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零俏媳：最猛糙汉非要倒插门》 第1章 噩耗 腊月天里，哈气成烟，只一两度的天气着实难耐，家家户户没有能扛住不升火盆的。黑浓一片里，邱红穿着夹袄，担着满得快要冒出来的两大箩筐包心菜，将棉服放在扁担的一头快速往家赶。 从地头进了村，昏黄昏黄的灯光就多了起来。一道斜旁逸散的光忽地照下来，照出邱红额头上透出的一串串隐隐发光的热汗，弧线流畅的鹅蛋脸上，细眉凤眼，叫人看了说不出的标致和舒服，细竹筒般修长的脖颈和身形一脉而成，但过于瘦了，仿佛纤细的柳枝，似乎稍稍用些力就会被折断。 邱红还没进家门，先听到了儿子快喘不上气的哭声，她心里一紧，却也不敢大意，将肩膀上的重担子小心翼翼地卸在后院里，又拿了两块薄膜细心地裹住新鲜欲滴的包心菜，这是明天一早要拿去市场卖的，不能叫家里的鸡啄了损坏卖相。 裹好了，邱红着急着快步走进了门。 “妈妈！妈妈……”刚满两岁的王家宝是个小白团子，但此时哭得鼻涕眼泪满脸都是，平常唇红齿白，乖巧可爱的模样全不见了。他并没有看到已经进了堂屋的邱红，只是委屈得不行了，下意识地呼唤着最依赖的妈妈，希望她来帮自己主持公道。 11岁的王小月跪在地上，小姑娘剪着乖巧的齐刘海短发，眉眼精致肖似邱红，神态里却写满淡漠疏离，她紧搂了搂弟弟，又捂了捂他的嘴巴，示意他别喊。 “号丧呢？哭你妈*哭！”房间里果然传来一声怒吼，吓得王家宝抖了抖，哭得更撕心裂肺了。 邱红快走几步上前抱起儿子，一把又将女儿拉起来，拐到正燃着火盆，放着电视，热闹非凡的婆婆房间门口，冷冷质问道：“他小叔，两个孩子是怎么惹你了？” 王家人丁兴旺，邱红的婆婆李七妹生了9个孩子，五子四女，各自又嫁娶生子，家里儿孙满堂，其中老大、老二和老三都起了新屋，搬了出去，剩下老四和老五跟着老母亲住在老房子里。 邱红的丈夫王长兵，就是老四，素来是个混账东西，两年多前趁着邱红怀孕，被村里人哄去沾了赌，原先准备起新房的全副家当输了个精光不说，还倒背了外债，堪堪到今年夏天，卖完了第一季的新粮才还完。如今人在县城里的工地打工，要再过一个月，快过年时才会回家。 “……”王老五瞥了一眼邱红，满脸不屑地转过了脸，自顾自地点燃了一根烟，压根不拿对方当回事。 李七妹脸上长满皱纹和老人黑斑，鼓着嘴，吊着眼睛，面相就是个刻薄的，哼了一声道：“老四媳妇，你这是跟谁大小声呢？” “嫂子，我说你也要点脸吧！”王老五的媳妇跟着露出一声冷笑，“到底这小叔子和嫂嫂要避嫌，你这刚回家就找我家的说话，是几个意思？” 这么个屎盆子扣下来，邱红气得发抖，一时却不知道该如何骂回去。王老五的几个孩子也像是看好戏一般，对着房外的母子三人兴致勃勃地做起了鬼脸。 王小月低着头，忽然拉了拉母亲的手，不带感情地说道：“奶奶，小叔，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进你们的房间了。” “赶紧滚，不要站着在这碍我的眼！”李七妹厌恶地扫过去一眼。 “滚滚滚！再有下次打断你的腿！”王老五也对着王小月凶道。 邱红一口气差点上不来：“你……” 王小月使了劲，一把将母亲连着弟弟拖回了自家的屋子。 王家老屋五房一厅，王老四全家占一间。 屋子收拾得十分干净，墙后面贴着二十来张新旧不一的奖状，透着股伶俐的聪明。家具寥寥，一张桌子，一个柜子，并两个装着衣服的大箱子，一大一小两张床基本就没东西了。小床是王小月的，洗得发黄发旧的麻布蚊帐吊着，两旁还各挂了个精致手做的折纸小灯笼串，是整个房间唯一的摆设。 “今天电视上放西游记，小宝迷得不行，就进去了奶奶的房间，后来他急着要尿尿，喊我去抱他，我……太着急，也进了房间，就被小叔罚跪了。”没等邱红问，王小月平淡地说了缘由，“妈，你哄哄小宝吧，我去炒菜。” “他打你没？”邱红一边低着头给儿子擦眼泪鼻涕，一边问道。 王小月迅速答了句“没有”，边走边揉掉了脸上微红的掌印，径直去了厨房。 两家吃饭是分开的，王小月一般放学回来后会把饭煮好，菜洗好，等邱红从地里干活回家了再炒菜，这样一家人能吃上热菜热饭。 “打了！打呢姐姐！”王家宝着急忙慌地哭着告状，希望妈妈帮着姐姐撑腰，“打……” 不然他也不能哭得那么惨兮兮的。 王小月刚把弟弟抱出门，王老五当场给了王小月一巴掌，又一把将人推倒在了地上，把王家宝直接吓尿在了堂屋地上。 邱红一双眼睛瞬间变得通红，她缓了好一会后，才亲了亲儿子：“宝宝，下次……要尿尿，自己出来，不要叫姐姐，知不知道？” “……嗯？”王家宝搞不懂，他的小脑袋里只隐隐约约懂得今晚这场祸事是他引起的，剩下的全都是害怕和迷惑。 “乖，别哭了，喝点水。”邱红也不解释，喂儿子喝了点水。 王家宝向来乖巧，很快不哭了，只恹恹的，长长的睫毛下还托着几滴泪珠，小手握着自己唯一的玩具，一辆旧得掉漆的小汽车，半撅着嘴，很委屈，没有电视看，也没有人陪他玩，姐姐还被打了。 邱红不知道该怎么跟儿子解释，解释了他也不可能听懂，见人停了哭，也不再安慰，嘱咐他自己待着，自行去厨房和女儿一起做了两个快手菜，西红柿炒蛋，萝卜白菜腐竹汤，简单寡淡。 做完菜，灶里的火不用熄，架两块大点的柴火，放上大铁锅，烧洗澡水。哪怕是冬天，邱红洗澡也是一天一次，因为整日里都在地里干活，汗出得多，不洗不爽利，她又极爱干净，不能忍，连带着女儿都养成了每天要洗澡的习惯。 吃完饭后，邱红一刻不歇，收拾好了碗筷，又把农具房里积攒下来的化肥袋子都洗了晾上，预备之后拿来循环利用；接着找好换洗的衣服，伺候两个孩子先后洗了澡，自己也迅速地洗了一道，这才趁着暖意一家人都挤上了床。 天气太冷，房间却太小，邱红嫌弃烧了火盆，烟味长久散不干净不说，柴火太费，炭火太贵，都经不起烧，因此总教孩子们用热水袋和被子取暖，加上王长兵不在家，就让女儿也别睡那小床了，母子三人一起挤着更暖和。 倾身拿了桌上的郁美净挤出一管，邱红先给自己脸上涂了两道，再给女儿脸上涂上两道，最后多出的就归小家宝了。 很快，一家三口身上染上了一样的味道。 邱红很喜欢各式各样的香味，觉得神经总算能短暂放松下，她看了眼正如饥似渴盯着一本《童话世界》旧杂志看的女儿，笑着问道：“快期末了，还看杂书呢？” “考试又不难。”王小月理所当然道，“这本杂志是老师为了作文比赛才借我的，我得赶紧看完了拿去还。” “行，你看吧。”邱红看了眼墙上贴着的奖状，露出温柔的笑意。她女儿十分聪明，学习上的心半分不用操，这次的作文比赛大约又能拿回一张奖状，比糊墙报纸的档次高多了，“小月，要是比赛你再拿奖，想要什么奖励？” “我……可以要个新书包吗？”王小月忽地放下了杂志，难得有些吞吞吐吐地道。她的书包是最古老又最土气的绿色斜挎包，用了好几年，已经洗得发白，她一直很想要个街上卖的那种，漂亮的粉色双肩包。 “可以，让你爸给你在县城买一个吧？”邱红眼前一亮，县城里的书包大约会比镇上卖的更好看。 王小月的眼里迅速没了期待，淡淡道：“他不会给我买的。” “……他要是真不买，我向他要了钱，再给你买。”邱红摸了摸女儿的头，又翻出了自己的小钱包点了点，零零散散加起来，一百零七钱三毛。 邱红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想了想，到时候不论如何，也要把丈夫的工钱从他手里讨一半过来，不然女儿来年的学费，春播的种子肥料……都没法办。 王小月盯着杂志上的小图，半晌后道：“我不要书包了。妈，如果我拿了奖，给我煮两个鸡蛋吧！” “……”邱红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确实给不了女儿，买个书包，这样一个小小的承诺。 王家宝敏感察觉到妈妈和姐姐都不开心了，软软地叫了声“妈妈”，邱红揉了揉软糯糯的小家伙，笑了笑，玩闹着帮他拉了拉腿脚，做了套操。 等王小月看完小半本杂志，又上了回厕所，邱红伸手摸到床边的绳子预备关灯睡觉。 一拉，灯灭了，绳子也断了。 邱红在黑暗中对着自己手上的绳子无声苦笑了一下，翻过身哄着两个孩子一起睡下了，明天要起早去卖晚上才收割回来的包心菜，不能熬夜，电灯绳子……等她卖完菜回来再弄吧。 更深夜重，寒露漫天，半夜鸡还未叫，村头忽然开来一辆轰隆隆直响的摩托车，引出不少狗吠声，接着再带出了不少小孩的哭声……闹出好大的动静。 声音越来越近，邱红被吵得醒了过来，刚安抚地拍了拍不安的儿子，王家的大门就被“啪啪啪”火上眉毛一般拍响了。 “谁啊？大半夜不睡，闹腾人！”堂屋传来王母和王老五骂骂咧咧的声音，邱红心里不太踏实，忽地也起身穿好了衣服，跟着走了出去。 门口站了两三个人，其中有个叫王顺友的，和王母一辈，王长兵就是在他手底下干活，邱红没听见他前头说了些什么，只见王母大声哭喊着什么，王老五则揪住他的领子动起了手，两拨人推搡了好一会才停。 王顺友抬头看见了走近的邱红，无奈道：“长兵媳妇，你们商量下，谁跟我一起去接长兵回来吧，他……心跳已经停了，医生说救不回来了。” 邱红浑身血液顿时全都凉了，一时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第2章 停灵 等邱红恢复意识，已经到了次日早上，王老二和王老五已经将王长兵接了回来。 静江这边的规矩，人死在外面，灵堂是不能设在家里的。 家族里的长辈跟着王家人商量了一番，最后决定把灵堂设在王家的一块林子里，临时砍掉十几棵树，划出一块地方停棺和守灵。 农村人的红白喜事，都是家族里共同承办，互相帮忙的，由族里推选的、最具威望的那位，负责统一调配安排事务，其余各家各户配合，效率是极高的。 不到十点，王家门前架起了十来口大铁锅，被安排在伙房的人开始有序准备全村人的午饭。白事吃席，从人走的当天，吃到出殡那日，才算结束。其中，邱红昨晚辛苦挑回来，预备卖了挣点钱的那担包心菜，也直接充了公，成了席面的一部分。 到了十点多，林子里也布置好了，丧幡立了起来，王长兵被收拾好抬进了棺材，王小月和王家宝则被套上了麻布孝衣，作为孝子孝女开始为父亲守灵。 邱红作为妻子，属于平辈，按规矩不必守灵，反而该躺在床上，被人陪着安慰才对。但两个孩子，小的才两岁，大的也不过10岁多点，没有她在身边是不行的，最后只能也在一旁陪着烧纸守灵。 就这样，李七妹也极不满意，哭骂着纠集了其他几个儿媳，命她们强行给邱红也套上孝衣，让邱红跪着守灵，言辞之中各种恶毒至极的咒骂唾弃，听得周围人都忍不住想要捂起耳朵。 “你这个丧门星，该被活剐了喂狗！要不是你，老四不会死！我要活撕了你的皮给我儿子陪葬！”李七妹一时气急，猛地扑了过去，朝着邱红脸上狠命一抓，顿时鲜血翻涌。 邱红才将老太太勉力推开，妯娌几个一起拥了上来……双拳尚且难敌四手，何况是一对五，很快，邱红整个人就被李七妹搡倒在了地上，只能被动地承受下足了劲的拳头和臭脚。 看到邱红挨打，王小月双眼通红，选了个角度就预备一头狠狠撞向李七妹，但她人又瘦又小，11岁了看着倒像是8、9岁的样子，半路就被老太太一把薅住了头发，狠命打了几巴掌，又骂道：“你也是你妈一样的丧门星，没用的赔钱货，专来克我们家！你还敢撞我，我打不死你！我当初怎么就没把你溺死！” “放开我的女儿！”邱红见女儿被打，凄厉地喊了一声，拼着命甩开钳制，将王小月一把抱在了怀里。 李七妹嘴里骂着，手上毫不留情地继续捶打着母女二人。 坐在旁边的王家宝被吓得大哭不止，刚想站起来去挨着妈妈就被身上过大的孝衣绊了个大跟头，额头磕红了，趴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起来。 这场单方面的殴打，直到负责管事的王三爷来了现场，吩咐几个辈分高又力气大的婶娘将一群人挨个拖开，才总算是结束了。 “我呸，这个丧门星必须得给我儿子披麻戴孝！”李七妹厉声大喊，仍旧坚持自己的主意。 妻子戴孝守灵，对外的意思是要为亡夫守寡一辈子的。 王三爷抽了根烟，问道：“长兵媳妇，你怎么说？” “我不会戴孝的。”邱红紧紧搂着儿子女儿，顶着满脸的血坚定地说道，“一定要让我戴，除非拿铁链把我绑在长兵的棺材上，这么多人在这，你们要真的不把我当个人看，就来吧。” 不说她现在才二十八的年纪，单说王长兵这些年对她如何，她是宁愿死了，也不可能为他披麻戴孝，哪怕只是做做样子。 “你是人？你是个丧门星，你是个烂了心肝肠肚的下烂货……*都烂了流脓……”李七妹继续污言秽语地咒骂着。 “那就拿铁链来吧，给整个临江镇看看，大王村是怎么对待寡妇的。”邱红说完冷笑了一声，察觉到儿子怕得发抖，闭了闭眼才堪堪忍住了心中的万般愤怒。 王三爷一听这话，沉下了脸，好说歹说让邱红的几个妯娌把李七妹给送回了家，邱红提到了大王村，他不能不顾着整个村子的形象，村里多少小子姑娘还待嫁待娶的，不能叫其他村子的人说闲话。再者，王家也确实不像话，没见过这么把儿媳妇往死里欺负的。 灵停到第二天，下起了雨。 大冬天的冰雨，生生将体感温度又下降了好几度，配着能吹进骨髓里的呼呼北风，让不少帮忙的人都生了埋怨，死了还要折腾人，显然没法积阴德。 “昨晚看天气预报了吗？今天零下三度！王长兵真他妈会挑日子！” 骂王长兵死得不是时候。 “也还好了，总比挑过年死好些，不然更晦气！” 这是个乐天派。 “诶，我说他那媳妇真有些邪门，还有他那个女儿，这么两三天了，就没见她掉过眼泪，真独！” 这个“独”，在村话里大约等于孤寡的n次方，指的是一个人阴鸷又冷漠，不喜跟人结交，不跟人打招呼，就爱一个人过，也有心思狠毒的意味在里头。 “王长兵都躺木头里了，还能有假？绝对跟她妈一样，克父母的！诶，你们说，这母女俩谁更厉害？” 棺材，在农村为了避讳，又称木头。 “我看姜是老的辣，邱红可是克得父母先后都病死了，才嫁给王老四的。不然凭王老四半毛钱没有，长得又那个衰样，还好吃懒做的德性，能娶得到邱红？别的不说，长相确实是周边好几个村子里最这个的！”那人说完比了比大拇指。 “诶，对了，我听三爷说，她娘家都不一定能有人来呢…… ” 按照规矩，邱红的娘家人，属于孝子的娘舅家，来了是要坐贵宾席的，也就是吃饭最靠前、最不能怠慢、得罪的那桌，但负责报丧的人这会子还没有从邱红那讨到任何联络方式。 “能有人来才怪呢！她当年嫁给王老四才多少来着？16、7的样子，那水灵灵的……是真漂亮！我听我小婶说过，她家里就俩姑姑，都怕养着她再给自己克了去，急匆匆地就把人嫁了出去。” “那她今年还没30？王老四……”说话的人看了眼棺材，“都快40了吧？” “对，王老四比她大十几岁呢！诶，真是，要不是她克父母的名声，王老四求爷爷告奶奶也讨不来这么漂亮的媳妇。” “得亏王老四儿子女儿长得都不像他，要不得多丑啊！” “你这话不太对头啊，怎么……人家王老四可躺进木头里了，你还要给人扣顶绿帽子？” “不是有句话吗？最难消受美人恩，你们瞧，这都被克进了木头里。” 猥琐的笑声顿时响起一片。 “他那女儿也长得像邱红，漂亮！不过再漂亮有啥用，怕是以后更没人敢娶。” “为啥啊？老光棍也不敢？” “谁敢？那小丫头，她妈生她下来当天，王长兵他爸一脚就翻进了河里，要不李七妹能那么恨那母女俩？我听说，李七妹当场就想把她溺死，他妈拼死抱着不让，最后还是王三爷去调停了才保住了一条小命。” “王老四那怂蛋就光看着？” “你脑子里装着屎啊？那小丫头刚生下来就克死了他爸，王老四能喜欢？平日里跟他老娘一起，对着小丫头非打即骂的，要不是亲妈护着，估计长不到这么大。” “那她克死王老四也算合情合理？” “你们这克那克的，哪那么玄乎啊？她那么厉害，怎么不把李七妹给一起克了？” “诶，你不懂，老人家说的，这扫把星克人也有讲究的，王老四吃喝嫖赌样样沾，就是个混的，哪有他妈那么厉害？李七妹可是母老虎，轻易克不死的。” “这倒是真的，昨天那阵仗，李七妹把王老四媳妇打得满脸血！我看着都害怕！” “我看李七妹那架势，是真想把人活活打死了给她儿子陪葬呢。” “诶，别说了，越说越瘆得慌……这鬼天气，太冷了。” “所以还是离那母女俩远着些吧……没得沾了晦气。” “这倒是正理！” “……” 北风呼呼地吹着，卷着林子里的枯枝落叶和无休无止的闲言碎语到处乱转。 第3章 筹谋 李七妹今天没来林子里闹腾。 “说是躺床上起不来了……”整个大王村，跟邱红最交好的李艳道，“我看那老妖婆是自己做戏呢！但凡现在有点能让她占便宜的事情出来，她能跑得比谁都快！” 李艳的丈夫叫王达发，跟王家的关系比较远，但仍在一个族谱里，辈分也是王母那一辈的，要按照正常称呼，邱红得管李艳称呼婶婶，但两人关系一直很好，邱红也就一直叫着艳姐。秋收的时候，王长兵已经去了工地，邱红没让他回来，而是跟李艳夫妻俩搭档，两家一起打谷子，蹭了打谷机和不少人力。 “……”邱红听完勉力笑了笑，没答话。她不知道说什么，脑子里一直一团乱麻。 李艳看向邱红脸上被抓出的血痕，人也憔悴得厉害，安慰道：“你……也得打起精神来。长兵虽然去了，但是……还有两个孩子呢，再者——” “艳姐，”邱红打断道，“你该不会以为我这样，是在为他难过吧？” 李艳怔愣住了：“啊？” “艳姐，他死得不对。”邱红凑到了李艳的耳朵旁，轻轻说道，“他肯定不是累死的，不可能是累死的。” 包工头王顺友那一帮人说，王长兵的死因是突发性心肌梗塞，又是大晚上，等发现时送去医院已经晚了，没能救回来。 现在大家默认王长兵是被累死的，闲言碎语已经传遍了，有说邱红克夫的，更多的则是说王小月是比她妈更厉害的天煞孤星，克父母兄弟，甚至恨不能一下天地君亲师都囊括进去，说但凡靠近她一点，就会倒霉……诸如此类，邱红不用亲耳听见也全都知晓。 这些，她在当年父母相继病逝后都一一经历过的。 邱红瞥了一眼女儿，她这两天想了许多，她不能再让女儿重复自己的命运，也不能再让女儿继续这样的命运了。 之前有着王长兵在中间，到底算个人，多少能帮她干干活，缓缓和王家人之间的关系，如今这人死了，王家人是再也容不下她们母女两个的，至于王家宝，从她的肚子里出来的，就是带了把，也不怎么受待见。 往后会有的磋磨，比起从前，只会多不会少。 倒不如撕破脸皮，叫他们多少也忌惮忌惮。 何况别人不知道，她是最清楚不过王长兵的脾性的，好逸恶劳，贪吃懒做，毫无担当，扶不起的烂泥……如果不是如此，他们何至于结婚了十多年，还一家人屈居于小小一个房间里？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是累死的？ 说他被累死……不亚于天方夜谭。 李艳抖了抖，搓了搓手上的鸡皮疙瘩，饶是素来胆大，但在这样一个小树林子里，不远处就放着口木头，邱红凑得那么近，声音又冷又轻，着实让她心里毛了起来，“你……确定？” “李七妹跟王顺友闹了吗？”邱红淡淡问。 李艳恍然大悟地张大了嘴巴，对啊，假如王长兵真是被累死的，李七妹那么个人，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艳姐，我能求你几件事吗？”邱红忽然下定了决心，恳求问道。 李艳立即点头：“你尽管说，我能帮的，绝对会帮！” “……我有话想问问王顺友，麻烦达发哥帮我请他过来一趟。另外，我想，”邱红说到一半停了下来，泪水滚滚而落，她说不出口，可她思虑许久，李艳夫妻是她唯一能求的人。 李艳明白邱红的欲言又止下一定是很为难的请求，自己忖度了几分钟，斩钉截铁道：“只要不是叫我上刀山下火海，其他任何事，你都只管说！” “艳姐。”邱红忍不住哭了一通。 这也是她自王长兵出事后第一次大哭。 农村生活繁重乏味，交际圈更是来来回回就那几个人，谁家都是知根知底的，她顶着克父克母的名头嫁来王家村十几年，也只遇到了一个肯听她苦处，帮她的人…… 李艳也跟着掉了眼泪，她比邱红大上十几岁，生养大三个孩子，自认为吃过不少苦，但跟邱红受过的罪比起来，竟也不算什么，毕竟光是丈夫，王达发跟王长兵就不是一个维度的。 李艳抹了抹眼泪：“你什么时候变得磨磨蹭蹭的了？要我猜谜呢？” “……我……我想，”邱红抹了抹眼泪，“我想，去你家打个电话，再拜托达发哥，帮我做件事。” 白事上的规矩，丧主最起码要过了头七才能去别人家拜访，何况王长兵还没有出殡下葬。再一个，她如今……是个毁天灭地，沾不得的煞星灾星扫把星，提出这要求，实在为难人。 邱红惨笑一声，又道：“艳姐，我……实在没办法了，我只能求你们了。” 一来她无亲五靠；二来，村里有电话的，不超过三家。98年，是个安部座机要花大几千块的年代，农村没几个人安得起。王达发的亲妹妹在通讯公司上班，拿了个特惠内部价，才成为了村里第三家装了座机的。 加上李艳和她婆婆都是大方友善的人，村里有打电话需求的，喜欢去他家打，按1分钟一块钱收费。 李艳听完着实有些为难，她自然不是那等迷信的，不然不会跟邱红关系这样好，平时多有往来，但……这种事，家里人什么态度她也要顾及，因此也没一口答应：“小红啊，你先让我跟家里商量下，可以不？” “嗯嗯嗯！”邱红不断点头，“艳姐，你肯帮我争取，已经是大恩了，就算不能……也没事。” 李艳拍了拍她的手，满脸愁绪地去找她男人商量了。 停灵第三天晚上，雨停了。 邱红也顺利见到了王顺友，没等对方准备，径直拉着女儿，母女俩一起给他磕了三个头。 王顺友惊骇，一时急忙伸出手去又马上缩了回来，对方是寡妇，碰是不能碰的，想了想只慌忙地让到了旁边，又言语急切地劝对方快起来。 一直待在妈妈姐姐身边的小不点王家宝，忽然也学着妈妈姐姐的样子，按照这么几天的肌肉记忆拜了拜王顺友，拜完之后也不明白是咋回事，一脸呆呆的模样，把王顺友弄了个哭笑不得。 “顺友叔，我只想求您一句实话。”邱红开门见山，眼神里是令人心惊的胆气，“长兵，真是累死的吗？” 王顺友思虑良久，终究还是点了点头：“他……那几天一直在干活，可能……” “顺友叔，您想好再回答我。”邱红低了低头，忽然语气淡淡地打断道，“如果他真的是累死的，您的工程队大概就要解散了。” 王顺友一惊：“什么？” “长兵累死在你的工地，我自然不会善罢甘休。”邱红的语气阴森而冰冷，语速极慢，“你也听得到村子里的那些闲言碎语，都到这个地步了，我也没什么豁不出去了的。要是你一口咬定他真的是累死的，我会一直去你的工程队闹，说到做到！” 王顺友能当包工头，早年也是走南闯北过的，胆识自然过人，他没被吓住，只斟酌许久才道：“你老公不是在施工现场死的，我们每天上工都有打卡考勤的，不怕你闹！何况……” 王顺友盯着王家宝看了看：“我耗得起，就看你儿子女儿耗不耗得起了！” “……求您，帮帮我！”邱红抬头看了眼王顺友，无奈选择示弱，再度跪拜了下去。 “帮不了，又不是我害你当寡妇，别再找我了。”王顺友丢下硬邦邦的一句话，径直离开了。 …… 当晚11点多，天已经完全黑透，李艳告诉邱红，已经跟家里人商量过了，可以让她去打电话，只是得在晚上，最好不叫任何人看见，免得被杂七杂八地说道。 “艳姐……谢谢。”邱红咽下嘴里“下辈子做牛做马”的七七八八，她得争取把这个大恩在有生之年还了。 李艳拍了拍邱红的肩膀，示意她这就跟自己走。 邱红对着女儿儿子叮嘱了几句，跟了上去。 也得亏邱红拒绝了穿戴孝衣，一身黑色完美融入了夜色，没让旁人发觉，不声不响地进了李艳家里。 邱红刚进门，就见王达发和李艳的婆婆都坐在堂屋，立即羞愧地低头站定了，李艳的婆婆站了起来，过去拍了拍她的手：“邱红，你尽管打，打完出来，再跟我们说说你想让达发做什么，我们平日里就睡得晚，你安心打。” 邱红的眼泪又不值钱地掉了出来，说不出话，只感激地看向老人。 “再难过的日子也会过去的。”李艳婆婆是个慈眉善目的，指了指门，示意邱红自便，自己坐回了椅子上。 让一个刚刚丧夫的女人来家里打电话，这种事被旁人知道了，挨骂的可不仅仅是邱红，别人也会嫌这家不守规矩，沾了晦气，不敢靠近。邱红明白这里头有多难，不再浪费时间，从口袋里拿出抄来的电话拨了出去。 第4章 电话 笼口村，邱红长大的村子。 村名的由来，是整个村落合在一起的形状像是一个大大的笼子，村里人按照地形，分成上笼口，下笼口，笼底三块，分别住着不同支的三个大家族。上笼口，与村外以及镇上的交集最便捷，村委会和村里唯一的小卖部也都在上笼口。 笼口村的小卖部不简单，它不仅仅售卖各类生活百货用品，还是村里的八卦集结流转中心和娱乐休闲活动中心，地方很是宽阔，整整两层红砖小楼，一楼进门就是两个大大的桌球台，再往里看，长长一溜摆在货架上、广受村里娃娃喜爱的零嘴糕点，至于火钳、油盐、酒类……也是应有尽有。 上了二楼是另一番天地，好几张牌桌开着，也有喝茶下棋的，更有为数不少的年轻人专注盯着电视机看。这也是这家小卖部的最大营销优势了，29寸的长虹大彩电，配着dvd机，放着时下最热门最能戳中少男少女心的电影、电视剧。 谁能克制住自己不往这里来呢？ 比如像现在夜深人静的时刻，村里大多数人家早就火瞎灯黑进入梦乡了，小卖部里却还人声鼎沸地做着生意。尤其这样寒冬腊月的日子，属于农闲期，平日里几乎没啥重活，也无需早起，小卖部自然更受欢迎了。 今天放的碟片叫做《午夜凶铃》，这部年初上映后就大爆，而后传到不同的国家地区，再经过城市农村各种盗版光碟的传播，终于在年尾来到了笼口村。 小卖部的老板大名叫邱大聪，不过村里人上至老头下至小孩，更习惯叫他鸭哥，因他小儿麻痹，跛了右脚，走起路来一摇一摆像只鸭子。他干不了重活，但在父母的资金支持下，开起了小卖部，赚的钱倒比大部分种地的都要多。 毕竟上人家店里免费看电影，多少得意思意思买点烟酒，再不济也要买点辣片果冻什么的。要是打球打牌，默认的规矩则是赢家要留下个一两块钱当做场地费的。 可见人脚不行，但脑子确实聪明。 他那碟片刚拿到手，就迫不及待地告诉了大半个村的年轻小伙子，晚上放《午夜凶铃》，成功给自己整了一个营业小高峰，营业额也是咔咔涨。 不说别的，就连笼口村的村长邱建国都被儿子说得心动了，难得来了趟小卖部，准备看看传得玄乎其乎的恐怖片到底有多恐怖。他快六十的年纪，又是村干部，是很少来这种有人打牌小赌的场合的，不太合适。 眼看着披头散发的贞子在电视机里爬出了电视机，不少胆子小的都缩了缩，或者强行搂住了兄弟的脖子，可就在这时，小卖部里的电话，猛地响了起来！ “啊啊啊啊……” 有几个离着那座机近的，都吓得尖叫了起来。 邱大聪的小心脏也怦怦跳，不太敢接。这电话也未必是找他家的，毕竟一个村里，座机也就两三部，不少人家给亲戚或者外出打工的家人留的电话号码就是小卖部的。 “我来接？”荣正瞧着满室惊慌，忽地问道。 他是三十二的年纪，剃着极短的寸头，嘴唇下巴蓄着些胡子，脸型刀削斧凿般凌厉而阳刚，体格更是精壮高大，一双踩着皮靴子的长腿生生比正常人多占了一块位置，不经意地对视上，能叫人不自觉地胆寒，说的也是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而非村里的土话。 气质、口音跟这么一圈人格格不入。 邱大聪做了个请的姿势：“正哥，还得是你！” 荣正接起来听了几句对着话筒说了句“等会”，将话筒朝着左前方的邱建国晃了晃，说电话是找村长的。 邱建国满脸懵的表情明晃晃表达着：没搞错？ 他可不是这地的常客！再者村委会的办公室也有电话，找他也该打去那啊！ 荣正言简意赅：“说找村长。” 一个村也没两个村长。邱建国挠挠头，知道荣正不是那等不靠谱，爱捉弄人的小子，就把电话接了过去。 邱大聪在旁拍了拍胸口，一把搂住邱明理，也就是邱建国的小儿子，后怕道：“得亏你今天把建国叔给忽悠来了，不然我可不敢走夜路去你家喊人。” 打到小卖部的电话，老板会负责去村里各家叫人，收取一点点服务费，也算是一项极为利民的收费项目了。 一个电话打了十几分钟，众人只见邱建国的神色越来越凝重，等人挂断电话后，都迫不及待地问起来，到底是谁打来的。 “你们猜猜看。”邱建国决定先给自己点根烟缓一缓。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猜了一通，邱建国都是摇头摆手，直到见众人有些急了，烟也吸了小半根，才不再吊人胃口，公布答案道：“邱红打来的。” “邱红？就我们上笼口的那个邱红？嫁去了……哪个村来着？” “大王村！说是她男人叫什么长兵？姓王吧好像，大王村好像都姓王。” “诶，我也听过，便宜那孬种了！” “你这话……怎么？当初人家要嫁人，也没见你往前凑。” “我……我倒是有贼心，没贼胆，我要是真去了，我妈一铁锹能把我敲死。” 荣正听得一脸懵，正待问一嘴，邱建国抢先道：“诶！别说那些了，越说越不像话！这电话是……报丧的，邱红她老公……死了。” “艹她娘的……” 消息太过震撼，又是大晚上的，一群人先看恐怖片，又经了这一遭，顿时心里都有些毛毛的，不少人接二连三地骂起了粗话，其他的一概说不出了。 大王村和笼口村到底隔得远，镇上的赶圩日三天一圩，加上冬天天冷，赶圩人少，是以，王长兵没了的消息也就还没传到笼口村。 荣正不明所以，再度失笑：“大老爷们这么多，死个人就怕上了？” 即使今天事有凑巧，但农村冬天死几个人真不算什么事。冬天，也是许多到了年纪的老人的一道坎。 “正哥，你是不知道……这里头还真挺邪门。”邱明理摆摆手道。 严格意义上，荣正并不算笼口村的人。 他的母亲廖青韵是三年前和他的继父邱友春相爱结婚的，婚后也一直都在城里工作生活，很少回村里，要不是一年前他被母亲派来看望邱友春七十多岁的老母亲，在村里住了一段时间，又机缘巧合下干起了杀猪佬这档子事，如今只怕也不会在这。 他现在也听得懂村里说的土话了，只是还不会说。 荣正听完邱明理的解释嘲讽地笑了笑：“就一个命苦的女人，被你们硬给编排成要吃人一样的丧门星……可真行。” “……也不是我们编排的……村里传着传着就这样了……呵呵呵。”邱明理一听荣正这样说，也觉得从前那些话不太对，他如今跟在荣正手底下做事，对荣正很是信服。 “但她确实有些邪门，长得漂亮就不说了，嫁过去生了个女儿，生下来的当天，她公公就掉河里被淹死了。”另有人补充道。 “偏生她那公公平日里半点毛病也没有，这么一出闹出来，真是有些瘆得慌。” “不过有一说一，之前我在镇上看过她那闺女，长得像她，那模样，又漂亮又伶俐，就是瞧着没她男人半点事。” 荣正没再接茬，某些观念扭转不是那么容易的。 邱建国把话题拉了回来：“别在那漂不漂亮了，说回这电话，邱红的意思呢，让我找几个力气大看着凶的，充当她的娘家人，到大王村上柱香，给她撑撑腰！” 听到“看着凶的”四个字，不少人的目光都瞄向了荣正，荣正笑了笑，一丝邪性露在嘴角，瞧着更孔武吓人了。 邱建国扶额：“你们看阿正干啥……这关系八竿子打不着，别瞎出主意！倒是你们有几个跟邱红她爸那一支关系近的，吭个声！” “她……顶着个克父母的名头，生个女儿又把公公克死了，我们就算作为娘家人过去，这也……不占理啊，说话也不能多硬气。”有个长得精悍瘦竹竿样的人叼着根烟说道。 邱建国道：“你说得确实也……是个理，但邱红怎么说，也是咱们笼口村出去的闺女对吧？遇到这种事，我看她那婆家估计是要把她往死里磋磨了，咱们不过是过去讲几句话的事，能帮也就帮了。” “村长，你啥时候这么好说话了？”有人又问道。邱红父亲邱友达这一脉人丁不旺，跟邱建国那一脉血缘上更是隔着好远的关系了，连字辈都不同呢，这种事不帮忙也说得过去。 邱建国喝了口茶：“咱们村出去的闺女被欺负了，人家听在耳朵里，说完大王村的人厉害刻薄，接着就得说笼口村怂包没种！你脸上有光？” 这也是邱红在打电话的时候反复恳求老村长的点，她所能倚仗的人或事物，实在太少太少，迫于无奈只能寻些面子上的东西。 邱建国听完就答应了下来，他是着实觉得邱红这丫头的命太苦，但等挂了电话，自己又给为难住了，怎么说服这么些人去呢？本来白事说着就晦气，又有那么个克夫的名声，村里人估计心里嘀嘀咕咕，不能乐意。 邱建国看了眼自己儿子。 “爸，算我一个。”邱明理很上道，立即站了出来，“论起来，我得管人家叫姐呢，现在事情也不忙，过去给村里的姐姐撑撑腰也算本分！老六，一起去呗？” 被叫老六的就是之前那瘦竹竿样的，大名邱顺溜，小名跟着年龄，分别经历了小六、大六的阶段，现在三十多，成了老六。 “我这样，能吓住人？”老六瞅了瞅自己的排骨身材，引得众人一阵哄笑。 邱建国立即接话：“也不是非得吓人，咱们到那是个震慑作用！老六啊，邱红管你叫哥吧？你不去，对得起这声哥？” 他们去了大王村也不是去打架的。 何况，他们就算去，撑死十来个人，人家一个村子的人都在那呢，怎么可能打得过？邱建国想得很清楚，他们到时候是如何也不能动手的，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万一引发两个村子之间的械斗，他这个村长也当到头了。 “我……”老六顿了顿，点了点头，“那就算一个我！咱们村里的人，互相之间如何不提，出了村被人欺负了，肯定得帮衬一把！” 邱建国大力点头赞同：“就是这个理！咱们村还能叫大王村的人骑在头上拉屎？不能！” “对！算一个我，再把我兄弟也算上，他那膀子比牛的还粗！”另一张牌桌上的人高声道。 邱建国满意了：“好！有胆气！这才叫男人！” 这话一出，气氛彻底热闹了起来，都是爷们，总不能在这种时刻退缩。至于回了家，跟家里老娘媳妇一说，会被揍一顿还是支持，就再另说了。 “正哥，我能开你那辆电三轮去趟大王村吗？”邱明理开始考虑起交通问题，要纯走路，笼口村距离大王村太远，高低得三个小时，骑自行车也挺快，就是太冷。 荣正有一辆平时拿来拉猪的大电三轮，不知道改动了哪里，速度贼快，外观也很酷，扎了个银色的棚顶，两边做的是镂空效果，能透气，也能搭上雨布，防雨挡风，不是寻常电三轮能比的，在农村这地界开起来贼拉风。 平时那车打扫得很干净，往上头装上几个板凳，坐着就很舒服了。 邱明理平时就馋那车，这会子“假公济私”了一把。 荣正摇摇头：“我那车，你开不起来。” 车子被他改动了不少，要正经算起来花的钱，高低也能买半辆小轿车了，改装车难开，要是技巧不够，很容易出事。 “就让我试试呗！”邱明理争取道，“这么冷的天气，我不耐烦在路上磨蹭。” 荣正还是摇头：“你开不好。” “也是……”邱明理跟了荣正一两个月了，这期间家里的各类肉和下水就没断过，清楚荣正做事大方，拒绝的理由估计纯粹是怕他掌控不住，再出点什么事连累一圈人不说，还耽误正事。 他想了想忽然脑袋一抽：“正哥，那要不你给我们当当司机？” 荣正眼睛瞟了过去，合着他看着像个司机？ 邱明理缩了缩脖子，笑了笑。 “这主意不错诶，正哥，送我们过去呗，别的不说，邱红那长得是真漂亮！你去瞧一眼就不虚此行了！”有人想了想外面冰天冻地，也想蹭蹭车，把话说得好听了些。 “……不去。”荣正听着那调调不太舒服，又懒得理论，只觉得无语，这都什么理由。 邱明理不死心地缠了缠，他22的年纪，有对象但还没有结婚，又是从小被家里宠着的小儿子，很有些赖皮功夫。 荣正不堪其扰，想着这几天确实也没什么生意，问小弟：“啥时候去？” 邱明理看向父亲，邱建国叫邱大聪拿来日历一看：“后天，我们得早上过去，交钱吃两顿席！” 荣正点了点头，这是同意当回司机了。 “正哥大气！”邱明理高兴了。 邱建国却有些犹豫：“阿正，要不你先问问福子婶？” 福子婶就是荣正继父邱友春的母亲，邱建国想荣正到底不是笼口村人，又是白事，不太好叫人跟着掺和。 荣正掸了掸烟灰：“叔，不用问，我能做主，奶奶也不会拦着。” “行。”邱建国一听也不再劝，荣正这号人，一看就是能拿主意的主，福子婶也是个心善又开明的长辈，不似那等迷信又小气的，应该不能出啥问题。 “阿正，到时候我给你介绍，你仔细看看，小寡妇有没有看头！”老六听这事妥了，调侃了一句，带出一阵猥琐的笑声。 荣正没理他，倒是自邱建国接完电话后就一直沉默着的邱大聪猛地怒道：“有完没完？” 一圈人互相瞧了瞧，互相扯起了其他话题，老六瞥了邱大聪一眼，最后也没说什么。 第5章 吃席 到了葬礼当天，荣正没用任何人介绍，一眼就认出了谁是邱红。即使她脸上还带着几道狰狞里泛着血色的伤疤，也不影响任何人都能在人群中一眼看到她，惨白憔悴的脸上，眼睛是眼睛，下巴是下巴，半分农村女人被田地厨房的辛劳染上的蜡黄土气都无，实在不愧她村花的名声。 但太过美丽的东西，总是会令普通人望而生怯的，渴望、妒忌，甚至催生恐惧和恨，不知道那些谣言里，有多少真多少假？ 荣正摸了摸烟盒，点了根烟。 邱红见了邱建国一行人，招呼还没打，先来了个快弯到地上的鞠躬，这是个很郑重的礼仪，平常乡里乡亲，少有人会鞠躬这些，稀少也让它更显得郑重无比。 邱建国让她起身说话，看清了她的脸，心里的火也一下蹿了上来：“你婆婆打的？” “叔，还有大哥、弟弟……你们能来，”邱红避而不谈，招呼打到一半哽咽了下，“我不会说话，但这份恩情会记在心里。” 她无意于示弱装可怜，但在这种时候，有人能站在她这边，为她撑腰，确实让她浑身冰凉的血都回温了些。虽然她很清楚，未来的一切，她最能倚仗的，仍然只有她自己。 邱建国自己有儿有女，当年也跟邱红的父亲一起长到大，扯过闲，喝过茶的，如今瞧见邱红被这般欺负，怒火难消，让邱红带路就要去找李七妹理论，身后一帮人自然跟着说要去算账。 “叔，我想单独跟您说几句。”邱红眼眶全红，倒是没有自乱阵脚，走远了些，把自己的筹谋，跟着邱建国说了说。 荣正就站在两人不远处，哪怕耳朵尤其灵，现场太过嘈杂，时不时地又有鞭炮声，半句也没听清，他咬了咬嘴里的烟，忽然生出些好奇。 邱建国跟邱红还没有说完话，邱明理忽然爆喝出声，开口成脏了起来：“嘿，你妈*说什么呢？操你妈的，你再多嚼几句！” 说完就一把撸起袖子就准备上前打人。 荣正回神看了过去。 “他刚刚嘴巴不干净，说我们是邱红姐的姘……呜哈！”邱明理指着一个正在准备纸钱香烛的大王村的男人解释道，话还没说完就被荣正给捏住了下巴。 荣正淡淡道：“别嚷嚷，叫人看笑话。” 不论什么地界，没本事的男人最喜欢干的事就是给女的造黄谣，这种事情一旦嚷嚷出来了，再清白的豆腐都得粘上灰。 那就这么忍了？ 邱明理瞪大眼睛，满是不甘。 荣正笑了笑，怎么可能？ 他忍别人，笑话。 “被我戳中了龌龊心思理亏了吧？王老四还搁木头里躺着呢，你们这群不要脸的就来了，打量我们大王村的人好欺负？”那人一瞧这阵仗，嘴上更不干净了，哪有娘家人来的都是男人啊？这不摆明了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吗？ 荣正没说话，随意踢出了几颗林子地上的半个巴掌大的小石子，也不知他的脚怎么摆弄的，那石头子都长了眼睛，飞速地朝着刚刚那男人去了，打得人径直摔了个大马趴。 老六吸着烟挪了几步，站人家跟头去了：“诶，乖儿子，磕完头就起来吧！” 邱明理等人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那人脸上悲愤交加，爬了起来就要跟老六算账，走了两步再度邪门地摔在了地上，手脚不听使唤地舞了舞，半跪在了荣正的面前，这下不仅邱明理们，连同周围一圈的人都笑了起来，因为荣正一直在原地没动，离得稍远的人只以为是本人不当心导致的意外。 荣正拿靴子踢了踢他，淡淡问道：“知道错了？” 那人望向荣正雄浑挺拔的身材，明白了刚刚诡异的两次摔倒都是拜这人所赐，彻底怂了下来，呐呐无言。 荣正吐掉了烟头，拿靴子碾了碾：“嘴巴掏干净点，滚吧。” “正哥，还得是你出马！”邱明理见着那人慌乱离开的模样，颇为解气，“刚刚你怎么弄的那石头，教教我呗？” 荣正敷衍：“……等你什么时候能比猪跑得快了再说。” 邱明理有些羞愤，他也是跟着荣正当了半个杀猪佬之后，才知道猪的速度正常可比人快多了，到底四个蹄子呢，轻易撵不上，被激怒了更能跑得贼快。 虽说闹出的动静不算小，但邱建国和邱红说着话，并没有给过这里一个眼神，直到王家家族里负责招待的人都过来了，说要引“娘家人”回村里歇着，准备开席了，两人才算说完了，邱红再度鞠了鞠躬以示感谢，让众人赶紧去吃饭。 邱明理边走边问：“爸，邱红姐跟你说啥了？” “也没说啥，就是让我们等会出殡时候配合一下，再就是拜托我这头，主动提提王长兵工资的事。”邱建国简明扼要地说完，又感慨道，“这钱说什么也得从王老四他妈手里抠出来，不然邱红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没法过日子了。” 邱明理咋舌：“这钱王家也敢扣着？” “邱红那婆婆，不是个善茬。”邱建国想了想又叮嘱道，“咱们这趟代表的是娘家人，老话说‘娘亲舅大’，腰杆子都挺起来，给邱红挣挣脸面，撑撑腰！” 邱明理等人自然没有不答应的，荣正也跟着点了点头，虽说他就是个凑数的，但眼见这样的人间惨事，也生出了几分感慨，自古红颜命多舛。 离开“娘家人”的邱红，回到灵前，抱起儿子亲了亲，又拉住女儿笑了笑：“小月，小宝，你们不是很喜欢看电视吗？还记得之前妈妈跟你们说过的吗？那里头的人啊，故事啊，全都是假的，是演出来的。” “嗯。”王家宝乖乖答，他这几天格外乖巧，半点也不敢闹。 小孩被吓住了。 邱红和王小月的情绪，如今都同绷紧的弦一般，再也经不起任何拉伸和刺激，这样的氛围也让王家宝惶恐不安起来，不自觉地害怕。 邱红笑了笑：“妈妈也喜欢演戏，等会啊，奶奶还有几个伯娘要跟妈妈演一场戏呢。小月，你只管牢牢跟着李艳小奶，小宝呢，也乖乖听话，不要被妈妈吓到，也不要跑来找妈妈，让妈妈好好演完一场戏，好不好啊？” 邱红虽然自己管李艳叫艳姐，但到了孩子这一辈，却按照王家的辈分算了起来，让孩子称呼王达发小公，李艳小奶，也就是小爷爷、小奶奶的意思。 王小月聪慧异常，冥冥之中察觉到了母亲似乎要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不由自主地露出害怕来：“妈妈，你要做什么？” “就演演戏，小月，别害怕，妈妈不会丢下你们不管的！”邱红再度亲了亲女儿，认真保证。 王家宝歪了歪小脑袋，一双大眼睛又黑又亮，装满迷惑，他压根没听懂他妈和他姐在说啥。 王小月轻轻拧了拧弟弟的耳朵：“小猪，就是妈妈等会要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假的，是演戏。” 小猪耳朵很怕痒，被姐姐一摸笑了出来，露出小小的白白的门牙，格外可爱。 邱红一看也跟着伸出手，碾了碾女儿的耳朵，王小月难得露出小孩气，快速躲开了，两个孩子的耳朵都很怕痒，跟她一个德性。 “小宝也可以……电视吗？”王家宝想了好一会才问。 邱红翻译了一会儿语，摇摇头：“不行，今天小宝不能演戏，只能乖乖看戏，知道吗？等以后妈妈有空了，再跟姐姐和小宝一起玩母鹰抓小鸡，好不好？” “嗯！”王家宝乖乖答应了。 邱红摸摸儿子的头，笑着说乖，又看了眼女儿，想了想交代道：“小月，等会不管妈妈做任何事，你都别管，妈妈可以处理好这一切，相信我吗？” “嗯，我听你的。”王小月好一会才道。 邱红看着女儿欣慰地笑了笑，她的宝贝女儿，从未怪过她，给她带来那样凄惨的命运，还听话又聪明。不然，她这些年被磨得又硬又冷的心早该死了，不像现在，到底还能有一块活生生的软肉撑着。 流程被一一推进，村里开了席，吃完饭，族里的人又各自拿着不少东西上了林子里的灵堂开始布置。 在出殡前，还有两个极其重要的仪式要进行。 一是抓饭，由族里两个辈分高、威望重的老人主持，分别坐在灵前两侧，摆上茶、糯米饭，当中两个大大的祭食罐，从孝子、孝女开始，按亲疏关系从本家到整个家族的侄子晚辈们，跪着中间，按照两边主持者的引导，一手抓饭，一手拿着自备的钱币，交叉放入祭食罐，随后接过主持者倒出的茶水，再度交叉倒入罐内，最后抓把饭丢到灵前，意味着香火不断，人到了地下也能吃喝不愁，有钱花有茶喝。 这一项长辈和平辈是不必参与的。 按着传宗接代的父权规矩，孝子排在孝女前面，王家宝成了第一个抓饭的人。小孩最近过得很辛苦，时常被教着跪下磕头，又被拘在灵前不能随意走动，此刻黑漆漆的大眼睛里含着眼泪和迷惘，瞧着十分可怜。 邱红在一旁，温柔地教着孩子操作，好不容易做完全部步骤，抱了人起来，王小月刚刚接档跪下去，李七妹就猛地冲了出来，一把将孙女拖着扔到了一旁，凶恶道：“你个丧门星别脏了我们长兵的罐子，赶紧滚一边去！” 邱建国等人见状就要上前，邱红摇了摇头，示意他们稍安勿躁，自己拉起女儿轻声安慰。这会不能浪费时间和精力去跟李七妹纠缠，她得留着等会一起算账。 王小月的手臂有些破皮，不算严重，被亲妈哄了两句就乖乖站到了一旁。这样的事情她从小到大经历了太多，也已经十分无所谓。 抓饭结束，主持的长者盖好盖子，又拿粗粗打成网状的麻绳套住了，移到了一旁，预备出殡时给孝女背着带去墓地，一起随棺材下葬的。 要按照正常人家，这项事情是由儿媳负责的，但王长兵做了短命鬼，哪里有什么儿媳，只能是女儿代劳。也不是亲女儿背，王小月还太小，罐子太重，家族墓地不近，一路上都是不能放地上的，所以是王老大和王老二家各出一个20岁上下的女儿帮着背，以防孩子撑不住掉在地上，那就是大祸事了。 接着有人将停灵多日集满香灰的火盆装好，杀了只公鸡做引魂用，将丧幡也交给专门的人收拾好，就到了封棺前的最后一个步骤，至亲的告别兼封棺。 仪式开始之前，至亲需要各自准备好沾染了自己气息的衣物一件，以及钱币若干，从前大多用铜钱，只这几年，铜钱越发稀少，渐渐地不得不换成了纸币，数额随心意，没有规定，主持丧礼的则要拿出封棺钉来。 预备完毕，锣鼓声声密集地响起，吹鼓手也卖力地吹了起来，棺材被打开，至亲上前，先将衣物等一一铺在棺内，再围着棺材转圈，一边告别一边将准备好的钱币扔进棺材，取取财不尽，用之不竭的寓意。 被邱红抱着的王家宝只看了一眼，就害怕地趴在到了妈妈怀里，王小月也不知是紧张还是害怕，紧紧抓住了邱红的衣角，邱红察觉到后，伸出手紧紧拉住了女儿。 圈越转越快，告别结束，合棺，打入封棺钉，套上抬棺绳、抬棺棒，抬棺人全部就位，旁边有人喊着号子，一鼓作气就抬出了林子，放在长条凳上套上灵棚，在此之后直到到达墓地，都不能让棺材落到地上。 孝子孝女们要送葬的各就各位，王家宝被交由王老大抱着，手里乖顺地抱着王长兵的牌位，一众跪灵的晚辈按照亲疏顺序在各自的位置上各就各位，眼看就可以上路，李七妹领着几个儿媳一把押住了邱红，再度要给她强行套上孝衣，甚至准备强行拖着人让她给王长兵送葬。 农村里的规矩，凡夫妻中有人先走，另一方哪怕守了灵，也是不能送葬的。一来送葬戴孝都表示要为另一方终生守寡；二则一些诡异的传闻里，送葬表示依依不舍，会很快被另一方带下去。 邱建国等人瞠目结舌，不敢相信他们人高马大的一行“娘家人”就站在一旁，王家居然还敢如此嚣张，忙不迭地赶到一旁理论。 第6章 葬礼 “这个下贱娘们就是个丧门星！必须给我儿子送葬！”李七妹恶狠狠说完，吐了口唾沫，手上抓着邱红的衣领不放。 邱建国要不是在笼口村当了好几年村干部，这会子只怕也已经脏话连篇了。 “邱村长，你是年纪大了眼花了？这可是大王村，还轮不到你来做主呢！”王老二阴鸷地吐出一句话，又爆喝道，“这么个扫把星，给我弟弟送送葬怎么了？人都被他克死了！” “娘家人”到底加起来也不足十个，大王村整个家族站在一起乌泱泱的围着，结果不言而喻。亘古不变的道理，不论什么地方，谁的拳头加起来大，就只能听谁的。 荣正往前迈了一步，邱建国迅速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脸上佯怒道：“你们大王村要这样不讲规矩的话，我也没话说了！人在做，天在看，我倒要看看，以后哪个村子还敢把闺女嫁过来你们村！” “你当别人家的闺女也跟那个丧门星一样啊？”王老二冷冷一笑，转头对主事的道：“三爷，开始吧。” 王三爷皱眉瞧了眼被几个人押着穿上了孝衣，满脸惨笑的邱红，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样行事确实太过了……但他也无意给自己惹事，出殡时辰耽误了事情更大……当下只吩咐吹鼓手就位，继续跪别的仪式。 一群人跪在地上开始哭，其中李七妹的声音最为嘹亮，她一向以自己生了五个儿子为骄傲，如今死了一个，自然撕心裂肺。 一分钟、两分钟……直到十几分钟后，伴随着一声惊恐的“艹他娘的”，所有人都察觉到了不对，跪着的也纷纷抬起了头来。 棺材抬不起来。 字面意思的抬不起来，太重了，八个抬棺手使出了吃奶的劲，也没能抬起来。 明明刚刚抬出林子的时候一切都是正常的，灵棚又不重。 此时，北风一阵吹过，吹得丧幡和白色孝布飘来荡去，合着哀乐，氛围瞬间变得有些诡异了起来。 敲锣开道的，放炮的，吹鼓手们全都面面相觑地停了下来。 李七妹眼睛一瞪，表情凶恶地又将邱红又骂了个狗血淋头，指出儿子就是看邱红不情不愿才会不肯走。 老六在一旁道：“亲家母，话也别说那么绝，也有可能你儿子看不惯你磋磨他媳妇，心疼了，不肯走呢？” “我呸！我儿子最向着我！他会可怜这烂货？”李七妹恶狠狠地回击。 邱红听了这话，满脸哀痛决绝，趁着押着自己的人害怕恍惚之间，一把挣脱，一头就撞上了灵棚，那灵棚上有篾条，底下就是硬邦邦的棺材，人撞上去，发出沉闷响亮的一声，灵棚上顿时沾上了不少鲜艳的血。 邱建国将邱红扶起来的时候，人已经满头满脸血流了下来，吓得王小月和王家宝同时嚎啕大哭起来，哪怕姐弟俩被母亲交代过是演戏，此刻也都心疼害怕得不行了，试图过去妈妈身边，结果一个被李艳紧紧圈在怀里，另一个被王老大刚放到地上就摔了一跤，身上的衣服又多，还拿着牌位，压根爬不起来，最后是被邱建国抱了起来。 周围一圈人也被这个变故惊得在鸦雀无声的一秒后，窃窃私语了起来。 荣正一对锋利浓厚的剑眉紧紧蹙起，他本就比常人高出一两个头，眼神又绝佳，早在第一时间注意到了抬棺人的奇怪，一共八个人，却有三个人不仅没使劲，还往下压了压，这才是棺材抬不起来的真正原因。 棺木这东西，本就不是轻飘飘的，八个人抬着尚且费力，只五个人出力自然抬不动。 为什么呢？ 是王家人的筹划，想让邱红多吃点苦头，还是…… 没等他想通，顶着满脸血的邱红惨笑一声，凄厉大喊了起来：“王长兵，你是想让我给你陪葬吗？我成全你！成全你全家！我让所有人看着，你们一家是怎么逼死我的！” 邱建国在一旁怒其不争：“邱红你糊涂了啊！长兵不肯走，一定是还有怨气，你帮他生了两个孩子，他怎么会是对你有怨气呢？你何苦折磨自己！亲者痛，仇者快！” “有怨气？长兵，你对谁有怨气？你告诉我，我帮你报仇！”邱红厉声说罢，顿了顿，也不等别人反应，一把抢过送葬队伍里预备割草用的镰刀，直奔人群里王顺友的媳妇而去，对方毫无防备，邱红又是个拼了命的，只几个瞬间，就被邱红把镰刀搭上了脖子。 “邱红，你想干什么？”王顺友脸色大变，惊怒问道。 邱红脸上的血流到了孝衣上，配上原本就还没有长好的那几道李七妹留下的抓痕，更显可怖，只见她朝着王顺友吼道：“我明白了，长兵是累死的，是帮你干活累死的！他一定是对你有怨气！我可怜你媳妇，不想让她跟我一样做个寡妇，不如叫你当个鳏夫，也尝尝这滋味！” “王长兵的死跟我没有关系，你……你停下来，刀别动！”王顺友急出满脑袋的汗水，忽地看向李七妹，“你们说话啊，王长兵的死跟我有什么关系？今天我媳妇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情，你们王家得再来个人赔！” 李七妹瞧着邱红头上的血，竟意外瑟缩了一下，讷讷不敢言语。 一时间，周围的大人劝的劝，急的急，小孩要么被吓哭，要么被吓傻，主事的王三爷也没了主意，从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荣正咬了咬后槽牙，联想到邱建国抓他手臂阻止他的那一下，已经看明白这是邱红的设计，只是这场戏演得太真，他都未免有些心惊，再看某个才两岁的小屁孩，瞧着已经快哭抽过去了，王长兵的牌位早就掉在了地上没人搭理。 邱红任凭谁劝都不撒手，最后又厉声朝着王家人道：“长兵被累死在工地，我让王顺友赔个媳妇，你们该支持我啊！” “你他妈的……邱红！王长兵是在女人身上累死的，不是在工地累死的！”王顺友看那把镰刀离着自己媳妇越来越近，大喊了出来，“你先拿开刀，我跟你说实话！” 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真的慌了。 邱红眼神倏地睁大，真相竟然……如此不堪！ 她闭了闭眼，再度吼道：“你只管瞎编好了！你想学那黄世仁，把长兵当做杨白劳！” “我有证据！医院里开的单子，证明王长兵是马上风死的！李七妹不让我把这事说出来！说我要是说了出来，她就要去工地上闹事！”王顺友厉声大喊，“你要杀，也该杀李七妹，我老婆、我！都没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 邱红颤声问道：“你真的有证据？” “工地上的人都知道，老八，顺风，顺水，长城，你们可是跟我一起把人送进医院的，你们来说，王长兵是不是马上风？”王顺友见邱红彻底疯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噼里啪啦报出一串人名，要求他们作证。 人命关天，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作证王长兵确实是马上风死的，李七妹为了隐瞒这个事实，还一人给了50块封口费。 周围人面面相觑，不敢相信事情竟然是这样的转向。 邱红手下散了劲头，低声道：“婶子，对不住了。” 王顺友的媳妇被吓得动也不敢动，最后还是邱红自己将她推向了王顺友，随后大哭出声：“你们全都听到了吧！王长兵在外面找女人，马上风死的！结果他妈嫌这名声不好听，要把他的死归在我头上，我女儿头上！什么克夫、克父，都是遮羞布！他自己要作死，最后要让我和我女儿背着这破烂名声过一辈子！王长兵你没有心！你活该死在外头！” 邱红大大地喘了一口气，又伸手指向众人：“还有你们所有人，你们都听到了吧，是王长兵自己作死，以后但凡，我听到任何一个人，还说是我，是我女儿，克死的他，我跟你们拼命！你们也有女儿，我求你们了，别再说我的小月了，我求求你们了！” 邱红说到最后哭喊着跪了下去，又要磕头，站她前方的人连忙都散向两边躲开，几个婶娘一辈的也迅速把人搀了起来，拍着背大声安慰。 这么一番话，彻底震住了大家。 就连素来撒泼耍赖的李七妹都觉得老脸没了，没敢出声，王家几个兄弟也不敢再说话了，这铁板钉钉，好几个人都证实了的事情，再没法翻案了，往后他们王家在村里只怕要被人嘲笑许久。 这时候，只听王家最刁蛮的小姑子，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嘀咕道：“我哥出去找别的女人，还不是因为你没有伺候好？归根结底，都是你的错，丧门星！烂松*的货色！” 邱红的眼睛倏地抬起头，死死盯住了小姑子，脑袋里翻涌从前在她手上吃的苦头。 谁料对方竟丝毫不惧，又骂了出来：“你就是丧门星！养的女儿也跟你一个货色，扫把星，还一脸妖媚的样子，长大了也没有好男人敢要！” “你闭嘴！”邱红怒极，冲上前就给了小姑子一个大嘴巴子，她的宝贝女儿才刚满11岁！竟然要被这样恶意的诅咒！ 眼见着小姑子要还手，邱红忽然道：“你忘记了，你才是真正克死你爸的人！” 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的！邱红在这方面，有太多切身经验，迅速编造出了一个事实，不等小姑子反应，就厉声指着她又道：“当年我刚刚生完孩子，公公不过是给我煮了两个鸡蛋吃，你就闹得不行，非要逼得公公大雨天地去镇上给你买肉包子吃！如果不是你要吃包子，他不可能出门！也不可能在回来的路上一脚滑倒掉进河里淹死！是你害死的你爸，不是我女儿！” 这谣实在造得好！ 哪怕李七妹夫妻素来重男轻女，但对这最后最小的一个闺女却也是十分宠爱的，哥哥姐姐那么多，家里不缺劳力，只把人惯得人嘴馋又懒做，性格骄纵任性至极，完全干得出下雨天让老父亲去街上买包子的事。 立刻就有人佐证，把王长兵他爸捞上来的时候，确实手上拽着个塑料袋，至于塑料袋里装的是包子还是烟丝，那谁知道呢？入了水，袋子破了，早没对证。 了解小姑子性子的邻居亲戚当下就信了八分。 小姑子瞪大了眼睛：“你在说谎！我没有！” “我说什么慌？要说谎，我十年前就已经说了，何苦憋到现在！”邱红气势半点不虚，“你有个好娘啊，为了保你，勒令我不敢说出去，还百般折磨我！如今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受够了！大不了我今天就死在这里！也要把这件事说出来，说什么我女儿克死了她爷爷，殊不知她爷爷是被自己的亲闺女克死的！” 人群中的议论声瞬间大了起来，众人咋舌。 小姑子眼看自己落于下风，下意思地求助母亲，刚要开口又被邱红截断了，“你妈，你全家，自然都帮着你说话！我敢发誓，我刚刚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如有半句谎话，天打五雷轰！你敢发誓吗？” 这话一出，李艳站了出来帮腔：“原来当年是你害死的你爸！你怎么这么狠的心！” 小姑子百口莫辩，一时情急也发誓道：“我没有让我爸去买什么包子，如果说了半句假话，天打五雷轰！” 话音刚落，距离众人最远的一大蛇皮袋鞭炮忽地就自燃了，噼里啪啦一顿乱炸，声音如同打雷。 第7章 算账 鞭炮声持续了好几分钟才总算全部炸完，众人都万分讶异，因为邱红发疯，所有人都停下了手头的活，看起了热闹，是以那包炮仗旁边数十米都是没人的，怎么就突然爆炸了呢？ 原本负责放炮的人站在人群内圈，无辜地举了举拿着打火机的手，示意他压根没有机会点炮仗。 那鞭炮是谁放的？ 这么大冷天的，自燃显然……也不太可能。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都开始有些毛了。 邱红的眼神里也写着不可置信，她不敢相信天意居然有一天会站到她的一边，抓住机会又厉声对着小姑子道：“天打五雷轰应了，这下你该没话说了吧？” 村里众人看向王家人的眼神顿时就犀利了起来。 李七妹眼看自己女儿被扣上了克父的名头，慌里慌张地道：“邱红这个贱蹄子在瞎说，我闺女没有干过那样的事！” 众人的眼神里写着一分信九分疑，这李七妹先前还给人封口费呢，这会子说的话显然有太多水分。 荣正忽然拿肩膀碰了碰老六，低声与他言语了两句。 老六点点头，往前站了两步，大声道：“鞭炮无缘无故怎么可能自己会响？不是人干的，可能就是木头里那位故意点的了？王老四也看不下去自己留下的孤儿寡母被欺负了？” 这话一出，大家想了想，竟然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你胡扯，你嘴巴里喷粪呢！”李七妹先前被邱红满头满脸血吓缩了的胆子又恢复了，嘴里不干净地咒骂了起来。 老六厌恶地看了她一眼，把话又抢了回来：“那我们来问问王老四吧！王老四，你是看不惯自己老婆孩子被欺负，才点炮的吗？如果是，你给个讯号！” 人群中彻底没人说话了，左顾右望地看了起来，看看这会子又会来什么信号。 老六对着主持丧礼的王三爷喊话：“大爷，让他们再试试看，这次能不能抬起来！能抬起来，就说明那炮是王老四点的！” 王三爷恍然大悟，连忙吩咐吹鼓手、放炮的和抬棺人就位，又命要跪孝的众人按照先前的位置跪下去。 一、二、三！ 顺利抬了起来！ 众人跪着的，站着的，都松了口气，只这下，看向王家人的眼神彻底鄙夷了起来，这么一大家子欺负儿媳、孙女这么多年，真真是恶毒到了极致。 邱红瘫软在了地上，慢慢地脱了身上的孝衣，看着王长兵的棺材在视线里越来越远…… 王小月和王家宝到底是最正经的孝女孝子，还是被带着去送了葬，邱建国等人并大王村的几个媳妇子，搀扶着邱红回了村里，找来了村里卫生所的医生，帮她包扎清理伤口。 那伤口着实有些可怖，卫生所的医生平时也就接待些头疼脑热风湿痛，看了也有些被吓住。 邱明理站在外头看了看，忽然有些难过：“正哥，你说邱红姐干嘛要撞那么狠啊？她就不担心自己真撞出什么事吗？她假吧意思撞一撞也行啊！” “……”荣正看向邱明理狡黠而清澈的眼神，明白他是真被宠爱大的，即使家里物质并不算丰富，但他也并未受过什么残酷的磨炼。他是真的不懂，他以为所有东西，都可以通过撒娇耍赖，假吧意思地哭一哭得到。 可抗争是必然需要流血牺牲的。 “如果她不流血……没有人会听她说话。”荣正认真解释道，“甚至会被嘲笑和讥讽，说她不过是作秀罢了，完全不会把她当回事。” 所以她必须狠命一撞，撞出让所有人心惊的血，才能开口发声。 邱明理瑟缩了一下，他不敢想，如果真如荣正形容的那样，那邱红该有多绝望。 命苦的人，是要花费更多的力气，才能得到和正常人一样的待遇的。荣正想了想，话在嘴边没说出来，幸福的人不会懂，也不需要懂这样的道理。 邱红的头包好，回了自己的房间里休息了一会。 家族里被分配了任务的人开始准备柚子水和晚上的席面。按照规矩，送葬回来后，所有的人都要到主人家拿柚子水洗过手，喝口干净的水，再在桌上捡几粒糯米，拿个一毛钱的红包，象征着去除晦气，往后鸿运满满。 尤其重要的，负责抬棺的人要用柚子煮过水的洗澡，主人家也要格外再给几个大红包。 这个红包，是邱红准备和给出的，给到王达发的时候，她感激地点了点头，王达发笑了笑，拿着红包回自己家去洗澡了。 李艳也把王小月和王家宝一起给带了回来，两个小孩都哭得眼睛红肿，见了妈妈一人抱住腰，一人抱着腿，重新又哭了起来，邱红两手不断地拍抚着孩子，心里却松了口气，诚挚道：“艳姐，辛苦你和达发哥。” 李艳也没想到今天的事情会进行得这么顺利，还有小姑子和炸鞭炮的意外之喜，和邱红心照不宣地笑了笑，总算他们夫妻帮着把这件事办成功了，以后最起码，王小月的名声不会那么差了。 下午的席吃完之后，客人就散的散，走的走，邱建国作为代表，强势地要求李七妹等人将王长兵的工资交还给邱红，并且即刻算一算这场丧事的钱。 办丧事，是要收挽金的，如果这户人家亲戚好友众多，挽金抵消所有花费，甚至是能反过来小赚一笔的。 李七妹等一众王家人这会子，对邱红并王小月是更恨得牙痒痒了，只是事也已经到了无法辩驳的境地，他们的气焰也收敛了下来，按规矩先把王长兵494块工钱拿了出来。 邱建国火大地拍了拍桌子：“你们在糊弄谁呢？王长兵在工地上干了四个多月，就这点钱？哪怕一个月就算500，也得超过两千块吧？” “我来给你们算！我的工地上，包吃包住，散工按照大工、小工不同级别，50-70每天，长期工，每天82块，每个月按照实际上工天数来算，封顶就是2542块一个月！”王顺友对着头上被缠上了厚厚纱布的邱红以及旁边眼睛哭肿的王小月，心头多少有些愧疚，他到底帮着隐瞒了事实，想想她吼的那些话，实在是……助纣为孽。 邱建国怒火升级：“所以，这他妈的494块哪里来的？” “……诶，”王顺友摇摇头，一把掏出工地上的出勤本子，坐了下来，“王老四这个人……我不多说，大家也知道是什么德性，通勤表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呢，四个多月，他总共的出勤天数，只有……67天。你们自己查吧。” 也就是说，王长兵当真是把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践行到了极致，干半个月，歇半个月。 邱红只觉得脑袋剧烈地痛了起来，像是要裂成两半，冷汗流了满脖子，扎得慌。她当初之所以同意王长兵去工地，就是想着工地每天都要干活，歇不了，工钱也是年底才结，加上王长兵发誓会把钱拿回家……可如今，她彻底明白了自己的相信，是多么的天真。 “67天，工钱全部算下来，一共是5494块。”王顺友提起就觉得臊得慌，“但是他……干到两个月的时候，就朝我预支了2000块，拿去……赌钱了，自然全输了。我当时……我真的是想开了他，他又拼命地求我，我嫌一个村的，闹开太不好看，又让他留了下来。这个月初，他朝我预支了3000，说是家里要办什么大件、年货什么的，我给了，他全部花在赌桌和女人身上了。长城，你他妈……平时跟他一起去的，人走的时候，你也在，他身上有没有半分钱？” “他身上确实半分钱都没有……当天晚上的50块，还他妈是我给垫的。”王长城尴尬地摸着脖子道，话刚说完，被自家老娘给揪着耳朵狠狠打了出去。 “所以，最后就这么494块。”王顺友做了结束语，还想说些什么，又咽了回去。王长兵在工地上干的活实在太差，经常要别人给他擦屁股，要不是看在一个村，一起长大，人又没了的份上，他连82一天都不会给他！ 周围的人都叹了口气，碰到这样的人，能怎么办呢？ 邱红默默理了理四百多的钱，眼泪也流不出来了，这么点钱，一开春，学费，电费，生活费什么的一花，恐怕化肥都得赊着买了。 邱建国也无声地叹了口气，这他妈叫个什么事啊！ 接着就开始算挽金和这几天席面的花费，邱建国见邱红精神越发不济，看着像是头疼得厉害，自己就不错眼地盯着每一项核算了起来，可算来算去算到最后，挽金一抵扣，整场丧事竟然还亏了47快出来。邱建国不甘心，自己拿过去又算了一遍，还是亏47。 “这么，这47块，我就自己承担了，毕竟兄弟一场，现在能散了吧？”负责垫钱的王老大，拿过所有挽金数了数，揣进了口袋。 邱红率先扶着女儿站了起来，勉力露出一个笑：“叔，今天多谢你们，我……送送你们。” 时间不早了，大王村离着笼口村又远，也不可能留下来，是该送客了。要不是帮着她要钱，也不至于耽误到现在，邱红心中已经多有愧疚。 邱建国点点头，他也不想再待在大王村，怕气出病来。这都什么事，大几千的工资，全赌了嫖了……家里还有两个孩子要养呢，半点没有担当，活该短命！ “邱红姐那么漂亮，配王长兵这样的短命鬼窝囊废，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邱明理回到了笼口村，下了车，也义愤填膺地嘟囔。 “牛粪他妈的还能肥田呢！这种烂货能干什么用？看得我也火死了！要么说红颜薄命，被这么磋磨，能不薄命吗？” “行啦，一个个的别发牢骚了。”邱建国道，“你们啊，就算是要说闲话，也该多说说王长兵和他爸到底是怎么死的，帮着邱红和她那个小闺女，洗洗冤屈！再一个，你们说当年，邱红的爹娘也确实都是病死的，邱红十几岁能有什么办法呢？顶了个克父母的名声……被嫁给王长兵这样的畜生……诶。” 一圈人都跟着叹气沉默了下来。 老六想了想，忽地又问：“阿正，那鞭炮，是你点的？” “不是。”荣正干脆利落地否认，“老天爷干的。” 老六笑了笑，摇摇头，也不再追问。那一蛇皮袋鞭炮距离太远了，想要丢个烟头进去刚刚好点燃，需要臂力和准头，他思来想去只有荣正能办到。 邱明理听进了心里，缠着荣正非得听真话，还强调自己一定会保密。 “不是。回你自己家去，我要睡了。”荣正干脆利落地下了逐客令，片刻后又叮嘱了一句，“别忘记，早上四点起床集合，要杀两头猪！” 邱明理：“……” 荣正话说完，把人一推，拴住门，自去洗漱。 保密？ 秘密就应该一个人烂在心里，不然迟早会被公开。这功劳，他愿意让给老天爷。 回来得太晚，老人留在灶头的热水也变成了温水。 荣正拒绝了老人要帮他加热的提议，帮着确认过电热毯，让老人睡下后，才又拎着半温的水去了洗澡房。水不太够，他又加了些冷水进去，再摸是一点热气也没了，浇在紧实匀称的胸肌上，激起一阵红意……洗完澡后，人是彻彻底底地清醒了，哪里还有一分睡意？ 荣正裹着绒绒的睡袍坐在床边，想了想吸了根烟，原想培养些睡意，反倒又把今天见到的那些场景又勾了出来，修长粗大的手指忽地掐灭了香烟，转而翻出了平时拿来记账的本子，用铅笔飞速地勾勒了起来—— 丧幡、灵棚、扶灵杖，抬棺人，撞棺而去的戴孝女人，艳丽哀婉的面容，额头上流淌的血色，和着四周发暗凄冷的天色，围观的人群…… 陷入一片寂静的冬夜，亮黄的电灯下，铅笔沙沙，合着闹钟滴答的声音响到了深夜。 第8章 生病 丧礼过了五天，邱红头上的伤也渐渐好了些，连纱布也少了一半。 这天，她挑着重担走在路上，左边箩筐里是卖相上佳的包心菜，右边是十几个大萝卜，还有一个坐在萝卜上的王家宝，乖乖抓着箩筐边缘，可爱得紧。 他才两岁，平日里营养补充也不算足，很瘦小，倒也不重，起码比起上百斤的蔬菜来，那点重量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但邱红还是一阵晕眩无力，腿软了下去，一挑重担重重滑下肩膀落了地，扬起一层路面上的灰尘，王家宝看着妈妈倒了下去，又因为是被猛地落到地上的，屁股坐到参差不齐的萝卜上，受了痛，吓得嚎啕大哭起来。 邱红听到哭声，晕得不行了，话也说不出来，又担心儿子被自己摔出问题，一时之间，也跟着哭了起来。 周围在地里干活的村民，听到哭声连忙上前扶起了人，帮着把母子两人送去卫生所，把菜送回了王家。 邱红并没有真的晕过去，在卫生所喝了瓶葡萄糖之后就缓了过来，营养不良引发的低血糖，缓解得很快。 “你……就不能多休息两天吗？”村里的医生说完又轻轻打了打自己的嘴，她这话说得……实在有些何不食肉糜。 两个孩子都指着邱红，李七妹和其他几个兄弟家的，也没有半分帮衬，这种情况下邱红不干，还有谁干？她实在不该说那话的，可是这家人……个个都那么瘦，很明显的营养不良，这么耗下去，小孩长不高、容易生病不说，大人以后怕是要……折寿的啊。 邱红倒没意识到那么多，当做医生的关心，说了声谢谢，又一把搂了搂儿子：“小宝，妈妈没事，你也没事对不对？快别哭了。” 小孩或许是因为看到妈妈倒下去的画面，小小脑袋里回忆起了出殡那日妈妈撞头流血的画面，一时之间根本止不住哭。 哭得她的头更疼了。 日子再怎么难，也是要继续过的。 不过确实比以前难过多了。 王长兵没了，又出了邱红给小姑子强行扣锅的事情，王家人对母子三人多了更多嫌恶，具体表现在生活的方方面面，让邱红更为心力交瘁。 丧事结束，伙房准备的食材剩下了一些，这些几个兄弟分了分，老屋的厨房里也放着一大份，到底是肉食，邱红每餐做饭都加一些进去，因着平日里舍不得吃肉，这会还是有些稀罕的，结果李七妹直接开口说她偷菜偷肉，大骂了一通。 邱红不再像从前那般逆来顺受，也跟着理论了一番，只是她很快发现，这就是个无底洞，因为李七妹的咒骂完全不讲道理和逻辑，全凭自己心情撒泼，她若是要体面，就只能占下风，若是不要体面了，小身板又干不过李七妹和几个妯娌。 到底还是只能把那些委屈受了。 而且这么几个人实在是见不得邱红和王小月有半点好，鸡毛蒜皮的事情也都要拿出来骂一骂，听得人耳朵都脏了不少。 这一天，也是同样的小事。 王小月放学之后，去挑了两桶井水回家，她长得比同龄人矮小，跨门槛的时候没注意，撞了墙后刹不住，泼了不少在堂姐的房间门口，结果刚放下担子，就被堂姐以弄脏了门口的借口泼了一水瓢的水到头上。 扎扎实实的一水瓢，冲湿了头发，也迅速顺着小脑袋蔓延到毛衣和棉袄里，大冬天的井水不似河水冰凉，到底也是冷得刺骨的，王小月咬咬牙，盯着比她高了两个头的堂姐看了看，最后只能自己回屋换衣服。 能怎么办呢？ 堂姐堂哥从来都把她当做受气包，她也打不过他们，她更不能告诉妈妈这些事。说了，除了让妈妈跟着伤心难过之外，一旦发生冲突，妈妈又要被叔叔婶婶还有老巫婆一样的奶奶欺负了。 王小月换完衣服，又拿毛巾擦了擦头发，没忍住哭了一小会，后来看了看时间，才匆匆忙忙进了厨房做饭。 幸好今天弟弟不在家。 王小月盯着灶里温暖的火焰想到。 天黑了许久，邱红才带着王家宝从地里回了家。 她有些疑惑：“小月，你怎么把棉袄都洗了？你身上这件旧棉袄太薄了，明天上学怎么办？” “那件……领口上蹭了锅灰，我就洗了，没事的妈妈，我在里面多穿件毛衣就行啦！”王小月急中生智，找了个借口解释了下她把湿透一半的棉袄顺手洗了的事。 邱红“哦”了一声不再说话，她心里堵得厉害，王长兵没了，只给她留下494块钱，不仅原先准备买给女儿的书包泡汤了，她现在甚至不能任性地给女儿买件新棉袄。 王小月看邱红不再追问，以为事情已经顺利含糊过去了，也不再提。 但她显然高估了自己的抗寒能力。 因为穿着又薄又旧的棉袄上了一天学，她在第二天的晚上就觉得鼻子有些堵住了，头也有些疼，以为只是感冒，王小月灌了自己不少温开水，但温开水也没能阻止病毒的侵袭。 她在夜里两点多的时候，烧成了一根滚烫的炭，烫得邱红醒了过来，拉了灯一量体温，39度7，唇色发紫，呼吸也很粗，邱红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起床穿好衣服，准备送女儿去医院。 屋漏偏逢连夜雨，家里的手电筒没有电了，邱红急得不行，拍了拍王老五夫妻的房门，请求道：“她小婶，麻烦你借个手电筒给我，小月发高烧了，我的没电了。” “真晦气！”片刻后，房门里传出一道吐口水的声音，紧接着又是带着笑声的话，“别拍了，她烧死了也跟我们没关系，手电筒借你？你想得美！我扔茅厕里也不借你！” 邱红身上的血凉了一半，她不再废话，回了自己屋里，抱着儿子就摸黑走着路，去了李艳家里拍门。 村里有卫生所，但晚上是不开门的，医生也不住在村里，她只能上医院。 “诶呀，这么晚，你一个人怎么去？”李艳夫妻一起过来开了门，李艳接过还熟睡着的王家宝，出主意道，“这样，让达发开三轮车，送你和小月去医院。” 话刚说出口，邱红立即拒绝了。 这太不合适，她知道王达发不会拒绝，但她不能让王达发陷入某种奇怪又恶心的传言里，王达发和李艳都是她的恩人，她不能明知道可能引发某种后果，还不管不顾。 李艳想了好一会才想明白，顿时又气又憋屈，村里确实有那么几个长舌妇，真叫人看见了，王达发是男人没什么，邱红的名声可就又黑了一层。 王达发沉默不语，他也觉得不妥。 “借我手电筒，帮我看着孩子，已经很感激了，艳姐，达发哥，你们快去睡吧。”邱红拿着手电筒准备回家。 “等会，小红，这三轮车，我不会骑，你会啊！”李艳忽然又想了个主意，把王家宝一把塞给丈夫，“达发，我跟着她们母女俩去医院，你照顾下小宝，他不爱闹，很好管。” “好，那你们一切小心。”王达发是个细心的，照顾个孩子不在话下。 邱红刚要说些什么，李艳一把搂住她的肩膀：“其他的话别说了，咱们赶紧送小月去医院要紧。” 就这么的，邱红拼命地瞪着三轮车，李艳抱着王小月坐在后面，再伸出一只手帮打着手电筒，将孩子送到了镇上的医院。 “这么冷的天，孩子就穿这么薄的棉袄，你当是养个小猫小狗，身上有毛不怕冷呢？”医生朝着邱红翻了个白眼，又一个不负责的父母。 到了医院之后，王小月已经烧到了40度，急诊医生连忙开了药，又打了退烧针，开了输液瓶。 “……”邱红无话可说，一旁的李艳不忿，正欲开口反驳几句，又被邱红拉住了手。 邱红不想再将自己和女儿的窘迫暴露更多了。 农村的孩子缺衣少食是常态，但是像她家这般缺的却也不多。因着她和女儿都有的“克亲”的名声，村里多少人都远着。王家兄弟多，孩子多，照理也能捡些旧衣服，只他们素来只有欺负着落井下石的，哪里又会雪中送炭的？ 邱红和两个亲姑姑离得远，自父母走了后，感情急速冷淡了下去，几乎不再走动，唯一亲近的李艳家里，孩子都大了，适合的衣服也早就送了人。 所以王小月从小穿的倒是新衣服，只是一年到头也买不了几件，贵的棉袄就更难得了。 这一通折腾，等王小月开始退烧，输液瓶也只剩下半瓶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李艳撑不住趴在病房边睡了，邱红就打算出去买点包子豆浆当早餐。 刚刚走到医院门口，邱红摸了摸口袋，这才想起她出来得急，口袋里带着的几十块钱早就全交给了医院不够，还朝李艳借了五块钱。一时之间，邱红重新想起医生那话，万千情绪翻涌心中，再也忍不住了，蹲了下来埋头痛哭出声。 开着车载着杀好的猪，正要前往猪肉摊子的荣正，经过医院时，听到隐隐约约的哭声，忽然停了下来。在医院门口哭的人，没有几千也有几万，但这哭声，似乎格外悲切。 荣正盯着那小小的凌乱的盘着发的头顶看了一阵，有种奇异的直觉，这个人他应该认识。 他想了想拐了个弯，买了三两米粉，又顺手打包了几个大肉包并两个鸡蛋，一杯豆浆。等他拎着这一大堆的食物回到医院门口，那个埋头痛哭的女人依旧没换姿势。 “别哭了……小姑娘。”荣正想了想，选了一个奇怪的称呼。 语气虽平常，但配上高大的身材，就显得有些凶。 邱红泪眼朦胧地抬起了头，荣正背着光，她看不清楚，又听他说的不是土话，一时想岔了，以为人是医院的工作人员，不让她在医院门口哭怕影响不好，忽然不知道哪里来了勇气，大声道：“有规定，不能在这哭吗？” 她在家不能哭，也不能在别人家哭，现在好不容易自己一个人了，哭一哭都不行吗？ 难不成，寡妇哭一哭都犯法吗？ 邱红忽然委屈至极，泪珠再度大颗大颗不断地自脸颊滚落，倔强不肯服输地对着那人。 竟然真是她……荣正呆住了，眼神全然盯住了那饱满的一颗颗的泪珠，从形状漂亮的凤眼里涌出，沿着微长而饱满的脸颊滑落，最后落在修长白皙的颈子里，消失不见。 尽管她的额头上还有没好的疤，右脸的抓痕也有一道淡淡的痕迹，却更显得生动而俏丽，像是受了伤的狐狸，警惕脆弱，还有着不自觉的狡猾的光彩，映着微微的晨光，美得惊心动魄。 话本里勾人的狐狸精什么样？ 大约……就这个样？ 荣正在心里骂了句脏话，觉得自己盯着人看的行为着实有些下流，拿舌头顶了顶上颚，放下早餐，快速道：“刚买的早餐，以为是个小姑娘呢，你……哭吧。” 话音落下，人转过身上车，飞快地跑了。 邱红盯着那辆远去的电三轮看了看，什么也没有想起来。 荣正开车载人去大王村的时候，她因为大多数时间都在灵前，脑子里又在不断思索着自己的计划，荣正还高了她不少，虽说打了个照面，到底没有记清楚人具体长什么样，只隐隐约约觉得这个人似乎见过罢了。 但这么一通搅合，她的情绪也被彻底地搅合散了。 邱红又低头哭了一会，哭不下去了。她其实很少哭的，毕竟哭泣对她而言，没有任何生存上的用处。于是吸了吸鼻涕，擦干眼泪，就此止住，又翻开早餐袋子看了看，都还冒着热气，真是刚买的，那应该没毒…… 邱红在心里说了声谢谢，拎着早餐回了病房。 王小月已经醒了，烧也彻底退了，只人还半点精神也没有，身上也十分酸胀不好受，吃了一个鸡蛋半杯豆浆就吃不下了。 邱红也终于知道了女儿的那件棉服为什么要洗。 “小红，你们以后……可怎么办啊。”李艳忧心忡忡地问了这么一句。 王家那么一大家子人吃饭要占好几桌，竟然半个愿意帮衬的也没有。 第9章 柴房 以后怎么办？ 邱红摇摇头，这问题多么沉重，她也不知道。 她父母双亡，婆婆更是个靠不住的，两个孩子势必要带在身边，除了吃穿，还要考虑孩子的上学和未来……这些问题加起来，堵死了她一个人外出打工赚钱的路。 何况她只有初中学历，去了外头又能干什么呢？ 还是继续待在农村种地种菜，辛苦供养女儿儿子上学长大，等他们都大了……就好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邱红良久之后答道。 李艳有些后悔问了这个糟心的话题，想了想，自然地笑了笑：“今天我们小月遭罪了，晚点小奶给你买件新棉袄好不好？这也快过年了，买件红色的！” “……艳姐，”邱红摇了摇头，笑了笑，“不用你买，我给她买。” 王小月也跟着摇摇头：“我不买，那件厚棉袄回家肯定干了，够换了！” 这么好看懂事的闺女，偏生……李艳一颗心酸胀不已：“怎么？我当人家小奶，给孩子买件衣服都不行？” “艳姐！你别买。”邱红恳切地看向她，之前拜托的所有事情已经令她无比感激，她不敢再承受过多的好意，她如今……半分也还不起的。 李艳自然知道邱红十分要强，当下也只能作罢。 王小月退烧回家之后，整个人还是恹恹的，好看的小鼻子小眼通通耷拉了下来，她知道这趟进医院，花了不少钱，家里本来就穷，这下更雪上加霜了。 邱红知道女儿的心思后，瞬间想起父母临死前都拉着她的手，哀痛愧疚又担心至极的眼神，眼泪绷不住流了下来：“不是你的错，小月，生病不是你的错。” 生病，也不是她父母的错。 如果可以选，有谁会愿意生病？ 不是有句俗话嘛，有什么最好不要有病，没什么最好不要没钱。 没钱又有病，组合在一起，就是人间炼狱模式了。 邱红哭了一会平复下来，问女儿：“小月，如果妈妈生了病，花了钱，你会怪妈妈吗？” “当然不会！”王小月不假思索地道，片刻后又道，“但是妈妈不要生病，生病很难受！” 邱红捏了捏女儿瘦瘦的脸，又亲了一口：“嗯，所以别想了，你生病，妈妈心疼你还来不及呢。” 只恨家里没有什么好东西，邱红最后只能给女儿单独煮了两个鸡蛋，勉强补补。 “啊。”王小月剥开鸡蛋，一分两半，示意弟弟张嘴。 王家宝人小鬼大，眼睛明明盯着鸡蛋馋得不行，跟个看见肉骨头的小狗似的，却背过两只小手，摇摇头：“姐姐自几吃！” 他偶尔说话还不是很清楚，但也知道姐姐生病了，那是妈妈专门给姐姐的，他不能吃。 “姐姐吃了。”王小月把半个鸡蛋塞进嘴里，嚼了几下，一把拉过弟弟，把剩下的一半塞进小孩嘴里，“弟弟也吃。” 没吃过什么好东西，平时因为邱红要攒着鸡蛋卖钱，就连鸡蛋也很少能吃到的王家宝顿时乐得眯起了眼睛，好好吃啊！ 姐弟俩分完了两个鸡蛋，一齐笑了起来，都十分可爱。 虽然生病请了两天假，但半点也不妨碍王小月在期末考试的出色发挥，她再次拿了班里的第一名，拿了一等奖、三好学生以及作文比赛一等奖的奖状，还有三个硬壳大笔记本，一整排一共12只的圆珠笔奖品，又因为数学考了满分，格外被老师奖励了一沓8本厚厚的练习册。 邱红开心得不行，拿出浆糊就把几张奖状照例贴在了墙上，看着一整排整整齐齐的红色骄傲得不行。 再一个，孩子放寒假了，可以帮她多干不少活，她也能腾出手赶紧把长成的包心菜都拿去卖了。只是今年的包心菜价格实在低，一毛五一斤，一次弄个两百多斤卖了，也不过20多块，偏生她今年种得最多的就是包心菜…… 邱红想到这叹了口气，人倒霉，喝口水都凉牙。 “嗷！王小月她作弊了，她作弊了！”门外传来一声哭喊。 邱红的笑容顿时就没了，那是王老五的小儿子王家耀，从学前班开始留级，如今14岁了，也才读到五年级，正好跟王小月一个班，这回考试考了个倒数第三，对比过于强烈，王老五面子上下不去，即使平时总拿小儿子当心肝，这会也打得人哭爹喊娘，胡言乱语起来。 邱红冷着脸打开门：“王家耀，有本事你也作弊拿个第一名啊。” 嘲讽意味拉满。 王老五媳妇翻了个白眼：“考第一又如何？一个丫头片子赔钱货，以后还不是别人家的？” 邱红笑了笑，对着王老五的女儿又道：“王小倩，你妈说你是赔钱货呢。” 王小倩垮下脸回了自己房间。 “你！”王老五媳妇发怒，却无话可驳，最后骂骂咧咧地吐了口口水。 邱红皱皱眉，真恶心，“啪”地一下关上了房门。 邱红也没想到的是，因着她那两句嘲讽，王老五媳妇和婆婆李七妹告状了，两人联合起来，借口王老五的孩子多，睡不下，加上邱红如今是寡妇，还跟小叔子一家住在一起不好看，要让母子三人从老屋搬出去，睡去柴房，把房间让给考了倒数第一的那个住。 农村的柴房，顾名思义，是拿来堆放柴火的工具房，仓库的性质。每年冬天，山上岭上长得又长又已枯黄的各类柴草，会被冬日里稍稍有些空闲的村民全部收割好，拿板车装好运回家。一般来说，持续一个礼拜到半个月的割草和拾柴活动，能够储备好来年一整年厨房烧柴火的消耗。 王家的柴房挺大，但是里面全部堆满了柴草，充满草木独特的腐败气息，更是老鼠最爱藏身之地，说不好，里头还会有蛇藏着冬眠，压根不能住人。 邱红没想到李七妹竟然能做到这份上，指着王家宝道：“就算你不考虑我和小月，小宝总是长兵的儿子吧？你就这样对他？让他刚两岁就去住柴房？” “他可以跟他兄弟一起睡，你们两个去睡柴房！”李七妹恶声恶气道。 王老五媳妇在一旁得意地笑，那神情仿佛占了天大的便宜。 邱红怒不可遏，重复道：“他才两岁！而且这间房早就分给了长兵，他不在了，自然是小月和小宝的，凭什么要我们搬出去？” “诶哟哟，你还敢提长兵！长兵在，这房是长兵的，长兵如今被你克死了，这房子就是我的！我想给谁住就给谁住！”李七妹忽然发起怒来，一把拎起来半桶水泼洒到了邱红的房间里。 这地上是拍打压得实实的泥地，平常爱起灰，受了潮，或者沾了水就会变得湿乎乎的，不像样，这样半桶水下去，等会泡软地面了，走上去也会变得黏糊糊。 王家宝再度被这样激烈的冲突吓得爆哭出声，含含糊糊地道：“坏，奶奶坏！” “小贱蹄子，还教唆你儿子骂我？你当我怕你了？如今长兵也没了，我不会再给你一点脸！你们母女两个丧门星，过年前必须搬出去！休想再给我们家添晦气！啊……呸！”李七妹撂下狠话，吐了口口水，拎着桶趾高气扬地回了自己房间。 过年前…… 今天已经是大年二十九，明天就是大年三十除夕夜了。哪怕邱红心里早就知晓李七妹未来必定容不下她和女儿，却如何也想不到，这一天会来得这样快，又这样狠毒，李七妹居然连王长兵的血脉都可以毫不顾忌，作践他们母子三人到如此地步。 邱红一时之间抱着女儿儿子，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少时即失怙恃，知道自己的命是苦的，匆匆被嫁人后曾经升起过的对未来的短暂期待，也早已在多年磋磨中消失得一干二净，但万万没想到，命竟然是会越来越苦的。 无计可施的邱红，坐在房间里想了半个下午。 借口当然是随意找的，但李七妹想要将她赶走的心思昭然若揭。 可，住哪里，怎么住，怎么算都是家务事，任凭找谁来，只怕也帮不了他们母子三个，而且也没有人会来……不是生死大事，李七妹又是着名的悍妇泼辣母老虎，别人没立场来，来了也骂不赢她。 但如果真的听话搬进柴房，未来只怕会比现在更受欺负。 邱红脑子乱成一团，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但凡她爸妈还在，她必然不能落到现在这样的境地…… 等等！ 邱红忽然想到，她父母虽然不在了，但笼口村自己父母当年起好的房子应该还在，虽然已经十二三年了，虽然是泥砖房子…… 但只要瓦和横梁没有事，房子不是那么容易倒的！ 而且换个环境生活的话，说不定还能给女儿一个更好的环境！ 邱红越想越觉得回娘家是一个好选择，恰好现在地里的菜都卖完了，只剩下一点点葱蒜鸡毛菜，预备自家吃的；回到笼口村也不用担心没地种，百万农工下鹏城的新闻不仅电视上，她还从很多宣传册上看到过，农村里许多壮劳力外出打工，一定会有闲置下来的田，到时候找邱村长协商一下就行。 “小月，你愿意离开大王村吗？”邱红忽然问女儿。 王小月双手紧紧捏着细细的手指泛了白，有些惶恐地看向母亲：“妈妈，你……要把我送……出去吗？” 把女儿送给别人家养，农村里这一类的事情不多，但也是每隔几年就有一桩或是好几桩的。 “！”邱红瞠目结舌，连忙一把抱住女儿安抚，怪她不会说话，吓到女儿了。 了解清楚邱红的意思后，王小月有些难为情地抹了抹眼睛，她刚刚真的非常害怕……王家宝本来自己在姐姐的小床上玩着小汽车，看到妈妈忽然抱住了姐姐，连忙也过来凑热闹，一看姐姐居然哭了，连忙给吹了吹眼睛，口齿不清道：“姐姐，布谷。” 小屁孩用力过猛，带出一点点口水，王小月嫌弃地抹掉了，又开心地笑了起来：“妈妈，你去哪，我和弟弟就跟你去哪！” “好！”邱红看着女儿信赖的眼神，终于下了决心，既然王家容不下他们，那他们就离开……只是就这样被赶出去显然太灰溜溜了，她得想办法从王家手里扣点钱出来。 哪怕几百块也是好的……她实在是太穷了。 到了晚上，王家四兄弟破天荒地聚齐在了老屋，李七妹白了一眼邱红：“好了，人都齐了，你到底要说什么？” 邱红微微一笑，状若话闲一般问道：“我听说，最近家豪，家顺还有小云，都开始说亲事了？” 这几个分别是王老大、老二家的儿子女儿，也就是王小月的堂哥、堂姐，都20好几的年纪了，正要嫁娶。 第10章 讲价 这话一出，压根没有任何人搭理邱红。 这也是王家的常态，因为邱红自来王家就是地位最低的存在，连王老五的媳妇孩子都常常给她脸色，可想而知。 邱红也习惯了，再度微微一笑，按照自己先前打好的腹稿道：“我找村里人了解了下，家豪、家顺都找的隔壁何家村的姑娘？一个呢，是同学，互生情愫，挺好；一个是相亲互相看上的，今年过年，准备好东西登门拜访了吗？” “早准备好了！”提到这个，王家顺没忍住兴奋，答了一嘴，随即被亲妈拧了一记，又悻悻地低下了头。 邱红也跟着笑了笑，语气依旧充满关怀：“结婚是大事，在领证成亲前呢，需要好好表现啊，稍有不慎，就——” 邱红的话刚到一半，王老大媳妇不耐烦听，径直打断了，让她有屁快放，他们没工夫陪着话闲，又道：“这些事也轮不到你这种扫把星关心！” 邱红收起了笑脸，淡淡道：“但是论起来，他们几个也叫我一声四婶，合该我为他们出出力，跟他们相好的姑娘、女婿多聊聊王家的情况，公公、婆婆好不好相处，兄弟几个，关系是否融洽，姐妹之间教养如何，多少聘礼多少嫁妆……总得叫别人多了解一下，才更能拿得定主意啊。” 邱红想了许久许久，泼妇成堆，土匪王八成群的王家到底有什么软肋，总算叫她想出来一个，下一代到了娶妻和嫁人的年纪，家里的脸面就尤为重要。 就算厉害如李七妹，对着儿媳妇个个都是狂风暴雨龙卷风，对着还没有过门的孙媳妇也得和风细雨一番。 果然这反话一说，李七妹等人的脸色都精彩了起来。 “你个烂*货，长舌妇！你敢出去瞎说一句，看我不抓烂你的脸！”王老二媳妇率先开骂。 王老大媳妇紧随其后：“但凡我家家豪的亲事出任何差错，我不把你那张狐媚子一样的脸划烂了，不算完！” 邱红叮嘱女儿捂住耳朵，自己也紧紧捂住儿子的耳朵，淡然笑了笑：“想让我不管，可以，想让我搬出这个家，从此以后都跟你们再没关系，也可以。” “你到底想怎么样？”李七妹这次格外沉得住气，这会才瞪着一双浑浊的眼睛问道。 邱红美女大开口：“我搬出这个家，自己养两个孩子，从此田地、房间都归你们，但你们要给我五千块！” “五千块！”李七妹一嗓子破了音，“你不如直接去银行里抢！小贱蹄子，女人嘴大吃菜糠！” 邱红再度道：“长兵的那份田地和房间，难道五千块也不值吗？如今他尸骨未寒，你们要赶走我们孤儿寡母的，五千块也不舍得？就这样还想娶孙媳妇？” “你！你闭紧你那张臭嘴，你要是搅浑了家豪家顺他们的事，我活剐了你！”李七妹气急凶狠道，又一气砍了个一折，“五千是绝对没可能的，最多给你一千块！” “一千块！我一毛也没有！”王老大媳妇嘴快道。 李七妹就瞪了她一眼，再瞥了眼大儿子，王老大笑了笑，斜眼看了眼自己媳妇，低声道：“妈在说话呢，你急什么？” 邱红不理他们这一套：“一千块？呵呵……看来你们还是不怎么想讨新媳妇啊。” 局面一时陷入了凝滞，任凭邱红如何刺激说反话，，李七妹只死死咬住一千块不放，王家几兄弟个个沉默少言，只放任自家婆娘出口成脏，仿佛事情与自己不相干。 最后，邱红没能憋住：“你们就想逼死我们母子三个吧？但你们也想想，我们死了，名声传出去，还有哪家姑娘敢嫁过来！” 李七妹张开了嘴，这回没能说出话来，看着似乎被邱红拿捏了，但也就在此时，王老二忽地阴鸷地笑了一声。 这笑声叫邱红汗毛倒竖，王家五个兄弟里，老二是最邪性的。 只见他慢条斯理地吸了口烟，忽道：“或者这样，你带着王家宝过，王小月，我们轮流替你养着。” 邱红初时不明所以地看过去，她绝不会相信王家有那样大度。 王小月挨在妈妈身边，听了这话就抖了抖，邱红连忙握紧了女儿的手。 “我们帮你养女儿，不好吗？”王老二的表情依旧阴鸷，眼神却下流晦暗至极，“11岁了吧？养个四五年，再给她挑个有钱的……人家嫁出去，如何？” 那话里未尽的威胁，让邱红立时冷汗爆出，瞬间将女儿从身侧紧紧搂到了怀里抱住，而王小月则在她怀里，直接被吓出了眼泪。 “一千块，够了吗？”王老二瞧着母女俩那个样子，得意地笑了出来。 邱红确实被吓住了，说不出任何话来，只点了点头。 她忘了，自己也有软肋。 她的女儿，她的宝贝，她的孩子，都是她的软肋。 王家人如果要蛮横地扣住王小月或者王家宝，她半分力气也使不上……王家宝是个男孩，是王长兵的香火，或许好些，但她的女儿，如果留在王家，必然会被欺负折辱的。 她的筹码瞬间就轻飘飘了。 价格谈了下来，王家人却对如何给钱有些分歧。 “妈的，就当这一千块喂了狗！”王老五心不甘情不愿地道，“那咱们四家，每人两百五？” 王老三道：“我看行。” 王老大跟：“行。” 王老二却拿着烟迟迟没有说话，直到王老五都把钱数好了，也仍不言语。 王老大看了他一眼：“二弟，怎么说？” “二百五不好听啊，而且……怎么能算四份呢？咱们还有妈呢，妈也得算一份吧？”王老二慢悠悠地道。 王老五率先反对：“二哥，你什么意思？这么点钱，你还要妈出？叫别人知道了，非得笑掉大牙。” “我不怕笑。”王老二油盐不进，“妈，您老人家可是我们当中最有钱的，出个200块，不算什么吧？” 李七妹的眼神有些复杂，依次看了看几个儿子，最后点了点头，同意了自己出200块。 王老五暗骂了一句，王老二斜睨了弟弟一眼，阴阳怪气道：“怎么？你心疼？又不是你的钱，你心疼什么？” 这话里的暗示意味很明显，你可别以为老娘的钱就是你的了，平日里老娘住你家，给你带孩子，煮饭喂猪……占尽便宜还没够？ 王老五哪怕脑子再简单，这会也听出了他二哥的潜台词，立即闭了嘴，又从手上的两百五十块里拿回五十块，把钱一把扔到了邱红身上，大声道：“没其他的事了吧？明天赶紧搬走！” 邱红捏住钱，紧紧咬住牙关，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钱医。 闹剧结束，邱红收好了一千块钱，这就是她回笼口村后重建生活的资金了。接着再把房间里唯一的柜子打开，里头装着两床棉被，邱红将棉被另拿了有防水布的肥料袋子装好，又把家里不多却琐碎的各式小玩意装了进去，正式收拾了起来。 王小月也在旁边帮忙，叠着自己为数不多的衣服，和本子课本那些。只有王家宝心无旁骛地在床上玩着自己的小汽车，他本来还小，听不懂许多话，还老被亲妈捂着耳朵，更不懂发生了什么。 零零散散地收拾了一通，邱红忽然又道：“小月，咱们得去跟你小奶告个别。” 王小月点点头，主动去帮弟弟穿好了鞋子。 小屁孩虽然什么也不懂，出门也是要带着的，不然必定大哭起来。经历了葬礼一些列的事情后，小孩看不到妈妈和姐姐就会很害怕，本就老鼠崽子一般小的胆子如今只怕和蚂蚁差不多大了。 第11章 搬家 “诶……都十多年没回去了，那房子能住？”李艳听完之后，十分为母子三人担忧，即使邱红的打算听着是面面俱到。 邱红这会才把李七妹赶着她和女儿要去住柴房的事说了：“再是又小又破的房子，也有四个房间，一个大院子呢，很宽敞的，总比柴房要好上许多。” “这叼婆子，怎么不早点死！”李艳听完骂了句狠的，也不好再劝了，是啊，两相比较之下，自然老房子怎么也比个柴房好上许多，只是…… “你回去那边……一个人干地里的活？找得到人帮衬吗？” 是外嫁女，是寡妇，又有克父母的名声……李艳想想都觉得头大，不知道邱红回去笼口村要面临多大的难。 邱红握住李艳的手拍了拍：“艳姐，别帮我想那么多了，张嘴吃饭，张手穿衣，一步步慢慢来，放心，总不至于饿死！” “好……那明天，我过去帮你收拾收拾。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你这！”李艳想了想还是没憋住哭了起来。 李艳婆婆瞧见了，本来正在喂王家宝吃着饼干呢，拍了拍儿媳妇的肩膀：“艳啊，不兴这样，邱红和两个孩子，离了王家，以后自己做自己的主，兴许活得更自在些。” 邱红点点头，笑着道：“小奶说得对，三婶婶，快收了猫泪，恭喜我一声吧！” 王达发在家行三，家族里小辈多有叫李艳三婶婶的，邱红却难得这样叫一次。 “什么婶婶……以后你回了笼口村，咱们就真当姐妹处了，让我家几个小的管你叫小姨，小月还有小宝，管我叫大姨！”李艳擦干净眼泪，认真道。 邱红认真道：“好的，艳姐。” “诶唷，我这个岁数还能又有这么两个这么漂亮的闺女呢！”李艳的婆婆凑趣道。 邱红和李艳同时笑了起来。 在李艳家里告别了一通，邱红和孩子们的心情都好转了不少，踩着月光回了家，洗漱之后一家人窝在床上，都有些睡不着。 这是在这个家里的最后一晚了。 “小月，害怕吗？”邱红忽然问女儿。儿子是真的还小，被各种阵仗吓到是真的，不懂也是真的，只要好好哄一哄，很快他就会忘记大部分的事情，但女儿不一样，向来聪慧不提，更早熟敏感又懂事，这么些天邱红忙得筹谋，忙着卖菜，忙着挣生活，几乎没有安慰过女儿。 王小月忽然有些怯怯的，小脸满是自我怀疑：“妈妈，我是不是很冷血？” “嗯？”哪个王八蛋又在骂我女儿！ 王小月打了一个小小的喷嚏，皱了皱鼻子，哀愁着解释道：“爸爸死了，我……只有一点点，不对，一点点的一点点点点……可能比一毫米还小的难过。” 再也不用面对喜怒不定的父亲，再也不用承受对方时不时的暴怒，再也不会挨打，再也不用陷入自己到底是不是他女儿的怀疑里，再也不必被对方厌恶至极的眼神看着，再也不用战战兢兢……实在是太开心了，甚至比他当初离开家里去了县城打工还要开心。 因为去打工，总有回来的时候，死了……就永远回不来了。 王小月觉得自己很冷血，村里的人也都说她太独，爸爸死了都不哭一声。 但她小时候被王长兵骂哭打哭，又心疼亲妈替自己挨打时掉的眼泪也足够多了。 王小月十分困扰这件事，在自己的日记本上都写了好几页。 直到今天才问了妈妈。 “小月，如果死的人是妈妈，你会怎么样？”邱红不答反问。 王小月代入想象了一下，心里一下就难受得不行，立即大串大串的眼泪流了不来，哭着道：“不要！妈妈不能死！” 王家宝瞧着姐姐突然哭起来，嘴巴一瘪，也要跟着哭，被亲妈飞快亲了亲脸颊：“你别捣乱，妈妈哄哄姐姐就没事了！” 王家宝黑漆漆的大眼睛咕噜滚出两颗眼泪，就自动收了要哭的架势。 邱红摸摸他的头，接着把女儿整个抱到了自己怀里，小的收放自如，大的这个，怕是一时关不上水龙头，得好好哄一哄。 “宝贝，你看，你一点都不冷血。”邱红吧唧一声狠狠亲了口女儿的额头，再度把人紧紧搂住，“王长兵……他从来没有尽到过任何当父亲的责任，凭什么要求你哭他呢？你不是冷血，是早被他伤透了心。” 邱红说着说着，自己忍不住也流了几串眼泪，王小月小时候特别可爱，笑起来又乖又甜，从前也曾经无数次对着王长兵露出过期待的眼神，渴望得到父亲的喜欢和呵护……只是后来，李七妹和王长兵亲手打碎了她宝贝女儿的期待。 血缘大约只是原材料，相互之间的感情如何经营是催化剂，好比氢气和氧气点然后，会生出水，但铁在氧气里剧烈燃烧，却会产生大量火花。 材料和材料组合，在命运的催化下，会导致不同的结局。 邱红对女儿是有愧的，很多时候，在孩子被欺负完之后，她都能只能哄着她想开点，没办法为她做更多，也正是因此，当她听说王长兵死讯时，瞬间害怕到了极致。 她害怕的是所谓的，克亲克父、克夫的名声愈演愈烈。 为女儿，也为自己，她害怕那些密密麻麻如同针扎的闲言碎语会彻底击穿她和女儿。 她不得不冒险拜托李艳夫妻，拜托王达发帮忙演了那场戏。 王小月被妈妈哄了许久，情绪终于平复了下来，软糯糯地拱了拱妈妈的脖子：“妈妈，你永远不能死。” “哈哈哈……你妈要当老王八，活个几百年不成？”邱红跟女儿开玩笑。 王小月认真道：“嗯，等我死了你再死！” “瞎说！”邱红亲昵地斥责了一声，又抱着晃了晃女儿，“宝贝，我们和弟弟一起睡了吧？明天要早点吃完饭出发，赶到了那边收拾卫生，做年夜饭呢！” “好！” 次日大早，邱红早早煮上了扎扎实实的大米饭，接着去外头，把自家的板车给组装好了。 王家的那些大型农具，好比谷风车，脚踏式收割机，都是两家合用，公婆置办的，她自然拿不走，至于以后到了笼口村，少不得要用的时候要问别人家借借或者自己添置上。 好在这么多年下来，她为了方便拉菜去街上卖，坚持自己买了辆板车，这会子能有个搬家的家伙事。 板车，顾名思义，就是个木板车，它是可分体的，一部分是几十斤重的双轮胎，中间用铁棒固定焊牢，另一部分，也是长长的铁棒当车手，连接着中间的长方体——三面铺上固定死的木板，尾部是可拆卸的木板，方便上下之外也起到格挡的作用，跟火柴盒拉出来的那部分形态类似。 要用的时候，两部分组合在一起，要拉的货物放车里，拿弹性绝佳的绑带\/皮带固定好，人握着车手，在前面拉引，遇到特别高的陡坡，也需要有人在车后面推着助力。当然，如果是力大能扛鼎的人，拉着自然哪里都去得，也不需要助力。 邱红越发庆幸买了这车，这会子能把各种鸡零狗碎都带走，养了一年多的几只母鸡公鸡带走，以后还得靠着它们给生蛋；积的半包草木肥和买的肥料，自己买的锄头铁锹带走，不然刚需的农具买买也不便宜；唯一的柜子带走，板凳带走，那边的家荒废多年，去了肯定连个干净的板凳也没有了……女儿的奖状也带走，如果不是屋里那两张床本就破得不成样子，邱红也想带走。 至于最重要的、能保障他们不饿死的粮食，用化肥袋子装了二十来袋的稻谷，邱红已经全都扛去了李艳家里，约定好，每月李艳家去镇上赶圩的时候帮忙拉两袋子到碾米厂放着。李艳家有三轮车，又跟碾米厂的老板是亲戚，放那等邱红去拿就很方便了。 邱红还把地里的葱蒜鸡毛菜也全部带着泥扒光了，预备带去笼口村，高低也能吃个把礼拜呢。 忙活了一通，饭也煮好了，邱红再快手炒了两个菜，给儿子喂了点好消化的面条汤，吃完就开始收拾厨房，锅碗瓢盆，自然也是要带走的！ 买新的都得花钱，而现在他们最缺的就是钱！ 李艳也帮着各种计算组合，让所有东西以最紧密的姿态放在一起，饶是如此，也把板车满满当当地装满了，还在上头突出一大截。 棉被是放在最上面的箩筐里的，等会王家宝也要上车，他那两条小腿，走不了多远的路，至于王小月就得辛苦些了，得走路，遇到陡坡了，也得帮着妈妈使使劲。这活她跟着妈妈去卖菜的时候就干过，倍儿熟。 “总算是装好了。”邱红擦擦汗，对着满车家当十分满意。 李七妹一直冷眼旁观着坐在一旁，生怕邱红把半点他们老王家的东西带走，期间还和邱红争了几样物品的归属权，最后被邱红有理有据地说出在哪一年哪一月买的后无奈理亏放弃，这会子见她们绑带都拉好了，才悻悻地回了屋里。 李艳瞧着这堆东西，心生担忧，再次提出要帮着用自己板车分一半送他们回笼口村，两个村子之间，路可不近！村里的路又难走，估计得费好一番力气。 邱红也再次拒绝，大年三十，谁家都一摊子事，李艳家里还有姑姐回来了等着招待呢，她不能真的让人家陪着走一趟。何况这些东西她确实能拉完，平时几百斤的菜拉着去卖也是有过的。 “艳姐，今天辛苦你了，我这就要出发了，你也回家吧，咱们以后……”邱红道谢，刚想说“多走动”，想了想换了个说话，“欢迎你上我那去走动！” 李艳明白邱红这一去，怕是永远不想再回大王村了，点点头，说以后她会去笼口村看他们，又拉着人，让她等一等。 邱红不解，等什么？ 没一会，李艳的儿子王睿友拎着一个大袋子走了过来，里头腊肉腊肠并几包糖果饼干塞得满满当当，刚二十开头的年轻小伙子笑着道：“邱姨，我妈让我给你装的。” 这就改口了。 “好……”邱红接了过来，深吸一口气，顶着通红的眼眶握着李艳的手晃了晃，一切尽在不言中。 “有什么事，记得一定打电话给我！”李艳拍了拍她的手，把那一包东西找了个空隙，塞进了车里，最后又抱了抱两个孩子，偷偷给王小月塞了个红包，说是压岁钱，让她拿着别告诉邱红。 王小月张嘴就道：“妈！” 邱红本来正在跟王睿友说话呢，就听到女儿举着个大红包看向她。 李艳：“……” 得，白嘱咐了！ 邱红要把红包还给李艳，她知道这样给红包，数额定然不小，不然明明可以大大方方地给两个小孩一人一个。李艳本来就打算送出去的，自然不肯收回，两人来回拉扯了好一阵子。 王睿友搁旁边劝道：“邱姨，我妈正经要跟你结干姊妹呢，以后走动可少不了，不用这样客气吧？” 李艳顺着儿子的话道：“就是，你还跟我生分？” 话到这份上，邱红就收了那红包，又看向王睿友，准备掏口袋，王睿友察觉到她的意思，直接说声再见转身跑了。 李艳哈哈大笑：“我这儿子聪明吧！” 邱红点点头，也不再纠结什么给红包了，她就算现包个红包，也不可能比李艳给的大，不如就收了这份好意，等以后吧…… 来日方长！ 李艳道：“这就对了！” 出发了，李艳也陪着要将母子三人送出去村口，边走边说，邱红这回遇到谁都大声打招呼，时不时地还停下来唠唠嗑，重点说说拉着这一车家当是要干嘛去，再强调下不走的话，只能去住柴房了。 于是光是走出村口，就花了快一个小时。 李艳望着逐渐越来越远的母子三人，心里有些发堵，回村里的路上也是见人就打招呼，大大地抒发了一番自己的难受，详细又详尽地帮着王家宣传了一番他们干的好事。 于是邱红他们离开大王村的当天，整村人都知道了王家逼着寡妇带着俩孩子在大年三十离开家里的事情，想来接下来半个月，大家各自走亲拜友，又会把这头等热闹的八卦带给各个周边的村落。 王家孙辈的对象家里大约也是不可能听不到的。 第12章 到家 为了省点力气，邱红选择了走平平坦坦，但路程会增加的大马路，叮嘱女儿千万注意只走内道，注意车辆别到外道去了。 王小月在板车后头蹦蹦跳跳，笑着答应了。 她从离开大王村之后，就一直很开心，好似以前身上背着的重重的龟壳卸了下去，浑身都轻松了起来。 至于王家宝，也终于在这会明白了什么叫做搬家。不过小人没什么反应，他对王家人实在没什么眷恋，李七妹对他不至于像对王小月那般厌恶凶狠，却也称不上慈爱，其他的堂哥堂姐也没有会带他玩的，所以小孩不哭也不闹。 小家宝的世界里很简单，只有妈妈和姐姐。 这会，路上满是冬日里积满枯枝败叶的林子荒野，也被小孩当做了探索世界的一部分，一个人在板车上兀自乐得不行，直看了一个多小时后才困了，直接倒在棉被里躺下了，车子晃晃悠悠好像摇篮，让他的梦很安生。 …… 下了大马路后，邱红停下来歇了好大一会，喝了几口热水瓶里的水，还吃了个早上特意带的煎饼，身上的棉袄早就热得脱掉了，只穿着贴身秋衣和一件旧得就差打补丁的外套。 跟在后头走的王小月也满头大汗，邱红帮着女儿擦了擦，又问还有没有力气，等会到了颠簸不平的路段，就需要女儿帮忙在后头推推车了。 王小月认真点点头：“妈妈，我力气大着呢！” 邱红捏了捏女儿豆芽菜一样的小细胳膊，笑得不行。 等终于看到笼口村的房子时，已经下午三点多了。 路上歇歇走走，东西也重，再伺候下小孩喝水撒尿那些，只比平常多花了一个多小时，邱红对此还是满意的。 进了村，迎面碰上许多年不见的村里乡亲，邱红大大方方地打了打招呼，不等人猜测和问起，顺势再把自己被迫搬回来笼口村的事情简单说了。 出不出意外，他们一家都得要在笼口村生活许多年了，她再没有其他退路了。越是这种灰溜溜的时刻，越要大方些，毕竟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需要互相麻烦的事情还不少呢。 农村的不少大工程，都讲究全村参与，互相帮扶的。红白喜事不必多说，再好比清理河渠、维护河堤、家族里共有山地的治理和产出等等。邱红想得很明白，她是外嫁女，又做了寡妇，回来村里如果自己还遮遮掩掩、立不起来的话，势必催生更多的闲言碎语。 这也确实算是件新鲜事，不到半个小时，邱红带着两个孩子被大王村的婆家赶了回来的八卦，已经从上笼口传到了笼底，邱建国听到这消息时惊了惊，连忙带着媳妇一起赶往热闹现场。 当然，他倒不是为了看热闹，而是作为村长，又算邱红的长辈，过去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夫妻俩沿着村里的大路走了几分钟，路过小孩扎堆的热热闹闹的小卖部，再拐进一条小道，迎面就是一座两层小楼房，红砖的，外墙抹了灰，内墙刷了白，大门一整面还贴上了瓷砖装饰，在村里大多数人家还都是泥砖房子的时代，实在是漂亮又气派极了。 小楼房侧边连着个大院子，砌了院墙，小院门也不简单，雕花五金的质感，厚重又富贵。隔着一条一米宽的小道，斜对着的，是一户被衬托得格外落败的泥砖瓦房，瓦片和门前铺的石砖都长满青苔，墙角也长着不少生长旺盛的野草，门窗俱开着，却没有半个人影。 这就是邱红家的老房子了。 外头嗑瓜子看热闹的乡亲站成了一圈，对守着板车的两个小孩议论纷纷，偶尔也有几个想逗逗小孩的，王小月谁也不认识，只不开腔，王家宝有样学样，渐渐也没人招惹姐弟俩了。 邱建国上前问道：“小丫头，还认得我吗？你得喊我外公啊，你妈妈去哪里了？” “去砍竹子了。”王小月认出邱建国曾经在大王村和妈妈说过话，这会终于开口了，还伸手指了指大概的方向。 邱建国点点头，带着媳妇穿过房子去找人。 邱红家的格局也是典型农村房子的格局，进门就是堂屋，最前头立着灰扑扑的香桌，壁上贴着一幅褪色到看不清楚样子的吉星高照，壁顶上头放着几个牌位。堂屋左右各有两间房间，因为十几年没住，空荡荡地散发着腐朽残败的气息。 换个说法，也就是没人气，家徒四壁什么样，这就什么样。 出了后门，倒真是个大院子，有个落满灰的灶房，另一角还长着棵十分高大的的柚子树，四季常青的满树绿叶是整座房子唯一的色彩和生机了。 院墙不高，还塌了不少，出了院子，再往前走上一段路，是条小河。它四通八达、无限分流，不论灌溉农田、生活用水，还是浣洗衣物都靠它，村里的房子也大多沿着它的走向建造。河边铺着好几块厚重的、完整的大石板，是从前耗费无数人力从山上挖下来的，日常洗菜洗衣洗手，都在石板上了。 石板不远处有丛竹子，是从前邱红的父亲栽下去的，这会已经长得十分茂密了，邱红就正拿着把锋利的柴刀砍着竹子呢。 邱建国夫妻俩刚要走过去，就听邱红大喊：“叔，小婶，别过来，马上要倒了！” 话音落下，一根细长的翠绿苦竹就倒了下来，这种竹子不像毛竹那般粗大，长的笋子也不好吃，韧性也一般，但栽了就能活，编编箩筐、捆捆木条、柴草之类的足够用了，在静江这边的农村很常见。 邱红这会砍竹子，是准备拿来扫屋顶的。毕竟多年不住，灰尘蜘蛛网都多，还要防备蛇鼠小鸟之类的小动物霸道占了房子的，需要一番大功夫呢。 先把枝叶从竹子主干上清理干净，好了之后再把这些枝叶一根根码放整齐用绳子固定牢了绑在竹子尖端，这样一个可以用来清理房顶的竹扫把就做好了。 邱建国夫妻边看着邱红利落的动作，边把事情了解清楚了，不由得双双愤慨了起来，又卷起袖子准备帮忙收拾房子，邱红飞快地阻止了，只道过了年之后还有许多要麻烦的，到时候再帮忙不迟。 邱建国的妻子张晓芳就道：“他在这帮不上忙，我帮着你做做卫生。” “小婶，不用！这卫生的活，不急，我也就先扫扫房子，接着理理厨房，就要开始做年夜饭了，今天可是大年三十，说什么我也不能让你们在这帮忙呀！”邱红笑着说道。 夫妻俩见邱红是真心不想他们帮忙，只得又叮嘱了一句，有什么缺的，只管去他们家里借，不要客气。 “好，我知道小叔小婶都为人大方，不跟你们客气。”邱红笑着应了，又感谢了几句才把人送走了。 套上罩衣，邱红依旧让俩孩子站在屋子外，自己开始清扫房子。农村的泥砖瓦房，其实也分层，下层住人，上层一般拿来当储物空间，用梯子上下，存放粮食和各类的农具。家里人多，屋里实在住不下的人家，也有把上头改造了住人的。 邱红十分庆幸家里的木梯子竟然还结结实实，能用，她踩着梯子上了楼，小心翼翼地先拿竹竿敲出大动静，确定没有危险了，再慢慢地仔细地清理一遍。这上头，是最容易藏蛇的。 上下两层都扫完，花了一个多小时，当邱红终于把脏得不像样的竹扫把拿出屋子时，原本站在外头看热闹的已经一个都没了，到底是大年三十，稍微过得去的人家，都得杀鸡宰鸭再收拾条鱼……弄顿丰盛热闹的年夜饭过年，这一天是真没那么多功夫看热闹的。 邱红刚取下帽子，脱下身上脏黑得不像话的罩衣，就听见女儿喊她了，声音还有些抖。 可怜小姑娘从来没来过外婆家，连去哪里上厕所也不知道，也不像弟弟还小，可以没脸没皮找个角落就解决，憋尿憋得脸都微微红了起来。 邱红：“……” 邱红哭笑不得，嘱咐儿子待在原地别动，一把抱起女儿就跑，如果没记错的话，她家的茅厕在村头的角落…… 到了一看，王小月快哭了：“妈妈，我们来这干什么？” 眼前一片郁郁葱葱的爬山虎，还有几棵大大的槐花树，哪里还有十几年前她记忆里的茅厕，邱红回答不上来女儿的问题，也头一次领悟到了什么叫做“少小离家老大回”、“相见不相识”。 没办法，邱红只好又抱着女儿折回家，准备让孩子去后院找个角落先解决了，就见儿子身边多了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 邱红有些惊喜：“小奶！” 正是邱友春的母亲，邱建国嘴里的“福子婶”，张福子老太太。 第13章 厕所 “诶！”老太太笑眯眯地应道，她手里拿着块饼干，刚刚试图喂给王家宝，没成功。 王家宝自从被堂哥捉弄吃过鸭子屎之后，被姐姐反复训了半个月，只要不是家里人给的食物，一律要先问过妈妈姐姐，不能自己张嘴就吃。所以即使他因为一个人被留在原地，看不到妈妈身影后害怕得哭了起来，招来一个老太太哄他，又要给他喂闻着就又香又甜的饼干时，他也没敢吃。 老太太看了一眼王小月，立即伸出手摸了摸孩子的脸：“这模样真俊！诶哟，跟你小时候一样一样的，招人疼！” 老人也是看着邱红长大的。 “对，她长得像我！”邱红刚说完，不受控制地想，命也像我……连忙摇摇头，甩掉那乌七八糟的念头。 王小月可怜兮兮地捏了捏妈妈的手，她真的快要憋不住了诶。 “……”邱红顿时哭笑不得，只得求助老人，“小奶，孩子想尿尿，能不能借借你家的茅厕。” 老太太这下笑出了声，伸出手指了指那气派的二层小楼房，又自己把王家宝抱上了，示意邱红跟自己走。 “这……原来是小奶家的房子？真气派！”邱红赞叹了一声。 张福子点点头：“大儿子起的，你还记得你友春伯伯吧？他很早就出去外头做生意了，也算赚了点钱，前几年起了这房子。” 邱红点头，她自然记得，邱友春性格很好，最喜欢逗小孩玩，不是那种喜欢把人逗哭的，是逗乐了再给你两颗糖的类型，张福子也是非常和蔼的长辈，邱红小时候，很喜欢上他们家玩，那时候住着隔得远，没想到如今倒成了邻居。 两人说着话，到了院子里，张福子指了指红砖盖瓦的两间小屋，瞧着格外的大，还都配了一个格外好看的玻璃门，上头有莲花图案，母子三人都无比惊讶，瞧着人家这厕所门，倒比他们家的大门还要好呢，而且厕所也盖两间？这得是什么生活水平啊…… 老太太笑了笑，解释说旁边那间是洗澡用的，一时又帮忙打开了半掩着的门，没见过世面的母女俩更有些惶恐了，只见地上竟然铺的瓷砖，干净的瓷白蹲厕配着抽水马桶，半点寻常农村茅厕的邋遢也无，空气里也几乎没有臭味。 邱红心里闪过无数感慨，把握住了机遇，先富起来了的那部分人，是真的已经跟大多数的农村家庭拉开了巨大差距啊。这种城里的厕所，除了电视里，现实中，她还第一次见呢。 农村人的如厕问题大多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家里放着的尿桶，几天一倒，另一部分就是上大号用的茅厕。这些茅厕大多是一个大坑上铺着几块木板，总是臭味熏天的，稍微讲究些的，也就是中间再放一个隔板，稍做隔挡罢了。 因着农村的茅厕，除了提供如厕的功能，还有另一个大用处，就是可用作天然肥料，过程自然是又脏又臭的，但这里头延续了少说也有几百年的农家智慧了。 通过土地的吸收和各类光合转化之类的作用，将粪便再次转化成绿色无污染的养分，输送给蔬菜和粮食，完成人和大自然的神奇互通。 也因此，农村人各家的茅厕，在某种意义上，也算是一种财产。 “是不是看着妖精事怪的？”张福子笑道，她瞧着母女俩有些僵住，连忙上前示范了下抽水马桶怎么用，“这是我那孙子非要鼓捣弄的，我一开始也不懂用呢，其实特简单。” 老人性子格外和善，知道农村大多是没见过这种马桶的，也不笑话人。 操作简单倒是挺简单，就是农村到处是泥地，沾着泥巴的鞋子踩上去，一踩就是黑乎乎的印子，母女俩都有些不好意思。 张福子特别和蔼：“诶哟，不怕，农村哪里都是泥，再一个，咱们那水也不像城里一样要花钱，都免费用呢，脏了扫干净就行！” 一家三口都感受了一下这个格外美好的厕所。 张福子又示意了一下就搭建在旁边的洗手台，这回语气里带上了炫耀：“这也是我那孙子专门给我弄的，说是方便洗手，也方便我平时打水淋菜！” 邱红一边附和着夸了夸，一边带着孩子们洗了洗手，看了眼郁郁葱葱，栽着不少葱蒜蔬菜的院子，老太太打理得是真好。 张福子顺势就让母子三人以后就来家里上厕所，反正这么近，两家院子就隔着一个小过道。 “……”邱红这回不知道怎么回话了。农村的茅厕确实是私有财产，她如今刚刚回来，自家的厕所早没了，确实要去借别人家的厕所，还要担心人家嫌弃。这家的厕所倒是干净又卫生，她一眼就喜欢上了，只是……也太干净了，叫她心里下意识地觉得自个不配，害怕给人家糟蹋了，有些怯。 张福子就打了邱红一下：“你还跟我客气呢？以前我跟你妈妈说得来，关系可好呢！” “呵呵呵……”邱红尴尬地笑了笑，从前关系如何好，如今也物是人非，她父母都不在了，两家差距大大拉开，她也不是那等脸皮厚的，一时间也不太敢再像从前那般，跟着张福子亲厚。 张福子见邱红如此，忽地一把拉过她的手，拍了拍才道：“我听了几句外头他们说的，你这回回家，是……打算长住下来了？” “嗯，别的地儿……我也去不了。”邱红答道。 张福子眼睛忽地红了，因着年老而浑浊了的眼睛掉了两串眼泪，一把将邱红抱在了怀里：“诶哟，丫头啊，你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邱红猝不及防被拥入怀中，闻着干净又熟悉的老人的气息，又听见这样……极少能有的，来自长辈呵护心疼的话语，一时之间情绪也绷不住了，跟着啜泣了起来。 她这一哭，引得站在一旁牵着弟弟，等着妈妈叙旧完的王小月也眼眶红了红，王家宝不明所以，看看姐姐又看看妈妈，喊了出来：“妈妈，姐姐。”不要哭啊。 张福子听到小孩喊，这才放开了邱红，又给她擦了擦泪，叮嘱她有什么缺的，要人帮忙之类的，只管来家里找她，跟谁客气也不能跟她外道，一时又弯腰，擦了擦王小月的泪花，把两个孩子都牵住了，说要带进屋子里去认认人。 邱红没阻止，两家这么近，又是真心待她好的长辈，合该打打招呼的，就先教两个孩子称呼老人“太太”，也就是太婆的一种亲昵叫法。 “太太。” “太太！” 两个小孩乖乖喊人，一个清亮里带着几分好奇，一个软软糯糯但响亮，当下就把老太太乐得笑了起来。 院子当中特意用青石板铺了条路，没等一行人走完这条小路，一个手里拿着包烟和打火机的高大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老太太当即介绍道：“喏，这就是我那个一定要修厕所的孙子。” 荣正：“……” “……嘉明哥长这么高了？”邱红也呆住了，这个孙子，好像她之前见过？但友春伯伯的儿子邱嘉明，似乎不长这样啊？ 荣正：“……” “哈哈哈……他不是嘉明！”老太太乐得捂住了嘴巴。 第14章 认人 邱红顿时有些尴尬，老太太好不容易收了笑容，温和解释道：“你那两年……在你姑姑家，不知道，你阿香伯娘也过世十来年了。你友春伯伯三年前讨了个新媳妇呢，这就是她大儿子，姓荣，叫荣正，现在住在这照顾我，也是我孙子！” “哦……大哥。”邱红着实没想到这里头还有这样的曲折，稍稍低头打了声招呼，又让两个孩子按照辈分喊舅舅。 王小月大些，镇定地喊了声舅舅，就是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王家宝则是呲溜一下迅速地抱住邱红的腿，把自己藏住了，他觉得这个舅舅太凶，不敢说话。 荣正：“……” 他有这么凶吗？ “哈哈哈……”老太太又捂住嘴巴笑了笑，“他长得高，又不爱笑，瞧着吓人，其实心是好的。” 荣正：“……” 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诶呀，我忘记说了，阿正，他不会说我们这边的土话，听倒是听得懂。”好悬老太太反应了过来，拍了拍手，解释道。 荣正憋了半天，总算点点头，憋出了字正腔圆的三个字：“过年好。” 邱红：“哦哦……过年好。” 这下轮到邱红尴尬了，她听到这比大多数农村学校里的老师还标准的普通话，确定了，这人就是医院门口送过她米粉包子的那位！ 老太太寻思了一会，不对啊，照理两人应该认识啊：“小红，阿正之前还跟建国他们一起去过——” 荣正道：“奶奶，请客人进来坐会吧。” “哦哦，好，咱们进去再说！”老太太从善如流，立即招呼母子三人进房，经过荣正身边又伸手打了他一下，“你也一起进来，你妈都回来了，你还敢抽烟！” 荣正无奈地收起了香烟，跟了上去。 王家宝被邱红抱在怀里，原本脸是朝着后头的，荣正想了想朝他温和地笑了笑，小孩立刻缩了缩，扭头埋进了妈妈的脖子里。 荣正：“……” 等到了堂屋，母子·乡巴佬·三人组又被震惊了，他们还是第一次在农村见到贴瓷砖的堂屋，还有一整套极为厚重的红木沙发椅，看不出是什么木头做的，总之肯定不便宜！上头还铺着绒绒的整套的垫子！大尺寸的彩电放着，嚯，还有个大冰箱摆在墙角！ 一屋子人穿着也明显跟农村人不同，全都是看着就又轻又洋气的羽绒服和呢大衣，不能踩泥地，但又贵又好看的各种皮鞋，就连小孩也不例外。 老太太叫了大儿子一声，邱友春打眼一看，立即站了起来，满脸喜色道：“小红！对吧，是小红！老婆，你快来快来。” 邱友春也说上了普通话。 邱红想了想，也用普通话打了声招呼：“友春伯伯。” “诶！我们十几年没见了吧？”邱友春态度很和蔼，又喊了声媳妇，“阿韵，快过来，这村子里要论还有谁能跟你一样漂亮的，就只有这一个了！邱红，十里八村，最水灵漂亮的闺女。” 片刻之后，有个保养得格外好的女人从房里走了出来，她身姿苗条，长得也漂亮，化着妆，披着一头极具标志性的港式大卷发，笑起来也是落落大方，半点瞧不出年纪。 但按照已有的信息推断，这人就是荣正的母亲，邱友春的新媳妇了，年龄估计得是五十左右，毕竟荣正瞧着在三十上下。 人实在是太过明媚耀眼！ 邱红一时都有些看呆住了，愣了半晌后才打招呼：“伯娘。” 廖青韵点点头，也仔细盯着邱红和王小月看了看，赞赏道：“确实比我年轻那会还要漂亮，小闺女长得也好，以后说不定会更出挑呢。” “哈哈哈……在我这，还是你最漂亮。”邱友春哈哈笑着，又对邱红道，“小红啊，你阿香伯娘丢下我，找你爸妈一起玩去了，你眼睛毒，这确实是你新伯娘，人长得漂亮，名字也特别好听呢，叫廖青韵。” 邱红顿时笑了出来，不愧是那个她从小就最喜欢的伯伯，即使是难过的事情也总能说得可爱又好玩。 一时真正的邱嘉明也过来打招呼，他是邱友春的大儿子，长得像父亲，是个看着就外向又机灵的长相，很小的时候在村里上过几年学，算是邱红的学长，后来随着邱友春的生意做大，就和弟弟邱嘉华一起被接去城里读书了，因此他跟邱红认识倒是认识，关系却还不如邱友春那么熟，毕竟邱友春跟邱红的父亲倒真是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 邱嘉明比荣正大几岁，邱嘉华则和荣正同岁，不过两兄弟都已经结婚生子了，不像荣正还单身。 当年靠在工地打工，把握机会做了包工头的邱友春，如今在静江市里开着一个很大的建筑公司，两个儿子也都在公司里帮忙，一家人平日里都住在市里的别墅，工作又忙，除了过年几乎不会回老家。 原本张福子也是被儿子接去别墅，还配了一个专门照顾的阿姨的，可老太太在农村操劳半生，哪里习惯过那样的日子？到底还是犟着性子回了村里，邱友春无奈，这才又回老家按照老娘的心愿盖了这栋两层小楼，平时再时不时地回家一趟送送东西，看看老人，就怕她有个头疼脑热的也不吭声。 不过自从一年前荣正在村里住下后，他们倒是省心了不少。 邱友春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也都在他的照拂下，在市里做起了生意，安了家。两个弟弟也各自带着老婆孩子一大堆，都回来过年了，但都住在老屋，离邱友春这还有点远，这会子正在打扫，没往这来。 因为各自都是多年不见，叙旧好一会后，才轮到小孩叫人的环节。 邱嘉明这辈，都是只生一个了，他的独女邱爱媛比王小月还大几岁，披着头发带着粉色的发箍，穿着大衣裤袜和小皮鞋，精致得像个小公主。王小月扫了好几眼，发现对方看过来就赶紧收回了眼神，不敢搭讪也不敢再瞧，她拽了拽自己身上半旧的棉袄，本能地感受到了无处可藏的窘迫。 至于邱家华，生的是儿子，叫邱承志，年纪也比王小月大上一岁，还是个开朗的性格，主动打了招呼，又问了不少话，但王小月在外人面前，习惯冷着一张脸，并不热情，小男孩瞧着人不太爱搭理自己，渐渐也收了主动。 不过王家宝倒是嘴甜，让叫什么叫什么，谁抱都行，只除了荣正，他特别怕荣正。 “这小孩聪明！知道这里谁最凶！就荣正这块头，别说几岁小孩，我这个当爹的倒想倒过来喊他爸爸！”邱友春开起玩笑来没有禁忌，一时引得大家都乐得不行，好一会笑声暂歇后才又问道，“小红，你男人呢？赶紧也带来给我瞧瞧！我替友达掌掌眼，看看他配不配得上我们村的金花！” 邱红的父亲名字就是邱友达。 发生在邱红身上的事情虽说足够震动，但也仅限在周围几个村镇传播，是以一直待在市里才刚回家的邱友春并不知晓。 不等邱红回答，张福子伸手给了儿子一下：“不用你，友达两口子要是见了他，保管打得他魂飞魄散，投胎都不行。” 邱红忍不住笑了出来，这倒是真的，要是爸妈在地下真见到了王长兵，绝对会给她出气……不过，如果真有什么地府转世，她爸妈应该早已投胎了吧。 “……”邱友春的笑容一下收了，不可置信地看了眼邱红，又看向老母亲。 老太太微微点了点头。 邱红不等邱友春说话，起身说了告辞，说自己还得回去收拾收拾做年夜饭，等过了年再过来给小奶一家拜年。 老太太点点头，又道：“我也去帮你收拾收拾。” 她那又破又脏的房子如今可不是能见人的，邱红好说不行歹说，严肃拒绝了老太太等人的好意，抱着儿子，拉着女儿，飞速回了自己家。 嚯，邱红跟女儿一同吐了口气，邱友春家真漂亮，站在那屋子里还怪紧张的。至于王家宝则小心翼翼地露出手心的巧克力糖，刚刚人家让姐弟俩自己抓糖，王小月礼貌拒绝没伸手，王家宝没忍住伸手拿了一颗，好不容易忍到了现在。 王小月懂这意思，帮着弟弟拆了糖果喂到嘴里，看他露出一个奇异又惊喜的表情，跟着笑了起来。 邱红瞧着两个孩子有些心酸，在心里默念，等这头安顿下来，去赶圩的时候要记得买些饼干糖果。 好歹也是大过年啊。 第15章 漏雨 回了家，王小月和王家宝还是被叮嘱站在外头，邱红一个人把满屋子的灰尘黑脏全部清扫了出来，刚准备点火烧掉，就听到村里不知哪里传来一串鞭炮声。 逢年过节，这一带农村的规矩，煮好了饭菜，要在大门前、香桌上、门后头都放上供桌，摆上夹了好菜好饭的碗筷，烧香、纸，祭祖，等祖宗吃好了，最后再放一串鞭炮好好地送走，一家人才能正式开吃年夜饭。 鞭炮声是骤然响起的，天又开始微微暗了下来，王家宝被吓了一大跳，紧紧拉住了姐姐的手，王小月察觉到弟弟害怕，刚要开口安慰，就见妈妈朝着他们走了过来，说要去小卖部一趟。 王小月问买什么。 “买蜡烛。”邱红苦笑一声，再度抱起了小短腿儿子，又让女儿跟着自己走快些，得赶紧去买了回来才安心。 她家这老房子，没通过电，自然也没有灯，邱红先前忽略这一点了，这会子才想起来。 未来至少一个月内，都需要靠蜡烛照明了。 因为要申请连接电线那些，落户之类的手续就必须先办妥了，这会又在年节关头，只能等了。 幸好村里的小卖部是366天都营业的。 不过一家人进门的时候，小卖部里头有些空荡荡的，只听到后头厨房不断传来声音，估计也在忙活年夜饭了。 邱红大声喊了两声老板。 邱大聪摇摇摆摆地走了出来，见到邱红瞬间就呆住了。 “大聪哥。”邱红先打了个招呼，一晃就那么多年没见，故人面孔也都变了许多，她心里也是感慨无数。 邱大聪愣了好一会后才笑着点点头：“小红。” “小月，小宝，这个也是叫舅舅的。”邱红笑了笑，教孩子喊人，寒暄了好几句才道，“大聪哥，麻烦给我拿两把蜡烛，再要……两个真知棒吧，一个草莓味，一个橙子味。” 邱大聪挠挠头：“蜡烛？这我得找找。手电筒不是更方便吗？我这里手电筒也有，可以便宜给——” 静江这边的农村，只要不是特别偏远的山区，都在十二三年前就架了电线通了电。这么些年，不少人家甚至用上了电风扇、电磁炉之类的电器，尽管因为电力紧张而停电也是常事，但大多也只是一天半天时间，到世纪末的这两年，蜡烛在这已经渐渐成了很少有人需要的滞销品。 “我家没通电，手电筒倒是有一个，只是用完了也充不了电。”邱红笑着解释了下。 邱大聪恍然大悟，一边尴尬地笑了笑，一边豪横地从一整桶的真知棒里掏出了一大把递给两个孩子：“舅舅请你们吃糖，拿着。” 姐弟俩动作一致地歪头看向妈妈。 “……谢谢大聪哥，你先帮我找找蜡烛吧，我急着用。”邱红上前接过了糖，笑着道。 邱大聪答应了一声，立即又一摇一摆进了后头的库房，从动作的摆动幅度来看，他是真的急客人所急。 邱红把棒棒糖放在了桌子上，从里面挑了她最开始要的那两个口味，草莓的给王小月，她爱吃这个味道，至于王家宝，啥都馋，口味随意选不挑。 一家三口对着琳琅满目的零食柜等了七八分钟后，邱大聪终于找到了蜡烛：“一共就剩三包了，这玩意没什么人买，放了好久了，买二送一，你都拿走吧。” “……大聪哥，你要是这样做生意，我以后都不敢来了。”邱红笑着说道，眼神很认真，“该多少钱就多少钱。” 邱大聪挠挠脖子：“这东西便宜……两毛钱一根，一包10根两块，三包收你五块钱。” “真知棒是五毛一根吧？那一共七块钱。”邱红利落地数出七块钱放在柜台，拿上蜡烛准备回家。 邱大聪顿时很是郁闷：“小红，我当舅舅的请孩子吃两根棒棒糖都不行？” “你是开门做生意的，请这个又请那个，还怎么挣钱？”邱红笑着回了句，拉着孩子的手准备走，邱大聪又抓了把棒棒糖追了过来，预备塞给小孩，邱红再度开口拒绝，王小月连忙躲了躲。 邱大聪板起了脸：“小红，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你要是真这么想，就当是吧。”邱红无奈地笑了笑，拉着孩子出了小卖部，回家。 邱大聪追了几步站在门口，目送母子三人远去，直到影子都消失了才又拿着一把糖回到柜台，原本板着的脸慢慢露出个开心的笑容。 蜡烛买回来后，邱红就把板车上的家当全部卸下，搬到了堂屋。屋里有了板凳，两个孩子终于能坐下来歇一会了，邱红还不能，她得赶紧去挑一担水回家，准备晚上做饭洗菜。 水挑了回来，王小月已经在厨房里点上了蜡烛做卫生，王家宝乖巧坐在板凳上，舔棒棒糖，才两岁的小脑袋瓜莫名知道含着糖会融化得更快，他不舍得那么快吃完。 邱红对着女儿苦笑了下，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没办法。 煮上饭，又切了半盘子李艳给的腊肉香肠蒸上，把鸡毛菜清洗了备用，带土的直接先埋在院子的一角……忙活了好一阵，等寒酸但总归有菜有肉还有大白米饭的年夜饭终于全部完成，一家三口都笑了出来。 奔波了一天，哪怕是半点活没干的王家宝，都饿得肚子咕咕叫了。 邱红摸了摸儿子的小嫩脸，这也是个乖的，这么点点大，看到她忙着，从来不会闹脾气。 刚把碗端上，门口又传来了一阵响动，张福子带着儿媳廖青韵一人端着一盘菜，打着手电筒走了进来。 邱红又惊又喜又感动，走出迎了几步：“小奶，伯娘。” “……诶呀，才想起来，你家没有通电。”张福子看到蜡烛愣了好一会，接着走近几步又看到桌上的饭菜，要叹出来的那口气在胸口转了转变成怒火，恨恨骂了出来，“那王家的老刁婆子怎么还不早点死，浪费粮食！她死了十八层地狱才能用得上呢！” 廖青韵是听不懂土话的，只一脸懵地看着婆婆。 邱红笑了笑，伸手接过两大瓷碗的好菜，一碗鸡肉，一碗炖猪蹄，肉多汤少，分量十足，感谢的话绕了几圈，绕红了眼睛才说出口。 “我做好就给分出来了，一直温在锅里，想着让你这两个孩子都尝尝我的好手艺呢。”老太太是一等一的菩萨心肠，还贴心找了个借口，“你们先吃吧，别让饭菜凉了，咱们有话明天再说。” 邱红自然答好。 “我那小院里，那灯是一直开着的，你们晚上要过去上厕所，也不用关哈。”老太太临走前又叮嘱一句。 邱红感恩这份贴心，满口答应下来，又上前几步搂了搂老人的肩膀，难得撒了会娇，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掌心粗糙又温热。 因着隔壁送来这么两大碗肉，邱红自觉年夜饭算得上很丰盛了，哄着女儿多吃了一碗饭，等收拾碗筷才想起来，她忘记祭祖了……这程序也没法再补，只能算了。 紧接着也还不能歇息，要赶紧把晚上要睡的地方收拾起来，万幸家里唯二的两张床，床柱子都还很结实，只床板子有些腐坏了，邱红直接拆了坏的，把好的拼在一起，也算是理出了一张好的，铺上铺盖后就有模有样了。 半夜12点刚过，满村子的鞭炮声响了起来，这是抢大年初一的头彩的，当然要按照习俗来说，就是吓跑年兽除岁的，邱红吓唬孩子，说家里没有钱买鞭炮，半夜年兽肯定要来家里，怎么办？ 已经11岁的那个不仅无所谓，还帮腔：“妖怪都喜欢吃细皮嫩肉的，我不怕！” 细皮嫩肉的那一个委委屈屈地噘着嘴：“姐姐！” 他倒也知道妈妈和姐姐是故意吓他的，发小脾气了呢。 半夜三四点的时候，温度忽地下降了一大截，北风卷着水汽来了，不大一会，黄豆般大小的大雨就落了下来。 一场春雨，也是一场急雨。 房子里忽然闹出大动静时，王家宝先被吓醒了，搂着妈妈的手臂就哭了起来：“妈妈，妈妈，妖怪……” 小孩才听了年兽的故事，以为那叫岁的妖怪真的来了。 妖怪没来。 是房顶漏了，落下的雨滴恰好滴在了放在堂屋里的，珍贵的铁桶里，发出了清脆又响亮的滴答声。 第16章 补房顶 滴答滴答的声音响完了后半夜。 也不敢挪开啊。挪开了，那水滴直接落在地上，会让屋子里变得更埋汰，这是泥砖泥地的房子，比不了打了水泥的。 一整天的实在太累，邱红哄了哄孩子，又飞速进了梦乡，直到次日清晨才彻底醒了过来。起床洗漱过后，木梯架着上楼看了看，地板上也有好几处是积满了水的。 得，干脆就着雨水好好擦擦这木地板吧，还省得打水了，邱红苦中作乐地想。 一场雨先大后小，淅淅沥沥地下完了整个大年初一。 大年初二走娘家，天公作美，大放晴了。 邱红也很高兴，兴冲冲地说，咱们今天去春游，带着两个孩子再担着两个空桶就出了门。 王小月素来机灵的，看妈妈的架势就知道是要干正事的，她也不问，只专心地跟着妈妈走，再偶尔帮忙背弟弟一截路。 就这样绕了好几圈，终于叫邱红找到了黄泥巴，随意撇了几根大点的树枝，挖了压得实实的一大桶，又割了些韧性好的野草，就把王家宝当个秤砣放到了另一个桶里凑数，这才回了家。 吃过饭，到了午间时刻，太阳变得很大，瓦片上的水汽全被晒干了，身上的棉袄也穿不住了。有句老话叫，三月的天，孩儿的脸，说变就变，其实正月里也是如此。 邱红瞧着这天确实不错，把黄泥倒在地上，用米汤和野草碎和在了一起，装进桶里，又架起了梯子，拎着桶就爬上了破破烂烂的房顶，准备做一下抢救性工作——补瓦防水。 家里滴水，儿子以为进了妖怪，女儿说像课本里写的泉水叮咚的声音，听着还挺浪漫，但这浪漫是不能放纵的，不然长此以往，把木板、房梁、泥砖都给浸坏了，往后家里粮食之类的物件也存放不住，说不得他们母子三个要以天为盖了。 隔壁家，邱嘉明和邱嘉华两兄弟都带着老婆孩子回娘家走亲戚了，张福子和廖青韵却都在家，偶然瞧见这一幕都惊呆了，连忙一个两个把儿子叫了出来帮忙。 邱友春：“……” 这活他还真的干不了，他年纪也不算小了，当年在工地上如何凶猛能干，如今再不能了，体力跟不上，又比从前胖了不少，手脚也不灵活了，不敢上去。 荣正：“……” 他倒是不怕高，体力也非常好，只是完全没见识过这样的补瓦工作，也不懂该如何操作啊。 张福子和廖青韵一齐叹气，得，要男人有什么用。 邱友春摸摸鼻子，笑了笑：“从前，友达就很会干这活。” “是呀，友达那会还给我们家都补过房顶呢。”张福子回忆了起来，一会又笑着道，“说来，阿正真干不了这活，太高，又重，上去活动不开。” 补瓦匠的确不是所有人都能干的，最好是劲瘦的身材，平衡力要好，手脚灵活的，才能到了上头还能倒腾得开。农村里的补瓦匠原先也是老吃香了，但眼瞧着各类的水泥平房渐渐要占据广大的农村市场，估计以后也少有人专门做这个了。 荣正不错眼地盯着在房顶上灵活又认真的那抹娇小身影，赞叹出声：“她真厉害。” “是啊，我们小红是个麻利又能干的孩子。”张福子接了一句，眼里却大多是心疼，这类活辛苦也危险，邱红要自己上，除了大年大节上不好找泥瓦匠，估计也是考虑到要花钱，又是寡妇的身份，不好找人帮忙了。 要是邱友达夫妻俩还在……又怎么会让娇养长大的女儿干这样的活，老太太一时想得深了又抹起了眼泪。 邱友春看了一眼老母亲，心里也很是难过，他父亲也走得早，但再早，他当时已经娶妻，弟弟妹妹也都长大了，互相扶持着，母亲并没有遭多大的难。邱红却不同，邱友达的妻子方翠人长得漂亮，身体却很不好，当年在村里的外号是病西施，夫妻俩多年只得了一个邱红，疼成眼珠子一般养大的，如今……这般境遇，实在催泪。 “等会小红补完房顶，让她来家里拜年，我给两个孩子准备个大红包。”邱友春感慨地说道。 老太太斜了儿子一眼：“谁不知道你有几个钱咋地？” “……”邱友春一时懵住。 老太太张了张嘴又闭上，摆摆手不再搭理儿子，到底儿子都当上爷爷，又做了老板了，她这个老婆子的话说多了也没用。 邱友春一时觉得自己很是冤枉，直到他的那两个厚厚的大红包硬是被邱红退了回来才有所感悟，钱能买来无数的东西，却也的确买不了君子之心。 真正自强自立的人，是信奉君子之道的，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仔仔细细补了半天的屋顶，邱红晚上洗完澡躺在床上，享受了好大一会乖女儿定制的按摩服务，舒服得想直接睡过去：“小月，你按得真好，妈妈觉得全身骨头都酥了。” 王小月很满意，主动提出可以加钟。 “不用啦。”邱红拒绝，让小孩自己看书或者去写寒假作业，桌子早上刷洗干净，晒了一天，晚上已经可以用了。 王小月磨磨蹭蹭地扣了扣被子，小心翼翼问道：“妈妈，我还要写寒假作业吗？” “啊？你写完了吗？”邱红被按得有些迷迷糊糊，没明白女儿意思。 王小月顿了顿，开门见山：“妈妈，我……还继续上学吗？” “……”邱红一下坐了起来，“不上学的话，你要干嘛呢？” 王小月扭了扭头，忍住没吸鼻子：“带小宝，帮你干活。” 她每个学期光学费就需要200多块，算上一百多的杂费、额外买本子和笔，还有一些七七八八打疫苗的钱，大约需要500块左右。王小月数学好，懂算账，还很清楚家里的账，她知道现在妈妈全身上下加上凑起来，不到2000块钱，如果未来他们要在这里住下，还需要购买不少生活用品和农具化肥，这些花费都不会小的。 还有，小不点的弟弟也是个大麻烦，人太小，经常会生病，妈妈要干活的话，也不能带着他了。 “小月……”邱红抱过自己的宝贝女儿亲了亲，“小月，你知道吗，农村里的女孩，能真正认字读上书，也不过才几十年而已。再远一些，穷人家，只有男孩能读书，或者不论男女都读不起书的。” 读书，千百年前，就几乎是穷人唯一的跃升机会。 但女子拥有这个机会，更多了千百倍的难。 “不读书的话，你想干活，嫁人，生孩子，周旋在婆婆、大小姑子，丈夫孩子的包围下，每天累得像头牛，还要挨打挨骂吗？”邱红用淡淡的口吻说着令女儿心惊的事实。 “王小月！”邱红叫了女儿全名，又把人从自己怀里挖出来，握着女儿小小的肩膀说道，“你去读书吧，妈妈供你读书，好不好？好好读书，以后尽可能地在城里找个好点的工作，也不要太早结婚生孩子，好好享受几天快活日子，怎么样？” 王小月没能忍住，埋在妈妈的怀里掉起了猫泪。 “小月啊，妈妈其实在心里，觉得很对不起你，让你那么小就受了那么多的苦，以后可能也会过得很辛苦……但是我们都不要放弃读书好不好？” 邱红不断地轻拍着女儿单薄瘦小的脊背，一边说着自己活到了28岁才明白的道理，一边安慰着懂事的小孩。其实女儿越懂事，她就越内疚。 孩子哪里想放弃读书呢？ 孩子明明那么聪明。 她希望女儿的未来跟自己不一样，不必这样累，不必这样难。 王小月一哭起来就有些止不住，这回哭到打嗝了，自己也想停了却停不下来，倒把邱红看得有些想笑了，孩子这顿估计是憋了许久了，猛地爆发收不住了。 王小月不仅长得像她，性子也像极，懂事又倔强。平时不爱哭，这么些日子哭了三次，一次是她撞棺材，一次是误会她要把她送人，再就是这次了。邱红想了想明白了，骤然被王家赶着狼狈离开，她又半个字不提学校作业那些，小孩估计心里早就打鼓了，也不敢问她，怕问出个不好的答案。 最后把啥也没听懂的王家宝也招惹得跟着哭了几分钟，邱红一手抱着一个，又想起从前父母还在的时候，母亲也这样抱着她安慰，一时之间想起一连串的温馨过往，心里暖暖的，跟两个孩子温温柔柔地说起了他们都没见过的外公外婆，倒是都没空流泪了。 几天时间眨眼而过。 邱友达生前亲自传授给女儿的补房顶技巧很好用，初六那天又下了半天雨，邱红上楼仔细查看了一下，没有漏水的地方了，但这个房子的确是太旧了，又空了多年没住……只盼它能多支撑些日子吧。 到了初八，邱红已经把家里各处都收拾得像模像样了，还从角落里翻找出两个从前用过的煤油灯，点燃竟然也还能用，只这玩意容易飘出黑烟，熏得人鼻子都黑乎乎，味道也不好闻，邱红就把它点着，放在灶头使。 除了这些，还专门将塌了的院墙都做了黄泥砖补了起来，院子里也开出一小片地方，预备等天气再暖和一些，撒一些鸡毛菜，再把小葱、西红柿之类的栽些；各个屋子也都收拾齐整了，目前一家人睡一张床就行，本来刚到这里俩孩子也都有些不适应，再一个王家宝也还小，等他再大两岁，再说分房睡不迟。 是时候该开始在村里的社交了！ 邱红想定之后，就列了个单子，要买几斤肉，酿些油豆腐。 油豆腐也就是用油炸过的圆圆的豆腐，也有些地方是三角的，挖个洞再把松散的内里压挤几下，往里填塞肉陷，蒸煮之后吃，味道层次丰富鲜美，是静江这边的特色，冬日里都要吃的。 再买几块水豆腐，再买条大草鱼，酸笋酸姜酸辣椒之类的佐料也不能忘记，还有八角、香叶这些也得再买些……洋洋洒洒的一大通下面，还写着给两个孩子的半斤猪油糖、半斤饼干。 王小月歪着头看了看：“妈妈，你要请客吗？” 邱红朝着女儿眨眨眼：“机灵鬼！” 第17章 赶圩 列完清单，查漏补缺一番，确认无误后，邱红就收进了口袋，把板车套上，两个孩子往车上一抱，乐呵呵地拉着车去赶圩了。要买的东西太多，笼口村距离镇上又需要将近半小时，加上还有王家宝这个拖油瓶，有辆板车省点力。 到了镇上，的确热闹非凡，从周边各处少说十几个村的人都到一个镇上赶圩，街道稍微窄些的地方就堵得水泄不通，人挨着人简直走不通。 这种时候，就得格外警惕三种人。 一类是瞧着就猥琐不堪的男的，喜欢占姑娘女人便宜，往往喜欢哪里挤挤去哪里，不得不防； 二类也是最严重的，轻则衣裳被割几处口子，重则钱包首饰丢了之外还会被割伤，哪怕临江镇警察局就建在圩集的入口处，警察每逢圩日也会加紧巡逻，这类的事情也没法杜绝，没办法，小偷小摸哪里都没法根治； 三类则是某些长得细溜的8-12岁的小男孩，其中少有的是天生坏种，更多的则是被第一类混子教唆的，喜欢趁着集市上人挤人的时候，跑去捏年轻小姑娘的下体。遇到这类的，真恨不能把他的手爪子给剁了！偏生这号体型的最皮实也最滑溜，一个转身就见缝插针在人群中消失不见。 邱红自己没经历过，但听李艳跟她说起过，说这种坏小子真是贱到让人想骂娘，专挑年轻漂亮的学生模样的女孩下手，这些女孩脸皮都薄，不像劳作半生的妈妈那辈，也没什么手劲，抓不住小孩，只能把自己气哭还不敢当着大家面说出口。 他们甚至不是为了真的猥亵，只是为了刺激而已，又蠢又坏，叫人恨得牙痒痒。 是以，一到了街上，邱红就牢牢拉住了女儿，又教她看到那些眼神不正经的就赶紧远离，也不要去人挤人的地方，要注意保护自己。 王小月知晓好歹，乖乖点头，和妈妈寸步不离，母女俩宁愿绕远路，也不抄近道。 这样逛了小半圈，两人手里都提了不少东西的时候，邱红突然瞥见了李艳的儿子王睿友，小伙子手里捏着一本书，神色间异常紧张而忐忑，这一看那书里指定要么夹着告白的情书，要么是已经互相确定过心意的“笔友”。 邱红就笑着打了声招呼，王睿友恢复了落落大方的样子，叫了声“邱姨”，又赶紧告知他亲妈也来了赶集，这会估计在西街卖米豆腐的婆婆那歇着。 “好，我往那边去找找她。”邱红一口答应下来，想了想又道，“要不要我借儿子给你帮帮忙？” 王睿友初时没明白：“啊？” 邱红的眼神就往街对面的摊子瞟过去了，那摊子卖着各类《还珠格格》等电视剧明星、歌星的海报和各式贴纸本子、发卡之类，最受小姑娘欢迎，其中有个扎着双马尾，穿着花棉袄配黑裤子的小姑娘，王睿友先前少说盯着人家看了十分钟。 “……哈哈哈。”王睿友尴尬得脸整个红了起来。 邱红确定那书里夹着的是情书了，笑着把儿子放了下来，又将那书让儿子抱住，让他走过去交给那小姑娘。 王家宝眨眨眼，勇敢地接受了任务，哒哒哒地跑去送了书，那姑娘初时还很诧异，后来顺着王家宝的视线一眼瞧见了王睿友，顿时也羞红了脸，欲说还休地背过了身。 但好歹是把书接着了，没有还回来！ 王睿友激动得不行，一把抱住哒哒哒又走了回来的王家宝转了几圈。 邱红哈哈大笑，就连王小月也忍不住扬了扬嘴角。 等在米豆腐的小摊子上见着李艳，邱红还把这事拿出来邀了邀功，李艳一听也乐得不行，道原来如此，她三个孩子，大儿子已经结婚了，只还没有生孩子，二女儿也说定了婆家，之前还想帮着小儿子，也就是王睿友安排安排相亲，臭小子只蛮横拒绝，也不说心里有人。 邱红开玩笑：“以后要是真成了，我家小宝高低得双媒人鞋。” 王家宝小朋友疑惑地看向亲妈，顿时引发三重笑声，氛围一时极为愉悦，直到李艳又关心起邱红在笼口村的生活才停了下来。 邱红报喜不报忧，把家里那个大院子和翠绿高大柚子树着重夸了夸，又把隔壁邻居也拉出来夸了夸，说老太太对他们很好。 李艳听完半晌没言语，这么大个家，只能夸个院子，这么大个村子，只能夸个老太太，也不必多说，她自然明白这其中有多艰难。 邱红见状捏了捏好朋友的手：“慢慢来，这年都还没有过完呢。” “嗯。”李艳笑了笑，一时又要请两个孩子去吃米粉，被邱红拦住了，说晚上要请人来家里吃饭，感谢之前帮忙撑腰的那几户，在街上不吃东西，不然晚上该吃不下了。 她可是今天一大早就去那几位的家里请了的，之前撑腰去了丧礼的都是男人，她去请的时候特意是请的夫妻两人。 “对对对，是该感谢一下。”李艳这回倒是放下了心来，邱红向来聪明，这些人际关系应该能处理得很好。 提到那场葬礼，李艳又把如今李七妹和几个儿子的名声全都臭了的好消息重点说了说。大过年，各村亲戚走了几轮后，周围好几个村都知道了王长兵一家子干的那些好事，当做笑话听，而且毫无意外的，影响到了王家豪和王家顺的婚事，据说女方原本都答应了又反悔了说要再看看。 仇者痛，亲者快，邱红乐得不行，两人痛快说了一回话，最后看着时间不早了才依依不舍地道了声再见，领着孩子又往肉档去了。 买鱼买肉都要最后买，这俩东西都又贵又经不起放。 肉档专门有一个区，一走进去就是油腻和肉沫血腥味混合出来的气味，一个月难得吃个几回荤腥的形容这叫肉香，已经生活富足的大约会形容为腥锈味。 这里是前几年建起来的市场，打了钢筋水泥的平台，高高大大的水泥柱子，划分出一个个整齐划一的格子铺，卖肉的不止一家，大家被集中在这，厚重的大木板上放着红白相间的各色猪肉和猪下水，也有少数几个摊位，是卖牛肉和羊肉的。 这里头人不少也不多，不至于拥挤，但因为还在年里，着实生意也不错，要搁平时的话，这么个偏下午的点，已经是空荡荡的了。平时肉销量不大，杀猪佬杀猪也没那么集中，所以出摊的也少。 说到杀猪佬，就不得不提他们的打扮，仿佛被统一了标准似的，脸上都是横肉配胡子一把，肱二头肌尤其发达，肚子也很大，一般喜欢穿个皮质的围裙，上头油亮油亮的，认真刮下来估计也有二两油了，就是瞧着总觉得是放上两斤洗衣粉也洗不干净。 还有不少杀猪佬习惯叼着一根烟，边吸边砍肉，邱红最讨厌这个，总觉得烟灰都被附着在了肉上，看着就怪脏的，一路嫌弃了下来，猛地就瞧见了荣正，他没吸烟，脸上也有胡子，只是脸不胖，透着股刚正的威严，身上也系着围裙，却不是皮的，是布料的，看着是经常洗的，因着围裙上没有蹭上油渍和血沫的地方很干净，有反复清洗后留下的痕迹。 小家宝一看到这个舅舅立刻抱紧了妈妈，他还是怕荣正，王小月倒是镇定多了，起码不再紧张地搂住妈妈。 邱红心想，得，这回也不用挑了，高低都得在这买了，这可是正经邻居的摊子，要是没走到也就算了，走到了这也不能再挪开了，于是跟人点了点头，尽量自然地又开始练起了自己多年不用的普通话：“荣大哥，你的摊子在这呢？” “嗯。”荣正抬脚往前走了两步。 王家宝飞速地把自己鸵鸟似地埋进了他妈的脖子里。 荣正：“……” 邱红：“……” 邱红安抚地拍了拍儿子，径直开始问价：“五花肉怎么卖？” “5块一斤。”荣正答道。平时是3.5到4.5，现在还在年节里，贵不少，尤其是五花。 邱红点点头，又依次问了问猪心、猪肝、大肠之类的下水，荣正也跟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一般，挨个报了价，猪心2块，猪肝3块，大肠最贵，要7块每斤，猪肺是最便宜的，都不论斤了，3块钱可以拿走一整个。 邱红在心里算了算，开始报自己要的：“帮我切个……五斤的五花，再拿两个猪心，一个猪肺一个猪肝。” 大肠太贵了，不买了……猪肉是必要买的，请不少人呢，剩下的就拿内脏凑个数，反正也算荤腥，做好吃了就行。 王小月和荣正一同露出吃惊的眼神，前者的意思是要买这么多吗？后者的内容则更丰富，不仅买得多，还把心肝肺都给集全了，这是准备做个什么？ 邱红：“……” “我们晚上要请客吃饭呀，”邱红摸了摸女儿脑袋解释了下，又转向荣正，“荣大哥，到时候，你跟小奶一起过来。” 自然也是提前一天就当面邀请过了的，现在不过再提一嘴罢了。邱红从邱建国那知道了荣正也曾去过大王村帮忙撑腰，心里一时五味杂陈，原来不知不觉之中，她倒欠荣正不少人情。 “好。”荣正只干脆答了一声，手起刀落，一大块的五花肉被切了下来，扔到称盘里一称，五斤不多不少正正好。 这回轮到王小月和邱红一起露出了吃惊的眼神，这么准的吗？ 荣正则是啥反应也没有，扯了红色的塑料袋装好肉，又把邱红要的内脏都给装好了，正打算报价，只听王小月抢先一步，报出了总数：“一共43块钱！” “很聪明。”荣正惊讶点头，夸了一句。 邱红不由露出了个引以为傲的明艳笑容，伸手轻轻摸了下女儿软软的下巴，又把儿子放下了地，掏出钱包利落地数出刚好的钱数递了过去。 “头一次来又是大主顾，送个添头。”荣正依旧满脸严肃，边说边切了一大块的七分肥猪肉装好，连同之前的一把塞进了个更大的塑料袋里，利落放到了案板前，顺手指了指旁边的纸箱，“钱放里面就行。” 邱红：“……” 那块“添头”肉眼看着好像快半斤了……这多不好意思啊，但对方坦坦荡荡说是添头，好像拒绝也不太对，邱红懵圈了一会，裤腿被儿子轻轻扯了扯，示意快走。 王家宝：离这个舅舅远一点才有安全感！ “那……多谢荣大哥。”邱红最终选择大方道谢，自己拿了肉和七七八八的东西，让女儿牵着弟弟走。 “我有车，两个小孩可以坐我的车回家。”荣正忽然认真提出了一个贴心建议。 王家宝立刻攥紧了姐姐的手，头摇得像拨浪鼓，王小月也飞快拒绝：“不用，我妈也有车，谢谢……舅舅。” 邱红：“……” 没错，她那板车……确实也叫车。 荣正点点头，目送母子三人走出了街道，嘴角才飞速向上扬起了一个弧度，这一家子，都挺好玩的。 第18章 请客 回到家是下午三点多快四点，邱红去河边担了两桶水，立即开始烧水准备晚上的饭，要请十几个人怎么也得坐个两桌了，不然夹菜都夹不到。 请客用的桌子板凳，也需要找邻居家借，她家没有那么多，甚至那个破破烂烂的小饭桌，是个瘸腿的，万一人吃着饭忽地踢到了，只怕就是菜倒汤撒的灾难现场。 锅和……碗筷餐具也得借一些…… 没办法，实在太穷了。邱红又想着请客在她这绝对是稀罕事，也舍不得备下那些平时光等着落灰的东西，她现在得把每一分钱都分在刀刃上。 好在，张福子老太太非常给力，借啥给啥。送来了两个极具地方特色的小桌子，中间是空的，搭配着配套的烧炭炉子，外圈还可以放上各类炒菜和蘸水，这样可以边热边吃，吃完锅里也不会冷。 张福子三个儿子都不穷，这类锅具要多少有多少，板凳桌椅也是应有尽有，十分阔气。不过她的儿子也都很忙，邱友春一家早在初五就已经上市里去了，他是个大老板，自然在市里还有好大一番应酬，于是又只剩下了老太太和荣正两个人“相依为命”。 除了这些，老太太还主动送了一堆自己种的新鲜蔬菜过来，又让邱红以后要吃自己去院子里拔，她和荣正也吃不完，还手脚麻利地带上围裙过来准备帮着打下手。 邱红没跟老太太客气，收下了菜，但也不准备让老人帮忙，说自己一个人就够了，让她跟着两个孩子烤烤火，唠唠嗑就行。老太太自己的曾孙女曾孙子都大了，平日里也见得少，就格外稀罕小不点的王家宝，一个老小孩，一个小小孩玩得还挺好。 邱红让女儿也看书写字，自己先把买来的香菇木耳海带都用热水泡起来备用，接着边等着水开，边把好几斤的五花肉处理了。一半切大块预备做红烧肉炖豆腐条，另一半去皮，直接快速剁成肉糜，接着把洗干净的香菇、木耳、荸荠、生姜碎、耗油、盐、香油，酱油、鸡精适量加入，再放些淀粉和鸡蛋，这俩也不能多，只是为了增加粘连性和嫩滑度而已，多了就盖住酿豆腐本身的风味了。 这样的肉糜剁好备用，锅里的水开了，邱红直接去鸡笼里逮了只最肥的老母鸡，一刀封喉，用开水烫了，捂掉鸡毛，开膛破肚，把各式鸡的内脏下水一并清理干净，备用。 整个用时不到半小时，把张福子看得呆住了，把原先捞起准备帮忙的袖管又放下了，干活太麻利了，确实用不着她这么个慢手慢脚的老太太。 鸡处理好了，就轮到鱼了，这倒用不着热水，用刀背把鱼鳞刮干净，一样破肚，捡可以吃的留着，剩下的直接丢掉，接着用刀咔咔咔切成不大不小的块就行，买的是十来斤的草鱼，应该够两桌人吃了。 第二组客人，邱建国和张晓芳夫妻俩到的时候，邱红开始处理猪肺和猪心，猪肝简单去除血水切片后就可以备用了，这俩不行，得切开仔细清除各类筋膜肥油、隐藏在内的脏东西之类的，再用面粉陈醋反复揉搓干净了之后，再薄切片备用。 张晓芳一瞧这还没开始做菜么，顿时有些尴尬，他们这是来得太早了，一时别的不说，先把袖管撸了起来，准备帮忙。 邱红也不让她帮忙，只让人坐着等，张福子主动就拍了拍板凳，把人招呼过去了。 接着才叫众人目瞪口呆。 两只大锅各半只老母鸡，同时在堂屋架上管老太太借来的炭火灶开始煮，一边煮着，邱红一边拿出了油豆腐、水豆腐、肉馅摆在一起，那俩豆腐挖个心，填上肉馅，直接做好就放下锅里，一手一个，一手一个，叫人看着眼花缭乱，实在是活干得又快又好！等锅里的汤煮开了，扑鼻香气瞬间就席卷整个堂屋，叫人不由自主地开始咽口水，开始饥肠辘辘。 这会子转成小火熬着，第二波客人到了，照例让人坐着等等，邱红在自家厨房终于架起了自家的铁锅，先把临江镇这边特色的酸笋酸姜酸辣椒放下锅，炒一炒，炒出酸气后放水，加入鱼块和各式调料，就静等它咕噜咕噜；接着再拿了个炒锅炒了个糖色，把五花肉下锅，加生抽老抽，八角香叶和豆腐条翻炒焖煮，这俩都是费功夫的菜，得提前安排。 至于最为基础的大米饭，家里的饭锅太小，煮出来怕是只够两三个人吃的，于是又借的老太太家的饭甑子和大铁锅，直接在院子里挖了个浅坑架起柴就开煮了。泥地这点很方便，不像水泥地是不能直接受热的，稍有不慎会爆炸。 七点刚过一刻钟，随着荣正和邱明理一起踏入堂屋，客人全部来齐，把堂屋满满当当地坐满了，邱红的鱼也炖好了，酸汤入味，味道极美，盛出来，先上了桌。 邱建国一时调侃道：“不错啊，邱红，这么几道菜省心省事，味道又差不了，多谢款待了。” 既然是答谢宴，怎么可能如此简单呢？ 邱红微微一笑，也不辩驳，只招呼大家先吃，自己去厨房，一把端出用笼屉蒸着的腊肉香肠，李艳送的这些硬货，自家没舍得怎么吃，这会子再度发挥妙用了。邱红快刀切盘，不到五分钟就给两桌各加了道咸香好味的腊肉香肠拼盘，把年味造了出来。 这时，桌子上不仅有沸腾着的鸡肉与风味不同，颜色不同的两种酿豆腐，又有酸辣鱼和腊肉腊肠，瞧着丰盛又美味，众人尝了味道之后，更是纷纷称赞不已，大口朵颐起来，张晓芳正准备叫邱红坐下，谁想人又跑去了厨房。 这是真正的好戏了，放青红辣椒并各式调料，爆炒了两大盘子香辣心肺片，刚上桌就叫人舌头都忍不住翘了起来仔细回味，配着笼口村小卖部里打来的特色米酒，实在是香辣舒爽，浑身上下都透上了股舒坦的劲头。 众人一时频频称赞，都道没吃过这样好吃的猪心猪肺，原来还能这样做呢，半点腥味都没，还很有嚼劲！ 邱红笑道她做的时候除了姜片，还往锅边淋了圈米酒，去腥很完美，说完一转身又进厨房，把焖好的红烧肉也端上了桌，软烂入味，浓油赤酱格外软糯浓郁，好吃得叫人恨不能香掉舌头！ 众人一时顾不上夸，邱红笑了笑又快手大火炒了一道双椒炒猪肝，两道蔬菜——莴笋炒腊肉和清炒鸡毛菜，端上之后，彻底把桌子占得满满当当，荤素合宜，色香味三绝融合，叫人目眩舌迷，彻底心里胃里都服气了。 邱建国尝了尝颜色格外翠绿的莴笋片，也是鲜甜多汁融合着腊肉的咸香气，格外爽口美味，恨不能把自己最初那句调侃的话给吞回去，他想着邱红一个寡妇，做个锅子应付应付也就够了，哪曾想人家差点做了个满汉全席，味道还每一道都格外出色！ 就连酒也是恰到好处的，没买贵的酱香酒，也没买便宜的粗酒，人家买的是这村里的特色自酿酒，把火候拿捏得实在准，不说一帮大男人吃喝舒服了，连女人堆也都被麻利又美味的一大桌惊艳得心服口服了，也不知道到底是撒了什么迷魂汤做的，可真好吃！也不知道人的手脚怎么长的，瞧着细细瘦瘦，偏偏动作那样快！ 张福子老太太一开始还想给王家宝喂饭，谁想小人自己端着自己的小碗就吃得有模有样，除了夹菜需要帮忙，其余半点不叫人操心，叫一群女人越看越喜欢，老太太也逐渐沉迷美食，贡献出了自开年以后的最大饭量。 至于那帮大男人，更在喝酒吃菜之后，每人都吃了至少两碗饭，得亏邱红先前预估过饭量，用的饭甑子蒸的饭，不然真不够吃！ 直把大家都吃了个肚皮溜圆，话题才终于从到底怎么酿的豆腐这么好吃，红烧肉怎么能炖得那么软烂还颜色好看……等等类似的美食话题挪开，转变成了邱红一家未来在笼口村如何生存的话题。 邱建国不由点了根烟：“这事，还真不好弄，要是友达还在，你直接继承家里的田地还好了，这……时间太久了，你家原来的那些地早都分出去了。” 按照农村宗族的规矩，家里只有女儿的，在女儿出嫁后，就等于是要绝户了，邱红父母不仅只生了她，还双双早亡，是以在她当年嫁给王长兵后，邱家的田地就被瓜分了，如今四纷五落的，在不同人家手里，又已经登记入册了的，自然不可能再收回来。 邱家的厕所也是因着同样的原因，让人给推倒掩埋又种上了树，那块地如今也不属于她家了。 要按照凶狠些的操作，她家现在住着的房子也早被族里瓜分了，或是叫村里的老光棍、村外的流浪汉之类占去。 至于为什么现在还能留住，而且东西都都没有被偷走一星半点……邱红很明白，也不是村里人多善良，大约是因为她在父母双亡后被扣上的克父母丧门星的帽子吧，谁也不敢来偷，怕偷了丧门星的东西就给转嫁了祸事。 今天这顿请客吃饭，要不是有之前王长兵葬礼上闹出的那回事撑着，让邱红多少洗刷了一些所谓丧门星的传言，只怕他们当中少说也有两三个是不敢踏进她家门的。 邱红把自己先前的想法提了出来：“我看村子里有不少人外出打工了的，我把那些人家的地借来种，可以吗？” “这是行得通的，但是……”邱建国欲言又止。 第19章 归宗 邱红蹙起了眉头，追问：“建国叔，有什么您只管说。” “村里租别人家的地种，不仅要给租金，还要给这些地交公粮和农业税，你吃得消吗？”邱建国问道。 公粮虽说已经在逐年减少，但算下来也不少，再加上租金和农业税，全部扣除后剩下的就不多了。农村人种水稻，除了留够自己家吃的和交公粮，也是想要卖了粮食多少挣点钱贴补家用的。 邱红一怔，还要给租金？ 她是知道种田要交农业税和公粮的，她自嫁给王长兵后，家里地里两大摊子事都是她管着，对这些很是熟悉，但她万万没想到，种别人不种、光扔那荒废着的地，还要给租金。 邱建国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虽然租金也不多，但前几年，刚有人家出去打工的时候，那留在村里的地是被人抢着种的，抢来抢去也就抢出了租金这回事。 农村人有田地，更有一串一串的孩子，自家分的田地很多都不够种，所以会出现这样争抢的事情。 到了这两年间，外出打工的人不断增加，留下村里被荒废的田地增加了不少，但租金的这个规矩仍然还在。 “或者我挨个问问他们，看看能不能把租金免了，直接帮着交公粮和农业税？”邱建国说完，眉头也没能松下来。他估计这事也难办成，一则租金不多，但对那些人家也是笔进项；二则……邱红是外嫁女，又有那样的克亲名声，怕是人家也不能愿意。 邱红低头思索了一会，也觉得不可行。先不说人家愿不愿意，就是愿意了，她又成了被特殊照顾的存在，要是先前或者现在还交着租金的人闹起来，传出去就会很不好听了。 荣正原本也想吸根烟的，注意到王小月跟王家宝都刻意坐得远远的，连亲妈都不粘着了，明显都很讨厌烟味的样子，忽地也就忍住了，只把邱明理递过来的烟别在了耳朵后，听到这又抬眼看了看老太太，他这个连姓都没改的继子，自然是没有地的，但邱友春三个兄弟可有不少地。 张福子微微摇摇头，她知道荣正的意思，但这主意行不通。邱友春三兄弟的地是多，但他们很早就出去外头闯了，那些地早就陆陆续续给关系亲近的本家亲戚种了，虽然也没要租金，现在说收也能收回来，但收回来再给邱红种，不亚于把邱红推出去成了个活靶子，被收了地的人怎么看她呢？ 再一个，别看邱红父亲邱友达和邱友春都是“友”字一辈，但两家并不同支，血缘上的关联也就比邱建国那脉近一些罢了。 本家亲戚一句，不帮自家帮外家，邱红在村里就更难立足了。 荣正见了老太太的神色，也明白自己估计是想得简单了，农村的这些宗族关系在一同对外的时候确实紧密，但内部同样充斥着数不清的各种压制和利益纷争。 人性如此，从来复杂。 一时之间众人都沉默了下来，直到先前那位被兄弟说是“膀子比牛的还粗”的邱嘉钢大咧咧道：“邱红，你要是早个十来年，友达叔还在的时候就回来，这事就好办了！” 这话一出，众人纷纷失笑，要是邱友达夫妻还在，邱红何至于命运坎坷至此呢？ 邱顺溜立时往邱嘉钢嘴里塞了一根烟，道：“你抽烟吧！” 可别说话了。 邱嘉钢的媳妇也狠狠翻了个白眼，恨不能直接上前捂住丈夫的嘴巴，实在说了句傻话，也是句废话。 但人的神色又那么真诚……叫人实在难以苛责。 大家也都明白，这位是光有一股子蛮力，没脑子的傻大个。不过傻人有傻福，他肯干活，老娘又教得好，脾气不差，如今也是娶到了一个聪明媳妇，生了几个伶俐的孩子，日子倒也过得红红火火。 邱红也知道这大哥，从小傻到大的，并不介意他这句不含半分嘲讽的话，正要说些什么把话头岔过去忽然又有如醍醐灌顶，她爸是没了，但又不是没存在过，她爸妈和她的名字都是上了笼口村邱家大族谱的，那…… 时间肯定不能倒退，可关系可是永恒存在的。 “建国叔，如果我想归宗，连带着我两个孩子都改回邱姓，可不可以呢？”邱红琢磨一番，猛地问出了口。 众人皆惊，这寡妇回了娘家，叫归宗是没错的，只是从来也没见过父母都没了的归宗，但再细想，虽没见过，到底邱红铁定是上过族谱的，如今要归宗，也说得通！ 邱建国思索一通后连连点头陈赞：“这个主意好！你要是正式归宗了，那往后什么事情都是顺理成章，好办了！” 归宗了，就是正式的邱家族人了，那肯定是要上族谱，改姓名，再分田地、族产的，现在这房子也会重新写上邱红的名字。自然除了这些，还有责任，邱红一旦归宗，往后嫁人是不能了，不是不能再结婚，是不能再嫁去别人家，只能在家招赘了，因为要延续邱友达的香火。 再就是，村里诸如红白事，或是大型活动，邱红和两个孩子也都要参与其中，互相帮扶，权利和责任是相辅相成的。 邱红一时心头狂喜，她自然在再不想什么二婚了的，不说王长兵在婚姻生活里给她留下的浓重阴影，只说一双儿女都还这样小，她半分心思也没有放在自己身上，光想怎么种地赚钱养孩子了。 现在归宗能直接有地种，写着自己名字的地！简直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 邱红激动起来，脸上都泛出淡淡的红。 “那这样，事情定下来，我这两天就各家各户去问问意见，没什么意外的话，到时候请大坤爷主持个小仪式，把该分给你们的田、地、林子，还有房子什么的，都写清楚，再就是户口那些，我一起都帮你弄好。”邱建国一段话说完，没忍住打了个饱嗝，自己先笑了出来，“今天饭菜实在好，我都叫吃撑了，小红这手艺啊，是这个！” 老村长比了个大拇指。 一帮人都笑了起来，邱明理也乐得不行，他爸能坐上村长这位置，在村里威望不低，这么些年也是少有这样出糗的时刻的。 既有好消息，又被人夸赞了厨艺，邱红也跟着露出了笑容，凤眼微微眯起，樱红唇色里是小而白的牙，瞧着格外明媚璀璨，屋子里虽说是点的蜡烛，看不太真切，但美人就是美人，她一笑起来，不管男女，眼睛都不自觉地飘向她，真是分外好看！ 当下有人欢喜愉悦，也有人变了变脸色，转为冷淡，忽地就泼了盆阴阳怪气的冷水：“邱红带两个孩子，一家能占三份田地，真有什么事，又只用一人出力，或是撒撒娇，找男人帮衬，真好。” 说这个话的，是村里出名的碎嘴子许小琴，他丈夫邱嘉飞是个暴脾气的主，当下就微微沉下脸色，骂了句脏话，又朝着媳妇喊：“不会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许小琴也许早已习惯了被这样对待，脸上不痛不痒，只是闭上了嘴，不敢再说话。 邱红笑笑，给了对方一个台阶：“嫂子喜欢开玩笑，只是玩笑话，上下嘴皮一碰倒是轻巧，不像干活种地，多少事也都是自家的事自己做的，嫂子说对吧？” “呵……嗯，我刚刚就是……开玩笑。”许小琴就势下了台阶。 邱红点点头，又让众人稍等片刻，去厨房把腌了快一个小时的酸萝卜酸莴笋条端了出来，另拿了一把长牙签当叉子，道：“大家再吃点爽口的，萝卜和莴笋都是小奶自己种的，水灵灵的，好吃。” 临江镇的人冬日里是喜欢泡酸吃的，食材不局限在萝卜或者莴笋条，诸如大白菜、包心菜、胡萝卜之类的蔬菜也可以泡，又比如梨子、苹果、橘子之类的水果，鸡爪、鸡翅、鸭掌之类的荤货也都能腌酸，就是需要的时间肯定更久，成本也更高。 酸汤里水、醋和糖按照比例混合的，还加了高度酒、盐、花椒之类的秘制配方，泡出来的蔬菜水果格外清脆爽口，解腻美味，好酸口、或是一部分怀孕的女人一吃就停不下来。 吃的时候也可以加点磨得细细的那类辣椒粉或者辣椒水，滋味酸辣爽三位合一，能叫人灵魂都美得要出窍。 荣正素来不喜吃酸的，这回尝了尝，也不由点了点头，又去叉了一块吃。 众人谈完事情略坐了坐，眼看着充当饭后水果的酸野吃完了，也就纷纷起身告辞了，荣正抓住了邱明理，让他留下来帮着收拾，邱红连说不用，荣正不说话，只动手开始收板凳，邱明理一看自己老大都动手了，也跟在后头帮忙收起了炉灶和桌子。 第20章 改名换姓 张福子见状，直接吩咐两人将几个炉灶都清理干净，放回自家的库房，省得邱红再跑一趟了，这东西也不轻呢。 邱红这下也来不及拦了，自己麻利地收好了碗筷那些，这些自然要明天再送了，洗出来也要费些功夫，再等沥干，才好存放。 老太太也不介意那个，只说没关系，还抢着帮忙扫了扫地，把屋子恢复到了之前的清爽干净。 荣正来回了两趟，忽然对着邱红直接问道：“明天上午有空吗？” “啊……有。”邱红下意识地答道。 荣正点点头，继续道：“奶奶让我帮你拉条电线过来先用着，明天上午我和明理一起过来安装。” 张福子：“……” 她也不知道自己啥时候给安排了这事。 “啊？不用了……吧，再过些天，等落户之后——”邱红觉得太麻烦对方了，下意识地想要拒绝。 荣正语气没变，淡淡打断道：“你的那些落户手续大约要过了十五才能办好，申请电表、拉电线这些事情可能又会拖上半个多月，你确定不要？” “……”也对，年节关头，相关部门本来也在休息，加上这方面的效率是层层审批的，相当费事费时，邱红一时有些为难。 荣正向着王小月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做示意，小姑娘正在蜡烛底下看书呢，昏黄的灯光看着温馨，但很费眼睛。 “那明天辛苦你们了。”邱红立即改口道谢，等过了十五，孩子要开学了，到时候晚上看书写作业确实有电灯会方便很多，“我需要买什么东西吗？” 荣正摇摇头：“不用，我那有全套的。” “好，多谢。”邱红笑了笑，一时又转向老太太，丝滑切换笼口村的土话，“小奶，还是你好，总想着我。” 老太太乐呵呵：“你也叫了我这么多年小奶呢，以后有啥事就跟我吭声，不兴跟我客气。” 边说着边赞赏地看了便宜孙子一眼，老太太心里明镜似的，荣正着实是个外冷内热的，身上有股侠气，很照顾弱小。 晚上洗完满满两大锅的碗盘筷子，再烧了洗澡水挨个洗过，擦好了郁美净后，邱红兴致勃勃地翻起了女儿的字典，又问女儿有没有想要的新名字。 两个孩子的名字都是王长兵取的，女儿出生的时候遇到那样的惨事，到了一岁多要上户口了，王长兵看着那天晚上的月亮不大，就随口说叫“小月”,邱红听着还行，也没反对，在她脑袋有限的文化知识里，还记得东坡先生《赤壁赋》里曾有“诵明月之诗，歌窈窕之章”这样的诗句。 至于王家宝，从“家”字辈，也是随意加了个宝字缀在后头。 邱红想着既然要改姓，不如名也一块更换了，取个全新的气象。 王小月翻了翻字典没什么想法：“想不太出来，妈妈，你帮我翻一个吧！嗯……只要不是什么贤惠美丽的字眼就行，我不待见那些。” 小孩脑袋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确实挺有主见。 “嗯……不如同音不同字，叫邱悦吧？喜悦的悦，悦见佳人，怎么样？”邱红想了想问道，她希望自己的女儿从此以后，命好些，欢欣愉悦的事情也能多些，前途坦荡，顺遂平安。 王小月想了想，难得露出了一个傻傻甜甜的笑容，她喜欢这个姓，也喜欢这个字。 “以后多笑笑，妈妈的宝。”邱红忽地把女儿放倒在自己怀里，双手捧住嫩白的小脸蛋猛地亲了好几下，孩子越长大，亲昵的机会就越少，一想到以后会变得更少，邱红又亲了好几下。 王小月果然有些羞涩，躲了躲，很快就爬起来，一把将正在另一头抠手指玩的弟弟塞到了妈妈怀里，示意妈妈亲弟弟。 王家宝：“？” “那姐姐的名字决定好了，弟弟要叫什么呢？”邱红顺势抱住儿子，随意问女儿，“小月，你最近教他什么了？” 王小月就给弟弟起了一个头：“床前明月光，弟弟接！” “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天，低头思故乡。”小家伙摇摇脑袋，慢慢背了出来。 邱红惊喜的摸了摸儿子的脸，这是胆子又恢复了？ 王家宝1岁9个月的时候已经会数数，说些长句子了，但某一天因为打翻了一碗红烧肉，母子三人都遭王长兵打了一顿，自那天后王家宝的胆子似乎都被打没，不太爱说话了，接着又是王长兵的葬礼、搬家这一大堆事情挤压着，邱红这些天也没有多少时间哄儿子，没想到小宝贝自己恢复了过来。 “儿子，再背一首妈妈教过的，锄禾日当午——” “……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小家伙想了想，停顿了几次，也顺利背了出来。 邱红和女儿顿时开心地对视了一眼，不错不错！邱红一时又想，看来离开王家实在算得上是大好事，不仅女儿的笑容多了，儿子的胆子都更大了些。 王小月兴致勃勃的继续让弟弟做表演：“弟弟，数数，从1数到10！” “1、2、3……9、10！”王家宝掰着自己小小短短的手指头，认真数了一遍，或者是手指头瞧着有些圆乎乎，小孩扬起可爱的小脑袋就道，“我以后赚了钱，给妈妈，还有姐姐，买很多，很多的棒棒糖吃！” 小孩说了自来笼口村后最长的一句话，说完飞快地舔了舔嘴巴，馋了。再看邱红和王小月，已经要乐得找不着北了。 邱红笑容满面：“我的崽啊，男子汉一诺千金，以后你要记得自己说过的这句话！” “我帮弟弟写在日记本里！哈哈哈……弟弟太可爱了！”王小月凑近弟弟的小脸蛋，香了一口。 灵光一闪，邱红高兴道：“不如弟弟就叫邱诺吧？一诺千金呢，咱们用他招招财！以后你俩的小名就叫悦悦、诺诺。” “……哇哦！我同意！”王小月想明白了妈妈的双关用词，举起了手，又赞叹，“妈妈，你好聪明，邱悦、邱诺都好好听呀！” 小姑娘是个坚定的妈吹。 邱红顿时笑得不行，十分享受女儿的恭维，也就这么几年了，等女儿以后读完初中上高中，自己连题目都看不懂了，怕是再也没有这样受她夸奖的好时候了。 笑声萦绕在屋子到星星都渐渐隐去了光芒才跟着没了声响。 次日上午，荣正果然带着邱明理一起来了邱红家里，从邱友春家接出一根长长的电线来，因为邱友春家的院墙十分高，连电线桩子也没用上，直接架在院墙上就牵拉到了邱红家里。 接着又分别在堂屋、卧室和厨房都接了电灯，还多安排了一个插座，方便给手电筒充电。 咔哒一声，这间房子正式有了明亮的光。 “多谢荣大哥，还有明理的帮忙，这些材料多少钱？”邱红十分满意，荣正的活干得实在细致，电线都仔细的固定在了墙上，不怕磕碰了。 张福子老太太也在监工呢，闻言立即摆摆手：“不要钱，这些都是阿正他那个新厂子用完剩下来的，到时候你家电表弄好了，他还来拆走呢。” 说完见邱红又要开口，老太太抢先一步：“电费也不用你出，你们就这几个灯，能用多少电？那么几毛钱的事情，你要是非给我，我这个老婆子以后嘛，都不敢出门了，羞的咯！” “……”虽然如此，但总归帮了忙，邱红想了想，“那……要不今天晌午，大家都在我家吃饭吧？” 老太太美滋滋的：“好好好！我爱吃你酿的油豆腐，味道比我自己做的好太多了！” 邱明理也满脸欣喜：“邱红姐，你做的腊肉炒莴笋好吃！” 得，点上菜了这位，邱红笑着点头，刚好老太太送的莴笋多，昨天没有用完。 荣正见状也没再说什么，只做默认。昨天那顿饭，邱红的手艺把大家的胃口都给征服了，其中也包括他。 招待几个人吃了一顿心满意足的晌午饭，等客人各回各家之后，邱红看了眼外面明晃晃的大太阳，忽地把家里的镰刀铁锹都翻找了出来，拿手试了试刀锋，见有些炖了，又架起磨刀石磨了磨。 还没有正式改名，所以依旧叫“王小月”的王小月疑惑地问：“妈妈，你要去干活吗？” 可家里还没有田呀。 “嗯……带你们去看看外公外婆，”邱红说完又笑了出来，“再过几天，等你和弟弟的名字改了，就该改口叫爷爷奶奶了。” 王小月十分欢喜：“爷爷奶奶也是外公外婆？” 好像也挺不错的。 小姑娘心里很讨厌那个从没有对她和善过一秒的，真正的奶奶李七妹。 邱友达和方翠的墓是挨在一起的，坟头上的草远比墓地其他坟墓上的更多更密，看得邱红一阵难受，她父亲这一支在村里的确很凋零了，在太祖父那一辈就只剩下个独苗苗，到她这一辈也只剩下一个堂哥血缘近些，但那一家早就迁离了笼口村，所以她父母的坟，大约许久没有被好好修剪过了。 农村的一大糟粕陋俗，是外嫁女不能回家祭祖扫墓，有说法是怕女儿抢走了好风水，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想的，风水好是祖宗积德，风水不好怪女儿缺德。 邱红拿着镰刀仔仔细细地割了半个多小时，总算清理出来了，接着再用铁锹重重地挖了两锹土放上去，这才开始烧香烧纸，摆上糕点糖果，又给父母倒了些米酒。 “爸、妈，没给你们准备肉啊菜啊，太远了，端过来都凉了，你们要是饿了就回家吃吧，以后每日三餐我都在家里做饭，要是想吃什么了，也别闹脾气，倒是记得拖个梦给我啊，跟我说说你们想吃什么，我都给你们做。”邱红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圈，接着让两个小的给外祖父母磕头。 王小月和王家宝乖乖照做。 邱红自己也磕了几个头，没有多做停留，带着孩子又往树林子里去了，趁着出来一趟，多少捡点柴火回家，家里原来的柴已经不多了呢。 接下来的几天，邱红也仍旧是带着孩子出门直奔林子里，把年前就被搜刮过一道的，各类松针茅草枯木枝干等等，能当做柴火烧的一切，再次朝着大自然“搜刮”了一道。 院子里很快架起来了半面墙的柴草堆，最上头铺着透明薄膜，防雨防水的。 另一头，邱建国的效率也不算低，正月十三号的傍晚，村子里的大喇叭里先是响起来一道哨音，接着就是一则通知，让上笼口、下笼口、笼底的各家各户，每家派个代表，到村里大坤爷家开会，商量邱红一家归宗的事宜。 第21章 上族谱 大坤爷，大名邱大坤，在笼口村的地位类似大王村那位王三爷，属于是既有年纪也有威望的老人，直接称呼其为族长也没错，凡是重大的各类活动，他负责主事管钱，调配各家各户，分派任务。 不过这两年，邱建国已经渐渐接过了这个担子，是名副其实的村长，也是名副其实的下一任族长了。 邱明理为此疑惑过，他倒不是不喜欢父亲当村长，只是大坤爷的儿子邱建旗也是个能干的，辈分也高，感觉完全有能力成为族长啊，不懂怎么会轮到他爸。 被他问到这问题的荣正很是无奈地看了邱明理一眼，有人曾说过大凡家中幺子，多数天真纯稚，果真如此。 邱建国和邱建旗能力相当，辈分也差不多，甚至家境相差也不大，前者能够胜出的最大原因，在于邱大坤和妻子生育了一子三女，邱建旗生了两子一女，而邱建国光亲兄弟就有三个，儿子又有三个，亲侄子加一起有七个，站出来乌泱泱的一排。 农村的宗族很讲究兄弟扶持。 或者换句话，任何一个社会组织里，其实都讲究分帮分派，因为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涉及利益，人又是群居动物，讲究团队作战，自然会形成各种利益小团体。 在农村，这样的小团体往往是由血缘关系的远近来划分的。 家中男人多，在某些不可避免的冲突时刻，能够赢得更多的胜算，也容易被锤炼出各项平息事端的本事，毕竟兄弟多了，家庭关系里都会变得更复杂。 邱明理听完之后半懵半恍然：“那我大哥要想接我爸的班，是不是也要努力生孩子啊？” “……可以尝试，但不一定能成功。”荣正有些一言难尽，不懂邱明理的理解能力怎么能这么……奇特。 多生少生其实无所谓，重点是优生。 孩子好比赌注，有人能赢，但没可能所有人都能赢。 起码以邱明理目前的心机段位来看，他就算是生十个儿子，也没有人会选他当村长或者族长。 哪怕一家只来一个当家做主的，整个村的当家的集中起来也把大坤爷的院子挤得满满当当的，邱红是带着女儿儿子一起来的，今天母子三人是当之不愧的主角。 不过现场似乎也没她们什么事。 因为邱建国早就各家各户挨个问过意见，提前沟通过了，此时不过是走个场面，大家意思意思投投票，同意邱红带着两个孩子归宗罢了。 投票结束，邱建旗果然搬出一个提前准备好的桌子，大坤爷翻开有些泛黄的又大又厚的族谱来，拿着毛笔字在后头将邱红连同两个孩子邱悦、邱诺于己卯年正月十三正式归宗的事宜写清楚了。 对，会写字也是族长的一项基本功了，也算是一道坎，毕竟以前农村里也不是谁家都能读得起书的。 自此，王小月和王家宝就正式更名为邱悦、邱诺了。 这时，邱建国也递给了邱红一本崭新的户口本，拿到邱红给他的俩孩子的新名字后，他趁着昨天镇上派出所开门，领导和印章都在的时候特意加急弄的，不然按照正常程序还得再等数天。 邱红很惊喜，道谢后拿到手一看，王长兵的那一页已经没了，变成了她婚姻状况里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丧偶”，顿时心情复杂里夹杂着开心。邱悦攀着妈妈的手臂，特意抚了抚自己的新名字，和邱红一个模子的漂亮小脸上露出一个稚气又可爱的笑容，就连啥也看不懂的邱诺小朋友，也跟着傻乐了起来。 归宗上族谱之后，就到了划分田地的时刻。 真正的重头戏。 这当然是不能瞎来的，不仅要符合现下的各种政策，也要符合族里的规矩才行，半分不能马虎，不然引发众人争端，是要闹出大事情的。 邱建国给邱红分配的稻田，是从这几年村里迁出去，从农村户口转为城市户口的那几户人家里出的。 这些人家一般都是如同邱友春那样，早早就出去外面闯荡了后在城里安了家的，为了不再交公粮和农业税，直接迁了户口。和邱友春还有个老娘在村里不同，这些人是老家再不回了，族里的事务一概不参与，于是田地就都被收回了族里。 好田早被瓜分干净了，剩下的那部分，则是没人愿意种，渐渐丢荒了的。 也因此，没有人提出异议。 邱红农村土生土长，很明白只有懒人，没有懒田的道理。地理位置决定了土壤大部分的资质不会相差太大，笼口村又是个人杰地灵的，到时候只要给够适合它的肥料，一样丰收，因此欣然接纳。 何况，邱建国或许是看在这些田都距离村庄较远，给了她足足8亩7分田！ 老天爷！ 邱红面上不露声色，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大半种粮食，小半拿来种菜，何愁没钱送孩子读书！ 田确定了，就轮到了地。这里的“地”，指的是储水功能极差，地点在林子、沙地，不能种植水稻的地。这些地可以拿来种植耐旱度高的高粱、玉米、棉花、红薯、地瓜等作物，但位置更为偏远，而且水源上十分艰难，产出很低。 村里不少人家也会直接拿来种树。 邱建国给邱红争取了12亩地。 12亩地听着是挺多，但其实它的有效利用面积并不像稻田一般是实打实的12亩，许多地上已经长了大树，占了不少面积，加上分给邱红的自然也是没人种以致荒废了的地，荆棘杂草丛生，要打理出来也需要很大一番力气。 同样没有人反对。 一来确实地里能带来的营收实在是少；二来家家户户只有比这多的，没有比这还少的。 最后一项是归族里私有的山林地，距离笼口村挺远，属于是老祖宗挣下来的产业，这几年因为邱建国的运作，被一个大老板看中，变成了种植橡胶树的基地，每年都会给一笔地租钱，族里是按照人头平均分的。 邱建国提出要给邱红一家三口算进去，参与今年年底的分红。因为归宗继承了邱氏香火，邱红不再是外嫁女，而是本家女了。 这涉及到了赤裸裸的钱，就有人不太满意了，说让寡妇归宗已经算是恩德了，怎么还带分钱的？这一项邱红家没理由占，本来当初山林地租出去的时候他家就都不在啊。 大坤爷和邱建国都没有搭理这茬，一时院里安静了片刻。 原本不同意的人被旁边的人扯了扯袖子，闭上了嘴。 邱建国吸了口烟，停顿了好一会又问：“所有人都同意吧？” 这回没有人不同意了。 这能变钱的合作最初是邱建国费力张罗来的，邱友春也在其中助了力，不然那块山林地就只能是全村人捡拾柴火的一个去处罢了。如今，张福子老太太在场，又明显跟邱红很亲厚，许多人都是懂看眼色的，不会主动跟这么几家人对上，顶着干。 最后，邱红现在住的房子对应的宅基地，也写上了她的名字。 在全村人的见证下，邱红、邱悦、邱诺一家三口，彻底成为了笼口村人。 事情全部说清楚，留下了对应的记录，大坤爷收好了记录着各种信息的厚重大本子，邱建国宣布散会，村民们立刻鱼贯而出，各回各家去了。 邱红向着大坤爷和邱建国鞠躬感谢，又客套了几句才和张福子、荣正一起往家的方向去。 这样的场合，实际上跟荣正是没啥关系的，他是陪着张福子去的，说是担心天黑老人摔跤。 但张福子有点不服气，她虽然年纪马上就要八十了，但身子骨比许多老人都硬朗些，加上儿女们个个都挺争气，实在无需操心什么，精神气更是十足，拐杖、驼背一概没有，怎么会跌倒？ 村里的路她是老熟悉了，就算是闭着眼走也不能摔！ 不过孩子一片好意，她也不会反对就是了。 别的不提，单说荣正来了乡下后，家里各种重活累活，没有拒绝过半分，张福子在一年多的朝夕相处中，已经把荣正当自己亲孙子看待了。 老人健步如飞，小孩也撒欢地跑，或许是胆子真的大了不少，小小只的邱诺这次不再紧紧跟住妈妈和姐姐，而是选择走在最前头一蹦一跳的，跟只小奶狗一般追着手电筒的光，试图去踩中光源，荣正发现之后，人为给小孩增加了不少难度，邱诺一时心急，踩中一块凸起的石头，啪叽跌了一跤。 荣正：“……” 邱诺：“……” “诶呀，这条烂路早该修修了！”张福子护短，狠狠剁了剁地，又赶忙去抱孩子。 没抱到。 荣正像拎麻袋一样把邱诺拎了起来，冬天衣服也厚，能拎住，小孩也没有要哭的迹象，反而呆呆的，就帮他拍了拍身上的土，想了想还是抱在了怀里，算了，总归孩子摔跤他也有连带责任。 邱诺：“……” 别问，问就是不敢动。 邱红也有些懵，她知道儿子怕荣正，赶紧给儿子解围：“邱诺，自己下来走，不要累着舅舅。” 荣正失笑：“他才几斤？”跟只猫一样。 邱红：“……” 她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邱诺依旧不敢动，老太太倒是率先反应了过来：“不对不对，现在孩子不能喊舅舅了！” 第22章 关于称呼 得喊“伯伯”。 因为邱红现在的身份是本家女，要招赘的，两个孩子也姓了邱，所以不仅要喊已故的邱友达和方翠爷爷奶奶，家族里的这些“舅舅”们，也要参照邱红的年纪，比邱红大就喊“伯伯”，比邱红小就喊“小叔”。 村里对这些都是定过规矩的，不过解放之后各种旧俗也没有一定要遵守的说法，只老一辈的人还是比较讲究的，毕竟这些称呼什么的，其实说到底都是绑定着财产和继承的。 不过到张福子这样的老辈子，不论是外曾祖母，还是内曾祖母，都统称“太太”、“太婆”了。 邱红也迅速领悟了，是该改口了，毕竟她刚拿归宗女的身份换了那么多田地呢！也开始教两个孩子改口称呼荣正为“伯伯”。 邱悦到底大一些，很快按照妈妈的提示，叫了一声伯伯，邱诺还在持续木头人的角色，不敢说话不敢动。 照理，小孩打了招呼，荣正起码该给个回应，但他这会也是愣了好久才微微点了点头，黑灯瞎火的路上，他又长得高，谁也看不见这点头，只当他是冷漠没回应，张福子为此还少有地拍了他一下。 虽说祖孙两人如今相处得算融洽，但到底不是从小看到大的亲孙子，张福子对荣正许多时候是亲近不足，尊重有加。 但实际上，荣正不是冷漠，而是有些……难以形容的尴尬。 这就要说说笼口村土话的发音了，这“伯伯”两字，土话里发音是“baba”第四声，恰好跟普通话里“爸爸”的发音一致，反倒是真正喊爸的时候，发音是第一声“ba”。 这其实也跟延续了上千年的传统文化相关，毕竟上古时代汉语里“父”的发音就已经是“ba”音了，而传统里讲究长幼有序，伯父比父亲年长，更该尊重，甚至笼口村有些人家，称呼父亲是叫“叔”的。 荣正虽说知道土话就是这样的，但……总感觉自己在占便宜，毕竟他可是说普通话的。 邱红也没计较这个，本来荣正那脸平时就挺严肃，加上不同语言系统，平时就说不了几句话，这会也岔开了话题，跟老太太说起了其他的事情。 嗯……也算是大事，吃喝拉撒里的最后一项。 既然顺利分到了田地，就该为春耕做好一切准备了。 她分到的那些田，要用老农民的内行话说，就属于是瘦田，需要好好管理和增肥，才能保证未来种植各类作物有个好收成。那么，肥料肯定要花大钱买的，但是另一方面，现成的农家肥也不能浪费，邱红想要自家修挖个厕所，攒一攒……到时候种田种菜都用得上。 “诶呀！你不用修，要挑粪就到我家那个茅厕里挑呀！”张福子瞬间急了，连忙说道。 荣正来农村住了半个月后就说要建新厕所，花了不少时间和力气修成了现在那个干净的样子，日常如厕非常舒爽，还吸引了不少人到他们家体验过……但弊端也有一个，哪怕再干净，张福子现在只种那么小小一个院子的菜，水稻那些是没有再种了的，家里的粪坑产生的肥料，利用率极低，直接面临着一个重大危机—— 粪坑即将满溢。 …… 要知道，农村可没有什么排污管，排污厂集中处理这些，既没有那个条件和资金建造什么专业的管道集中处理，也没有那个必要，毕竟农民都是拿来当做肥料的嘛。 所以各家各户的茅厕是各自维护的，所以邱友春家里，目前唯一的危机，还真就是这个—— 粪坑即将满溢！ 张福子激动道：“那都是现成的，你要是帮我挑走，我还得倒过来感谢你呢！” 村里家家户户各自有自家的茅厕，也因此，大家在茅厕与肥料间，属于是自供自给的状态，只张福子这头，自家不再种田，有进无出……很是困扰，荣正也为此烦恼，但现在可不就来了个现成能帮忙的！ 邱红亦是狂喜，彻底连还被荣正抱着的儿子也顾不得“解救”了，兴奋道：“那……小奶，我可不客气了！我本来还打算去买些肥料拿来肥田呢，这下省了好些钱！” 张福子也美滋滋：“那必须不能跟我客气，咱们这就叫做，瞎子背瘸子，瘸子帮瞎子，哈哈哈哈……” 着名的农村睡前故事，瞎子和瘸子要过一个独木桥，都没法凭借自己走过去，于是选择了合作，瞎子背瘸子，瘸子帮瞎子指路，互帮互助，惠人惠己。 邱红也笑得很是欢快，粪水和传统的养猪养鸡沤出来的沤肥不同，后者需要长时间的积累，以及二次腐烂发酵，才能直接用在田里，不然会烧坏作物，而粪水天然就经过了发酵，是可以直接用的，她这下是真的能省下不少肥料钱了！ 荣正：“……” 他虽然在城里长大，但并不矫情，对这些农村最真实接地气的话题也能接受，只是邱红……怎么说呢，顶着那么一张漂亮的脸蛋，说着这些话题，的确很有违和感…… 仙女也是要吃饭拉屎的。荣正想。 邱红可半分不觉违和，她爱干净，但对于这些田地间的肥料和粮食之间的转化，保有着一个农民最虔诚的敬意，天地生万物，万物循环往复，一切都充满了恩赐和奇妙。 这晚睡觉之前，邱诺忽然跟姐姐说了一个小秘密，他发现荣正居然是不打人的。 邱悦：“……” 邱悦有些哭笑不得，问弟弟，所以你之前那么怕他，是觉得他会打人吗？不是因为他长得就特别严肃，还吓人？ 邱诺：“严肃，是什么意思，姐姐。” 邱悦：“……” 邱诺扣了扣自己的手指，忽地露出一个甜笑：“姐姐，舅舅抱着我，我一开始不敢动，后来我抓了抓他的手，还不小心，扣到了他的胡子！他也没有打我！嘿嘿嘿。” 小小孩语速慢慢的，说了一个大长句，听得邱悦先是纠正不能再叫舅舅，该叫“伯伯”了，又忍不住摸了摸弟弟的脑袋。她很明白弟弟的意思，因为他们的生父王长兵是个喜怒无常，喜欢打小孩的，在邱诺还叫王家宝的时候，一对上王长兵就会很紧张，大约也是因为这，见了更为高大的荣正，下意识就觉得他也是个会打人的。 直到今晚才发现，荣正居然不打人！他跌倒了既没有挨骂，也没有挨打！ 这着实算得上是一个重大发现了，邱诺为此惊喜不已。 那晚的会开完，整个笼口村的人才算是彻底接受了，邱红一家三口并不是回村住住就走的，以后是归宗了，要长久成为他们的邻居乡亲了。 因着十五元宵未过，村里还是热闹的，一时之间各种各样的调侃和说法都出现了，在邱大聪的那个小卖部里，尤为泛滥。一个寡妇，长得还漂亮，光是这两点，就足够滋生出千万句的各种猜想和数不清楚的调侃与恶意了。 邱红对这些早有预料，毕竟自少女时期，父母渐渐病重到最后离世，加上这么些年在王家当媳妇的锤炼，她的心力已经十分强大，知道闲言碎语之后，一家三口还会面临许多赤裸裸的敌视和恶意，只现在那些还未到来，也无需担忧，只把全部精神放在了另一件无比重要的大事上。 户口有了，田地有了，十五也过了，在整田春耕之前，需要被妥善解决的，邱悦的上学问题。 因为邱悦已经成了名正言顺的笼口村人，按理，直接在笼口村的笼口小学读书就行，邱红却不想这样做。 一来村里没有秘密，关于她的身世、关于邱悦的身世，早已众人皆知，邱悦要是在村里读书，大概率还会和从前那般，受到同学们的异样眼光和排挤，甚至是欺负。 要是没得选，也只能如此了，可之前说过，笼口村距离镇上只要半个小时，不像大王村要一个多小时……邱红想让女儿到镇上的中心小学读书，或许在那里可以交几个朋友呢？ 因为笼口小学就在家门前，是以笼口村的孩子都是在村里上学的，如果邱悦去镇里上学，虽然每天要多走1个多小时的路，但在那，知道她们具体家庭信息的人可就少而又少了。 但这又涉及到学籍户口的制度，想要跨村上学是有些难度的，想也知道，镇上的中心小学各种师资力量，教学设备等等都要好出农村学校几倍的，毕竟学费也是翻倍的。 需要有人帮忙才行。 邱红琢磨一番，送了一吊腊肉给大坤爷，感谢他帮忙主持归宗的事宜；又杀了自家的一只老母鸡，放了各式材料，直接炖成了一锅汤鲜味美的鸡汤，抱着去了邱建国家。 邱建国夫妻俩见了那鸡汤，眼睛鼻子都美了起来，真香，看着就好吃！他们先前可是见识过了邱红的厨艺的，此时都颇觉熨帖，这要是直接给他们家送只活鸡，还不太好意思收，这都炖成鸡汤了就太有诚意了，又成了邻里之间正常的互赠，可以放心收下了。 “建国叔……我还有一件事，想麻烦下你。”邱红十分不好意思地说道。 实不相瞒，这不仅是之前的谢礼，还是有事相求的赠礼。 邱建国：“……” 邱建国媳妇：“……” 虽然如此，这鸡汤还是好香啊！ 第23章 上学 邱建国勉力把注意力从鸡汤转移到邱红身上：“你说，只要是我能帮上忙，指定帮。” 邱红就将女儿上学的事情说了。 谁料邱建国立即笑了：“这事情好办，不麻烦，本来我们笼口村跟镇上也近。” 张晓芳提醒了丈夫一句：“你可别先说大话，我听到的怎么是，上那读书要先考试的？还要交一个什么……借读费？” 邱红听到考试，心里一松，想着女儿之前从来都是考第一的，考试还不是轻而易举，再听到借读费，心里的石头重新压了上去。 不是吧，借读费什么的…… 说到钱，她可真的笑不出来。 邱建国一笑，摆摆手：“别的村要去，得交借读费！我们村的不用。这事好办，直接找你友春伯伯那头跟杨校长打个招呼就行！你不知道，那中心小学的教学楼，都是友春的公司承建的，当时杨校长就承诺了，以后咱们笼口村的孩子要去借读，不收借读费！” 只不过因为笼口村自己就有个小学，邱友春这些年也陆陆续续地往学校里捐了不少东西，还帮着改建维护了一下教学楼，于是全村孩子都还是在家门口的学校读书。 离得近，早上能多睡半个多小时呢！ 就连他自己的几个孙子孙女，也是如此。本来小学嘛，差距不会拉太大，到了初中，各个村镇的学生统一汇集到镇上的初中，那才是真正的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了。 邱建国有些不舍地看了眼鸡汤，点拨道：“你把鸡汤拿走，直接送福子婶去，让她去帮你打个电话给友春，这事就妥了。你家那娃，是个聪明的，考试肯定能过。” 张晓芳听到这也笑了起来，那天大家一起去邱红家吃饭，都看到了堂屋里贴着的王小月的奖状，当时还都夸了夸孩子呢，哦，不对，现在该叫邱悦了。 “哈哈哈……多谢建国叔、小婶，我知道了，这鸡汤你们留着喝，之前的事，建国叔出了不少力，我都记在心里的。”邱红说完又来了一个鞠躬，这才笑着告辞出门。 已经送来的谢礼怎么可能再拿回去嘛！ 不过，方向已经很明朗，邱红也很开心，回家……再杀一只鸡好了！ 邱悦瞪大了眼睛：“妈妈，你还要杀鸡啊？” 小姑娘心疼地看着鸡笼，原本是四个老母鸡一个公鸡，自家正月初一杀了只，请客杀了最肥的一只，再就是送谢礼刚杀了一只……笼子里只剩下一只母鸡一只公鸡了。 “嗯……那就杀公鸡好了，母鸡留着下蛋。别急，过几天，赶圩的时候碰上卖小鸡仔的，再买几只回家养着。” 农村里所有的东西都是不存在浪费的，剩饭剩菜，地里的菜叶之类，拿来喂鸡喂鸭喂猪喂牛都行，虽然目前买不起猪仔牛犊，买几个鸡回来养着还是可以的。 邱红做了决定，磨刀霍霍向公鸡，麻利地拔毛清洗剁成块，加入葱姜红枣干香菇，炖在了灶头。 随后，这么一大碗香气四溢的鸡汤，出现在了张福子家的餐桌上。 老太太爱极这个味道，一时又让邱红把家里两个孩子都带来，一起吃晚饭。 邱红笑着拒绝了，她家里还有剩饭，已经说好了给两个孩子做炒饭吃了，何况这鸡汤又不是白送，是求人求着…… 张福子听完邱红所求，哈哈大笑：“哦哦，原来送鸡汤是这个意思！这事不难，等会我就给友春打电话，保准给你办妥！” “奶奶，不用打了，”荣正夹了块鸡肉吃，味道实在鲜美，比他在一般饭店里吃到的还要更好，瞬间就吃人嘴短，给出了承诺，“明天就是报名的日子了，我带她们去一趟吧。” 张福子点点头，对邱红道：“这倒更好了，阿正给那学校食堂里供肉的，熟得很，到时候有他带着，你们也不用找来找去了。” 邱红有些懵地看向荣正，不是说这位是邱友春继子吗？ 也有那么大的面子吗？ 对方主动帮忙，她心里自然是感激的，就是怕到时候学校不买这位的账该怎么办？ “明天早上我要出摊，八点过后都有时间了，你们到了镇上，去摊位找我就行，我带你们去学校。”荣正并不知道对方在怀疑他的实力，径直提出了具体的时间安排。 杀猪佬的生活其实也挺不健康的，凌晨三四点起床工作，杀了新鲜的猪，收拾好之后，五六点运到肉摊上售卖，一般在中午12点前能全部卖完就是好日子，不然就得一直守着到下午，或是贱卖一部分不好存放的内脏之类，或是冻起来隔天继续。 不过他倒是不用一直守着那摊子，他手底下也是有好几个人的，好比邱明理，除了帮他处理一些养猪厂的事情，也会经常去帮他守摊，让他休息补觉。 明天跟他说一声就行。荣正一边在心里记下行程，一边又抬头看向邱红，还有什么事情吗？ “……”邱红见状，只得点点头，接受了这番安排，再度道谢一番，回了自己家。 次日正月十五，邱红早上煮了点青菜粥，一家三口吃了，都换了稍稍好些的外套，揣上钱出发上镇上了。临走前，邱红忽地瞥了眼自家的墙壁，把女儿得的奖状撕了几张下来，也一起带上了。 虽然奖状上写的是王小月，但这跟我们邱悦可是一个人！ 户口本能证明！ 邱悦笑得不行：“妈妈，你好聪明！” “这种奖状没有任何意义，村里的学校试卷嘛，简单的咯，考试嘛，老师也不管的咯。你女儿在村里考第一，来我们镇上的班里，说不定就是倒数。”负责接待他们的老师却对此不屑一顾，表情是三分漫不经心加上七分鄙夷，搭配着窄面尖额的面相，显得十足刻薄。 一行人汇合后，荣正带路去了中心小学，接着就被教导主任带到了一间僻静的教室，塞给了这位张志强老师。 邱红：“……” 邱悦：“那老师，请你帮我安排考试。” 邱红揉了揉女儿脑袋。 荣正抱拳靠在墙边，抬了抬眼睛，没说话。 “先说清楚，我们这边学费一个学期537块，杂费另算的，大约也要200多。”张志强却不动，只拿着茶杯喝了口茶，“你们笼口村的人，上面的确交代过可以免除借读费，但如果成绩不过关，我们也是不会收的哈，我们课程多，老师水平也高，万一跟不上，也是要劝退的，都考虑清楚了再说。” 邱悦早在听到“537块”就僵住了，死死扣住了妈妈的手，眼神震动，意思很明显：妈妈，咱们回家吧。 她家可不是能上得起这种学的家庭。 邱红对学费高早有心理准备，倒没有被这个吓住。她想着先拿那从王家手里抠出来的一千块给女儿先读书，以后的钱等她种好了地，可以慢慢挣出来，只是生活上肯定要拮据许多了。 只是这老师明显因为她们是村里人就区别对待，她担心女儿到了这里念书还是会被瞧不起…… 荣正忽地接了句话：“没看出来。” “什么？”张志强是认识荣正的，知道他跟教导主任认识，也在镇上卖猪肉，到底还愿意给个眼神。 荣正冷淡道：“你们这老师水平很高？没看出来。” “那！文化墙，看到没？”张志强一时从桌子后探出半截身子，对着窗外的文化墙指了指，得意道，“咱们学校的全部老师，都在那上头有介绍呢，75%都是重点大学出来的，我母校还是静江最好的师大！” 荣正：“……” 荣正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对方半分没察觉到他的讽刺。“麻烦你安排考试吧。” “考虑清楚了？行，呐……两张试卷，笔，拿上，到那角落去写吧，写完给我批，语数一起考，总共120分钟哈。” 邱悦看了看亲妈，见邱红递给她一个信任的眼神，丝毫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只得礼貌地道了声谢，拿上东西去了角落。 办公室里渐渐响起来铅笔的沙沙声。 没多大一会，那位张老师借自己要去倒水，溜出了办公室好大一会也没有回来。 邱红：“……” 邱诺不太明白现在的架势，问道：“妈妈，姐姐在上课吗？” 但老师怎么走了？ “姐姐在考试，我们不能说太多话影响她哦。”邱红温声细语地交待儿子。家里半个老人没有，小孩得走哪都带着，少不得要受些委屈的。 小孩子估计是待不住的。荣正想了想主动道：“孩子给我吧，我带他出去外头转一圈。” “……”邱红有些意外荣正会提出帮忙，明显看着他也不像是喜欢孩子的样子，而且她儿子害怕他啊……但直接拒绝也不太好，邱红还是民主地问了问儿子，“诺诺，你想跟妈妈一起陪着姐姐考试，还是跟伯伯出去玩？” 邱诺思考了两秒，勇敢道：“我跟伯伯出去。” 邱红不敢置信：“真的？” 不怕了？ 邱诺刚点完头，就迅速升高了一截，再度呼吸到了上层的空气，他被荣正抱了起来。 荣正朝着邱红点点头，直接把小孩带出了门。 邱红连忙道谢又快速道，如果孩子闹的话，只管把孩子送回来，一时想起等会小孩可能还要尿尿，刚想再叮嘱几句，人已经走远了…… 腿长走得就是快…… 作为整个临江镇最好的小学，中心小学的确建得挺不错，教学楼基本都是五六层的红砖平房，还铺了些红色瓷砖做装饰，跟普通农村小学一整排简陋至极的瓦房教室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尤其这学校里还有专门的多媒体楼，音乐室、美术室，带着放映功能的大礼堂……这些配置算得上齐全了。 操场也建得极为漂亮，面积广阔的篮球场，绿茵茵的足球场，一排单双杠，还有乒乓球台，平整的跑道……条件比起农村学校光秃秃的绿色草地，实在是强上无数倍。 但要比起市里的学校，好比邱爱媛和邱承志就读的中学，这些又都是小巫见大巫了。荣正带着小家伙转了一圈不禁心生感慨，投胎确实是个技术活，他……也算半个投胎好手了，至少农村孩子吃过的苦，他是没吃过的。 邱诺自打发现荣正不会打他之后，胆子就大了不少，主动要求自己走路，先是在绿油油的绿植道上站了五分钟，小心翼翼地想要捕到一只蝴蝶，但想也知道，他那蜗牛一般的速度怎么可能？ 倒把自己扑得刹车不及，左脚磕在右脚跟上，立时扑倒在了地上。 不过小孩脾气好，摔倒了也没哭，撅着小屁股又爬了起来。 荣正被逗得一时畅快大笑了几声。 蝴蝶飞了，雕塑是不会飞的，小家伙又对着校内的各种雕塑入了迷。其中有个作品是一本书的形状，上头刻着一句“书是人类进步的阶梯——玛克西姆·高尔基”，小孩趴在上头盯着看了看，兴奋得当场展示自己的文化水平：“这个字，是人字！” 荣正没忍住嘴角上扬：“哇，好厉害，旁边那个念什么？” 邱诺懵圈抬头：“……” 你这是在为难一个两岁小男孩吗？ …… 两个小时眨眼就过，荣正带着邱诺逛完教学区和操场，又带着小孩去了趟厕所，极其不熟练地给小孩把了一回尿。把手洗干净后，又绕去学校里的小卖部转了转，小孩对着花花绿绿的货架从头看到尾，最后挑了颗猪油糖，他吃过的东西太少，不认识的也不敢拿。 荣正就要了一块钱猪油糖。 猪油糖一毛钱两颗，一块钱就是20颗，老板娘看邱诺长得实在可爱，格外大方地送了两颗，把小孩的口袋都填满了。 这回边吃着糖，边带去文化墙欣赏学生们的黑板报去了，顺便逗逗小孩，看看他还认识什么字。 这头还在乐不思蜀，另一头却不太好。 邱悦做完了两张卷子，当场批改完，语文95分，数学满分100，张志强对着分数沉下了脸：“你们偷偷背过答案？我们中心小学不允许作弊！” 第24章 作弊和偷钱 邱悦被惊得瞪大眼睛，立刻反驳：“我没有！我没看过什么答案，这些都是我自己写的！” “你自己写？我们的数学卷子出得难，整个年级里也才三个满分的，你们那乡下的破学校，怎么可能也考得出满分？”张志强斜眼看过去，不屑地哼了一声，又道，“再怎么聪明，语文也是，除了作文和阅读理解扣了点分，你选择填空都全对？这绝对背了答案！” 邱悦委屈至极，再度辩驳：“我没有！” 可怜小孩以前都是被老师又夸又哄的，第一次被冤枉作弊，一时之间其他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邱红心里一把怒火正旺，拼命压下后才道：“张老师，今天是我们第一次踏进这个学校的门，在这之前也不认识这个学校的任何一个老师或者学生，怎么可能有你所谓的答案呢？” “呵呵……那就要问你们自己了，到底是怎么搞的歪门邪道！”张志强说完就翻了个白眼，将试卷丢在了桌上，拿着茶杯一面走一面叨叨，“耽误我两个小时，真是……你们既然是借邱老板的面子来的，也该多少有些诚意，结果弄个作弊出来，我都替你们丢脸！” 邱红疾步堵在了门口：“张老师，话要说清楚的，我女儿没有提前背答案，这些都是她一笔一划现场答出来的！她就是这么聪明，这难道也有错？” “那我怎么知道你们到底有没有背过答案？试卷是我们年前期末的考卷，你们要找答案还不是轻而易举？”张志强摆摆手，示意邱红让开，“别挡道，赶紧回你们村报名去吧，什么地方的人就该待在什么地方！” 邱红一怔，忽地让开了，瞧着人走了出去，接着拉住了在一旁气得整张脸都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的女儿，轻声道：“悦悦，这口气我咽不下去，这事还没完呢。” 邱红拿好了那两张考卷带着女儿跟着张志强走出了僻静的教室，等走了段路，周围开始有了学生和家长的嘈杂声时，邱红立即疾步走到了张志强身边，低声道：“张志强老师，请您等一等，我带在身上打算拿来交学费的600块钱，忽然不见了，刚才又只有你跟我们母女俩在一起，想问问是不是你偷走了。” “你说话是要负责任的！”张志强猛地眼睛瞪成了铜铃，瞥见周围不少人，这才又把声音降了下来，“谁偷你的钱了？你别血口喷人啊！” “我的钱就装在上衣口袋里，你数次经过我的身边，想要偷走还不是轻而易举？”邱红冷冷一笑，是对方不肯好好说话，可别怪她先礼后兵。既然他先泼了脏水到她女儿身上，那就一起脏好了，看到底哪一头能黑吃黑。 张志强一时气急，指着邱红鼻子骂道：“你有病啊！我是老师，我会稀罕你那点钱吗？不要乱说啊你！” “你一个月工资也就差不多1000吧？说你不稀罕600块？有人信吗？”邱红看对方果然也开始着急为自己做辩驳了，越发气定神闲起来。果然一味地想要证明自己是没有用的，还得让对方跟你陷入一样的境地，对方才会懂得自证到底有多难。 “我劝你也别大声嚷嚷出来，如果还想保住你的老师面子的话。”邱红又送了一道贴心提醒。 张志强气得说不出话来，片刻后放下手指，阴沉着脸问：“你想如何？” “自然是把钱还给我！要不然就带我们去找校长，让他评评理。”邱红认真道。 张志强自然不肯：“你们还想见校长？校长没空！说吧，你们到底想怎么样？讹我？还是想进来这学校上学？难怪你女儿会作弊，原来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我想校长最好还是有空见见我们才好，不然我就要大声高喊你偷我钱了。”邱红气急，脸上冷若冰霜，原本艳丽柔美的线条忽地集中转化成了惊人的锐利，倒也颇有气势。 张志强还欲说些什么，荣正已经抱着邱诺大步走了过来，听见邱红说学费不见了后，眉头紧锁，把孩子交给邱红，一把就抓住了张志强的手臂，带着人走向校长办公室。 张志强自当上老师，还没有经历过被人当贼一样压着，一路骂骂咧咧，频繁挣扎，但荣正这杀猪佬的手掌如同铁箍的一般，压根挣脱不开，只能被带去了校长办公室。 校长正在开短会，屋子里一圈的领导层。 也对，班主任和任课老师全都在下面接待学生和家长注册报名了。 正好！ 邱红冷着一张脸又把张志强偷了她六百学费的事情说了一道。 张志强到了这才被荣正放开了手臂，眼神怨毒，恨不能追着荣正咬几口。 中心小学的校长杨奇伟早就站了出来，这会开始问具体怎么回事。 张志强一梗脖子，只道自己压根没有碰到过邱红，又怎么可能偷钱？ “张老师事情太多，频频出门，和我几次擦身而过，而我专注地看着女儿考试，并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钱没了，但这中间除了张老师，没有其他的人进来过教室。”邱红慢条斯理地说道。 张志强一时又跳起来指着人骂，杨奇伟狠狠皱了下眉头，人家学生家长情绪冷静，逻辑通顺，再看这位暴躁又无礼，急着辩驳的样子实在看着像是有鬼。 张志强一看校长对他用上了怀疑的神色，更着急了，越发着急说明自己真的没有偷钱。 “你怎么证明自己没偷呢？你的钱包打开让我看看？”邱红依旧不紧不慢，提出一个要求后又马上反驳道，“也不对，钱包里没有，也没法证明你没偷吧？毕竟你进出那么多次，谁知道你把钱藏去了什么地方？” 张志强猛地爆出粗口，杨奇伟等人纷纷皱眉，上前劝他冷静些。这时，只见一个打扮利落英气，穿着大衣西装的短发女老师对着邱红发问道：“这位家长，你又要怎么证明自己有600块钱，而且这600块钱一定是在学校里掉的呢？” 犹如冷水进沸油，瞬间激发出猛烈的反应。 一众老师忽地都扭头看向邱红，荣正也猛地走了几步，站到了邱红的身后，杨奇伟瞧见他的动作斟酌了一番后温和地问道：“这位家长，我们老师发出的质疑也有，这个，一定的道理，你看看，是不是……那个，也自证一下？” “哈哈哈……”邱红突然笑了起来，片刻后落落大方道，“嗯，张老师确实没偷我的钱，刚才那些都是我杜撰的。” 荣正：“……” 杨奇伟：“……” 一众领导老师：“……” 张志强原本是准备好继续骂骂咧咧的，这会子又仿佛被按了一个暂停键，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第25章 两位家长 “我来说一下为什么我要这样冤枉他一遭。”邱红举起了女儿的考卷，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接着提出要求，“我想让你们还我女儿一个公道，也想让张老师给她道个歉。” 当然，公道更重要，至于道歉，像他这样一个狗眼看人低，不堪为人师表的老师的道歉，也没有多重要。 荣正咬了咬后槽牙，轻轻笑了笑，这操作……很妙！ 邱悦则仰头看向亲妈，泪花猛地滚落脸颊，眼底是全然的孺慕与信任。 刚刚出声的短发女老师也走向了邱红：“你好，我叫秦莉，是六年级的年级组长，孩子的考卷让我看看吧。” “秦老师，您好。”邱红把女儿的考卷递了过去，“辛苦您。” 秦莉点点头，仔仔细细地看起了考卷。 杨奇伟呵呵笑了一会，示意教导主任肖有志等人也去看看考卷，自己则朝着荣正道：“荣正，好久不见啊，过来喝杯水，还有这位家长，学生，一起过来吧，让他们好好看看考卷，咱们先歇歇。” 老校长指了指办公室角落的沙发椅。 荣正点点头，回了句好久不见，眼神示意邱红跟自己一起过去，顺手摸了摸邱悦的头，低声道：“我相信你。” 就凭孩子那次买肉，账算得又快又准，数学考个满分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邱悦一惊，没说话，但脸上表情确实好看了些，跟着妈妈走到沙发那坐下了。片刻后，收到了弟弟的软乎小手塞过来的一颗猪油糖。 邱悦先前还以为是弟弟从家里拿的，帮他剥开准备喂过去，被邱诺推了推，示意她自己吃，又展示了一下满口袋的糖。 邱悦惊讶地看了看，欲言又止，她大约明白了，这是荣正给买的……眼下这状况，也不好多说，只能默默吃了那颗糖，润滑甜软，香甜绽放在舌尖，带来愉悦和美好。 杨奇伟挨个给倒了茶，跟荣正客套了几句，问了些生意如何之类的套话，又道：“听说你最近办起了养猪厂？” “嗯。”荣正大方承认。 杨奇伟看对方只有问有答，但半句不肯多说，明摆着要把天聊死的姿态无奈又包容地笑了笑，转而跟邱红搭起了话，问了些邱悦的基本情况。 没多大一会，秦莉已经拿着试卷走了过来，认真道：“我们看过了，孩子的考卷没有问题。虽然答案全对，但有自己的表达方式，作文写得尤其出彩，却也有些漏洞，是临时发挥写出来的。至于数学卷，孩子的部分解题思路，是标准答案上也没有的，非常聪明。” “谢谢秦老师！”邱红笑容满脸，激动地扶了扶女儿的背，邱悦收到提示，站起来给秦莉鞠了一躬，“谢谢老师。” 秦莉笑了笑：“不用客气。孩子确实异常聪明，让张老师少见多怪了。” 张志强：“……” 杨奇伟笑呵呵地看过去一眼，眼神软绵绵没有什么震慑力，开口却道：“张老师，我们教书育人，可不能自己忘了那句真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过来给孩子道个歉吧，你冤枉她了。” 张志强磨磨蹭蹭地走了过来：“对不起。” “对不起。”邱红阻止了女儿的开口，自己随意地复制了一份道歉，接着道，“张老师，咱们之间互相道完歉，算两清了。” 邱悦想了想，嘴角忍不住扬了扬，她明白妈妈的意思了，对方可以道歉，她却不用非得说没关系。 张志强：“……” 杨奇伟笑了笑，安排道：“秦老师，这样，你带着这位家长给孩子办理下入学手续吧。” 秦莉点头道：“好的，两位家长，还有小姑娘，都跟我来吧。” 荣正：“……” “额，这位不是——”邱红刚想解释下，荣正突然自我介绍道，“老师你好，我是邱悦的伯伯，在镇上肉档卖猪肉的，要是以后孩子有什么事，也可以找我。” 荣正边说边盯着张志强看了看，冷冽又刚气十足的眼神看得张志强一缩，主动回避了眼神。 “哦哦，好的，几位跟我来吧。”秦莉知道自己误会了后，连忙答应着，指了指方向。 一行人出去之后，杨奇伟拿起了校长的范儿，捏着分寸敲打了几句看人下菜碟的张老师，才把人打发了出去。 肖有志跟着摇摇头：“这个张志强，实在是……这么点事也办不好！不过，这家长是真厉害，这对母女有点意思哈，长得漂亮，脑子也聪明！那小姑娘字也不错，卷面很工整呐。” 杨奇伟定定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教导主任。 肖有志摸了摸头，有些疑惑：“杨校？” “肖主任啊，你最近事情是有点多哈？又要开学又要备教案，还得管着这一帮人，挺累吧？”杨奇伟笑呵呵地道。 肖有志愣了片刻，这是怪他太忙，把人塞给了张志强接待？他思索了一会才道：“今天我陪着副校去仓库确认了下教材的数量，发现还差四年级的思想品德书没到，就着急去联络那边了……事情都赶到一块了，这就没顾上家长那头。” “嗯，毕竟开学嘛，事情确实也多，但是再多呢，一是学生，二是家长，才是我们最重要的事情，对不对？”杨奇伟温和道。 果然是要他亲自接待啊！肖有志立即点头：“您说得对，下次学生家长的事情，我一定亲力亲为，绝不假手他人。” “嗯。”杨奇伟笑着点头，“荣正今年也跟学校食堂签约了吧？到时候提醒下负责对接的人，货款什么的，及时结算清楚，毕竟是学生家长，咱们不能占人便宜，还得要把人家的孩子教好，照顾好，才行啊。” “好，我会安排下去。”肖有志点了点头，但是照顾荣正还能理解，毕竟邱友春跟校长有交情嘛，特意交代要照顾那学生……就有些疑惑了，他没忍住问了出来，“刚才跟家长聊天，我可能听岔了，这个叫邱悦的小姑娘，是……邱总那边的亲戚？” 难不成那母子三人，不只是笼口村人，还是邱友春的正经亲戚？ “嗯？我听到的是，她们是荣正的亲戚。”杨奇伟喝了口茶，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老肖啊，有时候呢，一叶障目，你别光是盯着‘邱’看，也看看这‘荣’字是怎么写的。” 肖有志琢磨片刻，求证道：“这荣字比邱字比划还多些？” 杨奇伟笑了笑，点了点头。 另一头，登记完所有信息后，正在交学费。 邱悦双手紧紧捏得发白，不敢相信那么一瞬间，大几百，大约她家四分之一的财产就那样交了出去。 邱红有些哭笑不得：“悦悦，咱们家有田有地的呀，钱花出去了还可以赚回来的。钱的事情，你不要操心好不好？这些交给妈妈来操心，你好好读书就行了。” “我一定会继续拿第一！”小姑娘脸上满是倔强。 这么多钱，必须换个第一才行！ 邱红揉了揉自家小财迷的头：“好，妈妈相信你！” “姐姐，第一！”邱诺也跟着喊了出来，奶声奶气的一句倒把氛围搅合得快乐了些。 一家人朝着荣正道了谢，接着才分开，荣正回了肉档，而邱红则带着两个孩子径直去了童装店。 邱悦大惊：“妈妈，我不需要买衣服！” 邱红笑了笑：“你妈觉得你需要。” 邱悦：“……” 第26章 村里的混子 虽然小财迷邱悦极力拒绝，但最终还是收获了两套新衣服，还有若干新文具和之前心心念念的新书包一个。 书包虽好，可小姑娘想到花出去的钱就心疼，露着一张哭脸，直到回了村里也还有些闷闷不乐。她觉得妈妈对自己太大手大脚了，明明不用买这些的。 家里的钱本来就不多，就算有了田和地，在把菜和粮食种出来能换钱之前，他们家需要付出好几个月的辛勤劳动！ 当然，最可怕的是在这个期间，他们可是完全零收入的！ 而且还得买各种肥料、农具！ 只出不进！ 邱红看得好气好笑又心酸，但是她就进门出门那么逛了两下中心小学，也看明白了，这里真的和乡下小学完全不一样，小同学们都穿得干净崭新而精致，她做这些，只是想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让女儿尽可能地不那么窘迫罢了。 说来说去，还是没钱闹的。 邱红在心里又把王长兵拎出来周骂了一顿，要不是他沾上赌嫖，何至于多年的积蓄成空，害得母子三人落到如此地步？即使人死了也不能抵消这些亏欠！ 一时母子三人走到了小卖部，忽然就听到了一声透着下流气，极其招摇的口哨声，邱红正要目不斜视地走过去，就有人猛地被推出来撞在了她身上，邱红躲闪不及，受了牵连，差点把牵着的儿子给摔倒，又听着旁边传来的各色笑声，顿时心里瞬间来了把邪火。 搞出这事情的不是村里那帮向来学坏不学好的二流子又是谁？这些人，或是因为天生的品性好吃懒做，或是因为家里兄弟多、太穷娶不上媳妇成了老光棍，再有就是十几岁书读不进去，整日里只想着学古惑仔混“江湖”的小年轻。 被推出来的那小伙子被邱红的凤眼一瞪，忽然有些怯，收了脸上的笑容，讷讷地喊了一声姐。 谁是你姐……邱红在心里暗自翻了个白眼，不欲多言，跟这些镇日喜欢找别人乐子，看别人笑话的人，说一个字都是浪费生命，谁料在她正准备快步离开的时候，邱诺忽然就被抱走了。 邱红转过身一看，是村里的老光棍邱建斌，快40的年纪，脑袋上油腻腻的头发很长，乱七八糟地竖着，一看就是多日没洗，令人生恶。 邱建斌手上夹着烟，猛地吸了一口吐到了邱诺的脸上，猥琐地道：“邱红，我瞧着你这儿子长得还有点像我？” 这话实在太占便宜，周围那帮人都跟着笑了出来，有帮腔说确实有父子相的，也有的到底眼睛还没瞎，嘲笑邱建斌癞蛤蟆想当爹的，而邱诺闻到烟味已经又飞速地被吓哭了，这味道让他想到了王长兵，控制不住地害怕。 邱悦看着这么多人怯怯地喊了一声妈妈。 邱红安抚地揉了揉女儿的背，大声严肃道：“邱建斌，你吓到我儿子了，把他放下来。” “我这是给你儿子练胆量呢。”邱建斌依旧嬉皮笑脸，一时又对小孩做凶脸，“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哭！会不会说话？叫我一声爸爸，我给你买糖吃。” 邱诺泪眼朦胧地看向亲妈求救：“妈妈！” 邱红眼底墨色一片，连忙伸手准备把儿子抢过来，邱建斌却好似就要捉弄人，抱着邱诺连退了好几步，一时也有两个人正常的看着不像样，说别逗孩子了，邱建斌却压根不理会。 邱红忍不住捏起了拳头，这帮人果然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正在她忍不住就要动手之际，邱大聪又跑出来了，皱眉对着邱建斌喊了几声，也伸手去抱孩子。 “怎么，我们鸭哥什么时候也爱管闲事了？”邱建斌却不让，还调侃了起来。 周围的混子顿时露出了统一的下流眼神，瞟过邱大聪和邱红，声音里透露着兴奋： “鸭哥，你不会还喜欢邱红吧？” “鸭哥，痴情种啊！” “鸭哥，你行不行啊，要不你跟斌哥打一架？” “两位是怒发冲冠为红颜啊！” “……” 邱大聪的脸涨得通红，一向伶牙俐齿懂做生意的人，被戳中心思后居然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了。隔了一会，邱大聪的母亲出来把人推回了店里，才又出来道：“差不多得了！你们在谁家门口欺负人呢？邱建斌，赶紧把人家孩子还回去！” 邱红一直被溜着跑，始终抱不到孩子，忍耐也到了极限，瞥见小卖部门口摆着的桌球，向着邱大聪母亲就道：“小婶，借你们家的球杆用一用。” 说完没等人回神，她已经敏捷地拎着一根球杆一棍子敲在了邱建斌的身上，邱悦这时也格外机灵，瞧准邱建斌吃痛，手上不稳的时候，一把上前紧紧抱住了差点要被摔下的弟弟。 邱红一看女儿抱住了儿子，更没顾忌了，拿着桌球杆不松手，下了力气，动作又快又密，球杆挥舞出了破风声，丝毫不给对方反抗的空隙，将邱建斌打得嗷嗷大叫着抱头蹲在了地上。 邱建斌是笃定她在体力上奈何不了他，所以敢如此放肆，上演一种无形的暴力，那她就只能借助工具，以暴制暴了。 周围混子见状不好，想要上前拉架，邱红又舞了舞杆子，厉声道：“谁敢上来拉我，我就连谁一起打！你们看着我们孤儿寡母好欺负是吧？我告诉你们，没有那种好事！谁要来招我，欺负我的两个孩子，我就豁出命来也不能让你们得意！” 一时四周寂静，邱红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她刚刚动了气，又下足了力，浑身都是火热的。 “大家都是一个村的，开个玩笑而已，邱红，你也太较真了吧！”有人忽然帮腔嚷嚷道。 邱红冷笑一声：“开玩笑是吧，我和你老娘也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长得挺像的，你要叫我一声妈吗？” “你他妈……别扯上长辈啊！”那人立时伸出了手指着邱红气愤道。 邱红嗤笑：“这会知道玩笑不好笑了？” “……” 眼看对方理亏，邱红又朝着邱大聪母亲道：“小婶，既然今天你在，我也求你帮我做个证，今天这出可不是我先惹出来的。” 邱大聪的母亲点点头：“今天这一出，我是看得真真的，你们这一帮人，尤其是邱建斌，欺负人家母子，这下遭了打也不冤枉！” 她把话说完，又去拿邱红手里的球杆：“邱红，你人也打了，带着孩子回家去吧。” 邱红握着球杆拉扯了半分钟才放了手：“谢谢小婶。” 对方只笑了笑，径直将自家的球杆拿走放在了角落。 邱建斌躺在地上唉唉叫：“邱红，你把老子打出毛病了，是不是得负责啊？” “负责，负责你哪啊？”一时又有混子趁机嘴贱耍了个机灵。 邱红一记凌厉带着火光的眼神望过去，对方才收起了嬉皮笑脸，她平复了一会胸腔里的火气，才道：“有本事去医院验伤，你去了拿着医生开的单子来，我给你报销，不然就闭上你的臭嘴！” “呵呵……你等着，老子跟你没完。”邱建斌阴沉着张脸，朝地上吐了口痰。 邱红不再理会，准备带着孩子回家，她清楚自己的力道，只速度快而狠，实际上力道是控制住了的，并没有真的想把对方打残，因此多半睡一觉就能恢复。 毕竟她不想赔钱，也没钱可赔。 今天这一遭，与其说是气不过，更不如说是她想表个态，他们一家三口也不是好惹的。寡妇门前是非多，她没有选择，只能先把自己的爪子亮出来。 没等邱红抱上儿子，忽地又有一人从小卖部里头走了出来，惊讶地喊道：“邱红？” 那人是个精瘦精瘦的，三角眼耷拉着，里头浑然冒着精光，他笑了笑，对上邱红疑惑的眼睛，自我介绍道：“我，大春子！” “……”邱红惊讶地睁大眼睛，邱嘉春？这名字倒有印象，和她一个辈分的，比她大两岁，只是小时候极胖，很能吃，才有“大春子”这样的外号。 邱嘉春笑了笑：“好久不见，不认识我了吧？我抽条比你们都晚些，现在再怎么吃也吃不胖了。” “……”邱红扯了扯嘴角假笑敷衍了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借口家里还有事情要忙，就准备走人。 “那下次等你有空，咱们再叙旧。”邱嘉春笑了笑，没阻止，又对正坐在门墩上的邱建斌扫了几眼：“刚刚，我在里头听着，是……大斌欺负你？我帮你教训下他？” “……不用了，我已经自己教训过了。”邱红不欲再多说，给儿子擦了擦眼泪，又揽着女儿的肩膀，迈开了向家走的步伐。 邱嘉春笑了笑，没再说话，只盯着走远的母子三人的背影看了好半晌，才又转身看向邱建斌：“大斌啊，你几岁了？要是真喜欢人家，也该找个合适的时间，私底下跟人家好好说才对啊，这样把人欺负一通，最后挨打的不还是你吗？” 邱建国被邱红打了一顿，虽说平日里都是没脸没皮的，到底也没脸，只恨恨道：“我是不想跟她计较，一个克死老公的寡妇，我呸！我跟她说话是看得起她！” “话也不能这么说，我觉得……邱红还跟以前一样漂亮呢。”邱嘉春笑了笑，又大声招呼着，“行啦，都这个点了，也该吃午饭了，今天我家煮锅子，大斌，小五，老三，你们全都一起来吧，人多喝酒才爽！” 不多时呼啦啦一圈人全都跟着邱嘉春走了。 “这邱嘉春，真在外头挣着大钱了？前几天才回村里，这都请这帮人喝过好几次酒了吧？”邱大聪的母亲看了眼那帮人的背影，撇撇嘴，嘀咕道。 转过眼，见邱大聪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又忍不住发飙道：“下次邱红的事情，你少往前凑！听到了没？” “……为什么不能？她就算成了寡妇，也是第一等的人物，我为什么不能往前凑？”邱大聪沉默片刻，忽然又大声质问出声。 “为什么？你还问我为什么？你往前凑，他们不会对邱红怎么样，先把你给打了！”邱母一时气急，狠狠上前拍了两下儿子，“你要气死我是不是？她是那样的克亲命，你本来就命弱，好不容易养大的！我绝对不允许！你也别再想了！老老实实地等我安排相亲！” 邱大聪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一摇一摆地去了库房。 第27章 午夜惊魂 正月十五的芝麻汤圆吃完，邱悦正式开始了在中心小学就读的生活，每天早上六点半起床，七点准备从家里出发，半个多小时的路程后到达学校，还能歇歇力再上早读。 万幸的是，张志强并不是五年级的授课老师，倒是之前帮他们注册的秦莉老师教的是五、六年级的数学，正好包含邱悦所在的五年三班，对邱悦非常喜爱和照顾。 邱红放下了心，也正式认了认自家的田地，开始了自己的劳作生活。 在春耕之前，她要先把每一块田里、田埂边的草都大致清理一遍，活干得越细致，犁田的时候就能越轻松，因为如果有草，会增加犁和耙的阻力，就耕不匀；草籽落在地里，以后插秧种菜也会长出更多的草。 邱红干活极麻利，邱诺也是个好宝宝，拿着自己的玩具小车坐在田埂上玩玩，再看看蚂蚁搬家，或者时不时摘摘野花野草，对着奇妙的开始抽芽的柳条看看摸摸，或是睡上一觉，能够自娱自乐许久，不需要人操心。 正月还没出，天气还是冷，地里的土也还冻着，灰色的田野上干活的人并不多，但也总有那么几个会去地里掐些嫩菜花、豌豆尖之类的，或者自家吃，或者拿到镇上卖给菜贩子，多少补贴些家用。 路过邱红母子俩，都会驻足看看，毕竟是多年外嫁又归宗，话题人物总引人注目，性格内向或者关系远的看看也就走了，性格外放的开始支招了：“你家就这么靠人力除草啊？不如买点草甘膦或者百草枯嘛。” 这俩都是除草效果极佳的农药。 “我不爱用那个，反正闲在家里也没事，不如干干活，还免得要烧火盆了。”对于认真给建议的，邱红也回个微笑，搭搭话。 不管是草甘膦还是百草枯，毒性都极其强大，是不能直接接触皮肤的，会被腐蚀。大约两三年前，华国也研制出了百草枯的配方，不再依赖进口，一时价格也降了下来，不少农民都爱买。 也确实，这两种农药除草极为神奇，所到之处，连最顽固的杂草也能轻松消灭，效果杠杠的，效用还能持续两个月左右，实在是省力省心。 但这些东西毒性是真强，还会破坏土壤，让土地钝化，更容易板结，再种菜的话，就会影响蔬菜生长，邱红很不待见。还有一个原因，打农药除草，需要大约一周时间，杂草会先发黄，再枯死，才能彻底清除，依旧需要人力，只不过是轻松些。 所以邱红选择手动除草，虽然到手的田地大多都是荒了一两年的，一人高的各类杂草长得确实无比茂盛，但彻底地清除一遍，割完了直接铺在地上晒干，接着烧成灰，让草木灰变成肥料循环，还能把田地的草籽和草根也顺势地烧一烧破坏掉。 这种原始又费力，不掺杂科技的劳作方式，邱红更喜欢。 搭话的乡亲听了就笑：“这么发狠？厉害的。” 发狠，在这一带的土话里，等于勤劳、勤奋。 “反正种田种地，就是除草的活路嘛。”邱红一边说着一边手起刀落把一株长得很高大的苍耳子砍掉了。 再一个，插了秧子种了菜的地上，也是万万不能喷洒除草剂的，因为这除草剂并不能智能识别，会把作物一块药死。也有厉害的农民，会两人合作，丈夫背个喷药器负责喷洒农药，妻子拿个厚木板或者防护程度高的膜片跟着，挡着蔬菜秧苗打除草剂。 就算如此，离离原上草，依旧春风吹又生，对于农民而言，最厌烦、而重复率最高的一项作业就是除草了。 俗语里，没娘的孩子像根草，除了有形容可怜的意思，也有另一种意味，指命苦之人格外耐折腾，比被好好呵护长大的孩子更皮实。 另一头，村里关于那场小卖部前的纷争也都传开了。 正常人都道是邱建斌不对，却也有脑子有病的，好比邱建斌的母亲，村里最爱骂人、出口成脏的田七嫂，跟邱红以前那个婆婆李七妹有得一拼。 田七嫂向来引以为豪的,也是生了4个儿子，但也没什么用，几个儿子全都好吃懒做一个样，村里各家各户分了田后，她家反倒更穷了，只老二娶了媳妇搬了出去，剩下三个儿子都打着光棍，跟着父母住，靠着父母照顾才有个人样。 邱建斌就是田七嫂的大儿子。 这回邱建斌没脸，田七嫂气不过，蹲在邱红家门前骂了两天，把寡妇、荡妇、娼妇什么难听的都骂了出来，无奈邱红半个眼神也没给，每天照例下地干活。 但平日里只在自己院子里干活的张福子忍不下去了，抄起她家院子里的长粪瓢，掀开坑盖就舀了满满一瓢粪水兜头淋到了田七嫂的身上…… 不等对方张嘴，张福子理直气壮：“你天天在这骂来骂去，寡妇怎么你了？寡妇刨了你家祖坟？你是不是觉得你肯定能比你家老头早死，不会变成寡妇啊？” 正是倒春寒的时节，粪水自然也是又脏又臭又冰的，浇在身上又格外难堪，田七嫂恨恨骂了两声，牙齿都开始打颤。 张福子丝毫不惧：“有本事你下次站我家门口骂！我还拿粪瓢伺候你！你站在这指桑骂槐呢？” 听到声音从屋里走出来的荣正：“……” 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反倒是看到荣正的田七嫂当即哭嚎起来：“张福子要杀人了！张福子叫她那个杀猪佬孙子要杀了我！” 荣正：“……” 张福子转身就把荣正往院子里推：“你回去，没事，你不在，她也不敢打我！” 毕竟就算邱友春三兄弟不住村里，到底个个比起村里种地的人家都是大有出息的，田七嫂这样的人半分不敢惹她的。 田七嫂：“……” “你要是还不走，我再招待招待你？”张福子拿手上的粪瓢敲了敲地。 田七嫂吓得一抖，立即慌里慌张地转身跑回了家，再不敢回骂。诚如张福子所言，她压根不敢惹张福子，不仅因为邱友春，也因为张福子是村里最乐善好施的老太太，这么多年来帮了不少人，她要是跟她对着干，整个村子只怕没有人会帮她说一句话！ 说起来，她自家就还欠着张福子几十块钱想耍赖不还了呢。 田七嫂顶着满脑袋的恶臭回了家。 隔天，小卖部里众人就拿这事调侃开了，自然没有人同情田七嫂，也没有人说张福子半句不好，邱友春发迹早，多少人家的壮劳力都在他的手底下干活，就是没有这层关系，村里也有不少人找张福子借过钱或者托关系办过事的。 局面就这么一边倒地都在笑话田七嫂活该被粪汤淋一身。 邱建斌在小卖部待了十几分钟，灰溜溜地回了家。 邱红听了这桩事后也笑得开怀，还认真去给老人道了个谢。 借田七嫂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对着张福子开骂，张福子不过是借了“寡妇”这名头故意给邱红出了回头罢了，邱红心里想得明白也很感恩。 这事情这样了结也不错，至少治了一回田七嫂的嘴。 邱红入睡前想。 希望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可别再来招惹她了，就让她安安静静地种田吧！地里的草，这么几天她已经整好两三亩了，下午的时候又趁着天气好，烧了些晒干的杂草，效果很不错。 现在就希望老天爷配合些，好歹等她除草结束再下雨。 可，天是最不遂人愿的。 半夜两点多，忽地风向一变，水汽迅速凝结，不过半个小时，畅快迅猛的春日雷雨就下了起来。 一道黑影也在雷电交加的时刻，一脚踹开邱红家院子里的破木门，拿着工具偷偷摸摸地又卸掉了拴着的大门，摸向了卧室。 邱红睡得很沉，一个原因是她白天争分夺秒地下地干活，实在太累；再就是她的睡眠质量和身体素质一样，一直都极好。或许也有赖于父母从小就尽心呵护的缘故，她半分也没有继承母亲方翠娇弱多病的体质。 这在平常是优点，在此刻却成了劣势。 直到那个偷偷摸进她家里的人把她双手都捆住了，邱红才猛地从梦里惊醒了过来，一瞧见身边的黑影，顿时想要惊叫出声，那黑影却又迅速地捂住了她的嘴，将她挟持着直接从房间推到了堂屋。 一道阴森猥琐的声音响了起来：“邱红，你瞧不起我是吧，嘿嘿嘿，今天我就让你好好尝尝我的滋味哈哈哈……” 邱红全身发抖，听出这声音的主人赫然就是邱建斌，一时心中大骇，拼命挣扎想喊救命，却被对方察觉到了用意，一把就将堂屋饭桌上的擦桌布狠狠塞进了她的嘴里。 邱建斌一边得意地笑，一边又将大门继续拴住了，往房门也上了把锁，钥匙直接仍在了地上。做完这一切，他狞笑了起来：“有些事情还是别让小孩子看到的好，我是不是挺体贴的？” 邱红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至少不能双脚发软，她现在只剩下双腿能发出攻击了。 “你不是瞧不上我吗？这下还不是只能落在我手里？”邱建斌淫邪地笑着，一边猴急地开始脱外套和裤子，“等我把你搞过了，你他娘的，也只能嫁给我了！到时候，你还得好好伺候我老娘！” 就是现在！ 邱红抓住邱建斌被外套阻挡了一下视线的时机，一脚狠狠地踹了出去。 第28章 当然要报警 邱建斌没防备被踹了个正着，扑倒在了地上，可没等邱红再补上一脚，他已反应了过来，迅速地爬了起来，抓住邱红的脑袋狠狠往墙上磕了一道，额头飞速见了血。 “别他妈瞎动，你好好配合，老子今天还能温柔点。”邱建斌被激怒后怒气喷发，手上的劲大了不少。 邱红没说话，眼睛死死盯住对方，嘴里的毛巾塞得太厚太紧，舌头压根没有办法顶出去，手上的绳子也捆得很紧，唯一能自由活动的只有双腿，她得好好谋划，攒着劲再来一次致命一击。 屋里没有开灯，邱建斌不敢开，但他带了个手电，除此之外，只剩下时不时的闪电提供的光源。 “乖了？哈哈哈哈的……别说，你就算成了寡妇，也是我们村里最漂亮的寡妇。”邱建斌突然捏住了邱红的脸，正要附身下去，致命部位又遭了邱红的一击。 “啊啊啊啊！” 邱建斌尖叫几声，捂住下身滚在了地上，缓了两分钟后才爬了起来，却也彻底被激怒了，他大力钳住了邱红的两只脚，将人又整个推倒到了角落，邱红在剧烈挣扎中，将角落堆放着的铁桶和锄头碰到了一起，发出了霹雳乓啷的响声…… 大雨倾盆，电闪雷鸣的夜晚，遮盖了不少动静，两人之间的较量更为焦灼了。 卧室里，邱诺先被轰隆隆的雷声吓得醒了过来，他像寻常那般去摸妈妈的手臂，一直没摸到，这才哭着叫醒了姐姐，邱悦醒来之后打开电灯，迅速发现妈妈不见了，房门也被反锁了，而客厅里一直传来各种奇怪的碰撞声音。 进贼了！ 小姑娘只能想到这个，却没有办法打开门，大声拍着门呼喊妈妈也没有得到任何的反应，眼看弟弟已经哭抽了，邱悦把目光对准了窗户。 泥砖瓦房的窗户一般都建得小而高，为的是保暖防寒，邱悦有些害怕，但听见客厅里的响声就没有断过，担心妈妈有什么不测，还是嘱咐弟弟好好地待着，自己踩着书桌，一抓一爬上了窗户，鼓足勇气往下一跳—— 成功了！ 邱红顾不得被巨大的冲力和摩擦弄得皮开肉绽开始浸血的手掌，飞速地跑向了张福子家的院子，开始狠狠拍门喊人：“太太，太太！伯伯！伯伯……” 张福子先醒了过来，连忙穿好衣服，刚把小姑娘放进了门，荣正也走出了房门。 邱悦忍着眼泪快速道：“我家进贼了，房间被锁住了，妈妈也不见了！” 荣正有些迟疑，进贼？ 就算是光看房子外貌，也不可能选邱红家那小破房子吧？ 张福子到底年纪更大，迅速想明白了，赶紧拍拍荣正：“快，快，你快去看看邱红！” 荣正一愣，迅速蹬了一双靴子，几步跑出了门。 暴雨下了半个小时，路上早已泥泞，荣正一脚踹开大门时，靴子上还淌着浑浊的泥水，等他两脚把伏在邱红身上的邱建斌踹开，利落反绞双手死死按在地上时，鞋底已经变得干干净净了。 张福子也带着邱悦过来了。 毛巾被拿掉，邱红大喘着气闭了闭眼，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得不行，额头脸颊和嘴角全都是可怖的伤口，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张福子迅速脱下外套将人裹了起来。 这场景叫11岁的邱悦瞳孔紧缩，一时被狠狠吓在了原地，一动不敢动，她到了此刻才彻底明白，家里并不是进贼，以及她的母亲刚才到底遭遇了什么。 “小红，闺女啊！”张福子心疼得不行，抱着邱红迅速落了泪。 邱红缓了好一会才恢复了声音：“小奶，帮我把绳子解开，他捆住了我的手。” 张福子这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去帮邱红解绳子，荣正的眼神暗了暗，忽地给了邱建斌一个扎扎实实的拳头，打得人惨叫一声，吐出了一颗后槽牙。 荣正站了起来，先是把灯打开了，将房间上的锁取了，一把抱过哭得眼泪鼻涕一把的邱诺，放到了呆呆的邱悦身边，小姑娘下意识地抱住了弟弟。 荣正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到底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转身又把刚刚艰难爬起来准备逃跑的邱建斌两脚飞踹，踹进了院子的泥水里，自己也跟着冲了出去，拳拳到肉，招招狠辣，迅速把邱建斌变成了一条直挺挺躺着的死鱼。 “阿正，别打了，别把人打死了！”张福子刚把邱红手上的绳索解开，顾不上安慰人，迅速冲到门口，大喊道。 荣正本就拿捏着分寸，听到之后就停了手，又把人拖着放在了檐下，以防人被雨水呛死，随即神色复杂地看向了邱红和张福子：“……现在，” 要怎么办呢？ “小奶，你们能帮我报个警吗？”邱红问出口后又十分担心，“深更半夜的，警察会不会出警啊？” 荣正一怔之后忽地笑了出来，他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头发还在滴水，黑漆漆的眼睛看向满脸伤痕，容貌不复平常的邱红，她的脸上有劫后重生的庆幸，也有被伤害后的懊恼和恨意，但没有羞愧，她本来也无需羞愧。 这个女人真的很有胆色。 “我这就回家打电话。” 至于邱建斌，至少现在不用担心了，给他两天时间能站起来都算条汉子。 张福子却目露担忧：“小红啊，你真要报警？” 老人对邱红很心疼，但一想到闹大之后，那些闲言碎语会将邱红置于怎样不堪的境地，她怎么可能不忧心。 “真的，小奶，我必须报警。”邱红点点头，攒够了力气，回房间套上了自己的棉服，没着急收拾自己，而是先把儿子女儿一起抱在了怀里，”悦悦，诺诺，好了好了，妈妈没事了，不哭了。” 这话没有半点用。 邱诺本来就被妈妈不见，姐姐跳窗吓住了，眼下又瞧见妈妈脸上身上都是伤，更是哭得要岔气，可怜小小的人才两岁的人生，实在是密集地经历了太多惊吓。 而邱悦本来就被惊吓住了，这会听了妈妈的声音，更像是突然打开了开关，也跟着弟弟一起大哭了起来。姐弟俩的手掌都是通红的，邱悦是擦伤了，邱诺是一直在拍门，拍红的。 邱红的眼睛红了红，眼泪却没掉下来，她第一次庆幸自己选择了回到笼口村。 这样的事情，她其实……有过预设的。 从小漂亮的脸蛋给她带来过不少善意和好处，也让她吃过不少亏，养成了更注意保护自己的习惯。在成为寡妇后，她最害怕的就是出现这样的事。纵然王长兵什么都靠不住，但男人和家人的名头，依旧能够铸造一层保护层，一层“一旦招惹了她会被算账”的保护层。 王长兵一死，这层保护层没了。 她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没有办法震慑那些心怀不轨的人。 这样的事情迟早会来。 她甚至在卧室的墙上挂了把镰刀，要不是因为邱诺还太小，她是想放在床边的…… 但当它降临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恶人的恶，邱建斌竟然是带着绳子，又挑在雷雨天来的……万幸她有个聪明的女儿，又碰上了和荣正做邻居，邱红想，她真的积了八辈子德了。 如果这事发生在大王村的柴房，大约……不仅会求助无门，甚至连死了还要被扒层皮吧！ 报警当然要报，但那已经是事后追责的部分。 在关键时刻，她能够免受侵犯，让她无比感恩。 这次的事情，她是必定要让邱建斌得到惩罚，给自己出口气，也用来杀鸡儆猴。就算成为多数人眼中贞操不在的人，那又如何？她还是要好好活着，看看以后，还有哪一个不长眼的王八蛋敢往她的家闯！ 雨势越来越大，往日天光微明的时刻，这一天仍是一团漆黑。忽地，一阵急促有节奏的警笛穿透了黑幕，很快一闪一闪的亮光也跟着来了。 第29章 调查 荣正报的警，不到半个小时，警车鸣着笛到了邱红家里。 张福子做主，亲自去把村长邱建国夫妻都叫了过来，想让他们做个见证，也是间接地为邱红撑腰。 邱建国夫妻一听出了这样的事情，连带着还年轻，正熬着夜看小说的邱明理，当即都赶了过来。 到门口的时候，邱明理晃了晃手电筒，奇怪道：“……嘉春哥，你也在这？” 站在邱红门外不远处的，正是邱嘉春，他的雨披已经湿透贴在了身上，头上的竹叶斗笠也哗哗地流水，被暴雨浸了个透，也不知道是几时出门来的。 邱嘉春嘴角动了动，道：“我肚子痛，出门上了个大号，听着这边好像有声音，就过来看看。” 张福子不欲更多人见到邱红现在的样子，立刻道：“没事了，警察来了做个记录就好，你赶紧回去睡吧。” 邱嘉春点点头：“那我先走了，小奶，叔、婶。” 一行人这才进了院子里。 邱明理见了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邱建斌，差点没认出来，又一脸敬畏地看向荣正，不必问，必定是正哥出的手，这位可是杀头猪只要3秒钟的男人！ 这次出动的公安局的行动队长廖应辉也正在问呢，这加害人身上比受害人严重好几倍的伤都是怎么弄的？ 荣正不躲不闪：“我打的。” 廖应辉：“……” 廖应辉停顿半晌才无奈地看了荣正一眼：“等会你也得跟我们去警察局做个调查笔录。” “自然。”荣正点点头，干脆答应。 邱建国一家除了做个见证，安慰了一下邱红外，没起什么作用，很快就目送着荣正陪着邱红母子三人上了警车，原本张福子和张晓芳也开口说要跟着照顾的，都被邱红拒绝了。 福子小奶年纪大了，跟着他们跑医院警局什么的，精力遭不住；至于张晓芳，邱红则是害怕对方的安慰套餐，她看见对方眼里的怜悯和同情，虽然也感激，但并不想让耳朵听那些绞尽脑汁说出来的所谓“安慰”的话。 当年她父母相继重病缠身，这样的场景实在经历得太多，以至于现在甚至有了害怕的情绪，她希望对方哪怕只是默默陪伴，也比频繁鼓励或者安慰要好。 何况多年生活的磨难，早教会她，一味沉湎于悲痛，日子会越过越难受。 人一旦向下坠去，是很快的，可要向上，却很难。 在医院验完伤，拍了各种照片存好证据，医生才开始给邱红做处理，除了额头上的伤口，邱红的脸颊有三分之二的地方已经开始朝着乌青发紫的方向变动，嘴角撕裂严重，脚上的撞伤也开始青里发黑，万幸没有骨折……于是药该吃的吃，该擦的擦，该包扎的包扎……一通折腾后，天早已大亮。 邱诺被邱红哄睡在了医院的病床上，邱悦却坚持陪着妈妈做检查。小姑娘被擦破的手掌也包扎好了，受伤的是惯用的右手，不算太严重，但稍稍有些扭伤，医生提醒最近不能用大力，要注意休养。 邱悦有些紧张：“那能写作业吗？” 医生被逗笑了，点了点头：“最好每天控制在半个小时左右。” 邱悦放心了，她写作业挺快的，半个小时足够了。 邱红笑着捏了捏女儿的后脖颈，邱悦怕痒，缩了缩，但没躲开，而是无限依赖地靠在了妈妈身上。 邱悦还惦记着要上学，邱红却想让女儿休息一天，昨晚被吓着了，现在精神也有些差。 荣正帮着做了主，当即借了医院的电话打给了杨奇伟校长，替邱悦小同学请了个假。 邱红：“……谢谢荣大哥。” 邱悦：“……” …… 医院公安局折腾了半天之后，一行人还被招待了午饭，两荤两素，从食堂里打的饭菜，味道也还不错。邱红很感激，本来以为这就是额外的照顾了，谁料，最后警察还将他们一行人送回了村里。 廖应辉解释他们是为了到村里走访，搜集线索，也要跟邱建斌的家人谈一谈，不过这些都不需要受害者出面了，只让邱红带着孩子好好休息。 邱红点点头，再度道谢，她也实在没有精力了，吃了药以后只想好好地睡一下。邱悦也靠在妈妈身边困得不行，倒是从医院一路睡到公安局的邱诺，这会子醒了，看到妈妈姐姐的伤势正在闷闷不乐，嘟着嘴一脸哭相。 到家门口下了车，荣正确认了下大门的状况，万幸只是被他踹松了些，拿着柴刀把门往里怼了怼，也就恢复正常了。 邱红这才郑重对荣正道了谢。 “你很坚强。”荣正突然发觉对方从头到尾都表现得无比冷静，半点不需要人安慰。 “……习惯了。”邱红笑了笑，她自然不能不坚强，一双儿女都指着她呢，“幸好有你和福子小奶帮忙，没有酿成大祸……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们。” “奶奶一直念叨你酿的油豆腐好吃。”荣正想了想回道。 邱红愣了愣，青红交加的脸上流露一丝笑意，又问：“那你？” 荣正答：“辣的。” 敞快，邱红点了点头：“好，我记住了。” 廖应辉还在外头等着，荣正转身欲走，忽然又回头道：“白天，奶奶都在院子里，可以让邱诺跟她一起玩。” 话音刚落，院子里传来动静，脸上写满焦急和关切的张福子，正快步走来。 邱红想了想还是摇摇头，儿子很乖，但这种时候，估计更想待在她身边，邱诺也立即抱住了妈妈的腿。 荣正点点头，张福子已经跨进了门里，邱红对着老人再度道谢，又汇报了一下自己的情况，听得老太太又抹起了泪花。 邱红拍了拍老人的手：“小奶，没事，过两天就好了。” “好……”张福子点点头，又关心道，“你们吃饭了吗？我家里还热着菜呢！” 有来有往说了好一会，荣正才带着老人告辞出了门。 邱红目送祖孙俩走出院子，还把她家的院门关好了，自己也重新栓上了大门，没有去管一片狼藉的堂屋，领着两个孩子进了卧房，将昨晚的床单被单都紧急拆换了一轮，不然想起昨晚实在太膈应…… 家里用的铺盖还是老式的，不像如今时兴的那种套上就能用。 步骤有些多，先将被单铺在床上，接着放上用久了白里微微泛黄的棉花被，再将牡丹花开的被面放在上头，四周仔细平整地包裹住，拿针线盒里最大的那根针穿上粗些的线，将被单和被面连同棉花一起缝好。 这样缝出来的被子不会跑棉，很温暖耐用。 这项工作还挺复杂，好在邱红麻利，不多时，一家人重新躺到了床上，迅速地陷入了安心的沉睡中。 大白天的，反而比晚上更有安全感了。 另一头，荣正没睡，让老太太回了家，自己则直接带着警察去了邱大聪家的小卖部。 到了一看，今天同样聚着不少抽烟话闲的人，连邱建斌的弟弟也在。 这倒是省事了。 邱大聪有些紧张，凑到荣正身边小声问：“正哥，这，这……怎么回事啊？你知道的，我这边都是小赌……小打小闹的。” 荣正摇摇头：“跟你没关系。” 穿着制服的廖应辉笑了笑，温和道：“大家别紧张，今天来呢，是想跟大家了解下邱建斌的情况。” 随着廖应辉的叙述，荣正适时地按住了邱建斌的弟弟邱建涛的肩膀：“别激动，你哥已经在医院躺着了，我打的。你先坐着，等警察问。” 邱建涛：“……” 和理亏又震惊以至于受了威胁一言不发的邱建涛不同，一时聚在那的混子也好，只是凑热闹话闲或者正经买东西的也好，全都炸了，这种能直接送进局子里的事情可比什么寻常白事的震动刺激多了，何况主角还是本身就带着无数话题的邱红。 “我就说昨晚快天亮的时候听到呜哇呜哇的警笛声！” “邱建斌这畜生……真他娘的……” “操了，平时没看出来大斌这么有种？” “有种？孬种差不多吧，昨天不下雨他敢去？你小子，难不成还想学他？” “脑子有病吧？邱红一个寡妇有什么意思，想找女人，外面哪里没有？” “他那个鬼样子，身上没有半分钱，不是正常人的想法！” “太丢脸了！这可是强奸犯，传出去，都不好意思说跟他一个村的。” “畜生不如！人家还带着两个孩子呢！” “也是！这他娘的故意挑的日子吧？” “肯定啊，呜呼，邱红也是厉害的，这么着当时就报了警？” “也是她太漂亮了！要不怎么说，女人家祸国殃民？” “……” 密密麻麻的声浪里，邱大聪一时也双眼瞪得像铜铃，消化了许久才急切地朝着荣正问道：“正哥，小红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已经回家了。”荣正皱着眉，难得说了句废话。 第30章 流言 或许这就是人类的多样性，有愤慨和公道，也有狭隘和偏见，每个人都不是非黑即白的。 小卖部里众人震惊着讨论了一通，发表了各种各样的看法，让荣正听得耳朵疼，他到底对土话不是很娴熟，这会人又多，实在是太多话混在一起，他听得不是很清楚，也十分庆幸警察比他更懂这边的土话，不需要他做翻译。 或许也幸亏了有这点语言障碍，才让问询顺利地进行了下来，否则他听清楚了那些恶心人的部分，只会有得吵嚷或者拳头交锋。 很快，就有人提到之前邱建斌在小卖部故意逗弄邱红儿子挨了打的事情，又有后头田七嫂骂门，被张福子送了一瓢粪汤的补充说明，廖应辉嘴角抽了抽：“所以……邱建斌早就怀恨在心，这次是蓄意报复？” “诶，是的，他当时还说了要跟邱红没完呢！” 廖应辉点点头，合上自己写得密密麻麻的笔记本，这才让邱建涛领路，去了邱建斌的家里。 …… 小卖部的热闹从白天持续到了晚上。 一般来说，农村人在正月十五结束后，就算是过完了年，会随着节奏自觉地停止大部分的娱乐，开始规划田地，小卖部这样的场合也会重新进入冷清。 前几天确实如此，今晚却是翻了倍的热闹，所有人似乎都迫切知道昨晚邱建斌闯入邱红家中的每一个细节，而在无数次被重复转述的话里，信息也随之出现各种偏差。 最令人不适的，还有莫名其妙的某些被杜撰出来的香艳细节以及恶意满满的揣测也开始传播。 邱明理听着辣耳朵，跟几个人吵了几句，最后气不过，去了张福子家里，跟荣正发牢骚，“正哥，有些人说话真的好恶心啊。” 荣正左耳进右耳出，并不回应，手上拿着铅笔不断动作。 邱明理初时以为荣正是在记账算账，后来渐渐察觉到姿势和频率都不对，走近了一看，本子上是一幅画，底部一片浓黑恐怖之中，一朵枝干上长满利刺的玫瑰正摇曳盛放。 邱明理惊叹：“正哥，你还会画画啊！” 糙汉的外在和细腻的内心？？？ 这也太反差了！ 不一会又开始做看图说话：“这……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正哥，牛啊，你这是讽刺邱建斌吗？说他是牛粪？哈哈哈……太有意思了吧！” 荣正：“……” 荣正初时有些无语，片刻后又觉得这样理解也可以，那片浓黑恐怖，可以是牛粪，也可以是人间，是地狱，是一切物象的集合，重点也并不在于它是什么，而在于玫瑰终将盛放。 邱明理笑完又恢复了一点忧郁：“邱红姐真可怜，被邱建斌这样的癞蛤蟆欺负，还要被那么多人背地里笑话，气死我了！” 邱明理明白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会有人议论是正常的，他也知道总有些人心怀恶意，但他接受不了的是，那种赤裸裸的、超出他接受范围的恶意。 “正哥，你知道吗？他们竟然有人说……说……”邱明理欲言又止，那些话实在太过肮脏邪恶，他说不出来。 竟然有人揣测邱红本人是愿意的，只是被女儿撞破才会故意挣扎……他听到就整个脑袋都炸开花了，完全无法想象说这话的人是跟邱红有着什么深仇大恨才能如此。 荣正拿着手上的铅笔敲了敲画面上的浓黑：“明理，哪怕是再美好的东西，也总有人不喜欢，甚至想要毁掉。这一类的人，杀是杀不完的，只能无视。” 遇到垃圾要么把它归类垃圾桶扬长而去，要么就无视之，没必要为了垃圾让自己不痛快。 “……正哥，你说的有道理。”邱明理难得思考了一会，最后点了点头，“也对，我虽然说不过他们，但我可以远离他们，不跟他们一起玩。” 荣正把笔记本合上了，随口问道：“他们到底说的什么？” 老大的气场太强，邱明理挠了挠头，不由自主地开始回答问题，话刚说到一半，就见原本冷冽沉静的荣正，已经皱眉黑脸，眼神变得爆裂阴鸷，不等他说完就猛地从桌前站了起来往外走。 “……”我的天，邱明理被吓得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两步，“正哥……你，你消消气……你要去干嘛！你不会是要去打人吧？” 邱明理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连忙上前将荣正拉住：“正哥，正哥，冷静！你不能去！你去了，他们……会把邱红姐说得更难听的！” 就好比刚才他只是替邱红姐辩驳了几句，就被对方用恶心至极的眼神瞧了好一会。打也不是打不得，只是打了之后，有害垃圾也并不会变成可回收垃圾。 就如同前头所说，这类人，杀是杀不完的。 正在客厅里放戏看的张福子听到重而急的脚步声也担心地站了起来，连声问道：“阿正，怎么了？” “……”荣正冷静了下来。确实，他替邱红出气，场面会变得更尴尬，他毕竟…… 不是邱红的正经兄弟。 立场很尴尬。 邱明理松了口气，好悬是拉住了，要知道荣正这样凶，真要是跑去打人，估计小卖部那又得多几个邱建斌那样半死不活的。 荣正看了眼桌上摆着的浅浅一个碗底的果盘，问道：“奶奶，你去隔壁看过了？” “嗯嗯，去啦，给孩子们送了点苹果过去。”老太太笑眯眯地回。她晚间看见邱红家里亮了灯，就过去了，还帮着收拾了一会，最后是记挂着要烧水泡脚才回家的。 “诶呀，你们是没见，姐弟俩正在背诗呢，一个比一个乖，看着就想起我们小媛、小志小时候的模样了。”老太太笑着继续补充。 小媛和小志，说的自然就是张福子的重孙辈邱爱媛、邱承志，姐弟俩从小在市里长大，对曾祖母却也亲昵有加，张福子把儿子孙子都教得极好，家庭氛围极佳。 邱明理接话：“邱诺那根小豆芽菜，还会背诗？” 荣正心里一动：“过去看看？” “不行。”没等邱明理回答，张福子先否定了，“你们……年纪跟小红相仿，最好是……晚上不要随意到小红家里去。” 老太太的出发点是好的，人心最忌瓜田李下，只是说出来叫人觉得无奈，一时三人都沉默了下来。 忽然，一连串极具穿透力的刺耳叫嚷声传了进来，听着方位就在邱红家门口，荣正率先朝外走了出去，张福子和邱明理也紧跟着，直奔源头。 到了一看，毫不意外，正是邱建斌的老娘田七嫂正在破口大骂，那话密得像蚕丝，内容却辣耳朵，骂得又脏又难听，她身后还站着几个吊儿郎当的儿子。 张福子一时气得喘了几口气，话也说不出来。 荣正则是立即站到了田七嫂的面前，脸上风雨欲来。 “怎么？我几个儿子都在呢，你还想跟我这个老太婆动手？”之前还无比害怕荣正的田七嫂这次却非常硬气，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大儿子的惨状刺激的。 但她的几个儿子明显没有老娘那么硬气，见着荣正的黑脸都有些怯了，邱建涛更是拉了拉田七嫂的胳膊，低声道：“妈，他可是连大几百斤的水牛都能制住的。” 这就要说到荣正一年前在笼口村一战成名的事迹了。 农村里，黄牛、水牛都很常见，是耕地犁田的好帮手，但牛和猪不同，是需要放养的。一般这项半悠闲半辛苦的任务会被交给老人或者小孩，但这是养的牛温驯养熟了之后的做法。如果碰到性子比较烈的牛，就需要由成年人负责，否则那牛随便发个脾气，老人小孩都是拽不住的。 还有一种极端情况，也并不少见，就是牛打架。这些大家伙打起架来，可不同于拿来观赏赌博用的“斗牛”活动，而是真真实实会产生极大破坏的，要是主人一个没有牵住，发狂的牛有可能直接跑掉，需要耗费几个村子的人帮忙满山满岭地找；也有可能直接在稻田、菜地里将作物碾烂，直接造成经济损失；最坏的情况则是，很有可能对着人攻击，轻者受伤流血，重则死亡。 那一日也忘记是什么日子了，村里的大喇叭响了起来，号召全村的人拿着工具去帮忙制服发疯的水牛，张福子瞧着荣正那个头，让他也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当时水牛正在一个水凼子里发狂，溅起的泥水让周围好几个试图制服它的成年健壮男子都狼狈不堪，它的个头极大，约在400公斤左右，又正发怒，力量实在强大。哪怕是邱建国，脸都有些发白了，就怕出现个什么流血事件，全村吃饭，一再强调注意安全。 但所谓发狂，也是不进则退的，那水牛见好几个人都不敢上前了，越发得意，忽地瞄准一个人，就要拿角顶住，关键时刻却被荣正一个飞身而起，健壮的双腿猛地一夹，锁住了，牢牢坐在了它的背上，右手死死抓住了牛鼻环，左手也迅速地牵住了被磨断后变成短短一截的牵牛绳。 一人一牛僵持了十数分钟，荣正没被那牛甩脱，反而一步步勒紧了牵牛绳子，最终吃痛的水牛认了输，大大的眼睛里还留下了几串湿漉漉的眼泪，乖乖地任由荣正将它牵回了牛栏。 这么一次，加上后头他做起了杀猪佬的生意，荣正就被私底下送了个“阎王荣”的外号。当然一般人也不敢喊，更不敢叫他知道，而邱明理这样的热血青年，则飞速成了荣正的粉丝，黏上了他，最后成功成为了一名杀猪小弟。 第31章 赔钱?不用 邱建涛这话说完，却被田七嫂狠狠喂了一个白眼：“我倒要看看，这么多人在，他阎王荣到底敢不敢打我！” 荣正皱皱眉，有些懵圈，田七嫂的口音太重，他没听清，也没把什么阎王的称号联系到自己身上，只以为对方还是在骂人。 田七嫂扭头看向张福子：“福子嫂，我今天是来找她邱红把事情给说清楚的！你再怎么看不惯我，不能拦着我吧？我儿子都被你这孙子打得……打得不成人样了都！” “……”张福子一时也有些理亏，荣正把人打得有多狠，她是知道的，这会子也没说话，只拿手推了推邱明理，小伙子机灵，飞速地朝着家跑去了。 荣正淡淡道：“你儿子不做亏心事，也不会被我打！他的医药费我会出，但邱红的医药费，还有各种损失，你们也得出！” “……我，我现在要跟邱红说话！你别站在这拦着我！”田七嫂瞪起眼睛鼓足气势道。 荣正半步也不挪：“你要说什么？先跟我说。” 没多大一会，周围听到动静的邻居也接二连三围了过来，不同于出事那天的三更半夜还下雨，这会子大家还没有睡，于是都出来看热闹了。 “你们不知道邱红她是多狠的心肠啊！我儿子……我儿子被打得快死了，光肋骨就断了好几根，脸上肿得眼睛都看不见了！现在起不来床，拉屎拉尿都得靠人帮忙！诶哟，诶哟，可怜我们家实在是穷，只能被别人这样欺负啊！”人一多起来，田七嫂也重新开始了哭诉，话里话外自然是指责荣正仗势欺人。 “……邱红这会子还躲着呢，也不知道是不肯见我，还是不敢见我！她还想让我儿子去坐牢啊！青天大老爷啊，有没有能给我做个主的啊！” 田七嫂哭诉一阵又要对着邱红家里叫嚣：“邱红，你丧了良心了！你想要害死我儿子吗你！你……” 荣正满脸戾气，忍不住捏了捏拳头，他当然不会打一个老妇人，但她后头站着的那几个儿子，看着也很欠揍。 张福子拉住了荣正，悄声道：“你先别管，等会有人管。” 荣正有些疑惑，往远处一看，恍然大悟。 邱明理跑得汗都出来了，邱建国也跟着儿子跑了一阵，这会子终于来到了现场，一边喘气一边无奈：“七嫂小婶，你这是想要干什么？警察都去你家调查过了，你还敢来欺负人家呢？” “诶哟诶哟……有人当了个村长啦，连亲戚都不顾了，帮着外头的人欺负自家子啦！”田七嫂恨恨地说了一声。 邱建国和邱建斌、邱建涛等人是同一字辈，论起来又是一支，的确要比和邱友达、邱友春这些关系近上许多。 邱建国眉头一竖，高声道：“七嫂小婶，你别扯那些！我除了跟你们是本家，还是这个村的村长！你这话什么意思，合着让我们整个本家全都帮着你说话，帮着大斌欺负人家孤儿寡母吗？” 这么一通话说出来，又忌惮着邱建国的威望，田七嫂终是收敛了些，又把话题转了回去：“我今天也不是来吵架的，我就要问问邱红，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邱建国捅了捅儿子，把人又给支走了，才道：“你这么大晚上的，到底是来找人，还是来招骂？你儿子可把人家邱红打得也不轻呢！你要是真来算算账的话，跟我算就好，别在这扰得大家都不安宁！” 周围的人也多多少少发出了嘲讽，邱建斌半夜三更闯人家寡妇家里，欲行不轨之事，被打是活该！而且人是荣正打的，这会子这么一家子几个男人站在一起也不敢跟荣正大小声，让个老娘出头，说话还只敢拐弯抹角，真是没种！但这样孬的，却敢对着邱红家骂，这不是典型的欺软怕硬吗？ 真是丢了整个村子的脸！ “我……我跟你说不着！”田七嫂虚张声势，依旧大声嚷嚷，“你别挡着我，我就是要问问邱红，她到底想怎么样？她是不是真要把我儿子给害死！” 话音刚落，邱红猛地打开了大门，抱着儿子，又牵着女儿的手，顶着一张肿胀乌青的脸，一步步朝着院门口走了过去。她感激地看向张福子等人，要不是在里头听到了邱建国的声音，她确实不敢轻易出来。 “你想跟我说什么？”邱红质问道，声音又冷又硬。 周围邻居的神色也跟着变了，除了那晚在场的，以及田七嫂一家，他们压根没有人看到过邱建斌的惨状，也没有概念，现在却猛地看到了原本美丽非常的邱红被打得这样惨，又见邱悦手掌也包了好大一块，下意识地都站在了母女俩那头，不再选择看热闹的中立，而是开始帮腔。 “……你们，你们是真想逼死我啊！”哪怕泼辣如田七嫂，很快也招架不住大家整齐划一的指责了，一人一口唾沫，也把她淹得够呛，只能又哭嚎起来。 可笑的是，田七嫂的几个儿子始终懦弱地站在后头，没人开腔。 去搬救兵的邱明理，这会子又带着族长大坤爷赶了过来。 大坤爷见了邱红的脸也是大惊，一开口就是训斥：“我看你们一家人都昏了头了！你们是欺负她家没个男人是吧？我今天就站在这里给她做主，你们有本事来打我！打死我了，我到了地底下才有脸见友达！” 这话一出，颇有些一呼百应的意思，不少男人都开始接腔，邱友达当年在村里也是个和善人，大家多多少少都还念着那些情分。 荣正却没忍住，露出了个嘲讽的笑，这帮人里，自然不乏真心觉得邱红可怜，想要帮着撑撑腰的，但也有不少是人云亦云，想展示下自己的男子气概罢了。 先前大坤爷还没来，一个两个都当哑巴呢。 他又想起来邱明理先前跟他说的那则流言，只觉得拳头发痒，邱建斌这样的孬种，居然也有人帮他说话！ “我家大斌是孬！我认！但你们怎么不想想，他都孬了多少年了，平时路上路过条母狗，他都不敢多看一眼的！” 田七嫂忽然也改变了策略，她看出来，这帮人没亲眼看到是不信的，也不再强调儿子躺床上的惨状，而是先承认了儿子孬，接着再把锅扣给了邱红—— “他这会子突然就胆大了？他那个脑子连数数都数不清，他怎么能知道要在下雨天偷人？啊？这些！都是邱红勾搭他的！” 这话一出，一直面无表情捂着女儿耳朵的邱红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这样荒谬至极的指控，真是叫人大开眼界。 “之前她在小卖部门口打了我们家大斌一顿，后头又来找我家大斌说话，私底下勾勾搭搭的！分明是看我们家大斌力气大，好哄着大斌给她种田耕地呐！不然她一个女人家，怎么种地？”田七嫂打通了思路，张口就杜撰了好大一个谣言。 人群中忽地沉默了半晌。 任何荒谬的话一旦加上一个切实的目的，真实感都会上升数倍。 邱红冷笑一声，终于是忍不住开了口：“你当我是眼瞎了吗？就算我眼瞎了，耳朵也聋了？这个村里谁不知道你家的名声？我求着邱建斌给我种田耕地？你怕是嘴巴喝多了粪汤，开始胡言乱语了！” 有人联想到之前田七嫂被淋一身粪汤的情形，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带动着整个氛围都少了些剑拔弩张。 荣正的眉头也松了松，他的手臂一直被张福子老太太掐着呢，这是要他冷静，不要乱说话的意思，这会见田七嫂吃瘪，自然乐见。 在一旁的邱明理忽然福至心灵，大声帮腔道：“哈哈哈哈……对啊，我邱红姐又没瞎，真想找男人，勾搭谁不好，怎么可能看得上邱建斌那个孬种？怎么，十里八村都知道的懒蛋老光棍，在咱们村里还排得上号了？” 又有跟邱明理交好的小子也紧跟着嚷道：“就是，看上邱建斌图什么啊？图他兜里比脸还干净？还是图他年纪大不洗澡啊！” 这么几句话说出口，大家的智商也全都上线了，是啊，就算是真要勾搭汉子，也不至于这么不挑啊…… 荣正嘴角扬了扬，朝着邱明理点了点头，好小子。 受到鼓舞的邱明理一时兴奋，再度高声道：“有些人心里也多少有点谱，别整天往自己脸上贴金！你们倒是想呢，我邱红姐还看不上呢！” 这话一出，邱红也忍不住笑了出来，片刻后，那笑容又变淡了，她看了一圈正在围观的人：“我现在……是寡妇幼子，的确可怜，不过，小公、小奶，伯伯、伯娘……你们是看着我长大的，别人不知道，你们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且往后看吧，我有手有脚，可以自己养活自己，养活两个孩子，不必靠别个，或者是勾搭什么男人！” 周围的老辈子听得纷纷点头，佐证邱红从小就是个自立自强的，邱友达和方翠夫妻当年是如何教养孩子的，如今想起来还历历在目，张福子跟着说了几句，眼角也湿润了。 眼见谎言被戳破，局势完全逆转，田七嫂却不肯就此放过邱红，一串话霹雳吧啦地倒了出来：“你在这哭什么？你打的什么算盘，别个不知，我还不知道吗？你让警察跟我们说，赔钱给你，求你这边原谅大斌，不然就送他去坐牢！你比蛇还毒！你半点事也没有，我家大斌是下不来床了，你还想着要他赔钱！” 不等周围人做出反应，邱红忽然笑了起来：“既然你这么说了，也刚好了，除了医药费，我不要你们家一毛钱！我不接受任何赔偿，只要邱建斌为他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 警察的确给过这个建议——让对方道歉，再索要经济赔偿，选择和解，因为这案件说到底是强奸未遂。不过她当时就拒绝了，因为比起钱，她更需要的是安全感和杀鸡儆猴！ 她再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她要在这个她刚刚合法获得了田地的地方好好活下去，所以她才不会选择钱！ 警察那边自然也非常尊重她的想法，只说会好好走程序，按照她的意愿去处理。想来跟邱建斌家里人，也只是给了一个可以尝试和解的方向，没想到田七嫂瞬间就理解成了她想要钱，邱红想明白后颇觉无语。 张福子忽然拉了好几个跟自己差不多年纪的老妇人进屋，将邱红身上的伤口也掀起来衣服展示了一番，又把当时的情形转述了一遍，听得在场的人眼眶都红了起来。 再出门的时候，这些老人你一句我一句直骂得田七嫂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灰溜溜地带着几个怂蛋儿子回了家。 第32章 邱大聪 田七嫂自那一晚被彻彻底底地灭了气焰，只每天和丈夫不辞辛劳地上医院照顾邱建斌，家里儿子那么多，却也没一个肯搭把手的。 大约一周后，邱建斌总算能下地了，当即被带进了拘留所看押，等待程序审判。 田七嫂那头对此无计可施，她不敢再到邱红家门口闹，更不敢到张福子家闹，只敢偷偷嚼舌根，说邱红下贱，勾搭上了荣正，才引得荣正把邱建斌打了个半死。不少人是听见了这舌根的，只是到底忌惮荣正，并不怎么敢传，于是除了小卖部那说闲话的角落，其他地方倒还是太平的。 不过另一个原因，是因为比起荣正和邱红，邱大聪和邱红更令村里人津津乐道。 原因在于邱大聪快三十了终于叛逆了一回，违背了他妈的意思，亲自拎着一大袋精心从药铺花大价钱买来的补品和几袋子水果点心，去了邱红家里探望，还强行将东西留下了。 邱红一个头两个大，只得又拜托了张福子这个长辈，帮忙把那些东西都给退回去，她实在是无福消受。 张福子见邱红态度坚决，自然也没拒绝，把这完璧归赵的差事接了下来。 只是在她将东西送回去的时候…… 袋子好巧不巧地被一株路边的苍耳子扎破了，装在最底下的红包里的一沓钱“哗哗”地掉了出来。由于事故发生地点是在村里的小路上，不少人都见着了，流言一时也就更加汹涌了。 虽然是邱大聪主动送的礼和钱，但在大家的眼里，把这么几个男人都耍得团团转的女人，正是邱红，一时红颜祸水的论调又被提了起来。偏偏这时的邱大聪像是铁了心要为自己的爱情抗争到底，凡是在小卖部提到这个或是议论邱红的，一律不招待，前前后后和不少人都吵了架，一时生意也差了许多。 邱大聪的母亲一看这样下去不行，又亲自去找张福子做中间人，帮忙调停。 当然，她对于儿子想跟邱红结婚仍然坚定地持反对意见—— “福子婶，你知道我的，自打孩子得了那个病，全家谁不是有什么好的都先紧着他？不说他两个哥哥，就连他妹妹都知道心疼他！只盼着他身体好好的，你说我们都这样了，他怎么就不体谅下我们的苦心呢？前前后后找了好几个算命的，都说邱红的命太硬……这，这能怪我反对吗？” “……”张福子忍了忍，没忍住，“要照这样说的话，大聪的命……也不软乎。” 邱大聪的母亲哑口无言，知道老太太是不待见自己这么说了，麻溜地转移了话题：“再一个，邱红现在不是归宗了吗？我家大聪可不能倒插门啊！他还一次婚都没结过！而且我还听人说，邱红那身体不是个能生的，现在年纪又大了起来，谁知道后头——” “行啦！你先坐着喝口水，我去跟他们俩谈一谈。”张福子喝止，片刻后又缓了缓语气，“我给你交个底，邱红也没有要跟你们家大聪过的意思，你放一百个心吧。” 老太太自己是土生土长的，知道农村人对生孩子的执念，是要挣人力，拼口饭吃，也知道相媳妇格外看重这些，但是她到这个岁数了，实在看多了各种惨事，也实在听不得这样的话了，仿佛娶的不是媳妇，而是一个肚子。 张福子把邱大聪和邱红拉进了家里二楼特意布置过的一个待客厅，因为邱友春每回回老家也要招待不少人，在最初建造这幢房子的时候就考虑到了这个需求。 紧接着，老太太从口袋里掏出了两团又白又蓬松的棉花，调皮地笑了笑，塞到了耳朵里：“好了，现在我是个聋老太婆了，你们说什么我都听不见了。” 邱红噗呲笑了出来，老太太真是可爱。 邱大聪嘴角往上扬了扬又迅速往下撇了，露出个忐忑不安、欲哭无泪的表情。 张福子想了想又坐远了些。 要按照寻常，她会主动离开这个房间，让他们自在说话。但是隐隐约约的，她又有些不放心让邱红一个人和个男人待在一起，毕竟才出了邱建斌的事情，所以仍坐在一旁。 邱红选择了开门见山：“大聪哥，我们之间真的毫无可能，我对你，只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正常范畴内的情分，绝没有半分男女之情。再者，我们之间真的不合适。” “……”邱大聪沉默了许久，反问道，“是因为我的腿吗？” 邱红诧异地望了过去，顿了顿刚准备开口，邱大聪又抢先答道：“对不起，我知道你不会。其实我就是，因为你不会介意我的腿，才会那么喜欢你……刚刚那个问题，也不是我真心想问的，属于不由自主……身体残缺的人，总会不由自主地问出这种问题。” 邱红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好在邱大聪似乎也不用她接话，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从患上小儿麻痹后，他的世界就有一半变成了灰色。小孩子天真又残忍，他们会跟他玩，也会嫌弃他跑不快，遇到脾气差的，自然还会欺负他。这种情况下，村里那个最漂亮也最善良，愿意陪他慢慢走路，不会嘲笑他，叫他外号“鸭子”，完全把他当做正常人的女孩，他怎么能够不喜欢呢？ 当年邱红相亲的消息传出时，他甚至绝食了两天希望父母答应让他去提一提亲，可惜最终也没成功，他的母亲十分惧怕邱红克亲的名声影响到他。 后来邱红嫁了人，他也慢慢地把小卖部做了起来，可他的心还系在邱红身上，又有跛脚的毛病，也就一直没有成家。 邱红：“……” “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但是现在，或者我可以……可以照顾你，包括你的孩子。”只要你给我机会。邱大聪露出了一个殷切至极的眼神。 邱红愣了愣，没忍住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这可真是……该怎么说呢？ 她现在……也是昨日黄花了。 邱红道：“现在我不过是死过丈夫的寡妇，还带着两个孩子，条件比起从前差了无数倍，所以，不再是‘你配不上我’，而是‘我高攀你’了，对吗？” “……”邱大聪哑口无言，他确实想成为拯救者。 邱红点点头，果然是一时头脑发热诞生的英雄情节。 但是这些听听就好，一旦和真实世界接轨，就会魂飞魄散，害人害己。生活，从来不是一瞬间的事，它是无数个琐碎的集合，而琐碎，成就不了英雄，更多是成就歇斯底里。 邱大聪，从头到尾，只考虑到了自己。这甚至不是爱，只是一种渴望补偿自己的心理，弥补当年他的求而不得。万幸她想得明白，不然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邱红也并不失望，至少邱大聪没有恶意，这点她还是确定的。 斟酌了一番，邱红开口道：“你这么想其实也没错，你的确条件不错的，性格好，也勤快，最重要的是会赚钱，”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去找大坤爷，让他帮忙主持修改族谱！”邱大聪急切地插话，“如果我们结婚，你和孩子直接住进我的新房子，想种田可以种我家里的田，不想种，可以跟我一起经营小卖店，我还考虑去镇上开个门面，到时候我们——” 邱红实在没忍住，飞速打断道：“我不愿意！” 片刻后重申道：“我不愿意！我刚才的意思是，你的确值得很好的女人，但没有‘我愿意成为这个女人’的意思。” “……”邱大聪彻底焉了。 邱红笑了笑：“我不会放弃归宗女的身份，还有现在的田地的。当然，这也不是要你入赘的意思，我们真的不可能。希望你尽快调整好自己，接受你妈的相亲安排吧。以后也请不要再给我送任何东西了，不然，福子小奶都该嫌我烦了。” “……好。”邱大聪最终点了头。 邱红松了口气。 “小红，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玩斗鸡吗？”邱大聪忽然又道。 这里的斗鸡，不是那个真的斗鸡，而是农村小孩冬天很爱玩的游戏，一脚站立，一脚拿手掰到膝盖成为小三角，两两互相碰撞，谁的脚先落地就算输，这游戏能迅速让身上暖和起来，在小学中学，大江南北，冬天冻疮横生的年代都非常受欢迎。 邱大聪从没有在这个游戏里赢过，或者，他基本没有真正参与过这个游戏，他没有办法保持平衡，他做不到在正常人眼里无比简单的动作，他参与的时候是两只脚都站在地上的，即便如此…… 输的人，也从来都是他。 邱红想了想道：“你家已经用上电暖器了吧？”在这个大多数村里人家还是用烤火盆的年代。 “啊？嗯……用上了。”邱大聪的伤感被打断了，但也没明白话题怎么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折就到了这。 邱红认真建议道：“所以别再想斗鸡了，你现在也不需要这个游戏取暖了。和别人比赚钱呗，这才是你的优势。那就这样，我得赶紧回家了，地里还有不少事要忙活呢。” “……哦。” 邱红笑着又跟张福子打了声招呼，示意老太太赶紧把耳朵里的棉花取出来，径直下了楼。 到院子里一看，有些惊讶，她儿子小小一只正坐在荣正那辆电三轮上呢，小手摸摸这摸摸那的，小脸上笑得正欢，车主人也站在一旁虚张着手，明显是个保护的姿态。 她儿子不怕荣正了？邱红笑了笑，又跟荣正道了谢，这才把儿子一把抱起准备回家。 邱诺趴在妈妈身上，这回没有当“缩头乌龟”，而是大大方方地朝着荣正挥了挥手，拜拜~ 荣正有些意外，笑了笑，也跟着挥了挥手。 邱大聪的事情解决之后，邱红原本以为自己会迎来风平浪静的日子，却万万没想到，波澜再起，邱嘉春不知道抽了什么疯，正式地找了个媒婆向她提了亲，还表示自己愿意入赘，定了个在农村看来是天价的彩礼——一万块。 一时小卖部和田埂小道上，就没有人不说这件事的。 邱红：“……” 她真的只想好好种田养娃啊！ 第33章 邱嘉春 媒婆找过来的时候，邱红正在地里下谷种。 时间已经进入农历二月中旬，不能再晚了，再晚就会影响稻谷成熟时间，进而影响秋稻种植。同时，下谷种还是一个极其关键的细致活，稍有不慎，就会影响一整季的收成。 首先，谷种催发芽的阶段必须要格外注意，发芽状态如何决定了它未来是否能够茁壮成长，晚上要用温水保暖催发，白天要记得降温和保持水分，不能太热，会导致胚芽被烧坏，不能太冷，太冷会让它脆弱迟缓，不爱长。 等胚芽发好了，就要下进地里了。传统下谷种，有两种方式，一种是旱秧，下在湿润细碎的土里，每天都要手动淋水；另一种是水秧，这就真是玩泥巴了，在搅和成稀汤一样的田里，分垄，垄间放水，长期保持水分，垄上用木板刮得平平整整，要那种恰好的拖泥带水又不能带太多水的状态。经验老道的农民总结，水太少，出不好，水太多，烂根多。 邱红选的是水秧，这会就正在玩泥巴，趁着天气好，还把小邱诺也抱下了地，让他一起玩。小孩乐坏了，没一会手上腿上脸上都沾满了泥巴，彻彻底底成了个小泥人。 据说这两年，华国最富裕的江浙一带早都在搞抛秧了，不同于传统方式——等秧苗长大后，一把一把扎好，再弯腰用手一根根插秧，抛秧在下谷种的时候，铺上抛秧拍子——整齐划一的网状圆坑，底部有洞，将稀泥填满这些坑再撒谷种，长成之后，直接一整排地收获带着泥点的秧子，拿手一挥，那些秧苗就在抛物线里自由落体，自己把自己种进了田里，十分省力省事省腰。 虽说因为不规则抛洒，极易出现一块密一块稀的情形，但到底是能省大力气的，邱红赶圩的时候发现，她们这镇上也有卖抛秧拍子的了，还凑近听了一耳朵，感慨真不错。 至于为什么没买…… 没钱。 邱悦上学之后，学杂费去了好大一笔，邱红这么些天，虽说受了伤，但不算严重，身体底子好，两三天就缓了过来，接着就把各种肥料和农具都买了起来，离开王家没能带走的那些犁、耙之类的要买新的，还有损耗大的，比如给秧苗防寒保暖用的透明薄膜之类的也要买新的……这些都不便宜，但属于必需品，一时钱包彻底瘪了。 如今压箱底的应急钱，正是李艳当时塞给邱悦的红包，里头有零有整，包了420块！邱红拆出来的时候没忍住哭了一场。这钱一看就是李艳藏的私房，没跟她男人商量过的，又故意说是给邱悦的红包，意思是白给她用的，不用还。邱红想了想，自己这些年的好运气大约都用在跟李艳成了姐妹这上头了。 这钱也不敢再轻易花了，怕万一碰上点什么事情，或者孩子生病没钱应急。 当今之际，最重要的还是赶紧把谷种下下去，再接着打理些地出来，种上蔬菜和各色红薯、玉米那些，等几个月能卖了，才能赚些小钱。 邱红的规划跟着节气走，十分靠谱，种田的姿势也是经验丰富，瞧着就是个内行的。 就连那媒婆乍一来，没打招呼，而是先站在一旁看了半晌邱红玩泥巴，将一垄垄稀泥打理得平平整整的漂亮动作，又去翻了翻邱红的谷种袋子，看到内里匀称出芽，湿润度恰到好处的黄灿灿的谷种，先赞叹了一句：“是个会干活的！” 邱红听到声音，一抬头有些莫名其妙，还十分紧张，随口按对方年龄选了个称呼，大声喊道：“诶，小婶，你可别给我把谷种翻烂了！” 那可是秋收万颗子的保障！很珍贵的！ “不会不会，我就轻轻翻看了一下，你这谷种，芽发得真好！颜色也漂亮！”媒婆顿时赞美出声。 邱红到底不放心，刚好口渴，就从泥地里拔脚上来，将自家的谷种小心翼翼地拿远了些放好了，这才洗了洗满手的泥，从旧得不行的暖壶里倒了杯水，先喂给儿子喝了两口。 媒婆：“……” 媒婆讪笑了两下，紧接着发挥了自己出色的口才，对着邱红飞速地吹起了彩虹屁，一连串的各色夸赞，从长相身材到干活做事，全方位夸了个遍。 邱红停了半晌，眉头一皱：“你是媒婆啊？” 没见除了媒婆还能有谁能夸出这样天花乱坠的效果。 “诶！对咯！你这大妹子，真是聪明啊！”媒婆喜滋滋地应了，又把委托她来的那位，也就是邱嘉春，也安排了同款彩虹屁套餐，夸了个天上有地上无，人间难得。 邱红：“……” 不知道，还以为是郭富城看上她了。 邱红觉得十分无语，这位又是打哪冒出来的？而且拢共也才见过没几面？ “那位可是挣了大钱了，说是要给你一万的彩礼呢！”媒婆提到这个都双眼发光。 这年头，寻常农村娶媳妇，彩礼几百快最常见，上千就算重视媳妇的富足人家了，要到2000，嘿，新娘是绝对有面！这开口就是一万，还愿意倒插门，别提，一提就是轰动新闻！ 邱红听完却全身瞬间打了个冷颤，事出反常必有妖，她的“行价”怎么可能那么高？ 邱嘉春，邱红脑子里浮现出那位精瘦的身材还有冒着精光的三角眼，十分肯定，他绝不是个傻的，甚至比邱大聪还要精明十倍，怎么可能看上她？ 这里头又会是什么猫腻呢？ “小红，我其实跟鸭哥……跟大聪一样，一直都很喜欢你。发生了……邱建斌那事之后，我就想提亲了，没想到让他抢了先，结果他失败了，我当时还……挺开心的。”邱嘉春说完，腼腆地笑了笑。 在邱红果断拒绝了媒婆那头后，邱嘉春并没有放弃，而是又找来了邱建国和张晓芳夫妻帮忙说和。 这两位是长辈，又帮了邱红不少忙，于情于理，邱红拒绝不了，还是带着儿子一起到了邱建国家里，在他们夫妻的见证下，跟邱嘉春见了面。 “……”邱红听完那段话，眼神依旧十分清明。她不信，但也十分不解，不明白邱嘉春到底是几个意思。 邱嘉春不以为意，伸手试图摸摸邱诺的脑袋，被小孩一个闪躲没成功，又自然地收回了手，语气坦然道：“其实……我也有一个儿子，比你儿子大一些，又比你女儿小一点，八岁了，不过这次……想着家里是老房子，多年不住太埋汰，没有带回家里来，一直让我朋友帮忙照顾着呢。” 这话一出，不仅邱红，连邱建国夫妻都大吃一惊，面面相觑，这……有个那么大的孩子？ 这谁也不知道啊！ 第34章 哪里古怪 邱嘉春笑了笑，赶紧补充说是收养的孩子，同事出了车祸，留下个小孩，看着同病相怜的，就养着了。这会子会提出来和邱红结婚，也是因为带着个孩子，不太好找媳妇，想着邱红人漂亮利落，也有两个孩子，条件挺适合的。 邱红等人一时都沉浸在震惊中，说不出话。 说起来，邱嘉春也是一个苦命的，父亲是个酒鬼，酗酒打老婆孩子，没成想有一天醉死过去了，他母亲也早就不愿意守着负债的家一个人养几个小孩，直接跑出去了再也没有回来。 邱嘉春带着两个弟弟吃过好几年的百家饭。也就是那样的变故后，从前肥肥胖胖的“大春子”飞速就瘦成了排骨身材。他十六岁那年出了村子，外出打工，两年后攒了点钱，回家把两个弟弟也带了出去。再就是多年没回村里，直到今年，才一个人回了来。 别人问起他两个弟弟，他解释说都在厂里值班，过年值班能拿两倍工资，就没跟他一起回。 邱嘉春见没人说话，自己又慢慢道：“我现在赚钱也挺厉害，在厂里混了个经理的位置，手底下管着几百号人，工资是一月八千，年底还有几万块分红。老板……挺看重我的，还把他的一个房子给了我，免费住。所以，养三个小孩，也养得起。” 邱嘉春说完之后看了眼邱建国，笑了笑，又喊了声叔。 “对，对……小红啊，我看过了春子的工资单，确实是这个数字，了不起啊！”邱建国回了神，点点头，开始斟酌着帮腔。 邱嘉春这次回村里，也带回了不少贵重的礼品，挨家挨户发了不少，说是感谢从前的百家饭，又在小卖部的牌桌上云淡风轻地输了好几千出去，还时不时就请村里的小伙子，尤其是那一群混子们抽烟喝酒吃锅子，完全一副发了财的老板样子。 村里甚至有人偷偷在说，邱嘉春就是村里的第二个邱友春，一时还有人预备给自己未来的孩子，名字也用上一个“春”字。 也正是因此，邱建国在被求到面前后，综合考虑了下，决定帮忙牵牵线，当一回媒人。 “……”邱红沉默了半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一年也挣不出八千块。再说，你一个孩子，我却有两个呢，说起来，你这样的条件，没必要找我的。” 邱嘉春摸出一根烟，点燃抽了一口才道：“我跟你，都是苦命人，上头没爸没妈的，互相之间更能体谅。何况你看……你长得比我好看多了。” “……”这么几句太戳心，邱红没答话。邱诺闻不得烟味，把小脑袋埋在妈妈怀里，也不再盯着邱嘉春看了。 邱嘉春一时又道：“我还有……两个弟弟，你也是知道的，以后他们各自结婚前，少不得也得我们一起照顾照顾。当然，他们都很听话，我那个儿子性格也好，应该能跟你两个孩子玩到一起去。你放心，你到我家，指定能过上好日子，我工资……还有得涨呢。” “对对对，小红啊，春子真是有出息了！”邱建国一时又夸道，“他这回要带好几个村里的小伙子去他们厂子干活呢，明基、明宇都会跟着他一起出去！哈哈哈哈……明理那傻小子还说呢，要不是早跟着阿正做事了，他也得跟着嘉春出去闯一闯天下。” 邱明基、邱明宇都是跟邱明理一个字辈的，但并非邱明理的亲哥，而是本家里其他人家的孩子，属于村里混子那一拨的，跟邱明理关系也一般，因着邱明理虽说有些吊儿郎当，但邱建国和张晓芳都管得挺严，不让他做坏事，也就没能玩得到一起。 村里的混子之所以会成为混子，其实和城里的地痞流氓差不多，天生就是反社会的极少，大多是要么没爹要么没娘，或者是爹不疼娘不爱……在一次次地放纵自我里不断下坠，沉迷于以错误形式刷存在感，直到形成圈子或者融入圈子，彻底与普通人的努力渠道撕裂，从爹不疼娘不爱变成谁都不爱。 邱建国是村长，每年总得处理不少村里混子惹出来的各种祸事，平时也没少劝他们扎扎实实种地，老老实实赚钱，只是劝不动，常常苦恼……这回邱嘉春要带人出去打工，他自然十分乐见，夸了又夸。 镇上肉档。 “听说你想换个大哥？跟着邱嘉春出去混？”荣正坐在自己摊位的大椅子上，瞟了一眼正仔细给猪头拔着猪毛的邱明理。 “谁说的？我没有！”邱明理立刻跳了起来，“正哥，我都认你做大哥了，怎么可能跟他出去？是谁在外头瞎嚼舌根啊？” “……”荣正欣赏了好一会小弟的气急败坏，才道，“你爸。” 邱明理：“……” “你要是真想去，就去。这么点年纪，是该出去看看。”荣正顿了顿，又道，“不过，你要出去的话，让你二哥帮你安排，别跟着邱嘉春，他……有些古怪。” 邱明理的二哥邱明智当年上过高中，没考上大学，但自己争气，去考了会计，如今在城里上班安家了，工资很不错。邱明理则是书读不进去，又因为是幺子格外受宠些，不太想跟自家大哥一样老实本分种地，又是撒娇又是起誓地拿了家里父母的积蓄出去做起了生意…… 以他的心思单纯，可想而知，自然是赔了个底掉，万幸是没有欠债，灰溜溜地又回了家。 这也就是邱明理真受宠，打骂都挨了，但没被家里嫌弃，就连两个嫂子都没有多说嘴一句。邱建国能当村长，不仅仅是凭借自己脑子好，有威望，又兄弟、儿子多，也因为他自己的小家经营得格外和睦，从来都是互帮互助，上下孝悌礼仪，说是五好家庭也不为过。 全家人都让他先在家里休息一段时间，看看自己以后到底想干什么，或是去打工，或是在家种地，结果意外遇到了荣正，做了杀猪小弟。如今领着一个月几百块的工资，时不时地再拿几个红包，但吃住在家里，能帮着邱建国夫妻种种地，尤其是荣正大方，时常能带着各种肉回家，倒也算是过得挺滋润了。 邱明理对荣正这个大哥是敬佩又无比满意的，但人之常情，总会对自己没选的那条路充满好奇，听了些邱嘉春在小卖部说的内容，觉得人家那生活也太美了，才会在自己老父亲的面前表达了些向往，结果邱建国转头就开玩笑跟村里人说了出去，一来二去地，正好传到了荣正的耳朵里。 荣正想来也好笑，因为他到现在还不会说土话，发出的音调太奇怪，就索性一直说着普通话了，结果村里不少人以为他仍然是听不懂土话的，经常会当着他的面说他或者邱友春的八卦，时常让他哭笑不得。 邱明理知道荣正看着凶，但一般不涉及正事很少会生气，也很少会说别人闲话，此刻颇有些意外：“哪里古怪？” “……”荣正喝了口水，指了指自己脑袋，又指了指邱明理手里的猪头，“用用你的这个地方，别跟它似的。” 邱明理盯着猪头傻笑了两声，仔细想了一会后答道：“正哥，其实我也觉得有些奇怪，但是想想邱红姐真的长得好美啊，又觉得正常。” “……跟邱红长得如何有什么关系？”荣正的眉头皱了起来。 “啊？”邱明理也愣了一会，“不是，你去了市里一趟回来，连我的八卦都听到了，还没听到邱红姐的呢？” 荣正这两天去了趟市里，为的是办养猪厂的证件。 他的养猪厂，是去年批好的地，就在笼口村村外，好大一块荒地上，后半年施工的，造了整整三个区域的房子，养殖区，办公区，职工生活区，规划得十分像样。只是还有些手续没齐全，人员也还没到位，因此虽然周围村子都听到了养猪厂的风声，但其实还没有正式开养，连猪仔都还没有买回来呢。 “说。”荣正立即道。 邱明理快速道：“就是嘉春哥想跟邱红姐结婚，还同意入赘，而且还愿意给一万元彩礼哦！这事都在村里轰动啦！一万块啊！那得多厚一叠啊！” 他兴奋完又露出个疑惑的神色：“这给的也太多了，是挺奇怪吧？但嘉春哥说他就喜欢邱红姐，更奇怪的是，邱红姐拒绝了……然后嘉春哥就拜托我爸妈当一回媒人，还给我家送了一盒好茶叶呢。” “……”荣正越听眉头凝得越重，邱嘉春实在太古怪了。 邱明理把手里的猪头翻了翻，确认猪毛都干净了，就拿毛巾擦了擦手，自个分析道：“嘉春哥呢，长得确实不如邱红姐好看，但也不算丑吧？而且他性格挺好的，人很温和，又大方，听说他请客喝酒都是大鱼大肉配好酒的。加上他现在有钱啊，最关键的是，他愿意入赘，家里又没有长辈，邱红姐上头也没有婆婆管着，多自在啊？不懂她为什么拒绝。” 她要是跟你一个脑子，估计早被卖了八百回了。荣正欲言又止，摇摇头，邱红要应对的局面，算群狼环伺？才走了一个逞英雄的邱大聪，又来了一个“大方”的邱嘉春。 “啊？”邱明理这回真的费解了，“正哥，你说的古怪不是指这个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邱嘉春为什么突然回村里过年？”荣正想了想开始提问。 邱明理立即答道：“回家祭祖，顺便看看乡亲，毕竟那么多年没回来了，他和他俩弟弟当年也在我家吃过好多次饭呢。” “祭祖这样正式的事情，他的两个弟弟为什么不一起回？” “值班啊，工资翻倍呢！” “那为什么不换个日子一起回？” “对哦！为什么不一起回啊？” 农村人重香火，而祭祖作为有香火的具体表现形式，同样很被看重。 “你见过嘉明，或者你二哥回村里，会请那帮……人，吃饭吗？还哄着他们？” “开玩笑，肯定不可能！” 邱明理说完就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对哦，别说嘉明哥是友春伯伯的儿子，就连他二哥回村里，除了对长辈很尊重之外，在他们这些弟弟或者小辈面前可都是“高高在上”的榜样啊！他二哥对村里的混子从来都是视而不见的，倒是会对村里几个读书特别好的孩子和颜悦色，塞果子点心不说，来他家里拜年时甚至会给大红包…… “也许是看到他们……想起自己从前也是村里的小可怜？他和他两个弟弟都吃过百家饭呢，现在有钱了，应该也想造福下村里吧？对的，他还要带着好几个人出去打工呢，说是直接安排进他的厂里！多好啊，我爹都松了口气。” 邱明理用光了脑细胞给邱嘉春的行为找到了理由。 “……”荣正对上邱明理天真纯净的眼神，无话可说。他忽然也明白了，为什么连村长夫妻也会帮邱嘉春说和，因为他们天然带着邱嘉春吃过百家饭的滤镜，把他当做半个自家孩子。 或者，也跟从前去帮邱红撑腰的事情一样，他们的世界里，互相帮扶是存在的，合理的，无需质疑的，因为他们一直以来就是这样做的。 算了……也许真是他想多了，荣正不再多言。 邱明理又道：“邱红姐出事那天晚上，嘉春哥听到声音还特意过来看了看呢，不过他大约也是担心闲话，只站在门口，没进门。” “……哦。”荣正有一瞬间的怀疑，万一邱嘉春是邱建斌同伙呢？紧接着自己给否定了。 倘若邱嘉春是同伙，那邱悦估计没办法去报信，他过去救人的时候也没察觉到外头有动静……那似乎还真是只能归结于，邱嘉春真的挺关心邱红了。 邱明理挠挠脑袋，一时想到了邱红的拒绝：“正哥，难不成邱红姐也是觉得古怪，所以才会拒绝嘉春哥？” “我有些奇怪，就算是……你认了个儿子，”邱建国家里，邱红在经过一轮劝说后，认真问道，“以你现在的条件，要在你工作的地方找个人结婚，应该也不是件难事吧？” 天上会掉馅饼的话，就不会有饿死的人了。 第35章 只喜欢种地 “嗯，不难。”邱嘉春依旧是温和大方的姿态，点了点头，“但是想找个特别合眼缘、合心意的，还挺难的。那天，在小卖部那……我一眼看见你，就……” 邱嘉春说到这脸上露出些不好意思，没再继续。 张晓芳善解人意地帮腔道：“眼缘这东西是这样的，有些人，看一眼就心里喜欢得不行了。” “就是小婶说的这个意思。”邱嘉春笑了笑。 张晓芳一时高兴，又兴奋道：“诶呀，你们还有点像那个什么白娘子呢，那个电视剧里，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有缘千里来相会！”邱建国帮妻子念出了脑子里的词，一时也极为赞同，“确实有些像，春子好几年没回家了吧？小红也是今年才回村子的。” “……”眼看着邱建国夫妻都开始往不结婚很难收场的方向去了，邱红忽地认真道，“我不想再生孩子了。” 邱嘉春毫不犹豫地答道：“那就不生。” 邱建国夫妻俩在短短时间内经历了两次震惊，一是邱红居然有这样的想法，二是邱嘉春居然能同意。 显然，第二种比第一种更令人惊奇。毕竟说到底，邱嘉春现在还没有自己的亲生孩子。 “……”邱红也借此察觉到了不对劲，她说那句话，其实本意还是希望能劝退邱嘉春，但对方的回答太迅速、太确定了。 这当然不对劲。 在这样的对话里，能够斩钉截铁回答的，要么是无比确信的，要么就是……无所谓，不打算兑现的谎话吧？ “我性格也比较强，喜欢管七管八的，爱管孩子，还爱管钱，如果真要组成一个家庭，我希望我来管钱。”邱红思索了一会，再度试探道。 没等邱红的话音落下，邱嘉春已经同意了：“可以。” 张晓爱小小地惊呼了一下，饱含赞叹，看向邱红的眼神里也充满着鼓励和肯定，能把财政大权都让出来的男人，可得好好把握。 邱红却更确定了，这里头有鬼。她和邱嘉春十几年没见面，而且在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里，除了小卖部之外，他们之间也几乎是零接触的？他怎么会对自己忽然喜欢上，又让步至此？ “小红，我是真心不想错过你，不管你提出什么条件，我都会为你做到的。”邱嘉春诚意满满的表态。 张晓芳顺势拍了拍邱红的手：“小红啊，春子表了态，该轮到你了。” “如果要结婚，我想把我爸妈的坟修一修再说。”邱红思索一番后道。空头支票容易开，那就来点实际的吧。 邱建国先表示了认可：“这是对的，你也这么多年没回来过，刚好趁着修坟，把你们的好消息告诉友达他们。” “这事我是赞成的……”谁料，刚刚事事都可的邱嘉春迟疑着提出了反对意见，“不过，春天雨水多，不是修坟的好时候啊。风水先生算日子，也需要时间，小红，这事我们得从长计议。” 邱红点了点头，果然啊，具体到实事上，什么爱不爱的，全都没了，邱嘉春压根不想真的为她做任何事。 也好，这样更干脆利落。 邱红确定了邱嘉春对她是不怀好意的，脑子里转了转，已经拿定了主意，开口关心道：“那还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你家有多少田地？谷种得赶紧下了，不然赶不上春耕了。” “？”邱嘉春脑袋上冒出大大的问号，再度强调道，“小红……我的工资八千每个月！以后还会涨。我们结婚，在这边族谱上就算我入赘，孩子也不用改名改姓，但你们得随我去工作的地方生活，孩子上学不是问题，你要是想工作，我也可以帮你找，不想工作的话，就在家操持，我的工资足够养家了。” 邱建国大笑了几声，也道：“小红，春子八千的工资呢，足够养家了，比起农民种田种地，看天吃饭强多了。而且春子是在湘源县的……县城里工作吧？生活条件也比农村里好多了，你还问什么谷种呢？” “对，我在县城里上班，厂子很大，离市区也近，周围医院学校都有的。”邱嘉春笑笑说道。 静江市很大，下面十几个区、县。笼口村属于临江县，距离湘源县有些远，不过地理位置更优越些，土壤也肥沃些，种田种地收成都更好。湘源县则相对贫瘠许多，方位处于东北，冬天会下大雪，这在南方是很少见的；再一个，湘源是两省接壤处，交通四通八达，但与此同时治安也是最乱的。 张晓芳夸赞道：“真不错，春子如今也算半个城里人了，小红，听人劝吃饱饭呐，你带着两个孩子，靠种地种田什么的，实在是难！何况家里没个男人……多危险那！” 邱建国重重叹口气，含含糊糊地提醒邱红，村里村外，像邱建斌这样的老光棍，数量并不少。 