁亲王齐璟嫡子出生,太子爷齐疍被废位于今年开春之日,夏时元威郡王齐湛被封肃亲王,南宫郡主被赐婚给五爷…… 可这些又干我何事呢?为何不能自悟,总是伫步不前,明明如此普通,却又无端妄求? 该放下前尘,往前走了吧。 翌日,小镇迎来蒙蒙细雨,小院之中,宾客们热情高涨喜迎新人入堂,少年春风得意,少女满目娇羞,手持红绸缓缓步入喜堂,堂上端然坐着老道长与少女母亲,见一对璧人佳偶天成,脸上皆露出欣慰之意。 少女身上的火红闪灼了谁的眼,是我啊……命运注定穿不上的一身红,注定落不到某人身上的缠绵之吻,注定孑然一身孤苦无依…… 注定的…… 心中一片涩然,小心的退身下去。 哒哒哒,急切的马蹄由远而近,细听之下,似有千军万马奔驰而来,心里大骇,土匪还是流寇? 我狂奔进喜堂,来不及叫喊,一身型魁壮面覆黑巾之人就持刀冲进礼堂,身后一拥而上的全是面覆黑巾的练家子,迅雷不及掩耳,我嗖的一下躲进堂上喜桌之下。 红绸缝隙中,寒光微闪,十几名大汉将众宾客连至任无踪夫妻逼至角落,而后领头黑面壮汉朝进门处恭敬一揖,紧接着一白衣白衫身形消瘦面覆黑巾之人快步步入堂中。 第54章 被宁王爷寻到,他的强制与愤怒 众人惊得大气不敢出,只见那白衣之人眉头微挑,眼锋如刃,细细将众人寻顾一周后,负手立于一处,垂下眼眸,久久不言。 他怎么变得如此模样了? 身形伛偻,毫无从前挺秀之姿,眼窝凹陷,睑下青紫,一撮乍眼华发藏于鬓角处,眉间黑黯,清逸之气不复存在,不过二十五六的人,怎么成了这副鬼样子? 忍不住别了脸,闭眼间,淡漠之声在堂中响起。 “可否见过一位身形高挑,脸有疤痕的女子。” “没有!”人群中一声高亢,我歪头费力望去,正是任无踪,他站在人群的最前面,身后护着自己的娇妻还有一众无辜的人。 堂中之人瞥了任无踪一眼,微微侧头,身侧严诸迅速从门外拖进来一个人,那人颤颤巍巍,嘴里不停叫喊求饶,细看之下,正是小镇地痞之一的王大头。 因之前我在桥头上的一番作为,王大头被镇上的人排挤,他不得离开小镇,至于去了何处不得而知,此番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也不得而知。 “爷,爷,真的真的,我真的见过,跟画像上的一模一样,她就住在这里!不要杀我,不要杀我!”王大头粗声嚎叫,眼泪鼻涕一起流,颤微之下不禁尿湿了裤子。 “王大头!”人群中一声厉然,任无踪欲跨步向前,一柄刀刃抵在他脖子上。 “说,人在哪里?”严诸凛然出声。 “不-知-道!”任无踪傲然望着堂中人,一字一字的道。 堂中人眸眼微阖,一阵静默之后,走向前去对任无踪身后的娇妻笑了笑。 ”劳烦姑娘替我转告一声,明日我在火场等她。”他说完便跨步离去,严诸迅速呼人将礼堂的人全部押带出去,独留向殊在一角默默哭泣。 藏于袖中的指节被我捏得生疼,火场,什么意思? 齐璟,他是在要挟我吗?拿镇上无辜众人的命? 不,我绝不会去的! 瞧齐璟刚才的模样,恨不得把我揪出来大卸八块后再挫骨扬灰,那眸中透出来的凶残,着实让人恐惧。 一想到一低贱奴婢竟敢如此对他,他就愤恨难当吧,所以不远万里也要前来亲手把我弄死! 不过好在事情还有回旋之地,今日他们一行人皆是黑巾覆面,那么此行应是隐秘而来,既然他们不想被人识破真身,那我的逃命之途就顺畅许多,只待天黑之后,越过屋后那座高山,顺溪而下,找到停靠在湖泊上来往附近郡县的船只,就能逃之夭夭。 这道水路外人不得而知,即便那些人后面幡然,也为时已晚。 嗯,就这样做! 伏在桌角昏昏然困了一夜,天刚擦亮,我赶紧把自己清理一番,然后昂首阔步的行往镇上火场。 从来死罪之人都是秋后问斩,现下真是天时地利人和啊,哎,认命吧。 镇上火场,没有预想的呼天喊地之声,反而一片空旷幽静,一黑头黑面之人立在那里,见了我便跨步过来。 “人呢?”我怒急大嚎。 “什么人?”严诸眉心一皱,随着我的目光往后望去,而后像是明白什么,叹了口气。 “殿下什么心性,姑娘你还不清楚吗?” 我惊愕,半天没回过神来。 又至小院之中,严诸做了个请的手势。 “殿下就在里面,姑娘请。” 我瞪大眼睛,茫然看向严诸。 “你说,殿下就在,里面?……” 不是啊,这不能啊?!我不刚才从里面出来吗?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不进去。”我垂下眼睑,闷然出声。 不想进去,不想见,不愿见,不敢见,总之就是不能见。 一阵静默之后,严然开口。 “这两年,我手下的人始终没有姑娘的消息,不知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严诸敢说一句,殿下对姑娘你,绝对真心。” “若是再寻不到姑娘,殿下……”严诸咬了牙,终究没把话说出口。 什么意思?不能啊?去年冬天,齐璟的嫡子,清正殿王妃曾敏所出,此等普天同庆的喜事曾经昭告过天下啊!还有陈夫人,他的陈夫人呢? “进去吧姑娘。” …… 终究是要见的,逃么?可心里从来没想逃过啊。 以什么表情呢,笑或是不笑,不知道…… 只知道一进去整个人就该跪倒在地,眼睛就该直直注视着地面,好像只有这样才不会被那强大的压迫感压的喘不过气来。 立于窗前的雪白身影一动不动,良久,他终于呲笑出声。 “好久不见。” 脸上一阵发麻,我紧咬着后牙槽,余光里那雪白背影微显佝偻,他瘦了,瘦的不成人样…… “过来。”他侧头,声音噙了丝哑然。 把眼泪逼回眼眶,我顺从的靠身过去,他蓦然转身,冰凉的手锢上我的脖子,喘气间我能瞥见他藏于鬓角的白发,心中悲凉渐起,豆大的泪水从眼眶滚落而下。 “知道吗?昨夜我就是这样,在你颈间比划过无数次,可是你睡得实在太沉,若就这样让你轻松的死去,未免太便宜你了!”他眸眼腥红,手上力道渐增。 可我还是觉得力道不够,干脆自己憋气,他微凝住眼,忽而大力推开我。 砰,小腹撞上桌角,蹲倒之际身子被人抱住,我转头,对上那双血红之眼,两眼一黑,啥也不知道了。 极速坠落的感觉,睁眼之后,发现自己挂在一枝丫上,晃晃荡荡,我赶紧顺着枝干往树干处爬,树枝很滑,我刚爬一小段就滑落至枝尖,好在枝尖繁茂的树叶托住了我的屁股,我夹住冰凉的枝干,又一次向上攀爬,来回数次,枝干越来越滑润,我再也爬不上去,疲累之时,一阵微风袭来,枝丫开始摇晃,我慌忙夹住身下枝干,越来越紧。 轰隆~咔嚓!电闪雷鸣的声音,我身子一颤,兀然睁眼,身侧之人身形微顿。 “做什么梦了?” “没有……” 他压身上来,手撑在两侧,高卷起的衣袖下,小臂一片滑湿。 “常这样。” “没,没有……” 我又惊又惧,又羞又涩,不知用什么样的表情,干脆把脸别向一旁。 衣裳被一件件掀拉开,他目光灼灼,细凝着每一处,小腹闷胀不已,刚想抚上小腹却被他钳制头顶。 我闭眼,任凭泪水肆虐。 热吻落下,唇齿交缠间,绷紧的身子终于瘫软下来,紧攥成拳头的手被他一点点的撑开,直至十指交握。 “要吗?”他凝着我,声音微哑。 见我不言,他便默默去解自己的衣裳,低头间,藏于鬓角那处的小撮华发不小心散落下来,我别过脸,嚎啕大哭。 第55章 惊!小院塌山了 他顿时红了眼眸,迅速穿好自己的衣裳,把我揽进怀里细细安抚。 “吓到你了。” “不是……不是……”我啜泣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不怕。” 手在背后轻轻的安抚着,他的气息很沉,一如既往的清冽甘甜,我拭完眼泪的手不小心碰到那处坚硬似铁。 那一瞬,他眸中似沾了火星子,砰的一下把我压倒在床。 …… 静谧黑夜中,床板的吱嘎声和细碎的啜泣声相互交织,甜腥渐渐蔓延至嘴角,他眸眼通红,动作越来越猛烈,像一只被困许久的野兽,奋力想要冲开铁笼的束缚。 啪嗒一声,床腿断裂,我又惊又惧,绷紧身子。 …… 翌日,醒之后发现人不在身侧,我赶紧爬起身拖着快要残废的双腿一步一步往外挪,每挪一步身下就会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刚挪到门口,来不及擦掉额间泌出的细细汗珠,人就出现了。 望着白色身影由远而至近,我心里不停打鼓,终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那人脚步陡然停住,停了一会,慢慢走过来,径直越过我,什么话也没说。 厨房传来锅碗瓢盆的声音。 我猛的一下站直身子快速跑出小院,一路狂奔进王氏药铺,把搜刮来的凉药胡乱熬制一通后,一口气喝了两大碗。 严诸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正在翻箱倒柜搜寻着膏药。 “姑娘准备何时随殿下回京。”严诸默默行在前头,我默默跟在身后。 “他没问我。” “路途遥远,易生变故,劳烦姑娘提醒殿下早日启程回京。” …… 心里快要爆出来。 饭后,齐璟扫了眼桌上的药膏,兀自起身出去,我赶紧去厨房烧了锅热水,取来浴桶把整个身子浸在热水中,一阵刺痛袭来,我低眼一瞧,身上青紫交错,泪水不禁润湿眼眶,从前他从不这样。 啪!齐璟推门而进。 他默默走至身前,神情淡淡,手上拎着墨绿色的小玉瓶,压抑,难堪的感觉相互交叠,我咬住唇,双手慢慢环上胸口。 很快,我被抱起了身。 床榻上,我蜷缩在一角,湿掉的发尾紧贴于脊背,散落的几丝披在肩头,凉意渐起,身子不停地发抖,齐璟微凝眼,从墨绿色的小玉瓶中捻出些许粉末。 “躺下。” 冰凉的手寸寸抚触肌肤,凉意夹着刺灼渗透肌理,我偏过头,咽下那股寒颤之意。 “任无踪是谁?” 又凉又涩,我咬住唇,一语不发。 “昨夜梦见谁了?” 难以言喻的痛楚再次袭来,我颤声求饶。 “没有……不要这样……” 求饶没有用,怎样都没有用,脑里一片糊浆…… 夜,他削瘦的身体贴着我,眸光静沉,不言不语。 而我只有一个感觉,就是疼,全身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刺疼,身体上的疼尚能忍受,但精神上的折磨让我痛不欲生。 我艰难的撑起身子,头重重磕向床板。 “给我个痛快吧。” 他撑起头,凝了我半响,突然呲笑一声。 “怎么样才算痛快,剜心剔骨吗?还是跟你母亲一样,日日咳血才算痛快?” “你说什么?”我懵然抬头,不可置信的望着他。 “痨疾,时日不多了。”他敛了眼,手在腿上节律的拍打着。 袖中指节被捏得生疼,我垂下眼。 “你又何必说谎诓我,我母亲身体一向康健,怎么会得痨疾。” “不愿回京?” “你我本不是同路人,何必在两厢纠缠。”眼眶酸涩,我黯然别过脸。 …… “我不愿做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 …… 他沉默凝我半响,突然抿唇一笑,眸光变得柔和起来。 “你瘦了……” ? “已经耽搁很久了,明日启程,或许能见到你母亲的最后一面。” ?? 难道母亲真生病了?齐璟把她寻回来了?什么时候寻回的?还有…… 我不愿回京…… 母亲也好,齐璟也好,是,我可以,我可以为了他们重回到京城,然后呢?继续呆在高墙深院里跟那些女人争风吃醋吗?继续无名无份夹缝里卑微求生吗? 不,我不要,我不要跟别的女子分享丈夫,我不要我的丈夫整天处于尔虞我诈的环境中! 这夜,我睡的很不好,翌日临行前,我要求去王氏药铺给夫妻俩拜别,齐璟应了我,他本让严诸随我,我断然拒绝,之前我让王氏夫妇把凉药熬成糊捏成丸晒干,此行我就是去取那些丸子的。 他见我执着,就不再强求,反正小镇到处都散布着他的人,我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刚走到半路,一声巨响划破天空,紧接着暴雨倾盆而下。 我跑进王氏药铺的时候,浑身都淌着水。夫妇俩赶紧拿来干净的衣裳,又熬了一大碗姜汤,我捧着汤碗站在屋檐下,看着暴雨如注,屋檐上的雨水如水渠一样倾泻而下,混合着电闪雷鸣的声音,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 只一会,雨水就漫至房前石阶处,夫妇俩见状赶紧扛上锄头去挖排水沟,我也紧着去帮忙。 “不好了,不好了,塌山了!” “不好了,不好了,塌山了!” 数人叫喊的声音,我心里一惊,赶紧跑上二楼,不远处一座高拔的山头陷了一半下去,而陷下去的那一半,正临着我的小院,那是我小院后处的山! !!! 我一把扔掉锄头往小院狂奔而去。 一路上有人拦我,我不管不顾,直到眼帘晃入一片凄然,小院完全被山石掩埋住,不远处的马厩被巨石砸出一个深坑,石缝中只露出一个马蹄子来。 “齐璟!”我尖叫一声,奋力奔过去扒那些石头,泥沙深陷进指甲,手心被尖锐的石块割破,我不管不顾,疯狂的刨着石头缝隙处的泥沙。 怎么会来这小镇,怎么会来这小院,这天为什么会下暴雨,这山为什么会塌! 指尖渗出的鲜血被大雨冲散,雨水至下巴倾斜而下,我不管不顾,疯狂的扒着碎石块。 为什么要吃味,为什么要逃,为什么不能安分守己,为什么不能顺其自然! 咔嚓!一道闪电打在不远处的山石上,山石顿时被雷击得四分五裂,溅起阵阵火花。 第56章 宁王爷车队北下 我起身奔至山石处。 “老天!你睁睁眼吧!” 我跪倒在地。 “老天!你睁睁眼吧!” 轰隆!远方雷声炸裂,我转身。 “老……” 雨水模糊的眼中晃出一个人的身影,他一身雪白,撑着伞静静地站在不远处,一动不动,如座雕像。 …… 原来他还在…… 两眼一黑,我瘫倒在地。 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躺在马车上,我皱眉掀开帘子,小镇景象越来越远,我止不住的唉声叹气,撇眼瞧向一旁,齐璟一身水墨色衣袍,沉静淡雅,简约无华。 他微阖着眸,双手垂搭于膝上,身子随着马车微微晃动,整个人看起来安静又从容。 呃…… 瘦是瘦了点,还是挺好看的,好是好看,但性子不似从前柔和,甚至有些……嗯,强硬。 想到这里,目光不自觉瞟向那双绵掌,白皙修长且骨节分明,指甲修得干净整齐,指腹饱满润泽,如此贵不可言的一双手却…… 脸上顿时火烧一样赶紧移开目光,小镇风光渐行渐远,我颓然低下头,啥也不敢问。 小停之时,我趁机问严诸才得知,齐璟把任无踪夫妻也带上了,但不跟我们同路,他们是另一队人马直达京城,而我们却要北下,我问严诸原因严诸却左右而言他,说昨天齐璟看了我好久。 呃…… 我不想说这个。 严诸说他们来时日夜兼程马不停蹄,不过半月就赶至小镇,现在这马车摇摇晃晃的不知何时才能回到京都,母亲若真患上痨疾,得快点赶回去才行。 痨疾病程绵长,身心都受折磨,郭淳应有对应之法,或者长师傅,对,长师傅肯定能医治这病,不过这行人一点快马加鞭的意思都没有,不知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得寻个机会问问清楚我母亲的病情,我的意思是问严诸,面前这人?我可不敢。 且行且停几日,我去问严诸,他给了我一个安心的答案,说我母亲确实得了痨疾,不过是初期,并未有咳血之兆,且齐璟一直用府中最好的药给她疗养,在她身体无大碍之后,就把她安置在京都的一宅院里。 当我问到他们为何北下时,他又左右而言他,对,就是他。 不过他不说我也知道,瞧瞧后面马车都装了些什么玩意儿,还是现置的,什么布匹啊茶叶啊总共几大车,不是收买人心就是弃仕从商,当然我更相信前者,因为这行人行事非常低调,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歇在路过郡县城镇,常常三五大夜都是睡在荒郊野外,其实这种日子我也经历过,也还习惯,但有些事情就不太习惯了,比如半路想小解的事情。 齐璟还是细心,给我拿了瓷罐让我先顶着用,顶着用没有问题,我也不是那么娇气的人,但……他能不能不要每次都用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看着我,我解不出来! 勉强挤下几滴,清脆的啪嗒声让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一回两回之后,我再也不敢喝水了。 没过几天唇上就起了干皮,齐璟也有点看不下去,就往瓷罐里塞了些棉絮,又在我小解之时主动背过身去,我这才顺畅许多。 马车不大不小,我们平时坐的地方可以铺开来当个小榻用,他们睡野外的时候,我就睡在这上面,当然齐璟也是要睡在这里的,外面人轮流站岗,这大半个月他很是规矩,连我的手都没摸过。 噗哈哈哈哈哈…… 侧躺于身侧的他兀然睁眼,沉静的眸子中似有星光闪跃,风餐露宿这么久,他的精神头却越来越好,睑下青紫不现,眉宇平整顺滑,身体也渐渐紧实起来,只鬓角那小撮华发乍眼,但这很好解决,把黑豆熬成膏,就能把华发顺黑,相信过不久,他又能变回从前那个丰神俊雅,万千少女均为其侧目的翩翩美男子了。 “嘿嘿嘿……”我看着他,呲出两排大白牙。 他抿唇一笑,俯过身来,在我耳边轻声说了句,而后用手拍打我的背。 迷糊中,我一直在想他说的这个‘明日’到底是什么意思,无奈哄睡之意太强,没一会我便睡着了。 翌日,车队路过一大郡县时,我终于明白齐璟说的明日是什么意思,不过车队是不便进城的,齐璟只叫严诸和三名近卫跟着他。 想着待会就能吃上好吃的东西,舒舒服服的洗个澡,然后躺进软和的床铺中沉沉睡上一觉,我就开心得手舞足蹈,忍不住搭上齐璟的手。 温热绵软的感觉让我瞬间回神,刚想抽回却被他反握住,我垂下头,脸烧跟猴子屁股一样。大街上这动作实在不雅,但看他眉目微挑,嘴角微卷,一副还算满意的样子,我就无法狠心抽出手,紧靠着他身侧,将来往行人目光躲了又躲。 齐璟十分耐心的陪我把这条街上的铺子都逛了个遍,小食零嘴,云肩,胭脂水粉,戏文本等等生活必备品装了满满几大盒后才罢手,严诸提最多,他也提了不少,呃……为了表示对他的感激之情,不至于让自己处两手空空的尴尬中,我很不好意思的挽上他了的臂。 这样寻常夫妻的模样,曾在我梦中出现过无数回,即便足下之地不是烟雨如画的豫章郡,我仍旧很开心,至少这大半个月,他眸中倒映出来的影子,全是那个叫秦月的姑娘。 我明白这样的日子不会持续太久,他终归会回到自己的位置,或许他从未放下过,这次北下应是有意为之,没有我,他一样会去做他要做的事,或许他从未有意寻过我…… 啊! 狂躁的抽回手,身侧之人淡然看我一眼,未作言语。 呜呜呜! 瘪着嘴快速跑进一簇人群中。 黑压压的人群默契的围成一圈,交头接耳的对着中心指指点点。 一位约摸十六七岁的少女跪在地上小声的抽噎着,地上半卷草席覆着着一位妇人的身子,立在旁处的木牌上赫然写着‘卖身葬母’。 不禁眉心一皱,这样的场景我曾经在京都容城遭遇过,不过那时是一个男孩子在卖身葬父,发了不该发的善心差点把自己小命给丢了,但这姑娘一副柔柔弱弱梨花带雨的模样…… 万一是真的呢? 心一横,准备取下头上银簪之时手人抓住。 “干什么?”齐璟不知何时来到身边,他凝眉扫了眼跪在地上的少女,又撇向我。 “很可怜,帮一下吧,银簪不值钱,我有好多。”我凑在他耳旁小声的说道。 “走。”一番挣扎后,他把我从人群中拖了出来。 “齐璟!不要这么冷漠好不好?”我一把甩开他的手。 啪!我慌忙捂住嘴。 第57章 安定王府变态的人 啪!我慌忙捂住嘴。 那个一时气急,不小心呼了他的大名,人群这么嘈杂,他应该没听清吧。肯定没听清,因为他只是微挑了下眉,并未作其他表情。 “真要救?” “可,可以吗?” “可以。”他把手中银簪插回我头上,朝一旁严诸使了眼色,严诸立刻消失在人群中。 呃…… 他说可以那就是可以吧,虽然也不知道他从前说的那些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劳累半日终于潜回客栈,胡吃海喝一顿后躺在床上昏昏欲睡,齐璟和严诸在旁侧房间待了半天了,也不知在商讨什么国家大事,哎不管了,先去洗个澡,然后再美美睡一觉。 清理好自己之后已是三更,齐璟还没回房,于是蹑手蹑脚的猫身过去,门前近卫一直看着我,实在不好意思像个贼一样一直扒着门缝左瞧右瞧,干脆推门进去。 猜我见到什么春光旖旎的画面,呲……没有,就是看见齐璟在里屋沐浴。 从前在长信殿当差的时候,虽然是他的近身侍婢,但做得最多的事还是研墨,从未服侍过这些事情,现下德贵不在他身边…… 呲哈哈哈……我笨拙的走过去拿起帕子就往他背上一阵搓。 从我进里屋开始,他就一直盯着我,又是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见我搓完他的背后又要去搓他的手,他止住我。 “可以了。” “可以了吗?”我偏头,不明所以。 “可以了。”他垂眸,重复了一遍。 我挠了下头,好吧,感觉他不是很自在的样子,于是乎又呼呼退出房间。 刚退出里屋就瞥见窗台飘过一妙龄女子的身影,嗖的一下,我躲进一旁帘帐中。 是白日街头卖身葬母的姑娘,她换了身新衣,手里托着一盘东西,低眉顺目的推开了房门。 她将盘里东西放置到桌上之后又退到一旁,似乎在等待什么。 我心里咯噔一下,卖身葬母的卖身,原来是这个意思…… 呃……为什么一定要买呢?给钱也是一样的啊,齐璟那么富裕,应该不差这一点碎银子吧…… 府里丫鬟那么多…… 莫不是…… 我呸,狗改不了吃屎! 这时里屋有了动静,我赶紧用帘帐把自己包裹住,里屋出来的人只穿了里衣,衣襟大敞,他淡然扫过房中之人,毫无顾忌的走过去,少女见状连忙跪伏在地。 他坐在床上,少女跪伏在地上,两人默了会,少女就开始解自己的衣裳。 不一会,少女光洁的酮体就展露在他的面前,嗯,还有我。 !!! 好你这个齐璟!原来这就是你不远万里也要来这屋沐浴的目的! 又一会,少女慢慢爬上床,像猫儿一样乖顺的伏上他的膝。 “公子……” 齐璟眉目淡淡,垂于两侧的手动也不动。 “公子……” 少女又娇唤一声,悠悠侧起身子,转伏至他的后背,手抚上脖颈的瞬间,忽而脸色一变,一把明晃晃的刀抵在齐璟的脖子上。 “公子就这般不解风情么?” 男子不为所动,声音冷淡至极。 “马上离开,我可以饶你一命。” “哈哈,公子你可要好好说话,留谁一命?赶紧把身上的宝贝都交出来!” 男子垂眸,无奈摇头。 “好!要钱不要命是吧?”少女高抬起手,眼见那匕首就要猛刺下去,我一把扯开帘帐,慌张之下脚上打结,咕噜着滚了出去。 嗤……少女砰的一下倒在床上,我抬头一看,严诸不知何时出现在床头,他手上的长剑沾着丝丝血渍,跳下床后迅速挑起床上的被褥罩住少女,不一会,血迹从被褥里浸出来,滴滴落在地板上。 …… 眼前顿时一阵昏花,手不自觉捂上胸口,齐璟飞快跑过来抱住我。 房间里,我卷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不一会,齐璟又湿哒哒的回来了,我颤抖的身躯被他揽在身上,他手在我背上轻轻抚着。 “不要怕。” 闻言我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直至后半夜心情才稍显平复,不料他的一句话又让我胆颤心惊起来,他问我这两年是怎么过的。 我本来想说,就是那样过的啊,晨起而作日落而息,规规律律自由自在,别提有多痛快了。但一想起刚才那幕又不得心惊胆颤,于是就跟他说,我过得如何如何痛苦,如何如何的想他,每晚都梦见他,对他极尽溢美之词,正当我快把牛皮吹破之时他终于止住我。 “我字叔夜。” 不懂他为何突然冒出这一句,但还是佯装很感兴趣的接下去。 “叔,夜?” “嗯,排行老三,亥时出生。” “奥……” 不知接什么话后就干脆闭口不言。他也没再问什么,彼此沉默了会,我便睡着了。 又是几日的风餐露宿,前车之鉴告诉我,道听途说跟亲眼目睹是有差距的,齐璟手上果真有无上权力,所以我一直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他嘎了。 又至一洲郡县,西部凉州安定郡。 曾在长信殿书卷上看过,凉州安定郡是安定王南宫尧的属地,隶下十二下县,南宫尧是南宫郡主南宫飞花的父亲,有自己的军队,在异姓王中声望颇高。 这就是齐璟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吗? 之前京都传来消息,说南宫郡主被赐婚给了五爷…… 五爷年岁尚小,不过十二三,且南宫郡主心心念念之人是严诸。 那么他们此行的目的?…… 果然,齐璟一番乔装打扮之后,带着乔装打扮之后的我,还有黑头黑面不用乔装的严诸,去了安定王南宫尧的府上。 齐璟身上的那枚玉佩,我看着有点眼熟…… 咳咳… 这玩意真有用,去哪儿都没人拦。 很快,我们便见到了安定王南宫尧,他看起来不到五十,身长八尺,浓眉阔目威势十足。 彼此寒暄会,齐璟便同他去了内房。我本想问问身旁严诸,但又恐怕问不出什么东西,干脆闭口不言,因为安定王让我们自便,自便的意思就是可以随意走走,所以我很干脆的出了门。 百无聊赖的踱身到一处廊坊,见一男子坐于廊亭石凳之上,那人生得獐头鼠脑,正望着石桌上的盒子里的东西痴痴发笑。 我皱眉头走过去,顺着他的目光往那盒子里一瞧,顿时面红耳赤,我飞快捂住脸踉跄跑回屋内。 第58章 豫章郡的宅院 心脏咚咚作响,我都看见了什么,不,我什么都没看见,安定王的府中绝不会出现这种人才,不是,变态! 从前在春风楼里,有幸见识过那些玩意…… 不要想,忘记刚刚看到的一切! 齐璟从内房出来之后,我低垂着头紧随在他的身后,恐怕再见到刚才那人,还好那人并未出现,我们顺利的出了安定王府。 还没来得及歇上一歇就踏上了回京的马车。 马车上,齐璟坐姿端正,双手拢于袖中,微阖着目,神色十分轻松。 修仙呢这是,修仙好啊,清心寡欲,不像我,脑子里全是刚刚那盒子里的物什。 不知齐璟见过那些玩意没有,亦或是用过,跟陈夫人…… 呲…… 这还用想吗?十四五岁就有小宠的人,什么没见过…… 咳咳,怎能越想越多了,等会又要把自己想得心烦意躁了,不想了不想了。 抬手擦汗之迹瞥眼见到齐璟正眸眼幽幽的盯着我,心里一杵,汗都擦不利索了,他什么时候把眼睛睁开的?看见了什么?不对,刚刚都是我脑海里的画面。 “过来。”他朝我招手。 我顺从的靠身过去,尽量表现得温顺乖巧,那夜之后我常常做梦,梦见那殷红被褥之下,罩住的其实是我的尸体。 他别过我鬓角的碎发,语气清淡。 “豫章郡去吗?” 我微微摇头。 “会路过。” 我咬唇,还是摇头。 沉默…… 马车摇摇晃晃,齐璟的呼息不时打在我的耳侧,痒痒的不是很舒服,而且腿也有点硬,咯来咯去的也不太舒服。但我又不敢擅自起身坐回我的地方,只得微微挪动一下。 “不舒服?” “没有。” “坐回去吧。” 我如释重负,飞快起身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他微阖上眼,恢复刚才的坐姿。 又是几个日夜,我说不去豫章郡之后齐璟的话少了许多,不是必言之语他绝不开口,默然的坐在那侧,要么微阖双目,要么沉默望我。 想到这两年,除了嫡子降生,京都从未传出过他的其他消息,而他出现在小镇之时又是那般模样,这两年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是不想去豫章郡,而是现下我与他的关系…… 他好像不再叫我月儿了。 “去豫章郡还来得急吗?” …… 他不语,我鼓起勇气靠身过去。 “还来得及吗?” 还来得及破镜重圆么,亦或是,从新开始…… 微阖的双眸缓缓张开,他凝着我,眸光渐渐柔和起来。 “来得及。” 那就好……内心一阵狂喜,我咚的一下坐上他的膝。 爱人垂首并肩,游湖赏荷,檐下听雨,是我想与他做的事。 “我身上咯,坐回去吧。”他抿唇,微垂了眸。 “不咯,一点都不咯,殿下,我喜欢坐你身上。” 说话间,我又往里处移了移。 他微叹口气,揽住我。 “明日就到豫章郡,还想去哪里,我陪你。” 我瘪嘴,把头埋进他衣襟。 “还是这么爱哭。”他叹笑,手在我背上温柔的安抚着。 “殿下,这两年我什么都没变,以后也不会变。”我抽噎着,不停的往他衣襟处蹭眼泪。 “不变,以后好好的。”他把我紧搂进怀,在我颈窝处低低的说道。 “殿下,你原谅我了对吗?”颤微的双手捧起他的脸,我抽噎问他。 他凝着我,眸色渐红,而后微点了头。 我闭上眼睛,吻上他的唇,热吻又深又沉,似要将这两年来所有的怨与恨,嗔与痴都消磨殆尽,唇齿交缠间,一滴温热滴落进虎口,我微怔,不动声色的把手移至他的肩头。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终于歇下来,他眸色红红,指腹抚过我又红又肿的唇。 “月儿以后也会这样主动吗?” “嗯!”说完我又要上口。 他笑,将我锢在怀中,吮了我的鼻尖。 那一晚,我一直紧紧靠着他的身,哪怕身上热汗淋漓也不曾动一下,那一晚,他眸光幽沉,指腹在我手心划下几行小字。 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车队浩浩荡荡踏进豫章郡。 岁暮天寒,豫章郡蒙了层薄薄的冰霜。没有莲荷可赏,没有落雨聆听,但有爱人垂首并肩,十指交握,欢快游走于大街小巷。 一番横扫过后,大盒小盒的东西没有送去某家客栈,而是尽数被拎进一处宅院里。 庭院清幽,古朴大气,一众侍从徐徐伏拜。 饭桌上,齐璟见我一直愣愣的望着他,有些忍俊不禁。 “月儿喜欢,我便让人置了地。”他漫不经心说完后又加了句。 “两年前。” 喔…… 两年前…… “我很喜欢,谢谢。”我开心的往他碗里夹菜。 他垂眸,抿唇一笑。 很多时候就是,嗯,害羞…… 不害羞的时候,呃,不好说,就是这么久以来……我终于相信,他果真不热衷于不害羞的事呀…… 噗哈哈哈哈…… “笑甚?”他抬眼,一脸无辜。 呲哈哈哈哈…… “咳咳咳,没有没有,开心嘛,笑一笑十年少,殿下你也笑一下。”我托着腮,笑得一脸荡漾。 “我字叔夜。”他拧着眉头,往我碗里添了颗青菜。 “喔。” “叫大名也是可以的。”他瞧了我一眼,继续说道。 “喔!那不敢不敢。”我急忙摆手。 “可以。”他神情微肃,刮了下我的鼻尖。 呃,好的吧,这么聪明绝顶的我还不知他言中之意吗?不就是让我还称他为殿下呗,这人呐,不到临死前那刻都不会觉悟的,一切荣华富贵其实皆是过眼云烟呐,害……但其实也还好,其实我还蛮习惯。 嗯,继续扒饭。 吃饱喝足后,围着宅院前后转悠一遍之后满意的回到寝屋,屋里被置了地龙很是暖和,刚进屋就瞧见齐璟换了身烟青色长衫,拧着眉头在妆台处摆弄着一小方盒子。 见到我,他啪的一下关上盒盖。 “殿下?”我提溜着脑袋想要凑向前去一探究竟,他赶忙拽住我的臂,眉头拧得死紧。 “什么宝贝给我看一眼。” “咳……” 见他肃寒着脸,一副寸步不让的样子。我心想,得了,不看便是,什么宝贝我都不稀罕,身上那枚玉佩我倒是感兴趣,嗯……得想个什么办法再要过来。 于是,我欢喜的去洗澡去了,回来之后见齐璟还在鼓捣那个小盒子。 到底什么啊? 我又想要越身过去,他一把把我拽进怀里。 “月儿,你好香。” “香,香。让我看一眼。” 我挣扎的要去抓那个小方盒子,身子一轻,我被他抱上妆台。 “身上的伤好了吗?”他手撑在两侧,眸光幽幽。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好,好了。” 我看看。 “不看不看。”见他伸手来解我的衣裳,我捂住脸,胡乱的瞪着腿。 身子一轻,我被揽到床上。 第59章 齐璟的癖好,紫微星异动 鞋袜被一一脱掉,凉意袭来,不得把脚丫子藏进他的腰间,软滑的布料蹭过脚心,一阵发痒,刚想抽出来却被他一把抓住,温软的掌握着脚踝,他瞄了我一眼,嘴角微勾,指尖轻划过脚心。 妈耶! 我不停的瞪着腿,混乱间,他腰间的玉佩滑了半截出来,他不动声色的推了回去。 我顿时泄了气,趴在一旁动也不想动。 不一会,他靠身过来,手抚上我的肚腹。 “近日劳累,好好休息吧。” 我瘪嘴,根本不想理他。 游离在肚腹上的掌慢慢往上移,一阵酥痒,我不禁哼了一声,去抓他的手却被他灵巧躲过,来回间感觉有一个硬硬的东西被他握于掌心,心里一喜,用手扳不开就用嘴去咬。 “不乖。”他沉了声息。 瘪嘴,不情不愿的放开他的手。 …… 沉默…… 微叹口气,他把我紧搂进怀。 “还要吗?” “嗯!”我点头如捣蒜。 手中被塞进一物,我内心狂喜,嗖的一下转过身去,在他脸上轻啄一口。 “殿下,我不会再扔下它的!” 他笑,捏了捏我的脸颊。 “睡吧,明晚带你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呀!”一时高兴,抓起他的手就往自己脸上蹭。 他微凝眼,指腹抚过我的唇。 “今晚可以吗?” 今晚?会不会太晚了啊,不过他刚把自己的宝贝玉佩送给我,我不答应他好像也不太好。 “好呀!走!” 然后,我就被他带进一处奇怪的地方。呃……是一个小房间,不是,一间小石室,四方的石壁上都镶了一块巨大的粉红玛瑙石,石壁缝隙处有流水潺潺而下,蜿蜒绵亘,石室中有一小方池子,里面波光粼粼,烛火辉映下,暗红的光盈满了整间石室, 传说玛瑙石遇水能显人像,我走近一看,果真如此,连脸上的疤痕都如此清晰,关键的是,用过几次郭淳给的药之后,脸上的疤其实淡了不少,齐璟,他带我来这处干什么? “殿下。” 身子一轻,我被他揽抱到池水里。 温热的池水浸着全身,鼻间沾了丝丝鸢尾花香,我坐在他身侧,有些不自在…… “殿……” 温软的唇覆上来。 …… 齐璟送的生辰礼物,一对绯色玉珠,如蚕豆大小,饱满圆润,内置有小银铃铛,也是那盒子里的东西。 寝屋内,我俯卧在床上,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滚落在被褥上。 “为什么,从前你从不这样……” 齐璟叹了声息,把我搂进怀。 “生辰礼物喜欢吗?” “不喜欢。” “嗯……以后会有很多,各式各样的……小珠子。” “殿下,我不喜欢不喜欢!” “喝点水吧。”他倒了杯温水给我。 “刚刚你流了好多……” 噗!口中水喷泄而出。 “汗……”他瞧了我一眼,转了话头。 沉沉睡了一夜起来已是晌午,浑身瘫软一点劲都提不起来,脑子里一直在想的一件事就是,为什么从前跟现在他的变化如此之大。 憋太久了? 不对,小镇的时候他也这样,恨不得把我给弄死。 他打心里就没原谅过我的不辞而别吗? 可是那枚玉佩…… 会不会是…… 发现了齐湛跟曾敏的秘密,得知孩子不是他的,以至于他心境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才变得如此极端? ??? 孩子不是他的?我怎会这样想…… 啪,齐静推门而进,他今天换了身梅青色锦袍,眉目间沉彻静透,丰神如玉。 我觉得我有必要把话讲清楚。 “殿下,我给你讲一个事,就是……你可不可以不要对我这么粗暴……就是昨天晚上。” “不喜欢。”他微挑了眉,手中瓷碗被置到桌上。 “那当然不喜欢啊,谁会喜欢这样子嘛!不喜欢不喜欢。”我头摇得像拨浪鼓。 “我以为……月儿你是喜欢的。”他唇角微卷,露了一个迷人的笑容。 “我才不喜欢,我怎么会喜欢,不……” “你不了解自己。” !!! 突然一句让我愣了神,以至于许久之后脑子里都会不时冒出那句。月儿,你不了解自己,你是喜欢的。 真的吗?我喜欢这样? 不不不……一定是他想掩饰自己内心的阴暗面,想掩饰内心深处的暴虐才故意这样说的, 还有就是,他可能真的憋太久了…… 嗯,这是我的责任。 于是,我坐上了他的膝。 “你这是?”他微怔,眉眼幽幽。 “我想看看夫君给我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夫君……咳,那个,姜茶。”他垂眸微笑,把姜茶送到我嘴边。 奥!嘿嘿嘿,碗中姜茶被一饮而尽,随后舔着唇痴痴的望着他。 “咳……” 身上被披上雪白大氅,我被他硬拽出了门。 彩灯挂满了豫章郡的街头巷尾,我挽着齐璟的臂欢快蹦跳,他唇角微卷,任由我撒泼卖闹。 一幽静山腰处,我靠在他肩头望着不远处的灯火阑珊,心里满是畅慰。 “那次,我在后面看了你好久。” “那殿下,为什么不前来阻止我呢?” “阻止……就听不见,月儿为我呼天喊地的声音了。” “殿下,你坏!” 我抡起拳头去捶他,他笑,揽着我走向山头。 月色清冷迷离,光影恍惚之下,五彩焰火炫丽绽放,动人心魄之际,天边星陨如雨,我心中骤然一惊。 来自京都的八百里加急,皇帝病重,速回。 快马疾驰,脑子里一片混沌,方才刹那光影,分明就是紫微异动,帝星即将陨落之兆。 可当今圣上正值壮年,怎会? 日夜兼程马不停蹄终于在数日之后赶回京城,齐璟刚下马就进了皇宫,而我则回到长信殿。 长信殿内,德贵公公拉着我絮叨了半日,左不过问我这两年去了哪里,我只说殿下另有差遣便闭了口,他也不在再问,静静地陪着我在长信殿里打转,这里一切依旧,一桌一椅都不曾改变,踱身进书房,案桌上一卷画像引起了我的注意。 卷上只描了个模糊的轮廓,身上却是一身绚丽霓裳,我皱眉,转头看德贵。 “姑娘,这是陈夫人的画像。” “喔?” 德贵叹了口气。 “两年前,陈夫人在宫中为殿下受了伤,殿下从临华殿回来之后,不知怎地,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好几个日夜,出来之后便华了鬓发。” “殿下垂怜陈夫人,经常为她作画,这是其中一副,是上次殿下出门前作的,走得急,还未画完呢。” “殿下,经常出去么?”我摩挲着画中人,眼中一阵酸涩。 第60章 两年前的真相 “嗯,一年多有好几次,一去就是一两月,陈夫人身子落下了病根,咱们殿下身子也不好,夜晚总是咳嗽,但陈夫人日日喊疼,殿下不得拖着病躯四处为她寻药,每每风尘归来之后就要躺上几个日夜,哎……” 说到此处,德贵眼中不禁闪了泪花。 …… “公公,时辰不早了,早点歇着吧。”我紧闭上眼,欲困住那夺眶而出的泪水。 夜深人静后,案桌下一摞又一摞的画卷被我悉数翻出,泪水全然洒在了那些模糊的轮廓上。 这两年,齐璟,他竟是这样过来的…… 胡乱拭掉眼泪,把那些画像尽数扔进火盆里。 数日之后,在宫中侍疾的齐璟终于平安归来,傲雪凌霜的夜晚,我伏在他的肩头,直直望向遥远的北空,那颗帝星飘摇荧惑,看来陨落已是必然。 “月儿烧掉了我的呕心沥血之作,该怎么罚你才好。”齐璟唇角微卷,温热的掌抚上我的小腹。 “罚,殿下想怎么罚就怎么罚。” 如今太子爷齐疍被废,届时谁会登上那九五至尊之位,齐湛吗?帝王之格,命定之数…… “可月儿不喜欢。”他把下颚抵在我颈窝,低低的说道。 “喜欢喜欢。” 若齐湛真顺应天命登上高位,凭他与曾敏之间不清不白的关系,齐璟的处境可想而知,若有机会能与身在宫中的太史令郭淳见上一面,或许能探析到什么消息。 “喜欢……什么。”他语气低哑,唇齿轻划过我的耳垂。 嘶…… 我噌的一下站起身。 “那个什么……殿下,下次进宫的时候带上我行吗?” “不行。”他敛了眼,语气骤然变冷。 咳……我重新坐上他的身。 “殿下……您,你想怎样罚就怎样罚……”我咬住唇,不敢望他的眉眼。 他微阖着眼,不为所动,我心一横,拉着他的手往自己小腹上带。 “殿下,这里好不舒服。” 他蓦然睁眼,语气还是冷冷的。 “怎么了?” 温热的掌抚在小腹上,我不禁呜咽出声。 “怎么了月儿,可是不舒服?”他语气急切,刚想揽起我却被我止住,我咬唇,低声开口。 “胀……揉揉好吗?” 他蹙眉,迅速把我揽抱到床上。 小腹又紧又胀,快要爆炸出来,齐璟眉心紧蹙,迅速压身上来。 …… 一番风卷残云之后,我伏瘫在床上看也不想看他。 我觉得齐璟这个人是有些扭曲在身上的。 不什么就不什么,一什么起来就有点承受不住,那什么,我应该什么什么一点,多释放一下他的压力,也许以后会好一点,毕竟从前,他可不这样。 嗯,说做就做,见他静静的躺在身侧,眉宇舒展,微阖着目,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我就忍不住把脚丫子伸进他暖和的腰腹间。 “殿下,我可以同你一同进宫么?” 他唇角微卷,温热的掌捏住我的脚丫子。 “月儿,以后我会日日陪着你,随时都可以,你不必……咳,憋着。” 脸上一阵赤热。 “殿下!” 他笑,却也不睁眼。 总说这些话来羞我,那不是在他面前,总有一些奇怪的反应嘛…… 嘶? 奇怪的反应?这个这个,为什么呢? 难道…… 我真的,喜欢? 噗! “殿下,我真的喜欢吗??我拨开他的眼皮,一脸认真的问道。 “我也不知怎么回事,今日你回来之后 ,我总有一些奇怪的反应,为什么呢?” “因为……月儿喜欢我。”他笑,眸里星光璀璨。 啊?喜欢……那样子? …… 啊不想了睡觉,再见,浑浊的世间。 第二日我很早就起身去小厨房给齐璟熬三归汤,他见到那碗被我熬胡的汤之后,以为是我给自个熬的闭子汤,气的差点把碗摔碎,我一番解释之后想把汤倒掉,他却忽而眉头一转,呼呼就把碗中汤喝得一干二净,很是满意的样子。 这……好吧。 然后他,他又把我搂在怀中一阵哄诱,保证我不会生气后,他才跟我讲两年前曾敏有孕,因曾氏一族势力强大,为平衡局势,他不得已让陈夫人也假装有孕,而一年前曾敏诞下世子,陈夫人也随即诞下庶子以作牵制。 我愣惊不已。 “两年前母妃的宫中,权衡之下我应了齐湛所求,但同时也将陈朵置于危险之中,齐湛知她的背叛只待她离府愤而杀之,而她实也救过我……月儿,这世上对我真心的人,不多。” 他垂下眼皮,沉闷出声。 …… 什么意思,他的这番话…… “当时形势特殊,府里又匿着暗探,不得已将你凶了一顿,后来……花了些时间,将匿于府中的暗探悉数挖出,但同时……” 他瞄了我一眼,没在说下去。 同时……跟陈夫人有了孩子是么。 “殿下,我明白。” 我明白的,早晚都会有这么一天,从他说陈夫人本性不坏的那一刻开始。 世人眼中他身份尊贵,权倾天下,是遥不可及的存在,我眼中的他依旧如天上月,云中花,是不可替代的存在,这么一个矜贵人儿怎么可能命中无子呢? “月儿?” 那一摞一摞的画中女子真的是陈夫人吧,拖着病躯天南地北的奔波真的是为陈夫人求药吧,鬓角的华发真的是为陈夫人而白吧…… “月儿!” 明知他面前有一座大山需要去翻越,我却什么都帮不了,而陈夫人却可以,所以她是值得拥有这些的,因为她对齐璟,确是真心…… “月儿!!” 我恍然回神,对上齐璟急切的眸子。 “殿下,奴婢前些日子寻了黑豆,可以……” “告诉我,你明白什么?”他眉头紧蹙,手捏住我的下巴。 “可以……顺黑您的鬓发。” “告诉我,你刚刚在想什么?!”他眉锋渐厉,指上越来越用力。 我在想什么…… 我在想,曾敏跟齐湛之间有着不清不白的关系,世子于冬日降生,时间上算来也吻合,但不一定是齐湛的。 我在想,当时肯定是被驴踢坏了脑子,明明逃得远远的,却还要回来陷入这不堪之境。 可那怎么办呢,我还是回来了。明知这一切总有一天会发生,我还是回来了。一边游移不定一边奋不顾身,情爱于我,何尝不扭曲? 或许是再也不想过那种失魂落魄,了无生趣的日子了吧。 有孩子就有孩子罢,命中无子之局,也算是破了。 “我在想,该怎样恭喜殿下,您有孩子了。”我扯着唇角,尽量让自己的笑容自然一点。 第61章 一边和好一边赌气 “你在想这个?”他拧眉,有些不可置信。 “是啊殿下……恭喜。” 他微松口气,把我拥进怀中。 “月儿,不是你想的那样,陈夫人和曾敏膝下之子,都不是我的孩子。” 我瞪大双眼。 他叹口气,下颚抵在我肩窝低低的说道。 “从见你第一面开始,我心中便有了你,从前从未有其他人,今后亦不会有。” 身子一轻,我被他揽到书房。 案椅上,他眸眼微微沉了许久,而我垂手立在一旁,亦不知道该说什么。 或许我应该说点什么,嗯,心里一横,我碎步过去伏在他的膝上。 “殿下,月儿知道的。” 真的对自己好无语,明明他都已经说得那么清楚,还在质疑这份情意,是自卑么?觉得自己不该享有这份纯粹? 毕竟从前那般风雨飘摇的人生,总是在患得患失中度过,总觉得自己是不配被爱的啊? 手臂被人拽起,他把我揽进怀里。 “怪我……不该瞒你。” “月儿,以后任何事都不会再瞒你。” 我瘪嘴,在他衣襟处蹭来蹭去。 “咳……” 他挺直腰板,我抬头一脸茫然的望向他,他抿唇,颊边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红。 “待会想吃什么?” 咦?…… “吃肉吧,好久没吃了。” “可昨晚才吃过不是……” “殿下,你坏!”我抡起拳头往他身上砸去,他笑,却也不躲,眸眼温柔,如清风明月般的笑容让我沉醉不已。 哎……齐璟这个人还真是分裂啊。 “殿下,我给你讲一个事情,就是就是,你可不可以不要那么粗暴……” 他叹口气,捏住我的脸颊。 “你呀……从前初经人事,现在不同,适当的刺激会让你舒服。” 那哪是适当的刺激,那是猛烈的刺激,承受不住的刺激…… “殿下,其实不必,你站在月儿面前,月儿就已经很舒服啦。” 他挑眉,唇角微卷。 “看来月儿真的喜欢我。” “喜欢喜欢,好喜欢。”我捧起他的脸,叭叭就是两口。 然后…… 我就被带着去了清正殿,宁王妃曾敏性格较之从前温顺不少,当然,她在齐璟面前一直都挺温顺的,我说的是那种小心翼翼的感觉。 