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生咒》 楔子 在氏族为重的时代里,她是可怜的。 她没有自己的氏族,甚至连父母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她没有自己的名字,只因是他从南诏国烟城战场上带回来的遗孤,便因此得名——寻烟。 “等你十六岁的时候,我就娶你。” “我会让你成为允周国的王后,成为允周国最幸福的女人。” 她笑。 这一切,是她这个身如浮萍之人,做梦也不能想象的。 果然,七岁生日那天,她等到的不是他带着礼物回来,而是一队冷冰冰的侍卫。 从此,她便被带去了另一个地方。 这里肮脏、杂乱、遍布血污。 这里,很痛。 这里,随时都会丧命,然后尸体就会像垃圾一样,被人丢到一边。连一个像样的墓地也没有,只是随手一抛。 那堆肉可能会自己慢慢腐烂,也可能成为野兽果腹的美味。 总之,死了,没有人会知道,你曾经还存在着。 “如果你能活到十四岁,那么,你还能见到他。” 那人带着铁面具,将她推在如钢铁般站立着的人群中,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周围或高,或矮的人,穿着同样的衣服,散发着同样的血腥味儿,面上不带一点表情,连孩童都一样。 “你们将会成为这个国家的利刃,一把插入敌人胸口的利刃。” “可敌人是谁呢?” 她发问,脸上便挨了重重一巴掌,口中散开一丝腥甜。 敌人,就是你日后的雇主,让你去杀的人。 这是她长大后才明白的道理。 在这里,她痛过,伤过,也曾面临死亡,命悬一线。可她始终在坚持。 那个明媚如阳光一般的男孩子,总是在她想要一死了之的时候,出现在她的脑海,激励着她,给她活下去的欲望。 后来,她几经波折,终于活着走出那个死人墓,见到了她朝思暮想的他。 “你总算在我们约定期满前回来了。” 他抱着她,还是那张笑着的脸,却已经挂满了泪水。 “我想护着你,让你再也不用体会这人间疾苦。寻烟,我在。” 但这世上的事情,从来就不是尽善尽美的。 最终,他娶了别的女人,有了自己的孩子。 最终,他死了,为了自己的国家。 最终,她也死了,为了他的国家,又或者,为了自己此生的不甘,为了让那些掌权者有一丝的悔改。 但是,她错了。 掌权者之所以能掌权,自然是因为他们早已没有了心,又何来的软。 最终,她曾经活泼明艳,又或者冷厉决绝的身影,变成了一座衣冠冢。当然,连尸体都没能留下。 闭上双眼前,她依稀记得。多少年前,有那么一个可爱的小男孩,他笑着,挥着自己藕段一般的胳膊,要她抱抱。 “对不起了,姐姐……抱不动你了……姐姐,很累很累……” “姐姐,你不要死!我不许你死!” 那孩子哭着,声音似乎要撕碎她的心。 可是……莫城,你要自己照顾自己了。 那荒凉的墓碑上刻着一行字:“允周国大祭司,为国尽忠而死。” 她不屑一笑,身为负心人的他,已经不值得她深爱了。她又怎会在意所谓的什么守护他的国家? 她要让天下,听到她的怒吼。 “我!柳寻烟!回来了!你们……” 良师 允周国,是生我养我的地方。 都城方圆百里都是连绵的山脉,将都城像碗一样围在中间。 第五代王名为迪,年近六十了,却是个痴情种子。自四十年前娶了梁家嫡女为王后,便再也没娶过一房妾室。 二人恩爱多年,老天却不眷顾。 眼看芳华流逝,王后却终究没能为王诞下一子半女。 一时间,王公大臣纷纷将自家成年的女孩子敬献给王,希望能攀个高枝儿。王却看都没看一眼,挥手便打发了。 在王年近四十之时,有一游方道士历经此处,给了王一个方子。 果然,当年年底,王后便诞下一男婴,取名九方皓君。只可惜,红颜薄命,孩子一出生,王后便去世了。 王下令,从此终生不娶。于是,九方皓君刚出生便被立为太子。 从小在众人宠爱中长大的九方皓君却没有一丝太子的架子。为人很随和,何时何地都是笑眯眯的。 更让人惊叹的是,他的剑术和头脑更是常人所不能比拟的。 高深的内力、凌厉的剑术、灵活的头脑。 自他十岁那年,带兵平定边陲之后,便一战成名。 连轻功也出神入化,往往能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 那些想要攀附王族的女子们,见王已经表明了终生再不续弦,于是连忙将目光转向了青年才俊的九方皓君。 可据说,九方皓君多年前已有心上人。无奈,众多闺房小姐只能望而却步,暗自流泪。 而我,是幸运的。因为机缘巧合,我成为了九方皓君唯一的徒弟。 允周国有东南西北四城,各有一个大将军氏族守卫。而我,就是东城大将军的嫡子,莫城。 莫家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也正是如此,才能得王如此器重。 我父亲莫楚,最初只是北城军队里的一个无名小卒。立了几次军功,之后机缘巧合就入了王的眼,成了守卫一方的大将军。 但这样的父亲,我却不喜欢他。 据说,母亲是生下我之后不久,就为奸人所杀。可能正因为此,他便觉得我是个灾星,害死了他最爱的女人。 我从小都是奶娘带大的,他对我,只有无尽的冷漠。 我还有个姐姐,应该是很多年前就被人带去一个什么地方进行秘密训练。 我没见过她,可我能在梦里和她对话,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神交。 大人都觉得这事情很不可思议,觉得我在说谎。 但我在没有任何人告诉我的情况下,知道我的姐姐名叫莫寻烟,这就是证据。 “莫寻烟?是你姐姐?” 那天,我正在跟小伙伴吹牛。旁边路过的明黄色轿子忽然就在身边停下。 里面走出来一个少年。 他穿着明黄色长袍,腰上系着半枚玉佩,头发高高地束着,很是精干。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向我道:“小孩子,你姐姐……” “我姐姐就是莫寻烟,只不过她现在不在家里。” 旁边的孩子又嘲笑我。 “谁不知道寻烟是内定的大祭司候选人,你区区一个东城将军府不受宠的小子也敢攀这个亲戚。” “对!说谎话,不要脸!” “爹不疼,娘不爱,编了个姐姐,羞羞羞!” 他们总是这样嘲笑我,可我却无力反驳。 我没有任何方法能证明,她真的是我姐姐。 “你们还小,很多事情都不知道。”那男子笑着说,“寻烟的确是莫家的嫡出大小姐,这些年一直被秘密训练,都没有机会回家,你们不知道也正常。” “你是谁?在这大言不惭。” 孩子见自己被反驳,不由生气。 “我叫九方皓君。” 男子也不恼,笑着说出自己的名字。 登时旁边人纷纷下跪。 “草民参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旁边的声音此起彼伏,我楞了片刻,连忙准备跪下去,却被他一把扶住。 “你姐姐和我是故交,她曾托付我照顾你。如今你也大了,可愿意做我的徒弟?” 幸福来得太快,我愣着,不知如何反应才能让他对我另眼相看。 旁边小孩子的眼光,已经从不屑,变成了羡慕,然后……嫉妒。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我规规整整地跪下去,拜了三拜。这次他没有拦我,只是端站着,笑眯眯地看着我,似乎对我的表现十分满意。 “好了,起来吧。” 他笑,递给我一把镶嵌着宝石的匕首。 “既然都是你师父了,不给点儿拜师礼也不合规矩。这个匕首送你吧,希望你用的顺手。” 我毕恭毕敬地接过来。 那是一把极好的匕首,周身玄铁打造,散发着寒气。把手两端和顶上各镶嵌着一个宝石,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他身边的随从倒吸一口凉气。“太子,这是王后留给您的,怎么可以……” 我大惊。 从九方皓君手里出来的东西,自然是价值不菲,可我没想到,这居然是王后的遗物。 如此,价值就不仅仅是表面上的了。 “师父,这……太过贵重,我不敢要。” 我将匕首呈上去。 他笑着摆摆手:“不用在意这些,母后的遗物有很多,若都在我的箱子里放着,岂不是可惜。你是个可塑之才,利刃要配英雄才好。不要让我失望。” 见他目光坚定,我也不便多推辞。 只得跪下又拜了一拜,道:“我定当竭尽力为国效力,不会给师父丢脸的。” “我知道,我信你。” 我抬头,正对上他的视线。午后的阳光透过他高大的身影,照在我脸上,暖洋洋的。 他就像是天宫的天使一般,周身充满了光芒。 那天夜里,我又在梦里见到了姐姐。 “姐姐,我拜九方皓君为师了呢,大伙都很羡慕我。” 我开心地抱着她的腰,生怕她消失了一样。 她笑得很欣慰,摸着我的头。 “九方是个很厉害的人,你要跟他好好学习,争取成为像父亲那样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父亲?我才不要。”我不屑地撇嘴。 姐姐知道我的理由,却不由得皱了眉头,眼睛里满是伤感。 “好了,姐姐,不说这些了,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我想你了。他们都不相信你是我姐姐,我要让他们好好知道一下。” 姐姐忽然笑了:“身份和能力都不是用来炫耀的资本。莫城,身为我的弟弟,也许并不是什么好事。” “我才不管呢,我就要让大家都知道,姐姐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嘛!” 我拉着她撒娇,她却忽然消失了。 我知道,那是在她的那边,她醒了。 直到我十岁那年,姐姐摸着我的脸,笑着说:“莫城,我坚持下来了,再过几天,我就能回去见你了。” 她笑着,眼睛里却满是泪水。 姐姐,不哭。你终于要回来了。 归乡 十岁那年,身为九方皓君亲传弟子的我,在允周国已经名声大噪。 曾经那些欺我、辱我的人,也都摇身一变,成了身边的奉承者。更有甚者,名门望族送来各类金银珠宝,只为了让我在九方皓君面前,为他们待嫁的女儿美言几句。 我都拒绝了。 不能说明我多么正直不阿,只因为我知道,九方皓君心里的那个女人,是谁都无法代替的。 二十四岁高龄的九方,又是王的独子。早在他成年礼的时候,求亲之人就踏破了门槛。 各方压力源源不断,所托无非是开枝散叶,延续香火。 可他总是只有那一句话:“我在等她回来,此生,她不在,我不娶。” 王气的几乎吐血,高高扬起的巴掌随后也只能颓然放下。他也是深爱过的人,又如何不懂自己的儿子。 “罢了、罢了,终究是随了我的性子。” 王叹气,颓然坐在龙椅之上。 “但愿孤王有生之年,能看到你传宗接代。” 大殿之上,九方皓君还是那样笑眯眯的神情,语气却带着淡淡的寒意。 “若她回不来,我必定终生不娶,说到做到。” 王忽然大怒,挥袖打翻了桌上的琉璃樽,琼浆玉液撒了一地。 “逆子!你这个逆子!” 九方皓君没有多言,只恭敬地作揖,而后退出大殿。 群臣连忙劝王要保重身体。 可谈何保重?虽然口上称着万岁,人生长寿也不过百年,如今六十岁的国君,又如何不怕自己绝后。 我默默退出去,没追上九方皓君。 他去了哪里,谁都不知道。 我踱步回家,却在大院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身量不高,一米六的样子,很是小巧。岁数看起来也不过十四五岁,脸上却满是沧桑。 她穿一身白衣劲服,手腕上用布条紧紧扎着。头发披着,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可这张脸,我是如何都不能忘记。 “姐姐?你回来了?” 她笑,笑得不真实。 我有一丝犹疑,“还是……幻觉吗?” 自我有记忆起,就能在梦里见到她,和她对话。可当她真的站在我面前的时候,这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她笑着走近,将手放在我的头上。那温热的感觉从头顶传来的时候,一切变得那么真实。 “姐姐……” “莫城,我回来了。”她笑,“我活着回来了。” 生死本是极难说出口的话题,却被她这样笑着道出,我不敢想象,这些年,她一个弱女子,到底经历了什么。 “寻烟。” 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是那样的惊喜和急迫。 “师父?” 我转身便看到师父。 “皓君,我回来了。” 姐姐说着,走上去,环住九方皓君的腰。 他的下巴正抵在她的头上,九方拥紧了姐姐,那画面定格,很美很美。 这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九方多年心心念念的女人,竟然是我的姐姐。 “答应我的,你做到了。同样,我答应的,两年后我也必然做到。”九方皓君信誓旦旦,姐姐只是淡淡的笑。 未来、所谓的未来,谁又说得准?无非是珍惜当下罢了。 姐姐回来不出一月,东城就传来了父亲的死讯。 姐姐沉默,一言不发。 我甚至有些窃喜。从小就没能得到父爱的我,从小就因此被同龄人嘲弄侮辱的我,如何在他死后能哭得出来。 “莫城,给父亲磕头。” 父亲的墓碑前,姐姐冷言命令。 “我不想,他从未给我过任何来自父亲的爱。” 我抬头看着姐姐,最终还是妥协。对着父亲的墓碑拜了三拜。 很多年后,我问姐姐。为什么父亲要那样待我。 姐姐说:“因为父亲,他是最爱你的。” 大殿之上,王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四城中,孤王唯信任莫楚,可如今,他也不愿再助孤王,撒手而去了。” 姐姐只冷眼看着,一言不发。 许久,王痛心疾首道:“莫寻烟听令,孤王许你继承东城大将军名号,继续为孤王守卫东城。” 朝臣还未及反应。 姐姐闻言,从容跪下:“请王收回成命,寻烟能力有限,不堪受任,还请王另择贤能。” 几番推辞后,王只好放弃。 自此,都城便流言四起。 “莫寻烟居然拒绝继承将军之位,简直是不识抬举。果然自古以来女人就上不得台面。” 又有人说:“当年莫寻烟是因为身负异能,被带去秘密训练,日后是要接替大祭司之位的,如何能看得上什么小小的东城将军。” 允周国与其他国家有所不同,是几百年前由两个氏族共同建立的国家。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总之,出现了两个权利体。 一个是王位,由九方家的后人代代相传。 另一个,就是大祭司之位。 历来能者居之,世世代代守卫允周国的安。例如现在的大祭司云空,就是他们那一代的佼佼者。 在这个男尊女卑的年代,能被破格提拔为将军已经是前所未有,更何况是大祭司。也难怪这些人为此嗤之以鼻。 而姐姐的能力,也渐渐为众人所知。 仅仅一年的时间,她活跃于边境各个战场,成了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妖女。 随后,王下令,为太子下聘,于一年后择良辰吉日迎娶莫家嫡女莫寻烟,同时,王将于太子大婚之日正式退位,由太子继位新君。 九方皓君曾允诺,在姐姐十六岁时便娶她过门。 如今愿望达成,姐姐很开心。 可后来,她渐渐就不那么开心了。 虽然不说,可我还是能看出来,她眼底的冰冷和哀伤。 “莫城,如果我做了什么错事……你会原谅我吗?” 婚期将近,姐姐却忽然问我这句话。 “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相信姐姐你有自己的理由。就算天下都觉得你是错的,我依旧站在你这边。” 她笑了,笑得那么凄凉。 年少如我,却读不懂她眼底的悲哀。 她,是莫家嫡女,是人人称道的天才。犯错?那有什么,总会被她的万丈光芒所掩盖。 可我错了,这次姐姐所犯的错误,却是多少光芒都无法掩盖的。 错误 婚期将近,姐姐却有那么几天夜不归宿。 我知道,一切担心都是多余的。她那么厉害,又有谁能伤她分毫呢? 我还如往常一样,跟着九方皓君修习剑术。 原本轻功是我的短处,可跟着九方皓君久了,却得了他不少真传,轻功倒是日益进步了。 “师父过几日便大婚了,婚后不知还可有时间教习我?”我打趣他。 他笑而不语,只宠溺地揉了揉我的头发。却在下一个转角,看到了姐姐,和一个男人拥吻。 “姐姐?” 我多希望那只是错觉,那个人只是背影长得和姐姐极为相似。 但往往事与愿违,姐姐转过来,满脸慌乱。 那只是一瞬间,立马又恢复了镇定。 “既然你都看到了,我也不得不说了。你对我有救命之恩,但我却不能委屈自己,用一辈子来报答你。我爱的人是他,请你成我。” 姐姐一字一句说出这句话,我已经完呆住,不知所措。 回看九方皓君,还是一脸笑眯眯的样子。 “寻烟,不要淘气,马上就要大婚了,你不是小孩子了。”他笑着,语气里却满是哀求。 姐姐拉起旁边那男子的手,冷笑道:“对,我不小了,不是那个可以任人摆布的孩子了,我可以选择我喜欢的人,我有这个权利。婚礼?取消吧。” 她说完,拉着那人便走。 “师父……” 我愣住,不知所措。 “寻烟还是个孩子,这么爱开玩笑,我去追她。” 九方说着,便追了上去。 第二天,姐姐没有回来。 第三天,也没有。 我在树林里无意间又遇到了那个男子。他背对我,靠着一棵大树,抬头,透过枝叶,望着头顶的阳光。 “你到底是谁?”我不由得握紧了匕首。 他闻声转身,笑眯眯地看着我。“莫城,我认得你,寻烟的弟弟。” “我在问你是谁。” 他笑着走近,我细细打量这个人。身量一米七五,不如九方高大挺拔,身材瘦弱,看起来也不如九方。只那脸极其清秀,眼睛清透得如一潭湖水。 “我叫,柳立轩。” 他一字一顿说出自己的名字,我却被惊得动弹不得。 柳立轩,柳族最年轻的族长。 柳族是神秘的一族,传说是柳族族长和九方族族长一起建立的允周国。柳族曾有一代天才,名为柳幻音,正是她带领两族平定一方天下,建立了允周国。 但柳幻音为人不检点,与自己的生父私通,并生下了孩子。 于是,失了民心。王位便由深得民心的九方一族代代传承。 初代王曾允诺,由柳族人世世代代接替大祭司之位,与王位并立,守卫允周国一方国土平安。 但柳族唾手可得的王位就这样失之交臂,如何肯善罢甘休。如此叛乱了多年,又被镇压了多年,导致日后的的王都不得不压制柳族。 于是,柳族后人的地位便越来越低下,任何小族都能随意欺辱,直到柳立轩的出现。 柳立轩据说是柳族继柳幻音之后的又一天才,十岁便建功立业,立下不少战功。 柳族有少部分人的血可以开启一种威力十分强大的术,而柳立轩就是那个唯一能做到的人。 于是,当年年仅14岁的他,就承袭了柳族族长的位置。 “真想不到,柳族族长会是这样的小身板。” 他见我如此挑衅,也不恼,笑道:“我也真想不到,你会这么大胆。” “人人都怕你,我却不怕。你在我姐姐大婚之前,让她身败名裂,你到底什么意思?” 他眉头微蹙,道:“道德蒙蔽了人的双眼,没想到你也只是个俗人。” 他说完,不等我反应,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旁边静谧得如同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三天后,城都知道姐姐婚前出轨的消息,称她为幻音后尘。 四天后,王下令,婚礼照常举行。 五天后,姐姐回来了,带着我参加了九方皓君的婚礼,只是那太子妃,是另一张陌生的脸。 当天,王下令退位,由独子九方皓君继任王位。 下坐连忙高呼万岁。 姐姐捧起酒杯,唇角含笑道:“恭喜你,终于得偿所愿。” 我见过的九方,永远是笑眯眯的。纵然偶尔生气的时候,声音会极其寒冷,脸上的笑容却从未消失过。 只今日之后,他脸上便再也没有过笑容。 “我想要的,终究不过是一个你罢了。” 九方皓君捏住姐姐的手腕,一字一顿:“你为什么?他真就比我好?” 姐姐含笑,不着痕迹抽出自己的手,淡淡道:“千倍,万倍。” 旁边的太子妃一脸尴尬,却苦于太子在身边,无从发泄。 “每个人都有自己该走的路,我既然没有选择你,从此,你的生命里就再也不会出现我,永别。” 姐姐说罢,放下酒杯,悠然离去。 九方皓君不着痕迹,生生捏碎了手中的琉璃樽。 鲜血滴落在地上,鲜红一片。 待我到家的时候,姐姐坐在窗框上,抬头望着月亮,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看不出是欣喜,还是忧伤。 我正欲开口,她却先打断我。 “不要问我,我不想说。” 这是姐姐两年内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从此,她便宅在家里,不做事,不说话,每天只呆呆地看着天空。 外面的闲话越传越难听,却在某一天销声匿迹。 果然,流言就是这样,传播快,爆发快,消失也快。 当年,王后怀孕,国大喜。 第二年,王后为王诞下了一位王子。 然而,谁都没想到,祸从天降。第三年,为了救都城百姓,王,也就是我敬爱的师父,九方皓君,去世了。 伤逝 九方皓君去世的时候,也是我第一次听说御魂的时候。 那是九方皓君独子九方惑胤的周岁生辰,王宫内大操大办,热闹极了。 姐姐向来不喜热闹,虽说也有人递了请帖,可她只是放在一边,望着那孩子的名字发呆。 惑胤,就是姐姐名字最后一个字拆开的谐音。火,因。 纵然娶妻生子,看似家庭和睦,可九方的心里,终究是放不下姐姐。 宴会上,九方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朝臣的恭贺声只当充耳不闻。倒是已经身为王后的叶凡真很积极,笑容满面地打点着一切。 几番畅饮后,我累觉无聊,寻了个借口便离开了。 可就在我走到家门口的时候,王宫的方向忽然火光四起,城中一片混乱。 “发生什么了?”我连忙奔回王宫,可九方所在的宫殿,已经被施了结界,根本进不去。 “据说是御魂出来了,王正在和它决斗。” “御魂是什么?” 我问,却没人回答我,求生是每个人的本能,他们早就跑得不知所踪了。 忽然,九方皓君出现在我面前。 他的龙袍之上已经遍布血污,脸上也满是伤痕。 “师父,这到底怎么回事?御魂是什么?” “莫城,来不及解释了”他露出久违的笑容,“最后,我有一个人必须要托付给你。寻烟,请你一定要照顾好她,她很可怜,承受了太多痛苦。此生,是我有负于她,若还有机会……” “算了,应该没什么机会了。”他说罢,手中握紧了那半枚玉佩。 未等我反应过来,就再一次进了结界。 我连忙奔回去。 世人皆知是姐姐负了九方,可如今九方这一席话却让我茫然失措。九方他,怎么可能有负于姐姐呢? “姐姐,九方……九方快不行了。” 我冲进家门,几乎是哭着喊出这句话。 姐姐依旧坐在窗台上,漫不经心。 “要骗我出去,也不用编这样的借口。九方……谁伤得了他?” “御魂,听说,是御魂!” 姐姐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一瞬间就变成了惊诧和惶恐。 “御魂?在叶凡真的心脏里呆的好好地,为什么会出来?” “我……不知道,可是九方……” 我话还没说完,姐姐就已经在眼前消失。 第二天,火光消失了。 派去救援的队伍,在那个已经化为灰烬的宫殿里,找出了昏迷的姐姐,已经死去的九方皓君和他的王后。还有,年仅一岁,身体就被作为容器封印御魂的小王子九方惑胤。 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 王的去世,事关重大。 不少朝廷重臣要求严刑拷打姐姐,毕竟姐姐最有杀人动机。而作为九方,也只会心甘情愿死在姐姐手中。 王无奈,只能再次继位。 大殿之上,王哭得几近昏厥。姐姐站在大殿中央,不为所动。 有言官进言道:“微臣斗胆,请王下令,捉拿莫寻烟,严刑拷打,定不能令先王枉死。” 立马有人附和道:“臣附议,众所周知,莫寻烟原本就是王后的人选,只因自己做了不知廉耻之事,才导致先王另娶。而如今,先王与王后双双去世,在场的只有莫寻烟,微臣以为,此事有待细究。” 听到那句不知廉耻的时候,众人都露出鄙夷的神色。 我盛怒,想要冲上去打那个言官,却发现身体却不听使唤,如何都动不了。 我望向姐姐。 她左手掐诀,控制了我的行动。 姐姐端站在大殿中央,听着群臣的指责,面无表情。 大祭司姗姗来迟,缓步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眼睛却死死盯着姐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终究没有说话。 “寻烟,御魂是如何出来的?” 王盯着姐姐。 姐姐毫不怯场,抬头道:“不知。” 早有言官看不下去,怒道:“你不知?除了你,还有那个人,还有谁有能力取得出御魂?莫不是那个人为你出手?” 姐姐冷冷道:“我没有,他更没有。” “哼,你说没有就没有了?证据呢?早就说过,女人怎么能从官呢?牝鸡司晨,必有大乱!要我说,就该杀了她,给先王陪葬!否则……” 否则什么,他没说完,整个人就飞了出去,重重撞在柱子上,当场吐血。 柳立轩穿一身白衣,飘飘然走入大殿。此时的他,在我眼中如下凡的仙子一般。许是因为他为姐姐出头,才有了那么一点的好感。 “柳族人不得入大殿,柳立轩!你大胆!” 柳立轩微微一笑,双手作揖。不卑不亢道:“我若再不来,寻烟便是百口莫辩了。何况,立轩并非无理,只是此人咆哮大殿,置王的威严于何地?立轩实在看不过眼,才不得已出手。” “狡辩!就是你们这对奸夫淫妇……” 那人还想破口大骂,柳立轩一甩衣袖,他便又挨了一掌,这下,趴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再乱说话,下一次出手,就不会这么轻了。大人,您保重身体啊。” 一时间,大殿之上,不满之人虽多,可谁都不敢再开口。 姐姐回头看了柳立轩一眼,眉头微蹙,眼中满是无奈。 柳立轩道:“那么,立轩家中还有琐事,先告退了。” 他说罢,转身退了出去。 一整个流程,不卑不亢,礼仪周到挑不出毛病,可依然维系着柳族组长的尊严。实在令人佩服。 “王,柳立轩实在……” 立马有人想要进言,王一抬手,道:“孤王相信寻烟。她不是这样的人。你们都无需多言,退下吧。” 众人不甘心地退出去,姐姐却被留了下来。 姐姐手指微微一动,我便恢复了自由。 在就要走出去的时候,我听到殿内的对话。 “寻烟,我已经没有儿子了,算我求你了,求你成为下一任大祭司,守护皓君用命换来的天下。” “王请放心,我柳寻烟此生,定护允周国一方国泰民安。” 王晚年丧子,一夜之间老了许多。 他没有自称孤王,而是我。 那一刻,他不是高高在上的王,他只是一个,失了孩子的父亲,在哀求一个他儿子曾经最爱的女人。 “姐姐,御魂到底是什么?”我问。 姐姐道:“御魂是一种生性暴虐却能量无穷的东西,一共有三只,一直为众国所争夺。它可以封印在活人体内,一旦宿主死了,御魂就会冲破封印冲出来。” “那……还有什么方法可以拿出御灵?” “部分柳族人的血,或者,挖出宿主的心脏。” “可是……” 我犹豫着,还是没能问出口。 姐姐自称柳寻烟……我不敢问,我怕得到肯定的答案。 我以为姐姐会因为九方的去世而一蹶不振,可我想错了。姐姐的身边,出现了另一个人。 佑轩 也许一个人的死亡,真的能换来另一个人的重生。 九方皓君下葬那日,姐姐站在送葬的人群中,只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许久才喃喃自语:“她真幸福。” “什么?” 我大惊,如此庄重的时刻,说这话,显然是大逆不道。指不定这些迂腐的老臣又要怎么进言呢。 “我说,叶凡真真的很幸福。”姐姐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她最终,得到了九方的爱,生下了属于他们二人的孩子,就算死了,也还是能和他葬在一起。多少女子终其一生,所求也不过如此。” 我闻言,默默闭上眼睛。 姐姐,还是爱九方的。就算说的有多么决绝,却始终骗不了自己的心。 “既然如此,当日姐姐又何必……” 我想要质问,却终究不忍,将心底的疑问生生咽了下去。 最后,走近棺木的时候,姐姐左手轻抚棺木,看起来平淡无奇。只有她身后的我看到了,那从袖口滑落的半枚玉佩,正落在九方皓君的广袖之下。 那枚玉佩,我记得。九方皓君的手里,握着另一半。 “一切都过去了,姐姐。九方是叶凡真的,你也该有自己的生活了。” 那天夜里,姐姐望着窗外,脸上是绝美的笑容,能够蒙骗所有人。如果眼中没有滑下泪珠的话。 第二天早晨,起床的时候,姐姐便已经出门了。 桌子上放着还温热的早餐。 看起来,她已经走出来了,可谁知道呢。 她拼命地工作,自请出征。朝中反对的言论还是如雷贯耳,可她却毫不在意,只默默做着自己。 世道不太平,各国都虎视眈眈,时刻想吞了别家的地盘,为己方所用。也就是这样的乱世,造就了姐姐这样的巾帼英雄。 骂声越来越少,甚至大家都忘了之前的种种,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姐姐为他们带来的太平盛世。 姐姐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她不会再流泪,不会再每晚每晚的以泪洗面。 也许,她真的忘记九方了。 那日,王宣我入殿,正式立年仅三岁的九方惑胤为太子,封我为太子太傅。 朝臣当然不满,年仅16岁,无甚军功的我,又何德何能有这样的待遇。唯一拿得出手的,便是——我是九方皓君唯一的弟子。 “孤王知道你们心中顾虑。”王重重咳嗽许久,道,“莫城的能力,你们不认可,不代表他不行,而是他没这个机会去建功立业。他得皓君的真传,又有莫寻烟在先,把惑胤交给他,孤王是一万个放心。” 众人虽有不服,可碍于王的面子,也不好再反驳。 只得作揖道:“王圣明,恭喜莫太傅。” 走出大殿的时候,有人不屑冷哼,也有人见机阿谀奉承。我只有无奈叹气,看来想要隐藏,是不可能了。 我虽不是姐姐那样的天才,可在本辈中也算是佼佼者。 当年又深得九方皓君真传,料想放眼允周国,也没几个是我的对手。可师父叫我隐藏能力。 他说,姐姐当年就是因为太过于锋芒毕露,所以才承受了那些痛苦,七年不能与家人团聚。 他要我装作碌碌无为,要我装作庸才,这样,才能安稳终其一生。 可是,现实往往事与愿违。 九方皓君去世后,我还是被逼站在了高位。 这样的我,真的还能够装作碌碌无为,过完这一生吗? 说来也奇怪,年仅十六岁的我,理应血气方刚,建功立业。可我却像个老头子一样,只想安稳的活着。 走进家门的时候,我被眼前的美景惊呆了。 庭院的正中央有一棵木棉树,据说那是父亲还是孩童的时候种下的。如今已经长得格外高大。正是开花的季节,树上密密麻麻的花朵,甚是好看。风一吹,便纷纷飘落。 树下,一个女孩子背对我而站,她穿着浅蓝色的袍子,身后背着佩剑和一个包裹。长发及腰,被一根丝带系住。 她察觉到身后后人,转身,笑着看我。 那脸还有些稚嫩,看起来十三四岁的样子,不惊艳,却长得很秀气,尤其是眼睛,沉静地如同一汪湖水。 只是线条有一些生硬,并不像普通女孩子那样柔美。竟像个男孩子。 “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我来等寻烟。刚到不久,被这棵树吸引了,这树长得真好。” 他一字一句婉婉到来,那声音,却实实在在的是个男孩子的声音。 “你是……男孩子?” 他笑:“莫太傅说笑了,难道我还能是个女孩子不成?” 他笑起来和很好看,眼睛眯成一条缝。但眼角眉梢像极了一个人,一个我很讨厌的人。 “我叫柳佑轩,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他笑着向我伸出手,我却愣在原地,置若罔闻。 倒不是因为他也是柳家人,而是柳佑轩这个名字,在外人眼里,就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活阎王。谁能想到,是这样干净的翩翩少年。 柳佑轩是柳立轩的亲弟弟,却是个比柳立轩更厉害的人物。 八岁的时候就已经战场杀敌,立下无数战功。只可惜,他是柳族人,所以越厉害,便越要遭人排挤。 据说他三岁便被送进了一个名为黄泉的组织,八岁时,活着出来。 黄泉是一个培养职业杀手的秘密组织,每年被送进去的人成百上千,可最终能活着出来的,不过三五个尔尔,可这三五个,都是精英中的精英。 柳佑轩,就是这样的人。 可此时,他就站在我面前,周身却毫无杀气,只有淡淡的香味儿,静谧,祥和。 “你和传说中不太一样。”我嘴角勾起一个礼貌的笑容。 他也笑了:“那传说中的我是怎样?青面獠牙还是?” “那倒不至于,但是,能从黄泉里活着出来的人,少说,也是杀了几千人的吧?而且那些,是朝夕相处的同伴。” 他眉头微蹙,却极快地消散。 “黄泉,可不是一个好地方。我能活着出来,已是不易,你就不要再打趣我了。” 我还想再说话,姐姐已经从屋内走出来。 “我不是告诉立轩,让你在城门口等我吗?怎么还跑到家里来了。” 姐姐一袭白衣,身后和柳佑轩一样,背着包裹和佩剑。 “我这样的人,公然出现在城门口太显眼了,思虑许久,我觉得还是来接寻烟你一起走比较好。这样,承受异样目光的就不止我一人了。” 他说着,像是习以为常的,从姐姐的身上接过包裹,背在自己身上。 “莫城,还没来得及恭喜你。可我现在有重要的任务,回来之后再给你庆祝。” 姐姐说罢,便和柳佑轩一起出门了。 柳佑轩道:“寻烟,我们要早去早回,这次不能耽误太久了。” 姐姐笑着打他:“没大没小,叫姐姐。” 柳佑轩却不躲,只笑着说:“寻烟,手疼吗?” 看着他们嬉笑打闹的场景,我不禁沉默。 四年前,就是因为柳家人,才害的姐姐和九方没能在一起,可四年后的今天,姐姐只能靠柳家的人才能走出伤痛。 对于柳佑轩这个人,我不知道是怕,还是恨,还是感激。 可好景不长,就在我纠结的日子里。柳族的组长柳立轩——自杀了。 屠族 之后有那么一段时间,柳立轩频繁出入莫府。 那段时间,姐姐没有出去,也没有任务。 他来找姐姐,二人就那样肩并肩坐在木棉树下,抬头望着天空,谁也不说话,来打破这片刻的宁静。 不得不说,除了九方皓君,柳立轩真的是最合适姐姐的人选。 他外貌帅气,为人沉稳平和,做事不卑不亢,又是难得的天才。最重要的是,在姐姐被人为难的时候,他能挺身而出,丝毫不顾及自己的身份。 可是,他又是最不合适的人选。 柳族,耻辱的一族,出生便背负了骂名,被世世代代所指责,贬低。 姐姐又怎能真的和这种人在一起,反而毁了自己的前途。 后来,他们偶尔低声说些什么。 时而面色凝重,又时而低声巧笑嫣然。 我的担忧越来越重。 若姐姐真的和他在一起,这样两个足以颠覆政权的天才结合,还是在那样一个随时威胁着国家安的家族里。 就算王善心大发的同意,大祭司也万万不会袖手旁观。 然而,就在我杞人忧天的时候,柳立轩死了。 他写了洋洋洒洒一篇文章,大概是指责柳族内部的不安分子,后说自己对这个无可救药的一族绝望了,于是,就在柳族的会客厅立,一把利刃刺穿胸膛,自裁了。 听到消息的姐姐没有哭,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我熟悉这样的笑容,那是她痛到极点,却又不能发泄的表情。 “姐姐,你……” “不用安慰我,莫城。立轩是自裁,是他自己选择的死亡,不能怪任何人。” 姐姐打断我想要安慰的话语,自己却坐在木棉树下,久久的发呆。 柳立轩下葬那天,姐姐没有参加葬礼。 我也不想去。可身为太傅,有些事情却是为了表面功夫也要去的。毕竟是柳族族长,连王都要给几分薄面。 在葬礼上,我第二次遇到了柳佑轩。 他面上冷冰冰的,再也不是当初第一次遇到的那样。 柳族的族人哭哭啼啼,哀嚎声一片。 也难怪。柳立轩的出现,曾让颓败的柳族有过那么一刹那的荣耀。虽然还是遭人排挤,可终究是不得不高看一眼。 如今,柳立轩自裁,那柳族的前途又在哪里呢? 但是,这些哭声中,唯独没有他的亲弟弟,柳佑轩的。 人群中的柳佑轩,还是那样稚嫩的脸庞,只是,稚嫩中却多了一分决绝,一分狠辣。 我有点愤愤,不屑道:“自己的亲哥哥死了都还能这么冷静,我真不知道该说你冷血还是什么。” 柳佑轩转身,缓缓走向我。 语气冷得没有一丝温度,道:“没有经历过别人的人生,就不要随便妄加揣测。像你这种从小就生活在温暖中的人,懂我什么?” 他一步步走近的时候,说了什么,我的脑子已经记不住了。 只感觉一股杀气扑面而来,带着腐肉味儿和血腥味儿。 没错,那么久,我已经被他的外表所蒙蔽,忘了他,曾是从那个叫做黄泉的地方,杀了几千同伴,活着出来的人。 忘了,他年纪轻轻立下的无数战功,是亲手屠戮了多少鲜活的生命,才得到的光荣称号。 “停下!停下!别过来!” 我恐惧地想要嘶吼,喉咙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我害怕的想要后退,双腿却怎么也不听使唤。 索性,他停下了,随后,转身离去。 我双腿一软,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后仰,却被一只手从背后推住。 我连忙作揖,“多谢大祭司相助。” 整个允周国都知道,大祭司是死人脸,没人见过他有什么表情。而此时,我大概是真的被吓到神志不清。我居然看到,大祭司眼底有那么一丝的哀伤。 “你怎么了?身为太傅居然这么不小心。” 他厉声指责。 我结结巴巴道:“微臣知错,只是……柳佑轩他……他和往日有些不一样。周身,满是……杀气。” 大祭司叹气道:“你也好,我也好,都被他的外表蒙骗了。能够活着从黄泉中出来的人,又怎么会是什么慈眉善目的人。他人畜无害的外表下,藏着的,是怎样的狼子野心。” “可是,柳立轩为什么会自裁?” “柳立轩毕生所愿,就是想要缓和国与柳族的关系,想要柳族人能活在阳光下。他一方面压制着柳族的不安分子,一方面,又和王交涉,争取更多利于柳族的政策。这样的人,他怎么会因为一句绝望,就放下责任自裁?” 我素来对柳立轩没有什么好感,虽然也知道他的能力,却不想他是这样的一个正面人物。 连大祭司都对他赞不绝口,对他的死表示惋惜的人。或许,我真的曾经错怪于他。 “既不是自裁,那是……” “柳族曾经离王位只有一步之遥,却因为柳幻音,最终跌入谷底。第一任王已经大发慈悲,让柳族人担任大祭司,与王位比肩。可有些人还是不满足,非要闹个你死我活。如今,柳立轩想要从中缓和,自然会遭到那些动乱分子的觊觎。” “那……是柳佑轩?”我不可置信。 大祭司道:“柳佑轩是那样的有能力,又怎甘心屈居人下。” 他说完便转身离开,留下我默默沉思。 的确,柳佑轩能力出众,让他和自己的哥哥一样,臣服于王,怕是如何也做不到。 可是,他居然能杀死自己的亲哥哥,这让我,如何也不敢想。 那么,下一任的柳族组长,会是柳佑轩吗? 三天,仅仅是三天后,柳佑轩没能成为一族的组长,反而成了允周国的一级通缉犯。 那天深夜,外面忽然开始骚乱。 都城的军队部出动,满是兵戈声,连深眠的人都被扰了起来。 我和另外几个人,也被王连夜叫入宫内。 御座上的王气的几乎崩溃,愤愤将手中的奏折摔在地上,而后深深咳嗽许久。 “请王保重身体。” 自九方皓君去世后,王的身体便一日不如一日。进补的药吃了一大堆,可始终不见效果,连御医也束手无策。 许久,王平复心情,道:“柳佑轩!大逆不道!原本柳立轩做族长,柳族已有缓和之势,可就是柳佑轩,为了一己之私,杀了自己的兄长,想要自己做族长,带领柳族政变夺权!如今,见柳族众人不同意,便屠戮自己族!” 王痛心疾首,拍着御岸说完这番话。 我已被震惊到说不出话。 柳佑轩,那个跟在姐姐身后的柳佑轩,纵然我对他有千般的不了解,可他,怎么能下得了手,屠戮自己的族? “抓!去给孤王把他抓回来!” 王怒气冲冲说出这句话,随后又是久久的咳嗽。 我连忙带人冲了出去,搜寻着他逃跑的方向。 “错不了,就是这个方向,这里有柳佑轩的气味,他没跑多远。”身后是北城大将军家的庶子,武遇。 身为庶子的他,什么事都被那个嫡出的弟弟所压制。 或许正想借此次抓捕大展拳脚,所以显得格外积极。 我只能无奈叹气。别说是抓捕了,哪怕是现在遇到柳佑轩,我们这几个人,没有一个能活命的。 “什么人?好狗不挡道!快滚。” 追至树林里的时候,一个人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那人穿着宽松的白色长裙,裙摆上绣着大朵大朵的红色山茶花,头发挽成一个慵懒的发髻。可唯独手中的那把剑,和这周身的气质不相符。 这剑我认识,是岚雍国的镇国之宝——夺萃。 当年柳佑轩去岚雍国完成刺杀任务,顺手夺了这把剑来送给姐姐。 而今夜,不用想。不管柳佑轩是否真的有错,姐姐都会助他逃跑。 “各位请回吧,我不想对你们出手。” 姐姐转过身来,眼睛中满是忧伤。 武遇正想趁此大展拳脚,见被拦住,怎么肯罢休,遂大怒道:“莫寻烟,你胆敢放走一级通缉犯,你是不想活了吗?” 姐姐微笑:“今天我放走了他,所有的一切,都由我承担。各位请回吧。如果我出手,你们一定会死,但现在的我,并不想这样。” 武遇不屑道:“不就是个女人吗?有什么能耐?你那点儿军功,不过是刚好有那么个机会。现在装什么装,老子今天就先杀了你,然后再杀了柳佑轩。” 他说着,便拔剑向姐姐冲过去。 我压根没想阻拦,因为这样的废物,姐姐一只手就能对付。 果然,他刚冲过去,姐姐只拿剑一抬,极快地速度,他便狠狠撞在了五米开外的树上,当即口吐鲜血。 在场的人都惊呆了,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夺萃出鞘,必当见血,不要逼我。” 姐姐声音冷厉,可武遇却还是不知死活,骂骂咧咧冲上去。 姐姐忽然拔剑,夺萃出鞘,剑光一闪,伴随着武遇的一声尖叫。一条胳膊滚到了我们脚下。 武遇,废了。 姐姐收回夺萃,冷冷道:“不知死活的废物,整日沉浸在自己的家族和睦、国泰民安中,看不到外面的世界。所以才会不知道我的实力,所以,你才会倒在这里。你们,还有谁想试试。” 经此一举,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身后传来了厚重的咳嗽声,我知道,是王闻讯赶来了。 “孤王就知道,你今夜一定会阻拦。罢了,寻烟,孤王今日暂且放过他一次。但是,明天开始,孤王将会告知众国,共同抓捕柳佑轩。孤王知你重情重义,但只此一次,也就够了。今夜,都散了吧。” 树林中片刻的寂静,只有风吹树叶的声音,和那边武遇的哀嚎。 忽然,九方惑胤不知从何处跑了出来,抱着姐姐的腿,撒娇般的喊:“母亲,抱,母亲,抱!” 姐姐愣住,周围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只那欢快的声音在黑夜中回荡。 “母亲……” 国师 众人惊讶中,姐姐抬手拂掉了九方惑胤的小手。 冷笑道:“太子殿下说笑了,卑职告退。” 王命人将太子殿下抱走,而后看着面面相觑的我们,道:“惑胤从小就没见过自己的父母,总是这样胡言乱语,今日,让你们见笑了。” 在站之人连忙作揖道:“卑职不敢。” 闲话两句,王又交代了对柳佑轩的抓捕事宜,便吩咐散了。 回家的路上,我满心狐疑。 身为太子太傅,我和惑胤在一起的时间是最长的,却从未见他如此失态。 他并不像王所说的那样,因为思母心切,才会见人便叫母亲。 可是姐姐,说什么都不可能是他的母亲啊。 从此之后,王对太子更是严加看管,姐姐和他再也没机会相见。 这样也好,我想,作为姐姐,她最不想看到的,一定是九方皓君和别的女人所生的孩子。 换做寻常女子,杀了他,也不为过。 之后的两年里,姐姐越来越得到重用。 大祭司云空是和王同辈之人,两人岁数不相上下。虽然大祭司的身体要比王好很多,但终究做起事情来,也会力不从心。 于是,退位之事便被提上了日程。 而姐姐,就是唯一被提名,继承大祭司之人。 那日大殿之上,王喘息许久,缓缓道:“云空岁数也大了,大祭司身兼保卫允周国之职,也是有些力不从心了。终究,这些苦活累活,该交给年轻人了。” 此话一出,各大氏族都蠢蠢欲动。 纷纷举荐自家公子,一番夸耀便想要得到这个荣耀的位置。 王无奈直摇头。 “你们到底知不知道,大祭司这个位置,到底是要什么样的人?” 王的语气里,有一丝隐忍的怒气。 我不禁觉得可笑,这些氏族也真是不自量力。 他们所自荐的人,都是那些连战场都没上过的各家嫡子。从小娇生惯养,恐怕连战争是什么都不知道。 只是一味地让人保护的弱小之人,居然有脸来争抢大祭司之位。 “大祭司,历来是一代佼佼者。他身兼保卫一方的职责,他,一定是我们允周国最强的人,可你们,为了自己家族的利益,舔着脸来跟孤王举荐自家嫡子?你们扪心自问,你们那些娇生惯养的孩子,他有多少能力?敌国来犯,他能守卫我们允周吗?” 王是真的生气了,几乎是吼出这句话。 语毕,又靠在御座上喘息许久。 “请王保重龙体!” 刚还为了大祭司之位争的面红耳赤的各大家族首领,如今却连忙作揖,谁也不敢再次妄言。 许久,王发声道:“莫寻烟。” 姐姐一直站在最后,冷眼旁观,甚至大家都忘了她的存在。 她站出来,作揖:“卑职在。” 王道:“你马上就二十二岁了。当年,孤王让你承袭东城将军爵位,你拒绝了,孤王也没有强求,因为,这大祭司的位置,更适合你。今日,孤王就下令,封,莫寻烟为允周国第六位大祭司,于生辰之日上位。” 此番言论,我没有任何惊讶。 放眼朝野,也就只有姐姐才有资格当任大祭司了。可是她,将会成为允周国的第一位女大祭司。 “王,万万不可啊!请王三思。” 刚才还争得头破血流,纷纷互相指责的群臣,忽然就团结一致,跪了一地。 “牝鸡司晨,万万不可啊,我朝历来没有女子当权的道理啊!” “谁说没有女子当权?开国时候那个柳幻音不就是吗?” “哼,跟自己的父亲搞到一起去了,再有能力又如何,可见女人就该在家相夫教子,越有能力越乱。” “是啊,当初莫寻烟还不是在和先王的大婚前和柳立轩搞到一起了,比柳幻音,有过之而无不及。” “王,三思啊。” …… 姐姐和王都不动声色,只静静地听着。 我不明就里,也只得静观其变。 许久,见他们都说的差不多了,王缓缓站起来,走下台阶。 向群臣道:“既然你们说了那么多她不配的原因,那么,孤王就来说说,大祭司之位,非她莫属的原因。” “她是我儿九方皓君的亲传弟子,七岁前,得皓君真传。” “七岁那年,她被送去了黄泉,一去就是七年。你们都知道黄泉是什么样的地方。那是地狱,每年进去几千人,最后活着出来的,只有寥寥二三人。” “十四岁那年,她活着从黄泉出来,可以说是允周国最强的人。” “十五岁那年,她一己之力平定边陲叛乱,这是你们这些王公贵族打了多少年都攻不下来的地方,她,做到了。” “还是那一年,她进了隶属于大祭司的暗杀部队,做一些见不得光的暗杀任务。七年来,她刺杀了别国对允周的敌对分子,政要三百零八人;允周国内,叛逃通敌分子一百九十七人;两军交战,偷袭敌军将军,夺取项上人头,数不胜数。” “你们一个二个去指责她所犯的错,你们敢说,就没有一点点私心吗?可孤王,看到的是私心。你们的王公贵族公子,有人能比得上她吗?” “此事不用再议了,孤王心意已定。不是在和你们商量,而是告诉你们,她,莫寻烟,就是允周国第六任大祭司!” 王的一阵指责,让众人都默默闭了嘴。 他们被震惊了,我也是。 我惊讶,姐姐居然也是九方皓君的弟子;我惊讶,姐姐消失的七年,她,居然去了黄泉。 我曾感叹柳佑轩能活着从那个地狱里走出来,却没想过,我的姐姐,她也是这样厉害的人物。 她的强,早已超过了我的想象。 也难怪,放走了柳佑轩,王却没有对她有一丝责备。 “寻烟,孤王这残躯,要坚挺几年,等着惑胤长大,继承孤王的位置。而你,孤王希望你能摒弃前嫌,好好辅佐惑胤,守护这允周国土。” 姐姐连忙跪下,正色道:“卑职遵命。” 朝臣都不敢言语,他们曾低估了姐姐的实力,和我一样。而如今得知,却再也不敢妄言。 黄泉中出来的柳佑轩有多厉害,他们已经见识过了 想必也不想见识姐姐的厉害了。 接任大祭司前一周,大祭司被刺杀,姐姐奉命去执行最后一次任务,消灭刺杀大祭司之人。 姐姐一生任务无数,每次都荣耀而归。 连去城门口接她的我,也觉得满是荣光。 可是,我从未想过,某次,我从城门口,接到的不是荣耀而归的姐姐,而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悲鸣 大祭司云空遇刺那天,都城很安静。 行刺是晚上开始的,甚至没闹出一点动静,连守城巡夜的军队三次从大祭司府上经过,都没有听到丝毫动静。 直到第二天早上,王大发雷霆,众人才知晓。 行刺大祭司的,是岚雍国的七星众。 岚雍国国力微弱,国土面积也最小,却在这个乱世中存活下来。周遭大国,除了柳佑轩曾深入国内刺杀成功并夺走夺萃外,没人敢轻易对这个国家动手。 一切,都是因为,岚雍国内,有七星众的存在。 七星众就相当于允周国的大祭司,只是没有实权,必须要事事听从王命。 他们一代代继承下来,这七个人,都天赋异禀,是本届新人中,最强的。 大祭司岁数大了,纵然的确厉害,可对阵这样的七个人,也难怪会败下阵来。 可是,七个人同时出现在大祭司府内,并进行打斗,外面的人却丝毫不知,这又是怎样的能力? 首先是隐藏了自己的行踪,神不知鬼不觉地绕过国家防御,深入大祭司府内。 其次,发起进攻,在打伤却没有打死大祭司的情况下,能让大祭司不呼救,这又是何等的威慑力。 “那……大祭司现在如何了?” 王深深叹了口气道:“他伤得很重,你们近期就算是关心,也不要去打扰他了,让他好好休养。但是,七星众一日不除,允周国就一日不得安心。” 话虽如此,可七星众连大祭司都打败了,其他人又能如何呢? “寻烟,这件事,终究因你而起。” 王沉默许久,缓缓道:“当年柳佑轩奉命刺杀政要,本来是神不知鬼不觉地事,可他却顺手抢了人家的镇国之宝夺萃来讨你欢心。这摆明了是昭告岚雍,就是我允周之人做了此事。” 姐姐深吸一口气,作揖道:“但请王吩咐。” 王道:“孤王知道,这件事很难,但是,身为大祭司,就是要守护允周的平安。如今,七星众不除,像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刺杀,还不知道要出现多少次。所以,孤王命你,带一队人,围剿七星众。” 姐姐道:“遵命。” 王很满意地点头,又向众人宣布:“大祭司此番受难,怕是再也无法担任此位置了,莫寻烟成功归来之日,就是继位大祭司之时。” 众臣也许已经接受姐姐了,没有任何反驳的声音,只转身向姐姐作揖:“恭喜大祭司。” 临行的前一天晚上,姐姐在木棉树下擦拭夺萃。 我坐在她身边,看了一眼那剑,愤愤道:“都怪这把剑,要不是柳佑轩自作主张把这剑拿回来,姐姐你也不用去完成这么危险的任务。” 姐姐笑了,转身问我:“你怎么就确定此行危险?” “我不知道,可是人人都说七星众厉害,而且还是连大祭司都打败的人,我怕姐姐……” “怕我死吗?” 她云淡风轻说出这句话,我却愣住了。 死亡,可怕吗? 当然可怕,一个活生生的人,前一秒还在和你说笑,下一秒就死掉,当然可怕。 可是,姐姐她经历了太多生死。 九方,柳立轩,或者战场上她所统领的部下。 “我不想你死。”我嘟嘴。 姐姐抬头看着月光,笑道:“我也不想死,我还要当上允周的大祭司,还要好好地守护你。我答应过父亲,要看你长大,看你遇到自己喜欢的女孩子,看到你结婚,生子。这是我和父亲的约定,所以,我不会死。” 父亲的约定,父亲这个词,我已经淡忘了。 不像小时候那么恨他,却怎么也爱不起来。 他就像是一个陌生人一样,死活,都与我无关。 我曾想和他亲近,却被拒之千里。他说我是害死母亲的凶手,他恨我。从小,我便没得到过他一点点的爱。 “姐姐,父亲为何这样待我?” 姐姐思考许久,笑道:“因为父亲,他很爱你。” “那,姐姐你呢?” 她摸着我的头,说:“姐姐也爱你,姐姐和父亲母亲一样,不求你此生能建功立业,扬名天下,只求你能得一所爱,平平安安过一生。” 那夜,我们聊到很晚。 醒来的时候,姐姐已经走了,只留下一张字条。 “我走了,照顾好自己。” 三天后,姐姐没有回来。 一周后,姐姐还没有回来。 一个月后,依旧没有回来。 我日日守候在都城门口,想着万一一睁眼,就发现她回来了。 可是,我等到的,却是一具焦黑的尸体。 身体已经完被火烧得认不出面目,只有手中紧握的那把夺萃能看出来,这的确是姐姐。 “莫城,是孤王对不起你。寻烟她……” “不可能,这不是姐姐。”我坚定道,“都烧成这样了,随便什么人,只要握着夺萃,就是我姐姐吗?” 王老泪纵横,道:“莫城,你大了,很多事也不该瞒着你了。其实,寻烟她是柳族人。” 此话我早有猜疑,却在被证实的时候,震惊万分。 “寻烟是战场遗孤,被皓君捡回来的。后来大祭司觉得她天赋异禀,便送去了黄泉历练。可是,从黄泉出来后,忽然有一天,大祭司告诉孤王,寻烟其实是柳族人,那时候,正是寻烟和皓君快要成亲的时候。” 所有事情,仿佛一瞬间想通了。 “所以,姐姐和柳立轩是血亲,自然不可能在一起。当初只是做戏给师父看,因为柳族人,不能嫁给王族。是吗?” 王深深吸了口气道:“没错,柳族内部动荡不安,大祭司向来对柳族心存芥蒂,自然不会同意。所以他威逼寻烟,让寻烟自己放弃。” “既然是遗孤,那为何就证明姐姐是柳族人?” “柳族人的血,在运功的时候,会变成银白色。