邱红笑了笑，固执己见：“可我除了种地，其他的什么也不会啊。我不想去外地生活，只想待在家里种地。” 她如果真随着邱嘉春去了外地，会再度变成任人宰割的小绵羊吧？连带着两个孩子一起，就像从前在王家……那般。邱红想到这个可能性就全身发冷，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那就在家带孩子，我的钱包交给你管，你负责花，我负责赚，这还不好吗？”邱嘉春的语气里带着些许诱哄。 邱红仍然摇头：“我只会种地，也只喜欢种地。我不会离开笼口村的，如果你真对我有意，那就回来种地吧，那样的话，我们之间还有可能。” 邱建国和张晓芳一时都哑口无言，不懂这要怎么劝了。 “……”邱嘉春盯着邱红看了看，眼神复杂难辨，“小红，你一定要这样任性？如果我们成婚，我的钱，可都是你的钱啊。” 邱红坚定地摇了摇头：“那你好好想想要不要回笼口村种地吧，如果要回来的话，我们再谈。” 邱嘉春：“……” 邱建国：“……” 张晓芳：“……” “那今天就先这样，小叔、小婶，今天辛苦你们为我操心了，我先回家了，还得到地里看看谷种的长势呢。”邱红不管那三人如何震惊，说了几句场面话，抱起儿子就起了身。 另一头。 荣正在下午一点，就把没卖完的肉直接降价折给了隔壁肉摊，接着带着小弟坐上客车又去了趟市里。 邱明理还是头一次跟着荣正一起上市里“出差”，一路上都十分新奇，对即将要见到的，未来养猪厂的“技术顾问”更是充满了期待，不知道他正哥会不会弄个电视里，穿白大褂、精神矍铄的老养殖专家来。 结果荣正不知道打哪开出来一辆小轿车，带着他在市里绕了一圈，径直绕去了偏远的郊区，最后车子停在了部队门口。 邱明理看到那熟悉的五星红旗和迷彩，情不自禁地兴奋加倍，但也更摸不着脑袋了，只两眼放光地看向荣正。 “等着吧。”荣正目光怀念地看向部队大门。 站岗的哨兵先是盯着两人看了看，忽然就朝着荣正的方向敬了个礼，荣正的右手在裤管上抓了抓，最后只点了点头，哨兵转回了原先的方向。 邱明理：“……” 他都看到了什么……不敢问。 也没等多久，大约十几分钟后，一个剃着寸头，穿着常服，明显是当过许多年兵的男人拎着个大包朝着他们走了过来，邱明理刚扬起笑脸准备主动打个招呼，那大高个已经扔下手里的大包，一拳头擂上了荣正的胸膛…… 邱明理的眼睛瞪大，看着他老板忽然就跟大高个比划了起来，两人出招都挺狠，一连打了好几分钟，两人脑门上都开始冒汗了，荣正这才抓住空隙一招经典锁喉，制服了大高个。 “我认输！我认输！”大高个出了声。 荣正把人放开了，两人又拥抱了下，这才终于到了介绍时间：“认识下吧，我的小弟，邱明理。” “……”大高个盯着邱明理看了看，握着拳抬了抬手，嫌弃道，“长得挺好，就是看着有点傻乎乎的，这么个小身板，能扛得住我一拳吗？” 邱明理有些慌张地看向自己老大。 荣正无奈地笑了笑：“明理，喊大哥吧，黄天华。” 邱明理立即恭敬打招呼，顺手还敬了个礼：“黄大哥！” 荣正：“……” 黄天华：“……” 两人一齐无语，邱明理被盯得冒汗，缓缓把敬礼的手拿了下来，自言自语地解释：“我就是……觉，觉得这姿势挺帅的。” “不是，正哥，这也没多久啊，你挑小弟的眼光就差了这么多？”黄天华嚷嚷出声。 邱明理有些许不服气，拿脚碾了碾地面，碾碎了一片无辜的枯叶。 荣正叹了口气：“敬礼一般用右手。” 邱明理后知后觉地看了眼自己的左手，脸上腾地一片火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小孩，你怎么弄来的？”黄天华笑得不能自已。 还能是怎么呢？ 跟屁虫自己黏上来的。 荣正想了想强调了一个邱明理的优点：“他……特别听话。” 邱明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行吧。还是小孩，得教。”黄天华揉了揉邱明理的脑袋。 邱明理有些害羞，不自在地挠了挠自己的脖子。 荣正开口问正事：“还有那俩呢？” “我让他们去拿你要的宝贝了。”黄天华答道。 果然，没几分钟后，又有两个浑身正气的男人，抬着一个用绿色布料四周遮住的箱子走了过来。仔细一看，两人从寸头到嘴角，再到全身上下的穿着和气质腿长，都几乎一模一样，名字也很有意思，一个叫褚天罡，一个叫褚地煞，威武非常。 邱明理的眼睛瞪得圆溜溜，褚家兄弟俩倒是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目光，只同时向着他伸出了右手，让邱明理一时双手举起，无措地晃了好半晌，不知道先握谁的手。 互相介绍过之后，邱明理自然又多了俩大哥，他十分兴奋，也不好意思一直盯着人看，就把目光对准了被遮住的箱子：“这里面是什么宝贝？我能看看吗？” “当然！”黄天华笑了一声，一把压过他的背，提示他宝物要保密，要近一点看才行，邱明理听话地凑近了，黄天华就一把掀起了一侧的布料，一头健壮高大的黑背德牧正蹲坐着，双眼锐利无比，藏不住的凶猛气息扑面而来。 邱明理没能把持住，一屁股直接坐在了地上：“……” 黄天华等人都笑得停不下来，最后还是荣正盯着那三人看了几秒，这才慢慢地停住了。 邱明理可怜巴巴的声音冒了出来：“这个我也得喊大哥吧？” 黄天华：“……” 褚天罡：“……” 褚地煞：“……也不是不行，他叫褚霸王，排行老三，你可以叫他三哥。三哥立过很多次功，比我们厉害多了。” 第36章 开玩笑和认真的 荣正拉着一车人，一只狗回了城里。邱明理坐在后排，褚天罡和褚地煞的中间，一动不敢动。 黄天华半路就道：“诶，地煞，把你身边的棍子借我使使，我背上好痒啊，挠不到。” 褚地煞不带感情地道：“我身边没有棍子。” “那不是吗？”黄天华转头朝着邱明理示意了一下。 邱明理浑身僵上加僵。 褚天罡和黄天华就一起爆笑出声。 直到荣正冷冷道：“我打算让明理当副厂长，让他管人。” 黄天华立即止住了笑：“地煞你没事长那么胖干嘛？没见挤着我们副厂长了吗？” 褚地煞：“……” 邱明理在心里默默感慨，还是他正哥好。 虽然如此，等一群人热热闹闹地吃了半顿饭，邱明理已经把当初黏荣正的姿态原样复制到了黄天华和褚家兄弟身上，眼神里闪耀的都是崇拜，一部分是源于天性的慕强，另一部分或许是缺憾。 “我爸当年也想送我去当兵呢，可惜我视力没过。” 黄天华立即贴心道：“没事，你华哥让你轻轻松松圆梦！等我到了正哥那厂里，给你按照我们的标准训练几个月，保准你胸肌腹肌肱二头肌要啥有啥！” 邱明理：“……那倒也，不用。” 黄天华伸手就给了一个响崩：“叶公好龙！” 邱明理理亏，只敢捂着额头傻笑。 饭吃完，荣正把人都送到了火车站，邱明理却以为是来这接人，声音都激动了起来：“正哥，难不成还有外省的人要来我们的养猪厂养猪？” 荣正失笑：“……” 黄天华再度爆笑，觉得邱明理真是好玩，乐了好一会才道是他们三个要各回各家了，毕竟转业嘛，得回家看看家人，待一段时间，荣正为了他们好好休假推迟了一个月开工。 “等等。”荣正叫住人，打开后备箱，“我妈提前给准备的礼盒，一人一份，拿走。” 黄天华嘴甜，立即感慨：“阿姨真是人美心善！正哥，等我们再回静江，帮我们约约阿姨，请她吃饭。” 荣正答应了，褚地煞忽然又道：“正哥，你之前说想要两条，结果只有褚霸王跟着我们退役了，我这回回老家，再给你挑条好的带回来？” 荣正沉思半晌，道：“算了，有褚霸王就够了。” 本来他计划的是，自己的养猪厂养一条，另一条送人，现在……可能不用送了。 “好，知道了。”褚地煞答应了一声。 那三人买票进了站，荣正就带着邱明理踏上了回程。 邱明理很少有机会能坐这样的小轿车，十分新奇地这里看看那里瞧瞧，坐着无比舒服的真皮座椅，靠背也是恰好的弧度，车内空气清新……到底是小轿车，真舒服，真自在啊！ 客车跟这一比，实在寒碜。 农村人家里很少有车的，毕竟像邱友春这样聪明又把握住了时机，成功阶层跃升的人实在太少了，十里八村能出一个都是祖坟冒青烟；再就是像邱明理的二哥邱明智那样，有个好工作多少攒了些钱，买了摩托的，来回老家还能拉些东西，也算方便快捷。 这两类除外，农村人进城大多依赖三种方式——步行、自行车和客车。客车也叫班车，有固定的发车时刻和固定的路线，从镇上始发，经过不少村落，村民可以在村口招手搭车。 虽然听起来很方便，但客车的条件实在算不上好。他们来的时候，一路上都在往里塞人，到最后核载20人的车活生生挤个三四十人，加上村里人不讲究，又喜欢带活物，诸如鸡鸭这类的走亲戚，那味道别提多么令人难忘了。 “嘉明哥的车真好啊！”邱明理忍不住发出了感慨。 “……”荣正扭头看了眼自己小弟，淡淡纠正道，“我的。” 邱明理没明白大哥的言简意赅：“什么？” “……这车是我的，不是嘉明的。”荣正解释道。 他之前一直没有把车开去乡下，是因为村里的路车子很难开进去，加上用车也不多。但现在不同了，养猪厂已经盖好了，特意配了车库，可以停那去，加上要把褚霸王带回来，他不放心客车的货舱，货舱不通风， 怕委屈了褚霸王，就决定把车开回去。 邱明理：“……” 邱明理拍了拍自己的小心脏，平时荣正总是低调沉默，不显山露水的，也唯有这种时刻，他才能深刻认识到自己跟了一个怎样厉害的大哥，厂子说盖就盖，车子说来就来……嘿，就是玩儿。 而且，虽然荣正没有明说，但他有种奇异的感觉，荣正的钱是自己的钱，不是邱友春给的。 “明理，我说让你当副厂长，是开玩——”拐过一个弯，荣正突然道。他们现在已经离开了市区，路旁两道开始从各色的小商铺变成了农田。 邱明理笑着抢话：“我知道，我知道，正哥！那肯定是开玩笑嘛，我啥也不会，还副厂长呢，你肯带着我玩我就很满足了。” 几百块的工资在农村已经算很高了，他还真没有任何不满意的。何况，光是荣正每次给的那些肉，虽说大多是卖剩下的，但又没坏，也值好些钱呢。 “……”荣正沉默了半晌，斜了一眼过去，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但那句让你管人，是认真的。” 邱明理不敢接话了：“……” “你力量上也没有多大优势，不太可能一个人接过杀猪佬的活，未来一直当个跑前跑后的小弟？”荣正有些语重心长，“养猪厂一旦开工，员工会迅速多起来，我需要做脏活累活的员工，也需要有人帮我管着手底下的人，你不想做这个岗位？” 邱明理有些战战兢兢：“我……我，我可能管不住人。” “那就学。管人，一靠拳头，二靠脑袋，你拳头不够硬，脑子就得开发起来。”荣正说了两句，没听见回答，索性问道，“还是你就愿意干点脏活累活？说话！” 邱明理有限的脑容量里从没有考虑过那样长远的事情，一时情急只好表起了忠心：“正哥，你想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那先去考个驾照吧，”荣正想，要把邱明理教出来，他估计也得跟着动动脑子，“总不能以后也一直让我给你当司机。” 邱明理立即应下：“好！” “教练和学费我都会负责，但你得好好学，知道吗？”荣正又道。 邱明理先是没吭声，片刻后突然哽咽了一声：“正哥，你对我太好了！” 好吗？ 荣正想，其实也没有多好吧。 毕竟他的目的并不单纯。 除了邱明理的性子确实不错外，自然也有他父亲是村长这一层加持，养猪厂开在笼口村，以后会有不少的事情，需要邱建国从中协助的，有邱明理这个村长家的儿子在，多多少少能给沟通带来一些润滑。要知道他那养猪厂建成还没开始用，就已经先遭了好几回贼偷了。 但这说到底，也不算什么算计，就好比邱明理最初会黏上他，整天跟在后头帮忙，除了真心崇拜他外，自然也有他是邱友春继子的考量。 都是成年人，谁还真的单纯如白纸呢？ 这会的邱明理却是真的感动了，他二哥因为单位有车是考过驾照的，那可不便宜，小几千块的学费呢！他其实最初会跟着荣正帮忙，除了崇拜对方，确实也有想通过荣正走走邱友春门路的意思，结果荣正桀骜不驯，直接去当了杀猪佬…… 他这个小弟差点就当不下去了。 要知道杀猪佬虽然吃香，但到底是杀生的活路，工作环境也极其不好，血腥肮脏，他最初帮着洗了几副大肠，恶心得一天没有吃进去饭。在农村还有“屠夫不传代”的说法，指的是父不传子，因为据说这行干多了容易短寿命，杀猪佬一般不会让儿子接班。 可荣正是个不信牛鬼蛇神的，飞速地掌握了杀猪佬的知识，活干得漂亮，还直接交钱给自己在镇上安排了一个肉摊，变成了自己杀自己卖的一条龙工作。 邱明理见此，心里的崇拜止不住地又冒了出来，巴巴地跟了上去。毕竟杀猪也是个力气活，一头猪大几百斤呢，需要有人帮忙，结果荣正直接给他开了工资，他就彻彻底底地认对方做大哥了。 没想到荣正居然为他考虑得那么长远，邱明理哽咽着哽咽着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荣正：“……” 倒也不必这样感动吧？ “正哥……还是你对我好，我女朋友，嫌我没出息，都跟我分手了。”邱明理含糊解释了一句再度嗷嗷大哭。 本来他和女朋友谈了两年，已经到谈婚论嫁的阶段了，可他觉得自己还没攒几个钱，一旦结婚要孩子，那压力太大了，就跟对方说再过两年结婚行不行，结果女朋友考虑着考虑着就直接找别人结婚去了，呜呜呜…… 荣正：“……” 第37章 你别过来啊 “快到村里了。”荣正提醒了一句。 邱明理十分不好意思地擦干了眼泪。这事情实在让他太伤心，也太丢面子了，他也不敢跟家里或者发小多说，毕竟说多了，对女方肯定会产生不好的影响，他虽然难过于对方放弃了他，但也不想在对方要结婚的时候再制造些流言伤害对方。 单独跟荣正说就毫无顾虑了，荣正绝对不会跟其他人说。 车子开到养猪厂，停进了车库，荣正把坐了好半天笼子的褚霸王放了出来，再浑身上下都来了通马杀鸡安抚了一通，接着才牵上绳，准备带回家里先养一个月，养猪厂开工再带来厂里。 两人一狗刚刚进村，迎面就撞见了一大帮的熟人。 邱明理十分奇怪：“嘉春哥……你们这是？” 邱嘉春领着邱明基等好几个说好要跟他一起外出打工的小年轻，身上扛着麻袋装的行李，架势明显。一群人看见两人牵着条威风凛凛的大狗，也颇为稀奇，农村里多养土狗和串串，像这样凶的大狗很少见。 “是明理啊。”邱嘉春笑了笑，看了看身旁众人，“我老板催我回去上班，这不……赶着带他们上市里坐车嘛。” 邱明基格外兴奋：“明理，等我在外头跟着春哥赚了钱，到时候回村里请你喝酒吃肉哈！” “好，我等着哈！”邱明理笑着应了，这种场面话，他当然不会扫兴。 一帮人还围着稀罕的褚霸王夸了夸，但没人敢跟荣正说话，村里的混子都怕他，长得凶不说，力气太大了，制服水牛那事给全村人都留下了深刻印象，谁也不敢惹阎王荣，甚至有人觉得邱明理还挺有种的，这样的人也敢往上凑。 其中年纪最小的邱明宇对从没去过的外头有些忐忑，问邱明理有没有什么经验可以教教他。 “……”邱明理挠挠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有限的经历里着实没啥好教别人的，最后只憋出一句话，“多做事少说话，总是好的。对吧，正哥？” 荣正点了点头，随意补充了句：“没事多看书，有事找警察。” 话音刚落，邱嘉春猛地盯着荣正看了看，眼神有些凶，荣正还没如何，褚霸王突然往那方向扑了扑：“汪汪汪……” 邱嘉春被迫退了好几步，等荣正把褚霸王强行牵回身边，他才转而大声道：“好了，赶紧走吧，不然搭不上班车了。” 邱明理说了句吉祥话：“那我就祝大家前程似锦，钱财大发！过年再见面哈！” 几个人迅速远去，荣正看着那背影又皱起了眉，邱嘉春盯着他的那一眼是什么意思？ 这个人真的太古怪了。 “诶！”邱明理忽然惊讶道，“不是啊，嘉春哥不是想跟邱红姐成亲吗？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吃完晚饭开始溜达的村民很快为他们揭晓了答案，邱红说自己就喜欢种地，让邱嘉春回来种地，才肯跟他谈。 因为这发言实在有些震动，村里早传遍了，不少人都表示邱红太傲了，也不看看自己现在啥条件，错过邱嘉春有她后悔的。也有人暗地里揣测邱红是想傍上荣正，所以才会拒绝邱嘉春。当然，后头那揣测，村里人谁也没敢在邱红和张福子，以及这会的邱明理和荣正本人面前说。 邱明理嘴张得能吞下鸭蛋：“……” 荣正也难得露出震惊神色，片刻后又忍不住扬了扬嘴角，心里忽地涌出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这个女人，真的很特别，特别……聪明又漂亮，和谁都不一样。 邱明理把嘴巴慢慢合上，飞速地跟荣正告了别，他现在要赶紧冲回家里，从爸妈那吃第一手瓜！ 褚霸王被关了半天，也早就不耐烦了，期待地看向荣正，一接收到可以撒欢跑的指令，就开始畅快地在农村的泥地上留下了一个个霸气侧漏的脚印。 撒欢够了，脚印慢慢地就停在了邱红家的门口，荣正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呼吸，揉了揉褚霸王，让他等会表现好一些，听褚霸王很听话地呜呜了两声后，他这才直起身，拍了拍院门，推开了。 “是谁？”院里的厨房传出一个清脆的小姑娘声音，“诺诺，你去看看，是不是太太。” “嗯。” “是我，荣正。” 荣正听着两小孩的声音，扬了扬嘴角，一边自报家门，一边牵着褚霸王走进了院子，接着就见邱诺迈着小短腿从厨房转了出来，看到他之后先是雀跃地喊了一声伯伯，但很快就不敢动了。 荣正快走了两步，刚想跟小孩介绍下褚霸王，就见小孩迅速嚎啕大哭，边哭边喊姐姐。 邱悦原本正在洗碗，吓了一跳，举着湿漉漉的双手走出来一看，也吓得声音颤抖：“妈！” 荣正这时已经意识到姐弟俩都怕狗了，正想带着褚霸王退后些，只见听到女儿召唤和儿子哭声的邱红急匆匆地房间里跑了出来，飞速地、正面对上了吐着舌头的褚霸王，当即吓得右脚别左脚狠狠摔了个屁股蹲。 荣正：“……” 吓一跳的褚霸王：“汪？” “你别过来啊啊！”邱红被吓出了颤音，中气不足地喝到，手撑在地上无意识地划拉，没有力气爬起来。 褚霸王：“……呜。” 荣正：“……” 荣正实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颇有些哭笑不得，看了看要么哭要么不敢动要么干脆坐地上的母子三人，拽着褚霸王往后退了好几步，接着扬了扬自己手里的绳子：“我牵着它呢，非常安全。” “你退到门外再说话！”邱红严肃要求道。 荣正只好照办，拉着褚霸王退出了院门，有些不死心地撸了一把油光亮滑的狗头，再次试图安利：“它虽然凶，但是经过非常严格的训练，只要熟悉了，它就可——” 以当一条满分的看家护卫犬。 “把门关上！”邱红和邱悦异口同声道。 荣正没憋住笑了出来，笑完也不打算再给两小一大制造恐慌，按照要求关好了小院门，牵着褚霸王转身回了住处。 张福子见到褚霸王也吓了一跳，但很快就接受了，她不怕狗，只是初见有些被惊到，绕着英俊非常的褚霸王绕了两圈，揉了揉就喜欢上了，还兴奋地开始规划伙食：“那你往后可以多拿点骨头回家来，我给它煮了吃。” 荣正答应了，又把刚刚隔壁发生的那一幕说给了老太太听。 张福子听完也捂嘴笑了起来：“哈哈哈哈……你不知道，邱红小时候被狗咬过，从小怕到大！” “……原来如此。”荣正笑着摇摇头，心想那褚霸王只好是带去养猪厂看猪了。 张福子笑完，脑袋转了转，别看她年纪大，可半点不糊涂，转眼已经明白了荣正的用意：“阿正，这……霸王，你是特意给邱红找来的？” “嗯。”荣正点点头，知道老人是个嘴严心善的，也就承认了，“邱建斌那样的事，未必以后不会再发生，我想着，要是有狗看门，会好些，真有事，它叫出声，我们在家也听得到。” 张福子点点头，慈爱地看向荣正：“你啊，心好，不过啊，你不用担心，邱红这孩子，自己也有主意呢！” “嗯？”荣正疑惑地看过去。 老太太神秘兮兮地笑了笑，只让他等着瞧，又叮嘱道：“霸王可不敢放在院子里哈，不然小红她们都不敢来上厕所了！” “好。”荣正自然应下。 第38章 辣子鸡 在荣正带着狗撤离后，邱红总算是没那么腿软了，要命，那么大的狗，半人高！简直比邱建斌还要恐怖些！至少如果邱建斌站在她面前，她不至于如此没出息…… 一时脑袋发昏的邱红甚至开始抱怨，荣正为什么要带狗来她家，是不是看不惯他们一家三口，她到底招谁惹谁了？ 邱诺也在被吓得掉了几串葡萄泪之后，再度在小小的心里将荣正标志为危险人物，他居然有那么大的狗……是他的好几倍大！真是太可怕了！ 一家三口紧张到晚上睡觉的时候，互相之间的缝隙几乎都没了，两个小孩都挤着妈妈，邱红也把孩子当抱枕搂着，就这么互相依靠着过了一夜。 次日大早，阳光普照。 邱红的理智也总算是回归了，综合分析了下，她后知后觉地明白了荣正昨天的未尽之意，那狗十有八九……大概率……应该是想送给她家看门的。 有些尴尬啊。 再一想，先前邱建斌那事情，也还没有正式地答谢过呢……正好邱嘉春也离开了笼口村，那就庆祝一下吧，吃顿好的，再把福子小奶喜欢的酿油豆腐安排上！ 邱红做了今天要去赶圩买肉的决定。 于是到了晚上，平素总是青菜萝卜的小厨房，再度弥漫起了诱人的肉香，锅里正在翻炒的是油光鲜亮的辣子鸡，那辣子鸡把邱红存的所有干辣椒都用光了，特意剁得小块的鸡块也煎得焦香酥脆，光是闻到那味道都叫人胃口大开。 邱红刚刚炒好出锅的时候，邱悦和邱诺都眼巴巴地看着，渴望的小表情实在让陌生人都难以招架，何况是亲妈？邱红想了想从盘里挑了两块出来：“要放凉些再吃才行，现在要去送饭了，悦悦你要去建国小公家送呢，还是去隔壁太太家？” “小公家！”邱悦果断舍近求远。上厕所只需要去院子里，送饭菜可要走进家里的，小姑娘一想到那大狗，小心脏就扑通扑通跳，还是把艰难的任务交给妈妈吧！ 邱红忍不住笑了笑，拿了个干净的小篮子，把要送邱建国家的，一碗滋味鲜美的鸡汤和一碗酿油豆腐，小心装进篮子里，再叮嘱了几句话该怎么说，就给女儿提着出去了，自己又拿了一个平素放杯子的圆形托盘，放上一碗酿油豆腐和刚刚炒好的香辣味美辣子鸡，走向隔壁。 邱红站在门前用颤颤巍巍地语气喊了几声“福子小奶”，顺便想，她也没资格笑话女儿。 没一会传来脚步声，却是荣正。 邱红控制不住地后退了一步：“……” 荣正：“……” 荣正微微抬了抬双手，示意自己手上没有褚霸王。 邱红把手上的托盘举了举，强行镇定了下来：“之前……的事情非常感谢，所以做了点吃的。” “开始流口水了，谢谢。”荣正将托盘接了过来，对着辣子鸡露出明朗的笑意，这可是他点的菜啊。 邱红难得有些扭捏，抓了抓手：“那个……昨晚的事情，你，是，想要把狗送给我们？” “嗯，没想到弄巧成拙了。”荣正点点头。 邱红更尴尬了：“……谢谢。” “要克服一下吗？把它栓在大门口就行。”荣正比邱红高出一个半头，眼见俏面绯红，合着院里弱弱的灯光，细微的绒毛在清丽的脸庞上显得越发可爱，之前的乌青红肿已经全不见了……忽然就脑子短路，馊主意出口。 邱红果然诧异地望过去：你认真的吗？这毛病真克服不了。 “……或者，养一只凶点的猫？”荣正飞速回神，开始正经出主意。 邱红笑了笑道：“诺诺闻见猫的味道就打喷嚏。” “……”荣正一时也没了主意，浓眉微微蹙起。 邱红的心里忽然闪过一阵波澜，他是真心为她们一家三口着想，这实在是少有的体验，“荣大哥……谢谢，不过不用担心，我已经想好要养什么了。你赶紧把菜端进去吃饭吧。” 等邱红从张福子家回来，邱悦也拎着空篮子、空碗回了家。 张晓芳拿自家的碗将肉菜腾出来了，两家离得远，省得再送一回了，本来还要回一兜子椪柑的，小姑娘脸皮薄，没要，自己跑回家来了。 邱红对着跑得微喘，脸蛋也微微红了起来的女儿笑得不行，教她下次再遇到这样的情况，就大方些，接过道谢。 当然，也要看给的东西价值多少，像今天这样一兜子不便宜但也不会很贵的椪柑，收了反而是美事，毕竟有来有往嘛，有些人还了礼才会心安；要是价值很贵，那才真不好收。 “哦……我担心，我家没有东西再回礼了。”邱悦忽然低着头轻轻解释道。 小姑娘本就早熟聪慧，明白各种交际之中有来有回才能长久的道理，可家里实在太穷，在人情往来上往往是窘迫的那一方，她怕自己接了那兜子椪柑，回头妈妈又要绞尽脑汁去想，再回什么礼。 邱红手上的动作一顿，立即跟女儿道了歉。 “妈妈？”邱悦敏感地察觉到妈妈不开心了，有些怯。 邱红对着女儿笑了笑，示意没事，她只是……实在满心羞愧。 从前父母那样艰难，也只在最后病重，实在入不敷出的情况下让她感受过生活窘迫的滋味，而她……连父母都不如，邱悦长到这样大，经历过的各种困苦和窘迫实在太多了。 邱红不欲再多说，瞧见先前放在碗里放凉的那两块大小不一的辣子鸡，把儿子也叫了过来，大的给大的，小的给小的，姐弟俩迫不及待地张嘴吃掉。 邱悦：“斯~哈~” 邱诺：“斯~哈……妈妈……呜呜呜……斯~哈……呜呜呜……” 邱红没料到放凉了的辣子鸡还有这么大的威力，赶紧拿上姐弟俩的杯子，倒上凉白开，一人一个递过去。结果堪称灵魂出窍的辣度，让两个本来就不怎么能吃辣的小孩彻底眼泪汪汪起来，喝水根本压不住，邱红边笑，边赶紧又给孩子一人喂了一小块红糖，今天赶圩的时候买的。 家里一直没有富足过，日常没有零食糖果，就连红糖白糖都少有，姐弟俩吃到糖块眼睛同时亮了起来，可可爱爱地让邱红忍不住又挨个捏了捏小脸蛋。 吃了糖，解了辣，这才正式开饭了。 一只鸡分成两半，一半炖鸡汤给了邱建国家，一半做辣子鸡给了荣正，自家没能吃上鸡肉，邱红只留了一小碗酿油豆腐，再就是用剩下的五花肉做成红烧肉炖了豆腐条，炒了一小盘新嫩的鸡毛菜。 对于一家三口而言，也是大大地改善了伙食。 姐弟俩非常给面子，都多吃了一碗饭。 刚刚放下碗筷，邱悦又笑眯眯地问：“妈妈，你什么时候做红糖粑粑？明天？还是后天？” “嗯？我没有说要做红糖粑粑啊。”邱红故意逗小孩。 邱悦才不信，竖起手指头开始数她发现的蛛丝马迹，家里的米缸旁边多了一袋子磨好的糯米粉，院子里的桶里泡着有半桶粽叶，以及吃饭前出现的红糖，这个组合一看就是要做红糖粑粑咯！ “机灵鬼！”邱红捏了捏女儿的脸蛋，当即宣布，“做吃的，当然宜早不宜迟，等我洗完碗就安排！” 静江市地处华南，农村大多都会种植大米和糯米，两者比例一般会安排在九比一左右，或者更低。因为各类糯食，比如糯米饭、粽子、年糕、糍粑等等都十分美味，但糯米种植的产量实在太低，为了保证更高产量，在交完公粮还有足够的余粮支撑一整年的口粮，所以种植比例不高。也因此，糯米制作的食物才会是年节或者庆祝时制作的，日常不舍得吃嘛。 邱红也不舍得，每年种得都不多，这不是刚把留的糯米谷种播进了田里嘛，剩下的不多不少，一半要留着清明端午的时候做粽子，另一半就刚好给孩子们做一次红糖粑粑，打打牙祭。 邱悦很喜欢各种软软糯糯的食物，此刻兴奋抢活，自己去洗碗了，让妈妈赶紧安排红糖粑粑。 邱红笑着应了，转身去把泡了好几个小时的粽叶清洗干净。她要做的红糖粑粑跟传统的捣糍粑不同，倒是跟红糖年糕是差不多的步骤，都是红糖拌上糯米粉，但年糕是蒸成圆形，熟了放凉再切分，红糖粑粑则是搅拌到恰好的浓稠度，用粽叶一个个包好再上锅蒸。 这样蒸出来的粑粑放凉了，吃的时候很方便，一个个的剥开粽叶跟吃粽子似的，但不会那样黏黏糊糊，而且中间还可以放入馅料，邱红放入的是经典的芝麻花生馅，到时候香甜软糯，还有清新的粽叶香气以及丰富的层次口感，绝对吃得满足。 张福子过来还碗的时候，邱红已经开始包粑粑了，老人一时眼睛都亮了起来，直接要求“见者有份”。 “哈哈哈……小奶你只管回家等着，明天早上我给您送过去。”邱红笑着说道。她本就打算蒸好了要给隔壁送一份的，不仅是住得近，也因为张福子和荣正都帮了她许多忙。 张福子美滋滋地点头：“好，好！明天我有口福了！以前你妈妈，小翠啊，做这个是最好吃的！友春那时候啊脸皮也厚，每回你家里做了，都要上门又吃又拿的。” “您还记着呢？”提到母亲方翠，邱红一时也颇为开心，过去十数年，也没有人能跟她回忆父母，此刻就显得尤为珍贵。 老太太瞪大眼睛，指了指自己脑袋：“这里啊，一边是越老越糊涂，灶台上的盐就放在眼前也找不见，另一边呢，是越老越清楚，以前那些事情啊，总在脑子里晃。” 春日的晚风夹带着丝丝微凉，但有些暖黄灯光的院落却格外温馨热闹，笑声不断。 第39章 家里来客人了 次日大早，晚上蒸好的红糖粑粑在锅里温温热，直接捡出来当早餐刚刚好。 也许是整个糯米粉和红糖的配比实在拿捏得当，也许是粽叶的清香呼应内馅芝麻花生的油脂香味实在难得，总之小小一块粑粑，滋味十分美妙。 “真好吃！”张福子年近八十，一口牙虽说还算保养得不错，却也松的松，掉的掉，补的也借不上太多力，此刻只能一小口一小口地切好了放进嘴里慢慢含咬着吃，就这样也好吃！ 发出这声赞叹的不止她一个。 说来好玩，一大早的，邱建国就带着政府那头来拉电线、建电表的工作人员到了邱红家里，连带着邱明理和荣正也一起来了，他们要把原来从张福子家接过来的电线拆掉拿走，大家都赶一块了。 没错，在申请表递上去快两个月后，终于有人来通电了。 不过内里原因也实在艰难，一则临江镇政府那头开春实在忙，还在为不少偏远地区的村子里做基础通电设施，人手紧张；二则邱红这样单独要拉电线电表的散户，要单独调出材料来走程序，还挺麻烦，一来二去地耽搁了这么久。 邱建国还把昨晚没送出去的椪柑拎来了，说是二儿子单位发的，味道还不错，再一个也不能再放了，天气一热全坏掉了，让邱红家帮忙吃掉。 “那多谢建国叔了，我也沾回明智哥的光。”邱红笑着接了。 邱建国摆摆手：“这算啥，跟你送的那比不了！以后有啥事，别客气，找我找你婶，或者跟明理说都行。” “好！”邱红笑着答应，端出小竹篮来，里头是十几个胖鼓鼓的红糖粑粑，又招呼一进门就开始拿出工具准备干活的工作人员，一起尝尝。 荣正也觉得挺好吃，就是一个的份量对他而言不够塞牙缝的，吃完有些不好意思：“我能再吃一个吗？” “你吃多少都行，锅里还有呢！”邱红早和俩孩子一起吃过了，此刻一边跟大家聊天，一边磨刀，示意荣正自己去拿。 荣正点点头，还没走两步，原本正坐在竹篮那吃椪柑的邱诺蹬蹬蹬地跑到了妈妈身边，趴在了邱红背上。 周围一圈人一看这架势都笑喷了，这明显是小娃娃怕人呢。 荣正：“……” 邱红也有些哭笑不得，左手向后拍了拍儿子，温声道：“你躲什么呢？伯伯又不会打你。” 邱诺软软地答道：“狗，汪汪汪。” 邱红：“……” 儿子你这样说，听起来稍微有些不尊重长辈。 荣正：“……” 不知道的真会以为小孩骂他是狗吧。 知道事情前因后果的张福子也乐得不行，把荣正养了条大狗把小孩吓住的事情说了出来，还了自家大孙子一个清白。 邱明理吃着吃着恍然大悟，他总算是明白了荣正跟褚地煞说的那几句话是啥意思了，原来荣正打算把狗送给邱红姐啊。 荣正盯着小弟看了看。 邱明理乖乖抿紧嘴巴旋风点头，示意自己绝对不会乱说。 吃过了粑粑，几个大男人一起干活，没多大一会，就全弄好了，原本的电线被拆除，荣正还带着邱明理帮了帮忙，直接把电线接通了所有房间，保证处处都能有光亮。 电表也装好开始运行了，邱红望着那个屋檐下小小的电盒子还挺感慨，以后就要自己交电费了，虽然家里诸如电视、风扇这类的电器一个也没有，一个月确实也用不了多少钱。 但算下来先前的两个多月，估计也花了个十几块钱，邱红转眼看向张福子，又郑重道了谢，老人摆摆手，让她别放在心上，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有什么事情互相帮衬着日子才好过。 邱红感慨地点点头，是呀，何止远亲不如近邻，有些“至亲”也不如近邻啊。 邱悦放学回家，对着自家的电表也颇为新鲜，以前她家没有电表，白天的时候从外头看着像是没有人住的荒废屋子，但有了电表就彻底不一样了。在通了电的村子里，它像是取代了门牌号一样，成为了家庭的标志。 带来光明，也带来安全感。 或许，还招人缘。 邱红带着两个孩子回到笼口村两个多月里，除了那次请客之外，平时只有邱建国家、张福子家两家人会来往她家，今晚却正式迎来了两个新客人。 新到……邱红都不怎么认识，只觉得有些面熟。 来人看邱红迷惑的样子也猜到了几分，主动自我介绍道：“我男人是邱建明，我叫薛晓兰，当年……我嫁进来笼口村的时候，你也去吃了酒席，那时候你才十几岁呢，水灵灵的，在一群小姑娘里像是会发光，我第一眼就看到的你。” “哦，那我……应该称呼，嫂子？”虽然自我介绍很详细，但邱红还是有些迷惑，邱建明？一时没想起来是哪位…… 薛晓兰不禁失笑：“我男人……如果正经论辈分，你该叫叔了，他戴眼镜，长得……很好的。不过，我们两家字辈不同，我也只比你大几岁，叫我姐，或者直接叫名字，都可以的。” “哦哦……我知道了，潘安叔！”邱红答应了下来，也总算是想起来邱建明究竟何许人也，确实长得好，以至于有个外号叫邱潘安，所以她听见本名邱建明还疑惑了一下。 薛晓兰的长相也不差，属于温婉娴静的类型，细细的眉，樱桃小嘴，或许是因为线条实在柔和，整个人显得有些怯懦。她揽过了儿子，一个身形消瘦而挺拔的少年，介绍道：“这是我儿子，叫邱明泽，今年上初二，14岁了，比你家姑娘大一些。” 父母都长得好看，邱明泽的长相自然也差不了，是个清俊秀气的少年，眉眼间的内敛俊逸透着一股冷淡，看着是个不爱说话的，礼貌却不错，立即打了招呼：“阿姨。” “……”邱红有一瞬间想笑，要是按照笼口村的辈分，这孩子得叫她姐，不过叫阿姨也行，她可不介意顺势涨涨辈分，立时也称呼薛晓兰为“晓兰姐”，再把闺女儿子也叫了过来认人，称呼薛晓兰阿姨，邱明泽哥哥。 互相认识了，邱红借花献佛，把邱建国送的椪柑拎出来做招待。同时心里庆幸，这可真是及时雨，不然她家上下是拿不出其他别的能做招待了。 薛晓兰道了句谢，等邱红重新坐下，有些害羞地撩了撩头发：“本来想白天来找你的，但你白天似乎总在地里，人比较多，我也就没敢上前搭话。今晚……被小泽说了两句，这才大着胆子主动来找你了。我是想，嗯……跟你，干活搭个伙，可以吗？” “……”邱红先是惊讶，再是疑惑。搭伙干活，农村里常有的事情，有些重力气活，又不涉及全村或者整个家族的，就会是关系好的几家人一起合作。 好比之前在大王村，她就经常跟李艳一家搭伙。 可为什么找她呢？ 薛晓兰实诚道：“我男人常年在外省打工，非常辛苦，有时候过年也不放假，一年也就回那么一两次家，诶……我和儿子都难得见他一面，只能每个月打通电话……嗨，我是不是绕远了？总之，地里的活，全都是我在管。” “……”邱红明白了。 这样的事情这几年随着打工潮的不断汹涌，在农村已经很常见了。男人外出打工挣钱，女人照顾家里老小，因为家里孩子上学吃饭都是大难题，轻易难两全。也有父母健壮的会帮忙顾着孩子，夫妻一同外出的；至于把孩子带着一起出去的，更少了，在城里读书，一个名额难得，二来学费太贵，都是难题。 理想状态总是少的。 但被留下的大多数的女人，除了照顾家里，还要努力种田种菜，并不比在外打工轻松，甚至更累。 薛晓兰停顿了一会继续道：“到了插秧打谷子的时候，你也知道，那活又重又累，一个人干不来。我以前是跟着孩子他二伯家搭伙，他们总觉得自己吃亏，一到这种时候，叫我买这买那的，买干活使的把式倒也算了，又让我负责伙食……指定要买好菜好肉地伺候……不是我舍不得几个钱，非要说家里面人的闲话，实在……实在是他家种的田是我家的一倍还要多！再一个，他们干自家活的时候仔细，轮到我家的，就胡乱应付。我……我是，真的不太愿意跟他们继续搭伙了！” 话说到最后，语调还是柔柔的，却也能听出其中的少许怨气和急切。薛晓兰十分担心邱红以为自己是个斤斤计较，连家里人都容不下的人。 “我明白你的难处，晓兰姐。”邱红真心实意地说道。兄弟妯娌间，一个没有丈夫爱护和撑腰的女人，总要受许许多多气的，她从前在王家，不就是如此吗？ 薛晓兰眼睛亮了起来，再度实诚着继续道：“我观察你许久了，你干活仔细又麻利，我想，应该跟我合得来。而且我就直说了，我这人说话不拐弯，但都是实心眼子的话！经过了……邱大聪，还有那个邱什么春的，他们俩跟你之间……总之，我有些看出来了，你暂时不打算找男人，对不？那我们，或许可以互帮互助？” 她嫁来笼口村这么些年，除了妯娌之间，也有自己交好的几个大姐和婶子，但总归各人都有自己的小家庭，没有像她这样的情况，她也不好拒绝家里的二伯哥，反倒凑别人家去，会遭闲话。 但邱红就不一样了，她也没男人，又是成了寡妇回村里的，反而是个好选择。 不等对方回答，薛晓兰忽然有些急了，语速都加快了些：“我种地也是……很可以的！我家里的田是6亩多，还有一亩是自留地，一起加起来跟你家分的差不多，而且我绝对不会占你便宜，我儿子年纪比较大，这两年能帮我干些重活了，到时候——” “晓兰姐，我们搭伙吧！”邱红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开心抢话。 正如薛晓兰所说的那样，现在还不显，等到了要犁田插秧打谷子的时候，那犁耙和打谷机可都不轻，一个人扛啊，先不说大多扛不动，再者，工具太多也需要在家和田里来返多趟，又累效率又低，有人搭伙干，不说轻松许多，至少效率会提升不少！ 这就是人多力量大！ 第40章 弹弓和辣椒秧 薛晓兰有些意外，像是不敢相信事情如此顺利：“你也可以明天去看看我种的地如何，再给我答复。” “不用看！”邱红瞬间笑开，觉得自己好运爆棚，“你能这样说啊，就说明你是个实心眼子，我很放心！” 她之前也还苦恼到时候要找谁帮忙抬打谷机这些大件呢，找男人？那肯定是会有风言风语的；找女人，她又还没结交上什么力气大的同龄小媳妇，福子小奶就算愿意帮忙也抬不动了。 这会子彻底解决了！ 而且光是看薛晓兰和邱明泽身上衣服的干净程度，她就知道这母子俩也是讲究人。要知道，冬天刚刚过去，春天乍暖还寒，村里不少小子身上的外套袖子那可都是黑亮黑亮的，频繁感冒擦鼻涕后又在桌子上磨来磨去摩擦出来的黑亮…… 薛晓兰一时也低头露出了一个开心又腼腆的笑容。 “那我们是……只插秧割禾的时候搭伙呢，还是日常也可以搭伙呢？”邱红兴致勃勃问。 “你看呢？”薛晓兰把主动权交了出去。 邱红立即道：“咱们平时也搭伙吧！先磨合磨合，免得到时候乍一合作手忙脚乱的，要是……配合不来，也可以再做其他打算，虽然我觉得啊，我俩的性子肯定合得来！” 都是敞快人！ 薛晓兰也痛快答应了下来，邱红欣喜不已，两人有来有往地问了问各自的种田思路和规划，发现有不少重叠的，甚至理念方面也惊人地一致，好比种地不上粪,等于瞎胡混……等聊了十来分钟，惺惺相惜，相见恨晚的氛围都出来了。 大人有大人的话题，小孩有小孩的交际。 邱明泽见母亲跟邱红越发地谈得来，也就放下了心，不再拘谨地坐着，而是移步到了正乖乖坐在椅子上，玩着自己玩具车的邱诺旁边，伸手掏出了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 一个外观十分漂亮的弹弓，天然的粗树枝“丫”字分叉刚刚好，不大也不小，重点是看得出来整个弹弓都特意用工具磨过，木头溜光水滑的，再就是光看色泽和粗细，就知道弹力上佳的皮筋和黑色的皮兜，很酷很有劲！ “啊！”邱诺惊喜地叫了一声，亮晶晶的眼睛瞬间抬头望过去，给我的吗？ 正在练字的邱悦听到弟弟的动静，也扭头看了过去，同样目露惊叹。 邱明泽见小孩果然喜欢，开口道：“送给你玩的，不准拿来打人，但可以打鸟。” 虽然……这么个小不点，肯定也打不中鸟的。 邱诺眼巴巴地看向了姐姐，可以要吗？ 邱悦点了点头。 “谢谢哥哥！”邱诺顿时开心到语调上扬，嫩乎乎的小手把自己的宝贝玩具车放开，就迫不及待地拿着弹弓仔细看了起来。 “这是你自己做的吗？很漂亮！”邱悦也忍不住起身到近旁观赏，边看边赞。 邱明泽点点头：“其实不难，就是费些时间而已。” “弟弟，我给你展示一下。”邱悦理直气壮地伸手，邱诺对姐姐是有求必应的，立即把弹弓给了姐姐。 邱悦笑眯眯地跑到院子里，捡了一个小石子，瞄准了角落的柚子树，把皮筋一拉，发射—— 失败。 小石子半路上就掉了出去。 “姐姐好厉害！”小傻子邱诺压根不知道他姐姐失败了，只觉得姿势很帅，当即就惯例吹起了彩虹屁。 邱悦：“……” 多少有些没面子，但弟弟是真心可爱！ 邱明泽嘴角扬了扬，又憋了回去，开口将弹弓要了过来。 “我来……调整下。” 小少年也在地上捡了一个小石子，把皮筋先拉了拉，再把石子固定在皮兜上，拉开皮筋，定了一瞬后才发射—— “嘭” 清脆的一声，是小石子碰撞院墙上的瓦片发出的响声。 好厉害！姐弟俩都无声地微微张开了嘴巴。 邱明泽传授经验：“皮筋的弹力很足，别担心，尽可能地向后拉开，也要学会利用手臂和手腕的弯曲蓄足力量，这样才能射得远。可以稍稍停顿，能够更准确瞄中，但不能停顿过久，过久弹力会降低的。” “……”耳朵和眼睛是会了，但手还得练练。 邱悦把邱明泽的姿势复制了过来，练了几次颇见成效，一时也服气了，觉得邱明泽真了不起。 小邱诺就不行了，他力气不够大，人又是矮矮一个，再怎么拉皮筋也拉不太开，因此石子总是中途掉队，显得格外不给面子。 小孩慢慢撅了撅嘴巴，有点点不开心。 邱明泽抢在邱悦这个正牌姐姐的前头，摸了摸他的头，温和鼓励道：“就算是我们一起比赛，你也不算输，因为我们的年纪、力气、身高都比你占优势，所以别气馁，等你长大些，绝对会射得更远的。” 邱悦微微睁大眼睛：抢我台词！ 不过气馁这个词好高级，可以先摘抄在脑子里。 “嗯~”邱诺似懂非懂地听完，只明白了最后一句，但也开心了，开始在心里盼望着长大。 邱明泽又从衣服兜子里掏出了一共六颗黄黄蓝蓝的玻璃珠，有些不太确定地看向邱悦，可以给他玩吗？ 邱悦点点头，她家弟弟非常听话，而且爱干净，不会干吞吃玻璃珠这样的事情。 邱明泽点点头，放心地把手伸到了邱诺的面前。 “哇！”邱诺眼神里再度迸发出惊喜，这东西他只在堂哥那见过，他姐姐也没有呢！这个哥哥真好呀！ 邱悦还是王小月的时候，因为出生就克死了爷爷的名声，从来没有过玩伴，在学校里也只有几个能稍微说几句话的邻村的同学，所以娱乐方式更窄，大多数时候是跟妈妈玩，或者自己照着书本上教的折纸下棋。 邱悦也觉得邱明泽真好，他是诚心诚意为弟弟准备了礼物呐！ 邱明泽把玻璃珠全给了邱诺，虽然得了邱悦的点头，还是担心，于是道：“只能拿来玩，不能拿来吃，一定要记住了！不然的话，就得拿刀在你的小肚子上开个洞，才能拿得出来。” “……呜哇！”小邱诺才开开心心地摸了一会珠子，就被邱明泽的形容吓到哭了出来。 邱明泽：“……” 邱悦一秒变脸，严肃教育弟弟：“只要你不吃玻璃珠，肚子就是安全的！” “嗯！”邱诺也跟着一秒收了猫泪，只要他的肚子没事就行。 邱悦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弟弟，再拿手指比划出比花生米还要小的圆，解释弟弟的胆子特别小，有个风吹草动都会被吓到。 邱明泽：“……哈哈哈哈。” 这番孩子间在院子里的小动静半点也没惊扰两个妈妈。薛晓兰知道儿子品性，不会干出欺负人家孩子的事情。邱悦也因为有女儿在，这又是在自己家，要这样还能被欺负，那才有鬼了！ 两人的聊天进度目前已经更新到，薛晓兰想把家里多出来的辣椒秧送给邱红。 “真的？大约有多少啊？”邱红两眼放光。 辣椒秧啊，也是娇气的，要细心呵护才能出得好。 最初要仔仔细细地拉好保温的薄膜，等出苗了，太阳太大要及时通风，不然会晒死，太阳落山又要及时遮蔽防风，以免受冻。她今年事情太多，没有来得及播种，先前还打算着要去镇上买秧苗回来种，没想到这会子免费的来了。 薛晓兰估摸了一下：“最起码也得有八十株以上。” “诶呀！太谢谢了！”邱红狂喜。 二三十株就可以尽够家里日常煮菜用了，要到了五十株，到了挂果的时候绝对能卖个十几次了！毕竟种得好的话，挂果要挂两三个月呢！ 薛晓兰想了想主动道：“那……要不明天我就帮你挖地吧？你选好哪一块田拿来种辣椒了吗？” “选好了！原本福子小奶的红薯长得好，我问了她打算割点去种的，那现在有了辣椒苗的话，肯定是要先种辣椒！就在南边那几个大鱼塘旁边！”邱红迅速改了规划，红薯她自己也育种种了些，而且那个不急，等第一季稻谷打完再扩大规模不迟。 薛晓兰了然点头：“那这样，明天早上我顺路来你家叫你，你担上肥料，咱们先去把田垄弄好，下午的时候再扯辣椒秧！” 移栽定植辣椒秧的时间最好是下午或者阴雨天，太阳不大，光合减少，更有利于缓苗——也就是能让辣椒秧在一个更舒适的环境蓄力生根，抵抗移栽带来的伤害，茁壮成长。 “可以，晓兰姐，你太会安排了！”邱红此时是彻底放下了心，薛晓兰一听就是个种地能手！ 薛晓兰有些害羞：“这算什么，种地这么些年，不都是这样干的嘛。” “那你也厉害。”邱红笑意盈盈地说道，嘴角彻底笑开，凤眼微微眯起，漂亮的脸上荡漾着生动的、特别能戳中人心的美。 薛晓兰一时看住了，心有所感：“邱红，你长得真好看，比过去更好看了！” 十几年的时间，褪去了少女的青涩，美人的眉眼里更多了几分成熟而迷人的韵味。 “……晓兰姐！”邱红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听出对方很诚心，难得被夸得羞涩了。 薛晓兰也有些不好意思，低头笑了笑，忽地又道：“可惜命太苦了……命太苦了。” 这话一出，氛围一时冷了下来，邱红再答不出话，薛晓兰过了好一会后才猛地清醒了过来，慌忙道歉：“我……我这个嘴啊……你别难过，是我说错话了，我不会说话。” “没事，晓兰姐，本来你也没说错。”邱红很豁达，并不介意，她也看出来了，薛晓兰是真的没有半分心眼子的老实人。 但薛晓兰情绪有些激动，以至于有些语无伦次起来：“真对不住，邱红，对不住！其实……其实我的命，也苦呢。你……我，我就直说了，邱红，我相信你跟荣正之间是清清白白的，你也要相信我，我也是清清白白的！” “……嗯？”邱红完全懵圈，这里头怎么又跟荣正扯上关系了？ 第41章 关于清白 薛晓兰忽然激动起来，不复之前的温柔娴静，不仅语速变快了不少，还稍稍有些颠三倒四的，说了好一圈，才终于把邱红的疑惑给解了一半。 原来，村子里关于邱红想钓荣正，才会拒绝邱嘉春的谣言，不过两天时间，已经发酵得沸沸扬扬，就连薛晓兰都听到了。 “……”邱红无话可说，除了无语还是无语，这帮人真是吃饱了撑的。 但还有一半疑惑，邱红还是不明白。 薛晓兰纠结良久才道：“那些关于我的话太脏，我不想说，但是……你信我，我是清清白白的！” “晓兰姐，我信你！”邱红认真回道。 薛晓兰却不太相信：“你真的信我？你都没听过我的那些……” “晓兰姐，就算听过了，我也信你。”邱红忽地拉过对方的手拍了拍。真敢做亏心事的人，心理素质可好呢，跟没事人一样，只有被冤枉的老实人，才会委屈着急。 薛晓兰的情绪这才缓和了下来，两人又说了些七七八八的，聊了许久才散，邱红也把自己做的红糖粑粑送了几个过去，颇有正式建交的意思。 等那母子俩走了，邱红见了儿子的新玩具，心里也很是熨帖，能教出这样讨人喜欢的儿子，薛晓兰肯定是个好的。就连邱悦和邱诺，也都十分欣喜，因为总算是在笼口村找到了一个玩伴，虽然年纪大了不少，但送的玩具真的好棒！ 次日是个半阴天，太阳一会出一会闭，却比大晴天还舒服些，没有那么晒，汗水出得少，身上自然清爽些。 邱红和薛晓兰正式搭伙了，两人是越干越默契。用一个早上的时候，把原先打理了一大半的六分田，给全部分好了垄，又拿锄头锄出了一个个漂亮的差不多距离的小坑，撒上了农家肥放着，这才双双洗了手准备回家吃饭，预备下午的时候再拿肥料出来添补，把辣椒秧扯了移栽。 邱诺得了新弹弓，一早上也兴致勃勃，对着池塘边的柳叶频频下手，手上弄得黑乎乎一片。邱红不让孩子用石子做弹料，让用泥块，总不好让石子混进人家池塘里，再则石子稍不注意会硌脚，尤其是走路还不是顶利索的小孩。 邱红洗完自己的手，接着洗儿子的。 这边河沟有些深，小孩够不着水，说不定还会一头栽下去，只能是老母亲代劳。 也是到了饭点，不多时，不少干活的人也纷纷扛着锄头或是锹，聚到河沟边洗手准备回家吃饭。这里弄了几块平整的大石头，方便平时洗手，也方便挑水淋菜，等到了收获的时候，清洗萝卜花生之类的带泥的蔬菜就更实用。 这也是村里老一辈人的智慧了。要知道以前可连板车、水泥混凝土都没有的，全都是靠着人力，几人合作着用绳索和棍棒从山里将这些一块块的大石头运回村里，铺放在各处河沟的。 本来一个村子再大，几十年住着都是这些脸，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少都会打个招呼，但这事吧也讲个你情我愿，既然别人后来的都没有主动，邱红就也没吭声，免得尴尬。 但事情还真是越来越尴尬。 后来的一群人洗着洗着，开始对着她指指点点说起了小话。 邱红无声地深吸了一口气吐出，又对着脸色逐渐难看的薛晓兰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本着听不清也就当做没听见的态度，给儿子洗干净手后就打算回家，谁料她刚刚转身，就听有人在背后笑了出来，拿不大不小的声音道：“黄梅戏里头唱，树上的鸟儿成双对，我们这里嘛，是破鞋也要成双对！” 没一会，河沟旁边响起好几道没憋住的笑声。 邱红猛地没听出来这里头的内涵，倒是薛晓兰相当敏感，当即将手上的锄头“咣当”一声重重砸在了地上，抖着嗓门怒问道：“许小琴，你在骂谁呢？” 别说邱诺被吓得一下子抱紧了亲妈的腿，就连邱红也被惊得心里跳了跳，转过头一看，还真是许小琴，她丈夫邱嘉飞之前跟邱建国一起去大王村帮她充过“娘家人”，上次请客也请过她，当时还说了一句什么“撒撒娇就能让男人帮衬”的话，让她给怼了回去。 许小琴甩了甩手上的水，脸上不急不缓，似笑非笑：“谁是破鞋谁心里清楚！这不，我瞧着我是骂对人了，人都开始对上号，着急啦！哈哈哈哈……” 薛晓兰被气得眼睛发红，但嘴巴抖着，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邱红脑子一转明白过来了，笑着大声道：“这也是新鲜，嫂子，破鞋这词可不兴自己说自己呢。” 许小琴当即瞪大眼睛：“我说的是你们俩！” 邱红瞬间变脸，把儿子帮薛晓兰怀里一推，自己走过去就给了许小琴重重的一巴掌。破鞋这个形容极其肮脏，指的是不正当搞男女关系的女人，拿来骂人也是最最下流的话了，这她要是忍了下来，那以后在笼口村也再没有什么名声可言了！ 许小琴错愕一瞬，瞬间左手捂住脸跳了起来，右手伸出去就要把巴掌还回去，却被邱红极快地一把牢牢箍紧了，动惮不得，不由大吼出声：“青天白日的，你就打人？邱红，你别以为你勾搭上了阎王荣你就可以没有王法了！” “……”邱红一时被阎王荣这个称号给弄迷糊了，停了一会才回道，“你要说王法是吧？周围这么些人，你们可都是听到了的，许小琴自己承认刚刚骂我和晓兰姐是破鞋，这是辱骂和造谣，你要讲王法，行啊，那我们一起报警好了，看看警察怎么断！” 一时不仅许小琴愣住，连好几个原先同她一拨的村里人都没话说了，也不太敢上前拉了，这怎么的……农村妇女之间吵架的格式不都是先吵着，吵不过了再假把式地动动手扯扯头花吗？ 也没见谁一上来就打人的……这操作太虎了，反而都被镇住了。 许小琴过了好一会才色厉内苒地道：“你勾搭阎王荣，你就是破鞋！” “等会，你说的阎王……荣，指的是荣正？”邱红先把称呼问清楚之后，才冷笑着又问，“你哪只狗眼看到我勾搭他了？说出来！时间地点过程，你说不出来你就是造谣！” 没影的事，许小琴自然哪一个都说不出，只强行甩脱了被邱红握着的那只手，却也不敢打回去了，兀自狡辩道：“那……她们！整个村里都是那样说的！” “她们是谁？你们一起造谣我？”邱红凶相一起，再也没放下，此时目光盯着许小琴身边的女人一个个看过去，把人都看得纷纷躲避了她的眼神。 许小琴见状自己也被邱红的气场弄得心虚了：“你……你就算没勾搭，那荣正也喜欢你，要不他能那样帮你？你女儿上学，不就是他帮的忙！” “我女儿上学，的确求了荣正帮忙，但这又如何？难不成你还能抱着脚走路，一辈子不打别人门前走过，一辈子不求人？”邱红怒极反问。 许小琴眼见旁边这么些人硬是没一个帮她说话的，顿时急了，又胡言乱语道：“谁知道你怎么求的人，莫不是在被窝里求的！” 像是知道这句话的杀伤力，她说完就先退了好几步，以防被打。 “你还真是……张口就造谣啊！你今天不把话给我说清楚，我是不能善罢甘休了！”邱红自然怒极，指着许小琴又道，“今天你要么给我道歉，要么跟我上派出所，我邱红不能让一坨屎糊在脸上过日子！” 许小琴一听派出所顿时更心虚了，嚷嚷道：“那你敢保证荣正跟你清清白白？他不喜欢你？” “且不论荣正的好条件，压根瞧不上我。就算他真的瞧上我了，又怎么了？有问题吗？”邱红一时又向着许小琴逼近两步，“我是寡妇，他是个单身汉，他就算喜欢我也没犯法，他又不是喜欢你这样的有夫之妇！” 许小琴瞬间得意了一把，大喊道：“你们听听，她简直不要脸！” “到底谁不要脸！”邱红也加大了声量，继续辩道，“是我堂堂正正说话不要脸，还是你这样背后嚼人舌根，造谣别人破鞋的长舌妇不要脸？而且我警告你，你说我倒也还罢了，你扯到荣正的头上，造谣他喜欢我，万一他以后说亲娶媳妇受到什么影响，你看看福子小奶会不会放过你！” 提到张福子，自然也就会想到她那得了滔天富贵的好儿子邱友春，邱红这话一出，周围的人纷纷变色了，那确实村里人谁也不想得罪这家子。 “就算你和荣正清清白白，”许小琴气弱了下来，眼睛一转，指着旁边的薛晓兰又厉声骂道，“这个薛晓兰，也不是个好东西，她勾搭我男人，可是板上钉钉的！” 薛晓兰脸色煞白，一双手原本捂着站在她身前的邱诺的耳朵，这会也都握成了拳头，急切地辩道：“我没有！” 第42章 玩具 “证据！板上钉钉的证据，你拿出来！”邱红再度朝着许小琴走近，周围的人被这气势所慑，默默给她让了让道。 许小琴冷笑几声：“她要是没勾搭我男人，邱嘉飞会主动给她送猪肉？还送了好几回！” “……”邱红有些卡壳，回望过去，只见薛晓兰已经两行清泪流了下来，全身发抖了：“要我说多少次，我跟你男人没有半点关系，他给我送肉，我全都还给你家了，也跟你家说过无数遍，不要再牵扯到我！你们是要把我逼死吗？啊！” 许小琴瞬间冲到了薛晓兰的面前：“谁要逼死谁？你还回来了？是啊，明面上你是还回来了，谁知道背地里你又拿了他多少？你男人不在家，你守不住活寡，你就勾搭别人家的男人，你*痒是吧？祸害别人家庭！你当小三！你才是想要逼死我！” 薛晓兰被这番话气到再说不出一句话，只眼泪流得更凶了。 “你拿出证据来！”邱红猛地向前将许小琴强行拉住了，“你拿出证据来，到底是她勾搭你男人，还是你男人骚扰妇女！今天必须有个说法了，不然我跟晓兰姐，被你白白骂了破鞋，名声都不要了！” 许小琴也怒目而视：“她勾搭我男人，整个村的人都知道！她就是个破鞋，她本来就没有名声！” “那你叫人来帮你作证！现在跟我走，我们一起去派出所说个清楚！” 邱红一把扯住许小琴就走，许小琴却又不肯走了，只道懒得跟你们浪费时间，兀自要挣脱了手回家。 邱红自然不肯，她听出来这事情已经是积压多年了，薛晓兰的名声被祸害至此，许小琴的那些话实在太脏耳朵了！她不能就这样冷眼旁观，否则以后她和薛晓兰搭伙干活，两人都是招八卦的体质，不定还会被造出多大多脏的谣言。 甚至她几乎不需要想，就知道薛晓兰必定是被欺负和误会的一方，真要是个能勾搭人的，这会子哪里只会哭得说不出话啊。农村这地界，淳朴的互相帮扶是有的，人善被人欺也是有的。 邱红和许小琴拉扯了好一会，周围的村民也多有帮腔劝解，邱红都不听，坚持要去派出所，连村长家都不肯去，村长断不了这样的官司，非得更厉害的派出所才行。 一来二去，没等邱红拉着许小琴走几步，邱嘉飞已经被人喊到了现场。 这男人长相一般，但确实高大威猛，瞧着就浑身都是劲，只脾气也十足差，一到现场，先把自己媳妇骂了个狗血淋头，只差没有动手，当中有些极脏的词汇听得让人想洗耳朵。 不过倒还算他知道理亏，说自己跟薛晓兰清清白白，勒令妻子立即道歉，不要再丢他的脸了。 许小琴一双愤怒的眼睛瞪着看向他，邱嘉飞却更凶狠地回望了过去，夫妻俩交锋数秒后，终是许小琴败下阵来，低声向邱红和薛晓兰道了歉。 “今天这一桩事情，有这么多人看着，我希望以后你们传话可别传歪了，邱嘉飞亲口承认的，他跟我晓兰姐没有半点不清白的关系，你们都是听到了的！”邱红依旧肃着张脸，大声道，“往后谁再要乱嚼舌根，都算造谣！到时候，别怪我再吵嚷起来，大家都没脸！” 一时周遭皆静，自然没人会承认自己是嚼舌根的。 邱红想了想又大声道：“再一个，嘉飞哥，我叫你一声哥，也给你一句劝告，你以后可别再认错家门了，要是再往我晓兰姐的家里丢什么东西，我立刻去派出所告你骚扰妇女！说到做到！” “……呵呵。”邱嘉飞脸上阴晴不定，最终含糊不明地答了一句，又向着妻子骂道，“还在这丢人现眼呢？赶紧滚回家！你是个什么东西，她邱红是个不要命的寡妇，连刀都敢架到人的脖子上，你也敢跟她吵架！” 邱红：“……” 这话倒也没说错。 许小琴恶狠狠地盯着邱红和薛晓兰看了一眼，这才扭头拿起东西回了家，原本围观的也个个消没声息地散了。 只剩下忽地蹲在地上放声大哭的薛晓兰，以及被妈妈一顿操作吓得一直懵在原地的邱诺。 “我的儿子，又被吓到了？”邱红揉了揉儿子的小脸蛋，忽然被小人紧紧抱住了，在耳边小声问道：“妈妈，他们欺负你了吗？” 这是姐姐教他的，用来解释之前葬礼上的事，说妈妈被欺负了才会……把刀架在别人的脖子上。 “我欺负回去了！”邱红抱着儿子拍了拍，眼里也留下一行眼泪，她瞬间擦掉，看儿子情绪还算稳定就吩咐他站着等一会，还有一个爆哭的等着安慰呢，也是有点忙…… 大的却比小的更难安慰，薛晓兰一时什么话也听不进去，只专注地哭得伤心欲绝。 邱红有些无奈，忽地看了看天，大声道：“再不回家做饭，孩子放学回来吃不上饭了。” 薛晓兰身上的洪水开关倏地就被关上了，她狠狠地擦着自己的眼泪，试图飞速恢复没哭之前的样子，低喃道：“对对对，小泽要回家吃午饭了，我得回家做饭。” 邱红看着这堪比神速的反应，不免动容，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 与此同时，这场事件里唯一没露面的另一位男主角，正在肉档的口子那站着，盯着一个小男孩手里正在玩的大型挖掘机玩具，看得目不转睛。 邱明理：“……” 邱明理等了好一会，没等来老板的回眸，只好咳了一声打断道：“正哥，我们收摊呗，已经半个小时没来人了。” 也快到中午饭的时间了，这会收摊回家还能吃上亲娘给温在锅里的热饭热菜呢。 荣正没搭理小弟，忽地直接半蹲了下去，指着男孩手里的玩具问：“你这个哪里买的？” 那男孩六七岁的样子，是镇上商户家的孩子，从小跟着父母在街道里长大的，一点不怕人，说话也清楚有条理：“北街475号小王玩具店，这个卖30块钱一个！但是我可以成本价买哦！” “哇！”荣正不带感情地发出了惊讶的捧场，倒也不是他冷血，实在是见多不怪，要么说龙生龙，凤生凤呢，这街上长大的孩子多多少少都会些买卖，有会算账的，有会推销的，有会包装的，能干的小孩一抓一大把。 果然，那男孩眉眼间闪过一丝狡黠：“你也想买吗？我可以帮忙！” “跑腿费多少？”荣正很懂行地问。 男孩笑眯眯地拿手比了个“6”，又把自己的小算盘清楚列出来：“我去买的话，老板算我18块钱一个，加上六块钱跑路费，一共给我24块！你还省了6块钱呢！” 简直无比划算。 这报的是也是实价，成本越高的玩具利润越高，因为镇上的客户群主要是农村孩子，平时也没几个家长舍得给孩子买那么贵的玩具，要不是过年，估计老板都不会进这种贵价玩具。 “成交！”荣正直起身子，打开钱包，数了25块钱给小孩，“剩下一块是小费，给你买糖吃！” 男孩兴高采烈：“谢谢叔叔！我现在就去买，10分钟后见！” “好！”荣正答应一声，看着小男孩跑了几步，把自己的玩具车放在了家长的摊位，飞速地去帮他跑腿了，这才跟着小弟一起去收摊了。 邱明理有些匪夷所思，看荣正的目光都带上了震撼，平时也没见他正哥喜欢这种玩具啊，虽然他也喜欢挖掘机，但他喜欢的是，真正的，大型的，在工地上转的那种挖掘机。 荣正瞥了他一眼：“说。” “正哥，你爱好真独特！”邱明理送上马屁。 “……”荣正沉默半晌才道，“我是打算送小孩的。” 昨天大庭广众之下被邱诺“嫌弃”，荣正奇异地有些小受伤，想买个玩具哄哄小屁孩。而且据他观察，邱诺只有一辆巴掌大的掉色小汽车，收到大上十几倍的挖掘机应该会甜甜地叫他好几声伯伯吧？ 邱明理欲言又止：“……” 不是他想的那个小孩吧？ “有话就说！”荣正最不耐烦支支吾吾。 邱明理：“正哥，你肯定不是给邱红姐的儿子买的吧？” “是。”荣正答。 邱明理愣愣地放下了手下的砍刀：“正哥，我觉得……你还是别送，对邱红姐比较好。” “？”荣正一头雾水。 第43章 遇见熟人 邱明理支支吾吾地把邱红和荣正被造谣的事说了出来。这谣言他是在小卖部那听来的，尽管他当即就辟谣了，但……收效甚微，压根没人听。 邱大聪也为邱红辟了谣，但他说的话，更没有人听。 人们造谣传谣的目的本身就是想听那个跟自己隐秘的揣测一致的答案，自然不会选择相信事实。 “……” 荣正知道自己是村里八卦中心的人物，但平时最多也就八卦八卦他的猪肉摊子挣多少钱，给邱明理发多少工资，以及邱友春给张福子安排的那些吃的用的，没有这样离谱又荒谬的男女关系上的谣言，一时惊得好一会后才道，“……荒谬！” 荣正只能想出这一个词，毕竟他跟邱红之间，拢共说过的话十根手指头就能数得出来，虽然隔壁住着，但他又不会种地，平时见面也不多…… 邱明理跟了荣正这么长的时间，多少有些懂荣正了，此刻估摸着对方是误会了，支支吾吾地解释了一下，其实这谣言里并不是说你们俩互相看对了头，是说邱红姐单方面地想勾引你…… “……”荣正一时把眉头皱得更紧了，啧，这不就典型的欺软怕硬吗？只敢造女人的谣。以及，“邱嘉春离村的那天，看我的那一眼是他也觉得邱红拒绝他是因为我？” 邱明理想了想，觉得合理，邱嘉春回村的日子里本来就常驻小卖部，各类谣言怕是听了不少。他琢磨了一会说道：“所以，正哥，你还是避避嫌吧。” “呵……”荣正失笑，片刻后认真问他，“明理，你觉得我避嫌之后，那些人会怎么说邱红？不要用正常的思维，要站在他们的角度去想。” 邱明理思索一番，忽地打了个恶寒：“他们大概……会讥讽邱红姐，赔了夫人又折兵？” 没有勾引上荣正，还丢了邱嘉春这样的好选择。 “所以，你说我要避嫌吗？”荣正露出个嘲讽的笑容。他母亲改嫁邱友春之后，原先的那帮亲戚里有不少是等着看笑话的，为了不得罪他父亲，还真的各种“避嫌”，他心里半分瞧不上这样的人。 邱明理面色复杂，可不避嫌，事态发展是不是也会更严重啊？ “我跟邱红之间，有任何暧昧或者不正常的举动吗？”荣正忽然问道。 邱明理摇摇头。 “那为什么要因为他们嚼舌根而避嫌？”荣正想，那些人算哪根葱？值得让他瞻前顾后。 何况他从来恣意，只喜欢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 再者，不论是他还是邱红，本就无人越矩，却依旧被造谣，可见不管怎么做，那些人依旧还会造谣的。 他们为什么喜欢造谣呢？ 因为他们享受这样低级的、以别人的痛苦作为快乐的方式，他们是无法改变的，除非切实地让他们受到惩罚，但这操作起来实在很难，谁去取证？谁去惩处？判定的标准又要如何定呢？ 所以倒不如，坚定地按照自己的心意去生活，把那些屁话全当耳旁风吧。 荣正三两下帮着收拾好了摊子，接着走到肉档的口子那抽了根烟。 邱明理见了挠挠头，小心翼翼地陪着，他正哥一般不在市场抽烟，说不卫生，客人也多，这会子估计是心情真的很不爽了。 跑腿的小孩效率很高，说好十分钟，就是十分钟，将一个崭新的、漂亮的、装在大大的包装盒里的挖掘机玩具给荣正送了来。 荣正道了谢，接过来仔细看了看，把价格标签随手撕掉了，这才说要回村。 邱明理开开心心拿出了车钥匙，镇上回村里的路，他已经很熟了，所以现在大多数不拉货的情况下，都是他当司机。 当然，这车不是小轿车，是日常运送猪肉的电三轮。 两人刚刚走到停车的地方，忽地就听有人喊道：“阿正！” 扭头一看，有些面熟，邱明理边想在哪里见过这人，边看到那人带着自己的朋友走了过来，好哥俩似的拍了拍荣正，道：“刚好来这边办点事，本来就想着顺道见见你，结果还真巧，这就遇上了！” 邱明理：咦，这么熟？上次见到跟正哥关系这样好的，还是黄天华和褚家兄弟呢。 “刚好饭点，我请你们吃饭。”荣正也拍了拍对方，随口吩咐小弟，“明理，镇上哪家饭店比较好吃？” 邱明理来精神了，他性格好，又喜欢聊天，比起沉默寡言，又长得凶的荣正，在镇上的商户圈子里更受欢迎，对于哪家饭店味道好，卫生干净门清，立刻就竹筒倒豆子似的提供了好几家饭店名字，连主打菜是什么都一清二楚，优缺点都给说明白了。 对方却拒绝道：“不行哈，今天我们是有任务在身的，不能接受宴请。” “那你请我吃饭。”荣正很懂灵活应变。 对方：“……” 服了。 到底还是选定一家，四个人一起过去了。 点好菜，老板先上了一壶茶水，邱明理自觉承担了端茶倒水的活，越看越觉得荣正这朋友眼熟，不由问道：“哥，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怎么？换身衣服就不认识了？”荣正的朋友挑挑眉，笑道。 邱明理倏地瞪大眼，妈呀，终于想起来，这不就是那天晚上，把邱红一家还有荣正一起接去医院的公安局队长吗？！ 廖应辉笑笑：“认出来了？” 邱明理忽地有些怂了，点了点头。 “认识一下吧，这是跟我手底下做事的，邱明理。”荣正想了想，做了个正式介绍，“廖应辉，我表哥。” 邱明理这才后知后觉地恍然想到，对哦，正哥的母亲也姓廖来着，连忙喊了声廖大哥。 …… 因为廖应辉和同事是来镇上办公事的，谁也没喝酒，就正常吃了顿饭，饭后点了一壶茉莉花茶，喝着聊聊天。 “邱建斌快判了吧？”荣正忽然开口问道。 “差不多，也就这几天了。”廖应辉毫不意外，笑着点点头，“你一直在关注这个案子，我之前还在想呢，你小子估计吃到一半就得问我，能忍到现在，有进步！” “三年还是五年？”荣正言简意赅。 廖应辉摇摇头：“未遂，加上伤级鉴定不高，对方是首犯，认罪态度……也挺积极，还提出过赔偿。当然，受害方拒绝和解和赔偿，所以最后，我猜啊，大约……两年。” “……”荣正喝了口茶，好一会后问出了一个令人胆战心惊的问题，“他口供怎么说的？有多积极？” 廖应辉横眉瞪过去一眼，气到肝疼！ 这是能问的吗？ 简直无法无天了！ 邱明理也有些被吓到，虽然他不是很懂，但是隐隐约约地也知道有些东西是要保密的。 廖应辉的同事咳了咳，忽地把关注点转移到了邱明理身上，问他多大。 邱明理有些莫名其妙：“我？我……22，不对，今年23了。” “有没有对象啊？” 提到这个，刚刚失恋的邱明理有些难过。 “平时喜不喜欢去录像厅啊？”对方笑眯眯地继续问道。 邱明理脸红了，又不太敢对着老大和警察撒谎，只能点了点头：“有时候……会去，去得不多。” 这明显问的是那种提供“不太一样”碟片的录像厅，年轻小伙子被问得很羞涩。 “前阵子，镇上有个录像厅被查了，听说了吗？” 邱明理还真听到过消息，好像是因为播放、买卖毛片被查了，一时更拘谨了，连连道自己一定会遵纪守法，再不去那类违法的录像厅。 “不是那么简单，那老板不仅传播淫秽色情，还招揽初、高中生进入观看。”廖应辉叹了口气。 正经的、必要的性教育，当然是好的、提倡的，但是这类大尺度的碟片，将道德法律都违背扭曲了的剧情会对青少年身心发展产生极坏的影响，甚至造成模仿犯罪，害人害己。 这方面很难管，那些录像厅是狡兔三窟，有些东西，心智成熟的成年人看了自然没什么，但播放碟片的场所往往充斥着大量的未成年人，甚至有些店主会丧心病狂地以此作为卖点，引诱未成年人进入，实在可恶至极。 “你们笼口村有个男孩，叫什么……邱承宇，了不得，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畜生，他给那家录像厅拉了不少学生客源，还从那里头抽成，才初二，一副社会小混混，二流子的样子，真是……看着就欠揍！以后迟早……酿成大祸。”廖应辉边说边摇头。 教育也完全听不进去，即使公安局联系了学校，给了一个记大过的处分，言明再继续执迷不悟要退学处理，本人还跟没事人一样，完全油盐不进。 邱明理嫌恶地皱眉：“他确实很混账，平时在村里也是狗都嫌，诶，他爸也是个……总之上梁不正下梁歪！” “……他爸是谁？”荣正有些对不上号。 邱明理答道：“邱嘉飞，之前跟我们一起去过大王村那个。干活啥的都还行，就是特别爱骂老婆，还老有人看到他在镇上……那种地方出入的，跟村里的媳妇子……也有些暧昧不清的。” 那种地方自然是指的不干不净的，提供违法性服务的地方。 “……”荣正蹙眉，他之前对邱嘉飞的印象还行，此时听完也颇觉嫌恶。 廖应辉摇摇头：“总之，有不少人……看了些不良碟片，信以为真，真以为……只要强迫妇女，生米煮成熟饭，就能娶上媳妇……真他……没脑子！” 一向讲文明的廖应辉也忍不住想骂人。 “……”荣正猛地放下了茶杯，气不顺，喝茶也没办法降火。 他自然听明白了廖应辉的话中有话，邱建斌就是他所说的那种人，是因为看了碟片才会对着邱红犯浑……镇上的录像厅也是因此被顺藤摸瓜，查封的。 但邱建斌不是三岁，是三十多岁！ 简直匪夷所思，不是人干的事。 邱明理也有些听明白了，一时也感慨良多，他爸是村长，有些时候会有些普法教育的任务，他以前不以为然，现在却觉得真是极有必要！ 吃完饭，果然是廖应辉付了钱，接着看了荣正好几眼，一使劲把他拿在手上的挖掘机玩具抢到了手里，替自己孩子说了句谢谢表叔，这才和同事一起走了。 “……”荣正转头拿钱给小弟，“再去给我买一个，给你10块跑腿费。” 邱明理开开心心接过钱，替大哥办事，应当的！ 第44章 邱承宇 邱红家里也刚刚吃完饭，邱悦一边洗碗，一边叽叽喳喳地说着学校里的事情。 镇上的中心小学有学生宿舍楼提供给家里住址偏远的学生，也有食堂，但邱悦非常坚定地选择了走读，不仅不住校，连中午也要回家吃，这样能省钱。 邱红知道孩子贴心，考虑到午间休息时间也挺长，就同意了，每天走两个来回，加起来三四里路，对农村孩子还真不算啥，上学比这还费劲的村子也有呢。 邱悦也很满意如今的生活，在新学校适应得很不错，上次月考里大出风头，虽说名次只是第五，但数学拿了满分，是全班唯一一个满分的，连最后的附加题都答了出来，只英语一门拖后腿了，分数并不高。 这里头也有历史原因。她原先读的村里学校，英语到了三年级才开设，中心小学却从一年级就开始启蒙了，也就是说，她比现在的同学落了两年时间，还能不拖平均分后腿，已经算很不错了。 不过虽然考试分数不顶好，但她的英语书法是排得上号的，这不老师安排她参加了学校里高年级组的书法比赛，同时报了语文、英语两项，非常有望双料夺魁！ “老师还让我帮着文艺委员弄黑板报。”提到这个，邱悦稍微有些不乐意，因为这玩意很费时，她放学后还得留下来弄。 邱红仔细问了问，是跟同学一起负责的，而且几个人也说得上话，鼓励女儿克服一下困难，积极参与班级活动，最好能交几个朋友，不然她女儿太孤单了。 “可是那样……我就不能回家帮你干活了呀！”小姑娘很知道心疼妈妈。 邱红美滋滋，觉得自己女儿又厉害又暖心，把自己和薛晓兰合作种田效率翻倍的事情夸大了些，让她安心上学，不用总想着回家帮她忙。接着又掏了掏钱包，给出五块钱奖励，让女儿拿去买零食也好，买本子也好，自由支配。 “我不要！我本子多着呢~”小姑娘很骄傲，学校里拿奖状就发笔记本，她攒下来的用不完，还能承包弟弟写写画画的用度呢。 邱红坚定塞给女儿：“那就买吃的……你妈让你必须拿着，自己看着花掉。” 一旦开始交朋友呢，学习和玩之间还有个吃，总不好叫她女儿每次都干巴巴地看着人家吃吧？ 她清楚自己教出来的女儿，别人白给都是要拒绝的。 “好吧~谢谢妈妈！”邱悦洗完碗，一溜烟跑进房间，把妈妈给的零花钱，仔仔细细压在了笔记本里，她从同学那得到情报，等天再暖和一些，学校里会组织春游……到时候再拿这钱买零食吧！ 虽然她问妈妈要钱，妈妈一定会给，但她只要一想到贵了一倍的学费，就很心痛，再也不想问妈妈拿钱。不过……在中心小学确实没有人知道她以前叫王小月，不知道她的爷爷和爸爸都已经没了……她的学校生活比起从前，自在了数倍，心里也无比感谢妈妈当初坚持送她去镇上读书。 邱红：“……” 女儿是个守财奴啊。 “邱悦，你干脆改名叫葛朗台 · 邱吧？” “哈哈哈哈……妈妈你好逗。”邱悦乐得不行，她现在五年级下学期，正好学到葛朗台这篇课文。 邱红摸摸女儿微微出汗的脖子，让她和弟弟一起睡个20分钟，睡醒再去上学。 邱悦亲昵地往妈妈怀里拱了拱，撒了个小小的娇，接着一把抱起坐在小板凳上，已经开始双眼迷糊的弟弟听话地去了房间里。 邱红看着两个宝贝躺下了，定好家里的小闹钟，关好了房间门，接着走到院子里巡视了一圈。 高大的柚子树上已经团了不少小花苞，估计着再暖两天就要开花了。院子里用大小不一的石头垒出来的两小块地，在刚刚回来的时候撒了些鸡毛菜，没等长多大就收获吃掉了，如今那上头是一整排的丝瓜苗，另一处则是种的花豆，嫩绿的叶片生机勃勃，昂扬向上。 邱红瞧着很满意，转身回家里的杂物房，取了一些基肥准备给这俩安排上。种得好，等到了六月天里，丝瓜蛋汤是最鲜甜美味的，至于花豆，放在红烧肉里炖，邱悦最爱吃。 谁料她刚把基肥和小锄头拿出来，就听家里的大门被一脚踹开，接着一个粗嘎难听的嗓音响了起来：“操你妈的，是不是你打了我妈一巴掌？” “……”邱红循声望过去，手上鸡皮疙瘩立即起了来，那是个看着跟邱明泽差不多大的男孩，14、5的样子，脸上能明显看出邱嘉飞的影子，身份不难认定，肯定就是邱嘉飞和许小琴的大儿子邱承宇了，只那表情让她寒从脚底起，阴鸷又残忍的吊梢眼，盯着她如同地狱恶鬼一般。 邱承宇径直拎着根碗底粗，半人长的铁棒进了门，猛地就是一挥，饶是邱红反应灵敏，也被棒子重重地带了一下，左手小手臂当即红肿起来，她刚刚拿肥料，撸起了袖子，此刻分外显眼。 邱承宇嗤笑一声，将铁棒颠倒一番杵在了地上，伸手指着大人接着骂道：“你他妈以后再敢动我妈一根手指头试试看！下次，老子让你翻倍还！” “……你在这跟谁一口一个老子？你妈造谣污蔑我，我才打了她！你如今不分青红皂白——”邱红忍了又忍，才没有痛呼出声，听着邱承宇那副流氓做派却没法再忍。 邱承宇猛地“he tui”一声朝地上吐了口口水，也打断了邱红的话：“你还挺嚣张啊！不服是吧？行，那你试试看，你下次再跟我妈动手，老子让你……不对，让你女儿还回来！你女儿在中心小学读书是吧？长得还挺漂亮，哈？” “……”邱红的脑袋嗡地一声就炸了，几乎没有思考，眨眼间就奔到厨房外墙上惯常放刀具的地方取下了一把锋利的柴刀拿在了手上。 邱承宇没当回事，脸上很嚣张：“你敢动我？老子未成年，警察都拿我没办法，你动我一个试试看，老子让你蹲大牢！” 邱红紧紧盯着邱承宇的脸，在他说完的一瞬间，就极速冲上前，趁着他还毫无准备之时，拿自己整个身体当武器，将人猛地撞到了地上，一手死死掐住他的脖子，一手将柴刀迅速一错，鲜红的血液即刻涌出，在脖子上蔓延开来。 邱承宇的声音发颤：“呃……你他妈……呃……嗯嗯嗯呃……” “我告诉你，人的脖子很脆弱的，只要我再用一点点力，就可以整个割开，到时候神仙也救不了你！”邱红一字一句狠厉说道，“你要是敢动我女儿一根毫毛，我保证让你血债血还！我女儿，我儿子，都是我的命，你打他们的主意试试看！” 邱承宇开始剧烈挣扎，但邱红死死地掐着他的喉咙不放，另一只手上也稳稳地拿着刀，又厉声道：“你们全家别来找我麻烦，大家相安无事，但是你们要敢害我女儿儿子，还有……薛晓兰跟她儿子邱明泽，我都不会放过你的！你知道了吗？” 邱承宇的脸渐渐涨成猪肝色，最终几不可闻地道：“知……道……了。” 突然，一阵急速的脚步声传来。 几秒过后，满脸暴汗的邱明泽冲进了院子里，剧烈地喘息着看着邱红压着邱承宇，而后者脸色涨红，脖子上已经糊满了血。 “阿姨！快放开他！” 随着这喊声落下，邱红终于松开了手。 第45章 为什么会被欺负 邱承宇漫长地“呃”了一声，终于喘上了气，又着急伸手去捂自己的脖子，看向邱红的眼神带上了畏惧和惊诧，在濒死的边缘，他服气了。 “血都是我的！”邱红举起了自己的手，那时她割的是自己的手背，只是掐紧了邱承宇的脖子，让他误以为被割开的是他的脖子，“记住我刚刚的话，你要是敢再来找我们两家人的麻烦，我手上绝对会染上你真正的血！” 邱明泽狠狠松了口气，他刚开始还以为邱红真的割了邱承宇的脖子，如果真是那样……邱嘉飞和许小琴绝不会善罢甘休，邱红很有可能会进局子，他和母亲更难辞其咎。 好在，邱红真的有勇有谋。 邱承宇狼狈地用双手仔细摸一遍自己的脖子，确认没有伤口，只有湿润黏腻的血液，没再答话，只阴狠地看了看邱红和邱明泽，捡起自己的铁棒就飞速跑了出去。 紧接着，薛晓兰跌跌撞撞地进了门，大惊失色地冲向儿子：“小泽，你跟他打架了？他脖子怎么了？啊？邱红……你的手怎么了？” 她没能赶上儿子的速度，辛苦干了一早上的活，午饭也还没吃，是有气没力地小跑着追来的。 邱明泽的喘息声渐渐减弱，他没来得及回答母亲，只神色复杂地看向了邱红，他是回家听母亲说完那起冲突后立即飞奔而来，就怕一向混不吝的邱承宇要找邱红麻烦，结果邱承宇真的来了……但这个结局是他怎么想也没能想到的。 “……他拿悦悦威胁我。”邱红颤抖着解释了一句，女儿是她的半条命，她受不住这威胁。 邱明泽一怔，点了点头，他明白了，接着才把事情前后自己跟母亲说了。 薛晓兰的眼泪当即又落了下来，看向邱红的眼神内疚又心疼。 邱红看到薛晓兰的眼泪一个头两个大，先回屋里找了条干净的毛巾，裹住依旧还在流血的手背后，才又跟着母子俩商量，等会要先瞒着邱悦和邱诺，只说这伤是自己不小心弄的。 她不想让自己的两个孩子未来都活得战战兢兢。 本来就活得够累了。 但也忍不住又担心道：“等会许小琴一家会不会找过来？” “不会！邱承宇不会直接回家的，他肯定会找个地方洗干净脖子再回家，或者干脆去学校。”邱明泽斩钉截铁地答道。 邱承宇是桀骜不驯的性格，最烦家里唠叨，何况他这次没能在邱红这占到便宜，肯定不会把这件在他的概念里算丢脸的事说出去。 邱红听完邱明泽的分析觉得有理，急切地问：“那他以后会不会真对我家悦悦做什么？” 邱诺还小，她可以24小时带着，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可邱悦平时要自己一个人上下学，她没有办法不担心……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会那么冲动，直接把人脖子掐了。 或者……她以后每天上下学都接送？ “应该不会，”邱明泽认真道，“阿姨，我看他离开时候的样子，是很惧怕你的。邱悦上下学回村的路上，白天随时都有大人，邱承宇绝对不敢对邱悦怎么样的，只要邱悦不上晚自习，不用走夜路，就一定安全！你放心！中心小学的话，邱承宇也插不进去手的，他没有那么大能耐，你也可以放心。” 邱红听了这通分析，点了点头，总算宽心了一些。 “叮铃铃~” 这么一通闹，20分钟刚好到了，屋里闹钟响了起来，没多大一会，邱悦从房里走了出来，笑着说道：“妈妈，我刚刚居然做了一个梦！” 邱红已经紧急将自己的袖子都放了下来，又拿着外套盖在手上做掩饰，笑着问女儿：“什么梦呢？” “是……阿姨，还有……你们怎么来了？”邱悦猛地发现屋里还有客人，不太好意思了，对着邱明泽虽然心里已经因为漂亮的弹弓，认了这个哥哥，到底还是害羞，没能出口。 薛晓兰眼泪还没有擦干净，背着身子压根不知道怎么回，邱明泽却立即道：“我和我妈来给阿姨送些种子。” “什么种子？”邱悦顺嘴问道。 邱明泽卡了壳，愣了一会才挑了一个熟悉的忽悠道：“花种，凤仙花，还有地雷花，你知道吧？” 都是农村里最常见的花朵，邱悦自然是见过的，只是自己没种过，本着爱美的本能，兴致高昂了起来：“真的吗？种子给我看看！我想亲自种！妈妈，等我放学了再种好不好？” 邱明泽双手空空：“……” 邱红点点头，立即答应：“等你放学回来再看，再种！现在赶紧收拾去上学，还有你那个说了一半的梦，是什么？” “好！”邱悦眼里满是期待，一边换鞋子，一边语速极快地道，“我梦到我们家的柚子树结了好多好多金黄的果子，然后掉下来砸了弟弟的头，把弟弟砸哭了，哈哈哈……妈妈，我上学去了。” 话音落下，人已经快出院子了。 邱红点点头，不放心地叮嘱：“悦悦，路上小心，有什么事情记得找老师找大人帮忙！” “知道啦！”邱悦没察觉到不对，答应了一声，身影已经看不见了。 “妈，你记得找些花种来给阿姨。”邱明泽立即站了起来，交代完亲妈，又对着邱红道，“阿姨，我也去上学，顺路远远看着邱悦，你放心，没事的。” 两个老母亲都连连点头：“好好好！” 两个孩子都去上学了，薛晓兰的眼泪一时也收住了，亲自抱着还在熟睡的邱诺，把邱红劝着去了村里的卫生所。 一通消毒包扎后，邱红的左手掌被包了几道白纱布，左小臂却从红肿转成乌青肿胀，瞧着十分吓人，万幸没有骨折。 薛晓兰的眼睛又打开了水龙头。 邱红无奈叹气，交了钱，拿好消炎药好说歹说把人带着回了自己家里。 刚回到家，邱诺就醒来了，邱红拿完好的右手捂住儿子眼睛，再用柔软的毯子轻轻刮了一会小孩的脸蛋，又痒痒又舒服，邱诺喜欢跟妈妈姐姐玩这个游戏，当下乐得笑了出来。 在床上闹了好一会才起来，小孩自己跑去家里放尿桶的房间解了小号，再哒哒哒地洗了手跑回来妈妈身边，才发现一个午觉的时间，妈妈又受伤了。 邱红见儿子眉毛开始耷拉，转了转手腕，笑着道：“诺诺，没事的，妈妈就是拿刀的时候不小心碰了一下，几天就好啦！以后诺诺呢，也要小心刀，不能随便拿来玩，知道吗？” “妈妈！”邱诺还是不开心，妈妈怎么老受伤呢，小孩抬起小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妈妈裹着绷带的手。 邱红亲了亲儿子，一再强调自己不痛，这才把人哄好自己拿着弹弓去院子里玩了。 薛晓兰见孩子走开了，哽咽着道歉：“我对不住你，邱红。才搭伙这么半天……就惹出来这么多的事情，还让你受了伤……我对不住你！” “晓兰姐，这事还真怪不着你，许小琴那巴掌，可是我亲手打上去的。”邱红笑了笑，安慰道。 薛晓兰吸了吸鼻子：“可是没我的话……她也不会对你发难。邱红，要不……咱们以后还是各干各的吧，这样你也不会受我连累了。当然，你那块辣椒田，我肯定会给你种好！这是我该的，你手受伤了，这几天，有什么重活，你使唤我就好！” “……”邱红脑子瞬间有些懵。 这一天时间不到，怎么就要拆伙了？ 她还对两个人的合作十分满意呢！ “晓兰姐，你觉得我俩为什么会被欺负呢？”邱红忽地问道。 薛晓兰拿手摸了摸脸，脸上恨道：“怪我不该长这个样！” 邱红听完立时大笑出声，停也停不下来。 第46章 种辣椒播花种 薛晓兰初时以为邱红是在嘲笑她自夸，急切地解释道：“邱嘉飞那个……那个畜生，在村里跟别人说，他……就喜欢我的样子，我……我真恨不得换个样子长！” “晓兰姐！”邱红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你怎么这么傻！” 薛晓兰：“……” “长什么样，也不是我们受欺负的根本原因。”邱红认真说道。 这招说辞她实在太熟悉了，从前在大王村的时候，她那前婆婆、前小姑子凭空骂她小贱蹄子，说的是她长得漂亮，一看就不安分；已经见了阎王的王长兵也总怀疑她在外头勾勾搭搭，看见她跟村里男的打声招呼也要摆摆脸色，其实她整日里都忙着种田种地，哪里有心思勾搭呢？ 有些人因为长得漂亮要被欺负，有些人因为长得丑也要被欺负，其实说到底了，这里头欺不欺负你，跟长相没有半毛钱关系。 被欺负的人，纯粹是因为好欺负，无力反抗或者反抗不过。 “晓兰姐，我只问你，假如是建国叔的儿媳妇长你这样，或者大坤爷的儿媳妇，友春伯伯家的儿媳妇，长你这样，邱嘉飞敢说那句话吗？”邱红又问。 薛晓兰睁大了眼睛。 “或者都不用这三家来比，只拿……小泽的伯娘来打比方，假如她长得跟你一样，你觉得邱嘉飞敢说那句话吗？”邱红的嘴角带上了十足的嘲讽。 薛晓兰以前真的一直以为是自己太过倒霉，不幸被邱嘉飞看上了，所以他才会频频示好，惹得许小琴吃醋大闹，传出各式各样的闲言碎语，让她和儿子在十数年里饱受折磨，更让她在公公婆婆，甚至是娘家那边都抬不起头来，还觉得万分愧对在外打工的丈夫。 如今听完邱红的话，她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许久后也露出了一个惨笑：“我懂了，他选我，是因为我……男人不在家，儿子还小，没有人帮我撑腰……好欺负。” 邱建明常年在外务工，她娘家离得也远，家里公婆和大伯哥小叔子妯娌之间，只会咒骂欺负她，说她“水性杨花”，却也都不会相信她，替她出头。 所以邱嘉飞才敢。 “晓兰姐，咱们继续搭伙干吧！”邱红利落地决定道，“咱们俩的处境虽有不同，但本质上都是好欺负的那类，既然干活能干到一块去，就搭伙一起干，既免得还要看脸色、去求其他人，也能叫他们看看，咱们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即使不靠男人，照样能撑起半边天！你觉得呢？” 而且，她的风言风语在未来也不会少。 邱红想得明白，她一个寡妇，又确实长得漂亮，往后只怕更离谱的谣言有的是。 这种的情况下，能找到一个干活麻利，还老实的人搭伙，实在难得，邱红不想失去这个好机会，所以愿意帮薛晓兰说话，也是间接地在帮她自己争取小伙伴。 “好，好！我们搭伙！”薛晓兰连连点头，看着邱红眼泪重新掉了下来，她觉得邱红身上有股子她也说不清楚的力量，这力量让她忽地对眼下、对未来的困境生出了澎湃的勇气。 或许，泼在她身上的脏水有一天总能洗掉。 薛晓兰一边跟着邱红道谢又道歉，一边把自己的苦水倒了倒。 她男人在外面打工，不愿意回家里种田，也不做让她和孩子一起出去的打算，只肯每个月寄钱回来，这点虽好……可她，一个人辛辛苦苦将儿子从生下来到现在拉扯到上初中，又被邱嘉飞那畜生破坏了名声，在婆家各处抬不起头，实在是风刀霜剑严相逼，满肚子苦水不知说给谁听。 邱红成了这个倾听者。 两个苦命的女人一个说一个安慰，因为互相颇为感同身受，体己话越说越多，感情飞速亲密了起来。 正事也没耽搁。 三点多的时候，两个女人带着小孩又去了田里。 邱红手背上出血比较多，但那是她自己割的，把着分寸，也就是伤了肉，骨头好好的，倒是被邱承宇打的那一下，反而更严重，没骨折，但淤血看着可怖，小手臂也一下一下跳着痛。 薛晓兰让她在一旁休息，她也不听，说自己右手还好着呢，往左手上套了一个塑料袋保护，接着扯辣椒秧子、撒肥料、种秧子……一串流程除了不似往常麻利，半分也没有耽误正事。 小邱诺也非常给力，他还太小，正经的忙帮不上，但可以边玩边帮，邱红给了他半篮子辣椒秧，让孩子每次分出两株辣椒苗，扔到田垄上打好的一个个的小坑里。 小孩异常认真，小袖子卷了起来，露出两只嫩呼呼的小手，眼睛配合着仔仔细细地数好两株，用力丢！ 虽然时常扔不准，但邱红也不嫌弃，鼓励儿子慢慢来，不着急，累了就歇一歇，母子两个都十分开心。 薛晓兰是彻底服气了，心情也忽地整个明朗了起来，种了两垄秧子后，她利落地抢了挑水的活，这活更重，要拿水桶一趟趟地从河沟边舀水，再担到田里，一个个坑淋生根水。 这水不能小气，得浇透，一坑一大瓢的量才好，不然生根慢，还容易死苗，那样补种的话更麻烦，所以水得一趟趟来回挑，没一会肩膀上就火辣辣了。当然，老农民肩膀上的皮都很耐磨，不至于破皮，但也累得慌。 即便如此，她的脸上也始终带着若隐若现的笑意，就差没哼歌了。 一整个下午的时间，因为邱红坚持带伤干活，两个人硬是把六分田的辣椒秧全给种好了，一排排整齐的田垄，一排排因为刚种下去，还微微弯着脖子的辣椒秧，在暮色朦胧里叫人看着满心欢喜，再等两三个月，开始挂果后，就都是钱了！ 晚上的时候，邱悦放学回家，瞒不下去了，邱红对着女儿又把下午哄儿子的那一套拿出来说了说。 邱悦十分心疼妈妈，直到吃完饭后还是闷闷不乐，又提出要求，未来半个月内，家里做饭洗衣服都归她管。 “好！”邱红欣慰于女儿的贴心，又转移话题，“你不是心心念念要看花种吗？快来看看。” 薛晓兰惦记着这一回事，从田里回家后，一分钟没耽搁，从交好的一个婶子那，讨来了花种，给邱红家里送了过来。 邱悦打开妈妈递过来的两个纸包，一个里头是大小形状有些像蚕豆的深棕色种子，这是凤仙花种；另一个是黑褐色的，豆粒大小，形状像地雷，就是地雷花种了，学名叫紫茉莉，养好会开出漂亮的紫色的喇叭状花朵。 院子虽大，但被邱红放日常要烧的柴火占了不少地方，花种只能插队，种在丝瓜和花豆苗的中间，还得严格控制距离，最好不要互相影响。 邱悦亲手埋好了花种，又仔仔细细地淋了水，眼睛露出明亮的期待来，这还是她人生中第一次种花呢，一定要好好地长大呀！ 邱诺也是头一次参与种花，此刻非常积极：“姐姐，以后我帮你浇水！” “好呀，但是不能浇太多哦！”邱悦从小跟着妈妈干活，很懂浇水太过会烂根的道理。 邱诺乖乖点头。 “过两天，还得再砍几根竹子回来，做个小围栏围起来。”邱红也有打算。 家里的最后一只鸡在不久前有一半成了鸡汤，一半做了辣子鸡，在这之后，并没有养其他活物，邱悦听了觉得奇怪，问道：“妈妈，你是打算买小鸡回来养吗？” 只有家里养了喜欢到处觅食的鸡鸭，才需要用到围栏，防止它们捣乱乱啄。 “嗯……鸡也可以养几只，过年的时候吃。”邱红笑眯眯地回。 邱悦眨眨眼，“也”？难不成家里还要养其他的小动物吗？ 邱红刚准备说呢，院门被拍了拍，隔壁一老一大在门口打起了招呼，俩人手里都没空着，老太太手里拿着碗，拎着个小袋子，荣正手里是半麻袋不知道什么。 没顾上回答女儿，邱红赶紧开了门，把人迎了进来。 第47章 有事相求 “这不后天就是清明了嘛，我……诶呀，你这手怎么了？”院子里大，即使有灯也能见度有限，张福子初时还以为邱红手里拿着白色塑料袋，到了堂屋，明亮了，这才发现是纱布。 “没事，小奶，就是刀没拿稳，被拉了一刀。”邱红笑了笑，当着两个孩子的面，她当然要统一口径。 张福子有些心疼，想抓过邱红的手细看，结果力气有些大，邱红没忍住脸色扭曲了瞬间，老太太当即察觉有异，不顾分说，掀开了她的袖子，就见白皙手臂上好大一道乌青红肿。 邱悦当即眼里起了水雾：“妈妈，你怎么弄的？” 还不告诉她！ “没多大事呢！”趁着小邱诺注意力还在别处，邱红飞速把袖子盖住了，接着飞速找了个借口解释，“我下去跟晓兰姐种辣椒秧呢，挑水的时候不小心被扁担打了，倒是辛苦了晓兰姐，后头全是她负责挑淋。” 扁担是弧而长的形状，倒也对得上，张福子唠唠叨叨：“怎么回事，你犯小人呢？这也太不顺溜了，又割手又打手，等去挂青，多给你爸妈烧点纸，让他们多保佑保佑，一天天的在下面也不能啥也不干呀！” 挂青指的是清明扫墓时在墓前挂纸钱，挂的青越多就象征着子孙后代越多，农村土话里也用来指代扫墓。 “哈哈哈……好呢。”邱红忍不住笑了出来，猛一错眼瞥见站在一旁的荣正，眼神冷而凶，反而惊了一跳，不由自主停了笑。 邱诺的目光也一直注视着荣正……手里半截手臂长的挖掘机，眼馋得不行了，伸出小手虚虚放在上头，一时之间甚至克服了对荣正和褚霸王带来的恐惧，仰头小声问道：“伯伯，我可以摸一摸你的玩具吗？” “！”荣正回过神来，嘴角扬了起来，果然玩具一出手，小孩自动往前凑。他先将半麻袋糯米放在了地上，半蹲了下来，将车往小孩怀里送了送，“路上捡来的，送给你玩。” 小孩眼里迸发出巨大的惊喜，摸了摸挖掘机的长臂，一转身抱住妈妈的腿，开心得不行：“妈妈！妈妈！” 快答应！快答应！ 邱红仔细一看，那玩具车虽然没有包装，但各处都是新的，瞧着又大又精致，价格定然不便宜，自然不敢收下，这礼对于她这样的人家来说，有些大。 然而没等她拒绝，张福子也帮腔了：“诺诺，快拿着玩吧。小红啊，这是街上那些做生意的送阿正的，他们经常是互相帮忙的嘛，这个的包装碎了，卖不成了，就塞给阿正了，我家也没小孩嘛，拿来给诺诺玩。” 荣正：“……” 奶奶编瞎话的本事比他好多了。 “……”邱红不知道该说什么，包装就算没了，也还可以便宜卖呢，镇上的铺子啥时候还讲究包装了？ 张福子瞧她还想推辞，又道：“诶呀，虽然不是特意花钱买的，你可别嫌弃！” “不会！特别感谢小奶和荣大哥！”邱红哪里会嫌弃，立即道谢，又吩咐小孩，“诺诺，谢谢伯伯。” 邱诺的小眼睛乐得眯起来，响亮地道谢之后，抱过了大大的挖掘机玩具车，又招呼上姐姐一起分享难得的新玩具去了。 张福子的眼神十分慈爱，瞧着两个小孩玩了好一会才又想起来自己带来的水果，是散发着独特酸甜气息的凤梨，忙又招呼孩子过来一人喂了些。 别说邱悦和邱诺对着奇异的酸甜水果十分惊讶，就连邱红也十分没见过世面地问道：“小奶，这个叫菠萝吗？” 菠萝，是打外省进的水果，静江市少有种的，就连卖的也是少而贵，农村人没见过的都大有人在，更别说是吃过了。估摸着也就是邱友春这样的老板，才会一买买上好几箱，惦记着乡下老母亲和继子，直接给送了一大箱子下来。 邱友春孝顺，有啥好东西都不忘家里老母亲，这事不仅笼口村，就连镇上的客车车队都知道。因为直接开车下来送东西还得费个司机，也耽误时间，不划算，一般邱家要送什么都拜托的客车司机，也不拘哪一个，反正是回临江镇的车就要得，到了镇上放在车站办公室，老人在家接到电话，荣正负责去取回村里。 客车车队也一直都是有这项服务的，常规一趟收个2块钱，东西特别多再加价。 邱红只猜对了一半，这不是菠萝，而是菠萝的亲戚，凤梨，味道更甜、价格更贵。 可虽说更甜，对老人而言也有些难以消受，她如今的牙口最怕吃酸，冷不丁地吃到嘴里，那牙齿跟中了闪电似的，一阵难以形容的滋味实在难受，于是家里留出两个给荣正，送了一些给她的老姐妹，送了一些给邱明理拿回家，还拿了三个完整的给邱红。 碗里也是凤梨，荣正在家切好拿过来的。 “我都不好意思了，小奶老给我拿水果。”邱红是真的微微脸红了。 农村啥最贵？ 除了肉就是水果，没人舍得买什么水果吃，最多也就是家里种些甜瓜、黄瓜、西红柿的，品相好也是要拿去卖的，剩下的才给家里的小孩解解馋。 可她凭借着邻居的身份，沾了老人不少便宜。 张福子狡黠着笑了笑：“可不是白送给你的呢！我是有事找你帮忙……诶，本来嘛，是说着清明要来了，友春几个兄弟都要带着孩子回来祭祖呢，我想让你帮我多包些粽子，你瞧，我糯米都拿来了，可现在这……” 老太太指了指荣正拿来的那半麻袋，对着邱红的手欲言又止。前头还说呢，她极爱糯食，但包粽子的工序太多，她这次又是打算包多些，给儿子女儿孙子曾孙辈的都带些回市里的，所以想找邱红帮忙。 还有一个原因，邱红做的吃食实在得了她母亲的真传，一样的料一样的过程，做出来就比别人的好吃，究其根本，大约是火候和适度这些东西还是最玄妙的。 “没事！我这手别看裹的纱布，其实贴创口贴也行！”邱红立即答应了下来，“我到时候套个塑料袋隔着不进水就行，半分不影响。” 老人难得让她帮什么忙，她自然要答应。况且清明节，她自己家里也是要包粽子的，顺手的事情。 张福子想了想，规划道：“那好！到时候挑水啊，淘米水这类的重活，咱们让阿正干，你主要负责帮我调馅料，你调的好吃呢！” “不用，我右手好好的呢！”邱红拒绝，再三说明自己手背上的伤不严重，而且主要干活的手是右手，那些活她不挨着左手也能弄好，所以没关系。 张福子瞧见邱红答应得如此爽利，心里也开心，乡下人皮实不娇气，那点伤确实不算啥，顺势改口让荣正忙自己的事情去，不用帮忙了，她自己肯定是要给邱红打下手的，到时候大不了她多做一些。 两人又商量着几种口味都包一些，当馅料的老腊肉切厚一些，吃的时候更满足……样式也要分两种，一种是白味三角素粽，即什么馅料也没有的，包成牛角状，然后用谷草串成一吊，拿去祭祖正好；另一种是长方的枕头粽，里头可以放红绿豆，做素味，也可以填放腊肉、腌制过的五花肉、板栗做成肉粽。 说到这里，老人一拍脑袋：“诶哟，我这记性啊！红豆我忘记拿出来了，我得回家找找。” 当辅料的红豆、绿豆，都要跟糯米一样提前浸泡一夜才好，没泡过或者没泡足时间的糯米，会在煮粽子的时候膨胀太过，撑破粽叶，那就不美了。 荣正下意识道：“要不我去？” “你不行。”张福子笑了笑，“你不知道放在哪，没事，也就几斤重，我马上去找了来，你先在这坐一坐吧。” 话音落下，老人匆匆地拿着手电筒回家去了。 这下好了，荣正和邱红坐在一起，好半晌谁也没有先开口。 屋子里只有两个孩子的笑声。 姐弟俩谁都没玩过这样漂亮的大玩具，玩得正兴奋，邱悦把衣服本子拿出来搭建障碍，邱诺把自己的小车还有邱明泽之前送的玻璃珠放在上头，再兴致勃勃地用挖掘机挖出来。 “那个……”邱红想到薛晓兰跟她说的，自己与荣正的谣言，组织了好一会语言，道了个歉，荣正好心帮忙，却被她牵累。 荣正摇摇头：“传谣的又不是你，不用抱歉更不用道歉。” 何况这样的谣言里，名声更受伤害的，显然是邱红。 “……嗯。”邱红心想，幸好荣正是个讲道理的，不然她不定怎么闹心了。 荣正却渐渐神色复杂，斟酌良久轻声道：“邱建斌，大约这几天要判刑了，大约……两年。” 第48章 一起包粽子 邱红先是有些诧异，再算一算，距离事情发生也快两个月了，期间断断续续的也有警察的电话打到张福子家，她过去接听过，知道案子的进度不算慢，但真要判刑了，心情仍旧十分复杂。 邱建斌这次是背上案底，还要扎扎实实地去坐两年牢，可就算如此，邱红也无法完全开心，她被邱建斌欺辱的事情同样刻在了她的名声上，如今十里八村的人提起她，只怕都会提起那件事。 她是寡妇，也没有心思再嫁了，可她还有女儿，还有儿子，他们会长大，他们要上学，她怕的是她的孩子受到影响。 荣正顿了顿，道：“判刑之后，很有可能会上新闻，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和之前只是十里八村之间互相传这些不同，一旦正式判决下来，很有可能静江市里的媒体也会追踪报道，因为邱红身上有太多可以制造噱头的点了。 “……嗯嗯，谢谢荣大哥，真的……谢谢。”邱红真挚道谢，想起那一晚，眼眶里不由自主地泛了点星光，赶紧低下了头。 荣正本来腰身挺拔地坐在椅子上，听了这真情实感的道谢，一时有些僵住了，良久才做下决定，目光如炬地射向邱红：“你的手，是谁打的？” 那个痕迹不太像意外被扁担打到，倒像是被人拿着扁担狠狠打了一下。 “……”邱红一惊，下意识地看了看孩子们一眼，这才回道，“没事的，我都解决了。” 荣正点了点头，也猛地察觉自己太不注重场合了，有些话确实不适合让孩子听到担心，也就没再多问，只道：“以后，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随时来隔壁找我，不用，在意那些风言风语。” “……好。”邱红听得出来荣正有多认真，心里百味杂陈，感念非常。 不多时，老太太果然拎了几斤红豆过来，邱红也找出了自己家里去年存的红绿豆，连同糯米全都清洗浸泡了起来，完成了这工作，两家人又闲话了几句才散了。 晚上洗完澡，邱悦还加了个班，把全家换下来的衣服都洗了，以防妈妈第二天抢着洗了。 邱红等女儿洗晾结束，进了屋子，摸了摸女儿被夜晚的凉水激得通红的手，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邱悦忽地调皮了一把，把冰凉凉的小手猛地往亲妈的脖子上一放，紧接着，又偷袭了弟弟，把邱诺逗得哇哇地又叫又笑，邱红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看着孩子们闹了好一会后才喊了停，拍了拍儿子让他乖乖准备睡觉。 一家人都躺下后，邱红想了许久，又听得儿子呼吸越发绵长，才忽地拍了拍女儿，轻声道：“悦悦，先别睡。” 邱悦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依赖地凑到了妈妈的怀里：“妈妈，怎么了？” 邱红揽住了女儿，斟酌道：“邱建斌马上要判刑了，这是好事，但新闻一出来，可能会有更多的人议论我们家的事情，如果……妈妈是说如果，你有同学问你是不是新闻上那个女人的女儿，你，知道要怎么说吗？” 小姑娘沉默了。 邱红摸了摸女儿的头：“一定不能承认！我要求你这样做，知道吗？不管你的同学，或者是陌生人怎么评价你妈，或者开玩笑之类的，只要是在外头，你都不能去辩解！去承认！” 小姑娘紧紧挤进了妈妈的怀里，还是不说话。 “悦悦，还记得你学过的那句话吗？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不要让自己暴露在别人的攻击里，不要承认。”邱红轻声哄着女儿，“那些话……就当做镜子吧，假如他们真说了什么难听话，以后你记得远着些就行了。不过……也没准的，毕竟新闻报道也不会全然地客观，他们可能会听到些不真实的谣传，所以悦悦啊，你要把心放大些，不要承认，不要辩解，好好地、安稳地上学，好不好？” 小姑娘忽地带出哭腔：“我不想，妈妈。” 她想维护自己最爱的妈妈。 “悦悦，听话，这种事情不能开头，你必须从始至终，不是王小月，也不是那个新闻里的女儿，知道吗？”邱红紧紧抱住女儿，严厉说道。 比起培养一个正义凛然的女儿，她更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少受些流言蜚语的罪，那些罪，之前她和女儿都已经受得够多了。 良久之后，小姑娘才委屈着答应了一声，邱红笑了笑，亲了亲女儿的头发，帮她掖好被子：“睡吧。” 次日大早。 早饭过后，张福子就兴冲冲地过来打下手了，她家自打过年团聚后，清明是第二次全家聚齐，老人家心里很是期待。 邱红烧了点热水，先拿了一小包黄栀子捣了捣用干净的盆倒水泡上了，对老人说道：“小奶，这事可急不来啊，咱们慢慢来。” “嗯呐，咱们慢慢来。”张福子笑眯眯。 包粽子真是个不小的工程，半点急不得。趁着栀子水泡上了，邱红又把粽叶、以及用来捆绑粽子的谷草拿出来，和老人一起收拾。她们没有现去割新鲜的粽叶，而是用的晒干的，浸泡之后用热水一煮又恢复成了青绿颜色，柔韧性也更好了，倒比新鲜的还好用些。 至于谷草，就是稻谷齐根割下来之后，将谷子打掉，按照固定的份数扎成一个个的圆形草垛，在地里晒干后，再呈圆形一个个地码起来就是高高的稻草垛了，放在收割完后的田野里也算一道风景。 这些草垛，农民大多都要收回家里的，一部分拿来做猪圈牛圈的窝，沤肥用；另一部分用处也大呢，现在包粽子能用上，等田里种的鸡毛菜要收获了，也用稻草一小把一小把捆起来，拿去售卖。 邱红家里没钱买猪仔，更养不起牛，所以沤肥用不上，只做后者，以及引火和鸡窝用。 不论如何，物尽其用，在农村是被彻底贯彻执行了。 当然，现在用之前还要稍做处理，把外层黑乎乎的拔掉当柴草，只要金黄又韧性十足的内里主干就行，同样浸水过，保证韧性。 粽叶也要一片片洗过的，等这俩处理好了，先把泡出来的黄栀子水倒入浸泡清理过的糯米里，再浸泡半个到一个小时，这期间准备馅料。 泡好的红绿豆洗好，腊肉拿下来，清洗切大块。张福子足足拿了五吊腊肉过来，让邱红只管用她家的，不用再拿自家的。邱红家的腊肉自然就是李艳送的那些，一家人吃得珍惜，到现在还剩下一吊，因为老太太盛情难却，邱红也乐得听从了，这样剩下的那一吊，等端午的时候可以再包一次粽子，到时候给老太太送几个过去。 老太太还拿了不少板栗过来，也分给邱红好些，等板栗也全部剥好了，糯米已经全变得黄澄澄的啦，金黄耀眼的颜色格外好看。 惦记着邱红的手，特意赶过来想帮忙的薛晓兰也被惊呆了，这颜色可真好看，“邱红，你这是怎么弄出来的啊？” 她自己包粽子，往年都是直接加碱面在里头，白色糯米会被染成淡黄，远远没有这个好看，但碱面可不敢多加，加多了粽子会发苦，那还怎么吃？ 邱红笑着把包了黄栀子的布包拿出来给她看，这黄栀子泡水出来，效果和加碱面差不多，都会让糯米更有粘性，同时中和掉粽叶酸性，让味道更好，但前者染色出来更漂亮，而且会多一层植物清香。 薛晓兰眼睛发亮：“邱红，这个也给我用用呗！” “建明媳妇，你把家伙事跟我一样也搬来这，我们一起包粽子！让小红给你好好安排安排！”老太太热情招呼。她昨晚听邱红提了两人搭伙的事情，一时对从前不太来往的薛晓兰好感大增。 老太太想，能雪中送炭的人，大约真不是那类狐媚乱搞的。 薛晓兰答应了一声，激动得立刻就折返回家去取自己泡的糯米和各色材料了。明天就是清明，家家户户哪怕是老光棍当家的，都会在这两天安排包粽子，不然祭祖没法弄。不过往常她总是自己一个人操持，今年有伴格外开心。 包粽子的时候，薛晓兰又被邱红的巧手惊到了，只见她受伤的左手戴了一只贴合的防水胶手套，却半分不影响灵敏度，粽叶一张张乖顺地在掌心铺陈好，右手拿着勺子，先舀一勺混合了红绿豆的糯米，接着最中间放上一块腊肉，两瓣板栗，再覆盖一层糯米，左手一捏，右手一拢，形状漂亮又饱满，处处包裹严实的长而方的枕头棕就好了，拿谷草上下缠绕三圈，放在框里能立即拿去当艺术品。 张福子也连声赞叹，她是好多年再没有见过这样漂亮的粽子了。 除了规规矩矩的牛角棕和枕头粽，邱红还炫技一般包了好些漂亮的宝塔粽，顾名思义，就是形似宝塔，尖尖胖胖的小粽子，哄小孩最合宜。 邱诺见了果然十分喜欢，伸出五根短短细细带着小窝窝的手指头，张口豪言壮语，表示自己一气能吃五个塔塔粽，小表情还很认真，逗得大家都乐了起来。 儿子喜欢的要有，女儿喜欢的也要有，邱悦最爱的却不是宝塔粽，而是细、圆而长的长粽，据传寓意是祝福小孩长得又快又高，小姑娘倒也不是为的这个，而是这粽子可以一家人分着吃，一人吃一截，可爱又好玩。 邱红向来宠着自家小姑娘，特意包了好几个长棕，那形状也漂亮得不行，一个个圆柱体十分标准，看着就舒服。 薛晓兰情不自禁地起了崇拜之情：“邱红，你可真厉害！” 镇上荣正的猪肉摊。 “我觉得，邱红姐真厉害！”邱明理干完活，撑着下巴想了想，突然掷地有声地说道。 荣正蹙眉望过去，不知道这是突然发的什么疯。 第49章 将功补过 “正哥，最近村里又有一个你的八卦。”邱明理眨眨眼，小心翼翼地瞄了瞄四周，像是秘密接头一般，“邱红姐被邱嘉飞的老婆为难了，骂她破鞋，还说她勾搭你，但是邱红姐半点没吃亏，当即横眉冷对，给了邱嘉飞老婆一巴掌，还怼回去了，你猜她怎么说的？” “说。”荣正蹙眉。 还半点没吃亏？那手上那么大的乌青是怎么来的？荣正当下把罪魁祸首想成了邱嘉飞的老婆许小琴。 邱明理清了清嗓子，眼神闪烁道：“邱红姐说，她是寡妇，你是单身汉，互相喜欢天经地义，谁也管不着！说你又不是喜欢的有夫之妇，谁的舌头那么长？” 他学完那话之后颇为小心翼翼地观察起了荣正，该不会……两人真的情意相通了吧？那那那……以后邱红姐他得叫大嫂了？荣正还给邱诺买玩具讨好，再之前还打算送狗，细想之下全是痕迹啊！ 荣正没忍住伸手给邱明理的后脑勺来了一记，看那小表情，就知道在想些乱七八糟的！ “正哥……你就告诉我呗，我以后是不是得改口，叫邱红姐，大嫂啊？”邱明理吞吞吐吐地问道。 荣正失笑：“你可以试试看，看她听了这称呼，会不会也给你一巴掌。” “啊？”邱明理还是懵圈。 那些话怎么想也不是邱红能说出来的。荣正沉声问道，那几句话到底是谁杜撰造谣的。 “……不能吧。”邱明理挠挠头，“当时是饭点，不少人都从地里打算回家吃饭，都……听到了。” 荣正斩钉截铁：“邱红绝不可能那样说。” 邱红是怎么样的女人呢？ 是连屋子漏了都要自己补瓦的女人。 如何会说出这样不清不白的话？ 不可能。 “……”荣正的表情十分严肃，邱明理也不敢辩了，忽然瞧见了自家亲大嫂，连忙高声招呼了过来。 邱大嫂也正打算割两斤五花肉回家包粽子呢，他们家忙忘了，早上才想起来泡糯米，要到下午才能包得了。 荣正手起刀落给切了两斤成色好的五花出来，道不用给钱了。 邱大嫂连说不行，不由分说地数出正确的钱数放到了装钱的盒子里，家里占的便宜够多了，她可不敢真不给钱，不然回头公婆丈夫都得数落她一顿。 荣正见状也没拉拉扯扯，又将卖剩下的半个新鲜猪肝当了添头，邱大嫂连忙道谢。 “大嫂……嗯哼，那个……”邱明理则是支支吾吾地问起来许小琴和邱红吵架的事情，想让自家大嫂帮他作证。 谁料邱大嫂细眉一竖，当即喝道：“明理，这话可不能瞎说啊！仔细回家我告诉了妈，让她打你的嘴！” “……我没说，我是听他们说的！”邱明理叫冤。 邱大嫂仍旧严肃，仔仔细细地跟荣正还有小叔子把事情说了一遍，天地良心，人家邱红可半句没说她跟荣正情投意合，前头还说荣正不可能瞧上她呢。 “……嫂子，正哥，我错了。”邱明理理亏，立即认了错。 荣正无声叹口气，认真道：“嫂子，要是有人在你面前嚼这些舌根，请你也帮着澄清下，辛苦了。” 邱大嫂自然答应，连说自己肯定会帮着辟谣的，不说荣正对他们家多好，单说她个人，瞧着那些人造谣一个可怜寡妇，就实在是听不下去。 荣正点点头，道了句谢，又看向邱明理，问他现在明白什么叫做三人成虎了吗？ 邱明理再不敢说话，低头自己打了嘴。 邱大嫂有心再数落警醒下小叔子，到底看场合不对，只记在心里，拿着肉走了，她还要买点其他东西，赶着回家包粽子。 “明理，帮我做件事，将功补过吧。”好一会后，荣正道。 邱明理点头如捣蒜，表示不管上刀山下火海，都会做到。 “……”荣正有些无语，思虑一会后细细地交代了邱明理具体要怎么做。他想让邱明理在小卖部传一些话，一是伤人坐牢，跟欠债还钱一样天经地义；二是万一有记者真的摸来了笼口村，不要真指路，把人带去采访邱红。 邱明理边听边记，不断点头。 “就这样，也别太刻意了，横竖多说些车轱辘话就行。”荣正道。 邱明理笑道：“正哥，你放心，我爸平时打官腔，我多多少少也学到了一些，肯定会办好！” “嗯。”荣正嘱咐完，仍有些不放心，担心邱明理又想七想八，径直问，“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吗？” 邱明理难得严肃了一些：“正哥，我知道，这是……匡，反正是好事，我以后再也不会瞎说了。” 他原本想说匡扶正义，扶危济困，又觉得说出来给自己戴的帽子太高了些，到底没用那俩成语。不过自从被荣正带着去接了黄天华等人，他隐隐约约也明白了，荣正身上那股刚阳正气来自哪里了。 这么一想，他先前的那些猜测，真是猥琐之心度君子之腹，真该死啊！邱明理一想到这，没忍住又扇了自己一嘴。 “……”荣正这才点了点头，总算他没有白费功夫教人。 因为张福子实在大手笔，拿来的糯米太多，又有邱红和薛晓兰各家的，等三个人中间还吃了顿饭，再将那一大堆的糯米全部包完，已经下午一点了。 将粽子上多余伸展出来的谷草须须和粽叶梗用剪刀剪掉，防止牵扯和扎破，再一个个放进大锅里，村里的井水倒上，架起大把大把的柴火，总算是开始最后的熬煮工序了。 粽子多，不是一两个小时能煮好的，从1点多开始烧火，直到天渐渐黑了下来，阵阵粽香袭来，邱红才终于把火调小了些，又焖了一个小时左右，这才终于起锅了。 大锅盖一掀开，具有强烈穿透力的香气扑面而来，再看那锅里的水也是微微带黄了，微微翻滚着少许糯米，那是张福子包的粽子漏了一些，老人到底手劲差了些，有些没勒紧，但大体没影响。 这头正热气腾腾地捞着粽子，那头邱友春热情又极具标志性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张福子乐得不行，连忙过去招呼，把一大家子人都带到了邱红家的小院，纷纷惊奇不已地盯着粽子锅。 粽子晾了十来分钟，还是挺烫手，邱友春最先忍不住，强行给解了棕绳，邱红见状连忙拿出碗筷帮忙。 粽叶一层层被扒开，腊肉的咸香和油润的光泽组合软糯香甜的金黄色糯米，实在诱人非常，邱友春当即一大口咬了下去，片刻后又被烫得嗷嗷叫，就这样也舍不得吐出来，边哈气边吃了，边竖起了大拇指，称赞味道真的绝了，多少年没吃到过这样好吃的了。 廖青韵看得目瞪口呆，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也好奇地凑上前，尝了一小口，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太好吃了！ 邱友春将最中间的腊肉让给妻子，教她大口一些才更好吃。 廖青韵照做，吃下一大口后，情不自禁地眯起了眼睛，腊肉配合被腊肉油香风味完全包裹住的糯米，带来极其丰富的口感，初时软甜，越嚼越有黏糯的嚼劲，再吃两口，红豆沙甜，绿豆清新，板栗糯绵……无穷无尽，嘴里胃里心里全是好滋味。 一时，不论大小都被这口美味非常的粽子折服了，从老到小一个个地捧着碗，拿着筷子，着急着边吃边吹。 邱悦和邱诺倒没有端碗，姐弟俩一人一个宝塔粽，小小的串在筷子上吃，也很满足。 荣正边吹边吃，不到五分钟已经吃完了一个扎扎实实近手掌大的枕头粽，开始开第二个了。 廖青韵对儿子目瞪口呆：“阿正，你等会不吃晚饭了？” 荣正莫名其妙：“啊？吃啊。” 邱友春笑得不行：“阿韵，你还担心他消化不了？他这个年纪正是壮年呢！想当年，我在工地上干活的时候，这样的粽子，一气能吃五个！” 廖青韵：“……” “我年轻时候能吃三个呢！”老太太笑呵呵，也跟着忆当年。可惜现在不行咯，再喜欢吃也不能多吃了，糯食不消化，稍微多吃点就堵在心口闹腾，烧心得慌。 廖青韵笑了笑：“行，那阿正，你赶紧吃吧！这味道实在好，颜色也漂亮，我和阿正从前都没见过呢。” “邱红，辛苦你啦，不仅帮着你阿韵伯娘涨了见识，还照顾了我们一家大胃王！”邱友春笑呵呵地说道。 邱红摇摇头，把老太太分腊肉给她的事情说了，只道是互利互惠，互相帮助。 廖青韵听说这些捞起来沾满了四个半箩筐的粽子大部分都是邱红包的，一时敬佩非常，又问起颜色的奥妙，两人你来我往的，倒比过年时候的寒暄，说了更多话。 直到邱友春的儿子儿媳一起弄好了饭菜来叫，廖青韵才依依不舍地回了家。 第50章 清明扫墓 次日清明，是个阳光和煦的好日子。 之前说过，笼口村有三支大家族，对应的墓地也有三个，在不同的位置。不过这么多年下来，因为墓地要风水合宜才好，也早已各自混杂了，不再是一个家族对应一个墓地，而是各自的祖宗都挨在了一起。 好比邱红家里，父母是葬在距离村里最近的东边，而曾祖父那一辈却葬在西北方位，距离村里四五里路，族里不少人都选择了骑自行车去，但她家可没有什么自行车，只有一辆不好不破的板车。 邱悦也放了假，但11岁的孩子也不算大，剩下个邱诺就更小，邱红想了想，让俩孩子跟着自己走四五里路肯定不现实，于是打算拉着板车去。 因着去扫墓，除了镰刀铁锹，方便除草添土外，还要拿上挂青、香烛纸钱、贡品等等一系列的东西，并不轻松。静江这边传统的贡品，并不只是牛角粽、枕头粽这些，还包括四四方方的大块猪肉、整鸡、炸鱼、豆腐、水果，凑成三荤两素，再有白酒一瓶，杯子几个，天地银行的纸钱等，起码需要个大竹篮才能放得下。 没等邱红架好板车，邱友春亲自来请了，让她带着孩子坐荣正的车一起去扫墓。 邱红犹豫非常：“……伯伯，这是不是不太好？” 甭管平日里关系如何，到了清明扫墓这一天，所有的人都是按照血缘关系分配的，即使是分家时吵红了眼的兄弟，也要祭拜同一个祖宗。按照笼口村的做法，一般也是论关系远近，一同出发扫墓的，这里讲究的是通力合作，因着墓地远，一年一次的扫墓需要清除大量杂草，不少地方还要现开路，并不是个轻省的活。 和邱红这一脉同支的人家倒是少，但和邱友春同支的人家可有大把，虽说大家目的地是相同的，但到底血缘太远，到了拜的不是一个祖宗，邱红担心别人骂她不懂规矩。 “哈哈哈……想太多！我家要敬祖宗的粽子还是你帮忙包的呢！”邱友春性情大方温和，但也不容分说，抱起邱诺就让邱红赶紧带着东西跟上。 邱红：“……” 行吧，反正也不怕那一两句舌根了，能坐车，肯定比她拉板车省力多了。 到了才发现，她和俩孩子是要和廖青韵一起坐荣正的车的，还是那辆停在养猪厂的小轿车，而平时运送猪肉的电三轮则借给了邱明理家用。 原本荣正继子的身份是不用跟着去扫墓的，好比去年，他和母亲都没去。但今年不同，廖青韵想要了解一下农村的祭祀文化，张福子也鼓励儿媳妇去踏踏青，家里没有新丧，扫墓也并不悲情，老太太自己也会跟着去走动走动。 于是荣正就被征用做了司机。 因为邱友春和两个儿子即使开了三辆轿车下来，加上他两个弟弟，也挤得满当当的，刚好坐下。 荣正的车里，廖青韵坐了副驾，邱红母子三人坐在后座，因为姐弟俩都非常小只，座位倒是很宽敞。 母子三人都是第一次坐这样的轿车，十分新奇，但也极为拘束，害怕万一哪里弄脏了弄坏了不好跟人交代，于是都坐得很板正，就连小不点邱诺也感受到了压力，乖乖挨着妈妈和姐姐，并不乱动。 廖青韵是个十分和蔼的，见状主动找了不少话题，教邱悦操控车里摇窗的按钮玩，半路还把小邱诺抱到副驾驶互动了一番，这样的努力下，一路氛围倒是十分融洽。 荣正的脸上也变得柔和了不少，觉得今天真是个好天气。 下了车后，还要沿着林子继续步行，才能抵达墓地。 和还没有完全覆盖上作物的田野相比，野外已经率先展现出了澎湃的盎然春意，树木发出新芽，野草开出红白黄紫的新花，十分明媚。其中最令人心情愉悦的，还得是满山遍野的杜鹃花，多是一簇簇桃红或者粉紫色的，偶有几株颜色淡的，是桃花一般的粉红，很是俏丽吸睛。 荣正再次帮了忙，不仅帮着拎了一筐粽子，还主动把邱诺抱在了怀里。邱诺自收获了挖掘机玩具，加上之前邱红向他解释过荣正带狗过来家里，是想要帮忙看家，如今已经非常喜欢荣正了，一大一小很和谐。 邱红：“……” 邱红几次欲言又止，觉得这俩人看起来有些像父子，可能会遭误会，不太好，但又不好开口，毕竟如果要主动避嫌的话，就显得对方的友善好似别有企图一般，那更尴尬，而且她一家人连人家的车都坐了…… 最终只道了谢。 就这样又走了半里路，两家人这才不远不近地分开，各自去打理祖宗的坟了，邱红狠狠松了口气。 先把各类野蛮生长的杂草给清理一遍，接着添土、挂清，摆上一串的贡品，把酒也倒上，烧香、纸，点上蜡烛，跪拜，放鞭炮，一整串的流程下来，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 这还不是结束，毕竟祖宗不止一两个，等把自家的各个祖宗都祭拜结束，太阳已经升到正空往西走了。 此时的墓地比起刚来时候的荒芜凄凉，已经变得热闹非凡，红黄绿白的挂青被春风吹动，像是给各色的墓碑加了一道飘逸的帘子，还有一些人家，会将杜鹃花或是柳枝，折上几枝插在墓前，同样增添了不少生动的氛围。 至于直接买的花店里的黄白菊花或是纸扎花等，还将贡品留在墓前的，无需多想，定然是像邱友春那样的，从市里回村里扫墓的人家，因为农村人少有舍得这样做的。 再一个，农村里头，大约每个村子都有这样一号人，是无父无母又无妻无子的老光棍，整天活得乞丐样，精神上多多少少有些问题，也不知是娘胎里带来的还是后来被生活磋磨的，就连外号也大多很固定，称为“疯xx”，xx即是他的名字。 这一号人，平日里多是靠着向村里乡亲乞讨、挖野菜、偷菜蔬为生，但他自己也有田地的，只是不屑去种，比邱建斌那样父母尚在，兄弟也多的光棍更不如，是懒做的极致了。而他们加餐的日子，一是村里的红白事，主人家碍于面子，必定不会赶人，不仅会请他吃席，还允许打包剩菜剩饭；二就是清明这样的日子了，他们会在黄昏时候扫荡一圈墓地，将人家留下的贡品，诸如猪肉、鸡、鱼以及粽子、水果这些都带回家，给自己饱餐几日。 因着农村人几乎都心知肚明有这类人存在，更不舍得将贡品留下了，没得让个疯癫懒汉享了祖宗的福！ 当然，留下贡品的人自然也有他们的道理，摆着好看也有面子嘛，人人看到都会道这人的子孙后辈定是有大出息的，再一个总归是先祭奠了祖宗的，再舍给乞丐一般的人，也算是积德行善了。 邱红在认真地除草干活，邱悦带着弟弟也玩得挺开心，扫墓对姐弟俩而言都是新鲜事。 从前在大王村，邱悦是不被允许去扫墓和祭拜祖父的，这还是头一次，小姑娘感受到了那种人人注重、家家参与的传承的氛围。 邱红一时有些感慨，假若真有在天之灵，不知王长兵如今有何感想，女儿儿子都被赶出了家门，还改了名姓，也再不可能在清明时节去祭拜他了，会为他添土的只怕也不是他的侄儿，而是他的兄弟……邱红突然打了个激灵，她不该再想起王长兵那畜生了，现在该收拾好东西找找邱友春一家，一起再赶去下一块墓地才是…… 谁料，就在她回神望向儿子的瞬间，只见一条浑身黑白环相间、儿臂粗的大蛇盘在一棵松树间，正朝着手里握着一把迎春花的邱诺探出细细的蛇信…… 邱红一声惊呼停在嗓子眼，害怕她的叫声反而会让那蛇慌不择路，更快地攻击上儿子，可她搜寻一遍，手里趁手的工具，镰刀或者铁锹，竟然半分也没有把握能不误伤儿子的。 那黑白环蛇越发靠近邱诺，小孩还无知无觉地笑着，而邱悦又折了一枝开得格外好的杜鹃花要给弟弟，转过身后，眼睛瞬间瞪大，一声惊呼刚刚出口，一个带着十足力道的手掌大的石头已经猛地砸中了那蛇脑袋—— 说时迟那时快，那蛇被砸得懵圈，飞速掉下了树，而邱诺只听得耳边掠过一阵风声，眼前倏地一块石头落地，自己也被那近距离穿风而过的风力带倒在了地上，和那蛇来了个面对面。 第51章 扫墓2 不等小孩反应，荣正矫健几步奔上前，伸手牢牢掐住了那蛇的七寸，而后手上就被那蛇飞速盘了起来。 邱诺看见那蛇的身子竟然有他手臂大半粗，黑白相间的蛇纹盘在荣正粗壮的手臂上更为可怖，立刻吓得大哭了起来，边哭边喊“伯伯”，他以为荣正为了救他被蛇袭击了。 另一头的邱悦也吓得不轻，强自镇定下来没有向后退，但也不敢向前。 “没事，别哭！我抓住它了。”荣正边说，边捏着蛇离小孩远了些。 邱红这才快速跑上前，拍了拍女儿，又抱住儿子，一边拍哄，一边道谢，要是没有荣正，她真不敢想最坏的结果会是如何，此刻她的脑子里也满满懊恼，刚刚走神想什么王长兵？明知道一碰到这人就准没好事。 不多时，本就奔这头来找邱红一家汇合的邱友春等人尽数看到了那大蛇的模样，都惊了一跳。 还是荣正镇定解释自己没有受伤，一边又在墓地里找了找同村的人，喊了几句。 没多大一会，拿着个麻袋过来的邱顺溜走了过来，到了近前先把大拇指竖了起来：“嚯，阿正，你是这个！这可是银环！” 银环蛇，有名的毒蛇，也有称它做毒王的，释放的是神经毒素，1克就能要人性命！一般来说，这类蛇性情较为温和，但在产卵孵化或者被突然惊动的时候也会袭击咬人。 今天这事，估计是这蛇出来晒太阳，但被不断响起来的鞭炮声给惊了，才会猛地朝着小孩去。 荣正和邱顺溜配合十分默契，一人抖开袋子，一人将那银环蛇蛇尾先解下来放入袋中，再小心隔着麻袋继续掐紧七寸，随后迅猛地放手、抖袋、扎紧袋口三合一，成功将它圈进了麻袋里。 “回头卖了钱，请你喝酒！”邱顺溜笑呵呵地说道。他是村里有名的，也是唯一的会在农闲时捕蛇卖钱的人，有自己固定的销售渠道。一般来说，草蛇等无毒的蛇，可以卖给野味餐馆，粤菜里头蛇羹是排得上名号的；而毒蛇大多被卖去泡药酒，好比这银环，价格就很贵，据说止痛效果极佳。 荣正犹豫片刻，问道：“老六，这……能卖吗？” “我也听到些风声，说是要列入保护动物，禁止捕捉了，不过还没有正式下文件呢。”邱顺溜本就干这行，对这方面也挺关注，“你放心，我在警察局是备案过的，要真违法，那我回头就联系林业局放生去！” 这几年，随着过度开发和捕捉等原因，濒危动物越来越多，保护动物也跟着越来越多，相关律法出台，农村里也有许多人有了保护动物不能随意打猎或者吃卖的意识了。 但有一条原则肯定是优先的，就是这些畜生不伤人，要是企图伤人或者是伤了人，那自然以人为先。这蛇确实做出了攻击行为，得先将它收治，不可能就地放生。 荣正点点头，邱顺溜的名声确实响亮，也有分寸。 甚至周边有人传笼口村的老六是个九条命的，原因就在于邱顺溜几次捕蛇，都差点丧命，又意外地被人救活，身体丝毫没有受影响，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人。要知道农村里，因为意外被毒蛇袭击，最终因为救护不及时而丧命的，每年都有那么一两个，他这命是真大。 邱诺经了这一遭，哭了好一会，回头要去坐车的时候，就不肯让荣正抱了，即使人高马大的男人为此在一个水井旁，狠狠地洗了起码有七八回手，但小不点还是一看到他就紧张。 虽然知道是荣正救了他，可那蛇实在大而恐怖，小孩一时半会难以忘记。 廖青韵主动帮忙抱起了邱诺，邱红连连道谢，因为她手里要拿不少东西，女儿一时半会也有些受惊，紧紧揪着她的衣角，都抱不了小孩。 “这些都是小事，小红你不用在意的。”廖青韵十分温柔，“再说，我们诺诺又乖又好看，我也稀罕着呢！宝贝，叫我一声奶奶，好不好？” 邱诺也很喜欢身上香香又长得漂亮的廖青韵，一时亲昵地叫了人，还把手里的那把杜鹃花抬了抬，“送给你。” “诶哟，那奶奶可真开心，还收到花了呢。”廖青韵熟练地哄着小孩，脸上露出柔和的笑容，比杜鹃花还美上几分。 说来好笑，他们赶到了另一处墓地后，迎面走来一个穿着黑白条纹衫的男人，也把小孩吓得冒了泪花，最后还是邱红抱着拍了好几分钟才算是雨转晴了。 邱红一时有些头疼，儿子被她养得胆子太小了，未来得想想办法，变得胆大些才好……想完又笑了，孩子3岁生日还没过，胆子又能大到哪里去呢？ 扫墓全部结束的时候，日头已经大半个都下了山，墓地也不再热闹，即将重新归于寂静。 张福子听说邱诺被吓着了，特意找了好些狗尾巴草，一连扎了七八个惟妙惟肖的“大公鸡”出来，塞给邱诺、邱悦和自家的几个曾孙、曾孙女人手一个，最后剩下一个偏心给了廖青韵，逗得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 这也是一项民间传统了，既有哄小孩的意义，也因为大公鸡辟邪，防止小孩在墓地被邪祟缠住的意思。 “谢谢小奶。”这类东西，辈分高、年纪大的人做了更有保护的意味，也有分身保护的说法在，邱红心里很感念。 张福子摆摆手，说不值当什么。 她做这些，也不过是按照老规矩走个形式，并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用。虽老话也说信则有，不信则无，但要啥都按着老规矩来，她今天可不能来上坟。因着老话有说“人过七十不上坟”，怕阳气弱给带走，她那年纪可奔着八十去了呢。 凡是做了也没啥坏处的，那做了就做了。老太太活到这岁数还身体健朗，能吃能做，跟想得通透大约也是有关的，管什么迷信不迷信，咱们按照实用主义来。 回家的路上，邱诺在车上睡着了，直到荣正的车子开进了养猪厂的车库都没醒。邱友春等人的车子还没进村呢，他们半路遇到了相熟的老朋友，摆起了龙门阵，只怕会晚半个多小时才能到家。 邱红抱着儿子下车，和女儿一起对着无比宽敞，红砖砌好后还抹了水泥面的大厂房露出了震惊又羡慕的神色，虽然很不好意思，但这养猪厂确实比她们家那泥砖瓦房瞧着气派许多。 廖青韵来的次数也不多，见厂子里比起先前又多了许多东西，比如暖灯、水管、竹扫把等等之类的，顺势关心道：“阿正，你这个厂子是不是快开工了？” “嗯，等老黄还有双胞胎过来，就会正式去接猪崽回来养。”荣正点点头，“大约……半个月后。” 廖青韵笑道：“老太太还想给你在村里办办宴席，说她出钱，你怎么想的？” 张福子对荣正很是喜欢，虽然不是亲孙子，但相处一年多来，荣正对她处处照顾却是真的，两人之间正经培养出不少祖孙感情，因此老人对这个养猪厂的事情很是关注和积极。 “奶奶跟我说过，我不太想办。”荣正心里领了老太太好意，但他实在不耐烦交际，只想到时候请一两桌平时来往比较密的，意思意思就行，也不打算收礼金。 廖青韵斟酌一番道：“阿正，你在村子里的身份，到底和从前不同，或许听老人的安排更好呢？当然，我尊重你的选择。” 荣正想了想，忽然向着邱红问道：“村里这种事一般都会请全村吃饭吗？” 邱红眨眨眼，没想到会问到她，仔细思索后才回：“我想福子小奶，除了想庆祝之外，可能……也是想先礼后兵。” “怎么说？”荣正和廖青韵一起看向了邱红。 邱红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虽然养猪厂开在笼口村的荒地上，但一旦开始养猪，势必会和许多村民产生交集，好比喂养的饲料是不是村里买更划算，更直接的，是生活用水和各种气味的产生……诸如此类，都有可能带来纠纷。 淳朴的民风有个反义词，叫穷山恶水出刁民，何况养猪厂自盖好之后，已经因为建得太气派遭了好几回贼惦记了，万一开工之后，遭人眼红挤兑，或是不长眼的要来偷小猪崽……怎么想都是不省心的麻烦事。 借着厂子开工，大摆宴席，招待一番，一来让村民之间能多些理解配合；二来是大势宣告，这荣正的养猪厂是邱友春家罩着的，惦记的自然会先掂量掂量自己多大本事；三来，或许也想帮着去去之前被偷的晦气。 宴席的潜台词：往后大家和和气气最好，但要是再有什么小偷小摸的，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廖青韵听得频频点头，赞叹道：“小红，你真是心灵手巧，你说的这些，只怕正是老太太的心思呢。” “福子小奶平时会跟我唠嗑，这些我也是猜的。”邱红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她是村里土生土长的，对于某些老人没有明面上说出来的话，也是懂的。 “那就办吧！”荣正也迅速做了决定，他不怕事，但也不喜欢麻烦，既然办场宴席能杜绝不少麻烦事，那办一办似乎很划算，“我自己出钱，让奶奶帮我操持一下就好。” 廖青韵点头：“老太太肯定愿意。” 第52章 好朋友见面 清明刚过，邱建斌的判决就下来了，果真是两年，通知的电话打到张福子家里，老太太接了之后，跑了邱红家好几趟，只见大门一直锁着，不由有些忧心忡忡，可千万别在外头出事啊。 邱红不在家，也不在地里，而是架着板车去赶圩了，也没瞎逛，径直去的碾米厂。 前头说过，碾米厂的老板是李艳家的亲戚，李艳会帮邱红把在大王村种的粮食拿到碾米厂放着等她去取，但这回除了粮食，两人还通过碾米厂的老板娘传话，约好了要见一面。 邱红来得早一些，也没出去买东西，怕错过李艳，就待在碾米厂帮了帮忙。因为是赶圩日，有不少人拉着谷子来碾米，老板夫妻俩人还真有些忙不过来。 邱诺也很乖，他很喜欢轰隆作响的碾米机，坐在老板家的小板凳上瞧得目不转睛的，金黄金黄的稻谷倒进去，出来就成了白花花的米粒和分开的米糠，十分神奇。 这样帮了一个多小时的忙，老板娘有些过意不去，强行塞了一整块成人巴掌大小的云片糕给了小邱诺。 那云片糕是有着梳子一般的纹路，可以一片一片撕着吃的糕点，软绵香甜，口感格外好，在镇上绝对算得上高级点心，那样巴掌大一块要一块钱！一般小孩哪里买得起，不过是年节时候能尝尝味道，邱诺更是只见过没吃过，当下捧着糕点都有些不敢置信。 邱红觉得这点心太贵，拒了两次，眼看再拒的话对方面子下不来，只好教儿子说了谢谢，又跑去帮忙了，本来平时就老麻烦人家，这会子还给儿子赚了个点心，得多卖卖力气！ 邱诺小朋友双手拿着云片糕，闻了又闻，只拿手掰了一小块尝了尝，好好吃！小孩乐得眼睛眯起来，细细品味过后，就把装着云片糕的小袋子再度裹紧了，准备留回家，跟姐姐还有妈妈一起分享。 “诺诺！还认不认得我啊？”李艳刚跨过门槛，就看到又乖又可爱的小孩，当下笑容变大。 邱诺眼前一亮，立即站了起来：“大姨！” “诶！”李艳把小孩扎扎实实地抱住摇了摇，发觉比过去重了一些，又笑着道，“我们诺诺长大了一些呢。” “艳姐！”邱红瞧见人，惊喜地奔过来，“快满三岁了，最近吃饭也比以前多了。” “是个好孩子。”李艳夸完，又让跟着她一起过来的大儿子、大儿媳喊了人，跟碾米厂的老板娘也打了招呼，这才将面带郁色的小夫妻两个打发走了，自己拉着邱红去看她家的板车。 除了一大袋子谷子，还有三个大麻袋，是统一样式的大化肥袋子，里头钻出六个大大、长长的毛脑袋，白色羽毛丝滑漂亮，扁平的黄色嘴巴正时不时地“嘎”出声，听着就十分凶。 邱红十分欣喜：“这大白鹅长得真好！” “那是，我特意让亲戚给我训练了一阵，要不然也花不了那么久的时间，是挑的能看家的，你放心，这几只鹅凶着呢！”李艳带着些许骄傲说道。 邱建斌的事情发生之后，邱红想着这等事情传得太快，特意去张福子家打了个电话给李艳，提前报了个平安。 李艳当时又惊又怒，还准备过来探望，被邱红劝住了，一来她样子凄惨，担心李艳瞧了更伤心；再就是她家那小破房子，要是被李艳瞧见了，估计会添许多忧心。 于是只敢让李艳托人买几只大鹅给她。 大鹅警觉性和狗有得一拼，很是凶恶，叫声大而严厉，扑腾起来成年人也难以抓住，非常适合看家！一家人都怕狗，儿子又还小，对猫毛敏感，大鹅就是邱红想到的最好的看家门神了。 镇上卖鸡鸭的都多，但卖大鹅的少有，邱红去街上卖家禽的那块转了好几次，都没相中满意的，大部分都是小鹅崽子，这才让李艳帮忙。鹅对水质的要求比鸭高一些，笼口村、大王村都没有专门养鹅的，但李艳的娘家李家村有一个大型的水坝，水坝旁边就养着成百上千的大鹅，远远望过去颇为壮观。 邱红对着漂亮的大鹅稀罕了好一会，这才问起价钱，这样大的鹅，比鸭子还贵不少呢。 “你要计较这个，那我俩白好了！”李艳瞪眼，佯作生气。 邱红摇摇头，强调这事是她拜托的，怎么能让李艳出力还出钱？ “你还说呢！我当时……想去看你，你也不让！”李艳提起这个还有些生气。这段时间，大王村也一直在传“邱红被人强了”这类的话，村里人知道她素来跟邱红交好，一般不会在她面前说，但也有特意犯贱，打着关心名号询问的，她每次都气得要死。 邱红见好友是如何都不肯要钱了，索性也不再说，她承了太多的情，这次就算给了钱也还不完的，就转移了话题，把自己特意带来的一大包粽子先拿给了李艳。 “这个好！我带回家，不说几个小的，老太太也欢喜，她喜欢你包的粽子。”李艳笑盈盈地接过，放到了自己车上。 两人笑着交换了东西，这才借老板娘家后院，坐下贴心地说起了话。 李艳先将大快人心的八卦分享了出来，邱诺的那两个堂哥王家豪和王家顺的婚事终究是黄了一个，至于另一个也活生生地被女方谈条件，追加了200块和一辆自行车的彩礼，让李七妹气得不行也不敢骂出来，生怕孙子的婚事再有变动。 邱红笑了笑，心里却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她离开大王村不到半年时间，平日里却除了李艳一家，再也不会惦记大王村的任何人或事了。 她不欲再多说那恶心的一家子，想了想，关心起了李艳的大儿子，刚刚打照面的时候，小夫妻两个脸色都有些不快。 “诶！”提起这个，李艳也没了刚才的欢快，先叹了口气，这才把事情说了出来。 她大儿子王睿智和媳妇于小桃结婚已经三年了，还没有小孩，头两年两个年轻人也窃窃自喜，觉得没孩子更轻松，也能紧着攒攒钱，到去年就有些着急了，前后看了好几轮医生，喝了不少药，也没能怀上。 这不今天，又到了去找老中医把脉的日子，于小桃到底年纪不大，吃那些中药格外苦，就有些不情愿，王睿智有些急，让媳妇克服一下……小两口说着吵了几句嘴，最后还是李艳吼了几句儿子，这才给调停了。 邱红琢磨了一番，欲言又止：“……” “嘿，你还跟我生分起来了？”李艳可瞧不得这样，“有啥话你说！我跟谁生气，也不会跟你生气啊。” 邱红听完张口就道：“艳姐，要不要让睿智也去医院检查下？万一是他那边的问题呢？” “……”这回轮到李艳瞪大了眼睛，一口气梗在胸口，良久才道，“要是换个人跟我这样说，我非得指着她的鼻子好好骂一顿！” 第53章 看家鹅上岗 邱红自觉理亏，讨好地笑了笑。 农村老一辈的大多没机会读书，见识窄，又有数百上千年的偏见，总觉得生孩子只是女人肚子的事情，主流的看法里，不仅生不出孩子，是女人不行，就连生不出儿子，也是女人不行。 日复一日的黄土背朝天，要种田，要劳动力，加深了这样的偏见。 再一个，王睿智外形高大，能吃能干，半点毛病也没有，反倒是他娶的媳妇于小桃是个瘦小的，要按老一辈的眼光来说，就是看着就不太能生养的。 所以邱红这话听着有些没道理。 但她想了又想，还是诚恳再道：“艳姐，你知道我这人，心是不坏的。我是……真担心睿智和他媳妇，才会这样建议。你也知道，我隔了那么些年才又生下的诺诺，之前都说是我生悦悦的时候亏损太过，才会如此，但我跟你说句交心的，王长兵，过了30岁，就……不太行了。” “……”李艳哪怕自己岁数快当奶奶了，听到这也有些脸红，瞥了一眼在她们不远处专心观察几株富贵竹的邱诺，又把声音压低了不少，“那……你这意思，我那老大，不那个，行？” 邱红摇了摇头：“我的意思是，生孩子是两个人的事情，以前读书的时候，老师还说到什么染色体问题之类的，具体的，我不懂，但是……大医院的医生，肯定可以检查出来。” 邱红停顿了一会，见李艳若有所思，又道：“让两个小年轻一起去市里检查看看吧。我在姑姑家住的时候，还见过人家城里的孕妇，做产检呢，说是会配合各种仪器，检查身体，还有……那个下面，那才叫专业呢！” “……”李艳欲言又止。 说来也奇怪，农村人嘴里经常性地就是侮辱用语，但对正经的性这方面却保守非常。邱红说的这些，对李艳的冲击挺大，她自己生几个孩子都太顺利，除了经历并没有什么关于生育方面的知识，理解起来实在有点难，但说话的人是她一向关系极好的姐妹，她也就听进了心里。 “那我回头，劝他们一起去市里看看？”李艳犹犹豫豫地问道。 邱红点点头：“睿智是个讲道理的，你好好说，他会听的。” “这倒是，我教的儿子我知道，他不是个蛮横无理的。”李艳点点头，仍然十分难为情，这些事她不知道怎么跟儿子沟通啊。 邱红出主意：“艳姐，你跟达发哥说，先做他的思想工作，再让他跟睿智说，父子之间沟通可能会更融洽。再就是……你得要站到小桃那边啊，要理解她，也教教她，让她也跟睿智说说软和话，那句话怎么说的？吹吹枕头风。” “……”李艳一张本就不白皙的脸已经黑里透红，这些话她是真说不出口啊。 邱红见状笑了出来：“艳姐，咱们孩子都生了好几个了，说说这些话有什么的？何况谁还不是妈生的呢？” “你说得倒是有道理，就是我这张嘴……太笨！” “没关系的，艳姐，只要你有心沟通，迈出第一步后，就会发现也没有什么话说不出口了。”邱红鼓励道，“如果他们夫妻真的听劝，肯去市里找医生，你别跟着一起去，你是长辈，他们会有压力，可能效果不如相信他们能解决更好。到时候，你就帮着找个理由就行，比如去城里探亲？” “诶……好，小红，你说的这些都在理，我回头要认真跟达发商量商量。”李艳认真道。 邱红顿时笑了起来，又宽慰道：“两人瞧着都是健健康康的，大约只是些小毛病，艳姐，好消息肯定不远了。” “好，这话我爱听！”李艳也跟着笑了。 两人说了一通私密话，又一起逛街买了东西，李艳硬是给邱诺买了两斤饼干，说平时可以甜甜嘴，这才互相告别了。 邱红拉着大米大鹅还有买的化肥等回了家。把板车卸了，各样东西一一归放好，大鹅也撒了把饲料放出来揉揉脑袋认了认主人，让它们自在地畅游一下院子。之前说的要给丝瓜苗和花苗搭的围栏也早搭好了，不怕它们乱叨。 听到动静的张福子很快赶了过来，把邱建斌判刑的消息说了。 “这虽然是好事，但我只担心田七嫂又要跑你家来闹。”张福子说完就皱眉，田七嫂素来骂脏话不堪入耳，从年轻时候就是如此，如今老了更连脸皮都不要了，要不然之前她也不会干出给她身上淋粪的事情来，实在忍无可忍。 邱红正要答话，只听院子里响起一片“嘎嘎嘎”鹅叫声，热闹里透着一股子凶狠，原本赶圩回来就困得不行，栽进家里的竹躺椅里秒睡的邱诺也被吵醒了，糯糯地喊着妈妈，邱红拍了拍孩子，让他乖乖别动，自己紧跟张福子的脚步跨出了大门。 只见院中鹅飞人跳，可不就是她们刚刚嘴里说的田七嫂？那老太婆拎着一桶粪汤，大约本来是想泼到邱红家的大门泄愤，谁料刚刚走到院子就被六只凶猛的大鹅围攻了，此刻手臂和腿上各被一个大而硬的鹅嘴紧紧咬着不放，让田七嫂吃痛到嘴里哀哀直叫唤。 邱红和张福子对视一眼，齐齐大乐，笑出了声。 田七嫂见此也顾不上再驱赶那几只凶鹅，嘴里开始喷粪，怒骂邱红是个十恶不赦的女人，当中各种污言秽语着实难听，邱红深吸一口气，正欲还嘴，只见张福子已经顺手将院子多余没用上的一根竹竿拿在了手上，毫不客气地挥舞到了田七嫂的身上。 田七嫂见状慌得一边骂一边想要躲开，却又被那几只大鹅围着狠狠啄了无数口……期间混乱，乐得邱红大笑不止，直到张福子一棍子将田七嫂彻底戳到了围墙边，那老太婆手里粪桶再拎不住，淋了自己一裤子并邱红家的丝瓜花苗一脸才算是彻底结束。 田七嫂哭骂着悻悻走了，张福子满脸打了胜仗的模样，邱红边笑边拿出李艳给买的饼干招待老人，两人坐下来轻声说了好一会的贴己话，旁边椅子上，小小的邱诺已经睡着了。 邱红见老人这样呵护自己，心里感动不已，但想到自己和荣正那无厘头的谣言，又心有不安，担心最后反而连累了好心人。 “嗐，阿正啊你半分不用担心！”张福子听了邱红的忧虑笑了，“我给你交个底，他的婚事啊，断断没可能在村里找的，就连他自己，别看他又是卖猪肉，又是开厂子，但也不定啥时候抽身，一脚就回城里去了，在这里的名声如何，半分影响不到他，你放心！” 邱红一怔，隐隐约约地明白了张福子话中的隐含信息，荣正并不是会在村里常住的人物，他本事大，来头更大，总有一天会抽身离开，这段农村生活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那个坏人判了刑，你又接回了看家的，以后夜里啊，可以安心一些了！”张福子说完仍不忘叮嘱，“真有什么事啊，你就多喊几声，我这耳朵可还算好使呢！” 邱红笑着点点头，郑重谢了老人的好意。 不过田七嫂被赶走后，家里一片宁静，邱红把张福子送走，自己又陪着儿子歇了歇晌，下午照旧锁了家里，去地里干活去了。 她不知道的是，还真有去旁听了判决嗅到了可以大做新闻味道的记者顺势查到了她的名字和信息，飞速地赶到了笼口村。 当然，没能进村。 有赖于邱明理受荣正教导后在小卖部宣扬的那些话，大家明面上已经达成了共识，自己村里人如何嚼舌根，说风凉话不提，要是真有外头的人想要采访邱红，把事情闹大，丢光整个村子的脸，是万万不能的。 村里出了个强奸犯，面上不好看，以后村里那些小伙子娶亲，小姑娘嫁人都会被提及这么一嘴，已经不好听了，要是再闹大，那大家还要不要活了？谁心里都有一本明账，甚至也有人埋怨邱红小题大做，让整个村子蒙羞的，当即也被骂得不敢再说嘴了。人心肉长，这事情如何看，都是邱建斌做了恶事，如何能怪受害者？！ 是以那记者进村，刚刚提了一句邱红家住在哪，就被一群村民强行骂走了。 可恨的是，那记者犹如嗅到了腐肉的秃鹫，离开了村子，径直去了镇上中心小学。 四点多放学的时间，荣正在肉摊守着，忽地就见背着书包走在街上的邱悦，后头跟了个穿着工装马甲，胸前挂着相机的男人。 第54章 秘密 荣正站了起来，仔细瞧了一会，见邱悦时不时地朝身后说话，脸上却写满生气，当即把钱箱扣实后一把扔进了座位旁的黑色箱子里，几步跑到了街上，向着邱悦那头去了。 邱悦发现他后，眼里闪过一抹喜色，当即开口唤人：“伯伯！” 荣正有瞬间的卡顿，随后“嗯”了一声，摸了摸她的头，满脸疑惑审视地看向了跟在小姑娘身后的男人。 前头说过，土话里的“伯伯”的称呼跟普通话的“爸爸”发音极其相似，邱悦喊人用的就是土话。 那记者愣了愣，问道：“你是邱悦的父亲？” 邱悦瞬间紧张地看向了荣正，荣正却没有看她，只朝着记者反问：“你又是谁？” 这意思像是默认了，那记者脑门上升腾起疑惑：“邱红的丈夫不是年前刚去世了吗？” 那这位又是谁？ “我说了，我妈妈不是你说的那个邱红！”邱悦气鼓鼓地再度强调。 那记者对着身材高壮，脸色也越发不善的荣正总算是收敛了不少，眼神疑惑地瞄了瞄两人，道：“那可能我真的搞错了。” “你到底是谁？记者？记者证给我看看！”荣正却不惯着，当即冷声要求查看证件。 那记者却也并不怯，掏出证件递了过去：“如假包换的静江都市报记者，我是来采访当事人的，不过现在看来，可能弄错了。” “悦悦，你说了自己要接受采访吗？”荣正将证件翻来覆去看了一遍，记住了那记者的名字，忽地认真问道。 邱悦立即摇头，急切地道：“我没有，我一直说我不是……什么当事人。” “嗯，别怕。”荣正安抚了一下小姑娘，将证件还回去的时候，不由分说地取下了对方胸前的相机，拿在手里查看了起来。 那原本不当回事的记者这才变了脸：“你想干什么？” “我家姑娘拒绝了采访，大记者，你怎么还非法拍摄未成年人呢？”荣正嘴里淡淡说着，把相机里一连串的关于笼口村、中心小学还有邱悦的照片都删除了。 “你到底在干什么？我有权拍摄！你不要瞎弄我的相机，我是有证的，你还给我！” “哼……还你。”荣正删完，将相机递给对方，没等对方拿住就提前放开了手，相机应声坠地。 那记者捧着相机怒目而视。 “你自己没拿稳，可怪不了我。”荣正淡淡道。 那记者正欲辩解，却发现周围忽地围了不少做生意的汉子，都拿警惕的眼神盯着他。 “这人不是什么好东西，追着我家姑娘跑，大家以后见到他也小心些。”荣正忽地给对方扣了顶“坏东西”的帽子。 当即有人提议报警，荣正不想闹大，没有响应。 那记者则气不打一处出，一再强调自己是持证的记者，然而寡不敌众，最终也只能放弃理论，拿着摔破了的相机灰溜溜地走了。 荣正把邱悦带回了肉摊，让她等一会，自己收了摊后，开车送她回家。 邱悦这回乖乖听话了，她现在还有些紧张后怕。 “是故意那样喊的？”荣正又把钱箱拿了出来，将钱随意地归拢起来，一边又随意地问道。 乍一听有些莫名其妙。 邱悦抿紧了唇，却明白这问的是那一声“伯伯”。 因为荣正惯说普通话，邱红在熟悉了之后，不仅自己，也叮嘱女儿和儿子跟荣正对话用普通话，尊重对方的语言习惯。土话荣正不一定能听懂，但普通话大家都能听懂，还能教小孩练习一下，反正学校里都用普通话嘛。 邱悦平时也确实都用普通话叫“伯伯”，只今天那一下，用了土话。 她当然是故意的，她也早就发现了土话里的“伯伯”跟普通话里的“爸爸”很相似，想要以此震慑一下那跟着她的记者。 “对不起。”片刻后，小姑娘道了歉。 荣正没忍住扬起了嘴角：“不用道歉，你很聪明，下次遇到事情，可以再机灵一点，主动找大人帮忙。” 邱悦乖乖点了点头。 “……那个记者，还去学校找了你？”荣正又问道，眉头也蹙了起来，“老师呢？他们怎么——” 邱悦抢答道：“是张志强……那个污蔑我作弊的老师，把那个记者带进学校里的，我的班主任还以为是我家亲戚找我有什么事呢……后来才发现那个记者开始问我是不是新闻里被……” 小姑娘实在不想用那样的词汇叙述，拧着眉头卡了壳，好一会后见荣正点点头，示意她自己听得懂，才继续道：“他一直问我是不是邱红的女儿，我一直否认……我妈妈让我不要承认。班主任一开始不明白，后来也懂了，就把那个记者赶走了，还帮我骂了他一顿。但是我放学出了校门，那个记者又跟上来了。” “嗯，别担心，以后他不会再去找你了。”荣正给出一个承诺，快速地收了摊。今天是圩日，肉卖得好，没剩下多少，也正因为是圩日，他才会守摊到这样晚，不过倒是赶巧帮了小姑娘一回。 邱悦又认真道：“谢谢你，伯伯。” 她当时真的很害怕，那个记者一直强调他有权采访当事人，希望她配合，也一直认定她就是当事人，无论她如何否定……但是看到荣正出现的那一刻，她忽然就很安心了，像是那一晚，狂风暴雨后，荣正出现，然后帮了她和她妈妈。 “不用谢。”荣正领着小姑娘往车里的方向走，又叮嘱她以后有什么事可以随时跑来肉摊找他，转眼看见卖糖果的小摊子，想了想，买了两条阿尔卑斯棒棒糖，递给了小姑娘。 邱悦连连摆手，不敢要。阿尔卑斯棒棒糖，跟真知棒一样，五毛一根，老贵了，何况荣正买的两大条，一共20根！ “是我想吃，但又不好意思。”荣正解释了一下，自己是借了邱悦小孩的身份，才能买糖的，所以糖果是报酬，又主动拆了两根，一根塞进嘴里，一根递给了小姑娘。 邱悦想了想接着了，再度道谢。 “小孩不用那么懂规矩，给你就拿着，也不是多贵的东西。”荣正心里受用，觉得小姑娘被教得很好，嘴上却开始带坏。 邱悦可有可无地点点头，小孩自己心里有本账，寻思着回头跟妈妈说一下，等家里再做红糖粑粑的时候，给隔壁多送些，刚好太太和伯伯都爱吃的样子。 荣正一脚油门回了养猪厂，邱明理今天没去出摊，就是被留在这里监工来着，员工区的厨房还缺些厨具要安装，荣正两个月前上市里做的预约，今天才送了下来。 邱明理监工当的不错，安装效果很完美，荣正夸了两句，这才准备关了门一起回村里。 邱明理挨夸了，心情美滋滋的，又被小姑娘分了一根棒棒糖，更快乐了，不由好奇道：“悦悦，你今天怎么会坐正哥的车回来？” 本来这事挺正常，荣正的电三轮跑得快，差不多搭过大半个村子的人，刚好在圩上遇见，开口搭个便车，荣正没有不答应的。 邱明理偶尔恰好遇到邱悦放学，也开口要载她回家，但小姑娘却总是拒绝，还找出借口，说自己喜欢走路，邱明理这才生出了好奇。 邱悦紧张地看向荣正，微微摇了摇头。 “明理，你上工具间帮我拿个扳手，我要带回家修个东西。”荣正停下锁门的动作，一句话打发走小弟，这才对着小姑娘道，“是要保密的意思吗？” 邱悦点了点头，有些紧张：“我不想让妈妈担心……伯伯，这个事情，可以是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的秘密吗？” “可以。”荣正答应得很爽快。 邱悦的眼睛亮了起来，明媚可爱的脸蛋上露出笑容：“谢谢伯伯，说话要算数，大丈夫一诺千金。” 荣正失笑，对着一张缩小版的“邱红脸”心情大好，他还头一次跟个小姑娘之间有“秘密”，挺好玩，但见小姑娘似乎还不是很信任自己，于是勾起了手指：“嗯，说话算话。” 要拉钩吗？ 第55章 犁田 邱悦露出个惊奇的眼神，片刻后摇摇头：“我已经长大了，伯伯！这是两个大人之间的承诺，不能违背的！” 小姑娘一对明亮凤眼睁得大大的，齐刘海看着十足可爱乖巧，神情却倔强又严肃，但小小的个子只勉强到荣正的腰间，就这样还道自己已经长大，荣正想笑又不敢伤了孩子自尊，只好收了被嫌幼稚的手指，不再要求拉钩，而是郑重点头，答应了会遵守承诺。 邱悦举起了小拳头，大人的仪式，是碰拳！ “……”荣正失笑，握起大拳头轻轻碰了碰邱悦的小拳头。 拿了扳手出来的邱明理见了这一幕，满脸惊奇，什么时候就连邱悦也跟荣正关系这么融洽了？ 因为就住隔壁，荣正把邱悦送到了家门口，顺带还跟几只大白鹅“互动”了一番，才背上带着一根半指长的小羽毛回了自己的屋，原来一直说的“有主意”就是这个主意，确实挺凶。 老太太瞧见他，乐滋滋地分享了下午拿竹竿打人的事情，荣正顺着夸了夸，什么老当益壮都说出来了，这也是荣正少有的，会逗人开心的时候了，张福子听了更乐呵了。 瞧着老人迈着愉悦的小碎步去了厨房，荣正坐在了沙发椅上，先把电话拨给了中心小学的校长杨奇伟，告了那小鸡肚肠的张志强一状，得到了会严肃处理，切实保护学生隐私和人身安全的承诺，这才挂了电话，又重新拨给了他的母亲廖青韵，把那记者名字提了提。 廖青韵听完事件前后，十分讶异，对邱红的遭遇也颇为同情，当即表示会出一份力。 “妈，谢谢。”荣正道谢之后挂断了电话，沉思一会后，起身去厨房帮忙了。这件事做到这一步已经够了，接下来只等时间过去，一切恢复平静。 眨眼就是半个月。 邱建斌开始了正式服刑，各类新闻也果然层出不穷，记者们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别处，再没人来村里试探。就连笼口村的村民，也不再有心思说起那些八卦了，清明过后是谷雨，真正的春耕时节正式来临。 一个月前下的谷种如今已是绿油油的一片，亟待移植插秧，以便未来茁壮成长成金黄的稻子。 邱红和薛晓兰之间的默契也已极佳，两人期间一起种了甘蔗，又点了黄豆，还开发了一下岭上分到的荒地，第一茬先点了些花生，其余的还空着，没来得及做打算。 这里的“点”即是播种的意思，非常形象的一个字，将种子一粒粒地投入泥巴里，从一个个小点发芽破土，生根长大。 而现在，一切的事情都要靠边站了，大家牟足劲要开始犁田耕地，插秧种田了。 薛晓兰家往年都和孩子他二伯家合作，田也由他二伯负责耕种，今年主动找了邱红搭伙，对方自然不可能再帮忙，她颇有些忧心忡忡，问道：“小红，咱们出钱找人犁田，直接找村里人好，还是找村外的好？” 村里并不是每家每户都能养得起牛，一头牛可不便宜，二来牛需要人看，人少的家庭腾不出手去放牛，比如邱红家、薛晓兰家，就互相对应这两种情况，都没有牛。那犁田的时候就有两种选择，一种是找有牛的人家借牛，自己犁，一种是直接连人带牛请过来帮忙犁。 后者市面上的价格差不多都是20块钱一天，不管人的饭，也不用管牛的饲料。要是管饭和饲料，就大约15块左右。 “嗯……光是借牛的话，多少钱一天？”邱红心疼钱，她为了收成好，趁着肥料没涨价之前囤了几包肥料，如今钱包彻彻底底瘪了，家底也就剩个百来块钱，实在请不起人。 不过这个问题她也早有考虑，既然请不起人，那就自己上！ 薛晓兰倒吸一口凉气：“你自己来犁？你会吗？” 农村里头犁田耕地的几乎都是大老爷们，也不是没有女性出场的，但那可都是胳膊腿跟男人一般粗的壮实女人，人家力气大，能干得来这活。 薛晓兰将邱红从上瞄到下，瘦瘦小小的好一个苗条人，虽然力气也不小，但她实在无法想象这样一个抹上粉扮林黛玉都扮得的人能犁田耕地。 “我可以，相信我！”邱红认真道。在大王村的时候，家里犁田的确实也是王长兵，但那个男人每次犁田总要她帮忙拿这拿那，全程待在一旁当助理，她早把那一套看会了，如今正好实践一番。 薛晓兰：“……” 因着邱红的坚持，薛晓兰没法子，只能顺着她来。 两人去借牛，找到的是邱嘉钢家，就是之前帮着邱红去大王村撑过腰，傻人有傻福的那一位，他家上有父母健在，下有三个小子一个丫头，家里养了三头牛，那出去放牛的时候，一家子能占满一条大路，颇为壮观。 邱嘉钢不在家，他媳妇何青青解释道：“他还在工地上呢，说是想多挣两天钱。这样，后天他回来，我立马让他带着牛去帮忙，这两天你们先找找别人？” 邱红问：“人去工地干活了，牛在家的吧？” “……在呢。”何青青愣了愣才答道，“牛在也没用啊，还得有人会使它才行。” 邱红笑了：“嫂子，我就是找您家借牛的，不是借男人。” 这话一出，何青青当即惊奇不已，她是个厉害性格，嫁了个傻男人，屋里屋外都是她说了算，本来邱红这样的漂亮寡妇，她是不怎么待见的，但瞧人家回了村里，一门心思地只知道侍弄田地，真不是那等妖精事怪的，这才在刚刚承诺了要让自家男人帮忙耕田，谁料人家竟然真是只想借牛？ 邱红再度点头：“我只想借牛，嫂子，一天五块钱可以吗？还可以管饲料，你家牛平时吃什么？你告诉我，我准备起来。” “不是，你俩……要牛干啥咧？”何青青莫名其妙地看着一个比一个苗条的邱红和薛晓兰。 邱红半点不藏着掖着，把准备自己犁田耕地的事情说了出来。 “……”何青青半分也不信，反而笑了出来，“这样，你要是真会犁田，我家牛不要你一分钱一根草，白给你用，用多久都行！” 薛晓兰：“……” 她就说吧！压根没人会信！ 邱红也不辩解，只让何青青把牛牵了出来，让薛晓兰负责拉到地里，她自己回家扛了花贵价新买的犁和耙，也去了地里。 何青青半分不信那么小一个女人会犁田，跟着到地里看热闹，路上遇到人免不了打招呼的，于是等邱红熟练地把犁套在了那大黄牛的背上时，乌泱泱的田埂上站着的都是围观群众。 薛晓兰：“……” 薛晓兰紧张得有些冒汗，她一开始还准备帮邱红牵着牛，邱红没让，本来她跟那大黄牛之间就需要培养默契，再加上个人，三者之间更难调节，不如她自己来。 于是左手牵着绳子握着指挥用的竹鞭，右手扶住重重的犁，邱红开始了犁田。 曾经广为人知的老电影《刘三姐》里，漂亮的刘三姐和地主请的那一帮酸秀才对歌，里头唱道“一块大田交给你，怎么耙来怎么犁”，那罗秀才答的是“耕田耙地我知道，牛走后来我走先”，引来了无数嘲笑。 实际上的犁田呢，是牛走前头，拖着犁走，人把着犁跟在后头，让犁上厚重又锋利无比的刀刃深深插进地里，把整个的土壤破碎开来。人要负责调整牛和犁的方向，重要的是保持力度，确保一块田里每一处都能深耕到。 这样经过深翻后，强有力地碾碎大土块，后续要再用多齿耙架着牛细翻好几遍，才能得到疏松细碎的种床，大约呈现稀泥状的效果，那样秧苗才能顺利地用手插秧进去，落地生根，茁壮成长。 至于耙的形状，全国各地因为地形不同，适用的形状各有不同，临江镇周边各村，喜欢用多齿的，比猪八戒的九齿钉耙还要多上几个，在12到14根之间，邱红买的就是12齿的。 以及，犁田时候，要是人懒或是技巧不够，地耕得不够深，耙得不够细呢，插秧的时候就有得苦吃了，怎么说呢？泥巴硬得像土块啊，插秧能把手指插到起皮冒火，那秧苗也长不好，土质硬还易长草，抢夺秧子的营养。 所以这犁田的活，不仅脏、累、重，还正经是个技术活，不是有力气就能完成的。 邱红将从前眼睛耳朵学到的各类技巧扎扎实实地用在了手上，跟那大黄牛之间也合作得越发默契，那泥土翻出来的颜色越发深而黑了，周围的人也从之前的看热闹到默默竖起了大拇指，内行人看门道，大家看那翻土的形状和走势就明白，邱红是个真把式。 何青青拍手称赞，大声道什么叫做巾帼不让须眉，这就叫！她是个爽快人，对着邱红夸了一通，又让邱红俩人要用牛尽管来她家，她那不收钱的承诺生效了！ 邱红手里稳稳把着犁，大声回应：“嫂子，说好五块钱一天，我不能占你家便宜！不过你要是买三天送一天，我和晓兰姐都得谢谢你！” 何青青听完爽朗大笑，立即同意了下来，别说买三天送一天，买三天送三天，她都愿意！邱红这女人不仅长得漂亮，活干得也是真漂亮！ 薛晓兰的心里也完完全全安定了下来，跟邱红交代了一句，自己去忙活其他的去了。她知道，往后两人搭伙，有盼头了！ 第56章 围观 邱红犁田耕地的事情在短短两天内传遍了村子，狠狠打了田七嫂的脸，她当初造谣邱红勾搭邱建斌是为着免费用劳力，如今人家邱红自己耕的田比起邱建斌那懒汉当初耕的还好！ 先前骂人被邱红打了一巴掌的许小琴也不开心，她一直想着要等邱红求人犁田的时候嚼些舌根呢，结果邱红压根不给她机会，整个村里，不论男女老少，谁见了邱红那么个漂亮的小个子女人犁出的田，就算不夸也压根没法子指责任何一句。 一时之间，邱红身上被人提起大多用的“寡妇”都被替换了，大家不约而同道，笼口村也出了一位铁娘子。 除了邱红，荣正的养猪厂最近也给村里提供了不少闲话的素材。 按照约定，黄天华和褚家两兄弟都来了养猪厂报到，都是干活利落的人，养猪厂的诸多事宜正式开始飞速推进，先从专业的育种繁殖基地进了20头母猪、300头小猪崽，这些白白胖胖的宝贝被运到笼口村的时候，那场面真有些壮观，半个村子的老人小孩都去凑了凑热闹。 荣正还按照张福子的叮嘱，准备了不少红包散了出去，讨个大吉大利、六畜兴旺的好兆头。原本计划好的请客，还没有请，老太太老庄稼人，这时节耕地插秧家家户户忙得鸡飞狗跳，没时间吃宴席，于是拍板先各家报了消息，说好等农忙期过去再请全村吃饭。 接了红包的村民自然开口都是吉利话，回头拆开一看每个都是六块六，都觉得十方大方，交口相传，惹来周边好几个村子的羡慕，这比在大路上白捡钱还好呢，捡的钱不知道来头，红包却不同，指定是有福气的。 除了那群猪猪，养猪厂的新人也叫村里人好奇不已。 黄天华和褚天罡来的时候，是拖家带口的。初时邱明理吓了一大跳，被黄天华弹了一指头，说怎么的，哥几个都是三十好几的人，结婚有小孩那么惊讶吗？没结的才尴尬吧？ 荣正：“……” 褚地煞：“……” 黄天华是25的时候就娶妻生子了，如今儿子都7岁了，在老家上着学，没跟着一起来，他跟妻子林琳组的夫妻档一起过来为荣正干活；褚天罡也在前两年结婚了，带着妻子杨晓慧过来的，两人还没有生孩子，但也处在备孕阶段了。 褚地煞在双胞胎哥哥结婚后就被家里频繁安排相亲，但都没相上，这趟回家被“折磨”得够呛，来了笼口村才松了口气，除了养猪之外，也接管了褚霸王，天天带着大狗在村子紧邻的林地里遛狗跑步。 这样的5个人加上原先就跟着荣正杀猪卖肉的几个助手，凑在一起组了个12人小团队，黄天华、褚家兄弟都是技术骨干，相当于半个兽医师，邱明理的职位也过了明路，就定的管理人事这块，负责调配、采购和记录出勤之类的琐碎事情，大家给他起了个“邱部长”的外号。 村民对新鲜面孔感兴趣，新鲜面孔也对这个村子感兴趣，邱明理就成了两头的链接人，在村民那头将几个大哥吹得神乎其乎，又在几个大哥面前，将村里头的各种信息和八卦都一一分享。 这一天，褚地煞陪着一起去镇上卖肉，回来的路上就道：“邱部长，最近村里有啥八卦啊，说来听听。” 邱明理想了想，就把他嫂子跟他吹的邱红犁田的事情拿出来显摆了，话传到了他这，邱红已经是铁娘子的升级版，能御兽，会呼风唤雨撒豆成兵一般的神仙人物，那手里把的不是犁耙，而是风火轮一样，嗖嗖嗖地一天能耕三亩地！ 荣正：“……” 褚地煞：“……” “真的，你们别不信！我嫂子说的，亲眼看见邱红姐跟那大黄牛说了几句，都没用上鞭子，那牛自己就换了方向！”邱明理开始补充细节。 褚地煞听乐了：“正哥，这个村子真好玩，大家都是神仙下凡哈哈哈哈哈……回头我也跟我大哥嫂子说说！” 他刚到没两天就从跟村民磕磕巴巴的交谈里，知道了荣正大战水牛的事情，那形容，什么金刚怒目，阎王转世，一战成名的，都给安排上了，顺便又从邱明理那套出了荣正“阎王荣”的外号，听得可乐呵了。 而荣正也终于知道了自己还有这么个外号，颇为无语。 “不是，你们怎么就不信呢？半个村子都这样说呢！”邱明理有些失望，怎么这话他说出来，他们就不信呢？ 这一定不是邱红的问题，而是他描述有问题！ 褚地煞见状又笑了出来：“你这说的不是八卦，是说书呢！那谁全信了谁是傻子，是不，正哥？” “……”荣正没说话，忽地瞥见一抹红色，开口道，“明理，停一停。” 邱明理应声停了下来，打眼一看，嚯，可不就是他们刚刚在说的事件女主角嘛！ 今天邱红耕的是薛晓兰家在村里连通镇上大路上的一块八分的大田，整个画面瞧着实在有些不对称，膘肥体壮的大黄牛在前头，娇小个子的女人把着犁跟在后头，静看会担心下一秒那牛一跑就把人整个带倒，动看却十分融洽，那牛十分乖顺，会自己转弯，喊停就停，喊走就走，女人的动作也利落，新翻出的黑土形状统一，不大不小，不深不浅。 邱红身上穿的是件正红色长袖t恤，这颜色在农村妇女里头算是少见的，太过耀眼，虽然也不像她平常的风格，但……也不算难看。尽管这里的不难看，全靠她长相出众撑着。 和挽到胳膊肘的袖子一般，空荡荡的黑色西裤裤管，也被卷到了膝盖，因为面料太软没法保持，邱红直接用皮筋套在裤管上做了固定。更为真实的是，她全身上下都有泥点覆盖，即便如此，配上那张漂亮脸蛋，也是叫人看了舒心的。 褚地煞直接看呆了。 邱明理得意了：“我就说邱红姐老厉害了，你们还不信！这会子信了吧？” “牛！”褚地煞说了这么一句，整个人忽地翻身下车，“正哥，我要走近去看看！” 荣正：“……” 荣正面上露出股无奈，其实心里也万分好奇，跟着走到了田埂旁边，也不止他们三个，另有感兴趣的村里人站在一旁啧啧称奇。 邱红已经习惯了，这几天只要她耕地，就有不少人来瞧热闹的，其中不少是压根不信她会犁田的，亲眼看见之后也不得不信了，或是大方认可，或是悻悻离开，都有。 但褚地煞这样的确实还没有遇到过。 褚地煞张口就道：“大妹子，能让我试试看吗？” 邱红：“……” 邱红有些懵圈，看她犁田的人是很多，但提出要帮她犁田的人，这正经还是第一个。 荣正也转头盯住了褚地煞，他居然也……想试试看。 他在城里长大，没见过这些，第一年刚来的时候，老太太让他去院子摘几根葱回来打蘸水，他直接拽了一大把连根带叶的洋葱苗回去，给老人弄得哭笑不得。 第57章 犁田小事故 褚地煞大大方方解释：“我在县城里长大，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好奇想试试。” 周围已经有人认出他来了，养猪厂的嘛，最近经常带着褚霸王在村里瞎溜达的。说来那情景要叫邱红一家三口见了都得腿软走不动道，因为褚霸王是只威风凛凛的大狗，随意转转身后就跟上了不少村里的土狗，成群结队的兴奋地互相汪汪叫，画面欢乐又凶残。 邱红不认得他，但认识荣正和邱明理，犹豫一会后答应了。 褚地煞兴奋不已，抬脚就要踏进田里，被邱明理不可置信地拉住了：“你不脱鞋？也不卷裤脚？” “哦哦哦！”褚地煞这才反应过来。 那田里是有水的，经过浸泡的土壤不会那么硬，可以降低耕地难度，后面耙地的时候会放更多水，直接耙好就能插秧。但这样也意味着，进了田里绝对会弄得全身脏兮兮，要是不卷裤脚就下地，不说容易绊倒，那裤子沾了泥水会陷在里头，裤腰都能给你扯下来。 农活是绝没有能干干净净的。 等褚地煞脱了鞋袜，卷起了裤腿，一下田先惊了一跳：“这水还挺冰哈！” 乍暖还寒的春耕时期，要遇到好天气，正午时候水被晒暖了，那还是好受的，但人可将就不了太阳，不犁好田耙好地是插不了秧的，因此大多数时候，清晨第一波出发的就是要犁田耕地的大老爷们，那水都是冰沁人的。 这时候大多数的女人要么帮丈夫打下手，要么照样下到冰凉的水里扯秧子，一把把扎好，预备田犁好了立即插秧。此刻的薛晓兰，就正在秧苗地里扯秧子呢，顺便也帮忙看着邱诺。 农村人大多都有的，不同程度的风湿老寒腿怎么来的呢？就是不管天热天冷，地里的活在那，就得抢时节抢时间，晚了懒了，容易饿肚子，这么来的。 褚地煞说了一嘴很快就奔着邱红去了，他当过兵，自然不会娇气。 邱红将基本操作讲解了一遍，就在对方的满心期待下交出了把犁和牵牛的位置。 “好，走！”褚地煞信心满满地对着大黄牛吼了一嗓子。 大黄牛纹丝不动。 田埂旁边有促狭的村民用半生不熟的塑料普通话道：“大兄弟，我们农村的牛听不懂普通话撒！” 大家都没能忍住，齐齐笑了出来。 “……”褚地煞有些挫败，但也觉得好笑，脸上的表情写满纠结。 邱红返回田埂旁边，将先前没用上的竹鞭拿在了手上，帮着褚地煞赶牛，只见她拿着竹鞭轻轻敲了敲牛背，大黄牛终于给面子往前迈起了步子。 但状况并未好转，褚地煞一时牛走人也想跟着走，却没注意那犁还陷在地里纹丝不动呢，一脚下去被邱红飞快阻拦了一把，堪堪避开锋利的犁刃，好悬没有割出血。 邱红吓得脑门急冒汗，连忙拉住了大黄牛。 那犁耙的刀刃和齿都是极其锋利的，不然不好使啊，素来也不是没有笨手笨脚或是没注意被割伤的事，这种事不发生还好，一旦发生必定很严重，流血，甚至割伤脚筋，耽误春耕、留下终身毛病的都有前例。 “……诶呀！”褚地煞经了这一下反而被激发出了好胜心，扶好了犁就要重来。 邱红紧急又把步骤要领说了说，田埂上的围观群众也个个支招，这活得多方协调，既要看着牛的步子，更要注意手上犁刃的深浅和走向，偶尔土块都堆积在了一起，得用上脚划拉开，全身上下都不能放松。 褚地煞尝试了十几分钟，成功地犁了两圈，但形状弯弯扭扭，泥块深浅不一，这种情况就需要返工了，村里人奚落人也厉害的，直说这活不是城里人能干的，赶紧洗脚上田别捣乱，嘘声一片。 这种形势下，褚地煞一个没注意，叫那大黄牛猛地向前窜了窜，整个人被带得当即摔了个大马趴，他又生得高大，溅起一片大水花，邱红紧急躲了躲，到底还是被溅湿了不少。 邱红：“……” 下次谁来试一试，她也不让了。 褚地煞：“……” 他从没有过这样丢脸的时刻！ 荣正：“……” 荣正下意识地往前了一步，想去拉人，总算及时看到满田的水，也及时收回了步子，没出丑。他一时又心生庆幸，幸好他刚刚忍住了，没有抢先开口他要去试试。 邱明理：“哈哈哈哈哈哈哈……” 围观的村民也没料到会看到这种画面，没有不乐得哈哈大笑的。得，小卖部里这几天的谈资又有了。 好在泡了水的田并不很硬，起了不少缓冲作用，褚地煞爬起来后，除了屁股稍微有些痛，半身都湿透了外，啥事也没有，灰溜溜地抹了一把脸，又道了个歉，赶紧上了田。 荣正也没脸再站在田埂上，飞速占据了电三轮的驾驶座，让浑身湿透的褚地煞和乐不可支、帮忙拿着鞋袜的邱明理坐后头，一脚油门回了养猪厂。 等褚地煞洗了个澡，换好衣服出来，整个养猪厂的人，和数百头猪都从邱明理那知道了这件糗事的来龙去脉，一时猖狂的大笑声止也止不住，人均笑得脸发僵。 邱明理说这些总是眉飞色舞，格外活灵活现，光那小表情都叫人忍俊不禁，褚地煞却只觉得可恶，猛地将人一把锁住脑袋，道帮他圆圆当兵的梦，单方面“训练”了几分钟，直到邱明理一连喊了十来个“哥”求了饶才停下了手。 褚地煞不甘心，又问：“也不止我不会犁田吧，邱部长，难道你会？” “……我当然，会啊！我可是农村长大的！”邱明理外强中干，说完嘿嘿笑。其实他不会犁田，他可是家里的老幺，别说犁田，就连做饭都很少用得到他的。 褚地煞仍不死心，又拉亲哥垫背：“我不会，我哥肯定也不会，肯定还有人不——” “我会啊！”褚天罡云淡风轻地反驳，“我可是有岳父岳母的人，去年休假，就去帮老人犁了好几亩田。” 他媳妇杨晓慧夫唱妇随：“我证明，天罡犁田的技术很好！我爸还夸他是个老把式。” 褚地煞绝望地看向荣正：“正哥，你也不会——” “今天谁做饭？赶紧，饿了！”荣正扔下这么一句话，就把邱明理带去了小房间，说是要算一下今天卖肉的账。 “……”褚地煞看向亲哥，“哥，正哥这绝对是转移话题，对不对？他又不在这吃饭。” 褚天罡用看傻子的表情看向弟弟。 黄天华又乐出了声，抢答道：“正哥会不会犁田我不知道，但有个人要倒霉了，我知道是谁。” 褚地煞：“……” 荣正和邱明理到了开饭的时候才出来，褚地煞有些忐忑，觉得自己给荣正和养猪厂丢了脸，主动热情地招呼两人一起吃。 邱明理立即礼貌谢绝：“不了，我妈给我留饭呢。” 荣正看了一眼桌上荤素搭配合理，但“色香味”一样都没有的菜色，压根没说话，摆摆手也准备回去陪张福子吃饭，老人的手艺虽然不是顶好，但至少比那桌子菜色是好多了。 这时，门口忽地响起了动静，褚霸王发出了撒娇的呜呜声，邱明理瞧了一眼乐了：“小奶来给你们加餐了。” 张福子今天家里炖了鸡，端了一大半来养猪厂分享。 黄天华等人光是闻到味道，口水分泌速度都跟着加快不少，尝了之后更是高兴得不行，连连夸赞果然吃鸡还得是吃这样的正宗农家土鸡！老人的手艺也太好了！ 张福子谦虚道：“我做得一般般，你们啊，是还没有吃到好吃的呢！” “小奶，你也觉得邱红姐做的鸡最好吃，对不对？”邱明理边啃鸡爪边接话。 张福子点点头：“对！小红做的菜那是真好吃。” “真的吗？这位铁娘子，做饭也像犁田那么好？”褚地煞听到这名字就想起自己那惊世一摔，问完有些尴尬。 张福子一路走过来，早听说了褚地煞的糗事，当下乐得不行，给了个肯定的答复，这才招呼荣正赶紧回家，她饭菜都做好了。 荣正点点头，跟着老太太出门，就听后头褚地煞的声音追出来：“正哥，要不你给我们这厂子配个厨师呗？再这么下去，我该瘦成竹竿了。” 如今在养猪厂家属区居住和吃饭的，只有外来的黄天华夫妻、褚天罡夫妻和褚地煞，外加一只褚霸王，谁也不是个做饭的料，每天厨房轮流着来，大家老大不说老二，都难吃，谁也别嫌谁。 今天做饭的杨晓慧温柔道：“弟弟，对不住你了，我不是做饭的料，以后厨房就交给你和你哥了。” 褚天罡自然跟妻子站一边，拿筷子敲了敲弟弟的头：“嚷嚷啥，下次去拐个炊事班退役的过来不就好了，懂不懂人尽其用？” “……哦。”褚地煞委委屈屈闭了嘴，抢了块鸡腿肉，闷头开吃。大哥、大嫂，他谁也惹不起。 荣正回头望了一眼，无话可说，径直走了。 第58章 关于红色 荣正这天傍晚回家的时候，在客厅差点撞到一个小不点。 有些紧张的邱诺小声喊人：“伯伯。” 荣正有一瞬间的恍惚，怀疑自己是不是进错了门。 张福子端了盘哈密瓜走出来，笑意盈盈地解释，小孩是被亲妈给投放到这的。 “嗯？为什么？”荣正有些不解。之前邱红从没有让张福子帮忙看过小孩。 张福子指着邱诺白嫩嫩小脸蛋上红肿明显的蚊子包道：“喏，长得太嫩了，遭祸害惨咯。” 耕种插秧，起早贪黑。 本来前几天，小孩还跟着一起，但这时节，温度稍稍回暖，蚊子也成群结队地出现了，尤其是黑天之后，那黑黢黢小小一只的蚊子也不知道是啥品种，总之很毒，把小孩尤为白嫩的胳膊腿以及小脸蛋上都咬出了成片的大包。 小孩刚开始还忍着自己挠挠呢，后来实在痒痒得受不了，哇哇大哭，把田里正卖力插秧的邱红和薛晓兰都吓了一大跳，知道原因后心疼得不行，买了药膏和花露水给孩子擦，再就是天黑之后就把人投放来了张福子这。 老人很喜欢乖巧的邱诺，求之不得，让邱红安心种地，随时把小孩送来都行。这会子，就正在拿水果投喂小孩，邱诺很乖巧，身上穿着小孩用的围兜裙，说了谢谢后又要求自己拿叉子吃。 张福子遗憾地把叉子给了小孩，她是真心想自己喂呢，看小人一小口一小口吃得跟个小猫崽一样，就格外心满意足。 荣正瞧着不哭不闹的小孩也不讨厌，一错眼看到了桌子上铺着的练习本，小孩在上头把自己的家给画上去了，一个个胖胖的大鹅用歪歪扭扭的线条呈现，有着奇异的童趣，笔触还挺形象。 “邱诺，你自己画的？”荣正坐下仔细看了看，问道。 小孩被叫了全名，下意识地站直了些，点点头，手上握着叉子也不敢吃了。 “画得挺不错。”荣正肯定了一句，又拿了小孩的铅笔，讨嫌将褚霸王也给画了上去，还画得尤为形象逼真。 小孩慢慢撅起了嘴，低声反驳：“不要它！” “……”荣正恶趣味地笑了笑，又多画了只大鹅，伸出大嘴一下咬住了褚霸王。 小孩的眼里充满惊奇，慢慢凑到了荣正的身边，边看边乐了起来，“大白鹅好厉害的！” “嗯。”荣正没反驳。 邱诺的小脑袋晃了晃，呆毛翘了起来，忽地也道：“伯伯，你画得挺不错！” 语气、文案，原样复制的前头自己被夸的时候。 老太太看着荣正瞬间僵住的表情，一个没憋住，哈哈大笑起来，要么说养个小孩乐子多呢，小孩永远会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谢谢夸奖。”荣正的嘴角也忍不住扬了起来，童言童语挺好玩。 邱诺又语调缓慢地提出了新要求：“伯伯，你能画我妈妈和阿姨插秧的样子吗？” 到底是陌生的环境，小孩才分离了不到一个小时，已经开始想妈妈了。 “插秧？我没见过。犁田倒是看见过。”荣正想了想，将练习本翻出崭新的一页，笔下从容不迫地游走，很快一副和谐的春耕图呈现在了纸上—— 盘发的邱红一身黑衣黑裤，左手握着牵牛绳，右手把着重犁，姿态飒爽英气，大黄牛温顺地走在前头，脚下的泥土一半仍是平整，另一半却已翻卷被破碎了开来……初时只是一个大致的雏形，荣正握着笔极有耐心，一步步地加深完善了细节，让画面越发跃然纸上，形象饱满。 邱诺连同张福子都看得仔仔细细，分外认真，一老一小都觉得荣正手里面的铅笔格外听话。 可惜这没有红色的笔，荣正忽地闪过这样一个念头。他仍然清楚记得，邱红那天穿着红色t恤的样子，近看艳丽，远远瞧着的时候却像是一把火炬，跃动的、耀眼的、灼热的火炬。 他不知道邱红为什么要买这样鲜艳而显眼的t恤，但无疑，那抹颜色实在叫人见之难忘。 “妈妈，你为什么挑这个颜色？”放学后，赶去田里帮着插秧的邱悦，心里也很是不解。 这个颜色不好看呀，而且妈妈一向喜欢蓝白黑灰这类简洁清爽的颜色，很少有艳丽的花里胡哨的颜色。 “嗯……便宜。”邱红手里插秧的速度半分不减，刷刷刷地一行又一行，手上飞速地将秧苗送出，脚上一步步后退的时候，也没忘记灵活地划拉泥块填补踩出的坑。 邱悦疑惑了：“为什么会便宜啊？” “或许是红色太招摇吧，大家都不爱买，比起更受欢迎的黑色啊蓝色啊，它就变成了滞销的颜色，所以一件便宜一块钱呢。”邱红慢慢解释道。 邱悦撇嘴：“可红色不好看。” “怎么不好看？你妈穿着不好看？”邱红淡定地反驳，“我的名字就叫红呢。” 邱悦皱皱眉，解释道：“红色好看，但是红色搭配这个款式，就很……很艳，不好看。但妈妈你穿的话，也不难看！” 因为她妈妈长得好看！ “那不就行了？你妈穿啥都行，舒服就好，既然一样的布料能省下一块钱，那是不是红色也没关系了，对不对？”邱红边说，边手上又拿过一把新的秧苗，拆了系在上头的谷草，随手丢在了田里。它后续会腐化，重新成为泥土的一部分。 “对……吧。”邱悦想了想，好像是这个道理没错。 薛晓兰听着母女俩的对话，没忍住低头一个人笑了起来。 买衣服的时候，她陪着邱红一起去的，红色少一块钱是真的。这样最基础款式的长袖t恤，十块钱一件，红色滞销，只要九块，邱红最后就给自己买了两件红色。 干活穿的这类贴身t恤是要每年更换的，因为干活出汗多很容易穿坏磨破，又不像是外套，能打打补丁修补好继续穿。 不过，让邱红瞬间决定买红色，还因为那摊主认出了邱红，直接道，寡妇要穿得素净些，拿了好几件白色米色的衣服做推荐。 薛晓兰到现在还清楚记得，那摊主听到邱红说要买两件红色时诧异至极的眼神，以及邱红说自己只是个寡妇，但并不等于要为谁守寡时脸上的坚定。 她觉得那样的邱红很美。 这晚，邱红带着女儿和薛晓兰一直插秧到天完全黑透了，这才收了尾，把那整块七分田给插好了，洗脚回家，马不停蹄地开始煮饭做菜。 煮饭用的是老式的大铁锅，中间等饭咕噜烧开，倒出米汤，再烧小火焖个五分钟，这样煮出来的柴火饭又软又香，蓬蓬的，好吃。至于那米汤，可以人喝，也可以给家里养的猪或是鸡鸭鹅。 邱红边煮饭边烧水，烧好之后让女儿先去洗澡，在田里泡了那么久，裤子衣服造不干燥了，夜间温度低，要尽快换掉，以防着凉感冒。 等两人接替地洗过澡，一盘炒鸡蛋，一盘辣炒白菜也上桌了，母女俩早已饥肠辘辘，默契地开始大口吃饭。邱红在干掉半碗饭后，才猛然抬头看向女儿：“悦悦，咱们家是不是少了点声音？” “……”邱悦慢慢放下了筷子，哈哈大笑。 邱红也哭笑不得，狠狠拍了拍额头。 她把寄放在邻居家的儿子忘了！ 母女俩刚刚起身准备去接小朋友，就听张福子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过来：“小红，有个电话找你，你快来接。” 第59章 关于画画 电话是李艳打来的。 “真的，艳姐，我自己犁田犁得可好啦！”邱红再三强调自己不需要帮忙，眼眶却不可抑制地慢慢红了起来。她母亲那时病重，每每遗憾没能多生一个孩子，可以跟她相互扶持的，但她此刻想告诉母亲，她给自己找了一个会无条件为她着想的姐姐。 李艳的这通电话是告知邱红，她家里的秧子还有两天就插完了，到时候准备带着儿子儿媳过来帮她犁田插秧干几天活，没想到刚刚开口就被拒绝了，一时担心邱红逞强，又一再各种说服，直到邱红连连保证自己跟人搭伙，种田种地都效率很高才终于罢休了，转而又关心起那几只大白鹅的事情。 邱红在认真地接电话，张福子开始招呼跟着妈妈一起来的邱悦吃她切好的哈密瓜，懂事又漂亮的小姑娘，她也是很爱投喂的。 至于邱诺，早被张福子喂过晚饭了，鸡汤泡饭，又有专门帮他做的蒸蛋，小孩吃得十分满足，此刻见了姐姐，献宝地翻开自己带来的那本练习本，指着荣正的那幅画道：“姐姐快看，伯伯画的妈妈！” “哇！”邱悦惊奇不已，偷偷看了荣正两眼，心里大大地震撼了一回，她还以为荣正这样长得高壮的人，只拳脚、杀猪厉害呢！没想到画画居然会这样传神，简直比她班上的美术老师还厉害！ “诺诺说他姐姐画画也很厉害。”荣正发现小姑娘偷瞄自己，自然地接话道。他在家里带了半晚上小孩，已经从叫全名进化到了叫小名。 虽然小孩炫耀了许久，翻来覆去的几句话就是姐姐什么都厉害，也没有任何有力的证据。 邱悦微微脸红了：“我……不厉害，就是，比较喜欢画画而已。” “嗯？素描学得怎么样？”荣正又问道。 邱悦脸上又红了几分，她……当然没有学过什么素描，甚至在转校到中心小学之前，她从来不知道，世界上还有少年宫这样的地方，以及什么培训班，特长班。 原来真有人从小就被父母送去学跳舞，学钢琴，学画画等等。 那些跟农村小孩可不搭边。 但等她念了镇上的学校，才发现原来大部分镇上的小孩，至少会去学一门特长。她嘴里说的喜欢画画，只是单纯至极的画画，她喜欢色彩不同的组合赋予画面不同的奇妙呈现，但除了在学校画画课上认真听课做作业之外，她自然没有学过什么素描。 甚至她怀疑，以前那个在村里小学教美术的老师，也未必懂素描。至于现在中心小学的美术老师嘛，是厉害许多的，应该学过！ “……”荣正听了小姑娘的解释一时也有些懊恼，是他太想当然了。 农村孩子的课余时间除了玩，还要帮家里大人干活，要么是喂鸡喂鸭打猪草，要么在地里帮忙或是带弟弟妹妹，更没有什么专门的机构能教授各种特长。 小邱诺察觉到氛围忽然变得有些尴尬，突然开口喊人：“伯伯！” “嗯？”荣正专注看向小孩。 邱诺为自己姐姐拜师求学：“你以后也教教姐姐画画，可以吗？我姐姐，画画很厉害！” “可以！”荣正嘴角扬了扬，满口答应，“……悦悦，愿意跟我学吗？” 邱悦大囧，她虽然有心想要多学一些画画相关的知识，也确实感兴趣，但她知道，学特长可是需要资金支持的。好比她的同学们，负责在黑板报上画画的，全都去市里专门学过画画，那种课一个小时就要20块呢！甚至，听说还有50块、100块的……根据老师的资质和教授的品类来定。 荣正要是教她，她……家里也没钱给他呀。 “嗯？”荣正有些不明白小姑娘满脸纠结的神色，好像也不是不愿意学。 张福子还以为邱悦怕荣正，当即笑道：“悦悦，你还当真呢？你伯伯平时那么忙，没有时间正经教你，你也不必怕他，只叫他给你说些技巧的东西，拿回家慢慢练就好，这世上的东西都讲究一个，熟能生巧嘛！” 老太太自己没学过画画，但人活了大半辈子了，见得多了，知道学什么都得下功夫由浅到深，熟能生巧的话是不会错的。 小姑娘应了老太太，又支支吾吾地开口问：“伯伯……你，怎么收费呢？” 看看她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零花钱能不能也上节特长课。 荣正：“……” 张福子：“……” 祖孙两个对视一眼都笑了，合着孩子纠结的点是这个。 张福子一时情不自禁，亲昵地捏了捏小姑娘的脸蛋：“你啊！心思怎么那么大呢？快赶上你妈的伶俐了！” “我又不是什么正经老师，也没有什么教师资格证啊，私下收钱教学生是违法的，但你叫我一声伯伯，教自家的姑娘不违法，也不能收钱啊。”荣正难得温和地说了一大段话。 邱悦被两位长辈闹得脸蛋彻底红成了苹果，好一会才支支吾吾地道了谢，说自己愿意跟着学，但也要等家里没有活的时候才行，类似家里插秧啦，收菜啦，她可都是要去帮忙的，没时间学。 “好。”荣正一口答应了下来，对着小姑娘语气很温和，“那你什么时候有空了，就来找我。” 邱悦开开心心：“好！” 这会子，邱红的通话也到了尾声。 “……好，姐，那就这样，有事我再给你电话。”邱红挂断电话后，静默了好一会，揩了揩自己的眼睛，一时说不出话。她心里十分感动李艳对她如此尽心尽力，却又更加难过，如果她不拒绝，人真的来了，肯定要打地铺了，她家……连能睡人的床都只有一张呢。 张福子瞧见有些愣住了，还以为邱红是听到了什么坏消息，小心翼翼地询问了两句。 “……没有，小奶，我是，心里头开心。”邱红坐了下来，将李艳来电的用意说了说。 张福子不住地点头，夸赞李艳是个好的。 “可惜……偏偏遇着我，往后只能拖她后腿。”邱红感慨。 张福子摇摇头：“这话可不对，你说的这个大姐是个好的，但她怎么偏偏对你好，不对别个好呢？你也是个好的！一辈子还长呢，以后未必没有报答的时机。” 掷地有声的话落地，邱红笑着点了头。 邱诺又把那幅荣正画在他本子上的画拿出来献宝，邱红仔细瞧了瞧，那些花在“她”身上的笔触如此多又如此鲜明，让她有些心惊肉跳，不由自主地看了荣正一眼。 荣正和她对视了一瞬，目光温和，还带着些疑惑，像是在问：怎么了？ 邱红摇摇头，又觉得是自己自作多情了，率先移开了视线，捧场地跟着夸了几句，带着两个孩子回了家。 到了周六日的时候，两家插秧队伍迎来了一名新队员，薛晓兰的儿子邱明泽。半大少年跟邱悦这个小学生不同，平时要上晚自习，没有时间帮忙，如今才正式上场了。 也直到这时，邱红才明白过来，薛晓兰当初说自己儿子“能干些重活”的形容究竟是什么意思。 第60章 剩下的秧苗 插秧这活是这样，田里犁过耙过，放好水后，两人合作拉线，站在田的两头走出大致的距离，将线插在田埂上固定后，再开始沿着这线插秧。 这样的线绳通常要根据插秧的人数准备两三副左右，作用是确定每一垄之间的间隔，插秧的时候秧苗不能越过线，线与线之间留出空档，这是未来下田除草、撒化肥、打农药的操作带。 拉好线，提前扯好的、用谷草一个个系好的秧子按照线一垄垄先抛入田中，这一步要大致计算一下，一个秧子能插多大的面积，宁多勿少，以防插到了半路，秧子供应不上。 这一步做好，就是各人按照线下地插秧了。 或是一人一垄，或是一垄两人一头一尾，在中间汇合。因为邱明泽的加入，线绳多拿了一副出来，两个孩子分在了同一垄。邱悦人小，步子迈不大，要是一人一垄得左右倒腾几回，太费劲，所以要安排一个人分担。 只见一开始，两人站在同一个起点，各自负责一垄的二分之一面积，结果五分钟后，邱明泽已经妥妥地领先了邱悦好大一截了。 光是这样还不足以说明少年的实力，只看他插下的秧苗，跟邱红、薛晓兰的成果极为相似，株距行距都近乎一致，十分统一，不论是左看右看、 横看直看都成行，漂亮得如同拿尺子量过一般。相对而言，邱悦的插秧就弱了几分，偶尔有几处密集，又有几处稀疏的，不那么统一。 但，这在小孩子插秧里也算是优秀的了。 而邱明泽那样的，许多大人也做不到呢。 一时，在田埂上乖乖守着秧苗的邱诺也看呆了，头一次给自己亲姐喝了倒彩：“哥哥好厉害！” 邱悦自然也察觉到自己落后了，暗暗地加快了速度，然而这事当然不是一瞬间的努力就可以赶超的。 邱明泽拿出当初哄邱诺的语气继续哄邱悦：“我像你这样大的时候，也插得很慢。慢慢来就好，等我插到底之后会从那头插回来帮你的。” 薛晓兰也乐道：“悦悦，他可比你大上好几岁呢，要是被你赶上了，那他面子往哪里搁呀？你让让他，慢慢来就行。小孩腰杆还弱呢，累了你就歇歇。” 插秧是个很亏腰杆的活，弯腰半小时后，偶然一伸腰，骨头咔咔响，很是磨炼人。 邱红也担心女儿逞强，跟着叮嘱两个孩子，插一会就歇一会，真亏着腰杆第二天就不能来插秧了，属于得不偿失帮倒忙。 “……好。”邱悦只能接受现实和关怀，乖乖答应。 就这样，每天犁田插秧的日子枯燥辛苦地反反复复了半个多月，在邱明泽又来帮忙的第二个周末，两家人终于将这项“大工程”给竣工了！ 最后一块田是块不大的三分田，四个人加一个负责“监工”的小邱诺，两个小时不到，就给解决了。总的算下来，两家人加在一起种了12亩多水稻，在拢共只有两个壮劳力的情况下，一共花了17天，已经算是很厉害了。 秧苗最后还剩下一大把，薛晓兰拿在手上看着哪里插得比较稀疏就补上一两株，这样补了好一会也还剩下满手，也不敢补得太密，不然秧苗竞争大，就会长得瘦弱。 “阿姨，留一点啊，刚好我们分了，晚上烧洗澡水用呀！”邱悦说道。 薛晓兰头顶冒出个大大的冒号：“啊？烧洗澡水？” 邱明泽也同样不解地看向邱悦。 小姑娘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看向亲妈：“妈妈！” “哈哈哈……”邱红先笑了几声，这才解释道，“我外婆家那边，插秧收尾那天，要拿秧苗好好地搓洗手脚，再放洗澡水里一起烧，说是这样能够避免发秧手，消除疲劳，保佑身体健康。” 发秧手，指的是下田插秧后手部肿胀的情况，多半是因为地里或者水里的生物导致了感染或过敏，再或是因为长时间插秧浸泡在水里才会发泡发肿，但过去的人并不知道啊，只当是插秧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就有了各种迷信说法。 另有一些地方的习俗则是，插剩的秧苗要洗干净放在家里墙头上，取年年丰收、年年有余的好兆头。 邱红小时候是很信母亲说的话的，长大之后才明白过来那些话只是一种美好的祈愿，大约是安慰剂的效果，但也忍不住复制了这些习俗，希望自己的孩子也健健康康长大。 邱悦默认别人家也都跟自家一样呢，这才闹了个乌龙。 薛晓兰听完倒没纠结是不是迷信，反而耿直诧异道：“小红，你也有外婆家？” “啊？难不成，我妈是石头里蹦出来的？”邱红笑着反问。 薛晓兰当下尴尬百倍，急切声明自己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晓兰姐。”邱红并没有生气，她明白薛晓兰是奇怪为什么她明明父亲这头还有俩亲姑姑，母亲那头也有亲舅舅，还会落到如此凄惨、无亲人相帮的地步。但实际上的原因很简单，姑姑、舅舅们也都不是很富裕，不愿意借钱给邱红的父母治病，更害怕被借钱、被托管幼女，最终落到现在诸亲皆无的局面。 “当年，把我嫁给王长兵的时候，就说好……以后不必再来往了。”邱红悄声地又给薛晓兰补充了这一点，没让孩子们听见。 薛晓兰叹了口气，目光里是满满歉意。 “没事，都过去那么久了。”邱红笑了笑，不以为意。她的心境不算豁达，但也无意于纠住那些往事让自己不痛快。 再一个，薛晓兰这朋友实在有些单纯，倒真不带坏心。 倒是邱悦从邱明泽那知道了笼口村从没有过拿秧苗烧洗澡水的习俗过后，小脑袋里都是懵圈的，懵懂问道：“妈妈，所以整个村里，只有我们一家才有这个传统吗？” “大概是这样的。”邱红收好插秧的各类家伙事，见女儿仍旧觉得不可思议，顺势又道，“悦悦，世界很大，每个地方自然有相同的地方，也有不同的地方，所以妈妈才希望你好好读书，以后能走出去看看大千世界呀！” “妈妈，我是在想，这是不是说明，也许规矩只是少部分人定的，并不是所有的人都需要遵守？”小姑娘的脑袋却格外古灵精怪。 邱红被问得怔住了，片刻之后摇摇头，她想自己女儿可比她聪明多了，居然已经在思考这样的深奥问题了，可惜她也没有明确的答案，只能含糊其辞：“也许是吧。” 半大的少年忽然接话说道：“或许其中的标准是地位的高低，势高者可以肆无忌惮，势低者只能安分守己。” “哦哦。”邱悦若有所思。 薛晓兰皱起了眉头，低声向邱红抱怨，她儿子越长大越有些苦大仇深的架势，偶尔说的话她也听不懂了，还不能问太多，问多了人家不耐烦理你，还要说你唠叨。 “小鸟长大了总要离巢的，明泽下半年就念初三了吧？”邱红笑笑问道。 薛晓兰点点头：“对，他的成绩不错，也爱读书，大约能考上重点，到时候就真要离开家，去县里上学了。” 临江镇上有所普通高中，市里的重点高中则在县城里，当然，也会从各个镇上的初级中学招收优质生源。初中一毕业，是无数农村孩子命运的分水岭，能继续读书或者考得进高中的，大约只在25%左右，甚至可能是离谱的10%或者更低。 “挺好，以后我家悦悦也要顺利考上才好。”邱红顺势畅想了一把。 薛晓兰有来有往：“肯定能考上，你家悦悦聪明着呢！” 暮色四合，和一个月前相比，田野里已经被无数绿意占据了。这个时候，还有不少人正在插秧的，也有跟邱红两家一样收了活的，惬意地扛着农具往家走，春风里满是希冀。 插秧宣告终结后，接下来只剩下好好管理到稻谷长成了，农活不再那么重，却也不算轻松。邱红和薛晓兰都开始计划种菜赚钱了，先前已经种下的各式菜蔬也需要勤加管理才好。 好比月前种下的辣椒秧，已经到了需要二次疏枝的阶段。所谓疏枝，就是把辣椒苗上过多的枝条分叉打掉一些，减少养分消耗，集中供应充足的营养到2到3个大分支，后续结果率就会更高。 一般辣椒、茄子、西红柿这些树上挂果的作物都需要进行有效疏枝。 邱红在手上裹上了厚厚的胶带，用来保护手指，不然一个早上的枝条掰下来，手指容易磨破皮，旁边薛晓兰也是一样的装备，两人一边疏枝一边收获着辣椒秧上初次的挂果，很少，但格外新鲜。 虽然如此，因为两家都种了不少辣椒秧，到收工的时候也有小半桶的累积了，这么点卖是不好卖的，自家吃也吃不太完，邱红就抓了两大把给张福子送过去。 刚结的新鲜辣椒，辣度并不会很高，当蔬菜炒着吃就很美味。 老太太乐滋滋地收下了，紧接着又请邱红帮个忙。 “嗯？您说。”邱红这回来了精神，她少有能回馈老人的，前段时间插秧，张福子不仅帮着她带了好几晚的孩子，还照顾邱诺吃晚饭，小孩都给喂圆了一些，她很是感激。 第61章 这活我接了! 张福子就把要以养猪厂的名义宴请全村的事情说了。 前头说过，这事赶上家家户户忙着耕地插秧就推迟了，现在大家秧苗都插好了，也不再那样忙碌，于是重新安排了起来。 农村里头常规的宴请是这样的，主人家出钱，找个德高望重的类似族长、村长这样的做指挥，家族里众人相帮，各自负责诸如迎客、打杂和采购、清洗、烹饪、上菜等等一应事务。也因此，家族中人上的礼，相比主人家正式邀请来的客人要少很多，不过是按着定例意思意思，约等于免费帮忙也免费享受席面。 村里各家都有婚丧嫁娶的需求，自然也都默认这样的形式，毕竟谁也没法抱起脚走路嘛。 不过除了管钱的总指挥，伙房里也得有个一把手，负责烹饪各色菜肴，把控味道，指挥工作，农村里管这个叫掌大勺的。 张福子找来邱红，就是想让她掌大勺。 邱红毫不犹豫地拒绝：“小奶，我帮忙打下手肯定行，掌大勺怕是不够格。” 虽然她做菜确实有两手，以前因着父母都擅厨艺，邱友达当年也正经在村里伙房掌过两年大勺，是以宴席上经典的十大碗，她也每一道都会做。 可凡这类需要全村合作的大事，并不是手艺好就行的，你得有威望，能服众，那才能坐得稳那位置。不然你说啥人家不爱听，人都叫不动的话，事情自然办不好。 哪怕她失恃失怙，寡妇归宗的身份，张福子不忌讳，单论她的年纪，就不足以服众。 再一个，农村流水席，那备菜是几十上百碗的备，没点臂力连蒸笼都扛不动，也因此，传统农家宴之中，负责煮饭洗菜洗碗之类的大多为女性，实际操作烹饪和上菜的则大多为男性。 她一个三十岁不到的寡妇，到时候指挥一帮大爷大伯大叔们做菜摆盘？谁能服她啊？这不纯纯搞笑吗？ “你先听我说说为什么找你。”张福子笑眯眯的，显然也明白邱红的顾虑，“村里负责这些的不是历来都有专人在那的嘛，你建吉叔掌大勺都好几年了，本来前头也准备找他，这不是不巧吗？” 邱建吉是邱建国的亲弟弟，年纪也在五六十间，在村里威望挺高，勺也掌得很好，是个正经有厨艺的老师傅。不幸的是，他春耕时候家里的水牛发了狂，把他摔得整个右手都吊了起来，起码得养一个月，这场宴席是赶不上当掌勺了。 邱红对这事有印象，那水牛也不是凭空发狂，是有个调皮捣蛋的七八岁男孩将过年时候没消耗完的小鞭炮给点燃扔到了水田里，吓得水牛猛地跳了起来，挣脱了犁架子，把正在犁田的大人也带摔了，两家为着这事吵了好几架呢。 偏那熊孩子的家长也是无赖惯了的，只道邱建国是村长，仗势欺人，气得邱明理都为自己亲叔鸣不平，助了好几次阵，到底也只把医药费给讨要来了一半，邱建国几个兄弟家也各家都出人手帮着邱建吉家种田插秧，这才没有耽误春耕。 虽然事出有因，邱红也不敢接活：“那副手提拔上来？” “嗯……不好，那些人不靠谱。”张福子瘪嘴，瞧着真是个老小孩样了，她不喜欢那些个副手，邱建国也觉得没哪个副手能顶替他亲弟的位置，直到荣正猛地提出邱红的名字，大家初时都觉得离谱，再往细里一想，嘿，没准还真行！ 一个是都吃过邱红做的饭菜，那色香味没有一个不足的，至少厨艺上能跟邱建吉有得一拼；再则，邱红干什么活都是利落又漂亮，“铁娘子”的外号一出来，她在村里的名声可比过去好多了。要么说，真本事才是硬道理呢。 至于最后一个原因，也是想起邱友达曾经做过村里伙房的掌勺，他们知道邱红跟着学过、会做。 说到邱友达的手艺，老一辈人都有极深的印象，饭菜味道好，分配干活什么的也有条有理，正经是个能担事的，当年村里多少人家也都因此跟他交好的，最初邱红母亲病重时，村里人不少还凑过钱帮忙的。 但久病床前无孝子，何况只是村里人？ 加上邱友达和方翠都是那等自尊自强的人，把村里凑的钱慢慢还完，到底没有给女儿留下更多的钱债、人情债，双双走了。 他们夫妻俩一走，又有一个词叫，人走茶凉，邱红克父克母的名声就此传了出去，开始到处遭人嫌弃。 言归正传，张福子和邱建国都觉得可以让邱红试试看，于是老太太这才找来了。 邱红思量一番，到底害怕自己到时指挥不了人，当个空竿司令自己丢脸不说，再将荣正好好的一场宴席毁了，更不美了，没敢应承下来。 “诶……你不答应，这下可难办了，我这个老婆子还能找谁帮忙呢？”老太太愁眉苦脸，拿历经岁月洗礼已经浑浊又温厚的期待的眼神看过去，试图撒娇。 邱红低下头，表示爱莫能助：“……” “阿正原本不同意我找村里人帮忙。”张福子见撒娇不成，又决定开启唠唠叨叨的路线，再好好争取一回。 张福子原本的计划是延续村里的传统，把这事情当做她家自己的事情来办。找邱建国当指挥，安排家族里的人帮忙料理各项事务，料理好了大家一起吃顿丰盛的宴席。比普通人家多的是，准许村里人吃完之后打包，伙房剩下的那些菜肉也一并分了，一家发两条好烟，再就是村里人都不用上礼。 有这样的规格，在农村里就算是很奢侈了。 但荣正否决了，说他到底不算笼口村人，请村里人帮忙算怎么回事？不如他直接请村里人去镇上饭店里吃一顿，也照常发烟酒，准许打包，来得方便省心。 张福子可不干，她虽说是个大方有钱的老太太，在某些方面也十分俭省，更不爱铺张浪费。镇上的饭店价格贵。菜色份量又少，再则味道也比村里人办席面的伙房差上不少风味！半分不划算，绝对不是个好主意。 祖孙俩人争论了几句，荣正退了一步，说请村里人帮忙可以，但全都要给工钱。好比帮忙管钱和指挥的邱建国，帮忙在伙房办事的村民……虽然流水席是请的全村家家户户，连老带小，但他会给所有来干了活的人都发工资。 张福子忖度，反正荣正是个不缺钱的主，也同意了。又因为定下了要给工钱的事情，她更想找邱红来掌勺了，老人心里知道邱红要强的性子，喜欢她，也愿意帮衬着，想让她来挣这个钱。 邱红：“……” 邱红听完不可抑制地心动了起来，既然主人家都大方定了给工钱的事情，这可正经是个赚钱的好机会！ “阿正那人啥也不懂，光知道自己有钱！”张福子佯做抱怨，又把工钱具体数目说给邱红听，“说什么帮忙打下手的，全都一人一百，指挥的、掌勺的，翻个倍，拿200。我一听就想给他脑袋戳个洞，倒倒水！可恨他小时候不知吃的什么，长那样高！” 工地上正经干一天重活，80块左右的工资都顶天了，帮忙打下手繁琐也累人，但比工地上肯定轻松不少，怎么就要给100了？ 那也太亏了！ 老太太装作抠搜的模样，说自己做主，改了一个吉利的数字，88块，88发发嘛。至于做指挥的、掌勺的，那正经是又要动手又要动脑，可不轻省，给200倒很合适，要是宴席办得好，烟酒什么的也该多给都行！ “……”邱红眼睛都微妙地睁大了，什么家庭，掌勺给200块？她何止是心动，是心里怦怦跳得快出来了。 200块钱！猪肉4块5一斤，能称40多斤！夏天快来了，她宝贝女儿去年的凉鞋，用火钳烫过鞋带的那双早不能穿了，得买新的，她儿子也需要两条新的t恤换洗，不然该露肚皮了…… “小奶，这活我接了！”邱红掷地有声地说道。 老太太乐开了，脸上重叠的皱纹跟花瓣似的，明媚灿烂道：“诶，这才是好孩子！那伙房一应事情，小奶都放心交给你来安排了！” “好！”邱红点点头，又起了个誓，保管给安排得妥妥帖帖，再没半分不妥的，不然她也不配拿那么高的工资！ 第62章 准备工作 邱悦晚饭的时候多喝了半碗米汤，半夜迷迷糊糊地爬起来上厕所，猛地发现妈妈正在堂屋开着灯拿笔写着什么，一时大为惊奇：“妈妈？你在干什么？” “在……排兵布阵。”邱红苦恼地答道。 一时见钱眼开、利益熏心地揽下了瓷器活，这会子头都快想秃，掌勺如何做，怎么安排人，安排几个菜，份量要如何把握，才能既给主人家省钱，又显得主人家体面，万一有人不服她的安排怎么办……这桩桩件件都叫她脑袋大，难得失了眠。 也不好打扰两个孩子睡觉，索性起床到了堂屋，拿了女儿的草稿本和笔，先将自己能想到的都写下来再说，老师总教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嘛，后头再慢慢添补，多多回忆她父亲当年是如何掌勺做安排的，全都一一写下做参考。 邱悦还小，看不太明白，却为自己不能帮上妈妈的忙而苦恼。 “没事！你妈厉害着呢！我就是先预习预习，争取更好发挥而已。写好了，睡觉去。”邱红见状笑了笑，把宝贝女儿强行搂住亲了亲，抱着回到了暖暖的被窝里。 继续睡觉，把睡眠留给夜晚，把烦恼留给明天吧。 一场宴席，需要许多的准备工作。 张福子特意找人算了好日子，十天后的四月初七，黄道吉日，诸忌皆无，万事大吉。 接下来是确定客人数量，笼口村是个不大不小的村子，大大小小加一起300多号人，加上办宴席的话，肯定要将平时上下游的合作方都请到，满打满算约在450人左右。 静江这边的宴席，好讲究什么“十全十美”，好比菜色必上的有“十大碗”，座位安排也一般是10人一桌。 那粗略算下来就得备上45桌的各色菜品。 但请客可不敢严丝合缝地就这样算，邱建国率先提醒邱红：“最起码得多备两桌菜！” 万一来几个不请自来凑热闹的，那除非是真有仇，不然不能扫兴，还得好好接待欢迎。 邱红点头应是，这个方面她也早就想到了，除了不速之客，还要将伙房的人手脚打滑了，或是出现意外情况，菜品被毁这样的情况计算到，才能万无一失。 “阿正，你……在市里的那些个朋友亲戚，请不请？”张福子犹豫半晌问道。 荣正自然明白老人的意思，问的是他父亲那边的亲戚会不会来，他果断地摇了摇头，“我只请了几个发小……也未必有时间来，最多坐一桌。” “那算下来咱们就得备个50桌左右？”邱建国咂摸了一下荣正这个情况，问道。 张福子立即摇摇头，觉得这个数字不太保险，万一……老人想着脱口而出：“多备个10桌！按55桌算。阿正的朋友也多呢，万一都赶了过来，没得招待，岂不尴尬？” 荣正蹙眉，他不介意花钱，在村里办酒席也花不了多少钱，但他觉得多备那些，纯粹无用功。 张福子不理他，径直定下了这个数字。 接着就是确定菜单，菜单定了才能计算着定下采购单子。前面说的，静江摆宴席讲究“十大碗”，这十大碗盛装时候用的不是盘碟，而是统一的大海碗，满满当当的大鱼大肉。 不论婚丧嫁娶，用“十大碗”招待就是最顶格的招待。当然，用多大的海碗，装多满，各式鱼肉的成色以及具体菜式，也不会每一个地方都一样。就像南方方言十里不同音一样，静江是个多元民族汇聚的地方，十大碗的具体菜色如何，取决于当地村庄的饮食偏好，还取决于主人家的预算多少。 好比荣正这样的，就准备在十大碗之外，再仿照酒店的规格，增加一道凉卤拼盘，一道餐后的水果拼盘。 “嗯嗯，我都记下来了，等我算算50桌需要的材料，再给小奶，建国叔，你们看采购单子。”邱红非常自觉地进入了掌勺角色。 荣正点点头：“那后面就辛苦你了。” “应该的。”邱红笑了笑。要是按照寻常做法，她还得上礼、免费帮忙呢，如今一趟能赚大200块，她还能不积极吗！ 采购单子经过了邱红各类严密的计算，次日中午就开了出来。 一同出来的，还有一张十分严谨又漂亮的排班责任确认表，里头详细到了每道菜需要多少工序，多少时间、多少人，再就是前后安排的顺序，将人力和时间都做到了最佳组合。 荣正看完就笑，看向邱红的眼睛里赞赏之意十分明显，他越发觉得邱红实在是个聪明绝顶的厉害人物。 邱建国慢半拍，却先是狠狠叹了口气，语气十分感慨：“这么一张单子，值钱呐！当年你爸掌勺那两年，一应的琐碎事务也是整理得清清爽爽，果然书里说什么，虎父无犬女！” “叔，你还真猜对了，这些也都是我爸当年教的。”邱红目露怀念，她是父母唯一的娇宠，邱友达和方翠都格外耐心细致，当年种种贴心教导……想起这些就让她心里暖烘烘的。 邱建国大笑：“你爸是个最会教小孩的！如今你也不差，女儿聪明，这个小子，也是半点不捣蛋，多乖啊！” 邱诺手里抓着弹弓，倚在妈妈的腿边，笑眯眯，脸蛋漂漂亮亮，身上干干净净，的确是个农村少有的乖巧小孩。当然，这其中多多少少也有他现在还没有玩伴的原因。 “三岁小孩狗都嫌，他是还没有到那时候呢！”邱红揉了揉儿子的呆毛，想着儿子的生日还有几个月，最近走路是越发利索了，估计以后各种捣蛋事情不会少。 邱建国摆摆手，笑道：“他就是再调皮也有限！” 闲话不多提，宴席的事情一件件落实，进程飞速推进。 有赖于邱红熬了几个夜晚的排班表做得实在太细致，又周全，再没有一丝不妥当的，张福子和邱建国都道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后者拿着排班表直接改了改，以自己总指挥的名义发布了出来。 原本是邱红为了防止村里长辈在她面前倚老卖老，不肯听从指挥才想的各种细节和责任确认制，被邱建国名正言顺地公布后，众人也没谁敢驳的，一时好比拉链加足了润滑，各种合作事宜十分和谐，对接极为丝滑，效率极高，成果喜人。 伙房里一应菜肴、餐具摆放整齐有序，一目了然，再没有乱七八糟混放、找不到的，所有来打下手的乡亲们也各司其职，没有躲懒耍奸的，做事情十分尽心。 能做到这样，一半在于邱红那表格上，责任划分实在细致，确切到了每个人，谁也不想在众人面前丢脸，不自觉地都配合了起来；另一半呢，还是这宴席到底不同过去的互相免费帮忙，荣正可是给钱的，这不能瞎糊弄！ 眨眼就到了正日子，检验成果的时刻到了。 因为四五十桌的席面无论如何，一家是摆不下的，农村里历来的惯例，除了家里，一部分摆在家门外，再一部分摆去亲近的邻居家里。荣正没选这个方案，直接把宴席摆在了养猪厂的大门外。 前头说过荣正的养猪厂大而气派，因为乡下的荒地便宜，他又素来是个大方的，直接跟村里签了一个30亩的土地使用合同，是以养殖区，办公区，与职工生活区都是大而宽阔的，如今只养着300多头的猪不过是小试牛刀，准备后续流程梳理好后再扩大规模，也压根还没有用到一半。 大气的双开铁门外，一亩多的打了水泥面的平台上，原本是为的方便卸货和停车，如今洋洋洒洒几十桌桌椅摆开，半分不见拥挤，顶上也不似普通农户喜爱的大红大绿遮阳防雨布，而是照着街市上最时兴的大型钢架固定遮阳伞，一整排撑开，大有蓝图大展的意味，分外气派。 再看席面，桌上好烟好酒整齐摆放，又有助兴的瓜子花生开心果等坚果炒货也已经摆了上来，村里各家各户来吃席的老老少少，还有养猪厂、肉摊的上下游合作伙伴，都到了不少，正在热闹话闲。 邱友春作为继父，廖青韵作为亲妈，头一天傍晚就从市里赶了回来。第二天，又有邱友春的弟妹和邱嘉明、邱嘉华兄弟俩也各自带着家人回了村子，一是送礼吃席，二来也是关系好，来助阵的，帮着荣正招待客人。 一时又有荣正的母舅家，两个舅舅，还有以廖应辉为代表的几个表兄弟表姐妹，同来祝贺。荣正这才得知母亲那头正经为他请了不少亲戚，心中无奈，他自觉开个小小的养猪厂不算什么大事，没必要兴师动众，谁料从张福子到廖青韵，却都当大事来办。 再一会，又有七八个冲着邱友春来的小老板登门道贺……这其中，还有邱悦见着了绝对会十分惊奇的面孔——中心小学校长杨奇伟并教导主任肖有志。幸而是老太太当初坚持多备了10桌宴席，如今才算是有惊无险；也幸而是在养猪厂办宴席，才能有那么大的荒地，能停靠各式轿车、面包车、摩托车，村里不少人都看了个稀奇热闹。 客人渐渐到齐，快开席的时刻，又有一排四辆威严气派的红旗轿车，缓慢行驶到了养猪厂外，停了下来。 邱嘉明站在最外头待客，见了那车牌心里一跳，猛地就飞奔到了里头，找到他父亲继母等人，喘着气道：“荣家来了四辆车，就在门口呢，爸，阿正，你们快去迎迎吧。” 第63章 爷爷来了 荣正的眉头瞬间蹙了起来，看向母亲。 廖青韵神色间也十分意外，对上儿子怀疑的眼神摇了摇头，失笑道：“我请谁也不可能会去荣家请啊。” 荣正听了又将目光直直看向了自己的发小团，只见好几个跟他年纪相仿，西装革履的壮年男子听了邱嘉明的话后，俱都站了起来。 从前往后数，先是长相英俊，身型俊逸，打扮也格外精致的秦时尧，他如今继承家业，打理着家里的服装生意，颇有大成，此时脸上的惊讶却掩饰不住，显然事先并不知情。 再来是微微发福挺着个小肚子的邹俊磊，他是制药行业大佬邹家的小儿子，素来是个爱美食的，站起来时，手里还抓着只卤得色正味香、筋道好嚼的卤鸡爪，分外无辜。 最后面那个，急忙摆手以示自己绝没有泄露信息的，叫蒋飞，跟荣正两人从小住一个家属大院的，虽说四人都是发小，但他俩相处的时间更长，互相之间的了解也更深。论家世关系，蒋家和荣家也称得上盟友，两人的父亲如今也都在静江军分区的重要位置上，影响力不相上下，是以他身上的嫌疑也最大。 邱友春看看老婆看看荣正，劝道：“阿韵，要不……先把他们请进来？” 不然直接把人撂在门口也不像样。 廖青韵点点头，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把他推去了前头，她自己反倒坐了下来，并不打算同去。 荣正看了一眼母亲，只得往前去了，邱友春、邱嘉飞并蒋飞等人也跟在他后头，一齐走了出去。 到了门口一看，那车子还停在正道上，车门紧闭呢，不过荣正倒瞧见了正由廖应辉应酬着的熟人，还有好几个在他身后身姿笔挺站着的便衣警卫，一时眉头皱得更紧了，迎上去：“陈爷爷，您一个人来的？” “阿正！好久不见！”陈大有的岁数和张福子相近，但精神矍铄，身体瞧着十分康健，声音也很宏亮，拍了拍荣正的肩膀，又正色道，“老爷子吩咐我，说他是不请自来，问你欢不欢迎，要是不想招待的话，他即刻掉头就走，也不在这招人嫌。” 荣正：“……” 都到门口了，还闹这出？ 荣正听出来那意思，只来了一个老爷子，却也松了口气，又问老爷子在哪一辆车，他亲自去请。 陈大有伸手指了指第二辆，荣正就大步走了过去，伸手拉开了车门，嘴上道：“爷爷，下车吧。” 谁料里头半晌没反应，然后一只穿着玛丽珍皮鞋的小脚先踏了出来，荣正眉心一跳，就跟穿着一身漂亮收腰小白裙，搭配一件嫩粉色针织衫，笑得明媚温婉的罗婷婷来了个面对面。 罗婷婷下来后，荣毅坚老爷子才跟着下了车，没等如何，先朝着亲孙子大大地哼了一声。 “……”荣正看向了陈大有。 陈大有眼观鼻鼻观心，微微摆了摆手，这安排可赖不着他啊，老爷子亲自把人姑娘请来的。 这罗婷婷是什么人呢？ 罗父是荣父的下属，罗婷婷也从小就荣正、蒋飞认识，住的地方离得不远，勉强算得上是青梅竹马。罗婷婷是个争气的，很有事业心，目前在基层也做出了不少成绩。大约三四年前，双方父母撮合她与荣正，荣正当时表态拒绝，后来又退役，两人不了了之。 罗婷婷是二十七的年纪，气质优雅，落落大方打招呼：“正哥，好久不见！恭喜……新事业启航，未来大展宏图。” “……谢谢。”荣正回应了一句，把车门关上，抬了抬手，请老爷子一行人进去坐。 “……哼。”荣毅坚瞧了一眼亲孙子，依旧不满地背着手，不肯挪动步子。他的岁数比张福子还大些，已经八十有三，身上带着股不怒自威的气息，叫人望而生畏。 荣正走近叫了人，邱友春等人也都纷纷打招呼，老爷子的脸色眼看着不那么僵硬了，却又朝着荣正发问：“怎么？你不认你老子，连你爷爷也不认了？祖宗全都不要了？” 这样严重的指控压下来，荣正半晌没说话，只沉默面对老爷子。 罗婷婷上前打圆场，哄了哄老人，蒋飞对着老爷子也十分亲，挽住人就开始帮着荣正说话：“爷爷，你可不能这样说啊，你的生日阿正哪次不是记在心里，提前好几个月就给你选礼物？” “哼！礼物有什么用？也不知道回来看看我！”荣毅坚仍旧气鼓鼓，但一面又吩咐手底下的人将他带来的东西都拿下来。只见吃的、用的、穿的……各式各样的一个又一个箱子被卸了下来。老爷子这趟是真拉下面子来的，带了不少好东西来给亲孙子，也难怪要四辆车一起来了。 荣正心里滋味万千：“……” 邱友春见状，笑着喊来邱明理，让他找来褚地煞等人帮着把东西先搬进了养猪厂的办公室里，又劝着老爷子先进里头喝茶，准备开席吃饭。 好歹进门坐下了，荣毅坚又吩咐副手将他准备的正式礼物拿了出来，嚯，一打开，是只金灿灿的，拳头大的金猪，又肥又富，瞧着就格外用心。 老爷子嘴角含了半分笑意：“怎么样？做工好吧？” 他可是特意找的老师傅雕的。 邱友春：“……” 廖青韵：“……” 张福子：“……” 荣正：“……” 荣正停顿了一会，点了头，又难得认真敷衍了几句感谢的话。 荣毅坚终于得意了起来，又叮嘱这样的东西要好好收着，以后可是能传家的……这样一一交代完，他才有了心思开始四处好奇打量，结果猛地就瞧见了不远处的八仙桌上，也有一组金灿灿的什么东西，下意识地起身抬步过去查看。 荣正拦了拦，没能拦住，于是张福子送的一组12只，形态各异，憨态可掬的小金猪暴露在了荣毅坚的眼皮底下。 陈大有脑门上立即出了汗：“……” 这这这……不论工艺还是加起来的克重，那12只都要比老爷子的一只贵重许多了，他这回办事办岔了！ 荣毅坚：“……” 他这张老脸都丢在这了！ 第64章 开席 荣正一时无话可说，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只朝着蒋飞打眼色，可蒋飞挠挠头，嘴也笨了起来，最终还是在商场如鱼游水的秦时尧大声赞道：“这就叫做缘分了，老爷子送的是一帆风顺发财猪，老太太送的是金猪遍地走，财源滚滚来，两份心意默契撞在了一起，阿正的养猪厂往后再没波折，指定能猪肥财旺了！” 这好听的话说完，秦时尧又示意荣正将那老爷子送的金猪也摆到了八仙桌上，荣正照做，暗想果然秦时尧的嘴，别说人，只怕神仙也能骗得过。 老爷子听了那话，脸色也总算不那么难看了，这茬才算是正式揭过了。 众人又坐下来开始喝茶，一时邱建国跑过来问了几句，接着从里到外的席面上，都上了盘前菜，五色凉卤拼盘，有顺风顺水香辣猪耳、抓钱爪大号卤鸡爪、牛气冲天劲道卤牛肉、好事发生卤花生，圆圆满满卤鹌鹑蛋。 邹俊磊边吃边夸，他先前那鸡爪是去伙房里偷拿的，这会吃得更满足了。荣毅坚也是个爱吃牛肉的，尝了之后跟着赞不绝口，有嚼劲却又不是那等过硬嚼不透的，火候把握得正正好。 这边正吃着，杨奇伟带着肖有志也特意来跟老爷子打了声招呼，荣毅坚听闻他们学校跟荣正有合作，脸色和缓地陪着聊了几句。 杨奇伟心满意足，点到即止地告辞，回了自己桌上。 肖有志满脸不解，低声问道：“杨校，这荣家到底什么来头啊？” “……”杨奇伟扶额，无奈道，“你平时看不看本地新闻？” 肖有志尴尬地挠挠头，他事情太忙，还真不太爱看新闻。 “有志啊，咱们教学质量要抓，生活也要有嘛，再一个，新闻是个好东西啊，各项政策都得多看多听多研究啊！”杨奇伟颇有些语重心长。 巧了，因着摆宴席，养猪厂配的电视机也被搬了出来，这会正在播放午间新闻，杨奇伟一眼瞧见就拿手指了指，肖有志认真看过去，新闻上播的是旧新闻，五一时候的静江市劳动模范表彰大会，凡是市领导班子有头有脸的全在那上头了。 杨奇伟叹了口气：“你仔细看看，站在市长旁边的那位是谁？” 肖有志这才认真瞧了好几眼，没等瞧清楚，画面已经切换掉了，但电闪雷鸣之间，他猛地瞧了荣正一眼，发出了灵魂的震惊：“荣正……是那位荣守勋荣司令的儿子？” 杨奇伟微微点了点头。 肖有志的神色颇为震动，一连喝了半杯水，喃喃道：“难怪了，老觉得他身上有股子正气凛然……诶，不对啊，他那样的，如今来村里当杀猪佬，开养猪厂？被……下放了？” “大约吧。”杨奇伟吃了块牛肉，觉得滋味不错，脸上笑眯眯的。 肖有志听了这云淡风轻的回答，再度疑惑：“那……您还这么捧着？这……” “捧着？有志啊，我这不叫捧着，叫交朋友！”杨奇伟听出肖有志的意思了，疑惑他这么上赶着万一得不到好处怎么办，当下不禁摇摇头，“我就是爱凑热闹！” 肖有志不明白，眼神有些愣。 “有志啊，不触犯原则的情况下，多跟学生家长保持良好关系很有必要嘛。”杨奇伟点了点下属，“再者，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学校食堂跟荣正合作之后，得了不少便宜，你也是知道的。” 肖有志点点头，这倒是真的，荣正给的价格很公道，也不像之前的供应商那样总是缺斤少两，偶尔还会主动摸零头呢，他这样想着，又觉得校长来这吃席是高瞻远瞩了，毕竟送礼也就送棵发财树，也不贵。 两人之间这么几句话刚说完，前头就正式宣布了开席。 负责跑堂的人开始端盘上菜，第一道上的是欢喜，金黄色蛋卷皮裹住浓香肉馅，一整条切成长方块铺开的造型，黄金万两桌上放，欢天喜地笑颜开。 坐了主桌主位的荣毅坚一眼就盯住了，那色泽瞧着是真漂亮，他是一大早就从市里赶路下来的，此时难免饥肠辘辘，副手陈大有见此，赶紧劝老爷子别等菜上齐，先垫吧一口。 荣正这回难得很懂眼色，直接给亲爷爷夹了一块，又给陈大有也夹了一块，让他们先吃着。 老爷子没推辞，招呼了旁边罗婷婷一声，就乐呵呵地尝了一口，软香甜鲜的口感中又有一味脆爽，滋味十分不错，老人接连吃了两块才颇觉奇异地问道：“这和我们以往吃的不太一样？” 陈大有点点头，他也吃出了不同，只是暂时没有分辨出到底哪里不同。 “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加了马蹄在里面。”廖青韵忽然说道。 张福子乐了，夸她猫舌头，吃出来了。邱红做的欢喜，往肉馅里加了木耳、马蹄，大大地丰富了口感，解腻又美味。 静江人说的马蹄，学名叫荸荠，是静江的特色水果，红黑外表下白色的果肉汁多味甜，笼口村也有不少人家会种植，冬春两季正是吃它的季节，除了生吃，也可煮熟吃，炒菜吃；或像这样，当做肉馅里的馅料，增加脆爽口感，味道极佳，据说还有清肺利尿的说法。 没一会，第二道菜也上来了，是更为经典的、静江赫赫有名的芋头扣肉。只见饱满的大海碗，深邃诱人的蜜棕色下，厚厚的五花锅烧扣肉，与大而长的粉糯香芋层叠相间，光看那香气和成色，早有人赞叹出声，道这次掌勺的必定是个老师傅，不然做不出这样正宗的芋头扣肉！ 荣毅坚这回没等人请，自己主动伸出了筷子，将扣肉与芋头两块一同夹走，一口咬进嘴里，五花肉的绵软脂润和芋头的粉糯咸香完美融合成绝世口感，肥而不腻，入口即化！ 这样的滋味实在太过美味，老爷子情不自禁地眯了眯眼睛，他幼年、壮年时候都挨过饿，吃过许多苦，如今最爱的就是大肥肉，芋头扣肉也是吃过不少的，但做得这样好吃的，还真是少见，一时夸赞出声，果然村里才是藏龙卧虎的地方。 荣正也猛地升腾起了一股自豪：“主厨是我挑的，手艺非常好。” “眼光不错！”老爷子乐呵呵地点头，开始期待起了下一道菜。 倒也没有等太久，第三道是咸鲜香甜的红烧肉，肥而不腻，滋味浓郁；第四道是白切鸡，鸡肉肥嫩鲜美，搭配的蘸水葱香鲜辣，令人回味无穷；第五道是红烧猪手，色泽红亮，软糯味浓，寓意也极佳，富贵在手，钱财尽有；第六道按照规矩，上的是肉圆子，肉糜紧实，有滋有味，讲究的是一个六六大顺、美满团圆的好兆头。 这么几道菜上上来，众人一时夸赞频出，大口朵颐的同时又不由自主地想，这次宴席实在比过去吃过的都更享受，跑堂的速度快，还有专人负责摆盘上菜，并不需客人帮衬，每一个人手里没活的只管坐着好好享受美食，这饭吃得实在舒心。 就连原先对乡下宴席并不抱期待的秦时尧、邹俊磊、蒋飞三人也都满意至极，觉得这后厨手艺实在高超，一时都对农村的大碗菜改观了，原来不仅足量，还足味，不虚此行！ 第65章 宴席大受称赞 几句话的功夫，第七道菜也上来了，木耳炒鸭，兴旺发达！那鸭用的是本地走地鸭，香气很盛，入口极有嚼劲，越嚼越香，搭配脆爽木耳，滋味堪比神仙！ 前头都是些大鱼大肉，第八道菜是农家特色菜，叫做“勤俭持家”，内容则是莴笋木耳炒腊肉。这里头，主角是莴笋，薄薄一片的碧绿莴笋片鲜嫩爽脆，被腊肉的丰腴肉香包裹住，实在爽口解腻，令人停不下来筷子。 第九道菜亦是主素，静江经典的肉沫细粉，那肉沫咸香好味，粉丝白白细细的，十分有嚼劲，也是小孩子最爱吃的一道菜了，寓意也好，福禄寿运，连绵不断！ 第十道菜又是荤菜，是固定的鱼，取有余有剩，年年有余的意思。邱红做成了酸辣的，用预先炸过的整鱼，浇上现场做的酸辣佐料，鲜香扑鼻，鱼肉也不老不柴，裹上佐料后无人不爱，村里各家的猫狗也早都被吸引到了宴席现场，跟着各桌底下捡漏。 这样十道菜火候滋味分毫不差，量也是极大，其中欢喜、芋头扣肉、莴笋炒腊肉、肉沫细粉这四道菜，每桌都上了两碗，加上卤味拼盘和预备最后再上的水果拼盘，大大地超出常规宴席十大碗的规格，变成了十六大碗！ 其中，菜肴之美味、上菜之迅捷，整体运转之和谐有序，把从前村里做的宴席都给比了下去，席间众人说笑间，没有不夸的。 等最后的水果拼盘上了桌，夸赞也达到了顶峰。那正经是下了本钱了，果盘既有贵价的荔枝和芒果，也有应季的李子和杨梅，品相都是极佳的，做了个满满当当的实在拼盘，大人小孩都欢天喜地，自然好听的话一箩筐地往外倒。 邱红被张福子聘成掌勺的事情大家最初只觉得荒唐，因为养猪厂的老板是荣正，不免又有些不怀好意的猜想，许多人是等着瞧笑话的，但吃了这样一桌美味佳肴，谁还能昧着良心和嘴巴说出邱红不配当掌勺的话呢？ 就连小学生们也个个吃得喜笑颜开。 请客这天的四月初七说的是农历，阳历则已是5月21，又是周五，所以村里上了学的孩子，到了这会子才放了上午的学，叽叽喳喳地蜂拥而至，也按10个一桌围坐成一团，个个吃得满嘴流油。 像邱明泽这样的初高中生，学校在镇上的，要走路回村里，又晚了半小时才到。邱悦因为在镇上中心小学读书，也和他们一个时间到的，小姑娘在村里没有一起玩的小伙伴，初时很有些不知所措，邱明泽主动带着她坐在了一起。 邱悦边吃边听周围几桌都是夸赞她妈妈手艺好的，小脸蛋上也满是笑意，她妈妈真厉害！ 小孩那几桌吃完了饭，有不少家长代为执行打包，拿来了一沓红色塑料打包袋，见邱悦和邱明泽身边都没有家长，也分了他们每人一个袋子，一起将桌上剩下的菜瓜分了。 俩小孩对视一眼，拎着打包袋默契地走向了伙房。 农村办宴席因为要做的饭菜多，用的是大锅大灶，所以伙房并没有用养猪厂装好的厨房，而是直接在旁边搭的棚子和各类放餐盘的餐台架子，数十个柴火大灶依旧还能看到零点火星，显然歇火不过几小时。 此时此刻，掌勺的邱红和伙房里一众被邀请帮忙的，也才刚刚有空坐了下来，正式享用他们的宴席。 邱红自然和薛晓兰坐在一起，边吃边听着负责跑堂上菜的，将外头的各类反馈都说了出来，她整颗心这才全放了下来，幸不辱命，好歹将张福子和荣正的嘱托给完成了。 席间有人问道：“邱红，这芋头扣肉是被夸得最多的，不少人都问呢，这里头到底加了什么秘密佐料，味道居然比从前吃的好那么多？” “也没有什么秘密佐料，用八角香叶草果炼出香猪油，沥干净后，往里加酱油、蜂蜜、腐乳、盐、茴香籽拌匀，腌制芋头和扣肉，炸的时候也要把握好火候，不能炸得太干，再就是蒸的时间把握好就行了。” 邱红并不藏私，说完这些又道，有认真要学来做的，可以管她要具体的方子，各种香料的具体用料什么的都有比例的，只口头上说不清楚，还得回头看看笔记本上记着的才行。 那人听邱红说得认真，又笑道从前也不知道你有这个本事，不然有什么事早找你帮忙了。 “……”邱红笑了笑没答话。 别说从前，就是以后，丧事还罢了，要是喜事，未必有人家敢请她去掌勺，不过还是那些个迷信的所谓她克亲、命中带煞的说法，加上她如今还成了寡妇，估摸着不少人都会嫌晦气。这村里可真没有几户人家，能有张福子和荣正那样不带偏见的想法。 那人也猛地被旁边的人捣了捣，尴尬笑了下。 薛晓兰先瞧见的儿子，挥了挥手，把俩孩子招呼到身边，顺嘴问他们吃了没。 邱明泽有些不耐烦地拎起手上的塑料袋向母亲展示了一下，何止吃了，连包都打好了。 薛晓兰：“……” 相比母子俩，邱红和邱悦就要和谐许多。 邱悦把自己喜欢吃的菜拿出来夸了一通，说她一吃就知道是妈妈做的，把邱红哄得笑意盈盈。 母女俩人嘀嘀咕咕地说了一通，邱明泽早把打包袋交给母亲，又打转去上学了，薛晓兰羡慕地看了看旁边，果然还是生女儿好，贴心小棉袄！ 邱悦夸完妈妈，又有些不解，问弟弟怎么不见？ “他交朋友了，跟着其他小孩去玩泥巴了。”邱红笑着说道。 因为她是掌勺，没时间照顾孩子，来做事的时候特意把邱诺的挖掘机、小汽车、弹弓、弹珠这类的小玩具都给儿子带上了，没想到凭借那些玩具，小孩头一次被人主动搭讪了。 邱诺的性格很温和，乐于分享，很快就融入了游戏里，邱红时不时去瞧几眼，见那几个小孩还算相处和谐，也渐渐放下了心。 邱悦惊奇地“哇”了一声，脸上却露出些担心，她害怕弟弟会被欺负。 “没事，我会看着他的。”邱红揪了揪女儿的脸蛋，催她去学校。她自己等会吃完饭，也得开始忙活收拾碗筷什么的，不能多说了。 邱悦点点头，绕出了伙房，却没有去学校，而是找了一圈，最后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荣正。 “伯伯！”邱悦喊了人，语气里有些不自觉的信赖。 荣正转过身，脸上的表情变得温和了些，叫旁边跟他在一块闲聊的秦时尧格外诧异。 走近了才发现除了荣正还有个陌生西装男的邱悦有些紧张，害怕自己无意间打扰了荣正的正事。 “没事，这位……论辈分你也得叫声伯伯，秦时尧。”荣正介绍得半分不敷衍，“阿尧，这是村里的小姑娘，邱悦，非常聪明，读书很厉害。” 邱悦有些害羞：“秦伯伯，好。” “你好呀，漂亮小姑娘。”秦时尧略微弯了弯腰，打了声招呼。 “悦悦，你找我有事？”荣正问道。 邱悦有些不好意思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被好好折成四方形的纸片，递了过去。 “……非常好。”荣正展开一看，立即笑了出来，只见画面上数十头可可爱爱的小猪崽正在挨个排队，要通过一扇可以加速时间的门，穿过之后的小猪崽立刻增大了数倍，变得又大又肥，整幅画线条还稍显稚嫩，但创意和祝福都挺妙。 秦时尧瞧了瞧，也跟着夸了一句聪明。 “谢谢，回头我给它裱个框，挂去猪圈里，让那群小猪崽跟着学学。”荣正做了个简单规划。 邱悦察觉荣正是真的喜欢她的礼物，很开心：“我画得还不够好，不用裱框，等以后我有进步了，再裱框吧！” “嗯……现在裱了框，以后也可以再裱。”荣正商量道。 精心准备了好几天的祝福被重视了，邱悦非常愉悦，又聊了两句才告别，转身赶去上学，小小的背影一蹦一跳的，活泼又可爱。 秦时尧探究地看向嘴角含笑的荣正：“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荣正吗？这温柔劲……上次看到还是跟俊磊那俩宝贝女儿吃饭的时候。难不成男人不管结不结婚，年纪上来了，都会生出父爱？” “我对你也可以生出父爱，想体验一下吗？”荣正小心地又把那画折好了收进口袋里。 秦时尧嫌恶地抽了抽嘴角，忽然琢磨道：“叫你伯伯，难不成那小女孩是你那便宜后爹的孙女？” “……辈分上是。”荣正简短地答了一句，一把将人推搡了出去，躲了好一会闲，也得继续出去应酬了，不然不像样。 与此同时。 邱友春突然去到了伙房，请邱红去见见荣正的爷爷。 邱红疑惑：“啊？” “老爷子说你做的饭菜格外好吃，想跟你问问秘方呢。”邱友春乐呵呵地答道。 “哦哦。”邱红放下了心，洗了手，跟着邱友春走了。 第66章 一团乱麻 荣毅坚老爷子这顿的饭量正经超出以往不少，吃了个肚溜圆，陈大有赶紧去车上把消食药给拿了回来，老爷子不乐意吃那玩意，说真停食了再吃，这会刚满足完口腹之欲正开心着呢。 邱红穿着围裙被带过来的时候，就正撞见这一幕，心里有些小开心，看来她的厨艺的确不错。 她来到的是个小房间，大约平时是当预备仓库使的，没有多少东西，只临时摆了些桌椅，上头有茶有水果，坐着一溜荣正从市里下来的朋友。其中她认识的只有张福子和邱友春，而廖青韵和荣正母子俩都不在。 邱友春少不得当个中间人，先介绍了邱红，再把荣毅坚、陈大有、罗婷婷，以及邹俊磊、蒋飞都一一介绍过。 邱红生出几分局促，先把自己身上多少带着些油污的围裙摘了下来，用那内里好好擦了擦手，这才跟着对方一群穿着气质都跟乡下人天壤之别的握了握手，又十分拘谨地坐在了张福子的身边。 老太太看出她的紧张，伸手拍了拍安抚。 “你就是今天掌勺的？”荣毅坚仔细看了看人，有些不信任地问道。他心里开始犯嘀咕，这小同志生得实在好，瞧着像是个娇养的，年纪也不大，能在农村这样四五十桌的宴席上掌勺？ 邱红点点头，答了句“嗯”。 “那……今年多大了？”荣毅坚忖度片刻后又问道。 邱红如实回答，说吃着29的饭了。 “看着面相，倒是更年轻些。”老爷子点点头，又问，“小同志，你平时是干什么工作的？也是厨师？” 邱红摇摇头，想了想把自己那几亩地都种了些什么详细说了说。除了水稻之外，什么红薯辣椒玉米，白菜苦瓜茄子，她都种了，专业的农民，就是得按着不同节气啥都种一些，这样四季轮换，锅里碗里才有各样的新鲜菜不断。 “……”老爷子听完之后似乎有些难以置信，眼神里都写满震惊。 罗婷婷忽地出声道：“荣爷爷，正哥种过地吗？” “阿正从小倒也吃过不少苦，不过地还真没有种过。”荣毅坚答道。 蒋飞也跟着插了一句嘴：“阿正倒是正经养过猪，所以现在开了养猪厂，哈哈哈……” 话题一时之间被发散了出去，邱红有些尴尬，默默坐着随问随答。她到现在也没想明白这老爷子到底叫她来是想要干什么，说是问秘方，又半句没提到秘方，倒不如那个叫邹俊磊的男人，还正经问了她最后那酸辣鱼的做法。 “小同志，你的这些手艺是……跟着师傅学的？”好一会后，荣毅坚将话题绕了回来。 邱红老实道自己是跟着父母学的，又把父亲曾经当过两年掌勺的事情说了出来。除此之外，她还注意到，那个叫罗婷婷的漂亮女人一直在盯着她看，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叫人猜不透什么意思。 “既然如此，那这次怎么不请你父亲掌勺？”荣毅坚顺势问道，不等人回答紧接着又道，“你父母也来吃席了？方便见一见吗？” 邱红一怔，没能答上来。 邱友春也没想到老爷子会问出这问题来，他担心对方会忌讳，主动接过了话题，暗示老爷子邱红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忙，不能继续聊下去了。 “那正好嘛，小同志，你去忙，我跟你父母聊聊。”谁料老爷子这样回道。 邱红一时无言，那正经比她留在这陪聊难上千百倍了。 她想了想，正准备将自己父母双亡的情况说出来，张福子主动接过话题道：“老大哥，我们小红是个苦命的孩子，她父母……身体都不好，多年前就已经去世了，实在没法跟你唠嗑了。” “……什么？父母都？”荣毅坚眼神震动，一时盯住邱红一言不发。 张福子又道：“这掌勺的事情，是我跟着阿正一起做的决定，小红这孩子命苦，做菜的手艺正经是不错的。老大哥，这……现在可不比以前，我们得讲科学，可不能搞那老一套迷信呐！” “……我不是那意思！”荣毅坚回过神来，连连摆手，示意自己压根没想到那层忌讳，“小同志，那现在，你家里……还有其他兄弟姐妹？” 邱红摇摇头，只说自己还有两个小孩，顺便主动补充了她还是个寡妇的信息，免得对方继续追问。 “什么？”谁料，荣毅坚听了这话，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桌上的茶杯在震荡之下，晃出了小一半。 老爷子大声质问：“你有俩孩子？还是寡妇？” 这番动作与问话威势极重，邱红被吓了一激灵，不由自主地像是犯了错一般站了起来，在众目睽睽之下又颇觉尴尬，脸上当即红了一片。 坐在一旁的张福子也不禁抖了抖，摸了摸心口，甚至邱友春这样久在高位的，一时也没了主意，不明白老爷子到底是怎么了。 陈大有赶紧上前劝了几句，让荣毅坚别那么激动，小心身体。因为荣毅坚岁数确实挺大，不能激动，一时罗婷婷、蒋飞等人也都站了起来，围了过去。 “去把荣正给我叫过来！”荣毅坚大声吩咐陈大有，“顺便把他妈也叫过来。” 陈大有不敢违背，赶紧出去叫人了。 邱红脸色由红转白，不明白自己在这其中到底犯了什么罪，难不成刚刚说的不忌讳只是客套，终究是嫌弃她是个克亲寡妇，所以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她难堪？ 张福子也站了起来，拉过邱红冰凉一片的手，悄声道：“小红，别怕，还有小奶在呢。” 老太太心想，这荣家老爷子年纪大，是个大人物，但也不能在这笼口村的地界随便欺负人！何况邱红是她亲自请来的，她还不信了，荣家老爷子还管得到她头上。 不大一会，荣正、秦时尧和廖青韵都赶了过来，三人在路上听陈大有说了说事情经过，三头雾水地进了门，陈大有顺手就把门给关上了。 荣正一眼看到脸色煞白的邱红，当即眉头紧蹙，旁边的秦时尧见了邱红，瞬间联想起刚刚送了礼物的邱悦，两人长相实在肖似，他瞬间猜到了是母女关系，盯着荣正和邱红两人若有所思。 没等荣正开口，脸色也不太好看的廖青韵率先发问：“荣老先生，您这是闹哪一出呢？” “……”荣毅坚看了看前儿媳妇，没好气地回道，“阿正跟那个谁的事情，你也同意？” 母子俩听了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都万分疑惑，别说他们俩，房间里的其他人也多是茫然的，不明白这到底说的是什么。 荣正问道：“我跟谁？谁是谁？事又是什么事？爷爷，麻烦您说清楚。” “你跟谁？你跟那个小寡妇！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荣毅坚厉声发问，“你那么多年的兵都白当了！别人一勾搭你，你是精虫上脑，想替别人养孩子啦？还不是一个！两个孩子啊，你想当爹想疯了不成？” “……”邱红张口欲辩，却只觉脖子被人狠狠勒住一般，一个音也发不出。 荣正反应了过来，当即打断：“爷爷！慎言！” 第67章 一团乱麻2 “慎言？慎言你个头！”荣毅坚见荣正如此，怒气更胜，当下又狠拍了一下桌子，“我要是今天没来亲自看看，连自己多了两个便宜曾孙都不知道！荣正，你办的好事情！你脑子进了水！” 荣正脸色铁青：“爷爷，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荣毅坚并不听，转眼又对着廖青韵骂道：“你看看你养的好儿子，上梁不正下梁歪，如今他也学了你，跑去给人家当什么后爹！你满意啦？” 廖青韵听了这指责，立即冷笑一声，温柔、理智全无，反唇相讥道：“怎么？你还瞧不起后爹了？哪根上梁先歪的？你要不先骂骂你那跟个哈巴狗一样的儿子，荣守勋也上赶着给人当着后爹呢，你怎么不骂？还是说，那位当的不是后爹？” “你！好，我说不过你，你是个拿笔杆子的，我不跟你吵！”荣毅坚颤抖伸出手指，又重新指向了荣正，“你，马上把什么养猪厂的事情给我撂了，跟我回城里，我亲自安排你的工作！” 荣正怒极，拔高了音量：“爷爷，我说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 “闭嘴！你是不是觉得你三十好几，户口又挪到了你妈那边，翅膀早硬了？”荣毅坚喝止，又吩咐副手，“大有，你去叫人来，让他们绑也给我把这个不孝孙绑回城里！” 廖青韵猛地向前两步，厉声道：“你试试看！不管是你，还是荣守勋，休想拿捏我儿子！” “你儿子？他是我荣家的孙子！他姓荣，不姓廖！”荣毅坚强辩道。 荣正只觉无比荒唐：“爷爷，我可以姓荣，也可以姓廖！我已经33了，不再是你们手里面可以指哪打哪的棋子！” “好啊好啊，我就知道！当初不该让你妈把你带走！”荣毅坚激动之下，呛咳了好几声，陈大有赶紧上前帮着拍背。 眼看着荣正、廖青韵和荣毅坚三人各说各的，吵得不可开交，周围一圈人只能跟着干着急，却半句话也插不进去，就连一直试图让妻子冷静下来的邱友春急得不行，却无计可施。 邱红站在一旁，身上微微发凉，在难堪过后理智慢慢回归了，当下只觉得无比可笑，果真应了老话，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只是她却不想在别人家的“经”里当主角，她想清楚后走了几步，一把将原本关着的门给拉开了。 外头的客人还没有散，夹杂着喝酒猜拳，闲聊吹牛，还有小孩们在厂子里到处跑叫大笑的各类嘈杂声音忽地全涌入了房间里，将乱七八糟的争吵和劝阻强力地吹散了，总算是安静了下来。 所谓家丑不外扬，门开了，理智和体面也都回归了。 荣毅坚的吼声于是变成了：“把门给我关上！” 邱红站在门口回道：“老爷子，我只说几句话，说完就关！我跟荣正清清白白，没有任何不正当关系，你放心，我有手有脚，我自己的孩子自己会养，不敢劳您操心！” 话音落下，邱红跨了出去，将门“嘭”地一声甩了回去。 留在屋子里的众人面面相觑，好一会后，张福子率先笑了出来，大声道：“老大哥，邱红这孩子我是从小看到大的，她命苦，但从来是个自尊自爱的！半分没有要攀爬阿正的意思！我琢磨着，你这是打哪里听别人嚼了几句舌根，当真了？” “……”荣毅坚一时无言，他多年身居高位，积威甚重，又是做惯了一家之主的，少有这样被人当场摔门的时刻，眼里还留着些不可置信。 廖青韵忽地也笑出了声：“我也有错，我只当自己儿子是个好的，也没曾想人家看不看得上。也是，阿正如今33了还一事无成，人家已经生了一儿一女，怎么瞧得上他？” 再一想邱红刚刚开门破局的姿态，廖青韵更是敬佩不已，脸上也带出来欣赏之意。 其余人也多有震惊，唯独秦时尧神色莫名地看向荣正，皱紧了眉头。 “……” 荣正的心里滋味更是复杂，虽然邱红是个厉害的，自己给自己破了局，但这事是他带来的风波，实在对不住人家，理了理思绪，直接问的陈大有：“陈爷爷，您来说说吧，爷爷和您到底听到了什么？” 陈大有左右为难：“这……” “你说吧。”荣毅坚忽地摆了摆手，理智也回来了，他想着邱红这样烈性，确实不太像会行苟且之事的人。 陈大有这才把事情前后说了。 原来他带着几个警卫陪着老爷子下来，也被老爷子交代了任务，要好好打听一番荣正在村里的生活情况，为此还特意挑的是临江镇出身、听得懂这里村话的警卫。 结果除了打听到荣正的猪肉摊、养猪厂各种情况，还听到了他和邱红的绯闻谣言。 嚼舌根的人说来也是老熟人，正是最爱搬弄各家婆媳姑嫂妯娌间是是非非的许小琴，因为邱红自己犁了田、插了秧，又掌勺做了这样一桌美味更甚过往的席面，多少人都只有夸的，她一时也找不到其他攻击点，便恶意揣测道，邱红这样尽心尽力掌勺，上赶着表现，全是为了讨好荣正，好嫁入邱家；荣正也喜欢她，想着让邱红在自己亲戚面前露露脸，两人好走下一步，才安排了掌勺的位置。 又把之前邱红上了荣正的车，两家人一起去扫墓，以及邱红帮着张福子做粽子的事情都拿出来作她的佐证，不少人听完之后多少都信了几分。 这话里正好又隐没了邱红有孩子的信息，传到荣毅坚耳朵里，也就顺利地被老爷子误会了，以为荣正真看中了一个村里的姑娘。 他自己是早给荣正相好了未来媳妇的人选，也就是他带来的罗婷婷，听完那些话后半生气半琢磨地将邱红叫了过来问话，想先了解看看，结果猛地听闻邱红是个寡妇的事情，当下炸了，按照先前听到的那些，下意识地以为邱红是个妖精事怪，想要勾引男人攀高枝、帮着养孩子的。 荣正听完前后所有，正色道：“爷爷，我请邱红掌勺，是因为她厨艺很好，干事利落。至于一起去墓地，也只是吃了她帮忙做的粽子，顺手搭一程而已，这样也有错？” 张福子连忙在一旁抢话佐证道：“老大哥，阿正和小红之间，话都没有说过几句的，你可不能乱信那些嚼舌根的！我们小红成了寡妇，不是她的错，我是从小看她长大的，又是住得只隔一堵墙的邻居，难不成因为她成了寡妇，连正常的互相来往帮衬都不行了？” 廖青韵嘲讽出声：“只听了几句风言风语就给人家定了罪，真是六月飞雪不为过。” “……”荣毅坚的脸上顿时添了不少尴尬。 荣正正色道：“爷爷，我希望你能跟邱红道歉。” “……你去把她请来。”荣毅坚做了退步，听了这许多，他心里也已有判断，自己怕是真冤枉了人。再者，单看那小同志门摔得那样干脆、理直气壮，两人之间大约半分暧昧也无。 荣正听了这话站着没动，廖青韵再度冷哼：“把人请过来听道歉？呵呵，真是荣家的一贯做派，好大的威风！” “……她在哪里？我去道歉！”静默好一会后，荣毅坚退了一步，他能创下自己的一份基业，自然也不是蛮横不讲理的野蛮人，心知自己冤枉了人，要强撑着不认反而更丢脸，倒不如能屈能伸大丈夫。 荣正点点头，带着老爷子直接去了伙房。 邱红已经又把围裙穿上了，这会正在清洗餐具，旁边搭档的是薛晓兰。 荣正先道了歉，接着看向了爷爷，老爷子咳了咳，虽然面容严肃，到底也算真心地跟着道了歉，又道今天这一着是他听信谣言，太过武断，如今也算欠下一个人情，未来如果需要他的帮忙，可以通过荣正向他提出来。 “……不用了。老爷子，我还有不少活要干，您的道歉我已经收到了，没别的事的话，请你们自便。”邱红淡淡道。她的心里是挺舒服的，毕竟难得别人向她致歉，但也没有多喜悦，这样被造谣的事情实在太多，只怕以后还有。 老爷子见状又愣住了，他亲口承诺的人情，对方竟然如此平静，无波无澜？ 荣毅坚此时并不知道，这对面的小同志压根连他具体是谁也不了解，心里又坦荡万分，只把他当一个普通的老爷爷对待。 “……你们没事赶紧走吧，不然等一会，恐怕又要谣传，我和荣正见家长了。”邱红低声提醒道。 荣正：“……” 荣毅坚：“……” “……”薛晓兰也跟着满脸蒙圈，短短的时间里，又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爷孙俩又回了原先的小屋子。 荣正递了一杯新茶给老爷子，开口道：“爷爷，现在你该向我道歉了。不请自来就算了，蓄意收集我的信息，不听我的辩解，还不尊重我的基本人格自由权利。” “？”荣毅坚一口热茶还没喝，心里的火又烧到了嗓子眼。 第68章 参观 因为老爷子先前已经认了错，荣正倒也没有真逼着老人道歉，只玩笑着强调了一番自己的事情自己能拿主意，以后最好再派人打听，以免又听到嚼舌根的互相生气，就出了屋子，继续去应酬。 毕竟今天的宴请他是主角，不好这样长时间不露面。 拼酒的、吹牛的、借着地方谈起了新生意的……热热闹闹的宴席直闹到了下午三四点才散。也不能再晚了，再晚主人家就得招待晚饭了。 荣正和邱友春、廖青韵一起送客。 廖应辉走的时候有些犹豫不决，到底把荣正搭着肩拐到了旁边，冲着远处几个正在玩泥巴的小豆丁扬了扬头。 画面里那辆半臂长的挖掘机玩具格外吸睛，小邱诺和几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小孩正满心兴奋地拿着不算小的车斗装被折成小棍的树枝，“运输木材”。 荣正沉默。 “那玩具车……你送的？”廖应辉主动问了出来。 原本他并没有联想，可他姑姑廖青韵消失一会后，出来跟他们说了个荣家老爷子闹的“笑话”……加上之前邱红的案子，他也全程关注，认出了邱诺，也认出了那个他曾经在荣正手里见过并抢走的，一模一样的玩具车。 荣正眯了眯眼，点了头：“……小孩长得挺可爱的，我就送了个玩具。” “……阿正！你在搞什么？”廖应辉眉毛一竖，质问道。荣正可不是会平白无故随便给小孩送玩具的人。 荣正淡淡反问：“什么？” “……”廖应辉原地绕了几步，又道，“你这么大的年纪了，不是十五六，做事有点分寸，别任性妄为！” 荣正忽地笑了出来：“十五六，任性妄为？哥，我十五六的时候，像只学舌的鹦鹉，或者套了锁的老鹰，哪里有什么任性妄为的机会啊？” “……”察觉到廖青韵等人都在往这头看，廖应辉低声又道，“阿正，别胡来，姑姑再疼你，估计也不能同意。” 荣正又笑：“同意什么？哥，你是破案破多了，看谁都像是要犯事的？” “我说的什么，你心里清楚。”廖应辉心知荣正从来不是个听话的，叹了口气，不再多言。 荣正也没回那话，照旧送客。 这些应酬都结束后，荣毅坚又提出要参观下养猪厂。要求十分合理，荣正也没拒绝，还喊上黄天华、邱明理等人一起陪着，以防老爷子边看边问。 廖青韵有些“护崽”，担心荣毅坚又要仗着长辈的架子闹事，也拉着邱友春跟了上去，连带着罗婷婷、秦时尧、邹俊磊、蒋飞一圈人，队伍堪称是浩浩荡荡。 邱友春忽地闷笑，贴在妻子耳边小声道：“你们城里人是不是都只吃过猪肉，没见过猪跑，所以才这么稀奇？” “……哈哈哈哈还真是。”廖青韵想想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和普通农户家养的猪不同，因为没有沤肥的需求，加上科学饲养以期更快出栏，养猪厂的打扫很勤快，因此猪圈称得上干净，气味并不算大。 建厂之初，荣正曾经去调研过不少养猪厂，事先考虑到了猪粪的处理，花大力气建造了一个猪粪处理场，在整个养猪厂的最尾部，距离生活区是最远的，因此不论是员工的日常生活，还是猪圈喂养，都不算遭罪，特别脏累的目前唯有每天固定的铲粪。 相较于小猪崽的环境，那20只成年母猪更是生活得尤为美滋滋，荣正未来想要建立自己的种猪繁育体系，这也是他为什么要等黄天华和褚家兄弟退役才正式开始饲养的原因。在他的设想里，只有把控好了这个问题，在种猪种质上有了强势竞争力，才能真的将整个养猪厂盘活并且发展壮大。 荣毅坚看到了孙子的用心经营，心里是很满意的，但依旧板着脸，瞥了一眼赶过来陪同的荣正，严肃道：“猪都会生崽！” 荣正：“……” 廖青韵却笑出了声，火力全开道：“可不是，猪嘛，吃了睡，睡了吃，除了生崽也没有其他正事了。” 旁边的邱友春立即狠狠咬住牙，防止笑出声，要论伶牙俐齿，他只怕也赶不上妻子。 秦时尧那几个也个个面容扭曲，生怕自己笑出声，至于笑点极低的邱明理，自觉地双手握住了嘴巴。 荣毅坚：“……哼！” “你这个厂子，如今起步阶段，多多花些精力是应该的，但未来呢？怎么规划的？”荣毅坚也意识到那比喻稍微有些不合适，缓了缓语气。 荣正想了想，说了几个他对养猪厂的期望，他希望在理顺整个繁育和养殖出栏的流程后，能够扩大规模到数十倍，未来如果技术发展得好，还可以开设分厂，届时黄天华等人也可以考虑回到自己的家乡经营养猪厂。 荣毅坚听完却不满意，他对养猪厂如何壮大不感兴趣，毕竟他的孙子，要是连个猪都养不明白也白养这么大了。他如今年纪越来越大，只操心荣正的婚姻，直接开问：“成家立业，立业成家，你现在事业有了，家呢？” 荣正不答，岔开话题，问老爷子几时回城里。 “怎么，想赶我走？”荣毅坚没好气道，“我还非得吃了晚饭再走！别打岔，回答我前头的问题。” 荣正沉默了下来。 这回廖青韵倒是没有开腔，她其实也想跟儿子谈谈，但荣正已经到了这样的年纪，她又自觉再没有什么人生建议能给孩子了。 “半点不省心！”荣毅坚见如此，骂了一句后才说出正题，“既然你不想说，我也不听了。我跟你说件正事，婷婷这几年干得不错，如今到了关键轮岗的时候，她被分到了临江镇，往后你可得好好帮我照顾着！” 罗婷婷大方接话：“往后要请正哥多多指教帮忙了。” “……我帮不上什么忙。”荣正沉吟片刻，将话堵死了，“你们那些工作，我不懂，也不好掺和。” 老爷子气急，训了几句，罗婷婷却格外温婉大气，请老爷子消消气，说自己也并不需要什么格外照顾，只是以后工作调动之后，少不得见面机会增多，到时候多聚聚也就是了。 一番话可进可退，廖青韵都忍不住侧目看了眼罗婷婷，暗道这个姑娘真是个大心胸的。 荣毅坚听了也舒坦了些，好生鼓励了几句，又把话题强行引向两人之间好几回，无奈荣正总不接茬，最终参观完了之后又气鼓鼓地回了小房间，也不说回城，看样子是真准备吃晚饭。 因为这，原本说好吃完宴席后就回城的廖青韵自己留了下来，让邱友春带着邱嘉明等人先走，她不放心老爷子，担心又闹出什么幺蛾子。 荣正倒是心宽，赶着去忙正事，跟邱建国算清楚了账。 一场大宴，各样食材都挑的是最好的，最后算下来也才三千出点头，比上酒店办，实在省了不少。其中的奥妙一在于荣正自己带人杀猪，猪肉是成本价；二就在于掌勺的控制份量实在太巧，最后拢共也就剩下了两桌的量，各类没用的未处理食材也几乎没有，成本大大地节省了。 张福子在旁边看了很开心，钱嘛，该省省，该花花，这样办可真不错。 荣正也觉得很好，菜肴的味道都很好，大家都吃好喝好开心了，这场宴席也办得值了，一时除了原来准备好的工钱，又各拿了一个红包给邱建国和邱红两个管事和掌勺的。 “多谢荣老板！荣老板发财！”邱建国大方接了，说了句吉祥话。这样办宴席的主人家给红包，意思是分福气，不接不好。 邱红有样学样，也接了红包送了两句吉祥话。 原本事情到了这，就该清爽交接清楚，各回各家了，荣正踌躇了片刻，又把邱红叫住了，请她晚上帮着再做一顿丰盛些的宴席，当然也是给钱的那种。 第69章 口福 “……不用钱，算在我今天的工作里。”邱红犹豫片刻，还是答应了。虽然今天被无辜冤枉了一回，但错不在荣正，哪怕是看在……红包的份上，这个忙也不好拒绝。 晚上。 张福子家里。 邱红功成身退，只留下两桌丰盛菜色。除了荣毅坚、陈大有、罗婷婷以及老爷子的警卫，秦时尧、邹俊磊、蒋飞三人也留了下来作陪，荣正又把养猪厂的黄天华、邱明理等五六个人全叫上了，倒也热热闹闹。 按照荣正的吩咐，和白天因为人多时间紧，宴席上大多数是提前两天准备好的蒸煮炸大鱼大肉系列不同，晚上做的是当地的特色锅子，就跟邱红自己先前请客答谢的时候差不多，只是豪华程度正经升级了不少。 锅底是邱红的拿手菜，酿油豆腐、水豆腐，另外炖了菌菇鸡汤，腊肉香肠切了拼盘，又配置了数碟可以下锅烫的新鲜下水，有滋味奇特的粉肠、嫩猪肝、牛肚、黄喉、猪牛五花等一一摆在特制的中空围桌板上，大家围炉吃饭，颇有农家的温馨氛围。 也有上午宴席上特意留下的芋头扣肉、欢喜这两道大受欢迎的菜，吃的时候下锅里烫烫是另一种好滋味。 又有现做的鲜鱼锅，以及邱红地里现摘现洗现炒的当地小白菜，脆爽鲜嫩，汁水丰盈，格外好吃；再就是本地辣椒粉配本地酱油调配的辣椒蘸水，香辣又好味，不爱吃白味的，赶一些辣椒水到自己碗里，沾着吃鲜辣舒爽，叫人越发欲罢不能。 众人再次吃了个心满意足，廖青韵大为赞叹，感慨邱红就是脂粉队里的英雄。荣毅坚也闷不吭声地吃了不少，酿豆腐着实合了他的胃口。 邹俊磊是个钟爱美食的，更是连连夸赞，说好久没吃过这样停不下筷子，恨不能舌头都吞了的美味。 荣正道：“你要是想常吃，把你家厨子派下来取取经。” “是个好办法！”邹俊磊大笑，“不过派下来不太好，不如我请那位掌勺的去跟我家厨师交流交流？” 荣正道：“她可不像你家厨师那样有闲空。” “嗯？怎么说？”邹俊磊下意识地答道。 话刚说完，就见老爷子的眼神飞速盯住了荣正，就连罗婷婷也慢慢放下了筷子，显然也在关注。 荣正不慌不忙道：“她家里十几亩田地要管，又有两个孩子，自然日日不得闲。” 张福子浑然不觉氛围僵硬，跟着笑道：“对对对，小红那孩子种不少菜呢，起早贪黑的，忙得不行。” “原来如此，那正经是个大忙人。”邹俊磊笑了笑，又道，“是我没口福了。” 隔壁桌，正大口朵颐的褚地煞忽地接了一句嘴：“正哥，我们能有邹总没有的口福吗？” 荣正眉心一跳：“……什么？” “邹总在城里嘛，我们可就在村里。能不能请那邱大妹子来养猪厂做厨师啊？”褚地煞兴致勃勃地提出建议。 天知道，他们五个人的做饭手艺实在是一个比一个差劲，他们很久没吃到这样美味的菜色了，今天是恨不能肚皮都撑破！ 那场误会是荣毅坚老爷子关起门来闹的，所以褚地煞等人并不知晓，此刻也格外坦荡，几人话赶话地都觉得请邱红去做厨师是个互利互惠的绝佳好事。 距离实在近，养猪厂就在村外的荒地上，周围也有一部分农田，邱红日常不用太奔波，而且还能兼顾家里的田地农事，横竖只需要在早中晚过去给他们做做饭就行，她这边能多一份收入，而养猪厂一行人则能收获好几份口福，何乐而不为？ 这么一说完，邱明理都眼红了：“那我也要去厂里吃饭！” “来来来，人多吃饭热闹！”褚地煞开始快乐畅想。 廖青韵想了想也十分支持，对着张福子道：“这正经是个好主意，干脆您和阿正也一起过去吃饭得了，也省得您老人家每天还得照顾他的口味。” 张福子年纪大了，太硬太辣太香的都吃不了，荣正却正值壮年，无辣不欢，两人确实吃不到一起去，因此每每张福子做饭，都会额外给荣正做道辣的。 “我在家没事干，做点饭菜倒没什么，但我做的菜，确实不合阿正口味……阿正，你说呢？”张福子愣了愣，心里也觉得是个好主意，这样邱红能多赚份钱，多好！ 没等荣正说话，荣毅坚抢先插话道：“我给你们找个厨子来！” 廖青韵冷笑一声：“您老管得还真宽。” 荣毅坚嘴里的酿豆腐瞬间不香了，但这个儿媳妇已经成了过去式，他如今又在别人家里，说话硬气不起来。 陈大有温和劝道：“老爷子也是担心阿正的养猪厂刚开起来，处处都要花钱，才想着帮忙节省开支。” 廖青韵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节省开支？不就是怕请了邱红当厨师，会增加俩人的见面机会吗？这些老人家，即使功名赫赫，到了小家里，还真是虚伪得不行。 “专门派个厨师下来，会比请邱红姐兼职还贵吧？”邱明理愣愣地接了话，立即被黄天华捂住了嘴巴。 眼看饭桌上的气氛微微凝固了下来，荣正忽然道：“我爸最近还喜欢上静江大饭店吃饭吗？” 第70章 荣家往事 “……”荣毅坚被问得哑口无言。 廖青韵却直接笑出了声。 她跟荣正的父亲荣守勋离婚已经十几年了，对外的说法、真正的原因都是聚少离多，感情淡得没了。但两人离婚成功也费了好大的劲，其中很大的原因，是荣毅坚在其中阻挠，他的理由是荣守勋的个人形象不容受损。 在那期间，荣守勋曾有一段时间，非常执着地会在每周五的晚上去静江大饭店开包厢吃晚饭。老爷子为此骂过好几回，甚至家里也跟着换了两个厨师，就为的让荣守勋回家吃饭。 廖青韵那时只以为荣守勋是想一个人清静清静，直到不久前才知道了真正的答案。 离婚后不到一年，荣守勋就再娶了。前一阵子，那位荣夫人或许是日子过得太好了，竟然说起她和荣守勋的爱情故事，谈到荣守勋曾为了她固定每周五去静江大饭店吃晚饭，两人因此生情。时间对着那么一算，荣守勋当时还没有离婚呢，一时成为多少人的谈资，直到那则报道被删除后才平息了下来。 成年男女之间，真要看对了眼，想要发生什么事情，那是任凭如何阻挠也没有用的。 虽然道理如此，但这话却有些太过针锋相对了。秦时尧为此看了荣正好几眼，连邹俊磊都发现了，在旁边捣了捣他，问怎么了。 秦时尧摇摇头，没说话，现在不是他们说话的时机。 “……所以你也想去静江大饭店吃饭？”果然，荣毅坚直接放下了筷子，肃容问道。 荣正往嘴里送了口饭，咽下去了才道：“我想，我想吃什么饭，去哪里吃饭，都只需要按照自己的喜好来做选择。” “那你喜欢吃什么饭？别人的剩饭吗？”荣毅坚再问。 这话太不客气，也太有指代性，廖青韵当即沉下了脸色。 “爷爷，慎言！”荣正亦是瞳孔骤缩，带着怒气道，“邱家的饭就挺好吃的，福子奶奶喜欢煮软饭，吃着很舒服，我妈做的饭也好吃，虽然有点硬，但挑得很干净，不像以前在老宅吃饭，总是时不时就会吃到石子，硌牙，还不消化。” “……”荣毅坚听了这样意有所指的话，定定地看了亲孙子几眼，“可我的医生跟我说，软饭吃多了，会影响牙齿的咀嚼能力。” 荣正迅速道：“硬饭吃多了，会伤胃。” 爷孙俩打了一出哑谜，谁也没说服谁，但终于是消停了，又开始各吃各的。 廖青韵看了维护自己的儿子一眼，还挺满意，温和地挑起了新话题，让原本僵硬的氛围慢慢回归轻松和愉悦。 饭毕，荣毅坚带着罗婷婷、陈大有等人，没再多停留，赶回了城里，一同回去的还有蒋飞，他如今在军部，今天是请假来的，得马上赶回去，不能延误。 至于廖青韵则打算明天上午再走，秦时尧、邹俊磊两个都是老板，也不赶时间，都决定留下来住一晚。 晚上洗过，三人聚在荣正的房间聊天。 秦时尧先把荣正改造过的淋浴间和厕所夸了一通。 说实话，他这样从小在城里长大的孩子，对农村最恐惧的就是厕所。他小时候和姐姐被家长带着去老家走亲戚，都死活不肯去上传统的茅厕，他是个男孩还好，找了个小林子就地解决了，他姐姐硬生生憋了一整天，最后在回家的车里尿裤子了，为此羞得哭了好几天。直到如今，家里人也不敢再把这件糗事提起来。 他今天会亲自下来送礼吃席，除了跟荣正关系够铁之外，也有对方承诺这的厕所都很现代化的缘故，来了一看，果真如此，很是欣喜。 “对得起你那个金贵的屁股吧？”荣正笑答。 几个人说笑一回，秦时尧把晚间的不解问了出来：“阿正，你今晚语气何必那么冲？难不成，未来真打算就在农村扎根了？” 荣毅坚不仅仅是荣正的祖父，更是手里仍然握着不少资源的荣家掌权人之一，实在没必要这样针锋相对。 “嗯……还没想好。”荣正摇了摇头，忽地又改了口，“或许这个选项也不错？” 邹俊磊伸手推了他一把：“少装！你这几年借着我俩的名字搞了多少事情，还把我们当不知情的呢？” 不仅买地还做投资，因为荣毅坚和荣守勋的职权有碍，荣正还将自己的户口费了大力气挪到了母亲那一头。廖家是半个书香世家，家里并没有多少人在军政界，诸多限制也少了许多。 “怎么？只许你们富贵，不许我也赚点小钱？”荣正笑问。 邹俊磊呵呵两声：“荣二公子，你赚的那些还叫小钱？说正经的，不少人都眼红你的手段呢！包括你那后妈！” “别提她，败胃口。”荣正皱了皱眉。 秦时尧忽地挪了几步，走到窗户边开了开窗，又自然地坐到了荣正的书桌前：“晚上喝了点酒，有点闷热，放点风进来。” 荣正再度皱眉：“你放的不是风，是蚊子！等会你们睡觉的时候，记得点蚊香，不然农村少不得要馈赠几个大红包到你们身上。” 秦时尧和邹俊磊事先没想到这茬，面面相觑，一齐扶额。 几人七七八八聊了一圈，邹俊磊忽然又把话题调回了原先的频道，问：“老爷子这趟下来真是给足了面子了，阿正，未来你到底怎么想的？” “……还记得我是怎么退役的吗？”荣正忽然问道。 秦时尧和邹俊磊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看向荣正。 当年的事情还真不小，只是媒体外界都无从得知罢了。当时，荣正带队执行了一个艰巨任务，完成得很出色，眼前就能再进一步，功劳却被早有预谋的，同父异母的大哥荣膺抢走了，反过来还给他倒扣了一顶程序错误的帽子，最终荣正为了保全自己与队友，选择了主动退役，也等同于直接退出了荣家三代间的权利争夺。 说到这，不得不提荣父的婚史。 荣守勋结过三次婚，第一任夫人生下荣膺后，几年后意外身故，廖青韵做了续弦，生了荣正，抚养兄弟两人长大；在廖青韵不堪忍受荣守勋的冷漠离婚后，第三位夫人进了门，继子不仅样貌脾气像极了荣守勋，还直接改名为荣旭，成了老爷子最宠爱的小孙子。 小时候的荣膺与荣正感情很不错，直到先后参军，荣正一路升星，而他却长时间原地踏步后，兄弟阋墙的狗血戏码出现了。 “当时老爷子没有选择保我，这么几年，就连我把户口转到了我妈那，也没有阻拦到底，为什么突然要参加这样一个小小的农家宴席？”荣正神色冷淡地问道。 在座的都不再是小孩，秦时尧更是早早地把控了自家的生意，就连邹俊磊虽然是家里的小儿子，但身在富贵圈里，到底明白许多面子连接的是利益这回事。 秦时尧先将自己的揣测说了：“廖大舅升了的缘故？” “不，我舅舅那边，他们从不放在眼里，不然也不会折磨我妈那么几年了。”荣正摇头，“没猜错的话，或许……荣膺要出事了。你们也谨慎些，跟他有关的项目都别碰。” 秦时尧和邹俊磊先是大惊，再细想又觉得颇为可能。荣膺如果出事，荣旭虽然也有二十五六的年纪了，行事却越发暴露出是个草包，荣毅坚亲自来给荣正递台阶，或许是想多一手准备，重新选择荣正成为荣家的继承人。毕竟当年的事情，还存在翻案的可能，如果荣守勋配合，加上如今蒋飞得用，荣正再回到原来的位置，甚至更进一步，都不难。 罗婷婷的存在也更合理了，一旦荣正接受了这个台阶，接下来，估计就是联姻造势了。 “其实我的农村生活……还挺舒服。”荣正静默一会又道，“比过去轻松了不少。不过不管如何，我不愿意再当一把被……家人握在手里的枪了。” 秦时尧皱皱眉，倏而又调侃道：“怎么，想改名字了？叫荣渊明？” “未尝不可？我现在也懂四时节令，栽种收获了。”荣正举起自己右手看了看，笑道，“这只手，杀得了猪，大约也能种得了地。” “还画得了美人。”秦时尧接了一句，严肃问道，“阿正，你这上头画的是谁？” 他翻开的是荣正那本记账本子，此时的画面上，一个戴着草帽的苗条女人正在俯身轻嗅花丛，她脸上的线条很柔和，表情惬意又可爱，身后还围着几只胖乎乎又格外凶恶的大白鹅。 第71章 是谁 荣正下意识地回避了问题：“瞎画的。” 说完就想上前，拿走那本子。秦时尧却直接拿远了，径直往前翻开，只见往前的数页皆有不同的内容—— 正在耕田的英气女人，摔得四仰八叉的男人和周围哈哈大笑的围观群众；汹涌人群里，满脸倔强的小姑娘，被一个脖子上挂着相机的记者跟着；握着杜鹃花的小男孩和小姑娘，头顶树枝上有条凶猛的银环蛇，正要被一支破风而出的利箭牢牢钉住；一个慈祥的老太太和一个鲜艳明媚的女人，正在包粽子；得到了一个挖掘机玩具，笑得无比开心的小男孩；昏黄灯光下，端着一盘辣子鸡的漂亮女人；午夜惊魂的背景，滂沱大雨里的小姑娘；蹲在屋顶补瓦片的女人；长满利刺的玫瑰；送葬的场景里，身穿孝衣、额头流血的女人。 秦时尧将那记账本猛地扔给了邹俊磊，严肃问道：“阿正，她是谁？” “……既然已经猜出来了，何必再问？”荣正也不再纠结那记账本，回到自己的椅子上，气定神闲地坐了下来。 秦时尧没想到荣正轻易就承认了，一时有些语塞：“那……你，画这些，到底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觉得画面挺有意思的，就画下来了，当做练笔。”荣正镇定自若。 秦时尧气笑了：“练笔？那请问荣二少，敢不敢把这些练笔的作品拿给廖阿姨看看呢？” 只要是个正常人，谁看了这样着笔的画面还能感受不出来画者对于笔下那抹明媚娇色隐藏的爱意呢？像是春日里枝头绽放的花朵一般，即使不闻其香，也能感受到内里澎湃的期许。 “只是练笔，为什么要给她看？”荣正反问。 邹俊磊此时也已翻完了那些画，没忍住站了起来：“阿正，你……少在这里扯淡！你他……你真把自己当16岁纯情少年啊！在这里以画寄情？” 秦时尧接话道：“阿正，我觉得荣爷爷说得对，你是时候回城里了，你对那一位，不是喜欢，只是在这个小地方，突然出现了一个和其他村妇不一样的漂亮女人，鬼迷心窍了！” “嗯？”荣正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听着好像有点道理，她确实漂亮。” 邹俊磊脑袋都是懵的：“荣正，你清醒点！” 秦时尧将睡衣袖子卷了起来，气得走了好几步：“我没有在跟你开玩笑。人会不自觉地陷入情绪的陷阱，在某个固定的小环境里，接触不到外部信息，就很容易被洗脑。不提传销那一套，好比你们训练的时候，新兵蛋子非常容易对自己教官产生崇拜，又好比学生对于教授，你现在的情况就差不多！你应该回城里看看，看看真正优秀的女人是什么样子的！” “什么样子？你说说看。”荣正换了个姿势，靠在了椅背上。 秦时尧一时卡壳：“阿磊，你来说。” 邹俊磊想了想，为难道：“这玩意好像也没有一个标准，各花入各眼？不过最起码的自尊自爱自强自立得有吧？也要有门吃饭的手艺？再就是知书达理？有趣？” “她都有啊。她种了十几亩田，连犁田都会！你们会犁田吗？反正我不会。”荣正忽然笑了起来，跟两位好友说了自己那幅画的灵感，褚地煞是如何从得意洋洋到悻悻离场，在田里摔了个大马趴。 秦时尧：“……” 邹俊磊：“……” “行啦，别想太多了。人家又没看上我，你们操什么心？”荣正忽然有些落寞。 秦时尧和邹俊磊看着好兄弟那黯然神伤，不值钱的样子，瞬间都想到了下午那一扇被邱红打开又狠狠甩上的门，那叫一个干脆利落，不留半分情面。 这下连指责对方蓄意勾引的理由也没有了。 秦时尧抽了抽嘴角：“阿正，以你的条件，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你非得……看上一个带着两个娃的小寡妇？” 还倒贴！ 邹俊磊同样不能接受：“你知道静江城里多少漂亮姑娘愿意为荣家二少生孩子吗？哪怕不是罗婷婷，张婷婷、王婷婷都能凑出一个足球队来，你……” “你们觉得……自己的老婆，是能被其他的女人替代的吗？”荣正忽然发问。 秦时尧：“……” 邹俊磊：“……” “不是，你这话多少有点不要脸了。”秦时尧一时反应过来，“我们是有老婆，你有吗？” “所以……你们大约能懂我的心情吗？”荣正的眼睛看向了窗外，“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竟然陷在这样的尴尬境地里。你们站在兄弟的角度，自然觉得她配不上我，但我也未必配得上她，我没有过婚姻，也没有过孩子，其中种种都是新手。” 秦时尧再度抽了抽嘴角，想起下午见到邱悦的那一幕：“我看你挺会曲线救国的，那小姑娘看起来十分喜欢你。” “那是因为……她只把我当做一个邻居家的伯伯。”荣正说完叹了口气，“她妈也是如此，只把我当邻居。” 而不是男人。 邹俊磊皱皱眉，问道：“她一点都不知道你对她的企图？” “……或许知道一点？但肯定不会多。”因为他掩饰得挺好。荣正想起邱红看到那一幅他画在邱诺本子上的画时瞪大的凤眼，圆溜溜的，很好看，见他镇定自若，又慢慢地卸下了怀疑，可爱。 秦时尧和邹俊磊见了这幅样子的荣正，又觉新鲜又觉难办，明显某人已经情根深种的样子，只怕撞了南墙都不会回头，他们如何再劝怕是没有用了。 邹俊磊又问：“那未来你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荣正摇了摇头，“她是寡妇，稍微有些风吹草动，就会被传得极为不堪，下午的事情你们也听到了，只是帮着掌勺，就闹出那么大的动静。” 他不敢轻举妄动。 尤其是在邱红看他的眼神从来都是十分清明的情况下。 秦时尧忍不住道：“原来你还是个绝世大情种，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邹俊磊也回过味了：“敢情你对你爷爷那么针锋相对，是自己心里有鬼！在为以后铺路？” “滚吧，记得点蚊香。”荣正毫不客气地关了窗户，拿回自己的宝贝记账本，送客。 秦时尧和邹俊磊彻底无言，面面相觑后回了客房。 隔着一条小路，邱红对那场以她为主角的争辩一无所觉，她正把儿子洗好澡换下来的，沾满泥巴的衣服浸在水里，预备明天再洗，不泡一泡，很难洗干净。 邱诺今天和小伙伴玩了整整一下午，到了晚上还是十分兴奋，自己打了一盆水，坐在小板凳上给他的挖掘机、小汽车洗澡，抿着嘴，眼睛亮晶晶的，小模样十分认真。 邱悦则叽叽喳喳地跟邱红分享着学校的事情，之前提过的那个书法比赛，她果然拿到了语文组和英语组的双料冠军，而且中心小学不愧是镇上的小学，奖励十分豪爽，除了笔记本，还有奖金，她两个冠军直接给了20元钱。 邱悦头一次在学习上挣到钱，十分兴奋，把那崭新的两张10块钱，郑重交给了亲妈，并且交代亲妈要花在自己身上。 邱红痛痛快快地收了，又一把圈住女儿，猛地抱住亲了亲。 往日总是说难为情不让亲的小姑娘今天很乖，也亲了亲妈妈。 邱红于是更开心了，又把今天拿到的工钱也拿了出来，说好的掌勺200块，荣正后头给的红包也不小，一张四人头，算下来忙活了这么几天，赚了300，很值了。 “后天是圩，刚好你也不上学，我们一家人去逛逛，拿悦悦挣的第一笔钱给我买双解放鞋，再拿我赚的工钱呢，给我们悦悦买双水晶凉鞋，好不好？”邱红做规划。 邱悦点点头又摇摇头：“妈妈的解放鞋都快断成两半了，是该买新的了！但是我的凉鞋还能穿啊，不用买。” “系带都拿烧火钳烫过了，在家穿穿还行，可不能穿出学校了。”邱红不知道该怎么改女儿抠门的毛病，究其原因，还是她赚钱能力太弱了，给不了女儿大方的底气。 邱悦反驳：“为什么不行？没关系啊！妈妈你烫鞋带的技术很好，不难看！而且，我好像没长高……脚也没有变长。” “……以后每天早上，你和弟弟一人多加一个鸡蛋，我再买点骨头回来给你炖汤，可别最后长成一个小矮子啊！”提到身高问题，邱红有些忧心忡忡。 她自己不算高也不算矮，最起码是上了一米六了，可邱悦明显比同龄人矮小，在学校排队时候，也跟她的成绩一样，都是稳稳的第一，老母亲着实有些忧心。 邱悦忍不住道：“不行，鸡蛋和肉都要花钱买啊！” 她们家的鹅是能下蛋的，只是下得并不多，一天两个肯定供不上，至于鸡，都还是小鸡仔呢，还没有到能下蛋的时候。 “你妈会赚钱啊！地里的小白菜，再过一个礼拜就可以卖了！你别老操心家里没钱，心思多了压着不长个，知不知道？”邱红把女儿说了一通，又拿出钱包来，硬塞给女儿十块钱，让她跟同学玩的时候花。 邱悦小心收了，又告诉邱红，六一儿童节马上要到了，她下周可能中午的时候要留学校，跟班里文艺委员一起搞庆祝儿童节的黑板报，这钱刚好能拿来吃米粉。 邱红听了又要再给女儿钱，邱悦却不肯要了，说最多就一天的事情，她吃一碗米粉花不了多少钱。 镇上米粉二两一块钱，三两一块五。 “也行，那你再想买什么，记得要跟妈妈说哈！”邱红想了想也没再坚持，等小邱诺把自己的车子都洗涮干净了，一家人一起回房睡觉。 温度持续回暖，不仅蚊子多了，被子也盖不住了，现在一家人都盖的是毯子，邱红睡着前想了想，既然得了意外之财，正经得好好去买几块好床板回来了，到时候给邱诺安个小床睡，孩子马上要满三岁了，得开始分床睡了。 她和悦悦能一起睡，悦悦和诺诺却不好再一起睡。但是悦悦快上初中了，是不是也该给她安排一个单独房间了呢？可两个孩子都分出去的话，就得置办两张床，钱不太够…… 和被两个好兄弟确凿暗恋，勾出一番心思，因此辗转反侧的荣正相比，邱红睡得很香，就是梦里也只有两个小屁孩，半分朦胧的情思也无。 第72章 带刺玫瑰 次日大早，张福子安排了酸萝卜瘦肉粥配油条的早餐。 那切成丁的酸萝卜一粒粒脆爽开胃，配着新鲜的油条，吃起来十分舒服。 廖青韵是尤其爱酸口的，格外满足。 荣正却有些奇怪：“奶奶，你泡了酸菜坛子？” “没有，我找小红换的，把我们昨天收到的那些吃不完的水果给她拎了一兜子。”张福子笑呵呵地道。 廖青韵有些感动：“专门帮我去换的？” “哈哈哈，农村也没啥好吃的，刚好邱红治泡菜坛子是一绝，她接了水果不好意思，特意拿了个大碗给我捞出不少，又给了我好几个大鹅蛋，你走的时候都带上去，能吃上两三天呢。”张福子帮着规划道，她自己的牙口是已经吃不来酸了。 廖青韵点点头，把老人家的心意记在了心里，又生出感慨：“小红这年纪，真是挺艰难的。” “是呀，她又是个要强的，往后少不得要吃些苦头了。”张福子接话道。 廖青韵想了想，道：“她这样的情况，再找个男人，一起养孩子会不会轻松些？” 秦时尧和邹俊磊忽然生出些紧张，猛地看向了荣正，只见荣正十分淡定，闷头喝粥不说话，两人对视一眼，不由腹诽，暗恋中的老男人真是沉得住气啊。 “嗯……”张福子摇了摇头，“小红啊，约莫是不打算再找男人了。” 廖青韵错愕：“啊？她才三十不到呢！女儿儿子都不算大。” 秦时尧和邹俊磊也看向了老太太，同样惊奇不已。 “邱红是嫁出去又回来村子里的，我们这的说法，叫归宗。”张福子想了想，秦时尧和邹俊磊是荣正的发小，人品应该信得过，又不是村里的，也没地乱说，就把邱红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所以她要找男人啊，那得找肯入赘的。你们想想，那能找到好的？” 千百年形成的男娶女嫁习俗，社会上对上门女婿是有不少偏见的，也正是因此，稍微优秀些的男人，都不肯入赘的，能成功招赘的女人，家里少不得也要有点家底的。 而邱红的家底，俩嗷嗷待哺的孩子？何况经过王长兵那样的，邱红怕是对男人也绝了幻想。 所以老太太觉得邱红再找男人的可能性是极低的，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压根就没想过荣正会看上邱红的可能，荣正那样的出身和本事，会肯入赘？且邱红又是二婚……不说荣正掩藏得好，即使他露了痕迹，老人大约也只会把那当成他肯帮扶弱小的优点看待。 廖青韵听完，也压根丝毫都没联想到自己儿子身上，而是叹了口气：“我瞧着她是个利落英气的，偏偏命这样苦。” “是啊，就是命苦了些。不过她分到了田地，这可是大好事！”张福子的语气里带着期许，“她是个能干又勤快的，能耕田能种地，准能把日子过起来的。” 至少比从前好。 也不是哪个年代的女人归宗都能分到田地的，更多的，这样的情况下，除了依靠父母兄弟，就是被亲戚吃绝户了。现在村里有闲田，又遇到了好政策，有本事的也不再指着地里过活，邱红这才找到了一条生存之道，这实在是一种幸运。 廖青韵点点头，若有所思，觉得从这个方向切入，看待女性问题还蛮奇特的。这其中，大约还是政策和经济相辅相成，才会有这样的事情，大约这也算遇上了好时代。 同一张桌子上的秦时尧和邹俊磊已经再度面面相觑，无话可说了。老天爷，他们昨晚以为荣正只是单纯的倒贴，谁曾想，这人玩得这样大，竟然想倒插门！做上门女婿！ 好不容易吃完早饭，两人拉着荣正回了房间，接着昨晚又干起了劝阻的活。 “……”荣正油盐不进，拿手撑住脸，一言不发。 秦时尧见状，气不打一处来，使出杀手锏：“阿正，你就不怕我把你那本子上的画给阿姨看，再跟荣老爷子说？” “你提醒我了，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要是知道了这件事，那必定是你们俩告的密。”荣正放下了手，正色道，“是兄弟的话，可以不帮忙，但不能添乱！” 邹俊磊不可置信：“你一定是被那女人灌了迷药！” “倒插门犯法吗？”荣正淡定的问，“何必把我当做一个做错事的人？一个人只为了普世的面子活着，像荣膺那样，亲兄弟也要背后插两刀，最后风光上位，就是好的？” 秦时尧抓狂：“阿正，你这是强词夺理，问题在于，你明明条件那么好，偏偏……不是，一个破——” “阿尧！别说我不能听的！”荣正猛地站了起来，“我知道你这是情绪激动，才会口不择言，但你别说，想也不能那样想！” 荣正很严肃，秦时尧也立刻意识到了自己不自觉的对女性的恶意，一时又想到廖青韵……理亏道歉：“对不起，是我错了。” “……我带你们出去逛逛吧。”荣正忽然做了个决定。和廖应辉只是猜测，却没有实证不同，这两位要是不能说服，往后估计会给他安排相亲……有得头疼。 一行三人出了门。 荣正直接把人带到了一望无际的田野。 正是太阳还不算太大的清凉好时候，除了秧苗已经开始逐渐生根成长的绿油油稻田，许多种着各式各样蔬菜的菜地里，都是忙忙碌碌的村民。 打芽、间苗、移栽、除草……各式各样的农活，叫秦时尧和邹俊磊都看了个稀奇，他们见过许多蔬菜，不至于五谷不分，但这样直面真是的田间操作还是第一次。 也有不少干活的村民好奇地看向这么三个明显不是干活的人，其中许多会跟荣正互相打招呼，荣正当了杀猪佬之后，村里人在知道他的肉摊很实惠，也多多少少都占过便宜，加上张福子、邱友春的影响，对他自然很和善。 荣正对外的说辞是带着城里人见见乡下的世面，看看新鲜，实际上路线却挺稳，直接把人带着绕了一圈，把邱红家的田地都看了一遍，横平竖直整整齐齐生长的秧苗，碧绿一片的辣椒田，开始隐隐约约要开花的黄豆苗，已经半人高的红皮甘蔗田，马上就能收获的小白菜地…… 逛了半个多小时后，遇到了正主。 邱红和薛晓兰依旧搭伙干活，今天的内容是要给生长状况极佳的豇豆苗，插上能供它们攀援的长杆子。一般四个坑为一组，杆子斜插，顶部互相交叉用谷草或者绳子固定住交点，这样可以稳固支撑，后续结出硕硕累累、沉甸甸的豇豆条，或者风吹雨打，都不会倒塌。 小邱诺照旧是妈妈的跟屁虫，不过今天他也正经帮了忙，拿着个芋头叶子做成的小碗，在地里捉了一堆小虫子，预备带回家去喂小鸡仔的。 “伯伯，”小孩率先发现了荣正，打完招呼就过来献宝，“给你看！我抓的！” 一堆扭来扭去的绿色小虫子，视觉冲击力还挺大，荣正面不改色了夸了几句，秦时尧赶紧转过了脸，难以自控地抖了抖，他怕这些小玩意，光是看看就觉得身上痒。 邹俊磊倒是乐了起来，说自己俩宝贝女儿也不怕虫子，还专门跑花园里捉瓢虫，如今见了邱诺还挺亲切，转眼看到邱红正在搬运捆成一大捆的竹竿子，主动捞起袖子问要不要帮忙。 “……”邱红有些莫名其妙，连连摆手说不用，大家也不是很熟，帮啥忙啊。 荣正没动身，倒是动嘴了，忽悠道：“阿磊，光说不练假把式，你上去试试。” 邹俊磊袖子都撸起来了，也没说什么就过去了，他自认自己时常扛着俩闺女，臂力还是相当不错的，双手拿住那捆竹竿，手一插、气一吸、使劲一提—— 当然没能提起来，他又憋了口气，加大了力气这才勉强提了起来，结果刚刚扶正，一个没接住力，差点被压了一头一脸。 邱红无语地从侧边帮忙扛走了那捆竹竿，到了地里解开捆绑的竹条子，左手抱住十几根竹竿，右手一拿一插一用力，豇豆苗旁边就多了根有力的支撑，刷刷刷地一下就插了小半垄，跟毫不费力似的，瞧着也很顺畅舒服。 秦时尧和荣正一面忍俊不禁一面又叹为观止。 邹俊磊：“……那玩意真不轻！” 他甚至怀疑扛根水泥柱子也就那样了！ “……”邱红望了一眼荣正欲言又止，片刻后还是老实继续插杆子了，总不好说，你们要笑最好去别的地方笑吧？这田埂虽然是她家的，也没道理别人站一站都不行。 薛晓兰咳了几声，做提醒。 荣正察觉到了，跟小邱诺道了再见，领着俩人走了，再待一会，估计真有人要开口说他带人帮邱红干活了。 回去的路上，秦时尧和邹俊磊再也无话可说了，邱红正经是个厉害女人，要是比种田，他们肯定比不过。 邹俊磊心有所感：“阿正……这玫瑰是真带刺啊。” “嗯。”荣正点了点头。 第73章 学校的电话 周四这天中午，邱悦没有回家吃饭，邱红猜测是为了之前说的黑板报的事情，小孩身上也带了钱，她也就没在意，四点一到，挑着担子领着邱诺就去田里了。 地里的小白菜终于可以收了。 这边乡镇种的小白菜不是传统的小白菜，而是优育出的长梗高杆小白菜，长到18-25厘米左右，就可以收获了，杆子白而长，鲜嫩多汁，叶片清翠，不论是打汤、清炒、炒肉、粉或者下在面里都可以，滋味很好，属于是吃不腻的小菜，静江的菜市场里它是从不缺席的。 收小白菜的工序有些多，薛晓兰负责将小白菜一颗颗地从泥里拔出来，撸干净泥和底部黄色棕色已经不新鲜的叶片，接着堆成一堆，邱红在后头坐着，将那些小白菜，一颗颗地在掌心摆放成圆柱形，再用谷草捆在腰部，一把一把地放整齐。 偶尔薛晓兰供应不上了，邱红也起身，两人一起整理出一大堆，再坐下来慢慢捆放好。她手巧，一把把小白菜捆得不大不小，又圆又漂亮，薛晓兰做这个时常估不到数，偏大偏小都有，于是两人就这样分了工。 邱诺一开始帮了会忙，没过多久又兴致勃勃地堆起了堡坎。邱红并不管他，只叮嘱小孩带好草帽，不能摘掉。小屁孩贪玩是正常的，只是太阳太毒，哪怕此时已经渐渐落山，她也担心被晒出毛病。 薛晓兰问：“为什么不把诺诺托给福子小奶？” “福子小奶下午喜欢找朋友打打牌，我不想耽误她们玩。”邱红笑着解释。 到了张福子这样的岁数，重活是做不了了，平时除了侍弄她那个小院子，就好跟玩得好的几个老姐妹打打字牌，就像村里老大爷们喜欢推牌九一样，玩得也都不大，只当个消遣，打发时间。 薛晓兰点点头，倒也是。毕竟……又不是亲太太，之前插秧的时候肯帮忙已经是张福子心善了。 “小奶倒是总提让我没空的时候尽管把孩子送过去，但是……你懂的。”邱红欲言又止，和薛晓兰对视一眼，露出一个感慨的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但是，荣正还没有结婚，她又是个寡妇，不好总是进进出出的，本来许小琴那伙人就总盯着她和薛晓兰了。 上次养猪厂宴请时被造谣的事情，她听那几人的描述，心里猜测始作俑者就是许小琴，可恨没有证据，要大张旗鼓去调查，耽误精力时间，还容易扩大影响，只能不了了之。 说起来，张福子和荣正一直很照顾她的，她上次当着一屋子大人物的面摔了门，其实过后心里也忐忑，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后来荣正带着爷爷来道歉，次日张福子又送水果来，她心里才又好受了许多。 尽管两人手脚都算麻利，但这活是细致活，不好伤了菜杆，损坏卖相，一个小时也就弄了小半垄，刚好够装一个铁框子的，邱红看着日头，提醒薛晓兰要到放学时间了。 和邱悦这个小学生不同，邱明泽下午放学之后回家吃了饭，还得去学校上晚自习。 “没事，家里剩饭剩菜都还有，他自己会热了吃的。”薛晓兰不准备回家，专心收菜的同时，又把儿子进了重点班的好消息分享了出来。 邱明泽下半个学期就要上初三了，学校里很重视初三，按照期中考试成绩在年级里分出了两个重点班，已经开始加快讲课的速度，预备留出更多时间复习，让成绩好的学生全力冲击重点高中。 重点班的学生还有一个“福利”，暑假时候也要多补半个月的课程，前几天薛晓兰刚刚给了儿子预定补课资料的钱。 “初三少不得要辛苦些了。”邱红联想到女儿，感慨，“不过时间快着呢，我家悦悦再过一年也要上初中了。” 明明她的记忆里，小姑娘还跟诺诺一般大，跟着她每天在田地里玩，又乖又皮。 “时间是过得真快，小孩跟豆芽菜似的，眨眼都长大了。”薛晓兰很认同，一时又有些伤心，“你还有两个呢，我只有那么一个，等他以后去县里读高中，我该去哪里呢？” “……晓兰姐，你想跟孩子他爸一起去打工？”邱红愣了愣，忽地想起来了薛晓兰跟丈夫长期分离的事实，看来，她这个搭伙人也是限定日期的。 薛晓兰面有郁色，瞥了一眼在不远处专心利用烂菜叶充当混凝土增加泥巴牢固力的邱诺，低声对邱红袒露心声，她其实既害怕一个人在家，也害怕出去跟丈夫相处，长久的分离让她觉得丈夫很陌生，而邱建明似乎也同样如此，就算是过年回家的时候，跟她也从来相敬如宾。 字面意思的相敬如宾，两个之间太有距离。 薛晓兰停顿了好一会，说出了自己羞于启齿的私密事：“他……这几年，碰都不会碰我一下。虽然睡一张床，就好像……旁边躺着根木头。” “……”邱红露出了震惊神色，薛晓兰长得好看，四十不到的年纪，身材也保持得很好，这样一个美人就在眼前，碰都不碰……她很难想到第二种原因，“他……不会不行了吧？” 薛晓兰缓缓点点头：“……我觉着是。” “……”邱红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的亡夫王长兵，在那档子事情上虽然不行，却爱逞能，她因着诸多事情对他只有几乎藏不住的厌恶，每每各种推脱……但薛晓兰显然不同，她如今明显是，硬生生地，守着活寡一般……这实在难办。 薛晓兰又道：“但我看他的面相，又不像是软脚虾那样的……或许他也跟我一样吧，觉得我很陌生？我们俩，比起牛郎织女一年一会也差不了多少了。” “也许吧，你要是有出去的想法，趁早跟他商量商量，让他在工作的地方也帮你找找看，有什么适合你的工作没。说不定……相处多了呀，蜜里调油呢！”邱红调侃了一句。 薛晓兰微微脸红，也不知道是晒的还是羞的。 与此同时，提前从养猪厂回家的荣正接到了一个从中心小学打来的电话，他挂断之后飞速去了隔壁邱红家，见院门和大门都锁着，必定是去了地里干活还没回来，站定想了想，自己开着电三轮直奔中心小学去了。 那则电话的内容是，邱悦在放学的全校集队时晕倒了。 第74章 邱悦很难过 荣正刚把车开到街上就找地方停下了。正是放学的时间，街上的学生太多，车子不好开，他选择直接跑步去的学校，到达中心小学的校医室时，满头大汗，从接到电话到到达，统共只花了17分钟。 邱悦已经醒了，正在挂葡萄糖的点滴，小脸惨白，眉眼耷拉，既憔悴又肉眼可见的闷闷不乐，见到荣正十分意外：“伯伯。” 她明明求老师不要告诉家长的！ 而且就算老师通知家长，也该是她妈妈来吧？ “电话是校长打给我的，你妈去干活了，我看家里没有人，怕你出事，就自己来看看。”荣正解释了一下。 邱悦注册的时候要求填电话号码，她家里没有电话，填的就是张福子家里那个电话。 “怎么回事？”荣正在小姑娘面前，半蹲了下来。 邱悦却答非所问：“伯伯，我能拜托你，不要告诉我妈妈吗？” “为什么呢？”荣正有些诧异，邱红脾气很烈，但平时看着对孩子还是十分宠爱的，“怕你妈骂？” “妈妈不会！”邱悦摇头，“我是不想她担心。” “先跟我说说，到底怎么一回事，我再决定要不要答应你。”荣正也跟着提出要求。 邱悦很难过，几乎带出了哭腔：“伯伯，我的十块钱掉了。” 今天中午，黑板报的内容全定了下来，她也就没回家，和几个同学一起做板报，中间准备去街上吃米粉的时候，发现自己揣兜里的十块钱不见了，找遍书包和抽屉都不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什么地点掉的。 十块钱对于邱悦而言，是笔巨款。 当下小姑娘都顾不上肚子饿了，伤心地跑到操场的角落里抹了一把眼泪，午饭直接没吃。 又累又饿又伤心的后果就是放学排队的时候，站了还没三分钟，直接头晕眼花朝后晕倒了。小丫头排在队伍的最前头，一倒下去压着后面好几个小女孩也往后倒，幸亏班主任和后头的女生都察觉到了不对劲，及时抱住了人。 送去校医室一看，低血糖，直白一些，就是饿晕的。 因为是在全校集队的时候晕的，校长杨奇伟也很关注，即使邱悦醒过来开始输液后，强烈央求不要告诉家长，他忖度了一下，还是打了个电话给荣正，请他帮忙通知邱红来一趟。 “为什么不借钱去吃午饭？”荣正听完心里很不是滋味，十块钱，让这么个小姑娘难受得哭了一顿，还饿晕了。 邱悦脸色微红不说话。 她不想向同学借钱。 她不想暴露自己的窘迫，又因为丢了十块钱正心疼得不行，更不愿意借钱增加债务。 但她现在很懊恼。 因为被送来医务室后，她因为手太抖还不小心打碎了一根水银温度计，连带着点滴一起，要付13块5毛钱。 邱悦很窘迫地问：“伯伯，你借我钱，等我回家了，就还你，但这件事能不能不告诉我妈妈？” “……”荣正盯着小姑娘不说话，他……产生了一股陌生却强烈的心疼。 邱悦快哭出来了，先前头上出的冷汗把刘海汗湿了，配着格外惨白的脸色，哀求的眼神，可怜巴巴。 “下次，再遇到——” 没等荣正把话说完，小姑娘飞快保证：“我肯定找同学借钱吃饭。” “好。”荣正点了点头，“我答应你，今天的……不告诉你妈妈。” 邱悦终于露出了笑容，又举起拳头：“伯伯，这是我们之间第二个秘密哦！要保密！” 荣正这回没跟小姑娘碰拳，而是在对方额头上轻轻敲了一记以作警告。他刚刚是跟小孩玩了一个文字游戏，承诺的是今天不告诉，至于明天说不说，待定。 毕竟这事，到底不算小，他……到底不是家长。 不多时，点滴打完，荣正结清了医药费，跟陪在旁边的班主任道了谢，又去跟杨奇伟打了声招呼，就帮邱悦拿着书包，准备带小孩回家。 两人走在一起，正经有些像父女，以至于蛋糕店的老板都误会了，对着荣正道：“嚯，你家小丫头长得真漂亮！” 邱悦瞪大眼睛刚要反驳，荣正已经一句“谢谢”出了口，占了回小孩的便宜，又指着橱窗挨个问口味，愣是没给小孩一点时间澄清，最后问了一圈才道：“给我拿三个巧克力蛋糕吧。” 老板利落地拿了出来，一手收钱一手交货。 荣正把小孩领到桌子上，给她一个杯子蛋糕。 邱悦摇头：“伯伯，我不能要。” “想让我保密，就得听我的话。”荣正不由分说帮她揭开了蛋糕盖子，又道，“我一个大男人跑来吃蛋糕，多尴尬啊，有你在旁边就不怕了，你就当是陪我吃的报酬。” 邱悦想起上回的棒棒糖，笑了出来，郑重道谢后接了勺子，一勺蛋糕下去，浓厚甜蜜的奶油第一次在口腔里化开，新奇而甜蜜，让眉眼之间的郁色都去了不少。 “好吃吧？”荣正自己也吃了一大勺。 邱悦点点头，兴奋地和荣正道：“好吃！比我过去吃到过的所有点心都好吃！等我下次赚了钱，我要给妈妈和弟弟买这个！” “嗯？赚钱？怎么赚的？”荣正感兴趣地问道。 邱悦有些不好意思地把自己拿了书法比赛两个冠军的事分享了下。 “书画不分家，果然。”荣正笑着点点头，他之前看出邱悦的画画很有灵性，果然书法上也比同龄孩子更好，“以后好好跟我学画画，争取更上一层楼。” 邱悦认真答应：“好！” 两人吃完了蛋糕，再出来的时候，小姑娘的脸色已经好了许多，不再那么惨白了，荣正一手书包一手拎着剩下那个带给张福子的蛋糕，带着邱悦去找车。 电三轮马力十足，一路轰隆隆地回了村里。 荣正把邱悦送到了家门口，天已经开始暗了下来，屋里还是没有人，邱悦拿出书包里的钥匙开了门，说她妈妈和弟弟肯定是去收小白菜了。 荣正想了想，问道：“那晚上也要去洗白菜吧？” 在地里捆绑好的白菜要在晚上挑到河边，把泥巴全搓洗干净，这样又干净，露着白生生的根须也好看，同时还能补水，小白菜在下午被采摘绑好后，是发蔫的，清洗过后，不仅干干净净，还能重新变得精神抖擞。 小白菜洗好之后放几个小时，在清晨三四点的时候，把菜用板车拉去镇上卖，菜贩子买好之后运到各大菜市场，早上五六点各种饭店采购、市民出来买菜的时候，还是十分新鲜水灵的状态。 荣正没有卖过菜，但在农村一年多，看过许多回，已经懂得整个流程了。 这里头还有不少门道呢，像邱红用那种铁箩筐来装菜，顶端弯曲，两面与底部都是镂空铁栏杆，存不住水的，菜贩子最喜欢。这就是被有些黑心的菜农坑过了，因为称重卖，有人会将装菜的工具封死，倒上好几斤水，那菜也必定是浸足了水分，又滤不出去的，这样光是不要钱的水都会多上个二三十斤。 不过下有奸计，上有对策，菜贩子被坑过后马上学聪明了，遇到那种看着能装水的农具，必定要先讲清楚要倒掉水的，或者换成他们自己带出来的塑料镂空框重新装过。 当然，大多数的菜农都十分朴素，想不到那么坑的招数，反而久不久会收到假钞，因此卖菜时候也格外谨慎就是了。 第75章 见校长 “嗯。”邱悦把书包从荣正手里接过，蹬蹬蹬地跑进了卧室，接着拿过有零有整的13块5毛钱递给荣正，强调这是医药费，必须要给的。 荣正顿了顿，接过了小孩的钱。 “伯伯，谢谢你送我回来，你也回家吧，我要去煮饭啦！”邱悦见他接了很开心，又毫不客气下了逐客令，自己转身去灶房升米煮饭。 这晚，邱红和薛晓兰一起，整整收获了满满两担白菜挑到河边放着了，这才抱着儿子回了家。 邱悦已经把饭煮好了，还写完了作业，邱红到家，没发现任何异常，快速地炒了两道菜，一家人吃过后，就准备拿出手电筒去河边洗白菜。 荣正突然找上了门，手里拿着一大团之前用过的排插和电灯泡，主动提出可以提供接电灯到河边的服务。 邱红眨眨眼睛，感慨她怎么从没有想过还能如此操作？不止她，笼口村的人很多人也要洗菜卖菜的，大家也都默认用电筒，从未想过，还能从家里迁出电来，那可太方便了。 不怪人家能当老板呢，脑子就是不一样。邱红兴奋道谢，又问这些电线多少钱，荣正帮忙安装已经很好了，总不好连插座电线都白拿。 “13块5毛，悦悦给过了。”荣正从裤袋里掏出那把零钱挥了挥，又塞了回去。 邱红惊奇地看向女儿，邱悦紧张地捏了捏裤脚，又不敢说其他的暴露自己晕倒的事情，只好点了点头，认了下来。 接电线的事情并不难，荣正几分钟就接好了，再沿路打了几个树桩子，钉上几根木钉子，方便挂电线就可以了，用完把线一收回家，很方便。 荣正测试了一下电灯，十分明亮，就连邱红脸上细微的绒毛都清晰可见，毛茸茸的一层，很可爱。他笑了笑，又叫邱悦跟他走，说今晚有时间教画画了，机不可失，时不可待，再顺手抱起了邱诺，一个是教，两个也是教，反正这个放在这里也是捣乱的。 按照正常情况，邱悦是要帮忙洗白菜的，只是晚上河里的水是冷冰冰的，荣正担心小孩逞能，不跟邱红说明，帮忙帮出病来，所以找了这样一个借口。 邱红自然答应，让女儿好好学，她这头有薛晓兰帮忙，两人很快就能洗好。 邱悦摸了摸手上打过点滴的位置，乖乖跟着荣正走了，走到半路，才说了一句蚊子声大小的谢谢。 荣正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顶，示意自己听到了。 第二天周五，六点半的闹钟响了后，邱悦自觉醒来关掉了，帮弟弟扣好了夜晚蹭掉的睡衣纽扣，自觉去洗漱。 邱红三点多起来，和薛晓兰汇合了拉着板车去卖菜，快六点才回家，这会正睡得熟，邱悦就连关门声都放得很轻。 刷牙洗脸，又自己梳好了头发，镜子里是个清秀漂亮的小姑娘。邱悦的头发倒也方便，齐刘海的学生头短发，发质好，很茂密蓬松，看着就是个聪明灵气的。 没急着去灶房做早饭，邱悦先去堂屋饭桌上掀了饭罩子，果不其然，里头放着两袋包子，一袋里头有两个大包子，一个菜一个肉，当早餐是够了的。 这是邱红的习惯。家里很少给孩子买零食，所以每次卖了菜之后，除非是没卖出去，不然她都会给女儿买上两个包子解馋。 其中一袋下面还压着两块钱，那准是亲妈卖菜得了钱给的零花，邱悦仔细收进了口袋，拿上包子和书包，开开心心就去了学校。 荣正在猪肉摊上守株待兔，等到了一个活蹦乱跳的小姑娘，随即把人叫住了，留下邱明理和褚地煞看摊子，自己把中心小学食堂订的肉装好了，又让邱悦上车，说今天开车送她上学。 邱悦很迷惑，不懂这操作。 “你们校长让我通知你的家长去学校一趟。”荣正淡定给小姑娘两个选择，“要么我来当你的家长，要么回头我让你妈亲自去？” 邱悦自然毫不犹豫地选了第一个。 于是小姑娘头一回感受了，坐在车上进学校是什么感觉，还挺……奇特好玩。 荣正在教学楼把邱悦放下去了，掉头去了趟食堂后厨，交接清楚后，直奔校长室。 时间拿捏得还挺好，刚好杨校长去巡视了一圈早读课的情况，回到了办公室。 杨奇伟请荣正坐下，又泡了壶茶，这才开口：“荣老板来找我，是……？” “为邱悦的事。”荣正言简意赅，“小姑娘不想她妈妈知道她在学校晕倒，怕她妈妈担心，所以委托我做家长。你想谈什么，直接跟我谈就行。” 杨奇伟正经有些迷惑了起来：“这……恕我直言，我想知道邱悦的父亲是怎么回事呢？我看了孩子填写的不少表格，父亲那一栏都是空着的。” 和初中注册必须拿户口本一一验明不同，小学的注册简化了流程，压根没看户口本，邱红又一门心思想要隐瞒信息，自然就纵容了女儿这个疏漏。 “死了。”荣正冷冷吐出两个字。 杨奇伟瞳孔紧缩，更迷惑了，按照邱悦对荣正的称呼，那邱悦的父亲不该是这位的弟弟吗？也不对，姓对不上。 “邱悦跟她妈姓……总之，我跟死了的那位没什么关系。”荣正刚解释了个开头，顿觉繁琐，干脆直接给了个结论。 杨奇伟到底年纪大些，自己半猜了出来：“也就是说，你是邱悦母亲这边的关系？” 荣正点了点头。 杨奇伟给他倒了杯茶，自己也喝了一口，琢磨着荣正对那对母女如此照顾，两家关系肯定匪浅，也不再纠结邱红没来，开口道：“那我直说了，校医给邱悦的诊断是营养不良，这在我们这所学校里，可不常见。” 到底是镇上的小学，小胖子都比村里学校多不少，特别瘦的小孩也有，多半是格外挑食的，跟邱悦这类的营养不良也有区别。 “她妈妈一个人养两个孩子，难免捉襟见肘。”荣正微微叹了口气。 不止邱悦，光是邱红那个尖得厉害的下巴，估计也是营养不良，邱诺也长得比常规小孩更小些。 杨奇伟思考了一会，给出建议道：“我们学校有个贫困生档案，按照邱悦这样幼年失怙的情况，可以申请补助。虽然钱也不多，大约200块钱一个学期，但对于像邱悦的家庭，应该也能帮到不少。” “……”荣正有些尴尬，这个他还真做不了主。 杨奇伟显然也知道，给了一个非常人性化的处理，说自己会安排邱悦的班主任在私底下跟邱悦提起这件事，让孩子回家跟母亲说。 “嗯，这样很好。”荣正点了点头，忽地又想起邱悦吃蛋糕时提起自己赚奖金时候的兴奋，问杨奇伟学校里除了贫困生补助，有没有奖学金。 杨奇伟笑了笑答道：“有是有，金额不大，一个是孩子们都还小嘛，另一个学校运营成本也不低，拿不出那么多钱。” 到底是见惯了各种场面，洞悉人性，杨奇伟马上又道，但如果有赞助的话，这种事办起来也简单，反正对成绩好的孩子嘛，是皆大欢喜，还能起到极好的激励作用。 “金额大一些，需要多少钱？”荣正更干脆。 杨奇伟立即乐了，想了想道：“低年级的就算了，五、六这两个高年级，要是设置奖金的话，得设个前十名吧？整体嘛，大约一千来块也足够了。” “我来出这笔钱，第一名设高些，其余的你随意。”荣正对邱悦非常有信心。 杨奇伟乐呵呵地点头，夸了一番荣正，又正经分享了一下国家扶持下的贫困生补助具体实施的内容和效果，帮助了多少失学儿童之类的信息。 门内荣正听得挺认真，门外，正赶来校长办公室要汇报事情的教导主任肖有志却等得有些小郁闷。 见年级组长秦莉也在等着，嘴角抽了抽，摇了摇头小声抱怨道：“我们杨校长什么都好，就是……个人钻营上……也是这个！” 肖有志竖了竖大拇指。 第76章 关于好事 秦莉听了却没捧场，反而盯着他看了好几眼。 肖有志心里咯噔下，完蛋，他忘记这位秦老师也是个极爱和家长“打交道”的，说领导闲话说到了领导的追随者面前，这这这……干脆让他原地消失算了。 “肖主任，眼里容不得沙子，对吗？”秦莉忽地轻轻笑了笑，问道。 肖有志抹了一把虚汗，尴尬笑了几声：“……我嘛……嘴笨，最不爱这些交际啥的，说错了什么话，你也——” “没有。”秦莉打断道，忽地往肖有志的方向凑近了些，正经说起了小话，“肖主任，知道我们镇里有个帮助辍学儿童的助学渠道吗？” 肖有志点点头，这渠道大家都知道，国家牵头给予一定的政策扶持和资金支持，剩余部分靠的是各渠道的捐助。 “杨校，是这个渠道里拉到捐助最多的人。”秦莉掷地有声地说道，“靠的就是平时和各种有钱的家长打交道。他很有意思的，不管别人家是做寿还是开业，都喜欢去凑热闹，但可别把他想简单了，谈到捐助这些事的时候他可是巧舌如簧的。” 肖有志大为震撼：“……” 这些他确实从未听闻。 “学校里的老师知道这事的没几个，因为杨校拉来的赞助很少放在我们自己学校里，而是大多给了更穷更难的乡村小学。”秦莉继续解释道，“他也不在意名声那些，时常说自己是为了见见有钱人的世面，混些好处，实际上却做了许多实事。” 肖有志恨不得时光倒流，把最初嘲讽杨奇伟的那句话吞回去，一时脸上露出尴尬至极的神色。 “这些都是我不小心看到了不该看到的财务单子才知道的。”秦莉笑了笑，“以前我也跟你一样，觉得杨校真是会钻营，但知道他做的这些事情后，我也渐渐变成了这样……我刚给渠道拉到了一笔五千块的补助哦！” 肖有志这回默默竖起了大拇指，真心道：“这回是真心的，你们很好，是我……只看表面了。” “记得继续保密哦！”秦莉笑意盈盈地眨了眨眼睛。 肖有志连道了几声好，就见门开了，杨奇伟照旧满面春风，礼数周到地目送走了荣正。 “杨校，笑得这么开心，肯定有好事！”秦莉调侃道。 杨奇伟立即道：“还真有！荣老板给我们捐了一千块的奖学金！” “不止这个吧？”秦莉很懂眼色。 杨奇伟更为得意洋洋：“还有两万块辍学儿童救助金！” “哇！还是您厉害！宝刀未老！”