齐璟吩咐人把小世子抱来的时候,她眼神一阵躲闪,恐怕被人探知心中秘密,倒是齐璟神色如常,将怀中小世子逗弄一番后就交至她手里,宁王妃欣喜不已,美眸中隐隐闪着泪花。 哎……估计是许久没得见了,王府后院的女人们,向来是不得亲自教养自己的孩儿的。 从他们的谈话举止来看,曾敏是不知道齐璟知道世子的事情的,事实上齐璟是知道的,那么齐璟是用什么样的方式让曾敏对其深信不疑的呢? 还有就是,孩儿究竟是谁的?齐湛的么?无从所知啊,毕竟我也没有亲眼瞧见齐湛跟曾敏怎样…… 两年的时间,可以发生很多事情…… 啊!又要开始胡思乱想了,可是以我现在的认知,那必然是要多想的啊,两年确实可以发生很多事情嘛,就比如曾敏,陈夫人两位突然就双双有了孩子,前一位还有个心里铺垫,后一位简直瞳孔震惊啊,就听齐璟那么一说,谁知真的假的,齐璟之前还说要把她给送走呢! 所以男人口中的话,十分且可相信一分,那一分还得细细斟酌之后才行。 憋着一肚子疑问走出清正殿,身侧人眉目淡淡,步履快如疾风的不耐模样,真是想问又不敢问。 “殿……” “回头再说。”齐璟侧头,瞥我一眼。 ! 然后,我又被带去了临华殿…… 陈夫人见到齐璟的瞬间,眸中神色由不可置信到欣喜若狂,飞奔间瞥见立于一旁的我之后,脚步戛然而止,微怔,随后垂目,给齐璟缓缓福了一礼。 余光里,陈夫人一身风华,娇媚之余,多了丝成熟妇人的韵味。 这样的身段…… 完了完了,那座高不可攀的空中阁楼在摇摇欲坠了…… 这两年齐璟的变化肉眼可见,特别是在那种事情上…… 忍住忍住,陈夫人这种国色任谁也是把持不住的,齐璟他又不是圣人,理解理解…… 啊!我不能理解!若他所言为真,心中只有我一人,为什么他日日睡在一位女子身旁的同时,心里却想着另外的女子? 真的,不是我不想相信,而是齐璟不只一次跟我说陈朵本性不坏且对他是真心,还有就是,他从未允过我名份与孩儿,我拿什么去相信? 那虚无缥缈的言中之语吗?我又不是小孩子…… 看他怀中稚儿,粉粉嫩嫩,扑腾着小手,一口一个爹爹的叫着,即便是百炼钢铁也能化为绕指柔,又看他眉眼宠溺,始终放不开的小手,时而与陈夫人相视一笑的默契,心里一阵闷堵,今天带我来是干嘛来了? 不是,我回来干嘛来了? 夜晚,桌上的清蒸鱼,我一口没吃。 齐璟挑眉看我。 “不和胃口?” “没有,吃,吃啊。” 努力憋下心头那股酸涩之气,我提起筷子夹了一块放进口中,还没下肚呢,胃里就一阵翻涌,我赶紧捂住嘴。 “很难吃?”他眉头微皱,夹了块鱼尾的肉送进嘴中。 “不,好吃,殿下,那个,我想出府去看望母亲。”我咬了咬牙,又夹了块鱼肉囫囵吞进肚中。 他拧眉瞄了我一眼,不动声色放下筷子。 “母亲现下一切安好,任无踪的妻子在宅院里照顾你母亲,你不想去,可以不去。” 喔? “那殿下任无踪也在咯,正巧我刚好有事找他,我……” “他不在。”他打断我,眸中噙了丝肃然。 “喔……咳……那好吧……那他……” “德贵,鱼拿去喂狗!” 砰!装鱼的碟子摔落在地,冷然之光从我身上扫过之后,齐璟拂袖离开。 ? 真他丫的难伺候,吃,他不高兴,不吃,他也不高兴,只有跟陈夫人在一起的时候他才高兴,发至内心的高兴,那还吃个甚,把筷子一扔,愤然跑回自己的小房间对着梳妆台一顿拳打脚踢之后,龇牙咧嘴的上了床。 迷糊间,不知什么地方散发出的鱼腥味熏得我睡不着觉,于是又起身准备去浴池将自己清理一番,书房静悄悄的,不用想,某人肯定是去了临华殿,一日无女人,他是睡不着的。 第62章 齐璟势在必得的气势 刚到汤池就瞧见德贵公公立在那里,他见了我立马向我挥手,我皱眉,踱身过去。 其实咱们奴婢是有自己洗浴的地方的,但今日就是不爽,就是要来侵占他的地头,他爱洁净,每日一浴,跟陈夫人温存之后肯定会来浴池,看到一池浑水,不知他心中作何感想,哈哈! 刚想开门进去被德贵公公拦住,他一阵挤眉弄眼。 “秋菊姑娘,咱殿下在里面呢~” 呃…… 没去临华殿呢这是…… 从前齐璟沐浴的时候从不让我在一旁伺候,上次也是,今个这么好的机会,我倒要看看,他身上有什么我不能瞧的东西! 见我又要开门,德贵一把拽住我的手臂。 “姑娘!不能进去不能进去啊……” “为什么?” 我横眉,心中疑窦渐起。 “那个……这个……这个……” 啪!我推开德贵,大步跨进房间。 浴池上方雾气缭绕,池沿上男子慵懒的身姿若隐若现,他双臂自然搭在两侧,微阖着目,神色娴然放松,而他面前的女子,一朵妍姿艳质的芙蓉花,正托着娟帕,替他细细擦洗着身子。 ……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急急退出房间,稳住颤抖的身体,朝德贵公公福了一礼。 “公公,今晚就当奴婢没来过。” 取下头上发簪塞进他手里,逃也似的离开汤池。 披头散发的狂奔,无止无境…… 跑累之后,回神之后,回到房间沉沉睡了一夜。 翌日醒来,头脑一片浑浊,什么都想不起来,好像忘了许多事情,忘了什么呢?不知道。 不想不想不想,现在最重要的是见到郭淳,若信息对齐璟有利,我就可以安然离开。 纠缠与执念,不如放手与成全,现在是九头牛也拉转我不回来了。 今日的齐璟风雅依旧,但印堂那里一团黑气滋滋冒着烟,看上去要倒大霉的样子,且双眼无神,我估摸着,嗯……时不久矣。 走近一看,才发现我一时心急看错了,真是的,脑子不好使连带着眼神也不好使,齐璟明明一副红光满面久旱逢甘霖的满足模样 ,哪里会像要死的人嘛,再说了,芙蓉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殿下喝茶。”我挂着冷冽的笑容给他斟了一杯茶。 手上书卷被他翻了一页,他眉目淡淡,瞥了一眼案上茶,不为所动。 得了,过不久再想喝我这杯中茶,可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殿下,任无踪去那里了。”我挂的冷冽的笑容单刀直入。 …… “人家新婚燕尔,殿下让他们分开,不太好吧。” 啪!他把手中书卷往案上一搁。 “有什么区别,毕竟没有夫妻之实。” “这么在意,跟任无踪睡过了?”他横眉,斜眼瞧我。 …… 很好,这下十头牛也拉转不回来了。 “没有。” “若我说有呢?” “殿下你亲眼见到了?” “亲眼所见未必为真。” “啥意思?” “昨夜见到的也未必为真。” 哈! 我傲然转身却被他一把拽进怀里。 “放开,放……开。” 我使劲挣扎,连鞋子都踹掉一只,但没有用,不一会我就被他绑住手脚扔到床上。我也懒得挣扎了,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反正十一头牛也拉转不回我了。 他靠在床榻一侧,一脸无谓的看着手中书卷,连余光都没嫖向过我。 渍渍,这么好看的人,偏偏是个变态,还玩捆绑这一套,有用么?你爱绑就帮呗,还能绑我一辈子不成。 半响之后。 “刚刚是我不对。”他放下手中书卷,转头看我。 …… “只是想让你知道,被人误解的滋味不好受。” …… “你进府之后,我没有睡过别人。” “下流!”我把脸埋进被褥里。 手脚一松,我飞快想要爬起身却被他一把压在身下。 “月儿说我下流,其实我一点都不下流,我心里只有月儿一人,只想睡月儿一人。” 屁股被人摸了一把,大掌随后锢上我的腰。 “曾敏曾经被赐婚给齐湛,不知因何她选了我,孩子是齐湛的。” 温暖之意透进衣衽。 “之前我让陈朵出府,没过多久她就被齐湛的人围杀,恰时被我外面的人发现救下,她曾经为我挡过一刀,留她在王府,算是还她的恩。” 温热怼上脖颈。 “她确实对我真心,但我只想要月儿一人,孩子是从外面抱来的。” 我抓住他不规矩的手。 “那我问你,为什么她能做的事儿,我却不能?” “昨夜有人潜进王府,因为从前齐疍的事,不能让人怀疑我与陈朵的真正关系。” “我问的是,你为什么不让我服侍你?” 他咬牙,沉闷出声。 “我不愿你做伺候人的事。” 我愣惊,回想起在他身边的时候,确实什么没做过什么细碎的活路,除了研磨,不然也不会将书房里感兴趣的书都翻了个遍,只是,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头的地方。 “殿下,我能看看你吗?” 他沉了会,微微点头。 “可以,不过……现在不行,你可以摸摸。” ! 什么鬼! 我是想看他身上到底有什么我不能瞧的地方,他想哪里去了! “月儿……你……能不能,咳……” 他蹙紧眉,很是难受的样子。 ! 哎……好吧好吧…… 然后,我就被他翻来覆去欺负了一顿。 虽然好像一切都被他解释得清楚明白,可心里总还有根刺,不知为什么,一想到陈夫人我就…… 哎不想了,一至尊至贵的亲王能为我低声下气至此,也算够意思了。 一连几日,我都把熬成浆的黑豆用给齐璟顺发,在他沐浴的时候,较之从前他自在不少,不过身子总还是绷得很紧,而且脸颊常常浮着一抹红晕,哈哈,真是分裂啊。 憋笑间,忍不住又撇了几眼水下若隐若现的紧实躯体,肩宽腰细,体型匀称,线条分明不露骨不露筋,还有小翘臀,嗤……把身子养回来后,身上一点都不硌,很舒服的,又暖和,又香…… 差不多了差不多了,某人的眼神已经变得很奇怪了,赶紧逃之以免尴尬之事发生。 这几日皇宫没有任何消息传来,也不知圣上的病情如何了,严诸最近总是神出鬼没的,还有翠微,回京之后就没见过她,追问之下才知道齐璟让她做事去了。 现下形势的确紧张,其实我没有问过齐璟的想法,但我隐隐约约感觉到,他是有想法的,还是那种势在必得的气势。 第63章 二次进宫 若按规矩,他早就应该被分封属地了,我问他,他没有明说,只说是当今圣上的意思,其实我知道这里面的东西可多。 这几年医书看不少,长信殿的书也看不少,不就是当今圣上用来平衡各方势力的手段?不算高明也不难猜,帝王之术向来如此。 为稳坐高台,血缘至亲皆可利用,什么太子,齐湛,齐璟皆是他手中运筹帷幄的棋子,不过又有什么用呢? 人呐,终究会死的。 长生之术,有,但几乎没有人可以做到,帝王,更加不可能。 齐璟跟我讲,因为周贵妃,他与齐湛之间的关系本就微妙,又因当年曾敏悔婚一事,兄弟之间的关系彻底出现了裂痕。 当年曾敏本已被圣上赐婚给齐湛,没成想冬日一宴之后,曾敏非要悔婚嫁给齐璟,两兄弟表面上客客气气,实则私底下已经暗流涌动,现在更是连表面功夫都不愿做…… 所以我明白为什么齐璟会说,在他无能为力的时候,他会尝试往前走一走。 至于曾敏,他说稚子无辜,虽不是他的孩子,但也是他的孩子,天下子民,都会是他的孩子。 还有陈夫人,他说自己体会过爱一个人的滋味,所以不愿去践踏陈夫人的真心,但确实也辜负了这份真心。 ……我很难过,我难过的是,他说他爱我,而我…… 风雨飘摇的半生,我的心,确实生不出那样惊心动魄的感觉啊…… 而他不同,他性情仁厚但不软懦,要什么不要什么,可谓是泾渭分明,且愿意为自己的目标付诸行动,勤勉自律,自贵又自信。 所以他说教我的时候,我毫不犹豫的投进他的怀抱,然后舔嘴唇痴痴的望他,他微怔,随后捏住眉心叹气。 “殿下……”我摇晃他。 “咳……” “殿下,您自己答应的,君子一言九鼎,说过的话可不能反悔。”我继续摇晃他。 “好……但……只可看一眼。” 他两颊绯红,绷紧的身体,不停的强调只能看一眼,我忍不住想笑,其实也不是真想看,就是想逗逗他,谁让他以前老欺负人呢? 我故意含情脉脉的望着他,把他心态搞崩之后,漫不经心的移到他背后,缓缓扒下他的衣裳。 后背一切正常,没有疤痕,除了肩上那道,那是许久前的事情了,吴山西镇时为李美人挡的斧子,这样看来,他身上也没什么不能见的地方嘛,从前不让我侍候,单纯就是害羞么? 嘶,呃,好吧。 我拍着手,潇洒的走开了。 至于他怎样的神情,我没来得及去瞧,只记得后来他好几日都没理我,直到皇宫遣人来让他即刻入宫,想到帝星一事,我不得厚着脸皮跟他道歉,又是端茶又是捶背的,好话歹话说了一大通,他才终于点头,他不点头才好,点头之后心里不知怎的,有点难过。 因为不管我怎样惹他,捉弄他,只要我低头,他总会在最短的时间里原谅我。 …… 从开始到现在好像一直如此,若换做别人,我恐怕早已死了万百遍,哎,自己何德何能啊。 所以是不是要珍惜,要好好回馈别人对你的好,不要整天东想西想的,握住眼前的美好才是最重要的知道吧。 嗯嗯,说得非常正确,一路上,我非常乖顺的靠着他,任凭他捏圆搓扁,丝毫没有半句怨言。 本以为齐璟此次入宫是为皇帝的病情,没成想让他进宫的是周贵妃,周贵妃见到他身侧的我之后略微有些惊讶,但也没说什么,一阵窃窃私语后,我就随他们去了广阳宫。 第二次见到当今圣上,虽然尚在病中,我依旧被其帝王之气所威慑,他似乎很宠周贵妃,与她闲聊许久之后目光才落在齐璟身上,齐璟恭敬向前请父皇安,皇帝微微点头,对齐璟的恭孝之心颇为满意,闲聊一阵之后,我们便回到周贵妃的宫殿。 后来我才知道,皇帝此番病重,前朝后宫竟无一人知晓,除了周贵妃。 自从太子齐疍被废之后,只有她能进得广阳宫,周贵妃的寝宫德阳殿,与皇帝寝宫广阳宫仅差一字,足以证明皇帝对她的宠爱,上次豫章郡的密信,应是出自她手,而她一次两次让齐璟进宫行探视之举,心思昭然若揭。 近水楼台先得月,齐璟若真想往前走一走,现下的局势对他应是有利的。 回到德阳殿之后,周贵妃一转往日之性非要把我留下来,齐璟自是断然拒绝,想起之前周贵妃的红毛绿眼睛,我也恐怕的很,但此番进宫还未见得郭淳,心中始终摇晃不定,一番思想斗争下来,还是选择留在德阳殿,局势紧张,或许我能做些什么事情。 一步三回头后,齐璟消失在我的视线中,还没来得及瘪嘴,几个人就把我押至周贵妃面前跪下,我波澜不惊,将其中利害关系分析得头头是道,并恭顺的表示,我不会成为齐璟前进路上的绊脚石,相反,我愿意相助齐璟。 她不屑,问我这样的身份,能为其做什么事?我愣然,确实,我不知。 所幸她就是在言语上把我贬得一文不值,齐璟说的,三日之后就来接我回府。这两日,她除了横眉冷眼之外,到底也没对我做什么。 我明白她的爱子之心,且这种日子我从小过到大,早就习惯了,唯一让我手忙脚乱的是茶水的问题,一会烫了,一会凉了,一会浓了一会又淡了,哪像齐璟,哪怕我给他冲一壶冷水,他都照喝不误。 哎……面对周贵妃的刁难,只能咬碎牙齿和血吞,谁让她是齐璟的娘啊,就算不是,我也不能拿她怎样啊…… 得赶紧见上郭淳才行! 这天,周贵妃又要以茶水为由准备训斥我的时候,她的近身宫婢莫心贴上去嘘嘘两声,她忙不迭的抬步出去,正当我以为我已经脱离苦海之时,她的近身宫婢莫心又回头叫上了我…… 广阳宫。 皇帝斜靠在龙榻上,龙眉微蹙,面色不太好,行过礼之后,周贵妃就踱身上去给他按揉两侧太阳穴。 “陛下又头疼了。” 皇帝缓沉口气,嗯了一声。 第64章 再见齐湛,给肃王妃安胎 我瞄眼一看,不禁皱了眉,之前说皇帝病重,但他一直在临朝,这气色看起来不像病重之人,或许小毛病是有的,譬如头痛,但我见周贵妃给他按揉太阳穴的时候,他眉宇也没有松散多少。 想到从前从长师傅那里拿来的书和在小镇上研究了两年的医籍,我信心满满的走向前去。 “陛下,奴婢有一方子可治头疾。” “放肆!”一道惊雷劈下,伏跪在龙榻前的我浑身一僵,完了,刚才一时嘴快竟忘记自己身处何处,这可是等级森严的皇宫,无视尊卑,冒犯天威乃大不敬之罪! 我颤微抬头,周贵妃位秀眉微弯,眸透惊惶,当然这句放肆不是她说的,是龙榻一侧的公公口中发出来的,看那模样,应是皇帝的近侍。 “陛下,臣妾宫中的奴婢没有规矩,臣妾回去就罚她的跪,陛下好些了么?” 皇帝微张开眼,眸光从我头顶一扫而过,点了下头。 我暗松一口气,到底是周贵妃替我解了围,我感激的望向她,她挑眉,示意我退下。 “等等。”浑厚之声乍然,我一惊,刚离开地板的膝盖又重新亲吻大地。 “陛下~”周贵妃刚想开口,皇帝抬手示意她,周贵妃眉头紧蹙,暗瞥我一眼,随后退至一旁。 完了,这下神仙也救不了我了…… 帝王威严,与生俱来的霸气与强大的压迫感让我无所适从,我认命的垂下眼眸,等待命运的审判。 大不敬之罪怎么罚的? 斩绞流放?啊不行,我这个顶多算不敬,应该就是几十大板,对对对,但是皇帝正在头痛中,心情肯定不好,万一直接让人把我乱棍打死也是非常有可能的啊……奴婢的命又不值钱。 呜呜呜,真后悔,真想打自己几个大嘴巴子,真是被齐璟宠昏头了啊,天呐!谁来救救我…… “什么方子。” 啊?我愣然抬头,帝王那双炯目正凛然望着我。 嘶……我浑身一颤,这个…… 其实我哪记得那么多方子啊,之前在小镇的时候是医治过几位病人,但每个病人的病因不同,方子自然不能一概而论,此下只能先用按摩之法减轻他的症状再说。 “回陛下,奴婢现在就可以让陛下缓解头痛之状。” 皇帝闻言,顿然拧紧龙眉。 ! 完了……这个皇帝,不会以为我想刺杀他吧。 瞄眼看周贵妃,她满脸担忧之色却又不敢冒然向前,啊……真是。 所幸皇帝只是静默一会后就朝我招手,我赶紧躬身过去在他肩头操作起来,从风池穴按至风府穴,皇帝的肩颈绷得死硬,不用想,这肯定是在防着我。 我不敢多说什么,只得硬着皮头按下去,一番操作下来,拇指肿了一大圈,好在按完之后,皇帝眉宇松散不少,我暗松一口气,小命总算是保住了。 回到德阳殿,不出所料的被周贵妃狠罚一顿,但我丝毫没有怨言,罚跪就罚跪吧,让自己长长记性也好,今个确实把自己吓着了。 正直晌午,跪在德阳殿外的我肚子饿的咕咕叫,晃眼间,一玄黑身影带着一娇小玲珑的女子从我身侧经过,我直直的盯着那两人的背影,虎躯一震。 齐湛和郡王妃! 不对,现在应该是肃亲王和肃亲王妃! ! 他们怎来了德阳殿?肚子又是一咕隆,恰时莫心姑姑出来唤我,我一阵雀跃,还以为终于可以吃东西,没想到,她是带我进殿伺候贵人…… 哎! 我明白周贵妃是想让我认清自己的身份,让我不要做无谓妄想,但你老盯着我作甚,倒是管管你家儿子啊。 端着舵盘不情不愿的走进殿,端坐在下处那两人…… 肃王妃相较从前丰盈不少,呃……她好像怀孕了,瞧那身姿,应该有七八月左右,怪不得刚刚行动迟缓,很是疲累的样子。 至于肃亲王,嗯……不予置评,对毫无干系的人,我一向没什么话说。 娴熟的给那两人斟茶之后,我便垂头丧气躲在一处。 刚瞧肃亲王的神色,估摸是认不得我了,至于肃王妃,孕妇不宜饮茶,但手中只有茶,亦不想多生事端,免得又心惊担颤一回。 不得不说的是,周贵妃对她的这个亲儿子确实没有对齐璟来得亲近,毕竟齐璟是她一手带大的,但从客观来讲,结合她之前的行为,确实有点厚此薄彼。 闲聊之时,肃王妃突然起身托住肚腹,脸刷的一下变得惨白,众人皆惊,急忙把她扶到内屋。 一阵手忙脚乱之后,肃王妃的脸色舒缓不少,却还扶着肚腹小声喊疼,周贵妃见状立马要唤御医。 我那蠢蠢欲动的心又开始翻作起来,昂首挺胸的走向前去,抚上肃王妃的肚子。 众人皆是一怔,只有那位玄衣男子神色如常,他抬手一挥,众人徐徐退去。 于是,我又被迫操作起来,小心掀起肃王妃的衣裳,孕肚右侧高高拱起,应是孩儿的头偏了位。 “王妃娘娘,孩儿很健康,他很活泼,刚刚是在跟您打招呼呢。” 我一边安慰她一边小心推拿她的肚腹,肃王妃弯着秀眉一声不吭,乖巧的像一只布偶娃娃。 我暗嫖身侧男子一眼,这人对自己怀孕的妻子这么不上心的么?孩儿身位不正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他就一点没发觉?还是他一门心思都扑在宁王妃曾敏身上? 无语……肃王妃不是人啊! 娶人家又不好好待人家,还算个男人吗? !!! 他沉眉也瞧我一眼,随后撇眼,瞧向别处。 呵,一副推卸责任的样子真是让我刮目相看,还好我早就移情别恋了!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孩子的头搬回正位,虽然是半路起家,只在小镇短短实战两年,但再矜贵的人也是血肉之躯,没什么不同。 “王妃娘娘,之后手尽量不要抚肚子,孩儿活泼好动,您一唤他,他就迫不及待的要跟您玩耍呢。” 她默默点了下头,忽而抓住我的臂。 “丫头,本宫的腹中……是男是女。” 我微愣。 “王妃娘娘,生男生女乃是天意,是缘分,这是不可强求的。” 说罢我又瞧身侧齐湛一眼,他面朝东南,眸光空旷悠远,对于身下发生的事情一点反应没有,估计皇宫之外,东南方的某处,有他的孩儿在跟他挥手吧,对,我说的就是地处东南方向的宁亲王府! 于是我俯下身,大声一句。 “王妃娘娘放心,是世子!” 第65章 安胎药有问题 说完我快步出去,不一会,齐湛搀扶着肃王妃走出内屋,恰时宫中御医赶到,给肃王妃把脉之后连连称奇,说我这一手妙手回春之术实在巧妙,我受宠若惊。 转眼一想,莫非宫中不兴这手法? 嘶…… 长师傅的书里这样说的,孩儿体位不正,易致母体难产,可用手法矫正,至于什么手法就很复杂,要看具体体位,而且严重的,譬如臀位,脚位,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回归本位的。 我想起齐璟的母亲,因为难产血崩而逝,难产的原因有很多,不一定非是体位不正,听说她那时不过十六七,又身处在纷杂的深宫之中,不知齐璟是否探查过其中原因。 御医走后,肃王妃赏了一对玉镯子给我,而后齐湛发话了,他恭敬走到周贵妃跟前,指着我。 “母妃,这丫头有些医术,不如赐给儿子给柔儿安胎。” 我大惊失色,差点没跳起来。 不要啊娘娘,不要啊不要啊!我在后面上蹿下跳的用唇语对周贵妃嚎叫。 周贵妃瞪我一眼。 “湛儿,这丫头粗手粗脚的,怕是不合你意。” “合意的,柔儿临盆在即,身边有个体己人,儿子放心。”齐湛挑眉,再次恭敬开口。 “母妃,儿媳也喜欢这丫头,望母妃成全。”一旁肃王妃见状也随即起身附和道。 心中万马奔腾,忍不住瞧向肃王妃,她朝我微微一笑。 我…… 心中不知作何感想,为什么啊?!堂堂肃亲王府里就没医术高明的大夫了吗? “湛儿,不是母妃不允,这丫头是你皇兄府上的人,人虽伶俐,但为人莽撞不懂规矩,母妃这才把她留在宫中让莫心教她规矩,柔儿临盆在即,莫要被她冲撞才好,母妃宫中有许多伶俐懂事的丫头,你随便挑几个?”周贵妃叹口气,顺便剜我一眼。 “这样……”齐湛凝眉,忽而跪在地上。 “既是皇兄府上的人,儿子不好强讨,不过柔儿此番确实令儿子忧心,不如让这丫头先暂时随儿子回府,待柔儿临盆之后,儿子再把人送回,母妃您看如何。” 完了,这架势……看来他是记得我的,记得我背叛过他,他派遣出来的细作一个二个都爱上了齐璟,他定要将我们个个逮住,抽筋剥皮一番才能解他心头之恨。 我那日是被驴踢坏了脑子么?当时就该跟齐璟走啊,宁王府外果然不安全,不对,长信殿之外就是不安全的,妈耶,竟忘了周贵妃是齐湛的生身母亲,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湛儿……” “母妃,此事就这样说定,儿子拜退。” 齐湛伏身在地朝周贵妃一拜,而后又去搀扶肃王妃,周贵妃愣然,酝酿许久终是没把话说出口。 估计是从来没有见过齐湛如此这般,从我的视角来看,平日里的齐湛对周贵妃,是有些戾气在身上的。 客观来说,无奈之下的生而不养,是情有可原的,但对自己亲儿子淡漠疏离的态度,确实让人不能理解,但我也不知这从中曲折,或许有什么原因,或许……或许个屁啊,我干嘛去担心人家母子间的关系啊,我现在担心的应该是自己的人身安全! 于是我赶紧望向周贵妃,期待她能开口留一下我,她要是不发话,我不得跟他们走了吗? 周贵妃嗳了口气,朝我挥手。 啊?! 我…… 舆轿上,我紧贴在肃王妃身侧,缝隙间时不时瞄上一眼,端坐在舆轿中央的这个人,两年不见,他的样貌没有多大变化,但体型厚实不少,气质上越来越沉稳,有种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真是天生的帝王相啊,可惜我没有福气登上这艘大船。 呃…… 我在想什么呢?现在应该幻想的是,他不记得我啊,这是非常有可能的,毕竟都过去这么久,我只是这世间一粒尘沙,只要恪守本分伺候好肃王妃腹中胎儿,时日一到就可以拔腿开溜,还有就是郭淳是他的门客,或许这期间我能见上郭淳。 咦?…… 这样一想来,也没什么可怕的嘛,反正我入宫的目的就是见郭淳,至于在什么地方见,这并不重要对吧。 经过两日的观察,不出我所料,肃亲王他果然不记得我,在肃王妃的如懿殿呆了两日,他都没来提我的人头,哈哈。 趁此期间,我给肃王妃详细把了脉,发现她先天之气不足,胎儿很难保到足月生产,这也是她常常感到乏累的原因。 她话很少,性情温顺,很不舒服的时候才会唤我,好些的时候,总是一个人默默坐在一处遥望远方,听她身边的婢女讲,齐湛不常来看她,后院的好几个贵人都比她受宠,听闻此言我更是心生怜悯,没事就给她讲一些民间的奇闻异事,又用艾灸固胎,希望能把她腹中胎儿保到足月。 有强大的娘家势力撑腰,再有自己的孩子,男人嘛,可有可无,反正历来为情所困的女子,没一个有好下场。 虽然不得男人的宠,但本身地位还是有的,每日的安胎药送得很勤,又见肃王妃端碗要喝,我抬手止住,这安胎药听闻从她怀孕起一直在喝,但从她的脉象上来看,似乎有冲撞之嫌。 接过碗小抿一口,果然如我心中所想,这安胎药加了一味碎骨子,就是淡竹叶的块根,名碎骨子,有堕胎催生之效,量不多,但足以让肃王妃腹中孩儿胎不足月,导致早产。 奇怪的是……碎骨子这味药并不稀奇,平日给肃王妃安胎的大夫没有发现么? “怎么了?可有不妥。”肃王妃侧身问我,表情有些微妙。 这种警惕又期待的眼神…… 我一时拿不定主意。 “回娘娘,并无不妥。”我恭敬回话,她凝我一眼,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深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从以往的经验来看,那安胎药中的碎骨子用量斟酌,不足以让人滑胎,而且这么久都没人发现其中问题,肃王妃又是那样的神情,莫不是…… 第66章 被齐湛审问,留在宫中相助齐璟 翌日,肃王妃又要喝药,我一时没忍不住把药里添碎骨子的事告诉了她,结果就是,肃亲王齐湛作为判罚官端坐在如懿殿高堂,原告肃王妃坐于殿下一侧 ,两侧站着听众无数,而跪着的人是我与海棠,证人是我,被告是她。 海棠的出现我不是很惊讶,毕竟从前春风楼之时他就跟齐湛有关系,她为齐湛做事,为此不惜献出他的亲妹妹陈夫人,好在后来陈夫人弃暗投明,他们才没有机会进一步监视齐璟。 而她能做出此事我也不奇怪,从前春风楼之时,她就是我们一众女子中的佼佼者,除却外貌,肯定也是有些手段的。 对于肃王妃的指控,海棠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神色自若的望着齐湛,眸中流光溢彩。 初来乍到,从中曲折不得而知,所以除了如实回答安胎药之事,其他我并不做言语,一番询问下来的结果就是,海棠被禁足,而我被送进了小黑屋。 此小黑屋非彼小黑屋,是实实在在的墙壁上挂满了刑具的牢房,端坐在前方椅凳上的人,龙眉凤目,玄衣袍,微凝着眸一动不动。 余光里墙壁上的刑具闪跃着嗜血的寒光,来自前方无形的压迫感,我跪身在地,大气不敢喘。 暗吞口水之际,前方那人忽而眸光一转,来自地狱的声音。 “好久不见。” 心脏开始急剧跳动起来,差点没背过气去。 那人勾唇一笑,起身直直向我走过来,在他蹲身之际,我两眼一翻,直挺挺倒下去。 鼻间尽是白茶清香,初始的初始,山上的小院中,我时常能闻到这样的白茶清香,而后京中的宅院里,偶尔能闻到,而后就是一次两次的小黑屋,再后……就再也没闻到过。 什么时候开始没有的?他把我推向贼人的那一刻,我便恋上那清冽甘泉之香,至此沉迷不能自拔。 对了,我为什么能闻到? 陡然睁眼对上那双黝黑的眸子,心中猛惊,咕咚一声从他怀中滚落出去。 椅凳上的他面无表情,拽起地上的我重新横抱在怀中,像小孩子一样。 他凝着前方,眸光空旷悠远。 “那时本王就是这样抱着你的。” 闻言我身子抖得厉害,一句话说不出来。 “这两年你不在宁王府,去哪里了?”他垂眸,扫过我的脸。 陌生气息遍布周身,身子骤然一阵冷寒,一股不适异感从手臂窜出。 “不要怕,本王不会对你怎样。”他唇角微勾,抚上我的背。 心跳骤缓,我两眼一黑,再次瘫倒。 再次睁眼发现自己躺在肃王妃的床榻上,想抬手发现一点力气都没有,刚犯了病,现在浑身瘫软的很。 侧脸望去,齐湛,肃王妃,周贵妃她们在一处说着什么。 周贵妃…… “丫头醒了?”周贵妃踱身过来细瞧我,我一惊,咕咚一声滚下床,而后又快速起身伏拜在地。 “行了。”周贵妃摆手。 “湛儿,这丫头母妃就带走了。” 一侧齐湛微凝眼,半响不做声。 “皇帝头疾,湛儿你是知道的。”周贵妃不容置否,抬手示意后,一旁的莫心姑姑向前拉起我。 脚下似踩着棉花,齐湛抬眼,锐利之色从我身上一扫而过。 我低下头,脸颊一阵发麻。 顺利回到德阳宫,帘下出来一人让我欣喜若狂,飞奔过去投进他怀里。 “我们回家。”齐璟眸眼微红,揽住我的身。 啪,门被打开,周贵妃踱身进来。 “璟儿,你不能带这丫头走。” “让开。” “璟儿!” 周贵妃拽住齐璟,狠剜我一眼,我身子一颤,垂首躲在齐璟身后, “莫不是你想前功尽弃?皇帝指名让这丫头去侍疾!” 周贵妃厉声而出,齐璟身形未动,只在后处握上我的手,冰冷瞬间被温热包围,我垂眸,眼泪夺眶而出。 “璟儿?!为了一个女人,连母妃的话你也不听了?皇帝旨意,你我能奈之如何?要怪就怪这丫头太过伶俐,区区本事就敢显于人前,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 说罢周贵妃一把拽出齐璟身后的我,一个不稳,我摔倒在地,齐璟飞快扶起我又凛然转身,直逼周贵妃而去。 “母妃作为长辈,不能爱屋及乌,儿子亦不强求,月儿有癔症,受不得惊吓,她有个好歹,儿子不会苟活,若母妃非要用强,儿子不会阻拦,待儿子身后,望母妃顾念母子之情,把儿子与月儿的尸身葬在一处,也算圆了儿子心愿。” 他一字一句,字字铿锵,步履从容且坚定,周贵妃被逼的退无可退,颤抖指向他。 “璟儿……你!” “儿子言尽于此,来世再报母亲的养育扶持之恩。”说罢齐璟跪身向周贵妃伏了一拜,周贵妃怔怔望着眼前齐璟,突然蹲身下去。 “璟儿,璟儿,是母妃的错,母妃不该为难那丫头,母妃明白那丫头对你很重要,前两年你成了那副模样,母妃全然看在眼中,母妃只是心有不甘,但没真想拿她怎样。” “皇帝旨意咱们不可不从,但璟儿你相信母妃,母妃定会保那丫头周全,朝中重臣皆依附于你,又是非常时期,璟儿,你万不可以行差踏错一步啊。” 周贵妃的声泪俱下,齐璟眸光凛然,默不作声。 周贵妃叹了口气。 “有些话母妃不说璟儿你也清楚,母妃只问你一句,你真想让那丫头一辈子见不得光吗?” 齐璟蓦然抬眼,眸光微闪。 “丫头,你过来。”周贵妃抬手示意我,我赶紧过去跪身在地。 “你可愿意留在宫中?” “回娘娘,奴婢愿意。”我伏首,朝周贵妃一拜。 “月儿!”齐璟转头看我,一脸不可置信。 “好,宫里人多眼杂,你们只有半柱香的时间。”说罢周贵妃便起身出去。 我缓缓闭上眼睛,周贵妃说得没错,黄泉之下的长相厮守确实不如光明正大的相互依偎来得痛快。 帝星即将陨落,届时若被齐湛登上那至高之位,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现下这么好的机会,我不能临阵退缩,又不是生离死别,我们总能守得云开见日明。 跪身在侧的齐璟,他双手无力垂落,面色晦暗,微阖着眼一动不动。 第67章 郭淳再次预测 心里一阵酸楚,从前多么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啊,如今竟成此番模样。 眼睁睁的看着他在泥潭里无力滚爬,满身泥泞,摇摇欲坠,你却无能为力,明明是你把他拽下来的啊,明明从前的他心无羁绊,眉眼间皆是岁月从容之色啊。 难不成你要看着以后的他,在齐湛面前作这样的姿势么? 不,不能! 我紧咬牙关,起身快速离开。 还来不及撕心裂肺痛哭一番,我就被调至广阳殿,周贵妃给我编制了一个新的身份,还叫秋菊,是她娘家某一支亲戚的家眷,会些医术,在当地小有名气,此次进京为探亲,机缘巧合之下得入广阳宫为皇帝侍疾。 其实皇帝对我的身份来历一点兴趣都没有,我只是他用来缓解头疼的推拿机器,他很警惕,睡觉身旁都站着两个带刀侍卫,除却头疼之时,我根本近不得他的身。 他始终没问过那张头疾方子,推拿几次后,我发现他的头疼之症并非劳累所致,而是另有玄机。 应与宫中术士为其研配的丹药有关,历来帝王皆执着于长生不老,千秋万世,当今圣上亦不例外,至少我在广阳宫的这些时日,每日他都会服下一颗掺了水银的丹药,从不间断。 不过在我看来这些都是无稽之谈啊,这世间若真有人有长生不老药,他自己不用,拿来给你,他图甚? 退一万步来说,若那人真有长生之术,你也不见得会寻得到他,譬如长师傅。 诶?我怎么会认为长师傅有这种通天之术? ……感觉自己错过了许多。 虽然知道原因,但我肯定不敢说的,皇帝头疾越发严重,但又不宣御医,应是有心隐瞒。 在此期间,我把见过的大臣,趁周贵妃来广阳殿之时,用特殊的方法传达给她。 由于口口相授和字条传达皆不可行,来广阳宫之前,周贵妃便教我用发簪传达信息。 文臣三公配金簪,九卿配银簪,武将无论大小一律配玉簪,皇亲国戚与外来人则配珍珠簪子,至于具体何人,他们下去一探便知。 而上次德阳殿之后,我再也没见过齐璟,或许在朝堂之上能见其身影,但那不是我能去的地方,我很郁闷,但没有办法。 没过多久,我发现自己的推拿手法成效甚微,皇帝的头疾越来越严重,许是知道自己时日不多,终于在某一日,皇帝把郭淳宣进了广阳宫。 终于能见上郭淳,但皇帝单独召见的他,说不上话的我心急如焚,只有在郭淳进殿时朝他疯狂眨眼睛,郭淳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通,不知他在内殿怎样忽悠皇帝的,后来皇帝命他的近侍兴安公公随我一同出了宫。 一路上我稀里糊涂的,细问之下才得知,原来皇帝让我和兴安公公去郭淳府上取药。 郭淳忽悠皇帝说自己府上有起死回生的丹药,丹药贵重只有一颗,为保万无一失,需隐秘行之。 皇帝多疑,于是就安排入广阳宫日子尚短,且一直待在广阳宫寝殿,与宫中内阁势力毫无牵扯的我随他的近侍兴安公公一同取药,互相监视,以保丹药无虞。 ??? “皇帝病昏头了吧,这么重要的丹药,他就派我与兴安公公俩人来取?”内屋中,我不解问郭淳。 “皇帝多疑,并非全然相信,何必大费周章。”郭淳鼓捣着墙柜里的药瓶子,一脸不屑。 “不相信有起死回生药,倒相信有长生不老药?” 看来真有点头昏。 “郭淳大人,你真有起死回生药?” “对,师父曾经赐给我一颗,但……我并不会把药献给皇帝。”他挑眉,一脸邪肆。 啊?…… 郭淳为人桀骜我是知道的,没想到欺君罔上的事儿他也敢干,这世上就没有他在乎的人了吗? “郭淳大人,这不太好吧,万一被发现……” “皇帝气数已尽,给他也是浪费。”他不屑一哼,把一小白玉瓶塞进我手中。 ! 我震惊不已,开始入广阳宫之时,我瞧皇帝气色并非病重之人,还以为是自己观错了天象,如今听郭淳这么一说,莫非帝星真将陨落? “郭淳大人,上次你说,谁是帝王之格来着?” “上次,那都是两年前的事了,话说你这两年跑哪里去了,宁王府不见人,竟然出现在宫中,你想做甚?”说话间,郭淳又将一碧绿玉瓶塞给我。 “我,我……哎呀,郭淳大人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齐湛的门客。” “那必然不是啊,谁当了皇帝,我不都是太史令啊。”他撇嘴,指着我手上的玉瓶。 “白色的是淡你脸上疤痕的,绿色的是治你癔症的,两年不见,呲……秦月姑娘你还和从前一样,该好的没好,没好的也没好。” 讥笑过后,他又转身去鼓捣药柜子。 “可是一朝天子一朝臣,郭淳大人你不站好队,到时候有你好果子吃,齐湛是不是会当皇帝?” 他手抚下巴思索片刻后。 “嗯……并无风云变幻之象。” …… 我闭上眼睛,捏紧手中药瓶。 “那……齐璟呢?” “他啊,那可就惨咯……” “惨?怎么个惨法?!”我三步并做两步跨上前去攥住他的臂。 郭淳皱眉瞧我半响,叹了口气。 “若无贵人相助,齐璟他必死无疑。” “郭淳大人,求您一算……”我几乎快要站不稳。 “秦月姑娘,我无法推算得出。”他叹气,无奈摇头。 脸上一阵发麻,我无力瘫倒在地,昏恍间嘴里被塞进一颗药丸子,郭淳蹲在地上,连连叹气之后手按上我的肩膀。 “你放心,齐璟此人性情仁厚颇有福德,到时候定有贵人出现助他渡过这生死之劫,这两年我一直在寻师父的踪迹,他老人家也一定有办法。” 我苦笑摇头。 “没有用的郭淳大人,长师傅说过,每个人都有自己因缘造化,他是不会介入他人命运的。” 他沉了会,捂嘴凑过身来。 “秦月姑娘你莫担心,远着呢,帝星现下只现摇坠之象,起码还能撑住一两年,此后一月三次药,你出宫之后咱们再细细商量,今日不要多说,赶紧把药送回宫,免得皇帝生疑。” 我垂眼,默然点头。 回宫途中,我头昏脑涨,已然分不清东南西北,郭淳的话犹如平地惊雷,而我又笃信这天命之事…… 他说得那般肯定…… 贵人?会有吗?谁? 谁有那能力改天逆命…… 第68章 暗涌流动,皇帝头疾的原因。 接下来的数日,我整日昏昏沉沉,推拿力道不稳差点触怒皇帝,好在皇帝近日亦是昏昏沉沉,只在言语间斥责几句,并未作罚,我才能留着半条命苟且偷安。 又至上元佳节,本该合宫聚宴,皇帝却以缩减开支为名暂且搁置,我心里明白,皇帝撑不了多久了,常年服食掺了水银的丹药,毒素早已渗入五脏六腑,一年两年,不过是郭淳用来安慰我的话。 常来探视的周贵妃最近也被喜怒无常的皇帝拒之门外,消息传达不出去,我终日惶恐不安。 夜,皇帝愠怒的威颜在我脑海不停晃显,我突然想到,普天之下,谁能有皇帝的权力大呢?改变齐璟命运的贵人…… !!! 乍喜之间,心里便有了主意。 翌日再去郭淳府上,我直接把心中所想讲给郭淳。 “郭淳大人,原来皇帝服食丹药并不是为长生不老,而是为死后升仙,这也是为什么皇帝的身体明明每况愈下,却始终相信宫中术士的原因!” 郭淳眨巴着眼。 “所以……” “所以我在想,皇帝既信术士,不如把术士收为己用,适时在皇帝面前提点一下,让皇帝早日拟下登位人选!郭淳大人,你觉得此方法可不可行?” 闻言郭淳深吸口气。 “你能想到的,别人早就想到,宫中那批术士,就是齐湛的人。何况,储君一事关乎国家大运,岂是一个术士可以左右的,秦月姑娘,宫中势力错综复杂,很多事情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 我颓然落下双手,自是明白没有那么简单,可现下的我就跟无头苍蝇一样,没有方向,恍恍惚惚,不知所谓。 “秦月姑娘你不必着急,来,给你看一样东西。” 郭淳把我拉到里屋,从怀中抽出一张字条。 上面白底黑字赫然写着:不在局中,一切可解。 我不禁皱眉。 “这是……长师傅的字。” “对。”郭淳肯定点头。 “师父他老人家五术奇才,上知天文下晓地理,自然知道我们这处发生的事,这字条是前几日我从运来府中的药材里发现的。” ! 我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疯狂摇晃他的臂。 “郭淳大人,长师傅现在应该就在京都,有没有方法见上他一面!” 他摇头。 “师父若真想见,就不会用字条来传递信息。” …… 我愣住,是啊……可这八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在局中,不在局中…… “郭淳大人,这字到底什么意思?” “秦月姑娘,我不可多说,你聪慧,自然知这其中之意。” …… 回宫路上,我头痛欲裂,不在局中,是指不参与皇位之争么?可是剑已出鞘,就算齐璟不争,齐湛上位后也不会放过齐璟的。 那么这不在局中到底是指…… 长师傅有心提点却又避而不见,啊……毫无头绪。 刚到广阳宫寝殿门口,就见一玄色身影跪身在寝殿内,而垂坐龙榻上的皇帝在跟他说着什么。 齐湛? 兴安公公见状亦是微怔,随后给我使眼色,我点头,接过他手中药盒,快步去偏殿把丹药放置好,又快速回自己房间,在妆盒里寻了一枚珍珠簪子换上。 广阳宫寝殿,皇帝跟齐湛在弈棋,兴安公公随侍在一侧,我垂首恭敬立在门口,侧耳细听里处动静。 齐湛一向不得圣宠,从他从前的郡王身份就能看的出来,但那只是从前,今年不但被封亲王,还在皇帝如此境况下得以觐见,再联合之前周贵妃在肃亲王府说的那番话,皇帝应是没向他隐瞒自己的身体情况。 再看里处那两人,我一直觉得齐湛像周贵妃,现在看来,齐湛更像皇帝一些,无论神态举止,还是形貌气质。 不安感渐甚。 没一会,齐湛出殿,经过我时身形微顿,而后快步离去。 心脏咚咚作响,我望向里处,皇帝面目冷凝,手中白子粒粒撒落在棋盘上。 …… 半夜,皇帝头疾发作,我手忙脚乱用针灸之法为他疗治,直到后半夜他的头疾才稍作减轻,后来皇帝终于睡下,而我却是一夜无眠。 周贵妃不得来广阳宫,信息是否成功传达出去,广阳宫是否有自己人我一概不知,最重要的是,见不到齐璟…… ……得想办法才行。 度日如年中,我发现皇帝根本没服用郭淳配制的强身健体丸,而那颗所谓的起死回生药也被他随意搁置在一处,只每日服用宫中术士送来的水银丹药,以至于这次,皇帝只让我来取药,态度很随意。 而在冥思苦想中,我终于把那八个字悟透, 再上郭淳府,如我所料,他已准备好一切。 一顿攀岩走壁,郭淳成功带我落至长信殿屋顶,小心揭开一片琉璃瓦,下方情景全然落入眼中。 房间烛火通明,齐璟一身青白端坐在案椅上,他双目微阖,双手拢于袖中,冷清,单调,暮气沉沉。 鼻头一阵发酸,我瘪嘴看向郭淳,他扑闪着眼,随后重重点头,就在他环住我身的瞬间,啪!下方书房门被打开,一黑头黑面之人迅速走到齐璟身,我刚抬起的脚又小心落下去。 严诸附耳低言,我什么都听不见,暗瞄郭淳一眼,突然觉得此番小心是很有必要的,或许洞察我心思,郭淳一脸不屑,眼白快翻到天上。 半柱香后,严诸快速离开房间,静默一阵后,齐璟恢复成刚才那般模样,我看向郭淳,他斜眼看我,不为所动。 啪!下方书房门再一次被打开,陈夫人托着盘盏缓缓步入房中,小心把手中盘盏放置在案桌上后,陈夫人向前一拜。 “王爷,天寒地冻,喝点姜茶暖暖身子吧。” 男子蓦然睁眼,眸底一片冷幽之色。 陈夫人微顿,小心向前伏上男子汉的膝,一会,微仰起脸,美眸中尽是祈求。 “夜深了,王爷安寝吧。” 男子缓闭上眼,保持正襟危坐的姿势一动不动。 寂静片刻,陈夫人忽而起身,衣裳件件滑落在地,不一会,一具娇媚胴体便展现在我三人眼前,我瞪大眼睛看向郭淳,郭淳睁着大对眼睛,脸快贴上琉璃瓦。 我去拍他的肩,噗!手被甩的老远,他眉飞色舞的给我比划陈夫人的身形,我无奈扶额,去捂他的眼睛又被他一把扒开,推攘间,冷硬之声乍然。 “出去。” 第69章 把消息传递给齐璟 我与郭淳皆愣,不约而同往下看去,书房男子身形萧然,幽冷眼神凝着陈夫人,陈夫人身形微僵,却又一动不动。 “王爷……” “出去!”男子突然闭上眼睛,眉心紧蹙,像是极力在压制什么,陈夫人脸唰白一片,默默捡起地上衣裳。 “王爷……”穿上衣裳后,陈夫人不愿挪动脚步。 啪!怒急拍案的声音,陈夫人身形一颤,随后捂嘴快速离开。 陈夫人刚走,男子立马垂身捂住嘴,一阵干哕的声音,我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向郭淳,他此番已是笑得天花乱坠,差点没笑出声来。 我默然垂下头,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房下偏僻处,郭淳交代一番后便飞身离去,我深吸一口气,快速绕到长信殿门前。门前德贵公公见到我,眼睛睁得贼大,刚要开口被我急急做的襟声手势止住。 “嘘,公公,有要事。” “好,好。”德贵公公一番左探右望后,迅速把我推进殿中。 书房中,那人背对着我,一手撑桌,浑身散发冷冽之气,我抿唇,奔过去环住他的腰。 他身形一怔,随后转身抱住我。 唔…… 案上书卷散落一地,泪水滴滴落下,快要喘不过气的时候,他他终于放开我。 “破了……”他涩笑,指腹划我的唇。 “呜……”我抱住他,放声大哭。 嗡嗡哭泣间,突然想起我不是来哭的,于是赶紧把他拉到内屋,把之前探知的一切告诉他,包括齐湛入宫觐见一事。 听完之后,他垂下眸,不发一言。 呼……此般神情,曾在德阳殿见过,我作笑挽上他的臂。 “殿下,你不用担心我,我很安全。” 他缓闭上眼,涩然一笑,随后背过身去。 “是我无能。” 苍漠之声乍响,我捂住嘴,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没有,没有的……这世间之事谁都不能随心所欲的…… 而且,是我的错啊…… 周贵妃说的对,是我自己惹事生非,自己把自己送到这一步,我与他,不过才相聚数月…… “殿下不要说这样的话,您这样说,奴婢该无地自容了。”我颤微向前,靠上他的背。 他深吸口气,转身抱住我。 “不说……一切都会好的。” “嗯,殿下,一切都会好的。” 一会,他放开我。 “你怎么得来?” 于是我又把去郭淳府上取药的事告诉他。 “殿下,以后每月末,我都可以出宫。” 他点头,捏上我的耳垂。 “月儿,不会很久。” “嗯!” 我重重点头,我相信老天不会这么厚此薄彼,他一定可以扭转乾坤! 温软的唇覆上来,我惊神,赶紧别开脸,他叹笑,故作委屈。 “月儿不要我了……” “不,不是……殿下,我……” 我怕郭淳还在外面啊,他看见了多不好啊,他是有这个癖好的啊。 “殿下,对不起,要不然,去,去里面……”我咬唇,指向床榻。 床幔层层落下之后,我恶鬼扑食般的扑向他,他抓住我乱动的手。 “月儿,刚刚我太着急,咳……我们可以慢慢来。” 不行啊,时间紧迫,我得赶紧回宫。 “殿下,来吧来吧。”我又去扒他的衣裳,他蹙眉,翻身下床。 “等我。” 房门被打开的声音,我躺在床上心急如焚,郭淳虽然没定时间,但是也不能耽搁太久。 一会,床幔被掀起,齐璟看向我,眸底神色不明。 “我给郭淳讲了,你明早再回宫。” “郭淳在外面?”我大惊失色。 “他在大殿。”他横眉,微微不耐。 “殿下,我去看看。”我讪笑着下床。 嘶……这个郭淳刚刚不是飞走了吗?怎么去而复返了,他看见了甚? 齐璟刚刚的表情……我感觉有必要跟他解释一下。 不一会,面红耳赤的我讪讪回到内屋。 就在刚刚,郭淳一脸兴奋的跟我说他不是那种人,没有那种癖好,什么都没看见,手舞足蹈的让我放宽心好好享受,他有方法帮我圆满,又邪肆挑眉让我在结束后跟齐璟说不在局中的事…… 呼……果然。 掀开帘帐,齐璟微阖着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哎……没办法,我又把郭淳跟长师傅的关系讲给他听,把郭淳跟媚儿姑娘的事讲给他听,他听完后,微点头,就是不睁眼。 这个男人,到底为自己的小心眼感到不好意思了,我无奈摇头,俯身向前。 “殿下再不睁眼,月儿就要亲上来咯?” 他笑,翻身把我压至身下。 一番翻云覆雨过后,我垂着眼皮瘫在床上,昏昏欲睡中,身体被一股莫名意念激醒,我蹭的一下爬起身把衣裳套好。 “殿下,我回宫了。” 靠在一侧的齐璟微柠眉。 “现下不过三更。” 我知道啊,但是该办的事情都办完了啊。 “嗯嗯,殿下,下次,我怕皇帝头疾突然发作,对了殿下,任无踪到底去哪里了?” 他撇眼,把头别向一处。 “在军营。” “喔~那殿下,我走啦?” …… 又不说话了…… “那个,殿下……月儿想吃城东门的桂花糕,下次……您能不能……” …… 哎不管他了,正事为重,溜了溜了。 七弯八拐后,我顺利来到清雅小筑,直至进门前一直跟在身后的黑影才溜之不见。 严诸……这人是啥活都干啊。 郭淳见到我有些意外,他往内屋瞄一眼,把我带到另一屋内。 “这么快?挺迅速的啊,我刚躺下。” 我有些不自在。 “那个什么?郭淳大人,我回宫怎么说?” “不怎么说,就说熬药耽搁了时辰,前两次差不多都这样,皇帝不会生疑的,他也不在乎,对了,你给宁亲王说了么?“他迅速穿上外袍,给我倒了杯热茶。 “这个……没有。”我捧着茶杯小抿一口。 “没有?忘了还是……” “没忘,就是,怎么讲……哎,郭淳大人,这事我不知怎么开口。” 前几日,我终于把那八字悟透,不在局中大抵就是让齐璟放下他拥有的一切远走高飞,隐姓埋名不问世事,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天地之大,总有王权鞭长莫及的地方,之前那偏僻小镇就是例子,想寻一个人并非易事,齐璟可以安然度过他的下半生。 第70章 南宫郡主当众悔婚 但……齐璟真的想如此?他想做一个苟且偷生之辈? 他肯定不想。 苟延残喘不如纵情燃烧,再说,他不一定会输啊…… “郭淳大人,你说齐璟性情仁厚,你让他自己苟且偷安,弃朝中支持他的大臣,他身边的人的性命于不顾,这种事情他做的出来吗?” 郭淳叹口气。 “若没有贵人呢?” “那就是齐璟的命,我想……他宁愿傲然赴死,也不愿自己恶名万世吧。” 郭淳点头,按上我的肩。 “好,咱们再另想办法。” 我苦笑摇头。 “郭淳大人,我们做不了什么,那些人早就在几年前就布好了局,或许更早,或许从来如此,王权富贵,谁不想分一杯羹?” 郭淳长叹口气。 “你……” “没有关系的郭淳大人,齐璟不是软弱之人,不会任人宰割的。” 郭淳点头。 “你说得对,宁亲王品行端正,颇受人拥戴,这两年其势力有扩张之势,依我所见,他不一定会输。” “还有就是……”郭淳小心俯下身。 “之前你说的那个方法不是不可行,皇帝本是将死之人,我们只要从中……” 临走前,郭淳把那颗起死回生丸交给了我,一路快马加鞭,我终于在破晓前赶回皇宫,回宫第一件事就是把那颗起死回生丸换进盒子里。 脑里来回演练几次后,终于在一个皇帝突发头疾的深夜里,我下了手。 给他推拿颈椎时,我用手法让皇帝暂时眩晕过去,然后当着众多亲信的面,把郭淳那颗起死回生丸塞进皇帝的嘴里。 我佩服自己的沉着冷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丝毫没有引起旁人怀疑。 没一会皇帝便醒过来,问清缘由后,皇帝把郭淳宣进宫,这个方法可以让郭淳得到皇帝的信任,他本是当朝太史令,掌天文历法,趁此他可以在皇帝面前旁敲侧击一番,给齐璟谋取一条生存之路。 郭淳的意思是,皇帝也是父亲,父毒不食子,他肯定不希望在自己升仙后,儿子们在那里互相残杀吧,虽然谁当皇帝他都是太史令,但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他总得占个坑头才是。 嗯,郭淳此举非常正确! 皇帝自从服用过郭淳给的起死回生药之后,身体情况大有好转,人精神许多,这次宣郭淳进宫是让他给南宫郡主和五爷的婚事择吉。 自从两年前离开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南宫郡主,但我知道这桩婚事肯定非她所愿,毕竟从前她心仪之人可是严诸。 上次齐璟一行人不远千里去安定郡,应是为郡主的婚事。 春来草长莺飞之际,宫中春日宴如火如燎的进行着,近来皇帝精神头十足,大有枯木逢春之势,闲谈中闻我会歌舞之后,特别安排我去春日宴献舞一支。 兴安公公忙不迭的从旁附和,作为内阁的掌事人,他一直有拉拢我的想法,只言片语中,我发现他是太子爷齐疍的人,太子爷齐疍虽然被废,但其母还是国母,势力还在,我自是顺从,希望能探知一些消息。 大殿声乐齐响,我静候在殿下一侧,遥望端坐在殿中的皇亲国戚,太子爷齐疍没来,齐璟一身茶白锦袍端坐在从前齐疍的位置上,墨发轻束,面色从容,袖口处的翠竹叶婉转延绵,君子高洁端雅,不染凡尘。 而端坐在他下方的则是一身玄衣黑袍之人,气质沉稳,眸眼微垂,浑身散发着君临天下的王者之风。 南宫郡主则坐在他们的另一头,素衣寡淡,神情恹恹,与从前活泼爽朗大相径庭。 哎…… 如今我困于这深宫之中,想与她见上一面都难,真不知怎样才能解开她的心结。 胳膊被拉一下,身后传来一个细小的声音。 “该你了,赶紧的。” 我长吸一口气,碎步踱上大殿。 跳舞我是有些底子,但两方端坐的人让我很心虚,从前春风楼都是两三姐妹在高台上一起跳,下面客人参差不齐,就算浑水摸鱼也没人说什么,现在可不一样,满座的皇亲国戚,还有殿上高坐的一王一后。 啊……身躯开始僵硬起来,这首曲儿我记得没有这么长,快坚撑不住…… 撇眼间,玄衣黑袍之人微抬眼,眸中神色不明,我心脏顿时咚咚作响,赶紧看向齐璟,齐璟不作声色,却眸眼温柔,嘴角洋溢着温和笑意。 ……感觉自己又行了! 独舞之后,后方众舞姬迎身而上,正准备来个花样,南宫郡主突然站起身来,声乐声戛然而止,我一惊,赶紧随众舞姬退至大殿一侧。 众人侧目下,南宫郡主高昂着头颅行至殿中,对着殿上两人伏地一拜。 “儿臣给陛下,娘娘请安。” 殿上皇帝龙眉微蹙,似被这乍然声响扰了兴致。 “免,郡主有何事?”“” 南宫郡主又是一拜。 “儿臣与五弟的婚事,请陛下收回成命。” ! 殿中众人神色各异,却都静默不出声,殿上国母亦然。 “儿臣已心仪之人,不可以嫁给五弟。” 闻言殿中众人互相交递眼色,当众拒婚也就罢,还把儿女情事摆在明面上讲,南宫郡主的胆子确实忒大。 嘶…… 郡主莫不是要在大殿上把严诸的名字讲出来吧。 那严诸岂不是死路一条? 再瞧殿上皇帝,面色黑冷,眸中似有隐而不发的怒气。 “陛下,儿臣心仪之人乃是三皇兄!”南宫郡主面色凛冽,手指着端坐一旁的齐璟。 喔? 大殿议论声渐起,众人侧目下,冷矜身影起身缓步至殿中,双膝跪地,朝上一拜。 “是。” ! 议论之声轰然。 啪! 龙案被人猛拍一下。 “放肆!” 殿上至尊厉声而出,众人皆惊,纷纷起身伏拜在地。 “陛下息怒……” 殿中静默无声,无人敢去瞧皇帝的神情,终于国母出了声。 “郡主你身份尊贵,璟儿早有正妻,你嫁过去不太合适。” “娘娘,儿臣不在乎。” …… 又是一片静默。 “越儿。” 月儿?心头一紧,我不禁抬眼,一位紫衣男子快速步入殿中,心里暗松一口气,原来是唤五爷。 呼…… 两年不见,五爷长高不少啊。 “儿臣给父皇母后请安。” 嗯……音色也清朗不少。 “父皇,母后,郡主既是三皇兄心仪之人,儿臣与郡主的婚事就此做罢吧。” “越儿,这事是母后考虑不周,委屈你了。” 国母终究是国母,不动声色就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怪不得就算自己儿子被废,自己也能稳坐高台,这其中可不止皇帝对她的结发情意。 “母后,儿子婚事再择便是,完全不委屈。” 第71章 皇帝头疾复发 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抢夺未来之妻,颜面扫地还能够含垢忍辱,宽慰他人……这个五爷非池中之物。 国母点点头。 “郡主,你可想好,若是入了璟儿府,就不能是正妻了。” 南宫郡主朝前一拜。 “儿臣谢娘娘。” 国母嫖了身侧至尊一眼,和颜悦色道。 “璟儿,郡主身份尊贵,莫要亏待了。” 齐璟垂首。 “是。” 虽然齐璟没给我提南宫郡主一事,但此番场景加上之前安定郡一行,我也隐约明白几分。 想来是太子被废后,皇帝忌惮齐璟势力,于是扶持齐湛也扶持五爷,还把南宫郡主配给五爷,好让他们来个三足鼎立。 可令皇帝没想到的是,南宫郡主竟然倾心齐璟,当然这是假的,竟然在大殿之上行悔婚之举,他顾忌南宫郡主身后势力,是敢怒不敢言,而国母却趁此顺水推舟…… 如此一来,齐璟身后不但有曾氏支持,还有数位异姓王的拥护,此势足以颠覆皇权……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皇帝不会坐视不理,其他势力也必然不会,国母此举名为皇帝解围,实则是为自己儿子铺路…… 击掌声让我恍然回神。 齐璟和南宫郡主不知何时回到自己的位上,五爷还在殿中,数位奇装异服的女子呈一字型排开。 “越儿,这些西域进贡的女子,你随意挑几个,算母后给你赔礼可好?” 这些女子身段容貌俱佳,应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国母这安抚之举做得很到位。 “是,母后。” 五爷来回环顾一圈后,眸光一转,直直向我这处看来。 ! 我左寻右望一番,不动声色的退至舞姬们身后。 他快步过来,手一挥,舞姬们纷纷侧身,我被独自突兀出来。 ! “母后,就她吧,她跳舞好看。” 他侧身朝殿上大声道,手却指着我。 双腿一阵瘫软,我差点跌倒在地。 “何人,走上前来。” 国母的声音,完了…… 脚上似绑有千斤巨石,挪动一步都要花费好大的力气,真是不敢相信,五爷竟然说我跳舞好看,从前春风楼众姐妹中,我是跳得最差的那个,那么美的异域女子不要,偏偏看上我这个残花败柳,呸,有夫之妇,这五爷真是没眼力见! 缓缓挪至殿中,对着殿上两人,我行了个正规揖礼。 “奴婢秋菊叩见皇帝陛下,皇后娘娘,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长信殿书卷上是这么说的,立容德,坐如尸,足容重,目容端,虽然脑子一团乱麻,但正规场合下,我是不敢造次的。 “抬起头来。”国母的声音。 我微抬头,感觉有数道目光注视自己,五颜六色,好似从前春风楼,被人当作物品一样挑来拣去。 “不错,越儿。”国母微点头。 “人你就带走罢。” 右侧乍响,齐璟冷厉之光投至殿上,欲起身之时,我噗的一下伏拜在地。 “皇后娘娘,奴婢已然婚嫁,请娘娘收回成命!” 齐璟下处一道晦暗之光投向我,我心里一颤,把头埋至最低。 “啪!”殿上传来怒急拍案的声音。 我咬住牙,一动不敢动。 心里明白国母此番动怒已是必然,安抚之举折在我这个无名之辈身上,若然不答应,这场闹剧就落不下幕,可我…… 我还想挣扎一番,想着国之盛殿应不会出现强买强卖,强取豪夺之事,现在看来是我太天真,正义是掌握皇权手上的,而非普通老百姓。 刚刚齐璟就快要站起来,我若死犟下去,齐璟必然会因为我受到牵连,他才刚因南宫郡主一事让皇帝心生芥蒂,皇帝肯定会趁机打压他。 不行,这个当头绝不能行差踏错一步! “皇……” 我刚想说话,一侧齐璟站起身来,我心脏咚咚作响,他想做甚? 只见他信步走至殿中,给殿上两人伏了一拜后,转身笑对五爷。 “五弟,即是如此何必强人所难,改日来兄府上,能歌善舞之人,五弟你随便挑。” 五爷齐越嫖了我一眼,有些犹豫。 “这……” 这时,侧下方那玄衣黑袍之人忽而起身步至大殿,朝殿上两人伏拜之后,又朝齐璟恭敬一揖,随后挂着标准的笑容直视齐璟。 “三哥此言差矣,五弟眼挑,不容易看上一位女子,咱们理应撮合才是,至于此前姻缘,这很好办,休妻再娶,这女子便是自由之身,我朝不讲究从始由终,只要五弟喜欢,没什么不可以,三哥你觉得呢?” ??? 我大惊,齐湛他为何? 五皇子齐越闻言迅速蹲身问我。 “姐姐,你可愿意?” “奴婢残破之身,实难相配五爷。”我浑身颤抖,差点就要瘫倒在地。 “本王不在意,姐姐,你跳舞好看,只要你愿意来,我封你做夫人如何?”五皇子齐越眨巴着眼睛,模样很是真诚。 “四皇兄!”南宫郡主突然出现在我身侧。 “四皇兄,我朝向来以礼治国,如此强取豪夺跟野蛮人有什么区别,此事若传至外邦,岂不惹人笑话!” 随后郡主面向大殿众人,声音响亮。 “大家说是与不是!” 殿中众人面面相觑,议论声渐起。 齐湛凝着眼,步至南宫郡主身侧。 “郡主当众悔婚一事,不出两月便会举国皆知,你与三哥自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却不让五弟圆满心愿,郡主莫不是要五弟被天下人笑话?” “四皇兄!”南宫郡主急至跺脚,飞快跑至齐璟身侧。 “三哥,四皇兄他强词夺理!” 齐璟面目肃寒,转身伏跪在地。 “父皇,五弟此举确有不妥,请父皇三思。” “陛下!四皇兄他……”南宫郡主作势亦要跪下。 “好了!”皇帝大手一挥。 “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殿中众人皆又伏拜在地。 “是……” 伏跪间,我往上瞄一眼,皇帝眉头紧皱,面上似有不安之意,一旁国母瞧见之后,微凝住眼。 “越儿。”国母不容置否的声音。 “母后。”齐越赶紧伏身向前。 “儿臣轻狂,望父皇母后恕罪,这几位姐姐面若桃李,身姿婀娜,想必亦是能歌善舞之人,儿臣谢父皇母后赏赐!” 国母点头,赞许之意溢于言表。 一番折腾后,众神归位,我长松一口气。 还好还好,虚惊一场。 刚回广阳宫没一会,兴安公公就搀扶着皇帝回来了,我赶紧把皇帝扶到龙榻上,迅速在他的肩头揉按起来。 第72章 皇帝驾崩!偷藏半截遗诏 刚才大殿上皇帝就有一些不适之意,国母眼观四方,见皇帝不开口才有后面之举,五爷又是个会听会看之人,事件得到圆满收场,这一劫,我算是成功度过。 春日宴过后,宫中术士送来的丹药从每日一颗添至每日两颗,皇帝越发龙虎精神,每夜都要临幸一位后妃,兴安公公的嘴巴都快要笑烂了,只有我觉得这气氛诡异,近日一点消息都传不出去,寝宫侍卫全被撤掉,整个广阳宫好像被隔绝一样,我心里踹踹不安,总觉得会有什么事发生。 因为之前郭淳被皇帝召见一次,间隙间,郭淳告诉我齐璟被皇帝遣至雍州之境平定地方叛乱,春日宴当天就已经出发,我简直不敢相信,为什么会是这个时候,为什么会是他。 夜,我辗转反复,实在睡不着就起身游逛,看看有什么办法能去德阳殿见周贵妃一回,猫身路过寝殿,里头烛火通明,兴安公公不在寝殿内,平时两个佩刀侍卫也不在龙榻旁,我心里疑惑,进殿掀开帘帐,龙榻上空无一人。 咻! 天边一道红光闪落,我心里大惊,一侧书房烛火通明,我赶紧奔身进去。 !!! 皇帝伏趴在案桌上一动不动,我心脏咚咚作响,脚上似踩棉花,好不容易临至身侧,见到皇帝正面后,我咚的一声瘫倒在地。 鬓发散乱,面目扭曲,七窍流血,毫无生机。 …… 自顾顺了好一会气,我才鼓起勇气起身去探皇帝脉息,没有……冷寒的感觉让我的心脏一抽。 皇帝,死了? 眼前一片黑蒙,我往后踉跄几步摔倒在地,浑身上下止不住的颤抖。 颤抖中,心中一念闪过,我飞快起身去翻案桌,皇帝手肘压住的地方,一明黄之物显眼,我赶紧将其抽出,是半截明黄绸缎,一侧秀有翻飞的银色巨龙,上面朱砂潦草。 朕体不安,今将绝矣,皇四子齐湛,人品贵重,着继朕登极,继皇帝位。 !!! 齐湛?! !!! 一时间,脑中闪过许多念头。 躺回床上之后,心中默念静心咒,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万变尤定,心怡气静,虚空甯宓,浑然无物…… 一连念好几遍,心绪才稍显平复下来。 就在刚刚,我做了个大胆的举动,迅雷不及掩耳,我把那遗诏揣进怀中,带回房间。 不敢燃烛,只在月光下把那半截明黄绸缎反复细看,从材质上来看应是诏书,一侧秀有龙纹,一侧却是参差不齐,背面有一个大大的旨字,这遗诏应是被人刻意撕成两半的,为何如此我不得而知,我只知道,盖在齐湛两个字上的并不是国玺,而是皇帝的私印! 皇帝私印从不离身,升仙前慌忙写下的遗言,特意把自己的私印盖在齐湛两个字上…… 我赶紧把那半截绸缎卷成小卷,缝进了自己里衣的衣衽中。 心绪平复下来之后便是屏气凝神,细听寝殿动静,之前为方便给皇帝侍疾,我的房间离寝殿很近,稍走几步路就能到,若有动静,我一定听得见。 好一会,没有脚步声传来,刚安静下来的心脏又开始叮咚起来,兴安公公方才护送侍寝的妃嫔回宫,这么久还不回来,皇帝的遗身还在书房中…… 一会,细碎的脚步声从远而近。 啪!寝殿门被打开的声音,小会之后,里殿传来一声凄厉叫喊。 “陛下!!” 我心脏咚咚直撞,脚步声响起,急促,慌乱,越来越远,不一会,大量脚步声由远而近。 再一会,佯装睡觉的我被数名破门而入的侍卫揪至寝殿,寝殿中,我与两名小公公被逼跪在一处,太子齐疍,国母立在高处,太子脸色略显慌乱,国母一脸镇定,众多亲卫兵随侍在两旁。 国母锐利之光扫过我,一旁兴安公公见状赶紧伏身向前一阵耳语。 国母点点头,而后我被侍卫带至一小黑屋中,我心中一阵慌乱,刚刚只想到其一,没想到其二,兴安公公本是太子齐疍的人,如此情况,他肯定是先告知太子的。 啊……刚刚为什么不想着逃出广阳宫,或者躲起来,这下完了,我肯定要被灭口了…… 直至破晓,紧锁的房门才被打开,兴安公公手中无刀无剑,只攥了一指卷轴。 本是瘫软无力的我蹭的一下站起身,咚的一下跪倒在地。 “望兴安公公垂怜奴婢。” “哟~姑娘你这是作甚,起来起来。”兴安扶起我。 然后…… 他把我带至另一房间内,催促我赶紧换上素衣,他在外头等我。 嗒!门关上的声音。 我看着手中卷轴,一时没回过神来…… 刚刚兴安公公一阵威逼利诱,说稍后大殿之上,我只需如实将皇帝头疾一事告知众臣,再当众宣读他给我的遗诏,事成之后,有我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怎样都好,齐璟还未归京,先保住小命要紧,真正的遗诏在我身上,大殿上的国之栋梁也不是那么好忽悠的。 广阳宫大殿。 入目皆是一片素白,皇帝灵柩被安置在殿中,国母与皇子们跪在灵前,重臣跪在殿下两侧,一众嫔妃公主跪在殿外,默默拭泪,或者低声哀泣,一片凉凄之景。 此情此景,我心中不免一阵酸涩。 皇帝啊皇帝,万万人之上,掌生杀大权,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多少人觊觎的位置。 殊不知生时身侧无一真心之人,死时无一人为其送终,皇帝啊,有什么用…… 自古花不久艳,从来月不长圆。 任君堆金积玉,难买长生不死。 飞禽可有千年寿,世上希逢百岁人。 生碌碌,死茫茫,要足何时足,你想长哪得长。 浮云烟锁雨,无事叹炎凉。 说什么功名富贵,夸什么锦绣文章。 须信到头终是幻,的然限尽梦黄粱。 三皇五帝归何处,历代公卿在哪方。 但看青史上,谁能免无常…… 我伏跪在地,心中一片萧然。 众人依旧执迷不悟,废太子齐疍不惜捏造遗诏也要登上那至高之位,齐湛多年苦心经营,必不会让齐疍顺利登顶,而齐璟此时身在雍州,纵然有八百里加急,等他回之,京城恐怕早已变了天…… 第73章 齐湛夺位 稍后我不得按照兴安公公要求,在大殿上跟朝臣们一阵胡言乱语,所幸的是朝中大臣各有依附,其中一部分人并不相信我这个无名氏的口中之言。 齐湛步步紧逼,太子爷齐疍的脸都气绿了,呼来众多亲卫兵把广阳宫团团围住,大有硬夺之意。齐湛不落下风,竟搬来整个皇城禁军与其对峙,我没记错的话,这皇城禁军之首,是宁王妃曾敏的兄长曾威。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之时,三朝老臣辅国公一句惊天之言彻响大殿。 他说,皇帝高瞻远瞩,早在去年开春之时就将遗诏密封于匣内,当着他与其他三位辅臣的面,把匣盒放置在广阳宫大殿匾额之上,是与不是,一看便知。 闻言,国母及太子齐疍皆是一惊。 想来四位辅臣无一人是太子的人,不然他为何不知?今若牌匾之上真有遗诏,那他们就是伪造圣旨,伪造圣旨等同谋逆…… 而后,众人移至广阳宫大殿外,众人注视之下,辅国公亲自登梯,将藏于广阳宫牌匾上的匣盒取出。 辅国公高举匣盒立于高处,盒面上金光闪闪,刻有承天之命四字。 见到匣盒,国母已然站不住,而一旁太子早已瘫坐在地。 而后,人群中走出一人,是宁王妃曾敏之父。 他信步走至辅国公身侧,捧过锦盒,当着众人的面,取出匣内之物。 是半截明黄绸缎! 众人皆惊,纷纷议论起来。辅国公亦是眉心一皱,到底是老臣,只一瞬面色便恢复如常,他把那半截明黄绸缎摊至曾敏之父面前,曾敏之父会意,高声念出面上的字。 “此诏合二为一时,以吾私印为尊。” !!! 众人哗然! 再看一侧国母与太子,早已瘫坐在地面如土色。 束手就擒还是垂死挣扎,太子爷齐疍选择后者,他一声大嚎,帐下亲卫兵就与曾威带领的皇城禁军挥舞起来,就在此时,四面八方涌出一大队人,将殿外所有人护至广阳宫殿内,砰!殿门被关上,留下国母与太子还有太子的亲卫兵在殿外与万众皇城禁军搏斗。 大殿中有朝臣向前阻止,齐湛一声令下,那朝臣就被推至殿外。 砰!殿门再次被关上。 齐湛立于高处,气势盛凌。 “若再有人为谋逆之人求情,皆视为同党,一律就地正法!” 一言既出,殿中众人瞬时噤若寒蝉,殿外兵器交融声不绝于耳,殿门上鲜血淋漓,不一会,声响渐小,再一会,静谧无声。 啪!殿门被打开,宁王妃曾敏的兄长曾威立在门前,朝殿上之人恭敬一揖,随后侧身,身后两具尸身乍眼。 太子和国母! 终有人看不下,平日里与国母交好的后宫妃嫔,太子一党,一人两人奔至齐湛身前指责齐湛的残忍暴虐,齐湛面带微笑,耐心听完后大手一挥,护我们进殿内的大汉中站出来一人,正是齐湛的得力手下曹真。 他抽出配刀,唰唰几下,那几人便应声倒地,此后间,再无一人敢向前。 而后,所有人被困在广阳宫殿内,连同皇帝的灵柩。 齐湛一行人去了广阳宫寝殿,我被曹真押去寝殿的时候,心中波澜不惊,知道他们在找什么,可惜,那玩意他们是找不到了。 曹真带领众人四下翻找着,我与兴安公公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一会过后,曹真走到齐湛面前,微摇头,齐湛神情一凛。 啪!桌案震碎的声音。 “掘地三尺,也要给本王找出来!” 掘地的声音,齐湛眼神阴鸷,围着寝殿转了一圈之后,眼神落在我与兴安公公的身上。 “来人,搜身!”他拂袖,坐至龙榻上。 曹真迅速过来把我与兴安公公两人揪起身,我心脏咚咚作响,兴安公公直接两眼一翻昏倒在地。 见此情况,曹真抬眼请示齐湛,齐湛微凝眼。 “搜!” 曹真点头,快速在兴安公公身上翻找起来,有微汗从脊背处泌出,我暗吸口气,一定要稳住,不能被人瞧出任何破绽,放松,放松…… “殿下。”曹真搜完后朝齐湛摇头,齐湛眼神转到我身上,曹真见状,身形微怔,又硬着皮头在我身上搜起来。 迅速,简单,似乎只是走个形式,齐湛凝眼,起身走进内屋,曹真见状眉峰一挑,也把我拽进内屋。 啪!门被关上的声音。 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那人虽然背对着我,但身上散发出来的冷冽气息让人恐怕。 “脱了!” 他转身,神情暗隐着狂躁,曹真闻言立即背过身去。 我暗吸口气,三下五除二的就把身上衣裳尽数褪下。 没有羞愤,没有耻辱,不卑不吭,十分坦然,我明白现下最重要的就是保命。 那道殷红的眸光从上扫到下,而后,齐湛快速开门离去。 嗒。 门被关上的声音,咚的一声,我瘫坐在地。 来不及多想,我迅速套上衣裳,开门之后,殿中场景让我胃中一阵翻江倒海。 兴安公公光着身子横卧在殿中,张着嘴巴,面色痛苦,干瘦惨白的躯体不停的抽搐着,鲜血不停的从身下溢漫出来。 哕…… 我两眼一黑,瘫倒在地。 迷糊中,有千军万马疾驰而过的声音,有和风细柳低吟浅唱的声音,有淡淡白茶清香萦绕在鼻头,有恶心在胃中翻江倒海。 我的魂魄早已醒来,但我的身体不敢醒来,我怕一睁眼看到的是自己的尸体,不着片缕,惨惨戚戚。 龙榻上的三天三夜,我见识到了那个男人的果敢与专横,冷血与狠辣。 后宫无生养的妃嫔,以陪葬之名当场绞杀,太子一派旧属,以谋逆之罪当场斩杀,逆臣三族同罪论处,一时间,广阳大殿哀鸿遍野,血流成渠。 齐湛,手段毒辣令人发指。 长达数年的谋划部署,曾氏一族的倒戈,辅国公的造势,天下似乎已尽落齐湛之手。 可没有皇帝的御笔遗诏,即便万众归附,齐湛登位仍是名不正言不顺,只要我捂死这份诏书,齐璟还是有机会的。 可是,说什么好呢?人算不如天算?还是齐湛棋高一着? 第74章 齐湛的畜生行径 辅国公说得大声,我从床上弹跳起来。 齐湛见状微摆手,辅国公颔首退下,而后齐湛转身望我,一脸蔑然。 “舍得醒了?” 这几日我确实在装睡,我在想一个完美的逃跑方法,可是我一直被安置在这龙榻之上,齐湛一直待在寝殿,白日在这里议事,晚上在这里休息,三天三夜,我滴水未进,直至刚刚辅国公的口中之言,齐璟雍州平乱失败,被叛军擒而杀之,不可能! “不可能!”我大嚎出声。 “不要怕,他没有死,正在赶回京的途中,本王会……请君入瓮。”齐湛面色阴冷,眸中跃着嗜血的光芒。 我被捆住手脚扔在龙床上,齐湛强行给我灌水,呛咳的声音,我恨恨盯着他,眼泪直流。 “不要怕,明日过后,本王就松开你。” 他嘴角轻勾,似笑非笑,如同地狱罗刹。 夜,我躺在龙床之上,浑身无力,神智昏沉,跟从前山上一样,齐湛用了好重的迷香。 一整夜,齐湛跟几个奸佞之臣部署了一整夜! 明日先帝出殡之日,他们就会以国不可一日无君为由推齐湛上位,大皇子太子齐疍在广阳宫外殿被处决,二皇子齐沛有先天之疾,三皇子齐璟身陨于雍州,五爷六爷年岁尚小羽翼未丰,齐湛登位,顺其自然。 而齐璟不出三日便会赶回京都,等他回防之时,他们会诱他深入宫中瓮中捉鳖,把他身陨于雍州的事坐实。 …… 我听着浑身发抖,这几个人,辅国公陆廉,右相曾敏之父,兄曾威,把人性的丑陋与虚伪展现的淋漓尽致,而齐湛,他明明知道我醒着,还一直让我听着,这个人,心里阴暗扭曲至极。 临至破晓,齐湛才躺至床上,默了一会,他取出我嘴中的绢帕。 欲壑难填的表情让我差点哕出来,他怔住,突然发狠掐住我的脖。 我奋力扭动身子,意识渐渐模糊,某一刻,眼前一片白茫,灵魂像要飘出体外,恐惧,不安的感觉袭来,我陡然睁眼,狂吸一大口新鲜空气。 眼前人正急赤白脸的瞧着我,胃中一阵翻涌,我闭上眼睛,把头别向一旁。 从前,对未知的恐惧,对人生的不甘让我很惧怕死亡,后来,无数次癔症的濒死感让我学会接受与放下,现在,我一心求死,他却松了手。 他以为我还是从前那个对他言听计从的兰儿吗?他以为我还爱他吗?不!那个兰儿早就死了,就在他把她推出去的那一刻,那姑娘就死在了他的怀里! 若是还对他有什么感觉,就是从上至下,从里至外,生理上的恶心。 “这么讨厌本王?”他用力扳过我的脸,眸中闪着阴狠的光。 我咬紧唇齿,恨恨的盯着他。 嘶啦!胸前一片乍凉。 我奋力扭动身子,脚踝传来阵阵刺痛,恐惧,恶心,羞愤的感觉齐发,我发狠去咬自己的舌头,刺痛间,下颚被人扼住。 齐湛抽动着嘴角,把一颗丸子塞进我嘴中,又腥又涩的味道,呛咳中,绢帕被重新塞进嘴中。 他俯身瞧我,用最细致的眼神,一会过后,他呲笑着取出我嘴中绢帕。 我浑身瘫软,一股燥热火气在体内乱窜。 “畜生……” 我奋力呲出两个字,他不怒反笑,一把扯下我的亵裤。 “不……不……” 我想挣扎,但挣扎不了。 天昏地暗,生不如死的感觉犹如一把利剑在我体内来回穿刺,意识迷糊中,眼前晃出一个清风明月的影子,大滴眼泪滴落而下。 “叔夜……” “本王会让你亲眼看到,他是怎样失败的!” 齐湛扬长而去,我闭上眼,任凭泪水无力滚落。 药劲散去,取下头上发簪抵住自己脖子,刺痛传来,羞愧的感觉似乎少些,不禁加大力道,刺痛转为麻木,温热流进脖颈里的瞬间,我恍然睁眼,飞快找来绢布把伤口捂住。 不行,现在还不能死,要救齐璟,尽我所能的去救他! 与门口的侍卫来回推攘,周贵妃的近身侍女莫心姑姑突然出现,然后我就被莫心姑姑领走。 德阳殿。 周贵妃焦急的在殿中踱来踱去,我垂着头,一语不发。 远处似乎传来吾皇万岁万万岁的声音,周贵妃踉跄几步,脸色瞬间黯然。 呵…… 杀了那么多人,数年的做小伏低,齐湛,他终究是成了…… 我起身,兀自去清洗,瞥眼间瞧见莫心姑姑送来的新衣新鞋,奢华糜丽的曳地袍裙,黝黑乌亮的珍珠挂珠,五彩制绣的岐头履,这可是后宫嫔妃才能穿的样式。 心里一紧,周贵妃为什么…… 不,这应是齐湛授的意,德阳殿已经被皇城禁军重重包围,周贵妃她做不了什么事。 我赶紧去莫心姑姑的房间里寻了套适身衣裳,从旧衣里取出遗诏,把它缝进一个隐秘的地方。 德阳宫大殿,黑压压的一片人齐齐跪在殿中一口一个太后,请求周贵妃更衣。 啪!怒急拍桌的声音,周贵妃起身手指众人。 “让你们的皇帝亲自来!” 众人面面相觑,静默之后一公公模样的人带领众人颔首退下。 那群人离开后,周贵妃手捂胸口从椅上跌落下去,莫心姑姑赶紧去扶她。 “莫心……”周贵妃颤抖的声音。 “告诉本宫……怎样才能保住璟儿一命?” …… 怎样才能保住齐璟一命…… 外人皆信齐璟已死,周贵妃说这样的话,齐湛应是没有瞒她,他此举到底是为什么?他到底想报复什么? 我是否要把遗诏一事告诉周贵妃? 不,不行,周贵妃是齐湛的生身母亲,打断骨头连着筋,我不能冒险。 或许……南宫郡主有办法救齐璟,她背后是数位异姓王的势力,以此要挟,齐湛不敢妄动。 但实际情况却给我当头一棒,周贵妃说与齐璟有关的人全被困在宁亲王府不得进出,京都戒严,皇城戒备,齐湛特意截断所有的信息渠道,只待齐璟进京自投罗网,到时齐璟就是三头六臂,插翅也难飞出京都榕城…… 听完我暗吸一口气,怎么好像一下子,这天就变了? (人之常情硬要安上dssq的标签,改得面目全非,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第75章 肃王妃生产,拿齐湛孩儿换齐璟一条命 先帝,京城大家曾氏一族,辅国公,无不助力于齐湛,果真是天命难违吗? 为什么事情会演变成这个样子! 是先帝,曾氏,还是辅国公? 不对……是齐湛!他蛊惑先帝,上烝下报,手段卑劣至极,他才是罪魁祸首! 眼前一阵昏花,这时肃亲王妃陆柔被人扶进了殿。 她踱身向前,咚的一下跪在周贵妃面前。 “请母后怜悯儿媳,请母后更衣!” 她伏拜在地,神色焦急,想来是前方催促得紧。 “滚出去!”周贵妃指着她,怒不可遏。 “母后……” 肃亲王妃想去扶周贵妃,却被周贵妃一把推开。 “啊!” 肃亲王妃往后踉跄几步摔倒在地。 “好痛……” 肃亲王妃小脸唰白,手捂肚子痛呼出声,没一会,一股鲜血从她裙下涌出。 周贵妃震惊,连忙呼人救命,肃亲王妃被前来宫人抬至偏殿,而后,有太医来诊脉,宫娥们来去匆匆,行色匆匆,看这架势,应是要生了。 不一会,一宫娥前来唤我,我以晕血为由摇头拒绝。 稚子无辜,但我不是圣人。 很快,那宫娥又来唤我,满头大汗神色焦急。 我停了会,还是跟她进去。 肃王妃面无血色的躺在床上,高隆的腹部下面鲜血淋漓,旁边还有几床被血浸透的被褥,几位太医跪在一侧束手无策。 “救……救我的孩子……” 手被拉住,她气若游丝,眼里尽是祈求之色,我闭眼,长吸口气。 写下方子轰退众人,再用针灸之法止住她的血崩之势,待她气息回转之时,我又用推按之法催生胎儿,间隙间,她以为自己要死了,断断续续给我讲了许多。 因为肃亲王府有两位贵人都身怀有孕,其中一位孕周还大于她,她便听从自己父亲辅国公的安排擅自服用摧生之药碎骨子,只为在齐湛登极当日,诞下当今皇帝的嫡亲长子,今天就算周贵妃不推撞她,她也会想其它办法,至于为何把碎骨子一事嫁祸给海棠,因为她想除去齐湛偏爱之人。 …… 为巩固自己家族势力,为拴住不爱自己的人,不惜拿自己孩子当筹码,肃王妃,她真是可怜,可悲,又可恨! 她知不知道,齐湛的长子早就诞生宁亲王府!她知不知道,她腹中的孩子,因为她的折腾随时都可能会滑掉!她知不知道,她费尽心力在这里为他产子,他却忙着自己的大业,看都不来看她一眼! 她知不知道,她自己也快死了! 好小的一团啊,血红血红的,还未足月呢……那孩子在我的手上,瑟瑟发抖…… “孩子……孩子……” 肃王妃奋力挺起身子,我赶紧把孩子送到她眼前。 “娘娘,你看清楚,是男孩儿,孩子的肩上有一褐色蝴蝶状的胎记。” 她满眼怜爱,刚想上手却被我一把推开。 我抱着孩儿起身背向她。 “娘娘,只有活着,你才能抚养小世子,不然,会有很多人想要当他的母亲。” 说罢我抱着孩子快速走进德阳殿。 德阳大殿。 “我要用这孩子换齐璟的命。”我跪身在地看着周贵妃,一字一句的说道。 周贵妃看着怀中孩儿秀眉紧锁,我心里一紧,此招甚险,始终是她的嫡亲孙子,她不一定会答应。 “娘娘,孩子不会有事。”我伏倒在地咚咚磕了几个响头。 默了会,周贵妃把孩子交到我手上。 “本宫了解自己的儿子……他,不会。”微叹口气,她起身进内屋。 会与不会都要尽力一试,只要有一线希望我都不能放弃。 这两日,我一直隔绝肃王妃她们母子,肃王妃身子孱弱,若不给她强心剂,她会支撑不下去。 孩儿先天不足,吮吸能力很弱,往往废半天心神才能勉强喂上一点羊乳,我手忙脚乱,各种情绪充斥在心头,也快要撑不下去。 夜,正小憩的我被一阵嘈乱惊醒,我赶紧抱起稚儿前往德阳大殿。 德阳大殿,一公公带着四位奴婢跪在殿中。 “陛下恭请太后娘娘移驾广阳宫。” 这人应是齐湛的近侍,尖声尖气的声音跟齐湛一样讨厌。 “让你们皇帝亲自来请本宫。”周贵妃横眉冷对,无动于衷。 “太后娘娘,陛下说,说……”公公唯唯诺诺,不停的扒着额头的汗。 “说!”周贵妃怒急拍案,公公身子一震,赶忙伏倒在地。 “回太后娘娘话,陛下说太后娘娘若执意不见,以后就不能怪罪陛下……” 闻言周贵妃大惊,我亦是大惊,三步并做两步往广阳宫奔去。 寒凉的风不停的灌进脖颈,我脑子一团乱麻,上气不接下气率先奔进广阳宫大殿。 殿中一片肃冷景象。 齐璟一身白衣风尘仆仆,严诸等人紧贴其后,手中利器寒光闪闪。 端坐高堂之人,龙眉凤目,神情自若,玄黑龙袍耀眼。 “殿下!” 我大呼一声,奔至齐璟身侧。 “月儿!”齐璟拽住我护至身后。 高堂之人嘴角轻勾,从容起身。 “好一对郎情妾意。” “璟儿!” 随后而来的周贵妃踉跄奔至齐璟身旁。 “母妃!” 齐璟亦把周贵妃护至身后。 高堂之人缓然踱身下殿,垂眸浅笑。 “好一对母子情深。” 周贵妃向前一步,指着齐湛厉声道。 “湛儿你究竟想干什么,他可是你兄长!” “哈哈,哈哈哈哈……” 齐湛仰头狂笑,忽手指向齐璟。 “鸠占鹊巢,夺朕所爱,这就是朕的好兄长!” “够了湛儿,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赶快放了璟儿!”周贵妃急得直跺脚。 齐湛凝眼,对着周贵妃呲笑出声。 “母妃,你眼里只有齐璟,我不是您的儿子吗?” 见周贵妃哑然,齐湛继续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 笑过之后,齐湛闭眼,长吸一口气。 “来人,上菜!” 一众侍卫快速把一群人押进殿中,这些人全被绢布堵嘴,五花大绑,颤颤巍巍。 是德贵公公,陈夫人,还有宁王府见过没见过的一众贵人! 齐璟忽蹙眉闭眼,像是极力在支撑什么。 第76章 用遗诏换齐璟的命,逃离皇城 “殿下你怎么了?”我赶紧扶住他。 “无妨……” 齐湛冷睨齐璟一眼,转身坐至龙椅上。 珠翠乍响的声音,宁王妃曾敏一身风华踱身进殿。 “敏儿,你来安排。”齐湛笑望着齐璟。 宁王妃缓缓向前,福礼之后,莞尔一笑。 “陛下,自然先是德贵公公,他三番两次对臣妾不敬。” “好!”齐湛挥手示意,德贵公公面前的侍卫抽出佩刀,唰的一声,德贵公公应声倒地。 “齐湛!”齐璟向前一步,厉声开口。 曾敏笑望齐璟,伏上齐湛肩头。 “陛下,陈朵她呀,老是碍臣妾的眼,还是叛徒呢~” “对。”齐湛闷声发笑,勾住曾敏腰间束带。 陈夫人面前的侍卫唰的一声抽出佩刀。 “齐湛!”齐璟向前几步,被曹真手中利剑抵住脖子。 “殿下!”我奔至前头挡在他身前。 “哎呀~”曾敏捂嘴惊呼,笑眯眯的看着齐璟,手慢慢指向陈夫人身侧。 “那小孩,没了母亲可是很可怜呢~” 齐湛轻笑,揽过曾敏的腰。 “那就让她们母子团聚。” 唰唰! 陈夫人应声倒地,身旁不足两岁小孩咿咿呀呀的想去扒拉母亲,唰!小孩匍匐在地,一动不动。 怀中稚儿呜哇一声,我浑身颤抖,高举手中孩儿。 “齐湛……你不是人!” 齐湛冷倪向我,推开曾敏。 “敏儿,剩下的人你自行去偏殿处理。” “嗯~”曾敏娇软一声,路过齐璟身侧之时,清幽一句。 “齐璟,你不要怪我,是你先负的我。” 说罢曾敏快速离去,侍卫们随即把一众贵人们拖出殿外。 曾敏走后,齐湛冷寒着脸,一步一步踱下殿。 “不要过来,否则我就摔死你的孩子!” “好,朕不过来。”齐湛停步,似笑非笑。 “放了我们,放了我们!”我抱紧怀中稚儿,尖声大嚎。 齐湛眉峰一挑,点头微笑。 “朕有很多孩子,你若愿意,也可以为朕生孩子。” “齐湛,够了!”齐璟越身向前,把我护在身后。 “呵……” 齐湛垂眸,一步一步走至齐璟身前,抬眼,挪揄一笑。 “兄长,你恐怕还不知道,你的月儿,可香。” …… “齐湛你闭嘴!”我尖叫,眼前一片晃花,恍惚之时,曹真闪身过来夺过我怀中稚儿,随后快速走出殿。 我瘫倒在齐璟怀中,不停喘气。 “齐湛!本王要杀了你!”齐璟眸眼猩红,抽出身侧之人的佩刀往前刺去。 啪! 佩刀摔落在地,一柄明晃晃的利剑入眼帘,齐湛眼露凶光,气势盛凌。 “成王败寇,兄长,你输了!” 说罢,齐湛手中利剑直直朝齐璟刺来。 “湛儿,不要!”后方重物倒地的声音。 “殿下!”严诸怒吼,后方兵器交融的声音。 利剑刺进齐璟胸膛,殷红鲜血顺着我手掌滴滴落下,我紧握剑刃看向齐湛。 “齐湛,你胜之不武……” 呲! 利剑从我手中抽出,掌中伤口深可见骨。 “是你的心上人心肠太软!”嗖,利剑又直直向齐璟刺来。 齐璟一把推开我,挺直身子。 “皇四子齐湛人品贵重,着继朕登极,继皇帝位!” 劲风瞬然顿住,齐湛转头看我,一脸惊然。 “想要遗诏,放过齐璟!”我伏趴在地,大口喘气。 齐湛凝眉,步身过来,利剑指向我。 “你以为朕,凭什么相信你?” “你知道先帝的私印,盖在哪里吗?齐湛,你若伤齐璟半分,那份遗诏就会永不见天日,而你,就会永远名不正言不顺,哈哈,哈哈哈哈……” 我狂笑出声,终于轮到我狂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齐湛闭眼,狂隐怒气。 “备马!等我们退出京城十里之外,自会有人把遗诏双手奉上。” 齐湛缓吸口气,用剑刃抬起我的下巴。 “你最好保证你所言为真,否则,朕会保证齐璟生不如死!” “来人,备马!”齐湛背过身,啪嗒一声,剑被他狠掷在地,大殿瞬间安静下来,而后,严诸捂着臂膀飞身过来。 “殿下!殿下!” 齐璟不知何时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心脏被抽空的感觉,我连滚带爬奔过去抱起他。 “殿下!!殿下!!……” 齐湛呲笑,慢悠悠的走过来蹲在我面前。 “这么在乎啊……只是喝了杯茶,又不会死……” “齐湛,你一向这么卑劣无耻!”我凄厉出声,嗖!一旁严诸迅雷不及掩耳把手中利刃刺向齐湛。 啪啦!利器被打落的声音,曹真护在齐湛身前,手中长剑直抵严诸喉头。 “不中用,一个二个都不中用,哈哈,哈哈哈哈……” 齐湛狂肆的笑声。 笑过之后,齐湛悠然起身,狠拂衣袖。 “把这群废物送出城!” 京都东城门。 火把燃烧的霹雳声,马蹄混乱的滴答声,齐璟被置身在马车内,我们二十余人,其中十余人伤的伤残的残,这些人为不拖我们后腿,纷纷举剑自行了断,壮士断腕,悲乎哀哉,我来不及去缅怀,因为曹真的人马蠢蠢欲动,仿佛下一秒就要把我们吞噬。 半响之后,跨在马上的曹真大手一挥。 吱呀!城门缓缓打开。 我迅速上马,领着剩下十余人快速疾驰而出,一口气奔驰数里,天色渐明,心中越来越不安,叫停人马,我把严诸拉至一侧。 “严诸,兵分两路,你快速北下去找安定王南宫尧。” “可……” “没有可,若平安,我们会在之前小镇汇合,若没有……你知道该怎么做。” “好!” 严诸跨上马往另一侧急驰而去。 而我继续指挥剩下的人马前行,齐璟还是不醒人事,我给他把脉之后,发现他应是服用过蒙汗药之类的药物,齐湛,果真卑劣! 即是如此,他根本不会这么好心给我们准备马车,此举应是另有目的,什么目的我还尚且不知,现下最重要的就是,要赶紧逃离齐湛的掌控范围。 嘶! 前方马儿嘶鸣一声,马车骤然停住,我差点从马车里摔出来。 翻帘望去,数位蒙面大汉手持利斧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 蒙面大汉,利斧…… 齐湛?原来所有的一切? 嘶! 马车快速晃动起来,重物落地的声音,马儿受惊,带动马车飞快向前驶去。 拼杀的叫喊声越来越远,我掀开后帘,数位蒙面大汉在后方穷追不舍,我赶紧跑去前头控制马儿。 许久之后,后方蒙面大汉不见踪影,我却驶进一处绝境之地,数丈高的悬崖边,下方巨石嶙峋,江河奔涌。 数个念头从脑海划过。 第77章 齐璟身死,假装失忆 费力的把齐璟拖出马车外,一阵翻滚拖拽,我把他置身在附近一小石坑里。 望着石坑里的他,我泪水无力滑落。 “殿下……” 胡乱拭去脸颊泪水,我按住他人中穴,俯到他耳边。 “殿下,你醒之后,记得去我们从前的小镇,去王氏药铺那里,严诸会来接你,记住,无论如何,你都不要放弃自己的生命。” 说完之后我扒去他的外衣,又去拖来枯枝把他的躯体掩盖住,然后带着外衣奔进马车内,凝神静气,静候歹人。 一炷香的时间,后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我从容走下车,仰首挺胸倪向众人,蒙面大汉中间让出一条小道,曹真快步走至前头,脸上似有焦急之色。 “姑娘,不要做傻事,陛下并无杀你之意!” “哈哈,哈哈哈哈……”我仰头狂笑。 “告诉齐湛,举头三尺有神明,他一定会自食因果!” 说罢,我跳上马车,朝马屁股狠甩一鞭。 嘶! 马儿蹬动马蹄,飞快向悬崖处驶去。 狂风呼啸的声音,极速坠落的感觉,灵魂飘向上空,一片虚无的白…… 生命从来都是无意义的,在有限的生命中,做自己喜欢的事,爱自己想爱的人,那便是有意义的。 朦胧月色下,一片海蓝色的鸢尾花海随风摇曳,白衣少年身姿挺秀,迎月而立,星眸闪闪。 忽而一道黑风刮卷而来,紧接是瓷器破碎的声音。 “到底何时才会醒!” 咚咚跪地声。 “头部受到重创……怕,不,不会这么快。” “醒不过来,朕要整个太医院陪葬!听着,听着!一定要醒,一定要醒!否则,否则!否则!!” 砰!桌案震碎的声音。 “是,是……”急乱的脚步声退去,恶心白茶的味道袭来。 半晌之后。 “陛下,宁亲王的后事……” “不要烦朕,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灼热的酒气喷洒在耳边,胃中一阵翻涌。 “是。”轻巧的脚步声渐远。 后事…… 指尖微动,我徒然睁眼。 眼前人一身玄衣,龙眉凤目,眉尾有一处浅显刀疤,他眼神迷乱,正贴脸细瞧着我, “你……你,你是,谁?” 我惊坐起身,缩至角落,那人身形微怔,眸底划过一丝狐疑,随后呲笑一声,欲爬身过来抓我。 “不,不要,过来!”我捂住脑袋,尖声嚎叫。 他身形一顿,随后退身下床。 “来人!传太医!”他朝外招手,眼神一刻不曾从我脸上移开。 太医急匆匆奔进来。 那人如同一座山石压在我身上,一手捂住我的嘴,一手锢住我的手让太医把脉。 失忆? 身上那人俯看太医,眼神凛冽。 “陛下,是的,娘娘脑里的淤血可能压迫住神经了。” “什么都记不得?” “这,不一定……” 太医走后,他松开我,我满脸泪水冲上去对他一阵疯狂捶打,他一动不动,任凭我捶,捶累之后,我伏在墙头大口喘气。 他俯身细瞧我。 “记得什么?” “我,我要,回家!”我对他又是一阵疯狂捶打,他眸光一闪,抓住我的手。 “你的家在哪里?” “我……我,头,好疼……” 说罢,我晕倒过去。 恶心白茶味道阵阵袭来,脑里有东西不停捶打,缺氧的感觉,心脏咚咚作响,我惊坐起身。 齐湛坐在床榻旁,看着我眉头紧蹙,我一抖,缩至角落。 “我,我要,回家!” 齐湛闭上眼,缓吸一口气。 “不要装了!” 我要,回家!我尖叫出声。 他一把拽过我,扼住我的下巴,眼神凌厉。 “不要再装了,听见没有!” 下巴吃痛,我发狠去咬他的手,他拧紧眉,一动不动。 “咬吧,再怎么咬,你的心上人也活不过来了,他已经死了!就在那小石坑里,朕亲手杀了他!” 把眼泪憋回眼眶,对他又是一阵疯狂捶打。 “为,为什么,要杀,我的,心上人,坏,坏人!我要,回家!” “够了!”他一声怒吼,把我强压至身下。 嘶啦,衣衫破碎的声音。 我尖叫,把头猛的往后撞,他眼疾手快一下把我的头扶住。 “不要动,朕不碰你,朕不碰你!” 说罢他退身下床,一阵沉默对望之后,他拂袖而去。 过后几日,一群又一群的大夫来把脉,口风一致,始终如一。 有人说,骗人之前先要骗过自己,夜深人静的时候,嬉笑怒骂,镜子前的姑娘一遍又一遍的演练,直到面上看不出任何破绽为止。 齐湛今日一身常服,身形笔直,见我在寝殿中偏偏起舞,他微摆手,身后近侍徐徐退去,而后他坐至一旁,凝望着我,神情微妙。 我随便舞几下便停下身来,碎步走到他面前,长驱直入。 “是你把我赎回来的是不是?” 他凝我一眼,并未作声,我向前一步。 “公子,是你给我赎的身是不是?” 他缓吸口气,起身背对我,而后又快速离去。 后几日,我日日在殿中跳舞,齐湛日日来,每次都离得远远的,我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觉那双眸子忽明忽暗,似要把人生吞活剥一般。 手掌裹着厚厚的纱布,每日下来都要换好几遍,明明伤口在愈合,我却故意扯开它,凭它鲜血直流。 痛吗?痛。 身体的痛远远比不过心里的痛,它痛,我才能撑下去。 今日我没有在殿中跳舞,而是在铜镜前默默梳理着自己的发,身上不时散发出各种味道,汗味,酸臭味,血腥味。 玄黑身影忽然晃进眼中,他凝着眉,一把夺过我手里的玉梳。 “手不要了?” 我故作委屈,憋了些泪花出来。 “公子,你要留下兰儿么?” 砰!我被推至铜镜前。 “自己看看,像什么样!” 我细眼瞧去,镜中人儿神情萎靡,鬓发散乱,眼睛空洞无神,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儿。 “公子既然嫌弃兰儿,不如把兰儿放回春风楼罢。” 镜中男人怒极发笑。 “好,不愿下人服侍,朕亲自来!” 他拽起我往偏殿走去。 噗通!我被扔进浴池里,大腿一阵抽筋,我胡乱扑腾,大口咽着池水。 边上人负手站立,冷眼旁观,一动不动。 “救……唔……” 第78章 报仇第一步,除去曾敏! 我不停的咽着池水,胸腔快要炸裂之时,一阵白光袭来,鼻子瞬然通气,我胡乱抹去脸上的水,一把拍掉他拽住我臂膀的手。 “公子为什么这么对兰儿!既然不喜欢就把兰儿放回去!赎身的银钱秦妈妈自会归还给你!” 他睨着我,眸中神色不明。 脚步急乱的声音,一群人冲进浴池。 “放肆!”他一声怒吼,把我按至身后。 最前头他的近侍公公见此情景大惊失色,赶忙伏跪在地,后面一众侍卫纷纷垂首跪地。 “滚出去!” “是,是……” 一众人等连滚带爬的退出殿外,他背着我,浑厚的肩背散发出风雨欲来的气息。 “自己清理干净。” 说完,他跨出浴池。 把整个身子浸泡在池水中,静听着外方的动静,利剑出鞘的声音,重物倒地的声音,腥风血雨过后,酷厉的声音响起。 “福清,没有下次。” “是,是!”尖细的声音带着惊恐与慌乱,我擦着身子,心中平静无波。 沐浴清洗之后,我换上干净的衣裳快速出殿,殿外的宫娥们正在擦拭洗地上的血渍,我目不斜视,快速从她们中间穿回寝殿,狂灌几杯冷水后,眼神落在手掌上。 刚结疤的伤口被池水泡脱了皮,白泛泛的恶心得很,我取来药粉胡乱洒在上面,又用细软的绢布狠狠一包,剧烈的痛感袭来。 ……早已习以为常,只有这样,我才能快速成长。 夜凉如水,我躺在床上辗转反复,从那么高的悬崖掉下去,头部受到撞击,身子却一点事都没有,想过所有的可能,但这些并不重要,既然活着,就要去做我该做的事。 一侧床榻忽而一沉,铺天盖地的酒气飘散过来,来不及反应那人便压身上来,粗暴的扯开我的衣襟。 “公子,兰儿还是处子之身,你可不可以……轻一点。” 我憋出点点泪花,故作凄楚的望着眼前人,他身子猛然一震,看我的眼神从惊愕到暴怒。 而后他快速退身下床,逃也似的离开了寝殿。 翌日,他的近侍公公福清前来给我编了一个很短的故事,皇帝看中一位风尘女子并为她赎身,赐她宫殿封她美人位份,女子兴高采烈之时不慎滑倒,此后便忘却一些事。 风尘女子是我,皇帝是他,我听得昏昏欲睡还要做足各种表情。 听完之后,我把早已准备好的玉镯子塞进福清公公手里,他很满意,顺便提到齐湛的行踪,我会意,把齐湛前些日送来的一串南海珍珠也一并塞给他,他满脸欣喜,又给我透露许多齐湛的喜好。 福清走后,我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一件跟海棠风格差不多的衣裳,穿在身上却怎么也不合适,干脆换回原来的衣裳。 晌午过后,宫娥带我去齐湛的朝阳宫,从宫娥口中得知,从前先帝的广阳宫不知什么原因被齐湛废除,现在那地成了冷宫,圈养着一些犯了事的后宫妃嫔,而齐湛则另劈了一地儿作为他的主殿。 呵……原来杀人如麻的齐湛,也会怕广阳宫的那些冤死亡魂啊? 刚到朝阳宫宫门,福清公公就迎上我,他把我领到一处,给我指了个方向就溜之大吉。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踱身过去,福清公公说齐湛自小尚武,尤喜长剑一类的冷兵器,当了皇帝之后,专门在自己的宫里劈了一处练武场地,闲时他就会在那处练剑。 福清公公说齐湛办公的时候不喜被人打扰,之前还狠罚过几位贵人娘娘,但练剑的时候却是可以的,曾夫人之前就来过,他们聊得很开心。 他让我效仿曾夫人,说不定能承个一恩半宠。 福清公公帮我倒不是因为我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后宫的贵人娘娘们大多家世不俗,身份尊贵,大多看不起他们这些阉人,我一风尘女子,无依无靠又大方,若是上位,对他总是有好处。 很快,我走进一处空旷之地,边上器架上悬着各种兵器,无一不闪着冷寒之光,齐湛赤裸着上身跟曹真打得有来有回。 他似乎早瞧见我,却不动声色只将猛劲用在曹真身上,很快曹真败下阵来,做做样子罢,还能真干赢皇帝不成。 曹真走后,齐湛自顾走到剑架拿绢帕擦起剑来。 古铜的肌肤闪着跃跃水光,臂膀青筋明显,肩背厚实,一道深深的刀痕蜿蜒,狰狞骇人。 忍住想哕的感觉,我掏出怀中绢帕,碎步走至他身前。 “陛下,您出汗了……” 捻起绢帕去拭他胸膛的汗,他意味不明的瞧我一眼,并未停止手中动作。 “陛下,福清公公给兰儿讲清了来龙去脉,之前兰儿不分尊卑以下犯上,请陛下恕罪。” 说罢,我咚的一声跪在地上。 利剑入鞘的声音,他拿起剑架上的衣袍披在身上。 “福清让你来的。” “回陛下,是兰儿请求的福清公公。”我颔首恭敬回话。 锐利目光从我头顶扫过,利剑被放置在剑架上的声音。 “起来吧。” 我起身一个踉跄撞在他身上,双臂被人扶住,他盯着我,从头到尾的审视。 “对不起陛下,兰儿刚刚有些头晕。”我手扶住额头,垂下眼,避开那道探疑的目光。 他身形未动,双手自然垂落,对我的曲意逢迎没有任何回馈的意思,我干脆撤出手,规规矩矩的向他行礼。 “陛下,兰儿没有事,这就回去乖乖喝药。” “哪来的小贱人!”远方气急败坏的声音,一靓丽倩影飞快跑过来。 啪! 我被厚实的一巴掌打翻在地,脸上火辣辣的疼,泪花在眼眶里打转,不用抬头就知道来人是谁。 皇位,人脉,妃妾,看来齐湛收继了齐璟的所有。 “是你?”女子不可置信的声音。 “陛下,她!……” “好了敏儿。”齐湛曾敏揽过曾敏的身。 “兰美人冲撞曾夫人,在此罚跪一个时辰。” 齐湛的声音,两人一前一后离开这处空旷之地。 捂着火辣辣的脸颊,心思不浮反沉,方才这幕我确定齐湛对我并无心思,只是征服感作祟,或许是为那半份遗诏。 想除去曾敏,需要好好思量一番才行。 第79章 巴结海棠,被齐湛和曾敏羞辱 齐湛登基之后只册立周贵妃为皇太后,并未着急册立皇后,言说为表对先帝的尊孝,改元建新,册立国母之事都要等到翌年开春之后。 这样一来,有两人身份地位相近,一人从前齐湛正妻,一人齐湛心上人,一人背靠辅国公一脉,一人背靠曾氏大家一脉,这两氏都曾立功于齐湛登基一事,陆柔跟曾敏之间必然有一番明争暗斗,或许我可以从中…… 曾敏,黄泉寂寞,你是需要下去陪齐璟的,日日跪在他身前,为你的朝秦暮楚,肆意屠戮赎罪! 而我,早已做好同归于尽的准备。 春日宴的消息从宫中传开,这是齐湛登基之后的第一个重大节日,犒赏前臣,收买人心,大封后宫,平衡势力,这一切齐湛做得有条不紊,宴会置办得隆重又讲究。 这个档口,我宫里迎来一位老熟人,小翠,从前齐湛的手下,在宫外宅院和山头就是她照顾的我,想来齐湛不信我有失忆之症,特意安排她来监视我。 我去海棠宫里的时候,她也要跟着去,我想齐湛既然许我自由出入,肯定会在我身边安排人的,不是小翠也会是别人,她要去便让她去,也好借此给齐湛一个定心丸。 海棠与齐湛相识于微时,那时齐湛还是一个小小的郡王,春风楼的时候,或许还更早,如今齐湛贵为一国之君,万万人之上,给了她应得的位份于恩宠,她也算守得云开见月明,美人的位份虽然不高,但她的宫殿却是独一无二的齐湛亲自赐名的朝霞宫,一朝一暮,一阳一霞,寓意可见一斑。 我这次是去讨好她的,思来想去,比起那些万年不得齐湛一见的贵人,比起身居夫人高位却不得齐湛重视的陆柔,海棠,她是最适合的。 自己的妹妹死在曾敏的手中,自己的男人心仪的对象是曾敏,我想她应该恨极了曾敏。 朝霞宫,海棠对我的态度很平淡,甚至可以说是无视,一遍一遍练着自己的舞,对于我的示好视若无睹。 她本是倨傲之人,春风楼的时候,她就不大看得上我,我也不恼,在她跳得不太顺畅的时候,抓住机会用琵琶为她伴奏,一曲之后,她的脸色有了些许变化。 这是一首对她来说有着重大意义的曲子,因为这曲,她曾经一跃成为春风楼的头牌,风靡整个京都榕城,风头曾经一时无两,看着她舒缓的面容,我知道我的第一步棋走对了。 果然,她邀我给她伴奏,我自是满口答应,又说宫中无亲近之人,日后还需她的照拂,她赏我一对鎏金耳环,算是应承。 回宫之后,我对自己的宫殿左右看不顺眼,若能住进朝霞宫,来往事宜就会方便许多,相信这一天不会太久,女为悦己者容,海棠会有强烈表现欲望的。 春日宴,命妇贵人齐聚德阳殿好不热闹,周太后端坐高台主持大局,一波又一波的节目过后,始终不见齐湛身影。 瞥眼间看见海棠僵硬的脸,抬眼间又见周太后意味不明的眼色,匆匆伴奏一曲之后,我寻了个由头回到自己宫中,看着布满划痕的指尖,不知作何表情。 太过想当然了,信息摄取不够,竟然不知齐湛今日不会出现在德阳殿,小翠说,春日宴分为两波,后宫由周太后主持,齐湛则在朝阳殿宴饮群臣,果真人算不如天算,之前努力的一切,算是白费了。 头疼欲裂…… 昏昏睡了半日,醒来已是入夜,小翠匆匆进来说齐湛让我去锦华宫一趟。 锦华宫……可是曾敏住的宫殿。 强撑起身随小翠走向锦华宫,半路时突然眼前一黑,再睁眼发现自己坐在地上,小翠焦急的扶着我的肩。 我刚是……晕了么? 真是不中用! 明知脑袋里淤血未清,还由得自己肝气上逆,这次晕倒还能醒来,下次呢? 出师未捷身先死,不可以! 缓过气后,我晃步走进锦华宫。 远见红墙碧瓦,内里奢华锦绣,这锦华宫比起从前清正殿有过之而不及,金屋娇娘,福慧双修,只是这样的福气,曾敏她到底承受得起吗? 靓丽倩影伫立在殿中,双眸似水,静静凝着前方一动不动。 海棠,她竟也来了锦华宫。 再看殿上的女主人,艳红身影姿丽,依偎在一旁男人的怀中,脸上尽是得意之色。 忍着内心强烈不适,我走向前往上方一拜。 “妾给陛下,给娘娘请安。” “妹妹,你可来晚了~” 曾敏讥讽的声音。 “陛下~兰儿妹妹来得这般晚,可是要罚的~” 殿上男子凤目微眯,脸上有些许润色。 “罚,罚她在你锦华殿外跪一晚,如何?” 平静的音调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曾敏作势扭过身。 “陛下偏心,兰儿妹妹自己不守时,您罚她便是,何必脏了臣妾的地方~” 男子侧头,漫不经心的目光扫过一旁海棠。 “那就罚她在自己殿前跪上一晚,如何?” “陛下圣明,怎样罚都好,只是莫要冲撞了臣妾腹中的孩儿~” 曾敏手抚着小腹,委屈的靠上齐湛的肩。 闻此言,一旁海棠脸色瞬然晦暗。 “好。” 齐湛环住曾敏的身,示意海棠。 “退下吧。” “陛下!~” 曾敏娇嗔起身。 “姐姐舞姿秀丽,夜以续日的练舞,就是想给陛下一个惊喜,怎得臣妾刚把人请来,陛下就赶人走呢~” 说罢曾敏又似笑非笑的看我一眼。 “到底是兰儿妹妹不懂事,扰了陛下的兴致~” 说完又伏上齐湛的膝。 “陛下,您就成全姐姐吧~” 齐湛垂下眼,看着曾敏的头顶,良久一句。 “确实不懂事。” 海棠面白如纸,而我平静如水,放佛上面就是两只畜生在那里蹦来蹦去,我不会跟畜生一般见识,只在暗里观察齐湛对海棠的态度。 一番折腾下来已是深夜,我跪在自己殿前石阶上,指尖钻心的疼。 刚才锦华殿,曾敏自称有孕之事我心无波澜,毕竟自齐湛登基以来她一直是专房之宠,我心里所想的是,是否高估了海棠在齐湛心中的地位。 刚才曾敏让海棠献舞,齐湛有意替海棠解围,但曾敏以腹中孩儿为由,让海棠舞了一曲又一曲,我伴奏了一曲又一曲,指尖由刺疼到麻木,齐湛垂眸一言不发,任曾敏肆意羞辱海棠。 若海棠不行,谁还能与之抗衡? 第80章 齐湛亲临陕州赈灾,买砒霜毒死齐湛和曾敏 头又不觉开始疼痛起来,我挺直身板,闭上眼心中默念清心决,清心如水,清水既心,微风无起,波澜不惊…… 眼前划过一阵白光,我猛然睁眼,一道清风明月之影晃入眼中,白衣纷飞,满面春风,我睁大眼,泪水潸然而落。 不敢唤出声,心里明白,眼前这个人早已不复存在,只是我心里的魔障,不能露出任何破绽。 白影见我没反应,面目瞬然变得狰狞,朝我疯狂嘶叫起来。 我心无窍,天道酬勤,我义凛然,鬼魅皆惊,我情豪溢…… 嘶!白影抱头鼠窜,几番过后消散在空中。 我捂住闷痛的心口,大口吸起气来。 “美人你怎么了?”一旁小翠见状赶紧扶住我。 “没事一会就好。”我闭上眼,不慎让泪水掉落在地。 “美人莫伤心,陛下他不是有意要罚你的。”小翠拭掉我眼角的泪,语气温和的宽慰我。 “嗯,是我无福,不能侍奉在陛下左右。” 晨光初现,各种情绪袭上心头。 脑里淤血未清,癔症越来越严重,我的身子到底还能撑多久? 需要想办法…… 翌月,齐湛微服出巡的马车上,躺在一角的我奄奄一息,有人在另一头呢喃细语,耳鬓厮磨。 “陛下何必把她带上,又臭又腥,晦气死了~” 短暂的沉默后。 “敏儿,委屈一下。” “好吧……她最好知道遗诏的下落,可是陛下,车上真的好臭~” …… 呵!臭?闻言我别过脸,笑得一脸不屑。 前不久,陕州一带遭遇百年不遇的旱情,庄稼颗粒无收,百姓饿殍遍野,国库下放的灾粮迟迟不见动静,大批灾民涌进京都榕城肆意作乱。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我有意无意的在小翠面前提及自己的身体情况,淤血未清,恐将不久于人世,虽说生死有命,但没能记起与陛下从前的点点滴滴,很是遗憾。 我想齐湛心系遗诏,一定会想办法让我活着,果不其然,他微服出巡陕州,特地带上了我。 房间小榻上,陆续有大夫来为我诊脉,胡诌八扯一通,竟没一人敢为我开颅清淤。 是了,宫中国手都尚无能为力,何况这些参差不齐的赤脚大夫,本来我有周全的计划,本来我可以把他们加注在齐璟身上的痛楚,十倍百倍的还回去!众叛亲离,生不如死! 可是现在…… 我只能快速结束这一切! 大夫们窸窸窣窣退身而出后,房门被人大力扣上,而后利剑出鞘的声音,噗!一注鲜血飞溅在窗棂上。 静默过后,齐湛推门而入,榻前的他面目黑冷,身上散发着淡淡的血腥气。 “陛下?:我佯装吃惊的下地给他行礼。 他视若无睹,转身走到案台前,盯着案几上的茶杯一动不动。 “不知陛下要来……兰儿这就去烧茶。: 说罢我快速起身去取茶杯,刚伸出手,手腕就被人大力扼住。 “身子不好,不用做这些事。” 他撇向我,目光锐利,似要在我脸上戳出个窟窿来。 血腥气在鼻腔里来回游荡,胃中一阵翻涌,我抽出手伏跪在地。 “陛下,兰儿只是偶尔有些头疼,之前那样只是因为……太过想念家中母亲。” 黑色龙靴映入眼帘,目光停留在头顶,我暗咽下口水。 “陛下,兰儿能否出街走走,胸,胸闷。” 眼前龙靴一动不动,良久之后。 “让曹真陪你去” “陛下不用!兰儿的意思是,曹真大人需要随侍陛下左右,让小翠陪妾去就好。” …… 一阵沉默后,齐湛开门而出。 不一会小翠来回话,说陕州之地正在闹饥荒,齐湛隐秘出行,带的人手不够,冒然外出多有不便,让我在这府邸随意走走就行。 手中的茶杯忍不住猛砸在地。 夜凉如水,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小翠靠在床脚昏昏欲睡,见此场景我赶紧用手去扣喉咙,一阵疯狂呕吐,差点没把胃哕出来。 小翠慌忙要去找齐湛被我叫住。 “小翠,你随我出去抓药就好……” “可是……不然主子你把方子给我,奴婢去给你抓药。”小翠左右为难,更多的是机警。 “我哪知什么方子……只是陛下在曾夫人房中休息,我们不便去惊扰,我这番需大夫诊过脉后,才好对症下药……” “可是……”小翠一阵抓耳挠腮。 “你去寻大夫进来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这必然会惊动陛下,惊动陛下不要紧,若是惊动曾夫人……小翠你知道,曾夫人与我向来不睦……” 我又哕出几口,差点没被过气去,小翠急得直跺脚,赶忙扶起我往门外走。 天色微明,府外的新鲜空气让我感觉到自己正在经历重生。 临时的施粥棚搭建在街边,有灾民恹恹候在一角,就近的一家药铺里,小翠急急的给大夫阐述着我的症状,许是身体虚浮得紧,我瞄着满壁药柜,硬是没瞄到砒霜两个字。 这时屋外有嘈杂声响起,趁小翠去门外探查情况之时,我搭上大夫为我诊脉的手,他看着我手指的方向,有些吃惊。 我示意他噤声,从怀中取出一金锭放在他手中,他看了眼手中金锭,二话不说从低矮处的药柜里取出一些白色粉末,瞧了我一眼,又从柜下取出一小瓷瓶。 刚把装满砒霜的小瓷瓶揣进怀中,小翠就急急走进来。 “街上有人闹事,姑娘,你快随我从旁处走。” “奥好,好。” 大批灾民手持锄头围堵在粥棚处,嘴里不停的哭喊叫嚷,与士兵们来回推攘,还有灾民在街边胡乱打砸,这架势恐怕要爆发大规模的暴乱。 “姑娘快走。”小翠急急推我往回走,街角拐歪处,几个饥民忽然跳出来把我们团团围住。 “你们是何人!”小翠大喝一声,反手把我护在身后。 “兄弟们,看这两人穿的衣裳定是哪家贵娘子,咱们抓住她们拿去换米!” “好!”那几人不知哪来的力气,抡起锄头就向我们挥来,小翠双拳难敌四手,很快被他们制住。 第81章 同归于尽,拽着齐湛跳悬崖 “你们不是灾民!到底是何人?!姑娘!” 小翠喊我的时候,正有人试图用绢帕捂我口鼻,我奋力挣扎却还是吸了几口异香,一会之后,我便啥也不知道了。 脑子很清醒,身子很沉重,有人说话的声音。 “大人,前方消息,皇帝的军队即将踏入陕州之地。” “怪不得一直缩在自己的壳中,原来是在等援军。” “怎么办大人,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你们走,我留下来。” “大人!” “不必再说,我令,即刻退出陕州!” “是!” 安静之后,有人来翻我的眼皮。 “怎么还不醒?不管了,把她绑起来架在柱子上,准备引蛇出洞!” “是!” 很快我被五花大绑钉在柱子上,知道现下自己的处境,无奈迷药吸入太多,无法睁眼,亦不能开口说话。 许久之后,周围一片安静,我勉强睁开眼,见埋伏在四处的人皆是黑巾蒙面,手持利刃紧张的盯着前方。 “你们……抓错人了……” 闻言站在前头的一人转过身来。 “抓错人?不会!你是狗皇帝的女人,我的人不会弄错。” “我不是……这么久你们要的人都没有出现,足以证明你们抓错了人,咳……你们不要枉杀无辜……” “大人,不要理她。” 那位被称为大人的人若有所思一会后朝我走过来,我以为他是要放我走,结果就是嘴里被塞进一绢布。 呜呜呜……我刚要说的话被生生塞回去。 其实我跟你们是一样的,但现在双拳难敌四手,你们还是赶紧逃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没人能听得见我咽进肚子里的话,他们是在浪费时间,做无用之功,齐湛怎么可能会来找我? 哪路人马做事如此草率! 天色渐暗,四周依旧一片安静。 “大人,看来狗皇帝不会来了,现在怎么办?” “把人处理掉,即刻退出陕州。” “是,大人!” 一人提着利剑快步朝我走过来,我睁大眼睛,嘴里发着无用的呜呜声。 那人用剑刃在我脖间比划了一下,随即抬手,手起刀落之时,嗖!一只利箭从他胸膛穿身而出,轰!重物倒地的声音。 周围一片嘈乱,急急的马蹄声由远而近,有人快速跳身过来把剑抵在我的脖子上,其他人立即护身在两侧。 马儿嘶鸣,不远处,黑压压一群人头攒动,手持火把围堵过来。 “立刻放人!陛下可饶其一命!” 前方曹真大喝的声音,玄衣之人立在前头,袖袍飞扬,杀气腾腾。 “笑话!我等岂是贪生怕死之辈!狗皇帝,不想你的女人死,就自己走过来束手就擒!” 嘴里的绢布被人取出,我赶紧大嚎出声。 “陛下!救兰儿!” 齐湛,你既然出现,就赶紧过来受死吧! 昏暗光景中,那人立在原地一动不动,有风在空中飘荡。 “敬酒不吃吃罚酒,杀无赦!” 背后的人明显一怔,随即带我小退几步。 “狗皇帝谋权篡位,杀兄弑父,枉顾伦常人人得而诛之!兄弟们!拿狗皇帝的人头祭咱们王爷的在天之灵!” 周围一片混乱的打斗声,眼见曹真提剑而来,身后的人迅速把我提上马从人群中飞奔而出。 冷风呼啸而过,后方马蹄声紧随其后,我心中焦急,忍不住大喊。 “告诉我你口中的王爷是谁?你们受谁的指使?” 身后的人狂挥着马鞭,对我的话置若罔闻,后方马蹄声越来越近,我心一横,拉直僵绳,趁马儿停下嘶叫之时,我两腿一蹬从马上滚落下去。 身子卡在一沟壑处,我顾不上身上疼痛,朝马背上的人大喊道。 “快走!” 形势未明,我不敢吐露太多,就怕这只是齐湛用来试探我虚实的一个局,毕竟他从不信我有失忆之症,可我还是想赌一把,赌他是严诸的人。 马上的人先是一愣,又往后看一眼,随后快马加鞭急驰而去。 马蹄声越来越近,我扯着嗓子大喊。 “救命!救命啊!” “陛下这边!”曹真的声音,混乱马蹄声之后,有两人出现在我的头顶上。 “陛下!救我!” “美人抓住!”上方曹真赶紧向我伸出手,我一手抓住沟壑间的杂草,一手奋力向上伸,这时草簇松动,我滑落到更深的地方。 “兰儿!” 齐湛大呼的声音,随后一人影出现在我上头,是齐湛,他半个身子悬在空中,上方曹真死死抓着他的臂膀。 “兰儿!”他朝我伸出手,我瞧了眼下处,下方丛林密布望不见尽头,丛林之下是什么,悬崖还是陡壁?不管是什么,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不死也是残。 齐湛,这是你自己送上的门! 我暗咬牙,抓住他的手两腿一蹬,身子一下子悬晃在半空,他受力不住,同我一同往下方滚落下去。 “陛下!!” 连滚带落之后,没有预想的疼痛,下处也不是悬崖峭壁,我们滚落在一处松软的土地上,四目相对,我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只好转移目光。 “陛下,你臂上有伤!” 早就瞧见他臂膀处的伤口,是荆棘的划拉伤,刚刚滚落的时候,他有用身体护住我,我才没感觉到疼痛, 荆棘或许有毒,真希望有毒! “无妨。”他瞄我一眼,从里襟扯出一块布,三两下就把臂膀的伤口包扎住。 …… 我寻思着自己的表现是否太过淡然了,也不帮下手,别的不说,就怕他怀疑我。 “陛下,您,您还好吗?……” “无妨。”他看着我,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待在原地别动,我去去就回。”说完他起身往远处走去。 我暗松口气,瞧他的神情应该没有对我刚才的举动产生怀疑,只不过这下面为什么不是悬崖,到底又是白忙活一场。 天色完全暗下来,我抱腿坐在一角,望着火堆上架着的兔子出神。 刚刚齐湛带回一些柴火和一只小白兔,当着我的面就把那只活生生的兔子剥皮抽筋,手法粗粝,血花四溅,我又惊又怕,差点哕出来。 畜生…… 没有人性的畜生! “先在此处休息一晚,我们掉在沼泽林里,等明日曹真来寻。”齐湛用刀割下一条兔腿递给我。 “好。”我接过兔腿就是一大口,明明两天粒米未进,胃里泛着酸水,就快要饿死,肉却包在嘴里怎么也咽不下去,囫囵吞下的结果就是连同酸水一起吐出来。 “陛下,我饿极了,吞不下油腻的东西……” 看着齐湛微皱的眉头,我只能憋出这么一句话。 沉默之后,他取下架上的兔子自顾啃食起来,虫鸣螽跃,漫天繁星,我恹恹靠在石头上再也没有干哕的力气。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太善良不是好事,吃一点,明日才有力气走出去。” “陛下不是说……曹真大人会来接我们么?” …… “若是没有,总不能坐以待毙。” …… 他说的是,我不能比他先死。 棕榈叶上还遗留着的两只兔子腿,我一手一只,开始囫囵吞咽起来。 第82章 悬崖底下齐湛的暴戾 边吃边哕,又吃又哕,他看我一眼,用泥土擦掉短刃上的血渍。 “若是规矩,不会有这一遭。” 语气带着责备与不耐,匕首在火光的照跃下闪着耀眼的光,我诺捏着嘴中碎肉,许多念头从脑海一闪而过。 我应该像他的妃妾一样,装作楚楚可怜的模样谄媚讨好,让他在这个当头不至于太为难我,毕竟我刚刚做了一件连我自己无法诡辩的事,可天空的北辰星不停对我眨着眼睛,我说不出口。 齐湛见我不语,把匕首收进怀里,双手环胸斜靠在石堆上,眼色随着火光忽明忽暗,沉默良久后,他闭上了眼睛。 月朗星稀的夜,偶尔有清凉的风刮过,我拢了拢衣襟,不自觉的望向北方的夜空,那颗最亮的星星还对我眨巴着眼睛,心中一痛,泪水顺着眼角掉落进草丛里,我赶紧背过身强行压住自己的情绪。 这个当头,万不能前功尽弃。 齐湛命不该绝,但我不信他下次还有这么好的气运! 天色微明,齐湛拿着削了枝的长棍探脚下的路,一夜没合眼的我浑浑噩噩的跟在身后,前方越来越宽旷,我不禁暗叹口气,终于还是要走出林子了。 前方齐湛突然身子一歪,瞬间不见了人影。 “陛下?” “不要过来!” “啊?!” 我又惊又喜,踩着脚印小跑过去,一个不大不小的深坑,像是猎人用来困野物的陷阱,坑底布了层干枯的荆棘,齐湛正脚踩在坑中的荆棘上。 我目测了一下这坑的深度,靠自己根本不可能脱困,头脑飞速运转着…… “陛下,我去找藤蔓来救你!” 我一边喊着一边快速跑到一处巨石旁,用吃奶的力气去推那团巨石,这石头刚好可以堵住那坑口,如果再幸运一点,它可以严丝合缝的掉进坑里把里面的人砸成肉酱。 “哎呦!” “兰儿?!” “没事!我摔了一跤,马上,马上就把这藤蔓扯下来了!” 此时脚下被我蹬出一条壕沟,石头依旧纹丝不动,我恐怕这样下去不行,于是又跑向旁处胡乱扯出一条藤蔓拦腰拴在石头上。 “陛下!我力气有限,我把藤蔓拴在石头上,你能自己拉着上来吗?”我跑向坑口,大力晃着手中的藤蔓条。 “可以!” 可以?好的,马上就送你上西天。 扔藤蔓的动作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一眨眼的功夫,底下的人便跳出坑来,不远处的巨石安静的呆在原处,风吹起树上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似在嘲笑我…… 齐湛上来后把手中棍子递给我示意我走在他前头,我回过神,差点冷笑出声。 亏从前还对此人动过情,想不到他如此贪生怕死,再回想起从前的种种,此时竟是无比庆幸。 天色灰蒙,四下荆棘丛生,脚下的路不好走,带不带此人出去是我此下纠结的问题。 林间野物不少,树上有野果,他有刀,饿不死也渴不死,至于猎人布置的陷阱,我刚见识过,他拽着藤蔓左蹦右跳一眨眼的功夫就跳出坑来的模样,仿佛那条藤蔓不是他救命的稻草而是他借力的工具…… 我很纠结。 哗啦! 脚下突然打滑,滑倒瞬间,一个结实的臂膀把我搂起来,我惊魂未定,捂着胸口大口喘气。 “累了?” 身后人结实的胸膛紧贴着我的后背,如猛兽般的呼息打在耳边,一起一伏,夹杂着淡淡的血腥气,胃中一阵翻涌,我皱眉去推他。 “哭了一夜,应该是累了。” 环住我腰间的臂膀纹丝不动,猝然一句让我整个人僵在那里。 他怎么? 大树下,齐湛眼色泛青,手大力扼住我的脖子,我惊慌无措,想开口却又无从开口也无法开口。 “哭什么,没能把我摔死,没能给你心上人报仇?” 似笑非笑的语气,粗糙的树皮,越来越强烈的窒息感,我眼泪不自觉滚落下来。 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那句杀人诛心的话。 我不知道,只知道齐湛说得没错,我连最基本的逢场作戏都演不好。 “匕首就在我身上,还是你想用你身上那半瓶子砒霜?其实你演得不错,滴水不露,可你看我的眼神里,永远透着厌恶!” 齐湛额上青筋爆起,将我整个人提起来。 林间雾气浸湿我的头发和衣衫,齐湛的眉发亦被雾水沾湿,可丝毫不影响他紧紧锢着我脖子的手,那力道大得惊人,放佛下一秒就要把我的脖子掐断。 不到最后一刻,我不想放弃自己。 “陛……” “遗诏在哪儿!” “陛……下……陛……” …… 听闻黄泉路上有一种花,花开花落一千年,花叶永不见,我见过,在祖父的坟头上,血红的颜色,代表着死亡与重生。 没有这种花,只有陆续倒下的饥民,衣不蔽体,瘦骨嶙峋,野狗啃食着路旁的腐身,腥臭扑鼻,目不忍睹,愚民间互相掠夺,哀鸿遍野,惨绝人寰。 暗无天日,永无尽头。 一个不当位的皇帝,得不到遗诏,在陷入饥荒随时有暴民作乱的陕州城,齐湛是不会杀我的。 我在马车里醒了过来,车外是齐湛冷漠的侧脸,跟着的是曹真,他们各自骑在各自的马上俯视着这一切,我斜靠在马车里,心脏隐隐作疼。 前方传来几声凄厉的呼喊声,一个用石头临时搭建起来的锅炉,里面正冒着渗人的雾气,几个健壮的男子正在抢夺一妇人怀中的幼童。 一人夺过幼童后飞快跑到锅炉旁,另外几人把妇人按在地上强行撕扯她的衣裳。 喉头一阵发紧,我不顾一切的跳下马车。 “住……” 后颈闷疼 ,齐湛冷峻的脸晃入眼中。 齐湛,你真该死…… 陕州城楼的风很大,下方人群渺如蝼蚁,有好多人被五花大绑架在木桩上,砍头,烹煮,焚烧,有好多人在下面拍手叫好,有好大的风把悬挂在城墙上的头颅吹到我的脚下。 那天过后,我便一病不起。 陕州城担责官员,数以万计的暴徒被各种砍头分尸,然后就是京都官员走马上任,发放灾粮安抚民心,在齐湛的雷厉风行和严刑酷法之下,陕州城暂时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第83章 严刑酷法,齐璟生的消息 风平浪静后,齐湛不顾曾敏反对强行把我带回宫中,还是那座偏僻的宫殿,宫里除了我自己,就只有前头与我在街头分散的小翠,她怎么脱困的我不知道,我现在所有精力都用于克服自己的恐惧上。 那天过后我总会半夜惊醒,醒来之后就是全身发抖,然后睁眼到天明,不敢下床,不敢出门,仿佛只要一跨出房门就会立马死在地上。 癔症再次卷土重来,而这次,我却没了药引。 这天地的熔炉中,万物终会枯朽,皇图霸业一世,蝉虫草木一秋,是人,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我很平静,有些不甘,倒也没有牵挂。 齐湛出现在我床边的时候,我眼前已是一片迷蒙,知道此时他最着急的是遗诏的落处,我被软禁在这宫殿里,活着的时候,他从不踏入,临了临了,也还是来了。 “病得这么重为何不上报!” 利剑出鞘的声音,眼前清明一点。 “陛下……跟小翠没有关系……是我不让。” “给你找最好的大夫,你要活着!” 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齐湛握住我的臂膀,听得出来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不必了……谢谢……你来看我。” 当时在想,如果他问我遗诏的落处,我会告诉他,那本来就是属于他的东西,人都要死了,就不要再计较这么多了。 等了一会,没有只言片语响起,我笑一下,缓缓闭上眼睛,弥留之际,还是想点开心的事情吧,不知黄泉路上是否有传闻中的彼岸花,是否有一位清风明月的男子挑着灯笼在等我…… “陛下,郭淳大人求见!”曹真匆匆走进殿。 眼前阴影一动不动,曹真的声音急切。 “陛下!郭淳大人报说他可以治美人的病!” 阴影迅速消失,再次睁眼的时候,郭淳正在为我施针。 他还和从前一样,一整个玩世不恭的世家公子哥,见我醒来,他朝我挑了下眉,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 “陛下,臣瞧美人神情惶恐,似遭受了很大的精神创伤,需要好好调养才行。” 闻言候在一侧的齐湛面色不太好看,良久才憋出一个嗯字。 “陛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郭淳侧身询问,得到齐湛肯定答复之后,趁其转身之时迅速往我手中塞进一字条,待两人离开之后,我小心打开手中字条。 上面只有一个字,生。 生……生…… 像是突然接收到某种信息,眼眶泌出欣喜的泪水,我止不住咳嗽起来。 齐湛快速推门进来扶住我。 “兰儿。” “陛下,陛下!”心中长期闷积起来的气突然一扫而光,我抱着齐湛又哭又笑,齐湛身子微僵,随后用手捏我的后颈。 “哭什么。” “回陛下,兰儿是开心的哭,兰儿活过来了!” 齐湛深吸口气,拍拍我的头以示安抚。 “是我错怪你,好好活着,以后我会对你好。” 当然!我当然会好好活着!黄泉路上没人等我,我为什么不好好活着! “我……” 大殿外突然响起曹真的声音,齐湛眉心一皱,看我一眼便快速起身离去。 后几日齐湛没有出现,郭淳也没有出现,但小翠煎的药我总是一滴不漏的喝掉,郭淳给的信息太重要了,必须让自己好起来。 没过几日齐湛来看我,对我态度缓和不少,语气温温的,眼神不再有锐气,应是郭淳给他说了什么,他终于信我了。 他的话很少,有时候可以一直不讲话,静静的坐着,看着,这正合我意,我本不想与他多费唇舌,可郭淳一直不来,而我又需要确认他上次给我的信息,于是又不得不打起精神与齐湛交涉。 “按时吃药就行。” “可是陛下,兰儿很闷……” …… 交涉无果之后,我直挺挺的躺在床上一动不想动。 “想出去?” “嗯!” “把自己清理干净。” 夕阳余晖下,齐湛凌空跃起,手中利剑发出耀眼的光芒,剑势凌厉凶狠毫不留余地。 所谓的出去,就是来他的朝阳殿看他练剑,也是,一个被世间欲望和权利牵着鼻子走的人,能有多少的风花雪月。 不过就最近他对我的态度来看,似乎没那么讨厌我,这样的话,我的计划就可以顺利实行。 齐湛练完剑后又和之前一样用绢布细细擦拭他的剑,这次我没走上去,因为曾敏今日不会这么早来。 从福清公公的口中探知曾敏每晚都会来齐湛的朝阳殿,这是她的特权,而我恰时需要一个面见郭淳的机会,曾敏可以让我把戏演得逼真一点。 齐湛路过我身侧的时候,我恭敬的颔首行礼,他闻所未闻,脚步走得飞快。 朝阳殿书房。 其布置刻板沉闷,毫无生气,除了挂在墙角的一副画,我走近一看,是一副女人的画像,上面涂满了炫丽的颜色,不同角度会显现出不同的色彩。 画中女人蒙着黑沙看不清面庞,但身形高挑,凹凸有致,眉目与曾敏有些神似,可仔细一看也不是她,看久之后又觉得有点像海棠。 ……怎么形容呢。 我觉得这画中人谁也不是,只是画师按照齐湛的喜好临摹出来的,毕竟齐湛独特的品味众人皆知,那种身材非常好,带点神秘气质又高冷的女人最能激起他的征服欲。 前些日子西域进贡的美人,一个不漏,有两夜还是两个,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但这事儿宫里都传疯了。 “你还在这里。” 突然的声音把我吓一跳,瞧清来人后我赶紧行礼。 是齐湛,他身着玄黑色的单衣,体形比从前厚实不少,应是刚沐浴完的缘故,目中锐气不显,整个人显得神清气爽。 “福清,把人带出去。” 齐湛话语干脆,我一时不知该怎么办。眼见齐湛坐上案椅,踌躇片刻后我迈着小碎步走到他旁边,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碰撞,我开了口。 “兰儿回去了。” “嗯。” 齐湛头也不抬,手中朱笔飞快的在折子页上画了个叉。 第84章 喜欢硬的,冲霄剑 “陛下,那个,可不可以……” 闻言他挑了下眉头,笔尖戳在奏折上。 …… 看来不可以,暂时想不到什么好方法,我准备悻悻离开。 “看看。” ? 我一怔,抬头见他用朱笔在奏折页的一行小字上划了一条线。 臣辗转反侧,夜思吾儿可安好…… ? 茫然的我被他一把拽到膝上。 “安定王请安的折子,他的女儿现在住在宫中。” 见他神情平静没有多余动作,我的心才稍显平复,可他这么一说,又止不住心惊肉跳。 他又在试探我?不过南宫郡主还活着? “安定王手握重兵,最近几番动作……你动什么?” “回陛下,太,太硬了……” 齐湛的膝铁硬,感受到他膝上的肌肉线条,这让我很不自在。 “不喜欢硬的。” ! 这种不伦不类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我实在没想到,可见他的表情好像没有调笑的意思,于是微微摇了摇头。 “不,不是。” “喜欢硬的。”齐湛斜睨我,表情似笑非笑。 …… 我佯装羞涩的点头。 “既喜欢,为何之前要毒死朕?” 齐湛语调突转,我瞪大眼睛。 “陛下,您说的是砒霜的事?那是给兰儿自己的。” 我蹭的一下从他膝上跳起来,又砰的一下跪在地上。 “兰儿身份低微不得圣宠,在这深宫里举步维艰,活着受罪,所以就……” 书房门被大力踹开的声音。 “贱人!你竟敢勾引陛下!” 我被来人一巴掌呼翻在地,顿时觉得天旋地转,眼冒金星,来人正是曾敏,美人打扮得花枝招展,脸上却全是妒忌的火焰,看见齐湛敞开的衣裳,她尖声喝道。 “来人!把这个贱人拖出去乱棍打死!” 门外一片安静,齐湛面无表情的整理着自己的衣裳,皇帝的书房,没有皇帝的指令,谁又敢进来呢?我擦掉嘴角的血,只当曾敏在胡犬乱吠。 曾敏一愣,随即指向我。 “青楼里的浪荡货色,竟敢来朝阳殿丢人现眼!” 啪!又是一巴掌。 “好了。” 齐湛语气平静,自顾拿起朱笔准备继续批阅奏折,仿佛这种事情他早已司空见惯。 “陛下!为什么不把这个贱人送到军营里去!” 齐湛抬起眼皮,又垂下眼继续看折子。 “或者对她用刑!不怕她不招!” 砰!齐湛手中朱笔重重搁在案上。 “福清,把人带出去!” “陛下!!” 曾敏尖锐的声音刺得我头疼,我忍不住回嘴。 “娘娘一口一个青楼女子,殊不知青楼里的女子不过是一群无家可归的可怜人罢了。一口一个下贱浪荡,不知娘娘在对着陛下的时候,是否也做过所谓下贱浪荡的事?妾听闻娘娘日后可是要成为国母的人呐,如此狭隘的心胸,不如跟妾回春风楼得了。” “你!说!什!么!” 本来跑到齐湛身侧的曾敏闻言五官瞬间变得扭曲,她唰的一下抽出旁边剑架上的剑朝我刺来。 我没想到她这么猛,眼瞧着剑尖就要刺进我胸膛,我一点都不慌,反而有些期待。 一个弱女子能有多大的力道?只要见血,我就可以见到郭淳。 预想的疼痛没有到来,我睁开眼,见齐湛抓着曾敏握剑的手。 “兰美人以下犯上,拖出去杖责五十。” 利剑入鞘之后,齐湛拎起张牙舞爪的曾敏往里殿走去,我暗呸一声,自顾从地上爬起来。 “美人大喜呀!”这时本来跪在门口的福清公公快速朝我小跑过来。 “何喜之有?” “美人有所不知,曾娘娘之前在这殿上杀了好几位贵人,陛下从不阻止,而今美人却能得到陛下垂怜,大喜啊!” “福清公公说笑,陛下下令将我杖责五十,公公见多识广,可曾有见过这宫里能有挨过这五十大板的人?” 这时福清公公用手捂嘴。 “美人您可说笑,若奴才胆敢伤美人您一丝一毫,那奴才的人头可真就保不住了。” …… 次日,我躺在床上奄奄一息,不是被打得奄奄一息,而是被恶心的奄奄一息。 昨晚福清不知从哪里弄来几个犯错的宫人,一人替我挨了二十板子,殿外的板子声啪啪作响,殿内曾敏的浪叫声此起彼伏,我一夜没合眼。 恶心的不是这种事,这本与我无关,恶心的是我见不到郭淳!得想办法去掉这口恶气。 先去海棠的殿里夸大其词,说曾敏贬低她的青楼身份,又去陆柔的殿里一阵哭诉,说曾敏以国母自居全然不把她放在眼里,得到两人的回馈之后,我心满意足的回到了自己的宫殿。 接下来的半月,我很自由,自由得只能在这座冷清的宫殿里打转,齐湛再次将我禁足,初夏鸟语蝉鸣,万物葱茏,希望的种子却因没有风与露的滋养而渐渐衰败。 某个清冷之夜,我在殿中咳出了血,把熬好的粥递给小翠后,我躺在床上意识迷蒙。 开始怀疑之前是否有真的见过郭淳,开始怀疑自己分不清梦境与现实,毕竟凌晨模糊的梦里,从未有过那人的身影。 小翠来回话,说齐湛让我过去一趟,半月里没日没夜的熬粥,终于有了效果,人总要从失败中吸取教训的,我明白自己的症结在哪里。 风清月朗的夜,偶有清凉的风拂过,我跪在地上,对着远空的北辰星恭敬一拜,此之后,不再抬头望月。 沐浴净身精细打扮,端坐在殿中静静等待,直到远方初见云霞,我没有去朝阳殿,齐湛也没有过来,睡醒之后,继续熬粥。 宫里人人都知道祈月宫的美人患有锢疾,人人都怕沾惹晦气,所以当我出现在锦华殿的时候,那些女人们颇有些意外。 “妹妹锢疾初愈,本应好生静养才是,不过本宫瞧今儿天不错,让妹妹出来走动走动也好。”路柔的声音,她一身华服端坐在一侧,而曾敏则坐在另一侧。 我从容不迫的给她们一一行礼,曾敏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她估计没想到我还能活着出现在她面前,不过此时殿中嫔妃众多,她没太好发作。 落座之后,一个贵人笑吟吟的道。 “娘娘,妹妹瞧这剑好生好看,不知有什么名称。” 这时我才注意到殿中桌上的花插中插着一把剑,目测有四尺长,通体赤红,无棱口,不像常用的配剑。 “陛下说呀,这是冲霄剑,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曾敏用手托腮,神情颇得意。 第85章 新欢旧爱,齐湛一向选择往前看 殿中众人开始窃窃私语,有两个大胆的甚至捂嘴偷笑起来。 “哪有剑会从天上掉下来啊,陛下肯定是在逗她玩呢。” “陛下亲口对本宫说的,妹妹你这是在质疑陛下么?” 曾敏蓦地挺直身子,神情有些不悦。 “那倒不是~” 那个捂嘴偷笑的贵人站起来。 “陛下有没有跟娘娘讲这剑为什么会从天上掉下来呢?” 曾敏冷嗤一声。 “陛下说了,这是天上神仙的法器,陛下说千年前大战的时候,天上的神仙为护三界众生,自破元神将毕生法力都注进这柄剑中,成功封印了魔界的魔头,后来这剑就从天上掉下来了。” 刚才那两个偷笑的贵人笑得更大声了。 “妹妹笑什么,陛下稍稍就会过来,不信妹妹可以自己问,不过本宫记得妹妹自入宫以来从未有过恩宠,想必陛下也认不得妹妹吧。” 曾敏一嗤一讽,那个贵人脸色瞬间变得不好看。 “娘娘说得是~娘娘怀着身孕,还不分日夜劳神服侍陛下,这累着自己不打紧,可别伤了腹中龙嗣才是~” “混账!