这个不难分辨,只要寻烟在打斗中受伤,就能看出来。” “可是,凭什么说这个尸体是姐姐的?” “柳族人厉害,就是因为,他们的血是一种独特的术。配合剑术可以发出巨大的威力,只是,这毁天灭地的威力之后,便是此人会内火焚身而死。当然,不是每个柳族人都有这个能耐,只有柳立轩和寻烟可以做到。” 一连串的询问和解释,我感觉自己的脑袋很痛,像要撕裂的痛。 眼前还是姐姐的笑脸。 她说:“我也不想死,我还要当上允周的大祭司,还要好好地守护你。我答应过父亲,要看你长大,看你遇到自己喜欢的女孩子,看到你结婚,生子。这是我和父亲的约定,所以,我不会死。” “可是姐姐,你骗我,你说好的,你不会死的。” 胸中一股热流涌过,忍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失去意识的时候,听到旁边的惊呼。 “莫城!你怎么了?别吓孤王!” “快!请御医!” “太傅若是遭遇什么不测,孤王要御医部陪葬!” “……”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姐姐的葬礼已经结束了。 她以第六任大祭司的身份,在王陵里风光下葬。 我站在墓碑前,久久不愿离去。 “莫城,这个你拿去吧。” 我闻言转身,看到大祭司缓缓走过来,手中还拿着夺萃。 “这是寻烟唯一留下的东西了,下葬的时候,我自作主张取出来了,给你留个念想。” 我接过夺萃,那上面还残存着血污。 不知道是姐姐的,还是七星众的。 “大祭司身体可好了?” 大祭司双手背到后面,叹气道:“好了,都怪我,若是我能再强一些,寻烟就不会死了。他曾托付我的,我什么都没做到。” “她?姐姐曾托福大祭司什么吗?” 大祭司道:“不,不是寻烟。是我的一位故人。” “敢问大祭司,七星众到底是怎样的人?” “七星众,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七人,各有异能,并配一把奇剑,这七把剑各有能力,是常人所不能比的。人代代都在变,剑却不变。比如当初来行刺我的,就是七星中的天权。我却无力阻挡。而如今,寻烟和七星众同归于尽,想来,亏损的终究是我们允周啊。” 大祭司走了,我却陷入迷茫。 众所周知,七星众厉害,是因为七剑合璧。所以这七人从来都是形影不离。可是,刺杀大祭司的,为什么只有一人? 何况,当初说重伤将无法再担任大祭司的人,为何短短月余时间,就恢复得这么好,连一点伤痕都没有? 姐姐的死,到底是意外,还是有人刻意为之? 女子 因为姐姐的去世,大祭司退位之事也被搁置了。 毕竟这个位置非同小可,想要再临时选出一个合适的人,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于是云空便继续担任大祭司,为国效力。 我心中也不甚狐疑。 自古众人,在权利面前,总会迷失自己。 会不会是大祭司不想放权,所以故意设计害死姐姐? 同年,司羽国发布文书,要和允周国结盟。这次结盟诚意十足,甚至还送上了自己的小女儿,作为人质。 司羽国是个小国,君王昏庸无道。 据说曾经出现过一个天才,这人曾是司羽国兴盛的一丝曙光,司羽王想要用联姻将其控制起来。可那人却因为不肯娶司羽王的嫡长公主而被满门抄斩。 从此,司羽国一度沉寂。 但是,这样的国家能存在,自然有他独特之处。 据说当年司羽家族能平定一方土地,自立为王,是因为他们家族拥有一只御魂,而正是这御魂的威力,让他们得以安身立命。 如今,司羽国提出联盟。王自然是兴奋万分。 国上下一片喜气洋洋,似乎早已忘了几个月前,姐姐的惨死。 而我,还被委派了去接这位小公主的任务。 我是在边境见到她的。她才十岁,长得很是小巧。 她没有像其他的公主一样,挽着高高地发髻,满头珠翠。 她的头发柔顺地披在肩上,周身没有一点儿点缀,穿着一件绿色的裙子,不像公主,像个小丫鬟。 若不是那隐隐约约的倔强和帝王家之气,我真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我们几时出发?” 她坐在马车里,探头出来望着我。 “你……不用和家人道别?” 我很惊讶,这样十岁的小孩子,正是黏父母的时候。 司羽王和王后,率领着一众后妃、子女及朝臣,浩浩荡荡一行人都在后面,她却看都不看一眼,只催着我出发。 她看出我眼中的疑问,笑道:“昨夜都已经告别过了,再来一次,未免难过。太傅请动身吧。” 本来以为这次的任务会很难,毕竟是要去别国为人质,多少要哭闹一番。 而我最怕的就是女生哭,因为我不知道要怎么哄。 没想到这公主,居然如此懂事。 “那,司羽王,微臣就告退了。”我向司羽王作揖。 他微笑着,挥挥手,我便转身启程。 一路上,她很安静,不吵,不闹,也不说话。 跟随她的侍女也只是默默在马车外走着,不曾有一句半句的交流。 颠簸中,偶尔掀起帘子。 能看到她端坐在马车里,脸上一派平静祥和。 “此去允周,你怕吗?” 我忍不住开口。 她笑着用手撩开帘子,看着我,认真问道:“为什么要怕?” 我被问得有些尴尬,支支吾吾道:“比如,远离故土,没有家人陪伴啊,或者这边能不能吃得惯住的惯啊,又或者,你身为人质,万一被人欺负怎么办?” 她噗嗤一笑,认真的看着我,说:“大哥哥,我没有家人,你接我来,你就要做我家人;我吃的,住的,不习惯,你都要给我解决;如果有人欺负我,我就说,太子太傅是我哥哥,看谁还敢欺负我。” 女孩儿的巧笑嫣然让我有一刹那的失神。 允周的女子都很内敛,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除了姐姐这种能与男子比肩的之外,其他地位都很低。 平时见不到几个,可这个女孩子,是那样的活泼和自信。 若我是司羽王,如何都不舍得让她做人质。 司羽王如何不晓得,这人质是多么的难熬和危险。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司羽恬,我母亲都叫我恬儿。” “恬儿,放心。去了允周,我保护你。” 面见王的时候,朝臣都在。 她换上了一套粉色的纱裙,挽起发髻,白纱覆面。 那么小小的一个人儿,倒真的像那么回事儿。 “要我带你进去吗?”我问。 “不用,我自己可以的。” 她说着,便拎了裙角,踏入正殿。 这些迂腐老臣的目光瞬间追随她的身影,她却毫不畏惧,一步步走得很稳,直到殿前,抬手作揖道:“司羽国五公主司羽恬,拜见允周王。” 王也被这气势挑起了兴趣,他笑着问:“你此番来了多少人啊?” “回允周王,只带了侍女一人。此番来为人质,不便多带人手,日后仰仗允周王周。” 王哈哈大笑:“那是自然,允周与司羽两国交好,虽说是人质,可孤王却不会亏待你。孤王一生无女,公主府一直空着,便由你去住吧。伺候的人都已经安排好了,这里,就跟家里一样。” “谢允周王。” 之后闲谈几句,便退下了。 我不由震惊,这孩子,当真是个奇女子。 礼仪如此周,毫不失体面,却让人不得不喜欢。 将她送到公主府,我指着自家的院子,说“看到没,这个方向,往前走两条街,左转,然后再走一点,就是我的家。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让人通知我。” 她点头答应。 没想到,我前脚刚到家,后脚她就进来了。 “你怎么来了?”我纳闷。 她笑:“我没什么事做,想来你家里看看。”她大量一番,说:“你家宅子这么大,怎么没人啊?” 我苦笑:“我不喜欢人照顾,家里没有侍者。父母也去世了,唯一的姐姐,在月前也因为任务牺牲了。” “你的姐姐?”她疑惑道,“听说你们允周的女子都是没有地位的,怎么你姐姐还能牺牲?” “我姐姐是个例外,她只差一步,就能成为允周的大祭司。可惜……” 她微微皱眉:“原来你就是莫城。” “你怎么才知道?”我忍不住笑。 “莫寻烟是个奇女子,我也早有耳闻。不过今日看来,她的死,绝不是偶然。” 我早有怀疑,可被一个小孩子说出来,还是觉得震惊。 “你怎么知道?” 她笑道:“你看啊,你这个宅子,四四方方,正中间种一颗木棉树,这不就是困吗?” 我一头黑线。 “那你的意思我把树砍了?” “不不不,那就只剩下人了,就是囚了,更不好。” 我咬牙切齿:“司羽恬,我能揍你吗?” 她巧笑嫣然:“不可以,我这么可爱,你怎么下得了手?” 她笑着跑出去,我却陷入沉思。 姐姐去世的事情,大家都忘却了,我却耿耿于怀。 可是,被这样的一个小孩子以玩笑的方式说出来,我似乎又释怀了。 是的,没人会沉浸在一个人的死亡里永远出不来。 我出不来,因为那是我姐姐,却不能要求别人和我一样。 我觉得他们冷血,觉得他们忘恩负义。可是,这一刻,我想开了。 就像是九方皓君一样,曾为了允周而死,甚至赔上了自己的儿子做了御魂的容器。可是,他依旧被淡忘了。 我不禁微笑,抚摸着院子里的那颗树。 小小女子,实在可爱。 半心 之后的日子很是平和。 各国虽都有着狼子野心,可大范围的战争却渐渐减少。 战争会削弱国力,不管输赢,终究是赔本的买卖。各国王都是聪明人,自然不想赔本赚吆喝,又或者为他人做嫁衣。 事态渐渐安稳起来,就有个暗中的势力渐渐浮出水面。 势力最大的组织,叫做“往生。” 它刚出现的时候,众人都觉得不屑。不过就是一帮土匪流寇,能做出什么大事? 可是,一夜之间,“往生”攻破了胥辞国,并将此作为了他们的据点。 胥辞国是个小国,只有一个都城。 这里终日都是大雪纷飞,不是一个宜居的地方。却是一个黑暗滋长极好的地方。 仅仅一日,往生屠城成功,将这里清理干净,之后便再无消息。 这成了人们饭后的谈资。 一个组织,刚出现就做了件大事。 可这之后,却龟缩在胥辞,无所作为。 “原来和寄居蟹一样,只是给自己找个安身之所,不足为惧。” 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可我却不由得担忧。 那组织,据说也就五六个人的样子。虽说胥辞国地域小,但国力强盛,而且易守难攻,多年来,在战争中都得以安身立命。 仅仅一天时间,“往生”屠城,没留下一个活口,这是怎样的实力? 而拥有这样实力的人,又怎会仅仅满足于一个胥辞国? 唯一的解释,他们在修整,酝酿一个大计划。 不幸地,被我猜中了。 而这个计划的开端,就在允周国。 不知不觉中,惑胤已经快要十岁了,而我,太傅之之外,又承袭了东城大将军之位。 我满心不愿,父亲曾带给我的伤痛,如何都无法弥补。 我对他曾经的位置,也是不屑一顾。 可王却坚持要交给我,如何推脱都没有用,只能受了。 这几年,惑胤进步极快,应该说,不愧是九方皓君的儿子,能力不同常人。王越来越开心,身体也渐渐好了。 前不久下令,立惑胤为王太子,开始接手朝政,并要将惑胤的十岁生辰大操大办。 当日,大殿内歌舞喧腾,可主角却一直没出现。 先后催了三波,都不见有人回来复命。 我心中忽然不安起来,连忙起来作揖道:“微臣去看看吧。” 王摆手,正要同意,忽然有人跌跌撞撞冲进来。 此人正是第三波派出去催促的人,此时身上鲜血淋漓,背后还插着五六根木头。 “太子……太子殿下被人抓走了……快,救……” 他说完便倒了下去。 王大惊,一口鲜血喷出,昏迷过去。 大殿乱成一团,有人叫着快叫御医,也有人说要快去救太子,众口不一。 大祭司临危不惧,下令道:“传御医,另外,莫城,你现在立马去查看情况,我派人支援你。” “遵命。” 我连忙作揖便冲了出去。 惑胤是师父唯一的孩子,我绝对不能让他有事。 可当我到达的时候,太子宫已经一片狼藉。 王对惑胤太过宠爱,自师父死后,把所有的宝贝都搬来了这太子宫,又派了一大堆人来照顾。 可此时,却尽数被屠尽。 每个人的身上都插了很多根木棍,这木棍,就是致死的一击。 太子宫的那些珍奇宝贝都还在,唯独惑胤不在了。 “太子被人抓走了,来的人只有一个,内力很强,往东南的方向去了。” 身后忽然传来女子的声音,吓我一跳。 转身便看见了司羽恬。 十五岁的女孩子,已经亭亭玉立,头上挽着一个简单的丸子发髻,穿一身青色的衣服,倒像一个小书童。 “你会追踪?”我惊讶。 “这是司羽族的基本功。”她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担心惑胤,我给你带路。跟紧了。” 她说跟紧的时候,我哭笑不得。 我师承九方皓君,轻功了得,还没见谁能超过我的速度。 可是,当她出发的时候,我就懵了。 她身后忽然幻化出一双透明中带着淡淡粉色的翅膀,双翅一挥,便飞出了好远。 我心下一惊,连忙追了上去。 原来,这就是司羽族的能力。 “你一个公主,怎么总喜欢把自己打扮成小厮的样子?” 追击途中,我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司羽恬沉思片刻,道:“大概是因为我从来都不把自己当公主吧。我只想生在一个普通的人家,过一个普通的日子,每天简简单单的就好。” 她说得波澜不惊,我联系起当年接她来允周的时候那种场景。也许,司羽国并不是我们眼见的那样。 追击了很久很久,马上就要出国界了。 “再往前走,就是岚雍国了,追击就没这么方便了。怎么办?” “岚雍国?难道此事是岚雍国所为?” 想来也有可能,惑胤是允周王室唯一的后代,王的岁数大了,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若此事惑胤死了,允周必定大乱。 岚雍也能坐收渔翁之利。 “那个人把太子殿下……扔了?” 正在我思虑的时候,司羽恬一句话惊得我外焦里嫩。 “什么叫扔了?” “那个人的气息和太子殿下的分开了,只不过,太子殿下的气息越来越弱,怕是不行了。” 我能想到岚雍挟持惑胤为人质,为自己的国家牟利。 却想不到能这样直接狠下杀手。 “不要管那个人了,找惑胤。”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变成了一个爱哭鬼,眼泪不自觉就出来了。 “好。”司羽恬也不多话,只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追击。 片刻,天空中忽然下起了雨。 “该死!” 司羽恬愤愤一句,而后停了下来。 “怎么?” “这个时候下雨,气味被扩散了,我追踪不到了。” “那怎么办?” “分头行动,方圆不过十里,肯定在。谁找到了就发信号。” “好。” 语毕,我和司羽恬便分头行动。 雨越下越大,我的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只内心有一个声音在哭喊着。“惑胤,不要死。” 老天,惑胤还小,他才刚十岁,你一定不会这么残忍。 九方皓君已经死了,惑胤是他唯一的孩子,怎么能…… 我哭着,却始终找不到他那小小的身影。 忽然,天空中一个紫色的焰火信号,我知道,是司羽恬找到了惑胤。 当我匆忙赶到的时候,雨已经停了。 司羽恬怀中抱着的那个小小的身体,正是惑胤。 此时,他双眼紧闭,眉头微蹙,脸上和衣服上满是血迹。 “惑胤……怎么样了?” 司羽恬抬头看着我:“我来的时候,他就一个人躺在这里。不过你放心,他没有死,但我能感知到他生命的气息,不过,他的心脏,只有一半了。” “什么?心脏怎么可能只有一半?那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具体我不清楚,先带他回去,让御医来看吧。” “好。” 我背起惑胤,他沉沉趴在我背上,一动不动,连喘息都没有。 回去的路上,遇到了前来支援的援兵。 我不屑冷笑。 再慢的速度,也不至于现在才到。也不知道是真的慢,还是有人不想看到惑胤活着回去。 “回禀王,太子殿下,的确只剩下半颗心脏了,另外半颗是……” 御医一脸恐惧,迟迟不敢说话。 “另一半是花瓣对吗?” 司羽恬忽然从外面闯进来,道出了这句话。 “恬儿,不得无礼。”我转身想让她出去。毕竟这事,她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可司羽恬却像是变了个人一样,不屑地瞥了我一眼道:“本公主做什么事,还要你来管?若不是本公主,你们的太子殿下有机会回来吗?” 我不由大惊,这真的是司羽恬吗? 王倒是冷静,仿佛早就知道什么一样,只摆摆手,让我们不要争执。 而后道:“恬公主,你刚才所说,花瓣是什么意思?” 司羽恬冷笑道:“绝对没错,他的心脏只有一半,另一半是用一种带着内力的花瓣做成的,所以他现在还活着。” “古往今来,内力能操纵花瓣的,只有一个人……” 御医小心翼翼的作揖,不敢继续说下去。 “不可能,绝对不是她,她已经死了几百年了。” 王一甩衣袖,道,“她就算活着,也已经给超越了人类的极限,绝对不可能。” “您说的是……” “柳幻音,这种事,只有她能做到。” “或者……她没死?” 剖心 我不解道:“柳幻音到底有多恐怖?为什么你们说什么我都听不懂?” 王叹了口气,摈退左右,道:“柳幻音有一种很独特的内力。她可以将内力具化为冰,而用冰做武器,同样,她可以将内力注入花瓣,操纵花瓣来做武器,或者防御。” “可是这样的人,怎么会死呢?” 我所知道的,都是柳幻音的污名,而她究竟有多厉害,怕是只有九方家族代代口耳相传。 自然了,谁会在自己的史书中把敌人写的那么厉害。 王缓缓道:“柳幻音的确很强,但是在一次先祖与柳族先祖决斗的时候,一个人挡下了所有伤害,这就算是神仙在世,她也必定死了。而且,人有寿命,如今都过去四五百年了,她怎么可能还活着。” “那,会不会是什么其他人?这种能力也并非她独有,说不定……” “不可能!”王打断道,“这是柳幻音的能力,也只有她同族同枝才能以血缘相传。可是,柳幻音的后人已死,这世上,除了她,不可能有人会用这种能力。” 话到嘴边,我还是生生咽了下去。 传闻柳幻音曾生下一个男孩,王怎么会如此断言,柳幻音一脉无后呢? 思虑间,内屋传来动静。 王连忙冲进去,此时,惑胤已经醒了,挣扎着坐起来,一脸无辜地望着王说:“王爷爷,我见到母亲了。” “什么?” 此话一出,房间内的人都惊讶了。 叶凡真早就死了,他从哪里见到的? “是母亲救了我。” “胡说,你母亲早就死了,这不可能。” “就是母亲救了我。”惑胤坚持。 “太子受到惊吓,神志不清,御医,三天内让太子恢复正常,否则,孤王要你去给先王后陪葬。” 御医小心翼翼望了王一眼,连忙跪下,唯唯诺诺之后就装模作样去给惑胤把脉。 我们也只得告退。 王室内部的事情,还是少插手的好。 走出太子宫的时候,我看到了前面的司羽恬。 她独自一人走在路上,踢着小石子。 “恬公主,怎么自己一个人?” 我从来都叫她恬儿,但今天那个冲进来的她,让我莫名的有一种陌生感。我只好以公主相称。 原本是想叫住她,为救惑胤的事情感谢她,却没想,她忽然转身,以极快地速度,将一把匕首刺向我。 “你……” 我身手也极快,立马躲开,她却不死心,跟进上来。 那张脸,似乎也变得让我不认识了。 “恬儿!” 我一声断喝,她忽然愣住,而后停下行动,似乎很痛苦的样子,蹲下,捂着脑袋。 “你没事吧?” 我刚想上去查看,她忽然抬头,冲我大吼:“滚啊!别过来!” 说着,她便朝一个方向跑了。 我刚想追上去,就被她的侍女挡住去路。 “莫太傅,公主自小就是这样的性格,她不想见您,您就一定见不到了。公主有我照顾,请太傅不用操心。” 那侍女态度极强硬,倒不像是个侍女该有的样子。 可一席话也让我不由得清醒。 是啊,人家是司羽国的公主,和我注定没有交集。我何必要自作多情呢。 这样想着,内心不由得伤感。 想起她还是刚来的时候,那样开心地叫我哥哥。 傍晚,王忽然紧急召重臣入宫,第一句话便是:“御魂丢了!” 御魂共有三只,分别是清御魂、混御魂、浊御魂。九年前,师父将允周所有的那只清御魂封印在了惑胤的心脏里。如今敌人发难,直接剖心,从惑胤的体内取出了清御魂。 “那太子殿下如今怎么样了?” 御魂如何,我并不在意,我只想知道,被剖心取魂的惑胤,他如何了。 大祭司沉色道:“太子殿下没事,敌人只取了他一半的心脏,后来另一半又用花瓣拼上了,身体无碍。目前御魂被夺,想必是有人想要对我们允周出手了。” “那会是谁呢?” 群臣面面相觑的时候,一个人忽然从外面走了进来,作揖后道:“这个人就是柳族的先祖,柳幻音!” 语毕,一片哗然。 来人是王的孪生弟弟的孙子九方启。 多年的战争,王的弟弟一脉也只剩下这么一个独苗了,可偏偏这个人做了密探,四处搜集线索,预防有人对允周不利。 “启儿,何出此言?” 九方启道:“我早年开始就游历各国,得了不少消息,近年来出现了一个往生,想必大家都知道,仅仅一日,就占领了胥辞国。而柳幻音,就是往生的一员。” 王惊得从龙椅上站起来,一路跑到九方启的面前。 “你说,真的?柳幻音还活着?” “没错。”九方启道,“活死人吴天悍也是其中的一员,当年柳幻音去世,吴天悍身为其好友,于是用转生术将她救活。” 在座的老臣并不知道吴天悍是谁,可从王震惊的表情中,也大概猜到了,这个人不一般。 “相传,能同时得到三个御魂,就能得到整个天下。往生对御魂出手了,这就说明,他们的目的,是颠覆这个世道!” 九方启淡淡道:“可是,清御魂在我允周国内的消息,只有历代王和大祭司才知道,为什么往生的人能轻而易举地突破我们的防御,准确的找到太子殿下?说实在的,连启也不知道御魂在太子殿下体内呢。” 九方启说着,眼睛却死死盯着大祭司云空。 王坐回自己的位置,叹了口气说,“你多年不在国内,不知道也正常。当年叶凡真体内的御魂不知道怎么就出来了,为了保护百姓,皓君将它封印在惑胤体内,这事儿知道的人还不少。” “但终究是我们国内出了奸细,这消息才传了出去不是?” 云空不屑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老朽是奸细不成?” 九方启冷笑道:“有何不可?这允周内有多少能人是为权力斗争而死,我想大祭司心里应该清楚。” 云空还想反驳,却被王打断。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在内斗!”王叹气道,“你们都是孤王的左膀右臂,若是连你们自己都不团结,要孤王该怎么做?” 云空和九方启这才作罢。 王缓缓道:“从现在开始,选国优秀的青年,两三人一组,乔装打扮,去搜寻其他二御魂的下落,找到后要迅速和允周取得联系,不能妄自行动。” 九方启补充道:“请王将太子殿下保护起来。” “此话怎讲?” “原本剖心取御魂是个很简单的事情,甚至在允周国内就能办到。可是,敌人还是费尽心思将太子殿下带出去,微臣大胆假设,如果没有太傅大人穷追不舍,对方很可能会将太子殿下带走。在被追的过程中,当然也可以直接杀了太子,可她没有,还费尽心思将他的另一半心脏补好,如此证明,他们日后,就算集齐了三个御魂,还是需要御魂宿主的帮助,所以,我们控制好太子殿下,就算他们得了三个御魂,也还是不能成事。” 王若有所思,后恍然大悟:“调派都城一半的兵力,保护太子府!” 原本,身为太子太傅的我,理所应当会被留在都城保护太子。可没想到,我却被分在了出去寻找御魂的队伍里。 而和我搭档的,居然是司羽恬。 王倒是很不在意司羽恬质子的身份,安心放她出去。若是司羽恬趁此机会跑了,司羽国借机发难,允周岂不是危险了? 王只哈哈大笑:“你就是思虑的太多了,放心好了,就算是我们现在赶她回去,她都不想回去的。” 见王如此自信,我也不便多说。 回家的路上,遇到了九方启。不,应该说,是九方启在等我。 “你就是莫城?”他说话的样子毫不客气。 “有何指教?”我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九方家族的人都很温柔,脸上笑容会比较多,待人也是如春风拂面的感觉。可唯独这个九方启,和他们完不一样。 此人就像是个刺猬,浑身都带着刺 面容上从来没有笑容,若说有,那便是嘲笑你时候的那种冷笑,让人很不舒服。 他此时依旧冷笑着说:“指教提不上,只是给太傅大人提个醒。老头子把你和那个女人放在一组,很可能对你不利。” 他不知为何,总是很排斥大祭司,此番的老头子,说的想必也是大祭司了。 见我犹豫,他接着说:“司羽恬那个女人,不是一个人,你要小心。” 他这句话说的极其平淡,没有侧重点,把重音放在一个或者是人上面,完是不同的意思。 “你为什么要帮我?” 他不理我,转身便走,直到快要消失的时候,才缓缓吐了一句话:“你姐姐曾经救我一命,我想报答的时候,她已经死了。如今给你忠告,就当我报答她吧。” 我不由得一头黑线,报答别人的时候也是这种态度吗? 连话都没说清楚。 司羽恬,她到底不是人还是不是一个人? 可是,没等我想清楚这件事的时候,事情就发生了。 悦你 按照规定,我和司羽恬扮做夫妻,开始了寻魂之路。 因为前几次的事情,我不由得对她有了戒备之心。也不似小时候那般亲厚。 许久,她小心翼翼问:“我那天……没有伤到你吧?” 我莞尔一笑:“怎么会,我没那么脆弱,不过说起来,你那天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到底怎么回事?” 她陷入沉思,许久,许久,忽然抬头看着我,一脸严肃道:“莫城,你记住了,这是本公主的命令!” 她似乎并不喜欢自己公主的身份,相识那么多年,从未听到她以公主自居,此番我倒是来了兴趣。 她一字一顿道:“如果有一天,我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或者对你发起进攻,你不要留情,一定要杀了我!” 我内心一震,而后还是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说:“怎么会呢?恬儿,我永远不会对你出手的。” 原本只是哄哄她,想让她宽心的话,她却更着急了,忽然抓起我的手,狠狠咬了一口,留下一个很深的牙印。 “你做什么?”我吃痛地缩回手。 “记住我的话!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 她一本正经的样子甚是可爱,让我如何也不能说出答应她的话。 我无奈摸着她的脑袋:“不论你怎么说,我此生都不会对你出手。当初是我从司羽国接你过来的,日后,我也会将你完好无损地送回家乡。恬儿,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能自暴自弃,我要你好好活着。” 她抬头看着我,眼睛里满是泪水,却倔强地不让眼泪流出来。 许久,她愤愤一甩头,转身就走。 “什么嘛,谁要听你抒情。” 之后的日子很平淡,平淡的就好像忘却了所有危机和任务,只是我们二人的一次旅行。 司羽恬是个小吃货,只要看到吃的,就走不动路。 偏偏这一路吃的东西很多很多,她嘴里咬着,手里抱着,小手指头上还勾着一个袋子,里面也是她所谓的好吃的。 忽然,她转身看着我,一脸可怜兮兮的样子。 我知道,她是要我帮她拿东西。 我无奈地接过来,正准备说她两句。 她便可怜兮兮地望着我,说:“相公帮自己的妻子拿东西不是很正常的吗?我都暗示你很久了,你也没主动,只有我主动拜托你了。” 看她这样子,我又无语地不忍心责备了。 逛了一天,累得我腰酸背痛。 回到旅店,只想好好睡一觉。 可司羽恬却不依,她对我说:“大哥哥,今天是我十六岁的生日,我成年了,你陪我过生日吧。” 我心下一惊。司羽恬是别国公主,允周自然不会在意她的生辰。 她来允周已经有六年了,却连一个生日都没过过。还自称她的大哥哥,我真是太不称职了。 “我知道了,生日快乐,礼物明天补给你。” 她笑着在我脸上轻轻一啄,我有那么一刹那的失神。 那晚,不知喝了多少酒,迷迷糊糊就睡过去了,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司羽恬已经不在了。 别国的人质在我这里丢了,正常人都会先想到人质是不是逃跑了,而我,第一反应是担心她的安危。司羽恬,她那么单纯,万一出了事……我不敢想象。 我连忙追了出去,顺着仅有的一丁点印记追踪。 今晚的月亮极其大,亮得有些刺眼。 我恍惚记得姐姐曾跟我说过,月亮异象是因为什么,但一时间也想不起来。 “放开我,滚啊!” 忽然一声怒吼,吓得我一机灵,没错,那就是司羽恬。 她一个人在河边,以一个极其怪异的姿势。 一个陌生的声音说:“我已经等了十六年了,这让我等了太久太久,今天,我终于要复活了,在你的身体里。司羽恬,你的生命将会因为我的到来而更有意义。” 司羽恬的声音:“你做梦,我才不会!” “不会什么?你从小就知道我的存在,所以才想借做人质的机会离开司羽国,可是这么多年,你还是没能摆脱我。你不是喜欢那个莫城吗?放心好了,我会杀了他,让他去陪你的,姐姐是不是对你很好啊?” “你……你敢,我跟你拼了!” …… 一个身体的两个人,我忽然明白了当时九方启的忠告。 原来,在司羽恬的身体里,还住着另外一个人。 两个灵魂互掐中,那个陌生人的能量越来越强,而司羽恬却越来越弱。 “司羽恬,你不许死!我不许你消失!” 我没有思考,完是身体自己做出的反应。 我冲过去,抓住她的肩膀。那张脸已经变了,一半是我熟悉的恬儿,另一半,是一个陌生的脸。此刻,那陌生的脸兴奋着,似乎是在迎接自己的新生。 “大哥哥,快走啊,危险。”恬儿哭着,用那一半属于自己身体的手,推着我,想将我推开。 “司羽恬!听我说!我心悦你,我不许你死!你十六岁了,成年了,你可以嫁人了,我会向王进言,我要娶你为妻。我知道你不想回司羽国,那么你嫁给我,我来照顾你,你不想去的地方,不想见的人,统统可以不见!” 她是司羽国的公主,我却只是个徒有虚名的太子太傅。 从前我不敢说,因为怕自己配不上她。 可是现在,再不说,也许就没机会了。 “大哥哥,真好,我在生命的最后,还能听到这番话。你是要安慰我才说的吗?” “不是,这不是安慰,你不要放弃,活下来,我娶你,我们的日子还很长。” 或者是我说的话有效果,勾起了司羽恬的求生欲。 她的脸,忽然变得坚强。 那个陌生的脸在渐渐消退,而后一声惊呼,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司羽卫!你居然害我!” 这便是那个人说的,最后一句话。 真好,司羽恬,活下来了。 她累极了,缓缓倒在我怀中。半睁着眼睛,喃喃道:“大哥哥,我……还活着吗?” 我喜极而泣:“活着,恬儿,你还活着,我带你回去。” 我横抱起她,回到旅店。 这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 安安静静,就这样抱着心爱的女人,我知道,她为了我,很努力很努力地存活下来了。 在她沉睡的时候,我将那枚母亲留下来的戒指,戴在了她的手指上。 姐姐曾说过,这是母亲交给她的,说是要传给莫家的儿媳妇。 如今,母亲和姐姐都不在了,我将她交给恬儿。 母亲,姐姐,你们在天之灵,如果能看到今日的莫城,是否会感到欣慰呢? “师父羞羞羞!” 正在我沉思的时候,忽然有人从窗户跳了进来。 我一阵发呆,来的,居然是那个原本应该被保护起来的臭小子——九方惑胤。 血咒 “你怎么来了?王不是已经把你保护起来了吗?” 九方惑胤盘腿坐在地上,打着呵欠道:“我被人关了一年,都快发疯了。刚好,前几日往生的一个女人袭击了都城,但是完没有对我出手的意思,爷爷就知道对方不是冲我来的,所以就不管我咯。” 九方惑胤从小就被保护的很好,不知道什么生杀存亡,但是能随口将都城被袭击说得这么平淡无奇,倒是让我不由得一惊。 “不是对你出手,那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好像说是来找你姐姐的遗物,不过又不说具体是什么遗物,只把都城翻了个底朝天,最后什么都没找到,就走了。” 我握紧了手中的夺萃,若说姐姐的遗物,都在太傅府了,唯一不在的,就是我随身携带的这把夺萃了。 可是,往生要这把夺萃做什么? “往生的人都很厉害,只可惜,应该脑子不好使。” 九方惑胤随手抓了把瓜子,一边吃一边说:“既然要找你姐姐的遗物,直接问你不是很方便吗?费那么大劲,结果什么都没找到。没长脑子,可惜了那么好的功夫。” 我伸手拧了下他的耳朵。 “你小子倒是好的很啊,让他们直接来找我,你就没师父了。” 他吃痛,笑着躲开。 “徒儿知错了,不该扰了师父和师娘的美好时光。” 我笑着叹了口气,满是无奈,也不知道谁教的他,这么油嘴滑舌。 谈话间,司羽恬已经醒来,抬头望着惑胤:“你刚说往生的人都很厉害,你都知道是谁了?” 九方惑胤清了清嗓子,淡定地说:“共有七人,为首的是你们司羽国的上官良,还有他的妻子,也就是来袭击都城的,叫秦妙容;被允周所通缉的罪犯柳佑轩;柳族先祖柳幻音和她的至交好友活死人吴天悍;幻术天才星火和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九寻。” 司羽恬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道:“上官良?你说他还活着?” 九方惑胤郑重的点点头,确认道:“是啊,这可是最新情报,绝对活着。怎么了?” 司羽恬眉头紧锁,犹豫道:“可是,上官良应该是死了啊。” 在她的叙述中,我们知道了。 上官良和秦妙容是兄妹,从小一起长大的。 上官良实力很强,就像允周的大祭司那样,甚至更强。 司羽王看中他的实力,想要利用他的能力扩展国土。为了将他牢牢掌控,于是就想把当时年仅十岁的长公主司羽晴嫁与上官良为妻。可是,被上官良拒绝了。 司羽王觉得自己很没面子,于是,随便找了个什么谋反的罪名,就将上官良满门抄斩。 原本以上官良的能力,是不可能被杀掉的。可谁也没想到,司羽王有一个私密部下,精通易容术,将自己易容成了上官良所爱女子的样子,诱杀了。 后来,秦妙容抱着上官良的尸体杀出重围,却在追兵赶到的时候,万般无奈,选择跳崖自尽。 惑胤纳闷道:“上官良所爱的女子,不是秦妙容吗?” 司羽恬摇了摇头,肯定的说:“姓氏是为了掩人耳目,秦妙容其实是上官良的亲妹妹。上官良所爱另有其人,且上官良是个痴情种子,愿意为她拒绝一切。可惜……” 惑胤叹道:“可惜为情所累,最后还是死了。不过,既然他死了,而且和秦妙容是兄妹,为什么我们搜集的资料里,他俩是夫妻呢?” 我将信将疑:“往生那么强大,又怎么会让别人得到自己的真实资料,想必都是作假的。” 我们三人都陷入沉思,而我,却更多的是担忧。 往生的阵容,实在过于强大了。 上官良:拥有强大的内力,剑速极快,甚至在当初的九方皓君之上。 秦妙容:剑术登峰造极,却只用木剑,杀伤力却远在所谓的铁剑之上。但最厉害的还是傀儡术,可以操纵人,也可以操纵物,据说还拥有某种神秘的力量。 柳幻音:柳族先祖,可以用内力凝水成冰,作为武器,也可以将内力融化在花瓣中,用花瓣做武器。曾和王位只差一步之遥的人。纵然有污名,却并不影响她那不可预估的能力。 柳佑轩:这个就更不必说了,柳族的天才,剑术一流。能屠杀自己的亲哥哥和族,被允周所追杀这么多年,依旧逍遥法外,能力也是不可小觑。 吴天悍:活了几百年,被称作活死人。能力没人知道,因为知道的,都死了。从氏族开始,就有人想要拉他入伙,可他始终瞧不上,如今却出现在了往生,可见往生的不一般。 星火:幻术天才,拥有一双包含星空的眼睛。杀人于无形。原本是胥辞国人,胥辞国破后,却毅然决然加入了往生。 九寻:这个人就像是凭空出来的,没有任何资料。可是,能加入往生的,自然不同寻常。 正在我思考的时候,惑胤忽然盯着司羽恬,一字一顿地说:“闲话了这么久,我还没问,你是谁?司羽恬,还是司羽国的长公主,司羽晴?” 惑胤的忽然变脸让我猝不及防。 我还没反应过来,惑胤的匕首已经快要碰到司羽恬。 我一着急,连忙用手握住。 这匕首极好,鲜血立马就顺着刀刃滑落。 “师父!”惑胤惊呼,“她可能已经不是你认识的那个司羽恬了!如果不是,她会杀了你的!” 我这才知道,他只是担心我。 我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让他把匕首放下,解释说:“你不用担心,我确定,现在的这个人,是司羽恬。不过你怎么知道的?” 惑胤将信将疑,默默收了匕首道:“我听大祭司和别人聊天时候说的,说司羽恬从出生起就被人下了转生咒,十六岁的时候就会被身体里的魂占据。司羽晴生性残暴,我也有所耳闻,如果她活了,定然会杀了师父,所以我才急着跑出来。” “没错”司羽恬淡淡地笑着,说,“司羽晴从前并不是那样的,她爱慕着比自己大很多岁的上官良,央求司羽王将她嫁给上官良。可是,上官良拒绝了,对她打击很大。从此她就变了,变得残暴不仁。她因一己之喜好,杀了一个土财主家的儿子,人家花大价钱,雇佣杀手将她杀了。 司羽王后很愤怒,让人杀了这财主的族,可还是不解气。 直到我的出生。 我母亲没有什么高贵的身份,只是一个落魄氏族的女儿,毫无后台。 生下我之后就被司羽王处死,因为,司羽王后要用我,来复活她的女儿。 我从出生开始,就被施了转生术,等我十六岁的时候,就会消失,身体里的那个人,就会复活。 所以,我恨司羽国。 在和允周谈和的时候,我自告奋勇做了人质。 也很幸运,我终究摆脱了那个命运,成功地活过了十六岁。” 惑胤恍然大悟,连忙作揖赔罪:“额……师娘对不起,我误会了,还好伤到的只是师父。” 我怒气十足,给了他一个爆栗,嗔怒道:“凭什么伤了我就是还好?” 他不好意思地笑着说:“因为师父你是男人嘛,皮糙肉厚的,砍两刀也不要紧……” 我气的几乎要晕,这什么台词? 之后的日子,便是平淡无奇了,只不过,多了个惑胤,旅途中又多了一份乐趣。 然而,我从没想过,在一次追逐御魂的过程中,让我误打误撞,遇到了那个颠覆我一生的男人。 宿主 既然一切安好,任务也自然是继续执行。 九方惑胤丝毫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死皮赖脸地跟着我们。 我也能理解,他这样的孩子,正是爱玩的年纪,却遭遇变故,早早就失去自由,此番能出来,自然不想再进入牢笼,也便由他去了。 据说三个御魂之间能相互感应。 九方惑胤身为曾经的清御魂宿主,说不定也能感应到其他的御魂。倒是提供了方便。 “师父,我感觉到了很强的,御魂的气息。” 那日,我们正在树林里驻扎,我抓了三只鱼,正做着。 九方惑胤忽然说了这句话,让我不由得警觉:“在哪里?” 他对着烤鱼流口水,星星眼道:“这里,就是这个……师父,我能吃吗?” 我无奈的长舒一口气,把烤好的烤鱼给了他俩一人一个,又把自己的那份递给司羽恬:“你们俩分分吧,我不饿,趁天没黑,再去抓几只。” 没等他们俩回应,我就转身离开了。 今晚说什么都是要在树林里露宿了,三条鱼太寒碜了点儿,我准备再去湖边碰碰运气。 却在湖边见到了一个奇怪的人。 他面对着湖站着,穿一身大红色的袍子,身量高大,周身散发着危险的气味。 “你在这里干嘛?”我疑惑地走过去。 他缓缓道:“钓鱼。” “鱼竿鱼饵都没有,你用什么钓鱼?” “意念。” 此人极为淡定,我走到他身边,才发现他闭着眼睛,像是在感受湖面的风一样。 “神经病……” 我感叹了一句,就想换个地方抓鱼。 他许是听见我骂他,很不爽,忽然抬手,湖面上发出“碰”的一声,水面炸裂,从里面跳出来一条鱼,径直飞到他抬起的手里。 而后,他抓着鱼,睁开眼,转过来对我道:“我用意念抓鱼,有问题吗?” 看着他略带愤怒的狐狸眼,我不由得觉得好笑。 强忍着笑意说:“没,没问题,你继续。” 我说着就想离开,他忽然一把拉住我的胳膊:“损完我就想走?说来听听,你过来是干嘛的?” “我也来钓鱼。” 他上下大量了我一番,疑惑道:“你鱼竿、鱼饵都没带,用什么钓鱼?” 我笑:“我也用意念。” 他不屑地撇撇嘴。 我手握夺萃,向湖面一划,湖面炸开一条线,五条鱼便落在了我们二人面前。 其实这个举动,我还是有些心虚的。 他抬手抓的一条鱼,靠的都是自己深厚的内力。而我却是投机取巧,用了夺萃。 果然,这人是行家。并没有为我多抓到的几条鱼而感到惊讶,反而若有所思地望着我手中的夺萃,笑道:“这把剑不错,是哪儿来的?” 我看着他,不说话,只面带微笑。 他也不恼,道:“莫寻烟是你什么人?” 我回:“我姐姐,怎么,你们认识?” 他听了我的话,显然很吃惊,嘴里能塞下鸡蛋的样子:“你再说一遍!莫寻烟是你什么人?” “姐姐!” “我去!她居然是女人?” 这人的反应让我有点不知所措。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有点不耐烦。 他思考着,晃来晃去,许久才说:“怎么可能呢,多年前我曾和她交手,她还是个小男孩呢。我问她名字,她说出来的时候我还好奇,怎么有男人叫这么娘的名字。” “你和她交手?为什么?”我笑,“看你也不像是我们允周的人。” 他疑惑地摸了摸我的额头,很夸张的说:“少年,你没病吧?这可是司羽国和岚雍国的交界,我凭什么要是你们允周人?” 我深深叹了口气,懒得和他争辩。 他又说:“当年交手,自然是为了自己国家的利益。” 我饶有兴趣:“那最后你们谁赢了呢?” 他摸了摸鼻子,道:“自然是我赢了,我这么厉害,怎么可能输?” “哦?是吗?剧情的发展一般不都是一个人被打败了,然后问胜者的名字,方便日后再次挑战吗?” 我骄傲地分析着,身旁忽然传来了一道想要杀人的幽怨目光。 他恶狠狠道:“少说两句你会死吗?会吗?” 我笑而不语,他又问:“那你姐姐呢?” “死了。不然她的剑又怎么会在我手里。” “死了?” 这个人总是一惊一乍,吵得我耳朵疼。我皱眉,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他瞬间又进入了伤心碎碎念的模式:“怎么可以这样的,我苦练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出来想去找她切磋,她是个女的就算了,怎么还能死了呢,除了我,怎么能有人先我一步杀了她?” 忽然,他转过来抓着我,恶狠狠地问:“谁杀了她?若是我去杀了杀她的人,就说明我能力在她之上了对不对?” 我无奈推开他的手:“两个大男人别拉拉扯扯好不好,我姐姐和岚雍七星众同归于尽了,你此生是证明不了了。” 他忽然就很失落,盘腿坐在地上,抬头望着天,一脸忧伤。 我在想着怎么安慰他一下比较好。 他忽然转过来,抓住我:“喂,小子,你跟我打,反正我必须要报仇!” 我以为他开玩笑的,谁知他忽然就跳起来,向我发起进攻。 我无奈只得应对。 此人招式凌厉,内功深厚,倒真是个很厉害的人。 只不过,在他和我交手的时候,我能明显感觉到,他在隐藏些什么,并没有用力。 他忽然大吼:“为什么不用夺萃?” 我看了一眼手中的夺萃,想起姐姐的那句话:“夺萃出鞘,必然要见血。” “萍水相逢,我不想伤害你。夺萃太过凌厉,还是不用的好。” 他停下了进攻,眼睛微微眯起,上下打量着我。 他安静下来的时候,让人感觉这是个很危险的人物,周身散发出来的,满满的都是帝王之气。 “和你姐姐一样,都是妇人之仁。有缘再见。” 他说完,就在我眼前消失了。 地上默默躺着六条鱼,我不嫌弃,都捡起来,挨个洗干净了带回去。 远远地,惑胤看到我,就直勾勾地盯着我。 “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有点儿不寒而栗。 “师父,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人了?” “你怎么知道?” 他深深吸了口气:“你身上,有御魂的味道。” 我回想起刚才那个危险的人,不由得一惊。 我们此番就是为了御魂而来,我却和他交手后都没发现他的存在,真是…… “果然,我猜对了。”九方惑胤沉思着说:“我的鼻子不是很灵敏,所以闻到的并不真切。跟你们在一起的这段时间,我总觉得就有御魂宿主在附近,可是这种感觉时隐时现,我饿的时候又会觉得那是食物的味道。可是师父,你现在身上,御灵的味道很浓。” 一句时隐时现让我浑身发冷。 这话的意思就是,御魂的宿主,这么久以来,一直在跟着我们,我们却没发现。 “还能感觉到吗?去追!” “能!交给我!” 花雨 那个男人许是察觉到我们在追踪他,用了反追踪的技巧。 将我们三人玩的团团转。 “师父,我感觉到了两股很强大的内力,正在向我们靠近。” 九方惑胤忽然停下来,看着我:“怎么办,要躲躲吗?” 我看着眼前的两个人,无奈叹了口气:“现在躲,还来得及吗?” 明明是很强大的内力,可直到他们二人出现在附近的时候,我们才有所察觉。 高的那个人,有一米八五的样子,身材也很健硕。看起来三四十岁,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宛如死人一般。穿着黑色的袍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矮的那个就很瘦小了,还是个孩子,不过十五六岁。一米六五,身材瘦小,长得很秀气,眼睛尤其漂亮,很大很大,看起来很可爱。穿着灰色的衣衫,此刻正瞪着大眼睛,一脸疑惑地望着我们。 那小孩首先说话:“你们的目标是什么?御魂?还是我们?” 我们还没回答,那个高个子的人就直接转身。 “跟他们费什么话,走了。” 那小孩子很着急,连忙伸手去拉他的衣服:“不嘛,天天和你在一起,你又不爱说话,再不和别人说话,我要憋死了。求求你了嘛!” 孩子太瘦了,看起来就像是被那个人拖着走,很有喜感。 忽然,孩子转过来冲我们大吼:“喂!你们三个看热闹呢?帮我拦住他啊!” 惑胤也是孩子气,冲他吼:“我们有病啊?万一他停下来是要杀我们怎么办?你负责啊?” 那孩子着急坏了:“我负责我负责,快让他停下来……” 话还没说完,那大个子就停了下来。 像拎东西一样,揪着孩子的衣服,直接提起来,凑到和自己一样高的地方。 “你负责?嗯?怎么负责?” 被揪起来的孩子挣扎了两下,瞬间像蔫儿了的小猫,耷拉着脑袋和自己的四个小爪子,委屈巴巴的说:“吴天悍,我错了。” 吴天悍看来很满意,顺势将孩子放了下来。 我不由得一怔。 “站住!” 我断喝一声的时候,在场的另外四个人都愣住了。 那个小孩,也就是星火,转过来,呆萌地说:“你……叫我?” “你们是往生的人?” 星火乐呵呵地说:“对呀对呀,我家大叔会做好多好吃的东西呢,你要不要来加入我们?” 我们三个人一脸懵逼。 惑胤转过来,小声问我:“师父,你们的任务只是找御魂,何必招惹他们?他们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啊。” 原本声音很小,可星火却不由得皱了眉头。 “你说谁魔头呢?我杀你了吗你就乱说!” 我拍了拍惑胤的脑袋,示意他不要乱说话。 而后问那二人:“你们是在找御魂吗?” 星火可能天性就比较活泼,立马乐呵呵道:“对呀对呀,你们嘞?在找我还是在找御魂?要不要组队一起走啊?” 吴天悍叹了口气,转过来对我说:“我今天斋戒,不想杀人。但也保不准会一时兴起就破例一次。不想死的就赶紧走开,别理这个白痴。” 星火抬头看着他,抓了抓脑袋:“你说的白痴是我?” 吴天悍并不想搭理他,转身就走。 这次,星火也没空理会我们,连忙追了上去。 “喂!你说好不骂我的!你破例了,你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子说我,我很没面子的啊,你听我说话啊!别走那么快,等等我!” 二人背影消失得时候,我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落地了。 虽然看起来很中二,很傻。但他们二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大内力可不是盖的。若是真要交手,恐怕我们三个都要交代在这里。 许久,惑胤忽然冒了一句:“若是不能找到御魂,能杀死吴天悍也是一个扬眉吐气的机会。” 我疑惑地望着他,没有说话。 惑胤咬了咬嘴唇,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但他的想法,我很懂。 身为王唯一的继承人,他从小到大承受了太多。 前有功勋卓著的前辈,有被称为天才,最后为了国家而死的父亲。平辈里又有那个九方启。九方启比他大太多,一直都在外面四处游历,比起惑胤这样从小被捧在手心里,装在蜜罐里的孩子,九方启要强太多。 惑胤会成为下一任王,但他想在大家的认可中继位,而不是在王的扶持下。 这些道理,我很懂,可杀死吴天悍,我想都不敢想。 惑胤沉默许久,忽然抬头,“师父,虽然可能性很小,可我还想试一试,因为某种机缘巧合,我就是唯一能杀死吴天悍的人。” 司羽恬说:“看来我猜得没错,果然是因为御魂宿主的原因吗?” 惑胤道:“没错,一般当御魂离体,宿主就会死,所以吴天悍才能活这么久,但是,一旦有御魂离体还能存活的宿主存在,只要这血液进入他的身体,他就会死。” 我素来知道,吴天悍之所以能活这么久,是因为一个什么秘术。可我从来不知道,原来这个秘术,居然也存在这样的克星。 看着惑胤坚定的眼神,我知道,他决定孤注一掷了。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作为你的师父,我也不会缩手缩脚,一起去吧。” “还有我,我也要去。”司羽恬笑着挽住我的胳膊,赢了就一起生,输了,我就和你一起死。 惑胤的眼睛里满是泪水,却强装坚强,生生咽了回去。 我们三个坚定地对视一眼,便开始了追击吴天悍的道路。 “同时和两个人交手,我们没有一点胜算,要想办法把星火引开。” 惑胤坚定道:“不用,他们俩似乎是发生争执了,已经分开了。” 惑胤的感知能力很强,可能是遗传了九方皓君的,所以我对他极为信任。只要星火不在了,这事情就好办多了。 仅仅追踪的时间,惑胤就想到了进攻的对策,并吩咐我和司羽恬。 司羽恬不由得感叹:“真不愧是九方皓君的孩子。”随后她又打趣,“你说,如果九方皓君和你姐姐有个孩子,这孩子又会是怎样的天才?” 我不由得楞了一下,姐姐和九方,两个天才的孩子。 是会更厉害呢?还是物极必反…… 追踪到吴天悍的时候,他没有一点惊讶,脸上还是那种死人的样子,没有一点表情。 我们也不多废话,直接发起进攻。 可是,我们低估了他。 我们每个人都将惑胤的血涂在兵器上,只要任何一个兵器碰到他,让惑胤的血进入他的身体,他就必死无疑。 可是,那堪称绝对防御的防守让我们无从进攻。 他也不急着将我们制服,只不住地兜圈子。 我们被打的遍体鳞伤,他也玩够了,忽然抢了一把剑,向我冲过来。 “既然玩够了,那就去死吧。” 我下意识想要闪躲,可是,他速度太快,招式衔接毫无缝隙,我身体出现了一刹那的静止。 “完了……要死了……” 可是,不知道是意外还是吴天悍的失误,他的剑擦着我的身体,空了? 与此同时,惑胤见我不能动弹,想要从身后救我,却不幸被刺中。鲜血喷涌而出,有一滴,正好在吴天悍的眼睛里。 时间有那么一刹那的静止。 “师父,成功了!” 我们设想了无数种方式,却没想到,以这样意外的方式成功。 我连忙凝聚力量,一掌打在吴天悍胸口。 他口吐鲜血,飞出老远。 也就是刹那的功夫,他乌黑的头发变得干枯,雪白。脸上也遍布皱纹,原本看起来年轻的身体开始急速衰老。 惑胤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丝毫不在意身上的伤口,提着剑冲上去,道:“我来给你最后一击。” 可是,当他出现在吴天悍身边的时候,吴天悍的周身忽然被一篇花瓣所包裹,那花瓣就像有生命一般,瞬间将惑胤弹开。 花瓣凝聚出一个人形,那是个穿着白色裙子的女人。 她蹲在吴天悍身边,哭着,一遍遍说对不起。 她在掌中凝聚力量,慢慢靠近吴天悍。吴天悍想要阻止,可女人却很执着,最后,吴天悍放弃,单手默默掐了一个决。 女人忽然停下手中的动作,哭喊道:“你为什么非要这样?为什么不让我救你?为什么要让我这么负罪?” 吴天悍嘴角扬起一个笑容,“我本就是该死之人,活了这么久,最终还能如愿以偿为你的梦想效力,我很满足。你还有那个人想要救活,我的命,相比并不重要。” 他从脖子上取下一个链子,链子上还有一枚戒指,放在女人手里:“帮我把这个交给星火,他一直想要的。可惜,我不能亲手给他。告诉他,我是自愿选择死亡的,不许寻仇。” 女人嘴角费力勾起一个微笑:“不,如果你死了,我会告诉他,你要他寻仇。” 吴天悍死死抓住她的手腕:“幻音,你不会。星火还是个孩子,我不想,让他活在仇恨里。你也不会……” 他笑了:“最后,和你们在一起,我很开心,幻音……还有……我要和你们永别了。” 他说完便断气了,那女人身上的戾气却是越来越重。 她站起来,转向惑胤。 “若说我此生最错的,那便是一时心软救了你。” 她说着,忽然操纵花瓣,攻势凌厉地向惑胤冲过去。 我和司羽恬都有伤在身,来不及支援。 惑胤愣愣站在换地,忽然哭喊一声:“妈妈!不要杀我!” 母亲 花瓣忽然停住,而后缓缓落在地上。 柳幻音叹了口气,道:“罢了,终究是我的错,怨不得别人。下次再见,我定不会手下留情。” 她一挥手,自己和吴天悍的尸体便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惊魂未定,平复许久。 吴天悍,真的就这样死了,而柳幻音,真的放过了我们? “惑胤,你说……刚才那个人是叶凡真?” 