秦莉两眼放光，夸赞道。 杨奇伟乐得红光满面，转眼瞧见了肖有志，又有些尴尬：“有志啊，你可别想岔啊——” 别把他想到贪污那头去了！ “不会！杨校，我都知道你们做过的那些好事了！” 肖有志虽然说得很认真，但配上教导主任的身份，就多少……有那么几丝阴阳怪气。 杨奇伟和秦莉都有些哭笑不得。 另一头，荣正办完正事，回了猪肉摊，忽然盯着褚地煞看了起来。 上回让邱红去养猪厂当兼职做饭的厨师，是褚地煞提出来的，但经过了荣毅坚打岔后，他们默契地都没再提这茬，怕再引发荣正家里的风暴。 殊不知，荣正却想让他们主动提起。 荣正观察了许久，终于道：“地煞，你好像比刚来的时候瘦了些？” 这倒不是假话，褚地煞刚来的时候，可在家里补了近一个月，来到这边之后，天天干活，还要溜着褚霸王满村乱转，加上伙食上，味道实在差，即使荣正经常往厂里拿肉，奈何做得不好吃啊！ 不止他，就连黄天华等人也不同程度瘦了些。 “嗨，快别说了，刚过了两天好日子，眼看着存粮就要吃完了。”褚地煞有些小难过。 他指的好日子，自然就是宴请的时候，剩下的那两桌好菜，张福子送了些给自己老姐妹，自己也往家里拿了两碗爱吃的，剩下的都留给了养猪厂的他们。 但他们快吃完了！ 伙食水平即将下降！ 荣正笑了笑：“说得这么可怜，好像我养不起你们似的。” “！”褚地煞在电光火石之间忽然理解了荣正的意思，兴奋开口道，“正哥！老大！荣老板！那可以给我们请个厨师吗？” 荣正挑眉：“可以啊！” “真的？”褚地煞狂喜，“那我们就请那位邱大妹子？” 荣正总觉得这个称呼不那么顺耳：“她有名有姓。” 邱大妹子？ 听着还怪亲的，明明两人压根不熟。 “好好好，那我们回去了就请邱红来给我们当厨师吧？”褚地煞露出迫不及待的星星眼。 荣正矜持地停顿了一会，点了点头。 邱明理忍不住也开心了起来：“那以后我们指定有口福啦！” 于是这天中午，邱红家里来了好几个不速之客。 为首的是荣正，缀在后头的是褚天罡、杨晓慧夫妇，以及褚地煞、邱明理。 黄天华和林琳轮到今天做饭，没功夫来。 褚地煞喜气洋洋地做了代表，主动给邱红提供了一个免试工作岗位。 邱红却十分纠结，犹豫再三后拒绝了。 一是因为荣正的爷爷闹的那一次，让她心有余悸，那些谣言太真了，她不太敢再接受荣正的帮忙，如果她真去了养猪厂帮忙做饭，每天好几遍进进出出，会传出来多少闲话呢？ 按照福子小奶的说法，谣言如何传，对荣正个人婚事什么的都没影响，因为荣正的条件并不差，但对她，对她的两个孩子却真实存在着影响。 她和荣正在舆论里是两个极端，一个无所畏惧，一个极招是非。 所以，就算这正经是个赚钱的好机会，她也不太敢应下来。 众人面面相觑，兴奋了许久，没想到症结竟然出在厨师这，嘿，他们倒是想得美，结果人家不乐意赚这个钱。 荣正也只能又把一群人带回了养猪厂。 黄天华和林琳乐呵呵地摆出两道菜：“今天中午大家随便垫吧点啊，留着肚子等晚上厨师就位，再吃顿好的！” 褚地煞蔫蔫坐下，道，你看我们这样子像是请到了厨师的样子吗？ 黄天华震惊：“啊……难不成嫌工资低？” “……不能吧。”褚地煞摸摸头，不至于啊。 荣正给开的工资是按天算，一天10块，做两顿就行，按月结算。这样一个月下来，大约300块的进账，在农村可算是个好差事了。而且距离近，不耽误多少功夫，按照邱红干活的利落程度，一顿饭大约只需要一个小时。 就连买菜都不需要邱红买，毕竟荣正还有个肉摊在镇上呢，提前开好采购单子，他们卖了肉就能直接带去养猪厂了。 所以一帮人谁也没想到，邱红竟然会拒绝这样的好事。 邱明理看了这条件，都恨不能自己去学厨师了，对此更是不理解。 荣正却知道，这多半还是那场谣言的缘故，看来……还得想想办法。 第77章 说服 这晚，邱悦回家后，跟邱红提起了老师跟她说的贫困生补助，还带了一个表格回来。 里头除了个人和家庭信息之外，还有空出的大段空白，是填写申请理由的，家长需要阐述200字以上。 “……”邱红仔细看完，纠结百倍地摇了摇头，“悦悦，咱们不拿这个补助了吧？” 邱悦的表情同样纠结，得了这笔钱，可以减轻一部分她学费的压力，可这也代表着，肯定会暴露她从前的一切，克死爷爷、父亲这些极其可怕的字眼会不会重新出现在学校里呢？ “我现在种田种菜，还供得起你念书，咱们不凑这热闹，让这个补助……留给更需要的人吧。”邱红做了决定。 虽然……等邱悦上初中后，她也没能力让孩子念更好的市里的中学了，孩子势必又要和从前村里小学的同学见面，“王小月”的过去也会被重新翻出，但至少……能让孩子快乐两年，也是两年。 邱悦忽地一头扎进了亲妈的怀抱里，邱红摸了摸女儿的头，难得享受了一回闺女的主动亲近。 张福子拎着一个黑色兜子，穿过院子看到这一幕，乐呵呵笑道：“诶哟，我们悦悦撒娇呢？母女俩这么亲热，真好！” 邱悦小脸蛋微微红，也过去抱了抱张福子，亲昵说道：“太太，你抱着也好舒服，身上有种……香香的味道。” “真的？我们悦悦嘴真甜！我身上还能有啥味？老人味？”张福子开心得不行，漂亮的小闺女软软小小的扑进怀里，谁能不乐得门牙都露出来呢？ 最主要这话正经夸到了老太太的心里。 农村人条件所限，每天地里刨吃的，脏习惯了，有许多是没有好的生活习惯的，尤其老人又多了一层行动不便的原因。但归根结底，腿脚还利落的那些，许多也是不爱洗澡洗头的，身上会有老大一股味道。 她最受不了这个，她老头死前也瘫在床上过了半年，当时她就每天伺候得清清爽爽的，没让老头有半点委屈，她希望着自己也能，到死也干干净净的。 如今见邱悦这样夸她，老太太心里甜滋滋的。 邱诺见了也跟个炮弹似的，蹬蹬蹬地搂做一团……好一会，亲亲热热的戏码才停了，邱悦开始写作业，邱诺自己在本子上瞎画，张福子和邱红坐到一旁说话。 “小奶，你这么晚了来找我，有事？”邱红问。 张福子把自己拎过来放在桌上的兜子推了过去，解释道：“阿正没卖完的骨头肉，现在天气热起来，放不住，家里又吃不完，我就说给你拿来帮忙吃了，你可别嫌弃啊！” “……小奶，”邱红哪里会嫌弃，拎了拎坠手的兜子，大几斤重，只觉得烫手。 张福子微微瘪起嘴巴，开始卖可怜：“那……就放蔫了点的好肉，直接丢掉啊？糟蹋粮食，天打雷劈啊！” “荣大哥，有冰柜呢，留着明天卖也行啊。”邱红犹豫道。 张福子摇摇头：“不新鲜，那卖相都不好了！你啊，心思别太重，正经是卖不掉了，才给你的，你不要我可太没面子了。” “谢谢小奶。”邱红很为难，但这肉人家亲自拎过来她家里了，再不要，拉扯起来，实在不好看，还伤人。 张福子重新笑了起来：“你做的味道好，让我们悦悦多吃点，瘦得跟小猴似的，瞧着也没别人家的丫头长得高呢！” “嗯，我家悦悦，着实有些不长个。”提到这个，邱红又心疼又犯愁。 张福子招了招手，等邱红会意地凑到了她身边，老太太这才小声地分享了个八卦。说荣正去中心小学送肉，听食堂的人说，有个小姑娘营养不良，排队的时候晕倒了，连校长都吓了一大跳。 “……”邱红立即看向了女儿。 张福子拉了拉她的手，语重心长道：“小红啊，大人能熬，孩子熬不起啊。我听说阿正他那个厂子里的人，想找你过去做饭，你不愿意？” “嗯，我，小奶……我想着我，进进出出的，别人说闲话。”邱红的心都揪成一团，她想到自己曾经在大王村低血糖摔倒在路上的那一次，联想到女儿也遭了这样的难，心里、嘴巴里都好似被苦胆汁裹满了。 张福子叹口气：“我猜也是，不然你不能拒绝。但是小红啊，嘴巴长在别人嘴上，耳朵长在自己身上，管不了别人，也只能塞住耳朵了。” 塞住耳朵，坦坦荡荡地往前走。 “小奶，你支持我去吗？”邱红怔愣了许久，问道。 张福子立即点了头：“这事啊，你并不占便宜，他们养猪厂多少张嘴呢！做那么多人的饭，一天才十块钱，你这钱啊，挣得干干净净！村里要是谁舌头长拿这个来说，我听了保管去撕了他们的嘴！” “……”邱红心里涌出无限感动，这是她父母结下的善缘，让她到了这样的地步，还能受人帮扶。 “小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才好。” 张福子乐呵起来：“等我老得走不动了，可不准嫌我这个老婆子说话说不清，时常去看看我，那就是报答我了！” “您就算老了，也是个讨人喜欢的老太太。”邱红认真道。 张福子哈哈大笑，又跟邱红说了好些亲热的话，这才打着电筒回家，邱红站在门口等老人进了自家院门才转身回了屋里。 邱悦正在认真练字，抓着钢笔的右手上，有个小小的乌青的点，邱红看了好一会后，确认那就是点滴的痕迹，当下难受得受不住，进卧室缓了许久才恢复。 一墙之隔，老太太乐呵呵地回了家里，俏皮地学着年轻人比了个极其洋气的“ok”手势。 荣正当即也笑了出来，夸道，老将出马一个顶俩。 张福子点头接受这份赞誉，又叮嘱：“明天你让明理他们啊，上门再请小红一趟，记得带上那两个年轻媳妇，阵仗啊弄大一些，给村里人看看，是你们求着小红去，小红才去的。” “嗯，我知道了。”荣正认真答应了下来。 第78章 上岗前的帮忙 第二天早上，邱红特意起床，给女儿煮了份糖水鸡蛋，南方人喜欢这样吃，据说有补气血的功效。 邱悦也很爱吃这个，就是一次吃好几个鸡蛋有点太浪费，小姑娘觉得妈妈这个做法一点也不勤俭持家。 “我们家吃得起。”邱红吐出豪言壮语，捞出一个鸡蛋给儿子，再捞出一个鸡蛋给自己，剩下三个让女儿全吃掉，美其名曰——可以长高。 邱悦对此罕见地持怀疑态度：“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个说法？” “现在不就听到了？快吃，你妈还能骗你？”邱红理直气壮。 邱悦还想给弟弟多一个，邱红拦着不让，说弟弟不爱吃。 邱诺懵懵懂懂，也不反驳，他妈妈说什么就是什么吧，自己捧着小碗喝甜滋滋的糖水。 邱悦就一口气吃完，美滋滋地去上学了。 就在邱红犹豫要不要主动去趟养猪厂，先把菜单和做饭时间给定好时，邱明理带着一帮人进了门，再次郑重提出了邀请。 荣正本人倒是没去，但他提出的新条件被邱明理带过去了。 说是鉴于邱红这样饭点需要来回奔波的情况，让她带着邱悦和邱诺一起在养猪厂吃饭算了，当然，伙食费是要交的，两大一小，交个50块钱就行。 邱红一看他们给出的要求，每餐两荤三素，都要大份量的，立刻拒绝了这个提议，50块钱一个月，吃这样的好菜，不论如何都不够，她还是自家再开个小灶自己吃自己吧，反正她做饭速度快，不碍事。 不过经过张福子的劝导，邱红也不再拧巴，正式接下了这份差事，把自己现场拟的好几个菜单报了出去，大家都一起称赞，口水欲滴地催促邱红今天中午就马上上岗。 邱红点点头，同意了，寻思了一回，又道她可以日常帮着做些早餐，米粉面条或者包子馒头之类的，问需不需要。 邱红想的是，农村现在的人力价格，人家辛苦犁一天地也才20块钱一天，她一天做两顿饭三小时就能搞定的事能挣个10块，着实有些占便宜了，因此也想回报一二。 “那可太好了！”褚地煞等人自然欣喜，又纷纷回忆起宴请时候的那道肉沫细粉来，简简单单的肉沫臊子拌上就超好吃！ 邱红笑了笑：“那道菜特别简单，你们想吃，就当明天的早餐吧？” 一群人欢呼了起来。 接着又商量好了做饭的时间，每天早上6点、11点、17点过去做饭，又说好，遇到邱红家里需要卖菜的时候，早餐会头天晚上准备好材料，第二天厂里的人自己加热了吃。 至于具体详细的菜单，邱红会不断增加，大家只要头天晚上决定好吃什么，次日备好菜就行了。 这样细节都敲定，一群人就准备回养猪厂干活，不耽误邱红去地里，结果刚刚出门，就遇到了邱建国。 邱明理惊讶：“爸？你来找邱红姐，啥事啊？” “正事！”邱建国乐呵呵地转向邱红说道，”小红啊，你中午能腾出时间过去帮你婶子做顿饭不？你的手艺好，今天镇上有领导下来，我寻思找你帮帮忙，让人家吃顿好的。” 至于为什么一大早就来，也是防着邱红上地里去了，有其他活腾不出手来。这么几个月时间下来，村里人已经达成了一个共识，邱红是个干起活不要命的，家里大门多半都是锁着的，不是在田里，就是在地里。 邱建国亲自开口，又让她带着俩孩子一起过去吃饭，邱红不好拒绝，一下子左右为难起来，才刚刚说好中午要过去养猪厂做饭的，难不成上岗第一天就要请假？ 褚地煞等人也不开心了，但谁让邱建国是村长呢，又是邱明理的父亲，不拘如何，不敢跟长辈抢人啊。 “爸，家里来客人，是不是多点人陪着比较好啊？”邱明理挠挠头，硬是想了一个主意出来，向老父亲申请带着一帮同事上家里吃饭，顺便帮着招待客人。 邱建国大笑：“可以，都来都来！本来我这头也是要请阿正一起过去接待的，大家都是熟人！” 如此一来，皆大欢喜。 邱红也松了口气，跟邱建国商量好了中午招待的几道菜，由他那头准备材料，自己挑着箩筐照旧下了地。在过去帮忙做菜之前，还有两个小时空档，她得去田里忙活一阵。 顺便也要把自己接了养猪厂做饭的事情跟搭伙的薛晓兰好好说一下，往后一起干活，她估计是要固定性迟到早退了。 “没事，你到点就走，这给工钱的活可不能让人家饿肚子，我来负责收尾，平时你干活比我快多了，我都不好意思，这回终于也能帮帮你了。”薛晓兰听了之后真心为邱红感到开心。 她自觉邱红比自己苦得多了。 虽然她的丈夫常年在外务工，她得一个人照顾儿子，但邱建明至少会按月寄钱回来，即使不多，可她又是个俭省的，这么些年存下来也不少，往后孩子读书的钱是不必愁的，所以经济上还是安定的。 可邱红没有男人，又有两个孩子，花钱的地方只多不少，要光靠着她一人挣实在是艰难，好在现在在家门口找了份这样便利的工作，能贴补一下，实在很好。 “小红，咱们也搭伙好些日子了，我是真喜欢跟你一起干活，往后你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尽管提，我肯定帮。”薛晓兰真心实意道，“要是手头紧，你可别藏着掖着，不跟我开口！” 邱红听了这话，再无后顾之忧了，万幸薛晓兰是个实心眼的好人，肯这样对她！ 两人现在干的活，是把前几天收获了小白菜的那几垄地挨个用铁锹翻个遍，重新撒上菜籽，等这波菜籽发芽生长到能吃能卖的时候，大约就要到收割稻谷的时节了。 邱红挖了一垄半，看着时间到了，就抱着孩子先走了，薛晓兰继续干活，让娘俩放心去，剩下的她一个人就能弄好。 邱红先回家给儿子换了条干净裤子，又把他的玩具给带上，这才一起去了邱建国家里。 张晓芳已经把自家的鸭子和鸡各抓了一只肥的，烧上水了，见到娘俩，赶紧把自家孙子招呼来了，让带着邱诺一起玩，又一人发了块两指粗的花生糖，小屁孩们乐颠颠地边吃边到一边玩去了。 “邱诺，拿了小奶的东西要说什么？”邱红一把把儿子揪回来，问道。 邱诺软软道：“谢谢小奶。” “诶诶诶，不谢，快去玩吧。”张晓芳目瞪口呆，“小红，你这儿子怎么养的，两三岁就这么听话？” 搁寻常人家这个年纪的小孩，哪会说什么谢谢啊，不上手抢，到处乱摸乱爬就算好了。 “趁着还小，还能绑得住他，多教教，等再大两岁，人影都抓不着了，我也没辙了。”邱红笑了笑说道。其实她的这些育儿观念也是从父母那继承的，从前父母对她实在太有耐心，即使时至今日，记忆都模糊了，她的心里仍然能够感受到那些朦胧的温情。 张晓芳向大儿媳指了指邱红，道：“你瞧瞧，真是十里八村也就出这么一个的水灵美人。” “小婶，你可别夸我，我哪有大嫂她们能干啊。”邱红说笑几句，卷起袖子也开始帮忙。 一个多小时后，喷香的子姜炒鸭、浓香的菌菇鸡汤，各式小炒都准备妥当了，邱建国也带着一队人回到了家里。 邱红打眼看过去，大半都不认识，但其中还真有个熟面孔，正是之前在养猪厂的宴请上见过的，罗婷婷。 第79章 淮山是什么 罗婷婷今天的打扮，相较吃席那天的开衫小白裙，更为成熟干练，白衬衫配休闲西装，在她身上呈现出一种别样的出彩气质，人群中很难忽略。 她的站位也在前头，由此推断，她的职位不可能低。 果不其然，邱建国介绍到的时候，说这位就是新官上任，刚刚到镇政府领导班子的副镇长。 罗副镇长落落大方地微微鞠躬，不论说话还是做派都十分亲和有礼。 邱红情不自禁地生出了敬佩之心，觉得罗婷婷可真厉害，大约像她或者廖青韵那样的女人，才能用得上那个词吧——优雅。 没多大会，荣正和张福子果然也被请了过来，邱建国自家人也比较多，就热热闹闹地开了三桌，邱红和邱大嫂主动坐了小孩那桌，照顾几个小孩吃饭。 席间言笑晏晏，酒是没有喝的，但氛围很不错，除了夸赞饭菜丰盛好吃之外，邱红还听出了他们话里的另一个主题——淮山。她初时极为费解，不懂淮山是什么东西，幸好张福子也听得迷糊，问了出来，这才解了惑。 原来这趟镇上的领导班子下来笼口村，是来做实地考察的。考察的项目是笼口村坡、岭位置可种植面积的土壤肥沃力，他们还挖了不少样本准备带去专业的实验室做数值分析。 目的呢，就跟这淮山有关系。 淮山，是山药的一种，长相也与普通山药极为类似，虽然两者都具有滋阴润肺的功效，但后者有更具药用价值的中草药属性，它能够调节身体，促进呼吸系统健康，预防心血管的脂肪堆积，以及美容养颜。 这些都是被科学验证过的，并非夸大功效。华国对淮山的记载也很早，比如《本草纲目》中就有写它：”健脾补益，滋精固肾、治诸百病，疗五劳七伤。” 除了当做普通蔬菜烹饪食用，还能晒干后作为中药材入用。 不过静江这边几乎没有什么村落会种植这个，是以老到张福子，小到邱红，今天都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言归正传，镇政府在探索农业新发展的道路上，引进了不少种植新项目，其中就有淮山。因着农学专家曾经提出过，临江镇这边的土壤地势高，避风向阳，又多中性的沙、壤、土相结合的地块，地下水资源丰富，有机质与含氮量也相对较好，如果种植淮山，极易高产。 所以由政府牵头，联合专业领域内的企业一同向农民推荐这种新型种植作物。如果笼口村的土壤鉴定下来，真的符合种植淮山的高质要求，届时会由企业向村民有偿优惠提供淮山种，由各家各户做主决定要不要尝试种植。 这个项目的投资并不算大，整体提议到落实，大部分也是由罗婷婷的上一任做的，如今她接任下来，觉得这个项目确实不错，少不得也跟着落实下，让它走完最后一步，不然实在可惜。 至于未来，项目到底能不能成功，村民能不能高产增收，她的履历业绩会不会因此添上辉煌一笔，一切还未可知。 招待的午饭在轻松愉悦的氛围里结束了，镇政府的工作人员都很不错，不仅不喝酒，也不拖沓时间用来吹牛，干脆利落地带着做样本的土壤就要回单位。 唯一不同的是罗婷婷，她似乎下午并无安排，主动向荣正提出，想要再跟他聊聊养猪厂的事情，看看有没有可能，将科学养猪作为一项农民增收的手段，推广出去。 于公于私，这都是不能拒绝的。 荣正也并未拒绝，直接招手叫来黄天华，让掌握着最核心养猪技术的黄哥负责招待罗副镇长。 罗婷婷笑了笑，直接开口道：“正哥，我更想下午的参观有你在场，毕竟你才是整个厂子的掌舵人，不是吗？” 张福子看着一对小年轻互相试探，笑意盈盈的，忍不住偷偷跟邱红咬耳朵，说这位罗副镇长是荣正爷爷看中的孙儿媳人选，两人还是青梅竹马，未来说不定能成一对。 挺好，年轻人就适合谈恋爱。老太太对此兴趣十足。 邱红听完有些惊讶，原来还有这样的内幕，那……当初宴请荣正爷爷找她谈话时，罗婷婷一直盯着她就说得通了。想到这里，邱红忍不住摇了摇头，她跟荣正明明毫无可能。 罗婷婷跟荣正倒是……十分般配，男方高大有担当能赚钱，女方不仅才貌双全，工作更是了不起，一个镇的父母官，太厉害了。 荣正本人却极不配合，皱紧眉头拒绝道：“我下午有事，恕不能奉陪。” “什么事啊？”罗婷婷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更显得亲和，但追问的内容却并不温和，“该不会是无中生事，为了躲我吧？” 荣正忽地一把抱起了邱诺，现场拿小孩当做借口，说之前答应过，下午要教邱诺画画。 邱红连忙道：“荣大哥，你和罗副镇长的正事要紧，诺诺还这么小，画画也不着急的。” 自己儿子学啥也不能耽误人家谈对象啊。 荣正面色微微不悦，似有迁怒：“大人不能骗小孩，曾子杀猪的典故你没听过吗？” 邱红被怼得无话可说：“……” “诺诺，你的名字有什么含义呀？”荣正突然颠了颠怀里的小孩，问道。 邱诺眼睛一亮，他被教过怎么回答，得意道：“一诺千金！” 这也是小孩目前唯一会说的成语。 “嗯，所以我们下午是不是要学画画？”荣正又给出一个极具暗示的问题。 邱诺的小脑袋压根转不过来，他想不起来自己先前跟荣正约定过今天下午要学画画，但那似乎也不重要，因为荣伯伯对他很好，福子太太还老给他好吃的，他可太乐意去隔壁玩了，立即就重重点了头：“是！” 张福子叹了口气，跟邱红咬耳朵，阿正不争气，人家罗小姐条件这样好，还肯这样上赶着，他倒好，眼睛都要长到天上去！老太太会这样想，还因为之前廖青韵和邱友春也给荣正介绍过不少姑娘，一个也没成。 邱红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想，荣正确实挺傲气的，罗婷婷条件太好了，可……荣正的条件好像更不算差？能让罗婷婷这样厉害的女人都上赶着，足以说明荣正的家世有多好了。 两个人的条件都太好，看不看得对眼就真得看缘分了。 张福子点点头，表示认可，感情这事不能强求，是得随缘。但荣正这岁数还没有结婚，又挑三拣四的，不说廖青韵操心，就连她看着都有些着急。只不过老太太也看得明白，荣正的婚事轮不到她来插手，所以平时只是多加关注，并不会在本人面前多话。 荣正并不知道张福子和邱红在嘀嘀咕咕什么，径直抱着邱诺就要往家里的方向走。 黄天华看了看老大，有些尴尬：“罗副镇长，您跟我们走？” “嗯，我先休息一下，下午再去找你们可以吗？”罗婷婷的这句显然不是问句，因为她马上又道，“正哥，好久没看你画画了，我去观摩下可以吧？” 不等荣正回答，张福子抢先答道：“可以可以！我们一起回去。” 荣正：“……” “谢谢奶奶。”罗婷婷的礼貌很到位，接着又快走了两步到荣正身边，见他注意力都在孩子身上，忽然又开口要求自己也想抱抱可爱的邱诺。 荣正有些无语，把邱诺递了过去。 谁料邱诺刚到罗婷婷身上，就拧起了小眉毛，软软说道：“阿姨，你身上好臭！” 罗婷婷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僵住了。 第80章 看破与说破 邱诺说话的声音不大也不小，反正周围一圈的人都听到了，张福子看看罗婷婷看看邱红，两人全都呆住了，连忙上去解围，说邱诺还小，童言无忌。 “……”罗婷婷依旧浑身不自在，不知道该怎么回。 荣正虽然不待见对方，但一个年轻姑娘被说身上好臭确实太尴尬，但他除了上前把邱诺抱了回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诺诺，”邱红初时猛地被儿子这一句砸懵了头，好一会后才反应了过来，“阿姨哪里臭了，嗯？” 这个问题问出来，大家都有些诧异，主要是邱红的语气，正经认真询问的语气。 小邱诺也认认真真地回答了：“衣服臭，烟味，有时候，伯伯也很臭。” 答完之后，小孩还撇了撇嘴，明示很嫌弃。抱着他的荣正也不由自主地僵硬了一瞬，难怪有的时候小孩怎么都不让抱，原来是嫌弃烟味……终于破案了。 “哦哦。”邱红答完儿子，带着歉意转向罗婷婷，“罗副镇长，请您别介意，我儿子还小，对烟味、臭味比较敏感，肯定是您的衣服不小心被沾上烟味了，他才会这样说，抱歉啊。” 这番解释让大家都松了口气，幸好邱红没有直接将小孩打一顿，而是问清楚了真相。 罗婷婷也放松了下来，笑着道：“原来如此，没事，刚刚在外面，确实有同事抽烟。” 邱红笑了笑，又对荣正也尴尬地点了点头：“对不住。” 荣正摇摇头，示意没关系。 邱诺睁着眼睛不明白妈妈在做什么。 “诺诺？”罗婷婷见状伸手戳了戳小孩的脸，又逗他道，“阿姨的衣服是臭的，手上可是香的，不信你闻闻看。” 邱诺就凑了上去，跟个小狗似的抽了抽鼻子，奇异地道：“真的！你的手，好香！” 完了还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跟亲妈分享：“妈妈，阿姨的手好香哦！不像妈妈的，臭的，哈哈哈。” 小孩说完吐了吐舌头，连忙又把脸一缩埋进了荣正的肩窝，清脆的笑声还在不断传出，显然是在跟妈妈开玩笑。 “……”邱红尴尬地搓搓手，翻译了一下儿子的话，“我下肥的时候经常会逗他，所以……” 下肥，就是种地种菜施肥的时候，大部分的农家肥都很臭，化肥的味道也不算好闻。 张福子忍俊不禁，也跟着逗小孩：“诺诺，太太是香的还是臭的？” “香的！太太，好闻。”小孩很捧场。 张福子开心了，一把抢过小孩，颤颤巍巍地抱着往家里走，别看她七八十了，抱个孩子还是能抱动的，就是看得邱红和荣正都有些紧张，既怕老的摔了小的，也怕小的累着老的。 罗婷婷站在原地若有所思，片刻后仍旧跟了上去。 儿子被荣正抱走了，邱红也乐得省心，回家洗洗衣服，理理院子，接着又出门上地里去了。母子分开前，隔壁给了承诺，说会带着孩子一整个下午，让晚上再来接。 隔壁。 荣正摆出了专业架势，开始教小孩画画。因为小孩握笔还不准，所以内容也很简单，只在简单的图形上打转，太阳、白云、房子、青草、蔬菜之类的，教基础的轮廓线条塑造和正确的颜色组合。 前10分钟一派和谐，大人教得认真，小孩也学得认真。 过了10分钟后，邱诺就开始心不在焉了，一会看看电视机，一会掏掏自己的口袋玩。 “邱诺！”荣正见状有些严肃，语气也有些凶。 邱诺现在被喊全名，也不再惧怕了，软软地攀着荣正的膝盖，要求先玩一会再学，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眨啊眨，整个人又生得乖巧好看，别说荣正，在一旁坐着观摩的罗婷婷也觉得心都快化了，不忍拒绝。 “……那你先背一首诗，我们就来玩游戏。”荣正也没能抗住这软乎乎的小语气，又在心里感慨还是大的那个好教。邱悦求知若渴，上起画画课聚精会神的，领悟也很快，教起来极有成就感。 邱诺想了想同意了条件，又问：“背什么？” “嗯，背《春晓》吧，春眠——”荣正给开了个头。 邱诺抓了抓脑门，慢慢背了出来：“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嗯，全对了，很厉害！”荣正先夸后问，“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邱诺骄傲地一抬小脑袋：“知道！姐姐说下雨了，花就掉在地上了。但是昨天也下雨，我家的花没掉哦！” 经过两个多月的生长，邱红家里的院子如今一片绿油油，丝瓜藤长得极好，到处铺开，也开始开花了，预计到六月下旬就能吃上新鲜丝瓜了。 除此之外，还有邱悦亲手种下的紫茉莉同样开始了自己的花期，一朵朵漂亮的紫红色喇叭状花朵盛开在枝头，为小院子增加了不少风景，院角的那颗高大柚子树，因为邱红认真施了肥，又疏了果，如今缀满了一个个小孩拳头大小的青色果子。 荣正随想随画，笔下活灵活现地出现了邱红家的院子，邱诺这会也不嚷嚷玩游戏了，兴奋地凑在大人身边看着画，时不时发出小小的惊呼声：“啊，姐姐做的！” 邱悦做了一个很漂亮的彩色折纸风铃挂在了柚子树底下，被风吹得飘飞起来，时常引得那几只大鹅尝试飞着去啄几口，没奈何，那柚子树是老品种，长得和瓦房一般高了，当时挂上去的时候还是小姑娘爬上去挂的，那几只大白鹅嚯嚯不着，只能干着急。 “正哥，似乎对邻居家里十分熟悉？”旁边的罗婷婷忽然发问。 荣正手下顿了顿，接着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一个字也没开口。 罗婷婷也没介意这态度，而是看了看客厅四周，装修设计都比一般的农村人家有品位，只是这样贵重的红木沙发椅上却有一条极为可爱的奶牛小毯子，一看就知道是给小孩用的，毯子旁边还有邱诺的小汽车。 再看从来在别人嘴里脾气差，不爱说话的荣二少，如今不仅会耐心带小孩，教画画，还能和小孩玩游戏……罗婷婷的神色忽然变得严肃了起来，她看了看邱诺，开口道：“正哥，我最近在读三国，说起来曹操这个人挺有意思的，娶的好几位——” “是！你猜对了！”荣正截断了罗婷婷的话，“所以，不要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赶紧相看别人吧。” 罗婷婷皱起了眉头，没想到荣正会直接承认自己喜欢上了一个带着两个孩子的寡妇……转念又一想，如果他藏着掖着，反而失了她看中的那份胆气了，又释然了，琢磨了好一会才道：“但是，你们之间没有可能的，不是吗？” 不仅仅是家世条件的这些半分不相配，罗婷婷想，如果她的直觉没错的话，邱红对荣正并没有任何企图，否则不会对她露出那样单纯敬佩的眼神。 “……可不可能不是你说了算。”荣正也皱起了眉头，“这事别说出去，我保证，说了对你没好处。” 这算是一个威胁。罗婷婷点点头：“我不会说出去的，毕竟，我对你……还没有完全死心。你们之间没什么可能，我建议你趁早考虑我吧。” 荣正很疑惑：“你到底看上我什么？” 第81章 种淮山? “聪明，省心。”罗婷婷总结出两大理由，“爱情太难了，我想要一个稳妥的，能让我的事业更进一步，生活也无比省心的伴侣。你太合适了，你聪明，能够审时度势，也有自己的本事，不需要我操心，甚至我们两家的家族资源，还可以实现互补。” 荣正放下了画笔，把小孩哄去旁边玩了，接着才认真严肃道：“如果是冲着家世资源，盯着我不如盯着荣旭，他才是我爷爷和父亲最看重的孩子。” “可他实在，太蠢了。”罗婷婷摇摇头，说话毫不客气，“蠢人是靠不住的，稍不注意，就会捅个大篓子，就像他妈一样。” 这说的就是上回，那位现任荣夫人因为秀恩爱引发了荣守勋舆情的事了。 荣正沉默了半晌，又道：“总之我话已经跟你说清楚了。” “放心，我自己做什么心里有数。”罗婷婷点点头，“或者，你该不会以为……我单纯是因为‘深爱’着你，才会一直痴心苦等吧？” 荣正摇摇头：“虽然不知道真正的原因，但我想，你不至于那么爱我。” 显然，如果罗婷婷是个恋爱脑，不可能对着冷冰冰的他追爱多年，同时还能把自己的事业搞得风生水起。 “哈哈哈……你猜对了。我一直‘深爱’你，是因为你既是我的最佳选择，也是目前筛选出的唯一选择，就连拿你当挡箭牌，都不会掉价。”罗婷婷打开了天窗说亮话，“你不必对我感到抱歉，必要时候，也可以拿我当当挡箭牌，我会配合的。” 荣正想了想道：“如果你只拿我当挡箭牌，不骚扰我的话，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也可以略尽绵薄之力。” “明白，那我今天就先告辞了。”罗婷婷落落大方地笑了笑，“等你什么时候歇了……那心思，我们还可以再续前缘。” 荣正毫不客气：“慢走不送。” “……要不还是送送吧？”罗婷婷拍了拍脑袋，“我……不太记得去你那养猪厂的路了，拜托了。” 荣正：“……” 这些荣正与罗婷婷之间的交锋，邱红自然一无所知，她再次在村里见到罗婷婷时，已经是又一个礼拜后了。 笼口村的土壤检测结果出来了，果然十分适宜种植淮山，镇政府领导和相关企业再次来了笼口村，弄了一个村民大集会，把相关信息一一宣读介绍，说淮山的药用价值，未来的市场前景，以及它的科学种植方法。 在大段大段的宣讲中，邱红听得两眼发光，他们说淮山种得好，一般亩产可到1500公斤左右，按照如今收购价0.79元每公斤，亩产值预估在1000元左右。 相比常规蔬菜，这是个极其惊人的数字。 拿辣椒来做对比吧，辣椒亩产一般在700公斤左右，按照如今收购价0.38每公斤，亩产值也就两三百块钱。以及，这里提的收购价就是整卖价格，一般来说，蔬菜它的零售价格是会翻倍的，但相对应的时间成本也翻倍，农民耗不起时间，所以一般都会按照收购价卖给菜贩子。 尤其是其中的一组对比价格的数据，看得邱红整颗心都火烫烫的，1993年淮山的收购价格仅仅0.5元每公斤，连年稳定上涨后，涨到今年，也就是1999年已经到了0.79元每公斤，零售价更是突破了1元大槛！ 根据市场分析，这个价格还会持续上涨，就不说华国是人口大国，单说开放政策后的经济盘活，物价一年比一年涨得快，这菜价也指定是会不断上涨的，加上人民群众对餐桌既要吃得饱，也要吃得好的新追求，未来的淮山前景，一片光明。 不少村民都跟邱红一样跃跃欲试。 但这事情并非十全十美，美中不足的是，人家也指出了，淮山种植需要管理得当，才能达到正常亩产，下肥和灌溉都不能少。因为适宜种植它的都是坡、岭等沙土土壤，存不住水，水源也离得远，这就意味着如果要种植淮山，水源灌溉要靠人力负担。 只这一出就劝退了不少人。 要知道临江镇里有个“江”字，说明临江人是不缺水的，但不缺水并不代表着田地灌溉有多方便。南方地势可不比平原，多是凹凸高低不平的，即使临江镇并非最奇特的梯田面貌，但也同样在各种地势上受限，除了相对平整的稻田、菜田，到了岭上的各种地，都很难解决灌溉的难题，需要人力一担担的挑水灌溉，或者使用戽斗。 戽斗，也是应临江镇地势特点被不断改进，几乎家家户户都有的农用工具了。一般用处理过的竹竿绑定一个勺状的大斗，斗一般用铁皮或者铜制作，前者更耐用但重，后者轻一些，用时拆开架子，将竹竿架成三脚架固定，用斗覆水。往往使用这个工具还要提前挖出适合架上架子的凹陷地带，以及能够缓解覆水冲击力的水坑，让水经由水坑进入田中。 一般来说要灌溉一亩田的话，需要重复覆水1000下以上，相对而言确实会比肩挑桶拎轻松些，但这样覆水半天下来，两只胳膊即使是常年劳作的老农民也会酸得发抖。 镇上的农具店这两年倒引进了一种新型农机——抽水机。用柴油的，动力足，接上水管之后可以从很远的地方抽水上去。不少农民对这玩意都很感兴趣，奈何它正经不便宜，一千多块钱一台，光这个价格就劝退了不知多少人，何况买回家里后，还要费柴油……太贵了。 笼口村里也还没有一家用上抽水机呢。诸如张福子这样攒了些家底的家庭，已经不再种多少田了，用不着；又比如邱红这样种田种地多的，则是压根买不起，也舍不得买。 言归正传，除了种植上的实际难题，还有一个美中不足是—— 负责优惠供应淮山种的企业并没有给出淮山种成后会来村里收购的承诺。 对方给的说法是，淮山的价格肯定是会继续上涨的，等到了收获的季节，价格还不一定是多少，他们现在不承诺，是为了给农民更多的选择权，届时哪家收得高就卖给哪家，能挣更多；至于他们自己嘛，收购的时候肯定也是会优先选价低质好的地方，所以也不想提前定死产地。 淮山的种植周期长达270天左右，基本上就是一年一种，价格上确实存在大多变数，所以这一番话还算有理有据。 邱红的心里盘算开了，她当初分到了12亩地，目前只用两亩多种了些花生、红薯和凉薯，剩下的都只打整了出来，还没有开始种植具体的作物，如今不就正赶上这个好时机了？ “这件事……或许要更慎重些。”因为是村里的大事，荣正也被拉到了现场，他对种植上的了解不多，但这家企业的操作让他觉得隐患不是一般大。 罗婷婷并不在于他泼冷水，问何出此言，一时村长、族长、不少在他身旁的村民，包括邱红都将目光移向了他。 “静江之前是没有淮山的饮食文化的，土壤适合种植，一两年时间就可以种出大批的淮山，但饮食文化的培养并不是短期内就可以实现的，对不对？”荣正问道。 众人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的确，他们之中许多人都只听过山药，没听过淮山的，而且每一个地方饮食上的文化特色都不是那么容易调整的。 淮山，未必能调动静江人的胃口。 这也就意味着，如果本土销售渠道无法打开，他们种植好的淮山只能依赖其他地区消化。先不提运输成本的增加，单论他们要如何打开外部渠道，就是一个大难题。 农民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商业上的运作知识，他们不懂，也很难联系上靠谱的收购商。 不少人当即想起了几年前养殖海狸鼠的骗局。也是有企业专门下乡，宣传海狸鼠非常好养，毛皮极其昂贵，销路广，吹得天花乱坠，并且包收购！说是，一只能下崽的母鼠价格能到几千甚至上万。 可结果却是，很多农民在相信购买养殖海狸鼠之后，养出来的海狸鼠却根本卖不出去，最终只能无奈卖给饭店收回小部分成本，不少家庭甚至因此倾家荡产。 没有正规企业兜底的农业新项目，存在很高的风险。 这么一出又吓退了不少人，售卖淮山种的企业负责人走了出来，说道：“大家听听我说，淮山这东西可不比什么白菜黄瓜，卖不出去就即刻烂在地里了，它一来，挖出来了能存放3到6个月，比一般的红薯都能放；二来除了当蔬菜，别忘记啊，它还是一味药材，晒干卖给中医馆，你们都不会亏钱！” 第82章 决定了，种它! 这么几句话一出来，大家的心思又活了起来。 那负责人又道：“再有，我跟大家强调下，我们不是不愿意承诺，是不想届时引发纠纷，你们想啊，你们现在种下去的淮山，要到来年三四月份才能收获了，到时候可就是21世纪了哈，什么wto说不定咱们国家，到时候都进了！那价格就说不定涨成啥样了哈。要是现在签合同，我们只能按照今年市场报价给大家，你们愿意吗？” 没人说话。 虽然大多数人压根听不懂w什么o，但大家又不是傻子，明知道市场价格会上涨，谁愿意辛苦一整年种出来的东西低价卖出去呢？相反，如果明年价格降了的话，企业估计也不会愿意按照今年的高价收购。 “所以，大家要搞清楚啊，不是我们不愿意收购，是价格存在很大的上涨空间，到时候呢，我们公司肯定是要来收购的，但具体价格多少呢，还得根据来年的市场变化跟大家商量。” 这其中还有一个企业的小心思，一部分诸如邱建国这样经事多的人也心知肚明。 因为之前也有企业下来收购，有时候两家碰上，会出现涨价的情况，一部分不讲信用的农户会选择出售给出高价的商家，单方面撕毁原来和其他企业的合约。那些被毁约的企业，需要调整和提高收购价格，否则无法兑现他们下游的订单，这样一来，极有可能白忙活一场，甚至亏钱。 这样的情况并非单例，这些农户往往还会找出各种借口，诸如被猪牛、小孩子破坏了作物之类的搪塞企业，制造自己无法履约的“事实”。一来二去，双方也就各有防备了。 这大约也要算正常现象了，毕竟利益当头，总有人扛不住诱惑的。相较下来，占据更多话语权的企业，对农民的欺压更多，提起来三天三夜说不完。 有村民再度喊话确定道：“你们来年真的还会来收？” “肯定会来！我们公司成立好几年了，是静江买卖淮山这个领域的老大，大家可以问问罗副镇长嘛，我有没有夸大。”那负责人答道。 罗婷婷点头，郑重道：“这家企业是经过了我们层层审核资质才确定下来合作的，确实是已经成立了好几年，并且在淮山市场里占据一席之地的。” 政府合作对象这一保证出来，许多人已经安下了心，觉得跟着上面走，保准没问题。剩下的问题就是，基于种植上的实际困难，各家自主决定家里种多少亩淮山，按种植面积购买淮山种。 邱红向身边发问：“晓兰姐，你怎么想？” “我不知道……我回头先问问我爸看？”薛晓兰有些尴尬，虽然她男人不在家，但她此前也少有自己当家做主的时候，要么是公公婆婆拿主意，要么是她自己问父母那头讨主意，邱明泽上初中后，许多时候家里做主的变成了儿子。 邱红忍不住笑了出来，也挺好，不过她是没有父母可以询问了，所以还得自己拿主意。 她决定了，种淮山！ 并且除了已经种上了作物的那几块地，剩下的9亩多地全都拿来种淮山！ 要真能一亩挣1000，那她岂不是能挣小一万？刨除成本最起码也有几千块啊！邱红兴奋得心脏怦怦跳。 薛晓兰惊讶：“这就决定了？” 荣正也十分惊讶：“种这么多？” “嗯嗯！”邱红点点头，反正地里是不好种菜的，土质不适宜，倒不如赌一把，万一淮山真的卖出价格了，她就天天都给女儿儿子吃肉，把她的宝贝闺女养得又高又胖！ 邱红对淮山有着极其美好的憧憬。 荣正却觉得风险仍旧不小，那家企业纵然是家老企业，但收购合同却不一定要定死价格才能签，他们用这样的理由拒绝签合同，反而暴露了他们并没有做大做强淮山市场的信心。 或许，因为临江镇周边今年是历年来首次尝试种植淮山，谁也不知道结果会如何，所以他们也在赌。 荣正有些忧心，万一邱红赌输了，那可如何是好？ 他能帮她兜住底吗？ 如果是光给钱，自然不成问题，但他也很明白，邱红绝不可能接受给钱这样的方案，但要把淮山成功地卖出去，他可没有渠道。 薛晓兰也不太赞成：“小红，你种那么多，光是浇水打理就得费多大的劲啊！你做得过来吗？” “慢慢做呗，你也赶紧拿个主意，你要不要种。要是种，我们还搭伙，你要是不种，那也没必要跟着我吃苦。”邱红说完就开始琢磨，要买九亩多的淮山种，能不能再让他们降降价，给个优惠。 薛晓兰犹犹豫豫，又泼出一勺冷水：“万一，明年卖不出去呢？” “总得先做了才知道未来如何，”邱红笑着回道，“不做，就永远都是纸上谈兵了，谁也不能预测未来啊。” 何况，她也不是全然不管不顾，本来那些地就不知道要种什么的，村里还有许多人是直接丢荒，或者拿来种树的呢，现在能有一个新选择，新机会，为什么不尝试一把呢？ “我刚刚也听明白了，虽然种植淮山需要好好管理，但它比种水稻又省心一些，时间上也能错开，抓紧这一个多月种下去，刚好接着打谷子插秋稻，不耽误事！”邱红的小算盘打得很响。 无非就是需要多吃些苦，别人休息你挖地，别人赶圩你挑水……不过这些对于邱红而言，都不算什么，只要有盼头，她就不怕吃苦。 荣正忽地轻轻笑了笑，对着罗婷婷又道：“罗副镇长，你们心系群众，除了带来好的项目，也要帮助解决下实际困难吧？灌溉问题太难了，大兴水利工程要费大功夫大价钱，短时间内肯定做不到，但提供两台抽水机给村里人使用，总可以吧？” 邱红小小地惊呼一声，双眼放光，要是这事能落实，那她种淮山真能省不少劲。 罗婷婷盯着荣正看看，又盯着邱红看看，最后也笑了出来：“感谢荣老板的好提议，我回去之后会好好考量，跟相关部门探讨，尽量争取吧！” “罗副镇长，您真厉害！”邱红情不自禁道，“荣大哥的脑子也是顶灵的。” 荣正心里暗自舒爽：“要砍柴先磨刀嘛。” 罗婷婷则笑盈盈地表示，后续落实还需要不少程序，并不保证一定有。毕竟……要光给笼口村不太像话，但一个镇里十几个村，都送抽水机的话，那金额一下就大了，不一定能批得到。这方面的事情，患多寡更患不均啊。 “那也有盼头。”邱红想，这两位还真是……挺般配的。 定下了要种植九亩多淮山的宏伟目标后，邱红的生活更忙碌了，淮山种已经买回来堆在家里了，所以除了定时要去养猪厂做饭之外，她整日里都在地里忙活了，先除草，再犁地。 因为淮山喜欢的是疏松、肥沃的土壤，所以种植前需要将那多年没有深翻过的地重新犁一遍，将那些顽固的草根、小树木的树根等等全都翻出来，揪出去。 这回依旧是找的邱嘉钢家借牛，何青青经过了插秧那阵的合作，如今已经算是邱红和薛晓兰在村里的半个朋友了，见她们依旧按照五块钱一天的价格给，连忙摆手，说现在又不是农忙季节，不要钱，犁完地之后把牛牵到草地上喂饱就行。 “那不行，嫂子，你听我的，把钱接了，我和晓兰姐下次才敢再来，不然……指不定外面怎么说。”邱红坚持给钱。 何青青一愣，转过身啐了一口，道村里总有几个长舌妇，整天没正事光嚼舌根，之后就把钱收了，让往后尽管来借。 “多谢嫂子。” 邱红借了牛，就背着犁赶着牛上岭了，薛晓兰也挑着两桶烧柴火烧出来的草木肥紧跟其后，她后头也决定跟邱红一样，把家里闲下来没种的地都开发了来种淮山，算下来也有个七亩多的样子，两人再次搭伙干了起来。 薛晓兰这回的决定没问娘家的老父亲，也没问公婆，纯粹是见了邱红憧憬的模样，瞬间被鼓舞了士气做的跟屁虫行为，反正她早都习惯了跟邱红一起干活，邱红要撇下她自己去种淮山，她想想哪里都不得劲，索性一起干！ 当然，只简单的草木肥肥力实在有限，邱红自己琢磨了一圈，把主意打到了养猪厂身上。 第83章 对谁好? 前头说过，为了解决养猪厂味道大的难题，荣正在建造之初就特意做了个猪粪处理场，位置在整个养猪厂的尾部，经过这么几个月的累积，数量也不少，毕竟厂里可有整整300头小猪崽！ 邱红推测这些猪粪不仅量大，而且已经经过了腐熟的步骤，可以直接使用了！不腐熟的农家肥不仅容易烧根，里头还有大量病菌，容易出现生虫等等的危害，老农民对这个还是很讲究的。 那天的宣讲里就说过，淮山最喜欢的就是农家肥和有机肥。邱红自己家里没有养猪和牛，光靠那几只大鹅和几只小鸡的肥料，以及隔壁院子里的茅坑，压根不够用啊，还得靠买。 就是不知道贵不贵。 这天，邱红犁完一块田，匆匆地赶去养猪厂洗干净手，带上围裙开始做饭做菜。天气渐渐炎热了起来，她带了些自己地里的小白菜和辣椒过来，前者准备做汤，后者来个辣炒牛肉，再就是做个凉拌鸡，都是比较开胃的菜。 做菜做到一半的时候，荣正忽然晃进了厨房，递了一个大袋子给邱红，交代这是单独给她的，今天卖剩下了，明天又不出摊，所以请她帮忙吃掉。 “……”邱红打开看了一眼，半个新鲜猪肝，还有好几根看着就质量很好的排骨，这真是卖剩下的吗？ 荣正反问：“我为什么要骗你？” “……”邱红一想也对，最近这段时间，因为她想好好地给女儿补补，刚好卖了些小白菜也赚了点钱，找荣正买肉都频繁了些，按道理来说，荣正也没理由对她们那么好。 “谢谢荣大哥，沾你的光，我家悦悦脸上总算有点肉了。”邱红郑重道了个谢，犹豫了一小会，又趁着荣正还没走出去，问出了关于猪粪的事情。 荣正顿时笑出了声：“你还真是百无禁忌，做着饭呢，就说到它了。” “还真是……我太不讲究了。”邱红想了想，这的确有些膈应，就道晚上的时候再去找他商量。 荣正本想脱口而出你需要多少都行，听完那话及时忍住了，道了声好，又让把俩孩子带上，他的画画辅导课今晚可以开课。 “好，辛苦荣大哥了。”邱红十分感恩荣正能教两个孩子学画画，这个听起来就跟农村孩子没有关系的兴趣爱好，万幸遇到了荣正，才能让她女儿圆梦，不然就凭她的赚钱能力，只怕这辈子没戏。 “不客气，你不是也常拿家里的菜过来给我们，不肯要钱吗？大家，互帮互助。”荣正给自己挣得了一个晚上的见面，依旧舍不得走，邱红平时太忙了，来做饭也是做好就走，而他工作也不算闲，两人说是邻居，其实平日里见一面还挺难。 渐渐的，邱红看他的眼神带上了疑惑，荣正只好现编了理由，“肚子有些饿了。” “等等哈。”邱红一听，跑去掀了煮鸡汤的锅，锅盖一掀开，喷香四溢，鸡已经煮好了。 干脆利落地将鸡夹了出来，汤继续煨着等会煮白菜，邱红拿来个大盘子并一双筷子，几下就将炖得烂熟的鸡肉分解开了，接着倒入提前调配好的香辣料汁，一拌，齐活！ 全部弄好之后装盘，特意剩下个大鸡腿直接连盆带筷子递给了荣正，这是让他在上桌前提前偷个嘴。 荣正也没想到还能有这样的待遇，面上波澜不惊地道谢，心里十分愉悦，只觉得那个被料汁裹得香辣鲜嫩的鸡腿是这辈子吃到过的最好吃的鸡腿。 转眼到了晚上。 邱红下午的时候，没去地里，而是上稻田做了最后一次的除草工作。她分到的田是荒了至少一年以上的，格外爱生草，哪怕已经除草过好几次了，如今也还有遗漏长成的稗子混在其中。 稗子，长得跟水稻极其相似，叶片也是细而长，结出的种子也像稻穗，细看倒容易区分，但混在一片稻禾里却极难分辨，要不然它也不能长到这样大了。 现在到了水稻的最后一个生长期了，粗壮又高大的稻禾，结出了串串青色的稻穗，只待阳光和养分再好好辅助一段时间，稻穗就能变得饱满而金黄。在这个时期，要将所有的漏网之稗全都清理干净，这样才能最大程度地保证水稻的营养，再一个也是为了避免稗子也一同成熟，种子落地，下一季的时候继续祸害田里。 这活并不轻省，需要下到田里，在里头行行穿梭检查，禾叶半分也不温和，即使邱红特意戴了袖套，手背上也被割出了道道红痕，出汗的时候又痒又疼，那滋味很酸爽。 荣正看到了那些伤痕，皱了皱眉，给邱悦和邱诺姐弟俩各自布置了今晚的临摹涂鸦任务，这才示意邱红跟自己走。 邱红：“……” 她有些奇怪，连忙表示不用那么郑重，就在这说话就行。 荣正理直气壮地拿小孩当借口：“他们在创作，不能受干扰。” 好吧，创作这词有些许高级，邱红被说服了，跟着荣正走啊走，走到了他本人的房间。 虽然荣正并没有关上房门，但邱红还是觉得十分不自在，加上张福子今晚去老姐妹家里话闲了，所以更觉得尴尬。不过她只粗粗瞄了几眼，就觉得这房里正经挺干净，陈设桌椅不像农村的，除了气派的书桌，还有套难得一见的小沙发。 荣正先让邱红在沙发上坐下，自己走两步，打开了书桌的抽屉，拿了一管外用的药膏和棉签递给了邱红：“你那手，处理一下吧。” “啊？”邱红下意识地抓着手尴尬地缩了缩，“不用，干农活的手没那么金贵，我都习惯了。” 荣正维持着递出药膏的姿势不动。 “……谢谢。”邱红见状，只能接过药膏给自己擦了擦手，还没说，这药膏一擦上去，手背上变得清清凉凉的，正经舒服了不少。 涂过药，邱红就开口提了正事，她要种9亩多的淮山，按照一亩需要5000公斤基肥来算，至少需要5吨粪肥，外加各类草木灰、化肥。因此，她想知道荣正对自己养猪厂的猪粪是如何处理的，要是她想买的话怎么买。 荣正对猪粪的处理，一开始是全部用在沼气建设上的，如今也已经完全实现了，邱红去养猪厂做饭就用的转化过来的天然气。但显然，只做沼气压根消耗不了猪粪，那些猪崽吃得多也拉得多，每天的产出量都挺惊人，如今确实也到了要为那些猪粪找个出路的时候了。 荣正也早想好了，猪粪价格并不高，市面上根据猪粪的干湿程度，价格是20-30元每吨，按照他手里头300头猪每天都能产生5000斤猪粪来算，确实光卖猪粪就能挣些钱，但这点蚊子腿他还真看不上，养猪厂的出路只有缩短时间出栏，实现育种和肉质上的双向突破才有可能赚到钱。 早上的时候，邱红只提了一句，但荣正很快明白了对方是想用在种植淮山上，既然是她想要，他就更不想赚这个钱了。 所以此刻，荣正语气淡然道：“猪粪对村里人免费，你们想用多少，自己去养猪厂拉就行，不过腐熟程度不一样，到时候我让他们留意下，把最早的那些留给你。” 没经过腐熟的猪粪不能下地，这道理他也懂。 “不要钱？”邱红愣住了，忍不住再次确认。 荣正点点头：“不要钱。” “全村？”邱红持续震惊。 荣正继续点头。当然，这里不包括那正在坐牢的邱什么斌的家里，别说免费，高价买他也不会卖。 “荣大哥，你对大家也太好了！”邱红情不自禁地发出了感慨。 农村人靠地吃饭，地靠肥来养，所以无论是什么粪肥，甚至连甘蔗皮也是舍不得扔的，小孩撒尿都想孩子撒在自家地里，这样大手笔的操作，邱红从未见过。 荣正听了这话，脑袋一时短路：“我只想对你好！” 他对别人半分兴趣也没有！ 第84章 暴露 对谁好？ 邱红几乎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荣正从没有在她面前说过这样的话。 荣正也很快反应过来，这话说得实在暧昧。他不禁扶了扶额，懊恼十分。哪怕他对邱红的心思已经越发迫切，但直接这样说，怎么想也不合适。 何况，说出去也太令人无语了。 别人追求，用花、用车、用钻戒金饰……而他呢，用猪粪？ 可恨到底没有时光倒流这玩意。 荣正放下了手，镇定道：“可以当我没说过刚刚的话吗？” “……”邱红想了想，忽地站了起来，就要往出走。 荣正紧跟着站起来，一把拉住了人：“跑什么？” “荣正，我从来没想过，你居然也……”邱红用大力气挣了挣，愣是没有挣脱，一时口气也急了起来。 荣正浓眉拧成一片：“说话说完，也什么？” “……也想占寡妇的便宜。”邱红冷冷说道。不知为何，她的心里除了气恼，还有一股怎么也藏不住的失望。荣正说那话是什么意思，暗示她要报答的话可以通过某种男女苟且的方式吗？她这些日子竟然看错了，以为荣正是个君子。 荣正早料到邱红将自己想歪了，一听果然如此，顿时气得说不出话，好半晌后才道：“我光想占便宜的话，找谁不行，偏要找你？” “谁知道你是什么龌龊心思！”邱红一听更为气恼，“或者，别人也没我这样好欺负！” 荣正听了这话急道：“我敢明天跟你去民政局领证，你敢吗？” “什么？”邱红瞪大了凤眼，开始怀疑荣正是不是喝了酒。 荣正深吸了一口气，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他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索性一次说个清楚，总好过持续被误解、被无视。 “我说，我很喜欢你，男女之间正当的喜欢，也渴望跟你进行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荣正的表情很严肃，“如果你愿意，我们明天就可以去领证。我没有开玩笑，也不是想占你什么便宜，不负责。” “……”邱红听完这话，伸手就将荣正推开了，她很害怕再晚一秒，自己剧烈的心跳会透过手臂和手掌，被对方所察觉。 这番话份量太重，重到她无法承受。 哪怕她此时并不能分辨其中的真假。 荣正看了看自己的手，黯然道：“但我知道你对我没想法。也挺好的……毕竟我最近一直很苦恼，你似乎永远察觉不到我对你的心思和想法。因为村里说闲话的人太多，我也不敢轻易做出什么追求你的举动。” 今晚说清楚了，也挺好。 反正人，他还是要继续追的，只希望她以后，不要再会错了意。 “你既然知道，就不该再对我说这些。”邱红也蹙起了眉头，“何况，你这样的人，跟罗副镇长那样的人才是门当户对的。” 荣正嗤笑一声：“门当户对？邱红，你真是这么想的？” “……”邱红看向荣正，不知该说什么。 荣正忽地伸出手握住了她的肩膀，直觉实在太过瘦小，他的手掌竟然空出大半，察觉到对方想要挣脱，荣正快速道：“邱红，我的爱，是全世界独一份的，为的也是独一份的你，而不是什么世俗认知里门当户对的对象。我永远不可能爱上罗婷婷，所以绝不可能娶她。你懂吗？” “放开。”邱红无言半晌，最终冷脸道。 荣正怔愣瞬间，干脆利落地松开了手：“好，你走吧。我要去教悦悦和诺诺画画了。” “我要把——”邱红心境复杂，只想带着孩子回家再慢慢想。 似乎早有察觉邱红会开口，荣正抢先道：“我对两个孩子好，是因为他们实在聪明可爱，跟你没什么关系，不要阻止我们之间正常的来往，除非你想当个独裁的家长。” “……”邱红瞠目结舌地看向荣正，这番话叫她怎么信？ 荣正失笑，似乎也觉得自己大言不惭的样子有些可笑：“对，我的确是爱屋及乌，但是……邱红，在你想清楚前，我们一切维持原样吧，你也不想有什么大动作，引发奶奶或者其他人的疑问吧？养猪厂做饭的工作，你凭的是自己的手艺挣钱，也不用因为个人情感问题就辞了工作，至于你提的猪粪——” “你定价！”邱红干脆利落地说道，“定价，不要免费给任何人，免费的东西，反而会引发更多的纷争。” 养猪厂的猪粪再多，也没有多到经得住全村人地里的使用，一旦宣布免费，大家都会眼红，蜂拥而上，甚至有可能发生争抢。毕竟免费的东西，谁能不爱呢？ 何况地里多施肥少施肥，结出来的粮食多少一目了然，农村人就没有不爱粪肥的。直到如今，村里也还有不少拾粪老头会挑着箩筐，满村、满田地里转悠，检拾牛粪充当农家肥呢。 而且荣正养猪厂的员工，并非只有笼口村人，还有好几个隔壁村里，自荣正开始杀猪就跟着他做事的人，他们如果也想免费用猪粪的话，总不能拒绝，那就会牵扯出猪粪的更多管理问题—— 谁先谁后？ 是在养猪厂工作的人有优先权？还是笼口村人有优先权？亦或是，跟张福子关系亲近的那几家有优先权？ 届时，被优先安排了的她又该如何在各种质疑里自处？ 所以倒不如定价，那样的话，倒还一切便利了许多，不少人家听了要花钱，说不得就打了退堂鼓，大家花钱买粪，买个安心，也买个自在，养猪厂也能赚个辛苦钱，毕竟每天铲粪不是个轻松活。 荣正听完邱红的这些分析，无奈地笑了出来：“怎么现在又这样聪明？” 遇到他的事，却总是无知无觉。 “……”邱红对着这话很不自在，不知道如何作答。她的心里仍然是一团乱麻，她从来没想过，荣正会看上她，一个……带着两个孩子的寡妇。 荣正想了一会，同意了邱红的提议，关于村里的这些人情世故，他自认没有邱红拿捏到位。何况，他知道，刚刚捅破了这层窗户纸，邱红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接受免费的东西了。 “……谢谢。”邱红小声说道。 荣正没答话，片刻后率先走出了房门：“你回家吧，我要开始教画画了。” 这天晚上，邱悦和邱诺在隔壁家待到了九点半，才被荣正送了回去。姐弟俩都挺开心，觉得荣伯伯丹青妙笔，虽然并不爱笑，看着很凶，但教他们画画的时候又很温和有耐心。 邱红正在堂屋钉纽扣，她最近又瘦了些，裤腰有些大了，干脆再缝一个多的纽扣，一边穿针引线，一边愣愣地听着两个孩子夸荣正，心里滋味极为复杂。 邱悦忽然惊呼：“妈妈！你把扣子缝反了！” “啊？”邱红被惊到，手上的针也跟着一错，在手背上戳出一个小小的口子，迅速升腾出又酸又涨的痛感，冒出两滴血珠，她低头一看，还真是缝反了。 就好像荣正的心思一般，透着股跟世俗逆反的劲。 第85章 所谓员工福利 邱红难得失了眠，辗转反侧后披着件外套往院里搬了个板凳坐下了。 小鸡和大白鹅也早就睡下了。 院子里每天打扫得干净，在深夜猛地深嗅还有些花香气，是紫茉莉仍在持续盛放的证明。 邱红望着结了青色果子的柚子树，脑子里又猛地蹿出荣正的那句话—— “我敢明天跟你去民政局领证，你敢吗？” 她，不敢。 就算荣正是个好的，可她……如今，怎么配得上？好锅配烂盖，不像样。 荣正敢赌，她却赌不起。 况且，若是她赌了……未来荣正觉得不值得，可以全身而退，毫发无伤，而她，和她的两个孩子，又该如何自处？ 邱红拿手撑住脑袋，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不得不承认，荣正的那番话，让她心里荡起了太多涟漪，也带来了实在美妙的心潮涌动，让她难得地觉得自己还年轻着，还有被爱的可能。 只可惜，这一切都来得太晚了。 她已经28，是两个孩子的妈了……不对，年过完了，她如今29了。 …… 隔壁的荣正同样没睡，说清楚之后，他心里自宴席那日压下的火气忽地全部消除干净了。 他拿着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这次是个大头照，一家四口俱是喜笑颜开，灵感来自他的好兄弟邹俊磊的全家福。 次日。 张福子首先受到了惊吓，瞪着荣正说不出来话，只见他从前嘴唇下巴上那些密密的胡渣全都被剔了个干干净净，整个人顿时清爽年轻了不少，尤其改了往常t恤配牛仔裤的穿着，今天特意穿了个白衬衫配西裤皮鞋，衬着俊朗硬气的外表，越发迷人。 而且胡子没了之后，他也不再显得那么凶了，多少温和了些。 荣正笑了笑，也有些不习惯地摸了摸下巴：“奶奶，好看吗？” “好看！”张福子认真点点头，不仅好看，还多少有些招摇。 老太太想了想，问荣正是不是要跟罗副镇长见面，年轻人处对象说的那个词叫啥来着……拍拖？ “……”荣正摇摇头，说自己要上市里一趟。 老太太“哦”了一声，那就是要和别的姑娘见面。 “……”荣正依旧摇摇头，笑了笑。他回城里，是为了处理几个大合同，可能要待上个两三天，刚好也给隔壁那位一点思考和缓冲的时间。 接着，前往养猪厂吃早餐的荣正，又引发了一场新风暴。 黄天华、褚天罡等人也少见荣正穿成这样，邱明理更是第一次见了，个个围着夸了夸，跟着妈妈来做早餐的小邱诺一瞬间都不太敢认，等荣正弯腰开了口，他才终于是确定了这还是那个熟悉的伯伯。 “伯伯，你的胡子呢？”小孩大胆伸手，摸了摸荣正的脸。 荣正笑了笑，把小孩一把抱起：“你猜一猜？” “是不是掉了？”邱诺愣愣地问道，“姐姐也掉了一颗牙，现在长出来了。” 小孩貌似将胡子和牙齿认作是同一种东西了，像换牙一样，胡子也会掉了重新长。 邱悦前几年在陆陆续续换牙，到今年掉了最后一颗还没有换的乳牙。按照农村习俗，上排牙齿掉了要丢到床底，下排牙齿掉了要丢到房顶，小邱诺十分稀奇，承担了将姐姐最后一颗乳牙丢到床底的重任，到如今还记着。 荣正笑了笑，温和地解释了一番，胡子这东西，它跟牙齿不一样，牙齿换过一次就要用到老了，胡子则比野草还强悍，不用春风吹，每天都会重新生长一波。 “诺诺没有啊？”小孩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小下巴。 一群大男人全都笑了起来，太可爱了，褚天罡的妻子杨晓慧更是直接抢人，将邱诺抱到自己怀里逗了起来。她和丈夫不是在备孕嘛，所以最近特别喜欢抱邱诺，希望自己以后的孩子能跟邱家姐弟俩一样聪明伶俐又好看。 荣正怀里没了孩子，自己拉了拉微微缩皱的衬衫，看了邱红一眼，挑了挑眉。 “……”邱红迅速移开了眼神，没敢再盯着看。她心想，穿衬衫的荣正跟穿西装的罗婷婷如果站在一起，只怕全世界都会道一句般配吧。 确实很帅气。 即使她没有非分之想，但瞧着也总比那些衣服都不愿洗干净了穿的老光棍养眼啊。 …… 荣正走后的第二天，邱红交了一笔钱给邱明理，一下买了10吨猪粪，共计花费125元。其中5吨自家用，剩下一半是薛晓兰的，费用也是各自承担一半。 养猪厂的猪粪定价取了个市场中间值，25元每吨，但荣正又格外制定了一个员工福利，厂里员工要买的话，打五折，直接12.5元一吨。薛晓兰因为跟邱红搭伙干活，被邱明理直接算作一个整体，也打了五折。 邱明理自己家里也买了好几吨，他爸是村长嘛，要起带头作用，家里也打算种个五六亩淮山，加上养猪厂离得近，价格又公道，索性一买买了好几吨。 剩下几个，除了像黄天华、褚家兄弟这样要么老家离得远，要么家里不种地的，也多多少少买了些。这样一来，邱红在其中就半分不起眼了，明面上压根没有闲话可说，只能道她运气好。 买好猪粪，邱红马上就安排好了板车，在四周铺好固定了肥料袋子，防止破漏，准备去养猪厂拉猪粪，开始正式种植淮山。这时的她，又解锁了一个新的员工福利，邱明理等人集体出动，用养猪厂平时拉运猪粪的人力三轮车帮她送粪到地，极其省心省力。 邱红明白这必定又是荣正安排的，心里十分复杂，她很感谢这些帮助，可涌泉之恩，滴水难报，她或许该再找荣正谈谈。 但眼下，也只好心情愉悦地接受了这些福利，表现得若无其事。 这天因为是周六，邱悦和邱明泽也作为小帮手到了地里帮忙干活。种淮山，要挖的种植沟比寻常作物可深得多了，深80厘米、宽达30厘米最佳，行距则在100厘米左右，给予充足的生长空间，挖好种植沟后，生泥堆放一旁，底部将复合肥与猪粪按一定比例混合泥、细沙拌匀，充当底肥，上面覆盖一层细土，防止作物生长期烧根，再将淮山种——也就是淮山块茎放入，回泥，再用一畦畦宽60厘米、高40厘米、人行沟40厘米左右的垄进行划分，方便后续的灌溉和施肥。 这也是正经玩泥巴了，小邱诺拿着个铜制的大铁勺，也坐在地上不停地挖，当寻宝游戏了，脸上、身上都脏得不能看了，再没有半分之前被夸的乖巧干净，不过玩得倒是很开心。 薛晓兰跟邱红是挖种植沟、铺粪的主力军，两人一边干活一边闲聊，聊马上要到来的夏收和播种双抢季，在稻穗渐渐饱满金黄的过程中，她们也要重新开始浸泡谷种，等打完谷子，秧苗也再度长成，再次进入新一轮的犁田插秧环节。 薛晓兰问：“小红，下半年你还种那么多稻谷吗？” “嗯。”邱红点头。 水稻目前是相对稳妥的增收方式，种菜需要太多管理，她或者薛晓兰哪怕再肯干，也管不来那么多的菜地，而菜地一旦管理不好，或者遇不到收购的好价，肥料农药钱都赚不回来是常有的事情，所以不如辛苦那么一个月，多种些水稻。 邱悦人小力气也不大，和邱明泽一起被安排在回泥这道工序，干得热火朝天，齐刘海上冒了汗，索性拿小皮筋扎了个十足可爱的跟苹果蒂似的小揪揪，罕见露出了饱满漂亮的额头。 听妈妈们提到双抢季，小姑娘很乐意帮忙干活：“到时候我们也放暑假了！不过……明泽哥，你暑假是要补课吗？” “嗯，”邱明泽应道，“开学前半个月才开始补课，不耽误打谷子。” 大约学校里也有数，农村里的孩子暑假里除了玩，正经要帮家里干上不少农活，夏收夏种都是一年里的重中之重。 “嗯，那就好。”邱悦听完揩了把汗，“明泽哥，你能借你以前六年级的课本给我看看吗？” 第86章 借课本? 邱明泽奇怪：“要那个干什么？” “我想提前看看，有没有能提前学会的知识点，多掌握一些，这样就算期末考试的时候考到也会做。”邱悦解释道。 邱明泽仍然奇怪，小学生的期末考试，会考超纲题吗？ 不会吧。 “这次期末考试，我们学校里安排了奖学金哦！”邱悦提到这个就双眼冒光，小财迷的属性暴露无遗，“年级里的第一名有100块奖励，单科满分也有100块，我想至少数学能拿100！” 英语会拖后腿，年级第一有难度，语文又有作文，不一定能一分不扣，但数学即使有超纲附加题，邱悦也有信心解出来，这个单科100块，她很想冲一冲。 邱明泽听了点点头，这个策略倒是很机智。不过他的六年级课本早化成灰了。 “啊？为什么啊？”这回轮到邱悦极为不解了。 按理说，邱明泽从小学毕业也还没几年呢，而且农村孩子，不要了的课本不该是卖掉吗？ 邱明泽摇摇头：“被邱承宇烧掉的。” 他上六年级的时候，因为邱嘉飞，也就是邱承宇的父亲，往他家里丢猪肉，导致他的母亲背上了不洁的污名。他没有办法对抗邱嘉飞，选了父债子还的方式，借老师的手收拾了一顿邱承宇。 邱承宇的脾气比邱嘉飞更为暴躁，虽然没有证据，却也隐隐约约猜到了是他在后面告状，就把他的课本全部都点火烧了。 当然，这么一件事，也被他利用了起来，只差一点点，就让邱承宇直接上不了镇上的初中了……可惜，到底邱嘉飞还算有本事，找了一个副校长走关系，仍然把邱承宇送了进去。 六年级的下半个学期，他用的课本是老师手里的教材，所以家里压根没有旧课本。 “邱承宇……我经常看到他去街上的录像厅。”邱悦皱了皱眉。尽管她并不知道录像厅里放什么电影，但光看那些出入录像厅跩得二五八万，还总是惹是生非的嚣张青年，她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而且，她还不止一次看到邱嘉飞勒索同学。 邱明泽叮嘱：“你遇到他躲着些，听过那句话吗？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嗯，只要他不招惹我，我就不会管。”邱悦点点头。她当然不会出面啊，她这个小身板，不够人家推一手的，她只是会去保安亭通知保安罢了！ 邱明泽看出了邱悦眼里的狡黠，知道她聪明，也不再多说，又承诺道，她想要的课本，他会帮忙借来的。 “问谁借呢？”邱悦好奇问道。 邱明泽想了想，道：“你应该见过，只是没说过话，邱嘉钢的女儿，她的名字很好听，叫邱子衿。” “子衿？啊！出自“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对不对？”邱悦脑袋猛地一转，问道。 邱嘉钢的妻子，可不就是叫何青青嘛！她妈妈经常借牛使那家。 这回轮到邱明泽震惊了，这首诗经里的诗句，是初中的语文课上才有的，邱悦一个小学生居然也知道？ “我妈妈小时候给我买过诗歌三百首，现在被诺诺继承了。”邱悦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邱明泽笑了出来：“很厉害，你猜对了。” 邱子衿跟他不仅是小学同学，初中也在一个班，她的成绩也很不错，俩人前段时间刚刚一起进了重点班。因为邱子衿常常问他数学或者物理上的题目，他们的关系正经还不错，总之借几本旧课本是绰绰有余了。 “谢谢明泽哥！”邱悦认真道谢。 邱明泽道：“小事一桩，等你拿了奖学金，请我们吃冰棒吧。” “好呀！”邱悦一口答应下来，不仅冰棒，上次荣正带她吃过的杯子蛋糕，也可以请！ 几个人忙活了一整天，还有养猪厂的帮忙运送粪肥，也只种了不到一亩地。 尤其是灌溉上的难度，邱红和薛晓兰都低估了。 因为地势问题，她们挑了水要爬好几个小陡坡，桶里不敢挑太满，走路也不敢走太快，怕水晃出来让那路变得湿滑起来，就更难走了。偏偏这第一瓢生根水，总不好吝啬的，那土质又疏松，一瓢浇下去就没影了，导致她们在挑水这事上花费了许多功夫，人累得不行，效率却极低。 当然，地里的活再苦再累也是要干的，抢时节很重要。一来如今六月下旬，本来对种植淮山而言就已经算晚了；再来，不趁着这时间种好淮山，会耽误打稻谷。 这样勤勤恳恳地干了两三天，总算种下了两亩地。 这时，上市里办事的荣正回来了村里，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崭新耀眼的五台抽水机！ 据说，这些机器都是一个制药企业为了宣传口碑免费赞助给笼口村的，村长邱建国去签字领了回来，在村里的大喇叭里宣布了，谁家想要使用抽水机的，只要愿意自行承担柴油费，就可以来他这里申领，他还提供全程使用指导，结尾不忘附上一则小广告，家里人有什么头疼脑热或者关节痛的，去药店买药的时候，记得首选我们的赞助商—— 邹氏制药，科学有效！ 不少人听到这广告乐得不行，这谁还能不知道邹氏制药呢？本地最大的制药老企业，不打广告名声也如雷贯耳，尤其是它口碑向来很好，本来大家也爱买这家。 “……”邱红听到喇叭时，心里一阵恍惚，既不敢相信这是荣正为了帮她才做出的事情，也不敢去向本人求证。 而对他们之间的事情无知无觉的薛晓兰已经兴奋坏了，立即就跟邱红商量去登记借抽水机，她们现在种植淮山的最大难题，可不就是灌溉问题吗！ “……”邱红也没有任何理由拒绝小伙伴的提议，到底去登记领用了一台抽水机。总之抽水机已经捐给村里了，她用不用，都得承这个情……或许她也没有那么大的脸，能让荣正为她谋划至此吧？ 不论如何，抽水机半分也没辜负期望！ 用了柴油之后正经马力十足，邱建国又细致教了使用方法，邱红和薛晓兰利用抽水机，一下就灌了好几亩的地，让种植淮山的效率飞速提升了上来。 关于抽水机，邱明理也有疑问，某天当着邱红刚刚做完饭的时刻问荣正，之前进村宣传淮山种植的时候，罗副镇长不是说会帮忙解决抽水机的问题吗？怎么正哥还要特意去拉赞助？ 荣正先喝了口清甜的丝瓜蛋汤才道：“他们的程序太慢了，而且要兼顾十几个村子，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会分给笼口村一台抽水机，够什么用？刚好有企业想做慈善，我帮大家争取一下福利，也算是为你爸做些成绩，你有意见？” “当然没意见啦！”邱明理把头摇成拨浪鼓，又贱兮兮地问道，“正哥，这抽水机，到底是邹总自愿捐赠的，还是你‘勒索’来的？” 黄天华差点喷饭，给邱明理竖了竖大拇指，小伙子行啊，如今总算是知道荣正的真面目了，那正经是雁过拔毛啊！ 荣正扫了他一眼：“你猜？” “嘿嘿嘿。”邱明理挠挠脸，乐了起来。他正哥这表情，说明那抽水机真是‘勒索’来的。 “……”邱红心里一阵恍惚，又见荣正的眼神时不时地瞟向她，赶紧摘了围裙，带着手里啃着小排骨的儿子往家赶。小邱诺正经成了养猪厂的吉祥物了，谁都爱投喂他。 就这样，在神奇外援——抽水机的助力下，六月结束的时候，邱红和薛晓兰顺利地完成了十几亩淮山的种植，开始抓紧在最后的时间里准备收割稻谷，将家里的菜地通通侍弄一通，等开始打谷子，就顾不上它们了。 七月轰轰烈烈地来了，邱悦的期末考试也出成绩了，小姑娘十分争气，不但靠着语文、数学拿了双科满分，夺走了年级第一的宝座，还因为奖学金的制度，一人挣了300块钱，成了中心小学的明星人物，大头照直接被贴在了校门口的荣誉栏里。 怀揣巨款的小姑娘兴奋至极，兑现了承诺，买了七个杯子蛋糕回家请客，家里妈妈弟弟和自己，三个，荣伯伯和福子小奶一人一个，薛阿姨和明泽哥也一人一个。 邱红拿了女儿递过来的巨款，也十分开心，又想着马上要开始割禾打谷子了，索性在家里摆了一桌庆祝小宴，还请这些吃了蛋糕的，一起吃子姜炒鸭和酿苦瓜！ 邱悦眼睛一亮，忽然又提出申请：“妈妈，我们也请请子衿姐姐吧？要不是她借我课本，那道附加题我可能真做不出来。” “嗯……要不请他们全家吧？除了借书还借了牛呢，你说呢？”邱红综合考虑了下，跟女儿商量道。 邱悦点点头，就这么定下了请客名单。 第87章 突发状况 这也就是邱红干活足够麻利才能兼顾两头。 先在家里酿了一大笸箩的苦瓜，接着全部带去养猪厂的小厨房，用现成的大锅焖熟了，期间给黄天华等人做好了饭菜，又留下一碗苦瓜酿，剩下的直接带回家里，就着能干的小悦悦处理好的各种食材，开始煎炒烹炸，七点刚过一刻钟，一桌丰盛的菜色齐全了。 客人也都来得很快，邱嘉钢和何青青没假客气，带着四个孩子一起来赴宴，特意拎了一盒子饼干做贺礼。 邱悦还额外向邱红申请了饮料，跑去村里小卖店买了一大瓶的雪碧，这个她们只有在年节时候才能喝到的美味。 只见桌上两大碗香辣爽口的子姜炒鸭，鲜嫩的仔姜吃起来脆辣好味，鸭肉也极有嚼劲，正经对了荣正的胃口；嫩滑下饭的空心菜炒猪肝、鲜香美味的丝瓜滑蛋、咸香解馋的红烧肉烧豆腐、喷香的花生米摆得桌子满满当当，这其中，还有一道无法忽视的特色主角—— 酿苦瓜。 本地苦瓜去瓤后，清洗干净，切成大小匀称的半手长的空筒筒，往里填塞肉馅，肉馅主材是猪肉，加了香菇、木耳、鸡蛋、适当的葱蒜蚝油等调味料手工剁成馅料，酿好之后先用油稍稍煎香，表皮微黄，再加酱油上色，加水焖煮入味，吃的时候必定要一口苦瓜一口肉馅，苦瓜的清香微苦融合了肉馅的油润咸香，分外美味。 静江人都好这口，因为苦瓜又有清热解毒、清肝明目的效果，是以从端午时节苦瓜上市开始，到大约七月半鬼节时下市，它是家家户户都要认真吃上好几回的好菜。 当然，对于小孩而言，苦瓜无论如何做，都还是苦的，小邱诺就不乐意吃这个，偷偷摸摸地把苦瓜皮给倒进了荣正的碗里。 荣正一低头：“……” 邱诺立即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他最近和荣正越发亲近，也开始知道拿捏欺负大人了。 邱红在旁边也发现了儿子的小动作，十分尴尬，又不好当着这么多客人的面教训儿子，只好当做没看到。 荣正无奈地笑笑，夹起吃掉了。嘴里苦，心里却有些暗爽，毕竟小孩也不是谁都肯亲近的。转念再一想，小屁孩亲近他是把他当做半个垃圾桶，大的那个却是送蛋糕，难怪人家都说养女儿才贴心！ 邱诺发觉荣正居然吃掉了，眼睛一亮，故技重施，他不爱吃皮，只喜欢吃肉馅。 “……”荣正只好再次吃掉，行吧，多清清火。 邱嘉钢是个憨人，在旁边瞧见了也没想太多，呵呵问道：“荣老板也喜欢吃苦瓜哈！” “诶，你比他大好几岁呢，叫什么荣老板，叫阿正就行了。”张福子笑道。 邱嘉钢挠挠头：“阿正？” “嗯，叫我阿正就行，嘉钢哥。”荣正点了点头，认下了这个称呼。 邱嘉钢也开心了，他虽然脑子转得慢，但也知道因为他脑子笨，村里许多人瞧不起他，显然，今天的饭桌上没这号人。他一时兴奋地说了好些自己家里的事情，夸媳妇能干，女儿贴心，儿子也听话，又提到下半年准备趁着红砖价格还行，先囤个几方，预备明年也给家里盖个新房子。 盖新房子在农村正经是个大事情，笼口村里还有不少人家，跟邱红家里一样，都是住的泥砖瓦房，这样的房子虽然夏日凉爽，但冬天是格外冷冽透风的，不像时兴的红砖平房，混凝土浇顶，挡风也挡雨。还有一个好处，房顶可以直接用作晒谷子的场所，热热的水泥地，晒上一下午，去新鲜打下来的稻谷水分效果贼好。 众人听了这话俱是恭喜，薛晓兰更有感触，说自己也打算再存几年钱，等儿子读完高中大学，要结婚了，指定是要盖个新房子才好提娶媳妇之类的事情。 邱明泽没喝酒，脸上却飞快地红了一片，大喊了一声：“妈！” 他才几岁！ 就说这些！ 多害臊啊！ “……”薛晓兰被吼了也有些受伤，那谁让她就这么一个儿子嘛……不提他提谁？ 何青青笑声爽朗，立即接过了话：“小年轻啊都害臊，别说你家这个还没满16，就我家，那，满嘴塞着吃的那个，18了，也不让提呢！偏生我们当父母的，可不得帮着他们谋划？真要到娶媳妇的时候再盖房子，哪里来得及？那不跟要拉屎了现挖茅坑一样吗？” “妈，吃着饭呢！”被点到名的邱承兴差点呛住，这什么破比喻啊，无奈地扫了母亲一眼，灌了自己一口雪碧。 何青青一瞪眼：“咋地，你还嫌弃你老娘说话不好听了？真是生儿生女都是债！” “……”邱承兴无奈地夹了块鸭脖子肉扔嘴里，嘎吱嘎吱地嚼。 “承兴也还小呢，20都不到。”薛晓兰觉得有些尴尬，都怪她说起这个话题，这才引发人家母子一顿争执，她想了想又把话题引向了孩子的读书问题，问邱子衿初三住不住校。 作为关系重大的初三，尤其又是重点班的孩子，老师倡导住校，如果家里条件允许，中饭、晚饭也尽量在学校吃，尽量少回家，这样可以省去通勤时间，在学校有更多的时间学习和休息。 邱明泽的选择却是中饭和晚饭在学校里吃，晚上回家睡，薛晓兰不太理解，孩子晚自习下课都九点了，回家半个多小时，洗澡之后睡觉，就得十点多，第二天又要起早赶时间去上早读，何必呢？ 家里又不是出不起这笔钱。 谁料平时大多时候都习惯顺从母亲的邱明泽，这次意外地坚定，就是要晚自习回家睡。 何青青听了这问题，没好气地看了女儿一眼：“我倒是让她住校，她不肯，非得扭着要回家住！回家也就算了，又让我把住宿费的钱给她，我真是……女孩子大了，心思也大了。” 邱子衿淡淡地看了母亲一眼，不答话。 “啊？子衿也不住校？你们初三生是都不喜欢住校吗？我家明泽也说要回家住。” 薛晓兰嘴快问出来的时候还没有多想，倒是何青青一听了这话脸色都变了，盯着自己女儿看看，又盯着邱明泽看看，最后高声道：“好啊，我说你跟我耍什么心眼子呢！那么宝贝的课本，不让我卖就算了，弟弟们也不让碰的，转眼邱明泽来借，你就借了出去？原来你俩是这个心思！” 薛晓兰立刻惊讶地看向了两个初中生。 作为母亲，她们俩人对邱明泽与邱子衿还不错的关系，向来是清楚的，但往常只觉得是同村同学的情谊，在遇到了晚自习下课这个尴尬的时间点后，瞬间让她们的神经意外绷紧了。 初中的小孩，正是懵懵懂懂的年纪，大晚上的，都非要下了晚自习回家……那一路上可就靠个手电筒照明，黑灯瞎火的…… 邱子衿和邱明泽都是聪明伶俐的，如何不懂那种不信任的目光，何况何青青的话里已经有了认定，当下双双变了脸色，先后一致地要求大人别瞎想。 这份默契似乎来得很不是时机，反而又为俩人增加了怀疑因素。 邱明泽有些无奈：“我认床，不是家里睡惯了的床，我睡不着，所以才不住校的。” “……”薛晓兰表面没有反驳儿子，心里却仍怀疑，认床？她儿子能这么娇气？那往常带他回外婆家住的时候，也没见他说过这毛病啊！ 何青青听了这话更生气了，看向自己女儿：“你听见了吧，人家可不认你！你这么上赶着？你真是气死我了！还说什么喜欢读书，我看你读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我没有！我跟邱明泽清清白白，我就不爱住校，怎么了？”邱子衿瞪着眼睛一脸倔强地看着母亲。 何青青的暴脾气彻底被引燃了：“那有本事你别问我拿钱啊！你小孩子家家，自己手里想揣着钱干什么？啊？” “我有住校的资格，你就得给钱，至于钱怎么用，是我的事情！”邱子衿也半句不肯让。 邱嘉钢是个儿子女儿都宠得不行的，又没明白刚才他媳妇那话是什么意思，当下插嘴道：“妞妞大了，手里拿点钱也是好事，何况我们家里也不缺那点钱……” “你别说话！”何青青喝止丈夫，家里向来是她当家做主，几个孩子手里有多少钱她心知肚明，这其中，就属这个二女儿平日里最抠搜俭省，零食舍不得吃不说，一到休息了，还总喜欢去地里挖各种草药卖了赚钱，再就是总想着各种法子向她和丈夫要钱，她先前实在想不通，这会子终于是想通了！ “我告诉你，邱子衿，你毛还没长齐呢，别在那里跟你老娘玩心眼，你是不是跟邱明泽看对眼了，要攒钱给他花呢？” “……”邱明泽瞠目结舌，什么情况？ 他是无辜的！ “……”薛晓兰也十分震惊和懵圈，她儿子……不会真谈恋爱了吧？还找人姑娘要钱花？ “我没有！”邱子衿一听这个彻底受不住了，立即站了起来大声反驳。 这动作太大，带得坐在她旁边的邱悦硬是没能抓牢自己的碗筷，瞬间被带得落在了地上，霹雳吧啦一顿响，小姑娘受惊地看向了妈妈求助，邱红也没想到请客吃饭还能请出这样的突发状况，拍了拍邱悦的背，示意她没事，把自家姑娘拉到了一旁，又赶紧把碗筷给捡了起来。 第88章 想继续读书 “妈，你能不能认真听我说一回话！我跟邱明泽之间什么都没有！我不喜欢他！虽然他长得好看，成绩也好，但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真的不是！”看着好好一顿饭，被自己毁了气氛，还摔了别人家的碗筷，邱子衿十分难为情，边说边哭了起来。 “你还有脸说？你……什么好看，成绩又好？”何青青却怒火更盛，“等等，邱明泽，该不是你还嫌弃我家闺女吧？啊？” “……”邱明泽跟着站了起来，再度声明，“我跟邱子衿之间只有同学关系，您误会了。” 何青青并不相信：“我误会？我误会个球！邱子衿，那你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要晚自习回家住？又要让我把住校的钱给你？你说！你今天不说出个一二三来，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妈，你够了！这是在别人家里，你能不能不要闹我了！”邱子衿崩溃大哭。 邱嘉钢也开始劝媳妇，他看见自己闺女哭就开始心疼了，可惜这会子何青青正在气头上，觉得丈夫的话简直就是对她的背叛，合着就她是无理取闹？可是家里里里外外，哪一样不需要她来操持，邱嘉钢那个脑子，稍微不注意就会被人给骗了，几个孩子也是她个个从小教到大，现在她还不能说几句话了？ 邱承兴作为大哥也帮着自己妹妹说话，让母亲即使要闹也回家了再闹，不要再说下去了。 何青青偏不：“今天邱明泽和他妈都在这，邱子衿，你给我把话说明白了！” “……”邱子衿一时捂住脸嚎啕大哭，好一会才止住了，扭头双眼通红地瞪着母亲说道，“我攒钱是为了供自己上高中！我要念高中！你不让我念，我也要念，我自己给自己攒钱念！你现在知道了，你想怎么样？赶我出去吗？” 这话一出来，何青青整个人仿佛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呆住了。 邱嘉钢率先道：“妞妞，你要念高中？爸爸供你读。” “爸，你同意有什么用啊？你压根没钱！”邱子衿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家里的钱全都在她妈手里呢，她妈死活不同意她继续上高中。 邱承兴紧接着也发话了：“那我来出钱，我现在跟着舅舅做工，工资以后都不给妈了，全给你读书，你放心念高中。” “……哥……”邱子衿仿佛喉咙口被死死堵住了，压根发不出声音来了。 何青青缓了好一会问：“你说真的？攒钱是为了念高中？可不能骗你老娘！” “……谁，谁敢骗你！我才不会，我……才不会谈对象，我只想，继续念书。”邱子衿此刻已经鼻涕眼泪一把，说话都带嗝了。 邱红连忙找出家里小孩用过的干净帕子递过去让邱子衿擦眼泪鼻涕。 何青青叹口气，没好气又道：“那你不能好好跟我说，非得这样攒钱？又一起下晚自习，那我能，能不误会吗？” “我……”邱子衿听了这话彻底答不出来了，蹲下埋住头又哭了起来。 邱承兴帮着妹妹怒道：“妈！她说过好多遍自己想读高中，是你每次都拒绝，让她读完书就好好地去舅舅那干活！” 底下两个小的也帮自家二姐说话，说邱子衿在家里说过无数回想继续读高中，不想去工作。 何青青脸上青红交加，尴尬万分：“我还不是为了她好吗？” 邱承兴气呼呼道：“妈！我们知道你是为了我们好，但能不能也听听我们的意见，我和我妹都已经长大了！” 说完这话，年轻小伙子看着一屋子人实在没脸待下去了，说了句“对不住”，径直跑出去了。 剩下两个小的一脸无措，邱嘉钢又是个脑子转得慢的，更是不知所措地望望媳妇，望望女儿，不知道该怎么劝。 邱红等人面面相觑，这彻头彻尾家务事了，他们似乎插不进去手。也幸好这顿饭是吃到了尾声，才掀起的这么大的波浪，大家多多少少都填饱了肚子，不至于挨饿。 当中年纪最大的张福子，想了想自己在这里头岁数最大，责无旁贷地应该帮着劝解劝解，开口问：“嘉钢媳妇，这，你说说看，为什么不让你家二丫头继续念书了呀？” “……”问话的人是这里最德高望重的老太太，何青青喉咙里的火气消了消，一五一十地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何青青因为嫁给个憨子，多年来没少受欺负，也多亏她泼辣的性子和各种盘算，这才将自己的小家打理得井井有条，日子过得兴兴旺旺的。但也正因为是这样的情况，她习惯了为全家人谋划，比如大儿子的工作，比如二女儿的未来。 她想的是，自己这个女儿虽然爱读书，但天分实在不算高，全靠勤奋刻苦撑着，成绩也够呛能上重点高中，那倒不如直接读完初中，托她亲舅舅的关系，去厂里做文员！人家都说了，是个坐办公室，不受累的活，赚那么几年钱，自己给她攒着，然后再给选个好女婿嫁了，她这个做亲娘的，把后半辈子都给女儿想到了！ “……”张福子听完，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虽然听起来，何青青的种种考虑都实在周祥，也并非是那等刻薄女儿的家庭，瞧着是真心为了女儿好，但就是……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何青青见女儿哭得伤心，自己也委屈了：“福子小奶，你说说，我这个做娘的，难不成还会害自家姑娘不成？我就想着，能让她以后过得轻松些！你不知道，这死丫头随了我的脾气，要强，偏偏脑袋又被她那个爹拖累了，天分不够，每每在家看书写作业写到深夜，一考试还比不过人家边玩边读的！她就不是那块读书的料！我不想让她读高中，一来是想她轻松些；二来，您也知道，我家里什么情况，那老屋都住了多少年了？家里四个孩子，光这一个丫头有自己房间，那兄弟三个还都挤在一张床上睡呢！承兴又这个年纪了，我不得谋划谋划，先把钱给省出来起个新房子？” 何青青这一顿噼里啪啦的输出，彻底给老太太的脑袋搅得乱七八糟的了，只能顺着她的意思说，倒也是这个道理。 蹲着哭，脚都蹲麻了的邱子衿绝望地想，她完了，回头她藏起来的钱铁定要被亲妈搜出来，她以后念完初三，就再也没有书读了。 何青青又道：“我也不是那种不爱闺女，活该被千刀万剐的后娘啊！我就她一个闺女，我还能不为她考虑？家里起了新房子以后，老大娶完媳妇，她要出嫁的话，我还谋划着给她一份嫁妆呢！打死也不能让她的婆家瞧不起她啊！” “是这个理！婆家可不能扯自己姑娘的后腿。”张福子又迷迷糊糊地接道。 邱红一看这样不行，忽然开口问道：“嫂子，我想问您一句话，您能一辈子陪着孩子们吗？他们的一辈子。” 第89章 嫂子，你听我说几句 何青青一怔，失笑道：“那我不得成千年老王八了？长命百岁也陪不了他们啊！” “那等你……以后他们找谁拿主意？”邱红又问。 何青青并不顺着邱红的思路，径直道：“所以我现在得帮着他们把好方向！他们还小，不知道钱有多难赚！” “不不不，嫂子，你听我说几句。”邱红笑了出来，“是你！不知道他们知道。” 或许是因为这话有些拗口，或许是因为说话的到底是主人，何青青没有马上反驳。 邱红继续说道：“承兴已经工作了，他每天去上工，自己拿工资，他不知道钱难赚吗？子衿，小小年纪，按照您说的，要强，自己攒着钱，舍不得花舍不得吃的，她不知道钱上的艰难吗？” 何青青想想还真是，她女儿挖那些草药，半个月才能挖个一箩筐，晒干了没多重，卖了也赚不到几块钱，这样攒下来的钱，难怪舍不得花用。 “他们都知道的！甚至，他们知道的，可能比我们知道的更多。”邱红斩钉截铁地道，“我们读过的书有限，去过的地方有限，知道的无非是地里怎么种田种菜，怎么使力气，但这帮孩子们，学到的是知识。什么是知识啊？我就举个例子，前段时间，来我们村里的那个罗副镇长，人家就是读过书的人，人家说话，是不是句句都在理？” 何青青一惊，下意识地道：“人家那级别，那肯定的嘛！我家这个臭丫头，哪……哪里比得上人家？” “现在当然比不上，但如果你让她读了高中，上了大学呢？等她到了二十六七岁，到了罗副镇长这样的年纪，未必比不上。”邱红温和说道。 何青青彻底愣在了原地。 邱子衿也一边打个哭嗝一边抬头看向了帮她说话的邱红。 “哪怕真比不上，”邱红的话很坚定，“咱们说说近在眼前的，村长家里的邱明智，不就是读了高中，接着考了会计，如今在城里安家了吗？” 何青青气短了起来：“那她那成绩，也比不上人家啊。” “嫂子，你最初嫁给嘉钢哥的时候，日子如何？到了今天，日子又如何？”邱红反问道。 何青青沉默了下来。 “嫂子，给她一个机会，她想读书，就让她去读，家里的新房子可以晚两年再盖，她要是真错过了这个年纪，往后……按照你说的路子，结婚……生子……你也是女人，你知道的，那就真是，再也没有一刻轻松的了。”邱红认真恳求道。 “妈！求求你了！我以后……我以后读完书，出去工作，赚了钱都给你，给家里！”邱子衿忽然也恳求道。 何青青的神色犹豫起来。 荣正想了想，开口递了一个台阶：“嫂子，你想想看，要是你家的丫头能上高中，将来考个大学出来，全村人，还有谁敢瞧不起嘉钢哥？” 何青青急切地想要起一个新房子，一方面是现实居住环境迫切需要改善；另一方面，自然也是想要显示一下邱嘉钢的本事，给村里人都看看，从前人人瞧不起的憨子，如今日子过得有多红火。 果然，荣正这话一出，何青青的眼睛又亮了几分，如果她女儿将来真读了大学……那往后那些嘲笑邱嘉钢的人，还真都得闭嘴！ “明泽啊，你们一个年级有多少人啊？”邱红突然问了个题外话。 邱明泽愣了愣，说道：“我们年级一共14个班，每个班都是60人以上，总数可能在900人左右吧。” “嗯，14个班。嫂子，子衿可是进了重点班的，她已经拼命超过了700多个人，给自己争取了一个大好机会。你忍心看着她读了那么多年的书，就这样白白浪费了？”邱红又劝道。 张福子听邱红说了半晌，忽然脑子也清楚了过来，掷地有声地道：“让丫头去读书！我们以前想读书，没得读就算了，现在的丫头想读书，咋还要拦着呢？没钱，来找我要！” 邱嘉钢小心翼翼地看向媳妇：“媳妇，我们让妞妞读书吧？我，我会挣钱！” “妈！”邱子衿祈求地看向亲妈。 何青青跺了跺脚，恨声道：“读读读！老娘让你读书，你想读高中是吧？读！给你爸，给我争口气！” 她听了邱红那道算术题，忽地发现自己闺女哪怕再没有天赋，也已经靠勤奋超过了许多跟她一样的普通孩子了。 她的闺女，很厉害！ 那她似乎也不能拖后腿啊！也许让孩子自己选，走出来的路，比她选的更好呢？ “啊啊啊啊啊……”邱子衿高兴地又喊又叫，还想一下蹦起来，没成想脚早就蹲麻了，没能蹦起来，反而弯了腰成了个四不像，邱悦赶紧上前扶了一把。她喊完之后，就又哭了起来，眼泪宽河一般流出来。 何青青没好气地帮女儿揩了揩眼泪：“还哭呢？你老娘都答应你了，供你读书！你放心住校吧，你老娘出得起这个钱！” “谢谢妈！呜呜呜……谢谢！”邱子衿哭到一半，看向邱红，眼神里是千言万语不能说尽的感激。 邱红带着笑点了点头，看了看桌子上的冷菜冷饭，哭笑不得地问，要不要把菜再热热。 何青青闹了个大红脸，人家请客她闹事，这这这……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薛晓兰却若有所思，低声问儿子：“明泽，你老实说，你到底为什么不住校？” “……”邱明泽停顿许久，少年的嘴唇和下巴已经隐隐约约地冒出了些许青胡渣，不再像之前那般清秀，他说了实话，“我怕……他晚上来家里闹事。” 这里的“他”，母子俩心照不宣，指的是那个让薛晓兰背上污名的邱嘉飞，如果不是他几次三番地闹，薛晓兰不至于在村里落到遭人嫌弃的地步。 薛晓兰没想到是这样的理由，眼睛立刻红了起来，她的儿子，是为了保护她。 “妈，没关系的，我成绩还可以，在家里睡也确实舒服些，宿舍里还有人打鼾呢，又脏又臭的。”邱明泽轻声说道。 薛晓兰点了点头，同意了。 两家孩子都被大人领着回了家。何青青走之前很不好意思，郑重道了歉，又说再过些天，她家里婆婆生辰，也请回客，让大家都一起去，邱红和薛晓兰都答应了。 最后走的荣正朝着小姑娘勾勾手指：“悦悦，跟我来一下。” 邱悦去了隔壁一趟，过了许久才回来，怀里抱着个有她一半高的，无比柔软可爱的玩偶大熊，它怀里一左一右还有两只巴掌大的精致小熊，小姑娘的眼睛已经兴奋地成了星星眼。 是从来只在电视里见过的玩偶，如今真实地抱在了怀里。 这是荣正准备的奖励。 邱悦象征性地拒绝了一下，最后满心喜悦地抱在怀里回了家，颇为忐忑地看向亲妈，害怕邱红不让收。 邱红纠结良久，没开口让孩子退回去。以后再看看怎么还礼吧，她无法拒绝荣正的无孔不入，她和两个孩子压根无处可去。 …… 请客结束后，轰轰烈烈的夏收也来了，田野上一望无际的稻浪成了青黄交加的美景，黄色的饱满的稻穗，青色的是稻叶与稻杆。 “咯吱咯吱咯吱咯吱……” 打谷机的声音响了起来。 第90章 又是员工福利? 打谷子是农村最累也最不能慢慢来的活，因为成熟的稻子不等人，不趁着好天气、好的成熟度收割了，那过度成熟的稻谷会自动脱落稻粒在田里，捡都捡不起来，所以农村有一句俗语叫—— 八成熟十成收，十成熟二成丢。 更为严重的是，如果不及早收割，也赶不上日子犁田插秧，那秋稻的收成就肯定好不了，俗语叫：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 最恐怖的还有一点，如果遭遇了雷雨天气，那地里的稻谷一倒地，会大大地增加收割难度，而且下雨多了，稻谷在地里发芽的情况也不是没有。 所以到了夏收夏播双抢的季节，既是收获也是在跟时间赛跑。 邱红自然高度重视，她辛辛苦苦管了几个月的稻田，如今终于能收获了，可不能出纰漏。又因为打谷子实在是重体力活，邱红也不打算逞强或者分心，直接半个月前就跟荣正提了她到时要请假至少一个月，养猪厂做饭的工作得找人接替或者让员工自己对付对付。 荣正听完点点头，让她安心做自家的事。 夏收正式开始的第一天，邱红早上五点醒了过来，起床洗漱后，开始生火，一边烧水，一边将昨晚特意让荣正给留的二两瘦肉切成丝，又从自家的酸菜坛子里掏出一把酸菜和酸辣椒来，也切碎，下油锅里翻炒出香味，再下入肉丝和各类调味料，不多会，鲜辣刺激的香味就出来了。 水烧开，放入一大把的面条，再冲洗一把小白菜烫烫，好了捞出来，四大一小五碗家常肉丝面条就这样美味出锅了。 邱红刚刚把火熄灭，薛晓兰带着儿子邱明泽就过来了，邱悦也带着弟弟起床洗漱完毕，都赶上了面条的热乎劲。 邱明泽大口大口地吃着，只觉得从未吃过如此好吃的面条，小邱诺却习以为常，边吃边吐舌头，这辣度对他而言有些过了，邱红赶紧给儿子倒了半杯水，忘记考虑这个小家伙了。 邱红和薛晓兰、邱明泽三人先吃完了，撂下碗就起身去田里了，留下邱悦和速度完全快不起来的邱诺慢慢来。 这时候，就彻底显出来搭伙的好处了。 薛晓兰家里啥农具都齐备的，比如大而重的打谷机，邱红直接蹭着用，自己负责买瓶润滑用的机油就行。 也别看邱明泽瞧着柳枝一样细瘦，实际上很有劲，打谷机需要两人扛着去田里，小伙子主动负责了更重的机头位置，邱红初时还有些担心，薛晓兰说放心吧，她儿子去年就已经扛得动了。 就这么着各自分工，一人扛机头，一人扛机尾，再有一个挑着各式工具，诸如打谷机用来围遮的挡板，以及搓斗、镰刀、洗干净用来装谷子的化肥袋子、麻绳等等。 到了地里，先把打谷机放在田埂旁，人手一把锋利的镰刀，弯腰摆开姿势，一人一垄开始割禾！左手张大拢住稻子，右手拿着镰刀在半腰高的稻子根部齐根割下来，满一手放在身后，两手为一把，整齐的排放着。 静江这边的气候适宜栽种两季水稻，水稻是齐根割断的。一来是为的脱了谷粒的稻草在田里晒干，或是当做猪牛垫窝沤肥用，或是当做捆绑蔬菜或者包粽子之类的用途；二来也是减少再次耕种时的阻力，方便犁田插秋稻。 几人刚刚割了小半垄，就听见身后响起了声音，邱红想是邱悦带着邱诺来了，带着笑扭头一看，却瞬间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邱悦和邱诺倒也在，只不过邱诺正吃着饼干，被邱明理抱在怀里逗，而邱明理的身旁，是荣正领着一群七八个养猪厂的员工，格外和谐地统一带着黄色草帽，手上都拿着把割禾用的镰刀。 邱明理笑着率先出声：“邱红姐，你的员工福利到啦！” “……”又是员工福利？邱红哑口无言。 邱明理自顾自地解释，说厂里大家家里都种了水稻，经过商讨一致决定采用互帮互助的模式，除了在厂里留两个值班的，其他的都到各家去帮忙收割，轮到哪家，哪家负责大家的伙食，主打一个，人多力量大。 褚地煞已经十分跃跃欲试，他只见过，但从未正式参与过这样的收割稻谷的农活，嚷嚷着快给他安排下该干什么。 黄天华当仁不让地承担了分派任务的大哥角色，一来他对这些农活门清，荣正这个老板反而是个门外汉，再就是人一多，还真得有条有理地分工好，才能有序协作。 于是一拨人继续割禾，一拨人将那脚踩式打谷机三下五除二地抬进了整齐排成两排的稻谷中间，安装好了围遮的挡板，上好了机油，上脚踩了两下，机器发出了熟悉又愉悦的“咯吱咯吱”声。 几人轮换着从地上拿起一把把稻谷，脚踩手转，金黄饱满的谷粒脱离，哗哗哗地进入了打谷机后头的拌桶里，不一会就堆成了小山模样。 脚踩式的打谷机，比起从前全靠人力脱粒，已经算是先进了，但也不可避免地会产生不少的稻须和稻杆，需要有人在拌桶那，先用竹筛子筛一遍，大致搓干净谷粒，再用搓斗将新鲜谷粒倒进化肥袋子装起来。最后的常规流程是，将麻袋用绳子系牢固，再拿麻绳套住，挑回村里专门的晒场晒谷子。 黄天华把邱红和薛晓兰安排去了割禾，自己负责了拌桶的活。因为在机器前打谷子的人多，拌桶很快就满起来，他需要用很快的速度，拿手不断地搓揉谷粒，谷粒扎手，偶尔还带着稻穗芒刺，那玩意刺进手指酸麻得狠，也一定要挑出来才行，不然要化脓，手上皮肤稍微嫩一些干不了这活，正经比割禾还劳心劳力劳手劳腰。 邱悦负责了其中最省心的步骤，给黄天华撑肥料袋子，方便搓斗倒入谷子。 一般来说，村里人更爱拿竹编的箩筐装谷子，那样方便挑还透气，更利于谷子的存放。因为新鲜谷子内里还有大量的水分和热量，在化肥袋子里是不能久放的，但邱红和薛晓兰考量的是人手不足，挑不了那么的箩筐出来，再就是箩筐本身也有重量，全装满了更重，这才选了这肥料袋子，装个大半包就能控制每一担在200斤以下，挑回家不用那么累。 农村一个不成文的约定，路上遇到挑着满担稻谷蔬菜的一定得让路，那正经重得很，人都着急快步走，想要赶紧到家卸下重担，经不住慢慢来。 小邱诺最悠闲，无事可干，自己坐在田埂边，拿稻草自娱自乐编麻花辫。 邱红脑子混沌一片，自从荣正一行人来到田里，她压根没来得及说话，就已经被安排得明明白白了，此时一边快速地割禾，一边脑子里掀起了一场龙卷风。 这样的员工福利，无论怎么看，都是她占便宜。 因为整个厂的员工里，只有她家正经是种了好几亩水稻的，其他的不算黄天华这样家不在这的，剩下好几位都是正经靠工作挣钱，家里只种一两亩粮食自己吃的。就算是邱明理，家里水稻种得多，但人家家里劳动力也很多，从邱建国夫妻到邱大哥邱大嫂，哪一个都是干活好手！ 邱红反复思量，心里惶恐越盛，她怎么受得起这份好？ 然而此刻，也没有她把人赶走的余地。 大家好心好意地来帮忙，又都各自说笑着上手了，她哪怕再惶恐，也不能当着大家的面让这件事难堪收场，那样不仅荣正，就连她也会再度沦为别人口中的笑柄。 但往后呢？她总不能一直受着这份好……这世界上，所有的好处都是标明了价格的。 荣正开的价，她怎么付得起？ 薛晓兰同样无比懵圈，今天打谷子的这块田，是她家的！ 不是邱红的啊！ 然而人家邱明理说了，她俩搭伙干活嘛，都算进邱红的员工福利里。 薛晓兰边割禾边朝着小伙伴使眼色，想问问看到底咋回事，奈何邱红兀自沉浸在自己的龙卷风暴里，压根没分她一个眼神。 第91章 收割现场 割禾这活需要不断地弯腰埋首在高壮成片、密不透风的稻谷里，两手和腰部都要用重力，于是在度过清晨最清凉的那一两个小时，太阳开始冒头后，脸上的汗水马上流成了河，毫不客气地冲刷着额头鼻子和下巴，整个前胸后背也大块浸湿，应了那成语，汗如雨下。 毫不夸张地说，裤子要不是深色的，也会显出大片的汗湿痕迹。 没有人能在割禾的田地里保持优雅。 褚地煞也很快就尝到了打谷子的苦，他的手上已经被扎过两次稻穗芒刺，那正经是能酸胀到骨子里，叫他一个大男人都忍不住变了脸色，万幸这也就持续个一分钟左右，挑出后就没有妨碍了。 而且脚踩打谷机正经挺费力，脚下得用力均匀，配合得当，才能让大滚筒转得好。最初的新鲜劲过了之后，他发出感慨，农民可真不是那么好当的。 总算他在养猪厂也是天天干着体力活，身体素质又极佳，倒也没有掉链子。 其中最狼狈的还得是荣正。 他从小到大吃过苦，但没有吃过这种又脏又累、又格外挑战技巧和经验的，农活的苦。大家多多少少都有些经验，哪怕是褚地煞，没干过也见过不少，只有他是正经头一回认真学着干，初时总落下别人一大截，割禾比别人进度慢，打谷子的时候也不会踩踏板，脱粒的手法太生疏，总脱不干净，褚天罡每每要求他返工，再脱一次。 荣正也不反驳，老老实实地返工。 也唯有真正参与过这样的场面，真正了解了什么叫做汗滴禾下土，才能懂得每一粒稻谷的珍贵，舍不得浪费一粒。 当然，脑子聪明的人可以更快地掌握诀窍，荣正不仅聪明还有绝佳的身体素质，所以很快就跟上了大家的节奏。抛开老板的身份，从一个农事小白到个中好手，荣正的表现实在很耀眼，众人再度生出敬佩，夸了一圈。 挥汗如雨的一群大男人很快就将邱红和薛晓兰准备的一暖壶凉开水消耗完了。 邱悦很贴心，主动提出自己回家去装水，反正她在这也是最帮不上忙的那个。 黄天华将自己的媳妇喊过来跟他打配合，撑袋子，顺便也歇一歇。他媳妇跟褚家兄弟一般，在镇上长大，之前的工作也在镇上，不太会干农活。 夫妻俩人一边干活，一边又用满心喜悦夹着羡慕的眼神看着邱悦渐渐走远，一蹦一跳开心的背影。 “媳妇，瞧瞧人家的闺女，多贴心啊。” 看看别人家的闺女再想想自家的臭小子，林琳也十分感慨，当初怎么就没生个女儿呢？ 黄天华心痒痒，挤了挤媳妇，悄悄说道：“要不……咱俩再来一个？” “……能行？”林琳吓了一跳，这计划生育，可不兴多生。农村人看重劳动力，又重什么香火继承之类的，才有各种超生游击队之类的事情，他们虽然也算农村人，但都接受过教育，尤其黄天华之前在队里，更是不允许超生的。 黄天华嘀咕道：“这不是……都退役了……主要是，小闺女多可爱啊，实在不行……交罚款呗？” 反正他们夫妻俩都能挣钱。荣正这人，当兄弟当老板都没得说，给的工资不低，他也正经是有技术在手上，能凭本事吃饭的。 “……那万一，再来个儿子？”林琳也被说得有些心动。她和丈夫从前聚少离多，如今一起来了笼口村工作，时刻黏在一起，感情一时也重回热恋时的状态。 这男女俩人好了嘛，本能就是那些事，想要个爱的结晶，再正常不过，何况他们还是合法夫妻。 黄天罡皱皱眉：“那……还是再考虑考虑？” “……哈哈哈，要让你儿子知道你这么嫌弃他，非得闹一天。”林琳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黄天罡摇摇头，手上的活也没断：“男孩我也喜欢，这不是没什么想什么嘛，有了儿子就想要闺女。” 荣正在旁边听了一耳朵，忽地吐了口气，望了望乖乖坐在田埂上的邱诺，好一会后又将视线对准了正在快速割禾的邱红，他还需要继续努力啊。 等邱悦小心翼翼地挑着两小桶的清凉井水回来，地里已经只剩下邱红和薛晓兰在收尾了，打掉了谷粒的稻草三把凑成一个，拿现成的一小把出来将它捆成一个内空的大圆形小草垛，等太阳晒干了之后，再来田里将稻草全都收回家储存着做各种用途，地里届时也可以开始犁田插秧了。 邱红给女儿指了指方向，交代了几句，就让她把水送去了另一块田。 果然是人多力量大，十几个人凑在一起，又大多是壮劳力，还没有到10点钟，薛晓兰家这块不大不小的四分地已经全都解决了，一群人已经由邱明泽带着方向转移到了新的田里，打出来的好几包稻谷也全都扛到了放在大路上的养猪厂三轮车里。 就是之前拿来送过猪粪的，洗干净之后，如今也能拿来拉粮食，省省力了。 邱诺也被荣正给抱去了另一块田，邱红和薛晓兰快速地扎完了草垛，就一起将装满粮食的三轮车骑回了村里。 将一包包稻谷倒在晒场上，拿专门的多齿耙子将稻谷细细地铺成薄薄的一片，再用竹扫把轻轻扫出被掺杂其中的须须跟叶片，细细地拿捣衣服的棒子捶一遍，保证彻底谷粒脱离，才算完成了晒谷子的头道工序。 接下来一天之中需要时不时地来晒场翻动谷子，让它们进来更均匀的受热脱水，直到彻底晒干，需要大约四五天的过程。除此之外，也要防止农村散养的鸡鸭到晒场捣乱。一般来说，这个活都是交给家里小孩的，好比邱悦和邱明泽，对此都是驾轻就熟。 当然，这里估算的，是每一天都是大太阳好天气，遇到阴天或者暴雨，就更折腾，费事费时了。 邱红和薛晓兰晒开了谷子，连忙赶回了家里，急急地抓了两只鸡现杀了处理好，一边拿饭甑子煮了一大桶的饭，再拿那两只鸡一只炖鸡汤，一只红烧，攒下来的鸡杂做个酸辣小白菜鸡杂，家里的鸡蛋拿出来，煎一大盘香葱鸡蛋，再摘了新鲜丝瓜，做个清炒丝瓜，好歹凑足了一桌饭菜。 那么多人来帮忙干活，要正经算人工给工钱的话是给不起的，只能是尽可能地把饭菜准备得丰盛些。 饶是如此，邱红心里也觉得这事实在不能继续下去了，她真的欠不起这样的人情债，她拿什么还？ 地里的那拨人，到了12点才齐齐回了邱红家里，洗手吃饭。 十几个人一早上打了近一亩地的稻子，成绩相当耀眼。 吃完午饭，荣正领着手底下的人回了养猪厂休息，约定下午三点半去地里集合。 正午时间，铁打的农民也扛不住上地里干活，太阳太大，重体力活又极易出汗，轻者脱水中暑，重则休克致死，以前也是有例子发生过的。 这一来一去的，邱红压根没有找到任何机会跟荣正说话，甚至没等她开口说什么，人已经一下都走光了……薛晓兰瞧着这阵仗，连忙找到了村里小卖部那，拜托邱大聪帮她买上几斤猪肉排骨还有杂七杂八的小菜。 当然，这是要给跑路费的。邱大聪家里有电三轮，会每天去镇上进货，早晚各一趟，提供顺路帮忙带东西的服务。 眨眼到了太阳落山。 十几个人一共打了一亩地的水稻，又割完了一整块六分地的稻子晾在地里，预备明天再脱粒。这是因为太阳落了山，这些稻谷现打出来，没处摊晾，反而坏事，不如先留在地里。 大家浩浩荡荡地又去了晒谷场，你来我往地，用挡板和扫把，将晒了一天的稻谷再收起来，预备明天出太阳了再晒。夜里有露水，谷子是一定要收的，不然一天白晒了。 农村里的活，似乎就是琐碎又重复的不断循环。 因为打的谷子太多，薛晓兰还跟邱红商量道，明天要先去借人家的晒席用一用，晒谷场肯定不够晒的。晒席也是竹编的，在以前没有水泥混凝土打的晒场时，笨重的它们才是晒谷子的主要工具。 荣正在一旁听见想了想道：“养猪厂大门前的平台全都打了水泥，拿水冲干净后应该能当晒场使吧？” 而且面积还正经比普通晒场大。 “可以晒去养猪厂吗？”薛晓兰眼睛亮了起来，那水泥面肯定比晒席方便多了呀，也不用每天来回地搬运。 荣正点点头：“当然可以，反正晒不晒谷子，它都得被太阳烤一天。” “荣老板，你人实在太好了，多谢。”薛晓兰大方道了谢。村里实在难得有人如此大方，而且这时节，大家都打谷子晒谷子，找一户人家借晒场正经还挺难。 荣正摇摇头，只说不必计较这些小事。 邱红在旁边听得心里的焦躁快要溢出来，又不好跟薛晓兰开口解释，只能憋住。好不容易等大家开开心心地吃过了丰盛的晚餐，她跟薛晓兰将碗筷之类的清洗好了，各自散去后，才让女儿带着弟弟在家烧洗澡水，自己着急忙慌地找去了隔壁家。 张福子正在客厅里看电视，见邱红来找，还以为是俩人要商量明天打谷子的事情，还问了几句。 邱红不想当着老太太的面说那些，一时找不到借口，急得冒汗，还是荣正看不下去，随意找了个借口，将她带去了后院说话。 “怎么了？” “荣正，到止为止吧！”邱红恳切说道。 第92章 小院里的对话 荣正并不答话。 “我承受不了你的这些关心爱护，我希望你，到此为止，可以吗？”邱红再度道。 荣正沉默许久，才道：“不行。” “……”邱红气结，顿时失语。 荣正想了想，反驳道：“我拥有正当的、追求你的权利，不是吗？我单身，你是寡妇，我们不管是谈恋爱，还是结婚，都是合法的。” “那我也有拒绝你的权利吧？”邱红迅速反问。 荣正点点头：“你已经拒绝了，但是我还想再试试。” “……你这样，是在给我制造负担！”邱红气道。 荣正从口袋里摸出了烟盒，忽地又想到邱诺不喜欢烟味，犹豫了一会问道：“你是不是也讨厌烟味？” “是！”邱红条件反射地答道。 荣正将烟盒捏了捏，又塞回了口袋：“我做的所有一切，你别当做负担。那都是我自愿的，我……必须得做些什么，为……我喜欢的人。” “……”邱红忽地转过了脸，“你能不能别这样？我是两个孩子的妈，今年29了！不是才18的黄花大闺女，没有那个心情，也没有那个美国时间陪你玩什么爱情游戏！” 院子里的灯并不很亮，但荣正还是清楚地看见了邱红脸上气出的红晕，真好看。 他沉默了半晌，认真说道：“我今年，33了。之前在部队里，有心思没时间，后来退役……有时间没心思。如果不是遇到了你，我也觉得自己这辈子……大约谈不上恋爱了。” “荣正！”邱红忍不住提高了声量，眼睛也微微红了起来，“别说了，你也知道你33了，你更应该知道，我们之间的距离，不是你情我愿就可以填补的，别说什么你自愿做的，感情里，根本没有慈善家，你自己是什么企图，你不知道？” 这话让荣正无法反驳，他的确有企图。 “……到此为止！我们都体面一些！”邱红忽地泛上一阵无力感，“你想得到什么，我全都给不起。别再继续了，你很聪明，应该知道在我身上做任何投资都会打水漂。” 荣正挠了挠下巴，忽地问道：“邱红，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是吗？” 好比孔雀开屏一般，在明示自己心意之后，他将自己拾掇得更勤快了，宝贝胡子剃了显年轻，头发也理了理更清爽精神，尤其是各种绞尽脑汁地想，要如何在不影响对方名声的情况下提供帮助。 难道这一切……没一点用？ “……”邱红几乎用了所有的自制力才勉强堵住了那滑到喉咙口的两个字，被自己念头惊骇得往后退了一步，才慌乱又假装认真地答道，“是。” 这短短十几秒的停顿，让荣正的嘴角忽地上扬了不少：“你最开始想说，不是？” “我对你的确有感觉，因为你是个活生生的人。”邱红很快反击道，“但，那又如何？我们之间还是不可能。” 荣正却肉眼可见开心了起来：“至少你开始在意我了。” “够了！荣正，你能不能像你的年纪一样成熟一些？”邱红接受不了形势的逆转，也不再有耐心，“就算你现在……为我做这些，又怎么样？你能接受永远没有回报吗？你的家庭会允许你娶……不对，不对，你能接受倒插门吗？” 邱红说到最后苦笑了起来。 荣正的眼里却十分坚定：“我希望有回报。至于究竟有没有，就得看你给不给了。” “后面的问题呢？不敢回答？”邱红的语调里不自觉地发紧。 荣正继续定定地看向她：“我敢倒插门，所以，你要娶我吗？” 你是认真的吗？邱红的眼神震动，不可置信地看向荣正。 荣正并没有回避那个目光：“我很认真。邱红，我不会放弃，这是我……这么多年来少有的心动，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希望你可以认真考虑我。” “哈哈哈……我明确地跟你说，我们之间不可能。”邱红忽地冷笑了一下，“荣老板，说实话吧，你不就是看我长得漂亮，想来个乡村艳遇吗？” 荣正听了这话脸上冷了几分：“艳遇？邱红，你到底是在看不起谁？我们之间无论可不可能，至少应该尝试下吧？而不是像个胆小鬼一样，还没开始就认输。” “你想我怎么尝试？成为你的附属品吗？连带着我的孩子一起，用你的钱，看你的脸色生活？”邱红急切地反驳道，“对不起，我做不到。” 她已经那样生活了十多年，再也不想回到那样的生活。荣正是很好，但即使是一无是处的王长兵，也会觉得是他给了她一个活下去的身份，因此处处辖制着她的一切。她无法想象，假若她真的成为了荣正的妻子后，会让她自己，以及两个孩子落到什么样的境地，也许物质条件会大大地丰富，但代价会不会是成为提线木偶？她以后给自己给孩子们花的每一分钱，还能硬气起来吗？ 当然，所有的那一切考虑得都还太早了。 她，现在跟荣正什么关系也没有。 可，那样的可预测的未来，又有什么值得开始的意义呢？ 荣正彻底冷了脸：“你是这样想我的？” “你现在不就是这样做的吗？无论我想不想接受，一股脑地扔给我。为什么直接带着人去田里帮忙？不就是觉得提前说了，我一定会拒绝吗？”邱红忽然心累，“拜托你了，收回那些所谓的追求也好，怜悯也好，不要继续了。” 昙花一现的好，有什么意义？她终归要是靠着自己面对一年三百六十日的风刀霜剑。而荣正，就像福子小奶所说的，随时都有拔脚上岸离开农村的底气。 荣正忽地笑了出来：“帮忙的主意是邱明理出的，大家一致同意的，你要不想继续，去跟他们说吧，我要睡了，今天太累了。” “……”邱红气得说不出话来，邱明理怎么可能提议这种完全不占好处的事？ 可荣正这回倒是无情，迅速地回了客厅，邱红听着他向张福子说她已经回家了，无声苦笑了出来。 第93章 夏日雷雨 邱红没能说服荣正，互帮互助小组自然也没能解散。她不知道荣正许了什么好处，才能让大家心甘若饴地帮忙，但不论如何，她再次欠下一个天大的人情债。 这样多的人一起在地里进进出出，很快全村人都知道了他们的“互帮互助”，万幸到底是双抢时节，哪怕是舆论中心的小卖店，也没有多少人聚集，大家都忙着收割家里的稻谷，没有时间说闲话。 也应了那句人多力量大。 要只邱红和薛晓兰两个人带着三个孩子打谷子，一个礼拜都不一定搞得定的活，两三天就收割完了。也因为量太大，她们只能先专注晒谷子，新鲜打下来的稻谷不先晒干脱水，是无法储存的。 尤其邱红家里实在寒酸，从大王村搬回娘家，许多东西都没能从前婆婆李七妹的手里带走，比如专门用来储存粮食的—— 铁皮做的谷仓筒子，比起从前的柜子，更能防老鼠、虫子之类的祸害，还有能够自动放粮的小开口，很方便。唯一的缺点就是，不便宜。 邱红还没舍得买新的。所以这一季的粮食，她是打算晒干以后就全拿肥料袋子装了，交完公粮，留够一家半年的口粮，剩下的全部换成钱，顺便把下半年女儿上小学六年级的学费凑够。 也因为谷子一下打得太多，连有晒谷场的薛晓兰家都晒不开，更别提连晒谷场都没有的邱红家了。 到底还是又占了便宜，晒去了养猪厂的大门前。 这天的“互帮互助”轮到的是邱明理家打谷子，邱红和薛晓兰自然都去了地里帮忙，邱明泽和邱悦则带着邱诺，留在了家里，负责往来两处晒谷场，翻动谷子，保护谷子安全，撵小鸡和小鸟。 偶尔晒谷场不幸被这些小动物光顾了，它们还会留下些惹人厌的排泄物，这时得赶紧地摘几片大树叶给清理了，不然要成祸害。 今天厂里值班的换成了林琳和杨晓慧，两人对着长得好看又乖巧的三小孩都喜欢得不行，让他们看谷子的间隙去办公室吹风扇，又二话不说，给买了小卖部的甜筒吃。 小邱诺拿着甜筒有些不知所措，这正经还是他小小的人生里第一次拥有这玩意，不知道怎么下手，张口：“姐姐！” 邱悦给拆了上头的盖子，教弟弟舔着吃，没一会，小孩就吃得满脸糊糊，眼睛里满是喜悦，乐得酒窝都出来了。 杨晓慧瞧着可爱，上手对着小孩脸蛋轻轻地捏了又捏，软乎乎的手感，真是好，就这样，忙着舔甜筒的小孩也没有计较。 只是没一会，邱诺吃着吃着就开始迈着短腿往外走，杨晓慧连忙拉住小孩，这是要干什么啊？ 邱诺扬起脏乎乎的小脸，举起手里的甜筒道：“我想给妈妈吃一口。” 好好吃啊！ 杨晓慧被狠狠戳中小心脏，眼睛盯着小孩恨不得抢回家自己养。 “……”邱悦则在旁边哭笑不得，大人都还在老远的田里干活呢，按现在接近三十度的高温，没等走到，只怕就已经全融化了。 邱诺听完姐姐的解释，又坐下了，小舌头飞快地舔着甜筒，开心得在板凳上晃小脚。 林琳瞧着这番架势，突然开始想儿子了，杨晓慧则直接问邱诺想不想再吃一个。 “阿姨，谢谢你，但是不要买了，弟弟不能吃太多冰的。”邱悦连忙找了个理由拒绝。 一个甜筒要五毛钱！可贵了！ 不好再让别人破费的。 小姑娘即使手里有钱，平时也连两毛钱的绿豆冰棒都舍不得买，实在馋了，就买一袋一毛钱的汽水冰袋，冻得邦邦硬的，跟石头一样，拿在手上握着，手掌很快也会冰得通红。 那玩意，一时半会呢，也是吃不到嘴里的，主打的是一个延迟满足，好不容易在太阳底下化了些水，就使劲地嗦进嘴里，第一口当然是最甜的，随后越来越淡，冰块也渐渐变小变白，再咯吱咯吱地嚼进嘴里，享受最后的爽快。 邱诺很听姐姐的话，鹦鹉学舌着奶声奶气道：“不要买了，弟弟不能吃太多，冰的。” 大家都被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林琳笑得不行，又逗小孩：“你是谁的弟弟啊？” “嗯。”邱诺点点头，伸出短短的手指指着邱悦道，“姐姐的。” 又是一阵大笑，杨晓慧乐得不行，帮小孩擦了擦脸，忍不住亲了亲。 中午饭按照规矩，自然是在邱明理家吃的，也很丰盛。 结束午饭后，大家回了养猪厂开始歇晌，吱悠吱悠响的好几台风扇开着，不少人都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发出了些或大或小的鼾声。连续几天下来，不仅要面对极为恶劣的酷暑天气，还要调动全身上下干重活，哪怕是习惯了养猪厂铲屎搬运活的都有些吃不太消了。 相较之下，晒谷子的活实在算得上轻松。邱诺因为还太小，也跟着大人一起睡着了，邱明泽和邱悦却都没有睡意，两人聚精会神地找了一处安静的廊下看书。 让邱悦格外欣喜的是，邱明泽从小到大正经买了不少书，因为暑假缘故，没法从学校图书馆借书的小姑娘有了全新的借阅对象。 两点过10分的时候，太阳忽然躲进了一片云层里，从北面悠悠地飘来了一大朵乌云，养猪厂的所有人，却要么沉浸梦乡，要么沉浸在书里的故事，无人发觉。 最后还是回家收拾了一趟的邱红看到了，拔腿就往养猪厂跑，一嗓子喊醒了众人，大家这才急匆匆地醒过来帮忙收谷子。 一时间，整个村里也都是鸡飞狗跳，大人小孩忙成一团，家家户户都吆喝着开始收谷子。邱悦一张小脸紧绷着，觉得自己失职了，没看到乌云的突袭，邱明泽也有些自责，正在卖力用挡板推谷子，忽然被邱红拍了拍，让他带着工具赶紧回自家那块晒谷场帮忙，那边只有薛晓兰一个人。 邱明泽明白过来，飞快地拿着工具开始跑，黄天华带着媳妇也跟在后头过去帮忙。这种时候，就算是全村最懒的懒汉，也不会慢悠悠走路了，只恨不能飞起来。谷子淋了雨，品质要降好几等，自家吃不好吃，卖也卖不出价格，是万万不能失误的。 天上的乌云却越聚越多，颜色越发地乌黑，云层厚了许多，隐隐约约地闪过几道闪电，彻底遮住了太阳，甚至连天色都暗淡了几分……忽地一声惊雷炸响，没过一会，豆大的雨点稀稀地落了下来，频率并不高，但力量挺大，砸在水泥地面上让灰尘现了形，空气中激发出泥土的土腥气。 显然一场暴躁的雷雨即将落下。 众人抓住最后的时间，飞快地扯着袋子装粮食，搓斗不够用了，直接拿手往里塞，紧赶慢赶地终于是将所有的谷子都转移进了房子里。 邱红交代女儿看好弟弟，先待在养猪厂玩，自己抱着一大圈的遮雨布要赶着去给薛晓兰那头送过去，荣正下意识地跟了出去。 邱红边走边道，我就是送块雨布过去，用不着那么多人。雨滴越发地密了起来，力度不减，显然已经来不及再做其他动作，只能是拿遮雨布遮住谷子，等这场雨下完了再说。 荣正听了让跟在后头的褚地煞等人回去了，自己仍是跟上了邱红的步子，又从她怀里抢走了轻飘飘的防雨布，快步跑了起来。 邱红一愣，也跟着跑了起来。 等气喘吁吁地赶到薛晓兰家的晒谷场，哪里还有人，水泥面也干干净净，显然薛晓兰等人速度还挺快，已经将粮食安全转移回了家里，他们白跑了一趟。 俩人情不自禁地都笑出了声，白跑了一趟也开心，总比谷子被雨淋了好。只是笑声刚停，刚刚下着玩的雨点已经瞬间发展成了倾盆大雨，连着电闪雷鸣，天彻底黑了半边，一场留足情面，等农民大多收了谷子的夏日雷雨终于痛痛快快地泼了下来。 回程没走几步，身上的衣服就全湿透了，荣正将怀里的遮雨布抖开，一把揽过邱红，几乎是将人完全拎着一般，几步跑进了路边的一个没门的放柴草的小瓦屋。 第94章 一个屋檐下 雨正经是瓢泼大雨，短短时间就下得格外汹涌，白茫茫的一片，恰似水帘洞一样遮挡住了视线，屋檐很快开始流下大条水柱，不过好歹头上有了片瓦遮身，眼睛也终于能睁开了。 邱红迅速地从荣正的辖制里挣脱了开来，格外惊惧地看了对方一眼，强行在本就不大的空间里隔开了距离，身体碰到了干燥的柴草，生出唰唰的响动。 这是个不知谁家，拿来放柴草当仓库用的小瓦屋，简陋狭小，柴草也几乎都堆满了，两人只能勉强站在最外围避雨。 所以，邱红的躲避也格外明显。 “……”荣正这才猛地意识到，刚刚离开手掌的那片柔软轻弹，原来是邱红的腰。他的视线从邱红的背影转移到自己的手上，无法用一时情急的借口来解释自己的行为。 如果刚刚那人不是邱红，而是别的女人，他绝对不会动手。 当意志传达到肢体，无疑代表着更强烈的，渴望触碰接近的欲望。 “对不起。” 邱红却没回答他那句格外认真的致歉，依旧背对着他。 生气了？ 荣正忽然觉得莫名烦躁，耳边是纷杂的雨点，打在瓦上，打在泥里，打在树叶、枝干上，密密麻麻们的仿佛都是嘲笑，嘲笑他在这小小的方寸之间，只能看到心上人的背影。 荣正想，但凡这雨小一些，某人只怕早就义无反顾地离开了。 “你在这里等着。”荣正丢下这句就飞奔进了雨里。 邱红惊愕地转头，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背影撕开雨帘，眨眼间就消失在了眼底，大大的脚印一瞬间也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 邱红这才急喘了几口气。 她，并不是介意情急之下产生的毫无狎昵意味的碰触。 而是借由这触碰忽地明白了一件事，她竟然……能够欣然接受，荣正与她的近距离接触。 匪夷所思的，她的身体没有任何排斥反应。 即使过去面对王长兵，她也需要通过克制、甚至是忍受，才能接受对方的抚触。 明白了这一点后，她的心立即乱成了一团，背对不过是遮掩。 雨越下越大，路上已经有了许多湍急的小流。 幸好今天上午，大家是打完了邱明理家割下来的谷子才收工的，那些谷子又至少晒了两个多小时太阳，收回家摊晾开，应该不至于出问题。 邱红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开始考虑七七八八的琐碎事情，按照这个雨势，今天下午是肯定不能继续打谷子了，但还有一件要紧的事要做，得去还没有打谷子的稻田里转悠一圈，确保田里的水能排出去才行，不然要沤坏。 等她连家里的鸡窝要换个新的这样的小事都想了一遍，全身湿透的荣正终于撑着伞出现了，紧接着默默地朝邱红递出了手里的雨披和雨伞。 邱红也沉默着接了过来，穿好之后，两人一前一后回了各自的家。 …… 那天的大雨过后，荣正沉默了不少，但互帮互助小组还是进行了下去。 转眼就是半个月的时间，所有人家里的稻谷轮流着全部打完了。比邱红预先估计的光靠自己和薛晓兰打谷子，整整缩短了一半，而且过程中多了不少轻松和欢乐的时刻。 人多真的不一样。就算一样还是从早忙到晚，半刻不得歇，但看着那样大的一块田，被大家迅速收割完成，会产生翻倍的愉悦和成就感。 荣正的大方，也是氛围好的重要因素。他买西瓜是一车一车买的，放在养猪厂的办公室，又屯了半冰箱的冰棒雪糕冰淇淋，让大家放肆吃，加上每天各家供应的好食材，氛围实在很难不轻松愉悦。 当然，这其中还发生了一件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情。 之前提过大家都爱投喂小孩，刚好那么一天，邱诺在不同时段被不同的人投喂了总共七个冰淇淋，他又不像姐姐邱悦那样知道拒绝，于是成功把自己吃伤了，又拉又吐发高烧，折腾了整整一夜，才终于是蔫蔫的停了拉吐，降了温。 知道真相后，虽然邱红并没有出口责怪，但大家都各自羞愧，荣正也十分懊恼，总之从此之后，除了亲妈亲姐，再也没人敢私自投喂小孩了。 小邱诺自己也对冰淇淋有了敬畏心，毕竟这东西吃了要打针，那正经是深入灵魂的痛。 张福子知道这一出后，还特意帮忙照顾了小孩几天，让邱红安心去忙地里的事情。 类似那天的急雨，后头也下过好几回，只是都没有那么大了。 六月的天，孩儿的脸，说变就变，这句俗语再真实不过。 有时候，老天爷还会逗人玩，一时间乌云密布，邱悦火急火燎地把谷子给推成一堆，折腾得额头冒汗后，太阳又调皮地露出了灿烂的笑脸。当然，不拘狼到底有没有来，遮雨布和准备动作还是要有的，农村孩子似乎骨子里就有扞卫谷子的基因，拿什么开玩笑，都不能拿谷子冒险。 不过谷子晒干后，还有一道必须经历的工序，那就是—— 用谷风车，“车”一遍谷子。 这道工序十分邋遢，邱红和薛晓兰很默契，喜欢直接在晒谷场处理这事，免得弄脏家里。 这天，太阳刚刚落山，俩人配合着拿家里的板车将谷风车给拉到晒谷场放置好，再将谷子推成一堆，一人在背面，用搓斗将谷子放进谷风车的大斗里，一人在正面操作，手摇转杆，配合设置适当的间隙大小，让其中产生的风力将那些空憋没粮的孬谷粒和各种须须叶叶之类的杂质一同过滤干净，落在尾部，而合格的饱满的谷粒则会从一个抽屉状的开口漏出，直接在下方放箩筐或者肥料袋子，接住就行。 经过谷风车的工序，这些干燥的优秀稻谷才能长期储存，不出问题。 邱悦对掌控摇杆的步骤特别感兴趣，邱明泽看出她的跃跃欲试，主动帮她争取了尝试的机会。 薛晓兰让出位置，笑眯眯地传授秘诀，要不快不慢才是最好的，过快容易后继无力，过慢带不起足够的风力，滤不干净空瘪的、滥竽充数的谷粒。 “好！”邱悦兴奋地答应了，站上前，深吸了一口气，开始摇——摇——小姑娘憋红了脸，加足了力气，终于把杆子摇了起来，慢悠悠的。 邱明泽憋笑：“……” 薛晓兰捂嘴笑：“……” 邱红也情不自禁笑了出来，见缝插针地唠叨：“现在知道多吃饭的好处了吧？” 小姑娘因为天热胃口不太好，即使亲妈的手艺好，也只爱吃菜不爱吃饭。 “……嗯。”邱悦试了两分钟，手掌通红，乖乖退下了。那谷风车正经需要不小力气才能持续转动，对她来说有点难，尤其她人还有点……矮，更不得劲。 邱诺见了姐姐那样以为是游戏，也提出要尝试，被薛晓兰抱着使劲推了半晌，摇杆晃悠悠的，压根转不起来，小人慢慢拧起眉毛嘟起了嘴，不开心。 薛晓兰戳戳他的小脸蛋，包住他的小手带动摇杆转了起来，这才把人重新哄笑了。 这边晒谷场边车谷子，边聊天，一片欢乐，另一头，荣正瞧见邱大聪领着几个人在邱红家门前探头探脑，顿时冷脸上前：“你找邱红？” “啊？哦。”邱大聪冷不丁地吓了一跳，接着才指了指自己身后的人，“这几位，说是小红家的亲戚。” 第95章 来客了 李艳带着大儿子大儿媳拎着大包小包的，着实费了些功夫才找来笼口村，此刻见荣正一张冷脸，不免心下惴惴不安，心想也不知道邱红这邻居什么脾气，看着那么凶。 亲戚？荣正回想一番，终于映照着脑子犄角旮旯的记忆认出了李艳，脸色柔和了下来。他之前上大王村那回，这人一直带着邱悦在身边，彼时邱悦还叫“王小月”呢，应该是邱红很信任的人。 “我知道她在哪。”荣正顺理成章接过了接待的事情，先将人带去了张福子那招待着喝口水，自己去晒谷场找人了。 这个点必定在收谷子，养猪厂那头的已经收好了，那就只剩下薛晓兰家的那一处了。 晒谷场。 邱红等人效率很高，已经完事，又将谷子一麻袋一麻袋地放在板车上码好了，最后只欠将谷风车摆好固定就能往家里赶，荣正到了正好搭了把手，又将有客人来了的消息说了出来。 “你说谁来啦？艳姐？”邱红正拉着固定用的皮带呢，闻言一激动手上难免卸了点力气，无论如何也扣不上了。 荣正“嗯”了一声伸手将皮带从她手里抢过，轻轻松松地扣好了。 薛晓兰跟邱红搭伙这么些日子，聊过不少过往，如何不知道李艳在她心里的位置，当下也惊喜道：“这时节来？是来做帮手的吧？” 这份情意，真是很重了。 “肯定是了！晓兰姐，我……”邱红激动得说不出话了，恨不能长翅膀飞回家去。 薛晓兰点点头：“你快带着孩子回去，我跟儿子两个人呢，拉回家没问题，板车也先放我家，明天再给你送回去。” “好，那我们先走了。”邱红迫不及待的抱起儿子，身后跟着蹦蹦跳跳的女儿，快步朝家走去，没一会又扭头道，“明天你来我家，介绍你俩认识。” 薛晓兰被感染了那份激动的心情，开心应道：“好嘞！” 荣正看着前头归心似箭的一家三口，嘴角也扬了起来，迈开大步跟在了后头。 邱红拖儿带女回到家，门前空无一人，院子里的大白鹅倒是叫得欢快，这是催着要吃食了。 “……” 荣正笑着指了指方向：“奶奶在招呼着呢。” “艳姐！”邱红一见到人就紧紧地拉住了对方的手，两人神色间都是激动非常。 距离上次在碾米厂见了一面，已经好几个月没见了，期间除了一两通电话之外，也没能在圩上碰见过。 张福子笑呵呵的，她刚刚跟李艳交流了一下，知道这就是那位最初在邱红插秧时打电话想过来帮忙的，心下立即高看了一眼，这是个有情有义的女人。等两人好不容易激动完，她也没让邱红空手走，一定要塞给邱红一只腊猪蹄，让好好招待客人。 邱红推辞不了，索性道：“小奶，那干脆……您和荣大哥也别开火了，一起去我家吃吧？我这就回家做饭。” “不好，你们啊久别重逢，肯定有好多话要说！”张福子笑眯眯地拒绝。 李艳和老太太聊了一通，见她对邱红了解甚多，又这样大方地送腊猪蹄，这玩意比新鲜猪蹄还贵呢！知道这老太太必定是平时很帮衬邱红的，也帮着邱红热情相邀。 张福子和荣正一个不是扭捏的，一个正想多了解下邱红的交际圈，没说几句就答应了下来，一起跟着过去了。 李艳先前在外头，只隐隐约约地看到邱红家院子里有丝瓜藤，花豆藤和那几只大白鹅，这会子真进了屋子，到处仔细看了看，才发觉这收拾得确实很干净，也没法不干净，压根没有多少东西，也就比家徒四壁好些吧。 总算是邱红领着两个孩子住了半年多，这房子不再像从前那般凄凉，有了热闹的人气，还有了许多琐碎的生活物件，像个样子。 李艳心里暗暗叹口气，坐下来，和儿媳一起把他们带过来的大包小包翻开往外掏，在镇上买的猪肉和卤鸭，还有些蘑菇，先拿出来，现成可以做成晚饭的。 一兜子糖果饼干，特意给俩孩子买的，邱悦和邱诺欣喜非常，挨在李艳身边高高兴兴的，邱悦从前在大王村就常被李艳照顾，更是带着不自觉的亲昵。 再就是王睿智挑来的一对大竹筐，掀开一看，最上头是一大包几十个土鸡蛋，接着是一大筐李艳自家种的红心李，一个个又大又红圆滚滚的；一大筐淡粉色的脆桃，这个品相倒不太好，李艳解释家里太忙，没管理好，不过味道也还不错；这些都拿出来了，底下又有几个圆胖圆胖的青南瓜，以及小半麻袋的带土胡萝卜，这是惦记着邱红爱吃这个，现在自家地里挖了带过来的。 这哪一个都是真心实意的沉甸甸的农家人的礼，并不值多少钱，但对普遍缺衣少食的农村而言，都是好玩意。 邱红觉得鼻头泛上大量酸涩，好不容易忍住了，眼眶发红，掩饰地低头拿了胡萝卜准备出去清洗，又让张福子陪着李艳他们坐着聊会天，她出去做晚饭，招呼女儿去将李子和桃子洗出来吃。 邱悦很听话，立即笑着起身去厨房拿笸箩了。 荣正忽地也站了起来：“我帮你把那个腊猪蹄砍了吧，那个得先炖上。” “……哦，是的。”邱红失笑，她真是有些糊涂了，先后顺序都忘了。 因为邱红家里只有一把柴刀，荣正嫌弃不趁手，拎着腊猪蹄又回了隔壁，拿出了自己杀猪佬的装备，锋利的大砍刀给腊猪蹄解得清清爽爽的，每块大小均匀，骨头连着肉，这样既好炖又更方便入味和食用。 邱红见了眼前一亮，心里没忍住夸了夸，不愧是当杀猪佬的人。 不多会，王睿智和于小桃也主动进了厨房，帮忙打起了下手，说要跟着邱红学两招。邱红自然开心，也不拿自己当长辈，耐心分享了不少厨间灶头的小心思给这对小夫妻，几个人有说有笑的。 荣正好不容易逮到个空隙，等人出去了，向着邱红低声问道：“你家这几个客人……准备晚上怎么住？” “……”邱红被问住了。 之前确实想着要买几张好床板，好歹把家里的另一张床拼上，把俩孩子挪一个出去，只是每天忙来忙去的，竟一直没能执行，一来二去地拖到了现在。 第96章 怎么住? 荣正对邱红家里的情况基本清楚，也正是因为清楚才会问出来，眼看王睿智又要进来了，他低声迅速道：“奶奶家里客房很多，有需要就开口。” “……” 直到荣正出了厨房，邱红也没想到更好的法子。灶台上的锅里炖着的腊猪蹄咕噜咕噜，已经开始散发独特的腊味香气，勾引馋虫，邱红心里却拧成了结。 如果不住张福子家，那……还真没有其他选择了。交好的薛晓兰家，是万万不好安排的，毕竟她男人不在家，平时又多少要看公婆的脸色。 虽说现在是六月天，在地上铺个席子都能睡，但那样如何对得住李艳那么远赶过来的心意？ 家里那床架子虽然还完好无缺，但正经缺一整套床板子。 等等，床板子……邱红忽地四处望了望，找到了在院子里专心调戏大白鹅的荣正，只见他正拿着几片大青菜叶子逗引那大鹅，等人家伸长脖子张嘴要咬时，就抬高手臂，让大鹅气得两只翅膀大大张开，扑棱得地上都落了好几根身上的细羽。 邱红：“……” 荣正察觉到身后有道无奈的视线，转身一看，默默地放下了手臂，瞬间就被气极的大鹅逮着机会，一嘴叨住了食指，牢牢不放。 那鹅嘴叨人正经还挺痛，毕竟所谓死鸭子嘴硬，鹅嘴在硬度上又是鸭的翻倍。 哪怕正经算得上硬汉，荣正也不免露出了吃痛的神色，伸手牢牢扼住了大鹅脖子，才解救出了自己的手指。不过短短数秒，手指被咬中的地方已经红肿了，好悬没出血。 “嘻嘻嘻……”站在堂屋门口的邱悦目睹了后半段，捂着嘴偷笑，心里暗自记下了素材，回头就把刚刚的画面画下来，送给“荣老师”留念。 邱红被女儿一带，也没忍住，扭过头笑了好一会。 荣正：“……” 行吧，别人还烽火戏诸侯呢，他只不过是贡献了一根手指，就让母女俩人都笑了一通，也算值得。 “之前……我在养猪厂的仓库看到过不少木板，现在还在吗？”邱红笑够了，上前问起了正事。 荣正想了想，道：“应该还在。” 那是之前安排员工宿舍的时候多订了好几套，本来想着要退回去的，但那家老板说退货要扣一笔损耗金，就一直放着了。 “那……卖一套给我吧！”邱红欣喜道。 荣正疑惑，这是个什么解决方案？ “我家还有张床，只是没板子，安好了板子，上小卖部买床席子，其他蚊帐毯子就是现成的。”有求于人，邱红解释得很详细。 荣正皱眉，仍然不懂这安排，提醒道：“你有三个客人。” “嗯，小夫妻睡一起，艳姐跟我和悦悦挤一挤。”邱红觉得自己的安排没毛病。 荣正朝着正被于小桃抱在怀里喂桃子，吃得笑眯眯的小孩抬了抬下巴，这位女士，你是忘记自己还有一个儿子了吗？ “诺诺还小，把他挂起来就行。”邱红顺嘴答道。 荣正：“……” 荣正的表情惊疑不定，好半晌才道：“你是认真的？” “嗯。”邱红假装认真道。 荣正露出了震惊的神色：“怎么……挂？” “……哈哈。”邱红没憋住笑，笑了两声后又觉得尴尬非常，这才又解释，家里还有一个她小时候睡过的摇篮床呢，平时都拿来装衣服使了，这会子腾出来让邱诺睡，也能睡得下。 荣正点点头，忽然道：“不然……我带着诺诺睡？” “不用。”邱红立即拒绝了。在她心里，并不乐见两个孩子越发地信赖荣正。 荣正，总有一天会离开吧？ 他并不是笼口村的人。 荣正定定看了邱红两眼，也没再坚持，只说自己去一趟养猪厂，趁着还没开饭，先把板子找找带过来，就离开了院子。 养猪厂。 因为邱红现在还忙着晒谷子、收稻草、犁田插秧那一档子事，所以还请着假，并没有回归厨师身份，所以邱明理和几个邻村的员工直接又回家吃饭了，只剩下黄天华、褚天罡等那五个家在外地的，继续“凑合”着。 今天的晚饭更是直接，林琳去小卖部买了一箱泡面回来，一人发了一盒。 “正哥！”见荣正去而复返，褚地煞嗷地一嗓子喊出来，开始卖惨，“要不，您还是继续安排我们去帮忙吧？我不要补贴也干！只要能让我吃上邱厨师的饭！” 荣正眯了眯眼，递过去警告的一眼。 “……”褚地煞立即噤声。他们之前去帮忙打谷子，每个人都拿了荣正私底下给的补贴，尤其是他们几个家在外地的，拿得最多。荣正要求全程保密，对谁也不能说的。 黄天华不客气地拿筷尾敲了一记褚地煞的头，道你几岁了，还这么咋咋呼呼。他和褚天罡等几个结了婚的，多多少少都看出了荣正对邱红的心思，但荣正既是他们的老板，更是他们这里头真正意义上的大哥，他们也没法劝。 所以这事吧……他们能帮的，得帮，不能帮的呢，就得把嘴巴闭好了。至少，万一俩人没成，彼此之间还能互相安好，外头不至于传得太难听。 杨晓慧帮着岔开话题，问道：“正哥，你回来是有啥事吗？” 荣正就说要找床板。 褚天罡吸溜了一大口泡面，站起来道：“我知道放哪，正哥，我跟你去拿。” 荣正点点头，跟了过去。 那仓库是褚天罡经手过的，所以门清，两人只用了不到五分钟就将东西找了出来，放在了三轮车上。 荣正本来骑着车就要走了，又返回去对着正在喝泡面汤的褚地煞道：“今天邱红家里来了客人，奶奶拿了根腊猪蹄出来，炖烂了之后那味道真是……啧，客人还带了只镇上的卤鸭来，那颜色，油光红亮，那香味，十里飘香~嗯，我得赶紧回去了，要开饭啦。” 褚地煞：“……” 正经一米八的大高个，对着自己的泡面，差点从眼里流出口水和眼泪。 黄天华：“……正哥，你，你下次拉着这小子去小屋里单独说啊！” 他们这遭的是……连坐的无妄之罪啊！ “好，下次改进。”荣正挥挥手，这次是真的走了。 等荣正洗过手坐下，邱红正把最后一盘豆角焖肉丝端上桌，跟它紧挨着的，有加了海带、胡萝卜、花豆、干笋子的老大一碗喷香的炖腊猪蹄，猪蹄入味有嚼劲，花豆也被炖得粉粉糯糯的，邱悦最爱它；有邱红片得格外好看又配上了黄瓜丝酸萝卜丝的卤鸭，用生菜包着吃，静江人管这种吃法叫“包生”，指用蔬菜包着熟食的吃法；有双椒炒回锅肉，油滋滋的，又辣又爽；还有香葱煎鸡蛋，清爽可口的清炒小白菜，火候恰到好处的炸花生米。 正经一桌子丰盛美味的好菜。 张福子最爱那道焖得烂熟入味的豆角，跟传统的炒豆角不同，吃到嘴里稍微抿一抿就化了，滋味还特别咸香，对她这样牙齿没力量了的老人实在太友好。 老太太一连吃了好几筷子，忍不住细细地问邱红要配方，回头她也自己做。 邱红自然事无巨细地一一说了放的配料，焖煮多久之类的诀窍，一边又给老人挑了几块肥些的鸭肉，配了豆角和煎鸡蛋用生菜包着让她吃吃看，又是另一种滋味。 荣正包生还喜欢放几颗酥脆的花生米，味道更香得没边。 李艳、王睿智和媳妇于小桃，是时隔多月再尝到邱红的手艺，全都连吃了满满两碗饭，实在是味道太香太难得，忍不住就吃了个肚溜圆。 “荣大哥明天去镇上吗？”邱红笑着问，得到肯定答复后又道，“那帮我买条大草鱼吧，再要三块老豆腐，两斤五花肉。明天炖鱼，酿苦瓜吃，你和小奶晚上也一起来，我请客。” 荣正点点头，应下了这差事。结束打谷子的事情后，他杀猪佬的活也捡起来了，肉摊也重新开了。 一顿晚饭吃了一个多小时，收拾完毕后，荣正就把放在门外的床板扛了进来，二话不说地撸起袖子，帮着铺到了床上，长短还正合适，只是宽度缺了半边，要拿柴刀慢慢修整下。 李艳见了这架势，终于明白了上回邱红为啥死活拦着她过来帮忙插秧，合着是压根没地睡！ “艳姐……”邱红理亏地笑了笑，又将明天让薛晓兰一起来见面吃饭，以及打谷子的时候“互帮互助”的事情全说了，力证自己正经过得还不错。 李艳听完果然惊讶了：“你家谷子全打完了？” “嗯呐！”邱红拉着人到她放谷子的房间看了看，堆成一座小山似的拿麻袋装着的谷子，现在就等插秧结束，拉到镇上粮管所去交公粮，顺便再卖一部分了。 李艳这下开心了不少，她这回在家里打完谷子，插好了大半秧田后就带着儿子儿媳着急赶过来，把丈夫和小儿子留在家里善后，就是怕邱红这边赶不及收割播种。 邱红一早就明白李艳过来是为的帮忙，如今验证了，心里依旧泛起许多感动，握了握对方的手，笑了笑。 两人说了一通话，荣正已将那床板大致修好了，他特意多留出了些，接着大力按了进去，那床板立即卡得严丝合缝，再没一丝晃动了，这才功成身退。 王睿智和于小桃在外面领着小邱诺玩，邱悦在厨房看着火，烧洗澡水，邱红跟李艳一起送走张福子和荣正后，又去小卖部现买了一床新席子，拿热水擦过了，铺上，天气热，没一会就已经自然干了。 再取出蚊香点上，把蚊帐挂起来，因为房间里虽然打扫干净，但长期不住人，光放着物件，到底蚊子多。 一一准备好，再拿出两件老棉衣铺上新枕巾，将就着当枕头，又拿来一床薄毯子，这才算能看了。 “少不得要委屈下你们了。”邱红看了看，实在条件有限，她也没法做到更好了。 李艳伸手捣了她一下，说咱们俩人还讲这些客气话做啥？再者，大家都是农村人，这样就算很可以了。 她语气停顿了好一会，忽然又小声问道：“小红，你那邻居，是不是……对你？” 有那个心思啊？ 第97章 私房话 “……”邱红苦笑了一下，偏偏李艳火眼金睛，一下就看穿了，张福子小奶还灯下黑呢，上次特意跟她说，荣正性子喜欢扶弱锄强，让她安心接受帮助，别有负担。 老太太不知道，她那个便宜孙子，所做的一切既是帮扶弱小，也全都有所企图。 李艳见邱红这样是默认了，立即关心上了：“我瞧他样子是个力气大的，长得虽然有些凶，但也不丑，只是……我们几个不是被带去他家歇了歇脚吗？那气派……正经的有钱人家，对不对？他们家……如今应该不做农的吧？” “……”邱红忍不住叹了口气，何止……那家也不是荣正正经的家呢。 但对着李艳，邱红也并没有任何隐瞒，两人之间的情谊非常，她是真拿对方当亲姐姐看待的。 于是叽里咕噜一通后，得知了所有信息的李艳，神色间的震惊也就越来越大……要是那样的家世，那正经是不相配了，哪怕是再好……嫁进去后自动矮了三分，仰视着对方过日子，那邱悦、邱诺俩孩子也抬不起头做人啊…… “姐，你说的这些，跟我的心思一样。”邱红无奈地苦笑了出来，“哪怕他再好，差距太大了，到底有缘没份。” 李艳点点头，一时想起邱红如今归宗了，再想结婚男方得入赘，这更是个大难题，又叹了口气，看了看连张像样的桌子都没有的家里，忧心得不行。 好不容易遇到个好的，偏偏行不通。 “你眼神也厉害……我不是跟你说过，我现在跟人搭伙干活吗？她啊，天天跟我凑一块，愣是半分也没有察觉呢。”邱红一时想到至今也没半分怀疑的薛晓兰，不禁笑了出来。 李艳哭笑不得：“或许这就叫灯下黑？” 她这是初次见到荣正，不由自主地观察了一下对方，那看邱红的眼神可不就是明晃晃的吗？心思都快从眼睛里漏出来了。 “也许吧，她心思极其单纯，诶……”只是命也不好。邱红摇了摇头，想到薛晓兰被许小琴欺负时只会委屈哭泣的样子，多少有些感同身受，又觉得薛晓兰经历了那些后仍旧毫无心机，也是难得。 话也说回来，若不是薛晓兰是个实心眼子，也不能对她完全没偏见，主动跟她搭伙。 此时的邱红，还并不知道她是邱明泽给自己母亲选的搭伙对象，压根不是薛晓兰选的她。 李艳问道：“今晚怎么没把她也一起喊过来？” “明天就喊。”邱红笑着答道，她瞥了一眼门外，又想起来从一见面就想问的问题，上次提过的，小夫妻没能成功怀上孩子的事现在如何了？ 李艳轻轻拍了拍手掌：“提到这事，还真得谢你一声。” “怎么说？”邱红问。 李艳就把事情后续详细说了出来。 邱红提醒她小夫妻不孕，还不能光看女方，得查查男方的问题，毕竟是两人打配合嘛。她回家那么一学，嘿，丈夫和婆婆仔细想了想之后也觉得有道理，就一起帮着劝了劝小夫妻，她儿子一开始格外气恼，儿媳妇也觉得是自己的问题更大，但到底还是肯听劝的，最后上去市里的医院查了查。 结果怎么着呢？ 还真是王睿智的锅，也不是多大的毛病，那名字说出来有些拗口，叫什么精索静脉曲张，程度也不严重，遵医嘱拿了药，如今药也吃完了，过段时间再去复查看看有没有恢复正常就行。 于小桃也顺带详细检查了一通，还挨夸了，说身体素质不错，男方治愈之后，怀孕是迟早的事。 这回，全家上下都安心了！ “真好！”邱红听到这话，心下也安定了。 李艳还有些感慨：“经了这回啊，我也是明白自己以前的想法啊，实在是……那个成语怎么说来着，什么，什么水井里的癞蛤蟆？” “……哈哈哈。”邱红正经被逗乐，这都是什么洋气的词啊。 “妈妈，你和大姨在说什么悄悄话？”突然，邱悦从房门外探进来一个小脑袋。 这下李艳和邱红一齐乐了出来，只见原本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嘴巴边上刚好沾了一道“胡子”，神似八字的那一撇，瞧着俏皮又滑稽，叫人忍俊不禁。 “……”邱悦莫名其妙地看向亲妈，又道洗澡水烧好了，可以洗澡啦！ 邱红笑着把宝贝闺女拉到了镜子前，叫她自己看了看烧柴火的“馈赠”。 邱悦瞧见镜子里的自己，脸红了一块，接着也咧开嘴笑了出来，她就说刚刚怎么哥哥嫂嫂看她的眼神那么奇怪呢，还把朝着她喊姐姐小邱诺给抱走了！ 合着，刚刚弟弟是在提醒她呢！ 邱红忽然心里一动，好像不知不觉间，她的女儿，比从前笑容多了许多。 真好。 一夜安睡。 次日大早，薛晓兰跟儿子是拎着只老母鸡，又提了一大兜鸡蛋过来的，说今晚杀鸡吃。 李艳终于见到了“心思单纯”的这位，正经合了眼缘，开口就夸漂亮，把薛晓兰夸得不好意思起来。 几人互相认识了一番，坐下来一起吃早饭。 邱红大早上赶着做了笼发糕，又有一锅白稀饭，配菜是酸辣爽口的酸豇豆配藠头，再一个就是拿灶里头的余火微微烧焦后拍干净了，舂成的烧辣椒，辣、香、糯，别有一番滋味。 大家都吃得心满意足。 吃过饭，正紧事也不能忘，把家里最后一批还没有晒干的谷子晒出去，接着就去了邱嘉钢家里，照旧是借牛，五块钱一天。 不太一样的是，邱红这回豪气地一借借两头。 何青青打趣：“咋地，晓兰也学会犁田了？人家说什么上阵父子兵，你们是铁娘子成双对啊？” 薛晓兰连忙摆摆手，她这个是真来不了。 “哈哈哈……不是，是我姐姐来看我啦！”邱红满脸骄傲地解释，“连她儿子、儿媳妇也一起叫上了，要帮我插秧犁田呢。” 何青青惊讶地瞪大眼睛，和最初薛晓兰知道邱红也有外婆家时一个模样，原来你还有姐姐呢？ “以前……那个村里认的，不是亲姐，但比亲姐还好呢。”邱红明白那眼神啥意思，也不避讳，大方解释道。 何青青了然地点点头，也跟着夸了两句，这种家家户户忙着收谷子插秧的双抢季节，能过来帮干妹妹家插秧，实在是太讲义气了。 “嗯，我姐人特好！”邱红帮李艳把所有夸奖照单全收，自己还附赠一圈彩虹屁，“她干起活来才叫利落呢，壮小伙子都干不过她，种田种菜都厉害，还跟姐夫一起在外头工地上当小工呢，赚钱也厉害！” 何青青和薛晓兰对视一眼全都笑了起来，这可有些新鲜，邱红夸起人来跟不要钱似的，哐哐往外倒，任谁听了也知道她有个顶牛的姐姐了。 借了牛，大家带着各自的工具汇合到了田头，王睿智没着急下田，要亲眼看看他邱姨犁田的风采，连带李艳、于小桃、还有薛晓兰、邱明泽、邱悦邱诺一串都站在了田埂边。 邱红笑得不行，仿佛是早春犁田时被围观的场景再现，好一会后笑够了，才赶着合作了多次的“老伙计”下了地，把着犁顺畅地犁起了田。 比起早春时候正经冻了一个冬天的地，此时田里的泥土会松软一些，但又多了不少新鲜的，还未腐烂的稻禾根，阻力也不算小，还得牛给力、人也给力才行。 王睿智看了一会，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邱姨，您这技术是真厉害，比我还好！” 小邱诺笑眯眯，给妈妈鼓起了掌。 “多谢夸奖。”邱红也笑眯眯，又对着李艳道，“艳姐，我这架势是不是挺得劲？” “得劲！”李艳大声答了之后喉咙口就堵住了，目光里除了赞赏，更多的还是心疼。她昨晚打听了一下邱红具体种了多少田，此刻见了这场景，想到邱红每天要干那样多的重活，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扛下来的。 “妈……我看邱姨犁得挺好的。”王睿智见状，干巴巴地安慰了母亲一句，自己扛着犁，赶着牛也下了另一块地，两块地一个是邱红家，一个是薛晓兰家的，隔得挺近。 李艳点了点头，跟着薛晓兰领着一串孩子走了。这么两个人犁田，她们得赶紧去把秧子扯好了，下午时候好一起插秧。 第98章 这我姐 九点多快十点，王睿智和邱红一齐把两块田都犁好耙好了，赶着牛上了岸，李艳和薛晓兰那头也挑着满满两担秧子到了田边，邱明泽和邱悦伶俐地拿出线绳扯好了，除了小邱诺无聊得拿着石子在地上涂涂画画，众人一齐又弯腰插起了秧子。 他们都吃了早饭，此刻不急着回家做饭，准备再干个一两个小时，等太阳大了再回家吃午饭，顺便歇息。 一时有路过这头收了活准备回家吃饭的村民，见了那田里一二三四五六七排排站开的人，都有些好奇，之前打谷子是养猪厂的熟面孔，这回变成了生面孔，少不得打听打听。 “这我姐，我姐家儿子，儿媳妇。”邱红笑眯眯的，谁来问都大声回答，声音里透着股开心和自豪。 比邱红年长或者同辈长大的，都知道邱红是家里的独苗，这会来这么个姐，肯定是认的，当下少不得敬佩着夸两句的。那俗语说：富时门庭若市,穷时门可罗雀，这姐姐显然是个能雪中送炭的，这种事说时容易做时难，大家自然会高看一眼。 热闹了好一阵后，李艳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来，边弯腰插秧边道：“我今个才知道，自己也是个英雄！” “可不是嘛，那夸得……我都忍不住脸红。”王睿智也接话道。 于小桃也抿嘴直乐，她和丈夫初时并没有多大意愿要过来帮忙，只是看着婆婆坚持要来，公公也支持，就陪着一起来了，结果到了之后发觉还真不错。虽然累是累了点，但邱姨待他们也是极好，做饭又好吃，家里小孩也懂事，长得又漂亮，她都忍不住欢喜了起来，觉得自己真是嫁得不错，丈夫有担当也爱护尊重她，家里从老到小氛围和谐，就连婆婆结交的朋友都怪可亲的。 “脸红啥，你们值得夸！”邱红听了那些话比夸她自己还受用。 王睿智受不住这通夸了，转移话题问道：“邱姨，你下半年种没种糯米？” “种了，后半年包粽子，捣糍粑都得靠它呢。”邱红答了之后，心里头一寻思又道，“家里还有整整两大包新糯米呢，要不我中午托人去打个半袋子出来，给你们做点甜米酒喝吧？” 李艳立即响应，她可最爱这口了：“这是个好主意，也不用托别人了，明天不就是圩日吗？咱们去赶圩的时候打，我和睿智、小桃正经要在你这住个好几天呢。” “好咧！那明天我们去赶圩。”邱红听了后半句开心不已，也乐得不求人。 要托人去碾米，不找荣正就得找邱大聪，小卖部收钱办事，啥事都能安排，但她不论免费还是收钱，哪个都不乐意找，这会子李艳说了要在她这住上好几天，她心里开心，也不着急了。 甜米酒这玩意，冬天捂着被子发酵也得两三天，夏天可不同，高温之下一天一夜的功夫就能酿出来好味道啦！ 七八个人一起犁田插秧，效率实在高，除去邱诺这个捣乱的，就连邱明泽和邱悦俩小孩都正经帮上了许多忙，一天就把一亩七分田给搞定了。 整整齐齐的秧苗在地上低垂着脑袋，瞧着不太精神，这是因为太阳太大了，不要紧，过了一晚上，等第二天一早再看，喝足了露水的秧苗就又是抬头挺胸的了。 大家六点多就完事了，收了个早工，正好回家做晚饭！ 托荣正买的东西也全都买齐了，薛晓兰带过来的鸡先留着了，明天再杀，邱红利落地收拾了那条八斤多的草鱼，剁成一块块的，将酸笋酸辣椒酸姜这些配料也切好了，先炒后炖，再下入豆腐一块熬煮，所谓千滚豆腐万滚鱼，这东西就得多煮才能煮出精华。 回堂屋一看，王睿智也已经把肉馅给剁好了，邱悦和于小桃负责的苦瓜也全都挖干净瓤了，正在往里塞馅料。 李艳做了头号甩手掌柜，先去洗澡了，毕竟辛苦一天，插秧上来裤子衣服泥点总是少不了的。 等把酿苦瓜也给焖上了，王睿智等人也去轮流洗澡了，邱红让女儿帮着看柴火，她自己想了想，捧了一碗李艳给带过来的李子，找去了邱建国家里。 张晓芳接了那李子，立即问邱红出啥事了，咋这个点过来。 “没事，小婶，我姐给我送了一大筐的李子，很好吃，我寻思让你们也尝尝。再就是，想找明理打听个事。”邱红笑了笑说道。 张晓芳应和几句，立即把刚从养猪厂回家的儿子叫了出来。 邱明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邱红姐，咋了？” “是这样的，我想弄套床板子，想问问你看知不知道现在市场上的价格是多少，这样去镇上买的时候，好心里有个数。”邱红张嘴就道。 邱明理神色立即轻松了下来，这都小事，而且他本来就一直跟着荣正，养猪厂生活区的好多东西还都是他去落实买的，当下竹筒倒豆子似的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从价格到品质都很详尽。 “那你们养猪厂用的是哪一种啊？”邱红随意问道。 邱明理毫无察觉，本来荣正从厂里拿走那套床板也压根没提是给邱红的，黄天华等人更不会碎嘴说这个，他也就一五一十说了出来，末了又道，如果只买一套的话，他回头去厂里看看，好像还有余存，干脆找正哥买，更划算，毕竟他们买的时候拿的量大，是谈了个好折扣的。 “好，你先不要说，我还想……到镇上问问看。”邱红说完露出个不好意思的笑。 邱明理了然，这是觉得他刚刚说的价格贵了，那确实也是，他正哥买的东西都不便宜，他刚想说如果你买，可以便宜些，又被邱红赌了回来，人道谢完了已经转身回家了，仿佛真的只是送碗李子、问个事。 张晓芳吃了一个李子，觉得挺甜，感慨了一句，邱红这人真是你对她三分，她对你五分，没得说。 邱明理被转移了注意力，当下也吃了个李子，不再纠结。 他愣是完全没想为什么邱红要找他问，而不是直接找荣正。 等邱红回了家，苦瓜酿和豆腐鱼都焖炖得差不多了，她看了眼灶台，火势都很好，让女儿去洗澡，自己抓紧炒了几个菜出来。 和昨天花样不同，今晚她做的是猪肝炒空心菜，新鲜的韭菜煎鸡蛋，再有地里刚刨出来的马铃薯，做了道土豆片炒肉，最后还有道清火又爽口的凉拌苦麻菜。 苦麻菜是农村低头随处可见的，野生的是小小一颗，专门种在地里的品种则能长得极高，向上不断长出新的鲜嫩叶子，可以人吃，也可以猪吃、鸡鸭吃，百无禁忌。因为四季都能存活，又不爱招病虫害，深爱农村人的喜爱。 尤其它吃了正经还能败火清肺、明目养胃，跟枸杞菜有异曲同工之妙，但缺点就是口感微苦，不算好吃。 不过这对邱红来说可不是什么难事，叫她拿那一通调味料拌了拌，味道口感都是极佳的了。 等这些全部做好，摆上了桌，邱红只觉家里怎么静悄悄的，出了院子一看，好嘛，一个个刚刚洗完澡的又都是满头大汗了。 一群人正兴致勃勃地玩老鹰抓小鸡呢！ 这回负责当老鹰抓人的是邱悦，她那刘海也早扎起了苹果揪，兴奋地左突右围，鸡妈妈的角色是高大的王睿智，后头跟着于小桃、再是李艳、薛晓兰，尾巴尖是邱明泽和邱诺。 邱诺因为太小，直接是被邱明泽给拎在手上的，不然那队伍一动起来，他能直接被甩飞，就这样也乐得哈哈大笑，小门牙都全露了出来。 荣正和张福子也站在旁边面带笑容地看着呢，这游戏真是欢乐无比，无论是玩的人，还是看的人都能感受到那种巨大的愉悦感，邱红不由自主地也露出了笑容，一时半会都舍不得喊他们吃饭了。 第99章 吃晚饭 把自己累得气喘吁吁也没能抓住一只“小鸡”的邱悦，猛地瞧见了亲妈，眼睛转了转，大声问道：“妈妈，菜都好了？” “嗯，”邱红笑着答，帮女儿作弊，“可以吃饭咯！” 一时“老母鸡”率先松懈了，揉了把肚子，兴奋地准备解散队伍，“老鹰”抓紧时机，一把抓住了队伍末尾邱明泽的t恤，又把弟弟当战利品搂进了怀里，兴奋大喊：“我抓到了两只小鸡！” 众人大惊，王睿智脸上还带着几分懊恼，连带着邱明泽也还下意识地跑了两步，脸上写着不甘心，大家都已经完全沉浸游戏里了。 最快乐的唯有邱悦：“不来啦不来啦，小鸡饿了要吃饭！等下次，老鹰就是明泽哥了。” 邱明泽这才笑了出来，大声应道：“好！” 一群人闹哄哄地一起洗手进了屋里坐下来，对着一桌香气四溢的美味觉得肚子更饿了，都争先恐后举起了筷子。 那鱼和豆腐炖足了时间，酸辣鲜美，非常入味，十分合荣正的心意，就是在座最小的那两个，都不是能吃辣的，姐弟俩只吃了一口就辣得齐齐伸舌头，就这样也还盯着那鱼呢。 邱红哭笑不得，接了一碗凉开水，帮俩小的过过辣气再吃。 邱诺坐得四平八稳当着大爷，他如今吃其他的菜色能自己动手了，吃鱼不能，亲妈亲自伺候着挑刺，不然卡住了不是开玩笑的。 李艳点了点儿子：“睿智，你多瞧着些，以后有了娃娃，怎么照顾。” 王睿智大方应了，有样学样地给媳妇也挑了挑鱼刺，给他媳妇于小桃整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脸上浮现两道红晕，在灯光下显得尤为可爱而甜蜜。 张福子在旁边瞧着笑眯眯的，年轻小夫妻之间真是好玩，她忽地也点了点便宜孙子，问荣正要不要请罗婷婷罗小姐来家里尝尝农家菜。 荣正：“……” “奶奶，酿苦瓜特别好吃。”荣正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化解张福子的乱点鸳鸯谱，只能岔开话题，头一次给老人主动夹了菜。 谁料张福子欣喜之余还借题发挥：“诶，对，酿苦瓜好吃嘛，我们请她也来尝尝嘛？到时候让小红帮我们调调馅！” “好呢，小奶，我肯定帮忙。”邱红立即笑意盈盈接话，末了还出了个主意，说刚好再过半个月，七月半也到了，到时候也可以请罗副镇长吃粽子。 这边的习俗，农历七月半，也就是中元节，是要包粽子，杀鸭子，祭祀祖先的。 张福子欣喜点头：“对对对，这个由头好。” 荣正看了一眼邱红，心里忽地就不痛快了，又一筷子夹了个大大的苦瓜酿给塞到邱诺碗里了。 邱诺嘟嘴：“吃鱼！不吃苦瓜！” 荣正这才笑了出来，严肃忽悠小朋友：“前几天看报纸，科学家研究证明，苦瓜吃了能长高。” 姐弟俩都长得矮，对身高这块很在意。 “……”邱诺疑惑的小眼神看向妈妈。 邱红：“……” 邱红还在左右为难，邱悦这个古灵精怪的迅速接话：“那伯伯长那么高，肯定很喜欢吃苦瓜！” “给伯伯吃！”邱诺瞬间也聪明了一把，爬下了凳子，拿起自己吃得有点脏兮兮的碗一把就把苦瓜给扣进了荣正的碗里。 邱红：“……” 邱红阻拦不及，怕他嫌弃，就问要不要换个碗，荣正摇摇头，夹起苦瓜吃了一大口。 邱悦笑出声，张福子等人也被这通变故弄得哈哈大笑起来，倒也算意外地把刚刚的话题给绕过去了。 一顿饭吃得热热闹闹，饭后也舍不得散，都在叽里咕噜地聊天，眼看话题有再度烧到自己身上的趋势，荣正当机立断把姐弟俩连带邱明泽都拐回了隔壁，说今晚兴致来了，教点好玩的。 夸张的人物肖像画法。 邱明泽还是头一次知道荣正会画画，也跟初次的邱悦一样惊奇，盯着对方手里的笔不放。 不多会，一个头上扎着小揪揪，满脸不服输，大眼占据了整张脸几乎三分之一，神采飞扬的小姑娘跃然纸上。 邱诺兴奋地拍了拍桌子：“是姐姐！” 是老鹰抓小鸡时候不服输的“老鹰”。 邱悦有些脸红，她真有那么“凶”？瞧着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是夸张化的手法，用不真实的比例来凸显人物身上最传神的特质，画风独特有趣，会让观众产生极强的印象，进而引发思考。”荣正掉了个书袋，又问邱悦想不想学。 邱悦自然点头，她什么都想学，喜不喜欢两说，先学会再说。 邱诺是个跟屁虫，大声跟读：“想。” 但以他那三分钟都坐不住的小屁股，荣正也没拿他当参考，直接就按照邱悦的基础开始了细节解说。 邱明泽没有任何绘画基础，就被分到了一本行书字帖，让他在旁边练字，小少年翻了翻之前邱悦练过的篇章，虽然明显能感觉到笔下不够稳健，但飘逸之势很足，十分灵气。 邱诺一会蹭蹭姐姐的绘画课，一会跑到邱明泽身边看看练字，再一会又抱着荣正给他准备的幼儿绘本看看，也是忙得不行。 ……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荣正看了看时间，十点过十分了，得赶紧把小孩还回去了。 邱悦学了好一会，本子上的痕迹有些潦草，只看得出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笑眯眯的，再多看一会就觉得像是电视剧里头的观音娘娘一般。 总之，就算是让张福子本人见了也认不出这画的是她。 不过小孩倒也并不沮丧，收拾好了东西就准备回家洗洗睡觉。荣正在最初开始教画画的时候就说过了，字或者画，都需要长期的、大量的练习才可以精进，乃至有所成，日常不必沮丧，如果没有进步那就是练习得还不够，没有到突破的时候。 邱明泽也将钢笔、字帖迅速收拾好了，转了转手腕，准备离开。 唯独小邱诺似乎正看到绘本的精彩处，磨磨蹭蹭不起来。 “诺诺，你想留下来跟伯伯睡吗？”荣正忽地心念一动，尝试诱哄一下小孩。 谁料小孩听了这个立刻摇头，蹬蹬蹬地飞速拉住了姐姐的手，他是很喜欢这个伯伯没错了，但是永远比不过妈妈和姐姐。 “……”荣正摇头失笑，不再尝试，把几个小孩都送了回去。 次日。 大家不仅完成了两块小田的插秧作业，还顺利地去赶了圩，买了些许多零零碎碎，最重要的碾米也完成了，顺道买了一小包用来发酵的酒曲。 下午的时候，邱悦和邱诺姐弟俩被留在了家里，蒸糯米看火，其余人去了豇豆地里摘豇豆。 豇豆田里是一片丰收的盛景，粗长、细长一根根一串串层叠铺在叶片上的豇豆条缀满枝头，先前用来做支撑的竹竿子甚至有些被压得稍稍弯曲了，可见长了多少。 豇豆藤在这时节，已经长得比人高了，有一部分特别高的，邱红甚至得站到垄上微微攀着枝条摘下。这也是为啥帮忙小能手邱悦今天被撇下的缘故，小姑娘的身高……只能望藤兴叹。 邱红一行人一人负责一行，在枝头将那些长得刚刚好，不老不嫩的，右手摘下，左手揽在臂弯间，不一会就能摘满一手，坠得沉沉的。 因为忙着收割稻谷的缘故，邱红和薛晓兰没太顾得上这头，枝头上有不少豇豆老掉了，不过也没事，那些就放任它们在枝头继续老，等后面摘了吃里头的豆子或者留种都行。一般来说，邱红不会选择留种，因为自己留的种即使经过了优选还是没有买的种子高产。或许，这就是所谓专业的力量吧。 几人几乎都顾不上聊天，迅速地摘了一捧又一捧，速度越来越快，因为天是越来越黑了，蚊子也越来越多了。 好悬赶在蚊子成堆侵袭前完成了采摘任务，大家赶紧各自挑着装得满满豇豆的扁担赶回了家里。 处理豇豆的第二道工序里，要用到之前在地里晒干又收回家储存好了的稻草。搬一把小板凳坐在扁担前，将摘回来的豇豆一根根整理好，有虫眼、坏的、长疤的通通都得挑出来，只将好的理成拳头大小的圆圆的一把把，再拿稻草芯固定在头部，全部打理好后，再重新整齐放回扁担里。 这些理好的豇豆要过一道水，让它恢复水灵灵的状态，跟卖小白菜一般，也是半夜三四点拉去镇上菜市场卖的。 豇豆理好了，糯米粉也蒸好了，倒进大簸箕里，特有的糯香发散开来，邱悦当即兴冲冲地要求吃个糯米团，邱红自然没有不应的，让闺女拿个碗来，盛了老大一碗先放在一旁。 现下更重要的是处理大簸箕里的糯米，李艳用水瓢拿着凉开水跟邱红做配合，一边浇水一边搅散让糯米散热，然后趁着还有余温的时候将捣碎了的酒曲倒进去拌匀，接着拿事先洗干净晾干的无水无油的陶罐子装了，按压紧实后在中间再捣出一个到底部的洞，在陶罐上头盖上纱布，放到角落。 接下来，就等它慢慢发酵出美味了。 不出意外的话，明天晚上或者后天就能尝到甜米酒了。 洗干净手后，邱红又在女儿眼巴巴的眼神里，拿出了存着的一小罐猪油渣，重新翻炒出香气之后，舂成碎末，将它裹在团成一团的糯米饭团里，再撒上一层白糖、酸豇豆末、酸萝卜末，那滋味—— 脆香油润与甜糯酸爽完美融合，无敌美味！ 邱红一连团了二十几个小饭团出来，叮嘱小孩不能多吃，让李艳看着姐弟俩，这才又捡了一小盘子送去了隔壁。 张福子见了可欢喜，立即去洗手，准备现吃一个，荣正反倒半分不讲究了，只拿衣裳擦了擦手就伸手扔了个饭团进嘴里，接着眼神里流露出惊喜与愉悦。 邱红不禁有些好笑，又把事先准备好的一叠有零有整的钱递给了荣正，说是买那床板和昨天买鱼买肉的钱。 “……”荣正伸手接了过来，数了数，张口道多了，就要退一张大头回去。 邱红往后退了几步：”我问过价格了。” “……找谁问的？瞎报价。”荣正动作一顿，问道。 邱红沉默。 “……除了邱明理也没谁了。”荣正自己猜出了答案，至少黄天华等人当着邱红的面，绝对不会乱说，也只有邱明理那个憨包半点没防备就被套了话。 荣正用余光瞥见老太太洗完手快走过来了，快速说道：“不过真要算清楚的话，你还是给少了呀。” 邱红惊讶地望向荣正：“少了？” “我的人工费，安装费，不算了？”荣正将钱收进了口袋里，认真问道。 邱红露出一个复杂的眼神，她看不懂荣正了。 “多少？” “你觉得值多少？”荣正伸手将装着饭团的盘子接了过去，“我真心帮忙，你给定个价？” 邱红无言以对：“……” 老太太走了过来：“什么家？” “邱红急着回去做饭，我让她回家。”荣正张嘴圆了话，又摆出了一个送客的手势。 邱红跟着张福子打了声招呼，转身回家，脚步有些急。 第100章 甜米酒 一天后，装着糯米的陶罐子已经发出了浓郁的酒香气，小邱诺格外喜欢闻这个味道，有好几次都巴巴地蹲在陶罐前，闭着眼睛抽着小鼻子嗅闻着，还挺惬意。 邱红挑的下午，取了一大碗米酒糟加水煮开，再加进去几个荷包蛋、本地的红糖一块煮沸，热热地盛出来，就着三十一二的高温，酒气拂在脸上，浓浓的、带着醉香的湿润热气汹涌而来，叫人沉醉其中。 喝这个，哪怕是个急性子也能磨成慢性子，这正经要慢慢吹凉些才能入口。 但只要一口，当那甜米酒经过口腔进入胃里，全身的毛孔和细胞仿佛都有了生命，从心底冒出来的火热跟高温形成联动，又有甜美的微醺醉意，比蒸桑拿的滋味更美妙百倍！ 李艳情不自禁地哼了个小曲调，她真是爱极这个甜米酒了，平时她是滴酒不沾的，但遇到甜米酒，那必须得来个两大碗才行。 王睿智和于小桃也都说好喝，王睿智更偏爱直接从陶罐舀上来的清米酒液，那更醇厚，酒精度更高。而加了荷包蛋和红糖后的甜米酒，更像是甜滋滋的糖水，就连小邱诺也分得了一小碗。 薛晓兰和邱明泽这还是头一次尝到邱红酿的甜米酒，颇为欣喜。薛晓兰当即爱上了，准备后头也让邱红帮着弄一罐子，这玩意夏天喝，带着熏醉的汗意会很上头，到了冬天应该是会让整个身体都暖起来的好东西吧？ “对，冬天喝它暖呼呼的，也好。”邱红笑着应道。 薛晓兰点点头，心里暗暗记下，又有些奇怪地问道：“怎么没喊福子婶和……？” 李艳不由失笑，她只来了这么三四天的功夫，竟也没觉得这问题有毛病。实在是两家来往太多了，以至于张福子和荣正不在，大家都生出疑惑来了。 “福子小奶这个点怕是在午睡，我就没叫。”邱红答道。而荣正，大概率在养猪厂，她想的是到了晚上再问问福子小奶，要喜欢的话就给老人拿一碗。 “太太！”邱诺突然喊了一声，蹬蹬蹬地捧着碗摇摇晃晃地奔院门口去。 再一看，那院门外有些不好意思的一老一大可不就是张福子和荣正？ 邱红：“……” 邱明泽坐在最外围，不看门外，倒是连忙起身帮小孩拿住了那碗，小孩还拿不太稳当，最重要的是碗正经有些烫，他怕小孩再拿一会就得摔地上。 邱诺被夺了碗，有些反应不过来，仰起头来看了几眼邱明泽，头越仰越后…… “诶诺诺！！！” 众人惊呼一声，没等邱明泽放下碗，王睿智起身一个箭步，抢先拎住了邱诺的t恤，好歹没让人向后摔倒。被拎住的小孩还有些晕乎乎呢，脸蛋红红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张福子和荣正也等不了邱红开口请了，急忙破门而入，确认小孩没事才放心。 “小奶，刚还在说呢，我以为您这时候在午睡……”邱红好似被发现了吃独食一般的尴尬，急急地解释了一句，又立刻去厨房给盛了两大碗甜米酒出来。 张福子也解释：“我今天起得迟，就撑着没睡午觉，哈哈哈……” 甜米酒那味道真香啊，又飘得远，她在院子里闻到了，跟荣正一说，都被勾出了馋虫。 这才“上门讨”来了。 “那您也尝尝我酿的米酒，看看味道对不对。”邱红连忙道。 张福子喝了一口，乐得笑容都大了许多，夸赞这味道在全村都排得上第一，谁家哪怕一样的步骤份量酿出来也没有这样好喝的。 薛晓兰很认可，她虽然自己不会做，但也吃过不少回别人家弄的，没有邱红酿出来的那种奇特的“醇香”气，顺着又夸道：“小红弄的那个泡菜坛子也好，都几个月了，还不断往里放新的呢，到现在味道还没坏，特别酸。” “小红的手，正经传到了她妈了，当年方翠弄这些就特在行，倒是友达不行，哈哈哈，友达那手沾了泡菜坛子就生花了！”张福子乐呵呵道。 生了花，就是坛子里进了细菌啥的，在上面漂浮起一层浮沫，酸水不能再继续使用，得倒掉重新治。 邱红听了这话立即笑了出来，还真是这样，从她小时候起，她爸就被禁止触碰泡菜坛子，要拿来做菜的时候呢，必须得是她妈或者她负责掏出来。 大家说起这个现象来，纷纷举例，竟也不少人都是这样的“生花体质”，但这方面也没有人研究过原因，总之是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的，真要说什么科学道理，似乎只能往各人的汗腺成分上靠？ 荣正对着这话题插不上话，老老实实地在那喝了两碗甜米酒，越喝额头脸颊脖子上都淌出细密的汗珠来，邱悦很贴心地给“荣老师”递了把扇子，她家没有电风扇，主要降温工具就是简朴但好用的大蒲扇子。 荣正道了谢接过来，笑了笑，这把扇子大约是小姑娘自己的，上头还有两个可爱的小贴纸。刚扇了没两下，邱诺突然挪着小板凳坐到了他的边上，荣正初时还以为小孩是蹭凉风来的，也不以为意，将扇子往孩子的方向挪了挪，没一会，右边小腿忽地整个都被抱住了，低头一看，不禁哑然失笑，小孩靠着他睡着了，两面酡红，眼睛闭紧了，嘴巴微微嘟着，有个浅浅的笑容。 这情形，必定不是什么正常午睡了，估计是喝了甜米酒，给这个小不点一下醉倒了。 邱红哭笑不得地过去看了看，是真睡安稳了，只能把孩子给抱去了他这几天专属的摇篮床上。众人脸上也都是隐藏不住的笑意，不出意外的话，这件事只怕往后每次喝甜米酒都得拿出来说一说了。 张福子和荣正蹭完“下午酒”正要回家，邱红又让两人喜欢的话，明天下午照旧过来喝甜米酒。她酿了一罐子五斤糯米，能吃上好几回呢。 张福子正喜滋滋的应下了，院门口又来了个客人，是拎着满满一篮绿皮梨的邱子衿。那绿皮梨是她外婆家种的，一家人刚回外婆家帮忙打了几天谷子，带了不少梨子回来，小姑娘格外念好，专程跟亲妈讨了一篮子送过来。 都亲自送来了，邱红也没推辞，大方道谢接下了这礼，锅里正好还剩下一碗甜米酒，连忙盛出来让她喝。 到底来往不多，邱子衿很不好意思，送了梨就想走，张福子等人连忙拉住，话赶话地让她坐下歇一歇，尝尝米酒。 邱子衿推辞不掉，只好接了，喝了一口眼睛一亮：“好好喝啊！” “好喝就行。”邱红听了这话放心了，跟小姑娘闲话几句，等她喝完了，又麻利地进厨房找了个大海碗，去罐子里掏了满满一大碗的米酒，让她带回家去，一家人都一起尝尝。 这回小姑娘没拒绝，接住了大碗认真道谢，说她爸最爱甜米酒，但是何青青平时太忙，一年做不了几回，这碗米酒带回去，全家人肯定都开心。 “好，喜欢就好。”邱红听了也开心。 荣正在一旁见了，忽地也道：“还有多的吗？” 黄天华等人估计也爱这一口。 “有，我……”邱红瞬间反应过来，这是荣正提醒她趁机还还人情。 荣正点头：“你盛出来给我，我给他们送过去，让他们自己煮了当宵夜。” “好！”邱红答应着又去挖了一海碗，这回考虑到他们厨房那未必有红糖鸡蛋那些，还一一切、配好了，放在小篮子里让荣正带过去。 甜米酒喝了两三回后，两家的秧田全部插完了，李艳带着儿子儿媳也在笼口村扎扎实实地住了一个礼拜，这下准备功成身退了。邱红极其不舍，又再三央求着多住一天，李艳有些奇怪，到底见邱红真心留人，就答应了多住一晚。 好么，邱红转手就称出来几十斤糯米，一下全都给泡上了！ 李艳傻眼了：“……” 第101章 告别 这糯米泡上了，可收不回去了。 李艳哭笑不得：“你这是准备做啥？全做成甜米酒，拿大缸给我装了，让他俩小年轻一步一歇给我抬回家，吃到明年年底不成？” “哈哈哈……”那形容太有画面感，邱红忍不住笑了出来。她的打算是把这些糯米全给包成粽子，越发临近七月半，本来就要开始准备包粽子了，恰好李艳一家，尤其李艳的婆婆就很爱吃她包的粽子，说是特别软糯一些，她想多包些，让他们带回家。 李艳听了有些心疼，这些糯米可不少，好歹算自家种的不花钱，但包粽子自然要买肉，那可不得花钱买！ “……顺便也送一些给养猪厂帮忙打了谷子的。”邱红又勉强找了个说辞出来。 李艳听了这，眉毛才没有那么凝重了：“那倒也是，到时候多给他们些，正经帮了大忙呢。” “嗯。”邱红口头答应着，心里却不打算遵从，她当然也是念着那些好的，但这人情债的债主是荣正，这点她更清楚。 虽然她不知道荣正私底下怎么弄的，但那么一帮人可不是一两个，全都三缄其口，没有其他任何闲话出来，这里头……说得难听些，“封口费”大约是少不了的。 糯米和豆子吸足了一夜的水，转眼到了第二天早上。 薛晓兰是提着两只大肥鸭子过来的，言明一只杀了午饭吃，一只给李艳一家带回家去，感谢这段时间的帮忙，又找邱红让她开菜单，自己去赶一趟圩，负责最后告别宴的采购。 这么个双抢季，原来她想的兵荒马乱全没发生，虽说还是日日不得闲，但到底轻松了许多，往年又要割禾又要打谷，又要惦记着晒和收……一天零零碎碎的愣是能过出48小时的姿态。 但今年，薛晓兰跟儿子一合计，她是真蹭了邱红的光了，而且邱红负责了所有犁田的活，这点也叫她格外佩服和轻省。 所以她也心甘情愿经常拿鸡、鸭过来，负责买菜、打下手之类的，顺便跟儿子一起享受邱红的好厨艺。 这些意料之中地，招来了孩子他二伯家的不满，明里暗里讽刺，说她宁愿去捧外人的臭脚也不亲自家人，又撺掇着她婆婆给她上眼药，薛晓兰只当没看见、没听见，再不像从前那般委屈痛苦，她再单纯，到底谁好谁坏，那谷仓里多出来的粮食就是证明。 往年跟孩子二伯家搭伙，不说买肉买菜总是她，就连种地，也总要先把他二伯家的田地都给种好了才轮得到她家，所以每每两家的收成都差上许多。孩子二伯娘还总刺她统共就生了那一个儿子，也吃不了多少。 她倒是想多生几个，奈何她男人也不肯回家配合呀！ 今年邱红和她都是有商有量，按照具体情况具体安排，对两家的田都一样精心，所以正经增收了不少！ 哪怕光凭这个，她也乐意跟邱红搭伙。 何况，她从邱红这，得到了许多鼓舞、自在和快乐，那是多少钱也买不来的。 薛晓兰十分真诚，邱红也没跟她客气，问了问小夫妻的口味，开出了单子，自己照旧洗洗涮涮个不停，清洗粽叶、理好谷草、泡好黄栀子……一应的琐碎事情完成后，托荣正给买的大几斤的五花肉也回来了，给完钱她就立刻回了灶房洗洗切切腌制上了。 生五花肉不比腊肉，必须得腌制一下才好吃。 一通忙活下来，邱红包了大半的粽子，先把大锅给生了火，熬煮上了，这才又就着薛晓兰和于小桃切好的食材做起了午饭。 一桌丰盛好味的菜色照旧让大家都胃口大开，邱红特意剥了新鲜的毛豆烧鸭子，味道别具风味，还特意做了道她最拿手的酿豆腐，买了些新鲜下水来做清汤配蘸水吃，再有简简单单的爽口凉拌菜，围坐一圈的都吃得极为满足。 今天的大餐比起往常少了一个人，邱明泽，他跟邱子衿，如今都开始了初三的补课生活了。 虽然吃得很好，但即将离别的伤感依旧笼罩在大家身上，只是成年人的克制体现得格外彻底，以至于邱诺压根丝毫没有察觉，照样乐得不行，他跟王睿智经过这么几天也熟悉了，很崇拜这个大哥哥，这会吃着也不消停，殷勤地给大哥夹菜。 王睿智和于小桃也格外舍不得小家伙，小夫妻正备孕，对着小小个又好看又懂礼貌的邱诺很是疼爱。 但宴席总有散时，难得一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李艳领着儿子儿媳撂下碗，就开始打整自己的行李了。 邱红包完剩下的糯米另起了一锅煮粽子，也开始动手装要给李艳一家带上的东西—— 来时是大包小包，回去也是大包小包。地里现挖的马铃薯一大兜子，就着包粽子又给李艳特意酿的一罐甜米酒带上，还有于小桃格外喜欢的泡菜坛子也泡了一罐给带上，再就是一大瓶子酸豇豆和酸辣藠头，平时拿来下稀饭正好。 收拾好了东西，李艳和邱红坐着，边等粽子煮熟，边说些体己话。这趟之后，秋收的时候，李艳肯定不会过来了，一是她也一大家子人，家里琐碎的事情比邱红只多不少；二来，秋收不比双抢，因为打完谷子之后就要入冬，气候不允许，人力也不足，所以会空出不少田地来等待来年春耕，稍微慢些也不要紧。 那么她们之间就只有在赶圩时恰好遇见或者提前打好招呼见面了。 李艳自己和丈夫和和睦睦，过了半辈子也少有红脸的时候，因此对邱红的婚事也很有些积极，觉得如果遇到个好的，邱红多少能轻松些，就探了探邱红的口风，要不要她那头找亲戚问问。 “艳姐，我给你交个底，我不想再结婚了。”邱红却斩钉截铁道。 李艳虽然早已猜到，却依旧觉得这语气过于坚决了，犹犹豫豫地没答话。 “……不是因为他。”邱红又低声解释。 李艳顿了半晌点点头，行，你说不是就不是吧。 下午快四点的时候，第一波的粽子煮熟了，邱红赶紧给起了锅，沥干水拿桶装了满满一大桶，交给王睿智拿扁担挑起来，又抱起儿子，带着闺女将那三娘俩一直送到了村外。 邱诺这才明白过来是咋回事，哇地大声哭出来，喊着“大姨不要走”、“哥哥不要走”，带得姐姐邱悦也抹起了眼泪，几个大人的眼眶也不可避免地红了起来，小孩子的感情最真挚浓烈，谁能不跟着动情呢？ 到底挨个抱了抱小孩，这才快速地头也不回地走了，再晚一些，太阳落山，走夜路就不好了。 邱红也赶紧抱着嗷嗷哭的儿子往家赶，邱悦跟在后头，帮着安慰弟弟，但邱诺一时半会停不下来，到底又哭了半小时才蔫蔫地停了。 日子还要继续过，邱红没有儿子那么多的感伤时间，回家收拾了下家里，照旧让女儿看着煮着第二拨粽子的火，自己仍旧下地去干了两小时的活，天黑了才回家。 把薛晓兰也领了回来，几个人热了剩饭剩菜对付了一顿，邱红又把煮熟的粽子捞出来，给了些让薛晓兰带回家，和邱明泽当早餐，又送了张福子好几个，再拿出十几个用袋子装着，一家人手牵手送去了养猪厂。 她现在插秧完毕，按照之前的约定，来销假，明天就可以继续到养猪厂负责厨房了，所以今晚既是送粽子也是确定下明天的菜单。 黄天华、林琳等人全都肉眼可见地开心了起来，天知道他们短短的半个月有多难熬，如今总算可以恢复正常了。 荣正见了粽子，哪怕已经吃过晚饭，也仍是开了一个来吃，糯米清香和五花肉的丰腴肉香交融出一种绝佳的口感，他只吃了一口，剩下的人全都没忍住，纷纷动起了手。 他们本来想忍到明天当早餐的，谁知道这么香啊！ 邱红被逗乐了，确定完菜单也不久留，告辞回家。 荣正犹豫了一瞬，没跟上去，四个人走在一块，实在会有些瞩目，哪怕是晚上，只怕邱红也会不自在，他不讨这个嫌。 “妈妈！” 门外突然传来邱悦的惊呼声。 褚霸王“汪”地一声也警惕了起来，总算它这会子是被拴着的，没有跳出去，给邱红一家带来二次惊吓。 第102章 找人还是找活? 荣正等人马上带着手电筒奔了出来。 邱悦瞪大眼睛，和弟弟一人一边紧紧拉着邱红的胳膊，显然受了惊吓，她刚刚走出来，就发现旁边的一棵松树下藏了个黑漆漆一动不动的人影！ 在手电筒的强光照射下，那人伸手挡了挡眼睛，支支吾吾地没说话。 黄天华立即上前，将人一把拉了出来，只见他比村里人都白皙些，头发蓄得挺长，甚至有一小撮已经没过了脖子，长得也不难看，是个清秀的模样，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的，身上穿着花色衬衫配牛仔大喇叭裤，又是一个和村里人格外不同的打扮，很是洋气。 “诶呀！邱明星你干嘛呢！”褚地煞忽地把人认了出来。 邱明理今天回家得早，这会子一堆人，除了褚地煞，哪怕是土生土长的邱红，都很茫然，不知道这人是谁。 褚地煞乐了，没想到自己倒成了一个“笼口村通”，他拍了拍那邱明星的后背，介绍说是他是高中毕业刚回村里不到半个月的，很不幸地……高考落榜了，查着了成绩之后无奈回老家了。 今年的高考数学据说是格外难，但相对很幸运的是，全国都进行了大范围的扩招，比起之前千军万马过一根独木桥，程度或许该算……千军万马过石板桥？ 虽然能过的人多了，但掉下河的也不少，毕竟华国人实在多。 邱明星上的是县城里的重点高中，平日里成绩也还算不错，没想到高考发挥失利，鲤鱼没能跃上龙门，重新跌回了农门。 至于两人如何认识的，这里头也有褚霸王的功劳，褚地煞每天遛狗到处跑，邱明星也是个喜欢狗的，家里养了两条串串，一来二去地熟悉了。 褚地煞又笑道：“我就说，褚霸王刚刚咋不预警呢，合着是你小子！” 荣正沉着脸：“既然跟地煞认识，为什么不进去找他，躲在这里？” “我……不太敢。”邱明星支支吾吾地解释道。 褚地煞凝眉啧了一声：“你平时在我跟前不挺能来活的吗？今天咋了这个怂样子？找我啥事啊，腰站直了说话！” “我就是晚上……吃，吃饱了没事干，想找你玩。”邱明星下意识地顺着话挺了挺腰。 吃饱了没事干？褚地煞乐了起来：“玩就玩呗，你躲这干啥？还把我们小姑娘给吓了一跳。” “……对不住了。”邱明星挠挠头，朝着邱红一家人道了歉，又道，“我本来想进去的，但见你们在里头说这话，又怕打扰你们了，就……就站这了。” 邱红稀里糊涂地听了一通，依旧没整明白这人是谁，她离开笼口村十几年，如今许多读初中、高中的孩子都不认识，当下又问邱明星的父亲是谁。 “我爸，叫邱建业。”邱明星答道。 “哦哦！”邱红恍然大悟，邱建业是邱建国的堂弟，算下来，邱明星和邱明理也是堂兄弟关系，只是到底隔了两代，关系挺好但也算不上密切。 荣正又问：“你站这多久了？” “有……有一会了。”邱明星看起来有些惧怕荣正，说话声音都小了些。 褚地煞笑了，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平时跟我聊天，不是老说正哥厉害吗？怎么，见着真人了，这么怂？” 荣正皱了皱眉头：“喜欢打听我？” “……我，我就是，”这话一出，邱明星跟受惊的兔子似的，往后退了几步，说不出话来。 褚地煞帮着解释了几句，就问了些杀猪和养猪一些基础的信息，人还老夸呢。 荣正看了褚地煞一眼，不轻不重道：“你嘴上多少也把把门。” 其他的事情怎么说都没关系，像之前什么补贴……之类涉及邱红的，可绝对不能乱说。 “正哥，你放心，我心里有数！”褚地煞一怔，明白了荣正的意思，连忙保证道。 邱明星一听这话，却以为那意思是叫褚地煞以后不要搭理他，一时着急了，大声道：“荣老板，我是对这方面感兴趣才打听的！我……我家里的猪小时候一直是我负责喂养的，养得很好，我，我也想来养猪厂工作，可以吗？” 这话一出，又变了个性质，从找人玩变成找活干了。 邱明星这心思褚地煞还真不知道，想了想问：“你不是说这次高考就差录取线十几分吗？不复读了？再说你一个高中生，不上城里找工作去？搁村里养猪？” 这年头，还没有跨过20世纪，大学生很值钱，高中生也不赖，大家都会高看一眼。 “我爸妈……不让我复读了。”邱明星的话里带着许多失落，“他们不让我回城，想让我在家里帮忙。” 大家脸上各有惊奇，没听说哪一家父母辛辛苦苦养了个高中生，希望儿子回家种地的。 褚地煞这下明白邱明星为啥不敢进去了，合着真是来求个工作机会的，这事他可做不了主，抬头看了荣正一眼。 荣正手里原来还剩下半个粽子，这回正拿着吃呢，且心理素质尤为强悍，顶着大家的目光一口一口吃完了粽子，也没说话，径直走回厂里去洗手了。 粽子好吃是好吃，但多少有些黏糊糊，不洗干净不舒服。 褚地煞等人：“……” 这是压根没把这小伙子当回事了。 邱红想了想倒也觉得合理，养猪厂还没有扩大规模，用不着那么多人，再就是邱明星这人出现得实在有些莫名其妙，一个十八九岁的小伙子，刚刚读完书，看那肤色就知道，体力活正经还拿不太起来，能安心铲粪养猪吗？ 不过这些可不关她的事情了。邱红再度道了别，又揉了揉女儿的耳朵、拍拍脸安抚了一回，回家去。 “我也回去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邱红一家前脚刚走，荣正后头就拿着手电筒出来了，也算是给了邱明星一个答复。本来今晚人来得就奇怪，他自然不可能这就考虑招人了。 褚地煞看出老板意思了，劝邱明星先回家，有啥事明天再说，对方却不肯，满脸沮丧，说了几句话忽地伸手挽住了褚地煞，只说想跟他说说话。 褚地煞之前净给人当弟弟了，没有过当哥哥的体验，正从邱明星这过瘾呢，这会子也不算晚，也就同意了，两人勾肩搭背回了厂子。 黄天华咬了一口粽子，忽地问：“这人到底什么来头？” 半晌没有人答话，褚天罡几下吃完粽子，满足地打了个嗝，道别琢磨了，等邱明理明天来了，直接问问他就行。 “邱明星说想来养猪厂上班？”次日，邱明理瞪大了眼珠子，不可置信地问。 荣正淡淡道：“在外头鬼鬼祟祟，说话含含糊糊。” “他没跟我提过啊！”邱明理神色间十分震惊“他干活倒还行，不是拈轻怕重的人……就是我也不知道我建业叔他们对明星有什么规划，都供到高中了，虽然今年没考上，但也不至于就让回家种田啊。他们家就这么个独龙仔呢。” 独龙仔在静江话里，是指家里只生得一个男孩，不拘女孩有多少，总之要是带把的只有一个，那就叫独龙仔。好比邱明星，他上有两个姐姐，下头一个妹妹，他就是家里的独龙仔。 相对应的，邱诺目前也是邱红家里的独龙仔。 这称呼与重男轻女的文化是一体的，显得男孩格外宝贝的意思，因着计划生育的施行，男女平等的思想传播，这词如今也减少了之前稀罕、宝贝的意味，渐渐变成了一个小辈里几乎不太用的形容词。 以及，因为之前嫁娶的习俗，默认女儿嫁了人就成了别人家的人，是不负责赡养父母这事情的，所以独龙仔身上天然被赋予众望，利益与责任总是相辅相成。 褚地煞皱皱眉：“好像是真不让复读了，都这个时候了，也不让他去联系学校和老师，他说着还挺难过的。” “啊？不能啊，他从小就成绩好，被老师和亲戚夸到大的，建业叔之前还说要送他去念大学呢。”邱明理迷迷糊糊地说道。 到底不是一个曾祖父，邱建业家和邱建国家住得也比较远，具体的事情邱明理不太清楚，而且邱明星从小是乖学生，一直在学校读书，跟他一个皮猴子也没能玩到一块去，兄弟情并不深。 荣正大概清楚了，吩咐道：“那地煞，他要是问你，你就说养猪厂暂时不招人，以后再说。” “好，我知道了。”褚地煞答应了下来。 本来养猪厂员工也还没到需要扩招的地步，这回答没毛病。 邱明星过两天遇到褚地煞的时候，得了这个讯息，稍稍有些沮丧，但又听荣正并不禁止他去养猪厂玩，也就丢开到一旁了。 时间一晃而过，在距离9月开学前一周，农历七月半，也就是所谓的中元节正式来了。 前头张福子和邱红在吃饭时说的玩笑话竟然成真了，罗婷婷带着礼物登门了，一大早就来了。 第103章 吃甘蔗吗 把客人晾在客厅喝茶，荣正和老太太一起进了厨房，两人互相怀疑上了。 张福子以为是荣正背着她把人请来的，毕竟人家罗小姐要样貌有样貌，要事业有事业，多好一对象啊，眼看着人家一心想跟他好，他再冷的心也得被焐热。 老话说嘛，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层纱。 “……”荣正哭笑不得，他还怀疑是老太太特意打电话把人请来的。 两人驴头不对马嘴地说了半晌，这才发现，谁也没有发出过邀请，人是不请自来的，齐齐愣住了。 “哦，我来这啊，除了看望一下您，还有个事情。”罗婷婷落落大方地回了话。 原来罗副镇长这次来，主要是来“微服私访”的。 前期她付出了不少精力推进落实的淮山种植项目告一个段落了，淮山再晚就不适合种植，要等明年了。这也作为政绩之一，落在了她的履历上，因为这属于政府牵头的新型种植项目，符合一定种植规模的，可以向上申请农业专项补助，她就来实地考察了。 她自己是打算搏一搏，用这个项目更进一步的，为了避免程序太多产生补助金额上的“欺上瞒下”，才决定“微服私访”。事先到每一个村里确定下种植淮山的亩数，在后续申请补助上才能做到心里有数。 “说起来，奶奶，您隔壁住着的那位邻居，家里也种了不少淮山吧？”罗婷婷解释完了问道。 张福子心里正暗自赞叹呢，瞧瞧现在的小姑娘，这个办事就是爽利，一边搞事业，一边追男人，正经是啥也不耽误，脑子真好。此时听了这问题，连忙回神点头：“对，小红家里种了不少，还跟阿正买了好多猪粪呢！” “猪粪？拿来当肥料？”罗婷婷听了这话感兴趣了，追问了不少细节。 张福子自然知无不尽地一一说了。 “这也太妙了，本来我还以为猪粪会是个难题呢……谁知道还能这样操作，养殖业跟种植业相辅相成，真妙！这位邱……邱大姐，脑子真聪明。”罗婷婷一时卡壳，好一会才给邱红选定了称呼。 张福子点点头，也跟着夸了好几句邱红。 “听起来，奶奶似乎很喜欢邱……大姐？”罗婷婷问道。 张福子笑了出来：“是呀，小红做事做人都没得说，还经常给我做好吃的呢！她做饭好吃着呢，上次养猪厂的宴席就是她当掌勺。嗯……罗小姐留在这吃个午饭吧？我让小红帮帮我的忙，你也尝尝她平日里的手艺？” “好呀，我正打算尝尝农家口味呢。”罗婷婷笑着答完，瞥见抱着双臂，脸色有些严肃的荣正，又问，“正哥，不介意我蹭顿饭吧？” 荣正毫不客气地开口：“我说介意的话，你会走吗？” “奶奶……看来正哥不欢迎我呢。”罗婷婷听了那话，脸上罕见地露出了娇态，朝着老人撒了个娇。 张福子心里忽地心里滑过一丝异样，这招借力打力实在好啊，要不是荣正只能算她半个孙子，两人相处尊重有加，亲昵不足，她还真会顺着这姑娘的话给荣正来两巴掌，骂两句。 但是因为是荣正，老太太只笑了笑，道：“没有的事！他不欢迎你，我可欢迎你啦，你来看我嘛，不必看他脸色。” “谢谢奶奶。”罗婷婷笑着答应，又问，“奶奶，现在时间还早，也没到做饭的点，我想……再找邱大姐帮个忙，您能带我去找找她吗？” 张福子疑惑：“帮什么忙？” “因为我是自己跑下来的，不太好找村长接待的，所以想让这位邱大姐带我到种淮山的岭上走走看看。她是笼口村土生土长的，想必对村里哪一家种了多少淮山这些信息都很清楚的，到时候我还得多问问，了解呢。”罗婷婷说完又紧接着补充，“我还特意给她家孩子也准备了一份点心呢。” “哦哦。”张福子愣了愣，没找到拒绝的理由，带着人过去了隔壁。 邱红并不在家，只有邱悦在家里认真写着暑假作业。前些时间小姑娘跟着家里从早忙到晚，没来得及写多少，眼看就要开学了，得尽快写完。于是邱红啥事也不叫女儿干了，把人留在屋里赶工。 小姑娘有些疑惑，荣正说没事，让她继续写作业，就领着人又出来了。 “那正哥陪我去找找吧。”出了院门，罗婷婷立即道。似乎是怕荣正又拒绝，她飞速又道，“这事情办好了，邱大姐种的淮山也能得不少补助呢，不白帮忙。” 荣正嗤笑了一声，不少？这个项目还在试验阶段，补助绝不可能多，但……他上次答应了如果罗婷婷不碍事的话，他会帮些小忙，这会子也就没拒绝。 “好，那你们俩去吧。”张福子站在原地看了好一会两人的背影，忽地笑着摇了摇头，合着这罗小姐既不是来看她，也不是来看荣正，是正经来办事的。 年轻人专心搞事业，很不简单呐。老太太想完忽地又转去了邱红的院子里，跟邱悦说午饭一起过去她家吃，让小姑娘专心写作业，不用在自家煮饭了。 邱悦声音清脆地答应了。 邱红此刻正在甘蔗地里。 薛晓兰因着中元节，带着两只肥鸭子回了娘家，要住一晚再回来，所以这会只有她和邱诺在田头。 农村人零食买得少，平时爱个甜口，各家各户就喜欢种个几垄红皮甘蔗，等到冬天收获了，直接在地里挖个坑，把甘蔗用甘蔗叶子覆盖住直接埋在泥里头，能保存许久。家里小孩时不时去挖个口子抽两根出来吃，过年时候挖个一大捆回家待客，都是极好的。 这会夏收刚结束，春日种下的甘蔗已经长得很不错了。 甘蔗叶子细长而繁密，叶片边缘还带着些天然的锯齿形状，极其锋利，邱红姿势奇特地矮身垄间，将已经枯萎的甘蔗叶子剥落，让植株间更好地接受日照，储蓄糖分，露出的红色可食用部分目前已经长到了半人高。 其实现在也能吃了，只是还未完全长成就吃未免有些可惜。但村里有些皮猴子，时不时地还真会去地里偷个一两根解馋。之所以用“偷”字，是因为这帮熊孩子，不一定是偷的自家的，经常是逮着谁家长得好，就偷谁家的。 村里为此年年都有人从村头骂到村尾，怀疑对象挺多，只恨没有证据光明正大上门骂。当然，这也分人，有斤斤计较的被偷了根甘蔗和偷了根金条也差不多，心里恨得慌，恨不能把小偷八代祖宗也问候一遍；也有大方些脾气好的，权当被狗啃了，毕竟顶天了也就损失个十几根甘蔗，不至于造成太大的影响。 “诺诺到哪里去了，我怎么瞧不见了？”邱红边剥叶子，边高声逗着儿子。 夏收刚结束，邱红刚来田里就找相熟的婶子借了四五个谷草垛子，就着田埂旁的柳树枝支了一个小小的小棚子出来，跟个狗窝似的，为的是防止太阳太大，把孩子晒坏了，遮阴用的。 甘蔗田里也很是遮阴，但叶子稍不注意就要割伤，她禁止儿子进去。 结果没想到的是，这么个小棚子意外讨了儿子的好，小孩乐坏了，窝在里头自己玩起了捉迷藏！ 邱红这么喊了几声，邱诺一开始是不答应的，过了一分多钟就忍不住嘻嘻笑出声，再从小棚子里探出红扑扑的脸蛋，甜甜地笑道：“妈妈，我在这里呀！” 邱红也跟儿子笑笑，夸他几句。 荣正和罗婷婷一路上问了几个人，找到这的时候，邱红正搂着一把甘蔗叶子要从田里钻出来，荣正看她前进有些艰难，下意识地想伸手接过，邱红连忙躲过：“别碰，这东西容易痒痒。” 甘蔗叶每日在地里风吹日晒，本身还有为了防止病虫害分泌的各种粉末小刺附在上头，所以干这活干净不了，最好是手套袖套都齐活。 荣正听了也就缩回了手。 邱红这才反应过来不对，稍稍抬眼又瞧见了罗婷婷，越发疑惑，这两人凑一起找她干什么？ 出来得急，一时没注意，脸上被锋利的甘蔗叶片狠狠拉了一下，一阵刺痛麻痒过后，一条淡淡的血痕顿时出现在了微微黝黑的脸上。一个夏天过去，邱红一家三口都黑了不少，但也不难看。 荣正眉头微蹙，沉声道：“出血了！” “没事没事。”邱红脱了手套，不在意地抹了把脸，转眼到了穿着雪白衬衫配修身西裤的罗婷婷面前，才猛地生出了一些局促，拍了拍身上，开口问找她什么事。 荣正疑惑：“诺诺呢？” 邱红笑了笑，没答，也跟着高声问道：“诺诺，你在哪呢？” “我在这！”隔了好一会，邱诺再度从迷你小棚子里钻了出来，头发上、身上还沾着几根谷草碎屑，兴高采烈地答应。 荣正顿时笑了出来，人家金窝藏娇，这位是“草屋藏娇儿”，实在有趣。他抬脚就朝着小孩那去了，说要参观一下诺诺的房子，把小孩逗得哈哈乐。 罗婷婷若有所思地看了荣正好几眼，这才又转身面对邱红，将她想要看看笼口村淮山种植情况的目的说了。 邱红听说还可能有补助，顿时有些高兴，加上罗婷婷又是正牌镇里的领导，自然配合工作，也不扯甘蔗叶了，只说随时都可以走。 这么一小会，荣正已经抱着邱诺走了过来。 邱红忽地又道：“罗副镇长，要不要尝尝这个时候的甘蔗？虽然还没长好，但是已经很甜了。” 按理说罗婷婷算半个客人了，得招待下，但田间地头啥也没有，邱红就来了个就地取材，没等对方回话，自己选了跟长得出挑的甘蔗，一使劲“咔”地撅折掰了出来，叶片相互摩挲着刷刷响。 “不用，谢谢你的好意。”罗婷婷诧异了瞬间，对着对方递过来的，尾部还带着清新泥土覆盖的甘蔗连连拒绝，“你吃吧，我不习惯边走边吃东西。” 邱红一怔，顿时有些尴尬，缩回了手。对哦，出了农村，什么果皮果渣可不是什么可自然降解的肥料，而是垃圾了，镇上的、城里的人大约都没有边走边吃甘蔗的习惯。 再一个，吃甘蔗，吃相很难保持优雅，似乎也跟此刻罗婷婷身上量体剪裁的白衬衫太不搭了。 荣正突然伸手：“给我尝尝，我还没有吃过这样新鲜带泥的。” “……”邱红愣了好一会，才把甘蔗递了过去。罗婷婷的拒绝合情合理，荣正的主动伸手，反而是意料之外。 他太过自然的靠近……透着股让人无法拒绝的真挚。 第104章 桃金娘与包生 荣正接了那甘蔗，到河边涮洗了一下，就一嘴啃开，边走边吃了起来，甘蔗皮直接吐在路上，点评道：“确实很甜。” 红皮颜色越深的根部尤其甜。 罗婷婷看得皱了皱眉头，没办法，她从上托儿所起就被教导讲卫生讲文明，实在有些接受不了直接吐果皮。 小邱诺被妈妈牵着，也眼巴巴地看着荣正，他想吃，但是……他妈妈说他的牙齿啃不动。 荣正瞥了几眼小孩，忽地无师自通地学着村里的大人，啃掉甘蔗外皮，掰了一截给小孩，邱诺也不嫌弃他的口水，立即兴奋地接了过来，啃……确实咬不太动，但是甜蜜蜜的滋味，也让小孩乐得眼睛都眯了。 邱红：“……” 算了算了，她看不见，看不见。 罗婷婷也有些不忍直视，又想要是带了相机真该把这一幕拍下来，回头带给荣家老爷子看看，他那个宝贝孙子在干什么。 这当然也只是想想罢了，她现在犯不着得罪荣正。 一路穿过农田，到了丘陵地带，地势开始升高，荣正的甘蔗也吃完了，就着小涧里清澈的水洗了洗黏糊糊的手，顺道帮小孩也洗了洗，动作十分自然。 直到眼前闪过一片绿意，罗婷婷才回了神，从包包里取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边问边记着个大概，十分认真。 两三个月前种下的淮山已经长得十分枝繁叶茂了，搭的架子上缀满了绿色的藤叶，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搭架的时候，邱红占了回薛晓兰的便宜，因为薛晓兰的娘家是山里人，这种适合淮山攀爬生长的小棍子家里多的是，薛晓兰的大哥直接请了辆车帮她们拉到了笼口村，成本大大降低了。 几人在岭地上转了一两个小时，走到最后，邱诺几乎是长在了荣正身上，他还太小，岭上的路又多崎岖，很快就把小家伙的精力给耗尽了。 邱红有些难为情，说要自己抱，荣正却不让，扛着小孩半点不费力地走来走去，邱诺也乐意荣正抱着他，荣正生得高大，他被抱着时不时地拿手碰碰平常绝无机会触碰的高处的树枝，自得其乐。 好不容易遇到了一大片的桃金娘，邱红连忙哄儿子下来。 桃金娘，也有叫稔子的，是南方许多山丘陵地都会生长的野果子树，4、5月开花，到了9、10月果子成熟。这种果子特别肯生，满树挂满了卵状壶形的浆果，如今是8月底，大多还是青色、青红色的，但也有那么几颗提前蜕变成了紫黑色，透着饱满的美味诱惑。 传闻里它还是百姓躲避战乱时用来果腹的食物，最初叫做“逃军粮”，后头口口相传下各种演变，才变成了桃金娘。 邱诺果然觉得稀奇，他还没有吃过这个玩意呢，乐淘淘地靠近了亲妈。 邱红摘了几个已经成熟的，教儿子除了那果子头顶的几片小耳朵，就可以一口塞嘴里了。小孩一连吃了几个，甜滋滋的，乐得牙齿都被染出了一圈紫色。 除了直接生吃，桃金娘还能入药泡酒，当然它也有禁忌，不能吃多，吃多容易便秘，便秘的人也不宜食用。 静江农村里的小孩，多多少少都有过贪食桃金娘导致大号困难的经历，但这也阻挡不住大家对它的喜爱——不要钱的又甜又好吃的果子，谁能不爱呢？ 邱红自己也吃了几枚，又招呼荣正和罗婷婷一起品尝下，这个农村的限定季节山野特供。 荣正上前摘了两粒吃了，道好甜，罗婷婷却神色复杂，提醒邱红给小孩吃的话，是不是最好洗洗？ “……”邱红有些不好意思，罗婷婷说的也没错，但农村里实在不大讲究这个，她们日常讲的是不干不净，吃了没病，这类山野之中的果子，只要肉眼看不见灰尘，基本是直接送进嘴里的。 荣正打了个岔，问邱红摘树叶干什么。 “我摘一些装着，回家给悦悦也解解馋。”邱红边答边巧手用树叶做了个掌心大小的小框，往里放摘下来的桃金娘，邱诺一听给姐姐带的，也不吃了，开始帮忙，荣正笑了笑，跟着一起为邱悦小姑娘的口福努力。 罗婷婷：“……” 罗婷婷心情复杂地站在一旁，她作为静江人，哪怕在城里长大，自然也是吃过桃金娘的，只不过她吃的是家里保姆洗干净摆在漂亮瓷碗里的。此刻听着四周鸟叫虫鸣，她很难接受这些果子不清洗就直接送进嘴里，不怕拉肚子吗？ 不过那画面……倒是真像一家三口。 毕竟还没有到正季节，成熟的不多，三人很快摘完了，得了宝贵的一小兜，邱红刚想叫儿子捧着，她抱着儿子回家，谁想荣正又一把将邱诺架上了自己肩膀，让邱诺兴奋不已。 邱红：“……” 罗婷婷：“……” 结束了实地探查淮山种植的任务，一行人返回了家里，邱红把桃金娘给了女儿，也没再去地里，应了张福子的相求，去隔壁帮着做午饭去了。 老太太自己在家里已经烧水杀了只鸡，打理了出来，加上荣正昨天刚从肉摊带回来好些食材，再从小院里摘些新鲜蔬菜，也足够办招待了。 荣正靠着厨房门，问有没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 “没有，你去客厅陪着罗小姐聊天。”张福子乐呵呵地要把人推走。 荣正就是不耐烦跟罗婷婷聊天才会来厨房，这会子想了想点了个菜，说想吃包生了，他负责去院子里摘生菜。 邱红诧异地望过去：“……” 要不还是换一个？ 罗副镇长那么讲究的一个人，怕是不能喜欢这种粗狂的进食方式。 “好好好，那我去抓把蚕豆泡一泡，刚好小红前段时间给我送的酸笋还有两根，可以替代酸菜。”偏偏张福子很积极，马上就去翻柜子了。 蚕豆已经下市了，但农村人喜欢储存食物，生蚕豆晒干放着，能吃一年。而包生里头有蚕豆的话，口感多一份软糯，味道很好。 主要也是荣正平时极少提什么要求，张福子一听就想满足他。 …… 饭做好，邱红又把女儿喊了过来，一起坐下吃饭。 因为客人罗婷婷口味清淡，邱红做的菜色也偏清淡，走地鸡一分为二，一半炖了个好喝的鸡汤，一半拿来做了鸡块炖土豆，浓郁酱汁裹满鸡块，土豆的软糯里也多了一份肉香，格外好吃；再有空心菜炒猪肝，红烧肉烧豆腐，张福子钟爱的肉丝焖豇豆，韭菜煎鸡蛋，以及荣正指定的包生，一桌子摆满，也是格外丰盛了。 邱红自己并没有一起上桌，她还有养猪厂的厨房要顾，做完饭就去了那一头，说不必等她了，张福子给她盛出来一大碗菜单独放着，就开饭了。 邱悦和邱诺姐弟俩被亲妈叮嘱了，这是在别人家里做客，要注意规矩。邱悦觉得自己是当姐姐的，有义务照顾弟弟，结果没等她如何，就连同弟弟一起被张福子和荣正照顾得明明白白。 张福子本就喜欢姐弟俩，加上相处半年多，感情更厚了不少，一直给俩小孩夹菜。荣正那头呢，也同样是亲自做了包生喂给小的，又给大的夹她最爱吃的鸡翅膀。 不知道的，反倒要以为姐弟俩是客人了。 除此之外，荣正还频频邀请罗婷婷体验一下包生。 罗婷婷一看要拿手掌铺着生菜叶包成一大团塞进嘴里，就喜欢不起来，但盛情难却之下到底包了一个尝了尝，味道倒意外地还不错，只是太麻烦又过于“豪迈”，她只推说不爱吃生菜，擦干净手重新秀气地吃起了自己的饭。 罗婷婷当然看出荣正是在故意捉弄她，但没关系，这桌菜还是很好吃的，她不亏。 一时饭毕，邱悦领着弟弟回了家，张福子去了厨房收拾碗筷。 “罗副镇长，慢走不送。”荣正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罗婷婷失笑：“正哥，你就这么讨厌我？” “算不上讨厌，只是不喜欢。”荣正很直白。 罗婷婷想了想又道：“你该不会……真觉得自己能跟那位修成正果吧？” “那是我的事情，不劳罗副镇长费心。”荣正截住了话题，皱了皱眉。 罗婷婷却不愿意就此打住：“荣家的门，她进不去。” “……呵呵。”荣正嗤笑了一声，“忘记跟你说了，不是她要进荣家的门，而是我想进她邱家的门。” 罗婷婷被这话震得好半会才回神，确认了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后，忍不住提高了音量：“怎么可能？荣爷爷绝对不会允许你倒插门！” 第105章 鬼节 “我的户口已经不在荣家了。”荣正眼神锐利地盯着罗婷婷，“我再说一遍，别再在我身上费功夫，也别和我作对，否则你的身份会很尴尬的。” 罗婷婷心里打了个突，她知道荣正虽然在荣家三代的争斗里退场了，但仍存在无限可能，不然当初她也不会挑中他，荣家德高望重的那两位她得罪不起，荣正她同样得罪不起。可是，她倒追荣正的事情，已经在家属院里传得众人皆知，如果就此输给一个……带着两个孩子的寡妇？ 那她也太没面子了吧！ 罗婷婷想了想反驳道：“就算是廖阿姨，也不会同意你和她吧？” “你知道今天是鬼节吗？”荣正反问道。 罗婷婷一愣，鬼节又如何？ “鬼门大开，人间鬼途都挺拥挤的，所以忌讳早出晚归，冲撞魂灵。”荣正冷淡道。 或许因着那话有股子凉意，罗婷婷不由自主地抖了抖：“呵，这世界上就算真有鬼，也只在人心。你当我……跟邱红那个儿子一样，才三岁吗？说起来，邱红的儿子竟然跟着她姓邱，这在农村倒是挺少见。” “罗副镇长。”荣正淡淡地盯着罗婷婷看了一眼，“似乎格外操心别人家的事情？” 罗婷婷淡淡笑了笑：“毕竟我该多关心关心群众嘛。” “我劝你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的祖宗吧。”荣正说完念了一首歌谣，在静江流传甚广的—— “七月里来七月花，七月十二鬼回家，有子有孙化纸钱，无子无孙空回家。罗副镇长，不回家给祖宗烧些纸钱，让他们庇佑你仕途稳当，青云直上吗？” 罗婷婷低了低头，到底没能撑住这么几次三番的逐客令，跟张福子告辞离开了。 老太太还有些疑惑：“罗小姐那么着急走，该不会还要去办事吧？这么辛苦的。” “不知道，可能吧。”荣正心里轻松了些，又跟老人商议，晚上要不都去养猪厂一起吃饭算了。 因为过节的缘故，今晚老人必定还会按照习俗操持一顿大餐出来。可邱友春、邱嘉明等人在上头恰巧忙着一个关键的项目，出差的出差，应酬的应酬，竟然都没有时间回老家过节，早就打电话来说明了，又约定好到八月十五的时候一定回来好好团聚，外加祭祖。 家里只两个人，肯定吃不完，刚好邱红今天也还要去养猪厂做饭，不如大家一起吃了，都省事。 张福子想了一回摆摆手：“不好，今天可是正日子，家里不好不开火的，要祭祖呢。” 荣正上头念的歌谣“七月十二鬼回家”，里头的“七月十二”并不是中元节的正日子，而是指到了这个日期，家家户户要开始整理神台，摆正牌位，然后供上香火、祭品，谓之接祖宗回家。之后每日餐前供上饭菜，一直到七月十五的正日子，再做一顿丰盛的好酒好菜与列位祖宗共同享用，又烧纸钱、纸衣，泼水饭，在鬼门关上之前送祖宗回去，一整个中元节的流程才算完整结束。 这其中，因为静江是个多民族聚集的地方，有些地方在“七月七日”就会接祖宗回来，足足供奉一周再送走；正日子的日期也有不同，有地方过七月十四，有地方过七月十六，更多的呢，则是跟笼口村一般，过七月十五，这才又有“七月半”的别称。 好比薛晓兰的娘家，过的就是七月十四，所以十五日，她作为外嫁女，带着鸭子回家团圆，也叫走亲戚，至于邱家这头的祖宗，自有邱明泽的两个伯伯家负责，想来也不缺他一家。 老太太琢磨了一番，又道：“我不好去，天华他们要是不避讳，可以来我们家一起过节嘛，我和小红一起啊，两家两边做饭，再端过来一起吃，刚好也把祭祖的事情捎带了。” 我不就山，山可来就我。荣正听完笑了起来，说他们肯定不忌讳，就这么办吧！ 黄天华和褚家兄弟一直没放假，期间林琳和杨晓慧都错开时间单独回了趟老家，但他们因为是技术人员，一直在盯着配种和饲养配比的事情，离不开。 目前养猪厂仍是持续亏损的状态，因为第一批的小猪崽还未出栏，每日供的各种饲料花销又呈上涨趋势，大家在专业工作上还是有些压力的。虽然荣正早就说过这不是个容易的过程，但想想也好几个月了，毫无建树，又卡在了瓶颈期，黄天华等人多少有些沮丧。 但老不休息也不是回事，邱明理和几个邻村的是按照正常调休模式轮流休息的，荣正找黄天华谈了谈，让他们中秋的时候把攒下来的假期一块都给用了，回家看看老人孩子啥的，总不能真过年的时候再回，还好几个月呢。 虽然没出省，但到底是离得远，回去一趟不容易，黄天华一听老板这方案，颇觉熨帖，就答应了下来。 所以中元节，那五个外地的也仍然留在厂里呢，人在外面，也没祖宗可祭，只能心诚则灵了。 晚上。 黄天华等人提前喂了猪，又点好了驱蚊香，果然一同到了张福子家里，等张福子和邱红各自在家的供奉流程结束后，大家一起坐下来吃饭。 席间有两道鸭肉，一是拿毛豆一起做的香辣红烧味，一是拿笋干、海带、花豆煲的老鸭汤，各是满满两大碗，一共四碗，瞧着实在有些壮观。 褚地煞觉着稀奇：“说起来为什么中元节都吃鸭子呢？” 他今天下午路过河边，看到村民都在河边整整齐齐拔鸭毛呢。这鸭，可跟鸡不同，鸡烫完之后大毛小毛都能褪得干干净净，鸭子却更费精神，肉里面常有黑色的未发育长成的细毛，需要细细地一一拔除干净，不然烹煮时候味道就不太美妙了。 提到这个习俗，老太太乐呵呵地抢先道：“鸭子水性好，要过奈河、黄泉给老祖宗们把纸钱、衣服都给驮过去呢。” 这说法有些新鲜，不少人都头次听说，邱悦的小脑袋上却升腾起问道：“妈妈，真的有黄泉路和奈河桥吗？” “嗯……我也不知道。”邱红笑了笑，又道，“这问题，估计得妈妈的妈妈才知道了。” 已经故去的外婆？邱悦一时觉得可乐一时又觉得不该乐，小脸上纠结百倍，惹得邱红又揪了揪女儿的脸，道，想笑就笑，想那么多呢，心思重了压个子。 黄天华道：“我们那的人，有些就管七月半叫鸭子节，没想到还有这个说法。” “我听到的说法是，鸭子同“压”字，压力的压，说的是吃了鸭肉，能压住各种孤魂野鬼的侵扰。”荣正笑了笑，说完夹了块鸭肉给小邱诺。 邱诺说声谢谢，美滋滋地吃了鸭肉。他最近又被喂出了一点肉，眼看着比之前长高了些，倒是邱悦依旧没变化，小姑娘还有些许苦夏的症状，邱红现在只盼着天气尽快凉爽起来，让女儿胃口大一些。 吃完饭，收拾好碗筷，邱红难得没回家，被老太太留住了，和林琳、杨晓慧一起组局打字牌。 因为今晚还有一项很重要的活动，要在11点多接近12点的时候，去泼水饭，烧香烟纸钱送祖宗回家。传说12点鬼门关闭，要在12点前将祖宗送走，不然就回不去了。 当然，这些也就听个好玩而已，那人家还有过十六的呢，鬼门到底啥时候关，也没有阎王爷现身说法过。 但家家户户都这样做，作为一种传承的习俗，别说张福子坚持要送，就是邱红也不希望别人都有纸钱，她在底下的父母没有。所谓祭祖，既是祈愿保佑，也是寄托哀思。 就连邱悦也把自己的作业拿过来了隔壁，姐弟俩因为是经常来的，在这边比亲妈还自在许多。 也不知道是不是父母都在保佑，邱红的牌运出奇地好，十回里倒有八回是她赢，大家说好了不来钱，纯做消遣，不然这一晚上得赚上不少。 张福子等人都稀奇，又一一跟邱红换了换座位，结果还是她赢得多，几人就着这个事越打越有兴头，坐到了十一点还神采奕奕。 邱红又赢了一回，道：“可不能再来了，得去泼水饭了。” 所谓水饭，就是白米饭加水，没啥稀奇的，再把纸钱、香烟、鞭炮都拿齐全了，就能出发了。 不过，走之前还要做些小仪式。 第106章 泼水饭 仪式倒也不复杂，就是拿着叠好的纸钱在俩孩子身上滚一圈，一边称呼着列位祖宗，让他们在下面别忘了好好保佑家里的晚辈，平平安安，健健康康，顺顺遂遂，最好还能发点财。 接着就是打上手电筒，将祖宗们从家里送到村里大路，差不多链接村外的位置，找一个干净些的路边，先划一个圈，再往里烧香烧纸钱，叠好的纸衣等祭品，继续念叨着祖宗名讳，表示这些可都是有主的，孤魂野鬼别来抢。 当然，七月作为鬼月，鬼门大开，孤魂野鬼自然也多，那水饭就是给他们准备的，这意思是招待下各位，积积德，在下头也别欺负我家祖宗。 先前往小孩周身滚纸钱，就有两层意思，一是沾了小孩气息的这些纸钱烧了下去，祖宗们才知道该保佑谁；二则，被纸钱气息熏过一遍，小孩不容易见脏东西，脏东西也轻易侵袭不了。 等纸钱彻底熄灭，确保祖宗收到了，放一挂鞭炮，把那水饭一泼，就能回家了。 张福子家放鞭炮的是荣正。老人毕竟岁数大了，又是大晚上，他自然要跟着出来，不然出点啥事不够后悔的。他站在十分显眼，倒不是为别的，单纯因为他是个大男人，而一般送水饭，都是家里的女人孩子，少有男人一起的。 周围路上也有不少人在烧纸钱，泼水饭，望过去，是各式各样的星点火光，窃窃私语，别有一种人造的阴森气氛。 步骤先后结束，两家人一起回家，邱诺已经困得不行，趴在妈妈怀里揉眼睛，但路上还不时响起来鞭炮声，他又对着黑黢黢的夜晚有些害怕，紧张兮兮，不敢闭眼。 荣正忽地伸手揉了一把小孩的头。 邱诺看了看荣正，好像安全感突然增加了些，就闭上了眼睛。 一路走回来，进了村就安静了许多，没成想突然一句暴喝传来，接着是几个极响的巴掌，邱诺吓得抖了抖醒了，头上的呆毛都竖了起来。 那句暴喝是正宗的笼口村话，就三个字—— “你跪下！” 邱红拍了拍儿子安抚，不欲凑什么热闹，只想赶快回家，但那热闹就在她们几米远，不得不看。 荣正眼尖，忽然道：“邱明星。” 他们站在路上，闹哄哄的那户人家大门敞开着，里头站满了人，其中被暴喝的，正是那晚去养猪厂找褚地煞的邱明星，发出暴喝的，则是他亲老子，邱建业。只见，邱建业喝完儿子，极其粗鲁地一把将人生生压着跪在了院子里，嘴里依旧在不断骂着儿子，语速又气又急，依稀能听见说的是—— “辛辛苦苦供你读书，大学大学考不上，媳妇媳妇不肯娶，*你到底想要怎么样？想气死老子爹娘，直接送我们下去陪老祖宗？*你给我在地上跪一夜……” 中间夹杂了不少骂人的话，听起来是气到极致了。周围一群亲戚在劝说着。 这么个老子教训儿子的场面，又有亲戚在场，张福子等人谁也不是爱看别人家笑话的，快走了两步就要继续回家，那门里又突然跑出来个熟人—— 邱明理做贼似的小声喊人：“小奶，正哥，你们泼水饭回来了？” 荣正瞧着稀奇，问怎么回事。 “咱们走快些！”邱明理说着碎步快跑起来，直到跑出了个几十米远，才长出一口气，拍了拍胸脯，“吓死我了。” 不说荣正，就连邱红的胃口都被吊了起来，这到底是什么事情才能叫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邱明理说出这句话啊？ “我建业叔催着明星相亲结婚呢，我的妈呀，实在太凶了！”邱明理心有余悸，“幸亏我爸不这样，不然今天跪在那的人就是我了。” 没等荣正等人发出疑问，邱明理连珠炮似地开始说事情的前因后果。 因着今天中元节，邱建业几个兄弟家按照之前家里的传统，为着老母亲聚在一块吃饭。这次恰好轮到邱建业家负责做饭菜。原本一切都是和和美美的，大家吃完饭，几个兄弟家闲话聊天，妯娌间也各自搭了把手一起收拾了碗筷，跟着坐下来侃大山。 话题说着就绕到了邱明星的身上，他本来一直是家里小辈们的榜样，读书很厉害，一路顶着年级前几名的好成绩考进了重点高中，也频频拿奖，可今年意外落榜后却被拘在了家里学着种田种菜，亲戚们都十分不解，问怎么不复读。 邱建业只说儿子读书读野了，再学不进去，不如回家种田娶媳妇，顺势就让家里的嫂子，弟媳帮忙介绍姑娘给邱明星。 农村孩子结婚普遍都挺早，邱明星当年读书读得也晚，明年就满二十了，谈对象也合适。 这个年纪的男孩女孩自然是按捺不住性子的，相相亲谈谈恋爱十分正常，大家也乐得讨论这些事，或是帮着牵牵红钱，或是取笑一下小年轻，都算得上是枯燥乏味贫苦生活里的调味剂。 邱明星初时一言不发，任由调侃，直到他一个婶婶当真要给他介绍姑娘，突然就变了个脾气，话赶话地不停顶嘴，说自己压根就不喜欢种田，也不稀罕什么漂亮姑娘，他想要读书，想要去外面工作，想离开笼口村。 他老子立刻就暴脾气上身，将他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通，父子俩杠起来之后，众人都劝，邱明星的奶奶更是护孙子得紧，邱建业再暴躁也不敢真的忤逆近九十的老娘，就此歇了火。 荣正听到这实在没忍住，给了邱明理后脑勺一下，说了那么久一个重点也没有，到底在说些什么。 “重点来了，我三婶起的头，说最近经常看到明星往我们养猪厂跑，是不是打算以后给家里也养几头猪，到时候娶媳妇办宴席用。”邱明理挠挠头，觉得有些冤，他这不是为了铺垫一下嘛，“这么一句话，多正常，对不对？” 荣正和邱红都很无语，他们都一路走到了家门口，邱明理还在这铺垫呢。 就连张福子都听得有些急了，邱诺更是毫不客气地呼呼大睡了，只有邱悦小丫头眨着亮闪闪的眼睛，给垫了话：“对，然后呢，小叔，快说！” “结果我建业叔立刻就把我叫过去了，问我，三婶说的是不是真的。”邱明理说到这顿了顿，又抚了抚胸口，“我当然实话实说嘛，说明星确实对这方面有兴趣，想多了解一些，建业叔听完就立刻甩了明星一巴掌！特别重！明星嘴巴都破了！我现在想想，都还觉得心慌呢。” 荣正：“……” 邱红：“……” 邱悦挠挠小脑袋：“为什么啊？” 第107章 收花生 “不知道啊！”邱明理也顶着满脸的费解。养猪场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里头更没有什么沾不得的黄赌毒，他到现在也仍旧不明白自己那堂叔到底为什么发火。 除了他，其他的亲戚也不懂，都说邱建业实在发火发得没道理，但平日里很好说话的邱建业在对待这件事情上是坚决无理也要闹三分，偏要强迫邱明星发誓以后再不去什么养猪厂，好好帮家里种田，相亲娶妻。 邱明星自然是一个都不肯，被打之后也跟他老子拧上了，坚决不服软，父子俩人吵来吵去，就闹成了最初荣正等人路过时看到的场景。邱明理在那场混乱里，多少有些格格不入，也是瞧准时机，赶紧地先溜了出来，免得自己也挨打。 荣正皱眉问：“养猪厂在村里的名声这么差？” 去玩一玩都要挨顿打？ 还得发誓以后再不能去？？？ “才没有！我们厂里的猪粪多好用啊，大家都喜欢。”邱明理为养猪厂正名，“我也不知道建业叔抽的哪门子疯，好好一个高中生，就差那十几分了，不让读了，偏要把人拘在家里种田。” 供孩子读书，尤其是读高中、大学对于农村人而言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邱建业家经济条件并不差，邱明星上头的两个姐姐一个嫁了人，一个上外头打工了，底下一个妹妹才读小学，供他读书是完全供得起的。 荣正摇摇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晃出脑袋，要不是之前邱明星实在给大家留下了深刻印象，今天这种事他都不带听的。 邱红听完也觉得这事就跟找不着头的线团一样，没啥好琢磨的，多半另有隐情，跟张福子告了别，带着孩子回家睡下了。 8月过完，9月开学。 邱悦重新恢复上学生活，邱红和薛晓兰也开始忙着给淮山第二次追肥了。 按照之前发的淮山种植手册，在淮山薯成长期和膨大期追加复合肥和钾肥，保证充足营养，才能在来年收获又肥又壮的淮山。同时，也还要注意水分管理，要保证水分充足也要注意排水防涝，邹氏制药先前捐赠的那几台抽水机，帮了大忙。 这倒也不是淮山多娇气，凡是农作物，大都是怕旱怕涝的，所以但凡出现旱涝天气，对农业生产和农民而言，就是灾难，轻则颗粒无收，重则农田房屋都会损毁，还要漫长的修整期恢复。 大约也就是老祖宗说的，什么东西都是过犹不及。 追肥全部结束的当晚，邱红松了口气，跟女儿商量起邱诺的3岁生日来，小孩9月中旬生日，要正式满3岁，奔着4岁去了。 邱悦兴致勃勃地出谋划策：“给弟弟买套新衣服吧！再买双新鞋子，弟弟的凉鞋底都快折成两半了。” “衣服可以买一套，买秋天穿的，凉鞋不买了，对付一下今年就过去了。” 何况小孩嘛，长得快，现在买了新凉鞋，明年该穿不上了。 邱悦觉得妈妈有些抠门，大方表示：“那用我的钱买啊！” 她上学期奖学金不是挣了300块嘛，买了几个小蛋糕，又给自己留了些私房钱，小姑娘把其中的三分之二都给了老母亲。 “……好，用你的钱买。”邱红发现女儿虽然聪明，但某一方面也跟她小时候一样天真又可爱，总觉得自己那钱是能重复花，永远也花不完的，无奈地笑了出来。 女儿给的那钱，她收了，也早用光了，买的化肥。 今年因为多出了淮山的种植，本就贫穷的家庭是更加贫穷了，邱红偶尔想到在淮山种植上下的本钱，心跳都会加速，可千万千万不能赔本啊！ 如今好在是夏粮大半都拿去换了钱，除了交学费，还剩了些能支撑家用。再就是，养猪厂那头发的工资，对邱红而言也是一笔不小的数字。之前罗副镇长说的那补贴，还没有任何影呢。 娘几个正说着呢，薛晓兰突然来了，脸色焦急：“小红，你看天气预报了吗？” “啊？怎么说的？”邱红瞧着薛晓兰这样，跟着急了。她家也看不着啊，家徒四壁，风扇都没有，电视机更没了。 薛晓兰道：“说静江明天多云转阴，到晚上开始下雨，要连着下足三天！” “明天得去收花生了！” “我们得收花生了！” 两人异口同声，说完为着对方的默契相视而笑。 别的活都得先放下，趁着这波雨还没下下来，先把花生给收了。其实地里的花生半月前就已经能收了，只是她们太忙，没来得及，这才拖到了现在。 已经成熟的花生最怕的就是雨水，那雨后湿润的土壤配合着秋老虎的高温，会让地里的花生误以为自己到了春天，铆足劲地钻出花生壳，冒出新嫩的花生芽……那半年多的等待可就全落空了。 次日的天果然变了，空气里湿度明显增加，天上也飘着不少带着点乌青的云彩，瞧着就没什么精神气。 有弊有利，这天气干活也能舒服些了，不至于顶着爆裂的太阳汗流浃背。 收花生这活特别有成就感，弯下腰，握住长得繁茂的花生藤，使劲一拉，嘿，带出来一把把挤挤挨挨的花生，全都盛满了丰收的喜悦，别提多治愈了。 邱诺初时也很开心，在地里跑来跑去，这里扣扣那里摸摸，还帮忙运送花生藤到扁担的位置，像只勤劳又快乐的小蜜蜂，直到他手指上传来尖刺般的尖酸入骨的疼痒，才嗷嗷地哭了出来。 邱红跑过去一看，嫩呼呼的手指已经飞速红肿了起来。 “肯定是被洋辣子刺着了！”薛晓兰跟过来一看，也心疼了。 洋辣子，是一种刺蛾幼虫，长得青油油的，背上有带刺的恶魔触角，那玩意正经凶残无比，皮肤轻轻碰上也会被刺入毒液，变得又红又痒火辣辣的，极其难受。 它们尤其喜欢附着在各种果树叶片上，诸如什么柿子树、枣树、槐树，以及花生叶上，而且极其狡猾地附着在叶片背面，隐蔽性极强，常常出其不意地发出攻击。 农村小孩十个里头有十个都被这玩意欺负过，是长大后想起也会打哆嗦的童年阴影之一了。 邱红抱着儿子哄，抓着他的手不让他去挠痒，薛晓兰帮着摘了些小飞蓬的叶子，在手心里揉搓出汁水后，赶紧敷在小孩的伤处。 这些土法子是代代相传的，不只是安慰剂的效果，还真有效。小邱诺只觉得伤处忽地有股清凉感，接着就不那么痛痒了，慢慢地收住了眼泪。 邱红颇为感慨，哭哭笑笑长一岁，也挺好。 解决了一个小意外，邱红和薛晓兰又飞速地干起了活，把花生藤全部扯出来一把把地就着藤蔓捆好，接着用扁担装了，拿板车来回拉了三趟才算拉完。 也有坐在地里就开始摘花生的人家，摘完将花生藤直接晒在地里，干了之后烧成草木灰就好，邱红她们是估算着时间来不及了，干脆全部先扯了拖回家，在家里慢慢摘，至于花生藤，在院子屋外哪里都能晒，反正它又不比谷子得保持干净。 也幸亏是她们做了这个决定，那天气预报又准又不准，准的是真的下雨了，不准的是提前下了，下午三点刚过，稀稀拉拉的小秋雨就飘了下来，气温一下就变凉了不少。 两人带着个小孩，开始坐在堂屋里边说话边摘花生，过了半晌，隔壁的张福子也撑着把伞过来了，帮着一起摘，这活实在太有成就感，从藤上将那一颗颗饱满的花生摘下丢到箩筐里，很快就能堆成小山，渐渐地满出来，瞧着就开心！ 因为后面几天都是雨天，幸亏花生壳的泥巴是干燥的，直接在堂屋里摊开放着就行，不至于发霉。 邱红拿了个菜篓子，洗了一篓子出来，倒进大锅里，加上水、盐、八角、香叶、桂皮、干辣椒，生火开煮。 荣正撑着伞把放学的邱悦送回家的时候，只闻着一股浓郁的香气直钻鼻孔，勾得肚子里的馋虫都冒了出来。 第108章 盐水煮花生 邱红十分懵圈：“……” 没记错的话，她女儿因为昨晚薛晓兰来提醒过天气，今天早上上学的时候是带了伞的，不然她也不能在家，风雨不动安如山。 “伯伯去接我放学，我就把伞借给同桌了。”小姑娘解释了一句，飞快钻进了厨房，好香啊！ 站在门里的邱红和站在院里的荣正对望了一眼，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形容自己的心情，两人自上次挑明了之后，她也同样没有给过对方任何可能的讯号，但荣正仍然一次次地做着这些小事。 做了，还不邀功，她越发看不懂他了。 “今天是圩，收摊晚了一些，忽然下雨，想着悦悦不一定带了伞，就顺路过去看了下，小事情，不用放在心上的。”荣正难得说了一个大长句。 邱红并未道谢，只开口将人请进了屋子，反正张福子小奶也还在呢，一起坐坐吃花生吧。 浓香四溢的盐水五香花生实在味道太好，咸香入味，独特的鲜嫩口感，在粉糯之间保留了一味新鲜花生的脆爽，让人舌头和指头都完全停不下来，一颗又一颗。 大家洗了手边吃边聊，邱悦说起马上要到来的国庆节，她们班里正在排舞蹈节目呢，到时候会有个临江镇所有小学的文艺大汇演，地点就定在中心小学的大操场上。 小姑娘如今也被新同学接纳了，成绩好，长得还好看，哪怕完全没有舞蹈基础，也必须拉进去一起跳。她们这一代人已经出现了男多女少的情况，班里男生多，女生少，除了负责其他节目的几个女孩，剩下的都进了舞蹈队。 班主任和年级组长老师都发话了，未来半个月内，大家都可以利用自习课的时间排练节目，舞蹈队呢，还一致决定每天放学之后大家再加练一个小时，争取到时候一鸣惊人，为校争光。 所以从明天开始，邱悦回家也要晚一个小时了，所幸现在还没到冬天，天黑得晚，耽误一小时也不要紧。 “谁给你们编的舞蹈呢？老师吗？”邱红感兴趣地问。 邱悦欢快道：“晓凤自己编的，选的是《同桌的你》那首歌，她编得特别好，我们每次排练都觉得她跳得好棒啊。” 不说邱红，就连薛晓兰、张福子也对这个名字不陌生，这位谢同学，是邱悦在中心小学交上的最好的朋友。不仅名字，她们还从小姑娘的嘴里，知道了谢晓凤上头还有个哥哥叫谢晓龙，全家都十分疼爱兄妹俩，哥哥学了书法，她学了舞蹈，能劈叉、能下腰，厉害得不得了！ “到时候，晓凤的爸妈和哥哥都会去看表演，晓凤说，她哥哥还说要帮她用相机录下来！她争取把我们训练好了，拿个特等奖，特等奖的奖金有100块呢！她说到时候我们大家可以买各种零食一起去公园里野炊！”邱悦提起这些兴奋得双眼发光。 薛晓兰乐呵呵地道：“那我们到时候也去看吧？不就在镇上嘛，小红，我们也去给悦悦助助阵？” “不去，到时候该种莴笋了，忙得不行。”邱红笑着拒绝了，见女儿多少有些失望，又安慰道，“悦悦，到时候专心跟同学们一起表演，一起玩吧，真拿了奖，给你做好吃的庆祝。” 邱悦懂事地点点头，接上了亲妈的话：“嗯！我到时候还要写成作文呢，写之前把所有细节都给你们说一遍！” 薛晓兰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这……亲妈都拒绝了，她似乎也没理由坚持要去看。 “好。”邱红点头答应。薛晓兰的提议没有错，但她想到的是邱悦之前说的内容，如果所有小学都会派出代表去参加汇演，那也意味着，她女儿会碰到以前大王村的同学，她不想再去当个人形靶子立着，到时候邱悦一个人躲过去也更轻松。 当然，这些话，现在不方便说出来破坏气氛，邱红决定晚上再跟女儿聊聊，她希望女儿尽可能地过得自在些。 她没发现，一旁的荣正听了那话，吃着煮花生，神色间若有所思。 邱诺倒是格外关注荣正，吃着吃着就光顾着盯着伯伯看了。 只见荣正大手一捏，那花生壳听话地全打开了，他将那花生米一捻一颗朝上扔进嘴巴里，百分百的准头，瞧着格外厉害又魔性。 “啊~”邱诺忽然对着荣正张开了嘴巴。 难为荣正一个三十多的男人忽然跟个三岁孩子连通了脑电波，将那花生米调转了方向，放进了小孩的嘴巴。 可惜连得不太对。 “伯伯，扔进来！”邱诺不满意，将嘴里的花生嚼了，重新要求，“啊……” 荣正摇摇头，示意小孩跟着自己学，邱诺愣愣地抬手一扔，那花生米碰到他的鼻头咕噜一下落了地，偏偏小孩似乎没反应过来，还动动嘴巴嚼了嚼，表演了一个吃空气。 荣正立即笑了出来。 邱诺被笑话了也不在意，捡了在地上的花生米，哒哒哒地跑去厨房，舀水洗了洗，这才吃掉了。 荣正有些诧异，这么点大居然就懂这么一长串的卫生流程，必定平时邱红没少教了。 小孩好不容易学了个新姿势，不肯放弃，又重复了好几回掉在地上——清洗——吃掉的流程后，邱悦率先发觉了，手动帮着弟弟把手和嘴的距离调近了许多，难度大大降低，这下也是百发百中了。 荣正乐得不行，又要跟邱诺比速度，一来二去地小孩剥花生壳都剥不及了，眼看就要哭出来，没等荣正叫停安抚，小孩自己先噎住了，他吃东西慢，跟仓鼠一样囤着，刚刚着急往下咽的时候，一下就被卡在了喉咙口，干咳了起来。 邱悦之前就见过出弟弟卡住，帮他抚了抚背，没有效果，原来没在意这头的邱红见了，焦急了起来也过来给儿子抚背，荣正却将小孩抢了过来，从后头环抱住他的腰腹部，一手握拳，将拇指一侧放在了肚脐眼上方的腹部，另一手抓住拳头两相配合，快速向上勒住压迫，没几秒钟的功夫，邱诺顺利地吐出一团还没来得及嚼碎的花生米，咳了咳恢复了正常。 荣正这会才慢慢抚着小孩的背部，问他感觉如何，小孩刚刚难受了一阵，这会舒服了，点了点头，说很好。 邱红放下了心，给孩子接了杯白开水让他慢慢喝，顺一顺。 张福子有些后怕，率先唠叨了荣正几句，太不稳重了，逗小孩也不是这么个逗法，万一出个啥事，后果不堪设想。 荣正自己也有几分懊恼，耐心听训，邱悦遇到这种长辈训人的画面不太敢说话了，倒是邱诺悄悄背了背手指，纠结了一会后，鼓起勇气细声细气地道：“是我要跟伯伯，比赛的。” 张福子：“……” 行叭，当事人已经原谅了肇事者，她个老婆子也没啥好说的了。 荣正没忍住嘴角扬了扬，揉了揉小孩呆毛，挺好，平时的饼干果子没白投喂，还知道维护他了。 邱红想了想，又特意向荣正学了学他刚才的动作，想着下次要是再遇上这样的情况能用上。养孩子总避免不了各种意外，或者大人也一样，生活总是充满意外，她无意苛责，毕竟事情最初，谁也没有坏心。 荣正认真地说了下技巧，张福子、薛晓兰和邱悦都跟着听了一耳朵，练了练。 有惊无险的小插曲过去，几人继续聊了会子天，邱红去养猪厂做饭的时间到了，张福子和薛晓兰也就各回各家了。邱红则把提前就分出来的盐水五香花生拿个塑料袋装了，准备拎过去给黄天华、林琳等人也尝尝今年的新味道。 荣正抢了这活，拎着花生提前过去了。 邱红：“……” 行叭，她乐得轻松些，跟两个孩子交代了一句，这才跟了过去。 养猪厂众人今晚的兴致并不高。 煮花生很香很好吃，饭菜也仍然色香味俱全，但是大家的脸上都没有喜色。 养猪厂遇到了一个难关，之前说那些猪生长增肥进入了缓慢期，但至少也还在长，可最近几天，它们已经不升反降了，有不少猪甚至闹起了胃口，不再那么肯吃了。 这是大事，黄天华着急得不行，赶紧地请了专业的兽医来联合诊断，又喂了药，可并不见效。 大家的胃口自然而然地跟着减退了些。 荣正反倒是最云淡风轻的那一个：“之前事情都太顺利了，总觉得哪里不对，如今总算是遇到难题了，大家别沮丧，有难题才能有突破。” 福祸相倚，颠扑不破。 邱红犹豫了好一会，还是说了出来：“要不试试土方子？” 第109章 养猪的土方子 黄天华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荣正开这个养猪厂，之所以要花大价钱请他和褚家兄弟过来，就是想走科学养殖的道路，土方子这个词一听就充斥着迷信气息，难不成要请人去猪圈跳大神吗？ 荣正却很感兴趣：“说说看。” 他知道邱红绝不会把虚无缥缈的拜神之类的事情拿来当话题。 “是我妈的法子，我家以前也养过猪，遇到它们厌食不肯吃的时候，我妈就会在猪食里加些辣椒，说跟人似的，能刺激胃口。”邱红说完又赶紧补充，“效果是有的，但也不是每次都有效。我琢磨着……可能得是那些猪单纯消化不良才管用，要是有其他毛病肯定就不对症。” 荣正听完想了想：“好像有些道理？” 黄天华慢慢地放下了筷子，接着起身将兽医开的诊断单子检查了一遍，说那些猪确实是单纯厌食，没有其他毛病。这里的猪本来就是科学管理，疫苗齐全，加上大家照顾得用心，平常确实很少生病。 荣正问：“你们怎么看？” “我觉得……可以试试看。”褚天罡率先发声，“报纸上不都写嘛，猪跟人的基因相似度在90%以上。试试看？反正人没胃口，吃点辣椒是管用的。” 黄天华琢磨了一把，提出来一个方案，他做啥都喜欢设置参照组，说把那些胃口不好的猪分成两组，一组食物里加本地辣椒粉，一组食物里加些胡椒粉，看看效果对比哪一个更好。 胡椒这东西和辣椒虽然听起来很像，也都辣，但两者外观完全不同，前者更有“辣口不辣心”的形容，更为温和，不像辣椒是一路从口腔到胃部再到……菊花，全都火辣辣。 黄天华的考量是如果仅仅通过刺激胃口引发食欲，胡椒要温和一些，应该能长期使用。 荣正拍板了：“那就先试试看！” 一直困扰的问题有了一个小小的突破口，大家的心情多少恢复了些，邱红却多出了几分忐忑，希望自己这次真能帮上忙，而不是帮倒忙。 反馈来得很快。 转眼就是一周，邱诺在这中间还过了一个没有声张，只有自己家人庆祝的3岁生日，妈妈给买了一套新衣服，姐姐还从街上给带了一个小蛋糕，小孩美滋滋的。 而养猪厂患上厌食毛病的猪不管是吃了胡椒粉还是吃了辣椒粉，胃口的确都增大了一些，但综合数据来看，它们仍然状态不佳，一天到晚明显比其他健康的猪更嗜睡，而且它们在适应了猪食的辣度之后，食欲又下降了，黄天华等人提高了辣椒粉的用量，食量又加大了一些…… 总结来说，就是治标不治本。 因为不论辣椒粉还是胡椒粉都不能无限制地增加下去。 大家的眉毛又愁了起来。 邱红在做饭的间隙跟着林琳和杨晓慧问了问，忽然道：“这些猪……是不是，得了富贵病啊？” “啊？” 林琳和杨晓慧面面相觑，片刻之后，又把黄天华等人也叫到了厨房门口。 “我看你们给安排的那些猪饲料，实在营养太丰富了，”邱红忽然不知道怎么说了，类比起来似乎不太礼貌，但……差不多就是那个意思。 农村里的孩子以前少有特别胖的，也就大约这十来年的光景，忽然养出了好些小胖子，那饮食全是被家里人塞的大鱼大肉，啥好的自己舍不得吃，拼命塞给孩子。这类孩子明显地出现发育比同龄人迟缓，以及精神不济，上课容易嗜睡的毛病。 这就是以前富贵人家才有的病——富贵病。 黄天华琢磨了好半晌，觉得听起来确实有些道理，又问邱红有什么法子没有。 “……”邱红想了想，她还真没什么法子，只能从人的经验出发，要减肥得少吃，那猪……好像也不能少吃，那只能改变下食物？之前各种优质饲料喂得多，以后要不要试试多喂一些那个啥，农村人养猪喜欢喂的青草？ 家里养猪的农村孩子小时候都被分配过“淘猪草”的任务，就是挎着背篓篮子，去田地地里选那些猪吃了爱长的野草野菜，诸如灰灰菜、野荠菜、野苦麻菜、马齿苋之类的。 处在无计可施的尴尬境地里，荣正已经开始朝着其他养猪厂的老板咨询经验了，黄天华等人商量了下，没等问过荣正，就决定试试邱红的法子。 等荣正忙完肉摊上的活带着邱明理回到养猪厂吃饭的时候，大家已经把轮流去地里淘猪草的排班表都给整了出来。 荣正：“……” 这猪怎么越养越本土化了？ 要是真有效果，难不成以后大家每天都去淘猪草？那么几百头猪……得付出多少人力呢？成本更不可控了。 荣正心里暗自打了个突，面上却也没有拒绝，本来现在的局面就是僵住了，只要是有道理的法子，都可以试一试。 一试又是一个礼拜，9月来到了尾声，养猪厂迎来了一个不算好不算坏的局面，那些吃了传统猪食的猪精神状态好了一些，进食量也大了一些，但……也没有大多少，体重仍旧没长。 更让情况焦灼的是，有头猪不知道什么原因病死了，黄天华等人连忙将它挖深坑撒石灰掩埋了，同时将原本跟它一个圈的猪都隔开喂养，远离了之前的集体猪圈，总算没有再出现病死的情况。 邱红狠狠地灌了自己两大杯凉白开，才总算是将心头的那口气给压了下去，颓丧地坐在了板凳上，低头想着些什么。 薛晓兰抱着哇哇大哭的邱诺在院子里转悠安抚。 养猪厂的员工开始淘猪草的时候，村里已经开始有的闲言碎语，在有猪病死后达到了顶峰，这些话针对的都是一个人—— 邱红。 没错，之前被传有克亲命的邱红在这次的事件里再度被套上了扫把星的角色，说要不是荣正选了她去给养猪厂做饭，平时又多有暧昧来往，养猪厂不至于会遭此横祸。 加上病死猪极有可能带来猪瘟和疫病，即使养猪厂处理得十分迅速，消毒工作也做得极其到位，目前也没有任何迹象表明有传染的可能性，那些话还是越传越难听了。 因为荣正的缘故，养猪厂并没有人会给邱红脸色，薛晓兰再单纯也不会在邱红面前传那些混账话，所以邱红直到了今天下午，才知道自己再次背上了扫把星的名声。 之前说邱诺凭借着弹弓和挖掘机玩具车，成功地在村里拥有了玩伴，可小孩子之间玩玩闹闹，也避免不了冲突。 这天下午，有个男孩跑得急了自己跌倒磕破了头，哇哇大哭起来，刚好邱诺就兴奋地跟在他后头，没等小孩刹住车，那男孩的爸爸瞧见了立即给了邱诺一巴掌，骂他怎么这么坏，把他儿子给推倒了。 那巴掌打得很重，邱诺又痛又冤枉，又没法给自己讲理，顿时也跟着嗷嗷大哭起来。 邱红和薛晓兰正在家里煮了一大锅的五香花生晒起来，听到声音赶着去理论。周围有一起玩的小孩，都作证邱诺没有推那男孩，是男孩自己不小心摔倒的，男孩自己也说没有人推他。 事情水落石出，本该道歉了事，偏偏那家长强词夺理，偏说大家都没看见，就是邱诺推的。 邱红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了，跟着吵嚷了几句，突然就被对方劈头盖脸地骂出“扫把星”、“勾搭汉子的小娼妇”等词汇，当下措手不及地输了气势，只能看着对方扬长而去，自己拉着儿子灰溜溜地回了家。 “没有推！”邱诺此时已经不哭了，只一边脸上红红的，微微肿了起来，眼睛也是一圈红，打着哭嗝停不下来，委屈得不行。 “嗯嗯，他自己摔倒的，不关我们的事。”抱着他的薛晓兰眼睛也跟着红了一圈，这叫个什么事啊，这么小的孩子，打这样重！ 以强欺弱，以大欺小，算什么男人！ “不行，这口气我咽不下去。”邱红忽地走到厨房拿上了自家的菜刀，又一把将儿子从薛晓兰怀里抱了过来，“晓兰姐，你先回家吧，你别掺和这件事了。” 话说完，人已经抱着孩子飞快地走远了。 薛晓兰傻眼了：“……小红，你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刚走两步，薛晓兰回头看看，门都没锁！又回去帮着锁了门，这才奔着邱红的影子去了。 第110章 上门理论 邱红冲到之前发生冲突的那户人家，拿着菜刀刀背“乓乓乓”地敲响了门，却没有进去，而是带着儿子又往后挪了几步，只肯站在门口。 敲击的声音极为刺耳，又因为邱红是抱着孩子拿着菜刀一路疾步走过来的，不少人瞧见了都有些疑惑，远远缀在后头，这会子见人如此，又凑近了些，开始询问起来。 那打了邱诺一巴掌的男人，村里大家都管他叫邱老三，原先是个多年的老光棍，后来出去打工两年，带回来一个媳妇，生了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后，又因为邱老三整日里好喝酒赌牌，偶尔还打人，直接离开了，如今在外头打工，经常托人给几个孩子买衣服点心送过来，钱是一分不给的，怕邱老三又拿去赌了。 邱老三很快出来了，他打着赤膊，生得高壮，见了邱红和邱诺，先大大地哼了一声，脸上写满不屑。 “你儿子自己摔倒，你不分青红皂白地打了我儿子一巴掌，接着事情说清楚了又死不认理，不肯认错，还骂我扫把星，毁我名声！这桩桩件件，我都要跟你算清楚！”邱红大声怒道。 邱老三呵呵笑了两声：“你儿子有爹生没爹教，心眼坏，推得我儿子，把头都磕破了！我没找你赔钱已经算好了的，你还敢拿着刀找上门？怎么的，这笼口村没有王法的？” “事实如何，你心知肚明！你儿子自己都说是自己摔的！”邱红据理力争，“怎么，大白天的你就喝上，开始说胡话了？” 邱老三伸出了手指：“你他妈小心点说话啊，别以为你是女人我就不敢打你！” “你当然敢打！”邱红将儿子放在了脚边，捏实了菜刀，“你连三岁孩子都下得了手，跟畜生也没区别了！有本事今天你把我们娘俩打死在这，我算你是个男人！” “呜呼……” 周围围观的村民都倒吸了口凉气，接着七嘴八舌地开始劝说了起来，这大家平日里吵吵几句经常发生，但真的动起了刀，可就不同了，这玩意可不好收场啊。 邱老三吐了口痰：“怎么你拿把刀，我就怕你了？我告诉你，老子不是荣正，不会怜香惜玉，也看不上你那张狐媚子的脸！你们这些水性杨花的女人，谁有钱就跟谁，我呸！” “呵呵……你当然比不上荣正，荣正至少不会欺负女人孩子！”邱红话赶话地顶着，眼见着对方想朝着她动手，她拿着刀背就胡乱地逼近挥舞了数十下，那刀在空气里还有破空声，一时惊得围观的人都被吓得退了好几米。 热闹要看，但也犯不着沾血看啊！ 又有人劝道：“邱红，他对不对先不说，你先拿着刀出手，就是你的不对了！” “他对不对为什么先不说？我儿子脸上那么重的巴掌印你们都没看到吗？”邱红嘶吼着大声道，“要不是他欺负我们母子俩，我会拿刀吗？你也看到了，我拿着刀呢，他也不把我当回事，是不是要等我脸上也有巴掌印了，才能拿刀？” “……” 先前说话的人沉默了下来，邱老三的孩子见了那刀被吓了一跳，劝着爸爸道歉，本来这件事就是他不小心自己摔倒的，邱老三瞪了儿子一眼，命令他回屋子去不准出来，接着依旧恶声恶气地警告邱红不要妄想道歉，他不是怕事的人，有本事砍伤了他，看谁耗得过谁！ “好！那就耗着吧！”邱红厉声道，“我就站在你家门口耗着，除非你道歉，否则我天天来这耗着！你不怕半夜鬼敲门，就耗着吧！” 话音刚落，张福子被薛晓兰给带着一起到了。 薛晓兰往出要追邱红的时候，被张福子给喊住了，老人本来在午睡，迷迷糊糊地听见孩子哭声，刚清醒过来就见薛晓兰着急忙慌地跑着呢，知道一定出事了，连忙跟着一起来了。 路上她已经听薛晓兰说了事情经过，眼下见了邱诺那张肿大起来的小脸，老人心疼了，连忙要旁边的人帮忙去找之前一起玩的几个孩子。 她是村里德高望重的老辈子，众人没有不听的，很快找来了人。 小孩里有跟邱诺一样三四岁的，也有大些六七岁的，都异口同声地道邱诺确实没推人。 其中一个男孩又道：“邱诺脾气特别好，他才不会推人呢！” 张福子听了这么一通已经气得不行了：“邱老三！这事情就是你做错了，你必须给邱红母子俩道歉！” “小奶，我劝你眼睛擦亮点，别以为邱红这种小娼妇天天巴着哄你是对你好呢！人家是想给你当孙媳妇，她巴不得勾搭上荣正，再倒送他两个小野种呢！”邱老三却压根不接茬，放肆调笑着说道。 邱红实在难以自抑，提着刀上前：“你哪只眼睛看到的我勾搭荣正了？你的眼睛瞎了不要，不如让我拿刀挖了！” 张福子也沉下了脸：“小红跟我家阿正之间清清白白，脏水不是你这样泼的！你之前那媳妇也是个好的，只是你不争气，人家这才上外头挣钱养活自己和孩子去了，有什么不对，啊？” “你是老糊涂了！”邱老三又吐了口唾沫，指着邱红道，“这种扫把星谁沾谁倒霉，你还帮她说话呢，养猪厂死一两头猪事小，没防备哪天你也被她克死！” 这诛心的话一出，张福子一时间也没能接上话。 邱红已然崩溃了：“你闭嘴！我……我……” 她吼了那一句后再说不出话，她不是什么扫把星，可她没有底气说出来。 张福子连忙拍了拍邱红，转头大声道：“我到这岁数了，哪天要是真没了，那也是自己活到头了，你别拿那话来吓我，小红是个可怜人，你说出这样的话来，以为我真会听进心里远了她？我告诉你，我是老了，不是老糊涂了！” “老太太，我是好心劝你，你家底子厚，也备不住这样的扫把星啊！”邱老三油盐不进，又对着周围一圈的人道，“你们也掂量掂量自己多少斤两，别跟邱红走太近了，以免把自己搭进去！” 憋了许久的薛晓兰大胆地吼出来一句：“你放屁！小红不是什么扫把星！你这样欺负小孩欺负女人的才是……是畜生！” “哟，我当是谁的，不愧也是喜欢勾搭男人的小娼妇，”邱老三露出了一个极其下流的表情，“邱嘉飞功夫如何？伺候得你舒服吗？” 薛晓兰立时涨红着脸：“你……你嘴巴放干净点！我跟他没有半分关系！” “邱老三，你除了会给女人泼脏水还会什么？”邱红的声音嘶哑了起来，她并不想连累任何人的。 “我泼脏水？呵呵，你们自己不干不净，倒怪起别人来了。有本事就立个贞节牌坊出来，别在这跟我装！”邱老三说完又大声地“呸”了一声。 “邱老三，你是把茅坑当饭桌顿顿吃吗？嘴巴那么臭！” 忽然，人群外头传出这样一句话来。 是邱明理的声音。 第111章 我的确在追求邱红 荣正带着养猪厂七八个人一起过来了，围观的人自动了给他们让出了一条路，他走近几步看到了怔愣着红眼睛的邱红，还有趴在妈妈腿边害怕的邱诺，小孩一边脸肿着，眼里也还有残存的泪光，荣正的脸瞬间也跟着沉了下来。 “邱明理， 长本事了哈，说话那么冲？”邱老三阴阳怪气地道。 能让村里的混子稍稍乖顺些的除了比他拳头更大的，大约只剩下一个族长一个村长了，前者张罗安排着全村的传承周转，后者拿捏着各家各户的补贴和族产相关。 邱明理压根没回应邱老三，他知道对方不敢对他如何，因为马上到年底，他爸之前谈好租出去的橡胶地地租要分钱了，他再混账，家里三个孩子要养，不敢在钱上跟他家闹事。 黄天华等人保镖似的，站在了邱红还有张福子的旁边，又有一个让他颇为忌惮的邱明理，邱老三先前的得意瞬间就收敛了。 荣正的目光转移到张福子身上：“奶奶，怎么回事？” “诶……这事，几个小孩在一块玩……”张福子把事情前后说了，又摸了摸邱诺的脑袋，心疼道，“你瞧，下手这么狠，脸上都肿起来了。” “小孩子就是皮嫩，老子下手可不重！”邱老三阴沉着脸看着荣正等人，辩白了一句。 荣正冷漠地看了邱老三一眼，把人看得自己闭上了嘴，这才朝着邱红伸手道：“菜刀给我。” 那菜刀有着极其锋利的刀刃，不在厨房案板上，而是在这么大太阳底下、人群注视下被握着，尤为渗人。 “……”邱红手上没动，摇了摇头，“这件事跟你没关系，你带着小奶先走吧。” 荣正见她并不肯给，转而把手放下了许多，朝着小孩道：“诺诺，过来。” 邱诺乖乖地走了过去，被一把抱在了怀里，荣正仔细看了看小孩脸上的手指印，问：“脸上痛不痛？” “嗯。”小孩也是看人的，先前察觉自己亲妈落了下风，有些害怕，这会子因为荣正和好几个眼熟的叔叔伯伯都来了，仿佛底气也足了，不害怕了，开始委屈地掉起了猫泪，哭唧唧的求安慰。 荣正揉了揉小孩脑袋，邱诺的性子非常软，头发也是软软的，手感很好，他过了过手瘾才问道：“诺诺，想他给你道歉，说对不起呢，还是动手打回来，也给他一巴掌？” “……”邱红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张福子也震惊了，什么打回来？？？ 邱明理给大哥应援，吹了一个风骚的口哨。 邱诺却还懵懵懂懂：“我……打不到他啊。” “我帮你，你只要选一个就好。”荣正鼓励地说道。 邱红急了：“荣正，你别——” “诺诺，他是个对错不分的无赖，我们跟他讲不了道理，这种时候，他打你，你就打回去。”荣正抢了邱红的话，跟诺诺尽量直白地说道，“遇到你打不过的，就找帮手，找妈妈、姐姐，找我，还有其他伯伯叔叔都可以，知道吗？” 邱诺听懂了，眼睛一亮：“好！” 邱红：“……” 她实在无话可驳了。 “呵呵呵……不愧是当老板的，口气那么大哈？”邱老三一听这个跳了起来，“你还想打老子？别以为你开了个养猪厂，有钱你就了不起，你那么多猪呢，惹恼了老子，老子都给你搞黄！” 荣正冷笑一声，顺着这个话头道：“大家都听见了吧？邱老三说的什么。以后如果我的养猪厂真出了什么问题，我也不管是什么原因了，直接找警察来扣人，到时候还请大家也给我做个证！” 周围一群人：“……” 大家都傻了，威胁还能这样处理吗？ 那邱老三也被这话惊得话都不会说了，呆愣当场。 荣正又道：“我自认不是什么心软的，真动了我的猪，该赔钱赔钱，该坐牢坐牢，我奉陪得起，就看你敢不敢了。” “你……你威胁老子？我告诉你，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邱红那点勾当！你想睡寡妇，你们俩都不要脸！”邱老三跳起来骂道。 荣正皱眉，捂住了邱诺的耳朵，接着把孩子递给了薛晓兰，让她抱着先去旁边等一等，薛晓兰心知这局面邱红吃不了亏了，乐得躲开没妨碍，抱着孩子走了。 荣正这才不怒反笑：“所以人还是得多读书，你用这么些词，感觉这事就像是我的一个把柄一样。怎么，难不成我不能跟邱红有什么？” ！！！ 就像是一枚炸弹爆炸在现场，所有人大吃一惊下，眼珠子的活动全都密集了起来，互相传递着各种不可言说的眼神。 邱红脑子里的弦忽地全绷断了，彻底无法思考了，她从未想过，荣正会这样在众人面前公开他的心思。 张福子也惊骇非常，情急之下紧急去拉荣正的手：“阿正，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荣正定定地看了老太太两眼，转向众人：“我的确在追求邱红，你们没听错，我在追她！虽然她还没同意，但我也没有放弃。她是寡妇，我是单身，不管谈恋爱还是结婚，既不犯法也不背德，我今天把话放这，以后你们也别传错了，如果要说勾搭，是我在勾搭邱红，我们从前往后，不管能不能在一起，都是坦坦荡荡，并非什么苟且之事，见不得人！大家唠家常的时候多少也带个脑子，不是自家的事情别假的说得跟真的一样，传到我的耳朵里，我可是会计较的！” 邱红木着一张脸，手里依旧紧紧捏着那把她用惯了的菜刀，心却好像马上就要跳出心脏了。 薛晓兰即使带着孩子在外圈，也听得惊讶着张大了嘴巴，难怪……难怪……她，她总觉得荣正偶尔看邱红的眼神特别温柔。 难怪！ 张福子的大脑也晕乎乎的了，她说呢，怎么今年荣正自己也下地干活了，帮人帮到这个份上……亏她吃了几十年的饭，硬是成了个灯下黑！ “我说……荣老板，再怎么不讲究，她男人才被她克死不到一年，你胆子也忒大了点！”邱老三眼见着众人议论纷纷，竟然开始向着荣正了，恶狠狠地编排道。 荣正向邱明理问道：“明理，他家几十年里就没有死过人？” “怎么没有？他爸六十还差两岁就死了，就前年的事情！”邱明理立即接话，“再远，他奶，他爷是先后走的，大约……十年前吧，那时候我还在读小学呢。” 荣正眼神锐利地看向了邱老三：“你克死了自己的亲爷爷亲奶奶还有亲爹，又把自己孩子的亲妈克走了，怎么还有脸说别人呢？” 大约是被最后一点戳中了痛处，邱老三一时竟也说不出话了。 荣正扫过一圈看笑话的村民，忽然又问：“谁家没死过亲人的，站出来让我看一看！” 这话问出来，大家从笑着看笑话变成了面面相觑。 荣正掷地有声地道：“邱红的父母是病死的，她那个死去的前夫是外面找女人马上风死的，说她克夫克父母，不就是欺负她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无依无靠吗？谁有资格编排她？等自己活到60，爹娘、祖父母尚且建在，长辈真正都长命百岁了再来说！” 不论邱老三，还是围观看热闹的村民，听完这话都陷入了沉默。 农村的生活极其劳苦，配备的医疗条件更是不像样，到某些冬天格外冷寒的年份，老人很多扛不过去的，丧事是几天一出地办，要找一个四世同堂都健在的，真不是个容易的事情。 邱红热泪滚滚而落，只觉得心里也像是烈火烹油般滚烫炙热，涌出来千言万语，只是一个字也难出口。 第112章 难不成你还肯倒插门? 张福子听了荣正先前那番追求邱红的话，心里涌上巨大的不安，此刻也暂且放下了，拿自己儿子说事，帮着道：“友春如今也勉强能算是出人头地了，但我那老头子，还有嘉明他亲妈……也去得早，难不成他也是克父克妻的命？“ 这话谁也没接。邱友春飞黄腾达多年，两个亲儿子也格外出息，家里的公司是开得越来越大，这样的成就多少人只有佩服的，更何况笼口村人在他们父子手下讨生活的也多着呢，谁也不会当面说他家的坏话。 老太太紧接着又道：“阿正刚刚说得在理，大家也都想想，当年方翠得了那么重的病，怎么活得下来？小红她爸友达，为了照顾媳妇，也跟着拖垮了身子，这才先后没了。不然，只怕夫妻俩人还把小红疼得眼珠子一样呢！” 邱红听了这话，眼泪变得更密了起来，连忙拿手狠狠地擦了又擦，咬了咬牙，才勉强吞下了声音。 “呵呵呵呵……” 众人还在感慨当中，邱老三发出了一道极为不和谐的怪笑声，又把注意力吸引到他自己身上了。 “我说，荣老板，没记错的话，邱红如今归宗了，要结婚只能男方入赘！怎么的，难不成你还肯倒插门？”邱老三自以为自己捉住了把柄，得意非常地逼问，“说什么追求谈恋爱，笑死人了，你们不还是就想耍流氓吗？半夜三更，邻里隔壁，多方便啊！呵！”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现场安静了数秒，邱明理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他最初只觉得邱红姐长得漂亮，跟荣正年纪也相近，两人大约能成，忘记了还有归宗再结婚得入赘这事！ 这……他正哥怎么可能入赘？ 荣正却朝着邱老三逼近了好几步，把人唬得脸上露出了防备才笑着问道：“你为什么觉得我不肯？” 这不废话吗？邱老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就不信了，荣正这样的人，肯倒插门。 荣正正色道：“倒插门也不是上刀山下火海，就算我倒插门，那又如何？” “怎么可能？你就不怕别人笑话？”邱老三急急问出来，问完自己愣住了，如果是荣正倒插门……谁又会笑话他呢？ 他能干杀猪佬的行当，一个那么大的养猪厂说开就开了，加上他那个后爹邱友春……大家就算笑话也绝不是鄙夷，而是调侃了。 荣正嗤笑一声：“不过是说法不同，两个人看对眼了，谁嫁谁娶又有什么关系？一个大男人如果只能在称呼上找面子，那脸倒真是大！还有，邱老三，嘴巴干净些，再当着我面瞎说，我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拳头了！” “……”邱老三被凌厉的眼神一盯，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两步，瞄到张福子，忍不住道，“福子小奶，你也同意？” 张福子被问得愣了，她之前正是考虑到了入赘这事才忧心忡忡，但这会也断不能显露出来：“不说小红和阿正八字还没开始写，就是真成了，那也轮不到我这个老婆子说话！” 言下之意，其他外人更没有任何资格置喙了。 老太太是个明白人，荣正忍不住笑了出来：“我跟邱红如何，的确是我们之间的私事，大家看热闹可以，提意见是真不必浪费功夫了，最好也不要瞎造谣，我脾气不好。” 这么几句话出来，在场的众人都无话可说了，人家自己乐意倒插门，那还真轮不着他们管，这话说得真硬气。 荣正想了想，又把死猪的事情一道说了：“养猪厂出现死猪，是很正常的事情。大家家里只养那么四五头，时不时地还会出现病死的情况，何况我几百头地养？” 这是真的。 农家养猪一是为了贴补家用，二是为了沤肥，凡是家里稍微过得去，买得起猪的，都喜欢养个几头，日常家里的剩饭剩菜，红薯藤，老菜叶，满田野的野草都是猪食，也不费多少正经粮食。 但养猪也会遇到怪事，不是极少见的猪瘟，而是会莫名地出现病死猪的情况，农村人对这个不稀奇，听了荣正那话，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养猪厂可是几百头猪在一起养呢，出现个别病死的，可太经常了！ “只要我的养猪厂还在继续经营，死猪的情况就不会断绝。”荣正给大家做了一个承诺，“我能保证的是，一定会严格消毒处理，有任何连带的问题，我会负责到底。大家不用怕，也别把什么莫须有的扫把星这类话挂在嘴边。今天把话都说清楚了，以后谁要是想跟我，跟邱红一家过不去，再说这类的话，大家也不用留什么情面了，到时候不如比比谁的拳头硬！” 这句话落下，黄天华接茬道：“未来两个月内，谁家有猪生病，直接来养猪厂找我，给猪看病请医生，我们都包了！大家可以把我说的话互相之间都传传，我们说到做到！” 不论是动物还是人，如果病毒具有传染性，往往会以各种难以想象的方式进行传播，防不胜防，所以如果病死猪真能传染，未来两个月内，还真有可能带累其他村里的猪。 黄天华这话一出来，有养猪的人家心里都安稳了，养猪厂开了口肯负责，那就行了！有担当！ 邱明理跟着道：“死个猪多大点事，也值得大家在后头编排那么多？别说猪，养小孩都还有夭折的，大家都积点德吧！” “大家今天也是帮着小红讨公道呢，都辛苦了！”张福子听邱明理的话说得有些冲了，往回收了收，紧接着又中气十足道，“邱老三，你还死鸭子嘴硬，不道歉吗？” “我道歉，对不起！”邱老三用复杂的眼神瞄了眼荣正，最终低了头。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他是占不到好了，他也不敢得罪荣正和张福子。 荣正招手把远处的薛晓兰和邱诺叫了回来，让邱老三等等，当着小孩和邱红的面说。 “对不住，是我以大欺小了，我说的话也不对，给你们母子两人赔个不是！”邱老三没有含糊，顺溜地道了歉。 邱红没应声，邱诺则向着荣正问道：“伯伯，那我还能打回来吗？” 荣正：“……” 倒也不是不能打。 “打吧！”邱老三忽地蹲了下来，把脸伸到了邱诺面前，“今天是我错了，挨你一巴掌不吃亏！” 邱诺看了看亲妈，邱红点了点头，他这才兴奋地拿手软软地拍了拍邱老三的脸，拍完有些嫌弃：“有胡子，扎手。” 大家这会都被逗得笑了起来。 邱红忽地又道：“邱老三，你该给晓兰姐也道个歉。” “对不住，是我……嘴贱说错了话。”邱老三一想自己面子里子今天都丢了个干净，也不在乎多一个了，利落地道了歉。 薛晓兰点了点头，并不多说，跟着邱红等人一起走了。 …… 事情最终和平解决了，各回各家。 邱红心里滋味复杂，但一时也说不出别的话，只跟荣正口头道了谢。 “没事。本来……也算是养猪厂的事情连累你受委屈了。”荣正心里真有些懊恼，他这两天和黄天华、邱明理等人都忙着处理病死猪的各种事情，竟然半分没察觉村里的闲言碎语这样过分了。 “如果不是我的名声……”邱红摇摇头，“总之，这次要是没有你，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了。” “没有我，你一样可以为自己讨来公道。”荣正认真道。 邱红失笑，也许吧，只不过注定要费更多功夫。 即使是一模一样的话，不同的人说出来也是不同的效果。 假若今天荣正没出面，邱老三别说被她说服，就连她讲道理的机会都不一定给她。 事情的转机是从荣正的到来，一排大男人站在她那边给她撑场子开始的。 尽管无奈，但这就是事实。 到邱悦放学回家时，邱诺脸上的巴掌印已经不再那么红肿，但仍然十分显眼，当姐姐的心疼又生气，彼时邱诺还叫王家宝的时候就经常被堂兄弟欺负，小姑娘那时候就养成了护着弟弟的脾气，当即怒问弟弟是谁欺负了他。 “悦悦，过来，妈妈跟你说点事。”邱红把女儿一把抱住搂了搂，她养出来的小姑娘气性正经挺大，所以……关于某些已经被公开的事情，她得先跟女儿说了。 她不希望，女儿从别人的嘴里，知道她母亲跟别的男人的事情。 第113章 悦悦要分床睡 一墙之隔的气氛，也挺尴尬。 今天荣正没上养猪厂吃饭，在家陪老太太吃剩菜。刚过的中秋节，邱友春等人如约回了老家，仗着家里有冰箱，带了许多饭店打包的菜，以免老母亲辛劳，谁想张福子想着孩子们许久没见，也精心准备了一大桌的菜…… 邱友春他们都忙，在家住了一晚，第二天又上去了，剩下张福子跟荣正开始吃剩菜。 “……阿正，你说的那些话是认真的？”饭桌上默默无言，吃了一半，张福子实在忍不住了，忧心忡忡地开了口。 荣正点点头，距离第一次见到邱红，时间已经过了大半年，他想得不能更清楚了。 “奶奶，你先别跟我妈说，我……会主动跟她提的。” 他倒不是担心母亲不允许，廖青韵的思想极为开放，也十分尊重他，不会阻挠此事，主要是……他的追求毫无进展，现在就提的话，就……挺丢人的。 “阿韵那……你早跟她提，她说不定还早开心些。”张福子脸上的忧色不减，“我也不担心她，我担心的是……你爸跟你爷爷那头。” 老太太想起养猪厂宴请时候，荣毅坚闹的那一场，心有余悸。 荣正放下筷子，笑了出来：“奶奶，这么说，你很赞成我追求邱红？” 都开始替他担心起未来了，他连人还没有追到呢。 “赞成不赞成的……我不表态。”张福子摇了摇头，“我也不鼓励。” 老太太把事情从头一捋，竟也觉得荣正的喜欢来得合情合理，在她心里，邱红是个从小看到大的晚辈，从样貌到人品，都是没话说的，只是命苦了些。 但话要分两头说，但凡……邱红没这个寡妇归宗的身份，她都是乐见其成的。可问题就出在这，邱红有俩孩子，又归宗了，这就注定了两人要是真在一起了，荣正得将就着邱红。 可这……荣正这样的本事能甘心一直留在农村吗？ 荣家可能允许吗？荣毅坚上次可是明确表示了对邱红身份的不认可。 再反过来，要是邱红放弃农村的一切，带着孩子将就荣正去城里生活，她和孩子能挺直腰杆？荣家那头呢，会承认吗？ 更难了。 所以，老太太并不看好这段感情的未来，荣正得不到，撒手走人，另觅新欢，都是极容易的事情，现成的，罗婷婷罗副镇长，就摆在那里呢！难的反而是邱红动了心，真应允了，那两个人的未来才有得磨呢。 两个人之间的差距如此巨大，真能走到一块吗？ 荣正脸上的喜色没了：“不鼓励就是反对。奶奶，你是觉得我不好？” “你……是太好了。”张福子叹了口气，“阿正啊，我们农村有句俗话，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你……可别强迫小红，她，为难着呢。” 邱红就像根细绳，小心翼翼地维持着，本已经扛上了生活的重担，哪里还敢扛太重的感情呢？人在温饱问题上挣扎的时候，哪里还顾得上谈什么感情呢。 荣正点点头，心想，他自然不会强迫，感情的事情，强扭的瓜不甜，不甜的瓜他不吃。 邱红家里。 邱悦听完妈妈说的那些，整张脸当真拧成了苦瓜，一句话不说。 “悦悦，妈妈不会轻易再结婚的。”邱红忖度着女儿的心思，貌似很不能接受？当下做了个保证。 邱悦看了亲妈一眼，仍旧转过头，低头不吭声。 “……”邱红犯了难，不知道怎么哄女儿。 两个孩子里，不论将来如何，邱诺是绝对不用担心的，他还不太懂那些所谓结婚的概念，又天然地亲近荣正，对王长兵也几乎没有半点印象……但邱悦不同，这孩子太早熟，心思重，从小又跟着她吃了无数苦头，她心里一百万个不愿意委屈女儿。 邱悦沉默许久，忽然问：“妈妈，如果你和荣伯伯在一起了，我会和弟弟一起被赶去灶房吗？” “……”邱红不可置信地看向女儿，不敢相信孩子问出的第一个问题竟然是这个。 遮羞布被一把撕开，她的那些屈辱和窘迫，赤裸裸地重新在女儿面前翻涌了出来。 王长兵生前太混账，她曾经数次想要给女儿争取一个房间，都被他的不作为搅和掉了。随着女儿渐渐长大，三个人挤在一个小小的房间里，诸多不便都也算了，最混账的是，在她以女儿在房里，拒绝行夫妻之实后，他每次想要办那事，都会提前将女儿骂去灶房，不准孩子回房…… 邱红在发觉他的做法后，当下整个人都疯了，拼死反抗才将那件事杜绝了。 但此时，她忽然明白了，那事还没有翻篇，它已经在女儿的心里刻下了极深的烙印，一个难以言喻的丑陋烙印，比起她的窘迫和屈辱，邱悦因此而生的浓重阴影，更让她心痛万分，悔愧难当。 “……悦悦，妈妈保证不会让这种事再发生。”邱红难以抑制鼻头的酸涩，当下落了泪，她不知道该怎么让女儿忘掉那段可怕的记忆，更愧疚于自己没能好好保护好女儿。 她想了许久，只能向女儿道歉和安慰。她希望女儿能明白，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一个男人都像王长兵那样不堪入目，在王家的痛苦经历，已经结束了。 邱悦依旧沉默不语，她对父亲这个词没有任何好的体验，她只知道荣正是一个好伯伯，但如果荣正想要成为她的父亲，她本能地感到恐惧。 让邱红无比懊恼把事情原原本本告知女儿的时刻，发生在洗完澡后，邱悦突然提出想要一个人睡。 那张，在李艳带着儿子儿媳来帮忙插秧时，被小夫妻睡过的床，在他们走后闲置了，因为姐弟俩谁也不想被分出去，邱红想想儿子年纪的确不算大，也就同意了，准备再缓缓，到年底的时候，看看能不能再买一张新床，两个孩子一起挪出去。 没成想，邱悦今天提了出来。 “……悦悦，”邱红叫了女儿一声，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来说服女儿打消念头。她不想在这样的时刻，跟女儿产生隔阂。 但到底没能拗过女儿，邱红将小夫妻睡过洗干净后收起来了的席子毯子又找了出来，给女儿铺上了，一步三回头地出了在这一刻正式成了女儿房间的房间。 这晚，别说邱红思绪万千，极其不适应女儿不在自己身边入睡，就连小邱诺都格外困惑于姐姐的离开，闹了好大一会才睡着。 第二天小姑娘上学的时候，遇着了荣正，不再像以前一样甜甜的打招呼，而是目不斜视地顶着一张冷脸走了过去。 荣正：“……” 紧接着，一早上没被女儿搭理过的邱红扛着锄头，领着儿子出门准备上地里干活，见了荣正，明知不是他的错，也无法不迁怒，带着怒火瞪了他一眼，也一声不吭地走了。 荣正：“……” 他想过公开自己的心思后，邱红和邱悦短时间内肯定无法接受，但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冰冷局面。 倒也不后悔，他自认自己的追求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与其被人传得面目全非，倒不如自己说出来，至少清白真挚。 第114章 文艺汇演 邱悦跟妈妈罕见地闹起了小别扭，时间却没有停滞不前，国庆节正式来临了。 10月1号这天，大家不用上课，而是去学校里参加文艺大汇演。邱悦照常早早起床，吃了早饭就去学校了。 邱红也按照原定计划，去地里移栽莴笋秧。 横平竖直的一垄垄地提前打整好了，瞧着十分治愈，就连上面打的坑也都个个差不离的距离，栽上秧苗后跟排着队似的，强迫症见了也会觉得舒适。 移栽的时候，要在秧子须上带着点泥巴，这样保湿保水，能让秧苗更快地适应新环境，茁壮成长。移栽坑里已经预先撒上了肥料，种的时候不能直接种在那上头，隔着些距离，以防烧根。 “小红！小红！”薛晓兰大喊了好几声，才把搭档的魂给喊回来了，哭笑不得地让对方重新栽过，她好几颗都栽错了地方，明显跟她这边的对不齐了。 “哦哦。”邱红回了神，连忙打起精神返工。 薛晓兰小心翼翼地问道：“今天悦悦学校里汇演吧？真不去？现在去还来得及。” “不去。”邱红摇摇头。女儿在单独的房间里已经睡了两三天了，之前荣正送她的那只，她十分喜欢的熊玩偶也被压在了箱底……像是突然就长大了，半分不再依恋老母亲，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薛晓兰：“……” 邱红苦笑了一下，但……学校还是不能去的，要是真撞见了以前大王村的人，再被悦悦的同学看到就不好了。 同一时刻，镇上的中心小学里彩带飘扬，分外热闹。 到处都是人挤人，乡下数十个小学都派出了老师和有表演节目的学生做代表，又邀请了不少教育部的领导以及家长代表，一时之间将偌大一个中心小学都给塞满了。 邱悦正跟着同学一起候场呢，她和最好的朋友谢晓凤除了班里的多人舞，还各自有个节目，她是诗朗诵，谢晓凤是单人孔雀舞，此刻两人凑在一起又紧张又兴奋。 谢晓凤的母亲是个中年美妇，也是她们六年级的家长代表之一，最重要的是，谢妈妈尤为热心，不仅帮着舞蹈队采买了统一的漂亮小裙子，还带着自己的化妆品，挨个给女儿的同学免费化妆。 没人会不喜欢既会打扮又大方可亲的长辈，一群小姑娘围着谢妈妈叽叽喳喳，要求把自己画得漂亮些，就连谢晓凤都被挤了出去。不过她和邱悦当然是排在最前头早被谢妈妈精心弄好了妆容的，此时倒也没生气，笑眯眯的跟好朋友道：“我妈妈是不是超级好？” “嗯嗯！谢妈妈又漂亮又温柔，超好！”邱悦十分捧场。 谢晓凤笑嘻嘻：“我最爱妈妈了！” “我也是！”邱悦跟了一句。虽然她还在跟妈妈闹着小别扭，但是她最爱的就是妈妈了。 谢晓凤是个好动的性子，在后台窝着不得劲，挤进去跟亲妈打了声招呼，又挤了出来，拉上邱悦的手，一溜烟地跑去了舞台那块。 文艺汇演还没有开始，舞台上是例行的领导讲话环节，小姑娘躲在旁边听了没一会就厌烦了，谢晓凤眼尖，开心地指着嘉宾席道：“悦悦快看，好神奇，你伯伯坐在我爸爸旁边诶！” 邱悦心里一跳，看过去，果真是荣正，正在跟旁边一个长相和蔼敦厚的中年男子说着些什么。 “晓凤，你爸爸也认识他吗？” “谁？你伯伯吗？当然认识呀，”谢晓凤理所当然地道，“我爸爸说你伯伯卖肉特别足称，很良心。” “哦哦。”邱悦心情很复杂。 “我们过去找他们说说话。” 谢晓凤正无聊呢，话说完，也不等邱悦反应就把人径直拉到了嘉宾席，还开心地打招呼：“爸爸，荣伯伯！” 荣正坐在嘉宾席第三排最边上的位置，见了俩小姑娘走近，抬手就拿起相机给拍了一张，小孩脸上都是难得一见的舞台妆，谢妈妈的化妆技术很好，并不显得夸张，两抹恰好的腮红衬托着俩人本就出色的长相显得格外精致。 邱悦傻眼了，她本来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荣正，结果被拉着过来面对面了。 谢晓凤的性格十分开朗阳光，见好朋友不说话，主动问道：“荣伯伯，你是专门来拍悦悦的吗？” “嗯。”荣正简单答了一声，看邱悦瞪大眼睛显得极为震惊，心里好笑，“悦悦之前说，你爸妈和哥哥都会来看你表演，所以我也来看看，帮你们加加油，拍拍照。” 这次来看节目他是早有计划，而且作为学校食堂猪肉供应商，又和杨奇伟校长有着神圣的金钱捐赠关系，要个嘉宾席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邱悦：“……” 谢晓凤觉着今天的好朋友有些过于沉默：“那到时候洗出来，让悦悦拿来学校，看看是你拍得好看，还是我爸拍的漂亮！” “好，我到时候洗两份，给你也送一份。”荣正答应得很爽快。 谢晓凤开心了：“好呀好呀！爸爸，到时候你也洗两份！” “好，那我等会得多用点心了，哈哈哈。”谢爸爸在旁边乐呵呵地接话，又问闺女，“晓凤，你们的节目还有多久啊？要不要跟悦悦吃点零食。” 谢爸爸说着就递出一个装满零食的小包。 荣正看了一眼，心道失算了，早知道他也买几个蛋糕带过来。 谢晓凤笑嘻嘻地捡了两块巧克力，跟邱悦分了，又赶紧手拉手跑走了，台上主持人报幕，汇演的第一个节目开始了。 都是小学生的节目，台上台下热闹非常，邱悦她们的节目并不靠前，荣正坐在下面等着，被吵得皱眉。 许多节目是重复的，《采蘑菇的小姑娘》背着大箩筐出现了四五群，去山里采《兰花草》的女孩加起来也有好几个足球队，再就是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在声声叫着夏天…… 这架势，像是想把夏天活生生喊回来。 当《同桌的你》旋律响起的时候，荣正和旁边已然有些发困的谢爸爸都精神一振，先后举起了相机。 不得不说，谢晓凤的编舞能力很优秀，这样一首慢旋律的歌，她设计的动作却并不是慢悠悠的，而是悠扬活泼里的踩点快动作，流畅又有力，把小少女的娇憨可爱表达得淋漓尽致。 “肯定能拿第一了。”荣正道。不管是整个的编舞还是舞蹈队所有人的表现力，都大大地拔高了整个文艺汇演的水平，碾压了其他节目。 谢爸爸骄傲万分：“我女儿编的动作！” “非常厉害，以后要是专研这块，说不定能成个舞蹈家。”荣正心内一动，顺着对方的话头夸了几句，又问了问谢晓凤上舞蹈辅导课的事情。 “怎么，荣老板也有意让女儿去上？”谢爸爸见荣正问得仔细，又见他年纪三十出头，理所当然地问道。 荣正：“……” 荣正想了想，默认了，反正这会邱悦不在，占个便宜。 “那你女儿几岁了？”谢爸爸问得仔细，又叮嘱，“年纪太小，骨头还没有长好，可别心急，这学舞蹈也是很辛苦的，我家晓凤，你看看，胳膊腿细成啥样了，竹竿似的！我跟她妈平时就想让她多吃点，到哪都把她爱吃的零食带着。” 荣正：“……” 没办法，荣正只好坦白自己还是单身，刚刚是替邱悦问的。 “……”这回沉默的人换成了谢爸爸，他有些搞不清楚荣正和邱悦的关系，因为明显，两人姓都不一样！但荣正说得含糊，他也不好意思细问，只能打哈哈过去。 群舞的节目过去后，邱悦的诗朗诵和谢晓凤的独舞也很快轮到了，两个大男人都认真找角度拍了不少照片，还交流了一下拍摄心得，中间谢晓凤的哥哥掐着点赶过来看了看，给妹妹加了油，又溜走了。 等俩姑娘的节目都结束了，荣正和旁边同步站了起来，接下来的节目他们是都不打算看了。 结束表演的邱悦，和谢晓凤正准备一起去找谢妈妈，忽地就遇到了邱红预见的问题。 大王村小学也有代表来参加汇演了，好几个邱悦以前的同学把她给围住了，稀奇地盯着忽然就消失不见的人看，叫的也是邱悦从前的名字——王小月。 邱悦皱眉否认：“我不是你们说的什么王小月。” 她跟这些人的关系都不好，或者说，她以前压根就没朋友，所以按照妈妈教的，直接否认自己从前的身份，以免多添事端。 “怎么可能？你明明就是王小月！” 可从长相身高到发型声音，全都和从前的王小月一模一样的邱悦，还是陷入了围困和质疑中。 第115章 照片 “别撒谎了，你就是王小月！”当中一个女生突然推了一把邱悦，神情不屑地道，“你把自己亲爷爷和亲爹都克死了，居然还改了自己的姓？真是不孝女！” 邱悦带着好朋友没能突围离开，听了这话脸色猛地一白，手上一使劲把人推回去了，大声否认：“我不是王小月！” 那几个人见邱悦居然还了手，也都跟着上了手，把两人围在中间当沙包推来推去，像是猫逗老鼠一般戏弄。 两人是手牵手的状态，谢晓凤只觉得握着自己的手越来越紧，虽然不知道那些人口中说的“王小月”是谁，但她选择无条件支持自己的朋友，忽地伸手狠命推开了挡在她身前的一个女孩，拉着邱悦就从缝隙里钻了出去。 后面几个人追了过来，很快又把两个人截停了下来，像之前那样围在了正中间。她们没有使用过度的暴力，只是不让两人离开，想要逼着邱悦承认自己就是王小月，证明她们没看错，但各种言语里充满了恶毒的词汇。 邱悦咬着牙不再说话，用沉默做对抗，只当那些话全都听不见，谢晓凤却没办法接受自己的朋友被这样欺负，忽地大声问道：“你们知道邱悦的伯伯是谁吗？” 那几人都嗤笑起来，将王家几个儿子挨个数了一遍，又道王小月的伯伯要是在这里，也要打她一顿呢，居然把姓名都改了，忘本！不孝！ “你们说的都不对！”谢晓凤摇摇头，大声反驳道，“邱悦的伯伯是在镇上开肉摊的荣伯伯，所以邱悦根本就不是你们说的王小月！赶紧放我们走，不然等会荣伯伯找过来，你们就惨了！” 说曹操曹操到，荣正在邱红拒绝来学校看女儿演出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她的顾虑，也不放心邱悦，因此跟着谢爸爸一起到后台找两个孩子，结果正撞上了。 荣正冷着脸，走近大喝了一声：“你干嘛呢？刚刚你推的我家邱悦？” 那几人见大人来给邱悦撑腰，都有些惊慌，又有人鼓起勇气问道：“你是王小月的什么人？” “王小月是谁？我不认识。让开！” 荣正严肃起来，刀锋斧劈一样的脸十分吓人，几人不由自主地让开了一个口子，他伸手握住邱悦的手臂拉到了自己身边，谢爸爸同样把女儿揽到了身边，脸色也不好，又问发生了什么，有没有被打之类的。 邱悦和谢晓凤都摇了摇头，虽然她们挨推了几下，但都不重，两人也推了回去，又默契地想要尽快息事宁人，都只说对方认错人了，现在可以走了。 荣正确认邱悦并未受伤，又回头严厉警告了一句那群女生，这才跟着谢爸爸一起走了。 谢妈妈忙活完了，正在后台着急等女儿呢，好不容易汇合了，大家又说要去吃午饭，邱悦拒绝了，表示自己想回家，荣正自然跟小姑娘一起。 走之前，谢晓凤忽然拉着邱悦到角落问，王小月到底是谁？ “……”邱悦睁着黑溜溜的眼睛盯住好朋友，判断她是否值得信赖，好一会后把自己父亲已经去世，她和妈妈弟弟被奶奶赶出家的事情说了。 谢晓凤：“……” 小姑娘震惊得眼神都直了。 “帮我保密，好吗？”邱悦说道。 谢晓凤使劲点头，表示天塌下来她也不会说出去，接着伸出了拳头，两个小姑娘默契地碰了碰拳，这才分别。 荣正领着小姑娘走在街上，一大一小都冷着张脸，周围人不由自主地给俩人稍微让出了一条道。 谁也没有说话。 气氛却不再是之前的僵硬。 走到半路，荣正进了一家照相馆，跟老板商量好了价格时间等问题，老板低头开始手写单子，说之后凭这个单子拿照片。 邱悦在等待的间隙疑惑地看向荣正：“为什么要去学校？” “因为你妈妈想去。”荣正很直白，“我想拍下来给她看。” 小姑娘瞬间又变得气呼呼的了，不再说话。 这个人做什么都是为了讨好妈妈！ 他想抢走妈妈！ 小姑娘心里的危机感快爆棚了。 除了弟弟，邱悦再也不想跟任何人分享妈妈，已经死去的、对她完全漠视的父亲不行，现在的、故意讨好她的荣正也不行！ 从照相馆出来后，荣正就看出小姑娘生气了，一路上雄赳赳气昂昂地在前面走着，他故意加快了些速度，越到前头去，没一会，邱悦就会拼命赶超他，显然不愿意做尾巴。 人高马大的大男人恶趣味爆棚，加快了三四次步伐，最后把邱悦累得直喘气，才带着笑意放慢了脚步。 镇上和村子的距离并不远，两人走到村口时，荣正忽然伸出了自己的拳头，问：“这次还要保密吗？” “……要。”但是不碰拳了。邱悦说完扭头就朝着自己的家走去了。 荣正摇头失笑，无奈地放下了自己的拳头。 照片洗好拿回来，已经是三天后了。 刚好邱红在养猪厂做饭……荣正走进厨房递给了她。 原本发生邱老三那事后，邱红觉得实在太过尴尬，想辞了做饭的工作，结果邱明理和杨晓慧等人轮番上门来请，最后张福子还上门说了她一顿，让她一定要去，不去才显得心虚，何况这个钱她挣得天经地义。 她也就没能真辞掉。 “……”那包装袋上写着硕大的照相馆名字，邱红有些不太明白，接了过来打开，眼睛瞬间一亮。 荣正的摄影水平还挺不错，不说构图专业，但至少手很快很准，抓住了最精彩的瞬间，肉眼可见的，也全都是以邱悦作为中心拍摄的，把小姑娘拍得十分可爱漂亮。 “……谢谢你。”邱红渐渐觉得那照片十分烫手起来，她此前怎么想也想不到，荣正竟然替她去看了女儿的表演，还特意拍照回来给她看，这份心意……太重了。 荣正忽然走近了几步：“说谢谢的时候也不看人吗？” “……”邱红下意识地抬头，荣正就站在离她不到半米前，近到可以看清他高挺的鼻梁，淡淡的青色胡渣，不薄也不厚的嘴唇，还有凸出的……正在滚动的喉结。 灶台上正咕噜咕噜炖着的是土豆烧排骨，水汽和诱人的香气不断地从锅盖逸散，勾得人饥肠辘辘，从心底不断地升腾起欲望。 “邱红姐，菜好……” 邱明理揉着干瘪的肚子进门，一抬眼就见他正哥和邱红姐正对望着，含不含情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突然就不饿了，并且头顶隐隐冒出了冷汗。 果然，下一秒，随着邱红回神，慌乱间碰掉了台面上放着的铁锅铲，让它猛地砸在地上发出一阵叮里啷当，荣正带着刀子的死亡眼神也直直送了出去。 邱明理：“……” 他这肚子怎么这么不争气！ 第116章 邱明星送柿子 因为那一通撞破，虽然两人啥也没有做，但邱红仍然尴尬得不行，做完饭赶紧走了。 外头的气氛倒不尴尬，荣正正给大家看他拍的照片，他其实洗了三套出来，两套给了邱红，这套准备自己留着。 邱明理照片还没看呢，先夸赞了一通荣正的技术，企图拍马屁掩盖刚刚的事情。荣正一个没忍住，捏起拳头就要揍人，邱明理急忙躲开，黄天华等人拱火的拱火，劝架的劝架，闹了好一会才停下来仔细欣赏照片。 照片里氛围格外热闹，两个小女孩也是一个赛一个的精致，杨晓慧喜滋滋地拿着看，这要是自己以后也生个这样漂亮可爱的小女孩该多好啊。 褚地煞拿肩膀撞了撞亲哥：“你行不行啊，嫂子都眼馋成啥样了？我也等着抱小侄女呢！” “有你什么事啊！你自己媳妇在哪里都还不知道呢，操心起别人的媳妇来！”褚天罡笑着给弟弟后脑勺来了一下。 林琳和黄天华也眼馋闺女，看着照片稀罕得不行，挨个夸。 说好的中秋节要给外地五人组放假，结果因为猪的情况不太好，谁也不放心走，荣正想了想，直接折成了钱，又托母亲廖青韵给买了些礼品寄过去黄家和褚家了，跟他们说好，等这批猪年底出栏了，厂里再放假。 只不过这样一来，一批猪出栏的时间算下来就近一年了，完全没有实现规模化短时间高效健康出栏的目标。 不过这的确不能操之过急，荣正也没有气馁，让黄天华等人继续探索就好。 大家好好地夸了一通照片，这才端碗吃饭，邱明理埋头刨了一会饭，忽然抬头道：“我为什么总觉得，站悦悦旁边的小妹妹，我见过呢？” 但就是死活想不起来是谁。 “什么贾宝玉台词？”杨晓慧瞬间乐出声，又特意柔了声音，模仿道，“这妹妹我曾见过的！” “又白净又精致，手上还带着银镯子，这农村里的小女孩可没这样养的。”林琳接话道。 不等邱明理再说什么，门外忽然响起了高低好几声惟妙惟肖的鸟叫，荣正正奇怪养猪厂哪里来的鸟，褚地煞一下乐了起来，说是邱明星来了，接着起身去开了门。 来的人果然是好久不见的邱明星，他见着大家正吃饭，有些不好意思，把手上拎着的一兜子青柿子放桌上了就要走。 褚地煞问他吃了没，没吃就留下来一块吃饭。 “我吃过了，你们慢慢吃，我要放牛去了。”邱明星小声道。 如今已经10月份了，他想要复读的希望彻底破碎，只能每天在家帮着母亲打理农活，放牛淘猪草也是他和妹妹的活。他父亲邱建业是个技术很好的砌砖匠，大多时候在周边几个村镇上给人家砌房子，刮腻子。 褚地煞好笑：“你怎么每次见了正哥都慌成这副怂样？放心，他又不会打你！” 荣正：“……” “……我，我胆子小。”邱明星被凉凉地扫了一眼，连忙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褚地煞又笑了几声，接着问：“你给这么几个青柿子，我们咋吃啊？” “这是拿石灰水泡好了的，直接削皮吃就行，又脆又甜！”邱明星连忙反驳，“是我和妹妹一起摘下来泡好的。” 9月底和国庆周，是最适合摘、吃脆柿子的时间，它们不像软柿子那样还需要漫长的等待，摘了下来，用石灰水密封泡个三四天就可以完全去除涩味，变得又脆又甜。或者不做任何处理，硬柿子直接削皮做成柿饼，不过那样花费的时间更漫长，当然也更美味。 褚地煞点点头道谢，刚要说什么，邱明星忽然看到了那叠放在旁边桌子上的照片，愣愣地拿起来一看，震惊问道：“这是谁？” 荣正皱眉，褚地煞狐疑道：“这是邱悦啊，我们厨师的女儿，你这都不认识？” “不是……我问的是旁边这个女孩。”邱明星的眼睛死死盯住照片。 “啊！我想起来了！”邱明理忽然高声道，“悦悦的那朋友，跟明星的妹妹几乎长得一模一样啊！” 荣正一愣：“真的？” “真的！就是……比咱们家妹妹高一些，白一些，瞧着性格也阳光不少。”邱明理点头解释。 邱明星也道：“是的，跟我妹妹……长得很像，我妹妹也读六年级。” 他说到一半的忽然停顿了许久，紧接着又恳切地问：“荣老板，我能问问这个小女孩叫什么吗？” “……谢晓凤。”毕竟情有可原，荣正的眉头放了下来，据实已告，“跟悦悦一个班的，在镇上中心小学读书。” 邱明理笑了起来：“嘿，这缘分真神奇，这俩长这么像，要是以后升到初中，碰见了，说不定走一起别人能认成双胞胎。” “双胞胎……”邱明星忽地笑了笑，“也说不定，能成为朋友。” 除了邱明理，其余人对邱明星的妹妹并没有多大印象，一时也没法接话，邱明星拿着照片踌躇片刻，忽然又问：“荣老板，我可以拿这照片回家给我……妹妹看一眼吗？” “可以。”荣正想了想，点点头，又飞速补充，“但记得还回来。” 邱明星连忙答应着，道了别，拿着那张邱悦和谢晓凤的双人照走了。 饭桌上安静了几秒，荣正忽然问：“地煞，你跟邱明星来往多吗？” 褚地煞点了点头，说两人关系挺不错，虽然邱明星的父亲邱建业并不允许儿子来养猪厂，但邱明星总是偷偷来找他玩，两人一起交换了一些小说，还打了几场球，很聊得来。 邱明理也道：“以前没发现，明星还挺会玩呢，我以为他是那种只会死会读书的。” 不说褚地煞，就连邱明理、褚天罡、黄天华等人跟着邱明星一起打过几次球后，都互相熟悉了起来。荣正平时挺忙，经常下午开车上市里忙事情，晚上再赶回来，所以才不知道这些。 荣正想了想又问邱明理，现在知道了邱明星父亲为什么限制他来来来养猪厂了吗。 “不知道，就连我爸妈都说，建业叔那人，多少有点奇怪的。”邱明理说着咔嚓咬碎一块脆骨，吃得美滋滋。 荣正吩咐：“那你们平时也注意些，最好不要发生冲突。” “正哥你就放心吧，能出啥事啊，最多也就是在他们自家吵嚷几句，还能上我们厂里闹？”邱明理蛮不在乎道，“建业叔那人，虽然奇怪，但也不是不讲理的。” 荣正见状嗯了一声，也不再多说。 饭毕，桌上的餐盘又是吃得干干净净的。 洗碗这活是轮流的，除荣正之外，今天轮到的是邱明理，他正哼着歌刷碗呢，荣正进来之后把门关上了。 邱明理：“……”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就有点慌。 第117章 想建新房子 荣正没开口，先给了邱明理一个眼神。 “正哥，我……我保证绝对不会瞎说。”邱明理举起带着洗洁精泡沫的四根手指起誓。 荣正满意地点点头，也不走，而是斟酌好一会后问道：“如果我想在这村里买块宅基地，自己建房子，好操作吗？” “！”邱明理眼睛瞪得铜铃大。 建房子？ 是他理解的那个建房子？ “……盖房子娶媳妇的那种？”邱明理愣愣地问。 在农村，盖新房子在某种程度是和嫁娶绑定的，儿子长大了要娶媳妇要有自己的小家了，得盖个新房子，以便更好地迎接家庭新成员。这在说亲里，是一项大优势，要是都要娶亲了还和父母住在一起，孩子生下来也挤一块，人家也不愿意嫁姑娘。 好比邱明理家里，邱建国夫妻俩，早在大儿子结婚前，就给资助起了新房子让小夫妻在新房成的亲，二儿子因为在城里安的家，倒是没在村里建新房，两个老的如今又开始考虑要给小儿子支援一笔钱，让他盖个新房好给他说亲娶妻。 邱明理自己也正攒着老婆本呢。 荣正没说话，默认了。 “……”邱明理倒吸一口凉气。 这算啥？ 房子在某种程度上可就是家的指代，有房才好说成家立业的。如果一个男人决定建房，大概率也代表着他想要在此定居成家的决心。 所以名义上叫倒插门，实际上是倒贴专业户啊！ 邱明理小心翼翼问：“正哥，邱红姐……同意跟你那个……谈恋爱了？” “……”荣正摇摇头，“我就是……先打听打听。” 有备无患。 农村的地好租，价格也不贵，他的养猪厂就是租地盖的，但宅基地的政策却不同，他不是笼口村人，更不可能真把户口迁来这边，宅基地的操作就不是那么好弄了。张福子自家宅基地的份额已经用完了，毕竟她好几个儿子，加上现在住着的那房子盖得很大，占地面积也广，还有个大院子。 荣正也不太想跟张福子说这些事，老太太大约不会赞成。 最后才决定先找邱明理问问。 再者，建一个房子并不是朝夕就能完成的事情。农村的路太不方便了，光是运输各种建筑材料就需要不少时间，当初养猪厂的建立就花了半年多的时间。 因为各种艰难，才有那条经典标语——要想富，先修路。 “这个我之前听我爸说过几句，还真不太好弄。”邱明理仔细想了想，被难住了，“正哥，这事……我能不能问问我爸？” 荣正点点头：“可以，但你别说太多，就，问问操作上要怎么做才能合法划到我的名下。” “好的，正哥。”邱明理认真答应。 傍晚时候，邱红带着儿子收了晒好的五香花生，先给张福子送了一小袋，老人家牙口不好，吃不了多少，接着去养猪厂做饭的时候，提了一大兜子。 杨晓慧等人吃了都觉得好吃，闻着就香不说，也不像刚刚煮出来的时候，弄得一手上都是水，晒干后怎么吃都是干干净净的，格外有滋有味，一颗一颗停不下来。 至于制作方式，还是之前的步骤，用各色香料和盐加水将生花生煮好，只是多了一道拿到太阳底下晒干的程序，这样晒出来的干花生可不像过年时候炒出来的香花生那样香酥脆爽，而是软糯香甜，又把耐嚼发挥到了极致，还不会上火，更老少皆宜。 荣正吃着吃着就问：“这花生卖吗？” “什么？”邱红没懂他的意思。 “我想找你买个20斤带去城里给我妈我舅舅，邱叔叔他们都尝尝。”荣正解释道，“味道很不错。” 当然，这样接地气的礼物，又出自他的手，荣正想，大概率会狠狠刷一波存在感，让收礼物的人多少都有些费解吧。 不过这正是他的目的，他开始考虑要慢慢争取他妈的支持了。 谁料，林琳忽然也跟着道：“小红，我也想买点，给家里的老人，还有我儿子，你不知道，他可喜欢吃花生了。” 杨晓慧一听也跟着说想买点，过两天她自己回家探亲的时候带回家去。 荣正：“……” 大家都喜欢凑热闹啊。 邱红：“……” 不是……你们以前都没有吃过这样的？ 这话一问出来，其他人一致点头，没有。 这是头一次！ 上瘾了！ “邱红姐，咱们农村人，谁家煮花生不是撒一把盐就煮啊！没见跟你一样还精心配大料的！真香！”邱明理说完，直接去找了个小塑料袋，装了两把出来，说要带回家哄侄子侄女。 邱红就这样精神恍惚地得了好几笔订单，回家把自家种的花生都消耗完了不说，还找薛晓兰都买了些，花了好几天才交了货。仔细算下来花费的材料和功夫还真不少，这门生意也只适合在邻里间做一做了，要真按高价拿去卖，那销量怕是打不开。 大家的生活水平提高了，但也没有到能够奢侈高价买零嘴的地步。何况花生这东西，家家户户都爱种一些，就是拿来解馋用的，哪里舍得买来吃。 等这件事了了，养猪厂迎来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距离发现有猪厌食已经一个多月了，在折腾了各种法子后，按照邱红建议，喂食了新鲜猪草的那一拨猪陆陆续续地全都恢复了食欲，每天一到饭点就“嗷嗷嗷”地叫翻天，只要饲养员一走近猪圈，那耳朵里就是一片的哼唧声，黄天华等人的心终于全都放了下来。 众人都一起诚心诚意地跟邱红道谢，她提供的法子通过了验证，也帮着养猪厂渡过了难关。 黄天华在邱红面前更是感慨，他们先前把养猪想简单了。 “我也没那么大的功劳，不过是提供一个思路。”邱红也为他们开心，不过功劳是不好领的，毕竟决定是荣正下的，工作都是黄天华安排带人实行的，他们才是真正逆转局面的关键。 又观察了一个礼拜，在确认确实喂食猪草搭配特别调配的营养饲料会让猪的食欲更好之后，新的难题出现了—— 人手不足。 本来养猪厂一是养的猪不多，二也是控制成本，并没有招多少人干活，但多了要去淘猪草这个活之后，大家的工作都增加了不少，经常加班。 以及，经常性的还要贴上员工家人的“资助”。好比邱明理的母亲和大嫂，就经常送些干活时顺手扯下来的猪草给养猪厂，再有一个外村的，家里父母知道养猪厂需要猪草后，在家闲着没事就帮儿子淘猪草送去。 尤其是，黄天华在对比了前后效果之后，摸到了一个关键点，这猪之所以会厌食，不长肉，是因为饲料太单一了！就跟人似的，天天就吃一种菜容易腻，还容易营养不良，天天单吃肉呢，要上火不消化！ 嘿，就是这么灵性！ 他这么一想通，向着荣正提出了一个新的尝试方向，那就是让整个养猪厂的猪都吃上富含维生素和粗纤维，提升食欲助消化的猪草。 当然这次也必须设置对照组！ 但他已经有预感了，同时吃精饲料和猪草的那一批猪绝对能长得更快更好！ “……”压力转移到了荣正身上。 300头猪的猪草？？？ 难不成他要雇十几个人每天就在地里割猪草？ 那笼口村的地皮估计都能被铲光！ “我想想办法吧。”但黄天华的提议显然是有道理的，荣正最后只能这样答复，同样脑袋疼了起来，这事情还真是不好办啊！ 张福子听了都跟着犯难：“专门雇人淘猪草？诶哟，不好不好！那你养头猪的成本可太高了，肉价也卖不上去啊！” “……嗯。”荣正也明白这个道理。 猪肉价格是受市场管控的，所以他最初开这个养猪厂就跟黄天华等人说了，必须找办法缩短出栏时间，不然铁定亏钱。 张福子又道：“说起来，嘉明小时候还跟小红他们一帮人都淘过猪草呢，哈哈哈，他干活爱偷懒，小红他们淘上一箩筐，他顶多就给箩筐铺个底！” “……”荣正忽然福至心灵，这事，或许可以找邱红讨个主意？ 老太太听了竟也赞成，说小红那脑子多灵啊，说不定真有法子。 荣正捏了一个手电筒就出门上隔壁去了。 第118章 好主意 荣正敲门进了邱红家里。 院子里的大白鹅一声都没叫唤，邱诺倒是很兴奋，跟个小炮弹一样蹬蹬蹬地笑着扑向荣正：“伯伯！” 荣正稳稳地接住小孩，给他来了一套举高高抛飞机的操作，把小孩逗得乐得不行，这才放下来。 姐弟俩是两个极端，相比邱诺的热情相迎，姐姐邱悦满脸警惕地看着荣正，也不喊人，还把自己的作业挪近了些，挨着亲妈坐着，明摆着是不欢迎客人的姿态。 荣正：“……” 邱红：“……” 邱诺也不懂姐姐为什么闹别扭，连画画也不去学了，他对荣正是十分喜欢的，被放下来后又进了家里放杂物的房间，拖了一把凉薯出来，要给荣正吃。 时间快到10月中旬，秋稻陆续成熟，稻穗沉甸甸地又压弯了枝头，从青色转成金黄的工作已经陆续完成，马上又要到打谷子的时间了，真正丰收的季节，除了花生、柿子，还有凉薯也已经成熟。 凉薯跟红薯不同，它的口感跟马蹄、雪莲果类似，甘甜脆爽，非常解暑气，而且带有一种独特的青草的气息，比红薯更适合当做水果食用。 邱红家的凉薯因为是种着给小孩甜嘴不为卖的，没太施肥照管，长得并不算大，一个个细细的，还带着新鲜的泥巴，下午刚从地里挖回来，邱红还打算明天洗了再拿去分给张福子和养猪厂的众人尝尝，没想到邱诺这么喜欢荣正，巴巴地送出来。 既然是小孩送的，荣正当然要尝尝，就着家里的水冲干净外皮，把皮唰唰唰撕开，就露出里面雪白爽口的块茎，吃着非常舒服，因为也就比鹅蛋大上些，荣正一口就咬了近半个。 邱诺露出崇拜的眼神：“哇！” 一大口！ 邱悦第一次用极为嫌弃的目光对准了弟弟，小声地嘟囔了一声：“小叛徒！” 明明说好不能对荣正笑的！ 谁想小孩真把这句话给听到了，立刻嘟起了嘴，反驳：“姐姐才是叛徒！” 明明荣伯伯对他们很好啊！还帮他打架！ 没错，自从上次小邱诺被允许拍了邱老三一巴掌之后，忽然胆子就大了不少，跟荣正也更亲了。 邱悦一听弟弟这话，更生气了：“你才是叛徒！” 妈妈都要被抢走了！ 你还向着他！ 以后有你哭鼻子的时候！ 哼！ 荣正：“……” 荣正看着姐弟吵架，只觉得嘴里的滋味一会甜一会苦的，很是复杂。 “……”邱红同样哭笑不得，也不想多说啥了，径直开口问荣正这么晚了来干什么。 荣正就把关于猪草的问题说了出来，问她有没有什么更好的法子，可以压缩成本的同时保证养猪厂的猪草充足供应。 “你是特意来找我拿主意的？”邱红紧盯着荣正，忍不住再次确认。 “嗯，你很聪明，”荣正坦率点头，也不吝惜夸奖，“心细，想问题的角度特别……奇妙，对农村也比我更了解，所以我想，你会有更好的办法。” “……”邱红忽然说不出话了，心脏砰砰砰地快要跳出胸膛，为荣正的这份认真的坦荡与认可。 理直气壮地在大庭广众之下公开自己的心意，耗费心思地为她做着大大小小的事情，耐心教悦悦和诺诺画画、玩……这些种种的一切让她感动又觉得负担，但此刻，被认可和需要的这一刻，她忽然没有办法再忽视这个男人的珍贵了。 也百分百地确定了，荣正并非只是恋慕她容颜的好色之徒，或者保护欲旺盛的英雄情结患者，而是真真正正地喜欢她整个人，甚至带着几分崇拜的喜欢。 邱红冷了许多年的心忽然重新热了起来。 邱悦最是敏感，她察觉到了妈妈忽然之间变化的情绪，立即紧张喊道：“妈妈！” “悦悦，伯伯以前帮了我们那么多的忙，现在轮到他需要帮忙了，我们总不能袖手旁观吧？”邱红强自镇定下来，笑着反问女儿，“是不是？” 邱悦被问得点了点头，好像没错呐……？ 虽然这个人帮忙是别有用心！ 但他确实帮了她家好多忙，还教她画画，帮她保守秘密…… “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帮他呢？”邱红看女儿神色间被说服了，顺势就把问题丢了过去。 邱悦被问得头大了，怎么降低成本吗？ 那就给他们工资开低点？ “那工资太低，人家不愿意做这个工作了呢？”邱红笑了起来。 邱悦秀气的眉毛拧了起来：“为什么啊？就算工资低，也可以挣到钱啊！” “悦悦，这份工作呢，跟妈妈这样到点才去养猪厂做饭的情况可不一样。”邱红提醒女儿，“他们需要一整天都为养猪厂工作，没有办法兼顾自家地里种菜种田了，工资太低的话，可养活不了自己，那他们自然不愿意干呀。” “那让他们像妈妈这样，每天只做几个小时，行不行？” “不行，那猪不够吃了呀。” “那猪少吃点，不行吗？” 好么，解决不了问题，就直接解决制造出问题的猪。 荣正和邱红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起来，童言稚语，分外可爱。 邱悦的眉毛拧得更紧了，她无法形容自己的感受，但她已经察觉到了妈妈与荣正之间莫名的连接。 那个词，小姑娘还不懂，看是眉来眼去，写是两个字——默契。 “猪少吃了，就不长肉，不长肉呢，就得延长饲养的时间，会耗费更多的成本，就更赚不到钱了。”邱红细细分析给女儿听，“拿你们上课做比喻，如果你每节课都少听一个知识点，久而久之，你缺乏的知识点就会累积变多，让你再也听不懂老师上课在说什么，就会落后其他同学一大截。” 邱悦没主意了，那怎么办呢？ “嗯……那你要去帮你的荣老师淘猪草吗？”邱红忽然笑了下，逗女儿。 邱悦不乐意了，嘟嘴：“妈妈！” 荣正忽然有些黯然神伤：“原来悦悦连这样的小忙都不肯帮我做啊。” “……”邱悦见了荣正这样，变得不知所措起来，“我……我可以帮你！但是也……帮不了多少啊。” 她还要上学，写作业，还要帮家里煮饭，帮妈妈收小白菜，也很忙的呀！ 荣正心满意足地收了郁色，笑了出来。 察觉到荣正在逗她的小姑娘不好意思了，忽然把脸抵在了妈妈的背上，邱红也无声地笑了起来，拍了拍女儿。小邱诺压根就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此刻见姐姐害羞，更觉得稀奇，还特意跑去旁边问，姐姐呀，你怎么了呀。 邱悦：“……” 她决定讨厌弟弟一分钟！ “那就这样解决吧，让悦悦帮你淘猪草。”邱红忽而灵光一闪，说道。 