你竟然敢这样对本宫说话!” 曾敏拍案而起,那个偷笑的贵人头颅昂得高高,脸上挂着淡淡的鄙夷。 “都说啊,这好女不侍二夫,咱们宫里的姐妹那可都是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自然不似娘娘这般好命~” “你!你!” 曾敏浑身颤抖,指着那个贵人嘴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好了!”路柔的声音。 “吵吵闹闹成何体统,都歇歇吧。” 瞧曾敏那个样子,我心里别提有多爽快,大着肚子还天天跟齐湛干那事,而齐湛对着一个大肚婆还能下得去手,我呸!两个畜生! 不过她们刚才提的那茬…… 在长师傅送我的几本医书中,其中有一本是他亲自编撰的,里面是一些上古的神话故事,我对神话故事并不感兴趣,随意翻翻也就做罢,没想到齐湛竟然相信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不过也算殊途同归吧,他爹执着于死后升仙,他执着于臆想,臆想自己就是天上的神仙,哈哈哈哈 …… “陛下到!”福清公公的声音从殿外响起,曾敏立马从椅子上弹起来,托着肚腹奔向来人。 “陛下,有人对臣妾不敬,请陛下给臣妾做主!” 来人步履匆匆,一身朝服,这个时辰,应是刚下朝,他不紧不慢的坐向高位,环顾一周后,眼神落在下方曾敏的头上。 “何事。” 曾敏凄凄的把刚才发生的事添油加醋了一番,齐湛听后眉心微皱。 “来人,把人带下去杖责五十!” 殿下刚刚那位跟曾敏斗嘴的贵人脸色瞬间唰白,而曾敏却是一脸得意。 “陛下。”路柔附在齐湛耳边轻语几句,齐湛抬眼,眼神落在那位贵人身上。 “抬起头来。” 那位贵人颤颤巍巍的抬起头,四目相对间,齐湛勾唇一笑。 “都起来吧。” 曾敏讶然,脸红一阵白一阵。 “你叫什么名字。” 齐湛看着那个贵人,眼底掠过薄薄的笑意。 “回陛下,妾……” “陛下,臣妾身子不适,想先回宫休息!” 曾敏打断齐湛和那个贵人的对话,身子微微颤抖。 “嗯。” 齐湛眼盯着那位贵人,淡淡应一声,丝毫没有要挽留的意思。 泪水掉落的瞬间,曾敏托着肚腹狂奔而去,曾敏一走,殿中的气氛瞬间变得祥和起来。 妃妾们有一茬没一茬的闲聊,眼光不时的嫖向殿上的男人,而殿上男人神色微微,只有看向那位贵人的时候,眼底才闪过一丝异光。 不知陆柔今日叫我来的目的,看曾敏出丑?倒不觉得,只觉男人无情而已。 夜,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曾敏的失意,贵人们的趋之若鹜,齐湛若有似无的目光…… 也许神话故事可以派上用场。 提着食盒在福清公公的带领下顺利进到朝阳殿,还没走近书房就听见里面传来异响。 “福清公公?”我皱眉看向福清。 “美人若是介怀,奴才这就带美人离开,可……这机会可不常有,还望美人小心斟酌。” 不用他说,我自己也知道机会难得,可是…… 迟疑半响,我还是小心走过去,窗台缝隙处,一位妙龄女子袒胸露背,对着案椅上的男人做不雅动作,男人赤裸裸的眼神毫无掩饰的落在女子身上。 …… 又恶又鄙,无法言说的感觉。 砰!案椅倒落在地,女子痛苦出声,我别过脸,快步走下台阶。 情欲对于齐湛来说是什么?动物的本能还是情感的驱使?如果是后者,怎么做到日日跟不同的女人发生关系?还是说,有些东西一旦得到却发现不过如此? 有剧烈的声响传出来,女子捂着嘴从里处狂奔出来,是白日里的那个贵人,她满脸泪痕,破碎的衣衫松垮的罩在身上,颤颤巍巍如惊弓之鸟。 我何其不惊恐? 脚上绑着千斤巨石,挪动一步都需要花费好大的力气,曾几何时,我也遭受过这般折磨,衣衫被撕得粉碎,凶狠的掠夺,鄙笑的嘴角,眼底嗜血的红…… 女子捂嘴狂奔而去,虚掩的门缝中,暗黑身影伫立,如同地狱罗刹。 …… 拳头捏紧又放,我垂下眼帘,把手中粥碗递给福清。 “劳烦公公。” “美人,机不可失啊……” 我何尝不知…… 可是…… 可是我别无选择。 昏暗的房间里充斥着淫靡的味道,冷血狠辣,荒淫无度……若不隔着血海深仇,我真想问一问,从前的齐湛去哪儿了? 那个我邪毒发作不趁人之危身上淌着人性光芒的齐湛去哪儿了?那个少言寡语多次救我于危难的齐湛去哪儿了?究竟是时移世易还是世易时移,还是我从未看清过他? 我跪在殿下,思绪一片杂乱。 不一会,齐湛湿哒哒的从后殿出来,他什么话也没说,兀自坐在案椅上批折子。 脑袋快要炸裂开来,我闭上眼狠吸一口气,起身走向前去把粥碗举过头顶。 “陛下,喝点粥吧,刚熬的。”案椅上的人身型未动,朱笔在奏折上划出沙沙的响声。 “陛下……” “不喝粥。” 干脆的语气透着淡漠疏离,我垂下眼,把粥碗放回食盒里。 “陛下,那柄剑真好看,是冲霄么?” 第86章 兰儿喜欢陛下,想跟陛下在一起 我佯装惊喜的指向剑架,男人抬眼,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然后垂眼,继续看奏折。 剑架上的剑自然不是冲霄,那是上次曾敏用来刺我的剑,可我还得把它当做冲霄。 “陛下,冲霄剑乃是天上青神的法器,其剑威势,能斩妖除魔破混沌之门,陛下得之,天下幸甚。” 齐湛执笔的手微顿。 “从何而知。” “自然是……锦华殿听到的呀,陛下,今日兰儿就在锦华殿呢。” “如此。”齐湛唇角一勾。 “你且说说,青神如何用这剑斩妖除魔,如何破的混沌之门。” 他眼神投向我,似笑非笑,我心里一咯噔,突觉刚才说漏嘴,白日曾敏并未提及剑主人的身份,于是赶忙转移话头。 “陛下,自妾入宫,从未有过恩宠……” 我面带委屈,泪眼盈盈的望向他,他微顿,随后正过身,眼神投向奏折。 “陛下就这般厌恶兰儿么?” …… “既如此,又为何恩准兰儿来您的书房?” …… 他终于忍不住闭眼,把手中朱笔重重搁在桌上。 “你身子不好,如何侍奉?” “可是兰儿想……兰儿喜欢陛下。” 齐湛猛然睁眼,眼底划过一丝不可置信。 “你喜欢朕?” “兰儿喜欢陛下,想跟陛下在一起。” …… 我确实喜欢齐湛,确实想跟齐湛在一起,但那只是从前。 绞着自己发,想到昨夜齐湛的神情,心里不觉好笑,那是怎样一种神情啊,错愕的眼神,上下滚动的喉头,微微发颤的身体,若不是了解他,我还以为他眼里闪着的晶莹,是欲要滴落的泪。 有人大步走进殿,见我身穿的衣裳身形一顿,我心里发笑,透明的黑色纱衣,若隐若现,应是很合他的口味。 他杵了一会,才慢慢走过来取过我手里的木梳。 “陛下怎得来?” “下朝了。” 不咸不淡的语气,细致耐心的手法,不一会,头上的发被他绾成一个高高的发髻,是现下宫里最流行的发式。 “朕从前为你绾过发。” “是么?兰儿不记得了。” 体内窜出一股燥热,有微汗沁出额头,我起身抱住他,他微怔,随后扼住我的后颈。 “你喝什么了?” “陛下,让兰儿服侍您好不好?” 游离在衣襟处的手被他大力握住。 “谁让你喝这种东西!” 这种东西,哪种东西?不是之前你给我吃的那种东西么?怎么你强塞给我可以,而我主动吃就不行了? “兰儿只是想侍奉陛下……” “朕说了,你身子不好!” 我有些稀奇,女人对于他来说不过是无聊消遣时的玩物,发泄动物本能的工具,如此动怒给谁看呢? “陛下,求您疼兰儿……” 忍着不适,我手伸向他的衣襟,他闭上眼,牙齿咬的吱吱作响。 悬空的感觉,肚腹被厚硬的肩背硌得生疼。 扑通! 池水四溅,冰冷透骨,窒息感再次传来,胡乱挣扎间,有人把我提起来,他目光如炬,把我狠狠按在池沿上。 冰冷的唇覆上来,又急又烈。 我不安扭动着身子,内心无比焦急,明明下了两倍之多的烈药,为何药效还未发作? 口中津液被吮干,他滚动喉头尽数吞进肚中,我瞪大眼睛。 他!…… 他深深瞧我一眼,吻向我的脖颈…… 浑身汗毛都在战栗,体内如同万千蚂蚁在啃噬,我体会过这种感觉,只能在心里祈祷着他慢一点。 心存幻想的结果就是事与愿违。 齐湛的眼神变得异常灼烈,一把扯开我的衣衫,触碰瞬间,喉咙深处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粗糙的动作,蚀骨的痛。 我后仰的脖子如柳絮般飘荡…… 今夜没有星辰吧……明亮的眼睛,不能有…… 腿被抬高,我死死闭上眼睛,齐湛,重见光明的那一日,我会拉着你一同下地狱! …… 酥痒的感觉,我睁眼见齐湛正在吮舔我的脚趾,眼神狂乱又迷醉。 ……我想过他会折磨我,可我没想到他会这么恶心! 我一脚蹬开他,他有些愣神,又贴身上来重新吮上我的唇。 唔…… 狂乱又炽烈,我奋力捶打他的肩,直到嘴中尝到腥甜,他放开我,脸上尽是得逞的笑,突而神情一凛,迅速脱下自己的外袍往我身上一裹。 “拿来。” 齐湛冷脸,手朝外一伸。 惊愣间,下巴被扼住,酸涩的汤药灌进嘴中。 ……刚刚闪过的人影,是曹真么? 什么时候备的药? 齐湛折磨其他女人的时候,他也在么? 我望着一池池水,一大股鲜血从喉头喷了出来。 药效终于发作,可似乎晚了些……但只要能再见到郭淳,一切都是值得的。 “真够狠的。”郭淳忒了一声,在一堆瓶瓶罐罐中卖力翻找,我淡然一笑。 “是么?” “诶?你醒了?” 他走过来往我嘴里塞了一颗药丸子,然后不停的长吁短叹,小翠还在殿中,我只能不停地对他眨眼睛,示意他别说漏嘴。 “哼!~” 郭淳把嘴翘得老高,双手叉腰一副不愿接收的模样。 无奈,我只能用嘴型示意。 “我错啦,以后不敢啦!” 郭淳翻了个白眼,继续鼻孔朝天。 外方有吵闹声传来,我咳了两声。 “小翠,你去看看……” 小翠前脚刚跨出门,我后脚立马跳下床把郭淳从天上拽了下来。 “郭淳大人,长话短说,人在哪里?” “长话短说,人还在,我测算过,就在这宫里,具体地方估计只有皇帝知道。” “你说什么……” 我往后踉跄几步,脑袋有些发昏。 “美人!”外方传来小翠的脚步声,郭淳赶忙把我扶到床上。 “先养好身子,来日方长。” 脑袋彻底陷入混沌,小翠跟我讲的话我一句没听清,齐璟还活着……他还活着! 他在哪里?……齐湛把他置于何处?!! 无论如何,我要救…… 昏昏沉沉几日,齐湛没有出现,去朝阳殿又被福清公公拦住。 “美人,陛下日理万机,此刻已经歇下了。” 此时风清气爽,日阳高照……齐湛为何避而不见? 辗转无门之下,我去了路柔的宫殿,刚进殿中就瞧见一个玄黑的身影,身姿慵懒,面色温和,有一下没一下的逗弄着面前的孩童。 ……我杵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兰美人?”路柔不知何时出现在齐湛身旁,而齐湛也正看着我,我赶忙跪倒在地。 “妾给陛下请安,给娘娘请安,给……小皇子请安。” “今儿天不错,兰美人进来坐坐吧。”路柔看了眼身旁的齐湛,示意我进殿。 我没想到齐湛会在这里,路柔虽说性情比曾敏和善许多,也不似她那般善妒,可她毕竟是女人,此番场景我进殿不合适。 第87章 被杖责,齐湛身与心的羞辱 “不用了,妾……” “进来吧。”齐湛的声音,语调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他既已开口,我岂有不从的道理,我狠吸一口气准备起身,他面前的孩童似发现什么新鲜玩意样蹦蹦跳跳朝我跑来,眼前有瞬间的恍惚…… 那个咿咿呀呀想往母亲身上爬的小孩,被齐湛的手下一剑刺死,小小的身躯俯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场景从脑海里一闪而过。 “滚!” 我尖叫出声,身子不由得往后踉跄几步。 “哇……” 小孩大哭的声音,我瞬间清醒过来,扑通一下跪倒在地。 “妾不慎冲撞小皇子,请陛下恕罪!” …… 男人暴躁的指令,女人温和的安抚,板子在我身上打得拍拍作响,生不如死…… 我记得长师傅说过,身体上的疼是疼不死人的,最多就是承受不住晕死过去,我觉得长师傅说得很对,我对他的敬佩又多了几分,于是,我疼晕了过去…… 梦中的我很后悔自己的行为,明明我的目的不是这个,明明我很喜欢小孩子,明明我也…… 可是,可是的可是! 眼泪滴滴答答的声音,从来没有想过一个人的眼泪会有这么多,我以为我早已百毒不侵,我以为我早已心如枯井…… 有人一把扯开我身上的被褥。 我惊呼一声,一骨碌爬到床榻最里处。 “陛,陛下……” 齐湛眼色红红,身上弥漫着浓烈的酒气,他把我拽过去一把扯下我的亵裤。 “陛下!” 臀部被人大力抬起,有浓重的鼻息喷洒在上面。 “不喜欢小孩?” “没,没有……” “抬高给朕看看!” 我不能再惹怒他,且早已做好心理准备,只是那种感觉还是令我羞愤难当。 腿被大力分开,我死死闭上眼睛…… 冰凉湿润的感觉。 我猛然睁眼,他在给我擦药? …… 被褥被重新罩在身上,他侧身躺下来抱住我,突又闭上眼扯过旁头的被褥塞进我与他的身体之间。 “陛下?” “不要说话。”他眉头紧皱,脸色变得很难看。 昨天我只挨两板子就疼晕过去,根本无碍,他刚才的举动无疑是在羞辱我,不过我早已无所谓,若他对我的身体感兴趣,我双手奉上。 夜色阴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闷热的湿气,齐湛看着我,眼神时而幽深时而凌厉。 “见与不见,朕心里从未有过旁人。” ?!? “陛下,您醉了……” 他眼底划过一丝晦暗,带有薄茧的指腹抚过我的唇。 “你哭了……是为朕么?” “自然……兰儿心悦陛下,自然只为陛下而哭。” 哈哈哈哈……他突然狂笑起来,有泪水从眼角滑落。 ……齐湛他受什么刺激了? 不过这不是我该关心的事,我应该想的是怎样才能从他嘴里套出齐璟的下落。 “陛下,兰儿……” “明日来昭阳殿,朕有话对你说。” ……我有些发愣,有话对我说?想不到我同他之间会有什么话说,不过是诓来瞒去的话语,各有所图而已,何必搞得那么真切。 朝阳殿。 砰啪!一柄巨剑落在我的脚边,齐湛坐在案椅上,一脸平静。 我心脏突突狂跳,怎么情况?他要杀我!? 为什么?难道是我昨夜瞧见他流泪的样子然后他想杀我灭口? 思绪飘忽间,一个靓丽的身影落入眼中。 “妾给陛下请安。” 海棠? 她……好久不见。 上次去她宫中之后就不得见她,之前锦华殿也没见她的身影,此番突然出现我颇有些意外,不过也在预料之中,后宫哪个女人不是被齐湛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初心难守,人心易变,帝王之心更是诡谲多变。 !!! 难道齐湛真要杀我?! “陛下饶命啊!”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天呐我想不明白为何他要杀我?自问没有露出任何马脚的地方,难道是因为冲撞了他的小孩?可他已经罚过,昨夜还亲自来给我上药? “噗……陛下,兰儿妹妹确实有些胆小。” 我茫然抬头,海棠笑眼看着从殿上走下来的齐湛,而齐湛亦是似笑非笑的表情。 “确实胆小。”挪揄的语气来自齐湛,他目不斜视的从我身侧走过,带着海棠。 ? …… 空旷的场地,齐湛平时练剑的地方,带我来这儿干什么,看他练剑?他确实在练剑,他现在在教人练剑,也不算练剑吧,我感觉是在调情。 ……叫我来看他跟海棠调情? “美人,臣奉陛下旨教美人练剑。”突然的声音把我吓一跳,曹真? “好的,有劳大人。” 不知齐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无所谓,照单全收便是。 差点没拿住曹真递过来的剑,不想再失笑于她人,我决定双手持剑。 “美人,切不可用蛮力,想象此剑就是你身体的一部分。” “好的。” 歪七扭八的学着曹真的动作,几招过后就开始腰膝酸软,哐当一声,剑掉在地上,另一侧传来欢声笑语,我忍不住瞟眼望去。 齐湛握着海棠执剑的手,一招一式,神情专注又有耐心,海棠笑眼盈盈,眼神全落在齐湛的侧脸上。 呼…… 长呼一口气准备双手去提地上的剑。 “陛下累不累,需要休息么?” “不用。” 眼神又忍不住嫖过去。 ……海棠手中的剑?三尺长,轻巧灵动,一看就是正儿八经女儿家耍的花剑,而我手中的这把剑足足有四尺长,生铁铸的,十几斤重…… 齐湛故意折辱我? 没由来的暴戾感使我全身充满了力气,呼呼数十下直到齐湛拥着海棠双双离去后,我才瘫坐在地。 “曹真大人,剑,真的太重了,为什么,要给我这种剑,咳……” “陛下说美人身子不好,用这剑可以锻炼身体。” 曹真话语干脆毫不拖泥带水,果然是毫无感情的杀人机器。 “那好的,继续吧。” “练剑需循序渐进,不可操之过急,美人,今日便到此为止,臣告退。” 说完曹真身形一闪,瞬间不见了踪影。 …… 拖着疲软的身子路过朝阳殿时听到里面似有海棠的声音,本来还想进去的,现下看来大可不必,搅了齐湛的兴致,让他想起昨夜的疯癫言行,说不定真的会杀了我。 我再次去了路柔的宫中,一来为昨日的冲撞行为道歉,二来也有示好的意思,曾敏失意之后,她在宫中的地位日渐稳固,我需要打消她的顾虑以保全自身。 一番假以辞色后,路柔直接切入主题,不愧是深宅大院培养出来的女人,她意简言骇,说可以庇护我,但需要我用行动来证明。 桌上的汤药冒着热气,我二话不说端起来一饮而尽,金黄的颜色,微苦。 半夜,腹中凉痛难忍,我在床上翻来滚去,冷汗淋漓,心却是舒坦的,就算没有这碗药,日日用银针刺腹的身子也早已不适合受孕,没有子嗣的女人,路柔用着放心,我自己也能安心。 早就不在乎自己的身子了……这些又有什么所谓。 第88章 齐湛让练剑的目的,亲手杀死继父和胞弟 日上三竿,阳光正好,有轻微花香的味道。 唰唰唰,咻咻咻!曹真手中的剑发出轻灵的声音。 咚,哐!我手中的剑发出愚钝的声音。 思绪乱飞,脚下打结,噗的一声,我摔倒在地。 “哎呦……” 曹真走过来拾起我身边的巨剑,用袖口擦了两下剑柄才看向我。 “美人你没事吧?” “没事……”我龇牙咧嘴的想从地上爬起来,巨剑伸向我…… 昨日我就发现这柄剑没有剑刃,杀人利器杀人利器,没有锋利的地方自然只能当做锻炼身体的器物,看曹真的表情,应该是想拉我起来。 刚抓住剑身,一股巨大的力道把我扯飞,来不及叫喊,我嗖的一下扑向曹真,说时迟那时快,曹真一个侧身,噗…… 我再次摔倒在地。 ?!! “大人你!” 曹真赶紧屈身跪地。 “臣没想到美人这么轻,是臣的过错!” “……哎算了。” “剑都拿不稳,如何杀人?”嘲弄的声音响起。 高大的阴影笼罩在过来,齐湛负手,眼神冷厉,曹真跪退之后他一把拽起我。 “陛下轻点,兰儿身上疼死了……” 下巴被人扼起,齐湛似笑非笑的眼神。 “是么?” “是啊陛下,您的那个手下,好大的力道,又不懂怜香惜玉,兰儿真摔疼了……” 齐湛唇角一勾,眼神落在我胸口,突而敛了目光。 “拿好你的剑!” 骤冷的语气,我拖着那把笨重的剑一步一喘的跟在齐湛身后,朝阳大殿,三个熟悉的人影跪在殿中。 ……是母亲,弟弟还有继父? 他们?…… 之前母亲一直被齐璟安置在京城的宅子里,继父和弟弟则在宁亲王府的大牢中,齐湛登位后,当着我和齐璟的面把宁亲王府所有的人屠杀殆尽,当时没在人群中瞧见母亲的身影,我以为她得到消息躲起来了…… 他们确实还活着……但他们却出现在这里? “母亲!”我刚要奔过去,齐湛一把攥住我的手臂。 “来人,好好安顿夫人。” “陛下!”我咚的一声跪在地上。 “兰儿有什么伺候不周的地方请陛下惩罚兰儿,不要伤害兰儿的母亲,求陛下开恩……”我拉拽着齐湛的袖摆,眼泪快要掉下来。 齐湛眉头微挑,居高临下的俯视我。 “朕何时说过要对你母亲如何?” 没有么?可他眼里明明有杀意…… “陛下……求求您,不要……” 我无力的乞哀告怜,某些鲜血淋漓的场景从脑中一闪而过,齐湛突然扼住我的后颈,似笑非笑。 “在你心中朕就是这样一个草菅人命的昏君?” “不,不是……” “带下去!”骤冷的声音。 ……我闭上眼,双手无力垂落。 身子被提起来,齐湛撇掉我眼角的泪。 “你是朕的女人,朕不会苛待你的母亲。” ……若真如此,为何刚刚连同母亲说话的机会都不给我,想挟制母亲逼我说出遗诏的下落?还是只是狂性大发的想杀人而已? “不哭了,拿起你的剑,杀掉那两个男的。” 我愣神,顺着他手指的方向,那两个男的……继父和弟弟?他们被人五花大绑,蓬头垢面的跪在地上,嘴里不停发出呜呜的声音。 “陛下为何?” “苛待自己妻女的男人该不该杀。” 齐湛横眉,把巨剑扔进我手中。 ……我愣在原地,齐湛从何而知,难不成他审问了我的母亲? “走过去杀掉他们!”身子被狠推一把,我差点踉跄在地,地上两人眼露惊恐,不停的摇头,我不自觉闭上眼,脑里有无数念头闪过。 从前我确实过得不够好,可这不是我杀掉他们的理由,他们死了,我的母亲怎么活? 握着巨剑的手不停地颤抖,有身影越过我。 噗……呲…… 利剑插进身体的声音,鲜血顺着齐湛手中的长剑滴滴落下。 “陛下!!!” 齐湛转身,眼色赤红。 “还有你的娘,一个不能庇护自己孩子的母亲算什么母亲?把你卖进妓院任人欺辱,只会用低劣的手段勾引男人!这样的母亲,一样该死!” “陛下!陛下陛下!”我匍匐前去抱住他的腿。 “不关我母亲的事,她只是一个女人,她只是一个女人……呕……”一股鲜血从喉咙喷出,我眩晕过去。 这世上没什么人是该死的,命运使然而已,若将自己的不幸强推到他人身上,倒果为因,那才是大错特错。 这些日他总来,或早或晚,从不缺席,郭淳说病人需要静养,于是他便很少说话,静静陪着。 “何时能醒。” “想醒的时候自然会醒,若她不想醒,便会一直沉睡下去,直到心力衰竭。” 茶盏碎裂的声音。 …… 夜半无人的喃喃细语,白茶香淡淡。 “朕给你的是可以看得见的东西,锦衣玉食,富贵荣华,好好活着,否则朕会让你的母亲下去陪你。” …… “朕自小不受人待见,从未有过属于自己的东西,唯一一次想要拥有,却被他人有心夺去,物是人非,是朕的错。” …… “好好活着,你要什么朕都依你……” …… 沥沥细雨,如丝如雾,空气中漫着悲呛的味道,流苏花垂落的声音。 “多少喝一点。” 碗中汤水冒着热气,男人神态微微,似祈求的语气,我别过脸,身子如柳絮般随风飘动。 “你以为你死了,旁人就会伤心?不会,在他人眼中你不过是一只蚂蚁,如此自我折磨,难受的只是自己。” 我缓然睁眼,那双黝黑的眸映入眼中。 他说得对……我不过一只蝼蚁,这点风雨都承受不住,是有多脆弱,心慈手软不过是懦弱无能的借口,注定没有好下场。 看看他,天生的帝王之心,冷血薄情,寡恩少义,所以他活得不错,得到自己想得到的东西,把所有人踩在脚下。 “陛下,我喝。” 我接过他手中的碗仰脖一饮而尽,没有什么可以再牵绊住我了吧,我的母亲,她的丈夫与孩子含恨九泉,她怕是也活不下去了吧。 轰隆! 窗外响起惊雷的声音,我慌忙捂住耳,齐湛皱眉,一把将我拎到窗前。 灰白的天空下惊雷阵阵,狂风肆卷,万物咆哮,我紧闭上眼,心跳如鼓。 第89章 齐湛的粗暴,生命不能承受之重如约而至 “睁眼看看。” “不。” 噼里啪啦,冰雹子砸在地上的声音,惊天裂地,我转身想逃,齐湛一把把我拉进怀里。 “看过听过,以后便不会再害怕。” 温热的气息附在耳畔,闪电划过男人的侧脸,刚毅又凉薄。 齐湛故意的,他知行合一,说到做到,那些残忍的场景,无法抹去的记忆,生不如死,这是他对背叛者的惩罚。 咔嚓!流苏花枝断裂的声音,我惊叫,齐湛锢住我,天崩地裂的声音,冷冽的寒意穿透身体,意志被一片片瓦解。 冰雹过后,阳光重现,眼前一片风和日丽的景象。 狂风骤雨终有时,云淡风轻无尽期。 那些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你要学会从容面对,那些必然要发生的事,你要学会坦然接受。 就比如,背后的躯体绷得僵直,有东西一直咯着我的腰,我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陛下,您是禽兽吗?” 男人躯体微怔,突然一把扯下我的亵裤。 “是你勾引朕!” “这些时日陛下虽常来,但妾从未有逾矩之举,何来勾引之说。” “是么?刚刚你在朕的身前一直动,搔首弄姿的模样不是勾引是什么?这么想要朕上你,朕就成全你!” 男人躁烈的声音,一把把我推向窗台。 …… 剧痛的感觉,我额间忍不住沁出冷汗。 “真可怜,九五之尊,竟也有食言的时候……” 背后身子猛然一顿,齐湛难看到极致的脸。 噗……我被扔到床上。 一番难以言喻的羞辱,我发狠咬上他的肩。 “荡妇……” 齐湛咬牙切齿,把我的手强压至头顶。 …… 无尽过后,丛林的猛兽一脸满足的看着身下猎物,抬起她的双腿,尽情的舔食,狞笑着看着猎物在绝望中被他征服…… 生命不能承受之重如约而至,它来势汹汹又旷日持久,我差点熬不过去。 凉风席席,空气中漫着雨过天晴的味道,齐湛默默的贴在我身后。 “朕有些紧张。” 紧张,无非是女人玩多的后遗症,我闭上眼,无心去说宽慰他的话。 “从前你很喜欢朕。” “现在妾也喜欢陛下。” 有轻微的笑从身后传来。 “那是否能跟朕讲讲,天上青神的故事……” “天上青神……如何破的混沌之门?” “嗯……就讲讲……青神如何破的混沌之门……” 齐湛微倦的语气,我把手压在脑侧,努力回想。 “以自身元神之力冲破的混沌之门,传闻中的青神身高八尺,英姿飒美,是神界难得一见的女神仙,那日之后,青神灵力尽失,一头青丝变白发,她有个未婚夫婿,是天族的三皇子,那日本是他们的大婚之日……” …… “陛下是不是想问,不两立,青神为何要相助那魔头,此事说来话长……陛下?” …… 我转过头见齐湛微阖着眼,呼息安静绵长,手抚平他微蹙的眉头。 “陛下累了……好好歇息吧。” 最好……一觉不醒。 夜来风凉,窗外树影斑驳,男人双手抱臂,微蜷着身体,这样防备的姿势,孤独又落寞。 我静静的凝望,心中滔天的恨意似藤蔓般疯狂生长,手伸向他脖颈的瞬间,他蓦然睁眼,四目相对间,有丝尴尬闪过。 “陛下……” 转势环上的他的脖颈。 “嗯。” 低沉懒怠的语气,身子被揽过去。 “你感觉怎么样。” …… 我尴尬的笑,把头埋进他胸口,大掌在我发梢处轻轻摩挲,短暂的沉默后,齐湛扼起我的下巴。 “你想要什么。” 我呆愣,听成了他问我在想什么,一时间竟不知如何作答。 “位份,还是金银首饰,南国近日进贡了一批绸锦……” “奥……”我垂下眼,莞尔一笑。 “都好,陛下赏什么,妾就要什么。” …… 世俗之物的确可以愉悦人心,很多人终其一生的追求,不可或缺的东西,何乐不为?自己的恭敬顺从能让齐湛放下戒备,何乐又不为? 一夜风雨,殿外的流苏花枝被摧残得七零八落,宫人们忙碌的身影,刺眼的白。 何时多的宫人……呃,想起来了,齐湛觐了我的位份,贵人? 贵人……可笑又可悲,活着,却没了一切的人,何来贵?又何为人? 锦华殿。 贵人们侃侃而谈,脸上无不洋溢着春光。 “曾娘娘可是许久不见了。”一位贵人轻笑,眼望向上座的路柔。 “曾夫人身子不大方便,陛下让她在自己殿中静心养胎。”路柔吖了口茶,面不露色。 “对呢?自己的父兄屡遭陛下训斥,换做是妾,也不好意思出来走动呢~” 几个贵人咯咯的笑着,面上尽是嘲弄之色。 “这曾娘娘啊,成了宫里的笑话~” “笑话又如何?”一位贵人突然站起身来,正是那日与曾敏斗嘴的贵人。 “姐妹们别忘了,她还怀着龙嗣呢。”妒怒的光从她眸中一闪而过。 “妹妹~你现在自是风光无限,何愁怀不上龙嗣~” 那位贵人脸色瞬间唰白,退回自己的位上,一句话不说。 ……那晚的场景确实会让人不堪,世道浇漓,人心不古,知其不可而为之,咎由自取罢了。 ”咦~这不是陛下新封的兰贵人么?” 有人略微惊讶的语气,众目齐唰唰看向我,我从容不迫的走向前去。 “妾给娘娘请安,妾久病之躯本不适随意走动,幸得娘娘关怀,让陛下前去探望妾,妾今日特来拜谢娘娘的垂悯之恩。” 闻之前齐湛醉酒后宠幸了一位宫中小婢,第二日那小婢就不见了踪影,昨夜之事定是瞒不住,身后无权无势,怎样才能躲过后宫贵人们的明枪暗箭,我想了一夜。 只是不知众目睽睽之下的存心攀附,路柔会如何作想,我屏气凝神,静待宣判。 “起来吧,兰贵人身子不好,就别站着了,赐座。” 此言一出,几道准备看笑话的目光随之黯淡下来,我一脸无谓的坐在路柔给我安排的位置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随后贵人们继续开始七嘴八舌,家长里短,我无心再听,只瞧向殿外的风景。 戏曲唱罢,众人随之散去,我被独留在路柔的宫中,她抱着自己的小孩,往我手里塞了一个小瓶子,我望着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心里徒然升起一股寒意。 第90章 走投无路,求一个体面的身份 回想起从前,竟是那般天真,认为很多人的坏是迫于现实的无奈,其实不然,很多人的坏,是天生的。 赤裸裸的利用,我在她眼中不过一个随时可以弃掉的棋子,有何底气觉得我一定会按她的意思去做?凭我憎恨曾敏? 我是恨曾敏,但从未想过要伤害她腹中的孩子。 可若不依她所意,我在这宫中将举步维艰…… 到底该怎么办! 朝阳殿。 殿内有人低声交谈的声音,内心无比纠结,最终还是让福清去传话。 不一会殿门大开,福清点头示意我进去,我猛吸一口气,跨步进殿。 “咦?” 男子惊咦的声音,我抬眼。 ! 五爷齐越? “皇帝哥哥,是那个跳舞好看的姐姐!” 齐越手指着我,神情有些激动,随后呼噜一下跳下来把我抱住。 “哈哈,是姐姐!是姐姐!呼呼!” 齐越兴奋的抱着我原地转圈,我被晃的头晕眼花,眼撇到上方齐湛微微抽搐的嘴角。 “松手!松手!” 我急忙去捶打齐越,眼瞅上方齐湛脸色越来越暗,又使劲往外一推。 噗嗤…… 我摔倒在地。 “姐姐?!”见齐越冲上来拉我,我赶紧起身伏地。 “妾给陛下请安,给五爷请安!” “妾?!皇帝哥哥,她是?……”齐越不可置信的眼神。 案上男人不发一言,嘴角扯着意味不明的笑,齐越脸红一阵白一阵,噗的一声跪在地上。 “臣弟冒失,请皇帝哥哥恕罪。” …… “臣弟还有事,先告退。” …… 案上的男人闭上眼,一动不动,沉默又压抑的气氛,我暗咽口口水,伏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上来。” 我颤微踱上殿,又咚的一声跪在他的身侧。 “请陛下恕罪。” 下巴被人扼起,齐湛微翘的嘴角。 “脸色不好,吓着了?” “嗯……”我委屈出声。 “陛下,那,那人谁呀?” 齐湛眼光微敛,突然呲笑出声。 “是朕的弟弟,不太懂事,你来找朕,有何事?” “没事……就不可以来么?”我故作委屈,齐湛撇眼,双手交握靠上案椅。 “朕没让你来你便来,也不太懂事。” ……确实没找对时辰,现在这个情况不适合开口,还是另想它法。 “到底何事?” 齐湛不耐的语气,我咚的一声把头磕向地板。 “陛下,妾想要一个体面的身份。” “为何?” ……紧咬着唇齿不知如何开口。 “为何!” 齐湛徒然增大的语调,我浑身一抖,泪水不自觉滚落下来,齐湛眼神突变,微咬着后牙槽。 “跟朕讲,谁欺负你。” “没有……兰儿身份微末却得陛下盛恩,日夜惶恐,恐陛下被天下人耻笑。” “仅如此。” “是……” 他撇眼,从案桌下拎出一串玉白珍珠,我双手接过,套进自己的脖间。 ……短暂的沉默。 “不好看,取下来。” 我又慌忙取下玉珠双手奉回,齐湛闭上眼斜靠在案椅上,掌中珍珠咯吱作响。 “陛下,妾回去了。” “不许回!” “陛下……想要妾如何?” 齐湛把我揽过去,又闭眼,脸上似有倦色。 “陪朕待着。” 夜风簌簌的声音,我伏在齐湛的肩上,似梦非梦。 “是否怪朕杀了你的继父和弟弟。” 我猛然睁眼,随即笑开来。 “怎么会呢陛下,他们……虐待妾与妾的母亲,本就该死……” 齐湛表情变得有些微妙,扼起我的后颈。 “如何虐待。” “继父爱饮酒,爱赌钱,每次醉酒输钱后,我们母女俩免不了会受一顿拳打脚踢,日不饱腹的日子没过多久,要债的人就找上门,继父无法,就把我卖去青楼抵债。” 齐湛垂下眼,语气微沉。 “你在青楼……怎么过的?” “青楼……那些女人怎么服侍客人,妾就怎么服侍客人,没什么不同。” 齐湛闭上眼,突然嗤笑一声。 “你的意思,你对朕,跟对那些客人没什么不同。” ……我没想到齐湛会这么想,他自然跟那些客人不同,但也没什么不同,无论生理还是精神上,他都在无时无刻的折磨我,还有就是,我恨他,无法泯灭的恨。 “陛下,您怎会这么想?兰儿明白了,陛下这是在嫌弃兰儿……” “朕怎会嫌弃!你知道朕这几年是怎么过的?” 齐湛突然睁眼,恶狠狠的盯向我,眸中充满戾气。 “陛下,您……” 惊愕间,他拎起我走向内室。 噗……我被扔到床上。 “陛下,不要,妾真的受不住!” “受不住,这才刚开始!” …… 霞光初露,榻上的女人鬓发散乱,面无血色,肿胀不堪的唇角挂着淡淡的血渍,男人静静凝着女人的脸,忽而一笑,有似温情的东西在他眸中化开,他垂眸,吻向女人的额角。 “朕会给你一个体面的身份,不会很久。” …… 我在自己殿中修养了好些时日,腿脚刚利索就迫不及待的拿起树枝在殿外比划起来,在小翠不明所以的眼神下越战越勇,直到精疲力尽累瘫在地。 这些日,一边担心齐湛不召见我,一边又害怕他召见我,怕付出自己仅有的最宝贵的东西,到头来只是一场空。 那是齐璟曾经赋予我做人的尊严,我一丝不挂,却得不到齐璟的半分消息。 事实上比这可怕的是,那日从朝阳殿回来后,齐湛就没召见过我,还没来及探明消息之前,他就已经对我失去兴趣…… 不能坐以待毙,日思夜想,想到一个人,齐湛的生母,周贵妃,当朝太后。 她一定知道些什么。 以请安为由在周贵妃的殿前跪了两日都不得宣见,直到第三日,刚到殿门口就瞧见福清公公微佝的身影。 ……齐湛在里面? 刚凑过去被福清公公一把拦住。 “贵人,这可听不得,会掉脑袋的!” 那些宫娥奴才们躲得远远的,恐怕听到什么惹祸上身,这勾起我极大的兴趣。 母子不合,这正是我所期待的。 “公公莫慌,我自有分寸。”我把耳朵紧贴在殿门上,丝毫不顾及一旁急火急燎的福清。 “湛儿!……你已登大极,他对你不会有任何威胁,你能不能听母亲的话,放了他……” 第91章 罔顾伦常,齐湛突发狂疾 “请母亲把话说清楚,是放了他?还是放了你们?” “你说什么?……” “母亲到底是想做太后,还是想做……皇后?” “闭嘴!!” 砰!茶盏碎裂的声音。 “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对齐璟的心思!罔顾伦常,母亲?你枉为人母!” “你!你闭嘴!逆子!咳……咳咳……” ???!!! 我往后踉跄几步,眼周一片灰蒙。 “福清……你我性命拴在一处,望你慎言……” 逃也似的离开那处,如无头苍蝇般四下乱撞,轰隆!天空电闪雷鸣,紧接着大雨倾盆而下,我仰瘫在地,绝望的闭上眼睛…… 之前就感受到周贵妃对齐璟极端的占有欲,超出界限的亲昵与关怀,这是一种怎样扭曲的情感? 她从未把齐璟当做她的儿子。 齐璟呢? 他把周贵妃当做什么? 雨水噼里啪啦,肆意捶打着千疮百孔的身体,全身麻木只有眼眶是热的,溢漫出来的东西是什么? 是雨,这么大的雨…… 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 心脏狂剧,我猛然睁眼,奋力起身冲向寝殿。 把汤药囫囵灌进嘴中,又快速脱掉衣衫把浸到池水里,小翠抱着衣衫一脸不解。 “贵人,这下雨你也在……练剑?” “嗯。”我闭上眼,随意应付。 “那么大的雷声,你也……睡得着?” “你想说什么?” 我不耐看向小翠,她赶忙垂下眼。 “没什么……奴婢只是觉得贵人你老是一个人偷摸出去,不让奴婢跟着,若是出什么事,奴婢怎么好交代。” “跟谁交代?交代什么?” 小翠被我问得有些懵,说句没什么便退了出去。 我闭上眼长吸一口气。 不关齐璟的事…… 这不是他能掌控的…… 不重要……这些都不重要…… 我只需活下来救出齐璟好…… 砰砰砰!殿门被人拍的砰砰作响。 “不好了,不好了贵人!” “公公别拍了,贵人在里面沐浴呢。” 福清的声音? 我赶紧穿好衣裳去开门,刚打开门福清就噗的一声跪在我面前。 “怎么了福清公公?” “不好了贵人,太后宫中的人全被杖毙了!” “你说什么?” 被杖毙……定是因为他们母子间谈话的事情,可是那些人明明什么都没听到? “陛下在朝阳殿喝的酩酊大醉,贵人你赶紧过去看看吧。” 我努力稳住身形。 “这不是我能管的事情,陛下喝醉了,公公应该去找陆娘娘……” “陆娘娘去了的,被陛下用剑逼了出来,还有曾娘娘,陛下在曾娘娘的脖子上戳了个窟窿,眼看就不行了!贵人,现在只有你能在陛下面前说上几句话,你赶紧过去看看吧,不然曾娘娘必死无疑啊!” 啊?哈哈哈哈!那不正好吗?我的目的不就是这个吗?齐湛亲手杀掉曾敏……很好,就是这样! “公公,这事我无能为力,你另寻它法吧。” 我转身要把门关上,一旁小翠噗的一下抱住我的腿。 “贵人你就去看看吧,奴婢知道你与曾娘娘不合,但贵人你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曾娘娘怀有龙嗣的份上,你不能让陛下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啊!” 孩子?我差点笑出声来,真是报应不爽啊!哈哈哈哈! 我一脚踹开小翠,砰的一声关上殿门。 哐! 殿门被小翠大力踹开。 “贵人!”小翠咚的一声跪在我身前。 “贵人,陛下并非薄情寡义之人,他现在狂性大发认不得人,求求你救救他,只有你才能救他……贵人!” “我,不,救!” 我嘶声力竭,一把推开小翠。 “贵人!”小翠眼中闪动着泪花。 “陛下这几年狂症频发,身心履受折磨,若不是曹真大人,陛下已死过多次,贵人……你就看在陛下曾多次相救你的份上,救救他吧!” 我闭眼背过身去。 “我不救!你去找曹真,不要来求我,没有用,我不会救,不会救!” ……后劲闷疼,我眩晕过去。 再次睁眼的时候,眼前一片嘈乱,宫人们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倒在地上的两个宫人面色惨白,胸口呲呲的冒着黑血,福清公公一脸焦急的趴在殿门前观望,里面似有女人的呼喊声和兵器的打斗声。 “请贵人进去。”小翠伏跪在地。 “要死便死,莫找替代,我不去!” …… “小翠你干什么!放开我!” 哐!小翠一脚踹开殿门把我推了进去。 碎了一地的器物,歪斜的案桌上血渍斑斑,有剑朝我刺来…… 剑主人发髻散乱,眸眼猩红,如一头凶猛的野兽,所过之处皆是一片狼藉。 啪! 另一柄剑打断凌厉的剑势,剑主人目露凶光,狂躁的朝另一柄剑追去。 我惊魂未定,反身用力去推那扇门,纹丝不动……有薄汗从脊梁处泌出。 “拿绳子来!”曹真大喊的声音,我回过神见齐湛被曹真反手抱住,一女子跑上前去。 海棠? 身体被牢牢绑在金柱下,齐湛又蹦又跳,喉中时不时发出躁烈的嘶吼,几番挣扎无果后,他把头撞向身后的柱子。 “陛下!” 海棠赶忙用手挡在齐湛的脑后。 “陛下您喝药好不好?喝了就没这么难受了,陛下……” “滚!滚啊!……” 啪嗒!银碗摔到地上的声音,齐湛面目狰狞形同修罗刹鬼,呲着獠牙,似要将眼前人啃噬殆尽。 “陛下,您不要再折磨自己了……” 海棠眼带泪花,一件件褪掉自己的衣衫,曹真闭上眼,随后又背过身去。 “陛下,看看棠儿……” “滚……” 齐湛喘着粗气,恶狠狠的盯着海棠,海棠跪下身,作势要去解齐湛的腰带。 我别过脸,转头又去推那道门,依旧纹丝不动,砰砰两脚踹在上面,疼得我龇牙咧嘴却又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棠儿……放开朕……” “陛下!”海棠惊喜的声音,见齐湛眼中似有清明之色,以为他已经清醒过来,立马就要去解开绑在他身上的绳子。 “不可以解开!要先给他喝药!” 我大步跨上前去阻止却被海棠一把推开。 “谁让你来的?曹真,把人处理掉。” 她冷睨我一眼,自顾去捡地上的衣裳。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海棠这是要处理掉我么?曹真看了我一眼,转头去解绑在齐湛身上的绳子,恢复自由身的齐湛立马朝海棠逼身过去。 “贵人,咱们出去吧。” 曹真招呼我,我点头随在他身后。 啊唔!…… 后方传来细碎的声音,我皱眉,本想快走几步又忍不住后看了一眼。 ! 海棠被齐湛扼住脖子,整个人悬在半空,脚无力的晃动着,齐湛脸上挂着狞笑,一言不发。 第92章 欣喜若狂,打探到齐璟的消息 “曹真大人!”我扯住曹真的衣袖,曹真见状就要冲上去。 “滚开!” 齐湛爆裂的声音,曹真愣住,一时间有些犹豫不决,眼见海棠的脸色由青变紫,我别过脸。 “你放过她吧。” 齐湛嘴中发出一声怪异的笑。 “好……好心肠的女人,你来换她……呵呵。” 噗! 海棠摔在地上。 “贵人,你不能待在这里,跟臣出去!”曹真要拉走我。 “曹真!” 齐湛怒不可遏,大掌砰的一声拍在案桌上,曹真一愣,立马屈身跪地。 “臣僭越,陛下恕罪!” 随后曹真看我一眼,扶起海棠往外走去。 一切归于平静后,我缓缓走到齐湛的身前,抓起他的手扼在自己的脖子上。 “齐湛,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这么想死……” 脖子上的力道几乎要把我提起来,我平静的看着齐湛,看着那些过往,那些回不去的过往。 “不要这样看朕,朕不需要你的怜悯……” …… “不准哭!” …… 飘荡的身子被齐湛一把抱住,他眸中猩红已去,只剩下淡淡的执拗。 “为何不来见朕……” 胸口闷胀,似要喘不过气,我低下头,无声的啜泣着,心绪很乱,很乱…… “朕不召你,你就不来!” “……啊!” 臂上传来刺骨的疼,我咬牙,揪住齐湛的衣襟。 “朕是皇帝,不会在一个女人身上废功夫,她爱来便来,不来便不来,朕无所谓……” 哐当!高大的身躯倒在地上,我捂住嘴,眼泪簌簌而下。 哐当!门被大力踹开,曹真冲进来,海棠也冲进来,她们七手八脚的把倒在地上的齐湛扛到内室,福清公公端着药碗紧随其后,一室嘈杂的声音……我瘫坐在地上,不知所谓。 夜,小翠小心的给我处理着臂上的伤口。 “贵人,你受罪了。” 刚闭上的眼又睁开,我深吸口气。 “无妨,陛下这种病……” 呵,九五之尊,人中龙凤,怎会得这种病。 噗的一声,小翠跪在我身前。 “贵人……咱们陛下因为你才得的狂症啊!” “小翠,不要胡言乱语……” “贵人!?罢了……贵人忘了身前事,奴婢说什么都没有用……” “既知无用,就不用再说了,我累了……” 人们总是相信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而忽略了心的感受,所以总是被骗,我不想再被骗,不想再承受那份不堪与痛苦。 次日,福清来传话让我午后去朝阳殿一趟,言语间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我一笑而过,心中无波无澜。 漫不经心的走在小道上,所居宫殿偏僻,总不免左弯右拐一番,好在沿途风景不错,一路花香,倒也悠然。 嗖! 前方闪过一人影,我停住脚步。 “小翠,咳……有些凉,你回去给我拿件外披来,我在这等你。” 小翠点头飞快的往回跑去。 “出来吧。” 大白日像个幽灵一样窜来窜去,除了郭淳,我想不到第二个人。 人影嗖的一声从花簇中窜出来,奔到我面前一把抱住我。 “姐姐!” 我大惊失色,齐越?! “五爷?你怎么……放我下来!” “不放,好不容易才见到姐姐,我不放!”齐越嘟哝着嘴,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 “我是皇帝的妃妾,你快放我下来。”我气急败坏捶打齐越的肩,齐越脸色一变,反而把我举得更高。 “不放!皇帝哥哥那么多女人,有你没你都行!我现在就去皇帝哥哥那里把你讨过来!” “好好好,去讨去讨,你先把我放下来行不行,我头晕……” “头晕?那好吧……”齐越飞快的放下我又飞快的把我圈进怀里。 “姐姐身上好香,嘻嘻!” ……我觉得,他们姓齐的都有病! “我府上的那些女人胭脂味儿都太重了,跳舞也难看,比不上姐姐,姐姐跳舞可好看,我好喜欢!” ……果真有病,真的有病! “五爷你别这样,被人看见我是会掉脑袋的!” 齐越突然想到什么一把放开我又按住我的肩。 “姐姐在这里等我,我去送饭,送完饭就带姐姐去找皇帝哥哥。” “送饭?” “嗯!就在不远的广阳宫,皇帝哥哥让我务必每日去给那个人送吃的,不能让他死了。” “……你说什么?五爷,来!”我挽住齐越的臂膀把他带进花簇中。 “五爷……其实妾也心悦五爷,奈何造化弄人,妾也是不得已……五爷若真想要妾,尽管去你皇帝那里提,你皇帝哥哥疼你,一定会应你所求!” “真的吗姐姐!我好开心!” 齐越一脸兴奋,差点又要把我举起来,我赶忙止住他。 “自然是真的,对了五爷,广阳宫的那个人……是谁呀?” 齐越表情有些犹豫,咬咬牙还是开了口。 “其实我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皇帝哥哥只说他是穷凶极恶之徒,一旦面世就会给天下人带来灾难,让我务必照看好他。” “这么严重?