司羽恬站起来,扶住自己的伤口,问出了我心中的困惑。 九方惑胤躺在地上,摊开双臂,道:“我的母亲,不是叶凡真,我能深切的感觉到。” “怎么可能,当初你出生的时候,九方皓君一直在里面,亲眼看着你出生的。他总不至于连自己的孩子都弄错啊。” 惑胤苦笑:“我也说不上那是种什么感觉,当初我被黑衣人抓走,剖心取魂,我很痛,感觉自己就要死了。他拿走御魂,就像丢垃圾一样,将我随手丢在地上。我以为自己要死了的时候,是柳幻音救了我。 那天,她也是穿着这样的白裙子。她说,她会救我,不会让我死。 她取出自己一半的心脏给我,救活了我。” 我曾一直以为,是因为惑胤身为宿主还有用,才被留下了性命,却没想到,其中还有这样的故事。 司羽恬抬头看着我,坚定道:“没错,我能感觉到,刚才那个柳幻音的身体里,也只有一半的心脏,令一半和惑胤一样,是花瓣。” 在我沉思的时候,司羽恬又加了一句:“你师父口味儿是不是有点重了,自己如花似玉的老婆不要,去喜欢一个几百岁的老婆婆,还跟她生孩子?太变态了。” 此时如果我的嘴里有水,我一定会喷。 可是我没有,我只想喷血。 再看司羽恬,抬着头,一脸呆萌地望着我,一副:我并没有说错话的样子。 九方惑胤忽然将头转向我,问:“师父,我有没有可能是莫寻烟的孩子?” 他此话一出,我也愣住了。 师父和姐姐的感情,中间经历了什么,我只知道表面,其他的一概不知。但是,要有一个像惑胤这样的孩子,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我姐姐和九方皓君的确相爱过,但是,你出生的时间前后,我姐姐已经闭门不出将近一年,我日日都能见到她,这绝对是不可能的。” 九方惑胤眼眶中滑出两行清泪。 “所以,我注定是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孩子。” “怎么会呢?他们还是很爱你的,至少……” 至少什么,我自己也说不出口。 毕竟九方皓君和叶凡真都是在惑胤一岁的时候就死掉了,我说不出半点,他们疼爱他的证明。 九方惑胤苦笑一声,缓缓道:“如果父亲真的爱我,就不会将那么危险的御魂封印在我体内,让我日后有随时丧命的危险,让我被那么多人所觊觎。如果母亲爱我,为什么这么多年,从来未曾入梦。我连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甚至大殿里,连一副她的画像都没有。” 叶凡真也是女人,也会爱美。 可做王后这么久,连一张画像都没留下,这的确有些匪夷所思。 我想不到答案,也不敢猜测。 吴天悍已死,找寻御魂的任务自然是要继续,可带着这样状态的惑胤,我只怕他已经没有心思和我们继续了。 当下之际,只有先把惑胤送回允周了。 我们一路上马不停蹄,到了允周原本想好好休息一下,可惑胤却直接冲着王的大殿就去了。 我生怕他做出什么事,拉着司羽恬也跟了上去。 九方惑胤气势汹汹冲进大殿,我想阻拦,却发现我根本拉不住他。 王的脸色有那么一刹那的惊愕,而后强装镇定道:“惑胤,你怎么这样就冲进来了,太傅就是这样教你礼仪的吗?” 惑胤并不理会那么多,只冲着王质问:“我的母亲,到底是谁?” 王不由得皱了眉头,翻看着手中的奏折,不经意道:“是叶凡真啊,你今天怎么了?冒冒失失的。” 惑胤并不满足这个答案,语气坚定,又问了一遍:“我的母亲,到底是谁?” 王有点诧异,惑胤从来都不曾有这样的神情。 但王依旧强装镇定,语气里有一些愤怒:“那孤王也再告诉你,是叶凡真!” 惑胤忽然出手,空气中出现了一堆白色的花瓣,在惑胤内力的促使下,直奔王而去。 那速度极快,我想要救驾也根本来不及。 “惑胤,不可!” 王吓得连连后退,跌坐在龙椅上。 那花瓣在王面前的时候,忽然停住。 惑胤走到王身边,语气冰冷道:“王爷爷,我再问一遍,我的母亲,到底是谁?” 王被惊住了,呆愣许久。 他一把抱住惑胤,坚定道:“惑胤,孤王不管你的母亲是谁,你只要记住,你是九方惑胤,你的父亲是九方皓君,你是孤王的孙子,是这允周国未来的继承人,这就够了,你的母亲是谁,并无大碍。” 惑胤没有下一步动作,只任由王抱着。 我见他应该不会再有过激的反应,便识趣地拉了司羽恬离开。 她出来的时候,拉着我的衣袖,一脸想说话又憋得难受的表情。 “想说什么就说,别这么委屈的样子。” 她这才抬头,望着我说:“柳幻音的秘术只能靠近亲血液相传,她的后代已经被屠尽,如今惑胤能用这样的秘术,就说明他的确是柳幻音的孩子。我真为你师父的口味感叹。” 我深深叹了口气:“若此事是真的,要感叹的是柳天傲,而不是我师父。” 见她一脸疑惑,我解释说:“柳幻音虽然一身污名,可她和柳天傲的爱情却是真的感天动地。柳天傲一世英雄,也因此背负骂名。可如果,我说如果,柳幻音和师父生下孩子,那么柳天傲算什么?” 司羽恬咬了咬嘴唇,无奈叹气道:“贵圈太乱。” 正在我沉思的时候,忽然,一股强大的气场出现在我面前,待我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人已经站在仅离我一步的距离。 他的脸很好看,棱角分明,只是有些过分的苍白。 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嘴角上扬,眼睛里却丝毫没有感情。 身上有一种怪异的冷香,直冲我的鼻孔。 我下意识推开司羽恬,既然知道躲不掉了,那能走一个就算一个吧。 那人却没有发动进攻,只看着我的眼睛,说:“那把剑,是幻音的东西,我来替她拿回去,给我,好吗?” 虽然是商量的口气,却让人觉得不可抗拒。 我哆哆嗦嗦说:“这把剑,是我姐姐的遗物……我……” “好了,那就这样,有缘再会。” 他说完,便在我眼前消失了。 原本被我紧紧握在手中的夺萃,此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司羽恬连忙冲过来,抱住我:“你没事吧?” “没……没事。刚才那个是谁?” “我在画像里见过这张脸,是……上官良。” 往生的头领上官良,他果然活着。 “可是,他为什么没有杀我?” 红妆 从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再也没见过惑胤。 身为太子太傅,原本我应该是最常见到他的,可现在,王总是说惑胤身体不好,在修养,拒绝任何人的探望。 能时时见到惑胤的,怕是只有身边伺候的人。可是,我曾想方设法打探惑胤的情况,却发现,那些伺候他的人也被牢牢控制起来,根本见不到。 寻找御魂的任务也暂时搁置了,我被留在了都城,做一个有名无实的太子太傅。 就在我每日焦灼的时候,司羽国王室被屠了。 据说司羽国王室从建国开始就拥有了浊御魂,却没有进行人体封印,只是关在了一个什么密室里,由历代王口耳相传。所以此事并无人知道。 可往生不知道怎么就发现了,于是派了秦妙容和柳佑轩二人来抢夺御魂。 结果当然显而易见,御魂被夺。 但司羽王室也并非一事无成,据说重创了柳佑轩。 在几天后,柳佑轩就一命呜呼。 身为柳族先祖的柳幻音如何能看着自己族人这样被杀,一怒之下,单枪匹马闯入司羽国,屠杀了司羽王室族。甚至连一条取名以司羽为姓的狗都没有放过,残忍至极。 司羽的王,在我眼里一直都是昏庸之人。 他为了一己之私,屠杀上官良族;他为了让长女复活,甚至毫不在意恬儿的生命。在我眼里,恨极了他。 可我了解柳佑轩,他是那样的天才,屠杀如此强悍的柳族一族都没有半点伤痕,曾出入大大小小的战争无数场,也没听说过受伤,可司羽的王室,居然能伤他性命,这是怎样的强大? 司羽王室被灭,国内动荡不安。 身为联盟国的允周也掀起了轩然大波。 一半人认为应当秉承君子之道,不能趁人之危,要扶持司羽国。 也有好战分子,认为协议不过是让对手放松警惕的一纸文书,因为这样的东西,放弃司羽国这样一块到嘴的肥肉,实在是太傻了。 这种争执,我毫不在意。 我在意的,只是怎样能让恬儿不知道这个消息。 虽然司羽对她无情无义,但那毕竟是自己的家乡,这种事情,我不想让她知道。 可千防万防,就是没防住司羽国王室那个唯一的幸存者——司羽卫。 那日我们正在用晚餐,忽然就有一个身穿红色袍子的人破窗而入,径直走到司羽恬身边,两根手指捏住她的下巴,道:“你现在是谁?司羽恬?还是司羽晴?” 当着我的面,欺负我的女人,过分了。 我当即拔出佩剑,和那人搏斗起来。 他也丝毫不怕,只躲着我的攻击,笑道:“怎么换佩剑了?夺萃去哪里了?” 说话间,我才发现,他就是几月前,在湖边用意念钓鱼的那个人。 “原来你不是御魂宿主?” 他一甩衣袖,笑道:“孤王如今可是司羽国的王,怎么会是什么御魂宿主?好在我家的老爹没你徒弟的老爹狠心。” 我这才知道,他原来就是多年前就内定的,司羽国的下一任王,司羽卫。 我冷笑:“你老爹不狠心?怎么会让恬儿出生就当了司羽晴的转生容器,因为一己之私就灭了上官族?” 他微微一怔,而后依旧是那样玩世不恭的笑容:“身为太子太傅,你还这么单纯,真是让我匪夷所思。身居高位的人,怎么可能是一个单纯善良的老好人呢?哪一个政权的背后,不是鲜血堆砌的?” 他说完,也不理会我,只看着恬儿,笑道:“莫太傅还活着,说明你是司羽恬。若是司羽晴那个丫头,现在他应该早死了。” 恬儿放下筷子,冷冷地看着他:“真是让太子殿下失望了,你们筹谋了那么久,也没能让司羽晴复活。” 司羽卫满不在乎,笑道:“不不不,司雨晴就算活着,当柳幻音来袭的时候,也无非是再死一次,她活不活的,我无所谓。此次前来我就是想看看,你是不是还活着。是不是愿意和我一起,回去重建家园。” 司羽国王室灭了,国内一片混乱。 周遭众国看中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都想要吞了这块肥肉。 此时的司羽卫想要重建司羽国,在我看来,简直是天方夜谭。 恬儿扬了扬嘴角,冷笑道:“我从来就没把自己当做司羽王室的人,同样,你们的生死兴衰也与我无关。我的家园,就在这里,谈何重建?” 司羽卫嘴角永远都是那种玩世不恭的笑容,听恬儿如此讲,也没有半点生气。 只转身,从窗户又一跃而出。 他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那这种大事就交给我好了,如果有一天,你要结婚了,记得通知我这个哥哥,如果娘家一点表示都没有,以后会被婆家瞧不起的,小家伙,记住我的话。” 听到小家伙这个称呼的时候,恬儿愣了一下。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恬儿摇了摇头,疑惑道:“我只是觉得,这个称呼好像很耳熟,我的记忆深处有过这样的称呼。而且,虽然他也是司羽王室的人,我却……并不恨他。” 我一直怕司羽的人与恬儿有接触,就是怕她有一天会这样纠结。 可是,还是没能防住。 几个月后,恬儿17岁生日的时候,王做主,将她许配给我。 我没有家人,恬儿也没有,此事能由王做主,自是再好不过的。 原本以为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婚礼,却没想到,大婚前一天,从司羽国,送来了浩浩荡荡的十里红妆。 据说这十里红妆是先王后的嫁妆。先王后是名门望族,历代只生一个女儿,十里红妆便代代相传。 价值无法预估,应该抵得上一个富饶的国家,一百多年的财政收入吧。 司羽国如今正在重建,正是缺钱的时候,司羽卫却将这笔到手的财富,拱手让人? 拿到嫁妆的时候,上面附着一张纸条。 只有一句话:不要给你哥我丢脸。 恬儿并不在意那些嫁妆,却对着这张纸条痛哭流涕。 “司羽卫,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恬儿哭累了,才缓缓跟我讲。 他原本并不是很出众,因为从小那种玩世不恭的态度,并不招司羽王的喜欢。 可是,在上官良去世的时候,他的人生也变了。 多年来,司羽王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和司羽晴一个女儿,从此,再无所出。 上官良去世的时候,司羽王才感觉到了危机,于是将司羽卫立为太子。从此闭关修炼。 至于在哪儿修炼,没人知道。 因为司羽王下令,不许人照顾他,只管一日三餐,其他的待遇甚至连一个奴婢都不如。 现在想回想,司羽卫大约是被安排在和御魂一处修炼。不许任何人知道御魂存在的司羽王,当然会这样苛待自己的儿子。 因为自小就和御魂长在一处,所以,他的身上,才会有御魂的气息。 直到司羽王室被灭,御魂被夺,他才重新出现在阳光下。 这样的一个人,按理来说,并不可能和恬儿有任何交集。 恬儿问我:“当初我能摆脱转生咒,真的只是因为爱情的力量吗?” 这种问题,我不敢回答。 爱情这种东西,太虚幻,并不是力量。 所以,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婚后不久,恬儿就怀孕了。 三个月的时候,王派遣御医来把脉,明确了,这是个男胎。 男女都好,我并不在意,只要是恬儿的,我都喜欢。 王却无比开心。 他说,我们莫家,终于有后了,他也算是对得起我死去的父亲了。 王和父亲有什么纠葛,我不知道,当然,也不想知道。 我只沉浸在即将要做父亲的喜悦中,我曾失去了母亲,父亲,姐姐,我在这世上孤身一人,再无牵挂。 可是,老天却带我不薄,他给了我妻子,给我了即将出世的儿子。 若是姐姐在天有灵,知道如今我的生活。 是不是会欣慰呢? 可是,就在我幻想着以后生活的时候,上天又和我开了个玩笑。 把我从一个拥有幸福的人,变成了一无所有的穷光蛋。 再现 我曾日日盼着,那个焦黑的尸体并非姐姐。 我曾盼着,有一天,她能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告诉我,那只是一个误会。告诉我:莫城,我没死,我回来了。 可我从未想过,当活生生的姐姐,真的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会是那样的绝望。 争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谁也不知道。 当我被人群的骚动吸引,赶过去的时候,只看见了漫天遍野无尽的花瓣,组成了花墙结界,所有的人都只能在外面看着,不能施以援手。 花墙的中间有两个人,一个是现在的国师云空,另一个,是离国师仅仅一步之遥的,已经死去的,我的姐姐——寻烟。 王在旁边干着急,增援尝试了许久,却是谁也进不去。 “寻烟这次摆明了要云空的命,云空休矣!” 我试着摸了摸花墙,那里充满了内力,刚靠近立马就被弹开,根本无从施以援手。 再看里面的云空,已经伤痕累累。 “差不多了,就去赎罪吧。” 姐姐口中淡淡吐出这几个字,忽然拔下了头上的金簪。 那金簪我认识,是历代国师的信物。若国师是男子,则变成一把权杖,若是女子,则会变成一根金簪。而姐姐,就是唯一令这物件变成金簪的人。 那金簪像是长了眼睛,直奔云空而去。 云空已经无从闪躲,筋疲力尽,双膝跪地。 金簪刺穿了他的心脏,于是,他直挺挺倒了下去。 姐姐抬头,仰望天空,眼睛里,满是泪水。 王焦急道:“你到底是谁?柳幻音?还是寻烟?” 姐姐转过头,望着王,冷笑:“是谁,重要吗?我已经活成了这个不人不鬼的样子。我也曾想要一个身份,可你们没有给我,如今,是谁,都好。” 王还心存侥幸,想要说服姐姐收手。 “不论云空做了什么,他都是为了允周。如今,他已经死了,你就算有什么怨恨,也该放下了。回来,孤王可以不计前嫌,你依旧是我们允周的国师,是我们允周的先王后。” 姐姐苦笑,我才看见,她的双眼,流出的不是泪水,而是鲜红的血液。 她冷冷道:“当初,我一心要嫁给皓君,他说皓君必须要娶御魂宿主才能继承王位,好,我退出。他怕柳族夺权,逼立轩自裁,立轩善良,自愿选择死亡,只求能保住佑轩一条性命。他却背信弃义,屠尽柳族族,嫁祸给佑轩,逼他离开允周。这几年,派了无数的死士追杀。这还不算完,他对柳族赶尽杀绝,逼佑轩吃下慢性毒药,害佑轩永远的停留在了23岁,我身边重要的人,都被他一一算计着死掉,哪怕是我自己,也是被他杀死的。这些种种,你告诉我,你然不知情吗?” 不光是王,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我,闻言都目瞪口呆。 我们生活在战乱的年代,懂得战场的厮杀和血腥。 却不知道,政治斗争,是比这更加黑暗,更加残酷的。 我忽然明白了什么,姐姐可以用花术,如果惑胤是她的孩子,那能使用花术倒也说得过去。 她正准备走的时候,我连忙发问。 “姐姐,惑胤……是你的孩子吗?” 姐姐回身看着我,眉头微蹙。 “我的孩子?我恨不能杀了他。” 她说完这句话,就在众人的目光中消失了。 空气中回荡着她最后的话:“和此事有关的人,我会一一来取你们的性命。” 结界消失的时候,众人都连忙围上去查看大祭司的伤势。 可惜,那金簪足以要了他的性命,早就断气了。 我捡起一片花瓣,它已经不是初见时候的白色,而是血的颜色,不知道这花瓣杀了多少人,才有了如今的颜色。姐姐她,真的变了。 云空的葬礼十分凄凉,连一张冥纸,一根香烛都无法点燃。 天气阴沉沉的,没有丝毫生气。 王冲着天空大喊:“寻烟!你的愤怒孤王都懂,可云空已经用命来补偿了,你还不能放下恨意,让他安心走吗?” 天空很安静,没有一点回音。 所有的人,似乎是怕被报复一般,连一滴眼泪都不敢流出来。 叱咤风云的允周国国师,这一代的佼佼者,就这样死掉了。 三天后,云空墓穴被挖开,尸体也不翼而飞。 不用想,除了恨他至极的姐姐,再不会有第二个人。 也是那一天夜里,我接到一纸通缉令。 “允周国先王后莫寻烟,假死通敌,剥夺王后之位,褫夺封号,贬为先帝妃,人人得而诛之,赏万金,千亩良田。” 拿到这张纸的我,手是颤抖的。 恬儿扶着大肚子,靠近我身边,不由得皱眉。 “王怎么能这么无情?姐姐杀了云空也只是报仇雪恨,可他转眼就签署通缉令,还褫夺封号,这是最大的耻辱了,这……” 我不由得握紧拳头,“恬儿,你自己在家里待着,我出去一下。” 恬儿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放心去吧,我一个人可以的。” 我转身出门,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这次,放她一个人在家。 我冲进大殿的时候,王坐在御座上,早已屏退左右。 “知道你会来,孤王在等你。” “为什么?为什么要通缉姐姐?她做这些也都是迫不得已的,她只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王缓缓道:“王权并非过家家,莫城,孤王以为你懂。寻烟是什么人,孤王最清楚,她为何会变成这样,孤王也知道,但是,孤王却不得不签署通缉令,因为,要给其他人一个交代,堵住众人的嘴,毕竟,她杀掉的,是我们允周的国师。” “云空是允周最厉害的人,他都败给了寻烟,那些为了赏金去的人,谁是她的对手?孤王也并非没有考虑。莫城,如果你真的心疼寻烟,就应该尽你所能,去劝她回来。而不是让她一直走这样一条不归路。纵然孤王今天没有签发通缉令,别的国家,也迟早会出手。” 王的一席话,我陷入沉思。 的确,是我太过冲动,考虑不周。 姐姐这次的错误,真的是人神共愤,若不给大家一个交代,怕是那群老臣也不会善罢甘休。 再抬头的时候,王已经离开了。 夜深了,王的岁数大了,也是该休息了。 可是,当我再回到家的时候,所有门窗都大开着,家里伺候的人都被杀掉了,恬儿却不见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我焦急地冲出去,一个侍卫拉住我,着急道:“太傅大人,快跟我走,夫人怕是不行了。” 身的血液在那一瞬间似乎都涌上了脑袋,我一阵阵发懵,任由那人拉着我往一个方向跑。 在湖边,我看到了被绑在柳树上的恬儿。 她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穿着白色的宽松孕妇服,可此时身上却满是血污,肚子那里被人切开了一个口子,里面的孩子已经不翼而飞。 恬儿披头散发,耷拉着脑袋,似乎已经死了。 “恬儿!” 我哭喊着冲上去,想要抱住她,她却忽然抬头,从口中射出一枚银针,我来不及闪躲,正中肩膀。 她似乎忽然有了意识,冲着我大吼:“莫城,快走,我的身体不受控制了,我会伤害你的……” 我疯一般的冲上去,紧紧抱住她:“恬儿,别怕,我来了。对不起,我不该放你一个人在家,对不起,对不起……” 我哭着,哭着,等人将我拉开的时候,恬儿已经断气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九方启不知何时到的,他蹲下来,查看了恬儿的伤势,抬头望着我道:“你得罪星火了?” 我一震:“什么意思?” 九方启道:“她对你发起进攻,因为她中了幻术。此人很厉害,没有完将她杀死,留了一口气,就是想将赶来救援的人也一起杀掉,这种程度的幻术,除了星火,我想不到第二个人。” 我忽然想起,吴天悍死的时候,柳幻音,不,现在应该叫姐姐了。 她说,会告诉星火,让星火来寻仇。 我紧紧握起拳头,指甲陷进肉里。对姐姐,我说不上是什么感情了。 她不是我的亲姐姐,却和我关系匪浅,我一直怀念着她,可是,她却因为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报复的时候,捎带了我。 这样的姐姐,她的心里,真的还有我这个弟弟吗? 葬礼的那天,下了很大的雨,所有人都散了,我站在坟前,如何也挪不动脚步。 就在这一天,我失去了妻子,还有未出生的儿子。 从天堂跌落地狱,还是被最亲近的人所害,心脏的那个地方,痛得几乎要裂开。 忽然,一个人出现在我身后,狠狠拉了我一把。 我站不稳,向后倒去的时候,就看到了因为愤怒而扭曲脸庞的司羽卫,紧接着,一拳就打在了我的脸上。 强烈的痛感传来,可我已经麻木了,他把我打倒在地,骑在我的身上,一拳接着一拳。 我不反抗,似乎只有这样身上的痛,才能让我的心里好受一点。 “如果知道有今天,当初就算是绑,也要把她绑回去。莫城,老子信错了你。” 他打累了,瘫倒在我旁边。 他原本邪魅和玩世不恭的脸上,此刻满是水痕,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 我不禁苦笑:“你的亲生母亲,为了你姐姐的性命,让恬儿一出生就做了转生的容器,如今你却来猫哭耗子假慈悲,你们司羽家,道真是奇怪。” 我原本以为此话足以激怒他,却见他翻了个身,看着我许久。 缓缓道:“你以为,司羽恬是怎么摆脱转生咒的?” 王者 此话一出,我也愣住了。 爱情的力量和自己的毅力,都有可能成为摆脱转生咒的关键所在。 可是,如果转生咒这样就能被轻易破解,又怎么会是人人避之不及的禁忌之术呢? 见我有了兴趣,司羽卫又舒舒服服躺在地上,跟我说了属于他的故事。 “我一直以为,我是司羽王后的儿子,司雨晴是我嫡亲的姐姐。 从小,我并不招人喜欢,父王甚至讨厌我,并不认为我是他唯一的儿子。 他部的心思,都放在了上官良身上,因为只有上官良才能帮他开疆扩土。 所有的人,都想要自己的王位能传承,所以会对一个儿子非常好,可他不是这样。他觉得儿子是自己的威胁,会和自己抢夺王位的威胁。 后来我才知道,他根本不需要传承,因为,他拥有转生咒的秘术。 而我,以后将会成为他转生的容器。 他有了我,就可以永远活下去,有了上官良,就可以轻而易举地侵略邻国。 为了更好地控制上官良,也因为司羽晴真的喜欢,他便毫不顾忌别人的感受,随意赐婚。上官良拒绝,他知道这个人是自己无法掌控的,怕日后成为敌对方,便设计杀死了上官良,并屠戮其族。 从那以后,我痛苦的日子就来了。那一年,我才6岁,就被关在了那个密室里。 那也是我第一次见到御魂,它被很粗的铁链子封印在密室里,我便被要求天天对着这个怪物,从它的身上吸取能量,成为下一个能为他开疆扩土的人。 也许是御魂的能量真的进入我体内了,我居然看到了以前的事情。 我看到我的母亲,其实是个不受宠的嫔妃,因为一次司羽王醉酒,才怀上了我。 我出生,母亲就被处死,而我也被当做司羽王后的儿子抚养。 我很痛苦,想要复仇,可我出不去,那只有一个出口,被司羽王所掌控。 后来,莫名其妙有一天,一个婴儿爬了进来,她很可爱,并不怕生,她会滚着一个苹果,或者葡萄进来,给我。 通过御魂的能力,我了解到,原来司羽晴死了,而他们,正准备用这个孩子,作为司羽晴转生的容器。 于是,趁她来的时候,在转生咒上做了手脚,让她日后能得以摆脱转生咒。 再后来,她长大了,我就再也见不到她了,自然了,那可是被司羽王守着的地方,她以前能进来,已经很匪夷所思了。 她以为转生咒无法摆脱,于是自请去做了人质。 这些年,我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我很开心。她遇到你,嫁给你,我也很开心。 可是,如果我知道,你最后害死了他,当初,一定不会让她留在你身边。” 他说完,躺在地上没有动,泥水弄脏了他的袍子,他也毫不在意。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曾以为经历这些的我,就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人,可是,我才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所背负的痛苦。 “恬儿若知道,有你这样的好哥哥,她会很欣慰的。” 他不理我,许久,问:“是谁杀了她?” “往生、星火。” 他一骨碌爬起来,对还躺在地上的我说:“回去告诉你们的王,孤王要和他联盟,共同讨伐往生。” 在我眼里,司羽卫是个强者,可是,此刻我想说的,却不是他战斗实力,而是,另一方面。 他似乎是天生的王者、谋略家。 在这个战乱纷飞的年代,各国都想着如何吞并别人,扩充自己的领土。 可是,在司羽国王室被屠族后,司羽卫继任新王,却没有国家趁人之危,反而让司羽国很快就缓了过来,又恢复了欣欣向荣的景象。 再说联盟。 战乱中,联盟无非是让对手放松警惕的一纸文书,有的人乐于如此,也有的人并不在意。 往生中,不论是柳幻音、姐姐、还是柳佑轩,都是最恨允周的,如果要动手,第一个死的,必然是允周。 王为此,也是愁的不行。 他派人四处游说,想要各国联合起来对抗往生。 可往生的能力大家都清楚,各国人人自危,更是不愿意为了这样一个敌国,把自己陷入不利之地。 可是,司羽卫仅仅用了一个月。 他派人将自己的亲笔书信送给七个大国的王,约他们在三月后在允周集合,共商灭往生的大计。 听到他这个计划,我是嗤之以鼻的。 王为了联盟,派出去那么多游说的文臣,用了那么久,还不是一个响应的都没有。像他这样随便派个侍卫,只带一封亲笔书信,未免太草率了。 可这次,我想错了。 还没到三月之期,七大国的王就已经集聚在了允周。 王被这样的效率震惊了,忙不迭地安排接待事宜。 司羽卫倒是又恢复了往日的玩世不恭。 那日,我在家里看书。 他一声招呼不打,忽然就跳窗户进来了,毫不见外地拿了杯子,自己倒水喝,然后就舒舒服服走到旁边的软塌上,躺了下来。 我不由微蹙眉头:“身为一国之君,你能不能稍微有点儿礼貌,这是我家!” 他却毫不在意:“孤王给你们帮了这么大个忙,你家王都恨不得叫我爹,你怎么还这样对我,这就是你们对恩人的态度吗?” 我吓得连忙看了屋外一眼,这话要让王听到了,估计又是不小的一个风波。 他见我如此谨慎,很是不屑的一哼,道:“他现在感谢我还来不及呢,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不过我好奇,你们王这么笨,为什么允周没有灭国?” 我微皱眉头,懒得接话。 他说:“你们的王,派出去那么多游说的人,到了地方就声泪俱下地跟人家说,自己国家出了叛徒,现在叛徒对国家有威胁,希望各国伸出援手,将会感激不尽。” 我听着,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看我一脸纳闷的表情,司羽卫不禁扶额,道:“我以为只有你们的王是蠢货,原来你们都一样,我还真是错怪他了。” 我气鼓鼓地撑着脑袋,不愿意搭理他。 他笑道:“不逗你了,如今战乱四起,如果往生的目的仅仅是你们允周国,其他几个国家高兴还来不及呢,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灭了允周,等往生接手的时候,再灭往生,一块肥肉不就到口了?” 我一想,也是,各国王平时虽然和气,也没有兵戎相见,但是,每个人对其他人都是虎视眈眈,怎么会因为什么所谓的哭诉而放弃已经到嘴的肥肉呢。 我来了兴趣,问:“那你是用什么方法,让他们这么快就集结在允周了?” 司羽卫拿了一颗葡萄,扔进嘴里,骄傲地说:“我的亲笔信上只有一句话,往生先灭允周,接下来就是各位。本来我以为他们至少要考虑个几个月,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真是不禁吓。” 他说的云淡风轻,可我却不由得唏嘘。 站在对方的角度思考问题,抓住对方痛点,让对方为自己办事的。 司羽卫他不仅仅是聪明。 有的人,天生就是将才,有的人天生就是帅才。而司羽卫,天生就是帝王之才。 这样想起来,老司羽王死的太对了,不然让司羽卫当了那种垃圾的转生容器,还真是浪费了。 我又问:“既然这是你想出来的,为什么要把所有人都集合在允周呢?在司羽不是更好?” 司羽卫冷哼一声,道:“我才没那么好客呢,他们去司羽,我还得好吃好喝伺候着,累的要死要活,还是交给你们允周吧,反正你家王爱做。莫城,快,给我倒杯水来。” 他本来说的一本正经,忽然一脸焦急。 我只这厮又要卖蠢了,只好拿着杯子给他递过去。 结果,地上不知何时掉了个珠子,我正好踩上去,脚下一滑,直挺挺扑在司羽卫身上。 他口中的热气扑打在我的脸上,淡淡的龙涎香传来,我才知道,我们的姿势有多暧昧。 正好此时,一个侍卫来找司羽卫,直接推门进来。 “禀告王,允周……” 我来不及起来,一脸懵逼的望着他。 侍卫也愣住了,在门口进也不是,出也不是,不知所措。 司羽卫微微眯起眼睛,对着门口,恶狠狠地吼了句:“滚!” 联盟 那侍卫吓得连忙往外跑,摔倒了都来不及站起来,真的用滚。 我的思绪开始飘忽,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居然就这样趴着不动弹了。 司羽卫抬手推了推我,发现推不动,偏过头,冷冷的说:“你再不走开试试看,孤王一定宠幸了你。” 听到宠幸二字的时候,我不由得浑身恶寒,连忙起来。 可是,事情没有就此结束。 那个侍卫嘴实在不紧,两三天的时间,这件事情就传遍了允周的大街小巷。 那些无聊的人们,丝毫没有半点快要打仗的紧张感,反而开始碎碎叨叨地叙说我的不是。 是啊,名义上,我是司羽卫的妹夫,如果确有其事,那实在是大逆不道了。 本来这流言来得快,去的也快,应该很快就能过去。可不知道怎么了,王的脑子忽然也抽了。 那日,他将我宣上大殿,扭扭捏捏许久,才很不好意思似的开口道:“那个……爱卿啊,你和司羽王的事情,孤王都知道了,孤王深感欣慰,你能从亡妻的痛苦中走出来。另外,现在正是需要七国联合的时候,你能作出牺牲,也是……也是让孤王深感欣慰。” “什么牺牲?”我一头雾水,从未见王说话像今天这样吞吞吐吐的。 王脸上一红,犹豫许久才说:“自古以来,也不是没有断袖的事例,取男妃自然也不是不可以,而且政治联姻多半会比较好,所以,孤王的意思,是把你嫁给司羽王,况且你俩本来就……我想你应该没什么意见吧?” 我张了张嘴,正准备反驳。忽然司羽卫就走了进来。 “允周王的好意,孤王心领了。不过,我与莫城是真心相爱,不想最后的结合是什么政治联姻。况且现在大战在即,更不能提什么儿女私情,这些事情,战后再说吧。” 王的如意算盘落空了,只好失落附和道:“那就只能如司羽王所言了,我们战后再说。” 出去的路上,我不由得阵阵恶寒:“你何必要和司羽王这样说?明明没有的事儿,非要给我落实一下,你还觉得我不够悲催是吧?” 他乐呵呵道:“孤王只是用这样的方式让你给司羽恬守着贞操罢了,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断袖,我看那个女人还敢嫁给你。” 他说起来很开心的样子,我却不由得冷战。 这个男人……太阴险了…… 于是,三天后,七国会议正式通过了联盟协议,将七国兵力集中在往生四周,形成包夹之势,由司羽卫做联军大将军,对往生众人发起进攻。 当然,这样的事情怎么少得了我。 抱着要为妻儿报仇的心态,我也上了战场。 可是,事情进行的并不顺利,虽然往生没有兵力,只有那么几个人,可是,不说别人,仅仅一个上官良,就够难对付的了。 联军从正面进攻,我和司羽卫、九方启从侧面偷袭。 最终只有我成功凑到了上官良的身边,按照指令拉动炸弹,没想用这个杀了他,仅仅想通过巨大的爆破令他分神,这样久为其他进攻分队争取到了他一瞬间的失误。 可是,我错了。 当巨大的爆破在身边发生的时候,他甚至连眼睛都没眨,脸上依旧是淡淡的笑容,看不出一丝情绪波动。 同时,增员的几个小分队,被他瞬间就消灭了。 他回到结界的位置,漠视我们,冷冷地说:“莫城,你是她的弟弟,所以我并不打算杀死你,可是,若你执意找死的话,我也只好违背她的意愿。” 看着那冰冷的脸庞,我想起姐姐。 当初她来杀死大祭司的时候,脸上也是这样的表情,没有一丝温度。 “进了你们往生的人,是不是都没有心了?”我大声想他发问。 他道:“心?她只剩半颗了。或者连半颗都没有了。若不是允周对不起她,重重算计,她如今又何至于此。你身为她的弟弟,看到的,居然也和那些凡夫俗子一样。真是可悲。” “她承受的,我同样承受了。若不是她让星火来寻仇,我的妻儿何至于死?” 我怒吼着说出这句话,可他只是站在那里,望着我,再没有说话。 “我不想看到你了,让星火出来,我要和他算账!” 上官良这才缓缓说道:“星火去了哪里,连我也不知道。吴天悍死的三天后,他就带着吴天悍的尸体失踪了。至于他杀了你的妻儿,我没有下过这样的命令,就算是那个人,也不会允许他这样做。” 我气极反笑:“你的意思是,我妻儿的死,和星火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上官良道:“那倒不一定,我只说我了解的情况,你作为参考便是,未必要信我。今天就这样了,我累了,明天再打吧。或者……你们有本事突破我的结界。” 他说完就在众人眼前消失了。 上官良极其强大,那包围在胥辞国四周及上空的结界,无论我们做怎样的尝试,就是无法打开。 夜晚,只好在周围驻扎。 司羽卫盘腿坐在篝火前,脸色十分凝重。 九方启喝了一口随身携带的酒,笑道:“怎么了,司羽王也有如此凝重的时候,我以为你从来都是漫不经心呢。” 司羽卫眉头微皱,“我觉得那个上官良有问题,他太过于冷静了。” 见我二人不解,他道:“一个正常人,就算是平时再冷静,身边发生巨大爆破的时候,也不至于眼睛里一点神色都没有。他平静地像个……死人。” 九方启冷笑:“一个死人如果都能这么厉害,我们就实在是太失败了。” 随即他将酒葫芦随手往身后一抛,被身后的小侍卫接住后命令道:“再给爷来点儿酒。” 小侍卫唯唯诺诺去的时候,他才说:“我这些年,游历四方,早就知道了往生的存在。那时候,往生还只有上官良和秦妙容两个人,他们二人也是生活在结界里。我曾和秦妙容交手,那女人下手极其凌厉,似乎拥有某种大自然的力量,可以操纵一切树木作为武器。但是上官良总是站在她身后,从来没动过。我也曾怀疑过他是死人,毕竟当年司羽国,所有人都看到他确确实实的死了。可是,死人,怎么会再次行动。” 我抓抓脑袋道:“的确,我曾和他近距离接触有两次,我能清楚感觉到他的呼吸,那绝不可能是死人该有的样子。” 司羽卫冷哼:“没有心的人,才是最无敌的人。当初就是因为他爱着父母领养的那个女孩,所以才会中了那个人的奸计,那个女孩已经死了很多年了,怕是现在的他已经完没有心了。所以才会这么厉害。” 九方启眼角一抬,“看来你知道他很多事情?” 司羽卫道:“不算吧,只不过恰巧知道一些。他和秦妙容是亲兄妹,他随父姓,秦妙容随母姓。因为秦妙容从小身体弱,父母便从外面捡了个小丫头,养在家里,就像是辟邪的意思。 可是,日久生情吧,上官良就和那个小丫头有了感情。 本来很美好的一段感情,偏偏被司羽晴打破,年仅十岁的她,就非要嫁给已经二十多岁的上官良,结果,让上官族被屠。只有秦妙容那天出去了,不在家,才幸免于难。 她赶去救上官良的时候,正好看到上官良被一个女子身形的人杀了。 据说是有人易容成那个小丫头的样子,骗杀了上官。 秦妙容赶到,带着上官杀出重围,最后跳下悬崖。虽然理论上来说,上官良已经死了,可是,并没有人亲眼看到。后来被救活了也说不定。 而且,上官良我小时候见过的,本身就是那种随时带着笑容,看起来冰冷冷的人。却从未想过,他冷静地有些过头了。” “是呢是呢,你们现在的表现的确是冷静过头了呢,让我差点就忍不住,一下子送你们上青天了!” 那个乐呵呵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我们才发现,一个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我们的身后。 “你是谁?” 话音刚落,那人的武器就已经向我们打过来。 司羽卫将我一把推开,自己却不幸中招。 那人又冷笑道:“什么盟军首领,原来如此不堪一击。” 九寻 那人身包裹着黑色的衣服,头上还带着斗笠,看不清真容。此刻站在我们原来的位置,面对着我们,不知道在想什么。 “司羽卫,你没事吧?”我连忙察看司羽卫伤势。 他呵呵一笑,将我推开,“大男人,哪有那么不堪一击。” 九方启不由得皱了眉头,“你俩差不多一点,老东西还没给你俩赐婚呢。” 司羽卫不屑道:“孤王要娶谁,轮得到他来赐婚?” 我有点儿摸不清头脑,再看看那边的黑衣人,依旧站在那里,保持着一个姿势,被晾了许久,也没有表现出不满。 “你是谁?”我不由得拔剑,怒目而视。 那人冷笑道:“看你们三个聊得如此开心,我有点不忍心打断。可是,我现在想要进去那个结界,你们有点碍事了。” 九方启眯着眼睛,问:“进那个结界?你不是往生的人?” 那人笑道:“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只是,出来的时间久了,怕是他们忘了我,设置结界的时候,连我也被关在了外面,我现在很生气,想要进去跟他们算账。请你们的盟军让个路,让我先进去。” 九方启道:“这么说来,你应该就是那个神秘人,九寻了吧?” 九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神秘人称不上,不过九寻的确就是我了,那你们的意思,是让开呢,还是准备跟我交手,然后提前死在这里?” 我转身看了看司羽卫,征询他的意见。 司羽卫捂着受伤的地方,说:“九寻一直是个很神秘的人,可是大战已经开始了,他居然没有和往生的人在一起,这样的人,真是搞不懂。” 九寻摆摆手道:“别这么说嘛,是他们把我关在外面的,从要进这个结界来说,我还可以算是你们的盟友呢。考虑一下?” 司羽卫冷笑:“与虎谋皮?我没有这么傻。” 的确,这家伙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鬼知道他心里谋划着什么呢,要和他合作,万一被反咬一口岂不是更不划算? 九方启向着结界的方向,对九寻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九寻嘿嘿一笑,道:“九方家能有你这样的小伙子,真是了不起,今天算我领了你的情了,改日报答你。” 他说着,就瞬移到了结界附近。 他双手凝聚力量,幻化成两个紫色的能量球,然后接触结界。 结界原本是一片透明,此刻被碰触的地方变成了一道光墙,可以清晰看到里面能量的流动。 他在光墙上摸索着,许久许久,很是有耐心。 我不禁有些着急,问司羽卫:“他这是在干嘛呢?” 司羽卫摸了摸下巴,说:“所谓结界,不过是用某种方法,将能量流动起来,形成墙壁,阻止别人的进入,既然是流动的,那就一定有它薄弱的地方,九寻这样做就是在找能量薄弱的地方,打开。” 我若有所思道:“我们都来这么久了,也没攻破,要是九寻打开了,是不是太丢脸了。而且,如果他打开了,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冲进去?还是……” 九方启背着双手幽幽道:“机不可失,能不能打得过且不说,只要能进去,总会是有办法的。” 可是,我们等了许久,跟着九寻转了一大圈,从白天到黑夜,再从黑夜到白天,他一点儿进展都没有。 我已经快要困死了,打着哈欠道:“九寻你到底行不行,不会是故意在这儿耍宝逗我们玩吧?” 九寻忽然停下手中的动作,也没转身,只对着那墙壁深深叹了口气。 然后放下双手,耷拉着脑袋。 忽然,他冲着里面大吼:“上官良!你丫的是把我忘了吗?做结界的时候不知道给我留个门吗?我的存在感就这么低吗?你非要弄这么坚固吗?我这样很丢脸的你知不知道?你丫的赶紧给我出来啊!放我进去!” 我们三个,外加各国的将士,一脸懵逼。 纷纷目瞪口呆地望着九寻。 我小心翼翼道:“你确定……这样有用?” 九寻忽然恶狠狠转过来,对我怒道:“你闭嘴!” 我抿了抿嘴巴,不由得笑了出来。 不过,九寻不愧为九寻,刚吼了两嗓子,里面立马有了动静。 一个清秀的女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穿着一袭水蓝色纱裙,长纱拖地,头上挽着灵蛇髻,十分明艳动人。面上没有表情,只冰冷冷的,和这天气似乎融为一体,很是相宜。 她无视我们,静静望着跳脚的九寻。 “叫你回来的时候,你不回来,现在又来捣乱?” 那声音十分空灵,如弦乐翩然入耳。 我不由得感叹:“世间竟有如此出尘的女子,不像是人间能有的女子,像是天仙下凡。” 司羽卫皱了眉头,嫌弃地看了我一眼,“你别花痴了,把你口水先擦擦吧。” 我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九寻偷笑起来:“莫城你口味儿真重,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不喜欢,居然夸赞这四五十岁的老太婆,真是让我惊叹啊!” 我吃惊地张大嘴巴,再去审视那女子,才忽然反应过来,原来,她就是秦妙容。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居然还有这么年轻的面容,真是不可思议。” 我正感叹着,九寻忽然瞬移到我身边,凑到我耳边悄悄说:“女人有多爱惜自己的容貌,你都不知道。我跟你说,她怎么保养得,我最清楚了,我教你,以后让你老妈啊,老婆啊,女儿啊,都永葆青春……” 秦妙容无奈微微眯起眼睛,声音中带了一丝怒气。 “你进不进,不进我就继续关闭结界了。” 秦妙容一甩衣袖就转身进去,九寻这才直到着急,连忙追上去,嬉皮笑脸道:“进进进,等等我……” 一场闹剧就此结束,九寻和秦妙容都消失了,安静的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九方启说:“刚才怎么都愣住了,也不阻拦一下。” 司羽卫似乎根本没听九方启说话,只转过来问我:“那个秦妙容漂亮吗?” 我不屑地白了他一眼:“很漂亮啊,怎么了?” 九方启一脸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了我们许久,而后叹气摇头走开。 这场战争打了三年,尝试过多种攻破的方式,最终都以失败告终。 这三年里,往生内部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直到结界被打破的那一刻,我们才知道。 那个九寻,一身黑衣,带着斗篷,看不到面容。 身后跟着两只御魂,就这样出现在了盟军面前。 “从此刻开始,让世界,体会一下绝望吧……” 御魂 两只御魂的能量极大,甚至九寻都没有出手,一瞬间大军就损失大半。 司羽卫见情势不妙,连忙宣布撤退。 九寻的目标似乎明确是我,只连番向我发起进攻,我都一一躲开。 可是,他并不死心,只一味地攻击我,在我避无可避的时候,司羽卫忽然舍身挡在我面前,生生受了他一击。 他显然没想到,身体的动作愣了一下,随即恢复了正常。 众人半死半伤地,跌跌撞撞撤退向允周。 好在他似乎也并没有想要追击的意思,见我们撤退了,他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司羽卫,你没事吧?”我着急想要查看他伤势。 他笑着说:“没事没事,他想杀的仅仅是你,看我挡了,就收了一半的力。” 我不屑地撇嘴:“你们认识啊?为什么见到是你就不下死手?” 司羽卫向来没正形,笑呵呵地说:“因为我帅。” 听了他的话,一阵暖流袭来,我一个大男人,居然不由得脸红了。 九方启在旁边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苦笑道:“就算你俩的事情已经众所周知,也不用这么急着秀恩爱吧。我拿你俩当兄弟,你俩就给我吃狗粮?” 我尴尬地不知道怎么回答,司羽卫倒是豪爽一笑,将酒葫芦扔给他,道:“狗粮配酒,越喝越有,兄弟,拿去。” 待我们都回到允周的时候,才收到消息,原来,往生内部发生了巨大的动乱。 吴天悍死后,星火脱离往生,带着吴天悍的尸体远走他乡,寻求能够复活吴天悍的方法;柳佑轩去世,姐姐不知所踪;此时,九寻忽然发难,杀了上官良和秦妙容,抢走了两只御魂为己所用。 “这个九寻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我不由得嘟囔。 九方启扯了扯嘴角,道:“九寻就是凭空忽然冒出来的,我搜寻往生资料那么久,从来没听过这个人,就是某一天,忽然冒出来的。一个终日不敢摘下面罩,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垃圾,没想到居然能杀了秦妙容和上官良。” 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秦妙容和上官良的能力如何,我们都见识到了。 七国联军,攻了三年都没能拿下。 却在似乎就是一夜之间,被九寻干掉了。 这样的能力,实在是让人惧怕。 司羽卫深深叹了口气道:“本来想着战争结束了,就能娶你过门,没想到啊,我司羽卫可能要死在这战争中了。” 我懒得理他,这厮就是人来疯,越搭理他他越来劲。 见我不说话,他继续说:“不过,既然九寻已经有这样的能力,而且拥有了两只御魂,却依旧没有深追,反而像是放我们一条生路,说明,他的目的其实不是杀了我们,而是其他的。” 九方启眼珠一转,冷笑道:“看来是御魂吗?” 司羽卫道:“没错,眼下只有这个解释比较合理。他的目的是得到御魂,然后做一些什么事。现在没有对我们出手,说明,还差一个御魂。既然我们拿他没有办法,那么就从最后一个御魂入手吧。” “那你们可要感激在下了。” 不远处忽然走来一个人,他穿一身花花绿绿的衣服,极其炫目。 此人身材高挑,头发挽成一个发髻,带着冠,看起来也是王孙贵族家的子弟。只是这穿衣的品味,实在是不敢恭维。 九方启看来是认识的,转身微微一笑道:“能劳你大驾,真是不容易。” 转身给我们介绍道:“这个是联盟国凉幽国的幽岂,也是我曾经游历时候的哥们。” 凉幽国是个奇葩的国度,凉族和幽族各自为政,每三年一轮换,由另一族的族长为王。可是,这些年幽族子息单薄,到这一代,只活了一个幽岂,还是个顽劣之辈,登不得大雅之堂。所以,已经连续十几年,都是凉族执政。 幽岂身为幽族独子,本该继承大位,可惜天生就不是做正事儿的料。 他的老子,也就是幽族上任族长去世后,幽族就一直由女人主事,渐渐被打压。 看着他这不成器的样子,我不由得一种鄙夷感油然而生。 但看起来,九方启和他的关系十分亲密,我也不得不收了自己心里不屑地想法。 司羽卫笑道:“你刚才说的,要感谢你什么?” 幽岂笑嘻嘻道:“机缘巧合,在下游历之时,意外找到了一个孩子,这孩子,就是最后一只御魂的宿主。” 此话一出,我们都震惊了。 九方启第一个反应过来,笑道:“兄弟,你是及时雨啊。总说你小子不务正业,做起正事来,毫不含糊啊。” 他笑着摆摆手,道:“这真的是机缘巧合,我看你们打仗,就想躲出去悠哉几日,结果,在雪山上见到了这个孩子,才六岁,可惜是个哑巴,什么都问不出来。但体内强大的能量,绝对是混御魂。” 他说着,对身后摆了摆手。 “过来呀,扭扭捏捏的,不像个男人。” 他说着,我们顺着他的手看去,才看到了那个孩子,远远跟着他。 一个六岁的稚子,这个身高已经算是很好了,脸圆圆的,眼睛大大的,可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却就是想不起来他是谁。 他看着我,微微眯起眼睛,眼神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司羽卫淡淡一笑,道:“莫城,既然混御魂找到了,你带去禀告你的王好了,让他想办法把混御魂保护起来。若让九寻知道了,定然要发难,这种事,我就不掺和了。” 他说完就转身离开,速度之快,让我觉得他是预谋好的。 九方启尴尬一笑,也飞速转身离开,只留下声音:“我觉得他说得对,我也溜了。” 幽岂呵呵一笑,“那在下也不好久留,告辞。” 三个人兔子一般的跑掉,让我不由得一头黑线。 那孩子抬头望着我,脸上没有表情。 在往生的人里,我见多了这种没有表情的脸,现在,觉得这种表情很讨厌,没有之一。 我带他去大殿见了王。 王很开心,下令要好好保护他。 这时,哑巴孩子忽然开口了:“保护就不必了,让我去莫城家里吧,别的地方我不去。如果不答应我的要求,我想离开,你们谁都无法阻拦。” 那小孩说着,就转身往外走。 侍卫一着急,连忙向前,想要拦住他。 那小孩不说话,只眼睛一瞥,侍卫便纷纷到底,再也无法站起来。 虽然距离十几米,可我还是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那种不是在战场上出生入死,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就不可能有的气质。这个年仅六岁的孩子,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看了我一眼,便转身出去。再也没人敢阻拦。 当我转身看向王的时候,他也跌坐在御座上,结结巴巴道:“莫城,这个孩子……像极了当年的柳佑轩。” 我再回想的时候,果然。 他的眉梢眼角,像极了柳佑轩,只是,印象里的柳佑轩,一直是笑眯眯的,没有这孩子这般凌厉。 我腿有些发软,这样的危险人物,住在我家,太可怕了。 王本身对御魂住我家还有些疑虑,此时也恨不得立马扔给我,交代了几句之后,就匆匆离去。 我踱步走回家的时候,那孩子坐在木棉树下,抬头望着树上的花朵。 见我来,便转过头,露出一个和柳佑轩一模一样的笑容。 “听父亲说,你这里的木棉很美,果不其然。” 幕后 我微微一震,身后司羽卫走进来,对着小孩道:“果然,你是柳佑轩的孩子。” 见孩子没有反对,他又问:“所以,现在究竟是你向我复仇,还是我向你复仇?” 孩子微微一笑道:“怎么说?” 司羽卫道:“当初你父亲是被我司羽族所杀,这是你该向我复仇的理由。我司羽一族因你父亲的缘故被灭族,这是我该向你复仇的理由。你说怎么算吧?” 孩子不怕,只盯着他的眼睛,道:“父亲被杀,和你们司羽一族无关,因为你们没这个本事。灭你族,你也未必就想向我寻仇。若不是柳寻烟灭了司羽族,如今你也不过是你父亲转生的容器。说起来,你该谢我。” 小小年纪,不卑不亢,倒是又让我看到了柳立轩的影子。 司羽卫眯起眼睛,道:“你叫什么名字?” 孩子仰起头,回答:“柳梦轩。” 这名字取的不像是柳佑轩的儿子,倒像是兄弟。 “那你的母亲是谁?” 他嘴角微微上扬,眼中满是伤感:“母亲是谁重要吗?不过是一个死人罢了。” 司羽卫还想再发问的时候,柳梦轩已经在树下找了个舒适的姿势躺下,闭着眼睛,一脸再也不想回答问题的样子。 “算了,什么都问不出来,孤王先去睡了。” 他说着就径直走进我的房间,毫不顾忌的躺下。 我一头黑线,这些人怎么一个二个都这么喜欢不经过允许就住到别人家里来?我这小房子,忽然就来了两个大爷级别的人物,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种无聊的日子持续了一年左右,所有人都进入紧急备战的阶段。 