邱悦把头抬了起来，什么呀？她妈妈要把她卖了去做长工吗？ 荣正失笑：“雇佣童工？我可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我又不会去揭发你。”邱红俏皮地回了一句。 邱悦再度把嘴撅了起来，伤心地看着亲妈。 “逗你玩的！”邱红笑了，揪了揪女儿的脸蛋，忽然收了笑意，正色道，“但我想出来的法子，还确实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雇佣童工。” 荣正道：“怎么说？” “你还记得子衿吗？”邱红问道。 荣正想了想，邱嘉钢家的女儿？也就是上次吃饭为不能继续读书闹了一场的那个？ “嗯。”邱红笑眯眯的，“她平时可勤快了，经常能在田里看见她。” 邱子衿会把车前草、铜钱草、金银花之类的可入药的，在农村田间岭上可以找到的野草野花，收集起来晒干拿去镇上卖给药铺，赚钱攒着当学费。 当然，在那日何青青答应会供女儿上学后，邱子衿如今已经不再为学费而烦恼了。 “这个主意怎么样？”邱红问道。 荣正想了想，笑了起来：“好主意！” 第119章 收猪草 邱红给出的主意，是让养猪厂参考镇上药铺的做法，从雇佣工人制造材料的模式转化为更省力的—— 直接收购材料！ 药铺面向所有乡亲收购草药，不再需要花费大量时间和人力去遍山遍野地找那些用量十分巨大、极易辨别的基础草药，只需要在店里坐着，低价收购村里老人、孩子们用他们闲暇时采集来的草药即可。 老人是因为年老体力不支，小孩是因为还小力气也小，都干不了重活，但相对拥有了不少空闲时间，可以拿来琢磨一些赚些零花钱的生意。 他们也很乐意这样干，赶圩的时候顺手把草药拿去卖了，买几个新本子，吃一碗米粉、米豆腐，或是买些明星海报、发卡之类的，都很好。 药铺能这样做，养猪厂自然也能。 任务被分散开去，，养猪厂能用极低的成本买到遍山遍野的猪草，而村里的那些老人孩子能多一个赚零花钱的机会，两全其美。 这里头还弹性十足，谁家有时间、乐意淘猪草，那就去；没时间、也不稀罕挣这个钱呢，也碍不着什么事，主打一个你情我愿。 尤其猪草跟草药一样，那都是绵绵不绝，春风吹又生的，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不止笼口村，周围几个村子也可以发布收购广告。”邱红又道。 荣正点点头，笑容越来越大，是呀，光是笼口村，可能还供不应求，但再加上周围几个村子，就万无一失了。即使后面养猪厂增加养猪数量，想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嗯……养猪厂可能还需要腾出一个人做司机。”邱红又道。 猪草和草药可不同，这玩意更常见、更多，自然也更廉价，不过后者再重也攒不了多少，前者却是需要量大来取胜的，既然是做老人和小孩的生意，就要考虑到他们没法运输大重量的问题。 在每个村找个点，定时定点地收购猪草，这样大家都便利省事。 荣正笑：“这个没问题，他们都会开车，厂里三轮车本来就配置了好几辆。” 这样一个大厂，每天消耗的食物都是上千斤，没点运输工具还真不行。荣正倒不担心这个，但有些把握不好猪草的收购价格。 “一毛钱一斤？会不会太低了？” “嗯……五分钱一斤怎么样？”邱红让女儿贡献了一下草稿本和笔，当即在上头演算了起来，五分钱一斤，100斤就是5块钱，假设养猪厂需要的猪草每天在500斤，那一天需要支出25块，一个月总支出775块。 荣正在心里估算了一下，黄天华给出的精饲料和猪草的比例是7:3，还真差不多是这个数，这笔钱相比雇上十几个人，是真正的大大节约了成本！ 就是吧…… “这么便宜，会有人愿意做吗？” “这可不便宜！”邱红笑了笑，又算了笔账。 猪草这东西，随处可见，比草药更常见，更不需要像草药那样辨别，种类繁多，只要铆足劲，找块好地方，一个小时弄个十几二十斤轻轻松松！那么假设一天弄20斤猪草，能拿1块钱，一个礼拜下来能赚7块钱！这钱对成人来说一般般，对老人和孩子们来说，可充满诱惑力！至少比卖草药赚得多得多！ 荣正赧然一笑，说起这些，他还真不如邱红懂，找她问真是问对人了！ “还有一个关键的问题，收猪草，一定得定标准！而且称重之前一定要检查。”邱红心思细密，此时又一心为荣正谋划，很快就想到了需要防范的点。 荣正神色专注地望了过去，怎么说？ “你知道……”邱红忽然生出一抹促狭，拿土话说了一个名称，问，“认识这种草吗？” 荣正下意识地摇头，他参与的农事实在有限，菜都不一定认得全，哪里还认识什么野草，但很奇异地，他发现邱红也不是真要为难他，而是……拿这当乐子逗他？ 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体验。 没等邱红说话，邱悦小姑娘诧异无比：“你不认识？怎么可能！” 小姑娘的眼神里充满了震惊，荣正在她心里接近于无所不能，毕竟连画画都那么厉害！ 但是他竟然不认识妈妈说的锯子草！ 那东西她都认识！ 邱悦又把弟弟拉出来问：“诺诺，你认识锯子草吗？” “嗯！”邱诺见姐姐肯搭理自己了，连忙跑过来点头，“我认识啊，我还认识枸杞菜，莴笋！” 都是妈妈教过的！ 荣正难得生出些尴尬，这回可真是连三岁小孩都比不上了。 “哈哈哈哈哈……”邱红乐得不行，笑了一通后才正色对女儿道，“悦悦，你知道你荣伯伯为什么不知道这种草吗？” 邱悦摇头，她就是因为想不通这个才格外震惊。 “因为他从小生活在城里呀。”邱红说到这里突然涌上一股歉疚，说起来，女儿长到这样大了，她也没能带着她去过一次城里呢，更别提去哪里玩了。 不同的生活经历造就了不同人的生活常识体系。荣正从小生活在城里，没有干过农活，也没有种过菜，要是能知道什么是锯子草那才奇怪呢。相反，农村出身的孩子，如果从未去过城里，要他们知道如何搭乘公交车、看地图路线，那也很离谱。 邱悦听妈妈说了这样一通，若有所思：“原来我见过的世界……这样小吗？” “嗯，所以，妈妈才让你多读书啊，等你以后知道的多了，也有能力了，可以去外面看更大的世界。”邱红认真道。 邱悦点了点头，尴尬地看了一眼荣正，刚刚好像她……大惊小怪了。 荣正察觉了，把握机会套近乎：“悦悦愿意教我认识一下什么是锯子草吗？” “……我明天去地里找了给你看！”邱悦看了一眼外头，黑天黑地的，只能明天了。 荣正飞速道谢，这真是意外之喜，小姑娘总算愿意搭理他了。 不过，虽然知道了这是一种野草，但这草又有什么厉害关系呢？ “这草，是猪不能吃吗？” 第120章 好事发生 “是的。”邱红点点头，“它学名叫什么我不知道，但它有个别名，叫猪殃殃，顾名思义，猪吃了就会病殃殃。” 除了这个之外，像什么紫堇、陆英、六耳铃，这些都是猪不能吃的，老农民当然都知道这些，但小孩不一定知道，如果不做检查，有人来卖就照单全收的话，很有可能导致灾祸。 再一个就是，没有标准和检查，容易藏奸。这猪草里头，不论是带了水，还是带了过多的泥巴，都会很重称，一个两个没什么，要是大家见养猪厂不做任何辨别就照单全收，说不定都有样学样，到时候积少成多，养猪厂得亏上不少钱。 还是那句老话，丑话说在前头，定好规矩之后，让他们自动按照标准做事，如果不合格也可以有章可循，拒绝得理直气壮。 荣正认真记下邱红说的要点，准备回头让邱明理弄个章程出来，到时候再给邱红过目下。 “好。”邱红也是笑眯眯的模样，帮上了忙，她也很开心。 正事说完了，时间也挺晚了，荣正却不舍得挪屁股，又找话题问道：“快打谷子了吧？” “……嗯，”邱红犹豫半晌，“过两天就要开始收割了。这次，别来帮忙了。” 以前是真的想避嫌，这一次却是……真的不想荣正为了帮她付出那么多的人情债。 “打完这茬谷子就要等来年再插秧了，”邱红开口细细解释，“所以这次一点也不急，我和晓兰姐还打算边打谷子边收菜呢，忙得过来。” 荣正盯着邱红看了许久，忽然露出了一个傻笑：“好。” · 邱红关于收猪草的提议在养猪厂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扬。 说实话，大家每天在养猪厂连最脏最累的铲猪粪都干了，也无所谓要去淘猪草了，可人少力量微啊，那点子猪草扛不住消耗，大家心里多少都有些着急，这回彻底解决了！ 邱明理听了荣正的吩咐，又打电话跟自家二哥聊了聊，还真整出来一个像模像样的收猪草通告来，上头详细写了猪草收购的细则，水分不能太多【雨天另算】，泥巴要抖干净些，只收常规猪草，不收无法确认品种的野菜…… 荣正和邱红细细审过，都觉得没问题了，社交达人邱明理就开上了如今越发熟练的电三轮，跑了周围好几个村子张贴通告去了。 通告一出，大家都震惊了，倒不是因为养猪厂的一系列规矩瞧着有些多，那可条条清晰在理呢，主要还是猪草这玩意它是免费长在地里的，不能吃还要挤占蔬菜的养分，如今居然能换成钱？ 一时之间，也不管是老人、小孩，还是壮劳力们，大家都十分踊跃，全家上阵，也就小半天的功夫，养猪厂已经收了七八百斤的猪草了。 再过两天，还引发了新型纠纷。 往常，要是地里草多，一般人家都很欢迎淘猪草的人上地里淘的，只要注意些，不要弄坏菜就好，可如今不一样了，这猪草它能换钱了，不少人家顿时公开表示，谁家的地，猪草就是谁家的，可不兴到别人家乱淘啊！ 荣正见了这架势，心里更加佩服起邱红来，五分钱的价格实在太恰当了，要是再涨涨恐怕会引发更多纠纷。 一时之间，养猪厂的猪，头头都享受起了绿色健康猪草，胃口也更好了。黄天华对此极为激动，他可算是找到新的方向了，未来可以尝试更多元化的喂食种类，达成缩短出栏时间的目标指日可待。 邱明理却有些犯愁，说大家这样疯狂，收回来的猪草好像吃不完了，但人家淘都淘来了，也不好不收吧？ 荣正让他直接去问邱红。 邱明理：“……” “晒干吧！”邱红立即给出建议，“这是最开始的阶段，大家都新鲜，所以才会这么火爆。” 但随着秋稻收割季的到来，大家都会忙着家里的收割晒，再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耗费在赚零花钱上。再一个，就算猪草再取之不尽，那生长也是需要时间的，以半个月为一个大概的周期，众人兴起凑了这热闹，再一次的火爆收购日可能就是半个月后了。 在收不到那么多猪草的日子，还有即将到来的冬天，养猪厂得把猪草储备起来。农村人家里养猪的，一到秋天就先后晒起了红薯藤、牛皮菜或者一些价格不好，卖不出去的蔬菜，屯着冬天时喂猪用。 等土地上冻，霜冰齐下的时候，不说地里再没有多少新鲜猪草，就是有，大多数人为着五分钱一斤的价格，哪里还会愿意顶着严寒去淘猪草啊！ “……邱红姐，你咋这么厉害呢！”邱明理一拍脑袋，头一回有些懵，他家里也晒红薯藤呢，他咋就没联想起来猪草还能晒干呢？ 邱红笑笑又道：“等冬天猪草供应不够，可以适当涨点价格，跟家里晒红薯藤多的人家买点。” “诶，我记着了！”邱明理认真答应。 说完这些事，邱红又当着众人的面，提出请假，她和薛晓兰也要正式开始收割稻谷了。 没想到的是，荣正没发表意见，黄天华倒是率先提出了他自己要去帮忙打谷子，说邱红帮他找到了一个正确的方向，现在是他该回报的时候了。 他这么一说，林琳来了个夫唱妇随，也表示自己要去，褚天罡褚地煞兄弟俩也表示打谷子还挺好玩的，他们也去帮帮忙。 “……”邱红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荣正，明明那晚不是已经说好了吗？ 荣正微微摇摇头，这可真不是他安排的。黄天华本来就很讲义气，不然也不会离开家乡来笼口村帮他养猪，估计是真想报答一下邱红。 邱红正在不知所措间，又有两人提出要去帮忙，说邱红只要管饭就行。 “……大家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 邱红拒绝的话刚说到一半，杨晓慧忽然打断道：“邱红姐，我就不能去帮忙了。” 话音刚落下，人就微微红了脸。 “……”邱红反应了一下，顿时喜上眉梢，“好事来啦？” 杨晓慧羞怯地点了点头。 邱明理完全没懂：“什么好事，你们打什么哑谜呢？” 荣正等人也满脸疑惑，褚天罡轻咳了一下，一本正经地宣布自己明年就要当爸爸了！ 褚地煞猛地站了起来，激动了盯着自家大嫂的肚子看了几秒，这才反应过来，大声欢呼自己要当叔叔了！ 氛围顿时热闹了起来，大家争先恐后地恭喜褚天罡和杨晓慧，有人又道，最近养猪厂总有喜鹊来，原来真有这样的大好事。 荣正把这句话听进了心里，看了好几眼邱红，负责给他报喜的喜鹊难不成迷路了？ 邱红只觉得荣正的眼神莫名其妙。 因为这番打岔，大家的关注点彻底歪了，从小孩子准备叫什么名字到办满月酒的时候要怎么办……热烈地讨论了起来，邱红硬是没有找到半分机会回绝之前的话题。 于是…… 薛晓兰再度提着家里的鸡来了邱红家里，大家来帮忙打谷子，别的不说，伙食总得好一些吧？ 只有炖鸡辣子鸡土块炖鸡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这晚，邱红刚把谷子从晒谷场拿板车拉回来，荣正就过来了家里，说艳姐打了个电话过来，让过去接。 邱红连忙擦了把满是汗水的脸，跟着过去了。 第121章 福祸相倚 李艳带来的同样是好消息，一直在备孕的于小桃检查出来怀上快两个多月了。 是在打谷子的时候突然有些中暑迹象，紧急送去医院看了看，等诊断结果出来，王睿智已经笑成了一个傻子，于小桃也分外开心，第一个孩子即将来临，小夫妻心里自是无比期待。 算算时间，正是从邱红家里回去之后，这下真是皆大欢喜！ 在那之后，有了身子的小媳妇就被家里照顾起来了，打谷子之类的重活路是万万不能再干了，每天只在家里帮着奶奶打打下手，做做饭，全家上上下下都十分呵护，唯一令人焦虑的是，害喜似乎有提前出现的症状，于小桃的胃口很不好，吃不了多少东西，还时常犯恶心。 听到这里，笑成一朵花的邱红已经自觉接了话，说她这两天赶着去寻摸着适合泡酸的蔬菜萝卜给泡起来，等再过两圩，约在碾米厂见面，到时候一起带过去。 “诶！我就是这个意思哈哈哈……”李艳在那头笑得爽朗。 于小桃本身就爱吃酸，上回从邱红家里带回去的泡菜坛子，一大半都是她吃的，怀孕之后其他的都吃不下去，只偏爱酸口。 邱红笑道：“都说酸儿辣女，但我自己觉着，没这个讲究，无非是有了身子，胃口不太好，想吃些开胃的。我把辣椒酱也给制两罐子，到时候看看小桃爱不爱吃。” “哈哈哈……你说得在理！可不是嘛，我怀着睿智的时候，特爱吃辣，还以为是个姑娘呢，结果是个大小子！”李艳乐呵呵地应着，又道，“多放些蒜在里头，小桃爱吃蒜。” 邱红应好，又陆陆续续地交流了一下两家的秋收情况，这才挂了电话。 张福子老太太在一旁早听出来了，这会笑着道：“是上回来这帮忙的那个小媳妇怀了？那是个能干的。” “对，就是她！”邱红笑意盈盈，没着急走，直接坐了下来，“小奶，你这头能帮我收两只下蛋老母鸡和新鲜土鸡蛋吗？” 这两样是农村人眼里最营养的，邱红一早想好了，到时候连着她做的各种酸野一起送过去，再买点毛线回来，等冬天空闲下来，再给小宝宝打两件软软的贴身穿的小开衫。 张福子点点头，说保管给她买好。老太太心里明白，要邱红自己去，人家未必肯卖，价格估计也开得高，她出马那就不一样了，没人会赚她的钱。 荣正道：“送子观音还挺讲效率，一次送俩。” 另一位自然就是褚天罡的媳妇杨晓慧。 张福子和邱红一听都觉得好笑，顿时笑成一团，好一会后才各自止住。 荣正：“……” 邱红着急回家做饭喂两个小的，荣正浅浅把人送到院子，犹豫好一会才道：“我明早要去杀猪，顺道帮你把菜卖了？” 他知道邱红下午跟薛晓兰两人弄了两扁担的白菜，刚好杀猪得三四点出发，卖菜也是三四点出发，他的电三轮很大，一趟拉走不费事，省得那两人还要费精神熬夜用板车拉去。 “……不用了。”邱红站住想了好一会，还是拒绝了。从前是坦坦荡荡要避嫌，现在是……心怀不轨更刻意地想避嫌。 其中细微的差别，邱红心里明镜似的，忍不住就叹了口气。 荣正定定了看了人两眼，向着邱红逼近了两步：“为什么不用了？” “……”邱红后退了两步，刚想说些什么，就听自家小院里响起一声惊叫，接着邱诺的哭声传了过来。 两人都没犹豫，赶紧跑过去。 张福子在屋里也同样听到了，心慌了一下，跟着跑隔壁去了。 出事的却不是大哭的邱诺，而是邱悦。 小姑娘负责煮饭，柴火饭煮到水开得倒出多余的米汤，那饭才能蓬松暄软好吃。可家里的大铁锅用了太多年，一侧的拉环今天正好坏了，刚拎起来整个锅就往下坠，邱悦一心急下意识地拿手兜了一下，被倾泻出来的高温米汤浇了半只手臂，肌肤迅速烫起水泡，通红一片，十分严重。 此刻小姑娘正把手泡在水桶里，做着降温，双脸双眼通红，是懊恼，也是痛的。 邱红见了这场景，慌得急忙上前查看，荣正动作更迅速，把小姑娘一把抱起冲进了隔壁的院子，打开水龙头开到最大，开始给孩子冲手臂。 “烫伤需要先冲冷水15到30分钟，接着再送去医院。”荣正对邱红解释了一句，细细了盯着小姑娘的手臂看了看，还挺严重，眉头当即皱了起来。 邱红心疼地揉了揉女儿的头和背，又帮她擦了擦汗水，倒没有对荣正的处理方式提出异议。对荣正，她有一种出自本能的信任，知道他的那些外伤处理方式更科学有效。 张福子见了那伤也有些心惊，又赶紧帮着哄了哄邱诺，小孩看到了姐姐被烫伤的整个过程，被吓得一直在哭。 “这样，诺诺我带着，阿正，等时间到了你带着悦悦和小红去医院。”老太太不等邱红开口，率先揽下了活。 邱红“诶”了一声，感激地看向老人，趁着邱悦还需要冲水，她着急忙慌地去了趟薛晓兰家里，把事情跟她说了，两人本来打算半夜一起去卖白菜的，这会子，她是分身乏术了，还不知道上医院要到几点。 薛晓兰听完整颗心跟着提了起来，连忙说要帮着带邱诺，让邱红放心去医院，等听到张福子和荣正会帮忙后，忍不住感慨道：“好！有人能帮衬一把，是好事。” 一个人带孩子的窘迫和困难，她也经历过无数次，何况邱红还是两个孩子，薛晓兰这样想着想着，脱口而出：“小红，你真的不考虑荣正吗？” 不说平常如何，关键时刻有个人互相扶持着向前走，心里多少会安定些。 “……”邱红下意识地回避了问题，又问卖菜怎么办。 薛晓兰话出口后才觉得自己说话总是不合时宜，不由懊恼了打了打嘴，又连忙回道，她会找一个交好的小婶帮忙，让邱红别担心，只管去医院。 末了又问邱红需不需要从她这拿点钱。 “不用，你也知道我才卖了好些菜，还有钱。”邱红回了一句，也不再多说，道别重新赶回了家里，上房里拿了钱，又赶去看女儿。 荣正正问呢：“悦悦，是不是没有之前疼了？” “嗯！”邱悦点头，持续性的冲水之后，手上不再是烫得让人发慌了，痛感降低了不少，微微有些麻木了。 荣正让她再冲一会，回房拿了车钥匙，这才关了水龙头，带着母女两个朝着养猪厂去。 “我们得去市里的医院看专门的烧伤科。” 镇上的医院资质不太行，荣正打电话确认过了，并没有专业的烧伤科，孩子还这样小，总不能稀里糊涂处理下，留下难看的疤痕陪伴一辈子吧？ 荣正没给邱红反应时间，到了厂里，把车开出来，又拿了一个大桶，打上半桶水放在座位上，让邱悦上去后仍旧把手泡在里头，催促着邱红上了车，一脚油门就拐上了去市里的大路。 第122章 丰收的季节 邱红一路上都十分紧张地看着女儿，防止她碰伤，等车开到了静江市的人民医院才反应过来，目的地到了，她心里头一个念头是女儿的烫伤肯定能被治疗好，但马上又忐忑不安起来。 她零零散散带的两百多块钱，该不会不够吧？ 荣正开了车门，小心翼翼地抱出邱悦，示意邱红跟着他，两人飞快地进了急诊。 半个小时后，烧伤科权威主任医师也从家里赶了过来，仔仔细细地给邱悦做了处理和检查。 荣正开口就问多久才能完全好全，连疤痕都全祛除的那种，问得人医生都笑了，这问题真有些霸道，默认这伤不能留疤了这是。 “目前还无法给出一个准确的时间，需要观察观察后续的康复情况，但我建议呢，不管是孩子还是家长，都要有耐心，这个烫伤还挺严重，皮肤组织确实有很好的再生功能，但前提是时间和身体素质允许。” 主任医师说话滴水不漏，说完又让住院观察一两天，如果手臂太痛的话跟护士说，可以酌情打些止痛剂。 邱红听得连连点头，感谢完医生就准备去给女儿办理住院，荣正直接揽过了一应事情，只让邱红陪着小姑娘。 邱红自进了这医院，心就跳得厉害，当下也没争抢，她知道光凭她带的那些钱，是根本不够请来那位有着一大串头衔的主任医师的，与其等会钱不够再向荣正借，还不如干脆就让他去了。 “妈妈……是不是要花很多钱？”等荣正一走，邱悦也哭丧了脸，用快哭出来的语气道。 邱红被女儿问得心里酸涩难当，点了点头，又道：“悦悦，日子就是这样的，就算我们再小心，再注意，还是会发生各种意外，不要自责，好好养伤。” “……嗯。”邱悦拿完好的右手搓了搓自己的裤子，低着头，心里还是很难过。 邱红揉了揉女儿的头，也没再多说，发生这样的事情，邱悦又向来是个心思重的，短时间内情绪肯定无法平复，慢慢来吧。 荣正把一应事情都安排得十分妥当。 除了缴了医药费，办好了住院手续，还去了趟外头，把母女俩的洗漱用品和晚餐都一起买回来了。 邱红一晚上光是谢谢也不知道说了多少回。 她一双眼睛盯着荣正忙上忙下，忙里忙外，全心全意地为了她和女儿着想，心里无法不滚烫。 从前王长兵有多混账，从来不管孩子头疼脑热，对着邱悦，表达“亲昵”的方式是不顾轻重地敲头……种种种种，提起来说个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再看荣正，有他在，邱红知道自己是安心的。 …… 等邱悦皱着小眉头在药物的作用下睡着，荣正看了看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打算去旅馆对付一宿，邱红把人送下楼。 荣正在楼梯口站定，斟酌一番才道：“嘉明左手大拇指上有块黑色的印记，是小时候被奶奶用土方子止血造成的。” “……用的锅灰？”邱红不知道荣正为什么忽然说起这个，疑惑地接话。 农村人有各种稀奇古怪的土方子，是医疗条件极度有限下衍生出的自救法子。 锅底灰、烟丝，和蜘蛛网一样，在农村人眼里，都是止血的好东西，谁家小孩受伤出血了，弄一些敷在那上头，当止血剂用。 这些土方子是管用的，只不过副作用也极其明显，好比邱嘉明时至今日依旧留在手指上的黑色印记，那锅灰代谢实在太慢，更难以清洗，只能和伤口长在一块了。 荣正点了点头，停顿好一会才道：“所以即使没有我，你们也能处理好。来市里的医院，是我自作主张——” “别说了！”邱红神色激动地打断，她忽地笑了出来，她真的值得荣正这样小心翼翼地找各种借口来帮助她，安抚她吗？ 荣正知道她无力负担好医院高昂的费用，还要费尽心思地找出这样的理由。 她……值得吗？ 荣正摇摇头，答道：“没想过。” 光看着，什么也不做，心里会更焦灼，哪里还有什么时间去思考值不值得，谁让他心怀不轨呢。 “你看到了吧？”邱红忽地眼睛红了，“养孩子就是这样，一年三百六十天，有六百天都是提心吊胆的，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出现什么意外。要上学，要考试，要买本子买衣服买吃的喝的用的……两个孩子，意味着无穷无尽的麻烦。” 荣正的眼里闪现出一抹心疼：“嗯。” “……哈哈哈哈哈哈。”邱红无奈地笑了出来，“我不是……不是要说我自己多辛苦，是……想劝你想清楚，这两个孩子不是你的，你没必要——” 荣正打断道：“我心甘情愿。” “……”邱红的眼泪顿时涌了出来，即使她早预料到了会听到类似的答案，但真正听到的时候，还是没法不动容。 “大的那个很听话，很省心，但平时太省心了，每次一有个什么，就是大事。小的那个才刚满了三岁，越来越皮，以后也不知道会不会变成他亲生老子那样……你真的，” 邱红的话哽在了喉咙里，你真的想好了吗？ 荣正忽然心内一动，伸出手将邱红的眼泪擦了，手指头上很快传来泪水独特的触感与肌肤的软弹温热。 原来这一切不是梦。 “不是说谁养的像谁吗？我养出来的孩子……大约不会是个怂蛋吧？” 荣正的话里难得有一抹迟疑，毕竟他还真没养过孩子，没有那个底气，但—— “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好好证明。” “荣正，如果有一天……你后悔了怎么办？” “那……你就再做一回寡妇吧。” 除非意外身死，否则后悔两个字是不会出现在他的字典里的。 邱红：“……” 邱红哭笑不得，眼泪亮晶晶地挂在漂亮的凤眼里，唇角上扬着配着鹅蛋脸，一抹鲜红的唇色格外惑人，荣正情难自禁地看呆住了，忽然再度伸出了手，一把将人搂在怀里，低头吻住了……比他顺手在医院门口水果店买的红石榴，还更像红宝石的鲜艳红唇。 秋风忽地卷来一阵清凉，还有浅浅淡淡的桂花香气，空气里旖旎美妙，万物丰收的季节，正是此时。 第123章 实习父亲 荣正就近原则选了一个小旅馆，条件不是很好，但他这会也无心观察周遭条件如何了，整个人躺在硬床板上如坠云中飘飘然。 一晚上都没睡着！ 有情饮水饱，次日天刚刚亮，他一个鲤鱼打挺起了床，在卫生间里洗了一个漫长的澡，又擦脸刮胡子，把自己好好捯饬了一把，精神抖擞地出了门。 瘦肉菜粥、包子馒头，静江小孩偏爱喝的豆奶、小小一个形似马蹄的马蹄糕，还有油炸过又香又脆的芋头油饼一大堆吃的喝的，拎着到了病房。 邱红：“……” 不知道的会以为她们农村人都是大胃王吧。 邱悦原本很不好意思，先前她还跟荣正生气呢，结果荣正完全不计前嫌，还这样帮她……小姑娘心里很复杂，细声细气地道谢。 “不用谢，手疼不疼？要不要让医生再给你开一针止疼的？”荣正现在对着邱悦更积极了，毕竟他现在正经是想给人当爹了。 邱悦摇摇头，疼是有些疼的，但是她还能忍得住。 邱红咳了咳，忽然轻轻拍了拍荣正的手臂，让他不要这样喜色外放，在医院里瞧着很奇怪。 邱悦到底聪慧，见了这动作忽然就盯住了亲妈，眼神里写满不可置信，她并不能清楚形容那种氛围，但她知道那个动作意味着什么，那是一种奇怪的、属于两个互相之间有暧昧的大人才会发生的动作，和默契。 邱红揉了揉女儿的头，并不解释。 倒是荣正忽然正色道：“悦悦，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嗯？ 小姑娘瞪大了眼睛。 荣正酝酿了一会道：“你知道去上班分实习工和正式工吧？你愿意，让我在你这里实习，学着做一个……合格的父亲吗？你是老板，如果我哪里让你不满意了，你可以让我改，至于最后是让我转正还是，要辞退我，我们半……一年之后再决定好不好？” 母女俩都怔愣当场，相似的脸蛋上相似的大眼睛震惊地睁着，瞧着有些奇异的可爱。 荣正心内好笑，停顿了一会，才又道：“当然，我更期待你提前让我转正。” 邱红眼睛红了一圈，径直走向窗户旁边平复心情。 荣正走了几步，坐在了原先邱红的位置，跟小姑娘平视着，继续追问：“怎么样？” “……”邱悦忽然不知所措起来，紧张地喊了一声妈妈。 在她极其有限的生活阅历里，她从来不知道父亲这个岗位是可以应聘的，以及她竟然能拥有决定对方去留的权力。 她五六岁大的时候，甚至以为谁家的父亲都和王长兵一样恶声恶气的，见了会把女儿架在肩膀上的男人反倒觉得稀奇。 邱红擦了擦眼泪，转回身，直接坐在了病床上，握住女儿没有受伤的手，确认道：“悦悦，妈妈觉得，可以试着相信他。” “……”邱悦可怜巴巴地看向亲妈，真的吗？ 邱红再度点头。 “……那我可以对你提要求，对不对？”邱悦想了想当即问道。 荣正立即点头。 “那你不可以跟我妈妈单独相处超过半个小时！”小姑娘毫不客气地道。 邱红：“……” 除了面红耳赤她真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荣正先是意外，接着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哼，那你不合格。”邱悦瘪瘪嘴，也不开心了。 荣正不接受这个判定并且反驳道：“你只能提跟你有关的要求，至于……我和你妈妈之间如何，小孩子可管不着。你妈妈除了是你妈妈，还是我的女朋友啊，我为什么不能和她单独相处超过半个小时？” “……反正不行！”小姑娘眉毛竖了起来，“也……不能，故意支开我！” 荣正想了想，忽然又问：“你这个要求只针对我？如果是你妈妈主动要跟我单独相处呢？可以吗？” “我妈妈才不可能！”小姑娘自信满满地否认，反正她从前从没有见过她妈乐意撇下她跟王长兵在一起的时刻。 “成交！”荣正立即点了头，又宣布道，“那我此时此刻就正式上岗了。悦悦，有什么想吃想玩的，都可以跟我说。” “我是不会被你的糖衣炮弹腐蚀的！”小姑娘才学了几个新词，当即义正辞严道。 邱红无奈地别开了脸，她女儿还是太嫩了啊。 一连在母女俩那都得到认证，荣正的心情出奇地美妙。上午让主任医师再确认了一遍治疗方向，得到急救处理到位，后续恢复情况会很好的答案后，遵医嘱还得再住一天院做后续治疗，荣正没让邱悦无聊地在病床上忍着疼，而是在问过医生后，直接载着母女俩去了动物园。 邱悦的眼睛从下车开始就直了，她看到了一只一边剥香蕉一边吱吱叫的小猴子！ 破天荒的人生第一次！ 不是从书本和电视上，而是直接在现实里看到，甚至距离近到仿佛她伸出手就能摸到猴子身上那柔光水滑的绒毛。 小姑娘双眼放光，兴奋至极，哪里还记得手上的疼痛？ 只恨不能走进笼子里和猴子一起吃香蕉。 邱红也满眼新奇，虽然她的岁数是女儿的两倍还要多，但动物园什么的，她也还是第一次来。 荣正心满意足地充当保安，手上拎着各样水果零食，看着母女俩兴奋地叽叽喳喳，脸上始终带着笑意，难得地减了几分面相上的威严，变得柔和了不少。这番气质的改变让英俊高大的他更显迷人了，一路上还被好几个女人盯着看了好几眼，只是见三人模式格外像一家三口，倒也没有人上前搭讪罢了。 荣正正琢磨着晚上带母女俩去吃什么，邱红忽然后退了几步，笑着撞了撞他，脸上是难得的轻松和自在。 “怎么想到带悦悦来这里？” “小时候每次我……我哥和我头疼脑热或者哪里摔着了，我妈就会带我们去吃好吃的，或者去外面各种玩。”荣正中间卡壳了一下，脸上笑意却不减，“我妈管这个叫做快乐疗法，其实就是转移注意力，心里舒坦了，身体机能会恢复得更好。” “嗯。”邱红也十分认同。 不只是看着就温柔可亲的廖青韵，小时候，她的父母同样会这样哄她……如今轮到她给两个孩子做妈妈，也习惯性地会在孩子生病或者拿了好成绩的时候做好吃的给他们，那是她力所能及的事情。 “妈妈，我想把今天看到的画下来。” 忽然，前头一直兴奋盯着狮子看的邱悦扭头兴奋道，结果正对上的却是荣正的脸，当即有些尴尬，默默收敛了一些笑容。 荣正却极度自然地揉了揉小姑娘的头，商量道：“等手好了，重新开始学画吧？多观察观察细节，回头画画的时候用得着。” “……嗯。”邱悦想了想小声答应了。 在动物园消耗了一个下午，直到天黑了下来，园里开始赶人，邱悦这才一步三回头地出了园子，脸上写满不舍，荣正见状直接承诺下次还会再带她来，小姑娘这才眼前一亮，又道要把弟弟也带上。 荣正自然笑着答应。 回到医院后，医生给换了药，过程难免疼痛，邱悦刚在床上掉了几滴眼泪，呼啦门一开，廖青韵带着邱嘉明夫妻俩人拎着不少东西来探病来了。 第124章 意料之外的反对 廖青韵等人会来，是因为张福子在接到荣正报平安的电话后，转头又说给了儿媳妇，倒也没提让她去探病的事情，但廖青韵先前就对邱红一家有好感，又想到是儿子将人送上来的，也惦记着见儿子一面，就上医院来了。 至于邱嘉明夫妻，就是单纯遵父亲邱友春的意思，特意过来送些补品了。 荣正自然地出面招待道谢，倒把廖青韵和邱嘉明夫妻都弄得面色复杂起来，怎么有种角色颠倒的味道？ 邱红也颇为不适，从来不惧人前的，这会子却添了不少尴尬，毕竟她昨天正式答允了荣正，要和他尝试着……发展一下关系，这会子见着了廖青韵多少有些放不开手脚。 但人都来了，该有的场面话、询问病情、道谢之类的流程还是正常走完了。 接着也没更多说的了，廖青韵先提出告辞，邱红客套几句后猜到母子两人肯定还有话要说，在病房门口止步，荣正则把人一起径直送到了医院门口，脸上始终带着明显的轻松与喜色。 廖青韵心里升腾起一个念头，却觉得不太可能，只狐疑得看着儿子。 荣正半分不想隐藏，直接将邱红和他正式确定了恋爱关系的事公布了，末了期待地看向亲妈：“妈，这回你可以放心我的终生大事了吧？” 廖青韵如同当空受了一道雷劈，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邱嘉明夫妇也跟着露出了十分讶异不解的震惊神色。 “……”荣正倒不在意邱嘉明怎么看，只是见他妈的表情里毫无半分喜色，察觉他此前和张福子关于廖清韵会欣然接受他和邱红关系的推测出错了，飞快地添补了几句，只说是他这边先有的心思，费了好些功夫才说服对方的。 廖青韵皱眉打断，脸色黑成一片：“我不允许！” “……”荣正没料到亲妈会是如此坚决的态度，一时愣在原地。 “这事情没有商量，你赶紧跟她断了！” 廖青韵疾言厉色，把从未见过她这一面的邱嘉明夫妇都吓了一跳。 “为什么？原因。”荣正同样惊讶无比，拧着眉问道。 廖青韵一时顿住，好一会后才恨声说道：“你天天养猪，脑袋也变成猪脑袋了吗？你亲妈！十几年含辛茹苦地养大别人的孩子，最后是怎么对我，对你的？有荣膺这样的例子在，你怎么还敢养别人的孩子！” “他们不是荣膺。”荣正沉默良久后答道，“就算是，我和妈一样，只求自己问心无愧就行了。” 廖青韵瞪着眼睛看着向来主意大过天的儿子，一时倍感心累。 难不成是自己的婚姻坎坷，才会让他也生出奇怪的心思吗？ “邱红是很好，但……” 廖青韵说到这自己停了嘴，对啊，邱红的确很好，但那是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而她如今，作为一个母亲，却并不愿意邱红成为她的儿媳妇，养孩子……尤其是养别人的孩子，她是经历过的，一瞬间轻了重了都能在心里回想几百年，何况还是两个！ 她根本无法接受儿子要重复自己这样的命运。 “我……和奶奶，先前都觉得妈是最能接受这件事的人。”荣正的话里带着失落。 廖青韵向来温和又心态开放，几乎不会有什么偏见。 可等来的是意料之外的反对。 廖青韵一时心里难过又焦急，也再说不出什么话来，只留下一句这件事以后再商量，就率先上车“嘭”地一声大力关了车门。 邱嘉明夫妇尴尬地看了看彼此，又看了看荣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荣正嫁娶这类的大事轮不到他们发表意见，但安慰或者打听细节似乎也不太对……最后两人也只能干巴巴地道了声回见，跟着上车走了。 “……”荣正站在原地看着迅速拐弯开走的轿车，一对浓眉皱得能夹死蚊子。 回了医院，邱红正忐忑不安呢。 荣正没说廖青韵反对的事情，只说他们晚上还有其他的约，着急走了，并没有表态。 “……也好。”邱红长舒了一口气。 她知道自己在这场感情里不占优势，所以也极怕接收否定。 一夜安稳。 次日，邱悦被烫伤部位的各种精细处理全部结束，接下来就是定时换药，等着身体自己恢复了，不需要再住院。至于换药，也不用非得来市里的医院换，去镇上的医院里找个技术好的外科医生换，然后定时回这复查就行。 荣正帮着收拾好行李，开车又回了笼口村。 小邱诺见了姐姐飞快地跑上来，小心翼翼地挨在旁边问疼不疼，邱悦捏了捏弟弟的小脸蛋，问他疼不疼。 邱诺摇摇头。 “姐姐也不疼。”邱悦哄弟弟。 张福子倒是明显有心事，问了几句把小孩还回去，拉着荣正打听到底发生啥事了，昨晚廖青韵打电话回来，把他和邱红之间的各种事情打听了个彻彻底底。 荣正：“……” 荣正实在有些郁闷，将原委告知张福子，忍不住还有些委屈：“奶奶，你说我妈是不是年纪上来后，成了老古板？ “诶！不能瞎说啊！”张福子严肃地看了一眼荣正，“你可不能有了媳妇忘了亲娘！” 荣正正要反驳这都什么跟什么，但转念一想到媳妇这个美好的词，没忍住又漏了一丝笑意。 张福子：“……” 得，她看啊，廖清韵阻止得很对，荣正现在正是头脑发热的状态，还真得有人给他把把关，醒醒神。 就算是两个人再心意相通……他们想要结婚，也不是容易的事。廖清韵就算不同意，也不至于为难邱红，可荣家那头要是知道了，还不定怎么闹呢！ 荣正却没有被泼冷水，他此刻正是志得意满，信心无限，无所畏惧。 这世界上最藏不住的两样东西，腰上的肉和眼里的情。 邱红和荣正心意相通后，即使有心克制，不愿意大张旗鼓，但薛晓兰和养猪厂众人还是从诸多细节里看出了端倪。 尤其是，荣正如今明摆着要当便宜后爹的模样，天天接送邱悦不提，就是对邱诺也是有求必应的，实在像个二十四孝后爹。 邱明理最是伶俐，某天突然从荣正的关系上论，喊了邱红一声嫂子，被荣正赞许地瞟了一眼，顿时嘿嘿大笑起来。 邱红：“……” 这样过了几天，邱红和薛晓兰两家的秋收，在养猪厂众人的帮助下收尾完毕。日子算算，也到了跟李艳约定好在碾米厂见面的时候了，邱红将自己准备好的那些腌酸和辣椒酱，托福子小奶买来的下蛋老母鸡、土鸡蛋等等都全部弄好，前去赴约。 荣正自觉当家属，在市里的时候特意买了两套孕妇吃的补品，送了杨晓慧一套，剩下一套就准备给于小桃，帮着邱红添人情。 邱红忍不住扶额，她真不知道荣正什么时候买的，怎么就事事都有预备呢？ “因为……”一直把你放在心上。荣正对着邱红笑了笑，没能说出来，他觉得有些肉麻。 无需言语，邱红自然也懂了这番心意，忽然瞧了一眼正在院子里兴奋地玩着新火车模型的儿子，将荣正一把往房里推了推，攀着他的肩膀垫脚吻了上去。 荣正有一瞬间的怔愣，但很快反客为主，把人拦腰微微抱起，低头研磨嘴里的柔软唇瓣与炙热滚烫的情意。 手掌心里的一把细腰实在触感美妙，荣正不自觉地想要更多，却被邱红一把握住，等等，节奏太快了，不行。 荣正：“……” 第125章 捣糍粑 廖青韵最近往返笼口村的次数十分多。 从前一年回村里的次数一个巴掌也能数得过来，近半个月却已来返五六次了。 也没啥大事。 除了给老太太带些糕点和衣服首饰，就是跟儿子“谈心”。 当然主题只有一个—— 让荣正放弃想跟邱红结婚的想法。 她倒是想得明白，知道这事找邱红没用，只能从荣正这头入手，毕竟从张福子那打听来的信息来看，这事显然是她儿子更积极。 荣正对此十分郁闷，廖青韵自然不是那种会动用武力或者他爷爷那样喜欢用家长强权、蛮横无理的人，但她在每段对话里都在不断地给他泼凉水，实在跟他正满心欢喜的状态不搭，偏偏亲妈的话，也不能当没听到，或是置之不理。 …… 转眼到了11月下旬，有个重要的节日即将到来，更准确的说法，得用农历来算，十月十五下元节。 所谓正月十五天官赐福、七月十五地官赦罪、十月十五水官解厄，下元节也是要认认真真地祭祀祖先的。当然，笼口村人信教的倒是不多，之所以这样重视下元节，大约是用它来顺道庆祝丰收，给大人小孩一个解馋的理由。 下元节也是过年前最后一个重要的大节日了。 静江这边的习俗，是家家户户拿出今年新收获的糯米，去捣糍粑。 邱红和薛晓兰也早就计划好了，要各自泡上几十斤的糯米，好好打上几大桶糍粑，家里大人小孩都爱吃，做法也多，煎炸煮烤都好吃，加上现在天气渐渐凉下来了，不愁放不住。 张福子也凑了这热闹，交代荣正泡上二十斤糯米，打上一些糍粑，到时候刚好让廖青韵带上去，给儿子女儿孙子孙女曾孙子曾孙女……都尝尝！ 没错了，前几天老太太刚提到过几天要过下元节了，廖青韵立即抓住机会，表示既然是节日那当然要下来陪着老人一起吃顿饭。 张福子：“……” 老人也不好说什么，虽然都知道廖青韵下来陪她只是借口，要跟荣正继续洗脑才是正事呢。 荣正接了这活，也不客气，直接就拎着去了隔壁，让邱红帮着处理。 打糍粑，糯米也是要先经过清洗和长时间浸泡的，不然粘性出不来。邱红还又把黄栀子拿了出来，继续给糯米做染色。要是什么都不放，那糍粑打出来就是白色的，但放了黄栀子呢，则是金黄金黄的颜色，瞧着更好看，喜庆，味道也多一股草木香气。 第二天大早，是星期天，下元节的前一天。 邱红将浸泡了一晚上的糯米淘洗干净，装在水桶里，荣正开了电三轮，把母子三人，连着薛晓兰和难得放假的初三生邱明泽都一辆车拉了，去往镇上的糍粑厂。 大约十年前，糍粑厂是没有的，村里都按照传统方式，拿清洗干净的石臼和石舂用人力打糍粑，那正经是个累活，得经过千百次的反复捶打，也得有人配合不断地翻动蒸熟的糯米团，最终才能得到黏糯美味的糍粑。 但随着经济渐渐复苏，倡导机械化后，镇上就适时地开了糍粑厂，一般也就是下元节这个日子或者过年前那段时间开，具体时间会在圩上的显眼位置上贴出来，邱红她们看到的通知就是：挑水街糍粑厂十月十二开打糍粑，一斤三分，欢迎来打。 重大节日，当然是要提前准备的。 今天已经十四，糍粑厂更是热闹，人来人往排着队，中间免不了赶时间想插队的，吵吵嚷嚷的还得主人家分出一部分精力调停。 这些作坊因为不是常年开着，所以场地并不宽敞，少不得大家都要将就些。其中也有正经是从山里赶过来的人家，路途遥远，老板核实之后会做些说明，自动帮着往前排号。山路实在遥远，来镇里一趟不容易，得趁早了事，让人家好歹少走些夜路，大家对于这种的也都心服口服，并不呛声。 都是农村人，通电还没多少年，大家也舍不得买电器，所以家里基本都烧的是柴火，都经历过冬季去山里割草捡柴往家里拉的，知道那其中的艰难。 邱红和薛晓兰排着队，荣正已经先走了，他得去肉摊帮忙，顺道把几个小孩也一同带走去赶集了。 因为排着队除了唠嗑等待，啥事也干不了，大人还行，小孩难免待不住，这里又处处都是糯米沥出来的水，荣正一看邱悦手臂还包裹着，邱诺又还小，怕再摔了，索性一波都带走。 薛晓兰瞧了几眼几人远去说着要去吃米豆腐的背影，回神对着邱红笑了笑：“看不出来，他这样的大男人还多贴心的。” “嗯。”邱红想到荣正日常的贴心呵护也颇觉暖心，只是再一想明天廖青韵又得下来劝儿子不要“走弯路”，脸上的笑意就淡了不少。 打糍粑的顺序是，先排号，排到了称重，按斤收费后给个写着号码的单子，再把浸泡好的糯米倒入糍粑厂的饭甑子里，根据各家糯米数量的多少，好比邱红和薛晓兰家，都用了两个饭甑子蒸，那上头也写着号码呢，主人家叮嘱千万记好了，免得纠纷。 毕竟大家用的糯米质量有参差，重量更是不同，要是最后多了少了吵嚷起来，也没个摄像头往回调证据，得吵吵好半天。 也有笨媳妇，直接把没有浸泡过的糯米就挑来的，主人家是会检查的，遇到这号少不得把人排一边去，叫她下午再来吧，糯米可得泡好些时间才能开蒸呢。 糍粑厂用的是巨大的铁皮大蒸锅，里头能放好些饭甑子，五米之内都是热气腾腾的，到处贴着看好小孩，注意防护，小心烫伤，危险勿靠近的标志，那正经不是开玩笑的，靠近些脸上都发烫，真不小心挨着了，皮开肉绽。 邱红见了又想起女儿的烫伤来，万幸用的都是好药，如今已经到结痂的阶段了，可也遭了不少罪。 蒸熟的糯米，个人家跟着各家的锅一起走，把糯米投入专业的糍粑机器里，也不知道那庞然大物内部是如何运转的，只知道从顶端倒入糯米后，底下没多会就出来粗大的长条糍粑团来，接在抹了油的桶里，很是喜人。 机器轰隆隆地作响，糍粑团不断涌出……荣正记着邱红说的时间，又把孩子们都带了回来，还多了两个，邱悦最好的朋友—— 谢晓凤和她哥哥。 两个镇上长大的小孩，吃糍粑都吃的在街上买的成品或是是别人家送的，从没有过这样跟着父母捣糍粑的经历。谢晓凤听邱悦说，刚打出来的糍粑十分柔软弹牙，可以直接吃，万分新奇，她只吃过煎炸和烤的糍粑，还没有吃过新鲜的刚打出来的糍粑呢，就缠着好朋友一定要跟着来看。 这算什么了不得的事吗？ 当然不了，邱悦一口就答应了，还让亲妈多打一些，好送给好朋友。 邱红自然也满口答应。谢妈妈知道邱悦手被烫伤后，时常留孩子在家里吃午饭，免得来回奔波，出汗影响伤口，还主动打电话告知邱红，所以邱红也时常主动送些新鲜的蔬菜给谢家，两家大人因为小孩之间多了不少来往，感情挺好。 这会，谢晓凤和她哥都稀奇无比地盯着机器口跟大面团一样的糍粑团，很难想象这是她们平时吃到的一个个圆圆扁扁的糍粑，小姑娘脸皱成一团，问道：“悦悦，这个怎么跟我见过的不一样？” 第126章 下元节 邱悦偷笑：“当然不一样啦，它还要再加工呢！” 这样啊？谢晓凤情不自禁也乐了出来。 刚加工好的糍粑团，装在桶里被提着送到了一个又长又宽的操作台，将糍粑团倒出来，手上抹点油防粘，接着趁热一抓一揪，揪出来一个个拳头大的小团子。这一步小孩来不了，手太嫩会被烫伤，至于邱红和薛晓兰这样常年劳作的老手，自然就不怕了。 操作台上还放着几个简易的圆形模具，先前揪出来的小团子放里面，一压一按，铺平撑满打开，一个个又大又圆的糍粑就出现了，整齐摊晾在操作台上，大约放个半小时，等它冷却变硬定型了，就可以收走回家了。 邱红笑眯眯地让小孩都去洗过手，接着揪了好几个小团子给小孩分，这就是最热乎最新鲜的糍粑了，软软糯糯还有温热的气息，吃到嘴里是第一等的满足。 荣正变魔术一般，还拿出了一袋白糖，叫孩子们一人挖个洞出来，挨个倒了点白糖做馅饼似的，那滋味更甜糯美味。 谢晓凤也难得肯吃东西了，吃了一份又嘴甜地朝着邱红帮自己和哥哥再要了一份，邱红自然答应，揪出小团就递过去。 邱悦笑眯眯：“我最喜欢吃烤糍粑，煮好饭之后用余火烤，它会变成一个大胖子！” 糍粑受热太过会膨胀起来，鼓成两三倍大的体积，烤到那个程度的糍粑是最好吃的，但这个火候也最难把控，稍稍不注意就会烤焦，农村小孩十个里有九个都吃过烤到黑乎乎的糍粑，脸上手上也一起被染黑，跟小脏猫似的，却开心无比。 谢晓凤没有在农村生活的体验，听了好朋友的话心向往之，露出眼巴巴的眼神。 邱悦当即邀请好朋友下个周末跟自己回家玩两天，以及：“我们家要收甘蔗了哦！刚好可以赶上吃甘蔗，对不对，妈妈？” 经历了大几个月的生长期，如今的甘蔗已经比大人还要高了，甜度也达到了最佳状态，要赶在霜冻来临前将它收了，埋在地里保暖保存。 “对！”邱红点点头，想到了什么笑了笑，也帮着女儿邀请朋友，“晓凤，欢迎你来家里玩，阿姨做饭可好吃呢，到时候给你们做好吃的。” 谢晓凤听了大为心动，见哥哥也表示支持，当即美滋滋地答应了下来，两个小姑娘乐作一团。 荣正心念一动，忽地凑到邱红身边问，小声问下个礼拜有什么特别的吗？ 邱红眨眨眼，俏皮地小声回：“悦悦要长尾巴了。” 小孩子的生日说成是长尾巴，跟取贱名好养活是一个意思，猫啊狗啊都有尾巴，尾巴长命也长之意。 荣正恍然大悟，还顺势埋怨了一句，怎么也不提前跟他说说，他也好做准备啊。 “……你别，别弄得太花俏。”邱红忍不住道。 她并不想高调，邱悦的情况也不适合高调……以前在大王村的时候，邱悦因为亲爷爷的忌日在同一天，是从不过生日的，但今年她想给女儿稍稍庆祝一下。 过去的事情，该忘就忘记吧，她希望女儿往后的人生里能够卸下一些重担。 荣正只点点头，也不知道意思是听到了还是答应了。 小邱诺人小胃口也不大，别人已经吃两个了，他吃到现在才把手上那个糍粑团子吃完，扭着身子到处看了看，哒哒哒地跑到邱红身边：“妈妈，为什么别人家的糍粑还有花啊？” “嗯？”邱红顺着比从前稍微胖了些的小手指一看，还真是有花，是红色印章盖在糍粑上的花，她们这操作台上没有放印章，差点把这事给忘了。 把别人用好的印章拿过来，趁着糍粑还没有冷却，盖在糍粑的正中央，金黄色的外皮上红色的花朵和五角星显得可爱又喜庆。 “我来！”邱诺急得不行，双手抓着操作台，强烈要求包揽这活。 荣正去洗干净了手，当了小屁孩的保镖，把人抱起来伺候他盖章，邱诺这下心满意足，一个一个盖得认真，有些甚至一个不够，要盖两个。 邱悦瞥见好朋友对这项目也十分好奇，跟弟弟抢活：“诺诺，留几个给姐姐盖。” “好！”邱诺很听姐姐的话，加上已经过足了瘾，乖乖地将印章递了过去。 邱悦接过就递给了谢晓凤，请她帮忙，把对方惊得一喜，美滋滋地盖了起来。 在糍粑厂里耗了一整个上午，但谁也没提肚子饿的事情，糍粑已经塞满了整个胃，哪里还吃得下其他？ 转眼到了下元节的正日子，笼口村家家户户到了下午都开始忙忙碌碌地杀鸡杀鸭了，邱顺溜家里清了半个鱼塘，正宗的农家草鱼，荣正去提溜了两条回来，一条留给张福子收拾，另一条就拎给了邱红。 廖青韵晚上吃到鱼，颇觉鲜美，夸了好几句。 “好吃就多吃点。”荣正一反常态，主动给亲妈夹了块大的鱼肉。 廖青韵看着碗里的鱼块若有所思，忽然问道：“这鱼……不会是邱红做的吧？” 张福子：“……” 还真是。 她收拾了出来，找邱红帮着炒了料，炖起来的。 “邱红做的鱼好吃，我就找她帮了忙。” 廖青韵对着婆婆笑了笑，转眼就觉得那鱼如鲠在喉，停顿了好一会才道：“阿正……鱼，离开水就活不了，但我从小培养你，却是想让你当一只遨游天空的老鹰的。” “……”荣正放下了筷子，忽然对着母亲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我好像突然理解了荣膺。” 廖青韵下意识追问：“什么？” “他想按照你的期待当一只老鹰，结果一直……” 被他的光芒笼罩着，最终走了歪路。 毕竟，如果自己跑不快，唯有别人退出比赛才能拿到金牌。 廖青韵气结：“所以你的意思，一切都是我的错？” 这样诛心的话，居然是亲儿子说出来的，廖青韵颇觉受伤，看着荣正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妈，你明明一直很理智的，知道人性有多复杂，所以才有那句话，具体事件具体分析。”荣正淡淡地辩驳道，“可在我和邱红这件事上，你却一直在钻牛角尖，不断地否定着邱红……说白了，你是觉得邱红配不上我，对吗？” 廖青韵反驳道：“我没有否定她！” “不承认她的存在，还不是否定吗？”荣正失笑，“你觉得，只要没有直接找邱红谈话，就没有伤害到她吗？” 怎么可能呢？ 人又不是隐形人，被视而不见，忽略到这样的地步，谁还能真正快乐？ 廖青韵从儿子的话里猛地惊觉了自己的想法，忽地一阵羞愧涌上了心头。 邱红的确不是这段感情里的主动方，但她不找对方，根本原因却是觉得对方能被轻易打发。 只要荣正愿意“改邪归正”，邱红没有任何机会。 她原来在不知不觉之中，轻视对方到如此地步了。 如此傲慢。 第127章 日常一则 话已至此，饭桌上的氛围是怎么也调和不过来了，偏偏向来负责打圆场的邱友春因为太忙压根就没有陪着一起回来，张福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默默地在一旁闭口造饭，一不小心还多吃了点，结束尴尬的晚餐后有些填食，给自己揉了好一会肚子才舒坦些。 廖青韵被亲儿子戳破了隐藏的高高在上的面具，也十分不自在。 她自然懂得本质上人人平等，但当把人放在某个默认的公共标准上，也自然分出了三六九等。可令人犯愁的也是这个标准，倘若说到身家资产，邱红自然跟荣正天差地别，可抛开这一点，她也找不到更多的攻击点了。 或许这也是另一个令她下意识忽略邱红存在的原因所在。 单论人品、相貌，邱红实在无可指摘。 廖青韵连夜开车回了城里，她实在思绪太过混乱，需要邱友春帮她好好理一理。当然后备箱里，也结结实实地载了十几斤的糍粑。 荣正送走亲妈，快速地冲了个凉水澡，立即带着画板要去隔壁，临走还邀请张福子也一起去玩。 张福子：“……” 这莫名其妙的主人的姿态。 老太太摆摆手，表示自己要在家看戏剧，让他自己去。 因为邱悦受伤，邱红也不肯老是从张福子那进进出出的招闲话，荣正如今已经把隔壁当做了自己正经的半个家，渴望入赘的姿态十分明显。 邱红母子三人此时也刚刚吃完饭，邱悦开始写作业，邱诺今晚却有些不得劲，这里抠抠那里戳戳的，直到见了荣正才笑了，飞速上前抱住了男人的大腿，要求去养猪厂玩。 养猪厂里，褚地煞给自己买了辆自行车，如今遛狗一三五跟着跑，二四六就骑着自行车跟着溜，那场面格外潇洒恣意，有趣又好玩，村民谁见了都忍不住跟在后头瞧个几分钟热闹和稀奇。 邱诺也成了小迷弟，不过不是褚地煞的小迷弟，而是那两个车轱辘的。 他年纪小，被自行车迷住了，最近一天到晚都蹲在那辆自行车下看。 “不去。”荣正瞧着邱红的脸色拒绝了小孩，举了举手上的画板，说今晚安排了课程。 小孩哼了一声扭过身子，蹲在了墙角，拿小屁股对着众人，他生气了！ “我不要听话了！” 荣正和邱红齐齐露出笑意，养孩子的乐趣正在此，永远也无法预测这些小屁孩会有什么惊人之语冒出来。 “诺诺，以后姐姐工作了，给你买一辆自行车！”邱悦见弟弟这样心心念念，承诺瞬间脱口而出。 邱红又是哭笑不得，小孩开起空头支票来总是很起劲。 邱诺扭头看向姐姐：“真的吗？” “真的！”邱悦肯定地点点头，末了自己有些不放心，“妈妈，我以后一个月的工资能买得起一辆自行车吗？” 邱红佯装不知，说自己也没有拿过工资，不知道啊。 邱悦本能地看向了荣正，妈妈不知道，这个人总该知道吧？ “悦悦，你也喜欢自行车吗？”荣正被这信任的眼神看得心中得意，却也不说能不能，而是反问了一句。 邱悦点点头，自行车多稀罕啊，谁不喜欢？ 村里头有自行车的人家不算少，但也远远没有到每家每户都有的程度，所以大家还是会瞧着稀奇又羡慕。 荣正笑笑，心里暗暗打定了主意，这才跟小姑娘说，她未来一个月的工资肯定能买不止一辆自行车。 “这就满意了？”邱红捏捏女儿笑眯眯的下巴，触感挺不错，不再像从前那样尖了。 邱悦开心地嗯了一声，她对市面上的物价还没有清晰的概念，只觉得既然大家都稀罕自行车，大约也是不便宜的，那一个月能挣辆自行车她就很知足了。 大的开心了，小的被因为姐姐画的饼多云转晴了，被荣正按在板凳上学个小时的基础画，接着再也坐不住了，跟在姐姐旁边捣乱，邱红让两个孩子玩了一会，接着就都赶去洗澡了。 大的自己洗，小的得帮忙，荣正自告奋勇地去了，邱红抓紧时间收拾了下衣服，又打理了一下家里的摆放和卫生，等女儿出来之后自己接着去洗了澡，洗完出来一看，好嘛，那两人还没有洗完呢！ 家里的淋浴间也是荣正帮忙改造的，拌了半袋水泥，直接从养猪厂拖过来一车没用完的红砖，砌了个小小的隔间，平常足够用了，至于邱诺，一个大盆也就搞定了。 邱红无奈地拿着毛巾走过去，勒令正搂着汽车模型一起洗澡的儿子马上洗好擦干。 “这马上就要翻北风了，还这么玩，明天要是感冒了，就带你去打针！” 邱诺一听哧溜一下鱼一样摆了摆小腿就站了起来，表示洗好了。 “我一直给他加着热水呢。”荣正也替自己解释了一句。 邱红斜他一眼，又道：“那你自己摸摸看，他胳膊和腿是一个温度吗？” 小胳膊露在外头，早微微凉了，腿上倒还真是热乎乎的。荣正自己感受了一番，飞快露出一个讨饶的笑，是他考虑不周全没经验了。 邱红仍然严肃脸，直到把儿子擦干，穿上衣服抱去了床上才猛地笑了出来，其实荣正能做到现在这样，她已经万分满意了，再也没有一点贪心。 人无完人，她不敢求圆满，怕好不容易到手的也会被收回去，知足常乐才是正理。 “我想跟姐姐睡！”邱诺还惦记着姐姐说要给他买自行车的事，这会格外亲姐姐。 邱悦也飞快地同意了，她自从搬出来自己住单间之后，再也没回去，此刻拐来了弟弟又期待地看向妈妈，一家人一起睡啊，反正床够大！ “那好，你们姐弟俩一起睡，我今晚自己睡大床。”邱红装作没看懂女儿的眼神，把小儿子往女儿床上一送就关上门走了。 荣正还没走，此刻正坐在花架前的躺椅上歇着，手里拿着一支烟嗅闻着。因为母子三人个个都极度厌恶烟味，他如今已经抽得很少了，只是今晚突然又有些来瘾了，这才拿出来闻一闻。 邱红走到跟前，毫不客气地抽走了，“你要是想抽回自己屋去抽。” “……”荣正笑着看向洗完澡后整个人仿佛都柔软下来的邱红，忽然手上一使劲将人拉着抱在了怀里，惹得底下的竹躺椅不堪重负地发出了一阵吱悠声，两个人脸上都是一僵，不敢动了。 但幸好这院子隔着屋里还算有些距离，平日里老爱盯着荣正的“警戒小兵”也没有冲出来，邱红慢慢地撑住荣正的腿站了起来，荣正也跟着缓缓站了起来，椅子很给面子，没再发出声音，两人这才小心翼翼地舒了一口气，相视而笑。 荣正忽然道：“悦悦的生日，我来负责伙食吧？你只需要和悦悦一起等着吃就行。” “嗯？你会做饭？”邱红不可置信地看向荣正。 灶头上的家常饭菜他一概不通，荣正摇摇头解释道：“我们换个花样吃点新鲜的，我保证，能吃，而且大概率不会难吃。” “……好！”邱红想了想答应了下来，荣正从来靠谱，不会闹幺蛾子，她此时还升起了一股小期待，“你准备做什么？” 荣正笑：“保密！” “嗯？”邱红忽地搂住了人，“……正哥，连我也要瞒着？” 荣正只觉得被抱着的胳膊整个酥麻住了，全无知觉，等听到“正哥”这个称呼，更是心潮彭拜，难耐地一把将人搂紧了，“你叫我什么？” 不同于往常的“荣大哥”，带着股循规蹈矩的生疏，“正哥”里透着股亲昵和肯定。 “不喜欢？那叫你……阿正？哥哥？”邱红被人搂着，索性也选了一个极其省力的方式，环抱住了对方有力的腰。 又香又娇的美人在怀，只怕神仙也难当。 荣正将人猛地按向了自己，直到两人之间连一丝缝隙也无，这才低头在邱红圆润饱满的耳垂边含着亲了一口，低声道：“这些都不适合你。” “嗯？那你想听什么？”邱红也格外情动，手上不由自主地摩挲了一下对方宽阔有力的后背。 荣正在纤细的颈部流连许久，再回到红唇那，声音低沉里带着一丝暗哑：“你这么聪明，故意的？” “……嗯。”邱红被紧紧地箍在怀里，甚至微微有些痛感，却无比地安心，忍不住把头整个埋在荣正的胸前，蹭了蹭，满足地喟叹出声。 荣正捏着尖细滑润的下巴再度俯身…… 第128章 收甘蔗 廖青韵因着那番话戳破了隐秘的心思，消停了一个礼拜都没有下来，也没再跟荣正打电话。 转眼又到了周六。 星期五那天放学，原本说好会跟邱悦一起回家的谢晓凤反悔了，跟邱悦商量说等星期六下午再从家里出发去找她。 邱悦想着反正周末有两天，就答应了，又让好朋友到时候直接去猪肉摊找荣正，周六是圩，荣正会收摊比较晚，刚好把谢晓凤捎下来。 这主意万无一失，也丝毫没出差池，荣正帮着接了小姑娘，一脚油门送到了邱红家里，俩小姑娘碰了面，又蹦又跳，十分亲热。 当晚两个好朋友一起睡的，嘀嘀咕咕一通，比平时睡得迟了许多，第二天早上邱红也没舍得叫醒，留了早饭在灶头，带着儿子先去了地里。 薛晓兰和邱明泽也差不多时间到的。 今天的任务是先前提过的，收甘蔗！ 第一步，先把甘蔗头顶长着茂盛叶片的那一部分叶梢去除。戴上手套，一手抓住尾巴一手拿刀砍掉扔在地上，个子高的人做起来，动作行云流水，十分潇洒，个子矮的嘛……多少有些拧巴，得踮起脚尖干。 这些甘蔗尾巴是牛最爱吃的东西，邱红和薛晓兰商量过了，全都收好，送去给何青青家里那几头牛加餐，明年还得倚仗对方春耕呢。 尾巴全去除之后，整片甘蔗田看着就清爽多了，一根根甘蔗像竹子林一样竖在田里，视野再也不会遮遮挡挡。 这第二步呢，就是上铁锹了，沿着甘蔗根部四周，各来一铁锹，切断它底部的各类根须，最后将它像拔萝卜一样拔出来，放在田埂上。 甘蔗的根系发达，也深，加上为了方便储存，要连根挖起才好，正经是个耗时还耗力的活，几个人刚挖了两垄，就有些累了，邱明泽提出中场休息，薛晓兰立即答应了下来，又拿出两根甘蔗到附近的河里洗干净了，拿刀唰唰唰地几下刮去了表面的红皮，露出里头白生生的果皮，拿着也清爽了，吃着也不会黑嘴唇了。 这会子，邱悦才带着因为起迟了而不好意思的好朋友赶到地里呢。 “来得正好，刚好赶上吃甘蔗！”薛晓兰哈哈大笑，先把第一节不那么甜的甘蔗尾递给了儿子，接着是邱红、邱悦，最甜的根部留给了今天的小客人谢晓凤。 谢晓凤可从没在甘蔗地里吃过甘蔗，本就新奇万分，道谢之后接过尝了一口更是惊奇：“好甜啊！” 是比白糖还要清爽甜蜜的滋味。 “晓凤，你猜白糖是拿什么做出来的？”邱红笑眯眯地问道。 谢晓凤瞪大了眼睛，“啊”了一声，不可置信地看向手里的甘蔗，不会吧？ 邱红笑着点了点头。 谢晓凤眨眨眼睛，顿时多了几分忧虑：“那……我们等于是在直接吃白糖吗？一下子吃这么多，会不会蛀牙啊？” “哈哈哈哈……” 邱红等人听着这样的稚言稚语都乐了出来，好一番解释，甘蔗要变成白糖还得经过各种程序呢，白糖是糖分被浓缩后的样子，可不能直接跟甘蔗相比。 至于会不会蛀牙，嗯，只要吃完之后好好漱口，早晚认真刷牙一般是不会蛀牙的，倒是吃甘蔗的时候得注意别太用力，免得把牙磕坏。 要是有正在掉牙的情况，更得小心了。 谢晓凤听完就捂住了嘴，一双漂亮的圆溜溜的眼睛瞪大了，隐隐起了一层水雾，她的最后一颗还没换的门牙，掉了！ 就在刚刚！ “……给阿姨看看。”邱红连忙放下了手里的甘蔗，上前查看。 谢晓凤可怜巴巴地张开嘴巴，可不是嘛，顶上那颗门牙周围流了不少血，邱红轻轻一拿，那牙齿就已经掉下来了。 邱悦有些懵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好朋友。 大几岁，早就换好了牙齿的邱明泽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紧接着就收到了来自两个大人飞来的两记眼刀，这才转过身努力憋笑。 谢晓凤：“……” 一直特别爱漂亮的小姑娘没忍住当场哭了起来。 “……” 邱明泽顿时有些内疚，欲言又止，他也没有故意的，就是觉得因为啃甘蔗掉了牙齿这事吧，挺好玩。 邱红倒没有慌神，安抚了小姑娘几句，左右看看跑去揪了一片芋头叶子，牵着小姑娘到了河边，用芋头叶子紧急当水杯盛了些干净的河水给谢晓凤漱口。 这样反复几次后，血已经慢慢止住了，邱红仔细看了看，又洗干净手，用手轻轻摸了摸小姑娘的牙根，这才松了口气：“没事，晓凤啊，你里头的牙根已经冒头了，就算今天不掉，过几天也得掉下来。” 说完又叮嘱，平时没事可别拿舌头舔牙根，更别去推它，这样牙齿容易长歪，歪了可就不漂亮了。 “嗯嗯，好的！”谢晓凤乖乖点头。 因为邱红和邱悦一直都没太慌张，小姑娘也渐渐情绪稳定了下来，收了眼泪，又因为多了一个拿芋头叶当水杯的经历，此刻重新开心了起来。 “那我还能吃甘蔗吗？” 还惦记这个呢！ “能！阿姨给你改改！”邱红顿时笑了起来，现场又把刀和小姑娘先前吃的那节甘蔗拿到河边的干净石头上，跟劈柴似的，把一节甘蔗均匀劈成了四等分的长条条，这下送嘴巴里可方便了！ 谢晓凤顿时崇拜出声：“哇！阿姨，你太厉害了！” “……”邱红顿时又笑了出来，小姑娘可真是太单纯美好了。 小插曲结束，众人把手里的甘蔗吃完，又开始忙碌地挖甘蔗，谢晓凤也兴致勃勃地要帮忙，邱红连忙叫住她，不让她动手，可小孩正兴奋，压根不听……邱红有些无奈，小姑娘啊，等会你就知道农村险恶了。 果不其然，没多大一会，谢晓凤就“啊”了一声，举起手一看，一个圆润饱满的水泡长在了右手拇指下方，稍稍碰到就疼。 邱红：“好了，乖乖坐在田埂上，跟诺诺一起玩哈。” 小姑娘还不服气，看着自己的好朋友：“悦悦，为什么你没事？” “嗯？”邱悦也迷糊呢，看向了妈妈。 邱红哭笑不得地解释：“因为悦悦平时就帮我干许多活，她的手习惯了这些程度的劳作，但是晓凤呢，平时不用干活，手嫩着呢，突然用大力气，肯定不行的。” “哦哦。”谢晓凤突然不好意思了起来，那她真是一点忙都帮不上。 邱红赶紧又安慰小姑娘：“各有所长各有所短，晓凤，你不是农村长大的孩子，干不了这些很正常。” 邱悦也跟着安慰好朋友：“那我还不会跳舞呢！你跳舞那么厉害！” “嗯嗯！”谢晓凤被安慰到了，乖乖点头，没一会后，就跟着小邱诺一起趴着看蚂蚁搬家去了，倒也是个好性子。 甘蔗全部挖完，就到了今天的重头戏，挖坑！ 邱红预估了一下，在地上画了一个大致的长方形，接着几个人再一人一边地开始用铁锹挖出泥巴堆在旁边。 这番动静不小，没见识过的谢晓凤又被震惊到了，呆呆地站在旁边看。 坑往下挖了大约70厘米的样子，就差不多了，将底下清理平整后，铺上之前留出来的甘蔗叶子当缓冲，接着就是把刚挖好的甘蔗留下短时间内自家吃和送人的，剩下的全部一根根码放整齐放入坑内，再铺上一层甘蔗叶充当保温和防雨层，就可以再度盖上先前挖出来的泥巴了。 接下来到来年春季，都可以从这个坑里时不时地挖甘蔗出来吃，等栽种的季节到了，直接选取发芽部分再度种下即可。 谢晓凤看了一早上的稀奇，心情十分愉悦，跟邱悦表示：“悦悦，我好喜欢农村啊！好好玩！” “……嘿嘿，其实夏天割稻谷的时候更好玩哦，我们还能一边吃冰棒一边打谷子。”邱悦眼珠子一转，哄朋友玩。 谢晓凤果然上当：“那明年夏天我还要来你家！” “好呀好呀！”邱悦乐得不行。 收回来的甘蔗，邱红留了一小捆出来，预备到时候给谢晓凤带回家的，再拿出一大捆扛到了养猪厂给众人当零食吃，至于张福子小奶，她老人家没这个口福了，啃不动。 中午饭邱红做的是美味的板栗炖鸡，板栗也是张福子家的，老人让荣正带着人去打回来，各家分了分。 谢晓凤吃得十分满足，期期艾艾地发出感慨，要是她爸爸妈妈和哥哥也在就好了，听得邱红心里一阵感慨，这也是个好姑娘，到哪里都惦记着家人。 下午的时候两个小姑娘一起看了看书，吃了两个正宗的农村灶火烤糍粑，也把谢晓凤美得不行，自觉又掌握了一门新技能。 转眼就到了晚上，邱悦就发现妈妈什么也没有准备，正疑惑呢，邱红发话了，全家一起上养猪厂吃晚饭，荣正主厨。 邱悦的眉毛拧成一片，什么，那个人还会做饭？ 第129章 悦悦的生日礼物 邱红其实也正无比好奇呢，领着几个孩子到了养猪厂，嚯，阵仗正经挺大。 只见荣正也不知道打哪里买了两个大烧烤炉，旁边放着各式成串的肉和菜，炉子上已经在烤着的是几只烤兔子和烤鸡，上头已经涂了佐料，散发着阵阵引人口水分泌加速、无孔不入的香味。 邱红一家三口都瞪大了眼睛，她们大多待在农村，最多偶尔去镇上赶圩，只见过有卖什么关东煮的，没见识过这样的做法，倒是经常被父母带着去往市里上兴趣课和游玩的谢晓凤兴奋道：“哇，今晚要吃烧烤啊！” 烧烤？ 邱红好像懂了荣正为什么说大概率不会难吃，那佐料必定是找人专门配置了的，佐料腌制得好，再掌握一下火候，不仅不会难吃，还会馋得人流口水。 荣正见了几人，脸上露出个大大的笑容，接着又起身把摊子暂时交给了褚地煞和邱明理，带着邱红等人就进了里头的办公室。 村里的人，大抵都知道邱悦的生日，恰好就是她亲爷爷的忌日，此时虽然不在大王村，但也不好大张旗鼓，免得滋生口舌，给自己惹不自在，所以荣正并未明说今天是为了替邱悦庆祝生日，只说是养猪厂团建，大家还可以带家属来一起参加，反正肉菜酒管够。 所以礼物也放在里头的办公室，荣正拍了拍手边一个巨大的箱子道：“悦悦，生日快乐，这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自己来拆吧。” 邱悦盯着荣正不敢置信，这么大的礼物吗？ 谢晓凤已经在昨晚的深夜谈心里知道了今天是好朋友的生日，还知道了为什么不过生日的原委，这时候见朋友除了妈妈送的新衣服，还有这样大的礼物可以收，一时乐得鼓起掌来，为朋友开心。 “拆开看看！”邱红接收到女儿有些不知所措的目光，鼓励道。 “谢谢！”邱悦认真道谢完，上前拉开了箱子，看到里头是辆很大的黑色自行车后，瞬间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接着更不知所措了，这……肯定会很贵吧？ “妈妈！” 邱红应声上前看了看，瞬间笑了：“有心了。” 之前邱悦爱看的杂志和名着小说，画画专用的画纸画笔这类，荣正全都送过了，估计生日礼物是实在想不出来送什么，前几天恰好邱悦提到过喜欢自行车，今天就来了。 放箱子里也只是为了走个仪式，荣正见邱悦脸上是藏不住的欢喜，心知礼物送对了，上前一把将自行车从箱子里拿了出来。这是他特意上市里定的山地车，价格不便宜，流畅的车身很酷，加上舒适的座椅，还有贴心的可以放书包的车篮，因为是专门定的学生款，倒是没设置后座，但显得更酷了几分。 邱悦摸了摸黑亮的车身，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衬得平常高冷而乖巧的小脸蛋都明媚了几分，她很喜欢这辆车。 谢晓凤围着转了两圈跟好朋友耳边嘀嘀咕咕了一通，她认出来这辆车了，红旗的高端款，好贵的，她哥当时也相中了，但因为价格没舍得买。 邱悦抿抿嘴笑了出来，觉得荣正真的对她太好了。 “叮！叮！叮！” 清脆的车铃响了起来，只见是邱诺姿势奇特地攀在荣正和自行车之间按响的，小屁孩倒比收到礼物的姐姐更兴奋许多，大家都被逗笑了起来。 荣正把小孩一把夹抱在了腰间，示意邱悦过来推车，说距离烤鸡好还需要些时间，正好去养猪厂的大门水泥平台上练习一番。 邱悦小心翼翼地推着车，几步一回头，生怕碰到些什么磕坏了，邱红轻轻推了推女儿的脸蛋，让她往前看就好，推车可不比过马路，不必瞻前顾后，只需要把好方向盘，后头的两个轮子都会自动跟上。 到了外头，大家见果然自行车是送小孩的，心照不宣地都笑了起来，倒也没想太多，反正荣正的心思早就众人皆知，又坚持了这样久，他们如今都开始期盼两人尽快修成正果了。 荣正亲自牢牢地把着车后座给保驾护航，又有邱诺这个小不点跟谢晓凤一起又拍手又加油地给当着啦啦队，亲妈也在一旁看着，邱悦的安全感十足，上脚也十分迅速，伶俐地倒腾起脚踏板，晃晃悠悠地就骑起来了。 掌握平衡之后，自行车实在不算难，加上原先手臂上的烫伤经过近一个月的修复，已经不再严重，也使得上力气了，邱悦的表现十分好，荣正估摸着差不多了就尝试着慢慢松开了手，邱悦还不知道呢，只当后头还有人扶着，继续勇往直前，飞速地学会了拐弯。 这样骑了个二十来分钟，邱明理等人都来围观了，一个夸一句，把邱悦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她又是个心气高胆子大的，见状还挑战了一下高难度，从平坦光滑的水泥平台上直接骑着去了外头的泥巴路。 “啊啊啊啊！” 邱悦大喊着捏紧了刹车，好悬好悬没撞上人。 “悦悦，没事吧？”荣正率先飞奔了过来，帮着把住车子，见邱悦有些惊魂未定，直接单手把小姑娘给抱着放在了地上。 邱悦脚踩到了坚实的地面这才回神了，断断续续地解释，她本来还想往远处骑一下，结果突然一大筐的猪草出现在眼前，吓了她一跳，好悬没翻车。 荣正扭头一看，还是熟人，之前也在差不离的位置吓了邱悦一回的邱明星，这次还多了一个，他妹妹邱小云。 兄妹两个都背着一大箩筐猪草，手上还抱着一大摞，身上也有些脏兮兮，这架势很明显了，专程去淘猪草准备送到养猪厂换零花钱的，就是时间稍稍晚了些。 两人先前也被突然骑车冲出来的邱悦吓了一跳，这会才回过神，脸上很是尴尬，先后道了歉。 “跟你们没关系，是我骑太快了！”邱悦也很有车品，知道骑车得注意避让行人的，这会子主动认错。 荣正赞赏地拍了拍小姑娘的头，又让兄妹俩赶紧去把猪草称了好回家，时间可不早了。 几人一起往养猪厂赶了几步路，遇到了领着邱诺和谢晓凤一起过来的邱红三人，忽然双双震惊地对望了起来。 荣正也算彻底明白了，此前邱明星对着他拍的那张邱悦和谢晓凤的照片说，谢晓凤跟她妹妹长得很像，到底是有多像。 和褚天罡、褚地煞这对同胞兄弟一般，邱小云和谢晓凤也长着几乎完全一致的脸，如果不是服装和肤色有所不同，气质更是迥异，当下众人只怕难以区分了。 第130章 被破坏的生日宴 “哇！你跟我长得好像！”谢晓凤的性格十分活泼，当下先出声了，朝着邱小云走近几步，仔细盯着看了看，又拿手比了比两人的身高，居然身高也差不多，身材更是大差不差，都是瘦条条的竹竿样，跟平常吃不饱饭似的。 邱小云性子内向羞怯许多，见谢晓凤靠上前来，往后退了两步，也不答话，只拿那双跟对方一模一样的眼睛盯着谢晓凤瞧。 邱明星眼神复杂，主动上前打了招呼，帮妹妹解围。 等到了养猪厂，邱明理等人也被震惊了一圈，都围上来细细打量，因为褚地煞平时经常跟邱明星混一块，等称完猪草算清楚钱了，直接就把兄妹俩都留了下来，荣正性格大方，备菜很多，多来几个人也够吃。 先前的烤兔子和烤鸡已经都好了，褚地煞和林琳最精通这个，一个负责一个烧烤炉，其他人则开吃了，荣正要了一份烧烤单独摆了一桌，自己洗手拿刀把兔子和鸡卸得明明白白的，两个鸡腿，一个给了小寿星邱悦，一个给了小客人谢晓凤，邱诺不会抢吃的，见鸡腿没有自己的份也不闹，乖乖拿着荣正给的鸡胸肉吃。 张福子年纪大了，受不了这些烟熏火燎的，压根没来，倒是受邀的薛晓兰和邱明泽，迟了好一会才来，邱红问了问，见薛晓兰只露出一个苦笑，无奈地摇摇头。 很显然，肯定是邱明泽的奶奶又趁机说了些什么，才会如此了。 邱明泽则拎了一个空瘪瘪的大袋子递给了邱悦，邱悦接过掏出来一根长长的木棒，尽头绑着一条编成了辫子一般的树皮，那是构树上剥下来的树皮，极有韧性。 谢晓凤可没见过这玩意：“一根棍子？拿来干什么用？” “是陀螺！”邱悦兴奋地往袋子里再一掏，掏出来一个漂亮的上圆下尖的，经过仔细打磨的光滑陀螺，顿时开心道谢，“谢谢明泽哥，我很喜欢！” 邱明泽也笑了笑：“我看你挺喜欢我那个陀螺的，就给你也做了一个，试试看。” “好！” 邱悦也不着急吃烧烤了，学着邱明泽之前的样子，将那构树皮制成的鞭子均匀绕圈在陀螺上，再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将陀螺放在地上弹甩出去，眼看陀螺因为惯性开始绕圈，就拿鞭子抽动，合适的力度和技巧加持下，陀螺越转越快，目不暇接。 谢晓凤看得津津有味：“悦悦，你好厉害！” 小邱诺也在旁边崇拜地拍手，他年纪还太小，压根玩不了这个，抽不起来。 周围一圈大人，也跟着鼓掌起哄，邱悦见状越发地专注，把手底下的陀螺抽出了残影，又快又稳地高速转动着。这也充分说明了，邱明泽制陀螺的手段高超，一个优质的陀螺，重心和材质都很重要。 荣正看着英姿勃发抽鞭子的邱悦，发散道：“哪天把悦悦带去骑马，她肯定也喜欢。” 在马背上挥鞭子，那才是正经的飒爽风姿。 “……”邱红望着人笑，荣老板想出的主意总是超出她意料的、烧钱的、能长见识的。 荣正心念一动，忽然微微伸手揽了揽女朋友的腰。 不过到底人太多，邱红让他揽了一会，自己把腰间的大手给拿下来了。 荣正无奈地笑了一下，转身洗过手，亲自烤了些肉串蔬菜，等邱悦玩得头上都出汗了，就喊了停，让她把陀螺先收起来，专心吃晚饭。 邱悦这回很听话，运动量一上来，还真有点饿，而且烧烤真的太香了！ 至于荣正的手艺……小姑娘淡定地拿筷子把烤黑的部位去掉，张嘴嗷呜一口吃下去，抛开瑕疵不谈的话，打个80分也是可以的。 一众人都在大口朵颐，小孩子配可乐雪碧，大人们喝着村里小卖部卖的米酒助兴，氛围十分欢乐祥和，其中唯一不安的，只有邱明星兄妹俩。 邱小云暗暗地扯了几次亲哥哥的袖子，面露愁绪，邱明星看了看妹妹，又看了看时间，张口告辞，说回家还得点活要弄，得先走了。 褚地煞瞄了眼外面已经全黑了的天，有些狐疑：“怎么你们这时节还有那么多活呢？” “嗯……”邱明星歉意地笑了笑，拉着妹妹正准备走，忽然前门就传来了褚霸王凶狠无比地大声叫唤。 “汪汪汪……” 大家面面相觑，能让褚霸王这样警惕，到底是啥情况？ 没过一会，手上拿着根扁担，怒气冲冲的邱建业冲了进来，邱明星兄妹两个见了亲爸跟见了恶霸也差不多，立即双双紧张地站在了原地，一动不敢动。 邱明理起身，皱着眉头打招呼：“建业叔，你这……” “还不过来？”邱建业却压根没理邱明理，对着亲儿子大喝一声。 邱明星双手紧紧抓着裤腿，艰难地开口道：“今天我就是和小云来卖猪草，顺便坐了下，本来也打算回——” “过来！”邱建业打断了儿子的话，再度喝到。 邱明星视死如归一般走向了父亲，刚走近，背上已经挨了扎扎实实的一扁担，脸上顿时一阵扭曲，忍耐不住地发出了小声的痛呼声。 这却并不是结束，邱建业打儿子似乎就是打给众人看的，一边打还一边怒气冲冲地骂着：“你翅膀硬了！不认你老子了！天天在我面前阴奉阳违的，你个小畜生，养你不如养头猪！” 眼看邱明星眨眼之间就挨了十几棍扁担，原本僵硬害怕不敢动的邱小云鼓起勇气上前劝说，说自己和哥哥真的只是来卖猪草的，还把卖猪草得到的零钱掏出来做证明。 邱建业对女儿半分也不搭理，如同没这个人一般。 荣正有些费解，看向邱明理，邱明理一个头两个大，喊来邱明泽让他帮忙跑去家里喊邱建国来，自己挣扎着上前劝说。 “明理，你别管，你叔我今天要好好教下这个不成器的儿子！”邱建业将邱明理一把推开，照旧对着邱明星打骂。 褚地煞看着邱明星渐渐地已经站不住了，飞速上前一把抽了邱建业的扁担，大声问道：“你今天是要把他给打死吗？” “好啊！就是你！对不对？”邱建业指着褚地煞的鼻子气冲冲地骂了一句，狠狠一巴掌就扇了上去。 这巴掌让褚天罡、荣正、黄天华等人都吓了一跳，纷纷上前。 局面瞬间就混乱起来，邱诺如今的胆子大了许多，此时还睁着眼睛好奇地盯着看，邱悦已经吓得条件反射地抱住了亲妈，她从前也被王长兵用扁担打过……邱红也迅速地把女儿的头揽在了怀里，不让她看，又摸了摸同样有些受惊吓的谢晓凤的头，安抚了两句。 “就是他！就是他教坏我儿子的！”邱建业指着褚地煞骂了两句，忽然喉咙又咳出一口痰，“tui”地一口吐在地上，咳了好一会后，再度骂道，“我告诉你，你别害我儿子，你要是害他，我跟你拼命！” “爸！是我要害他！”邱明星崩溃了，喊出了这一声。 第131章 剪不断理还乱 邱建业听了儿子那话更气得慌，回过身又一扁担打在了儿子身上。 “你要不要脸？你对不起你老子娘吗？” 邱明星脸上露出一个惨笑，捂着被打到的肋骨弯着腰，强撑着没倒地跪下，却再也没力气说话了。 褚天罡脸上怒容翻涌，上前理论：“你要教儿子别人没话说，但我弟弟可不是你儿子，你凭什么打他？” “你弟弟？你问问你的好弟弟，我这巴掌他挨得该不该？”邱建业大声质问道。 褚天罡狐疑地看向弟弟，难不成地煞真带人学坏了？ 褚地煞却也学着邱明星一般，执拗地低着头不说话。 荣正和黄天华对视了一眼，更是一头雾水，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荣老板！”邱建业忽然对准了荣正喊话，“我对你没意见，福子婶更是跟我妈多少年也没红过脸的，我今天这出不是针对的你！” 荣正：“……” 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但是！”邱建业把话一转，眼睛也再度瞪了起来，“我也把话撂在这了，从今往后，你要是再让我儿子进养猪厂的大门，我看见一次来闹一次！” 众人：“……” “还有你！”邱建业又转向了褚地煞，“我告诉你，我不管我儿子跟你怎么说的，从今往后，你别再见他了，否则我还是那句话，见一次打一次！打死算我命苦，没儿子给我摔盆送终我也认了！” “但这个哥哥做错了什么？” 邱红愕然地看向谢晓凤，不敢相信那句话是这么大点的小姑娘问出来的。 他们一群大人站在这，因为邱明星始终不躲闪更不求救，都选择了旁观，毕竟邱建业和他是亲父子，他们更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无法插手。 这么一看，倒是小孩子更有未经世俗规则浸染的勇气。 因为谢晓凤说的是脆生生的普通话，邱建业还反应了好几秒，才发现了她，只见那个脸上满是风霜刻纹的男人倏地瞪大了眼睛，猛地朝着谢晓凤走近了好几步。 邱红连忙将身旁的谢晓凤拉近了些：“建业叔，这是我女儿的同学，童言无忌。” “……你！”邱建业不敢置信地盯着谢晓凤看了看，猛地又回身大力地捶了儿子一下，“是你找来的？” 邱明星摇摇头：“……不是我，是凑巧了，她是邱悦的同学，在中心小学读书。” “你！你要气死我！”邱建业气得又拿起了扁担，想要动手。 荣正看了看左右，上前拦了拦，直说再打下去就得送医院了。 “我管教儿子，轮不到你插手。”邱建业这回连荣正的面子也不给，将他一把推开，准备再次动手的时候，邱建国，还有邱明星的奶奶、亲娘等人终于到了。 负责喊人的邱明泽自己也跑得喘了喘，一口气干了杯可乐。 邱明星的奶奶见孙子被打成那样，当即撩开衣服查看，只见背上是一条条发红发青的痕迹，可见邱建业是半分没有手软，老人当场嚎哭了几声，只埋怨自己早死的丈夫在下面不管事，让儿子孙子天天仇人一样地闹。 “娘！你不知道这个小畜生做了什么！”邱建业气急，指着谢晓凤道，“你看看，他把谁给找来了！” 邱明星的奶奶和亲娘顺着看过去，双双失色，尤其是邱母，不过片刻之间，已经双眼通红，状若失魂。 谢晓凤不明所以，被盯得害怕了，猛地把自己埋在了邱红的腰后头，邱红抱着两个孩子，寸步难行，心里也猛地咯噔了一下，知道谢晓凤跟邱明星家只怕还有更难言的渊源。 邱明星猛地直起了腰，抬头大喊：“够了！自家的事情还是回家里再闹吧，不要再牵连陌生人了！” 他说完这句，又大声喊了妹妹的名字，接着让妹妹扶着自己借了借力，率先走向了养猪厂的大门。 邱建国也迅速说了到场之后的第一句话：“明星说得对，建业啊，咱们也不能在外面这样闹啊！明星、小云都还小，要面子呢！” “对！回家！回家！”邱祖母点点头，厉声嚷了两句，强行拖着儿媳妇和儿子一齐走了。 “对不住啊，阿正，他们家的事情，大家看过就忘了，别往心里去。”邱建国着急忙慌地嘱咐了几句，也追着人赶过去了，看样子是准备继续到家里劝和下。 褚天罡转过身一把揪住弟弟的衣领往里头带：“你跟我来，把话说清楚。” 黄天华拍了拍脑袋：“难不成是我老了不成？我怎么看不明白也听不明白？” 荣正也满头雾水，还夹杂几分不爽，好好的一个生日烧烤宴，被闹成这样，这该找谁说理去？ 事情却远远还没结束，大家刚坐下，情绪还没有缓过来，张福子又满脸着急地拿着手电筒找了过来。 “小红，我接到个电话，问悦悦的同学，叫晓凤的，在不在村里，那头说是孩子爸妈，语气里着急得不行，我就赶紧来找你问问。” 老太太刚见人就赶紧出声说明来意。 因为谢晓凤是昨晚到的，今天一整天跟着一起收甘蔗，和邱悦玩，压根没去过隔壁，老太太也只从荣正的只言片语里知道邱悦来了一个好朋友住家里，压根不知道名姓、也没见到人，接到电话后听对方说得那么着急自己也跟着急起来。 “……在，在这呢。”邱红连忙答应了。 老人说的是村里的土话，谢晓凤大约只听懂了自己的名字，邱红连忙又问小姑娘，怎么回事，出来没跟家里人说吗？ “……是我爸妈打电话了吗？” 她知道邱悦留在老师档案里的电话是隔壁邻居家的，如果父母打的这个电话，肯定联系过老师了。 谢晓凤得到肯定答案后懊恼地叹了口气，这才断断续续地说明了，先前她在糍粑厂里答应得很爽快，可回家跟父母说起要去好朋友家里住两个晚上，却被毫无理由地拒绝了，谢爸爸谢妈妈意见统一，坚决不许女儿下村里，为此还给出了好几个其他方案，比如邀请邱悦去家里住，或者请邱悦一家去镇上吃饭等等。 谢晓凤偏偏被宠着养得古灵精怪又胆大，见状表面上答应了，背地里把来邱悦家里的时间调后了一天，跟父母说的也是去另一个常去的朋友家里住，以为能够瞒天过海，结果当晚瞒过去了，今天一整个白天也瞒过去了，到了晚上谢妈妈打电话过去那家人查岗，飞速漏了陷。 “……”邱红简直不知该说什么，转眼瞥见张福子盯着谢晓凤的眼神里也充满惊奇，心里的猜测渐渐落了地，猛地决断道，“这样，晓凤，你先跟悦悦在这里吃点东西，我去给你父母回个电话，然后再商量看看怎么处理，你别担心好吗？” “我也一起去吧？”谢晓凤揪了揪自己的外套衣摆，忐忑不安地道，她其实撒这样的大谎的次数也不多。 邱红飞速地握了握荣正的手臂，阻止他说话，接着又摸了摸谢晓凤的头：“没事，不用你，阿姨会跟你爸妈说清楚的，我还跟他们见过面呢，肯定能商量好的，放心吧。” “嗯。”基于对邱红的信任，谢晓凤点了点头。 邱红也笑着又揉了揉自己女儿的头，让她们一起带着弟弟乖乖吃烧烤，自己去去就来。 “妈妈，那你要跟谢妈妈说，晓凤要在我家再住一个晚上，明天放了学才回家。”邱悦也很有主意。 “好！” 真是人小主意大。 邱红扶着张福子走到了外头，打着手电筒往家里赶，养猪厂也有电话，但她没有选择在养猪厂打，是因为要确认一个信息。 “小奶，晓凤……跟建业叔家的小云，”邱红说到一半停住了。 张福子深深叹了口气。 第132章 不能让她生出好奇心 “当年……你那小婶怀的是对双胞胎。” 农村有各种莫名其妙的不科学的所谓鉴定手段，肚子圆是女孩，肚子尖是男孩。 邱明星的母亲，当年怀着双胞胎的时候，肚子很尖很尖，她上头又生过两个女儿一个儿子，是个有经验的，农村条件也还很艰苦，所以几乎没去过医院检查，只一心以为自己怀的仍旧是个儿子，没想到的是，生下来了两个女孩。 “为什么？”邱红无法理解。 就算是两个女孩，农村养孩子养得糙，那么几年也不是灾年，怎么就到了……养不起的程度？又为什么是丢一个，留一个? “都是些胡话，什么双生花不祥，家运艰难……”张福子提到这些就恨不得吐口唾沫，“当时我也劝了好久，可惜……到底被送走了一个。” 老太太在生产时，作为经验丰富的长辈也去帮忙了。 这件事村里几乎没人知道，因为两个女孩生下来都很小，肚子也不显得特别大，大家谁也没有猜到里头竟然怀的是双胞胎，只在后头说闲话，暗道邱建业祖上不积德，为人也不厚道，明明怀相是儿子，生下来却变了女儿。 这也是邱明星作为家里独龙子，被邱建业寄予厚望，以及作为双生花之一的邱小云，被家里忽视到越养越内向自卑的原因之一。 就连邱建国也是因为当了村长，跟老人聊得多了才隐约猜到的，到邱明理这一辈，除了邱明星跟他两个亲姐姐有所察觉，就完全没人知道了。 “那……他们知道谢家吗？”邱红一时心里大受震动，不知所措。 张福子摇了摇头：“不知道。建业……心太狠了，直接把孩子扔去了医院，谁抱走的一概不知。” 说完，老人再叹了一口气，怎么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呢？ “……谢家知道他们。”邱红愣愣地说道，要不是因为知道，也不会莫名阻止谢晓凤来笼口村了，明明两家关系一直挺不错的。 邱红猛地还回忆起了更多细节，比如谢晓凤母亲在知道她来自笼口村的时候表露的不自然，还有各种隐晦的旁敲侧击。 两人不一会到了家里，邱红思索了好几分钟，心里暗暗地做了一个决定，才把电话拨了过去。 “喂！” 电话那头很快响起来谢妈妈焦急的声音。 …… 等邱红在村头接到人，时间也就才过去了十分钟，谢家夫妻俩因为女儿撒的谎着急万分，一直开着车在外头，车上还有谢晓凤的哥哥。 几个大人见了面，心情都很复杂。 “做好决定了吗？”邱红寒暄了几句，问道。 谢妈妈眼里是含着泪的，满脸纠结：“我真的是……又怕她跟我不亲，又怕她以后……要是知道了，要埋怨我。” 话音刚落，她又紧急补充道：“这些话，我对别人一个字也没提过，只是你现在……已经是知情人了，我，也就不避讳了。” “……嗯。”邱红忽然拉起了对方的手，把自己为了隐瞒女儿身份而改名，又强迫女儿决不能承认自己是王小月的事情也全盘托出，接着认真道，“我让悦悦对任何人都不能说，但她肯定告诉过晓凤了，因为她把晓凤当做最好的朋友。诶，我说岔了，为什么不能告诉任何人呢，因——” 谢妈妈抢答道：“话说出口了，谁也不能保证只有一只耳朵听见。” “嗯，人的好奇心实在太重了。”邱红接话道，“如果你们想要继续瞒着孩子，那就坚决不能让她生出好奇心。” 否则就是无穷无尽的怀疑，她会像受到强大吸引力一般，往探究真相的方向狂奔而去。 “孩子还小，我觉得，你们隐瞒她的做法是……对的。”邱红忽然给出了自己的肯定，如果有可能，她当年也想瞒住女儿，不让她知道那些脏耳朵的谣传。 她们太小了，还没有能力保护好自己，做出游刃有余的选择，身世的混乱势必会让她们心神大受震动，极大地影响她们的身心健康。悦悦已经饱受折磨，邱红希望自己至少能为谢晓凤做些什么。 保证蔬菜在生长期的充足营养是极有必要的，否则，不论是萌芽期还是后期补给，作用都很微弱，几乎是无济于事。 谢妈妈听完神色激动：“那……那我们，该怎么做？” “就说……是担心她才一起过来的，然后留她在这里住一晚，放心，明天早上，我……会有人亲自送两个孩子去上学，我保证，一切都会顺顺利利的！往后，晓凤再也不必来笼口村了。”邱红帮着给出了一个方案。 谢爸爸思索好半晌后对着妻子道：“我看行，咱们就这么办，才能不叫她起疑心。” 否则强行将人带走，只会让孩子无比疑惑，平时都是温和讲理的父母怎么突然变得霸道又专横。 “……好。”谢妈妈答应了下来。 两人又回了车里，对着儿子一通嘀咕，接着一家人稍稍整理了一下这才跟着邱红去了养猪厂。 谢晓凤正满心忐忑不安地坐在板凳上，她倒是无心思考邱明星一家人见了她怎么都表现那么奇怪，眼下更让她忧心的是即将来自父母的怒火。 谢妈妈见了女儿，心跳如擂鼓，却自顾自地板着脸，装作平时生气的样子喊了女儿的全名：“谢晓凤！” “妈妈！”谢晓凤紧张地站起来，接着飞快地施展撒娇大法，把自己整个人猴在妈妈身上撒娇。 谢妈妈一颗心被女儿蹭得滚烫，见她跟自己半分也没有生疏，忽然心情就奇异地安定了下来，按照平时的流程歇了火，又拧了拧自家的这个撒娇精，让她再有下次就肯定要罚零花钱了！ “我再也不敢了！”因为一切的发展都跟往常没区别，谢晓凤当下也完全轻松了下来，知道父母是因为她撒谎才担心生气，而不是真的不让她来朋友家后，小人的倾诉欲也上来了，飞快地说起了自己在甘蔗地里掉落的门牙，又撒了回娇。 谢妈妈平时就很关注女儿的身体状况，自然清楚她那颗门牙本来就摇摇欲坠了，此刻检查了一番，确认没任何事后也舒了一口气，心道这样掉了也是好事，不然还得难受好几天呢。 “对了，妈妈，我还遇到一个跟我长得特别像的女孩呢！”谢晓凤撒完娇，忽地就说起了自己万分惊奇的事情。 谢妈妈当即浑身僵硬了一瞬，惊到说不出话，邱红立即笑着凑过来插话：“说起来，我也遇到过呢，在我姑妈家里。” “真的吗？阿姨你见到的人，也跟你长得一模一样吗？”谢晓凤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饶有兴趣地追问道。 邱红摇摇头：“只是长得很像，完全一样是不可能的，每一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呀，你今天碰到的那个女孩，肤色就比你黑很多了，我遇到的那个人呢，是比我还白净许多呢，长得也比我高，瞧着气质比我更好。” “可是阿姨已经很漂亮了啊！”谢晓凤有些惊奇，无法想象比邱红阿姨更漂亮的人是什么样子。 荣正在一旁也皱眉，真有这样的人？ 在他看来，邱红也是妥妥的万里挑一。 邱红一时哭笑不得：“人外有人嘛，你想想，咱们国家前段时间汇总出来的数据，说是全国有12亿人呢，这么多的人里，只怕啊不止两个，认真挑，得十好几个人都长得像呢！” 用亿为单位对小学生而言实在有些过于庞大了，邱红的话瞬间让谢晓凤兴趣减退了不少，仿佛遇到一个和自己长得像的人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那是不是说明，我以后还会碰到更多的跟我长得很像的人啊？” “嗯……当然啦，这还取决于你以后会去多少地方，要是你像阿姨一样，老窝在这么一个小村子里，看什么也稀奇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少见多怪。” “哦哦，那我不会！”谢晓凤自信满满地道，转头又朝着妈妈撒娇，“对吧，妈妈？你说过我要带我去很多地方的！” 谢妈妈点了点头，答应完女儿，趁着几个孩子又兴致勃勃地吃东西去了，轻轻在邱红旁边道了一句谢。 “不用谢。”邱红摇摇头，谢晓凤的存在也给了她女儿许多安慰，她如今，只是投桃报李。 第133章 荣正爷爷来了 烧烤宴因为谢家一家人的加入重新恢复了一些氛围，结束的时候还算欢乐，谢家夫妻俩亲眼见了邱红如何扭转局面，也齐齐放心了，彻底放弃强行带走女儿必定引发冲突的原计划，而是留女儿住下了，又约定好下次换他们家做招待。 谢晓凤因此格外开心，小脸蛋万里晴空，原先的担心和忐忑散了个干干净净。 临走前，邱红还把人叫住了，一起去了家里一趟，把原先就预备好要送去谢家的那一小捆甘蔗，外加几十斤的红薯，顺道让谢家的车带回去。 谢妈妈为人格外爽朗，也不推拒，大声道谢后给什么收什么，言下之意大有以后经常往来的意思，让邱红心里也很舒坦。 有来有往才是处常之道，否则不论是一味给予还是一味承受，关系的天平都势必失衡。 第二天大早，荣正开着电三轮，把两个叽叽喳喳了一路的小姑娘安全送到了学校，算是圆满结束了谢晓凤的一天两夜农村行。 在街上摆了摆摊，中午回到养猪厂吃完饭后，荣正又把褚天罡和邱明理单独叫去了办公室。 “说说看吧，昨晚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没明白。”邱明理挠挠脑袋，他爸那头什么都不肯说，还让他不要多说更不要多问，“不懂在搞什么神神秘秘的，我又问我妈去，我妈也一头雾水，折磨得我好半宿没睡，一直在想到底是啥了不起的秘密。” “这么说，这里头是真有事？”荣正蹙眉问道。 关于谢晓凤那一部分，他已经从福子奶奶和邱红那里知道了大概情况，他觉得邱红处理得很好，眼下邱明星家里的状况，是绝无可能给谢晓凤多一份爱的，那瞒住小姑娘，显然对她的成长和生活更好。 但邱明星和褚地煞的这一部分，他是完全迷惑状态，不懂褚地煞到底带坏了邱明星什么，能让邱建业不顾后果来养猪厂闹上这么一通。 邱明理也说呢：“要是让我说，我建业叔真的有病！明星来我们厂里不是看书，就是打球，卖猪草，哪一样也不是坏事啊？” 褚天罡一言不发，沉默得格外不正常。 “天罡？”荣正疑惑地看向他。 褚天罡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邱明星……” 他刚说了个名字，就看了邱明理一眼，接着拉着荣正到了角落。 邱明理：“……” 啥玩意啊？就这么三个人还搞小团体？ 不是，有什么秘密是他这样的大老爷们不能听的啊！ 邱明理在一旁努力地伸长耳朵，当然……啥也听不到，只被勾得抓心挠肝的，很想大声呐喊，他今晚想好好睡觉啊！ 但被拉去角落的荣正却恨不能跟邱明理互换一下。 褚天罡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把事情原委跟荣正说了一通，毕竟荣正不仅是他们的大哥，更是他们的老板，于情于理，他不能瞒着。 “……”结果就是荣正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也被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褚天罡停顿许久又道：“我想把地煞送走，让他去别的地方工作。” “……好。”荣正答应了下来，说自己这些天会顺道问问秦时尧他们，有没有合适的工作机会，把褚地煞调走。 褚地煞有一身功夫力气，为人也大气仗义，做事情也并不是爱耍滑头的，按理说找个工作不难，只是他到底文化水平不高，要想找个轻省一些，环境好一些的工作，得慢慢碰，不是一下就能有合适的。 褚天罡也明白这道理，感激地看了荣正一眼。 “地煞，同意吗？”荣正想了想，又多问了一句。 褚天罡面露郁色：“他脾气倔，但也不是个任性妄为的……我会多劝劝他的。” “……”荣正想说些什么，到底没能出口。就这么会功夫，因为事情太过震动，他其实也还没有想清楚这里头的弯弯道道，只觉得不论说什么都不太对，干脆闭了口。 邱明理咳了两声，示意办公室里还有一个大活人呢。 结果压根没用，褚天罡跟荣正说完了，就心事重重地先出去了，留下荣正，自然更不可能跟邱明理说了。 好奇心极重的小邱同学今晚注定又要猜谜猜到辗转反侧了。 这样过了几天，邱明星再也没来养猪厂，遛狗的活也被褚天罡和黄天华包揽了，褚地煞原本爱笑爱闹的一个人，则变得沉默了许多，每天抢着干活，干完活仿佛浑身精力都没了，懒洋洋地要么一个人喝酒，要么一个人看小说，也不打球下棋了，像是变了一个人。 荣正看在眼里颇有几分心焦，却也想不出来解决办法，但邱红询问的时候，他也没多说。他想，这毕竟是褚地煞的事情，他虽然十分信任邱红，却也不想再扩散；再就是，邱红自己的事情也不少，也免得她跟着闹心了。 不过很快，他也顾不上褚地煞这档子事情了。 荣毅坚老爷子头天晚上打给养猪厂一个电话，让荣正回家一趟，偏生接电话的是个缺心眼的，压根没说明白，荣正还当是张福子那出了啥状况，回去一看，啥事也没有，倒还迷糊了一下，但也没有放在心上。 这下可好，第二天大早上的，老爷子就带着人再次来到了养猪厂，脸上满是风雨欲来。 黄天华紧急从镇上肉摊把荣正叫了回来。 荣正到了，老爷子这才跟上次来参加宴席一般，终于肯下车了。 荣正将人请去了会客室。 养猪厂最近特别装了一个会客室出来。 因为调整了整体的喂食结构，增加了绿色蔬菜的比例，饲养猪的增重速度和质量都达到了预先设定的目标，一个个能吃能睡，膘肥肉厚的，辛苦了大半年，终于是都能出栏了。但能出栏之后，光靠荣正的那个肉摊显然是消耗不完的，还得找些有大需求的买家才行，这才有了会客室的存在。 杨晓慧心念一动，刚想快走几步进去收拾收拾，就被荣正叫住了，让她不用忙。 杨晓慧低声道：“诺诺在里头玩呢。” “没事的。”荣正淡淡道。 他不想把邱悦和邱诺藏起来，两个孩子是邱红最重要、最不能割舍和忽略的部分，如今对他而言，同样如此。 现在的邱诺也不再每天都跟着亲妈下地干活了，尤其是天气凉下来之后，他又爱玩水，常常弄得一身湿湿的，隔三差五感冒，荣正直接把人带在了养猪厂，偶尔也带去摆摊，倒叫邱诺的算数本事飞快涨了一大截，现在十以内的数字加法也能扣扣小手指算明白了。 今天是因为邱诺早上有些瞌睡，就交给杨晓慧帮忙看着，在荣正的办公室里睡了一觉这才自己又去会客室玩了。 会客室里摆了一个茶案，因为一整套都是秦时尧送的，还配了好几个好玩的茶宠，对应养猪厂的金猪六只，又有只进不出、旺财镇宅之说的貔貅和三角金蟾，还有热茶水浇灌上去会变色的橘子和荔枝。 邱诺就正在自娱自乐地玩着那几只茶宠。 当然小孩是不被允许碰热水的，他就只是把玩，给那些小动物排兵布阵过家家，这样自娱自乐也能玩个小半天。 “伯伯！”邱诺见了荣正非常开心，跳下椅子光着脚就去抱荣正的大腿。 荣毅坚瞪大了眼睛瞧着自己的孙子，如同变了一个人一般，一把将那小屁孩接住了，自然地伸出手去摸了摸小孩的脚面，嘴里温和地训斥道，又不穿袜子！ 老爷子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这是真给人当便宜爹当上瘾了！ “荣正！你到底在干什么？” 第134章 磕头认错 “如您所见。” 荣正把邱诺抱着先坐在了沙发上，给他仔细把袜子鞋子都穿好了，又嘱咐他去找晓慧阿姨玩，这才洗过手，烧了一壶茶，请老爷子一行人坐下喝茶。 邱诺自看到了荣毅坚一行人后，就有些被老人的气场吓住了，也没多说，乖乖地按照荣正的吩咐跑出了房间。 饶是如此，荣毅坚也被气得七窍生烟，坐下之后要求上点冷掉的白开水，他这会可不是能耐得住性子慢慢品茶的时刻。 荣正出去了一趟，盛了一碗已经放凉了的冰糖雪梨汤送上来，说秋冬干燥，喝这个可以滋养喉咙润肺，对身体好。 荣毅坚见孙子难得尽孝心，脸色缓和了不少，接过碗尝了尝，结果味道还真不错，一勺一勺地很快吃完了一碗。 “味道还行？”荣正问了一句，又把之前沏的已经凉掉的茶推了过去。 老爷子咂摸了一下，点评道：“不错，你如今也有这个手艺了？” “这不是我炖的，是邱红大早上过来做早饭的时候就炖上了的。”荣正认真道。 荣毅坚瞬间一怒：“什么？” 早知道他就不该贪嘴！ “她做饭的手艺很好，您上次还夸过呢。”荣正继续不疾不徐地解释，“养猪厂人不少，我就把她招来做了厨师，每天兼职负责我们的一日三餐，如今也半年多了，大家或多或少都胖了些。” 荣毅坚嗤笑一声：“所以你这是在干什么，包养她？” “如果付出自己的劳动赚钱也叫被包养的话，那爷爷也算是被国家包养了吧？”荣正反驳道。 “哼！” 荣毅坚拍了下桌子，再度声明自己的态度——坚决反对！ “爷爷，我已经三十多了，不再是十几岁需要父母亲人教导的年纪。”荣正摇摇头，有些无奈，“本来我和邱红两情相悦后，也打算抽个时间正式跟您，还有我爸，谈一下这件事的。既然今天您下来了，刚好——” 荣毅坚打断道：“我不同意！你老子更不会同意！” “我不需要你们的同意，但，还挺希望得到你们的祝福的。”荣正慢慢说完这句话，自己笑了出来，其实他明白，这大约算得上妄想。 果然，荣毅坚听完没忍住又拍了下桌子，神色间夹杂着失望：“荣正，你也知道自己三十多了，行事怎么还这样幼稚？她一个带着两个孩子的寡妇，只会成为你的拖累！而且你上次怎么跟我说的，你跟她之间没有龌龊！” “当时我们俩确实清清白白！”荣正迅速辩驳道，“后来也是我先喜欢的她，她一开始并不肯接受我，是最近才改变了想法——” “够了！我不想听你是怎么鬼迷心窍的！总之，你跟她没有任何可能，趁早断了！如果罗婷婷你不满意，我给你安排其他女人相亲！你不要以为自己户口迁到了你妈那边，我和你爸就管不了你了！” 荣正冷笑一声没说话，他知道这两位的手段。 荣毅坚继续道：“我今天来，也不是来跟你商量的，是来给你下最后通牒的！马上跟那女人断了，你也收拾收拾，重新回城，你爸已经在帮你运作了，届时——” “不可能。”荣正斩钉截铁道，“两个都不可能，我不可能跟邱红断了关系，更不可能回城，不管荣膺会不会出事，我都不可能再做你们手里的傀儡继承人。” 荣毅坚忽地挥了挥手，一圈下属通通退出了会客室后，他才正色道：“阿正，爷爷的年纪大了，耐心也越发不好了，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跟那个女人断了，不然……我不介意用些手段在她身上。” “……爷爷，那您也再试试看我的本事吧。”荣正无惧地对上了老爷子的目光。 荣毅坚忽然觉得自己看不懂自己的亲孙子了，不禁疑惑道：“阿正，你从小到大都是很聪明的，为什么这个年纪了，反而开始做傻事了？你还在为着当初荣膺的事耿耿于怀吗？当初，是必须保住你大哥，否则你们兄弟俩都得惹上麻烦！” “或许一起麻烦也好过如今形同仇人？”荣正失笑反问。 荣毅坚失望地看了孙子一眼：“这一切是为了荣家的荣誉能够延续！你也是荣家的一份子，享受了荣家的辉煌，难不成一点微小的牺牲都不愿意？别学你妈！” “爷爷，您也别提我妈，她该做的已经都做了！我也一样，我享受过，也做出了牺牲，所以才会选择现在的生活，我不再享受所谓荣家的辉煌，自然也不愿意再为了权力做出丧失自主权的牺牲。”荣正说到这叹了口气，“您不会明白的，您已经被权力蒙蔽了双眼，所以理解不了我和我妈想要的简单生活。” 荣毅坚激动道：“没有权力哪里来的光荣？男子汉大丈夫，如果不能成就一番事业，枉费来人世间一趟！” “您的追求我无权干涉，但我希望，您和爸，能尊重我的选择。”荣正坚持道。 荣毅坚忽然无奈地笑了出来：“阿正，我在你这个年纪，也时常犯浑，可惜那时候我爷我老子都早去了下头……你是幸运的，你亲爷爷、亲爹都还在！阿正，你现在会埋怨我不近人情，但是二十年后，也会对着我的坟墓，给我磕头认错！” 老爷子说完这一大串，不等荣正反应，自顾自地站了起来：“我要走了，我在城里等你回家。” “爷爷！”荣正下意识地喊住了人，“我绝对不可能抛弃邱红，如果你们的枪口要对准她，一定会连我也一起射中。” 荣毅坚回头看了孙子一眼，一言不发地走了。 红旗车队很快消失在养猪厂大门口，等邱红按照固定的时间过来做饭时，已经连半丝尾气也闻不见了。 荣正没有瞒着邱红荣毅坚来过的这件事，何况邱诺这么个小人都知道有一群陌生人来过厂里，他也就更不可能瞒着。 “……”邱红听完心里很复杂，不被认可的委屈，切实存在的差距导致的自卑，甚至是对命运弄人的怨怼，以及对荣正的歉疚……通通都冒了出来，将一颗心脏变得又酸又涩，泛出了浓重的苦味。 “我不知道爷爷，具体会做些什么，但最近有任何异常的事情，一定要跟我说，知道吗？”荣正认真地牵着邱红的手叮嘱道。 邱红点点头，内心也很是忐忑，她身上可拿捏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邱红同志，你要对我负责，不能当逃兵！”荣正开了一个严肃的玩笑。 邱红再度点头，她确实有可能被打垮，但当逃兵，是不可能的。哪有战还没打就逃走的道理，不论输赢，都必须向前才是。 两人各自不安了一整天，到晚上的时候，廖青韵又下来了。 荣正这才从母亲气愤无比的话里得知，原来荣毅坚察觉到他跟邱红的感情有了重大进展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之前邱悦烫到手去医院时，他的各种安排露了痕迹，也不是因为老爷子安排了人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真实原因有些无厘头，是他亲爹荣守勋的第三任妻子一直盯着廖青韵的行踪，察觉到她频繁往返笼口村，在家里收消息的时候被荣毅坚撞见了，这才有了后头的事。 “她是真的脑子有病吧？我都跟荣守勋离了多少年了！”廖青韵提到这个就如同芒刺在背。 想想看，有个女人一直关注着你的一举一动，这人还偏偏是你前夫的现任，简直令人心里说不出的恶心。 荣正也彻底无语了，没想到生活总是比小说情节还曲折。 “不过，荣家老爷子今天下来，跟你说了什么？”廖青韵抱怨了一通后，忽然关心起了儿子。 荣正察觉到了母亲微妙的口吻，忽然心念一动卖了个惨：“爷爷……让我给他磕头认错。” 做缩写的时候只保留主谓宾也不算错吧？ “什么？！”廖青韵一听果然就炸了，“磕头认错？凭什么！” 第135章 廖青韵被说服 荣正适时露出了一个苦笑，又加了码：“他还让我回家，说……爸在我给我运作，想让我继续回到军部。” “呵呵！他们爷俩可真想得美！”廖青韵的温柔不复存在，浑身如同炸毛，“我儿子凭什么给他们磕头认错？还想继续让你看他们的脸色过日子？当你是条狗吗？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妈，我不想再回去了。” “有我在，谁也不能强迫你！”廖青韵如同护崽的母鸡张开翅膀警惕万分，迅速给出了承诺，“你想干什么工作就干什么工作！我就不信了，他们荣家父子真能只手遮天！” “妈，可爷爷，说要对邱红下手。” “哈？他要不要脸啊，几十岁的老头居然欺负到一个弱女子头上？” “妈，你会帮我吧？” “当然！告诉邱红别怕，权势也是一柄双刃剑，老爷子要是真弄出什么动静来，我转手就写成新闻给他宣扬宣扬！” 廖青韵就这样迷失在儿子一声声的“妈”中，直到张福子切了个果盘送进来，她才惊觉自己的立场已经被这臭小子轻易改变了，顿时觉得嘴里的苹果块变成了苦瓜块，瞪了儿子一眼。 荣正忽然起身回房，把邱悦留在他这的一幅练习作品拿给廖青韵看。 张福子在旁边瞅了一眼，道：“诶，这是小红家的院子。” 老太太跟着看了一会后哈哈大笑起来，画面上是把那一次荣正被大鹅一嘴叨住了手指的场景给复原了下来，荣正的痛苦表情被夸张化后，更显得大白鹅实在英勇无敌，旁边还有个笑得前仰后合的小屁孩做参照组，画面着实可乐。 “那是诺诺对吧？” “对。”荣正肯定了老太太的猜测，邱悦或许是也受了不少村里老人，关于小孩要养得白白胖胖才好的理论熏陶，把弟弟画得胖了不少，藕节似的胳膊腿瞧着和年画娃娃有得一拼。 “……很不错，有灵气。”廖青韵看了半晌之后给出了肯定，“这样的水平……学了多久？” 荣正想了想给出答案：“半年？断断续续的。” “老师是谁？”廖青韵继续问。至于画者，倒不必问了，这样的小院子和稚嫩却灵动的笔触，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是邱悦那个小姑娘了。 荣正笑而不语。 “……你啊？就你那水平，也好意思当人老师？”廖青韵琢磨过来了，也是，邱红那样的家庭条件，哪里还请得起外头的老师教呢？ 荣正仍旧笑，他是亲妈教出来的，只是最后没进书画这个行业，但教教没基础的小孩还是行的。 张福子帮着说话：“阿正耐心正经好，小红两个孩子都乖，不过小的那个到底年纪不大，坐不住，就这样，阿正也能教下来呢。” “哼！他这是别有用心呢！”廖青韵没好气地看了儿子一眼，想了想又把手上的画给仔细收起来了，道正好她那头有个儿童绘画比赛，回头她投过去看看。 荣正本就打的这个主意，响亮道：“谢谢妈！” “……”廖青韵被儿子一句一句“算计”得改变了立场，还多了件要操心的事，心里的担心却半分没减少，“阿正，你真的想好了？别人的孩子……哪里是那么好养的？” 荣正看着母亲忽然道：“妈，难道在你心里，荣膺和我本质上真的有区别吗？他是别人的儿子，而我，是你的儿子？” “……”廖青韵心头一震，难过地摇了摇头，要是真把荣膺当做别人的孩子，在荣膺背叛荣正的时候，她不会这样心痛难当。 荣正笑了起来：“所以，没关系的，养孩子不容易，但养自己的孩子，再辛苦也甘之若饴。” 张福子悄悄地退出了客厅，母子俩聊了不少心里话，廖青韵这才惊觉荣正的心思有多深，他竟然连邱悦即将小学毕业上初中的事情都提前做了安排。 荣正将邱悦多年来不过生日的原因说了出来，这也是为什么他要和邱红商量，让邱悦未来去静江市里的寄宿制初中。 只有那样，才可以避开“王小月”这个身份从前的一切。 但好的寄宿制初中，是很看学生资质的，除了学科成绩，家庭条件和特长这些都在综合评定范围里，所以从现在开始，邱悦能赢得的奖状越多越好。 “……”廖青韵听完良久无言，最终点了点头，“阿正，你会成为一个好爸爸的。”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显然，荣正已经在这样做了。 荣正忽然心有所感：“妈，这些都是跟您学的。” “……好。”廖青韵心内百感交集，忍不住红了眼眶。 亲妈改变态度后，荣正颇有些得寸进尺，还提出要安排廖青韵和邱红正式见一面，地点就直接设在隔壁，邱红的家里，大家把话说开，顺道享受下邱红的好手艺。 这意思也就是让廖青韵公开承认邱红了。 廖青韵没好气地瞪了儿子一眼，直接拒绝了，好一会才解释道：“你也得给我一点时间调整一下啊，再说了，哪有准婆婆见未来儿媳妇，不备礼物的？何况还有两个小的呢，大人不要紧，小孩的礼物不得仔细琢磨下？” “……”荣正的笑就这样从嘴边咧到了下巴。 最后，廖青韵按照原计划还是回了城里。 风平浪静的一周转瞬即过。 就在荣正以为老爷子改了主意的时候，星期一的大中午，他在街上见到了分外迷茫的，背着书包的邱悦。 一般来说，只是中午回家吃饭，小孩是不会背书包的。 荣正把书包从小姑娘背上拎了过去，还挺重，蹙眉问道：“悦悦，怎么了？” “……伯伯，我被退学了。”邱悦仰头看着荣正，喉咙里含着无数委屈说完，一双充满天真伶俐的凤眼里就滚落了大颗大颗的眼泪。 邱悦是午间快放学的时候被副校长直接给叫到办公室训话的，说她的各种证件不齐全，入学资质审核有问题，现在不能继续在中心小学读书了，让她赶紧收拾书包走人。 小姑娘瞬间就被说懵了，不知所措地问了几句，对方也是爱答不理的，末了还说她要是不自己收拾书本离开，会让负责做卫生的阿姨将她的书本那些当做垃圾直接处理去垃圾场。 到底是才刚满了12岁，邱悦被这样一吓唬，赶紧地就把书包收拾好背着出了教室，她本来想去找一直很照顾她的班主任问问情况，可巧班主任午间休息不在办公室，最好的朋友谢晓凤也同样回家吃饭去了，邱悦不知所措间，只能背着书包按照平常的路线走，准备回家找亲妈。 荣正的手狠狠捏紧了书包背带，心里同样很是难过，自己从前最敬仰的爷爷，如今居然用起了这样恃强凌弱的手段，实在……令人不齿。 第136章 不上学了干什么 邱红今天家里的午饭鸡蛋开会，一碗姐弟俩都爱的蒸蛋，鲜嫩爽口，特别下饭；再是自家种的韭菜炒鸡蛋，以及西红柿炒蛋，酸甜咸口两种口味，营养味道都挺丰富。 小邱诺在养猪厂被杨晓慧喂了半碗饭，这会倒不怎么饿，邱红给他把蒸蛋舀了几勺凉着，就见荣正拎着个大书包带着红眼圈的邱悦走了进来，瞬间惊得站了起来。 “怎么了？” “妈妈。”邱悦抽抽噎噎地抱住了妈妈，再也说不出话。 荣正把邱悦被退学的事情说了出来，又立刻保证说，这事情很好解决，不超过一个礼拜，邱悦肯定能够正常去中西小学上学，让邱红不用担心。 他在街上的时候也是这样跟邱悦保证的，但小姑娘完全不明白大人世界里的各种力量博弈，对荣正的背景和本事更是知之甚少，相反，在她小小的世界里，老师，尤其是校长的话才是最有力量的，所以仍旧万分担心自己从此以后再也不能去中心小学读书了，心里难过得不行。 荣正将书包放在了椅子上，又把因为姐姐哭了有些惊慌的邱诺抱了起来，再度承诺道：“相信我，这件事情我会处理好的。” “我信你。”邱红点了点头，帮女儿擦了擦眼泪，“悦悦，当初我们能去中心小学读书，不也是荣伯伯帮的忙吗？这次他一样会处理好的，你也信他一次，好不好？” 邱红的笃定和淡定无形之中都让邱悦放松了不少，小姑娘又确认了两遍后终于不哭了，邱红就带着孩子去洗把脸，准备吃饭。 荣正也干脆没回隔壁，直接一起坐了下来。 “你只能吃一碗饭啊，下午给你煎糍粑吃。”邱红笑着提要求。家里可没有煮荣正的饭，偏偏他一个大男人，饭量还真不小。 荣正无奈答应了，又忽地凑到邱红耳边小声笑着调侃：“入赘给你，就是个饭都吃不饱的待遇啊？” 邱悦立即警惕地看向两个大人。 “……”邱红没好气地拍了下荣正，又让女儿好好吃饭，自己也抓紧吃完了饭，又去烧锅煮了一大碗的面条，卧了两个煎鸡蛋给荣正。 邱诺对着他家一向拿来盛汤的大碗，又生出了奇奇怪怪的崇拜心：“伯伯好能吃啊！” 荣正：“……” 后半句他仿佛听黄天华经常对着猪圈说。 吃完饭后，邱悦非常勤快地去刷碗了，荣正就跟邱红说了，他得马上进城里一趟，去跟廖青韵商量下如何应对。 事情虽然不难处理，但也得抽出时间去拜访一些能够扭转局面的关键人物才行。 “我能做些什么吗？”邱红紧跟着问道。 “嗯，”荣正点点头，“安抚好悦悦，好好地在家等我回来，照顾好自己。” “……好。”邱红无奈答应了一声，没再多问，把人送走了。 她相信荣正一定能处理好这件事，但同时也再次感受到了他们之间存在的巨大的，世界的参差。 邱红盯着家里的半箩筐西红柿看了许久。 那是去碾米的时候，半路遇到来卖西红柿的菜农，花了一块钱买下的几十斤果子。买回家是哄小孩的，邱悦和邱诺都爱吃这个，酸酸甜甜当水果吃，味道挺不错。因为管理不过来，邱红和薛晓兰都没种西红柿。 也幸好没种。 今年的西红柿行情格外不好，一两分的价格也时常卖不出去，有些人实在没办法，也懒得白费力气拉回家了，直接倒在路边任由烂掉……菜贱伤农，拉回家也一样是烂在地里。 邱红在那里头看到的是自己。 她也只是一个靠种田种菜养家的女人。如今手头宽裕了一些，一大半是因为在养猪厂做着兼职厨师，荣正每个月发工资都很积极，这笔钱被她全攒了下来，起码邱悦明年的学费是不用愁了。 她是这样的微不足道。 可荣正的爷爷为了让她知难而退，能轻而易举地毁掉邱悦好不容易争取来的上学机会。 荣家有这样的权势。 荣正真的太傻了，邱红想。她怎么可能会因为这样的为难就放弃荣正呢？她现在更明白荣正选择了她，意味着放弃了什么。 至少罗婷婷的本事，就是她下辈子也未必能有的。 她只恨自己帮不上一点忙。 洗完碗的邱悦更为迷茫，这样一个本该继续去上学的时间，她却不被允许进学校了。 “悦悦，你去太太家里打个电话给谢阿姨吧，告诉晓凤你没事，一个礼拜后会再去上学的。”邱红提醒女儿得给好朋友一个交代。 邱悦点点头，果真去张福子家里拨了个电话。 老太太已经从荣正那知道了邱悦被无故退学的事情，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又塞过去两块软乎乎的糕饼，安慰她别着急，不用上学就在家好好玩玩。 “嗯嗯。”邱悦谢过老人，拿着糕饼回了家。为免好朋友担心，邱悦在电话里斩钉截铁地说，荣伯伯肯定能帮她处理好这件事，说完自己也仿佛信了，情绪比刚回家的时候好了许多。 邱红带着两个小孩下了地。 不上学就帮着干活吧，有事情做才不会东想西想。 薛晓兰见了邱悦十分惊奇，邱红少不得再把原委说一遍，又让薛晓兰也别着急，说，这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邱悦可是学校里的三好学生，没看退学理由也是资质审核存在问题，听着就十分牵强。 薛晓兰：“……” 她反正听完都要吓坏了，没邱红这份淡定。 “没事，鸡蛋没缝，苍蝇想叮也叮不了。”邱红淡定笑了笑。 她忽然有了一个新思路，她的确微不足道，但也正因为微不足道，也就实在没有什么把柄可捉，没见对方想了一周才想出这么一个办法嘛？ 这样想了之后，邱红已经豁朗开朗，恢复了好心情，一刀一颗大头菜，挥得虎虎生风。 大头菜在这个季节收获，晒干做成腌酸菜，能从冬天吃到春天，村里家家户户基本都要腌上一坛子。最初是为了应对漫长冬季没有新鲜蔬菜的难题，如今不仅有了大棚蔬菜，还有各种冬季的应季蔬菜被培育了出来，腌酸菜已经变成了一种独特风味来传承了。 收割完大头菜，将下方发黄的叶片全部去掉，只保留上头翠绿翠绿的叶片，在挑回家将它们晾晒在铁丝拉成的绳索上，第一步就完事了。 晒着的大头菜要早晒晚收，避免夜间落霜和清晨的露水，反复晒个好几天才能腌制呢。 家里的活都干得差不多，邱红想了想，又把家里的红薯给挑了两大桶出来，宣布家里要晒红薯干了！ 邱悦瞬间眼前一亮，她每年冬天最期待的活动之一，就是晒红薯干！ 红薯清洗完之后的削皮是最费功夫的，但邱红和邱悦都宁愿辛苦些，因为削皮之后的红薯蒸煮晾晒后更软糯香甜，要是带着皮口感就差了好几分。不过邱悦最讨厌的一点是，红薯削皮后表面还有些独特的粘液，会把整个手掌都染出一层浆土色，得反复洗上好几天的衣服才能清除干净。 “妈妈，手上黏黏的！”有些委屈。 “给你拿副手套？” “不要！” 手套对小孩来说都太大了，动作会更笨拙，邱悦不喜欢用那个。 邱红笑着轻轻揪了揪女儿的脸蛋，好么，黏糊糊的劲硬是让皮肤之间多了层撕扯感。 “嗯！妈妈！”讨厌！ “嘻嘻……” 母女俩忙活了一下午，总算把洗出来的红薯都削好皮了，这就到了上锅蒸的步骤，得扎扎实实地蒸上几十分钟，蒸透了，再拿出来晾晒。 晒红薯干用的是竹子编成的竹排，邱红提前拿出来清洗一番，等红薯蒸好了，就切成厚度均匀的一条条，仔细耐心地铺在竹排上晾晒，等夜晚要收进家里的时候，直接两人抬着竹排放到长凳上就行，很方便。 晾晒的这一步很需要耐心，因为是蒸熟后切的，不能力气太大，否则断裂开就不像样了；同时又因为是热气腾腾的，刀也会经常粘连住，得时不时地沾沾凉水防粘才行。 邱悦和妈妈配合默契，中间还有时间时不时地偷个嘴，蒸出来的红薯又软又甜，直接吃就很好吃，两人旁边，还有邱诺也跟馋猫似的一直追着妈妈和姐姐跑。 等红薯干全部晾晒好，一家人看着满满的三竹排红薯干，都露出了期待的笑容。 邱悦时时刻刻惦记着好朋友：“妈妈，到时候晒好了，我要送一些给晓凤！” “那我要送些给艳姐！”邱红也笑意盈盈地惦记起自己的好朋友。 小邱诺啃了一口手里偷偷拿的红薯条，跟着道：“我要送给伯伯和太太！” 这俩人是妈妈和姐姐之外，对他最好的了！ “要送我什么？”荣正忽然就跨进了门里。 第137章 一起放个假吧 “你怎么就回来了？”邱红瞬间有些提心吊胆。 这么短的时间内在城里和村里一个来回，中间拜访谁的时间都不太够吧？ 难不成事情很麻烦？ “伯伯，吃！” 荣正还没来得及回话，就被邱诺递了一块红薯条到手里。 软甜糯的红薯吃到嘴里，甜到心里。 荣正逗了逗小孩，这才道：“我妈把我骂了一顿，说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值得这样着急忙慌的，让我下来把你们一起接上去玩一玩。” 廖青韵的原话是，既然不用上学了，那就一起放个假吧。 邱红：“……” 果然，她还是见的世面太少了。 荣正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问小邱诺想不想去姐姐提过的动物园玩，这次他带队，一家人好好玩一趟。 邱诺瞬间乐了起来：“要去！” 邱悦则下意识地看向了妈妈。 不上学去城里玩？ 真的可以？ 邱红也莫名有些紧张，真能这么洒脱？不是，那那那……“家里的鹅和鸡怎么办啊？” 荣正顿时笑了出来：“嗯？认真问我？” 能怎么办？ 张福子老人住这么近，薛晓兰关系也那么好，再不济还有养猪厂那么一堆人呢，哪一个不能帮着喂两天啊？ “……”邱红也察觉到自己智商似乎跑路了，连忙拍了拍脑袋，那他们就……真去玩一趟？ 反正地里的莲花白还没有包实心呢，莴笋也正长到半截，都不能卖，至于红薯、南瓜，该收的也全都收了，最重要的、明年的指望，那十来亩的淮山也刚刚又追了一趟肥，短时间内不需要管理…… 思虑一圈，得出结论，这个时间还真是难得的清闲时间，可以去玩！ 邱红做完决定，小邱诺已经兴奋得又蹦又跳了，嚷嚷着他也要去看小猴子，就连邱悦，也情不自禁地从心底涌出一股巨大的喜悦，好像被退学也不是啥大不了的事情！ 小姑娘这回是终于舍得把亲妈在生日时候给买的新衣服给带上了。 收拾了一通之后，邱红又道：“要不……明天早上再去？我给他们酿点豆腐放着。” 他们，自然指的是养猪厂的员工们。 “悦悦，我们先去开道，留你妈垫后。”荣正招呼一声邱悦，又把邱诺一把抱起来，径直出了门。 邱红：“……” 这语气，真把自己当……男主人了？邱红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 邱悦笑眯眯地拉着妈妈的手跟上去了。 跟张福子老太太、薛晓兰，还有养猪厂众人，全都交代到了，车子直接开上了大路，一路朝着进城的方向奔去了。 饶是暮色四合，头一回这样只为了玩进城的邱悦和邱诺也各自兴奋得不行，齐齐盯着窗外看。小姑娘头几次进城，手上的烫伤还挺严重，无暇看风景，如今已经好了一大半，只等坚持擦药，去除疤痕，又带着弟弟，心情更好了，被突然退学的阴霾一扫而空。 穿过村庄、田野、树林、荒野、竹林、山庄……车子终于在拐过一个大弯后露出了不一样的景色，市区到了。 荣正把人直接带去了一家大饭店，进了包厢之后，邱友春和廖青韵已经带着笑意坐在桌子边了。 邱红连忙打招呼：“友春伯伯……伯母。” “快先坐下吧。”廖青韵如今又是温柔娴雅了，招呼着坐下，还跟邱悦聊了一两句，这才开始点菜。 “天气凉了下来，喝点汤吧。”廖青韵招呼服务员进来，问有没有推荐的菜。 服务员先说了两个饭店里的招牌，粤式烧鹅、啤酒鱼，才接着道，店里新请了一位粤菜大师做主厨，推出的一系列淮山新品也很值得品鉴，有基础的淮山薏米粥，补气补血，养胃养颜；有进阶版的鲍汁淮山焖乳鸽，营养丰富，香糯味美；还有特色定制菜，淮山虾仁等等。 “淮山？中药也能做菜？”廖青韵博闻广记，倒不至于不知道淮山是什么，只是静江确实少以淮山入菜，当下也很是新鲜。 惯常走南闯北的邱友春道：“他们粤菜里头把淮山当宝贝，说是山药里头营养价值最高的一种，叫什么神仙之食，冬季煲汤最爱用这个。” 一旁的服务员立即微笑颔首：“这位客人说得太对了，除去正宗的药膳里头偏爱用淮山做材料，普通人尤其是脾胃虚弱的老人、小孩吃了，也是极为温补的，百利而无一害。” “是嘛？那我们也当一晚上神仙？”廖青韵笑道。 邱友春点点头：“前头说的那几样都要，我们今晚都尝尝。” “要是真好吃的话，等下次回家看妈，我给她打包一份回去。”廖青韵很是妥帖，话音刚落下，邱友春已经带着笑拍了拍她的手，夫妻两人相视一笑。 荣正也有心炫耀准媳妇：“不用那么麻烦，邱红吃过一遍，就懂怎么做了，到时候挖了地里的新鲜淮山，炖给奶奶吃，更热乎。” 廖青韵：“……” 臭小子，拆亲妈的台夸媳妇，可真孝顺！ 倒是邱友春饶有兴致地问道，怎么老家那头也开始种淮山了？这么个东西，以前可从没有听说过有人家种的啊。 “嗯。”邱红点头，把罗婷婷牵头，大家都尝试着开始种植淮山的事情说了出来，刚刚她也听得十分仔细，知道淮山在外地真的大有市场，心里更放心了些，这么一来，等翻过年来，淮山收获的时候应该能有个好价格吧？ 廖青韵听邱红言辞之间处处称赞罗婷婷，不禁对她高看了一眼，女孩子一旦生了妒忌之心，多少会变得狭隘可怖，能就事论事是十分可贵的。 但邱红倒也不是真的活得多通透，纯粹是荣正对罗婷婷表现太过冷淡，给了她充足的安全感，她自然乐于欣赏对方，而非妒忌。 邱友春听到邱红说光她自己就种了十来亩淮山，也有些刮目相看：“你这……可太厉害了，谷子青菜呢？家里也都种吗？那怎么忙得过来？” “都种，正哥……给村里弄了好几台抽水机，解决了好大的难题，所以才能种下来。”邱红不好意思地看了荣正一眼，达成互夸成就。 当然，就算是最难的灌溉问题有机器能帮忙，其他的诸如整田、施肥、种植管理之类的一系列劳作仍然充满艰辛，农民种地没有太多的捷径可走，是一次次的汗流浃背，用汗水浇灌出作物的。 邱友春自己是种过地的，直接问到了核心：“淮山这一类，普通的适合种谷子的田怕不种不来它，得种在？” “丘陵上。”邱红答道。 邱友春点点头，忽地举起了一杯茶：“以茶代酒，小红，我敬你一杯，不容易！” “……”邱红有些受宠若惊，赶紧端起茶杯站了起来。 两人干了茶后，廖青韵才小声凑近丈夫，问他怎么突然如此，邱友春知道自己这位妻子对农事知之甚少，就简明扼要地跟她讲了讲丘陵是什么地势，要整地种植具体存在那些困难之类的……廖青韵听完良久无言，心生愧意，她之前还觉得邱红配不上自己儿子，这时候再看邱红，只觉得自己更配不上邱红对她的尊敬。 这是一个了不起的女人，廖青韵想，儿子的眼光似乎比她要好一些。 两个小孩从进门到现在，表现也分外乖巧懂礼，邱悦自不必说，向来谨慎小心，生怕自己行差踏错给自己和妈妈丢脸，小邱诺才三岁多，也半点不闹腾。 廖青韵这会还不知道，邱诺是个慢热的崽，等熟悉起来也是皮得不行的，她又瞧着他长得好，没忍住招了招手，把孩子叫到身边亲昵了一会。 邱诺对这个漂亮奶奶还有不少印象，清明扫墓的时候，廖青韵抱了他好长一段路呢，因此也分外配合。 包厢里正处在一种奇异的天伦之乐中，直到一道敲门声传来，打断了大家的欢声笑语，廖青韵还以为是服务员开始上菜了，结果门推开一看，是冤家路窄的—— 她的前夫、荣正的父亲荣守勋。 第138章 冲突 荣守勋穿着常服，跟荣正有五分相似的脸不怒自威：“挺热闹。” “……呵。”廖青韵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堂堂荣司令，也只会这些调查人在哪里吃晚餐的手段了？” 如果不是刻意调查了他们的行踪，偌大的静江，吃个晚饭都能碰到，那真的是孽缘了。 荣守勋并不否认，只将目光对准了荣正：“见了你老子，也不打声招呼？从小教你的规矩呢？” “呵呵，有些人当爹也是省事，你要想找他帮忙是掘地三尺也找不见的，他要找你麻烦呢，倒是跟撞鬼似的吃个饭就能遇见。”廖青韵不客气地嘲讽道。 邱友春的立场不便说任何话，此刻连忙拿起茶杯掩饰性地喝茶，他怕自己笑出来，老婆讽刺人实在有一套。 荣守勋面色不改丝毫，依旧瞪眼看荣正，好似半分也没听见前妻说的话一般。 “爸。”荣正笑了笑，忽然牵起邱红的手站了起来，招呼道，“你先进来吧，堵在门口跟门神似的……不好看。” “哈哈哈……”廖青韵兀自笑了起来。 荣守勋看了看左右，吩咐守着门，自己大踏步地走了进来，毫不客气的拉开椅子坐下了。 “爸，是我错了。”荣正忽然认了错，没等亲妈生气，紧接着又道，“没想到您这么关心我，主动来看我们，早知道我该提前带着人去见你的。” 廖青韵刚燃起的怒火瞬间熄灭了，觉得儿子谈了恋爱之后是比以前会说话了。 “……”邱红却是七分紧张加了三分哭笑不得，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啊。 就算她对荣家再不熟悉，也能看出荣守勋的来意不善。 “这是我认定了，要与她共度一生的结婚对象，邱红。”荣正握紧了邱红的手，认真介绍道，“她比我小几岁，但本事比我大，能种田会种菜，也擅长烹饪，做的菜非常好吃，如果有机会，或许您也有这个口福。” 荣守勋：“……” 荣守勋淡淡地看了邱红两眼，随即转过了视线，停顿一会后道：“荣膺惹上了大麻烦，荣正，你得回来帮我。至于你的婚事，日子也已经定了，明年的正月十七，是个黄道吉日，你好好准备吧。” “……”邱红的心脏剧烈跳动了一下，瞬间面色发白，她再没见过世面，也明白这婚事，并不是指她和荣正的婚事。 大人能听懂的潜台词，小孩却还没办法理解，邱悦当即急了，顾不得礼貌不礼貌，大声问道：“妈妈，你要跟……伯伯，结婚？” 为什么都不问问她的意见？ 荣正失笑，一时说不出话来，廖青韵顺着小姑娘的话往下说：“怎么，悦悦，你不想给我当孙女啊？” 邱悦被问懵了，她心里头对母亲有着强烈的独占欲，但荣正也确实对她和妈妈，还有弟弟都很好，小姑娘自己也十分混乱。 廖青韵揉了揉小姑娘的头，转头又问更小的那个：“诺诺，想给奶奶当孙子吗？” “嗯？”小孩脑袋没转动，小手扣了扣脸蛋，不太明白廖青韵的意思。 廖青韵换了一个更直白的，指着荣正问小孩：“要不要管他叫爸爸？” “是伯伯啊。”邱诺脑袋晕乎乎。 荣正对他而言是伯伯啊，伯伯怎么会变成爸爸呢？ 廖青韵失笑，荣正自己半蹲了下去，问道：“诺诺，伯伯想给你当爸爸，以后住在你家，跟你一起吃饭一起玩，帮你妈妈干活，还带你玩，你喜欢吗？” “喜欢！”邱诺大声答道，随即又有些迷糊，“我们平时也这样啊？” 除了荣伯伯不会住在他家里！ 荣正笑了笑：“那你愿意让我住你家里吗？” “愿意！”邱诺点点头，姐姐自己睡了之后，床变得好大好大，他能在上头滚好几圈，分一半给荣正也不是不行。 邱悦慢慢嘟起了嘴吧，看着弟弟生气，小叛徒！ 廖青韵不由自主乐出声，果然还是小的好糊弄，大的难讨好啊。 荣守勋脸色阴沉，终于看不下去了，沉声道：“荣正，之前如何我没管你，但如今是非常时期，你再也不能意气用事，顾全大局这四个字，不用我再教你了吧？” 廖青韵朝着邱友春使了使眼色，邱友春乐呵呵地站起来，问邱诺：“诺诺，菜还得等一会才上，爷爷带你去外头玩一玩好不好？” “好！”邱诺正是对一切稀奇新鲜的时候，当即答应了。 “悦悦也跟着爷爷一块去吧？” 邱悦仰头看向妈妈，邱红轻轻点头，示意女儿跟着邱友春一起出去。 门再度被关上。 廖青韵回身拉着邱红坐在了椅子上，一张脸也迅速从温柔和蔼变得严肃庄重，她先喝了口茶，接着才慢条斯理地道：“荣司令，我想请你仔细看清楚，这地方是我定的包厢，站在你面前的，是你前妻，以及你儿子和他认定的结婚对象。” 荣守勋看向了廖青韵，露出一丝疑惑。 “我们三个人，包括刚刚出去的那三个，谁都不是你手底下的兵！”廖青韵突然提高了声量，“荣守勋，你在干嘛呢？你是不是当司令当傻了？习惯发号施令了是吧？顾全大局？我告诉你，我儿子的幸福，比你整个荣家的荣誉和乱七八糟的所有人都更重要！” 荣守勋紧皱浓眉，气场令人胆寒：“荒唐！要不是荣家，廖青韵这个名字如今能有这样的份量？要不是荣家，荣正暗地里做的那些买卖能有那么顺利？你们可真是亲母子，都只知伸手，不知报答！” “够了！”廖青韵怒不可遏，“别再提你那些老掉牙的话了！我和阿正都不稀罕！我们如今的成就里，如果真有沾了荣家的光的，只会令我们感到羞耻和难受！” 荣守勋嗤笑一声：“收起你的那些大义凛然和理想主义！” “呵呵，或者你和荣老爷子，是想看到我跟阿正一起登报声明，从此以后与荣家恩断义绝，毫无关系吗？”廖青韵同样嗤笑出声，“你知道，我做得出来。” 荣守勋忽然无话可驳，他知道，自己的前妻真的做得出来。他斟酌一番，换了套说辞：“就算不是跟罗家成亲，也可以另择良人，跟……她？我不允许！廖主任，你不是一向号称爱儿子吗？怎么这件事情上，如此糊涂？” “你知道吗，荣守勋，你跟你爸，这辈子都无法理解我和阿正了。”廖青韵摇了摇头，“有人生来是为了体验这世界的所有美好感情，有人生来是为了追求这世间的权势财富，有人成佛，有人入魔，大家在各自的维度，真的理解不了对方。” 荣守勋蹙眉打断：“我不懂你的那些矫情，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浪费。荣正，你想好了，以卵击石，没有任何意义！” “爸，你怎么这么确定，我就是个软蛋呢？”荣正目光沉着，“你和爷爷，实在太固执也太自信了，试试看吧，看看我如今，到底是软蛋，还是金刚石。” 荣守勋怒道：“无知！狂妄！” “哈哈哈……真该带个相机把你这幅自大的样子拍下来。”廖青韵立刻接话道，“荣守勋，我告诉你，你要拿我跟阿正试软硬，没关系，但是千万别碰邱红和她两个孩子，否则荣家的名声绝对经不住舆论的攻击。” “你要干什么？” “让邱悦重新回去读书，否则三天后的报纸上，会出现你们绝对不愿意看到的内容。”廖青韵说着随意拟了几个标题，什么……荣司令公私不分，恃强凌弱，染指教育部，意欲变革教育制度…… 帽子扣得一个比一个高。 荣守勋脸黑了：“我倒要看看，谁家敢登出这样的不实报道！” “当然是看不惯荣司令的那几家呗。”廖青韵重新给自己倒了杯茶，端起喝了一口，“好走不送。” 荣守勋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脸色一变，终于是站了起来，他理了理自己的外套，忽然盯着邱红看了几眼，对荣正道：“我倒是不知道，原来你也跟我一样爱好美色？” “爸，这话您可千万别再说了。”荣正当即道。 荣守勋一怔：“什么？” “毕竟您找了一个比我妈逊色那么多的做续弦，实在称不上好色，只能说是爱好独特罢了。”荣正认真解释。 荣守勋气急：“放肆！” 廖青韵当即大笑出声，看着脸上黑成锅底一般的荣守勋走出了包厢门。 直到邱友春带着两个孩子重新回到了包厢，邱红才忽地察觉到自己出了满手满背的汗，荣正握了握她的手，拿来碗碟旁的擦手巾仔仔细细地帮她擦干净了手。 第139章 度假模式 荣守勋走后，迟迟没上的菜总算是一步到位了。 本来时间也不早了，又经了一场言语争锋，不说两个小孩，就连几个大人也都有些饿了，于是专心吃起了晚饭。 廖青韵边吃边看着儿子细心至极地给两个小孩盛汤布菜，又照顾邱红的习惯，添水添茶，心里滋味复杂，她的儿子终于长成了挺拔的、可以让人依靠的大树了。 而邱红格外注意的，则是席间有关淮山的菜品，她一一品尝后把味道记在了心里。如同荣正说的那样，既然家里种了淮山，等到收获的季节，她自然也是要拿来做成美味给家人尝鲜的，这时候先顺道偷偷师。 其中有道淮山虾仁尤为精致，淮山雕刻成了小鸟的形态，又用红色虾尾做了鸟尾巴，还用一个特制的架子淋上了棕色的浓汤，做成树木状，“鸟儿”要么栖在树上，要么集体坐在圆形大鸟巢里，取了个好听大气的名字，百鸟还巢，叫大家都称赞了一回。 不过尽管已经称得上巧思妙想，味道也很不错，小客人邱诺也仍然吹毛求疵，奶声奶气地道：“这不是小鸟啊！” 小鸟的翅膀怎么会是这样又短又胖的呢？ 又短又胖的明明是小鸡！ 荣正夸小孩观察仔细，还招来服务员，把这个难得的发现告知了对方，让她反馈给厨房。 来不及阻止的邱红：“……” 服务员：“……” 亲妈廖青韵：“……” 就是说，宠孩子也有个度！ 一桌饭吃完，邱友春在妻子的帮助下，抢到了结账的资格，亲自去了前台，大老板买单也知道要开发票，结果结完账回来有些哭笑不得。 人家饭店因为客人说那个百鸟还巢雕得不像鸟像鸡给打了个八折，又送了一瓶挺好的红酒。 这…… 荣正抱着小屁孩捏捏脸蛋：“我们家的招财童子！” 廖青韵：“……” 我们家？？？ 赘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啊。 …… 晚上荣正带着母子三人径直选了个酒店入住，这样更自在些。邱友春虽然盛情相邀，但他那别墅里一大家人，热闹是热闹，光是打招呼也要费半天功夫，实在有些累人。 除了荣家的老宅，荣正自己在城里其实也有房子，只是久不住人，也懒得打扫了，刚好邱悦和邱诺都没有住过酒店，带俩小孩尝尝鲜未尝不可。 邱红：“……” 其实她也没有住过酒店。 如今她跟荣正已经心意相通，倒也不再刻意拘泥这些细节了。毕竟对方跟自己，怎么也不可能是一样的生活水准，偶尔沾沾光，也带着孩子们享受享受，她觉得也不错。 荣正得到邱红的支持后心里自然更开心，等套房开好，趁着两个小孩在房间里新鲜着窜来窜去地探索新领地，没忍住拉着邱红几步蹿去了整洁干净的卫生间，一把将人压在门后亲吻了起来。 邱红穿着一件款式经典的绿色呢外套，那是她最好的一件外套了，里头是件绒绒的小套衫，触感极佳，软绵有回弹，荣正表示很满意，手触着触着自己有了意识，掀开了套衫的禁锢，彻底与滑腻温热的肌肤相贴。 荣正发出一声叹息，终于肯放过被研磨到鲜红一片的唇部，而后啄吻在雪白修长的颈部，又渐渐尝试着往下…… “妈妈！你在哪？” “妈妈！” 先是邱悦，再是邱诺，俩小孩带着些许害怕的声音忽然传了出来。 “……咳！”邱红连忙抓住荣正的手臂，努力平复了一下气息，这才大声回应女儿，“怎么了？我在卫生间呢。” 邱悦确认妈妈还在，安心了：“没事！” 荣正失笑，将怀里的女人紧紧搂住，两人都有些气息不稳，但又舍不得分开。 “想把那两个小家伙暂时忘掉五分钟！”邱红忽然闷闷地小声道，她偶尔也是个只想考虑自己的……自私小气的妈妈。 荣正笑了出来，胸膛轻微震荡，传到邱红的脸上，晕乎乎的，还挺舒服。 “我想要两小时，只有我们俩。” “……正哥，洗洗睡吧。”邱红抚了抚荣正的脊背，这样的愿望梦里才能实现了。 荣正忽地握住邱红的手，挨个捏了捏手指，又把手上的茧子也挨个抚了抚，这才把人放了出去。 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邱红自然是搂着女儿醒来的。 而隔壁，则是一大一小睡成了一个极度拧巴的姿势。 荣正如愿以偿，收获了三岁萌宝陪睡服务，可初次磨合的两人显然都高估了对方，小邱诺不得劲，把一只脚高难度地踏在了荣正的肩窝，另一只笔直地竖着，两只胳膊也十分别扭地绕在脑袋后头。 而荣正整个人在床上是斜着的，头还勉强在床上，两只无处安放的大长腿已经掉了小一半去外头了。 两人睡成了一个反过来的“7”字。 四人先后醒来，在卫生间里一起洗漱，瞧着真是一家人的氛围了，荣正给自己刮了刮胡子，邱红还伸手摸了摸，确认手感比昨天好多了，满意地点点头，两个人心照不宣，笑而不语。 吃着酒店提供的早餐，荣正问俩小孩，今天想去干什么。 “去看小猴子！”邱诺立即兴奋抢答。 荣正看向大的那个：“悦悦还想再去一次吗？” “嗯！”邱悦点头，她虽然去过一次了，但带着弟弟一起去，一定会更有趣。 “好。”荣正点头，笑意不减，又看向邱红，“那邱红小朋友呢？也想去动物园吗？” “？” 邱红忍不住笑了出来，这是什么怪称呼？ 荣正还有这一面？ “那……荣同学呢，想去吗？” “我是跟屁虫，跟屁虫没有自己的想法。” “嗯……那我也当个跟屁虫好了。”邱红笑了出来，对着女儿道，“今天小鬼当家，全听你们俩的。” 邱悦忽然兴致勃勃：“那我们可以坐公交车去动物园吗？” 荣正有些惊奇，放着私家车不坐，居然要去挤公交车？转念一想又觉得正常，小孩大约是觉得新鲜吧。 “可以！”邱红也无师自通了女儿的想法，长到这样大，小孩还没有坐过公交车，更别提火车那些了，自然会好奇。 不过就这样兴致勃勃的一起出去玩是不是有点不妥呢？ 毕竟退学的事情还没有解决，也不知道廖青韵那头要如何应对。 荣正给了肯定答案：“不用担心，妈一个人就能搞定。” 廖青韵靠一杆笔破局，是最快捷、也最不用大动干戈的办法。 他们帮不上忙，只能静静等待。 目前的局面，仍需要走些流程，在荣守勋那边确定收到了来自廖青韵的威胁，权衡利弊做出决定前，他们还有大把的时间玩。 “好。”邱红笑了笑。她也想开了，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这样的官司，要是她去打，费上无数功夫也不如廖青韵写篇文章的影响力。 今天就痛痛快快玩吧。 “……唔！”邱红随手拿了个酒店提供的橘子剥开吃，欢喜道，“好甜呐！谁要吃啊？” 邱悦猛摇头，小邱诺也跟着姐姐一起摇头，姐弟俩在这种“分享”上都被亲妈捉弄过数回，记忆犹新。 只有荣正还不知道，当下捧场道：“给我尝尝。” 邱红就笑眯眯地剥出来一瓣，塞到了荣正的嘴里，邱悦在一旁炯炯有神地盯着看。 荣正淡定地嚼了嚼橘子，接着伸出了手：“好甜啊，再来。” “很甜？” 母女俩带着怀疑的目光一起看向荣正。 荣正淡定点头，自己伸手从邱红那抢过了橘子，又享受地吃了两三瓣。 “真的？” 邱红怀疑起自己来，难不成刚刚单纯是运气问题？ 荣正问：“要不要尝尝？” 母子三人都乖乖地伸出了手，接着一个个被酸出痛苦表情，荣正这才哈哈大笑起来。 “伯伯坏！” “坏伯伯！” “……” 第140章 度假模式2 在酒店吃完早餐闹了一通，邱红还特意给宝贝女儿在短发两侧各编了几条可爱精致的小辫子，拿花绳扎起来，小姑娘瞬间更漂亮了。 几个人由荣正领着去坐公交车。 静江的公交车已经有四十来年的历史，对于居住在静江城里以及周边郊区的居民而言，公交车无疑已经是他们生活出行的重要一部分，但对于几乎没有出过远门的许多农民而言，它仍然是遥不可及的陌生事物。 如同静江是个旅游城市一般，很多外地人已经领略过了静江的山清水秀、洞奇石美，但作为静江人的邱悦，在进城之前，最远的一次“旅行”可能就是跟着好朋友在镇上的小公园里逛了那么一圈。 荣正忽然把邱诺交给了邱红抱着，自己转而把邱悦一把抱了起来，惊得小姑娘一瞬间变成了石头，荣正只当不知，把人抱去公交车站牌前，开始仔仔细细地讲解要怎么看路线站牌，如何确定方向等。 邱悦一时听得十分认真，连尴尬也全都忘却了。 邱红也抱着儿子在旁边听，忽然心里就如释重负了，她自答应了荣正的追求，最怕的事情无非是他最后猛地发现自己也只是个无趣的、只会种田的村妇。他们的世界有太多的不同，或者说，他的世界太大了，她几乎不曾见过……可如今，荣正这样细致耐心地领着她和一双儿女进入了他的世界里。 她想，自己真该回家多给父母烧两炷香了，也不知道他们如何诚心祈祷，才让她能够遇见这样的好人好事。 荣正讲解完坐车的基础信息，把问题抛给了小姑娘：“所以，悦悦，我们要去动物园的话，该怎么坐？” 邱悦初时有些懵，但仔仔细细地挨个看下来，很快发现了站牌上压根没有任何写着动物园的站名，顿时更懵圈了。 “妈妈！” 没事喊妈，有事也喊妈。 邱红无奈地笑了出来：“我也不懂啊，怎么办呢？” 邱悦低头好一会后不情不愿地道：“伯伯！” “……”荣正不客气地使劲揉了揉小姑娘的头，这才又问道，“之前跟你介绍过动物园在哪个公园里？” “七星公园！”对于这个，小姑娘倒是记得很牢。 荣正就让小孩再看看，这回很简单了，去七星公园的路线几乎是四通八达，好几条公交车都经过，邱悦还仔细筛选了一回，选了一条站数最少，时间最短的。 “聪明！”荣正夸了一句，把小姑娘放了下来，拿出钱包来提示她算一下大家的车费，车票是五毛一个人，邱悦当即报出来，那他们四个人需要两块钱，有点贵！ 荣正戳了戳邱诺的小脸蛋：“这个不用花钱。” 一米二以下的小孩免票。 “哦哦，弟弟好厉害！” 眨眼就省了五毛钱！ 荣正和邱红哭笑不得，觉得小丫头实在有些财迷。 等了好一会，按照顺序上了车，邱悦立刻就有些慌了，人太多了，小姑娘一会就被挤得往前一扑棱，荣正眼疾手快，把邱悦一把拉住，直接揽在了身边，回头又拉了抱着邱诺的邱红一把，颇为混乱。 不过总算仗着荣正的大体格，四个人没被挤得动弹不得、面目全非，还算有个落脚之地。 邱悦又新鲜又有些懊恼，这条件确实比坐小车难受多了，但荣正和邱红谁也没埋怨小孩一句，挤挤挨挨地过了好几个站，终于下了车。 嚯，空气都清新了许多。 买了票进了园，邱诺终于看到了心心念念的猴子，发现那可比姐姐画在本子上的大多了，初时还有些害怕，后头发现有铁网隔着，渐渐胆子也大了起来，小小一个在外头模仿小猴子吃香蕉，小嘴巴撅起来一动一动的。 别说，惟妙惟肖的，周围有其他小孩看到了，全都哈哈大笑起来。 邱悦也同样笑得开怀：“妈妈，快看弟弟！” “怎么回事呀，怎么有只小猴子跑笼子外头来啦？”邱红摸了摸儿子的头。 邱诺转身扑住荣正的腿：“伯伯，你养几只猴子吧！” 猪已经看腻了，猴子正新鲜呢。 荣正：“……” 这个难度还真有点大，要合法合规地养猴子，得开个动物园啊。 邱悦也瞪大了眼睛看弟弟，觉得还是弟弟格局大，她顶多想着多来几回，她弟都想着要在家里养啦。 接下来一路—— “妈妈，我们养只孔雀吧？” “伯伯，是老虎厉害还是褚霸王厉害？你养只老虎看家吧！” “伯伯，你要养大象吗？它可以驮着我去赶圩！” “妈妈，我们也养这种鸡呀，好看！” 小家伙又瞧上动物园里的红腹锦鸡了。 “姐姐，河马喜欢吃甘蔗吗？我们给它喂甘蔗吧？” 河马：“……” 邱悦：“……” 带着弟弟来果然很有趣，就是十万个为什么真的要把她问崩溃啦！ 邱红倒是很省事，直接告诉儿子，家里没钱买，等以后他赚钱了再买，顺利得到儿子的一连串以后要赚大钱的不值钱承诺。 荣正有样学样，也说自己买不起，等邱诺以后给他买。 邱诺豪气冲天：“好！” 好不容易磕磕巴巴地逛完了动物园，荣正转手就把俩小孩带去了公园溜达，上次因为邱悦手受伤，不方便活动，他们只在动物园看了一圈，现在再也没大碍，可以放心玩了。从岩洞逛到盆景碑林，最后在儿童乐园里停下，两个小孩彻底挪不开步了。 邱红先是陪着玩了一会，后来发现不管是女儿还是才三岁大点的儿子，都还挺受欢迎的，不断有小孩过来打招呼，带着一起玩的，也就退到了一旁，学着其他的家长，跟荣正坐在外头边看边等。 荣正忽然牵住了邱红的手，握在手里把玩了一会才道：“我跟我妈提了，让她得空帮我收拾一下我那房子，等悦悦放寒假了，我们再一起上来住段时间。” “……”邱红听得不甚明白，只眨了眨眼，点点头，“好呀。” 刚好冬天嘛，农活不多，除了卖点莲花白、莴笋、菜花、豌豆苗……也没啥了。 荣正笑了笑，把自己考虑让邱悦初中的时候直接上城里读寄宿制初中的事情说了出来，他和母亲廖青韵已经问了些人，包括邱嘉明、秦时尧等人也给了些参考，初步锁定了几个备选的学校。 虽然最后上哪一所学校还有待各方面的综合评定，但荣正想，在这之前，得尽可能地让邱悦适应一下城市生活，这样后头的读书交友都能轻松一些。 “……”邱红一时眼圈又红了起来，望着荣正说不出话。 荣正把人往怀里揽了揽：“这才多大点事，也值得红眼圈？” “……这样，悦悦肯定会过得更开心些。”邱红缓了好一会情绪，总算把眼泪憋了回去，“正哥，谢谢。” 荣正笑了下，忽然换了副恶霸口吻：“这位小姐，真要感谢我的话，不如以身相许吧？” “……不正经。”邱红摸了摸荣正的手，有些害羞地笑了出来。 俩人坐在那，商量了诸多细节，最后天越来越暗，公园里的路灯也全都亮了起来，那两个小的还舍不得走呢。 邱悦倒是听劝，邱诺直接耍赖抱住了柱子，表示要再玩玩。 “玩到什么时候？”邱红问。 “玩到过年！”邱诺响亮地答道。 好家伙，这是打算在这过年了？！ 邱红哭笑不得，只拿手摸了摸小孩肚子：“这里都瘪瘪的啦，不饿吗？先去吃饭，下次再来玩好不好？” “……不好！”虽然才三岁，但小孩也懂来城里一趟有多难，只觉得自己一旦回了家，再也见不到滑滑梯和跷跷板，小秋千和大城堡了。 不等荣正和邱红再说什么，邱悦在旁边哼了一声，撸了一把弟弟的头：“现在要去吃晚饭啦！你去不去？” 邱诺微微嘟嘴，恋恋不舍地看了眼游戏区，敢怒敢言：“去！” 邱红耸耸肩，有女儿在，儿子也不算难带，荣正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笑着摇了摇头，他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也是对着……哥哥荣膺，言听计从。 小孩情绪来得快去得更快，吃到新鲜的好吃的，邱诺就已经把游乐园的一切抛到脑后了，吃得小肚子微微鼓起来，乐呵呵的。 一行人刚回到酒店歇了歇，廖青韵忽然来了。 第141章 难得的二人世界 套房有个小客厅，也没必要再选其他地方了，廖青韵坐下来，把自己带来的资料递给了荣正和邱红。她今晚过来，倒不是荣毅坚和荣守勋那头有了什么新动静，而是跟上次荣正把邱悦的画给她的事有关。 那幅画她直接寄给了一家比较大的美术机构，参与少儿画年度评选，目前还没有结果呢，但她工作的下属机构里刚好有个小学组的绘画比赛会在下个礼拜举行，廖青韵刚拿到报名信息和具体的比赛流程，就想到了邱悦。 比赛规模并不大，拿来练胆子积累经验是极好的。 廖青韵看得出来小姑娘在绘画上是有灵气的，加上儿子如今已经完全倒贴给邱红家了，她少不得也把邱悦和邱诺当半个孙子孙女看待了。 邱悦此前完全没有参加过任何这类的比赛，但提到去不去，小姑娘可半点不怯场，表示要去，紧接着飞快地问，要是能拿奖，是不是会有奖金呀？ 邱红：“……” 荣正：“……” 财迷这毛病以后能给她掰过来吗？ 廖青韵倒是听得笑出了声，夸孩子有志气，这才刚了解呢，已经想到要拿奖拿奖金了。 荣正咳了咳，没把小姑娘压根就是奔着奖金去的真相说出来。 总之既然大人小孩都有意参加，廖青韵就拿出一个信息表让邱悦认真填完了，末了又对着悦悦道：“比赛之前呢，我帮你安排了一个培训，不是很严格的那种，就是找了个业内很有口碑的老师来给你上些基础规范课程，明天开始，连着上两天哈。” 她儿子虽然水平不差，到底是多年没有从业，有些现在流行的画法或者行业里的规范未必清楚，廖青韵想着小姑娘是个好苗子，可不能就这样耽误了。 “谢谢奶奶！” “谢谢伯母，您费心了！” 母女俩一齐道谢，廖青韵摆摆手，说不值当什么，都是顺手的事情，余光瞥见正在一个人拿着个魔方较劲的小邱诺，看了眼自己儿子，想了想又道：“诺诺也一起去听听课吧？我把俩孩子一起带走，你们有什么……正事要办的，也可以腾出时间去办了。” 当然，所谓正事嘛，谈恋爱也算。 荣正心念一动，满口答应了下来。 邱红：“……” 这不太好吧，三岁小孩脸，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诺诺，明天姐姐要去上画画课，她头一次去，有点害怕，你陪着姐姐去，保护姐姐好不好？”荣正把小孩叫过来，一本正经地予以重任。 邱悦眼睛瞪得圆溜溜的，谁？谁会害怕啦？！ 邱诺响亮道：“好！” “真棒！你是个男子汉了！”荣正敷衍地夸了一下小孩，转头又跟亲妈交代，“他还小，不太坐得住，听不下去的时候就给他看绘本，或者让他在院子里溜达下就行。” 廖青韵点了点头，又朝着面有忧色的邱红保证：“放心，我到时候亲自找人看着小孩，绝对不会出任何问题。” “交给您，我当然放心。”邱红连忙回道。廖青韵不是那种高高在上的人，之前照顾孩子也十分尽心，是很靠谱的，她主要还是担心儿子吵闹，给人家带来麻烦。 邱悦抠了抠桌子角，也不情不愿地向妈妈下保证，自己会带好弟弟的。 她可听出来了，那个人和妈妈还有正事，不好带着弟弟。 那么身为长姐，也只好多承担一些看弟弟的责任了。 “嗯，对你，妈妈也放心。”邱红拍拍闺女的背，笑了出来，没想到女儿这么懂事。 送走廖青韵后，没再多聊什么，四人各自洗了澡，按时上床睡觉。 在外头玩了一天，别说小孩，就是大人也有些精疲力竭。 一夜黑甜。 次日，没让廖青韵亲自开车来接，荣正自己开着车，把两个小孩送去了培训班，两人又躲在窗户外头观摩了好一会课程才离开。 廖青韵今天就在大楼里办事，带着的助理是个年纪比荣正还大些，极为干练可亲的女性，会在课外全程看着两个小孩，再没有什么不妥贴的地方了。 荣正开着车把人带去了江边，说是难得的二人世界，一定要把拍拖该干的事情都做一遍。 聊天、接吻、压马路。 初级三部曲开始了。 荣正牵着邱红的手，缓缓走在江边，两人享受着难得的闲暇惬意，脸上都是笑容满面。 “你知道吗，农村里的小树林里空气很清新，其实也很适合牵着手漫步。” “……”这话邱红没法接，只看着荣正笑。 在小树林子里，不管牵没牵着手，只要是成年男女，都很奇怪呀，像是……偷情。 荣正叹了口气，所以他直到现在，才圆了牵着手一起散步的愿望。 两人絮絮叨叨地说着一些很小的事情，关于自己，关于未来，也关于两个小孩、午餐和晚餐……氛围很温馨，唯一的遗憾就是—— “正哥……要不你背着我走吧？” 邱红估摸着自己大约走了两里地了，实在坚持不下去了，耍赖地提出了新要求。 江边的风实在太大……太大了！ 不仅吹得她的发丝直飘，头也开始隐隐作痛，而且另一只手也被吹得冰冰凉的。 邱红猛地起了坏心眼，踮起脚猛地双手将荣正的头一抱，冰凉凉的那只手掌自动往脖子里缩了缩，冻得荣正打了个冷颤，连忙将怀里的人抱住了，哭笑不得。 “行吧……那咱们就去买东西吧。” 小情侣拍拖，必须把整个静江的地下街逛个遍才算够呀。 和地面上放肆的狂风不同，地下街有着独特的味道，不算难闻，但很复杂，各式布料材料混合出的奇特的气息，让你只需要一闻就知道里头有无数的店铺开着张，其中又有诱人的炸串香气，食物味道，就……真的很复杂。 荣正是在静江城长大的，熟知这里的一切。 邱红原本只打算逛逛，看着看着还真相中了好几件，都是小姑娘的棉服，亲妈没有不爱打扮闺女的，瞬间就走不动道了。 款式倒也大方，颜色也好，尤其是淡淡的卡其色很特别，邱悦和邱诺都随了邱红，肤色偏白，穿什么颜色都能压得住。 唯一的缺点就是贵。 这么小小一件居然要120块！ 听得邱红手抖了一下，荣正从外头环着她的腰，淡定还价：“老板，30块，卖不卖？” 邱红：“……” 等会老板骂人，你离我远点。 “……诶呀，带一件吧带一件吧，看你们是新客，下次再来啊！”老板娘瞅了瞅荣正，利落地扯下一个手提袋，把邱红看中的那一件小棉袄给叠吧叠吧装起来了。 邱红：“……” 除了默默给钱，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荣正搂着人走了两节路，把自己的钱包硬塞了过去，又开始传授砍价的诀窍，这里的价格都虚高，往四分之一或者三分之一幅度砍价，基本就是老板的底线价了。 当然，这样砍价也有些讲究，比如大早上刚开张的时候，百试百败，还容易被骂，因为砍价太狠，不是个好兆头。 “……嗯，学到了。”邱红默默点头，迅速融会贯通，拿着小钱包还真买了个爽快，同等品质的，甚至比在镇上圩上还便宜些！ 最后，荣正也不可避免地沦为了搬运工，大袋小袋地拎着出了地下街。 购物行程还没结束，刚刚在下头，荣正拦着邱红没让买太多棉服，这会子出来了直接带着人去了大厦里的品牌店，买当季的羽绒服去了。 邱红看了一眼价格牌差点吓哆嗦，敬畏地看向荣正，这所谓的好品质，她不配。 “不能拒绝。” 荣正以自己也没有拒绝邱红买给自己的牛仔裤为由，迅速给母子三人都各挑了好几件防寒保暖极佳的大衣和羽绒服，彻底把后备箱和后座都塞满了。 两人逛爽了，这才返回酒店，叫了午餐回房。 有些东西离得近了，会让自己面目全非，可离得远了，倒是岁月静好的模样。 在江边散步时的狂风让邱红无福消受，可隔着酒店的窗户，眺望宽阔江景，奇山秀水的美妙就轻松让人心情愉悦起来。 邱红忽然入了神，喃喃道：“距离产生美。” 荣正完全不赞同，忽地将邱红整个人搂在了怀里，双臂越收越紧：“没有距离才是最美的。” 成年人的欲望往往只需要一个眼神。 邱红忽然不可抑制地情动了，率先伸出手去牵住了荣正的手，她从前避之不及的事情，因为换了一个叫她灵魂都跟着向往的对象，而变得急不可耐起来。 到了这一步竟然讨厌起来冬天，衣服一层套一层，实在太多。 荣正也有些受不住劲了，最后的贴身线衫，是直接撕开的，口腹之欲来得汹涌，他用一个又一个的吻强势地触达了邱红内心最深处的热爱。 …… 邱红有些被自己吓到，她原来也能如此主动的吗？ 居然……居然……主动给他……！ 她一定是被江边的风吹傻了！ 可是汹涌的荷尔蒙实在太霸道，她竟然半分也生不出后悔。 只因为这个人是荣正。 是他，就一切都好。 荣正也有些被自己吓到，他原来也是这样言而无信的吗？ 再来一次，竟然说了三遍？ 直到最后把人惹得崩溃得哭了出来，才终于结束了。 卧室里满是石楠花的味道，四五月间的盎然春意，忽地席卷了这方小小的空间，爱情四季如春果然不错。 “把床单丢掉！” 宁愿赔钱！ “好好好，我来处理！” 男人被喂饱之后总是很听话的。 第142章 看电影 酒店虽然很贵但服务真的极好，值得！ 邱红有感而发。 荣正叫了一次客房卫生服务，不过一个小时，被两人折腾得乱七八糟的卧室重新恢复得整洁无比，味道也全都散尽了。 两人各自洗了澡，换好了衣服，规规矩矩去接孩子下课。 邱悦很奇怪：“妈妈，你早上穿的不是这件外套！” “……” 最好的应对方式就是承认后的忽略。 邱红迅速道：“对呀，我换了一件。今天的课上得怎么样，有什么收获呀？” “嗯！老师好棒，教了我好多技巧。”邱悦心情十分美妙，开始跟妈妈分享自己学到的新技能。 荣正没憋住，转过头笑了笑，被故意落后了几步的邱红狠狠揪了揪手掌。 当然，丝毫力度也没。 …… 如此到了第二天，两个孩子继续去上课，两个大人也继续没正事。 荣正把邱红领去了电影院。 电影院的老板跟秦时尧是朋友，格外豪气地给了一个单独的大包厢，为荣正和邱红两个人放专场电影。 是去年在各大城市掀起一股飓风的《泰坦尼克号》，说是谈对象绝对要一起看一次的经典之作。 邱红自然没看过的，这种风一般只在大城市里转，吹不进农村，荣正因为不爱看这种类型的，居然也没看过，还是在秦时尧和他夫人极力推荐下才选了这部。 不管如何，就当一次约会的消遣吧。 荣正万万没想到的是，邱红才看到一半就忽然哭了出来，眼泪大颗大颗地滂沱而下，渐渐憋不住声音，放声大哭起来，更别提止住了！ 他这才猛地想起秦时尧的叮嘱，让他千万记得带上手帕…… “呜呜呜呜呜……”邱红看了眼要给她擦眼泪的荣正，更难受了，哭得不能自已。 她想自己和rose的境遇、出身实在都千差万别，但是身不由己这一条却何其相似，最初嫁给王长兵的时候，她不是没想过反抗的，只是最终带着对生活和未来的各种恐惧，以及实打实存在的压力，同意了婚事。 在这之后就是不堪忍受的十数年。 在她的女儿几乎要复刻她的悲剧命运的时候，荣正忽然出现了。 就像是jack的出现带给rose一束直面自我内心的光一样，闪耀的坦诚、稀有而珍贵的爱情降临了，这是心灵和命运的双重救赎。 荣正不知道邱红眨眼之间已经想了那样多，只对着嗷嗷大哭的人生出懊恼之心，早知道还是找部经典的星爷喜剧片看啊，那样全程笑哈哈的多好。 电影渐渐放到了结尾，rose因为jack的帮助，最终获救，两人生死永别。 邱红双眼通红，这会倒是不哭了，但是猛地抓住了荣正的手臂：“如果……如果万一，我们也面临这样的选择，你要自己活下去，你有更多的机会和资源，知道吗？” 荣正半晌无言，随后轻轻拿手背试了试邱红的额头，“你现在不清醒。” “我说认真的！” “那这样……也太自私了！” “才不会！你这样做不是自私，是——” “我说的是，你这样想，很自私！” “……”邱红瞪大了眼睛看向荣正，猛地一瞬间整张脸都烧红了，她想明白了，为什么荣正说她自私。 荣正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我比你爱我更爱你！我知道，两个孩子占据了你的太多精力，你不可能把所有的爱都给我。但是，邱女士，我可把所有的爱，都给了你。” 如果他没了邱红，大约是没什么幸福可言了。 但假若邱红没了他，还有邱悦和邱诺两个孩子要操心，大约也是能好好活下去的。 “……”邱红的眼泪再度狂涌而出，扑进荣正的怀里哭得伤心。 为什么他们都相遇得这样晚呢？ 但到了这一步，似乎连这样的反问也不敢发出了。 只有无限的庆幸，有情人终是相遇相爱了。 看完电影出来，邱红成了只红眼兔子，走在街上，不少人看了她一眼，连忙躲开去。 邱红：“……” 荣正忽然拦住了一个路人，问为什么这么惊慌。 “你老婆是不是得了红眼病啊？赶紧医院看看去啊。”路人如是说，还贴心给出建议，出门戴副墨镜嘛，这病传染力很惊人的！ 静江市这年的冬天，好几个学校里急性出血性结膜炎爆发流行，一时市区人人看到红眼都避之不及，这病俗称红眼病，顾名思义，典型特征就是眼睛会迅速充血变红。 荣正：“……” 邱红：“……” 因为实在哭得太伤心，眼睛还稍稍肿了起来，荣正见状也没心思再安排什么节目了，赶紧把人带回了酒店，又让工作人员帮忙送了两个热鸡蛋上来，耐心地帮邱红做消肿。 “你可得赶紧消肿，不然两个小的见了，非得怀疑我欺负你了。” “……”邱红忍不住笑了出来，“可不是你欺负我吗？” “嗯？” “谁让你带我去看电影的？” “我的错。” “正哥，我很开心的。” “嗯。” 第143章 逛逛夜市 万幸鸡蛋消肿效果还不错，邱红的眼睛到了下午已经恢复了，两人开车去接了小孩，找了家饭店吃完晚饭，也没着急回酒店，而是把车停了，走到步行街逛起了夜市。 步行街紧邻中心广场，拐弯处有家很大的酸野摊，除了常见腌酸的萝卜、莴笋、青芒果、包心菜，还有各种不常见的酸货，比如整颗的小苹果小梨子、青梅、杏子、橄榄……稍稍走近，那股令人开胃生津的酸气就猛地冲到了鼻子里。 邱诺咕嘟咽了一口口水。 “买点尝尝？”荣正问道。 邱红点点头，又叮嘱小孩只选些销量大的萝卜莴笋条就好，其他的一个不许碰。 荣正有些没懂：“为什么？” 寻常的酸野摊也不会卖这么多的花样，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大店，不该选些平时没尝过的试试口味吗？ “那些是拿来充门面吸引客人的，只符合少数人的口味。”邱红解释。 荣正又道：“不买来尝尝怎么知道自己不是少数人的口味呢？” “……”邱红眨眨眼，“你可以买，小孩不行。” 荣正满脸都是：？ “因为它们已经摆了好久了呀！”邱红耐心解释道。 跟一天就能卖光光的常见畅销款不同，这些不常见的酸野种类，没有多少人买，里头的酸水也不知道经过了多少岁月沉淀，这玩意又跟白酒不是一个概念，可不是越久越好的，大人偶尔尝尝鲜还行，小孩脾胃弱，还是轻易不要尝试。 荣正听完低声笑了出来。 他恍然大悟了，为什么小时候每次吃了酸野摊都会拉肚子。 廖青韵十分尊重小孩，自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他跟哥哥荣膺每次都喜欢挑些新口味，还曾经有过一个宏大的愿望，要把整个酸野摊的所有种类全都吃个遍。 代价就是……每次必定中招，两人都拉肚子。 家里的阿姨为此还格外自责，厨房卫生搞得格外细致，她们可不知道廖青韵时常会带哥俩出去外头打牙祭。 邱红听完若有所思，这些天跟荣正谈心说到了不少以前的事情，荣正似乎跟他的哥哥荣膺关系很亲密，兄弟俩为什么会闹到如今这样呢？ 到底已经入了冬，冰凉凉的酸野吃进肚子里别有一番滋味，邱红早有预见，买的份量极少，几个人分着吃了，刚刚好，不至于胃里都变得寒凉一片。 逛着逛着，逛到了经典的地摊套圈摊子。 距离世纪之交的元旦也没有多少日子了，街道布置得有些喜庆，那套圈的摊主显然也有先见之明，摆出的物品火红一片，有漂亮的红灯笼，还有时下大受欢迎的绢花做的玫瑰，花瓶，游着两三条小金鱼的鱼缸；以及主要客群，小孩们最爱的各类玩具，玩具车、娃娃，墨镜……等等，甚至还有几个挺大的活物—— 被放在笼子里的，竖着耳朵毛绒绒的可爱小兔子！ 这吸引力无疑极大，只见周围套圈的客人也全都是以家庭为单位的，小孩给家里的大人助威，大人给家里的小孩鼓劲，期盼着套中一两样，回回本讨个吉利。 邱诺眼巴巴地看着，飞速地去拉荣正的手。 小孩古灵精怪，知道谁的手缝更松，舍得花钱。 荣正当即掏出了钱包，要了三十个圈，母子三人每人十个。 邱红哭笑不得：“……干嘛还买我的份？我又不是小孩。” “当一回小孩呗。”荣正笑着牵住邱红的手，他知道她肯定也没有套过圈，就想让她尝试一番。 邱红下意识地拿手指点了点荣正的掌心，整颗心都软成了一片。 一个圈一个圈地套，一个圈一个圈地套不中。 有人在旁边感慨：“这哪是套圈？压根就是圈套嘛！白花钱了！一样没得！” “这个需要巧劲的嘛，套多了就有经验了嘛！”摊主笑呵呵的。 客人撇撇嘴，嘟囔道，经验？失败的经验嘛。 “失败是成功它老母嘛！哈哈哈！”摊主当下还整了个名言名句出来。 一时就有小孩抱住父母的腿，要求再试试看，万一成功了呢！ 邱红这头战况也是一塌糊涂。 邱诺那小胳膊就不必指望了，邱悦也是每次都差点，按道理来说，邱红的手劲和准头在日积月累的农活里是锻炼出来了的，可她贪心呀，想套那个最远最大的，那是个很大很大的如意结，外头精心套着一层透明膜，里头颜色还是鲜红鲜红的，看着就格外喜庆。 荣正察觉到了邱红的心思，笑着从后抱住她，伸手抓住她的手臂，拿住了那个圈，试了试角度，猛地挥了出去。 邱红不敢眨眼，就这样亲眼见证了那小小的圈稳稳当当地套在了如意结的包装上头。 “哇，牛啊！” “那么远！厉害啊！” 在周围一圈的赞叹声中，老板的笑容没了，这不是快过年了嘛，这如意结是特意定来的大尺寸，揽客用的，没成想还没摆几天呢这就被套走了！ 这单亏钱了！ 但套圈生意尤其讲究诚信，那么多人看着呢，老板强颜欢笑地把如意结取了过来，邱红心满意足地抱在怀里，开心了。 邱诺哒哒哒地跑过去荣正身边，拉着他的手往自己看中的汽车玩具那带。 一扔，一套，中了！ 一扔，一套，又中了！ 邱诺兴高采烈了，老板的笑容再度消失了。 果然，快乐不会消失，只会转移。 老板和善地把荣正套中的绿皮坦克玩具车，和一辆大红色的玩具卡车递给了小孩后，嘴巴也闭上了。 一般这种时候得说点吉利话，类似再接再厉，您今天真走运之类的，鼓励套中的买家再消费一把，但老板这会已经看出来荣正的准头有多准了，压根不敢提续套的事。 邱诺把玩具抱在怀里，接着拉着荣正的手往姐姐那带，邱悦看中的也是个实惠至极的，最后头的一个素净得极好看的蓝白色书包，上头还印着埃菲尔铁塔呢，洋气！ 荣正问清楚之后，还是原来的节奏，比了比角度，套一挥出去，立刻中了。 周围人都沸腾了，哇声一片，都夸厉害，又有健谈的，问荣正是干什么工作的，别是运动员吧？ 荣正笑了笑：“杀猪的。” “嚯！厉害！”路人比起了大拇指，这种营生，一般人还真干不了。 又有个家长也猛地走过来，当着邱悦的面大声赞道：“小姑娘，你爸可真厉害！牛！” 邱悦看了他两眼，略带几分骄傲地点点头：“嗯。” 邱红瞬间抓紧了荣正的手臂，两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有些激动，小姑娘这次太给面子了。 “哈哈哈……这样，我那崽，特想套个小鱼缸，”那家长笑了笑，接着有些难为情地请求道，“老表，能帮个忙吗？” 等老板把那书包拿过来，见了这场面，已经快哭了，套买走了就是人家的了，他也不能限制说互相之间不能帮忙，可荣正一家的这单，他真是稳稳地亏了本了呀！ 荣正对那家长和小孩有些印象，在他们前头来的，也买了不少圈，就一直对着那金鱼缸套，可惜越执着越不行……一直没能套中。 想了想，还是答应了下来。 一出手就灵验了，金鱼缸到手，那小男生蹦了起来，飞速地朝着荣正道谢。 老板脸上都显出忧伤了，担心更多的人涌过来求荣正帮忙，当即凑近小声说道，好汉高抬贵手。 荣正笑着摇摇头，掏出钱包递了能买30个圈的钱过去。 啥意思啊？还来？怎么的，今天要把他这摊位值钱的都套走？ 下意识接住钱的老板，满脸懵圈。 荣正已经带着母子三人走了。 他知道今天这单老板亏钱了，也不打算真占那么大的便宜。 他已经得到今晚最好的礼物了。 “我只是不想让你丢面子！”回酒店的路上，邱悦忽然大声说道。 才不是那什么承认……你是爸爸呢！ 荣正点点头，带着笑意道：“谢谢悦悦这么爱护我的面子。” “……” 才没有呢！ 小姑娘背着新书包傲娇地想，她只是……日行一善！ 第144章 骑马 来到城里的第四天，邱悦短暂的两天赛前培训课结束了，廖青韵也亲自指导了邱悦一些细节，接下来就是好好把之前学到的知识融会贯通，等下个礼拜的绘画比赛开始了。 而荣正这头，仍然没有收到中心小学打来的，邱悦可以恢复上学的电话。 跟荣正关系很不错的杨奇伟校长倒是打来过一个电话，说自己会尽力斡旋，让邱悦能尽快回到学校，眼看着马上要期末考试了嘛。 荣正让老校长不用忙活，这件事的根本原因在荣毅坚那头，杨奇伟想使劲，找不对地方也是白费力气。 廖青韵这头，则是把所有环节都准备好了，如果荣毅坚与荣守勋父子坚持不接受她的提议，那少不了要来一场舆论战了。 大人的表情是小孩的晴雨表。 从廖青韵再到荣正和邱红，全都一副毫无压力的样子，邱悦关于自己要被迫去村里念小学的焦虑慢慢没了，转而开始担心起绘画比赛来。 上了两节正统的所谓艺术培训课后，她似乎更懂得了自己和城里的孩子，存在着怎样的，无法短时间弥补的差距。 荣正见状安慰了几句，没啥效果，邱红悄咪咪地摆摆手，说女儿是个特别拎得清的，她喜欢弄清楚自己的弱点，以及跟别人的差距，虽然会焦虑，但绝对不会影响心态，等比赛结束一切都会恢复好的。 这么省心？ 荣正想了想又问：“那这时候玩一玩，也不会影响心态吧？” “不会。”邱红点头。悦悦有次学校里的朗读比赛，恰好碰上家里收菜，忙得不行，压根没练习过一次，后头一样脱稿朗读，半分不怯场地拿了个特等奖回来。 荣正厚着脸皮道：“闺女挺像我的。” “……嗯，好的都像你。”邱红眉眼弯弯，哄道。 荣正心满意足，领着母子三人开车去了郊区的一个马场。之前邱悦打陀螺的时候，他就想带着姐弟俩去骑骑马，射射箭什么的，小姑娘也不能养得太娇气。 整个静江的马场不多，但也不至于没有，部分少数民族聚集的地区，还有极其热闹的跑马节。 当然，临江镇这边就没有所谓的骑马文化了，邱红不会骑马，邱悦和邱诺对着高头大马更有下意识的害怕。 也许在这些大家伙的眼里，小孩似乎也就跟小猫小狗差不多了。 不过有荣正在，姐弟俩又没那么怕了。 穿戴好专业的护具，在驯马师的陪同和讲解下，大家依次上了马。 邱诺自然是个打酱油的，小孩太小，臂力不足，驯马师找来一匹脾气极好的小马陪着他转圈玩玩罢了。 至于邱悦，就配的是成年的马了，她运气不太好，刚上马，不知道怎么了，那马就发了回脾气，颠簸了两下还大声打了个响鼻，小姑娘手心都被吓出了冷汗，眼神却越发锋利，小手牢牢拽着缰绳，一股不服输的气场瞬间出来了。 负责带她的驯马师当即夸赞，是个好苗子。 凡是学骑马，胆子必须得大些，不仅因为马这样的动物智商高，有灵性，力量也大，也因为，但凡想要尝试成为某一项事物或者领域的掌控者，都需要胆气和不怕输的劲头。 邱红这头也同样渐入佳境，别看她个子娇小，常年的劳作让她的体力一直保持在很好的状态，加上聪明，各种动作掌握得尤其快，大约几个来回后已经能自己骑着马绕圈了。 至于荣正，他的骑术更不必多说，从小就接触这些的他，来跑马场就跟回家一样熟门熟路。 邱红自己练了练，快结束的时候被荣正拉上了自己的马，两人畅快地跑了好几圈。 “怎么样，驾驭这样一个聪明的生物，是不是很有成就感？”荣正笑着问道。 邱红答是，又道骑马确实很好玩。 在风中弛聘的时刻，你会忘记所有的一切，专注眼前的路线，向前再向前，义无反顾。 在马场玩了大半天，荣正是久违的畅快，邱红和邱悦则是难得的新鲜与快乐，邱诺后头不骑马了还当起了小小饲养员，亲手喂了好几匹马吃胡萝卜，也玩得很是开心。 上车回城的时候，邱悦忽然问道：“伯伯，城里的小孩，生活都这样丰富吗？” 可以上兴趣班，可以去外面逛街吃大餐，可以时不时地去公园游乐场，可以骑马……还有荣伯伯说下次会带他们去的射箭，以及没有任何农活的生活。 城里的小孩都这样……幸福吗？ “不是。”荣正肯定地给了一个否定的回答。 城里的小孩，在物质条件上的确会比农村的孩子好上许多，但也并不是每一个城里的孩子都能享受兴趣班、旅行和大餐的。 经济水平决定上层建筑。 每一个地方都有穷有富，好比一个村里，邱明理的生活就比许多农村孩子要好上数倍了。 邱红忽然道：“悦悦，我们享受的所有这些东西，都是你伯伯努力挣来的。” 它们，不是凭空出现的。 它们，需要付出辛勤的劳动和努力。 就跟她需要每天每天努力种田种菜，维持一家三口温饱一样。 邱悦点了点头，又问道：“所以，伯伯凌晨三四点就要去杀猪干活挣钱了，对吗？” “嗯，不过那只是其中一部分。”荣正很坦诚，“我能做到现在这样衣食无忧，也因为我的父母，他们也很努力工作，给了我一个很好的起点。悦悦，每个人的起点都不同，但能到达的终点也同样是无上限的。” 想要脱离农村的艰苦，获得更好更丰富的精神生活，获得更多的选择权，需要自己，或是亲人的不断努力。 邱悦若有所思地点头，语出惊人：“自己努力很重要，但环境和遇到的人也很重要，对吗？” 好比她在农村，压根就没有什么公园、兴趣课啊！ 她的妈妈，每天都努力干活，但如果没有荣伯伯，她们可以说来城里就来城里吗？ 妈妈会笑得那么开心吗？ 荣伯伯不仅给了她们很好的物质享受，更关键的是，他给了妈妈很好的照顾！ 饶是一直知道女儿聪明，邱红一时之间也讶异非常地看向了女儿。 的确，她带着两个孩子从大王村回到笼口村，才有后头的各种机遇，已经充分说明了环境的重要性了。 “聪明！”荣正默契十足，也夸了一句孩子，顺道就把他和邱红已经达成一致的，让小孩来城里上初中的事情说给了当事人。 “谢谢荣伯伯！”邱悦低着头想了许久，郑重道谢，“我以后一定会报答你的！” “嗯？”荣正笑着摇摇头，温和道，“不用你报答我，你妈妈已经把你家最值钱的全都交给我了。” 刚才还异常聪明的小姑娘这会犯了迷糊：“是什么？” 她家最值钱的……妈妈的钱包吗？ 邱红自己也迷糊了，她给了什么值钱的？ 她哪里有什么值钱的玩意。 “一寸光阴一寸金。”荣正慢悠悠地道，“你妈妈把她的后半辈子都给我了，那得是多少金子啊？” 邱红顿时笑出了声，坐在副驾上温柔地看了一眼荣正，眼里闪烁着坚定与温情。 托付终身，原来也可以说得这样浪漫。 回到城里，晚饭是荣正请，还特意请了秦时尧与邹俊磊两个发小，特别交代要带着家属赴宴。 这是荣正自和邱红确定关系后，第一次正式露面。 秦时尧和邹俊磊自然不会不给面子，都是关系瓷实的发小，按时带着老婆孩子来了，大人小孩互相认识了一番，倒也气氛融洽。 吃饭吃到一半，大家都熟悉了不少，秦夫人和邹夫人异口同声地问了出来，问邱红真是农村里种田的吗？怎么瞧着都不像！ 肤色不黑就算了，这事更看基因，可举手投足之间半点局促也没有，谈吐更是不俗，跟她们平时见到的农村大姐实在很是不同。 “哈哈哈……那是因为你们也用不着我传授种田经验呀。”邱红有些哭笑不得，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嘛，她平时跟李艳聊天可不讲这些虚的。 邹夫人忽然道：“也不是不行啊，你说说看嘛，我还挺好奇的。” 也许是对方的态度确实坦诚，邱红觉得也不像是要看自己笑话的，加上荣正更没有阻止，她也就捡了些七七八八的说了。 没想到几人就着这话题还真的越聊越深了，邱红这才知道，邹俊磊的夫人自生了两个女儿后，就回家当起了家庭主妇，爱好下厨和种花，最近对种菜也感兴趣起来了。 因为邱红实打实地教了不少用得上的知识，邹夫人一时感慨还敬了杯酒。 气氛正浓时，忽然服务员领着一个面色十分憔悴的女人走了进来，问是不是这一桌的客人。 荣正当即沉了脸，一言不发地看向来人。 第145章 荣膺到底怎么了 秦时尧和邹俊磊面面相觑，又各自看向媳妇，秦夫人和邹夫人连忙双双摇头，表示自己不知情，更没有透露过今晚的约。 邱红看向荣正，荣正低声介绍了两句。 原来面色憔悴，满脸苦相的这位，是荣膺的未婚妻，林芸。 林芸费了不少功夫才打听到今晚的聚餐，当下恳求道：“阿正，求你给我几分钟的时间。廖阿姨不肯见我，我也不想总去打扰她，所以才……” 荣正不说话。 邱红忽然轻轻拉了拉荣正的手，示意了一下服务员。 眼下这样的局面，谁还能不知道这两拨人不对付啊，把林芸带过来的服务员已经快哭了，这样的包厢本来就很难进的，她本该更谨慎的，要是背个投诉……这个月的奖金就完蛋了。 荣正这才叹口气，让人进了包厢。 好在林芸来得确实不算早，大家也都吃得差不多了，几个小孩甚至都已经下了餐桌，在包厢的另一侧玩了起来。 林芸也没有故作寒暄，开门见山地道：“阿正，求你帮帮阿膺！” “呵。”荣正立即嗤笑了一声，“芸姐，你找错人了。” 林芸的眼睛飞速红了起来：“阿正，他从前确实做错了，对不起你，但是事到如今，荣司令……似乎要放弃他了，只有你才能拉他一把了！” “……各人因果，该他受的他就得受着。”良久之后，荣正说了这样一句话。 林芸的眼泪掉了下来，接着飞快地拿袖子狠狠擦掉了，边擦边解释，自己并不是要拿眼泪博同情，只是最近一直在外头奔波，眼睛吹了太多风，习惯性流泪了。 “……”满室寂静，无人答话。 另一侧隐隐传来孩子们的笑闹声。 林芸整理了一下自己，再度试着恳求道：“阿正，看在这么多年的，兄弟情谊上，你帮帮他吧，最后一次行不行？” 邹俊磊没忍住插嘴道：“芸姐，你当初怎么不劝劝膺哥看在多年兄弟情谊上，放阿正一马？如今风水轮流转，受不了了？” 林芸摇摇头，满脸愧疚道：“当初……我劝过，但……我只能说，事情并非表面上那么简单，阿正，你知道的，阿膺有多身不由己。” “我只能保证自己不会落井下石。”荣正淡淡道。 至于雪中送炭，他自认没有那么好的涵养。 林芸吸了吸鼻子，忽然又解释道：“阿正，不管你帮不帮忙，来找你，是我自己的主意，不关荣膺的事，你知道，他……一直愧对廖阿姨和你。” “你走吧。”荣正下了逐客令。 林芸怔愣瞬间，点点头：“你也知道，我的单位……跟廖阿姨那头，关系紧密。你们一直在担心的事情，明天就会有好结果的。” “……你帮的忙？”荣正皱了皱眉。 林芸摇摇头：“我只是按照自己的原则办事罢了，不算帮忙。” “……”荣正沉默地看着人离开了包厢。 邹俊磊转了转酒杯，忽地问道：“其实我真没搞清楚，荣膺到底怎么了？他现在……不还好好地在他的位置上吗？” “你想想荣膺上位借的是谁的力？ ”秦时尧道。 邹俊磊若有所思，邹夫人却心直口快：“害，这还考起试来了？你们能想明白，我可想不透，赶紧说答案吧。” 邱红心想，正是这个理，她可是全程一头雾水呢。 “当时，荣膺把我拉下来，自己上位，全靠他亲舅舅助力。”荣正接过话，细细解释了起来。 荣膺的亲舅舅自然指的不是廖家，而是在交通局有着无数人脉的徐家。徐家跟静江负责铁路、公路建设的静江郎铁公司老总关系极其密切。 但凡该避嫌的关系不避嫌，其中就必有猫腻。 而静江郎铁公司从今年年初到年中，已经发生了数起安全事故，荣正也正是因此，才在当时推断荣膺必定会大受影响。 最近更奇怪的是，静江郎铁的好几个重要工程先后停滞了下来，明显是暴风雨即将来临的信号。 所以不论是荣守勋还是林芸，都为此焦急不已，只是前者更看重的是自己和整个荣家的名誉，极有可能不管不顾，任由事态发展，以保全自己为紧要；而后者更以荣膺本人为重，为此不惜出面求情。 邹俊磊点点头，他总算是明白这情况有多严峻了，在即将跨入21世纪的重要关头停工，那事情绝对小不了，可……为什么要来找荣正呢？ “阿正已经退役了，还能帮上什么忙？就算是要替荣膺顶罪都没资格了呀。” 秦时尧忍不住叹了口气，感慨道：“阿磊啊，你现在看报纸是只看美食和育儿这两栏了吧？” 邹俊磊：“……” 邹夫人：“……” 秦夫人忍不住掐了掐丈夫：“直接说原因，不许卖关子！” “阿正上次被诬蔑程序有错，一个人扛了下来，退役了，因为这，他那队里的其他人可都正常被嘉奖了的。”秦时尧笑了笑，还是忍不住出了道题，“你们猜猜看，这几个人如今都在什么位置上了？” 邹俊磊恍然大悟，说了个名字出来，刚刚去省城军部上任的那位，就是昔日荣正的小弟吧？ 秦时尧点了点头。 那位如今的位置，甚至能辖制荣守勋了，还曾经特意带话给荣正，问他要不要再回军部。 邹俊磊了然：“果然，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抓住了机遇的话，甚至不需要什么三十年，三四年已经足够改变无数事物了。 邹夫人却仍有些疑惑：“可是这样说的话，那位肯定不愿意帮荣膺啊，毕竟他当初横插一脚，就算阿正一个人扛了，他们肯定也受到影响了吧？” “所以阿正才是最关键的。”秦时尧认真分析道，“荣伯父……未必肯为了儿子牺牲自己，荣膺的舅舅那头自身难保，荣膺如今唯一的希望就落在阿姨和阿正身上了，阿姨，并不在这个圈子里，有心也无力，只有阿正，他愿意出力的话，事情或许还有转机。” 荣正淡淡接了一句：“这事，我选择袖手旁观。” 这个选择无可厚非，众人都点头。 这也算是明哲保身了，不说之前的恩怨，单说谁也不知道荣膺在这其中犯了多大的事，是非不明，就该远离才对。 小插曲过去后，众人又聊了些别的，这才一一告别，荣正等人自然又回了酒店。 不出意外的话，按照林芸那话，这是他们在酒店的最后一晚了。 荣正自饭店回来后就有些沉默，邱红洗完澡，哄着女儿睡下了，在阳台的一角找到了正在喝酒的荣正。 “正哥，让个位置。” 荣正一瞬间有些懵，因为不想惊动邱红和孩子们，他只将就拖了一个坐垫到阳台，这会子让去哪？ 没等他回神，邱红就仗着自己的小体格，抬起荣正的手臂，把自己牢牢安置在男人的腿上了，人肉坐垫，还挺舒服。 “这么聪明？”荣正怔愣过后，欢喜地抱住了人，侧头吻了吻洗过澡后身上还留着淡淡沐浴香气的女人。 邱红点点头，她可是学霸的老母亲，自然也是聪明的。 “正哥……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问。” “荣膺很笨吗？或者，很怂？总之，他很不像样吗？扶不起的阿斗？” “嗯？为什么好奇这个？” “因为很奇怪呀。” “嗯？” “他为什么要靠抢你的功劳晋升啊？他没办法靠自己吗？” “……”荣正陷入了沉思。 第146章 回村啦 “事情刚发生的时候，我和妈也都不信。”荣正的语气里带着无法释怀的伤感。 可荣膺面对他们的质疑，却是可疑的，甚至可以说是心虚的沉默。 接着就是荣膺要晋升的消息传开。 他和母亲最终只收到了轻飘飘的一句“对不起”。 然后就是渐行渐远。 对于廖青韵而言，这之后，荣膺与她渐渐划清关系的做法和背叛荣正一般，都是令她伤心无比，提都不能提的伤疤。 因为在这之前，她从来提到自己的儿子，往往先说大儿子如何贴心孝顺，再抱怨二儿子像个木头一样……从前那些母子幸福的时光不是假的。 可如今，却几乎成了陌路。 “还是奇怪。”邱红想了想，忽然说道，“正哥，你知道，当我知道王……王长兵的真正死因时，想的是什么吗？” 荣正揽紧了怀里的人：“是什么？” “觉得他真脏，然后就……很自然地接受了，觉得他这样死去也算得上是，报应。”邱红道。 一个人的本性是不可能突然大变的。 所以一向不堪的王长兵最终不堪地死去，竟然所有人都觉得合情合理，除了他亲娘无法接受，没有人怀疑过其他。 可邱红从荣正对荣膺这个大哥的种种描述里，看到的是一个有责任有担当的大哥的形象，他有自己的脾气，却很照顾弟弟，懂得如何体贴和孝顺继母。 这样的一个人，突然黑化？ 实在有些不合常理。 荣正的手一下一下轻轻地拍着邱红的手臂，沉思好半晌后也道：“他并不是一个蠢人。” 所以，邱红的推理是正确的，这事情有古怪。 假设荣膺真想踩着他往上爬，他明明可以有更好的机会和更妙的办法。 荣膺却选了一个最决绝，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并且永远失去了廖青韵和他的助力。 可惜事已至此，荣正忽然也懒得去猜荣膺的心思了，不论到底有什么苦衷，荣膺最终选择了独自一人承受和面对，这说到底，无疑仍是一种背叛。 “睡吧。” 荣正拍拍邱红的屁股，示意她先起来，随后自己也跟着起……没起来…… 腿麻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还笑？罪魁祸首是谁？” “嘿嘿嘿……” 一夜转瞬即逝，黑夜白天交班完成。 早上刚刚吃过早餐，九点过一刻，荣正接到了电话，中心小学的杨奇伟校长，通知邱悦下个礼拜正常去上学。 事情解决了。 荣正和邱红相视而笑。 廖青韵赶来送一行人回村，邱悦的绘画比赛，是下周三，到时候再请假，由荣正送上来参加就行了。 除了交代比赛相关，老母亲还正式地拿出了见面礼。 刚上来的那一晚，饭桌上聊得太愉快，竟把见面礼的事情忘光了，过后也没找到时间再一起吃饭见面，只能在这会拿出来了。 姐弟俩，一人一块特意找大师开过光的玉佩，祈盼君子如珩，美人如佩。至于邱红，则是一只成色极佳的满绿冰种翡翠手镯，娇翠欲滴，通透细腻，一看就非凡品。 即使邱红从未了解过翡翠，也知道这样的品质必定十分贵重，拿在手上头一次有些心慌起来。 “没事！不用小心翼翼的，坏了让阿正跟我说，我给你买新的！”廖青韵笑盈盈道。 荣正也笑，跟邱红解释：“妈的老姐妹很多，能拿到很划算的价格。” 即使这样，邱红也只试了试，等廖青韵走后，仍旧把手镯仔细收在了盒子里，准备放起来。 “我下次给你买个金的。”荣正见状道。 金手镯就不需要这样小心翼翼了。 邱红心脏怦怦跳，连忙求饶，让她慢慢适应吧，别又是翡翠玉，又是金啊银的，没见过世面的农村妇女有些承受不住。 车子呼啦啦地开回来村子里。 村里人看邱红一家的眼神都带上了些稀奇。 就连薛晓兰的眼神里也带上了些稀奇。 “怎么了？这样看我。” 邱红把行李放好，先去看了看上城里前晒的红薯干，经过几天充足的阳光沐浴，它们的体积已经缩小了不少，相对应的糖度也高了不少，吃着甘甜有嚼劲，滋味很不错了。 薛晓兰帮忙把家里照看得很好。 因为那竹排子正经有些份量，考虑到张福子老人的年纪，邱红怕闪了老太太的腰，还是找的薛晓兰帮忙照看。 薛晓兰支支吾吾道：“我听外头说，明理说的你跟荣正带着孩子一起去城里，是去领证啦？” “……咳咳咳！”邱红正吃着红薯干，一听这话震惊之于成功地被呛住了。 这……这……这…… 到底咋传的啊！ 度假变领证？？？ 另一头荣正回了办公室，刚把在城里买的若干零食水果啥的搬出来，准备让邱明理帮着分分掉，就见黄天华等人也稀奇地看着他。 荣正接了一杯水，问：“怎么了？出啥事了？” “正哥，村里人传，你跟……邱红，嫂，嫂子，去城里领证啦？” “噗……” 第147章 喜事扎堆闹误会啦 邱明理忐忑不安地被叫进了办公室，不等问，自己招了。 “正哥，我我……我说错话了。” 本来一天24小时有20个小时在田里的邱红，忽然不见踪影，连带着两个孩子也不见了，大家都好奇无比，后来得知是荣正带着一起进了城，各路谣言就爆发了。 有说是去玩的，有根据前段时间邱悦上城里治疗手烫伤说去看病的，再就是有人根据年底了，大家一窝蜂领证结婚，想在跨世纪前脱单成家的风气推断，荣正和邱红也要赶这个时髦，一起去城里见家长，领证结婚。 这最后一种说法，因为说的人实在是推理得太过丝滑，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可。 有人就去求证邱明理了，问他养猪厂最近是不是要有喜事啦？ “是呀！”邱明理不设防，大大咧咧地答道。 那猪一天看着比一天肥，尤其是天气一冷下来，大家都开始琢磨着做腊肉了，镇上有几个厂子，做腊肉香肠卖的铺子，都先后向养猪厂下了订单。 这可不就是大喜事！ 不说猪，说人，杨晓慧怀孕了呀，这也是大喜事啊！ 好嘛，人家一听邱明理都承认了，越发传得有鼻子有眼的，再一看，去了好几天还没回来，没错了，指定在上头领证办酒了！ “福子小奶也……”邱明理支支吾吾的，又把老人拉出来挡枪。 有人还专程去问了张福子老太太，人家问得很有技巧，问荣正上城这么久，是不是去父母那了？ 老太太也没想太多，当即点头。 可不是要见父母嘛，孩子上学的事情得商量着赶紧解决啊！ 荣正：“……” 没想到短短几天，他已经变成了已婚人士。 心情实在有些复杂。 在他的规划里，婚当然是要结的，但眼下两人刚刚心意相通，邱悦还不太能接受他呢，就算可以忽略邱诺不考虑，荣正也想等邱红更愿意，邱悦也更能接受他的时候再提结婚。 结果……这谣言辟还是不辟呢？ “我跟荣正确实在谈对象，但是，还没有要结婚的打算，您可别听岔了。” 邱红第七遍带着笑辟谣。 跟薛晓兰解释了一通后，她就利落地换了身旧衣服，留俩孩子在家里歇息，自己跟着薛晓兰下地干活了。 莴笋地里的青草长得旺盛，薛晓兰这几天都在做除草工作，此时正是莴笋的重要生长期，可不能叫这些杂草抢了营养。 而随着邱红重新出现在田间地头，路过的村民也就一个个地问了起来，恭喜啊，怎么不在村里办酒啊？ 更有一些看好戏的，直接隐晦地问出来，两个人是不是奉子成婚，好事成双了。 邱红：“……” 先是无言以对，再是利落辟谣，邱红对着薛晓兰道了声辛苦，也不知道那些人这几天怎么盘问的薛晓兰，她光是应付了这么几个人已经感到疲累了。 薛晓兰摇摇头，笑了笑。 村里会跟她说话的人，其实真不多，自然还是邱嘉飞、许小琴夫妻的功劳。 即使邱红为她跟许小琴闹了一场，第一次得到了对方的道歉，但各种沉淀已久的谣言并没有消失，男人见了她怕被传闲话，女人见了她怕惹闲话，她在村里正经能说些心里话的人，一个巴掌就能数出来。 荣正和邱红的事情也是如此，除了跟她交好的婶子问了她两句，再也没有人朝她打听了。 邱红欲言又止，最终把话憋了回去。 她想劝薛晓兰出去和丈夫一起打工算了，不然等以后，邱明泽上了高中，她一个人在这村里，受着流言之苦，实在没意思。 可薛晓兰这样的性格，去到外头，会不会更受欺负呢？ 把地里最后几垄草都除干净了，挑着半扁担的猪草，邱红就去了养猪厂，卸下担子，洗干净手，开始做晚饭。 荣正这时才知道邱红已经迅速辟了谣。 荣正：“……” 行叭，不然要是被人逗着要喊他爸爸的话，邱悦那小丫头也得嘟嘴巴。 其实，小孩并不是真的排斥他，荣正心里清楚，邱悦只是因为从小的经历很容易没有安全感，所以对母亲有着很强的独占欲，又对父亲这个存在，天然没有信任值…… 所以慢慢来吧。 两人正说着话呢，杨晓慧进来了，她的肚子已经显怀了，而且比寻常同月份的看着都大些，饭量也大，总容易饿得慌，所以褚天罡买了不少零嘴放着，随时投喂媳妇。 “晓慧啊，你是不是怀的双胞胎啊？”邱红一看才几天没见，肚子明显就大了些的杨晓慧，有些惊奇地问道。 杨晓慧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点了点头，前两天刚去医院确定了，真是双胞胎，褚天罡的家族里有双胞胎的基因，她这回也是一次就中了俩。 “真的啊，恭喜！”邱红边说着边把刚刚炖好的鸡汤舀了一小碗出来先凉着，准备等会给孕妇先补补。 荣正还有些懵，他有些敬畏地看了眼杨晓慧的肚子，那么小的地方，有两个孩子在里头？ “怀双胞胎比单胎可要累得多了，今后有什么想吃的你尽管跟我说，我都给你做。”邱红叮嘱道。 杨晓慧舔了舔嘴唇，想了想还真不客气地道：“邱红姐，我特别想吃你之前做的那个酸芋苗！” 酸芋苗是拿芋头叶腌酸制成的，又酸又辣的脆爽口感极其开胃，一般夏天的话，临江这边的农村家家户户都爱腌制一些，不管是直接下粥，还是翻炒着吃，都十分美味。 “这个简单，就是需要等些时候了，我回头……”邱红想了想，自己和薛晓兰种的那点子芋头估计凑不齐多少芋头叶的，得上邱明理家讨一些，他大嫂种了不少呢。 邱明理知道这事后当即揽到自己身上了：“我回头去弄了来，洗干净直接晒在厂里呗，晒好了，嫂子来动手做就行。” “那更省事了。”邱红笑眯眯地接纳了嫂子这称呼。 因为是出去了一趟回来的第一顿饭，荣正把邱红留下来一起吃个晚饭，他自己也回家一趟，把张福子老人和俩小孩一起带过来了。 还抱了一大碗饭……邱悦提前在家里煮好的饭。 “哈哈哈……放着明天做炒饭，绝对好吃。”邱红接过，顺手安排好了明天的早餐，隔夜饭做炒饭，味道是最香的。 养猪厂因为老板带着厨师去度假了，正经又在伙食上亏待了不少日子，这晚恢复到了大厨水准，个个都吃的喜笑颜开的。 张福子边吃边规划着，家里也要开始晾腊肉了，让荣正看着哪天合适，专门给家里杀头猪，到时候也要找邱红帮忙，按照比例调配好腌料，邱红父亲的配料是最好吃的。 荣正和邱红刚刚答应下来，养猪厂来了两个客人，大家倒也都认识，属于家属那一列的，邱明理的父亲邱建国和亲叔叔邱建吉。 邱建吉就是那个一直负责在村里摆宴席时担任主厨的掌勺人，之前养猪厂做宴请的时候，他的手受伤了，如今早已大好了。 邱建国让他们继续吃饭，别客气，自己寻了两把椅子安排自己和弟弟坐下了，又道：“我们村里好久不办喜酒了哦，我今天过来啊——” 荣正看了邱明理一眼，有些无奈：“建国叔，我跟邱红就算要办酒，也要到明年了。” 怎么堂堂村长也跟着大家一起传谣呢？ 还亲自来厂里催？ 邱明理到底在家里说了些什么东西！ “——想请小红帮个忙……啊？阿正，你你说什么？”邱建国愣在了原地。 张福子也惊呆了：“你和小红明年办酒？” 清韵同意了她知道，荣毅坚那头也同意了？ 第148章 到底谁的喜酒 荣正：“……” 邱红：“……” 邱明理：“……啊哈哈哈哈，我爸说的是……那个啥，鸭哥的喜酒，鸭哥要讨媳妇了。” 氛围十分尴尬。 荣正少不得动用了强大的心理素质，若无其事地先是揉了揉瞪大眼睛看着他的邱悦，再看了一眼小弟，把邱明理看得低下了头憋笑，这才道：“想岔了，以为建国叔催婚来了。” “……”邱建国愣了好一会也不知道怎么接这话。 他倒是经常干催婚的事情，但对象是村里的老光棍啊！ 荣正吧，年纪确实……稍微有些大，但他哪里有立场催人家啊！ 邱红连忙把话头抢了过来：“大聪哥要结婚了？啥时候办酒啊？娶的哪里的姑娘？要我帮什么忙呢？” 好家伙，一口气四个大问题，大家的注意力顺利地被转移了。 邱大聪在以前正经属于是老光棍，他腿脚不便，条件稍微好些的姑娘不愿意嫁，稍微差些的吧，他又不愿意娶，就这么耽搁住了。 这回呢，邱母是铁了心一定要在过年前解决儿子的终生大事，因为开春的时候又发生了邱大春非要求娶邱红的事情，她的心态也更迫切了，封了一个极大的红包给镇上最牛的媒婆，说明了儿媳妇的条件—— 原话是这样说的，最基本的一条，不能跟她儿子似的身体有残疾，哑巴嫁傻子这样的事情坚决不接受。再就是，姑娘得是头婚，可不能拖儿带女……最好性格泼辣些聪明些，她家做着村里镇上的生意，儿媳妇嫁过来之后也是要帮忙一起捯饬的，整日里缩头缩脑，连招呼客人都做不到的不要；要是勤快点是最好的，还得会做饭知道照顾人……对了对了，也不能长得太丑，她儿子喜欢漂亮姑娘…… 媒婆：“……” 你这……干脆说，要找一个十几年前父母还在，一家女百家求的邱红得了！ 还别说，愣是找到了。 新娘来自距离临江镇大约一百公里远的村子，那里是山区，耕种的是梯田，产量低，经济差，许多女孩都选择了外嫁。 “我听人说的，长得好看，性格也大方，身材高挑，跟大聪站在一起，比他瞧着还精神不少呢。”邱建国乐呵呵地分享着信息，“就一个缺点，家里太穷又太贪了，咬死要六千块的彩礼钱，给那姑娘的两个弟弟讨媳妇用。” 邱建吉帮着补充道：“这么出挑的姑娘一直没结婚，可不就是因为彩礼钱要得高嘛，不然哪里轮得到大聪这小子捡便宜？” 之前说过，这边农村的彩礼几百最常见，上千就要算富足了，但对于邱大聪来说，六千的彩礼不算难题，要以他的条件娶到一个漂亮的好姑娘才是难题。 这不就应了那句，玉皇大帝做媒——天作之合嘛！ “就奔着娶个媳妇好过年了，时间早请师傅算好了的，半个月后的黄道吉日，娶完媳妇就元旦啦，这不，建吉都开始备菜了。”邱建国道。 邱建吉把话接了过去，跟邱红讨教她之前在养猪厂的宴席上做的那道芋头扣肉，配料里到底加了什么秘方，还有最后那道酸辣鱼的配料，也很值得学起来，味道高效率高嘛。 至于整个的流程配置，更不用说了，必须学过来，然后取长补短，效率高了大家都省事！ “说到具体的配比，我得回家一趟，在本子上记着呢。”邱红也不是藏私的人，加上这些配方全都来自她爸，她更希望有更多的人知道并且传下去。 邱建吉乐呵呵道：“那你们先吃饭，等会我们跟着一块过去，本来嘛，我们也是去你家找了一趟没见人，一寻思，准在养猪厂呢，这才来这了。” “……”邱红笑了笑，莫名有些羞涩。 荣正倒是听得开心了起来，脸上带上了笑。 走的时候自然又当了跟屁虫，还把张福子老太太带着一起到邱红家坐下了……这架势，只差拿大喇叭公开说自己是男主人，要帮着待客了。 邱红利落地把配料表找出来又详细手抄了一份递给长辈。 邱建吉倒是要求把原版拿给他看看。 邱红失笑，难不成还怕自己抄错不成？ “这是你爸的笔迹，当年他掌村里大勺那会，我还在外头给人当学徒呢。”邱建吉有些感慨。 人老了看到过去的物件，脑子里随之涌现过往的意气风发，总是忍不住多说几句的。 一时，张福子跟邱建国也加入了追忆邱友达的队列，倒把邱红听得心酸不已。 荣正轻轻抚了抚她的背，传达慰藉，邱红点点头，笑了笑，又觉得还有人记得她的父母当年如何，也算件好事。 该开心些才是。 “对了，小红啊，这几天采购什么的，我盯着就够了，但等下个礼拜开始炸肉了，你可得腾出时间来一起去后厨帮我啊。”谈了不少以前的老话题，邱建吉忽然又想起来叮嘱道。 邱红有些讶异：“……确定找我去帮忙？” 先不说她跟邱大聪之间多少有些尴尬，单说邱大聪的母亲，对她可没少嫌弃，这样的大喜事上，能同意她去？ “你手艺好，找你一个倒顶好几个，还不用我教来教去，多省心啊。”邱建吉点点头认真道。 张福子显然更明白邱红的顾虑，当下直接问道：“小红干活不用说，麻利着呢！关键是大聪他妈，你们问过了没？” 可别到时候，人去了再给嫌弃上，那可不美了。 邱红点点头，她回来村里马上要一年了，喜事是一趟都没被邀请过的。 “婶子您放心，我大哥跟主人家都掰扯清楚了！”邱建吉大咧咧道。 邱大聪的婚宴，定的主事人正是邱建国，一来是村长有面子；二来邱建国也正经是当了十来年的主事人了，经验丰富，值得信赖；再就是后厨掌勺的，找的邱建吉，兄弟联手，默契也足嘛。 邱大聪的母亲对上邱建国兄弟俩是极为尊敬的，但作为主人家，也确实提了不少要求，能满足的，邱建国也都说会想办法，但唯有一条，在邱母要求来帮忙的要尽量选有福气的人，像邱红那样的不能要时，老村长忍不住了，当时就给呛了回去，问她自己配不配得上做全福人。 全福人，指的是上有父母健在、下有儿女双全，夫妻恩爱，兄弟姐妹和睦的人。一般在婚礼上，全福人由女方家的女性亲属担任，要负责到新房中为新人扫床，边扫边说吉祥话，以此祈求新婚夫妇未来美满和谐的。 这样的人，其实并不多。 邱大聪的外公外婆早已过世，他母亲在笼口村跟自己的妯娌也闹到十几年不说话的地步，自然算不得什么全福人。 被这样怼了一回，她也就没敢再说什么了。 农村红白喜事，因为谁家都有需要帮忙的时候，所以大家帮忙算得上是义务，但这同时也是十分辛苦的事情，毕竟要宴请招待这样多的人，事情是极多极杂的。在这样的情况下，要求来帮忙的人要是有福气的，就实在过分了。 谁家还能没办过白事？ 村里喜事少，丧事可不少，每年都有几起。 加上这两年的打工潮，年轻人出去外头了，村里剩下的大多是中老年人，到这样的岁数了，全福人自然更少。 本来干活的人就不多，真剔除了邱大聪母亲说的那些人，怎么，你们主人家是想办个寒碜的婚宴？ 想到时候菜没人上、碗没人洗，惹人看笑话吗？ 邱大聪母亲的这句话要是传出去，只怕众人不仅会心寒，还会反骂回去，当年邱大聪得了病腿瘸了之后，多少人在背地里说是邱大聪祖上缺德缺大了祸及子孙的。 这话甚至也是有据可循的，邱大聪的太曾祖是个正经的地主来的，当年很是折磨了一些人。 “小红你放心，我们不看人脸色，大聪是个明白人，他同意你管后厨，还说到时候会亲自来请。后头啊，要是他娘那头真有什么不好听的，你直接撂挑子就行！有任何事我在前头替你挡着呢！”邱建国殷殷叮嘱。 一般负责管事或者做安排的人，主人家要亲自去家里请一趟，到了正日子也要额外给红包的。别看管事只要站着管就行，实际上一天忙来忙去，没个歇着的时候，口水都要说干，还得协调各方，是个累脑子还累体力的活。 邱红点点头，因为这些话心里安定了，只要有长辈能替她说话做主，她还怕什么呢，何况她还有荣正呢。 第149章 喜宴 回了村里之后，恢复每天的劳作，时间变快了。 邱悦的绘画比赛倏忽间就到了，荣正作为半个家长，亲自送小姑娘去参赛，还有廖青韵照应着，啥纰漏也没出，一切顺顺利利地结束了。 邱悦自觉发挥得还不错，如今只等评比结束，宣布结果了。 杨晓慧要的酸芋苗也很快制好了，邱红还想到了另一个孕妇于小桃，多制了好些，带着家里攒下来的鹅蛋，一起趁着赶圩给李艳带过去。 眨眼半个月的时间已过，邱大聪的喜事正式来了。 临江镇这边的婚宴习俗是吃两天，头一天主要是男方重要的亲戚和村里人吃席，第二天才是迎新娘回来，举行拜堂仪式的正日子。 接亲队伍还在路上的时候，邱大聪的舅舅家里已经挑着象征十全十美的十担松糕，好事成双的两块大镜子并一些贵重的家具来贺喜了。 所谓娘亲舅大，外甥结婚，舅舅要给的礼一般都是比较重的。 邱大聪的父母喜笑颜开，觉得舅兄家里实在太给他们长脸了。这边的习俗，结婚送的松糕，是要摆在堂屋高处的香桌上先祭祖的，那么些松糕甚至摆不下，又摆在了下方的八仙桌上，瞧着实在隆重至极。 松糕是静江特色糕点，漆满糖色的小糕顶上还插着一朵山茶花，寓意生活节节高，万事如意美满，日子红红火火，凡是新居落成、嫁娶、百日宴、贺寿这类的重要喜事上，几乎都有它的身影。 而镜子的寓意更简单些，古有镜子能辟邪的传说，送镜子也有诸邪回避，喜事顺利的寓意，再就是取的谐音，镜子见子，早生贵子的意思。 邱明理和自家大哥，邱明星等还在村里的小年轻们也忙得团团转，帮着搬运礼物招待客人，这可不是直接放在库房就行的，得摆在堂屋展示出来，让客人们夸赞一番的。 当然不止舅舅家，邱大聪的亲戚、朋友、生意上的合作伙伴这些人，也是要来送礼的，一时之间，原先宽敞无比的堂屋都变得狭小了起来，礼物堆满了。 养猪厂的全体人员也都被邱大聪邀请来参加婚宴了，因此也都随了礼。 荣正此刻就带着一帮人坐在席上，吃着邱诺喂给他的瓜子和花生。小邱诺嘴里含着糖，很愿意给荣正当童工剥瓜子花生，让他歇歇还不乐意。 “诺诺，我也好想吃瓜子啊，可以喂我一颗吗？啊~”褚地煞逗小孩，张着嘴等投喂。 小孩黑珍珠似的双眼眨了眨，一口气塞了七八颗没剥的瓜子到褚地煞嘴里，自己恶作剧完了咯咯乐了起来。 “……”褚地煞哭笑不得地把瓜子吐了出来，“诶，小人精。” 至于邱红，当然待在后厨了。 到底是村里数得上的富户，喜宴的规格定得非常高。 之前养猪厂请客的十六大碗，让村里人夸了许久，而邱大聪定下的菜单，直接是好事成双，做成了二十碗的大喜宴。其中以欢喜、芋头扣肉、整鱼这样必备的菜色之外，还直接配了贵价海鲜以及牛羊肉的菜色，叫大家都吃了个稀奇。 到了今天的正席，要招待新娘子的娘家人了，菜品更是不容出错，邱红跟着邱建吉都在认真地备菜。 邱悦今天上学去了，只一个邱诺，也交给荣正带着了，她这会子专心忙着，倒也省了不少事。 “新娘子迎回来了吧？”忽地外头响起一阵震天响的鞭炮声，邱红猜测道。 话音刚落，只见邱建国的大嗓门响了起来：“新娘子马上要到了，快快快，要帮着亲家接嫁妆的都跟我来。” 新娘子的嫁妆在进新房前是不能落地的，得由新郎这头的亲戚从新娘那头的亲戚肩上接过去才行。 一些被安排了任务的嫂子婶婶都起了身。 结果到了一看，预备的人多了。 新娘的嫁妆实在太少，甚至肉眼可见，品质也不大好，邱大聪的母亲当即变了脸色，他们事先知道新娘子家里穷，除了那大六千的彩礼，还额外给了一千块过去，要求务必花钱把嫁妆置办齐全，成亲时好充脸面的，结果现在看来，这笔钱被新娘家里人吞了大半。 画面实在有些尴尬。 邱建国当即上前提醒：“大聪他妈，你可是喜婆婆，不能摆着张脸哦。” 这样的场合，真要计较起来，别人不说新媳妇娘家不疼女儿，只会说新郎家斤斤计较，给新娘子没脸，以后新娘子有苦头吃了。 这样一来，新郎家有理也变没理了。 邱大聪的母亲强撑笑脸，只觉得刚刚被自家亲兄弟撑起的脸面倏地就垮了一半。 婚车缓缓停下，身穿大红色秀禾服，打扮得格外精神的邱大聪率先下了来，接下来，他要按照这边的习俗，背着新娘到堂屋拜天地父母。 最初规划的时候，邱大聪得知新娘人只有不到八十斤的体重，很是信心满满，觉得自己就算瘸子，也能把人轻轻松松地背进来，结果到了此时此刻，才倏地紧张了起来，新娘的确不重，可她身上的秀禾服不轻，加上邱大聪为表诚意，给新娘置办了一整套的金首饰，那些穿戴在身上，可也不轻。 刚走了10米远，邱大聪浑身冷汗都飞速下来了，他好像背不住新娘要摔跤了…… 关键时刻，荣正带着褚地煞飞快冲到了两旁，一人一手把邱大聪给牢牢架住了，随后荣正轻声道：“保持笑容。” 邱大聪瞬间从通红的脸上憋出了一个笑容，盖着大红喜帕的新娘表情虽然看不到，但也同样是从忧转喜，有那么一个瞬间，她感觉自己要掉下去了……万幸！ 邱建国也擦了把汗，连忙在旁边灵活说吉祥话：“新郎新娘相扶相携，地久天长！” 稳稳地跨过了堂屋的门槛，地上铺着红毯，新娘终于是能下地了。 荣正和褚地煞也一起功成身退……退不出去了。 堂屋虽大，但大家多年也难得见识一次这样正式拜堂成亲的，都赶着看热闹呢，那人是一层叠一层的，哪里还有退的位置呢？ 邱建国连忙拉了拉两人，让他们跟着自己一起占据了最佳观礼的位置。 负责主持婚礼的是族长大坤爷，这大约也是他最后一次为村里的年轻人主持婚礼了，因为年纪上来了，他已经跟着邱建国商定好了，在过年前的村里大会上，正式交出族长的位置。 只听他带着浓重乡音大声用静江官话念道：“花堂结彩披锦绣，欢天喜地笙歌奏，今日设宴邀亲友，举杯称贺赞佳偶！今天喜堂之上，两位新人天作之合，喜结连理……请新郎新娘面对天地台，一拜天地！” 正中的通道被迅速让出了一条宽敞明亮的道，两位新人对着天地缓缓弯腰下跪，两侧也早有安排好的人及时送上了垫子。 第150章 我也想跟你成亲【邱红大受惊吓】 大坤爷继续念道：“一拜天地新人跪，一拜，风调雨顺，再拜，五谷丰登，三拜家业兴旺。新人起！” 新人起身之后转身，伴郎伴娘连忙上前帮忙调整好喜服喜花等。 大坤爷瞧着准备好了，就让双方父母堂前坐好，念道：“二拜高堂，新人跪！一拜，感谢父母养育恩；二拜，孝敬父母是本份；三拜，早日抱上胖孙孙。新人起！” 这回起身之后就是对立而站了。 “龙飞凤舞结良辰，夫妻对拜喜盈门，新人对拜，一拜，白头偕老夫妻恩爱！再拜，早生贵子幸福康泰；三拜，比翼齐飞事业添彩！礼成！” 拜堂之后紧接着就是最为激动人心的时刻—— 挑盖头！ 这边并没有完全保留古礼拜堂之后送入洞房的那套，新人拜堂之后还有一系列的活动要参与，所以挑盖头也被提前了。 村里的小孩子，半大的小子姑娘们，全都兴奋异常，这种历史性的时刻他们很多人都是第一次瞧，格外新奇。 只见大坤爷手里拿着一杆喜称问道：“新郎官，这是什么？” “称杆。”已经提前被教过流程的邱大聪响亮答道。 大坤爷又问：“称杆上有什么？” “称星。” 所谓称星，就是称杆上镶的用来计量斤两的那些小圆点标志，这里也是取巧的，称星，又做称心如意的称心。 大坤爷哈哈笑着将称杆递给了邱大聪，开始念吉祥话了：“新郎官，用这杆喜称掀起新娘子的红盖头来！记住，要挑三下，来，开始！左一挑，称心如意，右一挑，富贵吉祥，中间一挑，一挑挑出个美娇娘！” 新娘子略带几分羞怯的明艳面庞就这样出现在了众人面前，的确是个美人坯子，肤色细腻匀称，眼睛明亮有神，鼻子小巧挺拔，唇色鲜红，身材又苗条高挑，加上浑身的富贵装扮，让大家都惊喜了一番，纷纷笑闹着恭喜邱大聪娶了个大美人。 而且据说新娘的年纪还真不大的，20出头，正是娇滴滴的最美的时候。 邱大聪自己都有些看呆了，被几个年轻小伙子调侃了一番。 一时众人的目光都放在新娘子身上，只有荣正和褚地煞，两个本来不该站这么前的人有些格格不入。 荣正在想邱红，别人的新娘有什么好看的，而褚地煞的目光则很飘忽不定，似乎在找什么人一般，脸上一丝笑意也无。 揭了盖头后，流程继续走，就是敬父母茶了。 这茶，是改口茶，喝了就要给红包的，这边讲究，夫家以后的财运旺不旺，就看婚礼仪式上婆媳叫答的声音响不响，因为邱大聪的母亲很不满意儿媳妇带过来的嫁妆，邱建国让自己媳妇特意过去提醒了一道，等会可别给脸色啊，这是关乎你自家财运的事情！ 提醒还是很有效果的，两人的称呼应答都极为响亮。 大坤爷也在一旁说着吉祥话：“孝顺媳妇娶到家，公婆心里乐开花，从此老小互有爱，幸福美满有钱花。” 改口茶结束，厚厚一叠的红包拿到手了，这才又到了交换信物，也就是戒指，以及喝交杯酒的环节。 等交杯酒一喝完，整个正式的流程就全部宣告结束了，到了闹新人的时间。 这边固定一环是要新娘新郎一起吃红枣，取早生贵子的寓意，因为那枣子是吊着的，由闹新人的主力军拿着，故意上上下下，期间免不了的新娘新郎脸撞到脸，这时候众人就会发出热烈的哄笑声。 这或许是农村里，唯一一种可以光明正大互相贴脸或者亲吻的场合了。 所以大家的兴奋也算是情有可原。 好好闹了一回就到了正式开宴的时候了，新娘的娘家人自然坐最尊贵的主席，上菜也是从主席开始上的，欢喜、芋头扣肉、甜皮烧鸭、口水鸡……白灼大虾、酸辣鱼，整整二十大碗摆开，瞧着那就一个词—— 富贵！ 就连小吃盘也透着一股子喜庆的味道，是桂圆红枣花生瓜子四件套。 宴席吃到差不多的时候，新人就要开始一桌桌地敬茶了，这也是改口茶，是新娘认识新郎这边亲戚，正式打招呼、改口的环节，按照规矩，亲戚们也是要给红包的。当然，这个环节的红包多少就全凭个人心意了，一般人也就意思意思，重要亲戚呢，也要封厚一些的红包，帮着撑面子的。 荣正等人的红包就是意思意思，邱大聪之前就特意叮嘱过，不让封大包的。 作为小孩的邱诺，不用给红包，还倒赚回来好几个。 这也是静江婚礼习俗了，凡是来参加喜宴的小孩，新人都是要给红包的，红包不大，也就是讨个吉利，取以后子孙满堂的好兆头。 一般来说，一个小孩也就一个红包，小邱诺一早就被妈妈告知今天会有红包收，收的时候要道谢，说吉利话，也就乖乖收着了，嘴里甜甜道：“祝小叔小婶早生贵子！” 奶声奶气的样子别提多可爱了，惹得新娘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小脸蛋，邱大聪也满脸喜气，忽然握了握新婚妻子的手，两人虽然是相亲认识，默契倒是很不错，新娘当即又拿了好几个红包一股气塞到了邱诺的小口袋里。 邱诺有些懵，想了好一会才又把脑子里仅存的祝福语送了出去：“恭喜发财，四季平安。” 这下就连邱大聪的母亲都没话说了，这小孩真讨喜。 席面撤了之后，表演正式开始了。 请的是静江本土的戏剧表演形式——彩调，邱大聪的父亲很爱听彩调，在村里也有不少同好，所以直接请了一班演员来助兴。 张福子老人也乐呵呵地跟着老姐妹去看彩调了，荣正不感兴趣，邱诺更是听不懂，于是直接抱着小孩回了养猪厂。 至于邱红，她还在忙呢，跟着邱建吉等人收拾伙房收回来的剩菜。农村这样的大喜宴上，剩菜收回来后除了素菜和看着实在糟蹋的不要，其余肉类会分类收好，等后续宴席结束，留给主人家自行分配。 一般来说，主人家会分给关系比较近的本家亲戚一部分，再自己家里留一些，也就差不多了。农村人的物质生活都算不上丰富，肉菜是如何也舍不得浪费的。 等伙房忙完，已经是下午三点过一刻了，晚宴是五点多六点吃的，到时候四点半过来就行，邱红想了想决定也去比家还近的养猪厂歇歇算了。 谁料她刚刚卸下围裙，即将要走时，库房忽地传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邱红担心有老鼠，前去看了看，却见到了令她瞠目结舌的一幕。 邱明星将褚地煞按在库房的墙边，撑着他的胸膛，不住地垫脚亲吻着他，褚地煞的双手也怀抱着对方，回应着对方的吻。 布料摩擦在桌板上，发出了引得邱红担心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邱红整个人都傻了，不知如何应对。 就在此时，只听邱明星轻声对着褚地煞说道：“我也想跟你成亲！” 第151章 关于邱明星 邱红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的伙房，到的养猪厂。 荣正被吓了一跳。 邱红的鞋子上泥泞一片，裤子上沾满了鬼针草，那玩意跟狗毛差不多，一碰上了能粘一身。 “怎么了？”走路都不看路了。 邱红摇摇头，自己恍恍惚惚地坐在了椅子上，等荣正极细心地帮她把鬼针草给全摘干净，又换了一双干净的棉鞋时，邱红才逐渐回了神，憋了一眼远处正自己玩的儿子，不可思议地问道：“正哥，你……见过两个男人……那个，吻在一起吗？” 荣正迅速猜到了是谁，立即皱眉道：“邱明星跟地煞？他们在哪里？” “你知道他们俩？”邱红猛地站了起来，瞪大了眼睛看向荣正。 荣正轻轻拉了拉邱红，把人先安抚下来，这才将他从褚天罡那听到的信息跟着邱红说了。 邱明星是独龙子，学习又好，因此家里一直很宠着，生活费也给得足，这就直接导致了小青年在县城读高中的时候除了学习，还喜欢购物交友，享受着城市里新潮的一切，包括……一些涉及同性内容的小说和影片。 被启蒙后的邱明星很快确定了自己异于常人的性取向，接着几乎毫不犹豫地参加了学校里的地下同好组织。 但很不幸的，这个组织在高考前一个月的时候，因为一起在晚自习后爬墙去看电影被老师抓到当了典型而严加拷问，其中有个怂的，没抗住训话把一切和盘托出了，导致事件性质直接升了好几级，把校长都惊动了。 因为邱明星是其中学习最好的学生，众人默契十足地用他垫了背，指认一直是他在负责组织活动和传播不入流的文化作品。 邱明星的人生从这一刻开始发生了惊天逆转。 被背刺，被老师头一回因为犯事请了家长来。 邱明星的父亲邱建业，花了一个多钟头才明白了老师跟他提到的那些事情到底意味着什么，一向望子成龙的老父亲当即暴怒，在办公室就把邱明星狠狠打了一顿，打到老师主动护着邱明星，也被误伤了好几拳才结束。 邱建业不能接受儿子是个同性恋。 他恳求老师和医生把他儿子治好，可不管是老师还是医生，都表示无能为力。性取向只是一种基因选择，不是病，即使是病，可能也属于无法治愈的范畴，如同异性恋天然向往异性一般，无法阻止。 从小自信骄傲的邱明星在这个时候还犯了倔，坚称自己没错，这样的结果就是被邱建业反复殴打教育，以致他在高考现场发起了高烧，最后……名落孙山。 接着就是村里人知道的部分了，邱明星被父亲带回了村里，邱建业觉得儿子是去了外头才学坏的，坚决不肯再让儿子复读或者去外头工作，要把人绑在家里治好了“疯病”后，娶媳妇生孩子，至于邱明星到底什么“病”，也讳莫如深，就连邱明星的奶奶和伯伯等人都不知道。 被父母强行困在身边的邱明星很痛苦，尤其是邱建业觉得他生的是病，找老中医给他开了许多中药，强行要他喝下……也就在这个时候，他认识了满村子里遛狗的褚地煞。 “……” 邱红仍旧脑袋嗡嗡的，“我，第一次……见到龙阳之好的。” 她从未在现实生活里，遇到过这一类人，邱明星和褚地煞在库房里……又是那样的热烈狂放，所以一时之间被吓住了，但回过头来再一想，这断袖之癖古来有之，基因大抵也是被延续了的，现代人有龙阳之好，再正常不过。 不过……比起她受惊，邱明星不被父母允许显然更难办吧？ 上次邱建业来养猪厂闹了那么一场过后，邱明星再也没有来过养猪厂，邱红不知道他们私底下怎么见面的，但从他们在一起的氛围来看，大约互相之间的羁绊还是挺深的。 “他们这样……以后怎么办呢？” 荣正皱了皱眉，他也不知道。 相比邱红破天荒地头一次撞见，他从前……不论是在工作的地方还是秦时尧带着去过的圈子里，都见过断袖之癖，这些人……几乎都隐藏得很深，结婚生子的不再少数。 “天罡，打算把地煞送走。” “啊？”邱红大脑再度停止运转了。她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能说出来，如果不送走，不拆散，他们之间难道会有未来吗？ 荣正道：“这件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只能尊重天罡的意思。” 毕竟天罡是亲哥，褚地煞也没有明确表示过反对。 而邱明星这头，邱建业也摆明了绝对不会放任邱明星与褚地煞继续发展的。 “啊……好难，比我们……还难。”邱红忍不住感慨道。 荣正忽地笑了出来，猛地亲了邱红一口，明明他们也经历了不少挫折，未来更不知道还得经受什么阻拦，可想想毫无希望的那对，倒也确实算得上是幸运了，得好好珍惜。 “伯伯！” 两人吓了一跳，以为被小孩看到了，双双看过去，只见邱诺整个坐在饲料桶里卡死了，翘着两只小脚丫，挥舞着两只小短手正呼救呢。 荣正：“……” 邱红：“……” 两人对视了一眼齐齐笑了出来。 · 晚上的喜宴也是宾主尽欢。 毕竟主人家舍得下料，主厨又找的是邱建吉和邱红等人，味道是真不错，包括酒水饮料那些，也是一应用的是好酒好烟，因此颇受赞誉。 后厨里，邱红已经清闲了下来，她是邱建吉指定的副手，寻常收筷子洗碗，整理餐具板凳这些活可不归她负责，但薛晓兰恰是被分配到了洗碗那一队里，她瞧见没人跟薛晓兰打配合，自己撸袖子上前了。 两人边洗碗边聊明后几天要怎么安排地里的活，倒也很是欢快。 不过扫兴的人哪里都不缺。 许小琴和几个跟她一起负责收碗筷的婶子忽地抬着几大盆的碗筷走了进来，重重撂在了薛晓兰的身边，溅起些许污水到了两人的鞋袜裤脚上。 薛晓兰对上许小琴永远是视而不见的态度，邱红却忍不了，当即拿手一推：“嫂子，自己抬来的碗自己洗，扔我们这干嘛？人挤一堆也不好干活啊。” 许小琴刚要还嘴，被旁边的人拉了拉，默默把盆挪远了。 没多大会，邱大聪带着新娘也过来了，前头的各种应酬结束了，他们这会来后厨，就是向帮忙的乡亲们道谢，外加安排一下各类剩下来的食物了。 除了熟食，还有邱大聪舅舅送的十对松糕呢，老大一个，自家吃肯定是吃不完的，邱大聪瞧见了邱红，就拜托她帮着切一切，给乡亲们都分一分。 这也算是散喜气、沾喜气的一种了。 邱红自然答应下来，拉上薛晓兰准备把洗好的碗放好就过去干活。 “诶唷，新娘子可真漂亮，来来来，我跟你介绍下我们这边的人。”许小琴忽然热情起来了，指着邱红就道，“这位你可瞧仔细了，叫邱红，是我们这边十里八村最好看的，我们村的村花！诶，可惜啊，命不太好，如今是个寡妇，带着两孩子，说起来好笑，大聪先前找媳妇，就照着她的模子找的你呢！” 许小琴兀自笑得欢快，只当自己在说笑，当事人是一个也笑不出来了。 这又是“寡妇”又是“照着她的模子”什么的，摆明了是讽刺和挑拨。 邱红忽然笑了出来，这点小伎俩她还真不怕。 第152章 怼人 邱红洗干净手，上前拉住了新娘子，仔细瞧了瞧，十分欢快地道：“先前没发现，我俩还真长得有些些像呢，或许是，长得漂亮的人大多都有些像吧，我跟晓兰姐的下巴也很像。不过，你啊，比我们可漂亮多了！这水灵灵的模样，冬梅春桃都不及你好看！” 新娘正尴尬无比，听了这话隐隐露出些笑意。 邱红自然地放开了她的手，继续道：“大聪哥，跟我对象一样，脑子聪明会赚钱，所以眼光啊，一直很高，对另一半的要求，跟媒婆说的是，要万里挑一的好看还能干！” 也不等其他人反应，邱红猛地对准了许小琴大声道：“嫂子说什么照着我的模板选，给我整得不好意思了，我倒不知道，嫂子对我评价这样高呢！” “我……我……”许小琴被这一通话说得猛地卡了壳，但她可不是那意思！ 此时邱大聪脸上也恢复了笑意，牵住了自己媳妇的手：“邱红跟我一个辈分，从小一起长大，就属她被村里人，还有学校里的老师夸得最多了。” 新娘子顿时笑了出来，顺着丈夫的意思道：“这位……姐姐确实很漂亮。” 邱大聪觉得哪里不对：“姐姐？” 新娘：“？” “哈哈哈哈……嫂子！”邱红真心实意地喊了新娘一声，指着邱大聪解释道，“我管这位叫哥呢，所以当不起你一声姐姐，以后啊叫我名字，邱红，就行啦。” 新娘闹了个辈分上的小笑话，当即微微红了脸，显得更娇媚了几分，邱红顿时抓住机会又把什么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的词拿出来夸了夸，让新郎新娘都带着笑意离开了伙房。 邱红这才转过了身向着许小琴皮笑肉不笑地道：“嫂子，知道的呢，明白你是没上过几年学，不会夸人，不知道的，还当你存了心要在这大喜日子给大家找不痛快呢，以后啊，开口之前多想想，别再闹得大家都不开心了。” “你……你什么意思啊，你这是骂我，骂我不会说话？”许小琴期间被同行的人劝了两句，刚才那样说话可能会得罪邱大聪，现在就有些气短。 邱红笑了笑：“我倒也不是骂人，只是说一个事实罢了，小学毕业了吗？嫂子。” “……”正经读到四年级就辍学了的许小琴哑口无言，她们那一代人有很多农村孩子都是小学读几年就辍学的，饭都吃不饱了，还谈什么上学啊，两块钱的学费也交不上呢。 邱红倒也不是真要戳这样的痛处，只不过许小琴摆明了要给她和薛晓兰找不痛快，她才会这样说罢了。她领着薛晓兰往出走了几步，忽地又退了回来，厉色道：“嫂子，还有一件事，你可千万管住嘉飞哥！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大家都喝了酒，要是他再黑灯瞎火走错门，摔断腿也不一定。” “……你什么意思？你想打人啊！”许小琴的声音猛地大了起来，“你仗着自己勾搭了荣正，你想在村里作威作福啊！你也不看看你什么货色，人家新娘子彩礼六千呢，你白贴给人家，不要脸！” 邱红轻蔑一笑：“有本事你就把这些话当着荣正的面再说一遍！我算你有种！” “……”许小琴噤声了。 邱红摇摇头，拉着薛晓兰走了，薛晓兰又是感动又是害怕，握着邱红的手紧了紧：“小红，我……还真有些担心。” 邱红连忙挽住她，安慰了几句。 她会忽然拿邱嘉飞来说事，跟她们先前总结出来的特点有关。某日薛晓兰跟着邱红把那些年邱嘉飞骚扰过她的日子数了数，忽然发现了其中的规律，这也是薛晓兰为什么能记得这样清楚的原因了，这些日子，原来都碰上的前一天，村里办红白喜事！ 那邱嘉飞事后，找的借口也是吃大锅饭的时候喝多了，才会往薛晓兰家绕来绕去的。 自打总结出了这个规律，薛晓兰这两天心情都很焦虑不安，害怕邱嘉飞再来一出喝醉了，惹出更多的闲话。 “我听正哥说，明泽最近进步挺大呢。”邱红道。 邱明泽最近开始跟着荣正那一帮人练拳了，早上的时候还会跑步去学校。他在学校也交了宿舍费，中午和下午都会在宿舍休息，早上到了还会去洗个澡。做这些一半是男孩骨子里想要保护母亲，另一半就是想要在中考的体育成绩上拿个高分了。 想要成功考上县城里的重点高中，体育成绩也是重要一环。 薛晓兰笑了笑，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她儿子如今大冬天的，还每天晚上顶着寒风回家，早上顶着霜寒去学校，心里很是歉疚，但儿子在家里住着，她心里的确踏实许多。 这一切，都是拜邱嘉飞所赐。 邱红心念一动，就着这个话题提到了明年的安排，问薛晓兰考虑得如何了。明年夏天，中考结束，一入秋邱明泽肯定是要去县城里读书了，到时候薛晓兰是继续在家种地还是随着丈夫外出打工，必须做个选择了。 “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选。哪一个，我都不喜欢。”薛晓兰有些愁眉苦脸，想到要面对几乎形同陌生人的丈夫，她就忧心得不行，“我只想跟儿子在一起。” 邱红竟也心有所感，倘若她没有遇到荣正，后半辈子，大约也就是舍不得离开自己两个孩子的，所以有时候，不是孩子离不开母亲，而是母亲离不开孩子。 “这话说得对，明泽从小就很有主见，倒是我自己……习惯让别人做决定了。”薛晓兰忽然羡慕地看了眼邱红，或许她也该向小伙伴学学，自己多拿些主意才是。 邱红点点头：“等孩子大了，我们哪里还能跟得上他们的步伐呢？现在就该想想自己的后半生怎么过了。” “嗯嗯，是这个理。”薛晓兰若有所思。 两人拿了好几把刀，又找邱大聪的母亲找出来数十个可以盛放松糕块的大竹篮，再一人一个菜板，半碗水，这才算摆开了架势。 松糕是拿糯米粉和红糖拌匀了一层又一层蒸制的，味道软糯香甜，拿在手上有粘性，所以将一整个大松糕放倒后，要把刀面抹上凉水防粘，再手起刀落切下去，按照主人家的吩咐切成八等分或者更小份的。 刚切了小半个，不少小孩已经眼巴巴地凑了过来，这糕点好吃，寻常吃不到，大家都馋。 邱大聪的母亲只是有些爱计较，但平日里并不算小气，此时就笑盈盈地让邱红切成小块，先给每个小孩一块，喂饱这群小馋猫。 “好。”邱红笑了笑应好，主人家大方，她自然配合。 一时围在周围的小孩都欢呼起来，一个个伸出手领了松糕这才飞快地跑走到别处玩了。 这其中并没有邱悦和邱诺，两小孩来吃过晚饭，早被荣正带走了，今天说好要上画画课的。 邱大聪的母亲又贴心道：“小红，还有晓兰，你们俩等会每人拿半个松糕走哈，家里小孩肯定喜欢吃。” 切松糕也算得上是力气活，因为松糕蒸熟后粘性大，密度高，放一天后又早都冷掉了，正经要使些力气才能切得动。再就是，想要切得匀称漂亮，就更难上加难了，但眼下邱红和薛晓兰切出来的松糕块大小厚薄都匀称好看，待会分给大家也更方便了，不会被说什么厚此薄彼，邱大聪的母亲瞧着十分满意。 “好，那谢谢小婶啦。” “那我不客气了，嫂子。” 邱红和薛晓兰都先后道谢，承了这份情，这也是辛苦挣来的，毕竟十对松糕，一对俩，整整二十个，就算有些是整个要还礼还回去的，她们也得一人切上五六个，正经得费些功夫。 两人正卖力地帮忙切着松糕，忽地一个响亮的巴掌声猛地传了出来，紧接着就是小孩震天响的哭声传来，打破了原本欢乐笑闹的氛围。 第153章 关于小儿子 邱红和薛晓兰对视一眼，都有些讶异，大喜的日子，怎么还有人动起手来了？动静这么大，连她们都听到了。 还是打的孩子。 声音是自小卖部的棋牌室里传出来的。 和入冬之后，农闲时间增加，重新热闹起来的棋牌室相比，今天的棋牌室更是人声鼎沸，里头真是人挤人地摆着好些桌子，都在打牌推牌九等，形式不同，但要素相同，这些都是来钱的。 这也算是农村红白喜事上的一个特色了。红事有闹洞房一说，白事要守灵，两者之间毫无关联，但被这些好赌，多少有些赌瘾在身上的人当做了一个光明正大开赌的理由。往往遇到这样的日子，这些人都是通宵打牌赌钱的。 今天同样如此。 所以棋牌室才会“人满为患”。 里头大多数是男人，也有零星几个同样好赌的女人，性别虽然不同，但同样因为对赢钱的渴望而红着的眼睛倒是很相似。 刚刚打孩子的，村里人也都认识，正是族长大坤爷的独子邱建旗。 打的倒也不是别人的孩子，而是他的小儿子，刚满八岁。邱建旗和邱建国年纪相差不多，但他结婚也挺晚，当年三十二才娶妻，也因此邱建国的小儿子邱明理都二十多了，而他的小儿子才八岁，不过他两子一女，大女儿早已出嫁，二儿子也上高中了。 至于打孩子的原因， 没多大一会，邱红和薛晓兰也已经从堂屋众人闲聊的话里知道了。 那小孩从邱红那拿了松糕，艰难找去亲爹那，想让亲爹也尝尝，结果弄巧成拙，弄脏了邱建旗的外套，恰好邱建旗输了一盘大的，一巴掌就甩上去了，骂小儿子晦气玩意，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小孩自然委屈得不行，嘴巴一张一边哇哇哭一边往外掉那松糕碎屑，没一会给呛住了，又成了边哭边咳，直到好一会后，邱建旗的媳妇找了过去，把儿子给抱走哄去了，这才消停下来了。 薛晓兰听完摇摇头：“说来也奇怪，人家不都说天下爷娘疼小儿嘛，他们夫妻俩倒是一人一个样。” “嗯？怎么说？”邱红问。 薛晓兰解释：“他妈恨不得把小儿子别裤腰带上，走哪都喜欢背着抱着，我跟你说个……他妈喂他喂奶喂到了五岁呢！” “！”邱红瞬间瞪大了眼睛，着实被吓到了。 这……虽然母乳是个好东西，但是小孩长牙可快，而且小孩子是无法控制自己的，会出现用牙齿咬人的行为。 这也意味着，喂奶的时候很可能伴随着攻击…… 这么一想，邱建旗的媳妇是个狠人。 薛晓兰点点头，谁说不是呢！等她再一抬眼，就发现邱红正拿欲言又止的表情对着她。 “怎么了？” “你咋知道……这种事啊？” 邱红想，别是从别人那听来的谣言吧？但薛晓兰很少会说这类别人家的闲话的。 薛晓兰难得一脸无语，问：“小红，你想想看，我家隔壁住着谁家呢？” “……”邱红尴尬了！ 这么一回想……薛晓兰的邻居可不就是大坤爷族长家吗！ 每次村里集体开会都会去的！ 大坤爷只有一个独子邱建旗，邱建旗的家自然也在一处了！平时脑子里总记着族长住哪里了，竟一时半点也没有察觉邱建旗也住那。 这样就很好理解了，住得那样近，这种喂奶的事情难怪薛晓兰知道了，只怕正经碰上过那么一两回。 薛晓兰点点头，可不是，她每次碰到，人家没尴尬呢，她自己倒是尴尬得连脖子整个都红完了。 “那你刚才说什么一人一个样又是什么意思啊？”邱红难得露出了八卦的兴奋小眼神。 在村里，类似族长、村长这样的人家多少都有些神秘感，邱红从小到大跟邱建旗那一拨接触得都不多，自然会好奇。 薛晓兰就道，就跟今晚似的，邱建旗平时脾气好吧？待人接物都挺和气的，赚钱种地也都是好手，村里人没有不竖大拇指的，甚至有少部分人，觉得邱建旗就是吃了没兄弟扶持的亏，这才输给了邱建国，没能当上村长。 但这样一个人，也有缺点，一个是好赌，另一个就是喜欢打小儿子。老话说，靠老大,疼老幺,最不待见的是当腰。在邱建旗这反了两个，他对大女儿和二儿子都很好，平时多有关心，亲子关系极为融洽，但对最小的这个儿子，却总是非打即骂，平日里有任何不顺心的，随手就给一个爆栗。 “……”邱红蹙起了眉头，这还真是奇怪。 虽说手心手背也免不了厚薄之分，但都是自己孩子的话，再偏心……到这样的地步瞧着就令人费解了。 尤其邱建旗的这个小儿子并非那类蠢笨难管教的，反而聪明伶俐，而且极想讨父亲欢心，没见拿了块松糕就赶忙去跟老父亲分享了吗？ 薛晓兰又极小声道：“他媳妇上哪里总要带着小儿子去，我怀疑啊，担心儿子在家里被他打呢。” “这么严重？”邱红瞬间对邱建旗的印象降低了好几个层次，原本在她归宗的事情上，她对帮了一点忙的大坤爷和邱建旗父子，都是很感激的。 薛晓兰点点头：“我自己也挺怕他的，性子……阴晴不定的，有时候跟他爸也能吵着吵着就动手了呢。” “……”邱红一脸无语，随后细细想了一通，更觉奇怪，大坤爷当族长这么多年，虽然褒贬都有吧，但也确实做了不少实事，邱建旗因为有这样一个爹，占了多少便宜啊，居然这把年纪了打老子？？？ 平常半点也看不出来！ 不过这些到底是别人家的家务事，邱红和薛晓兰小声讨论了两句，也都默契地绕开了这话题，转而谈起其他了。 当晚，两人弄完手头上负责的活，回家的时候是邱明理带着他亲嫂子，负责先送了薛晓兰，再送的邱红，给两人都整得有些不好意思。 邱明理还义正严词呢：”你们可别跟我客气，尤其是邱红姐，把我当小弟就行！“ 他学了半年，刚把驾照拿到手，荣正二话不说，给养猪厂配了辆新车，说是厂里大家都能开的，但平时就他经常跟着荣正出去谈生意啥的，差不多算是他的专车了，荣正还让他家里要是有事也能开，不用问他，把邱明理感动得不行。 那可是小轿车啊！ 绝对的稀罕货！ 他正哥真大气！ 邱红回了家，在小弟眼里很大气的荣正此刻正在耍无赖，不肯回家去睡，想要“登堂入室”了。 他给俩孩子上完课后，邱红还没回来，邱悦很自觉地自己洗过澡刷过牙，荣正也把小的伺候归一了，如今俩小孩都在房里睡着了。 “太晚了，家又离得远，我在这里对付一晚吧？” 邱红：“……” 你再说一遍，什么离得远？ 100米的距离远什么远啊！ “妈妈！”邱悦揉着眼睛从自己房间里走出来，抱住邱红，又拿朦胧睡眼看着荣正。 荣正：“……” 行叭……他这就走了，晚安。 第154章 真摔断腿了 次日大早，家里和养猪厂的早餐都很统一，是邱大聪家送的松糕。 回蒸了一道，硬硬的松糕重新变得软糯香甜，口感耐嚼，滋味实在很不错，悦悦很喜欢吃，还特意拿个干净塑料袋，装了一片。 邱红瞧着稀奇：“干什么呀？当午饭啊？到时候都冷了。” 冷了又会发硬，口感不好。 邱悦摇摇头，说这是要带去给好朋友的。 邱红：“……” 邱红服了女儿，这小姑娘大约是小时候受过了太多恶意和欺负，一个朋友也没有，如今对着好朋友掏心掏肺的，幸好谢晓凤本性也同样纯良，不然她真得担心女儿受伤。 另一头，薛晓兰平安度过了一晚，没有任何人走错门耍酒疯。 但…… 邱红一语成谶，邱嘉飞真摔断腿了。 邱红：“……” 转眼到了大中午，邱嘉飞从镇上的医院打了石膏拄着拐被搀着回家了，许小琴就上养猪厂讨说法了。 邱红和荣正等人这才知道，邱嘉飞是被褚霸王一直追着撵着在田里起码跑了得有一里地，才自己不慎掉进了河沟里摔断的腿。 荣正：“……” 褚霸王：“汪！汪汪汪！” 翻译一下大约是：本大王敢作敢当，是我撵的人。 负责遛狗的褚地煞挠挠脑袋，欲言又止，荣正打了个手势，阻止了他开口，自己干脆利落地道了歉，让许小琴尽管拿医院开的医药费单子来，他给报销，要是还需要上门道歉慰问啥的他也可以配合。 这回轮到许小琴傻眼了，她压根没想过荣正能这样好说话，当即掏出医药费单子递了过去，很快，手里就接到了有零有整的医药费。 这……这样就解决了？ 许小琴攥着钱恍恍惚惚地走了。要搁平时，她非得在别人门口骂上个半天不可，可这是荣正的养猪厂，加上到底人家那狗没咬人，只是吓得她老公自己摔了……她其实上门前还有那么些理亏。 人走了，荣正这才让褚地煞说咋回事。 “褚霸王……早上是被明泽借走的。”褚地煞解释道。 众人恍然大悟，这么说，小伙子还真是有勇有谋啊，把人逼着自己摔断腿了。 “褚霸王的纪律很好，不会无缘无故咬人追人，肯定是明泽指挥的。”褚地煞挠挠头，“其实咱们可以不必给医药费，毕竟褚霸王的表现一直很好，咬死说邱嘉飞自己逗狗才会被追，也没啥问题。” 倒也不是不舍得那么点钱，主要是邱嘉飞这样恶心的男人，实在不想给他钱。 荣正摇摇头：“能花钱买个清静，值得了。许小琴这样的，你要跟她讲道理，她估计就得开始耍赖，十句话说不出一个重点，听着烦。” 也对，也对。褚地煞想了想，还真是如此，朝着荣正竖了竖大拇指。 邱红也觉得荣正做得对，这事实已经很明朗了，虽然邱嘉飞十分可恶，可许小琴是个难缠的碎嘴子，要是不给钱，不定又要编排出什么难听话，让薛晓兰和邱明泽母子陷入舆论里，不如花点钱买个清静。 这事的真相，大家都默契地隐瞒了薛晓兰，也没有说邱明泽，都能理解少年并非无缘无故地要整人，要不是邱嘉飞那混账不要脸地编排薛晓兰，给母子两人带来这么多年的闲言碎语，少年也不至于如此。 所以，众人心情十分愉悦，尤其是薛晓兰，想到邱嘉飞摔断了腿，时不时地自己做着事呢乐出声来，想着恶人自有报应。 她不知道，这报应是儿子给她创造出来的。 这样过了几天，荣正还是每次都及时结清那边的医药费，许小琴就更安静如鸡了，毕竟她丈夫是自己摔断腿的，人家还赔了医药费，再抱怨的话，也没人站她这边。至于邱嘉飞，骂骂咧咧地也只说自己倒霉。 事情似乎就这样完美解决了，除了损失了点钱，邱嘉飞成功得到了报应。 邱明泽还想要把医药费赔给荣正，毕竟这事是他一手主导的，荣正没要，拍了拍少年的背，让他别放在心上，多大点事。 …… 在元旦到来的前一天，廖青韵那头打来电话，说了个好消息，邱悦上次参加的绘画比赛，拿了一个极好的名次，第二名，并且和第三、四名一起被划分到了一等奖，至于第一名，自然就是特等奖了。 比赛不大，但也准备了一个小型的颁奖仪式，就在元旦当天举行。 荣正见状规划好了，干脆一家人都去颁奖礼，完事之后再去玩一圈，当做庆祝元旦了。荣正如今已是万分理所当然地，把自己当做了邱红家的一员。 邱悦兴奋得不行，又道她的好朋友谢晓凤元旦当天也要去市里参加一个表演。因为这个元旦是跨世纪的元旦，不少单位都格外重视，办了不少舞台。原本中心小学也是要开元旦晚会的，只是今年刚办了一个文艺大汇演，经费有些不足，就光是放了假，给学生们发了些糖果当做过节礼物。 “悦悦想我们跟好朋友一家一起去玩？”荣正准确翻译。 邱悦点头如捣蒜。 她妈妈不知道突然怎么了，禁止她把好朋友带来村里玩，只允许她去镇上找谢晓凤玩，说什么村里土大风大，她家里又是瓦房，卫生差条件差，谢晓凤来了容易生病。可她又不想自己去找朋友玩，让妈妈一个人在家干活，所以两个好朋友除了在学校里经常说说话，私底下很长时间没有待在一块玩过了。 “行啊，你问问看那边，我跟你妈都没意见。”荣正对上俩小孩，是万事皆可的原则。 邱红：“……” 行叭，也省得她还要再说一遍可以了。 谢家自然没意见，尤其是谢妈妈见邱红履行承诺，彻底杜绝了她女儿去村里的渠道和兴趣后，更是对邱红好感大增。 元旦当天两家人两辆车一前一后去的城里。 文艺汇演和颁奖礼都在上午，各自分散参加完了活动，中午的时候就汇合一起选了家洋气的自助餐厅吃饭。 谢晓凤和哥哥谢晓龙来过许多次，对这里驾轻就熟，很懂哪一个摊位的食物最好吃，叽叽喳喳地带着头一次来的邱悦和邱诺分享和探索。 餐厅很大，到处都是服务员，小孩子也多，加上除了邱诺小些，剩下三个都是大孩子，两边的家长都很是放心，自己在餐位上自在地吃饭聊天。 谢妈妈吃了几口牛排后，忽地脸上出现几分恳求：“小红啊，我想跟你商量个事。” “你说。”邱红有些讶异，顿时放下了筷子准备认真听。 第155章 一个约定 谢妈妈理了理额前的碎发，恳切地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她和丈夫因为女儿都跟那村里的那个孩子见着面了，很有些胆战心惊，就怕后续再有什么缘分，两人再真认识了，后头那就难办了……他们思前想后，决定让女儿舍近求远，不要在镇上念初中，而是上市里读初中。 这样一来，那两个孩子估计就很难碰上面了。 但这事不太好办，因为镇上的初中离他们家实在近，谢晓凤的哥哥谢晓龙也念的是镇上的初中，小姑娘早就心心念念要跟哥哥一起上下学了，突然给她安排到市里上初中，孩子肯定会奇怪。 而且夫妻俩的工作也不好挪动，要真换去市里也能找到工作，只是现在单位做的那些积累都白费了。 所以思虑良久后，他们希望邱红也能考虑考虑让女儿去市里上初中，这样一来，俩小姑娘在一个学校，估计都会很乐意。甚至他们连邱红这边万一存在经济上的困难都想到了，夫妻俩诚心诚意地表示，可以免费资助邱悦上学的花费。 邱红：“……” 荣正：“……” 两人听完对视一眼，齐齐笑了出来。 谢氏夫妻有些不知所措。 邱红当即把自己也准备送女儿上市里念寄宿制初中的事说了。 这回换成谢氏夫妻哭笑不得了，这可真是……缘分！ 四个人紧着商量了一会，要怎么跟孩子说这事呢，谢晓凤蹬蹬蹬地跑过来了，两眼发光期待地看着自家爸妈，兴奋道：“爸爸妈妈，悦悦要在市里上初中！” 几个小孩凑一起叽叽喳喳的时候，谢晓凤数了一圈她和哥哥在市区喜欢的餐厅，十分遗憾地表示，要是邱悦能经常来市区跟他们一起玩就好了。邱悦小姑娘不忍心好朋友失望，当即分享了自己未来要来市区上初中的消息。 本来因为时间还有小半年，小姑娘是个谨慎的性子，担心事情有变，之前都没说呢。 此时，谢晓凤见父母都不回应，有些急了：“爸爸妈妈，我想跟悦悦一起上学！” 到时候她们下课了可以一起去上兴趣班，还可以一起去逛商场，多好玩啊！ 小姑娘此时还不知道寄宿制的初中出入管理有多严格，心里满是对自由自在的各种想象。 邱悦帮着好朋友说话：“谢妈妈，晓凤每个礼拜都有舞蹈课！” 那意思很明显，舞蹈课得上市里头上啊，要是搁市里上学，那可太方便了！ 谢妈妈：“……” 她这心里就跟过山车似的，先是担心邱红不答应咋办，再是担心女儿不愿意咋办，这回……嗨，全白担心了！ 这回是女儿主动提的！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谢爸爸紧了紧妻子的手，抢先问道：“晓凤，可是你能照顾好自己吗？人家悦悦，在家里还帮妈妈干活呢，你呢？娇气包一个。” 适当的质疑和阻挠，会激发小孩的韧性和决心。——谢爸爸 “我肯定行！爸爸！”果不其然，谢晓凤立即急了。 谢妈妈也回过神来，跟着担心道：“可是那样的话，要一个礼拜才能见一次爸爸妈妈，还有哥哥哦！” “嗯……”小姑娘也有些舍不得了，但想象里无拘无束的校园生活更吸引她，当即憋出一句，“哥哥之前说，久别胜新婚，我们一个礼拜不见，感情会更好。” 几个大人都是哭笑不得，这形容词。 总之，谢氏夫妻在稍稍为难了一下女儿，就装作“勉为其难”，实则开心无比地接受了自家女儿的请求，表示后续会两家一起商量着，让她们上同一所学校。 邱悦和谢晓凤当即手拉手又蹦又跳，开心兴奋到不行。 邱诺也凑热闹，嚼了嚼嘴巴里的牛肉：“妈妈，我也要跟姐姐一起上学！” “行啊，如果你能坚持一节课45分钟不乱动的话，就让姐姐带你一起上学。”邱红拿纸巾帮儿子擦了擦脸，提出个小要求。 邱诺立即道：“我可以！” 小屁孩压根不知道45分钟是个啥概念。 “那下次我上课，不能偷偷溜去玩了。”荣正忽地伸手揉了揉小孩的肚子，“小肚子都鼓起来了，别再吃啦。” 邱诺黑色眼珠咕噜噜转一圈，不答话，这里到处都是好吃的，他想吃啊！ 这就叫眼睛大肚皮小。 邱红拉住荣正，让他不用管，也就头一次来自助餐厅新鲜，等来第二次，估计想喂他吃都喂不进去了，姐弟俩平时都不是贪吃的小孩。 “回头吃撑了，消化不良怎么办？”荣正有些担心。 “那就消化不良呗，到时候饿两顿就好了。”亲妈的心很大。 “……提前预防不好吗？” “那孩子可能会许愿，自己什么时候能够毫不顾忌地大吃特吃一顿。” “这样吗？”荣正若有所思。 “反正我是这样。”邱红点点头，小时候爸妈千叮咛万嘱咐的事情，更是忍不住要去尝试一番，比如说那青色的洋辣子不能碰，她还非得上手摸一下，被扎哭了才长记性。 “真没事啊？”荣正想想还有些不放心。 “他总要知道下吃撑是什么感觉吧？”邱红有些无奈，拍了拍荣正的手臂，“荣先生啊，带孩子不用小心翼翼的。” 经验之所以成为经验，是因为切实体验过，否则只是一道会引发好奇和叛逆的禁锢。 荣正忽然心头一松，他有时候对待小孩的确有些紧张过度了。 这样的一天，在邱悦的日记本里是几乎完美的一天，领了人生中第一个画画比赛的奖，吃了人生中第一顿自助餐，和好朋友达成了未来一起去市里上初中的约定，还首次跟好朋友一起坐了船游了江拍了照片。 在邱诺这头就不太美好了，小孩自助餐吃撑了，打着饱嗝出的餐厅，接着就在游船上直接撑吐了，蔫蔫的从头到尾被荣正抱在怀里回的岸上，这样的记忆大约能陪伴他好些日子，再也不敢胡吃海塞了。 而对于荣正和邱红，则属于惬意的半圆满，带着俩孩子领奖吃饭旅行，还给邱悦找到了一个未来可以一起在市里上学的好伙伴，全程都很愉悦，至于不圆满呢，就是两人世界是一秒也没能达成。 不过这倒也不是啥大问题。 在外头兴奋地玩了一天，耗光电量的俩小孩回了家已经都睁不开眼睛了，邱红和荣正一人抱一个送到床上，给脱了鞋子，擦了擦脸手和脚，塞进被窝里，两只小猪立即睡得呼呼的啦！ 没了随时警戒的小保镖，荣正终于登堂入室，把俩房门一关，一把拉住邱红紧紧搂住，用手把着圆圆的后脑勺，热烈而满足地来了个热吻。 天知道他等这一天等了多久。 “正哥……轻点！”邱红觉得自己要被吞噬掉了，微微凸起的唇珠首当其冲，频繁被含得不见踪影，肺部的氧气含量也极低，但身体明显更兴奋了，一种缺氧状态下的刺激与快乐席卷了全身上下所有的敏感部位。 荣正很听话，立刻换了个方向，轻轻将最后一层束缚往上一推，因为太过饱满而微微下垂的人间美好弹跳而出，下一秒已经惨遭唇舌戏弄。 “啊……”邱红忍不住轻呼出声，紧紧抓住了荣正的外套，揉在手里皱巴巴的一团。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会变成这样，轻易就被挑逗出渴望，这件事竟然会变得如此美好。 夜还有点长，乌云逐渐遮蔽了本就不清明的朦胧月色，黑暗里只剩下两道激烈又甜蜜的喘息。 第156章 杀猪 元旦过完，还有一个月就要过年了，荣正把张福子老人之前提的需求正式安排上了，特意空出一天，在养猪厂旁边扎了一个临时的棚子，为了制作腊肉而杀猪。 张福子儿子女儿好几个呢，邱友春财大气粗地在老母亲提的基础上翻了倍，让荣正帮忙杀两头猪，腊肉腊肠什么的都多做一些，过年的时候不论自家吃还是送礼都可以。 邱红和薛晓兰商议了一回，也决定两人合伙买头猪，一家半头，制成了过年走亲戚就不需要再买其他的了，直接送腊肉。 邱红这头没啥亲戚，她想的主要是荣正养猪厂这头的厨房可以放着做些菜，再就是李艳那，今年年初回笼口村的时候，李艳给的那一大袋子腊肉帮着她和两个孩子度过了最初的艰难阶段，如今她总算有了些余力，也该投桃报李了。 所以荣正这一天要杀三头猪，可不得搭个棚子？ 不然操作台不够放的。 前一天的准备工作也挺盛大，邱红坐着荣正的电三轮，到镇上的香料铺子里，拉了上百斤的香料、盐、糖、酒这些腌制的配料回来。 第二天一大早，整个养猪厂都准备了起来，个个穿着围裙，邱红也烧了好几大锅的开水，准备等会烫猪刮猪毛用。 尤其好笑的是，村子里的人知道荣正要杀猪后也一个大早就过来看稀奇了。 村子里的娱乐少，大家一年到头正经看不到几次杀猪的场面，倒也算能理解，不过荣正还是格外提醒了下，让带小孩的最好别看，因为画面实在有些血腥，怕小孩回头再吓哭了，或是做噩梦。 比如怀孕的杨晓慧就被安排待在办公室，顺便带着小邱诺，不用出来帮忙，怕惊扰冲撞。 大多数村里人却只觉得好笑，说没啥关系，小孩就要练练胆子嘛，多见识见识。 结果等几百斤的猪挣扎嚎叫着被黄天华、褚天罡、褚地煞和邱明理等人牢牢按压在凳子上，荣正手起刀落地杀死开始放血时，不说小孩，有几个大人都被吓了一跳，猛地离远了些，看向荣正的目光里也不自觉地带上了恐惧和尊敬。 荣正：“……” 他都说了画面血腥！ “哈哈哈哈……正哥，我刚刚听到又有人在叫你那外号了。”邱明理忍不住偷笑起来。 至于啥外号，自然就是如雷贯耳的那个——荣阎王呗。 荣正再度无语，算了，大家只要知道猪肉好吃就行了。 猪杀好，放好血后，邱红和薛晓兰，还有林琳也开始忙碌起来了，帮着取了滚烫的开水来浇在猪皮上，这一步极为重要，得浇得匀称也得浇透了，才好褪猪毛。毕竟那句死猪不怕开水烫，可不是平白无故说的。 邱明理跟了荣正许久，干这个活也很是利落了，那刀一下下地刮着，没一会白生生的猪皮就露了出来，干干净净的。 不过，更多周围人的目光还是对准了荣正，看他干活仿佛一点力气不费似的，轻轻松松地刮出一堆的猪毛，视觉上是种享受，邱红跟荣正的配合也极其默契，两人一个刚刚淋上滚烫的开水，下一秒荣正的刀就如约而至，所到之处，寸毛不生。 刮完了毛，就是开膛破肚的环节了，这回就连张福子老人都忙活了起来，帮着处理下水这些活。 猪大肠猪小肠，最初离开猪腹时都还是温热的，等开始处理就散发出了要人命的臭气，邱明理镇定自若地坐在那哼着歌处理，看得人啧啧称奇。 “明理，你是不是感冒了，鼻子闻不到味道啊？” 邱明理一瞪眼：“你才感冒呢！我健康着呢！” “那你咋还这么乐呢？这玩意……多臭啊！”围观问话的人说着说着又往后退了几大步，不行不行，这也太臭了！ 邱明理扬了扬头：“习惯啦！不算什么！” 哼，就该让你们知道知道，要当荣正的小弟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周围一圈年轻人瞧了一会后飞速散了，佩服佩服，那是真臭啊！待了一小会，就有自己在蹲茅厕的错觉了。 张福子老太太也忍不住夸了夸邱明理，她都嫌臭呢，老太太也可爱，直接找了两团纸巾塞住了鼻子。 人群逐渐集中在了开始切割猪肉的荣正那。 只见荣正手里拿着自己那把锋利的大弯刀，动作利落而迅速地分解着一整只猪，先是猪头和四肢卸了下来，接着丝滑无比地将油光蹭亮的白花花的板油给解了下来，众人都忍不住微微惊呼，光看这板油的质量，也知道这猪养得多好了。 板油卸了，把周围粘连的淋巴组织也撕吧干净，就到了解猪的正式环节，猪大骨、猪脊骨、排骨，一块块，一根根，一扇扇的……视觉上极为利落丝滑，称得上是一种享受了。 有老人开口夸荣正刀工实在是出神入化，也有小年轻不服气，觉得不过如此，被老人翻了个白眼，让他有空在自家厨房试过自己切肉切骨头再来说这话。 荣正只当听不到，都不回应，今天可有三头猪呢，着实需要费些功夫，因为要一一解成适合晾晒腊肉、腊排骨的大小，还需要些巧思，褚霸王在一旁陪着也兴奋而快乐，因为时不时地就能得到碎肉投喂。 不过被围观也有好处。 亲眼见证了荣正的功夫还有猪板油、猪肉的好质量，家里经济富裕些的已经动起了心思，询问要是在养猪厂买整猪，能不能算便宜些。 过年都要做腊肉的，养猪厂离得近，不用费劲巴拉去镇上买了拉回家，肉质还这样好，加上村里人家家户户基本上都参与过淘猪食换零花钱，对这些猪也有种亲手养成的微妙心情。 “整猪买肯定便宜。”荣正不假思索地回道。 众人激动问起价格，荣正就报了个价，并且说了，要是不论猪肉还是内脏全都要的话，价格肯定更便宜些，但只要猪肉或是部分内脏的，价格就相对贵些了。 这也是常理，毕竟一头猪上各个部位价格都不同。 先前问价的那几人估摸着跟镇上猪肉摊上的价格比了比，觉得实在划算，开始商量起来，要不要几个凑一个猪，分一分，再就是内脏这些要不要。 另一头，邱红已经开始上案板了。 早上的时间紧，任务重，她们并没有安排立即腌制，而是都在清理大小肠和猪心猪肺猪肝这些下水。 新鲜的猪下水，是今天午餐的主要食材。 邱红打算午餐做猪下水锅子，新鲜的猪肝肚子，大小肥肠粉肠苦肠通通切好，放一旁，至于锅子里的汤，做两个口味，一个清汤一个香辣，放葱姜米酒去腥增香，八角香叶等大料烘托香气，简简单单。 另一味灵魂则在于蘸水，本地辣椒粉，生抽老抽香油耗油，葱蒜小米辣，姜水也要加一些，再放些秘制的辣椒酱和香菜末，那味道真的又鲜又香辣爽口。 三头猪的下水加起来，正经挺多，但除此之外，邱红还准备了不少新鲜的蔬菜，萝卜、莴笋和小青菜，还有用卤料卤的五花肉和猪蹄，加上花生米和清爽解腻的酸萝卜和酸莴笋，午餐极其丰盛。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放假在即，又近年关，荣正想大家趁机聚聚餐也挺好，就提前让养猪厂的员工今天把离得近的家属都一起带来吃个午饭。 原本那些啧啧称奇围观的乡亲也渐渐地都火急火燎地走了，最开始清洗大小肠时那臭味熏得人受不了，走远些也不影响啥，这会子，午餐飘出的香气可实在太香了，把人馋虫全给勾出来了，可不得赶着回家做饭嘛。 当然，走之前，荣正还收获了好几个订单。 养猪厂的几百头猪从开始出栏到现在，卖得已经只剩下不到100头了，荣正预估到过年前，除了用来培育的母猪，其他的成猪都可以卖光。他打算结结实实地给大家放一个月的假，好好在家过个年，等年后再买小猪来正式开始养。 至于这期间的母猪饲养，少不得要让离得近的邱明理多负责一些了，到时候算成加班费！ 快十一点的时候，荣正把三头大肥猪全都给解好了，整整齐齐码放在案板上，家属们也几乎都到齐了，正乐呵呵地互相聊着准备开饭，邱明理的父亲邱建国带着有些尴尬的笑容，带着以骆婷婷为首的副镇长的小团队走了进来。 邱明理：“……” 我的亲爹啊，你怎么把这位给带来了？ 这多不合适啊！ 邱明理下意识地看了眼邱红。 第157章 杀猪宴与腌腊肉 邱红脸上倒是依旧笑意盈盈，她跟荣正的感情发展得越发热烈，对于罗婷婷自然也越发不在意了。 而且她看到人的第一眼，想到的是，几个月前说的种植淮山的补贴，终于要来了？忍不住还有些小兴奋，补贴就算不多，也是个进项啊！ 邱建国难得变得支支吾吾起来，这实在是……他本来打算自家做饭招待这几位的，也不凑养猪厂聚餐的热闹了，毕竟两拨人凑在一起肯定拘束，容易影响氛围，何况他也清楚荣正和邱红的事情。 结果…… “我听说正哥的养猪厂在摆杀猪宴，颇为稀奇，就想着来见识见识，正哥，不介意我们蹭个饭吧？”罗婷婷倒也十分大方，主动插话将事情说清楚了。 荣正率先看向了邱红，可以吗？ 邱红点点头，笑着招呼：“罗副镇长不介意跟我们挤一挤吧？菜肉都够吃的，只是锅没有多的了。” 因为还请了员工的家属，正经摆了个五桌，把张福子家里和养猪厂这的锅子都用完了，邱红家里倒是还有锅，但一时半会要再多做一锅汤料出来，也得耗费半个多小时。 “……当然不介意，能蹭吃已经很满意了。”罗婷婷意义不明地看了眼明显女主人姿态的邱红，笑着回道。 荣正这才又对着邱建国道：“建国叔，怎么不见小婶，还有大哥大嫂他们？” “嗨，不用管他们了，家里也做了饭菜呢。”邱建国摆摆手，笑呵呵地道。 荣正还要再说些什么，邱红已经给出了最优方案：“这样，你们先吃着，我把厨房多的新鲜下水给小婶他们端过去一些，都尝尝味道。” 因为罗婷婷等人来了，现场已经坐满，就算把人请来，挤挤挨挨也不痛快。再者，邱建国家里估计也预备了好菜准备招待罗婷婷等人的。 邱建国还要推辞，邱红已经利落地找好了工具，把各式下水都分出来一份，装在了篮子里。 邱明理嘴里含着块鲜美的猪肝，飞速上前接过了篮子，表示自己去送就行，让亲爹和邱红赶紧入座。 邱红见状也没推辞，让他快去快回。 “好。”邱明理稳稳拎着篮子快速朝家里走去了。 这场所谓的杀猪宴的确叫罗婷婷涨了见识之外还大饱口福。 各色最新鲜的下水也不知道怎么处理的，入口时只剩下鲜美，竟然一丝腥味也无，清汤锅里的味道比辣锅里更原汁原味，叫人欲罢不能。 那卤的五花肉和猪蹄更是鲜香软烂，肥而不腻，叫人忍不住一口接着一口，十分下饭。席间众人也没有不夸的，都道今天正经是吃美了。 邱诺今天也照例吃出小肚子，小孩很喜欢吃粉粉的猪肝还有炖煮到软烂的萝卜，还就着汤吃了一小碗饭，率先下了桌，拿着之前套圈得的小坦克玩了一会后，瞧着荣正正在啃猪蹄，眼馋了，哒哒哒地像个小炮弹一般，猛地一下趴在了荣正的背上，表示自己也想吃一口。 小孩如今跟荣正非常亲了，什么要求都敢提。 “好。”多亏荣正底盘稳，没被小孩趴得往前倾，这会看他想吃，就拿筷子夹了块新的分出来一块瘦肉，喂给小孩了。 邱诺美滋滋地吃进嘴里，兴奋地挥舞了一下双手：“好好吃啊！” “吧啦”一下，邱建国的筷子就给小孩挥得掉地上了。 邱诺当即不敢动了，怕被打，他对于再小时候的记忆几乎都没了，但和姐姐一样保留着身体记忆，一旦做错事就害怕挨打，即使他压根不记得生父王长兵的长相了。 “跟爷爷道歉，再去给爷爷拿双新筷子过来。”荣正展现出来跟长相完全不一致的温和，揉了揉小孩的脑袋，又教他道歉补救。 邱建国连忙摆手说不用，小孩又不是故意的，让明理去拿就好了。 “不用，明理坐下。”荣正坚持道，“一人做事一人当，诺诺做错了，就得他去拿。” 邱诺那点身高，要想拿到厨房里放在高处的筷子是不可能的，荣正拍了拍邱诺的背站了起来，领着孩子往厨房去拿了双干净筷子出来，交给了邱建国。 邱建国乐呵呵的，夸小孩真懂事。 邱诺被荣正带着解决了自己犯下的错，也放松了下来，小脸蛋上带着笑又跑去自己玩玩具了。 罗婷婷忽然看向了邱红，这件事里，作为亲妈的邱红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全程只笑着鼓励了下儿子，罗婷婷觉得不可思议，这么看的话，荣正和邱红真在一起了？ 两个人，明明是天差地别的境况和人生。 十分不解的罗婷婷在吃完饭后，又道了一回谢，留下一句下午再过来找的话，就跟着邱建国走了，副镇长的团队下来村里是有正事的，要跟村里的几个领导开小会，听听一年过去村里的收获，再传达一下新一年的政策福利什么的。 荣正：“……” 荣正除了无语还是无语，他正经有些烦罗婷婷了，觉得她这样有些没分寸。 邱红的心情倒是没被影响，收拾好了厨房，就让荣正把昨天买的香料拿出来，又在操作台那摆开数十个干净的大盘，准备配好香料后开始腌制腊肉了。 另一拨人已经开始剁肉馅了，肉馅剁好是制作腊肠用的。 腌制腊肉，盐是最主要的成分，绝对不能吝啬，否则盐量不够肉腌臭了就追悔莫及了，但过多的盐也并不好，腌成特别咸的话，烹饪的时候就会少掉许多鲜味，加上盐多过齁，口感会变得极差。 所以邱红直接又拿出了老父亲的传家笔记本，把辣椒粉、盐、糖、白酒的各种比例都一一严格用称称过了，再开始码味。 腌制也是个慢工出细活的事，要匀称地将腌料抹在肉上，灌香肠呢，那肠衣也是个难弄的，大家从吃完饭开始，一直弄到了半下午才算是将腊肉和香肠分开腌制好，挂在了竹竿上，成片的肉和肠瞧着倒是很有大富人家的意思。 这头邱红和薛晓兰等人正把所有工具清洗了准备收好呢，罗婷婷还真又来了养猪厂，要求跟荣正单独谈谈。 荣正点点头，把邱红叫了过来，一把拉住手去了办公室。 罗婷婷：“……” 第158章 坏消息 三个人进了办公室，氛围实在有些尴尬。 邱红猛地想起补贴的事，兴致勃勃地问了出来，也能算是破冰的话题了。 “呃……那个补贴没能申请下来。”罗婷婷难得生出了几分尴尬。 “啊？” 邱红顿生失望，她倒也不是真的很看重那笔钱，而是听了一些荣正对于局势的分析后，瞬间明白补贴没能申请到，大约意味着未来淮山的种植和销售都不太被上头看好。 荣正也想到了这一点，开门见山问道：“那家公司出问题了？” “没有！”罗婷婷几乎未经思考，迅速答道，“补贴是通过政府内部申请的，同时期竞争的项目多，加上我们种植淮山的面积确实不算大，才没有批下来，跟那家公司无关，我亲自审核确定的公司，不会出问题。” 这番话说完，邱红安心了，荣正的心却沉了沉，但凡太过斩钉截铁的保证，从这些惯常打官腔，喜欢说含糊话的人嘴里听到，他都会生出些怀疑。 毕竟程序冗杂就算了，时局的千变万化的确是所有人都左右不了的，所以模棱两可的话术才会这样盛行，这跟中庸之道大约是一个道理。 “不会出问题”和“没有出问题”是两种微妙的不同的表述。 但荣正并没有再问，他明白罗婷婷一定是会对他们有所保留的，还是过后自己再去查一查吧。 “今天我来……”罗婷婷欲言又止，看了眼邱红确认道，“两位如今，是打算要结婚的恋爱关系吗？” 荣正毫不犹豫地点头：“是。” “呵……是我低估了荣二公子的决心。”罗婷婷没忍住露出个自嘲的笑容，她对荣正的感情并非多深，只是自己筹谋了好几年，最终却输给了一个有两个孩子的农村寡妇，实在有些伤自尊。 但眼下，也不是能顾及这些的时刻了。 “既然如此，你在这也行。”罗婷婷对着邱红这样说了一句，眼神又转向了荣正，“不过你放心好了，我来这，不是来谈情说爱，纠缠不清的。” 邱红摇摇头，她可从没有这样想过。在她心里，罗婷婷就算对荣正有意，也仍然是个值得敬佩的女人。 荣正道：“直接说吧。” “荣膺牵扯出来的事情比荣爷爷，还有荣司令，预先设想的还要大。”罗婷婷当即开门见山道。 荣正却又不满意了：“你来是为了跟我说荣家的事？” “对。我爸算得上是荣司令的心腹下属，如今已经被调查局的人盯上了。”罗婷婷补充了一条信息。 荣正阻止道：“如果是这些事，不用再说了，我已经离开那个圈子，不想、也不会再回去，想帮忙也有心无力。” “……我们之间就别说那些糊弄普通人的场面话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要真有心，能使上的力比谁都多。”罗婷婷摇摇头，忽然看向有些疑惑的邱红，”邱红，虽然荣爷爷他们并不看好你，但——” “别说了！这些东西跟她没有关系，你没必要从她这打感情牌！”荣正皱眉打断。 罗婷婷停顿许久，忽然问：“怎么能算没有关系呢？” “你想说什么？”荣正眯了眯眼。 罗婷婷缓缓道：“你是荣正，她如果想名正言顺地成为荣夫人，难道不该对荣家的这些事有个基本的了解和判断吗？帮不帮忙、能不能帮上忙，跟知不知道，或者说，被不被允许知道，是两码事吧？” 荣正：“……” 邱红：“……” 罗婷婷话里的意思很直白，这些东西邱红是应该了解的，除非荣正只肯让对方当一株菟丝花，攀援依附着即可，无须共同面对风雨。 荣正忽然握住了邱红的手。 “……正哥，我敢肯定，上面的局势会比你我想象的更严重。”罗婷婷加了一把火，“难不成，你想让她，在你莫名其妙消失后，才明白这些吗？” 荣正瞳孔紧缩，猛地握紧了邱红的手，而邱红也几乎在瞬间感受到了荣正的压力，这说明罗婷婷说中了他的心思，她知道荣膺惹出了大事，可这大事会波及荣正，让他“莫名其妙消失”？ 邱红的心脏剧烈跳动了起来，紧接着紧张地看向荣正，为什么会这样？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罗婷婷淡淡道。 荣正在邱红的手心敲了两下，两人之间早已有默契，这是等等再谈的意思，邱红深深看了荣正一眼，低下了头。 现在的确不是追根究底的时机。 荣正整理了一下思路问罗婷婷：“直接说你今天来这的目的吧。” “我想请你帮我爸运作一番，如果可以顺利保下我爸，那荣司令绝对不会有事。”罗婷婷十分坦诚，“作为交换，你可以向我提一个，我力所能及的要求。” 荣正思考半分钟后直视对方问道：“你在害怕什么？” “……”罗婷婷选择沉默。 “只是调查而已，你就这样慌张了？而且，我们之间的关系称不上多好，你竟然开口求我？调查组已经查到了东西。” 荣正的眼神锐利又带着极强的审视，最后肯定的结论更让向来胆气十足的罗婷婷忍不住瑟缩了一下，选择避开了那道目光。 邱红突然心惊胆跳起来，即使这一切仍然是云山雾罩般看不清楚，但凭着这些话，她也感受到了局势的凶险。 “荣正，你受荣家的势力庇佑和供养长大，难道真的忍心它就这样坍塌下去吗？”罗婷婷猛地质问道。 荣正失笑，看向身旁的邱红：“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不会喜欢她了吗？” 邱红：“……” 她好像确实知道了。 罗婷婷这话跟荣正父亲荣守勋的话，实在太过相似了。 而荣正的“正”，与荣守勋的“勋”从来不是一个定义。 罗婷婷是荣家势力下的既得利益者，也选择了成为这股势力的附庸和维护者，她跟荣正，走的是两条路。 “怎么，难道我说的不对？”罗婷婷的脸色黑了几分。 荣正摇摇头：“前半句没错，后半句，我给你答案，我忍心。如果……他们真的做错了，我会和他们一起接受惩罚。” “你疯了！”向来稳重自持的罗婷婷忍不住激动了起来，“如果你爸……真的倒了，我们所有人都会成为丧家之犬！到时候，你想怎么承担？呵……你的养猪厂，你的那些明里暗里的生意，还能如此顺利吗？” 荣正十分淡定，举了举握着的邱红的手：“没关系，反正她会种地，能养活我。” 罗婷婷：“……” 如果不是素来的涵养支撑着，她真的想骂人！ 她如今已经心急如焚，居然还要被迫吃狗粮？？？ 简直无语他妈给无语开门！ “没得谈了？” “嗯。”荣正不仅点头还劝说道，“或许，你该对长辈多一些信任，他们也许只是犯了些小毛病而已。” “……”罗婷婷像看怪物一般看了荣正好半晌，拿着自己的小包，一声不吭地走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荣正和邱红。 两人沉默地依偎着坐了许久，荣正终于开口将如今的荣家的局势分享给了邱红。 如果他们在村里是岁月静好，那么如今的荣家算得上是兵荒马乱。 谁也没有想到，荣膺所做的一切，通通指向了亲爹荣守勋，他的亲舅家徐家也是其中的最大助力和障眼法，原本看似跟徐家来往密切的郎铁集团，竟然跟荣毅坚与荣守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目前牵扯最大的，是荣守勋的继子荣旭，直接收了一栋郎铁集团下百万级别的别墅。 罗婷婷今天说的那句上面的局势比想象得更严重是对的。 荣正说完这些又事无巨细地交代了一些养猪厂的事情，还在当晚，把一个上了密码锁的小箱子亲自带去邱红家里让她收好了。 其实就算罗婷婷不来，他也打算找机会跟邱红交代清楚了。 他有预感，暴风雨即将来临。 第159章 荣正离开 邱红在收了荣正带过来的保险箱后很是忐忑不安了好几天，后来见荣正还是如常杀猪出摊谈生意，渐渐地也恢复了过来。 如同荣正所说，雨还没有下下来，不用先把伞撑开，好好过日子就行。 反正如今的局势下，荣毅坚和荣守勋应对自己的难题已经是焦头烂额，断然没精力再来反对两人了。 越到年底时间过得越快，邱悦期末考试完，要在家玩上四五天再去学校拿成绩、领奖状和放假通知，以及寒假作业。 小姑娘自觉自己考得很不错，这个学期的奖学金应该也能稳稳到手，已经开始规划着要拿奖学金来买什么了。 “我要给妈妈买十双棉手套！”邱悦豪气十足道。 南方的冬天是魔法攻击，湿冷气能渗进骨头里，偏生邱红日常在地里干活，或是施肥除草、或是收割蔬菜，双手都要频繁暴露在寒风和冷水中，如今已经起了两三个小冻疮了，摸上去硬硬的。 这种时候反倒是厨房的活更温暖些了，除了洗菜之外，基本不会冻手。 邱悦看中了市场上新出的一种外面是防水胶里头填塞棉花的手套，想着要是有那个的话，妈妈也能少受些苦。 邱红默默地从家里的角落拿出三四双崭新棉手套出来，正是邱悦形容的那种。 邱悦：“……” 荣正：“……” “这玩意不好用，可别买。”邱红吐槽道。 手套是荣正买的，初时她和薛晓兰还挺新奇，用了一回后说啥也不用了，太笨重了，戴上后干活一点也不利索，而且里头稍稍捂出些汗就焖滑得不行，实在不方便。 属于是，不干活的用不着，干活的不想用。 “啊……那它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邱悦撇撇嘴，还给整了个成语。 所以说，有些苦是必须得吃的。 邱红点点头，忽地又问女儿：“悦悦，你要给荣伯伯也买点什么吗？” 荣正带着小邱诺正在拼积木，悄悄竖起了耳朵。 “嗯……要的！”邱悦纠结了一会点点头，“这是我最后一次拿中心小学的奖学金了，所以家里每个人都有礼物！” 等明年她上初中，就既没有暑假作业，也没有奖状和奖学金了。 荣正脸上满是笑意，还很想开口告诉小姑娘，不用可惜，明年他可不会再给中心小学资助奖学金了。 邱红好奇了：“那准备买什么呢？” “……保密！”邱悦古灵精怪地笑了笑，不告诉妈妈。 邱红无奈地摇摇头，也不再多问，让女儿专心练习画画，她自己拿着毛线咔咔咔地织着可爱至极的小毛衣。 这是给于小桃的孩子打的毛衣小开衫，前段时间被杨晓慧看到后一眼相中了，当即也跟风买了不少毛线回来跟着邱红学，一个教得认真，一个学得用心，如今手艺也很能看了。 四个人在午后静谧的院落里各得其乐，氛围十分安详美好。 到了正下午，张福子老人也走这边来了，老太太有些不好意思：“小红啊，都到这个点了，是不是该煮点糍粑，吃了好去干活啦？” “诶，多亏小奶提醒我！”邱红笑意盈盈地接了话，把打到一半的小毛衣妥当收了起来，转身去家里存放糍粑的大缸里，捡了好几个糍粑出来。 糍粑这东西耐存放，晾干后，就拿干净的井水浸泡着，每隔个两三天换一次水就行，能一直放一两个月呢。 让老太太心心念念的美味，是邱红的米酒煮糍粑，先拿开水把糍粑大火煮成糯糯软软的，汤都化成微微的黄色，再接着加入米酒和红糖，像煮甜米酒那样煮好，甜米酒的甘甜醇爽配上糍粑的软糯滋味，一口里倒有七八种层次和味道，实在叫人吃了还想，念念不忘。 这东西也很快手，不麻烦，半个小时就能煮好开吃了。 不过邱诺是最先开吃的，这小家伙不能喝米酒，一喝就醉，所以邱红单独给儿子煮了半个糍粑，煮软后加上绵白糖，甜滋滋，软糯糯，味道也很好。 邱悦：“妈妈，我想——” “等你去拿成绩的时候，给你带着去！”邱红抢先承诺，都不用听完，她那傻姑娘一准是又想给好朋友分享了。 之前几次煮，悦悦都在上学呢，没吃到，这会吃到了可不就得想到好朋友。 邱悦笑眯了眼，嘿嘿乐，完了还不忘提醒亲妈：“米酒也要哦！” 谢妈妈好像不会做米酒呐！ “好！ 刚好家里还有个小陶罐，到时候用那个装米酒。”邱红乐于在这样的小事上成全女儿。 邱悦再也没有问题了，只觉得吃到嘴里的糍粑更软更甜了。 糍粑吃完，一家人又歇了歇，这才出发去田里。 邱红、薛晓兰挑着担，荣正扛着邱诺，邱悦带着干活用的袖套，就连张福子老人也换了身旧衣服，要跟着一起去帮忙。 荣正劝了劝，想把老人留在家里，张福子不肯听，加上今天天气好，她正想活动活动呢，最后还是跟着去了。 浩浩荡荡的一圈人到了地里开始收莴笋。 已经长到成人膝盖高度的莴笋一个个胖乎乎的，长得极好，邱红和薛晓兰负责弯腰将它们一颗颗齐根砍下，荣正揽下了将它们一颗颗收到一堆的活，张福子老人和邱悦坐在小板凳上，对它们进行二次处理，去除底部只能烂在地里重新化成肥料的枯黄叶片，将莴笋的叶子一直撸掉五分之三的高度，露出清脆新鲜的莴笋杆子，这才有卖相了。 那些撸下来的叶子，一小部分拿回家喂大鹅和鸡，剩下的全拉去养猪厂，给母猪吃，新鲜绿叶菜，正经是很不错的猪饲料呢。 一群人流水线似的通力合作，小邱诺负责加油和捣乱，很快就弄了好几大堆的莴笋。 荣正和邱红各挑着一担重量还行的叶子去了养猪厂，放下后，踩着两辆闲置下来的三轮车去了田头，再把那极其压秤的莴笋抬上车，运到河边清洗，这样就省事多了。 这天傍晚还难得出现了一片灿烂鲜红的晚霞，大家都道明天肯定是个好天气。 可这晚，要起床去卖菜的闹钟还没有响，邱红忽然被颇有节奏的叩门声吵醒了，她着急忙慌地穿好衣服鞋子，出来一看，果然叩门的是荣正。 准备来说，不止荣正，还有秦时尧和廖青韵，满脸严肃的两人。 “邱红，我要离开一段时间了。”荣正对着她说道。 第160章 伤心的小邱诺 邱红听了那话，瞬间心慌了起来，伸手抓住了荣正的手臂，“正哥！” 心头有着千言万语，只是一个词也说不出来。 “别担心，只是配合调查，我跟天华还有明理都谈过了，他们会处理好养猪厂的事情，如果他们拿不了主意，你做主就是，胆子大些！”荣正一把将邱红抱进了怀里，在她耳边交代完正事，又嘱咐她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遇到任何困难都可以打廖青韵的电话联系他，保险箱里的钱也不要光放着，有需要的时候就用。 邱红微微颤抖地伏在荣正怀里，最后只有一句话：“你好好的，我们等你回来。” “好。”荣正吻了吻邱红的侧脸，仔细看了她一眼，这才把人放开了。 廖青韵和秦时尧上前打了个招呼，都道后续有任何事情都可以随时联系他们，见邱红应好道谢后，三人这才上车走了。 车尾灯很快消失不见，邱红摸了摸自己的脸，只觉被冷风吹得冰凉一片，赶紧又回了屋子。 关于荣家到底出了什么事，两天后的静江晚间新闻里有了答案。 新闻里再次出现了荣守勋的身影，但和从前各种赞誉加身不同，这一次的荣守勋出现得格外狼狈，被指滥用职权，以权谋私、获利颇丰，严重违纪，已经被调查组控制，后续会陆续查明其违法犯罪事实，公之于众。 荣家垮台了。 张福子老人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有些心惊肉跳，亲自给廖青韵去了个电话，得了确定不会波及到她和荣正的保证后，才稍稍心安。 但邱红却明白，如果真的不会波及，荣正那一晚不会这样严肃，只是此时也不好跟老人说那些，这才笑着点点头，表示自己也跟着安心了。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眨眼已经到了年底，而荣正一直没有回来。 期间也只来过一次电话，短暂地报了平安后就挂断了。 倒是廖青韵来电频繁多了，还带来了一个难得的好消息，邱悦之前那幅画荣正被大白鹅啄的画在评选里，出乎意料地拿了个儿童组的银奖，只是荣正不在，不说邱红，就连邱悦也提不起多少兴奋的劲，压根没去领奖，只拜托廖青韵到时候将奖杯和证书捎回来。 邱悦的期末成绩也早就出来了，这回小姑娘依旧是稳定发挥，拿了一个数学满分，一个班级和年级的双料第一，再度斩获200块大额奖学金，给家里人都安排了礼物，小邱诺是一长条比他还高些的棒棒糖串，把小孩逗得乐哈哈的。 可惜这快乐并没有管用多久，邱诺很快又失落了起来。 谁也没有料到，荣正离开后，受影响最大的是邱诺，或许也是因为他的年纪还小，不懂如何隐藏自己的情绪，所以反应最大。 荣正刚走的头两天，邱红跟儿子说的是，伯伯去城里办事去了，要过段日子才回来。 小孩欣然接受了，因为荣正之前也会时不时地去城里，他懂那是什么意思。 但到了第三天晚上，小孩就开始有情绪了，一直问伯伯怎么还不回来，接着又跑去了隔壁家里，从上到下，尤其是荣正的房间里找了个遍，问张福子老人，把伯伯藏到哪里去了。 老太太瞧着小孩一片赤诚天真，怜爱地摸摸小孩的脸蛋，说荣正在城里干活赚钱呢，等活干完了，才能回来。 小孩这回聪明了，缠着亲妈要上城里找伯伯。 邱红知道按照如今的情况，只怕上去了城里也见不到人，只能又忽悠儿子，说地里活多，没空去城里。 平时一直很懂事的邱诺这回把自己给憋哭了，一到晚上就必定要去趟养猪厂和隔壁家找一圈荣正，发现怎么找都找不到，自己跑角落里抱着家里的大鹅抹眼泪，小可怜劲简直了，谁见了都不忍心。 “伯伯怎么都不，不跟我说呢？” “伯伯晚上走的，那时候你正在睡觉呢。” “那他可以把我叫醒啊！” “你睡觉跟小猪一样，可香啦，伯伯舍不得叫醒你。” “那他也不给我打电话！” “他工作太忙了，没时间打电话呢。” “妈妈，我们去看伯伯好不好？ “妈妈晕车，还要忙着家里的活，没有时间去呀，我们就在家里等伯伯回来好不好？” “那还要等多久啊？” “嗯，妈妈也不知道，也许某一个早上，诺诺一睁眼，伯伯就回来了。” “……哼！”小孩真情实感地流了好几串葡萄泪，大颗大颗的，把裹身的围兜都哭得湿哒哒的了，这才勉勉强强停下了。 邱红无奈地叹口气，荣家的风波还未平静，她除了哄着孩子，也无法给出任何承诺。 所幸，养猪厂的一应事务倒是很顺利。 荣正消失后，邱明理似乎一夜之间就成长了不少，如今出去谈生意瞧着稳重了不少。饲养好的成猪全部找到了买主，他又联系了一个平时多有来往的杀猪佬帮着干活，成功地在过年前把一应生意都料理清爽了。 接着就是和黄天华一起，按照荣正的嘱咐，给每一个员工结算工资，发年终奖，家就在附近的，每两人分一只猪，离得远的，直接折成钱，再就是宣布放假时间，整整一个月，在家里好好过完年，休息好了再开工。 一些列的举措很令人安心，至少跟着一起做事的再没有顾虑，只觉得跟着荣正做事各项福利真的很好。 腊月二十八这天，黄天华林琳夫妇、褚天罡杨晓慧夫妇，以及将近一年没有回家了的褚地煞，养猪厂的外地组全部都要回家过年了。 邱红整理了家里的一堆年货，新打的糍粑，还有这两天刚做的年糕，并之前晒的红薯干、五香花生等，还有已经熏制好的腊肉那些，都给理好带上了。 邱明理负责开车送五人去城里的车站，顺道再把自己二嫂和侄子提前接下来过年，来回都不跑空，规划得极为紧凑。 没曾想，临到要走的时候了，褚地煞找不见了，众人一头雾水，找遍了整个厂里还是不见人。 褚天罡想到了什么，忽地狠狠地用自己老家方言骂了一句，看向邱明理问：“你那个……堂弟，邱明星，家住哪？” 邱明理还没有想明白问这干嘛，忽地村里一个小孩跑来通知了，说北边小树林旁边，邱明星和养猪厂的一个男的不知道干了什么，被邱建业拿着碗粗的大扁担打上了！ 第161章 又一场离别 怀着孕的杨晓慧不能跑，林琳陪着她在后头慢慢走着，其余几个人，包括邱红全都跟着那小孩跑过去了。 到了现场，情形实在很眼熟，邱建业怒容满面，手里握着扁担，一直保持着想要打人的姿势，只不过这回邱建业的老母亲和媳妇提前就位了，正拦着他挥扁担，而褚地煞和邱明星的脸上都挂了彩，小树林里地势不平，大约是被邱建业打得慌不择路后蹭在树上或者滚在地上导致的伤口。 褚地煞满脸的戾气藏不住，被邱明星紧紧拉着这才没有还手。 邱红看着那两人牢牢握在一起的手，饶是早就知道这两位是个什么情况，心里仍然闪过一阵惊涛骇浪，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从何劝起。 黄天华和邱明理同样如此，瞪着眼看着俩主角，除了拦着不让打人外，都陷入了不知所措。 而褚地煞的亲哥褚天罡，忽然就从邱建业手里抽走了他的扁担，自己上前给了弟弟狠狠一下，恨铁不成钢道：“你到底能不能改了这毛病？” 褚地煞的戾气尽数变成了委屈和歉疚，怔怔地看着哥哥说不出话来。 邱明星的母亲忽然也放开了丈夫，跪在了褚地煞和亲儿子的面前，哀切哭求道：“我就生了这么一个独龙子，你不要害了他啊！明星啊，你不要再气你爸了，听话讨个媳妇好好过日子不好吗？” 褚地煞和邱明星终于松开了手，两人再混账也不敢受长辈的跪，邱明星上前几步，想要扶起母亲，但哪里扶得起来，他的母亲仿佛在地上生了根，泪流满面地开始数落起来，马上就要过年了还闹成这样，怎么这样不省心，难不成是祖宗没积德，她上辈子造了孽，才落到现在的下场…… 邱明星一时又伤心又无奈，索性也跪在了母亲面前，颤抖着声音道：“妈！你放心吧，他马上就要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这话一出，大家不约而同地停止了动作，就是邱明星的母亲也下意识地停了哭声和抱怨，着急确认道：“你说的是真的？” 邱明星红着眼睛点了点头：“明理哥可以证明。” 邱建业飞快看向邱明理，邱明理跟着点了点头，扬了扬手里的车钥匙，说自己等会就要送他们离开了。 邱明星的母亲跌跌撞撞地起身，一把抓住邱明理的手臂：“明理啊，他们不会再来笼口村了？真的？” “地煞哥……就是他，”邱明理指了指人，接着道，“确实不会再回来了。” 至于黄天华等四人，当然还要继续回来，明年的养猪计划并没有取消，不过因为他们是两对夫妻，怎么也不可能跟邱明星发生什么，一时之间，邱明星的父母都大大地松了口气。 “好啊，我说你这两天怎么跟丢了魂一样，原来是他要跑路了是吧！怎么，跑路之前还想在这小树林子里欺负我儿子？”邱建业刚松了口气，马上又更愤怒起来，恶狠狠盯着褚地煞，恨不能将他抽筋扒皮。 褚地煞一双眼睛熬得通红，瞪着邱建业，又碍于他是邱明星的亲爹一句话也不能说。 褚天罡气不打一处来，无奈他天生嘴笨，压根不知道怎么还嘴。 慢慢走路赶了过来的杨晓慧作为长嫂，立即嘲讽出声：“什么叫做欺负你儿子？要不是你儿子要死要活地拉着我们地煞，我们早走了！我说呢，怎么这几天，我家弟弟总是满脸为难，你们管不住自己的儿子，就来欺负别人家的儿子？怎么，你们当我们家地煞是外乡人，可以任凭你们欺负是吧？” “什么……你！我不跟你两个讲！”邱建业听明白了杨晓慧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忽然也从土话切换成了静江的官话。他见着杨晓慧的大肚子又忍住了话头，径直朝着褚地煞走了两步，厉声要求他要走赶紧走，走了以后再也别回来，否则不论是他还是邱明星，两个人的腿他总要打断一个的！ 褚地煞实在忍无可忍：“我们只是告个别，您突然冲出来不分青红皂白，就拿着扁担打人，现在还要威胁我？” “我就是打你们不要脸！赶紧滚出笼口村！”邱建业大吼一声，声音都嘶哑了起来。 杨晓慧中气十足地回敬道：“我们会离开，以后也还会再回来，笼口村又不是你一家的，你犯不着这样大声，我弟弟是走是留你管不着！” 或许是因为性格天然地包容开放，也或许是怀孕后心态改变，杨晓慧是所有人中最理解邱明星和褚地煞的人，只是她更心疼看做弟弟的小叔子，因此话里话外都是偏袒。 “你……”邱建业听了杨晓慧的话后一瞬间慌了，怕褚地煞还真的会再回来，扭头看向邱明星又再三确认了褚地煞的去留问题。 邱明理有些无奈，只好一遍遍地给出肯定答案，褚地煞，不会再回来了。荣正离开之前，已经跟他和褚天罡都聊过了，让褚地煞过完年后去静江城里找秦时尧，秦时尧会帮他做安排。 因为围观的村民越来越多，这场闹剧最终匆匆结束了。最初只有几个小孩子当成老子教训儿子的热闹瞧，那些话听去了他们也听不懂，可大人就不一样了，邱建业生怕传出什么闲话影响儿子未来相亲，赶紧催着邱明理把人带走。 邱明理也巴不得赶紧走，跟褚天罡说了几句，两人压着褚地煞走了，邱红等人自然也跟在后头。 邱建业一家原本是押着儿子朝着家里的方向走的，猛地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又一齐朝着他们的方向跑了过来，说要当面看着褚地煞离开。 褚地煞：“……” 邱明理：“……” 杨晓慧阴阳怪气道：“真的辛苦你们了，还要特意送我们一截，这么依依不舍的。” 但到底也不好说不让送……一行人就这样沉默地到了养猪厂，没去凑热闹的张福子一头雾水，这怎么还一起回来了？ 邱红含糊地解释了两句，老人听了个半明白，也不想究根结底了，只是叹了口气，这冤家宜解不宜结，马上要过年了还来这样一出，不像话。 行李和过年礼物早就打包好装进了后备箱，如今人到齐，话别几句就开始上车了，出了这么个闹剧，占用了不少时间，邱明理稍稍有些急了，怕到时候路上堵车，赶不上火车。 在这个紧要关头，邱明星猛地喊了褚地煞一声。 刚要上车的褚地煞停了下来，看向邱明星，语气竟然十分凶狠：“你想说什么？” “……你别回来了！”邱明星沉默良久说了这样一句。 褚地煞再不回话，瞪了邱明星一眼自己飞快上了车，邱明理也赶紧上了驾驶座，生怕再出什么变故，一脚油门踩了下去，车子很快就没影了。 人都送走了，养猪厂还有值班的员工负责照顾母猪，邱红跟张福子也准备一起回家了，忽然就听邱明星问道：“邱红姐，我能去你家坐坐吗？” 邱红不可思议地回头，上我家？ 可他们之间好像拢共也没说过十句话呢。 “我……暂时不想回家。”邱明星露出一个祈求的眼神。 邱红忽然心软了，看了几眼邱建业夫妻，答应了下来，她估摸着邱明星的确无处可去。 邱建业狠瞪了眼儿子，又道：“最多一个小时！别跟我耍花招！” “爸，我哪里也去不了，我知道的。”邱明星自嘲地笑了笑，他如今出个家门也跟监狱放风似的了。 第162章 受害者和帮凶【小院谈话】 “我妈在我的房间里打了个地铺。” 邱明星在邱红家里静坐了大约有十分钟，忽然开口说了话，把一直好奇地看着他的邱诺给吓了个激灵，邱红连忙拍了拍儿子的背安抚了一下。 姐弟俩并没有去送黄天华等人，只昨晚提前做了话别，就这样小邱诺也哭了一鼻子，抱着向来很疼爱照顾他的杨晓慧，以及林琳不撒手。 于是今天，邱诺就没去养猪厂，邱悦也不喜欢离别的场面，就在家里陪着弟弟了。 没想到妈妈送完人回来，还带了个对他们而言十分陌生的叔叔回来。 姐弟俩都生出了不少好奇，只是打完招呼后邱明星一直没有再说话，俩小孩就憋着好奇一直在观察。 “嗯。”邱红答了一声，她想，邱明星大约只是需要一个倾听者。 “我上个厕所超过五分钟，她就会很紧张，在外头喊我，必须得答应她，不然她一定会把茅厕的门推倒进来确认。”邱明星继续说道，他的声音很冷静，隐约带着一种认命的味道。 邱红没回答，只和邱明星对视了一眼，以示自己在认真听。 “我的身份证，学生证，钱包，磁带，小说书，全都被我爸拿走锁在了房间里，加了三道锁。”邱明星说着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很快又变得苦涩，“家里隔三差五就会押着我去看病，找老中医，找街上的神棍，找乡里的赤脚医生，找……招魂的神婆，吃各种各样据说能治好我那毛病的药。” “那为什么……”邱红能感受到邱明星的痛苦，但更不理解了，先前他和褚地煞的对话里，明显是他让褚地煞离开的。 “煞哥……想带我走，我……走不了。”邱明星的眼圈再度红了起来，“我走了，我妈也活不下去了，她现在每天每天都睡不好，吃不好，还有奶奶，她们说我是她们的命根子……还有我爸，我爸，曾经对我寄予厚望……我是家里唯一的儿子，我走了，他们怎么办？” 邱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索性就没开口。 “还有我妹……”邱明星提到这的时候，看了一眼远处的邱悦，声音轻了许多，“他们说，我要是敢离开，小云也会被送人。” 邱红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什么？竟然有这样的威胁方式？ 那女儿……也是他们的亲骨肉啊！ “他们好狠的心，对不对？”邱明星的眼泪流了下来，“可惜我没能遗传到这样狠的心肠，所以我哪里也去不了，我只能听话，成为一个被支配的提线木偶。” 邱红：“……” 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让女儿带着儿子进去小房间里开灯画画去了，也算是给邱明星留了点面子。 “煞哥是被我害了……我对不起他。”邱明星的眼泪流得更凶了，“他本来……可以好好地娶妻生子，不必跟我这样的人陷入这样的僵局的。” 如果没有他，褚地煞不用挨那些打，也不用连养猪厂的工作都丢了，还得重新谋划，邱明星想到这些，一时心如刀绞，埋头痛哭起来。 “好在……他现在离开了我，一切都可以恢复正常了。” 良久之后，邱明星停止了哭泣，说了这样一句。 邱红听到这句，一瞬间只觉得脊背发凉，当下飞速问道：“什么是恢复正常？” “按照我爸妈的意思，娶个媳妇，生个儿子……好好过日子。毕竟……家里的香火，就指望我了。”邱明星的眼里有着浓重的悲伤。 “呵呵呵……”邱红却没忍住冷笑了几声，“你指的恢复正常就是，自己从受害者变成帮凶？你还觉得自己做出了很大的牺牲？” 邱明星红着眼错愕地看向邱红，似乎对这个指控难以接受。 “娶一个你没有办法接受的女人，为了可笑的香火，欺瞒她，冷淡她，但要她跟你同床共枕，给你生儿子，照顾你一家老小，直到老去！倘若你是个没用的，她还会被你全家人指责肚子没福气……就算你有用，她要生多少个才能正好生出你家要的儿子，完成你家的香火大业？像你妈妈那样吗？” 邱红说话很少这样刻薄，但今天实在有些忍不住了，她从前在王家受的那些苦难几乎飞速地翻涌在了脑海，让她抑制不住自己的愤怒。 她看得出来，褚地煞未必是，但邱明星，肯定天生的断袖之癖，这样的人真的能给一个女人幸福吗？ 这样为了生儿子而达成的婚姻，对女方无疑是一场漫长的磨难。 可笑的是，邱明星竟然半分没觉得不对，只觉得自己委曲求全了。 “我……”邱明星下意识地想要辩驳，他也没有任何办法，但话到嘴边，对着邱红认真严肃的脸，竟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邱红摇摇头：“我知道你很痛苦，但当你决定……维护那个所谓的香火继承，你就已经成了帮凶，亏你还读了那么多年的书。” 只怕全读到狗肚子里了。 “可……就算我没办法爱她，我也会对她好的！”邱明星强辩道。 “你对她好是为了让她给你生孩子！” “别人也是这样过来的啊！这个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的爱情？不过是凑合着过日子。” “合作和欺骗是两个概念。” “邱红姐，你可能不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男人会喜欢男人，女人也会喜欢女人啊！” ”所以你敢在相亲的时候亲口承认自己喜欢男人，再问问对方是不是也喜欢女人，然后跟你合作生孩子？“ “……” 沉默许久后，邱明星的眼睛猛地迸发出一抹彻骨之痛，“那要我怎么办？有时候，我真恨我妈，怎么就没把我也生成一个女的！如果我是个……和你一样的女人，即使成了寡妇也照样有男人付出真心。” 邱红觉得荒唐又可笑，她从未想过还能有如此刁钻的角度，惹来别人的羡慕。 “但凡我是个男人，媳妇死了，拖着两个孩子，只怕全村上下的人都会积极踊跃地帮我找续弦……可我呢，被多少人在背后嚼舌根，说我作风有问题，喜欢勾搭男人？就连回到娘家，继承原本属于我父母的田地，都会有人反对！你是真想当一个女人吗？如果你妈真把你生成一个闺女，那或许……你压根不可能被送去读什么高中，甚至很有可能，是你！” 被送走！ “被送走，也好做被留下的这个啊。”邱明星明白邱红的潜台词，苦笑一声道。 邱红哑口无言。诚然，如今的谢晓凤得到的宠爱和生活，比邱小云要好上太多，但这一切都建立在她遇到了一对很好的养父母这一基础上，否则只怕是无尽的苦难。 “邱红姐，是我爸妈对不起她，我知道。”邱明星也并非是个狡辩不明理的，他哀伤说完，又祈求地看向了对方，“那我……到底要怎么办啊？” 未来，他要怎么做才能上对得起父母，下对得起自己？ 邱红不知道，她只知道一点：“如果一件事需要靠不断地增加受害者来维系，那它从根本上就是错的。” 尊重自然选择，阴阳调和，催生万物，可阴阴阳阳，但这些终究如同绚烂的烟火，虽然自有它们的璀璨与美丽，终究无法长久。 “……你说的对。”邱明星低声自嘲道，“我不过是个懦弱又自私的小人罢了。” 邱红忽然跟着难受了起来，虽然邱明星顺从家里人的想法无比离谱，但目前为止，他无疑仍是其中最大的受害者。最亲近的家人，用爱的名义套上各种各样的枷锁，邱建业夫妻是如此，荣正的父亲和爷爷，也不同样如此吗？ 他们将孩子当做自己的所有物，所以不允许所有物违抗他们的指令。 第163章 荣正的来电 邱红敏锐地察觉到了几丝声响，扭头看过去，只见女儿偷偷地开了条门缝，姐弟俩一上一下两个小脑袋探头探脑的模样分外可爱，连心情也治愈了些，她笑了笑又将手朝后挥了挥，示意孩子们关上门，没事。 邱悦是在房间里隐约听到妈妈和邱明星的争执有些担心，这会确认妈妈没事，也就听话地关上了门。 而外头的邱明星，坐在椅子上许久也没能说出话来。 他当然不是什么只顾自己快活，不顾他人死活的人，他已经被邱红的那些话说得羞惭而痛苦，原本做好的未来打算顷刻间也全部稀碎，万分纠结无措起来。 邱红心里也不太舒服，她虽然反驳了邱明星，但若是设身处地，她在邱明星的位置上也想不出来什么办法，能够解决目前的难题。 “我妈来找我了。”邱明星忽然说道。 邱红一脸懵圈，门口明明什么人都没有。 “她右腿有风湿痛，最近几天发作得厉害，所以走路的时候是拖着鞋子的，声音很闷。”邱明星说完叹了口气，又问邱红能不能允许以后他偶尔来这坐一坐，喘口气。 邱红露出一个疑惑的眼神。 “我爸妈……不让我去有男人的家里。”邱明星苦涩地笑了笑，“荣老板……要是还在村里，我也不会被允许来这的。” 邱红：“……” 这真跟看押犯人差不多了。 邱红叹了口气，犹豫一会后，让邱明星想来的时候尽管来。 “算了……荣老板如今不在，我还是别来了，免得给你……添闲话。”邱明星赶紧补救道。他看到了邱红的犹豫，忽然明白了对方的担心，毕竟他的年纪不小了，村里人也几乎不知道他喜欢男人。 要是他经常来这，指不定又会传出怎样离谱而恶心的谣言。 邱红没料到邱明星还能为她想到这层，顿时点了点头，又道：“如果……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可以找我。” “邱红姐，谢谢。”邱明星郑重地道谢，“我知道……你对我，那个妹妹……也很好，谢谢。” 这里说的妹妹，自然指的谢晓凤了。邱红想起女儿生日那一晚，邱明星父母的质问和状态，一下全都串联起来了，邱明星是知道自己有两个妹妹的。 “不用谢我，是她爸妈对她很好。” “那两位……是菩萨。” 邱明星的话音刚落，院门口出现了一道憔悴又紧张的身影，正是邱明星的母亲。 “放风时间结束了。” 邱明星低声说了这样一句，跟着母亲走了。 邱红怔愣地看着那母子俩离开，好一会后才回了屋里，让两个孩子出来堂屋玩，她也不继续织毛衣了，而是趁着天气好，去把家里的柴刀磨了磨。 正午的太阳暖洋洋的，邱诺和姐姐玩了一会，猛地跑出来趴到了邱红的背上：“妈妈，你磨刀干什么？” “二十八，扫邋遢！妈妈等会要去砍根竹子回来，好好扫一扫家里。”邱红跟儿子解释道。 今天在外头砍竹子的人也格外多，这也正经算是笼口村的习俗了，因为房顶高，寻常日子没时间，更不方便打扫屋顶之类的卫生死角，大家就会赶在年关，用竹子的细枝叶做成大扫帚，绑在长长的竹竿上，将全家东西先搬到外头，再好好拿着竹扫把扫一遍。 就跟邱红去年带着两个孩子刚回笼口村时做的一样。 不过相比荒废十数年，已经住了一年的房子，干净许多了。因为邱诺很害怕蜘蛛，平时一有什么地方结网了，邱红或是荣正就会踩着梯子清理干净，所以整个屋子扫了一遍，除了厨房的灰大些，其余地方都不算邋遢。 邱红把自己家里打扫好了，没急着清洗家具厨具那些，带着另一个干净的竹扫把去了隔壁，帮着张福子也扫了一遍。 邱友春连带他的几个弟弟都还在上头忙着呢，要到除夕那天下午才能赶回老家，老太太年纪大，这样的活已经来不了了，瞧着邱红过来帮忙，当下心里熨帖得不行，脸上一直笑眯眯的，又开始劝说邱红，大年三十的时候带着孩子一起到她家过年吃年夜饭。 “小奶，我……”老人的好意，邱红心里很感动，可到底不合适，不说她和荣正还没领证，只说荣正都不在，她带着孩子过去，挺不像样的。 张福子也知道问题还是出在荣正这，可荣正回来过年是指定不可能了，现在她们还不知道上头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呢。 清理了一遍房顶，再清洗了一回窗户，桌椅板凳那些随手擦一道基本就完事了，老太太平时就爱干净，维护得很好，邱红正准备回家继续做自家的卫生呢，客厅里的电话响了起来，她瞧着张福子接了起来，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诶！诶……好，好！”张福子应答了一会后，笑着朝着邱红招手，“小红，快过来，是阿正的电话！” 邱红欣喜不已，赶紧接过了话筒。 张福子笑呵呵地站起来，打了两个手势，让邱红坐着接电话，自己过去把俩孩子接过来，待会让姐弟俩也跟荣正说说话，小邱诺肯定高兴！ 邱红感激地朝着老人笑了笑，问了些荣正的近况后，笑容又渐渐地消失了。 “……我要去一趟外地，可能，会有危险……” 荣正的话让邱红猛地心慌了起来，她知道荣正说话爱保留，这里的“可能”并不是可能，而是“一定”，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会让他铤而走险呢？ “荣膺失踪了。” “……”邱红再也说不出话来，即使心乱如麻，她也明白这事情没了回转余地，荣膺对荣正和廖青韵而言都很重要，这样事关生死的大事上，从前的纠葛肯定会被放下，荣正不可能不参与寻找荣膺的工作。 可荣膺怎么会突然失踪呢？ 邱红正想再问些什么，荣正那头忽然响起了几道催促声，很快，他只留下一句“别担心，再联系”，电话就挂断了。 “伯伯！” 邱诺蹬蹬蹬地跑得很块，小炮弹一样冲到了邱红的身边，攀着妈妈的膝盖要去抢话筒。 邱红：“……” “伯伯，你什么时候回来？” “嘟嘟嘟嘟……” 在确认话筒里只有嘟嘟声，荣正早已挂断之后，小邱诺嘴巴一瘪就伤心地大哭了起来，任凭邱红怎么解释和哄劝都没用了。 邱悦也难得撅了嘴，觉得伯伯真的太坏了，为什么不能多等她和弟弟两分钟呢！ 第164章 关于荣膺 没能接到荣正的电话，让小邱诺哭了一个多小时，最后小孩一边吸鼻涕，一边蔫哒哒的不说话了，就连晚饭都只吃了平时的一半。 邱红一颗心也好似架在了火堆上。 荣正说的可能有危险，究竟有多严重呢？如今正是冰天冻地的大冬天， 环境这样恶劣，会危及性命吗？ 荣膺到底怎么了，能不能找到，多久才能找到…… 这些没有答案的问题让邱红焦心又头疼，相比之下，儿子的小情绪反而好解决了。 到底是大过年的，一年下来通过种粮卖菜，也着实攒了一点钱，相比去年被迫回来笼口村一穷二白的时候，条件好了不止一点，邱红把过年的各色零食安排得极其丰富，除了各类花花绿绿的糖果，偏贵的糕点，自家还做了年糕，炒了花生瓜子，炸了玉兰片和香酥芋头片，还有原先晒好的红薯干，五香花生……好歹叫姐弟俩胃口都好了不少。 最绝的还得是隔壁，不知道是不是荣正的拜托，廖青韵帮着买了不少新奇玩具给姐弟俩，薛晓兰也将丈夫带回来的外地特产分了好些过来，把俩孩子稀罕不过来了，那股思念荣正的心情也被顺利缓解，不再天天闹着要找伯伯，叫邱红松了口气。 正月初七的新闻联播里，爆出了一个足够引发静江军界、商圈震动的大消息，静江军区总司令与郎铁集团老总官商勾结，收受巨额贿赂，如今一切被查明，即将锒铛入狱，他那数十个头顶着响当当名号的心腹下属也全军覆没，都被判了刑。 新闻里播出的是一众人穿着囚服出现在审判庭的样子，廖青韵看完心情异常复杂，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新闻里见到自己的前夫。 “伯母，我能知道这里头到底发生了什么吗？”被叫来一起看新闻的邱红忍不住问道。 廖青韵点点头，把人带去了客房私聊。 “这事说起来，也……真够狗血的。”坐下之后，廖青韵说了个开头，就长长地叹了口气。 三代人的恩怨了。 荣毅坚当年靠自己血汗铸造的军功拼下了一份家业，到了儿子荣守勋这却频频陷入事业瓶颈，恰逢荣守勋的原配妻子久病不愈，而荣膺的外祖家徐家也因为一场事故背负了巨债，极其艰难，但荣毅坚和荣守勋面对徐家的求助，却选择了落井下石，扶持了另一家企业崛起，并从中获利。 那家企业就是郎铁。 这件事情直接导致荣膺的生母惊怒怨恨交加，越发一病不起，半年后就香消玉殒。 在这之后，在荣毅坚的安排下，荣守勋开始追求廖青韵，因为书香门第的廖家在媒体圈子里很说得上话，为荣守勋的造势崛起起到了关键作用。 其后二十几年过去，荣膺和荣正都长大了，而徐家长子，也就是荣膺的亲舅舅因为掌握着核心技术一直待在郎铁效力，却从未忘记过自己的家仇，在荣守勋享受着功成名就的大意时刻，他找上了亲外甥，联手造了这样一个局。 荣膺痛恨祖父与父亲的唯利是图，却对继母廖青韵极为依赖，或许是因为廖青韵给了他充足的母爱，他也很疼爱照顾弟弟荣正。 “阿正特别喜欢吃阿膺做的剁椒鱼头，每次阿膺放假，都一定要做上一大盆子。”