妾很好奇那人长什么模样,五爷能否带妾去看看……” “那不行!”齐越一口否决,神情瞬间变得严肃。 “喔,不行喔……妾还以为五爷是真心喜欢妾呢……”我故作委屈的背过身。 “我自然是真心喜欢姐姐!~”齐越一把板过我。 “姐姐~那人带着铁面具,你去了也瞧不见呀,再说皇帝哥哥嘱咐我不能让任何人知道那个人的存在,我都告诉姐姐了……” 齐越嘟哝着嘴,委屈巴巴的挠我的手心。 “呵……”我尴尬一笑。 “瞧你~我就是随口一说,不去就不去。” “嗯姐姐!姐姐在这里等我,我送完饭就带你去找皇帝哥哥。” “好的~” 齐越渐行渐远,我慢慢蹲下身双手抱膝,又缓缓闭上眼睛。 是他么?…… 一定是,一定是!…… 我要想办法…… 朝阳殿。 齐湛满面春风,手持杯盏与对坐的曹真谈笑风生,一侧海棠盈盈作笑,欲拒还羞,三人围坐一起其乐融融,好不热闹。 见我进殿,齐湛顿时冷下眼。 “你来晚了。” “是,请陛下恕罪。”我恭顺的伏跪在地,等候发落。 “罢了,过来吧。” 我顺从的落在一侧,微微垂下眉头,尽量表现的乖巧懂事。 “朕是一个赏罚分明的人,有功当赏,有过必罚,兰贵人不守时辰,罚酒一杯,略施小惩。”说罢,齐湛把桌上的酒杯推到我面前。 微微颔首,端起桌上酒杯一饮而尽,胸口闷烫,我一笑置之,而后继续低眉顺眼,等候召唤。 “今日朕很开心,来曹真,对饮!”齐湛作势要端起桌上酒杯被海棠盈盈止住。 “陛下~烈酒伤身,让棠儿为您代劳罢~”海棠笑意盈盈,用最体面的姿势把杯中酒饮进嘴中,齐湛嘴角轻勾,眸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 第93章 灭绝人性,齐湛把海棠送给曹真 忽哈哈一笑。 “还是棠儿最得朕心!来,与朕对饮一杯!” 齐湛一手持酒壶一手把海棠搂进怀中。 “张嘴。” “陛下~”海棠娇唤一声,顺从的仰起脸,酒水滴滴落进半开的嘴中,满溢出来的酒水顺着脖颈蜿蜒而下,齐湛邪肆的眉眼,狂浪的笑,我皱眉,撇过眼去。 姿容艳艳的一代佳人,被人任意羞辱,玩弄于鼓掌之中不自知,反而自怡其乐,觉得这是一种天大的恩赐…… 不不不,怎么能说是恩赐呢?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是情趣。 如果换做齐璟,我也当这是情趣,但齐璟不会这样对我。 “衣裳湿了,朕看看,哈哈哈哈……”说罢齐湛直接把海棠压在身下。 ……我看向曹真,发现他也在看我,我抿唇一笑,不动声色的移开目光。 殿中的摆设微有些变化,我说的是剑架上的那把剑,赤红的颜色,熠熠生辉。 曾敏失宠后,连冲霄剑都被齐湛取回,果然赏罚分明,人能绝情到这种程度,真是无与伦比…… 算了,这些与我无关,我应该想的是怎么忽悠齐越。 “兰贵人。” 广阳宫是先帝的寝宫,齐湛为夺帝位曾在那处斩杀过百人,冤死亡魂不计其数,齐湛登位后广阳宫就成宫中禁地,一般人不得靠近,而齐越能,这样的话…… “兰贵人!” 振聋发聩的声音把我的思绪强拉回来,我有些不爽,斜眼嫖去,刚幕天席地纠缠的两人不知何时起了身,海棠面色娇红,躲在齐湛的怀中斜眼睨着我,齐湛面色冷俊,冷冷的盯着我。 “陛下,妾在。”我微笑颔首。 “兰贵人,陛下刚刚问你要什么赏赐。”海棠娇柔的从齐湛怀中爬起来,如水的眸子里满是冷幽之色。 “陛下要赏妾?”我端直身子看向齐湛,对视刹那,齐湛挪开眼,语气微沉。 “你要什么。” 我微微一笑,指向剑架。 “就把那柄剑赏给妾吧。” 齐湛眉峰一挑。 “冲霄?” “是的陛下。” “咯咯……”海棠突然捂嘴笑起来。 “陛下,兰贵人当真在神游天外呢。” 齐湛嘴角微抽,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面上满是讽弄之色。 我皱眉嫖向曹真,曹真盯着桌上的酒杯朝我努了下嘴。 喔?……原来是让我给他们斟酒喔。 我,就,不,斟。 我笑眼看海棠,纹丝不动,海棠冷倪我一眼。 “陛下,还是棠儿来罢。” 讨好的模样,新一轮的矫揉造作,推杯换盏即将开始上演,我盯面前的酒杯,只觉无聊。 一直觉得海棠很美,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自信感,春风楼的时候,她万众瞩目,睥睨众生,多少文人墨客拜倒在她的霓裙之下?如今看来,竟与这后宫中的女人没什么两样。 没有任何贬低的意思,只觉得不值,或许在她的眼中是值得的,哎…… 这动了心的女人啊。 “兰贵人。” “在呢陛下?” 见我如此警醒,齐湛微微咬牙,想笑又不想笑的样子十分难看,一杯酒适时出现在他眼前,那份尴尬才被他生生咽下去。 “你上次说,不两立,青神却相助魔尊,为何?” 漫不经心的语气,眼神却一直在我脸上打转,突然提这茬,看来齐湛对神话故事确实感兴趣。 脑瓜子飞速运转中…… “回陛下,传说青神在自己的大婚当日不顾三界颜面追随魔尊的分身而去,混沌之门前散尽一切修为冲破混沌之门,魔神再次面世,青神还茫然不知,以为自己救的不过是一只妖族小孩。” “事实上魔尊的元神就被封印在混沌之门中,只有青神的冲霄剑才能破混沌之门。魔尊想彻底苏醒,元神心魄合二为一,就得与青神扯上关系,所以由始至终,魔尊都在利用青神。” “为神为仙,情感本就淡漠,也不知那魔神有何魅力……” 有些口干舌燥,我抿唇看向齐湛,他目光炯炯,面上似有陶醉之色,见我不再开口,他神情幽转,把桌上的酒杯推到我面前。 “说得很好。” 曹真投来赞赏的目光,我回之一笑,却嫖到海棠愤恨的眼神。 “陛下,妾不喜饮酒,妾一饮酒就会想到从前春风楼倚门卖笑,曲意逢迎的日子,那是妾的人生之耻,妾不愿去回想。” 说给自己听的,也是说给海棠听的,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兰贵人你当真不懂规矩,陛下面前说这些做什么?”海棠怒嗔出声,表情十分难看。齐湛唇角一勾,把手中酒杯搁到桌上。 “朕说过,有功当赏,有过必罚,曹真,朕当赏你。” 曹真立马起身又屈身跪地。 “是陛下,曹真领赏。” “这两个女人,你随意挑一个,朕赏你了。” 曹真神情一怔。 “陛下?!” “棠儿身材不错,很会伺候人,兰儿逊色了些,也算个女人,你是朕的左膀右臂,朕不会亏待你,选一个吧。” 齐湛姿态慵懒,斜眼看着曹真,曹真额头泌出细汗。 “陛下您醉了?”海棠不可置信的看向齐湛,脸红一阵白一阵。 “还是你两个都要?” “陛下!”海棠徒然起身,胸脯剧烈的起伏着。 “选一个!”杯盏重重搁到桌上的声音,曹真猛然闭上眼睛。 “臣选海棠姑娘。” 齐湛闭上眼,突然呲笑出声。 “你很有眼光……” 曹真咬牙,抗起海棠就往偏殿走去。 ……我瞠目结舌,赶紧看向齐湛,齐湛闭着眼,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在桌子上,嘴角浮着玩味儿的笑。 “曹真没有选你,你是否很失望。” “……陛下,曹真大人是您的近臣,你这样侮辱他,不会寒了他的心吗?” 齐湛漫不经心的睁眼,一脸无谓。 “你多想了,棠儿伺候朕也伺候曹真,这不叫侮辱,这叫抬举。” “……你有病!” 齐湛怒目圆睁,冲过来扼住我的后颈。 “曹真看不上你,你还锲而不舍的勾引他,是谁有病!嗯?” “你有病!我何时勾引过曹真大人!”我怒打着齐湛的肩,他一把锢住我的手把我强压在身下。 “畜生,放开我!” “穿得这么好看,又跟曹真眉来眼去的,不是勾引是什么?你说!” 齐湛大力扯开我的衣襟,我捂着胸口大嚎出声。 “禽兽!畜生!” “哈哈哈哈……朕应该把曹真叫来,让他看看朕是怎么上你的!” “无耻!变态!呜呜呜……” “哈哈哈哈……”齐湛一把抱起我,狂笑着往偏殿的方向走去。 …… 层层叠叠的帘帐后面,一对男女的身影若隐若现,我想捂住眼却被人用手大力拨开。 “好好看看,你的心上人是怎么上别的女人的。” 齐湛拉拢我的衣襟,独自坐在椅上开始观摩起来。 …… 我微张着嘴,豆大的眼泪从眼眶里蹦出来。 “陛下……曹真大人对您忠心耿耿……” 第94章 极端惩罚,独自去广阳殿探消息 如此丧心病狂,泯灭人性,齐湛!他不怕遭天打雷劈吗? “对朕的女人存觊觎之心,朕只是惩以小戒,没有下次。” 齐湛唇角微勾,一脸无谓,帐内传来低沉喘息,我别过脸。 “你对曹真动了情?” “没有。” 大掌猛的拽过我,短暂的沉默后,轻笑声从头上传来。 “的确没有……” “陛下……海棠对你是真心的……” 我抓住最后一丝希望,仰头用祈求的眼神看着他,希望他能迷而知返,不要一错再错…… 大掌粗糙的动作着,微燥的气息。 “你呢……对朕是否真心。” “自然真心。” “那好,做给朕看。” 齐湛抽出手,解开自己的腰带坐在椅子上,眸光幽幽的盯着我。 “……陛下?你变态!” 我拔腿就跑,身子被人一把扯住,齐湛忍俊不禁,拖着我往内室走去。 恶臭的床榻上,我被折腾得死去活来。 “无耻变态畜生暴力狂!呜呜呜……” “……再哭就把你送到曹真的床上去!” “呜呜呜……” “……别哭了,朕轻一点。” “呜,唔……畜,唔……” …… 翻天覆地,痛不欲生,生不如死,在地狱里走过一遭回来的我躺在床头奄奄一息,齐湛斜靠在床头,指头节奏的扣击着自己的膝。 “你想要什么。” 我努力睁开眼。 “青楼女子向来明码标价,陛下随行就市即可。” 齐湛撇向我。 “一定要用这种态度跟朕说话。” 我闭眼,把头偏向另一侧。 短暂的沉默后,齐湛压过身来。 “……畜生……迟早会死在女人身上……” “对,朕就是畜生,跟你上过床之后朕就没有碰过其他女人,要死也是死在你的身上!” 又是一顿疯狂折磨,我昏睡过去。 …… 身子莫名冷颤,我惊醒过来,室内空无一人,我赶紧拖着难受的身子一步三颤的踉跄到正殿,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跑…… 齐湛?齐湛的背影……他坐在殿中的案椅上,殿下方跪着一个人,我扶在旁边的柱子上,使力摇了摇头。 辅国公陆廉?…… 身子难受得紧,我顾不了那么多正想踉跄向前,殿外走进来一大一小的身影。 陆柔和小皇子?……刚迈出的脚又退回去。 他们说的什么我听不大见,陆廉走后,齐湛抱起小皇子坐上案椅,陆柔紧跟在身后,两人说说笑笑,时不时逗弄一下怀中孩童,气氛无比融洽。 齐湛言行举止温和有礼,跟平日里暴戾恣睢的模样大相捷径,也是……陆柔本是齐湛明媒正娶的正妻,若不被礼法约束或受制于曾氏一族,陆柔早该是皇后。 我羡慕……卑怯……以及自愤。 夫妻……命运从未有过恩赐,偶得欢欣也不过片刻温宁,无人为我披上一身嫁衣…… 不是,我在想什么……孤雏腐鼠还妄图碧海蓝天?哈哈哈哈? “咳……”没来由的闷咳,我慌忙捂住嘴想往回走。 “兰贵人?”陆柔的声音,微带惊讶。 我狠咽一口气,反身走到殿中。 “妾给娘娘请安,给陛下请安,给小皇子请安。” 陆柔走下殿来迎起我。 “天气潮闷,本宫特意给陛下熬了些红豆薏米粥,兰贵人……不妨一同用一些?” 陆柔笑眼看我,眸底有不明之色闪过,没有力气跟陆柔周旋,只想快点赶回去喝药救命。 “不用了娘娘,妾身告退。” 齐湛怀中孩童突然大哭起来,陆柔秀眉一紧赶紧奔到齐湛身侧。 “陛下恕罪,稚儿有些顽皮……” “是饿了,抱回去吧。” 齐湛不咸不淡的语气,把怀中孩童交还给陆柔后,自顾拿起朱笔批阅起奏折来,陆柔面色微僵,母子俩经过我的时候有瞬间的停顿,我垂下眼,不想去看陆柔的表情。 陆柔一走,齐湛啪的一下放下手中朱笔。 “谁让你出来的?” 振聩发聋的声音刺得我头皮发麻,我伏跪在地上,缓缓闭上眼睛。 想求饶,开不了口,可又有不得不活下去的理由…… “陛下,兰儿不是故意……” “上来!”齐湛冷声打断我,我强忍着不适走到他的身侧,他撇我一眼,把案桌上的书卷奏折拂到一侧。 “把裤子脱了。” 我垂下眼,缓缓褪下自己的裤子,齐湛一把把我推向案桌。 啪!啪!啪!…… 撕心裂肺的痛楚从臀部传来,每打一下我的身子就止不住颤一下,屈辱的泪水从眼眶里滚落出来,我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屈辱?我竟然会感觉到屈辱……好神奇哟,哈哈哈哈! 裤子被人一把提上,齐湛揽过我,从案桌下取出一个盒子。 哗啦一声,流水的珠翠铺泄在地,奢靡华丽的颜色,上面翠围珠绕,玉白珍珠粒粒闪着令人眩晕的光芒,齐湛把那件镶满珠翠的羽衣披在我身上。 “好看吗?” “好看……” “你自己看不见,也说好看。” 齐湛把我揽过去放在他的膝上,我垂下眼,半响无声。 “记住朕的话,有功当赏,有过必罚。” “妾谨记……”我闭上眼,顺从的靠在他的肩上。 “……疼不疼。” …… “兰儿。” …… “来人!” 什么是等价交换,齐湛折磨我奖赏我,是施舍恩赐,我受尽凌辱得到馋羹冷炙,这是等价交换。 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件羽衣剪得稀碎,连同我的屈辱悄无声息的埋在地底下。 小翠让我务必养好身子,说前几日我烧迷糊的时候,齐湛每次都红着眼睛回去,小翠说得很夸张,她说她亲眼看见齐湛对我抹眼泪,我没好意思在小翠面前拆穿他,没有折磨的对象,他自然急得慌,毕竟除了我和海棠,宫里有名分的贵人们哪个不是世家小姐名门闺秀,他总得顾忌。 小翠说齐湛这几日去验阅自己的陵寝暂时不在宫中,这是一个大好机会,我每日早早等待在之前与齐越相遇的地方,一连两日连鬼的影子都没见到,我决定自己去广阳宫探消息。 刚走到广阳宫门口,一把大刀就抵在脖子上。 “擅闯禁地者立斩不赦!” “侍卫大哥别别别!我只是路过,路过……” “路过也不行!”侍卫说着就要手起刀落。 “……路过都不行?”我慌忙想要亮明自己的身份,有人信步走过来,齐越?我像抓住就命稻草一样砰的一下伏倒在地。 第95章 不可置信,广阳宫囚禁的人是南宫郡主 “妾给五爷请安,五爷,太后娘娘吩咐妾来寻你呢。” 来人正是齐越,他精神抖擞的抬起我的脸仔细的瞧望一番后才恍然开口。 “姐姐?” ?……什么意思,他不认得我了?我赶紧把脸凑到他面前。 “五爷,是妾啊……” “咳咳……”齐越有些尴尬的捂住嘴。 “那个什么,一时没认出来……好,带路。” ……人跟他走着,但我的魂还没跟过来,齐越,他不会不认得我了吧…… 幽僻处,我一脸狐疑的看着齐越。 “五爷,您不认得妾了?” “不是啊姐姐,你,你是不是生病了,脸色好差,我差点没认出来……” 齐越夸张的比划着我的身形。 ……变化这么大?我不自觉的摸向自己的脸颊,是凹进去许多。 “五爷,您该不会嫌弃妾了吧……” “怎么会!”齐越一脸焦急的抓住我的手。 “我就是,就是一时没认出来……” “这样哦,妾还以为……五爷,你这几天为什么不往那小道走了呢?妾天天在那等您呢,就盼着能见你一面……这不见不到你,妾冒着掉脑袋的危险来广阳宫寻你,结果……您竟不认得妾了……呜呜呜,好伤心……” 我死劲儿憋出点泪花,捂眼嘤嘤抽噎起来。 “姐姐,哎姐姐你别哭啊!”齐越手忙脚乱的给我擦眼泪。 “我那次是特意去看你才走的那小道,平日里都不从那里过的,还有姐姐,上次我送完饭后回去找姐姐,姐姐都不在了,我去找皇帝哥哥,皇帝哥哥竟然避而不见,那件事……我还没找到机会说……” “没有关系五爷,妾知道你的心意就好,总会找到机会的,五爷,你刚刚是要给里面的人送饭吗?” “送完了。” “啊?喔……那个五爷,妾其实有好多话想给你说,不过这里人多眼杂,说话委时不太方便,不如咱们去那里面?……” “这,恐怕不行……”齐越一脸纠结着看着我手指的方向。 “这样哦~那妾回去了!” 我故作气恼的转身往回走,齐越急忙拽住我。 “姐姐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我作娇羞状,踮起脚在他脸颊亲了口。 齐越呆呆的愣在原地。 “那个什么……姐姐你跟我来。” 齐越火急火燎的走在前头,我左顾右望的紧随其后,广阳宫门口,齐越清了清嗓子。 “本王掉了东西在里面。” 侍卫闻言迅速撤回手中的刀,俯首作恭敬状。 刚跨进广阳宫大殿,阴冷之气铺面而来,我不由得打了哆嗦。 先皇太子先皇后,各路文官武将,奴才侍婢,还有先帝,他们都死在这座宫殿中,多少人死不瞑目,多少的冤死亡魂在这座宫殿中东游西荡,喧嚷叫嚣,鸣冤叫屈…… “五爷!”我抓住齐越的臂膀,心跳如鼓。 “姐姐别怕。”齐越护住我慢慢的朝内殿走去。 刚走到内殿,齐越一把抓住我的手。 “姐姐,你想跟我说什么。” 对上齐越期待的眸子,我紧闭上眼,有血腥的画面从脑海中一闪而过。 “五爷,妾……” “你的身子在发抖?” 齐越又赶紧把我扶到殿外,阳光照在身上后才感觉舒服许多。 “姐姐的胆子可小,我不该带姐姐来这里。”齐越挪揄的语气,又有些懊恼。 “抱歉五爷,是妾的胆子太小,五爷,您闭上眼睛。” “什么啊?” 齐越一脸期待的闭上眼。 “噔噔噔噔!” 我把袖中物什拎到他眼前,他睁开眼哇的一声,一把夺过我手中的物什左看右瞧。 “这是?” “这是妾专门用伽蓝香给五爷刻的小像。” “喔喔!怪不得,好像我!哈哈!” 齐越把那小人翻来覆去的倒腾一番后,美滋滋的揣进怀里,又扯下腰间的玉佩塞进我手里。 “给姐姐的定情信物!” “五爷……这玉佩……” “哦,我母妃送我的生辰礼物。” 原来如此,齐家王爷们都以玉做玺,我还以为这是他的私印,哈……我在想什么呢?以为个个都是齐璟,个个都像他这么傻啊,随随便便就把自己的私印送人,也不看别人值不值得承不承受得起……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那个小像其实刻的是齐璟,开始只是胡乱削磨打发时间,不知不觉就刻成齐璟的样子,齐越一时不察没瞧出这内里乾坤,暂且忽悠住他,后面用其他物什换回这小像就行。 “姐姐,你想不想去瞧那铁面人?”齐越一脸兴奋的看着我。 “这个……可以么?” “走!”齐越一把拉起我往偏殿走去。 灰蒙蒙的暗室里杯盘狼藉,恶臭扑鼻,一个带着铁面具的人缩在角落里,脚上绑着粗重的铁链,衣衫褴褛,形同枯槁。 “姐姐不要过去!”齐越拽住我,那人听见声音立马向我滚爬过来,嘴里发出呜呜的叫声,我睁大眼睛,不由得往后踉跄几步。 齐越一脚踹开滚爬过来的人,那人嘴里发出呜的一声,立马缩到角落里护住自己的膝腿。 “姐姐不怕。”齐越转身护住我,那人身子一激灵,顿了会,开始拍打着自己的胸脯,嘴里发出呜呜的嘶鸣声,又用手去撕扯戴在头上的铁面具。 ……身子止不住剧烈的颤抖起来,我砰的一声瘫坐在地上。 是……是……是南宫郡主?! ”听话点!”齐越大声斥吼那人,半抱半扶的把我扶到殿外,我腿脚发软,眼前一片灰蒙。 竟然是南宫郡主……怎么会是南宫郡主……我看错了?不……不可能看错,即便她不复从前风采,即便她带着铁面具! 可她的父亲是安定王,齐湛怎敢如此对她?又怎能如此对她?他是她的皇兄啊!他是她的皇兄啊!…… 全无人性猪狗不如齐湛!我一定会杀了你,我一定会杀了你! 我瘫坐在上,无望的看着天空。 该怎么救南宫郡主……怎样才能救她!齐璟……他又在哪里…… “吓到姐姐了?等我去教训他!”齐越见我如此就要去撇旁头的树枝,我赶紧止住他。 “五爷不要,被人发现妾擅闯禁地,妾必死无疑,咱们赶紧离开吧!” “不怕姐姐,没人能把你怎样,就算是皇帝哥哥也不行。”齐越这样说却还是蹲下身来扶起我,思维已不大灵活,靠着本能反应和齐越的搀扶下,我慢慢踱到宫门口。 脚刚踏出宫门口,我就被人大力按在地上。 “曾娘娘?!”齐越的声音,透着一丝不可置信,他大步走向前。 “曾娘娘你为何?” 第96章 惨不忍睹,齐湛亲手砍死曾敏 曾敏的声音,黑压压的履鞋现在眼前。 “臣妾给王爷请安,兰贵人擅闯禁地,臣妾要带她回去问话,烦请王爷行个方便。” “她是本王带进去的,不算擅闯!”齐越略急的声音。 “王爷不必为兰贵人说话,是否擅闯,臣妾自有定论,来人!带走!” 曾敏一声令下,立刻冲上来一群人七手八脚的把我捆住拖走。 “曾娘娘你仗势欺人!”后方传来齐越急切的跺脚声。 黑漆漆的暗室里,我被捆住手脚悬在房梁上,角落里堆挂着的刑具闪着刺眼的光。 “曾娘娘你不能擅用私刑,妾是否擅闯禁地,需陛下亲自定夺!” 我大喘着气,直直的望着眼前的人。 “拿陛下压本宫?” 啪!脸颊传来灼刺感。 “别以为你用下作的手段爬上陛下的龙床,陛下就会高看你一眼,青楼妓子,猪狗不如!” 曾敏往地啐一口,转身坐回椅凳上。 “你这种低贱货色本不配本宫亲自动手,但你胆大泼天竟敢害本宫的腹中子,把你千刀万剐也不足以泄本宫的心头之恨!” 我不可置信的望向曾敏,她小腹平坦并无凸出之象,发生了什么……陆柔的确给过我一瓶药,但那药早就被我给扔掉了!怎么会? “我何时害过你的孩子?” 我大声咆哮,曾敏眸中顿时冒出愤怒的火焰,转身从刑具堆里抽出一长截马鞭挥甩向我。 啪!身上传来撕心裂肺的痛楚,我大嚎出声。 “冤有头债有主,曾敏你不能冤枉好人!我要见陛下!” “死到临头还嘴硬!本宫打死你!”曾敏怒嚎一声,马鞭再次猛甩向我。 皮开肉绽的声音,剜心之痛重重的捶打着自己的内脏,曾敏一副不打死我不罢休模样,我不能死…… “曾娘娘,曾娘娘求您住手,我真的没有害你的孩子……我真的没有害你的孩子……” 我越是痛苦求饶,曾敏眸中烈火燃烧得越烈,不停地挥甩着马鞭,直到累到气喘吁吁,她把马鞭扔到一旁,朝外击了两下掌。 外处缓缓走进来的人影,海棠…… “给娘娘请安。”海棠恭顺的给曾敏福了个礼,曾敏傲睨的坐回椅凳上。 “说说,你看见了什么。” “娘娘,妾那日亲眼看见兰贵人往你的安胎药里放东西,便是这物。”海棠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奉在手中。 小瓷瓶……我使劲瞪大眼睛,陆柔给我的小瓷瓶……怎会在她的手中!?我不可置信的望向海棠,那个曾经傲然于众人之上,享万人追捧的传奇女子此时正用一种仇恨的目光睨着我。 “海棠?你为什么要害我?我跟你无冤无仇……” “无冤无仇?”海棠呲笑着走向前来。 “你害得我够惨!”咬牙切齿的一句俯耳低言,我百思不解,何时害过她?…… “哈哈哈哈……”海棠突然大笑起来。 “兰贵人?……娘娘,这青楼女子宠冠后宫,不让人笑话么?” 曾敏眉一蹙。 “宠冠六宫?何来之宠?” “娘娘您有所不知……”海棠走到曾敏身前俯下身,我听不见海棠说什么,只瞧见曾敏的面色由白变青,由青变紫,由紫再变绿…… “竟是如此……”曾敏狠盯着我,牙齿咬的吱吱作响。 “娘娘莫气,陛下不过一时兴起,兰贵人残害娘娘的腹中之子,即便陛下亲自定夺她也活不住,不过兰贵人此时圣眷正浓又一向巧舌如簧,难免陛下会心生恻隐……” 说到这里,海棠嘴角浮起一抹不明意味的笑。 “娘娘,龙嗣之事娘娘不好擅自定夺,不如咱们先断了陛下的念想,再把她送到陛下面前……” “咯咯咯……”曾敏轻掩住嘴。 “好,你去办……” “……她们想干什么?” “曾娘娘我没有害你的孩子,你不要听海棠胡言乱语……”我奋力挣扎起来。 “胡言乱语?本宫根本就无所谓!”曾敏噌的一下冲过来。 “秋菊……宁王府的时候你就该死,本宫一时心软让你苟延残喘至今!你早该千刀万剐……” 我瞪大眼睛。 “你!……” 外方冲冲进来几个人,海棠脸上挂着狰狞的笑,身后站着几个个大汉。 “……海棠!曾敏!……你们不得好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唔……” 被囫囵灌下一碗汤药,海棠抬起我的下巴。 “好好享受,下辈子我们还做姐妹。” 啐!我朝她脸上啐一口,猛咬住自己的舌头。 呜……一块绢布被塞进嘴中,海棠斜眉一笑手往后一挥,几个大汉快速围上来。 猥琐的笑声充斥一室,曾敏虚遮的眼,海棠得逞的笑,几个大汉对我上下其手,龇牙咧嘴发出淫荡恶劣的笑,其中一个干脆脱下自己的裤子对我做猥亵的动作,我紧闭上眼,万念俱灰…… 哐啪!室门被人大力撞开,有人冲进来把正在对我上下其手的几个壮汉撂倒在地,随后有人快步走进来,他披头散发状若疯魔,手中的长剑滴滴掉着鲜血。 “陛下?……” 男人眸眼猩红,喉咙中滚出一声怪异的笑,径直走到刑具堆前抽出一把巨斧,对着其中一个大汉疯砍起来。 黑血飙洒三尺高,曾敏尖叫出声,海棠踉跄倒在地上,男人眼也不眨,一下又一下,直到地上大汉变成肉泥后男人又提着斧子朝另一个大汉走去…… 我痛苦的闭上眼,有人奔过来割断我手上的绳子,我倒在那人身上。 “小翠……” 小翠把我扶到一旁坐下,体外痛楚和体内燥热齐发,额角泌出细汗,我微阖上眼靠上小翠的肩。 空气中漫着呛鼻的血腥味,钝器嵌进骨头声音,撕心裂肺的嚎叫压抑着人的呼吸,一室昏暗…… 哗啦!我惊醒过来,齐湛不知何时站在曾敏面前,手中斧头黑血混着肉屑,曾敏一脸水渍,愣愣的望着他。 “陛下?陛下!兰贵人趁你不在的时候在臣妾的安胎里下药,兰贵人她罪该万死!陛下赶紧杀了她给咱们的孩儿报仇!” “孩子没了……那你就去死吧……” 男人一声怪笑,提起斧子重重劈向曾敏。 “嗯呜……”曾敏倒在地上,瞪大的眼睛里充满着不可置信,她微抬起手。 “陛……” 噗……又是重重一击,曾敏抬起的手咚的一声掉在地上,她瞪着大对眼睛看着男人对自己手起斧落,一下又一下,呼声渐渐微弱,最后只剩钝器陷进血肉的声音…… 呕……我哕了一地。 “陛下,贵人快不行了!”候在一旁的曹真开口,齐湛闻所未闻,提着斧子向海棠走去…… 第97章 海棠自刎,齐湛狂症再次爆发 躲在一旁的海棠呆呆的看着齐湛,突然晦涩一笑,唰的一下抽出一旁侍卫手中的佩剑往自己脖子抹去。 砰……海棠倒在地上。 “来世……我再也不要……遇到你。” 一声苍凉,海棠缓缓闭上眼睛。 高大的背影微顿,随后提着斧子向我怒冲过来。 砰啪!猛劈下来的斧头被曹真用剑抵住,齐湛发出一声干裂的嘶吼,斧头转而劈向曹真。 “陛下犯病了!赶紧拿绳子来!” 齐湛如一头爆裂的猛兽横冲直撞,侍卫们纷纷被打倒在地,曹真边打边退,欲把齐湛引出室外,一个不留神,曹真被齐湛一脚踹翻在地,眼见齐湛手中的利斧就要劈向曹真,我滚爬过去抱住齐湛的大腿。 “齐湛不要!不要……” “嘿嘿……” 齐湛喉间发出一声怪异的笑,举起斧头向我劈下来,小翠猛撞过来把齐湛扑倒在地,曹真立刻爬起身从刑具堆中抽出一条铁链子绑住齐湛的手脚。 “我去取药!”小翠飞快往外跑去,曹真死死按住齐湛疯狂扭动的身体。 “贵人你快叫醒陛下!” “我,我不行,我不会……” 我五官乱飞,毫无章法,齐湛见挣扎不过就用头猛撞向曹真,曹真被撞到一处。 “快……快……”曹真捂住胸口哇的吐出一口鲜血,然后晕倒过去。 我六神无主,眼睁睁看着齐湛挣开手上的脚链,又去撕扯绑在脚上的铁链,我猛扑过去抱住他。 “呜!……” 胸口传来剧痛,我咬紧牙关。 “咬吧……如果这能让你舒服一点……” 男人身体猛然一震,随后哐当一声倒在地上。 浊乱不清的眼神,干裂的嘴唇一张一合,胸口鲜血淋漓,我俯身上去吻住他的唇。 “阿湛……” 口中津液被他尽数吮进肚中,他眼神逐渐清明,慢慢抱住我的身子。 朝阳殿内室。 体内燥热难耐,我不安的扭动着身子,齐湛红着眼睛给我上药,钻心的疼痛阵阵袭来,我抓住他的手。 “给我……” “忍耐一下,药马上就来。” 他嘴角残留着药渍,玄黑的外袍被鲜血晕染出朵朵梅花的形状,冰冷深然,肃杀又寂寥。脑里有瞬间的恍惚,我手扶上他的腰。 “给我……” 他看着我满是祈求的眼,咬牙脱掉自己的衣裳。 “阿湛……” 空虚被填满的瞬间,有无数个不属于我记忆的画面从脑里闪过,他节制的动作,唯恐触碰到我身上的伤痕,滚烫的泪水滴落在胸口,暗红的眸眼诉说着无尽的痴狂与爱恋,我站在堕落与麻木的边缘,无法清醒也无法解脱。 曾想与他共赴地狱,殊不知我正处在地狱之中…… …… 两个模糊的影子在嬉戏打闹,男孩一脸青涩,女孩一脸怒容。 “师姐我都长大了你还打我屁股,你不怕羞吗?” “羞?羞什么羞,有错就要罚,赶紧把裤子脱了!” …… “诺,瑶山上采的果子,给你赔罪,师姐下次不偷看你洗澡了。”女孩一脸无谓,从袖中取出一包东西扔到桌上。 “我不吃!”男孩怒别过脸,趴在桌上闷哭起来。 …… 女孩面色痛苦,身上黑气缠绕,似神似魔。 “师弟快停手……你会死的!” “我要救师姐!”男孩神色凛然,义无反顾把女孩身上的黑气引渡到自己身上。 …… “师父!即便他是魔,可他从未伤害过任何人!”屠魔台上,女孩微阖双眸逼出自身元神,顿时风云骤变。 众人惊呼“青女不可!” “我以元神为祭,护我师弟周全!” …… “日升月落,斗转星移,无论世事如何变迁,我都会爱你,护你,永不会变。” …… 佛说,因果通三界,你阿赖耶识里储存的诸法种子,会伴随你累生累世。 不知为何会做这样的梦,这些本是长师傅书里的东西,或许是我身子太过孱弱以致于梦魇缠身,或许是我太想用这种虚无缥缈的神话故事去讨好齐湛。 杀人如麻的魔头,也会有人为其奋不顾身么? 呵…… 昏暗冷清的大殿,孤傲的背影默默地倚着窗栏,被月光拉长的影子沉郁又寒凉。 这是我长久以来第一次细望他,如同初见时那样,罕言寡语,形单影吊。 因为救我还是因为遗诏?这种人怎么会去救一个人…… 可这个人从前确实救过我,现在我确实也活下来…… 我慢慢走过去抱住他,心绪很复杂,复杂到再一次看不清楚自己的内心。 身子被放在窗栏上,他双手撑在两侧,垂下眼,静默不言。 失去曾氏一族的扶持,失去真心对他的人,他有没后悔过…… 他后悔,自己大婚之日冒天下之大不韪宠幸过的曾敏死在他的斧下,他后悔,对他情深义重的海棠当面自刎,他疯的一样举起斧头劈向我…… 所以他后悔。 我去吻他的脸颊,他无动于衷,我又去吻他的脖颈,尽力的讨好……他撇下眼,眸色如水。 “疼不疼。” “陛下,我没有害您的孩子。” “身上全是伤痕,也说不疼。” …… 夜风轻拂,身上只着单薄的纱衣,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齐湛脱下自己的外袍披在我身上。 “曾氏一族背叛齐璟,有朝一日也会背叛我,我早就在登基之时就拔本塞源,曾敏若不是怀着我的种,我早就把她和她的族人放在一起斩首。” ……什么?曾氏一族……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齐湛……果然天生的帝王。 “陛下真是高瞻远瞩,曾娘娘貌美如花,倾心爱慕陛下,这般结果,倒是可惜……” 齐湛勾唇,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她是齐璟的女人,虽然第一次给了我,但我看上的……只是他家族的权势。” ……很直白,曾敏确实该死,朝秦暮楚,视他人生命为蝼蚁,无半点怜悯之心,无半分应有人性,可那种死法……我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齐湛瞧我一眼,把我揽到殿中的案椅上,他自己则双手环胸靠在案桌旁,我惊慌失措,蹭的一下站起身。 “陛下您坐!” “坐!否则就坐在朕的身上!”不容置否的声音,齐湛斜斜的看着我。 “是陛下。” 我战战兢兢的坐回案椅,案桌上一摞摞的奏折书卷晃得我心慌。 “陛下……如果一个女子对您真心实意,您会眷顾她么?” 我说的是海棠……她倒在地上的模样一直在我脑海里挥散不去,想知道这样一个冷血薄情的帝王,面对一个真心爱慕自己的女子,内心是否有过触动。 没有吧……若有,他不会把海棠送到别人的床上,可没有……海棠自刎在他面前,他的狂症又立马复发? 如果他先走向的是我…… 我抬头,见齐湛眸色清明的凝着我。 “陛下?” 齐湛瞥眼。 “女人对朕来说都差不多,朕是皇帝,不会在一个女人身上废功夫。” ……如此,很好。 “陛下这是在逗妾玩呢?妾瞧陛下就很爱陆娘娘。” 第98章 画像秘密,用神话故事取悦齐湛 “爱?什么是爱?陆柔是朕的正妻,朕理当尊重她,也是尊重自己。” 正妻……这个词从他的嘴里蹦出来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味道,跟那句本来想让你做我的郡王妃,有种相得益彰的感觉,一样的诚恳,一样的坚定。 “哈哈哈哈……”我忍不住笑出声。 “你笑什么?”齐湛眉头微蹙,冷眼瞧我。 我赶忙止住嘴,起身伏跪在地。 “御前失仪是妾的不是,陛下救妾,又赐灵丹妙药让妾死而复生,妾心里很是开心,一时没忍住……” “是么?”齐湛面色阴沉,一把把我拽上他的膝,我暗咽口口水。 “陛下,听小翠说前几日陛下去……” “朕去看自己的坟,顺便给你造口棺材,就在朕的旁边。” …… “陛下,您的寝陵埋得下那么多人?您旁边的位置应该是陆娘娘才对啊?啊呸,妾一时失言请陛下恕罪,陛下您正值壮年,春秋鼎盛定会千秋万载!那个什么陛下……”我泪眼花花的看着齐湛,差点没哭出来。 “您为什么要给妾准备棺材……妾还不想死……” “不想死?你可知昨夜朕差点死在你的身上!”齐湛横眉。 “朕现在就下一道圣旨,朕死后,你,给我陪葬。”突然又想到什么,眼神一敛。 “朕应该先赐死你,这样你才能进那口棺材!” “陛下你!……”我本想怒骂出口又凄凄转口道。 “陛下您哪里不舒服吗?” 齐湛一声冷哼。 “昨夜你一直要朕,给你药你不喝,对朕又抓又挠,不让朕从你身上下来。” ……我?我吐! 要他……滑天下之大稽,荒天下之大谬! 我恨不得杀了他!还要? “陛下您为什么不拒绝妾呢?您自己的身体要紧呐……呜呜呜,妾好心疼……陛下,您的身体没这么虚吧……您之前不是都还能……两个么?” 我边抽噎边偷瞄齐湛,他面色明了又暗,暗了又明。 “你听谁说的?” “妾随口一说。” “朕没起得来,她们哪有你的滋味好,你又咬又叫,声音跟杀猪一样。” 齐湛一脸狞笑,面上尽是报复的快意。 ……睚眦必报的恶心男人,我不过稍作挪揄他便狗急跳墙,满口污言秽语太失体面。 不过这叫什么,‘自取其辱’,于是我便不再开口说话。 他默了一会,转身去取剑架上的剑,我心脏突突直跳,他不会恼羞成怒想拿剑杀了我吧……砰的一声,剑被搁在案桌上。 “你说,这把剑叫冲霄。” 我抬头见他眸中神色不明,一时有些犹豫。 “是吧……” “你说,魔神一直在利用青神?” “是吧……据说魔神的心上人是她的师姐,对青神自然是从头至尾的利用,因为青神是唯一能破混沌之门且能让他神魂合一的人。” “师姐?”齐湛微微蹙眉,眼底闪过一丝狐疑。 “是呢陛下,魔神有一个师姐,从小青梅竹马感情甚笃,那时魔神还不是魔神,一朝风云突变,魔神不慎入魔,而后被众神驱至屠魔台,天诛之际,魔神的师姐孤身而出自陨元神替他抵挡天诛之罚,魔神肝胆俱裂,神魂分离,众神趁机把他的元神封印到混沌之门中,魔神的心魂因强大的执念逃离出来,游荡在三界之间,他的师姐则魂飞魄散,至此消陨。” “你记得很清楚。”齐湛嘴角轻勾,眸底闪过一丝不明之色,我心里咯噔一下,暗吞口口水。 “说书的先生是这样说的,妾从前春风楼的时候常看常听也记住不少。” “如此,说得不错。”齐湛撇眼,把剑重新放回剑架。 ……这又放回去了,我还以为他想把这剑送我呢…… !我的意思是,我还以为他想杀我! 还好还好,在我的三寸不烂之舌下,他的表情还算满意,我暗松口气。 高大的身躯突然立在面前,死捏着手中的盒子,面容冷峻一动不动,突然觉得夜好深,我可能需要回去睡觉。 “陛下,妾先回去了……” 我欲起身,齐湛把我按回案椅,二话不说拨开我的衣襟,手从盒子里戳了一坨黑黢黢的东西就往我身上抹。 “没一处好的地方。”齐湛一脸嫌弃,边抹药边脱我的衣裳。 “陛下,妾回去让小翠给妾上药,不必劳烦陛下!” 我慌忙站起身被齐湛一把按住,身上衣裳掉落在地,我慌忙捂住胸口,手被拨开,齐湛蹙着眉头细瞧着我胸口上的伤。 “谁咬的。” “……是陛下。” “疼不疼。” “不怎么疼……” “到底疼不疼?” “疼!” 被人赤裸裸的眼神赤裸裸的瞧着,我感觉有点屈辱,手被桎梏住,只能别过脸。 屈辱?我是玩物是动物,是没有生命的物品,我愉悦客人取悦客人,不能有屈辱,没有资格屈辱。 我敢忙转回脸,齐湛直直的盯着我的胸脯,喉头有瞬间的滚动,见我看他,他不自然的笑了一下,转头去捡地上的衣裳。 衣裳被重新披在身上,齐湛蹲身抱住我久久不言,一会之后,他又抱起我往内室走去。 “陛下,妾可不可以回去睡。” “为什么。” “床上很臭……” “都是你的味道,床上没睡过别人的女人。” “妾臭?” 脚步顿住,齐湛撇下眼。 “你说呢?” …… 被放到床上的我一脸不死心抓着齐湛的衣袖。 “陛下,妾身上太臭了,妾要去沐浴。” “身上全是伤,也去沐浴。” “那妾……” “不睡,是要朕陪你?” “……哈,好困……”我赶忙撤手作哈欠状,齐湛嘴角微抽,转头跨步离去。 这几日齐湛没有让我回祈月宫,我也没有要走的意思,日日同他接触,想从他的只言片语中闻到齐璟的蛛丝马迹,还有南宫郡主,花重金让人带消息给安定王,相信不久便会有回音。 只是关于齐璟……齐湛话少,刻板沉闷,滴水不漏,我一无所获。 除去那些虚无缥缈的神话故事,他就只对案桌上的奏折感兴趣,他好像很珍惜这得来不易的权利,常常批奏折批至半夜,我每次睁眼都能瞧见他合衣而睡的侧脸,心里呲笑,又觉可怜。 对了,还有那副画,每每夜深人静之时,我总能窥见他盯着墙头的画像看,神情时而欣然时而落寞,我百思不解,齐湛如此在意,莫非画中女子是他什么人? 第99章 齐湛奶娘,再见严诸任无踪 不过……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于是我便不再去琢磨那画而是回到祈月宫把自己清理一番,再去朝阳宫途中偶然听见木鱼的声音,一阵一阵,声音清脆震人心魄,不禁遁声望去,大树的阴翳下,一座宫殿若隐若现。 福宁宫…… 咚,咚,咚…… 木鱼的声音持续不断,我心一横,拐角走向福宁宫。 正殿中,一座佛像高居神龛之上,垂目微视,庄重肃穆,下方一衣着朴素之人嘴里念念有词,神情虔诚的敲打着面前的木鱼。 我满腹狐疑却不敢妄动,福宁宫此前一直空着,现在竟是佛堂模样……还有,她是谁? 齐湛新封的妃妾?看年纪不大像……难道是先帝的妃妾?可先帝的妃妾有生育的除却当今太后都随子外住,没有生育的都被齐湛以殉葬之名绞杀…… 木鱼声乍停,那人缓缓起身面向我,一位四十多岁的妇人,面容和蔼却满目沧桑,她微笑的向我点头,我一愣,快步走过去向她福礼。 “妾失礼,打扰夫人清修。” 她微笑也向我福礼,随后自顾走到一侧开始抄写佛经,我左右环顾一周见她没有驱赶我的意思,于是走到她面前,见她一笔一划的描摹着经文,神情认真虔诚。 “夫人抄写可是金刚经?” 我微笑发问,妇人亦微笑,手中动作却不敢怠慢。 “我在为我儿祈福。” “您儿子?”我皱眉,百惑不解。 妇人抬眼若有所思,随后垂目。 “我儿孤苦,自小看旁人的脸色过活,吃的是旁人剩下的东西,穿的是旁人不要的衣裳,稍微长大一些就被他的父亲遣至塞外与狼群为伍,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他本性良善并非大奸大恶之人,如今罪孽深重业障难消……贫尼此举是为消业也为祈福。” 我越听越迷惑。 “夫人,您儿子是?” 妇人缓然一笑,从桌上拿起一卷手抄的经文走到佛案前。 “这也怪不得他,从小到大,他哥哥们有的他都没有,没有少傅的言传身教,没有教习嬷嬷的形输色授,因为身份低下常常遭到宫人们的奚落讽弄,好在那孩子自己争气,硬是挺过来。” 我呆愣在原地,她是五爷的母亲?可五爷的母亲怎会在宫中? “夫人,你怎会在这里?” 妇人把经卷凑到烛火上,顿时蓝烟袅袅。 “前几日湛儿去慈清寺看我,我本不愿同他回宫,可我见那孩子实在可怜,明明心潮澎湃却又不敢吐露半分,也是罢,他自小受天象所困,出生的时候一颗陨石从天上掉下来被视为不祥之兆,说他是孤辰寡宿之命,命中克亲,从小被人遗弃的人,又怎敢奢求这世间半分美好?” 湛儿?齐湛? ! 可是齐湛的娘不是周贵妃? “夫人……您儿子是齐湛?” 妇人双手合十朝佛像恭敬一拜。 “湛儿自小喝我的奶水长大,我算是他半个娘吧。” 原来如此…… “姑娘,我看得出来湛儿很喜欢你,他从小没得到过爱,不懂怎么去爱人,姑娘你面慈心善,望你不要辜负我儿一番情意才好。” ???我尴尬一笑。 “夫人您莫不是认错人?齐湛喜欢我?” 妇人微笑,眼神笃定的看着我。 “湛儿是否喜欢你,姑娘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我不清楚!这一定是齐湛的诡计,他想让我放下戒备之心对他心生怜悯好告诉他遗诏的下落! 我不会上当……绝对不会! 狂奔出福宁殿捂住自己的头,不要胡思乱想,齐湛不喜欢我,若他对我存有一丝真心,当年他就不会把我推向贼人! 他喜欢的是曾敏!不,他喜欢的也不是曾敏,他喜欢的是无上权利,是那份能让他光明正大坐在高位上的遗诏! 他说过女人对他来说是可有可有无的东西,他杀曾敏杀海棠杀千千万万的无辜的人,他是魔鬼,是魔鬼! 刀尖上滚爬过来的人,心中怎会有情感?这一切都是他故意而为之,一定是…… 袖摆突然被人扯了一下,我懵然睁眼。 ??? 向殊?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不是一直在京城的宅子里照顾我母亲?齐湛把我的母亲虏过来,难道她也被虏过来?我正想发问她却给我做噤声手势,左瞧又顾一番后带我往福宁宫的侧殿走去。 侧殿上,一座巍峨的佛像庄严,向殊扳开佛像的手指,佛像赫然转身,佛底座下一个幽深的甬道显现出来,我虽心有疑惑但还是跟她下了去,地道狭窄只容一人通过,周围泥土还未干,看起来像刚挖的,走到一处开阔之地,向殊才停下来。 “向殊我母亲呢?” 向殊转身,一脸愤岔的反问我。 “夫人被皇帝抓去姐姐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我是说……” 向殊不耐的打断我。 “有人想见你。” 我还没反应过来,几个人就匆匆出现在隧道中,我由不可置信到大惊失色。 严诸,任无踪,还有……陈朵。 陈朵?她不是……她没死? “你们……”我一时哑言。 “姑娘,长话短说。”严诸率先走过来。 “我的人探知到王爷还活着,人就在这皇宫里。”说到这里严诸微微咬牙,突然咚的一声跪在地上。 “希望姑娘看在从前与王爷的情分上,协助我等救出王爷。” 我怔住。 “严诸,你什么意思?……” “严诸知道姑娘很为难,姑娘现在是皇帝身边最得宠的贵人,此番来找姑娘帮忙纯属无奈之举。” 啪! 手掌火辣辣的疼,豆大的眼泪从眼眶里滚出,我捂住胸口大口喘气,任无踪过来扶我被我一把推开。 “姐姐,严诸将军只是一时心急,你莫要见怪。” 任无踪急得原地跺脚,向殊突然冲上来。 “姐姐,姐夫对你那么好,你见异思迁,跟着一个抓走你的娘,还对我们赶尽杀绝的人,你莫怪严诸将军误会你!” “向殊你别说了!”任无踪赶忙拽住向殊,向殊一脸不服气,我踉跄后退几步。 心,在滴血…… 第100章 有苦难言,尽我所能相救齐璟 “严诸啊严诸,你自诩有情有义忠贞不二,实则你跟我一样也是一个冷心冷情忘恩负义之徒,你可知南宫郡主现在正受着罪?你心心念念的就只有你家主子?好!那我说,你家主子跟南宫郡主你只能挑一个!你选谁?” 严诸凛然抬头看我,牙齿咬的吱吱作响。 “严诸两个都要救!” “哈……哈哈哈哈,好啊,很好……” 你们都有自己想救的人,谁来救我呢?谁来救赎我?哈哈哈哈…… 我狂笑不止,啪的一声,我捂住脸,看着向殊一脸怒气恨不得立马把我撕碎。 “向殊我剥了你的皮!”任无踪怒不可遏的把向殊拖到另一处,我朝她笑得一派惋惜。 回过神来的我整理好自己的思绪,顺便拍掉肩头上的泥土。 “我可以帮你们,不过我有一个要求,你们救人的时候顺便把我的娘带走,并且善待她。” “严诸答应姑娘,一定善待夫人。” “呵……我的娘,我不知她在哪里啊……严诸将军,你知道么?” 我俯下身呆呆的看着严诸,严诸别过脸,微微点头。 “呵……好……南宫郡主就在广阳宫侧殿的暗室中,至于齐……你的主子,我找到人立马通知你,你们派人与我接应罢……” “向殊姑娘一早被我们安排在慈清寺,此番随皇帝的乳娘回宫随侍在侧,姑娘有消息尽可以找她。” 原来这样……好的,无话可说,我深吸一口气,瞥眼看向陈朵。 “你还活着?” 闻言陈朵赶紧凑上前来。 “是的妹妹,严诸将军的人救了我,兰妹妹,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求你救救咱们王爷!” 说完陈朵也咚的一声跪在地上,我眼泪只顾往外冒,声音也不自觉颤抖起来。 “严诸救了你?呵……真好,严诸也知道你对你们家王爷忠贞不二,所以他救你……若我说,你跟齐璟只能活一个,你可愿意去死?” 陈朵眼含热泪,重重的点头。 “我愿意为王爷去死。” 眼泪瞬间凝固在空中,我大笑出声。 “哈哈哈哈……真是郎情妾意,真是情深似海,真是我见犹怜啊……陈朵姐姐,一个男人而已,你何至于此啊?……” “妹妹……你我同为女人,姐姐知道你必然……” “不必再说!