保护着御魂宿主,生怕九寻什么时候就打了进来。 可是这一年里,九寻很老实,甚至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传来,给人一种进入和平的假象。 然而,该来的总是会来,就在那个毫无防备的一天,九寻出现在了王宫。 那天我还在家里发呆,和坐在树下的柳梦轩闲聊。 “姐姐曾说过,害死你父亲的是国师云空,是真的吗?” 柳梦轩笑:“当然不是。” “那你居然这么有能力,为什么不给你父亲报仇呢?” 柳梦轩道:“因为那个人的命,是要留给另一个人的。” “谁?” 他望着天空,忽然勾起一个微笑,“他来了。” “谁?”我一个激灵站起来。 他看着我,笑道:“去王宫看看吧,说不定可以见他最后一眼。” 待我赶到的时候,王已经被打倒在地,周围是侍卫的尸体。可见已经经历了怎样的殊死搏斗。 九寻还是那样,穿着一身黑色袍子,带着斗篷,看不见脸。 见我来了,笑道:“莫城,这老头子的命,是你来了结,还是我来?” 我微微一愣,断喝道:“放肆!” 九寻也不恼,笑着说:“你就不想知道司羽恬和你的儿子究竟是怎么死的吗?” 司羽恬是我生命中的惊鸿一瞥,也是我此生最痛的伤,原本以为潜藏在心底就不会痛,可是,当面被人揭开的时候,还是痛得不能自已。 我恶狠狠道:“我当然知道,是你们往生的星火,可惜,他已经失踪了,如果你愿意,替他偿命也未尝不可。” 我说着便想发动攻击,他却忽然摆手,笑着说:“多年未见,功夫有没有长进不知道,这脾气倒是越来越大了。听我把话说完。” 多年未见四个字传入耳朵的时候,我不由得发呆。 难道九寻,居然是我曾相识之人? 身后重伤的王忽然着急道:“莫城,你别听他胡说,不要受了他的蛊惑……” 九寻并不理他,只自顾自的说:“你贪恋权位,害怕莫家有了寻烟后,莫楚会拥兵自重,便设计让寻烟杀了莫楚;你怕九方皓君功绩太过,怕他谋朝篡位,所以故意退位让贤,让他娶了自己不爱的女人,设计逼死他;你怕国师觊觎你的位置,于是把一切过错责任推给他,借寻烟之手,害他枉死;你怕死,得知食用转身之人腹中之子便可长生,于是杀了司羽恬取其子而食,还嫁祸给星火。可你不知道,中了星火幻术的人,根本不可能活那么长时间,更别提对赶去救援的莫城发起进攻。也只有莫城和启这种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小子才会被你蒙蔽。” 一连串的发问,让我不由得阵阵眩晕。 “你的意思……恬儿是……” 九寻不屑道:“你若不信,解开他的衣服,看看他胸口自然明白。” 我像是着了魔一般,一步步向王走过去。 王一步步后退,颤抖地嘶吼:“莫城!莫城!你不要被他蛊惑了,孤王怎么会做这种事情,这么多年,孤王对你如何,你自己心里没数吗?若你走出这一步,日后孤王必定不能容你……” 容不容我,我已经不在意了,若能弄清亡妻离世的真相,纵使我现在死了,又如何? 思虑间,一柄剑抵在我胸口,刺破了我的皮肤,鲜血汩汩而流。 我抬眼,看见了九方惑胤。 几年不见,他已经十六岁了,多年来被禁闭在太子宫,许久未见了,他眼角眉梢越发像极了九方皓君。 “师父,对不起,我不想这样,可是……可是王爷爷,我必须要保护他。对不起……” 他小声地嘟囔,自责地似乎要把头埋进胸口。 我犹豫着,不知道如何前进。 九寻忽然大手一挥,一道风刃吹过,王的衣服被划开。 那袒露的胸口上,赫然是一个婴孩儿的模样。这是……我的孩子。 九方惑胤转身,看到那场景,转身望着我,满眼泪水:“师父……这……” 我双腿似乎灌了铅,一步也无法挪动,脑子里血气上涌,眼前似乎一片黑白。 九寻冷笑:“既然你下不了手,那就我来好了。” 他说着,手一抬,一枚柳叶形状的暗器飞出,划破了王的喉咙,王,当场毙命。 他又望着惑胤,冷笑道:“真是奇怪了,你一个野种,居然还真长了一张和九方皓君相似的脸。柳寻烟当初就是因为你这张脸,才用一半心脏救了你吧?” 一句野种,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惑胤是九方皓君和叶凡真的孩子,接生婆亲眼看到的,怎么会是野种? 九寻并不死心,似乎一定要击碎惑胤自尊心的样子,叙说道:“九方皓君爱的是莫城你姐姐,怎么会碰叶凡真。而在第二年,叶凡真就不明不白生下了孩子,不是野种是什么?如果是亲生儿子,九方何以舍得将随时能要了他命的御魂封印在他的体内。好了,我走了,有缘再会。” 九寻说完就消失了,带着王的尸体。 司羽卫从身后赶来,连忙追着九寻去了。 九方惑胤站在原地,眼睛里满是红色的血丝,而后一滴滴滑落血泪。 他忽然大吼一声,冲了出去。 我没有阻拦,因为我心里更乱。 我曾认知的一切,在这一瞬间被打破,支离破碎。 我脑海里,那个慈眉善目的老人,那个事事为我着想,甚至帮我结婚的老人,最后居然是害死我父母、逼死我姐姐、算计我师父、杀死我妻儿的凶手。 大起大伏的人生,我只觉得血气上涌。 王的葬礼,和大祭司没什么两样,同样的没有香烛纸钱,同样的衣冠冢,同样的,没有一点哭声。 三天后,原本该继位为王的九方惑胤消失了,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谁也找不到他的踪影。 群龙无首下,众臣推举九方一族旁支的九方启为王,九方启也不推脱,临危受命。做的有声有色,大刀阔斧,甚至比以前的那位做的还好。 同时,他做了所有历代王都坚决不会做的事情——复兴柳族。 他将柳梦轩带上大殿,给了他爵位,并许其十六岁国师之位。命其光复柳族。 群臣纷纷进言反对。 “王不可啊,柳族体内素有好战之心,万不可重用。” “历来就没有让柳族人成为国师的,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柳族代代叛乱,甚至柳佑轩、柳寻烟还曾是往生的成员,怎可重用这来路不明的孩子……” 大堂之上呼声很多。 柳梦轩只冷静地抬头望着九方启,不言不语。 待大臣的声音渐渐弱下去,九方启扶着脑袋,冷笑两声说:“看来你们说完了,那就该孤王说了。你们所知道的柳族,只是从史册上,是真是假,你自己也不知道;柳族柳立轩,毕生都在做能化解柳族和国人矛盾的事情,可是,被逼自裁;你们看到柳佑轩杀了族,看到柳寻烟叛乱,你们觉得柳族不堪受任国师。可是你们忘了,当初,柳族才应该是允周的王,如今只是大祭司,孤王已经觉得很对不起柳族了。” 此话一出,众人都愣住了。 历来王都打压柳族,可这九方启一上位,首先拥戴柳族,甚至想要献上王的宝座。 柳梦轩作揖,一字一句道:“启王厚爱,不甚荣幸。若有机会,梦轩必定承父母遗命,柳族定护启王一世平安。” 周围老臣不乐意了,站出来呵斥道:“竖子!不懂规矩,王便是王,何来的启王!” 柳梦轩不屑一笑道:“我柳梦轩此生,只识启王,不识允周王。” 众人都知道柳梦轩的实力,见九方启并没有动怒,也都不敢再发表言论。 我却不由得疑惑。 柳佑轩按理来说,和九方启并不认识,不会有这么深的交情;柳梦轩年纪还小,也不该有这样的坚决。唯一可能的,便是柳梦轩的母亲,曾和九方启相识。 可这个神秘的女子,究竟是谁呢? 作为父母,又怎么会狠心将致命的御魂封印在自己孩子的体内? 王位 九方启上位后,一方面加紧组建对抗九寻的军队,一方面搜寻九方惑胤的下落。 我辞官的时候,九方启很惋惜,可挽留的话说了一半,还是被他自己生生咽了下去。 “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换做是我,也一样。我素来知道先王不是善茬,因为我知道我自己父亲以及亲系的死因。也正因此,这些年我才一直游历在外,就是想保住性命。我虽不是什么好人,但父亲临死前说不想这一旁支无后,为了他的愿望,我也想活下去。 莫城,我想你帮我,但我不会这么自私。你想走,我不强求。但若有一天你想通了,我一定会赤足相迎。” 我牵强对他回报一个微笑,转身离开。 每个人都有自己所经历的事情。我以为自己是最可怜的,可九方启又何尝不是。 父亲及亲系的死因,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我就足以明白,他经历了什么。 当年幼小的他,被迫游历四方,装作玩世不恭,装作对王臣服,装作对自己族死因毫不知情,才得以保住性命。 几年的相处,九方启这个人,我真的很想助他。 “若是有一天,我从阴影中走出来了,我回来找你。” 我不敢转身,怕看到他期待的脸。 我在家里躺了一个多月,很安静,没人来打扰我。 柳梦轩已经被安置在了柳族的旧址,司羽卫也再没回来,安静的倒是有些孤独了。 忽然有一天,家门被人踹开,一声响亮的婴儿哭声灌入耳朵。 伴随着司羽卫的嚎叫:“莫城!老子把你儿子带回来了,赶紧给我拿走,吵死我了!” 我心下一惊,坐起来,正好看到他扭曲的脸。 他将孩子往我怀里一扔,就去给自己倒水喝。 说来也怪,这孩子到我怀里的一瞬间,就不哭了。还露出一个笑容,十分可爱。 司羽卫转过来,看了一眼,一口水喷出来:“我靠,果然是亲爹,我抱着就各种打我各种哭,到你这就好了?” “亲爹?这是……” 司羽卫猛灌了几口水,平复下心情,说:“转生术这东西是清御魂里携带的东西,而所有克制之法和秘密都在浊御魂里,恰好我都知道。吃转生之人的孩子,是能够延续寿命,只不过,并不是真的吃掉,而是封印在心脏,用孩子的性命作为自己的性命。所以你儿子一直就没死。我追上九寻,让他把孩子取出来给我,然后给你带回来,就这么简单。” 我一脸狐疑地望着他:“这么……简单?九寻为什么会答应你?你和他交换了什么?” 他眼角有一丝不经意的慌乱,随后很快又恢复平静。 他还是那样放荡不羁地说:“可能是因为我帅吧,那个九寻看上我了,我奋力抵抗,最后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把你儿子抢回来了。” 我几乎吐血,这货是帅。 但你也不能用男色吧? 我也曾怀疑过司羽卫的取向,他都老大不小了,一般来说,王室十八岁就该娶妻生子,繁衍后代了。可如今,他都三十三了,继位为王也很多年了,身边连一个女人都没有。 平时跟在身边伺候的,也只是一个小侍卫。 实在是让人不得不怀疑他。 可是,随着这么多年的生活,我似乎也习惯了司羽卫这样的调戏。甚至觉得,只要在一起开心,别人的眼光又如何?被称为断袖又如何? 我笑笑,打断自己荒谬的思绪。 司羽卫倒是毫不介意,只呵呵一笑道:“天下未平,孤王无心儿女私情。” 他将儿子交给我之后,就借口国内有事,先回司羽国了。 我也没多想,满心都沉浸在儿子死而复生的喜悦之中。 果然,老天待我不薄,或者说,是绝处逢生。在我以为自己一无所有的时候,我的儿子回来了,真好。 这个眉眼像极了恬儿的孩子,我喜欢得紧。 可是,三天后,我就收到了司羽卫病危的消息。 送他回去的车队收到命令,彻夜兼程,似乎是很赶着要回司羽国。可是,就在第二天,原本还端坐在马车里的司羽卫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那小侍卫害怕极了,想来向我通风报信。 司羽卫却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恶狠狠命令道:“谁都不许去通风报信,否则,孤王杀了他!” 可是,仅几个时辰的功夫,他再一次吐血,昏了过去。 小侍卫冒着被杀头的危险,一方面命令车队快马加鞭回司羽国,一方面来通知我。 得知消息的我来不及多思考,就冲了出去。 策马扬鞭中,风吹过脸颊,生疼,眼泪顺着眼眶滑落,不知不觉。 心里像是被刀割一般,只喃喃道:“司羽卫,等着我,你不许死,我不许你死……” 我回想着,对他,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情呢? 我想不到,只这一刻,哪怕用我的命,换他,对我来说,也不枉此生。 当我赶到司羽国的时候,他已经被安置在了寝宫里。 他瘦了,苍白了。双眸紧闭,看起来却是真的有些闭月羞花。 “司羽卫,我来了。” 我走上去,坐在床边,轻轻触碰他的手。 许久,他缓缓睁开眼睛。 “那小子……真的去找你了,看来……的确不怕死。” 我笑:“若是他不告诉我,我也会杀了他。” 他嘴角勾起一个微笑,艰难道:“我不想你知道……可是,又想在死前能看到你,真是……真是纠结呢。” “你不会死的,你是不是又在骗我?目的是什么?告诉我。” 司羽卫苦笑道:“目的……若我说,让你留在司羽,你愿意吗?” 他的气息越来越弱,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低,眼睛慢慢闭上,像是累极了。连抓着我的手也在一点点放松。 眼泪是什么时候滑落的,我也不知道,只强睁着眼睛,捏住他想要滑落的手,直到他双目紧闭的瞬间,我抑制不住地哭喊起来。 “司羽卫,我答应你,我留在司羽国,我不回去了,你醒过来啊,我答应你还不行吗?……” 天黑了,我的哭声也渐渐沙哑,然后哭不出声。 小侍卫走进来,禀告道:“王之前交代过,若是他去了,就传位给你,让我叮嘱你,必定不要把他的国家给毁了。” 我望着床上那个已经冰冷的人,脑海里都是他的种种。 他第一次出现,他送上十里红妆,他为了恬儿打我,他陪我上战场,他替我挡那一击,他替我带回孩子。 “司羽卫,我还是……真的被你打败了。好吧,我骗不了自己,我爱你。” 我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那已经冰冷的触感让人格外难过,我曾想过和他以后的日子会是怎样?战后,一切安稳了,不需要任何名分,就是默默陪着他,就很开心。 我不在意别人如何评价,如何看待,可是,一句爱没能说出口,他就永远离开了我。 我给自己的儿子取名司羽念,由他继承王位。 司羽卫下葬的那天,我没有流一滴眼泪。 因为在司羽一族的密室里,我也看到了关于转生术的一切。 我看到了司羽卫为我所做的牺牲,甚至是……他的死因。 那里留着司羽卫的亲笔字条:“若是此生不能和你在一起,那就让我为了你去死好了。如此残躯,我早就不在意了。莫城,我换回了那个孩子,你……应该能永远记得我吧?” 司羽国人并不知道,他们所爱戴的那个王的墓穴里,并没有尸体。 转生咒,血祭的轮回。 既然一切都能交换。 那么,司羽卫,就让我的下半生,来交换你的复活吧。 你没有死,我……也不许你死。 我守着司羽卫,直到一年后的那天,已经消失许久的九方惑胤,出现在我的面前。 “师父,好久不见。” 开动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惑胤……你还好吗?” 恍惚间,我觉得惑胤还是那个快乐的大孩子。可是,一年前的事情历历在目,他,从天堂跌入地狱,成了不知道身份的野种。 十七岁的他,脸上有了本不该属于他的沧桑。 他牵强的扯出一个微笑,道:“师父,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了,论起来,我可能是柳族人也说不定呢。” 在我惊讶地目光中,他发力,割破自己的手腕,从那里流出来的,果然……是银白色的血液。 这么大的秘密,怎么可能一直没有人发现呢? 唯一可能的,就是有人知道,只是,这人一直在帮他隐瞒。 我想起先王曾经说的那句话:“惑胤,不管你的母亲是谁,只要你是孤王的孙子,这就够了。” 可是,到底是柳族的谁呢? 惑胤咧嘴一笑道:“小时候,我就发现自己的血液有问题,王告诉我,不能告诉任何人,因为会对我有危害。说我是遗传了父亲的什么。可是,当我游历的这一年中,我却将自己的部对比柳族,一一对应。没错,我的确是野种,我……不是九方家的人。” 我在想要如何安慰他,却怎么也张不开嘴。 惑胤到是很知道我的心思,笑着说:“师父你不用想着安慰我,因为很多事情我已经想通了。 曾经,王说,我将会是他的继承人。那时候,我忌惮九方启,因为身为同辈,他比我强太多。 我迫切的希望建功立业,希望自己当上王的时候,能以自己的实力,而不是以王的孙子。 我做了这么多努力,没想到,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九方启,他不光有能力,而且,他才是真正的,正统的九方一族。” 我牵强的笑了笑:“血统有什么要紧?柳族不是也挺好。至少你知道了自己是谁,而且,你还和我的姐姐是同族。还是说,惑胤你在可惜王位?” 惑胤笑了笑说:“不,我从来都不想当王,当我知道自己没机会的时候,反而舒了一口气。至少从那个时候开始,我是我自己。此番来这里,是想告诉师父,那个柳梦轩,可能不是御魂宿主。” 我微微一怔:“此话怎讲?” 惑胤道:“不管是当初的往生,还是现在的九寻,目的都是得到三个御魂。 的确,柳梦轩的身上有御魂的气息,并且,他能力非常强。 可是,如果他真的是御魂宿主,那么九寻当初去杀先王的时候,没道理不带走他。这一年里,九寻还在四处寻找御魂,我们隐藏和保护的并没有那么好,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并不是宿主。” 我不由得大惊:“既然如此,他的身上为什么会有御魂的气息呢?” 惑胤道:“这要追溯一下他的母亲了。” “真没想到,最后是你猜对了,真不愧是我柳族人。” 我不用抬头也知道,是柳梦轩。 可是,和他一起来的,还有新君九方启和幽岂。 “你们怎么来了?战争结束了?” 九方启摇了摇头道:“不,应该说,战争现在才刚刚开始。” 之后,从九方启的口中,我才知道最近发生的事情。 九寻的目的原本是集齐三个御魂,复活他心爱的女人。可是,第三只御魂却迟迟找不到,于是,气急败坏的他选择了毁灭。 他的想法是,只要着手进攻,那么第三只御魂迟早会因为防御而出现。 他利用手中两只御魂的力量,瞬间就灭了一国,此时,战线正在向允周逼近。 我不屑冷笑:“九寻这样的人,做如此疯狂的事情,原来也只是为了一个女人。” 九方启还是和以前一样,随手拿个酒葫芦。他仰头喝了一口,怼道:“那又怎样,像司羽卫这样的天才,拼了性命,为的也不过是一个你。” 我尴尬地咳嗽两声,没打算接茬。 原来我才是世界上最傻的傻瓜,连九方启都知道司羽卫心中所想,唯独我,不知道。 我转头向柳梦轩道:“他要找的第三只御魂,应该只有你知道在哪里吧?” 柳梦轩笑了笑说:“的确,我身上携带御魂的气息,是因为我的母亲体内有真正的御魂,生下我的时候,我身上便携带了御魂的气息。只不过,虽然我知道她在哪里,却不知道怎么能唤醒她。” “此话怎讲?” “她厌世,将自己封印起来了,反正我打不开封印。我猜,唯一能打开的,只有你,所以特意来找你。” 我苦笑,“你身为她的儿子都无法唤醒,我算什么?” 柳梦轩微微一笑道:“算……她的弟弟。” 我半晌惊愕:“姐姐……和,柳佑轩?” 柳梦轩无视我的惊讶,只苦笑一声道:“父亲和母亲很恩爱,可是,忽然从某一天开始,一切都变了。母亲所珍视的人,一个个去世,她将自己封印起来,甚至连我也无法打开。幼时听闻你小时候和母亲曾能在梦里相见,想必,你才是唯一能解开封印的人。 母亲体内的御魂,就是九寻在找的那个。 而三御魂相互制约,母亲体内的那个御魂,也正好是可以克制另外两只御魂的。这是我们唯一的胜算。” 我想过无数次关于柳梦轩的身世,可唯独没想到,他居然是姐姐的孩子。 可是……姐姐和柳佑轩是同宗啊! 来不及多想,把司羽国打点一番后,我们几人便出发了。 那是个极其神秘的地方,在柳梦轩的带领下,我们先是穿过了一篇远古树林,穿过了一个肉眼看不到的结界,进入雪山,然后在雪山上又走了许久许久。 在最后一个结界被打开的时候,我们进入了一个冰的世界。 四处都是巨大的冰块儿,房屋桌椅都是又冰块儿堆砌而成的。 并且,这里的守门人,居然是已经去世的国师——云空。 “国师,你……没死?” 不仅是我,连九方启也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国师还是那样没有笑容的脸,“若不是我的假死,他又如何会原形毕露。我忠心辅佐,从未有半点不臣之心,可他却处处暗地里与我作对,若不是寻烟用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方式救了我,我或许早就死在那个人的手下了。” 我不禁回想起国师死的时候,和葬礼上姐姐说的话。 似乎每一句都在针对国师,也像是在警告某些人。 可惜那时蠢笨,居然未能领会。 进入内室的时候,里面俨然一个房屋,桌椅茶具一应俱。原本该是床的位置,却是一块儿冰块儿。 柳梦轩的手掌抚上冰块,转身对我说:“这是玄冰,我打不开,父亲和母亲就在这里面,你自己想办法吧。” 那一瞬间,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似乎被人操控了一半,径直走到旁边,拿过夺萃,划破自己手掌。 鲜血喷涌而出,我将手覆在冰块上。 原本坚实的冰块,一瞬间崩塌。 破碎的星星点点落在每个人的头上、身上。 同时,主人的生平也进入了我们的脑海。所有人,不由得潸然泪下…… 初见 我不知道自己是谁,记忆就是从那段奔跑中开始的。 房屋里满是血迹,躺着无数具尸体。 一个女人凄美的脸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她说:“活下去,为了……一定要,活下去。” 记忆里,她将我关在一个柜子里,然后,我透过那个柜子的缝隙,看到她被冲进来的人,一刀毙命。 也许有人在追杀我,也许没有。 我就这样一直不停地跑着,跑着。 天空灰蒙蒙的,下着小雨,道路上也是各种各样的尸体。 男人、女人、老人、小孩。现在,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称——尸体。 “站住……” “杀了他,别让他跑了……” …… 充满恶意的声音还在身后传来。 我跑着,却被一具尸体绊倒。 身上、脸上、雨水、血水,分不清,是别人的,还是我的。 那张狰狞的脸,那双沾满鲜血的双手,握着那把利刃,向我刺过来的时候,我紧紧闭上了双眼。 可是,疼痛,却没有如约而来。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一个甜甜的微笑,映入眼帘。 他穿着明黄色的战袍,干净而简约。他漆黑的头发高高挽成一个发髻,他稚嫩的脸上,眼睛眯成一条缝儿,脸上的笑容十分明艳温暖。 他向我伸出右手,笑道:“别怕,坏人都被我打跑了,你安了。” 我抬手,握住他的右手,温暖,宽厚,让人不禁有片刻的安心。 我刚站起来,怯弱地望着他。 旁边一个看起来很高大的人,冷笑着问我:“你是南诏烟城的人?” 我抬头望着他,不置可否。 他转向那个温暖的男人,说:“此女不可留啊,我见过无数战场上的遗孤,最终都没什么好下场,无非是想着要给家人族人报仇,我们不能养虎为患啊。” 那个温暖的男人犹豫了,他皱眉看着我,不置可否。 许久,他对另外一个中年男人问道:“莫将军,您觉得呢?” 那个被称为莫将军的人,只略一思索道:“她毕竟还是个孩子,数年后,未必还记得什么家国之说,战争已经死了太多人,这女孩子我看来很有缘,不如让我收为义女带回去吧。” 随后,那个要杀我的人还想说话,却被温暖的男人抬手拦住。 他指着莫将军,笑眯眯对我说:“你,想跟我走,还是跟他?” 那时,年仅三岁的我,只知道以貌取人,自然而然选择了这个年轻,且看起来就很温暖的男人。 他笑着说:“记住,我叫,九方皓君。” 他抱起我,放在他的马上,环着我,策马扬鞭。 后来我才知道,当时年仅13岁的他,已经成了人人称道的大英雄。 他将我带去一个别院。 这似乎不是她经常居住的地方,桌子上都落满了尘土。 他看出我的疑虑,笑着说:“这是我小时候生活的地方,我很喜欢这里。虽然现在也有别的地方可以住,比这里更大、更豪华,但是,这里却是我独一无二喜欢的地方。” 他像一个家庭主妇一般,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将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一尘不染。 “你叫什么名字啊?” 他忽然转头问我,眼神里充满了期待。 我发呆,静静地望着他。 他轻轻叹了口气:“原来连自己的名字也不记得了吗?没关系,这样吧,你是烟城人,那以后就叫寻烟吧。喜欢吗?” 心怀故土,毕生寻烟。 我笑着,微微点了点头。 入夜,我被安排在了一个小房间里。 他说,从今天开始,这里就是我的家。 可是,当夜幕来临的时候,我还是无法安眠。 每当我闭上眼睛,那些追杀之人的嘴脸,那殷红的鲜血,还有那一具具尸体,就会环绕着我,追着我,让我无所遁形。 “啊……” 我尖叫着,醒来的时候,已是泪流满面。 九方皓君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我面前。 他坐在床边,满脸担忧。 “怎么了?是做噩梦了吗?” 我点点头,泪水却止不住地滑落。 “那……我留下来陪你好吗?” 得到我的许可后,他躺在了我身边。一只手臂环住我,将我靠在他的肩上。另一只手替我擦干眼泪,笑着说:“别怕了,有我在,没人能伤害你。睡吧。” 在他的臂弯里,我沉沉睡了过去。 梦里,不再是血腥,而是一片片的花海,和他的笑容,温暖的笑容。 我曾想过,若是我就这样,在他的臂弯里死掉,便没了之后的种种,人生是不是会更加快活呢? 可是,我身体里蕴含的能力,终究就注定了我,此生不能如此平安结束。 九方皓君是个厉害的大英雄,当然,也是我的师父。 是他教我剑术,轻功,教我练习内力。同时,也是他发现了我体内的潜能。 当我用剑气不小心劈开一面墙的时候,九方皓君目瞪口呆。 “寻烟……原来你才是真正的天才。” 那时年少的我,并不知道什么是天才。只知道,我的努力能让他开心,让他笑,能让他,更喜欢我。 是的,他喜欢我,我能感觉得到。 他喜欢走到哪里都带着我,甚至是战场。 但他从来不许我跟他上战场,只许我看着。 他说,怕他不能保护我,怕我受到伤害。 可是,我渐渐也知道了自己的能力,没错,我很强。 我们一起生活了四年,期间我只跟他一个人交流,没有人来介入我们。我们过得很开心。 可是,就在我七岁的那年,一切都变了。 那天,九方皓君还和往日一样,出门。 他笑眯眯告诉我,让我等他回来,他说,会给我一个生日的惊喜。 那日比往日都要漫长。我等着、等着,便睡了过去。 可是,当家门被人踹开的时候,我惊醒,看到的不是九方皓君,而是一队士兵。 为首的那个人气势汹汹道:“王有令,请你和我们走一趟。” 我睡眼惺忪,明知大事不好,却还想着拖延时间。 “我等九方皓君回来再走可以吗?” “不可以,现在就要走。”那个人气势汹汹,话语间毋庸置疑的冷漠。 我被带上大殿,看到了那个君临天下的男人。 那是一个老者,却生的慈眉善目,十分和蔼。 倒是旁边座下,端坐着一个和他差不多岁数的老人,一脸威严,一看就不是好相处的人。 大殿之上的老者,我后来才知道,他就是允周国的王,也是九方皓君的父亲,九方迪。 “你便是皓君收养的那个孩子?”在得到我肯定回答后,九方迪笑眯眯问道:“你可认识你身边的这个人?” 我转身,便看到了当初被九方皓君称为莫将军的人。 九方迪道:“皓君如今已经十七岁了,你二人这样生活在一起终究会让人非议,孤王的意思,让你去莫家,莫楚将会视你为己出,你可愿意?” “我不愿意!”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那个熟悉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 九方皓君将我拉在身后,脸上是少见的坚决:“没有我的允许,以后谁再敢妄自去别苑带走寻烟,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我见过面对敌人坚毅果敢的九方皓君,见过面对百姓时温文尔雅的九方皓君,见过面对我时柔情似水的九方皓君,唯独现在这个,我从未见过,如此的,疾言厉色。 九方迪也不恼,依旧是那样和蔼可亲道:“皓君莫要错怪为父。你的心意为父如何不懂,可是,你终究是要继承大统的人,若最后和你在一起的是个来路不明的孩子,想必王公大臣也不会同意,到时候,以你的性格,必然又是一番风波。如今,为父将她交给莫楚,给她东城将军府嫡女的身份,来日岂不是好办?” 我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知道,原本坚持的九方皓君,在这一刻,妥协了。 他蹲下身来,直视我的目光,又恢复了那温柔的语气:“寻烟,为了以后能长久的相守,你愿意承受此刻的分离吗?” 我不懂他的意思,但他想的,我都会做。 我郑重地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他将我抱进怀里,在我耳边轻声道:“寻烟,我一定会护着你,哪怕你不在我身边,哪怕粉身碎骨,我也要护着你,今生……” 他将半枚精致的玉佩,放在我的手上。 他说:“你也好,我也好,如这玉佩一般,在一起,才是完整。” 那个叫莫楚的人,笑着向我伸过了手。 那是一个长满老茧的手,却意外的宽厚,温暖。 他说:“寻烟,今日,父亲便带你回家。” 我握上那只粗糙的手,笑:“好的,父亲。” 只那一天,是我为数不多幸福的日子。 那天,我有了爱我的九方皓君,有了父亲,有了母亲,有了一个还在牙牙学语的弟弟,最重要的,在这个氏族为重的年代里,我有了自己的姓氏。 我,是莫家的嫡女,我叫,莫寻烟。 黄泉 多年之后,我还是打心底里感谢九方迪的这个做法。 不管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总之,此时此刻,让我这个身如浮萍的人,体验了一次家的温暖。 于是,哪怕是之后会坠入地狱,感受无尽的寒冷,这此时此刻的温暖,依旧能让我铭记于心。 莫楚,表面上看起来是个大老粗,似乎除了打仗,什么都不会。但是,当他面对妻儿的时候,却真真是铁汉柔情。 他的妻子,也就是我的母亲,是一个极其温婉的人。 说话细声细语,却极富威严。 父亲对母亲的话,更是说一不二。 我到的那天,母亲带我见了弟弟。他才三岁,跟我被九方皓君捡回来时候一样大,软软的手,软软的脸蛋。他似乎很喜欢我的样子,会挥着手,要我抱抱。 母亲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你俩终究是命中注定的姐弟情分,他还这么小,就和你如此亲密了。” 我笑着,却不由得流出了泪水,我将那个柔软的身体抱在怀里,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 我还和往日一样,每日去找九方皓君,和他一起练习修行,和他一起上战场。 我才知道,自己早就是人人称道的天才了。 原来,我的这些才能,他们都没有。所以,我才能拥有此刻的幸福,真好。 有段时间,九方皓君被派去任务了,只有我一人百无聊赖。 可是,当我回到家的时候,忽然一个黑衣人一闪而过,他怀里,还有孩子的哭声。 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父亲已经从屋子里追出来,同时对我喊道:“寻烟,快追,莫城被带走了。” 来不及反应,几乎是身体自己做出的动作,我连忙飞身追了出去。 那黑衣人的速度极快,我却也丝毫不逊色。直追到悬崖边上,那黑衣人站在悬崖边上,犹豫着。 父亲赶来,焦急对黑衣人道:“只要你把我儿还给我,此事我可以不计较,你要什么,我有的,都答应你。” 末了,生怕黑衣人不满意似的,又说:“哪怕是我没有的,我也一定寻来给你,只求你,别伤害我儿。” 片刻,那黑衣人嘴角扬起一个微笑,只一瞬间,就将手里的婴孩抛向了悬崖。 父亲在做什么,我没注意。 来不及思考,我已经飞身冲了下去。 “莫城,姐姐不会让你死的。” 幸运的,我抱住了他,可是,如何存活却是个问题。我二人依旧在极速下落,我抬手,想要抓住悬崖壁上的凸起,幸运的话,可以停下来。 可是,我想多了,悬崖上多是碎石,划破手臂胳膊的时候,锥心的痛。 但却没有一个着力点,能让我停下来。 我抱紧手中的孩子,闭上眼睛。 “莫城,姐姐能力有限,怕是今天要一起死在这里了。” 耳边风声呼呼作响,却在一瞬间戛然而止。 我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耳畔传来九方皓君的声音:“寻烟,说好要好好活着的,你怎么这么想不开?” 他轻轻用力,我便腾空,转瞬间,已经回到了悬崖顶上,父亲愣在原地。 看到我忽然老泪纵横。 “寻烟……城儿……还好,你们都没事。”随后,他才反应过来九方皓君的存在,连忙跪下,叩谢九方皓君出手相助。 原本平易近人的九方,遇到这种情况,一般会连忙扶起父亲,可是,他这次却没有。 他只拉着我血淋淋的胳膊,帮我包扎。 他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却始终没有流出来。 “寻烟,我不许你这样,我不许你死,你知道吗?这是命令。” 我木讷的点点头,没有回答。 我做不了这样的保证,若有下次,我还是会奋不顾身,做不到明哲保身。 待我们回到家里的时候,屋子里一片狼藉,母亲坐在木棉树下,一把长剑刺穿了她的身体,她安详地坐着,花瓣经风一吹,便洋洋洒洒落在她的身上。 我有那么一刹那的失神,她的脸上……带着笑容? 我哭了,怀中的莫城也哭了,甚至连九方皓君也暗暗垂泪,可我似乎是看错了,父亲脸色铁青,一滴泪水都没有流出。 母亲葬礼后不久,九方皓君就被派去了别的地方,据说是战事吃紧,只有他才能解决。 也就是从这一天开始,我堕入了地狱。 那日,父亲铁青着脸,告诉我:“寻烟,你不是等闲之辈,你的身体里蕴含着巨大的能力,所以,王将你立为国师的候选人,你将要去接受一番训练,你愿意吗?” 那时年少的我,已经知道了国师的意义。 他不是一个年过半百没什么用的老头子,而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是允周国最强的人,身兼守护允周国土平安的一员大将。 “我愿意。” 我离开家的那天,父亲喝的烂醉。 “父亲,是不是我从那里活着回来,以后我们就能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不会再忍受分离的痛苦?” 父亲咧嘴一笑,眼泪却不由得滑落。 “寻烟,权利的顶端,为父没有体验过,也许你可以。想要自己,或者身边的人能安稳的活着,就需要你站在权利的顶端,你的能力,为父相信。若有一天……有一天为父不在了,希望你,能够照顾莫城。” 我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让他放心,随即跟着一队铁甲黑衣人离开。 无论是能力,还是权利的顶端,为了爱我和我爱的人,我都会去尝试。 那个为首的铁面忽然转身,直视着我:“你还想见到他吗?” 他?九方?父亲?还是莫城,不管是谁,我都想。 见我犹豫,他又问:“九方皓君,你还想见到他吗?” 我点了点头,他又说:“七年,若你能活着从黄泉出去,你就会再次见到他们。” “黄泉?是什么?” 那人的声音透过铁面,冰冷极了。 “黄泉,就是通往地狱的那条路,坚持不下去,死掉的人,就直接去了地狱,进入轮回。若是侥幸坚持下来,活着走出黄泉,那便是从地狱里出来的鬼,将会成为一把利刃,守卫国家的利刃。” 那天,我换上了黑色的衣服。 “黑色?好丑。” 我撇嘴,九方皓君从来都只让我穿一些素净的颜色。 旁边那个人冷笑:“黑色多好,就算流血了也看不出来,看不到血腥的颜色,就不会对自己顾影自怜。黄泉是死人的地方,几千人进来,活着出去的仅有一两人,你以为,很容易吗?” 他忽然凑近我,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说不定,日后要我亲手杀了你,也说不定呢。” 我被那眼神吓到,不由得跌坐在地上。 他不屑一顾,啐了一口:“温室里的花朵,终究是个炮灰。” 他说着就出去了,我也被告知,要去开会。 我跟着人群,走进了一个巨大的山洞,里面阴森森的,十分怕人。 身材矮小的我,站在了第一排,最靠近首领的地方。 那首领带着铁面,笔直地站着,道:“今年进入黄泉的,一共一千零一人,今后的时间里,你们将会接受黄泉的历练。你们是各个大族里挑出来的精英,日后,有人会成为野兽口中的食物,也有人会称为我允周的利刃,一把插入敌人心脏的利刃。” 我随口回道:“谁是敌人?” 话音刚落,脸上便挨了重重一掌。 一丝腥甜在口中散开。 那人不带一丝温度地说:“记住,没经过允许,不许说话,这就是纪律。而敌人,就是日后你们的雇主,让你们去杀的人。” 生而为人,却要经历鬼的日子。 没错,我人生中最血腥的七年,就此拉开帷幕。 同伴 我们一行人被带入了一个结界。 这是一个暗无天日的森林,周围树木茂密,杂草丛生。生活着各种吃人的猛兽,耳边阵阵传来野兽的号角,似乎是迫不及待想要吃掉我们。 那些铁面讲了一些规则后,就消失了。 从此,我心里也明白了现在的严峻。 我们都是各个氏族里挑选出来的精英,共有一千零一人,一起生活在这个暗无天日的结界里。要自己觅食,抵抗野兽的攻击,共同生活七年。 当然,这并不是部,因为每个人都知道,最终能从这里走出去的,只有三个人,或者更少。 如果七年之期过去,在这里的人还超过三个,那么这一批的人将会部都被杀死。 所以,为了活下来,只有杀掉朝夕相处的同伴,只有最强的那三个人,才能活下来。 “你就是莫寻烟?” 一个人走到我身边,语气里满是友好。 我抬头,那是一个看起来十三四岁的女孩字,眼睛很大,很漂亮,穿着一件白色的劲服,手腕处用白色布条扎着,头发只在发梢上束了一根带子,头发随风飘摇,很是漂亮。 她在我身边座下,笑着说:“你好,我叫莫鸢,说起来咱俩应该还算本家。到了这里,说到底都是我们的不幸,不如我们一起吧,这样至少能相互照应。” 她见我没有回绝,又笑着说:“明天,不,也许从今天晚上,又或者此时此刻,杀戮就要开始了。” “为什么?”我一脸惊讶望着她。 她噗嗤一笑:“你是傻子啊,都说了,只有三个人最终能从这里走出去,你以为其他的九百九十八人去了哪里?自然是死了。那些想要活着出去的人,当然要争先恐后的杀死别人,为自己赚取生机。” “小姑娘你倒是想的很透彻,不过可惜,你要死了。” 旁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接着,那人便对我们这边发起了进攻。 虽然都是小孩子,可那人的进攻极为凌厉,我和莫鸢纷纷躲避。 她对我喊道:“光是躲避,是没有可能活下来的,莫寻烟!接着!” 她说着,将一把剑扔给我,我脑海中回忆着九方皓君教的各种剑术,身体就不由自主地行动起来。 当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刚才那个发起进攻的人,已经成了死人。我手中的剑,刺穿了他的身体,鲜红的血液溅了我一身,一脸。 我慌乱中连忙扔掉手中的剑。 那鲜血的颜色,让我想起小时候,也是漫天的血色,无数死亡的尸体,和追杀。 随时都有丧命的可能。 莫鸢捡起被我扔下的剑,抬手擦掉我脸上的血迹,笑道:“寻烟,你有心结?” 眼中的泪水不知何时滑落,合着脸上的血水一起。 “小的时候,也是这样满脸血水,身边无数的尸体,可是,那个人将我带出来,他说过,让我不会再身处这样的环境,可是……可是我最终都没能看他一眼。若我不能活着出去,也许,也许此生都不复相见。” 莫鸢将我揽在怀里,轻轻拍着我的背。 “莫寻烟,你很强,所以,收起你的软弱,最终,你会活着从这里走出去,你还能见到他。若你一直这样伤感,不愿意振作,寻烟,你真的会死的。” 她的声音很轻,轻的不易察觉,可是,当想到此生再也不能见到他的时候,心里却如刀割一般痛苦。 她说:“在这里,想要生存下去,杀人、吃人,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如果你一开始就不能适应,那你就已经被淘汰出局了。就像刚才一样,拿起武器,杀掉拦你路的人,活下去。” 她将剑塞进我手里,我本能地排斥,她却愈加用力,让我无法拒绝。 挣扎间,又一拨人向我们发起进攻。 还是那种本能的反应,只一瞬间,我接过她手中的剑,抵挡了所有攻击,并且将偷袭者部击杀。 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我不由得恼火。 “才刚刚第一天而已,他们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急不可耐吗?”莫鸢冷笑道,“这里的人岁数是不同的,能力也是不同的,有些人,进来的职责,就是要被杀的。所以,想要活着出去的,就要趁别人还没长大,还没多少能耐的时候杀掉。仅此而已。 寻烟,你身体里蕴含的能力太过强大,若让你活下去,日后他们都不是你的对手,所以,才想要在你还没觉醒的时候,杀了你。” 我环顾四周,夜幕降临,漆黑阴暗的树林里,四周都散布着幽幽的光。 也许那是野兽的眼睛,也许,那是饿极了的人的眼睛。 但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虽然我从未得罪他们。 “还想见到九方皓君吗?”她笑着,望着我,“活下去,我会陪着你。” “为什么?” 既然大家都为了争那个离开这里的名额,谁都有可能是敌人,可这个人,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 她笑道:“因为九方皓君于我有恩,为了报恩,我也要保你平安。虽然我能力有限。” 她笑着,那笑容是极美的,让人不忍眨眼,生怕看漏了一拍。 那天夜里,我梦到两个人。 我梦到九方皓君,他抱着我,眼睛里满是泪水。 他说:“寻烟,都怪我,若不是我不在,定不能让他们带你去黄泉。” 我没有说话,只窝在他的怀里,享受着这片刻的温暖。我知道,待我醒来的时候,又将坠落冰冷。 梦里,我还见到了一个孩子。 正是莫城。 他跟我哭诉,说父亲不爱他,不管他,甚至连一个笑脸都没有,只把他往乳娘那里一扔,便回东城了。从此,他一个将军府嫡出的长子,如孤儿一般无依无靠。 “姐姐,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他抱着我,不愿意撒手,脸上满是泪花。 什么时候回去?我不知道。 因为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死在这里。 黄泉,通往地狱的路。一千零一人只有三人能走出去,若这个人是我,我便是从地狱走出来的人,那时候的我,还是我吗? 之后的日子里,偷袭和暗杀没有停止过。 我只能不断的增强自己的能力,和莫鸢一起。 每天睡眠的时间,不超过三小时,要时刻保持着清醒,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人夺了性命。 不论白天黑夜,这里始终伴随着野兽的嚎叫,和人的悲鸣。 有的人死了,有的人被杀了,有的人尸体被火烧焦,也有的尸体,被野兽果腹。 我见惯了尸体,闻惯了那腐败的恶臭,习惯了身上时刻存在的伤口和痛苦。 却没有习惯,亲手杀死最重要的人。 那是我在黄泉的第几年,我已经记不清了。 身边的偷袭越来越少,尸体的味道越来越重,而被偷袭的时候,对手也越来越强。 我原本穿的那件黑色的衣服,已经变得破败不堪,甚至对比我的身材,略有些小了。 当铁面的声音再次传来的时候,我才知道,时间已经过去了六年。 如今,黄泉中存活的人,只剩下五个。 我低头,看着自己鲜血淋漓的手掌,不知道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 最后,终于活到现在了吗?还有一年,再杀掉两个人,我就能活着出去了。 可是,我始终想不到,有一天,莫鸢会对我刀剑相向。 当那把剑刺入我胸口的时候,她脸上还是那样的微笑:“对不起,我想活着出去。” 是你 “莫鸢……我会带你出去的啊……” 我望着胸口的长剑,虽未刺穿心脏,可此时的心脏确实比万箭穿心还要痛苦。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何时泪流满面。 “莫鸢,你说过,我们要一起活着走出这里,可是……你为什么?” 她嘴角还是那样的微笑:“因为,杀了你,更容易。” 也许我从来没有仔细地看过她,此时此刻,才发现,她长得如此美貌。 所有人都是黑色的衣服,唯独她,穿着白色的劲服,温婉中又不失英气,很美,很美。看得我有片刻的失神。 眼泪什么时候流下来的,我忘了,我依旧在做着最后的努力。 “莫鸢,你信我,以我的能力,再杀两人,绝对不成问题,我保证,我一定会带你出去,带着活着的你出去。” 她眼睛里没有丝毫情绪,只是那样的微笑,剑却更用力了两分。 她说:“你可以还手,也可以默默承受。不过,与我而言,更希望你别动,这样我解决你会更快一些。也许你觉得我是废物,是靠着你才活了这些年,那么,此时此刻,就让你看看我的能力吧。” 她说着,发起攻击,我连忙闪开。 这几年,她跟着我,从未崭露头角。 当然,因为我们是朋友,所以,我从未注意过她的能力。 可是,当她站在对立面,我再去审视的时候,我却完完的败下阵来。 她招招凌厉,势在要我的命,可我却只能闪躲,毫无招架之力。 最后,她收了剑,一掌打在我左肩,雄厚的内力,将我震出了几米远。 一口鲜血吐出来,我苦笑:“这么多年,我居然不知道你的实力。” “是啊,因为你太笨了嘛,最终能离开黄泉的人,就是下一任国师的候选人,一个出去,总好过三个出去还得竞争,你觉得呢?” 我抬手擦掉嘴角的血迹,心中的痛却远远超过身上的痛。 “我从未想过做什么国师,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我们不是朋友吗?” 莫鸢冷笑:“我想要的,从来都不需要别人让,朋友?进了黄泉,哪个不是独自战斗,从地狱里爬出去的人,会是手拉手吗?若你不还击,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看在这么多年交情的份上,等我出去的时候,一定会把你的尸体,带给你的弟弟和你爱的那个男人,就当做是报答吧。” 她再一次发起进攻,我依旧犹豫不决。 脑海中九方、莫城的身影交错着,那两双期待的眼神,让我痛得不能自已。 我要活下去,不管怎样,我一定要活着回去,我还要见我想见的人,我还想护着他们,我还要…… 脑海中的希望和被背叛的愤怒交织在一起,我的脑袋几乎炸开。 血液在一刹那上涌,我的脑袋一片空白,只知道拆招,还击 这场战斗打了多久,我不知道,身上的痛和伤都已经忽略了,直到最后,我的长剑刺穿她身体的时候,温热的鲜血铺洒在我的脸上,我才忽然清醒。 我身上有无数的伤口,新的,旧的。 可从那伤口中流出的血液,却是银白色。 莫鸢手握着剑刃,苦笑道:“原来如此,你真的是……难怪,难怪特意让我做这样的事情。” 我是谁,她没有说,只郑重地告诉我:“以后在外人面前,切不可流血,答应我!寻烟!你答应我!” 她几乎是怒吼着,丝毫不顾及自己身上的创伤,只要我答应她的话。 “为什么,最后还要关心我,你到底是什么人?” 也许是什么界线被打开了,这一瞬间,我看清了许多事。 莫鸢她根本就没打算出黄泉,她这几年靠近我,取得我的信任,最终伤害我,都是她自己一手策划的,可是,到底为了什么呢? “你其实不想杀我,对不对?” 她笑:“不,我想杀你,我进来时候,接到的任务,就是杀了你。” “可是……” “可是随着和你在一起生活这么久,我下不了手。 的确,我的能力在你之上,因为我本身就是黄泉出去的人。你们是七年,我的那年,只是三年。我用三年,杀光了所有黄泉中的人,得以活着出去。 可是,我接到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回到黄泉。 参加这一届黄泉修炼,我雇主交给我的任务只有一个——杀了你。 我拖了这么多年了,这是最后期限。 可是,我杀不了你,你很强。 任务失败也是死,倒不如,死在你的手里。 可是,你一定要记住我的话,不可让别人,看到你的血。 寻烟,如果可以,替我,活下去。” 她还是那样波澜不惊的笑容,然后慢慢在我眼前倒下去。 我哭着,抱着她,银色的血液落在她身上,就瞬间消失殆尽。 三年就杀光九百九十九人,独自活着走出黄泉的人,怎么可能会是我的手下败将。 莫鸢,你这是故意死在我手下。 可是,派莫鸢来杀我的人,究竟是谁呢? 若我不能活着出去,第一得益人是谁?如果…… 我想得头疼,我只是个孤儿,一个战场上的遗孤,为何有人非要置我于死地? 那天,铁面通报。 如今黄泉只剩下三人,将于三个月后让我们离开黄泉。 明明三个人就已经是限定的人数了,为何还要再等三个月呢? 那日,我又遇到了莫城,我兴奋地告诉他,我要回去了。 不过,他比我更兴奋,他已经拜了九方皓君为师,也是个极好的归宿。 可是,在他抱着我不撒手的时候,我却受了重重一击。 我睁眼,眼前这人看不出男女,只对我说:“你是最后一个了,杀了你,我就是唯一的国师候选人。” “我不会跟你争的,我也不想杀了你,停手吧。” 我苦苦哀求,却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剑。 那一场打斗,打了许久,昏天黑地,直到两人都筋疲力竭。 直到铁面的声音传来:“黄泉特训结束,最终活下来的有两人,你二人按照指示,从不同的地方离开黄泉,从此,隐藏身份。有需要你等执行任务的时候,自会有铁面与你们联系。” 那个声音消失,我如释重负。 跟着指示,一步步走出树林结界的时候。 阳光照在我的脸上,我似乎真的是那个地狱里爬出来的人,对阳光,充满了渴望。 沐浴后,换下满是鲜血的衣物,旁边放了许多新衣服,可以随意挑选。 我选了那个白色的劲服,手腕处用布条扎着。头发披散下来,用一根带子束着。 对着铜镜,我露出了莫鸢一样的笑容。 “莫鸢,我活着出来了。从今天开始,带着你的份,一起活下去。” 可能我天生就是不祥之人,要我活下来,就必定有人死去。 只是,如果有的选,我宁愿,死的是我。 弑父 我终于重见天日,终于又回到了那个莫家的院子。 万物皆变,唯有这可木棉树,依旧挺立。 莫城长大了,不再是那个躺在我怀里,软绵绵的孩子。他成了一个帅气的小子,一举一动,都透露着活泼。 九方皓君是个神人,居然也察觉到了我的出现。 他出现在门口,眼神中满是期待。 “皓君,我回来了。” 他将我紧紧抱在怀里,用下巴抵着我的脑袋。 似乎有热泪滴在我的头顶,他温柔的声音传来:“答应我的,你做到了。同样,我答应的,两年后我也必然做到。” 此时已经十四岁的我,早已懂了男女之事。 九方迪当年说的,从东城将军府归来,也是许诺,待我十六岁成年之日,就是我和九方皓君的大婚之时。 只要有这温暖的怀抱,之前再多的痛苦,对我来说也是值得的。 可是,我从未想过,我的归来,竟成了别人的催命符。而这个人,就是父亲。 那日,我刚进门,便看到一个黑影,从房顶飞身下来,抓了莫城就跑。 意外的是,莫城并没有反抗的痕迹。 想来,他跟九方皓君修炼这么久,不应该如此就轻而易举被人带走,想必是这个人极其厉害。 来不及多想,我连忙追了出去。 那人速度极快,一直将我引到一处人迹罕至的地方。 他放下莫城,回身来与我搏斗。 那人招式十分凌厉,却带着丝丝刻板,并不是十分厉害。 武学在于灵活,若只求一招一式的规规矩矩,必然是十分拘束。 争斗许久,我抬剑想他刺去。 他却不再躲开,只直挺挺地撞上来。 利刃刺穿皮肉的声音让我觉得恶心,我不由得皱了眉头。 那人笑着说:“当你追出来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的选择没有错。” 他说着,慢慢拉下蒙面。 “父亲?为什么?” 我一脸惊诧,父亲,为什么要带走莫城?为什么要和我交手,最重要的是,我居然亲手……杀了他? 父亲笑得淡然。 “阎王有令,我和莫城,只能存活一个人。原本我很不放心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可是,寻烟你回来了。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会奋不顾身地保护他,所以,我放心了。放心把他交给你。寻烟,答应我,照顾好他。” “阎王?阎王是谁?父亲,你骗我!” 他笑着说:“傻孩子,很幸运,此生你能成为莫家的孩子。我……走了。” “父亲……” 我哭得声嘶力竭,却也没能吵醒一旁沉睡的莫城。 他被父亲下了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 既然有黄泉这个组织,阎王,自然也是存在的。