廖青韵提起如今仍然生死不明的继子，忍不住双眼含泪。 “所以之前……抢正哥的功劳，就是为了让正哥不参与这个局？”邱红愣愣地问道。 廖青韵点点头：“倘若阿正还在军部，阿膺和他舅舅的那些计划一定会被他察觉，届时，阿正一定会陷入两难，甚至会受到他爷爷和他爸的胁迫。” 一边是手握大权的长辈，一边是至亲的哥哥，的确是个两难抉择。 荣膺太了解荣正了，他知道荣正不会跟他抢东西，所以精准地踩中了弟弟的底线，抢了功劳，让荣正自愿退出了军部。他甚至仔细筛选了事件，保证不会伤及荣正根本，能让他在事情平息后依旧有余地可选择。 这也就是秦时尧等人说的，如果荣正愿意，他如今能够轻松地重回军部，继续自己之前的事业。 “正哥……似乎隐隐约约知道，大哥有苦衷。”邱红愣了好一会说道。 廖青韵露出一抹苦笑：“是啊，阿正也是个聪明孩子，所以他才会坚持不回军部，还把自己的户口挪了出来。” 廖青韵如今想来，两个儿子之间从小就默契十足，倒是她这个当妈的，兀自沉溺于自己被继子否定的悲伤里，忘记去想孩子或许有苦衷。 她只要想到荣膺背负着要扳倒亲爹的计划隐忍了五六年之久，就极为心痛。 荣膺的心里肯定很痛苦。 “所以……大哥为什么会失踪呢？”邱红眨了眨眼睛，“难不成是正哥的爷爷，还有荣司令做的？” 廖青韵的悲伤变成了瞠目结舌，好半会后才摇了摇头：“阿膺的计划太过缜密，我也是直到几天前跟他的未婚妻交换了信息，才拼凑出全貌的。阿正的爷爷，还有他爸，只怕现在也不知道他们倒台的主谋，是阿膺。” 也许即使知道了也无法理解，就像无法理解荣正一样，他们也无法理解荣膺为什么要放弃唾手可得的一切家族资源，选择送亲爹坐牢。 “那……” 到底是什么原因，荣膺会失踪呢？ 廖青韵摇摇头，表示真实原因自己也不知道，只知道荣膺是在执行保密任务的过程中突然失去了联络，至于荣正为什么会去参与营救，一是他本人的意愿；二来也是因为他之前有过这方面的经验，所以被秘密征召了。 廖青韵叮嘱邱红，关于荣正的行踪一定要保密，对任何人都不能说。 “……好。”邱红认真点头。虽然就算让她说，她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荣正的所有行踪，她压根一无所知。 唯一的信息只有一个词，外地。 可种花家幅员辽阔，几十个省级行政区，出了静江后大好河山一片片的，都叫外地。 没过几天，廖青韵跟着邱友春上市里忙去了。她在家的时候给邱悦上了几堂课，培养了一下感情，约定好等邱悦下半年去市里读书的时候继续当她的课外辅导老师。 趁着还在女儿假期之中，邱红也带着俩孩子到镇上的根据地——碾米厂，跟好朋友李艳一家见了个面，互相交换了一轮拜年礼物，再去女儿的好朋友，谢晓凤同学的家里蹭了顿饭，送了年礼。 就在年味渐淡，元宵节快来的时候，村里多了几道身影，是在去年年初曾经用一万块彩礼，引发舆论热潮的，邱嘉春，以及被他带出去打工的几个年轻人。 第165章 邱嘉春回村 邱嘉春这次回来笼口村，作风依旧和去年一样，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带着金链子金表，打着七匹狼的皮带，穿着村里人压根看不出来上千只觉得挺好的皮鞋，走在村里不像是村民倒像是这几年新出的暴发户。 去年被他带出去打工的小年轻，并没有全部回村过年，但跟着他回来的那两个都是满脸喜色，穿戴一新，花钱尤其大方，各种请客抽烟喝酒不在话下。 虽然也有些像是……冤大头。 甚至连他们选择请客的对象，也和去年保持了高度一致，都是家里不怎么管教、或是管教不过来的十几岁人狗都嫌的村里的二流子小混混，没几天周边好几个村的二流子都慕名而来，居然也都被招待了。 一时之间，邱嘉春坎坷的幼年经历又被翻了出来，都说他如今发达了，却依旧忘不了从前，所以总想着要拉村里的那些小兄弟一把。 换句文艺青年的话，就叫自己淋过雨，想为别人撑撑伞。 这样的情形说得通，但瞧着也着实有些奇怪，少有人这样行事，不过这群人到底只是聚在一起吃吃喝喝，并没有搞什么破坏，村里人也就说几句邱嘉春是真的发达，赚到大钱了之类的话，倒不至于讨嫌。 邱红从邱明理那知道这些后，心里没什么波澜，她的态度仍和去年一样，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邱嘉春这样做的背后不知道藏着什么龌龊呢。她又是相信面相的，就朝着邱嘉春没有一两肉的尖瘦脸，三角眼里精光满满，这人就不可能是个善茬。 “嗯……我觉得你说得对，我看着那人，也不像个真大方的。”薛晓兰认同道。 他们一行人正在菜地里掐白菜心。经过霜冻的白菜格外鲜甜，掐过第一次菜心后也会长得越来越多，每隔几天，把其中长得比手掌略长的菜心掐了系成一把一把的拿去镇上卖，价格很美，这几天都是三毛多一斤！ 除了邱红和薛晓兰两个主力，后头还缀着几个小尾巴。 怎么说都不听，一定要跑来帮忙的邱明泽和邱悦。 邱明泽作为准初三生，初八就开始补课了，不过今天是元宵节，他们也放一天假。 至于邱悦，要再过两天才会去学校报到呢。 掐白菜心这活，要在地里一直弯着腰，把手伸到长得大大的白菜里掐出最嫩的部分，活不好干，一是累腰，二是冰手，因着菜心很嫩，很容易出水，在大冷的冬天里，没一会就会冻得手指头麻木起来。 俩老母亲也正是因此才劝孩子们留在家里，但俩孩子倒觉得挺好玩，加上他们也知道这活累，更想帮帮忙，不然那么大的一块田，光靠两个人掐，得掐上好几个小时了。 俩小孩边掐着边玩着学霸的游戏—— “恭喜发财！” “财源滚滚。” “滚来滚去？滚……滚瓜烂熟！” “孰能生巧。” “巧妇……巧夺天工。” “工于心计。” “言听计从！” “嗯？” …… 至于另一个跟屁虫，可快活多了。小邱诺被裹得圆滚滚的，在旁边一大片长满紫云英的田里快活地蹦蹦跳跳，手里已经采了好几根漂亮的小花，准备等会送给妈妈。 紫云英开一簇簇的紫红色花朵，叶片鲜绿，遥遥望过去如梦似幻，比薰衣草田更多几分天真浪漫的田野气息。在这样的春日里，它们是广阔田野里最令人心情愉悦的春色了，大人喜欢，小孩也喜欢，撒了紫云英的田里，总会引来很多小孩去薅上一把可爱的小花。 一个月后开始春耕，这些漂亮的花儿会被犁耙卷入地下，成为天然的绿肥。因为种它不是为了赏春色，而是为了改良土壤，紫云英是能提供许多养分的种地好帮手！ 邱红偶尔直起腰歇歇，先看看不远处的聪明女儿，再看看远处的乖儿子，顿时神清气爽，继续边掐菜心边跟薛晓兰聊天。 “说起来，”薛晓兰未语先笑，“你肯定还不知道，那邱嘉春跟邱嘉飞家上午刚吵了一架呢。” 那笑难得是幸灾乐祸的笑。 邱红还真不知道有这事，疑惑道：“他们两家关系挺近的吧？怎么吵上了？” 邱嘉飞和邱嘉春一个字辈，认真往上数三代是一个老曾祖，血缘关系上确实挺近，但到了他们这一代，平常也都是各过各的了，基本不怎么来往。 “你还记得邱嘉飞的儿子吧？叫邱什么……邱承宇，白瞎了这么个好名字。”薛晓兰说到一半忍不住吐槽了一把，她实在对这家人厌恶至极，邱嘉飞造她黄谣，玷污她的名声，他的儿子也不是个好东西，总是逮着机会欺负她儿子。 邱红听到这个名字也忍不住心悸，之前因为她打了乱说话的薛小琴一嘴巴子，那半大的少年带着铁棒来她家打人，虽说最终被她斗狠给应付过去了，但她想到对方那双黑白分明里充满着野蛮与暴力的眼睛就不由得害怕，那是个没法讲理的蛮横人。 “他倒是瞧上了邱嘉春呢，跟着那一帮比他大上好些的二流子又抽又喝的，还想跟着人去外头打工去，他爹妈不让，尤其是他妈，说是不舍得儿子出去那么远，让他读完初中去念个技校也行，呵呵呵……就他那十门课凑不齐10分的流氓样，够呛有技校愿意要他。” 薛晓兰说到最后，话里的讥讽和快意几乎藏不住，总算她儿子争气，在学校里数一数二的成绩，在过年期间的亲戚面前赚足了面子，都道等下半年指定就是个重点高中生了。 邱红跟着点头：“啥学校都不喜欢这种喜欢惹事的学生。” “我听人说，他这么点的年纪，还祸害小姑娘呢！真是……没法说。” 薛晓兰刚说完，邱红下意识地看了眼女儿，提到这种问题，她心里总有些惴惴不安，回头还是让荣正多给邱悦教教拳脚招数才行。 只是不知道这人……到底啥时候才能回来。 邱红原本以为，邱嘉春这个人大约只会出现在她和别人的闲聊里了，却怎么也没料到，当晚，邱嘉春就拎着一大袋子花花绿绿的玩具和礼品，拍响了她家的院门。 第166章 不速之客和新谣言 邱红有些惊讶，说了两句把人拒之门外了，邱嘉春却淡定又坚持地立在门口，表示就是来找她拜个年。 伸手不打笑脸人，那就只能继续用嘴巴说了，邱红又道，大晚上的实在不方便，要是真有啥事，白天再来找吧。 “行，是我想得不周到了，那我明天再来。”邱嘉春笑呵呵地答应了，又想把手里的东西往里头递过去，“带的一点心意……” 邱红装作没看见，扭头就往自家堂屋走，“行，那你早点回家吧，有啥事明天再说，可不用带啥东西来哈，这汤圆都吃过了，年都过完了。” “……” 邱嘉春举着东西的手尴尬地停在了半空，他审视地看了看邱红的背影，最后笑了笑，识趣地走了。 第二天，邱嘉春还真的又来了。 挑的是刚吃完午饭的点，叫人避无可避。 邱红有些无奈，把人让了进来，又让女儿去隔壁把张福子老人请过来作陪。 邱悦脆生生地应了，刚要动身，又听邱嘉春道：“福子小奶去找老姐妹打牌去了，我在路上遇到了。” 邱红：“……” 行叭，那也没办法了。 反正青天白日的，这人要真敢有些什么坏心思，大不了就让他跟邱建斌似的，进去吃两年免费的国家粮食。 “不用紧张，我来找你，就是叙叙旧。”邱嘉春反倒开口安慰人了。 邱红笑了笑，心里却想翻个白眼，她跟他有什么旧可叙？ 这不是裁布不用剪子——胡扯嘛？ 邱悦和邱诺察觉到亲妈的情绪，也本能地不喜欢这个来家里的伯伯，尽管他带了不少玩具来，但就连小邱诺也没给几个眼神，小孩被荣正带了半年，一般的玩具压根就看不上了。 “诺诺不喜欢小车吗？”邱嘉春晃了晃自己带来的玩具车，尝试着逗小孩。 邱诺摇摇头，接着跑房间里把自己那一堆大车小车全都给抱出来了铺在桌子上，大方道：“给你玩一会。” 小语气里的自豪藏不住，我可不稀罕你那个。 邱红和邱悦都差点笑出声，邱嘉春的脸色也变了变，最后无奈道，早知道他该给小孩整点大型玩具的。 邱悦又蹬蹬蹬地跑杂物间里，把廖青韵过年时候送他的小孩骑的小三轮给搬出来了，绕着邱嘉春骑了两圈，认真道：“这个你骑不了，就看看吧！” 邱红这下实在没忍住，差点笑出声，只好紧急找话题，招呼邱嘉春吃过完年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瓜子果盘。 “好。”邱嘉春自己也笑了，“现在小孩玩具还挺多……荣老板给买的？” 邱红大大方方地点头承认了。 “原来如此……”邱嘉春点点头，忽然又若有所思地低声道，“我怎么听说，荣老板进去了？” “什么？”邱红瞬间错愕地问道。 进去了？ 进哪里去？ “进局子了。他爸不就是那个大新闻里……你知道的吧。”邱嘉春把话挑明了。 邱红脑袋嗡嗡嗡，果然谣言是最离谱的。 “他在他爸出事前就离开了村子，一直到现在也没回来，你该不会……以为他是去度假了吧？”邱嘉春看着邱红满脸惊诧，趁热打铁道。 邱红听了这话，心里咯噔一下，猛地想起廖青韵叮嘱她的话，对谁都不能透露荣正的行踪消息。 那邱嘉春这样问是真想分享一个离谱的谣言，还是想……打探荣正的消息呢？ “我不知道，他只说自己有事要出趟门，也没说去哪里。” “所以你就相信了？”邱嘉春笑了出来，“小红，荣家是泥普萨过河自身难保，荣老板可是那位的亲儿子，手上肯定也拿过黑钱，所以——” “伯伯不可能！” 出声打断邱嘉春的，是邱悦，小姑娘气嘟嘟地看向家里的不速之客，大声反驳。 她其实并没能完全听明白邱嘉春和妈妈的对话，只是凭借敏锐的直觉和理解，料定邱嘉春在说荣正的坏话，所以立即出声维护。 小邱诺原本是一个字没听懂，但见姐姐提到伯伯，也立即看向了亲妈，亮晶晶的黑眼珠里闪烁着疑问，伯伯？伯伯有消息了吗？ “悦悦，你带着弟弟去院子画画吧，让我跟这个伯伯说说话。”邱红揉了揉女儿脑袋，又在女儿的后背暗示性地拍了两拍。 邱悦很聪明，立即明白了妈妈有别的用意，也不再纠结邱嘉春刚刚说荣正坏话了，牵着弟弟到了院子里，边玩边写生，练习廖青韵之前讲解过的绘画技巧。 “丫头胆子挺大，不怕人。”邱嘉春眯着眼看了看两个孩子，忽然评价道，“瞧着也很聪明，学习很不错吧。” 邱红嗯了一声，决定先顺着对方的话说，“一般般吧，就是普通孩子，不上不下。” “这样也不错了。”邱嘉春笑了笑，又把前头的话题给接了起来，“所以小红，你信不信荣正出的远门……其实是蹲了大牢？” 邱红低下头，好半晌后才伤心道：“不会的，不可能……他没跟我说。” “你啊……好不容易遇到个好的，结果这样了。”邱嘉春一看这是已经明白过来，只是仍在嘴硬的状态，顿时跟着叹了口气。 邱红没搭话，也没抬头，只兀自开始想念荣正，这样的神态更让邱嘉春确信了她是在难受，说了些安慰的话后，他也没了耐心，终于是抛出了自己登门的终极目的。 “小红，虽然荣老板可惜了，但事已至此，等他出来……黄花菜可就彻底凉了，你还是得尽快着手做其他准备啊。有些人的出现，只是生命里的过客，但有些人，确实能陪你走一辈子的，你要擦亮眼睛，好好选。” 邱红一阵无语，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干脆仍是什么话也不说。 “小红，你对我可是知根知底的，你知道我这个人……喜欢什么吧，不乐意换，就一直喜欢着了。去年你拒绝了我，说喜欢种田，如今……这样的情形了，你还要留在村子里吗？往后各种流言蜚语，只怕会更多。”邱嘉春开始攻心。 邱红摇摇头，死心眼道：“可荣正……让我等着他回来。” “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两个孩子想想。已经选错一次了，你可别选错第二次。”邱嘉春再度把孩子拿出来做砝码，“他们亲爹死了，以后要是有个蹲过大牢的后爹，也不好看吧？你是个聪明人，我却是个痴情人，从前我能给的，现在可以翻倍，只要你点头，我明天就可以找媒婆上门，彩礼两万，满意吗？” 饶是跟着荣正见了不少世面，邱红仍然被这个数字惊讶了瞬间，两万的彩礼，放在整个笼口村甚至临江镇，都是数一数二的了。 她真值得这样多的彩礼吗？ 邱红直觉邱嘉春实在太过奇怪了，只在春节后出现，着急着要说服她跟着他背井离乡……这一切，实在邪乎。 “我对你是真心的。”邱嘉春见邱红终于看向了他，还以为对方终于被打动了，连忙又打出了一张感情牌。 邱红喉咙动了动，接着坚定地道：“可我只喜欢荣正那样的。” “……”邱友春良久无言，好一会后才道，“可谁知道他要在那里头蹲几年呢？” 邱红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暗骂，你才蹲大牢，你全家都蹲大牢！ 紧接着发自肺腑道：“不管如何，我等他回来。时间也不早了，我也不方便留你吃饭，你看？” “……行，那我先走了，我说的，你也再考虑考虑。”邱嘉春有些无语，起身离开，刚踏出院子门，又被邱红飞速地将他带来的大袋子塞进了手里。 邱红笑了笑：“慢走啊，下次没事你还是找其他人叙叙旧吧。” 潜台词，下次别来了。 “……”邱嘉春舔了舔嘴唇，忽然邪笑道，“小红，你知道村里人现在怎么说你的吗？” 或许是对方的语气里就带着一股恶意，邱红怔愣了起来，什么？ 第167章 闹心事 “你跟荣正好了之后，他家里马上出了这样的大事，老子老子下台，儿子儿子吃牢饭，”邱嘉春慢悠悠地说着，“村里人都在传，幸好荣正没来得及跟你领证，否则也不止吃牢饭这么简单，说不定……脑袋上都得挨颗花生米。” 邱红怔在原地，急喘了几口气，往日如同梦魇一般的闲言碎语重新翻涌出来，她一时竟然无话可驳。 “……还记得那个想强暴你的邱建斌吗？”邱嘉春忽然又说了一个人名出来，也不在意邱红丝毫不回应，自顾自地把邱建斌的近况说了出来，原来这人在劳改时操作不当，把自己的两根手指搭了进去，如今成了个只有八根手指的男人。 邱红气道：“那是他的报应！” “荣老板……也是报应？”邱嘉春立即反问道，见邱红不再说话，他的脸上露出一抹兴味，“小红啊，你的命就是这么苦，认了吧，荣正就算回来了，估计也不敢再往你身边凑了。” 邱红紧皱眉头：“……那你不怕被我也克了？” “我命硬，不怕！何况……我又何尝不是孤家寡人一个呢？如今整个临江镇，大约也只有我敢亲近你了。”邱嘉春颇有些语重心长，“你好好想想吧，过两天再给我答案。” 邱红没答话，冷眼看着邱嘉春拎着来时的袋子志得意满地离开了，心里忽然慌了起来，自从遇到荣正后，她再不信自己是个扫把星，可如今，却又重新开始害怕了，怕自己真有什么不可言说的克夫命。 假若荣正真出什么事的话……她往后的人生只怕再没任何趣味了。 一时想得深了，邱红不由自主地流了泪，瞥见这一幕的邱悦吓坏了，连忙急急地过来搂住了妈妈，问怎么了。 “没事，妈妈就是……”邱红擦了眼泪，猛地蹲了下来，紧急找了个借口，说自己是做饭时切了辣椒手没洗干净，刚刚揉眼睛上了才会这样，又示意俩小孩给自己吹吹眼睛，“妈妈的眼皮好辣好辣啊，快着火了！” 邱悦、邱诺一左一右乖乖地给亲妈吹眼睛，呼呼呼~呼呼呼~噗…… “诺诺，妈妈让你吹眼睛，可没让你给妈妈洗脸啊！”邱红哭笑不得地抹了把脸，小屁孩还太小，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道。 邱诺也知道自己做错事了，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笑，再拿小手给妈妈擦擦脸。 这么一通搅和，邱红原本难受又担忧害怕的心情大大缓解了，正准备收拾收拾去地里干活呢，就听院墙外头传来了一阵吵闹声。 原本该在愉快打牌的张福子老人气鼓鼓地走在前头，步伐迈得比平时的幅度大多了，后头跟着她两个好姐妹，一直在嚷着些什么。 “你们别说了，我家阿正啥事也没有，他跟小红好着呢！”张福子猛地停下来大声嚷嚷道，“你们要传闲话我管不了，但别在我面前传！下次再叫我听见，我们几十年的情分都不作数了！” 其中一个老太太听张福子说得这样严重，也不乐意了：“福子啊，又不是我们传的，那人家要传我们还能捂住她们的嘴啊！你当没听见就算了嘛，怎么还闹起脾气来，说走就走呢？再说啦，人家也没说什么，那邱红保不齐，真是个天煞孤星的命呢？你家荣正要真好好的，怎么这么久了，丢着个这么大的厂也不回来看一眼？” “阿正在上头有正事呢！厂里在放假，他回来看什么？”张福子立即反驳道。 “好好好，他是个大忙人，到处跑很正常，但是他老子突然就……谁说得清这里头到底是怎么样呢？” 荣守勋的大新闻爆出来，整个静江都为之震动，就连村里的人也都知道了，原来荣正不改姓，是因为人家背景可比白手起家的邱友春厉害多了。 “……既然你们不听我的，那赶紧走吧，以后都去跟说闲话的玩去吧！别再拉着我了！”张福子辩无可辩，只能是发起了小孩脾气，再不肯跟着老姐妹服软的，径直往自家小院走。 “福子啊，我是真心为你好才多说这一句的，你也这个岁数了，可别老糊涂，那邱红邪性，离远些吧，小心她把你家啊也带衰了！” “嗙”地一声传来，是老人把院里一年到头几乎都不会关上的大铁门给强行甩上了。 外头两个老人面面相觑，互相叹口气，哀叹着老姐妹不识好人心走了。 一墙之隔的院子里，邱红这才松开了手。 邱诺疑惑地看向亲妈。 刚刚小孩听到张福子的声音，就准备大声喊“太太”打招呼，被邱红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 “太太跟人说话呢，肯定顾不上跟我们打招呼啦，我们晚点再去找太太，逗她开心，好不好？”邱红哄完儿子又哄女儿，捏了捏邱悦气鼓鼓的小脸蛋，“行咯，太太还是向着我们的，对不对？” 至于其他人的话，就都当是屁吧。 邱悦点点头，又道：“妈妈，我们再做一些叉烧肉吧，太太和弟弟都喜欢吃那个！” 甜甜软软的叉烧肉，很适合牙齿不行了的老太太以及嗜甜的小孩。 “好！” 邱红答应了下来，接着让俩孩子乖乖在家里玩，自己挑着扁担去了地里，也没惊动老人。 结果闹心事还跟到了地头。 昨天刚掐了菜心，今天邱红和薛晓兰原本的计划是收割地里最后一批莴笋，量不多，也就两扁担的事情，没想到的是，薛晓兰那个一年到头只在过年期间回来一趟当大爷的丈夫，邱建明，也难得跟着媳妇到了地头。 但他倒不是为了帮忙，而是为了让本来合作得好好的两个人拆伙。 邱建明不愧是当年被叫外号邱潘安的，即使年纪已近四十，整张脸仍然俊逸不凡，穿着干净又显斯文的小西装，身材高大挺拔，光看外形的话，让人轻易就能生出好感。 只是他一张嘴，邱红就无语了。 “邱红啊，你家的活要是干不完，你随便勾搭个大老爷们帮你干不就行啦，怎么偏偏要拉着晓兰呢？这可不太厚道了哈。” “你瞎说什么呢！”薛晓兰对着丈夫瞠目结舌，气得发抖，“我跟你说了多少回了，邱红不是这样的人，她帮我了很多！你就歇了那个心思吧，我就爱跟邱红搭伙，你二哥一家我早就受够了！” 邱建明皱皱眉：“晓兰，做人可不能忘恩负义，以前二哥二嫂，还有爸妈，帮了你多少？你现在嫌弃他们了？” “帮我？我……”薛晓兰头一次痛恨自己的包子性格，急得差点哭出来，瞥了眼旁边有些不知所措的邱红，猛地生出一股劲头，说话顺溜了起来，“什么叫帮我？他们帮的是我吗？他们帮的是你，明明是你说什么也不肯留在家里养孩子，偏要出去！而且我帮他们的，难道就少吗？” 邱建明不满地看过去一眼：“我不是每个月都有寄钱给你们吗？” “……既然你提到钱的事，要不要我们算算账，看看到底你寄来的那些钱，够不够我们母子俩的花销，到底是我挣得多，还是你给的多！”薛晓兰气不打一处来，她又素来不是那种性格厉害的，即使生气说话也是细声细气的，丝毫没有威慑力。 邱建明果然没把她的话当回事，理直气壮道：“行啦！别说那些七七八八的了，我告诉你，人得分亲疏，她邱红是个外嫁女回来的，跟咱们家有什么关系啊？我二哥可是正经的亲哥，你以后就跟着我二哥二嫂一起干活，别整那些妖精事怪的。” 邱建明说完就要去拉薛晓兰回家，不让她继续帮忙了，今天这块田是邱红家的。 薛晓兰自然不肯，一把甩开丈夫的手，忍不住吼了出来：“你到底要我说几次，你二哥二嫂只会欺负我们母子俩，我不是再跟他们搭伙的！” 不止是邱建明的二哥家向来分配不均和喜欢占便宜，薛晓兰跟邱红合作了一年，除了配合上默契十足，身心更是得到了极大的放松，也因此她才有勇气这样反抗丈夫一家的算盘。 邱建明被推了个趔趄，也生气了：“你有没有脑子，她邱红是个丧门星，怎么，你想被她克上晦气，变得跟她那些男人一样倒霉吗？” 第168章 莴笋地里的吵架 那话实在太过尖锐诛心，把薛晓兰给直接气哭了。 虽说她的性格本来就有些逆来顺受，软软糯糯的，倒也不至于随便就哭，这也是有前因的，邱建业回家过年，邱明泽的二伯一家可找到机会告状了，将薛晓兰和邱红搭伙的事说得极为不堪，又把养猪厂的众人相帮说成是眉来眼去，导致邱建业就此事跟薛晓兰吵了好几架了。 最后，邱建业更在他二哥的挑唆下要求妻子立即恢复之前兄弟两家搭伙干活的模式，并且再不跟邱红来往。 薛晓兰自然说什么都不肯，夫妻就着这事热战冷战好几回，倒是给两人之间貌合神离的相处模式找了个借口出来。 也因此，才有了今天追来地里的事情。 要搁往前，这位大爷可是半只脚也不会主动往田里迈的。 薛晓兰心里本就煎熬难过，当下更觉得对不起邱红，让邱红这样平白无故地被骂一通，比自己被骂还委屈，忍不住掉了金豆豆。 “……”邱红拿袖套擦了擦手，上前拍了拍薛晓兰，但这会也不知道该说啥了，要求薛晓兰一定要站自己这头也……不太好，不求这个又更没意思了。至于邱建明，于她而言，更像个道貌岸然的陌生人，她连话也懒得驳了。 邱建明见薛晓兰哭了，反倒越发地不耐烦：“你哭什么啊？我又没打你！你这头脑……跟个猪脑子也差不多了！” 邱红听到这，眉头狠狠皱了起来，对邱建明的印象瞬间差到极致，一个丝毫不体谅妻子、还会对着妻子冷嘲热讽的男人，简直说人渣也不为过。 薛晓兰往日早已听够了这些话，当下心情激动下反倒想起来反驳了：“我是猪脑子，那你，那你是什么，猪狗不如？” 邱建明变了脸色，指着薛晓兰狠狠骂了句脏话，又道：“行啦，趁着我还好声好气的，赶紧跟我回去！我不想在外头跟你吵架，闹得大家都没脸！” “要回你自己回吧！我……我是铁了心要跟小红继续搭伙的，这么多年了，你从来没有问过一句地里的事情，插秧打谷子也半点没帮忙过，快再别插手我的这些事了！除非你有心回村里来，跟我一起种田，否则……我不可能听你的！”薛晓兰猛地强硬了一把。声音虽然轻柔，但态度却很坚决。 邱红忍不住刮目相看，这还是那个自己连主意都拿不了的晓兰姐吗？ 邱建明也有些诧异，妻子这副模样，他更是头一次见，以前那个软嘟嘟好欺负的小绵羊似乎进化了，他想到这恶狠狠地剜了一眼邱红，“你就是跟着这种不知检点的女人学得伶牙俐齿了是吧？也对，说起来你跟她倒也臭味相投，毕竟都喜欢勾搭男人！” “你说什么？”薛晓兰不可置信地看向丈夫。 邱建明嫌恶了看了她一眼：“你在村里的那些龌龊事，真当我不知道呢！我告诉你，我也就是看在你好歹帮我生了个儿子，又孝敬了我爸妈这么多年，才不跟你计较！但你多少也要有点脑子吧？邱红这种女人你还当成宝了？怎么你俩还能交流交流经验，是吧？” “什么龌龊事？你知道什么？”薛晓兰双目含泪，大声质问道，“如果你指的是外面传的那些，我告诉你，那些都是假的，是邱嘉飞造谣的！我……我清清白白！” “大晚上的谁知道你是黑是白？恐怕只有邱嘉飞知道了！”邱建明冷笑一声，“我告诉你，薛晓兰，老子平时不计较是我心情好，真惹火了我，别以为你能在我这讨着好处！赶紧跟我回家，你要是真想自证清白，行为就检点一些，跟这样的女人混在男人堆里，你他妈还嫌自己名声不够臭是吧？” “你一直是这样想我的？”薛晓兰浑身发抖地瞪眼看着丈夫。 邱红在一旁有张嘴但硬是插不进话，心里想了想，算了，还是让他们夫妻俩吵吵去吧，那邱建明的污言秽语，她就当狗叫算了。 邱建明理所当然点了点头：“不然怎么看你？是，我常年在外，家里顾不上，但你他娘的，再怎么偷腥也要懂得藏好尾巴啊！跟一个村里的男人，算起辈分来他还得管你叫声婶婶！你就好这口，啊？你让我面子，让你儿子的脸！往哪里搁？老子跟你睡一张床，都他妈的嫌脏！” “……”薛晓兰被这番话震得一时半会竟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原来，她的丈夫嫌她脏…… 原来，她的丈夫一直以来，对她压根没有丝毫的信任。 “邱建明，你要是算个男人，就该找到邱嘉飞，把他往死里揍！而不是这样欺负你自己的媳妇！”邱红在旁边早听得要冒火了，此时再不能忍，“哪怕用脚指头想，晓兰姐这样的品格，再给她几辈子也做不出这样的事！” 邱建明恶狠狠地看向了邱红：“你别跟我大小声，你这种靠男人吃饭的娘们别他娘在我面前摆谱！这是我的家务事，你闭嘴！” “我管不着是吧，族长总管得着吧？我让族长亲自跟你说！”邱红当即拉住薛晓兰的手，要带着她回村去找邱建国。 年一过完，村里的邱姓一族的族长，已经正式变更成了邱建国。 邱建明变了变脸色，他今年之所以过了元宵还没有去外地打工，就是为了让邱建国帮他把身份证上被填错的年龄信息更正回来，因为要走的程序和部门挺多，又都是需要本人亲自在场和村长盖章的，正经有些难办还耗时，是以他仍留在村里，听到邱建国的名字也有些忌惮了。 他虽然长年不在村里，但过年这么半个月也差不多听完了村里一年的八卦，因此也知道邱建国一家跟邱红很是交好。 “邱红，你不觉得自己管太多了吗？你一个寡妇，插手人家夫妻之间的事，可真行！” 邱红听着这话只不理，坚持要去找邱建国，让他主持公道。 “小红，我不去。”薛晓兰主动拉住了邱红的手，头一次自己给自己拿定了主意。 去了也是让邱建国左右为难罢了，来回说些车轱辘话，这种事，除了邱红和她亲儿子，谁又会为她打包票说她没有红杏出墙呢？ 哪怕等来了一个碍于面子上的、并非出自真心的道歉，对她来说也毫无意义了。薛晓兰忽然想明白了，她一直以来期待的丈夫的宽慰与保护，永远不可能到来了。那些从前的不过问，不生气……她以为的体贴，其实不过是压根毫不在意，所以懒得问，更懒得管。 “还算你他娘的有点脑子！”邱建明哼了一声，又白了邱红一眼，“这种事情吵嚷出去，只会让人看笑话，最后丢脸的还是你！明泽马上要离开家去外头念书了，倒也挨不着他什么，我平时也不在家里，但你这个鬼样子，除了在村里种田你还能上哪去？我劝你好好想想，跟着我二哥二嫂搭伙，还能少掉不少闲话，这都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我无福消受啊。”薛晓兰摇摇头，“我不想再跟你说了，你嫌弃我，就离远些吧。” 说完这句的薛晓兰理了理自己的袖套，重新开始弯腰干活。早晨下了点小雨，莴笋的叶片里藏着不少雨水，混合地里的泥土，既邋遢又冰手，薛晓兰却只当看不见，动作豪迈至极，一刀砍下莴笋，将它狠命一甩，水滴飞溅，周遭都下了一场雨泥。 “你甩什么……甩你娘的！”邱建明气急败坏地连连后退，手里着急地擦着衣服上被雨点泥点沾染上的部分。 没一会，再顾不上跟薛晓兰说什么，急急地往家里走去了。 邱红有些手足无措地看了薛晓兰好一会，见她始终不抬头，也不知道说什么，于是也埋头干起了活。 两人都是干活麻利的好手，不到一个小时已经完成了任务，把鲜嫩翠绿的莴笋都装上了扁担，全部装好之后，薛晓兰忽然像是累极了，也不管田埂上干不干净了，一屁股坐了下去，望着天边暗沉沉的的乌云忽然问道：“小红，荣正会回来找你的吧？” 第169章 搭伙问题 “当然会！”邱红毫不犹豫地答道。 薛晓兰怔怔地看着邱红，忽然眼泪又流了下来：“小红，我……我好像有点嫉妒你。” 邱红：“……”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就觉得你怎么那么命好……你当了寡妇，还能遇到荣正那么好的男人，知冷知热的。”薛晓兰泣不成声，又难过又惭愧。 邱红尴尬得抬起手又放下，这种时候她似乎说什么都不太对，除了坐在原地干陪着，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以前是可以忍受的。”薛晓兰哭了好一阵，声音变哑了，“村里头……哪有几对爱来爱去的，不都是凑合着过日子吗？我这样也不错了，儿子很懂事，不需要操太多的心，平时家里没有男人，反而多了几分自在。但是啊……” 人最怕比较。 尤其是身边极为亲密的人。 在见证了邱红和荣正一步步走来到现在，两人之间即使一句话不说，周围也有奇异的默契又甜蜜的氛围涌动，那种梦一般的，极其罕见的美好，太令人心动和向往了。 薛晓兰空寂多年的心忽然就被唤醒了。 当然这跟外部条件也有关联，儿子即将离家求学，她跟着处在了一个命运的重要转折点上。 “小红，我对不起你，你对我这么好，我还……这样想。”薛晓兰抽了抽鼻子，模样十分可怜。 邱红忽地就笑了出来，她算是明白了，薛晓兰这人坦诚到几乎透明了，还……怪可爱的。 “嫉妒是一种多么正常的情绪啊，这有啥好对不起的。” 而且薛晓兰的嫉妒里丝毫没有恶意。 跟寻常人的“恨人有，笑人无”不同，现在村里那些造谣荣正进去了，等着看她笑话的，那都不能叫嫉妒，该叫嫉恨了。 “小红，你真好。”薛晓兰忽然擦了擦眼泪，猛地又说了句石破天惊的话，“小红，我想……跟他离婚。” 邱红：“……” 老实人偶尔胆大起来是挺吓人的。 “前些日子，我跟他说了，想等明泽上高中后，跟他出去打工，他立刻就把我给说了一顿，说我除了种田，啥也干不了，没文化也没见识，出去是给他丢脸增加负担。”薛晓兰说着狠狠揪了片身旁车前草的叶子，“既然有老公跟没有一样，那还不如离了呢，也不用在他家受气了！” 邱红挠挠脸，表达了自己的态度：“我支持你！” 但是！ 这种事关重大的决定可不能在冲动下做了就实行，需要从长计议。邱红想了想，将最重要的财产分配、孩子问题、未来回娘家还是出去打工三大问题提了出来，让薛晓兰在没有仔细考虑清楚前不要轻举妄动，免得离了婚却成了个无处可去，人财两失的，那就半分不痛快了。 “……”薛晓兰听完，肉眼可见地蔫了，原来，离婚比继续忍受更伤筋动骨。 邱红默然，自由可是很贵的。 · 薛晓兰的勇气没能持续多久，很快就在亲妈的絮叨里打起了退堂鼓，邱红对此早有预见，什么也没说，薛晓兰显得还需要更多的时间好好想清楚未来要如何为自己活，何况这半年对邱明泽而言也格外重要，作为亲妈的薛晓兰肯定不会轻易让儿子分心的。 不过令两个人都颇为苦恼的搭伙问题还是存在。 最后解决问题的人，却是邱明泽。 某天，邱建业又在家里吵嚷起来，让薛晓兰老实本分点的时候，半大的少年直接拿出了一一份协议，要求自家二伯和二伯娘，如果再想和他家搭伙，必须严格按照上面的各类要求操作，并且要去村长那公证过按手印。 好家伙，那上头密密麻麻地写着数条规则，诸如废除二伯的一言堂，先种哪块地，先扯哪处的草都必须两家商量着来，不能厚此薄彼，否则协议立即失效；两家搭伙期间，不能只要求薛晓兰负责提供伙食……等等。 邱建业看完了那表格气不打一处来：“让你买点好的，顺便孝敬下我爸妈怎么了？我每个月都寄钱回来，你这样斤斤计较像什么样子？” “不是我妈计较，是我计较！”邱明泽先反驳了亲爹，接着又有条不紊地在草稿纸上列出数字，边写边念叨，“猪肉五块多一斤，平常我妈一个月大约会买上五六次的肉，每次也会给爷爷奶奶送一半过去，一次大约需要花费30元左右，30乘以六等于180。再加上我每个礼拜在学校吃饭，需要40块的伙食费，一个月下来是160块，爸，你每个月寄过来的300块，光是负担我和我妈这样基础的伙食费，已经不够用了。如果再按照之前二伯和二伯娘要求的我家多买肉，那麻烦你以后每个月多寄300块钱回来！” 邱建业看着个头已经到他肩膀，面容明明肖似他却更冷峻严肃的儿子，忽然臊得慌，伸出手道：“大人说话呢，你插什么嘴！怎么，你还嫌你老子给你钱给少了？” “爸，我能知道你一个月的工资是多少吗？”邱明泽仍旧板着一张脸问道，“你总说自己在外面工作是为了赚钱养家，可事实上，养活我妈和我的大部分钱，靠的是我妈种地种菜，每天辛辛苦苦种出来的！” 邱建业气急败坏地指着儿子骂了几句，却见邱明泽不答话，只用那双明亮的眼睛审视地看着他，到底偃旗息鼓，再不提让薛晓兰跟着他二哥一家搭伙的事情。而薛二伯一家听到那个什么鬼协议后，更觉得面子上下不来，只又骂了几句白眼狼、忘恩负义之类的话，再不提继续搭伙了。 薛晓兰颇为自豪，将这事反反复复地学给张福子和邱红等人，大家也捧场，知道她这是难得地开心了，每次听都笑着夸邱明泽一通。 这事解决完，已经到了2月底，3月即将接踵而至。 村里村外各处的桃树杏树都开始含苞待放了，小院里重新洒下的花种也冒出了娇嫩的小细苗，不过邱红却完全没有心情欣赏这一切，只因为荣正仍旧没有回来，而且一连半个月都没有打来电话了。 因为这，村里的各类谣言也变得越来越离谱了，甚至连荣正在狱中被如何欺负的细节都编造了出来。 邱红闲暇时就喜欢待在家里织毛衣，带着俩孩子玩游戏，看书，倒是不怎么听得到那些闹心话，可邱明理是个爱玩的，村里说得上话的人也多，因此常常被人问询真假，刚过年那会大家讲话客气些还好，也不会说什么难听的，这天却不知道是谁说了几句格外不好听的，话赶话的，邱明理就在小卖部和人打起来了。 等消息传到邱红这的时候，她听到的是，邱明理已经被打得满头血了。 第170章 打架和谣言 传话的人是个小孩，小卖部老板邱大聪用一根真知棒派过来的，说那几人是因为荣正起的争执，让她去劝劝邱明理。邱红一听急了，把儿子往张福子那一放，急急忙忙地赶去了打架现场。 不过，邱明理的大哥邱明德和几个堂兄弟比邱红还早到，二话不说撸起袖子就拉偏架，下黑手把对方给扎扎实实地揍了一顿，最后还是年长些的叔伯怕闹大了不好收场才强行将人拉开，又把伤员往村里的卫生所送去了。 邱红到了小卖部后扑了个空，只能从地上各种凌乱的脚印和沾着不少血的各类痕迹判断这一场架，打得还挺狠的。 等她再赶到卫生所，邱明理已经被亲妈训过一通了，神色蔫蔫的顶着个被医生消毒得花花绿绿的脸，见到邱红后，更萎靡了，率先辩道：“嫂子，虽然是我先动的手，但他们说的话实在太难听了！” 说什么他正哥在那里头被整得很惨，在他义正严辞辟谣之后又说他得了便宜还卖乖，白得了那么大个养猪厂只怕晚上做梦都要笑醒……这些他都可以忍，可后头那几个人一唱一和的，瞧着他像是不敢说话了，居然又编排起污耳朵的话来，说荣正说不定被人贴烧饼了，以后就算出来了前头估计也不行了…… 邱明理向来崇拜荣正，不仅是当老板，更是当偶像一般看的，如何忍得住这种话，一拳头就上去了……偏偏那几个人也都是喝得半醉的，酒壮怂人胆，这才闹得这样大了。 即使没有亲耳听到，邱红也知道那些话只会比她从邱明理这听到的更难听，当下心头也存了一把火，哪里还会怪邱明理鲁莽，只说回头要给他炖些骨头汤补补。 邱明理的亲妈听了这话哭笑不得：“小红，你做人嫂子，可别对他这么好，惯得他越来越混账了！” 这话说的，明显是顺着儿子的称呼，把邱红当做荣正媳妇了，从荣正那头论关系。 “这事也不是明理先惹的。”邱红对着长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张晓芳：“……” 行叭，牵扯到荣正，这一位肯定心里也不痛快。 邱明理先是蔫叽叽地低着头，猛地又抬头道：“嫂子，我觉得……正哥的这些谣言实在是越来越离谱了，这都多久了，越传越凶！” “……”邱红心里咯噔一下，猛地想起了邱嘉春。 邱嘉春还没有离开笼口村，几乎每天都要去她家附近晃一晃，在试图用零食笼络小孩失败后，仍然不放弃，总要在她面前把小卖部那些瞎传的话说一遍，再问问她考不考虑跟他走。 这一切……会不会都是邱嘉春传的呢？ 邱红看向了邱明理，难道邱明理也发现了？ 邱明理气愤无比道：“咱们村的人也太势利了！以前正哥在村里，谁见了都要打声招呼，去买肉也总要讨点添头，现在不过是离开了几天，他们全都忘了，都开始等着看笑话了！哼！” 邱红：“……” 邱红想了想，主动启发道：“明理，你觉不觉得是有人故意让正哥的名声变臭的？” “啊？”邱明理头更晕了，“不会吧？图什么啊？再说，正哥家…… ” 现在确实……真的……就挺惨的，正哥他爸那么大的官啊，说没就没了，他刚知道……就没了…… 邱红见说不通，索性不再提了，因为邱明理的手被狠狠踩了一脚，使不上劲，她还跟邱明理的大哥大嫂协商好了养猪厂的母猪喂食工作，这才离开了。 没回家，而是去的小卖部，找邱大聪问了问。 当然，为了避嫌，她还特意将邱大聪的媳妇也一块叫上了问的。 小媳妇早从丈夫邱大聪那原原本本知道了他跟邱红的过往，她脑子也聪明，明白往事不可追，旧人没得比的道理，对着邱红笑得大大方方的：“嗯……我觉得邱红……姐，我还是习惯叫姐！” 小媳妇拉了拉丈夫的手，撒了个让人讨厌不起来的娇。 “行，我俩各论各的。”邱大聪果然十分受用，宠溺地看了媳妇一眼。 邱红见了这场面，感慨地笑了起来，插话揶揄道：“诶呀，新婚夫妻甜如蜜啊！” 小夫妻顿时极有默契的对视一眼，都有些害羞。 “邱红姐，说回前头的，我觉得啊，你的感觉是对的。”小媳妇还极有分寸，笑完立刻说起了正事，“我跟着老公一整天都泡在店里，一般的乡亲啊已经不怎么提正哥的事了。” 毕竟那名头说起来实在吓人，也跟老百姓的生活距离太远了，大家在新闻刚出来的时候讨论了几天，也就差不多了，到了这会都不再提了。 再说了，人家就算亲爹进去了，后爹还好好的呢！何况张福子老人说话是有份量的，一部分脑子聪明的，都知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荣正不太可能出啥大事。 一直还在提这事的呢，就固定那么两桌人，小媳妇都有印象了，等邱红说出邱嘉春这名字来，她立即狠狠点了点头，没错的，那两桌人都跟邱嘉春关系十分密切。 说成是大哥带着小弟也不为过！整天喝酒抽烟赌钱，嘴里没几句好话，她是半分瞧不上！ 得到意料之中，情理之外的答案，邱红心情十分复杂，麻利道了谢，告别了小夫妻，回了自己家。 邱嘉春蓄意抹黑荣正，故意将荣正的事情说得格外严重，仿佛人再也回不来了，就是为了让她死心，然后改嫁给他？ 她身上到底有什么是对方图谋的呢？ 邱红百思不得其解，还隐约有些害怕。 这天晚上，邱红带着俩孩子，直接在张福子家的厨房做了一顿饭，跟老太太一起吃的晚饭。 荣正离开后，老太太很有些不适应，每天过去瞧邱红和俩孩子的频率高了不少，邱红提议老人上城里住住，热闹些，张福子撇撇嘴，埋怨地说道，城里别看一大家子人住一起，实际上班的上班时上班，下班应酬；上学的上学时上学，下学了兴趣班，整天还是她一个人，一点也不热闹。 于是偶尔的，老人一说一起吃饭，邱红就过去下厨，一起吃，倒正经有些像一家人了。 这会吃完饭，邱红在灶台洗碗收拾，邱悦打开了课本和作业，老太太则兴致勃勃地剥起了橘子投喂小孩，左边一个大的，右边一个小的，老太太喂得格外满足。 “叮铃铃” 电话铃声忽然响了起来。 “是伯伯吗？”邱诺嘴巴里嚼着橘子瓣，鼓鼓的一张脸看向老太太，黑亮黑亮的眼珠子写满期待，张福子被看得有些不忍心，接电话前在心里临时抱了抱佛脚，可千万要是荣正打来的，阿弥陀佛。 “奶奶，我是荣正。” 第171章 荣正到底怎么了? 邱嘉春走着走着又走到了邱红家附近。 他快要离开笼口村了，和去年相比，今年的他带着那两个去年就被他带出去打工的活招牌，招揽到了更多的人。 可他最想带走的，却是邱红一家三口。 可惜，这个女人十分顽固，油盐不进，始终连口都不松。 他抱着最后试一把的心态还是走了过去：“小红，在家吗？” 院子里有个穿着连帽棉服的小孩，正兴致勃勃地拿着柳树条编成的圆形中空小工具，在洗衣粉兑水做成的泡泡液里吹泡泡，大白鹅们对那些泡泡半点也不感兴趣，绕着走。 这小孩可不就是邱诺，他抬头瞧见了邱嘉春，嘴巴立刻嘟了起来，大声答道：“不在！” “小家伙，你妈去哪里了？”邱嘉春知道这小孩不喜欢自己，斜着眼睛盯了盯，忽然又笑了起来问道 那笑叫人看了心里有些毛毛的，邱诺也有些怕，连玩具也不要了，蹬蹬蹬地跑进了厨房，抱住了亲妈的腿。 邱红看了看忽然跑进来的儿子，一狠心还是拿手搓开了晒干的红辣椒……接着才跟儿子说，要玩躲猫猫的游戏，让儿子赶紧藏好，等会她来找。 小邱诺很乐意玩这个，立即跑进了家里，还留下叮嘱：“妈妈不许偷看！” “好。” 答完儿子的邱红调整了一下状态，先去了院子。 “小红，你怎么了？”邱嘉春看着双眼红通通的邱红，有些疑惑。 邱红并不答话，只睁着一双红眼睛看着对方，片刻之后，眼泪流了下来，欲语还休。 “……荣老板有消息了？”邱嘉春猜测道。 邱红点了点头，双手抹了抹眼睛，眼泪顿时掉得更凶了。 “小红……别哭了。”邱嘉春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窃笑，又飞快地调整了面部表情，接着才温声劝慰道，“你怎么得到的消息，荣老板到底怎么了？” 邱红崩溃地蹲在地上，埋头哭了好一会后才断断续续道：“是他妈妈打来的电话，说他……他还是被波及了，判得，很重。” 这些话说完，邱红又狠狠地擦了擦眼睛，慌里慌张地站了起来：“你……你，就当没听到，你走吧，以后别……别来了。” 说完这话，邱红神色复杂地看了邱嘉春一眼，转身进了堂屋关了半扇门，拿一早放好的吸了水的毛巾仔细敷了敷眼睛，一边大声道：“诺诺，你在哪呢？妈妈要吃糖咯。” 早被邱红用同样招数骗过好几回的邱诺一声不吭，躲在家里的谷堆里偷笑。 邱红假装认真地各个房间转了转，最后果不其然地在放粮食的房间里，看到有个毛乎乎的小脑袋正窝在里头呢。 以小邱诺的身高，绝对看不到的上头，对邱红而言，简直轻而易举了。 邱红蹑手蹑脚地悄悄走近，猛地哇哇出声吓唬儿子，把小孩惊得一蹦，接着哈哈大笑着奔向了妈妈的怀里。 …… 另一头，邱嘉春从邱红那得到了荣正的最新消息，立即就去了小卖部。 于是等邱明理懒洋洋地领着侄子侄女去小卖部买零食的时候，就被一圈人围住，名义上是确认荣正的消息真假，实际上是冷嘲热讽，都道他昨天的架是白打了，疼也白挨了。 邱明理顾不上手脚酸痛，丢下一块钱给侄子，交代他带好妹妹，自己飞速地赶去了邱红家。 “嫂子，他们说……” 邱明理远远瞧见邱红的身影就开始大声喊话，结果拐弯后走近，却目瞪口呆了，这是怎么回事？ 只见张福子家门前停了一辆轿车，平时难得一见的邱友春，和廖青韵一起在帮老太太把行李搬上车，张福子抱着哇哇大哭的邱诺依依不舍，邱红也双眼通红地站在一旁，见他来了，半晌后才开口道：“以后……别叫我嫂子了。” 什么？ 邱明理脑袋快要炸开，连忙跟长辈打了招呼，又着重问他正哥到底怎么了。 廖青韵因为小邱诺哭得太厉害，眼睛也起了一层水雾，此刻听了邱明理的话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含泪摇摇头。 邱友春重重叹了口气：“明理啊……我正要找你呢，以后养猪厂的事情呢，你要多费心了，到时候等……” 邱友春说道一半看向媳妇，他事情太多，平时也几乎不会过问荣正的事情，把养猪厂的人名给忘了。 “明理，等天华他们过来，你跟着一起好好地商量一下养猪厂未来怎么办，阿正……暂时管不了这些了。”廖青韵擦了擦眼睛，把话给接了过来。 邱明理：“……” 邱明理的脑子此刻全成了浆糊，一个字也问不出了。 眼见着邱诺越发地耍赖，不想让老太太离开，邱红上前强行抱过儿子，又话别两句，先回了自己家。 邱友春和廖青韵一人拍了拍了邱明理的肩膀，一人泪中带笑地鼓励了几句，接着先后上车，带着老太太离开了。 邱明理彻底傻眼了，身体晃了晃撑着在张福子家的门槛上坐了下来，眼神无比茫然，才一天的时间，为什么他的整个世界都变了，原来那些被他说是谣言的消息居然成了真？被廖青韵盖章定论了，他正哥……真的进去了？ “啊啊啊啊……”邱明理抱住自己的脑袋崩溃了。 三个小时后。 邱红家里又迎来了薛晓兰不可置信的问询。 “……晓兰姐，我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了。”邱红比了比手势，示意儿子刚刚哭累了睡着，说话小声些。 薛晓兰的心脏都紧缩了一圈：“那荣正……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不知道。”邱红摇摇头，一脸颓然。 薛晓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安慰到邱红了，最后略坐了坐，只能又恍恍惚惚地回了自己家。 很快，在村里的消息流转站——小卖部那，大半个村子的人都知道了荣正出事的消息，但到底怎么出的事、出的到底是什么事，谁也不知道，也没有人能说出个一二三来。不过，张福子被接进城，邱红母子痛哭，邱明理、薛晓兰这两个平常跟荣正邱红最亲近的人都神色恍惚的事，都有见证人。 一时之间，关于邱红是个天煞孤星，克亲克夫的这一说法，在村头村尾的窃窃私语里又多了起来。 邱悦放学回家的路上，也感受到了路人注视她的奇异目光，小姑娘神色平静，脚步稳当，直到进了家门才猛地一把冲进了亲妈的怀里。 “妈妈，今天好奇怪，他们都看着我……” “悦悦，妈妈跟你说件事，关于荣伯伯的……” 第172章 远走他乡 “什么？你打算跟他离开静江？”薛晓兰怎么也坐不住了，立即站了起来。 邱红神色麻木地点了点头，她在村里已经待不下去了。 荣正出事之后，大家各种闲言碎语都算了，最叫人受不了的是，她往谁家门前过，人家不是关门就是泼水的，生怕沾了晦气。 “那……那也不行啊！悦悦还要读书呢！”薛晓兰着急忙慌地找出一个理由。 邱红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邱嘉春，道邱嘉春已经答应她了，会给邱悦安排一个新学校。 “……”薛晓兰在二三月天里，脑袋差点急出汗，见这理由不管用又飞速道，“那也不行啊，地里菜什么的是卖完了，我们种的那些淮山还一亩没挖呢！” 这倒是说到了重点，去年两人晚春时分种下的数十亩淮山经过大半年的精心施肥养护，如今总算是能收获了，等天气再暖和一点，就能开挖了。 邱红的目光闪动，犹豫了好一会答道：“……嘉春哥说为了那点钱留下来不值得，他一个礼拜能挣好几倍给我呢。” 邱红说着说着，猛地取出一大沓人民币，是邱嘉春之前答应过的2万块彩礼，厚度有些小惊人。 “小红……你怎么了？”薛晓兰震惊无比地看向邱红，无法相信从前那个能犁田都要自己来的邱红成了如今这样子甘心要男人钱的。 邱红苦笑道：“晓兰姐，人争一口气又有什么用呢，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吗？” “……不行！你不能跟他走！”薛晓兰意外地强硬了一把，伸手抓住邱红的手臂，仿佛她下一秒就要离开似的。 邱红却只看看她又低下了头，不说话。 邱嘉春在一旁慢悠悠道：“说起来，明泽和承宇都念初三了吧？我听承宇说，明泽的成绩很好？” “……你什么意思？”薛晓兰听到儿子的名字猛地看向了邱嘉春。 邱嘉春笑了笑：“承宇跟我关系很好，说是以后也想跟着我出去打工，我已经答应他了，后头他初中毕业后，就派人回来接他过去。” 前头说过，邱嘉飞和与许小琴都不想让儿子邱承宇过早出去打工，在跟邱嘉春吵过一架后架不住邱承宇自己乐意，最后就定了这方案。 不过，毕不毕业对邱承宇而言真没啥区别，他如今很少去学校了，整天就在街上跟一些不三不四的社会人员晃荡，经常恐吓过路学生或者带着那些对成人世界极为好奇的半大少年去录像厅、桌球厅之类的游戏场所，再从那些老板那抽成。 之所以说等毕业，不过是混一张肄业证明罢了。 “……”薛晓兰没明白邱嘉春的意思，只瞪眼看着他。 邱红却一点就通，飞速说道：“嘉春哥，那你可得好好地跟承宇那孩子说说，让他别找我们明泽的麻烦，明泽这孩子懂事，之前帮我做了不少活，今年他要是考出一个状元来，也是为村里争光的大好事。” “这样啊，”邱嘉春笑了笑，看向了薛晓兰，“那我好像真得跟承宇好好说说了。” 邱红抢答道：“嗯，晓兰姐刚才的话只是舍不得我和两个孩子离开，没有针对你的意思。” 邱嘉春问：“是吗？” “……嗯。”邱红暗地里捅了捅薛晓兰的背，薛晓兰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邱嘉春那话里的意思是威胁，如果她再阻拦邱红，他可以让邱承宇对付她儿子。 …… 事情就这样邪门又迅速地发展着。 到了三月中旬，邱红给女儿请了一个月的长假，豪爽地上镇上店里买了两个大号的皮箱，接着就把家当一收，抱着儿子，牵着女儿，预备跟着邱嘉春上他工作的地方湘源县去了，任凭薛晓兰和邱明理怎么劝都不管用。 从家里出发的那天，邱明理一个二十好几的小伙子，愣是哭了出来，骂邱红好狠的心，丢下他正哥就跟别的男人跑了。 邱嘉春笑得春风满面，好不得意：“明理啊，荣老板在那里头还有得磨呢，你要是真有心，回头去看看他，告诉荣老板，我会替他照顾好邱红的。” “你！”邱明理被气得头顶冒火，又瞪眼看向了邱红，“嫂子，你清醒一点！正哥很快就会回来的！” 邱红却并不看邱明理，只顾着跟儿子低声说话，转移他的注意力，倒是邱悦抿了抿唇，猛地说道：“叔叔，你不要再说我妈妈了！你根本都不知道我妈妈有多辛苦！” “再怎么辛苦也不能……邱红姐，你一定会后悔的！”邱明理明白再说什么也于事无补，于是撂下一句狠话，转身跑走了。 邱嘉春呵呵笑了一声，也不再说话，转头指挥着数十个要跟着他一起去外头打工的小年轻帮忙搬行李，他们租了邱大聪家的电三轮，要去镇上坐客车去城里。 来送行的薛晓兰也是泪水涟涟，但她到了这会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送别邱红比她送走丈夫邱建明的时候难受百倍。 倒是碰巧赶上星期日的邱明泽最为冷静，送了本书给邱悦，封面还挺洋气，是本外国名着——《简·爱》。 邱悦拿到书惊讶极了，她其实只在杂志上看了一点点简介，所以跟邱明泽提过一嘴，没想到能收到这样的礼物。 他们镇上的书店可以买书，但像这样正经的外国书可买不到。 “我托同学上市里买的。”邱明泽淡淡地解释了一句，所有话都化成了两个字，“保重。” 邱悦点了点头，认真道谢后把书仔仔细细地放进了随身携带的书包里。 “小红，要是艳姐……问起你，我该怎么说啊？”薛晓兰猛地想起了李艳，想到大约能借此阻拦邱红，立即问了出来。 邱红眨眨眼，却没有给出薛晓兰期待的回应：“就说我走了……以后有缘再见吧。” “……”薛晓兰失望极了。 一行人分配好了行李，邱红和女儿都十分轻省，只各自挎着自己的布包和书包，领着小邱诺就行，正要出发之际，猛地又来了一个送行的，是许久没有碰过面的邱明星。 相比年前，过了一个年的邱明星却半点没胖，反而之前那头总是打理得极洋气的头发被理成了平头，衬着他因为消瘦而格外明显的颧骨都锋利了几分，身上的衣服也空荡荡、松垮垮地挂着。 “邱红姐，你要离开笼口村？”邱明星直勾勾地盯着问道。 邱红点了点头，有些惊讶于邱明星的状态。 她也听了一些闲话，知道邱建业夫妻俩一直在给儿子邱明星安排相亲，只是邱明星态度恶劣不配合，对女方挑三拣四，说话也格外难听，不留一丝情面，还总搞破坏，以至于如今媒婆都不大喜欢搭理这家人了。 邱红以为邱明星至少是有些应对和想法的，却没料到他的神色无比颓丧，竟然半分精气神也没有了。 “能走是好事啊，一路顺风。”邱明星说了这样一句话。 邱红张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能说出来，只点点头，转身走了。 她想，那话好似不是对她说的，而是邱明星对自己说的。 他，才是那个最渴望离开的人吧。 …… 路途并不愉快，从客车到火车再到公交车、客车、拖拉机，一夜又一早上过后，一行人才真正到达了湘源县的一个小镇上。 有人怯怯地发问：“春哥，这地方……怎么瞧着比我们县里还破呢？” “这都是暂时的，还没到我上班的地方呢！”邱嘉春爽朗一笑，又指着一家装修明显好于旁边各大店铺，看着鹤立鸡群的旅馆道，“咱们先歇歇脚，体验体验这里最好的旅馆，午餐！吃海鲜大鲍鱼！” 静江有大江，但不靠海，因此河鲜丰富，但海鲜极为难得，价格也贵得离谱，众人一听邱嘉春如此豪爽，倒是一扫之前的迷茫和疲累，纷纷精神振奋了起来。 “我跟俩孩子要住一间房。”邱红赶在邱嘉春跟前台说话前，飞速道。 第173章 吃喝玩乐一条龙 邱嘉春紧紧盯住邱红看了许久，最后哈哈大笑了起来，给邱红母子三人单独开了间双人房。 邱红攥紧手心，心里狠狠松了口气。 到房间里后，先洗了洗脸，又把挤了一趟车明显气味复杂的外衣给换掉挂了起来，邱红先给自己还有俩孩子喂了点水，接着就坐着陷入了沉思。 小邱诺是三人里精神最好的了，在旁边整理他一箱子的玩具，没错，邱红那么大的行李箱里，除了一些衣物零食之外，全都是姐弟俩的玩具，甚至还有悦悦如今走哪带哪的画板！ “妈妈，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伯伯？”清点完自己的所有小车，没有任何问题后，小邱诺转而兴致勃勃地问道。 邱红跟儿子说的是，她跟着邱嘉春一行人只是顺路，来这是为了找荣正的，所以小孩路上一点也没闹。 邱红继续哄儿子：“我们现在还在赶路呀，等到达目的地了，就能见到了。” “什么是木弟弟？”小孩愣愣地问。 邱悦轻轻弹了弹弟弟的脑门：“就是我们最后要去的地方，比如说我们回家，家就是我们的目的地。” “哦，那我们的木弟弟是伯伯的家吗？”邱诺睁着懵懂的黑眼珠看向姐姐。 这题给邱悦也整不会了，她也不知道他们这趟的准确目的地是哪里，或者说一行人里，除了邱嘉春本人和那两个唯他是从的小弟，再没人知道了。 “咚咚咚” 房门被敲响，外头是邱嘉春叫她们下去吃饭。 邱红起身，忽然附在女儿耳朵旁边说了几句悄悄话，这才领着俩孩子开了门。 餐厅就设在旅店的二楼大厅里。 邱嘉春的确是大方的，要了不少好菜，光是那一大盘子十几个跟邱诺的小拳头一般大小的鲍鱼估计就值好些钱了，更有一些花花绿绿的海螺，里头的肉是河里螺丝的十几倍大，还有市场上常见的花甲，做的是爆炒的口味，滋味很不错。 大家都是农村出身，很少吃过这样多，而且质量好的海鲜，顿时个个眉开眼笑，纷纷恭维了一圈邱嘉春。 唯有邱悦小姑娘吃到一半就猛地砸了筷子，闹起了脾气：“妈妈，这些菜都好难吃！我想吃你做的炒饭！” “悦悦，在外头怎么这样不懂事？”邱红佯装生气，说了女儿两句，又道如今在人家店里吃饭，不比家里，哪里有锅碗瓢盆给她做饭。 邱悦想了想弟弟平常闹脾气时的样子，转了转身体，嘟起嘴巴：“不管不管！我就要吃你的炒饭！这些都好难吃，我不要吃！” “悦悦，你突然闹什么脾气，再这样妈妈要生气了！”邱红严肃道。 邱悦猛地就把自己面前吃饭的碗筷给砸到了地上，同时大喊道：“我不管，我要吃炒饭！” 没等邱红说话，邱诺先给吓哭了起来，小孩从没有见过这样乱发脾气的姐姐，给吓得不行，边哭边看着姐姐抹眼泪：“妈妈，姐姐怎么了？” 两个小孩一通闹，邱嘉春的脸色沉了下来。但眼见着邱红一人哄两个孩子实在哄不住，还是妥协了，找来服务员，问他们能不能借下厨房，让邱红去做个炒饭。 服务员为难了一会，去请示了一下经理，好一会才过来说可以。 邱红这才就离席去旅馆的厨房做炒饭去了。 剩下邱悦领着弟弟在桌子边坐着，邱诺小心翼翼地看着姐姐，好一会后，又央求旁边的人给他夹了两只大虾，学着妈妈的样子剥了出来，递给了姐姐：“姐姐，啊~” 吃了东西就不准发脾气了！ “……”邱悦心情愉快地接受了弟弟的投喂，美滋滋地吃完了又垮了脸，大声吐槽：“真难吃！” 邱嘉春斜眼看了姐弟俩一眼，嗤笑一声，倒也没有其他动作。 邱红在厨房待了半个多小时，最后带了一盘极为丰富的海鲜炒饭回来，邱悦这回总算给了面子，跟弟弟一起分了，吃了个干干净净。 吃完午饭，邱嘉春并没有让大家在旅馆休息，而是直接带着去了当地最大的商场。跟着他来的人都是十几二十的小伙子，个个精力旺盛，确实不需要休息。 但邱红带着俩孩子，有些累，就提出要在旅馆休息，被强势否决了，最终只能赶鸭子上架一般，抱着儿子跟着去了。 她没想到的是，之所以不让她缺席，是因为她才是这次商场之行的主角。 到了商场没走两步，邱嘉春带头进了一家老牌金店，在黄金饰品那里坐下就开始上演暴发户的剧情，让营业员把戒指耳环和手镯项链都拿出来，然后叫邱红试戴。 邱红：“……” 除了配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就这样把几大件都买了之后，俩小孩还一人给买了一对金手镯。 周围跟着的年轻人眼睛都冒起了金光，会跟邱嘉春出来的，大都是家里极穷，本就没有享受过什么生活的，此时见了这种弹指间千金散尽的做法不免眼红心热了起来。 邱嘉春适时地笑了笑，又当着店员的面，拿出厚厚一叠的人民币，在付清所有金饰的货款后，随后将剩下的一小叠递给了身后的小弟，豪爽道：“你们拿着分了吧，买点吃的穿的，别小气吧啦的，跟着我，以后有的是赚大钱的机会。” 众小弟狂喜，连声道谢拍马屁，氛围十分热烈。 邱红摸了摸手上的镯子，脸上却没有多少笑意。 邱嘉春见状有些不高兴：“怎么，买的这些你还不开心？” “一般般吧……正哥，以前带我去的都是卖翡翠的店。”邱红用极低的声音信口胡诌。 邱嘉春似笑非笑地盯着邱红，重复了一遍邱红话里的称呼：“正哥？” “我很喜欢……多谢嘉春哥，让你破费了。”邱红审时度势，适时地露出了一抹笑容，再大声说道。 “小红啊，别急……以后有得是你戴翡翠的日子。”邱嘉春敲了敲玻璃台面，起身：“走吧，这些不算什么，我再带你们去买点衣服。” 这一天，他们在商场逛了一整个下午，每个人到最后都拎了大包小袋，这才终于从里头出来了，在外面找了一家比较大的饭店，继续胡吃海喝一顿晚饭后，邱嘉春又把人带去了一个极其隐秘的ktv里，开始点酒唱歌了。 从未见识过ktv和点歌台的一帮人全露出了惊奇的眼神，接着迅速沉迷其中了。 包厢里一阵接一阵的鬼哭狼嚎和摇色子玩游戏拼酒的声音。 不多会，邱嘉春更是叫了不少陪酒的女孩进来，莺莺燕燕汇聚一堂，氛围开始变成灯红酒绿的糜烂。 邱红狠狠皱眉，立即跟邱嘉春说俩孩子要睡觉了，她要带着孩子们先回去。 没想到一向好说话的邱嘉春第一次拒绝了邱红的要求，说要么俩孩子找人送回酒店，要么一起留在这里，反正不管孩子在哪里，她必须在这陪着。 “小红啊……你跟了我，总得给我点面子吧？大家聚会唱歌呢，你不在是几个意思啊？”邱嘉春的调子慢悠悠的，却透着一股子渗人的劲。 邱红抱着儿子的手紧了紧，最终留了下来，孩子也没让带走，她不敢让孩子离开自己的视线。 就这样纵情歌酒到凌晨两三点，一群人才终于是唱歌的唱哑了嗓子，喝酒的全醉得差不多了，邱嘉春这才发话说要回旅馆，让少数还清醒的互相扶着些。 邱红满脸冰霜地抱着儿子，又叮嘱女儿牢牢拉着她的衣摆跟紧，快速走在了前头，她已经忍到不耐烦了。 至于被抱着的小邱诺，已经扎扎实实地会周公去了，邱嘉春趁着邱红带着女儿去上个厕所的空档，任由别人开玩笑灌了小孩一大杯啤酒，邱红回来后就生气了，但邱嘉春态度良好地道了歉，把她想要发火的路全给堵死了。 走出来被夜晚的凉风一吹，邱红猛地停了停步子，困得不行的邱悦按照惯性猛地撞到了亲妈的腰上，撞清醒了。 “……没事吧，悦悦？”邱红心头涌上巨大的懊恼，她在里头实在有些迷糊和头晕，当时就应该继续发火的，法律也没规定说别人道歉了就不能继续生气了！ 可惜，错过时机了。 第174章 这个地方太不对劲了【抵达目的地】 邱红睡得迷迷糊糊地觉得身下湿湿的，挣扎着醒了起来，一看…… 好嘛，邱诺自打满三岁后就再没尿过床的记录没能保持住。 这当然不能怪小孩。 要怪只能怪邱嘉春，邱红在心里恶狠狠地把他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想也知道，既然大家都默认她出来是跟了邱嘉春，那没有邱嘉春的默许，有谁敢灌这么大的小豆丁呢？ 那被子和床垫是彻底不能要了。 邱红收拾好儿子，再把自己收拾一通，邱悦迷迷糊糊地也被吵醒了，邱红安抚了两句，又把儿子放在了女儿旁边，让俩孩子继续睡了。 这旅馆双人房的床都不算大，邱红担心自己硬挤上去，俩孩子总有一个得掉下床，只好趴在床边眯了眯眼。 次日，邱红是被一阵震天响的敲门声吵醒的。 看了看表，早上九点。 距离他们从ktv回到旅馆只过去了六个小时。 邱红皱了皱眉，打开房间门后，就发现邱嘉春正领着两个小弟挨个敲门，通知大家赶紧收拾行李退房走人。 邱红疑惑：“不是12点前退房就可以了吗？” “公司派车来了，马上就要走，速度！”邱嘉春并未多说，只统一给了个这样的解释。 邱红猛地紧张了起来，尽管心疼，也赶紧把俩孩子都叫醒了，挨个擦脸刷牙，上厕所换衣服，一家人着急忙慌地收拾了起来。 半个小时后，邱红领着孩子跟着一行人上了一辆大巴车。 车子里的气味十分难闻，小邱诺倒是困着困着揉揉眼睛又睡着了，可邱悦遭大罪了，小孩受不得这样的环境，从晕车到呕吐只花了两分钟，刚好够邱红给女儿扯开塑料袋。 这一吐就吐了一路。 从镇上又走了一大段荒郊野岭，就在大家都开始疑惑时，前方终于重新出现了房子，并且是极为崭新的红砖楼房，再往里走，又是各种各样的商铺，人倒是不太多，但也看得出来，这边的商业体系还算完善。 车子最后停在了一个面积颇大的大厂房门口。 邱嘉春也从这一刻彻底收起了笑容，严肃要求所有人在下车前将身份证交给他，之后要用来登记入厂资料。 没有人发出疑问，有最近这段时间积攒出的对邱嘉春的高度信任，所以都选择了听从，并且下意识地以为这是正常的程序。 轮到邱红的时候，邱红有些迟疑：“我……大约可以算做是你的家属？应该不用交了吧？” 何况，来之前，也没说她也要来这上班啊。 “家属也要登记，拿出来。”邱嘉春要求道。 邱红只得默默地拿出身份证递了过去。 进了大门，才发觉里头面积大到没边，各式各样从外头看不清楚功能的房子，四通八达的水泥路，还有到处都能看到的停靠着的大车小车……环境光是从外头瞧着倒是还不错，只是不知道内里如何。 邱红母子三人跟另外一群人被分开了。 邱嘉春亲自领着去了一个单独的宿舍区。 邱红好奇问道：“嘉春哥，他们呢？总不可能刚来就直接上班吧？” “当然不可能，他们要先接受一段时间的培训，通过考核才能上班。”邱嘉春边走边答，继而严肃叮嘱，“小红，给你买的那些穿的用的，你可得好好用起来，把自己捯饬得漂亮些。既然来了这里，你可代表着我的脸面，别给我丢脸了。” “哦。”邱红心不在焉地答了一句，即使抱着儿子，牵着女儿也不耽误她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不断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邱红发现这里面的管理还挺严格，他们进出了好几道有人看守的门，而且邱嘉春在厂里的职位大约真的不低，因为目前见到的所有人，见了邱嘉春都挺尊敬。 “嘉春哥，我能问问你到底是什么岗位吗？组长？班……班长？或者更高，经理？”邱红故意露了个怯，假装没见识地问道。 邱嘉春却压根没想过要回答，只用一句“说了你也不懂”就打发了，任凭邱红央求了两道也不肯透露半个字。 “那……嘉春哥，你们这地方也太复杂了，都走了多远了啊，我以后要是带着孩子出来散步，找不着回去的路咋办啊？”邱红见刚才那话说不通，又换个了话题。 邱嘉春别有深意地看了邱红一眼：“没事就好好在家休息，打扮打扮自己吧，有什么需要的，跟我提就行，我会每天都去看你们的。” “嗯？”邱红不解，正待发问，只见邱嘉春猛地停下了脚步，说了句到了。 那是一栋上下三层的小楼，外头看着环境装修都只能算一般，比起农村的土房子来说算挺好了，但参考一般的红砖楼房，它就显得很是敷衍，不过等邱嘉春开了门，邱红就发现那门里和门外简直是两个世界了。 房间里竟然连冰箱这样的稀罕货都有，地上墙上还贴着漂亮光洁的瓷砖，更别提那大大的沙发套椅了。 邱红露出了惊喜的表情：“这里头也太好了。” “嗯……你值得。”邱嘉春说了句黏黏糊糊的话，接着话头一转，就让邱红带着孩子好好休息吧，等晚上他会再过来，给她们带晚饭。 邱红顿时紧张了起来：“嘉春哥，你也住这里？” “……怎么，很怕我？”邱嘉春眯着眼看了看邱红。 邱红定了定神，把两人之前约定好慢慢了解，最起码两个月后再领证以及领证后才能发生关系的君子协定隐晦地重复了一遍。 “……我记得，我不住这，你放心。”邱嘉春丢下这么一句，抬脚走了。 邱红这才彻底松了口气，先接了水让晕车呕吐吐得蔫叽叽的邱悦漱了漱口，帮着孩子擦了把脸，让她睡下了。 至于另一头小猪，小邱诺这会还没醒呢。 邱红打理好女儿又探了探儿子的脑袋，确定没有异常才稍稍安心，想来他今天这么嗜睡，估计还是昨晚被灌了啤酒的缘故。 两个孩子都睡下了，邱红把行李给收了收，又熟悉了一番房间里的布局，除了一个宽敞的客厅，它的卧房也不算小，那大床躺她一家三口是足足够的，再就是这里的卫生间也用的是抽水马桶，还挺先进。 唯一的缺点就是这个房间并没有配备厨房的空间和烹饪工具，像是默认这里的人不需要自己做饭一般。 邱红结束室内的探索，把兴致勃勃的目光对准了室外，确认俩孩子都在熟睡的状态，她立刻带着好奇心出了门。 结果却发现，她连院子里的大门都出不去。 那铁门牢牢锁着，她不仅打不开，还招来了一个凶神恶煞的守门人，让她不要在外头晃荡，回屋里待着。 这个地方太不对劲了，邱红在心里下了结论。 第175章 伯伯变丑了 邱红在当晚就向邱嘉春提出了抗议，抗议她不被允许出院子。 “我说了，你们需要好好休息。”邱嘉春将带来的晚饭放在了桌子上，语调忽然变得阴沉了，“休息，懂不懂什么意思？” 邱红手臂上立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忍不住拿右手紧紧握住了自己的左手，试图给自己一些力量，再度争取道：“就算我可以不出去，俩孩子也不行啊，他们年纪小，在屋里待不住，何况你答应过我的，要让悦悦继续去上学的！” “上学的事，不急。”邱嘉春眯了眯眼，“你不用担心，孩子们可以出去，只是你不能跟着一起而已。邱红，我喜欢听话的女人，你最好照我说的去做。” 邱红诧异道：“嘉春哥，你……你怎么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听我的话！”邱嘉春猛地将邱红一把抵在了墙上，一手掐紧了她的脖子，一手捏住了她的下巴，阴狠道，“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做！明白了吗？” 邱红下意识地伸出双手抓住了邱嘉春钳制她的那只手臂，想要掰开，却半点也没用，纹丝不动的铁掌仍旧紧掐着她的脖子。 “我在你身上前前后后地花了好几万了，你该不会以为那些钱真是免费的吧？”邱嘉春露出了一丝冷笑。 “你什么意思？那些钱……那些钱，我可以都还给你！” “你是要还给我，但要几十倍、几百倍地还我！怎么还，当然也由我说了算。”邱嘉春卸去了力道，任由邱红直直跌落在地，开始大口大口地呼吸。 “嘉春哥，你到底怎么了？你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邱红惊骇异常，紧紧靠着墙一动也不敢动。 “别在我面前装纯了！”邱嘉春也蹲了下来，毒蛇一般凑近邱红，“拿出你勾引荣正的本事来，好好打扮你那张最值钱的脸，等我需要你的时候，帮我搞定大客户。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不会动你，更不会动你的两个孩子，但如果你不配合，首先遭殃的，就是你那个宝贝女儿，知道了？” “你到底是做什么的？”邱红擦了擦眼泪，觉得有些丢脸，她居然是被吓哭的…… “我能送人上天堂，也能送人下地狱。”邱嘉春慢悠悠起了身，“看你怎么选了。别试图反抗，更别尝试逃跑，这里，你进来了，就别想出去了。若是想出去，得装在四四方方的骨灰盒里，哈哈哈哈哈哈……” 邱嘉春留下这句话，大笑着离开了。 邱红整个人软在地上，缓了缓才爬起来进了卧室，邱悦已经醒了过来，正站在床上看着睡着的弟弟，见了邱红立即扑到了她的怀里，母女俩相拥瑟瑟发抖。 虽然等于被圈禁在了这个陌生的地方，但时间过得并不慢。 转眼三天过去了，邱红尝试了各种方法也无法离开院子。 甚至深更半夜，都有人在外头巡逻。 倒是俩孩子还真的没有限制，守门人不会阻拦姐弟俩，只会当做没看到，可邱红并不敢让孩子们走太远，还叮嘱了一大通有的没的，让他们遇到不对劲的时候赶紧跑回来找她。 邱悦欲言又止：“……” “……”邱红点了点女儿的脑门，“说！” 邱悦心直口快地往亲妈心上扎刀：“如果我和弟弟能回来，那就证明什么事也没有呀，但是我们回不来，叫妈妈也没有用，因为你出不去。” 总结下来一句话：能见着你的时候用不着你，用得着你的时候见不到你。 “……诶。”邱红苦笑一声，发泄一般故意揉乱了女儿一头乌黑柔顺的短发，小姑娘太聪明了。 邱悦嘿嘿笑，猛地拿出了自己的画板，在上头唰唰唰地把自己白天见到看到的房子和人都给画下来了，边画边说给妈妈听，两人还十分认真地讨论着。 小邱诺不是很懂妈妈和姐姐怎么这样执着于画几乎一样的房子和马路，却不肯带自己去找荣伯伯，想了想忽然就拿上之前荣正给买的一辆酷酷的黑色小车晃悠了出去。 等邱红和邱悦发现小家伙不见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半个多小时。 这天直到傍晚时分，邱诺才终于回来了，他脚上的小鞋子已经彻底被污泥包裹住不能看了，裤子上也都是泥点，身上好一些，但也蹭满了尘土，邱红又气又担心，忍不住狠狠揍了几下儿子的屁股。 小邱诺几乎没有挨过妈妈的打，虽然不是很疼，但委屈啊，明明是妈妈和姐姐在专心讨论画画，他都没有打扰她们，还被打屁股……小孩一下就哭得撕心裂肺起来。 邱悦在外头找了弟弟一整个下午，又累又急，气嘟嘟站在一旁，不帮弟弟求情。 小邱诺一看姐姐也不帮自己，跟天塌了一样，哭着不带停的，两手还知道自己扒拉眼泪呢，要不然都流不急了。 邱红打完见儿子哭得这样厉害又后悔了，歉疚涌上心头，本来就是她带着俩孩子入了险境，现在怎么能怪小孩好奇心重呢？ 没等她出口安慰，邱嘉春来了，他只带了两份饭，让邱红换上好看的衣服，化好妆跟他走。 邱红乖乖照做了。 不照做能怎么办呢？ 俩小孩，无论哪一个被威胁下，她都得去半条命。 邱红被带着上了车，在厂区里开了十来分钟，到了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建筑里，内里布置得极为奢华，大理石铺的地面光可鉴人，各处摆放也很是讲究，厅里香桌位置上还摆着一尊金金闪闪的大金佛。 邱嘉春把她带进了一场晚宴。 席上还有两三个和她一样打扮精致的漂亮女人，再就是穿着气派，举手投足之间都是霸道气场的，像是邱嘉春口中“大客户”的几个老板，餐品也是精致非常，摆放得满满当当，美食美酒美人，全都齐全了。 邱红坐在一旁，冷着一张脸，不吃也不喝，有人朝她搭讪，她也只回些简单的词，饶是如此，那张经过打扮后更多了几分惊艳的美人脸，仍在顾盼之间展露了难得一见的灵动神采，在华丽吊灯闪耀柔光的衬托下，邱红成了当之不愧的主角。 别说男人的眼神总是不自觉地被她吸引，就连同为女性的几个女人也下意识地臣服了，夸赞她难得一见的姣好容颜。 邱嘉春得意至极，并不在意邱红的态度，只话里话外地暗示，邱红的所有权在他那。 “小邱干得不错啊，挑的人一次比一次漂亮，这次的货色称得上特等品了。”说话的人是个色眯眯正盯着邱红看的男人。 一时又有人直接指着邱红问道：“她，多少？” “您别急，这样的绝色，自然是要竞价的。”邱嘉春笑着答道。 邱红浑身血液仿佛都被冻住了，连呼吸都轻了几分，她不敢相信，这些人的口中，她已经成了待价而沽的猪猡一般，人人可得，价高者胜。 等这场煎熬的晚宴结束，被毫发无损地被送回之前的房间后，邱红才找回了自己的心跳，正在她急着要拿女儿的笔记本记下刚刚在晚宴时听到的凌乱信息时，邱悦给了一个更爆炸性的消息：“妈妈，弟弟说他看到伯伯了！” 邱红猛地看向儿子：“诺诺，你说你见到谁了？” “哼！”小邱诺慢慢拧过身体，背对着亲妈，他还在生气呢！ 被打屁股了！ 委屈！ 邱红一把搂过儿子，劈头盖脸地把小孩一顿猛亲，亲得小孩再也生不出气，咯咯笑了起来这才算结束了。 “诺诺，你真的见到伯伯了？在哪？” “在老鼠的家里。” “什么？” “不过伯伯变丑了，也不认识我了！”邱诺终于后知后觉地告起了状。 第176章 作恶的理由 邱红对着儿子发了半个小时呆。 邱诺说自己跟着一只黑色的大猫咪，一直走了很远很远，接着就发现了老鼠洞，洞里头居然有好几个小房间，像笼子一样的房间，小孩以为那是老鼠自己造的家，可其中一个笼子里还躺着一个人。 一个十分消瘦，以至于又丑又臭的“荣正”。 这个人是谁不言而喻。 荣正同父异母的大哥荣膺，跟他有着几分相似。 小邱诺刚开始不敢认，盯着人看了好一会，又拿手拍了拍笼子，把昏睡着的荣膺弄醒来了，这才支支吾吾地问他是不是伯伯，荣膺压根不认识小孩，所以态度十分冷淡，并不答话。 小邱诺有些生气了，又举起手里的小汽车问，难道伯伯不记得他了吗？他在家里每天都很想伯伯。 或许是童言稚语勾起了荣膺的兴趣，他操着一口跟荣正如出一辙的普通话承认了自己就是伯伯，虽然他只是觉得自己的年纪够做伯伯了。 这下轮到邱诺傻眼了，当即忧心忡忡问道：“伯伯，你怎么变丑了？” “……”荣膺对着这样的问题自然只有无奈，摇摇头让小孩赶紧离开。 小邱诺见伯伯这样冷淡，也伤心了，之前荣正给买的小车也不肯要了，留给了荣膺，自己扭头走了回来。 邱悦把自己从弟弟那得到的信息也跟亲妈同步了，那条路有个特点，就是沿途种了不少牵牛花，要不然就凭小邱诺的三岁智商，压根不可能再走得回来。 再就是，那里的把守也很严格，邱诺是跟着猫咪直接钻的狗洞，人又是小小一只，才会一点动静也没有被发现。 “……”邱红沉思数秒后决定按兵不动。其实想动也动不了，她看了一眼女儿瘦弱的小肩膀，再看了眼儿子的小个头，最终叹了口气，三十六计，等为上计。 时间眨眼就过了十来天。 期间邱红一直被邱嘉春带着在各种宴会上充当人形花瓶，见了不少邱嘉春口中的大客户，靠着极为出彩的容貌和身材，还有邱嘉春的鼓吹，身价也在不断地攀升中。 小孩那头，邱悦和邱诺也在不断地探索着这个对他们来说无比新奇的地方。 姐弟俩在这里遇到了不少小孩，但没有一个孩子会跟他们玩，也没有孩子会来欺负他们。那些小孩，眼神都是沧桑而麻木的，对他们的态度是彻底的漠视。 邱红在和几个女人套近乎的时候搞清楚了这些小孩的身份，一部分是这里员工的孩子，另一部分则都是流浪的孤儿，其中也有邱嘉春之前提到过的，他的养子。这些小孩在这里几乎不会被限制活动，除了厂区大门和少数几个把守格外严密的区域，他们能进所有的地方。 他们像是一整座大厂区的天然屏障，展示着看起来的岁月静好。 邱红和女儿通力合作，将画板上的厂区结构图渐渐完善了。 这一天，邱嘉春来得格外早，下午三点就提着一个大袋子来了，里头是一件很漂亮的晚礼服。 或许是这段时间邱红除了喜欢冷脸之外格外配合，邱嘉春的语气不再像开始那样阴狠，而是和煦了许多：“邱红啊，今晚是属于你的！我把对你有意思的所有大老板都请来了，拍卖你一个月的使用权，你猜猜起拍价是多少？” 邱红眼里恨不能喷出火来：“邱嘉春，你干这样的缺德事，不怕遭报应吗？” “遭报应？”邱嘉春嗤笑了一声，“怎么，难不成你也做过许多缺德事？” 邱红没反应过来：“什么？” “你自己说的，干了缺德事，会遭报应。”邱嘉春冷笑着反问，“所以，你现在沦落到这个地步，是干了什么缺德事？” 邱红无话可驳。 “邱红，其实你的命比我又好一点，至少你的父母从小宠你到大。”邱嘉春的脸上忽然出现了一抹落寞，“而我呢，跟这里的……那些孤儿也差不多，从小就过的是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往上比，人外有人，往下比，你永远不是最惨的那个。” 邱红怒道：“所以？你就要把更多的人拖入这样的人间地狱？” “嗯，只有这样，我才能感受到自己存在的意义，感受到有钱人的快乐，哈哈哈哈……”邱嘉春张狂地笑了起来，“其实你们只要听话，我也不会对你们如何，大家都是可怜人嘛，我更喜欢玩弄有钱人，看他们从趾高气扬到跪下求我给货，双手敬畏地送上来各种金钱首饰，那种快乐才是最痛快的！” 邱红忍不住往后退了好几步。 ”你怕我啊？“邱嘉春见了她的动作，却主动往前走了几步，”别担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像你这样的人，最好挟制了，只要捏住那两个小孩，你就会乖乖听话。所以我当初才会极力劝你带上孩子跟我来这，哈哈哈哈……其实我还有些好奇，你会变吗？“ “什么？” “你知道吗？我那从家里跑了的亲妈，其实也疼爱过我和我弟呢，一日三餐和身上穿的都会给我们准备妥当。”邱嘉春陷入了某种回忆，“但是后来……她就变了，她变得越来越麻木，越来越无所谓，也越来越狠心，丢下我们就离开了。” “这里的很多女人也一样。她们一开始，为了孩子委委屈屈地接客，心不甘情不愿的，可是不需要多久，她们就会变得主动，哈哈哈哈哈哈……太有意思了！再接着她们就不再管自己的孩子了，任由他们自生自灭。我挺期待的，你最后变成和她们一样，需要多久呢？” 邱红傲然地看了邱嘉春一眼：“我永远不会放弃自己的孩子。你以前受的那些苦难，也并不是你作恶的理由！当时村里面，家家户户都不算富裕，但你和你弟弟到谁家，至少能吃上一口热饭，你如今……就这样回报大家？” “呵……不好吗？我把他们带出来，你没看到村长的大笑脸吗？”邱嘉春立刻反驳道，“他们对于这个村子来说，是恨不能立即摆脱的毒瘤。就像从前的我和我弟，是……他们会给我们一口热饭！但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孩子跟我们玩，不是吗？他们嫌我们脏、不爱干净，没爹没妈没教养！就像嫌弃你克父克母还克夫一样！” 邱红摇摇头，再不肯多说了，邱嘉春已经无可救药，走上了一条不能回头也不想回头的路了。 “收起你的那些天真吧！如果不是我把你带了出来，你以为你带着两个孩子在村里，又能过得多好呢？至少在这里，靠你那张脸，你和你的孩子，衣食无忧。” 邱红听不得这样的诡辩，当即反驳道：“可我靠自己种地赚钱，花着有尊严！两个孩子至少能正常上学，而不是像现在，连厂区的大门都没办法出去！” “尊严？”邱嘉春再度嗤笑起来，“你还是如此天真，你该不会以为做一个一贫如洗的寡妇，真有什么尊严吧……算了，说这些没意思，赶紧换衣服，好好打扮，别搞砸了！” 邱嘉春说完这句话，忽然到卧室一把拎起了邱诺，冲着惊慌失措的邱红道：“这个小的，我先帮你带一带，别担心，只要他跟你一样听话，我不会打小孩的。” 第177章 嫂子，刚才冒犯了 邱诺猛地被拎起来，倒也没哭，只觉得很不舒服，于是迷茫着扑腾了两下。 邱红立即央求道：“我一定会好好配合的，你放下孩子，让他跟着他姐姐待一起就可以了！这里不是你们的地盘吗？不要吓他。” 邱悦也飞快地上前拉住了弟弟的手，忍着害怕补充：“我弟弟看不见我和妈妈，会害怕得哭，不要带他走，可以吗？” “不行！”邱嘉春脸上阴沉沉，厉声道，“放手！” 察觉到对方毫无顾忌的用力，邱悦担心会伤到弟弟，立即放了手。 邱红猛地上前拦住，试图抱过自己的儿子：“嘉春哥！我听话，我很听话，你别这样对孩子！我真的全听你的！” “滚开！”邱嘉春猛地推了一把邱红，接着道，“我知道你听话，但有点压力，才会更有动力不是吗？好好收拾吧，两个小时后我会来接你。” 邱嘉春带着邱诺离开了。 邱悦担心弟弟挨打，害怕得自己哭了起来，邱红搂住女儿安慰，没忍住也落了泪，但现在也不是抱头痛哭的时刻，她调整了一下心情，拍了拍女儿的背，开始收拾了起来。 如果要说来这学到了什么，那就是她如今的化妆技巧，已经十分娴熟了。 搁半个月前，她对那些护肤品是只知道郁美净和猪油膏的，现在却知道护肤品之外，还有那么多琳琅满目的化妆品。邱嘉春找了一个人，专门教她怎么化妆和打扮，扎扎实实地学了这些天后，邱红如今自己就能画出一个明艳靓丽的妆容了。 她给自己画了一个极为上挑的眼线，配上红唇和她本就生得艳丽的脸蛋，显得气场更强了许多。邱嘉春送来的礼服也是大红色的，上身之后玲珑的身段被勾勒出来，真应了那句话，倾国倾城貌，惊为天下人。 就连邱悦也忍不住呆呆地看住了：“妈妈，你好漂亮啊！” “……可惜了，你荣伯伯看不到。”忽略即将赴宴的性质，邱红对着这么一身也极为满意。 邱悦嘟嘟嘴，对亲妈这种说啥都能想到荣伯伯的行为微微有些小吃醋，并不答话，而是把自己缩小了一倍的厂区平面图给拿来了，邱红接过看了看，朝着女儿比了比大拇指，接着把她们收集到的所有资料隐秘地折叠后藏在了自己盘起的长发里。 那瞧着大而光洁的发髻里，除了纸条，还藏了一把削铁如泥的小刀。 转眼到了晚宴时分。 和邱嘉春说的一样，宴会厅里坐满了 各种大老板，而邱红的位置就是舞台上的一角，她只需要负责展现美貌和身段，等着那些喜欢豪掷千金的人竞价就行了。 当然，也并不是谁都有竞价权的。 宴会的最初，是一场合同签订仪式。邱红冷眼看着这些人把白粉当白面一样地买，在确认过品质和价格之后，签了合同，交了定金。 这才到了第二个环节，卖人。 起拍价是10万，没一会，价格已经飞速蹿升到了60万。 邱红忽然感到一阵悲凉，在这样畸形的环境里，钱已经不是正常的钱，人更不是正常人了。 其中有个戴着金丝眼镜的老头，猛地问道：“你生过孩子？是女儿吗？” 那话里期盼和猥亵的意味实在太浓，邱红直接被吓住了，飞快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生出女儿。 邱嘉春在旁边笑了笑，忽然伸出了手：“她生的是儿子，三四岁的小屁孩，脾气很暴躁， 今天下午逗了逗他，看给我咬的。” 露出的手掌虎口位置赫然是个渗血的牙印。 邱红的心猛地提了起来，担心儿子闹脾气会被打。 那老头瞧了瞧，撇撇嘴：“所以啊，还是跟小白兔一样的女孩子好啊。” 邱嘉春看了邱红一眼，这才接话道：“您说的是，下次有好的，我给您留着。” 不过短短几句话，邱红发觉自己的后背已经汗湿了。 竞价停滞在了85万。 正到关键时刻，进来了一个被安保簇拥着的大老板，剃着个耀眼的光头，戴着墨镜，留着小胡子，身姿挺拔，姿态却很是傲慢，一来就抢了最前头的椅子。 邱嘉春见了也有些卑微，上前说了说今晚的规矩，光头点了点头，让直接把最高档的合同拿来。 最高档的合同，数量是100千克，也就是两百斤，价值近千万，邱嘉春顿时露出了一个极为满足的笑容。 合同签完，再次进入了第二个环节。 邱红的一个月，最终卖了100万。 买主自然就是最后压轴出场的光头。 邱嘉春笑得格外开心，频频向对方敬酒，宴席上热闹非凡，邱红却如坐针毡。 邱嘉春发觉了这点，特意在结束的时候凑了过去，温和叮嘱道：“邱红，好好伺候拍下你的老板，人家可花了大价钱，总不能叫人家败兴，对吧？至于你儿子，不用担心，我一定会替你好好照顾的。” “我的孩子，要是少掉一根汗毛，我……都会跟你拼命。”邱红不知道自己的威胁到底有没有用，但她别无选择，只能虚张声势。 邱嘉春颇觉好笑：“你该不会觉得，自己还有还价的余地吧？好好听话，否则我不介意把你女儿卖出个更高的价格，那个老头，最喜欢的，可就是没满16的小姑娘了。” “你敢！”邱红瞬间气急。 邱嘉春冷哼一声：“如果你听话，我可以帮你保全你的两个孩子，但如果你动了歪心思，别怪我不客气！那些教你的东西，都记住了吧？该怎么跟老板们吹枕头风。” “……记住了。”邱红咬牙切齿地回道。 邱嘉春摇了摇食指：“不对，表情不要这样苦大仇深，瞧着不讨人喜欢。” “……”邱红无可奈何地露出了一个温婉的笑容。 邱嘉春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将她和那个光头老板一起被送到了宴会厅楼上的房间。 所有参与了签订合同的老板，会在这里待足三天时间，直到拿到自己下的所有货确认无误后，才会隐秘地离开。 房间里放着一张巨大的床，四周装修也是仿造的星级酒店，床头柜和梳妆台功能齐全，宽敞的浴室浴缸和卫生间，瞧着各处都光可照人，奢华无比，窗前还摆了一套桌椅，上头放着一瓶红酒，两个高脚杯。 光头转了转，猛地拿那红酒猛地往地上一砸，酒红色的酒液四溅：“什么意思？就让我喝这种酒？小邱，怎么，你们这里的档次就这样？连瓶好酒都没有，还怎么共度良宵？” 邱嘉春顿了顿，赶紧低头道歉，飞速地着人拿了一瓶珍藏级的红酒过来，又按照光头的吩咐，将窗帘全给放了下来，拿来了一个极具氛围的古董唱片机，却不是放古典钢琴曲，而是他自带的夜店dj舞曲。 等原本清静雅致的房间被霍霍得不伦不类后，光头这才抬了抬手，宣布自己要开始享受夜晚和美人了，把所有人轰了出去。 邱嘉春迫不及待地带着人离开了。 光头转眼老老实实地把原先微微露胸的衬衫穿好了，对着邱红微微低头：“嫂子，刚才冒犯了。” 第178章 跟拍电影似的 “……”邱红愣愣地看着光头，有些不敢认。 褚地煞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又把胡子揭开给邱红看了看才使劲按了回去，大声道：“我这造型还挺颠覆吧？” 反正跟从前在笼口村的褚地煞，是判若两煞。 邱红这才确认面前这人正是之前相处了大半年的褚地煞，顿时松了口气，笑了出来，虽然她很相信荣正对她下的保证，但刚才仍然提了一口气，怕这人并不是荣正那头安排的，那她可就危险了。 褚地煞，也就是之前的光头老板，也跟着笑了起来，又飞快地向着邱红说明：“嫂子，悦悦和诺诺的身边都有正哥安排的人，华哥也在，你放心，还有华哥的媳妇，林琳姐，她也乔装打扮进来了，在厨房那块负责倒垃圾呢。” “好！”邱红听到这里彻底放下了悬着的心，将头上的发髻给拆了下来，取出里头的资料来，全都拿给了褚地煞。 没错，这是一场瞒天过海的卧底行动。 荣正是这场行动的总指挥，关于他坐牢的假消息都是故意放出去的。 这一切的源头，还要从一年前说起，当时，邱嘉春带着第一批他从笼口村召集起来的小混混离开时，曾经跟荣正打过一个照面。 当时，荣正开玩笑地说了一句，“没事多看书，有事找警察”。 其中年纪最小的邱明宇把这话听了进去，在被邱嘉春带到这个罪恶的制毒贩毒的终极大窝点后，没被罪恶和金钱腐蚀，而是越发渴望过回普通人的生活。无法适应的人，在这里是极为痛苦的，他受尽各种折磨和欺负，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真的去报了警…… 时间恰好就撞到了荣膺因为调查到这个罪恶之源而被对方囚禁失踪后。 可哪怕有邱明宇的证词，想要救出荣膺，利落端掉这个窝点，依旧难上加难。 邱明宇已经不可能再回去做内应，一是因为他的叛逃，再回去只有死路一条；再就是他的胆子真的很小，鼓起勇气去报警，已经花光了他所有的勇气；第三点，也是最悲伤的一点，他的腿在逃跑过程中被打废，又在奔波逃跑中错过了治疗时机，导致了严重感染，左脚自膝盖以下已经被截肢了。 更无奈的是，一直当着小虾米的邱明宇并不知道过多的关于这个团伙的信息。 荣正参与的救援小组和当地专业的缉毒警合作，总算是从邱嘉春的身上撬出了一点有用的信息。 原来，每年的三四月，被称作金三银四的招聘旺季，也是那个厂区会大量招新的时间，而邱嘉春，恰好就负责了这件事。但很快，在邱嘉春明确拒绝了他们安排的卧底人员，给出的理由是只带本地熟人后，他们的行动陷入了停滞。 很显然，邱嘉春只会带自己筛选出来的知根知底的人，这类人也有着极其显着的特点：穷和坏，道德水准极低，家里也没有几个人，这样就算是发生了什么事，或者死在外头，也不会有什么大的牵连。 好比邱明宇，他家里只有一个年迈体弱的老祖母，平常能顾得上自己就不错了，压根管不了邱明宇，也不可能为他做些什么。 至于邱嘉飞的儿子邱承宇，明显是不符合这个条件的，因为邱嘉飞和妻子许小琴，都还壮年，也在乎这个儿子。但邱嘉春为什么会答应邱承宇，以后要接他过去呢？就因为邱承宇过分符合——道德水准低的这条，而且逞凶斗狠的名声极响。 言归正传，因为邱嘉春这样的筛选条件，导致原定的卧底没法进入，被邱嘉春挑中的人呢，又全都没可能在短时间内为他们所用。 最终，邱红就被荣正举贤不避亲地挑中了。 往厂区那里头塞打扫卫生，干脏活累活的人是容易的，但这些人都没有在厂区里自由行走的权利，更没办法接触到邱嘉春和比他更重要的人物，所以荣正选择邱红，算是深思熟虑，也是无奈之举。 当然，前提条件是邱红也被邱嘉春挑中了。 没有亲戚却有个克亲名声的漂亮寡妇，还带着两个孩子，这样的条件让邱嘉春在第一次见到邱红时就两眼冒光，和毒品一样可以被称为稀缺资源的，就是无主又好欺负的漂亮女人和孩子了。 他在肮脏的世界里浸淫多年，早就懂得，比烟酒、金钱更适合在那些手握大权的人里流通的，是优质的性资源。 而孩子，尤其是像邱悦那样的漂亮孩子，同样是一笔财富。 邱红在他眼里并不是一个悲惨的寡妇，而是全身闪着金光的金子。 荣正说服了自己，接着说服了邱红，邱红说服了自己，又说服了女儿，这热闹的一出大戏就这样上演了。 此时此刻，褚地煞拿到所有的资料后，仔细看完，再将所有的东西全都密封好，装入了一个极细的防水小管里，直接塞入了酒瓶，做好了封口。 “好了，明天所有的这些会被林琳姐想办法送出去的。”褚地煞长舒了一口气。 他们只有三天的时间。 三天后，所有的买了货的大老板要从这里离开，荣正那头必须带人部署计划好，来一次漂亮的一窝端才行。 否则，不仅邱红和两个孩子会有危险，荣膺也会陷入更大的危险境地里。 邱红津津有味地看了一通褚地煞的操作，这会跟着松了口气：“那后头……我要做什么呢？” “继续收集有用的信息，另外，正哥叫我带话给你，让你该吃吃该喝喝，在这好好享受一下生活，别太紧张！”褚地煞笑着说道。 邱红听完也笑了，她刚到湘源县的小镇上，在旅馆那的厨房里跟荣正见了一面，那时荣正也是这样跟她说的，所以她其实到了这里，除了面对邱嘉春，确实还挺放松。 就是眼下的局势呢，两人必须待在一个房间里，还得将就那大声又劲爆的dj舞曲，多少有些许的小尴尬。不过俩人有着之前大半年在笼口村的共同经历，聊了聊养猪厂的生活还有邱诺那个小不点，也就渐渐地都放松了下来。 毕竟是个花了100万才得到的大美人，肯定是要纵情声色一把的，所以为了做戏做全套，他们离着能睡觉还早着呢，可得找些话来说。 “地煞，之前正哥说要给你安排个新工作，现在有着落了吗？”往事聊完了，可以展望一下未来了。 褚地煞点了点头，荣正让发小秦时尧安排的新工作已经到位了，他现在成了一名高级安保，换个名字就是贴身保镖，负责在一些特定行程里保护一些大人物，工作不怎么轻松，但休息时间挺多，工资也很高，恰好他之前学的本事也能用上，这份工作真的很适合他。 “真厉害，跟拍电影似的。”邱红听完大大地涨了一波见识，感慨道。 褚地煞失笑，指着红酒、古董唱片机还有身后的大床：“嫂子，现在不更像拍电影吗？卧咱俩还是卧底呢。” “也对哦！”邱红不禁拍了拍脑袋，要搁一个月前，她真想不到自己能穿着这样的礼服，画着这样的浓妆，跟人在这样的房间里聊天…… 有点刺激……还有点好玩。 说着说着，褚地煞猛地拿出了一个烟咬在了嘴里，含含糊糊地解释：“嫂子，我不抽，就是有些烟瘾来了，闻一闻。” “……你，这烟里不会有料吧？”邱红一下就想多了。 褚地煞哭笑不得，伸手就把烟扔到了垃圾桶，以示自己很正常，没有染上不该染上也决不能染上的某种瘾。 “……”邱红失笑，她自打来了这里，见了太多的怪像，实在有些害怕了。 褚地煞又摸了摸自己的大光头，解释了一下：“嫂子，我其实是……特别想问问你，明星……他现在怎么样？” 第179章 交货现场 “……”邱红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邱明星怎么样呢？ 大约每天都是煎熬百倍，了无生趣吧。 褚地煞的眼睛慢慢地红了一圈，和那颗看起来已经看破红尘的光头半点也不相配，说话也带上了一丝哽咽：“我明白了。” 只有描述痛苦才会让人为难。 “……他家里给安排了很多相亲，他都搞黄了。”邱红想了想，淡淡地说了一句。 褚地勉力露出了一个笑容，片刻后转身进了卫生间。 “……诶。” 这晚，吵得人脑袋疼的dj舞曲放了半宿，褚地煞又上卫生间接了两大盆水，泼了一床，再往里滴了好些带有奇怪味道的香水，接着两人在里头先后冲了个澡，换上了浴袍，就大摇大摆地另开了一间房。 邱红在床上睡了一晚，褚地煞自然是睡的沙发。 次日天明，邱红终于被送回了原先的住处，而褚地煞化身的光头老板继续和其他大客户一起被邱嘉春接待去了其他地方。 邱诺也被送了回来，邱红重新冲了个澡，换上了自己的衣服，一会抱抱女儿，一会亲亲儿子，满心喜悦：“悦悦，大约再有一个礼拜。” 就可以正常去上学了。 三天后是关键时刻，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等这边的事了，回到笼口村修整一番，大家就能恢复到正常生活了。 “妈妈，没关系。”邱悦却不是很在意，反正课本她都带来了，每天学一点也差不多了，进度是肯定不会落下的。 邱红翻了翻女儿做的习题册，满满当当的全都是勾，瞬间也明白了，行叭，学霸靠的就是一个自觉！ 女儿是到哪里都能学习，儿子是到哪里都能捣蛋。 小邱诺昨天把邱嘉春给咬了一顿，最后啥事也没有，邱红仔细问了问，是邱嘉春正打算还手呢，有人进去把他给叫走了，最后还不知道打哪里冒出来一个人，给了邱诺一兜子花生糖。 这必定就是荣正安排的人了。 “妈妈，给！”小家伙猛地还从口袋里掏了一块花生糖出来给亲妈，非常大方。 邱红哭笑不得地接过，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的样子。 把邱诺的外套大口袋一翻，里头掉出来好几把金灿灿的钥匙。 “诺诺啊，这些钥匙，你是从哪里拿的啊？” “……我也不知道啊。”小邱诺眨眨眼，抓着自己的玩具车有些心虚，妈妈说过不能乱拿人家的东西，但是那是个坏伯伯，他就想给他捣乱！ 邱红还能不了解自己儿子嘛，这么个小家伙屁股往哪撅是要干什么她门清，立即就小声哄道：“妈妈知道那个叔叔很坏，不仅拎着你走，还对你很凶是不是？但是，钥匙是很重要的东西，现在妈妈想知道你是从哪里拿到这些钥匙的，告诉妈妈好不好？” “……嗯，我从箱子里拿的！”邱诺比划了一下，又强调，“跟妈妈那个不让碰的箱子一样。” 邱红：“……” 邱悦：“……” 那个家里不让碰的箱子是荣正给的那个密码箱！ “诺诺，你怎么知道密码？” “不知道啊。”邱诺扣扣脑门，密码是什么玩意哦。 “那钥匙不在箱子里吗？” “在呀。” “……那你怎么打开的箱子？” “我一巴掌拍下去，它就开了！”邱诺十分自豪。 邱红：“……” 邱悦：“……” 这绝对不是什么大力出奇迹了，估计就是传说中的瞎猫碰上死耗子。 不过，这些钥匙既然是被装在保险箱里的，肯定是好东西。 邱红跟儿子商量了一下，把钥匙给没收了，小孩没有意见，邱嘉春的保险箱里，除了这几个钥匙，剩下的都是金条和现金，那些东西对他来说都太重又太大了，小孩一个都没拿。 三天后，清晨。 邱红从昨晚开始就不怎么睡了，精神高度紧张，实在睡不着，倒是邱悦和邱诺两个小孩的心理素质更好。 邱诺还勉强能算是因为什么也不知道才不在意，但邱悦，邱红表示有点看不懂自己女儿了，是不是胆子大起来了呢？ 邱悦摇摇头：“伯伯不会让我们出事的！” 小姑娘对荣正同志十分信任。 邱红一愣顿时笑了起来，还真是啊，就连她，也只是怕事情出意外，或者是孩子们受惊吓，至于生死大事，反正荣正肯定会保护好他们的。 一家人起床洗漱后如常地开始等待早餐。 这一天来送饭的，是心情很好的邱嘉春，交货在即，尾款也会到账，那么些大订单他能从中抽成几十万，自然是无比愉悦。 不过吃完饭后，邱红就要和两个孩子分开了，因为她得跟买了她一个月的“光头老板”走，但孩子们会被邱嘉春押在身边。 母子分别，自然是都哭了一场，邱红流泪恳求：“嘉春哥，你别为难他们，我在外头一定好好听话，会劝他下更多订单的！” “好说！我看那光头确实被你迷得不行。这不就对了嘛，你瞧瞧，你现在的日子多好啊，锦衣玉食！哈哈哈哈……”邱嘉春张狂大笑。 邱红隐忍地看了他一眼，到底没再呛声，只把儿子的各种玩具连同一部分的行李放在了一起，恳求邱嘉春帮着一起带过去，让小孩能够消磨时间。 “行，这种小事我可以满足你。”邱嘉春说完有些怔愣，原来那么大的行李箱里，一大半的空间都是俩孩子的玩具，他切实感受到了邱红的拳拳爱子之心，也挺好……那孩子在他这，就不愁邱红不听话了。 邱诺这回没大闹，哭唧唧地牵着姐姐的手跟着走了，虽然要跟妈妈分开，但姐姐在身边，小家伙也很有安全感。 邱红也收拾了一番自己，那几把重要的金钥匙早就在和褚地煞的逢场作戏里，转交过去了，她手头上如今已经没什么重要东西。邱红仔细想了想，在一堆衣服里，选了一身利落的西服配西裤的套装，到时候跑路的时候不至于累赘。 邱嘉春见了有些不满：“为什么不穿裙子？” “那光头喜欢干练的风格，特意让我这样打扮的。”邱红说谎不眨眼，立即拿褚地煞扮演的大客户挡枪。 “这帮人还是会玩……这是要跟你玩老板秘书的游戏呢。”邱嘉春听完果然作罢，一脸兴味地调侃了一下，又道，“那回头我让他们多给你送些套装过来。” “……呵。”等人走了，邱红没忍住嘲讽地笑了一声，什么东西！ 交货的现场比邱红预先想的无趣多了，买卖双方都各自带了称，称货也称钱，双方都一丝不苟地进行着，数值精确到了小数点后两位。如果有什么值得惊讶的话，就是邱红发现厂区里的那些小孩也都被带着在一旁观看整个流程。 最令人滋味难言的，就是这些孩子脸上司空见惯的麻木。 邱红瞧了一会不忍心再看了。 “提前习惯习惯，以后你的孩子，少不得也要好好学学怎么在这里生活。”邱嘉春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轻声在邱红的身边说道。 邱红忍不住怒目而视，正待说些什么，她身旁的褚地煞已经一把将她揽住，护着朝外走了几步。 邱嘉春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嘴里还没发生声音，右肩膀上已经中了一枪，他带着错愕至极的眼神盯着自己的伤口看了看，眼底被染成一片血红。 “有条子！” “……走！拿着货走！” “……” 邱红被褚地煞带着不断后退，耳边是各种令人心惊肉跳的枪击声，直到这一刻，她才彻底明白了平凡的生活为什么又被称作岁月静好。 “嫂子，上车！”褚地煞将邱红推了推，拿起手里的枪警戒着去往另一头的车门。 邱红连忙动作麻利地上了车，正要关车门的时候车后方猛地冲过来一个小孩，木呆呆地请求道：“阿姨，带我走吧。” 邱红动了恻隐之心，刚要说些什么，就听褚地煞大喊：“别！” 说时迟那时快，邱红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飞扑向上的小孩在小手臂上划了一刀，溅了一窗户的血，褚地煞举着枪，迅速对准了小孩，却不料对方像条泥鳅一般迅速下了车，邱红顾不得手上的伤口，飞速地关上了车门。 褚地煞猛地一皱眉，不对，他迅速大喊：“嫂子，马上离开这车！” 两人刚刚下车走了几米不到，车子就猛地爆炸了。 褚地煞飞速地扑了过来，护着邱红就往前跑，两人狼狈不堪地刚刚跑出会被余爆波及的范围，就见前方高高的土坡上，又是那个小孩，他大喊了一声“你们是条子”，就猛地对准褚地煞开了一枪，万幸他的准头不够，褚地煞的动作也十分灵敏，所以瞄准的是头，最后被打中的是小腿。 那孩子不大的眼睛里印着刻骨的仇恨：“你们跑不掉了！” 邱红彻底傻眼了：“……” 她该怎么办？！ 第180章 终于合体! 褚地煞万分懊恼，没想到他有一天居然会栽在一个小孩身上，但到底是经过专业训练的，他迅速调整了状态，继续将邱红护在身后，慢慢和那孩子周旋着。 邱红则是整个人陷入了混乱不堪的状态，但又强迫自己一定要保持清醒，绝对不能拖后腿！她将那把削铁如泥的小刀牢牢地握在了手里，满眼警惕地看着四周。 毕竟如今的情况，半点也不乐观。 那小孩占据高位，本事还不小，又召集了两个同伴，一起频频压着褚地煞打，让他不敢冒头又别无出路，这样下去迟早也是个死。 褚地煞的心往下沉了沉：“嫂子，你会开车吗？” “我，我不会。”邱红傻眼了，她倒是看荣正开的时候很感兴趣地问过不少问题，荣正当时还说找个时间让她学一学，但截至目前，她还没有机会摸方向盘呢。 褚地煞遗憾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轿车，他本来打算自己引开小孩，让邱红开车走的，看来这个计划行不通了。 “走！” 褚地煞惊骇地发现那孩子竟然朝着他们这头投掷了一颗手榴弹，飞速地拉起邱红就往前冲……褚地煞的体力向来很好，不然也做不成高级安保，但他刚刚受了伤，又频频躲闪，虽然勉力能走，到底不如从前灵活，所以最后成了邱红扶着他跑。 长年劳作的邱红也有着十分强悍的身体素质，没拉后腿。 无奈身后那帮小孩似乎将他们当做了目标，穷追不舍。 双方在又一次的交锋后，褚地煞发现自己没有子弹了…… 邱红：“……” 完了，难不成今天她真的要命丧于此？ 不行！ 她死了，女儿儿子怎么办！ 天杀的荣正怎么还不来？！ 那念头刚刚一闪而过，邱红就亲眼见证了那一直追着他们打的小孩，先是握枪的那只手中了一枪，枪应声而落，接着第二、三枪分别打在了他的另一只手和大腿上。 褚地煞长舒一口气：“正哥来了。” 邱红茫然地四处望了望，哪呢？她影子都没看到。 褚地煞笑了笑，指了个方向，过了得有个半分钟，才终于有动静了，身穿迷彩端着枪站在越野车上的荣正，满脸严肃地观察着各个方位，不论是刚毅的下巴还是强壮有力的手臂和肩膀，都散发着满满的安全感。 邱红心脏怦怦跳，这回不是怕的，是被帅的，车子开得很稳，荣正途中又开了两枪，那车才终于到了他们面前，邱红兴奋地跟荣正对视了一眼，正要打招呼，褚地煞一句给点子弹就行，车上扔下来一包子弹立刻又开走了。 邱红：“……” 行叭，行走江湖确实不能太过儿女情长。 两个人又在原地边警戒边等了半小时后，终于前方来了两副担架，邱红拒绝了担架，表示自己能走，她手上的伤其实并不严重，加上褚地煞帮她做过了基础的处理，所以完全不影响行走，倒是褚地煞前头透支了体力，加上腿上本来就中了一枪，走路实在有些费劲了，直接被按着上了担架。 邱红在医疗车上待了半个小时后，又和林琳碰面了。林琳的打扮也十分帅气，一身黑，手上抱着邱诺，身旁跟着邱悦，把俩孩子全须全尾地给邱红送来了。 邱诺有些被吓到了，虽然他并没有直接看到那些残酷的画面，但频频响起的枪声还有一路走过来，许多身上包扎着伤口的人，还是让小孩迷迷糊糊之间明白在这之前，一定发生了一些可怕的事。 现在又见妈妈手上也有纱布，眼睛立即变得湿漉漉起来。 邱红连忙展示了一下自己还能灵活运转的手臂，示意自己伤得一点都不重，接着又挨个亲了亲俩孩子，帮着儿子擦了擦眼泪，又拍拍噘着嘴的女儿的背，也是忙活得不轻。 褚地煞在旁边逗小孩，特意学了学邱明理的口音用着笼口村的土话说道：“诺诺，悦悦，我是谁啊？” ！ 姐弟俩齐齐瞪大了眼睛看向那闪亮闪亮的大光头，不敢认。 邱诺试探性地伸出了手，褚地煞配合着低下头，让小孩摸了摸他自己也不习惯的光脑壳。 小孩迅速伸回手，瞪大眼睛道：“有虫子！” 这脆嫩嫩的一嗓子把褚地煞都给吓了个激灵，啥虫子？他脑袋上有虫子？ 褚地煞立即飞速地来回摸了好几把，又让旁边站着的俩嫂子赶紧帮他看看是不是虫子落他领子里头去了。 邱红：“……” 林琳：“……” 啥也没有啊！ 邱悦惊奇地自己上手摸了摸，破案了：“弟弟，不是虫子！是头发根根！” “就是虫子！花生叶上的虫子！”邱诺瞪眼反驳。 邱红哭笑不得地解释了一下，收花生的时候，小孩被那个洋辣子给刺过一回，当时还掉了好些金豆豆，这会估计是感觉到了类似的手感。 小孩子手特别嫩，很容易被刺挠到。 邱悦把弟弟的手掌打开，让他自己确认上头有没有红肿，邱诺盯着自己的手心看了看，确实只红了一小块，没有肿，也不痛，这才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褚地煞：“……”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确认了头上没有虫子，但是被小孩那么一说吧，他就觉得头上痒得慌，很想立即洗个头。 另一头林琳也问邱红呢，回去笼口村之后最想做什么。 “嗯……学车！”邱红很有追求地说道。 万一……再碰上今天这样的惊险时刻，多一个技能就是多一道保命符啊！ 褚地煞听完就朝着邱红竖了竖大拇指，这心理素质，不愧是他大哥的女人。 林琳听完他们的冒险故事，当下也生出了一抹敬意，觉得邱红真是了不起，敢带着俩宝贝孩子来这样的地方冒险卧底，刚刚才经历了一番生死险境又想着掌握新技能了。 邱悦兴致勃勃：“妈妈，我能跟你一起学吗？” 自行车她早就骑得熟练了，小轿车的方向盘，对她更有吸引力。 林琳：“……” 虎母无犬女啊。 邱红：“不行。” 这大家伙可不比自行车，一个不小心要出人命的，邱红让女儿乖乖再等几年，等她长大了再学。 “我会开啊！”邱诺很自豪，他想起家里那辆廖青韵送他的小三轮童车了。 邱悦对着傻白甜弟弟无奈地比了下大拇指，你厉害！ 这天，直到夜幕降临，邱红等人马上要跟车离开厂区，前往湘源县的县城安置了，荣正才终于忙完找了过来，人群中人很多，他却目标明确地一把将邱红抱进了怀里。 “辛苦了！” “不辛苦。” 第181章 荣膺被转移了 两人旁若无人地抱了一分多钟。 直到邱诺试图硬生生地把自己的小脑袋挤到了两人中间，这才作罢。 荣正好笑地抱起小家伙做了几次抛起接住的人工蹦床服务，这才把已经乐得不行的小孩放下了，又一把将冷静站在一旁，但眼睛十分明亮兴奋的邱悦给一把扛着放到了肩膀上，吓得小姑娘嗷地尖叫一声，接着脸上也乐开花了。 小姑娘从来没有被这样扛起来过，这一回却仔仔细细地感受了一回两米以上的空气，才笑着表示自己要下去。 “抱我，伯伯！”邱诺等姐姐被放下来了，立即又伸出了手，等荣正一把将他抱起，还把小脸亲昵地荣正的脸上蹭，“伯伯，我好想你啊！” “这是真的，诺诺想你想得掉了大几斤的眼泪水呢。”邱红作证道。 荣正心内滚烫，亲了口小孩，也没把孩子放下去，只腾出一只手来，又摸了摸邱悦的脑袋：“悦悦画的平面图帮上大忙了，还有你收集的那些信息，咱们这次打了一个大胜仗！” “……真好。”邱红看着荣正，半晌才想到这么一个词。 荣正牵住了邱红的手，知道她现在肯定感慨万千，安抚道：“现在没事了，我们的行动很成功。” 因为缉毒警和卧底们提供了充足的资料和信息，整个行动也准备多时，方方面面都做得很到位，更出动了上千武警，没有放走任何一个人，所有的毒品、赃款也全都在现场被截获了，绝对算得上是湘源县缉毒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话音落地没两分钟，一个穿着夹克衫领导模样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急道：“荣正，坏事了，荣膺被转移出去了！” 所有人都瞬间愣住了：“……” 整个厂区的搜索刚刚结束，按照邱红之前提供的信息，找到了邱诺曾经误打误撞到过的地笼，但当他们掘地三尺，挖开的时候，里头已经半个人影都没有了。 荣正望向了邱红，他本以为今天会利落地结束掉，随后他会带着邱红和孩子们重新回到笼口村，澄清一切谣言，接着过平淡却幸福的生活。 为什么老天爷就喜欢一波三折，不给人一个痛快呢。 “去吧！”邱红想了想，鼓励道，“诺诺……当时看到他的时候，他身上很臭，衣服颜色很深……” 大约身上有伤，情况很不好了，所以，现在是真的争分夺秒了。 荣正深深地看了邱红一眼，正准备跟着中年男人离开，腿上就挂了个秤砣。 “伯伯啊，你别走~”可怜兮兮的小邱诺开始撒娇了。 荣正一颗铁血汉子的强大心脏直接被萌化了，把小孩抱起来讲了讲道理。 “那带我和妈妈一起去！还有姐姐！” 小孩压根不听道理，到哪里都想着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全家桶模式。 荣正摇摇头，这一次的卧底要不是事态这样紧急，他绝对不可能让邱红带着两个孩子冒险，如今母子三人的身份已经暴露，他就更不可能再带着孩子们到处跑了。 “呜呜呜……”小邱诺真情实感地哭了起来。 邱红连忙把儿子接了过来：“诺诺，还记得你之前遇到的那个假伯伯吗？” 小孩点了点头，他之前遇到荣膺，误以为是荣正，后来妈妈跟他解释，那人是荣正的哥哥，他就管人家叫“假伯伯”。 “现在他有危险，伯伯要去救他，我们要支持伯伯，对不对？”邱红循循善诱。 “对。”小孩点头了，然后飞速表示，“我可以帮忙！” 刚刚主动毛遂自荐完，又迫不及待地朝着荣正伸出了手，抱！ 邱红：“……” 亲妈给整无奈了，朝着女儿使了使眼色。 邱悦淡定地喊了一声弟弟的全名：“邱诺！” 小邱诺蔫了，乖乖地朝着荣正哭唧唧地挥了挥手：“伯伯拜拜~” 周围人瞧着这一幕都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笑意，这种无可言说的血脉压制啊，真是又好玩又好笑。 荣正也摸了摸邱悦的脑袋，这才快步离开了。 在前往县城临时安置点的路上，邱红从黄天华那里知道了那个对她和褚地煞穷追不舍的男孩的身世。 四代贩毒人的孩子，他的父亲、祖父都死在警察手里，相对的，也有数位警察因他们而丧命，就连他不过10岁的人生里，就曾经枪伤过三名警察，万幸并无生命危险。在今天，他打伤的也不止一个褚地煞，另有两名警察被他射中了肩膀和手臂。 放在电影里俗套的情节，而在现实里，却是活生生的惨烈事实。 他的确跟警察有着世仇，但他的仇是建立在罪恶与剥削上的，是正义若不遏制，就会牺牲无数人的幸福的。 那些警察的妻子，失去了丈夫，他们的孩子，也失去了父亲，失去了在漫长岁月和家人共享天伦之乐的机会，这些同样是世仇。 邱红回想起那个男孩仇恨的双眼，不禁打了个冷颤，一旁的林琳察觉到了，递了一个询问的眼神。 邱红摇了摇头，她刚刚头一次希望一个孩子永远留在他的10岁，别再长大了。罪恶需要终结，否则只会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大。 “等会到了，好好洗个澡，睡个觉，睡醒后，一切都会恢复平常啦。”林琳笑着拍了拍邱红的背。 邱红也笑着点点头。 安置点是个挺不错的酒店，他们到达时已经是晚上11点多了，在休息一晚后，明天会有一个统一的谈话程序，复盘卧底过程中的所有细节，强调保密的纪律以及说明后续的保护程序。 邱红听到最后一条时有些惊讶，以后还会有人保护？ “起码半年以上。”黄天华解释了一下。这类贩毒团伙，很喜欢搞打击报复，所以一切参与过打击贩毒犯罪的人员都会被纳入保护程序，以防万一。 邱红点点头，有些感慨，原来他们看似平淡的每一天，都有许多无名英雄在守护着。 在担惊受怕数十天后，邱红再一次睡了半个安稳觉。 至于另一半，自然还是担心荣正。 起床后，她带着孩子们刚刚吃完早餐，就被告知有人来找，邱红有些懵，跟过去一看，廖青韵带着婆婆张福子，还有荣膺的未婚妻林芸都来了。 邱红：“……” 荣膺目前仍是生死不明这事，她该怎么说呢？ 第182章 钥匙的作用 张福子老人激动地挨个摸了摸母子三人，廖青韵也不住地确认着两个孩子的情况，感慨非常，这样危险的事情她们光是听着都害怕，在城里的每一天也一直为荣正和邱红他们担着心，甚至特意找熟人问了，去了据说最灵验的寺里拜了佛，盼着他们或多或少能顺利些。 万幸，如今终于是全须全尾回来了！ 虽然手臂上受了伤，但光看纱布包裹的厚薄也知道并不严重了，两人都大大地松了口气。 不过站在一旁微笑注视着众人的林芸，心里的石头却并没有落地，她等廖青韵和张福子问候结束，终于忍不住抢先问出了那个问题—— “请问，荣膺找到了吗？” 廖青韵也满眼希冀地看向了邱红。 “……”邱红彻底被难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廖青韵和林芸的心都往下沉了沉，尤其是林芸，眼泪已经飞速冲出了眼眶：“他……是不是已经没了？” 这话一出，惹得向来沉着冷静的廖青韵也跟着落了泪。 “荣正还在找。”邱红见状也顾不得其他的了，飞速地组织了一下语音，将她知道的情况都说了出来。 林芸的状态却并没有好转，她近乎崩溃地道：“我听说那帮畜生有个传统，每次大批量出货前，都会杀一个……警察。” 荣膺或许不是被转移，而是直接被祭天了。 “……”邱红被这番话惊得彻底失了言语。 邱诺被张福子抱在怀里，软软地问：“太太，奶奶和那个阿姨为什么哭啊？” 张福子不知道该怎么跟小孩说。 邱红看向儿子，猛地问道：“诺诺，你当时见到那个假伯伯的时候，他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他不喜欢我。”邱诺难得有些尴尬，接着不好意思地挠起了胳膊，那上头是他昨晚被蚊子叮出的几个痒痒包。 邱红把邱诺曾经见过荣膺的事情简单提了，然后又引导儿子说了一些荣膺当时的状态，这些话奇异地安抚住了林芸，她收了眼泪，半跪在那里近乎虔诚地听着邱诺的话。 可小孩很快就有些不耐烦了，因为荣膺当时并不想搭理他，这让小孩很受伤，于是说了一会后就道：“等伯伯下午把他带回来，你们就可以看到假伯伯了呀！” 屋子里猛地安静了好一会。 这个下午带回来显然只是小孩莫名其妙的推测，并非确定的事实，但小孩言灵，大家的心里，都忍不住升腾起了一股希望。 林芸破涕为笑，忽然伸出手来请求道：“诺诺，我能抱抱你吗？” “可以！”邱诺很大方，对着漂亮的阿姨也毫无抵抗力，软软地上前贴贴。 林芸抱着乖巧可爱的小孩，心里慢慢平静了下来。 因为荣正那头并未传来新消息，大家也只好等着，约定好中午一起吃饭，邱红就带着两个孩子先去做谈话笔录了。 将所有的信息重新陈列、对比后，做数据分析的小组又得出了不少新的线索，连连夸赞邱红和两个小孩做卧底实在做得太好了。 谈话到尾声的时候，又进来了两个一脸喜色的人，带来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那几把被邱诺拿到的金钥匙，他们连夜做了匹配，很快锁定了来自一家银行保险箱的钥匙，批了证件去查封回来，好家伙，里头密密麻麻的全都是各类贩毒运毒的证据，还有不少下线、买家的信息！ 这些信息，对于缉毒组来说价值连城，用全员欣喜若狂来形容也不为过，有些这些，他们之后可以深入挖掘，将这颗长期盘踞在湘源县的毒瘤根系全部铲除干净。 主持谈话的领导心情激动非常，对着邱红连连感谢，又朝着两个小孩比了比大拇指：“都说英雄出少年，您这两个孩子，以后都了不得啊！” “……哈哈哈，您过奖了。”邱红也开心地笑了出来，没想到小邱诺随便拿几把钥匙还能立这样的大功，真给她长脸了。 领导哈哈大笑，道邱红谦虚了，又紧接着表示，像邱红这样的大功，他必定要向上面申请一笔奖励下来，到时候直接送到家里。 邱悦眼睛一亮：“……伯伯，那我和弟弟也会有奖励吗？” 那领导被问得一愣，紧接着也点了点头：“当然有！小姑娘画图很有水平，也是大功臣，很厉害！” 财迷邱悦开心了，还摸了摸弟弟的头，觉得弟弟也很招财。 邱红：“……” 谈话的最后，就是之前提过的保护程序了。 因为邱红母子三人是一起做的卧底，所以未来肯定是要好好保护起来的，会派出三个人直接驻扎到他们即将回到的笼口村里，先来个半年套餐，在半年过后，审核一次风险等级，如果确认周遭环境安全，才会离开。不过，邱红一旦发现周遭有什么不对劲的事情，可以随时联系他们回去排查危险。 “……那这几位，平时吃饭生活啥的，怎么办啊？”邱红忍不住操心了起来，毕竟是派来保护他们的嘛。 领导哈哈大笑，让邱红不用担心，他们的同志都很能吃苦耐劳，会自己找工作隐藏身份，同时不影响保护工作的。 “……不如我给他们找吧？”邱红脑袋转了转，猛地冒出了一个主意。 领导有些愣，这还是头一次有人主动表示要给执行保护任务的同志找工作呢！不禁好奇地问了出来，什么工作啊？ “养猪！”邱红毫不犹豫地答道，“我们村里有个养猪厂，规模还挺大的，福利也很不错，他们在那里，既方便保护我们，还可以顺便挣一份工资呢。” 领导连忙表示，他们执行任务也是有工资的。 “那更好了，他们可以赚两份工资呀！”邱红笑道。 领导：“……” 好像真是个好差事哈！ “当然，也要看他们愿不愿意啦，我只是提个建议。”邱红笑眯眯。 领导想了想问道：“这养猪厂，是小邱家里开的？” “不是，是荣正开的。” 领导恍然大悟，笑着点头，道那这样是十拿九稳了，荣正在他们这号召力很强，那几个小同志估计很乐意去养猪厂工作。 母子三人的谈话持续了好几个小时才结束，廖青韵在酒店定好餐后也一直等着人结束了，这才一起吃午饭。 这时已经下午一点多了。 “伯母，早知道我在里头让他们跟您和小奶这边传个消息，也不至于白等这么久。”邱红有些歉疚，他们在里头，可是被招待了不少点心的。 廖青韵和张福子都不是很在意，表示她们也提前吃了些东西，并不是干等着。 一口都吃不下的，唯有林芸了，她给自己舀了半碗汤，喝了许久也只浅浅地下降了一些。 “阿姨，你为什么不吃饭啊？”最后就连小邱诺都发觉不对了。 林芸笑了笑，说自己早上吃得多，这会不饿。 但廖青韵知道她早餐也没吃多少，在心里狠狠叹了口气。 大人们，甚至包括邱悦这个心思灵巧的小姑娘，自然都明白林芸为什么吃不下，邱红也跟着劝了劝，但又见林芸的神色实在有些勉强，也就作罢不再说了。 一顿饭快吃完的时候，包厢门猛地被推开了，荣正大踏步地走了进来，神色激动地看了一圈人，把邱诺一把抱起猛地亲了亲，大声道：“荣膺找到了！” 第183章 准备回家 林芸猛地站了起来，激动下失手打翻了筷子，也来不及管它了，急切问道：“他……他还活着吗？” “活着！”荣正答了一句，又补充，“四肢健全，放心！” 林芸喜极而泣，廖青韵也开心得红了眼圈，又问：“在哪？送医院去了？” “嗯，跟去的医生怀疑他肋骨骨折了，直接带去市里的医院拍片子去了。”荣正解释了一番。 虽然荣膺的身体部位没有缺失，但他的状态其实不是很好，虽说不至于有生命危险，却因为遭受了多次毒打，全身上下都烂得不像样了，伤口发炎化脓是常态，甚至……因为被关在地笼里待了一个多月，有些部位已经长蛆了。 荣膺在出事前已经掌握了不少证据，甚至主持捣毁了好几个毒贩的窝点，这才遭到了对方的疯狂虐待和囚禁。 给他做紧急处理的医生处理到一半，忍不住痛骂了一番毒贩子。 他这样的情况，后续除了各种治疗处理，还需要漫长的养护才能恢复。 林芸听完泣不成声，廖青韵早已经将荣膺视若亲子，也是心如刀割，张福子和邱红则是听得愤怒不已，一边给旁边的两人递纸巾，一边由衷希望在之后的审判里，那些毒贩子都能得到重判。 荣正顿了顿，紧接着亮了亮车钥匙，表示他可以开车现在就送她们去医院探望。 “等等……阿正，你们是怎么找到他的？”林芸擦完眼泪，理智也慢慢回归了，既然荣膺被直接送去了医院，那估计她们这会到了也是见不上的，检查和处理需要时间。 荣正摸了摸小邱诺的脸，露出一个感慨的笑容：“托他的福。” 一个更令人恨得牙痒痒的事实是，那些毒贩之所以转移荣膺并不是因为听到了什么风声，单纯是觉得荣膺的状态很不好了，命不久矣，所以迫不及待地将人拉倒林地里准备活埋了事。那林子地是个荒郊野岭的地带，本地人都几乎不会进入，警察更搜不到那样的地方，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荣膺的失踪将会成为无法告破的经年疑案。 可万幸的是，邱诺曾经误打误撞地因为追着一只猫进入地笼见过荣膺，并且给他留下了一辆小汽车玩具。 荣膺把那玩具藏了，在被转移的时候每隔几百米的距离扔下一个零件，指了路。 荣正带着的搜救队伍观察细微，发现了这些零件，荣正立刻认出来那是邱诺的小车，这才仔细辨认追踪着痕迹，最后将人从泥地里刨了出来。 “啊……”林芸听完哭崩溃了，坐到了地板上，她太心疼自己的未婚夫了。 一屋子的人都在愤慨难过，唯独很多词汇都听不太懂的邱诺有些懵懂，自己推了餐桌上的转盘，把餐桌上那碟他很喜欢的南瓜饼给转到了面前，又爬下椅子把荣正给牵到了座位，指着饼让他赶紧吃。 “甜滋滋的。”小孩说。 荣正立即笑了起来，伸手拿一个吃了点点头：“嗯，很好吃。” “妈妈做的更好吃！”小孩的眼睛里亮闪闪的，“我们可以回家了吗？” 荣正点点头，承诺小孩再待两天就返程回笼口村。 “一起回去吗？伯伯、妈妈、姐姐，一起！”小邱诺欢喜了一下，又连忙确认是不是他满意的全家桶套餐。 荣正再度点头：“我们一起回，还有太太，也一起。” 邱诺转过脸看过去，张福子老人点点头，笑得露出了刚镶上的烤瓷牙，她之前被接去城里一是配合演戏，要是荣正回不去笼口村了，她一个老太太自然不可能再一个人待在村里；二则，就是为了镶牙了。 说来好笑，过年时候邱红做的年糕，除了放红糖的传统甜口的，还做了一个特色的放芋头丝的咸口的，这可对上了老太太的口味，央着邱红一连做了好几次，因为年糕粘黏大，在某次大饱口福的时候，老太太那两颗本就摇摇欲坠的牙齿就直接给黏在了年糕上…… 这事还给小邱诺吓得不行，生怕自己的牙齿也会被黏掉，好几天不敢吃年糕。 现如今，牙齿镶好了，事情也全都结束了，老太太也是要跟着回村里的，她还惦记着自己那个小菜园呢。 两天后，荣膺的病房。 荣正抱着邱诺，身旁跟着邱红、邱悦一起到达的时候，林芸正在给吃完饭的荣膺擦手，两人含情脉脉，边擦手边牵手，氛围很是甜蜜。 荣正咳了咳，这才推开了病房的门。 荣膺和林芸都很惊喜，脸上带出灿烂的笑容。 “是叫诺诺吗？我的救命小恩人。”荣膺朝着小孩勾了勾手。 邱诺看了他一眼，转头又看了亲妈一眼，邱红鼓励地让儿子喊人，小孩张口：“假伯伯好。” “嗯……假伯伯，我也不是什么假伯伯，我是真伯伯！”荣膺之前跟小孩在地笼碰过面，自然懂得小孩口中的“假伯伯”是什么意思。 “才不是！我伯伯在这！”邱诺靠在了荣正的肩膀上，姿态十分亲昵信任，这个才是真的。 自打重新见到了荣正，小邱诺非常粘他，按照邱悦的推测，起码得持续一个礼拜。 “那我跟你打个赌好了，嗯……”荣膺看了一眼弟弟，继续道，“等明年的这个时候，你铁定要管我叫真伯伯。” 至于那个所谓的“真伯伯”嘛，当然要改口叫爹了！ 荣正听懂了大哥的意思，笑了笑，小迷糊邱诺可半点没懂，继续坚持自己的：“你是假的！” 林芸在旁边忍不住笑了出来，她如今将邱红母子三人都视作荣膺的救命恩人，十分热情，一会给邱悦剥个橙子，一会给邱诺喂口苹果，也和邱红唠嗑，知情知趣地找着邱红感兴趣的话题聊，让氛围发展得十分热烈。 不过再热烈这场探望也很快结束了，护士来换药，荣正也就顺势告了别，说等荣膺转回了静江的医院再过去看他。 “好！”荣膺利落答应，“阿正……谢谢。” 那中间快半分钟的停顿含义极其丰富，包含了荣膺心中的万千话语。他处心积虑花了好几年的时间，扳倒了亲生父亲，为生母和外祖家报了血仇，也伸张了他心中的正义，但这样近乎弑父的做法，注定孤独而痛苦，他何其有幸，还能再度拥有继母和弟弟的爱护。 荣正点了点头，接下了这声道谢：“往后有什么……也跟妈，和我，多说说吧。” “好……你也是，你那个……养猪厂？回头，我得去参观参观。”荣膺立即满口答应。 荣正失笑：“好，等你好了就来村里住一段时间吧，村里空气好，八卦多，你不会无聊的。” “八卦多……哈哈哈哈，你跟，弟妹的八卦吗？”荣膺爽朗大笑，一言堪破真相。 荣正摆了摆手，抱着孩子率先离开，邱红也牵住女儿，跟林芸微笑致意，跟在后头离开了。 他们今天是要正式回静江，回笼口村了，四个人，整整齐齐的，邱诺最爱的全家桶系列。至于张福子，则会由廖青韵负责送回，以及腿部受了枪伤的褚地煞，因为伤势不重，在一天前就已经随着大部队转回了静江医院。 不过，和他们一家同行的，还有参与了行动的黄天华和林琳夫妇，以及不怎么熟悉、但即将飞速熟悉起来的三个负责保护他们的警察，新的养猪厂预备员工！ 第184章 鸡飞猪跑的一晚 薛晓兰最近觉得生活实在太没意思了，明明刚刚开春，农活不多也不累，但她就总觉得浑身疲乏，精神也比以前短，动不动就打心里生出一股子邪火。 “诶，小红，你说我是怎么回……” 薛晓兰拿着锄头，回神对着空气重重叹了口气。 不得不承认，她如今的厌世情绪全部来自邱红的离开。邱红离开了笼口村，以一个委屈又拧巴的姿态，曾经的铁娘子，最终在流言攻击里选择了依附男人，离开了故土，甚至……放弃了爱人。 薛晓兰为邱红感到十足的憋屈，明明邱红那么努力想要奔向新生活，但却总被噩运眷顾。但更憋屈的，当然还是为自己。 薛晓兰自邱红走后想了好多好多，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婚姻毫无意义了，丈夫邱建明的存在，只是让她合法地拥有了一些土地的使用权，但她的生活，压根有没有邱建明都一个样。她觉得，该离开的不是邱红，而是自己。 可身体力行教会她如何通过自己的双手追求自由的邱红，被迫妥协离开了。 薛晓兰不开心。 很不开心。 邱明理也很不开心，他对邱红的离开也万分不理解，但和薛晓兰不同，他对邱红更多的是失望，还有迁怒。 原本的铁娘子邱红，想出来在猪食里加猪草，又想出来在周边各个村里淘猪草换零花钱主意的邱红，多么令人佩服，可如今……她却为了两万块的彩礼就跟男人跑了。 他很失望。 再就是荣正如今的处境，邱明理十分担心，可他通过邱友春那头，提出想去看看荣正的时候，被干脆利落地拒绝了。 他觉得荣正之所以不想见他，估计是怕睹人思人，想起邱红来。 尤其是邱红走后，之前说好的一个月假期结束，五个外地的，只回来了褚天罡和他临近预产期的媳妇！ 这让邱明理出奇地愤怒，褚地煞就不说了，事出有因，而且之前就说好不会再回来了，可厂里掌握了核心催肥技术的黄天华居然带着媳妇一起跑了？？？ 或者也不叫跑了，但不管叫什么，这都是一种背叛！ 这都是跟邱红学的！ 哼！ 小伙子被这番变动打击到了，反倒生出了一股子狠劲来，他一定要把养猪厂继续开下去，等他正哥出来的时候，还给对方一个欣欣向荣的养猪厂。 于是，在和褚天罡商量后，两人还是按照去年的规模，买了300头小猪崽，又把之前周边几个村的老员工全给安抚好了，按之前的工资和福利走，渐渐地也步上了正轨。但邱明理心中的那股愤怒还是没有消解，脾气比以前大了不少，每天都是苦大仇深的。 褚天罡这头，自然清楚黄天华夫妇跟着褚地煞援助完荣正的行动后还会再回来，但为了保密不让邱嘉春等人察觉异常，他自然要对邱明理保密，还别说，每天看着跟个小炮弹一样的邱明理，还挺好玩的。 要是媳妇没怀孕，这样的事情，他大概率也是要跟着去的，但这回，荣正和黄天华都直接让他想都不要想，好好陪着媳妇是正事，褚天罡最后也选择了听从，他自己也舍不得离开媳妇，更不敢想象自己万一出事，留下杨晓慧和两个未出生的孩子怎么办。 不过，他虽然不知道行动的具体日子，但在心里做了推算，明白大约就在这几天，所以心情很是忐忑不安，既是为了亲弟弟褚地煞，也是为的荣正等人。 邱明理主持着会议呢，就发现褚天罡又走神了，顿时不乐意了：“天罡哥，我刚刚说的你有听吗？” 邱明理倒不是生气褚天罡的态度，而是害怕褚天罡也想离开，他知道自己跟荣正的差距何止千万里，黄天华和褚家兄弟都是因为信任荣正才会背井离乡，来到笼口村养猪，如今他正哥……在那样暗无天日的地方，又发生了褚地煞和邱明星不清不楚的那事，只怕唯一还留在这的褚天罡也不乐意。 “……”褚天罡还真没听，利落道了歉，说自己等会肯定好好听。 “叮铃铃” 电话铃声响了起来，褚天罡敏锐地察觉这个电话肯定是找他的，抢先一步接了起来。 邱明理只见褚天罡自接了电话后，眉头就紧紧皱上了，好一会后才放松了下来，顿时心生警惕，难不成又出什么事了？ “地煞受伤了，我得进城里一趟。”褚天罡挂断电话立即道。 邱明理惊了一跳：“受伤？严重吗？” “不严重，能吃能喝的，也有护士照顾，我就是作为家长代表去看看。”褚地煞答道，“明理，你那车借我开开。” 邱明理立即递出了钥匙，那车就是荣正买来厂里用那辆，其实不能算是他的，但平时确实只有在外面跑业务的他会用了。 褚天罡拿了钥匙，又去跟自己媳妇交待了一通。 杨晓慧因为怀的是双胞胎，肚子比寻常孕妇瞧着都大，如今散步也都是小心翼翼的了，褚天罡说这事的时候还是慢慢说的，就怕再把媳妇给吓着，不过孕妇本人心脏挺强大，仔细叮嘱了丈夫一堆事，又让他给买点实在又方便的罐头类补品到时候给褚地煞补补。 褚天罡自然一一应下，又让邱明理多帮着照看下自己媳妇，这才驾车离开了笼口村。 邱明理万万想不到的是，那电话却不是褚地煞打来的。 褚地煞早知道亲嫂子快临产了，因此直接让荣正帮忙隐瞒他的受伤消息，就说他还在继续执行任务。荣正答自己会看着办，头两天确实一句话没说，不过等医生给出了褚地煞后续恢复好了不影响任何运动的结论，他也打算带着邱红和孩子们回笼口村了，还是给褚天罡提前去了电话，让他上来看看弟弟，也算是对兄弟俩都有个交代。 或许是双胞胎天生自带的默契，褚天罡这两天隐隐约约觉得弟弟可能出事了，所以有些心神不宁，这回接到电话算是心落了地，当即按照荣正的安排进了城。 几个人谁也没想到的是，褚地煞受伤的消息，反应最大的却是—— 被困在家里数月的邱明星。 那头，褚天罡见到了弟弟，也见了医生，确认伤口没有什么大碍，只是需要时间恢复，就跟着荣正一行人又顺势逛了逛商场吃了晚饭，最后在小邱诺的催促下，一行人赶着天刚黑开车往村里赶。 而笼口村这头，邱明星因为想确认褚地煞的消息，偷偷摸摸地去了养猪厂找邱明星和杨晓慧了解情况，意料之中地又被看儿子看得死死的邱建业逮了个正着。 本身就压抑到极致的邱明星因为担心褚地煞，爆发了有史以来的最大逆反情绪，顶着猩红双眼怒吼道：“我要去找他！找到了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这句话捅了马蜂窝，瞬间让他的父母理智全无，邱建业更是打儿子打红了眼睛：“好，好，我邱建业就当没生出儿子来，今天不把你打死不算数！” 那动静闹得半个村子都过来拉架顺便看热闹了，但当事人情绪太过激动，谁也拉不住，而邱明星似乎也存了一定要离开的心，最后竟然直接逃到了猪圈，直接打开了好几个猪圈门，又拿铁锹驱赶，数十头小猪崽瞬间被惊吓得四处逃散，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就在养猪厂内部糟蹋了数个地方，撞飞了饲料、猪草、板凳、家具无数…… 还有不少没来得及躲闪的人，以及被惊吓得各处乱飞，“喔喔咯咯”乱叫的鸡。 在一旁劝架的邱建国、邱明理一家人全都傻了眼，这种鸡飞猪跑的画面，到底要怎么处理啊！ 荣正和褚天罡刚把车开进村也惊呆了，刚刚从他们车前跑过的好几只粉嫩嫩的、四肢蹄子乱飞的大耳朵生物是什么？ “哇，小猪崽跑得好快啊！”邱诺惊奇地趴在了车窗上，借着别人家散出来的灯光使劲看外头的小猪崽从车前跑过，一溜烟跑远了。 “呀！”姐弟俩同时惊叫了一声。 原来有头小猪猛地一头扎进了池塘里，“嘭”出好大一朵水花。 第185章 找猪也找人 “伯伯，快去救小猪！”邱诺着急地拍了拍车窗户。 “诺诺，小猪是会游泳的。” “真的吗？” “真的。” “哦。”小邱诺不着急了，“那小猪比我厉害！” 荣正笑了笑，慢慢避让着猪崽，把车开进了养猪厂的车库，心头忍不住泛上一阵无语，任凭他怎么想也想不到一回来居然会是这样—— 被猪崽夹道欢迎的画面。 另一辆车上，褚天罡只觉得脸巨疼，因为他前一秒还在夸邱明理如今变得稳重有担当了，下一秒就碰上了这种千年难得一见的画面，猪崽掉池塘？？？ 邱明理又在闹什么幺蛾子？ 黄天华已经笑得不行了，这种乐子虽然善后费时间，但也确实是难得一见啊！ 此时此刻的邱明理真是焦头烂额了，邱明星一共放出了一百多头的小猪，然后趁着人荒猪乱的时刻，自己跑走了，他亲爹亲妈也跟着他的方向追去了，徒留一个不知道如何收场的混乱局面在原地。 邱建国不愧是当村长的，已经飞速张罗了起来，让最熟悉养猪厂情况的儿子留在猪圈清点走散的小猪头数，自己则是带着大儿子大儿媳纷纷出动，回村里各家各户去请村民帮忙找猪了。 这样黑灯瞎火的大晚上，不好找，就更要抓紧时间找了，不然回头那些小猪崽掉进了什么土坑或者河里，那真是想找也找不回来了！这么一头小猪崽可值不少钱呢，要损失个几头，就算得上是损失惨重了！ 荣正这头两辆车刚停好，褚天罡就飞速下车一嗓子差点急破音：“媳妇，你干嘛呢？” 挺着个大肚子的杨晓慧正拿着装猪草的大竹篮，准备去帮忙抓猪，这会被叫住，有些心虚地嘿嘿笑，又转移注意力地飞速靠近了下了车的邱红和林琳两人：“嫂子，你们回来啦！我可想你们啦！” 邱红和林琳两人也是哭笑不得，觉得杨晓慧实在胆子太大了，那小猪崽劲可不小，万一冲撞到了，不是开玩笑的。 最后，小邱诺被荣正分配了一个保护孕妇的任务，要看着杨晓慧不能让她的大肚子被猪崽碰到。 “好！我可以保护阿姨！”邱诺挺了挺自己的小身板，从兜里拿出一个棒棒糖，递给了杨晓慧，“阿姨，你吃糖，吃完我带你玩！” 杨晓慧瞬间被萌化了，笑眯眯地跟着小孩走了。 把小小孩和孕妇都安顿好了，荣正很快进入了养猪厂厂长的角色，带着人找到急得满头大汗的邱明理，问清楚了情况后，迅速进行了统一调度，把邱建国找来帮忙的村民分了分，负责找猪的三人一组，找到后两人看猪，一人报信；负责运送猪的，每四人一组，一人当司机，剩余三人是帮忙捉住小猪崽的。 每组负责村里不同的区域方向，不重复，不冲突。 再让黄天华等人把厂里头的三轮车都骑出来，带上抓猪的工具，一一分配妥当，留邱明理在原地负责接收运回来的猪崽，登记和计数。 一通规划之后，大家都很明确自己要干什么了，效率高了不少。 这边几个人在池塘边把落水的小猪给抬了回去，那头又在田里找了好几个偷吃红薯藤的小猪……众人齐心协力，不到一个小时，把一百多头小猪全给运回了猪圈！ 邱明理确定最后一头小猪也安全回到了猪圈，激动一番过后，这才跟着村民们后知后觉地看着站在一起的荣正和邱红、邱悦母女俩。 ！！！ 众人帮着找了那么些猪，也不及此时惊骇，都不懂这是个什么情况，怎么跟着邱嘉春走了的邱红一家，转眼又跟被传坐牢了的荣正一起回来了？ 邱明理也直接瞪大了眼睛，刚才他实在急得没脑子了，生怕猪崽找不回来，竟然没时间诧异荣正的回归，这会子反应过来后，脑袋里大喜加大惊，同样无法言语。 “今晚辛苦大家帮忙了，回头我们厂里安排好了，办个酒席再请大家过来坐坐，还有田里被损坏了作物的，明天麻烦统一找一下明理，看看怎么赔偿，一定不要跟我们客气，对不住大家了！”荣正不慌不忙地大声说道。 众人的眼神依旧热烈，只是心中的疑问实在太多，竟然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问。 荣正见状，直接牵住了邱红的手，又把邱悦揽了揽，摆出个一家人的姿势，大方秀了秀恩爱：“顺便，跟大家打声招呼，我和邱红重新回来村里了，以后也要承蒙大家多多照顾了。” ！！！ 不说别人如何震惊，就连邱明理和薛晓兰，也都处于大脑宕机的状态，完全没有办法组织语言。 最后还得是老村长心理素质强，抢先问道：“所以……先前那，小红跟那，嘉春，是那个……在演戏？” “嗯。”荣正点点头，想了想邱嘉春的事情并非一两句就能说清的，干脆三两句带开了，只说以后再跟大家交代，总之自那个他被父亲牵连坐牢的谣言开始，邱红的一切行为都只是为了配合他才做的戏，而他如今好端端站在这里，也直接有力地证实了邱红并不是克夫命，荣正明确地表示希望大家以后不要再提克夫这个词。 众人：“……” 大家内心十分好奇到底邱嘉春那头出了啥事，只是在这当口不好问。 邱红见状主动转移了话题，问邱建国道：“建国叔，明星找着了吗？” 猛地一下，大家这才找回了声音，纷纷询问了起来，最后确定了，猪找回来了，人还没找回来。 先前跟邱明星家关系最近的那几户人家是直接帮着去找人的，这会也还没有消息传来，大家面面相觑，都看向了族长邱建国。 邱建国斟酌了好一会，又向荣正递了个眼神，见荣正点了头他这才道：“辛苦大家再出动一次，争取把人找到，这么大晚上，要真在林子地里走迷了，怕是不好。” 虽说最近这些年，以前林子里会有的野猴子、野狗是几乎都没再出现过了，可毒蛇还是很多的，要是邱明星真一个人跑进林子里藏了起来，肯定是危险的。 毕竟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大家即使有怨言也不会不答应，到底是又几人一组，拿着手电筒，继续用着养猪厂的电三轮等工具，按照邱建国的分配帮着去找人了。 荣正也准备领着黄天华等人一起去找找，但邱红就没必要一起去了，时间已经很晚，邱悦和邱诺肯定都困了，她还得回家好好收拾一番才能睡下呢。 邱红点点头，同意了荣正的安排，这么多人找一个人，估计是没什么问题的。 好乖。到底周围一圈人，荣正忍住了想要将人一把揽入怀里的冲动，只贴近了邱红的身旁轻声道：“晚上给我留半张床。” “……”邱红不置可否，一把揽住女儿的肩膀，就准备去接上儿子往家里赶。 荣正又连忙让邱明理帮着拿着行李，送母子三人回家，他没看到的是，夜色黑浓里，邱红那对圆润可爱的耳垂红得快滴血了。 拎着行李回到家，把阔别已久的钥匙掏出来打开了大门，邱诺的哈欠才打到一半，就和姐姐啊啊乱叫，猛地一齐抱住了妈妈。 邱红的心脏也紧缩了瞬间，瞪眼看向坐在他们家院子里的黑影。 第186章 想离开的邱明星 那道黑影猛地站了起来。 在后头吭哧吭哧帮着拿行李的邱明理一个箭步蹿上前，声音发抖：“什么东西？” “……是我，明理哥。” 邱明理只觉得今天一晚上实在是惊吓连连，心脏的承受力都到极限了，火气猛地飚了出来，把人大骂了一通后又讽刺道，“你几岁啊，你搞得这么一个村的人人仰马翻的，你心里很得意是吧？” 邱明星倒是没回一句嘴，一声不吭地挨训。 邱红拉了拉激动的邱明理，先拿着钥匙接着把堂屋的大门开了，开了灯，这才招呼邱明星进来说话。 邱明星避了避光，依旧把自己安置在一团黑里：“邱红姐，我不进去了，脚上太脏了。” “明理，你把他拉进来。”邱红一边放行李一边吩咐道。 邱明理还在火气上，不认可道：“嫂子，我直接带他过去那边吧，外头还那么多人在找他呢！” “你等会，你让我先问两句话的。”邱红阻止了邱明理，又把人安排去给挑水了，他们风尘仆仆地回来，怎么也得烧点水洗洗脸洗洗澡擦擦床铺那些，才好睡觉呢。 邱明理欲言又止，最后选择了听从，把邱红家里的水桶挑了起来，又揣上手电筒，临出门前跟邱红道：“嫂子，你跟正哥一起回来，我真开心！” “嗯。”邱红笑着应了一句，先把俩孩子给安排到屋里了，走之前就知道还得再回来的，这会子把盖在家具上头落满灰的大布给小心掀开了就行，留下姐弟俩在屋里收拾自己的衣服和玩具，她这才扣上门出来，将邱明星一把拉进了堂屋。 邱明星局促不安地立着，双手背在后头。他是奔着逃命去的，所以脚上的鞋子是真不能看了，都是又厚又重的山丘上的黄泥，身上脸上也都是被树枝刮破的伤口，配上瘦骨嶙峋的身躯和了无生趣的绝望的一张脸，像个落魄到极致了的流浪乞丐。 邱红递了张脏兮兮落满灰的板凳过去。 邱明星一愣，没接。 “东西给我吧，是我家的刀吗？”邱红伸出另一只手，开门见山地问。 邱明星猛地抬起了头，泛着红肿的双眼看向了邱红。 “给我。”邱红再次坚定地要求道。 邱明星犹豫半晌，将手里握着的那把柴刀递了出去，他的右手手腕上已经有了一个可怖的伤口，丝丝缕缕的渗着血，布局像是一个千疮百孔的菜板。 邱红叹了口气，把刀拿过先塞到了桌子底下，万幸这把唯一放在外头的刀很钝，不至于一下割开邱明星的大动脉。 邱明星则把开始往地上滴血的手重新放在了自己的棉外套上，道歉道：“不好意思，弄脏你家地了。” 邱红：“……” 这话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接。 “你怎么会……在我家？”邱红想了想，问了个最关键的。 邱明星变得有些迟钝了，好一会后才反问道：“那你呢，怎么会又回来了？外面不好吗？” “一两句话说不清楚，不过你只要知道，我跟荣正一直没分开就行了。”邱红斟酌了一会，这样答道，又提出要帮他做一个基础的包扎。 邱明星向后退了几大步，摇摇头：“邱红姐，与其帮我包扎……不如你帮帮我吧，帮我离开这里，行吗？外面到处都是人，林子里，马路上，到处都是找我的人，我实在没有地方可以去了，你帮帮我吧，我求求你了！” 邱明星言辞恳切地说完，猛地朝着邱红跪了下来。 他之所以会逃到这里，是因为自张福子去了城里，邱红一家也离开后，这里几乎就成了全村人都避之不及的地方，除了薛晓兰会偶尔来这坐一坐，再不会有人来。 却怎么也想不到，邱红一家三口竟然又回来了。 “……我不能帮你。”邱红斟酌良久，拒绝了邱明星。 邱明星怔怔地跪在地上，绝望了：“为什么？为什么不帮帮我？我活不下去了，邱红姐，我活不下去了。” 挑着一担水回来的邱明理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触目惊心地看着邱明星的手腕，听到这里才明白邱红为什么要让他等一会，他堂弟这是……不打算活了？ “明星啊，如果我帮了你，我该怎么跟你爸妈交代呢？”邱红反问道。不管她以后在不在这个村里生活，如果她帮着邱明星离开了，他的父母一定会把她当做眼中钉、肉中刺了，到时候她要怎么赔给对方一个儿子？ 好的一面是，可以帮助邱明星暂时解脱家庭的困境，可如果邱明星在这个过程里，出了什么事呢？ 邱红觉得自己承担不了这个责任。 邱明理在一旁又着急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先前已经把人骂了一通，可邱明星压根不理他。 “明星，你先起来！”邱红拉了拉跪着的人，许诺道，“你起来，我跟你说说地煞的情况。” 邱明星的眼睛亮了亮，急切地攀住了邱红的肩膀：“他怎么样了？求你告诉我！” “他没事，他受了枪伤，但治疗非常及时，只要配合治疗，半点后遗症也不会有，我和荣正去看过他才回村里的。”邱红将褚地煞的情况一一告知，再次试图把邱明星拉起来，却无济于事，对方仿佛将自己悍在了地上。 邱明星抓着邱红的手更用力了，声声恳切道：“邱红姐，求求你，帮帮我！求求你了！我真的活不下去了，再待在这个家里，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的。” “……”邱红陷入了两难境地。 邱明理在一旁看不下去了：“邱明星，你什么意思？你父母养你到这样大，你就这样抛弃他们自己离开吗？” 邱明星惨笑一声：“那我该怎么办？哥，你教教我我吧！我该听他们的话，娶一个一辈子都不会喜欢的女人，骗她帮我生孩子吗？哥，应该这样吗？什么事情都要听父母的，对吗？哪怕我对着女人压根就不行？” 邱明理瞠目结舌：“……” “或者，我应该学哪吒吗？削骨还父，削肉还母，这样吗？”邱明星状若癫狂地笑了笑，举起了被他自己割得不能看的手腕。 邱明理再说不出话来，他过去二十几年的人生，还没有应对过这样的场景。 “明星……这样吧，如果你能说服你妈，让你离开，那我会求荣正帮忙，让他送你走。”邱红最终给出了一个承诺，她不忍心看着邱明星就此陷入困境，她想起了自己十几岁要被嫁人的时候，也无比渴望周围能有个人能帮她一把。 邱明星却望着邱红哭了起来：“邱红姐，怎么可能呢？我妈怎么可能会让我走，她不会的……” “你爸，是绝不可能让你离开的，但你妈不一定……你试试看吧，我也是当妈的人，我想，她在永远失去你，和不能见到你，这两种选择里，会选第二种。”邱红哀伤道。 她给出的这个主意，是在算计一个母亲的爱子之心，邱红十分难过。 第187章 该不该帮他 邱明星显然也认可邱红说的那句话，他似乎察觉到了一线希望，恳切地再次确认道：“邱红姐，真的吗？如果我妈同意，你就会帮我？” “嗯，真的。”邱红郑重地点了点头。 她背负不了一对夫妻的怨恨，但如果……邱明星的离开获得了他母亲的允许，那她的心理负担会少许多的。 邱明理在一旁急了：“嫂子！” 不是，邱明星要真走了，那他小叔咋办啊？ 邱明星可是他小叔家的独龙子！ 而且这事他现在都听着呢，他……他要不要报信啊？！ 没等邱红反应，邱明星率先掉了个头，跪向了邱明理：“明理哥，求你帮帮我，如果我没有办法离开这里……大概没多久就要埋进在家里的祖坟了。哦……不对，我还没有娶妻生子，就算死了也进不去祖坟，哈哈哈哈……” 邱明理：“……” 邱明理彻底不知所措了，慌张地看向了邱红。 “明理，你……先回养猪厂吧，你在我家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邱红当机立断地给拿了个主意。 邱明理踌躇几分钟，一溜烟往外跑了，边跑边喊：“我聋了，我瞎了！我聋了，我瞎了！” 邱明星也看向了邱红：“那我……该怎么办？” “嗯……重新找个地方，让村里的人发现你吧，别在这。”邱红琢磨了一番，给出了一个地点参考。 邱明星点了点头，猛地朝着邱红磕了一个头：“邱红姐，不论如何，谢谢你今天帮我。” 邱红心情复杂地看着邱明星渐渐走远，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 这晚，等荣正回到家里，已是凌晨。 邱悦和邱诺俩孩子早就洗过上床睡着了，等了许久等到人的邱红飞速上前问道：“在哪里找到的？” “在村里的大龙桥那。”荣正只当邱红好奇，还讲了讲细节，“是老六找到的，他眼睛厉害些，瞧见了站在一片霹雳旁边的邱明星，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跳河。” 大龙桥是笼口村最大的一座桥，下方水流湍急，每年到了汛期，那里就是全村小孩的禁地，饶是如此，几十年里也淹死过不少人。总之，邱顺溜见着人站在那，都没敢大声，是缓缓地走了过去，说了好些软话这才把人给带了回去的。 至于霹雳，则是一种最爱生长在桥边的小乔木，常年都是绿色，村里很常见。夏天它会生长出霹雳果，那玩意未成熟前里头都是白浆，是村里孩子的玩具，成熟之后内里的结构跟无花果极其相似，大人们拿来晒干后制做凉粉，味道极好。 “……”邱红眨眨眼，没有说话。 荣正本来拿着邱红提前找好的衣服要去洗澡了，瞥见她这副表情，琢磨了一会道：“你知道？猜出来的？” “……”邱红依旧心虚，那个地点是她建议的。 “等我洗完澡的。” 荣正留下这么一句，直接提着锅里温着的热水去了洗澡房，好一会后才换上了睡衣擦着头出来，惬意地躺在了家里的竹椅上，朝着邱红勾了勾手指，“过来吧，跟我说说发生啥事了。” “就是邱明星来了家里一趟……”邱红乖乖地挪了过去，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最后有些忐忑不安，“正哥，你说我该不该帮他呢？” “不知道，这种问题说不清楚。” 荣正想，要从父为子纲的角度来看，他们这样做无疑是错误的，邱明星不从父命，还试图逃脱家庭，是大不孝，帮助不孝子的自然也不算什么好人，可是……邱明星已经满18了，是一个独立健全的人，他拥有绝对的生命自主权，不应该被父母辖制在小小的一方天地，只为传宗接代活着。 邱红的顾虑也很对，邱明星这样的状态，光是帮他离开笼口村肯定不够，还需要对他后续能不能走向正途负责，但这个责任并不是随便就能担负起来的。 如果这期间出了什么问题，就算邱明星的父母不问责，邱红自己也会无比愧疚。 参与一个人的生命，是很需要担当的。 “到时候，我还得跟地煞通通气。”荣正最后道。虽然不清楚褚地煞跟邱明星之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但荣正拿褚地煞当兄弟，也知道在对方心里，邱明星不是可有可无的人，怎么也得跟他打声招呼。 “嗯，好。”邱红点头应道。她跟荣正说了这么一通，心里纠结已经散去了，既然已经做出了承诺，那后续就要努力遵守才行。 谈完正事，荣正一把将坐在旁边的邱红揽住抱进了怀里，吻了吻她的侧脸，感慨道：“终于回家了。” 把她家当做真正的家？ 什么叫做猛男入赘的自觉，这就叫！邱红忍不住偷偷笑了出来。 荣正不懂怀里的女人怎么忽然就开心了起来，往屋里望了一眼，没察觉到俩小孩有什么动静，于是放心大胆地低头，亲…… 一夜黑甜。 次日大早，荣正先醒了过来，他最近几个月都是晚睡早起的状态，生物钟一时半会还在。先是把霸道地横了一只胳膊在他肩膀上的小豆丁给抱到床的最里侧，再伸手一捞，就把香香软软的准媳妇抱进了怀里，亲亲好看的嘴唇，小巧的鼻子，还有肉嘟嘟的小脸颊，心情大好。 “……正哥，你该刮胡子了。”被闹醒的邱红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不让亲。 荣正轻笑出声，直接绕开了脸部，猛地凑上前嘬了几个吻在漂亮又明显的锁骨上……直把邱红闹得拿被子把自己裹成了毛毛虫，这才消停地起床了。 春日里的清晨，温度不算高，院子角落里的柚子树已经又顶着满树的花苞蓄势待发了。荣正先去灶房烧了点水，漱口洗脸后，又赶在第一波，去井边挑了两担水回来，最后对着家里那口盛着满满澄清井水的大水缸满足地笑了笑。 农村里头，日常饮用烧开水做饭菜等用的都是井水，洗澡洗衣则用的是河水。 薛晓兰就是在这个时候迫不及待地上门找邱红的。 一推开院子那门，和她四目相对的却是荣正，荣正倒是坦坦荡荡，把薛晓兰惊得有些尴尬，怎么现在是直接登堂入室了吗？ 她没记错的话，这俩人还没领证呢！ 第188章 解释 “早，先进来坐会吧。”荣正完全主人翁状态，“我去叫她起床。” 薛晓兰：“……” 邱红一听荣正说薛晓兰来了，利落地爬了起来，揉揉惺忪睡眼，还没刷牙洗脸呢，先出了堂屋对着人讨好地嘿嘿笑，心虚啊，她骗了人这么一大通。 薛晓兰：“……” 薛晓兰昨晚上是光激动了，后来找到邱明星了，时间又太晚，没顾得上跟邱红多聊，回家后自己琢磨了半晚上，嘿，明白了，她跟邱明理，跟村里人全都一个待遇，都被荣正和邱红骗了一遭！ 但这会瞧着人好模好样地站在面前，再大的火也发不出来了。 邱红还知道找帮手呢，小猪邱诺还在床上呼呼大睡，她就把今天要重新恢复上学的女儿给挖了起来，在耳边叮嘱了几句。 于是，邱悦穿好衣服后，出来就抱住了薛晓兰，说好想好想她，妈妈也是！ 薛晓兰：“……” 行叭，没脾气了，这么个可爱的小姑娘在怀里挨挨蹭蹭的，她是一丁点的火气也没了。 不过该问的还是要问清楚的：“你那手怎么弄的？” 邱红被划伤的手臂不算严重，但仍然包着纱布，还在愈合中。本来睡了一觉，那纱布也有些蹭开了，邱红就干脆解了开来，让薛晓兰亲自确认，伤口的确不大，再过一个礼拜就能完全好了，顺便再把邱嘉春的那一摊子事，也说了出来。 薛晓兰也就听着听着张大了嘴巴：“……” 这怎么跟听书似的？ 不对，听电影似的！ “诶……我也没想到自己的人生中还会有这么一出。”邱红感慨道。 荣正在一旁认真道：“所以，毒品这东西，真的离我们的生活非常近，毒贩子更是无所不用其极，有钱的人会被他们当做肥肉，用各种方法引诱，无依无靠的人则会被他们吸纳成为走狗，剥削奴役，榨干身上所有的用处利益。” 他直到现在，只要一想到邱嘉春最初盯上邱红就是打的要让母子三人都成为他手下攀附权势、扩展客户，甚至是贩毒运毒的预备人员，就恨不能亲手送邱嘉春下地狱。 这样恶魔一般的人物，出自笼口村，也可能出自千万个类似的小村庄。 临江县和湘源县相隔甚远，也不像后者那般处于边境地带，却也被毒品渗透进来了，挂着耻辱又惨烈的吸毒镇的牌子。 薛晓兰猛地全身抖了抖，伸手紧紧抓住了邱红的胳膊：“所以邱嘉春那个畜生最开始……说对你有意，就是打的这个主意？” “嗯，他是里面的小头目，负责吸纳新成员的，算得上是……无恶不作了。”邱红安抚地拍了拍薛晓兰，“别担心，我们现在没事了。” 薛晓兰这回再无任何怨言了，这样的大事可不得保密嘛，要是走漏了一点点风声，她真不敢想邱红他们会遇到什么。 “我去刷牙洗脸，回头上养猪厂做早餐，你也跟我们一起吃，先坐着等等我哈。”邱红把薛晓兰安排在小板凳上缓一缓，自己去洗漱了。 养猪厂的邱红早餐店总算是又开张了，因为时间还早，邱红跟着荣正一起上镇上买了好些新鲜的下水，回来做了一个三鲜卤，再直接烫好街上买的湿米粉，一碗三两米粉配上足足翻了个四五倍的卤菜，那还能不好吃？ 不说挺着个大肚子的杨晓慧足足吃了两大碗，就连平时食量不大的邱悦小姑娘都把自己那一碗吃干净了，叫邱红很有成就感。 邱明理中途还回家一趟，把他大哥的俩孩子都给带过来了，吃得两个小家伙脸上笑眯眯，肚皮圆滚滚。 吃完早餐，荣正亲自开着电三轮，把邱悦送去上学，他还要跟杨奇伟校长谈一谈，让保安室格外注意下，不要让任何陌生人靠近宝贝女儿。 邱红则抱上小邱诺，准备跟着薛晓兰去看看她阔别大半个月的宝贝淮山，如今已经到它的收获季了，邱红准备好好挖上一些，中午做饭的时候就拿来炖，尝尝期待了大半年的滋味到底是怎么样的。 而黄天华和林琳夫妇呢，在正式开始工作前，还有一项重要工作，那就是跟着邱明理一起接待村民，把昨晚小猪崽被迫出逃导致的各种作物损失给赔偿到位，虽说罪魁祸首是邱明星，但想也知道那一家人都不会有任何心思弄这些的，邱建国作为村长也作为邱明星的伯伯，向荣正下了个承诺，最后所有损失他这边会跟着邱建业协商，赔给养猪厂。 但赔偿也并不是最重要的，更为关键的，还是要把村民们集合起来，说说邱嘉春的事情。 关于他是如何处心积虑地营造出自己是个成功人士的假象，把村里那些平时不务正业的年轻人骗去参与贩毒犯罪，以及如何剥削、欺压他们以此获利； 关于邱红和荣正，如何深入虎穴，成功卧底，将这些罪大恶极的团队一伙端掉。 邱明理的脑袋持续性嗡嗡嗡，他爹邱建国的脑袋也开始嗡嗡嗡了，什么东西？贩毒？ 这玩意跟他们这种往上数个三十代都在农村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有关系？ 这真的不是在说书吗？ “是真的。”黄天华严肃点头，表示自己绝无可能说假话，骗大家。 林琳也夫唱妇随，说了不少细节出来，最后提到了邱明宇，也就是那个因为不堪忍受犯罪团伙的暴力和压抑，而最终选择了冒险报警的小伙子。 邱建国饶是经历了多年风雨，在听到邱明宇被祸害得被迫截肢后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心里涌上无限自责：“怪我，怪我当初……怎么没把那畜生的真面目看出来！还鼓励他们出去打工！” 老村长后怕不已，他当初还鼓励邱红跟着邱嘉春成婚，要是邱红真听了他的话，他现在怕是拿命来赔也赔不起了！ “叔，真正的罪魁祸首是邱嘉春，是幕后操盘的毒贩，我们往后需要提高警惕，但不需要过分自责，所谓人各有命，就算你是村长，也不必为所有人的选择都担责。”黄天华认真宽慰道。 好比头一年，跟着邱嘉春一起出去的邱明基和邱明宇，前者飞速地适应了那里的生活，渐渐成了邱嘉春的左膀右臂，用着那些肮脏的钱享受起了纸醉金迷的生活，今年还跟着回来村里继续蛊惑其他人，如今锒铛入狱，后半辈子都要在大牢里度过了；后者却始终守着底线，最终涅盘重生，虽然损失了一条腿，但他最终获得了自己想要的自由和平静，往后也能够堂堂当当地活着。 向光亮行走，会越走越亮，向黑暗行走，会越走越暗。 第189章 淮山大丰收 中午开饭晚了些，因为邱红的淮山大宴着实花了好些心思，也费了不少时间。 首先是一锅炖煮了足够久的淮山薏米粥，浓稠香滑，一口下去软糯香甜，滋味极佳，入喉入胃都十分顺滑熨帖。邱红尝了之后就道，等过两天，张福子小奶被送回来了，绝对要给炖上一锅，老人家肯定喜欢。 再是一大锅的淮山鸡汤，汤色浓白，香而不腻，淮山炖煮得软糯好味，鸡肉也格外多了一层鲜味包裹，大家吃饭前都先喝了一小碗鸡汤，胃口立刻起来了。 淮山虾仁，邱红完美复刻了之前上饭店里吃到的口感，甚至因为淮山品质的提升，滋味更升级了几分，荣正尝了尝，对着邱红竖起了大拇指，说比大厨做得还好吃。 还有特别给挑嘴的姐弟俩做的淮山瘦肉鸡蛋羹，用淮山碎和肉沫拌匀，加基础的盐和生抽耗油调味即可，接着把肉沫铺在碗底，上头放加了水的蛋液，这样蒸煮好的肉羹滋味鲜嫩又养胃，淡淡的颗粒口感让肉沫再没一丝腻味，加上软软滑滑的鸡蛋羹，滋味非常好。 不说两个小孩吃的美滋滋，刮了碗底，大人们尝了之后也道滋味实在神仙。 邱红笑了笑，心里有了主意，那以后还可以开发一个特色菜，把这个淮山肉沫馅放在油豆腐和水豆腐里，做成静江人离不开的酿豆腐，想来滋味也不会差。 甚至还可以酿进苦瓜、辣椒里！ 这些不算完，最后还有一道快手菜，猪肉炒淮山，这回淮山的滋味保留了脆爽的口感，又被肉香包裹，两者中和后，油而不腻，是另一种淮山的好滋味。 邱悦吃完饭后，没去午睡，磨磨唧唧地看着亲妈，欲言又止。 小姑娘想把好朋友带回家里吃饭，甚至住上一晚上，毕竟她出去了那么久，俩人又有了好些说不完的话，但是……之前妈妈不让带朋友来家里。 “……小鸭子！”邱红一把捏住女儿微微嘟起来的嘴巴捏成扁扁的，逗了一会才把提前收拾好的行李递了过去，让她自己上好朋友的家里住一晚，顺道那个淮山瘦肉鸡蛋羹，早就多做了好几份，再拿上一大袋子新鲜的带泥淮山，到时候让荣正顺道送去谢家就行。 邱悦眼睛晶晶亮地抱住亲妈：“妈妈，你真好！” “马屁精！”邱红揉了揉女儿的脑袋，笑了出来。邱明星刚刚闹了那么一大场，实在是不能让谢晓凤这个时候来村里的，所以只能是把女儿往出送啦。 等荣正把邱悦送去了学校，再回家一看，屋里里里外外已经打扫过一遍，瞧着清爽干净许多了。 有一个相当给力的帮手，薛晓兰把邱红之前离开时全部送到她家的大白鹅又给还了回来，顺便帮着一起收拾了家里，还陪着唠嗑。 “正哥，我和晓兰姐正说呢，今年的淮山大丰收，指定能大赚一笔了！”邱红的眼睛也是晶晶亮。 荣正情不自禁笑了出来，某人还老说不知道邱悦财迷的性子出自哪里，可不就是随的亲妈吗？ “你笑什么？我们早上只挖了不到半垄，你过来瞧瞧，吃了一顿了还剩这么多呢！”邱红兴奋地拉着荣正的手就往家里放杂物的房间走，指着还没有卸下来的一大担淮山道。 那些淮山全都长得胖乎乎的，硕大一个，长长一节，看着品相就非同凡响，算是彻底验证了当时的土壤鉴定，这里的土质和环境的确是非常适宜淮山生长的，加上全程科学种植，如今一切都有了回报。 荣正若有所思，那回头他得主动联系联系罗婷婷了，看看她那头收购淮山的公司什么时候能下乡安排收购，家里这么数十亩的淮山要全都挖出来，也是个大工程。 “嗯呢，起码得挖半个月以上了。”邱红飞速接话，“先把谷种播下去，等淮山挖完，就要开始耕田插秧了，插秧结束再接着种淮山。” 一整个行程满满当当。 荣正难得有些皱眉，这也太忙了，那岂不是一点点时间也抽不出来了？ “你要抽时间干嘛？总不能还有卧底任务吧？”邱红奇怪地问道。 荣正欲言又止，顾及薛晓兰还在，把话又给咽了回去。 直到忙活了一天，晚上洗过之后，一米八的糙汉才委委屈屈地道：“邱女士，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名分了？” 邱红：“……” 着急入赘的大男人，怎么能这么可爱！ 邱红一个没忍住，先攀着荣正的肩膀，垫脚“轻薄”了一番外形看着冷冷酷酷，实则内心温暖有担当的大男人。 荣正含着娇嫩的红唇研磨许久，猛地一个后仰，只抱着怀里的女人，却再不让她亲近：“再亲就得给承诺了，总不能对着我耍流氓吧？” 邱红情不自禁乐出了声，扑在荣正的怀里好一会说不出话，只顾着笑了。 “邱红女士，你愿意让荣正入赘邱家，从此以后，跟你共同抚养一双聪明伶俐的儿女，风雨同担，生死与共吗？”荣正忽地扶正了邱红的肩膀，神色极为认真地问道。 邱红鼻头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起来，她是多么多么地幸运，能在成了寡妇后遇见一个这样的男人。 “我愿意！” “不能反悔了。” 荣正轻轻将邱红脸上滚烫的热泪吻去，接着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戒指盒，里头是一对极其朴素的金戒指，上头没有任何花纹，低调却十足的耐看，邱红感动到不行，泪水又落了好几串。 “好了，不哭了，乖。”荣正拿出一枚戒指，给邱红摸了摸内里，邱红摩挲了一圈，猛地感觉到了异样，对着光一照，内里刻着一个简简单单的字，正。 “姓是父辈祖宗给的，名字却独属于我，以后也属于你。” 邱红含泪点点头，伸出手，让荣正郑重地将那枚戒指戴进了她的右手无名指。 另一枚金戒，内里镌刻的自然也是简简单单的一个红字，邱红名字里的红，邱红将自己的名字套在了荣正左手的无名指。 明月见证，清风送福，两人就此达成了互相托付终生的约定。 “可是你那么忙，是不是抽不出时间来办婚礼了？”荣正这才把中午时候的不满说了出来。 邱红想了想，还真心虚了，她确实是好忙啊，要办一场喜事，怎么也得准备十天半个月的，她可抽不出来空。 “嗯……我们先领证好不好？等……等暑假？暑假不行，到时候要收谷子了！等秋天，也不行，秋天也很忙，谷子红薯小白菜，不够忙活的……正哥，我们冬天的时候再办婚礼吧，反正都领证了，我们就是合法夫妻了。” 邱红猛地怀抱住了荣正，声音也柔了好几分，极为罕见地撒了个娇。 “嗯……”荣正考虑了许久，低头吻了吻怀里的美人，答应了，“好吧，婚礼不着急，但另外一件事挺重要的，得，马上开工了。” 邱红脸色猛地通红，害羞地低声道：“把诺诺……抱去他姐床上？” 刚好邱悦去好朋友家里住了！ 他们顺便也来个……洞房花烛夜？ “……哈哈哈哈。”荣正明白过来邱红在想什么后，笑得不行。 邱红有些迷茫，难不成她想错了？ “我说的重要的事……”荣正把怀里的人搂紧了，轻轻凑到她的耳边说了一串话。 邱红的脸上惊喜与感动一齐喷涌：“真的？” “嗯。”荣正认真点头。 第190章 买宅基地，结婚领证 荣正在邱红耳边说的是，他打算造一栋三层小楼房，马上要动工了，既然婚礼抽不出时间来办，那就到时候等新房落成了，一起办吧！ 这栋房子，算得上是我们荣老板自带的嫁妆了。 “正哥……”邱红感动不已，一时之间竟什么也说不出来。她怎么会看不出来，荣正选择在村里盖新房子，是已经向她交了底，不会逼迫她追随着他的脚步去城里生活，更是在村里给她撑了腰，以示他是真的入赘，并没有破坏规矩。 邱红当年归宗回村里，继承了父母的那份土地和祖产后，按规定是不能再带着这些东西外嫁，只能招女婿的。 再就是荣正明明白白地告诉邱红道，那房子和地基都会写上她的名字，归她所有，这份真心，千金难换。 荣正笑道：“我这是连人带房全交给你了，邱女士，未来要好好待我！” “嗯。”邱红泪眼汪汪地猛点头。 荣正拍了拍微微轻颤着单薄的脊背，一颗心忽然都安定了下来，他如今也是有妻有子的人了，未来会越来越好。 第二天上午签合同的时候，邱红从邱明理那，知道了荣正在很久以前就有了要盖房子的想法，心里越发甜蜜了起来。 说来这事也确实一波三折。 前头说过农村里的宅基地并不好弄，家家户户也没有富余的，就算是邱明理问的他那村长爹，也没什么头绪，当时邱建国说，这事得到过年的时候再问问才有数。可眨眼到过年的时候，荣家正出着大事呢，荣正更是配合调查离开了村里……这会子重新回来村里，头一天邱明理没顾得上，到了第二天才跟荣正说了这个好消息。 原来过年的时候，有几户在城里安了家的人家回村里了，找邱建国咨询挪户口的事情，邱建国也就顺势问了问宅基地的事情。 一般来说，年轻人在城里安家，老家也是不会大动的，毕竟许多老人家，好比张福子那样的，都不适应城市生活，喜欢住在农村，不论是自己种种小菜打打牌都是很惬意的，毕竟能让他们游刃有余的交际圈在这。 凑巧的是，有一户人家，家里老人更喜欢住在城里，自己也打些小零工，在邱建国问到的时候就表示有意卖掉家里的宅基地，邱建国当时倒是跟儿子说了，可邱明理那时哪里联系得到荣正呢？ 之后又是荣正坐牢的谣传出现，邱红做戏，跟着邱嘉春离开，邱明理彻底歇了联系那头的心思。 原来想卖宅基地的人家也就自己又找了其他的买主，只是价格没谈拢，人家嫌贵砍了砍价，最后没成，这才绕了一大圈子，又落到了荣正这，价格也降了些，很是划算。 位置很好，离着现在邱红家和养猪厂都不算远，到时候怎么住、怎么走都是很方便的。 因为宅基地不能买卖，他们签的是赠与合同，一个赠与宅基地，另一个赠与现金，再由族长兼村长邱建国帮着签一个见证的合同，杜绝后续隐患，双方都安心。 也是直到要签合同了，邱建国和邱明理才知道，原来宅基地的被赠与人是邱红，当下父子俩都咋舌，等村里人知道荣正的大手笔后，估计更得磕掉好几斤的瓜子了，这下谁能不羡慕邱红呢？ 合同签好，荣正满意一笑，就连工程队都是现成的，之前合作过建造养猪厂的团队，知根知底，干活什么的也十分厉害，他那头已经提前知会过了，大约半个月后就会带着家伙事进驻笼口村，开始建他们的新房子了。 邱红也不能更满意了，两人都笑眯眯的，又咨询了一下老村长，要领证的话，得带啥证件去登记处。 邱建国一愣，呵呵笑着先道了声恭喜，接着才道除了户口本、身份证，还得上村委会开份婚姻状况证明，盖章。 这最后一个也简单，这不现成的村长在这呢？ 邱建国领着两人去了趟村委办公室，把证明一写章一盖，齐活！ 两人把小邱诺留给了薛晓兰带着，各自打扮了打扮，统一穿了个白衬衫配西服，开上畅快的电三轮，一脚油门的事，飞速到了婚姻登记处，把证明一交，照片一拍，钢印一打，就正式成为了合法夫妻！ 邱红摩挲着红色小本本，笑容比花更明媚几分，特意涂上的鲜艳红唇让她的容貌更胜过往，荣正瞧着瞧着，心里头就勾出了一把猛烈的火，好在现在他住去邱红家，已经是合法合规，谁也没法再说半句闲话了。 邱红大力点头，又道回头得给她闺蜜李艳打个电话去，这么大的好事可得知会一声，至于薛晓兰，倒是可以当面秀一秀本本了。 “到时候约个时间，我们请她们一起到镇上吃顿饭吧？”荣正很妥帖，立即提出建议。 邱红按捺住自己怦怦跳的心脏：“好！” 同一时刻的笼口村村头，确认荣膺情况大幅好转后的廖青韵正开着车，送张福子老人回来村里，她对昨晚电话里，荣正说的已经在村里澄清过误会，表示很满意，那她们这一遭回来就不用多费口舌，跟村里人挨个解释，她儿子真没去坐牢了！ 可她怎么也想不到的是，所有人见了她和张福子老人，开口第一句话都是—— 恭喜？？？ 张福子老人抚了抚自己雪白的发丝和头巾，头一回不得不承认自己真是老糊涂了，这怎么听了一辈子的村里土话的她都听不懂了呢。 “你们家荣正要结婚了嘛，恭喜哦，打算什么时候办酒啊？” “到时候在村里办还是去你们城里办哦？” “你们家荣正这样到底算不算入赘的啊？” “……” 廖青韵勉力保持微笑，以免被解读成对新媳妇不满意，但心里简直恨不能立即揪过儿子狠狠打一顿，夭寿啦，她儿子结婚她居然不知道？！ 张福子则是拉住村里的熟人问了半天，终于是补上了不在村里这些天的信息差，又确定了荣正和邱红结婚的消息源头是值得信赖的村长一家，立时笑得见牙不见眼了，她觉得很好，两个好孩子一起经了这么多的风雨，总算是定下来了。 “没事，回头，我俩慢慢挑礼物，改口茶还没喝，不着急，哈哈哈……”老太太这样安慰儿媳妇。 廖青韵无奈点点头，虽说这样也行，但她还是生气儿子也不跟她通个气，这普天之下，从别人嘴里知道自己儿子喜讯的老母亲，怕是只有她廖青韵一个了。 第191章 改口 荣正和邱红甜甜蜜蜜地领完证，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学着十八九的小年轻，在街上手牵手的逛了好几圈，吃了些小零嘴，买了些鸡零狗碎，等到小学放学了，这才一起去把在谢家住了一晚上的女儿接上了。 邱悦也是头一回体验被俩家长接放学的豪华待遇，一时有些惊恐：“妈妈，难道那些坏人追着我们过来了？” 邱红：“……” “不是。”荣正无比自然地朝着小姑娘递出了自己的结婚证，“悦悦，恭喜我和妈妈吧，我们结婚了。” 邱悦愣愣地接过红色小本子翻开，瞪大眼睛看了好几遍才合上还了回去，接着一言不发一个人快速地走在了最前面。 邱红和荣正面面相觑，不明白这么个反应该怎么处理，难不成邱悦心里还是不能接受荣正成为她的父亲？ 明明之前一家四口已经十分和睦了呀！ 荣正腿长，几步赶上了，半蹲下来把小姑娘微微圈住，问道：“悦悦……不高兴我们结婚吗？” 邱悦低着头不说话。 “以后家里多了个帮忙干活挣钱的，不好吗？”荣正开始推销自己，“嗯，给零花钱的也多了一个呢。” 邱悦看了荣正好几眼，忽然别别扭扭地道：“可是……我不想叫你……爸爸。” 说完小姑娘又急急忙忙表示，其实也不是不满意你，是她不想再使用“爸爸”这个称呼了。 “嗯……那就不叫爸爸，你想叫我什么，继续叫伯伯？”荣正十分没原则，当即放弃当爹。 邱悦露出惊喜的眼神：“可以吗？” “当然可以。”荣正肯定地点头。 小姑娘看向了亲妈，这才是家里头真正说了算的。 “可以，等你什么时候想喊爸爸了，再喊。”邱红干脆利落地点了点头，荣正都不介意，她自然更不愿意为难女儿了，何况她相信，总有一天，邱悦会明白爸爸这个称呼，其实很温暖，那些生父对她造成的阴影会逐渐消弭，从而愿意称呼荣正爸爸。 邱悦这下心理负担全没了，她喜欢荣正在她家里，很有安全感，妈妈也不会那么累，小姑娘知道自己不用改口后，顿时开心地送上祝福：“那……妈妈和伯伯结婚快乐！” 荣正直接伸出了手，问小姑娘要不要骑大马，邱悦兴奋点头，邱红就在一旁帮女儿接过了书包，下一秒，荣正把小姑娘放在肩膀上，站起身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在街道上。 边走边嘀咕：“悦悦还是太瘦了，猫仔一样，以后要多吃点肉。” “我不喜欢吃肉。” “那喜欢吃蛋糕吗？” “嗯，喜欢。” “那以后多吃点蛋糕。” “不行，蛋糕太贵了！” “悦悦，你可能对伯伯的经济实力有些误解……” 邱红跟在旁边听得心里软乎乎的，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容。 走出长街，人流不再密集，就到了荣正停放电三轮的地方，一家三口坐上车，风驰电掣地回了村里，先到养猪厂和薛晓兰家里散了一波喜糖，大方晒了晒好消息，这才领上了小邱诺，一家四口手牵手回了家。 结果就发现隔壁院子门重新打开了，廖青韵和张福子都戴着手套，正在打理小菜园，见到他们回来了，廖青韵率先朝着儿子递了个似笑非笑的眼神，调侃道：“恭喜啊，我们一进村就听到了荣先生和邱小姐喜结连理的好消息，什么时候办酒啊？” 荣正：“……” 邱红：“……” 好嘛，俩人其实领证也就是心血来潮，奈何行动力实在太强，这才一天功夫全办完了，压根没想过还有知会家长这一出。 邱红是压根没有家长可知会了，荣正则是向来自己做主习惯了，这才…… 好在张福子老人永远是可靠的，她笑眯眯地摘了手套，先拉着邱红夸，今天这口红挑得好，真好看；接着又训了训荣正，这样的大喜事也不知道提前说一声，害得她们啥礼物都来不及准备。 老太太说话软和，看着像埋怨，实则更像是亲人的絮叨，氛围就此大大地缓和了，廖青韵也跟着夸了夸邱红，她如今对邱红是再也没有一点不满意了，人家都带着俩孩子，帮着把她大儿子给救回来了，她还怎么嫌弃？ 只恨没能提前准备几盒子珠宝首饰送上来。 “奶奶，妈，我和邱红说好了，先不办婚礼，等我们的新房子造好了，再一起办。”荣正见状，连忙做补救，顺带着把另一件大事给说了出来。 这回的先斩后奏，廖青韵已经是彻底没脾气了，听荣正说宅基地的名字写了邱红，倒是立即点了点头，道应该的应该的，她们家好不容易娶个媳妇，送个宅基地属于是基本操作……不对，应该是好不容易送个儿子入赘，陪嫁？ 倒是张福子老太太慢慢撅了嘴，不开心了：“阿正嫌弃我这个老太太了。” 放着她家现成的房子不住，要去起新房去了，那往后她岂不是又一个人孤零零了？ 邱红捅了捅荣正的腰，快想办法。 “奶奶，您到时候跟我们一起住新房子啊。”荣正半点没犹豫，邀请脱口而出。 老太太瞬间欣喜：“真的？我……也住你们那新房子去？” “嗯，我和邱红都希望跟您一起住。”荣正斩钉截铁道，邱红也在一旁狂点头。 “诶呀……那我可开心啦！”张福子像个小孩，兴奋得情不自禁还踩了几个小碎步，“真的哦？我当真啦？” 老人之所以反复确认，跟某些不成文却渐渐成俗的风气有关。农村里，起了新房子的某些夫妻，是不愿意让家里的老爹老娘进去住的，嫌弃老人脏，或者更现实的，害怕老人在新房子里过气，引来晦气。 这种大不孝的做法很常见，以至于村里许多老人会不自觉地守在老房子里住，即使儿子儿媳邀请，也不肯去新房，就怕被嫌弃。 “嗯，真的！明年我们一起住新房子！”荣正再次给出承诺。 张福子这回可美了，看出荣正是真心不嫌弃她的，心里满意了，乐得见牙不见眼，一旁的廖青韵也赶紧提问：“我和你邱叔的房间呢？也有的吧？” “……有！”荣正有些无奈了，亲妈这是凑什么热闹？ 廖青韵不乐意了：“臭小子，这么不情不愿的？” “正哥之前还跟我解释呢，为什么想盖三层，因为我们一大家子人实在有些多，像福子小奶，还有……您和……大哥他们，要都有房间才好。”邱红帮着解释到一半卡壳了，也体会了女儿的小别扭，她这头也有要不要改口的纠结，真是叫人有些难为情。 廖青韵倒是不介意称呼，听到这样说，知道儿子心里还是有她这个老母亲的，也满意了起来。 邱友春就是干地产建筑的，家里自然不缺房子住，但有没有预先留出来的房间很重要，这是一种对至亲的尊重和爱护。 而全家最不纠结、接受度最高的人，大约就是我们小邱诺啦。 自打邱红把结婚证给儿子看过，简单说明了以后家里就正式多了一口人后，小家伙已经飞速地接受了“爸爸”这个阔别已久的新称呼，飞速抱住了荣正的大腿：“爸爸，打陀螺！” 好嘛，大约在小孩的世界里，爸爸和伯伯没啥区别，都是最亲近的人，也等于最佳陪玩。 荣正倒是开心不已，立即抱起小孩去取家里的陀螺去了。 之前邱明泽送的陀螺让姐弟俩新鲜了好一阵，后来就收了起来，这两天猛地被邱红收拾的时候翻了出来，小孩重新来了兴趣。而且小邱诺并不喜欢自己打，他自己打不好，就喜欢看别人打，打得越好他越高兴，跟看了表演似的，还啪啪啪给鼓掌呢。 邱红照旧跟着张福子在灶前忙活，她主厨，老太太给打下手，至于一向不善厨艺的廖青韵，直接给新晋的宝贝孙女上起了绘画兴趣班……有了新身份的一家人好像跟从前也没有什么变化，但氛围无形之中更为亲昵了。 一晃到了次日。 村里再次沸腾了起来，倒不是因为荣正和邱红的领证，而是邱明宇回村了。 第192章 养猪厂再办宴席 邱明宇是被一辆涂着迷彩的越野车送回来的。 拄着拐。 挂着一侧空荡荡的裤腿。 右脸连着脖子有一个大面积的扭曲烫伤疤痕，是曾经想要逃离毒窟却被强制禁锢人身自由后的见证，甚至行凶的就是邱嘉春本人。 那伤疤实在太过骇人，好些小孩都不敢看，躲到了自家大人的身后，邱诺更直接，整个人猛地钻到了亲妈的怀里，眼睛都不敢睁开了。 邱明宇笑了笑，牵动脸上的疤痕，效果可以直接去演鬼片。 比起邱红手上被纱布包裹住的小伤口，邱明宇遭受的惨无人道的虐待显然更触目惊心，老村长邱建国甚至红了眼圈，他想到这些小伙子当初要去外头打工，他鼓励他们要好好工作，甚至他的小儿子邱明理也曾动了些心思要跟着邱嘉春去“赚大钱”，万幸当时有荣正在村里，这才没有酿成大祸。 但对于邱明宇，老村长心里很是愧疚，他怎么也没想到，邱嘉春干的竟然是那样丧尽天良的事。 邱建国开始琢磨，未来能为邱明宇做些什么了，除了国家给的各类残疾补贴，他还得切实地帮着邱明宇把日子过起来才行。 村子里的村民也终于真实地感受到了罪恶距离他们有多近，有多恐怖，比起荣正一行人口中的描述，眼睁睁看到邱明宇的惨状，没有人能够不动容，毕竟一年多前的邱明宇，还是个四肢健全，笑起来有小酒窝，喜欢捣乱，跑得比狗都快的少年，如今却彻彻底底地被毁了一条腿， 眼睛里全是沧桑。 但邱明宇本人心情还是很不错的，他说着熟悉的村里的方言，笑容一直留在嘴角，恐怖却又真诚。 他说，自己回到了村里终于是安心了。 陪着邱明宇同一时间抵达的，还有三个笑容憨厚的年轻小伙子，这就是之前领导对邱红提及过的三名负责保护他们的人员了。 当然，鉴于荣正和黄天华都是身上带着功夫的退役人员，他们的重点保护对象还是目前行动不便，同时又是重大立功人员的邱明宇。 三人还非常愉悦地接纳了邱红之前给出的提议，表示愿意去养猪厂打工，本来荣正、黄天华、褚天罡也都是退役的，他们去了有共同话题，加上他们早打听到了，养猪厂的伙食很不错，地理位置也很是优越，方便保护保护对象，简直零缺点。 荣正也二话不说，就把他们的真实身份掩盖了，只说是黄天华的远亲，跟着过来一起养猪的。本来养猪厂就打算再买一批小猪崽，以及要正式开始尝试育种工作了，很是需要人手，这会子到了三个干活利落，力气也大的，双方都很满意！ 一天后，养猪厂承诺过的宴席也热热闹闹地办了起来。 这次因为只请全村人吃一顿，并没有过多地做准备，只在头天晚上，请来村里掌大勺的邱建吉，跟邱红一起领着养猪厂的几个人，做了好些芋头扣肉，这道菜格外费功夫，但又是临江这边农村宴席上不可或缺的一道，不拘麻不麻烦，都是要备上的。 剩下的都是第二天早上的事了。 这场宴席不按之前十大碗的做法，而是吃锅子。 跟之前邱红在家里请客时一样，一桌子人围坐，中间放个锅子，锅子的汤底是酿豆腐，油豆腐和水豆腐都有，馅料就是邱红想的那个加了淮山馅的，再在四周围栏架上放上两碗芋头扣肉和猪头肉等卤货，主角则是新鲜下水和蔬菜，各类粉肠、百叶、猪肝、牛肉和血旺之类的，随吃随烫，加上灵魂酱料，主打一个鲜香可口，沸腾又热闹。 邱明星的母亲来得不早不晚，枯黄沧桑的脸上一片死气沉沉，她没有上手帮忙，而是站定在一处，盯着在伙房处理食材的邱红看了许久，久到负责保护的那几个小伙子都先后紧张了起来，她这才有了动作，在裤兜里掏了掏。 还没等掏出来，先把一个飞速奔过去的小伙子押住了肩膀，厉声问：“你想干什么？” 邱红：“……” 林琳：“……” 来伙房偷嘴的杨晓慧：“……” 几人愣了愣，赶紧上前解围，让把人放开，那小伙子听说这人是村里面的长辈，绝不可能攻击人的，满脸无措地松开了手，又开始大声道歉。 四周的村民看得满头疑惑，不懂这小伙子到底是发什么癫。 最诡异的是，邱明星的母亲经了这么一场波折，却半句都没嚷嚷，脸上古井无波一般，继续掏了掏裤兜，掏出了厚厚的一叠钱，一百的不多，大多数是10块、20块的，说是赔偿邱明星那晚放跑猪崽造成的那些损失。 “好，小婶，我先收下，回头拿给荣正。”邱红也不拧巴，干脆利落地接下了钱。 先前以为对方会攻击邱红的小伙子见真是他闹了乌龙，满脸懊恼，被黄天华一把捏住后脖子带走了，回头写个检讨吧，真发现了啥不对的，旁边那么多人呢，也不知道找个人问问的，小年轻还是没经验，太鲁莽了！ 邱明星的母亲压根不关心那小伙子到底为什么要突然蹿出来袭击她，她的世界里唯有儿子，在邱红接了钱后，又用极小的声音问道：“你撺掇我儿子走？” 那语气凉森森的，像是一句质问，只是没什么力度。 “小婶……你还记得自己上一次特别开心是在啥时候吗？”邱红犹豫良久反问道。 一个不快乐的母亲，孩子也注定得不到快乐。邱红想，邱明星一家，大约很久很久没有笑声了。 邱明星的母亲并不答话，又看了邱红几眼就离开去了别处，帮着一起干活了。 “诶。”邱红叹了口气，但她知道邱明星这事急不来的，也只能等着，等到邱明星的母亲，那个痛苦又煎熬的母亲，愿意放手，她才敢在旁边帮上一把。 忙活一整个早上，到了10点半左右，养猪厂已经聚满了人，桌椅板凳全都摆好了，锅里也开始咕嘟咕嘟煮开，浓白汤色开始散发浓郁的香气，村里的小孩都被家长给喊了回来，洗干净手，拍干净灰，准备开饭。 不过开饭前，邱建国难得“摆谱”，来了次饭前演讲，靠着一把声音洪亮的好嗓子，把邱嘉春的事情正式、详细地做了一个完整的通报，又说后续这些人的消息，大家会在静江的晚间新闻里陆续看到。 人群中传出密密麻麻的窃窃私语，邱明宇还坐在一旁展示着空荡荡的裤管呢，大家都把村长的话听进了心里，只是这样更后怕了起来，他们中不少人，也曾跟着邱嘉春和颜悦色地打过招呼，一起抽烟吹牛过，却不料对方是个阴险至极的毒贩子。 他们距离毒贩子居然那样近。 当然，关于荣正和邱红的部分，也是必须澄清说明的，两人如今正式结为了夫妻，也该正式广而告之，虽说喜酒不会马上办，但已是名正言顺有证的人了。这也算是这场养猪厂宴席的另一个目的了，荣正不希望未来再有任何莫名其妙的关于邱红的谣言传出了。 邱建国的声音猛地又抬高了起来：“还有一个事，今天晚上七点整，在小卖部外头，由我们邱大聪邱老板赞助设备，播放一组禁毒宣传片，大家一定要带上家里的老人孩子都来看看！画面非常精彩，也很有意义，都知道了吧？今晚七点哈，吃完晚饭就去小卖部看电影哈！很刺激的！” 这段话说完，不少人笑了出来，很刺激这个形容词实在有些微妙，不过效果是真不错，至少大家都有兴趣去看看，本来晚上也少消遣嘛。 锅里的香气越发浓郁，邱建国迅速说了个结尾：“作为村长，这样的事情发生，我也是有责任的。” 邱建国表示后续邱明宇或者其他村里想要出去打工的人，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找他咨询，他会尽量帮助大家，希望未来能够彻底杜绝这样的祸事发生。 这一回，大家不约而同地为老村长鼓了鼓掌。 讲话结束后，正式开饭。 因为备料足，又都是新鲜肉菜，滋味自然很香，村里的人边吃变夸，刚到养猪厂的三个小伙子也吃得满脸含笑，这伙食果然很硬，来这执行任务真不错。 吃到一半的时候，荣正为了方便联系，新买的诺基亚手机响了起来。 在捣毁毒窟的行动当天，射中褚地煞后，被荣正射了三枪不在要害部位的那个小男孩，死于大面积感染了。 第193章 天生恶种 晚上七点的时候，小卖部果然播放起了禁毒宣传片。 因为邱建国希望村里人越多人来看越好，邱大聪也觉得这事挺严肃，就顺势还搞了个小福利出来，来看宣传片免费送一杯瓜子！平时一杯瓜子一毛钱，杯子大小嘛，一个人嗑个十来分钟是够的。 有了这么一出，不说那些本来就爱凑热闹的男人，光是小孩和被小孩拖出来的大人就几乎是全村齐聚了。 连邱明星也短暂地获得了一次放风的机会，被妈妈和妹妹夹在中间。邱母之前打听了一番，知道这个宣传片的内容后，觉得可以让儿子对外面的世界敬而远之，所以说服了丈夫把儿子带了出来。 这宣传片拍得很真实，前头做铺垫的时候还不怎么显，到了后面的情节，就是怎么凶残怎么来了，残忍的头目，贪婪的小弟，还有各种状态极差，沦为欲望奴隶的瘾君子。肮脏凌乱的环境只令人不适，可不善的眼神，断肢、毒瘾发作后的癫狂，各种各样的不堪，就渐渐地十分挑战心理承受能力了。 小邱诺先前还看得津津有味的，家里没有电视机，平时要看电视得上隔壁太太家，但自荣正离开笼口村，小屁孩光顾着伤心了，一连好几个月没看电视呢，这会子正新鲜。 谁料镜头越发恐怖，给小孩吓得捂住眼睛，又忍不住好奇地打开手指偷偷瞄。 猛地一个镜头是车祸后鲜血四溅的瘾君子依旧不断在地上如同僵尸一般挥舞四肢的画面，给小家伙嗷地吓哭了，把自己紧紧塞到了荣正的怀里，瑟瑟发抖。 旁边的邱悦也有些慌兮兮地搂住了亲妈，邱红和荣正对视一眼，坏了，忘记考虑小孩看不了那么残暴的画面了。 荣正把怀里的小孩抱起来，学着不远处的一个老人，让他站在自己的鞋面上，接着翘着二郎腿给小孩当了回人工秋千架，这个从未玩过的新游戏，终于是引得邱诺转移了注意力。 邱红指了指小卖部：“荣老板，请我们吃根棒棒糖吧？” “好。”荣正笑着点头，把小邱诺往胳膊下一夹，顺势就迈向了小卖部，“16岁以下的小孩，都过来，我请客，每人可以挑根棒棒糖，换成果冻，辣条也行。” 呼啦啦的一瞬间，后头就跟上了一圈小尾巴，那纪录片真是越看越害怕，必须得吃点零嘴压压惊！ 张福子拉拉邱悦的手：“悦悦，你咋不去呢？” “我不想吃零嘴。”小姑娘晚上不爱吃东西。 老太太眼睛一亮：“诶，正好太太想吃呢！” “哈哈哈……那我去帮太太选个草莓味的！”邱悦捂嘴偷笑，太太特别爱吃糖，像个小孩。 老太太点头：“嗯呐，我们悦悦真乖。” 宣传片在村里放完，加上目前还在康复期的邱明宇，每天最大的事情就是从家里挪到小卖部，给那些对他害怕又好奇的村民描绘他曾经待过的毒窟，大家的防范意识一时都上升了不少，也对出去打工之类的选择慎重了许多。 以前，村里的男孩女孩出去打工，往往是跟着同学的同学，或者朋友的朋友就去了，如今他们至少会先问清楚具体的联系方式和工厂信息了。 在一片和谐里，唯一一个声音极其突兀。 “你这样的废物，丢了一条腿也是活该，呵忒！” 恶意满满的话出自邱承宇，他满脸鄙视地看着邱明宇，恶狠狠地吐了口口水，又道像他这样背刺大哥的小弟永远只配像条瘸狗一样活着。 邱明宇愣住笑了笑：“大哥？承宇，少看些电影，他们这些人里，并没有义气两个字。” 那是个恃强凌弱的集中营，你永远也不知道对方的底线会低到什么样的地步，什么尊老爱幼、互相帮扶这类的文明秩序都不存在了，只有不断地为了利益的欺压哄骗，心越善越早死，黑帮电影里令人荡气回肠的义气在现实的毒窟里是不存在的奇迹。 “废物当然配不上义气这个词！”邱承宇十分不屑，“我要是嘉春哥，早把你这样吃里扒外的一刀捅死了！” 邱明宇：“……” 邱明宇猛地明白了邱嘉春为什么会在今年回去基地之后对着邱承宇念念不忘，甚至说他和邱承宇名字虽然只差了一个字，能力却天差地别。邱承宇这样的人，他也是在那个毒窟里见过不少的，天生恶种，在他们的世界里，能用暴力解决并且获利的，都算好事。 与这样的人辩驳也没有任何意义了，双方三观维度都不在一个层次里，无法对话。邱明宇早已经明白，总有些肮脏恐怖的老鼠天生就喜欢阴沟的，于是不再辩驳。 “你那脸真丑，一条腿就别老出来蹦跶啦，脏眼睛，还影响老子的好心情！”邱承宇猛地又吐了口口水。 这回没等邱明宇如何，心思敏感的邱大聪先怒了起来，他从小残疾，对这类的恶意接收的太多，如今也就越发地不能忍，举起邱明宇的拐就要把人给赶出去。 “你敢动老子一下试试看！我看你还不如他呢，那腿有跟没有也差不多哈哈哈哈……”邱承宇恶劣至极地瞪了瞪邱大聪，接着还学了学他走路一摇一摆像鸭子的姿势。 邱大聪气不打一处来，抡着拐再不客气，要往邱承宇身上打，可邱承宇这样的半大少年正是最有劲的年纪，一把抓住了他往后一推，倒把本身平衡力就差的邱大聪给推倒在了地上，邱承宇见状哈哈大笑起来，笑话邱大聪和邱明宇是瘸狗惺惺相惜。 邱大聪的小媳妇听见声音出来，凌厉的眼睛一瞪，飞快把家里平时为做生意一直拴在后院的狗给拉了出来，指挥着它猛地就往邱承宇身上猛地扑了上去。 “汪汪汪……” 到底是健壮灵敏非常的大狗，邱承宇也有些不敢把自己手脚往那长着利齿的嘴里送，一边骂着些不堪入耳的话，诅咒邱大聪的小卖部早日倒闭，一边飞速地跑了。 小媳妇给丈夫仔细拍干净了身上的灰，这才把家里的大狗喊住了，奖励地揉搓了一通，准备晚上炖点骨头给它吃。 邱明宇有些后怕：“大聪哥，下次你可别这样了，他们那样的人，越是硬碰硬他们越兴奋，不如不理他就好了。” 那样，至少在没有利益交集的情况下，能保全自己。 “大聪哥，以后我还是不来你这了，吓着客人。”邱明宇想了想又道，经历了一番生死，他如今性情变得格外温和向善，不再想给任何人添麻烦了。 邱大聪把眼睛一瞪：“你不来，我上你家请你来。怎么，你到现在还嫌弃我呢？” “……”邱明宇一怔，想起一年多前，他也曾带着鄙夷和嘲弄的意味喊过“鸭哥”，心里瞧不起面前这人，如今却落到了这样的下场……也算得上是报应了。 邱大聪轻轻拍了拍邱明宇的肩膀：“明宇啊，邱红曾经跟我说过一句话，挺有意思的，说，日子是过给自己看的。你好好地过，要是看得起我呢，有啥事要帮忙的，找我，我肯定帮你。” “……大聪哥。”邱明宇猛地落了泪，他想，他拼了命也要挣扎着离开那个魔窟，就是为了回到这样充满人情味的世界吧。 小卖部的这事传出去后，村里人忽然变得同仇敌忾了起来，细数起邱承宇干的各种糟烂事情，他亲爹妈邱嘉飞和许小琴一时也有些抬不起头来，只说会好好教育家里的儿子，但那话众人听了仍是鄙夷，都知道邱承宇是个不着家，亲爹妈也难见一面的。 “我看，他巴不得给邱嘉春当儿子呢。”邱明泽对此毒舌道。 第194章 开挖淮山 村长邱建国从罗副镇长那得了确切的消息，说是之前说好会来村里收购淮山的公司会在下个礼拜三进村，一时村里的丘陵地上热闹了起来，种植了淮山的人家都干劲十足地带上各式工具开挖淮山了。 邱红这头的阵仗是最大的。 荣正如今名正言顺地成了邱家的上门女婿，直接在养猪厂开会时宣布，帮着挖淮山，一天一人补贴50块，正常包三餐，自愿参与。 这价格在农村算很高了，何况这只是补贴，不耽误正常领月工资，大家自然其乐融融地报起了名。 薛晓兰知道后，强行塞了2000块钱给邱红，说自己占便宜够多的了，务必要收下。每次养猪厂的帮忙都没落下她，比起她请亲戚帮忙，可省了好些大力气。 邱红这头为了让薛晓兰安心也就收下了，寻思到时候邱明泽考上高中，横竖得给孩子买个礼物才好。 于是，这天薛晓兰家的地里，除了她和邱红一家，养猪厂的员工也到了数十人，场面热闹非凡，将已经半数枯萎了的藤蔓和支架一一去除，拆放好到一旁，用铁锹开始深挖，在地里寻宝一般，挖出胖乎乎的淮山，长度也相当可观了，几乎每根都到成人腰间，匀称而饱满，品质极佳。 难得周末放假的初三生邱明泽也一起来了，他最近身高又蹿了蹿，冲到了1.78，就是瘦，瞧着很是单薄，但力气并不小，长手长脚也都十分结实，不是弱不禁风的。 人多干活很是热闹，提到邱承宇在小卖部发表的炸裂言论，大家言语里都是震惊和诧异，等邱明泽的点评一出来，众人都笑了出来，可不是嘛，邱承宇都快把邱嘉春当亲爹一样维护了。 “我看他倒也不用着急，迟早有一天，会跟邱嘉春在里头父子相遇。”邱明泽又道。 这话说得拐了个弯，指的是邱承宇按照如今的性子继续肆意妄为，肯定会跟邱嘉春一样吃上牢饭。 邱明理笑着摇摇头，跟着补充道：“我爸前段时间去派出所办事，还被拦住特意说了说他的事情呢，那所里的人全都认识他了，隔三差五就闹事，就是年纪还小，每回除了批评教育也不能动真格怎么样他。” 薛晓兰很有些紧张：“儿子，他在学校里不欺负你吧？” “不会。”邱明泽摇摇头，“他现在已经不去学校了，我听同学说，他新加入了一个什么帮派，就镇上那帮二流子弄的玩意，隔三差五地就会在垃圾街那道打劫，还去新市场跟摆摊的收保护费。” 镇上的垃圾街指的是通往垃圾场的那条街，也住了不少人，因为濒临垃圾场，不论冬夏总有若有似无的恶臭，那块也是各种事故的高发区域了。至于新市场，则是今年年初刚刚建成使用的一处市场，地方挺大，恰好就在镇上的高中跟垃圾街中间。 薛晓兰不放心，叮嘱邱明泽道：“儿子，要是他为难你，宁可让他欺负了去，你可别硬碰硬，知道吗？” 他们人太多，薛晓兰担心儿子脾气倔，到最后打不过，受更重的伤。 “好，我知道的。”邱明泽在母亲面前向来是乖巧听话。 薛晓兰抿抿嘴，依旧担心。 荣正忽然喊了一声邱明泽：“要有什么事找我或者明理，厂里那么多人呢，也不止他们人多。” “嗯！”邱明泽明白荣正这是要给他当后盾，顿时认真地答应了下来。 薛晓兰也感激地看了眼荣正，比起远在天边的丈夫和邱明泽的叔伯，她竟然更信任邱红和荣正，也唯有这对夫妻她能指望得上……这细想想也是可笑至极了。 邱悦原本在帮着搬运挖出来的淮山，忽然也道：“晓龙哥哥也说过一个什么帮派，说他们班的同学被敲诈了好多钱，还在晚上回家的时候被打了，用的大铁棒！” 谢晓龙自己是住校的，基本不走夜路，所以没有经历过，但他有不少同学办的走读，跟邱明泽一样会在晚自习结束后步行回家睡觉，遭了好几次毒打和抢劫。 邱红瞬间想到了邱承宇曾经带去过她家的那根铁棒，有些紧张地看向女儿：“悦悦，那个邱承宇，有找过你麻烦吗？” “没有的，我也很少会碰到他。”邱悦摇摇头，看向邱明泽，“晓龙哥哥说，他们总喜欢晚上行动，明泽哥哥比较危险。” 邱明泽也紧跟着摇头：“我下晚自习回村，有一帮同村的同学一起回呢，不危险。” 俩孩子说得笃定，又都是有数的，几个大人放下心来，不再纠结什么邱承宇，而开始讨论起淮山的价格，去年淮山收购价0.79元每公斤，如果按照预定的上涨趋势，非常有希望冲到0.9元每公斤甚至破1，邱红对此饱含期待。 “如果真能高价卖出去，我们这一波能赚不少钱呢！”薛晓兰粗略地算了算，眼里也冒出了金光。 她们种植的这些淮山产量是真的高，初步估计，亩产1500公斤肯定能达到，但凡价格跟得上，绝对能大赚一笔，比种菜种稻都好上许多。 邱明理分享自己家的情况：“我妈也特开心，说淮山也太肯长了，是个好东西，还老念叨邱红嫂子上回拿淮山调馅的油豆腐呢，说比放马蹄还好吃。” “调馅不难，下回我遇到小婶，跟她仔细说说比例。”邱红很乐于分享，培养饮食习惯不容易，但也要慢慢培养嘛。 邱明理乐呵呵：“好好好，我大嫂也说要找你请教呢。” 十几个人一个早上就挖了几千斤的淮山，家里压根放不下，荣正想了个主意，让直接拉去养猪厂的大门口垫了些砖块和防雨布就放着了，到时候要是来人收购，来这处直接称了装车都很是方便。 就这样，大家一连辛苦了两天，在养猪厂的门口堆起了巨大的山一样的淮山堆，终于等来了礼拜三，车队进了村，车上安着的大喇叭不断重复着收购淮山，半个村都轰动了，但凡家里种了淮山的都兴冲冲地赶了过去咨询，结果却得到了一个令所有人都无比失望的价格—— 1毛一斤，而且每100斤要求减10斤的泥重。 这个比起去年收购价来说大跳水的价格让所有人都心生疑惑，积极性也瞬间没了，大家辛辛苦苦种了一年，光施肥也每家运了好几吨的肥料去，结果竟然是这样的低价？去泥重又是什么骚操作，这玩意要保存本就需要带点泥，不能清洗干净的，价格这样低，还要去泥重？ 邱建国的脸也垮了下来，这样的做法摆明了不相信他们的村民，价格也实在给得过于低了，跟去年动员大家种植淮山时候承诺的一个都对不上。 荣正如今随身携带诺基亚，掏出来一个电话打给了罗婷婷。 第195章 悦悦的礼物 罗婷婷听完荣正的详细描述后，很快带着人赶到了笼口村。 阔别好几个月，邱红再度见到这位女强人，有些不敢认，原来纤瘦匀称的身材如今只能用骨瘦如柴来形容，脸上更是瘦脱了相，多了份阴郁的色彩。 瞄到媳妇不可置信的眼神，荣正轻轻在她耳边提醒道，罗父之前是他爸的心腹手下。 邱红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荣守勋的倒台影响极大，波及范围也极广，心腹手下全军覆没，其中罗父最终被判了20年，跟荣守勋一般，能不能活着出来已经成了未知数了。 罗婷婷之前曾为了父亲求过荣正一回，被拒绝之后也没坐以待毙，为父亲奔走了不少时日，直到一切尘埃落定，她的位置倒是没有受到波及，只是整个人的状态确实差了不少，多了几分从未有过的苦相。 收购淮山的公司负责人，也变了不少，从之前的耐心满满、真诚无比变成了满脸的傲慢，话还没说几句，就直接甩脸色道：“罗副镇长，您可别为难我们了，本地的淮山市场就这么大，我能出这个价格已经是看在您的面子上勉为其难的了，而且先说好，我只承诺收购30吨淮山，再多的销不出去，我不要。你们要是懂把握市场先机呢，就别犹豫了，否则后头价格会不会更低，我这头可不保证呢。” 罗婷婷面无表情地盯住了那负责人，许久没说话。 荣正忽然抬手给对方的茶杯加满了茶水，淡淡问道：“没得谈了？” “……哼，荣二公子不懂我们这些小公司的苦处，现在可是淮山的丰收季，我能先来笼口村，说到底已经给了两位很大的面子了。”负责人脸上露出了一些不屑。 荣正想了想，淡淡道：“那就谈到这吧，好走不送。” “哈……邱村长，您也同意？我可跟您把丑话说在前头，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如今整个静江，也就我们公司能吃得下那么大的货了，再有别的小作坊，价格也未必能比我们高多少。” 邱建国也看不惯对方负责人满脸的算计，大大地地哈出一口气：“您这话确实挺丑。” 听得辣耳朵。 这摆明了是嫌弃原来牵头这个项目的罗婷婷，如今失了势；再就是仗着自己在本市没有竞争对手，坐地压价，这也太欺负人了，但凡有点气性，也不能被这样糊弄，糟蹋了辛苦一年种出来的淮山。 “那行，那白跑一趟的车费我也不跟你们要了，就当是做慈善啦。”那负责人冷笑一声，起身就走。 很快，大卡车开走的声音在窗外响了起来，村委办公室里一片寂静。 罗婷婷先开了口：“抱歉，这家公司的资质没有任何问题，会出现现在的局面，全是因为我的原因。” “这家公司……是你爸介绍的？”荣正心念一动，忽然问道。 罗婷婷难堪地点了点头。淮山计划，是她想要做出政绩的重要一环，当时罗父知道后，就马上为女儿联系了最大的公司，但随着他的入狱，原本并不屑于合作偏远乡镇的公司露出了真面目。 罗婷婷忍不住为父亲辩驳了一句：“不管你们相不相信，我爸……和荣伯伯，都做过很多实事。” 现场陷入了寂静。 邱建国率先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功过是非全都有，才是一个完整的人啊。” 只是功不抵过，贪欲太多，最终是会被刻上耻辱柱的。 邱红轻轻拍了拍荣正的手臂安慰，荣正回以一个淡淡的笑容，或许是因为他的功利心本就没那么重，对于父亲的倒台，他更多的感受是松了口气，有种家里那个藏着宝石却也落满了灰尘的房间终于被打开清扫了一遍，从此以后一切都能明示于人前的明亮感。 但罗婷婷的想法，他倒也能理解，在罗婷婷的世界里，大约她的父亲，甚至荣守勋等人，都是功过相抵，甚至功大于过的，这并没有绝对的标准去一一测量比对，所以她会更为难过也属正常。 罗婷婷忽然吸了口气，整个人的状态也重新变得利落而冷清：“这件事我会负责到底的，我会尝试联系新的收购公司下乡，如果最后实在不行……我会自掏腰包赔偿，总之，所有种植了淮山的人家，我都不会让他们汗水白流的。” “……” 办公室再一次陷入了寂静之中，就连邱建国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这事情的确事关重大，不过因为种植淮山的用地都并非种植水稻、关乎温饱的肥沃耕地，淮山即使真的卖不出去，造成的损失也不至于让村里人吃不饱穿不暖，老村长的心态目前还是很稳的，在这样的情况下，罗副镇长又极有担当地说自己会托底，他是再没有其他诉求了。 可要说高兴吧，也实在高兴不起来……那毕竟是许多人辛苦了近一年的收获，如果最终烂在地里，即使有基础的补偿，心里也不好受，何况这也意味着，特色种植这条路是被彻底封死了，他们未来，又该往什么方向寻求突破呢？ 荣正和邱红的心里同样很不是滋味，不说付出了巨大心力、劳力的邱红，光是在旁边目睹了这一切的荣正，也希望淮山最后能被高价卖出，发挥它们的效用，而不是就此惨淡收场。 荣正并不想看到邱红难过。 邱红脑子里却想的更多，只是一时之间乱糟糟的整理不清，是以一句话也没说。 罗婷婷留下一句等她的消息，就风风火火地走了。这位上任半年多的副镇长，能力和口碑都很不错，也是个能干实事的人，邱建国对她还是有些信心的，也就打了些官腔，安抚了一下村民，让大家把挖淮山的动作先停一停，等这头找到新的收购商后会第一时间通知。 一天、两天……五天，一个礼拜倏地又过去了。 这天放学吃完晚饭，邱悦神秘兮兮地要求荣正和邱红闭上眼睛，她有一个礼物要送给他们。 夫妻俩对视了一眼，颇为惊喜，一起按照指示闭上了眼睛。 小邱诺在旁边不明所以，也跟着傻乎乎地闭上了眼睛，问：“姐姐，玩捉迷藏吗？” “不玩。”邱悦笑得不行，从书包里掏出了两个小盒子，打开后放在手上：“好啦，睁开吧！” “哇~好漂亮！”邱红看着眼前，通体银色，表盘表带都透着一股朴实无华又落落大方质感的腕表惊叹了一声。 “这是……一对？”荣正问道，心里狠狠感慨了一句，养女儿实在太美滋滋了！ 邱悦点了点头，她给新爸爸和亲妈买了一对情侣手表，是最基础常见的款式，但花光了小姑娘攒下来的所有奖学金和零花钱。 “我家悦悦真好。”邱红眼睛红了半圈，拿过腕表爱不释手。 “谢谢悦悦。”另一头的荣正同样感动非常，当即打开表带戴在了手上，又帮媳妇也戴好了，两人的松紧竟然都是刚刚好，这巧合太奇妙就不是巧合了。 邱悦大方解密：“我让弟弟趁着你们午睡的时候量的手围，然后让老板帮我调整的，嘻嘻。” “悦悦，你怎么这么聪明，什么办法都能想到呢？”邱红惊奇无比地看向宝贝女儿。 邱悦反手就还了亲妈一个彩虹屁：“我都是妈妈学的啊~妈妈说的，办法总比困难多，鼻子底下就是路！” “……”邱红心里一阵激荡，猛然抓住了荣正的手，“正哥，要不，我来？” 第196章 上路，找大客户 荣正带着邱悦、邱诺三脸懵逼，都不明白邱红那话是什么意思。 要来什么？怎么来？ “我来……当那个收购淮山的。”邱红心脏怦怦跳，把自己想了一个礼拜的想法说了出来。 她想自己卖淮山！ 自己当老板！ 因为种植淮山，恶补了许多相关知识的邱红，十分确信自己种植出来的淮山品质极高，营养价值也极高，这些通过她做的一系列淮山美食得到的反馈，已经充分验证了，不论是孕妇杨晓慧还是张福子老人，养猪厂的员工，还有全村宴席时村民的集体反馈，都是极好的。 她甚至给李艳一家也送了不少淮山，在详细教了食谱后，反馈也是淮山很美味。 这样的情况下，却被告知淮山可能要被贱卖？甚至卖不出去……邱红很伤心，更不忍心让自己辛辛苦苦种出来的淮山被糟蹋。 而另一层的原因，来自荣正。 荣正无疑是优秀的，作为他的伴侣，难道她要种一辈子的地吗？或许她该为自己寻找一些新的出路。 两个想法奇妙地融合在了一起，又在今天被女儿邱悦下意识说出的话再度激发出信心，邱红想要尝试着做一番事业，办法总比困难多，也许，此刻的困境对她而言是一个机会呢？ 如果静江的淮山市场只有那么一点点，那么就让她去寻找更大、更广的市场吧。 “去哪找？” 荣正一时之间仍有些懵。 邱红早已经仔细想过方案，此刻兴奋道：“到有淮山饮食习惯的地方去！” 与静江相隔不远的南粤！ 邱红现在仍然记得，廖青韵与邱友春一起请客的那一晚，那一桌的淮山美食，以及邱友春说的那句“粤菜里把淮山当宝贝”，还有服务员的介绍，淮山在南粤是个普及率极高的食材，相比在静江，南粤才是淮山真正的大市场。 荣正看着眼睛闪亮，充满希冀和坚定的媳妇点了点头：“我支持你。” 邱悦迅速跟上：“妈妈，我也支持你！” 小邱诺没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掉队是不行的，也奶呼呼道：“妈妈，我最支持你！” “好！”邱红犹豫多日，此时终于是下定了决心，“既然如此，那我明天就要出发去寻找客户了！” 荣正立即安排起来：“那等会，我去跟天华，还有明理打声招呼，你负责奶奶还有晓兰姐那边，诺诺还太小，只能跟我们一起走，悦悦呢，要上学，自己选吧，要要跟着太太，还是让谢爸爸谢妈妈照顾几天？” 邱悦想了想，决定道：“我跟太太吧！谢妈妈最近好像在发愁换工作的事情，我就不去打扰他们啦。” 荣正摸了摸女儿的头：“有任何事情都可以跟太太说，或者打电话给我跟你妈，也可以去找林琳阿姨他们，知道吗？” “嗯嗯，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嗯……和妈妈放心去吧！”小姑娘机智地跳过了称呼。 荣正无奈地笑了笑，泄愤一般拍了拍邱诺的小屁股。 邱诺：？ “……你要陪我去？”邱红有些不敢置信，还有些后知后觉。 荣正反问：“我不跟你一起去，谁给邱总当司机呢？” “……”邱红再一次被感动到无法言语，荣正从来都是她的最强后盾。 夫妻两人商定了明天早上就出发，就各自行动了，趁着还不到睡觉的点，荣正架着小邱诺先去了趟养猪厂，而邱红呢，则带着女儿先去了隔壁，把正在听戏的张福子老人打断了一下，跟她说了自己的计划和行程。 “好好好，你们放心去，我们悦悦多乖的，我可稀罕多个小姑娘陪着我一块吃饭呢。”张福子老人也很支持邱红。 邱红感动地看向老人，老太太却有些误解了，把邱悦放在外头吃水果，拉着邱红进了屋，问她是不是手头有些紧，需不需要她支援一些私房钱。 又道她如今可算是正经的孙儿媳了，大家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气，接着老太太就从自己平时睡觉的枕头下掏出了一个鼓鼓的小钱袋。 刚要打开呢，邱红眼疾手快地握住了老太太的手：“小奶，我就是太感动了，才会那样，不是缺钱，何况正哥跟我一路去的呢，他还能让我缺钱花？” “阿正的钱是阿正的嘛，小奶的钱是小奶的。”老太太还有些不服气，“小红啊，你别看小奶年纪大了，攒下来的钱可真不少呢！” 邱红笑着点点头，一再强调自己也有钱，这才拒绝了老人的热情，把女儿也留在了张福子那，自己打着手电筒去了薛晓兰家里。 薛晓兰听完邱红的话，跟张福子老人做了一样的动作，拉着邱红也要给赞助一些花费。 邱红又被整懵了，从前的薛晓兰可是十分俭省的，最近怎么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前段时间一拿就是2000块，当时就把她惊了一大跳。 “你说的呀，苦谁也不能苦自己，让我花钱对自己好一点嘛。”薛晓兰认真道。 邱红强调：“对你好一点，不是对别人啊。” “你不是别人啊，给你花钱，我心里开心。”薛晓兰毫不犹豫地道。 邱红觉得自己又被感动到了，跟着薛晓兰说了好些贴己话，也终于知道了薛晓兰想要离开笼口村的心思。 “等我家明泽去读高中，我是真不想继续待在村里了。”薛晓兰仍然有些犹豫，“可我舍不得离开你，也担心去外头找不到工作，现在，你又比我走快了好几步呢，我该向你学学。” 邱红回馈了支持：“晓兰姐，我支持你，现在光是空想没啥用，外头虽然危险，但也绝对不是洪水猛兽，等到时候你真的走出去了，凭你做事麻利，不怕苦不拍累的性子，一定会很快适应下来赚到钱的！” “嗯！我也相信你，这一趟肯定能成事，你总是有很多办法的。”薛晓兰被巩固了信心，又吹上了彩虹屁。 两人怀揣着对新世界的美好想象，越聊越开心，等荣正带着儿子来接邱红了，这才意犹未尽地打住了话头。 一切都很顺利，第二天一大早，荣正开车，带着特意打扮了一番的邱红，懵懵懂懂的邱诺，还有满满一大后备箱的完美淮山一起进了城，开始了一趟搜寻大客户之旅。 第197章 惊喜的订单与闭门羹 邱红最初的设想里，是先去南粤的大市场看看情况，合适的话，能不能租个摊位啥的，再从静江这边先拉一卡车淮山过去，边卖边攒口碑，届时再慢慢争取大客户。这样的步骤用时长，但每一步都是实打实的，是邱红能想到的最稳妥的办法了。 荣正却提出了一个建议，要不先在静江停留一天？ “嗯？干什么呢？”邱红问。 荣正答：“先近后远，说不定静江也有商机呢？” 于是，出发后的第一站，就在静江城里，再度见了见家长，廖青韵带着邱友春还有自己的娘家人，也就是荣正的舅舅舅妈等人，一起来见面了。 邱红：“……” 她有点紧张。 还有些心虚。 毕竟领证一个人也没通知。 好在荣正是靠谱的，提前说明了禁止送礼物，廖青韵等人也很配合，都没有太夸张，只认了认脸，吃了餐饭，顺道说起了正事。 没错，荣正叫来这么些人，都是为了淮山的事情，这些长辈都是各行各业的老板结交了一大堆的，有这样的关系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邱红：“……” 好叭，是她格局小了些。 邱友春等人也没有辜负期待，还真的提供了不少关于南粤的信息，吃了一顿饭，让邱红对南粤的认识更全面了。饭后，廖青韵带着娘家人走了，邱友春则是特意领着邱红和荣正去见了一个人，说是对南粤的淮山市场格外洞悉的神人。 见了面后，邱友春当即指着荣正抱着的小邱诺道：“喏，当初说你那道百鸟还巢，雕的像鸡不像鸟的，就是这个小家伙啦。” 邱诺眨巴眨巴大眼睛，猛地想起来那些胖乎乎的淮山小鸟啦，嘿嘿笑出了声。 对方愣了愣，没忍住摸了摸小邱诺的脑袋，笑道：“小靓仔养得很好，一看就很聪明。” 荣正和邱红对视了一眼，也一齐笑了出来。 原来，这位神人正是之前他们与廖青韵、邱友春一起吃饭时，为他们烹饪了数道淮山菜品，来自南粤的大厨。 大厨本人就是土生土长的南粤人，当了厨师后也是在南粤成名多年后，才被静江的那家饭店高薪挖过来的。 邱友春通过关系把人给请了出来，想让他分享一下南粤淮山市场的现状，可谓很用心了。 谈话初时是客套里夹着客套，直到邱红猛地提起自己用淮山做馅酿豆腐的事情，这才猛地戳中了对方的兴趣点，大厨问了不少细节，确认邱红是个厨艺不错的，顿时变得健谈了起来，滔滔不绝地跟着邱红聊起了淮山在各种药膳、菜色里头的妙用。 邱红陪着探讨了好一会，又适时加入一些自己的经验之谈，说淮山的烹饪里不同的时长和做法能成就不同的口感，这点给了厨师很大的发挥空间，被大厨深深认可，也让谈话变得更丝滑了起来。 重大的转折点则是邱红开始分享自己的种植经验：“我在种植淮山的时候追肥了三次，每次灌溉也都很及时，或许还有水质好的原因，种出来的淮山水分很足，口感上比我之前吃到的更好。” 向来只懂买淮山、烹淮山的大厨当即眼神就变得微妙了起来，语气也隐隐约约地多了几分尊敬，问了邱红好些种植的问题，到最后得知淮山的生长要经过近300天的培育后，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 “……或许，您想看看我们种出来的淮山吗？”邱红心念一动，问了出来。 谁料大厨当即点头，表示很好奇。 邱红笑着看向了荣正，荣正当即起身，到停车场找到自己的车，拿报纸包住，抱了好几根胖乎乎的淮山上来。 大厨全程眼睛发亮地检查了淮山的表皮，在得到允许后还掰断了一节，亲眼确认了这个品种的淮山确实比常规淮山水分更足后，当即表示如果淮山的品质稳定，他目前就职的饭店可以跟邱红签订一个长期供应淮山的合同。 邱红狂喜：“非常稳定，像这样大小的好品质占到了一半以上，我们的产量也很高，未来起码半年内都能无缝供应这样的淮山！” 储存得当的话，一整年的供应也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大厨十分开心，沉思半晌后，表示他也不愿意这样品质的淮山被埋没，给出了一个重要的联系方式，来自南粤最大农产品市场的老板，说如果想要让淮山顺利进驻南粤，说服这个人会事半功倍。不过他跟对方的交情并未深到可以直接介绍邱红他们过去，一切还需要邱红自己想办法见到对方并且说服对方才行。 那位老板姓伍，据说伍老板家财万贯，出自一个了不得的家族，经营市场已有数十载，各种举措也非常得商户的心，在南粤威望很重，但有一点，此人脾气挺古怪，不太好接近，但一旦跟他成为朋友，基本可以横行南粤市场了。 “非常感谢您！”邱红激动地看向贵人，她出发之前绝没有想到，第一天就能拿到订单，还能得到这样给力的信息。 大厨伸出手，跟邱红握了握，表示合作愉快后，忽然又问邱红有没有兴趣专业从事厨师这一行，他可以代为引荐。 “谢谢您这样高看我，不过我目前还是想先把家里的淮山卖掉。”邱红认真拒绝了。 大厨表示了一下遗憾，转而开始谈起了合同的价格，最后定了一个高于一般淮山，与市场上高质淮山收购价齐平的价格，0.85元每公斤，邱红心满意足，把人送走了。 后续合同的签订，还需要大厨跟饭店老板沟通一二，邱友春也表示自己会帮忙跟进，等邱红与荣正从南粤回来再签字不迟，至于运输问题，交给邱明理就能解决。 邱友春在一旁感慨良多，这场生意能谈成，真正的关键自然是邱红，果然那句话没错的，有准备的人抓住机会就能大放异彩。 邱红也通过这一遭信心大增，在谢过邱友春后，一家三口马不停蹄地开车走国道去往南粤了。 但好运并未一路随行，在他们次日抵达南粤羊城，费劲巴拉地问了不少人，找到了大厨所说的那位伍老板后，就扎扎实实地吃了个闭门羹。 对方甚至没有给他们任何展示产品的机会，直接表示行程太忙，对本地淮山的品质也很满意，不接受到访和谈生意。 邱红不由沮丧了起来，荣正拍了拍媳妇的背，先带着母子俩去找了家条件还行的旅馆住了下来，小邱诺虽然是一路睡过来南粤的，但也许是从未经过这样的行程，到了晚间的时候，身上有些发烫，这下邱红也顾不得什么淮山了，转而密切关注起了儿子的情况。 小邱诺真正发起高烧，是在半夜两点快三点的时候，邱红感觉睡在了火盆旁边似的，被儿子烫醒了过来，而荣正因为开了许久的车，白天又没有休息，仍在熟睡中。 邱红没叫醒他，而是自己起来给儿子量了量体温，38度3，想了想，先把荣正提前从药店买的退烧药小心翼翼地给喂进去了，观察下情况再说。 半个小时后，烧退到了37.5度，小邱诺也不再哼哼唧唧，睡得更安稳了些，邱红见状放心了不少，重新拍着儿子眯了眯眼。 没想到的是，天光大亮之后，邱诺又复烧到了38度7，这回有些凶猛，邱红没再犹豫，叫醒了荣正，两人带上孩子就去了医院。 第198章 碰壁和受欢迎的诺诺 来南粤的第二天，一事无成还把儿子折腾进了医院，邱红脸上的笑容没了，荣正安慰了邱红几句，让她不要太心急，来之前就没设想过会一帆风顺，怎么这时候就开始沮丧了呢？ “主要是找不着方向了。”邱红有些郁闷。 小邱诺的病情并不严重，只是小孩子最常见的到了新环境产生的水土不服，输液吃药之后已经成功退烧了，只状态还有些蔫蔫的，也变得比平时更黏人了一些罢了，真正让邱红心焦的是，在吃了闭门羹后，邱红忽然发现自己找不到方向了。 她曾找到那市场的管理人员了解，发现如果要按照她原本想的，直接运输淮山过来摆摊，并不是多么容易的事情，有太多的程序和手续需要办理，除了运输需要取得资质，要想成功进驻大型的市场，获得能够长期售卖淮山的摊位，仍旧需要那位伍老板的认可和签字。 但那位伍老板直接拒绝了他们的申请。 除非……她们搞无证经营，在市场外头随意摆摊，等管理人员来了就跑……这样能卖倒是能卖，但显然跟邱红一开始就奔着要打开南粤淮山市场的目标离题十万八千里了，她总不可能全家迁来南粤每天打游击战吧？ 那田还种不种，猪还养不养啦？ 但要搞定这位伍老板呢，目前就是无孔可入的状态，真是叫人心焦。 接下来的两天里，夫妻俩合计了一下，荣正留在旅馆负责看孩子，因为小邱诺状态还需要恢复，不能跟着一起奔波，而邱红则自己一人，带上了自家的淮山就奔着各大饭店去上门推销了。 效果嘛……并不理想。 果然事情要做了才知道其中的难处，邱红更懂啥叫没有实践就没有发言权了，饭店提出的各种问题她目前都无力招架，比如最经典的—— 如何解决运输问题，保证能够每日正常供应。 光是这一环，邱红脑袋就懵了，也就是说，如果不拿到市场的准入证明，直接使用市场的仓库储存的话，他们还需要在羊城买下一个仓库，用来存放淮山，再安排人每日或是每周送去各大饭店才行。 至于淮山品质这一块，邱红商谈的那几家倒是都给出了高评价，无意间还透露了些信息。 原来南粤本地的淮山，品质参差不齐，高质淮山的产量并不大。这跟淮山极为注重土壤的品性是挂钩的，半沙半泥的土壤最佳，除此之外，它还怕旱又怕涝，而南粤多雨水、台风天气，光是这一步就失去许多自然环境的优势了。 这消息无形之中给了邱红许多信心，她也顺道走访了不少当地的菜市场，发现的确如此，在零售区域的淮山，品质很少能见到能够跟她种出来的淮山一较高低的，另一个事实也令人振奋，无论市场大小，这里的淮山与山药都是共存的，说明当地的饮食习惯里，的确已经将淮山刻入了dna。 这里的确是淮山的大市场啊！ 接下来就是要想办法如何攻克这样的淮山天堂了。 来到南粤羊城的第五天，小邱诺彻底恢复了活力，晚上在床上玩新买的玩具车玩到了半夜，第二天一大早就醒来，往爹妈身上猛扑，闹得鸡飞狗跳，小屁股上挨了亲妈的揍还是笑嘻嘻的，看得出来是真的全好了。 于是一家三口难得一起出门，再度三顾茅庐去了。 结果是又吃了闭门羹，办事处的人说伍老板没空，三人在那抱着淮山磨了半上午也没能蹲到人。 守门的大爷见邱红老来，就唠叨了几句：“伍老板人极好啦，但他冇欢喜外地人来这边噶，港是要抢我们本地人的饭碗啦。” 大爷的普通话口音很重，邱红勉强理解了，却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只能道声谢走人。 “可是那些不适合种淮山的田地，说不定种其他的作物会更好呢？”邱红往旅馆方向走了一半才终于想出了该如何反驳那话。 而且高质量的淮山进入南粤市场，一定也会在一定程度上带动各类消费嘛，毕竟但凡是好东西，人们都是乐于接受的。 荣正点点头：“你这样想是对的，但伍老板排斥外地人的做法，也许关键的原因并非本地种植淮山的菜农。” 毕竟如果种出来的淮山品质不佳，售价肯定也高不起来，菜农自己也会丧失信心，改种其他。荣正到底做了好几年的生意，了解得多，想得也更深，只怕伍老板先前是被外地商贩坑过，这才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这种事情也屡见不鲜，南北皆有，某些不讲良心的二道贩子以次充好，就奔着做一次生意赚到了钱就换个地方继续骗，被骗的本地商户大多腾不出精力追查过去，只能不了了之，吃下这种暗亏。 要不如今的合同怎么越写越厚呢？每一条后头大约都有无数人受骗，才会最终形成防范条例。 “啊，可是我们是好人啊！”邱红感慨道，怎么就没人像发明验钞机一样发明验人机呢，好坏一验了然的那种。 这话一说完，夫妻俩齐齐乐出了声。 人性从来复杂，哪里会跟钱一样单纯呢？机器可验不明白。 中午在外面吃的，小邱诺人是好了，但是胃口不怎么样，看到新鲜的不同于静江的食物，比如肠粉、虾饺、烧麦、叉烧包这些倒也新奇，只是吃不了两口就不爱了，邱红判断儿子还得慢慢适应，倒也不强迫孩子吃。 吃完回旅馆的路上，还索性去市场买了些食材带回旅馆，准备晚上用自家的淮山借厨房给儿子熬些淮山薏米粥，顺道再做一道他格外钟爱的淮山瘦肉鸡蛋羹，兴许多少能吃些饭。 他们带来南粤的淮山有很多，这几天因为生意没谈成，虽说送了一些出去，但后备箱里瞧着还是挺满的，干脆自家人消耗消耗。 午休结束后，恢复成淘气包的邱诺闹着要出去玩，那架势像是要把前几天的份一起玩回来，邱红有些累，就让荣正单独带着出去了，她想在家思考思考下一步怎么走，总不能就一直赖在羊城。 小邱诺被荣正带去了商场里付费儿童游乐区，迅速沉浸其中，玩得不亦乐乎。 荣正在外头看了一会，发现邱诺很快就融入了，不禁失笑，果然长得好是有优势的，小邱诺脸蛋圆圆，但眼睛大鼻子挺，怎么看怎么顺眼，加上性格好，可爱软萌至极，大人小孩都喜欢他。 荣正想起小时候和大哥出门，因为哥俩长得凶而高，到哪里都是孩子王，倒是没被这样热烈地欢迎过。 看了好一会，确认孩子玩得很好，荣正走远些拿出手机播出了电话。邱红屡屡碰壁，他看在眼里疼在心里，难不成这个伍老板就没点关系跟他这头有关联？荣正尝试地联系了一圈自己发小、合作伙伴，希望能找出那个跟伍老板的交集。 可惜，今天同样是以失败告终。 常年活跃在南粤的伍老板，似乎从未去过静江。 没等荣正再思考些什么，游乐园里头忽然热闹了起来，夹杂着大人小孩大声的嚷嚷，荣正连忙转身回去，确认邱诺的情况。 邱诺眼神十分无辜地站在原地，两只手都被人拉着，左边是个梳着马尾辫，长得有些胖乎乎但十足可爱的小女孩，年纪跟诺诺相仿；而拉着邱诺右手的，则是个比他高了整一个头的男孩子，瞧着也要大上几岁。 那俩孩子脸上都挺凶，小邱诺倒是满脸茫然，周围有大人开始调停，只是小孩压根不听，仍在争吵。 第199章 诺诺的新朋友 “我不管，我就要他跟我玩！” 说这话的，是那个格外中意邱诺的小女孩。 “你那么胖，根本不能跟他玩啊，你一坐，就把他跷到天上去了！” 说这话的，是个凶巴巴的男孩。 小女孩不服气：“我才不胖，我奶奶说我这样很可爱，系靓女！” “你还不胖？你都比他大两倍了！”小男孩指着邱诺反驳道。 小女孩努力缩了缩并不明显的小肚子，有些受打击，猛地转向了邱诺：“你觉得我胖吗？” “你很可爱，还很有福气！”小邱诺斩钉截铁地道，这完全是被村里老人的审美喜好给熏陶的，都觉得长得胖乎乎才好，有福气呢。 小女孩听了这话开心了：“你听见了吧，他说我可爱！他想跟我一起玩！对不对？” “嗯。”邱诺点点头，他跟谁玩都可以的，不挑。 小男孩却很霸道，猛地拉了拉邱诺的手，继续凶巴巴：“你不想跟我玩？” 邱诺有些茫然：“……也想的，那我们一起玩啊？” “蠢仔！跷跷板怎么三个人一起玩啊！”小男孩说完笑了出来，“你不能跟她玩，只能跟我玩！” 小邱诺双手都被牢牢抓着，觉得不舒服了，挣了挣：“我先跟你玩，再跟她玩可以吗？” 他是真的很公平啦！ 可惜小女孩小男孩都不接受这个处理方案，就要邱诺只跟自己玩。 闹来闹去不肯松开邱诺的手，小男孩那头还越抓越紧，邱诺嗷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这才引发了动乱。 荣正：“……” 这场景他也不知道该说啥了，说起来，这或许是邱诺在笼口村从未享受过的待遇，在村里，可没人会抢着要跟他玩。 不过抓着他儿子的手不放不行，荣正走过去，眉头一皱，脸色一冷，话还没出口，那小女孩就先吓得缩了手，小男孩倒是格外倔强，还在握着邱诺。 荣正冷酷地提出要求：“松开手。” “……我想跟他玩！”小男孩执着地强调。 荣正不为所动，抱住了哇哇大哭开始掉葡萄泪的儿子：“那也要松开，你把他的手都握肿了。” 邱诺也软软地喊：“痛！” 那小男孩这才猛地松开了手，果然就见邱诺细皮嫩肉的手腕上一圈微微肿起的红色，分外显眼。 “对不起。”小男孩忽然变得有礼貌了，第一时间道了歉。 荣正拿着小孩的手自然而然地给吹了吹。 有了孩子后，这些本身无用又肉麻的安慰动作，他已经无师自通全给学会了。 邱诺收了眼泪，又被爸爸安慰一通，也露了笑脸，表示可以一起玩。 荣正：“……” 所以，一笑泯恩仇就是形容这种小屁孩哭完就和好的情况吧。 …… 荣正的一个下午打了八个电话，还接了两通电话，分别处理了好些来自邱明理和投资项目两头的问题，而邱诺的一个下午…… 勾搭了五个小朋友。 荣正：“……” 荣正简直目瞪口呆，对着表示要跟着邱诺回家一起玩的五个小屁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爸爸！”小邱诺自打无缝喊了爸爸后，如今已经是万分熟练地开始抱着腿撒娇了。 荣正：喊爸爸也没用，我是你爸，不是拐小孩的怪蜀黍。 好在小屁孩们也都是有家长陪着在这玩的，没等荣正开始跟儿子讲大道理，就一个两个，三四个，都哭唧唧地被家长带走回家吃饭了。 最后，剩下一个坚定地拉着邱诺的手，表示要跟他回家的，还是之前那个只想让邱诺跟自己玩的小男孩。 荣正扫了周围一圈，愣是没发现这男孩的家长，男孩自己也说没有家长陪，但又否决了荣正要送他回家的提议，执意要跟弟弟玩。 没错，才认识了一个下午，邱诺给自己招了一个“哥哥”。 荣正最后给儿童乐园的管理人员留了自己住的旅馆地址，就把小男孩一起带了回去。 邱红听了前因后果也有些哭笑不得，不过既然都带回来了，又刚好是饭店，那就……干脆一起喂了吧。 除了淮山薏米粥和淮山肉沫鸡蛋羹，邱红还做了一道红烧肉烧豆腐，这是荣正的最爱，红烧肉软烂咸香，豆腐先用油煎过，接着和肉一起煮得十分入味，油润丰盈的滋味贼下饭，没想到的是，那个看着精瘦的小男孩除了喜欢鸡蛋羹也喜欢这红烧肉，就着吃了满满三大碗饭，小肚子鼓起来明显的一块。 邱红：“……” 回头可千万别消化不良啊。 直到吃完了饭，荣正的电话一直没响，那小孩也半点不急，跟邱诺吃完饭又开始玩起了各种玩具，乐呵呵的。 夫妻俩不用当陪玩，于是在一旁商量后续要怎么应对。 “要不明天我们去问问在这边租仓库多少钱吧？然后去办一办手续，先把运输许可出办下来，等淮山到位，再去把这些有意向跟我们合作的饭店拿下来。”邱红点了点自己笔记本上写的几个饭店名。 这主意很保险，但仓库和时间成本都不可控，如果之后拿到的订单太少，指定要亏本。 虽然很有可能亏钱，但荣正还是投了赞成票，同时还有些不甘，因为没能找到能搭上伍老板的关系，觉得自己这回没能帮上忙。 “谁说你没帮上忙？有你在，我才敢这么大手笔。”邱红拉了拉荣正的手，做贼一样看了看小孩，趁着那边正在兴高采烈地玩赛车比赛，猛地扑到了自己男人的怀里，主动热吻报恩。 荣正抑制不住的笑容在嘴角疯狂扬起。 两个大人背着小孩做了些偷偷摸摸的羞羞事，心情大好，又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回去，独自留在家的邱悦生活也很丰富，上了几天学，这周末被廖青韵接城里上画画的提升班去了，再就是镇上中心小学要搞一个什么知识竞赛，小姑娘忙着疯狂刷题，行程也是非常满，压根没空想妈妈，只确认了弟弟恢复了健康就挂了。 邱诺气嘟嘟：“姐姐都不想我！” 居然才说了两句话就挂断了！ 旁边的小孩当即见缝插针：“我想你，你给我当弟弟吧？” 荣正：？ 邱诺撇嘴：“才不要，我姐姐很厉害！” 邱红无语又好笑，这小孩是多想要个弟弟啊，就差明抢了。 那小孩见拐不走弟弟，十分遗憾，看了眼时间，主动告辞，说自己要去打出租回家了，把荣正和邱红又惊了一把，瞧着也就比诺诺大个两三岁左右，怎么胆子这样大？ 一家三口把小孩送下去，荣正刚把钱包拿出来，小孩摆摆手：“不用钱，我可以做免费出租的！” 出租车司机也乐呵呵地证明：“不用给钱，这我们老板家的小少爷。” 荣正：“……” 邱红：“……” 好么，就说父母怎么那么放心，合着这么个意思，整个城里都遍布“眼线”，确实是丢不了。 就在邱红和荣正以为跟这个小孩的缘分到此为止时，次日下午，他们前脚刚回到旅馆，后脚房间门就被“砰砰砰”暴力砸响了。 荣正打开门一看，还是那小男孩，不过砸门的不是他，而是他那个瞧着就一脸不善的爸爸，父子俩的身后还跟着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和一个穿着朴素的大妈，不知算下属还是打手还是都有。 邱诺挨着荣正的腿，十分不开心地质问：“叔叔，你为什么要这样敲我们的房门，很吵，我妈妈还被吓到了！” 第200章 来蹭饭的父子 邱诺的胆量肉眼可见地飞速变大，如今只要跟着荣正，说话都是响响亮亮的，底气可足啦。 荣正揉了揉儿子的头以示夸奖，今天干得不错，小孩最初被吓得抖了抖，紧接着就知道保护妈妈了。 邱红被保护在最后方，见状也蹙眉望向那对父子。 小男孩先开口声讨了亲爸：“爸爸，你太不讲礼貌了，吓到弟弟了！” “我没有被吓到，是我妈妈被吓到了！”小邱诺奶声奶气地凶着澄清。 邱红：“……” 她还真有些被吓到，毕竟早听过南粤民间各种帮派极多，难免想岔，就是她第一次发觉，家里这个小家伙还挺爱面子？ 刚刚明明母子俩都抖了抖。 不过对方大人素质是真不高，歉没道呢，直接上质问了：“我儿子昨晚在你们这吃的晚饭？” 小男孩不好意思了：“阿姨，我还想吃你做的饭。” 邱红的小心脏坐了一趟过山车，她刚刚还以为那男孩吃出什么问题，家长找上门了……不对，吃上瘾了，算不算吃出问题呢？ 这头还没来得及回话，那头家长不耐烦了：“昨晚在你们这吃了，今天死活闹着不要吃家里的饭，就要吃你做的，这从早上就饿到现在了，你赶紧的，给他弄顿饭吃！” “……”邱红有些无语，原来是来蹭饭的，可他们只是暂时住这啊，回头他们回静江了，难不成以后都不吃饭了？ 这疑惑刚生出来，对方就给解了，指着身后大妈道：“家里负责做菜的，你也给教教，教会了你们也省点事。” 合着他们是被讹上了……厨艺？ 荣正上前一步正要开口，邱红拉住了人，在他手臂上捏了捏，抢先道：“行，那小朋友想吃什么菜，阿姨给你做。” 从昨晚出租车司机的佐证来看，这家人明显是非富即贵，再一个，他们一家刚刚回到旅馆，对方就找上门来了，时间掐得太准了，肯定事先有查探。邱红想，这样背景的地头蛇，还是不要起冲突的好，何况也只是小孩想吃她做的菜而已，这点小事她还是可以配合的。 荣正接收到邱红的提醒，皱了皱眉，但也没有现场唱反调，而是默认了妻子的处理方式。 小男孩立即报出了菜名：“昨晚的红烧肉好好吃，比叉烧肉还好吃，粥也很好喝，肉沫鸡蛋羹也好吃！都好吃！我还想吃。” “好，这些都需要费些功夫，你先跟诺诺一起玩会吧。”邱红转身又让荣正就待在房间里看小孩，自己带着阿姨去厨房。 邱诺懵懵懂懂：“妈妈，你要去干什么啊？” “妈妈去做晚饭，你先跟这个哥哥一起玩吧。”邱红交代了一句，利落地走向了厨房。 剩下一群人好一会没动静，荣正站在门口也没有请人进去的表示，直到那小男孩主动靠近了邱诺，说带了个鲁班锁的玩具给他，这才让两个小家伙进了门。 男孩的家长叮嘱两个人高马大的小弟在门口守着门，一抬脚也自在无比地准备往里进。 荣正伸出了一只手撑在门上，他心里很不爽，也一向不喜被侵犯个人领地，脸上冷得快结冰，硬邦邦地问道：“敢问贵姓？” “……”这问题一出，倒叫那家长也皱起了浓眉，指了指下属，“不认识我？” 那语气里充满疑惑，似乎有种天下谁人不识我的狂妄。 荣正心里迅速转过这些时日的所有行动，问道：“我们一家人抵达羊城不过几天时间，如果有什么地方无意间冒犯到，还请说明一下。” “你……真不认识我？”对方不可思议地反问道。 荣正默认。 “……我姓潘。”对方斟酌许久，忽然回答了荣正的第一个问题，“现在知道我是谁了吗？” 潘……传闻里羊城的望族？这倒跟之前的信息对上了，能拥有一个贯穿全城的出租车公司，家世底蕴必定不可能浅。荣正想完，正色道：“潘老板，直接说吧，我们什么地方得罪你了？” “别紧张，事情很简单，家里最小的这个闹着不吃饭，我才找了过来。”潘老板忽然变得气定神闲了起来，指了指正在向邱诺示意鲁班锁该怎么玩的儿子，“等把我儿子喂饱，我们就走。” 荣正的眼神里有怀疑，但又觉得以邱红的性格，也不太可能真得罪什么人，于是暂且信了这说辞，只把对方当个很宠孩子的大佬。 “潘老板，不论如何，我希望今天这样不请自来的事情，再也不会发生。” “……可以。” 荣正得了保证，松开手，两人先后进了房间，坐在椅子上，却不再交谈，房间里只有两个小孩的声音。 男孩再度尝试诱哄邱诺：“弟弟，我家里有很多很大的小汽车哦，人可以坐进去开着到处转的那种，你跟我回家我就送一辆给你好不好？” “我家里也有，是奶奶买的，我姐姐还有很漂亮的自行车！”小邱诺不甘示弱，瞬间也强调自己和姐姐都是有车一族。 男孩一计不成又换一计：“我家还有超大的滑滑梯，就在院子里，还有很大的秋千。” “我们家有6只大白鹅，9只鸡，还有很多很多很多的大白猪！”小邱诺不知道养猪厂的那些猪具体的数量，总之是很多的好几倍就是了。 男孩有些懵了，扭头看向了亲爹：“阿爸，我们家有养猪吗？” 得到否定答案后的男孩陷入了短暂的沮丧，好一会没说话，直到邱诺略带炫耀地道：“我还有姐姐，我姐姐特别聪明，拿了好多好多奖状！” 男孩也立刻就道：“我有两个哥哥！我想……要个弟弟，你来当我弟弟好不好？” “为什么？”小邱诺有些不理解。 男孩解释：“那就有人叫我哥哥了呀！我就可以罩着弟弟了！你长得又漂亮又乖，我好中意你做我弟弟啊！” 荣正在一旁十分无语，就连那位潘老板也难得生出了几分尴尬，这儿子怕是脑袋被门挤了，居然当着人家亲爹的面拐小孩。 “我不要做你的弟弟，我是我姐姐的弟弟！”小邱诺大声拒绝了，谁也没有姐姐厉害！他要永远当姐姐的跟屁虫，才不要认什么哥哥呢！ 男孩很失望：“……哦。” 等邱红带着那阿姨在旅馆的厨房忙了一个多小时，把五菜一粥摆上桌，男孩已经拿出了自己最大的筹码：“弟弟，只要你愿意跟我回家，我就把我那艘拿过冠军的龙舟送给你！” 潘老板猛地瞪大了眼睛：这个败家子！ 荣正：“……” 邱红：“……” “龙舟是什么？可以吃吗？我姐姐也拿过冠军！”小邱诺满脸骄傲道。 第201章 久仰大名 男孩火急火燎地解释了一下什么是龙舟，手舞足蹈地比划着龙舟的大而长，制作有多精美，今年的龙舟赛还有近两个月，但队员们已经开始安排训练了。 “哦。”小邱诺有微微的好奇，但也不是特别感兴趣，毕竟荣正早带他坐过船啦。 男孩很失望，觉得自己的所有筹码都没能让邱诺答应，还有些伤心，于是只好化悲愤为食欲，再一次对着邱红做的饭菜大快朵颐，吃了三碗饭。 有其子必有其父……潘老板也极不客气地坐下来吃了两碗饭，到最后，把那一大碗红烧肉炖豆腐都给解决了。 “哥哥，你们家很少吃肉吗？”小邱诺忽然心生同情，他隐隐约约地还记得从前妈妈和姐姐说过的话，家里太穷了，所以吃不起肉。 荣正和邱红面面相觑，捂嘴捂晚了。 男孩忙着吃饭，急急忙忙地否认了一句：“不是哦，弟弟。” 那潘老板轻咳了一声，朝着先前跟着邱红学做饭的大妈使了个眼色，那大妈就笑了笑，小声解释了一下，她老板家里，老夫人和太太都是吃素的，之前的厨娘不擅长肉食，做的不好吃，这才又专门找了她来给先生和几个少爷做饭。 男孩问：“阿太，你学会怎么做了吗？” “学会啦！”大妈认真点头，接着还把邱红夸了两句，说她教得一点不藏私，完整的步骤和精髓都教会她了，回头她肯定能做出来一样的味道。 一时饭毕，潘老板猛地打了一个饱嗝，接着对着邱红道了谢，说自己和儿子都吃得很满足，又从钱包拿出了一沓钱递过来，说是报酬。 “……不用了，两个小孩玩得好，我儿子也很开心，招待一餐饭应该的。”邱红笑了笑，四两拨千斤地拒绝了。 言外之意他儿子是陪玩？潘老板没想到邱红竟能这样将他一军，一时愣住了，倒是小男孩猛地被启发了，兴奋地道：“阿姨，那我一直陪弟弟玩，你可以一直帮我做饭吗？” “不行哦，小朋友，我们明天就要回家，离开羊城了。”邱红温和拒绝道。 “啊？”男孩着急了，趁着邱诺去拿自己的水杯喝水去了，锲而不舍道，“阿姨，我爸爸很有钱，你能不能把弟弟送给我们家啊，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邱红深吸了一口气，先严肃表示了不行，这才又问男孩，为什么这么执着要让邱诺当他弟弟。 男孩认真道：“因为他长得好看！而且他不会说我们这里的话，我爷爷说，外地小孩没见过世面，最听话啦！” “！” 这话细想居然还真有些道理，邱红惊了一跳，看了那潘老板一眼，想了想让小男孩找自己爸妈要弟弟，别整天想着拐别人家的孩子。 男孩叹了口气：“我妈妈说她再也不想生了，让我想要弟弟自己搞定。” “……”邱红对此表示爱莫能助。 潘老板在旁边摸了摸脸，猛地问道：“两位是为什么来的羊城？” “时间有些晚了呢。”邱红避而不答，看了眼手腕上女儿送的那只手表，意有所指道。 潘老板笑了笑，又道：“我在羊城认识的人还挺多的，不论是实业还是什么股票投资的，都可以聊聊嘛。” 荣正和邱红谁都没接这话茬，潘老板也不再多说，领着依依不舍的儿子离开了。 邱红关了门，盯着自己儿子看了看，也觉得怎么看怎么顺眼，暗想以后可得看好了，免得真被拐去别人家了。 “不知道那个潘老板到底是什么身份，那个跟我学做菜的大妈，嘴巴非常严，一点信息都不肯透露。” 邱红的话刚说完，荣正点了点头：“穿着打扮上很低调，看不出什么，但整个人的气场，是装不出来的，估计家里产业不少。” “妈妈，那个哥哥跟我们家一样啊。”小邱诺忽然说道。 邱红被儿子说懵了：“什么一样啊，诺诺。” “就是哥哥不跟他爸爸一个姓啊。”小邱诺解释，就像他和姐姐一样，也不跟爸爸姓。 邱红和荣正还真没有问过那男孩的姓名，主要那孩子在他们这也只对邱诺感兴趣，并没有多余的眼神和精力给他们，邱红做的饭除外。 “那个哥哥也跟着他妈妈姓吗？” “不知道，但是他爸爸姓潘，哥哥说自己姓伍，不是一二三四五的五哦，只是和那个五长得很像。”小邱诺慢慢解释道。 荣正：“……” 邱红：“……” 伍这个姓，可不常见。 夫妻俩对视了一眼都有些不敢置信，难不成那人不是什么潘老板，而是他们苦于不能见上一面的伍老板？ 荣正当即掏出了手机，一个电话打给了发小秦时尧，他的人脉最广，虽说跟那个伍老板没有交集，但打听些信息还是可以的。 半个小时后，秦时尧回复了荣正，掌管羊城出租车行的，的确是伍家。 原来如此。荣正现在全想明白了，为什么那位伍老板上门来是气势汹汹的态度，又连着质问了两遍真的不认识他吗……合着最开始，对方以为他们心术不正，要通过他儿子套近乎。 在确定荣正不认识他之后，还有第二个试探，那就是假装自己姓潘，以及询问他们来羊城到底是做什么的。 假设他们真的是要套近乎，那当时肯定会把淮山的事情全盘托出。 结果他们是真的不认识对方，之前查到的资料里也没有对方的照片，这才万分谨慎地，并没有交浅言深，把人送了走。 邱红看几眼儿子，这样误打误撞的交集它到底算不算交情呢？ “明天出发前，我们再去找他一趟吧。” 交情什么的撇开不谈，在离开前，还得最后争取一次，尽人事知天命。原先邱红计划的租个仓库，先搞定几个大饭店订单的计划，基本已经算泡汤了，仓库的租金太高，还要什么中介费，邱红算盘打了一通，成本实在过高，很难赚到钱。 “嗯。”荣正笑着点头，又揉了揉儿子的头，“要是这回还不让进门，我们就让诺诺出马吧。” 小邱诺抬头看见爸爸妈妈都在笑，自己也笑出了一个甜甜的小酒窝。 次日。 一家人按照平常的时间起床洗漱，整理好行李，先是去吃了个早餐，这才提着东西下楼退了房，开车再一次去到了市场管理处。 等了半个多小时，见上了人。 不出所料，正是昨天在他们那蹭了一顿饭的“潘老板”。 荣正和邱红对视一眼，默契地打招呼：“伍老板，久仰大名。” “什么久仰大名……你们分明不认识我嘛。”伍雄文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第202章 合作达成 “家里做饭的阿姨也夸了夸你们的淮山，说她亲自上手切了，水分明显比我们羊城本地的要好上许多。”伍雄文把人带去办公室，又亲自给倒了茶。 “是的，或许是跟我们静江的水质特别好有关，种出来的淮山水分要比寻常淮山高，口感上也更好，关于这点，想必伍老板也吃出来了。”邱红答道。 淮山跟普通的山药不同。 山药的质地轻、易折断、水分足，炖煮至软糯口感所需的时间也更短，切开后切面会很快氧化变黄；而淮山的质地则相对密上许多，同样的体积下更重称，相对更坚硬的质地在烹煮上更费时，但功效确是前者的数倍，切开后切面可以维持较长时间的乳白色，更是需要大力清洗才能去除表面的粘液。 伍雄文点了点头，昨天他也跟着一起品尝了邱红做的饭菜，里头除了淮山薏米粥和小孩很喜欢的淮山肉沫鸡蛋羹，还有一道清炒淮山，口感十分清爽，在知道邱红用的淮山就是自己带过来的淮山后，自然而然地认可了静江淮山的品质。 谈话很顺利地过渡到了进驻市场的部分。 伍雄文提出了自己的顾虑，和荣正想的一样，伍雄文并不是单纯只考虑本地淮山种植户的利益，而是对外来的商户存在一定程度上的偏见，在详细了解了整个临江镇的淮山种植规模后，更是摇了摇头：“你们这样的规模实在有些不够看啊！” 南粤的淮山饮食习惯的确是古来有之的，本地淮山品质难出精品也确实是事实，但如果外来的产品只是昙花一现，他又何苦要费那么多的精力签合同，办手续呢？一旦外地淮山售罄，能留住常规客流的依旧是本地淮山，他为着这短暂的利益伤了本地种植户的利益和感情，何苦为之？ 邱红有些愣住了，搁静江的时候她还愁产量太高，找不到客户怎么办，搁南粤她现在得担心产量不够卖？？？ 这都是什么惊天大逆转！ 伍雄文喝了口茶，敲了敲重点：“我这市场，是羊城最大的市场，零售只占营业额的30左右。” 这话清晰明了，市场主做批发，来往的都是二级的菜商菜贩，静江的淮山只要在伍家的市场站住了脚，会自然地随着它的影响力销往整个羊城，有了好口碑后，就是源源不断的客户了。 “所以我们的淮山，才能成为伍老板手里的一张王牌啊，别的地方都买不到的优质静江淮山。”邱红双眼放光，笑盈盈地说道，紧接着又表示，“如果今年大家都能赚到钱，我保证明年这个品质的淮山供货会增加几十倍。” 伍雄文眯了眯眼睛，似乎没想到邱红会这样说，的确，东西太少不够看不够卖，是缺点，但换一个角度，就是物以稀为贵了。他在心里斟酌了一番，又问道：“这个保证能不能白纸黑字地写进合同呢？” “……”邱红转头看了眼荣正。 她在出发南粤前，其实已经在村里各家的淮山地里确认过品质的，毕竟人勤地不懒这句话在农村是真理，同样的地在不同人家的手里产出也会有不同，令她意外的是，笼口村的淮山品质总体很稳定，就连村里最懒得施肥灌溉的那家，种出来的淮山也只是个头少了些，内里的品质并不差。 邱红有信心，只要有价格在，村里还会有更多的人愿意种植淮山，所谓人杰地灵，淮山的质量和产量不会是问题。 但到底，地里的东西都是看天吃饭的，如果发生洪涝灾难……那收成是别想好了。 这保证要写进合同，就要做好万一的准备了，万一……那得亏多少钱啊，邱红心里有些慌，她可没有几个钱啊，但是这还在谈判桌上，不能露怯。 自从做了要当老板的决定，就被荣正手把手教导过的邱红转过头就笑了出来：“我来之前就跟我家那位打赌，伍老板肯定已经准备好合同了，结果他还不信，现在是我赢了。” 伍雄文：“……” 伍雄文坐正了些，审视地看向邱红，这话说得太有水平了，没留下话柄不说，还把球又给踢到他这了，他要是继续问能不能写上合同，显然默认已经在拟定合同了，他要是不继续问了，又正好如了她的意。 “伍老板，别的不敢说，品质这一块，您放一万个心。”邱红继续真诚道。 伍雄文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他听完邱红那一套种植淮山经，已经明白所谓的“静江淮山”实在占据了太多的地理优势，属于是老天爷赏饭吃的，对质量这块不再有顾虑了，这样的优质淮山如果进入南粤市场，一定会大受欢迎，并且迅速抢占本地淮山份额的。 他的确想把这当做市场的一张王牌。 伍雄文心里暗暗下了决定：“我开门见山吧，你们夫妻有没有本事收购所有的静江淮山，然后我们之间签一个独家合作的协议，静江淮山只在我伍家市场上卖？” “……” 邱红的心脏开始怦怦跳，不由自主地微微握了握拳，她没想到伍雄文会将这个谈话拔到如此的高度，她在来南粤前只是个揣着一个老板梦的农民，如今却得到了一个能够一飞冲天的机会。 伍雄文挑了挑眉，似乎对这份沉默有些不满。 “收购所有的静江淮山……不可能，但我能保证，未来只有出现在伍家市场的静江淮山才是最正宗、最优质、最值得信赖的静江淮山！”邱红冷静道。 静江本地已经孕育出的淮山市场，她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替换掉对方，但她确信，如果伍雄文和她签下了合同，她会是第一个打开南粤淮山市场的静江人，更会是未来这条赛道上能提供最优品质淮山的人。 这份底气来源于她扎扎实实地亲手种出了最优质的淮山，那些种植上的经验足够她在后续的淮山种植上规避大部分的问题。当然，这里的淮山种植，指的是她未来合作乡亲们的定向种植。 伍雄文盯着自己那张顶级黄花梨的茶桌上用简陋的报纸垫着的根根硕大肥美又粗壮直长的淮山，猛地点了点头，他欣赏这份豪气，也认可这份清醒，垄断不是那么好做的，而他想要做的也不是垄断，而是成为其中最牛x的存在。 成了！ 双方讨价还价一番后，定下了1.58元每公斤的高售价以及伍家市场20个点的抽成，相对应的，伍家市场要提供邱红这头运输资质的审核上，以及司机、货车、仓库这方面的帮助。 伍雄文让助理拟合同，随口问到邱红的公司叫什么名字。 “……”邱红跟荣正对视了一眼，猛地笑了出来，这可没法说谎了，她还没有公司呢。 要签合同也只能是她个人和伍家市场签。 知道真相的伍雄文：“……” 合同还没签，他还能反悔呢。 不过意外的，他一点也不想反悔，虽然双方截至目前只见了两次面，但人靠不靠谱，他已经有了极其准确的判断。 当天中午，邱红一家被邀请去了伍家的房子，亲自下厨烧了一桌子菜，觥筹交错间，庆祝了自己签下的大单子。 下午四点，原本装满淮山的后备箱填满了给家里各人的礼物，席间滴酒未沾的荣正开着车上了回静江的路，坐在副驾的邱红满心喜悦地侧头盯着丈夫看，怎么看怎么帅气。 “诺诺啊。” “嗯？” “我们玩个游戏好不好，123木头人，能说话，但是不能睁眼睛，看谁坚持的时间久。” “好！妈妈喊开始。” “嗯，我们都是木头人，不准睁眼不准动，1、2、3，开始！” 天真的小邱诺立即乖乖地坐在后头，拿手捂住了眼睛。 “专心开车！”邱红小心翼翼地轻轻凑近荣正，低声说了这样一句，接着就热烈地吻在了丈夫英俊的侧脸上。 荣正瞄准一个红灯的空档，停了车，在人想要退回去的时候，一把揽住了媳妇的腰，啃上了明丽鲜妍的红唇…… 车窗外是徇烂灿烂的晚霞，车窗里，是满眼满脸的动人酡红。 车后座的小邱诺听到若有似无的奇怪动静，忍了好一会忍不住挪了挪手指偷偷瞄，咦？爸爸妈妈都好好地各自在自己的座位上，但是，“妈妈，你的脸好红。” “嗯那，被晚霞晒红的，诺诺，你睁眼了，输了哦。” “啊……哦。” 第203章 回静江喜提新房 一路上歇歇停停，等抵达静江，已经是寂静的深夜三四点。 荣正直接把车开到了他们上回住过的酒店，邱红小心翼翼地抱上陷入熟睡的诺诺，荣正则是拿着行李先去前台开房。 一番简单的洗漱后，一家三口互相挨在一起陷入了美妙的黑甜。 没有选择直接回村里，是因为他们在城里还有不少事情要办，售卖许可、运输许可、经营许可……等等相关证件，邱红目前都一无所有，这些都是迫切需要紧急办理下来的。好在南粤那头，伍雄文已经列了完整的清单给过来，静江这头也有荣正以及邱友春、秦时尧、邹俊磊等人的帮忙。 荣正预估了一下，一个礼拜内证件应该能完成大半，届时就能开始运输了。 至于南粤那头的销售方案，就全部交给伍雄文了，他们不仅对市场熟悉也对南粤的消费习惯有着极其精准的把握，不需要邱红这头操心。 邱诺被暂时投放到了廖青韵那，被奶奶带着去上班或者上课，扎扎实实地享受起了众星拱月的生活。因为长得实在可爱精致还嘴甜，不论走到哪里，总有奶奶阿姨辈的对着他又夸又抱，投喂各种好吃的零食水果。 而邱红也在飞速的成长中，虽然是骤然跨越到她从前完全没有涉及过的领域，表现却十分可圈可点。 “很聪明。”荣正认真点评道。他甚至觉得邱红比自己更适合做生意，她似乎天生就有强大的理解和变通能力，能瞬间明白对方的意有所指和藏在行为里的潜规则。 即使有大量后援，但实际上的操作还是需要夫妻两人，或者主要是邱红去跑的，中间自然也遇到过不少困难，可邱红彻底贯彻了那句办法总比困难多的箴言，总能及时想出各种各样的点子。 “我一点也不聪明。”邱红对此持反对意见。 她之所以能这样迅速学会那些技巧，究其根本原因，是因为荣正，他既是她的半个合伙人，也是她的老师、司机、保镖，如果没有荣正细致入微的各种呵护和教导，她或许还会是从前那个……不甘却又没有办法走出困境的村妇。 “因为有你在，我才会觉得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就算她想不出办法，搞砸了全部，荣正也依旧会给她兜底。 有了这份底气，才有了现在的她。 荣正听了这话好一会都没说话，邱红故意往人身上一歪，捏了捏男人的耳垂，笑道：“有人害臊了，耳朵都红了！” 荣正一惊，仿佛被戳中了心思一般，原本毫无动静的耳垂真的红了起来。 邱红见状更是笑到不行，彻底歪倒在了荣正身上，荣正伸手扶住媳妇的腰，两人腻腻歪歪地在车上互相贴了好一会。 …… 转眼过去了五天，邱红随身携带的包里终于塞满了各类证件，从南粤那头来的运输车队也顺利地来到了静江，只等修整一晚，次日跟着荣正抵达笼口村开始装车。 笼口村那头，消息自然早就传回去了，直接让老村长号召大家这几天都把家里的淮山挖起来，等着邱红这头回去收。 邱红还特地往罗婷婷那也去了个电话，说淮山的事情她这头解决了，可以不用再惦记这块了。 罗婷婷十分震惊，她找了好几个对淮山感兴趣的收购商，给的价也没比那家毁约的公司高多少，正发愁呢，忽然听到这样的消息，在电话的最后才终于好似反应了过来，猛地说了句谢谢。 至于最关键的收购价格，邱红也和荣正合计了许久，两人将运输、储存和人工成本大致算了算，又将伍雄文的抽成剔除，最后给定了一个0.88元每公斤的价格。这个价格，比之前那公司给的一毛一斤，0.2元每公斤高了数倍，还比去年0.79元的收购价高了8分钱，甚至也高于静江整体的收购价，让得到消息的村民都无比欣喜。 当然这个价格下对应的只是最优质的的那部分淮山。邱红和伍雄文签订的合约里，承诺过品质，也设置了阶梯价格，次一等的淮山自然卖不起高价的，不过就算如此，也不可能比那家收购公司更低了。 薛晓兰接电话的时候激动到语无伦次了，夸赞邱红真是个神仙，不然怎么能这样厉害呢！ 在回笼口村前，邱红还收到了一个大惊喜。 荣正在城里的房子终于收拾好了，廖青韵亲手打理的，把该买的家具也都买齐全了，又找阿姨给全部打扫了一遍，这才跟小夫妻说，可以搬新房了，顺便再办个暖居宴，一应的事情也全部由她承包，不需要邱红操一点心。 先前荣正要把房子收拾出来，考虑的是邱悦再过几个月就要进城里念初中了，他们一家人都会更频繁地往来城里，如今邱红也做起了淮山的生意，这房子就为刚需了。 暖居宴当晚，该邀请的都邀请了，邱友春一家，廖青韵的娘家，以及秦时尧、邹俊磊这两家与荣正最为亲密的。邱红和荣正也带着儿子随着被邀请的众人参观起了新家，廖青韵的品味自然不俗，双层的大别墅，400多平的面积很宽阔，一应的布置也雅致又温馨，看的出来既富贵又极具底蕴，尤其是客厅一面墙上，挂了好几幅手笔稍显稚嫩但可爱十足的画作，四分之三来自邱悦，剩下的则是邱诺的涂鸦，让大家好一顿夸。 就在邱红觉得女儿不在稍显遗憾的时候，门铃响了起来。 已经出院但仍需要在家休养的荣膺率先出现，接着是牵着邱悦手的林芸，小邱诺惊喜万分，跟个看见骨头的小狗一样哧溜一下就蹿到了姐姐面前，黏黏糊糊地整个抱住了姐姐，还大声表白自己的心声：“姐姐，我好想你啊！” 邱悦也抱了抱小猪一样的弟弟，还亲了亲，眼里透出兴奋来。 姐弟情深的场景，看得周围一圈大人都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 “……妈，谢谢您。”邱红感动万分，她真没想到廖青韵还会想到这一环，特意让荣膺和林芸带着邱悦一起出现。 廖青韵听到这称呼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轻轻拍了拍邱红的手：“不用跟妈客气。” 两句悄悄话刚讲完，领着弟弟一起过来的邱悦又兴奋地抱住了妈妈，一家四口终于又团聚了。 林芸在后头帮忙拿着邱悦的小书包呢，见状笑盈盈地调侃邱红是人生赢家，“女儿漂亮又聪明，儿子也可爱机灵，叫人恨不能偷回家养去。” 林芸非常喜欢邱悦和邱诺，频频送礼物送衣服这些，不仅仅因为姐弟俩在当时营救荣膺的行动里立了大功，也因为姐弟俩实在长得好看，性格也被邱红教得很好。 这话本意只在调侃两个孩子招人喜爱，现场也有跟着一起夸的，只秦时尧猛地被自己呛到了，咳了好一会，惹得众人纷纷侧目。 邱红笑着接话：“哪用偷啊，这个小的，给颗糖就能骗走。” 等大家转移到了其他话题，荣正一把拉住秦时尧，把人带一旁去了，“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秦时尧装傻。 荣正看了好兄弟一眼，言简意赅：“刚刚你咳什么？” “……”秦时尧斟酌了一番，支支吾吾道，“最近外头多了些荣膺的传闻，你没听说？” 荣正直视发小：你觉得呢？ 他最近不是在村里就是在南粤，哪里有时间听什么荣膺的传闻。 “说是……荣膺被那帮毒贩伤了根本，医生断言，他以后生不出孩子了。”秦时尧说完有些伤感，荣膺可是缉毒英雄啊，却落到这样的下场。 荣正：“……” 第204章 关于行不行 秦时尧见荣正沉默，心想作为亲弟弟，荣正肯定比他更难受，于是拍了拍荣正的肩膀，安慰道：“我听着林芸姐那话，似乎……知道了？” 不然怎么突然说起偷孩子。 要是荣膺真不能生育了……那可不只剩下荣正的孩子了嘛，总要多疼爱些的。虽然那俩吧，也不是荣正亲生的。秦时尧一时又想到外头传的什么，荣守勋作恶多端，所以才会断子绝孙的话，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些就更不能跟荣正说了。 于是，只用同情的目光对准了兄弟。 荣守勋的倒台竟然是大儿子多年隐忍设局促成的，静江的权贵圈里都在八卦这事，廖青韵和荣正因为与荣膺重新恢复了亲近的关系，也在各种揣测里不断出现，秦时尧社交多，这类的八卦真是听了不少。 荣正：“……” “要不我回头找找看，那方面厉害的医生？现在科技那么发达，医学上的进步也是日新月异，说不定能治呢？”秦时尧开始出主意。 荣正摇了摇头：“先不用，等我问问大哥。” “行，反正回头荣膺大哥有什么需要，你跟我讲。”秦时尧一转头，又看到荣膺正将邱诺扛在肩膀上去抓飘到了半空的气球，顿时神色更为复杂了。 荣膺的年纪可比荣正还大好几岁，可惜自打数年前跟林家大小姐林芸订婚后，两人就再没要成婚的动静，这个年纪了，估计父爱很是汹涌了，偏偏又…… 诶，老天无眼！ 荣正：“……” 荣正心情复杂地看着发小，一言难尽。 廖青韵一无所觉，那些外头编排的糟心话也不会当着她的面说，因此仍是无比开心地介绍着她花在这栋房子里的心思，又道等邱红在村里修的房子也建成，装修尽管放心交给她。 大家一听邱红也准备起新房子，纷纷道了恭喜，又说到时候一定要去村里做客，参加暖居宴。 廖青韵帮她撑面子，邱红自然乐于接受，笑眯眯地表示到时候一定会邀请众人，同时在心里想，农村搬新房，还真是也要办酒席的呢，到时候多递一些请柬就是了，让他们也感受感受农村酒席的氛围。 因为人多，邱红也忙，廖青韵从一开始就没想让邱红负责饮食，而是直接从饭店里请了几个大厨做了几桌丰盛的晚宴，好看还好吃，众人吃好喝好后又去了后花园赏景聊天喝酒，好不惬意。 最近的事情都挺顺利，邱红这会也彻底从忙碌的行程和压力中解脱了出来，跟在荣正旁边和亲友一起聊了好些趣事，心情越发好了起来，在心里感念，廖青韵这个婆婆对她也是真好，和从前王长兵的母亲，李七妹，不仅是天壤之别，甚至相提并论都算是侮辱了廖青韵。 这样想完，邱红看向荣正的眼神就带上了一股炙热，荣正忍不住捏住媳妇的小手臂，拿在手里把玩。 小孩们也自然地凑成了一堆，邱友春的孙子孙女，还有秦时尧和邹俊磊的孩子都带了过来，加上邱悦、邱诺，一帮小孩渐渐玩熟了，笑闹声哪里都听得到。 本来应该在这样和谐欢乐的氛围里结束今晚才对，意外却总喜欢败人兴致。 荣正的这栋别墅价格并不高，虽然面积大，但位置有些偏，邻居的入住率也不高，平常都很是幽静的前院却忽然传来了恶毒的咒骂声和霹雳乓啷的响声，嘈杂一片。 荣膺率先朝外走去，把正在院子里玩的小孩都叫进了客厅里。 荣正、秦时尧等人也紧随其后，廖青韵握紧了自己的手机，已经准备好要拨下110的号码，邱红和林芸等几个人则在客厅里守着孩子们。 到了门前一看，众人都松了口气， 先前以为是毒贩子制造的寻仇，结果却是熟人，荣守勋那个和他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继子，荣旭。 和荣膺与徐家虽然损失巨大，但成功让荣守勋倒台，多年血仇得报，以及廖青韵与荣正全身而退不同，荣守勋的现任妻子与继子荣旭在他的倒台中遭受的冲击是最大的，荣毅坚老爷子还有功勋护身，名下财产大部分也得到了保全，可荣守勋的财产却都被没收充公了，荣旭的地位更是一落千丈，不仅不再是司令家的公子哥，也不再是能日日喝酒赌钱的有钱少爷了。 荣旭跟他母亲一样，将这一切都归罪于荣膺，倘若不是荣膺对着亲老子下手，他们仍然可以过着富贵又尊贵的生活。 喝醉了的荣旭见到荣膺出来，立刻又从车里拿出一个酒瓶，猛地就冲着荣膺甩了过去。 荣膺虽然还是恢复，但应对一个醉鬼还是轻而易举，只轻轻挪了两步，就顺利地躲过了那瓶子。 荣旭见自己的袭击没能成功，顿时怒道：“荣膺，有本事你别躲，让我替爸爸好好教训一下你！你个畜生不如的，爸在里头受苦，你们居然还在开宴会？你们都是不孝子，全都他妈地该死！” “首先，爸没有资格教训我，你也没有资格代替他，因为我做的事是为了正义而做，光明正大。”荣膺不疾不徐地反驳道，“其次，他受苦是他自己造的孽，跟我和阿正没有半点关系。最后，我有本事，所以你才打不中我，倒是你，呵呵……你有本事倒是瞄准一点啊，别跟个废物一样，连站都站不直！” 荣旭听了那些话更不肯罢休，一边嚷嚷着脏话一边晃荡着那简约又厚重的中式大铁门，试图破门而入：“有本事放我进去，我们单挑，看看到底谁是废物！” “跟你单挑？那可不行，传出去，就变成我荣膺恃强凌弱了。”荣膺不耐烦再打嘴仗，转身对着廖青韵道，“妈，你打电话报警吧，扰民了这是。” “嗯，我这就打。”廖青韵皱着眉，低头开始拨号。 荣旭在外头继续叫嚣：“呵呵，荣膺，你可真是狼心狗肺，养不熟的白眼狼啊，送了亲老子进去还不够，还想把弟弟也送进去？荣膺，你不怕报应吗？你这样畜生不如的东西——” “我只有一个弟弟，叫荣正，你算哪根葱啊，也敢说是我弟弟？”荣膺凌厉的浓眉一挑，神色间都染上了一抹戾气，教人不自觉地胆寒。 喝醉的荣旭却不怕，依旧痛骂着，他恍惚瞥见林芸走了出来，猛地换上了一个猥琐的笑容：“哦，你的报应已经来了，我听人说，大义灭亲举报亲爹的荣大英雄，自己的子孙根倒被几个毒贩子给毁掉了，从此再不能人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天理轮回，报应不爽啊！” 林芸：“……” “阿芸，你别听他瞎说，我没有，我……我很行的！”荣膺急道。 廖青韵：“……” 荣正：“……” 众人：“……” 第205章 自己造自己的谣? 林芸脸色煞白，像是被荣旭的话给吓到了，一言不发。 荣膺气急，又跟荣旭对骂了好几句，直到荣正突然插话问道：“荣旭，你继续这样花天酒地，是怕爸坐的牢还不够久吗？” 荣旭浑身哆嗦了一下，嘴硬道：“什么花天酒地，我是借酒消愁！我花的钱，都是我妈的！” “给你一个忠告，最好和你那个妈安分守己地活着，”荣正冷声道，“否则爷爷也未必能护住你们。” 荣旭猛地又朝着前院摔了一个酒瓶：“荣正，你别得意，你一个娶破鞋的，你在我面前得意什么啊？你也就比你那个连男人都不能做了的大哥强一些——” 荣膺和荣正几乎是同时，环顾四周后，弯腰捡了碎在地上的玻璃块，接着迅速从手中挥出，玻璃块仿佛有意识一般，破风而过，在荣旭的左脸与右手臂上各自划了一道。 “啊，好痛！”荣旭猛地捂住了脸，感受到手掌之间的湿润后更是慌了神，直嚷嚷自己被毁容了。 “……”廖青韵实在看不下去了，摊上这么个晦气玩意，真晦气！她甚至有些想学某些老太婆猛地吐口口水了。 没多大一会，警察过来了解了一下情况，荣膺出示了自己的证件，说举报酒驾，警察闻着荣旭身上浓郁的酒气，立即就把人给拷了，先拉回局里等他醒酒了再说把。 荣膺道谢之后又主动表示明天会去配合做笔录，警察笑了笑，押着人走了。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大家的兴致自然全没了。因为来闹事的人是荣旭，跟荣膺、荣正有着奇妙的兄弟关系，秦时尧等人也不便多说些什么，只好说了几句缓和气氛的，又约定好下次再聚，就先后告辞离开了。 邱友春也带着一大家子人走了，只剩廖青韵一人还在，她要在这住一晚，明天跟着荣正他们回村里看看张福子老人，顺带送些时令水果。 秦时尧走时还特意拍了拍荣正的肩膀，轻声道：“你也做做荣膺大哥的工作，那事……可不能讳疾忌医啊，有什么要我帮忙的，跟我说。” 荣正：“……嗯。” 邱红瞧了瞧氛围，自觉把一双儿女给带去了楼上，说是要安排他们熟悉一下自己的房间，把空间留给了廖青韵和荣膺、荣正兄弟俩，还有林芸。 廖青韵脸色很差：“我怎么没在医生给的检查报告里看到这一项？” “妈，这年头，都讲究保护病人隐私的。”荣正有些尴尬，紧接着又对着未婚妻迅速澄清，“不过阿芸啊，你听我解释，我这病可不是……就不行了，医生说了，正常的性生活是完全可以的，只是……不知道哪一环损坏到了身体，确诊无精症了。” 林芸立即哭了起来：“我给你找医生。” “……好。”荣膺答应了下来，又给未婚妻擦了擦眼泪，哄了哄，说自己能大难不死已经算得上是老天辟佑了，这些都是小问题，不值得在意。 林芸绷不住了：“这种事怎么会是小问题？你别急，先慢慢养着，我一定会帮你找到好医生的。” “嗯。”荣膺点点头，转头又开始安慰廖青韵，“妈，你也别难过，我们家还有荣正呢，再说了，悦悦和诺诺多可爱啊。” 廖青韵满脸复杂地看了眼两个儿子，如果不出预料的话…… “阿正，你跟小红谈过吗？未来还要不要孩子了？” “我不要，有两个足够了。”荣正理所当然道。 廖青韵闭了闭眼，她就知道！荣正是她儿子她不能更了解了，本就是个淡泊的性子，如果不是遇到了邱红，只怕婚也难结，更别提孩子了。 好在……好在邱悦和邱诺都聪明可爱，邱友春的两个宝贝孙子孙女也教的很好，她活到这个岁数也看得十分通透了，不再强求什么。 廖青韵反过来安慰了好一会林芸，最后哭得满脸泪的林芸去了洗手间整理，客厅只剩下母子三人。 荣正言简意赅：“真的假的？” “假的。”荣膺利落答道。 荣正：“……” 廖青韵：“……” “我传的。”荣膺干脆利落地承认了那谣言的始作俑者就是他自己，接着万分感慨道，“我这都去了一趟鬼门关了，以后只想跟阿芸结婚了过些平平淡淡的小日子。” 荣正和母亲对视一眼，他们还能说什么呢？ 唯有祝福。 廖青韵沉思半晌：“那我回头看看婚庆公司去。” 荣正最初的揣测也应验了，荣膺为了引父亲荣守勋露出马脚，自己坑自己，一应的投资全部都凉凉了，如今积蓄怕是没多少了，廖青韵想，她得好好地帮大儿子置办些东西，就是还有个令她百般纠结的，到时候请不请荣毅坚呢？ 要么……就不请了吧。 “诶，谢谢妈，到时候少不了要让你多操心一些了。”荣膺喜笑颜开，又对弟弟道，“阿正也要举行婚礼的吧？要不我们一起？” 荣正就把自己打算明年再办婚礼的事说了。 “那不行，那我可等不了了！”荣膺一听就拒绝了，他最近已经在谋划求婚看戒指，迫不及待想结婚了。 荣正点点头：“那你先办吧，反正你是大哥。” “嗯呐，到时候让悦悦跟诺诺给我和阿芸当花童！”荣膺美滋滋地畅想了一番，见林芸从卫生间里出来了，这才收敛了喜色，过去揽住了人，也告辞离开了。 晚上邱红从荣正那听说了前院的整场闹剧，脑子嗡嗡响：“大哥为啥要这样做啊？” 自己造自己的谣，可还行？ “大哥和芸姐订婚这么多年了，一直没结婚，其实是因为他舅舅家，还有我爷爷、我爸，都坚决反对。”荣正解释。 “为什么呢？” 邱红仔细回想了一番林芸的信息，林家是做木材生意的，林芸还是独生女，本人长得温婉可人，还有自己的一番小事业，对着荣膺更是全心全意，光看当初为了荣膺去求荣正就能看出来了，这还不满意？ “芸姐先天不孕，订婚之后检查报告才出来，大哥坚持完婚，长辈里除了我妈支持，其他人都反对，芸姐自己也是晴天霹雳，后头还想分手，大哥一直挽留，就到了现在。” 中间荣膺又谋划了要扳倒亲爹的事，也就一直没能成亲，现在，荣守勋已经认罪伏法……倒是少了两个阻力，因为荣守勋宣布与荣膺彻底断绝父子关系，大受打击的荣毅坚老爷子也闭门谢客了。 可是呢，徐家舅舅仍旧反对，说荣膺是他亲生母亲的独子，怎么能绝后呢？ 荣膺思来想去，就利用了一把毒贩，给自己造了个谣。 想来不需要多久，这谣言就会传到徐家舅舅耳朵里，届时他们是再不能说啥了，两个人都不孕，谁也不能嫌弃谁。 瞒住林芸，也是怕她再妄自菲薄，不肯答应。 邱红嘴巴张成了“o”型，这剧情真是跌宕起伏…… 荣正瞧见那唇色间隐隐约约的粉，还有修长颈线下的雪白一片，不由欲念升腾，趁呆而入，一手包住圆乎乎的后脑勺，一手从丝滑舒服的棉布裙子里穿过，将娇小玲珑的媳妇整个抱在了怀里，辗转研磨揉捏…… …… 二楼房间里，坚决要跟姐姐睡的小邱诺还在讲着自己的南粤奇遇。 “姐姐，那个哥哥说只要我给他当弟弟，每天都可以吃好多好多的巧克力。”小邱诺期期艾艾的，“我明天……” “只能吃一个。” “……哦。” “那个哥哥说，我可以跟他一起去上学呢。” “邱小诺！你再不睡觉，就去当那个人的弟弟吧！” “睡惹！”小邱诺委委屈屈地裹好自己的小毯子，姐姐都不肯跟他一个毯子啦，哼！ 第206章 回村收淮山【一起去南粤看看吗?】 荣正开车，一行人终于回了笼口村。 跟在他们后头的，是十五辆大货车。 一进村就引发轰动了，见着邱红面的都赶上来问她要高价收购淮山的消息到底是不是真的，在得到肯定回复后更是热情满满，这家拿出地里刚结出来的黄瓜塞到邱悦和邱诺的手里，那家把家里买的水果都捧了出来…… 廖青韵见状先把俩孩子带回张福子家了。 邱红一边心里感慨，如今的她才算是享受到了有婆婆的福气，一边详细地把自己收购淮山的标准说了出来，让大家把家里的淮山都拉到养猪厂的大门平台那重装和称重。和之前养猪厂收购猪草一样，邱红觉得收购淮山这样的大事上，更不能儿戏。 毕竟泥多泥少，一两根没什么，一两百斤也没什么，但要累积起来，几吨几吨地计算时，耗损可就高了。 而且，重装里最费精力，却必不可少的，的还有一个分级的工作。 邱红现场拿来自己家的淮山做了示范，一根头尾完好的淮山，大约在3-5斤左右，超过4.2斤后外观明显更粗长，可以按照定价0.88元每公斤成交，而3-4.2斤区间的，则属于次一等的，用不同颜色的框装了，价格也更低，只0.8元每公斤，再就是挖断裂的，不收，形状过于弯曲难看的，不收等等标准了。 这些标准都在常规范围，并不比镇上的菜贩子刁钻，大家自然欣然接受，问清楚后就先后散开了，准备回家用大车小车地把自家淮山给拉到养猪厂。 邱红得了空，却猛地提了一口气，找到老村长邱建国，和荣正一起把人请去了办公室。 邱建国乐呵呵地对着邱红夸了又夸，感慨她真是女英雄，拯救大家于水火之中。 “……”邱红微笑着酝酿了好一会，打断了老村长的话，“建国叔，我还有个为难的事情，想请你帮忙。” 邱建国心里咯噔一下，模模糊糊地猜到了：“关于钱？” “嗯。”邱红点点头，心想不愧是老村长，果然是有经验。 收购淮山的货款，邱红在和荣正商量了数回后，还是想先欠着。虽然荣正表示他的积蓄可以拿出来结货款，如果不够的话，还可以找发小借来周转，但邱红在前期和伍雄文签订合同，租下储存的仓库以及运输车队的时候已经花了一大笔钱了，如果再要支付数额巨大的货款，她担心荣正的积蓄会被自己掏空。 她自己的积蓄已经最先填进去了，总不好两个人身上都没点余钱吧？ 万一养猪厂要干些什么呢？ 这样上千头的猪，光是每天的伙食费就已经是大数字了。 所以思来想去，邱红还是想要赊账。让村民们先把淮山给她，等运到南粤羊城售卖结束，货款回转后，她会亲自带上钱挨家挨户地结清楚。 邱建国沉默了下来。 邱红也不敢催促，在一旁噤声了。如果只凭借她自己，想要这样大范围的在村里赊账自然是件难事，所以她想让最有威望，村民最信任的邱建国为她做担保，让大家接受先卖后结。 “当然，这只是目前，我手里资金实在匮乏才会想出的主意，等以后，资金一旦流转正常，我再也不会赊账拖欠大家的钱。”邱红沉默半晌再度争取道。 邱建国抬头看了看邱红又看了看荣正，最终点了点头：“要是没有阿正，我不敢轻易点这个头，但是阿正的养猪厂还在这，我想大家应该能接受。” 凡是生意必有万一，虽然邱红向来靠谱，但她多少年来都是个在村里种田家里做饭的，如今刚做生意，万一赔了呢？邱建国自认没那个能力为邱红托底，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跑得了淮山跑不了猪啊，有荣正的养猪厂，加上张福子和邱友春，这担保，也不是不能做。 “……”邱红想了想也不禁笑了出来，确实是这个道理。 到底，又是荣正成就了她。 荣正也笑了出来，挺好，他们厂里的猪崽还可以做一次隐形抵押。 邱建国的承诺一出，果然很有效果，除了少数人家有些怨言，但无一例外地，所有人都许可了这一操作。 邱红跟着养猪厂众人和带过来的车队，有条不紊地分级称重，最后算清楚货款，写好跟每家每户对应的货款单子，一式两份画押，约定好一个月内必定结清货款，如若违约，则邱红要按照十个点的利息补偿对方。 因着不是卖了就立即给钱，大家的兴致多少降低了些，但想到这可是邱建国亲口担保过的，到底也还是高兴，不管是0.88还是0.8的收购价，可都比强过种菜种稻啊！ 一时间，村里都是笑脸，之前被那毁约的公司搞得惶惶的心情彻底恢复过来了。 一连忙碌了整整两天。 这天傍晚，十五辆装满淮山的中卡，每辆车都装了12吨的新鲜当季优质静江淮山，全部整装完毕，载着半个笼口村的希望，缓缓驶上了马路。 晚上，养猪厂难得又办起了烧烤宴，大家辛苦了好些天，聚在一起庆祝庆祝。 邱明理如今是什么都来得了了，从请人到烧烤，一应琐事都处理得妥妥当当，叫大家都夸了一回，自己也乐得恨不能24小时展示闪亮洁白的大门牙。 吃到一半，邱红把自己要和荣正即将再度踏上去往南粤羊城的行程说了出来。 他们这一趟要亲手把在静江办好的各种资质许可带给伍雄文，同时也要一同见证第一波优质的静江淮山进入南粤市场后的反应，再根据市场反馈指定下一波的收购计划。 但鉴于上一次的水土不服，邱红想把小邱诺给留在家里，可张福子老人年纪又有些大了，对付这个年纪好跑好动的小孩还是会吃力，放在养猪厂虽然也行，但这有个临产孕妇，显然更重要，邱红担心会有疏忽或意外，不是很放心。至于薛晓兰，也是可以托付的，可邱红不在家的这段时间，地里的活都是薛晓兰一个人顾着的，不好再增加负担…… 没等邱红犯愁，廖青韵自然道：“那我再多住几天，带带诺诺，刚好农村空气好，我也休息休息。” “谢谢妈！”邱红激动道谢。 如果廖青韵在，那就再没有不妥了，邱诺也喜欢这个漂亮优雅的奶奶，还能带着他上画画课，不至于让他整天淘气。 不过虽说喜欢奶奶，但小孩更喜欢妈妈，小邱诺有些不开心，哼哼唧唧抗议，但等邱红提起他在羊城进的那趟医院，就瞬间打了退堂鼓，算惹，他还是在家玩泥巴吧！ 搞定了小的，大的几乎不用操心，没等邱红开口，邱悦自己就道，她会照顾好自己的，让妈妈不用担心。 小孩说这话时瞥了一眼荣正，嗯……你也不用担心。 “喝这个，解辣。”荣正笑了笑，给小孩拆了盒牛奶。 邱明理猛地举起了手，示意他有问题：“正哥，工程队也是明天来呢，你走了可咋整？” 嗯？ 荣正反应了一会才想起来，为了盖新房而安排的施工队还真到时间要来了。 张福子老人举着手里的烤肉串笑眯眯道：“没事，我去帮你们监工！” 说完转身又对廖青韵道：“阿韵啊，你给换的假牙好使，吃肉串都能经得住！” 廖青韵被老太太给可爱到了，哈哈大笑：“这回行了，你奶奶给你盯着，那绝对没问题的！” 当年邱友春刚白手起家做包工头的时候，为了拿工程，在外面四处跑，有段时间就是老太太替儿子看工地，雷厉风行地整治风气，后头等一切步入正轨了这才又回了村里，照顾家里的孙子孙女。 别看老太太年纪大，人心里对工地上那些事全都门清。 小夫妻对视一眼，默契地一齐敬了老太太一杯，或许亲情也是在不断的来来往往中不断加深的，如今的张福子和荣正，比从前更亲近了几分。 “等你们回来，估计我就卸货了。”杨晓慧坐在特意铺了软垫的椅子上，笑盈盈道，褚天罡坐在旁边，全程伺候着媳妇吃喝。 邱红看了眼她的大肚子，笑了起来，还真是呢，估计于小桃那头也快生了，等她这回赚了钱，高低得买好几份小孩礼物。 “晓慧这肚子，我在旁边看着，比她还紧张。”林琳感慨道。她是有过生产经验的，那痛得真是恨不能全世界一起毁灭算了，杨晓慧还是两个呢，只希望她到时候能一切顺利吧。 褚天罡无比认可地点头，他这当丈夫和爸爸的，没有人比他更紧张了。 “怕什么，孩子总会生出来的，而且咱们这离医院也近啊，又有车又有司机，不用担心！”唯有孕妇本人是个乐天派的，半点也不忧愁。 氛围一片祥和，薛晓兰忽然有些落寞地低下了头，邱红有了新事业，杨晓慧即将迎来新孩子，大家都有期盼，唯独她的生活，似乎仍在一层不变。 “晓兰姐，你怎么了？”好一会后，邱红察觉到薛晓兰许久没开腔了，低声问道。 薛晓兰笑了笑，有些伤感：“跟你们比起来，我好像是最没用的。” “……”邱红想了想，忽然问道，“晓兰姐，你要跟我们一起去南粤看看吗？” 薛晓兰猛地瞪大了眼睛，去南粤？ 第207章 再度出发南粤 邱红越想越合适，薛晓兰一直对外头既有向往又有恐惧，正好这次跟着她和荣正，领她好好瞧瞧，好让她知道外头的世界其实并不恐怖，小异大同的生活节奏也不难适应。 而且这次他们不走夜路，沿路的风景都能好好看看。 合同也早就谈完了，现在去还正好见证一下淮山的销量，多好！ 薛晓兰心里早已生出了期待，但出口却是习惯性地拒绝：“这不太好吧，我跟着去不会给你俩捣乱吗？” “怎么会捣乱呢，没准还能帮我们俩的忙呢。”邱红认真答。好比在收购淮山的时候，薛晓兰就帮了老大的忙，她识字又仔细，在她手里登记过的，一个错的也没有，叫人十分放心。 薛晓兰想了想又道：“不行，明泽不能没人管啊。” “让明泽在学校里住两天呗。”邱红有些疑惑地看向薛晓兰，邱明泽晚自习不回家只怕更轻松些，何况孩子年纪摆在那呢，自己就能照顾好自己，伙食费多给些饿不着就行。 薛晓兰又道：“那也不行，我还得在家里挖淮山呢。” 别看他们两天就收购了几十吨淮山，但这玩意重称又高产，别说村里头的人家，就是邱红和薛晓兰种下的淮山，也还没有全挖完呢。 一来是担心没销量，二来则是这玩意占地方，不如先放在地里。 “……”邱红有些哭笑不得了。 这都是什么理由啊。 挖淮山，她们早达成协议了，给贴补请养猪厂的员工一起挖，虽说也费功夫，但速度很快，一次性就能挖个几千斤。 薛晓兰抬出这借口，是真的不想跟着去呢，还是……习惯性的抗拒改变？ “晓兰姐，要不……你先想想？明天我跟荣正大约七点半从养猪厂出发，赶在那个点前，你要是想去呢，就带着行李来找我们。”邱红斟酌一番道。 改变是一件很需要勇气的事情，跨出第一步最是如此。 但只要跨出了那一步，就会进入新世界了。 “晓兰姐，我头回去外地的时候也挺害怕的，但是吧，我就想，失败了还回家继续种田就行，没什么大不了的。” 薛晓兰愣愣地点了点头：“我回家仔细想想。” …… 第二天，邱红给家里做了顿早餐。 早上六点起床，洗漱好就轻手轻脚地去了隔壁房子，拿出面粉，和好面，再拿出冰箱里提前备好的肉馅拌上各式馅料，把面分成小团，擀成薄薄的面皮，包上肉馅，小小一个可可爱爱。 等上锅开蒸了，荣正也收拾好自己了，到隔壁找到媳妇先亲了一口，汇报说：“悦悦自己起了在刷牙呢，等会我回去再把小猪给叫醒。” 诺诺昨晚舍不得爸妈走，絮絮叨叨说了半晚上的话，也不知道一个三岁半的小孩怎么就那么能说，今天早上果然没能起来，睡得呼呼的。 “嗯，得叫醒。”邱红点点头。 不然等那个小哭包醒了，发现他们走了都没跟他打招呼，估计得哭得天崩地裂。 邱红有时候都有些犯愁，儿子比起女儿来，可太能哭了，还特会撒娇，偶尔嘴甜得不像话，跟总是冷脸的邱悦而言，完全两种性格，不过姐弟俩感情是真好。 七点刚过五分钟，好几笼屉小笼包一齐好了，汤鲜味美，豆浆来不及打了，家里人一人一盒牛奶，搭着吃。 老太太吃着味道极好，还不忘孕妇：“回头给晓慧拿几个过去，她嘴馋，正好给她尝尝。” “好。”邱红答应道，她做得也不少，整个养猪厂是指定供应不上，但匀出孕妇的那一份是轻轻松松。 邱悦许久没吃到亲妈的手艺了，也举起了手：“妈妈，我要带几个去学校，跟晓凤一起吃。” “好。”这个也必须得满足。 七点半一到，邱悦背上书包，拎上小笼包，跟着爸妈一起出发养猪厂，为了安全，现在她上学有人负责专门接送，养猪厂的那个电三轮开起来嗖嗖的，所以比从前晚出发半小时也尽够了。 邱红一路走过去，心情开始忐忑，等到了养猪厂四处张望了一遍，却哪里也没瞧见薛晓兰的影子不禁有些丧气。 荣正猛地握住媳妇的双肩将她转了个方向：“在那呢。” 脸上已经急出汗的薛晓兰拎着自己那个自打买来就没用过的旅行袋一路小跑着过来了，气喘吁吁道：“小红，阿正，我……我跟你们一起去！” 她辗转到半夜就开灯起床，一气收拾好了行李，这才定好闹钟重新安稳睡下了。第二天一早，把要跟着邱红去羊城一趟的事情跟儿子说了，邱明泽十分支持母亲，鼓励母亲到了那边别舍不得花钱，要好好尝尝外地的美食，给自己也买点东西，不用担心他这头，这才出门赶学校早自习去了。 薛晓兰被儿子支持了心情极佳，可去跟公婆知会时却被教训了一顿，这才晚了。 邱红见到人，顿时笑了起来：“嗯！” 得了特别待遇的杨晓慧也眉开眼笑的，美滋滋地吃上了小笼包。 现场唯一的小哭包只有邱诺，本来昨晚已经告别过，约定好不哭的小孩这会反悔了，先是大眼含泪，等荣正和邱红挨个哄了哄，立即变成了大雨滂沱。 廖青韵见状把小孩抱了过来，让他们赶紧出发吧，说既然提前告别过，小孩什么都懂，那现在哭就只是情绪到了这，再哄也收不回去，也就不必耽误时间了，按原计划行动就行，等会孩子情绪发泄完就好啦。 邱红听完觉得廖青韵不愧是文化人，这话说得真透彻，也就听话地上了车，启程了。 车子离开村子，上了马路，很快又穿过了静江城，往一望无际的省道上跑去。 坐在后座的薛晓兰忽地就放松了下来。 她离开静江城了。 这么多年的第一次。 原来外头的世界也并非面目全非，一路上两旁的农田撂荒的并不多，能看到他们的作物，虽然有些不认识，但大多数还是跟笼口村一样的，熟悉的土地、作物、树木、野草给了薛晓兰极大的慰藉，这些都是她无比熟悉的东西。 外面的世界，并非她想的那样陌生。 薛晓兰看什么东西都新鲜，眼睛一直盯着窗外，跟个小孩一样，假若荣正不在的话，她可能已经嚷嚷出来，跟着邱红叽叽喳喳了。 不过有个疑惑她忍了许久还是忍不住了：“小红啊，我老看到那些人把没喝完的冰红茶扔下车呢，这也太浪费了吧。” 难不成买得起车的人都这样浪费吗？ 荣正当即看了副驾驶的媳妇一眼，脸上流露出隐隐的笑意。 邱红则是没憋住，立即笑了出来，她也问过荣正这问题。 邱红扭过头招招手，朝着薛晓兰嘀咕了一通，薛晓兰脸通红地倒在了座椅上，诶呀妈呀……原来是这么回事，她下回可知道了，离着那些东西远一点。 一路上没什么波折，三人平平安安到了南粤。 这次伍雄文那头主动提供了酒店服务，距离伍家的市场也不远，环境服务都挺不错，把头一次住酒店的薛晓兰整得有些不自在，步子都迈得拘谨了些。 邱红在一旁鼓励，习惯了就好，有啥不懂的就问，不必小心翼翼，头一次接触不懂是正常的，谁小时候不是被教会了用筷子才吃到饭的呢？ 把行李放好后，一行人先是去了市场一趟，确认比他们提前抵达的、满仓库的淮山损耗并不大后，这才又被接去了伍家。 卸货入仓，重新套上伍家市场的包装，要花费好些功夫，静江淮山的正式亮相是明天一早，今晚伍家设宴请他们吃饭。 伍雄文的小儿子兴冲冲地扑了出来，一路大声喊着：“弟弟！弟弟！” 结果小邱诺压根没跟来。 给小男孩伤心得没憋住，泪水哗哗流，伍夫人瞧着儿子这个没出息的样子，开玩笑说要把他送给邱红算了，让他一辈子跟着弟弟过。 小男孩抹了抹眼泪：“真的吗？” “真的。” 小男孩转身就往家里跑。 “去干什么？慢点！”伍夫人大吼出声。 “收拾我的行李，我要把玩具都带给弟弟！” 邱红：“……” 伍夫人：“……” 两个当妈的一齐露出了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 第208章 淮山热销羊城 次日淮山正式开卖。 邱红、荣正，以及薛晓兰都特意起了个大早，准备去伍家市场蹲点销售情况。 有多早呢？ 他们是四点从酒店出发，抵达不过是四点八分，外头天幕仍然黑着，市场内却已是灯火烁烁，内里各种嘈杂的鼎沸人声将四面八方都铺满，卖货和买货的都精神着，这是主攻批发的菜市场最热闹的时间，所有人都争分夺秒地谈着价格，菜贩手上不停的挑选着最新鲜最漂亮的各式蔬果，准备入手后摆在自己的零售点。 伍雄文给了静江淮山一个最好的位置，市场大门入口右方，人们习惯性第一眼瞄住的位置，淮山一框框整齐码放在下方，台面上的展示架同样满满当当，摆放着新鲜而根根硕大粗壮的淮山，还特意拿出几根样品，旁边放着小刀，示意可以现场切开切面观察质地、新鲜度和水分。 邱红紧张地看着来来往往的每一个人。 几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扫过了淮山的摊位，对着明显优于本地淮山的静江淮山露出了感兴趣的眼神。 有人上手拿捏硬实多须的淮山，有人开口问价格，有人观察着淮山展示的那道切面暗暗点头…… 邱红心里微微生出了失望，大家都感兴趣，问的人是真不少，但目前成交数仍是零。 负责这个摊位的，是伍雄文亲自安排的熟手，见状用粤语跟邱红喊了几句，让她别着急，淮山这种东西是大件，一根就死重死重的，肯定不会在一进菜市场就买啦，但这个位置绝对正的哦，大家见了这里的淮山，里头的本地淮山估计都卖不脱了。 邱红听得半懂，暂且定了定心，不再着急。 转变在一刻钟之后。 最初问过淮山的菜贩拖着放满各类蔬菜的推车重新拐回到了入口，毫不犹豫地一下买了5大筐200多斤的淮山，让帮忙拉到他的货车旁。 第一笔成交了。 大家情不自禁都露出了笑脸。 有一就有二，很快淮山就成了热销品，负责这个摊位的小伙子开始了永动机的模式，不断地卸货、拉货，负责收银的也展露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将手上的现金数得哗哗的，又快又准……不大一会，已将身上的腰包塞得饱满起来。 邱红彻底放下了心，跟荣正商量着，等会跟着买了好几筐淮山的菜贩，去小一些的菜市场，看看静江的大淮山在本地羊城人眼里到底有没有吸引力。 薛晓兰跟在后头，也无比新奇地观察着这个对她而言，无比崭新的世界。 静江淮山在羊城彻底火了。 开售的第一天，从早4点开摊截止到当天12点，不仅将一趟运回来的180吨淮山全部售罄，还拿到了64吨的新订单！ 因为太过火爆也在第二天就直接冲上了羊城晚报的新闻。 记者随机采访了不少购买过静江淮山的市民，得到了接近99%的满意度，本地市民纷纷表示这个外地的淮山口感强过本地淮山，而且又粗又大，皮也不厚，买回家就觉得很值得，出肉率高嘛！ 唯一的缺点就是：贵！ 比本地淮山每公斤贵了四五毛啊！抢钱啊！ 但它煲出来的汤真的好靓哦，值得买！ …… 邱红在实地观察过众多菜市场，亲手拿到了第一手的售卖数据后，也彻底放心了，笼口村那头已经开始再度挖起淮山了，去过一次静江的伍家车队也早已出发，准备运回第二波淮山，形势一片大好。 邱红开始考虑起了新战场。 静江的淮山征服了羊城人民，可南粤并不只，一个羊城啊！ 鹏城、鮀城、禅城、港城…… 这些同样是极具潜力的大市场。 荣正有些惊讶，更有些骄傲，邱红如今真是野心勃勃了，才刚刚打开羊城的局面，已经想着要征服整个南粤了，不过：“按照羊城目前的销量来看，我们即使收购了周围几个村加起来的产量，大约也只能保证供应到秋季结束吧？” 以笼口村为例，亩产综合下来能达到1500公斤左右，那么一户种植10亩，也就是公斤，但村里少有人像邱红和薛晓兰那样拼，又因为没种过，大多也就种了4-5亩尝试一番，半个村大约120户左右，也就是总产量大约在公斤，换算一下，900吨左右。 按照他们一次运输180吨的量，5次就能全部搞定。 而180吨，却只是伍家市场消耗淮山大约半个月的量。 虽然静江淮山并不只有笼口村种植，但还记得罗婷婷曾说过，政府的特色种植补贴没有申请下来的关键原因是淮山种植面积并不大。 “不对啊，我们的180吨淮山不是一天就卖完了吗？”薛晓兰发问。 而且还额外加了几十吨的订单！ 荣正言简意赅：“卖出去不等于消耗完。” “啊？”薛晓兰有些迷茫。 邱红给举了例子：“晓兰姐，你想想我们平时赶一次圩，买回来的肉是不是能吃好几天？” “……嗯？”薛晓兰仍有些转不过弯来。 邱红很耐心，细细讲解道，伍家市场主营批发，而批发淮山的这些商家都是几百斤、几千斤地下订单的，这是因为他们在备货，是看在淮山品质很好才做的短期储备投资，他们拿回去的货并不一定会在当天内就售罄，就算售罄，买了淮山回家的市民也不可能每一天都食用淮山……总而言之，大家都是囤货人。 既然是囤货就肯定存在消耗期，荣正这里的半个月就是他们一起调研市场时，跟买家聊天，粗略估摸出来的消耗期。 假设半个月才能消耗完180吨，那么光是笼口村，大约能供应伍家市场2.5月，加上周边几个村收购来的淮山，在保守估计下，大约到冬季就会陷入无货可供的局面。 可要真论起来，冬季才是最大的煲汤季节啊。 “伍老板肯定早算到这一出了，我猜他也会囤货，控制日销，等冬季来临，涨价售出。”邱红笃定地说道。 荣正点点头，这也算是生意人的常规操作了，提前布局谋划，争取卖出最好的价格，赚最多的钱。 “我们要不要也囤点呢？”邱红眼里露出狡黠的光。 不过，囤货当然也是有风险的，更需要成本。储存得当才能最大程度地降低损耗，所以储存的仓库、温度、人员都挺讲究，并不是有块地就能做到的。 这些对于他们来说，都是全新的领域，荣正谨慎表示，需要先了解一下储存技术再说。 “嗯嗯。”邱红同意点头。 薛晓兰慢了好半拍，这才对消耗期的概念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小红说的征服其他城市，是明年的计划吗？” “嗯……可以说是今年的，也可以说是明年的。”邱红笑了笑，对着薛晓兰并不藏私，把她的野心全盘托出。 她之所以考虑到其他城市，是因为在这样的形势下，她已经开始计划合作农户做定向种植的了。 定向种植：订单式的种植，由收购商向农户提出种植需求，农户种植完成后，收购商收购完成付费。是最新的农业合作商业的模式，试点范围并不广，说起来邱红能知道这，还是跟着荣正与秦时尧等人聊天时涨的见识。 这样的模式，中间少了菜农需要自己寻求收购商的环节，更稳妥，更安心。 对收购商而言，则意味着高风险高收益，不论届时市场价格高低，需求多少，收购商都必须收购，如果价低需求少，收购商血亏，反之价高需求大，收购商会直接获得高额市场占有率，赚得盆满钵满。 邱红想要用定向种植的模式，确保自己手里能掌握足够的静江淮山产量，以此完成对伍雄文的承诺，也完成自己的野心。她说过，她要让未来只有出现在伍家市场的静江淮山才是最正宗、最优质、最值得信赖的静江淮山。 荣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邱红看，内心升腾起巨大的骄傲，这样的瑰宝，最终被他拥有了。 “小红，你真厉害！”薛晓兰同样被震撼住了，这就是语文书上说的那句，走一步看百步的运筹帷幄吧？ 邱红微微一笑，紧接着又蹙眉，虽然她的整个计划听起来确实有点厉害，但是也烧钱啊，定向种植，可是要付定金的！ 第209章 透露计划【机智的邱红】 在收集到足够多的好评反馈后，夫妻俩带上薛晓兰，以邱红为主导，去跟伍雄文聊了一场，除了未来的销售收购计划外，邱红还坦率无比地提出了囤货的问题，如果伍雄文要囤货在冬季涨价卖出，那这个钱，还是两拨人一起赚会更好。 毕竟，小气鬼可是要喝凉水的。 “……”伍雄文对此惊讶不已，不知道这个自己说是第一次做生意的女人怎么能在春天的交易里想到冬天的生意，但既然对方已经看透这么个小把戏了，答应双赢的策略似乎更妥当，免得出差错。 如果要勾心斗角的话，合作自然是无法长久的。 邱红笑眯眯地给伍雄文戴了顶高帽子，赞扬他气度非凡，胸襟宽广。 “……邱老板也是聪明人啊！”伍雄文回了一个简单的彩虹屁，心想，果然当初他想的没错，这个女人不简单。 邱红靠着谈判技巧成功地分了伍雄文囤货的一杯羹，接着又极有诚意地分享了一个赚钱项目，也就是她想了好几天的定向种植淮山的计划。 “……”伍雄文听完半晌没有说话，但内心已经是狠狠心动了。 主要还是邱红之前说的那通淮山种植经，让他对邱红有了一个强大的信任基础，觉得这个女人是真的懂种植的，静江淮山的品质倘若真能像她保证的那样，那定向种植的计划绝对是能赚大钱的。 先圈定能生产优质淮山的核心资源——适宜它生长的宝贵土地，这可不是随便哪里都可以的，好比南粤本地淮山，这么多年下来，能种出优质淮山的也就那几个地方！ 掌握了核心资源后，他们在市场里的竞争力还用说吗？ 届时，什么羊城、鹏城，整个珠三角！ 不都是他们的天下了？ 伍家家族的产业涉及范围极广，但伍雄文最感兴趣的，的确都是农产品相关，在他看来，民以食为天，无论将来如何发展，掌握了农业资源的人才能永远保有滔天富贵。邱红的这项提议，的确很有发展潜力。 尤其是邱红提到的一点，淮山种植最优质的土壤并非适宜水稻种植的肥沃耕地，这一点确保了他们的定向种植，与政府要确保粮食安全的政策无碍，可行性极高。 薛晓兰在旁边规规矩矩地坐着，两手却已经紧张地捏在了一起。老天爷，她到底见过的世面太少了，邱红怎么敢的啊，刚从田里上来洗干净脚脖子的泥，就谈起了成千上万的大生意！ 薛晓兰不自觉地露出了崇拜的目光来。 不过到底定向种植的计划涉及的金额巨大，光是要付给农户的定金就是很大一笔，加上淮山的生长期可有200多天，一年只能种植一季，伍雄文即使心动也只答应会慎重考虑，并没有一口应诺。 但这样已经让邱红很满足了，她笑意盈盈地说起了结束语，说她这头还会趁着新一季的淮山种植季开始前，再好好地润色这个计划，争取到更多的支持，等收购淮山的事情结束后，她会再来羊城详谈。 伍雄文点点头，十分欣赏地看着邱红，接着话别后又起身把一行人送出了大门，这才折返。 薛晓兰等看不见人了，这才紧急地大呼了几口气，刚刚那些大数字真快把她给吓坏了，都不敢大口呼吸。 荣正保持沉默，等上了车子才好笑地看向媳妇：“这么迫不及待地找合伙人，是担心我没钱？” 定向种植的计划并不成熟，荣正当时就说还要找秦时尧等人，问问政府相关政策的，没想到邱红这么快就跟伍雄文透露了，并且还有拉他入股的意思。 “你猜我刚刚在伍老板的办公室里看到了什么？”邱红严肃地反问道。 荣正摇摇头，看向媳妇。 坐在后排的薛晓兰也惊奇地竖起了耳朵，全神贯注地盯住了邱红。 “他桌子上的文件没有合拢，我看到了最底下那一栏的一个小标志，越看越觉得眼熟，想了好久，想起来了，那家出言反尔的淮山公司，之前不是把车队开去了村里打算一毛一斤收购淮山吗？我当时看到了他们车上插的小旗子，跟那个一模一样。”邱红解释道。 荣正问：“所以，那家淮山公司想要跟我们抢生意？” “我觉得以他们的办事效率，也差不多该看到我们创造的大新闻了。”邱红笑道。 静江淮山在羊城大受欢迎的事情，不仅上了羊城的新闻，还上了静江本地的新闻。 薛晓兰着急问道：“那怎么办？他们要抢着跟那个伍老板合作，那个伍老板会不会同意啊？” 毕竟对方也是成立了好几年的公司，比刚刚投入这个行业的邱红经验资质都厚多了。 “或许他们一直都有意要跟伍家合作的。”邱红道。 毕竟伍家代表着那么广大的南粤市场。 但一定没成功，或者说，没找准路子。 否则也不会这么多年一直在静江本地发展了。 可一天售罄80吨淮山的大新闻一定让他们无比震惊，于是迫不及待地再次联系到了伍雄文。 薛晓兰急了：“那不行，那你怎么办？” “所以，我把定向计划透露给了伍老板啊。”邱红露出一抹明艳的笑容，她忽然发现谈生意和种田是一样的，你得因地制宜还要因时制宜，好比适合种淮山的地不能种水稻，过了芒种再插秧，收成一定不好看。 老话不是说嘛，芒种不种，再种无用！ 她已经在伍雄文这抢占先机，那家公司再想后来居上可不行了。这个定向种植的计划，早说晚说都可以，但早说一定比晚说要好，这样伍雄文会考虑进一步跟她深度合作的可能，从而更慎重，不会轻易合作其他公司。 她要保持住自己的优势。 荣正想要夸句什么，又觉得寻常词汇都不够用了，只带着笑意看着自己媳妇。 “小红，以后你就是我的偶像了！”薛晓兰则更迅速地送出了彩虹屁，她可决定了，以后邱红指东她不往西，听她的话准没错！ “晓兰姐……”邱红哭笑不得。 薛晓兰想了想又着急上了：“小红，我们是不是得赶紧回静江啊？万一那公司赶在我们前头去村里收购怎么办？” “那就看它到底有多大的本事了。”邱红对于这点倒不怎么担心。 最起码，笼口村周围一带，都不用操心，因为那家公司最初给的一毛一斤的价格，伤到了多少农民的心，而且农村十里八乡的消息，赶一次圩就都知道了，笼口村高价收淮山那么大的动静，谁还能不知道呢？ 邱明理那头也在电话里说呢，有不少外村的，都问到他爸邱建国那去了，问后头还收不收淮山了，他们村里可还有不少呢。 除非……那家收购公司能开出比邱红更高的价格。 可那样风险是极大的，在没有拿到伍雄文承诺前，邱红想，他们大约没有那个胆量冒险的。 而现在呢，他们想要的伍雄文的承诺只怕是要彻底冒泡了。 “我们去逛逛商场吧？给家里孩子，还有刚刚出生的小宝宝们，都带些礼物回去！”邱红心情大好，笑着说道。 杨晓慧在邱红等人离开的第二天，就顺产了一对龙凤胎，把褚天罡高兴得不行，褚家父母也在儿子和荣正的安排下，从老家出发，准备到笼口村住下，照顾儿媳和一对孙子孙女一段时间，等杨晓慧稍稍养好了些，再做其他打算。 褚天罡和杨晓慧不想分开，所以只能是父母将就小夫妻了，好在养猪厂的地方够住，荣正又向来大方，让褚家父母安心住下就是。 邱红接到消息后还把电话打给了徐艳，问了问于小桃的情况，谁料，于小桃那个已经足月的小宝宝是个慢性子，还不肯出生呢，估计还得再等个几天。 提起这个，薛晓兰脸上也是笑意，开始商量邱红，要买什么衣服给小宝宝了。 荣正专注开车，把人带去了羊城的一个大商场。 刚停下车，几人转到正门，时常迷路，还不适应大城市，总是习惯性跟在邱红夫妻俩身后的薛晓兰忽然就朝着一个相反的方向走去了。 邱红急了：“晓兰姐，是这头！” 薛晓兰却不听，反而脚步越来越快，跟中邪了一样，最后甚至大步跑了起来。 邱红跟荣正面面相觑，赶紧朝着薛晓兰的方向赶，却见薛晓兰猛地在一对男女面前停下了脚步，伸手狠狠拽了那男人一把，让那俩人一个趔趄，狼狈不堪地双双倒在了地上。 荣正不明所以，茫然地看着。 邱红捂住了张大的嘴巴：“……” 第210章 陌生的丈夫 薛晓兰整个脑袋完全变成了浆糊，瞪大眼睛看着倒在地上的丈夫，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在鹏城工作的他，会和一个穿着打扮都极其洋气，不仅妆容好看还踩着高跟鞋的女的勾肩搭背，两人像一对夫妻似的走在羊城的大街上。 “你冇嘢啊？你系咪有病？”躺在地上的女人生气喝道。 薛晓兰深吸了一口气：“邱建明，你怎么会在这？” “你问我？老子还要问你呢！你怎么在这啊？”邱建明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脸见了鬼的表情，鼓着眼珠子看薛晓兰。 邱红和荣正赶了过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还好这种口味的？土死了。”踩高跟鞋的女人同样惊奇不已，发现薛晓兰和邱建明是认识的之后，撇了撇嘴吐槽道。 薛晓兰镇定地看向丈夫：“她是谁啊？” “……”邱建明被问得哑口无言，他身旁的女人却大笑好几声，瞄了瞄薛晓兰，语气仍是不屑，“你还没看明白啊，我和你是一样的啊——” 邱建明猛地拉了一把女人：“你先走吧。” 那女人又瞄了瞄薛晓兰，不情不愿地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又翻了个白眼：“有啥好吃醋的，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抱怨完这两句，这才踩着高跟鞋离开了。 “她就是我一朋友，你怎么会来羊城？也没跟我提。”邱建明一句带过那女人的身份，皱着眉头继续问薛晓兰。 薛晓兰不说话，仍然静静看着无比陌生的丈夫。 邱红和荣正在旁边也没搭话，那女人一看就跟邱建明关系不正当，万万想不到，薛晓兰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居然会撞到这样的事情。 薛晓兰嘲讽出声：“勾肩搭背一起逛街的朋友？逛完街再一起钻被窝的朋友？” “薛晓兰，你别没完没了啊！你跟村里那个谁的事，老子可没跟你计较！”邱建明一听这话瞬间就把邱嘉飞的造谣给抬了出来。 邱红一听这个有点急，既是心疼薛晓兰被误解，又害怕提起这个，再给薛晓兰说哭在当场。 谁料，薛晓兰这回很争气，不说哭，连眼睛都没红：“我跟哪个谁，也没关系，也没拉拉扯扯的，邱建明，你就直接说了吧，你跟那女的是不是上床了？” 这最后一个词有些劲爆，薛晓兰的语气却有点冷。 邱红想，她晓兰姐是真的变了不少。 往好的那方向变的。 “怎么的吧？老子在外头累死累活，还能没点需求了？”邱建明猛地口气硬了起来，耍起了无赖。 薛晓兰看了丈夫两眼，转过身对着邱红道：“小红，咱们继续逛街去吧。” 邱红：“……哦，哦。” 荣正：“……” 薛晓兰迈开了步子走在了前头，邱红愣愣地拉着荣正的手跟在了后头，剩下一个邱建明在原地踌躇了好一会，也猛地跑了一段路，跟了上来：“你们来羊城是干啥啊？找工作？邱红，你跟那个，旁边这，是不是在搞对象呢？” 荣正牵起媳妇的手举了举：“我们领证了。” “哦。”邱建明愣了愣，转到了薛晓兰旁边，“你跟着人家夫妻来外头干啥来了？不是真要找工作吧？那明泽不是说马上要毕业考初中了吗？你不在家照顾他，就这样上外头来？再说了，你就会种个地，你还会啥，你还真敢跑出来呢？” “……”薛晓兰一时无从说起，冷不丁地笑了出来，“邱建明，这些事，你没操心过就别在我面前问来问去了，你走吧，我跟着小红他们逛逛街，再吃顿饭就要回静江去了。” 邱建民不可置信地看向了妻子，这女人如今变得这样冷静又厉害了？ “那女人的问题，我们以后再说吧，我不想跟你吵，尤其是这时候。”薛晓兰再度冷声道。 邱建明片刻后也笑了：“嗯，我也不想吵，你理解是最好了。好不容易来一趟，这样吧，我也给你买两件衣服，再请你们吃顿饭啥的，一起逛逛吧。” “随便你。”薛晓兰冷冷吐出这句，见邱红不再牵着荣正的手，猛地就把人给抢了过来，挽住了邱红的胳膊，姐俩好地逛起了街。 荣正：“……” 算了，看在她刚刚受了大打击的份上，就让出媳妇的挽手权吧。 薛晓兰好像真的忘记了邱建明在身边，和邱红认认真真地逛起了街来，有很多时兴的衣服她都不能理解，比如特别暴露紧身的小背心，大得能装下好几个她的阔腿裤，还有恨不能戳瞎眼睛的铆钉……但这些新奇的玩意挺有趣的，薛晓兰跟小孩似的，跟邱红叽叽喳喳地边絮叨边逛。 两人也有不少收获，邱红瞧见漂亮的小姑娘穿的裙子就走不动道，恨不能给女儿买一车，偏偏荣正也深爱打扮俩孩子，频频怂恿着邱红买买买，接着自己买单；再就是薛晓兰了，请邱红帮着参谋，给儿子买了好些酷酷的t恤和牛仔裤，再给自己也买了两件好看的衬衫。 先前说要给她买衣服的邱建明反而不吱声了，只皱眉跟在后头。 逛到金店的时候，两人也走了进去，邱红看了好几幅适合小婴儿的长命锁，最后买了对一模一样的预备给杨晓慧的孩子，又单买了一个稍微有些差别的，预备给于小桃的孩子。 薛晓兰这回没跟着买，转身进了婴儿用品的店里，这才买了几身小孩子穿的可可爱爱的衣服。 邱红见她也拿了三套，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晓兰姐，小桃那你不用上礼的。” 杨晓慧在养猪厂嘛，加上相处这么久多少也有些感情，送两套衣服很合适，但于小桃那头，就是邱红自己认的亲戚了，说到底跟薛晓兰，关系不大。 “那不行，之前艳姐过来，可帮我也种了不少田。”薛晓兰立即回道。 邱红笑了笑，不再多说，把这份心意记在了心里。 出了店门，邱建明忽然阴阳怪气起来：“买得还挺多哈，我瞧着你是挺会选的，怎么不给我妈也选两套？” “你还真提醒我了，等会要再逛逛，给我亲妈也买套衣服。”薛晓兰恍然大悟地说道。 邱建明错愕不已：“你亲妈？也对，我丈母娘是该买，我妈的你也别落下啊！” “你是没有嘴还是没有钱？要给你妈买什么，你自己买，我可以帮你顺便带回去。”薛晓兰利落回道。 不说邱建明无话可说，就连邱红也万分不可思议地看了好几眼薛晓兰，她想，世界真的变了，她晓兰姐居然也有这样硬气的一面。 “晓兰姐，真干练。”邱红猛地夸了一句。 薛晓兰突然不好意思起来，脸颊连着耳垂都红了起来，她那些话可都是学着邱红的气势说的。 邱红：“……” 后头虽说缀着个邱建明，但俩人兴致倒是一直挺好，最后大包小包拎着回到车位的时候，几个人整整逛了三个小时。 荣正接到个伍雄文的电话，说是请他们吃晚饭，家里的小儿子也吵着闹着要带个礼物给远在千里之外的弟弟。 荣正不由笑了，答应了下来，跟邱红把话一说，三人上车就奔伍家去了，甩了邱建明一脸尾气。 第211章 车内惊魂 愉快地吃完晚饭后，伍雄文的小儿子拉住了邱红的手，郑重地将一个会变形的奥特曼递了过去，说是他最宝贝最喜欢的玩具了，送给弟弟玩。 “那我替诺诺谢谢乐乐哥哥。”邱红郑重地接过了玩具，心里感慨，看不出来，她儿子也是个祸害啊，叫人家这样惦记。 伍雄文的小儿子叫伍家乐，十分符合大多数家长对小儿子的期待，快快乐乐，健健康康就行。 伍家乐把奥特曼递了过去，眼神里依旧是恋恋不舍，猛地又看向了母亲：“妈妈，我真的不能跟阿姨一起去找弟弟玩吗？” 伍夫人严肃点头：“不行！” 小崽子想上天啊，还去找弟弟，羊城和静江虽然距离不远，但也不好麻烦人家招待呀。 邱红也只在一旁微笑，并不开口邀请，这种时候明显对方父母并不放心孩子离开，她要是再加把火告诉孩子可以去，那不得了了，孩子会更闹腾。 伍夫人也很满意邱红的做法，说就喜欢她这样的性子，以后要是方便，带上儿子再过来羊城，一定要再来她家里。 邱红笑着答应了下来，就准备话别伍家众人，连夜返回静江了。因为是两家小聚，都没喝酒，荣正的精力也向来旺盛，开一晚夜车不算什么。 伍家乐扭着母亲又央求了两把，无果，只能蔫蔫地说自己要去睡觉了，说不定梦里能梦到弟弟。 伍夫人：“……” 邱红：“……” 再度互相递了一个礼貌的微笑。 邱红这回见到了伍家乐的两个哥哥，竟然都比他大上十来岁，长得精神，谈吐气度也都不俗，瞧着是风华正茂的好青年，就是大约跟才上一年级的弟弟……实在玩不到一块去，也不怪伍家乐如此执着想要个弟弟了。 而且年龄差距这样大，这小乐乐，怕是个美好的意外啊。 伍雄文也在一旁送客呢，见状比夫人霸道多了，让邱红下回过来，把儿子直接带过来在他家住个十天半个月的，保管给她照顾得好好的，两个孩子也好作伴。 “伍老板的建议我会好好考虑的，只是我家那个小的特别爱哭，十天半个月的怕是不行。”邱红没把话说死，未来她往返羊城大概不会少，带上邱诺也不是不行，只是她也不怎么放心儿子去别人家住啊，毕竟还那样小，伍家行事呢……瞧着又实在有些霸道。 伍夫人明白邱红的顾虑，立即拆了丈夫的台：“小邱你别听他的，按照你们自己的安排来就行，小孩子哪里能这样跟着大人奔波呢。” “多谢伍夫人。”邱红真诚道谢，只是见了几次面，可她对伍夫人的印象一直很好，真是通情达理啊。 一时絮叨着又聊了好些育儿经，等邱红三人彻底要离开伍家时，伍家乐已经不见踪影，想必是去睡觉了。 车子在城里加了一回油，荣正又是个老司机，再加上晚上车少，车速就比来时快了不少，晚间清凉的风一吹，映着两侧星星点点的夜幕，倒也挺惬意。 邱红还跟荣正抽空关心起女儿的暑假生活来，现在城里的房子能住了，到时候可以让邱悦去上个暑期兴趣班，先体验一番城里的节奏和生活，他们也陪着住一段时间，等下半年在城里上初中了，可能会更适应。 虽然打算给邱悦上的是住宿制的初中，但届时她的同学估计大部分都是城里的孩子，所以也得提前准备些共同话题啊。 薛晓兰先是附和了几句，渐渐地就不插话了，她重新想起了丈夫邱建明，他倒是很有本事，在城里漂荡了这么多年，穿得也人模狗样的，还勾搭起了别的女人，看那样子绝对不是第一次了，那样的证明正大走在街上……说什么要她理解？薛晓兰想，她从前或许还会理解，现在，再也不可能了。 邱建明，嫌弃她是个村妇，什么也不会，可她如今也嫌弃邱建明了，不过有个好皮囊，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脏东西，她忍了这么多年的活寡，忍够了。 薛晓兰一时畅想起未来，心情又是激动又是忐忑，她要跟邱建明离婚，她已经决定了，邱红曾经对她说过的话，她如今全都想明白了。 儿子她一个人养到这样大，未来也没啥好担心的，她不信自己还能养活不了儿子。 她的未来也该真正为自己活了，自己拿主意，去享受自己的人生，尝试所有一切想尝试的事情。 像邱红那样，成为明艳耀眼的存在才对！ 邱红总说，什么事情只要开始就不怕晚，只怕不做。 唯一一点她还没有具体应对办法的，就是财产问题了。 薛晓兰仔细一想，她就连邱建明的具体工资是多少都不清楚，何其可笑，也难怪他不给家里钱了，如果他在外头这样花天酒地，跟别的女人拉拉扯扯，那肯定很花钱。 她该怎么找邱建明尽可能地要笔钱出来呢？这笔钱，倒也不是为她自己要的，而是为她的儿子要的，薛晓兰想，她要带走儿子，就像邱红改了跟自己姓才好呢。 薛明泽，难道不比邱明泽好听吗？ 就是不知道儿子愿不愿意……当然，一切都得等儿子中考结束后再说。薛晓兰一时又想到万一邱明泽不愿意跟她走，或者邱家不放人，她最后孑然一身离开笼口村的可能，鼻头瞬间酸了起来，那她这么多年的努力和付出，岂不是什么也没得到。 不会的，不会的，儿子心里还是向着她的。 薛晓兰自己安慰自己，回想过往，终究还是有怨有痛，实在忍不住小声啜泣了起来。 邱红听见了声音，转头看了看，就跟荣正商量，找个地方停一停，她上后座安慰安慰薛晓兰。 荣正点点头，正要靠边停下的时候，车里猛地传出了一个幽幽的小孩声音：“阿姨，你为什么哭啊？” “啊啊啊啊啊……”薛晓兰猛地被吓出了鹅叫声，立即紧紧抱住了自己。 邱红也心脏漏跳了好几拍，差点被吓个半死，唯有荣正稳稳地在路边停了车，这才打开车下车，又把后车座的门一把拉开来检查。 蜷缩在一堆衣服袋子里的伍家乐自己主动钻了出来，头上还趴着一个荣正跟邱红特意给钟爱毛绒玩具的邱悦买的小白兔玩偶，一脸无辜地看向了几个大人。 薛晓兰：“……” 邱红：“……” 荣正：“……” 第212章 离家出走的原因【没钱怎么办】 荣正拿出了手机，他这回都忍不住感慨了，有个手机还是方便，比座机好使多了。 自然是准备打给伍雄文。 伍家乐见了手机，却一把就抱住了荣正的腿：“叔叔，不要打电话给我爸爸，呜呜呜……” 他只是想去和弟弟见个面啊，这也不行吗？ 小孩还不是干嚎假哭，眼泪哗哗流，已经星星点点浸润了荣正的裤子，但电话是不可能不打的，邱红在一旁，想要拉过伍家乐安慰，也没成功，直到小孩确定自己怎么跳也没法阻止高他许多许多的荣正拨出电话，这才伤心不已的坐在了地上。 此时时间已过凌晨，伍雄文迷迷糊糊地接了电话，好一会后才清醒，连忙让荣正把车停在原地，他那头开车去接孩子。 荣正答应了下来，把耍赖皮的小孩强行抱上了车，让他在车里哭，这么黑天黑地的，还是在车里更安全。 因为晚点还要专注地开车，荣正直接在驾驶位开始闭目养神了，剩下邱红和薛晓兰把东西收拾了一下，放到副驾驶上了，一左一右地坐后排哄小孩。 伍家乐兀自伤心不已，还十分后悔，早知道他就再忍忍，等到了静江再出声！ “功亏一贵了呜呜呜……” 小孩念错了字，功亏一篑，不要那上头的部首了，邱红听得差点没忍住笑，有点可爱。 原地等了两个来小时，伍雄文带着妻子亲自开车过来了，一见面先道歉，这的确是耽误人家行程了，饶是霸道如他，也生出不好意思来。 荣正道没事，刚好趁机还休息了一阵。 伍家乐本来已经不哭了，瞧着亲爹妈来了，嗷地一嗓子又嚎上了。 伍雄文平日里喜欢惯孩子，这会看着儿子的红眼圈心疼坏了，看着媳妇想求情，要不让孩子去一趟呗？ “想都别想！”伍夫人瞪了一眼指望不上的丈夫，对着儿子凶道，“伍家乐，别哭了！你那点小把戏别在我面前用啊，什么去找弟弟，明明是不想参加学校里马上要举行的期中考试！” 邱红：“……” 搞半天，小孩是因为厌学离家出走的，还把锅给她家邱诺扣上了，说什么想弟弟。 伍家乐：“哇哇哇……我就是不想去学校！” 伍雄文一听这个也不敢开口求情了，这离家出走可以，不上学，是万万不行的。 伍家夫妇俩把孩子强行抱到了自己车上，又对着荣正几人再次道歉，让他们赶紧出发吧，别再耽误了。 邱红想了想跟伍夫人支了个招，说要是愿意的话，可以跟伍家乐谈判下，让小孩要是考了个好的期末成绩，可以去静江玩一趟，到时候他们好好招待，让邱诺带着哥哥玩。 “好，这个主意好。”伍夫人欣喜点头。 告别了泪眼汪汪的小孩，重新启程后，邱红也没回副驾驶，就坐在后头，跟薛晓兰说起了小话。 薛晓兰把自己想法都跟邱红说了，最后对着持续震惊中的邱红求个主意，怎么合理地从邱建明手里给她儿子搞点钱。 邱红：先让她缓缓！ 薛晓兰到底是什么时候突然胆子就变这么大了？ “……这些都是你让我想的啊。”薛晓兰很无辜。 邱红：“……” 荣正直接把车开回了静江，在清晨给了睡醒的俩孩子一个惊喜，早饭是在市里顺路买的马蹄糕和米粉，一大家人吃了个早餐，邱悦去上学，邱诺还是被廖青韵带走了，熬了一晚上的荣正和邱红得补补觉。 睡醒正好赶上中午饭，张福子老人做了个自己无比拿手的炖猪蹄，邱红弄了个香辣蘸水，一顿饭吃完，精神全回来了。 伍家乐送的奥特曼邱诺十分喜欢，新奇又专注地拿着看，不断拨动着制造出各种姿势，乐此不疲。 邱红逗儿子，让他也准备个礼物回送给小哥哥。 “……我不想送。”小邱诺翻了翻自己的玩具，哪一个都不舍得。 邱红又问儿子要不要拿钱给小哥哥买个新的玩具送，小孩最近见了不少长辈，各种礼物和红包着实拿了不少。 “不行！”小邱诺立即拒绝亲妈，“姐姐说，钱很重要，不能随便给别人花的。” 邱红：“……” 财迷姐姐教出个财迷弟弟，似乎也不意外。 “不过，我可以给哥哥画幅画哦。”小邱诺慢吞吞说道。 邱红立即竖起了大拇指，行叭，在张福子和荣正……也包括她自己跟女儿，还有养猪厂诸位的不断夸赞下，小邱诺似乎对自己那些稚嫩的涂鸦作品充满了信心，觉得那都很值钱。 唯一不会跟着夸，而是边挑毛病边鼓励的，只有廖青韵了，邱红为此很是感激，觉得廖青韵真好。 夫妻俩在家跟儿子腻歪了好一会，这才一起去了养猪厂，门口依旧是堆积如山的淮山，内里众人也挺齐全，如今他们的排班也很好玩，早上在厂里准备好一天的各类饲料猪食，做好卫生工作，下午就集合起来一起去挖邱红和薛晓兰种的淮山，中午这会吃完饭，正在歇息准备睡个午觉。 所有的行动规划都十分有序，大家也没什么怨言，毕竟干活都有补贴嘛。 荣正暗自点头，他不在养猪厂，大家也能维持到这样的秩序，黄天华和邱明理肯定都做了不少工作。 一家人先去看了看杨晓慧和两个小宝贝，把买的礼物送上，顺道也见见褚家的长辈，招呼一声。 刚刚出生没几天的小宝宝脸上还是红通通的，整天不是哭就是闭着眼睛大睡，小邱诺却十分有耐心，可以趴在旁边看许久，杨晓慧提到这个就笑得不行，毕竟自己生的孩子受欢迎，当妈的肯定开心。 邱红若有所思，直接问儿子：“诺诺，你这么喜欢弟弟妹妹啊？” “我想找出来他们不一样的地方。”小邱诺对着亲妈，把之前一直没透露过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别看只是还没满月的小婴儿，作为双胞胎出生的兄妹俩却达到了惊人的相似度，目前除了亲爹妈本人，大家还是会时常迷惑到底谁是哥哥，谁是妹妹。 杨晓慧：“……” 邱红：“……” 所以小邱诺这是把俩孩子当做找不同的游戏了吗？ 两人对视一眼都是哭笑不得。 “那也挺好，叫我两个崽崽也多看看诺诺哥哥，以后长好看些。”杨晓慧笑着说道，眼里有光，温柔又豁达。 看完孩子，两人这才投入了工作，荣正跟黄天华、褚天罡、邱明理去开小会了，邱红则是又领着儿子去了村长邱建国家。 笼口村的淮山虽然在不断地挖，但目前除了她和薛晓兰有一大帮的帮手外，其他人家都是自家人挖，速度是比较慢的，加上静江淮山打开南粤市场的事已经上了新闻，邱红觉得得加快速度，尽可能快地做好收购这件事，所以想找邱建国问问周边几个村子关于淮山的情况。 “昨天刚得到的消息。”邱建国经常会去镇上忙活些村里人的手续或是开会，消息还是很灵通的，据说那家原本开出一毛一斤收购价的公司还真的去了隔壁村里，开出了0.5元每公斤的价格。 可周围十里八村全都听说了笼口村卖淮山，能卖到0.88元每公斤的新闻，大家对0.5这个价格自然有些嫌弃，没什么人家愿意卖，反而是引得更多人拐弯抹角去问邱建国了，毕竟一村之长嘛。 邱红笑着拜托道：“建国叔，那些来问你的人，你都说了吧？我会去周围各个村收购的，条件和价格，跟我们村里一样。” “说啦！你们刚把准话给了明理，我回头就把这事都告诉他们了。”邱建国乐呵呵地道，反正荣正那身家摆在那，他是很相信邱红能做成这个生意的。 邱红笑了笑，又小心翼翼问：“建国叔，你觉得，别的村能像咱们村一样，同意一个月后再结账吗？” 钱的事依旧是大事。 淮山运到羊城售卖后的货款，回得并没有邱红想象中那么迅速，伍雄文那头做账的部门很大，程序也繁琐，轻易不好插队，否则要乱套，加上她和荣正定的收购价高，所以她这次拿到手的几千块钱，目前来说不仅无法给笼口村的村民结算清账，连拿去别的村里购买淮山也不够用。 她得像说服笼口村村民一样说服其他村的村民，把淮山赊卖给她，这才能解决短钱的问题。 “……”邱建国摇了摇头，“这……不好说，大概率是不行的。” 一个月的时间太长，加上他说的话，在笼口村管用，在别的村也不管用啊！ “小红啊，你这个我是真帮不上忙了。”邱建国抱歉道。 邱红连忙摆摆手，表示老村长已经帮了她许多，这件事她自己会解决的，让老村长不要放在心上。 邱红心里猛地闪过一个人，只是还需要再多斟酌一下，于是提了告辞，回养猪厂忙活去了。 晚上一家人吃过饭，廖青韵拎着自己的行李，功成身退回城里了，她还没有退休，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忙，能在村里待上这么多天已经是极难得了。 邱红自然十分感恩，寻思就冲这个，也不能把荣正和这些亲戚的钱包都掏空啊，赊账还是要想办法解决才行。 不等她再细想，家门口忽然传来响动，院子里的大鹅热闹了起来，有客来了，必定不是熟人，不然大鹅不会叫。 第213章 请求 来的客人是个邱红不太愿意接触的人—— 邱明星的母亲。 这个女人身上的悲伤太浓重，以及邱红自打答应邱明星会帮他离开笼口村后就对他的母亲生出了歉疚之心。 所以邱红几乎不敢正眼看对方眼里浓稠的哀切。 荣正接收到妻子的眼色，领着两个孩子去了隔壁，给两人留出一个隐秘空间。 邱明星的母亲猛地开了口：“我叫莫小玲。” “哦。”邱红愣愣地答应了一声，接着有种知道了某种惊天秘密的难言心情，整个村里，知道这位真名的，十个手指就能数得过来，其中居然有个她？ 邱明星的母亲叫莫小玲，但村子里的人更习惯喊她建业媳妇、七嫂，两个称呼里一个是她丈夫的名字，一个是她丈夫在家里的排行，她或许是欣然接纳，或许是从未想过还能反驳，就这样丢掉了自己原本的名字。 就连村里的红白喜事上，安排人做活时，她被写在告示上的指代也是那两个。 莫小玲的神情也是木愣愣的，没有任何鲜活的气息：“那天我儿子问我，还记不记得自己的名字，我想了好久，想起来了。” “……”邱红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莫小玲似乎也不在意，自己也沉默了下来，隔了许久许久才又出声道：“明星说，他想做他自己，不是谁的儿子，不是谁的丈夫。” “……小玲婶，我——”邱红刚说了两句就被打断了。 莫小玲摇摇头：“我不懂这些的，你们读过书的人，说的那些，我都不懂，就连我自己的名字，也是前些天，我儿子教了我好久好久，我才学会。” “……”邱红决定只听不说。 莫小玲果然自己又继续道：“明星说他想当一只鸟，下辈子。” “说他这辈子是没指望了，只能指望下辈子。” “说他才19岁，已经活够了。” “说他不想活了。” “说他对不起我，把命赔给我好不好。” “又问我活了大半辈子了，到底做了什么有成就的事？是生了五个孩子，还是生了一个儿子？是给一个人当了妻子，还是给一个家当了半辈子保姆。” “我说，我是你妈！哈哈哈……我只会这一句反驳的话。” “他问我，像我这样抛弃了一个亲女儿，又要逼死亲儿子，还对养在家的亲女儿不闻不问的女人，有什么资格当他妈？” “我也不知道我有没有资格。” …… “我说这些，打扰你了。”莫小玲说了结束语。 邱红连忙摆手：“没有，小玲婶，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我答应了明星，如果你同意了，我会送他离开笼口村，我觉得很对不起你。” “……”莫小玲抬起头看了眼邱红，眼眶是黑里渗着一圈红，“你帮帮他吧，也是在帮我。” 邱红确认道：“你真的愿意让明星离开？” “我不愿意。”莫小玲摇了摇头，“我只是不想儿子死在我前头，他死了，我这个当妈的，是不是也得赔他一条命啊？你帮帮我吧，帮我拿个主意。” 邱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如何承担得起两条生命的重量，拿这样的主意。 “拜托你了。”莫小玲说完这一句，似乎也没想要回答，径直起身离开了。 邱红站在门口看着一个略微有些佝偻又极其单薄的背影彻底融进夜幕里，心里很难过，生离这种事，比起死别更叫人纠结百倍，因为既然没有死，那大约是有活路可寻的，可那活路却死活找不到。 撇开这一茬，第二天的中午，又一波15辆，每车装着12吨淮山的中卡车队离开了笼口村，荣正拍拍手，问邱红要不要进城里一趟。 “去城里干什么？” “借钱，时尧、俊磊，或者妈，邱叔叔，一人借个十万，凑起来也有几十万了。”荣正故作轻松道，他手里留着的那点钱还真不好动，得留着买养猪厂的饲料，盖房子的人工费等等。 邱红想了想，表示：“我想……找个人来帮我们借。” “嗯……谁？”荣正没明白媳妇的意思。 邱红挠了挠脸蛋：“罗副镇长。” 荣正：“……” 他媳妇怎么总是能想出些出人意料的主意呢？ …… 罗婷婷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惊呆了：“你说谁？” “荣正先生，邱红女士，说是您的朋友。”秘书规规矩矩地答道。 罗婷婷沉默半晌：“请进来吧，倒两杯茶。” “好的。”秘书转身去传话倒茶。 邱红领着荣正进了办公室，见到罗婷婷后，露出了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罗副镇长，打扰了。” 罗婷婷瞄了她一眼：“……请坐吧，两位。” 三个人沉默着喝起了茶。 最后邱红憋不住了，微笑地先挑起了话题：“罗副镇长，我们来这是有事相求。” 罗婷婷看了一眼荣正，露出了狐疑的眼神，她听到邱红将静江的淮山卖去了南粤的消息，既松了口气也十分震惊，但想到这些都是荣正为邱红筹划的，倒也觉得正常。 只是如今，还求到她面前？ 荣正解决不了的事情，那得是多大的事啊？ 荣正接收到了那个眼神，为妻子做了个说明：“来找你是邱红的主意，她觉得跟你有合作的可能。” “合作？”罗婷婷听了这话多了几分正色，“既然如此，请说说具体的吧。” “嗯，好。”邱红并不介意罗婷婷先看荣正再看她，她本来根基浅到微毫，不怪别人看不见，“罗副镇长，我想请你，像支持之前那家淮山公司一样，支持我！” 罗婷婷：“嗯？” “我想向周边几个种植了淮山的村子发起收购，但资金上……十分短缺。可能你不太清楚，我们笼口村里的淮山，我是打了欠条，延后一个月给货款的。”邱红细细地把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这个模式，大大地减轻了我们的资金压力，只是在笼口村，我请的是村长做担保，到别的村里，我想请你，为我做担保。” 罗婷婷：“……” 等等，她好像明白了，这是要借她的……官威一用？ 第214章 互相成就 罗婷婷斟酌了半晌道：“这年头，只有农民找到政府帮着讨薪，讨公道的，还从没听说过这样，政府人员做担保，向农民赊账的。” 罗婷婷的眼神里露出有几分戏谑，看吧，当初荣正是多么正义，如今为了老婆，也打起了狐假虎威的主意？ “其实我这里，筹个几十万是没问题的，只是那样动静太大，邱红不喜欢，她想用自己的方式解决资金问题。”荣正见状，先帮媳妇把后路给铺垫好了，你要是不同意也没关系，咱们也不是非得求着你。 罗婷婷：“……” “这样的模式虽然的确是赊账，但比起他们种出来的淮山卖不出去，或者只能低价卖出去，我相信，通过我的渠道，会让他们的汗水得到翻倍的回报。”邱红再度坚定道，“罗副镇长，您之前是操心过淮山销售问题的，想来很清楚，静江本地的淮山公司收购价有多低，但我这头不一样，0.88元每公斤的价格，大家都能赚到更多钱，只是需要晚一个月拿到手罢了。” 罗婷婷沉默不语，审视地看着邱红。 “而且我现在跟您来合作，也是因为您一直在关注和扶持这个项目，我对您的用心和魄力都很敬佩。”邱红真诚无比。 罗婷婷沉吟半晌，一手将邱红的彩虹屁打碎了：“这个项目在我手里失败了，而且即便是收购公司毁约，我也拿他们无可奈何……荣夫人，您过奖了。其他的也不必再说了，荣夫人自己也是种植淮山的，明白种植户的心情，我想，还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模式更适合做生意。尤其，正哥这头解决资金问题并不难。” “……”荣夫人？邱红若有所思，倒不是嫌弃这个称呼，只是这称呼在罗婷婷这，怎么就有点不得劲呢？ “政府这头，以群众的利益为先，我也不好出头做这些的。”罗婷婷说完，喝了口茶，“如果没有其他的事，两位请回吧。” 荣正询问地看向媳妇，走？ 邱红摇摇头，不走。 人都没有说服，走什么走。 罗婷婷目瞪口呆地看着邱红将杯里的茶一口饮尽，还微笑着要求再来一杯……默默地叫来秘书又续了一杯茶。 “罗副镇长，我最近最苦恼的一件事是，要不要在我们临江镇搞淮山定向种植。”邱红捧着第二杯茶，笑眯眯地又抛出了同样的饵。 罗婷婷的眼神瞬间犀利了几分：“什么意思？” “定向种植需要付定金，还要在整个作物生长期做施肥、灌溉的指导和监督，整个项目资金投入大，历时时间长，回报速度慢，其实并不适合我这样毫无根基就想做老板的人。”邱红坦诚剖析自己，“可是，这个项目一旦成功，不仅意味着我可以利用临江镇独特的沙土丘陵资源，种出大量的优质淮山，赚到盆满钵满，一朝升天，也意味着最早的淮山特色种植计划是可以走得通，带领临江镇集体致富的，届时——” 邱红认真看着罗婷婷，递出了一个大家都懂的眼神。 届时，这笔政绩会算在谁的身上呢？ 自然是一直关注和扶持着这个项目的人。 罗婷婷放在桌下的手忽然狠狠捏紧了，她自然明白邱红的潜台词，同时也被精准戳中了敏感点……她父亲的多年积累，随着荣守勋的倒台，终究也跟着化为乌有，功不抵过、晚节不保，彻彻底底地把自己赔进了大牢，和这些一同成为定局的，还有她原本光明灿烂的前途，注定止步临江镇了。 她身上将会永远背负着父亲的罪，被多方明着监视，暗中窥察。 可她她走了仕途，心中也有自己坚持的一份正义，有渴望实现的一腔抱负……可恨如今束手束脚起来。 罗婷婷从前就觉得时势造英雄这话是对的，成就许多英雄的，除了自身努力，还有时代和机遇，无数的人可能一辈子也遇不到的机遇…… 可现在，她好像隐隐约约看到了逆风翻盘的影子。 罗婷婷猛地开口，冷冷问道：“好大的口气，你凭什么这样笃定自己的定向种植计划一定会成功呢？” “因为我亲自种出了十几吨的优秀淮山，也亲自去南粤，签下了合同。”邱红并未被吓住，而是自信满满将她的种植经又说了一遍，关于何时种植、何时施肥、何时灌溉、何时插杆……等等一切，关于种植淮山的一切，她都胸有成竹，自然不怕种不出好淮山。 再就是，广阔的、真正存在淮山饮食文化习惯的南粤市场，真的存在，她还和其中最大的农产品市场老板成功签订了合约。 她对供需双方都有了深刻的认知，所以这钱当然得给她赚才对。 邱红说完一番话，又静静地把自己写的一份关于如何发展临江镇淮山特色种植的计划书递给了罗婷婷。 罗婷婷双手接过，认真翻看完了每一个字，抬头再看向邱红的时候，眼神里已经多了不少慎重与赞赏：“我能再确认一下，这个计划，是你，自己全程策划的吗？” “计划是我想的，但底气，是我的丈夫给我的。”邱红认真答道。 荣正的嘴角不可抑制地上扬了好几公分。 罗婷婷瞧着这场景，忽地也跟着笑了出来，认真对荣正道：“你的眼光的确比我好。” “嗯。”荣正表示同意。 罗婷婷朝着邱红伸出了手：“邱老板，您的计划非常好，作为临江镇的副镇长，我想，我有责任关注和扶持这样的计划成功施行，为临江镇拜托贫困县的帽子贡献一份力量。” “罗副镇长，我相信我们一定可以互相成就的！”邱红握住了罗婷婷的手，信心百倍地说道。 那一天下午，三个人在办公室谈了数个小时才散。 时间像是被上了强力发条，倏地过得快了起来，邱红当上了法人，成立了一个公司，最初公司名字让她百倍纠结，最后还是家里的俩宝贝帮了忙，取做了“悦诺”。 在罗婷婷极其巧妙的正当手段下，“悦诺”取代了原先那家淮山公司，正式在政府挂了名，成为了特色种植里的合作企业。 有罗副镇长亲自开口做担保，悦诺成功地在周边好几个村里都赊了账，一车车粗壮直长的淮山源源不断地运往了南粤羊城，而羊城的淮山销量也数次再创新高，因为菜商的流动倒卖，静江淮山开始在整个南粤流通，成为不少城市菜市场上，淮山品质天花板。 静江淮山的口碑彻底有了。 邱红也彻底顾不上地里的活了，荣正又有其他的投资事务需要处理，等笼口村的淮山基本挖完，她索性一把将薛晓兰给拉了过来，给她当起了临时秘书，俩人之间配合默契地开始了在各村收购的种种事宜。 这天下午，张福子好不容易逮到邱红，连忙告知了一个好消息：“小红啊，今天上午你那干姐姐，李艳，打来电话啦！说是小桃那媳妇顺利地生了一个大胖女儿，嘿哟，一家人啊高兴得不行，连忙给你报喜呢。” 张福子甚至接了电话就迫不及待地去了村里，这家买两只正下蛋的老母鸡，那家称个十几斤的土鸡蛋，连去探望坐月子产妇的礼都给邱红准备下了。 邱红听完欣喜不喜，当下道，正好，她正要去大王村收淮山呢，一趟带过去，顺便探望一下孕妇和孩子，两全其美！ “你在羊城买的长命锁总算不用落灰了！”薛晓兰也十分高兴，她买的小衣服也终于能跟着送出去了。 第215章 可算把你等来了【大王村之行】 大王村许久没有这样热闹过了。 种了淮山的人家，家家户户都用板车装着淮山，送到了村头—— 也就是连接村外大马路的一处宽阔大平地上。 不少小孩也跟着爸妈一起来了这排队，叽叽喳喳地在旁边的林子里穿梭嬉戏。 大王村的村长同样在现场维持着秩序，这个收购淮山的大事是镇上的领导牵头来做的，虽说货款要一个月后才结，但大家老早从别的村子打听过了，到时候谁家卖了多少淮山，都能拿到写得明明白白的、盖着公章的借条，要是一个月后拿不到钱，可以直接上政府里拿钱的，这可太有安全感了，所以村里头的人都十分积极。 毕竟这价格是真好啊！ 先前听说收淮山的公司一毛一斤，还只收30吨的时候，没种淮山的人家都道还好自家聪明，知道这些头一次听说的新鲜玩意指定赚不到钱，没有跟着白忙活，可如今不过半个月，已经彻底是风水轮流转了，没种的人家都有些酸溜溜，羡慕地看着那些种了淮山的人家拉着大车小车的淮山来卖，跟看着一车车金子似的。 还有不少心急的，直接问上了村长，问这公司明年还会来收购不？要是还来，还这个价，那他们肯定也种起来啊！ 村长有些高深莫测地道：“等后面的通知吧，说不定有好事呢。” 罗婷婷在动员这些村干部的时候，将定向种植的计划透露了一部分，跟邱红吊着她胃口一样，吊住了这些村长的胃口。 上午9点，邱明理当司机，把邱红和薛晓兰一起送来了大王村，而他们身后，扎扎实实地跟着十辆庞大的中卡，空荡荡的货厢已经准备好被填满。 大王村的村长和村民见了这大阵仗，又确认果真如传闻一般，邱红当上了大老板，最初都暗暗吸了一口气，紧接着眼神里就是万千感慨了，想当初，邱红在大年三十被婆婆赶出家门，带着俩个孩子和家当被迫离开大王村时，是何等的凄惨，如今，又是何等的风光，真是应了那句老话—— 十年河东十年西，莫笑穷人穿破衣。 光看邱红下车来那明艳干练的姿态，周围一圈人咋舌赞叹，一时又有人提到荣正，模样正，脾气好，有钱还有厂的老板都肯给邱红入赘，给俩孩子当后爹，邱红如今这日子真是，搭个顺风船——好过了！ 大家都是认识的，邱红带上笑容，打了打招呼。当然，她如今用的称呼，已经彻头彻尾地把自己当成了笼口村人，以年纪大小称呼，再不像从前依着王长兵的辈分了。 本来辈分是大爷的村长，被叫了叔，脸上也是乐呵呵的：“好好好……那，邱老板，咱们这就……开始称？” “嗯，开始吧，早点称完装车好，大家也好回家吃饭。”邱红笑着发话。 薛晓兰和邱明理迅速带着人摆好大称，又在村长提前安好的桌上后头坐下了，拿出了一沓沓记账本和郑重的公章、印泥铺开，大王村的村长也自觉地拿着村里的名单表在一旁辅助，谁家的淮山，品质一等的多少斤，次等的多少斤全都要一一称重核验确认，再一式两份，拿好账单，等一个月后双方结算清账。 邱红这头，个个都是麻利又熟练的好手，带领着还不太熟悉的村民很快搞清楚了整个流程，大家迅速变得默契了起来。 李艳是九点快十点才和丈夫王达发，大儿子，也就是刚做了父亲的王睿智拉着两车淮山到村头来的，邱红远远看到当即露出了个大大的笑容，一时记账都顾不上了，快步走了过去打招呼：“艳姐，姐夫，怎么这个点才来？” 李艳一家自觉排在了队伍末尾，见了邱红连忙解释道：“我先前在家烧水收拾鸡鸭子呢，收拾利索了刚准备下锅，睿智说你这头结束要到十一二点了，得晚点再做饭，不然要放凉了，这才急急忙忙地装了淮山过来排队。” “哈哈哈……我跟你可不客气的，等会把他们一起带过去你家吃饭，饭可记得多煮上些。”邱红开心道。 李艳也笑：“饭菜管够！咱俩俩姊妹不说外道话。” “嗯！”邱红又瞄了瞄也咧着嘴傻乐的王睿智，“小伙子，恭喜啊，当爸爸了！” 提到这个王睿智眼睛都亮了几分：“嘿嘿，小桃还说要带孩子过来给邱姨看一眼呢，让我妈给拦了，说这块人多太闹挺，邱姨又忙着正事，不如一起回家了再看。” “对的，这块灰尘也大，可不敢让大小俩宝贝来。” 邱红的话音刚落，李艳把人轰去办正事了，还老多人等着称重呢，不是闲聊的时候，邱红乖乖应是，又一把征用了王睿智，让他去给邱明理打下手帮忙。 大王村里种植淮山的人家比起笼口村而言，多上不少，但整体的品质却完全比不过笼口村，更别提邱红和薛晓兰自己种的了。邱红边处理账本，边问了问种植户怎么施肥的，了解了一圈后就基本确定了，造成这样的差异，跟其他村子里的情况是一模一样的—— 肥料少了。 尤其是优质的粪肥！ 邱红一时心里涌上一股甜蜜，她和荣正可真是绝配，一人养猪，一人种地，就连猪粪也对种植淮山有着无比神奇的妙用。 薛晓兰在旁边正跟一个被计数弄糊涂了的老大爷解释，一公斤等于一千克，一千克等于两斤，所以532斤呢，等于266公斤是没错的，猛地瞥见邱红在笑，不禁好奇地问了问。 “想正哥了。”邱红脱口而出，说完才不好意思起来。 薛晓兰：“……” 行叭，这空气里都是小夫妻恩爱的齁甜味道啊。 就在队伍越来越短，收购眼看着要顺顺利利结束时，一直让李艳担心的人终于出现了，自然就是那个—— 从前对着邱红百般磋磨，又极其厌恶邱悦的，王长兵的亲娘李七妹。 邱红也一眼就从人群里认了出来，那个永远刻薄地撇着的嘴巴，是李七妹的标配。 邱明理紧张得微微弓起了背，他是被老板委以重任跟过来的。邱红不让荣正陪着自己来大王村，说不想让他过去被大家围观，荣正拗不过媳妇，最后就把小弟给派了出去，嘱咐必须保护好人。 李七妹走在前头，她身后是几个儿子儿媳拉着几车淮山，只见他们一行人一来就霸道地把车拉到了邱红的面前，理直气壮地插起了队，理由是他们跟邱红一家人。 李七妹摸了摸自己的头巾，上下瞥了两眼邱红：“赶紧给称了吧，然后结现钱给我们，一家人可不兴赊什么账。老大家的做了你的饭，等会你忙完了一起吃个饭。” “……”邱红立刻笑了出来，“可算把你等来了。” 第216章 有本事你就去 邱红那话一出，李艳忽然就把心放肚子里了，既然小红早有准备，那她可不用操心了。 已经把身边员工都聚集起来，警戒着预防闹事的邱明理则更担心了，他嫂子是啥意思啊？怎么好像是预备好了要搞事？ 而薛晓兰则是微微一笑，淡定地看起了戏来。 至于当事人，牙都掉了好几颗的老太婆李七妹则露出了狐疑的眼神：“你等我？” “对呀，我等你。”邱红笑了笑，走了两步把特意带来的大喇叭给拿在手里打开了，指着李七妹道：“这个人是谁，想必大家都认识吧？” 现场的村民都露出了兴奋的眼神，原先着急称完赶紧回家吃饭的也不急了，这现场就有这么大的瓜吃呢，还吃什么饭呐！ 有人窃窃私语着猜测着邱红要对李七妹做些什么，有人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回应了邱红，大吼着知道，又兴奋地期待起接下来的发展。 “知道就好，不知道的我也再介绍介绍。”邱红中气十足地继续道，“李七妹，不说大王村村里，就是十里八乡的乡亲们，只怕也听过她的威名，生了五个儿子，最泼辣、最会磋磨儿媳妇的老太婆一个，前年刚死了一个儿子，马上风死的，她特意瞒住消息，说是我和我女儿把她儿子给克死的，哈哈哈，最后被我给戳穿了。” 那喇叭声音极大，邱红又一字一句地说得清楚，周围所有人都听了个一清二楚，不禁重新想到了王长兵的那场葬礼，邱红身穿孝衣撞了棺材又拿着刀搁在人脑袋上的场景，一时之间大人小孩都觉得后背微微发了凉。 也有小孩听不懂“马上风”什么意思，好奇地问家长的，被凶巴巴地教训道，大人的事情小人别瞎问！ 李七妹则是恨恨地咬紧了牙关，仇视地看着邱红：“你那张臭嘴赶紧给我闭起来！” “闭嘴？你做梦！”邱红也露出了一个恶狠狠的表情，依旧拿着大喇叭道，“大家的时间都宝贵，我也不废话了，今天，我在这里做一个宣告，李七妹和她的一大家子人，有一个算一个，通通都是我恨不能见到就吐口唾沫的，我永远不可能收他们家的淮山！同时，大家最好也不要顶着自己的名头来我这里卖他们家的淮山。” 邱红停顿了好一会，看李七妹脸上的恨意越发浓厚了又继续说道：“谁家种了多少亩淮山，产量大概多少，我这里有本子，心里也有谱，谁要是帮了李七妹一家，那不好意思了，以后连同帮忙的这家，我的公司，悦诺，永远不会再收你们家的淮山，我说到做到！” 李七妹恶狠狠地猛地朝着邱红扑了过去，那么个老太太，邱明理连带着在旁边的两个小伙子竟然都没能拦住，只见李七妹拿自己的头当铁锤使着狠狠撞向了邱红的肚子，嘴里厉声咒骂着：“没爹没妈的赔钱货，我***拔了你的舌头好下酒！” “有本事你就来！”邱红不慌不忙，将手里举着的扩音器挡在腹部，一步也不退，就让李七妹硬生生地撞在了那上头，发出好大的响声。 李七妹吃了痛，捂了捂额头，又斜了眼睛盯着邱红的脸就抬起了手，早就熟知她一切套路，知道李七妹准备抓脸的邱红，再度拿着扩音器毫不客气地狠狠地对着老太婆的手指挥了过去。 “啊！”李七妹手指吃痛，一时惨叫着坐在了地上，转眼就开始哭嚎起来，“诶唷诶唷，没天理了啊！儿媳妇不认婆婆啦！打人啦，打死人啊！” 李七妹的几个儿子立即团团围了过去，邱明理和王睿智等人也飞速地在邱红面前筑起人墙护卫了起来。 王老二阴沉着脸看向邱红：“***的，你以为自己当了老板就可以随便打人了？” “我，还有我的女儿，从前被她打，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现在还想打我，我告诉你们，是痴心妄想！你们尽管来，看我怎么打回去！”邱红恨声说道。 王老五的媳妇嚷嚷道：“好大的威风啊，我们大王村离着镇上的派出所可没有十万八千里！” “想报警，尽管报！我可不怕那个，你们是知道的。”邱红轻轻地拂了拂手上的扩音器，淡然说道。 王老二当即喊道：“老五，你回家骑个自行车，去派出所报警！” 大王村的村长连忙上前：“可不能报警呢！这这这……这淮山还没有收完呢！” 这话一出，还有没称重的人家也着急了，这要是老板去了警察局，他们这淮山还卖不卖了？绝对不能报警！ 何况这事情，谁是先动手的，大家可都看得清清楚楚的，要不是这李七妹往人家邱红身上扑过去，人家会打人吗？ 这也不是啥大事，这李七妹还坐在地上好好的呢，怎么就要去报警了？ 邱红微微笑了起来，果然换了一个身份后，她也会有无数人维护了。 王家几兄弟和村里的人吵得不可开交，一向寡言的王老大忽然说道：“我娘和你的事情可以先不提，这个淮山，你凭什么不收我们家的？” “凭什么？当然凭我是老板。”邱红说完立即翻了个白眼，心里忽然十分畅快，她早打定了主意，今天要来大王村撒泼一回的，所以才会严肃拒绝荣正的陪同，她的这一面，还是永远不要叫那个男人看到才好。 被罗婷婷亲自拜托了要尽量配合邱红的村长只好再度出面：“这……强买强卖是不行的，强卖强买这个，也是不行的。” 这话一出，王老大哑口无言，就连坐在地上一直干嚎的李七妹都声音小了些。 “我再重申一遍！我绝对不会收来自李七妹家的任何一根淮山，大家最好也别帮忙，不然就是摆明了不想跟我做生意了！”邱红趁着众人聚在了一起，再度大声宣告了一遍。 周围人先是沉默了一瞬，接着就七嘴八舌地表示知道了，可以继续称淮山了吗？ “可以！”邱红答了一句，就让邱明理等人回到自己的座位。 王老二忽地又阴恻恻地出声：“我老娘是你儿子女儿的亲奶奶，邱红，你他娘的不会忘记了这一点吧？” “亲，奶奶？你不说我还真忘记了。我儿子叫邱诺，我女儿呢，名字也很好听，叫邱悦，喜悦的悦，跟你们王家可再没有一点半点的关系。”提到孩子，邱红倏地收了笑容，严肃说道。 王老二冷笑道：“是吗？那我倒要去当着小月的面问问她，知不知道自己叫王小月！” “有本事你就去！”邱红毫不畏惧，“我女儿邱悦，在镇上的中心小学读书，你们要是真的想她了，就去看看吧。” 李七妹听了这话，忽地也笑了起来：“对呀，我可还有一个好孙女呢！我倒要看看，哪里还有孙女不认奶奶的！” “呵……”邱红再不理会，径直走向了自己的桌子，宣布重新称重。 李七妹和几个儿子儿媳在村长的注视和村里人的集体排斥下，只好灰溜溜地又把自家的淮山给拉了回去。 而邱红则是神清气爽地带着手底下的人称完了剩下的淮山，看货车全部装好先行出发了，这才又领着薛晓兰、邱明理等人，带着大箱小包的礼物，跟着王睿智的脚步去了家里。至于司机师傅，倒也不是不带他们，而是他们长期干货运的人，有自己的习惯和做事方式，还有高额的餐补，是怎么也饿不到的。 “今天的事情，大家可千万不要跟正哥提，”走到一半，邱红忽然温和地请求道，“大家帮帮忙哦！” 众人一时之间都闷笑出声。 薛晓兰是肯定不会说的，其余几个也不是多话的，李艳一家嘛，更是绝对站她这边的，邱红看了一圈，拿目光锁定了走在最后，格外沉默的邱明理。 邱明理：“……” “明理，我给你介绍个漂亮姑娘啊？”邱红笑眯眯地说道。 邱明星眼睛发亮，像是小狗看见了肉骨头：“嫂子，正哥也说让我听你的话呢！” “好！”邱红笑眯眯。 第217章 招待与送礼【开个养猪厂吧】 李艳家里准备的饭菜十足十地丰盛，鸡是炖的大补汤，特意加了自家种的淮山，坐月子的，正常的都能跟着补补，鸭子放了仔姜、青红椒爆炒，香气十足，又有时下刚出来的苦瓜，做的酿苦瓜，还有各式小炒红烧……满满一桌子放不下，还有两三碟腊肉香肠叠在上头，叫邱红等人都惊喜不已，这太香太隆重了。 李艳的婆婆也是笑眯眯的模样，热情招呼着众人，她公公是个沉默寡言的，但被招呼递烟时，也会露出老实憨厚的笑容，氛围和谐而欢乐，叫人心里很是舒坦。 重头戏然还是刚刚出生没几天的小宝贝。 邱红带着薛晓兰进了于小桃的卧房，小婴儿粉嫩嫩的，正蜷着手闭着眼睛睡觉，小拳头小小一个，叫人整个心都软了下来，邱红轻轻碰了碰比剥了皮的鸡蛋还嫩滑的小脸蛋，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容，真可爱。 “这宝贝长得真白净，以后肯定漂亮。”薛晓兰也夸赞道。 于小桃笑眯眯的：“我和她爸长得也就一般，也不指望她以后怎么样，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就行。” 于小桃本就长得瘦小，即使怀孕生产结束，除了肚子微微鼓着还没恢复，四肢仍是匀称偏瘦的，可生下来的女儿足足有六斤六两，是个很健康的胖闺女，全家都心满意足了，就是看于小桃实在太瘦，都想方设法给母女俩进补。 “……这样想很好。”邱红忽然有些感动，孩子刚刚出生的时候，母亲的心愿都很简单，只要这么一小团软乎乎的宝贝没病没灾的长大就是恩赐了，可随着孩子渐渐长成，又会不自觉地对他们多出无数的期望，想要他们光耀门楣有出息…… 邱红一时想到了邱明星，赶紧止住了，笑着和薛晓兰一起把之前买的长命锁等各式礼物拿了出来。 于小桃把沉甸甸、金晃晃的长命锁拿在手上，有些无措地看向了婆婆……她亲娘也没有送这样贵重的礼物呢，只公公婆婆觉得这是他们第一个孙女，格外看重地送了一对金手镯，农村里也少见这样重的礼。 李艳也有些惊讶，但转念一想，邱红如今已经是当了老板，就笑着问：“这当老板刚赚到一点钱就全砸到我家崽崽身上啦？” “谁让小宝贝招人稀罕呢！”邱红玩笑着回道，又直接握住了李艳的手，“艳姐，你可别跟我客气，谁都跟我客气，你也不能跟我客气。” 这话说得软乎乎的，带着一股子孺慕的味道，李艳心里一软：“那肯定的，我俩之间不讲那外道话，小桃啊，你好好替崽崽收着吧。” 于小桃答应一声，笑着替女儿道了谢。 邱红眉开眼笑，几人又说了好些私密话，这才出去坐上了饭桌，开始吃饭。 席间很是热闹，王睿智和邱明理是之前就在笼口村见过的，年龄差得也不远，很有些共同话题，邱红跟李艳，还有李艳婆婆也都有话说呢，是以整个氛围好到不行，一顿饭吃了一个半小时才终于是吃罢丢了碗筷。 那头李艳的婆婆已经趁着喂鸭子的时候，把自家养的，邱红夸赞肉香十足的鸭子给捉了两个放到了麻袋里，准备等会给邱红带走。 邱红心里暖洋洋的，要说大王村唯一还能让她感到舒服的，也就只有李艳家里这一小块地方了，她猛地冒出了一个想法，却不好立即说出来，只跟李艳又详细问了问家里种植淮山的情况，约定好下次再见面，就带着人回了笼口村。 回来的时候，荣正跟黄天华等人正给厂里的猪进行阶段性称重，一个个的数字都很漂亮，相比去年养猪还在不断摸索，在整体调整了猪食结构后，今年的猪崽增肥速度像是从慢车坐上了快车，黄天华初步估计道，最快六个月就能出栏，比起去年历时11个月左右的养殖期大大缩短。 当然，最快的这个时间也要看本身猪崽的资质，是否健康少病，黄天华估计，他们今年这批猪，应该普遍能在8个月以内出栏，比起去年来说，仍然缩短了不少时间，这缩短的时间都是钱啊。 母猪配种的工作也在紧张进行中了，黄天华和褚天罡都是这方面的技术好手，已经挑选出了健康强壮的公猪做单独圈养了，如今也是每天都要观察母猪的身体状态，有进入发情期的，就给安排和谐交配的小房间，为后续实现养猪厂的自主育种做努力。 邱红听到这些越发兴奋了起来，看向荣正的眼神里都不自觉地带上了光。 荣正扫了一眼媳妇，啥也没说，等称重的事情全部结束了这才收好本子，牵着媳妇的手回了办公室，反锁了门。 邱红哭笑不得地看着自己被坐在椅子上的荣正，利用长腿和办公桌给彻底夹在了中间，荣正还正儿八经地提要求，不能挨靠着桌子，得立正。 “怎么了？我做错了什么，要被罚站？” “老实说，去大王村，发生了什么。” “嗯？就是正常的收购啊，十辆车都收满了，他们的产量没有我们村里那么好，个头也偏小……做完正事，艳姐就请我们去她家吃午饭了，小桃生的小闺女可白净了，听说很好带，比起晓慧的那俩混世魔王估计是乖巧许多的。” 杨晓慧的双胞胎宝宝还没有过满月呢，已经在整个村里都有了威名，哭声响亮，频率也十分频繁，饶是褚天罡父母都过来了，四个大人看俩小孩，也多少有些手忙脚乱的，叫大家一时都有些同情，实在是太能哭了，还认人，截至目前，除了自家人，那俩小宝贝也就林琳和邱红能稍微抱个一分钟，其他人是别想了，挨近就瘪嘴，哭！ “嗯？就这些？”荣正蹙着眉，确认。 邱红乖乖点头，看着荣正笑。 “……有没有被欺负？”荣正倏地把腿收紧了些，牵住了媳妇的手，仰头认真问道。 “谁还敢欺负我？”邱红笑着摇摇头，猛地伸手摸了摸荣正的脸，俏皮道，“也不看看我老公是谁，对吧？” 荣正：“……说正事，不要动手动脚。” 邱红瞪大眼睛，看了一眼荣正越夹越紧的腿：“什么意思啊，荣老板，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有事要跟我说。”荣正认真道。 “嗯！”邱红答应完，立马给自己选了一个人肉坐垫，美滋滋地靠在了荣正的怀里，“放心吧，现在他们已经欺负不到我了。” 荣正听着邱红果断利落的口吻，这才终于放下了心，把媳妇的双腿一抱，让她从坐单腿变成坐双腿，受力面积大，坐垫也变得更舒服了，邱红奖励地凑上去亲了口，接着皱眉：“扎！” “……”荣正哭笑不得地摸了摸自己的胡渣，才两天没刮，就已经十分潦草了，看来今晚横竖都要收拾一下。 邱红摩挲了一下荣正的衬衫，猛地说道：“正哥，说正经的，我有一个新想法！” “嗯？你说。” “我们在大王村也开个养猪厂吧！” 第218章 以身相许【狼外婆姐姐】 荣正被邱红的话惊了惊，大王村之于她，无疑是伤心地，要不然也不会把去这村子收购淮山的计划一再延后，即使李艳一家给了邱红许多帮助与慰藉，但王长兵一家带来的伤害无疑更大，也永远无法消弭。 荣正脑子转了转，想不通。 邱红轻声提示道：“猪粪，淮山。” 荣正恍然大悟：“……邱老板是越来越会做生意了。” “坐沙发上去！”邱红拍了拍荣正，紧接着就被男人一把抱了起来，大几步走到了沙发放下。 摆好了正经谈话的姿势，邱红这才把自己的初步想法全盘托出：“我到过那么多个村里收购淮山，现在已经非常肯定，猪粪对淮山有着非常大的催肥效果。所以在后续定向种植里，一定得提醒乡亲们在施肥的时候要多用猪粪。我们村里，跟周围两三个小村子，靠你现在这个养猪厂产生的猪粪就足够了，但其他村子里，必定是不够的。” 先不说并不是家家户户都会养猪，能有猪粪，就算是有，不少人家也会将猪粪分配在水稻或者其他菜地里，毕竟家里的经济作物并不只有淮山。 但这样直接导致的后果就是——淮山肥力不足，大小品质上就会次一等。 如果大王村里也有个规模大小差不多的养猪厂……那至少又能解决好几个村子的施肥需求了！ 话又说回来，为了种淮山专门办养猪厂，听着也很不靠谱。 而邱红是这样打算的：“华哥他们已经摸索出了一套切实可用的养猪经验，如果这一套经验能够分享，那养猪厂的成功就是可以大批量复制的，对不对？” 其实说到底，猪粪只是顺道被利用的一环，终极目标还是要赚钱才行。 “嗯，理论上的成功率是非常高的。”荣正点了点头，最近一个月的数据，已经充分证明了黄天华等人的实力，出栏天数大幅缩短的目标不难完成，荣正相信，养猪厂回本会在今年下半年做到。 但目前而言，他的资金储备可不允许再开一家养猪厂。 而且，就算要开养猪厂，也不用非得开到大王村去吧？ 荣正把话问了出来。 邱红微微一笑：“所以，我们找人合作吧？” “艳姐？”荣正终于悟了。 邱红点了点头：“艳姐这人做事仔细，关键对我是真的好，姐夫为人更是不必多说，睿智年纪轻些，但干活办事也都是个麻利的，去年他带着媳妇跟艳姐一起来帮我种田，你也见过的，靠得住，对不对？” “嗯，他们确实可以合作。”荣正肯定道。单是能对邱红掏心掏肺这一条，就已足够说明李艳一家的好了。 但问题依然存在，投资一个养猪厂可不比种田，前期的资金投入半点不小，更不是马上就能施行的，毕竟猪圈总得先盖一间吧？ 李艳一家有这样的实力吗？ 邱红微微摇摇头：“所以才说是合作！我们没有那么多的钱，他们也没有那么多的钱，但是合作合作，说不定就能行呢？” 这里头最关键的一点，其实……是黄天华等人的技术。 也就是猪食的完整配比。 这是能保证养猪快速出栏的关键，也是能保证赚到钱的关键。这些技术是荣正出钱出力，让黄天华等人慢慢试验出来的，属于他们共有的财富，如果真的要跟李艳一家合作开厂，也需要黄天华和褚天罡都同意提供技术支持才行。 邱红斟酌了一番：“正哥，我没跟艳姐提过这事。我想的是，先问过你的意思，再看。你把我撇开，好好计算一下这件事的可行性，如果不行，我们就不做，好不好？” “……怎么把你撇开？邱老板，我们可以刚领过证的。”荣正正色道。 邱红被逗乐了，却又有点拧巴：“正哥，我不希望你，总是在为我而牺牲，我——” “可你已经以身相许了，我还有什么办法呢？”荣正打断反问道。 邱红想了想自己也乐了起来。 是呀，他们是爱人，更是家人了。 “那我们就好好计划一下吧？或许中间的差额，可不可以跟罗副镇长商量看看，把养猪厂也设定为定向种植的一环，申请一批专项贷款？” “难怪罗婷婷现在看你的眼神，越来越复杂了……” 这薅羊毛、借官威的动作是越来越熟练了。 “哈哈哈……不过一切还得出好计划书，再跟艳姐和姐夫商量才好。” “嗯，先忙完收购吧，等到时候孩子的满月酒估计也要办了，到时候再说？” “正哥……” “嗯？” “你真帅！” “……” 小夫妻两个在办公室商量了一通，拿定主意后，又各自忙活了好一阵，等邱明理提醒两人该下班了，这才一起回家吃饭。 养猪厂的厨房暂时交给了褚天罡的母亲负责，后续等人回老家了，就让邱明理再寻摸一个做饭好吃的厨娘过来，邱红如今实在太忙，无暇兼顾了，甚至就连地里的菜也都顾不上了，只能抽空浇浇水，像之前那样盯着间苗、除草是不行了。 就连现在回家吃饭，也经常是张福子做好了的，更别提俩小的了，忙起来的时候，邱悦和邱诺只有一个太奶奶能依靠。 不过，今晚家里的气氛却有些不同寻常，过于安静了。 邱红一进门就觉得不太对劲，很快，听到声音的邱诺猛地冲了过来，先是委委屈屈地喊了一声妈妈，接着很快就憋不住金豆豆了，大声哭了起来，边哭边认错：“妈妈，我错了……呜呜呜呜。” 邱红一头雾水地抱着儿子不知所措，还是听到哭声从厨房赶过来的张福子解释了前因后果，前头放了学的邱悦写完作业，又把一幅已经画了一个礼拜的画做了最后的收尾，眼看一切都很完美，邱诺也叽叽喳喳地围着姐姐夸，没成想他毛手毛脚地没收住力道，撞了一下邱悦的画笔，让那画笔在作品上拖出了一条丑陋的蚯蚓线…… 一向对弟弟很宽容的邱悦这回也不能忍了，说了弟弟好几句，又把自己连人带画关在了房间里，小邱诺这下可慌了，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慌忙拍门求姐姐原谅，又要把心爱的各种玩具送给姐姐赔罪，邱悦还在心疼那幅画，更不耐烦了，勒令弟弟不准吵她。 于是，就变成了这样，闷闷不乐的邱诺自己在墙角面壁思过呢，见了亲妈又是害怕又是委屈，表示：“妈妈，姐姐变成了狼外婆呜呜……” 以前姐姐可从没有这样生过他的气呢！ 所以房间里的一定不是姐姐！ 而是可怕的狼外婆！ 邱红哭笑不得，好好地调停了一把，哄了儿子又去哄女儿，总算是大家安生下来吃了晚饭，邱诺吃饭也不敢撒娇了，老老实实地一口菜一口饭，再怯怯地看一眼姐姐，直到吃完一碗饭都不敢搭一句话。 邱红心里好笑，倒觉得也挺好，俩孩子总有摩擦，邱诺太喜欢撒娇，让邱悦治治挺好。 荣正和张福子也差不多的想法，何况俩都是宝贝，说谁都不舍得，干脆谁也不说了，反正按照小孩的忘性，明天又会变成模范姐弟了。 这晚临睡前，邱悦还是没消气，不跟弟弟说一句话，小邱诺彻底蔫了。 荣正看在眼里，正打算安慰安慰小的，忽然大的朝他走了过来，拉了拉他的衣角，怯怯说道：“伯伯，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你说。”荣正弯了弯腰，心里却早已打定主意，不管是什么事，那都是必须答应的。 邱悦踌躇了一会，请求道：“我今晚可以和妈妈一起睡吗？” 第219章 家庭地位 “当然可以。”荣正毫不犹豫地答了，又一把将小姑娘的头发揉乱，“以后这事不用问我，任何时候你想跟妈妈一起睡，都可以。” 邱悦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有些不放心：“真的？” “真的。”荣正有些心酸，“悦悦，你觉得你妈妈在我跟你之间，难道会选择我吗？” 邱悦下意识脱口而出：“不会！” 说完之后自己乐了起来，笑嘻嘻地跑走了。 荣正：“……” 他个上门女婿，无疑家庭地位是垫底的。 邱红听了邱悦的陪睡要求，也喜滋滋地抱着枕头换了房间，她可好久没有享受过闺女的主动贴贴了。 邱诺可怜兮兮地凑过去：“姐姐，我也想一起。” “不行。”邱悦利落拒绝弟弟，关上了门。 觉得姐姐还没有原谅自己的邱诺蔫叽叽地回了卧房，吭哧吭哧地爬上床，往坐在床边的荣正背上一趴：“爸爸，我陪你睡。” 荣正回身捞住试图背叛他，未果的小崽子，啥话也不说就冲着小邱诺的痒痒肉开挠，把小孩乐得嘎嘎的。 另一间房子，邱悦紧紧挨住了妈妈，还试图像小时候一样整个人都蜷缩在妈妈的怀里，可惜邱红和荣正的养肥计划初见成效，邱悦过完年后长了两厘米，身上肉也多了些，已经不再是从前柴火棍一样的小孩了。 “悦悦，是要跟妈妈说悄悄话吗？”邱红好笑地搂住女儿，悄声问道。 邱悦嗯了一声：“妈妈，你今天去……他们有没有欺负你？” “……”原来是因为这个。邱红抱紧了女儿，轻抚着她的背部轻声把在大王村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跟女儿说了一遍。 邱悦听完猛地一骨碌爬了起来，眼睛亮晶晶：“妈妈，真的吗？你真的打中了她？” “嗯，真的！”邱红边说边举起自己的右手，“这只手打的！” 邱悦开心了，脸上露出了笑，邱红掐了掐女儿的脸蛋，又叮嘱道：“如果李七妹和王老二他们真敢去学校找你，你就去找校长帮忙，知道吗？妈妈已经提前跟杨校长打过电话了，他会保证你的安全。” 杨奇伟校长是为数不多的知道邱悦身世的老师，又是个不会墨守常规的，绝对不会任由李七妹等人在学校里撒野，平时邱悦上下学都有人接送，更不用担心。邱红确定王家的所有人，如今都无法伤害到她的宝贝女儿了。 邱悦点点头：“嗯嗯，我知道啦！” “跟弟弟生气，也是因为担心我？”邱红把女儿拉着躺下，又问。 邱悦不好意思地笑了，她也不是故意要让弟弟哭的啦，就是一边担心妈妈，一边心里有些慌慌的，就真的没有心情应付一直叽叽歪歪的弟弟了。 “没事，弟弟有时候真的很烦人。”邱红吐槽儿子。 “才没有！”已经不再担心妈妈的邱悦大声反驳，想了想，又爬下床，哒哒哒地走过去敲了敲另一间房。 “嗯？怎么了，悦悦？”荣正打开门有些惊讶。 邱悦把弟弟给喊了出来，说自己原谅他了，还亲了亲洗完澡后，奶呼呼的弟弟，这才又返回卧室睡觉了。 十分钟后，荣正依样画葫芦，敲响了邱悦的房间门：“诺诺不肯睡觉了。” 被姐姐原谅之后的小邱诺心花怒放，兴奋得不行，在床上翻江倒海就是不睡觉。 邱悦：“……” 一家里面地位最高的姐姐只好又爬起来，给弟弟捂着眼睛讲了一个睡前故事，这才把小家伙哄睡了，大家都安生了。 …… 临江镇里，一年前罗婷婷亲自下乡鼓励过特色种植的所有乡村，邱红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也全部去了一遍，凡是符合规格的淮山基本收购完成，运往羊城了，剩下的相貌不好、品级差的，就只能是本地市场或者农户自家来消化了。 约定好的一个月内结清货款，邱红也完美守约，羊城那头伍雄文为邱红开了个特殊的结算渠道，半个月内就已经看到大笔回流的资金了。 邱红和薛晓兰亲自种植的淮山也全部挖完售出了，扎扎实实地光是靠这个就一人赚了一万多块，就算减去施肥、人工补贴的那些钱，净收益也有一万，这是她们去年累死累活种了一整年的菜也没能赚到的钱，两人都心满意足。 当然，除了淮山的净收入，邱红的收入里，收购淮山销往南粤才是真正的大头，她第一次知道了十万现金整齐码放在一起的厚度和高度。至于薛晓兰，除了种植淮山，还赚到了一份打杂兼职的“秘书”收入，也开心到不行，甚至连人都变得更自信了。 “可惜马上又要投出去了。”邱红不舍地摸了摸那闻着臭花着爽的厚厚的人民币。 因为定向种植马上就要全面启动了，4-7月是淮山的最佳种植时间，如今5月都过半了，自然要迅速行动起来才是。 薛晓兰听了这话神色犹豫：“小红，那我们还种淮山吗？” 邱红的工作那么忙，要调度各部门，引领全局，想来留在地里的时间是不多的，而她，也在打算着，要离开笼口村了，这个时候，似乎不种才是正确的选择吧？ “当然要种啊！”邱红兴致勃勃道，“这价格这么好，又有经验，天上掉钱的事呢，为啥不种？” 不仅要种，还要种得跟去年一样多才行，她们在这村里也是表率嘛！ 薛晓兰：“……” “晓兰姐，咱们还出钱雇人呗！哪怕你后续有其他打算，到时候我在这呢，帮你看着地里就行。”邱红也很明白薛晓兰的顾虑，当下宽慰道。 何况，距离邱明泽中考还剩下一个月的时间呢。 提到这茬，邱红猛地又想起薛晓兰之前问的问题——如何找邱建明要笔钱帮儿子存着，她当时帮着想了个主意，盖房！ 在农村舍得花大钱，也必须花大钱的时候，其实并不多，生病、生死大事办酒席、娶妻生子盖新房，除了这些也没别的了。 薛晓兰自己琢磨了一通，越想越觉得这主意好，盖房是个慢活，她可以先把钱给筹到再说，而且家里的房子也确实旧了，盖新的应当应份……可实施起来却并不顺利，邱建明只让她先把砖给订了，问到钱却又说他没钱。 “他那头还是一毛不拔？”邱红蹙眉问道。 薛晓兰点了点头：“小红，就这样吧，他要实在不给，我也不拖了，等明泽考完试，我就把这事告诉他。” “嗯，我支持你，晓兰姐。”邱红想起从前的自己，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拿宝贵的时间浪费给不值当的人是最令人后悔的，“我当年要是也果断一些，没准我家悦悦……也能多快活两年呢。” 薛晓兰反驳道：“你那时候情况可跟我现在不一样，何况我只一个孩子，你有悦悦和诺诺呢。” 或者都不用想能不能顺利拿回父母的田地份额，王长兵必定不肯离婚的。 “……那倒也是，得亏他作孽多，天收了。”邱红低声感慨，如果王长兵不死，她没有被逼到那个份上，或许也没法遇到这样的转机了。 薛晓兰心有戚戚然，正欲说些什么，忽然外头想起了邱明理的声音：“嫂子，你在办公室吗？” “在呢。”邱红应了一声，转眼就见邱明理带着莫小玲，也就是邱明星的母亲进来了，两人脸上都写满着急。 第220章 逃跑计划【你女儿在我手上】 邱红连忙站了起来：“发生了什么事？” “邱老板，”莫小玲下意识地随着外头的人称呼上了邱红，她眼睛红肿，手也抖着，紧紧抓住了邱红的手，“我答应了，我求求你，把我家明星送走吧。” 邱明理叹了一大口气，把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因为邱明星在俩月前的那场试图逃跑的反抗，他的亲爹邱建业已经不再紧逼他相亲，但一如既往地随身携带着儿子的身份证，不允许邱明星随意外出，原本这样的日子还算平静，可邱建业只是不再大张旗鼓地安排，私底下的小动作并没有断。 大约是昨晚上，邱明星自己听到了亲爹的计划，邱建业试图拿钱给他买个媳妇，往比笼口村穷个数倍的地方去，找户愿意让女儿远嫁的人家带回来，强行安排邱明星成亲。 这主意是正儿八经的馊主意，也是彻头彻尾地不把人当人看了。 儿媳不是儿媳，是个买来的物件，儿子不是儿子，是个会行走的香火盆。 邱明星绝望了，再次选择了割腕。 万幸他没有找到刀，只拿着一个从床板上撕拉下来的小木片划的，被他妹妹邱小云发现的时候也没流多少血，不至于有生命危险。 给他包扎的医生是个心善的，劝慰了好几句，又道孩子一旦有这个伤害自己的倾向，一定不能再逼迫孩子干他不喜欢干的事了，不然迟早酿成大祸。 莫小玲破天荒地跟丈夫吵了一架，让丈夫别再安排乱七八糟的了，但结果很无力，邱建业一句“还不是因为你只生出一个儿子”让莫小玲欲哭无泪，再没有任何辩解的欲望。 最后做了决定的莫小玲找到了侄子邱明理，让他带着来找邱红了。邱红如今行程太多，再不是从前在地里逛一圈就能找到的人了，莫小玲心急如焚，这才找了邱明理。 邱红听完这些，郑重答应了，既然莫小玲允许了，她愿意帮上一把。 邱明理听到这坐立难安起来。 “明理，你也帮帮我。”莫小玲猛地又一把攥住了邱明理的手，“帮帮我，也帮帮你弟弟，你弟弟……要是再不离开这，他就真没了。” 莫小玲的眼泪猛地又下来了。 邱明理怔愣半晌，点了点头：“小婶，我肯定不会说出去。” “不，我想让你说出去。”莫小玲猛地说道。 邱明理愣住了：“说什么？” 总不可能是说他们这个逃跑计划。 “……我看天气预报明天又是大暴雨。”莫小玲看了眼窗外。 邱红的运气很好，他们收购淮山整个期间的天气都很给力，给农户收获淮山以及他们的收购和运输提供了非常棒的自然条件，可静江是个南方地界，春夏雨多，收购刚结束，大雨就不断地下了下来，最近几天各处甚至涨了不少水。 作为笼口村水流最湍急的大龙桥，水位已经距离桥面只剩下20厘米左右了，20厘米也就大约成人小手臂那样长，如今家家户户都管住了小孩，不让往那边去，就怕万一不小心掉进去，人一下就被冲没了，找都没地方找。 “大龙桥那水很急，你亲眼看到明星跳下去了。”莫小玲定定地看着邱明理。 邱明理沉默半晌点了点头：“我什么时候看到的呢？” 莫小玲看向了邱红。 “明天早上，我们七点半就要从家里出发去市里。”邱红立即说道。 明天的行程，是带着悦悦去市里考试。邱悦的成绩保持得非常好，谢晓凤的舞蹈特长也是极其加分的项目，俩孩子就算要去市里念初中，也能进去很好的初中，俩人明天就是去参加初中的入学考试考核的，等考完两家人还约定好了要聚聚餐。 只是关于谢晓凤的部分，邱红只字未提，莫小玲也永远不会知道了。 “……那就七点半，我把明星带过来养猪厂，让他跟你们离开。”莫小玲安排道，“然后10点钟，我在家里发现明星不见了，出去找，明理从外头跑进村里来，说他从大龙桥上跳下去了。” 邱明理心里有些打鼓，万一他给演砸了怎么办啊？ “不会的，你不用多说话，一切让我来就行了。”莫小玲似乎已有打算，商议定了之后又拿出了一小叠钱来，请邱红帮忙转交给儿子，“……他身上放不住钱，会被他爸知道，我攒的这些，也没多少，给他暂时避避难吧，邱老板，要是以后你们用得着我，请一定告诉我，我会报答你们的。” 莫小玲的眼神依次扫过邱红，邱明理，再到薛晓兰，薛晓兰连忙跟着保证，她绝对一个字都不会往出说的。 邱红也收下了钱，给了保证：“小婶，我既然开口做了承诺，就一定不会反悔，我会找地方安置好明星，让他慢慢恢复好了，以后或者是读书……或者去打工，看他个人意愿，我会帮他到底。” “好，好，辛苦你。”莫小玲的眼里含着千言万语，只是说不出来。 没等他们再多核对细节，外头忽然传来了嘈杂声，邱建业大声嚷嚷的声音传了进来：“都有人看到了，我媳妇就是进了你们这里，你给我把她叫出来。” “我在这，怎么了？”莫小玲开了门，冷淡出声。 邱建业皱皱眉：“你不回家看着明星，在外头瞎逛个什么？” “我瞧见邱红了，问她上次货车压到我们家地里，碾烂了半垄小白菜该怎么赔。”莫小玲神色不变，张口就来。 邱红连忙圆上：“这事确实是我的错，我也愿意赔，但小婶实在狮子大开口，我觉得还得村长那头帮我们断一断。” “那半垄小白菜马上就要长成了，现在正是好价格，我管你要300块钱，怎么就是狮子大开口了？”莫小玲反问道。 邱红皱眉：“我也是种地的呢，半垄小白菜顶多也就一两百斤，价格我给你算成五毛好了，也才100块钱，你开口翻三倍，还不黑心呢！” 薛晓兰：“……” 邱明理：“……” 两人恍恍惚惚的神情要解读成尴尬到不知道怎么劝架也完全说得通。 邱建业不疑有他，只觉得丢面子：“那事我不是说过算了吗？这明理他爸都来跟我提过了，人家愿意赔，是我没要！” “你装什么大方？为什么不要？你不是还打算给明星买媳妇吗？怎么，不缺钱？”莫小玲带着几丝说不清楚是嘲讽还是着急的音调，格外嘶哑。 邱建业听到这脸色凶狠地拉了妻子一把，道不要在外头再丢人现眼了。 “……你别拉我，我自己会走。”莫小玲也不再辩，自己朝外走了。 薛晓兰轻轻舒了口气，刚刚她真担心露馅。 这天的雨也下了一整天，滂沱又无情，养猪厂各处是铺了水泥地的，倒也还算干净，村里的土路段早已经是泥泞不堪了。 邱红在荣正的办公司里坐了一天，把该对的账对完了，又开始完善定向种植的细节，全神贯注下，连荣正回来了也没察觉，被冷不丁地冰了冰脸吓了一大跳，弓着背起身差点撞到桌子。 “是我！”荣正连忙出声，又安抚地摸了摸邱红的耳朵，这边都讲究小孩吓到了，摸摸耳朵能定神。 邱红这才回过神，又问荣正事情办得怎么样。荣正和黄天华是出发别的县里，跟人家有经验的老养殖户买了两头公猪，准备配种用的。 “一切顺利。” 虽然路上大雨，马路上也是坑坑洼洼，但他们车好，一路平安地回来了，公猪的状态也很好，已经放在了单独的猪圈。荣正答完，看了眼时间，蹙眉问道：“悦悦回来了吗？我怎么没看到接她放学的电三轮？” “嗯？”邱红心头一紧急忙跑出去看，平时接送孩子的那辆车真的不在。 没一会，荣正的手机响了起来，来电的人是他表哥廖应辉，也是县里公安局行动队长，开口第一句就是：“你女儿在我手上呢。” 荣正：“……” 第221章 送进局子 事情说大不算大，说小却也小不了。 邱红光记着自己女儿有人接送了，却忘记了负责接送的这几位是什么身份。 那可一个个的都是负责保护缉毒卧底人员的，在他们这，任何冲突都不算小事。 于是……因为邱红不肯收购，被迫将淮山卖了低价、比别人家少赚好几千的王家人，还真的出动了最斤斤计较的李七妹和王老二，母子二人找去了邱悦的小学，试图拿捏欺负一下小孩，给邱红也找找不痛快。 前两次都被杨奇伟校长给亲自带着人阻扰了，只说学校里没有他们要找的学生，让他们哪里来的哪里回，再别来了。 其实这行为，已经引发接送邱悦的那几位的高度关注了。 然而那对母子仍然不肯放弃，今晚放学时候堵在了校门口，守株待兔地蹲到了邱悦从学校里走出来，上前拉住小孩就试图带走。 邱悦本来还强撑着又踢又咬地想要挣脱，但她对着李七妹有着近乎本能的恐惧，被李七妹骂了几句白眼狼之类的话后，害怕连带着愤怒，忍不住大哭了起来，负责接送她的人看到之后直接脑袋都炸了，几下先制服了王老二拷在一旁，又丝毫不尊老地把李七妹这个老太太大力撕扯开，压制在了地上。 “悦悦，你认识这两个人吗？” “不认识！”邱悦脱口而出。 就这样，李七妹和王老二以涉嫌伤害未成年人的名义被抓了走，还不是镇上的派出所，而是县里的公安局专程来的人，因为直接走的特殊渠道，要求调查清楚李七妹和王老二是不是被毒贩安排，想要报复伤害卧底立功人员的。 刚好接手的是廖应辉……他一瞧见邱悦就惊了，这他还能不熟吗？ 当初荣正刚刚对邱红有了心思被他撞破，他还曾劝过的，然后到了事发，他又被姑妈廖青韵和家里长辈狠狠埋怨了一通，怪他不肯提前知会……结果，荣正和邱红成了，廖青韵改变了阵营，回娘家说服了一通，还交代他到时候准备好见面礼。 廖应辉：…… 荣正和邱红很快开车来接邱悦了，不过虽然邱悦很快就说了实话，交代清楚了李七妹和王老二跟她的关系，那对母子也是不能马上被放走的。 已经进入审查程序后，不可撤回，他们是要被彻头彻尾地调查一遍才能回家了。按照廖应辉的估计来看，那两位至少得被拘留个半个月。 邱红了解完忍了忍，实在没忍住，大笑了起来，搂住同样眉眼弯弯的女儿笑得捧腹弯腰，差点就起不来，母女俩从没想到，她们真能把那两人送进局子。 荣正脸上也露出了笑意。 廖应辉：“……” 负责保护的小伙子：“……” 看这情景，他似乎也没有做错哈？ 至少保护对象非常满意。 荣正打了个电话回家给张福子报平安，又交代说他们不回家吃了，转身就请廖应辉和负责保护的小伙子要下馆子，既为压惊，也为庆祝。虽说这实在是阴差阳错，算不得报复，但到底这样一出，会狠狠地给王家人一次难忘的教训，让人打心底开心。 邱红乐滋滋举双手赞成。 廖应辉说自己还有点事要处理，让他们在门口等一会。 虽然母女俩看着都高兴异常，实在不像有事的样子，荣正还是例行问了一句：“悦悦，有被吓到吗？” “有。”邱悦不好意思地往妈妈的臂弯里躲了躲，但很诚实地把当时她怕得哭了的事实说了。 邱红听完就心疼了，有些后悔当初不该任由他们将女儿牵扯进来，不过邱悦很快又表示，现在她没有那么怕了，因为这一次，欺负她的人真正得到了深刻教训。 邱红和荣正对视一眼，摸了摸女儿的脑袋，一家人都重新恢复了笑意。 不过很快，荣正就哭笑不得了：“……” 廖应辉特意换掉了制服，又把自己手底下十几号人一起带了出来，准备蹭表弟的大餐，毕竟他可被叮嘱要准备见面礼了，多少也得讨回来点啊。 不过这样一群人，除了邱红和邱悦，倒是很有共同话题，边吃边聊，氛围愉悦地聊了一个多小时，这才吃罢了。 饭后告别，廖应辉也不知道从哪里忽然就掏出了一个十分可爱的俄罗斯套娃送给了邱悦，这回是彻底惊喜到小姑娘了，完全爱不释手。 荣正理直气壮：“我家还有个小的呢。” “……”之前不知道，抢走过邱诺同款挖掘机玩具的廖应辉心塞塞地又从衣服里掏出了一整套卡通画片，拿来看拿来拍都可以，很适合四五岁的小屁孩！ 荣正这回满意了，拿过画片，礼尚往来道，他也给廖应辉的儿子定了一辆儿童版的自行车，这两天差不多要到了。 廖应辉眉开眼笑：“谢谢表叔，表叔再见！” 荣正：“……哥，一把年纪了，就别装嫩了。” 廖应辉甩了甩头：“我乐意！” 当天回到家，小邱诺也对着新画片美滋滋的，姐弟俩一起表示，这个表伯伯真好呀，不仅说话好玩，还是个送礼物的高手。 荣正微微醋了：“我送的礼物不好吗？” “爸爸最好啦！”小邱诺嘴很甜，立即扑上去抱大腿，哄爸爸。 邱红看着家里大人小孩闹成一团，也笑眯眯，直到临睡前，才抽空把邱明星的事情跟荣正提了。 荣正点了点头，拨了个电话给已经养好伤，重新回归工作岗位的褚地煞。 一夜过去，次日大早，果然又是大雨。 邱悦还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情：“妈妈，我们家又有漏水了！” 在他们放杂物的房间角落，有一个很大的漏雨点，地上已经被打得湿滑一片了，邱红爬着楼梯上楼检查了一下，万幸扩散的部位并不算大。 因为是连续的雨天，也不能捡瓦换瓦，邱红只好拿了个桶先盛水。 邱悦笑嘻嘻：“跟我们刚回来的时候好像啊。” 只不过那个时候全家三口都愁苦得不行，担心房子会不会倒塌，如今却半点不愁了，除了隔壁太太家可以住，养猪厂可以住，他们城里也有房子住，新房子也已经打好了地基，准备砌砖了，所以一点也不用担心。 邱红的心情也没受影响，收拾好了东西就跟张福子告别，把小邱诺的玩具和绘本也带去养猪厂，让杨晓慧夫妻帮忙看小孩。 最近大家发现了一个很好玩的事情，对着大人向来不给好脸色的双胞胎兄妹，格外喜欢邱诺小哥哥，只要邱诺愿意逗小孩，那俩小豆丁可以一秒从哭转笑。 这样神奇的画面，自打被杨晓慧发现后，已经表演好多次了，众人每次都被逗得大笑。 所以，今天到底是褚天罡和杨晓慧帮忙照顾邱诺，还是邱诺帮忙照顾双胞胎，这很难说。 把小的托付出去了，夫妻俩领着大的准备出发市里考试。 消瘦无比的邱明星和他同样憔悴的母亲莫小玲也早已等在了一旁。 邱明星并没有穿自己的衣服，而是找邱明理借了一套，虽说邱明理也不胖，但邱明星穿了他的衣服，仍是空荡荡飘在身上的效果。至于邱明星身上原本的那一套，则被莫小玲交给了邱明理，让他到时候把衣服压上个大石头然后从大龙桥丢到水里。 邱明理：“……” 所谓做戏做全套，他是彻底懂了。 第222章 离别 邱明星的妹妹邱小云因为要在家里帮着做戏，骗过邱建业，并没有来送别。 邱明星拉着母亲的手担心妹妹：“妈，以后小云……” “你别操心了，以后我身边就这一个女儿了，绝对不会让她有事的。”莫小玲没有流泪，神色间十分平静。 邱明星最后跪在地上给母亲磕了一个头，这才上了车。 邱红早跟聪慧的女儿打过招呼，所以邱悦看到上车后就蹲在座位下的邱明星，只看了几眼，一句话也没有多问。 路上遇到了好几个村民，邱红如常打招呼，邱明星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等车子顺利地开出村子，拐上了大马路，邱红这才道：“明星，坐椅子上吧，没人了。” 邱明星答应了一声，把自己慢慢挪上了座椅，长舒了一口气，又忍不住请求道：“邱红姐，我能开开车窗吗？” “开吧。”虽然外头正在下雨，但开一下透透气也没事。 邱明星打开了车窗，近乎贪婪地猛地吸了一口空气，他终于离开笼口村了。 “这是你的新身份证，还有你妈攒给你的钱。”邱红把莫小玲要她转交的东西递了过去。 邱明星的脸上流淌着飘进车内的雨点，盯着手里的身份证和钱无法言语。 那身份证上的人是跟他长得很像的一个表弟，换了他的发型，穿着他的衣服拍的，他不知道母亲莫小玲是怎么想到这样的主意的，但无疑，这样的偷天换日，花费了无数的心血，既要让表弟配合，又要瞒着所有的亲人…… 邱明星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被人狠狠捅进去一刀，不可抑制地大哭了起来，他的母亲，为了他真的受尽了苦难。 被亲妈特意换去副驾驶的邱悦有些害怕地回头望了望，邱红安抚地拍了拍女儿的手，示意她别问别看。 就这样畅快地哭了十几分钟的邱明星渐渐平复了下来。 邱红这才问道：“明星啊，那我现在要问问你了，未来你想走什么路呢？要继续读书吗？你的成绩很好，如果再冲刺一年，应该能考上大学，到时候考去外地？学个几年，未来怎么也能找一份不错的工作了。钱的方面，你不用操心，我们可以资助你，还有——” “真的吗？”邱明星猛地看向邱红，“邱红姐，我可以参加今年的高考！只要你愿意借给我一笔大学学费，我以后一定会翻倍还给你！” 邱红点点头：“当然可以，不过距离高考只剩下半个多月了，你报名也来——” “我可以的，邱红姐，我求我的老师，给我报过名了，在家里，我也从来没有断过学习，我一定能考中的！”邱明星神色异常激动地说道。 最初，那些课本和试卷被他的父亲邱建业烧过一回，他就借来了同学不要了的课本和试卷，仍是孜孜不倦地看着学着，邱建业几经阻挠，但最终看儿子只有看着那些东西才能稍稍安静下来，最终允许了。 邱明星几乎每天都做题做到深夜，那些知识和题目是当时唯一能带给他成就感的东西了。唯有在知识的海洋里，存在着他熟悉的、能够驾驭的秩序，他需要那些东西带给他活下去的信心和动力。 邱红点点头，鼓励道：“那就去考吧，我们会给你租个房子，你安心复习备考。就算没考中也没关系，你还可以复读，还有——” “邱红姐，谢谢你，谢谢你和荣老板！”邱明星哽咽着道谢。 邱红都有些无奈了，见邱明星再度哭了起来，没办法再打断她了，这才终于把话给说完了：“还有……地煞，你要见一见他吗？” “……”邱明星几乎以为自己耳鸣了，懵圈地看向邱红。 邱红眼神飘忽有些别扭，解释道：“地煞现在刚好在市里上班，他请了假，想来看一看你。关于你的消息，是正哥透露给他的，如果你不愿意也没关系，我可以——” “我愿意！”邱明星激动道。 他怎么会不愿意呢？ 邱红点点头：“那，等我们把我家悦悦送去了考场，就带你去见面。” “邱红姐……”邱明星再度饱含感激地哽咽起来。 邱红看了许久，轻轻拍了拍邱明星的背。 考试地点就设在他们看中的那所寄宿制初中内部，谢家早到一些，于是等荣正停下车，谢晓凤兴奋得主动跑了过来迎接好朋友。 邱红按住了邱明星：“明星，你就别下车了？” “嗯，我就在车上看看，她是……”邱明星欲言又止。 “一起来考试，她们俩初中要在城里读。”邱红快速解释完，下车汇合谢家，一起把孩子送进去。 “……真好。”独自在车上等待的邱明星，良久之后喃喃道。 邱红和荣正并没有在里面耽搁太久，跟谢爸爸谢妈妈打了招呼，拜托他们在俩孩子考试结束后把邱悦一起带去聚餐的地点就先离开了，邱悦的心理素质很好，主动要求不需要陪考，让爸妈去忙自己的事情，因为邱红之前交代过，她也没有把邱明星的事情说出来。 荣正和邱红返回车里，一脚油门把人先送去了褚地煞那。 邱明星下车刚四处张望了一眼，就被猛地冲过来的褚地煞紧紧地搂在了怀里，随即自己也大力也拥抱了回去。 荣正和邱红对视一眼，默契地十指相扣，有情人终成眷属太难得，他们要好好珍惜。 三分钟后。 “……你们要抱到天荒地老吗？”荣正忍不住了，这大街上人来人往，向他们投射注目礼的实在太多了。 邱红偷偷捂嘴笑。 褚地煞神色有些尴尬，放开了邱明星，却又被邱明星一把钩下脖子亲吻了上去。 路人：“w(?Д?)w” 荣正：“！！！” 邱红：“……” 好在，啃了一把后，邱明星主动松开了脸红成老番茄的褚地煞，“我死过一次了，总要活得恣意些才行。” 他抛弃了父母，抛弃了家乡，才终于挣扎求得了自由，若再活得畏畏缩缩，那也太不值得了。 褚地煞紧紧牵住了他的手：“你想做什么，我陪你。” “好。”邱明星露出了自离开笼口村后的第一个笑容。 同一时刻的笼口村。 莫小玲领着女儿，一起从地里摘了几把小白菜，还有一篮子豆角和西红柿回家，回家后的她，同往常一样马上去房间里看了看，床上有个人形的拱起，她皱着眉问道：“明星还没醒呢？” “还不是你惯的？每天半夜三更不睡觉，就知道在那里写试卷！写再多有什么用？废物一样的东西！”邱建业抱怨一通，最后又骂了句娘。 莫小玲没答话，静静地站了会，自顾自说道：“家里还有半吊腊肉，我拿来煮了，再炒一碗小白菜，差不多了。” “今天老六卖蛇，我去买了条，已经弄好了，你剥几把毛豆炖个汤。”邱建业吩咐完，拿出了烟袋。 莫小玲和女儿邱小云极快地对视了一眼，心里庆幸着，万幸这一步没出错。邱建业喜欢买蛇吃，因为某种奇异的传闻，这是他唯一会主动追着买的东西了。 莫小玲答应了一句就进了厨房。 “你们看着他，我出去抽根烟。”邱建业吩咐道。 邱小云立即从书包里翻出了自己的习题册，开口道：“那我把哥喊起来，让他给我讲讲题。” 邱建业皱了皱眉：“你那破题有什么好讲的？不过也该叫他起床了。” 邱小云一句不敢吭，进了房，推了推被子，喊道：“哥，起床啦，我有道题不会做。” 自然无人回应。 邱小云自己在心里默数了20秒，猛地一把掀开了被子：“哥？哥？爸，妈！我哥不见了！” 莫小玲把锅铲往地上一扔，换上着急的神情往外冲，邱建业已经吸着烟先去了房间，见先前的人形底下竟然是衣服和被子做的“骨架”怒不可遏，一把推开女儿就要出门去找不孝子。 莫小玲赶紧把被推到地上的女儿扶起来，拍了拍，又低声问：“摔疼了没？” “不疼。”邱小云不假思索地道。 莫小玲顿了顿，忽然露出了一抹惨笑，不疼是假的，不习惯喊疼才是真的。 另一头，邱建业刚迈步到门口，就见薛晓兰惊慌地走了过来，大声喊道：“七哥、七嫂，你们赶紧去大龙桥，你家明星跳河了！” 第223章 大水无情 半个村子都轰动了。 邱明理亲眼看到了邱明星从大龙桥上一跃而下，被湍急的水流一卷就不见了踪影。 大龙桥下是大龙河，宽长无比，加上河里有无数暗礁，大晴的日子也得水性好的人才敢下去，遇到这样又下暴雨又涨水的日子，河水浑浊无比，即使是经验老道的，也不敢下水，这谁也不敢保证自己有好运气，能活着上来。 “你亲眼看到明星跳下去的？”莫小玲揪住邱明理的衣服问道。 邱明理按照预先的剧本答了，还自己加了些着急的表情：“我刚看到他就跑回村里喊人了！” “喊什么人？你看到了你为什么不下去救他？你下去救他啊！”莫小玲眼泪瞬间喷涌而出，猛烈摇晃着邱明理。 邱明理急得冒汗，下意识地为自己辩解：“我……我水性不是很好。” “好不好有什么关系，你看到你就该下去救他！”莫小玲开始了蛮不讲理的模式。 邱建国和张晓芳夫妻不肯了，这凭什么啊，你儿子自己跳的水，难不成要我儿子拿命去赌？ 邱建国是村长，勉强还克制着情绪，只说水流太急太危险，现在大家谁也不能轻易下河的，已经报警过了，等警察来了，再看看怎么说。 张晓芳直接护崽地把儿子一把拉到了自己身后，跟着莫小玲吵了起来。 莫小玲见状干脆利落地转身，不再理会张晓芳，而是奔向了自己丈夫：“他爸，你下去！你快下水啊！你去救救明星！” “……”邱建业看着浑浊不堪的河水一言不发。 两侧农田、道路上的水也正急切地流向河里，雨势好像更大了，所有人的判断都是这个时候下河等于送命。 莫小玲哭喊道：“你站着像根柱子一样干什么，你快下水啊！” 邱建业皱眉看了妻子一眼，仍是一言不发，得到消息赶过来的邱明星的奶奶见状拦了拦媳妇，问儿子怎么回事，怎么明星会跑出来？ 莫小玲大哭道：“他在家里看人看得好好的，半路出去买蛇去了！为了口吃的，把自己儿子给看丢了！” 邱小云在一旁也跟着哭了起来。 “别说了！我哪能想到这个畜生跟我玩这样的花招。”邱建业皱眉怒吼道。 莫小玲不依不饶地继续道：“你把明星看丢的，你下水找去啊，你去把他找回来！把我儿子找回来！你快去啊！” “你睁大你那双眼睛看看，这样的情况，我下得去吗？怎么，死个儿子还不够，死老公你才高兴？”邱建业怒吼着发泄了一通，再度抽出了烟来。 莫小玲把头上的竹叶斗笠一掀扔在了地上：“儿子和老公都不能死，我可以死，你们不去，我下去。” 说罢这话的莫小玲，往桥头走去，薛晓兰和张晓芳等人见状也顾不得其他了，连忙死死地拦住。 “你别在外头发疯了！叫大家跟着看笑话！”邱建业劝了几句见妻子不听，仍然挣扎着要下水救儿子，忍不住又再度吼了起来。 莫小玲扭头流泪看向丈夫：“我不怕被人看笑话，我想救自己的儿子有什么？救不了，大不了我跟着他一起死！” “孩子都是你惯坏的，好好的日子不过，不娶媳妇要寻死！****”邱建业骂了几句，猛地呛咳了好几声，这才不情愿地停了下来。 邱明星的奶奶虽说平日里也很是疼爱孙子，但到底是见过大水无情的，看了看那水流的势态，也劝起了儿媳妇，让她不要冲动。 横竖就算是专业的练游泳的来了，这时候也是不敢下水的。 水火无情，这词可真不是说说而已。 莫小玲被拦了下来，开始默默地坐着水里哭泣，期间时不时地埋怨一下丈夫不该顾着买那蛇，把邱明星给放了出去。 “有完没完，天天地絮叨个没完没了，怎么，我把你儿子别裤腰带上？随身带着？”邱建业憋不住火了，连续骂了好几句才被邱建国劝住了。 莫小玲不再出声反驳，只愣愣地看着河水，用极低的呢喃声道，所以，必须是你看丢的人。 如果邱明星的离开，是她或者女儿的过错，那往后的日子是没办法安生了。 莫小玲觉得自己的脑子，好像从开始策划着帮助儿子逃跑才算是有生以来用了头一回，好歹没生锈，叫她计算到了所有细节，现在一切都成了，她把自己的儿子成功送走了，就像当年，她给女儿……也找了户好人家一样。 笼口村的雨下了整整一天。 入了夜，仍有淅淅沥沥的小雨，加上大龙桥水位又上涨了7厘米，下水实施救援是不可能的了，不说没有专业的设备辅助，单说那人都不知道被冲到了什么地方，下水的风险太高了，极有可能会让救援人员跟着丧命。 邱明星被判定大概率已经被淹死了。 次日雨没停，只是小了些。 第三日，老天终于是露了笑脸，水位下降，打捞工作也正式开始了。 捞了三天，最终只在下游位置打捞到了一套邱明星的衣服。 因为当天的河水实在太急，邱明星又是不会水的，所有人都默认他这是淹死了，至于为什么没有打捞到尸体，一是静江地势问题，江河多暗礁暗流，塞在了河底某个角落，没法上浮的概率并不低，再就是村里老人说的迷信，自杀的人老天是不收的，尸体也要被万物啃噬，以此为惩罚。 莫小玲终日以泪洗面，不肯接受现实。 到了第五日，官方宣布停止搜救行动，邱建国劝邱建业与莫小玲节哀顺变，家里的叔伯姑姐开始建议立个衣冠冢，被莫小玲强烈反对，她坚持儿子还活着，更别提销户了，莫小玲要让儿子住在户口本上。 邱建业默许了妻子的做法。 事情似乎就此尘埃落定了。 邱红和荣正，因为时间差，有不在场的证明，谁也没有怀疑到他们身上，完美地在这件事里隐了身。 他们给邱明星在市里租了一个非常安静的房间，又带着去买齐了课本、重点和各种模拟试卷，还留了一笔应急钱给他，虽然褚地煞对此持反对意见，表示自己可以负担邱明星的花费，但邱明星主动接了钱，又郑重其事地打了借条。 回到村里的邱红和荣正又忙碌了起来。 邱红和罗婷婷正式敲定了定向种植的合作计划，临江镇镇政府的领导班子举手通过，接着铺着“悦诺”公司海报的大货车载着优质的淮山种，以及一整套详细到每一个具体节点的种植淮山手册，跟随着罗婷婷和邱红开始进到每一个村子里。 笼口村自不必多说，虽然因着抽签，它没能排在第一位，但作为邱红邱老板所在的村子，定向种植的签约速度特别快，除了真真切切地看到了邱红带着大家赚到了钱之外，邱建国的大力担保也是重要一环。 大王村这回抽签抽中的倒是靠前，签约也挺顺利，毕竟跟着邱红赚到了钱，而且定向种植会给定金，大家都格外满意。再就是，先前试图欺负邱悦被关进去的李七妹和王老二再被来来回回地地调查过一回后，终于被放了出来，这一回，他们是彻彻底底地夹起了尾巴，不再试图跟邱红作对，更不再幻想自己也能参加“悦诺”公司合作的定向种植计划了。 李七妹和王老二并不知道邱悦和邱红曾经做过卧底，因为那事出了笼口村就被封口了，笼口村村名也都签过保密协议，因此他们只觉得自己被关进去是邱红找关系故意做的，也由此彻底怕上了邱红，不敢再硬碰硬。 即使是阴险的王老二也从不敢想，邱红能有这样硬茬的背景，心里很是震动，再不敢出头诋毁邱红了。 这天，邱红和薛晓兰刚被罗婷婷开车送回笼口村，就发现莫小玲在养猪厂等她。 邱明理有些难为情：“嫂子，小婶非要在这里等，我又不好……” “没事，我跟她聊聊。”邱红笑了笑，也没让薛晓兰先走，三个女人一起进了间安静的办公室。 莫小玲刚刚坐下就急切地看向了邱红：“求你们再帮我一回，孩子她爸，要把小云送走，说是想换个男孩来养。” 邱红：“……” 薛晓兰：“……” 第224章 撒泼吧 “他怎么这么狠的心？”莫小玲整个人都快崩溃了，“儿子刚走，他就想把亲女儿也给送走！小云……从小到大都没得过几回她爸的好脸，结果现在这么大了，还要被送走，邱建业，他是个畜生啊！呜呜呜呜……” 莫小玲痛哭起来，哭声里满含痛楚，薛晓兰和邱红同为母亲，眼眶很快也跟着湿润了起来。 注重香火或许跟女儿是要嫁出去，而儿子是要娶进来的嫁娶制度相关，可无论如何，要这样狠心抛弃自己尚未成年的亲生骨肉，不仅是违背人伦天理，更是犯法的。 “我悦悦……也是……”邱红联想起当年，自己刚刚生下女儿就遇到孩子亲爷爷溺亡，邱悦被王家人集体嫌弃，差点也被丢了的事情，眼泪更是抑制不住了，奔涌而出。 薛晓兰自己没生闺女，但想想要是好不容易生个闺女被这样对待，也受不了地跟着哭了。 一时之间，整个办公室里都是哭声。 邱明理在外头听到若有似无的哭声，吓得赶紧干活去了，这听着也太惨了。 虽然他吧，跟他亲爸一样，觉得邱建业的做法不可取，别人的孩子，就算是男孩，怎么能比自己亲女儿更珍贵呢？但在这样的事情上，别说他，就算是他爸已经严肃地当着邱建业的面普法过了……也无济于事。因为邱建业很快就想出了托词，说什么到时候会给女儿找个好人家寄养之类的。 办公室里，几人对着哭了好半晌，各自平复下来。 莫小玲几近绝望：“我上辈子也不知道到底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要受这样的苦。儿子，儿子靠不住，女儿，女儿保不住！啊……老天爷，没眼啊！” 薛晓兰道：“女儿可以留在家里招女婿，也能继承香火啊！” “他不愿意，说就算招女婿，也是别人家的钟。”莫小玲哽咽着答道。 薛晓兰又问：“难不成一家里的人全都同意这样的馊主意？” “……”莫小玲沉默半晌冷笑了出来，“要送走的不是他们的女儿，他们自然乐得同意。” 薛晓兰不死心，想了想又道：“你娘家人呢？” “我老娘去得早，老爹现在也糊涂管不了事了，剩下两个兄弟家，看见他比看见我还亲热许多……”莫小玲说着又流泪了，“但凡有个人能帮我撑撑腰，我这半辈子，也不能这样窝囊，事事做不得主，连亲女儿也不受待见。” “这话说得……有些没道理。”邱红忽然皱眉反驳道。 莫小玲浑浊不堪的泪眼望了过去。 “腰是长在自己身上的，要弯腰的是自己，要直起腰来也该是自己才对。”邱红神色忧伤，“好比现在，尽管我和晓兰姐都不赞成这事，可如果我们帮你撑腰，撑得起来吗？” 她们没有立场啊。 既不是正经的亲戚，也不是人尽皆知的好友，邱红和薛晓兰即使有心，也无力。 莫小玲再度哭出了声音，那她到底该怎么办啊，难不成叫她眼睁睁地看着女儿被送走？ 莫小玲猛地紧紧握住了邱红的手：“邱老板，你是这个村里最厉害的女人了，你能做那样大的生意，还救了我儿子一条命，求求你了，你帮我想个主意吧，我实在……实在找不到人帮我了，啊啊啊……造孽啊，我求求你，求求你了！” “……那就撒泼吧。”邱红沉默良久忽然说道。 莫小玲的哭声猛地停了下来，什么？ “你听过我之前的事情吧，在大王村的时候。”邱红解释道，“我发现，好多时候，只有你真的开始撒泼，发疯，做出一些激烈的反抗动作，尤其是，不顾一切、要死一起死的姿态，他们才会真的听你说话。” 就好像王长兵的葬礼上，她不把自己的头撞破撞得满头是血，所有的人都不会听到她的哭喊。当然，也不是人人都奏效，好比邱明星，即使两次想要结束自己生命，也没能改变父亲的铁石心肠。 不过，妻子和儿子，毕竟还是不同的，邱红想。 “你是小云的亲娘，也是他的妻子，你才是最有资格反对的人。”邱红认真道，“只是你从来都是通情达理，或者说逆来顺受，半句话也不会反驳他，所以他才会这样，完全忽视你的意见，因为他知道你就算伤心难过也不会如何，他不会有任何损失和惩罚。可是，假如这一次的你不再顺从，而是激烈地反抗呢？能让他，彻底正视你的反抗。” 莫小玲愣了愣，露出了惶急的求助眼神：“邱老板，我听不太懂，你能再跟我说一遍吗？” “是我说得不好，我该打个比喻的。”邱红想了想，重新解释道，“好比街上的小混混，我们见着了为什么都不愿意靠近呢？怕他们打人，还怕他们偷钱，不管是被打还是被偷，对我们自己来说，都是损——” 薛晓兰猛地插话道：“像田七嫂那样，就叫撒泼！” 田七嫂，是那个曾经试图强暴邱红被送进监狱的邱建斌的亲妈，一个很是胡搅蛮缠的老太婆。 “对！学着她那样，不管有理没理，她都是理直气壮的。”邱红眼前一亮，赞赏地看向薛晓兰，与其她在那里说理论，不如直接拿人举例。 好比，田七嫂一家去年一根淮山也没种，今年瞧见村里有人靠着淮山赚到了钱，却也厚着脸皮地直接找到邱红，都不是央求的口吻，而是直接要求自家也要签约定向种植的计划，那态度就像邱红欠了她几百万一般。 邱红自然不可能委屈自己答应，且不说邱建斌那件事仍旧恶心着她，单说田七嫂的人品，和她一家子的懒汉儿子，完全没可能种出符合她要求的优质淮山，她何必费那事呢？ 田七嫂被拒绝之后还去找了邱建国好一通埋怨，最后被张晓芳狠狠骂了一通，又由另一户人家在邱建国的牵线下，租用田七嫂家里的地，答应给她们家一亩地100块一年的租金，这才作罢。 莫小玲听完似乎明白了不少，神色间若有所思。 “邱建业会打你吗？”邱红猛地问道。 莫小玲摇摇头：“我婆婆曾经当过村里的妇女队长，她的几个儿子……都不打老婆，孩子倒是照打不误。” 再就是，觉悟也不高，一个个的都重香火，她婆婆当时也是因为重男轻女，才被撸了队长的头衔。 “那行。要不你先试试看吧，从小事情开始，找找撒泼的感觉。”邱红提出建议。 莫小玲眨眨眼，缓缓点了点头，她得试，她得直起腰杆，护住自己身边最后的这个女儿。 当天晚上。 莫小玲煮了一碗丝瓜蛋花汤，又做了个辣椒炒鸡蛋，凉拌黄瓜。 饭桌上十分沉默，莫小玲没心情说，而邱小云不敢说，她也已经从父亲那知道了自己很有可能要被送走的命运，可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唯一会在乎她感受的哥哥已经离开家了，妈妈对她不冷不热的，在家里也没有话语权。 “这汤怎么这么淡？家里连盐都买不起了？”邱建业喝了口汤，蹙眉嫌弃道。 莫小玲猛地心头一跳，一把端起汤碗就砸在了地上。 “咣当”一声，蛋花汤四溅开来，不锈钢的汤碗滚了好远才在门口摇晃了好一会停下。 邱小云惊得猛地缩了缩脖子。 莫小玲淡淡说道：“嫌淡就别喝了。” “……”邱建业良久不语，看着仿佛换了个人的妻子，最终把矛头对准了女儿，“眼睛瞎啦？去把地上扫一扫！” 邱小云刚要起身又被母亲一把压住了肩膀，莫小玲轻声道：“扫什么？吃完饭，我会收拾的，你好好吃你的饭。” 邱小云只能又瑟瑟发抖地坐了下来。 “你忘记吃药了？平白无故发什么癫？”邱建业不满道。 莫小玲拿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对着丈夫：“我就是发癫了，我连儿子都没了，这日子太苦了，不摔点东西我难受。” 邱建业被赌了一句，再未开口，快速吃完饭，拿着自己的烟就出了门。 …… “邱老板，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谢谢你们。”第二天下午，莫小玲遇到正从外村回来的邱红和薛晓兰，感激地说道。 第225章 闲不下来 邱红乍听到这个消息很为莫小玲开心，又犹豫着要不要把邱明星的情况跟莫小玲说说。 6月上旬，如火如荼的高考开始了。 三天时间，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今天是考完的第二天，褚地煞给荣正打了个电话，汇报说他帮着把之前租给邱明星的房子退掉了，人直接接到他住的房子去了，然后邱明星准备去找份实习工作锻炼锻炼，他也会从旁照看，让他们放心就好。 “邱老板，你是……还有事要跟我说？”莫小玲看着邱红的表情误会了，“难不成……你家闺女那个好朋友出了什么事？” 邱红迅速摇头：“不是，她们两个一切都很好。” 升学考的考试结果也已经出来了，邱悦差两分就满分，谢晓凤的成绩稍逊一筹，却也很够看，俩姑娘都已经被电话通知录取了，等9月一到，直接带着行李学费去学校报名缴费，紧接着就是住读生活了。 “那就好……那是？”莫小玲忧心地问。 “没事，一切都挺好，我只是，刚从外头回来，有些累。”邱红囫囵过去，算了，或许等邱明星的高考成绩出来再说吧，如果没考上，现在跟莫小玲说也是空欢喜一场。 定向种植的事情也总算告一个段落了。 因为罗婷婷的大力配合，邱红彻底在整个临江镇都有了名气，或者说，“悦诺”这个名字已经跟静江淮山正式地联结在了一起。又因为邱红让静江淮山突破了静江本地的限制，成功销往南粤，挣了好大一个脸，罗婷婷在申请政府支持这一块也非常顺利，两人的配合默契十足，提供给种植户的定金里，邱红把赚到的大几十万又都投了进去，加上罗婷婷办下来的政府补贴，成功覆盖了临江镇的初期种植计划。 今天同样是罗婷婷亲自开车，送薛晓兰和邱红回的笼口村，邱红把人留了下来，说晚上一起吃饭，她亲自做锅子，大家一起庆祝庆祝。 罗婷婷跟着邱红并肩作战一个多月，培养出的，除了默契还有感情，只思索了一瞬就答应了下来，跟着邱红回了家。 荣正见到罗婷婷有些意外，但这是媳妇请来的客人，作为上门女婿也只好跟着一起招待了。 邱诺倒是很喜欢这个阿姨，因为罗婷婷很认真地看了他的涂鸦画，还十分真诚地挑了一处出来夸，夸到了小邱诺的心坎上，恨不能把自己所有宝贝都拿出来跟漂亮阿姨分享！ 邱红因为收购淮山和落实定向种植的事情，忙得天昏地暗，已经许久不做饭了，宣布完今晚要重新掌勺后，大家都十分开心，张福子不客气地迅速点菜：“小红啊，我想吃你做的油豆腐了！” 老太太一直钟情邱红的手艺，觉得她弄出来的馅料最合她的胃口。 “好，那必须给奶奶安排上！”邱红笑眯眯应下，又问罗婷婷和薛晓兰想吃什么。 两人都摇了摇头，表示随意就好，荣正等了一会没被媳妇问，自觉答道：“我想吃你做的辣子鸡，刚好明理带了不少辣椒到厂里。” “好。”邱红也毫不犹豫应下，反正家里的鸡倒是现成有的，烧点开水一烫就好。 至于蔬菜这些嘛，也是管够的，虽然她和薛晓兰因为实在太忙，家里的田地里除了水稻和淮山之外，再不像之前那样琳琅满目了，可张福子老人的小菜园还在蓬勃地生长着呢，什么空心菜、四季豆、饭豆、南瓜的，应有尽有！ 罗婷婷也变得随和了许多，主动问道：“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你不用动手，就帮着看小孩就行。”邱红笑眯眯。 罗婷婷看了一眼自娱自乐就能玩得很好的小邱诺，点了点头，转身继续和小孩一起搭积木，小孩被教得性格很好，又长得可爱，她也乐意陪着一起玩。 “阿姨，我姐姐画画特别特别好，你想看看她的作品吗？”没一会，小邱诺跟着人熟悉了些，马上开始了炫姐的固定流程。 罗婷婷点点头，表示自己有兴趣。 “那你等我一会儿~”小屁孩蹬蹬蹬地就开始跑到姐姐的房间，将邱悦平时积累下来的画作给小心翼翼地抱了出来。 “这张是姐姐上个礼拜画的，好看吧？” “非常棒，色彩明艳，很有感染力！” “这张是过年的时候画的，姐姐把我画胖了好多哦。” “可是画得超可爱呀！” “还有这张……” “……” 邱红远远地听到，笑得不行，难为罗婷婷还真的当起了捧角。 “跟罗副镇长相处久了，发现她这个人脾气也挺好的。”在一旁打下手的薛晓兰笑着说道。她之前总觉得罗婷婷太威严疏离，很有距离感，但现在只剩下敬佩和亲近了。 邱红点点头，她对罗婷婷向来佩服，如今共事一段时间，更是觉得她机智过人，好感大增。 一餐饭准备了两个多小时，邱悦也放学回家了，养猪厂的众人也结束了工作，锅子也总算是沸腾开了，大家团团围坐成了两大桌，开始热热闹闹地吃起了晚饭。 锅底放的是酿豆腐，油豆腐和水豆腐都有，又加了半只鸡在里头炖煮，汤鲜味美，豆腐的味道也是极佳，锅子周围一圈，也摆着各式菜色，粉肠、猪肝、牛百叶、淮山、生菜叶等这些下水和蔬菜是可以随吃随下的，又有美味的炒菜，辣子鸡、酸辣鱼烧豆腐，莴笋炒肉片，都很是美味。 还有上小卖部打的米酒，众人边喝边吃边聊，身心都是大满足。 “忙活这么两个月，还真是涨了不少见识。”薛晓兰有些感慨，这些天她干的活路和从前几十年都不同，又新鲜又紧张刺激，还十分锻炼人，最起码她现在说话是再不会支支吾吾了，放开了手脚和脸皮后，觉得世界也变得利落清爽了。 邱红郑重点头。其实这两个月，她的感受或许最是深刻，她头一次知道，一旦找对了路子，钱真的很好赚，不过要长远考虑的话，手里的闲钱压根存不下来，她还得继续努力！ “小红，我们明天开始做什么，给地里施施肥？”薛晓兰又问。定向种植的事情忙完，淮山也在养猪厂员工的有偿帮助下，全都种下了，种的时间比去年还早些，约莫再度收获是在明年的一二月份。 邱红点头，说两天内把家里水稻最后一次施肥处理好，就好去喝李艳头一个宝贝孙女的满月酒了。 “我也跟你一起去！”薛晓兰笑眯眯，现在她也爱凑热闹了。 邱红大笑着答应了下来。 “然后呢，咱们就在家里歇着？”薛晓兰想了想有些不习惯，每天无所事事实在无聊，“要不重新种点菜？” 邱红摇头：“我们可闲不下来。” 罗婷婷异口同声：“你们大概闲不下来。” 说完两人对视一眼，心有灵犀地都笑了起来。 薛晓兰：? 合着她成了局外人？？？ 第226章 默契与未来计划 “还要忙什么吗？”薛晓兰有些迷茫。 罗婷婷言简意赅：“静江可不止一个临江镇，悦诺要发展，自然也不能只盯着临江。” 邱红笑着点点头，正是如此，见薛晓兰仍有些迷惘，她开始细细解释：“定向种植覆盖了整个临江镇，收获期要到明年了，所以这头要处理的事情倒是不怎么多了，中间抽空去各个村里查查长势和施肥状态就行，但我们的淮山生意，可不能跟着停滞，这里头还大有可为呢。” 虽然她已经和伍雄文那头约定好，在仓库妥善存下100吨的优质淮山，等冬季淮山价格顺势上涨的时候再行售卖，赚笔物以稀为贵的钱；又利用定向种植计划，做出了明年大量供货的承诺，成功交换到了伍雄文拒绝静江其他淮山收购商进入伍家市场的承诺，但邱红也并没打算，就这样让静江淮山，在南粤一直呈现缺货，或者说需大于供的状态。 即使缺货百分百有利于冬季淮山价格炒高，但她对淮山的定位，并非中药，而是南粤地区的日常消耗菜品，中间的这些空档如果能够持续供应，她自然能赚到比高价却少量更多的钱！ 她不想让静江其他淮山收购商进入伍家市场，一是为了保证自己的优势，二来嘛，自然也是为了自己赚这个钱。 他们抢不走她的蛋糕，她却想抢走对方的蛋糕。 临江镇之外，未必没有好的静江淮山。 毕竟特色种植已经推行了好几年，而且静江地势本就多丘陵梯田，沙质土壤也不少。 这其中还有一个收获时间的问题。 淮山早种晚种，收获的时间自然不同，淮山生长期是7-9个月，这也意味着，如果是早春种植的淮山，冬季正好可以收获。而且虽在一个市区里，各处的气候还是会不同，适合种植淮山的时机自然也会跟着不同。 如果真有冬季可收获的淮山…… 根据之前的经验，静江的淮山收购商规模都不大，所以应该很少跟种植户签订定向种植合约，可以放心去产地转悠收购，不过现在的情况相较去年自然不同的，静江淮山可是大受欢迎出了名的，届时，种植户们也少不得要比比价了，她们想要取胜就得抢抢先机！ 到时候就是真正的商战啦，只能各凭本事。 罗婷婷看向邱红的眼神里有着无数赞许，离席好一会后，她把一沓文件交给了邱红：“刚好说到这了，我就把它提前给你。” 邱红接过翻开，一整个是详细的静江市淮山种植分布的调查报告，欣喜不已道：“罗副镇长，您这个东西可价值连城！” “去年我在做临江镇特色种植推广的时候，就顺势调查了全市范围内的淮山种植情况，所有的数据都是我亲自下村核实过的，你可以放心参考，这些东西早就做好了，现在也不过是做个顺手人情，倒也谈不上什么价值连城。”罗婷婷微笑解释。 邱红心情十分激动，她想到了之前罗婷婷亲自来笼口村调研淮山种植情况，找她和荣正做向导的事情了，原来，罗婷婷还亲自走过那样多的地方…… 光从这点看，罗婷婷也绝不是尸位素餐的。 邱红看向罗婷婷，也带上了更多敬佩和感激，罗婷婷猛地举起了自己的米酒杯，两人默契地碰了一下杯，都干了。 薛晓兰在一旁听着听着已经是目瞪口呆，跟这两位比起来，她的脑子好像是个摆设，她消化了好一会才道：“那……定向种植，以后也要跟其他乡镇里的种植户签？” 邱红想了好一会，忽然笑了出来：“嗯，这个问题，交给罗副镇长来决策吧？倘若罗副镇长以后挪了位置，也想发展特色种植，悦诺自然乐意合作。” 定向种植的投入实在不少，如今光是覆盖一个临江镇，光是前期的定金和淮山种就已经掏空了邱红这一波辛苦赚到的钱，要是光看悦诺空空如也的账面，几乎等于白忙活，要再想覆盖更多区域，目前除了举债或者拉来投资外，是不可能的。 但未来，未必不可能，等她赚到了更多的钱！ 当然，也不是每一个地区的推广都能够像临江镇这样顺利的。 悦诺的成功，离不开罗婷婷一年前为淮山特色种植做的铺垫和努力，也离不开这些时日她的大力推动和担保。 邱红对着罗婷婷十分感激，既然两人合作的出发点是互相成就，她自然乐得继续互相成就。 罗婷婷的岗位是要轮岗的，如果未来她被调动去了新的村镇，她不介意出一份力。 “……”许是听多了虚与委蛇的场面话，罗婷婷猛地被这份纯朴至极的承诺感动到了，一时竟也笨嘴笨舌起来，酒桌上这样的口头承诺做不得数，但她知道，在邱红这，是作数的。 这一回，换成了邱红主动拿起酒瓶，给罗婷婷和自己分别倒满后，主动举起了酒杯。 罗婷婷一笑，跟着举杯，两人再次一饮而尽。 薛晓兰眼巴巴地看着两人默契对饮，猛地问道：“小红，那我还跟着你去收购？” “嗯，你觉得呢，薛秘书？”邱红心里好笑，故意一本正经地反问回去。 薛晓兰想了想：“邱总，以后您让我往东我往东！” “哈哈哈哈……”邱红听到“邱总”的称呼立即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她虽说成立了一个公司，手底下正经还只有她呢，其他的，全都是蹭荣正的员工使唤给补贴的，就连薛晓兰和林琳，最开始也是被她强行拉来帮忙的。 薛晓兰：“……” “晓兰姐，你先帮帮我吧，等以后……你决定好了，要上哪里，到时候咱们再说，反正我俩打配合，是最默契的啦！”邱红停了笑，也敬了薛晓兰一杯。 薛晓兰连忙举起杯子一口干了，因为有些着急，还呛咳了两声，邱红连忙又笑着帮她抚背。 林琳也跟着凑起了热闹，端着酒杯来敬酒：“邱总，那我呢？晓兰姐是正经大秘书，我可以给你当小秘呀！” “哈哈哈……可以，我俩碰一个。”邱红笑得开心，眼睛亮闪闪的。 荣正：“……” 眼见着林琳之后，邱明理也过来了，荣正猛地伸手拿过了媳妇的杯子：“你嫂子差不多要醉了，我替她喝，干了！” 邱红：“……” 她怎么就快醉了？ 她的酒量可是很好的！ 何况这还是连五六度都不到的米酒，又不是五六十度的白酒。 不过邱红笑眯眯地看着忽然冒出来找存在感的丈夫，一句话也舍不得反驳，只顺着荣正的话说自己要醉了，要敬的话就敬荣正吧。 这话一出，养猪厂的员工沸腾了，一个个全跑过来了敬酒，彻底闹嗨了起来。 不过也有漏网之鱼，邱红发觉衣角被一把抓住了，低头一看，儿子笑得甜滋滋的，举着圆乎乎的牛奶杯：“妈妈，我们也干杯！” “好，我俩干杯。”邱红顺手把荣正的杯子拿了过来。 荣正分神一看，行叭……别人的敬酒可以不喝，这个小不点的敬奶怎么也得干一杯。 一群人愉快地吃喝玩闹，一直从七点多吃到了快十点，这才先后撂了碗筷和酒杯，褚天罡和黄天华，这俩没参与做饭的，自觉收起了碗筷，罗婷婷要赶回镇上住，荣正开出一辆电三轮准备和邱红一起把人送回去。 罗婷婷道谢之后接受了，虽然这边治安还行，但她一个人，还真有点不敢走夜路，尤其是临近镇上那一块，连着茂密的野林子和坟地，渗人得慌。 因为喝的是米酒，荣正半分醉意也无，到也不影响开车，不过刚刚拐过一个弯，荣正就减速成蜗牛了……不少村民互相吆喝着往下笼口走，还有瞧见了荣正跟他打招呼的：“荣老板，这么晚了，还上镇上呢。” “嗯，有点事。你们这么多人，是准备去？”荣正礼尚往来也八卦道。 那人露出个乐呵呵的表情：“说是邱建业和他媳妇吵架呢，好家伙，把家里电视都摔了！我们也过去看看，要是能劝也劝两句。” 那省下的潜台词：要是不能劝嘛，也当看好戏咯。 邱红欣慰一笑：看来撒泼还是容易学的。 第227章 河东狮吼 荣正把罗婷婷送到了住处，回村的时候，顺路还把下晚自习的邱明泽给捎上了，等把孩子送到家，就从薛晓兰那得知，村里的热闹依旧没散场。 还升级了。 既是村长又是亲近亲戚的邱建国、张晓芳夫妇首当其冲地被请过去劝架了，村里的老辈子也全被请过去了，半个村子乌泱泱地围在了邱建业家的外头看热闹。 邱红和荣正对视一眼，默契地往养猪厂走。 他们俩就算是关注事态发展，那也是不好去观战的，毕竟他们一贯的人设——不凑热闹，不起哄的人设还是要好好保持的，以免露了马脚。 不过毕竟跟莫小玲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两人把邱明星给派出去了，约定好了第二天的时候再互通有无。 第二天。 办公室里，邱明星不可思议地先把结果说了出来：“我七婶赢了……大获全胜。” 他七婶，也就是莫小玲。 邱红眼巴巴地等着：“说细节。” 邱明星摸着脑袋道：“我七婶好像中邪了，性情大变！嫂子，你知道吗，就是完全不像以前了，整个从贤妻良母变成了河东狮吼！” “嗯，然后呢？” “我七叔之前不是想着要领养一个男孩吗？昨晚上，负责帮他联络这事的人过来了，让他先拿两千块钱出来，说是给男孩父母的，我七叔那个人……诶，本来这事七婶是不知道的，结果他直接当着小云的面说，说小云白送给人家，人家都不要，是个赔钱货，他还得填个两千买香火……” 听完这话的莫小玲意识到邱建业已经暗地里把事情安排好了，女儿即将被送走，整个人立刻炸了，先是大声逼问邱建业是不是人，接着直接破口大骂畜生不如的东西，邱建业自然也火了起来，拍桌而起，跟妻子争吵了起来。 这时的莫小玲不再示弱，嚷嚷着女儿要是没了，不如大家都别过了，直接进入了撒泼流程，拿起家里的椅子就一通乱砸，把家里的电视机、饭桌、八仙桌全都给推倒砸烂了，接着厨房的锅碗瓢盆也一通乱扔，霹雳乓啷的声音持续了十几分钟。 接着又把家里的打火机一把点燃扔在了柴火堆里，主打一个心狠手辣。 住旁边的邻居先是帮着灭了火，见莫小玲仍在发泄地疯狂砸东西，又着急忙慌地去找来了邱建国等人，开始劝架。 “我七婶就提出来，要么顺着她的意思，放弃养男孩，夫妻两个踏踏实实地养大小女儿，以后长大了招不招上门女婿的再看小云自己的意思，要么不听她这话，固执地要养个儿子的话，我七婶说了，让我七叔晚上都别睡死，她半夜三更，把房子一点，一家人一块去阴曹地府一起过好了。”邱明理边说边唏嘘。 “然后呢？” “我七叔自然不肯啊，又开始骂我七婶肚子不争气，我七婶就骂回去，说到底是她肚子不争气，还是你邱建业的……那啥……不争气，”邱明理说到这有些脸红，诶，他也是长见识了，这些长辈平时看电视里有亲嘴的画面都要刻意跳过，一到吵架的时候居然如此凶猛。 “我七叔还提出要离婚，我七婶直接一个冷笑，说她绝对不会离婚，也不会让我七叔一个人好过的，大家要死一起死……他们直接吵到了深夜三点多！”邱明理打了一个哈欠，生理泪出来，泪眼朦胧道，“最后大家都困了，我七婶还在各种骂人呢，小云眼睛都哭肿了，也一直不肯离开，就扯着她妈的衣服，怕她妈又去放火。” 最后的最后，邱建业妥协了，莫小玲还不肯只听口头承诺，非让丈夫在村长和长辈的见证下写了保证书抹了手指印，这才罢休了。 “我七叔都没敢在家睡觉，去了他们家的老屋睡的。”邱明理最后补充道。 邱红听完笑了起来，莫名有种身心舒畅的感觉，她就说吧，撒泼有时候比讲道理更有用。因为有时候啊，道理是没有威胁性的，但撒泼和发疯，制造出的震慑感可是道理的数万倍。 “我爸劝架都劝得口干舌燥，回家直接灌了好几大杯水。”邱明理又打了个哈欠。 邱红一时好奇：“建国叔怎么劝的？” “就跟七叔说，七婶可是给他生了四个孩子的，又过了一辈子了，要是他这个年纪选择离婚，那老了怕是真没有人管他了，总不可能他这个岁数这个名声，还娶得到能帮他生儿子的。” 邱明理说到这猛地摇摇头：“我七叔这人真不行，从小对女儿就不好，明星……不是没了嘛，他上头俩姐姐一个是嫁出去了就只过年回一趟娘家，平时压根不联系，另一个在外面打工，连过年也不回来，小云也从小不被待见，以后肯定也不会亲近他嘛。” 邱红若有所思点点头，邱建国的思路是他没想到的，果然还得是男人了解男人，邱建业一直担心的本就是香火和晚年的问题，这要是媳妇真没了，那他就算兜里有两个钱，只怕也难过得好了。 “我其实想不通啊，就算是女儿，但那都是他自己亲生的啊，怎么会嫌弃到这种地步呢?”邱明理皱眉道，他是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 因为这样的人，并不把女儿当自己的孩子。邱红不欲再听扫兴的事，转移了话题：“明理，最近买新衣服了吗？” “啊？”邱明理懵圈。 邱红微微一笑：“月初不是刚发了工资吗？好好买几件新衣服，打扮打扮自己。” 邱明理持续懵圈看向荣正。 荣正同样微微一笑。 邱明理：“……” 邱红也不解释，只告诉邱明理照做就行，接着就拉着荣正起身准备回家。夫妻俩今天有活，要跟薛晓兰一起给稻田施最后一次肥，再拔掉漏网的稗草，马上下个月中旬，又可以收割水稻吃新米了！ 两人刚刚转出办公室，就见杨晓慧正跟她婆婆一个抱着一个孩子往这边赶，看到他们先打了招呼：“正哥，小红，明理在这吗？” “在，里头坐着呢。”邱红笑着答了，又逗了逗俩孩子，这才走了。 “正哥，你说晓慧她们找明理是有什么事啊？” “不知道。” “会不会是跟我们一样打听昨晚的事情？” “……这两家人，是有点复杂。” “嗯呐。” 第228章 牵红线 施肥除草结束后，小朋友的满月酒也如期而至，李艳特意提前一天打来电话，和邱红叽里咕噜好大一通才挂。 邱红挂断电话后笑眯眯，张福子和荣正就都明白了，一个提醒家里西瓜吃不完，等会去人家家里可以带两个，一个答应着起身，拿了个装过大米的蛇皮袋装了俩大西瓜，本来在看绘本的小邱诺机灵地站起来，哒哒哒地开始穿鞋子：“爸爸，穿鞋！太太，拜拜！” 这是知道荣正要出门，想要跟着出去玩，邱悦自己在房间里认真写作业，小孩被勒令不许打扰姐姐，所以很是无聊。 张福子笑眯眯跟小孩挥挥手。 邱红撸了撸儿子一脑袋的小软毛，牵着他，跟着荣正一起到了邱建国家。 邱明理有些紧张：“正哥，嫂子。” 都这个点了，别是又要离开笼口村吧？又出什么大事啦？ 荣正对着邱明理露出了一个鼓励的笑容。 邱明理：“……” 邱明理有些慌了，他最近没做错什么事吧吧吧？ 张晓芳接过了西瓜，又打发愣头愣脑的儿子赶紧把家里赶圩买的葡萄拿去洗洗待客，诶，都20多了，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多亏荣正不嫌他笨。 “小婶，不用忙活，咱们一起坐下来说说话吧，明理也坐，这事没你在可不行。”邱红笑眯眯。 两分钟后。 邱明理对着邱红递过来的照片羞涩起来了，忍不住看了又看，耳朵悄悄红了，他嫂子说介绍漂亮姑娘是真介绍啊，而且真的好漂亮！二十多的小年轻感觉自己心脏怦怦怦，他好像一见钟情啦！ 照片背景很明显是照相馆里，姑娘坐在一个椅子上，背挺得直直的，扎着朝气蓬勃的高马尾，明眸善睐，皓齿内鲜。 周围一圈已婚人士瞧着害羞的邱明理笑眯眯。 邱红给介绍的这姑娘，是李艳的外甥女，也就是她妹妹的女儿，名字很好听，叫宝珠，姓也好听，姓云。李艳的妹妹嫁人之后夫妻很恩爱，无奈生下女儿后身体亏损得厉害，妹夫却是个会疼媳妇的，主动提出让媳妇结扎，以后都不生了，就这样，云宝珠成了个宝贵的独生女，从小就被家里人疼爱着养大。 云家是果农，家里的芒果园很大，家底很是殷实，照理说，这样的家庭又是独女，一般喜欢招女婿，可云父是个看得开的，想着社会上普遍认为上门女婿低人一等，要是定死了，恐怕女儿只能矮子里拔将军，就不乐意这样干，说未来孩子结婚“办两头”就行。 “办两头”也是静江这边的特色了，传统嫁娶里，女儿是嫁出去的，默认的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没有家庭财产继承的权利，同时也不用承担赡养父母的责任，但“办两头”却不一样，它指的是双方互相嫁娶，两边都办结婚仪式和酒席。 同时，尽管婚后夫妻主要生活在男方家里，但女儿、女婿，拥有了继承家产的权利，当然相对应的，也要承担起赡养父母的责任和义务。 还有一个有趣的点，倘若是普通夫妻，回娘家的时候，女婿是不允许和妻子同一间房睡觉的，但若是“办两头”，男方回来等于是赘婿上门一般，可以放心和媳妇同床共枕。 独生女的嫁妆、资产相对更丰富，但某种程度上，也会招人嫌弃，因为需要赡养父母的话，意味着小夫妻身上的担子更重了。 这些都是很现实的现象，所以云父还有要求，女儿的对象不要独生子，只要家里兄弟多的，那相对负担会轻一些。 李艳曾来笼口村住过一段时间帮邱红家种田，当时就觉得邱明理这小伙子不错，长得挺精神之外，干活也麻利，主要是性格好，加上又是村长家的小儿子，简直跟自己外甥女异常般配啊，存了心思之后先跟自己妹妹提了，后来有回音了才又跟邱红说了。 邱红这就给牵了牵红线。 张晓芳和邱建国都是提前了解过情况的，本身也都是开明的人，表示只要两个孩子能看对眼就行。 “明理啊，怎么样，跟我们一起去艳姐家吃个满月酒吧？”邱红笑着问道。 云宝珠那头也会和父母一起去参加姨妈家摆的满月酒，两个年轻人可以顺势相看一番，如果互相之间看对眼了，就可以处一处试试看，如果相看出了什么差错……那各自保密，也不会妨碍之后其他的感情发展。 “我去！嫂子，我肯定去啊！”邱明理猛地站了起来，紧接着有些小心翼翼，“就是，就是，我穿什么好啊，我新衣服买啦！那个……她喜欢什么风格的啊？” 得亏他老听话了，让买衣服买衣服，这回总算知道干啥用了！ “就保持你平时的状态，穿的干净精神些就行。”邱红忍不住笑了起来，随后有些犹豫地缓缓说道，“明理，就是，你知道哈，人无完人……” 邱明理立即表示：“知道知道，但我还是想尽量表现好一点嘛，让她对我印象好一点，嘿嘿嘿。” 邱建国、张晓芳：“……” 邱红：“……” 荣正则是直接比了一个大拇指，不错啊，恋爱脑跟他有得一拼。 “……我是指，女方。”邱红把话挑明了，刚刚说女方情况都是一顿狠夸嘛，长得好，家底更不赖，但人无完人嘛，云宝珠这个姑娘呢，名字格外秀气，人却有点……咋说呢，“这孩子格外有主见，平时干什么事情都是大大方方的，不怯场，有时候呢，还有些强势，你能接受吗？” 邱明理看了照片早已五迷三道，何况他的性子温和啊，对方强势些也没关系：“当然能啊，我喜欢聪明的姑娘，嘿嘿嘿。” “有出息！”邱红十分欣慰，“另外呢，就是姑娘还稍微有点高~” 邱明理乐呵呵的：“高点好啊，人看着称展。” “好，那明天你准备准备，后天咱们一起去吃满月酒，到时候安排你们见见面。”邱红心满意足地站了起来。 邱明理送完人，兴奋不已地在家试衣服试到了半夜，第二天又拎着比出来的几套拿到了养猪厂，现场换给大家看，让人帮着选。 结果—— “白衬衫黑西裤最好，显得稳重有气质！” “得了吧，明理脸嫩，穿白衬衫压根撑不起来，白瞎了这张帅脸，花衬衫配个牛仔裤好看，显得有个性，还洋气，去相亲嘛，得叫人姑娘一眼就记住你！” “明理你穿喇叭裤最好看，显得那腿长得跟电线杆一样一样的，就是上衣配得奇怪，你换一件。” 邱明理：“……” 老天爷救救他，为什么人多了，答案照样没找到，选项还更复杂了呢？ 第229章 满月酒【见面】 “妈妈，我可以不去吃酒席吗？”到了要去喝满月酒的正日子，临出门前，邱悦忽然问道。 邱红诧异地回过头：“怎么了，悦悦？” “我不想去了。”邱悦本能地抗拒关于大王村的一切，想着想着额头和后背直接沁出了一把冷汗。 小姑娘先前被问到的时候，光想着要去看李艳一家人还有小宝宝，还是很乐意的，但越接近出发，脑袋里出现的人物和不愉快的回忆也就越多，就生了怯意。 对大王村没什么概念的邱诺不明白：“姐姐，为什么呀？我们一起去看妹妹啊！” “我不要去大王村！”邱悦立即脱口而出，声音颤悠悠的。 邱红察觉到女儿有情绪了，回身将人一把抱住了，安抚地拍拍：“那就不去，妈妈回头跟你大姨还有表嫂解释一下，说你不舒服才不去的，好不好？” “嗯，妈妈帮我把小熊送给妹妹。”邱悦被妈妈一支持，心里的惧怕立即散开了，还不忘交代亲妈转送她提前给小宝宝准备的小熊玩偶。 邱红点点头，接着又一乐：“小熊可不是送什么妹妹，你表哥表嫂的女儿，是你和弟弟的大侄女！” 邱悦、邱诺：“Σ(⊙▽⊙\\\"a” “等小宝宝会说话了，要管你叫表姑，管你弟弟叫表叔。”邱红摸了摸女儿的尖下巴，科普了一下正确的称呼。 邱悦吃惊自己居然涨了这么大的辈分，小邱诺却直接懵圈了：“那晓慧阿姨的宝宝，叫我哥哥啊。” “因为晓慧阿姨跟爸爸妈妈一辈呢。”邱红耐心跟儿子说了一通，邱诺稀里糊涂没明白，荣正在旁边笑了，看来摇摇车上的辈分称呼还有待补充完善，别整天只知道一个“爸爸的爸爸叫爷爷”。 张福子老人听说邱悦不想去大王村了，立即拿出小钱袋：“那我叫大聪帮我买只烤鸭回来，我跟悦悦我俩在家，也不亏待自己！” “那我请太太吃水果蛋糕，也让大聪伯伯帮着一起买。”邱悦开心地跟着拿出了自己的零钱包。 老太太乐出大白牙：“好，蛋糕我也爱吃。” 荣正边戴手表边道：“我们顺路去跟大聪说，省得你们再跑一趟，还想吃什么？” 一老一小齐齐摇头，平时家里也啥都有，加上天热起来了，吃不了多少东西。 村里小卖部的带货服务一如既往，非常贴心，只要街上有的，都能给你买回来，一天两趟，造福全村。一家三口上小卖部下完单，又跟一如既往喜欢待在小卖部热闹的邱明宇聊了聊。 邱明宇的腿伤快好了，如今开始了解起种菜的行情，打算今后自己也种点菜，虽说没了一条腿，但日子还得过嘛，加上邱建国给他办好了残疾人补贴，至少饿是饿不死的，邱明宇如今很有些知足常乐的心态。 荣正若有所思点点头，话别邱明宇，再领着媳妇孩子走去了养猪厂，刚进门，就发现黄天华和林琳夫妻俩已经把他们要送的礼物准备好了—— 一对小猪崽。 身上都被红色绸带裹住打了个蝴蝶结，格外可爱。 说来也是凑巧了，前两天，黄天华和褚天罡根据饲养猪的生长数据都提出了可以再进一批小猪崽的建议。按照目前非常有望达到的8个月出栏标准，养猪厂今年的第一批2月份进的猪崽养到10月份就能出栏了，第二批是荣正回归笼口村时，4月份进的，养到12月也好出栏了，如果6月再进一批，算准时间冲冲的话，很有希望能在过年期间，也就是来年1月份跟着出栏，到时候价格上涨，岂不是能大赚一笔？ 荣正就算了算自己的小金库，邱红做淮山的事业不肯花他的钱，最近投资上也跟着秦时尧赚了点，但是夫妻俩之前还计划着要合作王达发和李艳一家，在大王村开养猪厂呢，这钱就不好单独花在笼口村的养猪厂了。 顺势，荣正也把想在大王村合作建新厂的计划跟黄天华、褚天罡、邱明理三人都提了提，问问他们的意见。邱明理是总管零碎和销售端的，未来大王村有什么事情弄不明白，他得负责，而黄天华和褚天罡，两人都是技术配比上的扛把子，要真开新厂，他俩必须得同意将技术共享出来才可以。 荣正也不亏兄弟，直接说了，要是他们同意，再商量下到时候技术转成资金入股，大家赚了钱一起分。 荣正亲口给的承诺，黄天华等人连犹豫也没有，当即答应了下来，说会全力支持。 就这样，养猪厂没进猪崽，但这事倒给邱红提示了，毕竟长命金锁都送过了，本来她还发愁满月酒送啥，现下倒多了一个新选择，两人研究了一下，又去问了问张福子，怕这里头有什么忌讳。 老太太说送猪崽就跟给孩子取贱名一样，小猪崽嘛，能吃能睡能长，再加上又有财源滚滚的词，寓意是很好的，让他们放心送。 这就有了拿来送礼的那俩小猪崽，特意找人买的，最是健康活泼的！ 不过养猪厂里，除了小猪，神色间紧张又忐忑的邱明理也十分引人瞩目。 邱明理最终决定穿得稳重点，他毕竟不是十几岁的时候了嘛，再就是平时的荣正也喜欢衬衫西裤的打扮，他跟着正哥学总不会出错吧？ 结果…… 跟一样选了白衬衫配西装裤的荣正站在一起，看着多多少少……85%吧像是荣正的保镖…… 邱明理有些想哭：“要不我还是换个衣服？” “不用不用，你穿这个挺精神的，让你正哥换一套。”邱红连忙憋着笑拍了拍荣正，毕竟是小年轻相亲的主场，可不好抢风头。 好在，因为养猪厂时常会有些脏活累活需要一起搭把手的，荣正也习惯放些衣服在这边有情况时可替换，于是去他办公室挑了个朴素大方的t恤换了。 这出插曲过后，一行人开车电三轮呼呼呼地顺利来到了大王村。 邱红给送的小猪被李艳一家直接给栓在了门口。 因为小宝贝是王睿智和于小桃盼了许久得到的宝贝闺女，又是王达发和李艳的第一个宝贝孙女，加上家里这两年收成也好，全家人将这场满月酒的规模办得挺大，除了各路的远近亲戚，还请了全村老少。 当然，李七妹和她那几个儿子，李艳是直接当着帮着管事安排的族长面说的，不请！ 大好的日子，晦气玩意可别来沾边。 要是换了别人家这样刻意排挤，李七妹必定会上门骂个半天出口恶气的，但这回，她硬是没敢。因为上回她跟着二儿子是扎扎实实地被关在公安局拘留了近半个月，她是再不敢惹邱红了，这李艳是邱红身边最亲近的，她也不敢惹了。 说回满月宴，因为请的客人多，来帮忙的乡亲也很多，李艳家里十足十地热闹，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不大一会，邱红送的那对小猪崽，以及之前就在不少人面前露过脸的长命金锁都被亲戚知道了，一时主角倒成了邱红，围绕在她身上的种种事情实在过于精彩，以至于在这种众人齐聚的时刻，拿来就着瓜子花生、喜糖水果啥的当唠嗑主题，最合适不过。 至于李艳一家，自然也成了唠嗑里的羡慕对象，说这礼送得真是大方豪气，又道邱红以后说不定还会带着一家人发财呢，这也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了…… 而八卦中心的主角，邱红一行人呢，正在王睿友的带领下，去往杨梅林子。 王睿友——也就是李艳的小儿子，王睿智的弟弟，平时都在外头打工，特意在小侄女满月酒这天跟着姐姐一起赶回了家里，一起庆祝。 杨梅林子是王达发几个兄弟家里共有的，熟到了六月中旬，正是最甜蜜的时刻，李艳摘了不少放在家里供客人们吃，结果妹夫，也就是云家一家三口，吃着味道很好，犯了果农的瘾，要亲自去采摘，李艳就让女儿领着去了。 邱红他们来晚了一步，李艳想着在外头见面，比在屋里岂不是更好，又让儿子领着去寻了，至于她和丈夫，还有王睿智和于小桃，倒不好也跟着出去，毕竟家里的亲戚一波波来，都要好好招待的。 “喂喂喂，别过来！” 猛地几声叫嚷响了起来，邱明理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紧接着眼前一花，一个身穿t恤牛仔裤，一头飒爽短发的女生从树上利落地跳了下来，带起一阵风动和地颤，她手里提着个小竹篮子，里面装着树顶上红到发黑的大杨梅，嘴上也留着微微的杨梅汁水的印记，更添几分不拘小节的洒脱和俏皮。 邱明理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跟自己的相亲对象见到了面，大眼瞪小眼。 第230章 出了一点点小意外 两人都各自见过对方的照片，也明白今天除了吃酒席，身上还兼着相看的任务，但在这样的场景下碰见，一时之间谁也没有反应过来。 邱明理的视线渐渐地就集中到了云宝珠被杨梅汁水浸润过的嘴唇，饱满的唇线微微嘟着，唇色一点也不像寻常人的黯淡，加上刚刚下树稍稍有些气息不稳，实在太美好了……邱明理直接看呆了。 “你好，邱明理是吧？我是云宝珠。”云宝珠率先伸出了手，姿态果然如同邱红说的那般落落大方。 邱明理紧急回神，一时之间又犯了紧张起来左右不分的毛病，两只手同时举了起来，停在空中好几秒这才选出了自己的右手握了过去。 荣正默默地转开了脸。 云宝珠的表情也有些不可置信，怎么看起来有点笨？ 王睿友同样一言难尽地看着邱明理，他是知道自己表姐要跟这位相亲的，这好像……不太聪明啊。 邱红左右看看，貌似要承担起解围角色的，只有她了……“明理看到漂亮姑娘手也不会握了，话也不会说了哈哈哈……姑娘你好，我是——” “你是邱红对不对？我在报纸上看过你的新闻！”云宝珠来了个抢答。 邱红有些吃惊，虽然说报纸上确实报道过静江淮山进军南粤，掀起抢购风潮的事情，但那上头也没放过她的照片啊，还是说，通过邱明理判断出来的？毕竟会跟他一起的肯定是牵红线的，这姑娘真聪明啊！ “因为你好漂亮啊！”没等邱红琢磨完，云宝珠大咧咧地说道。她从前就听姨妈说过邱红这个小姐妹，其他的形容词不论多少，总没有一个长得花容月貌来得震撼，今天一看，还真是啊！ 邱红：“……” 虽然有些直白，但这性格还真是爽利无比，她挺喜欢。 不过这也不是她的主场，邱红示意了一下女孩的竹篮，邱明理这才开始智商上线挣表现，伸出手道：“我给你提竹篮吧？” “不用，这才多重？不过可以请你们吃杨梅，我摘的都是树顶上的，特别甜！”云宝珠大大方方地举起了自己的竹篮，递到了……邱红面前。 邱诺眼巴巴地开始找存在感：“妈妈！” 小孩被荣正抱在怀里，视觉正好能瞄到竹篮里的黑红杨梅，瞬间就馋了。 “好可爱的小孩。”云宝珠眼睛一亮，提供了“送货服务”，选了好几颗又大又红的给小邱诺。 邱诺很有礼貌：“谢谢大姐姐。” 邱红：“……” 这辈分真是乱七八糟啊。 “不能叫姐姐，得叫阿姨，她跟你明理叔叔是一个辈分的。”荣正细心教导。 邱诺啃了一口杨梅，甜滋滋，紧接着又迷茫了，完全不懂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辈分，坚持道：“可是大姐姐漂亮！” 虽然没逻辑，但胜在嘴甜，把云宝珠开心得不行，又逗了好一会小孩。 这期间云宝珠的父母也走了过来相见，总算邱明理在应对长辈上很有分寸，让邱红也松了口气，紧接着还给两个年轻人制造了一个单独相处的机会，让他们一起上园子里最北边那颗大杨梅树那，一边摘杨梅一边互相聊聊。 云宝珠同意了，把篮子一拎，朝着邱明理抬了抬下巴，率先朝前迈步：“走吧！” “好。”邱明理连忙跟了上去，同时看着云宝珠的背影感慨，他嫂子真是一句假话没有啊，姑娘真的很高，估计跟他也大差不差了，不过腿也真是长！长得真称展。 相看的任务顺利地完成了一半，邱红也放松了下来，开始摘起了杨梅，至于王睿友姐弟俩，已经提着摘好的一大筐杨梅赶回家帮忙去了，毕竟宴席的排场大，事情太多，邱红等人又是至亲，不用非得陪着。 小邱诺先前看到云宝珠跳下树的那一幕，大受震撼，体内的猴子天性也有些压制不住了，无奈虽然快满四岁了，依旧是短胳膊短腿的萝卜丁，自己是爬不上树的，只能央求荣正将他抱上树，稍稍感受了一下。 荣正见小孩沮丧，忽地蹲了下来，把小孩直接举着放在了肩膀上，接着再站起来，小邱诺就猛地呼吸到了两米多高的空气，也能伸手亲自摘杨梅了，乐得哇哇叫。 邱红看得开心又眼热，想起自己小时候，也是被亲爹架在肩膀上满村转悠的。 “你也想？”荣正猛地看到媳妇眼里藏不住的羡慕，惊奇发问。 邱红摇摇头：“没有啊，不就是骑大马嘛，我小时候都骑腻了。” 口是心非。荣正也不说话，直接笑了出来。 邱红挠了挠脸，也有点脸红，她平时好像也不会这样说话呀！ 荣正忽然拍了拍邱诺的小屁股，商量道：“说诺，让妈妈也感受一下高高在上的感觉好不好？” 邱红瞪大眼睛：高高在上是这样用的吗？以及，她都几岁啦！怎么可能跟个小孩一样骑大马啊！ 邱诺很乐意跟妈妈做一样的事，乖乖答应着被荣正放了下来，又拍拍手，在一旁鼓励亲妈：“妈妈，你快点啊，爸爸真的好高哦！” 荣正这次没有选择蹲下，而是半弯着腰，稳扎稳打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示意邱红从这踩着上去，邱红有些紧张又有些激动，还有些不确定：“我很重的，真的可以？” “重？你对自己的体重有什么误解？赶紧上来。”荣正失笑，一把将媳妇拉到身边，然后拍了拍她的小腿，邱红不自觉地按照荣正说的步骤，先踩上大腿，再爬上背，最后坐到肩膀上，成了！ 荣正抓住邱红的腿直接绕了两个圈，吓得邱红也学儿子哇哇叫了出来，又刺激又高兴，笑得无比灿烂。 邱诺在旁边拍手：“妈妈，你比我还高！” “对呀，妈妈本来也比你高嘛，啊啊啊……正哥！”邱红刚喜滋滋答了一句，就被荣正故意往旁边一歪吓了一大跳，直接拧住了荣正的耳朵做威胁。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画面，不说薛晓兰看得满脸慈祥的姨母笑，就连在另一侧的云家父母也十分感慨，眼里同样是温和的笑意。 “啊！” 本来温馨的氛围猛地被自园子北边传来了的一声惨叫打破了。 “不是宝珠吧？” “好像是明理？” “嗯，你仔细看看。”荣正也没把邱红放下来，直接扛着媳妇走了几步，让她绕开了树木的遮挡，利用高位优势看了看。 邱红：“……” 她看到了什么啊…… 邱明理生无可恋地趴在树上，原本修身包裹衬托腿长的西装裤，整个裆部臀部都裂开了，黑西裤中间露着一抹白……树底下的云宝珠目瞪口呆后缓缓背过身，死死捂住了嘴巴，肩膀一耸一耸的，看得出来真的很努力在憋笑了。 邱红也闭了闭眼，悠悠叹了口气：“我好像没有做媒人的天赋。” 第231章 都是白色的哦! 荣正在听完邱红的转述后，赶紧把媳妇放了下来，然后默默地拿出了诺基亚，又到了感慨手机真好用的环节，自然是要打给李艳家里的，让她帮忙找条邱明理能穿的裤子，再找个可靠的人送过来园子里。 邱明理从树上下来后，彻底蔫了，直接躲到了一棵十分蓬大的黄荆草后面遮羞了。原本两人都觉得树顶上的杨梅更好吃，云宝珠是想继续自己上树的，邱明理非要表现表现，说自己三岁就能上树，抢着蹿了上去，然后一个用力过猛……就这样了。 云宝珠依旧在努力憋笑，就是憋的不太好，总会泄露一些轻微的银铃般的笑音，每次这些笑音一漏，黄荆背后的身影就矮一点。 邱红都开始想，要不要让她直接像小邱诺一样咯咯笑出来算了，忍着也怪辛苦的。 小邱诺不仅笑，还跑到了邱明理蹲着的地方嘿嘿嘿：“叔叔，我和你一样，都是白色的哦！” “……我俩真有默契呢，诺诺。”邱明理反应了一会，才明白小孩说的是内裤颜色，顿时欲哭无泪，他到底犯了什么错，老天要这样惩罚他！ 小邱诺还知道安慰人：“叔叔，你放心，我爸爸妈妈，还有阿姨，一定不会把你的事情说出去的。” “那你呢，会不会告诉别人？”邱明理这回转过弯了。 小邱诺捂嘴笑，他要告诉姐姐和太太，因为好好笑哦！ “……”邱明理想哭了，他被一个四岁不到的小崽子嘲笑啦！可是现在风吹屁屁凉的他没有底气反驳了。 至于云家父母，则是又好笑又尴尬，望着女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本来他们对邱明理还是挺有好感的，可是这这这……感觉有点莽撞啊。 来给邱明理送裤子的人不是王睿友，而是刚刚升为人父的王睿智，李艳接了电话后好一会没缓过神来，接着也不敢让自己活泼的小儿子去办这事，而是特意叮嘱稳重的大儿子，妥善解决，别闹大。 王睿智只好丢下一众亲戚客人，把可爱乖巧的宝贝女儿送回媳妇那，又和母亲合力阻止了也想跟着去摘杨梅的好几个亲戚，这才匆匆忙忙带着自己的一条黑色西装裤来了园子里。 邱明理：“……哥们，大恩不言谢，以后但凡用得到我，告一声就行。” “……行，我，我裤子质量挺好的，哈。”王睿智原本也是替邱明理发愁的，怎么关键时候裤子破了呢，但见了蔫叽叽的邱明理，真是忍俊不禁啊。 邱明理：嘤。 王睿智的裤子质量确实不错，刚好俩人身材差不多少，邱明理换上之后彻底没了先前的窘迫，又成了精精神神的小伙子了。 云宝珠递上篮子：“吃两颗杨梅压压惊吧，这还是你……牺牲了一条裤子给采下来的呢！哈哈。” “……谢谢。”邱明理露出一个哭脸。 事已至此，这杨梅园是不好再多待下去了，王睿智道家里快开席了，一行人就准备往回赶。 别看出了这么个糗事，但该收获的杨梅也收获了，云宝珠和邱明理一起采了个大半篮子，邱红一家也有半篮子，瞧着就是大满足。 “篮子给我拿吧。”邱明理对着云宝珠道。 云宝珠摆摆手：“用不着，这才多重啊，我们在家摘芒果，一桶几十斤呢！” 云家的芒果园也刚刚结束采摘季，除掉很小一部分晚熟品种外，剩下的都紧着在五六月间收获卖给了果商，这次来喝满月酒，还特意带了两百斤来送给李艳，让她做人情。 “……”邱明理默默地收回了手，想了好一会又道，“我知道你能提得动，但我还是想给你提啊，你歇歇力。” 那话既真挚又陈恳，隐隐约约地还包含了几丝委屈。 云宝珠不由自主地就把篮子递了出去：“那你提吧。” “嗯。”邱明理接了过来，沉默地走在后头。 云宝珠想了想又道：“你这人做朋友还挺好的，有啥说啥，我也是这样的性子。” “……是嘛。”邱明理的心里开始流泪，这是提前通知他相看结果，发好人卡吗？他不想做朋友啊，他想做男女朋友！ “我听我姨说你之前谈过一个，因为啥分的手啊？”云宝珠用单纯好奇想听八卦的语气问道。 邱明理顿了顿，想着今天闹出的这出，人家又都表明要做朋友了，索性坦白道：“我家里有大哥，二哥，看他们自打结婚生了孩子之后，每天都拼命挣钱的样子，觉得累得慌……其实也算是当时没担当吧，就跟她说不想那么早结婚生孩子……她不愿意，就找别人结婚去了。” “哦哦，那她现在生孩子了吗？” “嗯，都快一岁了。” “嗯？”云宝珠眨眨眼，这时间按照她姨妈跟他说的时间算下来不太对啊。 “……她怀孕了才跟我提的分手。”邱明理摸了摸自己头顶的青青草原，又觉得前女友已经结婚当妈了，再提人家不太好，“其实当时主要也怪我，身上没几个钱，整天没个正事，那时候正哥的养猪厂也还没开呢，她觉得跟我没希望，所以才……那个的吧。你可别往外说啊，她现在过得挺好的。” “我不说。”云宝珠没想到邱明理一问就啥都说了，有些震惊又有些怀疑，但这个怀疑饶是向来大大咧咧的她也不好意思直接问了，“那……那孩子，” “什么孩子？”邱明理不明所以。 云宝珠靠着眼神传递意思：那孩子会不会是你的？ “肯定不是！我……跟她完全没……那个过。真的！我……我妈特别狠，说要是欺负姑娘家，腿给我打断。我哥姐他们也都让我别混账！”邱明理明白之后顿时急了，又不敢大声说话，脑袋都急出汗水。 这还没提到他正气凛然的爹呢，他可一点不敢干坏事啊！ 云宝珠憋不住又笑了出来，她觉得这人真有点傻。 “那你现在还会想她吗？会觉得遗憾吗？” “你看我像傻子吗？” “挺像的。” “……她是我的过去，我没法改，但她只会是我的过去了，这点我还是能肯定的。” “这话说得像个文化人。” “……哈哈哈。”邱明理尴尬地笑了笑。 邱红撞了撞荣正，也说起了悄悄话：“我咋感觉自己还有那么一点点希望拿媒人红包呢？” “……其实明理挺踏实的。”荣正道。 邱红点点头，对呀，要不她也不能揽这事啊，不过也好在邱明理和云宝珠都是好的，就算这事黄了，俩人今后也不愁嫁娶。 李艳家的这次满月宴办得宾主尽欢，大几十桌铺开，席面上满满当当的美味佳肴，都用的是大碗足料，食材规格也高，在农村宴席里算得上是豪气十足了，加上李艳和于小桃的各自娘家都送了重礼，邱红还特别送了两头猪崽，以及云家堆成山的芒果，大大地给长了脸面，不少客人眼神里都露出十足的艳羡来。 人家这日子过得才叫真红火呢！ 送完礼，看完娃，给完红包吃完席，满月酒到这里就算结束了，李艳一家人又忙活了起来，互相配合着收拾东西，准备还礼、送客。 邱红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就没起来过：“艳姐，你先忙活吧，我还有事要跟你说呢，等你忙完再说。” 薛晓兰自然也跟着邱红行事，还不知道打哪里得了一根长毛线，跟着邱诺玩起了翻花绳，邱诺那短短的小手指，十次里有八次都是无法完成的，邱红在旁边看得心痒痒，亲自上阵，和薛晓兰把一通花样玩到了底。 邱诺在一旁看得眼花缭乱，没一会困劲都上来了，打了两个小哈欠。 好在送客用时并不长，留下来的客人，诸如云家一家三口，都是打算住一晚再走的至亲，也不用忙着招待了，李艳笑容满面地转回来，挨着邱红坐下了：“小红，咋了，要跟我说什么呢？” “艳姐，现在只剩自家人了，我说话可不拐弯啦。”邱红环视一圈，确认屋里只剩下李艳一家，云家一家等人，直截了当地把自己跟荣正商量好的计划问了出来，“你和姐夫，对开养猪厂感兴趣吗？” 第232章 一起开养猪厂吗? 因为是最近才做的计划，又涉及养猪厂的诸多人员，邱红之前一点没给李艳透过口风，所以李艳和王达发一听都有些懵，不太明白邱红的意思。 倒是王睿智马上精神了起来，把自己的椅子挪近了一些：“邱姨，你说的养猪厂，是笼口村，姨爷开的那种吗？” “嗯嗯。”邱红点点头，拿出她跟荣正敲定的计划书递给了王睿智，接着又十分详细地跟李艳、王达发把她的整个企划说了出来。 除了她最早想到的，生产出来的猪粪能够覆盖好几个村子的淮山施肥，让养猪厂和种植淮山能够联动互补外，最核心的理由当然是这个项目能赚钱，在成功实现了缩短出栏所需时间后。 当然，养猪不是什么轻松的活，不仅需要干脏活累活，还是个绝对需要技术门槛的，科学饲养里也不止饲料配比这些，还有防止害病，否则一场严重猪瘟就可以让一个厂子赔个底掉。去年养猪厂出现死猪，就曾让大家如临大敌。 邱红把利益和风险都说完之后，就让李艳和王达发好好考虑考虑，这事不急，也不是一下子就能干成的事情，中间要是有什么疑问的，随时给荣正打电话咨询就行。 王睿智这会也把十几页的策划书都给看完了，心情有些激动：“科学饲养真的能够八个月，甚至六个月就出栏？” “嗯呐，等……国庆的时候，我们第一批2月份买的猪崽就要出栏了。”邱红答道。 王达发和李艳对视了几眼也跟着激动起来了，要真能那么快出栏，这养猪确实能赚到钱。他们从小生活在农村，自然也都养过猪，知道正常养得一年、一年半左右才出栏，这缩短这么多的时间，还真得靠喂养技术啊！ 荣正这就相当于手把手把自己赚钱的本事都教给他们家了。 李艳心动了，她对邱红的信任度是极高的，加上这养猪厂，是合资的，就更不用说了，人家自己都出一半的钱，难不成还能坑他们吗？ 王睿智脑子快嘴巴也快：“邱姨，你跟姨夫自己就能再开个二厂吧？” 这是纯纯为了带他们家赚钱所以才提出合作的？ “不是啊，资金上可以，精力上不行，而且任何事业都有风险呀，我们一起合作，既是一起赚钱，也是一起对抗风险。”邱红笑着说道。 王睿智看向了父母，眼里的期盼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刚刚有了个宝贝女儿，如果能够辛苦几年做一番事业出来，那以后老婆孩子还有他自己的生活都能更好。 王睿友从大哥手里拿过那本计划书也专注地看了起来，李艳的二女儿王睿珠一起凑了过来，欣喜道：“要是我们家真跟邱姨合作开了养猪厂，老弟也不用上外头打工去了，在家多好啊。” 李艳还没说话，邱明理冷不丁地说道：“我有个建议，其实大姨、姨夫，还有睿智，你们可以先上我们养猪厂住个十天半个月，跟我们一起在厂里工作生活试试看。” 这样能事无巨细地了解养猪厂的整体运作和工作量与工作环境，也能完全参考起来，最终做出正确的选择吧。 邱红眼前一亮，给邱明理竖了竖大拇指：“明理提的这个还真靠谱，艳姐，我看行，我这么跟你和姐夫说，可能你们没什么概念，规模化养殖毕竟跟我们寻常的家猪饲养不一样，在卫生这块，要求也尤其高。” 因为数量庞大，如果不注重卫生处理的话，发生各种动物病和互相传染的几率很高，所以养猪厂的经营，真的是一项很耗费劳力和心思的工作。 不过这样的话，可能她的工作安排就要调整一下，至少得在笼口村迎接一下李艳一家人……邱红想了想又跟薛晓兰商量，要不就直接推迟到月底再出发去别的县里考察收购淮山吧，刚好一个礼拜后邱明泽24-26号三天中考完，邱悦的小学上到29号也结束了，彻底放假，薛晓兰和她都能安安心心忙工作了。 薛晓兰听了点点头，说这样更妥当，到时候孩子们考完试，要是他们乐意跑，一起带上到处去看看，见见世面也不错呢。 这也是个好主意。邱红答应下来，又问李艳这头能不能安排。 李艳立即点了头：“能！我这头家里地里收拾收拾，最多两天，大后天就拎起行李上你那头报到去！” 这话都说到这了，跟金子下到了她家大门前有什么区别？她要是这都接不住，那往后也别想着发财了。 “嗯呐！”邱红笑了起来，又握住了李艳的手，“艳姐，我也不跟你讲外道话，要是综合考虑下来，你跟姐夫不愿意，你可跟我说实话，这些都影响不到咱们之间的情谊。” 李艳爽朗一笑：“那必须的！咱们一码归一码！嗨，我俩都是爽快人，没有那些弯弯绕绕！” “嗯嗯！”邱红放心了也开心了，跟同频人说话就是舒服。 一时王睿智和于小桃又问了不少问题，到最后，连王睿友都彻底提起了兴趣，问道：“我也可以去吗？” “可以，我们员工宿舍里还有空位呢，环境也很不错！”邱明理拿出了养猪厂总干事的派头，大小事情都解释得清清楚楚，倒显得荣正这个老板像个摆设了。 云宝珠在旁边听着听着就笑了出来：“邱明理，你是你们养猪厂的大内总管啊？” “嗯，差不多吧，大内总管，哈哈哈……”邱明理说完，自己先傻乐了起来。 云宝珠瞧他半点也没介意这玩笑，也跟着乐了起来。 一通亲切的谈话过后，邱红等人也要趁着天还没黑回家了，李艳留不住，只好去厨房将预留的好菜各装了一份，名义上是给没来的邱悦的，实际上够养猪厂众人吃一顿了，又有于小桃从她娘家人给送来的好几个松糕里，直接搬了一整个给邱红，说邱悦喜欢吃，得多拿些，不然分一分，小孩吃到嘴的也没两块。 邱红喜滋滋地拿上了，这种被亲人记住喜好的感觉，非常好，等回家跟女儿一提，小姑娘肯定也会很开心。 云家的芒果，李艳也特意给搬了三箱过来，一份给邱红，一份给薛晓兰，最后一份给邱明理，这也算是上了礼的回礼了。 邱明理捧着芒果，看着饱满金黄的外皮夸：“这芒果真香！看着就甜！” “这些怕路上颠簸坏，都是没有完全成熟前就摘下来的，要想吃最甜最好吃的芒果，得站在芒果树下吃。”云宝珠笑着说道。 邱明理傻笑：“那一般人也没有这个福气。” 这玩意不像橘子、柚子或者黄皮果树，压根不需要怎么精心管理，施施肥就能长，所以谁家都会种两颗，芒果树可是需要精心管理才能结果的，寻常人家也不会种。 “那你……想有吗？”云宝珠猛地发问。 邱明理傻眼了，又怕自己会错意：“啊？我……你，你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意思啊。”算了，云宝珠心想，这人虽然做事情挺认真，但实在太傻了，还是再观察观察吧？ 邱明理：“……” - 一脚油门回了养猪厂，邱悦提前等在厂里，等看到荣正从箩筐里捧出完整的一个大松糕来，平时的冷静模样顿时丢了，高兴得快要蹦起来，催着老母亲就要赶紧切开尝一尝。 邱红答应着立即去厨房拿了把刀，沾了沾水，先把顶端最甜蜜好吃的一大块给切了下来，递给女儿：“吃塔尖，长得高又快！” “我跟弟弟一人一半！”邱悦接过掰开，递了一半给眼馋到发亮的小邱诺，小孩美了，边吃边撒娇地“姐姐”“姐姐”喊，快一整天没见了呢！ 给邱红都给听腻味了，偏偏邱悦还好声好气地一声声答应着呢。 薛晓兰则忍不住吐槽起亲儿子：“诶，要我家明泽有诺诺一半嘴甜，我这一整天的估计都得笑着过。” 邱红想了想邱明泽那张俊秀冷酷的脸上配上邱诺平时的撒娇语调，画风实在有点不太对，不禁劝道：“晓兰姐，算了，笑多了容易长皱纹。” 薛晓兰失笑，她不笑也长皱纹呢，她都马上要四十了！ 这头边切松糕边说笑呢，杨晓慧抱着娃娃进来了，笑眯眯地打完招呼，又连忙道：“晓兰姐，我刚从小卖部那过来，听说姐夫回家了呢。” 邱建明回来干什么？薛晓兰一下愣住了。 第233章 零零碎碎 事情有些反常，邱红又是知道薛晓兰想要离婚的，顿时找了个袋子，把切出来的松糕先装了两块给薛晓兰：“晓兰姐，你先回家看看去，有啥事明天再说。” “嗯。”薛晓兰答应着，接过松糕又拎着其他回礼，先赶回了家。 邱红趁着松糕还柔软，把一整个都给分切了出来，分了分之后，留个四分之一预备给女儿带回家，放冰箱里可以吃一个礼拜。 杨晓慧抱着孩子一直在话闲，直到邱红先憋不住了，问道：“晓慧啊，你也不是喜欢藏藏掖掖的人呢，怎么了？” 乍看之下是单纯地聊天，但眼光老是躲躲闪闪地看着她，邱红有些奇怪，到底有啥为难事啊。 都已经被戳开了，杨晓慧没再犹豫，把自己的苦恼跟邱红说了。 她现在坐完月子了，身体恢复得很好，正常照顾自己和孩子都很顺溜了，公公婆婆在这边也伺候了她和两个孩子很久了，就起了回老家的心思。褚家父母是做小生意的，打算的是回家之后一边开店，一边继续和儿媳一起照顾两个小孩，因为生意还算悠闲，这打算倒也很靠谱。 至于杨晓慧何时回归笼口村，就看情况吧，毕竟俩孩子照顾起来实在太费妈了，而褚天罡也必须努力挣钱，不然拿什么养老婆孩子，只能暂时接受夫妻异地了。 “……”没有任何问题啊，邱红懵。 杨晓慧叹了口气，因为真正的问题倒不是回家，而是她，还有公公婆婆三个人，都想在静江城停留下，去看看褚地煞，顺便也让褚地煞见见俩侄。 但，褚天罡不同意！ 褚家父母在笼口村，亲眼目睹了莫小玲是如何因为邱明星的跳水而亡悲痛欲绝的，也见过邱明星之前被父母折磨到形销骨立，痛苦不堪的样子，心里都已经后悔起来当初的阻挠和不理解，怕自己儿子也有轻生的念头，所以想要去看看儿子，确认下褚地煞的状态。 杨晓慧则是向来开明，本身就支持褚地煞为爱为自己而活，跟小叔子关系很好，又是刚生完孩子母爱汹涌的时刻，猛地听到邱明星轻生，最后尸骨都没找到，只找到了一套衣服的这种惨事，也有些担心褚地煞。 但褚天罡却是最清楚跟自己一母同胞的弟弟的，也清楚他跟自己一样的执拗性格，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人，别说他不认为自己做错，不可能悔改，甚至还有可能问起邱明星的事情，导致冲突，因此他一点也不赞成父母和妻子带着孩子去见弟弟。 哪怕要见，也得再过段时间……等邱明星在他心里没了影子再说。 要是让对着邱明星还有期待的褚地煞知道邱明星已经没了，不知道会发生了些什么。而且褚天罡对着弟弟还有一丝愧疚，邱明星跳河那天，他犹豫许久，终究没有下河搜救，一是大家都判断不宜下河，二来就是他的私心了，他刚刚拥有了两个孩子，不愿意拼命去赌。 但褚天罡知道，假如当时弟弟在，是一定会下河的。 知道真相的荣正和邱红：“……” 担心和愧疚什么的……没必要，真没必要！ 褚地煞和邱明星现在就在一块呢！ 俩人都好好的。 但这能说吗？ 秘密之所以是秘密，就是知道的人少，假如说出来……邱红和荣正都犯了难，假如褚家父母知道邱明星如今仍在褚地煞身边，会不会再次阻挠呢？ 夫妻俩一起蹙起了眉头。 杨晓慧也终于说出了自己的请求：“嫂子，正哥，你们能帮忙想个办法吗？把天罡留在厂里，别让他去送我们，然后再通知下地煞，让他到时候请个假，抽空见我们一面。” 关于褚地煞的工作安排这些事，荣正是没有瞒着褚天罡一家人的。 “……”邱红看向丈夫，这题她不会解，交给你了。 “……”荣正思索良久，“不行，强行留住天罡太可疑了。” 他这个老板是拿褚天罡褚地煞兄弟俩当兄弟看的，拿啥强行留人啊？ 何况还是送孩子老婆和父母回家，这都留着不让送，那也太不近人情了。 “不过……可以在车票时间上做做文章，买两套时间间隔两个小时左右的票，你们按照早的那个时间取票进站，让天罡往回走，然后我这头提前把地煞送到里头，在车站里见你们，见完按照迟的那个时间走，天罡问起来就说晚点。”荣正给了一个方案。 杨晓慧竖起了大拇指：“这主意好，多谢正哥帮我们费心。” “小事。”荣正认真道，心里也松了口气，既然安排了褚地煞跟父母和嫂子见面，说不说邱明星的事情，就让他自己抉择吧。 事情解决，邱红和荣正也准备领着俩孩子回家了，走到半路，嘿，张晓芳又找来了，夫妻俩对视一眼，他们还真有点忙。 张晓芳还有些着急，她在家里问儿子相看结果咋样，邱明理光说女方怎么怎么好了，再问人家对他印象如何就一句话不说了，只说人家还没给信。 当妈的有些恨铁不成钢，觉得儿子实在太木了，这人家姑娘对你有没有意思，你当事人还能不知道？ 邱红一时之间又想到了邱明理的惨叫和趴在树上的经典一幕，差点笑出声。 “明理的表现还行吧？”张晓芳小心翼翼问道，不明白邱红的表情怎么还有点凝重。 其实她是在憋笑。邱红想了想道：“明理表现挺不错的，还给我们提了一个特别好的建议，至于姑娘那……回头我再问问。小婶，你也别急，明理的年纪还小呢，加上条件也不差，指定是捞不着光棍当的。” “他也不小了，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他二姐都生下来了。”张晓芳听邱红这样说，心里咯噔一下，知道大约女方不太满意了。 邱红笑了笑：“现在的年轻人结婚普遍都晚，其实挺好的。” 如果她当年有其他选择，也不会那样早地走进婚姻。 “嗯，也是。”张晓芳得了这么个结果，兴致顿减，说了几句就告辞回家了。 邱红最后时刻又添了一句，年轻人的事情都是充满变化的，静观其变就好。 不管怎么说，她觉得至少外形和性格，邱明理和云宝珠都很般配嘛。 晚饭过后，荣正和邱红商量了下，带上些零食水果，去了邱明宇的家里。 邱明宇如今回到笼口村，仍旧跟唯一的亲人——年迈的奶奶，一起吃住在他家老瓦房里，老奶奶脸上每日都满是忧愁，为自己，也为孙子，尽管邱建国作为村长，十分关爱邱明宇，大大小小的补贴都安排上了，但是一个瘸了条腿的人，生活本身就存在太多的艰辛，至少媳妇肯定是娶不上了，她又这把年纪了，孩子爸妈也早没了，等她走了，邱明宇怎么办呢？ 邱明宇本人的心态倒还不错，毕竟他曾经以为自己要么被活生生欺辱暴打致死，要么在被逼贩毒的路上被枪毙，如果是警察枪毙，或许他的尸体还会被奶奶认领，可若是被黑吃黑打死的，那他会被弃置在荒无人烟的森林或者肮脏的下水道河沟里，慢慢腐烂直至留下白骨吧…… 结果他到底回了家乡，还能每天晒到太阳，这些都是赚到的。 见到荣正和邱红，邱明宇也十分开心，连忙招呼他们坐下说说话。 荣正开门见山：“今晚来这，是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去我的养猪厂上班。” 第234章 邱建明的幺蛾子 邱明宇愣住了，惊喜期待又担忧害怕的各种复杂情绪一一闪过，最终缓缓道：“荣老板，不用了，我一条腿的人，能做什么呢？” 荣正道：“大聪说你托他帮你买种子，是打算自己种地？” “对。”邱明宇承认了，他现在拄拐已经很熟练了，身上的伤口都已经长好了，总不能一直每天无所事事地等着奶奶伺候他……何况他奶奶真的太老了，身体也不好，他得成为家里的顶梁柱，好好地尝试着种田种地，至少能顾上自己吃的那口，也让老人家瞧着放心些。 荣正点点头：“种地锻炼锻炼挺好，但你奶奶年纪大了，光靠你一个人很多活做不了，可以考虑考虑来我这工作，一样是干活挣钱，厂里人多，能互相帮着。” “呵……荣老板，谢谢你们，可我这样的情况，去厂里能帮得上什么忙呢？”邱明宇苦涩地笑了出来。 邱红就接过了话头，认真解释：“养猪厂的工作很琐碎，比如我们一年四季收猪草的工作就需要有人负责称重和记账，整理资料，还有猪圈的清理，它是分工的，有人负责拿着水管放水，有人负责清洗猪身上和猪圈，饲料也分两种，干喂直接倒进猪槽里就行，湿喂要拿大锅煮熟加热……总之，如果你愿意的话，养猪厂的活会让你从早忙到晚。” 相比种地要靠大体力，还无人帮衬，养猪厂的工作虽然也不清闲，但绝对更适合邱明宇。 “……为什么这样帮我啊？”邱明宇低声问道，他承认自己心动了。 成为残疾人后，邱明宇感触最深的是，要跟正常人建立起正常的联系，太难了。就算是去小卖部，除了邱大聪夫妇会时不时地跟他聊几句，剩下那帮小孩，要么好奇他的腿，要么害怕他的腿，都把他当做一个异常人。 一条看不见的无法跨越的鸿沟。 从早到晚很多时候，他都是一个人，奶奶没办法跟他交流他感兴趣的事情，每每出口便是对未来的担忧害怕；邱大聪很好，能跟他聊，也教了他不少顺其自然、知足常乐的感悟，让他的情绪渐渐缓和许多，但邱大聪总是太忙……如果能去到养猪厂，每天都和一大波人在一起，随便说两句新鲜话日子都能过得快很多吧？而且有荣正和那些负责保护他们的人，他也不会受欺负…… 邱明宇苦涩地摇摇头，可是啊，随便选一个健全的人，都会比他做得更好吧？如果一直需要迁就和帮助的话，别人终究是会厌烦的。 这个道理他在自己和别人身上，早已经明白了。 荣正简短地道：“选你就两个原因，托你的福，我大哥能被及时救出来，再就是养猪厂确实需要新员工。” “……我，当时只是为了逃命而已。”邱明宇自然知道荣膺是荣正的哥哥，从一开始，他就觉得那个卧底警察莫名眼熟，可他当时自保不暇，并没有帮到对方任何忙，反倒是他自己，要不是靠着荣正那句“有事找警察”的话，也不能活下来。 “他不行，他少了一条腿，干什么都慢，别耽误你们的活路。”邱明宇的奶奶忽然也用土话对着邱红说道，“你们心好，送了好多东西，又给那些钱，已经够好了，可不能再一直耽误你们的事情。” 邱红回了两句，又把话轻声翻译给荣正，老人说话有些含含糊糊，又是土话，荣正没听懂，左边的眉毛就微微蹙起，带着疑惑。 荣正想了想，直白说道：“我愿意提供这样一个机会，是觉得你可靠，至于到底要不要来，你可以考虑一段时间再做决定。” 一个能坚定地从毒窟出来的人，自然是可靠的，至于其他的东西，可以慢慢学。 “……我要来，荣老板，我要这个机会！”邱明宇猛地警醒了，机会多么难得，他曾在那个地狱一样的地方，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机会逃出来，机会是必须珍惜的。 荣正点点头，脸上带上了笑意，他其实并没有多少耐心花在说服人上。 邱红也露出了笑容：“明宇，我们都相信，你不会比谁差劲的，未来一起加油。” “谢谢老板娘！”邱明宇心情一激动，冒出个新称呼。 荣正嘴角上扬。 邱红也笑眯眯：“不用谢，嗯……顺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荣膺大哥，就是正哥的大哥，他也惦记你呢，帮着联系了医院，可以为你免费提供一个假肢，到时候具体安排的时间下来了，再跟你说。” 荣膺如今身体恢复得也不错，他知道邱明宇的存在，也心怀感激，毕竟这人报警是个重要转择点，所以牵头联系了安装假肢的事情。 “…… 呜呜呜呜。”邱明宇愣了好一会，哭了起来，假肢，他也大概了解过的，价格太高，以至于他都没敢奢望过自己能拥有。 或许他的生活也会越来越好吧。 邱红安慰了两句，又跟在旁边一脸着急没听懂的老奶奶用不同的话解释了好一会，等老人明白这是要给她孙子送一条能走的假腿，浑浊的眼里也流下了眼泪。 “荣老板，邱红姐，我以后肯定好好干，你们到时候别跟我客气，该骂就骂，该扣工资扣工资，我都行。”邱明宇语带哽咽地表忠心。 邱红笑了出来：“为啥又不喊老板娘了？” “啊？”邱明宇有些愣。 邱红鼓励道：“明宇，心态放轻松些，你可以的，我们真的觉得你可以胜任这份工作，才会来找你。上来就叫我们扣工资，咋这么憨呢？回头工资给你扣光，喝西北风去啊？” “呜呜呜……”邱明宇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泪，话都哽在了心里。 邱红一看这怕是要好好缓缓，就又安慰了一下，带着荣正告辞回了家。 至于邱建明为什么突然回来了笼口村，邱红是第二天才知道原因的。 薛晓兰连连冷笑道：“小红，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厚脸皮的男人呢？” 邱建明回来，口头上说的是陪儿子邱明泽中考，实际上却是冲着薛晓兰的存款来的。他想说服薛晓兰，不要在老家盖新房了，而是把这些钱全部取出来，支持他在工作地鹏城买个新房，未来邱明泽可以考去那边上大学、工作。 薛晓兰又恨恨补充道：“我问他有想过我吗，你知道他怎么说吗？他说逢年过节，我可以跟着儿子过去住住，平时的话，还是待在老家种地吧。” “……”邱红听完也是怒从心头起，合着，这房子买了来，跟薛晓兰压根没啥关系，就连邱明泽也未必能住上，孩子中考都还没考呢，还有高中三年，未必大学考到那去呀，从头到尾房子只是为了邱建明自己准备的。 何况他已经被撞破出轨的事实，居然还敢回家妄想抢走妻子辛苦种地多年攒下来的资产？ 简直禽兽不如！ “……万幸你现在性子变了。”邱红后怕道。 薛晓兰一怔，也笑了：“可不是嘛，这要是从前，只怕我钱全都已经给出去了。” 从前的她，何曾有过任何一分想要离婚的心思，反而因为邱嘉飞的纠缠和谣言，对着邱建明百般愧疚讨好。 可如今她总算是清醒了，看透了这个男人的真面目，他不愿意回老家，是嫌弃农村生活单调乏味，他仗着老家有她帮着照顾父母，管教儿子，在外头恣意潇洒，勾三搭四！ 就这样还想理直气壮地拿走她的辛苦钱！ 薛晓兰被气得七窍生烟：“我是一刻也忍受不了了，我跟他说了离婚的事情，又让他好好考虑，暂时先瞒着儿子，等中考结束了就去登记离婚。” “嗯，我支持你。”邱红认真道。薛晓兰如今已经彻底自立又清醒了，而邱建明的算盘打得那么响，早点分开是对的。 薛晓兰从裤袋里掏出了自己的存折本和身份证，一股脑递给邱红：“这些很重要，你给我收着！” “……好！”邱红心里有些想笑，她这里难不成是什么保险柜吗？荣正喜欢往她这放钱，如今薛晓兰也来。 薛晓兰认真道：“小红，我准备好了，不管别人怎么说，还有我娘家他们怎么说，我都要离婚！” “晓兰姐，你很棒。”邱红也认真肯定道。 第235章 明日何其多 把薛晓兰交给她的存折身份证妥善地存进了箱子里，邱红就和薛晓兰一起下地去了，趁着这段时间在家，她俩决定好好管理管理淮山，等后头忙起来就得放任一段时间了。 张福子今天没去打牌，也在忙活自己的小菜园，老太太还不喜欢别人帮忙，就爱亲力亲为。 荣正则是带着小邱诺和他装着零食和绘本的小书包，专属小水壶，上养猪厂忙活，顺道跟着邱明理一起，跟大家介绍了一下邱明宇。 邱明宇紧张又忐忑，但养猪厂的氛围比他想象中还要好，虽然大家对他仍有好奇，但那眼神里绝没有轻视和嫌弃，这点让他格外舒坦。 荣正还交代邱明理把空宿舍整理收拾下，等李艳一家人来了好住。昨天交谈时已经商量好，等他们来了，就在养猪厂吃住，全方位感受氛围。 邱明理很靠谱，说自己已经排好班了，保证误不了事情，不过，“趁着睿智他们一家来，咱们厂里也把之前攒着的休息休一下吧？” “嗯，休吧。”荣正点点头。厂里进了第二批猪崽之后，所有人都跟着加了挺多班，所以荣正说的养猪厂缺人是真的，不过邱明宇的确算是优待，他考虑下一步，要再招两个手脚麻利点的，这样大家都能轻松些。 “正哥，我觉得再等等吧。”邱明理却持反对意见，“等10月份第一批出栏后，厂里也没多少猪崽了，我们这些人够用，何况厂里还亏着钱呢。” 去年第一年养猪，就是几乎没赚到钱，加上先前盖养猪厂的资金投入，现在还亏着不少。 荣正失笑，问单他这样想，还是所有人都这样想。 “大家想法都一样！”邱明理肯定道，养猪厂的福利好，荣正又实在大方，大家在这里干活，都很开心，也都盼着养猪厂越来越好。 荣正点点头，应好，那这样的话招人的事情就延后吧。 “好！正哥，有个活你看看你接不接。”邱明理嘿嘿笑，他昨晚到家，接了个电话，说是有个酒店要了50个猪，做大宴呢，结果杀猪佬不够了，问许久不出江湖的荣阎王能不能帮个忙。 荣正问啥时候的活。 “你要接的话，现在我俩就能去了，这是个急活，说是要今天一天之内干完呢，昨晚我都睡着了给我家打过来电话。”邱明理说完打了个哈欠。 其实他这话里撒了谎，昨天刚相看结束，他哪里睡得着，在床上辗转反侧，想云宝珠怎么那么漂亮，又想他怎么那么不争气，想到一半还特意打了个电话给他二哥，那西裤是他拿的他二哥的，觉得质量肯定能好些。 接到电话的邱明智笑得不行，说那裤子质量还行啊，你自己动作大还怪上裤子了，最后见弟弟真的很伤心，又许诺回头给他送两套牌子货，让他威风威风，邱明理压根不是为了讹裤子，单纯想找人埋怨，听到这只好挂断，他俩哥对他都很好的。 荣正没回话，示意等一会，走向了坐在沙发上自己乖乖拿着茶宠玩的小孩，邱诺把金猪、兔子分成一队，貔貅和金蟾分成一对，两相厮杀，你咬貔貅头，我揪揪兔尾巴的，最后金猪“嗷呜”一口吞掉了貔貅和金蟾，大获全胜！ 荣正笑得不行，等小孩宣布完获胜方，这才商量道：“诺诺，明理叔叔跟爸爸说，有个新工作，得去镇上。” 原本倒没啥，只是最近他跟邱红忙着收淮山，把姐弟俩扔家里的时间实在太多，他昨晚又承诺了小孩，今天要带着他上课的，所以先问问。 “ 要去很久吗？一天？”邱诺果然有些不开心，嘟了嘟小嘴巴。 荣正点头，耐心满满道：“爸爸还没决定要不要去呢，要是去了就不能教你画画了，你来做决定？” “去吧！姐姐说，爸妈出门工作都是为了赚钱养我们。”邱诺把姐姐的话当圣旨，尽管不开心，但是不能影响爸妈赚钱呀，不然他的玩具车该买不起了。家里最近在教小孩认识钞票，小屁孩现在隐隐约约懂得自己的车有多费钱了。 荣正揉揉小孩软软的头发：“那画画怎么办呢？” “没关系，妈妈说过，明日何其多。”邱诺理直气壮道。 荣正顿时笑了出来，邱红昨晚刚教的明日歌，结果人家来了个顶级理解，好像某种维度上也没错。 从小孩那拿到了许可，荣正就让邱明理去准备车，他则带着孩子回了趟家，跟张福子说了这事，又把孩子放下，再把自己许久没用的宝贝——杀猪刀套装给拿了出来，汇合邱明理一起去了镇上。 荣正前脚刚走，张福子把手洗干净，预备给邱诺切点水果，就听大门口有人在叩门，问有没有人在家。 “奇怪，谁啊？”张福子嘀咕着走向了大门。 门外的人是邱建明带着两个张福子不太认识的老年人，邱建明对上张福子倒是很有礼貌，说也没什么事，只是想来问问知不知道他媳妇上哪里做农活了，他家岳父岳母过来了家里，等着她回家说话呢。 “哦哦，原来是亲家啊，晓兰她们去淮山地里修枝除草了，你知道在哪块吧？”张福子问。 邱建明为难地笑了笑，他平时回家是向来不爱往地里去的，早把自家的田地位置忘得差不多了，一时半会还真不知道。 “……”张福子有些无语，邱建明可是土生土长的笼口村人，连自己家的地都不知道在哪了，还真是……好在老人脾气好，又详细地指了指方向，有邱诺在家里，她是不能亲自去带路了。 邱建明经过讲解，已经有了大概的方向，回身跟岳父岳母说了两句，就带着一起往淮山地去了。 薛晓兰先注意到了来人，定睛一看，却是邱建明领着自己的父母，脸上不由色变，她明明提醒过邱建明的，未来一周内请他先不要跟她吵，一切等儿子中考结束后再说！ 薛母看到女儿，疾走了两步：“晓兰，姑爷一大早地就去了家里，说你……相中别的男人了，提出要跟他离婚，这是怎么回事啊？” 薛母说话的语气小心翼翼，又带着天快塌了的惶恐。 “妈，你先等等！”薛晓兰怒从心头起，大垮了几步走到邱建明的面前质问道，“为什么要请我爸妈来这？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了，明泽还有一个礼拜中考——” “爸妈，你们听到了，她就是这样的，嘴上说的好好的，明泽要考试，不能打扰孩子，结果呢，又自己跟我提出想离婚，这不摆明着让我裤子里进蚂蚁，坐立不安吗？” 邱建明的开口格外理直气壮，转瞬就把薛晓兰变成了迫害者。 第236章 想要离婚的原因 薛晓兰听得冷笑，邱建明果然还是这样会狡辩。 这时，原本在另一垄地的邱红听到声音也连忙赶了过来。 邱建明再度抢先攻击道：“爸妈，这就是把晓兰教坏的那个女的，叫邱红，她自己老公死了，勾搭上了村里的杀猪佬，又跟晓兰搭伙占便宜，教得晓兰一门心思也想离婚！” 邱红沉下了脸，没等开口，薛晓兰已经上前一步维护道：“你说的什么混账话？你敢再说一遍吗？你一个男人这样诬蔑两个女人，你算什么男人？” 薛家父母都没搭腔，邱红这人他们还真认识，而且女儿在家里把人都夸成神仙一样的人物了，加上搭伙的事情他们早就听女儿外孙说过了，两口子对邱红是很有好感的。 “我诬蔑？你怕人说就别做那亏心事！我俩好好的你提什么离婚？”邱建明反驳道。 薛晓兰再度向前逼近一步：“我们好好的？我跟你好好的？邱建明，你别胡说八道了！我告诉你，你趁早放弃劝我的想法，不管你找谁来劝我，我都会坚决离婚的，因为你，根本就不像个男人！” 邱红震动地看着薛晓兰，心里感慨万千，看来这情况，是轮不到她来发挥了。 “爸妈，你们都听见晓兰说的话了吧？她真是心野了，儿子中考还没有结束，她就想跟别的男人跑了！”邱建明大声嚷嚷起来。 薛父紧皱眉头：“建业啊，话可不敢乱说啊！” 薛母也赶紧道：“她姑爷，事情还没有搞清楚，你可不能这样说啊，我们晓兰怎么可能是那样的女人呢？” 薛父薛母老实本分，对女儿身上的那些风言风语也觉得矮了邱家一头，因此对邱建明和他的父母都多有包容，但当着他们的面，直接给他们的女儿定性有别的男人，这在农村可是大事，这跟用最不堪的那个词——破鞋骂人，也没区别了。 “爸妈，不是我愿意这样说晓兰，实在她就是这样做的！不然她为什么提离婚，我在外头辛苦工作赚钱，养她和孩子，她在家里不过是种种地看看孩子，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我每个月按时给钱，也不打她，也不骂她，我对她够好了吧？她还想着离婚，不是有了野男人还能是什么？”邱建明气愤着大声嚷嚷道。 薛家父母猛地沉默了，纠结凝重的表情表明他们被邱建明说服了。 薛晓兰忽然一阵心寒，身上也冒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不是因为邱建明，邱建明如今在她心里跟一坨最恶心的大便也没两样，她难受的是父母，他们从来不信任她，不信任自己的女儿，所以他们这是才会没有底气反驳。 薛晓兰几乎是用尽了所有声量，大声冲着父母辩白道：“我没有什么野男人，我清清白白，我问心无愧！我要是真的有野男人，让我被雷劈死，被车撞死，死无全尸！” “晓兰姐！”邱红连忙拉住薛晓兰拍了拍背，安抚了一番，又连忙对被女儿突然来这一下有些吓到的薛家父母解释了一番。 薛晓兰显然极其在意父母，希望得到父母的信任和维护。 有些话，从不同的人嘴里说出来，伤害值不同，反过来，越是在乎的人，就越是想要对方坚定的立场。 邱红最后隐晦表示，任何人都可以诋毁晓兰姐，但是您两位不行，晓兰姐哪怕不在意别人抹黑，却会很伤心你们不相信她。女儿和父母是一体的，如果不相信自己的女儿，跟不相信自己有什么区别呢？女儿的名声没了，父母的名声还能有吗？ 薛父薛母对视一眼，他们被说服了，哪怕心里再有疑惑，也必须坚定地相信女儿才对。邱红说的话他们听懂了，他们必须站在女儿的立场才能尽可能保全女儿和自己的名声，哪怕闹到最后还是要离婚，这有野男人的名声不能有。 这番立场和底气的转变后，薛晓兰情绪迅速稳定了下来，将自己亲眼在南粤羊城见到邱建明和别的女儿勾勾搭搭的事情说了出来。 局势僵持住了。 如同邱建明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薛晓兰出轨有野男人一样，因为没有照片佐证，邱建明也得意洋洋地否认了自己出轨，只说那个女人是同事，之所以会搀扶着对方，是因为她身体不舒服。 邱红侧面进攻：“这天太晒了，又到饭点，晓兰姐，还是回去说吧，总不能就这样让明泽的外公外婆站在田头说话，太不像样了。” 这话明着说薛晓兰，暗里自然是指的邱建明，把老人请来跟着辛苦奔波，吵架吵到田里头，不像样，真不像个男人。 几人总算是回了村里。 邱红拐回家一趟，带上张福子，又把儿子顺手给放在了小卖部，让邱大聪帮着找邱建国村长去主持公道，又让他媳妇帮着把孩子送到养猪厂吃饭，她得带着老太太紧急去给薛晓兰撑腰，来不及了。 邱诺被妈妈抱着狂奔一阵然后放下了，茫茫然地站在小卖部，小媳妇瞧着他可爱，顺手就从货架上拿了一个五毛钱的油饼试图投喂小孩。 那油饼有小孩一整个巴掌大，圆圆两圈，层次链接的位置裹着甜蜜蜜的糖，一口咬下去，蓬松暄软，油润甜蜜，特别满足。 邱诺之前吃过，很喜欢，此刻对着被递到面前的油饼有些为难，这咋还强买强卖呢？左右看了看爸爸妈妈和姐姐都不在，只好自己做主讲价：“一毛钱，可以吗？” 嫩呼呼的小手在自己的口袋里掏啊掏，掏出一张皱巴巴的一毛钱，这是他身上带出来的唯一财产。 那必须可以！小媳妇被萌得肝颤，爽快交易。 邱诺放心了，交完钱，终于接过油饼开始美滋滋地吃起来。 小卖部被拴在后方的大狗懒洋洋地瞥了一眼，“汪”了一声表示羡慕。 邱诺全身都跟着抖了抖，油饼差点掉地上，小媳妇更觉可爱，见他害怕，这才一把抱住，往养猪厂那头送。 而回到家的薛晓兰那头，形势就完全没有半点可爱和和风细雨可言了。 邱建明的父母和兄嫂等人尽数出动，跟薛晓兰这头对峙了个势均力敌。 邱建明将自己那套，明明他已经很好了，薛晓兰就不应该动离婚心思，否则就是有了野男人的言论再度拿了出来。 “大家给评评理，我出门在外辛辛苦苦打工，赚钱养家，到底有什么错，我是少一个月没有打钱给你吗？我唯一少的，就是在家陪媳妇孩子，但是这事它没办法两全其美啊！薛晓兰，你他娘的，嫌弃老子不交公粮是不是啊？” 这最后一句话无比恶俗粗鄙，却莫名戳中了围观群众的神经，顿时好几个猥琐的笑声响了起来。 “……你要这样想我也没办法，就当是吧，我承认了，我们可以离婚了吗？”薛晓兰已经坚定无比的决心又添了一层，如此傲慢自私又肮脏不堪的丈夫，要来没有任何用。 她甚至没了辩驳的欲望。 如同邱建明一般浅薄又自大的人，是她无法说服也无法继续忍受的。而说得再多，邱建明或是外人，只会觉得她矫情。她早已觉悟，不愿再忍受名存实亡的婚姻，要为自己活一次了，在那些未曾了悟这层或者根本不了解她的人眼里，无疑是无法理解的发疯。 薛晓兰的这话一出，众人皆惊，甚至是邱红，也露出了震惊的神色，她晓兰姐……真的活通透了。 这一个承认下来，哑口无声的围观群众先是觉得荒谬，紧接着又不禁陷入了沉思，好像这个理由也没有什么问题，人家就对这个不满意了，也没错吧？虽然为了这个就要离婚确实有点……但法律也没规定不允许啊。 而邱建明则完全慌了，他完全没料到，薛晓兰竟敢承认：“所以你跟那个邱嘉飞早他妈勾搭在一起了？” “这是什么道理，我连你都嫌弃，难不成还能看上他？”薛晓兰不冷不热地反问道。 那游刃有余的姿态让大家看了莫名眼熟，纷纷瞟了瞟邱红。 邱建明也彻底卡壳了，这话好像无可反驳，反驳不就意味着他自认比不过邱嘉飞？ 事情拧巴住了。 谁都不肯退一步，薛晓兰表示自己无论如何都要离婚，邱建明则表示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离婚。 最后邱建国拍板，夫妻俩各自冷静冷静，过后再议，最起码也等孩子中考结束了再说，至于围观群众，赶紧各回各家，各吃各饭！ 呼啦啦一下的，众人散去，是没好戏看了，也是饿的，下次要吵架可千万别在饭点吵架啊，太耽误吃饭了！ “亲家，去我们家里凑合吃一顿吧。”张福子瞧了瞧邱建明一家的姿态，对着薛父薛母发出了邀请。 薛晓兰十分感动然后接受了提议，带着父母就去蹭饭了。 然而，令她无比愤怒的事情在晚上再度发生了。 邱建明特意等着即将中考的儿子下晚自习回家，将薛晓兰想要离婚的事情当着儿子的面说了出来。 第237章 妈，我支持你 邱建明说了一堆后，又语重心长道：“明泽，你妈这样做，是真不把我和你放在心里了，要是真离婚了，以后村里的人会怎么看我们？就连笼底的瘸子都能笑话我们！笑话你妈有野男人！” 薛晓兰彻底对邱建明失去了仅剩的最后一点点的好感。 他不仅对她，对儿子也同样毫无爱护之心，他压根不配做一个丈夫，更不配做一个父亲。 邱明泽听完之后，看向了母亲，良久之后才道：“妈，我支持你。” “……”薛晓兰的眼泪顷刻之间奔涌而出。 邱建明则是瞠目结舌地看着儿子：“好啊，好啊，薛晓兰，你养的好儿子，白眼狼！” “我儿子——” 薛晓兰刚要反驳，却被儿子拦住了，邱明泽坚定地站在了母亲的面前，对着父亲道：“如果我站在你这边，才是真的白眼狼。” 说罢这一句，少年迅速回房，快速找到了母亲的记账本，郑重地递给了父亲：“你自己看看吧，小心一些，我妈还要继续用的。” 那是一本有着厚重黑壳子的笔记本，是邱明泽小学三年级拿班里第一名后到手的奖品，送给了母亲，薛晓兰拿来记账了。 邱建明狐疑地翻开，上面记着的都是无比琐碎的数字，今天买肉花了四块六，明天给儿子买鞋花了23，驱虫剂12块，肥料148块……支出一栏密密麻麻，收入那块信息却不多，卖菜47块，外婆的红包20块…… 邱建明看了没一会，径直合上丢在了桌子上，嗤笑几声道：“怎么，你们也要听听我的账本，老子每个月都寄钱回来！你们一个两个都是白眼狼！” “你说，我听！我们一起来算算吧，爸！”邱明泽不卑不亢地再次提出了算账的主意，“看看到底你付出了多少，我妈付出了多少。你知道我从小到大去了多少次医院，交了多少学费吗？你不知道……还好我妈记录了下来，我们一起来算清楚吧，免得你总以为我妈和我用的钱是你给的。” “反了天了！你这样跟你老子说话？”邱建明怒不可遏地拍起了桌子，“我告诉你，邱明泽，大人之间的事情，你少管。” 邱明泽冷笑了一声，那神态竟然跟母亲十分相似：“现在说我不用管？你等着我回来，专门在我面前提，不就是想要拿我要挟我妈吗？” 邱建明见儿子是一点也没上套，打不过就跑，嚷嚷着要睡觉了就想走。 邱明泽拦住了父亲：“爸，别再装聋作哑了！你也是在农村长大的，不会不知道农村的苦。我记得那时我还很小，冬天的时候，我妈总是没办法睡个安稳觉，一夜起来好几次，因为她手上脚上，都长满了冻疮！” 冬天天冷，活却不少，薛晓兰不仅要照顾孩子和家里，地里的活也是没有人帮衬的，那样的条件下，怎么可能不长冻疮呢？可冻疮这样的东西，一直冷着倒无妨，到了温暖的被子里就会开始折磨人，又酸又痛又痒。 “……这些，你全都知道的，你只是视而不见，享受着自己的快活。”邱明泽的声音很冷，透着一股决绝，“爷爷奶奶、伯伯伯娘，他们也全都知道，甚至因为你的不在意，他们变本加厉，跟着欺负、压榨我妈。” 邱建明再没了先前的威风，被个还没成年的儿子劈头盖脸地教训，实在面子上过不去，不禁大声叫嚷了起来，先骂薛晓兰就是有了野男人，不守妇道，再骂邱明泽白眼狼，忘记自己姓什么了。 “爸！你要是不想我姓邱，我改姓薛也可以，薛明泽也挺好听的。”邱明泽打断道。 薛晓兰猛地笑了出来，不愧是她儿子！跟她可真有默契。 邱建明气得狠了，喉咙里都喘着粗气：“都他娘的邱红教唆的！薛晓兰，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有邱红那狐媚子一样的脸吗？你都残花败柳了，你还在那得意呢！我告诉你，离开了我，你再想找个像我一样条件的，没门啦！你这样水性杨花的，稍微拎得清的男人都不会看上你！” “爸！”邱明泽狠狠咬住了牙，即使这个人真是他的父亲，他仍然有挥拳的冲动。 “哈哈哈哈……”薛晓兰忍不住笑了出来，她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做安抚，紧接着道，“邱建明，我就当你是夸小红了，不跟你计较。不过你就这一点可以说了吗？翻来覆去的，好像没了男人，我就活不下去了……太好笑了。我告诉你，第一个，我不是非得男人养着才能活的，我有手有脚，自己能挣钱；第二个，别拿你那套丢脸的话来说了，我不在乎了，不离婚也已经很丢脸了，遇到你这样的恶心玩意，还忍了这么多年，祖宗的脸都给我丢干净了！最后，我告诉你，我绝对要离婚的，你要跟我耗，就耗着吧，总之这日子，我跟你是过不下去了，你们邱家，我呆够了！” 邱建明冷笑了几声，不再搭话，自行回了房。 薛晓兰拍了拍儿子的背，让他赶紧睡觉去，邱明泽欲言又止，最终听话地回了自己的房间，薛晓兰踌躇了好一会，仍是进了她和邱建明的婚房，家里就这么两个房间，儿子的房间里还堆放了不少杂物呢，也没有其他可选的。当然，睡一张床是不可能了，她嫌膈应，干脆翻翻找找，往地上铺了一层凉席一层垫被，这才裹着小毯子准备入睡了。 闭了灯，屋里黑漆漆的。 “我死都不会离婚的，薛晓兰，你的钱我不要了，打工我也要继续打的，你在家怎么样随便你了，但是我们不要离婚，明泽已经这样大了，何必呢？将来他要娶妻生子，人家听到公婆是离婚的，肯定也不会乐意，你得为孩子考虑考虑！” “呵，你可想得真远。我也告诉你，我死都要离婚，我要自由身，你愿意耗，耗个十年八年，我还是要离。” “你！” 薛晓兰翻了个身，再不肯搭话。 次日薛晓兰照常醒来，给自己和儿子做了两碗粉，各自吃了好一个上学一个下地，至于房间里仍在床上呼呼大睡的邱建明，谁管他。 邱明泽吃完，骑上车，猛地又把亲妈喊住了，掏出一封信递了过去，紧接着一溜烟地骑车走了。 薛晓兰哭笑不得，不明白这孩子有啥话不能说，还非得整得这样正式，还套信封呢。 第238章 邱明泽的信 因为邱建明还在睡，薛晓兰也不耐烦待在家里，带着儿子的信往邱红家里去了。 邱红一家也刚刚吃完早饭，如今他们吃饭都在张福子的厨房了，只晚上住的时候住邱红家的瓦房，半点没违背上门女婿的规矩。 邱悦跟薛晓兰打了声招呼，就开心地出门了，荣正在后头帮忙拿着书包，父女俩一起去养猪厂，一个在那搭车上学，一个今天要开车准备送褚天罡一家上城里，邱诺被留给了邱红和张福子带。 杨晓慧带着俩孩子，跟公公婆婆一起回老家，本来褚天罡也会开车，一家人一辆车勉强能坐下，但备不住俩孩子，东西太多，光是婴儿车就两，实在装不下，荣正就干脆给兄弟当个司机，两辆车上城。 当然，这样一来，到时候由荣正拖着褚天罡一起离开，杨晓慧他们也可以更放心地跟褚地煞见面了。 这头客厅里，薛晓兰把信的事情说了，邱红就让她坐下，看完信再上地里干活。 “还挺正式！”薛晓兰刚打开信纸就笑了出来，邱明泽用的开头是“敬爱的母亲，见字如面”，这对好多年没再收过信的薛晓兰而言，很是新鲜。 邱明泽的一封信并不长，先说自己很开心妈妈能提出离婚，他的心态和考试状态绝对不会受影响，让妈妈不用顾忌他，反而被拿捏了。 接着少年又提到了自己的问题，表明他肯定是要跟着母亲一起生活的，但不必争夺他的抚养权，这样邱建明名下的土地，仍然可以借由他的名义光明正大的耕种，他也可以理直气壮地问邱建明要钱，看看他舍不得又不得不给，气急败坏的样子。至于抚养权归属决定之后，也不用担心，他已经长大，当然谁也拦不住他要跟着母亲走。 薛晓兰看到一半眼泪就不自觉地流了出来，就着朦胧的泪眼看最后一段，邱明泽用端庄飘逸的字，写他会永远爱护她，感恩母亲为他付出了最美好的岁月，母亲手里的茧子有一大半是为了他生出的，他永远不会忘。 薛晓兰的哭声再也憋不住了，如果说有什么她仍然感激着邱建明，那一定是邱明泽的存在了，她的儿子温暖又可靠，即使嘴上不喜欢多说话，但做的事情永远那么熨帖。 老太太和邱红老早给预备上了，递过去纸巾，没防备被吓了一跳的邱诺则是贡献出了一根棒棒糖，让薛晓兰哭着哭着笑了出来。 平复了一下情绪后，薛晓兰把信的内容跟邱红、张福子提了提，老太太先感慨道：“这儿子得亏是你手把手带大，带得这样好，没半点像他老子的混账样子。” 邱红捏了捏自己儿子的脸：“这个长大了，也不能像那个混账的，不然我可不认了。” 邱诺嫩呼呼的脸颊被挤作一团，虽然稍稍不舒服但也没说话，只一脸无辜地看向妈妈。 “不能，谁养的像谁，你跟荣正这样好，我们诺诺长大了肯定也是个好的。”薛晓兰怜爱地摸了摸小邱诺的脸蛋。 邱诺没听懂亲妈的含糊之词，倒是听懂了后头那句，自我肯定道：“我是好孩子呀！” 薛晓兰将儿子的信又看了两遍，这才细细地折叠好了，又交给邱红帮她放好，这样的信件也不好放在她现在那个家里了，担心被翻出来。 不过有了这样一封信，薛晓兰硬气了许多，中午干脆就蹭邱红家的饭，压根连家也不回，直到在淮山地里又干了半天活，彻底汗湿了半个后背，才终于是回了家，给自己烧水洗了个澡，恢复了清清爽爽。 邱建明的气焰明显低了些，抓住机会说道：“我要回鹏城工作了，行啦，我知道你在家辛苦了，钱我也不要你的啦，等年底攒一攒，我再给你个一万块，家里的房子你看着订砖那些吧。” 一万块？ 薛晓兰直接冷笑出声：“梦里捡金子，你想得可真美。怎么，你出一万块，就想我给盖好了房子，然后让你爸妈和你免费住？我告诉你，这婚我是离定了，你别想什么房子的了，我不可能再盖什么破房子了，就算要盖，自然也是盖去我亲爹亲娘家！” “你！你是当妈的！能不能想着点明泽？”邱建明的声调又高了起来。 薛晓兰再度嗤笑出声：“怎么，你不是当爸的人？你怎么不想想孩子？何况，就你？没有任何资格指责我！” “……随便你吧，老子明天就走，看你一个人怎么唱独角戏！”邱建明气愤半晌，总算是想出了走为上策的回应。 薛晓兰冷哼一声，打算出门。 “你什么意思？”邱建明觉得哪里不太对，又追问了一句，“你不拦着我？” 薛晓兰回过头带着冷笑道：“我拦什么？反正婚，我肯定要离，你配合，我们就好聚好散，不配合，就一起闹个难堪好了。你也别太天真，真以为自己去了鹏城，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到时候什么法院起诉的玩意，我花点钱找个人帮我弄好就行，你想走当然可以，等收到法院的通知，再回来就行！” “你！你真的要做这么绝？”邱建明气得英俊的脸都扭曲了一瞬。 薛晓兰反击道：“到底是谁做得绝？我儿子叫你不要装聋作哑，你怎么不听呢？明泽今年15岁了，你跟他待在一起的时间有一年吗？你把我们娘俩当什么？邱建明，别揣着明白当糊涂，你对我也没感情，不就是图我能帮你照顾父母，摆在家里好看还好用，说在外头也好听吗？你便宜占得够多了！” “薛晓兰，你别逼我！”邱建明猛地上前几步，脸上阴鸷得厉害。 薛晓兰听了这话也突然迸射出仇恨的光：“你想打我，打！正好呢，我又多了个理由！只怕谁也不知道吧，邱潘安常年不回家，一回家就喜欢打老婆。” “你！”邱建明猛地发现自己所有的路都被薛晓兰给堵死了，顿时更气了。 “我告诉你，我再也不是以前那个任由你欺负，逆来顺受的薛晓兰了。好好想想吧，最好在明泽的中考结束后想清楚，不然我就得花钱找人帮忙起诉了。” 薛晓兰说完不再正眼看邱建明，径直出了家门。 李艳一家傍晚的时候到的养猪厂，邱明理去地里报的信，她这会洗完澡，正好赶过去养猪厂给邱红打打下手，晚上一起开心吃大餐，可不用对着邱建明那张人模狗样伪君子的脸恶心。 养猪厂里已经热闹起来了。 李艳家里一共来了四个人，李艳和丈夫王达发，俩儿子，王睿智和王睿友，不过王睿智不住宿舍，他自己有台二手的摩托车，晚上赶回家陪媳妇和孩子。 邱红亲自下厨招待，其中的仔姜爆炒麻鸭和简简单单的辣椒炒肉，香辣滋味让人欲罢不能，都被盛赞然后快速光盘了。 荣正和褚天罡也早就从市里回来了。褚地煞顺利地在车站内，见到了自己的父母和嫂子，还终于有机会亲了亲两个侄子侄女，把早就准备好的礼物送了出去，不过关于邱明星的部分，他选择了隐瞒，即使知道父母的态度有所软化，但也没可能会送祝福，还是再等等吧，免得让邱明星的处境更为尴尬。 荣正知道后不置可否，许多事情都是左右为难的，只求未来大家能和解吧。 吃完晚饭后，邱红和李艳难得兴致勃勃地打起了字牌，张福子是各中高手，林琳的水平也不错，几个人打得相当精彩，薛晓兰在旁边看得都津津有味。 直到十点半才散了。 薛晓兰回到家里，却发现，原本说要离开的邱建明又留了下来，她也不问，径直自己洗了澡，继续打地铺。 虽然邱明泽表示自己的心态绝不会被影响，但薛晓兰也并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还闹出什么大动静让孩子分心，所以等孩子考完之后再继续离婚的行动。 这也是给邱建明时间了，希望他能在这几天里想通吧。 第239章 出差一趟 中考如期而至。 邱悦这些小学生，也被放了假。因为中考为防作弊，不仅会打乱考生座位，考试的桌椅间距也会加大，这样一来，就征用了不少教室，不仅初中本部初一初二的，连同在镇上的中心小学的也没能幸免。 当然，小学生们巴不得被征用。 至于邱明泽他们整个初三年级参加中考的学生，因为很多学生都离家远，实行的是封闭管理，由老师负责照顾生活考试，食堂也会出特供中考的营养餐，早餐甚至配牛奶，这对农村乡镇地区的学校而言，是相当丰盛了。 收费却也算得上公道，一天15，早中晚三餐，三天总共45块，菜单荤素搭配合理，赠送不限量的免费开水和解暑绿豆汤，还有额外的水果，据说能够镇定、安抚情绪的香蕉，午餐每人都会发两根，再就是甜蜜多汁的新鲜西瓜，也是按照班级人数分配配额的。 这笔钱，邱明泽是管父亲邱建明要的，邱建明难得大方了些，也或许是想刷好感，给儿子拿了一百块，邱明泽毫不客气地接了，又说考完试要跟朋友们一起去聚一聚，还要给老师买些礼物以感谢三年来的教导。 “多少钱？”邱建明犹犹豫豫问。 邱明泽狮子大开口：“给我200块就行，到时候不够我再问你拿吧。” “……”邱建明这回的动作慢了许多，总归到底把钱给了出去。 邱明泽接了钱收好，转身收好自己的行李，他们要提前半天去学校适应，备考，也没再搭理邱建明，只跟亲妈打了招呼，就上学校去了。 儿子不在家，薛晓兰把他的铺盖给拆洗了，换上新的，打算自己晚上睡儿子的屋，打地铺是没有床来得爽。 结果一晚还没有睡上呢，薛晓兰又急急忙忙地收拾起了自己的行李，那架势似乎是要出远门。 邱建明自然是好奇的，问了好几句，薛晓兰却不耐烦回答，只说要出两天差，等儿子中考结束了，大约能回来。 至于跟谁出差，自然是跟邱红。 事情倒也不复杂，罗婷婷接到了一个求助电话，当地的村书记看到了静江淮山掀起南粤抢购狂潮的新闻，辗转拿到了罗婷婷的联系方式，请她帮忙牵线悦诺去大山里收淮山，说品质很好，只是运输不易，山民也不要高价，只求能够卖出去稍微贴补贴补家里。 罗婷婷就把电话又打给了邱红，拜托她看看能不能解决。 运输问题其实挺关键的，这方面的成本过高是很容易亏损的，而且工人还不乐意接呢。 邱红没有给出明确答复，只答应去实地考察下，如果综合评估下来能勉强收支平衡，不赚不亏她也乐意帮帮山民，如果要做亏本生意的话，她就得多考虑考虑了。 罗婷婷得了这回复也满意了，说到时候不论结果如何，差旅费报销。 邱红和薛晓兰配合向来默契，但是因为邱明泽正要中考，她原本是劝薛晓兰留在家里的，结果薛晓兰自己要跟着去，说儿子三天都在学校被统一管理的，啥事都出不了，她在家里也啥也帮不上，还不如去出差，省得看邱建明那张恶心的脸。 就这样一起出发了。 荣正一如既往地做着媳妇的跟屁虫兼保镖，邱红还把林琳也一起叫上了，又紧急调用了两个开货车的师傅，一行人一起去了趟山里。 淮山的质量确实很好，甚至跟邱红先前特意选出的特等品有得一拼，看得出来山里的确是人杰地灵，价格也的确实惠，当地村支书说只要0.45元每公斤就行，毕竟货运什么的还得靠邱红他们来解决。 村支书先后联系了不少公司，人家都不愿意来，所以姿态放得很低。 可惜运输问题比他们想的更严重，不仅需要人工背运的路段很长，装车之后要开的山路也格外险峻，跟来的货车师傅直接为难住了，说他们没有过跑山路的经验，很怕一个不好，人财两失。 这也是困扰山民多年的问题了，政府牵线，千辛万苦地通了电，又做了基础的水利工程，终于让地里的收成提高了那么一截，基础的温饱不再成为问题，可如今他们有好的农产品，却被破破烂烂的山路阻隔了彻底。 村支书已经多次申请修路了，但这里实在偏僻，路途也险峻，要修路费的钱和功夫都很大，而政府那头也有无数个项目等着拨款建设，一时半会实在有心无力。 邱红几人就开始商量，是不是得请更专业更高价的师傅来组织货运，安全问题总要解决好才好走下一步的，不然万一出了事，后果谁也无法承担。 关键时刻，薛晓兰提了个建议，把货运大车，连同货运师傅一起换掉，换成更适合山路运输的小型采石货车，到了统一的集运点再改装大车，运往南粤。 甚至连合作对象都有了，她自己大哥就在采石场工作，跟那些开采石车的师傅关系很好，由他出面请来那些本身有着丰富的在山里行车经验的师傅过来，运输问题想来不是什么大问题。 而且整体的价格会很实惠！ 薛晓兰在过年的时候听家里大哥提起过，因为采石场的竞争加大，陆陆续续地竟然一个地方开了好几家，抢生意抢得厉害，这就导致其中一些资源较差的采石场开始接不到订单，辞退了不少开车的师傅，这些师傅大多行车货运经验丰富，但一时半会因为自身的技能太过单一还真不好找新的单位，所以为了养家糊口只能接些外头的单子，价格低，也没什么保障。 众人一听都觉得是个好主意，薛晓兰一个电话就打给了大哥。 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薛大哥从接到妹妹电话后开始打电话找人，不到一个小时，已经给组了一个15人的小车队，连人带车的，不过半天功夫从静江抵达了目的地，跟邱红等人汇合了。 有赖于薛大哥的靠谱，找来的师傅也都是有真本事的，装车行车都是一把好手，他们只花了一天的功夫，已经往出运了40吨的淮山。 大家修整了一晚上，第二天上午又运了20吨淮山出来，就把整个村里挖好的淮山全部收购完了，再等村民们把地里的淮山挖出处理好，要大约一个礼拜后了。 邱红这回没赊账，彻底把口袋给掏空了，又从荣正那挪了点，给大家都结算了现钱，把村支书和所有卖了淮山的山民都给激动坏了，追着他们的车送山货，山里的竹鼠干、蘑菇干、野蜂蜜这类的珍藏都拿了出来。 邱红等人推都推不掉，最后只能都接了，寻思下回过来的时候，也得看着买点外头的糖果啥的来回赠这份好意。 等他们赶着回来笼口村，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各自洗洗睡下了。 第二天中午对付了一顿，邱红就提议，晚上大家一起聚一聚，开个小小庆功宴，一来这次的生意确实有赚到，二来李艳一家还在养猪厂呢，邱红总想着要给安排些好吃好玩的。 再就是，“晓兰姐，把薛大哥他们也请过来一起庆祝吧，本来也要感谢他出力的，然后你们也好好商量下，跟那边怎么表态。” 那边自然指的邱建明。薛晓兰想了想，欣然接纳了这提议，邱明泽顺利结束中考，也是时候跟邱建明掰扯掰扯清楚了，而其中，能成为她最大助力的，私底下是邱红，表面上却是她的娘家，得说服他们站队自己，而不是成为阻挠自己的才行。 第240章 礼物【侵犯】 当晚，除了薛家人，邱红还特意打电话请了罗婷婷。 这件事虽然说是罗婷婷拜托“悦诺”的，但实际上，运输问题被以小化大后，着实因为收购价低赚了一笔，她们相互又成就了一次，值得庆祝。 罗婷婷也欣然应约，还带了一个秘书一起来。 刚刚见到邱红，罗婷婷就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一个盒子，笑着说道：“这次收购淮山的事情太顺利了，那边的村支书跟我不断道谢，但真正的功臣是你们，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 邱红尴尬地看着那个极为眼熟的盒子，缓缓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了一只诺基亚3310—— 荣正托秦时尧从渠道拿到手后，今天刚在镇上的客运站那拿回来的，诺基亚的最新款手机，正式发布上市要到10月份了，所以前期渠道发行的数量很少，机会难得。 颜色呼应邱红的名字，选的火山红。 如果没看错的话，罗婷婷送的这部也是火山红。 邱红顿时就有些不知所措了：“……有点巧，正哥也刚刚送我这个。” 自从邱红开始忙活淮山收购，经常早出晚归后，荣正就打算给邱红也买一部手机，只是邱红嫌弃那玩意不仅买来贵，要用它还得费月租费，一直没舍得，这才拖到了现在，恰好秦时尧有渠道能拿到最新款，荣正就先斩后奏了。 罗婷婷和荣正不苟言笑地对视了一眼，又双双别开头。 “那这部手机就让薛秘书拿着吧？刚好，这次能这样顺利，也是薛秘书出的主意好。”罗婷婷落落大方，将手机调转了一个方向，递到了薛晓兰面前。 薛晓兰受宠若惊，下意识地看向邱红：我该不该拿啊？这玩意老贵了！关键她平时也没啥用啊！ 邱红眨眨眼：拿着，不然罗副镇长的面子往哪搁？送个礼还送不出去了。 薛晓兰就恍恍惚惚地道谢接过了手机，她这算鸡犬升天吧……薛晓兰猛地晃了晃脑袋，算了，她没文化，就不要乱用词了。 罗婷婷笑着说不客气，又从容地领着自己的秘书坐了下来，心情看起来十分好，并没有因为送礼出现了失误而尴尬。 被媳妇叫去端盘子的荣正却有些微微的醋意，在邱红耳边说道：“她怎么也想起来要送你手机？” 那语气和神情，仿佛在说罗婷婷没资格。 “……”邱红匪夷所思地看了眼丈夫，不对吧，这要醋也该是她醋啊，“你还跟她选了一样的型号和颜色呢。” 荣正皱眉：“所以她就不该送！” “不是，你醋她干啥啊？”邱红眨眨眼，迷惑极了，她跟罗婷婷现在可是合作伙伴了。 荣正欲言又止：“……” “嗯？你还犹豫？”邱红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看向荣正，两人关系亲密，很多话说不完，几乎没有犹豫隐瞒的时候。 荣正就把话说了出来，虽然吧……他没有任何证据，但是像罗婷婷这样，凡事冷静自持，又极会钻营的人，很像可男可女两头通吃的人物，他在圈子里也见过不少了。 而且，他在看人的直觉上，一直都挺准的。 “你在说些什么啊？正哥，她是因为我帮了她才送礼的啊！”邱红哭笑不得，虽然她确实长得好看吧，但也不可能真的倾国倾城，人见人爱啊！ 更何况，罗婷婷还曾经试图追求荣正呢！ 荣正就知道媳妇会是这个反应才会在刚才欲言又止，他想了想，让邱红跟他一起端着一盘冷碟，静悄悄地找了个地方观察起来罗婷婷。 只见罗婷婷面带笑容地在跟众人聊天，姿态大方亲和，随便来个记者拍张照就能写个，罗副镇长与村民亲切交谈的新闻。 “……赶紧干活去！”邱红盯着看了几分钟不耐烦了，人家明明光明磊落，反倒他们两个，像是偷窥狂。 荣正忽地撞了撞媳妇，邱红定睛一看，只见罗婷婷笑盈盈地看了眼自己的秘书，伸手轻轻捏了捏对方的耳垂…… 荣正：“……所以以后离她远一点。” 邱红：“……” “不过她应该不会玩强迫那一套。”荣正回顾了一番罗婷婷的作为和脾气，又稍稍放心了一些，他跟邱红可是领过证，受法律保护的！ 邱红彻底哭笑不得了，伸手狠狠捏了捏荣正的耳垂，清醒一点啊，这个动作最多能说明两人关系亲昵互相信任，还真当回事了！ 而且他们夫妻是东道主，躲着……观察客人，真的有一丝丝猥琐。 荣正：“……” 行叭，媳妇说什么都对。 除了重点招待罗婷婷和李艳一家人，邱红也很关注薛晓兰的哥嫂，频频交谈和敬酒，等众人吃罢，还特意和薛晓兰一起将薛大哥薛大嫂请去了办公室，深聊了一番。 重点，自然就是薛晓兰的离婚事宜。 薛晓兰再度强调了自己的决心：“大哥，我是死也要离婚的，再不可能回心转意了，你和大嫂帮我撑腰，我会很感激，袖手旁观也可以，我自己能做成这件事，但最好不要阻拦我，因为不管谁来劝，我都不可能改了，所以不要白费力气，反而招我怨恨。” 薛大哥和妻子对视了一眼，都十分意外，这个妹妹最近这一年多的时间，实在变化太大了，大到他们都产生了陌生感，从前的薛晓兰怎么可能说出这样斩钉截铁的话呢？ 借由薛晓兰的态度，他们也彻底确认了，从前薛晓兰身上的那些风言风语，必定是假的，因为但凡是有一点点真的，薛晓兰此刻也不能这样硬气地要离婚。 再就是，薛晓兰如今跟着邱红，是真的在做生意啊。 薛大哥摸了摸口袋，里头有一个厚厚的红包，是邱红托薛晓兰给出的“介绍费”……既然妹妹如今这样能干了，那离个婚似乎也不算什么，总归以后能养活自己，而且明泽也都中考结束了，是个大孩子了…… 薛大哥薛大嫂统一了意见，支持薛晓兰离婚。 薛晓兰高兴得差点落泪，又道事不宜迟，今晚就去邱建明面前帮她撑撑腰吧。 “行，你带路。”薛大哥也十分硬气了，从前是担心万一自己妹妹真的偷男人了……才在邱家面前抬不起头来，声音也不敢大，现在可不一样了，既然邱建明那人烂成这样，可别拖着他妹妹了。 邱红举了举胳膊，给薛晓兰鼓劲，但这助阵的活，她去就不合适了，本来邱建明一家就不待见她，她不去或许还好些。 邱明泽见母亲和舅舅舅妈要往家走，也站了起来一起往家赶，手里拿着一个十分崭新的学习机。 今天的聚会里，除了邱红和薛晓兰都收获了一部手机外，邱明泽和邱悦也收到了荣正带回来的礼物，两个人都是一部最新款的学习机，能听、查、背成语、课文、英语单词，还有计算和游戏各种功能，初高中生都适用，是城里孩子学习的秘密新武器。 一个准初中生，一个准高中生，收到这个都十分高兴，探索了一番功能后，先比赛起了俄罗斯方块，并且渐渐欲罢不能，豆丁小邱诺在旁边看着也跟着着急，不停给姐姐加油。 养猪厂和邱明泽的家也没多少路，很快就到了。 邱建明正就着一叠花生米一叠辣椒炒鸡蛋跟自己二哥喝着闷酒，猛地见到大舅哥还有些没回过神来，但紧接着就是彻底懵头了，先前还劝和的大舅哥，居然是来给他下通牒的，说他既然外头有女人了，就别继续恶心自己妹妹了，赶紧同意离婚！ 邱建明不可置信地看向薛晓兰，好半晌才道：“行，行，行，你他娘的有好日子不过，想去给人家当二奶啊！” 邱明泽怒意喷涌：“爸！我妈不是这样的人！” “建明啊，咱们说出来的话都得负责的，你再拿这样的话说我妹子，别怪我翻脸！”薛大哥也皱起了眉。 邱建明二哥一看这架势，只说自己还有事，一拍屁股就走人了，剩下邱建明一个，也再不敢说什么了，只是脸色阴沉，猛地对着邱明泽道：“明泽，我们两个出去走一走，说说话，我也想晓得你到底怎么想的。” 邱明泽想了想点了头，跟着父亲出去了。 这一出去，就到了晚上快12点也没回来。 薛晓兰把自家大哥大嫂送去养猪厂住一晚，自己又回来洗完澡，摆弄了一下新手机，晚饭时喝的酒终于上头了，她脑袋有些晕乎乎地裹住毯子在地铺上睡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里进来一个男人，薛晓兰半梦半醒间以为是邱建明终于回来了，也没管，却不料那男人奔着她就来了，一把掀开被子，就搂住了她上下其手起来，薛晓兰气得不行，直接擂了好几拳出去，正中男人的肚子，男人像是被激怒了，也对她动起了手来。 “邱建明，你发什么疯！你再不停手，我就要喊我儿子来了！” 那男人没说话，仍是辖制着她。 薛晓兰猛地冒出了满头的汗水，她再怎么也想不到邱建明居然如此混不吝，居然这种时候了还要给她添堵，一时又更觉恶心，动作也越发激烈，不顾一切地咒骂了起来，那男人却一句话也不回，只专心地要占她便宜。 两人在地上扭打成一团，薛晓兰猛地被推到了墙边，桌子角狠狠撞了一下腰，她猛地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这个男人一直没说话，而她儿子也一直没听到她的叫声—— “你不是邱建明！” 与此同时，门终于被推开了，邱明泽惶急惊恐的喊声响了起来：“妈！” 灯也终于被打开，薛晓兰终于看清了那试图侵犯她的人，到底是什么样子。 第241章 谁在说谎 村长家里又被拍了门，邱建国和张晓芳睡眼朦胧地起来一问，说是薛晓兰和邱嘉飞通奸被邱建明抓到了，家里正大闹呢，赶紧过去看看吧。 邱建国和妻子对视一眼，都觉得这事不简单，张晓芳连忙就去叫小儿子。 邱明理还没睡，正在熬夜看小说，听完穿好鞋子就一溜烟地去了邱红家里，通知完了又飞速地跑去了养猪厂，把薛家大哥大嫂，还有黄天华林琳，褚天罡等人也叫了起来，以防等会发生冲突时，需要人手。 至于李艳一家，是外村人，倒是不便一起跟着过去了，邱明理就让他们安心睡下，他们这么多人不至于让薛晓兰被欺负。 “阿弥陀佛。”李艳看着几人匆匆离去，忍不住地拜了声佛，她不禁联想起来邱红一年前的遭遇，实在是心有余悸。 等一行人赶到薛晓兰那的时候，周围已经满是看热闹的邻居了。虽说农村的作息里，大多数人都习惯九点十点睡觉，但夏日天气实在太热，不少舍不得开风扇的人家都会晚睡，是以听到热闹，一个个地都摇着大蒲扇出来看热闹了。 屋子里最响的是许小琴的声音，她愤怒地大骂着薛晓兰，什么婊子、下烂货这类的字眼很脏耳朵，又朝着丈夫邱嘉飞哭叫，问他这样做对得起自己吗。 邱建国和张晓芳夫妇不断地在安抚她的情绪，让她先不要这样闹，事情还没有搞清楚到底是什么样呢。 邱明泽护在母亲面前，满脸怒色，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那些哭闹和咒骂，难道他也要骂回去吗？或者骂回去能解决问题吗？少年怨恨的眼神更多对准的是自己的父亲，如果不是他大声叫嚷起来，亲口说出通奸这个字眼，不会引来这么多的人围观。 邱建明的父母和兄弟嫂子等人也全都起来站了一溜，或是满眼怒气地指责薛晓兰水性杨花，或是看好戏一般看着闹剧。 许小琴的女儿也来了，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看着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被抓住就索性承认自己出轨的父亲，还有总是泼妇骂街，不哭喊就不会说话的母亲，至于她哥哥邱承宇，今晚倒是不见，只是他也没回家，不知道在哪条街上当着混混。 而邱建明本人，则正在跟邻居们说着他抓奸的过程，又说薛晓兰欲拒还迎，现在这样也不过是装装样子，被邱明泽大吼着打断。 邱明泽怒不可遏地冲到了父亲面前：“我妈不是这样的人，是邱嘉飞欺负我妈，你要再继续乱讲，我……” 少年不知道该用什么狠话来对自己的父亲，胸膛一股气憋着，越聚越大了起来。 “邱建明，你是不是男人，自己老婆被人欺负了，你居然好意思说成是通奸。”邱红上前厉声喝道。 邱建明正欲还嘴，猛地撞见荣正充满压迫感的逼视，终是心不甘情不愿地闭了嘴。 “小红！”原本裹紧毯子，不发一言的薛晓兰听到邱红的声音，忽然有了主心骨。她的儿子很可靠，但到底是孩子，是晚辈，光是这点就无法硬气，可邱红不一样，邱红是她的闺蜜，是让她越来越好的偶像，是她可依靠的人。 邱红听到声音连忙赶到了薛晓兰的身边，薛晓兰的头有些晕，是被邱嘉飞撞到墙上产生的后遗症，她紧紧抓住了邱红的手，问出了自己思考许久的问题：“小红，我想报警，你支持我吗？” “我当然支持你！”邱红毫不犹豫地说道。 薛晓兰听完笑了笑，又道：“那你帮我找找我那部新手机。” 她的新手机，第一个电话打给110，这倒也挺有仪式感。 两人搏斗过程里，手机被踢到了角落，邱红找了好一会终于是找到了，万幸啥磕碰也没有，仍旧完好。薛晓兰拨出了电话，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说自己遭到了入室强暴，本来吵吵嚷嚷地场面忽然安静了一瞬，然后声音变得更沸腾了。 就好像沸油里进了水。 许小琴再度骂骂咧咧起来，说薛晓兰不要脸，装给谁看呢。 薛晓兰猛地扶着邱红站了起来，大声回应道：“给你老公看啊，他不是很得意吗？我看看他到了警察面前还能不能这样得意。” 薛晓兰仇恨地看向了邱嘉飞，他的存在让她背了数十年水性杨花的名声，如今还敢直接上门欺负她，正好，这一次，她再也不会害怕和退缩，大家一起算个总账。 “呵呵呵……警察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吧？晓兰，你可不能用完就丢啊哈哈哈……”邱嘉飞猥琐地接了句话，笑了起来。 引得周围也有不少人跟着笑了起来。 薛晓兰依旧面沉如水：“邱嘉飞，你继续，我倒要看看警察到底听谁的。” “……就算天王老子来，我们俩也是通奸。”邱嘉飞恶狠狠道。 薛晓兰一把拉住了想要出声的儿子：“没关系，让他先得意吧，我们等警察来。” 笼口村靠近镇上，派出所的人来得并不慢。 只是到了现场，却发现大家各有各的主张，一时之间也为难住了，不知道该不该抓人。 薛晓兰主张邱嘉飞是入室强暴，邱嘉飞却说自己和薛晓兰是早有暧昧关系，属于你情我愿的；至于双方的配偶，邱建明也同意邱嘉飞的说法，指责妻子早就跟邱嘉飞有了肮脏的男女关系，还想跟他离婚，另一边的许小琴也是一样的表示，说两人之间是通奸，要抓干脆一起抓去关着。 警察：这复杂的关系，他们该听谁的？ 现场互相之间搏斗的痕迹倒是很明显，加上薛晓兰身上的伤虽然不重，但也能看出来，本人是有反抗的意愿的。 邱嘉飞却猛地说道：“她就喜欢这样，说搞成强迫的形式她才更兴奋。” 这话一出，起哄的声音更大了。 邱红气不打一处来，高声质问邱嘉飞，如果一切都如他所说，那为什么先前在她跟许小琴的冲突里，他亲口承认了自己和薛晓兰清清白白没关系？ “废话，这种事没被抓到之前，谁他妈会承认啊！搁你你会啊？”邱嘉飞用吊儿郎当的态度不要脸说道。 荣正猛地上前一步：“说话干净点，谁他妈？你妈啊，还是你儿子的妈？你在假设什么？” “……”邱嘉飞不吭声了。 薛晓兰猛地拉住了正欲开口的邱红，自我辩护道：“你别胡说八道，我明明一直在喊我儿子的名字，喊他来救我！如果我真的是你说的那样，我为什么要喊我儿子的名字？哪怕再无耻，再不要脸的人，偷人的时候也不会喊儿子的名字吧？！” “……你喊了你儿子的名字？我是没听到。”邱嘉飞愣了愣，迅速反驳道。 “他们可以证明！”薛晓兰看向了邱建明的父母，也就是依旧和他们住在一个老屋里的公公婆婆。 可两个老人同时表示自己睡得早，耳朵也不好，没听到什么声音，再加上毕竟儿媳常年一个人在家，老人的房间和薛晓兰的房间隔得比较远。 薛晓兰的心沉了沉。 邱明泽双手握成了拳头，愤恨地看了一眼邱建明，他不该答应什么出去走走谈谈，明明在家就能谈！少年的心里满是懊恼与愧疚。 警察又问周围的邻居有听到的吗？ 并没有人回答。 这倒也正常，薛晓兰初时以为进来的人是邱建明，因此只一直喊着儿子的名字，又因为不想让太多人知晓看热闹，声音也有所控制，何况她也从来也不是吼一吼，半个村子能听见的大嗓门。 事情陷入了僵局，邱嘉飞有些得意：“诶，晓兰，算了，俗话说得好，一日夫妻百日恩，咱们虽然不是夫妻，到底也好过一场，你可不能这样污蔑我啊！” 薛晓兰差点把牙咬碎，终于骂出一句：“你放屁！” “别放你大爷的狗屁！”邱红狠狠地帮着骂了一句，又对警察说道，“警察同志，这件事不管他如何狡辩——” “我听到了。”人群中忽然传出了一个声音。 第242章 两个证人 开口说话的人是莫小玲，邱明星的母亲。 她手里拿着个手电筒，神色间十分平静：“我听到薛晓兰不断喊她儿子的名字，还有各种叮哩咔啷的响声，以为她家是在教训小孩呢，就没管，去了地头。我家的菜地晚上放了水，我怕放进去太多，着急去堵着。结果回来就看到这里很是热闹，听了半天，才明白，有些畜生不如的人在这欺负人呢。” 邱嘉飞面色一变，伸手指着莫小玲道：“你他娘地别乱说话啊！” “你指谁、骂谁呢？”莫小玲凉凉地看了邱嘉飞一眼，“你欺负我没儿子呢？” 她冷冷说完那一句，猛地就上前了好几步，神色间瞬间无比激动道：“你是不是欺负我没儿子呢？我告诉你，我不怕你！你再骂我一句试试看！” 莫小玲见邱嘉飞一时被她吓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心中一阵畅快，猛地又伸手狠狠地打了邱嘉飞一个大嘴巴子。 邱嘉飞反应过来就要还手，被荣正眼疾手快地一把牢牢捏住了手臂：“她儿子刚没，理解一下吧。” 众人也七嘴八舌地说起来，确实该理解的。谁不知道，自打邱明星跳了河，连尸体都没捞回来后，莫小玲就发疯了，时不时地就在家里扔东西，跟丈夫邱建业要么吵架要么打架的，不过，或许是留在身边只剩下一个女儿了，她对着女儿邱小云倒是比从前好上许多了，又是买衣服，又是买零食，花钱那叫一个凶。 邱嘉飞被荣正辖制着，又有其他人帮腔，无可奈何了，他妻子许小琴却急了，猛地冲了上去，对着莫小玲也撒起泼来：“你瞎说什么？你又听到了？你听到个狗屁！” 显然，这是着急了，一旦莫小玲证实了薛晓兰并非自愿，邱嘉飞的强暴罪名就成立了。 邱红，林琳连忙上前护住莫小玲，莫小玲却坚决推开了她们，转眼就跟许小琴对骂在了一起，她也不在意了，出手撕头发，挠脸，抓手臂，什么顺手来什么。 她如今可喜欢发疯了，她儿子都死了，发疯不是正常的吗？ 不发疯才不正常。 最后两人撕吧了好一会，才在莫小玲的大获全胜下被人拉开。 警察里有人拿出了手铐，既然有人证实了薛晓兰并非自愿，他们也该办事了。 “警察同志，我真的是被她叫来的！你情我愿的事情，怎么能说犯法呢？”邱嘉飞肉眼可见地慌了。 薛晓兰狠狠呸了一声：“我儿子刚中考完，就住在隔壁，屋里邱建明睡床，我打地铺，我叫你！我叫你亲娘啊！你再不要脸，也把谎话打打草稿！” 话音刚刚落下，不等邱嘉飞辩驳，猛地又有一道声音插了进来：“我也听到了。” 众人互相打量了一会，发现说话的人，是前任族长大坤爷的儿子邱建旗。 邱建旗上前了几步：“刚刚没想清楚到底说不说，毕竟大家都是一个村的。但是七嫂都说了，我也不能昧着良心装作没听到了。薛晓兰，确实喊了好多声她儿子的名字，我在外头听着还纳闷呢，怎么的啦，邱明泽难不成读书读多了耳朵聋了？结果好嘛，原来是儿子不在家，薛晓兰叫个畜生欺负了，也怪我，要是早点想明白，说什么也得冲进来，帮帮邻居啊。” 邱建旗说完厌恶地看了邱嘉飞一眼。 这回再没疑问，邱建旗家本来就在薛晓兰家附近，证词相当可信，周围人都开始同情起了薛晓兰，原来人家真是无辜的，这邱嘉飞可真不是人！邱建明和邱明泽就不在家一会的空档，他也敢闯进人家家里，真就这么急色、流氓，没王法啦！ 这回再想想从前那些谣言，大家顺势也明白了，原来这人是打了薛晓兰数十年的主意啊！诶呀妈呀，这可真是……人面兽心啊！ 声音越来越大的议论纷纷里，邱嘉飞的脸色也越发地难看了起来，警察二话不说，给他拷上了手铐，就要把人拉回所里。 邱嘉飞满头大汗，终于是磨蹭着开口道歉了：“这样行不行，我错了，我道歉，薛晓兰，你看，我到底也没把你怎么样，我赔钱，行吧？咱们和解！” “所以你承认了，你是瞄准时间，故意趁着邱建明和明泽不在家的时候，闯进门，欲行不轨的？”薛晓兰十分激动，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邱红想了想，先帮着再次确认了事实。 荣正猛地蹙起了眉头，这事听起来有些古怪。 邱嘉飞脸上纠结了一会，点头承认：“是，我错了，这样，你说个数字吧，我认赔，行不行？” “所以，从前那些故意在晓兰姐家附近乱晃悠，又送什么猪肉礼物什么的，全都是你处心积虑，故意想要抹黑晓兰姐名声的？”邱红声音提高了一大截，再度确认道。 邱嘉飞狠狠瞪了一眼邱红，无奈手铐在手上，他想了想，再次承认一切都是他单方面的爱慕，薛晓兰从未回应过他，也从没看上过他。 许小琴的脸色愤恨无比地看向了丈夫。 众人嘘声一片，不少曾经背地里说过薛晓兰不检点之类坏话的，都露出了羞愧又懊恼的神色，这……这谁也想不到嘛，人家真是无辜的。 “大家都听到了吧，薛晓兰清清白白！”不说薛晓兰激动到不自觉地流泪，邱红自己也红了眼眶，那些谣言是一把把的刀子，哪怕不锋利，积年累月下来，也割开了一个个的小口子，万幸在今天终于是真相大白，刀子全部都落在了地上。 只可惜，那些经年的伤口哪怕能够愈合，也会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了。 众人都应了声，那几个平时就跟薛晓兰交好，始终相信她的婶子也更是为她开心，凑上来好好安慰了薛晓兰一番。 邱明泽也终于是露出了笑意，总算！总算母亲洗脱了多年的冤枉！ 同样围在薛晓兰身边的薛大哥薛大嫂最为自责，觉得脸都没地方放了，原来这么多年，妹妹真是受欺负了，他们还……曾经各种教她做人要检点。 邱嘉飞在一片欣喜里抢了话头，大声说道：“都是我混账，那我……这也是实在……喜欢你，看在我好歹是喜欢你的份上，原谅我吧，我愿意赔偿！” “你说话真叫人恶心！”薛晓兰彻底镇定了下来，神色恢复了坚定，“别白费功夫，不管你再怎么说，我绝不可能就这样轻轻放过你！赔偿？你就算是倾家荡产，也赔不起我这么多年受的罪！” 漂亮！邱红暗暗地在心里赞扬了一句。 邱嘉飞一咬牙：“两万！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选择和解吧。” “你说的是人话吗？谁跟你抬头不见低头见？我可以对你视而不见！如果你真有这个觉悟，你就不会败坏我的名声这么多年！”薛晓兰心情一好，越发地伶牙俐齿起来。 这话驳得漂亮，凡是自己落了下风却劝受害者顾全大局，善良一些的，都是十恶不赦没脸的畜生不如的东西。 邱嘉飞咬咬牙又再度认错，许小琴在一旁也莫名地慌了，帮着哀求起来，却只听她说道：“薛晓兰，你也别太过分了，这么多年，你也没吃多少亏！两万块钱你还不知足呢！” “你闭嘴吧！你要是觉得好，我就祝你未来也有个男的造谣你和他睡了，然后给你两万块！”薛晓兰冷笑一声，“两万块？你们收着带到棺材里去吧！我还不缺这点钱，我的清白，也不是两万块就可以买到的！” 何况，他们当两万块是什么，她的痛苦和委屈是无法被量化的，想靠着花钱就摆脱惩罚，呵呵，太高高在上了。 “你们的确该给晓兰姐补偿，不过不是现在，而是等判刑之后！”邱红也添补了一句。 一场闹剧到这里也该结束了，警察们押着邱嘉飞正准备回所里，猛地又听他大声说道：“今晚这事是他妈的邱建明让我来的！他自己说的，想给他老婆一个教训！让他老婆吃点苦头，不要再提离婚的事情了！邱建明，你他妈的倒是说句话啊！” 如同惊雷炸响，满室皆惊。 第243章 真话假话 薛晓兰和邱明泽母子连心，一齐看向了邱建明，捕捉到他脸上瞬间闪过的惊慌失措，两人心里都冰凉一片，已经知道邱嘉飞的说辞是事实。 荣正和邱红对视一眼，也同样恍然大悟，就说邱建明为什么要选那个时候带儿子出去走走……合着是为了跟邱嘉飞合谋。畜生不如的东西。 众人的眼神也猛地充满了震惊和探究。 邱建明自然是否认和狡辩：“我没有！你别在这里乱讲啊！你瞎说什么呢？我媳妇，我专门找你来欺负？你做梦呢！” 这理由看似站得住脚，邱嘉飞却猛地反驳道：“你自己说的，她名声要是臭了就不敢再提离婚的事情，我有一句假话，天打雷劈！” “那雷公都忙不赢！你前头还说我媳妇自愿呢！邱嘉飞，趁我还有好脸，你赶紧地别再说了，不然我非得打你两拳，让你长长记性！”邱建明气急败坏道。 两人拉扯了几句，到底邱嘉飞没有证据，卑鄙的同流合污，也没有第三者的见证，邱建明逃脱了一劫。 尽管外人看来，邱建明的理由很站得住脚，哪有不想离婚就找外人欺负自己媳妇的啊？那不得好好宠着媳妇挽回吗？但薛大哥脑子一转，却也想明白了，这么多年来，让自家妹妹和他们一家在邱家面前抬不起头的，可不就是邱嘉飞一手制造出来的谣言？那邱建明八成是想坐实谣言，以此威胁自己妹妹。 薛大哥怒不可遏，索性也不再忍气，先是一拳头撞上了邱嘉飞的脸，打了好几拳后被警察拉开了，又反过来不小心地狠狠地踩了邱建明一脚，再给了他肚子一肘。 薛晓兰瞧着瞧着笑了出来，这么多年啊，她心里也伤心过娘家人对她的种种不信任，如今也都烟消云散了，她明白了，很多时候，信任这个东西真的很难，即使是至亲。 所以人得把腰挺直了，她当时自己都没有底气，即使是家人，信任又从何而生呢？ 薛晓兰把自己的东西简单收了收搬去了养猪厂，以此表示自己想要离婚的决心。 邱建明连带他的父母这回是真的都着急了，眼看着一个能干媳妇真要撒手不管了，都觉得可惜，好话说了一箩筐，试图挽回。 薛晓兰当然没有给任何好脸色。 察觉到薛晓兰找不到攻破点的那几位转头又对准了邱明泽，邱明泽依旧住在家里，只是一日三餐也跟着母亲在养猪厂吃，薛晓兰为此特地强行找邱明理交了双份伙食费。 邱建明甚至给儿子也认了错，只说自己太过糊涂，才会辜负了薛晓兰这么多年。 “爸，要不你买点首饰啥的哄哄我妈吧？她最近跟着邱姨喜欢上了打扮自己。”邱明泽面色平静地提出建议。 邱建明点头：“这个主意好，只是——” “我妈喜欢金子，金灿灿的颜色，她最喜欢，说像稻谷的颜色。”邱明泽立刻补充道。 邱建明：“……” 最后金子没买，邱明泽有些失望，笑着说给亲妈听，还以为能讹点钱，结果依旧是本性不改。 薛晓兰笑了笑，说没关系，反正买了来她也不稀罕。 住在养猪厂的另一个好处是，在许小琴来找她闹的时候，有人帮忙拦着，一人一句话，许小琴的戏就唱不起来了。 邱嘉飞被关在了看守所，薛晓兰铁了心，要让他成为村里的第二个邱建斌，村里的人也太多是支持的，这都不同于邱建斌的色迷心窍，想想看吧，邱嘉飞这都祸害人家的名声多少年了，而且是真的夜里闯进人家的房子里动手动脚的，一时村里有闺女的，多少都警惕了不少，这种事先不说名誉受损，对人生理心理都是伤害。 许小琴平时爱吃醋拈酸，但这项特质也是因着她觉得她男人是家里的天，邱嘉飞被看押后，对她而言，就等于是天塌了，因此一天总要来闹好几回，或是道歉或是恳求或是撒泼，还撺掇着自己女儿一起来求薛晓兰，薛晓兰也仍旧不搭理。 呵呵，要是她这回再当一回软包子，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至于离婚的问题，倒是真的又搁置下来了，主要原因也并不是邱建明不配合，而是邱明泽的老师在了解到这一情况后，给了一个建议，说邱明泽非常有可能成为镇上的中考状元，会被大肆报道，到时候父母离婚的新闻贴在旁边不好看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会引发本不该有的关注度，因为建议如果能延后的话尽量延后。 建议合情合理，薛晓兰采纳了，她不想在儿子的荣耀时刻贴上自己失败的婚姻，邱建明更是巴不得，紧接着就表示自己要回鹏城工作一段时间，这期间希望薛晓兰再好好想想，最后如果仍然坚持要离婚的话，再给他一点时间，他回来处理。 薛晓兰看不上邱建明那副样子，并未说什么，等邱建明离开了之后，她也搬了回去，既然还没有离婚，她当然有资格住在那房子里，何况许多东西也是她添置的，儿子也住在隔壁，她很有安全感。 这回邱建明的父母和兄弟嫂子不仅没敢说什么，还做出了十分欢迎的姿态。这薛晓兰如今厉害起来了，他们又是向来捡软柿子捏的，还敢说什么呢？ 薛晓兰恢复了元气后，上街买了双份礼盒并水果那些，领着儿子，邱红也陪在一旁去向邱建旗和莫小玲两个为她作证的道谢。 跟邱建旗的过场很快，毕竟也没有多的话题可以聊，加上邱建旗的妻子似乎在生气，对着他们几乎没有笑脸，又频繁大动静地要么对着家里小孩的玩具摔摔打打，要么踢踢家里的铁桶什么的……几人瞧着不对很快说完转了出来。 薛晓兰有些疑惑：“她似乎在跟我们生气？” “不能吧？这气跟我们生得着？估计是两口子闹矛盾了。”邱红也觉得对方在生气，但跟她们实在关联不上。 话音刚落，屋里头猛地传出几句大吼和拌嘴的话，落实了夫妻俩之间吵架的事实。 薛晓兰和邱红这才相视而笑，又往莫小玲家去了。 小学生已经正式放暑假了，邱悦刚放假就被廖青韵接走了，当奶奶的给报了一个什么暑假绘画的写生兴趣班，要去个一周时间再回来。 莫小玲家，她女儿邱小云也在，身上穿着漂亮的小裙子，瞧着神态之间的确是比之前大方许多了，或许是被亲妈的疼爱滋养了不少。 莫小玲顺手还给切了一叠香瓜做招待。 薛晓兰把感谢的话一一说完，莫小玲摇摇头：“你别谢我，我没那个脸，先前……都靠你们帮忙。” 她犹豫了好一会，猛地压低了声音：“对了，你那一晚具体怎么喊话的，跟我说说吧，免得后头真要对质起来，我说的对不上。” 薛晓兰：“……” 邱红：“……” 邱明泽：“……” 三人眼里都是满满震动，莫小玲的这个意思，她……是做的假证？ “还有那个许小琴，以前对你做过的那些事，你也都跟我说说，看看我能不能套上，给你一起把证给做了。”莫小玲轻轻低着头，又口出惊人语。 薛晓兰对邱嘉飞的控诉还有损害名誉权的部分，目前正在收集证据。 “……” 沉默了好一会后，薛晓兰率先道谢：“小玲姐，谢谢你！” 不管真的假的，既然已经当着警察和众人的面说了出来，就必须是真的！ “……你要谢就谢邱红吧，要不是她先前给我出主意，只怕我这会，也早没了。”莫小玲低声说道。 邱红有些尴尬地扣扣脸，她倒也没那么伟大吧……这话听着叫人怪不好意思的。 薛晓兰就望着邱红笑了出来，她心里的确最感激邱红。 从莫小玲家出来，路过小卖部，几人又进去订了一百斤的米酒。和暑假一起来临的，还有收割季，邱红和薛晓兰要准备收谷子种秋稻了，不过有养猪厂一大波人帮忙，这事再也没有从前那么艰难。相对应的，邱红又开始准备掌管厨房了，毕竟大家帮着干活，伙食不能差，有肉还得有酒才行。 邱大聪边记下订单数量，边报出时间，可能需要三天时间，夏天一到，村里买米酒的人多了不少。 “行，本来我们也不是一天喝完呢。”邱红应道，又掏出钱包给了定金。 邱大聪接过钱，撕下一个收款凭证递了回去，忽然变得有些欲言又止起来。 邱大聪的小媳妇过来把邱红和薛晓兰一起给拉进了小卖部后头的房间里。 邱明泽：“……” 邱大聪随手取了一个棒棒糖，递过去哄小孩一般，对他说道，先坐着等等妈妈哈。 邱明泽：“……” 邱红和薛晓兰，两人也十分懵圈。 小媳妇还牢牢锁了门，这才偷偷摸摸小声道：“我跟聪哥想了好久，还是决定得跟你们通通气，那个邱建旗，他当天……一直在小卖部坐着呢。” “什么意思？”邱红一惊。 小媳妇道：“就是晓兰姐出事情，村里人过去看热闹的时候，邱建旗也刚从小卖部离开呢。他……应该没可能那个时候在家里能听到晓兰姐喊的那些。我们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作证，不过那天他是最晚走的，小卖部里也只有我和大聪哥知道他走得晚，其他人估计都不清楚他啥时候走的。” 邱大聪夫妻俩听完了薛晓兰的事情后，都觉得蹊跷，但也没有戳穿邱建旗的谎言。 只是这多多少少是个隐患，所以还是想让薛晓兰本人知道。 邱红：“……” 薛晓兰：“……” 合着真的证人一个都没有啊，幸亏当天邱嘉飞心理素质不强，自己给认了！ 第244章 升学宴 就在邱建明离开的第二天，中考成绩出来了，和高考需要等大半个月才能查询分数不同，中考只需要一个礼拜。 邱明泽中考前做过一次信息填报，那时薛晓兰还没有手机，所以他在问过荣正后，往联系方式那一栏填了荣正的手机号和养猪厂的座机号。 荣正是在吃早饭的时候接到电话的，初中校长亲自打来，让准备好，学校会在次日安排几个领导老师，亲自把邱明泽的分数条、重点高中的录取通知书、庆祝的横幅，以及最重要的奖学金都一起送到家。 当然，学校里每年这些东西都是提前准备好的，等分数出来填个正确的名字就行。 荣正嗯嗯应着，等挂断电话后冷静宣布：“明泽拿状元了。” “明泽拿状元？状……状元！”邱红先是有些懵圈，紧接着就是狂喜。 一家老小乐呵呵的，几口吃完早饭，一起往薛晓兰家去报喜了！ 邱明泽金榜题名拿了状元。 除了母校给了1000元奖金，县里的重点高中也表示会给他提供奖学金，毕竟中考状元这样的好苗子，未来就是冲击985的最强劲选手！ 学校门口也很快拉起了大红横幅，热烈庆祝本校邱明泽同学中考一举夺魁！紧接着就像电话里说的那样，校领导带着教导主任，邱明泽的班主任等老师一起来了他家，给送通知书奖金啥的，顺便合影留念发新闻，顺手还给村里也送了个大红色横幅，邱建国乐呵呵地带着儿子去挂在了村头。 薛晓兰开心地张罗着要给儿子办宴席庆祝，邱明泽自己很有主意，说办个谢师宴就行，至于亲戚，除了如今改变态度，全力支持薛晓兰离婚的外婆一家，其余的他实在不怎么待见，那些人或多或少欺负过母子俩，或者压根瞧不上薛晓兰，更遑论许多只会看热闹的村里人了。 请那些人吃宴席还不如把钱捐给贫困地区，少年提议，除了邱姨一家跟养猪厂的叔叔伯伯，村里只单独请平时交好的，还有之前帮忙作证的邱建旗和莫小玲两家就好了。 薛晓兰一想也是，她如今看得开了，自己又是打算要离开笼口村的人，更不想做什么无所谓的面子，儿子的想法挺不错。 邱明泽的爷爷奶奶却表示了强烈反对，说家里多少年也就只这么一回，他们倒也明白可不是哪一个孙子都能拿状元的，紧跟着提出，必须请全村吃饭大办一场的，更不用说亲戚那些了，不论远近必须也全部请来。 又紧急打电话给了邱建明，勒令儿子马上回来，带着钱回来！这种大喜事父亲不在像什么样。 被这么一掺和，薛晓兰和邱明泽母子俩都不开心了，却没想到，这一回，邱红也不站他们那一边了。 “大办一场挺好的，好不容易考个状元呢。”邱红掰开手指头跟薛晓兰算，你看，要是请全村，一来，村里人是不是都得来免费帮忙？劳力有了吧！二则，稍微亲近些的亲戚，这种时候是必须要打红包来的，趁着这个大好机会把之前送出去的红包收些回来多好？！再就是，状元真的不简单，别说亲妈，她看着都眼馋，这种喜庆时刻，就得搞点大场面才给力呀！ 何况，家里也有这个实力嘛，薛晓兰自己是攒着钱的，最近又跟着邱红忙活，赚了好些，钱么，得花，越花越有！ 邱红说的话，薛晓兰还是听得进去的，她点点头，又笑着打趣道：“你再等三年，让邱悦给你也拿个状元！” “哈哈哈……虽然就是这么一说，但我想想都觉得高兴！三年后，明泽又要高考了，到时候说不定咱们两家还能凑个双喜临门。”邱红笑眯眯，对宝贝女儿十分有信心。 薛晓兰也点点头，跟着畅想了起来，不说别的，等到了那个时候，她一定已经是自由身了。 邱明泽却仍未被说服，他就是不待见那些人。 张福子开口了：“大小伙子，心胸得大一点！你现在争气了，大大方方地请一次客，往后还有谁敢乱嚼舌根啊？真有那舌头长的，不等你去说，别人也帮着骂回去了，请客请客，是要客人承情的！你啊，越有出息，你妈妈，那面子上就越有光！” “……嗯，我明白了，谢谢奶奶。”邱明泽听懂了张福子的话中话，这场面越办得大，影响也就越广，往后大家说话都会小心些，毕竟那样的排场，不是谁家都能有的。 人，总是会趋炎附势的，这是本性。 张福子笑眯眯地摆摆手，又跟半大的孩子语重心长了一回，表面功夫这种事呢，其实做做也不费劲，你就当演戏好了，不用真情实感，但是这功夫做了是受益无穷的，它会在无形之中帮助你整个外在的形象加分，后头做什么都更顺利。 这是聪明人心照不宣的社交法则。 邱红在一旁微微点头，的确如此，所以大家才会如此看中经营自己的口碑啊。 邱明泽点点头，若有所思。 两天后，学校那头的诸如采访之类的事情全部结束，邱建明也重新风尘仆仆地回来了，邱明泽的升学宴，声势浩大地办了起来，不仅请来了学校里的许多老师，连带亲戚和全村人也都一个不落地请了，大红色横幅挂着喜庆又飘扬，氛围热烈极了。 依旧请的邱建吉做掌勺，毕竟全村协作的话，老师傅发话就是更好用，邱红也依旧跟着打配合，她和荣正在这场升学宴里直接送了邱明泽两头猪，又特意准备了一只价值不菲的派克钢笔和一块手表送出，这礼可以说是相当拿得出手了。 张福子老太太倒是方便，直接包了个大红包，邱悦则是送了一个很有意思的高阶魔方，特意从市里买回来的，真让邱明泽爱不释手了。小邱诺这回没再送自己的涂鸦，说画画太累，抱着荣正买回家的西瓜送了一个给邱明泽，还提醒人家可以直接在他家切来吃，小气吧啦又贪嘴的模样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有了邱红一家打样，邱建明一家也没敢小气，不然传出去要笑死人了。几个伯叔姑姑辈的都包了大红包，邱明泽的爷爷奶奶也下了回血本，不仅亲自定了好几对松糕庆祝，还直接给了邱明泽1000块的奖励。 眼看着邱明泽前途似锦，大家各怀心思，都默契地不再提过去那些嫌隙。 客人里大都是称赞和艳羡，不过也有一样无比兴奋的，好比邱嘉钢家，邱子衿也正常发挥，顺利考上了重点高中，拿到了珍贵无比的升学卡，让邱嘉钢和何青青狠狠长了一回脸。 这一回，何青青是再也不说女孩读书没用了，逢人就夸自己女儿厉害，多少男孩也比不上的，邱嘉钢更是兴奋，说等邱明泽的升学宴结束，就轮到他们家办了。 也有不太自在的，好比邱建业在其中就一言不发。当年的邱明星，也是这样风光过的，那时候他们家也办过酒席，只是如今……物是人非。 不过莫小玲的精神倒是不错，领着女儿邱小云来吃席，脸上带着笑。 “小玲姐，你来，我想跟你问个事情，小云愿意来也一起来。”邱红笑眯眯地走了过来，招呼道。 莫小玲就带着女儿跟在人后头走进了一间带锁的房间。 第245章 升学宴2 “小红，什么事啊，是伙房缺了什么不成？”莫小玲进了私密的房间，脸上的表情柔和亲切了很多。 邱小云有些拘谨地躲在母亲身后，也好奇地看向邱红。 “今天收到了一个包裹，我想给你们也看看。”邱红笑眯眯的，将荣正刚刚从客运站那拿到的褚地煞与邱明星寄来的照片和信一起交给了莫小玲。 最顶上那张是邱明星在打工的饭馆里照的，身上穿着服务生的制服和围裙，相比离开前的模样，他的脸上身上都稍稍长了些肉，看着不再那么瘦骨伶仃了，或许是为了配合拍照，还特意憋出了一个笑脸。 莫小玲的眼眶刹那就红了。 邱小云凑在一旁，却是欣喜无比：“哥哥比之前有精神了！” “你哥还有大喜事呢，你们看第二张是什么。”邱红笑着提醒道。 莫小玲这才舍得翻到下一张，结果母女两个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那上头是她们去年苦苦盼而不得的邱明星的大学录取通知书。 “他……他真的考上啦？他怎么考的啊？”莫小玲的眼泪再也憋不住了，在那地狱一般大半年的时间里，她知道儿子心有不甘，可从没有想过，还会有这样的一天，看到儿子达成所愿。 邱小云的眼睛也红了起来，喃喃道：“我哥真厉害。” “说是一直都在复习，中间还央求他的老师给他提前报了名，后来……他复习了一段时间，就去考了，结果发挥得很不错。”邱红解释了一下。 莫小玲哭了好一阵才道：“那……那大学的学费？” 当母亲的习惯为孩子操劳谋划，莫小玲肉眼可见地紧张了起来，考上了是要去读的，可是大学学费可不是一笔小数字。 “我们跟明星商量过了，这钱我们借给他，等他以后工作了再还就行了。”邱红简短解释了一下。 实际情况呢，还有些复杂，只是不好跟莫小玲全盘托出。 褚地煞的意思是这钱他来出就行，他有那个积蓄，更有那个责任和心意，可邱明星并不愿意接受，为此两人还闹了好大一通别扭。褚地煞怀疑邱明星想踹了他，另寻新欢，焦心又上火的，但邱明星却道完全没那回事，他只是不想两人之间的感情混进太多金钱交易，他希望两者能分开，这样他在这场感情里，背能挺得更直些。 荣正和邱红压根不知道怎么劝，反正那俩人看起来，最后当家做主拿主意的反而是更柔顺些的邱明星，他们也就按照邱明星的意思借了钱，收了借条。 莫小玲感激地看向邱红，心情激动之下，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这头要从邱建业手里拿点小钱，改善改善女儿的生活是可以的，要拿大钱也不是简单的事情，再一个她儿子怕也不愿意要那钱……如今邱红能这样妥帖，她真是恨不能给磕个头。 “看看信吧，小玲姐。”邱红安慰了莫小玲好一会，只说那笔钱不必太放在心上，他们拿出来也没有啥影响，接着就催着人看信。 莫小玲紧张地打开了信，递给女儿，邱小云认真地读了出来：“亲爱的妈妈，可爱的小云……” 邱明星的信并不长，只交代自己考上了大学，未来会好好读书，也会尝试着找兼职，他可以自己照顾好自己，不论是生活，还是经济上都不必担心他，反而是母亲和妹妹的生活让他十分担忧，但他希望母亲能看开些，好好照顾妹妹，也勉励妹妹要听话些，好好读书，唯有读书读出去了才有挣脱命运束缚的机会。 邱小云把信给亲妈读了好几遍，母女俩又对着那些照片再三看了看，就把东西还给邱红了，她们是万万不能带回家的。 邱红刚把东西放好，把母女俩又送出来，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李艳一家赶来吃席了。薛晓兰跟邱红关系亲密，之前还特意去了孩子满月酒，又送衣服又送礼金，李艳跟她也处得不错，自然也要带着礼金礼物来凑热闹。 更何况，她们往后来往会更多。 说来也是个意料之中的好消息。在养猪厂待了半个月的李艳一家，在回大王村之前，正式决定要跟荣正一起办个养猪厂了，他们看到了黄天华和褚天罡的技术，也看到了养猪厂虽然氛围良好但极其严格的管理，更是直观感受到了半个月里饲养猪的飞速长膘！ 养猪厂真的很有前途，只是也确实辛苦，但对于李艳一家而言，这些辛苦是在可承受范围内的，因此一致决定合作荣正和邱红。 不过就算双方签订了合同，决定合资办厂，目前而言，能做的也有限，李艳一家要勘察勘察村里的地方，选定一处拿来盖猪圈，不过有现成的笼口村的养猪厂做参考，各种图纸数据什么的，也仍然保留在呢，想来速度会快一些。 薛晓兰和邱红一起赶去把李艳等人给接了进来，又安排好座位，话闲好一会这才离开了。两人一个是今天的主家，一个是伙房的副手，都有些不得空。 邱明泽也猛地拐过来找到亲妈，申请拿几瓶米酒，除了老师、亲戚和村里人，整个升学宴上最特别、也最明媚耀眼的存在就是邱明泽的一帮同学了，都是重点班的孩子，有些跟邱明泽、邱子衿一样上了重高，有些遗憾地准备复读一年，剩下的则是准备去读中专或者普高，各自都有去处。 比起大多数，甚至接近90%，拿了初中毕业证书就要在家跟着父母务农或者做生意或者南下打工的学生，他们延缓了进入社会的时间，也拥有着更幸运的命运。 “行，跟我来。”薛晓兰想了想米酒那甜滋滋的味道，以及不超过6度的度数，让这些半个孩子尝一尝也没啥。 邱明泽拿了酒美滋滋地回了同学那桌，薛晓兰正准备去找邱红商量下等会的回礼不够怎么办，猛地被邱建明给拉住了。 已经喝得红光满面的邱建明在席间夸夸其谈，只不过提到的关于邱明泽的信息十个里十个都是错的，但亲戚们也并不可能辨别得出来，只邱明泽的舅舅薛大哥忍不住频频白眼，他心里十分看不上妹夫这种平时龟缩，如今出来抢风头的动作，吃饭吃到一半，直接换了一个桌，去跟荣正等人一起坐了。 邱建明紧紧拉着薛晓兰的手：“我家明泽能这样优秀，还得靠我老婆会教！我老婆，是无比能干啊，家里打理得清清爽——” “明泽能这样，是靠的自己努力。”薛晓兰听不下去了，光是老婆那个词她就犯恶心，“他从小身边只有一个妈，我又要管地里的活，很多时候他的读书学习全都靠的自己。” 邱建明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了，低声道：“外人面前，给我点面子。” “呵呵，面子要靠自己挣的，别丢人现眼了！”薛晓兰反讽道，接着手上狠狠一甩，挣脱了邱建明就要走。 邱建明复又把人拉住，正要说些什么时，突然来了好几个不速之客—— 带着一双儿女来的许小琴。 许小琴直接上前双手死死握住了薛晓兰的手，大声恳求道：“我求求你了！你儿子拿了状元，以后是大好的前程，你放过我们一家吧！求求你了，嘉飞他真的已经悔改了，我们给你道歉，给你赔偿，你要多少钱你说个数！” 这番话来的又快又密，愣是没让薛晓兰有阻止的机会，已经闹得满座皆惊。 许小琴的女儿木楞一般站在一旁，并不吭声，她的儿子邱承宇却有一张嚣张跋扈的横脸，猛地上前抓住了邱建明胸前的t恤揪做一把，拿阴森语气问道：“那晚就是你让我爸去你家操*的？” 那话说得无比粗俗，在坐的大人都纷纷色变，却都有些觑邱承宇的霸道气势，只都站起身，开口劝说起来。 “我没有！”邱建明下意识地否认了，紧接着又直接推了邱承宇一把，他觉得被个小孩这样辖制逼问十分丢脸，没想到更丢脸的是，他压根没能推动对方。 邱承宇拍了拍邱建明的脸，动作里满满都是侮辱的意味：“你也不看看他儿子是谁，你就敢骗他？你**的，老子今天教你做人！” 说时迟那时快，薛晓兰还在试图挣脱许小琴的手，隔着四五张桌子的荣正和邱明理等人也才把小孩给安排好，准备往这边赶，只见邱承宇猛地掏出了一把锋利的半臂长尖刀，邱建明被吓得爆发出一股劲，猛地一个错身躲去了薛晓兰的后头，将薛晓兰往前推了一把，正好撞进了邱承宇狠命捅出的一刀。 一秒过后，薛晓兰愣愣看向自己的腹部，她那条为了儿子升学宴特意买的红黑色的裙子上，渐渐渗出更鲜艳的一抹红色来。 邱承宇眼睛也没眨，直接就又把刀给抽了出来，带出一抹飞溅的鲜血全部淋在已经吓傻了的邱建明身上。 第246章 手术 邱承宇得意非常：“给你他妈的长长记性，就凭你，也想送老子亲爹坐牢？臭**。” 周围的人已经都被吓呆了，不敢置信居然有这样的小畜生在大庭广众之下就敢如此嚣张，但摄于那沾着鲜血的尖刀，还没有人敢上前搏斗，也有些机灵的，已经跑去拿武器了。 就连许小琴也吓得瞪大了眼睛，终于丢开了握着的薛晓兰的手，薛晓兰失了这个支撑，堪堪倒向了邱建明。 邱承宇拿着那刀，还朝着周围比划了一番，看着周围的人迅速退散开来，他又露出了一抹自傲的笑容，朝着薛晓兰道：“跟你好好说，你还不听了！选择和解听到了吧？不然我给你儿子身上也开个窟窿！” 说完这句的邱承宇举着刀大摇大摆地就要离开，却被在他身后的荣正和黄天华，一个侧踢踢掉了那把凶器，一个从后头给了他狠狠一脚……眼看两人合力就要把人制服住了，邱承宇却猛地又生出来一股蛮力，拿铁头一把顶开了黄天华，泥鳅一般迅速逃脱开去，这时褚天罡毫不客气地举起了长凳一板凳敲上他的背，板凳应声就碎成了两截，邱承宇这才踉跄了一下，被荣正狠狠压倒在地上，双手反绞禁锢住了，邱明理赶紧取来水桶上的红麻绳，荣正利落地打了一个双环结。 这种结最早是坊间拿来捆猪的，特点是越挣扎越牢固，打这个结，倒也分外符合荣正一个养猪厂老板的身份。 另一头的邱建明仍是六神无主地呆立一旁，跟着荣正等人一起赶过来的薛大哥没空搭理他，先是飞速地脱掉了自己的t恤，盖在妹妹伤口上按着止血，一边又让自己媳妇去找些干净的毛巾来。 荣正让黄天华和褚天罡看好邱承宇，赶紧报警，又交代邱明理不管上哪拿，总之搞个简易的担架出来，把薛晓兰放担架上，等会抬到路口，紧接着自己迅速跑了起来，边跑边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到镇上的医院，说明了薛晓兰的情况，又交代自己大约10分钟后抵达医院门口。 邱明理这回没拉胯，直接一眼看中了旁边搭建起来放菜的板子，腾空之后拿下来，躺一个薛晓兰刚刚好，荣正的车来得很快，几个男人帮忙把担架迅速抬上了车，居然也刚好放下了，荣正一脚油门就奔着镇医院去了。 和同学朋友坐在角落里正在碰杯畅聊的邱明泽是在自家舅舅的影子都不见了后，才从周围越来越大的嘈杂声中觉察到不对的，至于一直在伙房忙碌的邱红，得到消息还更晚。 好好的一场升学宴，被毁了。 等邱红和邱明泽一起被邱明理送到镇上医院时，薛晓兰刚被转移，邱承宇的那一刀十分刁钻，捅在了肚脐眼附近，挨着主动脉，导致了可怕的大出血，镇医院的医生接诊后判断没办法处理，直接联系了市医院。 荣正领着薛大哥一起跟车去了。 救护车已经没影了，只隐隐约约地有呜哇呜哇的声音传进耳朵里，邱明泽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他徒然拿手不断擦着，想要擦干净眼睛里出的水，却发现怎么也擦不干净。 他才16岁，在他短暂有限的16年里，只有母亲是他的保护伞，少年坚强又勇敢，可此时此刻却涌上了一股巨大的心慌，他害怕母亲就此离他远去。 邱红还在跟护士了解情况，邱明泽已经猛地朝着医院外跑了出去，邱明理连忙追上，大喊着让人停下，他有车，他们可以开车去啊！ 邱明泽这才停了下来，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向邱明理和邱红，看得两人都难受了起来。 邱明理载着邱红和邱明泽，一脚油门也上了路，半路上，邱红收到了荣正的电话，说薛晓兰已经进了手术室，又把医院地址等信息说了。 手术做了三个多小时，几人也在外面等了三个多小时。 万幸的是薛晓兰的血型并不稀有，医院的血库也很充足，完全供应上了，医生宣布手术成功了，止住了血，也顺利缝合了伤口，接下来只要不发生严重的术后感染问题，薛晓兰就性命无虞了。 给薛晓兰做手术的是外科主任，本来人是熬了半夜的手术正要下班回家休息的，结果情况太危急，又被叫了回来，亲自动了手术，脸上写满疲惫，但态度却很好，详细地说明了情况，安抚邱明泽等人，说就他观察，薛晓兰的身体素质是很不错的，恢复情况应该不会差。 邱明泽盯着头顶已经开始长白头发的医生，如同盯着观世音菩萨，他从前对未来的规划懵懵懂懂，此刻却猛地冒出了一个想法，或许，当一名医生，成为拯救者的角色，才是最有成就感的。 如同此刻，他甚至想给眼前的医生磕头道谢。医生救的也不止是一条命，毕竟，如果他妈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些什么来。 或许是以血还血，一命偿一命。 一旁的邱红也喜极而泣，被荣正揽在怀里轻拍安慰，薛晓兰的大哥同样红了眼眶，松了口气。 薛晓兰没有那么快苏醒，荣正领着邱明泽，办好了所有手续，医药费倒是邱明泽自己出的，他今天收到了不少红包，拆出来厚厚一叠，正好派上用场。等琐事全部办妥了，几人开始商量，让邱明理先把薛大哥送回家，有邱红领着邱明泽待在这里就够用了，至于荣正，则刚好在市里办点事，顺便照顾照顾邱红和邱明泽。 邱明理和薛大哥都有工作，明天还得上班，再就是薛大哥跟妹妹到底男女有别，在这边也帮不上什么忙。 因为薛晓兰已经手术成功，薛大哥也接纳了这个安排，感谢完，又说回头让他媳妇来跟邱红换班照顾，又安慰了大外甥一番，刚刚准备离开，就见自己年迈的父母自走廊另一端朝着他们所在的位置奔了过来，满脸惶急。 两位老人的旁边是薛大嫂，后头跟着邱建明。 “晓兰怎么样了？”没等走到跟前，薛母已经大声问道。 薛大哥连忙答道：“手术很成功，小妹还没醒，医生说可能明天才会醒。” 确认女儿命保住了，老两口这才狠狠松了口气，又趴到门那边去瞧躺在恢复室里的薛晓兰，因为伤口凶险，薛晓兰身上还插着各种检测的仪器管子，尚不能直接探视，要等护士通知。 薛大嫂则详细问了问到底伤到了什么地方，以后有没有后遗症之类的问题，这些问题邱红也问过，只是医生并非万能的，只说了大概，然后就表示一切还得继续观察。人命刚从阎王爷那抢回来，到底能不能留住，未来会恢复到什么程度，都需要时间。 邱明泽冷眼看向了在一旁低着头心不在焉的父亲，他的母亲受伤，着急的唯有外公外婆，舅舅舅妈，父亲那一系的亲戚竟然没一个跟着来的……甚至爷爷奶奶，他的母亲照顾了十几年的公婆，也没来，邱明泽替自己母亲感到不值。 哪怕从前就知道他们的真面目，依旧觉得不值。 第247章 你想干什么? 荣正猛地插了一句话：“邱承宇送进去了吗？” “送了！我们就是先把人送进去了，才来的。”薛大嫂答道。 薛晓兰被送医院后，留在现场的黄天华等人立即报了警。 因为性质太严重，属于重大刑事案件，最后来的是公安局，黄天华和褚天罡就把制服的邱承宇移交了，又配合做了说明，邱建明自述也是受害者，薛大嫂则作为当时的见证人之一，跟着一起去做了笔录。 至于许小琴母女俩，作为嫌疑人的同伙也被一同关押等待处理。 薛家二老，因为实在担心女儿，等薛大嫂从公安局回来后，强烈要求要去市里探望，这才一行人搭乘客车上来了。 薛外婆哭了好几场，心疼女儿遭罪，还想留下来亲自照顾，薛大嫂连忙说自己留下来就行，老人年纪大，身体不是那么好了，再就是这医院里也大，要让他们留下来估计哪是哪都得费半天劲才能弄清楚，谁也不放心。 薛外婆还有些不乐意，她是真被吓到了，不舍得回去，但碍于自己的年纪，又不好死犟着让儿媳妇为难着，到底同意了回去。薛大嫂是个会哄人的，连忙让婆婆回了家后，好好去搜罗些滋补的老母鸡准备着，等小妹能进补了，就给小妹送来。 这话说到了薛外婆的心里，老人连连应着。 令人出乎意料的是，原本还满脸心不在焉的邱建明竟然强烈要求自己和邱明泽一起留下来就行，说自己身为人夫、人父，这种时候自然要担起自己的责任。 邱红：“……” 邱红没忍住，直接不客气地再次强调了他跟薛晓兰即将离婚的事实，让他哪凉快哪歇着去。 薛大哥薛大嫂也不客气地表示，自家妹子自己会照顾，不用劳动邱家。 就连邱明理也在一旁腹诽，装什么啊，早先也没见这样有担当。 “邱老板，哪怕你是大老板，也不能这样对别人家的事情指手画脚吧？”邱建明的口气忽然变得有些阴森森的，大舅子他没法反驳，这一位却不能越过他去。 邱明泽猛地开口道：“我妈不喜欢你，你不要在这待着，影响她心情，邱姨说的话也没错，我妈一定不想见到你。” “我是真心担心晓兰，一日夫妻百日恩，何况我们十几年的夫妻。”邱建明却又换了另一个口吻，“哪怕之后晓兰坚持要离婚，可我现在还是她老公，照顾她天经地义，没有人能赶我走。” 邱红哑然，还真是如此…… 薛外婆有些生气：“你现在装好人，你早干什么去了？那么大的刀子，你不护着我女儿，你这会子好好的，在这碍我们的眼呢！” 薛外公是个沉默寡言的，这回也开口道：“等晓兰好了，你好好地配合她把婚离了就行，不用你这时候装好人。” “爸妈！我对不起晓兰，对不起你们！我该死！”邱建明猛地直接跪了下来，又往自己脸上扇了一巴掌，“但是，求你们给我一个机会吧，这也是最后的机会了，让我至少为晓兰做些什么。” 荣正忽然朝着邱明泽递了一个眼神，猛地开口道：“要不就成全一下……吧，刚好邱诺晚上黏人得紧，我们不回去，小孩又该闹了。” 邱红默默地没说话，虽然还不知道丈夫葫芦里卖什么药，可但凡他开口都必有缘故，她自己要配合。 荣正又道：“明泽，你晚上的时候警醒些，我听说，一般做完手术的都好半夜醒，说不定你妈也是这样呢。” “……好。”邱明泽思考了一会，答应了下来，又揽着外婆的手，低声哄了哄老人，好歹把人哄得愿意离开了。 留下邱建明和邱明泽父子在医院，一行人转身出了医院门，荣正和邱红只说还有其他的事情，两人开车走了，剩下邱明理载着薛家四人，先回了趟村里。 因为事出突然，几人都还有东西留在邱家。 邱建明的父母见亲家来了，脸上都有些讪讪的，问了问薛晓兰的情况，又借口说今天办宴席，虽然快到尾声被破坏了，他们也得留在家里帮着送客，所以才没有跟着上去，等明天没事了，指定要去探望的。 薛家人一个也没搭话，拿了自家东西就准备走人。这要是他们自己家亲闺女被捅了一刀，看他们还能想得起来送客不。 薛外婆临走前，又想起女儿从前受的磋磨，没忍住吐了口唾沫，厌恶地瞪过去一眼。 邱家二老也不高兴了，飞快地把门关得乓乓响。 邱明理一下火上来了，上前狠命拍门：“小爷，小奶，这亲家的回礼你们给忘记啦？舅舅还给送了辆自行车呢，外婆也打了个大红包！” 这话一出，邱家二老脸上通红，这跟指着鼻子骂他们不懂礼数也没两样了，连忙就回屋把回礼给拿出来了。 薛家这边是半点不稀罕，邱明理自己帮着装上后备箱，这才又把薛家人请上车：“这些回礼都是小婶……都是晓兰姐备下的，咱们该拿就拿。” 薛家四口人这才面色稍霁，又跟邱明理道谢，还得辛苦他又把他们给送回山里。 “没事，我平时就是邱红姐、晓兰姐的司机，你们有事召唤我就行。”邱明理这句话说得诚心，薛家人也听出来不是客套，一时又把他给夸了夸。 送完人再回到养猪厂，已经是晚上七八点了，林琳等人自然还没睡，都跟邱明理打听了一下薛晓兰的病情，邱红打过电话抱平安，但电话里也不好具体说，众人都还挺担心的。 邱明理就把医生说的话复述了，要是没有术后感染，或者出现新的问题，薛晓兰很快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 林琳得知邱明理还没吃晚饭，主动给泡了一碗面，邱明理边等面边沉思，没忍住给李艳家里拨了一个电话。 王睿智接到的电话，还以为是薛晓兰的事情，径直说他妈傍晚时候就已经问过邱姨，知道薛阿姨情况了，结果给邱明理变得支支吾吾了半晌，最后才鼓起勇气问，能不能给他一个云宝珠的电话号码。 自打相亲结束都快过去大半个月了，人家半个回复也没有，这意思很明显，没看上他，邱明星为此很是难过，毕竟他真的对云宝珠很有好感。 他想再争取一次。 他曾经以为自己所处的世界平平淡淡，最多也就是村里吵吵闹闹罢了，可猛地就发生了这样可怖的事情，加上邱明宇空荡荡的腿……他想自己或许应该再勇敢一些，至少不该给生活留遗憾。 哪怕被拒绝，至少努力争取过啊！ “……你那有纸笔吗？我念给你听哈！”王睿智在电话里笑了几声，紧接着报出了一串数字。 邱明理赶紧拿笔唰唰唰地记下了。 然后…… 在床上辗转反侧到了深夜也还是想不好要跟人家女孩子打电话说些什么，不由把头捂在枕头里啊啊啊啊地控制着叫了几声。 同一时刻的病房里，邱建明也没有睡。 当然，跟邱明理犯的单相思不同，他是在陪护。 薛晓兰在晚上十点的时候短暂醒过来一次，只持续了两分钟，也没能说出任何话，就又昏睡了过去，护士说这个是正常的，同时在检查一番后撤掉了部分机器，允许家属在恢复室陪护了。 邱建明望着病床上黯淡惨白，毫无血色的面容，陷入了沉思，许久之后，他忽然抬起了手，捏了捏输液管，紧接着哆哆嗦嗦地拔了薛晓兰手上的针头，又拉了拉被子盖在了薛晓兰的脸上，伸手捂住了薛晓兰的口鼻，准备发力。 “你想干什么？” 冰冷无比的声音响了起来，原本趴在母亲床边睡着的邱明泽抬起了头，眼睛里满是清明与彻骨的恨意。 第248章 还是16 邱明泽当机立断地按了铃，护士和保安几秒钟的时间就冲了进来，显然在外头早有准备，很快，制服了邱建明后，由护士出面又打电话报了警。 警察到的时候，邱红和荣正也赶了过来，听到邱明泽平静地向警察陈述：“我爸拔了我妈的点滴，又拿被子盖在她的脸上，伸出手捂住她的嘴巴鼻子，持续了大约3秒的时间，被我醒来制止了。” 邱红上前摸了摸少年的脑袋，将他揽住抱了抱。 荣正无声地叹了口气，邱建明强烈要求留下来，这个极其反常的举动其实已经暴露了自己，可他也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下得去手，当着儿子的面想杀死妻子。 证人除了邱明泽，还有值班的护士和保安，邱建明没有辩驳的余地，彻底保持了沉默，问什么都不说。 警察带走了邱建明。 邱红和荣正陪在邱明泽的旁边，度过了漫漫长夜。 一直到了次日下午一点多，荣正在外头打包饭菜进来，三个人吃好了午餐，薛晓兰才终于正式醒了过来。 “儿子……成兔子啦？”薛晓兰笑了笑，先调侃了一下红眼睛的儿子，紧接着又虚虚握住了邱红的手，试图用力却根本用不出多大的力，只觉得全身都被掏空了，于是只好无奈苦笑了一下，白着一张脸慢慢说道，“小红，是邱建明把我推过去的。” 她可以肯定，如果不是邱建明闪躲之后推她的那一下，她不会那样正正好好地撞在邱承宇的尖刀上。 邱明泽的眼泪无声无息地流了下来。 邱红和荣正对视一眼，震惊之下也一句话说不出了。他们都没有亲眼看到现场，但当时目睹了现场的客人，不是两三个，而是起码数十个以上，竟然没有一个人提出邱建明的问题，可见他的动作是多么的隐秘和自然，让人无从察觉。 但……这又对应上了昨晚邱建明的行为，邱建明早就想让薛晓兰消失？ 警察那边上午来过一趟，带来的却是一个坏消息。 邱建明挨过了一个晚上，到了白天就死咬住自己是陪夜陪到脑子迷糊了，看错了点滴瓶，以为里头空了才会拔掉滴管，至于拿被子盖住薛晓兰则是不想看到她苍白的脸色，觉得心疼，而邱明泽形容里的他捂住了薛晓兰的口鼻，本人更是完全否认，说他当时迷迷糊糊压根没有使上多少力气，动作也不是捂住，而是轻抚。 荣正打电话又把警察喊了过来，在病房里给薛晓兰做了笔录。 因为邱承宇做出的事实在恶劣，在众目睽睽下行凶杀人，所以现在负责这案子的人是老熟人，廖应辉，刑侦队的队长。 也是荣正的表哥。 听完薛晓兰的形容后，廖应辉紧皱眉头：“还有其他……更直接的证据吗？” 他怀疑按照邱建明极擅狡辩的性格，会直接否认，只说自己同样是受害者，推薛晓兰的那一下是完全无意识的动作。而且，之前的案件记录里，目击者的确没有任何人提及邱建明有推薛晓兰。 薛晓兰缓缓闭了闭眼睛，她没有证据，那瞬间实在太快了，她只隐约感觉邱建明推了她一下，加上自己的直觉才会这样推断。 廖应辉为难住了，薛晓兰说的这些缺乏证据，而且一个不可否认的事实是，造成薛晓兰如今躺在病床的主要责任人是邱承宇，而不是邱建明。 荣正问起邱承宇，廖应辉苦笑一声，这也是个刺头，说压根没想到会有这样严重的后果，只想稍微威胁一下薛晓兰，让她不要告他爸爸邱嘉飞，更令人为难的是：“他年纪只有15，还不到承担完全刑事责任的年纪。” “。”邱明泽忽然快速报出了一串数字，“这是邱承宇户口本上登记的出生日期，我曾经看到过。” 作为成绩好的学生，会被老师征用为小帮手，帮着登记整理资料是常事。 廖应辉惊讶道：“那这小子是谎报年龄啊！” “他的实际——”邱明泽话刚冒了个头，邱红猛地一把捂住了少年的嘴，然后紧急地找了一个蹩脚的借口，“明泽，刚刚好大一只蚊子在你下巴这呢！” “咳……”荣正咳了一声，下了个逐客令，“既然有了一个突破点，后续的事情就劳烦廖队长多多盯着了。” 廖应辉自己琢磨了半晌，合上了本子收好了笔：“行，那我这头先回去调查下户口登记的数据，要是真满16了，那……自然是不一样的。咱们后头再联系。” 谁都心照不宣的是，邱承宇敢这样霸道的在众人面前拿刀行凶，一方面是天生恶种，本就没有常人的同理心，所以极度自私自利、肆意妄为；另一方面则是长期为非作歹、作威作福积累下来的成就感，让他误以为自己任何时候都能逃脱。其中关键的一点，也是他的年纪，让他之前成功逃脱了许多责任和惩罚。 如果邱承宇的身份证件上，真的已满16……对于薛晓兰一方绝对是有利的。 廖应辉带着同事走了。 邱红呼出一口气：“我们谁都不知道邱承宇的事，晓得不？” “我明白了。”邱明泽脑子聪明，早已想明白其中蹊跷，认真应了声。 邱承宇的确是15岁，他没有撒谎。 邱明泽更没有撒谎。 事情也很简单，农村里头十分常见的，男孩登记在户口的年龄往往比实际年龄大上一两岁。撇开被工作人员登记错的那一类，很多父母是故意这样做的，原因多种多样，其中最普遍的一种，是因为法律规定22周岁才能办理结婚证，这类“高瞻远瞩”的父母希望儿子未来能够早些结婚，也“符合法律法规”，于是才会报大一两岁。 不知道邱嘉飞与许小琴夫妻俩的原因是啥，但他们确实给邱承宇报大了一岁。 邱明泽知道这个事实，却不能在警察身份的廖应辉面前说出来，否则就失去了立场。他们默认以户口本上的登记日期为准，要求已满16的邱承宇承担刑事责任的立场。 这，或许是邱承宇服罪的关键。 好一会后，邱明泽又喊了一声邱红：“邱姨。” 邱红扭头问怎么了。 “……没什么，就想喊你一下。”邱明泽想道谢，又觉得谢谢说出来太轻，太矫情了。但他心里实在太感谢了，感谢邱红及时阻止了他的诚实，在这样的情况下，他那一瞬间的诚实，可能会让他们少掉一个绝佳的反击机会。 邱红想了想，道：“我们不是为了害人，只是不想白挨了这一刀。” “嗯。”邱明泽点点头。 薛晓兰也感慨非常，跟儿子半斤八两的，也叫了叫邱红的名字。 邱红：“……” “你别想太多了，先把身体养好，老人说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邱红安慰了一句。 但后福暂时还没看到，纷扰倒是又出现了。 邱建明仍然在被关押着，薛晓兰提出的，他蓄意将她推向邱承宇的尖刀这一点，果然再度被反驳了，邱建明表示自己绝没有伸手推人，只是本能反应，看到了尖刀之后下意识地躲远了些，一不小心撞到了薛晓兰而已。 虽然邱建明振振有词试图摆脱嫌疑，但的确行为有那么一丝丝不对劲，廖应辉带着人又去了村里，详细问了问当时在场的目击人，得到的结果很遗憾，确实谁也没有注意到邱建明有推人这个动作，都说当时一切发生得太快了。 如此……的确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邱建明想要谋害妻子。 于是在商量过薛晓兰那头之后，公安局决定把人扣满48小时再放出去，玩玩心理战，看看能不能炸出些什么。 但邱家二老听到这个消息后坐不住了，又有邱建明的兄弟姐妹，一同找去了医院，不为探病，而是到了病房就开始一轮口水战，从苦口婆心地劝家和万事兴，要顾忌邱明泽的面子，到最后的阴阳怪气，说做了个手术，莫不是把心肝都给做没了，好聚好散就行，做什么要把人送进局子里。 “因为他可怜，我就快乐啊。”薛晓兰忽然轻轻笑了起来，现在也不敢大笑，腹部那么重的伤，她是任何大动作也做不了了。 这么轻飘飘的一句把邱家几口人气得不行，却又无可奈何，毕竟邱明泽如同保镖一样牢牢守在母亲身边，谁也不敢说重话。 “好了好了，大家龙门阵也摆完了，赶紧趁着天还没黑回家吧，让晓兰姐休息休息，我们也该去吃晚饭了。”邱红心里笑得不行，跟着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话音刚落，她的手机好猛地响了起来，一看，嚯，伍老板的，邱红连忙接了起来。 第249章 抢弟弟的来了 伍雄文打来的电话很简单，一家人马上要抵达静江啦，该安排的地主之谊赶紧安排起来，最重要的是，记得把他儿子心心念念的“弟弟”给带出来。 邱红挂断电话有些哭笑不得，欢迎自然是欢迎的，毕竟是最重要的合作方，就是这时机实在不好，而且消息也来得太晚，他们压根没做任何准备。 “小红，你和荣正安心去忙。”邱家人离开后，薛晓兰问了问电话内容，立即说道，“医院里有医生护士照顾，又有明泽陪着我，啥事都妥当了！” 她如今的确是生活还不能自理，但住的是单间病房，护士照顾很尽心，令人尴尬的排泄问题等等，都处理得无比丝滑，完全对得起病房的高价格。 “可千万不能因为我耽误了工作，大山那边是不是还有最后一次收购，也到时间了吧？”薛晓兰又关心起了工作。 邱红笑着摇摇头：“放心，等你情况稳定一些了，我马上就带着林琳出发，耽误不了。” 事实上，因为薛晓兰进医院实在太出乎意料，邱红已经推迟了进山的时间，怕她这头再有什么事情需要她，而她到时在山里，远水救不了近火。 不过这会，她和荣正还真得离开医院了，先去把伍雄文给接到再说。 伍雄文一言九鼎，说马上抵达就是马上抵达。 荣正开着车刚抵达对方在电话里说的酒店，就见到了在酒店大堂兴冲冲地盯着观赏鱼瞧的伍家乐。 伍家乐看到邱红比看到稀奇古怪的观赏鱼还要兴奋，飞速地蹦过来了：“弟弟妈妈！弟弟呢？” 额……暂时要让小朋友失望了，弟弟还在村里，这么晚了也不好再把小孩接上来，得明天了。 “……好叭。”伍家乐肉眼可见地失望，片刻后又邀功一般道，“我还带了好多好多荔枝给弟弟呢！” “哇，那弟弟肯定很开心。”邱红眼睛一亮，这时节可不就是吃荔枝的嘛，这玩意汁水丰盈，香甜弹牙，家里俩孩子，还有老太太都挺喜欢吃。 要么，还是回家一趟？ 没等邱红合计好，伍雄文已经带着夫人走了过来，伍夫人见到邱红就笑了起来：“你之前给出的那个主意，还真管用了，这混小子，期末考试考进了班里的前十名。” 虽然一年级的题目并不难，但对于那些小豆丁而言，能考进前十，也算不错了，尤其伍家乐期中考试可是垫底的。 所以才有了这次承诺里的静江之行，不过伍家乐的俩哥哥都没有跟来，青春期的小孩已经有了庞大丰富的社交圈子，不再喜欢跟着父母出游。 邱红顺着这话题也夸了夸自己的宝贝女儿，邱悦的毕业考，依旧稳定发挥拿了满分。 “哦哦，你们家还有个姐姐呢？那到时候可要一起见见了，我喜欢小姑娘。”伍夫人当即兴致更浓了。 伍家乐也跟着凑热闹：“阿姨，你家还有妹妹吗？我喜欢妹妹。” “暂时只有姐姐。”邱红笑得不行，伍家三个儿子，怎么可能不喜欢小姑娘呢？怕最小的这个在肚子里的时候，就狠狠期盼过是个女儿。 伍雄文立即证实了邱红的猜测，对着荣正不无羡慕的道：“还是你厉害些，儿女双全！” 他并不知道邱红是二婚，又见两人感情十分甜蜜，理所当然地把邱诺和没见过面的邱悦都认为是荣正与邱红的孩子。 “伍老板也是有福气的，女孩子不比男孩，心思比较敏感，得娇养。”荣正微微一笑，笑容里带着一丝炫耀。 伍雄文：“……” 他是娇养不起吗？ 他是没得娇养的对象！ 邱红看了荣正一眼，眉眼弯弯。 作为东道主，接风洗尘的宴席必不可少，荣正和邱红选了一家本地风味的大饭店请客，席间言笑晏晏，有着淮山生意大火的基础，加上邱红目前又在尝试着收购淮山，解决长期供应的问题，还有两个孩子的缘分，氛围想不友好都不行。 伍家乐也是十句话里有五句都离不开弟弟。 吃到静江特色的爆炒螺蛳，小孩压根嗦不出来，颇为郁闷地问：“弟弟嗦得出来吗？” “弟弟也嗦不出来，不过他姐姐会帮他挑出来。”邱红十分耐心，拿着牙签给小孩挑螺肉。 伍家乐更羡慕邱诺了：“我大哥二哥才不会管我。” 几个大人同时笑了起来，好一会后，伍夫人忽然问起了薛晓兰，说之前都在一起的，怎么没把她也一起带来。 “嗯……”邱红斟酌一番，把薛晓兰发生的事情据实已告。一来，伍家是关系密切的合作伙伴，伍夫人也跟薛晓兰见过面，聊得不错；二来，因为邱明泽是临江镇的中考状元，邱承宇的行事又太过可怖，有关新闻早已发了出去，在整个静江市都闹得沸沸扬扬了，瞒着并没有什么意义。 伍夫人听完肉眼可见地泛上一股同情与心疼：“这捅人的什么来路？竟然这样嚣张？完全藐视法律？” 南粤近港城、澳城，各种骇人听闻的事情她也听过不少，但静江是个岁月静好的地，没想到居然也有这样可怕的事情。 “是个天生坏种，胆大心狠，来路倒是没什么，只是措手不及。”邱红叹了口气。其实邱嘉飞被关押后，她曾经提醒过薛晓兰警惕邱承宇，薛晓兰自己也很注意，毕竟两人都知道邱承宇是个多坏的胚子，可怎么想也想不到，他竟敢就那样拿着刀出现…… 伍雄文则奇怪道：“她老公呢？听你说了这么一通，她老公一直没出现。” “……”邱红惊讶于伍雄文的敏锐，她自然不可能张口就把薛晓兰要离婚，还有各种夫妻之间的龌龊全盘托出，但因着要刻意保护这方面的隐私，反倒露了馅。 邱红猛地心思一动，或许……她可以拜托伍雄文帮着查一查邱建明的猫腻，要是能抓到些什么把柄，薛晓兰的离婚估计能顺畅些。毕竟邱建明长期在鹏城打工，鹏城就在南粤，而伍雄文在南粤可是地头蛇。 斟酌一番后，不再避讳，邱红把事情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 伍夫人：“……老天爷！” 伍雄文则是爽快地接受了委托，表示这种都算小事，回头他就安排人去查查邱建明的底细。 “太感谢伍老板了！等晓兰姐恢复了，到时候让她请客，答谢你和伍夫人。”邱红认真道谢。 伍雄文摆摆手，举起了酒：“都是朋友，这点忙是应该的。” 几人碰了杯，又聊了聊大山收购淮山的问题，最后在伍夫人表示明天一定要去探望薛晓兰后才算结束了。 伍家乐提醒母亲：“妈妈，明天我们要去接弟弟！” “没忘呢，你叔叔阿姨肯定会把弟弟给你带来的！”伍夫人对着儿子无奈了，不过她也有所期待，“记得把姐姐也一起带来。” 邱红笑眯眯：“好，肯定都带来。” 宴席散了之后，时间已经很晚，荣正和邱红把人又送去了酒店，两人这才开车回了城里的房子歇下了。 直到次日，伍雄文打来电话让荣正去提货，夫妻俩才总算明白了伍家乐嘴里的好多好多荔枝到底有多少，小型卡车，一整卡车，摆路边摊卖都能卖一天的量。 得，召唤邱明理上来吧，得把这些荔枝赶紧分一分亲戚，这玩意好吃，但不经放嘛！ 第250章 探病 荔枝卸货完毕后，伍雄文和妻子果然履行诺言，提着荔枝先去探望了薛晓兰。 当然，病人本人是暂时没这个口福了，她暂时只能吃流质食物，不过送给护士和医生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大家都很开心，荔枝的价格可不便宜，大佬送的品质又更好，吃着甜蜜蜜，心情都不觉变好。 伍夫人倒也格外真诚，除了荔枝外再没买其他不实用的，但又表示自己已经安排了家那边，选一些滋补的燕窝鱼胶海参鲍鱼，到时候寄过来。 薛晓兰差点被口水呛住：“……” 有钱人探望都这么豪横吗？ 薛晓兰有些诚惶诚恐地拒了拒，伍夫人却让她不必在意，邱红也朝着薛晓兰使了个眼色，其实她很理解薛晓兰，会觉得那些礼物太贵重了。 可是她也理解伍夫人这类人的想法，在正常人眼里算得上诚意十足的诸如罐头牛奶这类探病礼物，在她的眼里自然不入流，也显不出她对于薛晓兰的诚心呵护，哪怕不是诚心，拿来敷衍都有些掉面子……怎么说呢，在她们的级别，燕窝鱼胶也就跟罐头差不多吧，毕竟人家家里可是开大市场的。 这些呢，都是邱红从荣正身上学来的，所以才会打眼色，示意薛晓兰收下，这份诚意不该被辜负。 薛晓兰想了想，也明白过来，开心地道了谢，皆大欢喜。 现场唯有伍家乐十分着急，频频看向母亲，意思很明显：咱们还不去接弟弟吗？ “乐乐，弟弟等会也会来这里哦。”邱红揉了揉小孩的脑袋。 伍家乐眼睛一亮：“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阿姨骗过你吗？”邱红假装受伤。 伍家乐嘻嘻笑着摇了摇头，也不觉得在病房里难熬了。 没等多久，果然，邱明理带着邱悦和邱诺一起来了病房，同行的还有林琳。邱明理的母亲和大嫂，还有村里跟薛晓兰交好的婶子，以及李艳等人都准备来探望陪伴，林琳私底下直接就给排了班，说大家间隔开来更好，大家都同意了。 林琳又跟薛外婆那头也打过招呼了，让薛大嫂先别忙着上来，好好料理家里的事情先，这头他们会照顾好的。 眼下正是农忙季，邱红和薛晓兰的稻子有养猪厂那一大帮人帮忙，倒是怎么都不愁收的，一般家庭还真腾不出来空来。 伍夫人第一眼看到邱悦就喜欢上了。小姑娘瞧着乖巧文静，眉眼间又有点冷冷的，最主要的是相貌实在好，虽说肖似邱红，但被打扮得只怕比小时候的邱红精致百倍了，短发柔顺丝滑，林琳在车上还给现编了俩俏皮的麻花辫垂在两旁，身上穿的是白裙子，脚上穿着白色轻薄的半高袜，配着黑色小皮鞋，脖子上挂着廖青韵送的玉佩，手上则是邱红新买的银手镯，瞧着真是家里娇养着的小姑娘。 邱悦按照妈妈的提示打完招呼，伍夫人就把人一把揽在了身边，脸上笑容满满地开始嘘寒问暖，后来见小姑娘谈吐大方，又格外有主见，越发地稀罕起来。 就连伍雄文也有些眼红，感叹邱红和荣正太会养孩子了，又说这回太匆忙，忘记了见面礼，下次指定补上。 荣正还要炫耀：“其实也还好，绘画学了快两年，也不过拿了几个小奖，算不上天赋异禀。” 伍雄文：“……” 得得得，知道你女儿画画很厉害，天赋异禀了。 邱红趁着大家各自忙活着，凑在薛晓兰的耳边，把她请伍雄文帮忙查查邱建明的事情说了，又道歉说这是她的自作主张，薛晓兰马上激动地摇摇头，轻声道：“小红，你可以做我的主。” 同时我也知道，你做的这些是在为我做主。 两人对视了几眼，闺蜜之间的默契无需多言。 至于伍家乐，当然是一颗心全放在了邱诺身上，弟弟弟弟地喊得亲热，又把他专程带过来的玩具献宝一样拿出来。 不过邱诺也是个金鱼脑袋，对伍家乐这个只是短暂接触过的哥哥先前还记得些，现在早忘得差不多了，见他太过热情，还有些怕怕的，自己往邱明泽那边躲，邱明泽才是他熟悉的哥哥呢！不过因为有邱红提醒，总算没忘记之前的承诺，把给伍家乐画的小老虎“大作”给带了上来，亲手送给本人了。 伍家乐就有些小郁闷，还有些受伤。 “弟弟，你是不是不记得我了？” 邱诺眼珠子转了转，又扣了扣自己背带裤上的背带，虽然的确不太记得了，但隐约间也明白直接承认的话，大概是有些伤人的，于是软软地靠在邱明泽的身上，撒娇道：“我们来看魔术吧？我哥哥会变魔术。” 邱明泽失笑，手上稳稳当当地揽着小孩，熟门熟路地从他的衣服小口袋里摸出了一枚一块钱的硬币。 魔术很简单，邱明泽把硬币放在手掌上全方位地展示一番，紧接着就利用视觉差，把硬币给变没了，再让小邱诺朝着他的掌心吹了一口气，又把硬币给变了回来。 这种小魔术靠的是手速和视觉差，要是骗伍雄文和荣正这类人是绝无可能的，但骗骗两个岁数加起来也才刚刚到10的小孩，是足够了。 伍家乐遭受重击，他不会变魔术啊，这个弟弟是带不回去了，想着想着，小孩悲从中来，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邱明泽：“……” 邱诺也吓了一跳，紧接着倒是多了一点亲切，他平时也老爱哭了，作为男孩子有点不好看，可是这个哥哥好像跟自己一样爱哭呢…… 几个大人也被吓一跳，等问明白为啥哭，伍雄文觉得自己的面子迟早有一天要被小儿子丢光…… 邱明泽想了想，给小孩面前晃了晃硬币，说刚刚的魔术可以教给他，并且保证包教包会。 水龙头立马停了，伍家乐当即又给自己认了一个哥：“哥哥，你快教我！” 于是整个病房里所有人都开始紧盯住了邱明泽……手上的硬币。 在邱明理和邱悦都先后掌握了魔术技巧后，伍家乐小朋友也终于看明白了，雨过天晴，一群人准备外出了。 毕竟伍家一家三口来静江是旅行的，何况薛晓兰虽然伤口恢复良好，暂时没有出现任何感染问题，但精气神到底是短，接待了这么久已经有些疲倦了。 邱红和荣正要带着俩孩子去做陪玩，林琳留下来，照顾病人，邱明理则要负责处理那堆荔枝，给邱友春和廖青韵等人，再就是养猪厂的员工，还有家里的张福子老人等都分一分。 临走之前，伍家乐不假思索地指了指邱明泽问道：“那个哥哥不跟我们一起去吗？” “哥哥一起啊！”邱诺赖唧唧地拉了拉邱明泽，也有些想跟着哥哥一起玩，大约小孩子对大哥哥大姐姐总有一股天然的崇拜。 虽然薛晓兰也希望儿子能出去散散心，而不是在病房陪她无聊，但是邱明泽压根没有任何心情游玩，也不想去扫兴，还是坚定地拒绝了。 邱悦就把提前准备好的东西递了过去，好几本小说，还有一本崭新的，塑封还没开的数独练习册，小姑娘介绍道：“哥哥，这个是高级版本，我去买的时候，书店老板还不推荐呢。” “这下我再也不会没事干了，谢谢悦悦。”邱明泽收了这样的礼物，终于笑了笑。 一行人出了病房，邱明理猛地又把邱红给叫住，故意缀在了最后头，期期艾艾地小声问了问，给女生打电话该说些什么好啊。 他在厂里的时候也问过林琳，结果林琳给出的主意是大胆表白，给他整得怪害羞的。 这他……也不想表现得没脸没皮的啊。 “嗯……”邱红没想到邱明理还存了这心思，原本相亲过去了半个月毫无动静她都放弃了……看来晓兰姐的这事，确实让大家都有些震动。除此之外，她也赞成林琳的建议，时间已经太久，不来点猛的，姑娘可能连邱明理是谁都想不起来了。 而且，邱明理的性格也是那种赶鸭子上架后反而能发挥得不错的类型。 “要不，你直接去找她吧，电话里说不出来，面对面地诚恳一些，或许她更能感受到你的真心。” 邱明理举一反三：“给她送点荔枝过去？” 伍老板送的荔枝真的又好吃又个大，精品啊！ “嗯，开窍啦！分享是一切感情的开始啊。”邱红笑眯眯。当初，荣正也不是用的这招嘛，分享他的时间和注意力，从小事到大事，全面照顾她一家的生活，让她彻底沉迷其中了。 邱明理有些慌张：“万一她拒绝呢？” “那你就要把握分寸了，如果对方明确拒绝，就不能再纠缠了，大大方方地说道个歉，说以后不会再打扰了。”邱红认真叮嘱道，“这样还能留下个好印象，不然死皮赖脸的才是真丢脸呢。” 某些范围内的彼此拉扯和试探是调情和暧昧，但超出了就是骚扰了。 邱明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第251章 送荔枝的乌龙事件 邱红和荣正履行了地主之谊，带着几个孩子畅游静江去了。 而邱明理，则是认真履行助理的职责，开着车，把荔枝按照荣正的吩咐送了一个又一个地方，最后回了村，全部分发好之后，自己也分到了两箱，送了一箱回家，剩下一箱在办公室，整个人再度犹豫起来了。 真要送过去被当面拒绝的话……那也太丢人了。 邱明理试探着拨过去一个电话，结果无人接听。 黄天华和褚天罡可看不下去这磨磨唧唧的性子，先是好好鼓励地一番接着又激了几句，邱明理这才把车又开了出来，打算为追爱翘回班，云家那村子距离笼口村还不算近，得开车去，不然太费脚。 “我……我真去啊？” 黄天华等人的回应是每人都踹了一脚车轮子。 邱明理忐忑不安地上了路，小车很给力，不过几脚油门的事，抵达了目的地。 在村外头的大路边停好车后，邱明理又结结巴巴的找村里人打听了一下云家，有个大婶估计是云宝珠家的亲戚，直接把他给领了过去。 “今天园里在采摘最后一批芒果呢，家里都没人，你先坐一会，我去帮你叫他们回来啊！”大婶说着口音大差不差的土话交待道。 邱明理连忙表示自己可以跟着一起去帮忙，表现的机会到了啊！ 大婶很爽快，带着人就往果园里走。 快到的时候，大婶指了个方向，告诉他直接走进去就能找到人了，说完自己匆匆忙忙地忙活自家事去了。 “麻烦您啦！”邱明理对着背影道谢，转过头继续捧着荔枝往前走，快到的时候，侧边猛地出来个跟云父有六分相似的男子，一把将他拉住了，大声道：“怎么这么慢？快点来帮忙，把力气都给用出来！这今晚就要下雨了，时间赶着呢！” 邱明理只来得及将自己的荔枝放在果园围栏旁，就被强行征用了劳力。 忙活了好一阵，跟旁边也在采摘的村民搭上话后，邱明理才知道之所以这样着急忙慌的，一是今天有果商来产地收购，二来就是天气预报晚上和明天都会有阵雨。凡是水果，是不好雨天采收的，不耐贮藏，且非常容易感染炭疽病和蒂腐病，前者就是果子上出现一个个腐烂黑洞，后者顾名思义，就是从果蒂开始腐烂。 但采收芒果的活还真不轻省，芒果金贵，又容易磕碰伤，需要配合剪刀逐个小心剪下，轻拿轻放，不能抛掷，不能用力，采满一桶了仍要轻放轻搬，然后迅速转移到阴凉处散热，要等1-2个小时后，果温正常后再装框，不然还容易聚热腐烂。 邱明理就这样被带着狠狠干了三个多小时的重体力活，最后汗流浃背，肚子也饿得空空如也了，这才被带着说一起去吃饭。邱明理赶紧先找回了自己那箱荔枝，又不住地摆弄起自己被汗湿的头发，心里很是在意，这么个狼狈样子实在是有损形象啊。 没等跟着人家跨入家门，先被喊住了：“邱明理？！” 是云宝珠充满不可思议的声音。 邱明理憨厚转身，顶着满头大汗挥了挥手：“终于碰到你了，今天我帮你家摘芒果了，你家芒果长得真好啊。” “帮我家？”云宝珠反问。 邱明理渐渐意识到不对了，转身看向了最初把自己喊过去当劳力的人。 “二叔，你认识他？”云宝珠憋了一会，指着邱明理率先问道。 邱明理这回明白了，挠挠头：“哦，原来是帮你二叔家。” 他就说这人跟云宝珠的父亲长得有点像，肯定是一家人。 云二叔目瞪口呆好一会后问邱明理，难道不是他之前联系的七舅爷家侄子吗？来帮忙摘芒果的。 邱明理摇摇头，示意了一下自己手上的箱子，表示自己是来送东西的，结果半路上还没有找到人呢，就被拖去干苦力了，不过：“没关系，反正也挺好玩的，哈哈哈……” “呵……二叔，合着你路上随便拉个人就让人家帮忙干苦力啊？真行！”云宝珠没好气地刺了一句，转眼看到满脸懵圈的邱明理也气不打一处来，“你鼻子底下长的玩意是摆设啊？问都不问清楚，就给人白干活？” 云二叔的脸上挂不住了，立刻从兜里掏出了一张半旧的50元纸币，蛮横地塞给了邱明理，也埋怨道：“看着挺好的一个小伙子，装什么哑巴？你不认识你跟我走什么走？呐，工钱给你结算清楚了，可别说我占你便宜！” 邱明理这回是真成了哑巴：“……” 有苦说不出啊。 云宝珠瞧着邱明理有些头疼，这可真是个傻蛋啊，到底还是指了指自己家里的方向，示意对方跟着走。 邱明理这回默默跟在云宝珠身后，又走进了云家，堂屋里云父云母见了他一脸惊奇地起身，也充满疑惑。邱明理在心里哭泣，脸上倒还挺镇定地打了招呼，又把自己的来意说了，说厂里发了很好吃的荔枝，他想送点过来给云宝珠尝尝。 “邱明理，你……”云宝珠眼神极其复杂，她真的很想问问这人是不是脑子有病，半个月都没联系，结果猛地一联系就直接上门？ 邱明理赶紧又解释自己打过电话，但没人接。 云父云母面面相觑，今天他们一家都在园子里摘芒果，刚忙完回家呢，的确没时间接电话，但不管怎么样，人家是好意，可现在要怎么搭话呢？又是饭点，留不留人吃饭啊？不留说不过去，留了这又算啥身份啊？ 邱明理小心翼翼问：“你们家跟你二叔家……” “是仇人，两年没说过话了！”云宝珠快人快语。 其实矛盾说起来也不复杂，当年分家，爷爷跟了他们家，奶奶跟的二叔家，本来一切正常，但是二叔家起了新房子后，她二婶不想让她奶奶住进新房，还想让老人自己在老屋子里，自己做吃自己吃，她二叔不像个男人，一声不吭地看着老母亲被欺负，两家人就大吵一架，再不来往，奶奶也给接来自己家了，以后二老的养老问题都归他们家管。 正说着，云奶奶和云爷爷也都走进了堂屋，说饭菜好了，看到来了个客人，有些莫名地看向了儿子儿媳。 “那……先坐下吃个晚饭吧。”云母顺势招呼道，只是为难着不知道该怎么介绍了，难不成说，这是你们孙女相亲过拒绝的第9个对象？ 邱明理已经明白自己做了多么荒唐的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连忙摆摆手，表示自己不饿，又说自己该回家了，他哪里还有脸留在这啊，结果话音刚落—— “咕噜~咕叽叽~咕噜噜~” 肚子响了好几声。 清晰可闻。 邱明理顿时从脸红到脖子根，好在配上他的满头大汗，也看不出来是尴尬的还是干活累出来的。 “……噗嗤。”云宝珠实在没憋住，瞬间又想起了杨梅园里邱明理的衰样，大笑了起来。 云家家长都不赞成地看向了云宝珠，但这是家里的宝贝，谁也不舍得说。 邱明理欲哭无泪，他真的想当即搬离地球！ 到底是被留下吃了晚饭，云爷爷和云奶奶听完了事情经过，倒是对邱明理很有好感，说他是个实诚孩子，至少不像他们的二儿子，表面上瞧着还行，却是个连爹娘都可以不要的。 带来的荔枝也受到了一致好评，就连云宝珠尝过之后也惊艳了一下，按照果农的习惯立马追问道：“这是什么品种的啊？” “啊？”邱明理再度懵圈了，他哪里知道是什么品种啊，不过，“我回头弄清楚了再告诉你。” 这点小事他还是可以做到的。 说完又立即补充：“我打电话告诉你。” 放心，他再也不会当不速之客了，呵呵，他的脸已经丢光了。 “……”云宝珠有些哭笑不得，这人真是太实诚了。 最后，吃完晚饭，又被塞了一大兜子芒果回礼的邱明理红着脸告辞了，云宝珠被派出去送客。 “诶，说实话吧，你为什么会送荔枝来？”走到了停车的地方，云宝珠没忍住问了出来。 邱明理沉默了半晌，想起邱红提醒的要诚恳，就把薛晓兰的事情先说了出来，最后道：“我就觉得……人生实在太多意外了，不想留遗憾。” 云宝珠听完也有些触动，薛晓兰被捅伤，差点危及性命的事情她也听说过的，尤其是在姨妈家里，她还曾经见过那个大姐呢。 邱明理又憨憨补充道：“我……以后可能还会跟别的女孩子相亲，也不想再想着你，这样也……也不好，就想着……对不起啊，今天打扰你了。” 说完，自己心里一片苦涩。 “……”云宝珠猛地关闭了手电筒，狠狠地在黑暗中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虽然这话其实说得也没错，但听着就是很不顺耳！ 邱明理着急了：“你手电筒没电了？那我先把你送回家吧！” “这是我从小长到大的村子，我闭着眼睛也能摸回家。”何况村里家家户户通电，逸散出的余光也够用了。 邱明理坚持：“不行，女孩子走夜路实在危险……我们村里，发生好些事呢，加上你又这样漂亮，要有防人之心才行啊！” 云宝珠只好又默默地把手电筒给打开了。 邱明理：“……” 第252章 医院里的不速之客 邱明理当晚拎着一袋子芒果回了养猪厂，哭丧着脸表示芒果黄了，事情也黄了，但问到具体怎么黄的就三缄其口了，只在第二天打电话给邱红说了说，随后又让他嫂子帮忙问问荔枝是什么品种，答应了人家的事情总还是要办到嘛。 邱红：“……” 邱红也实在不知道该说啥了，邱明理太倒霉了，本来想表现表现，挣个好印象，结果阴差阳错地还莫名拉了仇恨。 不过荔枝的品种倒是很好解决，伍夫人是土生土长的南粤本地人，对荔枝自然是如数家珍，说了不少相关知识，让邱红也涨了不少见识。 邱明理就把这些鹦鹉学舌学给了云宝珠，得到了一个真心实意的谢谢。 转眼已是三天后。 伍雄文提前离开了静江，回羊城处理工作，伍夫人带着小儿子还要继续玩两天，因为伍家乐不仅依旧沉迷把弟弟抢回家，还毫不意外地喜欢上了姐姐，跟邱诺一起成了邱悦的跟屁虫，指哪打哪，压根舍不得走。 不过大家商量好了，后面两天就在市区的酒店休息休息，逛逛公园啥的，也不去刷景点了。倒不是说小孩子们会累，是大人真的体力不支！ 尤其伍家乐实在太能跑能蹦了，这几天出去玩，全靠邱红一家帮忙看着他，不然对伍夫人而言，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母子离散。 医院里的薛晓兰也靠着一直以来的好底子度过了危险期，脸上微微有了血色，开始渐渐好转起来。 因此，邱红跟荣正，把俩孩子留下，夫妻俩带着邱明理去了大山，进行当地今年的最后一次淮山收购，顺便跟当地村支书聊聊秋季淮山的种植和明年收购的问题，这些事情都需要邱红亲自出面，又已经一再拖延，所以邱红直接跟伍夫人告了罪，还是安排了工作。 刚好，黄天华和林琳按照计划把儿子接过来静江过暑假，邱红就把母子俩一起召唤上来了，买了好些衣服玩具给小孩当见面礼，又大手包揽了住宿问题，让林琳带着儿子跟着伍夫人一起玩，刚好孩子们在一起也能互相作伴。 伍夫人十分通情达理，让邱红尽管忙，还稍稍有些小愧疚，一再道歉说自己应该早点通知的，只是伍雄文那头时间不好凑才会匆忙过来，邱红让她千万别介意，大家都是大忙人，这样的事情很正常。 当天，收购的事情也很顺利，当地村民和村支书都表示，如果邱红明年还会来收购淮山的话，他们是乐意配合种植的，又因为运输上确实存在着短时间解决不了的困难，到时候价格酌情按照市场价增减即可。 主动权完全掌握在了悦诺手里，邱红也很满意，安装运输也没出幺蛾子，依旧是通过薛大哥联系的运输队，技术很棒，整趟下来安全又高效，邱红挨个都额外地给了红包，又说以后还有活的话，会通过薛大哥再联系，众人自然都很满意，一片感谢声。 这头刚出来，那头罗婷婷又来了电话，说帮悦诺谈了一个新的收购地，让邱红准备好带着团队出发去考察收购。 等于是追着喂饭了。 邱红开心地应了，挂了电话后，马上问邱明理，上次送荔枝是不是忘记给罗副镇长送了。 邱明理点点头，尴尬了，他还真没想起来。 邱红沉思一会，说等会去买两箱水蜜桃和脆李送过去吧，刚好也是应季水果。 荣正顿时笑了出来：“你这是真投桃报李。” “到时候就拿塑料袋或者麻袋装着送就行，别整啥大箱子哈。”邱红也笑，又多叮嘱了一句。她这头，可不比罗婷婷敢送她手机啥的，不敢送价值高的，一来对方肯定不会收，二来确实影响不好。 邱明理答应的声音刚落下，邱红的电话又响了起来，这回是伍雄文的来电。 挂了电话，荣正立刻问什么事，光看电话越说，媳妇的脸色也越严肃。 “……”邱红一时之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终于知道了邱建明身上到底有什么幺蛾子，却觉得那对薛晓兰而言，实在太过残忍了。 “正哥，我们先回城里吧，等见了晓兰姐，再一起说。”正好，她也要仔细想想，到底该怎么跟薛晓兰开口。 “好。” 回程，邱红脸上再没了笑容，荣正蹙了蹙眉头，邱建明到底造了多大的孽，能让邱红在得知消息后，情绪起伏这样大？ 他们不知道的是，医院里也正酝酿着风暴。 因为证据不够确凿，邱建明到底被放了出来，今天他又带着不少东西来了医院，要求跟薛晓兰单独谈谈。 邱明泽当然不可能同意，反而像只警惕十足的猎豹一般站在母亲身旁，戒备着父亲。 邱建明没办法，最后把自己的公文包打开了，拿出了五万块钱，齐齐摆在了病房边。 “什么意思？” 邱建明叹了口气：“晓兰，我对不起你，这钱算是赔礼，五万块，我直接给你，你不管拿来干啥都行，家里的新房再缓两年，我会再给你拿钱。” “所以？” “我只有一个要求，我们两个的婚，别离了，行不行？”邱建明说到这有些着急了，“什么孩子前途，面子问题那些，我也不说了，那些都不是最主要的，最重要的是，我……也算进去了一趟，脑子忽然想清楚了，以前都是我对不起你，是我糊涂了，你帮我养大了儿子，又照顾了我爸妈这么多年，我还求什么呢？荣华富贵都不及和你白头偕老！” “……”薛晓兰的眼睛立即望向了窗外，糊涂了，“明泽，你帮我上外头看看，今天的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 邱明泽一怔，笑了出来，他妈这回是真的清醒了。 薛晓兰见儿子笑了，自己也笑了出来，她已经明白，邱建明这个男人的话如果能信，大约世间也再无谎言了。 他现在的示弱，无非是想继续绑着她，照顾儿子和家里，她照顾公公婆婆是真的照顾，拿药煎药，做饭洗衣，买肉买菜，每年还要给足口粮，妯娌几个里她出的力是最多的，想想从前因为公婆不喜就拼命讨好的她，也是真的傻到没边了。 邱建明见此，猛地跪在了床前：“再给我一次机会，晓兰，我知道，我以前太混账，伤了你的心，但是我真的会改的，以后——” “咚咚咚”护士敲了敲门，猛地推开门，看到跪在床前的男人吓了一跳，邱建明赶紧拍了拍自己的膝盖站起来，又无比迅速地把床边的钱给收了起来，问道：“护士小姐，是我老婆要换药了吗？” “不是，你们家又来人探望了，”护士先是一脸古怪，接着指了指邱明泽，“有个男孩跟他长得挺像呢，是表兄弟吧？我让他们过来啦？” 这个病人的亲戚还真多啊，一波又一波的来探望，护士已经司空见惯了。 邱明泽却皱了皱眉，今天来医院探望的是村里的婶婶，但是邱建明来了后说有事要说，婶婶在问过薛晓兰的意思后避了出去，说自己去逛逛地下街，按照道理来说，舅妈和表哥应该不会这时候来，姑姑那边就更没可能了。 何况舅舅姑姑这两头也没有跟他长得很像的表兄弟啊。 薛晓兰同样猜不出，母子俩正狐疑间，邱建明脸色一变，下一秒，伴随着护士的阻拦声，一个打扮漂亮，年龄和薛晓兰差不多的女人领着一双儿女强行闯进了门来。 只见浓妆艳抹的女人满脸不悦地瞪了眼邱建明，随后又用审视而挑剔的眼光对准了邱明泽和薛晓兰，在她身后的一双儿女，也同样穿着讲究，长相都很精致，那男孩稍微大一些，瞧着和邱明泽一般大，两人的脸却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要是站在一起准会被人当做兄弟。 那对兄妹也正盯着邱明泽，好半晌后才双双挪开了目光，转向邱建明，打起了招呼。 “爸爸，你怎么那么久都不回家？” “爸爸，我都想你啦！” 第253章 齐全了 随着那声称呼落地，薛晓兰脸上的血色再度褪了个干干净净。 原来，这么多年，她的丈夫不是不养自己的孩子，只是在和别人养着他们的孩子而已。 邱建明应了那两句爸爸，尴尬地笑了笑，向着女人问道：“你怎么来静江了？还把他们一起带来？” 女人嗤笑一声，自顾自地拉了床前的板凳想要坐下，邱明泽猛地一脚踹飞了板凳，她怒意上涌，却也并未计较，继续站近了一些，居高临下地对着薛晓兰道：“你差不多也得了，还想把人扣到什么时候？他工作还在鹏城呢，再这样下去，就该被炒了，何况两个孩子已经一两个月都没见到爸爸了！” 薛晓兰说不出话来，饶是现在比起从前坚强许多，勇敢许多的她，此时此刻，心里的万千言语已经疯狂涌到了喉咙口，也一个字说不出来。 邱明泽开了口，神色间阴鸷一片：“你们是谁？” 那女人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不是说考了个状元出来吗？智商也不咋样啊。我叫蔡新丽，这是我的孩子， 邱豪骏、邱淑月。豪骏，跟妹妹一起打声招呼吧，之前跟你们说过的。” 兄妹俩有些不情不愿，却又异口同声地敷衍道：“阿姨好，哥哥好。” “他们是谁？”邱明泽转向了亲生父亲，再度问道，那声音里好似含了千年的冰渣，出口就弥漫着一股浸骨的冷气。 邱建明见人都面对面了，一切都已被撞破，干脆也不装了，指着俩孩子说道：“你亲弟弟，亲妹妹，打声招呼吧。” “滚出去！”邱明泽冷冷说道，“你们四个人，一起，滚出去！” 邱建明面子上有些下不来，脸色难看了好几分。 蔡新丽也冷哼了一声：“气性还挺大。今天既然不让坐着说，站着说也是一样的，把话说清楚了，我自己会离开。” 说罢她又笑了笑：“你们先别急，这才哪到哪啊，还是……先让你们把该见的人都见了再说吧。” 蔡新丽拍了拍手。 半分钟过后，一个30不到同样精致讲究的女人领着一对儿女进了病房，她的两个孩子大的瞧着五六岁，小的还抱在怀里，跟刚满了4岁的邱诺差不多大，同样是一进门先奔着邱建明去了，亲昵地叫着爸爸，眉眼之间隐隐约约地能看出邱建明的影子。 蔡新丽哈哈大笑：“这才齐全了。” 薛晓兰轻轻拉了拉想要将人直接赶走的儿子，缓了好一会才道：“所以，你们想干什么？” 蔡新丽吩咐几个孩子去了角落，接着又把倒在地上的椅子扶了起来，毫不客气地坐了下去：“不是我们想做什么，是你想做什么？你在闹什么啊？想让他独属于你？想把他绑回老家？这都一两个月了，他也不回鹏城，自然只有我们来会会你了。我是不待见她的，但她非要跟着来，我也没办法，只好叫你也见见。” “……我只想离婚。”薛晓兰轻声说道。 蔡新丽再度发出嗤笑：“你年纪也快四十了吧？到底在瞎折腾啥？儿子都这么大了，好好过日子不好吗？居然想离婚？怎么，你外头有男人了？” “明泽，悦悦之前说过的那个词叫啥来着，夏虫不可语冰，我总算明白了。”薛晓兰轻轻笑了几声，心跳也再度恢复了正常的频率，既然大家不在一个层次里，也不必再多说了。 邱明泽轻轻地嗯了一声。 蔡新丽没听懂，径直又道：“别折腾了，就这样过吧，你以后想干什么都可以，只是别提离婚了，这样也能顾全你儿子的名声，多好？” “你儿子几岁啊？”薛晓兰忽然看了眼那个被护士误认为是邱明泽表兄弟的男孩，的确是像。 