你们听着,我从未爱过齐璟,此举算是还他的恩情,此后便是两不相欠,各自安好,若他再对我纠缠不休,难保我不会做出什么错事!” 我忍住又要奔涌而出的眼泪,夺路而逃。 他们没有错怪我,我确实是跟着狗皇帝,确实是宫里最得宠的女人,确实没顾及到齐璟的安危,夜夜承欢在齐湛的身下…… 哈哈哈哈…… 什么因为齐璟才想活,假的全假的!我就是想自己活,风风光光的活,我不是人!哈哈哈哈…… 即便他们不说,我也不会同齐璟在一起,我早已不配…… 祈月宫。 指尖鲜血淋漓,仍旧对着手中的荷包执着不休,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有人快速的跨进殿中,我赶忙迎身上去。 “妾给陛下请安。” 谁让你回来的?齐湛一脸阴沉,众多宫娥奴才站在他身后瑟瑟发抖。 “陛下您看,好看吗?” 我把荷包捧在手中,用眼神示意福清,福清公公如获大赦连忙带着一众宫婢们退下去。 “陛下您要吗?” 齐湛撇我一眼,无动于衷。 “陛下在生兰儿的气?” 我谄谄把荷包塞进袖中,又谄媚的挽住他的臂。 “陛下不喜欢,兰儿可以做别的。” “你会做什么?”齐湛撇向我,嘴角浮起一抹玩味儿。 除了身子以外,我想不到他还对我什么地方感兴趣,多的是女人对他趋之若鹜,万一他对我失去兴趣……我不敢想。 “陛下,兰儿给你跳只舞可好?” “不必,很多女人为朕献舞。”他瞥眼,面露不屑。 “除了用低劣的手段勾引男人,你还会什么?” …… 袖中的手被捏成拳头状,为什么?为什么要站在这里被人羞辱?为什么一定要救齐璟? 什么狗屁仁义道德,我去他娘的哟? “随你的便!” 我脱口而出,三步并作两步奔向卧室,明天,明天就让郭淳带我飞出皇宫,去找长师傅,跟他学医学术学什么都好,总之不想在淌这趟浑水,能力有限很多事情我做不到! 不想再委曲求全,不想再任人凌辱! ??? 怎会如此作想?承认自己的懦弱无能了?畏缩不前?打什么退堂鼓? 哎……许是被气糊涂了。 “出来。” 高大的身影立在门口,我头一偏,假装没听见。 “朕说的是实话,你不信,朕带你去看。” “看啥?有什么好看的,我不看……干什么!放我下来!” 路上的宫人们纷纷低头回避,齐湛不紧不慢的步伐,仿佛在故意给我难堪。 “干嘛背我,我自己不会走?” “你很轻,跟小鸟一样,随时要飞起来。” “我不是鸟,我有脚。” “你气朕,这是惩罚。” 惩罚?的确是惩罚,齐湛此举无疑让我一跃成为后宫女人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他想杀我,一刀解决我便是,何必这么大费周章! “陛下明知我用低劣手段,还愿意与我共赴巫山云雨,真是口不应心。” “巫山云雨……很好,看来你很喜欢。” “我的意思是陛下你犯贱!” “你不让我从你身上下来时候,我感觉你更需要我。…… “你!……” 我哑口无言,齐湛一脸愉悦,迈着轻松的步伐背着我一路走到昭阳殿。 正殿上,一位女子茕茕而立,身姿高挑,神秘清冷。 晃眼一看还以为是海棠,直到走到女子正面我才发现女子面蒙黑纱,身型凹凸有致,更像是……那画中的女子。 我疑惑的看向齐湛,齐湛面不露色,大步走向案桌。 “怜儿给陛下请安。” 女子低眉顺目,声音极具魅惑。 “跳,跳得好,朕就把你留下来。”齐湛一脸平静的斜靠在案椅上。 女子闻言如获珍馐,随即招来一众伴舞,器乐声乍响,女子极尽妩媚的摆弄着身姿,舞姿并不高雅,也没有耳目一新的感觉,我瞥眼瞧向齐湛,齐湛凤目微微,面上无波无澜。 女子似也瞧见齐湛的神情,一路轻歌曼舞临近齐湛跟前,似有若无的贴身诱惑,齐湛眉心一皱,徒然站起身。 女子吓一跳,无意间掀落掉面上黑纱,齐湛眼神突变,怔怔看向女子。 第101章 误打误撞,朝阳殿画像后的密室 “月儿?” 我浑身一激灵,不由得往后踉跄几步。 女子面露微笑,从容的给齐湛行礼。 “怜儿逾矩,请陛下恕罪。” 齐湛微拘着身体,一脸不可置信。 女子行礼之后突然莫名往殿外奔去,齐湛有瞬间的呆愣,突然一声大喝。 “月儿!” 随即迈步追去,众人紧随其后,顷刻间殿中便空无一人,压抑的气氛让我喘不过气,我稳定心神,缓缓的走向那幅画,指尖摩挲处,两个小字乍眼。 祈月…… 画中的女子……叫祈月。 哈哈哈哈……我狂笑,眼泪乍泄而出。 祈月……祈月! 哈哈哈哈…… 我一直认为人应该要尊崇内心的感觉,事实上我的感觉对的! 我认识齐璟的时候,他二十有三早过青葱岁月,我从不喜五颜六色的衣裳,且身姿平庸毫无长处可取,而无论齐璟还是齐湛,手中画像中的女子皆是一袭绚丽霓裳,身形高挑,凹凸有致。 那一摞摞的画,那一摞摞没有面庞的画! 我早该明白的,我早该明白的…… 哈哈哈哈…… 发狠的扯下那幅画,墙壁上有一方石砖凸显出来,我愣神,随即用手去扳。 轰隆隆……一墙石壁慢慢向外挪移,黝黑的地道口晃入眼前,我怔住,一念乍起,奋不顾身的跃身跳下。 潮闷的空气,诡异的气息,心脏咚咚作响,没走几步,一只老鼠从脚上窜过,我捂住嘴飞快往前奔去。 地道的尽头一片狼藉,昏暗的烛火下,有人身形佝偻的坐在地上,脚上绑着粗重的铁链,蓬头垢面,身上的衣裳早已看不清颜色,他双目微阖,一动不动,仿佛一具干尸。 我浑身剧烈的颤抖,差点没瘫倒在地上。 齐璟…… 有老鼠爬上他的身,他飞快的抓起老鼠往嘴里塞去。 “齐璟!” 我踉跄向前,那人置若罔闻,一口咬掉老鼠的头,嘴里发出咯吱的声音。 我瘫坐在地,眼睁睁看着他把一只老鼠囫囵吞下,又端起面前看不清颜色的杯盘,用舌去舔食里面浑浊的黏液。 齐璟……他听不见…… 心碎得四分五裂,我抓起身下乱窜的老鼠向他扔去,男人微阖的眼突然睁开,凹进去的眼眶里一片白芒…… 啊!我捂住头,踉跄的起身往外跑去,他不是齐璟,他不是齐璟,啊!…… 砰!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我一头撞向石壁,鬓角有温热流出,我望着一手的殷红,瞬间回过神来。 后方窸窸窣窣的声音,水嘀嗒嗒嗒掉进杯盘里,男人小心翼翼的捧起脚下的杯盘往嘴里送。 “不,不,不!” 我捂住头,胡乱嘶嚎。 男人很快吸干盘中的尿液,重新坐下身,喉间有微微的喘息。 “齐璟……齐璟……” 力气被抽干,我艰难的滚爬过去,男人突然抬起干枯的手,用指甲在身旁的石壁上吱吱的划着。 我停住,顺着他手划的地方望去,殷红的石壁上,密密麻麻的交叠着一个字,齐璟一笔一划的划着,直到指尖浸出鲜血。 生……全是生,满墙的石壁上全刻着一个生字! ……呕! 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 我呆呆的看着地上的黑血,又呆呆的看向与我只有一隙之隔的齐璟,抬起的手瞬然落下。 “我想……你不会愿意让我看见你如今的模样,出去之后,你便好好活着罢,如果可以,也替我好好活下去。” 我奋然起身头也不回的往外奔去。 朝阳正殿,冷静的把那副画像复归于原位,又去福宁宫跟向殊交代一番,然后跑回自己的宫中一口气喝下两碗汤药。 “贵人你这是?”小翠端着药碗一脸不解。 “小翠,我失宠了,皇帝找到了他的初恋,不,应该是最像他初恋的那个人,你赶紧另寻出路吧。” “啊?初恋?贵人你不就是咱们陛下的初恋吗?” 我不屑一笑。 “小翠,你跟在陛下身边那么久,竟也不知祈月?” “祈月……贵人咱们住的就是祈月宫啊?” “好了小翠,我要休息了……” 小翠见我不想多言的模样,只好帮我放下床帐,小小的方寸之地,我直直的盯着帐顶,任凭眼泪肆虐。 齐璟,即便你爱的不是我,可我见到你如今的样子,一样会心碎…… 可即便你如此模样,我也攀你不起…… 我答应的事已做到,此后一别两宽,再无瓜葛…… 恹恹病了几日,从宫娥们细碎的言语中,我得知那位叫怜儿的姑娘被齐湛封做夫人赐居曾敏曾经住的锦华宫,齐湛夜夜留宿在锦华殿,为此还罢过两次早朝。 “诶,你知不知道,五王爷要拿自己最喜欢的人跟陛下换人呢!” “对对对,就是那位新夫人,听说五王爷要拿她换咱们贵人!” “不会吧……” “怎不会,这事宫里都传疯了。” “别说了别说了被贵人听见她会伤心的。” ……本就在想办法让郭淳带我飞出皇宫,现下这个机会挺好,外处王府毕竟不像宫里这般戒备深严,突然有点期待了。 我闭上眼,不屑一笑,顺便翻了个身。 就在我满心期待齐越来接我出宫的时候,向殊突然来找我说她们决定今晚就去救齐璟,叫我去绊住齐湛,我跟她讲大可不必,因为齐湛好几日没回昭阳宫,向殊说要确保万无一失,我看着她坚定的脸庞,点头答应下来。 从前一脸稚嫩的小姑娘如今已成长为一位能独当一面的人,我不如她。 可我自问已做到力所能及的事情,我没有对不起谁,若真要论个是非曲直,是有人辜负我。 夜,精细打扮一番的我气势凶凶的冲至临华殿。 正殿上,齐湛衣衫凌乱,随意的斜躺在地上,身旁的女人一脸娇羞,正拎着一颗颗葡萄往他嘴里送,齐湛一脸痴迷,眼神从未从女人面上移开过。 ……恶心,我暗啐一口,正准备进殿的我此时却不准备进去,只需待在外面注视他们的一举一动,如果齐湛有想走的想法,就前去胡扯一通绊住他,如果他不想走,那正好,免去我一番功夫。 “陛下为何这般看怜儿?” 女子羞涩的别过脸,齐湛又把她的脸扳过去。 “你很美。” “既如此……陛下,让怜儿伺候你罢。”女子说着就要去解齐湛的腰带。 “不必。”齐湛骤然起身,开始整理自己的衣裳。 “陛下……是臣妾哪里做的不好么?” “你做得很好,是朕不举。”齐湛语气干脆,欲往殿下走,女子赶紧拉住齐湛的衣袖,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陛下是否听信外方谣言?臣妾虽然年过二十,但并未嫁做他人妇,还是处子之身……” 齐湛置若罔闻,撤出袖大步往殿外走来,我暗叫不妙,赶紧现身迎上去,齐湛见到我的瞬间突然转身回去把跪在殿中的女子扶起来。 “怜儿你怎么跪下了?” 第102章 权衡利弊,谁更像祈月? 齐湛一脸错愕的看着面前女子,女子亦是一脸不解望着齐湛,突然嘴角一瘪,投进齐湛的怀中。 “怜儿这般模样,叫朕如何是好。” 齐湛抚去女子面颊上的泪水,又把她搂进怀里温柔安抚,面上尽是疼惜之意。 ……齐湛这是作甚?刚刚还一副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现在又黏黏糊糊忒煞情多?撞鬼了? 哈……我出来的不是时候,应该先等一等的,这男女间的情趣。 既已出来只能想办法绊住齐湛,我狠吸一口气,走到齐湛跟前扑通跪下。 “陛下您好狠的心呐……”我用手遮面作啜泣状。 “你且说说,朕如何狠心。” 声音直面而来,我微怔,露出一条指缝,齐湛的脸近在咫尺,眼神锐利,似要把我洞穿。 我猛咬舌嚎啕大哭,眼泪大把往下掉。 “枉妾如此爱您敬您,陛下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啊……呜呜呜……” “你是因为爱朕,才来找朕。”齐湛眉目微挑,紧紧盯着我。 “妾自然爱陛下,可陛下已经不爱妾,由始至终,陛下都没有爱过妾……既如此,陛下就把妾赐给五爷吧。” 齐湛兀然闭上眼,面上一片晦暗。 “你就这么想……跟着齐越?” “宫中流言此起彼伏,陛下既已封妹妹为夫人,妾岂有不随五王爷之理,即便陛下已不再爱妾,妾也不忍陛下被天下人置喙。” 齐湛叹笑,眸中浸有微红色,带有薄茧的指腹划过我的面颊。 “你对朕,是否有过真心。” 齐湛一改往日的暴戾恣睢,神情落寞,语气似祈求似哀怜,我很少见他这个模样,刚想开口,他突然呲笑出声。 “今日的胭脂很红,让朕分不清你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 他陡然起身,抬脚欲往殿下走,我大惊,一把拖住他的大腿。 “陛下,妾自然是真心喜欢您的!可陛下您呢?妾这几日缠绵病榻,陛下您却在这里跟新夫人你侬我侬,陛下您是皇帝,三宫六院稀松平常,可妾只是一个女人,小小的方寸之地只能容下一人。陛下,你不该弃妾于不顾!” “你心里装的人是朕!”齐湛俯身扼起我的下巴,眸中烈火似要把我吞噬。 ……我心一横,吻上他的唇,冰冷的触觉带着微微的酸涩,齐湛不拒不迎,凭我像个小丑一样在他唇上点缀。 眼瞟到呆愣在一旁的新夫人,像……真像…… 呵……两个替身在这里争风吃醋,可怜……真可怜…… 想太多心会乱,看太清心会凉,如果可以,我宁愿什么都不知道,至少那些温情的瞬间真实存在过,被人真心相待过的温柔,可以支撑我过完剩下的日子。 齐湛的目光不曾从我脸上移开,我估摸他在辨别我与新夫人到底谁更像他的祈月。 我走到新夫人面前,歪下头,盈盈作笑。 “妹妹你在看什么?” 半响之后,新夫人嗫嚅出声。 “你长得好像我……” 噗……我没忍住笑出声,慢悠悠的围着新夫人转,眼睛却直视着齐湛。 “哪里像,妹妹仙姿玉貌,姐姐不及妹妹的万分之一。” 齐湛好整以暇,丝毫不躲避我的眼神,我心一横,单刀直入。 “可是妹妹你日夜纠缠,陛下为你罢朝致朝野纷论,妹妹你此举实属不妥!” “我没有!”新夫人赶忙走到齐湛身侧,泪眼凄凄的看向齐湛。 “陛下,姐姐她……” 齐湛转望向我,嘴角微抽。 “兰贵人,你想做后宫的主?” 后宫的主?哈哈哈哈……没有啊,我就是想拖延点时间,我慢吞吞的走到齐湛跟前。 “陛下……妾是担心您的身体~您瞧您瞧,这眼下乌青乌青的,这可是纵欲过度的表现啊……” “胡言乱语。”齐湛不屑呲声,搂着新夫人走到低案前坐下,我亦赶紧随身过去,反正我的脸皮跟城墙转角一样厚,只要齐湛不开口赶我走,我就死盯着他。 几番推杯换盏,齐湛终于一脸不悦的看向我。 “不走,想看活春宫?” “可,可以吗?”我开心的捂住嘴,齐湛的脸瞬间变的黢黑,半响之后,他凑过身来。 “朕有些日子没碰你,你想了?” 我想,我想逃,逃得远远的,缩进自己的龟壳里,再也不理这世间纷争。 我想,我想哭,好好哭一场,直到泪水干枯,再缩进自己的龟壳里,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陛下都有新夫人了怎还管妾想不想,难道妾想陛下就给吗?喔……陛下刚刚说自己不举啊,那妾就是再想,陛下也给不了啊……” 齐湛狂抽着嘴角。 “阴阳怪气,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无话可说就是想拖延时间,这个点估摸也差不多了,可还有南宫郡主和母亲,我又强打起精神爬到齐湛的身边。 “陛下,您能不能不要把妾送给五王爷……” “好。”齐湛撇向我,嘴角微微上扬。 ……我差点没跳起来。 “不是陛下你真的?妾的意思是陛下您应得如此爽快,那新夫人怎么办?” 我慌乱的看向新夫人,新夫人一脸妒愤的盯着我,我赶忙捂住胸口。 “遮什么,你又没有。”齐湛别过眼,讥讽出声。 “陛下……”一旁的新夫人凄凄开口,齐湛看着新夫人的脸,微叹口气。 “你便回去吧,朕会跟齐越讲,他不会亏待你。” “陛下!……怜儿只想侍候陛下,求陛下不要赶怜儿走……” 新夫人哭得梨花带雨,齐湛缓缓闭上眼睛,一脸不舍的模样。 “来人……” 我一把扯住齐湛的衣袖。 “陛下既然喜欢新夫人,就还是把妾送给五王爷吧。” “你休想!”齐湛怒目圆睁,徒然站起身来。 “来人!把人送回王府!” “陛下不要,陛下不要啊……” “闭嘴!你若不是同她有三分像,你认为朕会在你身上浪费时间?回去告诉齐越,下不为例,否则朕断不轻饶!” 新夫人傻愣在地,我亦瘫坐在地,三分像……只是三分像就能让齐湛如此疯狂,那个只存在在画像中的女子,真是好福气…… 祈月宫。 齐湛靠在窗边,我乖顺的伏在他肩上,目不交睫。 此时齐璟已经被安全救出了吧?还有南宫郡主,还有我的母亲,严诸行事一向周密果决,应不会出什么差错。 心,空落落的。 之前我知齐璟还活着,与我一同活在这座冰冷的皇宫中,艰难生存的我还有些许慰藉,如今他们都被成功救走,独留下我。 爱情,友情,亲情,好像从未拥有过,却实实在在的消散在我的生命中。 如果我的骨灰能洒向大漠,时时刻刻沐浴在温暖的阳光里,有旅人带我踏遍世间山河,有风带我飘向万里长空,那便是此生无憾矣。 那怎么可能呢?我只会死无全尸…… 第103章 正面交锋,与陆柔彻底撕破脸皮 雨声淅淅沥沥,齐湛沉默不言,昏暗的烛光映在他冷峻的脸上,有种风雨欲来的气息,不由分说的把新夫人送走,明明上一刻还对她关怀备至,不容置喙把我拖回祈月宫,明明看我的眼神全是厌弃。 厌弃……不,应该说是怨愤。 被迫在遗诏跟祈月之间做选择,他怎能不怨,又怎会不愤? 其实我没有想要拆散他们,即便我从未拥有过所谓真情,等一切尘埃落定后,我会告诉他遗诏的落处,他会雄姿英发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俯瞰众生,即便他专制,冷血,毫无人性,依旧不会影响他成为继始皇之后再一位杀伐果敢,勤勉自律的千古一帝,他会跟他的祈月有情人终成眷属,鸾凤和鸣,白首不渝。 呼…… 夜风卷熄掉低案上的烛灯,大殿瞬间漆黑,我惊神,转身去点蜡烛,齐湛把我拽回怀里,他把头埋进我颈窝,语气低沉。 “想不想朕。” “想了。” 床榻上,齐湛与之前判若两人,微红的眼圈,极尽温柔的爱抚,有泪水从我眼角滑落。 没有蚀骨的愉悦,只有无尽的麻木。 夜来风雨,齐湛安静的贴在我背后一动不动,我枕着脑袋似梦非梦。 雨水顺檐而落的声音,偶有几声闷雷,小时候最喜欢的就是下雨,父亲,母亲,我们一家子窝在窄小的土坯房里,父亲编篓,母亲织花,其乐融融,温馨又安全。 现在,我住在宽敞华丽的宫殿里,身侧躺着的全天下最尊贵的男人,可我好像失去感受世间万物的能力,整日浑浑噩噩,恍恍惚惚。 “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我猛然睁眼,噗的一下转过身,齐湛阖着目,面容平静,呼息绵长。 ……竟也到了幻听的地步了么?要赶紧见到郭淳,即便不能苟延残喘,也不能死在皇宫里,这座皇宫禁锢的不只是我的身体,还有灵魂。 朦胧睁眼,身侧空无一人,日上三竿,宫里风平浪静,我紧张的在殿中来回踱步,终于忍不住抬脚迈出祈月宫,小翠不由分说的跟在我身后,之前她从不这般坚持,闻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嗯,是暴风雨要来的前兆。 漫无目的的闲逛,一切如常,前方有人说话的声音,步伐微顿,我躲进一侧树翳下窥眼望去,不远处的凉亭下坐着陆柔和两位贵人。 “娘娘,妾听说昨夜祈月宫的主子大闹临华殿,逼得陛下连夜把新夫人送走,如此以下犯上,恃宠生娇娘娘您也不管管。” 说这话的是上次在朝阳殿被齐湛宠幸过的贵人,她一身清凉慢悠悠的摇着手中蒲扇,不过五月天就像得什么大病一样,横眉竖眼,到处论人长短。 “是啊~陛下也不知被灌了什么迷魂汤,不但不处罚她,任由她撒泼卖闹,还要晋她的位份,她出身不高,又无子嗣,这么下去,可是要与娘娘您平起平坐了呀~” 这个贵人没见过,不过一样令人反感。 闻言陆柔端正坐姿,轻呷一口杯中清茶。 “妹妹多虑了,祈月宫的妹妹一向循规蹈矩,她锢疾缠身,陛下多怜惜些也属平常。” “娘娘说得是,依妾看,这祈月宫的主子身体孱弱,怕是也没那福气怀上龙嗣,俗话说花无百日红,娘娘身畔既有长子又有嫡子,谁笑到最后还真不一定。” 长子……齐湛把曾敏的孩子交给陆柔抚养了?我心烦意乱,撇下挡在眼前的树枝。 “只不过娘娘,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祈月宫有喜,以陛下今时今日对她的喜爱,难保她不会一跃而起凌驾在娘娘您的头上。” 蝇营狗苟,蛇鼠一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缓吸口气,抬脚欲离开这处是非之地,陆柔不咸不淡的声音传来。 “她不会有孩子的。” 我恍眼望去,几人相互对视几眼,忽然咯咯笑起来。 愤意徒生,我大步走到几人面前。 “这位贵人你可是有什么大病?我招你惹你了?难不成是因为上次我无意撞破你的不堪丑事让你记恨至今?到处论人长短你也不怕闪了舌头!” 几人愣在一处,那位被齐湛宠幸过的贵人率先回过神来,气势汹汹的冲过来就要给我一巴掌,我抓住她的手把她狠狠甩向一处。 陆柔眼底闪过一丝惊怒,却从容不迫的站起身来。 “姚贵人,不得无礼!兰贵人你无需多心,姐妹们只是闲话家常。” 陆柔似安抚似告诫的语气威慑力十足,我瞬间惊醒过来,自己现下的处境确实不该意气用事,正准备说点什么缓和气氛,那个被我甩在一处被齐湛宠幸过的贵人奋然爬起身来对我大嚎。 “你竟敢如此对我?我告诉你,我的父亲是镇远大将军!我这就去告诉陛下让陛下打断你的腿!” 本欲把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我瞬间不乐意,左不过一死,反正都是将死之人,何故受这无辜之气?我一脸不屑的靠在柱上。 “什么狗屁玩意儿?喔~你的父亲是大将军啊,所以陛下才宠幸你啊,啧啧啧……可怜,真可怜。” “你!”那位姚贵人被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咳……”陆柔捂嘴轻咳,看向我的眼神透着不悦。 “兰贵人,大家都是姐妹,你何必跟姚贵人逞口舌之争。” 我换个姿势斜眼嫖向陆柔。 “陆娘娘,你日后可是要成为国母的人,如此纵容下嫔论人是非,厚此薄彼,无半分国母应有的品德与修养,你要是觉得不能胜任这国母之位,不如退让贤路让能者居之?” “兰贵人!”陆柔徒然起身,眸中蕴藏着怒意。 “本宫念你锢疾在身对你几番纵容,你不知悔改屡次冲撞本宫,本宫是再也容你不得,来人!给本宫拿下兰贵人!” 话音刚落,几个佩刀侍卫迅速从下方冲上来,一直了无声息的小翠突然冲到我面前把我一把护在身后。 “谁敢!” “混账!小小奴婢,你是要造反吗?” 陆柔眸眼盛怒,大步走到小翠面前,小翠从容不迫的从怀中取出一块金灿灿令牌。 “陛下有令,任何人不得伤兰贵人,若有违令者,先斩后奏!” 说罢小翠又从腰间唰的一下抽出一柄软剑横在身前,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我的眼光一向很准,从一开始我就觉得小翠不是一般人,现在看来,果然,不过这软剑看起来又软又薄,它确定能抵挡那些大刀斧钺? 第104章 欣喜若狂,齐璟成功获救 本来还想观摩一下小翠的飒美英姿,没想到陆柔见到小翠的手上的令牌脸唰的一下变的惨白,随即噗的一下跪下身,周围一众人亦是赶忙伏跪在地。 “臣妾惶恐。” 陆柔颔首低眉,我不解的看向小翠手中的令牌,牌体通体鎏金,面上巨龙奔腾,中间刻着一个大大的令字。 这……莫不是帝王玺令? 嗤,为护遗诏,齐湛还是真下足血本。 已然撕破脸皮,躲得过这次躲不过下次,为今之计只有半恐半吓的牵制住陆柔。 “陆娘娘,妾方才言语有失,娘娘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跟妾一般见识才好。” 我蹲下去一脸和气的看着陆柔,陆柔死死的盯着令牌,眸中怨愤交织。 “本宫不会放过你……” ……本想独善其身奈何事与愿违,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不得不往前走! 我唰的一下抽出一旁侍卫腰间的佩刀,有急促的脚步声从后方传来,这脚步声我熟悉不过,心中一念乍起,我咚的一下跪在陆柔面前。 “娘娘你好狠的心啊……曾娘娘再有错处可毕竟孩子是无辜的啊,那可是陛下的孩子啊……娘娘你怎么忍心啊……” “你说什么?!”陆柔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却还保持着体面的姿态。 “那个白色的小瓷瓶……妾亲眼见在海棠姐姐的手中,她说是娘娘你拿给她的!娘娘啊……你与陛下是结发夫妻啊,你为何要害他的孩子啊……” “闭嘴!兰贵人言行无状莫不是犯毛病,你们还不赶快把她送回祈月宫!” 陆柔慌乱的示意一旁侍卫,我握紧佩刀。 “娘娘既容不下妾,那妾就去死罢!” 啪嗒!我把刀扔到地上,闭眼奋力往后撞去,铁硬的胸膛撞得我额头生疼,我顺势倒进来人怀中,又故作惊讶惊呼出声。 “陛下?呜呜呜……陛下你终于来救我了,刚刚陆娘娘她……她想杀我!” “兰贵人你在胡言乱语什么?陛下,绝无此事!” 陆柔惊慌失措的伏跪在地上,我暗自不屑。 齐湛,你便看看你口中所谓的正妻,从内心里真正尊重的女人,是怎样表里不一,佛口蛇心的! 一片肃杀之气,齐湛面露寒光,幽幽扫过伏跪在地上的众人。 “陛下!”一侧的姚贵人忽然爬身到齐湛跟前。 “陛下,是兰贵人先折辱陆娘娘,她不分尊卑,以下犯上望陛下明查!” 身子被推开,齐湛冷瞧向我。 “是否属实。” ……我微怔,哑然失笑。 “陛下心中早有定论,妾怎么辩解都没用。” 什么真爱……这世间哪来那么多真爱,都是各取所需,都在权衡利弊,此刻就算真正的祈月站在他面前,他也会选择他的正妻,选择他的权利与门面。 “如此,你便回去好好反省吧。” 齐湛冷言一句,目不斜视的走向前去扶起陆柔,我大腿一迈,头也不回的奔回祈月宫。 夜,我躺在床上辗转反复,侍在一侧的小翠眼珠子咕噜一转。 “贵人,陛下现在昭阳宫,还没歇下……” 我翻过身置若罔闻。 “贵人你别跟陛下置气,奴婢看得出来陛下是真疼你的,这么大的宫殿给你一个人住,为保你的安全把那么重要的令牌交给奴婢,对你事事有回应从不敷衍怠慢,奴婢都羡慕得紧。” “你哪只眼睛看出来他疼我?” 我斜眼瞟向小翠,小翠欲言又止。 “贵人……你可知陛下为何会患上狂症?前两年你突然从宁王府消失,陛下倾尽整个王府之力找寻你好久,后来你被宁王寻回,之前几番尝试瞬间化为乌有,陛下彻底崩溃,他疯狂的否定自己,砸东西,伤人伤己,奴婢在想,陛下许是在怪自己没能力护你,没能把你从宁王的手中夺回来吧。” “几番尝试?” “是啊贵人,从前事贵人你不记得,但大多奴婢都参与其中,陛下生性要强,若对贵人你不是真心,又怎会为你做出这许多卑微的事情。” ……凭你一人之言我便相信齐湛对我真心,那我岂不是太愚蠢?说这么多无非是想让我放下防备,心生感动从而把遗诏的下落告诉齐湛!他这么迫不及待,怕我伤害陆柔拧断他的筑基之石? 我不会伤害陆柔也会把遗诏的下落告诉他,他不必如此费神让小翠编一大堆谎话来忽悠我…… “贵人,俗话说人生短暂,好景不常有,要学会珍惜啊……” 珍惜……我珍惜所有真心待我的人,可现实的真相是,只有我一个人沉沦其中不能自拔,而他们都无比清醒的把我当作旁人! 明知深渊还往里跳,飞蛾扑火?我凭什么? 不对,应该这样说,我深知自己的身份,不敢造次,也不会妄想。 “好了小翠我知道了,明天我就去跟陛下认错。” 明日我弄清情况之后就找机会把遗诏的下落告诉齐湛,整日插圈弄套耗精伤血的也真是辛苦。 朝阳殿。 殿中空无一人,此刻齐湛还在早朝,我赶紧挪开墙头上的画像,跟上次一样扳动机关跳进密道,片刻之后我便狂奔出来,心脏狂跳,几乎要蹦起来。 没有人?没有人!齐璟被救出去了?哈哈哈哈太好了太好了!终于……终于! 现在就把遗诏的下落告诉齐湛?不行不行还没见到郭淳,得先保证自己的安全,待会先……先怎样?啊兴奋过度脑子一片浆糊,冷静,冷静……呼……吸…… 沉稳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我呼的一下奔向来人,往他的脸颊叭的就是一口。 “陛下您下朝啦!” 来人身躯微怔,后方窸窸窣窣的声音,福清把一托盘放在一侧,使劲给我使眼色,我回之,明白。 “陛下,妾为你宽衣。” 我一脸谄媚,费力去脱他的龙袍,他一动不动,任由我对他上下其手,三下两下,七上八下,终于把那身厚重的龙袍扒下来,玄衣薄寡,流畅的肌肉线条若隐现。 第105章 真假怀孕,誓要逃离皇宫 我赶紧拎起盘里的便服往他身上套,慌乱间不小心弄乱他的发,我又手忙脚乱的去捋,齐湛止住我,自己套好身上的衣裳。 “不是让你反省。” “喔……” 我低下头,手不停地揉搓着衣角,忽又抬头看他。 齐湛撇眼,阔步走向案桌。 我赶紧随身上去,一阵笔走龙蛇龙飞凤舞后,齐湛冷声开口。 “还不走?” 我缓缓跪下伏上齐湛的膝,眼巴巴的望着他,齐湛闭眼狠吸口气,一把把我提上他的膝。 短暂的沉默后,齐湛反抱住我,拿起案上朱笔在宣纸上写下:潜龙在渊,冲动莽撞凶短折,藏锋露拙,待时而动,方为明智之举。 笔迹刚劲有力,龙飞凤舞,我微皱起眉头。 “陛下你硌得妾好疼。” “闭嘴。” 齐湛缓吸口气,又在宣纸上写下:龙至九天,裒多益寡,称物平施,谦鸣,乃君子之终。 “明不明白。” ……我微点头,齐湛撇眼瞧我,微顿,静默一会抬手写下: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欢愉在今夕,嬿婉及良时。 朱笔被塞进手中,齐湛语气微沉。 “写。” 我皱眉,随笔写下:青青陵上柏,磊磊涧中石,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斗酒…… 啪,手中朱笔被打落,齐湛冷冷瞧向我。 “写的什么东西。” 我颤微的拿起朱笔。 努力爱春华,莫忘欢乐时,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齐湛神色轻松,下颚抵在我肩上。 “字很好看。” 我长松口气。 “陛下,妾想……” 福清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辰时已到,请陛下用早膳。” ……无语凝噎。 膳桌上,羊肉炒,酱黄瓜,鲜虾,大白米饭,豆粉汤。 ……索然无味。 刚刚就快要说出口,这福清也太不合时宜。 “不吃?”齐湛看着我面前一粒未动的大米饭,微皱起眉头。 “妾吃过了。” 我换了个姿势,继续苦思冥想。 眼嫖到银碗里面的羊肉,黏黏糊糊带着血丝,微愣,某些血腥场面从脑中一闪而过。 “哕……” 齐湛拧起眉头。 “你……” “呕……”我捂嘴狂奔至殿外东处,一番翻天覆地,搜肠刮肚,直到胃中再也吐不出东西,我气喘吁吁,左歪右倒,刚打开茅房门就一头撞在齐湛的胸膛上。 “你怎么了?”齐湛略急的脸,手不停抚顺我的背。 “我……我……陛下,妾可能怀孕了?” 齐湛瞳孔猛然一震。 “你说什么?” “嗯?……让郭淳大人给妾诊诊脉?” …… 朝阳殿内室,郭淳对着空气一阵摇头晃脑,装腔作势。 “陛下,这脉象……这……”郭淳偷瞄向我,我赶紧用嘴型给他示意。 “喜……” “死?”郭淳脖子伸得老长。 “喜啊笨蛋,喜!” “喔!”郭淳恍然大悟,随即起身对齐湛拱手道。 “陛下,贵人她这是有喜了。” “当真?”齐湛拧眉,锐利的眼神从我面上扫过,郭淳微顿。 “这……回陛下,龙嗣之事事关重大,臣没有十足的把握,不如传太医令王大人过来瞧瞧?” ……这人胆小如鼠,丝毫不见当年狂放不羁,傲睨自若的模样。 “朕亲自去请。”说罢齐湛即迈腿离开,我跟郭淳两人大眼瞪小眼。 “留我这风流倜傥之人与妹妹你独处一室,这皇帝心挺大。” 郭淳用手捏下巴,一脸若有所思,我不屑呲声。 “还不是因为刚才郭淳大人你唯唯诺诺的模样,齐湛不信,又怕咱们暗度陈仓,所以才要亲自去请太医。” “不对不对,不对啊……” 郭淳直摇头,我嗳气,一把拽住他的臂。 “闲话少说,郭淳大人你敢快带我飞出皇宫吧。” 郭淳眼睛瞪的跟铜铃大。 “你要去投奔旧情人?” “嘘!不是!我要死了,我不想死在皇宫里!你赶紧想办法带我出宫。” 郭淳眉头扭成川字形,手再次搭上我的腕。 “贵人的脉搏不浮不躁沉稳有力,面色红润艳若桃花,身体如雨后春笋般焕发着勃勃生机,不像将死之人。” “胡言乱语,废话连篇,郭淳大人你就说你是帮还是不帮吧。” 我愤怒抽回手,郭淳大叹口气。 “你真舍得离开你的药引子?” “药引子?” “自己好好想想,第一次犯癔症是什么时候,现在可有再犯?” ??? 第一次犯癔症有人把我推向贼人,之后便时不时头晕后而一发不可收拾……不对!最近遇到的人跟事都很奇怪,福宁宫,小翠,现在加上郭淳无一不在说齐湛的好话,事出反常必有妖,我蹭的一声坐起身来。 “郭淳大人莫不是被人威胁或是贪图荣华富贵被人收买了?”我斜斜看向郭淳,郭淳一脸无奈。 “凡事皆有因果,冥冥中自有天意,事到如今师父他老人家亦不敢再干扰……哎,你再好好想想吧,若真做好决定我随时可以带你出宫。” “干扰……什么意思?郭淳大人我……”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我砰的一下倒在床上,郭淳亦正襟危坐在凳子上。 王太医非常仔细的为我把完脉后拱手对齐湛说道。 “禀陛下,贵人确实有喜了。” 什么???我不可思议的瞧向郭淳,郭淳亦是瞪大眼睛。 齐湛微微一笑。 “好,下去吧。” 王大人跟郭淳徐徐退下,郭淳临走前朝我微挑眉又撇眼齐湛,我瘫坐在床上一时没回过神来,直到齐湛把我搂进怀里,我浑身僵硬,喉咙里滚出不属于自己的声音。 “菜凉了。” “嗯,你先休息会。” 齐湛快步走出内室,我咚的一声倒在床上。 怎么会……绝对不会,王大人为什么要那么说……齐湛授意的?难不成他想将计就计,等到纸包不住火之时便以欺君之罪将我和郭淳双双处死? …… 我快步走到大殿,齐湛兢兢业业的批着奏折,我狠吸口气奔过去在他面前扑通跪下。 “陛下,妾没有怀孕。陛下走之后郭淳大人又再次为妾把脉,说妾只是脾胃不合导致的呕吐,并非有孕所致。” 齐湛撇下眼看我,眸中神色不明。 “陛下也不信妾怀孕吧?您为何要让王大人说谎?” 手中朱笔被齐湛啪的一下搁在桌上。 “以后尽可用安胎之名宣见郭淳,这样不好?” “……你说什么?” 身子被提起来,齐湛我把反抱在怀中,微软的语气。 “朕知道你与郭淳性情相投,以后你可以随时召见郭淳。” “什么……” 我不可思议的对上齐湛的眸眼,齐湛抿唇一笑。 “你想要孩子,朕很高兴。” “可妾没有怀孕。” “会有的。” 会有的……你说会便会吧,无心去猜你的想法,能见到郭淳就好。 第106章 出逃遇阻 一下午,案桌上摞摞的奏折被齐湛批阅大半,有朝臣觐见,齐湛毫不避讳,我尴尬的杵在一侧左嫖右瞧,殿中摆设似乎有些不一样,鹅黄的屏风,水蓝的绣帘,翠绿的墨兰,多姿多彩,生机盎然。 眼不自主瞟到墙头的画像,几番欲开想从齐湛口中亲耳听到祈月的故事,那些温情蜜意从来真切,我不信齐璟真的把我当作旁人,可从口中说出来的话却是。 “陛下,你歇会吧。” 齐湛从一堆奏折中抬头,喉间滚出一个嗯字又继续埋下头。 ……眼又不自主瞟向那幅画,齐湛这两日一切如常,似乎并未发现齐璟被救出,不对……齐越每日都去给南宫郡主送饭? ……背上陡然生起一层薄汗。 “去哪?” 齐湛骤冷的声音,我抬在半空的腿颓然落下。 “陛下,妾想去给您斟茶。” “不用,上来。” 我被拽进齐湛怀里,他眸光悠悠的盯着我胸脯。 “圆润很多。” 说罢他从案下取出一个小盒子。 “去试试,看合不合身。” 盒子里躺着一件女儿家的小衣,靡红,轻薄如沙,嵌着累累玉石,我心脏咚咚作响,背上冷汗渐甚。 若他们被救出,齐湛为何一点反应都没有? 若没有,是什么环节出差错? 刚刚齐湛明知我跟郭淳哄骗他他不动声色的将计就计…… 难道他早就识破这一切? “要朕在这里给你试?”我回神,眼触到齐湛微拧的眉头,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一把抱起案上盒子往后奔去。 砰哐! 连人带盒摔落到石阶下,脚上剧痛传来,我忍不住痛呼出声,齐湛冲过来扶起我。 “陛下我脚好疼!”钻心的痛楚阵阵袭来,我额间不断沁出细汗,齐湛快速蹲身脱下我的鞋袜,脚二指头的地方凸出来一节,齐湛脸色突变立刻朝殿外大喊。 “宣郭淳!” 朝阳殿内室。 郭淳抬起我的脚东看西看,微微点头。 “是关节脱位,贵人你忍忍,臣给你按回去。”说着郭淳就开始在我二趾头上东拉西拽。 “啊!呜呜呜……” 催心剖肝,掏肠破肚,失神,身体承受不住痉挛,郭淳终于把那截凸出来的骨头给活生生的按回去,大把鼻涕敷在齐湛的衣襟上。 “咦,不痛了?”我边擦鼻涕边看自己的脚,趾头形状正常,尝试去动,诶?可以动,还不痛? 我惊喜的看向齐湛,齐湛一脸复杂的看着我,衣襟上的大坨鼻涕摇摇欲坠。 “呃……咦陛下郭淳大人呢?” “在外面候着。” 齐湛小心翼翼拨开我湿漉漉的鬓发。 “刚刚你很痛。” “哦是吗?但是现在一点都不痛,陛下你看,脚趾头可以动了也?” 我夸张的扭动自己的脚趾,齐湛唇一抿,把我搂进怀里。 “不痛就好。” “陛下,只是小伤。” 我小心翼翼推开他,他凝眼,语气微冷。 “小伤,待会你的脚趾头会由红变青,由青变紫,十日八日不能走路,最后变成坡子。” “啊?不要啊……” 我哭唧唧的扯住他的袖,他冷别过眼。 “哎呦,我错了嘛,刚刚实在是太过激动陛下送我那玩意儿……” “你不喜欢?”齐湛眉峰一挑,面上似有愠怒之色,我暗咽口口水。 “喜,喜欢……” 啪!盒子被扔到床上。 “换上。”齐湛不容置否的语气。 ……我垂下眼,在齐湛猎眼赤裸裸的注视下,默默地换上那件靡红小衣。 “陛下,好,好看吗?” 齐湛盯着我的胸脯,喉头有瞬间的滚动。 “不好看。” “喔……那陛下我……” 身子被一把揽过去,齐湛反抱住我。 “太小,你看,都勒出痕迹了,疼不疼?” 微烈的气息洒在我耳畔,我紧闭上眼一声不吭,半响过后,齐湛沉了声息。 “罢,朕重新给你置一件。” 小衣被拉上,齐湛把我抱在怀中。 “想不想变成坡子?” “不想。”我老实回答。 “动一动,让淤血快速散掉。” “喔……” 我去动脚趾,虽然不疼,但感觉有些僵硬,完了,不会死血了吧,这可不行!我赶紧加大幅度。 “不要这样动,会断掉。” “啊?” 我不明所以的瞧向齐湛,他紧抿着唇,面有不明之色。 “喔……”我又轻微的动两下,身下传来异常,有东西似要把我屁股戳穿,我怔住,迅速从他身上爬起来。 “你,你变态!” 有丝尴尬从他面上闪过,随即换上恶狠狠的眼神。 “对自己的女人起反应也算变态?” 他作势要来扑我,尖细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陛下不好了!小皇子染上时疫了!” 齐湛微怔,看我一眼随即快步离开,等他离开后,我一瘸一拐的冲向大殿。 “郭淳大人!快,现在就带我走!” “现在?可是你的脚?” “我的脚不碍事,我现在就要走!” 郭淳深吸口气。 “好,跟我来。” 郭淳不知从哪里寻来一件奴婢衣裳给我套上,一路战战兢兢但也顺畅,离宫门越来越近,我越来越清醒,脚步越来越慢。 “你后悔了?”郭淳见我停住的脚步微微皱起眉头。 “我……” 我真的很想出皇宫,不管能不能活下去,我太需要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舔食伤口,可我此举无疑是在害郭淳,他不像我无牵无挂,他有家人有朋友有爱人。 “郭淳大人我不能害你,就此做罢吧。”我转身欲往回走,郭淳一把拉住我。 “害什么害,眉儿早就不在京都。” “那令尊令堂?” “我何时说过我有过父母?机不可失,快些走。” 郭淳推着我往前头,我一步三顿。 “郭淳大人你没有父母?那你之前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那是眉儿的父母,我……” 咻!一柄长剑横在我们面前,我和郭淳皆一顿,一致朝剑的主人看去。 ……曹真? “郭大人一人离开即可,请兰贵人回去。” 曹真直言正色,声音不带任何感情。 不是,我扮成这样曹真还能认出我?真是赤胆忠心,狗腿子我呸! 曹真见我们不为所动,大手一挥,身后顿时出现数名身着盔甲的侍卫,郭淳不屑一笑,挟起我嗖的一下飞向半空。 曹真又往上挥手,宫墙上瞬时出现数名身着盔甲的弓箭手。 “郭大人莫要开玩笑,赶紧下来吧。” ……我看向郭淳,只见郭淳微微凝目,随后带我飞到旁头的树干上。 “小小玩意也敢拿出来丢人现眼。” 郭淳冷呲,曹真凝眉,随后大手一挥。 咻咻咻!数只弓箭朝我们猛飞过来,郭淳迅速脱下自己外袍囫囵抵挡,我惊慌失措,只感觉有人大力抓住我的脚,曹真不知何时出现在下方,他提着厉剑借我脚之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腾跳上来,直刺郭淳。 “小心!” 第107章 朝阳大殿,生死一线 我惊慌大叫,郭淳迅速闪身躲避却不幸被飞来的冷箭刺中臂膀,微顿之时,曹真直逼向前,手中利剑直插向郭淳的要害。 咻!有箭直飞向我,曹真立刻侧身用剑挡掉。 “停手!”曹真大喝,我来不及多想立马抱住曹真。 “郭淳大人你快走!” 我朝郭淳大喊,郭淳横眉欲往前,我拖着曹真往下倒去。 噗嗤!啪! 身子摇晃在半空,曹真单手吊着树枝,另一只手紧抱着我的身。 “快走!” 我再次朝郭淳大喊,郭淳狠吸口气,双脚奋力一蹬,迅速往皇宫外飞去。 “想办法活下来!”郭淳的声音荡在半空,我颓然的闭上眼,能留得全尸已是万幸,还活下来…… 真后悔,应该跟郭淳说遗愿的,骨灰洒哪里都好,就别洒在水里,水里又冷又潮湿,我实在不喜欢。 哈,开玩笑的,我没权利处置我的骨灰。 一瘸一拐行动得十分缓慢,这条通往死亡的道路十分漫长,路的尽头会有什么酷刑等着我,车裂,凌迟或是五马分尸?种种迹象表明,齐湛已知晓一切…… 朝阳大殿,冷森阴寒,我跪身在殿中,脊背挺的直直,殿上男人一脸平静的翻阅着手中书本。 “上次你说,冲霄剑如何从天上掉下来。” ……想不到这个时候齐湛还有心情听这些,他不是该拿着剑把我千刀万剐吗? 喔……他想在我死前听完这个故事以免心生遗憾,大家相识一场,这点要求不算过分,我正神开口。 “魔神出世,彼时神力还未完全恢复,为抵三界冲击,遂把青神虏至地下软禁起来,只待自己神力恢复后便可颠覆乾坤重拾青女,就是她师姐的元魄,让其重生。地下数年,魔神对青神无一丝怜悯,只把她当做抵御三界和泄愤的工具。一朝风云起,魔神率众直抵九重天,天族节节败退,抵御不住之时天际红光乍显,冲霄从天而至直冲魔神身躯,魔神奋起反击与之缠斗,直至冲霄红光幽暗,最后灵力散尽就从天上掉落下来。” 轻翻书页的声音,我暗咽口水。 “后来魔神完胜而归,迫不及待的想去跟青神分享这无上喜悦,他不承认自己爱过青神,却又想把青女的元魄放置在青神体内,这样他便两者皆可得,可是现在他后悔了,那具曾与他经历过无数次鱼水之欢的身体怎配得上他的师姐?心中神圣不容亵渎!他要杀掉她,让她神魂俱灭,让她带着他的扭曲与不堪彻底消失在这三界中!他冲进地下,那座阴暗的水牢此时已是万籁俱寂,青神早已不知所踪,不对,青神早已随着冲霄剑魂飞魄散,魔神惊神突发心狂,踉跄数日后自挖心肺而死。” 良久之后,男子缓缓合上书页,来自地狱的声音。 “说得很好,一字不差。” 我浑身剧烈颤抖,差点没背过气去,那本书…… 精致小巧的模样,我不会认得,那是我放在宁王府自己房间床头柜上的,长师傅给我的书。 原来齐湛不是喜欢神话故事,是在提醒我啊…… 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是他有意而为之,这个人,无论从谋略,心计,还是狠绝程度都远超过齐璟。 呵……我认命的闭上眼睛。 “魔神有眼无珠,识不得青神就是青女的一片元神所化,待他觉知,为时晚矣。” 艰涩的语调,齐湛起身缓缓走到那副画前,用手摸挲许久。 “朕的这个兄长自小养尊处优,众星捧月不曾受过一点苦,如今眼不能见耳不能闻,也不知能不能活下去……” 剧烈颤抖的身子瞬间绷得僵直,脑里一晃而过的是齐璟生吞老鼠的模样,眼睑止不住痉挛,眼前一黑,我晕倒在地。 万籁俱寂,一片无尽的黑,老鼠肆意爬过我的身,浑身腐朽的味道。 长师傅说过,强行介入别人的命运,就会承担他的因果。 被禁锢的身体无法动弹,老鼠肆意啃噬着身体,由刺疼到麻木。 长师傅说过,若在这一世还清所有的因缘果报,便会圆满。 急剧痛楚传来,灵魂飘出体外于半空自由翱翔,愉悦又温暖。 长师傅说死亡便是重生。 深入骨髓的痛,灵魂如一团火球从天直直落进天灵盖,一阵油炸火烹之后,身体麻木感渐渐消失,眼前呈现一片刺眼的白。 …… 小暑。 我躺在小塌上望着鱼缸里自由欢耍的鱼儿出神。 什么暗室,什么老鼠,没有…… 齐湛没有杀我也没有囚我,小翠说我从昭阳殿回来后一直昏睡不醒,我坚信不疑。因为一眼望去,除去遍布身体的万千针孔,其他一切如常。 因为昏睡不醒,所以太医日常用银针扎我,因为昏睡不醒,所以每夜都有人在我耳旁喃喃细语。 “齐璟抢走朕的东西,又妄图与朕一争高低,若按规则,他早就该死无葬身之地,那些加注在他身上的痛苦,不及朕的万分之一。” …… “可朕终究不想亲手毁掉你的真心。” …… “兰儿,我们重新开始。” …… 我缓缓闭上眼,任由眼泪肆虐。 齐湛,如果你能明白,靠近一个人的时候,身体会因为恐惧而颤抖,亲近一个人的时候,身体会因为本能的排斥而干涩麻木,你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那些纯真的悸动和天真的念想,早就逝在了昨天…… 大暑。 