一个可以随时剥夺他人性命的存在,一个可以让别人自愿赴死的存在。阎王,究竟是谁呢? 父亲下葬的那天,我看得出来,莫城似乎还有点小开心。 我可以理解,多年来,父亲对他都是淡淡的,甚至是不闻不问。 以前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后来才知道,不闻不问,才是最深刻的保护。 父亲是爱他的,甚至最后,愿意为了他自愿选择死亡。父亲设计死在我的手中,也是为了让我心怀愧疚,加倍的对莫城好。可是,父亲的苦心,莫城并不懂。 “莫城,给父亲磕个头。”我命令。 他抬头看着我,一脸不情愿的样子。 我也直视着他,眼神坚定,不容置疑。 他很不情愿地跪下,拜了三拜。 此后,他问过我:“为何父亲要对我那么残忍?” 我苦笑,残忍?那才是最深沉的爱,让你恨他,恨到没有一丝自责。 打发莫城回家后,我便一个人去了河边。 那剑刃上,还沾着父亲的血,此刻已经变得暗红。 清澈的河水擦过剑刃,带走一丝浑浊。 正在我沉思的时候,一个异物抵住了我的脖颈。 “别动哦,会死的。” 一个邪魅的男音从身后传来,一股邪恶的气味充斥着四周。 我毫不在意他的威胁,飞身跃开,将剑指着他:“你是什么邪物?” “老子是人!什么邪物?”他恨气愤的样子。 这人和我一般大的年龄,言语间却是满满的傲慢,穿着一身红色的衣服,十分……娘炮。周生却散发着御魂的气味儿,是个十足危险的人物。 他手里握着一根硕大的羽毛,这似乎就是他的武器,也就是刚在抵在我脖颈的东西。 “你是御魂宿主?” 他美貌一挑,冷笑道:“你还知道御魂?” 他此话一出,我倒是愣住了。御魂这个词,似乎是忽然就出现在我脑子里的。 那些追杀的画面还在眼前重现,旁边杂乱的嘶吼渐渐变得清晰。我明明听到了,那个人的口中大喊着:“别让她跑了,一定要找到御魂的下落……” 恍惚中,回想起父母的争吵。 茶杯、碗筷,摔了一地。 父亲大吼:“到底是什么御魂?你告诉他们啊,一定要这样不得安生吗?” 母亲啼哭:“我根本不知道什么御魂啊……” 脑袋里,画面如走马灯一般闪过。 一阵疼痛,我不由得扶住脑袋。 那人用羽毛的尾端挠着脑袋,一脸疑惑:“喂,小子,你怎么了?” 我不由得皱眉,抬手丢出暗器,怒道:“你叫谁小子呢?” 他轻而易举闪开我的攻击,显然也是生气了,便向我发起进攻。 来不及多想,只能投入战斗,和这厮打的难舍难分。 他招式凌厉,内力深厚,完不像是这个年纪该有的内力,倒是让我不由得吃惊。 但我的强项在于,黄泉的七年,我学会的,不是剑术,而是杀人术,相比较他的模式化进攻,我毫无章法可寻的进攻似乎更为致命。 最后,一剑刺向他的后脖颈,那是绝对的死角。 他感知到了,却无法躲开,只得迅速蹲下。 剑和他的头顶擦边而过,削断了几根头发。 他脸色忽然就变了,捂着头顶,怒喝道:“你……你你你,居然敢断老子的头发!老子跟你没完!” 他还想继续进攻,忽然,天空发了一个信号,他狠狠一跺脚,怒道:“没空陪你玩了,留下名字,日后再来找你算账!” 我不屑地擦了擦剑刃,“允周莫寻烟,欢迎来寻仇。” 他似乎很满意的点点头,而后转身离开,只不过嘴里还来了一句:“男子汉大丈夫,叫什么寻烟,呸!娘炮!” 我怒极,扔出一枚飞镖,正中他的屁股。 远处传来了一阵杀猪般的惨叫。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虽然没胸没屁股,但女人的特征难道不明显吗? 靠! 柳族 十五岁那年,我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 那一年,九方迪代表太子九方皓君向东城将军府下聘,于一年后迎娶东城大将军府嫡长女莫寻烟。同时,九方迪将于太子大婚当日退位,由九方皓君继任为王,封莫寻烟为宸妃。 九方皓君对此十分不满,和王闹了许久。 他一定要封我为王后,可朝廷里那些老臣知道我的曾经来路不明,一封封死谏送上去,王也无可奈何。 王告诉九方皓君:“你自己的王后,自己来封,为父不管。待你当了王,想要怎么做,那都是你的事了。” 九方皓君无奈,只好作罢。 我倒是不在意,只要能和心爱之人在一起,名利什么的,似乎没那么重要。 而且我清楚,九方皓君只爱我一人,就算我只是宸妃,后宫之内,也不会有第二个女子。 当然,这是九方皓君给我的保证。 也是这个时候,我被选做了国师云空的继承人。 王亲自交代云空,要好好将毕生所学传授与我,自然,我出入国师府的次数就比较多。也是此时,遇到了那个男人。 那日我在国师的书房里看书,他从门外进来,大祭司上去迎接,二人聊着,就进了大堂。之后便离开了我的视线。 等我学习完,离开的时候,他也正好要走,国师送他到门口,他告退,作揖,礼节一应具,却保持着自身的威严。此人看起来不过十九岁的样子,做事风格却极其老成,我不由得停下脚步。 他转身,看到我,楞了一下,便朝我走过来。 “你长得好像我的一个故人。”他笑眯眯地说。 我噗嗤一笑,“这个搭讪方式太老土了,换一个吧。” 他尴尬一笑道:“怪我了,是我没说清楚,你长得的确像我的一位故人,”他说着,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相。 那画面上的女子青春貌美,身体纤弱,的确和我有几分相似。 “果然,此人是谁?”我好奇地抬头望着他。 他小心翼翼收起小象,笑道,“这是我姑姑,很多年前,姑姑因为爱上了一个男人,家里父母不同意,所以就离家出走了。后来祖父后悔,想要找回姑姑,却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所以我们柳族人人手一个姑姑小象,希望能认出她,找到她。” 我莞尔一笑:“可惜了,若是我再老个几十岁,倒是可以假装一下了。” 他轻轻一笑,便拱手告辞。 “柳族到底是怎样的一族呢?”我问九方皓君。 九方皓君不由得皱起眉头,说:“我所知道的柳族,是从史料上看到的,可能你并不爱听。” 他的反应引起了我的兴趣。 “爱听爱听,跟我说说。” 他宠溺的摸着我的头说:“当初世界还是一片混乱的时候,所有人以家族为单位进行斗争,民不聊生。 后来一次机缘巧合,九方先祖就和柳族先祖柳天傲成了好兄弟,两个人约定好,要一起平定一番天下。 甚至最后,柳天傲还取了九方先祖的姐姐,生了个孩子,叫柳幻音。 柳幻音是难得一见的天才,身体里封印这禁术,拥有强大的能力,带领两族人平定了天下,建立了允周国,柳天傲,就是允周国的王。 可是,柳幻音却和柳天傲发生不伦之恋,最终,柳幻音生下了柳天傲的孩子,于是,失了民心。 万民一致要求,由九方先祖称王,先祖推脱不下,只好上位,同时,设立国师这个位置,和王权是并立的,说好由柳族人世世代代继承,可是,柳天傲却不愿意,带领柳族人叛乱,民不聊生。 最后,先祖没办法,和他决斗,在决斗的时候,柳幻音出面阻止,却受了所有的攻击,去世了。 之后柳天傲也消失了。 柳族接下来的族长,都是表面很顺从,暗地里却谋划着要造反。 镇压了许多年,却始终不见成效,于是,国师的位置就变得能者居之,保护允周国。 柳族因为柳幻音,变成了耻辱一族,差不多就是这样吧。 毕竟过去那么久了,史料上记载的也就这些。” 我沉默许久,似乎这样有悖常理的事情,平生第一次听说。 “那,现在柳族如何呢?还在密谋叛乱?” 九方皓君笑道:“那没有,现在的柳族族长叫做柳立轩,是个很厉害的人,据说柳族人的血液可以开启一种禁术,而柳立轩就是继柳幻音之后唯一能做到的。 他年纪轻轻就凭借强大的实力做了柳族的族长。 但是这个人和以前的柳族不一样,并不想叛乱,反而向王族示好,想要和平相处,所以自从他当权后的这几年,柳族安稳了不少。” 他看我若有所思的样子,笑着拍了一下我的脑袋。 “想什么呢?别人的事都和你没关系,你只要在乎我就行了。” 他忽然俏皮的话语,让我不由得双颊一红。 九方皓君,原来还有深情的一面。 我原本以为,日子就可以这样安稳的过下去,当一切尘埃落定,我和九方皓君也会开始自己的生活。 可是,这一切,当我再次见到那个男人的时候,都变了。 那是我从黄泉出来之后,接到的第一封密令。 是一个带着鬼面具的人,将这封密令送到我的手上。他没有跟我说任何话,只放假就走,倒是像极了鬼魅。 我拆开密令,上面写着:“三日后子时,西城门口集合,暗杀凉幽国凉族首领,凉越。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我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纸条,原来,从黄泉中爬出来的鬼,要做的,就是将他人拖入地狱。 我苦笑,却不得不执行,因为,这就是我的宿命。 我早就知道,阎王的命令,若不遵从,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可是,当三日后的子时,我来到西城门口的时候,却遇到了那个人。 血脉 “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咱俩还真是有缘分。” 那人笑眯眯地望着我,脸上一片云淡风轻,丝毫不像是去执行刺杀任务的人,反倒是像出去旅行。 他穿着黑色的夜行衣,头发随意披散着,手中还慵懒的拎了个包裹,除了长得正经意外,身上下没有一处是正经的。 “我也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见到你,柳族的人,也会被派出来做任务吗?” 他笑着拍拍我的肩膀,道:“我很少参加这种事情,只不过,最近凉幽国出了大事情,而这个凉越又不是个什么好人,国师对他早有不满,所以我也是顺水推舟,帮一下国师。” “这么说……你不是那个……那个地方的人?” 他笑着说:“你想说黄泉是吧?” 见我默许后,解释说:“黄泉不是个好地方,很庆幸我没去过。每次要选拔人进去的时候,柳族总是会被要求送一个孩子进去,却从来没有活着出来过,当初我也因为侥幸做了柳族的族长,侥幸逃过一劫,不然你今天就看不到我了。” “你是柳立轩?” 我相信,我此刻一定是惊讶的长大了嘴巴。 我曾猜想过他的身份,可能是柳族的任何一个人,唯一没想到的,他居然是皓君口中夸赞的,柳族的天才族长,柳立轩。 “可是,既然你是族长,为什么又要来跟我一起执行任务?你也要听命于阎王吗?” 柳立轩吸了口气说:“那倒不是,阎王的命令我是没必要听从的,我说过了,我此行,只是为了帮助国师。凉幽国发生了动乱,而罪魁祸首就是这个凉越,此人阴险狡诈,怕你一个人不能完成任务,反而坏了国师的计划,我就只好来帮忙了。” 随后,他神色一沉,“若是……若是从此再无黄泉就好了。” 我不经意间,看到了他眼底的哀伤。 他苦笑着说:“我的弟弟,还很小很小的时候,就被强迫带去了那个地方,虽然现在的他是个天才,可是,我宁愿,当初没有让他经历这些。若有可能,我希望,以后所有的孩子,都能在父母亲友身边,健康的长大。” 我不懂柳族的命运,也许,他当真是想做一些改变吧。 事后,我们顺利潜入了凉幽国,这是一个沙漠里的国家,气候极其不好,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干涸和飞沙,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好在刺杀比较顺利。 凉越是个阴险狡诈之人,自然知道有人想杀他,早早地就召集了一大堆护卫。 只可惜,这些护卫在我们二人眼中,实力只有可笑。 “最后,我只想知道,你们是谁派来的?幽族?还是……他?” 柳立轩不回答,只嘴角勾起一个微笑,抬手,鲜血飞溅。 原以为第一次的任务可以如此就轻松结束,可是,就在凉越倒下的一瞬间,四周忽然喊声大作。 “抓刺客啊……来人啊……抓刺客啊……” 仅仅眨眼的功夫,院墙外就跳进了数不清的人,将院子围起来,水泄不通。 我不由得冷笑:“若是这些人早点进来,凉越必定不会死。” 柳立轩也笑了:“是啊,早就知道这些人埋伏在院子外面了,可是,非要等到我们杀了他猜出来,想必是原本就想他死,现在抓我们给外人一个说法。” 他忽然正色说:“寻烟,你能吗?” 我牵起嘴角:“当然没问题。” 说话间,那些人就对我们发起了进攻,而且明显比之前的守卫要厉害的多。 “寻烟,既然任务已经完成了,再滥杀无辜也不是我们的任务了,边打边退,离开这里就行了。” 他一边打斗,一边向我交代。 柳立轩,还真是个善良的人。 我们且战且退,眼看就要到安地方了,暗处却忽然舍了一个冷箭,直冲着柳立轩的死角。 我来不及多想,整个人就挡了上去,所幸的是,并没有刺中要害,只射中了手臂。 柳立轩回头,看到我后,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忍,立马带着我撤退。 我望向暗器射出来的那个方向,那里站着一个人,面带微笑,看着我。 我们逃到了安场所,那是一片有结界的树林里,他们如何也不会追进来。因为,柳立轩说,这个结界只有他能打开。 “手给我,我帮你包扎。” 我犹豫着将手递过去,可是,在触碰到我的一瞬间,他却愣住了。 “寻烟……你真的是莫家嫡女?” 他直视我的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是啊。”我将视线移开,不敢看他的眼睛。 “你的母亲,是莫楚的妻子?” “嗯,是啊。” 他的声音忽然冷了下来。 “寻烟,你在说谎。” 他看着我的手臂,那上面汩汩流出的,是银色的血液。 我忽然想起莫鸢的那句话:“千万不要让别人看见你的血液,千万不要……” “我的血,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我小心翼翼地望着他。 柳立轩不说话,只抬手划破了自己的手臂。 那从手臂中流出的,居然也是银白色的血液。 “为什么会这样?”我大惊。 他叹了口气说:“我早猜想过,你和她长得那么像,怎么可能呢。只有柳族人才会有的,银色的血液。” 听着他的话,我有片刻的失神。 柳族?难道我是柳族人? 柳立轩忽然捏住我的手,微微用力,正色道:“寻烟,答应我,永远不能让我以外,其他人看到你的血液,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是柳族人。” 当看到血液的时候,我就已经有所怀疑,可是,当他确认的时候,我还是有说不出的感觉。 从小,我就羡慕别人有氏族,有亲人,我什么都没有。 甚至父亲母亲,都只是王给的。 当我知道自己是柳族人的时候,心里居然还有片刻的小欣喜,没错,我找到家人了,我不是没家的野孩子了。 “我……不能正大光明的成为柳族人吗?” 柳立轩似乎知道我的心思,笑道:“有你这样的妹妹,我欣喜万分,可是寻烟,你知道的,柳族现在的地位岌岌可危,你马上就是宸妃了,而且,也是国师的候选人,若是被人知道了你是柳族人,那么,你即将得到的一切,都会失去。在我心里,你是我的妹妹,这就够了。在我未能让族人光明正大的活在阳光之下的时候,寻烟,不要让别人知道你的身份。” 我沉默。是啊,柳族是这样被排挤的一族。 若是被人知道了,怕是要掀起怎样的风浪。 可是,就在这一瞬间,我知道了自己的真实姓氏,知道了自己也是有家族的人,有了哥哥,这,就够了。 但是,从此也要开启担惊受怕的生活。 若是被人知道了,我和九方皓君,还能在一起吗? 血脉这东西,还真是神奇呢。 “救救我,求求你们了……别杀我……谁……谁来救救我……” 结界外面忽然传来了孩子的声音,我和柳立轩都不由得一怔。 “出去看看。” 名启 我刚出结界,一个满身是血的孩子,就扑进了我的怀里。 他满脸泪痕,满身伤,只抓着我的袖子哭到:“求求你,救救我,也……不对,求你去救救我的家人……他们……” 他们如何,他没说完,就昏死过去了。 “怎么办?”我抬头望着柳立轩。 他看着我怀中的人,不由得皱了眉头。 周围忽然躁动起来,我知道,是有追兵过来了。 “能有什么深仇大恨,连孩子都不放过。”我愤愤咬住了嘴唇,想起小时候被追兵追杀的时候,我可能也是他这样的吧。 我正要起身,柳立轩忽然从我手中抢走那孩子,包在怀里,然后腾出一只手拉住我,将我拉回结界。 “你干嘛?咱俩还对不不了区区追兵?” 我有点生气的看着他。 他微微皱眉:“寻烟,这件事情不是我们能插手的,你知道这个孩子是谁吗?” 我回头,一脸疑惑的望着他。 他将孩子放在地上,一边运功给他疗伤,一边对我说:“这孩子叫做九方启,是王族的人。他爷爷是当今王的孪生弟弟,如今有人追杀他,那追杀之人必定不是我们所惹得起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万一因此暴露了你的身份,那你和九方皓君的亲事也就泡汤了。” 我撇了撇嘴,“才不会泡汤呢,九方皓君连我是孤儿都不在意,何况是柳族。” 他苦笑道:“你想多了,若是有一天,你和他的王位冲突了,你还是如此自信的认为他会选择你吗?” “王只有他一个孩子,不传他还能给谁?” “不知道,总之最好不要有这一天吧,我不想看到。” 我还想继续发问,那孩子的睫毛忽闪忽闪,睁开了眼睛。 他眼里满是惊恐的泪水。 “求求你,救救我的家人。”他哭着抓着柳立轩的衣袖。 “并非我拒绝,孩子,你从家里跑到这个地方的时候,你的家人就应该已经遇难了。” 柳立轩说着,那孩子早已泪流满面。 他站起来,冲着我们作揖道:“二位的救命之恩,九方启没齿难忘。但请二位今日就当做没见过启,否则,恐怕会给二位带来麻烦。” 这孩子看起来也不过7岁的样子,却一副小大人的表现。 我不禁纳闷:“看起来,你知道是谁要杀你了?为什么不禀告王?算起来,他也算是你的爷爷了,难道不会为你做主吗?” 九方启苦笑道:“王日理万机,这种小事,就不必告知了。” 我一脸纳闷,如果自己家人被杀都是小事的话,那怎样才算是大事呢? 柳立轩问道:“那今后你有什么打算?” 九方启道:“我准备游历四方了,既然家人都没了,那我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我去游历一番,长长见识也好。” 柳立轩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而后又很快消失。 “这样也好,你身上的伤我已经给你治好了,这里有些钱,你拿去路上花,如果可以,在你能够主宰自己人生之前,不要回来了。” 看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我整个人都是疑惑的状态。 九方启拿了钱,向我们作揖后就离开了。 看着二人的默契,我一脸不满。 “什么意思?这孩子也是奇怪,自己家都被灭了,居然不想着报仇,还要出去游历什么。” “这孩子就比你聪明。”柳立轩露出了一个好看的笑容,“当自己还没有绝对的能力的时候,学会隐藏自己,这很重要。若是当初你没有锋芒毕露,或许……你也不用去黄泉受苦。” 我一怔,事实,的确如此。 “这孩子很聪明,可惜,我在那个时候,没有这样的心思。” “是啊,你的心思都在九方皓君身上。”他撇了撇嘴,嘟囔说,“你只想发挥自己的能力,让九方皓君开心,因为这样你自己也会开心。并不是你不聪明,而是,你太在意他吧。” “是啊是啊,那你呢?”我看着他,“你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人,能让你为之放弃生命的那种?” 他伸手揉了揉我的脑袋,笑道,“当然有了。” “是谁呀,我认识吗?” 他笑着却皱起了眉头,拍了我一下,道:“小小年纪,别学的那么八婆,学点儿好的。” “可是我很好奇啊,能得到你青睐的女子,究竟是怎样的人?我认识吗?” 柳立轩无奈地笑了笑,说:“好吧好吧,你认识的。” “多大岁数?比我小还是比我大?” “当然比你大了!” 我思忖着,我认识的女生本来就不多,若是比我大的,那就只有…… 那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我打了个冷战。 “那个……莫鸢,你认识吗?” 他眉头微蹙,“认识,怎么了?你知道她的下落?” 我差点将实话脱口而出,却又生生忍了下去。 看起来,他们二人是认识的,而且,很可能,柳立轩喜欢的人正是莫鸢,若是让他知道自己所爱之人已经去世了,想必他会很难过的,我还是不要说比较好。 “怎么了?到底知不知道?” 我揶揄道:“好像以前在哪里见过,我忘了啦,等我想起来再告诉你。我们赶紧回去吧。” “好吧,那回去吧,不过你要记得,不能将我们遇见九方启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他听了我的话,也许相信了,也许没相信。但都没说出来,只是顺着我的心思,我二人离开结界,往都城的方向走去。 莫鸢,居然是他所爱之人,那么,我究竟要怎么告诉他,莫鸢已经死了呢? 初夜 待我们回到都城,才知道城内发生了大事。 原来,王本有个孪生弟弟,可这弟弟却去的早,只留下了两个儿子,大儿子早年在战场上牺牲了,王眷顾他们家族,于是让小儿子承袭了亲王的位置,只做个闲职,领个俸禄,说是给弟弟家留个后。 可是,就在我们回来前,忽然有贼人作乱,一夜之间就屠杀了他们家。 亲王共三个儿子,除了九方启幸免于难之外,所有人都被杀死。 王得知此事后,哭晕过去了三次。 “孤王就这么一个弟弟啊,想着怎么也得给他留个后,多年来,不敢给实权,怕有人暗害他,只让他养着,可是……可是贼人怎么能如此狠心,我可怜的启儿,现在还不知去向,生死未卜啊……” 看着王哭得声嘶力竭,我然将柳立轩的话抛之脑后。 “王放心吧,九方启还活着。” “什么?真的吗?你没有骗孤王吧?” 王老泪纵横的眼睛里,忽然就有了光彩。 他冲过来,拉着我的手,问:“启儿在哪儿?快告诉孤王,孤王要接他回来,孤王要好好保护他,不能再让他被奸人所害。” 我将王搀扶到病榻上,安慰说:“王放心吧,九方启说要游离四方,他身上的伤也已经治好了,待他游历够了,自然会回来,还请王不要担心了。” 王躺下,欣慰地点点头,嘴里嘟囔着:“那就好……那就好啊。” 王许是累极了,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我默默退出来,刚出门,便撞上了九方皓君。 “你干嘛啊,这样吓唬我。”我嗔怪地望着他。 他却一把将我揽在怀里,耳边传来轻轻的呢喃:“还能见到你,真好。” 我推开他,佯装生气:“你干嘛啊,我又不会死,干嘛这样。” 他笑着说:“刚在门外听到了九方启的事情,就忍不住担心你了。启儿是个好孩子,可惜了。” 他叹了口气,再不说话。 我眨巴眨巴眼,望着他,不知道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莫城,还好吗?” 他露出一个笑容,摸着我的脑袋说:“莫城不愧是你的弟弟,很强,不过,我叫他隐藏实力,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能有什么麻烦?” 他笑:“至少,不要和你一样,被带去那个地方。” 听到那个地方,我便不由的沉默了。 他笑着揉了揉我的脑袋,说:“好啦,别想这么多了,过几个月就是我们大婚的时候了,我带你出去玩玩。” 他说着,便将我横抱起来,往一个方向飞奔。 九方皓君的轻功很厉害,两边的景色根本看不清楚,只觉得穿过了重重阻碍,进入了一个结界,就到了一个冰天雪地的地方。 他将我放下来,“喜欢这里吗?” 允周国地处南方,从未见过雪,更何况是这样的景色。 万物一片银装素裹,美的如同仙境。 “你到底跑了多远,怎么会有这样的景色?”我抬头看着他。 “这是我专门为你做的结界,只有你我二人能进来。”他一抬手,天空中便下起了鹅毛大雪。 我伸手去接,那花瓣般的雪花落在手上的时候,我才发现,那不是雪,真的是花瓣。 “这是……” “这是白梅,我专门种在这里结界上空的,纷纷落下的时候,就像是雪花一样,好看吗?” 我抬头,正看见头顶那无尽的盘根错节的白梅树,上面开满了梅花,内力轻轻一抚,就会纷纷飘落。 “好美的景色。” “还有更美的。” 他说着,拉着我的手,绕过曲折的小道,走进了一间冰做的房子。 这里的一切都是用冰块雕砌的,晶莹剔透,有桌椅,有茶具,有床具,凡是卧房里该有的东西,这里都一应俱。 “这些……都是你做的?” “是啊。”他笑着说,“我很多年前就开始做这个了,听说,柳族先祖柳幻音能用内力凝结成冰,做出武器,我就在研究,如何将内力变为寒气,终于,让我成功了,于是,我就做了这个地方,作为我们二人的秘密。” 我环顾四周,眼睛里渐渐蒙上了一层白雾。 “这么大的地方,你是耗费了多少内力才做出来的。” 他越来越近,直到下巴抵住我的额头,声音从头顶传来:“为了你,就算是付出生命都值得,区区内力算什么。” 双眼不由泪目,他低头,渐渐吻住我的唇。 衣衫由双肩滑落在地上,我们慢慢靠近冰床,随着身下的一阵刺痛,我知道,我已经,完完整整,属于了九方皓君。 “你……会一辈子对我好吗?”我躺在他怀里喃喃。 “当然,哪怕付出生命,在所不惜。” “可是,你日后要继承王位,后宫三宫六院也是有的。” 他揉了揉我的脑袋,宠溺说:“傻瓜,想什么呢,我继承王位的那天,就是你被封为王后的时候,我九方皓君此生,只会有你一个妻子。若有违背,就叫我不得好死吧。” 我连忙抬手去捂他的嘴,却被他拉住了手。 “放心吧,寻烟,我敢发誓,是因为,我只爱你,我们之间,永远不会有第三个人。” 我躺在他怀里,幸福地闭上了眼睛。 “你整日的带兵出征,要么就是去刺杀,我真的很害怕。我会想办法,让你脱离黄泉,同时,你也会失去国师的候选人地位,寻烟,你愿意吗?” 我不说话,只把头埋在他胸前。 他接着说:“当初因为我的无能,你才去那个黄泉里受苦,回来之后,虽然你有可能成为第一个女国师,可是,你这几年,刺杀,征战,立下无数战功,每一次出去,我的心都提到嗓子那里,直到你平安归来,我才能放下心来,这不是我想要的,我想保护你,永远护着你,给我这个机会,好吗?” 两行热泪顺着他的胸口滑落。 “我从来就不在意什么国师的位置,只要能永远在你和莫城身边,这就够了。” 他笑着,又抱紧了我。 大婚前的那段时间,我忽然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我满怀欣喜,想要在大婚当晚告诉九方皓君这个好消息。可是,好消息没有出去,反而是坏消息,先一步到来了。 当那个陌生女人挡住我去路的时候,我才知道,自己的命运,要改变了。 分手 “你是谁?” 我看着眼前那个女人,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说起来,我应该……是你所爱之人未来的妻子。” 这女子穿着绿色的衣衫,面目清秀,只不过,眉眼中满是狂傲。 “口气很大,可我没见过你。” 她笑着说:“是了,初次见面,应该做个自我介绍的。我叫叶凡真,是国师的义女,前几年一直在闭关修炼,所以,你不认识我也是正常的,不过,国师已经跟王上说好了,等你和九方皓君大婚之后,就会迎娶我为允周国王后。” 我心中一懵。 九方皓君说过,此生只有我一个妻子。可是,叶凡真看起来也不像是在说谎,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呢? “九方皓君知道这件事吗?” “我来找你,就是为了这个。”她笑着说,“我知道你和他感情很好,所以,先来找你商量。” “什么?” “你知道的,现在的王只有一个王后,九方皓君若是有我们二人也不算什么,只是,他比较死心眼,未必会同意,所以,我这不是来找你商量,请你退出好吗?” “你哪来的自信?我就一定会如你所愿?” 我手中不由得握紧了剑。 她笑道:“这要从你的血脉说起了,一个偶然的机会,国师知道,你原来是柳族人,你知道的,柳族人是不能嫁入王族的,如果九方皓君娶了你,那么,他就会失去继承王位的权利。” 我冷笑:“王只有九方皓君一个儿子,不给他,还能给谁?” “你忘了啊?你救的那个孩子,那个九方启,他也有正统的王族血脉。若是九方皓君一意孤行,那么,得到王位的人,就是那个叫九方启的孩子了。” 我这才想起来,原来,王位不是非九方皓君不可。 可是,王真的会因为一个柳族血脉,将自己的儿子拉下王位吗? 我不禁想起柳立轩的话,若有一天,九方皓君要在我和王位之间做选择,他会选择什么? “我知道你在犹豫什么,不过我提醒你,柳族有多危险,你自己心里也应该清楚。就算是王大发慈悲让你们在一起,那些老臣也不会同意的。当然,你肚子里那个孩子,就成了拖累。若有一天,柳族要用你的那个孩子发起动乱,这是谁都说不准的。”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我警觉地看着她,抬剑指着她。 “你想想看,如果他娶了我,我义父就会站在他这边,他在朝中也就有了自己的势力。而如果一意孤行,娶了你,那么,我义父的能力,足以让他,将王位拱手让人。当然,这个孩子,也不能留下。” 她说着,就一步步向我靠近。 我自恃能力出众,毫不怕她。 “若你再靠近一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她不屑一笑道:“柳寻烟,你不要以为自己真的无敌了,若我出手,你会秒死知道吗?” 我一手扶住肚子,一手抬剑向她刺去。 可是,她站着没动,只反手一掌,就将我打得飞了五六米。 她还没停手,又一掌,正打在我的肚子上。 小腹一阵剧痛,我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下体的血染红了衣裙。 “你……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强对吗?” 她笑着说:“想必你听过御魂吧。没错,我就是允周的御魂宿主。你可能不太了解允周。九方先祖得到御魂后,就将御魂封印在了自己的妻子体内,第二任王,在先王后去世后,也将御魂封印在了自己妻子体内,之后,御魂会选择其他的孩子封印,但这些女孩,无一例外,都嫁给了王族。换言之,只有娶了御魂宿主,才能得到王位。而我这么强,当然是……我学会了运用御魂之力。不管你再厉害,和我体内的怪物比起来,也只是不值一提的。” “如果你爱他,就放手吧,让他安心的做王。否则,为了你,他会痛失王位,你觉得,值得吗?” 我低头,脑子里一片混乱,孩子,九方皓君,王位,纠缠在一起,让我的头痛的几乎裂开。 “算了,想来你也没这么大公无私,为了九方,还是杀了你吧。” 她抬手,又一掌向我打过来。 这一掌有没有打到我身上,我不知道,只知道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你若再敢伤她,我必杀了你。御魂再厉害,也同样不是我的对手,不信你试试看。” 一个声音说完,便抱着我往一个方向狂奔。 “九方、九方……一定是你对不对,可是……你来晚了,我们的孩子,已经没有了,九方……我好痛啊……九方……” “不要说话了,我为你疗伤。” 他将我放在一个柔软的床上,运功为我疗伤。 热热的内力从他手掌传出,身体的痛楚也在慢慢减轻,我不由得睡了过去。 等在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我挣扎两下,碰触到了旁边的男人。 柳立轩抬头,眼睛还有些惺忪。 “寻烟,你好些了吗?” “是你,救了我?” “嗯,可惜,我去晚了,孩子没保住。对不起。” 我挣扎着坐起来,他连忙伸手扶我。 “我和他,真的……不能在一起吗?” 柳立轩叹了口气,别过脸,不敢正视我的眼睛。 “寻烟,放手吧,他并非你的良人。你柳族的身份暴露了的那天开始,你们……就没可能了。” 我扑进他的怀里放声大哭。 他犹豫许久,只将手搭在我的肩头,轻轻拍着。 往日的点点滴滴在脑海中闪过,九方皓君的音容相貌,他第一次救我,他教我修习,他给我定情信物,他带我去看漫天飞雪…… 可是,以后的生活,再也不能有任何交集。 “表哥,你,能帮我个忙吗?” 他疑惑地望着我,抬手帮我擦干眼泪。 “我想他能没有挂念的当上允周的王。” 柳立轩眉头紧锁:“你真的,不会后悔吗?” 我苦笑:“不会,永远不会。” 诀别 我曾想过无数种和九方在一起的样子,却唯独没想过,有一天,会以这样的方式诀别。 那日,我挑了他一定会出现的转角,带着柳立轩。 “你确定了,真的要这么做吗?” 柳立轩望着我,眼神中满是不忍。 我心中百般纠结,却还是逼自己狠下心来。 “他的报复,他的王位,不应该因为我而放下。我不想他今天选了我,来日后悔。” 正说着,身边传来了脚步声,我踮脚,勾住柳立轩的脖子,吻上他的唇。 他身体微微一怔,而后生疏地揽住我的腰。 “姐姐?” 莫城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我身体微微一怔,而后立马调整好心情,转身,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说:“既然你都看到了,那我也不得不说了。你对我有救命之恩,但我却不能委屈自己,用一辈子来报答你。我爱的人是他,请你成我。” 莫城还小,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完呆住了。 再看九方皓君,还是一脸笑眯眯地样子,完看不出情绪。 “寻烟,不要淘气,马上就要大婚了,你不是小孩子了。” 他语气很平稳,但却满是哀求的调子。 我心里像是被刀割一样,痛的不能自拔。但是我要挺住,我要成他。 我拉起柳立轩的手,冷笑说:“对,我不小了,不是那个可以任人摆布的孩子了,我可以选择我自己喜欢的人,我有这个权利。而且,我不喜欢什么所谓的宸妃,既然所有人都觉得我不配和你在一起,那么,正好,取消吧。” 泪水就在眼眶中打转,我生怕一个不小心流出来,就功亏一篑。 我连忙拉着柳立轩离开。 我一路狂奔,柳立轩被我拉着任劳任怨,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忽然,他拉住我的手腕,将我横抱起来。 我一脸惊讶地望着他。 “别多想,你速度太慢了,九方皓君追上来了,怕你没法解释,我带你离开。” 他抬手,将我带进了一个结界。 我看到从后面追上来的九方皓君,和往日完不一样。 此时的他,抓狂,奔溃,满脸泪痕。 他疯狂地搜寻着我的踪迹,却也只是枉然。 我在结界里放声大哭,柳立轩只在旁边静静看着,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夜幕降临,我哭累了,就自己趴在地上。 柳立轩坐在旁边,深深叹了口气:“累了吧,累了就跟我回去,你刚小产,不能再这样折腾自己。” 在柳家的时候,我听到了外面的消息。 王宣布,婚期照常,只是,人换了。 仅仅两天的时间,王上已经封了国师义女叶凡真为新王王后。 “国师真是好本事,立马就将自己的义女塞到了王后的位置。” 柳立轩欲言又止,犹豫许久,问:“那你,要去参加吗?” “当然要去。” 我深吸一口气,若是不去,九方终究不会死心,既然都已经做了,自然要他死心,再无后顾之忧。 那日,我回家了,带着莫城,一起参加了九方皓君的大婚。 婚礼上,九方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九方。 申请严肃,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他再也不是人们口中的微笑太子,而一手将他毁掉的人,正是我。 叶凡真倒是满面春风,得意的样子溢于言表。 为了彰显王室的气度,还特意保留了我宸妃的位置,只要在王大婚后入住就行了,可是,我此生都不会去的。 宴会上,九方皓君带着新往后前来敬酒。 我也端起一杯酒,含笑道:“恭喜你,终于得偿所愿。” 他苦笑:“我想要的,终究不过是一个你罢了。” 他抬手捏住我的手腕,微微用力,我有些吃痛。 他一字一顿道:“你为什么?他真就比我好?” 我忍住眼眶中即将要涌出来的泪水,用诀别的语气说:“千倍、万倍。” 他气急反笑:“不论如何,你终究是固网的宸妃,你逃不掉的。料想柳立轩就算天大的单子,也没实力能来和孤王抗衡。” 我怕他找柳立轩的麻烦,笑道:“每个人都有自己该走的路,我既然没有选择你,从此,你的生命里就再也不会出现我,永别。” 我放下酒杯,转身,泪流满面。 我早就想过了,莫城还没长大,我还不能离开,但是,我会将自己关起来,永不出府,只在这里看着莫城长大。 等到他建功立业,娶妻生子,等我完成了父亲母亲的遗愿,我就可以离开这里,永远逃出这个牢笼。 墙外的骂名越来越难听,说我是不贞洁的女人,说我和柳幻音是一样的人。 但是,这些流言却不能伤我分毫,真正让我痛心的,是那个消息。 同年,叶凡真怀孕,第二年,成功诞下一男孩,普天同庆。 我不由得苦笑。 原来这就是九方皓君所谓的爱,这么快,连孩子都有了。 我知道,他恨极了我,可是,我心里还盼望着,他记得曾经的誓言,不会去碰叶凡真,哪怕不是这么快。 可是,事实就是这么打脸,让我无地自容。 一年后,正是那孩子的周岁宴,先王要求大操大办,连我这个闭关两年的人,居然都收到了请柬。 九方惑胤,一个奇怪且拗口的名字。 “姐姐,还是……不打算去吗?” 莫城出门前,特意来问我。 “当然不去,你去吧。” 他出去了多久,我不知道,只在我昏昏欲睡的时候,忽然王宫的方向火光大起。 我眯起眼睛,盯着那火光发呆。 忽然,莫城冲进来,气喘吁吁地说:“姐姐……九方,九方快不行了……” 我懒洋洋的说:“要骗我出去,也不用编这样的借口。九方……谁伤的了他?” “御魂……听说,是御魂。” 我大惊,只觉得血气上涌。 “御魂?在叶凡真的心脏里呆的好好地,为什么会出来?” 他说了什么,我已经听不见了,对九方的关心,促使我两年来,第一次走出了家门。 “九方……九方……你千万不能有事……等着我……” 放下 我记得,我曾问过九方,若是遇到御魂要怎么办? 九方皓君说:“如果是柳族人就好办了,柳族人的血液天生就克制御魂。不过,单纯的打败还好,如果要封印御魂,则需要一个柳族人身的血液,当然了,这个人也会死。” “那柳族人之外的人呢?怎么办?” “王族的密室里有一个秘密卷轴,立面藏着封印之法。当然,付出的代价,是一个人的生命。” 在王族的密室里,我找到了那个小巧的卷轴。可此时,在我的手里,却有千金之重。 九方皓君设置了结界,大概是怕那个怪物伤及无辜,但是,他的结界我却能自由出入。 可是,当我踏进结界的一瞬间,他忽然出现在了我的身后。 厚重的手掌,轻轻覆盖在我的头顶。 “你果然还是来了,说吧,想做什么?” 那手掌的温度我极其熟悉,可此时,脑海里却想到,他这手掌,抚摸过叶凡真的身体,让我不由得一阵阵恶心。 我抽身离开他的手掌,脸上露出厌恶的神色。 他似乎也是察觉到了我的厌恶,尴尬的收了手,也没有继续向我靠近。 只神色冰冷的说:“你来这里做什么?回去。” 我不说话,警觉地望着他,下意识藏了藏手中的卷轴。 只一瞬间,他从我手中夺走了卷轴,细细看了其中的内容,而后笑道:“你是觉得我定不是那御魂的对手,所以想来帮我封印御魂对吗?” 我没说话,只望着他的眼睛。 他忽然不屑冷笑一声,用嘲弄的口吻说:“不愧是孤王的宸妃,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还是爱着孤王的对不对,甚至在这个时候,可以为了孤王去死?” 他嘲弄的口吻让我觉得很陌生。 从来,他都是那样温暖的笑容,可此时……他怕是真的变了。 忽然,他收了笑容,用一脸蔑视的口吻对我说:“不过,我不需要你的帮助。从你和柳立轩做出那种事情开始,你就不再是我所爱之人了。我爱的只有一人,那就是为我生下孩儿的叶凡真。今天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就算是要死,我也要和她死在一起。你想为我去死,你不配。” 我睁大了双眼,想要将眼前这个男人的嘴脸刻画进脑袋里。 也可能,是怕泪水不争气的落下来。 “你干嘛做出这副表情,当时放弃的,不是你吗?还是说你后悔了?” 他忽然邪魅地凑近我的耳边,小声说:“或者你觉得,在那方面,柳立轩他……不如我?” 我羞愤至极,抬手想要扇他,却被他抓住了手腕。 他不屑一笑道:“不过,晚了,这里已经不需要你了,滚吧。” 他说着,抬手,打晕了我。 再醒来的时候,眼前是搜救队的人。 “御魂呢?现在情况怎样了?” 那人微微一楞,而后说道:“御魂被取出,王后去世了。王为了封印御魂,也归天了,刚满一岁的小王子被当做了封印御魂的容器,差不多,就是这样。” 我躺在床上,眼泪自眼眶中滑落。 那人拍了拍我的胳膊,叹了口气说:“你还是担心一下自己吧。当时封印里就你们四个人,现在这种情况,恐怕你是凶多吉少了。我只是个侍卫,当年受过你的恩,虽无以为报,但也想尽力帮你一把。” 我无力地闭上眼睛。 原以为,只要我为了九方皓君而死,他一定会为了我而善待莫城。 可是,我从未想过,他会对我说出那番话。 也许,九方皓君他已经变了,不再是当初的那个人了。 “事已至此,你也该放下了,明天就是九方皓君的入殓仪式,我想,你会去看他最后一眼。” 柳立轩何时进来的,我已经完察觉不到了。 “你不应该因为这件事情而放弃自己。”他摸了摸我的额头,说,“你的警觉心已经没有了,连我进来许久都不知道。寻烟,你不该是这样的。” “那我该怎样?” “放下吧,你该有自己的生活。” “我的生活……” 我喃喃自语,偏过头去,我害怕柳立轩看到此时懦弱的我,也害怕看到他的眼睛。 那会让我想起九方皓君的侮辱之言。 第二日,他的葬礼,我还是参加了。 他和叶凡真合葬在一个棺木之中。他拥着她,无比和谐。 最后,趁所有人都没看见的时候,我轻轻抚摸棺木,同时,将那枚代表着约定的半个玉佩丢了进去。不偏不倚,正落在他的袖子下面。 “九方、九方、我此生欠你的,就这样一并归还了吧。此后,我会退出你的人生。你有了你的归宿,我便不再牵挂。” 已经退位颐养天年的先王九方迪,在九方惑胤尚且年幼,九方启又不知去向的时候,又一次荣登大典。 大殿之上,他哭得几近昏厥。 他让莫城成了太子太傅,让我,争取去做国师。 他说,让我守卫他儿子用性命换来的天下。 可是,九方皓君,你的一切,还值得我去守卫吗? 我不禁冷笑。我曾恨极了柳族血脉,因为它让我不能和九方皓君厮守终生。可是,此时的我,感恩我的血脉。因为,它让我认清现实,让我,离开了九方皓君。 “王请放心,我柳寻烟,此生定护允周一方国土平安。” 我的嘴角,想勾起一个笑容,可我的心,却满是拒绝。 我想,我此刻的表情,一定极其可笑。 九方惑胤被立为太子,住进了奢华的太子宫。 我潜入进去,看到那尚且在摇篮里的孩子。 软软的一团,很是可爱,可是,在我的眼里,却是那么的面目可憎。 他是叶凡真身体里的一块肉,让我恶心的一块肉。 我的手,丝毫不受控制的,摁住了他的脖子。 他似乎根本没察觉到危机,依旧向我露出甜甜的笑容。 这笑,像极了九方皓君。 我的手渐渐用力,他睁着圆圆的眼睛看着我,没有丝毫恐慌。 忽然,一个人出现在身边,拉住了我的手腕。 稚嫩中又带着小大人的声音从身边传来。 “若你还念及九方皓君的一点好处,就请放了这个孩子。” 我苦笑着松开手:“九方启,你回来的很是时候。” 他笑着退出两步,说:“我知道你心里难过,但是,先王是什么人我很清楚,也许很多事情并不是你看到的那样。这个孩子,是先王的遗孤,请你,留下他。” “我知道了。” 我不想和他多说,随即转身离开。 九方皓君的音容相貌还在眼前,仿佛从来不曾离开的样子。 那孩子在身后传来嘹亮的哭声。 九方、九方、我要放下你了。 不管前路如何,我和你,此生,算了。 闹剧结束,我,也该放下了。 佑轩 我曾幻想过,如果我有血亲的家人,会是怎样。 却从未想过,我的哥哥,居然是个盖世的大英雄。 没错,柳立轩,的确是个很好的哥哥。 他身为柳族族长,原本是不用和我一起去执行刺杀任务,或者是上战场。 但是,每一次,他都没有错过。 他说:“我柳族这一辈,就你这么一个女孩子,难得的妹妹,自然是要宠着的。” 我很受用。 他总是在费尽心思的让我忘记九方皓君,让我从过去的事情中走出来。 九方刚去世的每个夜晚,我都孤枕难眠,夜夜对着另一半床垂泪。 在我小的时候,那个位置是他的。可如今,已经空着了。 我哭着哭着,一夜就过去了。可是,面对柳立轩的时候,还要佯装镇定。 是了,我不能让他看到我的懦弱,也不能让他,为我担忧。 我每天做出一副开心得样子,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 却在某日,遇到了我此生,最重要的一个人。 那日,我和柳立轩刚刚进入都城,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就开心得对着他招手。 那孩子长得很素净,很可爱,有一双大大的眼睛,十分漂亮。身材高挑,看起来也就十二岁,可已经跟我差不多高了。穿着一身灰色的衣服,又有些干练。 柳立轩看到那女子也十分开心,向她回应。 我偷笑:“哟?女朋友?长得很漂亮,可惜岁数有点小了。你老牛吃嫩草啊?” 柳立轩转过来,盯着我看了许久,一脸复杂。 他拍了一下我的脑袋,无语道:“真好奇你的脑袋里一天都在想什么?” “不是吗?”我吃痛地揉揉脑袋。 他向那女孩子招招手,那女孩子便小跑过来,很开心地拉着他的衣袖,一脸亲昵的样子。 “给你介绍一下,这个就是我时常跟你提的。姑姑的女儿,她叫寻烟,你该叫姐姐的。” 而后,他恶狠狠看了我一眼,指着那女子跟我说:“再给你郑重介绍一下,他叫柳佑轩,是我弟弟。” “啊?” 我不可思议地上下打量着柳佑轩。 那长相,虽说看起来线条有点生硬,不太像女孩子。 可是,身为一个男孩子,怎么能长得这么……好看! 就在我发呆的时候,他抬手捏了捏我的手,笑着说:“寻烟,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我愣神许久,才反应过来,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脑袋:“没大没小,叫姐姐。” 他笑着拉住我的手指,还是那样的柔美神情:“寻烟。” 这一声寻烟,带着半分撒娇,甜到了心底里。 可是,我在这一瞬间,想起柳立轩说过的话。 他的弟弟,还在黄泉。 那么,说的就是这个孩子? 柳佑轩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笑着说:“没错,哥哥只有我这一个弟弟,我也是从黄泉里出来的。说起来,我曾还来自同一个地方呢。” 黄泉就是地狱,踩着别人的尸体,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我一直以为是凶神恶煞的样子。 却不知,恶鬼披上了这么漂亮的皮,看不出丝毫破绽。 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心里一定下了定义。 这个孩子……很可怕。 柳立轩笑着说:“我毕竟是柳族的族长,总是跟着你出去也不合适,所以,我把你交给佑轩了。以后有什么任务,你二人就相互配合吧,这样我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我不屑地撇撇嘴:“说了半天,就是让我帮你带孩子嘛。” 柳立轩夸张地笑了一下,说:“寻烟你别闹,我这个弟弟的实力可是很强的,说在我之上也不为过的。的确是带孩子,不过是,要他带你。” 我嘟起嘴吧,委屈地看了看柳立轩,又看了看柳佑轩。 这小破孩儿,真的这么厉害吗? 柳佑轩笑嘻嘻地拉了拉我的手,说:“寻烟,你放心吧,我会保护你的。” 如果说原本对柳佑轩的实力还心存疑惑,那么,在第一次一起完成刺杀任务的时候,我就完认可了这孩子的能力。 他果然,很强。 “你是几岁进黄泉的?”回来的路上,我忽然来了兴趣。 他笑:“3岁啊,怎么了?” 我大惊:“那么小的孩子也被送去黄泉啊,这太过分了吧,那你怎么活着出来的?” 他的神色有些暗淡,许久,才笑着说:“你有所不知,那个阎王忌惮柳族,所以,每一期,一定要有柳族人进去。一般都不会活着出来,就是要去做炮灰。当年,强行让我进去,也是这个道理。” “可是你怎么出来的啊?” 他忽然又恢复了那种笑嘻嘻的样子说:“我厉害啊,我找了个没人的角落狗着,然后等到还剩三个人的时候,我就出来了。” 我知道他没想告诉我,就没有追问。 同样是从黄泉里出来的人,我太了解了。 在哪里,想要躲起来,根本不可能。 一旦满三天没有参加过斗争,就会有人播报此人的位置,之后就会被追杀。 在那个结界里,没有狗着这一说。 可是,三岁的孩子,活着出来,着实可怕。 “那,除了你之外,柳族还有活着从黄泉里出来的人吗?” 他思索许久,道:“有啊,族里有一个姐姐,能力出众,然后就被带去了黄泉。后来,她活着出来了。只是,执行了一个任务,就死了。” “什么任务?” 他微微眯着眼睛,说:“具体什么任务我也不清楚,据说是让她化名为莫鸢,然后再一次进入往生,要去杀掉一个什么人。可是,最后没出来。” 他叹了口气说:“黄泉这地方,进去一次就像是死了一次一样,好不容易出来了,居然还让她再进去一次。怎么还有活路呢?” 他漫不经心的说着,我却犹如五雷轰顶般震惊。 原来,莫鸢原本是柳族人。 她的任务就是杀了我,可是,为什么最后关头,她放弃了呢? 还有,为什么她的体内,不是银色的血液? 种种问题萦绕着我,我不由得脑袋发痛。 柳佑轩很贴心的站在我身后,帮我揉着脑袋,一边笑着说:“很多事情,如果想不通,那就不要想了。日后你的身边有我,我会护着你,记住这些,就够了。” 我抬手拍了他一掌,笑道:“小屁孩,还保护我,应该是姐姐我保护你吧。” 他笑着,不说话。 我心里却满满的甜蜜。 不好,我被一个小屁孩儿撩了。 夺萃 柳佑轩说要送我一个礼物,然后就消失了好几天。 我似乎早已习惯了他的存在,忽然的消失,倒是让我有点怅然若失。 “熊孩子,到底去哪儿了?” 我不由得嘟囔。 柳立轩放下手中的工作,笑望着我:“干嘛啊,我知道我家佑轩很可爱,你也不用这样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吧。” 我顺手将旁边的茶杯拿起来丢他,却被他抬手接住了。 “他说好要送我礼物的,然后人就没了,就算是小孩子,也不能这么不负责任吧?” “谁说我不负责任了。” 正说着,柳佑轩忽然从身后出现,将一把剑递给我,说:“我看你的剑太旧了,跟我出去实在太丢脸,这个送给你好了,我特意带回来的。” 我查看着手中的长剑,剑刃寒气逼人,一看就不是俗物。 柳立轩眯着眼睛,叹了口气说:“这把剑可是我一直想要的,你说好有机会了带回来给我的,怎么转眼就变卦了。果然亲兄弟也不可靠啊。” “哦?你想要?”我转身看着柳立轩。 他笑着说:“这个可是岚雍国的国宝,叫夺萃的。不过,说白了,始终都是我们柳族的东西,只不过机缘巧合被他们拿了去。” “什么情况?还有人能从柳族把东西抢走?” “这把剑是我们先祖柳幻音的,当年柳幻音去世后,柳天傲带着这把剑归隐了。后来这把剑丢了,机缘巧合被岚雍国得到了。便奉为他们的国宝。我一直想拿回来的。” “那……还给你。” 我说着,将剑递给柳立轩。 旁边的柳佑轩嘟起嘴巴,看着他。 柳立轩没有接剑,而是忽然哈哈大笑:“算了算了,这东西就算是放在我这里,也不过是被我放在祠堂里供着,没什么用,既然是佑轩的一点心意,那你就收下吧。” 我眉头微蹙:“可是,这么贵重的东西,放在我这里,真的合适吗?” 柳立轩笑着说:“合适合适,我若是收回,我这弟弟可能很多天都不会理我了,你还是收下吧。” 看着他兄弟二人,我不由得笑了。 “谢谢了,佑轩。这把剑,我很喜欢。” 这夺萃,不论是重量,长度,大小,似乎都是为我量身定做的一般,拿在手里格外的舒坦。 那日傍晚,我正在擦拭剑身,忽然一个女声传来:“夺萃,好久不见。” “谁?谁在说话?” 我查看四周,并没有人出没,当我静下心再仔细聆听的时候,却是一点声音也没有了。 “到底怎么回事,难道是我幻听吗?” 我揉了揉脑袋,准备去问问柳立轩,什么情况。 当我走进柳府的时候,他兄弟二人正盘腿坐在草地上,谈论着什么。 见我过来,柳立轩忽然抬头,问道:“寻烟,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此话倒是把我问懵了。 我玩心顿起,凑近他身边说:“怎么忽然问我这个问题,莫不是表哥你看上我了?不过说起来,表哥你也二十三岁了,差不多也到了该娶亲的年龄了。那么……” 我凑近他的脸,笑嘻嘻地说:“你看我,可以吗?” 他笑着,不为所动。 倒是柳佑轩在一边,忽然拉了我一把,将我拉开。 然后闷闷不乐道:“你离哥哥远一点,他不喜欢女人。” “啊?” 我惊讶地望着柳佑轩,又看了看柳立轩。 他并没有否认,只还是那样微笑着的神情,似乎是对这话默认了。 