蔡新丽不懂话题怎么又拐到这了，皱眉回道：“今年年底满15。” “哦。”也就是说，邱建明在她生完孩子，出去打工的第一年，就跟蔡新丽勾搭在一起，怀孕生子了。薛晓兰觉得过去的自己实在太可笑了，漫长的十几年里，她竟然从没有察觉到不对劲过。 想来这一切的磨难，她该得的，因为她实在，愚不可及。 “你跟他在一起前，知道他在老家结过婚吗？”薛晓兰认真问。 蔡新丽愣了一会道：“问这个有什么意义？你该不会想打我吧？还是想让你儿子打我？我告诉你们，我可不是你们想打就能打的女人。” “我觉得有意义，想问问，你不敢说吗？”薛晓兰温和地反问道。 蔡新丽立即答道：“我有什么不敢说，我知道！不过有什么办法呢？他那时候，长得是真精神，当然，现在也不赖。而且，刚好我也不想来你们这边的破农村受气，还不用伺候公婆，挺不错的。” 薛晓兰一时没了言语，如此理直气壮的介入别人的感情，果然跟邱建明是般配的，又渣又贱。她想了想，又把目光对准那个年龄最小的：“那你呢，又是为什么跟他？” 那女人想了一会道，羞涩地笑了笑：“我也喜欢他的长相，英俊潇洒，还会哄人。” “……”薛晓兰露出一抹苦笑，邱建明潇洒倒是真潇洒。 蔡新丽把话题绕了回来：“直接说吧，你要多少钱才肯放弃离婚的念头？要不是建明想要顾全家里的父母和名声，我当然不想管你和他之间的破事，只是你也太能折腾了，还把人关到了拘留所？你到底在想什么？” “想离婚。”薛晓兰不假思索地道，“我只想简单地离个婚，成全你们还不好吗？” 蔡新丽审视地看了眼既不呼天抢地也不谩骂发疯的薛晓兰，想了想直接拉开了随身带着的皮包，里头和邱建明的包里几乎一模一样，是一叠叠大额人民币，并且意思也大差不差，表示她愿意给薛晓兰五万块的补偿，让她放弃离婚的念头，从此安心在老家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不要继续纠缠邱建明，如果做得好，她这头不介意一直给钱。 原来大家都这么有钱啊。薛晓兰笑了笑，幸好她也多少有点钱，不然真的该心动了：“我要离婚，彻底跟邱建明划清界限，你们的钱，可以省下来，以后付给我儿子，当抚养费。” 蔡新丽的语气变得急躁了起来：“你怎么就说不听呢？你离婚了没有任何好处，你儿子也要被大家耻笑！” “那又怎么样？我就是要离婚。”薛晓兰坚持道。 邱建明一言不发地哄着角落里的孩子去了，蔡新丽忽地就笑了出来：“那我就告诉你吧，你想离婚也离不了，你的结婚登记已经被我直接烧掉了，法律上，只有我才是邱建明的合法妻子！只有我的孩子才是他名正言顺的孩子！” “……”薛晓兰听了那话猛地一阵晕眩袭来，她恍惚间想了起来，她那天翻动一直存放着证件的包里，把身份证和存折交给了邱红代为保管，却一眼也没有看到结婚登记证明。他们那个年代的结婚证还是手写的，并没有现在说的什么电脑系统录入，所以，证件是真的早被邱建明偷走损毁了？ 她……原来压根就没婚可离吗？ 邱明泽察觉到母亲状态不对，直接按了铃叫医生，将人一股脑全部赶了出去。 第254章 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 邱红和荣正从山里出来，时间还早，就跟伍夫人，还有林琳带着孩子们吃了个晚饭，把人送回酒店后，邱明理赶回去村里，夫妻俩人就带上孩子们去了医院。 赶到时，薛晓兰和邱明泽母子俩正双双沉默着，脸色都极差。 邱红心里咯噔一下，猛地上前握了握薛晓兰的手：“晓兰姐，怎么了？” “让明泽跟你们说吧。”薛晓兰有些头疼，却紧紧握住了邱红的手，不舍得放开。 邱明泽看了眼跟着一起来的邱悦和邱诺，他倒不是为了保密，只是不想让小孩听到那些乱七八糟、脏耳朵的事情。 邱悦心领神会，就说要带弟弟出去买糖吃。 结果小邱诺刚刚吃得小肚溜圆，略带无语地看了看姐姐，又挺了挺自己的小肚子，示意自己饱饱的，不想吃糖。 邱悦不慌不忙地换了个思路：“……我想吃呀，那我自己去买吧。” “姐姐，一起去，我有钱！”小邱诺飞速地撒开了牵着荣正的手，坚定不移地继续当姐姐跟屁虫。至于他说的有钱，也是家里的暑假零花钱政策了，大的每天有五块钱，小的每天一毛钱，但就这样，小邱诺也乐滋滋的，觉得自己可有钱了，出去买什么都要抢着付钱。 邱明泽望着姐弟俩的背影笑了笑，又极快地拉下了嘴角，将今天下午在病房里发生的所有事情重现了一遍。 “她们也太……欺人太甚！”邱红听得血压飙升，荣正也紧蹙眉头，望了望媳妇，邱红点了点头，表示下午伍雄文的电话就是说这个事的。 可惜他们没能早点回来，帮着薛晓兰……邱红有些迷茫了，现在这局面，他们还能帮到薛晓兰吗？ 伍雄文给出的信息更全面些，包括蔡新丽和另一个女人的家世背景，都是家里颇有资产的女人，自己做着些小生意，因为各种原因被邱建明勾搭上了之后，心甘情愿地为他生儿育女。但邱建明并不只有这两个女人，他在外头拈花惹草的次数多到负责调查他的人都咋舌的地步，洋洋洒洒罗列了数十位。 可如果结婚证是无效的，薛晓兰未来该何去何从呢？难不成要直接离开邱家吗？ 怎么甘心！ 荣正想了想掏出了电话，同时又给媳妇教了一招，想不出办法的时候，就找帮手，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这种涉及结婚离婚的问题该问问律师才对。 大约半小时后，西装革履、精英派头十足的陈律师敲开了病房门，他是廖青韵的好友，当年帮廖青韵打过和荣守勋的离婚官司，并且凭借这个官司声名鹊起，后来又跟荣正有了不少法务合作，如今在律师圈里很红，职业操守也非常高。 仔细了解完所有情况，就连一向见惯各种大风大浪的陈律师也皱了皱眉头，不过很快就拿起了专业的势头：“所以，薛女士，您的诉求是要跟邱建明正式离婚，并且最好，能让对方受到法律的惩戒，对吗？” “啊……对对对！”薛晓兰激动地猛点头，眼睛甚至出现了星光，觉得对面的人可真厉害，把她的千头万绪简简单单地用一句话就给概括了。 她想要一个名头，一个彻彻底底与邱建明分割的名头，这也不是为了名声或者堵住周围人的嘴，而是给自己的一个解脱。她被那年一纸手写的结婚证明困了多年，勤勤恳恳当儿媳妇，侍奉公婆，谦让妯娌，独自抚养儿子……那些岁月和付出需要一个了断，即使结婚证明已经被毁去，她心里的那道枷锁却仍然存在。 而且，凭什么？ 凭什么邱建明可以脚踏无数只船，仍旧活得潇潇洒洒？ 那个在羊城遇到的和邱建明挽手的高跟鞋女人，甚至都不是今天出现在病房的两位里的任何一位！ 薛晓兰想到那个女人说的话就一阵反胃，她说她和她不过是一样的人，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她当然不一样！ 她清清白白，干干净净，怎么能允许自己也陷入那没脸没皮的境地里。 她要撕掉自己身上所有邱建明的痕迹。 她要成为自己。 她还想报复邱建明，让他得到一个刻骨铭心的惩罚，而且她想要的是，光明正大的报复。 她想亲手让邱建明付出代价，她十几年被蒙骗的痛苦，至少该有一个说法的。 “可以吗？”薛晓兰殷切问道，语调里含着一丝颤抖。 陈律师点头：“我觉得您的诉求完全可以实现。” “……真的吗？谢谢您。”薛晓兰的眼里迅速含了泪，此刻的陈律师，在她眼里无异于观世音菩萨，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刻，竟然真的能峰回路转！ 陈律师摆摆手，紧接着给出了自己的第一条建议：“那接下来，您就要好好养伤了，只要您的身体康复了，才能有精力处理和应对后续的所有起诉。” “我肯定好好养！”薛晓兰立即下承诺。 陈律师点点头：“养好身体之后，您这边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去村委会开证明信，证明您和邱建明当年是合法成为夫妻的，并且这么多年一直存在着事实夫妻关系，然后去婚管所，重新把结婚证给补办好，有了合法合规的结婚证，我们才好着手离婚和起诉邱建明重婚罪。” “哈哈哈哈……”薛晓兰忽地笑了起来，想离婚还要先结婚，挺有意思的。 陈律师停顿了下来，等薛晓兰情绪恢复了，才继续道：“重婚罪需要强有力的证据支持，如果那位蔡女士真跟邱建明办了结婚证，那反倒是好事，不过以防万一，她只是唬你的，我这头会去查证取证的，这点你不用担心。” “她唬我的？不能吧？”薛晓兰前面都是猛点头，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既安心又觉疑惑，蔡新丽都那样趾高气扬了，如果结婚证是假的，那岂不是很搞笑……薛晓兰这样想着，嘴角难得地又扬了扬。 陈律师解释道：“做律师的有一条黄金守则，所有的事实都要亲自看过、验过，才能当做证据，否则就只是一个干扰项，因为你永远也不知道，你的当事人和对方当事人会在何种诡异的逻辑思维里提供一些匪夷所思的所谓证据。” 永远不要相信任何一个人，甚至也不要太相信自己。 因为人，是一种善于诡辩和为自己制造有利处境的高级动物。 “哦哦。”薛晓兰再度笑了，望了望律师，又望了望邱红和荣正，心里已经充盈起了安全感，她这回可不再是只能任打任挨的孬种了，她也有法子惩治邱建明了，真好！视线转到儿子的时候，薛晓兰重新犹豫了起来，“明泽……” 她的儿子，会支持她吗？ 邱明泽淡定地开口：“妈，我从生下来，就只有一个妈。你想做的，我都支持。” 他从来未曾真正拥有过父亲，小时候被邱建明抱着，更多的是对陌生男人的惧怕，并未生出任何孺慕之情……何况，邱建明也没有抱过他几次。再后来，从他懂事开始，看到的只有母亲的辛劳和委屈，从没有父亲为他和母亲做主过的时刻。 那个女人说她的孩子已经两个月没见父亲了，放在他身上，却是，十六年了，从没见过父亲。 邱明泽微微闭了闭眼，心里难以抑制的愤怒也终于缓缓地开始稀释了，总算他的母亲有人相帮，还有这样一条出路，不必就这样窝囊地承受生活的重拳。 “好。”薛晓兰彻底放下了心。 邱红又想起来邱嘉飞和邱承宇父子的事情，干脆一起说出来，让陈律师帮着分析分析，一并代理了。 大人们还在继续聊着，这回被判定不适合继续听那些手段的邱明泽轻轻舒了口气，被亲切地请出了病房门。 医院夜晚的座椅总算是空荡了些，不再像白天一样满满当当，不远处就是先前避让出去的、占了一条长凳的姐弟俩。邱悦领着弟弟下楼去医院门口的小卖部，买了两条阿尔卑斯，又回来了，这会正拿着棒棒糖摆成火柴棒，给弟弟做启蒙呢，邱明泽走过去的时候，正在算12加3等于多少。 “嗯……嗯……”小邱诺扣着手指头有些为难，折腾了好一会，用上了转移话题的战术，“姐姐，乐乐哥哥会不会啊？” 邱悦点点头，伍家乐都上一年级了，肯定会啊。 “真的吗？乐乐哥哥真的知道？”小邱诺瞪大眼睛有些不相信。 邱悦就道：“你的乐乐哥哥可是班里前十，肯定知道。” “我不信，我问问他去！”狡猾的小屁孩一抬头看见了邱明泽，瞬间放弃了要给伍家乐打电话问算术题的想法，转而扑向了邱明泽，“哥哥，哥哥，你懂姐姐的算术题吗？” 邱明泽笑：“当然懂。” “那你要证明哦，那这题答案是多少啊？”小屁孩眨了眨眼睛，想来个空手套答案。 邱明泽半点也不上套：“那我们来比赛吧，我把答案告诉悦悦，你也把答案告诉姐姐，都要小声说好不好？” “……”邱诺说不过哥哥，慢吞吞地又数起了自己短短的手指头，“哥哥先说，我要先数一数。” 邱明泽和邱悦对视一眼，嘴角彻底上扬了起来。 第255章 出院与请客 等全部聊完，时间已经到了深夜十一点，把陈律师送走，荣正这才开车带着母子三个回了自家的别墅。 一家人热热闹闹地洗漱完上床，小邱诺或许是被伍家乐影响了，生怕对方抢走姐姐，这几天都闹着要跟姐姐一起睡，邱悦也不嫌弃，还觉得最近喝牛奶喝出一身奶呼呼味道的弟弟像个大号的玩偶，欣然接纳。 白天跟着伍家乐淘了一天，晚上又到这个点才回来，俩孩子的电量都耗尽了，不一会就先后进入了黑甜梦乡。 邱红看了一会孩子，轻轻带上门回了主卧，把自己扔上了床。 荣正则是最后一个洗完回房的，把灯关了，媳妇一搂，也很快进入了浅眠状态。 邱红却有些睡不着，不住的翻腾，想着薛晓兰的事情，原来邱建明不回老家，在外头是真的那样“潇洒”，到处沾花惹草，还生出了那么多的孩子……这让她忽然想起了王长兵，假如他当年没死，或许就是第二个邱建明吗？ 为什么有些人连基本的道德都可以没有呢？ 而更负责任的一方，却总被拖入深渊。 孩子在其中是最无辜的，她的悦悦从前跟她吃过许多的苦，邱明泽跟着薛晓兰同样如此，哪怕是罪孽深重的邱嘉春，当年如果不是父母都不负责任，或许也会有另一种人生…… 邱红一时想得深了，恍惚间，不知道她帮薛晓兰，救的是对方还是自己，身上也泛上一股浓重的哀切寒凉，她猛地回身蹭进了荣正的怀里，总算是找到了正常的温度，轻轻舒了一口气，好在，她已经历完了自己的劫，找到了幸福。 荣正被媳妇给蹭醒过来了，发现媳妇正试图把自己变成俄罗斯套娃一样把自己套在他身上，不由得笑了出来，手上轻轻抚上了怀里的脊背，轻声问道：“怎么了？” “正哥，晓兰姐的官司能打赢吧？陈律师那么厉害。” “嗯，按照他有六分说三分的性格，应该胜算很大。” “晓兰姐，还有明泽，估计今晚都睡不着。” 毕竟是骤然知道邱建明可以毫无底线到什么地步。 荣正拿手捂住了邱红的耳朵，把人往怀里又紧了紧，吩咐她睡觉，谁也别想了，有什么事情留给明天吧。 邱红乖乖地嗯了一声，把手猛地一把钻进了荣正的背心里，摸了摸他硬硬的腹肌。 一秒钟后，荣正迅速下床轻轻反锁了门，邱红在床上乐出了声。 返身回来的荣正一把扭开隐秘的床边柜，火急火燎地拿了东西重新上了床…… …… 邱红和荣正将伍夫人和恋恋不舍的伍家乐送走后，就去了罗婷婷推荐的新产地做考察。 而薛晓兰这头，也选择了听从陈律师的建议，放了一记迷雾弹，在邱建明和蔡新丽等人面前演了一出恨不能啖其肉却又无可奈何，默认了自己放弃离婚，以此保全邱建明名声的戏码，成功骗过了他们。 陈律师是这样说的，只有他们放松警惕，才会松懈下来，露出破绽，再抓住薛晓兰养伤的时间差，在这期间尽可能地收集证据，等身体恢复好之后，就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邱建明洋洋得意，认为薛晓兰是真的没办法了，从前的强势也不过是仗着有邱红给她撑腰才会如此，这回见结婚证都没了，终于服软了。他倒也真的大方了一回，按照之前说定的，给薛晓兰留下了五万块钱，紧接着也不管人还在医院养伤了，跟在蔡新丽后头就回了鹏城。 薛晓兰把那笔钱过了明路，当着邱建明的父母兄弟，还有明面上是来探望，实则特意提前请来做见证的张晓芳和邱大嫂的面，说明了那笔钱是邱建明给儿子邱明泽的奖励，所有权归邱明泽所有。 这也是陈律师的建议了，夫妻财产会在离婚时做分割，但如果已经转给了孩子，自然不算在里头。 转眼又是一个月。 邱红和荣正找了数个产地，收购了370吨淮山，这个数量不多，因为夏季本身也不是淮山收获的季节， 但他们通过实地考察，成功预定下的10-12月的秋冬季淮山，超过500吨。这个数据同步给伍雄文后，对方也无比欣喜，这意味着这个秋冬季的淮山市场依旧牢牢掌握在了悦诺与伍家手里。 在这中间见缝插针的，邱红和荣正也回村里，把该收的稻谷、该种的秋稻都完成了。当然，这一次，家里也选择了更高效率的抛秧，就是可以站在田埂上，把秧苗往田里撒出，让它自由落体的插秧方式，能高效减少弯腰动作和劳累程度。 缺点也很明显，秧苗的分布不可能有弯腰种植的那样匀称，有些地方稀疏有些地方密集，还要看好天气预报，若是抛秧第二天下暴雨，那完蛋了，因为力度不够，无法深入田里的秧苗会被雨水冲得飘在水面上……这种时候就需要人再一颗颗将其按进泥里。 所以，天气预报在农村地区收视率是最高的。 小邱诺很爱这项农活，因为他也被允许参与，不过在他眼里，这跟玩也差不多了，还尤为罕见地主动想起了伍家乐，说乐乐哥哥要是在这，肯定也能帮上忙。 邱红哭笑不得，她儿子也是有出息，这么点个子就想着为家里谋福利了。 在薛晓兰有人陪护的时候，邱明泽也会经常回家帮忙，或许是邱建明的事情对他的冲击太大，少年变得更沉默寡言了起来，整个村里能让他主动开口说话的也唯有邱悦和邱诺姐弟俩了。 薛晓兰的身体恢复得很好，跟主治医生的专业和给力分不开，一个月的时间，她已经能够轻松下地行走了，这对于被捅伤后大出血，伤及重要动脉和内脏的情况来说，已经算得上恢复速度极快了。 医生开了出院单子，当天自然是邱红和荣正去接的，不过一行人没有直接回村里，而是去了一家饭店，请客的人是期间还去医院探望过一次的邱明星和褚地煞。 薛晓兰对于邱明星而言，跟邱红、荣正、邱明理一般，都是他的恩人了，不然他的逃离不会那样顺利的。 刚好他的兼职也发了第一个月的工资，就拿来请请客吧。 自然以邱明星的工资，请客的地方并不是什么大饭店，而是一个有些偏僻的苍蝇小馆，不过各类小炒味道是真的很不错，他们还争取到了店里唯一的小包厢，一群人聚在一起聊聊天，氛围倒也挺惬意。 薛晓兰对于邱明星的请客却有些羞愧，自己准备了一个大红包递给邱明星，说是贺喜他考上大学的，又提及他的母亲莫小玲，在邱嘉飞的案件里帮了她很大的忙，照理，反倒是她更应该请客的。 邱嘉飞被判刑了。 同样是陈律师负责的，他收集了大量的人证，强调邱嘉飞虽然并未对薛晓兰造成身体上的重大伤害，但数十年如影随形的坏名声却对薛晓兰与邱明泽母子造成了极深的精神伤害，且在村里影响极度恶劣，最终让邱嘉飞获刑两年。 至于他儿子的案件倒还没有决断，因为薛晓兰方坚持对方已满16，可以负刑事责任，被提前无罪释放的许小琴却不肯儿子坐牢，东奔西走不断辩证儿子未满16，所以目前仍处于僵持状态。 “说起来，小玲姐帮我作证，我是想得通的，但是邱建旗帮我作证，我就真有些匪夷所思了。”薛晓兰猛地想起了另一个奇怪的证人，至今仍是想不通。 邱明星忽然变得欲言又止起来，猛地趴在褚地煞的耳边说了几句话，褚地煞的脸色也变了变。 荣正问了出来：“怎么了，说说看？” 第256章 谜底揭开 褚地煞的表情很有些一言难尽，看了眼荣正，又尴尬地看向邱明星，说不说？ 邱明星沉吟半晌，自己开了口：“我……我怀疑，邱建旗，跟我是一样的。” “一样的什么？”薛晓兰懵懵地问道。 已经抢先转过弯的荣正、邱红，还有邱明泽，都迅速地皱起了眉头。 同行来当司机，顺便蹭饭的邱明理则把自己对着猪头肉伸出的筷子收了回来，怪尴尬的，气氛怎么一下就冷了？ “邱建旗喜欢男人？”邱红捂住女儿的耳朵，不可思议地问了出来。 邱悦莫名其妙地望向妈妈，就算捂住耳朵，她也听得到，还听得懂呀…… 邱明理迅速瞪大了眼睛：(ΩДΩ) 他都听到了什么！ 不是吧？ 怎么村里除了邱明星，还有喜欢男人的？ 邱明星挠挠脖子：“他……曾经对我动过手脚——” “什么？！”褚地煞猛地站了起来，怒气冲冲，吓得小邱诺一哆嗦，手里的勺子应声落地。 “被我躲开了，他没占到便宜。”邱明星哭笑不得地一把将人拽着坐了下来，又亲自上外头给邱诺换了一个新的勺子，末了还想揉揉孩子的头，比划了一下没下手。 邱红主动道：“可以摸，诺诺喜欢你。” 或者说，在小邱诺这，长得好看的哥哥姐姐叔叔阿姨都有摸他头的特权。 “谢谢姐。”邱明星笑了出来，揉了揉小孩柔软的头发，这才坐下隐晦地解释道，“他并没有表现得太明显，我躲开之后，也再没有试探过我。不过凭借我的直觉，他应该跟我是一样的性取向，我直觉一直还挺准的。” 说到最后一句，邱明星回头瞟了一眼坐在身旁的人，褚地煞无奈地笑了笑。 邱红凌乱了，如果顺着这点一想，那……邱建旗出来作证就太有深意了，他做的是伪证，但如果他是同志，也不可能是对薛晓兰有好感，所以他针对的，只能是邱嘉飞了吧？ 他为什么要针对邱嘉飞？ “以前从来也没有联想过，可是晓兰姐那么一说，就猛地想起来了。”邱明星也有些踌躇，邱建旗试探他是去年年底，或许是从他被父母看管的形势里看出了什么，可他也不敢百分百保证邱建旗真是同志……但这条线索又的确很有意思，“邱建旗家，是不是离着晓兰姐的家很近啊？” “是的。”薛晓兰猛地答了一句，她已经回过神来了，又忽然低声说道，“我听她们私底下说过，邱建旗的媳妇多年前对邱建旗很是嫌弃，说他软趴趴，像条鼻涕虫，后头她又怀孕生下小儿子，大姐们都在私底下讨论，邱建旗吃了什么龙骨还是偏方。” 这话里的信息量太大，邱明泽瞪着母亲说不出话来，他妈如今这样凶猛了吗？也不看看桌上有多少小孩。 邱悦埋头默默吃饭，两只耳朵依旧被邱红捂着，邱诺倒是嫌弃地皱起了小眉头：“鼻涕虫！不要不要！” 小家伙有轻微的洁癖。 荣正和邱红也有些目瞪口呆，两人都看了眼女儿，又对视了一眼，悦悦这样的年纪，应该也听不懂吧？ “……”薛晓兰默默地低下了头，她疏忽了，但这会子也顾不上了，所以，“邱建旗的小儿子，长得像不像邱嘉飞？” 像。 所有看过邱建旗小儿子的人都在脑子里做出了一致的判断。 “难怪，邱建旗对着小儿子总是不耐烦，遇到些什么事情，非打即骂。”薛晓兰不可避免地想起了邱大聪结婚那晚，邱建旗对着小儿子发火，导致小孩大哭的事。 难怪……每一回邱嘉飞都被发现在她的屋外徘徊！ 邱嘉飞是真的偷了人，但不是跟她薛晓兰，而是跟的前族长的儿媳妇，邱建旗的媳妇。 事情推论到这里，基本就再无疑问了。 薛晓兰苦笑了出来，补上了最后一个关键信息：“我终于明白了，那个规律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每回邱嘉飞被抓到在她的屋外徘徊的日子，都是村里办红白喜事的那几天。 因为红白喜事会开牌桌，开赌桌，有赌瘾的邱建旗一定会彻夜不归。 圆上了最后一个缺口，谜底终于揭开了。 “两年太轻了。”薛晓兰喃喃道。 邱嘉飞龌龊，邱建旗龌龊，邱建旗的媳妇也龌龊，为什么偏偏是她被扣上了龌龊的名头？ “小红，他们真的是柿子捡软的捏啊。” 邱建旗跟他的妻子有他的族长爹庇护，竟然从来也没被怀疑过。 “是啊，两年太轻了。”邱红紧紧地捏住了杯子。 所以女人，到底要拼命向上挣命才行，她们必须拥有强大的可以保护自己的能力，才能在一定程度上杜绝周围恐怖的狩猎，保全自己。 从前的薛晓兰，并不是薛晓兰，只是一个丈夫不在身边，独自抚养独子的弱女子，所以可以栽赃，可以诬蔑，可以拿来随意玩笑，因为一个普通已婚妇女通常可倚仗的对象，就是她的丈夫，而邱建明并不是她的倚仗，所以她被随意对待。 又好比她自己，邱红想到，当年她被王长兵和王家人一起磋磨时，她其实也不是邱红，她只是一个没有娘家可依靠，有着克父母名声的扫把星，所以王长兵觉得自己是英雄，是她的主宰，有权利随意对待她、伤害她，其他的人见王长兵如此，自然更是变本加厉。 再到邱嘉春，他无疑更甚，直接把她和她的孩子都当做了可交易的物件，他想直接卖掉母子三个，因为她不过是无依无靠的一个女人，即使深陷泥潭，也没有人会在意。 那些恶毒的人，会习惯性地忽略她们本身，而以她们的娘家、丈夫、儿女对她们做出价值评判，是否尊重、是否狩猎。 邱红猛地松开了杯子，将荣正的手往桌下一拉，就紧紧牵住了。 万幸她遇到了荣正，如果没有荣正，她不敢想象自己如今会在何等难堪的境地里挣扎。 荣正察觉到邱红莫名生出的惊慌，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紧紧回握了邱红的手。 一旁的邱明理，心思都写在了脸上，大大震惊道：“我的天呐……从前从没有往那个方向想过。” 邱红露出一抹冷笑，这也不奇怪，有谁会怀疑呢？向来最讲规矩的前族长，向来在村里拥有一个高大形象的前族长儿子，恩爱生育了三个孩子的夫妻，他们是那么的正常、美满，并且正确。 这是连那身在其中的三个人也不敢打破的正确。 邱建旗的媳妇肯定知道邱建旗的把柄，邱建旗于是不得不忍受了自己的妻子生下了偷情怀上的儿子，却将邱嘉飞视作眼中钉；反过来，邱嘉飞之所以要找薛晓兰一个局外人来做替死鬼，自然也是不敢明目张胆地与邱建旗叫板，因为他不敢动邱建旗，更要保全他的偷情对象和儿子。 大坤爷，也就是前族长，知道自己的儿子是同志吗？邱建旗那么晚才结婚，是不是也曾像邱明星一样抗争过？他又知不知道自己的儿媳妇偷情呢？ 假如这些他都知情，却为了维护他的威严和面子，以及延续香火的强烈执念，他会如何做？ “哈哈哈……难怪那天，她那样生气呢。”薛晓兰忽然笑了起来。 邱红也跟着嗤笑一声，她也想起来了，那天薛晓兰去向为她作证的邱建旗道谢，当时邱建旗的妻子在旁边摔摔打打，怒意满满。 直到这一刻，她们才总算明白了。 “接下来的两年里，每一天，她都会很痛苦吧？”薛晓兰笑了笑，笑里却有丝悲悯，“小红，总有一天，这个秘密会被所有人看穿吧？” 邱红的笑容跟着变苦了几分，是啊，纸包不住火，如果邱建旗的小儿子越长越像邱嘉飞，谁都会明白，这村子里到底藏了什么奸，到时候，最无辜的无疑还是孩子。 扫兴的话题说完了，薛晓兰率先笑了笑，转移了话题，不愿意再提那些人，左右尘埃落定，她的冤枉已在众人面前澄清，邱嘉飞也已经判了刑。 说着说着，薛晓兰还关心了一下邱明星，考上的大学如何，几号离开静江等等。 一说到这个，褚地煞没好气地道：“月底走，我说我请假给送去，嘿，人家不要，嫌我土包子，哼。” 荣正：“……” 邱红：“……” 薛晓兰：“……” 这种时候该怎么接话，急，在饭桌上等！ 第257章 千有万有不如自己有 最后是憨憨的邱明理给接住的话：“明星，不是我说你，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地煞哥对你多好啊，你居然还嫌弃？你这都有点忘恩负义了啊！” 邱明星：“……” 褚地煞静静地盯住了邱明理，你教训谁呢？ 他，不仅是你弟弟，还是你嫂子！ 邱明理缓缓地给自己嘴巴上了层拉链，又拍了下自己脑袋，他正哥，他嫂子都没说话呢，他插什么嘴啊！ “不是……我这么大个人了，又不是没断奶，根本不需要送啊。”邱明星有些无奈，“再说了，我到时候怎么介绍你？难不成说你是我叔叔？还是我爸？” 他也没那么老吧？ 褚地煞上一秒：”喊爸也不是不可以！” 下一秒瞧着邱明星的神色，立即认错：“我错了。” 再提出合理建议：“说我是你大哥，不行吗？” “不行。”邱明星挂了脸，又喝了口可乐，因为心里不痛快喝得急了些，立即被呛到了，褚地煞无可奈何地赶紧递餐巾纸，又帮人拍了拍后背，一句话不敢说了。 荣正：“……” 邱红：“……” 薛晓兰：“……” 等邱明理都从风卷残云过渡到了和风细雨的吃相，大家也都吃得差不多了，邱明星拿出了一些自己用过的高中资料和工具书，送给即将上高中的邱明泽，他们如今也算是有了另一层学长学弟的关系了，邱明泽接过之后认真道谢，又问了些关于县城里那所重点高中的信息。 邱悦在一旁也听得认真，想着自己以后会不会也上那里读书。 荣正却忽然开口叫褚地煞出去抽个烟，两人起身去了店门外头的小巷子。 倒也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只是褚天罡一直心有郁结，还有些不知道怎么跟弟弟恢复联系，荣正看在眼里，就想跟褚地煞说一下，让他要不要也试试写封信给他哥，把事情说开，大家都好受些，毕竟褚天罡还被瞒着，以为邱明星已经命丧洪水，为此还有些愧疚。 “好，等我写好了，再拜托正哥给捎回去。”褚地煞答应了下来，他和哥哥褚天罡的感情毋庸置疑非常好，甚至很多时候，与生俱来的双胞胎高度的默契还会让他们有种两人是一人的错觉。 荣正交代完轻松了，准备回店里。 “正哥，等等。”褚地煞喊住人，又从口袋里拿出了烟递过去，“说起来，幸亏村里有你和嫂子，不然明星可能真没了。” 荣正拒绝了烟，从邱红到邱悦、邱诺，三个都不喜欢烟味，邱诺又总喜欢让他抱，他这烟如今是一年也抽不了几根了。 “正哥，你说明星怎么就不能跟当初的嫂子一样，安安心心地接受我的帮助呢？”褚地煞有些焦心，“学费的事情他坚持要找你们借钱，虽然我最后让步了，但我是真的搞不懂，他为什么要跟我这样斤斤计较，不肯用我的钱！” 荣正：“……其实你嫂子，也不喜欢用我的钱。” “所以啊……为什么呢？大家关系都这么亲近了，还有什么好介意的？”褚地煞皱眉又问。 荣正想了想，打了个电话给邱红，这种事情他是真的不会唠，让老婆来聊吧。 邱红在店里看到熟悉的手机号，略一沉思，装作接电话的样子走了出来，其实压根就没接通。 荣正挥挥手，把刚才的事情一说，就摆出了一副等答案的姿势。 邱红：“……” 她沉思了半晌，最后说道：“有句老话叫，千有万有不如自己有。” “可我有不就等于他有吗？”褚地煞仍旧不懂，“虽然没法子……像你跟正哥一样结婚，但是，我是想过跟他过一辈子的。” 荣正：“……” 邱红：“……” 要命，突然来一句告白，他们夫妻俩该说些什么。 “我……那时候是王长兵当家，他不让我拿钱，要买什么都得问他讨……”邱红忽然牵住了荣正的手，“我到现在，还是忘不了那种感觉。” 虽然如今，荣正给了她足够的爱，足够的安全感，足够的信任，但是花自己的钱，真的更痛快，不需要解释用途，不需要背负罪恶感，不需要担心被拒绝。 褚地煞若有所思。 邱红继续道：“我想明星，或许也是从小过够了那种生活，才会如此吧。他家里，也是他爸管着钱，他妈妈，他和他妹妹，要干什么，应该也都得问他爸要钱。他……也许是不想复制父母的相处模式，而是期望自己，和你平起平坐。” 双方关系里，付出了更多的一方，从某种程度上，拥有了更多的权利。拒绝接受的时刻，或许是提前预见了，接受后可能会被在其他方面索取回报的未来。 荣正看向邱红：跟我在一起，会让你有压力？ “正哥，我希望自己变得跟你一样好。”邱红笑了笑，忽然踮了踮脚，又将荣正拉低了些，在他耳边留下了这句话。 她当然有压力，怕自己不够好，配不上荣正，也或者很单纯，因为她已经爱上了荣正，自然希望两人能够共同进步，一起迈向更美好的生活。 “所以我该怎么做呢？”褚地煞问道。 邱红认真道：“尊重他的选择，并且充当他的后盾，让他知道你是他的退路。” 荣正是这样做的，她很满意。 “嗯……有道理。”褚地煞琢磨了一会，道了句谢，又问出了另一个苦恼，“可是，嫂子，钱的事情我明白他的顾虑了，为什么上大学不肯让我送过去呢？” 褚地煞想了想，又飞速补充：“你们说他是不是巴不得我不会出现在他的大学生活里？这样天高皇帝远，他就可以放心浪了？或者他真的嫌弃我比他大很多？该不会他想找个同龄的吧？” 这话一出，不仅把自己吓一跳，邱红和荣正也跟着吓一跳，不能吧？ “你就这样想我？”邱明星没好气地从旁边拐出来，还得解释，“那小包厢有新客人要用，我们就都出来了，我可没有故意偷听。” 褚地煞仍不服：“……那谁让你坚持不让我送你啊？” “我不想介绍你说你是我的哥哥或者叔叔，我想直接说你是我男朋友，你还想跟我一起去吗？”邱明星也带了点小脾气，索性把心里话也说了出来。 薛晓兰：“……” 邱明理：“……” 邱明泽：“……” 邱悦装作听不懂，带着弟弟在一旁看蚂蚁，小邱诺有些懵懂：“姐姐，明星哥哥也管叔叔叫叔叔吗？” 邱悦想了想，脑袋疼，这混乱的称呼和关系啊。 第258章 一切无可奉告 “你想这样？”褚地煞愣了半晌，猛地欣喜道。 邱明星利落承认：“我当然想，我不想要躲躲藏藏，遮遮掩掩的。” 他想光明正大地活在阳光下。 “那我们就这样说呗！”褚地煞恰好也是个喜欢有一说一，不畏一切的性子。 荣正和邱红却步调一致地微微摇了摇头，随后邱红抢先了一步：“可千万别！” 她是受过流言之苦的，知道任何正常的信息都能被曲解捏造成完全面目全非的形态。 大学并不是一日两日，而是整整四年。 从各个地方招收来的学生也一定是鱼龙混杂的，除了全国十大感动人物的领奖台，哪里的圈子都不可能只有纯纯的好人。 这样为了一时的畅快将自己的隐私公之于众，带来的隐患是无穷的，加上本就不算开放包容的社会形态，就等于亲自递了把刀到无数人的手中，一旦产生或大或小的冲突，这些隐私就是一颗颗随时会爆炸的地雷。 薛晓兰更是飞速刺道：“明星，连你父母都不能理解的事情，你指望那些跟你毫不相干，毫无关系的人理解和接受吗？” 邱明星愣住，褚地煞也变了脸色，是他考虑得太肤浅了。 邱明泽认真道：“明星哥，这是你自己的私事，最好不要对谁都公开，否则随时都有被拿出来取笑的风险。就算你不在意，也会受到很多伤害的。” 邱悦想到了自己的曾用名，她妈妈曾经命令她绝对不能承认的曾用名，也跟了一句：“哥哥，你想随便什么人都能借着这个骂你两句吗？” 就像从前，她和妈妈一样被骂扫把星，明明和她无亲无故毫无关联的人，好像骂了那样一句之后就比她宝贝了几分，可以随意欺负她了一样。 “……你们说的都对，所以我……才会拒绝煞哥跟我一起去。”邱明星的眼眶瞬间就红了，他知道的，他知道那些如影随形的恶毒的言语，所以他不敢，他不敢再让褚地煞也经历一遍，他害怕把褚地煞放在众人审视的目光之下，他想把人藏起来。 听完这句话，大家一同沉默了下来，褚地煞顿觉自己实在幼稚，甚至可恶无比，这些他从来没有想到过……原来邱明星的心理负担这样重。 “也不能因噎废食啊！日子该过还得过。”邱红率先说道，“大学四年呢，地煞忍得住一次都不去？就以哥哥的身份见面吧，遇到特别喜欢多嘴问东问西的，一句话就能解决。” “什么话？”邱明星看向邱红。 邱红指了指褚地煞：“从事特殊行业，签了保密协议，一切无可奉告，希望您能理解。” 荣正忍不住笑了出来，跟揉邱诺一样揉了揉媳妇的头，太聪明了这脑袋。 众人拐过弯来，也都齐齐笑了出来，这话说的是事实，却也跟句废话差不多，但管用或许是真管用。 “邱红姐，谢谢！”就连邱明星也觉得心中轻松了许多，语调里满是感慨与感激。 邱红抬头看了看万里无云的灿烂好天气，笑眯眯：“有什么事及时联系，没有过不去的难关，我们都会越来越好的！” “嗯。”邱明星认真答了，也抬头看了看天，至少他现在，头顶不再是四角的天空了。 告别了邱明星和褚地煞，荣正和邱明理两台车载着人和一堆行李回了笼口村。 收购淮山已经告一段落，邱红也算是拥有了一个短暂的假期，修整一番后接下来的活动，除了自家地里的淮山追肥管理，就是到合作了定向种植的村庄里考察验收种植效果了。 这样做对比的话，薛晓兰的行程显然更多，身体恢复之后，她也要忙碌起来了，要和邱建明重新登记结婚，然后再起诉离婚以及制裁邱建明的重婚罪。 第一步是搬家。 回到村里的薛晓兰，彻底搬到了养猪厂，家当行李，该扔的扔，该烧的烧，果断又利落，邱建明的父母很是不解，不明白薛晓兰又在闹什么幺蛾子，但到底他们儿子干的那些好事，他们老两口一直隐隐约约都知道的，这回已经被薛晓兰戳破了，他们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以免儿媳妇嚷嚷出去，家丑外扬，名声不保。 但等到刚刚给家里挣了脸面的邱明泽也想要跟母亲一起搬出去的时候，老两口就坚决不许了。 邱明泽也不坚持，只说那如果留他在家，他的生活就需要爷爷奶奶照顾了，然后就一改之前懂事孝顺的作风，今天要吃豆腐炖鱼，明天要吃烧鸭，后天赶圩要去镇上唯一一家运动鞋店里，买双一百多的运动鞋。 这么一连串的动作，很快就让两位老人吃不消了，毕竟他们不是一个孙子，而是一群孙子，邱明泽带动的这股风气，堂兄弟姐妹都红了眼，也跟着闹着要要，哪里能个个满足呢……到底老两口先开了口，跟邱明泽说他想去哪就去哪。 邱明泽二话不说，就搬去了养猪厂和亲妈一起住在宿舍里。 空间是小了些，但一人一个房间，倒也和从前差不多，可心里的自在是无边的，也再没有那种随影随行的厌恶感了。 少年从前还觉得自己跟着父亲，至少能给母亲留一条退路，可自打知道了父亲还有许多其他的孩子后，他心里本就不多的对父亲的敬爱全然消失了，和母亲一样，他觉得父亲十足的恶心，邱明泽决定了，等父母成功离婚，他就去改姓。 搬到养猪厂的薛晓兰还多了一个身份，成了养猪厂的员工，虽然说是“凭借跟老板娘的关系”找到的工作，但工作态度非常好，工作表现同样亮眼，荣正直接拒绝了她交上来的房租，让她和邱明泽放心住。 薛晓兰已经下了决心，不再种田了，她家的秋稻也没种，等婚离了，她要离开笼口村搬去城里住，一边照顾儿子读书，一边开启自己的新生活。 这里头，邱红的承诺给了她无限的底气和退路，邱红让薛晓兰不用去找其他的什么工作，还跟现在这样，跟她打配合，直接在悦诺任职，未来村里这头的工作由林琳和她对接负责，而留在城里的薛晓兰则负责对接南粤和其他地区就好。 可邱红让人安心，却也有让薛晓兰无比担心的—— 许小琴求爷爷告奶奶，整日的纠缠着村里人给她写下证明，关于邱承宇实际年龄为15而不是16岁的证明。 薛晓兰觉得这些证据会对邱承宇的判决产生影响，所以很是不安，联系了陈律师后，对方虽说可以解决，却因为手上的另一宗案子带着团队仍在出差中，无法马上处理。 不过好在，差不多一周的时间过去，陈律师回到了静江。 “喂，薛女士，我明天会带人去村里跟村民好好谈谈的，不用担心，道理站在我们这头。” 第259章 村里的普法宣传 老村长邱建国最近几天牙龈都急上火了，妻子张晓芳也不煮干饭了，天天不是稀饭就是绿豆粥，降火顺滑，勉强能吃得进去。 原因自然是许小琴每日打卡的一哭二闹三上吊戏码。 或许是深知村长的公章比起那些个亲戚的证明好用无数倍，也更具法律效力，许小琴一直疯狂纠缠着邱建国，试图拿到他亲手写的，邱承宇当年年龄填报错误，实际年龄为15的证明。 邱建国一来，当年压根还没当上村长，没有经手过邱承宇的出生证明，二来也巧了，许小琴生邱承宇的那两年，是在娘家住着的，以至于诸如张福子这样的老辈子，也不敢十分确定邱承宇真的是15岁，而非16。 这样的情况下，邱建国自然不敢盖公章的，何况抛开并不能抛开的事实，主观上，他也绝对不想给邱承宇写什么证明，有邱嘉春这样的前车之鉴，邱建国十分害怕邱承宇如果差点杀了人都能逃脱惩戒，未来会制造更耸人听闻的祸事。 何况，一旦写了这个证明，又要将更为无辜的薛晓兰置于何地呢？ 这天，正当张晓芳又准备煮粥的时候，邱明理跑回了家里：“妈，我爸呢？晓兰姐的律师下来村里了，他说想找村长谈谈。” 张晓芳赶紧去把丈夫找了回来。 陈律师西装革履，彬彬有礼地提出请求，他希望村长能够召集村里人来一次集体会议，这样能高效率地一次性解决问题，会比一家一家去更省时间。 “这……”邱建国有些为难。 这种事毕竟不是涉及全村人的事情，于情他可以帮帮忙，于理却有些不符，而且村里人也未必配合，一来正是农忙的时节，家家户户都很忙；二来村里头，许小琴是无赖泼妇，谁也不想得罪，惹得人来家里撒泼打滚的，在她与薛晓兰的事情里头，相当于大家都站了许小琴，又怎么会愿意来听薛晓兰的律师讲话呢？ 陈律师一抬手，从助理手里拿过了一份盖过公章的普法宣传员的聘书，展示了一番后，又拿出了政府里审批通过的普法宣传活动备案。 紧接着继续温和而强势道：“邱村长，实在是需要您配合组织一下村民了，普法任重而道远，尤其是像笼口村这样频发重大伤害事件的村子，尤其需要。” “……”邱建国张了张口，笑着点点头，行吧，他还能说些啥，人家证件如此齐全，有理有据，他自然是要配合的。 邱建国想，还是城里人会玩啊，这一招一式的，先礼后兵，实在绝了。 于是，一场全村人都必须参与的大集会安排在了午后一点半。 按照农村人的作息，中午太阳太大，是不好出去的，刚好能用上这点空档。 荣正资助了十几个大西瓜和几大袋的冰棒供大家降暑，也顺势平复一下心情，毕竟大热天里莫名地被叫来听什么普法宣传，大人小孩都不是很乐意，这种时候还是舍点钱挣点好感才行。 陈律师的团队有模有样，还准备了小黑板之类的物件，在开篇认真严肃地做了基础却郑重的普法宣传，一旁还有助理专门负责摄像，这是回头要交给政府审核，以确保合理合规的。 过了好一会，就在大家都听得有些昏昏欲睡之时，陈律师终于停下来喝了口水，负责摄像的助理顺势关闭了自己手上的仪器。 陈律师放下水瓶，终于将话绕到了邱承宇的案件上，许小琴立即警惕地站了起来，试图撒泼，用有些生疏的普通话警告道：“你莫要乱讲啊！” “这位女士，您可以监督我，如果我有说得不对的地方，我会向您道歉并且更正，但是这样的集会场合，请你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好吗？” 陈律师的话不卑不亢，搭配他的着装与身份，自有一股难言的威严，许小琴忽然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股服从的意识，重新坐了下来。 陈律师拿着邱承宇的事情当做一个实例，毫不客气地指出，一旦法官认可了邱承宇登记在户口本上的年纪是错误的，村子里所有的人都会受到牵连。 这话一出，集会现场的喧闹声就起来了，大家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陈律师抬了抬手往下压，示意大家安静，又提高了声音，第一个矛头指向了邱建国：“首先我们的村长，身上就得背一个玩忽职守，监督不力的罪名。” 邱明理下意识就想开口替亲爹反驳，好悬扭头看了亲爹一眼，发现邱建国淡定无比，这才又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了，继续听。 陈律师继续解释道，户口本、身份证上的岁数登记跟实际不符是不犯法的，但假如利用这样的漏洞，进行违法犯罪行为则肯定是犯法的。如果邱承宇的岁数登记是假的，邱村长主动开具了证明，那足以说明他手上的所有登记都有可能存在与事实不符的问题。 那么这会导致什么呢？ 除了邱建国会被轻则惩处、罚款，重则撤职、坐牢，还会引发一系列耗时耗力的更正与审核流程，一整个村里所有人的登记信息需要重新审核和申报，请问大家愿意看到这样的局面吗？ 邱建国悄悄松了口气，这陈律师是个好人啊，有他这一番话，谁也不能因为他不给邱承宇写证明而指责他了，毕竟他写了就是死路一条啊。不过那话着实有些夸大，对付懂行的不行，对付不懂法律的村民却刚刚好。 底下村民有些脑子转得快的，也反应过来了，这可不行啊，大家多多少少的，都干过不少谎报、瞒报的事情，哪一家受得住这样重新查呢？ 先不提农村结婚早，许多小年轻都是一到身份证上的结婚年纪就登记了的，如果查出来他们实际上是未到年纪就登记了，那会不会被追究责任？再一个，虽然不多，但也数量不少的，十几岁的女孩先生孩子后结婚，而后只能把孩子年纪报小个几岁的，会不会也被查出来呢？ 除了结婚的问题，家里有老人的，也会牵涉其中，政府针对八十岁以上的老人是有补助的，不少人家为了这笔不多不少的补助，也在信息上做过手脚。 这些七七八八的灰色地带，如果没有人纠察也就顺利地过去了，可一旦有人较真，可没有哪一家经得住调查。 陈律师适时补上了一些相关违法事实会得到怎样惩处的法律条例，紧接着画风一转，整个集会又变成了如何预防犯罪，保护自己的大型科普现场。 还是用邱承宇做举例，面对这类会造成重大伤害的社会不安定份子，该如何保护自己。 答案却是—— 尽量不要与他发生冲突。 因为对方的不确定性，谁也不知道他会在什么情况下突然伤人，如何伤人。要知道，大出血是会死的，如果薛晓兰不是救治及时，或者血库供应不及时，很有可能已经命丧黄泉了。 今天邱承宇可以选择拿刀捅伤薛晓兰，明天同样可以因为别人侵犯了他的权益，捅伤别人。 谁都可能成为这个别人，谁也不敢保证自己不是下一个薛晓兰。 所有的人都在窃窃私语里沉默了下来，有些小孩甚至害怕地往父母身边缩了缩，他们似乎终于明白了，假如大家为邱承宇作证，会如何损害自己的利益。 作证之后，要是人放了出来，大家不仅要接受信息审查，还要像供祖宗一样继续供着他吗？无赖就可以拥有更多的特权吗？ 尤其大家仔细想了想，薛晓兰是真的无辜而倒霉，邱嘉飞都亲口承认了是自己造谣，人家背负了数十年的坏名声不说，还被拿刀狠狠捅了一下，那地上流下来的血触目惊心，好好的升学宴也不了了之，甚至差点喜事变丧事，人家多可怜啊！ 就连许小琴也无话可反驳了，她徒劳地站了起来，张嘴欲辩，却只发现周围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变了，那是不准备再做任何妥协又夹杂了厌恶的眼神。 立场，是会跟着利益转变的。 第260章 宣判与买三送一 陈律师来了村里一趟，效果立竿见影，不说原先给许小琴写过证明书签过字的都反悔了，后头的人也再没有一个会帮着写什么证明书了。 许小琴最后拿在手上的，只有至亲写的几份毫无参考意义的证明。 案件被顺利地推动，很快宣判了。 本来这个案件也并不复杂，几十人一同目睹了邱承宇的恶行，故意伤害罪成立，加上对方数次出入当地派出所留下的各种记录，以及丝毫不以为意的态度，最终，被判了三年有期徒刑，立即执行。 薛晓兰与邱明泽听到审判结果都长出了一口气，总算，总算没有变成缓刑。 其余人也跟着皆大欢喜，总算辛苦了这么久有了个好结果。 邱承宇听到判决结果时，脸上依旧是招牌的小混混笑容，邱明泽很熟悉那个笑容，或许对于邱承宇而言，坐过牢反而是他的功勋章，如同黑帮电影里描述的那样，他会觉得那是历练和荣耀。 邱明泽跟着冷笑了起来，挺好的，既然对方如此喜欢牢饭，或许三年之后，就由他再送多一点给对方吧。 唯一伤心的人只有许小琴，她恶狠狠地盯住了薛晓兰，本就憔悴的脸上无比扭曲：“你满意了吧？我老公，我儿子，都被你送进去了！” 薛晓兰一愣，还真是，不知道那对父子会不会分到一个牢房？ 薛晓兰立即笑了出来：“哈哈哈……” 她笑了好一会，猛地朝着许小琴走近了好几步：“你知道吗？你老公偷人到底偷的是谁？” 许小琴的表情狰狞了一瞬，她怎么会不知道！ “呵……你知道。”薛晓兰叹了口气，她自打揭开了谜底后，就反复在想，许小琴一直针对她的行为，到底是不是在为丈夫打马虎眼，盖遮羞布，如今总算是确认了。 邱建旗和老族长都不能得罪，否则村里的唾沫会淹死他们一家，他们在笼口村再无立足之地。无需怀疑，当了多年族长的大坤爷有这个能耐。 所以，她再度成为了许小琴眼里的软柿子，既然真的那个欺负不起，那就欺负个假的吧。 “造成这一切的人，是你老公，是你，还有她。”薛晓兰冷冷道，“你可别恨错了人，不然……哈哈哈，我不介意让你们一家人在里头团聚。” 邱明泽伸手拉了一下母亲的手臂，示意赶紧走，不必再费口舌，薛晓兰从善如流，开开心心地表示自己要请客，又邀请陈律师和他团队一干人等一起参加。 自然被拒绝了，陈律师是个大忙人，表示还有事情要忙，好意心领了，同时又提醒薛晓兰，邱嘉飞和邱承宇父子俩的案件都已经完结，可以考虑请邱建明回来静江，着手下一步了。 薛晓兰点点头：“好，我马上就安排。” 要让邱建明回来，在从前算是个难事，在现在，倒不需要那么多废话了，薛晓兰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冷冷说道：“村长说我们家的户口本上有问题，要重新去申报填写，你回来一趟吧。” 说罢，薛晓兰也不等对方叽叽喳喳问的什么，直接挂断了电话。 邱建明如今最在意的就是证件相关了，而家里的户口本，也因为邱明泽要升高中一直留在家里。邱建明心知肚明，无事发生则罢，一旦有事发生，他也难逃一身腥，即使结婚登记被烧毁了，可家里的户口本上，配偶那一栏自然填的是她的名字。 邱红笑着看了薛晓兰一眼，如今从前的软包子样是彻底找不着了，陈律师也举起了大拇指，遇到这样果断利落不纠结的客户，是他们的福气。 两拨人正要道别，各走各的，斜里忽然又冲出来一个妇女，直勾勾的眼神盯着薛晓兰。 邱明泽迅速把母亲往自己身边拉了拉，薛晓兰却觉得那女人身上并没有恶意：“大姐，你有话要跟我说？” “……你打这个官司，花了多少钱。”那妇女好一会后才用浓重的乡音开口问道。 薛晓兰心里一动，明白了，这大约也是跟邱承宇有仇的。 一帮人把人直接给带上车里，开了一段路，到一个僻静地才把话说开了。那位妇女是笼口村邻村的，自己的闺女被邱承宇欺负了，可无处伸冤，老师老师管不了，派出所去了一回，她姑娘就被威胁着销了案。 事情不复杂，但取证难，时间过去了太久，加上案件发生时，邱承宇就算在户口本上也没成年，陈律师觉得胜算不大。 那大姐却猛地说到她有证据，带女儿去医院的时候，那医生给拍照留着了，当时还想帮她们报警呢，她女儿当时吓坏了，没让，派出所也是后头才去的。 陈律师仔细询问了一回，重新评估道，大约给邱承宇安排个买三送一的套餐还是可行的。 大姐却沉默了，说自己手里没几个钱，请不起人打官司。 薛晓兰笑了：“我有钱！” 她认认真真地跟大姐说了自己的事情，又让她只管带着女儿去打官司，相关费用由她来出，她只想要邱承宇被加刑的结果。 大姐留下信息后，再三确认薛晓兰真的愿意帮她出钱之后，千恩万谢地离开了，薛晓兰也和邱红一行人高高兴兴地去了饭店，今天的确值得庆祝。 饭桌上有道辣焗河虾，做法新颖，味道也很好，邱悦很喜欢，随口提了一句，几分钟后，碗里就都是剥好的虾肉了，左边荣正和邱红，右边薛晓兰和邱明泽，几人一股脑地都成了剥虾的小工。 邱悦：“……” 小姑娘有些害羞了，小脸通红，强调自己不是弟弟那样需要人照顾的年纪了。 “但这里你和诺诺最小啊。”邱明泽淡定地又往她的碗里压了一只虾，这才擦了擦手。 邱悦只能乖乖道谢。 小邱诺拿着勺子偷偷地从姐姐碗里偷了一颗虾仁，荣正极有预见性地找老板拿了盒奶。 只见小屁孩刚把虾仁塞进嘴里就哇地整颗吐了出来：“辣！” 邱悦长大一岁，不知怎么的，突然吃辣功力涨了一大截，可同样长大了一岁的邱诺，还是不太能吃辣。 众人都笑了起来，荣正也把牛奶喂到了小孩嘴边。 边吃边聊，心情大好的两家人提到即将开学的事都有些恍惚，短暂又漫长的暑假居然就这样过去了。 邱明泽再过两天就要去县里的重点高中报到，参加军训了，而邱悦，也即将开始体验人生第一次的学校住宿生活，不过比起邱明泽要好一点的是，她会跟小姐妹谢晓凤一起报到。 邱明泽传授了些集体生活的经验，还给邱悦送了一个随身听，大概率每个宿舍总有一个特别聒噪的人，随身听不仅可以听歌，还可以隔绝一些声音，邱悦似懂非懂，不过对着小小巧巧的外型倒是很喜欢。 一时间，薛晓兰又遗憾于儿子的升学宴被邱承宇给毁了，想说要不要再办一场。 邱明泽讨饶：“妈，千万别，办宴席太累了，那些亲戚我是一个都不想见了。” 何况，该拿的红包也都拿到了。 “行吧。”薛晓兰失笑，一腔想要庆祝的心却怎么都平静不下来，转头又对着邱红道，“小红，我买个几挑包子到你们家楼上洒，怎么样？” 邱红哈哈大笑：“可以啊，欢迎！” 第261章 封顶抢包子 在正式开学前，还有一件大好事，经过工人们几个月的辛苦建造，荣正为邱红准备的新房子要正式封顶了。因为是三层别墅，其实之前已经封顶过两次了，这是最后一次，房子整体的雏形和骨架已经完整出来，这次的封顶也是最后一次大封顶。 现在农村里流行的都是红砖小平房，要搁过去盖瓦房，这极其重要的一天，对应的就是“上梁”。 总之农村里的习俗，这一天主人家是要散散喜气，再为新房子聚聚人气的，临江镇这边，喜欢在封顶整体的浇灌完成后，在房顶撒包子和喜糖。别担心，这两样都不怕扔，有包装袋裹着，外头稍微脏点也是影响实用。 另一个同样重要的日子，则是拆去各种支撑和固型的模板后，安装好了门窗，立大门时，届时，主人家也要准备松糕和喜糖，分发给村里的乡亲和孩子们。 这两项仪式并不讲究远近亲疏，只要放鞭炮了，你来得早，抢得到，就有你的份。当然，特别亲近的亲戚，自然不用费劲巴拉地抢，主家会预留份额。 邱红和荣正商量着定了6挑包子，取的是六六大顺的寓意，一挑满满两个大箩筐包子，数量真不少。张福子老太太也讲究，跟着定了两挑，说送荣正这个大孙子好事成双，廖青韵这回没凑热闹，她已经看好了不少家具，准备搬家的时候再送来。 不过邱嘉明和邱嘉华兄弟俩合在一起又定了8挑，取个八方来财的好意头。农村习俗里，兄弟家这样的大喜事是一定要随礼帮衬的，他们虽然只是继兄弟，但平时关系也都不错，自然不能少。 这还没有结束呢，荣正的大哥荣膺听说了这习俗，特意也定了个六挑来贺礼，说自己这个大哥总不能输，又有黄天华和褚天罡、邱明理等人合伙也定了两挑。 再就是李艳那头，一向就是把自己当邱红娘家人的，这样的大事也是必须给撑面子的，也跟着定了整整五挑送来，这取的就是五福临门的寓意了。 再加上薛晓兰高兴之下定的五挑，整整齐齐地摆成一条长龙，把张福子都给吓了一跳，说这可比几年前，她现在住着那房子封顶时候还隆重了，这到时候撒包子都得撒半个小时了！ 当天下午差一刻钟到三点的时候，震耳欲聋的大型搅拌机，轰隆作响的浇顶灌注的机器先后停了下来，最后一步完成后，封顶彻底成功。 村里的小孩们听到大动静停了，都开始兴奋激动了起来，这些是早听说了今天邱红家里封顶有几十挑包子消息的，提前跑来守着的，一个两个一大群的，在周围边上，眼巴巴地准备一展身手。 至于村里的大人和老人，则一般都是听动静停了，才慢悠悠地走过来了。 荣正带着人清理了一下周围放着的建材啥的，以免绊倒来抢包子的，又亲自放了个超长卷的大鞭炮。 等鞭炮放完，黄天华、褚天罡、邱明理、邱嘉明等人组成的撒包子队伍也和一箩筐一箩筐的包子到了楼顶，荣正还特意安排了好几个人在下头负责安保工作，怕抢起包子来，有人会被推搡倒地。 结果…… 画面有些奇异。 和村里任何一户人家封顶抢包子的状态都不同。 就是吧…… 别人家是一个包子三五个人一头抢啊，拼的是眼力，抢的是手速，要的是灵活劲，少不得挨碰在一起的时候还得谨防自己的凉鞋别被踩了去，不然高低得唉哟几声东倒西歪一阵，影响接下来的发挥。 可这回呢—— 包子不用抢了，你只要站在那底下，包子就自动到你怀里了。小孩子们都惊呆了，张开了自己的t恤衣摆当兜子，白花花的大包子就自动往里填满了，也有经验丰富的，直接拿个大塑料袋张开，包子也哗啦啦地从天而降。 就连站得老远，本意只是来看看热闹的邱明宇，猛地也眼前一花，他一伸手，抓住了一袋大包子。 邱明宇看了眼大包子，看了眼自己的拐杖，彻底呆住了：“……” 说出去人家也不能信，他这缺了条腿的瘸子也能抢到包子。 邱明宇抬头看了看，就见黄天华冲他滋滋牙，比划了一下，又朝着他的方向扔了一个，邱明宇眼疾手快，嘿，又接住了。 因为是主人家，没被允许去跟着抢包子的邱诺正和姐姐站在一起呢，目睹了这一幕之后，也眨巴眨巴大眼睛，难得主动对着邱明宇说话了：“叔叔，你好厉害啊！” 小孩怕邱明宇脸上的疤，也怕他缺的那条腿，平时在养猪厂见到都是躲着走的，不过渐渐相处久了之后，接受能力也上来了。 邱明宇被夸得不好意思，低头笑了笑，又想起来小孩怕他的笑，赶紧又憋了回去，偷偷看过去一眼，果然小孩又躲亲妈后头去了。 “……”邱红揉揉儿子的头，歉意地笑了笑，她儿子也没啥恶意，就是胆小害怕。 邱明宇也笑了笑，表示没关系。老板家的俩孩子，他都很喜欢，瞧着就漂亮白净，而且小邱诺只是害怕他，又不像别人家熊娃娃一样对着他骂瘸子、独角怪，或者扔石头，他还有啥不满足的，何况大的那个偶尔还会主动给他递吃的呢。 包子还在不断地往下扔着，有人家里离得近的，已经回家拿脸盆来装了，邱悦瞧着稀罕，跃跃欲试，她倒不是想抢包子……小姑娘跑到了荣正的跟前，说自己也想上楼顶去当扔包子的。 “不行。”荣正想也不想地拒绝了。 邱悦被这意料之外的拒绝整懵了：“……” 印象里头，荣正几乎不会拒绝她的任何要求。 “太危险了！”荣正补了一句，很严肃。 邱悦有些不乐意，回亲妈那头，晃着邱红的胳膊磨蹭撒娇，差一点点邱红就要心软答应了，荣正走了过来，严厉道：“你妈同意了也不行。” 那可是两三层楼，稍微不注意磕碰到了肯定不是小伤，就连黄天华他们上去，他也是微微提着心的。 邱悦难得撅了噘嘴：“……” “诶呀，我们家悦悦都委屈成啥样了？”邱红觉得稀奇，把女儿抱在怀里，把小姑娘撅起来的软嘟嘟的嘴唇捏成了鸭嘴形状，亲昵地安慰了好一会才放开。 荣正往回找补：“等回头楼上砌了围栏，你们上去玩，扔包子扔果子都行。” “可那时候下面没有人抢了！”邱悦反驳。 荣正指了指楼上的一片：“到时候再把这些伯伯叔叔都喊来，就说家里请吃包子，谁能接到谁吃。” “哈哈哈哈……”邱悦想象了一下几个叔叔伯伯互相争抢着包子的场景，忍不住笑了出来。 “……”邱红斜睨了一眼丈夫，也笑了，这人宠孩子比她还厉害。 荣膺和林芸从城里下来得有点晚，没有赶上抢包子的热闹画面，有些可惜，不过荣正还特意给他俩留了好几个包子，让他们沾沾喜。 包子为了方便，是一起在镇上卖得最好的那家包子店里定的，据说为了赶邱红家的这些包子，人家还愣是雇了好几个人帮忙干活，但味道是真不错。包子面蓬松暄软，内里调的馅料也是新鲜美味，数量最多的是鲜肉包，葱香油润，份量十足，还有作为配角的红糖包、豆角包、粉丝包，也各有各的风味。 村民的反馈也很高，说难得抢到这样舍得放料的大包子，再就是，数量实在太多了，家家户户但凡去了的最起码也抢到手十个以上，想来，大半个笼口村，未来三天内的早餐和零食，都是这些大包子了。 荣膺和未婚妻林芸分了一个，尝了尝也道好吃，这还是放冷了的，要是热热乎乎的，想必味道更好。 另一头，邱明理找人找到冒汗，最后在地里找到了正在给自己种的小白菜除草的邱明宇。服气了，虽说今天休息，可晚点也要一起去邱红家里吃饭的，就这么一小会功夫，人家还干上活了。 邱明理帮他把箩筐和工具拿了，又叮嘱他好好洗洗脚，养猪厂有事找。 邱明宇不明就里地洗干净了，还换了条好裤子，跟着邱明理到了一看，白大褂对着他露齿一笑：“你好，先坐下来吧，我帮你检查检查创面。” 第262章 投其所好 荣膺和林芸之所以来得有些晚，就是因为要配合医生的时间了。之前荣正提过的，荣膺帮忙联系了医院可以为邱明宇免费提供一个假肢，如今诺言到了兑现的时刻。 在养猪厂现找了一个干净的房间，医生拿出携带的各种仪器给邱明宇做起了检查。当然，这里的检查并不全面，着重在把握残肢形态、长度、灵敏度等基础信息后，根据患者生活环境和生活、工作、运动方面的需求，先行确定假肢材料和灵感度高低等方向性问题。 这些解决之后，正式匹配假肢前，邱明宇还需要去医院做全面的检查和测试，以及是否材料过敏等等。邱明理拍了拍邱明宇的肩膀，说到时候接送他会负责的，还可以顺便去城里逛逛。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好在，不管如何，迈出了第一步，邱明宇非常开心：“嗯嗯，多谢哥！” 邱明理鼓捣人请客：“这么大的好事，你这怎么也得请我们小卖部转一转啊！” “你就惦记那点辣片了是吧？真没出息！”黄天华笑道。 “谁跟你一样牛逼啊，喜欢小奶片，跟三岁小孩一样！” “……等过几天的，今天正哥家里多少好吃的呢！”邱明宇笑了起来。 那医生顺道还帮忙看了看邱明宇脸上的疤，想到了什么，提醒千万别随便用土方子，这样的严重瘢痕如果要正规治疗，也是漫长又痛苦，且费钱的项目，但大多数的土方子是绝对不行的，大概率会导致皮肤溃烂，徒劳增加痛苦。 “好的，我不会乱试的。”邱明宇认真点头，又认真道谢，知道这医生是真的好心，联想到他们这边是农村，各种偏方盛行，所以才会开口提醒。 医生也笑了：“乖啦，回头我给你配点我自己的偏方。” 邱明宇：“……” “哈哈哈……别吓着人家！”荣膺大大咧咧地大巴掌打在医生背上，医生龇牙咧嘴了一瞬，飞速向着荣膺的方向来了个扫堂腿。 有了这番互动，大家都明白了，医生跟荣膺是认识的，并且关系匪浅，氛围也跟着松快了不少。 于是，检查结束后，医生脱掉了白大褂，转身跟着荣膺一起上桌吃席的时候，大家也都接受良好了。 荣膺和林芸边吃边喂着小邱诺，先前忙活着邱明宇的事情，知道小孩害怕，两人都没去跟小孩打招呼，这会稀罕上了，把人从荣正那抢过来喂上了。 荣正看着突然四肢退化一般，撒娇倚在荣膺怀里让林芸喂自己的儿子：“……” 行叭，反正享受这么一回，回头家里吃饭，还是得乖乖地自己吃。 荣正还特意找了找老婆，发现她正领着邱悦跟李艳坐在一起边吃饭边嘀嘀咕咕才放下了心，没想到小邱诺也注意到了这个动作，生气地撅了噘嘴：“爸爸，姐姐说打小报告是不好的！” 荣正：“……” 凭空被儿子扣锅要告状的荣正哭笑不得。 “爸爸，你不可以跟妈妈说哦。”小邱诺又补了一句，黑亮的眼睛里满是祈求。 荣正点了点头，小屁孩又开心地继续接受全方位投喂了，荣膺和林芸则是一头雾水，不管了，别人家的孩子真的好好玩，想偷回家养。 李艳一家不仅送了几大挑包子，来吃席也是全家出动的，就连于小桃都抱着宝贝女儿来参加了，不过此刻小宝贝非常贴心地睡在了摇摇车里，没耽误大人们吃席。 王睿智如今提起女儿来如数家珍，满脸骄傲地分享，出了几颗牙，会抬头了，会翻身了……一看就是个标准的女儿奴了。 邱明理等人还能怎么办呢，只好当起捧哏，说宝贝真厉害。 王睿智炫够了女儿还关心起了邱明理，跟他碰了碰杯：“咋样啦，跟我表妹。” 这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黄天华等人吃过云家芒果的都默契地沉默了：“……” “……没希望了。”邱明理苦着一张脸，丧气耷拉地道。 王睿智并不知道后头的“荔枝和芒果”事件，只知道俩人上回相亲，邱明理虽然出了洋相，但对自家表妹的印象非常好，加上他也跟对方一起相处了不少时日，对邱明理的为人处世也很认可，因此鼓励道：“我跟你讲啊，女孩你得投其所好啊！我这个表妹，平时特别有主见，喜欢拿主意，但是我弟每次跟她撒娇，她都有求必应，懂了吧？” 邱明理：嗯？ “她吃软不吃硬啊！你得顺着她，夸她，跟她撒娇！”王睿智一脸恨铁不成钢。 邱明理苦闷地干了一杯酒：撒娇？他敢吗？何况他又不是想给人家当弟弟。 “不过你也不能骗我妹啊！我警告你，要是敢乱来，兄弟没得做了！”王睿智猛地又换了副表情，这种感觉还挺奇怪的。王睿智甚至开始想，如果未来邱明理和云宝珠吵架，他到底该帮谁这种终极“里外不是人”的问题了。 邱明理老实巴交点头：他也没那个胆啊。 “诶，再过几天，那边的养猪厂可就要开工了，要不要我再给你把人请过来做客啊？”王睿智挑挑眉说道。 这里说的养猪厂自然就是他家跟荣正合开的那个了，历时近两个月，终于敲定了盖猪圈的用地，各种手续也都办得差不多了，再过一个礼拜差不多就能动工开挖地基了，届时少不了的，大家都要聚一聚，见证一番。 邱明理心念一动，其实他仍然有些贼心不死，或许可以再争取一回？ “哥，我俩喝一个。”邱明理迅速提起了酒杯，咔地一下就干掉了，又径直捅了捅褚天罡，换了个座位，挨着王睿智坐下了，“哥，嗯……她平时都喜欢啥啊，你跟我说说呗。” “嘿嘿嘿……”王睿智笑了几声，到底还是认可邱明理的，透露了一些关键信息，“我姨爷家里开果园的知道吧？宝珠从小就对各种花草树木都感兴趣，她这方面了解得挺多呢，书也看得多，侍弄起果树来是个行家。而且她家里有个老漂亮的小花园，里头很多稀奇的花草，我给你个建议，要是真有心呢，可以送寻摸点这方面的，送过去，投其所好，你得把这个参透了！” 邱明理点头如捣蒜，一边心里琢磨开了，不然他送那个吧？ 第263章 小邱诺引发的灾难 新房子封顶之后，还要等待脱模和粉刷墙面，贴瓷砖、水电安装等等工序，一时半会也是住不进去的，好在邱红也不着急住就是了。张福子依旧把后头各种装修的监工任务领了，荣正之前还特意给买了一顶安全帽给老太太，戴上之后再也没有比她更像监工的了。 小夫妻心里也感激老人的付出，特意一起敬了酒，又给送了一对精挑细选的金凤手镯，主打的倒不是价值，而是颜值。 爱漂亮精巧玩意的老太太果然很开心地接了，一来那镯子实在好看，再就是活到这样的岁数，还能做些什么得到年轻人的认可，的确比整天坐在家里无所事事来得好玩。 氛围融融洽洽里，荣膺又顺势宣布了自己的好消息，派发了好几份请柬，他和林芸定了结婚日期了，国庆日，10月1号，普天同庆。 荣正朝着母亲廖青韵举了举杯，这么短的时间内，操持好一场婚礼，应该是不轻松的，廖青韵顺势跟儿子干了一杯，笑容里带着满足，总算，两个儿子如今都各自有着落了，她是又累又快乐：“等明年你和小红办的时候，流程我都有数了。” 荣正又敬了一杯，当提前感谢了。 封顶结束后，开学的日子正式来了，薛晓兰和邱红又凑到了一起，给家里孩子置办住校的东西，虽然一个是高中，一个是初中，但也差不多，都是全天寄宿制，上五天，然后休两天的模式。 正式报名的日子也一样，邱明理仍旧被征用做司机啦，行李太多，一辆小车不够坐的。邱红想考驾照的念头又冒了出来，跟荣正一提，荣正当然没意见，还鼓励了一下，毕竟有时候他不在家里，如果邱红会开车，上哪里都方便些。 邱明理倒不介意当司机，还顺道感受了一下自己没上过的重点高中，心情颇好。学校里的绿化不错，标准的静江特色，大大小小的桂花树郁郁葱葱、处处可见，可惜还没有到丹桂飘香的时节，不然空气里都是美妙清雅的桂花香气。 教学楼瞧着也不错，有两座明显新修的好几层的教学楼，不再是过去那种两开式窗格，而是推拉式的明亮大窗户，教室里头的亮度增加了许多，头顶还配了数个吊扇，桌椅也明显比镇上初中用的那些要好上不少。 宽阔的大操场和跑道，篮球场、足球场、排球场也都有。 不过到了宿舍后……就有些失望了。 高一的学生住的似乎是最破的宿舍楼，上下铺的铁架床锈迹斑斑，一个小房间要住12个人，一人只分得一个小柜子，再就是共用的两个厕所和洗手台，卫生条件也不是很好。 薛晓兰和邱红同时皱眉，都觉得这实在有些差劲。 邱明泽自己倒是能接受，觉得跟初中的住宿条件差不多，何况读书本就是件苦事，他对学校没啥不满意的，只是有些担心母亲。给邱建明去了那个让他回来的电话后，薛晓兰没再联系过，可娘俩都知道，邱建明再磨蹭个几天，总会回来的，他不敢不回。 “妈，如果他回来，有什么事你记得跟我说。”邱明泽蹙眉说道。 薛晓兰难得摸了摸儿子脑袋，儿子已经长得比她还高一些了：“放心，家里有你邱姨，我跟你舅舅那头也说好了，你别担心，他如今可翻不起浪了。” 母子俩又说了几句话，几人就在学校外头找家小炒店吃了一顿，分开了。接下来，是薛晓兰跟着邱红一家去给邱悦报名。 私立的寄宿制学校，条件好了许多，虽然宿舍仍是合住，但只是四人合住，里面一人还配了个大衣柜，有单独的学习桌子，卫生间的配置也显然更好。 当然，两个学校的学费和住宿费都相差极大，没有可比性，邱红和薛晓兰只感慨，钱花得值了。 邱悦一到学校里，就跟谢晓凤汇合了，十分有缘的，两个人在家长们都没做任何干预的情况下，依旧被分在了一个宿舍，见了面乐不可支，又蹦又跳！ 谢家也是全家出动来送谢晓凤入学的，几家人碰在一起，热热闹闹地聊了起来。 谁也没有想到的是，一直表现良好的邱诺，在跟姐姐告别的时候，还是没忍住，哇哇大哭起来，整个人抱着姐姐的小细腿不肯挪动半分了，哭着喊着要带姐姐一起回家，不让住校了。 小孩一时犯了牛脾气，力气也很大，邱悦没办法挪动，也不知道怎么哄弟弟了，她一说等五天后就能再见面了，小邱诺就哭得更大声了，只好向妈妈求助。 邱红试图先把儿子抱起来，压根抱不起来，小屁孩死死抱着姐姐不撒手，那眼泪也跟不要似的，哗哗哗地掉。 平时万能的荣正这会子也不管用了，小孩压根听不进去任何话。 其实一个礼拜前，一家三口都开始给邱诺打预防针了，说姐姐要去上学，跟以前上小学有些不一样，这一回，要五天时间不能见到姐姐了，但是每个周末还可以跟姐姐玩两天。 小邱诺一开始答应得好好的，越到后头越不开心，他隐隐约约还记得之前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到荣正，担心姐姐也会好长时间不见，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不管大人怎么哄，就拼命哭。 情绪是会被感染的，这群小学生们刚刚升入初中，也有许多都跟邱悦一样是第一次住宿的，心里本来就对父母和家里恋恋不舍，一开始还装着大人模样保持镇定，或是对着新鲜的宿舍好奇地探索着，这会子被邱诺的哭声一带，前前后后的已经有七八个小孩开始泪眼汪汪了，就连谢晓凤的眼眶也红了起来，谢妈妈连忙揽在怀里哄。 不多会，注意到这个情况的老师奔了过来，请邱红尽可能地先把孩子带出宿舍区，这情绪感染的源头得先解决了，他们才好做其他干预啊。 邱红急出汗了，荣正一看不行了，索性直接把两个小家伙叠抱了起来。 邱悦：“……” 邱悦高难度地坐在荣正的左肩上，抱着她膝盖的弟弟被荣正抱在右手臂弯，就这样走了出去。 跟在后头的邱红又好笑又着急，哭笑不得。 第264章 有时候，能动手就动手 最后是邱悦给弟弟抱着腿哭了个40来分钟，才算是治水成功，也或者是龙王储备耗尽了，总之小孩哭蔫吧了，力气也没了，被妈妈抱在怀里后时不时地哽咽一声，瞧着十分可怜。 邱悦也没想到，弟弟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不过这么一来，小姑娘自己心里头那点离开家的害怕反而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诺诺，我们拉钩，礼拜五再见，你要来接我哦！” “不要礼拜五呜呜！” 邱悦晃了晃手指，强行跟弟弟拉了拉钩达成约定。 眼看着老师已经开始拿着扩音器喊孩子们集合，准备上第一个晚自习了，邱红跟荣正对视一眼，不能耽误邱悦的正事，只好强行让邱诺挥挥手，跟姐姐说了个再见，就把人抱着出了学校门。 那一路上重新激烈起来的哭声引得所有保安都侧目，好在邱诺已经在学校里靠哭出名了，不然高低要被扣下来询问下是不是拐孩子的。 “怎么这么能哭？”回到车里，荣正感慨了一句，赶紧翻出水杯，给小孩喂水。 “……”邱红忽然笑了起来，瞧着还有些不好意思。她忽然从记忆深处想起来，自己小时候也是异常爱哭的，她爸在她长大一点后，时常挂在嘴边的就是“我家那个爱哭鬼”，邱诺大约是随了她。 总算小孩哭到后头自己也开始不好意思了，不再闹人，只蔫蔫地坐在座位上，默默抠手指，开始计算还要有多少天才能再见到姐姐。 邱明泽尚且有过初中住宿的经验，邱悦却是人生第一次，邱红和荣正心里都有些放不下，所以晚上并不回村里，而是打算在城里住个几天，随时跟老师联系着，确定邱悦情况ok再回村里。 所以从学校出来，荣正在前头领着邱明理，把车开到了书城才停下。 邱明理瞪大眼睛：“……” 来这种地方他瞬间困意就来了。 至于小豆丁邱诺，则是扎扎实实地睡着了，被荣正拿了件薄外套包着抱在怀里进的书城。 薛晓兰也满脸迷茫地看向邱红，这地方不带家里孩子，他们来干啥呢？小邱诺不算。 “嗯哼……你早计划好了？”邱红心里却十分甜蜜，伸手挽住了人，荣正总是把她的话记在心里，然后变成行动，在这一点里，她远不及他。 荣正点点头：“刚好有空档。” 没错，来书城是邱红的计划，她这半年时间经历了从无到有，建立了悦诺，签了无数份合同，还投入了一笔大钱做了定向种植计划，这一些对她而言都是陌生无比的，前期全靠着要强的心劲和荣正的全方面辅助，如今却觉得不太够用了，很多东西涉及到具体的商业运作上，她都不懂，尤其在跟伍雄文说话时特别担心露怯。 跟荣正一提，荣正就说，书里有答案。 于是，一行人直奔商业类目的分区而去。 荣正还掏出了一个书籍小清单递给媳妇：“我之前看过觉得不错的，还有问时尧要的参考。” “……嗯，正哥，你低一点，脸上有东西。” 荣正乖乖弯腰，邱红做贼一样左右瞟了瞟，趁着薛晓兰和邱明理都迷迷糊糊的，拉住荣正的手，毫不客气地啃了一口自己男人的唇。 荣正愣了愣，把媳妇往怀里搂住，丝毫不肯吃亏地又往回啃了一口，这才放开了人。 这回邱明理是真没发现，薛晓兰倒是眼尖看见了，但她可不是邱明理那样的小年轻了，只微微一笑就转悠到旁边去了。 至于夹在爸妈中间的睡着的邱诺，只微微张开了嘴巴，刚刚有些呼吸不过来呢……没一会，被亲妈戳了戳脸，小孩又把嘴巴闭上了。 几个人在书城待了许久。 荣正和邱红本就带着目的，着实找了不少关于现代农业种植以及运输、商业管理这方面的书籍，但没想到的是，薛晓兰和邱明理也渐渐逛出了滋味，在里头聚精会神地看。 最后结账的时候，收银员都露出了震惊的眼神，他们加在一起手里拿了二十多本专业书。 邱明理拿的书里，有一本讲母猪培育和产后管理的。养猪厂的培育工作目前很成功，那几十头母猪都已经成功怀孕一个多月了，预估再等三个月左右，养猪厂将会迎来第一批自主培育的小猪崽。 荣正见了赞赏地看了眼小弟：“回头，跟天华也分享下。” “必须的。”邱明理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把一本果园土壤与果树营养的书给压在了最下面。他也是一时鬼迷心窍了，不知道怎么的就拿了本这个…… 薛晓兰也有些脸红，抱着好几本大块头犹犹豫豫站在最后头。 邱红瞟了一眼，瞪大了眼睛，又瞟了一眼：“……” 居然是本《法律常识》！ 邱明理也有些惊讶：“晓兰姐，你这觉悟也太高了！” “……我就是好奇……其实也不知道自己看不看得懂，要不，要不我还是不买了吧，浪费钱，这，这书还不便宜呢！”薛晓兰有些慌慌张张地结巴了起来，脸上也飞速地红了浅浅一层，她害羞了，她知道自己肯定是看不懂的，但是冥冥之中却觉着这些书籍有股魔力，吸引着她去买下来。 邱红立即阻止道：“别啊，不便宜也没多少钱，刚好我们要打官司呢，多看看，以理服人嘛，晓兰姐，你想得很周到。” “……也对吼。”薛晓兰迅速踩着邱红搭好的台阶下了来，把手里的大块头都放上了柜台，示意买单。 三天后，荣正和邱红才回了村里，邱悦的适应能力非常好，连带着谢晓凤也很快缓解了分离焦虑，开始适应起了住校的生活。 唯一不适应的大概只有邱诺啦，每天都会问上好几遍，还有几天去接姐姐，还不乐意回村里。 不过，不回也得回了。 磨磨蹭蹭的邱建明回了村里，薛晓兰立即打电话通知了邱红和荣正，还有自家大哥，薛大哥带着本家十几个膀大腰粗的兄弟坐车赶来了笼口村。 邱建明上一秒：“我不可能跟你去重新登记结婚证，你痴心妄想！” 下一秒：“别乱来啊！你们！啊！” 由薛大哥领头，十几人把邱建明围在一起，先揍了一顿。 以理服人什么的，先放一边，有时候，能动手就动手才是正理。 第265章 你猜对了 邱建明被打了一顿。 当然，薛大哥早提醒过了，不要打脸，于是等邱建明的本家兄弟也带着工具赶过来的时候，压根没看出来他受了伤。 而邱建明已经快吐血了，立马捞起衣服展示了一下自己被打得青青紫紫的腹部。 双方有些剑拔弩张起来。 这一回邱红倒不用冲锋陷阵了，只在旁边当啦啦队就行。 没过多久，邱建国作为村里不能缺席的重要角色再度匆匆忙忙地出现了。 老村长实在有些无奈了，心想再干一年，最多再干一年，然后他要退休去，整天天的村里怎么就这么多的事呢？ “建明啊，你又怎么你媳妇了？” 邱建明再次被气道，又掀了一次衣服，告状：“村长，你瞧瞧，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地就给我打成这样了，你得管管吧？” “建明媳妇啊，你怎么说？”邱建国转头看向薛晓兰。 薛晓兰笑了笑，觉得村长这称呼还挺有意思，看来人家也心里有数了，毕竟之前见面他可都是直接喊名字的。 “村长，我前几天翻了翻家里的本子，发现结婚证找不到了，就想跟建明一起去补办一张呢，但是他说什么也不肯，我是无奈之下才找来了我家里的哥哥们帮我做主。” “建明啊，这种事情你怎么能不配合呢？你媳妇十几年来，孝顺公婆，敬爱妯娌叔伯，养出的儿子还刚刚拿了个状元，给村里争了光！你得多多敬着她才行啊！”邱建国上来就一通数落。 邱建明狡辩了几句，邱建国却根本不听，仍是让他配合，一时把人弄得激动了起来，指着薛晓兰开骂了：“我***，上回给你拿了五万块，你跟我这样闹呢？” “上回的五万块不是你奖励给儿子的吗？你爸妈、还有大哥大嫂他们可都知道那钱我早给明泽存在他名下了！你好名声得了，现在又不认账了？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薛晓兰故作惊讶地道，“再说了，五万块跟结婚证有什么关系啊？你就算再给我五万块，该补办的结婚证还得补办啊。” 这话在周围人听来自然都是在理的，尤其邱建民的本家兄弟们，并不知道他在外头那些“三妻四妾”的成绩，都觉得他实在有些小题大做了，补办一个结婚证明有什么值得这样大呼大叫，还拒绝的？ 邱建明一时也不敢暴露自己。 他倒是心里明白，他做出的那些事，或许在酒桌上会被吹捧几句，可真要拿出来说呢，正常人谁听了都会吐几口唾沫的，先不说薛晓兰这个妻子在洗清了身上的谣言后形象有多好，只说他这么十几年来没在家照顾父母和儿子，就会被钉上耻辱柱。 他做出的那些花心事，说白了，跟真正水性杨花的女人一样，正常人谁都得骂两句，戳戳脊梁骨的。 邱建明压抑着情绪：“晓兰，我们不闹了行不行？大家都静静心心地过日子吧，何况我们儿子都多大了，再过个七八年，等他读完书又该娶妻生子了，我们不能影响他啊！” “什么意思？”薛晓兰忍不住笑了出来，“你的意思是，如果你丢脸了，也会害得我儿子丢脸？” 邱建明的脸色变得五彩斑斓起来：“晓兰，这么多年，我的确是对你和儿子都有亏欠，这样，以后我每年多回来一个月行不行？好好照顾照顾你和儿子。” 说完又赶紧补充道：“我的工资也会多寄些给你们的。” “邱建明啊，收起这些糖衣炮弹吧，我要补办结婚证，这一点，我不会做任何妥协的。”薛晓兰收起了脸上的笑意，冷冷地开口说道。 这些怀柔政策真没新意，她是不耐烦听了。 邱建明忍不住急了：“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补办结婚证不是她的最终目的，邱建明看得明白，薛晓兰如此大费周章地要补办，肯定还有后招。 “你猜。”薛晓兰笑了笑。 邱建明气急败坏道：“你真的不替孩子着想吗？怎么，你以为以后要是我有什么事，丢的是我一个人的脸？我告诉你，你和儿子也会一起丢脸！再说了，十几年了，不都这样过来了？你到底发什么癫？你到底想要钱还是想要男人啊？啊？你说啊！” “第一，为了不丢脸，我就得继续忍着苦水不能往外吐？我可忍不了了，再忍下去，五脏六腑都要被烧穿了。脸面，没有我这条人命值钱吧？”薛晓兰的语调仍旧克制而清冷，某个角度跟儿子像了十成十。 “第二，为什么不替儿子着想，你该问问你自己啊，你不做那么些事，这脸不就不用丢了吗？” “第三，到底丢的是谁的脸啊？”薛晓兰笑了笑，“哈哈哈……你丢的是你自己和你爸妈的脸，跟我们没关系，明泽会好好学习，考上大学，离开故土，去过自己的精彩人生，而我，也不再是你们邱家手里的风筝，高高低低都要由你们说了算！我自然会有我自己的出路，这点就不用你操心了。” 邱建明的父母在旁边听得心惊肉跳，恨不能也给儿媳妇求饶，一连声地说看在孩子的面子上算了吧。 “算了吧？妈，爸，你们这些年天天看着我，是不是都像看一个笑话啊？你们把我当儿媳妇吗？还是一个不要钱的丫鬟？”薛晓兰看着那两位老人，眼里却没有一丝温度。 他们一定比她早知道，自己的儿子在外面干了什么好事。 这甚至不用明证，只凭她的婆婆在这十几年里，频频阻挠她想让邱建明回来种地或者想带着儿子一起投奔邱建明的做法就能确定了。在这么多年里，这对老人从未对她生出过愧疚，反而拿着邱嘉飞的事情每每磋磨她，让她流了几大缸子的眼泪。 助纣为孽，不过如此。 不论外人听得如何云里雾里，当事人是个个都明白了薛晓兰的决心，然而无计可施。 邱建国心里也早有一杆尺，主持大局道：“建明啊，这个结婚证还是要补办的，晓兰给你当了这么多年的媳妇，这么重要的证件没有怎么行？难不成，还真让人家没名没分的啊？再说了，村里后头要再有什么福利政策，也是需要检查各种证件的，总不能一直缺着，临到头了再去补办！” 结婚证当然是很重要的证件，没有这个证，邱家的一切自然都跟薛晓兰无关。 邱建明有些颤抖地问道：“你该不会……想要把我也送进去吧？” “你猜对了。”薛晓兰露出了一个温婉的笑容。 邱建明双腿都有些软了，重婚罪属于名不举官不纠的范畴，他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怕东窗事发，所以小心维持了多方的和平，没想到薛晓兰竟然真的想走这条路！ 薛晓兰也不再多说，请邱建国帮忙开了证明，薛大哥等人名正言顺地压着邱建明，直奔镇上的婚姻登记处。 第266章 重婚罪 邱建明就这样被按着带进了结婚登记处，邱建国开具的村委会证明，加上双方身份证、户口本都齐全，证件很快就补办好了。 薛晓兰拿着补好的结婚证笑了笑，转身出门，到隔壁的公安局报了案，控诉邱建明犯了重婚罪，早就等在公安局门口的陈律师，跟着进来把整理好的厚厚一叠证据一同拿了出来。 邱建明和邱家二老这回是彻底慌了，一边拦着不让报案，说家务事要自己处理，一边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当即对着薛晓兰下跪求饶起来。 公安局的警察也劝薛晓兰再想想，他们这么多年来也没办过这种案子，倒是处理过不少女人打小三的。哪怕是这样的事情里，99%也不会选择离婚，而是会继续纠缠下去。 这么个重婚罪真要起诉下来了，可是要坐牢的呢。 薛晓兰笑了笑，认真道：“我之前还在这边有过一个报警记录呢，我的丈夫说自己迷糊了，直接拔了我的点滴，又拿被子捂住了我的口鼻，说怕我冷……警察同志，哪怕我只是为了活下去，也不会撤销报警的，你们放心好了。” 绝对不会让你们白忙活一场的。 “……好，我马上登记。”负责接待处理的警察瞪大了眼，紧接着认真写起了记录。 邱建明彻底面如死灰。 邱家二老开始着急地骂了起来，又想扑到薛晓兰的身上去，被薛大哥薛大嫂还有邱红等人死死拦住了。 薛晓兰大声道：“你们死心吧，不管怎么闹，我一定要把邱建明送进去！要比心思歹毒，谁能比得过他？他当初在医院，想的是亲手捂死我，然后嫁祸给捅了我一刀的邱承宇！你们不会已经忘记了吧？邱承宇为什么捅我，因为邱建明找来邱嘉飞，想要欺负我！谁能有我无辜？我告诉你们，我不会歇斯底里地发疯，自己折磨自己，我有仇报仇，有怨报怨，邱建明该受的惩罚，一个也逃不掉！” 薛晓兰歇了一口气，重新又道：“我后头问了陈律师，也明白过来，邱建明为什么想杀我。要是我死了，配偶消失，他重婚罪的证据也不成立了，名声也保全了，算盘打得真是好啊！” 可惜，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终究，她还有一条光明大道可以选，可以亲手将人送进去。当年结婚的时候，邱建明家还想先办了酒席，等怀了孕再去登记结婚，多亏她和父母坚持登记完再办酒，后来户口也顺势迁了，这才留下了能让她扳回一城的记录。 薛晓兰麻利地报了案，陈律师准备的各种证据充分且全面，加上薛晓兰之前有过邱建明试图伤害她的报警记录，直接现场申请了一道保护令。 警察考虑到邱建明有企图伤害证人、销毁证据等等可能性，也很利落，直接实行了当场拘留。 一切登记完毕后，薛晓兰在大家的护卫下先行离开了公安局，丝毫也没有顾及邱家二老的痛哭流涕和邱家兄弟们的面面相觑，姿态十分飒爽。 “这样的案子，一般从立案到判决大约需要半年的时间，我这边会盯着推进，尽可能把时间缩短，但是薛女士你这边也要做好打长期战的准备。”陈律师叮嘱道。 薛晓兰点点头道谢。 耐心，她有许多，不管是半年，还是一年、十年，只要能把邱建明送进去，她都等得起。 或许从前的她会妥协，但凭什么呢，人做错了，就该得到惩罚，而不是原谅。 她永远不会原谅的。 当然，除了重婚罪的部分，薛晓兰也没忘记起诉离婚，她要求儿子的抚养权完全归属自己，陈律师也代理了这部分，并且给出预判，大概率是能够实现的，因为邱明泽从小到大一直由薛晓兰抚养，且孩子本人意愿也是跟着母亲。 这样一来，薛晓兰的心情彻底轻松了下来，即使邱建明的父母兄弟姐妹轮番找来她这头轰炸，她也不理会，反而跟邱红主动提起了学车的计划，说想送一份礼物给自己。 于是—— 两人去驾校痛快地把名给报了，交完钱，领了交通考试教材，正式开始了学习。 好几件大事干完，终于到了周五。 这天，小邱诺从早上起床就开始提醒爸妈，到接姐姐的日子了，一直念念叨叨，于是下午不到三点，荣正已经开车带着母子俩上城里了。 这回，薛晓兰没有跟着，说自己要抓紧时间多看看书，请荣正帮忙带儿子回来就好。 俩孩子的学校离得不算太远，邱悦的学校在城里郊区，邱明泽的学校在县城中心，开车的话20分钟，主要是还很顺路，所以荣正早嘱咐过邱明泽，不用去搭乘又挤又脏还要时不时超载拉客的客车，只要等在路口上他的车就行。 抵达学校后，不到四点，小邱诺迫不及待下了车，试图跑进学校里找姐姐，保安见了人就笑了，认出来这是开学那天哭得震天响的小孩，不过就算是“熟人”也不管用，进不去，人家还没下课呢。 邱诺有些委屈，倒也没有硬闯，主要是荣正告诉他说，硬闯了属于妨害校园安全，要被带去警察局。小家伙眼巴巴地举着手里拿自己零用钱给姐姐买的“大鸡腿”面包，脸贴在栏杆上乖乖等，那小模样可怜又可爱，引得周围不少同样提前来接孩子的家长爱心大发，一个个地都去逗了逗小孩。 一家人等了没多大会，谢爸爸谢妈妈也赶到了，于是，变成了两家人边聊边等。 好不容易等到放学了，初中生们一个个穿着统一的校服，拎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和书包走了出来，小邱诺看得眼睛都有些花了，也没瞧见姐姐，到最后甚至有些委屈起来了，猛地扑到了荣正身边：“爸爸，抱起来，抱起来！我看不到姐姐啦！” 荣正赶紧给抱了起来，又等了好一会，邱悦才和谢晓凤一起手拉手走了出来，小邱诺见到姐姐的一瞬间就激动了起来，哧溜一下从荣正身下滑了下去，迈着小短腿奔向了姐姐，周围看到这一幕的家长同学都一齐笑了起来。 学校里头也早传开了，初一（一）班的邱悦有个弟弟，在开学那天哭得天崩地裂被老师给请了出去…… 邱悦瞧见弟弟倒是很开心，眉眼弯弯，也快跑了两步把弟弟抱住了，在嫩呼呼的小脸上亲了亲。 谢晓凤在一旁捂着嘴笑了一通，才奔向了自己父母，又跟邱红荣正打招呼，主动分享起了校园生活。邱悦因为弟弟爆哭一下出名了，在第一天自我介绍的环节就被全班同学记住了，进而被选成了班长！ 当然，很难说这里头不是因为小姑娘长得漂亮又清秀，本身就很难让人忘记。 邱红听完忍不住乐，没想到儿子这么小就能帮姐姐捞个一官半职。 再转头看看，果然周围都有不少学生，对着姐弟俩指指点点然后偷笑出声的，看来是真的在这学校里出名了。 和谢家分别，荣正把车一拐，顺路接上了高中生，就往村里开了。 邱红问起俩孩子在新学校的感受。 邱明泽和邱悦异口同声：“还行。” 邱红顿时又笑得不行，这俩小孩都很老成，一股子小大人的劲还挺像。 问完了公式化的，再问点其他的：“悦悦，礼拜天你大姨家养猪厂要开始动工建猪圈了，我们要过去一趟，你想不想一起去啊？” “姐姐去啊。”小邱诺赖唧唧地靠着姐姐，怂恿道。因为他肯定是要去的，小屁孩不放过任何一个能出门的机会。 邱悦摇摇头：“我不去~我在家陪太太玩。” 邱红揉揉女儿的头：“好。” 第267章 狂犬病 没等去到李艳家，邱红先听到了个扫兴的坏消息。 王睿智和父母最后把盖猪圈的地方选在了大王村东南方向，那里再走几百米就是大马路，又有一条宽阔大路将村里村外联通，交通很是便利。再就是还临近河边，未来生活工作用水都很方便。手续办好后，在大王村村长的见证下，租下来的地周围还撒了一圈石灰作为界限，施工队也提前就位，在上头划分了大概的布局。 一切就绪，只等周日，那算好的良辰吉日一到就能开工。 没料到的是，周六的深夜里，村里有两个人特意担着一挑粪想要倒在那上头，这东西造成不了啥实质上的伤害和破坏，纯粹是恶心人的手段。不过，王睿智不知道是不是有预料，还是单纯为了守护那提前运到地旁边的建材，总之他特地跟家里伯伯家借了条看家狗，把狗屋都给挪到那地方去了，狗是条好狗，那两人来的时候猛地蹿了出去，还给对方裤脚上咬下好大一口布来。 以上的画面，都是王睿智在第二天清晨去地边查看时，通过狗狗炫耀地拍了拍放在自己狗屋旁边的布料，和留在地上凌乱的脚印推断出来的。 王睿智半点没含糊，直接就报了警。 警察更专业了，判断了好一会的痕迹，说那两人其中一个肯定还被狗狗咬了一口，咬出血了滴在了地上，只是出血量不大，所以轻易看不出来。 接下来就好办了，锁定跟王睿智一家有纠纷仇恨的人，细细查访，通过脚印是否吻合以及是否带伤，就能找出捣乱的人了。问题倒不算复杂，就是需要费点功夫和时间。 邱红听完电话皱皱眉，觉得这人没跑了，指定是恶心的李七妹领着儿子或者儿媳做的。 “这也太可恶了！这么大好的日子她来给晦气，老天爷怎么不早点把这些人都给收了！”薛晓兰气道。 当然，她嘴里的人不止李七妹，也包括邱建明的娘老子和兄弟些。那些人见着邱明泽回来，一窝蜂地全围到了一起，先是让邱明泽劝亲妈要顾全大局，为了孩子名声多做考虑，老子坐牢，儿子名声能好吗？不如放邱建明一马，全了多年的夫妻情谊。 见这些压根不奏效，又开始扣帽子，要求邱明泽为了父亲去求求母亲，否则就是大不孝。 给邱明泽都整笑了，说自己和亲妈当年被邱嘉飞、邱承宇父子俩欺负的时候，怎么就没有这么些亲戚呢？ 一句话把所有人堵了个干净。 于是这波人又统一了口径，说邱明泽是个白眼狼，没有当初邱建明打工赚钱，如今只怕也不会养得这样好。 这些话听了，薛晓兰和邱明泽都嗤之以鼻，母子俩是真正相依为命过的，已经不耐烦再搭理这些人，于是黄天华等人就多了个安保的动作，巡逻了过来，通知外部人员赶紧撤离，不然饲养猪感染了人身上的什么病毒可了不得，要赔偿的。 一通胡搅蛮缠下才终于把人给赶走，让耳根清净了。 邱悦正在画画，她把举着大鸡腿面包等自己放学的弟弟给留在了画布上，依旧还是特意往胖里画的，瞧着可爱非常，听了事情前因后果后，突然给出了个主意：“妈妈，那个狗狗如果有狂犬病的话，被咬到的人肯定会很着急地去医院吧？” “……嗯。”邱红想了想笑着点点头，飞快地拿出手机又给王睿智打了过去。 半天的功夫，事情水落石出。 去泼粪，故意给找晦气的正是之前因为去中心小学等邱悦，造成冲突后被关了数天的李七妹和王老二。那母子俩，听说李艳家的养猪厂是跟邱红夫妻合开的，就想在开工时候找找晦气替自己出口气。 结果，听到村里大家传的那狗可能犯了狂犬病才会咬人后，一向吝啬小气的李七妹也顾不得要花钱了，连忙让儿子把自己给载到了医院，要打狂犬疫苗。王睿智带着警察在医院里守株待兔等到了这两位，比对了鞋印和裤子上被狗撕咬下来的布料后，等人打完狂犬疫苗就直接拷了起来带去了派出所。 王睿智这回是狮子大开口了，跟人算了笔账，工期倒是没耽误，但心情受到了影响，花了大几百测算的好日子遇到这样的倒霉事情，算是白瞎了，这钱得赔吧？还有工人要把那些粪便给清理了，这也要一笔精神损失费吧？ 算下来，不拿个一千块出来，这是不能了。 要是不想拿，那正好，就当是和解不了，娘俩继续被拘留吧。 李七妹到了一定的岁数后，变得特别怕死，或许是害怕自己做过的丑事、说过的脏话太多，死了之后要被拔舌、下油锅吧，一听王睿智的话就受不了了，她之前被拘留已经是吃够了苦头，当即求儿子赶紧把钱给了了解这事。 王老二正值壮年，身体康健，被拘留对他而言除了面子上下不来，倒也不算什么难扛的事情，相反，倒是一千块更叫他肉痛，因此和母亲在派出所吵了个底朝天。 李七妹或许做梦都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当做眼珠子一般养大的儿子，也会无视她的恐惧和需求，把钱看得比母亲还重要吧。 而且昨晚的狗为什么咬到的是李七妹，自然也是因为她老了，再也跑不快了。 王睿智看着这一出戏，嘲讽地笑了出来，果然善恶到头终有报，他可不会同情这两人，咬死了必须一千块。 “后来呢？他家怎么又肯出这笔钱了？”邱红美滋滋地吃着西瓜，追问到。 开工当天出了事情，虽然大家本着“既然大师也出错，再选良辰吉日也没必要”的推断，仍旧开工了，并且后头也无比丝滑顺利，并没有再出任何状况，可王睿智一家因为陪着那对扫兴的母子在派出所耗了半天，预定好的庆祝聚餐取消了。 这是又三天后，王睿智收到了赔偿款，这才一一又打电话选定日子，请亲戚好友过来庆祝。 王睿智喝了口啤酒，闻言就笑开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瞎子纫上了针——凑巧了！” 不肯赔偿的王老二和李七妹被拘留了一晚，结果很凑巧的，那一晚，一个跟王老二有过纠纷的醉汉也因为寻衅滋事被拘留了，在里头猛地瞧见王老二直接把人打了个半死，李七妹拉不住，也被揍掉了两颗牙……这一回，母子俩是再不敢拧着了，果断叫家里人送了钱过去，把娘俩赎了出来。 众人一齐哈哈大笑，紧接着又共同举杯庆祝，氛围十分热闹。 邱明理这回也同样跟着来了，眼看着大家一起举杯，自己的杯子凑巧被推着跟云宝珠的杯子碰在了一起，耳朵悄悄红了。 始作俑者王睿智瞧见他脸上那不争气的羞涩笑容，自己也跟着会心一笑，又推了一把道：“宝珠，说起来我们明理这次还准备了礼物想送给你呢。” 一直犹犹豫豫不知道怎么开口送礼物的邱明理当即闹了个大红脸。 云宝珠：“……啥宝贝啊？” 第268章 礼物 王睿智撞了撞邱明理，挑了挑眉，哥们够意思吧，这么帮你把话说了，省得你自己在那纠结个几百年了。 邱明理欲哭无泪，虽然心里吧，的确是有一丝丝庆幸和感激王睿智把话给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阻止了他当缩头乌龟的机会，可……可礼物他还没有准备好啊！ “那礼物挺大的……我到时候直接送去你家，可以吗？” 邱明理最后，只能可怜巴巴地表示。 云宝珠：“……” “……”王睿智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他先前光听邱明理反复说自己没勇气送礼了，没想到这礼物还没准备好？？？不是啥礼物啊，还挺大的要隔天送……那八成就是还没有准备好呗！ 这也太没诚意啦！ 这回他都不知道怎么往回圆啦：“明理是真的花心思了，那礼物……不一般啊！” “其实也……挺常见的。”邱明理自己补了一句。 王睿智：“……” 算了，媒人红包，他跟他妈，还有他邱姨一样，是都拿不到手了。 云宝珠听了那傻乎乎的一句，一时被勾出了一点好奇心：“好呀，那到时候你送来看看呗，要是我稀罕的话，就收下了，要是不稀罕，你还拿走。” 这就叫有进有退，丑话说在前头。 “好的好的……那我那我回头给你送过去。”邱明理也赶紧答应了下来。 转眼又过了三天。 邱明理的礼物连个影子也没有。 李艳给邱红打了个电话，让问问到底这礼物是个幌子，还是给忘记了？怎么左等不来，右也等不来，要是真没有那诚意，后头可再别把她外甥女给挂嘴上了。 本来关系这样亲近，好事成了是喜上加喜，亲上加亲，不成多多少少都有些尴尬，但大家成年人，面子上过得去也就罢了，可不兴耍着人玩啊！ “好，我回头去问问他，明理行事还是有分寸的，这里头怕是有隐情。”邱红觉得邱明理不至于拿这样的事情来开玩笑的。 结果一问……邱明理支支吾吾地说还要再等一天。 邱红：“……” 难不成还真是个大宝贝？排场这么大？ 又过了一天。 邱明理跟荣正请假，说这回是真要去送礼了，邱红、薛晓兰等人都被勾得心痒痒，恨不能一起跟过去看，可邱明理死活没让，自己开着厂里的车溜了。 云宝珠这头，正跟父母一起待在果园里忙活呢。 芒果全部采摘结束后，果农并不能马上休息，而是要趁机对着芒果树进行修剪整形工作，将病弱枯枝或者过于茂密的枝叶减掉，树冠也要挑着修一修，保持果树通透性，再进行施肥，好好补上营养，以求果树的可持续发展，明年继续结出香甜漂亮的果子。 果园很大，专业的大剪子声音也是咔咔咔的，以至于负责通知的邻居喊了好几声，云宝珠一家才匆匆忙忙地聚到了前头。 “你们家来车队送果树了哦，宝珠又搞什么新门路啊？要是好的话，记得跟我们也通通气，一起赚钱共同富裕嘛。”邻居笑道。 云宝珠一头雾水：“……” 她买什么果树了？ “还是你们两口子会养孩子啊，现在一个独生女能干成这样，顶人家家里几个孩子的啦。又会干活又会治害，还懂科学种植的咯，厉害的厉害的。” 云家父母跟女儿一样懵头，但这夸女儿的话还是很乐意听的，笑眯眯地应了又赶紧问了问具体情况。 “好家伙，那树大！你们买的啥树啊？老大了！两颗就占满了一辆车，咔咔咔地一连开来了五辆大车呢！”邻居手舞足蹈地比划了一下。 这话让云家三口更迷惑了，等走到了村口那么一看，自己也惊讶上了，那正经是大树，起码八年以上了，属于是栽种下去次年就能安稳结果的。 “叔叔阿姨好……嗨。”腼腆无比的邱明理赶上来打招呼。 云宝珠开门见山：“这就是你说的礼物？” 等人点了点头，她又问道：“什么树？” “荔枝树。”邱明理有些不好意思。 他就是先前看云宝珠吃到荔枝的时候明显眼睛亮晶晶，很喜欢吃的样子，所以一听完王睿智说的要投其所好，立即就锁定了礼物。 可他在果树这外行是个绝对的外行了，人家卖果树苗的倒也不算坑他，毕竟给的树是足龄优质的，但是把他忽悠了一把，问他是不是想移栽好了明年就能结果子的，他一想这样挺好，赶趟，就点了头，结果就买到了顶贵顶贵的8年大树。 可这样的大树移栽工序多，成活率也并不高！ 原因跟人的道理相通，小孩学习适应能力相较老人都要更好，放在树身上，就是树龄较大的树木，它的整体再生能力和适应能力都更弱，而移栽不可避免地伴随着根系损伤，如果根系生根速度慢，汲取不到足够的养分，自然容易死。 并且不管是移出来还是运输，都挺费功夫，一两个人是弄不了的，得一群人摆弄才行。 邱明理此时一颗心都紧紧揪住了，他倒不是心疼钱，只是他也没想到那树能有那样大，要是云宝珠不乐意要，他运回家种去哪里啊？ 他爹妈估计都得跟着发愁。 这次送礼他好像又搞砸了，当时只听对方说树子有点大，需要点时间，他压根没想太多，以为最多嘛也就一辆大车就能运来，结果人家收了钱，办的是实事，挖了好大一个根，带着娘胎土又重又厚，时间也折腾出了个三四天来。 毕竟大树要完好挖出来是真得花时间慢慢来的。 邱明理拿祈求的眼神看向了云宝珠，行行好收下吧。 云宝珠看着那个像是犯了错，又觉得委屈的狗狗眼神，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片刻后认真说道：“我很喜欢这个礼物。” 她的确喜欢吃荔枝，更难得的是，她也的确有自己种荔枝的打算，虽然提到荔枝，大家的印象似乎更多是在南粤，可“不辞长作岭南人”里的岭南，不止南粤，也包括八桂！八桂大地上种出来的荔枝，一样糯香软甜，别有一番滋味。 邱明理的这个礼物送到了她的心坎里。 “……真真的啊？”邱明理反应了好一会，才确定云宝珠说的是喜欢，后知后觉地笑了起来。 云母盯着邱明理仔细看了看，也微微点了点头，这小伙子虽然有些莽撞，但不失憨厚热忱，是个好女婿的料子。 云父却围着那荔枝树转了几圈，挑起了毛病：“这么大的树，还一买就买十棵，准是让人给忽悠了吧？再说了，这树这么大，栽去哪里啊，我家园子里可没地方种！”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云父一眼就看穿了真相。 “……”邱明理再度傻眼了，不是吧？不是吧？难不成真要被拒收？ 他家里才是真没地方种呢！ 第269章 带着诺诺一起来，嗯??? 云宝珠挽住了亲爹的手臂，眨巴眼：“爸，你是不是记错了，我们今年刚理出一个新园子啊。” 正好能拿来种荔枝。 云父：“……” 心情复杂，女儿好像真的决定收下了，养了这么多年的掌上明珠难不成要被这么几颗荔枝树骗走吗？ “爸，你现在去借大爷家的电三轮，我去把家里的电三轮也开出来，一起运树。”云宝珠并不管父亲的复杂心情，对着荔枝树满眼都是心动，飞速地安排了起来，“妈妈，你——” 云母偷笑了一下，连忙自觉道：“我先去园子里把铁锹和水桶找出来，等你们过来。” “好，我们分头行动！”云宝珠压了压头顶利落的鸭舌帽，就要转身，邱明理连忙出声：“额……等等，那我呢？我能干些什么吗？” “你会开车吗？” “会！电三轮，轿车，都会。”邱明理大声答道。 云父骄傲道：“我家宝珠也都会！” “真厉害！”邱明理真心实意地夸赞道。 这回云父不满意了：“你这是趁机夸自己啊？” “没有……我是个男人，会这些——”邱明理急忙辩白。 云宝珠听到这句却下意识地皱皱眉：“男的会这些是正常，女的就不正常？瞧不起谁呢？” “……”邱明理理了理思绪，最后夸了夸自己，“会这些都很厉害，我也很厉害！” 云宝珠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反省自己实在有些小题大做，大约因为是家里的独生女，从小到大听够了各种亲戚的，以“再好的女儿也比不过一个带把的”为核心思想的各种论调，总会多些敏感。 不过邱明理大约……不是那样的人吧？ 云宝珠没再多说，跟开车送货的师傅们交代了一句原地先等等他们，就朝着邱明理勾了勾手指，示意他跟着自己走。 云宝珠快速地把家里的电三轮开了出来，把位置让给了邱明理，又上另一个亲戚家里借了辆电三轮一起风驰电掣地开到了村口。 村里经营果园的人家，家里都会备着跟养猪厂差不多的电三轮，平时运输肥料物资，丰收的时候就拿来运输水果。云宝珠家里有两辆，只是有一辆也被别人家借走了，这才又问另一家借的。这也是寻常事了，这样的车子，买多了平时用不到，用得到的时候周围几户人家互相支援一下，能最大限度地利用资源。 邱明理找的这家卖果树的，虽然价格高，还忽悠他买了大树，但专业度也是很高的，不仅运输来的果树状态良好，还经过了很到位的修剪，光秃秃的枝干切面都包裹上了湿润补水的棉布材料，以防止大树水分流失。 整体的根须更是完整，拆开之后能清楚看到发达的根系，不仅云宝珠喜得眉眼带笑，就连很想找点茬的云父也不得不熄火了，树真是好树，想来照顾得好，明年是肯定能够结果的。 服务也很好。 果园里进不了吊车，负责运输的师傅们先帮着用电三轮把树给运到了园里，又开始帮着挖坑，期间配合着详细讲解了荔枝树的养护，直到帮着把10颗荔枝树都给种好了，又淋上了据说效果极佳的生根药水，给了一个有问题随时联系的电话号码，这才踩着落日撤退了。 邱明理帮着弄了大半天，也是全身没个干净地方了，刚准备开口告辞回家，就见云宝珠三两句把自己一步三回头的父母给先安排着一人一辆车开回家了，然后对他说一起走走吧。 邱明理：“……” 他不是做梦啊？ 老天爷！ “这么大、这么好的荔枝树，肯定不便宜，花了不少钱吧？”云宝珠的开头很务实。 邱明理也老实地点了点头，紧接着又赶紧补充道：“不过你不用有压力，这是我自己想要送你的，就是……单纯希望你能每年吃到好吃的荔枝。” 而且这个价格贵跟他被忽悠买了大树有很大的关系，邱明理这回可算是吃一堑长一智了。 “你不想一起吃吗？”云宝珠眨眨眼，反问道。 邱明理觉得自己大脑有些短路了，阅读理解也不会做了，这句话的意思是，云宝珠单纯邀请他一起吃荔枝以示感谢，还是有其他的深意呢？ 不懂就问：“我想啊。不过你说这句话，应该没有其他意思吧？” “……”云宝珠服气了，这人木成这样！ 可是，意外地……有些可爱。 她想了想，对着邱明理的问题避而不答，转而问道，“嗯，你有计划过未来要生几个孩子吗？” “啊？我没有。”邱明理摇了摇头，他对象都没一个，哪里就想那么遥远了？ 云宝珠很坦诚：“我想过，我只想生一个，不论男女。” “啊？”邱明理再次愣住了，这种话题……到底要怎么接啊！ 云宝珠停了下来，认真道：“如果这个你能接受的话，那我们可以试试！以……结婚为目的，的那种试试。” 她很快给出了第二种方案：“如果不能接受也没关系的。非常感谢你送我这些荔枝，我很开心，也很满意，不过为了避免一些有的没的的闲话，你买这些总共花了多少钱，我都会一分不少地转给你。” “！”邱明理瞪大了眼睛，立即选了第一种，“我们试试吧！我可以！而且我觉得男孩女孩在我这都一样！真的！” 邱明理的家庭环境是男多女少，好不容易有个姐姐妹妹，家里老人大人都很疼爱，跟哥哥弟弟打架打多了之后，自然也更喜欢女孩。何况他想，就算生了儿子又如何呢，万一跟他那个堂弟邱明星一样，那多痛苦啊。 何况他听正哥的意思，那毛病准确来说也不是毛病，就是天生的，调不回来的，那自然意味着谁都有可能得呗。 云宝珠笑了笑，猛地朝着邱明理伸出了手，邱明理的耳朵咧到了耳后根，在身上狠命擦了擦手，这才郑重其中地握了上去。 走了大约有个一分多钟。 云宝珠实在忍不住了，噗嗤大笑出声。 邱明理一脸茫然：“……” “不要同手同脚，放轻松！”云宝珠笑了好半天，重新牵上了邱明理的手，又认真叮嘱道。 邱明理闹了个大红脸。 “你以前不是谈过恋爱吗？怎么会这么害羞啊！”云宝珠不解地问。 邱明理支支吾吾，那他以前其实……主要也就是精神恋爱，牵手啥的很少呀，何况那个时候年纪小，好像是为了有个女朋友就有了个女朋友，跟现在这样真正懂得了心动的情况，它不一样嘛。 “……” “最近家里事情比较多，可能未来一周都没空联系你，不过忙过这周，下个礼拜我就有空了，到时候，我们可以单独出去约会一天，你觉得怎么样？”过了好一会，云宝珠大大方方道。 邱明理紧张地控制着手脚，被问得再次愣住：“什么？哦哦……约约会，我可以！” “哈哈哈……嗯，你跟邱红，不对，我得照着我表哥的辈分喊人，邱姨，你跟邱姨的关系还挺好的吧？”云宝珠猛地又问道。 邱明理赶紧点头，那肯定的，他正哥，他嫂子嘛。 “我特别喜欢邱姨的儿子，到时候你负责说服邱姨，带着诺诺一起来，好吗？”云宝珠认真看向邱明理。 邱明理：“啊？” 两个人的约会带个小孩？这是不信任他，担心他趁机……动手动脚吗？ “为什么啊？可以不带吗？” 云宝珠没说话。 邱明理没两秒妥协了：“好，到时候我带着诺诺一起来。” 幸好，小邱诺跟他关系很要好，想来到时候也会给他面子的。 当然，这种要好，可离不开日常各种陪玩。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小诺诺折腾过那么多回他，还吃了那么多他的糖果，也是时候回报一二啦！ 第270章 三个黑蛋 当晚，云家招待了晚餐，邱明理踩着月色，一路吹着口哨回到了笼口村。 把车停了，正好养猪厂里又在开西瓜，人还挺全乎，邱明理迫不及待地就把自己已经茗草有主的消息进行了大公开。 众人自然是连连恭喜，一时又问起到底送了什么礼物，连之前一直无意的云宝珠都能打动。 “十颗大荔枝树，嘿嘿嘿……宝……她说明年结果了，大家一起吃。”邱明理笑得见牙不见眼。 众人：“……” 也算得上是有创意了，这走的是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的路子啊，可真比送一箱荔枝来得有前途！ 邱明理兴奋了一阵，又把云宝珠提出的约会给说了，问小邱诺愿不愿意。 荣正摸了摸儿子的脑袋，没想到这个小家伙还挺受欢迎。 “好啊！”小邱诺正是活泼爱玩的年纪，听到要带他一起出去玩，自然不会拒绝。 他对云宝珠也还有印象，是个很漂亮的阿姨，之前摘杨梅的时候，还给他喂过很甜很甜的黑杨梅，不过一想到杨梅，小屁孩就捂着嘴巴偷偷笑了出来，，还凑到邱红耳边嘀嘀咕咕一阵，母子俩一起笑了。 小孩又想起邱明理出丑的那一幕啦，哈哈哈…… 邱明理看着小邱诺笑，丝毫没联想到自己，以为小孩单纯听到出去玩就开心呢，他挠挠脑袋，把自己的疑惑给问了出来，他直到现在也没想明白，为啥要特意让他带上邱诺。 他想，如果云宝珠真的很喜欢小孩，也不会提前跟他说未来只想生一个孩子的原则吧，他听得出来，那很认真。 不过关于这一点，他还是有分寸的，藏着没说，毕竟也属于很私密的事情了。 邱红先跟薛晓兰对视了一眼，又跟林琳对视上了，还有张福子老太太，几个女人一齐都笑了出来，夸赞云宝珠聪明。 这样的小巧思，当过妈的都能想明白。 单独带一个小孩一整天，那得智力和体力都跟上才行，尤其是皮一些，特别好动的孩子，那真是跟孙悟空也差不多了，不管着能把天都给捅开了。 但到底小孩小孩，他们就算再吵闹，和成年人相比，依旧是弱势一方，体力、智商、威严上都不是一个量级。 在大人和小孩的相处里，能看到成年人的千百种姿态。 是否有耐心、爱心，担当等等，这些都可以迅速通过观察得出答案。这么说吧，光是从照顾孩子吃饭上厕所这样的小事情里，也能看出许多了。 小孩喉咙小，牙齿力量弱，注意力又极容易分散，所以吃个饭也要吃很久，要是没点耐心和爱心，准会频频催促小孩，吃个饭也能发无数次火。至于上厕所，小孩子容易憋不住尿，得快准狠地找到厕所，脱下裤子，稍有不慎就得给换新裤子，这也是很考验大人的。 不过这会谁也没有说穿，只把这个当做是个心照不宣的秘密了。邱明理的品性很好，无需提醒，到时候也能轻松过关的。 · 忙完七七八八的琐碎事情，邱红计划许久的淮山考察也正式开始了，毕竟事关明年的淮山品质和产量，她还是很重视的。 薛晓兰自然跟着打配合，和邱红到每一个合作了定向种植的村里考察，记录相关数据。这样的实地考察，除了要确认淮山的长势做到心里有数外，也是想要收集一些种植上遇到的难题或者心得等等，未来整理出来好的学习，坏的改正，大家共同进步。 “司机”也是一定要有的，有时候是荣正，有时候是黄天华，要是那俩人都没空，就随机召唤一个养猪厂里会开车的员工，毕竟俩人驾照都还没有拿到。也有些时候，去的村子近一些，直接开个电三轮更方便了。 至于荣正为什么不再每天跟着媳妇了，主要是因为他也忙得不行了。 之前说过，10月份，养猪厂的第一批猪将会顺利出栏，这个预期目标顺利达成，10月还差些日子呢，不少饲养猪已经达到可出栏标准，荣正和邱明理等人开始找买家了，毕竟几百头猪，不是一般屠宰场能消耗完的。 “干旱太严重了。”邱红蹙眉道。 她们从开始到今天已经辗转了七八个村子了，几乎每一个都面临着一样的问题——干旱。 连天大晴，河流水位下降，能到田间地头的水量越来越少，旱情已经很严峻了。 偏偏淮山喜欢丘陵沙土土质，之前就说过，这样的地质，灌溉是个大难题，不仅地势不平，距离水源偏远，又因为土壤相对不保水的特性，反而需要的水量更多。可如今大家都旱着，正在接近成熟期的水稻更不能没水，种菜的菜农也跟着抢水，留给淮山地上的就更少了。 淮山如果缺水，又在高温天气里，会极大地影响根系发育与吸收养分的能力，进而损坏植株健康，导致生长速度变慢，更甚者直接旱死。就算不死，如果在关键生长期不能充足供水，导致养分不到位，不管是淮山的品质还是产量，一定都会大幅下降。 解决灌溉难题迫在眉睫。 去年邱红自家也遇到过一样的问题，最终靠着荣正从发小那薅来的羊毛，那几台捐赠给村里的抽水机解决了难题。 可定向种植计划很广，她要是给每个村子都捐个几台抽水机，那铁定是没有这个财力的。她赚到的钱，已经又投在定向种植的计划里了。 邱红想了想，想到了罗婷婷，或许这次再试试能不能薅到政府的羊毛？ · “解决不了。”罗婷婷叹了口气。 政府不是万能的，而且临江镇政府这几年一直财政赤字，本来各类的审批就严格，所以去年的抽水机，以及淮山特色种植补贴都没能申请成功。 当然，大面积的干旱情况，政府里也早就注意到了，甚至派出所都出警了好几回就为解决村民给田里放水抢水的问题，可除了大方向上的调控，尽可能地让水库配合各村用水之外，他们能做的很有限。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钱，什么建设都只能是纸上谈兵。 何况干旱并没有到特别严峻的地步，更紧急的需要用钱的地方也很多。 罗婷婷还想说些什么，秘书进来通知她要开会了，邱红和薛晓兰只好被迫告辞，回了村里。 晚上。 荣正带着小邱诺洗澡，足足玩了一个小时的水才终于肯出来了，天气实在太热，哪怕已经入秋，秋老虎的威力也不容小觑。 邱红给儿子换好衣服，隔壁老太太召唤吃甜瓜，全家就一起挪过去了。 刚进门，张福子吓一跳，乐呵呵地道：“都成三个黑蛋了！” 邱红一瞧，还真是，最近她和荣正都整天在外头跑，小邱诺就更是了，在家里待不住五分钟，一家三口的肤色都有点朝着煤炭那号转变。尤其今晚，一家三口统一穿了白色，更显得黑了。 “等礼拜五去接悦悦，不知道还认不认得出来。”邱红笑道。 “回头我让大嫂帮忙买点面膜。”荣正却若有所思。 邱红虽然心里也喜欢自己白一点好看，想着后头要好好戴帽子捂一捂了，可出口却是十足的调侃：“哦，不喜欢黑的，只喜欢白的。” 荣正点了点头，凑到媳妇耳边小声道：“白的好看。” 邱红：“！” 张福子年纪大了，啥也听不到，专心给小孩喂瓜，小邱诺年纪小，更不关心什么黑黑白白啦，只专心吃瓜。 屋里放着小孩喜欢的动画片，还开着风力很大的风扇，搭配在冰箱里冰过几个小时的甜瓜，小邱诺觉得相当美滋滋，坐在沙发上两只小脚晃来晃去，十分惬意。 第271章 好消息扎堆，坏消息也扎堆 晚上小邱诺睡着后，夫妻俩才有时间互相聊了聊发愁的事情。 邱红自然是因为干旱。 如果政府那头没可能提供抽水机，这就意味着她要么自己买，要么找赞助，自己买的话她目前可没那么多的钱，下一季度的淮山收购最起码都还有两个月，回款又要差不多一个月，等到时候再买黄花菜都凉了。 至于找赞助，总不能还让荣正帮忙解决吧？那跟直接让她出钱也没区别！加上这样大数量的需求，更不可能去找好朋友赞助了。 所以这件事是既亟待处理又暂时毫无头绪，只能先搁置。 而荣正的苦恼则是猪肉价格大幅下降。 这些天他带着邱明理等人也前前后后联系了不少买家，可有意向购买生猪的，都选择了压价，这一压，就跟之前正常的价格每斤少了一块五到两块。 这个落差太大，荣正不能接受，养猪厂的众人也不能。厂里的猪，都是正经营养均衡，健康喂养长大的，饲养成本一点也不低，如果他真按照目前的市场价卖了，那势必仍是亏本的。 “再等两三个月，就快过年了。”邱红道。 静江人好腊味，每年过年前后猪肉都会涨价一截，这也算是自然规律了。 荣正却摇了摇头，那也不划算。 有一个客观存在、已被证实的规律，已经长到可出栏重量级的饲养猪立即出售是最划算的，因为后续它们基本就不会长了，甚至还有可能变瘦，那多出来两三个月的喂养饲料就是纯亏钱的。 所以养猪厂的猪也有点，猪在弦上不得不卖的意思。 “为什么突然会下降这么多呢？”邱红皱眉，这一点也不科学啊。 荣正解释，价格下降如此明显的原因，只能是冷冻储备肉和进口猪肉都进来市场了，市场直接供大于求了。 这种属于宏观调控层面的事情，不可抵抗，无可奈何。 “怎么每次好消息扎堆，坏消息也扎堆呢？”明明他们刚刚庆祝完新房子封顶，新的养猪厂动工呢。 荣正把玩着媳妇被电风扇吹得微微凉的手臂，闻言轻笑：“没事，日子本来就是起起落落，回头再想办法吧，晚上不能想事。” “嗯，好。”邱红乖乖答了一句，挨着荣正，一家三口很快都睡着了。 桌上的手机开了静音，黑暗里突然亮了好一会，然后又灭了，谁也没发现。 第二天早上起来后，荣正才看到了未接来电。 来自亲妈廖青韵。 这才连忙给回了过去。 邱红正在准备早餐，时隔好些日子特意给爱吃发糕的老太太和儿子蒸了一个圆形小发糕，搭配美味的三鲜米粉，滋味鲜香里夹杂着香甜可口，小邱诺也吃得大口大口的。 荣正接完电话，先一起吃过了早餐，这才把收到的坏消息分享了出来。 荣膺和林芸的婚礼可能要延期了。 10月本就是各种婚庆公司忙得脚后跟不着地的日子，原本提前定好的酒店却突然表示当天接待能力有限，无法承办荣膺的婚礼了。 虽然对方愿意付高额赔偿金，但时间这样紧迫，已经再找不到合适的地方承办婚礼。 廖青韵昨晚的电话，是想让荣正帮着想想办法，或者找找人。 结果到了今早却又多了一个恶心人的信息，原来荣膺的订单是被荣旭取消的，就是上次试图在荣正的房子外头闹事，结果被两个哥哥联手送了几天拘留的那位。 荣守勋入狱后，荣旭的地位一落千丈，但到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和他的母亲手里也仍有不少资源，这次肯定是蓄谋已久的报复了。 张福子和邱红听完这消息面面相觑，的确，荣膺是导致荣守勋入狱的最关键、也最核心的人物，可要不是荣守勋自己造了孽，何至于被连根拔起呢？ 说到底，荣守勋和他的党羽如今的下场都是他们应得的。 所谓冤冤相报何时了，那两位要在这样的大喜事上找晦气，实在有些过了。 邱红忍不住道：“还是罗副镇长胸襟大。” 罗婷婷即使会为自己的父亲和荣守勋，在言辞上辩护他们也曾做过实事，但也接受了他们的结局，并且引以为戒，更没有迁怒荣膺。 相比之下，荣旭太上不得台面。 荣正罕见地表示了认同，即使他从不认可罗婷婷的部分观点，但罗婷婷自小到大的各种表现都是可圈可点的佼佼者，荣旭拍马不及。 张福子给出主意：“让友春找个别墅出来办婚礼，行不行？” 邱友春是建筑公司，别墅的确很多，适合办婚礼的也不少，但婚礼这东西，除了新人，还需要庞大的婚庆队伍负责各种细节，以及喜宴，同样是半点不能马虎的，这些都需要提前策划安排，临时找人也需要从长计议。 何况真适合做婚礼的别墅也早被人订走了，剩下的要么还有手续的问题，要么还没装修完全，不能投入使用……总之，这条路大约是不通的，廖青韵肯定也跟丈夫邱友春商量过了。 而且，如果婚礼办成个四不像，只怕就算如期举行了，也无法展欢颜了。 张福子听了点点头，说自己想简单了。哪怕是村里的婚礼，那也得一村人跟着忙活个十天半月呢，这可不是个临时组局就能办的活。 邱红则想的是这事情得解决根本：“有没有办法能让那对母子再也不能出来捣乱了？” 否则解决了这次，还有种种预想不到的下次，总是不安心。 话音刚落，两口子对视了一眼，同时想到了一个名字——荣毅坚。 荣膺、荣正、荣旭都要喊爷爷的人。 邱红又问：“大哥结婚的事情，妈跟老爷子打招呼了吗？” 自然是没有的。 荣正摇头，老爷子本就闭门谢客，加上他从前就不认可林芸，所以…… 邱红懂了。 这事情一时半会还真不好解决，只能先搁置。 吃完早饭，老太太继续自己的小园事业，一家三口去了养猪厂，邱红和薛晓兰汇合后要去驾校考试了，荣正索性亲自当司机送他们去。他这头也是有些迷茫了，成猪的销售不是问题，只要他愿意降价，随时都能卖出去。 但他当然不愿意降价。 至于小邱诺，则被邱明理截胡了，即将要去履行自己约会润滑剂的责任。 没错了，忙过一周后，邱明理终于接到了云宝珠的通知，两人今天要一起带着小孩去市里的公园玩一圈。 邱红把儿子的小水壶准备好，还额外准备了一套可换穿的衣服，又叮嘱儿子要乖乖听话，多喝水，想上厕所了要提前跟叔叔说，最后的要求是，不要淘气，不能撒娇耍赖让叔叔阿姨给买玩具和冰淇淋！ “我自己有钱呀！”小邱诺掏出口袋里早就为出门游玩准备好的的零钱包，示意自己完全能够自食其力。 邱红：“……” 邱红盯着鼓鼓囊囊的零钱包，没忍住打开看了看，好家伙，还真不少呢，荣正时不时地会给孩子几个硬币，加上老太太也会经常给个五毛一块的，小屁孩攒起来也有二三十块钱了。 不错不错。 “妈妈，但是，叔叔一定要给我买，他求着……要给我买的话，我就可以要了，对不对？”小孩还怪精的，马上反驳道。 邱红哭笑不得，戳了戳儿子的额头，还求着给你买，邱小诺，你适可而止哦，姐姐教你说话可不是为了玩文字游戏的。 “嘿嘿嘿……”小邱诺笑嘻嘻，也不知道到底听进去了没。 第272章 书里有答案 邱红和薛晓兰都有认真看书背题，又有养猪厂好几个会开车的外援辅助，考试相当顺利，傍晚时候驾校教练就已经打来电话通知考试过了，接下来就等安排时间实操练车就行。 另一头，邱明理和云宝珠带着小邱诺玩了整整一天，又吃了一顿大餐，也是开心无比。邱明理经过荣正的调教，细心耐心都全面提升了，照顾起小孩来十分丝滑，加上小邱诺只要有好玩的就十分听话，他还能分出不少精力一起把云宝珠也照顾得妥妥帖帖的。 一天下来，云宝珠看向邱明理的眼神都柔和了许多。 不过正当几人要从城里开车回家时，小邱诺开始假传圣旨了：“叔叔，爸爸说让你顺便把姐姐也接回家呀！” 邱悦已经在城里读了半个月的书，邱明理也知道荣正和邱红每个礼拜五都必定上城里接女儿回家，可今天才礼拜二啊？ 小邱诺不慌不忙，语气毫无破绽：“姐姐的学校放一天假呀！所以要接啊！” “真的啊？为什么放假啊？”邱明理有些狐疑，虽然小邱诺之前并没有撒谎的先例，但接邱悦这样的重要事情，照理他正哥或者嫂子应该会亲自跟他说的。 小邱诺答道：“姐姐明天要去参加比赛啊！” 小家伙还记得从前邱悦会请假参加比赛的事情。 这理由很正当，邱明理也是知道邱悦画画厉害的，经常参加比赛，立即把车调了个头，问了好几回路，开到了邱悦的小学门口。 结果当然是不让进的，门卫直接说如果有特殊情况，也要学生自己拿老师盖过章的请假条过来才能放行。 不过……门卫对小邱诺这张脸实在有着深刻印象，很快打了电话给邱悦的班主任询问。 最后邱悦出来了校门口，把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弟弟给训了一顿，小邱诺蔫巴巴地反驳，每次来城里都是要接姐姐回家的啊！ 邱悦轻轻揪了揪弟弟的耳朵：“弟弟，是每个礼拜五才可以！我之前跟你说过的，你是左耳进右耳出吗？” “姐姐，姐姐！就回家住一晚，明天再让爸爸送你上来！”小邱诺开始撒娇了，抱着姐姐的腰，拿毛绒绒的脑袋一直顶姐姐的肚子。 邱悦无可奈何地使出最后一招：“邱诺！” “……”被威严地喊了全名的小邱诺乖乖地站直了。 邱悦又指了指小轿车：“回车里！” 小邱诺可怜巴巴又不敢不听，一步三回头地慢吞吞地爬上了车，又拿大眼睛眼巴巴地透过窗户看着姐姐。 邱悦转向邱明理：“叔叔，你和阿姨把诺诺带回家吧，对不起，他太任性了，给你们添麻烦了。” “没事！”邱明理答完，甚至有些想检讨，都怪他轻易被忽悠了，不过小姑娘的气场是真强啊。 云宝珠还是第一次见到邱悦，前两次在大王村李艳家里，邱悦都没有去，她回了车里也有所感慨，说有其母必有其女。 “对对对，悦悦跟嫂子不仅长得像，脾气也很像。”邱明理点头。 等回了笼口村，没等邱明理告状，小孩自己暴露了，说他今天去看了姐姐，姐姐很无情，一点也不想他。 邱明理：“……” 诺诺啊，你这是自己讨来的打啊。 邱红三言两语问出来事情经过，果然训了儿子一顿，又打了一下手掌心，作为说谎话的惩罚。 不仅姐姐没带回来，还挨了打，小邱诺气嘟嘟，扭头就往外走，要去找太太评评理。 邱红和荣正跟在后头，一起回了家。 张福子：“……” 她可主持不了这正义。 父母教训孩子，让他们学好向善，不能撒谎，这是天经地义的，她这时候要是唱个红脸，不说之前的教育没效果了，还容易让孩子觉得父母也有惧怕和无可奈何的对象，更不信服父母。 老太太认认真真跟小邱诺说，爸爸妈妈说得对，小孩可不能撒谎，撒谎的都是坏孩子，要被狼外婆抓走的。 小邱诺嗖地一下紧紧抱住了老太太，他对狼外婆心有余悸，简直比怪兽还可怕！因为它行踪诡秘，总喜欢吃小孩，怪兽会有奥特曼收拾，可狼外婆，却是生生不息的。 荣正和邱红都悄悄给老太太比了个大拇指，老人这招实在是高。 晚上吃完饭，例行地开了小半个瓜。 小邱诺眼睛转了转，说自己帮妈妈拿西瓜，转过身低头就在最上头咬掉了尖尖，这才递了过去。 邱红：“……” 这怎么还带打击报复的？ 小屁孩！ 荣正拿过自己的西瓜，递给了媳妇，邱红咬了一口尖尖重新笑了起来，没关系，儿子靠不住，丈夫还是靠得住的。 小邱诺情不自禁跟着傻笑了起来。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笑，只觉得爸爸妈妈的样子好好啊。 老太太同样笑眯眯，今晚的瓜也很甜，不错不错。 打破一室安宁的，是廖青韵的电话。 说的还是荣膺的事情，廖青韵难得这样生气，原来除了定好的酒店被取消，荣旭还联合了几家小报纸，出了好几个报道，里头把荣膺描述成了一个艰险狡诈，苦大仇深，从小就跟父亲兄弟不对付的形象，又公开提及荣膺伤及要害，不能生育的事情，暗暗指责荣膺祸害别人家的好姑娘。 林芸先天不孕的事，荣旭和他母亲同样是知情的，当年荣毅坚和荣守勋极力反对林芸进门，他们也跟着听说了原因。 只是现在，他们避重就轻，只想把脏水全泼到荣膺身上。 不仅婚礼要延后，还被这样抹黑，廖青韵心疼起了大儿子，又有些无可奈何。 因为荣守勋入狱，荣膺这头算得上是胜利方了，这种时候，就不能再跟对方比烂了，互相揭短闹出一地鸡毛的话，只会让别人对着荣家看热闹，甚至觉得那些八卦都是事实……可这种时候马上辟谣，又很有可能会被外界揣测是被说中了才急于否认。 再一个，荣膺自己传出的谣言也不能自己否认，他也不想把林芸牵扯出来，荣旭显然算准了这点，才把那事情从私底下的传言变成了公开。 廖青韵打来电话，是让荣正要是有空的话，去陪陪荣膺，事情闹到这一步，无疑，荣膺和林芸才是最憋屈的。 荣正答应了，挂了电话就跟邱红商量，要不要去城里住两天，跟着大哥一起商量商量这事情要怎么解决。 “好啊。”邱红欣然应允。荣膺自打跟廖青韵与荣正恢复关系后，来往就十分频繁了，加上他跟林芸都对邱悦和邱诺极好，她自然是乐意帮忙的。 这晚到了平常睡觉的点，邱红依旧捧着书在看，表情严肃。 荣正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先刷了存在感，才接着道：“明天再看？睡吧，诺诺都快睡得流口水了。” 小邱诺小小一只正在呼呼大睡，姿势很乖，并没有要流口水的迹象，只是他在外头玩了一天，电量实在耗尽了，所以此刻不能蹦起来反驳爸爸故意损坏他的形象。 “正哥，这书上讲了一个例子，特别有趣。”邱悦低声说道。 她看的书就是上次特意去书城挑的，里头说到商业思维举了个例子，说老板进了一批滞销的宝石，无奈之下让店员安排打对折希望尽快卖出，可店员理解错了意思，把价格反过来涨了一倍。 “结果你猜怎么样？” 荣正笑了出来，他也听过这个故事，最后宝石顺利卖了出去，甚至有客人高价求购。 这就是人类潜意识里无法摆脱的思维模式——物以稀为贵导致的，看到高价下意识地就会认为它的价值超过它本来的价值。 荣正坦白道：“其实我也想过要不要打个广告，宣传一下我们的成猪有哪些特色，比如科学喂养，肉质鲜美之类的，还联系过广告公司，但他们给的方案……实在不怎么样。” 而报价倒是挺会狮子大开口的，荣正也就没当冤大头。 “正哥，要不要雇我帮你做广告？”邱红眼睛亮闪闪，明显想出了什么好主意的模样。 荣正心头烫得厉害，猛地低头亲吻了一下邱红的眼睑，他实在太爱邱红给他惊喜的样子了。 第273章 谈判 “你说什么？”荣膺无比诧异，他都听到了什么啊？ 他弟和弟媳妇要拿他的婚礼来做广告？ 荣正和邱红进城了，把廖青韵和荣膺、林芸一起约了出来吃饭。 没有小邱诺，为了防止小邱诺又闹着要去接姐姐，这回直接把儿子留在了家里。 邱红笑着点点头：“当然广告费也不少呢，大哥，大嫂，我们送二十头猪给你们办喜宴，如何？” “嗯？”荣膺和未婚妻，不对，如今两人婚礼还没办，但已经心意相通领过证了，该叫媳妇了，两人对视了一眼，仍是懵懂。 这广告到底要怎么做呀？ 不过不管怎么做，基于彼此之间过命的情谊，他们都不可能会拒绝，只是好奇这其中的操作。 邱红笑着瞥了一眼荣正，解释道：“正哥以前带我去吃西餐厅，点过进口澳洲牛排，味道特别好，后来回村里，我说我想吃牛排，正哥就从镇上的集市买了回来给我做，味道出来竟然也不差。我当时就问，那西餐厅卖的牛排凭什么那么贵？正哥说，西餐厅卖的不只是牛排，还有适合谈情说爱的高雅氛围。” “……”廖青韵在一旁没忍住笑了出来。 邱红诧异地看过去，她应该没说什么笑话吧？ 荣正低声解释：“那句话我是跟妈学的。” 邱红：“……” 原来如此，果然最厉害的还得是到老也依旧优雅的女人啊。 “所以，你这就得到启发了？”廖青韵笑完之后若有所思，似乎明白邱红想做些什么了。 邱红点点头，能让普通的肉变成高档的肉，除了它本身的品质之外，更重要的因素，还在于它出现的地方，是农村每三日就赶一次的圩日大集市，还是氛围高雅，收费高档的西餐厅。 他们养猪厂精心饲养出来的成猪，如果当做一般的饲料猪售卖，自然是卖不出高价的，但如果先有了口碑名头再行售卖呢？ 荣膺的婚宴上，来的人里相当一部分都会是非富即贵的，不仅因为荣膺多年在军部的积累，还有他舅舅家，以及廖青韵这一脉的亲戚；再说林芸，作为林家唯一掌上明珠，跟林家有亲戚关系或者生意往来的，也会一道过来恭喜。 这些人都是西餐厅里进口牛排的受众，邱红也把他们当做了自家养猪厂的猪肉受众。 “小红的脑袋真是灵，天生就适合干这一行。”林芸也情不自禁地感慨，她虽然出生在商人家庭，但半点没学到父亲的经商头脑和手段。 邱红被夸得有些许羞涩，又有些担忧：“大嫂，还有大哥，你们真的愿意吗？会不会觉得这样不太好呢？没关系的，如果你们不愿意，我们再想——” “我很乐意。”林芸笑意盈盈地打断，“那可是20头猪，这要是还能不乐意，我就是个大傻子！” 荣膺立即妇唱夫随：“我肯定也不是大傻子。” 只是就算这事他们同意，也还有一个更棘手的问题，他们还能顺利结婚吗？或者说，他们的婚礼能顺利按照预定时间举办吗？ 距离国庆，半个月的时间都不到了。 “我最近联系了不少朋友……诶。”廖青韵说到一半叹了口气，大家也就全明白了，婚宴、婚礼这些的确是要提前最起码一两个月预定的，如今临时去看，实在没有地方能安排。 更不能插队。 这样的大喜事，真要插队了，自己过意不去，被插队的那一方更是无比憋屈，说不定当场泼猪血也有，这种事情可是真在静江城上演过的。 邱红默默喝了口可乐，接着打了个小嗝，笑着说道：“这件事也由我和正哥来解决吧！” “怎么解决？”荣膺瞬间放下了筷子，摆出了洗耳恭听的模样。 邱红道：“擒贼先擒王，我们去找老爷子谈判吧！” 廖青韵：“……” 得，儿媳妇比她厉害多了，虎须都敢捋。 荣膺欲言又止，他实在不看好，邱红确实聪明，但能说服老爷子为他出头？ 不太可能。 毕竟如果不是他，荣家时至今日可能还是荣耀将门，荣守勋更不会入狱。 邱红却道：“试试嘛，如果真能搞定老爷子，以后也不必再担心荣旭出阴招了。” 老爷子对付一个荣旭应该还是绰绰有余的，毕竟后者是个仍然需要啃老的巨婴。 可搞定老爷子，并不只意味着解决了荣旭，更意味着荣膺、荣正与荣毅坚达成和解，未来能不能添一抹助力不说，至少在一定程度上能够少一个阻力。 “你们有几分把握？”荣膺有些不信任地问道。或者说，他更多的是对自己的不信任，他觉得爷爷不太可能会原谅他，即使……他觉得自己没有做错。 当然，他也不需要老人的原谅，从他决定好要铲除父亲的那一刻起，他已经接受了自己的未来或许是个孤家寡人的状态。 如今能有妻子，还有养母和弟弟一家相伴，他已经无比知足了。 荣正看向邱红，其实他心里觉得妻子低估了荣毅坚的倔强和偏执，他对这个计划并不看好，可邱红想要试试看，那……反正试试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万一呢？ 邱红笑了笑，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万事开头难，咱们先把开头做好了，后面一步步看着来就行。大哥，你知道老爷子住在哪里吧？” 荣膺：“……” 老天爷，合着这开头还得他亲自来呀！ 荣膺自然是知道老爷子的住址的，哪怕荣毅坚谁也没告诉，但荣膺自有无数渠道可以查到，这一点上，他确实比荣正或者廖青韵都更便利。 “那……到那之后，不用我开口说话吧？” “嗯……”邱红沉思，瞥见对方浓眉越皱越紧的状态，忍不住笑了出来，“爷爷肯定还是要喊一声的，剩下的交给我和正哥就好了！” 荣膺长舒一口气：“那就行！” 荣正欲言又止：“……” 怎么听起来他还有一半的工作量？ “我……就不用跟着去了吧？”廖青韵也有些忐忑，这种事情不用她掺和吧？ 这回邱红不答应了，祈求地望了过去：“妈妈，你是我们的主心骨呀！” “……”廖青韵愣了好半晌，没好气地打了一下邱红的手臂，“不要学诺诺说话！” 邱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认真道：“廖女士，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在场，因为你在我心里可厉害了！” 行吧。廖青韵最终没能抵挡住撒娇攻击，答应了一起去。 一行人出了门，邱红说，得先去买些礼品，问他们荣毅坚喜欢吃什么。 荣膺：“……” 荣正：“……” 他们是真不知道。家里的老爷子威严甚重，虽说对他们小辈偶有关怀，但更多的是严格要求，以至于很多生活化的东西，祖孙之间是没有过交流的。 廖青韵也望天，这老爷子在她嫁给荣守勋的那些年里，对她也只有苛求，她能忍着做到基本的尊重已经很难得，更遑论去了解他的喜好了。 “荣旭肯定知道。”荣正忽然道。 荣旭虽然名义上是荣守勋的继子，但那副如出一撤的样貌，只要不是瞎子，都知道他是荣守勋亲生的。或许荣毅坚对这个从小养在外头的孙子感觉亏欠？也或许是因为荣旭擅长拍马撒娇？总之，荣毅坚和荣旭在荣家才更像平常人家的祖孙。 可这会子，他们也没可能去逼问荣旭。 最后邱红做主，一行人去了水果店，当季的葡萄苹果梨都各选了些，拎着去了荣毅坚的住处—— 一处安保级别很高的疗养院，如果没有荣膺刷脸，可能他们连最初的那道大门都进入不了。 最后顺利敲开了门，给他们开门的是邱红曾经见过一面的陈大有，荣毅坚年轻时候的副手，到现在成了管家一样的存在，也许这也是荣毅坚唯数几个能说得上话的老家伙了。 荣毅坚见着人了表情无比冷淡：“怎么，今天天气好，组团慰问孤寡老人？” “爷爷，今天天气好，我们来聊聊荣家的大事吧！”邱红利落地接了话。 第274章 荣家的荣耀 荣毅坚老爷子瞪大了眼，叫谁爷爷呢？你们一个两个的，可不是我承认的孙媳妇。 邱红微微一笑，又道：“关于荣家的荣耀如何延续，我想，这是一个值得大家坐在一起好好聊聊的话题。” “你……你们还有脸说什么荣家！滚，都给我滚出去！”荣毅坚狠狠地敲了一下拐杖，又叫陈大有赶紧将这些不孝子孙给赶出去。 陈大有：“……” 老人为难了，好不容易两个孩子一起来探望呢。 邱红却也跟着转向了陈大有：“您陪在爷爷身边照顾，辛苦了，爷爷最近的睡眠还不错吧？” “……”陈大有被问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只见荣毅坚重重哼一声，却并未阻止，仍是回答了，“确实不错，先前那段时间……太遭罪了，最近才调好了些。” 邱红道：“我猜也是，爷爷如今才算是高枕无忧了。” “！”荣毅坚简直出离愤怒了，拿拐杖指着荣正骂道，“你瞧瞧那，你娶的好媳妇，没文化！” 荣正：“……” 邱红却惊讶道：“难不成我说错了吗？事情尘埃落定，爷爷不也跟着松了老大一口气吗？” 不等老爷子反驳，她又道：“去年，您亲自去到村里，想跟正哥和解，劝他回到军部，当时正哥分析出的局势是荣膺大哥可能要出事了，但其实……您当时，担忧的是您的儿子，荣司令吧？” 老爷子这才正眼看向了邱红：“这是阿正教你说的？” 但其实荣正和荣膺也正惊讶地看向邱红，他们最近没有讨论过这些内容。 邱红摇了摇头：“这些是我自己揣测出来的。” 她也并非聪慧超常人，不过是用结果逆推出来罢了。 因为荣毅坚最终保全了自己，全身而退，说明他一定早有准备，但假如按照荣正的推测，会出事情的是荣膺，孙子的事情是无论如何波及不到老人家的，甚至他还有可能让儿子荣守勋力挽狂澜，保住荣膺……只有老爷子心知肚明，孙子没问题，真正有问题的是自己的儿子，他才会那样反常，试图平衡多方，拉拢荣正来降低伤害。 因为假如当时的荣正真的受老爷子辖制，同意回归军部，自然会察觉到荣膺的各种动作，兄弟俩之间会有一番拉锯，荣守勋的事情或许还有化解的空间。 “胡说八道！”荣毅坚并不肯承认被说中了心思。所谓知子莫若父，他的确早就知道了荣守勋的手不干净，也多有规劝，可惜…… “在那些时日里，您一定彻夜难眠，但现在，重拳已经落下，一切尘埃落定，您反而无需再有其他顾忌，终于能高枕无忧了，不是吗？”邱红缓缓点题。 荣毅坚气得胡子乱颤，却说不出半句话：“……” 他的确哀叹于儿子与孙子父子相杀，却也真如邱红所说，松了口气。而且，儿子的问题比他想得更为严峻，若不是那时候就连根挖起，说不得他的一切也会跟着毁于一旦。 “您自打出事后，再也不肯见荣膺大哥的面，是真的迁怒于他，还是也对他心有愧疚呢？” 当年，为了利益最大化，荣毅坚和荣守勋选择放弃荣膺的母亲，真的不曾对荣膺心有愧疚吗？ “……我累了，你们走吧。”荣毅坚再次开口送客。 这无疑就是默认的态度了。 邱红再接再厉道：“荣司令的事情已经没可能更改了，但荣家的未来却仍存在着无数变数。爷爷，如果您的愿望是希望荣家的荣耀延续下去，人选已经都站在您的面前了。” “……”老爷子彻底哑口无言。 他不得不承认邱红这句话彻底说到了他的心里，他当年只有一个儿子活了下来，如今却要在牢里老死了，他的儿子倒有三个儿子，可荣旭那样的败家子，指望他不如指望一条狗。 但荣膺和荣正……一个把亲爹送进了那地方，又注定是要绝后了，另一个早年已经脱离掌控，又有廖青韵护着他插不进去手……荣毅坚想了这样一通，颇有些心灰意冷，道自己两眼昏花，面前站着谁，是一个也看不见。 荣膺：“……” 荣正：“……” 邱红看了看廖青韵，廖青韵有些莫名其妙，她好像也不能做什么啊……但是来都来了，好像也不能就这样无功而返？ 廖青韵想了想，自然而然地道：“老爷子，要不我给您找个医生检查检查视力？别是老花镜不好用了。” “……”荣毅坚简直要气过去，瞪眼看向前儿媳。 廖青韵又把俩儿子挨个往前推了推，王婆卖瓜一般夸道：“您也别气，我这俩这么大这么好的儿子站在这呢，你说看不见！怎么，就荣旭那个外头回来的能看见？您老知道你那宝贝孙子最近干啥好事了吗？” “……”荣毅坚依旧不说话，只目光里带了点狐疑。 廖青韵就把荣旭对荣膺做的各种事情说了出来。 老爷子听完不说话。 邱红颇有些语重心长道：“虽然荣家如今这样，可荣司令已经为自己的错误买单了，我们在外头的人也不能破罐子破摔，就这样瞎糊弄着过下去吧？荣膺大哥，一连立了两次功，未来不可限量，而且您知道，他的觉悟可跟荣司令是两个相反的方向，他，才是万无一失，绝对毫无风险的。” 过去，碍于荣守勋是家里位置最高的人，不仅荣膺受辖制，就连老爷子也不能免俗，同样会做出种种妥协，可如今不同了。 “哼，你倒是牙尖嘴利！可如今，这两个小畜生，不也是一个都不听我的吗？”荣毅坚嘲讽道。 邱红迅速接话：“可他们依旧姓荣啊！” “姓荣？”老爷子浑浊的双眼猛地变得复杂了起来。 “在外界的眼里，他们依旧是荣家人呢。荣司令，已经被永远刻在了荣家耻辱柱上，未来荣家的荣耀，会由荣膺和荣正负责书写，您说不是吗？” 邱红说完又补充道：“当然，或许也包括荣旭。” 未来永远属于年轻一代。 这是永远无法抵抗的自然规律，老的终将堙灭，新的仍然生生不息。 无数人注重的传承、继承人，无非是想看到自己的基因和心血培养出来的孩子再创辉煌，或是将自己的辉煌延续下去，借由此，仿佛自己也得到了精神意义上的永生，这是不可抵抗的人性，也是强者本能。 荣毅坚不得不承认，他即使到了如今的岁数，也仍未看淡荣光，怎么能看淡呢？他曾经享受过荣光满身的时刻，他知道那滋味有多美好。 邱红的话戳中了荣毅坚心中并不算隐秘的渴望，他还没有入土呢，或许还有机会看到荣家再回辉煌？ 荣正早早离开军部，又是个不争气的性子，荣毅坚将目光对准了荣膺，荣家的下一代，唯一荣膺可以引领。 “娶谁……我不管你，但是你未来，至少得有个孩子吧？如果你答应了这件事，那我可以帮你解决荣旭，后续也能为你谋划更多。” 良久之后，荣毅坚说出了自己的条件。 第275章 终于来了 荣膺直接笑了出来：“爷爷，你是想让我像荣守勋，我的父亲那样出轨吗？您觉得，我可能吗？” 他与林芸相恋多年，又共同经历了这么多的风风雨雨，他爱她如珠如宝，怎么可能会做出伤害林芸的事情呢？ 再则，荣膺在心里是把廖青韵当做亲妈一样看待的，荣守勋的出轨当年带给廖青韵的伤害，他也愤怒和心疼过，更何况他和弟弟荣正，同样因为父亲的伟岸形象坍塌而痛苦过。 他绝无可能出轨。 “现在已经有技术了， 不需要你出轨，只需要——”荣毅坚瞪着大孙子。 老爷子刚解释到一半，又被抢话了，荣膺斩钉截铁道：“我不会接受的。我和阿芸之间不可能插进来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或者……卵子，即使她是善意的。您说的那些，我全都无法接受。您和我父亲或许觉得一生一世一双人是傻得冒泡，但在我看来，这是上天给我的最好的祝福和安排。” “……”荣毅坚缓缓地喝了口茶，一句话没说，只缓缓拿了拐杖准备回屋。 这是以实际行动来送客了。 邱红却忽然大声说道：“我总算明白荣司令为什么会三婚，落到这样的下场了，原来都是爷爷的纵容。” 荣毅坚转身忍不住又敲了几记拐杖：“你！” 邱红义正严辞道：“难道不是吗？子不教父之过，荣司令一次次地越线，违背原则，得到的始终是您的包庇，所以他才会胆子越来越大，一步步走向毁灭吧？但现在，您分明又想让荣膺大哥重走荣司令的老路，背叛妻子在您的眼中是一件无伤大雅的小事吗？” “是他偏偏要找个不能生的！”老爷子怒道，“你是个什么身份，来我面前大放厥词！” 邱红带着歉意笑了笑，收了声，那些话的确有些不客气，没有晚辈该有的礼数，可……算了，反正该说的她已经说完了。 荣正无声地往前走了一步，站在了邱红的身旁。 荣膺忽然一愣神，说道：“爷爷，或许您住在这里……实在不清楚外面的消息。我如今，也是不能生了，之前出任务的时候……” 荣膺怀疑老爷子怕是以为自己伤及根本不能生了是荣旭的杜撰，其实这是他自己的杜撰。 果然，等他把事情说了一遍，老爷子不可置信地连问了三遍真的吗，荣膺就说回头把检查报告拿给他看。 “阿正！”老爷子忽然目光灼灼地看向了二孙子。 荣正：“……” 荣正打破了老爷子的最后幻想，再次表明自己绝无可能重回军部，他很满意现在的日子，而且看多了各种争权夺利，他宁愿做一个普通人，好好工作好好养猪，也算是为国家做贡献了。 “你们都是不争气的！”老爷子实在气得不行，喘气声都大了些，他明白荣正已经无法争取了，荣正靠自己见过顶峰的风景，如今他要下山，是真的不再眷恋高处，而是想要人间烟火。 荣毅坚觉得自己实在是多余费这半天功夫，直接拿着拐杖开始手动赶人了。 荣膺和荣正两兄弟挡在最前头，挨了好几棍，护着三位女士，几人颇有些狼狈地被赶了出去。 邱红最后还喊了一句：“爷爷，你好好想想，大哥还是值得信赖的！” 等上了车，廖青韵气嘟嘟的：“这老爷子还是那个暴脾气，居然一言不合就打人。” 林芸看了看荣膺身上被打出的红印，确认老爷子还是留了力的，不算严重，缓缓就能褪。 荣正却看向了媳妇，怎么办，这事好像被他搞砸了，或者他当时该哄哄老爷子，不该就那样斩钉截铁地否决？ 可要说瞎话，他也说不出来。 邱红笑了笑，道：“没事，明天再来一趟！” 廖青韵和荣膺同时道：“明天还来？” “嗯嗯。”邱红点头，“三顾茅庐的次数都还没用完呢，也不能直接放弃吧？” 荣正轻笑出声，望着媳妇不说话，最近看了些书，每天都往外蹦成语，挺厉害。 第二天，邱红找荣膺荣正问了问老爷子的口味，亲自给做了几个家常小菜给送过去了，然后没等老人轰，自己就主动离开了。 第三天的时候，给老爷子送了一个摆件，不过也都是随意买的便宜物件，荣毅坚嘲讽道：“怎么，这就开始糊弄我了？想求我办事，连个像样点的礼物都舍不得？” 荣膺刚要开口，邱红抢先了一步：“爷爷，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们就是单纯觉得这摆件您会喜欢就给您买来了，没考虑价值这头的原因。不过您也要谅解一下，我们……都挺穷的。大哥和大嫂买了婚房正在装修呢，办喜宴也要花不少钱，所以……” “哦？那你们呢？不是看不起我给指的明路，非要去养猪吗？怎么，也没赚到钱？” 邱红哀伤地点点头，把生猪价格大幅下跌的事情说了。 荣毅坚被那双写满“生猪滞销，帮帮我们”的目光看得一激灵，扭过头哼了一声，不再搭话。 邱红见状就给林芸示意了一下。 林芸有些紧张地开始背词，边从包里取了一份请柬边道：“爷爷，这是我和荣膺婚礼的请柬，之前我们不敢上门请您，是怕您生气，但我们想了想，总归您是我们最亲的家人之一了，怎么也不能漏掉您，所以给您补上一份请柬，希望您到时候能来一起见证。” 老爷子眼神复杂地盯着请柬看了看，没开口说话。 陈大有主动把请柬拿了过去。 邱红又开始了大道理：“爷爷，到时候婚礼您得来哦，这是荣家的大事，不管我们关系如何，外人眼里我们都是一家人，总不能让别人看笑话吧？” 所谓家丑不可外扬，是老辈子人特别注重的一条准则了。放在荣家更是如此，当年种种不必说，放到如今，自荣守勋出事后，老爷子就选择了闭门谢客，不得不说里头也有同样的原因。 “不是说，婚礼被取消了？”果不其然，提到这个，荣毅坚好半晌后终于再度开口了。 荣膺答道：“我们正在想办法，我妈跟邱老板想挪一个别墅出来给我们当婚礼场地，阿正和小红也正在帮忙找厨师，到时候看看能不能协调好，婚礼婚宴都不耽误。” 荣毅坚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荣膺是他看着长大的，当年种种……他的确有过愧疚，如今结个婚也一波三折。 邱红说了结束语：“爷爷，到时候婚宴准确的时间和地点我们会再来通知您的，至于到底去不去，希望您能慎重考虑，这几天打扰了您的清静，实在……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未来可能还会再来，您多担待。” 林芸颤抖地咳了一声，连忙捂住了嘴。 “……”荣毅坚也再度瞪大了眼睛，被气得……这厚脸皮的话，果然不愧是村里的泼妇！ 一行人又被赶了出来。 林芸一出来就笑得弯腰，邱红那话实在说得太过理直气壮，叫她忍不住笑。 荣膺也在无声之中比了比大拇指，厉害厉害。 荣正嘴角扬了扬，与有荣焉，他媳妇真的很会说。 几人笑够了正要离开，就看到另一辆车正朝着荣毅坚这处疾驰而来，后头还有守卫的大声警告，超速了让立即减速。 几息之间，车猛地停在了门前，狠狠撞了下荣正的轿车，万幸他们看那情况压根就没有上车。 荣旭从车里走了下来：“你们这群不肖子孙也配来打扰爷爷的清静？怎么，遇到事了才终于想起来老人家了？赶紧来献献殷勤是吧？” “终于来了。”邱红低声说了一句，笑了出来。 第276章 兄友弟恭 林芸听了邱红的话有些迷糊，荣旭跟他们不对付，他来老爷子这，肯定是要阻止老爷子帮他们的，怎么听邱红这语气，反而像是松了口气？ 邱红的确是松了口气，荣旭不来这台戏他们可快唱不下去了。 要说什么才是他们的最大助力，那就是荣旭了。 撞车加上守卫员的大声提醒，荣毅坚和陈大有自然也很快从屋里走了出来。 邱红等人商量好了，没有理会荣旭的各种挑衅，而是当着老爷子的面认下这个哑巴亏，邱红单独又补了一句茶里茶气的“毕竟家和万事兴嘛”，这才离开了。 林芸在车上盯着邱红仔细研究了一路，也没想明白：“小红，你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荣旭肯定会阻止老爷子帮我们，对吧？”邱红微微一笑，开始解答。 林芸点点头：“肯定的啊，他要是不捣乱就不是荣旭了。” “可老爷子肯定不会同意他的做法的。”邱红笃定地道。她说的家和万事兴、家丑不可外扬，可是荣毅坚根深蒂固的观念，在荣膺扳倒了荣守勋后，仍然成立。 荣旭做的那些事，在八卦小报上传播一些荣家的隐秘事情，再度把荣膺和荣守勋的父子相杀推上了舆论的风口浪尖，这是荣毅坚绝不愿意看到的。 事实上，邱红猜测就算荣旭不来找老爷子，老爷子也会主动找荣旭，尽力将这件事平息下去。 可荣旭主动来，并且还撞了他们一下，事情就会变得更激烈，荣旭越是反对，越是对荣膺、荣正表达强烈恶感，也就会越发地引起老爷子的反感。 荣旭觉得老爷子应该站在他和他的母亲那一头，殊不知，老爷子永远站的是自己的利益，他的确看重荣家的荣耀传承，但那也基于他自身的需求，他不愿意被迫成为一个可有可无的老头子，他需要外人眼里的尊崇，他需要子孙争气，家族兴盛，延续自己好不容易从枪林弹雨里得到的荣光。 搞内讧？ 那是绝对不行的，哪怕兄弟间再有多少不和，拿到外人面前说道，那就是上不得台面，毫无胸襟的行为。 “老爷子一定会让荣旭息事宁人，不管最后帮不帮我们。”邱红笃定说道。 林芸似乎想明白了一些：“荣旭做的这些事，是老爷子不喜的。” “对，而且荣旭可不比大哥和正哥，他没有拒绝的权利。”邱红继续道。 作为一个自身毫无建树，要靠着啃老才能勉强像个人样的荣旭，在某些必须服从的时刻，绝对没有任性和拒绝的权利。荣毅坚的控制欲很强，不然荣正当年不会强硬地退伍，又转移户口，用这些极度激烈的手段来反抗祖父和父亲的掌控，荣膺也不会筹谋多年，非要亲手送亲爹入狱才能解决多年的恩怨。 荣毅坚不会允许荣旭不听自己的话。 两人越争执，事情就越发有利于荣膺。 有时候，优势是要通过比较才能凸显出来的。 一边是任性妄为、丝毫不考虑家族名声的纨绔，一边是都已经自食其力，拥有一定积累的兄弟联盟，邱红在最初拜访时候所说的话，自然也就应验了，荣家未来的荣耀，需要荣膺和荣正来完成，而不是荣旭。 事情果然如同邱红所预测的那样。 次日，那几家先前大肆报道荣膺秘闻的报纸先后在自家版面上郑重道歉，称笔者在采访荣旭的时候误解和扭曲了对方的原意，真实情况是，荣家三兄弟兄友弟恭，如今已经放下各种仇恨成见，未来也将在各个领域继续发光发热。 邱红看到那些道歉简直笑到不行，虽然她成功猜到了老爷子的想法，但不论如何看，这种掩耳盗铃也充满荒诞意味。 不过另一方面，想法越发成熟的她也明白这种荒诞背后其实一种辐射很强的警告，经过这件事，再有报纸想要从荣家三兄弟的感情纠纷这块下手，就需要三思了，毕竟荣毅坚只要一天没死，他的实力就足够让报纸登报道歉，自己打自己的脸。 虽然看起来好笑，但其实充满了成人世界最实用的规则。 “怎么这么厉害？”荣正有些震惊地看向自己媳妇，他当然知道邱红有多聪明，从他们见第一面，王长兵的棺材怎么也抬不起来的时候就知道，可这样计算人心，还能如此精准，实在又惊到他了。 邱红指了指家里的电视机，说从电视剧里学的。 荣正想了想，电视机最近正在重播《大明宫词》，行吧，跟那些女人学……的确厉害。 又过了一天，原本定好的那家酒店也打来电话，表示之前退掉订单是个别人员的鲁莽行事，目前已经内部整顿完毕，完全可以接下荣膺先生和林芸小姐的婚礼，如果不计前嫌地继续选择他们酒店，将不胜感激。 “小红，你这回可真替我狠狠出了一口气！”廖青韵打来电话通知，颇为开心道。 被那样一个大饭店退掉订单，一时沦为圈内笑柄，饶是格外通透的廖青韵最初也是狠狠生了场气的，这回对方主动抛来橄榄枝，颜面自然也跟着回归了。 不过他们当然不会继续选择那家大饭店了！ 一来是既然这家饭店高管跟荣旭那一方的势力交好，有些膈应；二来则是邱红的计划里，是要赠送20头养猪厂的猪用在荣膺与林芸的婚礼上的，那也意味着厨师和菜单都需要自己人操刀了，否则会衍生各种矛盾。 事实上，邱红最近的重点都是这个，确定好菜单后，对应的食物采购和联络厨师、服务员之类的，把她忙了个天昏地暗。好在荣膺和林芸并不当甩手掌柜，凡事也都有商有量的，十分配合，加上邱红有操持过村里宴席的经验，一时倒也把所有流程理顺了，最后进行得越发流畅起来。 时间眨眼而过，转瞬就是国庆日。 荣膺和林芸的婚礼如期举行，只不过换了个地方，也换了个布置，但甜蜜和浪漫一分不少。 前头按照最时兴的婚礼形势，先是新郎新娘入场，交换了婚戒，再是双方父母发表感言，先是林家父母，再是廖青韵，前者嫁宝贝独生女，后者也是着急了多年的大龄儿子，双方都十分情真意切，一番话说的又叫人感动，又充满了可爱和贴心的日常幽默感，观众们也是有笑有泪，氛围被烘托得十分热烈。 就在这么个环节即将结束的时刻，荣毅坚老爷子姗姗来迟，终于来了。 邱红当即比了个手势，现场找司仪串了串词，让人把老爷子给弄上台去。 “接下来要出场的人物厉害了，真正的重量级嘉宾啊，我们新郎新娘呢，得管人家叫爷爷！还有在场的不少人，也都要尊称一声老爷子，大家最热烈的掌声预备好，有请荣毅坚，荣老爷子，也是新郎新娘的爷爷，上台来为新人发表祝福演讲！掌声响起来！” 掌声从四面八方响了起来，同时而来的，还有各种又是诧异又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眼神。 荣毅坚：“……” 他可看见了！ 又是那个叫邱红的搞得这一出！ 第277章 土生土长的静江猪 被赶鸭子上架的老爷子倒也不愁没话说，这种场面横竖他以前也经历够多了的，甚至于还有些激动，毕竟自打荣守勋的事……他着实门庭冷清了许久。 如今重新回到热热闹闹的地界，颇为感慨。 首先自然是祝福两个孩子，接着拔高立意，勉励年轻人为了国家和社会，也为了自己的未来，努力奋斗，只有大环境是好的，每个人的生活才能更好。 一通话说下来，底下的人掌声雷动，都很给面子。 当然，廖青韵这个素来就会搞宣传的，老早地就指挥跟拍的摄影师好好拍了几大张老爷子讲话的照片，回头拿给记者那头，这就是实打实地荣毅坚与荣膺祖孙破冰的证据了。 所有的讲话结束，正宴开场。 一茬接一茬端着丰盛菜肴的服务员鱼贯而入，令客人们感到稀奇的是，跟在后头的竟然有好几个大家有些面熟的静江大厨？ 最中间原本被当做主舞台的t台被迅速地撤了出去，而后工作人员迅速又稳当地将提前准备好的餐桌和烤炉铁板等厨具一齐铺放完成。 统一穿着洁白厨师服，戴着厨师帽的大厨们纷纷进入其中，三三两两地按照预先分组站成了四面，接着又见服务员将各类只初步处理而未曾烹饪过的新鲜食材送了上来，纯正上好的五花，一层肥一层瘦，刚刚放上烤炉就散发出浓郁的纯正肉香，勾出无数人的馋虫；相对油脂部分少一些，颜值更高的梅花肉，恰到好处的油脂包裹着鲜嫩的瘦肉，视觉上同样诱人无比；一点肥肉都不爱的，还有纯瘦的里脊，鲜嫩的汁水渗透在逐渐变色的瘦肉里，叫人口水不自觉地分泌加快。 除此之外，还有摆放在一旁等待制作的卤大肠、猪蹄、猪尾等部位。 当然，不止现烤现上的炙烤猪的一切，还有已经提前准备好的美味佳肴—— 喜宴一定少不掉的欢喜、芋头扣肉、红烧大肉，更有海鲜、鸡鸭鱼这些不必可少，既是美味又有各种吉祥寓意的菜色，同样是一口下去满口生香，一点也不敷衍！ 当即就有人开始估算这样的定制餐席，按照一般一桌几百块的配置怕是难做到，不由感慨到荣家与林家真的既有钱还有心，这样一场神仙般的美味佳肴，定然会让人回味无穷，往后再去别人家的酒席，少不得要想起这样一次盛宴，比较一二了。 等烤肉开始源源不断地往各桌送的时候，所有人的幸福感都达到了顶峰，这种经过烹饪和佐料的加成，又保持了原汁原味鲜嫩肥美状态的肉真的是神仙才配享用的吧！而且整个的用餐过程不要太惬意，刚从烤台下来的火候最好的各类烤肉，带来嘴与胃的大满足，同时又有酸爽好味的酸野与小食开胃佐餐，令人根本停不下来大快朵颐。 很多客人不知道的是，为了达到这样的效果，荣正特意留出了十头猪，是今天早上才从屠宰场处理完毕的。也就是说，从屠宰场到餐桌，它们不超过12个小时，味道自然是无可比拟的美味新鲜。 何况邱红深谙食物的美味几乎均匀取决于食材的品质、新鲜度和适宜的烹饪方式，请来的都是经验丰富的大厨，这才促成了这次的惊艳喜宴！ 当然，邱红、荣正还有廖青韵等人也是吃得极为满足，根本停不下来筷子，大人尚且如此，小孩也多是吃撑的，比如跟着姐姐充当了小花童的小邱诺，此刻正挺着圆鼓鼓的肚子坐在椅子上，有些担心地跟姐姐说着悄悄话：“姐姐，我觉得我的肚子快要爆炸了！” “不要再吃了！”邱悦连忙阻止了弟弟的进食。她的小肚子只是正常吃饱的微微鼓起，已经主动停下了筷子。 不得不说，小姑娘是个极有自制力的。 不过，比起小孩，食量更大的大人们可没有一个停下筷子的，不仅如此，大家也已经无比默契着互相打听起来今天的厨师和猪肉各有什么来头。 摆明了嘛，这猪肉的品质比起寻常在菜市场能买到的实在好过太多，而且厨房烹饪出来的效果看着就是顶级的，色香味俱全不算啥，色香味都引人垂涎欲滴才叫真本事！ 静江人对吃也是格外钟爱的，美食文化浓郁，而且吃的种类格外广，钻研的各种方式方法也各有各的奇特，就好比酿肉，可以组合千奇百怪的食材，酿豆腐和酿苦瓜都属于常见的了，南瓜花酿、竹笋酿、螺丝酿、豆芽酿这些才叫奇特。 信奉“人生在世，吃喝二字”的更不在少数，说得好听些，这叫淡泊名利，说得难听些，也就是胸无大志了。 总之，大家理所当然的，仿佛基因自带的本能—— 吃到好吃的，一定要打听起来，有什么渠道可以再次吃到这样的美味！ 邱红原来的设想成功实现了，养猪厂的猪肉得到了喜宴上几百个人的高度认可，正式拥有了知名度！ 尤其廖青韵早就安排过了，现场藏在众多参加喜宴的普通宾客里的，还有数个平时就喜欢在报纸上发表各种诱人文章的美食评论家！ 这些人一开始听说廖青韵请他们去吃婚宴，还颇有些不屑一顾，婚宴嘛，为了一齐上菜好看，又加上婚礼流程冗长，多是一些预制菜，味道尚可，但到了他们这些嘴刁的这，可就不行了，但廖青韵又确实是前辈…… 众人思来想去，还是来了，全当全一个圈里的前后辈情谊。 哪想到来这之后竟然有这样的顶级美味，一时都对廖青韵感恩起来，还齐齐给人特意敬了酒，也跟着问起了猪肉的来历。 有人笃定道：“这肯定不是咱们当地的猪肉吧？进口的？” “这个品质跟进口的牛肉品质有得一拼，这个猜测很准啊。” “不是，土生土长的静江猪。”廖青韵笑意盈盈道。 众人都十分诧异，忙问静江最近又出了什么新品种的猪吗？ “诶……这个问题我不适合回答，不然……该有人说我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了。”廖青韵留了个话钩子。 荣正去村里当了个杀猪佬，又开了个养猪厂，他自己是自在痛快开心了，但对于廖青韵而言，原本在军部大有前途的儿子转身变成了个体户，实在跟别人没啥好吹嘘的，是以，许多她圈里的关系压根都不知道荣正开了个养猪厂。 此时听了廖青韵的话，有人思索起来，有人则是瞠目结舌：“廖老师不得了啊，您这都开始回归田园养猪生活了？” “哈？哈哈哈哈……”廖青韵笑得不行，四舍五入好像也对，毕竟她儿子养的猪，她养大的儿子嘛！ 第278章 争气猪出名啦 众人求而不得的答案在敬酒环节终于暴露了。 此时，荣膺和林芸都将西装婚纱换掉了，身着中式秀禾服，描金绘银的华丽艳红色不仅贵气耀眼，还格外衬托出主角的意气风发与甜蜜美好。 伴郎伴娘团也个个都换成了中式的唐装，簇拥在其中锦上添花。 些微有些遗憾的是，因为有个伴郎伴娘最好是未婚的约定俗成的规矩，荣膺和林芸年纪又很大了，所以各自那些已经成婚的兄弟姐妹发小闺蜜什么的都没能成为伴郎伴娘团，最后临时找弟弟妹妹们凑的。 其中邱明理特意叫上云宝珠也凑了一回热闹，俩人穿着特制的伴娘伴郎服，瞧着也格外登对，跟拍的摄影师都主动给了好几个镜头。 在敬酒的环节，伴娘伴郎们的作用是极大的，要防着灌酒的，用各种场面上的话喜庆化解，实在躲不开的，也得帮着分担些才行。因为酒席上爱喝酒的人多，爱劝酒的人也很多，何况这可是新人敬酒的环节，人家都是打了红封来喝喜酒的，最好是大家都不要扫兴。 不过这一回邱明理等人压根毫无压力啊。 因为荣膺虽说是第一次当新郎，但此前伴郎却做过无数次，大约年纪大才结婚就有这点好处吧，他早对其中的各种流程驾轻就熟了，因此事先就调配好了怎么喝都不会出问题的“白酒”—— 放完气的雪碧。 这些专属新郎新娘的“白酒”被装在预先腾空的白酒瓶里，由专门的伴娘伴郎负责拿着，绝对不会搞混，也绝对不会被发现。 于是，在一连干了三四杯“高度白酒”，依旧红光满面，清醒又理智的新郎获得了满堂喝彩，都夸赞好酒量。 喝酒之外，有人没憋住，问起了今天喜宴上用的是什么猪肉。 “这个我也不知道，这得问我弟啦！”荣膺一把搂过荣正的肩膀，笑容灿烂地道，“我弟在村里开了个超大的养猪厂，这场宴席给我拉了二十头猪过来！” “嚯！” 二十头猪！ 这个弟弟是真的亲弟弟了！ 众人一阵惊呼，又回过神来，紧接着问起了那猪是什么新品种的问题。 荣正事先跟媳妇一起准备过，此时不慌不忙道，倒也不是什么新品种，只不过是饲养方法不同而已，在他的养猪厂里，每一头猪每一餐都是营养均衡的健康餐，订购高级杂粮饲料、加上健康无添加的农村猪草和蔬菜、还有干湿两种混养喂法，保证每一头猪长出来的肉都是货真价实的好猪肉！ 大家一听养猪厂还给猪喂养猪草，一瞬间都有画面感了，甚至许多年纪大的老人和中年人都陷入了某种特定的回忆——幼时帮家里淘猪草。不过饲养猪的饲料里居然喂猪草蔬菜，这成本绝对要比纯饲料喂养更高啊！ 大家都是会算账的，也就立即明白了这些猪的价值和高出一大截的好味道，或许就出自在这模仿农村土养猪的方式里。 有人说着说着就把这猪给取了个名字，叫“正气猪”，因为这是荣正养出来的猪嘛，不仅老板本人满脸正气，听说养猪厂的名字也叫正气呢。 这还真是，荣正去给养猪厂挂牌登记的时候，其实压根还没想好要叫什么名字，只是大脑本能地推荐了一个名字相关的词语，“正气”就此诞生。 “这正气猪可真争气哈！这么好吃！”有人开始搞谐音。 于是—— “爸爸，我们家以后买猪肉都买争气猪身上的吧！吃了争气猪，学习才能争气啊！” 贪嘴的小朋友直接帮着创造了一条广告语。 等整场婚宴顺利结束，出自养猪厂的“争气猪”已经拥有了数量相当的粉丝。 当然，这群粉丝对“偶像”的追随是追随到嘴巴和胃里的。 荣正的名片也被“粉丝们”要了一波又一波，顺手还收到了不少对方的名片，表示后续有需要的时候私联！ 大部分的宾客散场之后，至亲和好友们没有离开，他们还要赶晚上的晚宴环节，当然期间是可以稍稍休息一番的。 小邱诺意犹未尽地问：“爸爸妈妈，你们也会办婚礼吗？” 一般夫妻在这个环节可能无可奈何，不过荣正和邱红是特殊情况，两人已经商量好明年办婚礼了，自然没让小孩失望。 小邱诺立即推销自己：“那我和姐姐还给你们当花童！” 今天的婚宴上，除了拿到了全场小孩都有的红包外，小邱诺还和姐姐得了一个额外的花童红包，荣膺和林芸夫妻俩因为喜欢这姐弟俩，包得还挺厚，乐坏小孩了。 “嗯，好。”邱红捏了捏儿子肉嘟嘟的下巴，笑着答道。 小邱诺提醒道：“也要给我和姐姐发工资哦！” “……”合着这才是重点呢？ 邱红哭笑不得地看向女儿，弟弟怎么也跟姐姐一样变得如此财迷了？ 邱悦表示自己不背这个锅：“我没有教他这样说！” “你要钱干嘛啊？”邱红选择相信女儿，转而又问小儿子。 小邱诺掰起了手指头：“要给诺诺、太太、姐姐，还有妈妈，买糖吃啊！” 一个人要养自己，还要养三个女人好累的！ “哈哈哈哈……”张福子笑得不行，她有时候会逗小孩，让孩子给自己买糖吃，没想到小孩记得这样牢。 当然，这也跟老太太这半年来照顾他的时间飞速增加有关，比如好久不见一面的廖青韵，虽然是奶奶，但也没有这个待遇。 “不给我买糖吗？诺诺。”廖青韵还有些委屈。 小邱诺眨眨眼：“给的！” 这个奶奶虽然平时不常见，但对他很好！ 荣膺又故意挑小孩刺：“诺诺啊，你只给妈妈买糖，不给爸爸买糖吃啊？” “爸爸说自己是大男人，不喜欢吃糖！”小邱诺有理有据，又飞速爆料，“爸爸喜欢吃妈妈的脸和——” 嘴巴。 邱红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儿子的嘴巴，小邱诺疑惑地看向妈妈瞬间变得通红的脸，完全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 而周围一圈人的笑声，已经快要掀翻屋顶了。 第279章 晚宴＼/＼/好大的手笔 晚宴比起正式的婚礼现场和午宴少了不少人，氛围也变得更为轻松。 食物不再是大鱼大肉，而是各类酒，以及一些小吃、蔬菜沙拉和甜点水果，属于打发时间给胃溜溜缝的，这样的安排也得到了一致好评，毕竟中午那顿实在太丰盛太美味了，大家都吃撑了。 小孩也吃撑了不少，小邱诺被按着喂了颗健胃消食片，正跟亲妈闹别扭，此刻粘着姐姐简直到了寸步不离的地步，好在他是个听话又长得漂亮的小萝卜头，不闹人，几个小姑娘临时组成的小团体才没有排斥他。 廖青韵看着一帮小孩跑来跑去玩游戏，忽然提出了一个建议：“小红，你要不要让诺诺在城里上幼儿园呢？” 村里和镇上可都没有什么幼儿园，只有学前班，托儿所和幼儿园是市里才有的早教机构。不过家里也没有放弃小邱诺的早教，除了荣正和邱红一个教画画，一个教些简单的数字和汉字外，邱悦作为姐姐也会给弟弟讲些故事和绘本。 还没有思考过要送儿子上送幼儿园的邱红当即被问愣住了。 荣正先答道：“诺诺特别黏人，悦悦上学他都哭了好大一场，要是自己被送去幼儿园，估计每天都能下一通暴雨。” “嗯，跟孩子好好说？先半天半天这样地适应？”廖青韵也是养过孩子的，马上提出了切实可行的建议，“越是有分离焦虑的孩子越是要趁早地干预，帮助孩子渐渐摆脱焦虑才好。” 邱红招手想叫儿子过来问问，没成功……还在生气的小邱诺不理妈妈。 荣正继续道：“再加上我和小红的事情目前大多都在村里，如果每天来回接送，大人小孩都会很累。” “我和阿芸可以帮忙的。”荣膺当即跃跃欲试当奶爸。 荣正和邱红同时摇头，他们家的小屁孩要是一天都看不到爸妈，那能把天都哭塌。 被请来继续参加晚宴的荣毅坚在旁边不客气地哼了一句：“好好一个男孩子，养得这样娇气！” 荣正立即出声维护：“爷爷，他才刚满四岁，荣旭马上要奔三了，还没事就喊妈呢。” 这对比实在有些惨烈。 “！”老爷子也不知道被荣正还是荣旭气的，无可奈何地喝了小半杯水，不再说话。 “也是，孩子才四岁，而且家里教的也不少，没必要非得揠苗助长。”廖青韵点点头，把话题在自己这终结了。 不多会，才艺展示的时间到了，新郎新娘被闹着在台上做了几个游戏，又有人唱歌跳舞，有才艺的小孩也按照自愿原则做了一番才艺展示，热闹了好一阵后闹累了，大家重新三三两两地坐下，歇着聊起了天。 小邱诺刚刚跟在姐姐哥哥的后头跑来跑去，又是加油又是鼓掌，忙得不行，体力也消耗得差不多了，猫一样又蹭到妈妈腿边趴着了，好一会没见，又是亲妈了。 张福子逗小孩：“诺诺，给太太拿块西瓜吃。” 小邱诺在家里负责了一整个夏天的分瓜，大家似乎都觉得从他手里接过的西瓜更甜些，喜欢逗他帮忙拿，于是这会小邱诺几乎是本能地跑到放西瓜的盘子那，蹬蹬蹬地先拿了一块给张福子，这是最亲的太太，地位毋庸置疑。 张福子接过道谢，嗷呜咬了一口，说诺诺送的瓜就是最甜的。 小邱诺笑嘻嘻，开心地又去拿了一片瓜，回来环视一圈，把瓜递给了荣毅坚，响亮道：“爷爷，吃瓜。” 荣毅坚：“……” 这娃怎么回事？认识他吧，称呼都能出错，不认识他吧，给他送什么瓜啊，还笑得这么甜！ 廖青韵：“！” 比不过张福子她是输得心服口服，没想到她这个正牌奶奶连个便宜太爷也比不过？？？ 荣正和邱红也面面相觑了，他们自知荣毅坚肯出席荣膺的婚礼，并不代表着他承认了邱红，邱红也就没把姐弟俩往老爷子那介绍，所以小邱诺的这个行为，把他们也吓了一跳，一时半会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小邱诺奇了怪了，这个爷爷怎么不接他的瓜啊？小家伙不假思索地一口咬了个尖尖，随后极为肯定地道：“爷爷，非常甜哦！给你吃！” “……”荣毅坚看着几乎被怼到脸上的西瓜，瞪大了眼睛，问道，“小孩，我可不是你爷爷！” 小邱诺懵圈了：“……就是爷爷啊！这里除了太太，就只有你的白头发最多了。” 他可没有判断错！ 荣毅坚哑口无言，没想到自己是凭借白头发得到的特殊对待，也就是亲孙子压根没教过小孩喊人！老爷子不由得狠狠瞪了荣正一眼，这才又对着小孩道：“我是你太爷爷，你爸才能管我叫爷爷呢！你该叫我什么啊？” 小邱诺经常被妈妈嘴里那些乱七八糟的辈分搞晕，不过照猫画虎还是会的，当即道：“太爷爷？” “诶！”荣毅坚听着那甜滋滋又软软的一声称呼，不由自主地答应了下来，接过被咬了一口的西瓜尝了尝，确实甜，这小孩没骗他！ 小邱诺觉得这个爷爷有点奇奇怪怪，不过也没放在心上，径直又去拿了一块西瓜，递给了廖青韵，按照年龄大小分，尊老爱幼！ 廖青韵这回开开心心地吃起了西瓜。 而另一头荣毅坚，一边吃瓜，一边盯着荣正看。 荣正：“……” 这是啥意思啊？ 荣膺转了换脑子，招手把邱悦给喊了过来，让忙着给众人当递瓜小服务生的小邱诺先停一停，把姐弟俩一起带到了老爷子面前，又招手让荣正和邱红过去。 老爷子几口啃了瓜，拿着湿毛巾擦了擦，微微端坐了起来。 荣膺开始挨个介绍，邱红、邱悦、邱诺，又让母子三人分别叫了老人一声，荣毅坚很给面子地点头应声，一旁的陈大有也把早就准备好的另外几分礼物给拿了出来。 邱红着实没想到她会在荣膺的婚礼上得到认可。 不过这总归不是坏事。 就连在一旁观礼的张福子和廖青韵也微微点了点头，不错，既然有见面礼，叫几声“爷爷”、“太爷爷”也不是不行。 荣正心里也有些感慨，虽然爷爷的认可对他而言并不是特别重要，可有了这个认可，无疑能让邱红未来在荣毅坚辐射的圈子里更理直气壮一些。 邱红也明白这个道理，对这个迟来的认可还是很开心的。 至于两个小孩，大的那个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小的那个稀里糊涂地盯着礼物，也都觉得挺好。 一片和谐里，林芸的父母也走过来凑热闹，让邱悦和邱诺管他们叫外公外婆。 林芸在旁边解释：“我爸妈也很喜欢悦悦和诺诺，所以来凑个热闹。” 本来就是亲家，荣正和邱红先打了招呼，也马上示意孩子们叫人。 俩小孩乖乖地叫了，林母立即笑容灿烂应声，拿出礼物递了过去，而林父则是哈哈大笑，紧接着摆了摆手，表示他没准备礼物，不如：“之前听我家阿芸说起来临江镇的旱情，小红的种植基地也干旱严重？我捐个100台抽水机如何？” 邱红：“！” 好大的手笔！ 第280章 两个赞助商 邱红一时之间有些惶恐，之前说过，抽水机这种新出的农用机器可不便宜，一千多一台，100台可就是十几万块！ 林芸上前亲切挽住了邱红的手臂，表示这可是他们一家人研究出来的方案，不然不知道怎么对邱红和荣正表示感谢。 “大家如今都是一家人了，不用客气！别看我年纪有点大了，但还是挺能赚钱的，小红同志，你也别有什么心理负担，这都是我和你阿姨商量好的。”林父乐呵呵地说道。 邱红有些为难地看向了荣正，这笔钱实在有些大，她有些犹豫。 荣正一时也有些拿捏不准，看向了亲哥，荣膺笑着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是知情的，接着就好。 “诶呀，小红同志，这可不像你的作风了啊，我家阿芸每次提起你，那用词都是大方干练，智勇双全的，怎么这么点东西就把你给吓着了？”林父边乐边劝。 邱红有些感动：“叔叔，这可不是一点东西，您给的实在太多了。” 荣正琢磨了一会道：“叔叔，100台实在太多了，您要是捐的话，捐个50台就够了。” “嗨，不行，我能是那么小气吧啦的人？什么50台，你这是寒碜我呢！”林父佯作生气。 荣正：“……” 他可不是那个意思。 一时间夫妻俩又连忙解释，真的没有那个意思，实在100台价值太高，他们有些惶恐。 小气吧啦是说谁呢？ 坐在不远处的荣毅坚皱上了眉头，难不成这是在隐射他？ 他今天来喝喜酒，可送了价值不菲的礼物！ 老爷子越想越觉得那话是在点他，飞速插话道：“干旱严重，100台也不够用，我捐个200台，让下头每个村里都能有个几台轮着用的。” 邱红：“……” 不是，怎么突然就跑出来两个赞助商？ 林父这回也有些懵圈，不明白怎么突然他的送礼创意就被复制粘贴还翻倍了。这可是他们一家研究了许久的投桃报李，毕竟家里就一个宝贝闺女，这么多年终于跟荣膺修成正果，之前婚礼订单被无故取消的时候都气得不行，哪想峰回路转，最后的婚礼办得极其成功。 所以谢礼嘛，自然不能吝啬。 荣膺和荣正倒是最了解荣毅坚，这是个说话一言九鼎，怎么都不肯服输的倔老头，当即异口同声道：“谢谢爷爷！” “回头我让大有联系完厂子再联系你们。”荣毅坚扬了扬下巴，觉得自己这波勉强赢了。 “还是老爷子大手笔啊！”好在，林父在生意场上混迹多年，进退自如，也不跟老人抢风头，反而夸了人一句。 廖青韵也明白这便宜是真的占着了，当即帮着邱红答谢老爷子：“老爷子，回头这事我会盯着记者那头，让他们好好写的。” 最终得到实惠的是广大农户，荣毅坚付出那么多捞个好名声，挽回挽回荣家的声望，也是应当的。 “嗯，你干活，我放心。”老爷子这回舒坦了。 邱红如同做梦一般，一晚上就得了300台抽水机捐助，这下至少临江镇的旱情会得到极大的缓解，也至少，淮山种植户们可以解决很大一部分灌溉难题，保证好淮山的品质和产量。 晚宴结束后，忙乎了一整天的各路人马各回各家，荣正晚上喝了酒，直接蹭了一下秦时尧家的司机，让对方把自己一家人送回了别墅。 邱红洗完澡开始认真思考自己能够回报林家什么。 荣毅坚老爷子那，是不能做更多了，因为身份敏感，低调地出个报道已经是最好的，但林家不同，林家是正经的商人家庭，有公司有品牌，或许她可以来个商业互助？ 毕竟，她帮着解决婚礼的难题，早已收取了报酬，也就是——成功地帮养猪场的生猪涨了一大圈身价，林家捐赠抽水机的这件事，也着实是花了不少心思，正解决了她的燃眉之急。 这份情谊，几句感谢太过轻飘飘了。 荣正却让她不需要想那么多，亲人之间互帮互助实在很正常。 “嗯，你说得很对，但是呢，在没有能力回报的时候，好好接受，好好强大自身就可以了，可我现在也不算没能力了吧？”邱红反问道。 荣正想了想，这话说得也没毛病，不过他暂时没什么好主意可以出，只好放着媳妇继续思索，转身出了门，一把捞起客厅沙发上正在聚精会神看动画片的儿子，准备带去洗澡。 小邱诺啊啊大叫：“爸爸，等等，再看一分钟！” 荣正瞄了一眼电视上五颜六色的葫芦娃，无奈地又把人放了下来，老老实实地在旁边等了好几分钟，一集结束了这才拎着小孩进了浴室。 小邱诺很喜欢荣正带他洗澡，因为爸爸不像妈妈那样总是禁止他玩水，所以跟着爸爸可以畅快地打水仗。 浴室里小邱诺和往常一样正在大浴缸里拍水玩了一会，忽然问道：“爸爸，我以后会跟你长得像吗？” “嗯？为什么这么问？”荣正有些奇怪。 小邱诺忽然撇撇嘴，猛地从水里站起身来，趴在浴缸边搂住了正在浴缸旁照看他的荣正脖子，委屈的小声音很快夹着哭音响了起来：“今天有个人很讨厌，他说我不是爸爸的儿子，因为我长得不像你，还跟你不是一个姓。” 王长兵死的时候，邱诺实在太小了，哪怕当时就有人跟他说他爸爸死了，他也无法理解什么意思，何况当时的邱红和邱悦各有各的惶恐不安，都没有跟他解释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告诉他忍一忍，忍过了那段时间就好了。 后来果然好了，他们到了新的家，再也没有讨人厌的奶奶和堂哥们了，还多了一个对他们一家非常好的伯伯，后头伯伯按照他想的那样变成了爸爸，他当时就特别开心，一直开心到今天……那个人骂他是个小杂种，说荣正是他的便宜爹，说他是荣正的便宜儿子，不配跟他们一起玩。 小邱诺当时隐隐约约地明白了，或许他跟荣正真的跟别人家的父子关系不同，可他吓坏了，又无师自通地明白这个话题大约是不能跟妈妈和姐姐说的，因为她们会难过。 于是小家伙憋了一整天，直到荣正像往常一样给他洗澡，才终于忍不住了。 “他有打你吗？”荣正心头一阵火气，紧紧地抱住了小孩，手掌轻轻地拍着小孩的脊背。 小邱诺可怜兮兮地道：“他想推我，我跑走了，他没有碰到我。” “你做得很好，诺诺。”荣正一时之间嘴彻底笨了起来，不知道该如何跟孩子沟通了。难怪小孩下午和晚上只粘着姐姐，他和邱红都以为是那粒健胃消食片闹的，结果是孩子受欺负了。 “诺诺，你认识那个人吗？”荣正想了好一会，决定先弄清楚到底是谁在嘴贱。 可惜小邱诺摇了摇头，他不认识，今天来的客人太多了，孩子也很多，比小邱诺大几岁的，比如秦时尧的儿子他倒是认识，可孩子们岁数不一样玩不到一起，小邱诺因为听不懂哥哥们的话题，自己去寻找年纪差不多的玩伴了，这才受了欺负。 小邱诺倚在荣正的怀里，显得很依恋，荣正想了想，自己也进了浴缸，把小孩抱在怀里继续沟通：“诺诺，不管我们长得像不像，我都是你爸爸，你是我儿子，这是不会变的。” “嗯！”小邱诺听到这句精神一震，响亮地答了一句。 荣正又举了个例子：“再说了，谁说父子就得长得像呢？你看你嘉明伯伯和嘉华叔叔是亲兄弟，但是两个都跟你友春爷爷长得不一样，他们是各有特色，还有你明理叔叔，跟他爸爸，还有大哥长得也不像。决定每个人长相的是基因，基因很神奇的，千变万化，所以有些爸爸和儿子长得特别像，有些爸爸和儿子长得一点都不像，这些都是很正常的。” “嗯！”小邱诺偷偷把小金豆抹了抹，有些不好意思地又抱住了荣正，“爸爸，我好喜欢你哦。” 荣正忍不住笑了出来：“爸爸也好喜欢你，还有姐姐，妈妈，都喜欢。” “嗯嗯，我也喜欢姐姐和妈妈！”小邱诺这会恢复元气了，但是还有些忐忑不安，“爸爸，要是下次还有人这样说我，我该怎么办呢？” 第281章 姐弟俩的小烦恼 荣正给出终极解决方案：“立即来找爸爸！你现在还太小，不能靠自己保护好自己，所以有人欺负你的话，就立即来找爸爸妈妈，知道吗？如果他们不让你走，你就大声喊救命，尽量引来大人，知不知道？还有以前妈妈定的规矩，出去玩之前，必须让家里大人知道，也要严格遵守。” “嗯……那他如果不是欺负我，而是，好奇呢？”小邱诺低下了头。 荣正提醒儿子最开始自己的解释，每个人的基因都不一样，所以长得像很正常，长得不像也很正常，但是单纯因为别人长得不像就怀疑别人的关系或者欺负人，就既不占理还没家教！ “嗯，明明跟他没关系！”小邱诺得到了荣正的支持，瞬间也蹦出来义正言辞的一句。 荣正点点头，颇为欣慰：“对，如果不知道怎么反驳对方，你就回答，关你什么事？” “好。”小邱诺彻底欢快了起来，一连念叨了好几句“关你什么事”后又畅快地玩了玩水，但没一会金鱼脑袋又想起来了另一个问题，“爸爸，我想跟你一样姓荣，可以吗？” 这回荣正着实想了好一会才道：“当然可以！你和姐姐，都可以跟着爸爸姓荣，也可以跟着妈妈姓邱。但是，诺诺，你真的想跟爸爸姓荣吗？” “……不想。”小邱诺也沉默了好一会才摇摇头，“那样妈妈会伤心的，对不对？” 荣正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嗯，姐姐和诺诺都跟着妈妈姓，是因为妈妈很辛苦地把姐姐和诺诺生下来，诺诺也非常爱妈妈，所以才这样安排的，并不是诺诺不能姓荣。” “嗯！我知道啦，我下次就跟他说，你也可以跟你妈妈姓哦！”小邱诺捂着嘴巴笑了出来，觉得自己很聪明。 荣正也夸小孩聪明，总算把小邱诺彻底逗得开心了起来。 “爸爸，今天的事情不要妈妈和姐姐知道，好不好？”洗澡洗到尾声，小邱诺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提出请求。 他隐隐约约地觉得，告诉姐姐或许也没关系，但告诉妈妈，妈妈肯定会难过，不行！ 荣正郑重承诺：“好，拉钩。” 父子俩认真严肃地拉了个钩。 邱红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姐弟俩都先后跟荣正有了不能告诉自己的小秘密。 解决了小孩的洗澡问题，等小邱诺换上可爱的鸭子睡衣，像只小猫一样懒懒地拱到妈妈身边撒娇，荣正也抓紧时间把一身湿淋淋的自己给清洗了一道，最后犹豫良久还是敲响了邱悦的房门。 “嗯？”邱悦有些疑惑，荣正对她一直都很好，但几乎不会单独找她，尤其是睡觉前。 荣正组织了好一会语言，想到小姑娘聪慧异常，最后迂回又官方地问道：“开学一个月了，新学校适应得如何？” “很不错？”邱悦觉得现在的学习生活是她很喜欢的节奏，可以在学校里专心读书，每个礼拜还有两天能放心地回家逗弟弟玩。 荣正又问：“学校里的老师呢？适应吗？他们对你怎么样？” “嗯……我们双方都挺满意的。”邱悦说话也跟着官方了起来。不过这倒是实话，她觉得现在学校里的老师一个个的都很有真本事，学校里甚至还有外教，是真正的外国人，那英语口音真的不能更纯正了。 而她呢，先是作为班长，后头又作为各种随堂测试和交作业里的成绩佼佼者，都被老师们各种夸赞和喜爱，班主任甚至经常投喂她各种好吃的。 荣正听完颇为欣慰，转而自然而然地问道：“同学呢？除了谢晓凤，有交到其他的朋友吗？” “暂时没有！”邱悦蹙了蹙眉头，显然对这个问题有些纠结。 她定义里的朋友，要跟谢晓凤一样对她好，又要跟谢晓凤一样听得懂她说话，还要跟谢晓凤一样有自己的兴趣爱好，两人可以互补的，所以目前……没有这样的人选，不过，也有好几个女生跟她和谢晓凤谈得比较来，也许以后能够发展成朋友吧。 荣正一听立即紧张了起来：“有人欺负你？” “嗯？没有。”邱悦摇了摇头，她现在没有人欺负了，因为除了谢晓凤知道她的过往，剩下的班里所有人都不知道她的从前，谢晓凤又异常地可靠和嘴严，她很放心！ 不过……她现在有了另一种苦恼。 “他们都特别喜欢找我聊天，问问题都算了，我可以给他们解答，可他们很多时候也不是问问题，就是单纯想跟我聊天。”邱悦蹙起小眉头，跟邱红越来越像的小脸蛋上有些真诚的苦恼，“可我并不喜欢聊天啊，我想看书预习，或者多做几道数学题，怎么才能让他们不那么执着地想跟我聊天呢？” 荣正：“……” 他担心孩子被欺负，结果孩子烦恼的是太受欢迎怎么办。 荣正回想了一番遥远的青春期，建议道：“不然就装着冷酷一些？” “那样……会不会有点没有礼貌呢？” 邱悦也想过和从前一样冷酷，拒人千里之外的那种，从前她的身边，那些同学，都对她有着异样的眼光，所以她是从心里就拒绝跟他们有任何的联系……可现在，她很确定，那些新同学，对她没有恶意，她也就难以拒绝她们的热情。 那些善意和喜欢，是她从前求也求不来的，即使现在不再需要，她也不愿意辜负。 荣正招了招手，把女儿直接带到了一家最有智慧的人面前。 “我的悦悦原来这么受欢迎！”邱红听完女儿的苦恼，乐得不行，好一会才停下笑声。 邱悦认真地请教妈妈，那她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能既不辜负同学们的善意，也能更好地专注于自己的事情呢？ “嗯……邀请你的同学们参与到你的学习计划里吧。”邱红思考了好一会后认真道。 也许这是最快的一个筛选志同道合朋友的方法了，让对方直接参与你的生活学习规划，好比喜欢逛街的人找朋友，就邀请对方一起逛，如果对方兴高采烈，全程有说有笑，自然就能成为朋友，如果对方十分不耐烦，频频催促，这种也就自然不适合。 放在邱悦身上，如果对方对一起预习课文，背诵课文或者解数独难题感兴趣的话，那自然而然地两个小同学能够玩到一起，如果对方不感兴趣，那一来二去自然也明白了这个拒绝的潜台词了。 邱悦听完解释后直接哇了一声，大喊：“妈妈，你太聪明啦！” 荣正也在一旁微微点头，他媳妇真的很聪明，细想起来，邱红自己交朋友也是差不多的方式？好比薛晓兰，先是搭伙干活，再到如今成为半个秘书，两人的步调一直都同频。 睡前小课堂结束，邱悦要回自己屋里睡觉，又被荣正留了一会，严肃教导道：“如果未来跟同学产生矛盾或者被欺负了，一定要第一时间联系我们，知不知道？学校里找老师，如果是在外头，就找警察。” “嗯！”邱悦有些小感动，忽然握着荣正的手甩了甩，像是小小的撒娇，“我都知道哦！” 荣正目送小姑娘回了自己屋里，转过头迎来了妻子的审视，敏锐的邱红觉得自己好像被瞒住了什么事。 荣正把锅扣给了社会新闻，说最近初高中生各种恶性事件频发，所以忍不住担心。 “嗯，最近确实不太平。”邱红听完心有戚戚然，她想起报纸上报道的骇人听闻的校园霸凌，忍不住下床又去女儿房间里叮嘱了一阵。 何况那些东西离他们并不遥远，邱承宇不就是一个现成的例子？ 邱悦态度良好地连连点头，做了无数保证才被亲妈放过睡觉。 “正哥，我们给悦悦报个什么学武术的班吧？”回来卧房之后，邱红依旧有些心神不宁，重新想起了以前小邱悦被欺负的时候，那个时候她也像个护崽的母鸡一样护着女儿，无奈总有她护不了的时候，总免不了女儿受委屈。 荣正：“……” 虽然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他没有预料到，但报班似乎也挺好？小姑娘眼看着渐渐地就要长大了，得让她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好，回头我就去找老师了解一下。” “嗯嗯，我也一起。” 一家四口先后进入了睡乡，邱悦安然恬静，梦里一片暖暖的微风细柳浮荡，小邱诺则是遇到了会喷火的大怪兽，他“呀”地一个小拳头上去，打到的是他爸的下巴，荣正已经习惯了来自小家伙的各种“拳打脚踢”，眼睛都没睁开就把小家伙禁锢了一下，继续睡。 至于邱红的梦里，则是抽水机开工的“哒哒哒”声，河水顺着透明的水管流啊流，流到了淮山地里。 第282章 顺便打个广告呗 第二天一早，一家人又打扮精致一起去了一个庆典现场，为参加表演的谢晓凤同学助力加油。当然，这事本来家里小姑娘说自己单独去就行，无奈荣正和邱红都不放心，这才又是一家四口一齐出动。 半路上，小姑娘拿自己攒的零花钱给买了一束花，准备晚点送给好朋友，小邱诺爱得不行，抱着闻了一路。 到了现场，大家都还在国庆假期里，到处喜气洋洋、人声鼎沸，小邱诺立即被抱了起来，邱红也牢牢牵住了女儿的手，生怕把孩子丢了。 邱悦：“……” 没记错的话，她都已经是初中生啦！ 不过没辙，她妈妈要是觉得不安全，绝对会把她看得牢牢的。 小邱诺倒是很喜欢这样的氛围，理直气壮地把爸爸当做了坐骑，指挥着这里摸摸那里碰碰，最后还买了个大气球系在手腕上，跟着妈妈和姐姐入场了。 这次的庆典主办机构是谢晓凤一直上舞蹈课的学校，也有点文艺汇演比拼舞艺的意思，现场除了主舞台，还有老大一个招生咨询台，提供给看完表演有兴趣学舞的家长和小孩。 邱悦最开始是跟着谢晓凤试过两节舞蹈课的，但她自己不喜欢就没跟着报，这会子荣正和邱红想到昨晚的想法，就问孩子要不要去学武术。 邱悦眼睛闪闪发光：“是李小龙学的那种武术吗？” 荣正：“……” 邱红：“……” 那也没必要到那种级别，毕竟他们只是希望女儿能有点防身功夫，可不是要培养个世界第一出来，当然，世界第一也不是说培养就能培养的。 不过他们家小姑娘好像做什么都想拿第一啊！ 这也不错，小孩不排斥就好，荣正和邱红正式把找武术兴趣班这事放进了行程。 没过多久，庆典正式开始了，谢家也是全家出动坐在下面观看，两家的位置隔着不少距离，一个是表演选手的家属位，一个是普通的观众位，不过这也不影响啥，两家约定好了，比赛结束一起聚餐。 整个庆典时长近一个半小时，堪称短小精悍，内容也不是花拳绣腿，似乎是为了招生效果好，内部其实早先就经过了一轮筛选，从几十个节目里精中求精，最后剩下的全是相当有水平的节目。 邱悦把好朋友跟她说的内幕都透露了出来。 谢晓凤的表现是其中数一数二的，最后如愿以偿地拿了个特等奖，手捧奖杯笑容灿烂，小邱诺跟着姐姐溜到了献花的队伍，最后如愿捧着一束能把他半个身子遮得严严实实的花束上台去送花，得到了不少家长小孩鼓励的掌声。 荣正也笑着看看媳妇，发现这人一边笑一边又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忍不住伸手揽了一把腰，凑近问道：“想出了什么好主意？” “嗯？你怎么知道？”邱红瞪大了眼睛，这人怎么跟她肚子里的蛔虫…… 荣正惩罚地捏了捏她腰上的小肉肉，他太习惯关注媳妇的一举一动了，几乎成了本能，任何事情只要付出时间和精力，自然都能有所成的。 所以现在，邱红的各种小动作小眼神代表着什么意思，他可能比本人更清楚。 “你吃到不喜欢吃的东西，咀嚼速度会瞬间变慢。” “嗯？”邱红觉得震惊又好笑，这位大哥你是有多闲！ “所以到底想到什么了？你的脸颊有笑容，说明心情很好，左边的眉毛微微上挑了一些，表示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 “你是不是偷了我的脑子？”邱红震惊地摸了摸脑袋，这未免也太精准了！ 荣正失笑，揉了揉媳妇的脑袋，这话傻乎乎的，倒是少见。 不过碍于现场氛围热烈，邱红并没有跟荣正讨论自己的想法，直到当天聚餐为谢晓凤同学庆祝完又一次拿奖杯后，荣正载着一家人去了林家，邱红才全盘托出。 荣膺和林芸这天回门，所以也都在林家父母这。 一家人听完邱红要在捐赠抽水机的同时给林氏打广告都有些惊了，林父甚至生出几分尴尬：“这个……这个主要是我们真心的赠与，这怎么奔着广告去了，不用，真不用！” “叔叔，我也是真心的。”邱红诚恳道，“我知道捐赠抽水机这个事情，不仅仅是您给我的谢礼，也是因为看到了旱情想出一份力，这是难得的善心，我希望能有个双赢的结局，不辜负这份善心。” 若是单纯的谢礼显然有更多他们驾轻就熟的方式，而这样的捐赠，实在考虑到了方方面面，心意非比寻常。 林父听了这话好一会没出声，但无疑，已经是被说服了。 “而且这事情也不麻烦呀，叔叔。”邱红立即开始顺流程，既然是捐赠了100台数量不少的抽水机，那就干脆在抽水机上刻上几行字，写明是哪家企业捐赠的，再做个捐赠仪式嘛，顺道把林氏企业的招牌都放出来，请来记者拍照，免费做个宣传广告呗。 而且她还从中午那场庆典里得到一个新思路，不如他们做捐赠仪式的时候顺道把林氏的产品也做一个展出呢？ 这样让产品成为背景，顺道还能用捐赠仪式的热度吸引一番潜在客户呢。 “这个主意是挺好的，可是这个……我们公司客户群体基本都是县城以上的市场了。”林父刚说完呢，被妻子拍了拍，这话说得也太不领情了。 邱红倒是不介意，如果真是如此，那在农村打广告确实没啥用。 荣正想了想，插话道：“叔叔，你们公司的产品定价在什么区间，方便跟我说说吗？” 这没啥好藏着掖着的，林父详细地说了一通。 林氏木材生意在本地扎根多年，最初只是包林场，处理好各种木材供应各种家具厂等等，大约在五年前林父想要建造自己的一条龙，这才开始慢慢涉及家具制造业，他们在设计和品质都抓得挺牢，“林森”这个品牌在市场上也慢慢有了点名气，但公司定位是冲击中高档市场， 圈定的客户群体也是更有消费力的城市群体。 荣正听完道：“其实这些价格定得不算高，如果能稍微降个5%到8%左右，一样的品质下，或许农村市场会比城市市场有更多的可能性。” “嗯？这怎么说？”林父顿时生出了兴趣。 第283章 要不要上幼儿园 荣正把自己装修养猪厂时买的各种物件价格说了。 当时他也做了各种对比，还找张福子、邱友春都咨询过，他们也给出了一些建议，还有就是全程跟在他后头忙活的邱明理，最后选定的也不是什么大牌子，但质量确实很不错，价格和林氏的相差不太大。 十年前就开始的南下打工狂潮，如今也依旧火热，无数人离开家乡，支援城市建设，既发展了城市的高楼大厦，也切实地赚到了工资，实现了家庭条件的大幅改善，肉眼可见的，村子里起新房子的人家越来越多了。 荣正说着说着还提供了一个准确的内部数据。 来自邱友春的建筑集团，他们的年中汇报总结刚过，之前100%的城市基建项目如今已经缩减到了65%，取而代之的是乡镇基建以及部分富裕起来的农村别墅项目。 “那我得重新考虑考虑了，你们说的这些在理……我们这个目标群体的定位估计真得改改。”林父斟酌道。 城市市场相当注重品牌和资质，仿佛不是什么十年老店、百年品牌，都不配存在似的，像他们这样的新兴品牌想要媳妇熬成婆得费上不少功夫，但相对而言，农村市场更注重的则是性价比，要低价高质，同时在符合他们的审美。 假如他们的价格能打下来，那无疑广袤的农村市场会比城市市场的份额大上数倍，与其在城市品牌里夹缝生存，不如先行占据农村市场，所谓宁为鸡头不做凤尾……当然，贸然更改目标群体是不可能的，林父和邱红、荣正聊了一通，表示回头会跟公司下属那些仔细商讨。 邱红也说还有不少时间考虑，不着急，毕竟光是要在抽水机上刻上品牌捐赠的字眼也需要时间协调和制作。 如果届时“林森”不想做耗时费力的展出，只办个简单的仪式做个口碑宣传也不错，廖青韵这头有资源，也会帮着把控。 “好好好，还是你们年轻人的脑子活泛，做什么都能想出这么多的招！”林父十分开心，瞥了眼女儿又忍不住老调重弹，“可惜阿芸对这些真是一点不感兴趣，诶！” 林芸熟练地哄老父亲：“爸，家里有你一个顶梁柱就行了嘛，我和妈妈就跟在你后头躲躲懒。” 邱红不禁羡慕地看了一眼林芸，有这样一对能够为她遮风挡雨还充分尊重女儿选择的父母，真的很幸运了，或许她和荣正努力的目标之一，也是如此。 国庆三天假期去了两天，到第三天的时候，因为邱悦晚上就得回学校上晚自习和住校，邱红和荣正就没把孩子带回村里，反而把薛晓兰和邱明泽叫了上来，和着谢家一起三家人一起去游乐园玩了一通，又吃过饭，这才散了。 把邱明泽送去高中，谢晓凤和邱悦一起送回初中后，小邱诺就有些闷闷不乐了，又剩下他一个小孩惹！ 小家伙在车上也不知道想什么，忽然说道：“妈妈，你把乐乐哥哥接回我们家吧！他最喜欢跟我玩啦~” “噗……”邱红笑得不行，伍家乐小朋友先前还惦记着把他抢回去呢，结果这回这边也惦记上了把人抢过来。 荣正心念一动，忽然朝着邱红使了个眼色，邱红想了想，了然点头，忽然用商量的口吻给儿子打起了预防针：“诺诺，在家不好玩的话，妈妈送你去上学好不好？学校里有很多小朋友哦。” 小邱诺的脑回路拐到太平洋：“去跟乐乐哥哥一起上学吗？” “……”邱红哭笑不得地跟小家伙解释了一番幼儿园的概念，说如果他愿意，可以今年就安排他去体验一番。 这当然只是说说而已，邱红知道自己这个怂包小儿子肯定不会乖乖就范的。 果然，小邱诺立刻大喊不要，嘴巴也撅了起来：“不要不要不要！我要跟爸爸妈妈在一起！” “可是爸爸妈妈平时都很忙啊，诺诺要自己一个人玩，太太有时候也要忙着种菜呢，但是幼儿园就不一样咯，有很多跟你一样大的小朋友，你们可以一起玩车，可以一起滑滑梯，一起画画，一起踢球……而且跟姐姐一周回一次家不一样，爸爸妈妈每天放学后都会去接你回家呢，是不是很棒？白天你在幼儿园跟小朋友们开开心心玩耍，到了傍晚放学，又可以继续跟爸爸妈妈一起吃晚饭，玩耍和睡觉。” 邱红的语气里充满诱哄。 小邱诺想了想问道：“爸爸妈妈和我一起上学吗？” “……嗯，诺诺自己上，爸爸妈妈负责接送你上学放学。” 小屁孩脑袋摇成拨浪鼓，疯狂念经：“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邱红无奈了，即使早就知道这个小孩相当抵触离开爸妈，但也仍然有些心塞，未来真到了年龄，估计要一顿天崩地裂了。 荣正也无声地叹了口气，他甚至都不敢开口，作为一个曾经离开过数月让小孩流了一缸眼泪的人，他怕自己一开口，小家伙立马得哭出来。 关于上不上幼儿园的试探告一段落，荣正刚把车开到养猪厂，熄火下车，褚天罡和黄天华有些不好意思地过来了。 褚天罡：“正哥，嫂子，地煞打来电话，说晚上想约着兄弟几个聚一聚。” 邱红开玩笑道：“我懂啦，这聚会传男不传女。” “哈哈哈哈……嫂子想一起去，也行。”黄天华立即接话，“你要是去，我就把我媳妇也叫上，她还不乐意跟我们喝呢，还有晓兰姐，也一起呗。” 邱红连忙摆手，她也只是开个玩笑而已，这明摆着是褚天罡和褚地煞的兄弟化解局，她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那天罡开车，我坐副驾。”荣正把车钥匙扔给了褚天罡，他刚开回来，实在不想开了。 小邱诺被捏了捏脸，荣正提前报备要到明天才回来，小家伙语出惊人：“爸爸，你要去上学吗？” 估计是跟之前的话题串台了，几个大人都笑了起来。 “你爸要去喝酒。”邱红倒是很明白，这么几个人凑在一起肯定是要喝酒的，都喝了酒，车也没人开了，自然只能住一晚了。 “诺诺，我们不管爸爸了，回家找太太玩吧。” “嗯~”小家伙牵住妈妈的手，转身语带嫌弃地叮嘱老父亲，“爸爸，你少喝一点，酒好臭的！” “……好！” 第284章 几个男人的酒局 这是自褚天罡知道邱明星的去向后，兄弟俩第一次见面。 之前荣膺的婚礼上，褚地煞正在工作岗位上，只让哥哥替自己随了个礼，今天正式的假期放完了，他们这些安保才错峰放假了，他从明天开始有半个月的长假。 褚地煞计划先回趟老家，给家里的父母和嫂子，还有两个嗷嗷待哺的侄子侄女买些礼物回去探望一番，随后北上，去邱明星大学所在的城市看他。 这计划一说完，褚地煞就低下了头，不敢看亲哥。 褚天罡有些无奈地笑了：“……我还能打你吗？怕什么？你都敢做不敢当？” “……你打我我也改不了了。”褚地煞有些泼皮无赖一般道。 褚天罡：“……” 黄天华和荣正是被拉来当缓冲带的，此时免不了说几句软和话，只是说着说着，黄天华自己也拧巴起来了，问道：“地煞，你真决定了？不回头了？” “我哪里还有回头路，你们不知道，他娘的……他有多勾人！”褚地煞恨恨地说完，猛地就灌了自己一杯酒。 黄天华：我就多余问这句。 褚天罡：“……” 荣正：“……” 要命，他们也不想知道。 “是我离不开他，我得承认这一点，我真没出息。”褚地煞说完眼圈就红了，“他还那么年轻，又长得那么招人，我……真是抓心挠肝的，你们说他要是遇到更好的了，把我甩了怎么办啊？” 因为邱明星北上求学，褚地煞的工作又需要手机静音、高度专注的缘故，两人之间的联系渐渐地少了起来，时常碰不上对方的时间，褚地煞也就越发地焦虑了起来。 黄天华一口酒直接喷了出来，万幸谁也没坐在他前头，没被波及。 褚天罡看着弟弟一副不值钱的情种模样，气不打一处来：“那你也去找个更年轻更好的啊！” “……哥，你真是我亲哥。”褚地煞觉得他哥压根不懂自己，只能生气喝闷酒。 荣正隔了好一会后猛地洒下一碗鸡汤：“所以保持魅力很重要。” 好比他媳妇，总能给他无尽的惊喜，有时候他也反思自己会不会渐渐地追不上媳妇的步伐，只好不断地跟着媳妇努力变好。 任何关系里，都需要持续展现自己的优点，即使是父母和孩子，也要各有各的魅力，才能家庭和谐，父慈子孝，男女……或者说，两性关系里更是如此了，激情会退去，激素会降低，但要保持热爱的话，只能靠不断变换和更新的魅力。 换句话说，所谓求爱求爱，有所求才有爱，假若光环和魅力全散了，哪里还能生出什么爱来呢？ “正哥这话说得很有道理。”褚地煞沉思了起来。 黄天华对着褚天罡耍宝：“罡，我还有魅力吗？” “你不该用还有这词，毕竟那是你从来没有过的东西。”褚天罡毫不留情。 不等黄天华反击，褚地煞开口问道：“正哥，我有什么魅力啊，要怎么保持？” 黄天华：“……” 算了，他的问题不重要。 荣正：“……问明星吧，别问我。” 黄天华没忍住：“哈哈哈哈……” 几人喝了半晌过后，褚天罡没忍住抛出了自己的另一个打算，他在想未来要不要回自己老家，和弟弟一起经营一个养猪厂，技术这块他已经完全没问题了，荣正也从来没有要拘着他们在笼口村的意思，甚至表示要创业的话，他可以资助一把，那么……在褚地煞已经不适合回到笼口村的情况下，回老家做个兄弟养猪厂，或许是个好选择。 更主要的原因，自然也是他的媳妇和两个孩子都在老家，如果全家都挪到笼口村，有些不合适，毕竟邱明星的家人是土生土长的笼口村人，他们总没有理由离开的，假若要时不时抬头不见低头见，实在尴尬……但若是杨晓慧带着孩子过来和他团聚，夫妻俩也没有信心靠自己可以带好那对精力十足、活泼异常的龙凤胎。 “哥，我不想回老家。”褚地煞纠结了好一会后，给出了否定的答案，他想和邱明星走得长长久久，所以并不愿意待在周围都是熟悉的人或亲戚的地方，那样压力太大了，至亲家人也会跟着受到影响。 褚天罡对这个答案早有预料，只是也不免仍有些失望，自己闷了两杯酒后问道：“那你们以后要怎么办？也没有孩子……别跟我说什么有孩子也未必靠得住的话，大多数人终究要靠孩子养老，收拾后事，不是吗？你想想你未来……” 褚天罡在媳妇杨晓慧的影响下，其实已经渐渐接受了弟弟的事情，可传统的家庭结构之所以能够传承千万年，不就是因为它最牢靠吗？是，人生总有意外，也许孩子靠不住还要啃老，一个人更自在，可等人老了、彻底身体不好了，谁能照顾看管呢？ 难道指望朋友吗？ 可朋友也总有自己的家庭啊。 褚天罡一时有些恶毒地提醒：“你也说了，邱明星比你小那么多，等你变成个糟老头子，他还会爱你吗？” “……”褚地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默默低下了头。 褚天罡又道：“从前你也……没这个毛病，” “哥，别说了，再说下去就是犯法了，你总不能真让我去骗婚吧？”褚地煞猛地出声道，“我要真的这样干了，别人不说，嫂子第一个把我腿打断。” 褚天罡气得差点捶桌：“我在你眼里觉悟就这么低？” “……”褚地煞没说话，那你说这个是什么意思啊？ 褚天罡解释：“你知道爸妈有多担心你吗？私底下问我和你嫂子，能不能接受未来的第三个孩子过继给你。” “……”褚地煞这回彻底眼圈全红了，说不出话来。 黄天华拍了拍褚地煞的肩膀，自己喝了一口，可怜天下父母心。 “……明星说，他未来不会要孩子，即使是领养，也不要。他说，这种事本来就是断子绝孙的，强行要个孩子何必呢，倒让那孩子白受一辈子冷眼。”许久之后，褚地煞缓缓说道，“我觉得，挺有道理的，毕竟还是得尊重一下自然淘汰法则，既要又要，哪有那么好的事情呢？” 酒桌上没人说话，这话题的确很沉重。 基因的延续靠的是孩子，如果没有孩子，许许多多的平凡人注定堙灭在历史长河里，找不到一点痕迹。 不过荣正对此倒是赞同：“人死万事休，谁的一辈子都一样，必将走向死亡，倒也不必太拘泥于真的得有孩子。” 毕竟他早决定，不再要自己的亲生孩子了。 褚天罡：“……” 正哥，叫你来干嘛来的呀，你咋站错边呢。 荣正：“……” 现在收回似乎也来不及了，荣正只好自罚一杯，又强行道：“但是小孩确实很可爱啊，比如我家诺诺，还有悦悦！” 这晚酒局的最后，变成了三个爸爸互相吐槽有孩子之后的负担，当然吐槽之外又带着明目张胆的炫耀和疼爱，褚地煞默默地听着，嘴角也忍不住扬了起来，孩子确实挺可爱，但邱明星无疑比所有的孩子更可爱，所以他无法放手。 荣正第二天回到村里是吃午饭的时候，很奇怪的一向大胃口的他竟然有些吃不下，大家都以为是因为喝酒喝的，结果到了下午，一向比牛还壮的荣正忽然发起了高烧，他自己还不知道呢，只是说话越来越慢，邱红察觉到不对，摸了摸他的额头，已经发烫了。 第285章 荣正生病 几年也不生次病的荣正生了一场来势汹汹不肯退散的高烧，甚至不能把原因怪罪在喝酒上，因为除了他，那晚一起喝酒的其余三个男人，精神头足得很，完全没有任何不适。 甚至去看了医生，医生也有些纳闷，少见这样健康的人高烧不退，那么大约就只能是自身免疫力做了一个无伤大雅的演习吧，毕竟也太久没有生病了，还是得锻炼一下全身上下的免疫系统能不能正常运转。 好在经过荣膺那场婚宴的盛大宣传，养猪厂里的争气猪们彻底不愁销路了。荣正好歹少了一桩烦心事。 先是婚宴那天的客人里，有三个在十月中旬和月底要办喜事的，分别一家定走了十头猪，再就是零散的几个人拼一头猪的小订单，陆陆续续的，就售出了快50头猪，价格都不低，目前第一批次的饲养猪已经不愁销路了，完全可以慢慢养着慢慢卖，不用担心亏本，等后续口碑传开了，肯定销量还会更大。 这样的好消息，养猪厂人人听了都欢喜，李艳那头也越发地干劲十足了，虽然他们那头的养猪厂还在盖猪圈，进度却也不算慢，预计年底的时候整个构造都会完成，然后明年开春完善细节后就能开始饲养第一批猪了。 邱红还想出个主意，让荣正去静江最大的市场租个摊位，专门卖争气猪，反正荣正是现成的杀猪佬，完全可以实现自养自-杀-自卖一条龙！ 荣正等人听了觉得还挺靠谱，毕竟此时已经定了未来厂里的猪要走高价销售的策略，那么光靠那些口碑订单显然消耗速度过慢，加上再过两个月，今年第二批饲养猪就要出栏了，圈定更多的客户显然刻不容缓。 而且他们对自己养出来的猪相当有信心，还有那么多的人验证了猪肉品质就是不一样，想来就算是高价也能卖出独特的销路来。再一个，荣正之前就干过杀猪佬，什么检疫证明之类的材料手续这些门清，重操旧业轻而易举。 今年笼口村通往市里的大马路还重新维修了一番，现在上市里开车更快更畅通了。 不过这个想法在目前暂时无法实现，因为杀猪佬荣正病倒了。 邱明理跟黄天华一起去了市里最大的菜市场肉档，先行打探一番租摊位的价格，也看看人流量和位置行不行，准备记录下来，到时候再让荣正定夺。 荣正这头，在家安心当起了病号，一跃成为全家地位最高的人。 就连小邱诺也不念叨着要出去玩耍了，经常去房间里陪着老父亲，还把心爱的各种玩具车和娃娃都送到荣正的床边，让它们陪着老父亲养病。 荣正：“……” 虽然一翻身就容易咯到腰……但算了，儿子开心就行，这可是一片孝心。 不过邱红很狡猾地还利用了一回荣正，跟儿子忽悠道：“诺诺，爸爸要是看到你画画进步，肯定会很开心的，一开心病就好了。” “那我现在就去画画！”小邱诺亲眼看到爸爸被针扎了好几次，又吃了不少苦苦的药片，非常心疼老父亲，为此懒劲也收了，二话不说地就去认真作画了。 “一开心病就好了？”等小孩走了，荣正一边笑着一边晕乎乎地说道。 等小孩拿着画好的画来问他开不开心，他要怎么回答？ “到时候你就说，可能开心还不够多。”邱红伸手摸了摸荣正的脖子和脑门，已经是第二天了，还是烫烫的，真是邪了门了。 荣正无奈地摇摇头，迷迷糊糊地又昏睡了过去。 邱红看到这样脆弱的荣正有些难受，重新驻扎到了厨房，因为生病之后荣正的胃口很差，她就认真仔细地做起了病号饭，清汤寡水是没有营养的，要既清淡鲜美又味道好才能吃得多些。 好比什么鸡丝蔬菜粥、大骨头青菜粥、淮山炖猪肚啦，还有鲜美鸡汤面啦，都花足了心思。 张福子还开玩笑说全家托荣正的福，都享了一回口福。 这天周五，荣正生病第三天，下午的时候烧终于是退了些，但人还是困倦没精神，邱红亲自伺候着擦洗了一下脸和身上，让他清爽了一下继续睡。 邱悦和邱明泽那头，是邱明理上城里接回来的。 恰好已经封顶成功的新房子，要正式开始粉刷墙面了，邱红得跟着张福子老太太去发几个红包，顺便定定细节啥的，家里又要忙着照顾病人，就没有跟着去，准备晚上给自家姑娘做个她喜欢的红烧肉炖豆腐条做补偿。 不过邱悦很懂事，听完荣正生病，家里又有事后非常理解，顺势又问了几句荣正的病情。 邱明理道：“正哥这场病才叫来势汹汹，都在家躺了好几天了，诶，吃药打针都不管用，你妈妈都急上火了，还说要是再不好，得上城里的大医院看看呢。” 邱悦没说话，一旁的邱明泽都惊着了：“这么严重吗？” “是呀，要是一般小感冒，正哥肯定要亲自来接悦悦的咯。”邱明理帮自己大哥拉好感。 邱悦听完小脸跟着耷拉下来了，颇为忧心忡忡。 到了家，小邱诺热情无比地跑过来抱住了又好几天不见的姐姐，邱悦陪着黏皮糖弟弟玩了好一会，才去厨房瞧太太和妈妈。 张福子正在摘菜，邱红在查看炖的雪梨银耳汤，这是今天特意去圩上买的刚下来的大雪梨，去了中间的果核，添上银耳、冰糖、枸杞，加水整个炖足时间，吃的时候热热烫烫甜滋滋又不腻，味道极好，还有润肺止咳的功效，是特意给稍微有些咳嗽的荣正安排的。 当然邱红做什么一向量大，一共蒸了九个炖梨，家里一家五口一人一个外，还能匀出来四个，到时候送去养猪厂给薛晓兰、林琳等人分。 邱红瞧见女儿，说晚上炖了她爱吃的豆腐条，可得多吃点饭。 “好。”邱悦乖乖答应了，又小声问道，“妈妈……他呢？” 邱红瞥了眼别扭的小姑娘，也跟着小声问：“谁啊？” “……”邱悦无辜地看向亲妈，明明知道问的是谁！ 邱红见状不逗小姑娘了：“在卧室睡着呢，他有些不舒服，等会我们吃饭的时候再喊他。” “好。”邱悦答应了一声，就被亲妈赶出了厨房，让上外头玩去。 邱悦闷闷不乐地去了卧室，看到荣正果然闭眼躺着，脸上没有什么血色，而且下巴上胡子冒了好长一截，显然最近没顾得上打理自己，小姑娘忽然有些害怕了，心里慌了起来，荣正的存在无疑是全家的主心骨，邱悦已经没办法想象家里没有荣正是是什么样子了。 小姑娘越想越害怕，忍不住主动牵住了荣正的手，好一会后轻声道：“爸爸，你快好起来吧。” “你叫我什么？”荣正实在没忍住，猛地起身坐了起来。 邱悦魂都被吓没了：“啊！妈妈！” 第286章 叫爸爸的后续 荣正本来就睡了挺久，加上退了烧，身上已经清爽了不少，所以邱悦进来屋里的时候他就已经听到动静迷迷糊糊醒过来了，后来小姑娘还握了握他的手，他没敢睁开眼睛，怕吓着腼腆害羞的丫头。 结果听到邱悦喊爸爸的大男人再也没办法装睡和淡定了。 “悦悦，你刚刚叫我什么？爸爸，对吧？我没听错吧？”荣正仿佛变了一个人，碎碎念地确认道。 邱悦：“……” 妈妈不是说他在睡觉吗？ 这时邱红听到女儿喊声，也急匆匆地赶过来了，她还以为女儿咋了，结果是被荣正吓的。 邱红：“……” “悦悦，你刚刚喊了我爸爸，对吧？小孩子不能撒谎哦。”见邱悦一直不承认，荣正严肃了起来。 在这种极其幼稚的威胁下，邱悦慢吞吞地嗯了一声。 荣正忍不住激动地下床走了好几步，兴奋得恨不能昭告全天下，他女儿喊他爸爸了！ 邱红同样激动，鼻头也微微酸了，好歹忍住了眼泪，摸了摸女儿的头，满脸欣慰。 “悦悦，再叫一次好不好？爸爸求你！”荣正猛地在小姑娘面前半蹲了下来请求道。 邱悦害羞了，一回身投进了妈妈的怀里，紧紧埋着头，小脸通红。 就在荣正略微有些失望的时候，邱红的怀里传出了闷闷的一声“爸爸”，人高马大的大男人再度兴奋了起来，并且立即宣布自己病好了，把小姑娘从媳妇那抢过来抱着转了好几圈。 “啊啊啊……”邱悦觉得自己这个爸爸疯了。 “悦悦，你最近想要什么东西？玩具？还是书？快告诉爸爸，爸爸给你买！”荣正把孩子放下，又立即一副“你要天上的星星爸爸也给你摘”的语气道。 晕头转向的邱悦：“……” 荣正的兴奋一直持续了整晚，临睡觉前，还在问邱悦想去哪里玩之类的，给小姑娘烦得不行，叫来亲妈拖走了正沉浸女儿奴角色无法自拔的男人。 邱红乐得不行，提醒荣正悠着点，“悦悦的性子很冷的，你不要太热情！” 不然小姑娘只会越来越烦你。 荣正连忙点头。 第二天，到了养猪厂，恢复健康和好心情的荣正又宣布晚上请客，大家想吃什么都尽管说。 邱明理等人觉得有点神奇，怎么突然就恢复到龙精虎猛的状态了，还说要请客，结果没等人问，荣正自己先迫不及待透露了出来，邱悦喊他爸爸了！ 众人瞧着一脸喜色的荣正都有些感慨，终于啊！ 荣正觉得这回生病真的是太值了，他也总算后知后觉地明白了，原来邱悦和她妈一个样，都是吃软不吃硬的性格，这不他一生病就给自己赚了一声爹！ 廖青韵和荣膺也飞快地接到了荣正炫耀的电话，自然也都为他感到开心。 这晚的养猪厂，又摆上了自助烧烤，邱悦对吃的实在不太在意，提出要吃烧烤的是小邱诺，他格外钟爱各种调味料裹住的食物，偏偏邱红觉得这些对小孩不太好，平时是严格控制的，这也导致了小屁孩心心念念着。 除了烧烤，还有从镇上卤味店里直接买回来的卤味，鸡脚鸭脚这些摆着大大小小的盘子，瞧着很是丰盛。 邱明理特意去小卖部买的米酒和饮料，给小邱诺和邱悦，还有邱明泽这几个小的，买了三瓶豆奶。 小邱诺非常满意，拿着豆奶杯，一会敬太太一会敬叔叔，再跟哥哥姐姐干杯，嘴里嚼着有滋有味的小肉串，美滋滋的，时不时就扭扭小屁股。 荣正也非常满意，他对家里人的口味都清楚拿捏，一会给媳妇拿个油滋冒油的大肉串，一会给小邱诺递个有嚼劲的大面筋，当然最主要的是，是给邱悦递 卤豆干卤鸡爪豆腐皮，适时地再给递几张纸巾，小姑娘爱干净，吃一会就要擦嘴擦手。 每次递过去，都能换回一句“谢谢爸爸”。 众人就眼见着荣正那张平常几乎都是严肃淡漠包裹着的脸越发地阳光灿烂、春暖花开起来，就连邱红也颇为稀奇，觉得荣正的好心情身体里已经都装不下了，咔咔往外溢出。 邱悦吃着吃着忽然也主动跟邱明理要了一个裹满了辣椒香料的烤猪蹄。 “这个太辣了，悦悦，你想吃的话我再给你烤一个不辣的。”邱明理如今也很体贴了，很懂照顾小孩。 邱悦摇摇头，执着地就要那个刚烤好的，她都看过了，那个最大！ “行，那你吃不了给你爸吃。”邱明理挤眉弄眼也开了句玩笑。之前邱悦小同学不肯管荣正叫“爸爸”这事，他们也都是知道的，荣正还特意说过不能拿这个事打趣小姑娘，如今终于是峰回路转，他们也都替荣正感到开心。 邱悦点点头，紧着就把整个大猪蹄递给了新鲜爸爸。 “特意给我拿的？”荣正有些受宠若惊，还特意问了一遍。 小姑娘点头，还帮荣正倒了一杯水，叮嘱：“你只能吃一个哦，妈妈说你还要清淡饮食。” 荣正的嘴角恨不能扬上天。 小邱诺也朝着姐姐伸手：“姐姐，还有诺诺！” “你啃不动猪蹄呀，吃个小肉串吧。”邱悦哄弟弟。 邱红在一旁也跟着瞪大眼睛瞧了瞧自己的宝贝女儿，这破天荒第一遭啊。 邱悦朝着亲妈笑了笑，回自己座位继续啃鸡爪。她当然不是没心没肺的，荣正为她和妈妈、弟弟所做的一切，她都看在心里，其实早就动摇了当初不肯叫爸爸的决心，而这一次意外叫了爸爸后，荣正的反应让她有了被视作珍宝的感觉。 更重要的，“爸爸”这个称号，荣正很稀罕。 这是一个曾经被王长兵十分嫌弃的称呼，邱悦想，如果王长兵可以选择的话，一定不会选择她当女儿，可荣正却这样欣喜若狂。 荣正给了她真正的父爱。 她终于不再是过去那个祈求父爱而不得的小女孩。 邱悦想，早知道会是这样，她应该早点喊的。 邱明泽坐在邱悦旁边，忽然低声问道：“悦悦，有一个新爸爸是一件好事吧？” “嗯。”邱悦认真答道。 邱明泽笑了笑不再说话，而是专心对付手里的肉串。但等烧烤吃完，众人各自散开，他却找了个母子相处的空隙对母亲说道：“妈，或许以后你也给我找个新爸爸吧。” 薛晓兰：“……” 这个要求，正经有些难，她可马上四十了要。 第287章 喝不喝南瓜汤 烧烤一时爽，嗯嗯悔断肠。 一顿烧烤吃完，小邱诺积食上火一起来了，嗯嗯不出来了，一连三四天过去了，小肚子胀得像个小皮球，可就是拉不出来。 小孩这回哭唧唧了，蔫蔫哒哒喊难受。 荣正和邱红只好带上儿子去医院看，医生建议多喝水，再在肚脐周围多多按摩刺激肠胃蠕动消化，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再去药店买点泻药或者物理方式上的开塞露。 于是，小邱诺就被爸爸一边抱着一边开始揉肚子了，不过小孩肚子那块实在都是笑点敏感区，荣正一碰小孩“咯咯咯”地笑出声来，再碰不得了，开始扭动得像根麻花一样了。 方法之一宣布失败，邱红开始喂儿子喝水，咕嘟咕嘟下去喝了小半杯，小孩说自己饱了，水已经到喉咙了，其实这些天都在让小孩多喝水呢，小孩估计也是被喂怕了，现在反而一让喝就说饱了。 最后张福子老太太说给孩子煮点南瓜汤吧，兴许能管用。 “……”邱红一时犯难了，南瓜汤啊，这玩意一直被小邱诺嫌弃，说……像粑粑。 老太太照顾小孩那么久也早知道他这个毛病了，知道他就是觉得像但吃到南瓜还是喜欢的，就故意逗他：“诺诺，有个成语叫做以毒攻毒，只有吃了南瓜汤才能拉得出粑粑哦。” “不要不要不要。”小邱诺皱成苦瓜脸。 荣正助阵：“诺诺，我们可是男子汉，难道一碗南瓜汤都喝不下去吗？” “诺诺不是男子汉。”小邱诺放弃了当男子汉。 荣正：“……” 邱红直接拿出手机，请外援……一个电话打到学校去，邱悦的生活老师就让小姑娘去接电话了。 “诺诺，你乖乖喝黄瓜汤，等我回来送你一艘大帆船！”邱悦哄弟弟很有一套。 小邱诺想了想答应了，主要是姐姐的话有些严肃，小屁孩怕不答应后头姐姐要生气，回头不带他玩了。 一连喂了两大碗南瓜汤，水分是彻底补充足了，加上或许是南瓜这类绿色蔬菜蕴含纤维，总之小邱诺的嗯嗯问题顺利解决了，小孩精神头也回来了。 邱红问儿子以后还吃不吃烧烤了？ “吃！”馋嘴猫压根不长记性。 到了礼拜五，邱悦刚刚回到家，就被弟弟伸手要大帆船了，邱悦摆了摆手，表示大帆船还没有做出来呢。 “……”小邱诺的眼珠子整个瞪得圆溜溜的，不敢相信姐姐居然骗他！ 邱悦捏了捏弟弟的小脸蛋，说自己没骗人，是还没做又不是不送了。 “那姐姐现在做。”小邱诺赶紧给自己争取福利。 邱悦再度给了弟弟一个暴击：“姐姐不会做。” “……”小邱诺的小心脏受不了了，刚张嘴呜呜地准备哭，被准确预知弟弟动作的姐姐两根手指牢牢捏住了嘴巴。 邱悦把弟弟领到了养猪厂，找到邱明泽：“哥哥，教我做大帆船！” 邱明泽听完前因后果：“……” 邱悦怎么知道他会做呢？ 像是知道他的疑问，小姑娘理直气壮：“你连陀螺都会做，没理由不会做帆船啊！” 邱明泽：“……” 好像也有几分道理。 好在这活，邱明泽是真的会，不过他手边没有适合做手工的纸，邱明理知道之后给他们翻翻找找最后找出来一整版旧挂历，硬挺挺的大纸张非常适合，小孩都很满意。 接着就是正式的制作了，三人拿好东西一起进了荣正的办公室里，邱明泽做起了老师，邱悦聚精会神地跟着裁剪翻折着纸张，小邱诺原本也是打算跟着学的，结果等他那小短手好不容易把纸张对折两次后，哥哥和姐姐那头已经到了五六七八步了，最后小孩不得不放弃了自己做，微微张着嘴眼花缭乱地看着面前的纸花翻飞…… 做了差不多一个小时，邱明泽领着邱悦做出两艘漂亮的双层大帆船，船型牢固笔挺，上头扬着帆，那是拿胶水辅助定型的圆形小卷，最上面是涂红的三角小旗子，瞧着格外精神。 邱明泽把自己做的帆船给了邱悦，邱悦再把自己做的给了小邱诺，小邱诺从口袋里掏啊掏，掏出来两个夹心糖，一个给姐姐，一个给哥哥，大家皆大欢喜。 承诺好的大帆船顺利做出来后，邱悦利落地拿出来作业，又把弟弟老老实实地安排在了桌子旁边画画，这才跟邱明泽一起安静地写起了作业。 邱红和薛晓兰今天下午在驾校学练车，荣正把孩子俩接送回来后，就又出发驾校接人了，现在还没有回来。 邱明泽和邱悦两个都是妥妥的学霸，往常作业总是写得又快又好，不过今天速度的确是有些慢了，原因就是坐不住三分钟的小邱诺了，一会挨在姐姐身边显摆一下自己目前已经熟练掌握的个位数以内的数字，一会去哥哥旁边，拿出玩具车绕着邱明泽书上的各种图形走，时不时还要问几个古灵精怪的小问题。 好在邱明泽和邱悦都对小邱诺有着足够多的耐心，不然小孩一顿打是逃不了的。 养猪厂先开了晚饭，其中有道肉末粉丝，小邱诺很喜欢的，林琳就给三个小孩都夹了一小碗先垫垫肚子，他们要等着各自妈妈回来再吃晚饭。 小邱诺吃着吃着又坐不住了，溜达来溜达去，褚天罡给他夹了两块排骨，他啃了点瘦肉就啃不动了，拿着碗去了褚霸王那，也不敢太靠近，即使褚霸王在认识他后从来不会冲着他叫唤，但小孩还是下意识地害怕大狗，只敢拿着筷子颤巍巍地把排骨扔到褚霸王面前。 “吧嗒”一声，排骨落在了褚霸王的前爪旁，褚霸王友好地朝着小孩哈了哈气，啃起了排骨，虽然他的丰盛正餐也刚吃完，但吃点零食也不错。 小邱诺投喂完毕，溜溜达达地又往大门口走了两步，身后的褚霸王忽然就叫了一声，小邱诺下意识地站住不敢动了。 褚霸王：“汪汪汪……” 黄天华等人听到声音很快赶了过来，同样怕狗的邱悦躲在邱明泽的后边神色紧张地看向弟弟，林琳上前把吓得不敢动的小邱诺抱了起来，好笑地解释褚霸王可不是朝他叫呢。 小邱诺大眼睛里都吓出了金豆豆：“那它叫谁呢？” “肯定是陌生人正在朝着养猪厂靠近。”林琳很肯定地道。 果然没过几秒，一大群陌生人跨进了养猪厂的大门，小邱诺瞪大了眼睛，忽然指着其中一个男孩：“那个哥哥长得跟哥哥好像！” 话里后头的哥哥指的自然是邱明泽。 邱明泽的脸色瞬间冷若冰川，倒不是因为小邱诺的话，而是因着那群陌生人，恰好就是他父亲邱建明的莺莺燕燕以及儿子女儿。 邱建明被拘留了一个多月，蔡新丽等人终于反应了过来，还找来了笼口村，邱明泽无声地捏紧了拳头。 第288章 谁是地头蛇 蔡新丽瞧见邱明泽就知道地方找对了，直接大声道：“薛晓兰呢？让她赶紧出来说话。” 没等邱明泽开口，黄天华蹙眉大声道：“你们谁家的啊，在这吼什么？当自己家了？” 这谁的地盘搞没搞清楚？ 褚霸王感受到主人的情绪立即也跟着：“汪汪汪！” 退后！ 蔡新丽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有些难看，指着邱明泽道：“我找他和他妈，你，你去把你妈喊出来！” “我妈不会见你们，赶紧滚吧。”邱明泽一点没客气。 双方对峙了好一会，荣正的车回来了。 薛晓兰见了人同样没有好脸色：“挺厉害啊，还能找到这里。” “你到底几个意思？拿了钱还要整建明！”蔡新丽恶狠狠的态度不改。 薛晓兰无所谓道：“那又怎么样？我开心！你们来找我没有任何用，我是一定要让他坐牢的！” “你……”蔡新丽一时词穷落了下风，她身边一个助理模样的男人连忙上前说了几句，蔡新丽这才重新道，“你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就算他坐牢，也不过是短短一两年！你们终究还是要离婚，他也不会守着你过！” 薛晓兰眼睛亮了亮，提到这个她可来了兴致：“意义很大，我就想他受折磨，而且是用公正的手段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怎么，你们以为钱能解决一切？还是说真的觉得我就是个软包子，怎么捏都行？我偏偏要办成这件事，让他去坐牢，他越凄惨，我就越开心，这就是最大的意义！” “你果然是个恶毒的，难怪他那么早就离了你不肯回家！” 蔡新丽的话音刚落薛晓兰就大笑了起来，这话如今对她半点杀伤力也没了，她的自我价值早已不再从妻子这个角色里获取了。 邱红在旁边也忍不住一起笑了起来，两人的笑声惹得蔡新丽的脸涨红一片，难不成她说了什么笑话吗？这些人到底都在笑什么！ 薛晓兰好不容易停了下来，顺着对方的逻辑道：“那他去找小四小五小六的时候，你也是个恶毒的吧？” “……”蔡新丽沉默了，她完全找不到理由去反驳。 薛晓兰再度毫不客气地发出逐客令：“话说完了就赶紧走吧，别影响我们吃晚饭的好心情。” “薛女士，您这样的行为有考虑过自己儿子未来的名声和前程吗？”蔡新丽身旁的助理或许是察觉到自己的上司已经溃败，主动发声问道。 薛晓兰冷笑一声：“别再说这些车轱辘话了，邱建明坐牢丢的是他自己的脸，跟我儿子没关系。” “但邱建明确实是您儿子名义上，以及法律意义上的父亲，倘若他真的坐了牢，未来您的儿子可能会失去不少职业的选择权。”助理不卑不亢地提醒道，或许是觉得这个理由能够无往不利，表情里已经带上了微微的得意。 薛晓兰却觉得十分无语，这些问题她自然是知道的，陈律师相当专业，早把一系列的后果都跟她提过。 在她看来，这压根不能成为一个选择题，“为了孩子忍辱负重”当然得看是在什么前提条件下，如果她的儿子有了父亲坐牢这个污点就要在社会上寸步难行，或者理想被扼杀之类的，她可以让步，但此时一切都未发生，她的孩子除了某些职业外，还有无数职业可以选择，可以自信耀眼地在许许多多的其他行业达成自己想要的成就，她为什么要提前给自己制造痛苦呢？ 就事论事，真的可以避免无数纠结啊。 薛晓兰在心里感慨完，就利落表示自己就是不会考虑孩子的狠心母亲，说完招呼着众人进了养猪厂，顺便母子合力一起把养猪厂许久不曾关闭的大门给重新关上了。 蔡新丽：“……” 薛晓兰彻底变成了一个行事果断飒爽的女人，有时候甚至比邱红还更为利落，众人心里都觉得果然世事难料这话是真的，人的成长速度真快啊。 关了门后，养猪厂众人没有讨论蔡新丽等人，反而统一地岔开话题，毕竟内幕他们都早已知道，此时也没必要再当着薛晓兰和邱明泽母子的面多说。 林琳就问起薛晓兰和邱红的驾照进度。 林琳自己也有点想去考证了，之所以前头没有一起去，是因为家里没车，可黄天华攒了些钱后，也跟她商量说要不要给家里添一辆车，往后回家探望小孩老人都方便，最重要的是，可以规划人生下一步了。 荣正最初就跟黄天华与褚家兄弟俩说好的，一旦技术到位，他们随时都可以撤退去开自己的养猪厂，荣正是个好大哥，工资和扶持这些方面也从来没有亏过他们的，所以黄天华有勇气提买车的事，不过要不要回家乡开自己的养猪厂，他们夫妻俩还没有想好，主要是觉得自己的抗风险能力不够大，那么大一个厂子，经营起来不容易。 邱红立即道：“我还得再练练，但是晓兰姐已经相当熟练了！” 说到这个，连薛晓兰自己都惊着了，她似乎在驾驶这方面真有些天赋，性情大变，当然是往好的那方面变后，也不再像从前那般畏手畏脚，所以进步飞快。 邱明泽有些惊讶地看向亲妈，真的吗？他妈妈这么厉害？ 薛晓兰熟悉儿子的疑惑目光，还伸手给了儿子一下：“别人不信就算了，你也不给你妈面子！” “……我妈真厉害！”邱明泽马后炮，笑着夸了一句。 众人也跟着一起笑了起来，邱红和薛晓兰都让林琳要是有那心思就去考一个，不管家里买不买车，总归多一项技能也不错嘛，何况养猪厂还有辆车大家都能开呢。 黄天华也支持媳妇，将来如果他真买了车要开长途回老家，路上媳妇还能跟他换换手呢。 林琳也不是拖沓的，顿时也下了决心，三个女人约定好下次上驾校的时候一起去，熟人介绍过去的话会有一笔介绍费，大家准备赚了这笔钱拿来养猪厂请客，虽然没多少，但是蚊子腿也是肉嘛！ 薛晓兰的表现一直如常，看起来压根没把蔡新丽等人当回事，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她心里毫无压力，甚至有些期待—— 蔡新丽都亲自带着孩子进来村里了，怎么也得去邱建明父母那看看去吧？那岂不是全村人都会知道邱建明做的那些事了？ 真是想想都期待。 原本这些事情该是从她嘴里散布出去的才对，可她才懒得跟那么多人解释呢，何况她跟亲近的婶子说了，对方也是半信半疑的，觉得邱建明也没啥钱，怎么可能勾搭得到那么多女人呢？ 许多人的概念里，忽略了男色与女色一样在某种时候，可以转换成各种资源。 不过这回人都到村里了，好戏总算是开场了。 薛晓兰的预料还真没错。 蔡新丽的确带着孩子去了薛建明父母那，倒也不是认祖归宗那一套，而是互相商量要怎么对付薛晓兰，把邱建明给捞出来。 不知道他们到底商量出什么对策没有，总是村里的人都见到了蔡新丽的大儿子那张几乎和邱明泽一个模子的脸，又见两人是相差不多的年纪，顿时惊呼连连，终于是相信了薛晓兰的说辞，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小卖部里很是热闹，不少老光棍对着邱建明发出了羡慕的声音，也有不少看好戏的不断念叨着人在做天在看，但更多的人则是沉浸在震惊中，都觉得邱建明这样的人真是活该进监狱啊，老婆孩子不珍惜在外头瞎搞，等到老了估计会很是凄惨咯。 薛晓兰把自己定义成了一个看热闹的，每天还会抽出半小时，特意去找关系好的婶子那打听村里又在传些什么话了，自己听完乐得不行，个别有趣的还会跟邱红私底下学一学，心态也是超强了。 蔡新丽带着几个孩子，愣是在笼口村待了四天，直到发现不仅自己，就连邱建明的父母兄弟，也真的拿薛晓兰毫无办法才重新收拾行李准备走人，走之前又去了养猪厂放狠话，让薛晓兰等着，她的手段还没有使出来呢。 “我说，你不会还没有搞清楚，在这里到底谁才是地头蛇吧？”薛晓兰无语至极，她有陈律师的帮助，又有邱红的全力支持，怎么可能会输！ 蔡新丽或许是对邱建明爱得深沉，飞速道：“地头蛇又如何？你趁早罢手大家都好，不然就一起鱼死网破吧！” 薛晓兰再度关上了大门。 第289章 捐赠仪式 薛晓兰跟着邱红忙起来了，蔡新丽要整什么幺蛾子她这回是全然顾不上了。 “林森”在历经半个月的各种大会小会后，尝试着调整目标客户群，想以临江镇作为试点，把品牌投进农村市场。从9月份开始到年底这段时间，也是家具行业公认的旺季，如果试点一个季度能成功实现盈利，那更改目标客户这个操作就是成功的。 林父也采纳了邱红最初给的建议，把开业结合捐献仪式一起办。 不过捐献仪式还没有办，刻了捐献品牌的抽水机已经提前分发下去了，农活抢时间，旱情更是刻不容缓，林父虽然不务农，但对这些道理很是明白，左右到时候办仪式只需要一台样品就好，他就做主联系邱红先把抽水机验收分发了下去。 除此之外，林父还又加了一道筹码，向临江镇十几个村子捐赠了40台新型柴油打谷机，正好能用在秋收繁忙的时节。 而且，林父还主动把悦诺的名字也加在了捐赠单位上，变成“林森”与“悦诺”一起捐赠的打谷机，说好事大家都沾沾，扩大影响力和口碑，肯定算得上是好事。 邱红占了这么大一个便宜，也跟着忙前忙后出起力来，先是带着薛晓兰一起去镇上帮忙林父那边的市场部一起敲定了门面签约，再就是利用当地人的优势，做了一个又快又好的快速装修，没有大幅改动，但各项事务协调得无比丝滑，各种证件的速度也是飞速。 这些除外，邱红还又找上了罗婷婷。 抽水机政府没有钱，ok，她给拉到了大量的捐赠，但这些捐赠，政府是不是也得表个态，颁发一个爱心个人、爱心企业什么之类的牌子呢？顺便再在税收政策上让让利，鼓励广大公司企业入驻乡镇，带动经济发展？ 罗婷婷：“……” 心知邱红的诉求句句在理的罗副镇长也跟着忙上加忙，帮着跑了数道程序，加急把各种政策手续给办下来了。 10月末尾，林森在临江镇的第一家实体店正式开业，开业剪彩当天就是盛大的捐赠仪式。 时值金秋，秋稻渐渐成熟，田野上一片的金黄色稻浪闪烁着丰收的喜悦，因为抽水机的投入使用，大家顺利地抽取了大江大河里的水干预旱情，这一波的秋稻得以保产丰收了，这个时候，大家又听到这家之前都没听过名字的公司要捐赠打谷机？ 还是大几千块，农村里头压根没人舍得买的柴油打谷机？ 要知道，现在农村里头用打谷机的大多是半自动，机油上好润滑，通过有节奏地脚踩踏板实现滚筒高速转动以此脱粒，这种机器很费力气，手上要麻利，多方位转动方便脱粒，脚上要给力，稍微拖沓一些，动力不足，脱粒效果就不好。饶是如此，也比从前全手动脱粒——直接拿着成熟的稻谷在谷桶里敲打脱粒，要好上无数倍了！ 可新型的柴油打谷机，完全取消了脚踏板的环节，用柴油制动实现高速转动，只需要配合手上稻谷转动即可，操作更便利，也更省力省时。 于是…… 捐赠仪式的当天，十几个村子的人，男女老少，都挤到了林森新店的门口，以店铺为中心，扩散了大几百米的街道全都水泄不通。 从来没有在开业的时候有过这种待遇的林父：“……” 一同来剪彩并且会赠与爱心店铺牌子的罗婷婷：“……” 随后，罗副镇长一个电话打给了派出所和公安局，赶紧地派人来维护秩序！要是一不小心发生了踩踏，谁也担不起责！ 邱红和薛晓兰也惊呆了，饶是她们都见多了镇上拥挤的场景，但这样人挤人，人人欢欣鼓舞地露着期待的眼神，那也是真没见过的。 小邱诺被荣膺抢着抱着，也是眼睛里写满惊奇：“哇~” 林芸在旁边庆幸道：“幸好是取消了舞龙的环节，这哪里有地舞呢。” “等会鞭炮咋弄？”荣膺也有些忧心上了，人太多了，万一火星子崩着人不是玩的。 林父摆摆手，说不急，先等警察来了维持好秩序了再开始，人太多了是决不能轻举妄动的，别一个不好喜事见血。 周围商户统一揣着腰包的老板老板娘们也纷纷嗑着瓜子看热闹，对于能引来巨大客流量的店铺，大家一般都是极欢迎的，毕竟客人是流动的，有一个店铺红火起来，周围店铺也能跟着受益。也有某些见不得别人好的红眼病，格局不大，总盼着别人生意差的，反而自己的生意是做不长久的。 大约一刻钟后，警察就位，开始有序引导拥堵的村民，最后总算是腾出一小块地方能放鞭炮了，这才终于开始了流程。 点鞭炮的人定的荣膺，作为林家女婿，也是林家半子了，这种时候理所当然要干点有仪式感的活。 “伯伯，我也要去！”小邱诺也跃跃欲试，小孩子似乎天然对着危险又刺激的活动有种向往。 荣膺没能扛住小孩撒娇，最后把人紧紧抱在怀里，握着小邱诺的小手点燃了第一只鞭炮，接着把邱诺放下，抱着媳妇又去点了第二串。 噼里啪啦一顿操作，烟雾散去，音响里放出热闹喜庆的曲调，剪彩仪式开始了，这回没用荣膺和林芸，林父林母自己做代表去了，加上邱红和罗副镇长，四个人四方来财。 剪彩完毕，紧接着就是捐赠仪式。 由林父亲手掀开红布的抽水机和柴油打谷机放在店内展示，罗婷婷在一旁负责讲话，宣布授予林森临江店爱心店铺的牌子，并在一定政策内给予福利，同时也宣布了围着的村民最关心的问题，各村如何分配的问题。 自然是按照村里人数分的，村大些分个两三台，村小些，分个一台，因为动力足，几家凑在一起一天轮流着用都行，到时候反正村长多费些功夫安排好轮流使用这些事就行。 从这里开始，周围的村民就开始了频频叫好，还会在人说话停顿歇气的功夫自发地鼓掌，罗婷婷一段话被掌声打断了好几回，顿时都不敢松懈了，紧忙一口气多说些，同样心里也升腾起不少感动，这些质朴而又热烈的画面她经历过不少，但每次仍然忍不住感动。 或许这也是她在从小就看破了斗争和某些运转规则后，仍然决心投身向里的原因，目标是光辉而伟大的，人民是可爱无比的，过程虽然艰险，在所不辞。 各村各户的村长也是喜笑颜开，这是大好事，有了好机器，不说能省大力气，光是效率也能拔高一大截，能从老天爷那抢来更多的好时光。 当天仪式结束后，众人也一刻不得闲，店里涌进来不少询问咨询的，林父林母领着女儿女婿都客串了店员的角色，不断地讲解着自家的产品，荣正和邱红等人则因为相关专业知识的匮乏在忙过一阵后被林父提前安排回了村里。 林父还有些小歉疚：“诶呀今天这架势，吃饭是指定吃不上了，只能是下回了。” 开店耗的就是时间成本，客人在那呢，总不能丢开客人去聚餐应酬，那跟把白花花的银子往外推有什么区别？ 邱红等人都表示理解，回村里做饭的时候特意多做了好些方便快速食用的，又让荣正给送去了店里。 小邱诺也跟着爸爸一起，凡是往出走的活他都乐意，到了店里，还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大苹果，给了林芸。 “诶呀，专门给我拿的啊，宝贝。”林芸感动坏了，抱着小孩连亲了好几口。 荣正欲言又止：“……” 不出意外的话，那苹果是邱明理给的，他不乐意啃，一直揣兜里，估计这会是不乐意再揣着了，嫌沉才送了人。 算了，就当孩子一片孝心吧。 第290章 杀猪佬再次上岗 忙完了林家的七七八八，又轮到了自己家啦。 距离淮山的收获期还有两个月，邱红先忙活起了家里种植的水稻，笼口村自然也是得了捐赠的，她也去排了队，一天光用三小时也能打出一大堆稻谷，养猪厂的员工都帮着一起晾晒在厂门前。 小邱诺多了一个活路，看天。 邱红叮嘱儿子，要是看到乌云了要赶紧报告给爸爸妈妈叔叔伯伯的，避免稻谷被雨淋湿。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稻谷刚收获，蕴含大量的水分，必须暴晒脱水才能保存，要是被大雨淋湿，一时半会晒不干的话轻则微微变质，后续煮成大米后口感不佳，重则发霉变质，直接辛苦了好几个月长成的稻谷都不能要了，连喂猪喂鸡都不行了。 小邱诺很认真，时不时地就往天上看，没半天功夫就在养猪厂的拐角台阶处摔了好大一跤，额头磕青了，嘴角裂了一个小口，手掌擦破了皮，右边膝盖最严重，也不知道姿势怎么会那么恰好，刚好倒在台阶内侧的锋利直线上，磕出老大一条大口子，刷刷往下流血。 这下好了，天下倒是没下雨，他自己先下雨了。 “呜呜呜呜……” 邱红抱住哇哇大哭的儿子在村里的卫生所那让医生帮忙消消毒包扎，有些无奈地拍拍儿子，这是个一根筋的，盯着天上忘了脚下，得个教训也算好事。 小邱诺是个哭包，这回又正经摔疼了，蔫蔫哒哒断断续续地哭了大半天才终于哭累了，关上了水龙头，开始开口撒娇要安慰了，把自己整得跟瘸了一样不肯下地了，横竖就是伸手：抱着走！ 荣正很宠儿子，全天抱着，邱红有时候看不下去，想让儿子不要那么娇气，自己下地走，嘿，人家爸爸还给整出了一个因公负伤、必须妥帖照顾的理由，让邱红无话可说了。 小邱诺还找姐姐撒娇，指挥着爸爸拨电话，荣正果然拨给了邱悦的生活老师，小邱诺霸着电话，直到得到了姐姐承诺给买玩具的承诺才美滋滋地挂断了。 邱红看着儿子有点忧心忡忡：“正哥，你可不能继续这样宠孩子，太娇气了，整天就知道撒娇。” 邱红心里闪过一阵不能说出口的阴霾，她隐隐地有一丝害怕，害怕自己的儿子会越长越歪，最后变成他的生父王长兵那样好吃懒做不上进的。 “他才四岁。”荣正失笑，何况小孩现在受伤了，多宠着点也没什么，“我妈以前就老说，小孩是宠不坏的。” 邱红：“……” 再说下去，她成后妈了吧？到底谁才是后爹啊！ 邱红头一回发现，或许在对小孩严厉这方面，她是唯一指望不上荣正的。 家里稻谷收回一大半后，另一个重要的大事情来了，荣正在市里的一个大型菜市场租了一个卖肉的摊位，把手续什么的都弄齐全了，养猪厂的猪也搞好检疫证明之类的手续，这会他是真重操旧业，当回杀猪佬和肉摊老板了。 邱红还跟薛晓兰斟酌着写了不少广告语，刻在板子上，诸如什么：科学喂养、营养均衡，肥瘦相间，滋味顶天之类的话，重点把每头猪的食谱和出栏天数也写了出来，瞧着很是新奇，也很有说服力。 开业第一天，荣正定了三点五十的闹钟，闹钟一响，他就醒过来按掉了，紧接着就发现媳妇往他怀里蹭了蹭，也跟着醒了过来，小猪邱诺倒是半点没被影响，依旧睡得呼呼的。 荣正摸了摸媳妇的脸：“继续睡吧。” “嗯嗯。”邱红胡乱地在荣正的脸上亲了亲，“我们家的杀猪佬要出去挣钱了。” 荣正轻笑出声，好一会后才舍得离开怀里的温香软玉起了床。 洗漱拢共也就花了三分半钟，荣正换好了衣服，快走到了养猪厂，四点刚过七分，今天他的搭档是褚天罡和黄天华，三个人干活麻利，配合也很是默契，迅速地把猪拖出来，一刀毙命，接着就是剃猪毛、解猪的程序。 忙忙碌碌地到了五点半，所有事情都弄清楚了，荣正开车，三个人一起进了城。 肉摊终于名副其实地摆上了猪肉，就是标注的价格实在有些霸道，普通猪肉也就是一斤5块，5块5，6块，这个什么争气猪的居然一斤卖到了9块5，差不多翻了一倍！ 当即就有人上来问了，这猪难不成喂了金子养大的？ “诶，也差不多了，您听我跟你说，我们这猪怎么养的啊，首先是吃食，除了粗粮和饲料之外，还有定量的新鲜猪草和蔬菜，猪草知道吧老人家，那都是咱们村里人亲手上地里薅的，新鲜！完了这猪是一天三顿，早上是……”黄天华立马熟练进入了销售角色，开始热情洋溢地解说了起来。 周围围住的人越来越多，一般会大早上来买菜买肉的都是对蔬菜肉品质要求很高的老人，争气猪健康饲养的概念成功俘虏了他们的心，不少人听完都开始犹豫着想要买上一斤两斤的尝尝看。 “诶，这就对了！先尝尝，我们童叟无欺哈，要是你们买回家吃着不好吃，或者没有别人家的味道好，明天你们还来这骂我！”黄天华笑着说道。 关于这点，老头老太太们还挺放心，这菜市场人流量很大，摊位费也不便宜，既然能在这里卖猪肉，那可跟外头路边那帮打一枪换一地的卖水果的不一样，这个真有啥还能找得着人理论呢。 很快，黄天华靠着热情详细的介绍，给小摊揽了好几笔生意。 而市场里的怪现象就是，但凡哪里一堆人扎堆呢，那个摊位就会持续性地有人围着，越围越多，荣正的小肉摊半天功夫都不到，全卖完了。 没买到的还在懊恼，刚看着这肉那么多人问呢，又敢卖这样贵，肯定不一样，怎么就没了？ “大家好呀，我们明天还来呢！不过啊，我们每天只杀一头猪啊，卖完就走，大家要是想买的，明天来了菜市场先来我们这哈！”黄天华继续圈定潜在客户。 荣正感慨这排班果然没错，他和褚天罡都不善言辞，就得黄天华和邱明理有一个在才行。 第一天的好成绩不算什么，难得的是争气猪真的很争气，迅速发展了老客户，第三天的时候就有老大爷现身说法：“他家这猪肉确实可以，我来买第二回了，确实吃着比别人家的香啊，没有那毛臊饲料水喳喳的味道，那肉紧实，下锅也不爱出水，香！” 争气猪成功地为自己赢来了肉档区销售速度最快的荣誉。 跟这情况完全相反的，是开在临江镇上的林森品牌家具店，虽说顾客也是每天络绎不绝，但是奇怪的是，没有人下单，迄今为止，店里总下单人数：0。 荣膺都快愁坏了，打来电话给弟弟：“阿正，你得让你媳妇赶紧帮着想想法子啊，当初可是她忽悠的我爸！” 荣正：“……” 被算账的邱红：“……” 邱红想了许久，想到了自己家的新房，要不他们来做林森的第一个客户。 荣正：“……” 听起来倒也还行。 小邱诺可没有爸妈的那些纠结和烦恼，他大声喊爸爸，让荣正抱着他去尿尿。 邱红皱眉，这小屁孩的膝盖都养一个礼拜了，伤口开始结痂了都，怎么还这么娇气。 荣正也鼓励儿子自己去。 小邱诺撇撇嘴，又撒娇了一回，被亲妈瞪了一眼，只好自己下地了，走路一跛一跛的。 邱红：“！” 荣正：“……” 第291章 褚霸王学小邱诺 荣正一把抱起了儿子，仔细盯着他小细腿上的伤口看了又看，没明白那么一个小伤口是怎么伤到筋骨导致瘸腿的，但是都开始跛脚了，这就是大事了。 这回邱红也吓着了，两人赶紧地先带着儿子上了个厕所，去了医院。 医生一通检查，没发现任何问题，又让小孩走了几步看看，发现跛得很自然，问小孩痛不痛吧，小孩说痛，最后开了个拍ct的单子。 荣正和邱红抱着孩子在医院等了好几个小时，拿到了检查结果。 啥事也没有。 医生看了又看，最后确诊，心理问题，估计小孩潜意识觉得自己腿还没好，不敢使劲，也有可能是单纯想撒娇…… 邱红：“……” 荣正：“……” 医生充当知心阿姨，引导了小邱诺十几分钟，邱红和荣正也在旁边鼓励，告诉小孩他的腿和膝盖完全没有任何问题了，可以正常走路，没必要跛脚。 小邱诺：“可是痛啊！” 继续跛脚走…… 回到厂里，大家也发现了小邱诺的奇异姿势，顿时都惊了，等问明白是小孩心理问题之后更懵圈了，这可咋整哦？ 邱红有些无奈地把医生的话重复了一遍：“日常引导和鼓励就行，会慢慢恢复正常的。” 到了周五，荣膺和林芸听说了小邱诺的事情，也着急要下来看，顺道接了周末放假的邱悦和邱明泽回来。 邱悦尤其不能接受弟弟居然变成了跛子，拧了小眉头勒令弟弟正常走路，可惜用处不大，到最后小邱诺掉了几粒金豆豆，当姐姐的也训不下去了。 荣膺和林芸一看这个架势，也跟着对小孩忧心忡忡起来，连之前说好的要找邱红“算算账”都忘记了，还是邱红先提起的话题，说自己针对林森在镇上开的那家品牌店，想了一个办法，让店里准备一些糖果小礼袋，搞一个有奖调研。 林芸立即会意：“调研他们为什么不下单？” “嗯嗯。”邱红点头。所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嘛，目前而言，林森的品质和价格明显都符合乡镇农村消费意向的范畴，但就是不转化，这就得听听买家的真实心声了，小礼袋的准备也是为了避免买家应付式瞎说，毕竟……我都免费送小礼品了，你总不能再糊弄吧？ “我回头就让我爸安排起来。”林芸点点头，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小礼袋的价格也不贵，当做维护客户了。 邱红又把自己和荣正想当林森临江店第一个客户的想法说了。 “一家人下的订单算什么订单。”林芸有些哭笑不得，何况她和荣膺早就跟廖青韵商量好了，到时候给荣正的新房子买家具这些，他们来承包！ 邱红：“……” 有时候她都有些恍惚，自己现在的好日子到底是不是做梦，合着到时候新家里的家具也不用亲自买了，等着人送就行。 聊了会天，开饭啦。 安排的新鲜农家菜，一大锅豆角南瓜炖排骨，再就是下午知道客人要来提前卤好的猪肝五花肉和鸡脚鸭脚的拼盘，必备的农家土鸡，一半煲汤顺手下了点酿豆腐，汤鲜味美，另一半做成荣正、荣膺最爱的辣子鸡，还有新鲜的空心菜用特色豆腐乳爆炒，同样别有一番风味。 林芸是最捧场的，扎扎实实吃了两碗饭，表示酿豆腐是一绝，南瓜和空心菜也太好吃了，这南瓜比她以前吃过的所有南瓜都好吃，粉得噎人，还甜滋滋的。 老太太立即道：“家里还有好几个呢，带两个回家慢慢吃？” “好呀，谢谢奶奶！”林芸欣喜答应。 这态度把老太太也给整高兴了，再没比自己种出来的菜收到夸奖喜爱更开心的事情了，又说院里的新鲜蔬菜也都下来了，到时候都拿点。 邱红跟着让把花生也带点。家里的花生也收获了，跟去年的步骤一样，先煮再晒，滋味一绝，大家都很喜欢。 林芸也很喜欢：“带，都带，我这回到村里可是来扫荡来了。” 荣膺在一旁也有些吃惊，没想到媳妇能有这样的好胃口，恨不能直接把媳妇放这里养着，养胖点。 “大哥，别的不说，厨艺我可以免费传授。”邱红开玩笑道。 荣膺还认真起来了，当即宣布自己要拜师，从明天开始学习。 “大哥真的有心了，嫂子，心里是不是甜滋滋的？”邱红惊奇地再度朝荣膺确认后忍不住感慨，为媳妇下厨房的男人可不多见。 林芸点点头，看向丈夫的眼神带着热烈和喜欢。 席上并未喝酒，所以即使大家吃的满足也很快就撤桌了。荣膺和林芸倒是已经打定主意要叨扰一下弟弟家，住上一晚了，只是荣正还得早起杀猪去摆摊，酒暂时是喝不了的。 张福子和邱红一起准备了餐后水果，大人们又围坐一起聊起天来。 邱明泽领着邱悦、邱诺玩“捡狗屎”的扑克游戏，把所有牌打散之后分成三份，轮流出牌一张张连起来，一旦出到一张和之前的牌一样的数字就能将中间一整段都收到自己手上占为己有，以此类推……总结下来，这游戏单纯是哄小孩的，不靠智商靠运气。 邱明泽和邱悦都有些无聊，俩学霸口头玩起了另一个游戏，一人喊一个数字，要一个比一个大，但这其中要避开3和7的倍数，否则就是输家，邱悦一开始还精神满满，和哥哥一起把数字很快喊上了三位数，然后就频频失误，完全不是正常水平。 邱明泽开口问妹妹：“悦悦在担心诺诺吗？” 没心没肺的小邱诺：“啊？姐姐怎么了？” “……”邱悦点点头，又揉了揉傻乎乎的弟弟，让他继续发牌。 邱明泽指了指扑克牌：“其实逻辑上来看，这只是诺诺的另一个游戏而已。” “嗯？”邱悦睁大眼睛看向弟弟，这么傻的小屁孩能骗到这么多的大人吗？ 邱明泽解释道，当然这可不是小孩主观策划的游戏，而是他潜意识里让他这样去做了而已，目的很简单，刷存在感，吸引注意力，很多小孩都会不自觉地出现这样的行为，一旦他们发现自己的弱小无能能够引发父母的疼宠和无微不至的照顾，他们就会下意识地这样做。 “……哥哥，有点深奥。”邱悦好像明白了又好像没明白。 邱明泽举例：“如果在学校里摔倒了你会怎么办？” “爬起来？” “如果在家里摔倒了呢？你爸妈刚好在。” “……我懂啦。”邱悦眨眨眼，那她肯定也要喊几声妈妈，让妈妈给吹吹的！ 小邱诺或许是真的存在幻觉痛，也或许是不存在，但在爸爸妈妈如此在意后，那痛苦就肯定存在了，一时半会还好不了，得等小孩好好撒完娇才能好。 邱明泽道：“最多一个礼拜，等他心里厌烦了这个游戏，就好啦。” 毕竟，跛着走路肯定没有正常走路那么舒服的。 “嗯嗯。”邱悦安心了。 结果还真让邱明泽成功预言，两天后的下午，小邱诺在养猪厂见到了学着他跛着脚走路的褚霸王，帅气的大狗在别人面前都是正常又矫健的姿态，到了小邱诺面前，就故意拖慢了后腿，一跛一跛的姿态配上故意的哈气，显得格外可怜，也逗得整个厂里的大人全都哈哈哈哈起来。 小邱诺像是愤怒的小鸟一样气得脸都微微红了，大声骂道：“坏！坏狗狗！” 张福子也差点笑岔气了，脸上的皱纹都伸展开了。 坚决不肯跟坏狗狗一样跛脚的小邱诺立马就恢复正常了，小腿蹬蹬蹬的还挺有劲。 荣正和邱红瞧见也放心了，众人都在开怀笑着呢，薛晓兰的电话响了起来，请她到公安局去一趟。 第292章 惹到硬茬啦 按照廖应辉的要求，荣正和邱红跟着薛晓兰一起去了公安局。 然后就见到了被依法扣押的蔡新丽和她的助理以及两人雇佣的私家侦探等人。 蔡新丽眼神无比复杂：“你居然有公安局的关系！” 薛晓兰：“……” 她不是，她没有。 邱红：“……” 荣正：“……” 他们好像大约懂了。 廖应辉也有些无语和好笑，帮着澄清道公安局执法严明，并不会徇私枉法，一切的扣押调查都是依法进行的，并且教育蔡新丽，个人没有“侦查权”，私自找人调查他人信息是违法行为。 何况，你们查的人恰好有过缉毒立功行为，属于重点保护人群，这下好了，老老实实地待着接受调查组的调查吧，顺便也为邱建明的重婚行为添上又一力证。 其实蔡新丽等人一开始也没想要查邱红和荣正，实在是薛晓兰跟这两位的关系太紧密了，人嘛，是带着儿子住在养猪厂的宿舍的，工作又是跟着邱红忙上忙下，不可避免的，私家侦探就打探起了那两位。 在三人跟警察同志配合调查做完笔录准备离开时，蔡新丽再度把人叫住了，比起之前在医院里趾高气扬的姿态，如今发觉自己惹到硬茬的她已经放下了身段，企图扮可怜来争取自己的利益：“……你也是当妈的，建明还有那么多孩子盼着爸爸回家，你忍心他们未来不仅见不到爸爸还要被别的孩子耻笑吗？你也不想自己的儿子被人嘲笑爸爸去坐牢了吧？” “我忍心啊。”薛晓兰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蔡新丽是得了失心疯吗？让她去考虑他们的孩子？ 当初她自己的儿子一整年见不到爸爸几天，她一整年见不到丈夫几天时，谁曾考虑过？ 只是这些话薛晓兰也不愿意多说了，没必要了。 她和蔡新丽、邱建明等人是永远不需要和解和相互理解的。 三个人离开公安局大厅的时候在角落里撞见了惶恐不安的蔡新丽的几个孩子，那个年纪样貌都跟邱明泽无比相仿的男孩神情复杂地盯着薛晓兰看了好几眼，薛晓兰却只扫过一眼就径直转移了视线，她还记得从前自己的儿子像个小斗鸡一般的样子，村里总有嘴贱的人会逗他说他没有爸爸，或者爸爸不要他们母子了，那个时候邱明泽还那样小，那样敏感…… 薛晓兰想，她自己的孩子都疼不过来了，还指望她疼惜别人的孩子，不得不说，蔡新丽这算盘打得也太可笑了。 晃了这么一圈，回村之后薛晓兰就把这事丢开了，左右蔡新丽交代清楚那些事情之后会被放出去，邱建明的重婚案也在有条不紊地等待审理当中，她对陈律师的能力是相当认可和放心的。 养猪厂一众人一齐进入了最后的秋收阶段。 因为用的是抛秧，加上不再种植大量蔬菜，邱红把家里能种水稻的田都种上了，收获很不错，即使中间疏于管理但下足了肥的稻谷还是沉甸甸一串串的。邱红打算晒干粮食交完公粮之后，剩下的也不卖了，全留在养猪厂的仓库，当做家里和食堂的粮食储备。 黄天华调侃：“还得是老板娘大气。” 夸的是邱红，听了话嘴角上扬的人却是荣正。 大家对这个决定也都很开心，毕竟这些稻谷可是养猪厂众人一起流过汗帮过忙收割回来的，吃着都格外香些。 邱红被一通夸，渐渐有些不好意思。她其实为荣正做的事情很少，远不及荣正对她的付出，不过没关系，慢慢来吧，她会对他越来越好的。 小邱诺也跟着家里忙活得不行，自从被褚霸王学了一回跛子后，他是腿也不疼了，胳膊也不酸了，也不要荣正抱了，重新变成了一只勤劳又捣蛋的小蜜蜂。一会是帮着翻翻稻谷，一会是给大人们分发绿豆冰棒，一会又吭哧吭哧地抱出大西瓜来，一不留神啪嗒掉地上裂成好几半，嗷嗷大哭…… 做饭的时候也帮忙，张福子的小园子里花豆大丰收了，小孩每天拿短短的手指帮忙剥豆豆，乖巧的模样让老太太喜欢到不行，投喂得更勤了。 小家伙还惦记着姐姐最爱吃花豆，让太太帮忙留一些给姐姐。 “好，那诺诺多剥些，我们晒干了留着姐姐放假回来吃。”张福子笑眯眯答应。 小邱诺十万个为什么：“为什么要晒干？” “不晒干的话，放不到姐姐回家的时候呀。”花豆的成熟期非常短暂，得及时采摘了晒干水分储存起来才能慢慢吃，不然会腐坏。 “为什么放不到呢？” “因为豆子里有水分，就跟谷子一样，得晒干，没有水才能放得久。” “那为什么——” “诺诺，动画片好像要开始了哦。”老太太实在承受不住好奇宝宝，只能转移话题。 好在动画片这个转移注意力的办法百试百灵，小家伙立即忘记先前的问题，蹬蹬蹬地跑向了客厅。 秋收彻底结束时，廖应辉那传来消息，蔡新丽等人被放了出去，即将返回鹏城了，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件大事情，也一起来了。 邱嘉春的案子宣判了。 历经大半年的各种查证和清理下线，对毒窝连根拔起的行动终于暂时落下了帷幕，所有抓获的贩毒头目全部被判死刑，邱嘉春身上除了贩毒还有买卖妇女儿童的深重罪孽，同样被判死刑，这些都是立即执行的，邱明基——当初与邱明宇一起被邱嘉春带出笼口村的-那个小伙子，因为参与贩毒，数量巨大，被判死缓，其余大大小小的毒窝工作人员，也都是五年起步，集体坐牢。 晚间新闻播出来的时候，荣膺打来了电话，说找个时间大家聚一聚，庆祝一番，把邱明宇也带上。 荣正点头答应，这样的大事，的确值得庆祝一番。 小邱诺倒是还记得邱嘉春，即使对方穿着囚服满脸憔悴也认了出来，跟荣正告状：“爸爸，他是个大坏蛋，他不让妈妈出门。” “嗯，警察叔叔会把他枪毙，以后他就再也欺负不了人了。”荣正抱了抱小孩，顺势掂量了一下，对媳妇道，“诺诺好像重了一点。” “真的？”邱红瞬间欣喜，也抱了抱儿子，感觉大约是重了一些的，对老太太笑道，“小奶，这可都是你的功劳。” 张福子也笑了，说这可是好事，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肉，接着又夸小邱诺厉害，最近吃饭都多了些。 小邱诺挺了挺小肚子，颇为自豪。 邱红开心完又开始担忧，提前给儿子打预防针：“诺诺，妈妈再过几天得去工作赚钱啦，赚到钱给诺诺买玩具好不好？” “妈妈要去哪里？”小邱诺立即抱住了亲妈的腿，紧张地问。 还能是哪里呢，冬淮山开始收获，她在夏天时确定好的订单如今要去一一兑现，一手交货一手交钱了，在这个期间，可能要数次往返各种乡镇地头和南粤羊城了。 小邱诺的身体素质比从前是好了不少，但仍然不适应跟着大人一起奔波，所以估计要好长一段时间不能粘着妈妈了。 邱红很担心儿子哭闹，再把这段时间养出来的肉耗没了。 “诺诺也要跟着去！”小邱诺立即嚷嚷道，他鬼灵精地又奔向了荣正，“爸爸，带诺诺一起去。” 谁料平时都有求必应的荣正这回摇了摇头：“爸爸也不跟着去，诺诺就在家陪着爸爸好不好？” “爸爸不去？”小孩惊讶了，在他的概念里，爸爸妈妈总会一起出门，所以他才不想当留守儿童，自己在家呢。 荣正点点头，又哄了好久儿子，总算是让小邱诺答应了在家陪老父亲。 除了新开的肉摊要顾，养猪厂的第二批猪也到了关键的出栏时刻，荣正这回没办法全程陪同媳妇跑去收货了，只能是安排其他人全程跟着她们当助理和保安。 邱红也没拒绝这个安排，收货时常会出现各种情况，她得为了自己和薛晓兰加一道保护屏障。 很多时候，武力值才是人类社会的硬通货。 第293章 家庭作业 邱红和薛晓兰带着人忙活收淮山，正式进入了好几天都见不着人影的阶段。 小邱诺有荣正带着一开始还是美滋滋的，平时家里管他最多的就是妈妈了，妈妈一走，所有人都乐意宠着他，虽然还是要画画，但背古诗认数字是不用了。 但是三四天一过，小孩开始想妈妈了，想着想着自己就能淌起眼泪来。 荣正琢磨了一番，领着小家伙去逛了逛玩具店，好歹给转移了大半注意力。 至于大的，就很省心了。 邱悦自打上了初中后越发独立，知道妈妈是去工作赚钱一句抱怨都没有，在家的时候还会带着弟弟玩。 不过这个礼拜有个家庭作业，要写一篇作文，内容是介绍爸爸或者妈妈的工作，如果能够近距离地体验和帮助父母一起工作更好。 邱红的工作是整天在各个地方跑，肯定时间上是来不及的…… 邱悦有些忐忑地找上了荣正：“爸爸，我能跟你去体验一下卖猪肉吗？” 说完不等人回答又连忙补充，自己绝对不会捣乱的，肯定听指挥！ 邱悦想起遥远的从前，弟弟或许对生父毫无印象，但她曾经和王长兵生活多年，她也曾经想要亲近名义上的父亲，但最终无疑都失败了。 甚至有一次，给她留下了挥之不去的浓厚阴影。 那次邱红不在，王长兵要去打农药，吩咐邱悦帮他提篮子，邱悦尽职尽责地当着小助手，还主动打开农药瓶帮助勾兑，哪想王长兵一个错手没能接住瓶子，农药全洒地上去了，意识到白忙一趟的男人当即给了邱悦连续七八个巴掌，打得小孩脑袋嗡嗡嗡的，当下连哭都不知道哭了。 这件事，邱红并不知道，邱悦没敢让妈妈知道，因为王长兵当时就威胁她要是告状，下次打得更狠。 荣正眨眨眼，没懂邱悦在紧张什么，立即答应了，女儿几百年不提一次要求，难得提一次，哪怕上刀山也得试试看啊。 不过：“这活得起早，五点半忙完，就要开车去城里了，你能起得来吗？” 不等小孩开口，荣正径直给想了个主意，让荣膺来接孩子去城里睡一晚，第二天睡到七点起床，再给送到肉摊那赶个最后一小时体验。 邱悦拒绝了，表示自己可以起来，不用那么麻烦。 “好，到时候爸爸开车开稳一点，你在车上也能补一觉。”既然孩子决心挑战一下，荣正也顺势改口。 邱悦点点头，眼睛亮闪闪，连着问道：“爸爸，要是我给你闯祸了怎么办？” “你这么乖能闯什么祸？”荣正理所当然地带着厚厚的宝贝女儿滤镜，“就算闯祸也不要紧，记得先保证自己的安全，除了这个其他没什么大不了的。” 邱悦忍不住刨根究底：“万一……我让爸爸损失很多钱呢？” “嗯，钱没了可以再赚呀。”荣正道，“悦悦，你知道父母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吗？” “什么？” “保护小孩健康顺遂的长大，如果小孩很懂事，什么都能自己做，那还要父母干什么呢？”荣正紧接着又道，“悦悦，大人也会闯祸的，比如我前天不就打碎了一个碗吗？” 邱悦瞪大了眼睛，真的吗？ “真的，然后你太太就让我把碎片仔细扫干净了，扔到院子里的专属角落，别让它扎到人。” “所以每个人都会闯祸吗？” “当然，没有人能永远正确，除了站着说话不腰疼的。” 人或许直到死去成为尘土才会停止闯祸吧。 但有什么关系呢，闯祸了，好好收拾掉就好，我们是要成为一个有担当，对自己对他人能负责的人，而不是一个完美无缺，永不闯祸的人。 邱悦豁然开朗，嘴角扬了起来：“谢谢爸爸！” 荣正上手揉了揉小姑娘的头，他还有些遗憾，邱悦如今的年龄已经大了，女大避父儿大避母，不能再像小邱诺那样搂着抱着了。 总之这事情是顺利定了下来，就是到了睡前出了点岔子。 荣正为了防止小孩醒来谁也找不到害怕，提前给小邱诺说了明天姐姐要跟他一起去工作，问他是继续跟自己睡呢，还是去跟太太一个屋睡一晚。 小邱诺排除ab选项选了c：“我也想去！” 荣正又把要起很早的话说了一遍，小家伙很精神地表示自己可以！ 张福子担心他太小，影响工作，佯装伤心：“诺诺不想跟太太一起睡吗？是不是嫌弃太太？” “不是！”小家伙声音响亮，扑到老太太怀里亲昵了一下，准确表达道，“我更想跟姐姐，还有爸爸一起玩。” 最后当然是以荣正妥协，小邱诺如愿以偿结束。 次日清晨，天还没亮，在养猪厂收拾好一头猪的荣正，拿了手电筒又往家里赶。 到家里一看，邱悦执行力非常强，已经打理好自己，顺便还给弟弟穿好了衣服，荣正把有些蔫头蔫脑还没有睡醒的邱诺一抱，领着邱悦就又走回了养猪厂，坐上车直奔市里的市场。 等到了市场，补了一觉的两个小孩也精神了，新鲜无比地四下观察，市场人流量巨大，到处都是吵吵嚷嚷的声音，散发着真实的人间生气。 荣正带着俩孩子来摆肉摊，脸上的表情明显柔和许多，从进市场开始，自己还没开张呢，先消费买了一堆小零嘴，全拎到肉摊上给姐弟俩分着吃。这会，邱悦啃着一块马蹄糕，小邱诺拿着一个大包子边吃边看。 邱悦一开始还想帮忙摆摊，荣正和黄天华等人连忙拦住，这油腻乎乎的玩意可不敢让俩宝贝沾手，于是只好站着看了。 争气猪的口碑已经慢慢养成了，如今有了不少老主顾，有健谈地看看邱悦又看看邱诺，问道：“老板，你家的崽啊？靓仔靓女波，长得那么好看！” “嗯，我家的。”荣正嘴角微扬，掩饰不住的骄傲往出冒。 老主顾继续问：“大的得小学四五年级了吧？” 邱悦没忍住，悄悄踮了踮脚。 “上初一了，她年纪不大，聪明，上学早。”荣正几句话成功化解尴尬，顺利在女儿那好感+10。 老主顾一听这话，嘿，这小孩不逗都不行了，利落就道：“聪明哈，那我要出道题考一下咯，你爸爸这个肉好贵的，一斤要9块5，我要买个两斤四两，好多钱嘛？” “22块8毛钱。”邱悦几乎不假思索地道。 老主顾：“！” 荣正嘴角越扬越大。 第294章 上新闻了 “三斤七两。” “35块一毛五，您给35块就行。”按照荣正的习惯，小姑娘主动给抹零了。 “我买个十二斤九两！” “122块五毛五，您给122就行。”邱悦依旧没用上五秒钟就给出了答案，再次主动抹个零。 荣正刚想揉揉自家姑娘的头，夸句聪明，幸好提前意识到了手上的油污，止住了。 老主顾这回自己抢过了黄天华拿在手里的计算器，叮叮咚咚地按了一番，122.55显示在上头，这回情不自禁地竖起了大拇指：“嘿，你这个女儿，是真的聪明！这数学平时是不是都考满分的哦？” “嗯，她数学特别厉害，年级里考第一的。”荣正的话里透着一股身为人父的骄傲。 “您这回考也考了，试也试了，到底来多少，先说好，咱们家姑娘这么一通表演，你要只买个一斤半斤的可就太瞧不起人了！”黄天华趁机说道。 老主顾哈哈大笑：“这回来真的啦！这前腿肉给我来个三斤，再来两斤半的排骨，小姑娘再给算算？” “爸爸，排骨多少钱一斤？” “15一斤。” “三斤肉是28块5毛，两斤半排骨是37块5毛，一共收您66块。”邱悦这回花了10秒的功夫给了答案，还附赠一句祝福，“这个数字好吉利啊，六六大顺！” 老主顾这回彻底喜上眉梢：“诶，这话说得好，小丫头嘴甜，太会说话了！” “您家准有什么喜事吧？”黄天华一边把猪肉给装好一边唠嗑，顺手又给切了半个巴掌大的猪油当做添头。 老主顾连忙道谢，这争气猪的猪油也是好东西，炼出来的猪油也比寻常饲养猪的更香，完了才把家里来客一说。 要不是有客人，平时也真舍不得买这么多的猪肉，贵！ 这单生意结束，下一位学上了，也要小姑娘帮忙算，自己在旁边按计算器验证。 荣正：“……” 我家姑娘是来体验的，不是来打工的。 不过邱悦并不在意，这些算术题都太简单，对她而言轻而易举。 一番动静惊到了周围不少人，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了起来，还有人瞄准了也同样长得眉清目秀，可可爱爱的小邱诺，让小孩给他找钱，给了三十块，要找七块五。 但小邱诺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只递出去一张一块的，表示好了。 客人逗他：“这可不够，回头我上市场监管局那举报你爸爸缺斤短两去。” “不要！”小邱诺急了，其实他还不懂举报是啥意思，只觉得大约是个不好的词，连忙又递出一块钱。 客人哈哈大笑，邱悦揉揉弟弟脑袋，赶紧帮着找好了钱，其实小邱诺已经会10以内的算数了，就是算得慢，这种要迅速反应的，还对应不起来。 没一会还有蔬菜摊的老板过来“借”小孩一用，说让孩子去他们那表演一下嘛。 蔬菜摊的摊主也是肉摊的老主顾，荣正问女儿想不想去，邱悦觉得挺好玩的，就点头答应了。 然后就被更多人围观了。 “豆芽七毛钱，辣椒一块五，这早莴笋贵哈，两根三块二，包菜老大一个呢，一块七，两块豆腐五毛钱，诶，再送你两根小葱哈。”菜摊老板娘麻利称重报出价格。 “一共7块6毛钱。”邱悦跟在后头一秒报出总数。 邱诺继续做姐姐的跟屁虫，嫩嫩的小声音复读机似的：“7块6毛钱。” 拿着计算器按的顾客慢了好几拍才按出来数字：7.6，嘿，这孩子神了。 这么表演一通，生意着实比平时好了不少，不少客人凑热闹地看完，瞧着啥新鲜的，都要顺便带上一波。 老板娘眉开眼笑，对着邱悦夸了又夸，又径直挑好的西红柿和小黄瓜给装了一大口袋，说是给的辛苦费，邱悦推拒了两回，拒绝不了，只好收下了。 “谢谢阿姨。”小邱诺跟着姐姐说谢谢，说完立即把手伸向了西红柿，邱悦叮嘱弟弟只能拿着玩不能直接吃，刚刚已经吃了那么多小吃早点，而且这果子还没有洗呢。 小邱诺很听话地点头，拿着红彤彤的西红柿当解压球，捏捏捏。 姐弟俩正打算回猪肉摊，猛地来了一群扛着照相机和话筒的人，说要采访一下菜市场出现的神童，问是不是在这里。 邱悦：“……” 不知道是哪一位看客闲着没事干给静江新闻打了个电话提供新闻线索，人不到10分钟就找过来了。 菜摊老板娘见了这阵仗也十分稀奇，连忙招呼说是呢是呢，不过娃不是她的娃，得问问人家家长让不让采访。 邱悦也觉得自己拿不了主意，领着弟弟就跑到了爸爸那。她看到这些人下意识地想到了她妈妈出事的时候，也有人去学校想采访她，还想追着她回家，当时也是荣正赶跑的。 荣正还没开口，黄天华先道，必须让啊，这多么好的一个宣传机会，他都想好广告词了，吃了争气猪，争气考第一！邱悦这么个小神童，不就是现成的活招牌嘛！ 旁边褚天罡也接话，今天他们的猪肉也是卖得比平时快多了，这就是活招牌带来的效果啊。 荣正：“……” 荣正短暂了蹙了蹙眉头，这的确是个好机会，但他并不想让邱悦出镜，他和邱红都是话题人物，万一邱悦被人诟病，是他绝不愿意看到的，但他更尊重小孩的意思，问邱悦想不想接受采访。 邱悦脑子转了一圈，直接同意了，如果是对爸爸的生意有好处，她是很乐意帮忙的呢。 记者亲自测试了一番邱悦的心算能力后也大为赞叹，就地拍摄起了小短片，还应小姑娘的主动要求，把猪肉摊的招牌都给拍了进去。 周围摊位的都看得艳羡，人家这孩子真是厉害了，还能反向给家里打广告，真聪明。 折腾了一圈，等猪肉提前卖完收工，整个的采访也结束了，周围有老主顾来得晚的，就直接下订单了，让明天给留出来，黄天华都给一一记好了，几个人收拾了一番，撤！ 荣正要带着姐弟俩去玩，黄天华和褚天罡没跟着，一个是媳妇还在厂里惦记着回去和媳妇一起吃饭，另一个是早上起得早，想着回去补觉。 不过走之前两人还犹豫了下，问荣正一个人搞得定俩孩子吗？要不要留下来帮忙一起看着。 “不用。”荣正解释了一下，今天的赞助商是他嫂子林芸，林芸单位给发了好几张游乐园的票，刚好荣膺也能休息，夫妻俩早跟他提前预定了姐弟俩，说到时候一起玩。 黄天华和褚天罡这回再没任何顾虑，直接开车走了。 至于爷三，当然是去坐邱悦最喜欢的公交车前去跟林芸汇合。 大周末的游乐园，到处都是人从众的状态，小邱诺彻底玩嗨了，跑的头上都是汗湿的小碎发，配着黑乎乎的眼睛，更像可爱小狗了，邱悦也很高兴，但一头利落的小短发还是飘逸得很，露着一张漂亮的小脸蛋，姐弟俩都频频惹来周围人的注目礼，这俩小孩实在长得太好看！ 荣正嘴角微扬：还很聪明！ 荣膺和林芸已经从荣正那得知了肉摊上发生的邱悦被采访的事情，顿时看向小姑娘的眼神多了几抹惊叹和夸赞。 林芸想到亲爹那生意凋零的新店，开玩笑说要请邱悦去当吉祥物。 荣正：”……“ 提到这个，他还真有些理亏，毕竟这事还真是他媳妇牵头的……虽然所有决定都是林父领着公司团队下的，到底心里有愧。 “我爸这人就是经不起念叨。”结果林芸刚说完，电话响了，正是她亲爹打来的。 荣膺笑道：\\\"阿正，我老丈人今天的行程可是去临江镇上巡店，一准是打电话诉苦呢。” 荣正：“……” “爸，你再说一遍！”林芸猛地激动了起来。 荣正：嗯？ 第295章 来订单了 荣膺有些着急地凑过去：“怎么了？” “……”林芸看了眼丈夫，又继续低头跟电话那头的亲爹，反复确认了好一会才有些恍惚地说道，“林森临江店昨天成交了7笔订单，今天上午又成交了5笔！” 而且都是大订单！好几个都是全屋定制的家具！ 荣膺：“！” 荣正迅速拿出手机，准备给自己媳妇报个喜，之前的临江店甚至不能用生意太差来形容，因为压根没生意，邱红心里也很是愧疚来着。 “我怎么觉得有点不真实啊，”林芸狐疑地看向荣正，“阿正，不会是你安排的托吧？” 荣正：“……” 荣正迅速否认，开什么玩笑，这种事情请来托有什么用啊？ 林芸拍拍脑袋也觉得自己问出来的话不像样，甚至有些可笑，对呀，小叔子肯定不会开这样的玩笑，但这样忽然来了十几笔订单，实在也瞧着不那么对劲啊。 邱红之前给出的“有礼调研”主意，林父是采纳了的，结果并没有什么用，所有被调研的人都说自己还在考虑，得再想想再看看，所有人，没有例外。 所以，现在他们是想好看好了？ 荣正想了想忽然说道：“会不会是因为秋收结束了？” 农村里头，一个春耕，一个包含夏收和夏耕在内的双抢季，一个秋收，这三个时间段是最最忙碌，也最最不能出错的，那关系着一家人一整年的口粮和花销，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林森临江店开业的时候正值秋收，因为捐赠了抽水机和柴油打谷机的缘故拉了好大一波好感，一直以来店内人流量都不低，但是所谓秋收嘛，大家实在是忙，也就是赶圩的时候会进去瞧瞧，但仔仔细细地和家里人一起查看过后商量好，还得等到秋收完成？ 荣正觉得自己的推断逻辑上是成立的。 “……”林芸想了想又给亲爹打了个电话过去，让他再有客户下单，记得问问是啥原因，让他们在之前犹豫了那么久。 挂断电话，眼见着邱悦和邱诺姐弟俩马上要结束大摆锤的项目，几个大人都暂且把事情抛却脑后，认真地陪着孩子们玩了起来。 疯玩一天后，晚上是去吃的自助餐，小馋猫邱诺这回终于享受到妈妈不在家的好处了，撒撒娇说自己想吃自助就来吃了。不过，有爸爸和姐姐在，眼睛大肚皮小的小孩这次也被控制得刚刚好，既满足又没有到要撑破小肚子的地步。 林父的电话又打了过来，哭笑不得地跟女儿说了为啥订单激增。 要认真算起来，荣正的猜测也算是理由之一。 秋收实在过于忙碌，所以很多农民没有空认真挑选、货比三家，大多是蜻蜓点水地逛一逛，当做备选项。林森临江店最终被选定的关键原因，就是因为有人在秋收结束后，特意进城里逛家居城，在对比了林森开在市区的品牌店价格后，发现开在临江镇上的店更便宜。 并且，是在一样的质量体系下，更便宜！ 这可不得了，大家先后都去做了验证，发现果真如此后，纷纷朝着林森临江店递出了订单，这种便宜可不能不占，家具这样的大件，装修和维修都是大事，如果在镇上就能买到高性价比的，后头真出了什么状况，也好及时找到售后处理嘛。 何况年底马上就要到了，换上新家具，家里来客人瞧着也气派啊。 于是……就形成了临江店先前一个订单都没有，如今一堆订单找上门的奇怪现象，大约也可以理解为，忙碌而辛苦的秋收后出现的报复性消费。 不拘如何，下订单可是要交定金的，这些生意大概率是跑不掉了，林父在电话里让女儿向荣正夫妻俩表达感谢，还约了饭，说等什么时候邱红忙完收淮山的事情回归，他请客，大家一起庆祝庆祝。 虽然目前仍然不能断定从城市转向乡镇农村市场的策略是否正确，但第一笔小钱是已经收入囊中了，形势转好，可喜可贺。 因为这样的大好事，一顿晚饭大人孩子都吃得开开心心，晚上回到家，张福子边吃着荣正特意给她另外打包的点心，一边听着邱悦跟她说饭桌上发生的那些事，也乐得不行。 此时的一家人都没有注意过，晚间的新闻里，邱悦那张聪明又漂亮的小脸蛋足足露了近一分钟的面！ 第二天到了养猪厂，邱明理率先恭喜：“正哥，我们悦悦出名啦！” 连带着争气猪的名字也出名啦！ 荣正：“？？？” 什么情况？ 你不应该比我更清楚？邱明理狐疑着，把悦悦上新闻的事情说了一遍。 老天爷，谁能上那么久的电视啊！ 这可是静江台报道的新闻，理论上是所有静江人都能看到的！理所当然的，这在农村人的眼里，就算出名啦！ 荣正刚刚反应过来，厂里的电话开始叮叮叮地响了起来。 “你好，这里是养猪厂……”邱明理刚接起电话就拿到了一个大订单，他都有些懵圈了，“正哥，刚刚的客户说他要20头猪，今天就来厂里交定金。” 荣正：“！” 难不成秋收结束后，大家庆祝丰收也要开始大口吃肉了吗？ 而这只是个开始，成功上了一回电视的争气猪彻底走红了，因为前期它已经在小圈子和菜市场的小范围内火过了，这一回，在更多人知道它的存在后，通过各种辗转得到的口碑都是极佳的，仿佛那不是正常的猪肉，是神仙吃的猪肉。 所谓物以稀为贵，大家都想体验体验神仙味道，于是就…… 一整天，养猪厂的电话也没有消停过，大大小小的订单，轻轻松松地消耗了养猪厂目前可出栏成猪的四分之一。 荣正当机立断，向别的厂子下了一个200头小猪崽的订单，为后续饲养奠定基础，不然出栏数都赶不上卖的了。 至于为什么只买200头，因为养猪厂的自助培育工作已经卓见成效啦，几十头之前先后怀孕的母猪都成功生产，要知道一头健壮的母猪一胎产崽会在8-14头之间，有赖于黄天华和褚天罡等人认真研习的各种技术，养猪厂先后迎来了近500头小猪崽，而且都非常健康！ 所以再补充个200头，差不多就是养猪厂目前的人力上限了。 荣正琢磨，得再招几个人了。 晚饭时间，本来已经停歇下来的电话忽然又响了起来，林琳兴奋地上前接起，心想这回可轮到她来接个大订单了，结果…… “正哥，悦悦，静江电视台打来电话了，说想邀请悦悦去参加一个综艺录制节目，节目名叫做超级小天才。” 荣正：“……” 邱悦：“……” 第296章 要不要上节目 关于要不要上节目，荣正这回没再把把决定权单独交给女儿，而是认真地跟邱红打了通电话，说了这件事。 其实整件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荣正的意料了，毕竟当初在肉摊只是一个小小的采访，记者虽然的确是静江电视台的，可邱悦并不是三四五六岁，而是已经12岁的大孩子了，虽然心算的确很厉害，到底跟普遍认知里神童天才的年龄有差距的，按理说不至于被邀请。 但荣正忘记考虑了一件事——做电视节目的大多是外貌协会的，毕竟那小小的屏幕里，人会变胖会肿变难看，帅哥靓女才能经得住考验。 这回的超级小天才节目组同样也是看重了邱悦的长相秀美，比普通年龄的孩子都更清秀妍丽，再搭配上不打折扣的心算本事，觉得可以拿来当个噱头，一时之间求贤若渴似的疯狂打电话邀请。 邱红在电话里听完整件事，先是升腾起巨大的骄傲，这是她的宝贝女儿！接着就和荣正想法一致了，她也不想女儿出镜过多，抛开她和荣正现在都在做生意这事，本身他们俩的身世这些就是大话题，难不成邱悦以后也要成为话题人物吗？她还这样小。 何况当初送孩子去上寄宿制的初中，就是为了避免“王小月”的过去对现在的邱悦造成影响，一旦真的上了电视，重新被人翻出来又该如何应对呢？ “正哥，帮悦悦拒绝了吧。”邱红考虑再三，觉得女儿的生活还是平平静静更好些。 荣正点头应允：“好。” 结果把话一说，邱悦反倒犹豫了起来，小姑娘搅了搅手指，小声道：“可是我有点想去诶。” 不仅仅因为黄天华那句“现成的招牌”，启发了邱悦自己也可以制造一些新闻帮助爸爸妈妈扩大知名度，拉到更多生意，也因为她对荣誉天然的向往，她从前生活里不多的甜头，来自亲妈的呵护以及学校里老师的偏爱，好成绩和聪明的脑袋从来都是她最大的底气，她喜欢自己的长处被众人看见，也喜欢看见众人眼中的赞叹。 闪闪发光的时刻，证明她比许多同龄人更强的时刻，是她获得自信与快乐的时刻。 而且，录节目给钱！！！ 这点当然很重要啦，小财迷瞬间就心动了，录制一次就会发200块！邱悦听到这个简直心花怒放，迫不及待地想去录制，即使她现在攒了不少钱，爸爸妈妈都会时不时地给零花钱，还有太太、伯伯那些也经常塞零花钱，但对财迷而言，有钱不赚是笨蛋！ 从小到大的经历让她明白钱是个好东西，而且要掌握在自己手里才是最好的。从前她的妈妈很辛苦地种田种菜，也能赚到不少钱，但总被她的生父偷走，导致家里一直入不敷出，一年又一年都过得无比窘迫，后来妈妈带着她和弟弟回了笼口村，钱终于能握在自己手上了，日子也慢慢好了起来。 “爸爸！”邱悦又叫了荣正一声，亮闪闪的眼睛里写满期待和渴望。 荣正纠结住了：“……” 邱红知道这个情况后，连夜赶了回来，试图说服女儿放弃这个节目录制，她一点也不愿意自己宝贝女儿的悲惨过往再被翻开，因此哪怕节目组承诺了会帮助一起保护未成年人隐私，在关于邱悦信息露出的部分都会跟他们商量，邱红仍然不放心。 何况邱悦长得多像她啊，两个人站在一起就是亲母女的样子，她因为卖淮山的缘故从前就上过报纸，未来说不定还会上，到时候观众自然会联想。 “悦悦，这个节目未来是要在静江电视台的周六黄金档播出的！那个时间段很多很多人都会看到，也会包括大王村的那些人，包括从前……你的那些同学。妈妈不希望你被他们认出来，也不希望你再被他们欺负。”邱红在家庭会议里，语重心长。 超级小天才的这档节目目前还在筹备中，但这个综艺项目是静江电视台相当注重的大项目。综艺节目渐渐成为电视节目的流量主流，各大电视台也铆足了劲要一争高低，静江电视台为了上星，是从数十个综艺创意里挑出的《超级小天才》，参照的蓝本是央视大受欢迎的《大风车》，目标是靠着这些与众不同的天才儿童们一举虏获老中青幼各个年龄段的喜爱，所以不仅团队大，播出的时间也是黄金档。 而且，或许是意外戳中了大家的兴趣点，也或许是邱悦在肉摊上展示心算技巧接地气，总之那视频成为了大家津津乐道的内容，电视台播放了好几回，观看量也是相当给力。 所以超级小天才的节目编导电话联系了好多回荣正，希望说服家长让邱悦参与录制，原本他们还想找个时间亲自拜访来着，被荣正给拒绝了，现在家里意见出现了分歧，还得好好统一了意见再说其他。 邱悦忽然开口道：“妈妈，好像从我们来到这个村子，我的头就不疼了。” “……”邱红猛地一怔，心里骤然紧缩了一下，说不出话来了。 荣正没听懂，蹙眉看向媳妇。 邱红知道女儿的意思。 从前王长兵还在的时候，不管有没有事总喜欢敲邱悦的脑袋，并不是父慈子孝那样的玩闹动作，而是出气泄愤一样的狠命一敲，邱红为此跟王长兵吵过无数次，也只做到了让王长兵不会当着她的面敲女儿头的地步。 邱悦那时候还小，也压根躲不开……这样被打得多了，她会经常头疼，是一抽一抽的神经疼，每次邱红要把女儿抱在怀里，轻轻地按摩安抚好一会才会好转。 邱悦猛地又转向荣正：“爸爸，如果有人欺负我，你会保护我的对不对？” “当然！”荣正没有丝毫犹豫，紧接着马不停蹄地问，“学校里有人欺负你？” 邱悦摇摇头，露出了笑模样，转身又扑回亲妈怀里：“妈妈，你让我去吧，我现在不怕他们了。” 就算被认出来也没关系，就算被传各种难听话也没关系，她的新爸爸和最爱的妈妈会保护她，她还有太太、奶奶、伯伯，以及养猪厂一堆叔叔们，他们都会保护她！ 她不再害怕了。 “真的那么想去吗？”邱红还是有些犹豫。 舆论的事情哪里那么简单呢？ 从前，她明明是个失去父母双亲的可怜孤女，转瞬成为克死父母的扫把星，她的女儿，明明只是按照预定好的时间来到这个世界跟她见面，转瞬成为小扫把星。 唾沫是会把人淹死的，从前的薛晓兰和邱明星不都是例子吗? 邱红担心女儿即使有他们的呵护，仍然会再度卷入不堪过往里。 “嗯，我想去。”邱悦却十分坚定，她得到了很多爱，她现在很自信，她想要顺其自然地抓住每一个自己想抓住的机会。 邱红仍未开口答应，电话响了起来，她还以为是生意上的事情，结果拿起手机一看，是廖青韵打来的。 “小红啊，关于悦悦上那个节目，你是怎么想的啊？”廖青韵在电话里问道。 第297章 卧虎藏龙 廖青韵在静江文化传媒圈子里很有些话语权，节目组的导演不知道从哪里搞到的消息，说邱悦管这位叫奶奶，关系十分亲密，就托人问到了廖青韵那，想让她帮忙当说客。 邱红将自己的纠结心思全盘托出，向廖青韵求个答案：“妈，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廖青韵毫不犹豫地在电话那头道：“让孩子去！” “啊？” “凤翱翔于千仞兮，非梧不栖。悦悦跟你一样，天资高，灵性足，她在画画技巧上也是进步飞快的，如今也很拿得出手了，难不成以后大大小小的比赛你也拦着？金子该见光就见光，该淬炼就淬炼，小红啊，我们成为孩子们的后盾吧，而不是保护伞。” “……好。”邱红低头笑了出来，果然廖青韵比她看得更通透，一句话就将她说服了，这件事她是当局者迷了。 廖青韵的声音温和而坚定：“何况我还在呢，我会好好看着宝贝孙女不受欺负的！回头跟节目组的合同你记得拿过来给我看过再签。” “好，谢谢妈。” 荣正听完媳妇的转述也心有所感地点点头，看来他还没有完全继承母亲的洒脱和勇气。 邱悦从爸妈那得了允许，兴奋得蹦了蹦，又把弟弟一把搂住抱起来转了好几圈，引得小邱诺兴奋得开心大叫，接着先后抱了抱妈妈爸爸和太太，宣布她要回房了，她要奖励自己一套数学题，好好为即将到来的节目录制做准备！ 张福子转身走向厨房，得了，炖猪蹄去了，给孩子好好补补。 荣正和邱红对视一眼也笑了出来，老天爷，这么省心的闺女是他们的！ 唯独小邱诺撇撇嘴，不乐意了，扑到姐姐身上：“姐姐，再来一次！” 荣正一把抱住了小家伙：“爸爸带你玩，别打扰姐姐。” “谢谢爸爸。”邱悦头也没回，兴奋地奔进了房。 邱红看看女儿又看看另一头闹得开心的父子俩，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这日子真好啊，好得她都有些舍不得走了。 但不走是不可能的，笼口村和周边几个村的淮山收获期要到明年二三月份了，现在去收的冬淮山都是别的乡镇的，必须得出差。 邱红重新投入了工作，而邱悦则认真投入了练习心算。超级小天才的栏目组已经将一部分的录制内容和赛制告诉了邱悦，小姑娘最近都在为此做准备。 时间一晃就是一个礼拜。 超级小天才的第一次正式录制来了。 邱红本来是想赶回来的，结果倒霉地遇上了大雨，把山里的过路桥给冲断了，只好跟女儿道歉，邱悦认真叮嘱妈妈安全最重要，来不来都没关系，后面可以在电视上看到她！ 荣正领着好几个孩子一起陪着邱悦去录制，邱明泽是正好去参加完数学竞赛自己找来观看比赛的，谢晓凤和小邱诺就是纯纯加油队成员了。 超级小天才是多模块的比拼设置，有考记忆力和背诵的，类似随即给出打乱过的成语，看过之后默写背诵下来这种；有考邱悦的强项——计算能力的，速算，心算等等；也有考逻辑性的，现场解谜题，做推理。 每一个关卡都是难度慢慢升级的，这也意味着每一轮的赛制都会淘汰人。不过第一场的录制，人数总是最多的，一共有100个参赛小天才，按照年龄分成了三组，一组是6岁以下，一组是6-10岁，一组是10岁到15岁之间，邱悦自然就在第三组。 因为神童太多，谢晓凤还十分替好朋友紧张，因为她知道，邱悦不仅想拿录制一场的200块劳务费，还想拿通关的奖金。没错了，既然是赛制式，那必须得有奖金才刺激啊，节目组在奖金设置上也相当大方，越晋级奖金越大。 相比之下，无形之中对女儿有着强大信心荣正就很放心，时不时地还摸摸手上戴着的那块邱悦送给他和邱红的情侣表，这一回说不定女儿会给他们换块更贵的表呢。 小邱诺和邱明泽也对邱悦很有信心，还有一股子无所谓的态度，反正就算不晋级也不影响他们等会录制结束要一起去吃大餐！ 至于邱悦本人，则是肾上腺素疯狂分泌，她觉得很刺激，准备了那么久，终于到了检验成果的时刻，她就好像是终于看见了猎物的豹子，迫不及待！ 大屏幕上数字滚动很快，选手写在答题板上的答案也一点不慢，前面13道题，没有任何一个人掉队，直到难度增加，咔的一下才有7个人答错了，接着是剩下的人继续比拼，题目越来越复杂，录制的速度也就越来越慢。 荣正的大高个在台下站着像个保安，微微蹙着眉，那些题目对他而言已经有难度了，手边没有草稿纸，他根本解不出来，邱明泽倒是在旁边一会一个正确答案地往出蹦，至于谢晓凤和邱诺都微微张开了嘴，露出了学渣看学神的那种迷茫中带着些崇拜但实在看不懂、听不懂的标准表情。 旁边有个工作人员忽然就把注意力给到了邱明泽，问他是怎么算出来那些答案的。 邱明泽：“……” 好歹他也是中考状元啊。 没多会，节目导演过来了，聊了聊发现也是个学霸，就是年龄已经16，不再适合参加节目比拼，道了声可惜，又想起什么，问愿不愿意做帮忙的那种神秘嘉宾。 被邱悦传染财迷属性的邱明泽：“给钱吗？” 导演愣了愣，点了点头：“有，就是——” 不多。 邱明泽已经答应了：“可以。” 他其实钱多钱少没关系，反正他自己参加竞赛也拿得到奖金，还有学校的奖学金，之所以会问有没有钱只是因为想到邱悦的习惯罢了，既然邱悦在这里录制，他当几回嘉宾当然没关系。 “……好，那我让人来给你登记下信息。”导演还愣了愣，心想现在的学霸都这样务实了吗？ 从下午一点开始录制，一直到下午五点还没结束，给邱诺都无聊得开始抠地砖了，荣正交代了几句，领着儿子出去转悠了，谢晓凤和邱明泽仍在陪伴着，反正录制大厅里很温暖，还有各种零食，挺不错的。 邱明泽顺手还写了几张试卷，不然看着他们为了某些效果反复拍摄实在有些无聊。 邱悦也有些无聊，某些她不需要入画的时刻会被放出来休息，见哥哥在写试卷，就抓着好朋友玩数独游戏。 谢晓凤：救命，我宁愿跳舞。 有工作人员在旁边乐了，问神童的好朋友不应该也是神童吗？学渣和学神有代沟吧，怎么玩得到一起？ 没等谢晓凤说什么，邱悦先开口道：“那是因为这里不是比跳舞，晓凤跳舞的时候可厉害了，像下凡的仙女！” 那小语气不仅无比认真还无比严肃，仿佛这是个已经被无数人验证过的、没有辩驳余地的真理。 谢晓凤笑眯眯，很开心。 没过一会，导演又来了，对着谢晓凤瞧了又瞧，忽然道：“小姑娘，要不要给我们展示下你的舞蹈？我们电视台最近也在招舞蹈小演员呢。” 谢晓凤：“！” 邱悦瞬间变身经纪人：“晓凤学舞已经7年了，她从5岁就开始学习了，特别厉害，家里的各种奖杯摆了两个大书柜，你们要是请了她，演出费不能少。” “先跳来看看嘛。”导演也是见惯大世面的。 邱悦看向好朋友，谢晓凤点点头，她从小练跳舞，就没有过怯场这种东西。 现场找了个光滑的平台，谢晓凤观察了一下各处边缘的距离，几乎没有准备，自然而然地开始了自己的独舞。她似乎早把舞蹈动作刻入了自己的躯体，每一个动作都无比地自然和谐，极致的弯曲后从不可思议的角度丝滑伸展开来，每一步轻盈又有力，充满美感。 一舞完毕，导演带头鼓起了掌，合着学霸身边真的是卧虎藏龙啊，这么个好苗子必须得好好谈谈，回头看看还能给现在的节目增加个小模块啥的，舞蹈小天才也是天才嘛！ 节目组的人发现邱悦是个神奇宝贝，既然她的哥哥和好朋友都这样厉害，弟弟想来也不会笨吧！ 于是等荣正领着晃悠了一圈，吃了两根小烤串的邱诺回来，就被工作人员盯上了。 对方很和蔼：“小朋友，你知道3+5等于多少吗？” “等于8呀。”邱诺先是给了答案，接着就偷偷捂嘴笑了笑，去拉荣正的裤腿，“爸爸，这个叔叔好笨哦。” 工作人员：“……” 荣正只好跟小孩解释叔叔只是想要测试一下他的算术水平，并不是不懂，就算叔叔真的不懂，也不可以嘲笑别人啊，诺诺满四岁之前也不懂做加法的呀，对不对？ “嗯。”小邱诺很讲道理，朝着工作人员道歉，“对不起叔叔，我不该笑话你。” 工作人员：“……” 要命，这个意思是默认他真的不懂？ 但也不好跟小孩较真，工作人员继续微笑沟通：“没关系的小朋友，那我们再做一个测试好不好？25+17等于多少啊？” 难度升级后，小邱诺彻底懵住了，他只会10以内的加减！不过没关系，小孩大喊了一声：“姐姐！快来教叔叔数学题！” 完全状况外的邱悦：“……” 荣正：“……” 工作人员：“……” 第298章 又出名啦 那天的录制录到了快八点才全部结束。 荣正带着几个小孩去好好吃了顿饭，因为邱悦顺利晋级成功，大家都有点开庆功宴的意思，小邱诺很喜欢干杯，每一次喝椰奶前都要跟姐姐碰杯，又跟爸爸哥哥碰杯，一顿饭忙得不行。 吃完饭开车回家，先送谢晓凤回镇上，再从镇上回笼口村。 录制好的节目经过剪辑和各种元素补充，终于在次周的黄金档正式播出了。 用全城轰动来形容也不夸张，这种智力上的碾压让所有观众除了发出各种各样的惊叹就只有服气了，收视率节节攀升，即使是重播的成绩也比某些电视剧的收视率高上不少。 节目组人人欢喜，录制第二、三期的时候明显所有人都更有干劲了，眼看着马上又要到春节了，可都铆足了劲做项目呢，做好了年底怎么也能多发点奖金嘛。 邱红和薛晓兰也来看过一次录制，刚好那一期，邱明泽作为救场嘉宾出现了。不过不是救邱悦的场，而是作为另一个男生的学长出现，不仅发挥出色，一张青春洋溢又帅气满满的脸蛋也十分出彩，导演看着那画面都忍不住笑容，颜值和脑袋都是天才级别，真的是无比养眼啊。 至于谢晓凤同学，则是被另一个节目给要走了，成为了静江电视台里的小舞蹈演员，她的录制时间跟邱悦的对不上，两人是轮流去给对方加油的。 一时之间，三个小孩都彻底地又出名了。 不过他们的生活倒没怎么变化，好比邱明泽，自他从进入高中开始的那一刻就已经是校内风云人物了，一个镇的中考状元，重点班考第一，参加竞赛拿奖……早已顺理成章成为老师眼里的宝贝疙瘩，同学眼中的大神。 对邱悦和谢晓凤而言更是如此，两人因为长相好，又各有特长，一个画画好，一个跳舞好，邱悦还是班长，谢晓凤是文艺委员，本身也备受关注，即使私立学校的入学有考核，能进入就读的小孩大部分都有不少特长，她们在其中也是妥妥的佼佼者。 参加节目录制，好比锦上添花，让他们身上的光芒更耀眼了起来。 当然，这也是时代的特征了，这时网络刚刚兴起，高中生初中生因为各种条件限制，也不可能经常能接触网络，小天才们的粉丝无法量化，也很难聚集到一块，而是散落在千千万万户的家庭里，所以明面上，他们的生活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荣正和邱红担心的事情也没有发生。 一来，邱悦的确是长开了些，又改过姓名，还有各种“别人家的孩子”、“漂亮小才女”之类的标签，狠狠地跟她以前的那些同学拉开了极大的差距，也因此，那些人就算拿她的身世谣言出来说，也没有多少可信度，何况大家如今都不在一个学校，那些声音也传不到邱悦的耳朵里； 二来，也是更重要的一点，就是廖青韵拜托导演和同行的朋友，出各种报道的时候一定要抓住主流向上的点，引导青少年热爱学习，启发智力和天赋，创造美好未来，而不是抓着天才们的那些个人隐私和家庭状况不放。 其实这也是很多媒体人的恶臭毛病了，他们总想要另辟蹊径，挖出一些什么隐私八卦来制造噱头和讨论的热量，一直晋级又因为长得漂亮，会被摄像头偏爱的邱悦，早有记者尝试着要挖她的隐私，结果挖到她是荣正女儿，廖青韵的孙女这，只能戛然而止。 廖青韵把邱悦保护得很好。 当然，除了各种对小天才们的崇拜和喜爱，还有一些不太和谐的声音。 从超级小天才开播开始，无数学生再度遭到了被比较的噩梦。 “你瞧瞧人家！跟你一样的年纪，人家多聪明！” “看电视只能看那个超级小天才，要以人家当榜样！” “嚯，听到没，学霸都说了自己没事就做题，勤奋刻苦着呢，你嘛，就整天只想着玩，难怪烂泥扶不上墙！” “这个小孩是不是你们一个学校的啊？你平时多跟人家玩，近朱者赤懂不懂？” …… 至于笼口村里，大多数人的反应其实跟最初邱明泽拿了中考状元时一样，觉得邱悦和邱明泽都再次给村里争了光，见了面都乐呵呵的，也有热情些的，见了面要是正好挑着什么诸如橘子、黄瓜、土豆之类的水果蔬菜，说什么也要给邱悦塞上一点。 邱悦对此有些不好意思，但对方盛情难却，也只好收下，荣正揉揉女儿的头，在一旁无师自通地照着之前媳妇的模板说了一些感谢的客套话。 这天周六傍晚，林芸的父母忽然开车来了趟养猪厂，送来了两大箱苹果和一箱子巧克力之类的零食。本来是想趁着邱红回来大家一起聚聚请客吃饭的，结果邱红出差实在太频繁，一直没有好时机，林父林母这才择日不如撞日，趁着巡店来镇上，又刚好是孩子放假的时间来送些水果零食。 林森临江店的生意越发地红红火火起来，店长还预计越接近年底订单会更多，之前一个季度实现盈利的目标已经提前达成，口碑也在慢慢形成了，知名度也有了，林父林母都十分感慨，真是托了邱红的福。 这个点荣正也刚和邱明理一起理完最近的订单，刚好空下来接待客人。 养猪厂最近的订单也翻了翻，随着邱悦的晋级，争气猪也就越来越出名了，毕竟很多人看综艺都联想到了在肉摊前表演心算的小姑娘。而且邱悦还时不时会主动提及自己家里是养猪卖猪肉，种淮山也卖淮山的，导演有时候都有些无奈，镜头连贯的又不能剪的咯，只好免费给打广告了。 现在荣正的肉摊，每天几乎都是一个小时就能卖完一头猪，还有不少人说让他加大供应量，不过荣正并没有采纳，仍然是维持着每天一头猪的节奏，毕竟他们厂里大主顾也多起来了，即将到来的春节还有价格上涨的空间，他也得囤囤货。 林父林母也看了节目，一坐下来就开始对邱悦的精彩表现连连赞叹，本来这对夫妻就很喜欢这姐弟俩，如今更稀罕了。 邱悦被夸奖了，最开心的却是小邱诺，小家伙最近在电视上频频看见姐姐，得意坏了，每天走路都是昂首挺胸的，恨不能叫全村人都记得收看周六晚八点黄金档的《超级小天才》，还要重点强调一下：“我姐姐也在电视里面！” 这会子，林父刚夸完，小邱诺就咯咯笑了起来，蹬蹬蹬地跑过去说道：“外公外公，我姐姐又晋级啦！嘿嘿嘿！” 林父顺势把小孩抱住了，逗了好一会。 荣正开口留饭，林父林母也没假客气，直接答应了下来，又道他们去跟老太太打声招呼。 邱悦主动道：“我去找太太过来，我们在养猪厂吃饭的吧，爸爸？” “嗯。”荣正朝着女儿笑，真乖。养猪厂人多热闹，又有阿姨帮忙做饭，把老太太接过来大家一起聚餐更方便。 林母本来还准备跟着邱悦一起过去以示尊重，邱悦说不用，让他们先坐着喝茶烤火，自己伶俐出了门，连跟屁虫小邱诺也没带。现在已经是大冬天，外头温度很低，还有大北风呼呼吹，不必多几个人遭罪。 但她很快就后悔了。 路是走过无数遍熟悉的小路，虽然已近傍晚，天色暗了下来，却也不影响视觉认路，可往常的来返绝没有一个眼神可怕又癫狂的女人在前头牢牢地盯着她。 是许小琴，邱嘉飞的媳妇，邱承宇的母亲。 邱悦判断那个看向她的眼神十分不善，连忙左右前后都瞧了瞧，一个人也没有，正当她犹豫不决地要不要快速跑过去的时候，对方已经快步朝着她走了过来。 邱悦果断转身开跑，没想到刚跑了两步，面前突然就炸开了一团干巴巴的泥块，她还没能反应过来就被迅速赶上来的许小琴牢牢握住了手腕，即使她身上穿了一件不薄的棉服，对方大大的手掌仍然把她的手腕攥实了一圈。 第299章 撑腰没撑住 邱悦立即挣扎了起来，可许小琴是个常年劳作的大人，压根不把小弱鸡一样瘦弱的小姑娘放在眼里，一只手握着邱悦的手腕如同生了根，如何也摆脱不了。 邱悦好一会才组织出语言：“你……你想干什么？” 许小琴没有回答，只继续盯着邱悦看，这就是电视里说的小天才，人人称赞未来会有大出息的小姑娘，和邱明泽一样长得人模人样的，比谁家的孩子都清秀，如今亲妈也成了老板，还在城里念书，越发地瞧着跟村里的小孩不一样了…… 凭什么？ 凭什么她老公孩子都被薛晓兰和邱红搞得去蹲大牢了，她们的女儿和儿子却能成为全村人表扬的孩子？ 许小琴心里对薛晓兰和邱红都是有股子恨的，这股恨意，对着她们的孩子也仍然旺盛，邱明泽是个大小伙子，她轻易抓不住，但是这个瘦得跟竹竿一样的邱悦，她随便就能抓住……她还没有想清楚抓住了要干什么，或许只想单纯的泄愤？ 邱悦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见许小琴许久没有下一步的动作，迅速要求对方放开她，紧接着又大喊起来：“有人吗？有人吗？这里有人发疯啦！” “！”许小琴瞳孔一缩，没忍住狠狠打了邱悦一巴掌，接着自己慌慌张张地跑走了。 邱悦也飞快地跑了起来，原路返回，跑回养猪厂冲到了荣正的怀里，她很害怕，这会子没有妈妈可以找，只能找爸爸。 “爸爸！” 大家都吓了一跳。 等邱悦抬起头，荣正一见那个还红通通的巴掌印，顿时怒不可遏：“谁打的？” “许小琴。” 邱悦的话音刚落，邱明泽冷着一张脸就要出门算账去，越发成熟稳重的邱明理赶紧一把把人拉住，好歹听悦悦把事情说完啊，而且一张脸那么臭，你想直接打回去吗？ 邱明泽脑袋清醒了一些：“……” 邱悦把事情说了一遍，看到了爸爸和弟弟，她就不再害怕了。 小邱诺看到姐姐的巴掌印，还有手上一圈的红肿，皱着小眉头，十分不高兴，嘟囔着让爸爸去打坏人，帮姐姐出气。 “这事情必须得要个说法，这也太欺负人了，合着大人她怎么不敢动手呢，光知道欺负小姑娘！”林琳气愤道。 邱悦的小脸蛋原本十分漂亮，瞧着白里透粉，结果如今右边有个很明显的巴掌印，可怜兮兮的，叫人忍不住心疼，林父林母也跟着惊怒交加，还带着一丝淡淡的懊恼，早知道刚才就跟着小姑娘一起去了！ 荣正没说话，但目光沉沉，脸色也极差，他摸了摸女儿的脸蛋，吩咐邱明理去找邱建国，又让林琳帮忙去找下张福子，接着抱起儿子，揽住女儿，准备去算账。 这事情当然得要个说法。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向许小琴家，邱悦走到半道忽然笑了起来，她想，如果下一次再遇到许小琴，她一定会表现得更好，甚至可以踢那个人几脚。 哼！反正她有好多人撑腰啊！ 荣正的手被女儿抓着荡了两圈，心里有些诧异，不明白女儿被打了怎么还这么开心，一时间心情反而更差了，许小琴别是把他聪明大女儿给打傻了吧？！ 要气死了！ 村长邱建国跟着儿子很快汇合了过来，一群人到的时候，许小琴正犹如失了魂一样坐在自己家的堂屋，她女儿原本在厨房摘菜，猛地听到声音出来一看，惊呆了。 邱建国先开口确认了事实，许小琴脸上麻木着承认了是自己打的邱悦，给老村长也气得不行了，你一个三十多的当妈的，抓着一个小姑娘打，怎么下得去手？！ 邱建国严肃道：“大人之间的恩恩怨怨牵扯到小孩，你是怎么想的啊？你自己也有儿子、女儿的！你这样做有没有想过自己女儿也会被报复？” “我不会打孩子，但是这件事必须给我女儿一个说法，许小琴，我要求你跟我女儿道歉，并且让我女儿把那一巴掌打回去！”荣正紧跟着提出诉求。 他虽然恨不能亲自给女儿出气，但是他一个大男人动手……说出去不占理，可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去，荣正想了一路才想到这个主意，干脆让女儿打回来！ 邱悦惊了一下看向爸爸，道歉她是需要的，打回去……这真的是个好主意吗？ 许小琴抬头看了眼邱悦，默默不语。 邱建国正要出声，张福子跟林琳到了，老太太一进门就上火道：“许小琴你是不是得了失心疯？你有病就去治，你打我家孩子干什么！你没孩子吗？我告诉你，你今天不给我个说法，我明天，我后天，我以后天天堵着你打！” 这话说完了，老太太这才转过脸去看邱悦呢，一看小白脸蛋上那么大一道印子，更心疼，转身直接骂了两句难听的，见许小琴一直不说话，声调还加高了：“你平时不是挺能说的吗？