我躺在小塌上望着瓷盆里的冰块出神。 齐湛近日没有来,小翠说因为小皇子齐稚的疫情越发严重,恐怕撑不过这个夏天。 那个我曾经小心翼翼捧在手掌中的小肉团子,如今正因为他母亲的无知,承受着本不该他承受的痛苦。 呵……齐湛总说他的孩子有很多,事实上也就那两个,如果这个小团子不幸夭折…… 没关系……有很多女人愿意为齐湛生孩子。 我拿起小翠的软剑走到殿外,对着一树流苏噼里啪啦的乱划,小翠局促不安的杵在一侧。 “贵人,你可不可以……” “不可以。” 我径直走向另一颗流苏,无视小翠的紧随的目光,继续一顿胡挥乱舞,直到流苏枝被削得七零八落。 “你说它们疼不疼啊?”我看向小翠,小翠欲言又止。 “这……” “会疼的……树也是生灵,我戳瞎它们的眼睛,砍掉它们的手脚,废掉它们的花果,它们怎会不疼?无声的呼喊过后,它们会在绝望中默默地枯萎,就算侥幸活下来,也不复当初挺拔苍劲的模样……” 第108章 苟活于世,心境转变 我闭眼又睁眼,举起剑奋力的朝树干上砍去,剑道反弹打在额头上,一阵刺痛,却又止住小翠急探上来的手。 “知道它们在说什么吗?它们在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哈哈哈哈。” 我笑得天花乱坠,片刻之后黯然垂下眼。 “把它们移植到福宁宫去吧,还有,不要再跟着我,我不会救小皇子。” “贵人!”小翠咚的一下跪在地上。 “奴婢不是让你去救小皇子,奴婢是想恳请贵人你去看看陛下,陛下他病了……” 病了?哦哈哈哈哈…… 记得悬崖边上,我说:齐湛,天道轮回,你一定会自食因果! 报应来得这么快?真是苍天有眼! 夜,我迫不及待的冲进昭阳殿,我想亲眼看看齐湛究竟病到何种程度,够不够还他对齐璟的折磨! 殿门虚掩,福清公公畏首畏尾的杵在一旁,见我来欲言又止,我皱眉,从虚掩的门缝中猫眼望去。 ……是怎样一种荒唐景象,只觉胃中天翻地覆。 齐湛斜斜的靠在案椅上,眉头紧蹙,手中攥着一靡色小衣,身下做着不雅的动作,神情不知是痛苦还是愉悦。 啪嗒,啪嗒,啪嗒!雨水滴滴落在房顶上的声音。 男人陡然睁眼,直直朝殿门走来。 ……我拔腿就跑。 黑夜里辨不清方向,我一头撞在铁硬的胸膛上,身子被人一把揽起。 朝阳殿。 我一把抹掉脸上的雨水,指着齐湛怒咆道。 “齐湛,你真让人作呕!” 齐湛眼中划过一丝受伤,忽又理直气壮的咆哮。 “朕自渎都不行?” “你,你……” “你不是病了!”我怒气冲冲的质问齐湛,齐湛微皱起眉头。 “朕何时生病?” 我瞪大眼睛。 “小皇子的病呢?” “稚儿不过有些拉肚子。” 齐湛撇我一眼,自顾去收拾案桌。 好,可以,不错,狗随主人,小翠这诓骗之术当真用得炉火纯青! 我抬脚欲走,齐湛冲下来一把抱住我的身。 “别走,你看,你的衣裳都湿掉了,留下来,朕给你沐浴可好?” ……难受,有种吃屎的感觉。 我胡乱挣扎,锢在腰间的手纹丝不动。 “别动,你看,你这里又大了好多,胀不胀,朕给你揉揉?” “齐,湛!你变态!” 我反手去打他,他顺手抓住我的胳膊把我抗在肩上,啪啪两下,屁股一阵疼,我疯狂捶打他的背,他噗的一声,扛起我大步往浴池的方向走去。 扑通一声,我被扔进池水,刚想呼喊,身子就被人一把捞起来放在身上,齐湛忍俊不禁,拨开我鬓角的碎发。 “傻傻的。” 噗!我狂喷他一脸水。 傻?他知不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我想杀掉他,他把我当做旁人,我要杀掉他!呜呜呜…… 我恨……恨每一个把我当做祈月的人,回去我便把自己这张脸毁掉。 彻底毁掉! 脚趾头传来微微的痛感,我回神,齐湛眉头紧锁,手在我脚趾上不紧不慢的揉捏着。 “还疼不疼?” “疼啊,怎么不疼,早前脚裸也还受过伤,你可还记得?” “所以,你身上没一处好地方。” 齐湛温温的语气,抬手拨下我的衣裳,池水只没半丈,没几下我便赤裸裸的站在他面前,丝毫不羞怯,我站得梆直,齐湛脸颊不自然动一下,转身去拿池旁的绢布。 “胖了很多。” “你懂什么?这叫珠圆玉润。” 齐湛微愣,随即笑开来。 “是很圆,也很润……” 他从背后环住我,绢布每碰一个部位就能听到他的戏笑声。 “很白,很嫩,很软,很美……” 我头要炸裂开来。 “齐湛你够了!”我一把夺过他手上的绢布甩到一旁,他望着被甩到池边的绢布,眉锋一抬。 “不要绢布,要朕用手?” ……我一时哑口,但此刻不想低眉顺眼去讨好任何人,我躲开他的目光,兀自去拿池边的衣裳。 “小翠说你近日一直躺着,你的脚还要不要?” 骤冷的语气,惊醒回神的我只觉脊背一阵发凉。 刚刚做了什么?拒绝一个帝王的恩赐,在死亡边缘疯狂试探? 不,我不要死,没有爱,有锦衣玉食,富贵荣华也是好的啊……反正我已经没有爱? 赶紧抽回去抓衣裳的手,转身投靠进齐湛的胸膛。 “妾要。” 良久,头顶一声低沉的叹息,腰身被揽住。 “想要,就多走动。” “嗯。” 我点点头去扒齐湛的衣裳,两个人赤裸相对总比一个人赤身裸体的好,不能老是他赤裸裸的看我,我可不吃这亏。 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就是一具肌肉紧实,线条流畅的人类躯体,若要说有什么不同,那便是他身上有一条又长又粗的,又狰狞又蜿蜒的……一条刀伤,从后背到腰部,看得出来这道伤口曾经有多深。 至于那个想看又没看见的地方,我一点都不感兴趣,不知道其他女人什么感受,反正我是没感受,就会用暴力,蛮力,恨不得把我顶穿的玩意儿,我能有什么感受。 也许这话不合时宜,但事实如此啊,反正总是被人遗弃,终将被人遗弃,他们可以有很多女人,我为什么不能有自己的真实感受,又不是贞洁烈女。 事实上我倒想做贞洁烈女,可现实没能给这个机会,可能是我不配。 所以我无所谓。 我从背后抱住齐湛,用女人特有的部位去愉悦他,那俱躯体由紧绷到舒展再由舒展到紧绷,腹上铁硬,手滑到下处,还没来得及感受就被齐湛一把推开,他眸眼深寒,眉宇间积攒已久的怒意顷刻间迸发。 “谁教你这些!” ……不知是该笑还是该笑。 “陛下忘了,妾本是青楼出身。” 再像他的祈月,也终究不是他的祈月,他的祈月不会这么低三下四,我玷污了他心中神圣的存在,所以他心痛,以及愤怒…… 我想,以他对祈月的迷恋,如果可以早点认清,他说不定可以放过我,就跟怜儿一样。 我笑脸迎上他,在他脸颊轻啄一口后,又跪身在他身前,仰面去看他。 他闭上眼,眉峰剧烈耸动。 我笑,用脸去蹭那些女人们趋之若鹜的地方。 “够了!”他一把推开我,迅速提起衣裳裹住自己的身体,顷刻之后人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怎么的,不是要服侍我沐浴么? 又没看见,何必这么动气…… 男人啊,一边爱一个女人一边又去睡另一个女人…… 第109章 昨日之事不可留,往前走别回头 可总归没有爱啊?只是发泄身体的欲望,有何不可? 一没邪淫二没红杏出墙三没把他当做旁人,总归是他的妾,总归是他先扒掉我的衣裳。 所以……我又有何不可? 细细擦洗好自己的身体,准备裹上衣裳之时,眼瞄到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靡红细粉,浓郁的玫瑰香,我想都没想,抓起一把就抹在自己身上。 齐湛一向喜欢这种浓香馥郁,令人窒息的感觉。 欲想取之必先予之,这道理我懂。 急匆匆的来到大殿,眼前一亮,案桌前的男人着装整齐,正襟危坐,正埋头奋笔疾书。 休书么?啊哈哈哈,我被自己逗笑,正准备向前,案前晃动的人影让我眼前一黑,姚贵人一身清凉,低眉顺目,正研着案上的墨。 ……美好的心情瞬间泄掉大半,我左右不是,干脆躲到大柱后。一会功夫之后,姚贵人微微颔首。 “陛下,夜深了,歇息吧。” 朱笔搁在案桌上的声音,齐湛直起身。 “去你宫里。” 姚贵人惊喜的神情,挑衅的往我这边望了一眼,我不觉往后小退一步,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大殿,我有些茫然,直到雨水浸湿整个身体,浓郁的玫瑰香尽散,我才渐渐清醒过来。 齐湛好久不来祈月宫。失宠?是的,因为我亵渎了祈月。 这座祈月宫成真正禁锢我灵魂的冷宫,为什么说灵魂,因为我的躯壳还可以自由移动,为什么说灵魂,因为我夜夜梦魇,梦到我被困在黑暗潮湿的水牢里,身上男人不停折磨我,我看不清他的脸,他只是一身黑,总是一身黑…… 骤然惊醒,冷汗涔涔。 小翠不忍我被梦魇折磨,让我去给齐湛认错,她说只要我肯认错,齐湛还会待我如之前一般,我不屑呲笑,夜夜做新郎,新纳的几个贵人小主个个国色天香,其中一个好似有喜,我为什么要给这种言行相诡的男人认错? 我出身风尘,但我想我的男人洁身自好,这并不相悖。 何况齐湛不是我的男人,他是皇帝,我就更没有认错的道理,反正没有爱,不如得过且过,衣食不缺又自由自在,这样的日子我过得心安理得。 立秋。 惊雷阵阵,少年刚毅的脸庞,额角渗出丝丝血迹,前方绿幽幽的凶光,头狼向下俯冲的姿势,紧接着山石滚滚,凄厉的狼嚎声与少年的怒吼声混杂在一起,不一会,风平浪稳,少年破旧的衣衫,飞扬的发,割下狼肚上的嫩肉大口咀嚼起来。 一件雪白裘衣披在少年身上,眉清目秀的少女半屈着身子,眉心小小的朱砂痣映入少年漆黑的眸中。 一前一后,一步一回头,一瘸一拐,一脚一印迹,少年眸中的朱砂痣越发璀璨。 …… 心碎裂的声音。 那幅齐湛小心翼翼收起来的画像,眉心小小的朱砂痣……原来祈月真的存在。 我缓然睁眼,泪水无端滑落。 为什么哭,因为齐璟,齐湛,还是我自己…… 我越发对自己好,关注饮食爱护身体,爱山爱水,爱护这宫里的一切花草树木。 九月初九,花凋叶落之时,我被叫去投壶。 投湖…… 我听得真切,确实是投湖,我抓着小翠的臂膀哭得一塌糊涂,为什么要投湖,我不要…… 一哭二闹三上吊,小翠吓得直捋舌头。 喔……原来九月十二是皇帝的生辰,京郊龙舟大宴,后宫嫔妃喜提三个名额,陆柔才整出这么个幺蛾子。 既不是投湖,那我就不去了。 辗转反侧一整夜,我还是没去锦华宫,不用想,陆柔定会公报私仇,以我左脚踏进锦华宫为由把我碎尸万段,我还是待自己宫里安全。 有只蚊子一直在耳旁嗡嗡作响,打不过她,只能任她发挥,口沫星子吐到脸上,抬手去擦之际突然脑里灵光一闪,京郊,京城之外,水路,嘶……我熟啊。 但我还是没有去,我怕死,众所周知。 晌午,喜讯传来,姚贵人在投壶比试中大获全胜,但她身怀有孕,被皇帝罢去上船资格,皇帝另外点了一朵小白花,那位新纳好似有喜的小贵人。 你看,就是这么双标。 至于怀孕……那有什么好惊讶,以齐湛的体力,我觉得过不久这宫里的女人都会怀上他的种。 喜讯,哈!这不是我说的,是小翠说的,她说大喜讯,皇帝在锦华宫玩出新花样,蒙眼射标,二十几个写着妃嫔名字的牌子,齐湛一标就射中我的牌子。 哈哈哈哈……真公平,真带劲,真屈辱,放佛又回到春风楼我站在高台上的那个晚上,真快慰! 这晚我又做了一个梦,某人清风和煦的笑,温软的手寸寸抚触,置身云端的感觉,醒来后枕头湿了一大片。 呜呜呜……我抱头痛哭。 齐璟,齐璟……齐璟……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江水为竭。 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 乃敢与君绝。 但我知道你不会要我了。 匆匆奔进殿的小翠被我的模样吓一大跳,我赶紧跟她解释说我是因为喜极而泣,小翠赶紧扶我起身洗漱,说皇帝的仪仗快要出发,我挑了一件自己最喜欢的衣裳。 蔚蓝的颜色,沉静又温柔。 齐璟说这种颜色很适合我,他的眼光一向很好。 舆车在京城最繁华的大道上缓慢行驶着,一望无际的灿烂,太平盛世,齐湛是有能力的。 一道白衣身影匆匆闪过,我怔住。 齐璟? 不是……他看不见,也不会出现在京城。 “陛下小荷包!你看,黎儿亲手给你绣的,生辰礼物喜不喜欢。” 稚软的声音打断我的思绪,我有些不爽的掩下车帘。 十五六岁的小贵人坐在齐湛身侧,粉嫩的樱唇,憨态可掬的面庞,娇嫩的小手捏着粉粉的小荷包在齐湛眼前晃呀晃。 ……花骨朵也下得去手,果然畜生。 我撇下眼欲闭目养神。 “黎儿肚肚疼,陛下给揉揉。” “黎儿不许胡闹。” 陆柔的声音,略带宠溺,我突然想起这个小贵人也姓陆。 呵……陆柔这么快就放弃自己了? “姑妈~昨夜陛下一直拿棍子戳……” “闭嘴!”陆柔惊咳,赶紧拽过小贵人,小贵人的脸瞬时煞白,瘪着嘴似要哭出来。 哎…… 我撇向齐湛,许久不见,他没有什么变化,就是那张脸那张脸越来越陌生,越来越狰狞,越来越变态。 呵……哪里算变态,客观来说,齐湛算是我所有客人中最好伺候的一个,不暴粗口,不玩花样,出手又大方,又是这样尊贵的身份…… 哈哈,说的好像我经历过许多似的。 虽然没经历过,但我见过太多从春风楼抬出去的女子,无一不面容扭曲,支离破碎,那块专门用来抬人的木板长期沾着血迹,能活就继续,不能活就扔乱葬岗,真是腥风血雨的两年啊…… 所以我是幸运的。 我应该感恩,而不是恨,对吧。 第110章 齐湛生辰,诀别礼物 龙船上。 醉眼看人间,处处皆温柔。 朝堂几位得力重臣,五爷六爷,齐齐为齐湛贺寿。 愿世清平,龙体安康。 国运昌盛,万寿无疆。 贤妻美妾,万里河山,二十四的年纪,齐湛拥有了一切。 齐湛,那我就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吧。 希望你此后的每一日都能像今日这般开怀,发自内心的开怀。 歌舞升平,盛世繁华。 龙舟之外,一风尘女子独自站在高楼之上,白袂翻飞,一曲悠扬笛声诉说着无尽的忧愁与彷徨。 哈……我醉了。 不是风尘女子,是一位美貌妇人,鼻尖挺挺,姿容艳绝。 谁献的美人,喔……五爷。 不合时宜,实在不合时宜,所以齐湛勃然大怒,当众斥责五爷,后又命人将妇人带回房间。 你看,就是这么心口不一。 那颗硕大的南海夜明珠,作为今夜最隆重的贺礼,被齐湛随手扔给陆柔,而陆黎则得到一对白玉手镯,当然,齐湛也没忘记我,我得到许多……琼浆玉液。 夜。 手中浅翠的荷包,生命的颜色,里面有我送给齐湛的生辰礼物,那半截被珍藏许久的遗诏,一直被我缝在鞋底里,如今也该将它双手奉还。 腹胀如鼓,头晕目眩,兜兜绕绕半天,终于找到齐湛的房间。 房内传来齐湛亢奋的低吼,我撇向曹真,曹真一脸平静。 紧了紧手中荷包,我转身欲走。 “啊!”女人撕心裂肺的嚎叫。 ……一把利刃直插进心脏,我捂住嘴飞快奔至船侧吐得天翻地覆。 平静的江水,无望的夜,咕咚,东西掉进水中。 “我的荷包!”我大叫,一头扎进江水。 咚! 有人来抓我,我推开,只顾用手抓那枚下沉的荷包,这东西很重要,是我给齐湛的诀别礼物。 胸腔闷胀,我被迫吞进几口江水,那人再来抓我,我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缠住他的身体,眉峰凌厉,那人扼住我的后颈不断往我嘴里灌空气,心脏舒缓,我更加死命的缠住他,两人身体不断下沉,脑里白光乍显,我看清他的脸。 齐湛,我认识他,他是我春风楼接待的客人中最合意的那个。 紧缠的手缓缓松开,他眉头一紧,带着我迅速冲出水面。 船头火把耀耀,陆家姑侄,曹真,众多侍卫无不惊慌失措,但无一人敢上前,因为此时的齐湛面容扭曲,眸中冒着熊熊怒火。 “陛下,小心着凉。” “滚!” 曹真看我一眼,谄谄离开,临走前还不忘撤走旁边的侍卫,陆黎也被陆柔拽走,漆黑的江面,一双通红的眼睛一直盯着我。 ……我想过无数次开场白。 你的。 你的礼物。 你的生辰礼物。 你的生辰礼物,还给你,我们两清。 不是……他怎会出来救我?刚刚那些话…… 我抬脚欲走。 “不给朕一个解释?”某人压抑到极致的声音,放佛下一秒就会冲上来把我撕成两半。 解释……解释什么?人之本能而已有什么好解释的,再说他不也还活着么? 我哇哇吐出几口江水后傲然离去。 头昏脑涨,浑身软绵,沐浴过后的身体散发着干净的味道,手中捏着那枚烘干的荷包,我蜷缩在床上目不交睫。 有些冲动…… 如果可以好好解释,再把这枚荷包交给他,也许他会同意明日让我上街走走。 啪!房门被人一脚踹开,我刚想呼叫小翠,冲到床头的人一把把我提起来推到舷窗前,对着我的屁股就是一阵猛力拍打,我痛得直呜呜,忙抓住那人的衣袖。 “陛下,妾错了不要打,好痛……” 男人不解气,把我按在腿上又是一阵暴力抽打。 呜呜呜…… 我痛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大把往下掉,几番过后齐湛把我提起来抱在身上。 湖面波光粼粼,侍卫的影子来回闪动,我嘤嘤的哭泣,眼泪不断落到齐湛的肩上,后颈被人扼住,温软的唇贴上来,干净的气息带着琼浆清香,和风细雨,缠绵悱恻。 我怔怔看着齐湛,那双眼睛黝黑,深邃,透着微微光亮。 门被轻扣的声音,齐湛快速放下我,往我手里塞进一小方盒子后转身就走,我不知哪来的勇气一把攥住他的袖。 “我不要礼物,你能不能留下来陪我。” 齐湛眉宇微动。 “今晚不行,朕要去陪黎儿。” 心脏有一瞬间的震颤,我谄笑,从袖中取出那枚沉甸甸的荷包。 “生辰快乐。” 人千万不能尝试去握手中沙,轻轻的捧着,感受过就好,否则那席卷而来的风浪,不是每个人都承受得住。 盒子里躺着一颗南海鲛人珠,小小的,水滴形状,微红色。 传说鲛人为心爱之人而流的眼泪就是微红色,齐湛真是大手笔,用这颗珠子换这份遗诏,物超所值。 可这份诀别礼物终究没能递到他手上,他走得很快,头也不回。 翠风楼。 五爷精准拿捏齐湛的喜好,朦胧面纱,玉姿妖娆,来自西域的双胎美人,缠在腰间的玉铃铛晃啊晃,晃得人眼花缭乱。 作为京城最出名的青楼,里面的花样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它没有的。 我想得没错,昨夜不只我一人辗转难眠,被当众训斥的五爷今日以请罪为由邀齐湛来这里,作为文人骚客舞文弄墨的清雅地,达官显贵纵情享乐的风流地,齐湛不会拒绝,但陆家姑侄不会来,良好的家世不允许她们自贱身份。 而我能出现这里,则是苦苦哀求齐湛的结果。 我想吃城东的桂花糕,齐湛带我来这里,作为昨夜僭越的惩罚。 双生花曼妙的舞姿,媚眼勾魂夺魄,某处绷得死紧,可惜我不是男人。 我想起春风楼的从前,一位姑娘当着我的面在客人面前宽衣解带,跳我无法直视的舞,客人皱眉皱眼,却还往她身上扔碎银子。 当然齐湛这样的身份,五爷是不会给他安排这种这种低等妓子的。 哈,妓子也分三六九等,你说好不好笑。 姑娘用身体愉悦客人,客人赏以钱银,流程大抵如此,作为在春风楼我最中意的客人,误打误撞第二次见到齐湛,虽然只陪他坐一会,但他一文钱都没给我,而在齐湛之前曾有客人给过我一锭白银,虽然他转头就搂着另外的姑娘进房间办事,但那是我许久以来第一次得到那么多的赏钱,我惊喜,感激,以及憧憬。 而此时摊在曹真手中的却是两金锭!很好……齐湛,你成功让我想起卑贱的过去! 姐妹花惊喜的眼神,互望一眼,双双盈步至齐湛跟前,一左一右,撩云拨雨,其中一位欲坐上齐湛的大腿。 唰!曹真手中的金锭瞬间变成明晃晃的利剑。 “爷饶命!” 第111章 疯魔啊 姐妹花吓得双双跪倒在地,候在一旁的五爷赶紧向前赔罪,说这两个都是雌儿,如果齐湛不喜欢,他手上还有其他的。 齐湛身体微微往后仰,侧脸陷进阴影里。 不一会,一位怀抱稚儿的美貌妇人被带上来,花容月貌,身姿妩媚,只是那如水的眸子里带着无限惊恐,随着怀中稚儿被齐越手下夺走,妇人涨鼓的胸脯湿漉一片,眸中溢出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直掉在地上。 ……天昏地暗的场景,捏紧的拳头不知挥向谁,齐越,齐湛,还是这个王权世界。 廊坊下的我越走越快,一头撞进一人的怀中,温软的掌护住我,清澈干净的眼神,我恍惚,以为是齐璟。 稀里糊涂的被带进房间,少年对老鸨说,我要她陪。 稀里糊涂的喝了好多酒,我靠在少年的肩上唤他齐璟。 “姐姐,我给你赎身好不好。” 少年微红的脸,我哭得更厉害,吓唬他我是这里的头牌,虽然好想离开,可他赎不走我。 “可以,只要姐姐愿意。” 哐!房门被踹开,醉眼迷蒙中,身子被人一把扯过去,那人面色铁青,牙缝中挤出一个杀字。 “不,不,不要伤害他,是我,齐湛,是我让他陪我的,求你,不要,呜呜呜……” 我抱着齐湛的大腿哭得一塌糊涂,齐湛因愤怒而扭曲的脸,把我拖到另一个房间,大骂我荡妇,疯狂折磨,直到我晕瘫过去。 夜,齐湛狂躁的低吼,如野兽般奋力驰骋。 夜,齐湛赤红的眼,小臂上不断滚落汗水,难以承受的姿势,一遍又一遍。 夜,齐湛在我身上缩作一团,哑着嗓子问我还要不要。 齐湛他疯了。 如果有人终将沉堕地狱,你会不会尝试拉他一把。 极端又偏激,恨不得把人拆吃入骨的爱欲,你是否能承受得起。 文韬武略,杀伐果断,本该后世留名的千古一帝在你面前为情落泪,为爱折腰,你是否有片刻的心疼与怜悯。 不会,没有。 哪怕欲海沉沦,哪怕深渊跌宕,尚不能自救,我又有何能力去救赎他人。 …… 日上三竿,黏腻的碎发紧贴在鬓角,看着镜中人儿破败不堪的脸,我紧握木梳的手囫囵一甩。 啪! 神清气爽,眉宇平和的男人一把接住从身上滚落下来的木梳。 “我要沐浴!” …… 玫瑰花香,水雾缭绕,浴桶里的男人身姿舒展,眼神烁烁。 “不洗?” “不洗!混蛋,你明明已经洗过!” …… 扑通!滚烫的温度噬咬着身体,刺痒又难堪,紧攥住衣的手被大掌钳到头顶,衣衫尽落,无一处完好的身体被男人圈在怀中,寸寸抚触之后,男人低沉的声息。 “肿成这样……” …… 床榻上,不着片缕,清凉又滑腻。 ……用脚去蹬齐湛,齐湛立马转移地方,脚趾头尽是靡红药粉的颜色。 “齐湛你真恶心……” …… 身上被套上温柔的颜色,我像俱木偶般被齐湛搬来挪去,上妆,绾发,手法细致,有条无紊。 久远之时我曾问过他,是不是家中夫人教会他这些的,他没有回答,现在我终于有答案。 是祈月,在一个年少的年纪俘虏了一个少年的心,少年之心旷日持久,经年累月,永不褪色。 男人直愣愣的眼神,欣喜与爱恋交织,他很满意我如祈月般的模样。 哎……左不过一个缺爱的孩子,为爱卑微到这种程度……齐湛,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的陪你一阵,在你的祈月回来之前。 京都最繁华的街段,一片喜庆之色。 郎中府。 作为九卿之一的郎中令,虽不在三公之列,但其位置之重要,掌管着宿卫皇宫和保卫京城的军队,从前曾敏兄长的职位,曾氏一族覆灭后,作为君王的最后一道防线,这个位置必须由齐湛最信任的人来担任。 郎中令秦淮,身高八尺,龙眉阔脸,一看就是刚正之人。三十出头,今日是他纳妾之日,齐湛送的美人,作为他尽忠尽职的犒赏。 小翠给我讲的,她说这个秦淮与齐湛有过命之交,至于什么过命之交小翠没细说,大抵是这个秦淮救过齐湛的命吧,所以齐湛送美人,又亲自到场祝贺,足以显他对秦淮的信任与器重。 不过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只想吃东城的桂花糕。 我让小翠去买,齐湛却令曹真同我去,哎随便吧,我又没想逃。 京城街头,百无聊赖。 左嫖又嫖,伺机而逃。 眼嫖到一抹靓丽身影,手中糯软的桂花糕被我捏成一团。 她…… 曹真见我一脸惊诧便同我说起,一个万念俱灰在心爱之人面前自刎的女人,被一个有过一夜之情的男人冒险带出去救活,她自此忘记从前事只把那个男人当做她的夫。 男人时不时的探望,她简单又满怀期待的生活,一双看透事世苍凉的眼,忘记过去……很好啊,这是她最好的结局。 那么我的结局呢? 祈月归来之后,齐湛是选择杀掉我还是放过我? 以齐湛的性子,他必然不会让两张相似的脸出现在他的面前,所以,在祈月归来之前陪齐湛,这种天真的想法到底是怎么冒出来的? 祈月一定会归来,而我的命运却未知,所以未雨绸缪没有错。 我把这个把柄奉在曹真面前,欺君罔上诛灭全族的大罪,我想曹真自会权衡,可是曹真干脆一句恕难从命把我打入无望深渊。 星辰近在咫尺,伸手可及却又遥不可及。 为什么一定要走呢?曹真也这样问我。 不知道啊…… 看似风平浪静的湖面下实则暗潮汹涌,有些东西在悄悄变化。 我不想再万劫不复。 再回郎中府。 堂中小妾玫红喜袍,风情月貌的模样与那坐在高堂上端稳持重的正位夫人不可同日而语,偏偏又是齐湛喜欢的类型,齐湛总喜欢把自己喜欢的东西强加给别人。 陆柔招呼我去她身边,她也来了,还有陆黎,她们稳妥的站在齐湛身侧,一副岁月静好,安暖相伴的模样,呵呵…… 我越过陆柔径直走到齐湛身侧,挤开齐湛身旁的小贵人,随便搭上齐湛的手。 为什么? 因为我犯贱。 犯贱的结果就是齐湛不动声色的抽回手,附加一个警告的眼神。 我被推至后侧,齐湛重新揽过小贵人,亲昵的眼神,宠溺的笑,愤妒的烈火在胸中燃烧。 如果有把刀,我想立马捅死他。 有些东西确实在变化,我承认我在万劫不复的边缘疯狂试探! 咻咻咻! 几道暗箭从堂门外急射而来,堂中众人顿时惊作一团,我亦大惊,赶紧靠向齐湛,齐湛看也不看我,迅速拽过身旁陆家姑侄护在身后。 ……我无语,赶紧躲到大柱后,数位蒙面人蜂拥而进,为首大汉大喝一声。 “打劫!” 第112章 盘中棋,齐湛的心思 后方人马蜂拥而上,与堂中守卫打斗起来,兵器交戎的声音,我缩在大柱下瑟瑟发抖,见贼人冲向齐湛身侧的陆黎,齐湛一脚把人踹翻,贼人刺向陆柔,齐湛又一脚把人踹翻,贼人直直刺向齐湛,我想也没想,猛冲过去用臂膀抵住那猛劈下来的剑,钝痛袭来,与贼人目光交接那刹,我心头一震。 有人大喝,蒙面人瞬间消失,仿佛从未踏足过这座郎中府,我倒在齐湛怀中,久久回不过神。 内室。 大夫七手八脚为我包扎伤口,伤口不深,但齐湛的面色很沉重,甚至有些懊悔。 懊悔什么…… 我别过脸,有泪水溢出。 就是这么脆弱,你在意的陆家姑侄只顾自保丝毫不顾及你的安全,反而是我这个你看也不看的人替你挡下这一剑。 所以我哭,我在可怜你,高高在上却无一人为你拼命。 所以我哭,哭自己烂泥扶不上墙,为你这样一个不值当的男人三番五次的倾其所有! 房中众人退散,男人大掌扳过我的身体。 “说说,为什么救朕。” 眼前人期待又爱怜的眼神,我紧闭唇齿,一言不发。 “哎……” 齐湛叹息,指腹抚过我的唇角,用平生最温柔的力道。 “你很伤心,说说,为什么伤心。” 胸中情绪喷涌,喉中千言万语凝集成两个字。 “你滚!” 石破天惊,声嘶力竭。 我奋力推搡他,那俱铁躯纹丝不动,后颈被人扼住,齐湛唇贴上来,带着强制安抚的味道。 我呜咽捶打,委屈,悲沧,不甘的情绪对上那双深沉,真挚,仿佛视我为珍宝的眼神。 苦笑…… 强势霸道,寸寸占夺,我力不从心,节节败退,心中一念乍起,愤然推开他。 “你也这样吻其他女人吗?” 齐湛微愣,遂而笑。 “傻傻的。” ……我平生最恨别人说我傻,因为我是真傻,我一口咬住他按在我唇角的拇指,齐湛促狭的目光在我面上游动。 “别咬,咬折了,怎么伺候你。” ……齐湛,你一向这么低俗,一向这么自私自利,从前你为曾敏把我推向贼人,今日你为陆家姑侄置我于不顾,我沉迷旧情不愿清醒,在这里跟你较劲,跟其他女人争风吃醋,为什么要把自己变成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 还有就是,京城之地天子脚下,流匪打劫漏洞百出,蒙面人,留有力道的剑势,消失的小翠和曹真,就算今日我不为你挡下这一剑,你也不会损伤分毫。 齐湛,你想干什么…… 想不透,猜不透,看不透。 房门轻叩的声音,你秒变正经的脸,对着跪在下方的郎中令秦淮,你说。 “朕这姑娘也姓秦,秦淮兄不妨收为义妹。” 震惊,不解,满腹狐疑的我欲开口,你握我手的掌骤然收紧,你说。 “不问过程,只要结果。” ……结果,护驾有功被提封为夫人是你想要的结果还是,被靠郎中令这座大山,用体面的家世和平等的位份对抗陆柔,为你的祈月铺一条通往皇后之位的光明大道是你想要的结果? 阴谋阳谋机关算尽,齐湛,你棋差一着,我不能生育,也不会做别人的垫脚石。 可是,不想跟不会是有差别的,此事之后,帝王恩宠席卷而至,被提封夫人的我成为后宫众矢之的。 我局促,惶恐,寝食难安,可幸的是,祈月未归之前,齐湛还是会护我周全的。 十月金秋,每一片叶子,每一颗草木,每一个生命都散发着成熟的美丽。 案上的书,女训,女戒,女子无才辩是德,这我明白。 可那六甲,帝王之书高深莫测,岂是我一凡人能够窥探的,齐湛高看我。 秋风萧瑟,摇椅微微晃悠,齐湛身姿舒展,微阖双眸,悠然自适。 我伏在他的膝上,心绪如柳絮般飘荡,大手把我捞起来放在身上,齐湛惺忪的眼,从旁头银盘里拿起一块桃酥送到我嘴边。 某人说过,他给我的都是看得见的东西,奇珍异宝,锦衣华服,珠钗翠环,胭脂水粉,玉盘珍馐,这个祈月宫,齐湛从不空手而来。 然这个“我”不是我,我羡慕,嫉妒,以及不甘,紧闭唇齿,不接受任何他给祈月的恩赏。 “不吃?” 齐湛低磁的声音,温和的眉眼,我涩笑,脱口而出。 “齐湛你真贪心,金权杖与玉如意你都想要。” 我看他,用那种心疼自己的眼神,那双惺忪的眸眼逐渐清明,齐湛凝眼,忽笑道。 “你是金权杖还是玉如意。” 侃笑的语气让我恍然回神,是什么让我飘飘然忘乎所以,脱口而出这般不知高低的话。 是齐湛给祈月的偏宠,明目张胆的偏爱,总所周知的恩宠,立我为后之意呼之欲出,陆柔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她死我活之后,祈月瞩目归来,八分像的脸,她强势归位而我尸骨无存。 “陛下,你给妾的那些书,妾愚笨看不懂,怕要辜负陛下的期许。” 我说得很明白,不想做局中棋,不想牺牲自己成全她人,就这么简单。 齐湛微微皱眉,表情有一瞬的犹疑,忽又笑。 “不怕,有什么不懂,朕讲与你听。” “不。” 我斩钉截铁,拉开与他的距离,齐湛凝眉,一把扯过我。 “朕现在有能力两者皆得,别妄图离开朕,否则你知道后果。” 后果,后果就是被他锢在怀里任意蹂躏,我还在挣扎,想从那双爱欲交织的眸子里探出一丝真情,我还在期盼,期盼他心存一丝怜悯,利用完之后留我一条狗命苟延残喘。 可是没有,没有怜悯也没有真情,只有粗暴和急促,我听见男人粗犷的低吼,内心呼天抢地的声音化成一滩死水。 我知道我是谁,沦为男人们泄欲工具的一个无法掌控自己悲惨人生的青楼妓子。 狂风骤雨之后,我在床上滚来滚去,灼痛难忍,因为齐湛变态的姿势,齐湛咆哮,目眦欲裂。 “后面也算变态?你对着朕,朕受不了!” “那些女人对着你你就受得了?” 我斜睨齐湛,齐湛斜睨我。 “你听见了,没关系,到时你有孩子,也会溅得朕满手都是。” …… 齐湛见我不语,抬起我的脚去捏那处肿大的骨节。 “齐越一而再二三的挑战朕,你说朕是变态,那他是什么?” 刺痛袭来,我龇牙咧嘴。 “你就是变态,如果不是,你不会拒绝?” “拒绝的话,何来理由惩治朕这个不安分又废物的弟弟?” …… 哎!不想让他看到我因疼痛而扭曲的脸,干脆用手去捂,片刻之后,脚趾头微热,齐湛眉宇舒展,终于停下对我脚趾头的折磨。 我暗松口气,欲扯被褥盖住自己的身,齐湛紧拧眉头,不自然的看我一眼。 “荡妇……” “齐湛你闭嘴!” 我用后脑勺去撞床板,齐湛眼疾手快的护住我的头,我还要挣扎,他扯过一旁的束带把我手绑向两边,又用枕头垫在我头下,我动弹不得,只能气急败坏的大嚎。 第113章 母亲身死,万念俱灰 “因为你像个畜生一样又吼又叫,所以我才会有这种反应!” 齐湛嘴角微扯,手上动作开始变得不规矩,我呜咽大嚎。 “死变态!你干脆杀了我!呜呜呜……” 齐湛狞笑,手上动作越发夸张,语气却很轻。 “别动……” “闭嘴!齐湛你闭嘴!呜呜呜……” 齐湛突然抱住我,灼烈气息在耳畔打转。 “兰儿,别怪朕欺负你,朕难受。” …… 夜。 齐湛静静的枕在我身侧,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抚弄我的发。 “朕喘?” “嗯,可好听。” “你的意思,你喜欢朕。” “喜欢,爱。” “爱?” “爱。” 不是……是欲望,一团熊熊燃烧着七情六欲,贪嗔痴恨的欲望,片刻清醒,无限沉沦。我在爱与是非中挣扎,惊恐,嚎叫,无可奈何,齐湛是魔鬼,是肉中刺,是心头血。 某人好像比我更敏感这个字,从来少言寡语的他枕在我身后说了一晚上的悄悄话。 “只要你好好待在朕身边,你想要什么,朕都给你。” …… “齐璟,你娘,南宫飞花,郭淳,所有你在意的人,朕都不会伤害。” …… “大胆往前走,踩在朕的肩膀上往前走,如果走不动,朕背你。” …… 齐湛,你一向这么粗俗,命贵不染风尘女,你日日来就不怕我影响你的气运? 不过你不用怕,对于你来说,我不过漫长人生中的一道毫不起眼的风景,转逝即忘,只是你暂歇的驿站,不是你停靠的港湾。 立冬。 囫囵梦中惊坐起,哐啪!我打翻小翠托在手上的银盘,银盘中的衣物散落一地,同梦中一模一样的大红之色,绝美人儿笑意盈然的脸,眉心朱砂痣晃眼。 不…… 我把脸尽数埋没在冰水中,齐湛这几日亲临军营巡视,上次五爷齐越送的那位美貌妇人,齐湛说,淫贱之人就是这个下场。 不…… 后宫风波不断,前有陆黎掌掴姚贵人,后有陆柔被卸六宫之权,月余之后便开春,立后之事刻不容缓。 不! 我捂头乱窜,一柄明晃晃的刀抵在我的脖子上,殿中不知何时出现数名身穿盔甲的侍卫,个个训练有素,刀法凌厉,不一会就将我殿中婢女斩杀屠尽,小翠不敌众刃也被五花大绑起来。 “兰夫人,锦华宫有请。” 用刀抵住我脖子的侍卫厉声道,我眼嫖向殿外,守殿的侍卫横七竖八,石阶处一片腥红之色。 呵……完美,齐湛设的局。 这数月的相处,八分像的脸,我以为齐湛心存一丝怜悯,至少把我留到最后,现在看来是我多想。 也许,齐湛的祈月早就归来,所以他才迫不及待的要为她扫清前方的一切阻碍…… 锦华宫。 情理之中陆柔不再掩饰的脸,意料之外的是跪在殿中的人。 母亲!? 我惶然奔过去,那张饱经风霜的脸映入眼帘,我惊慌失措,差点跌倒在地。 ……怎么回事?哪个环节出问题,母亲没被严诸的人的接走? “陆柔你想干什么?” 我护住母亲朝陆柔大嚎,陆柔屏退众人,独留两个身强力壮的近卫,她缓步向我走来,语气深幽。 “兰夫人,你的命真好,即便不能生育,陛下也对你死心塌地。” 脑子一片空白,我抱住母亲死死的盯着陆柔,她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轻妆淡抹,头上步摇大幅摇晃,这个出身大家的深阁女子如今妒火冲心,规矩礼仪全然不顾…… 她死我活还是鱼死网破? 不,我们都会死,齐湛给我提这么高的身价,就是为今朝她杀掉我,齐湛有借口处死她,然后祈月顺利登上皇后之位。 “兰夫人,即便之前你履番冲撞本宫,本宫亦不屑与你这种人较劲,可你永不知足,用狐媚手段日日缠住陛下不说,竟妄图沾染本宫的皇后宝座,你说,本宫岂能饶你?” ……一时语塞,不知该同情自己还是该同情她,还是该同情被齐湛玩弄于鼓掌中的我们。 “娘娘,我从未想跟你争什么,什么皇后宝座什么恩宠我通通不要,娘娘,看在从前的情分上,求你放我们母女出宫!” 陆柔垂下眼,晃白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从前的情分……没错,你救过本宫,也救过稚儿,本宫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你母亲已经服下鸩毒,你若想留得全尸,便也服下这鸩毒吧。” 啪!一个小白瓶子掉落在我身前,我眼神愣直,久久回不过神。 你说什么…… 我看向母亲,母亲气息奄奄,嘴唇黑紫,确是中毒之象…… 陆柔……陆柔!陆柔!!! “陆娘娘……既是将死之人,有些话,我不得不给你细说,你知道……祈月么?” “祈?月?” “是的,祈月,娘娘你看,这枚荷包眼熟么?是祈月绣给陛下的,她们年少相识,陛下曾对我说过,要许祈月皇后之位……” 陆柔微顿,忽大步冲过来欲夺我手中的荷包,我冲起身,袖中短刃抵上她的脖子。 “解药!!!” 我大嚎,手中短刃抵深一分,陆柔吃痛,连忙制止欲要向前的近卫。 “鸩毒怎会有解药?兰贵人你放下刀,本宫饶你不死!” 陆柔声音微颤,殿中母亲摇摇欲坠,倒地之时手伸向我。 “姑娘……娘的姑娘啊,娘对不起你啊……” 两旁近卫见状赶紧转去挟住母亲,母亲灰白的脸上满是不舍。 “姑……呕……” 母亲嘴中喷出黑血,随后伏倒在地一动不动。我身体在剧烈颤抖,有什么东西要从喉中喷出。 “啊!!!” 我举起短刃往陆柔脖间刺去。 哐!殿门被踹开,白光入眼,手中的短刃却不肯放下一分。 “不要过来!否则我杀了她!” 我恨恨的盯着前方来人,有泪水从眼眶滚落。 齐湛,你总是恰如其分的出现,从前如此,现在如此,神机妙算,运筹帷幄,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 齐湛见到此番场景,眸底划过一丝紧张。 “来人!救夫人!” 他大力挥袖,一旁曹真听令欲要去扶我母亲,我大嚎。 “不要碰她,让她安息!” 我的母亲此时脸色惨白,唇齿紧闭,七窍流血,她正在经历人生中最痛苦的阶段,冒然挪动她的身体只会让她更难受! 齐湛看向我,语气微颤。 “兰儿……放下刀。” 噗!我紧握匕首在陆柔臂膀上划下一条口子,她呼痛之时我又把匕首死死抵在她脖子上。 “想救她,跪下求我!” 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可能是想死得痛快点。 事到如今我不怨恨任何人,一切是我咎由自取,让害怕的事情发生,对我来说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咚! 一声沉闷声响,齐湛毫不犹豫的屈膝跪在地上,殿中一众近卫和曹真无不面露惊恐,也赶紧伏跪在地。 “陛下……” 第114章 终章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越是笑,泪水越是像断线的珠子掉落在地上,瞧瞧,瞧瞧!到现在某人还不愿卸下他伪装的面具。 他还在预谋什么?还在权衡什么?! 我深吸口气,手中匕首狠狠刺向陆柔。 啪砰!臂膀钝疼,巨大的冲力使我的身体往后踉跄,回过神之后,见惊魂未定的陆柔躲在曹真身后,而我脚下是一只破碎的玉质花瓶。 ……曹真,你果然忠心护主! 我举起匕首往自己脖颈刺去。 “娘娘不可!” 曹真闪身过来,啪嗒!匕首掉在地上。 手腕剧痛,我恨恨的盯向曹真。 “出去!” 齐湛怒急的声音,众人闻令急促退散,顷刻间殿中空无一人,齐湛黯然的脸,跪在地上的膝寸寸挪动,腰腹被紧抱住,齐湛眼睑微微颤动。 “是朕疏忽。” 呵…… 如此小心,自责又如临薄冰的眼神,齐湛,你还在装什么? 我知道了……你在跟我要一样很重要的东西。 我从袖中取出荷包递到他眼前。 “给,你要的东西,请你给我一个痛快。” 齐湛别眼一动不动,我把荷包往前递了些。 “名正言顺稳坐帝王之位,光明正大和祈月执手白头的遗诏,你不要么?” 齐湛蹙眉,眼神划过一丝闪躲,片刻后他端正身姿,用这辈子最真挚的眼神看我。 “兰儿,朕或许难控欲望,言语下流,但朕对你的真心天地可鉴。” “好的,说完这些你就接过荷包吧,再晚些,我怕追不上母亲的脚步。” 圈在腰腹上的手又锢紧些,齐湛眼圈微红,望我良久后咬牙出声。 “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哈哈哈哈……交代?齐湛我不需要!我,呕…… …… 腊月寒冬。 灵肉分离的身体被禁锢在小小的盒子里,魂魄有时会窜出来奋力挣扎,试图唤醒这俱沉睡的身体。但没有用,巨大的精神创伤只能让这俱躯体维持最基本运转。 错而不自知,不懂怀胎十月的辛苦,不懂一个女人独自飘零的无奈,让埋怨伴随我半生,以为这些年的银钱足以抵消她对我的生养抚育之恩。 知而不能改,本可互诉衷肠,重拾那份遗失的依恋,却由它随波逐流,等到彻底失去才追悔莫及。 如果……可惜没有如果。 不孝之罪大于天,所以临前受此折磨,魂魄不能安然离去。 …… 无泪无梦。 那个人每日都来,必带一身血腥之气,有时会说话,有时就静静的待在一处,我看不见他的表情,睁不开眼,也不想睁眼。 身体被挪抱起来,寒凉与温热交替,从上至下。 我想……齐湛还是很爱这俱躯体的,日日亲自来擦洗唯恐它烂掉臭掉,何德何能啊,齐湛,你要消耗我最后的福气…… 向神灵许愿吧,痛快干净的走且无来生。 也许神灵真的存在,也许自己的福气还未耗尽,我真的醒过来,在一个平常的下午。 僵硬的身躯感受不到任何冬日寒风的凉,缓速呼吸的鼻头感受不到任何冬日寒风的烈。 心里明白这是回光返照,赶紧下地沐浴净身,换上自己最喜欢的衣裳,细致描妆,看着铜镜前人儿大红的唇色,我微咧开嘴角。 真好看,和希冀的颜色一模一样。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我看不大见,只觉小翠身旁的人变得清瘦许多,直至他缓缓走到我面前,我才看清他眸中绽放的欣喜。 我笑,挽上他的臂。 床榻上,在那双不解的眸子中我件件剥掉自己的衣衫,躺平之后,我看向他。 “最后一次,你好好的。” 齐湛微张的嘴,眼睑不停颤动,忽趴向床沿,肩膀剧烈耸动起来。 呜咽嚎叫,沉痛的无力感。 ……我从未觉得一个男人的哭声有这么难听。 许久之后,男人踉跄的身姿,一步步消失在祈月宫。 小翠说我母亲的遗体就安葬在京城郊外的山头上,那里环境清幽可以眺望整个京城。 小翠说陆氏一族被齐湛尽数屠灭,陆柔自尽而死,陆黎身怀有孕免遭劫难。 小翠说正月十五就是封后大典,不管我醒与不醒,齐湛都会把我扶上后位。 ……人间一趟果真黄粱一梦,哭过笑过,讨完还完,便也到了终章。 金丝玉履,凤冠霞帔,再名贵的石黛也遮不住那昏散无光的眼色,镜中人儿勾肩驼背,毫无母仪天下之风姿。 齐湛一大早遣人送来的,说让我先试一试,不合身他立马让人改。 很合身……祈月穿上一定很好看。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小翠神色焦急,拽住我往殿外走。 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我停步。 “发生什么事?” “宫中生变,夫人赶紧随我出宫。” “生变?” “对,五爷和京中大族在玄武场逼宫陛下!来不及多说了,夫人你赶紧随我走!” …… 对啊……残暴无情,短短一年就屠尽扶持他登上帝位的曾,陆两大世家,京中大族必然人人自危,而齐越则见缝插针…… 一向沉着冷静,步步为营,蛰伏数年才拥有的无上权力,因为一个女人落到众叛亲离的地步…… 放置在妆盒里的荷包动也未动,他很笃定天下人会臣服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皇帝…… 齐湛,你太狂傲…… 物极必反,我想你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 你的祈月……她没有出现。 来不及褪下凤袍,我取出那枚荷包狂奔向玄武场,途中一片死寂,只有寒风呼啸的声音。 哈,有时真看不清自己的内心,总是奋不顾身的去做莫名其妙的事,因为什么……爱? 爱啊…… 爱齐璟也爱齐湛,爱所有对我好的人。 说笑…… 什么情爱,执子之手,生死契阔,我早就失去爱人的能力,谁对我好我就爱谁,我谁负我我就离开谁。 不会爱上任何人,也恐惧爱上任何人。 路的尽头黑压一片,我看不大清,只见一道寒光冲进一个人的胸膛,那人高大的身躯,手中剑死死抵在地上,又一道寒光闪过,那人撑不住半跪在地。 “齐湛!” 我狂奔过去,胸口钝痛,我扑倒在地,手中荷包滚落出去。 前方人嘶嚎的声音,我看向自己的胸口,有只飞箭不歪不斜正中心口,荷包就在不远处,我忍着剧痛寸寸挪动,有人缓步过来。 白衣雪袍,清风明月。 …… 回想我这生最开心的日子应是初进宁王府时,那时只求温饱不求富贵,日子简单又平静。是谁温润的目光,岁月平和的眉眼,体贴细致的关怀点亮我黯淡的人生,使我步步沉陷,不能自拔。 又是谁深沉侵夺的目光,深入骨髓的爱欲,不容置否的给予,迫使我一错再错,沉沦深渊。 若再回到那个时空节点,我是否会做同样的选择。 有些东西不能重来,也没有回望的必要。 人这一生,有些事情是必然。 成群乌雀飞过,我缓缓闭上眼睛。 在陈朵不忍的目光下,在齐璟仇恨的眼神中,在齐湛尸身的不远处,在骤然清晰的岁月里,我终于知道我是谁。 风,低诉的声音,丝丝缕缕,悲悯苍凉。 青女,你若不悟,将永堕轮回。 来因去果,因果未尽,何能解脱。 有些人注定要纠缠,生生世世,无止无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