开玩笑的吧?难道柳立轩所爱之人不是那个在黄泉里死掉的莫鸢?难道是我猜错了?柳立轩那么多年都不结婚的原因,居然是因为,他喜欢男人? 许久,他扑哧一笑。 “寻烟,你别听这小子乱说。他就是爱拿我这个哥哥玩笑。” 这话说的没有丝毫说服力,我微微眯着眼睛,盯着他,想从那淡定的神情中看到些什么。 可惜,什么都没有。 他的脸上还是那样的云淡风轻,看不出一丝波澜。 忽然,空中爆发一个烟花,我记得,那是黄泉发布任务的信号。 柳佑轩抬头看了许久,慢慢说道:“烦人的任务又来了,走吧,寻烟。” 理论上,黄泉出来的人,是不能暴露自己身份的,所以,我和柳佑轩应该相互不认识才对。 可是,我二人就这样相约过去,实在是有点引人注目。 阎王还是那样带着铁面,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胥辞国的国师,近年来动作很大,而且都是针对我们允周的,所以,我给你二人一个新身份。胥辞国远征将军仲离今年20岁,其夫人若云今年18岁。这二人常年征战在外,胥辞国内无人知道其容貌。你二人就借助他们的身份,潜入胥辞国,暗杀国师。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我心中疑窦重重,但是,黄泉的规矩还是没忘。不能随意发问。 好容易出来了,我不由得唏嘘。 “阎王是不是岁数大了,脑子秀逗了,你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人,让你假装二十岁的人,怎么可能啊。而且我比你大那么多,怎么假装夫妻?” 他笑着拍了拍我,说:“你安心吧,我如今都比你高了,看起来也比你大不是。假装而已,反应不要这么大,不然我会伤心的。” 看着这个小大人,我气的只想摔东西。 他又忽然正色道:“另外,我跟你说,胥辞的那个国师可是个老狐狸,想要蒙骗过去没那么容易。我们要好好准备一番才行。万一露馅了,我们都得死。” 柳佑轩从来就不是一本正经的人,可是,当他收了笑容,认真讲话的时候,还是让我看呆了。 “你以后一定是个祸害。” “为什么?”他忽然笑了。 “长这么好看,不知道要祸害多少黄花大闺女呢。” 他笑着缠上我,说:“我不要祸害那么多,只祸害你一个就够了。” 我把他扔出老远,“再开我玩笑,当心我告你哥哥。” “他不会管的,不信你试试。” …… 胥辞 出发时,原本约好在城门口见的。 可是,就在我收拾东西的时候,这家伙居然到了我家里。还和莫城打了个照面。 “不是让立轩告诉你,在城门口见吗?怎么还特意跑过来。” 他笑:“我这样的人,公然出现在城门口太招摇了,思虑许久,我觉得还是来接寻烟你一起走比较好。这样,承受异样目光的就不止我一个人了。” 他说着,伸手从我身上接过包裹,背在自己身上。 莫城看柳佑轩的眼神里,带着些许敌意。 我知道,身为九方皓君的徒弟,他恨极了柳族人。因为,在他的世界里,永远认为,是因为柳立轩,我才会抛弃九方。 “莫城,还没来得及恭喜你,可我现在有重要的任务,回来之后再给你庆祝。” 我转身出门。 柳佑轩笑“寻烟,我们要早去早回,这次不能耽误太久。” 我无奈想打他:“没大没小,叫姐姐。” 他也不躲,只受了,笑着问:“寻烟,手疼吗?” 我收了手,定定望着他。 他这一打扮,倒真像回事了。 原本个子就高,又传了蓝色的袍子,倒是像个大人了。 “你不会……看上我了吧?” 就在我发呆的时候,他的脸忽然凑了上来,离我只有一厘米,口中的热气铺洒在我脸上,我瞬间双颊发烫。 我连忙推开他,愤愤道:“柳立轩怎么教你的?对姐姐这么没礼貌。我……我怎么可能看上你这么一个小屁孩。” 他忽然收了笑容,正色说:“不过话说回来,你弟弟莫城不也是个小屁孩,都当上太子太傅了。你说这王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一提到这,我立马忘了刚才的事情。脑子里满是莫城被封为太傅的事情。 是啊,为什么呢? 一个还是孩子的人,没有任何军功,甚至参加的战役都只是九方皓君带着的。 为什么,太子太傅这样的位置,就给了他呢? 柳佑轩又说:“是不是有人,想把莫城留在身边,用来制衡你?” “制衡我做什么?我又没想造反。” “怕你杀了那个孩子吧?”柳佑轩说,“只要莫城做了太子太傅,那么太子不论除了什么差错,莫城都难逃一死。这样一来,你就算是为了莫城,也不能去伤害那个孩子,甚至,还得保护他。你说这招棋走的厉不厉害?” 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那日,大殿之上,王要我继承父亲的东城大将军之位,我拒绝了。 立马,他就又封了莫城做太子太傅。 若真是为莫城好,只要把东城大将军的位置给他承袭了就好,为何还要给太子太傅的这个位置呢? 当然,也可以理解,因为莫城是九方皓君的徒弟,这样安排也合理。 那么,到底是我多想了,还是王,真的有这样的心思呢? 就在我思虑的时候,柳佑轩忽然拍了拍手,笑道:“对了,这样就进入状态了。” “什么?” “若云传闻心脏不好,所以时常是焦虑之色,像你之前那样肯定不行,不过,刚才那个表情就对了。好好保持哦~” 他忽然俏皮起来,对我眨了眨眼睛。 我瞬时气的吐血,这熊孩子,满脑子都是什么?屎吗? 我提剑就想去打他,他却一边跑一边大喊:“夫人饶命,我再也不敢了。” “臭小子,还没进胥辞国呢,少占我便宜。” 一路上打打闹闹,也算是热闹。 快要到胥辞的时候,柳佑轩买了几个奴仆,然后又对着人家的眼睛看了许久,也不知道是在干什么。 把人家小姑娘盯的脸都红了。 “喂喂喂,你小小年纪就学人家调戏良家妇女?” 他盯完最后一个,抬头,无奈地瞅了我许久,叹了口气道:“你脑子里一天都在想什么?我这是在给他们施幻术。” “干嘛啊?” “我的身份可是远征将军,没几个随从和仆人你觉得能骗得过别人吗?为了让他们乖乖听话,不露馅,我就给他们施了幻术。另外我跟你说一下,这个仲离是国师的门生,所以进城第一件事自然是要拜会国师。而若云,是国师的义女,当然,只是名义上的,实际上,从五岁之后,就再没见过了。” “奥,你知道的还挺多,那你知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要刺杀国师?” “胥辞国的王是个孩童,所以这国师就想谋朝篡位,于是,胥辞王的母亲,也就是胥辞太后就向阎王求助。” 我笑道:“阎王也是个好人啊,求助就立马答应了。” 他叹了口气说:“自然没那么简单,胥辞是个神秘的国度,国土很小,但蕴含着巨大的能量。所以多年来战乱纷飞,他们却无人敢动。如今胥辞太后向阎王求助,那么,肯定是答应了阎王的什么条件,不然,也不会派我们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一件白色的狐皮披风披在我身上。 “马上就要进胥辞了,那里面终日大雪纷飞,要注意,别冻着。” 他将我塞进马车,自己骑着马走在前面。 城门的守卫连忙阻拦:“什么人?” 他笑道:“仲离,是国师让我回来的。” 那守卫连忙作揖道:“不知远征大将军归来,多有得罪,国师早就准备好了,大将军里面请。” 我抬手拨开帘子看了一眼,心里不由得打鼓。 这国师到底是有多厉害,居然连守城的将士都是他的人。看来,那小胥辞王,的确是快不行了。 进入胥辞境内,空气骤冷,漫天白雪纷飞,地上也是厚厚的积雪。 马车在雪地里压出一道道车辙,我拢了拢身上的狐皮披风,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这简直是冰火两重天,外面还是春天,里面就成了严冬,这里的人到底怎么生活的。真可怕。” 马车正好停下来,柳佑轩走到车前,伸手扶我下来。 笑着说:“夫人小心。” 我扶着他的手刚下来,国师府就走出了一个老者,笑着说:“离还是那么宠着云儿,老夫真是替云儿的父母感到高兴啊。” 柳佑轩连忙拱手作揖道:“见过国师大人。” 我也作出一副娇滴滴的样子,说:“见过义父。” 老人家很开心,连忙将我二人扶起来,拉着我的手,说:“云儿长大了,越发的漂亮了,如今嫁给离,也是得了如意夫君,你父母若泉下有知,也该放心了。” “劳义父挂心了。” 柳佑轩连忙拉过我的手,扶着我。 刚进门,就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跑出来,拉着柳佑轩的袖子,娇笑道:“仲哥哥,妮儿终于把你盼回来了。” 色局 国师略有些尴尬地咳嗽两声,喝道:“妮儿,不可无理。” 我细细打量这女子,皮肤白皙,眉眼如画,倒是不可多得的美人坯子。只是,满头的珠翠和脸上厚重的脂粉,让一切看起来都那么俗气。明明十几岁的芳龄,弄得像是个已为人妇的样子。 柳佑轩不着痕迹地推开她的手,而后作揖道:“夫人身子弱,不宜在风雪中久站,不如进去说吧。” 国师尴尬一笑道:“对对对,是老夫思虑不周,怎么能在外面站着呢,快快快,里面请。” 大厅里早就布置了宴席,我和柳佑轩坐在一起,那女子就坐在我们对面,只是不住地盯着柳佑轩,而看我的时候,眼睛里满是敌意。 我低声问柳佑轩,“这人谁啊,为什么老是那样看着我?” 柳佑轩笑道:“这是国师的独生女,叫陈妮儿,国师一直都没孩子,到老了才有的这么个女儿,宝贝的不行。” “那她怎么看起来很喜欢你的样子?” 他邪魅一笑,附在我耳边笑道:“因为……我帅啊。” “你这也太不要脸了吧?” 我笑着想打他,他却飞快夹了一筷子肉放进我嘴里。 我还没反应过来,陈妮儿早已笑盈盈捧起一杯酒,走过来,娇滴滴道:“将军和夫人真是情比金坚,小女子羡慕不已,敬将军和夫人一杯。” 柳佑轩豪爽地拿起酒杯道:“夫人不能饮酒,就让卑职代劳吧。” 语罢,一饮而尽。 我心里不住的冷颤,我的天啊,小孩子喝酒了,可怕啊,柳立轩,管管你弟弟啊…… 那陈妮儿敬了酒之后就退回去了,随即叫上了舞女。 可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些舞女也开始排队给柳佑轩敬酒。 他也来者不拒,统统喝了。 国师笑道:“离好酒量,多年不见,真是越发的好了。” 他连忙回到:“仲离愧不敢当,只是多年来和将士们在一起,习惯了。” 国师又说:“自古英雄配美人,小女仰慕将军多年,已经到了年纪了,说亲的也是络绎不绝,可她偏偏就是不答应,说什么此生只嫁将军。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我微微眯起眼睛,心里不由得冷笑。 果然这小子长得太好看了,有人要坐不住了。 那陈妮儿倒是不似寻常家女儿的娇羞,就那样热切的看着柳佑轩,等他答复。 柳佑轩沉默许久,拱手作揖道:“小姐错爱了,离今生只爱夫人一个,没有办法将情再分给别人。还请小姐再寻良人。” 陈妮儿只看着柳佑轩,衣服胸有成竹的样子。 国师笑道:“离对云儿有此深情是好的,只不过,男人三妻四妾也是正常,想必,云儿也不会有意见的。” 他又转过来征求我的意见:“云儿你说呢?” 我心里想坑柳佑轩一把,立马娇滴滴道:“云儿只是个妇道人家,自然什么都听夫君做主。” 我明显感觉到,在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柳佑轩的手抖了一下,然后强憋着笑意。 “国师大人,此事容后再议吧,此番让仲离回来,不是说还有要事吗?” 国师摸了摸胡须,笑道:“莫急,这件事过两天再说。今天,你也喝了不少酒,就先好好休息吧。那件事情,我们明天再说。” 他说着,便派人带我和柳佑轩去了一间客房。 “我……不会要和你住一起吧?” 柳佑轩哈哈大笑:“夫人说笑了,我们可是夫妻,难道还需要避嫌不成?” 我正要反驳,他忽然递了个眼色,然后横抱起我,放在床上,而后解开床幔,用暗器灭了烛台,房屋里瞬间一片昏暗。 他整个人覆在我身上,我刚想把他推开,他忽然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然后指了指窗外。 我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那外面,居然有一个人影。 他在我身上,假装作出上下起伏的动作。我真的是要哭了。 这熊孩子,到底都知道些什么? 待外面那人走开后,他一骨碌从我身上翻下来,笑着说:“夫人配合的不错,睡吧。” 我白了他一眼,“小小年纪,不学好,真以为自己二十岁呢?” 他笑着将我揽进怀里,道:“我还知道很多,你不知道的呢。” 我挣扎着想要逃脱,可他却抱得越紧。 “别挣扎,听我说。”他恢复了正经的神色,说,“国师此番让远征将军回来,其实就是想借仲离的势力推翻王权,让自己当王,他想把女儿嫁给仲离,也是为了巩固关系,确保不会出问题。” “不应该啊?”我纳闷,“这若云也是国师的义女啊,他为什么还不放心?” “义女终究没有自己的女儿亲啊,而且,若云自五岁之后,就再也没见过面了,是真是假也无从考证。这么重要的事情,他当然要有完的准备。” “那你怎么办?真的打算娶他女儿?”随即我酸溜溜地说,“话说回来,那女孩子也的确不错,就是打扮的有点过分了,你要娶了也不错。” 他忽然伸手拍了一下我的额头,笑着说:“我此生只有你一个妻子,再无其他。” 我眼神机警地瞄过四周,确定旁边没有别人。 “你这是说给谁听呢?周围没人啊?” 他笑:“说给你听呢。” “放开我,臭小子,我要睡觉。” “抱一会儿又不会死。” “会死,你给我松手。” “不嘛,寻烟你身上软软的,抱着很舒服。” “你是不是欠打了,信不信我告你哥哥,让他揍你。” “不不不,哥哥很温柔,从来不打人。” …… 什么时候睡着的,我自己也不知道。 只在天朦朦胧胧要亮的时候,忽然有人一声惊呼吵醒了我。 然后就是怒骂和哭哭啼啼。 当我走出去的时候,外面已经乱成一团。 任务 国师府的一间厢房里,传来女人的哭声,和国师的怒骂声。 我走近才发现,里面哭得,正是国师的女儿,陈妮儿。此时的她,衣衫不整,哭哭啼啼。一个丑陋不堪的小厮,跪在地上,不停地叩首,口里还声嘶力竭地喊着:“国师饶命,国师饶命啊,小人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国师怒极,呵道:“来人,拖出去砍了。” 那人哭天抢地地被拉出去,一声尖叫后就再也没了声音。 国师又转向我,支支吾吾道:“云儿,这……” 柳佑轩从身后走来,扶住我的肩膀,深沉道:“国师放心,今天我和夫人什么都没看见,都没听到。” 国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便让我们先退下,要整理自己家务事。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刚回房间,我就迫不及待地发问:“这陈妮儿不是一直想嫁给你吗?为啥忽然和小厮混在一起了?” 柳佑轩笑道:“昨天,他们轮番敬酒,我就知道这酒里有问题。” “然后呢?” “然后果然,半夜有人往我们的屋子里放迷烟,估计是看我没喝醉不好下手。我就假装被迷烟迷倒,然后就有人进来,将我搬到了另一个房间。” “哦,原来是想直接生米煮成熟饭,这样你不答应也得答应了。” “你还挺聪明的,一点就透。”他笑着说,“于是,我就将计就计。她睡下的时候,我点了她的睡穴,然后将那个小厮搬进来,放在她身边。” 我心下不由得一激灵。 昨天晚上有迷烟的事情我居然丝毫没有察觉,反而是柳佑轩,不仅察觉到了,还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个孩子,果然非同一般。 “不过,看起来,国师应该是知道这回事,这又是为什么?” 柳佑轩说:“为了让我完被他掌控,若他的计谋得逞,那么,我就必须要娶了陈妮儿,而他就成了我名副其实的岳父,如果他谋反,我就不得不助他。” “真是老谋深算,可惜把自己女儿搭进去了。” “在他眼里,女儿和皇权地位比起来,算的了什么?不过,现在我要立马去投诚才行。你在房间里装病,就说早上受了惊吓,旧疾发作,反正她身体本来就弱,这种事也不会被怀疑。” 他将我安置在床上,盖好被子。 笑着说:“那,夫人,我走了。” 他去了多久,我就无聊和担惊受怕了多久。 直到第二天黎明,他忽然推开房门,冲到床前。 那脸上还是没有干涸的血迹,顺着他英俊的侧脸滑落,他露出一个笑容,温柔地说:“夫人,任务完成了,我们可以返程了。” 他的侧脸被划破了一个伤口,我指尖轻触,运用内力为他愈合伤口。 他笑道:“还是夫人贴心,老夫不枉此生啊。” “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任务忽然就完成了?为什么你会受伤?” 他笑着拉起我,“夫人,我们边走边说吧,尽快离开这里。” 他带我走出去,偌大的国师府里,已经没有一个活口了。 地上遍布着尸体,在大殿的正中央,端坐着的,是国师的尸体。那倒在旁边的,正是他的女儿,陈妮儿。 “为什么会这样?我们的任务不是只刺杀国师一人吗?为什么你把这些人都杀了?” 我素来知道,黄泉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三岁进去,却还能活着出来的他,本就不应该是这样和蔼的人。可是,他屠戮的这些,多少是无辜的人啊。 他似乎是知道了我的想法,停下来,揽住我的肩膀说:“寻烟,这些人不是我杀的。阎王和胥辞的王早就商量好了,我们刺杀,国师一死,胥辞王就会将国师府部屠杀。我让你装病没有参与其中,就是怕你看到这些会去阻拦。这样,阎王必定会怪罪下来。好了,走吧。” 他拉着我离开了这里,可我却不由得回头张望。 阎王,我又被阎王骗了。 九方皓君曾经说过,我太过单纯,所以很好利用。 可柳佑轩不一样,他能洞察阎王的真实目的,他会护着我,让我不看到这一切,让我的心中,还存着一分净土。 这个孩子,不,应该说,这个男人,真的和别人不一样。 离开胥辞国,回到允周都城内。 他将我送回家,笑着说:“这些天,你就在家里好好休息吧。阎王那边应该近期也不会给你什么任务了。我呢,要去找我家族长大哥汇报了。” 我满怀心事,刚进门,就遇上了准备出门的莫城。 “姐姐,你回来了。”他笑着迎上来,接过我的包裹。 “是啊,还没恭喜你,太傅大人。”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姐姐你就不要取笑我了。不过是个带孩子的位置而已。” 我笑了笑准备进房子,他忽然叫住我,支支吾吾说:“姐姐,那个……你,你和柳立轩……” 我知道他心中的顾虑。 柳族人一直以来都被国师所打压,若我嫁给柳族人,他们自然是不会放过我了。 “放心吧,我不会的。” 他的神色稍微放松了些,“姐姐,我本不会干涉你,可是,从小我就你这么一个亲人,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你永远和我在一起,永远,不会因为外力所分开。” 我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傻孩子,姐姐怎么会离开你呢。我还要看着我家莫城,功成名就,结婚生子呢。” 他脸一红,便推脱有事,出门去了。 我想着,这样的生活也是不错,有弟弟,有族人,族人里有宠我的哥哥和弟弟。这就够了。 可是,上天总是不会放过我,容不得我有一丝的喜悦。 当然,我是后来才知道的。 大义 一个人会为了自己心中所谓的大义去死,在柳立轩自裁之前,我是断断不愿意相信的。 我曾问柳立轩,如果有一天,要在族人和国家之间做出选择,身为柳族族长的他,会选择什么? 他说:“我都选。” “怎么可能?当然是只能选择一个了。” 他笑着说:“我都说了,自然是有法子的,你放心吧。” 可是,他这法子,却让我如何也不能放心。 两年后,当他在家里找上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他因为要避嫌,从来都没有踏足过东城将军府。 所以,当他忽然出现在院子里的那天,我吓了一跳。 “你……怎么来了?” 他笑着说:“应了你之前的话了,我现在要在族人和国家之间做选择了。” “什么意思?” “阎王以柳族内部有谋逆份子为由,给我两个选择,我退出柳族,或者,他会出手灭了柳族。” 我心中一惊,阎王,到底有多大的权利,居然可以如此威胁柳立轩。 退出柳族,便是对先祖的不孝,对族人的不义。若不退出,带领族人反抗,那就是对国家的不忠。所以,柳立轩,你到底会如何抉择呢? 那很随意的在木棉树下,找了个舒适的姿势躺着。 随后,指了指身边的空地,笑道:“陪我坐一会儿。” 我皱了皱眉,在他身边坐下。 “若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会帮我照顾佑轩吗?”他忽然转头看着我。 我噗嗤一笑,脑子里回想起柳佑轩假装仲离时候的样子,而后摇了摇头说,“这话你问错了,应该是他照顾我。这孩子,也只有你这样的哥哥能算得上是照顾吧。” 柳立轩也尴尬的笑了笑说:“的确,佑轩这孩子,是太过早熟了。” 许久,他偏过脑袋,看着我:“寻烟,你又转移话题。” 我苦笑,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知道你最后的选择是什么,所以我不想回答你。从我有记忆开始,记住的就都是重要之人的死去,尸体、鲜血、绝望。你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哥哥,我不想看到那样,躺在棺材里,冰冷的你。” “但是寻烟,有的人的去世,就是为了其他人好好活着。” “可是对我来说,别人的死活都不如你的重要。” 他苦笑:“寻烟,我并没有那么所谓的大义凌然,此生,也只想护着三个人。你、佑轩,还有她。我不是为了所谓的大义而死,而是,想要护着心里的那个她。” “你……爱她吗?” “爱,很爱。可以随时献出生命的那种。” “那……她知道吗?” “谁知道呢,有些感情是不会被世俗所认可的。她不敢承认,我也不敢。” “那个人是谁,能告诉我吗?” 他起身,摸了摸我的头,眼睛里尽是无奈。 “对不起寻烟,我不能告诉你那个人的名字,因为,这会毁了她。” 我层以为柳立轩心里的那个人是莫鸢,可后来的种种迹象证明我是错的。那么,他身边也再没见过其他的女子啊。 “兄长,虽然……虽然这话我可能不该说,但是……我还是想确认一下,兄长你,喜欢的,是女人吗?” 他的身形微微一楞,而后忽然哈哈大笑。 “寻烟啊,我真是受不了你这个脑袋了,一天到晚到底在想什么?” “想你到底是为了谁才要去死的呀,还能有啥?” “不闹哈,乖啊……” 得知他去世的消息,是在十几天后。 他每天都回来陪我说说话,只有那一天没出现。 夜幕降临的时候,我收到消息。 柳族的族长柳立轩在柳族的正会客厅里自杀了。 他写了洋洋洒洒一篇文章,控诉柳族内部的不安份子,说自己对这个没有前途的一族绝望了。最后,一把长剑刺穿身体。 再见到柳佑轩的时候,他已经不是我映像里那个可爱的孩子了。 他14岁少年的模样,有些生硬的棱角。 他的脸上不再带着笑容,眉眼间是杀气。仿佛我是这个时候才认识了真正的他。 一夜之间,这才是黄泉之人该有的样子。 凶狠,决绝,不带一丝感情。 “立轩他……” “我知道。” 我想开口安慰,却被他打断。 他一步步靠近我,我才发现,他居然已经比我高出许多。 他伸手抱住我,我没有挣脱。 热泪滴在我的头顶,伴随着他温热的呼吸。 “该我背的,我自然会背下来。哥哥傻,我却不会。寻烟,我们都要好好活下去,知道吗?”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这个场合,说什么话最合适,既然找不到合适的话,那么情愿保持沉默。 柳立轩所谓的大义,在亲弟弟的眼里,不过是傻吗? 几天后的夜里,我依旧彻夜未眠。 当柳佑轩跳上我窗台的时候,我却不由得心跳加速。 他穿着黑色的劲服,长发只在末端打了个结。 他黑色的衣服上,满是暗红色的血液,脸上还有一道划痕,眼睛里满是泪水。 “佑轩,你……发生什么了?” 他笑着,却落下了眼泪。 “我以为,有一天,我可以正大光明的说出喜欢。可是寻烟,我等不到那天了。我要走了。” “你去哪里?” “不知道,我是来跟你告别的,保重。” “可是,立轩让我照顾你……” 他苦笑,转身,温热的唇轻触我的额头,划过一丝冰凉。 “我从不肯叫你一声姐姐,因为自从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认定,你是我此生都要守护的人。寻烟,好好活着。” 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飞身离开。 随即,外面开始骚乱。 我这才知道,柳族族被灭,柳佑轩便是凶手,此刻,城出动搜寻柳佑轩。 不可能,不可能,佑轩,怎么可能做这种事,一定搞错了。 “佑轩,我会护着你,为你扫清一切追杀者。” 我换上白色的衣服,拿着夺萃,在那个追击的必经之路,截下了莫城带队的追杀者。 “各位请回吧,我不想对你们出手。” 我废了那个不知好歹的武遇,威慑了众人,最终,佑轩才得以安离开。 王赶到这里,喘着粗气说:“孤王就知道,你今夜一定会阻拦。罢了,寻烟,孤王今日暂且放过他一次。但是,明天开始,孤王会告知众国,共同抓捕柳佑轩。孤王知你重情重义,但只此一次,也就够了。今夜,都散了吧。” 我心中的一块石头落地,不由得长舒一口气。 佑轩、佑轩,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以后的路,你要自己走了。 忽然,一个孩童,抱住我的腿,撒娇的声音在夜空中格外刺耳。 “母亲,母亲抱,母亲抱……” 继承 “吓到了吧?” 我刚离开,一个少年挡住了我的去路。 他眼角眉梢都是一种懒洋洋的神态,却无比的熟悉。 “你是谁?” 他慵懒一笑:“姐姐你还真是贵人多忘事,你和柳立轩曾经救过我的,你忘了吗?” 离开黄泉后,我救了太多人,也杀了太多人,他这样没有任何说服力的描述,我是一点也想不起来。 看着我一脸疑惑的样子,他深深叹了口气,而后无奈道:“我是九方启啦,你怎么搞的,我就这么没有特点吗?” 看着他一副懊恼的样子,我噗嗤笑了出来。 “不好意思,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我的脑子的确是不够用了。” “嗯,我听说了,怕你难过,所以回来看看你,王都不知道呢,别暴露我的行踪啊。” 我苦笑两声,点点头,问道:“你这几年还好吗?都是怎么过的?” 他大大咧咧地说,“我游历四方啊,涨了不少见识。可惜啊,也没遇到个心仪的女孩字,能和我一起闯荡江湖的那种。” 我无奈地笑了笑说,“你自己还是个孩子呢,满脑子都在想什么东西。” 他席地而坐,拍了拍身边的地说:“坐下说嘛,站着累死了。我回来的路上遇到了柳佑轩,你们发生了什么,我差不多都知道了。” “遇到他了?他现在怎么样了?” “挺好的,你放心吧,只不过,按照老东西的性格,以后他要一直在追杀中度过了。不过也没什么,柳佑轩那么厉害,就算是追杀,谁又能伤害他?” 我若有所思在他身边坐下,喃喃道:“的确如此,是我担心过头了。” “倒是你,现在这种情况,我估计你很快就要成为国师了。” “为什么?” “你要懂得洞穿局势啊,你看,柳族的问题已经解决了,甚至说,整个柳族都已经不存在了。只有潜藏的一个你,那么,这一辈里最强的,那就只有你了。老国师岁数大了,王不可能让他继续辅佐九方惑胤,所以,在这个时机,推你上来是再合适不过的了。一来可以削弱国师的实权,二来,可以让老国师退位。” 我笑道:“你怎么把王说的这么老谋深算的样子?” 他盯着我许久,认真地问:“那你觉得,王是个怎样的人。” 我闭上眼睛,回想一下,王,究竟是怎样的人呢? “善良,温暖,和蔼,总是为他人着想,慈眉善目,恩,差不多这些吧。” “那你觉得,国师是个怎样的人呢?” 我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凶巴巴,不好相处。” 九方启忽然收了一本正经的样子,咧开嘴笑了。 “你还真是个神奇到只看表面的人,你这智商能活到现在,想必你身边的人为你挡了不少灾难。” 看他一脸鄙视的笑容,我伸手揪了揪他的脸:“我再智商堪忧,那也是我救了你!你小子别给我不知好歹。” 他乐呵呵拿开我的手,收敛了玩世不恭的笑容,说:“不过我们话归正题,你绝不觉得,惑胤那小子,的确和你很像?” 我仿佛听到了什么恶心的话题,不由得眉头微蹙。 九方启察觉到我的反应,笑着摆了摆手说:“你先别做出这种表情,你仔细看那小子的眉眼,真的和你很像。” 说最后一句的时候,他收敛了笑容,那一本正经的样子,让我不得不重新考虑这个问题。 这么多年来,我恨着九方皓君,同时,也恨着那孩子。我从来都没有正眼看过他,自然不知道他的长相。 可是,怎么可能呢,他明明就是叶凡真的孩子,为什么会和我像? 他叹了口气,说:“其实我不愿意告诉你这些,但是,我想你能保住这个孩子。” “怎么说?” “就算你再不愿意,他归根结底也是你爱过的男人的唯一后代。我知道你恨他,但是,这其中疑点重重……” “说白了,你扔出这么一个并不好笑的话题,就是为了让我保护这个孩子,对吗?” 他看着我的眼睛,忽然露出了笑容:“小姐姐,你不傻,我骗不了你。惑胤是御魂的宿主,想要杀掉他的人太多了。我希望,你可以看在那个人的面子上,保住他。这也是你一定要成为国师的原因。” 我苦笑,眼中有泪水在打转。但我不能让它流出来。我不能让这个小孩子,小看了我。 他许是察觉到了我的情绪,连忙说:“好好好,不说这个了。我就是来看看你,那我现在又要走了。长时间呆在允周国,对我来说很不安。你照顾好自己,有缘再见。” 几日后的大殿上,王终于宣布了,准备让国师退位。 各大氏族如何肯放弃这个好机会,纷纷推荐自己的嫡子,想争取这个荣耀的位置。 我不屑冷笑。 这些连战场是什么样都没见过的垃圾,也有脸来争国师的位置。 “莫寻烟。” 正在我发呆的时候,王忽然叫了我的名字。 “微臣在。” “你马上就二十二岁了,当年,孤王让你承袭东城将军的爵位,你拒绝了,孤王也没有勉强,因为,这国师的位置,更适合你。今日,孤王就下令,封,莫寻烟为允周第六位国师,于生辰之日上位。” 我闭上眼睛,静静等待着即将带来的侮辱。 我太了解这些大臣了,怎么会让我这个身负骂名的人上位。 果然,一通谏言后,甚至将我与柳幻音比为一类人。真是可笑之极。 王历数我的过往,最后,他说:“寻烟,孤王这残躯,要坚挺几年,等着惑胤长大,继承孤王的位置。而你,孤王希望你能摒弃前嫌,好好辅佐惑胤,守护这孕周国土。” “微臣遵命。” 朝臣鸦雀无声,反对的言论再也没有一句。 他们许是怕了黄泉,或者说,是怕了从黄泉出来的我。 甚至武遇被废,将军府居然一点声响都没有,很有此事就此作罢的风范。 到底是这个庶子并无大用,还是真的,怕了我。 “你真的以为,你能顺利继承国师吗?” 那个空灵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可我环顾四周,却一个人也没有。 遇刺 “你到底是谁?你在哪儿?” 我追问,却再没人回答我,只有旁边风空灵地吹过,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几个月后,眼看就是我要继承国师之位的时候了,国师,却遇刺了。 据说是岚雍国七星众做的,重伤。 王为了让他好好休养,不许人去探望。 于是,我也接下了我此生最后一个任务:剿灭七星众。 “这么危险的任务,为什么要交给你啊。” 莫城嘟起嘴,一脸的不满。 为什么给我,我当然知道。此事毕竟因我而起。当初柳佑轩把人家国宝夺萃拿来送给我,人家怎么可能忍得下这口气。 可是,那可是七星众啊,我真的能做到吗?我真的还能活着回来吗? 越是到了要分别的时刻,这种感觉就越发强烈。 倒是莫城更相信我的实力,觉得不过是一次普通的任务,很容易就解决了。 我忍住许多想要交代他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我自己也不想把这样的分别,说得像诀别一样。 王特意为我挑了一队人,告诉我,此行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这些人都戴着面具,想必也是黄泉中的人。这样算起来,要打败七星众,似乎也不是不可能的。 我们刚闯入岚雍边界,就遇到了七星众。不过,只有六个人。 其中那个小个子很是生气的样子,冲着我们大吼:“你们有完没完了?还来?是不是觉得我们岚雍好欺负?上次的仇还没跟你们算,你们还敢来?” 我不由得眉头微蹙,什么叫上次的仇还没算?是指柳佑轩夺走夺萃的事情吗? 站在我后面那个人阴沉沉的说,“不过是区区七星众而已,何况如今天权不在,你们又能有什么作为?在你面前的这位,可是我们未来的国师,说话小心点儿。” “国师?”那人不屑道,“都知道你们的国师是你们允周最强的人,怎么,这次想用挑衅我们来证明自己的实力?” 看着这人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我不由得怒了:“你们自己做了什么,难道心里不清楚吗?” 那小个子也怒了:“做了什么也没你们允周那么不要脸!” 我心存疑虑,明明是他们潜入允周重伤了国师,怎么还表现的自己好像是受害者的样子。 我还想问的时候,身后那人已经忍不了,冲了上去。 “要打就打,费什么话!我们今天来,就是为了剿灭你们的。” 传说中七星众厉害,是因为七剑合璧,可是,如今天权不在,他们又能发挥多少威力呢? 七星众也不是什么小人物,被这样讽刺之后,瞬间怒气值报表,连番向我们发起进攻。 我不由得回头,责怪地看向那个人。 在明知道对方实力的情况下,何必非要激怒对方呢。 可是,来不及说话,战斗就已经开始。 七把剑对应的是七种能力,纵然少了天权,也还是让我们应接不暇。 此行一共八人,一番争斗过后,就剩下我和另外一人。 “柳寻烟,别打了,快逃。” 他靠近我,忽然小声说出了这句话。 “什么意思?” 来不及回答,那七个人又冲了上来。 风、雷、水、火、土、摄魂,让人应接不暇,稍微有一点点出神,就会立马被夺了兴明。 我自认为自己很强,可是,和这样的敌人对战,还是不由得力不从心。 摇光从背后偷袭的时候,我感觉到了,可面对着前面已经冲过来的玉衡和天璇,还是无能为力。 我权衡了下,如果抵挡玉衡和天璇,那么摇光的剑就一定躲不开,那么只好调整角度,让她刺在非要害的地方。 我已经做好了受伤的准备,可那攻击却没打在我身上。 那个铁面受到冲击,撞在了我的后背上,鲜血染了我一身。 “哟?看装扮你们也是黄泉出来的,居然还会舍命保护别人?真是让我不可思议啊。”天枢停下手中的动作,做出一副沉思的样子,“小姑娘,你还真是让人忍不住想要保护呢。” 我不禁皱了眉头。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救我?” 他倒在地上,费劲拉下脸上的面具。 这是个少年,不过二十出头,可脸上毫无杀气,绝对不是黄泉中出来的人。 “你不是黄泉的人,你是谁?” 他吃痛的皱着眉头,却用嘴角勾起一个笑容:“我不是黄泉出来的,我没这个能耐。这一行人,除了你,都只是死士。我们来的目的,就是死。” “为什么?” 死士一般是达官贵人府上养着的,在某一时刻,为了打光贵人的利益拼命的。 我们此行的任务是剿灭七星众,可他们的任务,为什么是死? “因为……有人想让你死。” 我大脑一刹那间,一片空白。 他笑着继续说:“我们所有人都被施了禁言咒,活着的时候无法说出和此行有关的任何话,可是我现在怕是要死了,所以,要告诉你真像。” “柳寻烟,对了,你是柳寻烟。你曾救过我哦,所以我拼死也要告诉你。这是个圈套,有人并不想让你成为国师,所以让你来送死,如果……如果你能活着离开,不要回允周,走……走得越远越好……” 他说完,就咽气了。 天枢不屑笑道:“还说什么要剿灭我们,原来不过是有人想借我们的手杀了你,真是可笑。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要为天权报仇,先杀了你好了。” “呵,杀了我,好大的口气。” 内心是悲哀还是愤怒,我也说不清楚。 只是,有个声音告诉我,我要杀戮,我要把眼前的人都杀光,否则心中这口气永远也咽不下去。 天枢冷笑,率先发动了进攻,其他人紧随其后。 玉衡擅长摄魂术,在其他人的掩护下,绕到了我的身后,扼住我的喉咙。 他的力量刚刚好,是那种足以控制我行动,却有不会刹那间要我命的法子。 “你的灵魂真棒,给我好了。” 他说着,手中的力量稍微加重了,可我并不觉得疼,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灵魂似乎被什么牵扯,想要离开身体的样子。 摄魂术,如此强劲,如何破? “赌一把好了。” 我嘴角扯出一个微笑,右手抬剑,狠狠刺向自己的身体,连同身后的玉衡一起。 玉衡不可置信地望着身上的剑。 “你这娘们……真狠。” 我拔出剑,飞快给自己止血,好在不是要害,我还能继续行动。 玉衡就惨了,正刺中要害,口吐鲜血,倒地而亡。 天玑笑了,笑的很难听。 “好样的,哪怕是自损的方式,都要杀掉玉衡,柳寻烟,我很佩服你,不过,接下来,就请你去地狱里陪玉衡和天权吧。” “什么?” 归零 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天玑已经出现在了我面前。 这种速度,从未见过。 他用剑挥向我,我不得不抬手抵挡,可接下来,他一掌打在我身上,那是充满雷力的一掌,震得我几乎五脏都要碎掉。 天璇忽然出现在他身后,而后一掌打在他身上,同时,天玑的掌风中又带了火之气,将我震飞。 我摔在树上,而后落地,胸中一阵闷气,而后口吐鲜血。 “是允周的人杀了天权哥哥,我要给他报仇,让我来。” 那个叫摇光的女子忽然发狠,而后提剑一劈,地面裂开的地方,瞬间水如瀑布而下。 天玑抬手讲雷的掌力注入水中,若不逃出去,必死无疑。 我单手撑地,一跃而起。 天璇施术,火光从天而降,直逼我而来。 “以一打多的时候,一味的逃是没用的,解决掉一个,攻击你的人,就少了一个。” 那个熟悉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我没空管她到底是谁,可这声音来得及时。 的确,现在对方还剩五个人,若我只是一味的闪避,迟早会体力不支而倒下。倒不如拼出一条生路。 在火光压下来的时候,我忽然猛一踩身后的树,借助树的力量,飞快向天璇冲过去。 天璇施法不能立马停止,旁边的开阳连忙协助。 他一挥手,一道风刃向我袭来,我也不闪躲,任由那如刀子般锋利的风划过我的肩膀,接着,我的夺萃就刺穿了天璇的心脏。 天玑微微眯着眼睛,忽然发出了极其刺耳的笑声。 “我们还真是小看你了,还以为你们允周都是一群脓包,原来还有这样厉害的角色,看来,不认真和你打,是会死的。” 我冷笑,擦了擦嘴角的血,勉强站起来。 鲜血顺着身体流淌到地上,我却痛的早已没了知觉。 “如果可以,你们就继续这样的心态玩玩。我是不会在意的。” “做梦!”天玑忽然正色,喝到:“四剑!合璧!” 天摇地动之间,四把剑在空中飞旋,四人纷纷割破自己的手腕,让鲜血变成一个引子,另四剑融合为一剑,四人的力量,融合为一人的力量。 四剑合璧的时候,我才开始庆幸,另外那三个人已经被解决了。 我明显能感觉到,不管是气势还是伤害力度,在合璧之后,都提升了不止四倍,打得我连连败退。 摇光尖细且愤怒的声音从耳边响起。 “既然所以的能力都用完了,那么,你就去死吧。” 死……吗? 我闭上眼睛,眼前似乎出现了走马灯。 从我有记忆的开始,我所经历的一切,遇到的所有人,一一在眼前闪过。 父母、莫城、九方皓君、柳立轩、柳佑轩、九方启…… 死……我要,死了吗? “寻烟,别放弃希望,还有活的希望。” 那个声音再传来的时候,我不再是惊恐和反感,反而像是听到了老朋友的问候,心里无比温暖。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在那里跟我说话的,但是,不行了。我没有力量打败他们,我很累了。” “你可是柳族人,就算是死,也要和敌人一起死。” “是啊,我想,可我没这个能力了,柳族人,那又如何?同归于尽……” “同归于尽?” 我脑海中忽然一机灵,对啊,同归于尽,我怎么忘了柳族的秘术了。 柳立轩不让我学,可我自己偷偷看过,部的运行方式。 他说,此生都不想让我有用这个的机会,可是,机会既然来了,就让我带着尊严去死。 七星众的攻击,我视若无睹。 只摆好阵法,端坐在阵法中心。 用夺萃划破手掌,然后插入地下,鲜血顺着剑刃流淌进土地。 我默念咒语。 “天地初始,万物玄宗,同根之相,蚀我本尊。” 夺萃忽然金光四散,体内似乎有无数的力量从地底源源不断的传来。 原来,这就是柳族人的力量吗?果然……很好用。 那四人神色大变。 “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个女人做了什么?” “这种不详的力量……” “逃,快逃……” 我嘴角勾起一个微笑,逃?怎么可能让你们逃掉? “既然看到了,那就请各位,跟我一起下地狱吧。” 那四人在错愕中,被金光波及,瞬间阵亡。 那原本在我体内流窜的能量,忽然四散了。体内的能量像是被忽然部抽走一样,脑海里一片空白。 我记得,柳族的禁术,是和敌人同归于尽。所以,就是这样了吗? 我……真的要死了。 摇光倒在我的身边,脸上尽是不甘,却带着满满的蔑视。 “被人这样算计,你还真是个怪物。” “算计?” 她平躺在地上,穿着粗气说:“在你力气散尽的一刹那,我能看到你的过去。你被骗了。” “什么?” “几月前,有人狙击天权。那是个蒙面人,很厉害,天权不敌,被杀,连剑也被抢了。夺萃原本就是你们柳族的东西,所以柳佑轩就算带走,我们也并没有想要夺回来,所以,七星众从来都没有去刺杀过你们的国师。而制造这个局的人,就是想让你死。你……还真是蠢。让我们死在你这样的蠢货手里,还真是屈辱。” 屈辱吗? 我苦笑,在那个人替我裆下一剑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这是个圈套。 可是,到底是谁想让我死呢? 算了,算了,就算知道是谁又能怎样呢?我都是个将死之人了,得过且过吧。 身体的力量被抽空,我很累,缓缓倒了下去。 就在我的神识快要破碎的一瞬间,一只温暖的手触碰了我的身体。 “柳寻烟,有我在,你死不了。” 还是那个声音,我想看到此人究竟是谁,却还是无能为力。 “我在你心里。” 那人说,“从你出生的时候开始,我就在你的身体里。这种术叫做转生术。原本你十六岁的时候,我就可以占据你的身体取而代之。可是,这世上,我所在意的人已经不在了,所以我没这个心思,也就算是放了你一马吧。不过,如果你死了,那么我也会小时。我还有我想知道的事情没有弄清楚,所以,你不能死。” “你到底是谁?” 她的力量源源不断进入我的身体,我感觉身体在一点点的恢复。 她笑着说:“我嘛……应该算是你的祖先,我叫……柳幻音。” 九方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在我的体内?” 幻境中,她忽然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她的样貌谈不上美,也和清秀无关,只是,极其的……高贵。像是天生的贵族一般,只是那样普通的垂手站在我面前,我却有种不由得想下跪的冲动。 那衣服是很普通的白裙,在她身上却犹如天神的战衣,散发着力量的金光。 “身为柳族人,给你带来困扰了,很抱歉。” 她薄唇微启,带着盈盈的笑意。 “当年我去世后,吴天悍将我的灵魂用转生术放在了我儿子的体内。这是一种很恶毒的禁术。我会在儿子的体内一直存在,直到他生下女儿,这个术就成功了。我的神识会在这个孩子的体内存货下来,渐渐变强,然后,在她十六岁的时候,我就可以占据她的身体,完成转生。” “可是,这么多年,说来也巧,我的儿子、孙子、曾孙子,生下的都是男孩,只有到你这里,才生下了第一个女孩,于是,我就进入了你的身体。” “可是,当我神识恢复的时候,我才知道,天傲早就死了,那么,我的复活也是毫无意义的。我并不打算夺走你的身体,同时,我也无法从你的身体里出去。但是,在你危难的时候,我可以将我的力量借给你。” 听着她的讲述,我开始默默发愣。 她偏头盯了我许久,“你还想知道什么?” 我结结巴巴,犹豫许久说:“你和柳天傲……真的是乱伦吗?” 她尴尬地看着我,头上四道黑线。 许久,叹了口气,又换上那样神圣的笑容。 “告诉你也无妨,其实我和天傲,本来就不是妇女。他和传说中的一样,根本不近女色。为了和九方一族联盟,所以娶了九方铭的姐姐。对了,九方铭就是九方的先祖,那个第一代王。” “虽然被家里长辈逼着成亲了,可他从来就没有碰过那个女人。为了后继有人,长辈就想到借腹生子的法子。让那个女人假怀孕,然后临盆的时候,抱来了我。” 我疑问:“可你的确有柳族的血脉啊?” “是啊,因为我的亲生父母也是柳族人。” “白背了这么多年的骂名,你也不解释一下。” 她笑道:“别人怎么骂,那是别人的事情,我和天傲从来都不在意。不过,我倒是要跟你说一声。你们的那个王,可能并不是九方迪。” “什么意思?有人冒充王?” 她皱了眉头,思索许久,说:“据我这么多年的观察,那个人,应该是九方铭。” “怎么可能,那么多年了,九方铭早就该死了。” “你忘了转生术吗?” 我一怔,对啊,转生术。他只需要有一个后代,便可以长久地活下去。 我想着那天天坐在王座上的老头子,他,难道真的是九方一族的先祖,九方铭? 柳幻音说:“现在的这个是不是我不知道,反正之前的三代都是这样,想必也不会有什么例外。” “还真是恶心的术。” 她笑道:“如果是九方铭,那就没有什么他做不出来的了。那是我见过的,最有心计,手段最为毒辣的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周围的一切人都可以是他利用的对象。包括他自己的亲姐姐。 当初,为了让柳族失去王位的资格,甚至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姐姐,然后嫁祸给我。” 或许是因为愤怒,她的手不由得握拳,身体也不住的颤抖。 我不知道恨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可是,如果有,那么就算付出生命的代价,我也想让他死,差不多是这样了。 “那么,就请你占据我的身体吧。”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可这却是最好的打算。 她楞了一下,而后笑道:“你在说什么,自己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我苦笑,“我太弱了,什么都保护不了,所以让我身边的人一个个都死掉了。莫城还在那个人的掌控下,佑轩却不知所终,生死我都不知道,这样的我,还有什么用。倒不如,我把身体交给你,让你来帮我复仇,这样岂不是更好?” 她摆了摆手,笑道:“不了不了,自己的仇,还是自己报会比较好。以后你就会懂了,还有很多东西,需要用你自己去守护。失去的同时,也是得到。” “什么?” 她的身影渐渐变淡,然后消失。 “喂?你去哪儿了?出来啊?一声不吭就消失了?” 四周一片黑暗,我似乎回到了现实中,浑身都是难以言表的疼痛。像是每一寸肌肉都被划破,每一块骨头都被敲碎的痛楚。 “他来了,你比我幸福。” “什么?” 疼痛中,我听到柳幻音的声音中,还叠加着一个熟悉的声音。 “寻烟,寻烟,别怕,我来了。” 那个人横抱起我,我整个人窝在他的怀里,觉得温暖又安。 我贪婪地吸着他身上熟悉的气味,一点都不愿意放过。这样的味道,这样的怀抱,我以为,此生再也不会有了。 “寻烟,对不起,我来晚了。” 我摇头,不晚,一点都不玩。只要还能在你怀里,我就很开心了。 他将内力输入我的体内,温热中带着满满的享受。 肌肉和破碎的骨头似乎都在重组,变得更加结实,身上的痛楚也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身的舒适感。就像是困了很多天,忽然躺在了柔软的大床上一般。 我尽情地享受着,甚至想一睡不起该有多好。 不知过了多久,阳光照射在脸上,眼睛有一丝的不适。 我缓缓睁开眼睛,却看到了那个泪眼朦胧的男人。 说实话,我从未见过他的泪。 他有笑嘻嘻的一面,有撒娇的一面,有对我宠溺的一面,也有对待敌人的时候,冷血的一面。 可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他,泪眼婆娑,眼中满是期许和绝望。 见我醒来,又增加了惊喜和欢愉。 “我……睡了很久吗?” 他笑着擦干眼泪,有点儿手足无措地说:“没有,没有很久,醒来就好。寻烟,你可算是没事了。” 我牵强地扯起一个微笑。 “能再次看见你,真好。佑轩。” 迷局 “对不起寻烟,当初不管发生什么,我都应该带你走的。否则,你也不会遇到这样的劫难。” 我摇摇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靠在他怀里。 我曾不知道这是种什么情感,可是,当再次相遇的时候,却彻彻底底地明白了。 以前的我,总是想着,他比我小许多,他是立轩的弟弟。我不能爱,也不敢爱。 可是,当再次遇见的时候,管他什么的道理,管他什么的闲言碎语。喜欢就是喜欢,管别人说什么作甚? 我贪婪地吮吸着他身上的气味,心里是从未有过的宁静。 原来,感情,真的会变。 原来,对于九方,我真的放下了。 “以后的日子,就让我护着你吧。寻烟。” 我嘴角勾起微笑,泪水却不自觉地滑落。 再强的女人,最后所需要的,也不过是一个可以依靠的港湾。而柳佑轩,给了我这个港湾。 “佑轩,柳族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低头看着我,眼中满是宠溺。 “你觉得我像是诛杀族的人吗?” “不像。” 他长舒一口气,道:“那就对了。那天我执行任务,没在家里,等我回去的时候,柳族的人就已经都被杀掉了。接着,就忽然有人开始追杀我。” “可是这一切到底为什么呢?是谁在针对柳族?” “是九方迪。” 他苦笑一声说:“从哥哥死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谁是幕后黑手,可是,我却拿他没办法。” “立轩的死?” “对,哥哥不喜欢女人,他此生最爱的人,是国师云空。” 这个消息对我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柳族的族长,一代英才,所爱之人,居然是个老头子?这上哪儿说理去? 柳佑轩眉头微蹙,清了清嗓子,说:“你不要这个样子看着我,感情未必就是男女之情,同性之间的感情,有时候也是超脱生死的。” 我想了想国师,又想了想柳立轩。还是无法把这两个人放在一起,实在太不协调了。 可是,从我的记忆来看,他们二人似乎是走的有些近。 “那么,立轩自杀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柳佑轩长舒一口气道:“九方迪给了哥哥两个选择,要么柳族灭亡,要么,杀国师云空。” “一个糟老头子,凭什么有威胁立轩的能力?” 我甚是不解。九方迪有多大的能耐我不知道,又或者他是九方铭,有多大的能耐我也不清楚。可是我很了解柳立轩的能力,哪怕是拼死一搏,他也不会选择了结自己的性命。 “九方迪自然有自己的方式,据说他可以操控云空的命,哥哥如果选择拼死一搏,那么第一个死的,就是云空。所以哥哥选择了自杀。” “可云空是允周国最强的人啊,为什么能被九方迪掌控生死?” “那我就不清楚了,反正结果就是这样。” 提及柳立轩,也是刺痛了柳佑轩的心。他陷入了沉思,同时,我也开始沉思。 九方迪一定不是九方迪,他可能是九方先祖九方铭,到底要不要告诉佑轩呢? “劝你还是不要了。” 柳幻音的声音从心底传来。 “知道的越多,背负的东西就越多。柳佑轩背负了哥哥的死,已经够痛苦的了。若你真的爱他,就让他少知道一点吧,包括我的存在。” 我默默闭上眼睛,的确,知道的越少,人就会越快乐。 “对了,佑轩,如果他们知道我没死,岂不是还会来找我?” “不,柳寻烟已经死了。” 他直视我的眼睛,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 “你放心吧,我都解决了。我找了一个和你差不多的尸体,然后烧焦,顺便把夺萃放在她手里。这样所有人都会以为你用了柳族的禁术,然后内火焚身而亡,不会有人怀疑的。” “我……死了吗?真好。” 脑海中闪过莫城的小脸。若是他知道我死了,会怎样?会痛哭吗? 不过,也罢。 没了我这样的姐姐,不会被人不明不白和柳族牵扯在一起,这样的他,应该会有一个更好的结局吧。 “好好休息吧,明天我带你去见两个人。” 他说完,扶我躺下,而后走了出去。 “你是不是很想回去看看?” 柳幻音在我的身体里,总是能很清楚的明白我在想什么,瞒也瞒不住。 “可以吗?” “现在的你应该已经被下葬了,我带你去看看你自己的墓地,应该不会有什么。” “可是,这里和允周距离多远?我能在不被佑轩察觉的情况下去吗?” “放心吧,我可以使用空间能力,带你回去也就是眨眼的功夫,走吧。” 果然,眨眼间,我就回到了允周,站在那个属于我的墓地面前。 那墓碑上的字格外刺眼。 “允周国王后,为国尽忠而死。” “他倒是有意思,九方皓君保留了你宸妃的位置,他索性给你进为王后了。这样倒是显得他们九方家有多宽宏大度了。真是个老狐狸。” “可是如今的我,不在意这个。他欠我的,我都要一一讨回来,不然怎么对得起他的机关算尽。” 再见到莫城,是在城门口。 我找遍了允周的每一个角落,都没有看到他,却在我准备放弃的时候,看到了那个身影。 他还和小时候一样,守在城门口,像是准备迎接我的归来。 旁边有路过的,笑嘻嘻打招呼:“莫太傅啊,怎么还在这站着,快回去吧。” 他双目无神,只盯着城门外:“你走吧,我在等我姐姐,她差不多该回来了。” 那人调笑着说:“莫太傅你傻了吧,你姐姐早就死了,还被封为先王王后,已经藏了啊,你忘了吗?不过说起来,你姐姐真的命好,就算作出那种事情,最后还能葬在先帝的身旁,真是不可思议啊。你应该高兴点儿,而不是……” 而不是什么,那人没有说完。 莫城早就冲上去,和那人扭打在一起。 纷乱之后,他还是那样坐在城门口,眼睛望着远方。 眼睛微痛,有泪水从那里流出来,打湿了脸庞。 “任何痛苦,随着时间的推移都会烟消云散。你的消失,也许对他来说是最好不过的了。虽然此刻痛苦,可以后,他仅仅是一个普通的莫城,不会是什么和柳族人牵扯不清的人。对他来说,是最好的结果,不是吗?” “是啊,那才是最好的结果。莫城,你要好好的,好好活下去。” “怎么样?可以回去了吗?” “嗯,走吧。” 往生 修养两天后,柳佑轩带我进了一个结界。 结界里有两个人早就在等着了,一男一女。 男的很清瘦,长相有些妖异,不像是正常的人类。脸上总是带着淡淡的笑容,连声音都是虚空的感觉。不像是人,像是个神仙。 女的很美,看起来十六七岁的样子,却生的雍容华贵。体内究竟蕴含着多大的能量,我也看不出来。可单从走路的姿势来看,这人就一定不简单。 女人向我绽放一个笑容,道:“你好,柳寻烟,我叫秦妙容,欢迎你加入我们。” 那笑容极具蛊惑力,我有那么一刹那的失神。 “你们……是指什么?” “原来佑轩没跟你解释啊。”她笑着说,“我们的名字叫往生,算是一个私人组织,目前还在筹备中。我们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颠覆这世道。” “颠覆世道,开什么玩笑。” 我不屑冷哼,往生这名字,让我不由自主想到了黄泉,不过都是些地狱的组织,见不得人的玩意儿。 说什么颠覆世道,实在是有点夸大其词了。 秦妙容身后那男子看我如此,露出一个微笑,说:“容儿没说清楚,让我来给你解释好了。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做上官良。我和容儿都是司羽国的人,因为国君不仁,所以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在这里的,不管是你,还是佑轩,都有自己沦落到现在的理由。 归根结底,都是你们那个高高在上的王,过于忌惮你们二人,同时为了稳住自己的位置,才用卑劣的手段让你们不得不成现在这个样子。 可是,我们的命运,应当掌握在自己手里。 对你来说,有想要复活的人吗?” 复活?我脑中闪过了莫鸢,闪过了九方,闪过了柳立轩,闪过了我的父母。 “可是让死人复活,怎么可能。” 秦妙容笑道:“可能的。上古有三只神兽,名为御魂。清御魂、混御魂、浊御魂。只要同时得到这三个御魂,就可以得到颠覆时间的能力,就可以让已死之人复活。” “你这都是在哪儿看到的?” “一个古老的石碑上。” 我还是觉得此事不可行。且不说我们并不知道御魂都在那里,就算知道,那都是各个国家保存的机密,怎么可能让我们这么轻易就得到。再说了,就算真的拿到了,接下来怎么操作?靠谱吗? 柳佑轩似乎看出了我的顾虑,拍了拍我的肩膀,轻声说:“寻烟,我知道你觉得不可置信,但是,有些事情,不尝试一下,怎么知道不可行呢?我们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倒不如去拼一把,万一成功了。哥哥他……” “我知道了,我加入。” 我拉起他的手,让他放心。 王权的统治,差不多也该结束了。 秦妙容道:“现在外界都知道柳幻音死了,你需要一个新身份。” 我笑了笑,“新身份,那……就叫我柳幻音吧。” 我明显感觉到,柳佑轩的身体有一刹那地僵硬,随即很快恢复了正常。 自然了,我不能告诉他,我体内有这么一个活生生的灵魂,否则一定会吓死他。 柳幻音忽然操纵了我的身体,问:“我可以再推荐一个人来吗?” “谁?” “吴天悍。” 上官良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疑虑,缓缓道:“不死人吴天悍,若是他能加入,自然是最好的。不过,从战争年代起,各方势力就在拼命拉他入伙,他一概拒绝了,你又有什么把握,可以请到他。” “那就是我的事情了,你只需要同意,剩下的交给我。” “明白了,那你去做吧。另外,佑轩,有一个人,我希望你可以带来。” “什么?” “幻术天才,星火。” “我试试吧。” 出了结界,柳佑轩还是一脸的疑虑。 “你怎么会认识吴天悍?” 我深深吸了口气,思虑再三,还是决定瞒着他。 “算了,看你这个表情,我不问了。等你自己什么时候想说了再说吧。” 他笑着揪了揪我的脸,道:“你去吧,我等你好消息,不过,万事小心,不用勉强。” 和柳佑轩相处,就这点让我很舒服。 他永远不会像其他人那样刨根问底,永远都不会让我为难。他总是知道什么我想说,什么问不得,然后给我一个很好的感受,这点,谁也做不来。 “你就打算这么一直瞒着他?”柳幻音的声音忽然冒了出来。 “不然还能怎么办?就算你是我的老祖宗,你下次用我身体的时候能不能先打个招呼?” “嘿嘿,不好意思啦,我这一着急就……” “别说没用的,你真的认识吴天悍啊,他都隐居那么久了,你找得到他吗?” “放心吧,把你的身体借我用用哈。” 她说着,便操控了我的身体。 她只闭着眼睛搜寻了一会儿,便瞬间起身传送。眨眼的功夫,我就到了一个结界里。 这里很是雅致,青草、茅屋、溪流、高山、田地。俨然一个田园生活的场景,甚至还有袅袅升起的炊烟。 “吴天悍,好久不见,你倒是越来越学会享受生活了。” 茅屋里走出一个中年男人,看起来也就三十多岁的样子,很是健壮,身高很高,人也很沉稳。这样的硬汉形象,若是在外面,一定能勾引不少女孩子。 吴天悍走出来,上下打量一番说:“等了几百年了,你的后代终于生出了女儿。不过你这好像不是转生术的完整形式啊,这是什么情况?我弄错了吗?” “没有没有,只是,天傲已经不在了,我出来也没什么意思,倒是待在这孩子的身体里比较好。” “既然来了,那就坐下吃顿饭吧,然后,我跟你走。” 柳幻音在那个木头的小桌子旁坐下,吴天悍端上三个小菜,两碗米饭。 “你倒是越来越会生活了,饭做得不错啊。” “那是,几百年都一个人过,你不知道我多无聊,就只好做点吃的自娱自乐了。” “你刚说吃完饭跟我走,去哪儿?” “你不是来请我出山的吗?我当然是跟你出去,给你助力啊。” 柳幻音尴尬地笑笑:“你真聪明。” 柳幻音的穿越很坑,只能带她一个人。因为还有吴天悍,就不得不走路回去。 几天下来,我的身体是腰酸腿疼。 “奶奶,祖奶奶,您能不能改进一下自己?这是要累死人的啊……” 柳幻音尴尬到:“我……尽量,尽量哈。” 结成 这一路不知道走了多久,柳幻音跟吴天悍说说笑笑过得倒是也很快。 只是苦了我的身体,累的简直想死。可这两个人就好像是怪物一样,丝毫不会觉得累。 等我们回到结界的时候,柳佑轩已经带着那个叫星火的孩子到了。 星火看起来不过十几岁的样子,个子不高,长得很可爱,尤其是一双眼睛,很大,很亮,像是包含星空的样子。手里还抓着两个鸡腿,啃的很开心。 他一看到吴天悍,就立马凑上来,像个小大人似的伸出自己的小爪子,说:“你好,我叫星火。” 吴天悍看了他一眼,深深叹了口气道:“小孩子什么的最讨厌了,先把你自己的油爪子舔干净。” 星火瘪了瘪嘴,把爪子放在嘴里唆了几下。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过来的路上幻音差不多跟我说了,不过,总是在这个结界里也不是什么好事吧?总得找个落脚点吧?” 秦妙容摸了摸下巴,犹豫道,“有道理,要地方的话,随随便便攻下一座城池也不是不可行,只不过,不知道选哪里合适。” “那就我家好了。”星火忽然蹦出来,乐呵呵道,“我家借你们用了。” “你家?” “对呀,胥辞国,地方比较小,有天然结界,易守难攻,不是很棒吗?” “你说胥辞是你家?你到底是谁?” “我是胥辞王族的人,不过,胥辞现在已经烂到爆了,不如给你们腾位置。” 他还是那样一脸天真无邪的样子,可是,说出的话却让我震惊万分。 胥辞已经烂了? 我想起很多年前执行的那个任务,刺杀胥辞的国师。 后来了解到,是胥辞的王想要除掉国师,所系向阎王求助。可是,既然国师已经除了,难道胥辞内部还会存在什么问题吗? 星火忽然转过脸看着我说:“如果我记得没错,你应该就是几年前那个刺杀国师的人吧?” “你怎么知道?” 我有点震惊,不由得向后退了两步。 柳佑轩将手放在我的肩上,让我放心。 星火笑嘻嘻道:“你不用害怕啦,我当初玩心比较大,所以假扮小厮跟着你们进城的。不过王室做的那些破事儿我是很看不惯的。先是除了国师,然后就是王室内部的内斗。 前段时间,胥辞王去世,王后暗中杀掉了王所有的子嗣,包括自己亲生的两个儿子。她这么做的目的就是想自己坐上王的位置。 在我看来,这女人已经疯了,让她在这么闹下去,胥辞灭国也是迟早的事,还不如你们出手,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上官良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道:“原来所有的掌权者都是一个德行,那好吧,我们就这么定了。拿下胥辞,作为我们的落脚点。今天就这样,散了吧。” 离开结界的时候,吴天悍说自己还有点事情,就先去解决了。 星火原本是没地方去的,柳佑轩想带他一起走,可这孩子蹦蹦跳跳跟着吴天悍就跑了。 “大叔大叔,带上我嘛。” “离我远一点……” “不嘛,我就想跟你在一起。” “当心我杀了你。” “你不会的~” …… 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我长舒一口气。 按照星火说的,自己是胥辞的王室,那么,为什么胥辞王后在杀尽子嗣的时候,唯独留下了他? 这个孩子,身上肯定还藏着很大的秘密,他到底是什么人? “你是怎么找到他的?”我转身看着柳佑轩。 “很难吗?”柳佑轩眉毛一挑,笑着说,“我只在有他气息的地方点了一堆火,然后烤了一只鸡,他自己就跳出来了。” “胥辞国挺富有的吧?如果他真的是王室的人,为什么你一点吃的就可以骗过来?” 柳佑轩摸了摸我的头,笑着说:“寻烟,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说的秘密,我也是,你也是,星火也是。他说出来的,是想让我们知道的,他没说的,我们也不用去瞎猜。只要他是星火,不就够了?” 是啊,我尴尬一笑。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这乱想的毛病又厉害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经历,何必去瞎猜别人呢。 我眯着眼睛,抬头看着已经比我高了半头的柳佑轩。他真的长大了,不知不觉已经比我高这么多了。 “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我照着他的胸口狠狠捶了一拳,笑道:“没大没小的,还敢摸姐姐的头了。” 他露出一个笑容,伸手一把将我揽进怀里。 “我等这一天,不知道等了多久,就像这样,能够光明正大将你抱在怀里。” 我没有挣脱,抱住他的腰,让我们的距离更进一步。 也是那天,天地为媒,柳树为证,我和柳佑轩,这一对看起来颠覆伦理的人,以夫妻的名义,正式在一起了。 深夜,我看着月光照在他的侧脸上,觉得无比美好。 “咱俩还真是一类人。”柳幻音的声音忽然出现。 “你指什么?” “不在乎世人的眼光啊。当初和名义上的父亲在一起,也是遭受万人唾骂。你如今,和同族的弟弟在一起,日后要遭受的非议,还不知道有多少,你都能承受吗?” 我不禁露出一个微笑。 别人的评论与我何干?什么都要顺着他们的意,那便是违背了我自己。 人生很短,短到只能顺从自己的心意,来不及去考虑无关紧要之人的想法。做自己,不好吗? “话说回来,你怎么忽然这么积极,还找来吴天悍?” 她沉默许久,才小声说:“我想有了他我们的胜算会大一些,如果……我说如果可能的话,我想再见他一次。哪怕一眼也好,我想再见到他。” 柳幻音也是个可怜人。 在感情中,死掉的那个人,才是幸福的。 因为他把痛苦和怀念留给了活着的那个人。 或者,如果柳幻音当初死了,没有留下魂魄,她就不会像今天这样痛苦。 可是,凡是都是有希望的,万一真的成了呢? “祖奶奶,我问你个问题。” “你说。” “如果,柳天傲真的复活了,你是不是就要夺走我的身体,然后跟他双宿双飞了?” 我咽了口唾沫,心里咯噔一声,瞬间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楞了一下,而后无奈叹了口气道:“孩子你是不是傻?如果真的能复活,为什么不直接复活我?为什么要抢你的身体。” “哦……这样啊。” 她略带着悲愤的声音从心底传来:“神啊,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我这么聪明,为什么没能遗传给我的后代?” “祖奶奶,我觉得你这样说话不厚道……” “奥?是吗?” 屠城 在我们决定攻城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已经有了身孕。 这样我想起很多年前,我拥有第一个孩子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欣喜若狂。 柳佑轩得知后,开心得抱着我转了好几圈。 “真好,我就要当爸爸了,我马上就要有自己的孩子了,寻烟,你真的,太好了。” “既然这样,幻音,在攻城的时候,你就不要去了。” 上官良信步走过来,拍了拍柳佑轩的肩膀:“你要好好保护好自己的妻子,这种事情,交给我们就好了。” 我让柳佑轩将我放下来,然后摇了摇头说,“不碍事的,我可以去的。” 上官良笑着说:“不了,在这个孩子出生之前,我不想你的手上沾染鲜血,这样对孩子不好。这些事情,我们就可以轻松搞定的。” 星火也在一边帮腔:“对呀对呀,马上就要有一个比我还小的孩子了,我真是有点迫不及待了。话说,他出生以后是叫我哥哥呢还是叫我舅舅呢?” 秦妙容笑道:“从岁数来讲,我觉得还是哥哥比较合适。毕竟你这个年纪,应该叫我们叔叔阿姨的。” 星火气鼓鼓地鼓起腮帮子,哼的一声把头偏向一边。 看着他们说笑,一股暖流划过心头。 我从未有过家人,我想,如果有哥哥,就是上官良这样,恬淡,温柔,会关心人;如果有嫂嫂,就是秦妙容这样,美艳,端庄,如果有弟弟,就是星火这样,古灵精怪,可爱;如果有长兄,大概就是吴天悍这样,实力强大,不苟言笑,关键时刻,却能挺身而出。 我以为离开了允周,自己就是走上了绝路。 却不知,在这里,遇到了这帮人,有了一个鲜活的生命,就像是拥有了整个世界。 最终,我被允许跟他们一起去,可是,却被明令禁止,不许亲自动手。 还是那样的马车,还是那样雪白的狐裘,从城门进去的时候,侍卫前来阻拦,星火只眯着眼睛看了他们一眼,他们便都倒下了。 可是,城里却是一番新天地。 我依稀记得,第一次和柳佑轩来到这里的时候,这里的街头是如何的车水马龙。可是,当我们再次踏足这里的时候,却是一片冷寂。街上一个人都没有。 “为什么会这样?” 我看着星火,毕竟他是胥辞国的人,应该会知道点什么。 星火微微皱眉,道:“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胥辞国的王一直都是傀儡,朝政都王太后掌控着,之前国师准备拨乱反正,然后就密谋篡位,可是被远征大将军给灭口了,于是王太后就越发的无法无天了。” 我疑惑地望着柳佑轩,当初我们来的时候,明明是说国师图谋不轨,所以阎王才让我们来帮忙。 可这么一听,怎么反而觉得,国师是好人了。 柳佑轩拍了拍我的手背,让我安心,而后问星火:“王太后难道不是王的生母吗?为什么要这样?” 星火叹了口气说:“王太后是先王王后,可是一直膝下无子,她生性好强,当然不许别的女人生下儿子。所以,先王一直都无嗣。在先王病重的时候,王后忽然怀孕,并顺利产下一个男孩子,所以,这个孩子就做了胥辞的王,而王太后就开始把持朝政。” 我不由得唏嘘:“就算这样,那也是她的亲生儿子,她怎么忍心啊。” 秦妙容抿了抿嘴,细语道:“未必是亲生的,要是能怀,早就怀了,为什么就是先王刚好去世的时候才怀上,明显是假的。” 星火尴尬地笑了两声,“的确,我也这么觉得。” “不过算起来,这个孩子如今也应该十几岁了,难道还愿意被王太后所掌控?” 星火道:“是啊,就是不愿意被掌控,所以王太后准备杀了他,然后在宫内发动政变。现在王已经死了,王太后完掌权了。我们如今的行为,倒像是拨乱反正了。” 上官良哈哈一笑道:“不用把我们说的这么正派,我们本就是和寄居蟹一样,要找一个可靠的安身之所罢了。不过现在,就当是给胥辞的王,报仇吧。” 他说着,便直冲王宫,我们也连忙跟上。 一路毫无阻拦,倒是让我有些心虚。 索性,在大殿之上,见到了那个叱咤风云的王太后。 她穿着王的衣服,坐在御座上。 大殿之下,整整齐齐跪着很多王公大臣,却都只是默默地跪着,谁都不说一句话。 “丫头,这些人,都死了。” 柳幻音的声音忽然从心底传来。 “你说什么?”我大惊。 “我说,这些跪在下面的王公大臣,都已经死了。” 我猛然抬头,看着大殿之上那个妖艳的脸。 她还是那么平静,只望着我们,仿佛一切都不知情一样。 “几位还真是让我久等了。”她开口,声音如同天籁,难怪能一直迷惑先王呢。 上官良笑道:“王太后如何知道我们会来?” 王太后道:“你们知道占卜吗?这正是我们家族的绝技。早在三天前,我就占卜到了你们要来的消息,当然,也占卜了自己的结局。” “那你的结局会是怎样?” “原本占卜的结局里面,我会被你们一刀毙命,然后尸体丢在大街上,被万民践踏。但是,所谓术士,就是要趋吉避凶,既然我的死是不可能改变的,那么,至少,让更多的人跟我一起死。” “所以你就杀了他们?” 我愤愤,指着旁边一地的大臣尸体。 她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个冷笑道:“不仅如此,通过占卜,我知道了你们想做什么,既然你们决定了要做坏人,那么,污名就由你们来背吧。这个城,如今已经是死城了。” 我的双手不住颤抖。 多年来,我见过无数的魔头,可像这样将生死如此平淡倒出的,让人恨不得千刀万剐的人,还是头一个。 上官良手中运气,已经准备动手。 王太后又笑道:“不过,我大发慈悲地帮你们也卜了一挂,你们想知道结果吗?” “我不想听你再说一句话了。” 上官良说着,右手一挥,一道风刃就割掉了王太后的头颅。 那满头珠翠的头从御座之上滚下来,直到我们脚边。 那双眼睛直视着我们,嘴角勾起一个微笑,“你们会失败,你们所有人,都会死。” 司徒 那头颅离了身体,却还是圆睁着眼睛,死死盯着我们。 她嘴角还带着微笑,似乎是在嘲笑我们。 “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是奇门遁甲,她已经死了,放心吧。” 身后忽然走过来一个人,穿着黑色的衣服,带着斗篷,身都被包裹起来,什么都看不见。 上官良露出一个微笑道:“九寻,你舍得回来了啊。” 而后又转过来对我们介绍说:“这个是九寻,和我们是一路人,也是我们的同伴,只不过,之前非要说自己需要修行,没跟我们在一起。” 都介绍完毕后,九寻只是微微一点头,算是打招呼了。 秦妙容问:“你刚才说的奇门遁甲,是什么东西?” 九寻沙哑着嗓音说:“王太后名叫司徒箐,是凉幽国司徒家的后人。司徒家的人都会奇门遁甲,代代口耳相传,很是神秘的一族,据说,可以杀人于无形,也可以算出未来。” “那这个岂不是太逆天了。” “当然是有副作用的。”九寻说,“占卜的人,会预知未来,但是也会遭到反噬。反噬的程度就会根据这个真相对未来的影响程度来算。” “所以,她最后的那个预言……” 九寻笑道:“那个预言大可不必当真,其实,在她预知了自己的结局的时候,被反噬的就差不多快要死了。没有那么能力,来卜算我们的未来。她这么说,只是临死再给我们心理上一击。” 秦妙容感叹道:“真是狡猾的女人。明知道自己要死了,于是做了这么多工作。还真是难为她了。” 九寻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不过是一城的人命罢了,我们担得起。自从我们开始这么做的时候,就已经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了。既然是坏人,背点污名又有什么。” 上官良略一思索,笑道:“也是,在意这么多做什么。” 随即吩咐我们:“就这样吧,大家把这里收拾一下,尸体都埋了,然后在边界做好结界,今天就这样了。” 胥辞国在地下有一座墓室,里面放着历代王的尸体。外面则是平民百姓和王公大臣的尸体处理之处。据说放在这里的尸体,三天之后就会化为乌有。后人想要拜祭的,就来这里拜祭。 想来也是有道理的,胥辞国这么多人,可地就一座城池那么大。若是不处理,恐怕这么多年来,尸体都要淹没城池了。 既然这里的环境如此得天独厚,我们便将尸体部放在这里。 我在里面游走着,不自觉就进了里面的墓室。 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着五个棺材,想来就是之前的那五位王了。 我运力将它们一一打开。 年代久远的已经化作一具骷髅,纵然穿金戴银,也还是看不出生前的样貌。 可是,当我开到最后一个的时候,居然发现了一个空棺。 “这里面装的应该就是那个被司徒箐杀掉的小王了,为什么会是空的?难道没有下葬?” 柳幻音说:“如果是那个司徒箐做的,我觉得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什么意思?你知道这个人?” “嗯,凉幽国是由凉族和幽族共同建立的,所以约定王位三年一换,可是凉族为了能一家独大,就找了司徒家帮忙。当时司徒家的族长同意了,因为凉族给的条件是让司徒家的女儿代代为后。 司徒家也是很有野心的,于是两个族就结盟了。 巧的是,司徒家族长的独女,爱上了幽族的族长。在司徒家人杀害幽族族长的时候,大家都瞒着她。 所以,以至于最后的她,再见到的,只有爱人的尸体。 于是,她亲手,屠戮了自己族。” “什么?”我心里一阵恶寒,不知道是被她恶心,还是怀孕的反应,吐得不能自已。 “你好点了吗?好了我接着说。” “我没事,你说吧。”我抚了抚胸口,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听说在这胥辞国内,有着起死回生术的秘密,于是就嫁了进来。然后毕生都在寻求转生之法。胥辞王倒是真的爱她,要什么给什么,可唯独就是不给她这转生之法。” “到底是不给,还是没有。” “谁知道呢,就算是有,也不会给吧。毕竟给了,自己所爱的女人,就要跟别人走了。所以,她就在先王去世后,自己把持朝政,想找到关于转生的线索,可是,什么都没有。” 我不由得唏嘘,我们都是同类人,都是想让死者复活。 我们都沉浸在过去,却没有珍惜当下,直到失去了,才追悔莫及。 凉幽司徒家,就这么没了。 “可是,这空棺又是怎么回事。” “很简单,要么那个孩子根本没死,要么,那个孩子,根本不存在。” “不存在?” “是啊,以她的手段,造一个假人又有什么难,反正都只是傀儡。这里难缠的,从来就不是那个王,而是王太后,如今她死了,这里就彻底是我们的了。” “是啊。” 那夜,我蜷缩在柳佑轩的怀里,身体却不住地颤抖。 “佑轩,你,有想要复活的人吗?” 他笑着说:“哥哥,还有族人,如果可以的话,我都想他们能活过来。但是寻烟,我更愿意珍惜当下,就这样和你在一起的时光。还有你,也是。不要等失去的时候,才追悔莫及。” 年幼的他,不知如何会说出这番话。 我不禁哑然失笑。 谁知道呢,柳佑轩他,从来就不是个小孩子。他,从来就没有童年。 第二年,我二十六岁,我们的孩子出生了。 那是一个粉红色的小肉团,很可爱。 可是在给孩子取名字的问题上,我们又碰到了难题。 本着这是我们第一个孩子的原则,名字自然是不能马虎,我们员出动,憋了三四天,也没想到什么好主意。 最后柳佑轩叹了口气说:“算了,大名慢慢想吧,先取个小名好了。” 最终,看在这孩子粉嫩嫩一团的份上,我们一致通过,让他的小名叫做——团子。 秦妙容很喜欢团子,抱在怀里爱不释手。 看起来,她和上官良也在一起很多年了,可始终没有个孩子。想必也是因为这个,她才会更喜欢团子吧。 上官良微笑地望着她,眼中满是爱怜。 九寻还是那样沉闷地坐在一边,似乎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星火还是喜欢缠着吴天悍,让吴天悍很是头痛。 我曾想着,哪怕永远都过这样的生活,也未尝不可。 可是,时间总是在推进的,该来的,谁也阻止不了。 换心 “他们对御魂出手了,你还记得那个允周国的那个御魂宿主吗?” 那日,我正在逗弄团子,好不惬意,柳幻音却忽然发声。 “这种时候,提他做什么。” “你知道取出御魂的方法是什么吗?” “什么?” “御魂都封印在心脏里,因为心脏是人体最强的所在,只有这里才能控制住强大的御魂。可是,要将它取出来的方法就只有一个。剖心。” 我拿着拨浪鼓的手不由得一怔,险些掉下去。 九寻前几日忽然跟上官良说,他知道清御魂的所在,请命去将其带回来。 上官良也没有多问,自然是对九寻十分放心。 可是,如果九寻真的将清御魂带回来,岂不是说明,那个孩子,就要死了? “我知道你已经从过去的阴影里走出来了,这种事情,原本也不该跟你说。可是,我总觉得惑胤那小子和你有些联系,他的身世有待考究。所以,我需要征求你的意见,真的放任他死吗?” 我深深吸了口气。 惑胤的存在,似乎就是叶凡真对我的侮辱。 他时时刻刻提醒着,他是九方和那个女人的结晶。 我曾不止一次地想要杀掉他,却因为他是九方唯一的后人,而手软。可这次,不是我动手,我难道还不能旁观吗? “你说和我有联系,是什么意思?” “你不觉得,他和叶凡真没有一点相似之处,却和你很像吗?而且我能明显感觉到,他体内,流淌着的,是柳族的血。” “怎么可能?” 不管是九方皓君还是叶凡真,都不可能跟柳族有任何关联,他们二人的孩子,身体里怎么会有柳族的血? 柳幻音道:“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不过,事实就是这样了,每当靠近那孩子的时候,我都能感觉到他体内的柳族血液,这不可能有假。” 我深深吸了口气,道:“他究竟是怎样有柳族血脉的,与我又有什么关系。我不杀他,已经很不容易了,你如今的意思,难道是要我救他吗?” 柳幻音道:“御魂离开宿主之后,宿主必死,不过,我有办法可以救他。只不过,要你献出自己的半颗心脏。 我用花术将你的一半心脏给他,然后再用花瓣融合内力,作出两颗完一样的心脏,这样,你们二人都能活。 当然,我不是要求你必须这样做。毕竟我知道你的经历,也明白你对那孩子的恨意。 我只告诉你可行的方法,要不要去做,你自己决定。” 她一气说完这些,就再也不说话了。 房间里回荡着团子开怀的笑,显得格外空旷。 有柳幻音在,就算是丢了半颗心脏,我也同样能活下来,可是,用心脏去救这个孩子,真的值得吗? 我不由得抚摸小腹,那里曾住着我和九方皓君的第一个孩子。 而这个孩子,正是因为九方惑胤的母亲,才没能降生在这个世界。 她曾夺走了我的孩子,难道现在,我却要去救她的孩子? 凭什么? 可是……他是九方皓君的孩子啊。 内心冒出这句话的时候,连我自己也吓了一跳。 是啊,虽然他是那个女人的孩子,同时他也是九方皓君唯一的后人。 纵然我有再多的恨意,可还是不能抹杀心中存在九方皓君的那个角落。 “好吧,最后一次。九方,就当是还了当年你救我一命。如今,我也救你儿子一命。” “祖奶奶,带我过去吧。” 柳幻音轻声一笑道:“我就知道,你会选择这样做。” “现在什么情况了?” “九寻已经得手了,他将那个孩子的尸体丢了,我们现在赶过去还来得及。” 她说着,我身形一晃,就到了一个树林里。 九方惑胤的身体就被丢到一个大树下面。 看得出来,九寻真的是毫不留情的随手一丢,像是丢垃圾一样。 那孩子痛苦地闭着眼睛,睫毛却不住地颤抖。 我将他扶起来,靠在树上。 他睁开眼睛,看到我,嘴角勾起一个微笑,却因为疼痛,立马又变得龇牙咧嘴。 这孩子如今也不过十岁,粉雕玉琢,如玉人一般,倒真是让人忍不住怜惜。 “母亲,我好痛,救救我……” 他抓着我的衣角,缓缓睁开眼睛,泪眼婆娑地望着我。 我忽然想起他还小的时候,也曾抓着我的衣袖,叫我母亲,被王立马关了起来。 柳幻音笑道:“明明是叶凡真的孩子,却总是这么爱叫你母亲,该难过的不是你,而是那个女人啊。” 我苦笑,却忍不住摸了摸九方惑胤的脑袋。 “放心吧,我不会让你死的。” 我运力,切开胸口,去处半块心脏,然后运用花术将另一半补好,作出两个心脏,缝合自己的伤口,然后将另一个放在九方惑胤的体内,运功为他缝合伤口。 “不好,有人过来了。” “谁?” “熟人,你弟弟,同行的还有个小姑娘。” “他们能找到这里吗?” “能,那个小姑娘是司羽国的王室,有追踪的能力,要找过来很容易。” “该死!” “你手上继续缝补,不要停。我给他们下场雨,应该能冲淡气味,可以拖延点时间。” 她施法,小雨纷纷落下。 周遭追踪的气味开始纷乱。 我成功将他的伤口缝补好,准备离开。 他忽然抓住我的衣袖。 “母亲,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好不好。母亲……” 我苦笑:“若我的孩子活着,倒是和你差不多大。只不过,你的母亲,是那个女人。” 他也许听懂了,也许没听懂,不过,有什么要紧呢。 我救了他,还了九方皓君一条命,这就够了。 也许是疗伤耗费了太多的内力,柳幻音连传送回去的力气也没有了。我只好自己往回走。 却在半路,遇到了九寻。 他还是那样,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靠在一棵树上,似乎是在等我。 “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我笑:“你凭什么认为我会从这里走?” “你救了那个孩子,已经没力气传送回去了。我知道你的能力,却也知道你的体力。值得吗?” “什么?” “花费那么大精力,去救仇人的儿子。” 我冷笑:“我没有救仇人的儿子,我救的,是九方皓君的儿子。” 九寻长长舒了口气,笑道:“你凭什么这么肯定,如果他不是九方的儿子呢?你此举不是白费功夫。” “你还认识九方皓君?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笑道:“从这点推断我是谁也没什么用,众国不知道九方皓君的人才是屈指可数吧?” 我苦笑一声,顺便嘲笑了自己。 是啊,他那么有名,谁不知道呢。 天才 秦妙容说过,我家团子,应该是天才。 她的理由很简单。 我是天才,柳佑轩是天才,那么团子,当然也不例外。 可我却始终有一个疑虑。万一负负得正了怎么办? 团子似乎知道我的想法,很不满意地对着我挥动自己的小拳头。像是在诉说着不满。 星火很喜欢团子,总是以大哥哥自居,独自承包了给团子换尿布的任务。 可是,那次,团子在床上哇哇大哭,星火正准备去哄,恰巧此时吴天悍经过,星火立马将团子抛到九霄云外了,追着吴天悍就跑。 等他玩够了,再想起团子的时候,发现团子已经不哭了。 星火纳闷,凑上去,疑惑道:“团子,我不是故意的奥,我实在抵抗不了那个家伙美食的诱惑力嘛,这样好不好,以后好吃的都分你一半?” 团子瘪了瘪嘴,然后盯着星火的眼睛。 于是,被称为幻术天才的星火,就这样被制服了。 “我真的是想不通,他这是种什么能力?”星火十分懊恼,在房间里转来转去。 秦妙容问道:“他看你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 星火仰头看着房顶人,认真回忆道:“就是感觉意识被人操纵了,但是就那么一瞬间,接着,我就浑身麻痹,什么力气也用不上,就是你们后来看到我的样子了。” 秦妙容回头看着上官良,疑惑道:“这么说,是团子天生就会幻术?而且幻术的等级远在星火之上?” 听秦妙容这么一说,星火愤愤转过脑袋,佯装生气。 从小就被称为幻术天才的他,从来没有遇到过对手的他,怎么可以肯定有人还是个孩童的时候,幻术就在他之上。 上官良哈哈一笑道:“星火,你别听妙容乱讲,团子用的根本不是幻术。” “啊?那是什么?” “是雷力。” 见我们一众人都一脸懵逼,上官良解释说:“佑轩身上本来就有很强的雷力,幻音也有,所以,团子遗传到最纯正的雷力也不是没可能。只不过,正常人使用手指释放,而他,是用眼睛。 在你和他对视的时候,他用雷力攻击了你的眼睛,所以你会被短暂地禁锢,然后呢,电流从眼睛,进了你的大脑,所以你才会失去知觉。” 九寻在旁边,装模作样摸着自己的下巴,说:“可是,我为什么总是感觉这小子,身上有御魂的气味。” 柳佑轩忽然警觉地望着他,做出一副戒备的样子。 九寻摆了摆手,柔声道:“你别怕,虽然我承认我这个人很残忍,但是绝不会对自己人出手。我只是好奇一下,按理来说,你们二人的孩子,说什么都不可能和御魂有关系啊。” 我和柳佑轩面面相觑,都表示不理解。 “你是凭借什么觉得团子身上有御魂的气味?” 九寻深深吸了一口气,带着享受的声音说:“上古的三只御魂,拥有的是这世间最为强大的力量,可能我天生鼻子比较灵敏,对这样的气味比较熟悉。而团子的身上,的确有御魂的气味。不过,我确定,御魂不在他身上。” 上官良微微皱眉,“莫非是团子的能力太强,近乎御魂,所以才会有这种感觉?” 九寻不置可否,转身出去。 柳佑轩眉头紧锁,“九寻这个人,很危险,而且,我总觉得他很熟悉,但说不出在哪里见过。” 众人散去,柳幻音说:“你不就是想知道九寻是谁吗,他虽然带着斗笠,可真跟他交手的话,斗笠未必不能拿掉,你要试试吗?” 我想都没想就通过了这个想法,连忙出去追九寻,并立马发起进攻。 我并不知道他的能力,所以只好先下手为强,万一一招成功呢? 可是,他远比我想象的要强的多。 我的攻击都被他一一化解,可他却不进攻,似乎是在玩弄猎物一般。 “为什么不还手?” 他笑道:“我们是一伙的啊,我不会对自己的同伴出手,所以也请你不要再对我出手。” 柳幻音轻声道:“我有个想法……” 我听罢,嘴角勾起一个微笑。缓缓走向他,作揖道:“我也不是有意想向你出手的,只不过,同伴之间,相互切磋一下也是没什么问题的,今天就算了,下次有机会,还请你不吝赐教。” 我已经走到他身前,他笑着摆摆手说:“不用这么客气的。我……” 登时,柳幻音忽然用花术,花瓣从下至上,强大的气流正好冲破九寻的斗笠。 九寻身体略一停滞,而后忽然开怀大笑。 “说了半天,你还是对我的脸很感兴趣啊?” 我抬头,却顿时绝望了。 这货的斗笠下面,居然还带着面具。 “你里面明明带着面具,外面还带什么斗笠啊?不嫌热啊?” 九寻哈哈大笑:“我这不是为了假装神秘感吗?不过话说回来,你为什么对我的脸这么感兴趣?” 我不屑地撇了撇嘴,谁知道为什么感兴趣呢,反正就是觉得非要知道不可。 “我知道,你是担心对对你儿子不利。”他忽然正色道:“不过你放心吧,他和御魂并没有关系,只不过体内强大的力量近似御魂罢了,我是不会乱来的。既然选择了成为同伴,那么就请你选择相信我。 另外,每个人都有保留自己秘密的权利,也请你不要再对我这张脸保持兴趣了。” “你的意思,团子他……” 九寻道:“不会错的,他只是天才而已。” 九寻此人太过奸诈,他的话几句是真几句是假,我不知道。但此时,我只希望团子是个普通的小孩,至少这样,他可以无忧无虑地长大。 他不用像我一样,体验这人间的百味。 恰巧在这时,我遇到了那个孩子。 正邪 再见到九方启的时候,他先是一愣,而后飞快地冲上来抱住我。 “我去去去,这个世界太神奇了,你原来没死啊?你还活着啊?为啥不回去,害得我知道你死了以后还哭了那么久。” 如今的他已经二十多岁了,可还是像个孩子一样,没大没小。 我轻轻推开他的手,苦笑道:“我虽然没死,可也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现在的我,是柳幻音。” 九方启听后,明显一怔,而后忽然释然了。 他笑着说:“原来如此,那个传说中往生的柳幻音就是你啊。我就说嘛,几百年前的老太太了,怎么可能还活着。不过,如此也好,至少这样,你能活得自在。” 他抬眼,望着我说:“这么说来,惑胤是你救的吧。”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他的思路还真是不同寻常。 一般人知道了我的身份,应该先质问我为什么要加入往生,然后质问我是不是我抓走的惑胤,害他受此劫难。 可九方启,却这么说。 我不由得笑了:“你倒是当真有趣,正常人知道我加入这样离经叛道的组织,第一反应不应该是指责吗?” 九方启哈哈一笑说:“我们是同样的人,不过那个人对你的迫害更深罢了。不管是你,还是柳立轩,都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柳立轩死了,我无能为力,可是,你还活着,我又怎会不欣喜。” “那个人?你是说谁?” “阎王。” 当他口中说出这个字眼的时候,盛夏中我还是不由得觉得后背一凉。 是啊,我为什么会被带进黄泉,莫鸢为何要以那样的方式死,父亲何故在我回来的时候,选择死在我的手中,立轩何以会选择自尽…… 种种事件,数不胜数,而背后一直操控着这一切的阎王,我却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你这么说,是知道阎王是谁?” 九方启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说:“我大概知道,但这都是我猜的,我也不敢肯定。不过,放眼朝中,能有资格调任黄泉,并且有这么大权利的人,除了王,那就只有国师了。” 我脑海中浮现出王慈眉善目的样子,如何也不能把他和那凶狠的阎王联系在一起。 倒是平时不苟言笑的国师,有那么几分可能。 九方启见我眉头深锁,忽然大笑说:“看得出来,你也是个以貌取人之人。是不是觉得是国师啊?” “有那么点想法,那你怎么看?难道是王?” “哎,谁知道呢,爱谁谁,以我现在的能力,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样?我还能翻天不成?” 我想起九方皓君说过的那句话:“在没有实力的时候,学会隐藏自己,太过于锋芒毕露,最后伤害的,只有自己。” 九方启,是个了不起的人,也许从他小时候在家被灭门的时候,没有选择报仇,而是置身事外的时候,我就应该看出来。 这个孩子,绝不是寻常人。 “那你,就没有想过,给家人报仇吗?” 九方启闭上眼睛,抬起头,声音黯淡了下去。 “从那个时候起,我生活中的每一分、每一秒,都生活在仇恨中。我恨不得将那个仇人剥皮抽筋,可是,我知道自己不能妄动,不能在没有足够实力的时候,露出任何破绽。 我是复仇者,在我复仇之前,就算是苟延残喘的或者,我九方启,也在所不辞。” 灭族之恨,心里不痛,不在乎,那是假的。 也许我根本不能想象,九方启,每天都活在怎样凄苦的世界里。 “那么,接下来,你打算如何?” “我认识了一个伙伴,是凉幽国的,经历倒是和我有几分相似。我们准备合作,一起得到本该属于我们的东西。 这些日子,你们动手之后,允周已经不太平了。 王把国内把部分人都派出来,寻找你们和御魂的下落。 刚好,我也又有机会出来了。所以,我打算去一趟凉幽国。 你这里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一定开口,九方启万死不辞。” 我牵强扯出一个微笑,拍了拍他的胳膊,说:“你还打算和我这个离经叛道的往生贼人保持联系啊?” 九方启笑道:“我没有和贼人保持联系,我只是和一个曾经救过我命的,名叫柳寻烟的人保持联系。而且,往生和阎王比起来,算不上贼人。 所谓的正邪,不就是人说出来的吗,哪里还能真的分清楚呢。” 正说着,柳幻音忽然发声。 “你不是一直担心九寻会对团子不利吗?如果你信任这个少年,就让他带团子走。只要隐藏踪迹,将团子带去凉幽国,定然会无事的。” 是啊,身处往生的我,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朝不保夕了。 让九方启带走团子,说不定是最好的做法。 看我半天没动弹,还一副纠结的样子,九方启来了兴趣。 “大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想拜托我,但是不好意思开口?” 我笑了:“也不是不好意思开口,我只是想把儿子托付给你。他现在跟着我太过危险。” 九方启大吃一惊:“我去,开玩笑吧,你都有儿子了?谁的谁的?快让我八卦一下。” 我气急,用手指敲了一下他的脑袋。 “不该打听的事情少来打听啊。” 他笑了笑,也没多问。 我将团子交到他手上的时候,他立马放声大笑。 “这模样我还猜不到,那我真是个茄子了。” “什么?” “这明明就是一个小版的柳佑轩啊。” 我登时羞红了脸颊,他也没多问,抱着团子说:“那我们今日就在这里别过了,你放心,就算是我死了,我也会保护好这小子的。” 将要离别的时候,满心的不舍也只能吞下。 我伸手触碰团子的小脸蛋,淡淡道:“我信你。” 团子似乎察觉到了,发出嘹亮的哭声。 九方启一边走,一边哄,倒是像极了奶爸。 团子,团子,你要好好活着,如果有的选,说什么,我都不会让你离开我。 柳佑轩不知何时走到了身后,将我抱住。 “这,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意外 团子送走后,大家都心照不宣。 唯独九寻,我总能察觉到他的目光,心里有种莫名的难受。 可是,生活还在继续,不光是我们,连允周的众人都开始寻找御魂所在。 可我从未想过,传说中的不死人吴天悍,有一天,会因对我的善意而死。 那日,如往常一样无聊。 我专心打理这花圃里的花,心情前所未有的平静。 “寻烟,我将我毕生的能力都交给你,可能,我要从你身体里消失了。” 我猛得一怔,“你说什么?” “身体最后借我用一下,有件事情,我必须要去做。”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柳幻音已经操控了我的身体,并为我的身体带上了面具。 她运用空间术将身体瞬移到了一个地方。 刚落地,便看见倒在血泊里的吴天悍。 那似乎是他,又似乎不是。 应该说,是老了的他。头发白,身上遍布皱纹,如同一个迟暮的老人。 一个少年,拔尖刺向他,可他却没有丝毫能够闪躲的力气。 柳幻音抬手,花瓣漫天飞舞,将那人弹了出去。 我这才看清楚,旁边还有三个伤痕累累的人。是莫城、九方惑胤,还有一个没有见过的女孩子。她手上戴着的那个精致的戒指,让我知道了,她的身份。 可是,他们为什么会和吴天悍发起冲突? 又或者说,为什么,吴天悍居然会被他们打成这样。 柳幻音冲过去,半抱着扶起吴天悍。 他已经快不行了,就是个什么都做不了的老人。 “寻烟,我要救他。” “我知道,按照你的内心去做吧。” 柳幻音在手掌集聚内力,渐渐靠近吴天悍。 我不知道吴天悍不死的秘密,可我晓得柳家的这个绝学,过命术。 可以将自己的灵注入别人身体,同时,也就是将自己的命,续给了对方。 为了救吴天悍,她宁愿死。 “喂,祖奶奶,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我忽然前所未有的心惊。柳幻音,她存在的意义,就是等待柳傲天,如今八字还没有一撇,她,难道就这么放弃了吗? 柳幻音笑着说:“傲天已经死了,我应该接受现实。我苟延残喘到如今,就是不相信这一切,我还不死心。可是,如果不是因为我,吴天悍不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如果不是为了我出山,他还是那个隐居山林,悠闲自在的不死人吴天悍。都是我……” 躺在地上的吴天悍,身体在渐渐恢复。 他着急地想要阻止柳幻音的行动,却奈何身体无能为力。 他无助之际,单手默默掐了一个决。 我认得这个手势,他是想要在柳幻音施术之前,自我了断。 柳幻音停下手中的动作,哭喊得声嘶力竭:“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不让我救你?为什么要让我这么负罪?” 吴天悍嘴角扬起一个笑容,“我本就是该死之人,活了这么久,最终还能如愿以偿为你的梦想效力,我很满足。你还有那个人想要救活,我的命,相比并不重要。” 他从脖子上取下一个帘子,链子上还有一枚戒指。 他将这些交到柳幻音手上,说:“帮我把这个交给星火,他一直想要的,可惜,我不能亲手给他。告诉他,我是自愿选择死亡的,不许寻仇。” 柳幻音许是气急,忽然笑了出来。 “不,如果你死了,我会告诉他,你要他寻仇。” 吴天悍怕是把这句话当真了,死死抓住她的手腕:“幻音,你不会。星火还是个孩子,我不想,让他活在仇恨里,你也不会……” 而后,他忽然露出了一个笑容。 “最后,和你们在一起,我很开心,幻音,还有……我要和你们永别了。” 人在伤心的时候会哭,可当悲痛突破了某个极限,眼泪就化为了戾气。 柳幻音没有哭,甚至没有绝望大喊。 她身上仇恨的戾气越来越重。 站起身,面对着惑胤。 “若说我此生最错的,那便是一时心软救了你。” 她忽然操纵花瓣。那花瓣如利刃般想着九方惑胤冲过去。 原本早就该死的这个孩子,我曾多次没能下手,甚至在柳幻音的指使下,还救了他一命。 可是,当柳幻音发狂,想要了结他的时候,我却没有丝毫开心的感觉。 当九方惑胤喊出那句“妈妈,不要杀我!”的时候,我的内心,居然痛了。 柳幻音忽然收手,叹气说:“罢了,终究是我的错,怨不得别人。下次再见,我不会手下留情。” 说罢,一挥手,带着吴天悍的尸体离开了。 “为什么收手?” “我感觉到了你的心痛。”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他明明是那个女人的孩子,我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何况,是他害死了吴天悍。” 柳幻音叹了口气说:“如果不是吴天悍自己手下留情,再来十个九方惑胤,也不是他的对手。”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吴天悍活死人的秘密,就在于九方惑胤的血。那孩子身体里有柳族的血,有御魂的血,当他的血侥幸进入吴天悍身体的时候,吴天悍就会死。这就是万物相生相克的道理。 我现在大概能看到当时的情况,是吴天悍为了不伤害你弟弟,故意将最后一击打空,然后就那么巧合打在了那个孩子的身上。” 我在心里,默默落下了泪。 吴天悍,几年的相处,他就和我的家人一样。 我以为自己能够摆脱亲人的离世,我以为他们都是这么厉害的人,就算是死,也该是我先死。 可是,该来的,谁也逃不掉。我还是要为他送葬。 刚进胥辞,就遇到了正在往外跑的星火。 “咦?你啥时候出去的?我家大叔呢?他说让我回来抓好鱼等他,他怎么还没回来呢?” 看着那双纯净的眼睛,我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吴天悍……他……死了。” 分别 没人知道吴天悍和星火的感情,因为谁都不会相信。 一个是不死老人,一个是天真无邪的孩童。他们二人,谁会信呢? 可是,星火还是趴在吴天悍的尸体上,哭的不能自已。 “这个……是吴天悍让我交给你的。” 我将那个链子交到他手上,他看着,笑着,哭着,鼻涕眼泪一大把。 “他终于肯给我了,可惜,不是亲手给我。” 他带着吴天悍的尸体进了房间,整整三天都没有出来。 我就守在门外,三天三夜不曾合眼,生怕漏掉了什么瞬间。 三天后,星火出来了。 “我要退出往生。”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 “可是你准备去哪里?胥辞才是你的家,不是吗?” 星火叹了口气,说:“事到如今,我也不瞒着你们了,其实,胥辞国的王,是我。” 我惊讶地张大嘴巴,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合适。 在墓室里,那座空着的棺材,我虽心存疑虑,却始终不敢想象,他才是胥辞的王。 “那个女人根本就生不了孩子,她自己也清楚,所以,才造了我这么一个傀儡,想要让我做傀儡王,她掌控实权。我爱吃东西,因为作为一个王,我从小就遭受虐待,从来没有吃饱过。只有跟着吴天悍的时候,他会给我吃的,让我觉得安心。” “所以,你今后打算如何呢?” 他扯起嘴角,牵强一笑,说:“我知道他不死的秘密,他是由天地孕育而生,不会真的死去,我会用我毕生的时间,去寻找让他醒过来的方法。不论走到哪个角落,若我也死了,那也算是和他死在一起了。” 星火要走的时候,秦妙容和上官良走进来。 秦妙容淡淡地说:“你不打算为他复仇吗?” 星火苦笑两声,说:“虽然幻音没说,可我知道,他必定是嘱咐了我不许寻仇。我懂他的想法,不想我活在仇恨中,所以,我选择离开。各位,再会。” 星火说完就离开了,没有人阻拦,只有目送和依依不舍。 “当初是你说要拉星火一起的,你知道他的身份吗?”我看着上官良,当时是他认可的这个孩子,他到底是什么来头,想必他也是最清楚的。 上官良叹了口气,说出了他所知道的,星火的秘密。 星火不是人,没错,他是人造人。 吴天悍当年大战受伤,在苍山流下了一滴血。这血流入一颗快要枯死的树苗身上,这树苗便奇迹般地活了过来。 经过几百年的时间,树苗已经成长为参天大树。而后人在这片土地上孕育、生长,建立了国家,建立了宫殿。 这棵树就屹立在胥辞王宫的后院。 胥辞王后无子,眼见大权即将旁落,自然是想方设法都要找一个孩子。 可是,她担心从外面随便抱来的孩子,日后长大了会武逆她。与此同时,她得知了这棵树具有灵性,便砍了下来,做成一个孩子的模样。 吴天悍生于天地,身上自然也带着灵气。 而这树苗吸取了他的血,居然也得以真的化作一个男孩子,可爱的紧。 可是,这孩子虽然名义上是王,毕竟太后对他没有丝毫感情,更不要提善待了。 星火很可怜,生活也很悲惨,身为帝王,却终日吃不好,穿不暖,受尽白眼。 可是,他同时发现了自己身上的异能,只要只要他运力,盯着别人的眼睛,当别人和他对视的时候,就会被幻术所控制,然后被杀死。 年幼的星火知道自己的能力,却惧怕太后,只能终日藏着。 后来无意间被上官良看见,便有了收编之心。 也是机缘巧合,星火和吴天悍居然同时假如了往生,并且终日在一起。 “可是,星火说,他可以唤醒吴天悍,这是用什么方法?” 上官良说:“如果我没猜错,他应该是带着吴天悍回了之前的那个结界。而唤醒吴天悍的方法,虽说很离谱,可的确如此,就是用星火的血液。” 柳佑轩不由得皱了眉头,“因为星火是用吴天悍的一滴血所救,所以,救活吴天悍的方法,就是更多的,星火的血?” “理论上是这样的,但是毕竟没有人实现过,谁也不知道真实度。如果星火留下来,面对日日取血的他,我们一定会想方设法阻止,所以,他选择了离开我们。他是铁了心了,一定要救活吴天悍,否则,抱着和他一起死的决心。” 我倒吸一口凉气,倾尽毕生鲜血,也要换回他的一命。 我们被世俗所制约,所以才会看不见这样美好的爱情。 “可是,我们只要找齐了三只御魂,就可以起死回生,为什么星火不和我们一起?” 秦妙容说:“三只御魂能起死回生,这只是传说。我们面对已经无计可施的故人,会选择用这样未知的方式一搏,可是,星火原本就有能力救活他,又怎么会押宝呢。” 我不由得苦笑,原以为我们此行必定会成功。 后来才知道,不过是一个无计可施的押宝。 是啊,如果有的选,谁又会选择这样不切实际的方式呢。 “对了,说起来,我已经打听到浊御魂的下落了。” “恩?在哪里?” 上官良面无表情说:“就在司羽国。” 面对我们的不解,他解释说:“司羽国王室的人很弱,但是,在这样弱肉强食的世界中,还是能成为王室,自然有他的道理。后来我才知道,在王宫的密室里,藏着一只御魂。司羽国王每日都命人研究如何从御魂身上得到力量。所以,只要闯入司羽国王宫,就能得到御魂。” 柳佑轩摸了摸我的头发,笑着说:“那让我去好了。” 秦妙容说:“你一个人去,万一遇到危险不好脱身,让我跟你一起吧。” “好。” 柳佑轩走的那天,和往日一样,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 可是,我从来不敢想象,再见到他的时候,就是要分别的时候了。 内毒 秦妙容回来的时候,带着封印御魂的容器,还有浑身鲜血淋漓的柳佑轩。 那满身鲜血的人,冲进我的怀里,忍着剧痛也还要支撑自己的身体,深怕压倒我。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他,还有你,明明这么厉害,为什么会受伤?” 柳佑轩嘴角扯出一个牵强的微笑,摸了摸我的头发,笑着说:“寻烟,我……总算还能……再看你一眼。” 说罢,他便昏迷过去。 上官良连忙为他疗伤,秦妙容怕我做出冲动的事情,拉着我在门外,不让进去。 “里面交给他就好了,相信他。” 我死死拉住秦妙容,“他到底为什么会这样?他明明很厉害的,司羽国王室那么差劲,我知道的,可是,为什么他会被伤成这样?” 秦妙容叹了口气,说:“一则,我实在没想到,真的有人可以运用御魂的能力。二则,他体内本来就有毒,那个毒的毒性很慢,会渐渐让他丧失能力,然后,死掉。” “毒?什么毒?” 秦妙容说:“具体我问他是什么时候的毒,他也不说。我估计,他知道自己最近必死,所以才会选择和我一起去抢夺御魂。” “你说的没错。” 上官良忽然从里面走出来,叹了口气说,“对不起,他体内的毒极其霸道,连我也无能为力了。” 我推开上官良,冲进去的时候,柳佑轩已经奄奄一息了。 他看到我,露出一个笑容,“我不想死在你面前,可是,我忍不住,我还想再看看你。真的……很舍不得你。” 胸中似乎有千言万语,可到嘴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趴在他的身上,哭的泣不成声。 “你体内的毒,你自己知道的对吗?” 他笑着,抬手,擦掉我的眼泪,说:“我知道,一直都知道,所以我离开允周,离开你。我知道自己早晚有一天要死掉,你已经经历了太多,我不想你再承受爱人离世的痛苦。所以,我想离开你。可是,当你再出现在我身边的时候,我以为这一切就是天意,我以为我可以战胜命运,最终和你在一起。可是,我错了。寻烟,原谅我的自私。” “毒是谁下的?” 他笑着说:“寻烟,吴天悍不想星火活在仇恨里,同样,我也不想你活在仇恨中。我死了,你也不是一无所有,你还有团子,你不是孤身一人,寻烟,寻烟……” 他的气息渐渐弱了下去,直到那触碰我脸庞的手指渐渐变得冰凉,然后,垂落在床上。 我声嘶力竭哭喊他的名字,可这并没有什么用,他还是那样安静的躺着,似乎只是睡着了,并没有死。 哭了多久,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当秦苗蓉将披肩搭在我肩上的时候,我才有了那么一点儿知觉。 “他已经去了,寻烟。你不要再这样为难自己。”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把这万物都据为己有。 “我要回允周。” “做什么?” “弄清楚一件事,然后,让该为这件事负责的人……偿命!” 她拉住我的手臂,焦急道:“不许鲁莽行事。你现在很没理智,你需要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再做决定。” 我苦笑:“若现在躺在这里的是上官良,你还能说冷静?” 她嘴角勾起一个苦涩的微笑,“可以。” 那时,不知事情真相的我,不明白她此话的意思,只一意孤行要去允周讨个说法。 离开的时候,身后传来她冰冷的声音:“经历过这样痛苦的人,从来都不止你一个。” 若我能及时察觉出这番话的意思,也许未来并不至于如此痛苦不堪。可惜,我没有。 我到了允周,直奔国师府邸。 “你还活着?” 他一脸惊讶。 “告诉我事情的真相,阎王到底是谁?柳立轩为何会自裁?柳佑轩为何会身中剧毒?剿灭七星众的我,为什么会被人算计?幕后指使,到底是不是你?” 国师盯着我,犹豫半晌,叹了口气说:“你来找我,说明,佑轩已经死了,是吗?” 我目中含泪,紧紧握着手中长剑,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就在得知真相之前杀了他。 国师忽然释然,笑着说:“也罢,我都这把岁数了,告诉你也无妨。没错,柳立轩是为了我自裁的。” “什么?” “我们的王上啊,生怕别人分了他的权。所以一直都想废弃国师这个位置,说白了,就是要我死。 可是,另一边还有柳族一直虎视眈眈,他也没办法。 事情就是那么巧合,我一个如此岁数的人,居然和柳立轩相爱了。 我知道你不能理解这样的同性之爱,世人也都不能理解。所以我们选择秘而不宣。” 这话虽然震惊,但我还是相信的。 当初柳立轩身为柳族族长,却一直没有娶妻。连佑轩也开玩笑似的说过,哥哥不喜欢女人。 “那……后来呢?” 国师说:“后来,柳族颞部老分裂,其实就是有一部分不安定分子想要夺权。但是被柳立轩强压下去了。可是,这事儿却被王上知道,他大怒,要我去杀了柳立轩。 我当然拒绝了,毕竟要叛乱的不是他,我以为,凭借我的力量,可以保住他。 可是,我失败了。以我的能力,根本不是王上的对手。” “怎么可能?”我大惊,“人人都知道,大祭司是允周最强的人,你怎么……” 他笑着说:“曾经,我是最强的不假,可是,在他被上一任王转生之后,我就完不是他的对手了。” “转生?” “没错,你看到的那个王,根本不是九方迪。王座上的那个人,可能是他的父亲,爷爷,甚至更远……” 假死 想象着王座上那个慈眉善目的老人,虚伪的外皮下,隐藏着的,居然是另一个灵魂,让我不由得不寒而栗。 “那么,佑轩体内的毒也是因为他?” 国师摇了摇头,说:“准确的来说,是为了你。” “我?” “对,很多事情你都不知道,很多人为你而死你也不知道。但是今天,我该告诉你了。 当年你在九方皓君身边,太过于锋芒毕露。九方皓君对他而言,就是一个转生的容器,他不想身边出现变数。所以,他才会用那种理由让你进了莫家。 但是,同样的,莫家是东城将军,如果有了你之后,密谋叛乱,也是让人头痛的事情。所以,他抢走莫城,原本是想杀了莫城,以此害莫夫人丧子而亡,这样莫楚就会记恨你。 没想到,你舍命救了莫城。 这也让他感觉到了危机,所以不顾一切要杀了你。于是,下令将你带去了黄泉。 那时候,你还小,去了黄泉必死无疑。但是他还不放心,于是派去了莫鸢。 莫鸢原本是柳家的孩子,他此举也是一举两得,下令让莫鸢杀了你,同时,也除了一个柳家的高手。 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莫鸢心善,对你迟迟没有动手。 黄泉在结界中,他也没办法干涉,只能静观其变。 莫鸢知道,你们二人只有一人能出来,所以她选择了让你活。于是,设计死在你手上。 他的愿望破灭了,可同时,他又害怕莫楚有了你之后,会拥兵自重,做出什么无法控制的事情,所以,他给了莫楚两个选择。杀了自己唯一的后人莫城,或者,自杀。”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曾想过莫家的无数种可能,却从未想过,给他们带来不幸的,居然是我。 “莫楚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如果儿子死了,他就算是谋反也没什么用。又或者,他选择了自杀,那就更没问题了。 好在莫楚也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也知道日后猜忌心如此重的王,必然会对莫城出手。所以,设计死在你的手上,这样,你就会带着愧疚,保护莫城。事实上,他的确做对了。 他知道九方皓君爱你,既然你到了岁数,他没有任何理由反对,所以,一方面赐婚,一方面又教叶凡真使用御魂的能力,就是想借她的手杀了你。 可是,他深知,九方皓君不会碰别的女人。如果你肚子里的孩子死了,他就会失去一个转生的容器。 所以,先从你肚子里拿走了孩子,再下手杀你的时候,柳立轩却出现,打乱了他的想法。 不过,他也没亏,好歹得到了你的孩子,放在叶凡真的身体里出生。” “什么?” 我曾有过不知道多少次,想要亲手杀了那个孩子。 我曾以为那个孩子的存在,寓意着九方皓君对我的不忠。 可是,我从未想过,这一切都是误会。 九方惑胤,是我的孩子。 国师看着我惊讶的脸,叹了口气说:“虽然听起来很扯,但事实就是这样。他用类似转生术的方法,让那个孩子从叶凡真的体内诞生。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御魂会忽然暴走,九方皓君会死。 失去了九方皓君,他的容器就只剩下惑胤,所以对他格外照顾。 另外,佑轩中毒,也的确是他一手策划的。 他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让佑轩相信,你的命被他所控制。 也许是关心则乱,佑轩为了让你活命,所以吃下了他的毒。 那毒用的很聪明,不是当场死亡,而是潜伏在体内,让他日日受折磨,最后,在一个不特定的时间死去,这样就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不知道为什么,他恨毒了柳家,似乎是一定要将柳家赶尽杀绝。所以,那场屠杀的始作俑者,是他。却嫁祸给佑轩。 最后,柳族的后人只剩下你。他自然也不会放过。 他杀了七星众的天权,用天权剑来刺杀我。 之前我一直很纳闷,自己为什么会落败。七星众之所以厉害,是因为七星合璧,若是仅仅一个天权,是不能奈我如何的。可是那天,我居然丝毫没有反抗之力。 后来我明白了,那天晚上,来的根本就不是天权,而是九方迪。 他打伤我,然后对外说我伤的很重,不能担任国师之位,提前传位于你。同时,也是给你设了一个局。 跟你去的人,都是他手下的敢死队,他不放心,还给这些人施了封印术,让他们说不出半句此行的目的。最后,就是为了设计杀死你。 不过,万幸啊,你还活着。” 他长长舒了一口气,瘫软地坐在国师椅上,抬头看着天空,喃喃道:“这些我憋了太久,以为要一直带到坟墓里,如今告诉你,真的是……轻松了。” 不知何时,眼泪已经滑落,我却然不知。 他拿出那个象征着国师地位的权杖,放在我的手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权杖到手,化作一根金簪,自动飞入我的发丝。 “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谁知道是不是你在故意栽赃嫁祸。” 国师两手一摊,笑着说:“无所谓你信不信了,我已经这把年纪了。而且,九方是不会放过我的。若是一定要死,倒不如,死在你的手里。” 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才不会相信你的鬼话,既然你说爱着立轩,那么,你就去陪他吧。” 花瓣漫天飞舞,夹杂着我的内力,如利刃一般,一刀刀划破他的皮肉,他也不反抗,只静静受着。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九方迪、莫城,都来了。 我拔下金簪,运力刺向国师的心脏。 他跪地,吐血,然后身亡。 莫城问我:“惑胤到底是不是你的孩子?” 我苦笑,若承认,九方迪还会放过他吗? “怎么可能,我恨不得杀了他。” “和此事有关的人,我会一一来取你性命。” 国师葬礼那天,我对允周都城设置了结界。结界内,点不燃一根香烛。 九方迪大喊,让我放下恩怨。我冷笑,有些事情,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他内心的欢喜,我不是看不出来。 国师死了,他便可以顺理成章大权在握。从此再也没有什么权利制衡,天下,唯我独尊。 再次走进九方皓君层为我做的那个冰雪世界中,此刻,里面的冰床上,躺着柳佑轩的尸体,而大门的外面,坐着一个老者。 他抬头,不解地看着我:“你这是什么意思?到底是杀我,还是救我?” 我苦笑:“杀你做什么,你又从未害过我。何况,立轩也并不想你去陪他。” 国师叹了口气,说:“你还是这么善良,就算是装作一副冷漠的样子,内心却还是柔软的。你不适合做坏人。” “也许吧。” “我若留在允周,九方迪迟早会对我出手,你此举,是救了我的命。” “那之后,就请你来,守护我吧。” 我躺进冰床,依偎在柳佑轩的怀里。 念力渐渐形成冰墙结界,将我们封印起来。 “我累了,报仇什么的就算了,谁都不要来打扰我就好了。” 我以为自己此举,能够放下。 不问世事,如同活死人一般,很好。 可是,有些命运,终究还是逃不掉。 就是,不知道多少年后,那群少年,打开了我的封印。 是他 “莫城,原来是你。” 也许是睡得太久,我竟然有种起死回生的错觉。 莫城眼中的惊喜和悲伤,让我觉得阵阵心痛。 许久,才看见他身后的团子,九方启和九方惑胤。 九方启还是那样大大咧咧的性子,冲上来摇晃着我的胳膊,说道:“大姐,你也太不靠谱了,儿子扔给我,然后自己就装死啊,怎么能这么不负责任。” 我看着团子,不知何时,早已泪流满面。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怎样的话合适。 从他还没记事的时候,我就将他交给九方启,从此再无问津,我对他,有太多的亏欠。 他上前,拉着我的手说:“母亲,我知道,你把我交给启王,是为了让我活下来,怕我遭遇危险。那个九寻的确是个可怕得人。我不怪你。我给自己取了名字,我叫柳梦轩。我知道你对父亲和伯父的思念,取了这个名字,好听吗?” “好听,好听……” “妈……”惑胤走到我身边,揶揄许久,还是叫出这句话。 这不是第一次叫,却是我唯一一次,可以正大光明答应他的一次。 莫城叹了口气,说:“姐姐,我知道,你现在一定想呆在这里,说什么也不出去。可是,九寻拥有两只御魂,威力极大,我们实在没有办法,梦轩身上有混御魂的气息,可却没有混御魂,所以我们猜想,混御魂,应该在你这里。也只有你,可以阻止九寻。” 在我发愣的时候,柳幻音几年来又一次说话了。 “没错,寻烟,混御魂的确在你体内,因为御魂相生相克的道理,所以,你的确是唯一能阻止九寻的人。可是,这次出手,付出的,将是你的生命。你愿意吗?” 我苦笑,事到如今,本来就和死人无异。 “我此生错过的太多,索性现在什么都有了。既然是为了我的后代,那么,死也没什么可怕。祖奶奶,陪我一起战斗吧。” 在允周见到九寻的时候,他还是那样的装扮。 操纵着两只御魂,好不威风。 “我找了你那么久,都找不到,没想到居然被他们找到了。”九寻笑着说,“不过,我好奇,就凭你,能作出什么?” 我冷笑,“能做出……杀了你的事情。” 我用毕生之力和他打斗,不知打了多久,也不知道身边一切的变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杀了他。 当我最后一掌打在他胸口的时候,他捂着胸口后退,却掉出了一块被我震碎的玉石。 我愣住,看着那块碎玉,再抬头看九寻。 “是你?你……没死?” 九寻哈哈大笑:“可能是因为看到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忽然就把我气活了吧。寻烟,现在妨碍我们的人都死了,我们杀了所有人,建筑一个只有你我的世界,不好吗?” 我笑,笑出了眼泪。 “是你,居然是你,这么久,我居然丝毫没有察觉。九、寻。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一边协助的莫城见我如此反应,也愣住了。 “姐姐,这……是谁?你认识吗?” “我认识,不光如此,你也认识。” 莫城看着九寻,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九寻,九、寻,九方、寻烟?难道是……师父?” “不会错的,这碎掉的半块玉佩,就是当初我放在棺材里的那个。” 九寻揭开黑纱,抬手缓缓拿下面具,那熟悉的脸庞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泪流满面。 “九方、九方你没死,真好。” 他脸上不再是曾经微笑的样子,也不是做了王之后那义正言辞的样子,而是另一种,说不出的邪恶感。 似乎那只是九方皓君的皮囊,里面的灵魂早就换了一样。 在场之人,无不震惊。 他们曾经以为的,为了国家而战死的王,居然成了叛乱的罪魁祸首。 那么,九方,你这么做,到底是要什么呢? “我要你。他设计让我失去你,我便设计让他彻底失去对我的掌控。寻烟,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可是,你为什么要嫁给别人?” 他近乎癫狂地大吼,声音沙哑。 那一刻,我反而很平静。 “九方,也许你当初应该听从那个人的话。” “什么?” “他说,战场上的遗孤,是没有好下场的。那个时候,你应该杀了我,而不是带我回来。这样就不会死这么多无辜的人,你也不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九寻,不,现在应该说是九方皓君,笑着摊开双手,说:“这个地步?哪个?我觉得现在很好。我毁了这个世界,然后就能和你双宿双飞了,再也不会有人打扰我们了,不是吗?” 我苦笑,“这个地步,就是我不得不,和你同归于尽的地步。” 按照柳幻音的指示,我结印,发挥出体内混御魂的能力,白光四起的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了世界的末日。 “祖奶奶,为什么?我的体内会有御魂?” 柳幻音说:“因为……我就是混御魂。” 白光消失的一瞬间,我听到了周围人的哭喊。 他们叫着我的名字,可是,有什么用呢?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拉住九方皓君的手腕,和他,同归于尽。 “九方,我们,到这里,就结束吧。” 我不知道后世会在我的墓碑上写怎样的话语,也不知道后来的史料上,会有怎样的记载。 不过,那有什么所谓呢? 我,终于解脱了。 嫁妹 那是一个战乱的年代,人们还以氏族为集体,互相侵略,抢夺粮食,田地,还有女人。 柳族是个强族,因为,出现了一个叫柳天傲的英雄。 他的确人如其名,是上天的骄傲,也是柳族人的骄傲。 只要是他出手的战役,没有异常失败的。这一时被传为佳话。 不少氏族纷纷祈求联盟,可是,这柳天傲性子冷淡,并没有同意任何人。直到遇到了九方族的那个傻小子,九方铭。 一次意外的机会,九方铭和柳天傲成为了兄弟,二人相互欣赏。 九方铭是九方族长的大儿子,做事谨慎,心思缜密。 柳天傲拒绝了和所有人联盟,却唯独接受了九方铭。因为,他觉得,九方铭是个坦荡荡的英雄。他的联盟,是为了真的和平,而不是利用他的能力,进一步侵略。 九方铭时常说:“若是日后,我们能建立一个国家,你做王,我来辅佐你。我们虽然不能让所有人都安居乐业,但是,在我们范围内,我希望,他们还是幸福的。” 柳天傲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多年的愿望,从未说出口,却被这个少年一语中的。 结盟后,经过大大小小无数的战役,柳天傲也到了而立之年。眼看就要成位新一任的柳族族长。 可这个时候,他却纠结了。 老族长说:“你都三十多的人了,连个媳妇儿都没有。如果把族长的位置交给你,你以后建立国家后再当上王,这无后怎么行?” 这个时候,天生木讷的柳天傲,才忽然开始考虑女人这个问题。 随便找个媳妇儿倒是简单,但是要怎么相处呢? 人人都知道,他是个战无不胜的战神,可是,要他忽然考虑这个问题,还真是有些为难。 “你该不会是喜欢男人吧?” 老族长一句话,柳天傲又懵了,脑子里想了想九方铭,又想了想自己玩的最好的弟弟柳天鸣,似乎平时就和他俩在一起的时间多,不会真的…… 他摇了摇头,甩掉这个念头。 “这事儿日后再说吧,暂时我也找不到合适的啊。” “合适的我给你送来了。”九方铭忽然大大咧咧走进来,乐呵呵说:“我妹妹,九方衾,可是个标志的大美人。她暗恋你好久了。要不,你行行好,给我收了?” 柳天傲想起那个一见到自己就会脸红的女孩子,连忙摆摆手,说:“不行不行,我对她没感觉。硬嫁过来是对她的不负责。” 九方铭将手放在他肩膀上,笑着说:“哎哟,先娶了,然后慢慢培养感情嘛,我妹妹那么漂亮,自古美人配英雄,你放心吧,不会委屈了你的。” “可是……” “没有可是。” 九方铭把他按住,说,“就这么定了。我们这也算是亲上加亲啊,多好。” 柳天傲还想反驳,可老族长却一口就答应了。 “好事儿,这是好事儿啊,放心,我们柳族一定不会亏待她的。” 婚礼办得很热闹,毕竟是强强联合,大家都懂得。 洞房的时候,柳天傲一脸无辜。 “那个……对不起……我……” “我懂。”九方衾自己揭开盖头,笑着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当然,这都是暂时的,我不会逼你。日后你是要做王的,可不能让外界的人以为你是断袖才好。至于我呢,你什么时候爱上我了,我们再圆方吧。” 柳天傲感激之感油然而生。 “若有一天,我做了王,今生,你就是我唯一的王后。我会试着接受你。” 九方衾一生,最幸福的时候,就是这时。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虽然柳天傲想尽一切办法,甚至翻阅小黄书,却始终无法对九方衾下手。 “我不会真的喜欢男人吧?”柳天傲终于开始怀疑自己。 柳天鸣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哥,你喜欢男人没事儿,但是千万别是我啊,我可要娶媳妇儿了。” 果然,没两天,柳天鸣就结婚了。 “真不够意思,哎!” 他哀叹着,每日还是例行公事一般,去和九方衾聊天解闷,可始终没有任何进展。 眼看他已经坐上族长的位置,大权在握,可九方衾的肚子却始终没能大起来。这让不少人想入非非,莫不是柳天傲不行? 老族长最后一狠心,想到了假孕。 九方衾倒是和善,笑着说:“老族长您放心,我知道这件事的利害关系,让我假装怀孕没事,我不在意的。不过,最后这孩子要从哪里来?” “这个你就放心吧,他的亲弟弟,柳天鸣的媳妇儿已经怀孕了,第一个就给你们。好歹也是血亲,日后也不算是别人家的血脉。” “好,我答应。” 柳天傲回来,得知消息后,却气的直跳脚。 “你怎么能答应这样的条件?对你太不公平了,我找老东西说去。” 说完就气的要出去,却被九方衾拉住。 “我知道你不喜欢女人,但是这是我自愿的。你是要做王的人,不能无后。”随后,她又笑着说,“而且,这么做也是我的私心,让你欠我的,就算没有夫妻之实,你也只能对我好,若你做了王,后宫也只能有我一个。” 柳天傲感动,想要抚摸她的脸庞。 手指却没能触碰她的脸颊就停住了,果然,他还是做不到。 可是,谁也没想到,这女子铁了心了,非要在他的记忆中来一笔,甚至不惜牺牲生命。 幻音 九方衾很勤奋地学习如何假装一个产妇,几乎以假乱真。 除了亲近的几个人外,大家都被蒙骗过去了。 甚至有人说,柳天傲这个榆木疙瘩终于开窍了,实在是太难得了。 九方衾听了,只淡淡笑笑,什么也不说。 几个月后的一天,身为族长的柳天傲正在会客厅议事,忽然有小斯来报:“夫人生了,是个姑娘,很漂亮,您快去看看吧。” 虽然早知道了结果,可样子功夫还是要做。 柳天傲笑嘻嘻站起来,打发了众人后,正准备前去慰问。 忽然,小厮又来禀告。 “不好了,夫人难产大出血,已经快不行了。” 柳天傲心下一惊,这怎么可能?明明是假怀孕,她到底在搞什么鬼? 柳天傲赶到的时候,九方衾屏退左右,笑着向他伸出了手。柳天傲犹豫着止步不前,并没有去握住那只手。 九方衾苦笑一声,说:“我就知道,你这样铁石心肠的人,是绝对不会爱上我的。” 柳天傲没有说话,似乎是默认一样。 九方衾说:“你不用担心,这是我自己选择的。大家都知道你不近女色,就算是这次有了孩子,也不会打消他们的顾虑。所以,我就想到了这个方法,若是我难产大出血而死,那么,也就落实了这是你的孩子。” 柳天傲眉头紧锁:“你不用这样做的,就算是别人说什么,我都不在意。这个孩子是不是我的,我也不在意。能不能当上王,我更加不在意。” “可是我在意。”九方衾苦笑,“我嫁的男人,一定要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我爱你,爱到忘记自己。可是,这么多年了,我始终不能让你对我有一点点的爱。也许,你不爱女人,又也许,你还没遇到真正能让你动心的人。可是,我累了。 我不想再这样假装下去,很累很累,我想解脱。 当然,你一定觉得可以和离,但是,我不要,那样你就会忘记我。 我为了你而死,就是为了在你心里,永远留下属于我的,只属于我的印记,这样,我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柳天傲听着,似乎有动容,似乎没有。 若是现在,他说一句爱过,可以让九方衾安心的走。 可是,他的性子,断然说不出一句假话。 “孩子叫什么,你想好了吗?” 九方衾看着他揶揄许久才挤出这样一句话,不由得心灰意冷。苦笑着说:“叫幻音吧。我这一辈子,对你的爱,始终是幻想,最后,这个孩子留给你,就当做是我,对你的陪伴了。柳天傲,如果可以选,我希望今生,从未见过你。” 说完最后一句话,九方衾力尽而亡。 葬礼之后,九方铭抱着尚在襁褓的柳幻音逗弄。 “对不起。” 柳天傲犹豫许久,还是说出这句话。 九方铭牵强一笑,说:“这也怪不得你,只能怪衾儿她的身体不好,还好她给你留下了这个孩子,也算是了了她的一桩心愿。” 柳天傲纠结着要不要把真相说出来,可每每话到嘴边,却还是咽了下去。 如果九方铭知道了,自己的妹妹是这样死去,又会怎样呢? 不说也罢。 柳幻音一天天长大,展现了惊人的天赋,倒是堵住了悠悠众口。 有着这么厉害基因的孩子,除了遗传柳天傲,还能有谁呢? 柳幻音也很黏这个名义上的父亲,走到哪里就跟到那里。刚开始柳天傲还会觉得烦,不适应。可渐渐就被同化了。 一个可爱的萌宝宝,天天跟在自己身后,似乎也挺享受的。 尤其是这个宝宝,不光有外表,还有内在。实力强到爆炸,让原本就顺风顺水的战争,更加倾向于柳族这边。 只不过,这孩子有时候也让柳天傲极为头痛。 “柳天傲,我回来啦!” 欢快的声音传入耳朵的时候,柳天傲正在写字,拿笔的手不由得一抖,在纸上留下硕大一个墨点儿。 “你叫我什么?” 柳幻音这才收敛了许多,调皮地眨眨眼,小声道:“父亲,我回来了。” 柳天傲皱着眉头打量这个孩子,如今已经十六岁了,立下无数战功,长得又颇为标志,深得九方一族和柳族的喜爱。 只不过,每当看到这个孩子的时候,柳天傲心里就很纠结,一种说不上的纠结。 让他想要离她远远地,可偏偏天不遂人愿,这孩子从小就很黏他,橡皮糖的那种程度。 人前人后完两个做派。 柳天傲头痛不已,可是,让他更头痛的,却是另一个人。 那一年,九方族和柳族终于打下了一片疆土,取名为允周国。 允周国民纷纷推举柳天傲为王。 可是,那一日,九方铭忽然来约他喝茶。 柳天傲赴约,喝茶谈话间,柳天傲说:“你我共同建立允周,虽然我做了王,但你,也同样和我平起平坐。” 九方铭忽然仰天大笑:“同起同坐?我可不要。” 柳天傲拿着茶杯的手微微一抖,“什么意思?” 九方铭凑近,笑着说:“我将妹妹嫁给你,可是,最后我妹妹是怎么死的?你以为我当真不知道吗?” 柳天傲一愣,随即叹息道:“对不起,我实在……” “实在没有办法爱上女人对吗?”九方铭冷笑,“所以,你就让她一直独守空房,甚至连手都没有碰一下。让她在绝望中选择为你而死。你当真就没有一点儿不安吗?” 柳天傲想继续解释,可胸口一痛。 “茶里有毒?” “你才发现啊?真是可悲,战场上无往不胜的柳天傲,居然对我如此信任。真是让人可笑啊。” 柳天傲强撑着身体站起来,却悲愤的说不出一句话。 是啊,九方铭有什么错?他只不过是在为自己的妹妹报仇罢了。 归根结底,还是自己的错。 也罢,如果要这样死了,那就这样吧。 他站起来,往门口走去。 身后九方铭的声音传来:“你所中的毒,是情毒。若十二个时辰内,不与女子交合,你就会死。柳天傲,你自负不爱女人,那么,你要怎么做呢?” 柳天傲苦笑,头也没回地离开。 身败 柳天傲运功,想要将毒逼出。 可是,这毒极其霸道。任他如何努力,这毒都不停地吞噬着他的意志。 他强撑着身体,写下遗书。 “我死后,由柳幻音继承我的一切,万不可寻仇,切记。” 他写完,就静静躺在床上,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他例数自己的一生,救了很多人,也杀了很多人,唯独对不起一个九方衾。 可感情这回事,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谁能强迫的了谁呢。所谓的愧疚,也不足以让他对一个人动心。 “我,还真是无药可救了。” 他苦笑,看着天花板发呆。 “柳天傲,我不许你死。” 柳幻音出现在床边的时候,柳天傲一惊。他不想她看着自己死,这样很没面子。 “还是这么不守规矩,这些年我都教了你什么?” 柳幻音苦笑:“我一直都知道,你不是我亲生父亲。所以,我不愿叫你父亲。” “你如何得知?” “反正就是知道,你别管,我是不会让你死的。” 柳幻音抬手,点了他的穴道。然后褪去自己的衣服,自顾自地坐上去,说:“我知道你不喜欢女人,但是我从小就喜欢你,从我知道你不是我亲生父亲的那天开始,我就喜欢你。今天,就算是你会恨我也好,总之,一切污名由我来背。不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死。” 柳天傲想要挣扎,却动弹不得。 一来柳幻音的实力很强,二来,他中毒很深,早已没了反抗的能力。 “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 第二天,柳天傲看着跪在地上的柳幻音,脸上冷得没有一丝表情。 柳幻音笑:“错在,爱上了不该爱的人吗?” 柳天傲一时哑然,不知道说什么合适,犹豫许久,大手一挥说:“你走吧。” “你赶我走?”柳幻音默然抬头,“你当真?” “当真,你走吧。” 柳天傲不愿多言,只甩手离开。 过了今日,他们的事情被传出去,定然满城风雨,无数的指责会像刀子一样刺过来。 他无所谓,却不想柳幻音受到伤害。 这个时候,让她离开,不是最好的选择吗? 可是,这一切,柳幻音都不知道,她以为自己伤透了柳天傲的心,以为此生,不复相见。 而也是这一次离开,让她认识了那个奇怪的人——吴天悍。 她离开允周,失魂落魄如同乞丐一般,不知走了多久,最终昏倒在一个竹屋前。 吴天悍第一次经过,视若无睹。这些年想拉拢他的人太多了,用尽各种手段,昏倒实在是太没技术含量了。 吴天悍第二次经过,有些疑虑。这人两天了都没动弹,该不会是死了吧? 吴天悍第三次经过,不由得觉得烦躁,上前踢了两脚,发现对方没任何反应。 “什么鬼,难道是死了?” 他蹲下身子,仔细瞅了瞅。还好,还有气,能救活。 柳幻音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后了。柳天傲的传言漫天飞舞。 身为父亲,与自己的亲生女儿苟合,这是谁也不能接受的。 于是,他被迫不能称王,而九方铭众望所归,自然是荣登大位。 为了体现自己的重义气,九方铭还假模假样地封柳天傲为国师,与王权并重。又一次博得了美名。 可是,九方铭越是完美,柳天傲就越是无地自容。无数的脏水袭来,他只当没听到。 还好,还好幻音不在。 这是他唯一值得欣慰地地方。也许这种想要用命去保护的感情,并非单纯的养育之情,怕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而吴天悍却不是个好队友。 他和柳幻音说的第一句话:“啊,原来你是柳幻音啊,就是允周那个违背伦理的女人?” 若是别人说这话,柳幻音怕是早就要杀人灭口,可偏偏此人是吴天悍。 他的神情里,没有任何鄙夷的神色,却是欣喜的样子。 “你不觉得我……”她想了想,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违背道德?不知羞耻还是什么?”吴天悍看着她窘迫的样子,忽然笑了,“那些愚蠢的世人又懂什么,他们所看到的,只是他们的境界所能看到的,也就是别有用心的人,想让他们看到的。 群众什么的,是最好利用的。你们还太嫩,玩不过九方铭。” 柳幻音纳闷道:“你一个避世之人,怎么还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吴天悍笑道:“我这一生,无父无母无家族,无数的家族想要拉我入伙,我却都拒绝了。因为在他们虚伪的面皮下,我看到了恶心的东西。那个九方铭也是一样。虽然长了一张好好先生的脸,可是,那脸的下面,却实在是让我作呕。” 柳幻音忍俊不禁:“难怪你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 吴天悍倒了一杯水,递给她,笑着说:“我的愿望,就是加入一个干净纯粹的家族。他们会视我为家人,却不是为了我的能力。” 吴天悍有多大岁数,自己都不知道。 多年来的孤寂,只有他自己能懂。 柳幻音笑着说:“我现在无家可归了,你要愿意收留,我做你的家人啊。我能力很强的,才不会觊觎你的能力。” 吴天悍傻傻一笑道:“那再好不过了。” 一月后,柳幻音发现自己有身孕了,决心生下这个孩子,就算是再也见不到柳天傲,至少这个孩子的存在,能让她稍微开心一点。 九月后,柳幻音生下一个男孩,吴天悍第一次见到鲜活的小生命,爱不释手,倒像是自己的孩子一般疼惜。 又一月后,柳幻音得到噩耗。 九方铭以柳幻音为诱饵,意图诱杀柳天傲。 “你要怎么办?” “我要去阻止他。” “需要帮助了,随时找我。” “谢谢你。” 转生 柳族的实力,又或者说,柳天傲的实力太过强大。 虽然做了王,九方铭还是不能安枕,总想着要除了柳天傲才好。 “你所谓的决一死战,就是这样?” 柳天傲环顾四周,虽然看起来这里只有他们二人,可实际上,周围埋伏了多少人,根本瞒不过他的眼睛。 “我的能力,想要杀了你,还是太牵强了。” 九方铭苦笑,说:“不过,那又如何?柳天傲,你再厉害,现在还不是身败名裂。我就算再不如你,现在坐在王位上的依旧是我。” “王位有什么要紧呢,值得你这样拼。就算你做了,待你去世的时候,还不是别人的。” “我不会死,因为,我有了清御魂。” “什么?”柳天傲大惊。 上古御魂,原本以为只是传说,怎么可能真的存在? 九方铭冷笑说:“我不光找到了清御魂,而且得到了清御魂身上的秘密,就是那个转生术。我将是不死的。” 柳天傲握拳的双手不由得颤抖。 虽然相处了这么多年,可这个人,他始终看不清。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个人……恐怕才能成为真正的赢家。 “所以,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九方衾报仇吗?” 九方铭忽然夸张的笑着说:“柳天傲,你别逗我了,报仇?九方衾根本就是我害死的。这么多年害你自责,还真是不好意思了啊。” “什么?” 九方铭说:“她爱你,想嫁给你,哪怕知道只是名义上的,她都愿意。 既然他愿意嫁,那我就愿意让她死。 当初,是我告诉她,已经有人对此疑心,如果她不死,那么,假孕的事情就会白露,你将会与王位无缘。 这个傻妹子啊,居然还就真的信了。 我亲手给她递的毒药,亲手送她死。 为的就是让你,身败名裂。” “畜生。” “不,那是你,不是我。”九方铭得意的说,“后人都只会认为,是你逼死了自己妻子,还与女儿苟合。而我,将是拨乱反正的君王,代代……” 后面想说什么,他没说出口。 柳天傲一拳打在他脸上,他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咳咳” 九方铭突出一口鲜血,冷笑着说:“不愧是柳天傲,动手吧。” 命令一出,无数的死士冲了上来。 但这些人那里是柳天傲的对手,两三下就被打倒。 奈何人多,如蟑螂一样,一窝蜂地扑上来。 柳天傲心生疑惑。不管敌人再多,仅仅是这样的水平,是不能把自己怎样的。 九方铭这是疯了吗?还是低估了自己的能力。 当然,九方铭不是傻子,他让这些人进攻,只不过是想要混淆视听罢了。 他凝神聚气,调动清御魂的力量,从死角向柳天傲打去。 那力贯穿了无数人的身体,那些人,都是心甘情愿为九方铭卖命的人。但是,九方铭就是这样,既然你愿意给我卖命,那你的命,我就收下了。 人墙太多,当柳天傲察觉到身后的攻击时,已经来不及了。 九方铭露出狡黠的笑容。 这个对他威胁最大的男人,终于要死了。他的世界,终于可以没有任何威胁了。 然而,那似乎仅仅是一刹那,一道白光飞过,正好挡在柳天傲身前,吃下了所有攻击。 “幻音……” 柳天傲惊呼,转身抱住那个柔软的身体。 柳幻音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早就奄奄一息。 九方铭虽然觉得很不解气,却也是不由得冷笑:“看来传言是真的,柳天傲,九方衾临死钱想要碰一下你的手,你都不愿意,现在却把这个孩子抱在怀里。呵呵,你的一世英名啊。” 柳天傲抬头,注视着九方铭。 他的眼睛变得如鲜血一般,紧咬牙关,只说出一句话:“九方铭,我杀了你。” 九方铭还想嬉笑,低头却看见自己的胸前,一个一拳大小的洞。 柳天傲就在自己身前,脸上写满了愤怒。 他看着自己胸前的血洞,不可思议道:“这……怎么可能……” “我不杀你,不是我没这个本事,而是看在九方衾的面子上,不想和你计较。但是如今,你必须死。” 他将柳幻音带回家的时候,柳幻音已经快不行了。 柳天傲焦急上火,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柳天傲,你……恨我吗?” 柳幻音说着,两行清泪滑落。 柳天傲眉头紧锁,却始终说不出半个字。 终于,柳幻音闭上眼睛,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柳天傲泪如泉涌,回想起往日的种种。 也许这个孩子,在他眼里,早就不是女儿的身份了。 “我爱你,幻音。” “现在说有什么用?人都死了。好歹你也是一方豪杰,怎么面对感情的时候就这么婆婆妈妈,跟个娘们一样。” “谁?” “吴天悍。” 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柳天傲很难相信,各个家族都想拉拢的人,居然自己冒出来了。 “想让她活过来吗?” “你说什么?” “转生术,我也会。你愿意的话,我可以让她活过来。”吴天悍指了指柳幻音的肚子,说:“这里,有你们未出生的孩子,我可以用我的能力,让你的孩子活下来。然后将柳幻音放在这孩子的身体里。若这孩子是个女孩儿,幻音就会在她的身体里复活。若是个男孩,就只能等他传宗接代,生出女孩儿为止。你愿意吗?” 柳天傲犹豫了。 “若我这样做了,我和九方铭又有什么区别。” 吴天悍笑着说:“我是来给你选择的,不能替你选,你自己决定。” 见他犹豫不决的样子,吴天悍已经知道了结果,转身就要走。 身后却传来柳天傲的声音:“让幻音自己做决定吧。” “什么?” “转生术不是可以根据人为意识决定要不要继续吗?交给幻音自己决定吧。” 吴天悍嘴角勾起一个微笑。 “好,交给我。” 时间飞逝,柳天傲也经历了生老病死,在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永远离开了人世。 察觉到自己是混御魂的时候,那是柳幻音在寻烟身体里苏醒的时候。 自古清浊相生,而混为混沌,是二者的总和,而她,也就是唯一能克制清浊御魂的人。 “祖奶奶,准备好了吗?” 柳幻音嘴角扯起一个微笑:“准备好了。” 一刹那,巨大的能量吞噬了她,原本没有肉体的她,却有种皮肉被撕扯开来的感受。 “好痛……” 她不敢睁开眼睛,生怕看到自己皮肉被撕扯开来的惨烈景象。 忽然,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身上的痛处也随即消失。 “幻音,别怕,是我。” “柳天傲?” “别怕,以后的路,我来陪着你。” 回家 夜里,小村子十分安静,所以就显得那个房间非常嘈杂。 男人在殴打女人,边打边骂她是不会下蛋的老母鸡。 女孩儿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生怕这个被称为父亲的人,一时兴起,就拉着自己一起打。 但是,她不知道,也许打骂,有时候不是最糟糕的。 那天,门口来了个算命的瞎子。男人拿重金求子,老东西只说了一句话:“以命换命,方能得子。” 当然,他说的这个命,就是女孩儿。 女孩儿被绑起来,放在一个挖好的坑里,旁边有一下没一下的填土。 冰冷的泥土盖在女孩儿的脸上,她惊恐,她想活下去,想求助,嘴上的布条却让她说不出一句话。 窒息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几乎放弃了挣扎。 而上面的人,却停住了。 许久,身上的泥土被人扒开,恍惚间,一个英俊的面孔映入眼帘。 少年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却暖得能融化整个冬天。 “别怕,我叫上官良,你得救了。” 被上官良带上马的时候,女孩儿看到了遍地的尸体,那些,都是想让她死的人。如今,死掉的却是他们,真是可笑。 “你,愿意认我做哥哥吗?” 上官良温热的气息扑在而后,女孩儿脸上微微泛红。 她仰头,看着他,点了点头。 “我母亲只有我一个孩子,很想要一个女儿,今后,你就是我妹妹了,我会给你一个新的家。” 见到那老妇人的时候,她十分慈祥,拉着女孩儿的手问长问短。 她回头对自己的丈夫,那个威严的老者说:“这孩子长得很漂亮,不如就叫妙容吧。” 老者宠溺地看着他,笑道:“好,随你姓,就叫秦妙容吧。孩子,你以后就是我夫妇二人的亲生女儿,外人都会认为是从小养在外面,才接回来的。记住了吗?” 秦妙容从未见过这样融洽的夫妻关系。 在她的脑海里,只有父亲的殴打,和母亲永远那样无助的低声啜泣。 “妙容记住了。” 上官夫人的身后,有个小女孩儿探头探脑,一双大眼睛,满是好气。 上官夫人将她拉到前面,笑着说:“这孩子叫圆儿,是我们买来的丫头,以后就做你的婢女,照顾你的起居吧。” 虽说是婢女,秦妙容却没使唤过她。 她也是个苦命的孩子,怎么会不懂另一个苦命的孩子。 日子久了,她才知道,原来这是司羽国,上官良年纪轻轻,已经是一员大将。 然而,上官良的愿望,似乎是想要把她变成另一个大将。 “我能感受到,你的身体里蕴含着很强大的力量,你愿意和我一起变强吗?” 那时候,年幼的她不懂什么强弱,只知道,这样和上官良在一起,能让她开心;她每变强一些,上官良都会更开心。 那个叫做圆儿的女孩子,总是躲在角落里看着他们,眼神中充满了渴望,但是,她身子弱,没有能力,和他们一样修炼。 可是,上官良却出奇地宠她。 好吃的,好玩的,有秦妙容一份,就必然有圆儿一份。 甚至,他看圆儿的眼神都和看别人不一样,充满了柔情。 “怎么了?有心事?” 上官良忽然转身,秦妙容抬头,正对上他清澈的眸子。 还是那样浅浅的笑容,却美得让人着迷。 “你……很喜欢圆儿?” 上官良捏了捏她的脸,说:“也喜欢你。” 他转身,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前行。秦妙容摸了摸脸,上面还残存着他指尖的温度。 可是,她们不一样啊。 圆儿娇滴滴惹人恋爱,而她呢? 从小上过无数次战场,厮杀,阴谋,除了心里那块残存着上官良的净土,之外是险恶。 可圆儿不同,干净,纯洁,不经世事,像一朵莲花,让她连面对的勇气都没有。 这样的人,上官良就算动心,也是正常的吧。 她总是这样想,然后辗转反侧,痛苦不堪。 “良哥哥,如果可以,你会娶我吗?” 十六岁那年,她终于问出了这番话。 上官老爷夫人都被雷得外焦里嫩,却保持着威严没有说话。 圆儿小心翼翼站在一边,还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上官良似乎丝毫不为所动,依旧吃着饭菜,面容宁静。 “你是我妹妹。” “那,你会娶圆儿吗?” 上官良面色一凌,冷淡开口:“不会。” 这句不会,是什么意思,她还没有参透。 但是,上官良如此能人,想要嫁给他的人多了去了,又怎会局限于她和圆儿二人。 那日大胜归来,她照旧和上官良一起去王那里汇报。 从侧殿里走出个珠翠满身的女孩,脸上满是嚣张跋扈的样子,一看就不是好相处的人。 王忽然说:“上官啊,如今你也二十二岁了,是时候该娶妻生子了。孤王的爱女晴儿,对你很是仰慕,今天,孤王就做主,将晴儿许配给你,择日完婚。” 秦妙容大惊,这个时候,说什么都要反抗。 哪怕是丢了性命。 可是,当她尝试想要站起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完动不了。 上官良控制了她的身体,让她不能动弹,不能言语。 惊慌失措间,上官良还是那样沉稳冷静,抬头,看着王,说:“上官良已有所爱之人,今生非她不娶,请王收回成命。” 司羽晴羞愤至极,不顾形象冲下来,拉扯上官良的衣袖,撒泼道:“我不管,我就要嫁给你,你今天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 上官良也不是好惹的,左手一挥,司羽晴就被弹开。 他整理了自己的袖子,作揖道:“公主请自重,告退。” 语毕,转身拉起秦妙容,头也不回的离开。 “圆儿真幸福。” “什么?” “你为了她,连王命都敢违背。” 上官良捏了捏她的脸,没有说话。 她曾许愿,若能得到上官良,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她的确得到了,可付出的代价,却是…… 傀儡 那一日,圆儿忽然高烧不退,惊动了众人。 一个游方道士说,圆儿从小身体不好,生命中该有此一劫。若想让她从此安然无恙,必须要山崖上的灵芝做药引。 “妙容,你去,可以吗?” 上官良说这番话的时候,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似乎连往日那种平静的微笑也荡然无存。 秦妙容苦笑,这么多年来,她还是想多了。 自己本来就不是上官家的小姐,甚至还不如一个丫头。 “好。” 秦妙容苦笑,转身,缓缓离开院子。 山崖好找,灵芝却难寻。 秦妙容找了许久,天黑了也没有收获,直到第二天早晨,在在一个峭壁下找到了一颗灵芝。 “将它带回去,圆儿痊愈后,我就离开,就这么决定了。” 她告诉自己,要离开,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上官良已经有了心爱之人,自己的存在,岂不是很可笑。 可是,当他回到上官府的时候,那里已经是一片火海了。 “怎么会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 身后一个打更的经过,拉了拉她的衣袖:“姑娘,你是上官家的小姐吧,奉劝你快逃命吧,昨儿个夜里,王下令,上官良投敌叛国,家满门抄斩。” “不可能,如果上官良自己不情愿,谁能杀得了他。” “他可能还没死,不过也快了。”那人说,“据说他是唯一活下来的,但是,王抓了他心爱之人。所以他又回去了,现在什么情况,我也不知道。” 心爱之人? 秦妙容苦笑。 圆儿这个废物,自己死了不要紧,还害得上官良为她去送死。 “上官良,算我欠你的。我的这条命是你救的,今天就当我还你了。” 她飞身奔去王宫。 可这王宫,又岂是她随随便便就能闯的。 挨了多少刀,她记不清了。 流了多少血,也忘了。 身上有多痛,早已没知觉了。 “上官良,你等着我,千万别找死……” 可是,当她杀出重围的时候,只看到了上官良的背影。 他身上不知道受了多少伤,数不清的长矛刺穿了他的身体。 他对面,一行人包围着一个女子,看不清长相,但她知道,除了圆儿,没有第二个人,能让上官良为了她,欣然赴死。 “上官良?谁许你死的?” 她哭喊着冲上去,上官良默然回头,对她露出了一个微笑。 他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躺在了她的怀里。 “你回来了。” 他的眼睛还和以前一样,没有一丝感情,却透露着淡淡的笑容。 “你就那么爱她,哪怕付出生命……” “她很重要。” “那我呢?” 秦妙容几乎是哭着喊出这句话。 可上官良还是那样的表情:“你快走吧。” 秦妙容咬紧嘴唇,怕自己忍不住哭出来,一丝猩甜在口中散开。 忽然,上官良用力一拉,翻身护在她的身上,又一把长矛刺穿了他的身体。上官良一句话都没说,微笑着,闭上眼睛。 “啊……” 抱着上官良的尸体,秦妙容仰天长啸。 呼声震开了身边的士兵。 趁此,秦妙容抱起上官良的尸体,杀出重围。 最终,却逃到了悬崖边上。 秦妙容看了一眼渐渐靠近的杀手,又看了看怀中像是睡着了的上官良,嘴角扬起一个微笑。 “很可惜,上官良,虽然你爱圆儿,但是我不打算就她了。既然如此,我就和你一起死吧。” 语必,抱起上官良的尸体,一跃而下。 风声呼啸着从耳畔划过,她抱紧了怀中的人。 既然生不能同衾,那至少,死后是在一起的。 可是,她预想的疼痛和死亡都没有来临,却遇到了一个穿着黑衣的人。 “你为什么救我?” “因为你不该死。”那人笑着说,“你不想寻仇吗?害你家破人亡的司羽王,你就这样让他舒服着过下去?还有,你不想,让上官良复活吗?” “什么?你说复活?” 那人说:“没错,是复活。世界形成的初期,存在三只御魂,只要凑齐三只御魂,便能操控一切,同时,能获得起死回生的能力。你不打算考虑一下?” “我凭什么信你。” “你有的选吗?如果你还是决定死,请便,我不拦你。”那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完,又加了一句:“不过,若是你死了,你身上的能力还真就是浪费了。” “什么能力?” “你身上有最纯粹原始的能力,只不过刚才开发出来,我也是顺着这股能力才遇到你的。” 秦妙容这才想起来,上官良死去的那一瞬间,自己仿佛突破了某个境界。 “我会再来找你的,你自己做决定吧。若是选择死,我会替你收尸。” 黑衣人消失,秦妙容抬头看着天空,又看了看怀中的上官良,回想起昔日的种种,还是决定再赌一把。 “不管你活着的时候如何选择,但是上官良,从现在开始,你只属于我。” 她运功,幻化出无数条线,刺穿上官良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却没有留下任何伤疤。 那具尸体在她的操控下,终于重新站在她面前,活灵活现。 那一颦一笑,仿佛还是活着的样子。 “你爱我吗?”她问。 “很爱。”他答。 因爱而生的仇恨种子,在她心里扎了根。 那个黑衣人再次出现的时候,她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若是能再活一次,若是在没有圆儿的世界,他会爱上自己吗?这点对秦妙容来说,很重要。 “既然决定结盟了,就总得有个像样的名字吧,你说呢?” “我想将他从地狱中拉出来,那么,就叫往生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