这个时候装哑巴了？你寻思我家邱红出去做生意了，留下个闺女是没人疼的？你这算盘打错了！” 老太太还要说些什么，许小琴的女儿忽然抢先道：“打我吧！” 她比邱悦还要大一岁，此刻脸色已经憋红了，径直走到了邱悦的面前：“对不起，我妈她……我不是在找借口！我妈精神不正常，自从我爸跟我哥去坐牢之后，就一直恍恍惚惚的，你打我，或者你爸打，也可以。” 她怯懦地看了一眼邱悦身边大高个的荣正，有些怵得慌。 邱悦：“……” 荣正：“……” 其余人也跟着傻眼了，这可怎么弄哦，难不成他们真的打回来啊？ “……我不会打你，但是我想让你妈妈给我道歉。”邱悦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并不想打人。她从小被王长兵打怕了，她那个名义上的奶奶偶尔也会打她，但主要是骂居多……小姑娘心里并不喜欢任何暴力手段，当然，在自保的时候采取对抗手段是没错的！ 可现在，她知道自己占理，就不愿意打一巴掌抹平这事，她要得到道歉！ 何况，她打对方，自己手也会疼吧，邱悦时刻惦记着力的相互作用。 荣正揉了揉女儿的脑袋，一时心情也很是复杂，他当然更不可能打许小琴的女儿，他是大人，对方是个小姑娘，如果他动手了，跟许小琴打邱悦又有什么不同呢？ 只是现在这局面……该如何处理？ 饶是年纪最大的张福子也迷茫了，老太太也发现了许小琴的精神状态不太对劲，这可怎么办才好哦，她想了想试探着叫了许小琴一声，道：“冤有头债有主的，你脑子再不清楚也该明白，这事情，不仅我们家孩子没错，小红和晓兰也都没有错！是你老公去玷污别人的名声，是你儿子捅的刀，你知不知道晓兰当初差点就救不回来了！你脑子清楚一点！你家才是做错的一方，你找孩子撒什么气？” 提到当初的事情，邱明泽攥紧了拳头，冷脸说道：“许小琴，如果你以后再敢动邱悦，或者我妈和邱姨，我会把一切都算在你儿子邱承宇的头上！” 许小琴听到自己儿子的名字，终于有了反应，她先是瞪眼瞧着邱明泽，胸口起伏了好一会，接着猛地跪在了邱悦面前，惊得邱悦立即挽住了荣正，被荣正一手揽住抱到了旁边。 跪在地上的许小琴竟然又跟着转移了方向，哭喊道：“求求你们放过我老公和儿子吧，求求你们了，他们错了，我替他们赔钱，我替他们道歉！求你们不要让他们坐牢了！我儿子15岁，他就是15岁，他真的只有15岁！” 任谁都能看出来，许小琴的这幅癫狂模样是真的有些精神问题了。 荣正蹙起了眉头，难不成以后他要每天担心家里两个孩子在村里遭遇不测吗？还有他媳妇，以及薛晓兰和邱明泽，许小琴是不是更恨呢？ 可一个已经癫狂的人是彻底讲不了道理了的。 邱建国也皱起了眉头，这个形势下去可不好：“嘉飞他媳妇，你先站起来！你在干什么呢？你老公儿子，判的年数都不长，很快就可以出来了，你好好在家带着女儿过日子，等着他们出来，才是正理！” 邱明泽的拳头里，指甲已经快嵌入肉里，对啊，判刑时间那么短，许小琴还有什么好不满？ 许小琴的女儿原本默默流着泪，猛地也喊道：“妈，你清醒一点！爸和大哥就是做错了！他们一个背着你偷女人，一个差点杀死人了，你还觉得他们没错吗？他们坐牢是活该！” 许小琴被女儿的喊声惊了一跳，颓然地倒在了地上。 “妈，你去打邱悦干什么？你有本事怎么不打爸和大哥，明明他们才是对不起你的人！”许小琴的女儿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口，飞速又道，“你只敢捏软柿子，跟爸和大哥有什么两样！你怎么不敢找荣老板的麻烦？你是不是也想着要去坐牢啊？跟爸和大哥在牢里一起过个团圆年？” 邱悦目光复杂地看向许小琴的女儿，她似乎也很可怜……明明她是无辜的。 在这样的状况下，想要个说法是不能了。 许小琴最后只在女儿的拼命摇晃下，向邱悦道了个歉，又跟着女儿学舌道，以后再也不会再做这样的事情了。 这保证实在没有一点力道，但围着的十好几个人也都没法再说些什么，只好还是回了养猪厂。 晚上吃饭的时候，大家拼命地往邱悦的碗里夹肉，邱悦一脸苦恼地瞪着自己的碗，先是逼着自己转移话题，强行逗乐亲友团，让大家的氛围彻底轻松下来，接着就把碗里的各种肉一股脑地直接全倒给了荣正，附赠甜甜的笑：“爸爸，帮帮忙！” 荣正：“……” 还能怎么办呢？ 女儿送过来的肉，吃着就是香！ 第300章 训练计划 许小琴的事情不了了之，大家还被邱悦提要求了，说邱红和薛晓兰在外头辛苦出差，这样的小事就不要告诉她们，让她们烦心了。 邱悦开导自己，就当倒霉摔了一跤，以后避开点就行，又去安慰一直黑着脸的哥哥，让邱明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忘了这回事吧，别不开心了。 邱明泽：“……” 邱明泽勉强露出个笑容，敷衍了一下妹妹，转头给陈律师打了个电话，询问了一番之前邱承宇判刑那日他们遇到的那个女人说的案子。 陈律师回复说还在审理阶段，目前而言还不确定结果是好是坏，少年有些沮丧地挂了电话，又想了想邱悦脸上的红印子，实在太闹心，只好拿出物理题强行转移注意力。 他现在……还是太弱小了，什么也做不到。 而荣正这头，也开始了反思。 邱悦的武术课早就报好名了，连课都上了好几节，只是负责带她的老师都直接说小姑娘脑子聪明，在武术这一行却天资不算好，太瘦弱、没力气，底子太差，不敢保证以后能教出什么。 许小琴的这事情，还让荣正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在绝对的力量压制面前，就算会武术也不够看的，许小琴是个壮年妇女，她要是想对邱悦干些什么，邱悦就算学会了所有的武术招式，只怕也没有足够的施展空间和体力支撑。 这该怎么办呢？ 锻炼身体吧，从根本出发，既然是底子不行，那就只能慢慢锻炼着增强体质了。 “悦悦，以后每个周末跟着爸爸一起跑跑步，做做体能训练怎么样？”荣正说干就干，给女儿做了一个训练计划，另一边已经让邱明理去采购材料了，未来打算扩扩养猪厂的娱乐和体育项目，造一些单杆吊环篮球乒乓之类的设施。 邱悦：“……” 小姑娘难得嘟了嘟嘴，不太乐意，她连学校里的体育课都不乐意上，运动这类带着体力竞技的活动一直就是她的弱项，邱悦不爱。 “爸爸陪你一起跑。”荣正心里好笑，他还寻思女儿没缺点呢，原来是个不爱运动的。 邱悦还是不吭声：“……” “悦悦，中考要考体育的。”邱明泽来助攻了，“我也陪你一起，行吗，荣叔？” 荣正点头，当然可以，做运动嘛，也是人多热闹。 小邱诺也兴致勃勃：“还有我！” 邱悦：“……” 好像要被赶鸭子上架了……不过小姑娘也知道自己的确太瘦弱了，去武术课的时候，本来是想学些技巧，结果什么技巧还没有学上呢，先在体能上被虐了一番。 邱悦又想了想好朋友每天练舞的运动量，身上的小胳膊小腿上都有肌肉了，终于点头同意了。 结果第一天就惨遭滑铁卢。 荣正仅仅带着小孩跑了两圈差不多1600米的样子，邱悦就大喘气地觉得自己喉咙里有血腥气了。 别说邱明泽只是微微出汗小喘气，就连小邱诺，也没有姐姐喘得厉害，而且每天闲不住就爱蹦跶的小孩也没把这个当跑步，纯粹是瞎跟着玩了。 小邱诺用着新学来的名词：“姐姐，你这回被淘汰啦！” 跑步确实倒数第一，连弟弟都比不过的邱悦：“……” 她这回成了垫底的了。 “慢慢来吧，喝点水，小口小口喝，等会我们做个拉伸，别回头腿疼。”荣正递给女儿一杯温开水，他也没想到邱悦的身体素质如此差劲，看来运动真得慢慢坚持下去了。 邱悦喝了点水，总算缓过来一点了，小姑娘抿抿嘴，有些被打击到了，又问：“哥哥，你当时中考体育考了多少分？” “……30分。”邱明泽犹豫了一会还是说了实话。 邱悦瞪圆了眼睛：“怎么才30分？” “……悦悦，体育满分就是30分。”邱明泽说完没忍住露了一丝笑意，一向冰冷的脸上总算是阳光和煦了几秒。 邱悦：“……哦。” 哼，等她中考的时候，她也要努力拿满分！ 上午锻炼下午看了会书，邱悦难得主动打开了电视，今天有谢晓凤参与的综艺重播，她也要为好朋友贡献一下播放量嘛。 小邱诺也很喜欢这个时不时就会见面，并且投喂他的姐姐，跟着一块看。 这一天，笼口村里有不少人家也正看着一样的节目。 和邱悦、邱明泽一样，登上了静江电视台的谢晓凤获得了不少关注和喜爱，但在笼口村里，这份喜爱里很快夹杂了各种比较。 原因自然是在于谢晓凤和邱小云，也就是邱明星的妹妹，几乎一模一样的长相。 大家倒也没有怀疑什么，毕竟那件事情实在做得太过隐秘，知道的人太少了，而且谢晓凤不仅跳舞跳得好，小小年纪就很是大方伶俐，一看就知道家里培养出来花了不少心血，这实在跟村里的邱小云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所谓同人不同命，大约如此。 村里人嘀嘀咕咕各种说闲话，有些难听的，甚至直接道，这就是了，有些人生来就是公主，有些人生来就是丫鬟。 莫小玲也领着女儿邱小云正在看节目，邱建业瞧见那张脸就皱起了眉头，径直关掉了电视，恶声恶气道：“看什么不行整天看她？怎么，你又在动什么歪脑筋呢？” 莫小玲一言不发，只是走过去又把电视给开了起来。 邱建业瞪着老妻气不打一处来，自打儿子跳河死了之后，他越发地感受到自己的家庭地位下降，如今莫小玲是什么都不听他的了，就连最小的女儿也敢时不时地顶嘴了，他当家做主一辈子，还没受过这样的气！ 邱建业上前又把电视机给关了。 邱小云紧张地揽住了母亲，她有些害怕母亲又要跟父亲吵嚷起来，结果莫小玲直接把女儿轻轻推远了一些，抱起电视一把就往下砸出了雪花，随后才轻轻说道：“既然电视买了不让看，不如摔烂了卖点钱吧。” “你！你个败家的！”邱建业怒不可遏，举起手就想打人，却发现莫小玲的神色十分冷，“你敢动手，我就敢闹！你打吧！” 邱建业想到那些妻子胡搅蛮缠闹得家里一刻不得安宁，自己被老母亲大哥嫂子还有各路长辈按头道歉和说教的时刻，无可奈何地放下了手，转身把电视机从地上捡了起来，放回桌上拍了拍，嘿，没摔坏，除了边缘处有几道磕碰的痕迹，至少屏幕是和之前别无二致的。 莫小玲也笑了笑，又把先前的那个台调了出来。 邱建业：“……” 眼不见为净，邱建业主动离开了家门，抽着烟往小卖部去了。 邱小云松了口气，洗了个苹果和妈妈一人一半看起了电视，母女俩每当谢晓凤出现时就看得格外认真。 莫小玲忽然叹了口气，问依偎在她身边的女儿：“小云，你会不会也想去给别人家做女儿？” 第301章 他已经老了 邱小云觉得嘴巴里的苹果块都变成了生苦瓜，苦得她想哭：“妈妈，你什么意思，你连我也不想要了吗？” 莫小玲飞速摇头，她不是那个意思，她只是觉得自己愧对所有的孩子，自己没能给孩子创造出好的条件，她看着自己当年送走的女儿，如今被别人家养成了多才多艺的小公主，而留在身边的女儿跟着她吃了许多的苦，越发惭愧到无地自容。 她向女儿解释：“我只是在想，如果你也能在一个好的家庭里……如今肯定会过得更好。” 邱小云低头不语，没一会默默哭了起来：“你就是不想要我了！你要把我送到哪里去？” 莫小玲完全没料到女儿会这样联想，又是发誓又是安慰，好不容易将女儿哄得停下了眼泪，只是红红的眼圈一时半会消不掉，像只楚楚可怜的小兔子。 邱小云紧紧地搂着亲妈：“妈妈，我要永远跟你在一起。” “……好。”莫小玲听了这句，鼻头里的酸涩再也没法抵挡，也跟着落了泪。她知道孩子终将长大，终将远走高飞，好比她嫁做人妇的大女儿，外出打工对家没有一丝眷恋的二女儿，寻找自由不愿回头的三儿子……她最小的这个孩子，再过几年也会离开她的身边，永远在一起，像是一个诺言，又像是一句不能信的安慰。 邱小云忽然又道：“姐姐能这样，是她上辈子积了德，遇到了好人家。” “什么？”莫小玲惊讶地看向小女儿，“你知道！” 她的小女儿竟然知道自己是双胞胎里的妹妹吗？她可从来没说过。 邱小云理所当然地道：“如果我不是妹妹，被送走的就会是我，对吗？” 她和谢晓凤谁是姐姐谁是妹妹，几乎不需要智商就能推断出来了，按照莫小玲的脾气和性格，当时一定是更为孱弱的妹妹会被留下。 “……诶，呜，都是你妈没用啊，啊啊啊！” 莫小玲猛地嚎啕出声，她胸腔里积累数十年的那些后悔和愤怒再也隐藏不住，借由崩溃的哭声传达了出来。她当年，高龄生完双胞胎时，实在是虚弱不堪，说不过，打不过的，只能无奈同意送走一个女儿……其实邱建业最开始想的是两个都送走，对外就说夭折，妹妹，也就是邱小云是她拼命恳求好不容易才留下的骨血。 可再看如今，她留下来这个女儿到底是对了吗？ 邱建业从来不给家里的女儿好脸色，孩子生日买个玩具也不允许，她当初真不如两个女儿一起送走，送到别人家呢！ 邱小云却无法接受这个假设，哭着质问母亲：“可是，如果姐姐没有幸运地遇到现在的爸爸妈妈呢？如果我没有姐姐那么幸运呢？” 邱小云从记事起就懂得家里最被期待和看重的孩子是哥哥，她甚至觉得，在父亲的眼里，他只有一个儿子，其他的女儿们，尤其是她，不过都是累赘而已，一直出门在外，只偶尔寄点钱，逢年过节都不愿意回家的二姐是家里的禁忌话题，好在早早出嫁的大姐时不时地会给她买衣服和礼物，哥哥对她也很不错，还有即使冷言乐语也会护着她的妈妈，她的生活才没有那么凄惨。 但这一切很快又被落榜回家的哥哥打破了，邱小云亲耳听到了父亲用自己的去留威胁哥哥，她在那一刻彻底明白自己的存在对父亲而言是可有可无的，她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十分恐慌哥哥最终会选择自由，不顾她的死活离开家里，她会像流浪狗一样去到一户新的人家，寄人篱下…… 她怎么会不知道寄人篱下的滋味呢？ 即使这里就是她货真价实的家，她也总觉得自己和母亲都是寄人篱下的存在，父亲和哥哥才是主人，哦，不过落榜后的哥哥也不再是主人了，父亲好像收回了自己赋予哥哥的宠爱和权利，将哥哥也贬成了和她跟母亲一样的“奴仆”、累赘。 知道谢晓凤这个姐姐的存在，是因为哥哥带给妈妈看的照片被她翻到了。 她不否认自己曾经羡慕过这个姐姐，但当她听到自己也有可能被送走的时候，所有的羡慕已经尽数消失，不可预知的未来，没有血缘关系的父母，她会受到怎样的对待全然凭借对方的心情好坏，邱小云那段时间做噩梦的时候，全是各种自己被虐待的想象。 她开始祈祷母亲能够多爱她一些，能够像多年前留下她一样继续留下她，因为哥哥已经快活不下去了，她无法再让哥哥为了自己忍受下去了……再有不多的闲暇心思，她开始为姐姐祈祷，希望姐姐永远不知道残忍的所有的一切，她的爸爸妈妈永远爱她。 “妈，我们都永远欠姐姐的。” 她的母亲虽然有着重重无奈，但也的确抛弃了自己的女儿，而她，作为后出生的妹妹，无形之中享受了优待，让姐姐去面对了更为凶险的未来。 莫小玲无力反驳也不想反驳女儿对她的控诉和质问，她忽然明白了，一切的一切磨难，于她自己，不过都是天道轮回的报应，她该受苦的，她的孩子会先后离开她，她应该接受和祝福这些孩子，未来的生活里，也该好好地呵护如今唯一留在她身边的孩子。 莫小玲想，她女儿说得对，她是受害者也是加害者，未来该赎罪赎罪，该报仇报仇才是她最应该做的啊。 “小云，妈妈对不住你，更对不住你姐姐，妈妈以后再也不会说这样的话。”莫小玲向女儿承诺，未来会好好对她，照顾她。 邱小云擦干了眼泪，再三确认后忽然带着希冀的眼神，低声道：“妈妈，我们不要去打扰姐姐的生活，以后等我也考上大学，跟我一起离开笼口村吧！”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像是不可告人的密谋。 “……小云愿意带着妈妈走？”莫小玲猛地被启发了一个新方向，声音都发了颤，难不成她也还有其他的出路可走吗？ 邱小云认真点头，这是她想了很久的念头，大姐已经有了自己幸福的小家庭，二姐和三哥也都追逐自己的人生去了，姐姐那头也无需担忧，她只要考虑自己和妈妈即可，她想离开笼口村，离开父亲的桎梏，也想带着妈妈一起逃离这压抑、痛苦的一切，不过前提是妈妈愿意。 “我愿意。”莫小玲猛地抓紧了女儿的手，对啊，她怎么就没想到自己也能离开呢？从前是因为孩子，可如今，她的孩子只剩下一个小云了，她要跟着小云远走高飞！ “要离开的话，咱们得好好攒着钱，你爸手里握着我一半的钱，我得想办法拿回来。”莫小玲的声音也轻轻的。她就算生孩子生了这么多，地里的活也没有少干多少，加上家里的家务全由她打理，莫小玲理所当然地觉得，邱建业手里的钱，有一半是她的。 邱小云有些害怕地握紧了母亲的手臂：“那你不要跟他吵，我总怕他打人。” “小云啊，别怕，哈哈哈，你爸啊，他已经……老了。”莫小玲说完笑出了声，邱建业要是正是壮年，她还真没有胆子撒泼呢，他一拳头能把她打得站不起来，可是啊，没有人能永远是壮年，比她大好几岁的邱建业已经走下坡路了，甚至脸上隐约有了老人斑，哈哈哈哈……他再也不是过去那个说一不二的邱建业了。 如今的他经不住折腾，也没精力折腾，所以才会屡屡妥协。 母女俩相视一笑，忽然都找到了人生新目标，离开，自由。 第302章 招财的悦悦 元旦连着腊八一过，年味就越来越浓郁了。 今年是个早年，1月下旬就是除夕，养猪厂开始商量起过年期间的放假，外地的黄天华、林琳，还有今年刚刚晋升爸爸的褚天罡肯定都要休一个长假的，不过比起去年大家的潇洒，今年一厂子的小猪崽嗷嗷待哺，到时候还得招些村里的临时工帮帮忙才行了。 这天邱明理接到个电话，喜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恨不能蹦起来。 黄天华调侃：“哟，对象来电话啦？” “大生意自己找上门啦！华哥！”邱明理笑得见牙不见眼，不过他华哥也没说错，他对象昨天约他这个礼拜天见一面呢，他如今叫什么，爱情事业双丰收！ 黄天华眼睛瞪大了些，因为邱悦出名了的缘故，带动养猪厂的生意变得很好，平时直接好几头生猪一起卖是经常有的，能被邱明理称为大生意的，最起码20头起步吧？ “不止！人家一下要了50头！”邱明理乐疯了，赶紧去找荣正。 荣正正在给儿子喂药。 天气一冷，小屁孩又爱往外面跑，即使养猪厂配置了不少保暖工具，有烧炭火的有烧电的，但也架不住小孩淘，没两天中招感冒，紧接着又发起了烧，把初次自己照顾孩子生病的新手爸爸吓得不亲。 生了病的小邱诺不肯吃苦苦的药片，吃个药磨磨唧唧，结果药片卡在嗓子眼更苦了，直接给小孩苦得把刚刚喂进去的白粥都给吐了出来，蔫蔫地更不肯吃药了。 荣正抱着哄了好大一会，不管用，只能开启求助路线：“诺诺，我们打电话找妈妈还是找姐姐？” “妈妈！”小邱诺听到这个来了点精神，姐姐在上课，他知道不能打扰，妈妈也在外面挣钱，可他已经好多天没有跟妈妈说话了。 荣正从善如流，直接拨通了媳妇的电话，把情况一说完，邱红的语气已经十分心疼，殷殷叮嘱儿子要听爸爸的话，乖乖吃药才能少受罪。 母子俩黏黏糊糊地说了好一会，总算把小孩哄好了，这一回，荣正按照邱红的建议，把一小粒药片给切成了四小份，这样方便吞咽，就算一时苦也不至于直接贴在嗓子眼下不去。 小邱诺是个讲信用的，答应了妈妈就乖乖吃了药，完了还被爸爸喂了一小块冰糖，甜滋滋的味道泛在舌尖，小孩又倚在爸爸怀里凑到电话那跟妈妈提要求：“妈妈，你什么时候回家？我想你抱着我睡觉。” 荣正没听清邱红说了啥，小孩又说了两句，挂断电话后就一头扎到了爸爸的怀里，没一会自己掉了金豆豆，呜呜呜地哭了起来：“妈妈不回来看诺诺。” “？”荣正蹙了蹙眉头，觉得哪里不太对，邱诺生病不算严重，但小孩这一年被养得好，很少生病，按照他的预估，儿子撒完娇媳妇应该会着急赶回来，结果依旧不回来？ 冬淮山的产地距离临江镇都挺远，悦诺是跟其他淮山公司竞争收淮山的，因为悦诺拿到了进入南粤市场的独家名额，价格开得高，不少农户都是愿意跟悦诺合作的，也因此整个冬季邱红收到的淮山虽然较春夏时候少些，但供应伍家市场还算频繁，挣到了不少钱。 可眼见着马上就要过年了，各乡镇的地头几乎都把淮山挖干净了，邱红却仍然在外头忙得飞起，荣正感觉有些奇怪。 小邱诺可委屈了，他被姐姐教过不能在爸爸妈妈工作的时候闹脾气，可他这会是真的很想妈妈了，但是见不到呜呜呜。 荣正刚给孩子擦了擦眼泪，邱明理满脸喜气地开门走了进来：“正哥，大好消息！” “关门。”荣正先提醒了一句，这两天刮北风，等会把小孩一吹，更难好了。 邱明理赶紧把门关上了：“诺诺怎么样了？退烧了吗？” “退了点，刚刚吃了药。”本来是去医院打了针的，回来又喂了一些稀饭才吃的药，这会烧是稍稍退了些，从高烧变成了低烧。 邱明理伸手想摸摸小孩脑袋，荣正直接抱着儿子躲了过去：“你手冰的吧？” 邱明理握了握自己的冰块手，还真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正哥照顾孩子的姿势真是越来越熟练了。 好一会后，等邱诺不哭了，又开始蔫蔫哒哒地闭上了眼睛，荣正才边拍儿子边小声问道：“什么好消息？小点声。” 邱明理飞速道：“是第一家要我们供应淮山的大饭店，说他们的主厨在电视上看到了悦悦，想要两头争气猪先试试看品质，如果好的话，他们直接要50头做客人的定制宴席！” 即使有意压低声音也藏不住其中的兴奋。 荣正闻言也笑了，如果一下要50头，那的确是笔大生意，“两头猪什么时候要？” “说越快越好，价格就按照我们卖整猪的价格，但他们要求我们处理好猪肉再送过去，我答应了。”邱明理道。 直接购买成猪，不包杀的话价格是相对便宜一些的，毕竟杀猪那一通流程一般人是干不来的，耗时耗力耗场地和技术，哪怕是村里自己家杀年猪，请杀猪佬的辛苦费也不低，但如果包杀的话，再按那价格卖就得自己贴补人工场地费了。 荣正听完点点头，既然是一直有合作的大主顾，适当给些特殊福利也是应该的，就算争气猪的合作不成，淮山合作可是还在进行中的，尤其是托这家大饭店的福，悦诺在本地也渐渐打开了局面，如今供应的饭店和市场加一起达到了27家。 “我们悦悦真是招财呐！”邱明理喜滋滋地说道，他已经默认这笔生意会成功了，毕竟从荣膺的婚宴开始，压根就没有人能抵挡住争气猪的魅力。 经过科学喂养的饲养猪和纯靠饲料喂养出的饲料猪，实在有着天壤之别。 荣正为这这事忙了一个下午，猪杀好料理清爽后，是邱明理负责去送的货，他得在家继续盯着儿子吃药。 这样认认真真地照顾了两天，小邱诺彻底退烧，精神头回来了，只隐隐约约还有些小咳嗽，也不算严重。大饭店那头也正式来了电话，说之前那两头猪的反馈很好，确定要合作了，让荣正上去签合同，商量价格和后续50头成猪如何交付的问题。 恰好又是周五，荣正就把闹着要去接姐姐的儿子带上，吃过早午饭就去了城里。 和饭店的合作很顺利，对方显然也明白争气猪在整个静江是独一份的存在，他们不占优势，所以也没怎么压价，只是要求荣正在有其他订单冲突的时候优先饭店这头，荣正同意了，长期客户跟临时客户的待遇自然不同，如果未来饭店能够持续带来大订单的话，他自然不介意推掉一些临时的小单子。 何况如今大王村的猪圈已经盖好，李艳一家正在忙着各处的完善和装修，想来年后一两个月就能开始养猪了，届时他们争气猪的储备会进一步扩大。 签好合同，父子俩还难得去商场逛了逛，以往这项活动的主导人是邱红，这会人不在，又少了邱悦，逛起来有些没意思，就连小邱诺看到玩具都不太兴奋了，抱着荣正的大腿蹭了蹭，提不起兴致来，他想妈妈了，妈妈不让爸爸给他买太多玩具，可是现在爸爸要给他买玩具了，她也不出来制止！哼！ 父子俩逛了个索然无味的街，啥也没买到，直接开车去了邱悦的学校门口等孩子放学。 这天比平时稍微冷个几度，荣正怕小孩在外头吹风再患上感冒，两人就在车上等。 没一会，小邱诺盯着学校门口卖茶叶蛋和热乎乎炸糕炸串的小摊子咽口水，又无声地看向爸爸眨眼睛卖萌。 荣正：“……” 不行，小孩发烧感冒才刚刚好，荣正不想给孩子吃外头的东西，怕不干净，回头又折腾得闹肚子。 “回家了喝太太炖的汤好不好？” 张福子老人因为小邱诺生病，这几天都在炖各种汤汤水水，十分用心。 “嗯！”小邱诺答应了依旧期待地看着爸爸，说着自己的逻辑，“爸爸，回家要吃，现在也要吃呀，诺诺饿了。” 荣正摸摸儿子的小肚子，肯定地道：“不，你没饿，你是馋了。” 被一句话戳穿的小邱诺咯咯笑了起来，把头埋进荣正怀里狂蹭撒娇，连声喊着“爸爸爸爸”，喊了好一会，发现爸爸完全无动于衷，忽然喊了一声“伯伯”。 荣正：“！” 小坏蛋，刚刚叫什么呢？荣正没忍住轻轻拍了两下儿子的小屁股，“叫我什么？” “爸爸！”小邱诺露出讨好的笑容，把脸贴到荣正脸上，刚贴上又忙不迭地往后退，“爸爸胡子好扎啊！” 得亏荣正手快扶住了孩子后脑勺，好悬没磕到头。 荣正看出小孩也不是真的想吃路边摊了，就是想撒撒欢，像个小狗似的。 父子俩正在闹着，忽然车窗被敲了敲，荣正起初还以为是谢晓凤的父母也来接孩子，过来打招呼的，结果降下车窗一看，却是发小秦时尧。 “阿尧？” 他怎么在这？ 第303章 秦时尧的请求 秦时尧挥了挥手机：“给你打好几个电话，你都没接！” “……”荣正这才掏出手机看了看，刚刚在跟饭店谈合同的时候静音了，没恢复过来。 原来秦时尧特意带着老婆孩子来校门口蹲点荣正，是为了请吃饭，并且特意叮嘱荣正帮忙邀请谢晓凤一家共同参与。 “？”荣正疑惑地看向发小，这事情倒没什么难度，但是这家伙怎么又跟谢家扯上关系了？想干什么？ 秦时尧笑而不语，只说到时候再细聊。 因为中间人是荣正，来接孩子的谢爸爸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了邀请，等谢晓凤和邱悦手拉手地出来时，就发现几个爸爸凑在一起有说有笑的，氛围已经十分和谐。 小邱诺时刻盯着像沙丁鱼一样不断涌出来的初中生们，最先像颗小炮弹一样飞快地奔向了姐姐，被邱悦一把拦在怀里，抱不起来了，穿了厚棉服厚毛衣的弟弟实在太重了！ 邱悦问弟弟：“诺诺，妈妈回家了吗？” “哼，妈妈很坏！”小邱诺撇撇嘴，妈妈根本就不想他们！ 邱悦明白了，也跟着耷拉了眼角，妈妈这次都离开家半个月了，她因为住在学校的缘故已经快满一个月没见到妈妈了。 一行人先后上车，荣正绕路去接了邱明泽，这才一起到了饭店。 菜过五味，大家互相都了解了一些，就着聊些孩子们的学习和家庭教育话题，氛围也很是融洽，荣正示意秦时尧可别再拖了，赶紧把事情说了，他们还得带着孩子回镇上和村里呢。 秦时尧这才道：“其实今天特意请客吃饭，主要是两个小姑娘实在太厉害了，你们的节目我都看了，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啊！” 谢爸爸、荣正：？ 在说些什么东西啊，好不好直接点题的？难不成来这里追星的啊？ 秦时尧果然道：“我老婆儿子都爱看你们节目，喜欢得不行，看一遍还不够，连每次的重播都不放过。” 秦夫人本来就跟荣正和邱红关系不错，笑容满面地接着丈夫的话，把邱悦和谢晓凤一顿好夸。 两个小姑娘有些被夸懵了，其实她们平时也被夸习惯了，但特意请吃饭夸奖的，这好像是头一次。 秦时尧按照自己的习惯，好一番赞美和铺垫后终于说明自己的来意，他想邀请邱悦和谢晓凤一起为秦氏服装集团下，新成立的一个少女服装品牌“豆蔻”做模特和广告代言人。 说起来，服装行业或许是最能直观反映老百姓生活水平高低的行业了。困难时期，大家都选择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而一旦有些了闲钱，除了吃之外，普遍会投资的基本就是穿了。所谓吃穿住行，住房对许多人而言，都是需要积蓄半辈子的大事情，反而没有吃穿那样能直观、及时反馈钱包厚薄。 秦时尧的消息一向灵通，知道近几年业界成立了无数新兴品牌，并且取得了非常好的业绩，区别于90年代，大家更爱洋货的习惯，国产的质量上来之后，匹配着无敌的性价比，同样打开了市场，加上华国加入世贸组织是迟早的事情，这个时期是真正的黄金时期。 秦氏集团之前一直深耕男装行业，如今业内地位也不算低，秦时尧虽然已近不惑之年，却仍有自己的一番抱负，他并不想守着父辈打下的基业就这样守一辈子，而是想要将秦氏发展成一个可以融合各类资源的全线综合大公司，如今时机也正好，于是他这一年里都在忙碌着推出新品牌。 首先被圈定的群体是13-30这个年龄段的，女性。两个数字，一个是爱美意识萌发，一个是爱美意识定格，包含在中间的时间也就是最美好最灿烂的青春和最年轻鲜活的时期了。当然这个跨度太大，从学生时代到参加工作到成为骨干精英，她们的需求肯定也会发生变化。 秦时尧试水的第一个项目就是少女品牌豆蔻，13-18初高中时期，豆蔻碧玉年华，她们需要新潮个性而且夸张的元素来表达自己，也需要轻灵美好精致的元素来满足父母的装扮欲和女孩自己的童话梦。 因为秦氏旗下有无数设计师，又有专业的面料和生产线，豆蔻从创立到面世称得上顺风顺水，但运营到现在销售额却并不理想……说起来还是邱悦那条表演心算的视频给了秦时尧灵感，既然邱悦连争气猪都能带火，说不定也能带火豆蔻呢？ 而且邱悦和谢晓凤如今的确在静江本地有着很高的人气，用家喻户晓有些不恰当，但至少家里条件较好，注重孩子教育和兴趣培养的，几乎都不会错过这两个孩子的节目，一个是脑袋天才，一个是跳舞天才，放在一起就是才貌双全、能文能舞！ 于是才有了今天的堵人和请客行为。 秦时尧：“怎么样？两位小姑娘，还有阿正，晓凤爸爸，意下如何？要是觉得可以的话，我们可以聊聊做模特和广告代言人的费用这块。” 邱悦原本听得懵懵懂懂，结果一听到费用，眼睛刷地亮了起来，嗯……难道她又能赚钱了吗？ “我可以！我本来就很喜欢豆蔻！”谢晓凤的关注点却在品牌本身，谢妈妈是个喜欢打扮女儿的，家里经济条件又很不错，加上多年跳舞的积累，小姑娘在审美和穿着这块比起学霸好朋友注重得多。 谢爸爸乐呵呵的，也跟着点头，他是向来都支持女儿的任何决定的，标准的女儿奴。再一个，他看出来秦时尧和荣正的相处相当熟稔，肯定信得过，也不介意女儿去尝试一下全新的领域了，而且还有邱悦陪着，怎么都不会差。 邱悦当机立断：“那我们开始聊下一步吧。” 眼睛亮晶晶，已经提前开始了心算模式。 荣正：“……” 女儿财迷这毛病估计治不好了。 秦时尧哈哈大笑，立即把提前确定好的各种要求和待遇说了出来。 邱悦和谢晓凤要配合拍摄各类新品海报和广告片，当然豆蔻的团队会配合孩子们的上学时间，刚好马上就到寒假，她们可以有不少空闲时间；至于待遇，根据拍摄时间来定，100元\/天，广告费另外结算，一次性单人1万。 邱悦眼睛瞪大：“我可以！” 好多钱啊！ 谢晓凤则是愣了好一会才跟上节奏：“……我们值这么多钱吗？” 荣正和谢爸爸也十分惊讶，这个价格是不是有些过高了呢？ 秦时尧笑道：“你们值得！” 他看中的除了邱悦和谢晓凤异常清秀漂亮的外貌，和相对而言，极为纤瘦适合当模特的身高，当然邱悦有些矮了不过不太影响……还有两人如今的知名度和影响力，她们自带“别人家孩子”的光芒，很容易成为各方面的榜样。 而且市场上模特的价格也并不低，100\/天，需要换很多衣服，从早到晚下来是很累的，这价格很公正；至于广告费，确实偏高，正常而言，排除当红明星之外，常规拍条广告在2000-6000元之间算是正常的，可邱悦可是荣正的女儿呀，秦时尧不想小气吧啦的，索性直接定的一万。 荣正看着财迷女儿亮晶晶的星星眼，也直接点了头，孩子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秦时尧兴奋地端起了酒杯：“来，大家一起干一杯，预祝我们接下来的合作一帆风顺！” 荣正和谢爸爸都要开车，喝的都是可乐，闻言只好举起了可乐杯，几个孩子，和小邱诺一样举起了自己手里的椰奶杯，干杯！ 当天晚上，回到家里的荣正洗完澡，收拾好儿子，拿出电话准备把悦悦又要赚钱的事情知会一下媳妇，却失败了。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不在服务区。” 荣正蹙眉，想起邱红跟他提过可能最近联系不上她，因为收淮山的地方比较偏僻，让他别着急，可这都大晚上了，不该待在信号良好的酒店吗？ 第304章 邱红失联 邱红失联了。 荣正慌了。 距离昨晚第一次打不通电话后，荣正在第二天的早中晚分别又打了邱红和薛晓兰的电话，两个人的号码都一样的不在服务区。 偏偏这晚，邱悦也想跟妈妈通电话了，来找荣正要手机，小邱诺作为姐姐的跟屁虫，也满脸期待地催促：“爸爸快啊！” 荣正：“……” 荣正分析了一番，邱悦马上要期末考试了，而且明天还得继续去学校上晚自习，现在他并不确定邱红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单纯之前说的收购地信号不覆盖，还是……呸呸呸，荣正潜意识里并不想预设邱红出了任何状况，如果现在把邱红的情况告知两个孩子，只会让他们跟着瞎担心。 荣正选择隐瞒：“不行，你们午睡的时候，妈妈来过电话了，说她去了一个没有电的村子，未来几天都不能联系了。” 如果连电都还没有通，那通讯设施必然也没有的，自然无法接收信号打电话。 邱悦和邱诺一时都有些小懊恼，早知道不午睡啦！ 基于荣正在俩孩子那的信用值很高，谁也没怀疑，加上荣正的表情也十分正常，这事情就这样糊弄了过去。 周日的时候，荣正带着两个孩子汇合谢家一起去了秦时尧那，把两个小姑娘的合同给签了，顺便参观了一下秦氏集团的少女品牌分部。 各种各样的样衣陈列在宽敞无比的办公区内，不同材质、不同设计、不同色彩风格的服装看得人眼花缭乱，除此之外，还有不少正在各司其职的员工们，多数是打扮精致的年轻女性，让两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大受震撼，觉得这里可真是太专业了！ 秦时尧也把后续要跟着邱悦和谢晓凤对接拍摄的团队认真介绍了一遍，大家商定好了，等俩孩子正式放假，静江电视台那边的录制也结束后，再开始拍摄。不过，既然合同已经签过了，秦时尧的团队立即给俩小姑娘量了全套的身材尺码，接着就按照两人的气质和尺码，拿来了十几套服装，让她们现场试穿。 邱悦和谢晓凤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照做了，有人帮着调整衣服版型，有人拍照记录，很快，工作人员从中选出了穿着效果最好的几套，单独留了出来，说下次去电视台录节目就从这里头选，又把剩下的那些衣服让她们自由分配，拿回去在学校和家里穿都行。 邱悦：“……” 谢晓凤：“……” 哇哦，她们这是以后都不用买衣服了吗？ 不过这感觉暂时还不错，俩人美滋滋道谢。 结束了公司的行程，又一起吃了顿下午茶，俩小姑娘被送去了学校，荣正带着邱诺回到村里，又悄悄地打了好几个电话，仍旧不在服务区。 荣正坐不住了，晚上把小邱诺哄睡了，自己在院子里久违地抽了个烟。 这是从没有出现过的情况。 邱红和薛晓兰都联系不上，而荣正手上并没有悦诺其他工作人员的电话，这些一直都是邱红在沟通的，他就算偶尔会出钱出力也自觉地站在辅助位置，让邱红出面去调配安排，这是为了邱红作为老板树立威信着想。 可现在他后悔了。 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他就应该多留一手才对。 虽然邱红一向是靠谱的，这次断联之前又有过报备，可荣正的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这时间太长了，整整三天了，联系不到人，为什么会在那样一个偏僻的产地停留这么久呢？会不会……穷山恶水出刁民，她们遇到了什么？ 荣正抽了两根烟，做了决定，如果明天下午三点前仍然联系不上邱红，他就要出发去找媳妇了。 虽然没有电话，但他会在邱红每一次转移出差地的时候问清楚地址。 南方冬夜的风是清冷里夹着一股子湿冷的，荣正掐灭了烟散了好一会的味道才进了屋，脱去外套之后正凑到火盆那借着逐渐微弱下去的火势暖手呢，床上的小邱诺忽然醒了，紧张兮兮地喊爸爸，他在床上没有摸到人。 荣正应了声，顺势上了床，已经睡得暖烘烘的小孩像一大坨热水袋似的，又软又烫地贴了上来，接着小狗鼻子皱了皱：“爸爸你好臭啊！” 是讨厌的烟味。 “……”荣正没想到小孩鼻子这么灵，“那你睡旁边，别挨着爸爸。” “我不要。”小邱诺一边嫌弃一边更紧密地挨住了爸爸，主打一个口嫌体正直。 以后还是不抽烟了。荣正撸了撸儿子的脑袋，把本就迷迷糊糊的小家伙给重新撸睡着了，自己却仍旧愁绪满肠，大的那个好糊弄，毕竟在学校里，小的这个他得怎么说呢？ 第二天下午两点半，荣正拨出了今天的第五遍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不在服务区。” 荣正再也待不住了，把小邱诺往家里一送，找到张福子把情况说了一遍，老太太年纪摆在那，到底没被吓住，思索了一阵给出主意，就跟小孩说是去接妈妈回家，路上有点远不能带着他。 荣正几乎没有思考马上采纳了，跟小邱诺把话一说，小孩果然又期待又有些郁闷，他也想跟着一起去。 荣正强自憋住内心的焦急，安抚儿子：“爸爸尽量开车快一点好不好？礼拜……五，到时候跟姐姐一起回来，妈妈和姐姐一起陪诺诺吃晚饭，好不好？” “要去那么久吗？”小邱诺眉头整个拧起来，愁眉苦脸，为什么大人都那么忙呢？ 荣正摸摸儿子的头，怕露馅不再多说，强行跟孩子拉了个钩，接着风风火火地找了两套换洗衣物就准备出门，“奶奶，诺诺就辛苦你照顾了。” “去吧，路上慢点，别急。”老太太点点头，也不敢多说，转身抱住了小孩，“诺诺，我们去看动画片好不好？” “好。”小邱诺乖乖答了一声，“爸爸再见，我和太太在家等你们哦。” “好。” 荣正大踏步走向养猪厂，到最后跑了起来，进门就马上召集邱明理、黄天华等人开会，把自己要去找邱红的事情说了出来，又让众人向孩子保密，包括邱明泽在内。 众人听完大惊，一时都有些担心，但养猪厂这头也是最忙的时刻，客户那些不说，每天出肉摊还需要荣正这个杀猪佬顶着呢，荣正这一走，后续难道不摆肉摊了？ 荣正点头：“明理，你写个牌子，就说争气猪暂停供应一周。” “啊？停一周？”邱明理有些吃惊，那得损失不少钱呢，“不然我去外头找个杀猪佬？” 荣正摇摇头，年底了，哪里找得到闲空的杀猪佬？都忙着呢。 邱明理一寻思也是，不说老百姓忙着晾腊肉， 各类卤肉店、熟食店之类的也在疯狂囤货呢，杀猪佬这个时期是最赚钱也最紧俏的。 黄天华和褚天罡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懊恼平时只帮忙了，没把整套技术学到手，这时候也不能轻易顶上。 褚天罡想了想道：“正哥，你联系下地煞，让他陪着你去吧。” 他和黄天华是不能轻易离开养猪厂的，一来荣正一走，他们得和邱明理一起盯着客户，二来则是厂里今年的自主培育十分成功，诞生了许多小猪，但小猪崽可不比大猪，需要极为精心的照料，实在脱不开身。 荣正仍是摇头，道心意领了，但具体情况他也不清楚，等他人到了当地里了解完情况再做其他打算吧。他想，情况应该不至于失控。 几人又把厂里的大小事情拿出来讨论一番，荣正拿了初步的主意，剩下的让他们自己看着办。 十分钟的会开完，荣正风风火火地一脚油门离开了笼口村。 一路上因为焦心，荣正只在半路上强迫自己修整了半个小时，就继续开车，从下午四点开到了晚上十点过一刻，终于抵达了邱红先前报备的地址。 荣正下车看了看手机，心顿时就凉了半截，信号没满格，但也有三格，打个电话是绝对可以的，他没有丝毫犹豫，再度按出了号码。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不在服务区。” 荣正的心情糟糕透了。 第305章 你媳妇跑了 荣正意识到邱红真的出状况了，很有可能她和薛晓兰都已经不在这个地方了，但是她们会去哪里呢？ 而且邱红明显对他有所隐瞒，仅仅告知可能没信号，却只字不提她位置改变了。 没有任何迟疑，荣正选择了立即找人。 因为时间实在不算早了，村里不少人家都已经是黑漆漆一片，荣正向着光亮处寻去，越走近耳边的嘈杂声也越发大了起来，是个小卖部。这里虽然不是临江县，却也仍是静江市境内，大约老百姓的脾性是差不多的，冬日农闲喜欢聚在小卖部消遣玩乐。 荣正的到来打破了原本热闹的氛围，不少人见来了个高大的陌生人都有些许紧张疑惑，小卖部的老板叼着根烟，开口道：“你不是我们这里的人，这么晚了，来这边干什么？” 荣正没废话，立即开口问他们认不认识来这里收购淮山的人。 “悦诺！你是这个公司的人，对吧？”人群中有个大高个抢先发问。 荣正点点头，正要开口问邱红的下落，只见一瞬间，十好几个农村汉子同时起身，迅速将他围拢，紧接着配合异常默契地一同伸手准备将他押住，荣正的动作快过意识，迅速伸手格挡，招招到肉，别看是一人单挑十几人，但对方硬是没能占他一点便宜，半点也没辜负身为杀猪佬锻炼出来的强壮体格。 小卖部的老板看出荣正是个练家子，立即喊人去后头拿工具。 荣正：“……” 要是玩上冷兵器什么的，那他一个人肯定拼不过一群人。 荣正审时度势，立即停了下来，双手高举，高声道：“我认输！但是至少让我死也死个明白，大家这样做是为什么？” “悦诺欠我们的钱，你们老板人跑了，还开走我们村长一辆车，你今天得给我们一个交代！” “老三，去把村长叫过来！” “悦诺王八蛋，坑我们一村子的钱！” “王八蛋欠债还钱！” …… 荣正整个人都震惊了：“……” 他媳妇欠债跑了？ 什么情况？！！！ 一群人见识过荣正的手脚功夫，倒也不敢再跟他比划或者借机报复啥的，见人配合，就直接取了水桶上的大粗绳子把人给绑上了。 等村长来了一问，问出来荣正是邱红的丈夫，更了不得了，众人嘘声一片，纷纷朝着荣正要钱，又有人提议别的不管，先打一顿出出气吧，得到一众附和，好悬村长是个理智的，声嘶力竭地阻止了大家的行为。 好不容易劝住了众人，村长又让人给荣正解绑，大家都不干了，纷纷撩起衣服裤子腿给村长展示荣正的武力值，说不能解绑，等会人直接跑了。 村长十分无奈地问荣正：“你会跑吗？” 荣正：“……” 荣正觉得这个村长实在跟笼口村村长邱建国的画风相差太大，摇了摇头，承诺道：“我不会跑，悦诺如果真的欠了大家的钱，我可以安排人过来结清楚，我是悦诺老板邱红的丈夫，我不会坐视不管的。” 村长道：“这下行了吧？快给人解绑！” 众人面面相觑，最终看在村长的面子上给解绑了，接着又有好几个人拿着铁锹守在门口，虎视眈眈地看着荣正，防范人逃跑。 荣正露出一抹苦笑，不过总算是有人能给他解惑了，他请求道：“村长，请你把整件事从头到尾跟我说一说。” “他们说的，你媳妇跑了，”村长刚说到这，咳了好一阵，好像是要把肺都给咳出来。 荣正：“……” “是假的。”村长终于咳完，喘了好大一口气，“邱老板可是个好人，我相信她，她肯定会带着我们的血汗钱回来的！” “村长你也太憨了，那个邱老板就是骗我们的！她们都去了多久了，也没见打转。” “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我老娘都说那个邱老板一看就是蛇蝎美人！” “村长，她们可都走了一个多礼拜了！你还替她说话！” “他们就是一伙的！村长你别被骗了！” “……” 荣正强迫自己发挥了难得的耐心，终于在村长慢慢的叙述和众人七嘴八舌的讲述里知道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一句话就是：悦诺的会计背叛了公司，和她男人，也是运输队的其中一个司机，一起卷了9万多的货款跑了。 货款里头不仅仅包含着本来要结算给好几个村村民的淮山钱，还有预备要结算给运输队伍的工资以及邱红的流动资金。 接近10万块，这样一笔大钱，一夜没了。 会计是通过人才中介的渠道来到悦诺的，一直以为风评也很好，十分本分老实的一个姑娘，手里没有出过错，邱红很信任她，薛晓兰也没有防备，结果就是被现实和利益狠狠打了一次脸。 人跑了，邱红一开始还以为对方有急事，压根没意识到对方是卷钱跑的，等意识到的时候已经人影都没了，电话打不通，联系人才中介那头也没有半点办法，到最后只勉强查出了两个人的老家地址。 当然第一时间也报了警，数额这样巨大，警方也很重视，可查到人已经离开了静江市后，就彻底失去了方向，要跨市、甚至跨省通缉的话难度大，程序多，邱红不知道怎么想的，找村长借了一辆车，带着薛晓兰两个人自己追去了。 距离事发到现在准确地说已经11天了，邱红和薛晓兰两个人离开静江也已经8天半了。 悦诺一开始来村里收购淮山，给出的价格很高，而且每家每户都拿到了第一批的钱，后来在建立了信任的基础上，因为邱红的资金周转不过来，大家也都同意了最后一波再结算，结果邱红带着薛晓兰一走，她手底下干活的人也都按照吩咐各自先回了家，众人一看人全部撤走了，一下子都心慌了起来，各种揣测也就诞生了。 这才有了荣正开口说自己是悦诺的，立刻就被针对的事情。 至于村长为什么如此信任邱红，本人是这样说的：“邱老板来我们这里收淮山，多少辛苦？大家有没有看在眼里？做人不能忘恩呢！谁给我们出的钱，想法子请人铺的路！邱老板给的价格也比之前的公司高出那么多，人家赚的是良心钱，不可能坑我们！” 荣正一时之间脑袋嗡嗡嗡，好不容易理清楚思绪，原来邱红出事之后瞒住他近半个月！如果不是他自己察觉不对追了过来，邱红打算一直不告诉他吗？ 她人现在又在什么地方？有没有遇到危险？ 荣正起身就想立即离开去找邱红，却被众人集体拦住，村长表示他现在也不知道邱红带着人到哪个地方去了，其他村民也不肯就这么放他走，都让他还钱再走。 荣正无奈之下，只好表示他会联络人明天过来这算账还钱，等钱的事情清楚之后，他再去找邱红。 “你真给我们结钱？”众人用怀疑的目光看着荣正。 “那可是几万块货款！你这么有钱，你老婆还出来干运输倒货？” 荣正没理解这里头有什么因果关系，微微皱眉，正要再次承诺，忽然有个人兴奋地从外头跑了进来，大声嚷道：“我把他的车四个轮子都扎漏气了嘿嘿嘿，这下他可跑不了了。” 荣正浓眉狠狠皱起，他的车轮胎可不便宜！ 而且这下他要怎么去找媳妇？！ 村长家还有第二辆车吗？ 村长也气得不行：“老三，你干的什么好事！谁让你去扎轮胎的？你赔得起吗？” 众人：“……” 大家一起支使的的……要赔钱的话—— “先从欠我们的货款里头扣！” “对对对！” …… 荣膺迷迷糊糊的接起电话：“谁？” 半夜一点半？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能明天说？ “哥，明天你给我取七万块钱，再拿四个轮胎过来找我。”荣正理直气壮提要求，“再帮我查两个人。” 荣膺：“？？？” 亲爱的弟弟在发什么疯？ 第306章 邱老板开车回来啦! 村长费了一番口舌才把荣正带到了自己家里。车轮胎被扎破，大晚上的，村子和镇上也没有公共交通工具运行，荣正也确实哪里也去不了了。 跟荣膺打完电话，荣正躺在硬板床上，仍然睡不着。 他想不通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邱红到底在想什么，居然不跟他通气，自己擅作主张地就去追人了，她的胆子怎么就那么大？ 邱红和薛晓兰的驾照都是才刚拿到手的，两个新手司机还敢借别人家的车直接就上路了……关键，村长也真的借了。 荣正原本就担惊受怕，又开了许久的车，注意力高度集中，后半夜实在没撑住，坠入梦乡，结果一连做了好几个噩梦，梦里掺杂着不少之前的事，雷雨夜、葬礼、卧底混在一起，邱红不断地陷入危险之中，而他忽然怎么也找不到人了…… 荣正是被院子里的狗叫从噩梦之中惊醒过来的，抹了一脑门的汗，心跳高频次跳动下，心情越发地焦躁了起来。 简单吃过早饭后，荣正要求村长给他看看各家各户的欠条。这倒是不难，悦诺在这方面做的很到位，欠条上各种条例和金额都写得很清楚，加上公章盖在上头，也没得作假。 荣正看过一遍叹了口气，这笔钱的确不小，难怪邱红会直接追出去，可是为什么不跟他提呢？ 他明明可以动用自己的人脉帮上忙的，那样会轻松很多，最重要的，会安全很多！荣正目光沉沉，周身散发着一股极低的气压，他不怕那笔钱追不回来，他怕的是人出事。 周围几个村子很快也听说了荣正的到来，纷纷组织了好几拨人过来讨债。荣正明白农民辛苦一年不容易，时间又近年底，邱红那头迟迟没有消息，大家会害怕该拿的钱拿不到很正常，但比起理解他们，他更担心的自然是自己媳妇，手机上代表邱红的快捷键已经快被他按碎，温柔而机械的女声却一遍遍提醒着他不在服务区。 偏偏……这些村民堵着他，车子也被毁了轮胎，他哪里也去不了，荣正强迫自己不能再打电话，一切等荣膺到了再说。 荣膺和林芸是下午两点过一刻赶到的。夫妻俩人手头上压根没有那么多的钱，林父紧急联系了银行，终于第一时间取到了，粉红一片的大几万块钱还保持着刚从银行取出来的崭新状态，散发着独特的又香又臭的纸币味道。 村民们见了钱才终于安心了，有人拿着验钞机和手电筒各种检验设备查着拿到手的钱，确认了好几遍是真的之后，终于换上了笑脸。对于他们而言，拿到了货款，终于能在过年的时候买点好菜好肉犒劳辛苦了一年的家人和自己，这是最大的喜事了。 “邱老板还是值得信赖的，人家去追债了还叫老公来给钱。” “是呀，这钱拿到手里才安心了，之前真怕邱老板跟她那会计是一伙的呢。” “谁说不是，我们老百姓，一年到头挣个10块20的都不容易，谁不是提着心在等啊！” “是呀是呀，希望邱老板顺利追回那笔钱吧，那会计太不是人了！ “恶人自有报应，肯定会抓到的！” “……” 悦诺，或者说邱红的口碑迅速挽回成功，荣正脸上依旧没有喜色，荣膺带来的轮胎已经被他迅速换上了，只是清账的速度实在太慢，他仍旧没办法出发找媳妇。 荣膺安抚弟弟：“阿正，我知道你很急，但是我们得讲效率，先等我的人调查清楚了，有方向了才能有的放矢，不然像个没头苍蝇一样乱转，更找不着人。” “……嗯。”荣正无可奈何地应了一声。 他也知道，现在谁都联系不上邱红，连她具体到了哪都不知道，只能等，可也正是因为什么也做不了，心情变得更加焦灼了。 林芸已经明白了事情大概，却也无比疑惑，私底下问丈夫：“小红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找阿正帮忙呢？” 荣正除了荣膺这个大哥，还有不少其他关系，怎么看都比邱红自己开车去追人更有效率，更能快而准地解决问题，而且荣正和邱红夫妻感情一直无比甜蜜，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这回到底怎么了？ 荣膺也很茫然：“不清楚，难不成两口子吵架了？” 林芸想象不出来这两人吵架的样子，在她眼里，邱红又美又能干，不仅是个女强人，更是个贤内助，养猪厂的不少好主意都出自她手，荣正又对她和两个孩子都十分爱护，实在是模范夫妻里的典范，他们也会吵架？ 当然，荣膺和林芸谁也没有开口问荣正这个问题，眼见着荣正已经焦心如焚，他们再没眼色也不能哪壶不开提哪壶呀。 确认公章，双方核点钱数，签字再度盖章，拿回欠条，整个步骤虽然繁琐，但有当地各村村长自发地组织着村民排队，维持秩序，瞧着倒也还算得上有条不紊。 可事情注定不会一帆风顺。 有人不满足只拿到欠条上的金额，直接大声嚷嚷着悦诺违约了，得赔偿违约金，还得按照天数赔偿他们10个点的利息。 “10个点？你们上哪家银行存钱能有10个点的利息啊？”林芸直接嗤笑出声。 这是打算明抢的架势啊，10个点的利息，按照一千块来说，一天利息100？真要这样赔，悦诺这么两个月白干还得倒贴呗？种植户直接足不出户把中间商的差价都给赚到自己的腰包里？ 好大的算盘！ 周围也有村民看不下去，帮腔说没有这样的规矩，什么利息的，哪家打欠条也没有这样的说法，何况还是那么高的利息，摆明了坑人。 虽然悦诺结算货款的确晚了近半个月，但事出有因嘛，而且这事情警察都来过村里的，大家之前对邱红和会计可能是串通的担心，也因为荣正来清账彻底没了，所有人都明白了悦诺和他们一样都是受害人。 然而提出要赔偿的那一拨人却不认，直言违约就必须赔偿。 几个村长头都大了。 他们对邱红和悦诺的印象都很好，不仅仅是价格公道，给农民增收了，也因为邱红真的给周边几个村子促成了不少大好事。村长们的渠道和眼界相对都更广，他们知道邱红手里有一个定向种植计划，也想分一杯羹，一旦跟悦诺建立了长期合作，那往后当地的经济水平少说也会猛地涨一大截。 怎么偏偏就有刺头想为难人，放着长久合作不干，只想做一次买卖呢？ 违约索要赔偿这话听起来有些道理，但如果什么都讲道理，悦诺一开始也没必要体谅农户们的辛苦，亲自出钱出力给修路，所谓和气生财，互相体谅，悦诺在一开始是奔着带大家挣钱的，这些人现在却想逮着肥羊拼命薅了，不让过冬了。 “你们确定要赔偿以及利息？”荣正冷着一张脸站了起来，像是被侵犯了领地的狮子，他的脾气并不是对谁都好，这件事是悦诺的员工问题，他们理亏，如果村民要求适当的赔偿，他并不介意，但如果是这样的姿态，显然是趁火打劫了。 对方有些被荣正的气场所摄，到底有贪念，说赔偿不需要多，各家给个200块就行，你们这样的大老板，200，2000对你们而言估计也就是毛毛雨。 “我有这些钱，也的确可以赔偿。”荣正继续冷声道，“但之后，悦诺再也不会到这里收购你们种植的任何一根淮山。” 这句狠话成功让所有村民都着急了起来，这可不行，悦诺的收购价格比之前淮山公司给的高出不少，大家还想继续合作呢，村长们更是焦头烂额地开始两头劝，就在这一片混乱当中，忽然一道声音成功地让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 “邱老板开车回来啦！” 与此同时，荣正的手机也响了起来，是熟悉的号码，邱红打来的，荣正手指微微哆嗦着接通。 “正哥，我这边信号好啦！好几天没联系了，有没有想我啊？不过没关系，再过两天我就回家啦，这批淮山还有些问题需要处理，等处理好了马上回家！” 邱红的声音带着雀跃和欣喜。 “……”荣正却如同被冷水浇头浇了个透，“什么问题？” 邱红居然还要瞒着他！ 第307章 为什么不行 邱红张口就来：“嗯，我想跟几个村长商量下明年的种植计划这些呀，定向种植可能暂时覆盖不了那么多的地方，但是大概的规划了解一下心里比较有数。” 这并不是说谎，她的确是想在彻底结算完货款后了解一下当地明年的淮山种植意向，提前做好明年收购的准备。 “没有其他的事了？” “嗯，商量好这些我就回家跟你们团聚，准备过大年啦。”邱红笑着答完，心里却有些奇怪，荣正这样问好像是察觉到了什么？ 当然，她压根不知道此时她与荣正的物理直线距离不到500米。 “你确定？”荣正的声音有些冷。 从未在荣正那听到过这个语气的邱红当即就有些难受：“正哥，你怎么了？” “嘟嘟嘟……” 荣正那头把电话挂了。 邱红彻底蔫了，心里涌上来一股慌张，抓到人、追回钱的兴奋和开心都跟着消减了不少，薛晓兰察觉到她的表情不对，问怎么了。 邱红茫然地抬头，她也不知道怎么了，正哥挂她电话了。 一分钟后，拿着一袋子钱刚刚下车的邱红，眼睁睁地看着荣正走在好几个村长和无数村民的中间，大步向她走来。 邱红：“……” 不要紧，她可以解释！ 强自镇定下来的邱红迎了上去，亲昵地伸手挽住荣正的胳膊，示弱地捏了捏，在外头给个面子，接着脸上扬起笑容，跟几个村长，还有荣膺、林芸打招呼。 荣正接收到媳妇的暗示，脸色依旧冷冷的，但没把人推开，反而化被动为主动，将人揽住，低声询问是否安全，有没有受伤。 “没事，一点伤都没有！”邱红保证完，又把好消息当众宣告，“我和晓兰姐把那两个人抓住了，钱也全部追回来了，现在可以给大家结清货款啦！” 薛晓兰在一旁补充：“人已经送到警察局关起来了。” 周围人发出阵阵惊呼，又是感慨又是道喜，同时也生出不少敬意，这两个女人了不得啊，办成这样的大事。 “正哥，你把大哥大嫂都叫过来啦？”邱红有些心虚地看向丈夫，“事情你都知道了？” 荣正点点头，顾全大局，把他这边的进度跟邱红全说了出来，包括一部分村民要求赔偿的事。 “赔偿这个……”邱红没料到竟然会有村民提出这样的要求，一时之间有些踌躇，按照他们的条件来是不可能的，本来她做出千里追会计的举动就是因为舍不得钱，而且悦诺冬季收益并不高，其中一部分还拿出来做了修路的捐赠款，如果这样赔偿，她得倾家荡产，但这事又的确是她识人不清…… 几个村长对视一眼抢先发话：“我们不要赔偿！” 他们要的是长期利益！ 要可持续发展特色种植，让更多农户持续受益增收。 村长们明白，荣正的那句再也不来收淮山的威胁并不是说笑，如果他们这样刁钻地趁火打劫，日后的合作肯定会受到影响，说不定还会臭名远扬，到时候还有商人愿意来这边带领大家一起致富吗？ 而且邱红和薛晓兰两个女人成功追回了那么大笔钱，还把人送到了警察局！多么有魄力！再加上荣正等人表现出来的能量，几个村长顿时达成一致，这就是贵人，不仅不能得罪，而且要好好打好关系，未来共同谋划致富路！ 大多数村民也是拎得清的，听了村长们的话后，都纷纷表示不要赔偿，只需要结清货款就行，本来很多心思纯善的也没有想过要赔偿，他们只想自己的汗水钱回来了就行。 所谓少数服从多数，一场冲突轻松消融在村民内部协调中。 提出赔偿要求的几个人在各位长辈的“教育”中渐渐放弃了诉求，到最后，村长又提起起码能用上十年的新修好的大路，骂一群人良心被狗吃了，附和者云云，几个人终于忍不住了，委屈表示，他们要求赔偿的提议其实是被别人教唆的。 至于教唆对象，自然就是跟悦诺存在竞争关系的淮山公司。 “哦……让我对你们失望，主动放弃这个市场，然后你们就只能继续低价卖给他们了。”邱红恍然大悟地说道。 这话一出，村民们对要求赔偿的那几个更是狠狠“教育”了起来，真的没良心还没脑子，差点毁了好几个村子的好事。 顺理成章的，一大个下午的功夫，几个村子的所有欠条全部结清收回，货款正式两清。 晚上借了车子的村长在家设宴，鸡鸭鱼肉都准备了不少，请邱红一行人吃饭。 这样的应酬自然是没理由拒绝的，于是包括荣膺和林芸都选择多留一夜，明天早上再赶回城里，反正也耽误到这时候了，开夜车总归不好。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本来结清货款之后大家就再无矛盾了，加上邱红透露出自己有意明年再来收购淮山的意思，更让本就有意长期合作的村长欣喜不已，对着邱红和薛晓兰夸了又夸，还频频敬酒，最后闹到十一点半才终于散了席。 邱红留着几分清明，还强行塞了一个500块的大红封给村长，直言是之前借车的谢礼，请务必收下。 和善的村长最后无奈收下了红包，又把客人们分别带去了不同的房间，荣膺和林芸一间，薛晓兰一间，邱红和荣正一间，多亏村长家里起了两层楼，房间多，不然还真安排不下。 总算有了两人独处时间，一关上门，氛围就有些变样了。 邱红知道自己理亏，立即上前抱住了人，荣正比她高不少，她抬了抬因为酒意变得两颊酡红的脸搁在荣正的胸前，撒娇地蹭了好一会后主动道：“你先听我解释。” “你说。”荣正任由人抱着，一动也不动，那话听在他耳朵里就是，你先听我狡辩。 邱红眨眨眼，觉得仰着头有些昏呼呼，伸手摸了摸荣正的脖子向下压：“你太高了，正哥，我头好重啊。” 荣正顺着力道低了低头，心里有些无奈，人都成了小醉鬼，还怎么谈。 邱红开始狡辩，不对，解释：“正哥，其实事情刚刚发生的时候，我特别想给你打电话，我真的，我电话号码都拨出去了！” 然后呢？荣正无声地注视着媳妇。 邱红说着说着没法集中注意力了，荣正低头认真看着她的样子太温顺了，线条凌厉的下巴上冒着些许青色的胡渣，在此刻充满了荷尔蒙的魔力，这不是她色！是酒精的缘故！邱红没忍住，猛地伸手攀住荣正，踮着脚啃了一口自己男人的下巴……嗯，有点点扎嘴啊。 荣正：“……” 就知道不能跟小醉鬼讲道理！ “打了电话为什么不跟我说？”荣正索性坐在了床沿，双脚打开把人拉进来，接着双脚锁住人，两手也抓着邱红的手臂，进入了训话模式。 邱红手和脚都不能动弹了，盯着眼前放大的冷峻帅脸，总算微微清醒了一些，她好像……要解释来着。 “我正打算说呢，突然就想到，好像每次都是这样，我一出什么事情，习惯性地就是让你帮我解决，之前悦悦上学，转校，还有邱建斌……不提那个畜生，还有什么……很多，很多。种淮山，施肥，收谷子，各种各样的事情，都要找你帮忙。我开始收购淮山当老板，也是你陪着我去羊城，搞定伍老板，启动资金也是，项目缺钱也是，每次都是你拿钱给我补上。” “我是你老公。”荣正冷冷道，这些不都是理所应当的吗？ 邱红尝试靠进荣正的怀里，被人拉住了命运的大衣后背，被迫保持距离，继续尝试解释：“我知道啊，但是那也不行啊，我总不能一出什么事就要靠你给我收拾残局吧？我都三十了！正哥，我得学会自己处理问题，解决问题！” “为什么不行？”荣正浓眉蹙起，冷峻的脸上又冷了几分。 第308章 睡前醉聊 为什么不行？ 邱红有些迷惑：“没有为什么啊，我得自己尝试着解决问题，不能什么都依赖你。” 她知道，事情一旦说给荣正，会比自己解决来得轻松百倍，荣正有无数人脉，他本人也擅长解决问题，如果她躲在荣正背后，可以轻轻松松地跨越一切障碍。 可是她也是一个成年人啊，怎么可以事事依赖别人？ 邱红隐瞒了其中一点，她当时正欲开口时，猛地想起了王长兵。 王长兵生前爱赌钱，有赌瘾。在发现她是种田种菜一把好手，能挣钱养家后更赌得厉害了，赌赢了，他也会给家里买些菜肉，赌输了，就是朝她伸手要钱，或者直接偷她藏好的钱……当然，想也知道，后者才是寻常。 邱红在父母双亡后匆匆嫁人，当时轻信了自己和所有人，以为自己能够依靠王长兵，两人能够复制她父母的相处模式，恩恩爱爱，一起把日子过好……现实却只给了她无数巴掌。 她也明白了，她不可能改变一个男人，曾经尝试着要改变对方的自己，无比可悲，最终也以失败告终。 她渐渐地不再指望王长兵，桩桩件件靠自己，结果就是……她越发地嫌弃王长兵。邱红想，她在王长兵亡故的消息传来那一刻，除了震惊和恐惧之外，在心底也有了一丝解脱，她终于无须继续忍受王长兵的拖累了。 可她如今，好像渐渐成了王长兵的角色…… 这个念头一起，邱红当即把要脱口而出的消息吞回了肚子里，跟荣正聊了些其他事情，挂断电话后沉思了起来。 难不成她未来要成为荣正的拖累吗？ 近十万块钱，如果追不回来，要让荣正拿钱出来给她善后吗？这不是10块100，是她从前想也不敢想的一笔大钱，要放在以前，她要攒上多少年才能攒到10万！ 荣正会不会渐渐对她感到失望呢？ 一个不断制造各种麻烦和事端却无法处理，费心还费钱的妻子，是有极大可能遭到厌恶的吧？邱红一瞬间就慌了。 她不允许自己落到那般田地，光是想想荣正会对她失望就已经令她无法忍受了。 更重要的是，她不能成为自己讨厌的人！ 邱红做出了决定，这笔钱她一定要追回来！ 而且是靠自己追回。 她决不能成为荣正的拖累，而是要成为对方的骄傲，让所有人都看到荣正娶她的选择是对的，这样才对。 于是，她带着薛晓兰借了辆车，拿着新鲜出炉的驾照本子就出发了，千里追债。 邱红的语调忽然兴奋了起来：“正哥，你知道我和晓兰姐为什么会追去那个男人的老家吗？” “为什么？”荣正在心里深深叹了一口气，他没办法跟一个醉鬼讲道理，尽管他仍然纠结在为什么不能依靠他这个点，难不成邱红不信任他了吗？他们是夫妻，他们是最亲密的，能为对方撑腰的人。 “因为我看破案的频道，说人性弱点，犯了事会下意识地躲到自己熟悉的地方去。”邱红的眼睛越发明亮了起来。 这里头很有些道理，人只有在自己熟悉的环境里才能放松和安心，好比被抓出水面的鱼必定会缺氧挣扎一般，一般人在逃亡的时刻会下意识地选择自己熟悉的环境，那样他才能游刃有余，不至于惊慌失措、举步维艰。 她带着薛晓兰可不是瞎转悠，而是按照人才中介提供的那个会计和她男人的身份信息和家庭住址那些，直接找去了那两人的老家。其实这个方向，跟警察侦查的方向是对应的，只是邱红更心急，她想要尽快解决这件事，结清种植户的货款，让大家一起过个好年，而警察那头程序多人员又太紧缺，于是才决定自己去追债。 会计的老家在镇上，她们到了之后也没暴露身份，而是以一个来这边做生意的身份靠近了对方的父母亲戚，最后察觉到会计压根没有回过家，当即重新规划路线，奔着她男人的老家去了，那地方更偏僻，邱红在抵达前一天给荣正报备了没信号的事情，就下了村。 村里一片宁静，同样没有人回来的痕迹，但邱红没有放弃，直接联系了当地的警方帮忙排查。她在离开静江时，找当地报警的警局要了好几封盖了公章的介绍信，里头是拜托当地警方尽量协助的内容。 于是，层层剥茧，最终在排查人际关系时取得了突破，会计她对象有个朋友是开糖厂的，糖厂采购了点不同寻常的东西，两件貂皮外套，还恰好是一男一女款的，这种外套冬天一件上身就能抵抗冷风，温暖如春，但价格也实在贵，普通人买不起，普通店里也没得卖，是以大家都对此印象深刻。 邱红这回可把自己当过卧底的经验全都给发挥了出来，波澜不惊地装作上门谈生意，当然陪在她身边的，除了同样干练的薛秘书，还有两个便衣警察装成了公司技术人员。 好几万的大生意让老板心花怒放，自然而然地带着人参观厂房，了解储备和制作工艺……再就是顺理成章的抓捕行动，也几乎没有任何波折。 会计和她男人本也不是凶神恶煞那号武力值极高的恶人，而是见钱眼开被利益熏心的普通人，一念向恶走了错的那条路，见到邱红之后没跑几步就放弃了抵抗。近十万块的现金，他们也没敢花多少，只是冬季越发寒冷，才终于一人买了件貂皮外套。 这些细节在晚上的饭局上，邱红已经说过一些，此时全盘托出，荣正感受到的却是其中的凶险，假如路上出了什么事呢？假如对方有凶器呢？他不敢想象如果真的出现大冲突，邱红会受到什么伤害，荣正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卧底的时候，他每天都焦心无比，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了，他绝对不会让邱红和两个孩子涉险，正因为如此，他如今对邱红的安危看得很重。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有没有考虑过如果你出了什么事，让我和两个孩子怎么办？” 邱红摇了摇头：“我没有出事，正哥，我的计划很周全，我每到一个地方都先去警察局报备情况的，我很注意自己和晓兰姐的安全的。” “……” 所以，警察比我可靠，宁愿去求助警察也不求助我？ 荣正没有问出来，他已经有了答案，看着越发醉意上头的媳妇，突然生出一股子恼怒来，伸手整个握住她小小的下巴，接着狠狠地吻了上去，肆意尽兴地快速掠夺着对方，惹出一串控制不住的娇吟。 邱红感觉全身都热了起来，身上也彻底没力气了，直接毫不客气地坐在了荣正的大腿上，攀附住了对方。渐渐地手上也开始不安分，迅速找到荣正外套之间的缝隙，钻进去与温热结实的肌肉相贴，如同一只突然起了兴致撒娇黏人的猫一样，不断地朝着人身上又蹭又摸…… 荣正最后轻轻咬了咬鲜嫩的红唇，两人现在还在做客，是在别人的房间里，自然不可能真的做什么，那也太没有礼数了，但心里又实在还憋着气，只能以此小小的发泄下。 次日大早，邱红酒醒了，人也醒了，人窝在暖呼呼的胸膛里，惬意到不行，没忍住伸手又轻薄了一回自己的男人，终于把荣正也给闹醒了。 “为什么要瞒着我？” 荣正把昨天没得到答案的问题再度幽幽问了出来，他实在想不明白。 第309章 该怎么哄男人 邱红没想到荣正依旧纠结在这个问题上，她把脸整个缩到了荣正的脖子旁，企图装鸵鸟来应对。 “我这两天一直在担心你出事。”荣正语气缓缓，听不出来生气。 邱红扭了扭头，接着铺天盖地地在荣正脸上印了无数的吻，最后又埋进荣正的怀里了，闷闷地道：“正哥，你别生气了，我就是想着……自己能解决就自己解决，你每天要杀猪出摊，还得谈客户，带孩子，我不想……再给你找事。” “这不是找事，这么大的事，你不商量我就去了？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你考虑过吗？而且，你是故意隐瞒我，用信号不好当借口。”荣正忍不住来了个大长句，“我们是夫妻，从此坦诚相对，同甘共苦，这些誓言你都忘了？” 邱红慢慢从被窝里坐了起来，想了好一会才道：“你说得没错，我说的也没错，这件事我想自己解决……所以才……正哥，我老是有那么多麻烦事，你都不会嫌烦吗？” 邱红犹犹豫豫地问出了最真实的隐忧。 “所以你是担心我嫌你烦？你这样想我？”荣正不可思议地反问，邱红到底把他想成什么样的人了？ 邱红疯狂摇头，她没有，她不是，诶呀……她真的没有那么想！ “你想好了词再跟我说。”荣正冷冷说完，径直穿好衣服下地出了门。 邱红懊恼地打了一下自己的头，她到底在说些什么哦！ 简单吃过早饭，邱红和薛晓兰和村长们说好之后就淮山种植问题多多联系，没再停留，而是跟着荣正和荣膺林芸一起出发回家。 一路上荣正都冷着脸专注开车，中间大家停下来休息，在服务站随便吃点东西。有林芸做氛围担当，气氛总算瞧着好了不少，邱红微微松了口气。 再度上车准备出发时，邱红提出要自己开一段，让荣正休息一下。 荣正一声不吭地自己坐去了副驾驶的位置。 邱红：嘤嘤嘤。 坐在后排的薛晓兰也是尴尬到坐立难安，氛围好奇怪啊，邱红几次想要挑起话题，荣正都不接茬，接着还直接闭上了眼睛装睡……薛晓兰心有点累，她不知道前面小两口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她不应该在车里。 不过关于邱红选择了隐瞒荣正这件事，薛晓兰简单归结于邱红不想让荣正担心，也没理解荣正为什么这么生气。 进城之后，路段明显拥挤了起来，林芸提议一起吃吃饭，逛逛街，然后再让荣正他们回村里。邱红没意见，率先答应了下来，说刚好她也想去给俩孩子买点新衣服和礼物啥的，马上要过年了嘛。 林芸就笑着道：“诺诺的衣服买点行，悦悦的可不用再买了。” 邱红茫然：“？” 林芸没想到荣正还没把悦悦当了豆蔻代言人的事情跟邱红说，一时朝着荣正示意了下，你们俩闺女的事情，总不能由她来说吧。 荣正想起自己正是因为要跟邱红说这事才发现媳妇联系不上的，心里更郁闷了，但一群人在场，他也不想继续下脸，于是简单地把事情说了一通。 “我女儿真厉害！”邱红听完开心值狂飙，觉得宝贝女儿是全世界最最好的女儿。 到了选礼物的环节，邱红再次缠住了荣正，问他意见。她自己这一两个月实在是在外头跑得太多了，跟俩孩子交流都很少，一时之间完全没主意。 荣正压根没想，直接脱口而出：“诺诺最近在看奥特曼，可以给他选个模型，要大一点的，小的都有了。悦悦最近录制节目，在疯狂做题练脑子，给她选个没买过的高阶魔方吧，她会喜欢。” 顺便也给薛晓兰建议：“明泽也爱玩魔方。” 邱红眼睛亮起来，也不管荣正还在生她的气，直接上手挽住了人，心里美得不行。荣正的话一听就很靠谱，他真的是把两个孩子养得很好很细心。 荣正被媳妇挽着，也没抽开手臂，虽然他的确还在生气，但是不影响他媳妇享受名正言顺挽丈夫手的权利。 薛晓兰听了那话也同样欣喜道谢，她也正犯愁要给儿子送什么礼物呢，这回有目标了。 逛街行动圆满结束，告别荣膺和林芸，回村里的时候，薛晓兰主动抢了驾驶座，让荣正和邱红都坐去后头。 结果就是一路无话。 回到家后，养猪厂众人见邱红和薛晓兰平安归来，都松了口气，不过最开心的要数小邱诺了，小家伙彻底黏在了妈妈身上，开始一连串的撒娇大法，一会吃饭要喂，一会喝水要喂，游戏要和妈妈一起玩，电视也要坐在妈妈腿上看。 邱红自然有求必应，离家这么频繁，对着儿子先稀罕两天，等母子情谊刷够了再该干嘛干嘛。 晚上刚洗完澡，小邱诺又抱着自己的画本到妈妈面前求表扬，上头是他最近的“大作”，笔触稚嫩但灵气十足，十分可爱。 荣正的教学模式很随性，并不会特意选择什么道具让小孩临摹，而是有什么用什么，于是小邱诺的笔下，有刚出生的红通通的小猪崽，也有被从家里养去了养猪厂，偶尔会跟褚霸王打架的大白鹅，还有张福子老人投喂小孩的记录，被切成两半的红提，细心去了籽，放在小邱诺专属的画着小狗的塑料碗里。 “爸爸真厉害！”邱红看完之后，出其不意地夸道。 小邱诺有些茫然，发出紧急声明：“是我画的哦，妈妈。” 这可不是他爸爸画的呀。 “但是教诺诺画画的是爸爸，对不对？要是没有爸爸教导，诺诺也不能画出来这么好看的画呀，所以诺诺也厉害，爸爸更厉害。”邱红试图说服儿子，帮自己一起吹彩虹屁。 小邱诺点点头，被亲妈套路了：“爸爸最厉害啦！” 荣正在一旁叠着衣服，一言不发，一个眼神也不给。 小邱诺偷偷凑到亲妈身边：“妈妈，我知道爸爸的一个秘密~” “嗯？”邱红好笑地看着儿子，“什么秘密？爸爸的秘密？” 荣正不得不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他有什么秘密？ 明明是孩子他妈有秘密！ 小邱诺也气得跺脚，妈妈好笨哦！ 都说啦是秘密，妈妈还说那么大声！ 荣正冲着儿子道：“诺诺，爸爸有什么秘密？” “没有的！”小邱诺立即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整个人拱到亲妈怀里，只露出个可爱的小屁股，不认账了。 荣正没忍住扬了扬嘴角，这鸵鸟一般的姿势，跟某人真是一脉相传，不愧是母子。 邱红亮了亮，晚上睡觉的时候，像往常那样伸手摸了摸老公的腹肌，没过几秒，被一只大手不容抗拒地挪走了。 邱红：“……” 她对于如何哄男人这方面实在经验不多，急！ 第310章 金牌调解员 邱红回家了，先把悦诺的所有事情处理清爽了，员工们的工资结完，又跟薛晓兰一通商量，年终奖也发了一笔，虽然数额不大，多少是个意思。大家还难得聚了回餐，接着就彻底放了假，等过完年再开工。 悦诺整个公司并不算大，签了长期合同的员工更少，毕竟目前的公司业务只有淮山收购时才需要大量人员。 工作的事情忙完，还有家里。年底已近，该收拾该打扫的都得安排起来，不过这些事情按部就班就行，真正让她焦心的是，荣正似乎一直没消气。 两人白天当着众人几乎没有交流，晚上虽然睡一个被窝却也如同有着天然楚河汉界一般，轻易不能过界。 邱红渐渐有些蔫巴巴。 张福子老人早察觉到了，本来想着谁家小夫妻还能不吵吵嘴啦，俗话说，打情骂俏嘛，结果俩人一连好几天，连邱悦都放假回家了一趟又去学校了，还没和好。老人看不下去了，斟酌一番，还是得自己当一把金牌调解员。 这天，邱红跟着薛晓兰去淮山地里忙去了，老太太牵着小邱诺去了养猪厂，先把小孩安排给邱明理看会，又把荣正给堵在办公室里训话，让他多体谅体谅媳妇，别再闹别扭了。 荣正：“……” 奶奶，被欺骗隐瞒的人是他啊！ “阿正啊，在你眼里，十万块钱重要还是小红重要？”老太太想了想问道。 荣正毫不犹豫：“当然是她重要。” “嗯呐，要是把这问题换成10万块和你，估计小红也会说你更重要。”张福子话头一转，“那我再问你，要是10万块钱和你自己，哪个更重要？” 荣正有些迷糊，但也没犹豫：“我。” 人跟钱，自然人更重要。 “这问题要是问小红，你觉得她会怎么讲？”老太太再问。 荣正沉默了下来，他有些不确定，虽然一直都说悦悦财迷，但作为邱悦的亲妈，邱红更是个大财迷，这答案还真不好说。 “我猜小红会选10万。”张福子的语气里有股笃定的意思，“你友春叔，当年刚刚做包工头，有一年年底，也是被手底下的人卷了钱跑了，他在外头愣是没敢回家过年，自己每天馒头配稀饭过了个年。” 荣正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他想反驳钱没了还可以再挣，可还没开口就觉得这话有些轻飘飘了，要再挣多久才能挣到10万块呢？ 这不是一笔小数目。 “这笔钱太大了，小红心里头估计吓着了。”老太太认真道。 多少夫妻因为钱财一拍两散的？ 所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样的俗语背后是无数个活生生的例子。 邱红哪怕再信任荣正，心里大约也是恐惧的，何况她一直处在夫妻关系里的弱势一方，让荣正帮着养孩子搞事业，如果再出现这样大的一个坑需要荣正去填，夫妻感情真的经得住这样的磋磨吗？ “之前不管怎么着，盖房子也好，孩子学费也好，这些都是应当应分的，你们结了婚，为小家一起努力是对的，可这回……大十万呢，能买多少东西？你们那新房，三层楼的毛坯盖好了，也还没花了十万呢！这事论起理来，又是因为她的疏忽，没有把人给看住，才会被偷。”老太太想，邱红当时应该很恐慌，又急又怕。 荣正却道：“所以她更应该告诉我，我帮她一起想办法呀。我是她的丈夫，是她可以一直依靠的人。” “……”老太太撇撇嘴，这大小伙子，油盐不进！ 荣正自己说完更气了：“她觉得我会嫌弃她？就因为她弄丢了十万块？难道她在我心里，连十万块都不值得吗？” 难道，邱红觉得他是个认钱不认人的？ “你有底气说这样的话，小红怎么敢说？”张福子的声调跟着高了一些，“阿正，小红爹妈当年，要是有钱的话，再多几年时光不是没可能的，友达当年不想拖累自己姑娘，你友春叔私底下想给他拿点钱，不叫还的那种，他也没要……再就是，你可别嫌我说话难听，小红那个畜生一样的前夫，死了才给她和俩孩子留下多少钱？几百块！小红怎么敢想十万块没了，后头要怎么处理？” 荣正撸了一把头，有些烦躁：“我不是他。” “你当然不是。”老太太点头，“所以我才叫你体谅体谅她呢。” 荣正：“……” 荣正低头想了一会，忽然轻轻点了点头，老太太的确没说错，他不是王长兵，所以才更要体谅邱红的心情。 悦诺在短短一年内发展得如此迅速，对邱红而言是一个巨大的挑战，她原本只知道各种农事，骤然管理公司和团队，协调各种各样的关系，签署各种合同……她的心理压力实在太大了，所以遇到会计偷拿货款潜逃的事情，自然会恐惧和害怕，这里头不仅有对十万块追不回来的害怕，也又对他的害怕。 邱红或许是害怕他的反应里，会出现不耐烦、迁怒、甚至是指责，所以下意识地选择了隐瞒，想要自己解决。荣正想，老太太说对了，10万块在他和邱红的心里，份量是不一样的，他可以不在意10万块，邱红却不可能。 荣正觉得自己给足了邱红安全感，但忘记了一个人的安全感，一半来自外界，一半来自自我。邱红并不是不相信他，只是不想在他心里一直是个需要帮忙的存在，更不想成为麻烦制造者。 荣正看了看老太太充满智慧光芒的皱纹，服气了：“奶奶，我知道错了，我回头跟小红聊一聊。” “诶，这才对嘛，床头吵架床尾和，这都好几天了，可不能再继续别扭了！”老太太笑了起来，也不想再罗里吧嗦惹人嫌，问了问小邱诺的归属权，荣正说自己带，她就笑呵呵地走去找老姐妹了。 大冬天的，大家都闲空不少，陪老太太打牌的人也多了起来。 在养猪厂忙活大半天，确认好了明天的各项事务，时间转眼来到下午四点半，荣正瞧见薛晓兰回了养猪厂，知道邱红肯定也从地里回了家，转身抱起儿子也往回赶。 薛晓兰目前仍然住在养猪厂，打算等儿子放假了再一起回娘家，和父母哥嫂一起过年，邱建明的重婚案预计会在年后宣判，至于邱家的田地那些，她已经不再做任何管理了，今天纯粹是帮自家老板免费干活。 两人忙活了大半天，都弄得汗流浃背，满面尘土，好不狼狈，再没有在外头当女老板的干练和气派。 所以，回到家里见到妈妈的小邱诺惊呆了。 邱红刚刚把水烧好，还没来得及洗澡，伸出黑乎乎的手，逗儿子过来抱抱。 “不要！”邱诺勇敢摇头，抱紧了荣正的小腿，“爸爸，妈妈变成妖怪了，你快救救妈妈！” 邱红没忍住大笑出声。 “好。”荣正揉了揉儿子脑袋，大踏步走到邱红身边，邱红原本有些紧张，直到整个人被荣正给扛了起来，顿时又惊又喜，诶？冷脸王不冷脸了？ 终于愿意跟她身体接触了？ 小邱诺偷笑助威：“妈妈被扛起来啦哈哈哈！” “诺诺，你动画片要开始了。”荣正转头提醒儿子，见小孩快乐地迈着小短腿跑去了客厅，这才继续扛着媳妇走向浴室。 第311章 浴室 荣正把邱红扛着放在了浴室的小板凳上，让她坐那等着，接着自己去提了一大桶烧好的热水，冷水直接从水龙头接了兑就行，很方便。 邱红把脏衣服洒脱地一脱，径直洗起了澡，没过一会，荣正拿着干净的浴袍再度进了浴室。 自打秋凉之后，邱红一家除了吃饭，就连洗澡也挪到了张福子家，因为不像夏天随意用凉水洗澡都可以，冬天得用热水，在哪做饭就在哪烧水，这样更方便。 邱红突然发现她男人竟然没再出去，而是有点像变态，站在旁边的隔帘看她洗澡，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倒也不是害羞，更亲密的事情也不是没做过……她是不知道如何应对荣正这副明显想要说些什么的状态。 “……一起洗？”邱红忐忑地发出邀请。 荣正扭头走了。 邱红：“……” 郁闷。 结果没过一会，荣正又拎着一大桶热水三进浴室，邱红有些懵圈地看着，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荣正开口道：“我给你洗头。” “哦哦。”邱红此时已经洗完澡，换了条温暖厚实的浴袍，按照荣正的吩咐直接窝在了小躺椅上，那原本是给小邱诺安排的辅助洗头的工具，纤瘦的邱红躺上去竟然也勉强能行，躺椅很牢靠，倒不用担心会散架。 把洗发露倒在手心搓开，再均匀地抹到头上，轻柔地边按边洗，邱红忍不住提要求，眉眼含笑：“正哥，我不是诺诺呀，力度可以大一些。” 荣正加大了一点力度，他可是干杀猪佬活路的，一双大手有力有茧，按在头上很舒服，邱红忍不住喟叹一声，觉得自己男人就算当洗头小弟也是业绩最厉害的。 “发现钱被偷了，当时很害怕？” “……嗯，心一下就慌了。”邱红愣了好一会，微微扭头看了眼男人，接着继续躺好，用无比认真的口吻道歉，“正哥，对不起。” 荣正手上顿了顿：“对不起什么？” “我隐瞒了你，虽然不是故意的。”邱红心平气和道，“但是错在我，正哥，原谅我好不好？” 最开始，的确是因为金额实在巨大到让她心急如焚之外还生出了隐隐的恐惧，害怕十万块回不来，真有可能影响到她和荣正之间的感情，所以选择了隐瞒，希望拼尽全力地补救，可她回过头来再看，假设是荣正遇到这样的事情欺瞒她，她可以接受吗？ 会不会同样会有情绪和怨怼？ 会。 因为那其中的确少了一份信任。 她爱荣正，也感恩荣正如同天神一般拯救她于水火之中，然而双方之间本就存在，现在也没有缩小多少的差距让她极度不自信，害怕荣正会对她厌烦。 荣正没回答，而是细心地又按摩了好一会，才给邱红冲掉泡沫，开始洗第二遍，邱红是落肩的长发，每次洗头都习惯洗两遍，说那样才能洗干净，他知道。 邱红不安地频繁眨着眼睛，等待回复。 荣正斟酌许久才道：“奶奶找我谈话了。她说，如果在十万块和我之间做选择，你会选我，如果在十万块和你自己之间选，你会选十万块。” “……小奶好厉害哦。”邱红心虚了，她可能真的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毕竟那可是十万块！她一整年的忙活折腾，频繁出差，又有罗婷婷那头的支持，可挣到手的净利润也就六万多，这里头还包括了她前期已经投入到定向种植计划里的钱！ 十万块，放在从前她种地种菜，起码要攒个7、8年，现在当了老板，也得攒个两三年，她是真的舍不得。 荣正顿了顿，道：“答应我，以后有什么事，不能瞒着我，即使你想要自己解决，也必须让我知道，我会尊重你的选择，但是不想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在旁边干着急。” 邱红的心被狠狠捏了一下，还没开口回答，荣正又道：“邱红，不管再多的钱，在我这里，你更重要。” “嗯。”邱红没忍住红了眼眶，连忙伸手捂住眼睛，有点丢脸啊，那一瞬间的感动冲上鼻头，她实在把持不住。 荣正把第二遍的泡沫冲洗干净，最后抽了条大毛巾，把头发裹住一通揉搓，再牢牢包裹住头发，好了，这下全身上下都是香香的了。 荣正转身准备回屋，邱红情难自禁地从后头伸手将人抱住，依赖地蹭了蹭脸。因为要动手伺候人洗头，荣正也脱掉了羽绒外套，只穿着件线衫，好在浴室关着门，还开着一个小太阳，又有刚刚洗澡洗头散出的温热气息，倒也不冷。 荣正将腰上的手一抓一拉，转了个身，面对面地低头望向媳妇，刚刚洗完头和澡的人，脸上显得格外纯静温柔，眼睛一圈微微红着，越发楚楚可怜……裹住鲜艳红唇辗转碾压研磨，浴袍带子本来也不十分敬业，不过是走动摩擦几下，自己就开了，粗糙的大手毫不客气地钻了进去，带动出一股叫人腿软到站不住的汹涌情潮。 几天前邱红还无法触碰的腹肌如今已经是予取予求，荣正也毫不客气，对着最钟爱的锁骨与其下的软弹所在亲吻揉捏，肆意逞欢讨好……两人本就久别多日，又刚刚互诉情肠，一时之间完全没办法刹住车，都急切无比地渴望着重新恢复对对方身体的掌控权。 满是春意盎然。 …… 客厅里，被怪兽打得奄奄一息的奥特曼，让小邱诺紧张兮兮地扣住了小手，不过好在奥特曼是打不死的，在最后时刻成功使出终极大招，把前头还嚣张无比的大怪兽顺利ko，正义再一次获胜，奥特曼又一次成功地守护了人类！ 小邱诺露出了开心的笑容，从沙发蹦到地上又蹦又跳庆祝胜利。屏幕上开始播放片尾曲，两集奥特曼看完，爸爸也没有过来阻止他继续看电视，小家伙眼珠一转，拿起遥控器调了个台，继续看孙大圣。 别看小孩字不认识多少个，遥控器倒是琢磨明白了。 这一天傍晚，小邱诺看了两个多小时的电视，直到张福子老人从老牌友的家里回来准备做饭，小孩才有些紧张地靠近了太太，害怕道：“太太，爸爸好像被妈妈也变成妖怪了。” 他们洗澡洗了好久好久都没有出来！ 小孩本来想去院里看看，但外头天已经黑了，他有些害怕，只能紧张又开心地继续看电视。 “……”老太太身经百战，问清楚小孩为什么说妈妈是妖怪，又得知两人去了浴室，咳了一声，把小孩带去厨房帮忙摘菜了。 嗨，羞死个人……不过年轻夫妻还是得体谅体谅…… 第312章 杀年猪，做腊肉 “今年也跟去年一样，杀个三头猪差不多了吧？”邱红懒懒地靠在荣正身上，商量道。 因为她一直在外头忙，养猪厂的生意也忙，张福子一个老太太也料理不了腊肉那一大堆的程序，家里今年冬天的腊肉腊肠直到现在还没影呢。 荣正手里环着媳妇的腰，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手感极好，心情也极好：“嗯，你决定就行。” 邱红猛地坐正了些，不对，她去年做腊肉，只想着自家吃，再送些给艳姐……今年情况不一样了，除了亲戚朋友，她还有客户了说……还有荣正那头也是，平时肉摊上的散户，给点添头或者抹零就算很好的维护了，但大客户，比如跟养猪厂签了长期约的大饭店，是不是也得送点其他的礼？ 邱红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问荣正的意见，用自制腊肉来维护客户也算得上是诚意满满了吧？ 老太太乐呵呵地插了一嘴：“那面子绝对有啊，争气猪多出名！” 连她这个老太太也知道争气猪出名啦，还有邱友春那头，因为建筑行业接触的各类朋友、生意伙伴多，也有不少人通过他找荣正，要买猪呢。 邱红乐了：“对哦，我们的争气猪，现在名气可大了。” 那就再多杀一头？ 一家人讨论了半晚上，决定今年杀个四头猪才够用，又定了一个腊肉熏制好要送礼的名单，这才各自回屋睡觉。 结果第二天到了养猪厂，数量又往上加了。 黄天华和林琳表示去年带回家的腊肉广受好评，夫妻俩要求多做些，他们出钱出力，拜托邱红友情提供技术。 褚天罡紧随其后：“嫂子，我也一样，晓慧还提醒过我呢，到时候把你的腊肉花生都多带些回家。” “好好好，那我们再多杀一头？”邱红笑着问。 邱明宇凑热闹，问能不能给自己也做个二十来斤的腊肉腊肠，他奶奶年纪太大，他又不懂技术，祖孙两个平时吃腊肉只能靠蹭邻居亲戚给，今年他扎扎实实地在厂里干活，拿了工资，又有邱建国那头帮忙办下的国家补助，可以过个富裕年了。 邱红自然答应，笑着说到时候酿豆腐做芋头扣肉也给他们都分一些。 邱明宇笑了起来，主动抢最脏的活：“到时候我负责洗大肠！” 众人都大笑出声，接着一通夸他觉悟高，是养猪厂的榜样，邱明宇脸微微红了，却觉得心情美滋滋的，格外舒坦。 “那我们现在去挑猪？”邱红说干就干，率先站了起来。 邱明理期期艾艾的道：“嫂子，我也想要点你做的腊肉。” “嗯？” 别人说这话没啥，邱明理说这话就有些奇怪，众人都有些疑惑，村长一家可是直接员工优惠价买了整猪自己家里杀年猪做腊肉的，邱明理还找邱红要腊肉？ 邱明理有些不好意思，他是想拿来送给云宝珠的，虽然他妈和大嫂做的腊肉也好吃，但还是比不过邱红出品的，他寻思要送女朋友得送最好的，又怕被笑话那个啥……有了媳妇忘了娘，他可是特地问过亲妈，得到支持才会提出来的！ 大家眼神里明显带上了调侃，黄天华一本正经地道：“正哥，猪崽子要不再买个200头回来吧？” 荣正：？ 在说什么醉话？ 目前养猪厂已经满负荷了，要怎么养？要养也要等到明年大王村那头猪圈开始投入使用。 褚天罡乐了，他正哥满脸疑惑，看来是比他还不会捧哏，干脆自己搭话了：“买那么多干嘛啊？” 黄天华笑道：“当然是给我们明理结婚摆酒预备着咯！” 顿时，一阵阵的大笑先后响了起来，邱明理整张脸都红成了猪肝色，结婚摆酒啊，他是……很期待啦，不过他和云宝珠的进度应该没那么快。 最后大家一致决定，干脆杀六头猪拿来做腊肉，取一个六六大顺的好兆头，等腊肉制作完成后，大家按照比例摊钱拿货就行。 好在经过上次荣正为了找媳妇旷工一周的事情后，黄天华和褚天罡都萌发了跟着学杀猪的念头，以后他们当不当杀猪佬没关系，反正多一门本事就多一份保障嘛，关键时刻也能顶得上。 这回养猪厂杀猪做腊肉，就是最佳实践机会了。 三个杀猪佬用刀，一厂子人也跟着一齐忙碌，张福子老太太和邱明宇的奶奶都成了负责烧火的中坚力量，再就是邱明理直接拉了自家大哥大嫂一起过来帮忙干活，不要工钱，管顿杀猪饭就行。 饶是如此，把六头猪的各个部分拆分，再按照种类分出来腊五花、腊排骨、腊肠、腊猪肝等等，也花了整整两天的功夫，这还是大家一起帮忙，干活也都十分麻利的情况下。 不过这两天的伙食的确是很不错，新鲜的猪肉下水和当季蔬菜直接打边炉，汤鲜味美，关键是种类繁多，大家都能吃到喜欢的，心情都是美滋滋的。 唯一不太开心的，可能要数小邱诺。 因为大人都太忙了，爸爸妈妈一个不仅早上要出肉摊，回家还要杀猪、解猪，另一个也是忙得不行，各式的八角大料什么的都是几十斤几十斤地倒入大缸拌匀，等待腌制时使用，谁也没空逗小孩。 而且因为杀猪的过程实在有些血腥，即使小邱诺又长大了一岁，也仍然不被允许观看，只能无聊地在爸爸的办公室里看看绘本晃晃小腿。 在这个大家都忙得不行，以至于小孩没人看，只能被迫被一大堆绘本玩具和零食包围的时刻，小邱诺难得想念了一下遥远的、一直想当他哥哥的伍家乐小朋友。 远在羊城的伍家乐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喷嚏，接着继续抱着亲爹的大腿嚎，都放寒假了，为什么还不能去静江看弟弟啊啊啊啊！！！ 伍雄文：“……” 你到底是谁家的孩子！！！ 不过很快，腊肉腌制完成开始晾晒工序后，邱悦的期末考试也结束了，因为要履行豆蔻代言人的义务，所以邱红和荣正决定带着小邱诺上城里住两天，陪伴邱悦拍摄。 小邱诺积极无比地把最心爱的印着小鸭子的睡衣还有妈妈给买的大号奥特曼一起塞进了旅行包里，好啦！ “妈妈，我们出发吧！” “嗯？只拿一套睡衣啊，我们要在上面住两天哦。”邱红伸出两个手指头提醒儿子，小邱诺哦了一声，又蹬蹬蹬地跑向衣柜。 荣正在旁边也提醒道，记得带上给悦悦买的魔方。小姑娘上次回家，一整个认真备考的状态，邱红愣是没有找到机会送礼物，怕占用了孩子的时间耽误复习。 邱红把手上的毛衣叠好，凑到荣正面前，跟夸四岁小朋友一样笑着道：“好的，谢谢阿正提醒哦，记性真棒。” 荣正：？ 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荣正一把揽住媳妇的腰，趁着真正的小朋友还在衣柜旁边倒腾自己的外套，飞速地凑上前一亲芳泽。 …… 接到邱悦的时候，小姑娘心情很不错，看来期末考试发挥得很好。 小邱诺依旧是活力四射的小炮弹，大老远地就开始喊“姐姐”，惹来周围不少初中生好奇的眼神，凭借邱悦的力量储备要抱着穿着厚衣服的弟弟是有些吃力的，不过对于常年练舞的谢晓凤来说，就是轻而易举了，谢晓凤把小邱诺拦截住一把抱在怀里大大地亲了一口，一时之间，倒叫人疑惑起来，到底谁俩才是亲姐弟。 邱悦吐槽好朋友：“晓凤，你真的好喜欢小孩哦。” “我喜欢好看又乖巧的小孩。”谢晓凤笑嘻嘻的，还有余力嗖地从校服口袋里拿出一块巧克力，哄小邱诺也亲亲她。 小邱诺看看糖果看看姐姐，乖乖地香了谢晓凤一口，两人友好达成交易，不过这份虚假的姐弟情谊培养得并不牢固，小孩拿到了巧克力，挣扎着下了地，又把口袋里的魔方递给了亲姐，“姐姐，你的。” 邱悦眼前一亮，接过魔方左右上下翻看，快乐值飞速飙升：“谢谢爸爸！” 邱红：“……” 荣正嘴角再度上扬，揶揄地看向媳妇，这可真不是他故意抢功劳。 第313章 拍摄现场 邱红没忍住揪了揪女儿的脸，怎么地，你亲妈瞧着就不像会给你买玩具的？ 邱悦：？ 瞥见女儿眼里明显的不相信，邱红哭笑不得，强调：“真是妈妈给你买的！” 邱悦想了想：“款式是爸爸选的，对不对？” 邱红：“……” 这个还真无法反驳。 “因为爸爸知道我之前买过哪些。”才会刚好买到她惦记着要去买的新款。邱悦笑着解释了一句，又蹭到妈妈身边挽手撒娇，“谢谢妈妈。” 邱红温柔地摸了摸女儿的脸，其实她很开心，邱悦脱口而出的道谢对象让她再一次确认，荣正的存在不仅仅对她，也对女儿和儿子，都格外重要。 因为谢晓凤跟邱悦要一起拍摄，但谢家在城里没有房子，谢爸爸和谢妈妈又要上班的缘故，邱悦决定把好朋友带回家一起住，邱红知道女儿的心思后又隐秘地跟谢妈妈承诺，只会让谢晓凤住在城里的房子，绝不会带回村里，谢妈妈很感激，说晚上她们夫妻请客。 互相之间请客聚餐是常有的事情，邱红也立即答应下来。 两家人开车前往饭店。 邱悦在车上就开始聚精会神地研究起了魔方，小邱诺在旁边盯着看，虽然什么也看不懂，但是姐姐转着魔方的动作就很帅呢。 邱红看了一会两个孩子又将目光转向正在专心开车的丈夫，忽然心里再度涌上一股热浪。她的两个孩子都被照顾得很好，所以她才能全力以赴地奔向自己的工作，如果是从前……她哪里敢离开女儿身边呢？ 邱红发现人生真是奇妙啊，她曾经一度觉得她这辈子注定要吃很多很多的苦，才能迎来平静的幸福，可那时候她大约已经老态龙钟，腿脚都不利索了，谁能料到，她会遇到一个荣正，一个独属于她的英雄呢。 这大约就是否极泰来吧，人生起起伏伏，也许最悲惨的时刻，命运已经在酝酿着让你触底反弹了。 荣正感受到媳妇的视线：“怎么啦？” “嗯，没怎么啊，欣赏美色。”邱红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调戏了一下自己男人。 荣正：“……” 打嘴仗他是没有优势的，索性闭嘴好了，反正媳妇开心就好。 吃过饭，荣正和邱红带着三个孩子回了城里的房子，谢晓凤一直知道这里，但到这来还是第一次，因此很是新奇，邱悦带着弟弟领着好朋友参观了一通，仨小孩又凑在电视机前看起了动画片，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 邱红和荣正收拾了下房间，换上干净的床单被罩，出来一看孩子们在看动画片；接着夫妻俩又开始做卫生，家里倒也不算邋遢，只是久不住人，多少有些灰尘，收拾一通住着舒服些，等收拾好了，嚯，孩子们又在玩跳棋了，客厅里的氛围十分热闹，摆明了是不想早睡。 这也跟谢晓凤是个活泼伶俐的可爱性子有关，她跟邱悦有无数的话说，又喜欢小邱诺，带动着小孩跟着一起乐呵呵的，堪称实力派人见人爱气氛组选手。 于是，邱红压根没有任何机会跟女儿培养母女感情。 上个礼拜，女儿回家是忙着复习功课，冲击期末考试，她们学校里也设立了奖学金，邱悦决不允许年级第一的荣誉和奖学金落入他人手中，所以十分努力；此时呢，小姑娘是全程陪着朋友，压根不赏老母亲一点关注。 邱红很开心，她的女儿现在一定很幸福很有安全感，才会如此自在惬意。 次日，荣正早起出发去了肉摊，邱红领着两个姑娘还有小邱诺一起被秦时尧派来的司机接到了拍摄现场。 谁也没想到的是，向来频繁挨夸的邱悦惨遭滑铁卢。 邱悦不会凹姿势。 一旁的谢晓凤进入拍摄状态倒是很快，她从小学习舞蹈，参加过大大小小的比赛，又是大方活泼的性格，爱美，更懂得如何展现自己的优势，因此一说拍照飞速地按照摄影师的要求凹出了各种元气满满的造型，瞧着漂亮又可爱。 而邱悦一开始还勉强撑得住，毕竟她也是录制过节目的人，对镜头并不抗拒，但很快就不行了……录制节目她可以全程坐姿或者站姿笔挺，保持良好仪态，但拍照需要的不是端正得能当示范的仪态，而是活泼灵动有感染力的动作。 小姑娘被摄影师不断要求放轻松凹姿势，很快顶不住了，动作更僵硬了起来，天呐，她果然还是适合做数学题！ 摄影师也有些崩溃：“悦悦，动作再放开一些，自然一点。” 邱悦：“……” 数学题从来不会跟她提这种离谱的要求！ 果然不是什么钱都能赚的。 邱红也有些慌了，她知道女儿很要强，但这会子也不知道该如何引导女儿，主要是这些东西，她也不懂啊！ 谢晓凤：没关系，我会出手。 “叔叔，我们能休息一下吗？”谢晓凤也发现了好朋友的问题，直接举手喊停，礼貌申请休息时间。 虽然拍摄也才刚开始20来分钟，但摄影师和现场的负责人对视了一眼还是立即同意了，这几位据说是秦董核心层的关系，轻易不好得罪的。 谢晓凤二话不说，要求好朋友跟着自己现场学一套舞蹈。 邱悦：“……” 虽然不知道好朋友到底想干什么，但这种时候乖乖听话大约是最优解。 邱红看着角落里的两个小姑娘，轻轻舒了口气，这是女儿结的善缘。 她的女儿从小跟在她身边，家里地里忙活，压根对什么打扮舞蹈一窍不通，所以姿势僵硬，不会拍照实在太正常不过了，但谢晓凤的优势是，她早就精通舞蹈，知道镜头想要捕捉的是什么，普通人不懂什么样的动作能让姿态在镜头里更舒展漂亮，她懂！ 果不其然，被谢晓凤临时紧急训练了半个小时的邱悦，很快打破了羞耻感，肢体的柔韧度就大幅增加了，接着又是照猫画虎，学着好朋友的各种动作，谢晓凤还时不时地帮着摆动邱悦，两人本就是心灵互通的好朋友，默契一上来，效率就高了很多。 摄影师的口头语很快变成了：“对，对！保持！好，悦悦笑一笑，好！晓凤的动作太棒了！” 小邱诺先是兴奋地盯着两个姐姐拍照，时不时地还要绕到摄影师那头好奇地看看，像个小监工一般，但是很快，因为拍摄服装也是个重复而枯燥的活，小孩有些不耐烦了，摸着奥特曼的脑袋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妈妈，会不会有怪兽突然闯进来？” “嗯……也不是完全没可能。”不能打击孩子的想象力。 “真的吗？那它什么时候来？” “嗯……这个问题妈妈也答不上来，妈妈不认识怪兽啊。” “那妈妈打电话给爸爸，让爸爸问。”小家伙非常能出主意。 邱红憋不住笑：“你爸爸还认识怪兽啊？” “嗯！”小邱诺回答得斩钉截铁，“爸爸什么都知道！” “哇，原来你爸爸这么厉害啊！” “对啊，妈妈你才知道吗？”小邱诺露出一个隐约带点谴责的眼神，妈妈怎么都不了解爸爸的！ 邱红喷笑，一把抱起儿子准备出去转一圈，要是有冰棒啥的买些回来。 摄影棚里实在是有些热，两个小姑娘的额头上都已经有微微的汗意了。 第314章 不是什么都值得挑战 拍摄比预定的两天又延期了一天，这其中倒也不全是邱悦配合度不高的问题，主要还是秦时尧那头想要做个新品画报宣传册，恨不得所有新品都叫俩代言人穿一遍拍一遍的，这才大大增加了拍摄工作量。 不过这只是新品拍摄的部分，至于广告大片，项目组定的是拍外景，静江的室外温度太低了，不太行，秦时尧本来安排给拍摄的预算也不抠搜，最后选定去南粤拍，一周后出发。 邱红算了算时间，还真是掐准了，到时候第一批腊肉可以拿去送礼了，正好顺路送给伍雄文，还可以一家人在南粤来个小旅行。 谢家也是差不多的想法，到时候会全家一起过去，一是见证女儿的第一个广告拍摄，二来就是全家旅行，见见南粤风情，谢晓凤的哥哥今年已经上初三了，一直在高强度的补课，也可以顺势放松一下。 两家人已经商量好到时候一起开车出发，荣正和邱红对路很熟，可以在前面做引导，等到了南粤再和拍摄团队汇合。 “哥哥，你要不要和阿姨一起跟我们去南粤玩？”邱悦眼巴巴地看着邱明泽。 结束拍摄后，一家人回了村里，邱红开始忙碌着采集年货，荣正则在计划养猪厂如何放假的问题。褚天罡和黄天华、林琳都是要回老家过年的，过年期间肯定需要派人顶上这个缺，还不能是一般人，得清楚喂养配比又要有饲养经验才行，毕竟现在养猪厂大部分都是小猪，一旦生病传染绝不是小事。 关键时刻，李艳带着丈夫王达发、俩儿子王睿智、王睿友一家四口又一次大包小包地入住了养猪厂宿舍，说他们来顶缺，过年的时候如果家里来客人，随意抽出俩人回家招待就行，而且家里的小宝贝已经半岁多了，不再那么磨人，于小桃一个人就能照顾得了，家里还有爷爷奶奶可以搭把手，也不必担心。 加上李艳一家先前就跟着黄天华等人学过技术的，真正是万事都妥帖，邱红更是开心到不行，不仅仅是事情得到完美解决，还因为又能跟李艳亲近好一段时间了。 原本因为缺人手，打算留下来帮忙的薛晓兰也决定不再改变计划，准备等邱红一家出发南粤时，带着儿子回山里娘家，帮着家里大哥大嫂置办年货那些。 邱明泽数学好，会玩魔方，上能探讨青少年爱看的文学着作，下能谈论奥特曼孙悟空，还会做手工，修理玩具……于是，姐弟俩对于即将要和哥哥分开这件事都有些不能接受。 邱悦刚刚说完，小邱诺也猛地挨到了邱明泽的腿边，强行爬上了哥哥的膝盖坐着，开始当说客：“哥哥，跟我们一起去吧，不然……你会想我们的！”” 邱悦：“……” 弟弟，你这样是请求还是威胁啊？ 邱明泽也忍不住笑了，他抱着个被裹得圆滚滚的小孩，像是抱着个大玩偶。他妈妈也问过他要不要一起去玩玩，他拒绝了，现在也仍然坚持自己的想法。 南粤，曾经是他的父亲邱建明的天堂吧，但对他而言，只觉得那里有许多令他无比厌恶的人，那些跟他父亲不清不楚的女人，以及他至今无法接受的那些跟他有血缘关系的兄弟姐妹。 多么可笑，原来邱建明这个男人也是有父爱这种东西的，只是从来不曾给过他而已。 哪怕大概率并不会遇到那些人，他也不愿意去。 他嫌晦气。 邱明泽轻松反客为主：“嗯，那诺诺会不会也想我？” “会的！”小孩认真道。 邱明泽于是道：“既然这样，干脆诺诺别去了，留在家里陪我好不好？我们每天一起玩一起看奥特曼打怪兽。” 邱悦腹诽：明泽哥哥好坏，摆明了欺负小孩。 小邱诺果然被这话震得呆住了，扭头看了看哥哥，又看了看姐姐，陷入两难境地，一边是爸爸妈妈和姐姐，一边是永远不会嫌他烦，总会带他玩的哥哥……那肯定还是哥哥的份量要轻一些的，但是也不好直接拒绝哥哥吧？ 小孩为难住了，不说话。 “哥哥跟我们一起去，就可以和诺诺一起玩啦！”邱悦帮弟弟调回原频道。 “对！”邱诺眼睛也亮了起来。 邱明泽摇摇头，开始找七七八八的借口：“不行呀，我有好多作业要写呢，没空去玩，还是诺诺留下来陪我吧？嗯？诺诺，行不行？” “……”小邱诺纠结地看看哥哥看看姐姐，最后自己一哧溜又爬下了哥哥的膝盖，蹬蹬蹬地跑走了，“爸爸好像在找我。” 只要我跑得快，问题就不存在。 邱明泽和邱悦望着小邱诺鼓鼓的小背影齐齐乐了起来。 “哥哥，你真的不去吗？”邱悦还是有些不舍，其实他们能一起玩的时间也并不多，除了周末之外就剩下寒暑假啦。 邱明泽点点头，这回认真了些：“我不喜欢那些人，所以也不想去他们的城市。” “……”邱悦脑袋一转，明白了邱明泽说的是谁，紧接着问道，“可是我们又不是去看他们。” 邱明泽看了妹妹一眼，使出杀招：“那是谁一直都不肯去大王村的？” “……”邱悦立即低下头开始认真写作业，假装自己没听到那话。 她就是不要去！ 即使她现在一点都不怕所谓的奶奶和伯伯那些人了，她也不想去，心里膈应。 “对不起，哥哥。”这样一想，邱悦忽然察觉到了自己的行为很霸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她都给忘了。 邱明泽忽然想起荣正来，他总喜欢揉小姑娘的头，邱明泽看着邱悦那头丝滑黑亮的短发忽然也伸出了手，揉乱了一脑袋原本干净利落的短发，变得咋咋呼呼起来。 “哥哥！”邱悦有些诧异，还有些不满，她又不是猫咪，怎么都爱揉她头！ 邱明泽试过一回，觉得手感实在是不错，听到邱悦难得炸毛的声音，低声笑了出来。 “……哥哥，或者我也可以挑战一下自己，等大姨家的养猪厂开工的时候，我就跟着妈妈去庆贺。”邱悦思量了好一会，又道。 邱明泽摇摇头：“悦悦，不是什么都值得挑战的，有这个时间，还不如挑战做道奥数题呢，那个比较有意思。” 何必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嗯，有道理。”邱悦深以为然。 俩学霸忽然在数学上达成一致，对视了一眼，都笑了起来。 办公室里架着火盆烧着炭火，邱明泽和邱悦各占一头办公桌，都在认真写作业。邱明泽写的是物理，邱悦则写的是奥数，这并不是寒假作业，只能算是她的兴趣。 超级小天才的第一季录制已经全部结束了，虽然最精彩的两期冠亚军角逐还没播出，但很遗憾的是，邱悦并没有拿到前三的名次，而是成了第四名。 聪明脑袋实在太多了。 不过，邱悦倒也并不难过，一来智商碾压这东西跟“武无第二”差不多，比不过就是比不过；再者，她很早就知道人外有人这句话，并且认为这是真理，她不可能永远拿第一，全力以赴就好。 邱红和荣正就更不难过了，他们都觉得女儿很棒，已经骄傲到不行了，全家唯一难过的只有小邱诺，录制完了听说姐姐没拿第一，当场气哭了，哄了好久才无奈接受事实。 小小的静谧氛围里，除了小邱诺偶尔会进来送两颗橘子几颗糖之外，大人们都默认不能打扰孩子们写作业，并不会进来。 邱明理耷拉着脸站在门口，为什么又是他？？？ 凭什么什么事都找他啊！ 邱明理做了一番心理建设，万般无奈地敲了敲门，接着在邱明泽和邱悦同步看过来的疑惑眼神里，停顿了好一会才带着负罪感道：“明泽，你奶奶病了，说是想看看你。” 消息是邱明泽的二伯父刚刚来养猪厂找到邱明理说的，对方辈分比邱明理大，又对着他求了又求，他实在是……百般无奈下才答应来传话的。 “哥，你就说我也感冒了，不好过去互相传染的。”邱明泽脸色都没变，直接给出了拒绝的理由。 第315章 一场闹剧 邱明泽给的理由实在太过完美，邱明理如获至宝飞速地跑去一说，好歹将人打发走了。 两人谁也没把这事跟薛晓兰说。 以至于薛晓兰在帮着邱红干完农活回养猪厂的路上被拦住时，一脸懵到不行，等等，她什么时候阻止儿子去看望生病的奶奶了？ 邱建明的母亲是被抬着出现的，半白的头发散乱着，以往总是收拾精致的老人这会连包头巾也扯了，双眼通红，声泪俱下地控诉着儿媳妇的薄情寡义。 在她嘴里，薛晓兰不仅试图要让邱建明把牢底坐穿，还教唆着他们邱家的孙子跟他们离了心，奶奶快要过气了，孙子也不去看望一下，实在大不孝，没心肝的白眼狼忘本玩意……诶唷诶唷，她要喘不上来气了，这个年都不知道还能不能跨过去啊，儿子也回不来看一眼可怜的老母亲啊！ 配上点小白菜的曲调，大约能看哭观众无数。 冬天恰好没啥活路，大家被吸引出来看戏，议论纷纷起来，有人跟薛晓兰关系还不错，不等她开口，直接说去帮她喊救兵，跑去养猪厂了。 邱明泽的几个伯父伯娘也开始控诉起薛晓兰来，甚至连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要翻出来扣顶大帽子。 薛晓兰直接翻了个大白眼，她现在可再不是从前容易受惊的小白兔了，胆子大了之后，看得也更清楚了，就凭借老太太这样能哭能骂的劲头，不说多，再过几个年不成问题。 真是人生如戏，全靠演技，事实不够卖惨来凑。 薛晓兰望了望把她围得严严实实的一家人，冷冷地再次重申：“我不可能放过邱建明，死了这条心吧，不管你们做什么，我都不会改变决心。” 老人的哭嚎指责瞬间就又升了一个声调，瞧着中气十足。 邱建明的大嫂开口道：“晓兰，你可别倔了，你想要多少钱，问建明要就是了，何苦做事做绝，闹到这样的地步，连自己也拖累呢？” “？”薛晓兰还没有听过这个角度的劝说，还有些新鲜，她送邱建明去坐牢是在拖累自己？ “你以后总还要找男人的，你现在做得这样绝，接二连三地送了好几个男人去局子里，以后谁还敢跟你结婚呢？” “！”薛晓兰瞠目结舌，这个角度实在出乎她的意料，原来她现在在男人眼中类似凶猛的母老虎吗？怎么感觉还挺爽……不过这逻辑是真刺耳，合着女人要听话懂事会照顾人，不然没男人要，是从小念到老啊！ 之前拿儿子邱明泽的名声威胁她没起效果，现在改成用她的名声威胁？ 邱建明的大嫂见薛晓兰似乎听进去了，接着道：“我们也是真心实意地为你考虑，建明的确对不住你，你找他要钱是应该的，你拿了钱，好好地离了婚，再找一个好的好好过日子多好？这不比大家闹僵要好嘛。” “嗯……我为什么非得再找个男人才能过好日子呢？”薛晓兰不解地反问，这好好好的，让她感觉一点也不好。 这些话里有个共同前提，默认她需要再找个男人才能活下去？或者说，默认一个女人，必须要有一个男人才能活下去吗？ 如此荒谬的潜移默化，她从前竟也从未意识到。 凭什么呢？ 薛晓兰尝试着解答，或许是因为她从未走出过这小小的村子？在这样的地方，大多数都以夫妻为单位进行传承，其中又以夫为主要路径，以至于没有男人、儿子，女人自己的存在感几乎可以弱到没有，好比邱红回到笼口村时，如果不是答应了从此只能招赘不能嫁人，甚至无法顺利地拿到父母的继承。 所以，女人真的需要一些养活自己的真本事呢，感谢社会进步，经济发展，国富民安，她如今也能走出这小小的村子了。 对方听了薛晓兰的话同样也很不解：“晓兰，你才40的年纪，总归是要找一个的。嗨，大家都懂的，你也别装了。” “我要是就不找呢？大家都懂什么？我没懂，说来听听看。”薛晓兰有一瞬间想笑。 “这……呵呵，难不成你还一个人孤独终老啊？以后老了，连个跟你说话的伴都没有。” “就这个啊？没关系，我不需要说话的伴，毕竟以前，我一年也不会跟邱建明说几句话。”薛晓兰已经克制不住自己，笑了出来。 对方又道：“那老来伴呢，你生病了还得指望老伴呢！” “没关系，我有儿子可以指望啊。”薛晓兰笑得不行，不得不捂住了嘴，不好太嚣张的，免得真把老太婆气死了，那也不太好，毕竟马上就是大过年了。 围观的人里也有人忍不住跟着笑的，这本来是找茬，结果被人堵得一句话说不出，实在比看春晚相声还可乐。 邱建明的老娘连忙又嚎哭着数落起薛晓兰故意不让他们见邱明泽的面。 “我每个礼拜都会回村里两天，怎么从来没见奶奶来找过我？” 跑步赶来的邱明泽声音还有些喘。 跟在后头的李艳等人看见薛晓兰的状态顿时就不忙慌了，看来对方的杀伤力有点弱是。 另一头，从家里被人找过来的邱红早就不慌不忙的，她晓兰姐如今的战斗力可没几个人能比得上。 事实也正是如此。 眼看着邱明泽这个态度，老人再度发问，那她怎么叫孙子来看看生病的奶奶都不来呢？ 邱明泽澄清道，他清清楚楚解释过理由，是因为他也感冒了，担心加重奶奶病情才没去的，怎么二伯没把实话告诉您吗？这有点大不孝啊，连老母亲都骗。 “我儿子没别的优点，就是脑子聪明，说话快。”薛晓兰再度发出笑声。 邱红也没憋住笑，只好挽住李艳的胳膊做掩饰，整个人都微微发抖，李艳打了她一下，自己也乐了，想了想干脆也放肆一下，她年纪也算比较大，又是个外村的，说啥挤兑的话最合适了：“诶唷，我看小伙子说得没错啊，这老太太都这样了，病得连路都走不了，还抬着出来吹风呢，怕不是想早点送走老母亲！” 围观的村民一瞬间都乐了，哈哈哈可不是咋地，病成这样还要抬出来“演戏”呢，摆明了是躺在自家没有观众嘛。 邱建明的父母兄嫂等人都有些讪讪的，眼见着薛晓兰和邱明泽见招拆招，反倒自家被扣上大帽子，都撑不住了。 “几位赶紧把老太太抬回家吧，免得等会真被吹得犯了病，这年就真过不好了。”薛晓兰朝着李艳笑了笑，接住这话茬，怼了最后一句。 邱明泽的老娘忽然一个起身从躺椅上下了来，跪倒在了薛晓兰的面前：“我求求你了，放过建明吧，看在他是明泽亲爹的份上，放过他吧，让他回家来过个年！老太婆下辈子给你做牛做马，求求你放过我儿子！” 薛晓兰连忙避让开，邱红和李艳对视一眼默契十足地上前一把馋住老人重新把人放在了躺椅上，又道赶紧把人送回家吧，这都情绪激动了，别真的等会犯个什么急病。 老太太茫然：被迫暂停表演，我该怎么办？ 邱明泽的几个伯伯伯娘也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做，他们目的还没有达到呢！ 关键时刻还得老村长扮演奥特曼的角色。 邱建国气喘吁吁地赶过来，他真的服了，怎么一天就这么多的事情要调停，他家里年货还没有置办齐全呢！ 邱建国大喝一声：“赶紧的，把你们老娘抬回去！真吹风吹出病了，全村人一起戳你们的脊梁骨！” 终极杀招出现，闹剧彻底结束。 邱明泽眼疾手快猛地一把拉住了撤退人群里的堂弟：“怎么想起来要这么闹？” 自从上次蔡新丽因为找人调查薛晓兰，一不小心查到邱红和荣正头上被关了半个月之后，明明他们都毫无动静了。 “……他们说小叔要宣判了，那边的……小婶？打了一笔钱回来，让我爸他们再试着劝一下小婶。”小孩畏惧地看着邱明泽，这个堂哥虽然不会打人，但是可凶了！ 邱明泽嗤笑一声，松开了手：“走吧。” 小孩哧溜一下赶紧跑了。 邱明泽摇摇头，什么那边的小婶？不就是蔡新丽吗？还想拿钱给他们制造不愉快？ 真够恶心人的。 第316章 礼物导致的内卷 发生了这样败心情的事，薛晓兰索性直接收拾好行李，提前带儿子回娘家，邱红也很支持，准备到时候自己开车去送母子俩，顺便也把腊肉水果那些过年的礼多装些送过去，当做是给薛大哥一家提前拜年了。 临走之前，几个孩子互相交换了新年礼物。小邱诺面对最喜欢的哥哥很大方，掏出一笔巨款，买了5块钱一兜子自己最爱的鸡腿面包送给哥哥，让邱明泽有些小感动，这的确是可以吃好一阵子了。 邱悦送的是一幅四格图，很大，一个小邱诺高，内容是梅兰竹菊四君子，梅花傲骨寒，谦谦君子兰，挺拔修长竹，凌霜清雅菊，各有各的高洁，搭配在一起很契合，邱悦花了半个月的功夫才画好。 薛晓兰特别稀罕，连连夸赞，叮嘱儿子千万收好，等以后他们搬了新家拿去裱好了挂起来。 邱悦：“阿姨，到时候我可以给你们画新的哦。” “好呀，到时候都挂起来！”薛晓兰笑着道。她原本攒了一笔钱是准备起新房子的，但如今物是人非，自然也不可能再把房子起在村里，于是就打算买在城里，这些天也会偶尔抽空去看房子，不过城里买房价格可不得了，一时半会的肯定买不下来，好在养猪厂也是个落脚的地方，薛晓兰打算慢慢来。 邱明泽也很喜欢那幅画，跟妹妹道谢完，把自己的新年礼物送了出去，是个软绵绵的小狗玩偶，还穿着可爱的背带裤，邱悦见了非常喜欢，彻底露出和平时高冷气质完全不同的一面，对着玩偶又抱又蹭。 至于小邱诺收到礼物后就有些不知所措了，邱明泽送了一个华容道玩具，小孩还没摆弄几下就懵圈了，这种要动脑子的玩具跟算术题有什么区别？ 不好玩！ 邱悦倒是见了眼前一亮，朝着哥哥比了个大拇指，笨弟弟很有必要开发下智力。 邱明泽送完礼物，又叮嘱邱悦，平时一定不要一个人往返家里和养猪厂，找人陪着。 自从许小琴伤害邱悦的事发生后，大家一致决定，不能放任俩孩子单独行动，必须有人陪同才行。邱诺还小，本来就每天都有大人看着，至于邱悦，这活之前基本上是被邱明泽承包的，之后就得暂时交给其他人了。 邱悦老实点头，她也有些怕怕的。即使脑子聪明，遇到武力值比不过的，她就会很恐惧，过去实在有太多阴影。 薛晓兰和邱明泽离开两天后，邱红一家也开始收拾行李，他们要出发南粤拍摄广告片啦。 爸爸妈妈终于要带他出去玩了，小邱诺很兴奋，跑来跑去地帮忙。 但……跟捣乱也差不多。 很快，抱着自己的玩具试图都塞进行李箱的小屁孩被姐姐拎走了。 “诺诺，我们来玩华容道！” “不要，不好玩。” “可是这是明泽哥哥送的呀，如果你不玩的话，他会难过到哭的！”邱悦为了哄弟弟，夸张地使用了夸张修辞。 小邱诺懵圈，这么严重吗？ 已经抵达外婆家的邱明泽也狠狠打了一个喷嚏，被外婆一把拉到了火盆旁边，山里特别冷，可别把她宝贝外孙给冻着了！ 迫于不能让哥哥伤心到哭的无奈，小邱诺终于开始了华容道的游戏之路。 华容道不算难，解法多样，格外有意思，当然这都是邱悦的想法，小邱诺磨磨唧唧地移动着格子，半天也没能让曹操成功逃离。 “诶，金焱的弟弟玩这个只需要两分钟。”邱悦忽然叹了口气。 金焱是《超级小天才》第一季的终极冠军，他弟弟和小邱诺差不多大，很是聪明伶俐。 小邱诺眼睛瞪大了：他姐姐羡慕别人的弟弟！ 原来当弟弟也要内卷！ “呜呜呜呜……” 小邱诺嗷地一嗓子哭了出来，边哭边摆动华容道，姐姐好坏，她是不是嫌弃自己惹？呜呜呜，他也可以解出来！ 邱悦：“……” 我只是想刺激一下弟弟的好胜心而已！ 不一会，荣正和邱红一齐过来了，听邱悦说完前因后果，又见小邱诺一边哭一边倔强地解着华容道，顿时双双失笑，啥也没说退出去了，还把听到动静也赶过来的老太太劝走了，好几天没听小孩哭了，偶尔来一回还挺亲切。 这一晚，小邱诺解开华容道的速度从大半个小时飞速提升到了15分钟，邱悦非常欣喜，对着弟弟连连夸赞，主要也还有弟弟边哭边玩那一幕造成的压力，她反正是再也不敢明面上嫌弃自己弟弟了。 小邱诺得了夸奖，又总算是靠着自己解出了难题，心情也恢复了，乖乖地去洗了澡，然后又黏住姐姐给讲故事。 邱悦想了想，别有用心地给讲了龟兔赛跑的故事，和笨鸟先飞差不多的道理吧，希望弟弟以后也能多多动脑。 可听完故事的小邱诺难得抓了抓脸蛋，第一次反对道：“姐姐，这个故事不对。” 邱悦：？ “乌龟和小兔子不能一个组！”小邱诺说完还满脸疑惑地看向姐姐，这个故事明明一点都不科学，怎么姐姐都没发现。 邱悦：“为什么不能？” “姐姐比赛的时候就不跟比你小的一组呀。”小邱诺理所当然道，小兔子和小乌龟明显体积差别明显嘛。 邱悦仔细一想，忽然懂弟弟的意思了，超级小天才按照年龄分组比赛，这样能相对公平些，毕竟多吃一年的饭，可不止长身体也长脑子。 要放在龟兔赛跑上，明显这俩参赛选手不能排进一个组，乌龟是爬行动物，兔子是哺乳动物，类别不同，且两者行动方式也不同，后者靠的是蹦；更何况比赛场地也不公平，乌龟水性可比兔子要好得快，如果在水里，乌龟还会比兔子慢吗？ 邱悦猛地亲了一口弟弟：“诺诺，你真聪明！” “……”小邱诺忽然嘟起了嘴巴，要哭不哭地看向姐姐。 邱悦：? “姐姐只喜欢聪明的小孩吗？”小邱诺吸了吸鼻子，呜呜呜，又想哭惹！姐姐嫌弃他笨！而且是真嫌弃！ 邱悦有些哭笑不得，连忙抱住弟弟，发誓诺诺不管是聪明蛋还是小笨蛋，她都喜欢。 “姐姐，不要把我换掉。”小邱诺挨紧姐姐，凑到姐姐耳边轻声恳求，不能看到谁聪明找谁当弟弟！ 邱悦差点笑出声，她弟弟好可爱 被姐姐哄好的小邱诺赖赖唧唧地挨着姐姐撒了会娇，心里还是害怕姐姐不喜欢自己，连忙保证以后每天都会练习华容道，练数字！ 邱悦猛地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她总是很努力的考满分，希望当时的爸爸能喜欢自己一些……邱悦猛地摇摇头，郑重对弟弟道：“诺诺，你不练习姐姐也会永远喜欢你！” 她的弟弟就算不聪明，就算做个小懒蛋，也永远是她的好弟弟！ 小邱诺拿小脑袋拱了拱姐姐，紧接着瞄了瞄门口，又开始分享秘密：“姐姐，我知道爸爸的一个秘密！” 嗯？邱悦有些感兴趣，但是小孩谈论父母的秘密会不会不太好？ “什么秘密？” 不行，还是太好奇！ 反正小邱诺都能知道的秘密，估计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秘密。 “在爸爸的抽屉里！”小邱诺翻身起来，哧溜一下溜下床，穿上衣服和小鞋子，要带姐姐去看。 第317章 荣正的秘密 荣正去洗澡了，邱红理出来一个行李箱，推到墙边放好，就发现家里俩孩子裹上了大厚外套准备溜出门，顿时喊住：“悦悦，诺诺，要去上厕所吗？” 即使吃饭和洗澡都在张福子那头，一家人现在仍然住在邱红家的瓦房里，虽然老太太和邱友春都说可以在那边给邱悦布置个新卧室，但荣正说自己是入赘，要人都挤去那边了，还叫什么入赘，让老太太哭笑不得。 不过邱红明白荣正的考虑是为了让她和孩子们更自在些，她也觉得这样更好，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狗窝嘛。 不过大冬天的，虽然两家院子很近，但上厕所还是挺麻烦的，其实家里在杂物房放了尿桶，至少小号不用出门。 邱悦眨眨眼，跟弟弟嘀嘀咕咕问，爸爸的秘密能告诉妈妈吗？ 当然可以啦！ 小邱诺几乎没有思考，直接拉着妈妈的手要一起出门。 邱红一头问号，之前小邱诺跟她说过荣正的秘密，她压根没当回事，没想到这事又给翻出来了。 仨人来到了张福子那头，荣正之前睡过的卧室。 进入就有股久不住人的空旷气息，荣正自打成功在邱红家里住下，就再也没回来住过。 小邱诺熟门熟路地跑到书桌那拉开抽屉。 邱红：“！” 邱红立即道：“诺诺，爸爸允许你开抽屉吗？” 当妈的人有些拿捏不准那里头是荣正的什么东西，万一是涉及结婚前的个人隐私啥的咋办？她该不该看？ “爸爸说他的房间怎么玩都可以，不过太太家里的其他房间不行。”小邱诺好不容易说个大长句，解释完就自顾自地翻起了抽屉。 邱红：“……” 好吧，真要是隐私也没辙了，荣正，这可都是你宠出来的。 “是这个！”小邱诺拿出了一个笔记本， 没等她想好七七八八的，小邱诺已经把一个记账本子找了出来，摆在桌子上，召唤姐姐和妈妈一起围观。 邱悦翻开一看，是记的很琐碎的养猪厂去年的账本，不懂这算什么秘密。 邱红也凑近了，同样一脸懵。 “在后面。”小邱诺嘻嘻笑，唰唰唰地翻页，翻到了中间部分，铺天盖地全都是画，人物也十分好认，正是目瞪口呆的邱红本人。 小孩伸手戳了戳本子上正在细嗅花丛的妈妈，乐呵呵地一边翻页一边数：“一个妈妈，两个妈妈，三个妈妈……好多好多的妈妈。” “爸爸画妈妈画得好棒啊！”邱悦只觉得那些画都格外地有感染力，她的妈妈在里头不再是一个憔悴而艰辛的农村妇女，而是一个耀眼的美人，是整个画面最璀璨夺目的存在。 邱红：“……” 她还真没有见过这些画呢。 邱红情不自禁地将本子拿在了手上细细翻看，看到最早那一幅葬礼时，她的心脏都猛地跳了跳，原来荣正那么早……就注意到她了。 “诺诺，这个本子你没有给其他人看过吧？”邱红收敛了纷纷杂杂的思绪，问儿子。 小邱诺摇摇头：“画的是妈妈呀，为什么要给别人看？” 小家伙还挺懂，邱红满意地点点头，现在这记账本归她了！ “太太看过。”小邱诺很快又补充，但是太太可不算别人呀。 邱红：“……还有谁？” 老太太估计当时得乐得不行了，不过老人很疼爱她和荣正，倒不算啥。 “没有啦！”小家伙蹦了蹦，答道。 这晚洗完澡回家的荣正先是对着空无一人屋子莫名其妙，接着娘仨倒是一起回来了，可媳妇的眼神怎么有些奇怪呢？ 趁着小邱诺还在粘着姐姐，邱红把自己藏在棉服里偷偷拿回来的记账本在荣正的眼前摆了摆。 荣正：“！” 不是，这玩意被他压在抽屉最下面，怎么还能被翻出来？？？ 邱红瞧着荣正震惊无比的眼神忍不住笑出声：“荣先生，家里有孩子，就意味着除了保险箱，哪里都不安全。” 荣正：行吧，是他经验尚浅。 “是我的咯！”邱红得意洋洋地又翻了翻本子。 荣正从后抱住了媳妇，胳膊自动把人牢牢锁在了怀里：“直接占有他人劳动果实，邱老板这么霸道？” “嗯？可是你还未经允许就偷偷画我呢！”邱红瞪圆了眼睛，算账她可不怕。 荣正思考两秒，果断认输：“我错了，无以为偿，只能以身相许了。” 说完也没等人同不同意，径直低头一口擒住了水润的红唇。 “3、2、1。”荣正倒数结束，利落地松开了怀里的娇软美人，邱红偷偷笑了一下，房门就被推开了。 邱悦抱着弟弟强行“送货上门”。 “姐姐，姐姐！”小邱诺撒娇地叫着人，他想跟姐姐一起睡，但是姐姐不乐意。 邱悦很喜欢弟弟，也不排斥跟弟弟一起睡，毕竟这么个小不点才四岁，可是！弟弟现在睡觉太不规矩了，老踢她！ 所以，姐弟感情还是白天慢慢培养吧！ 荣正和邱红只好接过因为陪睡体验极其不佳被退回的小孩，有什么办法呢，毕竟是亲儿子。 次日大早，吃过丰盛的早餐，一家人准时出发，张福子照例拿出几个红包挨个给，里头数额倒也不大，就是求个一路平安，鸿运相随的寓意。 老太太也有去处，廖清韵来了电话，说自己下午会回来一趟，把老人接上去住几天，吃吃酒席购购物，等荣正他们回来的时候，再全家一起回来过年。 一路上很顺利，抵达南粤休整一番后，拍摄工作正式开始。 广告片里占据中心位的是谢晓凤和邱悦，但参与拍摄的并不只俩人，还有不少跟她们同一个年龄段长得帅气漂亮的少年少女，大家一起热热闹闹的氛围有些像是班里集体出游的场景，邱悦也不再那么紧张，加上谢晓凤这个情绪饱满的氛围制造机时时刻刻关注着好朋友，拍摄出乎意料的顺利。 和爸爸妈妈等在一旁的小邱诺先是跟着谢晓凤的哥哥谢晓龙玩了一会，紧接着谢晓龙也被导演组借过去当配角了，小孩就有些无聊了，大人们都在探讨等会拍摄结束是先吃饭还是随便对付一口直接赶路去下一个目的地，也没空管他，邱红塞给儿子一包打开的饼干打发了。 小邱诺拿着饼干吃了几口，忽然发现了几只站在树上的鸟，开始拿着饼干引诱小鸟。 小鸟们叽叽啾啾叫了几声，开始梳理羽毛，偶尔啄一口自己的爪子，并不搭理某个无聊搭讪的小孩。 小邱诺锲而不舍地挥手，然后又想起了张福子太太喂小鸡的招数，把饼干捏捏碎，洒在地上，口中叫唤：“咕咕咕~” 小鸟们：好像挺有诚意的样子。 就在持续不懈的努力下，有两只鸟儿终于给了面子飞下了树，开始试探着前进，啄食了饼干屑后，变得温顺了不少，似乎是觉得味道还不错。 成功达成投喂初体验的小邱诺兴奋极了，迫不及待地跑向姐姐要分享：“姐姐！我有小鸟啦！” 吃了他的饼干屑，就是他的鸟了！ 邱悦控制不住地回头看向弟弟，导演啧了一声，责备道：“悦悦，集中注意力。” 邱红和荣正也没想到一直乖巧的儿子会突然冲向拍摄的范围，顿时尴尬得不行，立刻向众人道歉，邱悦也抿抿唇，紧跟着父母一起道歉。 邱诺知道自己做错了，不安地抱住了荣正的腿，嘴巴里学着道歉的话。 广告策划却若有所思地突然喊停：“等等！” 她有了个新思路！ 第318章 逛逛吃吃 小邱诺喊的那一声，其实回头的不止邱悦，谢晓凤和另两个家里有弟弟妹妹的小姑娘都跟着回头了，一同跟来拍摄的广告策划当即有了个新的想法，把片尾大家齐声念广告词，平平无奇的片段改成小孩喊姐姐，姐姐下蹲抱小孩的画面。 人类对于各种称呼天然会有关注的欲望，广告片里出现称呼，会极大地提升观众的注意力，加上画面呈现的是可爱的弟弟和人群中最漂亮耀眼的姐姐，其中蕴含的画面张力要比广告词更深入人心。 广告策划和导演一起商量了好一会，导演被说服了，这喊的不是姐姐是观众。 以为自己犯错了的小邱诺忽然被征用成了小演员。 导演说不会用小孩正脸，只用背影和那一句嫩乎乎饱含惊喜的“姐姐”。 邱红哄儿子配合拍摄，戴罪立功。 不过导演特别强调，邱诺要奔向的姐姐，得是谢晓凤，而不是真姐姐邱悦。因为常年跳舞，身高比例更修长，整体气质也比邱悦更具时尚感的谢晓凤是整个画面里最耀眼最和谐的中心位，只有奔向谢晓凤，整个画面才更有说服力。 谢晓凤表示可以，她本来就经常抱小邱诺，邱悦也没意见，她也很喜欢好朋友的气质和身高，觉得她比自己更漂亮。 小邱诺倒是难得有些迷茫，不过大人的世界总有很多奇奇怪怪，小孩也不打算深究啦，反正晓凤姐姐也是姐姐。 拍摄众人都无比配合，一次成功，收音也很完美，策划和导演聚在一起看成片，对比了一下先前拍好的念广告词的片尾，一致觉得还是后一版本更好。 于是小邱诺也给自己挣到了一笔辛苦费。 不过先前要分享姐姐的快乐已经没有了现场，吃了一些饼干屑的小鸟早就飞走了，让小孩遗憾了一阵子。 拍摄顺利终结，意味着工作正式完结，接下来的正事只剩下吃喝玩乐了。 一群人先是去了一趟海边。 这个几个小孩集体要求的，都没见过海。 大海蔚蓝壮阔，海里白色浪花翻涌，远处海浪波涛汹涌，一望无际的广袤无垠变成亲眼目睹的风景，那一瞬间的震撼，重重敲在每个人的心头。再就是海风热情环绕，成功地让所有人都再保持不住发型，不过小孩们很开心，站在海边沙滩上惊叹不已。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现在是冬天，即使是南粤气候温和，冬天相对不那么冷，但下水也是冰凉凉的，几个小孩体验了几分钟，被各自家长抱住擦干脚，仍是穿好鞋子作岸上观，不允许再下水了。 真要按照他们的意思玩个半个小时的，指定集体感冒。 谢晓凤不知道打哪里听来的，说是对着大海喊出烦恼的话，烦恼就会被带走，小姑娘要求大家都一起喊，自己还做了个示范：“踩胯好疼啊啊啊！” 谢晓龙喊的是：“好怕上不了重高啊！” 重点高中和普通高中完全两种氛围，加上谢爸爸谢妈妈对家里俩孩子都有学习要求，届时如果真考不上，估计家里就得花大价钱交笔择校费进去重高，谢晓龙因此压力一直很大，他属于努力型，天赋不强，但胜在刻苦用功，成绩不上不下，刚刚卡在重点班的中间地段。 谢晓凤听完哥哥的烦恼自己跟了句：“我也怕！” 目前没什么烦恼的邱悦在旁边认真道：“晓凤，我可以给你补习哦。” 谢晓凤：“……” 虽然很领情也很感谢但是又很想拒绝啊啊啊……拥有一个学霸好朋友的唯一烦恼就是时常会被劝学了！ 谢爸爸谢妈妈的烦恼是工作的事情，他们想转去城里工作，更好地照顾两个孩子，以后谢晓龙上高中了，肯定也是在城里更方便。 荣正问媳妇：“你有什么烦恼？” 邱红想了想道：“我希望一家人健健康康，不要生病。” 贫穷困苦都可以努力克服，病魔却难以打败，邱红经过父母的事情，其实在害怕和看透的中间地带，有些东西只能听天由命，只是她仍然希望家人都顺遂安康，最好永远都不要被病痛折磨。 荣正笑了笑：“这不算烦恼，是愿望。” “那你呢？”邱红反问。 荣正点点头：“诺诺睡觉太不规矩了，我的烦恼。” 啥时候能把这个越发喜欢在梦中踢人的小朋友移出他们的大床，他一定会请客庆祝的。 “哈哈哈哈……”邱红没忍住笑，捏了捏儿子的脸，这充分说明小孩养得好，腿脚都有劲了，惹来爸爸和姐姐的一起嫌弃也不算亏。 小邱诺也有烦恼：“怪兽们要听话哦~不要老搞破坏。” 嫩声嫩气的话一出来就被海风吹散了，大家都笑了起来。 在海边扎扎实实地玩了一个多小时才撤退，到了后头荣正全程抱住小邱诺给挡风，回了车里看小孩精神头还是很足才放心下来，没被吹坏。 两家人从海边回来之后直接去了家海鲜餐厅，毕竟来沿海城市不吃海鲜总觉得有些亏了。 各类虾蟹海鱼贝类一起上，小邱诺和谢晓凤作为各家年龄最小的宝贝，是吃得最开心的，全程数人伺候剥壳挑刺，地位相当了得。 吃饱之后终于是到了例行的逛街遛食购物的环节。 谢妈妈是个爱打扮的，频频在服装店进出，不仅给自己看，也给邱红挑了好几条裙子，试穿效果也都很好，谢爸爸和荣正两个大男人的脸上都含着淡淡的笑意，毕竟有个漂亮媳妇在眼前，谁能不开心呢？ 逛到最后，两位男士也斩获两套新衣服，谢妈妈意犹未尽：“听说这边的购物广场特别多，明天我们再去逛逛其他商场。” “好。”邱红自然不会扫兴，出来玩的流程本就是逛了吃吃了逛，不过她忽然生出了个小苦恼，和荣正结婚半年啦，她还没有送对方什么礼物呢，马上又要新年了，她该买些什么呢？ 简单的衣服这类肯定不算的。 邱红瞥了眼女儿，找个聪明人问问？ 邱悦还真有主意，趁着荣正带着小邱诺去了厕所，拉着妈妈说悄悄话：“妈妈，我把我的奖金还有赚的工资都给你！” “！？”邱红懵圈，她要的是主意，不是女儿辛辛苦苦赚的钱。 邱悦指了指妈妈手上自己送的手表：“妈妈，你给爸爸买个贵一点的手表吧！要秦叔叔戴的那种。” 邱红仔细回忆了下秦时尧戴的手表，没有啥印象，毕竟她没怎么关注，但总之不会便宜就是了，可女儿怎么会有这个念头呢？她和荣正都喜欢戴女儿送的情侣表，觉得既好看又有意义。 邱悦难得扭捏了一下然后才坦白：“因为有人说爸爸戴的表很廉价。” 事情要追溯到荣膺婚礼的时候了，当天宾客无数，很多认识的不认识的一大堆人，闹哄哄的氛围里，荣正和邱红要忙着帮新郎新娘操持一些琐碎事情，没精力带着小孩，邱诺在那被人骂了一顿，邱悦也听到了一些不太好的话，对方暗暗嘲讽荣正越过越穷酸了，戴着个破手表就出来应酬了，荣家真的彻底没救了等等。 那是邱悦第一次意识到，原来手表在某种程度上代表了境遇的高低。 第319章 顶级商业思维 “你爸爸有很贵的手表，就放在我们城里的那个家里。”邱红听完女儿的话，摸了摸女儿细溜溜的小脖子，脸上露出一个感慨的笑容，世上的势利眼还是太多了。 不过荣正并不是没有那些装备，只是邱悦送了手表表示认可之后，他实在开心，更不愿意放着落灰，所以不干活的时候，几乎都戴着那块手表，邱红作为亲妈，更是如此了。 邱悦感到稀奇，她不像弟弟那样淘气，喜欢在家里到处翻个遍，也对许多品牌缺乏意识，所以压根不知道荣正的那套房子里里外外的装修布置和陈列的东西，都是值钱货。 “那下次让爸爸戴贵的表！” 这样就不会被人看不起了！ “他很喜欢你送的手表，估计不乐意。”邱红又捏了捏女儿的胳膊，笑着道。 邱悦感到有些压力：“所以我才想把钱给妈妈，我的钱太少了，妈妈你买块更贵的送给爸爸吧！” 她后来观察过秦叔叔戴的手表，还特意问过见过世面的好朋友，谢晓凤同学认出来那表跟静江大商场里装修奢华的腕表店里最贵的那个系列一模一样，报出了一个震惊邱悦的数字。 邱悦简直不敢相信，一块小小的手表竟然需要好几万！ “不，妈妈也喜欢悦悦送的手表。”邱红摇头拒绝了女儿，那么贵的手表，她目前也买不起啊，而且荣正戴着那块悦悦送的手表，除了珍惜孩子的心意外，也有炫耀的意思，她怎么会去破坏这事呢？ 再说了，他们也没必要按照那些势利眼为人处世的法则看齐，除了价值之外，身上穿戴的这些更重要的是自己舒服和喜欢。 邱悦被妈妈的理论说服了，也对哦，凭什么以他们的喜好为标准呢？小姑娘忽然想到，戴着昂贵手表的秦叔叔，明明并不会嫌弃爸爸戴着几百块的手表啊，还跟她爸爸是好兄弟！ 秦时尧是个好选择……邱红默默想，或许她可以通过咨询荣正的发小得到一些送荣正礼物的思路。 “下午去拜访伍老板？”南粤之行第四天，路程转到了羊城，大家也有些玩累了，邱红提议道。 因为此行主要目的是拍广告片，次要目的是旅行，所以给伍雄文送礼被延后到了现在。 荣正嗯了一声，媳妇安排没毛病。 于是，邱红一家暂时跟谢家队伍分开了，但伍家乐小朋友终于再度见到了心心念念的弟弟。两个小家伙一个学期没见面，都有些藏不住的热情和想念，一见面就又蹦又跳，还像模像样地拥抱了一下，瞧着相处得很不错。 邱红和荣正把买来的礼物还有自家熏制的腊肉腊肠给拿了出来。 伍雄文和伍夫人一边说着感谢的话，一边不约而同地把目光都对准了腊肉，南粤也是个嗜好腊制品的城市，他们又是开市场的，对这方面的品鉴能力很高，夫妇俩瞧着腊肉的五花分层是标准的肥瘦相间，熏后的色泽也极佳，又有浓郁的果木香气，都点了点头。 伍雄文道：“不错不错，这品质瞧着算得上是特等品了，晚上煮些来尝尝味道，要是色香味俱全，邱红啊，我再给你一个门口的摊位！” 邱红：！ 这是什么顶级商业思维，凡是好东西都能想到拿去市场卖？ “好呀，伍老板要是真给我摊位，我可就要大刀阔斧卖腊肉了！”邱红顺着往下说。 伍雄文点点头：“只要东西好，我可以给你一点特殊照顾。其实我们两广都是嗜好腊肉的，但迄今为止，也没有什么特别出名的品牌，大家都是小打小闹，主打一个农家自制，如果未来你们要是把这个腊肉做成像是静江淮山一样出名，那也是不少赚。 ” “嗯，这腊肉的确还有点来头。”邱红接话，把争气猪的名气拿出来说了一通。 伍雄文赞叹：“我就说你这个女人不简单，老婆你先前还拉我，你瞧瞧，人家这是有备而来，连宣传的噱头都已经找好了。” “好好好，就你独具慧眼。”伍夫人也没想到这里头还真有生意。 邱红：“……” 不是……本来是没有的，这不是顺着伍老板的话说吗？ “哈哈哈哈……到时候两位仔细品鉴下，跟我说说口感那些吧，这个项目目前还在构思规划的，也不一定能落地，真要动真章也要到明年入冬了。”既然都被误会了，邱红反手就一个得寸进尺。 荣正：“……” 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伍雄文也点点头，立即选了几段腊肉香肠，吩咐家里的厨房晚上做好品尝。 “伍老板真是雷厉风行。”邱红赞叹。 伍夫人笑道：“什么雷厉风行，就是馋嘴猫。” “老婆，客人面前给我留点面子好不好？”伍雄文揽住妻子，神色温和，“何况，这是邱老板特意带来让我们品尝的，我们也不能下客人的面子啊。” 伍夫人：“一天天的，你总有理的。” 邱红和荣正相视一笑，伍家夫妻也是恩恩爱爱啊。 不过腊肉毕竟是配角，邱红和伍雄文还是抓紧时间谈论了一下淮山的过年销售情况，他们一整年来慢慢囤下的优质淮山终于开始进入市场供应，反馈非常好，大家到了年节的关头都乐意吃些好的补补。 再就是明年开春，邱红即将要开启第一次定向种植的大收获，临江县数十个合作了淮山种植的村子都将进入收获期，届时只有羊城市场，肯定是不够用的。 这个计划伍雄文一直都有关注进度，也早有准备，他在南粤的市场四通八达，已经安排好运输中转的路线，言明届时会让静江淮山成功进入南粤多个城市。 邱红放心了，只要伍雄文这头给力，她的淮山定向计划一定不会失败。毕竟在年前最后一趟巡视里，她和薛晓兰已经确认过淮山地里的品质了，科学种植和充足的下肥，种出的只能是优质淮山。 大人忙着谈生意，小孩则凑成一团玩游戏。 或许是因为这回有妹妹，伍雄文的两个大儿子也终于有空了，一同出来带着弟弟妹妹一起玩。几个人凑在一起玩的是跳棋，这玩意人多玩起来就热闹非凡，特别定制的大棋盘旁坐下五个大小孩子绰绰有余。 但凡涉及到需要智商的游戏，尤其是跳棋这种需要眼观八方，提前想好步数的游戏，邱悦总是一骑绝尘的，她的红色玻璃珠高歌猛进，给几个人表演了一次跳棋的高智商玩法，两个大哥哥都有些吃惊，暗暗较量了起来。 当然，有小邱诺这个迷糊蛋垫底，大家的各自进度也还算能看。 不过等邱悦完成了自己的棋，尝试着帮弟弟做智谋的时候，立即收到了伍家三兄弟的共同反对，就连先前一直对妹妹嘘寒问暖送吃送喝的俩哥哥都不例外。 邱悦：“……” 好吧，她平时在学校玩跳棋也是被人嫌的。 到了晚餐时间，谈生意和下棋的都告一段落，大家进入饭厅，就闻到一股独特的腊味香气，伍雄文当即道：“就冲这个香气，这腊肉不能难吃。” 结果的确是十分美味，不柴不腻，入口有丰腴的肉香，腊肉油润夹裹着配菜浸润其中，让味道更是出彩，尤其厨师的刀工极佳，切出腊肉薄薄一片，因为晾晒熏制的时间不够长，只是半透明的形状，却也足够诱人了。 伍雄文夸了几句，趁机提要求：“邱老板啊，你家这个腊肉的确是好东西，回头多晾些日子，可得再给我送些。” “好，到时候再来南粤给伍老板拜年。”邱红自然答应下来，又跟荣正交换了一个隐秘的眼神，或许，这腊肉生意真的大有可为？ 第320章 关于养猪厂的未来 从伍家回来的夫妻俩频频若有所思，在睡前讨论起养猪厂的未来。 争气猪如果形成规模化饲养，销路势必也要扩展的，否则只凭借小小的肉摊自然是难以消化，就算肉摊增加，他们的高价格放在那，销量也没办法大幅上升，他们也不太可能降价到普通饲养猪的价格，那样就赚不到钱了，毕竟他们养猪的成本高。 所以这个时候，开拓争气猪的销售种类就很有必要了。 伍雄文随口提的卖腊肉，或许真的可行？ 腊肉腌制完成后是能长期储存的，还因为具备独特的风味所以格外受欢迎，各种饭店饭馆里头也都有用腊肉做菜的习惯，而且销路这块一旦打开，还会反过来让争气猪的名声更响亮。 荣正最初倒是没有想要做多大的养猪厂，可好不容易做出了一点名气，自然是不能就此止步，安逸下来的。做生意其实跟学习一样，也是不进则退的，永远会有野心勃勃的新鲜事物想要抢夺市场份额。 夫妻俩讨论了许久，觉得明年除了大王村的养猪厂，还可以再盘两个养猪厂下来，专门饲养争气猪，等待冬季制作腊肉试水市场。只是这样一来，前期资金尚且能通过各项投资回转撑住，核心人员短缺再度成为大问题，何况黄天华和褚天罡还在考虑离开的事情。 “或许让他们回家乡饲养争气猪？”邱红道。 荣正摇摇头：“我们之前做过考察，不同地区养出来的猪，即使饲养方式一样，肉质也会有区别，这是地理环境以及水质不同导致的，如果他们回了老家饲养，那就不叫争气猪了。” “差别能大到普通顾客也能吃出来吗？”邱红有些懵圈。 荣正想了想道：“我们的顾客天然对肉质要求高，应该能吃出来，具体的差别他们可能形容不了，但品质起起伏伏肯定是能感觉到的。” “那他们回老家开养猪厂，销路怎么办？”邱红担忧道。 荣正答：“天罡也考虑到这个了，他说到时候还得研究研究，如果销路打不开，必须降低饲养成本。” 选择创业，肯定不会是一帆风顺的，即使有现成的经验可以参考，但问题是层出不穷的，所以解决问题的能力才是最重要的。 “……”邱红沉默了。 她当然不会问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回老家这种问题，所谓身不由己，又不是光棍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黄天华、林琳夫妻，还有褚天罡，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当然要为家庭做考虑。何况当初他们三人应荣正的邀请，不过两年功夫已经实践出一套切实有效的饲养方法，已经算得上是互相之间有情有义了。 荣正犹豫了一会，跟邱红商量道：“如果他们真的选择各自回老家开养猪厂，我准备给他们一人一笔启动资金支持，老婆，你同意吗？” “嗯，当然同意。”邱红认真点头。她也压根没有反对的理由嘛，本来三个人就是兄弟，而且开这个养猪厂也算是共患难了。 荣正笑了出来，看来他老婆也不是特别财迷。 “正哥，你刚刚犹豫了，是不是觉得我会小气？”邱红斜睨一眼丈夫，出其不意地扑到他身上开始挠痒痒。 荣正把媳妇抱在怀里，完全没在怕的，他又不是小邱诺，全身都是痒痒肉。 小邱诺瞧着父母玩闹也猛地加入其中，几人闹得笑声一片。 …… 一晚过去，第二天大早，两家人最后吃了顿丰盛热闹的南粤早茶，就带着大包小包正式启程回静江了。 抵达的时候已经是下午，谢家没有停留，直接选择继续开回镇上，荣正和邱红则是决定在城里休整一晚，明天再回村里。再就是，从南粤带回来的礼物海鲜啥的，也趁这机会先送一部分，比如廖青韵，荣膺，还有邹俊磊、秦时尧等人。 一家家送有些麻烦，而且不一定见得到人，荣正攒了个饭局，把人都叫上一起吃晚饭。 饭店旁边就是大商场，因为是客人还没到，一家人就转进了商场。 商场里的淘气堡上了新装备，其中有个酷到不行的摩托车造型摇摇车，小邱诺一眼瞅见不得了了，当场大眼放光明，央求老母亲投币，结果是坐了一趟又一趟，一直不肯下来，直吵得邱红耳朵疼。 邱红默默地叹了口气，谁让她抢不到陪伴女儿的活呢，邱悦又逛去了自己最爱的益智玩具区，她可不懂那些玩意要怎么玩，只能主动留下来看小的，做“体力活”。 客人最新来到的是带着双胞胎女儿的邹俊磊夫妇，打完电话后也直奔商场来汇合。俩宝贝年纪比小邱诺大一些，已经六岁多了，也正是淘气捣蛋的时候，三个小孩凑一起倒是很对脾气。 小邱诺看到喜欢的小姐姐们，主动下了摩托车，让出全场最酷的座椅。 全身从脸到脚没有一处不一样的双胞胎也默契地看中了这台新设备，又默契十足地开始石头剪刀布。 平局。 平局。 平局。 “……” 小邱诺闭上眼睛伸出手指乱晃数秒，指向其中也不知道是姐姐还是妹妹的漂亮小姐姐：“你先去。” 小姑娘飞快兴奋地爬上了摇摇车，另一个撇撇嘴，伸手戳了戳小邱诺的小脸蛋，倒也没有用力，小邱诺掏掏大口袋，摸出来一颗夹心玉米糖递给了姐姐。 三个大人站一起看到这一幕都忍不住笑，小屁孩的沟通方式还真是简单又高效。 邹俊磊忽然怀念道：“我跟阿正、阿尧上高中的时候，那时候荣膺大哥已经考上军校了，有一回暑假回来骑了个特别帅的摩托，把我们给羡慕坏了，争先恐后地想要买摩托。那个时候，摩托不好买，得托关系，等了好几个月才到，一到我们三个就傻兮兮地推出去骑，压根也找人教，也没有任何防护，我记得阿正是两圈就会了，我弱一些，起码骑了半个小时才熟练些，最夸张的就是阿尧了，他技术不行胆子又大，一开始开不起来还行，后来学会了之后猛踩油门，最后直接摔断了腿，我和荣正一人背一截，背到医院的，好家伙，秦时尧那么大的个子，累得我们不轻！” 邹夫人和邱红一齐笑了出来，没想到如今满脸写满沉稳气质的秦时尧会有那样的狼狈时刻。 邹俊磊又道：“阿正当时是真厉害，他后来还玩过一段时间花式摩托车，然后被廖阿姨知道之后吓得不行，勒令不准碰了，这才没有再玩。以前觉得廖阿姨是扼杀孩子的个人兴趣爱好，现在自己当了爹，才明白那种心情。” 太害怕意外发生，所以宁愿孩子不出彩，也不要长期沉浸在高危险的爱好里。 “所以正哥很喜欢摩托车？”邱红眨眨眼问道，“现在也还喜欢吗？” 邹俊磊利落点头：“肯定喜欢！他刚去村里的时候就骑摩托去的，后来发现不太实用，加上村里很多泥路，经常弄脏他那车，这才换成了老土但好用的电三轮，那破三轮他还改动过呢，专门换了个强悍的发动机，速度最快的时候比一般摩托还厉害。” “……这么厉害！”邱红还是第一次听到荣正的这些事情，十分感兴趣，“我都没见过他骑摩托的样子。” 邹俊磊继续爆料：“前段时间他还想买个新款呢，后来说自己没钱了，让我和阿尧好一顿笑话。” “……”邱红悄悄耳朵红了，不出意料，没钱是因为投钱给她搞事业了……“他想买的新款多少钱啊？” 邹俊磊想了想答：“不算贵，一万八。” “！”邱红努力憋住表情，尽量不要显得没见过世面，她见过的摩托都是千把块，两三千的，好的也就七八千吧，怎么就上万了呢！ 廖青韵很机智啊，得亏把这爱好给禁了，不然也太费钱了！ 第321章 除夕 虽然贵，但恰好就匹配上了邱红抠抠搜搜凑出来给荣正买礼物的最多两万的预算。 邱红思量了好一会，问：“那个什么新款摩托车还有吗？我要是买一辆给正哥，他应该会很开心吧？” 邹俊磊立即转向自己媳妇：“老婆，我也——” “不，你不想。”邹夫人准确无比地捂住丈夫的嘴。 邹俊磊：“……” 邱红：“……” “小红，你直接跟阿尧说，让他帮你安排，”邹夫人立即安排上了，“他跟那个俱乐部很熟，还能拿到折扣呢。” “好！”邱红瞥见荣正牵着女儿已经朝着这边走近，连忙抬起手指比在嘴边，“你们要帮我保密哦！” 邹俊磊：“老婆，我羡慕了。” “好，肯定保密。”邹夫人笑眯眯答应，接着拍了拍丈夫，“你刚刚说什么？” 邹俊磊：“……” 他媳妇什么都好，就是经常选择性耳聋这点还有不少可进步空间。 这一晚，大家吃吃喝喝聊聊都很尽兴。 秦时尧已经看过广告片，也搞定电视台投放了，非常满意的秦董特意逗小孩给邱悦敬了一杯酒，惊得小姑娘猛地站了起来，不知所措地拿起了自己的牛奶杯。 秦时尧笑：“悦悦不用紧张，叔叔就是表达下感谢，还有你那个好朋友，等下回开学，我专程请你们吃饭。” “叔叔不用谢呀，我们是拿钱办事。”邱悦猛地说出一句极具江湖味道的话来。 众人都被逗得乐了起来。 小邱诺抬起头，嘴边是一圈牛奶沫，迷茫地看着大人，不懂又在笑什么。 最后邱红陪着喝了一杯，荣正要开车就没动酒。 刚好也是有事相求……结束晚餐时，趁着荣正去买单了，邱红抓住机会跟秦时尧把请求提了出来，请他帮忙买那个新款摩托车。 秦时尧眼神复杂不说话。 “怎么了？不方便吗？”邱红有些尴尬。 秦夫人推了丈夫一把，秦时尧这才慢慢说道：“你们夫妻……真会玩。” “……啊？”邱红没听懂。 秦时尧摆摆手：“没关系，我喝了酒有点晕，这事很简单，一点也不麻烦，回头我办好了就联系你，钱也到时候再转我就行。” “好，麻烦你了。”邱红笑着道谢，又拜托秦时尧夫妇也帮忙保密。 秦夫人迅速比出一个ok的手势，笑道：“小红，你可太宠你男人了。” “建议学习。”没等邱红回话，秦时尧先插话道。 秦夫人无语地翻了个白眼，邱红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 等邱红和荣正从城里回到村里，已经腊月二十六了。 两人赶紧把带回来的礼都分了分，又赶紧安排黄天华夫妇和褚天罡坐车回老家过年，再把养猪厂和家里都做了一通大扫除，日子眨眼就到了除夕。 当天，李艳让大儿子王睿智回家陪着俩老人还有于小桃和孩子过年，自己带着丈夫和小儿子直接守在养猪厂，跟邱红一家过年。 养猪厂大大小小的猪得有人喂食照顾，它们也得跟着过个好年嘛。 至于邱红这头，同样是忙得不可开交。 早上吃过三鲜米粉后，邱红就和张福子一起守着油锅，炸了扣肉炸芋头，除了备菜之外，又开炸各类小吃，玉兰片、糍粑、香芋丸子、猫耳朵、麻花……七七八八的堆成山，引得大大小小的孩子都流连在厨房，不肯走远。 小邱诺彻底被勾出了馋虫，频频进来，小肚子很快吃得鼓了起来。 邱红有些警惕地看了一眼儿子，洗过手，把小孩一把搂住摸了摸小肚子，确认再鼓些估计要吃吐了，想叹气。 小邱诺正觉得妈妈冰凉的手掌在肚子上痒痒的，乐得咯咯笑呢，突然就听亲妈宣布，他在晚饭之前都不能再吃零食了，顿时懵了。 “不要！不要！不要！”小邱诺在妈妈怀里耍赖。 邱红按住儿子捏捏小嘴：“听话，你肚子太小了，再吃该消化不良了。” “那我要再吃半个油油糍粑！我跟姐姐分。”小邱诺提出条件，七七八八的花生玉兰片芋头之类的他都尝过了，但是用油直接炸的糍粑还没吃上！ 糍粑是糯米做的，更不消化，邱红拒绝了儿子，顺便威胁小孩再吃下去，小心嗯嗯不出来，要大年初一被喂南瓜汤。 小邱诺：“！” 小邱诺想起来之前的阴影，顿时害怕了起来，但是香喷喷的糍粑近在眼前，小馋猫眼睛鼻子都不服气，嗷了两声，没忍住掉起了金豆豆，好委屈啊，呜呜呜。 邱红：“……” 他们这边的规矩，过年不能打小孩、惹小孩哭，尤其是除夕、大年初一，大约就是个听见哭声不够喜庆的小忌讳，抛开迷信部分不提，大过年的，也的确是不想招惹孩子。 邱红哄了哄无果，张福子也赶紧抱过小孩哄了哄，也没用，小孩眼巴巴地盯着好吃的呢，但是他才四岁半，肠胃实在不能折腾，谁也不敢给他吃，邱红想了想，抱起儿子冲出去找救兵。 客厅里，邱悦正和邱嘉明的女儿，抡起辈分算是她的堂姐邱爱媛讨论画画，廖青韵在一旁拿着本书教导俩孩子，邱红只好放弃女儿这个选项，径直奔向正在和邱友春聊天的荣正，简单直接地提出需求：“哄好！” 邱友春乐得不行，捏了捏小邱诺的脸蛋：“我们家小少爷这是怎么了？” 小少爷，小公主之类的口头语，都是惯常大人调侃孩子娇气的词，也有宠爱的意味在里头。 “呜呜呜……妈妈不让我吃糍粑。”小邱诺告状。 邱友春看看邱红看看小孩没敢说话，乐呵呵地自己摆摆手去找其他消遣了，小孩肠胃弱，他也是带过孩子的，自然不会乱给孩子撑腰。 “……”荣正只好接过这个烫手山芋往外走。 在外头吹了会风，冷静了一会，荣正哄儿子：“诺诺，我们去买点小炮仗放？” 小邱诺眼前一亮：“买，爸爸放。” 小孩喜欢看炮仗冲天而起，伴随响声与浓烟的大动静，但自己是不敢放的。 “嗯，只能爸爸放，小孩不能玩那个。”荣正很靠谱，抱着小孩就进了小卖部。 邱大聪家里也正忙着，店前头没人在，毕竟大年三十了，又还没到晚上，家家户户都在忙着收拾年夜饭呢，小卖部这会没客人。 荣正喊了一声老板，又瞧见小邱诺的眼神开始往面包辣条那些飘过去，直接揉了揉儿子的小毛头，不行。 小邱诺嘟嘟嘴，小声嘟囔爸爸也是胆小鬼，不敢不听妈妈话的胆小鬼。 荣正：“……” 行吧，胆小鬼就胆小鬼，老婆的话还是必须听的。 邱大聪隔了好一会才领着小媳妇一起出来，隔了一段时间不见，荣正发现对方夫妻俩明显都胖了不少，随口调侃一句：“最近大家伙食都不错啊。” 邱大聪先是一阵大笑，接着随手拿过两包辣条递给小邱诺，中途被荣正拦截了说小孩被亲妈下了禁令，不能吃东西，他们是来买炮仗的。 邱大聪哦哦两声，接着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头发，开口道：“我媳妇怀孕了，最近一直在给她补身体呢，我蹭她们娘俩的光，也胖了不少。” “……”荣正呆了两秒，赶紧恭喜，实在没成想是喜事，不过邱大聪这个年纪确实也该要孩子了。 小媳妇在一旁笑眯眯地摸了摸肚子，眼神里有光，瞧着被照顾得挺不错。 荣正刚把炮仗选好付钱，邱大聪的母亲忽然出来了，瞧着了小邱诺猛地眼前一亮，凑到面前弯腰对着小邱诺问：“诺诺，你婶婶这个肚子里的小宝宝是弟弟还是妹妹？” 小邱诺睁着大大的眼睛，里面盛满清澈的疑惑：？ 有些老人很喜欢让三四岁的孩子猜测婴儿性别，说是小孩言灵，说出的大约都是准确的。 荣正接收到儿子询问的目光也有些不知所措，很明显，邱大聪的母亲想让邱诺说她儿媳妇怀的是男孩，但他要让自己小孩迎合大人的心思吗？ 偏偏又是大过年的。 此时此刻的荣正十分想念媳妇，要是邱红在这，准能把话圆过去。 第322章 除夕2 “诺诺说呀，想不想要一个小弟弟陪你玩呀？”邱大聪的母亲有些诱哄地说道。 小媳妇有些紧张地摸了摸肚子。 小邱诺见爸爸不给提示，有些不知道怎么答，自己蹬了蹬腿，又往爸爸腿上靠了靠。 邱大聪忽然也半蹲下来，认真对小邱诺道：“诺诺，现在还没办法知道婶婶肚子里怀的是弟弟还是妹妹，不过小叔更希望是个小妹妹，你呢？” 小邱诺想了一会，语出惊人：“我希望是个哥哥。” 最好是像邱明泽一样的哥哥，会不厌其烦带他玩的那种！ 小孩的话太逗，邱大聪夫妻俩一下都笑了出来，邱大聪的母亲也心满意足，不管哥哥还是弟弟，总归都是带把的金孙。 荣正赶紧把儿子抱起来告别，这地方以后还是少来。 离开了小卖部，荣正带着小孩放了几个冲天炮，成功哄得小邱诺金豆豆彻底没了痕迹，又蹦又跳地消耗了好一会的体力，这才顺道又去了趟养猪厂，一起干了干活，然后把李艳一家都给带回家吃午饭。 简单吃过午饭后，李艳一家又回了养猪厂，继续干活，而邱红这头则是继续备菜。 因为邱友春一大家子人都赶了回来过除夕，满打满算必须两桌菜，午饭可以简单对付，但年夜饭可不能随意，邱红拟好的一排菜单，酿豆腐、酿田螺，还有欢喜、芋头扣肉……这类大菜费事费力还费时费心，偏她又不舍得舍弃，总觉得今年是她和荣正结婚后正式一起过的第一年，得十全十美才好。 饶是有大家齐齐帮忙，总指挥邱红也是片刻脱不开手，因此馋嘴猫小邱诺被交给了邱悦看管，要求务必不能再喂零食，以防撑坏，邱爱媛和邱承志见状主动揽活，说带堂妹堂弟一起出去玩，会看好他们的。 邱红立即点头，几个小孩都被教得很好，她半点也不担心孩子被欺负。 至于荣正等男同胞，则被分配到了杀鸡杀鸭杀鱼的行列。 张福子养了一年多的正宗本地老母鸡，肉眼可见的肉质紧实，开膛破肚之后里头还有好几枚小小的鸡蛋，还有找村里人买的麻鸭瞧着也很不错。至于年夜饭绝对少不了的鱼，是村里养鱼的邱顺溜家买的，腊月二十八他家就开始放水捞鱼了，农家鱼吃的是青草和五谷杂粮，比大规模饲养的鱼要好吃些。 到了下午三点才算料理清楚了。 邱红把扣肉、酿豆腐等之类的半成品一样拿一些，捡了满满一大箩筐，又装上一大兜子水果零食那些跟荣正一起去了邱明宇家。 邱明宇正和奶奶在为年夜饭而忙活，给烫过的鸡褪毛清理。他上午还去养猪厂上班了，刚被李艳一家人给赶回来做年夜饭没多久。 邱明宇的奶奶很不好意思，一直重复说邱红给拿的菜色太多了，吃不完。 邱红笑眯眯：“没事，冬天天气冷，能放，何况年夜饭可得丰盛些。” “谢谢老板，谢谢老板娘。”邱明宇则是认真又欣喜地道谢，他可知道邱红的手艺，这回有口福了。 寒暄了几句话，邱红刚准备告辞，邱明理也拿着些熟食进了邱明宇家，边走边道：“明宇，我妈让我给你和奶奶送些吃的，有爱你吃的卤味，还有点七七八八的，嚯，正哥，嫂子……真是一点都不意外呢！” 众人一齐笑了起来，免不了又絮叨了好一会才各自告辞。 回到家的邱红发现孩子们正在门口玩经典游戏老鹰抓小鸡，饶有兴致地看了一会，忍不住还是在游戏的间隙抓过自家的两只小鸡崽都摸了摸背擦了擦汗，又叮嘱大家都要注意擦汗喝水，这才重新穿好围裙，去厨房正式开始大展身手。 荣正这回没活了，想当老鹰也因为身高太具优势被小孩们一顿嫌弃，愣是没应聘上。 没过一会，邱明宇忽然走了进来，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腼腆地道：“正哥，我奶奶让我送过来的，都是自家养的，肉比饲养鸡鸭好吃。” 荣正：“好，肯定好吃。” 大过年的，送礼没有拒的礼，荣正正准备把鸡鸭接过去，邱明宇后退了一步，差点踉跄倒地，荣正只好转而把人扶住。 邱明宇脸红了：“正哥，我能走，鸡鸭你别沾手了，我送到家里的鸡笼里直接关着吧。” 也行。荣正没客气，把人带去张福子的后院，关好了鸡鸭，又叫人洗了手，进屋坐一会，给倒了杯茶喝。 一群小朋友跟在后头一起进了屋，张福子也和邱友春、邱嘉明等人齐齐聚过来招待，众人都满脸写满好奇，把邱明宇看得脸色越发通红。 张福子听荣正说人是来送鸡鸭的，哦哦两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塞到邱明宇手里：“奶奶给你个压岁红包，新的一年顺顺利利的！” 邱明宇推拒了几下没能拒绝，最后只能在张福子奇怪的“老人给的红包有福气的，不能推”理论里收下。 张福子瞄了瞄邱明宇的双腿，率先问出来大家都十分感兴趣的话题：“明宇啊，这腿用着还行？” 在荣膺的张罗下，邱明宇终于在除夕前装好了假肢。材料用的几乎是最先进的，相对轻便许多，而且灵活度很高，在医院里接受安装以及安装后的走路训练花了半个多月的功夫，直到前两天才被邱明理从医院给接回村里。 如今他的走路姿势已经算得上稳当了，裤子盖住再穿上鞋袜，至少不靠近的话没办法发现他其中一条腿是假的。 大人和孩子们好奇也正是因为邱明宇表现得格外稳健，和从前需要拄拐的时期形成了鲜明对比。 “非常好。”邱明宇说了些自己的感受，语调兴奋又激动，话里对荣膺和荣正等人的感激也很多，他已经很满意如今的生活，说到最后，见大家都很好奇，又害羞地问，“你们想看看吗？” 张福子第一个点头，不过就马上给孩子选择：“你要是不想让看见，不看也行，我们听你的。” “没关系，我很喜欢这条腿。”邱明宇笑着拉高了裤子，露出了自己的假肢，黑白相间的假肢有着极其稳健的机械结构，瞧着科技感十足又带着些梦幻的味道，尤其是跟人本身的肌肉对比，更显得炫酷。 小孩们眼里都是掩藏不住的惊讶和震撼：哇！机器人！ 邱友春是个老顽童的性格，跃跃欲试地提出想摸一摸。 “可以的，你摸。”邱明宇立即同意了。事实上，他回到村里就被村民和厂里的同事围观过一通了，而且假肢的各种抚触行为并不会传导到他的神经，所以没什么好介意的。 小邱诺原本是很害怕邱明宇的，小孩总觉得对方像是会变身的妖怪，但这会见了邱友春的行为，忽然就不再那么恐惧了，也提出想摸。 “你们都可以摸。”邱明宇见小孩不再害怕自己，也猛地微微伸了伸腿，示意孩子们随意。 一下，跟被八爪鱼缠住似的，假肢上布满了从四面八方伸出的大小手掌，邱明宇听着周围各种惊叹的语气，忽然就更开心了，他虽然没了腿，但拥有了独一无二的假肢，未来也会受到孩子们的欢迎吧？ 送走邱明宇后，小孩子们针对假肢的种种话题还持续了好一会才终于被厨房传出的香气打散，各种各样的浓郁肉香气交杂在一块，勾出所有人的馋虫，哪怕肚子根本不饿，心里也觉得自己这会能吃下一头牛。 不过饭菜虽然好了，在正式上桌吃饭前还得先敬祖宗！ 邱嘉明和邱嘉华揽了这活，而邱红也头，也分出了几份，领着荣正还有邱悦、邱诺回了自己家，敬上丰盛的饭菜和酒，认真烧香、纸钱，完成习俗的传承，寄托自己对祖先尤其是父母的哀思。 一通操作之后，剩下最后一个流程，各自在家里放鞭炮。 荣正揽了这活，点燃了鞭炮，噼里啪啦的热闹声响里，邱悦和邱诺各自捂住耳朵，荣正跑回来也一把捂住了媳妇的耳朵，一家人整整齐齐，脸上都带着明朗的笑意。 第323章 除夕3 搞定流程，敬完祖宗，荣正和邱红又出发养猪厂，在半道上接到了李艳一家，带着往家里走，两大桌子摆得满满当当，大人小孩这才一一入座，热闹地吃起了年夜饭。 也多亏这家里客厅够大，才能摆得下这样大大的两桌。 分组是按照喝不喝酒分的，好比老太太就没去喝酒那桌，而是跟着一帮小孩还有俩孙媳妇坐一块，至于廖青韵和邱红、李艳会喝酒，就在另一桌坐下了。 小邱诺是其中年纪最小的，被老太太安置在自己身边，倒也不用特别照顾，只要给孩子夹点他喜欢的菜就行，小邱诺被亲妈训练出来了，自己吃饭就能吃得很好。 吃到一半，众人都开始放慢速度了，邱红开口问大家对于腊肉的评价。 她用腊肉做的菜色不少，直接煮好腊肉腊猪肝切盘配干碟，莴笋蒜苗炒腊肉，腊猪蹄炖海带，再一个蒜薹炒腊肉，四道菜各有各的风味，用的部位也各有讲究，蘸干碟的选用瘦多肥少的梅花部位更佳，炒莴笋和蒜薹的就得标准腊五花，得用丰富的腊肉油脂香气浸润到蔬菜里，才能让整道菜变得美味可口，香气扑鼻。 李艳率先捧场：“比我做的好吃多了，你手艺好，这猪肉也好，吃得我停不下嘴。” “艳姐，你得说到底好在哪里，我有用。”邱红露出期待的眼神。 李艳：“……” 好在哪里？这就有点为难人了，她那个笨舌头能吃是能吃，不会说啊。 李艳支支吾吾地没说话，邱红乐了，给敬了一杯酒，让她姐自在点，说不出来就不说吧，反正觉得好吃就行。 席上其他人也挨个想了想，廖青韵认真道：“肥而不腻，有种肉香和脂肪都被风味充分包裹然后精进许多的浓缩感，整个的口感香气都升级了，嗯，还有阳光的味道。” 腌制好的腊肉要晒一周左右，选阳光晴好的天气，晒至出油上色，白天晒晚上收，不能让霜露破坏肉的质感和口感，其中的过程并不轻松，需要实打实的时间的酝酿，廖青韵说有阳光的味道，是对的。 “说得真好。”邱红露出崇拜的神色，文化人说话就是不一样，即使有些听不懂也觉得说得对。 邱友春接了一句：“瘦而不柴，它这个质地可不是干巴巴、还像牛肉干一样分层的，一整个五花效果肥瘦相间，所以吃在嘴里刚刚好，有肥有瘦，口齿生香。” 这个总结也非常可以，邱红眼睛彻底亮了。 邱嘉明补充：“光泽度也很好，挂在那里我看了，黄里透红发亮，瞧着就有食欲。” “对对对，这里也是我们的一个特色，或许是争气猪的缘故，这批腊肉瞧着就是格外有光泽。”邱红也观察到这个现象了，当然，这其中一部分功劳，肯定归功于充足的日晒。 坐在另一桌的王睿友也道：“这个腊猪蹄好香好糯啊，味道太浓郁了，有嚼劲。” 大家都叭叭叭地一顿夸，邱红又征集意见，说有没有缺点啥的，后续好改进。 廖青韵道：“缺点就是太好吃了，吃得我都刹不住车了，回头给我拿点走哈，送礼去。” “您尽管拿~您多拿些就当是给我们做广告了。”邱红很大方。 廖青韵挑挑眉：“合着这意思……你们以后还打算卖腊肉？” “嗯，明年的计划。”邱红大方承认。 李艳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要开发新产品，卖腊肉啊……等等，如果要卖腊肉，那得多少猪啊？都用争气猪？ “嗯，明年准备扩大饲养规模。”邱红瞧着李艳的神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当即笑着答道，“不过这个还没有跟厂里的人说呢，等放假结束，我们定好了计划再公布。” 一来，就算要扩大规模也必须得等春节结束，才好去实地查看现成养猪厂的转让那些事情，购买更多优质小猪崽；二来，黄天华和褚天罡都会在这个春节回老家跟家里人商量去留问题，荣正思虑再三就没有透露这方面的信息，怕影响他们的判断；再就是，人手问题无法解决的话，扩大规模就是纸上谈兵了。 不过今天在这里的都是自家人，就连李艳一家也是感情和利益牢牢绑定邱红的，说了也没关系。 廖青韵听完这个若有所思：“我敬邱红一杯，你可比阿正能钻营，他这个破厂子能挣到钱，他老婆才是功不可没。” “应该我敬您才对。”邱红赶紧举杯碰了碰，两人都是一饮而尽，不过大家用的都是小杯，倒也无碍。 荣正嘴角微微上扬，显然对别人夸他媳妇感到与有荣焉。 廖青韵瞥了儿子一眼，心内感慨，瞧瞧现在多好……幸亏她当时没有阻拦到底，不然现在都不好意思见邱红的面了，她想了想又关心起邱红的淮山事业，问了些细节夸了些操作，成功把整个桌子的氛围都带动了起来。 热热闹闹的年夜饭结束，李艳一家又坐着聊了好一会才提出要回养猪厂值班，毕竟一大厂猪在那，长时间没人总归是不安心的。 邱红把儿子捞过来仍是摸了摸鼓鼓圆圆的小肚子，叮嘱孩子不能再吃零食，这才跟着荣正一起准备送客。 李艳笑得不行：“我们哪个是才三岁啊？还要你们夫妻送过去？等会我再给你们送回来？” “那我想送嘛。”邱红笑眯眯，丝毫不客套地挽住李艳就撒了个娇，对付爽利性格的李艳，她可是很有经验的。 果然，这话一出，李艳也没词了，也没法客套了，只好纵容：“好你送你送。” 把人送到养猪厂，刚好厂里只有五个人，邱红又把自己和荣正的计划往详细里说了说，李艳和丈夫王达发听完算是彻底吃了颗定心丸，本来争气猪的名声已经有了，荣正还打算搞产品线的的话，意味着成猪的销路再也不成问题了，那只要保证饲养过程，就是稳赚不赔的生意，的确叫人不欣喜都不行。 他们这的确是占便宜了，毕竟饲养经验不用他们摸索，前端销售也不用他们操心，这实在是省了老大的心。 除了对新计划的期许，邱红还把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目前来说，最亟待解决的问题就是没有人手。 王睿友十分不解：“怎么会呢？村里那么多人呢，亲戚也一大堆，到处都是人。” 怎么想都不会缺人啊！ “诶哟哟，瞧瞧我家这博士，脑袋转得就是快。”李艳立刻道。 被亲妈嘲讽了一把，王睿友挠了挠脑袋，没想明白，但也不敢随意开口了。 邱红跟着偷笑，荣正只好出来给大小伙子解释：“如果直接让村里人来做工作，后续的管理成本会很高的，不划算。” 养猪厂开在笼口村，自然也有无数村民想过就近打工，咨询过厂里缺不缺人，甚至邱明理那边七七八八的亲戚也都问过，更甚至递过烟酒那些，当然……邱明理一个都没敢收，全给退了回去。 这是一份正经的工作，不能用收猪草那样的形式来管理，否则会乱套的。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道理是亘古不变的，可一旦人性发现有可能两全其美的时候都会蠢蠢欲动，今天家里小孩生病，明天地里打药，都是亲戚甚至是长辈，届时如何平衡？不答应是不近人情，碎碎叨叨随之而来，答应了之后就是纪律形同虚设，下限会被不断地降低。 何况，雇佣关系下，如果存在亲戚关系，光是一个工资问题，就可以让人头疼几晚了。 这些可预见的问题实在数不胜数，雇佣存在更赤裸裸的利益纠葛，会让亲戚关系渐渐变得不伦不类，还是轻易不要尝试的好。 这其中，就算是要破例，也得是在确认了双方的人品和为人处世的原则基本相同的情况下，好比李艳和邱红这对闺蜜。 王睿友慢慢张大嘴，惊愕非常，原来所谓的人情世故里真有这么多的学问啊。 他曾经想象的和谐美好，共同富裕，被荣正一个举例就给击垮了，荣正问假设有两个表哥同时看中了养猪厂的岗位，但你只开得起一个的工资，你会请谁？ ……他谁也不想得罪，但结果一定是不管如何都得得罪一个甚至两个一起得罪吧？ 大人真累啊。 “你还有得学呢！这里头的道理，活到老你也琢磨不完。”李艳认真叮嘱儿子。 王睿友点头如捣蒜。 这事一时也没有解决办法，后续肯定还得慢慢招人，宁缺毋滥。聊完这话题，荣正和邱红就手牵手地离开养猪厂，慢慢往家走了，今天要守夜，不过时间也不早了，李艳催着他们离开，毕竟家里更热闹些，孩子也还在那头呢。 风有些凉凉的，但并不很冷，邱红忙活了一整天，此刻有些没力气，猛地学儿子蹲在地上耍赖：“我走不动啦，要背！” 荣正作势蹲下，让人爬上来，邱红趴在宽厚的背上感觉美滋滋，不过等见着亮光和村里的乡亲，她顿时就急了，双腿夹了夹：“赶紧放我下去，前头有人！” 而且是得打招呼的那种！ 荣正使坏，牢牢锁住媳妇不让人下来。 邱红又气又急，拧了拧男人的耳朵，这才顺利下地。 两人像模像样地跟人打招呼拜年说吉祥话，因为黑天的缘故，那人也没太看清两人前头在干啥，态度乐呵呵的，很正常。 几人正在聊着，猛地一道凄厉无比的喊声喊破了半个村子：“杀人啦！疯……疯啦！” 第324章 除夕4 那声音里夹杂着惊恐和害怕，穿透力极高，听着也不远，邱红和荣正当即心里一跳，想往家里赶，虽然知道家里一大帮人都在，还是不放心。 幸好走到半路心里的警报就解除了，有人锁定了出声的方向，正往那边赶呢，并不是他们家的方向，而是邱建明家的那个方向。 嗯？！ 邱红猛地又是一惊，缓了一会才想起来，薛晓兰带着邱明泽正在娘家呢，才又狠狠松了口气。 村里人本就家家户户都在守岁，听见那声音凄厉得不像样，都出了门，这回不单纯是看热闹的，不少人手里还拿着铁锹木棍等现成的武器，准备到时候看情况帮把手什么的。一个村里的，遇到什么大事了，多少都会帮衬着的，所谓唇亡齿寒，邻居家的房子要是着了火，自家的屋子也危险。 眨眼间，荣正护着邱红也跟着人流一齐走了过去，先碰到了脸色被酒气熏得通红，呼吸也十分急促的村长邱建国，大除夕的，谁都得喝点小酒助助兴，老村长自然也不例外，他想着这会子是再不能出啥事了，结果没成想还是有人闹幺蛾子！ 张晓芳领着几个儿子儿媳也追在后头呢，邱明理边走边抱怨，啥事啊非得这会子闹，弄得大家过个年都不安生。 到了尽头，里头不断有人着急忙慌地奔出来说着情况。 原来，也并不是邱建明家，而是邱建明旁边的邱建旗家出了事，也就是前任族长大坤爷家。 邱红心里猛然闪过一个念头，就听旁边的人语无伦次地说着许小琴疯了……猜想成了真。说话那人是邱明泽的二伯母，或许也是最早撞破现场的人，此刻整个人的状态都有些不对劲，一个劲地呢喃哆嗦，明显是被吓坏了。 荣正紧紧牵住了邱红的手：“等会看看情况，要是不好，你机灵点，赶紧往外走。” 里头村民进进出出的，显然不是一般人能驾驭的情况。 “嗯，我都听你的。”邱红的心直跳，直觉不是小事。 一进门，先被天井处流的一摊子血惊了一跳，邱建旗的大儿子正躺在那呻吟着，腹部被血浸透了，陪在他旁边帮忙按着肚子的是邱顺溜，脸色写满惶急：“我的老娘诶，村长你们可来了！快叫人来把这小子送医院去！阿正，你有功夫，去里头看看！” 邱建国见着那么多的血，也慌了，这可真不是小事：“明理，找车，不对，赶紧找人，找会开车的，没喝酒的！” 养猪厂有现成的车，但大年三十的，要在村里找个有驾照没喝酒的，难！ 荣正边说话边往里进：“明理，去找嘉明，他媳妇今晚没喝酒。” 邱明理答应一声飞速出了门，得了，他就是个最佳跑腿的，赶紧的跑吧，救人呢！ 邱红跟着荣正进到了堂屋，终于知道为什么大家都只是进进出出，事情无法平息了。 双方正在格外焦灼的对峙着，许小琴拿着染血的刀正比划在邱建旗小儿子的肚子上，她把八九岁的男孩像是抓鸭子一般胡乱地按在地上，那男孩先前肯定已经遭受过暴力了，脸上有道狰狞外翻正在流血的伤口，挣扎的力气也很微弱。 而在另一头，邱建旗的媳妇也正狠狠地抓着许小琴的女儿抵在墙边，厉声咒骂着：“许小琴你要是再敢动我儿子一下，我就踹死你女儿。我告诉你，我两个儿子要是有什么事，我不会放过你！” 小姑娘被狠狠辖制着，裤子上都是鞋印，脸上泪流满面。 许小琴叫着女儿的名字却并不是心疼，而是骂她吃里扒外，要是没她碍事她早就能把面前这个狐狸精给捅死了。 “妈！你清醒一点，你真的要去跟大哥一起坐牢吗？”小姑娘哭喊道。 许小琴的刀又往小男孩的肚子上狠狠按了按：“你大哥都是这个狐狸精害的，要不是她勾引你爸，你大哥好好的为什么要去捅薛晓兰，都是这个狐狸精逼出来的！她才是真该被捅死的！” “……妈，你有没有想过你们都去坐牢了，我怎么办？” “你良心被狗吃了，你大哥都坐牢了，你还光想着自己呢！要不是你在这里碍手碍脚的，我早给你大哥报仇了，阴森的小崽子，你整天想着自己，你自己独着过去吧！” “大哥是自己活该！他本来就不该捅人！”小姑娘话音刚刚落下，邱建旗的媳妇就狠狠踹了她一脚，嘴里大声骂道，“果然她生出来的都是大蠢货，你还激怒她，你嫌你妈还不够激动吗？哄哄她！” “啊！”小姑娘痛叫一声，彻底不说话了。 许小琴的刀狠狠向下一按，刀刃刺破棉服的撕拉摩擦声清晰无比地响起，叫人头皮一麻，紧接着小男孩猛地痛呼出声，荣正等人再没任何迟疑，围成一圈上前了好几步。 “谁敢过来！”许小琴拔出刀来挥舞了一把，那把刀上还沾着邱建旗大儿子的鲜血，一时竟也无从判断小男孩是否被伤到了肚子。 围成圈的人被迫地退后了些，许小琴又大声骂了起来：“有爹生没娘养的狗东西，你们围着我干什么，这个小东西是个杂种小畜生！他本来就不应该生出来，顶着一张脸丢人现眼！” “啊啊啊啊啊！我要杀了你女儿！”邱建旗的媳妇崩溃大喊，手上的拳头疯狂地砸向被她辖制的小姑娘。 一群人互相对了对眼色，“1、2、3！”荣正迅速喊完节奏，原本围住许小琴的人转过身一齐上前，强行把邱建旗的媳妇先控制住了，许小琴的女儿滑倒在地上，被几个婶娘给抱着起来搂抱着出去了。 许小琴见此大笑出声，荣正抓住机会选了一个刁钻的角度猛地朝着许小琴的手腕打过去一个瓷碗，瓷碗和那把不算太长却格外锋利的带血尖刀一同落在地上发出叮里乓啷的声响，许小琴脸色大变，已经被荣正用一个巨大的麻布袋给强制盖住后制服在了墙角，其他村民也赶紧递上麻绳把人先给捆住再说。 另有邱建旗家的亲戚把小男孩给抱住了，看了看肚子上的伤口，并不深，只隐约冒了点血就不再流了，相比之下，还是脸上被划得皮开肉绽的伤口更显残忍。 邱建国这会终于是重重地把心里那口气叹了出来，诶，闹成这样，大过年的……真是造孽啊。 一直到了这会，算是事情尘埃落定了，大坤爷和邱建旗才终于被人匆匆忙忙地找了回家。 大坤爷是出门去跟几个老伙计凑成堆推牌九去了，老人耳背，压根听不见人喊，让人叫了好大一会才终于喊开了门；至于邱建旗则是去赌钱了，还不是在小卖部。 尽管从腊月二十开始，小卖部那边的牌桌、赌桌都是通宵达旦地开着的，邱大聪为免吵到自己媳妇休息，还直接让她去跟着母亲住去了镇上的新房子，但邱大聪同时也很谨慎，只让赌桌来些小打小闹的，不让玩大的，避免被警察突击查封。 邱建旗等人瘾大，又仗着过年，直接到小树林子里开了地下的大赌桌，以至于他家亲戚花了好些功夫才把人找到。 邱建旗刚刚回屋，对着倒在血泊里的大儿子急得不行，连声问着情况，而对另一个被划破脸，试图找爸爸安慰的小儿子，却厉声喝道：“一边去，别他妈碍事！” 好一会后，听说是许小琴捅的大儿子，邱建旗猛地窜到了堂屋，神色阴鸷得可怕，抬脚就要往被捆成粽子的许小琴身上踹去，荣正等人赶紧又上前把人架住，虽然许小琴是捅了人，但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已经不需要自卫的情况下，动手就是私刑了，何况对方已经毫无还手能力了。 邱建旗骂了几句脏话，回过身后看到抱着小儿子失声痛哭的妻子，之前没能踹出去的那一脚到底狠狠踹了出来，嘴里还骂着一些不堪入耳的词汇。 女人抱着儿子猝不及防地狠踹倒地，孩子脸上的伤口再度被蹭到，哭声越发嘶哑了起来。 大坤爷大喝了一声儿子：“好了，救孩子要紧，收收你的脾气！有什么事回头再说！” 周围村民的眼神都开始微妙了起来，这里头瞧着实在有太多故事了。 尤其是以前连想都不敢想的思路，此刻也全都关联了起来，大坤爷家里这小孙子似乎格外长得像某个人呢？ 荣正和邱红是早就知道真相的，见状都有些唏嘘，正打算回家的时候，邱嘉明、邱嘉华兄弟俩都坐副驾，陪着各自的媳妇开着车过来了，因为考虑到受伤的人多，需要帮手，索性开了两辆车。 邱建国在现场做指挥，报警也早就报了，警察应该很快就会过来接手，荣正抓紧时间把媳妇给送回了家里，陪着孩子们守岁，至于他自己，还得配合警察做笔录什么的，今晚怕是要彻底熬个大夜了。 第325章 拜年 除夕夜后，许小琴被关押了，等待后续审判定刑，邱建旗的两个儿子都住在了医院，总算是救治算得上及时，没有性命之忧，但小儿子脸上的伤口太深，未来肯定会破相，需要长时间修复了，邱建旗的妻子直接住在了医院照顾，而许小琴的女儿则是被舅舅舅妈一起接走了。 除去当事人，这个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故或者说是故事，只成为了周围几个村子互相走亲戚时的八卦主题，并未再掀起什么大风浪。事情一发生，镇政府也立即采取了措施，勒令公安局尽快处理完善，降低影响，同时又跟媒体打过招呼尽量不报道。 大过年的，没必要上这样内里各种关系曲折，违背公序良德的新闻。 所以等在山里过完年的薛晓兰和邱明泽母子在初八的下午回到养猪厂时，母子俩才知道笼口村出了这样的大事。 薛晓兰的心情很复杂。 谈不上开心，也并不难过。 她想自己从前悲剧的源头到底是谁呢，是邱建旗明明喜欢男人却仍然正常娶妻生子，无法给予妻子应当的抚慰吗？还是邱大坤明明知道儿子的毛病却强行为儿子说亲娶妻？是邱嘉飞与邱建旗妻子的暗通款曲、狼狈为奸？又或者是许小琴明明无数次可以试图阻止或者劝导丈夫和儿子，却最终选择了纵容，酿成大祸？ 又或者，源头单纯是邱建明毫无担当，恬不知耻，既要又要，想要在外彩旗飘飘，也想要在家红旗不倒，以至于她被迫陷入这场曲折龌龊的故事里……更甚至，她谁也怪不了，只怪自己素来胆小如鼠，没有主见和脑子，才会麻木地配合了这么多年，一直未曾察觉到其中的种种不对劲。 相对无辜的自己，和绝对无辜的儿子之间，薛晓兰想她的确是有责任的，她从前就像是谁都能踩一脚的蚂蚁，被卷入这场旷日持久的风波里，却无法自救，只能任由儿子和自己一起忍受了那么漫长的痛苦。 但是……邱建旗名义上的小儿子，许小琴的女儿，也同样无辜。显然，不负责任的父母会带给他们一辈子挥之不去的阴影。薛晓兰偶尔也会感慨，人类怎么敢、怎么能那么轻而易举地制造出一个生命，很明显，很多人压根无法对此负责。 未来，被整个村子看破真相的邱建旗的两个儿子该如何看待自己呢？那个还没成年的小姑娘，至亲全都去了监狱里，她又该如何自处？ “我感觉你知道了也不会特别开心，反而会影响心情，所以电话里一直没跟你说。”邱红抿抿唇，略带几分歉意道。这事瞧着像是恶有恶报，但许小琴变得疯魔是因为觉得丈夫儿子不该坐牢，她并未反省和忏悔，薛晓兰没有得到应有的道歉，幸好她现在也不在意了。 薛晓兰摇摇头：“你不说是对的，好歹我和明泽过了几天安生的开心日子。” “真的？”邱红立刻笑了。 薛晓兰点头，她在山里的日子真的很快活，即使如今她回去那，已经是客人的身份，但也没关系，她只回到那里，渐渐的无数的童年回忆都翻涌出来，她想起了很多事，有好有坏，找到了一些关于自己性格养成的关窍，如今更看得开了。 “各人有各人的因果，她们的恩怨让她们自己去纠缠吧。”薛晓兰轻轻甩了甩脑袋，把这些叫人怅惘的事情甩走，接着把自己带回来的行李展示给邱红看。 都是些只有大山里才有的宝贝，几大瓶的野蜂蜜，特意给老太太带的据说吃了对身体好的野生葛根粉，还有一大包菌菇，一大包木耳，蕨菜，这些都是晒干了的，拎起来却仍有份量，看得出来是真的给了很多！ 邱红当时送了腊肉过去，薛大哥一家给回了独特的大山里的腊竹鼠肉，竹鼠是吃山里的竹子为生的，肉质格外细嫩，而且动作十分敏捷，不是常年行走在大山里的，基本抓不到，是真正有价无市的好东西。 “我大嫂说养猪厂的人多，拿少了不够分的，直接把家里存的都给我带来了。”薛晓兰提到这个也有些哭笑不得。 这竹鼠的确不太好得，不仅因为本身难抓，山里人还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怀孕的竹鼠不能抓，幼鼠不抓，也算是对自然恩赐的敬重。 邱红很是欣喜，跟在后头把薛家大嫂夸了一通，她听不少人提过竹鼠肉好吃，只是难得，这回总算可以尝尝了，兴致勃勃地开始策划等黄天华等人过了十五也从外地返回的时候，就搞个大聚餐煮了吃！ “好呀，到时候我也露一手！”薛晓兰附和，关于如何烹饪这道美味，她可比邱红有经验。 邱红飞速点头，目露期待。 两人正在聊着，李艳匆匆忙忙地走了进来：“小红啊，明理刚刚让我过去一起吃饭啊，你说我去不去啊？” 邱红：？？？ 没一会荣正也找过来了：“老婆，明理让我们过去一起吃饭，去不去？” 邱红：“……” 邱红也跟着挠起了脑袋，这还真是个难题咧！ 事情倒也不复杂，就是先前邱明理拎了二十斤的腊肉和其他七七八八的礼物过去女朋友家里拜年了，所谓有来有往，云宝珠今天也带着礼物过来给男朋友一家拜年。并且，鉴于两人的关系是刚处不久，都不想那么快就双方父母见面，云宝珠也是一个人来的。 偏生今年巧了，李艳和王达发这个亲姨妈和姨爷在养猪厂住着呢，总不好视而不见吧？张晓芳让儿子过来请人过去吃饭，邱明理又问了问女朋友，得了允许这才过来请。至于荣正和邱红，纯粹就是因为关系亲近又地位不同一般，被邱明理相中的所谓陪客了，陪着主人家应酬和照顾重要客人的人。 邱红和荣正只要过去吃一顿，适当说些好话就行，李艳却十分纠结于自己的立场，苦恼道：“我俩过去得算是女方家长了吧？我妹和妹夫都还没见准亲家呢，我们先去见？不对，准亲家这词都还不到时候呢。” 毕竟，邱明理和云宝珠这会也就是男女朋友的关系，远不到谈婚论嫁。 邱红思索好一会劝道：“去呗，宝珠一个人过来，大约心里总是有些不安的，你是亲姨妈，去给撑撑腰，也帮着看看家庭氛围啥的，不过村长家也算是不错的人家了。” “我要去了，给不给明理包红包啊？要是包的话，包多少合适？”李艳听完想了会，提出新的问题。 大过年的，去人家家里吃饭，正经是得看着给个红包的，但这个红包的金额还真需要拿捏一下，少了未免令人感觉不重视，多了……也不太好，啥关系啊，包那么多，显得有些倒贴。 邱红：“……” 给多少红包真是亘古难题！ 第326章 拜年2 邱红最后出主意，让李艳给妹妹打个电话问问那头的意思，李艳这才拍了拍大腿，说自己老糊涂了，本该第一时间就问最关键的妹妹的态度才对，连忙拨了个电话出去。 …… “好好好，我晓得了。”李艳挂断电话，瞬间啥烦恼都没了，她妹妹让她安心去吃饭，也帮着她看看邱家家里布置如何，家里人好不好相处这些，至于红包也不用给多，封个66块意思下就行，她那头早给过大红包的。 李艳在心里忖度，看来她妹妹对邱明理还是挺满意的，那她这回正经要好好帮着看看邱明理家的各种情况了。 荣正和邱红也毫无疑问地接受了邀请，这请他们过去作陪，既是给他们面子，也是给云宝珠面子，加上他们跟邱明理和李艳之间关系都极亲近，理所当然要去看看。 几人决定好了，就一起奔着村长家里走去了。 李艳先前是有接触过一两回邱建国和张晓芳的，对邱明理的这对父母印象很不错，但他们家里子女多，大过年的都聚在一起，未免外甥女独自一人难以应对，李艳走路的步伐都迈得极大。 忽然一个趔趄……王达发赶紧扶住媳妇，调侃道：“你走得这么快，路上有金子都捡不到。” 李艳嘿了一声，反驳道：“之前跟着睿珠去见亲家的时候，是谁提前一晚上就睡不着觉啊？这会子倒还说起我来了。” “俩孩子不一样，宝珠可比我们家睿珠心眼多几个。”王达发解释道。 李艳顿时有些懵，这话听着也不知道是褒是贬：“啥玩意？说你闺女傻呢？” “诶，也不是……各有各的好，宝珠像个大老板的样，不太会照顾人，但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我们家睿珠嘛，就是太照顾别人了，总委屈自己。”王达发说着说着有些心疼自家闺女了。 李艳：“……” 她闺女可不傻，也不是啥人都照顾。而且睿珠跟宝珠从小就聊得来，表姐妹到现在一见面还有说不完的话，性情表现出来可能不太一样，三观还是比较一致的。 这样转念一想，李艳自己把自己说服了，脚步慢了下来。她这个外甥女可不是那种会让自己吃亏的，估计这会是正当娇客呢，一滴水都不会沾上手的那种。 谁料等到了，局面和李艳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她心目中的娇贵外甥女此刻正在撸着袖子拔鸡毛，长款的棉服因为不好下蹲，直接解开抱着衣摆塞在了怀里，姿势倒是方便做活，就是瞧着实在没啥形象可言。初次上男方家里拜年就要帮着干这样的脏活？ 岂有此理！ 李艳直接气懵了：“……” “宝珠啊，干啥呢，天气这么冷，你手冻在外头怎么行！”王达发作为姨爷也炸了。 云宝珠有些不知所措地站了起来，手上还粘着几根湿乎乎的鸡毛，迎着北风飘啊飘。 邱红：“……” 她也惊呆了，这什么操作？ 张晓芳和邱明理的嫂子们都不是那类会故意刁难人的啊！怎么会让第一次上门来的小姑娘拔鸡毛？ 邱明理端着俩盘子兴冲冲地吹着口哨走了出来：“我来啦~” 结果抬眼就见李艳、王达发还有邱红、荣正四人组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邱明理：“……” 他可以解释！ 救命啊，他们怎么这么快就来了？？？邱明理以为他还得过去再请一趟这几个人才能一起来呢！ “是我主动要帮忙的。”云宝珠尴尬地搓了搓手上的鸡毛，抢先解释道，“伯父伯母去接亲戚了，大……大嫂本来不让我干活的，但是小孩在那边吵架吵得凶，她就过去调停下。” 云宝珠也极不自在，要按照从前的性子，她自然是不可能动手的！！！ 可是谁让邱明理去她家里的时候表现得那么殷勤嘛……又是帮忙干果园的活又是帮忙杀鱼什么的，她爸妈都被哄得眉开眼笑的，吩咐她多跟着学学……尽管她根本不想学，但对方家里人的态度也很好，一直很好地招待她，实在是事情凑一堆才走开的，于是…… 她没忍住还是亲自动手帮忙了。 邱明理在旁边一样急到不行，这可是云宝珠的亲姨妈，他平时在厂里都不敢大声说话的，要是被误会了，回头在准岳母那告状可咋办？！他早就让云宝珠别上手，但没劝住…… 邱明理一时紧张得舌头都大了：“宝宝珠，你赶紧洗洗手进去坐着，我来我来，我一个人就可以！” 一边又招待客人：“大姨，姨爷，还有正哥、嫂子，你们赶紧里面坐着，零食水果什么的吃一吃，我大嫂那头很快就好。” 邱红撸了袖子，表示还是自己来帮忙吧，让云宝珠进去坐着，李艳暗自拉了拉邱红，怎么回事！你到底是给我家宝珠撑腰，还是给邱明理解围啊？ 邱红：“……” 没一会，邱明理的大嫂训完孩子来到现场，也整个人都僵住了，这是什么情况呀，贵客正在拔鸡毛，代表娘家人的个个脸色都不好看，邱大嫂顿时狠狠瞪了自家俩狗崽子一眼。 俩崽子也惶恐起来了，争先恐后地上前一个端盆，一个倒水，让云宝珠赶紧洗干净手回屋歇着，这些拔鸡毛的小活留给他们就好！ 要了命了，小叔平时可是他们的零食承包户，不能得罪，再就是亲妈威胁他们要是谁敢坏了小叔的好事，亲爹回来竹板炒肉伺候！ 云宝珠哭笑不得地在小孩举起的盆里洗了洗手，这是什么机灵鬼，伺候公主呢，看来平时电视没少看。 这么一通解释，又有邱家大嫂认真的道歉，李艳和王达发才脸色转晴，跟着云宝珠进了屋，邱红先带着荣正坐着陪了一会，紧接着就说自己要露露手艺，跟去了厨房帮忙，也不好吃白饭嘛。 邱明理瞧见人有些沮丧：“嫂子，我是不是搞砸了？” “嗯，目前来看，问题不算大。”邱红哭笑不得，人家姑娘还向着你呢，这不比啥都强，不过小伙子懂得反省这点挺好，“后面继续好好努力。” 邱明理点头如捣蒜：“嫂子，宝珠前头还夸了你做的腊肉，你今天也帮着做几道？宝珠很喜欢吃莴笋，还有木耳，她喜欢脆脆的口感。” “……行，我来炒。”邱红默默扎上围裙，邱明理曾为她的淮山收购出过力，她今天也得为对方的爱情护下航了。 不过，邱明理管她叫嫂子，管李艳叫大姨，她管李艳叫姐，云宝珠管她叫邱姨…… 这混乱的辈分啊，还真得各论各的！ 第327章 拜年3 邱建国和张晓芳把等在村头一定要他们夫妻去接的亲戚给接了回来，夫妻俩人都有些愁眉不展、强颜欢笑，怎么偏偏今天来！ 来的人算起来是邱建国过世多年的老母亲的堂弟，按照辈分来邱建国得喊舅舅，邱明理得喊舅公。老舅公是八十多的年纪了，以前不过是见面打个招呼的事，可自打对方大儿子做了粮食生意，前几年通过邱建国和邱明智的关系搞定过一些客户，老人家每到过年都会亲自过来这边走动，强行维护“深厚的舅甥情谊”。 老人家十分老派，好比人跟着儿子儿媳都到了笼口村村口了，还要打发村里人帮着喊邱建国和张晓芳亲自过去接他进家里，以示尊重，娘亲舅大的谱摆了半个村子那么大。 要是只摆架子也还好了，关键老人还喜欢教育年轻人，除了邱明智靠着自己的本事在城里安了家格外受他待见外，邱建国的另外俩儿子，每一回见面都得挨训。 再一个，他们一家子来拜年，也没提前打招呼，邱建国和张晓芳都十分担心，回头老人又说教，当着云宝珠的面各种批评邱明理，那场面想想就心塞。 更可怕的是，这老头可千万别把火力瞄准他们家的贵客啊！ 可是大过年的，人都到村门口了，也没有真置之不理或者改天再约的做法…… 没办法，到底还是把人领进门，互相做了介绍。 云宝珠也觉得尴尬，她来之前明明特意跟邱明理确认过今天不会有客人才来的，毕竟两人还在谈恋爱的初级阶段，那么早见双方的亲戚不太好。 结果居然有不速之客？ 郁闷的咧。 不过来都来了，而且还是她先来，总不好她让位咯，既然如此，那就和平共处吧。 然而，老舅公并没有这个共识，老人家喝了两口茶，就开始把自己当成了大长辈，对着云宝珠查起了户口，家里几口人，干什么的，读了多少书，年纪多大了，兄弟姐妹几个等等。 云宝珠刚开始还耐着性子答了答，越到后头就越是莫名其妙，什么鬼？怎么连她父母的年纪和身体状况也要打听一番？ 邱建国一看这样不行，天不是这么聊的，当机立断地决定祸水东引：“老舅，我大弟家去年重新修了厨房，修得可好了，我领你和老表过去看看去！” “你弟弟是个好的。”老舅公乐呵呵的，却并不起身，“往年我一来，你们兄弟几个都热热闹闹来看我，怎么今年，一个也没过来？” 邱建国：这不是都知道他家里来了贵客，都默契地避开了，不想给人姑娘制造压力吗？偏偏你们硬是找了来…… 这抱怨的话自然不能开口，还没等邱建国想好，老舅公又道：“建国啊，你赶紧去喊喊，把你们弟弟都喊过来，老舅都来了，还不来见吗？” 邱建国：“……” 尊老尊老，马上要九十了…… 老舅公又催了催，邱建国无可奈何地出去找弟弟去了，兄弟几个都是当爷爷的人了，也依然要应付讨厌的大家长啊。 张晓芳去了厨房帮着做饭，邱明理的二哥和二嫂初六就带着孩子回城里复工了，回之前还很遗憾，没能见到云宝珠，至于大哥邱明德，一早就去村里帮忙临时修路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堂屋里坐着聊天的，除了老舅公和他儿子儿媳，就只剩下云宝珠、李艳王达发夫妻，以及一个自打坐下就没再开口过，致力于扮演哑巴的荣正。 老舅公的探究欲还远没有结束，重新开始对着云宝珠问七问八，问得姑娘无比烦躁，偏生她姨妈和姨爷也都碍于辈分的问题频频被一起教育，想反驳又不好撕破脸，毕竟还在做客……云宝珠实在不耐烦跟这样说两句话就要说教一通的老人聊天，趁着邱明理出来堂屋拿东西的间隙，猛地把人喊住了。 “明理，我来帮帮你吧，坐着不得劲！” 快带我离开！！！ 再待在这里她要被“拷问”疯了！！！ 邱明理被叫住愣了愣，恍惚间明白了什么，正要开口答应，老舅公又出声了，这回是夸赞：“不错，明理是个有福气的，这姑娘眼里有活，贤惠，是个能持家的，女人就得这样，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才是最正经的大事。” 云宝珠：“……” 这话听着是夸赞，但她怎么就咋听都不舒服呢！ 原本起身想要帮忙只是想逃离令人窒息的对话，但如果帮忙会被解读成“贤惠”以及“女人的天职”，她就半点也不想帮忙了，凭什么？她今天是带着礼物来做客的！ 李艳和王达发把云宝珠当自己半个闺女，闻言脸色也不好看，合着这还没有成亲呢，就已经盯着他们家的姑娘以后顾家下厨房了？ 荣正同样蹙眉，他从小受廖青韵的影响，觉得不论是母亲还是女人，都不该局限在家里，如果一个好女人的定义是顾好家，那么，好男人的定义是有一番事业吗？那这个世界上又有几个好男人呢？ 当事人邱明理也直接懵了，他听得出来那话不仅不对也不好听，云宝珠必然不乐意，可他不知道怎么反驳，这人是他的大长辈，一番纠结之下他选择果断牵住云宝珠的手，嘴上应着是啊是啊，让李艳等人继续坐着，快速把人牵进了厨房。 云宝珠呼吸都急促了几分：快要气死了！ “诶呀，你把宝珠拉进来干啥？这地方多邋遢！”张晓芳率先出声埋怨道。 邱家大嫂和邱红也一齐惊呆了，看着邱明理莫名其妙。 “宝珠，我知道舅公说话不好听，你别理会就是了，先在这里躲一躲。”邱明理先对云宝珠解释了一句，才又把老舅公的一番话说了出来，他估计云宝珠一定是被烦得不行了才会向他求助。 张晓芳肉眼可见地愧疚了起来，赶紧说道：“宝珠，这……这真是对不住你，没防备他们今天来走亲戚，害你受委屈了。” 云宝珠咬咬唇，心里虽说仍有些委屈，但见张晓芳和邱明理都道了歉，一开始要帮忙的话又是自己主动提出的，也不好意思了：“没事，我都进来了……就给我派点活吧。” “诶唷，那可不成，本来让你只能在这待着就够委屈了，可不能再让你干活。”张晓芳连忙道，又紧急搬出一个椅子把手上袖套一把扯下来擦了擦想让姑娘坐下，邱家大嫂也赶紧劝和了几句，说了些和那个舅公的关系，让她千万别放心上。 云宝珠尴尬站在了原地，这厨房本身也不很大，大家都在忙活，她一个人坐着算什么事啊…… 邱红琢磨了一会，她艳姐估计等会就得来领走外甥女，张晓芳的性子和人品她也是了解的，不至于真的要考验人家姑娘，这事准是巧合，眼看她也正焦灼着，邱红走到了人旁边：“小婶，咱们今天不委屈姑娘，行不行？” 云宝珠是艳姐的宝贝外甥女，四舍五入也是她的宝贝外甥女，可不能头一次来这就这样受委屈。 张晓芳眼睛一亮：“小红啊，你要是有主意，我都听你的。” “就是得委屈下明理。”邱红笑了笑。 张晓芳连忙摆手：“他有啥关系，不能让别人家的宝贝闺女在我这受委屈呀！” “那行，我来。”邱红笑了一声，拿过张晓芳取下来的那只袖套，隔着袖套一把揪住了邱明理的耳朵往堂屋走，又示意云宝珠跟上自己。 邱明理：“……” 云宝珠：“……” 第328章 拜年4 “明理啊，你可真是个好赖不分的，你啊你，要气死人！”邱红轻轻揪着人走到了堂屋，大声骂道。 邱明理也懂配合，一被放开就捂住了压根一点红印都没有的耳朵，装作吃痛的样子。 “嫂子，我咋啦？” 不错，还知道接话。邱红心里赞了一句，脸上装作生气道：“你还敢问！我们宝珠第一次来家里做客，你就让人进厨房干活？你有没有半点疼爱女孩的心思啊，脑子是吃猪肉吃多了，变得跟猪一样了？” 邱红边说边朝着老舅公示意了一下。 邱明理立即道：“舅公还夸明珠眼里有活呢！” “你真是猪脑子！老舅公说这个啥意思你都没听明白呢！”邱红声音骤然大了起来，“老人家搁这说反话呢！谁家那么没规矩，让第一次上门拜年的女客帮着干活啊！真有这样的人家，那一整个村子都能当成笑话讲上三年！半个村子的老人都能戳你脊梁骨，咋的，你脑子咋不会转一转了，天气冷你晓得穿衣，老人说反话你就听不出来啦？老舅公这是点你呢！” 老舅公懵了：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啊。 “老舅公，你看看这孩子，还扯你呢！谁不知道你是这十里八村最懂理的老人了！这自古就没有这样的理，稍稍讲究些的，哪一家不是来了女客当宝贝看待的？哪一户正经人家会让女客第一次上门干活？对不对？这些规矩怎么能忘的！”邱红却压根不给老人吭声反驳的空隙，一张嘴叭叭叭地说了好大一通，把老人直接架在了高处。 李艳、王达发：恨不能立即鼓掌。 荣正默默地扬了扬嘴角，他老婆就是厉害！ 老舅公被那通话也说得懵住了，好半晌不知道如何反驳，他……他确实是讲理的！ “好啦，明理，赶紧给我们宝珠道个歉。”邱红瞧着老人没吭声，心里一乐，赶紧又安排道，“就算我们宝珠主动要帮忙，那也是姑娘心善，你更不能悄不吭声地就欺负我们姑娘！老舅公的话本来是提醒，结果你还当圣旨啦？猪脑子！” 张晓芳也恨不能给邱红鼓掌，这可算救回来了！她也赶紧训道：“明理，你小红姐说得太对了，你可长点心，不能欺负这么好的姑娘。” 邱明理积极认错：“是是是，我错了，宝珠，我错了。” “嗯~”云宝珠瞧着邱明理楚楚可怜的小狗一样的眼神，心里彻底开心了，又崇拜地看了一眼邱红，原来还能这样反驳啊……你要是瞎说你就是在说反话，我说你是说反话你就是说反话，只要语速够快道德制高点够高，你就不可能追得上我！ 这个辩论技巧可太好用了。 老舅公还没有回过神，邱建国带着几个弟弟一起回来了，荣正立即起身道：“明理，你之前不是还想给宝珠看看养猪厂的小花园吗？现在领着人过去吧。” 邱明理上一秒：养猪厂哪里有什么小花园？他正哥喝醉了？ 下一秒：“哦哦，对对对，宝珠，我带你去看看。” 堂屋顺利交给了老舅公和他的好几个五六十岁的大外甥们，李艳王达发夫妻和荣正一起跟着小情侣出了门。 邱红笑眯眯地继续帮着张晓芳和邱家大嫂做饭，没一会，邱建国也来了厨房，狠狠松了口气，洗了洗手，开始准备做自己的拿手菜。 做菜比应酬轻松啊。 另一头，离开家后，邱明理还真把人给带去养猪厂了。 云宝珠刚好也挺好奇争气猪的养殖环境，还进去猪圈看了看，邱明理领着人，不自觉地切换成了养猪厂销售部经理的角色，对着女朋友侃侃而谈，把自己养的猪吹得神乎其乎，就差吃了能长生不老没说了。 云宝珠难得看到邱明理工作状态的一面，见他对许多饲养和销售的细节如数家珍，忽然察觉到了自己和对方的默契点，他们都是很爱自己工作的人呢。好比她对自家的果园，也一样是施肥到收获销售每一个环节都了如指掌。 “你们养猪厂比我想象的干净多了。” 虽然比起正常环境，多少仍然有些动物独特的异味，但比起传统农家会利用猪牛沤肥的那些猪圈牛圈而言，已经达到了可以在里头吃饭的级别。 邱明理解释荣正和黄天华等人制定的管理条例，以及对小猪崽们进行的吃食和排泄之类的训练。猪的智商其实并不低，经过训练之后，它们能在固定的食槽里吃饭，去固定的角落排泄，然后厂里还规定每天早晚各清理一遍，自然脏不到哪里去。 他昨天一整个下午还给猪圈里的大小猪们都冲澡伺候了一圈呢。 “你很厉害。”云宝珠认真点评道。 “我很厉害？我不厉害哈哈哈，我们厂的猪比较厉害。等等，你……你说我？”邱明理又后知后觉地一把，有那么一个瞬间，他把女朋友当做了来厂里巡视的客户了，好不容易才反应过来，这是女朋友在夸他！ 他的亲娘啊！他挨夸了！ 邱明理的耳朵迅速红了一大圈。 云宝珠瞧着邱明理突然害羞的红耳朵，忽然被戳中了萌点，忍不住伸手挼了一把。 “！！！”邱明理彻底不会动了，这个挼耳朵有点……不是……不止一点点亲密啊。 李艳和丈夫压根没参与小情侣的参观养猪厂活动，荣正也一回厂里就直奔儿子而去，小情侣身边除了几十只干干净净的粉色小猪崽子，空无一人。 云宝珠左右瞄了瞄，忽然大胆了一下，猛地踮脚碰了碰邱明理的嘴唇。 “！！！”邱明理眼睛瞪大了。 云宝珠匪夷所思地看着邱明理：这个人在玩什么木头人游戏啊？ “珠珠，我可以也亲亲你吗？”邱明理紧张到手上都是汗水，好不容易强自镇定下来，问道。 云宝珠点了点头，允许了。 小猪崽抖了抖耳朵，懒在地上拍了拍爪子，猛地就发现经常给它们投喂的小伙子和一个漂亮姑娘正接吻呢，顿时“嗷嗷”地细细叫了俩嗓子，快来看看啦，小情侣来虐单身猪猪啦！ …… 等家里的小侄子被派来养猪厂喊回家吃饭的时候，邱明理已经恢复了镇定，耳朵的红完全退散了，嘴唇却比平常更为红润了许多，最令人难以忽略的还是他脸上总是不自觉露出来的、令人感到莫名其妙的、几乎称得上憨傻的灿烂笑容。 云宝珠无奈低声提醒：“……收敛一点！立刻马上。” “哦哦，好的！”邱明理立即乐呵呵地咧开嘴答应了。 云宝珠：“……” 早知道她就……早知道，那也得吻，那个时候的邱明理实在令她心动了。 不过等重新回到了邱明理家，大家不由自主地都多加了几分拘谨。 老舅公仗着年纪和辈分自然坐了主位，邱建国的几个弟弟们一把拉住也想跟着坐下的老舅公的儿子拉去了旁边的桌子，老表，这才是喝酒的桌啊，你可别坐错落！ 张晓芳把李艳、王达发以及云宝珠也让去了上座，再就是荣正邱红，她自己和丈夫还有大儿媳作陪，让邱明理坐在末尾，端茶倒酒。 本来呢，一桌美味佳肴在，有邱红和李艳配合着搭话，桌上的氛围一直也挺好，谁料老舅公没多会又语出惊人地问道：“明理打算啥时候办喜酒啊？” 邱明理乐呵呵的：“现在还没定呢。” “该定了，你们两个年纪也老大不小了，姑娘家年纪大了可不好生养，趁着年轻三年抱俩，抓紧最好的几年，多给你爸妈生几个大胖孙子！”老舅公满脸严肃道。 邱建国和张晓芳瞬间变成了苦瓜脸，邱家大嫂也是满脸无奈，这种话真的是太冒犯了，这老舅公太没有分寸！ 李艳和王达发也气得吃不下了，这啥话都往外说呢？合着姑娘就是拿来生孩子的？这话听着诛娘家人心了。 邱红和荣正对视了一眼，这是邱明理的考验了，云宝珠同样看向了邱明理，老人的想法固执到无可救药，只怕对自己亲女儿也是这样要求的，可她想看想听的，是男朋友的态度。 邱明理：“……” 他真的服了老舅公！ 就不能盼着他一点好吗！明明刚达成接吻成就啊！ 第329章 拜年5 李艳率先摔了筷子，带出一阵不小的响动，王达发不客气地道：“老头子这是喝了几口酒就醉得开始说胡话了？” 原本还叫着相对更尊重些的老人家，这会直接变成了老头子。 邱建国表态：“老舅，你这话说得太过了，年轻人的事情还没有定论，也不是我们该讨论的，孩子们想怎么做用不着我们指手画脚，您还是喝酒吃菜吧。” 可千万别再说了！ 这满桌的好菜都还不够吃吗？！ 张晓芳安抚道：“她大姨姨爷，宝珠，别生气，老人年纪大了——” 就当他说话放屁好了。 “我说什么太过啦？这嫁娶嫁娶，传宗接代是头等大事！等你们老了想生生不出来才知道后悔呢！”老舅公很是不满，气得翘胡子。 李艳直接没好气地大声道：“诶唷羞死人了，您这把岁数还想生孩子呢？” 噗，邱红立即捏住了荣正的手臂，她艳姐说话也太好笑了。 “你……你！你怎么……说话呢？”老舅公这回气得也将酒杯重重放在了桌子上。 云宝珠仍在看着邱明理，邱明理察觉到女朋友的目光，拼命头脑风暴，转眼看到荣正，瞬间急智道：“舅公，这就是你的觉悟太低了！” “嗯？”老舅公有些迟疑，觉悟是什么意思？ 邱明理高声继续：“现在可都倡导优生优育，我们年轻人更要响应号召，孩子不用多，要生得好，养得好才是真的好！” 多亏他正哥之前被问咋还不生孩子的时候，说过好些这类话，这会子被他给挪来用了。 “这是什么歪理！我们祖祖辈辈都讲究一个多子多福！”老舅公气得喷口水。 邱明理不甘示弱：“那现在都21世纪了！早不是过去那套了，舅公，你就说读书是不是好出路？” “读书是个好出路，你二哥——” 邱明理立即接话道：“对咯！我二哥就是读书读出去的嘛！现在他们都讲究一个培养孩子，培养未来，可不像过去我们村里似的，生下来放泥巴地里玩着玩着就能长大呢，现在的小孩要上少年宫，要上兴趣班，要学些才艺陶冶情操，哪项都要花钱咧！未来拼的是知识和科技，可不是咱们劳力啦。” “多生也照样培养，我家几个孙子——” “那还真是良莠不齐！”邱明理毫不客气地道，“表叔刚还自己抱怨呢，就老大学习能看，老二老三老四都不行，舅公啊，咱们种西瓜，那一根藤上留一个瓜，可不得又大又甜？要是留下好几个，不用看，保管个个都是歪瓜裂枣，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瞎说，没这样——” “舅公，你想想看啊，城里人是不是都搞什么独生子女，人家城里人，人家还能不精明吗？是不是？反正我不可能多生，不管男女，只生一个，好好培养长大就行，男女平等，女孩也能当将军，干大事呢！” “你爸妈也能同意？”老舅公开始寻找救兵。 邱建国立即表态：“明理这想法很不错，我支持，孩子要精养，那可得费不少事。” 张晓芳和丈夫一直合拍：“男孩女孩都一样，都得好好养，至于生几个，那是各人各家的事情，其他人也说不着。” “……”老舅公沉默地喝了一杯酒，他说不动了。 邱明理心里也狠狠松了口气，总算过去了这话题，他再想胡诌也诌不出来了。 “你说这些都是屁话，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多子多福都忘了！”谁能料到，喝了一杯的老舅公再度恢复了战斗力。 邱明理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彻底愣住。 邱红捅了捅丈夫，让他赶紧的，当当小年轻的爱情保镖，荣正捉住了媳妇的手，想了想道：“老人家，这话你在自己家里说说就行，在这可不能这样说。” “……你是？”老舅公对荣正完全没印象。 邱建国赶紧介绍：“这是明理的老板。” “……哦哦，老板，大老板。”老舅公瞬间看向荣正的眼神就不一样了。 荣正继续慢条斯理道：“建国叔是村长，要以身作则，响应各种号召，以前的事情大家过去也就过去了，未来都倡导优生优育，您这在说什么多子多福，这是跟谁对着干呢？您这样，是生怕建国叔的村长当得太久了？” 老舅公彻底不吭声了。 邱建国要不是村长，他还懒得来走这门亲戚呢。 邱明理崇拜地看向自己老板，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个点呢！！！ 云宝珠也笑了笑，她对男朋友很满意。不仅是因为他发声，还因为他以这样的方式为她曾经提过的那个重要的前提做了铺垫。原来他还记得，她曾经说过的话，她只会生一个孩子。 他不仅记得，还把那句话当做自己的主张说了出来。 假若他们真的能……喜结连理，或许未来她的主张都会得到尊重，还能少掉不少阻力。 云宝珠低头笑了笑，猛地夹了一块美味的腊猪蹄，筷子拐了个弯，快速地放进了邱明理的碗里。 坐在两人中间的张晓芳和邱家大嫂：“……” 咦，刚才有什么东西过去了？ 邱明理愣了一瞬，接着憨傻无比的笑容再度出现在了脸上，嘻嘻嘻！ 一顿饭终于安生地吃了下来。 吃完饭后，老舅公很快气纠纠又无可奈何地走了人。 云宝珠倒是多坐了一会，跟着姨妈李艳好好地聊了会天，这才说要走，邱明理立即起身说自己开车送，张晓芳也连忙进入程序，把回礼和大红包塞给云宝珠，家里俩小崽子俏皮地打招呼，说欢迎阿姨下次再来。 云宝珠觉得就算不抛开那个讨厌的老舅公，这次拜年体验也不算差。她一开始想的见对方亲戚不好，但现在，又觉得见了亲戚也挺好，如此真实的现场，让她清晰无比地看到了邱明理的应对和担当。 “明理……”车子快开到家的时候，云宝珠犹犹豫豫地喊了男朋友一声。 邱明理利落地拐了个弯，在进入小路后靠边停了下来，认真道：“珠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现在可以慢慢说了。” “嗯。”云宝珠克制不住地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邱明理的确总是很在意她的一切，“今天吃饭的时候，不是提到生几个嘛，嗯……我可以问问你爸爸妈妈的真实态度吗？” 邱明理立即点头：“当然可以啦。我爸妈其实真的无所谓，他们很喜欢小孩，所以生了我们家六个兄弟姐妹，但是我大姐还有我二哥，都是只生了一个娃的，他们也都支持，觉得谁生养谁做主。” “真好。”云宝珠笑得眯了眼。 “咔哒”一声，安全带被毫不客气地解开，邱明理猛地整个人凑在了云宝珠的面前，赞叹地说道：“珠珠，你刚刚笑得真好看。” 还以为自己男朋友终于胆子大了起来，准备凑过来强吻的云宝珠：“……” 是她高估了邱明理的胆子和心机。 诶……还得自己主动啊。 云宝珠微微欠了欠身体，猛地在男朋友的嘴唇上盖了个章。 第330章 进城吃喝玩乐 云宝珠回家，陪了一遭对邱明理一家也很满意的李艳和王达发继续回了厂里干活，邱红和荣正也功成身退，一起手牵手走在隐隐约约已经有了春风气息的村子里。 已经是傍晚了，各家各户的厨房里都打开了暖黄色的灯，忙碌着晚饭，背景乐是极具穿透力的各种大小孩子的咋呼声，小河边的垂柳远远瞧着仍然是全身光秃秃的枝条，但只要走近它不近视，就能看到小小的绿芽已经在萌发。 邱红的心情很好，觉得邱明理和云宝珠这对或许好事将近，但这也没啥好羡慕的，毕竟她和荣正是已经确定下来的好事将近。 他们在村里的新房已经贴好了瓷砖，进入最后的软装入住倒计时了。家里人也都在帮忙，张福子已经将去找风水先生帮着小夫妻看个黄道吉日提上了日程，廖青韵和林芸更是开始了自己的承诺，把大大小小的家具挨个拍了照，拿来给邱红和荣正看，只等他们选定就下单搬进他们的新家。 荣正自己则更关心另一件大事，问媳妇到时候摆喜酒的话，要怎么办仪式？是选更时兴的西式婚礼，穿西装和婚纱，还是坚持老祖宗的的审美，选择华美的龙凤褂。 “你更喜欢哪一种？”邱红晃了晃荣正的手，反问回去。 荣正沉吟道：“龙凤褂吧？我觉得那颜色喜庆，我喜欢红色。” 而且，红还是他妻子的名字。 “那就龙凤褂！我也喜欢红色！”邱红的眼睛闪闪发光，她很期待和荣正的婚礼。 两人结婚之后，祝福之外也有不少闲言碎语，有说她狐狸精似的会勾人，也有拿两人没有办喜酒说事的，说荣正家里不待见她，再就是都说她二婚配头婚，可得低调些。 哼！ 但她偏偏就是要穿个又红又艳的正红色！到时候大方美丽地出现，叫那些等着看她笑话的都嫉妒得犯眼红病！ 荣正立即说了一堆规划，诸如三金这些也得置办起来……七七八八的，听得邱红心花怒放，看来某人是已经规划许久了，这会才能侃侃而谈。 不错不错！ 末了荣正又提出明天要上城里住个两天，一来是趁着有空去看看金饰这些；二来趁着邱悦上学前，再带孩子去放松下；三来，秦时尧也发出邀请一起聚聚。 咦？？？怎么联系的不是她？ 邱红眨眨眼睛，想到的是她拜托秦时尧给荣正安排的机车到位了，是时候拆礼物了！却没想到秦时尧连借口都想好了，直接安排饭局让荣正上去。 不错不错。 晚上，等小邱诺知道又能进城玩，而且是专门去玩的，也兴奋得蹦了起来，还不忘带上亲爱的太太：“太太一起去！” “太太可不去，太太走不动咯。”张福子摆摆手，她可不去，那游乐园里到处人挤着人，她不去凑那热闹，在家安安心心地打打牌多好，她最近牌运正旺呢！ 小邱诺瞬间给出解决方案：“爸爸背！” 老太太和邱红一齐笑了出来，小孩还挺机灵。 荣正：“……” 倒也不是不能背。回想起来，老人真没跟他们一起出去过，荣正以询问的眼神看向老人。 “不去，那些地方我可不乐意去，回头你们回来，给我带几盒我爱吃的蛋糕就行。”张福子乐呵呵地拒绝了。 老人有自己的主张，荣正和邱红都没强求，张福子并不是那种会口是心非的老太太。 小邱诺也明白了太太不想去，于是又道：“那带哥哥和阿姨去！” 要在城里住两天的话，最佳陪玩的哥哥也要带上才行。 小家伙现在在村里仍然没什么固定玩伴，很多时候也就是跟着对养猪厂好奇，跑过去玩的小孩一起互动互动，分享分享自己的玩具，要让他走出厂里去交朋友，即使身边有大人跟着，小孩也不敢。 “嗯呐，哥哥和阿姨也去。”这个倒是很好满足，晚间跟薛晓兰说的时候，对方就表示也要带儿子上去转转，一个是玩，另一个更主要的目的则是继续看看房子，如果有合适的话就可以定下来了，加上之前邱友春那头也给了不少建议，她准备都看看。 小家伙开心了，抱起过年新得的大大玩具枪跳下了地，又开始玩起了自己的游击战游戏。 邱悦眼睛亮闪闪：“妈妈！” 弟弟要带哥哥，她也想带朋友呀！ “好。”邱红很懂女儿的心思，一把抱起女儿挪了几步放在了座机那，示意她自己打电话过去问。 邱悦自觉自己是个大孩子了，没防备被妈妈像小时候一把抱起，咯咯乐着又有些不好意思，缓了好一会才开开心心地一个电话拨给了好朋友。 电话号码早已烂熟于心，电话本都不用翻开。 “……我爸爸妈妈明天要上班诶，哥哥也去补课了。” 电话里头的谢晓凤有些苦恼。 “那我们过去接你可以吗？”邱悦也立刻提出解决方案。 谢晓凤似乎回头问了爸妈几句，紧接着话筒里就传开了兴奋的声音：“我爸妈答应啦！那明天我在家里等你和叔叔阿姨来哦！” “好！”邱悦开心地挂断了电话，跟荣正说了这事情，“爸爸，明天我们要去接了晓凤再上去，得开两辆车。” 荣正笑着点点头。从村里上镇里接谢晓凤再去市里也并不麻烦，也就多个十分钟左右的路程，不费事。至于谢家父母的同意也再正常不过，两家互动来往一年多了，彼此已经十分熟稔信任。 第二天的行程十分紧凑。 早上进了城里就直奔游乐园，这会子人少，可以趁机玩个痛快。一直玩到过了午饭的点，小邱诺也被饿得肚子咕咕叫，才终于肯出园了，又汇合了廖青韵和林芸，一帮人热热闹闹地去吃了孩子们最爱的自助餐。 廖青韵和林芸是为了吃完饭的逛街大业来的，准备一起帮着邱红挑到时候结婚要佩戴的各种金饰，再加上一个薛晓兰人到中年也格外钟爱黄金珍珠，几个女人饶有兴致地聊成了一团。 邱悦原本十分庆幸自己特地邀来了好朋友，可谁料谢晓凤也是个酷爱饰品的，反倒是挤到了大人堆里兴致勃勃，压根不管好朋友的无聊和郁闷。 邱明泽适时地谈论起了新一年的数学竞赛，邱悦这才兴奋地打听起来。 至于小邱诺，则正无比沉迷于扮家家的游戏：扮演服务员。 事情还得从过年说起，邱友春是个老顽童的性子，自己俩孙子孙女都长大了，不好玩了，就盯上了小邱诺，让小孩给大家倒酒、递烟、拿水果什么的，很有几分中年人的恶趣味，偏生小邱诺的年纪也到了喜欢表现自我的时候，很乐意帮着干点小活，再搭配上几句不要钱的夸奖，自己心里就美翻了。 于是，自助餐吃到一半，他把自己的小肚子吃饱了之后，就开始“羔羊反哺”，频频照顾起大人们，一盘一盘地往回拿肉拿菜，荣正一开始没管，但渐渐意识到就算他是大胃王也赶不上儿子拿肉的速度，赶紧阻止。 小邱诺答应了，转眼又开始给自己揽活，跑到别的客人桌子边询问，要不要肉肉。小家伙平时胆子丁点大，这会子或许是太过沉浸服务员的角色，也不害怕了，也敢开口了。周围看到个小不点来问，觉得孩子可爱，多是乐呵呵答应的。 本来一切顺顺利利，直到邱·服务员·诺在帮助不知名客人拿两瓶啤酒的时候，好奇地两瓶子嘭地一声碰到了一起……碎裂声响起的刹那，碎玻璃和啤酒花四溅，浓郁的啤酒气息散开，小孩被吓哭的声音也紧接着响了起来。 邱诺：“爸爸……呜呜呜……” 快来救救你的小宝贝！ 第331章 小邱诺遇险记 荣正赶紧起身，大步走了过去。 小邱诺泪眼朦胧里看到爸爸来了，立即可怜兮兮地迈了两步，伸出了短短的小手臂，准备索要安慰的抱抱。 荣正赶紧禁止：“诺诺，站着别动。” 地上的碎玻璃很多，虽然穿着鞋子，但还有酒液四溢，很容易摔倒受伤。 邱悦跟在后头，也很担心弟弟，但又忽然想起来一桩往事，弟弟曾经打翻过一碗红烧肉，那时的他好像才两岁，但也跟着她和妈妈一起遭了一顿王长兵的打，邱悦下意识地为弟弟求情：“爸爸，弟弟不是故意的。” “嗯，悦悦你站着，别过来了。”荣正揉了一把女儿的头，把人定在原地，自己避开脚下的碎玻璃一把将儿子抱了起来。 “没多大事，就是给吓的。”荣正对着邱红等接二连三从座位上跟过来查看的说道。 荣正拍了拍儿子裤腿上沾到的啤酒，抚了抚背，安慰了几句，把小孩哄得停下了哭声，随即叫来了店里的服务员，麻烦他们赶紧处理一下，啤酒和清理的费用等会他可以额外付。至于小孩被浇湿的半只鞋子，只能等出了店再做处理。 服务员本来也一直注意着店里的小孩，先前见小邱诺虽然很喜欢跑来跑去，但拿东西都是规规矩矩地请人帮忙先从柜台拿好，道谢之后再跑回桌子那的，心里还挺喜欢，赶紧拿着工具过来了，先问孩子有没有受伤，又说不用赔的，本来客人花了钱进来吃，食物酒水和饮料都是可以无限自取的。 小邱诺哭了一会发现没挨骂，自己愣住了，他似乎和姐姐想的一样，以为起码要被爸爸训一顿的，结果愣是没等到……好一会后抱着荣正的脖子主动认错：“爸爸，我错了。” “错哪里了？”荣正仍旧抱着儿子没放下，见服务员已经开始打扫玻璃碎片，一边也四处瞧了瞧，拿鞋子把四溅到角落的碎片往中间归拢，一边又让女士们赶紧回桌坐着，这里有他就行了，人多了反而施展不开。 邱红率先搂着女儿和谢晓凤回了他们的桌子，这方面她很信任荣正。 这头，小邱诺反省道：“爸爸说过不能玩玻璃瓶。” “嗯，玻璃瓶被敲打撞击会爆炸，很危险，碎片如果扎到皮肤里，还会流血，要缝针吃药的，知不知道？”荣正有些不放心，又把知识点给儿子重复了一遍。 而且玻璃爆炸除了伤害系数高，麻烦等级也高，善后需要找到所有的碎片，否者有可能哪天踩到会扎进鞋子里，还要仔细清理干净地面，以防滑倒，所以小孩不能玩玻璃瓶。不过一旦出了事故，小孩也不能偷偷瞒着大人，一定要一定时间找爸爸妈妈，不能瞒着。 小邱诺停了哭声，刚刚被吓出的金豆豆也不是假的，仍然停留在眼窝，瞧着可怜巴巴的，这回又被缝针和吃药吓了下，变得十分乖巧，一直点头。 荣正教育完儿子，把小孩直接抱到了一旁，抢过服务员的拖把拖了地，又拿去卫生间清洗完，重新拖了第二遍。 服务员：客人素质太高，有时候也有点困扰，但愿店长可别看到，就算看到也千万听我解释！不是我让客人拖地的！ 小邱诺乖乖站着，看老父亲为他的错误买单，等荣正处理完卫生后，又在爸爸的教导下认真给服务员道歉：“叔叔对不起，我给你添麻烦了。” 服务员：“没关系没关系！” 懂礼貌的小孩真的好可爱！ 接着是被波及的客人，有个坐旁边的大哥被酒液溅湿了裤脚，荣正让小孩自己道歉。 小邱诺乖乖：“叔叔对不起。” “没事。”大哥并没有计较，不过转身提醒了下荣正，“孩子这么小就让干活，免不了鸡飞蛋打。” “嗯。”荣正点点头表示受教，抱起儿子重新回到了取啤酒的地方，一手拿了两瓶酒，按照小邱诺指的方向，给指使小孩拿酒的两个小伙子把酒给送了过去，放下之后，着重瞥了一眼两人的腿。 俩小伙子：“……” 俩人老老实实地道了歉，本来小邱诺是没有主动上他们这桌提供服务的，是他们见小孩挺好玩，故意叫过去给他们拿酒的，小孩吓哭的时候他们也看到了，后来见家长过去了，人也没有受伤，就没过去。 得了道歉，荣正顺势教育儿子以后不能啥活都接。 “嗯嗯嗯。”小邱诺乖乖搂住爸爸的脖子，亲昵地蹭了蹭。 廖青韵看着父子俩重新向她们走来，忽然感慨道：“阿正如今真是很有当爸爸的样子了。” “正哥是个好爸爸。”邱红亲自盖章认证。 “爸爸是最好的爸爸。”邱悦也紧跟着夸赞。 “这么高的评价呢。”廖青韵瞧着小姑娘认真的神色，笑容灿烂，她儿子值得了。 这顿被推迟的午饭结束时，大人小孩都揉了揉肚子，又是超水平发挥的一餐，接下来的行程听起来就很富贵，逛金店！ 在那之前，荣正抱着小孩拐去了童鞋店，给买了一双新的小鞋子换上了，小邱诺瞧着脚上新买的袜子鞋子，彻底开心了起来，攀着荣正又亲了亲，他最爱爸爸啦！ 不过，这份爱很快遭到了考验。 金店里大人们簇拥着邱红在正中间，对着台面上拿出来的各式项链戒指耳环点评试戴着，这会是彻底没人管小孩了，金店的工作人员倒是提供了一些糖果啥的小零食，可刚刚在自助店里吃饱喝足的小邱诺这会子是半点也不想吃了，那些饰品也不让玩，喊爸爸出去坐摇摇车爸爸居然拒绝啦，哼！ 荣正单手牵着儿子，但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媳妇那，十分聚精会神。 邱红为了进城本来就特意化了个淡妆，尤其是吃完饭后，还在廖青韵的提醒下，特意补了补口红，加上珠光宝气的各种饰品衬托，美人明艳动人，光彩更胜平常，实在挪不开眼。 小邱诺却还不懂欣赏，眼睛滴溜溜地转，妈妈要买东西不能打扰，爸爸要看着妈妈买，不让打扰，姐姐对摇摇车不感兴趣，不想打扰，那最后只剩下—— “哥哥，我们去做摇摇车吧！” 邱明泽的大长腿被小孩一把抱住了。 邱明泽对着小邱诺向来是有求必应的，顺势把小孩抱了起来，跟大人打完招呼就往外走去。 “等等……我也去！”邱悦对着一片耀眼金黄看得眼睛脑袋都迷糊了，宁愿选择看弟弟，“晓凤，要一起吗？” 谢晓凤眼睛发光地盯着饰品，疯狂摇头：“我在这就好。” 她可喜欢逛金店啦！多漂亮的项链首饰啊！ 邱悦：不能理解但尊重。 于是邱明泽一拖二带着妹妹弟弟出发去了商场里头的淘气堡，交完钱，小邱诺刚刚爬上摇摇车，快乐地开始摇摆，站在一旁的邱悦却猛地被人拉住了手臂，吓了一大跳。 “你你！你是那个！那个……嗷！” 第332章 被认出来了 邱明泽看到陌生人拉住邱悦的手臂，本能地迅速上前，一把将对方狠劲一捏迫使对方惨叫了一声松开了手。 “我们爸爸妈妈就在旁边！”邱悦十分机敏地迅速靠到了弟弟的摇摇车旁边，一是给邱明泽腾开位置，二是万一真有什么危险，可以第一时间保护弟弟。 小邱诺有些懵，紧张兮兮地喊了声姐姐。 对方赶紧主动申明：“莫误会莫误会，我不是拐子。” 邱明泽认真看了眼对方，是个化了妆，打扮也十分洋气的阿姨，大约三十多的年纪，面相也不凶恶，瞧着的确不像是拐子，这才松开了手。 “我就是看你像那个广告片里头的妹崽，一激动就上来认识一下。” 对方笑着甩了甩被邱明泽捏疼的手，解释道，“你哥哥力气还蛮大。” 邱明泽：“……” 邱悦：“……” 嗯？ “你就是那个什么品牌，豆蔻！那个广告片里头的妹崽，对不对？广告片里头，有个弟弟最后喊姐姐那个！”对方越看越确信，自己应该没认错。 邱悦不知所措中：“……” 她怎么出门逛个街还有人认识她了呢？ 她之前参加超级小天才的录制都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学霸有些许受惊，但对方似乎的确很热情，说她女儿虽然才七岁，但看了节目和广告之后非常喜欢她，每次电视上放广告，都要专心致志地看一遍。 邱悦持续不知所措：“……谢谢？” “哈哈哈……你跟我讲啥子谢谢哦，你们几个慢慢耍吧，来，阿姨给点零食给你们。” 邱明泽和邱悦连连拒绝，但最终不敌对方热情，和小邱诺一样手里被塞了好几包花花绿绿的小糖果。想来也是，对方这个年纪的话，或许才刚在春节期间将推搡红包技术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如今已经是高手了。 邱悦看了眼手上的零食，觉得异常神奇，然而当她跟好朋友说她在商场被认出来了，谢晓凤并不惊讶，反而表示：“我已经被好多人认出来过了诶！” 邱悦瞪大了眼睛：嗯？ “真的。”谢晓凤分析道，“而且，悦悦，其实你上那个综艺节目的时候，学校里就好多人想认识你哦，但是你看起来很高冷哈哈哈，他们都不敢跟你打招呼呢。” 再加上，邱悦平时实在很宅，逛街只会跟着爸妈一起出去，要不就在村里看书写作业，相比她没事就爱去市场乱逛，被认出来的次数少大约是因为本人压根没给机会吧！ 谢晓凤说完捂嘴偷笑。 其实还不止，除了不敢打招呼之外，学校里还有人会想通过她认识邱悦，可邱悦实在是个慢热的性子，前期并不会给出特别配合或者热情的反应，一来二去的，大家都不太敢上前了。就这些还不算，甚至有一段时间，学校里每到下课铃响起来，她们班的走廊里就会围满许多其他年级、班级的同学，想要看看邱悦真人到底长什么样子。 然鹅，她的好朋友邱悦并没有意识到这些人是来看她的，对此唯一的反应就是：感觉最近尿频尿急的初中生好多哦，怎么每次下课都有那么多人在外头。 邱悦：“……” 她似乎真的很少关注外界，谢晓凤的到来填补了她一直以来没有好朋友的缺憾，好像也把她的全部友谊世界给填满了，她现在几乎不会再对别人渴求友谊了，连带着也就少了许多的关注。 “而且这次的广告很火哦。”谢晓凤又给好朋友补充了一个新知识。 她们一起为豆蔻拍摄的那个广告播出之后得到了许多观众的喜爱，亲戚们也都夸拍得太好了，据说很多阿姨叔叔都很喜欢看，而且豆蔻的销量也在这之后接连翻了几番，目前新品很多都被买到断货了，足可见其火爆程度。 邱悦吃惊：“真的吗？” “你们可是豆蔻的大功臣，叔叔敬你们一杯。”到了晚上，秦时尧组的饭局上，豆蔻老板本人亲自证实了豆蔻销量翻番的消息，并且笑着举杯先敬了两个小姑娘。 经历过第一次的手忙脚乱，这一次两个小姑娘都不慌不忙地举起了手里的椰奶杯，一起碰了碰秦时尧的红酒杯，喝了一口。 “前天底下的人跟我说的事也挺好笑，”秦时尧刚刚坐下，又乐了起来，“年前不是拍了不少照片当新品手册嘛，是打算放在店里让客人翻阅的，结果啊，不少客人都说里头的照片好看，说买衣服能不能送一本新品手册，哈哈哈……” 秦时尧从未听过如此离谱的要求，居然还有主动要新品手册的，当即吩咐底下人加印了不少。顾客是上帝嘛，何况销量和小小的手册成本相比，当然前者更重要咯，只要他们肯买，新品手册他可以每次上新都送。 而且不止外部，内部也已经沦陷。 刚到齐分派座位的时候，邹俊磊的双胞胎女儿就坚持要坐在邱悦和谢晓凤两个漂亮姐姐中间，狠心抛弃了老父亲老母亲，引得众人一阵哈哈大笑。 幸好姐控小邱诺在吃饭的时候更愿意粘着会全方位照顾他的爸爸，没有参与这场角逐，这才风平浪静地分好了座位。 酒过三巡饭过五味，氛围一直和谐又欢乐，眼看大家都纷纷撂下筷子吃好了，荣正猛地提醒发小：“阿尧，时间也不早了。” 是不是该买单办正事了？ “哦哦，行，我去买单哈，大家也好早点回家休息。”秦时尧装做恍然大悟的表情，看了看手表道。 邱红顿时一脑袋问号，怎么回事？怎么就到各回各家的环节了？ “等等，是不是还有些事情没说呢？” 邱红疯狂暗示，难道让他们上来一趟不是因为车子到了吗？ “啊？没了。”秦时尧摇摇头，反问，“小红还有事情要宣布？” 邱红：！ 她没有！ 算啦，回头私底下再问问看。 “等会大家一起从车库那头走哈，给大家带了点海鲜，还放在车里后备箱呢。”秦夫人藏住嘴角的笑意，认真叮嘱道。 邱红眼前一亮，望向秦夫人，惊喜在车库那？ 秦夫人微微点点头，笑而不语。 众人于是一起前往车库。 “哇！大摩托！”小邱诺率先喊了出来。 只见荣正的轿车旁边，停了一辆极为飒爽帅气的机车，黑拼银红的机械车身庞大却丝毫没有笨重感，线条流畅的座椅，再到硕大的发动机和轮胎，一眼望过去就知道当它奔驰在路上时，动力会有多强健。 恰好就是荣正当初一眼相中的新款哈雷戴维斯。 荣正的眼睛也不由自主地瞟了好几眼，心里琢磨外观这么簇新簇新的样子，看来主人也是刚刚入手，有点子小羡慕。 邱红走进看了看，一会之后不满足，又上手摸了摸，还试了试座椅的软硬程度，敲了敲仪表盘。 荣正眼睛跳了跳：“……” 媳妇，咱们看看稀奇是看看稀奇，上手就多少有些不礼貌了。 邱红问：“为什么？” 荣正懵圈，这毕竟别人的宝贝车啊！ 邱红对着荣正笑了笑，猛地将手中，秦夫人趁着大家走过来时交到她手上的摩托车钥匙亮相在了荣正面前：“如果是我的车，那就可以随意摸啦？” “！”荣正的眼睛瞬间全亮了。 第333章 新年礼物 秦时尧跟秦夫人带头鼓起了掌，妻子瞒着丈夫买来了丈夫想买没舍得买的新款机车，丈夫看到后差点喜极而泣，画面相当感人，极其催泪啊！ 当然，是幸福的泪！ 荣正不敢置信，直到他接过邱红递过的钥匙插入了摩托车，轰隆启动的那一刹那，才明白自己真的收到了完美的新年礼物，顿时脸上的笑容再也无处藏匿，要是叫邱明理看到，一准惊呆，原来他正哥也会有这种意气风发像是少年刚十八的笑容。 小邱诺跟着惊呆了，这辆大摩托是妈妈给他买的吗？ “妈妈，这是诺诺的新车吗？” “！”没防备儿子要跟自己抢新车，荣正一把将儿子抱了起来也放在车身上，郑重宣布，“这是妈妈买给爸爸的车。” 小邱诺不太相信：“可是爸爸又不玩摇摇车！” “！”荣正瞪大眼睛瞧着儿子，真是童言无忌啊，这可不是你的摇摇车！ 秦时尧等人毫不客气地疯狂大笑，哈哈哈……摇摇车！ 小邱诺伸出手扣了扣表盘和车前镜，有些不知所措，好像这辆大摩托确实要比他之前坐过的摩托摇摇车好看多了，结构也不一样，但是他也很喜欢啊！ “爸爸，我也想要。”小邱诺讨好地赖在爸爸的怀里开始撒娇。 当然他想买的是真的摇摇车啦。 荣正看向媳妇，邱红立即摇头，那么个摇摇车最多再过一年，小屁孩再也不会感兴趣，而且声音太大了，吵得人耳朵疼，坚决不能买回家，时不时地在外头玩一玩足够了。 荣正对着儿子毫无压力哭穷：“诺诺，爸爸买不起。” “妈妈买！”小邱诺很快转移求助对象。 邱红做了个掏衣兜的动作，示意儿子掏，小邱诺不明所以地伸了手，结果里头啥也没有，掏出来一把空气，小孩当时就愣住了。 邱红跟着骗小孩：“妈妈一分钱也没有了。” “姐姐！”小邱诺又看向了最后的希望。 邱悦好为难，她倒是有钱，可她的钱是准备攒着给爸爸换手表的呀！那手表也太贵了！邱悦盘算了一会，决定还是不给弟弟买什么摇摇车了，买两本启蒙故事书倒是可以。 “……”小邱诺懵圈了，掏了掏自己的口袋，掏出一笔十二块五毛的巨款，问亲妈这些够不够买摇摇车。 那当然不够，大家都乐了起来，双胞胎出主意，姐姐先道：“诺诺我和妹妹有摇摇车哦，就在家里！” 妹妹接着道：“如果你和悦悦姐姐一起住来我们家，每天都能玩。” 姐姐补充：“晓凤姐姐也可以一起来。” 小邱诺转身抱紧荣正：“我不去！” 哼，亲姐姐怎么能让给别人！ 邹俊磊和邹夫人也是哭笑不得，没想到自家这俩小宝贝还挺会勾人，先用物质吸引，再抛出真正的条件。 “好了，阿正，你先下来吧。”秦时尧好不容易止住笑，也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把车钥匙扔给了荣正。 荣正一把接住，抱着儿子下了地。 邱红有些懵了，怎么回事，还有一把新钥匙？ 荣正牵住亲亲老婆，带着一起往秦时尧示意的方向走去，很快，一辆漂亮但更实用的suv出现在了眼前。 外在是悦动耀眼的大红色，内里宽敞的大五座配置，后排可以躺下睡午觉，整体性能也是往专业越野车的方向靠的，是荣正专门研究了，买来给邱红外出收购淮山开的。乡下几乎没有好路，颠簸不平又很多路都过于狭窄，所以也没敢买成七座的，怕过不了，但五座也基本上够用了，加上性能的升级，往后邱红不必再将就荣正那辆好几年前买的小轿车了。 荣正把车钥匙递给了邱红，媳妇的驾照考出来挺久了，他也得把车给安排上嘛。 邱红的眼里是难言的感动和幸福的光芒，她没想到荣正会给她准备这么大的惊喜，所以没钱买自己喜欢的机车，是因为给她买了新车？！ 这是什么神仙老公啊！ 忍不住掉了两滴滚烫的眼泪，邱红直到这时，才终于懂了秦时尧的那句“你们夫妻真会玩”是什么意思，嗨，合着他们在这方面也默契度十足，委托了同一个人帮着准备礼物。 秦时尧：辛苦我一个，幸福发小全家。 邹俊磊目瞪口呆，没想到人家夫妻能整这样一出，互相送车，诶呀妈呀，简直甜齁了！ 秦夫人调侃：“今年市里评选五好家庭，我就推荐你们家！” 大家一顿笑，又把那辆车好好地夸了一顿，这才终于是散了，各回各家。 邱红没开自己的新车，至于荣正的旧车也是被薛晓兰开走了，薛晓兰载着大小四个小孩回荣正的别墅去，而两位车主，选择了体验一把夜骑的浪漫。 酷帅的机车从人来人往的闹市艰难地开了出去，直到抛下火树银花的街道，开始飞驰在周围人烟稀少的马路，邱红才终于感受到了机车的魅力，冬日的寒风猎猎地被兜住猛扑到身上，仿佛要破开空气的速度，让人彻底忘乎所以，犹如乘风而去一般畅快又刺激，心跳也仿佛跳动到了一百八十迈，但心里是极其安定的，只需要安心地搂紧自己男人劲瘦的腰线，放心地被带着飞就行了。 荣正停靠在自家门前时，薛晓兰载着孩子们还没有抵达，邱红兴奋不已，怂恿荣正再转个十分钟。 “有点累了。”荣正把车停靠住了，解开头盔挂在车头率先长腿一收下了车。 邱红跟着晕头转向地解开头盔，真的累了？ 不至于吧？ 晚上的宴席，除了秦时尧和秦夫人，其余人都没喝酒，他们家是司机开车，可以不用顾忌地喝酒。 “充充电。”荣正看着仍旧乖乖坐在车上的老婆，心里不可抑制地生出一股爱意，低头一口咬上鲜妍水润的红唇，大手霸道地搂住了媳妇的小细腰，熟练地找到了衣摆之间的缝隙钻了进去……原本清清冷冷的冬夜好似瞬间迎来了春风，高大的树木投下粗壮的枝干，花苞悄然凝结成一小团，蕴含着满满的能量等待徐徐绽放。 “荣老板，你是故意的吧。”邱红依恋地靠在丈夫的身上，气息有些不稳，追风逐电的机车，可靠的肩膀和胸膛，迫不及待的激吻……曾经少女时候也曾幻想过的画面忽然成了真，让她猛地升腾起了一股小鹿乱撞的心动。 荣正低声笑了笑，将人抱紧了些，又伸手抚了抚邱红的长发：“我很开心，今晚。” 骑车很开心，车上载着心上人奔驰在夜里很开心，车是心上人送的，更开心了。 荣正忽然心生感激，感激邱红的出现，让他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愿作鸳鸯不羡仙，两情相悦的感情实在太过美妙了，强劲到四肢百骸都畅快舒爽，不仅上头还上心，现在再想想从前没有选择将就和敷衍，一切都太值得了！ 第334章 看房子 第二天早上的行程是陪着薛晓兰一起去看看房子。 吃过早餐出发，谢晓凤也一起随行，邱红提前跟谢妈妈报备了，说好吃过晚饭再把孩子送回家。 孩子们都被薛晓兰开车带走了，邱红则是再度跟着荣正骑着机车回到了昨晚的车库，放下头盔，正式上手新车，荣正也不乐意跟自己的新车分开，选择骑着摩托跟在后头，邱红从后视镜看到，乐不可支地笑了一通，有点子保镖护送大佬的味道啊。 路上遇到一个漫长的红灯，邱红果断降下窗户：“帅哥，可不可以留个电话号码，我请你吃饭啊。” “……我有老婆。”荣正冷酷答道。 邱红不死心：“没关系啦，我也有老公的，大家一起吃个饭又不犯法。” “我老婆长得很漂亮。”荣正申明。 邱红微微探出头问：“那你看看我漂不漂亮？” “漂亮。”荣正心思微微一动，一把摘下头盔，凑过去亲了一口自己老婆。 邱红笑嘻嘻地缩了回去，看到绿灯踩下油门。 遭受巨大冲击的路人：“……” 我的天哪，没想到路上也能看到这样的狗血大八卦！ 世风日下世风日下！ 今天看的房子是邱友春最推荐的，负责接待的是售楼处的一个男经理。 这小区实在漂亮，建筑规划和内部格局装修差不多是同时期各种小区的顶级配置，不仅园区绿化面积宽阔，还彻底放弃了旧式对半开的小窗格，而选用了大开大合的透亮大玻璃窗台，洗手间的空间也加宽了，从玄关到客厅的设计很舒服，主卧还有个阳光满满的大阳台，通风晾晒这些都不用愁，还有静江人最喜欢的在阳台上养养花种种菜什么的，也能满足。 加上周边公交线路有三条，大商场、医院、小学这些配置也是应有尽有，虽然不是中心城区，但也算得上便利无比，距离荣正那小别墅也不算远，开车的话20分钟左右。 三房一厅、一厨两卫的内部结构，满足了小家庭的所有需求。 薛晓兰边看边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这是她看过那么多房子里最满意的一个了，果然房地产大佬亲自推荐的就是不一样。 当然，这种哪哪哪都很完美的房子，都有一个统一的缺点：贵，不伤感情但伤钱。 100个平方，售价是11万8，对比其他小区同等面积在5-8万的售价，几乎算得上是翻了一倍。 虽然仍然很值得。 薛晓兰有些为难，十万块在农村起房子，起个宽阔的两三层都可以了，可在城里居然买不了这样小小的一个房。她在农村辛苦劳作多年，种田卖菜、省吃俭用攒的钱总的算下来只有六万块，但其中有四万块是给儿子存死了的大学学费定期，取不出来的。 她最早的打算是拿着那剩下的两万块，让邱建明再拿出个两三万的，在村里盖个两层新楼房就足够他们一家住的……谁能想到如今彻底物是人非，局面全然改变了。邱建明之前给的那五万块，她当时为了防着对方再抢走，也用儿子的名字存了定期…… 以至于现在她手头上能拿得出来的，只有大约三万块，小部分还是刚从邱红那赚到的工资。 这好像买不来房哦。 至于这两年刚刚时兴的贷款买房，薛晓兰是万万不敢碰的，她并不是拿着铁饭碗的员工，按月就能领到固定工资的，万一邱红这头生意有什么差池，或者再来个像会计卷钱跑了的桥段，她和邱红估计都得疯……除此之外，还有那高额利息，要命哦，存款利息低得可怜，贷款利息高得可怕，薛晓兰坚决不碰贷款。 邱明泽对自己家里的经济状况是了如指掌的，直接提议：“妈，我们两个人住，用不着三房吧？看看两室一厅的吧？” “我想……留一个房间来当书房。”薛晓兰表示。 邱明泽立即体贴道：“我不需要书房，客厅买张桌子就能写作业了。” “我想要……我可以用，你也可以用。”主要是我用，薛晓兰连忙向儿子解释。要是搁以前，她是万万没有书房这个概念的，可是……她现在真的有很多资料需要整理，很多书需要看，没个书房不方便。 邱明泽：“……” 自作多情了……这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方向。 邱明泽想了想又觉得自己实在差劲，他忽略了母亲的转变和进步，母亲如今已经渐渐脱离农活，开始朝着新的工作进攻和努力，的确需要一个安静又正式的空间处理工作和学习。 但钱不够。 邱红扣了扣荣正的手心，把人扣去了角落里，期期艾艾地问：“正哥，你还有钱吗？” 她自己嘛，是彻底在给完那笔摩托车钱后，重新变成了穷光蛋，此刻半点也帮不上薛晓兰了。 “……”荣正摇摇头，他也在给邱红买了新车后，现金流大幅缩减，倒也不是真的一分钱没有，但是这些钱是留给他和邱红的新房和婚礼婚宴准备的，不能动。不过如果能再等一段时间，等厂里的成猪再出一批或者其他项目回款，那就有富余了。 夫妻俩口袋和脸一样光，难得面面相觑。 邱明泽算了算自己的小金库，低声跟亲妈说自己目前能提出来的钱只有四千六，是各种奖金凑的。 “……”薛晓兰面露难色，这房子她真的很喜欢。 或者，找人借一借？当然，借钱对象首先排除邱红，作为悦诺的首席秘书，她当然清楚她老板如今身上只有些吃饭生活的钱，大钱是真的一点都没有了。 带着看房的经理早在前头的交谈里就把薛晓兰的家庭情况给摸清楚了，离婚中年妇女带着个上高中的儿子，够惨的，眼下又见人明显拿不出这个钱，不由体贴地建议：“其实光您和孩子，买个两房真的足够用了。” “嗯，但是两房的，我没有看中的。” 这是真话，之前看的两居室都是一大一小的卧室配置，小的卧室可太小了，甚至有些衣柜都没有，可她生的是个儿子啊，这么大个的儿子老是进出妈妈房间放啥找啥东西的，不太方便……要是个姑娘，薛晓兰想，那搂着香喷喷的闺女一起睡也不是不行。 那经理笑了笑，见薛晓兰问起购房有没有其他的福利政策，随口玩笑道：“其实照您的情况，这相貌这身段，再找一个有房的男人嫁过去多好，不用您出一分钱，嘿，还能再赚份彩礼。” 这话说得实在不中听，邱明泽率先生气了：“你说什么？” 薛晓兰也微微蹙眉，邱红刚准备开口怼一怼，被女儿抢先了，邱悦大声道：“我阿姨买得起房子，不需要去住别人的！” 第335章 看房子2 大家都愣了愣，没想到邱悦会反应那么大，瞧着像是想要大吼，但最后还是压制了一下音量。 经理看了众人表情，确定自己说了个不受待见的笑话，又瞥了一眼高大威猛的荣正，连忙收起之前的漫不经心，主动开口道歉：“哈哈哈是我说话没注意，几位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当没听过那话。” “叔叔，你这么羡慕有彩礼拿，还可以免费住房子，可以选择入赘哦。”邱悦却不肯放过，转眼给对方提供了一条致富路。 不说邱红震动万分地看向女儿，荣正也没忍住惊讶，眼睛都瞪大了一些。 “爸爸，你是不一样的！”小姑娘发现了荣正的神色，连忙过去牵了牵爸爸的手，补了一句。她爸爸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啦，跟其他的所有男人都不同，要单独归类！ 荣正矜持地嗯了一声，看在女儿亲自哄的面子上，就不计较这些虚名了。 那经理面色青红交加，瞧了眼荣正，到底碍于这位是大老板继子的关系，没敢再开口，只默默地低头后退了几步，一副那你们自己商量的神色。 邱悦哄完爸爸，跑回去对薛晓兰说道：“阿姨，我可以借给你两万三千块。” 反正这钱她是打算攒着给爸爸买新手表的，但距离凑够买手表的钱还有很大的距离，不如先借出去给阿姨应急吧。 诶，手表为什么那么贵！！！ 邱红：“！” 荣正：“！” 他们的女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钱了？！ 薛晓兰：“！” 小姑娘居然有这么多的钱！ 邱悦觉得爸爸妈妈的震惊很奇怪，她广告费就拿了一万啊，加上录制节目、拍摄照片、晋级的奖金、学校奖学金、绘画比赛获奖奖金等等，还有过年的红包，爸妈给的零花钱加在一起，她早就是小富婆咯~而且她和好朋友谢晓凤还不一样，并不喜欢逛街买买买，唯一的支出就是书和偶尔的玩偶和玩具。 她之前还想把钱给妈妈用，妈妈拒绝了，她又提出给爸爸一部分，爸爸也拒绝了，可不就都在她自己手里了？ 邱红没忍住笑了，她女儿怎么这么争气！ 邱明泽也同样震惊，妹妹居然比他还有钱？ 至于一直跟小邱诺一起玩，把新房子当做探险游戏的谢晓凤同学倒是错过了知道自己好朋友财产明细的机会，否则多少要尖叫几声的，这也太有钱了！！！ 薛晓兰开始疯狂心动，要是这样的话，她再借借，岂不是真的能顺利拿下这房子？ “阿姨，你一定要有自己的房子，这样以后谁也不能把你赶出去啦！”小姑娘认真说道。 薛晓兰一怔，猛地鼻头一酸。是呀，她离开邱建明那个家不正是因为那个家没有她的名字和位置了吗？这和被赶出去也没有两样，这孩子居然比她看得更透彻。 村里有些老婶子偶尔会格外疼惜家里的女儿些，说女儿长大就没有家了。从前她是听不明白的，如今却万分懂得那份酸楚，婆家是丈夫的家，娘家是个哥嫂的家，即使这是再正常不过的权利和继承的更替，即使她如今依然能在娘家住着，然而她的确没法从中找到归属感了。 这房子她的确是非买不可的，买了房子，她至少不必再为着有个容身之所而结婚；即使再结婚，她也有了强大的底气。 薛晓兰摸了摸邱悦的头，刚想抱抱小姑娘，小姑娘已经被亲妈一把搂在了怀里，邱红也同样感伤无比，揉了揉自己姑娘的脸，好一会才平静下来了。 邱红明白，邱悦会这样说，是因为她的女儿忘记不了当年大年三十，被赶出那间他们住了多年的小房间，帮着她，护着弟弟推着那些零碎却几乎是他们的一切的家当，从大王村一路晃悠回了笼口村。 即使他们来到笼口村后开始转运了，但被驱赶的记忆，和从小到大遭受到的来自生父与亲戚的各种冷漠和迁怒，也早就深深刻在了骨子里，邱红心疼女儿了。 “妈妈，我长大之后也要自己买房。”邱悦认真道。她的人生理想从前就是一定要有一个可以让自己和妈妈、弟弟一起住的大房子，现在也还没有更改。 不过现在的话……当然得再加上爸爸！ “等你长大了，爸妈给你买。”荣正跟着揉了揉女儿的头，许下承诺。 邱悦认真拒绝：“不要了，爸爸给妈妈买就够了，我可以自己买！” “荣老板，你女儿可真够霸气的。”邱红顿时笑开了。 荣正也笑着点头，不错，有志气。 邱明泽抿着唇，暗暗在角落自我反省，赚钱赚不过妹妹就算了，也没有妹妹贴心，他从前从未想过房子的意义，在他看来，现在住在养猪厂，或者租房子住都是可以的，但他从未站在母亲的角度想过原来房子的意义是家的归属感。 “那我就定这间吧！”薛晓兰紧跟着下定了决心，先借钱把房子买了，后头慢慢还。她就不信了，那几万的缺口她还能挣不出来？这房子她很满意，可不能错过了。 荣正暂时借不出钱，但提了个能让薛晓兰借到钱的人名—— 他的老母亲廖青韵。 邱红眼睛亮了亮，看向薛晓兰，这主意很好，廖女士可是个有钱的富太太，这倒不是因为邱友春有钱，而是廖女士自己本来也超能赚钱，会投资，而且想也知道，一定会非常支持薛晓兰买房。 “好，那我——”薛晓兰摸出手机来，接下来的流程是先请人吃顿饭？ 荣正道，可以问问，但不一定能有时间一起吃饭，廖女士过完年就忙起来了，好像在给一个访谈节目做顾问。 打电话过去一问，果然没时间，不过借钱借得十分爽快，让人明天下午一点半在电视台门口等着，她会抽空把取好的现金拿出来。 “呼……我能买房啦？”借钱借得如此丝滑，薛晓兰忽然生出了几分恍惚感，她即将拥有完全属于自己的第一个房子了。 那经理本来完全不抱成交希望的，虽然这人吧说是他们大老板的亲戚，但想也知道，买房这种事情，亲戚再牛也没用，得靠自己才行……结果居然成了？？？ 男人脸上多出几分不可思议，态度也殷勤了不少，说了不少后续程序和对接细节，又说交完款后可以凭借合同免费抽奖一次，奖品从电饭煲到雨伞一系列实用家居用品应有尽有。 邱悦平时很少见到这样快速变化情绪的大人，十分好奇，末了还是不解。 “他有售房提成可以拿。”荣正给女儿解了惑。 邱悦恍然大悟：“我想起了一个词，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谢晓凤和小邱诺的探索活动结束，一大一小都是满头汗，闻言大的道：“往哪去啊，去吃饭吗？” 小的更直接：“爸爸，我想吃马蹄糕。” 邱红：“……” 荣正：“……” 几个大人只好商量起来中午饭要吃什么，还没有出结果，荣正接了个电话，好了，不用纠结了，中午饭又有人请了。 第336章 这事情现在只剩下一个难题 请客的人，其实算是个熟人，合作频频没断过，只是见面机会不怎么多。 在邱友春与廖青韵第一次正式请邱红吃饭的那一晚，邱诺点评那道百鸟还巢里用淮山雕的鸟儿不像鸟而像胖乎乎的小鸡崽子结缘之后，邱红和荣正夫妻两人都先后与饭店合作了淮山与争气猪的供应，这些合作都是同一位主厨亲手促成的。 主厨姓蔡，蔡伯轩，打电话给荣正本是请他去一趟饭店谈事情。 荣正自然没拒绝，这位可是实打实的贵人，就是提出时间能不能稍微晚一点，他这头还有朋友和小客人，想一起吃顿饭再过去。 蔡伯轩自然道：“那一起过来呗，我当主厨给你们做一桌，做点私房菜，我请客。” 荣正也坦诚道，不太好让人请客，他这边人有点多。 “能有多少，一起来吧，到我们这正经的饭店你还愁坐不下呢？”蔡伯轩哈哈乐，叮嘱荣正赶紧来，直接挂了电话。 荣正想了想没客气，果真带着一群孩子就过去了。 所谓交情，无非有来有往。 蔡伯轩作为大主厨，空档是有不少的，不仅亲自做了一桌菜，还扎着围裙下来店门口迎接了一下。他在厨师圈子里待了几十年，手艺绝佳，本人也是个饕餮级别的美食爱好者，挺着个大肚子，瞧着跟个弥勒佛似的，直接就是照着电影里经典粤菜大师的形象长的。 以至于小邱诺一看到就盯着不放了，好大的肚子啊！ 嘿，人确实是多啊，蔡伯轩乐呵呵的打了招呼，先指着邱悦笑道：“这小天才我认识，节目里表现太好了，我跟老婆都把那节目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呢。” 邱悦听爸爸说起过这个主厨是因为看了《超级小天才》的节目才想起联络养猪厂，要求供应争气猪的，也很喜欢对方，就是称呼上有些拿捏不准，挨着妈妈问：“妈妈，叫爷爷吗？” 年纪上好像的确是跟邱友春差不太多，但头上没有白头发，能喊爷爷吗？ 邱红也有些迷糊，干脆不懂就问：“蔡主厨，我瞧着您年纪跟我友春伯伯的年纪差不多，孩子得喊您爷爷吧？” “对对对，我年纪跟邱董差不多，叫老蔡也行，叫爷爷也行。”蔡伯轩乐呵呵地开玩笑。 邱悦就认认真真地喊了一声蔡爷爷好，小邱诺向来是跟屁虫，和谢晓凤异口同声喊了一声老人，邱明泽顿了顿，最后也补了一句爷爷好。 “好好好，都好，这个小姑娘，跟悦悦是一起拍广告的对不对？还有这个小伙子，也是个天才咧，我看到你去救场啦。”蔡伯轩果然是超级小天才的忠实观众，把邱明泽都给认了出来。 至于认出谢晓凤倒不怎么稀奇，毕竟豆蔻的广告实在很火，而且大家可以不看综艺却怎么也没可能避开广告的全方位侵入，所以谢晓凤和邱悦的名气在拍了广告之后反而更高了。 因为荣正先前就提到是跟家人在一起，蔡伯轩猜到有孩子，特意给做了不少孩子爱吃的菜色，还花了很多心思，盘子上胡萝卜和香菇都是雕花的不稀奇，关键是连馒头也蒸成了各种各样的，有南瓜、玉米、豆荚的蔬菜系列，也有小猪、兔子、小狗的动物系列。 小邱诺喝一口duangduang的鲜嫩蛋羹，吃一口兔子耳朵，乐得小脚丫都在椅子上晃了起来，又好看又好吃，好开心啊。 这一看就知道花了不少心思，邱红心中十分感念，这主厨真是大好人啊，等知道了蔡伯轩为什么要请客吃饭，更是验证了这一定论。 事情要从年前说起，从南粤回来后的邱红和荣正，将家里的自制腊肉送了一圈亲朋好友和大客户，其中自然就包括这家饭店的老板以及蔡伯轩这个一再促成合作的主厨。 饭店过年期间是不营业的，蔡伯轩也拎着腊肉回了南粤和家人团聚，结果在品尝过争气猪制作的腊肉美味后，周围的一圈亲戚都开口问了问腊肉的产地。大主厨的朋友亲戚自然也有不少是从事餐饮业的，其中就是一个在南粤本地做煲仔饭的朋友对那腊肉味道喜爱至极，直接提出想要跟荣正谈谈合作，希望未来能用争气猪腊肉制作煲仔饭，让蔡伯轩从中传传话，搭搭线。 蔡伯轩喜欢帮朋友，但也很有分寸，荣正和邱红在送礼的时候说过是自制的腊肉，只是一点心意分享，并非量产，他当时就交待了，说扛不住煲仔饭里的腊味需求量，但是朋友一再恳求，于是就有了今天这一出。 邱红和荣正对视了一眼，都笑了出来，瞧瞧，他们的前景真的是很好，前有伍雄文承诺腊肉如果批量生产可以入驻伍家市场，后有亲自送上门来的客户。 邱红忽然俯身在荣正耳边叽里咕噜了一通。 “这事情要是为难的话直接拒绝我就行，我也知道你们一个是开养猪厂一个是卖淮山的，都忙得不行，又不是专业搞腊肉的，哪里供得起他那么大的店需。”蔡伯轩看见荣正脸上似乎有些不赞成的纠结之意，连忙善解人意地先行铺了台阶。 但事实上，荣正那表情是赞叹，他老婆现在脑子转得比从前更快了。 邱红捅咕一下荣正的腰，脸上笑意盈盈道：“蔡主厨你误会啦，我们是在商量该怎么合作。” “哦？”蔡伯轩惊奇了，这还真有合作的可能？ 邱红点点头，把他们一整个春节前后做的努力修饰了一番说了出来。他们做了一大批的腊肉，广送亲朋好友，而后收集了无数好评，准备在今年冬季正式开启腊肉事业，用最好吃的猪肉晾制最好吃的腊肉，而且还会正式注册争气腊肉的商标进行推广。 “哦哦，原来你们早有规划，这可真是……有个词怎么说来着，走一步看百步，你们这是运筹帷幄啊。”蔡伯轩爽朗大笑，赞道。 那也没有那么早……邱红连忙摆手：“不至于不至于。” “谦虚啦！你们夫妻各自的事业都搞得很好，女儿又这么聪明，小儿子也懂事乖巧，真不错啊。”蔡伯轩用一种看五好家庭的赞叹语气道。 荣正和邱红这回辩无可辩，只好一同笑了起来，怎么说呢，他们现在一家人的确是生活美滋滋，过得很开心很不错~ “你们要是有这个心思，等开始有产品了，跟我说一声，我可以帮你们宣传宣传。”蔡伯轩又开始发散好人魅力，“我认识不少饭店老板，到时候推荐你们的腊肉过去。” 蔡伯轩果然是个大好人。邱红笑道：“这事情现在只剩下一个难题……” “嗯？什么难题？说来听听。”蔡伯轩关心地问道。 邱红答：“还缺一个合伙人。” “嗯……你们想找个合伙人？”蔡伯轩问完蹙了蹙眉，这倒是有点不好办呢，“要不我帮你们引荐引荐我们饭店老板？” 邱红坦诚道：“我们想找您当合伙人。” “……咳咳咳咳咳。”蔡伯轩猝不及防地被呛了一口茶。 第337章 存金 蔡伯轩觉得匪夷所思，怎么也没想到对方会想拉自己当合伙人，他只是个厨子啊！ 但邱红和荣正都很认真。 邱红甚至觉得蔡伯轩没想到才奇怪呢，但这或许也就是人好而不自知吧。 想想看吧，蔡伯轩不仅三番两次地主动跟他们寻求合作，证明他是个极其注重食材品质和口碑的主厨，还能如此拿捏分寸，帮助各界朋友，既有品鉴腊肉和欣赏争气猪腊肉的能力，又有天然的南粤和静江两头餐饮圈的资源，可以为后续宣传出力，有什么理由不选他当合伙人呢？ 最重要的是，他们目前想要扩大养殖基地，发展腊肉事业，目前有个很严峻的问题——很缺钱，而蔡伯轩，有钱！ 身为一个名气和岁数一样老的大主厨，蔡伯轩必定不可能没钱。在普通人的世界里，财富这东西，的确是会通过岁月慢慢沉淀的，不要小看任何一个老头老太，攒了一辈子的钱和资源，他们都是隐藏的富豪。 “……”蔡伯轩面对坦诚无比的夫妻俩，竟然无言以对，他的确有钱，只是多年间醉心厨艺，投资也仅限扶持一些自己看好的特色餐馆，很少涉及到食材这块，“这个……我得好好想想再给你们答复。” 这一点上，邱红半分也不勉强，没关系，慢慢想，毕竟他们也还八字都没一撇呢。不管是新场地还是新员工目前进度都是零。 一顿饭吃完，小邱诺非常给面子地打了个小嗝，夸今天的饭真是太好吃了。 “小靓仔最喜欢哪道菜啊？下次你来，爷爷还给你做。”蔡伯轩十分开心，小孩子的嘴可是骗不了人的，不喜欢吃的休想叫他们多吃一点。 小邱诺眼睛发亮：“爷爷，下次能给我做个奥特曼馒头吗？” “……”蔡伯轩哭笑不得。从业数十载，第一回碰到这么个要求呢！ 老主厨想了想，没忍心拒绝孩子，表示自己会尽力而为，努力尝试。 小邱诺开心了：“谢谢爷爷！” 刚想解围的邱红：“……” 得，要是真能做出来，她儿子也算是为大主厨的手艺更进一步做出了贡献。 吃完饭后又浅浅谈了下节后供应猪肉的事情，到下午两点多大家才走出了饭店，邱红和荣正预备过几天再把争气腊肉的策划书拿上来给蔡伯轩看看再深聊些其他的，也算是给足时间给对方考虑了。 时间不早不晚，去哪里玩都不太合适，荣正提议继续去金店。昨天看了一下午，倒是挑好了戒指和项链，但耳环没有选中的，还得再看看。 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就连对金店无感的邱悦也选择跟随，一来是参与家庭活动很有必要，二来则是她又被路人认出来两回，现在更不喜欢一个人了。 一群人热热闹闹地进了金店，没有廖青韵和林芸在身边，邱红也不缺参谋，一边是薛晓兰受到自己即将有房子的影响心情大好，人也变得大方起来，陪在旁边试看，另一边则是对着各种耳环侃侃而谈的谢晓凤。 小姑娘在这方面的知识瞧着可比邱悦高了不知几个层级，说得条条是道，甚至还让邱红考虑当天的服装，如果是中式龙凤褂，一定要选更气派、形状大的耳坠才能更匹配，但如果是西式婚纱，简洁大方一些的耳饰会更出彩。 邱红邱悦母女俩一齐震惊，为什么谢晓凤这么懂啊？好厉害！ 谢晓凤略带几分骄傲道：“这些都是我妈妈跟我说的，她每年都会给我存金哦！” 邱悦有些没明白：“存金是什么？” 邱红：“……” 给女儿存金，也是静江人一个约定俗成的习俗了，词如其意，是给女儿攒着金饰当首饰，同时也是小金库或者嫁妆的。有些有钱人家，不仅会给女儿存，还会给儿子存金条，那就是所谓的将来的媳妇本了。 当然，这种长远计划从来跟穷人是没什么关系的，毕竟总得先填饱肚子才会去考虑其他的。 邱红有些感慨又有些惭愧。曾经，她的爸妈也为她存过一对小金镯子的，后来当然是卖掉换了钱治病，可她这么多年来，还没有机会给自己女儿存过金。邱红暗暗下决心，等她今年赚到钱了，一定也要开给给女儿存起来。 再就是，谢妈妈对谢晓凤这个宝贝女儿是真的爱到骨子里了。 荣正在一旁也感兴趣地问道：“晓凤，你家存金一般存什么？” 别人有的他女儿也不能少啊，得了解起来。 “嗯，一般就是会让我选好几个喜欢的，然后我们一起讨论一下哪个更好，就买下来，我哥哥也有，他一般都会选这个。”谢晓凤笑嘻嘻地指了指柜台另一处放着的金云宝。 荣正点点头，表示受教了，回头再挑个时候，一家人来买金，至于今天……在钱包存货不足的情况下，还是先挑媳妇的耳环吧。 邱悦仍旧好奇：“为什么要选择存金呢？金子是有什么特别的寓意吗？” “嗯……我妈咪说黄金有升值空间，不管放多少年都是硬通货，不像纸币只会越来越不值钱，而且黄金饰品千变万化，里头有很多精巧无比的小玩意哦。”谢晓凤把妈妈教的说了一通，又说自己目前还在集12生肖，是从7岁开始集的，还差一半，等全部集齐的时候一道摆出来岂不是很气派很有意思？ 邱悦嗯嗯两声，大脑飞速运转，如果按照店门口的87元每克的金价来计算，一个生肖5-10克，取个平均值算7.5g好了，6个生肖总价值近4千！ 那确实挺值钱的。 小财迷立即又朝着好朋友问了问之前入手时的价格，得知四五年前的金价不过是60多元每克时疯狂心动，存金可真是个好习惯啊！上涨幅度很不错！ 这个回头得记在小本本上。 “而且不仅仅是升值啊，黄金工艺超级美的！”谢晓凤一把拉住邱悦，带去角落里看更复杂、更绚丽无比的工艺品，不再是简约小体积以方便佩戴的项链、戒指、耳环等，而是入目便令人惊叹的各种精工细作的黄金摆件，有龙章凤姿、貔貅等瑞兽，刻画得栩栩如生，也有象征一帆风顺的金船、象征马到功成的金马…… 邱悦：“……” 她果然还是肤浅了，黄金怎么会不好看呢！ 黄金没错，错的是之前没眼光的她！ 另一头，经过一通试戴和纠结，邱红也很是顺利地买下了一副漂亮得如同星光璀璨的耳坠，荣正付钱付得心情畅快，他老婆果然适合华丽打扮，还是得努力赚钱啊，未来多给老婆买点金子银子好东西。 第338章 返学返工进行时 这么去城里逛了一趟，过了正月十五吃完小汤圆，邱悦和邱明泽都开始恢复上学日常，薛晓兰的房子签了下来，还要倒腾些小装修，目前还没搬，仍是住在养猪厂里，当着兼职工，也赚一份零钱。 再一个大事，就是黄天华和褚天罡两个核心技术员都回归了养猪厂。回家时左右手没空着的，回来也是大包小包，带的家乡特产和新年礼，挨个送。不同的是，褚天罡仍是一个人回来的，杨晓慧带着双胞胎跟公公婆婆在老家，而黄天华，不仅把老婆带回来了，还二拖三，把自己爹妈和宝贝儿子一起全给接过来了。 黄天华大咧咧道：“正哥，我决定好了，不单干，未来就跟着你混了，除非哪天你不要我了。” “好兄弟！”荣正立即伸出了拳头，两人久违地碰了碰拳头。 褚天罡有些懵了，愣了好一会才道：“正哥，我……我还没有想好，家里俩小崽子实在太能闹腾了，晓慧现在全部精力都得花在孩子身上，我……总之我也得先跟着你！” “行，你慢慢考虑，都好说。”荣正仍是尊重理解的态度，不过黄天华的决定算是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这样未来不论是现在的厂，还是新开的场地，都能有个绝对靠谱的技术员坐镇了。他想了想，顺势把自己今年要发展腊肉品牌的事情说了出来。 黄天华激动：“正哥牛x！好样的！我就知道你得做大做强！” 有新项目好呀，厂子越好他也能越好，他正哥赚大钱，他跟在后头赚点小钱，真好！ 褚天罡喃喃跟道：“正哥牛x！” 好家伙，大家都是过个年胖个十来斤的，可他们是胖在腰上，他正哥是胖在脑子啊，咋总能有那么多主意呢！而且这事大家一听都觉得很靠谱，毕竟他们吃过争气猪做的腊肉，那叫一个香，吃了还想、回味无穷的香。 “这个项目目前既缺人也缺钱，如果你们感兴趣的话，我可以把策划书给你们看看，想要投资，还有位子。”荣正没说半句废话，又砸下一个重磅消息。 黄天华毫不犹豫：“我投！” 他攒下的那点钱要真拿去老家开个养猪厂，顶了天了撑个半年左右就得借钱周转，所以一家人商量来商量去决定还是放弃自己做老板，跟着荣正干，赚到的虽然是小钱，但半点风险不用担，岂不是更好？ 既然如此，拿那钱来投个荣正策划的，还跟养猪厂相辅相成的项目，还需要考虑什么呢？闭眼投啊，黄天华对荣正十分信任，认定了那绝对是稳赚不赔的。退一万步，真赔了，他也认了！ 黄天华说完看向媳妇，张张嘴想说什么，林琳已经点了点头，表示认同丈夫的选择，黄天华立即笑容灿烂。 褚天罡慢了一步，表示自己得跟远在老家的媳妇商量下，但也很有兴趣。 “好，统一给你们一个礼拜的考虑时间，不必急着回复我，这毕竟是投资，投资必定存在风险，确实要跟家里人商量下再决定。”荣正表示理解，难得说了个大长句。他的确很看好争气腊肉的项目，但万事有万一，丑话总得说在前头的。 邱明理弱弱举手：“正哥，我也可以投一份吗？” “可以，你也跟家里人商量下。”荣正点头。农村里有句俗语，叫兄弟不共财，姊妹少往来。荣正在提出这个共同投资的想法之前，也跟邱红商量了一阵，两人一致认为，如果未来养猪厂的规模真的要扩大数倍，核心团队是必须要分一杯羹的，否则无法长远共事。很多时候，隔阂产生是因为不患多寡而患不均，那不如借着这个契机，让他们都各自明码标价地参与进来，将来一切也有个说法。 再则，这几个人的人品以及彼此之间的默契都是信得过的，的确可以共谋大事。 邱明理美滋滋：“好好好。” 小会开了一个多小时，荣正整理了几个迫切需要解决的点，一个是大王村，合作李艳一家的养猪厂马上准备要开工了，大家前期需要经常过去提供技术支持；再是腊肉项目的前期储备是需要足够多的争气成猪的，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他们得赶紧找到新的养殖基地和员工，按照他们如今达到的六个月出栏的标准，留给他们的时间也并不多。 邱明理犹如打了鸡血，立即立起军令状来：“正哥你放心交给我吧，从今天起，我就出去跑基地，保证半个月内解决！” “好，有干劲！”荣正鼓励了一句。 事情都说完，会也该散了，黄天华忽然有些小扭捏，支支吾吾地喊住了荣正。 荣正：？ 黄天华：“……” 林琳实在看不下去，把话抢着说了：“正哥，我们有两个事情想求你帮忙。” “直接说吧。”荣正重新坐了下来，准备认真听。 黄天华这回爽快多了：“一个是我爸妈都跟着过来了，他们现在六十不到，身体都很好，尤其是干活麻利，也想……进咱们养猪厂干活，你看能给他们安排个实习岗吗？如果实习一个月后，不行的话，你直接说，他们绝不是会胡搅蛮缠的那类老人。” 林琳跟着为自己公婆作保：“正哥，我们爸妈他俩干活真的很麻利，一辈子做惯了农活，养猪打扫这些活对他们来说反而是轻松活路，他们干起活来比我还拼命呢，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嗯，我希望你能给他们一个机会。” “可以。”荣正思索了两秒，答应了下来。黄天华的品性在这，加上之前了解过的他的家庭状况，黄父黄母养大三女二子，绝对是勤劳的老人。 黄天华和林琳两人有些惊讶，没想到荣正答应得如此之快，毕竟家里老人年纪大是一方面，辈分上属于长辈也是一方面，荣正作为老板能这样通融，实在出乎意料。 “……”厂里缺人啊。当然，再缺也不能谁都招，荣正忖度了一番，如果老人受不住工作强度，那他也不会含糊过去，有些事情在最开始说开比含含糊糊弄得黏黏糊糊好一百倍。 黄天华连连点头，说到时候真不行的话，自己会主动让爸妈离开养猪厂。 林琳紧接着提起了第二件事：“还有就是我们家阿衡的上学问题，我们想了一下，宁愿掏笔借读费，想让孩子去镇上的中心小学读书。” 阿衡，全名黄玉衡，也就是黄天华和林琳快9岁的宝贝儿子了，上学上到三年级，学习成绩稀烂不能看。初时令夫妻俩纠结无比要不要回家乡的主要原因也是跟儿子长期分离，如今已经做出决定，自然也就把孩子接了过来，准备带在身边严格一把。 出发之前，夫妻俩还给小孩做了个选择，问他选择跟爸妈去工作的地方上学还是留在老家，结果人家选了后者，自觉天高皇帝远，父母不在家，猴子称霸王。黄天华和林琳被气得不行，后头又把黄父黄母说动了，跟着一起来静江，这才换来了儿子的同意。 从小被爷爷奶奶带大的孩子，离开爸妈可以，离开爷奶？ 万万不行！ 第339章 关于上学 借读这事情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学校的教学资源的确都是吃紧的，但更吃紧的还是财政，所以借读费的存在就是明晃晃的生财小妙招，至于程序上嘛，这多多少少得找些小门路。 之前邱友春的集团承建了中心小学的教学楼，因此跟那头的校长搭上了关系，又有邱悦之前上学的事，荣正也跟那位杨奇伟校长保持着捐款相关的光辉的金钱关系，所以门路是现成的。 小孩的上学问题刻不容缓。 于是第二天，荣正就带着儿子，再载着黄天华一家人去了中心小学。 小邱诺很不解：“爸爸，姐姐不在这里读书了呀。” 为什么又要来这里啊？ 林琳逗孩子：“诺诺，阿衡哥哥要上学了，你也跟着一起上学好不好啊？” “不要不要。”小邱诺猛地躲到了荣正的身后，他才不要离开爸爸妈妈身边呢。 黄玉衡倒是有些新奇，他虽然也不喜欢上学，但是这学校瞧着很气派，比以前村里的小学要好多了，居然有那么大的一个操场啊，坐不住的小孩要不是有亲爹拉着，恨不能现在就撒丫子去跑一圈。 “这边的进度可能会比村里快上不少，也不知道阿衡能不能适应。”到了当妈这，都是担忧。 黄天华大大咧咧：“没事，回头竹笋炒肉伺候几顿，大概就能适应的。” 这儿子脑袋不笨，在家里自己夫妻俩教的时候半个小时能学十好几页书，就是在学校里屁股长疔一般总喜欢捣乱。 “……”林琳不客气地打了下丈夫，竹笋炒肉，先给你炒。 中心小学，仍是杨奇伟校长在任，荣正带着人直接进了校长办公室。 杨奇伟也很好说话，家长都表示要出借读费了，也不违反原则，加上和荣正的关系，自然是可以的。 老校长笑眯眯的，瞧着小邱诺也跟着来了，还特意从抽屉里拿出俩巧克力来给俩孩子一人一个，又给出了道题：“小朋友，9除以3等于多少啊？” 黄玉衡眼睛咕嘟一转，伸出了三根手指头。 “对的。”杨奇伟笑眯眯点点头，又来了一题，“6乘以9等于多少啊？” 黄玉衡自信道：“72！” 黄天华和林琳都青筋一跳，觉得手痒痒，小邱诺也掰了掰手指头，觉得不太对，姐姐整个寒假都在教弟弟背乘法口诀，他不会算，但靠着记忆力做出了正确的判断：“哥哥背错啦，不是这个。” 黄玉衡小脸蛋猛地就红了起来，好丢脸！ 本来黄玉衡去年暑假的时候来静江玩过一阵，就跟小邱诺很合脾气，哥俩玩得挺好。小男孩天生对着比自己大的哥哥有股崇拜，加上黄玉衡喜欢闹腾，打陀螺踢毽子都玩得转，小邱诺看着哥哥自带星星眼，主动当了一段时间跟屁虫。再加上小邱诺本事不大，玩具管够，简直迷晕了黄玉衡，小哥俩一拍即合，相处得很不错。 可是稚嫩的兄弟情在这一刻遭受到了严峻的考验。 偏偏小邱诺还不自知，懵懂问道：“阿衡哥哥，你都不会背乘法表吗？” 黄玉衡差点气哭：“……” 他……他……他只是一时失误了啦！ 杨奇伟乐了，摸了摸黄玉衡的头，让他现场把乘法表给背一遍，要是能背出来，马上就能入学。 黄玉衡关键时刻没掉链子，从一一得一背到了九九八十一，总算是成功拿到了入学资格。 小邱诺这时候很捧场：“哥哥好棒！” 黄玉衡：……哼╭(╯^╰)╮ “诺诺会不会背啊，也背一遍给爷爷听？”杨奇伟拿出吃了我的糖就得表演表演节目的气势。 小邱诺卡壳了，不可置信地望向已经有了不少白发的老校长：“是姐姐让爷爷说的吗？” 杨奇伟没听懂：“嗯？” 荣正没忍住笑了出来，儿子这脑回路啊……家里邱悦时不时就会教弟弟背诵这个，比邱红都盯得严些，小家伙以为是自己姐姐和老校长串通好的。 “哈哈哈……那诺诺到底会不会背啊？”杨奇伟听明白原委，也乐了，故意为难小朋友。 小邱诺磕磕巴巴地背到一半，背不出来了，他能凭借记忆和本能判断哥哥的答案有没有错，但自己完整背下来还做不到。 杨奇伟却点了点头，问了问小孩的年纪，得知今年夏天要满五岁后，向荣正提出了一个建议，可以把小孩送到中心小学试运营的一个幼儿托管所上上早教课。这个托管所模仿的形式就是静江城里的幼儿园，但因为是试运营，只招收4-6岁之间的大龄幼儿，低于4岁的孩子因为人员短缺暂时不收。 荣正立即心动了，一开春，邱红和他都得忙起来，小屁孩放在家里，无聊得慌还得劳烦张福子看着，小邱诺又越发地活泼好动，看他正经费不少精神，对老人体力是个挑战。 小邱诺却一听完就慌了，立即拉着爸爸的手拔河一样要把爸爸拉走：“爸爸爸爸，快回家！” 他不要上学啊！ 溜了溜了！ 没奈何以他短短几十厘米的小身板如何撼动得了一米八几大高个的爸爸，顿时急得汗水都快出来了，为什么会这样啊，今天不是送哥哥上学吗？ 黄玉衡却很高兴，邀请弟弟：“诺诺，这样我们就可以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了呀！” “不要不要，我才不要，我要在家里看奥特曼！”小邱诺仍是拒绝。 杨奇伟乐呵呵地诱哄：“诺诺，托儿所也有奥特曼看啊。” 咦？小邱诺猛地松了劲头，真的吗？ 杨奇伟点点头，说回头给这哥哥办好了入学手续，他领着去托儿所转转。这个托儿所是依托中心小学新成立的项目，也是想着周围镇上、乡里都有广大的早教需求，才会尝试开办的，算是一个新教育和创收的重点项目，所以老校长正经还挺上心，把招生的活也给揽了揽。 黄天华和媳妇对视一眼，挺好，要邱诺真也上这来上托儿所，他们儿子多少得有点哥哥的样子。 林琳揉揉儿子脑后脖：“阿衡，弟弟要是跟你一起上学，你可得当好榜样。” “必须的。”黄玉衡拍拍胸脯，很有做大哥的自觉。 一行人于是先去办了三年级插班生的手续，交清楚了学费借读费啥的，再介绍了班主任，叮嘱黄玉衡明天来了先找班主任，再由班主任领着去教室就行，至于书本啥的，得走程序申请新的，要等个一两天的才能到。 接着就去了托儿所。 位置还真挺近，在中心小学旁边，建了个大大的双层小楼，外头园子挺大，放了一个红黄交加的滑滑梯，这会没人，老师和小朋友都在里头上课呢。 小邱诺眼睛亮了：“爸爸，这里是游乐园吗？” “差不多吧，里头有很多玩具，还有很多小朋友能跟你一起玩呢。”荣正道。 小邱诺的眼神里透露出一丝丝渴望，他有一点点想进去玩了。 杨奇伟主动开口，让小孩进去感受感受。 小邱诺瞬间转而牵住了哥哥黄玉衡的手，俩人蹬蹬蹬地过去就快乐地滑了起来。荣正边看边问这边的时间和课程安排，以及学费相关。 “时间上非常人性化，考虑到家长的需求，跟小学上课的时间拉平了，早上八点上课，下午四点半放学。内容上嘛，劳逸结合，三七分，三分教规矩，七分寓教于乐，玩玩具做游戏交朋友，很轻松嘛。”杨奇伟仍是乐呵呵的。 价格也不算贵，一个学期150元，比起城里，200起步到500的价格称得上经济实惠。不过还有一个额外的费用，一个月30元的饭钱，包中午一顿饭和下午的零食水果。 荣正开始琢磨哄儿子接受自己即将上学的事实，招了招手，把跑过来的儿子一把接住抱起来，满园子转了转，还观摩了一会幼儿园上课，看了看食堂的食谱，老校长在一旁配合，对着各种游玩设施和老师的教学理念大力夸赞，最后荣正问儿子想不想来上幼儿园。 黄玉衡转身先搂住了亲妈：“妈妈，我能不读三年级，来上托儿所吗？” 林琳：“……” 黄天华举了举自己的大巴掌，对着儿子笑了笑，他儿子屁股又痒了是吧。 黄玉衡瞬间怂了，叹了口气，有时候，长大也不是件好事。 小邱诺却没有哥哥对托儿所的满心期待，他纠结着问道：“爸爸给我上课吗？” 就像在家里学画画那样。 荣正摇摇头，告诉儿子是先前看到过的阿姨老师给上课。 “爸爸妈妈和我一起上课吗？”小邱诺清澈的眼睛里有刨根问底的严谨。 荣正：“……诺诺和其他小朋友一起上，爸妈要去上班赚钱给诺诺买零食啊。” “那我不要上学！”小邱诺严肃拒绝了上学邀请。 第340章 主动要上托儿所 回村里的路上，黄天华一家配合荣正劝了小孩一路，黄玉衡甚至差点流下羡慕的口水，弟弟的托儿所多好啊，那么多玩具，老师也温温柔柔的，结果小邱诺半句也不松口，说除非妈妈陪着他去上托儿所，否则他要跟太太一起待在家里。 荣正：“……” 只好将逆子带回家里交给媳妇教育。 邱红了解了一番托儿所的配置，也是疯狂心动，多好的地方啊。荣正是要忙着看新场地，招收新员工的事情，而她，也马上要带着薛晓兰开始跑春季的淮山收购了，这种时刻，要是能把家里这块小黏皮糖扔给学校去，那也太轻松了。 可小邱诺明显不想配合父母的如意算盘。 不管怎么说都是摇头晃脑不接受。 “诺诺，小孩到了年纪都是要上学的，你看姐姐不就是每天都要上学吗？”邱红无奈搬出了女儿。 小邱诺表示：“那我去跟姐姐一起上学，跟姐姐坐一起。” “……”邱红没好气地捏了捏儿子的厚脸皮，就你这个连大一点的加法都不会算的小文盲，还想一跃成为初中生，跟学霸当同桌呢？ 小邱诺笑嘻嘻地抓住妈妈的手，不理解地问：“妈妈，为什么一定要上学呢？” “得学知识啊，人要是长大了，没有知识连种地都种不了呢，那样就养活不了自己，要饿肚子哦。”这也不是危言耸听，那化肥袋子、农药瓶子上还有配方用量的说明呢，总不能连那也看不懂。 “在家也可以学啊，我现在就在学啊。” 小邱诺更不解了，爸爸教画画，妈妈教数字和古诗，他要练习画画和大字，还有写数字，姐姐还要给他加量呢，让他背古诗和乘法表、三字经，他已经很忙了呀！ “爸爸妈妈很快就没有时间教诺诺了，接下来的工作会非常忙。”邱红试图讲道理。 “那……那我可以自己学。” “真的？诺诺坐得住？”邱红戳了戳儿子的小肚子，显然不相信。 小邱诺没憋住笑了，不仅是因为痒痒肉被戳了，也因为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哈哈哈…… “去学校还可以交到很多好朋友哟，以后就有人跟你一起玩了。” “我不需要朋友啊，有太太呀，还有爸爸妈妈姐姐，还有叔叔伯伯，阿姨，明泽哥哥，还有阿衡哥哥……还有大白鹅！好多好多呀！” “……”邱红望着糟心儿子有点不想要了，怎么不能乖乖听话的？她试着放弃商量，直接通知儿子，“总之，邱诺，你到了上学的年纪了，爸爸妈妈要送你去上托儿所了，明天就带你去报名，不可以拒绝。” 小孩听到自己的大名，憋了七秒钟，憋不住了，哇呀一声开始放声大哭，泄洪一般哗啦啦地掉起了金豆豆，大哭之余不忘重申：“我不去上学……呜呜呜，不去呜……” 荣正推门而入：“……” “……”邱红无辜地看向丈夫，她也没招了。 荣正想了想道：“不如还是找悦悦帮忙吧？” 难题交给女儿去思考，反正女儿脑袋聪明。 “我看行，我晚点打个电话。”邱红飞速同意。每天下完晚自习，九点到九点半这个时间家长可以给孩子们打电话，超过之后不是大事就不能打了，影响孩子学习和休息。 时间嗖嗖过了两天，这天，黄玉衡领到了自己的书，被亲爹给接回养猪厂后闷闷不乐，书来了，作业本也来了，要开始写大字写作业了嘤嘤嘤。 小邱诺在旁边看了几眼，赶紧溜，学校真可怕，阿衡哥哥都不笑了，他不要去上学啊！ 结果跑太急了“啪”撞到邱明理腿上，鼻子差点撞掉，立马嗷嗷大哭。 褚霸王目睹全过程：“汪汪！” 哭啥啊，你自己撞上去的，小孩可不兴碰瓷嗷。 邱明理也有些懵，把小孩抱了起来哄，一步步挪去了小卖部，行吧，孩子没出血，他钱包出点血总行了吧。 结果平时钟爱小面包小辣条的小孩这回啥也没选，只让叔叔帮忙劝劝爸妈，不要让他去学校。 邱明理：“……” 救命啊，这个忙真的帮不了。 “可是姐姐要回来了！”小邱诺看着叔叔撇撇嘴，这个叔叔是指望不上了，他可听到爸妈要找姐姐当帮手了，到时候姐姐一训他，他就得跟阿衡哥哥一样被绑去学校了！ 事态如此紧急，却没有一个人能帮他，小邱诺晚上睡觉都不安稳了，这天半夜把爸爸给一脚蹬醒了过来，接着自己说梦话：“我不要去上学！” 紧接着，紧紧闭着的双眼还流了一小滴眼泪，成功润湿了长长的眼睫毛。 荣正就着窗外朦胧微弱的月光瞧见，迷蒙之中也是目瞪口呆，小屁孩这么大心理压力？ 无可奈何的，周五还是到了。 荣正问儿子还要不要一起去接姐姐。 小邱诺犹犹豫豫：“……去。” 等邱悦的身影一出现，小孩炮弹一样冲上前，急切地抱住姐姐说道：“姐姐，不要送我去上学！” 邱悦：“……” 行行行，好好好，不送你去上学。 小邱诺自己疑惑了，姐姐这么好说话吗？ 结果还真是，邱悦只字不提让弟弟去上学的事情，还主动给弟弟带了新绘本。 爸爸妈妈也不再提让他去托儿所了，小邱诺带着点小忐忑地翻开了绘本，咦？被缩小数倍的小奥特曼！！！ 这个来自邱悦亲自手绘的绘本讲的是小奥特曼在幼儿园大战小怪兽的故事，情节生动又热血，充满一如既往的套路，小奥特曼先是被步步紧逼，最后才祭出大杀招，一招解决小怪兽，被小伙伴们赞美小英雄的故事。 小邱诺看得倾心不已，小奥特曼好厉害呀！ 荣正接班，利用几个晚上给绘本续了几个回合。这一回，显然更奇特了，因为小奥特曼的班里来了个转校生，小孙悟空……以及小猪八戒，虽然很不合理，但他们就是出现了。小邱诺一开始也觉得很迷惘，怎么跳到西游记的配置了呢？但也是越看越津津有味，小孙悟空和小奥特曼一起大战妖怪和怪兽，还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好朋友。 啧啧啧，邱红也大致看了看父女俩的脑洞绘本，不得不说还是文化人会忽悠人啊。 这样持续一周后，小邱诺已经对托儿所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万一里头也有小奥特曼和小孙悟空呢……可惜爸妈再不提把他送去托儿所了。 直到荣正把真假小孙悟空的剧情也给画完之后，小邱诺才彻底忍不住了，主动表示自己要去上托儿所，托儿所每天都好有趣！他也要去！ “可是上托儿所要花钱的哦，好几百块呢。”邱红面露犹豫。 小邱诺抱住妈妈大腿：“妈妈，我有钱。” 小孩为了上学，贡献了自己的零花钱，一毛两毛的叠加起来组成了二十多块的巨款。 “好吧，既然诺诺这么想去，妈妈和爸爸只能更努力工作，供你们上学了。”邱红就势没收了儿子的零花钱充当学费，转身跟荣正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儿子啊，你但凡有个小学文凭，也不至于被姐姐和爸爸这么忽悠！ 第341章 内卷与新厂开工 小邱诺在兴致勃勃地上了三天托儿所后，脑子渐渐转过来了，托儿所里压根没有任何小奥特曼和小孙悟空，有的只是不认识的各种小男孩小女孩，他们有的还会吃鼻涕！这方面被教得很好的小邱诺立即吓得不行，恨不能躲到教室外头去。 并且，他才是班里后来进去的格格不入的插班生！ 倒是也有不少小朋友会因为他长得白嫩好看主动邀请他跟着一起玩游戏，勉强算是为数不多的快乐。 托儿所的老师也不仅仅是温柔的，还会立规矩和教学，有时候会很凶，这个时候，被教育的小孩就会大哭，吵得耳朵疼，还很想跟着一起哭，呜呜呜，想回家了。 总之，托儿所一点也不像绘本里那样有趣。 好像被骗了？ 小邱诺有些难过，晚上洗完澡顶着湿乎乎的脑袋毛，像是可怜的小猫崽子：“为什么小奥特曼和小孙悟空还不来上托儿所呢？” “嗯，可能下个月就来了呢？他们家里住得比较远吧。”荣正不负责任地忽悠道。 小邱诺还抱有希望，好吧，那他再等等吧。 与小邱诺渐渐消极起来的上学态度相比，养猪厂的氛围是一天比一天更热烈。 黄天华的父母刚上岗的那几天，厂里众人还讨论着要是这都行的话，回头也把自己爹妈弄进养猪厂打工，岂不是一家人都能赚钱？ 结果一周时间过去，谁也不敢这么想了。 黄父黄母是真的能干啊，吊打一众大小伙子！ 早上起得最早，大家陆陆续续到厂里的时候，两位老人已经把打扫厂坝卫生作为晨练项目完成了，接着一起吃早饭。干活也少有能在速度上超越两位老人的存在，那手法那手速是老熟练了，虽说力气多少比不上年轻壮汉了，但人家该干的半点也不推脱啊，喂食是一桶一桶拎进猪圈虎虎生风，打扫猪圈卫生的时候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死角，给小猪洗澡的时候更是恨不能当成自家孩子冲个干干净净。 就这些都还不算，人家还眼里有活，并不介意多干些。才刚来养猪厂，自发地把厂圈周围一圈的野草啥的拔掉了，又给修复了好几个本来已经淘汰的喂食桶，仓库里的东西好好归拢了一遍，还给办公室做了做卫生！ 关键，老两口做这些事都是自发的，也没拿出来炫耀，更不会在荣正面前邀功，好在其他员工都是看在眼里的，心想别说自家父母来，就是自己目前也赶不上两位老的，顿时个个铆足了劲来，开始努力工作，势不能当厂里拖后腿的老鼠屎。 某天聚在一起吃饭，褚天罡把俩老人做的事情都跟经常外出看场地的荣正和邱明理捡着说了说。 黄父黄母还都有些不解：这有啥可值得专门说的？ “叔叔阿姨真是老当益壮。”荣正也心生感慨，看来他看人还是很准的。 老两口摆摆手，说他们还有得学习呢。没错了，因为养猪厂的各类程序和农家养猪还是有不少区别的，饲养的食材还讲究比例和湿度，两位老人目前还在认真学习中，半点也没有拿架子。 这样疯狂内卷了半个月后，黄父黄母已经靠自己赢得了大家的尊重，都开始尊称黄叔黄婶了，结果俩人又一次惊掉了大家的下巴，老两口瞧上了邱明宇家里的地，小伙子家里只有自己和年迈的奶奶，地种得不多，有不少是荒废着的，老两口就商量着说给钱租一亩地过来自己种。 黄天华：“……我给买点菜种子？” 黄母：“买啥买？我们自家留的种我都带着过来了。” 黄天华：“……” 不愧是他爹妈，这高瞻远瞩的劲头……合着离家前就打算好了吧！ 林琳：“爸妈可太牛了！” 邱明宇原本说随意种，不要租金，结果被老两口一通说，最后还是懵里懵懂地接过了钱，实在说不过老人啊。 就这样，老两口除了养猪厂的工作，还在下班后开始打整土地准备种蔬菜，为此还特意去找邱明理商量，小厨房里烧出来的草木灰能不能挪一部分给他们用用。 邱明理连连点头，这个本来就是谁家要用就自取，不要钱的，黄天华和褚天罡这两家因为家不在这边，一直没用过呢。 眼瞧着老两口已经极其迅速地融入到了笼口村的生活，都开始种地了，荣正和邱明理这头也终于是谈下来一个大型养殖基地。 那个基地原先是养牛的，面积有60多亩，是笼口村现在养猪厂的两倍多，并且地方也不远，是在距离笼口村三里地远的下河村里。养殖肉牛比养殖肉猪更难，猪最多一年的出栏时间，喂养得当还能缩减到六至八个月，但牛不管如何养，周期都比养猪长，从小牛犊到成年牛需要3-5年时间，哪怕再缩减也至少需要2.5年，这期间需要大量的资金储备，除了要每日供应饲料草料，还有牛舍维护、医疗方面的投入，而且母牛生产也远比母猪生产更为艰难危险，这也就是为什么牛肉这么贵的缘故之一了。 市场里有句俗语叫做，没钱别养牛，有钱别养猪。前者说的就是养牛成本巨大，后者则是指养猪更需要预防流行病和猪瘟这方面，一旦中招，多少赚头也不够亏的。所以专业养猪厂里头，卫生这一环是极其重要的。 这个基地的倒闭原因，也正是因为老板在养殖的第四年资金链断了，还很倒霉地碰上了牛肉价低的市场波动，直接血亏，最终放弃了养殖生意，留下一个养殖场托中介转卖，自己外出打工了。 荣正和邱明理算是捡了个漏，不过这地方也不能直接投入使用。猪和牛是不同习性的牲畜，猪对于温度、湿度通常都比较敏感，所以需要相对密封的围栏或者围墙遮挡，而牛对这些方面并不敏感，反而更需要采光通风，以及相对更大的活动空间。 空间可以通过调整猪猪数量的形式配合，可牛舍原本的更适合牛的沙土地面，需要全部更换成水泥地面，为了日后便于清理保持好卫生。 整体施工需要半个月的时间。 邱明理在这块已经很熟络了，说回头就去找大小师傅。 解决完场地这件大事，接下来就是人员扩充的问题了，但是按照宁缺毋滥的原则，其实招工有些困难，很多村里的人想去养猪厂打工是想要兼顾家里的田地和工作的，但如果按照养猪厂的通勤时间来算，他们是没时间种植大量田地的，最多是像邱明宇以及黄父黄母一般种些小菜罢了。 如果让这一波人做取舍，他们也并不愿意整天待在养猪厂里铲屎喂猪，在家种种水稻种种菜更自在些，还能顺便照顾家里小崽子们，至于很缺钱的，也会更向往外面的大城市去打工，所以……员工大部分还是得从外头招，可……哪里有壮年汉子愿意跑养猪厂这种脏活累活多的厂子来呢？ 荣正有些头大。 但也有好消息，大王村的争气猪二厂正式开始运营了，第一批小猪崽直接定了600头，已经抵达猪圈。 不说荣正和邱红都特意抽出时间来亲自去二厂见证，就连黄天华和褚天罡这俩核心养猪技术员也双双打包行李，直接搬过去二厂住了，他们要在那先住一个礼拜再说。 小猪崽经历长途运输以及饲养地的更换，很容易水土不服生病，这个时期需要专业的照顾，各种疫苗也是要安排起来的，半点容不得出错，毕竟每一头可都不便宜呐！而且一旦其中有一头生病的，必须快速隔离起来，以防传染。 李艳和丈夫王达发都有些紧张，王睿智倒是很有些成熟稳重的样子了，宽慰父母放宽心，他也跟着那俩大哥学了好长一段时间技术，现在三人坐镇，不能出啥大问题。 邱明理同样屁颠屁颠地带着礼过去一同庆贺，这可是他女朋友的亲姨妈，得好好搞好关系嘛。 小猪崽被装在笼子里一个个地排队从大货车上被卸下来放进猪圈，撒欢地跑了跑，小蹄子很有力，状况大多很不错，没有出现病恹恹的状态，大家不约而同地放下来半个心，转而开了两桌饭，一起庆祝庆祝。 毫无意外地邱明理和云宝珠被安排坐在了一起。 小伙子最近挺忙，云宝珠也在忙着自家果园的追肥管理，这个时候肥得跟上，不然果子后期大小和甜度都会受影响，因此俩人许久没有约会了，只能白天发发短信晚上打打电话这样。今天借着新养猪厂开工的喜事聚在一起也格外开心，两人互相偷瞄。 邱明理频频给女朋友夹菜，先是对方喜欢的木耳和莴笋，又是一个小鸡腿和鱼块，暗暗小声叮嘱：“不能挑食。” “哦。”云宝珠斜了男朋友一眼，低头笑了笑。 没料到的是，黄天华坐对面瞧见了这一幕，顿时高调地也给自家媳妇夹了一块排骨：“老婆，多吃点肉。” “……”老夫老妻的突然发什么癫？林琳不解地看向丈夫。 黄天华把头一扬道：“我跟小年轻学的嘛。” 大家都揶揄地闷笑出声，邱明理顿时耳朵通红，云宝珠有些无奈，怎么这么害羞的？姑娘大方地笑了笑，反手亲自夹了块腊肉到邱明理碗里，道：“我也跟大哥学学。” 嚯，敞亮！ 大家看向云宝珠的眼神变得赞赏起来。 而邱明理直接脸颊也微微红了起来，嗷呜一口吃掉了腊肉，好幸福！ 黄天华哈哈大笑，碰了碰老婆，示意对方也给自己夹点菜。 “……”林琳伸手夹了一个大大的麻团直接塞进了丈夫嘴里，吃吧您就！ 黄天华：“……呜呜呜。” 这不是他想要的夫妻恩爱！ 第342章 重婚案宣判 荣正的养猪事业红红火火，邱红这头也是忙断腿。 到3月底的时候，悦诺已经向南粤输送了近一万吨优质静江淮山。得益于去年干旱时期的柴油抽水机及时到位，以及整个定向种植计划的全程跟踪指导，这一季周围所有的村镇，全部实现了大丰收，品质相当之好，再也没有去年良莠不齐的状况。 伍雄文也十分给力，给足了渠道，让静江淮山彻底流通到了南粤各个市县的菜市场里，也让它收获了比先前更广、更好的口碑，互相都狠狠赚了一笔。 而截至目前，预估才到总产量的一半呢。 因为出过之前会计的事情，现在涉及到钱，邱红和薛晓兰都要重新过一遍，所有的货款也只会是两个人互相拿在身上……这样辛苦地各个村子带着跑，精神上也不能松懈，俩人不同程度地都瘦了好些。 林琳已经被从养猪厂被征用过去了，可还是不够，邱红和荣正夫妻俩都无比缺人，又都不能随意招人，只能双双忙得昏天黑地，新房子的软装家具也暂停了，目前除了主卧的床和客厅彩电沙发已经搬进去了，其余房间都仍是一片空白，没办法，没时间选呀，即使廖青韵等人已经准备充足了各类选项，还得他们夫妻亲自看了合意才行。 不过这周周末，邱红这头不得不休息了，因为邱建明的重婚罪一案即将正式宣判，她得陪着薛晓兰出庭。 当天俩人都穿的黑西装黑西裤，瞧着就是干练飒爽的两女强人，一旁的邱明泽则是卫衣配牛仔裤青葱少年，薛晓兰原本不愿意儿子跟着一起去，但邱明泽坚持要去，也没法，拗不过孩子。 邱明泽想，他的父亲实在缺席了太多他的人生重要时刻，他却不该缺席父亲的重要时刻才对。让父亲的形象在心中跌落尘埃，从今往后，他再也不会渴望从父亲身上得到任何东西。 跟陈律师一行人在法院门口汇合了，几人一同走上高高的台阶。 寒暄过后，陈律师先将邱承宇的相关案件做了一个补充说明，那个姑娘和邱承宇之间，因为双方都未成年且证据不充分，并没有确认强奸罪，只确认了一个故意伤害罪，因此加刑了四个月，姑娘和姑娘的母亲决定接受这个结果，并且让陈律师转达谢意。 薛晓兰无声地叹口气，行吧，四个月也算不错了。 “他出来之后还会继续犯事的。”邱明泽肯定地说道。 陈律师微微点点头，邱承宇这个男孩，状态言行的确有些反社会的倾向，相对而言很危险。 走到一半的时候，蔡新丽等人带着助理再度出现在了眼前。 邱红大皱眉头，这帮人到底是想干什么！都到这地步了还想给她晓兰姐找晦气不成？今天的官司明摆着他们是必定会赢的。 蔡新丽的态度比之前加了不少的尊敬，还带着几分祈求：“请给我两分钟时间，可以吗？” “……你说吧。”薛晓兰也不在意两不两分钟了，反正今天她必定是胜利的一方，大方一些好了。 蔡新丽斟酌了一下措辞，先郑重声明道：“我绝对没有打探你的隐私，只是……真的没有打听你，就是……从孩子爷爷奶奶那边听说你借钱买了房？” “……呵呵。”薛晓兰没忍住笑了出来。 这话她是相信的，蔡新丽估计是真没胆子再查她了，从邱建明父母那知道这个消息也合情合理，毕竟她买了房子的事情在村里并不是秘密，只是这房子一买，风向也变得好笑起来，都说她捞了邱建明大笔的钱才买得起房子，后来邱明理听不过去为她澄清是借钱买的，风向又变了，道这才对嘛，一个女人怎么可能买得起房子，不过借钱买房又是何必呢？住在娘家或者再找个男人多好。 薛晓兰这才明白，原来那句俗语“恨人有，笑人无”是真的。就连原先跟她交好的几个婶子，说话偶尔也变得浸了醋一般，酸里酸气，大约是在羡慕她终于摆脱牢笼，人生畅快了起来，又觉得凭什么她可以如此自在，自己却没有勇气挣脱困境吧。 蔡新丽忐忑地等薛晓兰的笑声收了才小心翼翼地道：“我这边……我这边可以给你在静江买一栋房子送你，只要你这边配合撤诉——” “不可能。”薛晓兰斩钉截铁后又笑了起来，“一栋房子就想买走他的牢狱之灾？那可不够呀！” 蔡新丽脸色灰白了几分：“那你要几栋？” “十栋、百栋都不够，千栋勉强吧，不过我出得起价格，你付得起账吗？”薛晓兰玩笑一般狮子大开口。 蔡新丽绝望地挣扎道：“我可以送你两栋房子，你一栋，你儿子一栋，这样还不够吗？你明知道他就算被判刑，也不会多长的。” “你也知道啊，不会多长的，最多也就两年，你居然也受不了？真是情深意长，恩爱夫妻，感天动地啊！”薛晓兰话头一转，“那我就更不能成全你们了，想要两栋房子就买他平平安安，买你们全家父慈母爱、子女绕膝，呵呵，我偏不！” 说完这话的薛晓兰揽着儿子主动往前走去，一手难得亲昵地揪了揪儿子的臭脸，邱明泽也被亲妈少有的举动给震惊了，没躲，只一双眼睛瞪大了，颇有些无助。 邱红和陈律师等人连忙在后头跟上，邱红低头笑了笑，她晓兰姐的口才真是越来越好了，不得了，不得了！ 因为事实证据充分，还有关键性的——邱建明与蔡新丽在南粤办理的结婚证，邱建明被成功定罪了，判了一年六个月的有期徒刑，同时因为邱建明与薛晓兰的结婚证日期更早，且事实成立，判定邱建明与蔡新丽的结婚证属于无效证件，夫妻关系不成立。 可恨的是，邱建明在看守所已经呆了半年，要是一般人早将精气神磨得干干净净，面黄肌瘦了，可他只是瘦了不少，面容却更是深刻，鬓若刀裁一般，反把先前的油腻气息去了不少，无端生出了几分弱柳扶风姿态。 这只能用天生丽质来形容了。 蔡新丽看着这样的邱建明泪眼汪汪，哭了个崩溃，显然是打定主意等人出来重新办证了。 薛晓兰摇摇头，心里畅快了几分却又生出几分愁绪，当年，她也真的爱过邱建明的眉目如玉，可惜这玉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到底美色误人。 事情尘埃落定，陈律师感慨，其实能这样成功定罪，关键还是蔡新丽当初胆子大，不懂法，硬是拉着邱建明去办了结婚证，否则很难判定重婚，最多是伤风败俗的违法同居，远不到判刑级别。 薛晓兰一怔，下意识地反问：“如果不办证，蔡新丽也不能对他如此死心塌地吧？” “那可不一定啊。”陈律师摇摇头，他们这一行见得多了，多少男人打着爱的名义，出轨之后在两个甚至如同邱建明一般，在三个或者多个家庭里穿梭自如的？他们是自在了，受苦的是女人，以及孩子。毕竟，不负责任的追求快乐简单，要对快乐之后的产物负责，却很难。 有多少私生子女，是一时激动诞生的？ 他们的出生，并不是相爱，只是意外。 而有了孩子，即使无法面面俱到地养育，大多人也下不去手抛弃或者不管不顾，活生生的一个孩子，要吃要喝要照顾，也就在物理和心理上捆绑住了女人。 当然，出路总是很多的，但最自由的那一条从来都是充满最多荆棘的，自由很贵，于是孩子们成为了新的出气筒，以及罪魁祸首。 这样的悲剧每个时代都有上演，也不算新奇。 薛晓兰默然，猛地伸手挽住了邱红，幸好，她走出来了。 假若……当初的她没有觉醒，就算知道邱建明外面有人，大约也只能泪往心里咽，带着儿子在小村子里熬到老死吧。 第343章 学习计划 重婚案宣判结束，邱红陪着薛晓兰在城里待了两天，既是休息，也是防止邱建明的那些父母亲戚哭闹到跟前，没得恶心人。 再一个就是公司里的小事，要到税务局办个小事，盖个章。 邱红挺喜欢交税的感觉，以前也交农业税，虽说比起现在交的商业税来说都不算个事了，但当时她收入低，对她而言也是重担，可如今再交那么些大笔大笔的税，心里也是轻松而愉悦的。 这些钱能交得出来，说明她赚了钱呀！ 而且邱红明白，税可没有白交的，基建好了治安好了国家整个大环境才会更好，赚钱才会更容易。好比从前跑长途，经常会有路匪抢钱抢车，运气好是留命赔钱，运气不好连钱带命一起赔进去，长途司机就是要命别裤腰带上的活，有些司机甚至不敢中间停车，连尿尿也都在车上解决了。 再看如今，长途虽然仍然有危险，但治安岗的设置多了不少，恶劣事件也少了许多，邱红的货去年有一次被抢了大半车，今年从开春到现在一直还是平平安安的。 邱红期盼着未来能越来越好，自己能赚更多的钱，哪怕要跟着交更多的税也开心！ 事情不算大，没半天功夫，两人就办好了，把车开回了薛晓兰的家，邱红给快手做了两碗面，两人吃完洗了碗，忽然不知道干什么了。 平时都忙，要么工作要么带孩子，消遣爱好啥的还真没时间培养，最后想来想去，邱红又开车把人带回了自家，也就是荣正那个别墅，翻翻找找，找到了落了一层薄灰的录像带—— 我们邱悦同学人生第一次参加综艺节目录制留下的录像带。 是荣正特意管导演要来的，说是要留作纪念。 邱红这个当妈的，当时也挺关注，每期必定会问女儿的成绩，过没过关，也知道自己女儿没拿到冠军，但挺到了最终回的决赛，很厉害！可正经的综艺节目，只是趁着工作间隙看过一两期，并没有全部追完。 薛晓兰也是差不多的情况，见状还有些兴致勃勃，说正好有时间，也跟着小孩子一起挑战下。 当然，很快，薛晓兰同志就放弃自己最初不切实际的想法。 那些题目压根就不是普通人的脑子可以应对的。 她们甚至连正确答案出来了也不知道为什么。 两人面面相觑。 “我女儿长得那么像我，如果她是天才的话，照理来说，我也不能是个笨蛋才对吧？” “我儿子能救场，我却连他们为什么笑场了都没明白？” 那是个节目里的片段，有个观众席的小孩在一个脑筋急转弯里给出了一个南辕北辙的答案，一半的人都笑场了。 继续又看了看，只觉得脑袋越来越大，压根看不明白答案是怎么被计算出来的，倒是对现场总是慢半拍的惊呼声感同身受，第一时间根本反应不过来嘛。 邱红忽然欲言又止，她想去学校上课的念头越来越强烈起来。最初是因为身份骤然改变，几乎没有任何管理经验，全靠荣正在旁边帮她撑着场面，现在呢，她也算是有了不少经验，可又越发地认识到了自己的不足，眼下你看吧，连女儿的综艺都看不明白呢。 初中肄业的学历是她的一道伤。 当时实在顾不上读书了。 当然她现在也不可能再跟女儿一样读全日制的学校，但她想要尝试着去找个针对商业理念和公司管理的课程学一学，单纯自己看书很多地方也理解不到。 “小红，我想……去学学会计。”薛晓兰猛地说道。 邱红一惊：！ 怎么回事？好朋友之间难不成真有心有灵犀这一说？ “我是这么想的，管理或者开拓市场这些方面，我明显魄力不足，脑子也不够用，但好在细心，耐心，如果以后我帮你管钱，你会放心很多吧？”薛晓兰十分真诚。 邱红重重点头：“嗯嗯嗯！” 如果是薛晓兰给她管钱，那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按照薛晓兰的性子，即使跟她闹掰，也会把账单清清爽爽地交到她手里！邱红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种无形之中的信任，超越亲情血缘，她知道薛晓兰是个靠谱的。 “就是……我都这个岁数了，学东西肯定很慢。”薛晓兰有些不好意思，她就算现在去学，短时间……不对，长时间，或者该说，未来一两年内也没法上手吧…… 邱红立即道：“那也没关系，我等你！我们现在开始学，哪怕学个两年，四年，十年，总能学会吧？” 总比到老了也没有选择去学，徒留遗憾好。 “嗯……两年有可能，十年也太久了，不行，我可是生出了状元的人，能那么笨？”薛晓兰反驳道。 邱红立即乐了，对呀，她们的孩子可都是天才，想来自己的基因也不能差才对！ 邱红顺势把自己也想去上补习进修班的心思也说了出来。 “哈哈哈哈，那我俩可真是形影不离了，忙完工作去上课，下了课又开始忙工作。”薛晓兰笑得欢快，有个带着她一起进步一起学习的老板她是真的再无所求了，现在的生活太美好了，离婚证也已经顺利拿到了手，往后没有公婆妯娌那一大摊子事，儿子也极其省心，她只需要按照自己的喜好生活就行了。 邱红点点头，猛地又有些愧疚：“我还得留点时间给正哥才行。” 最近俩人都很忙，荣正那头除了当杀猪佬顾着肉摊，就是三个养猪厂轮流跑，还得盯着招人的事情，就这样，家里俩孩子也是荣正照顾得多，好比邱诺的每天托儿所接送问题，她是半点没沾过手的，她跟薛晓兰在外头跟车收购，管账这些实在是抽不出来空隙顾家了。 “……”薛晓兰默默吃了把狗粮，心想邱红还是比她幸运的，爱情和事业都得到了，真好。 两人都是行动派，把综艺全看完之后，趁着休息跑到机构里问了一通，薛晓兰的会计课程倒是马上就能报名了，邱红想要上的课程呢，一般人没这个需求，还有些小高端的味道，机构负责招待的老师说会帮她留意，等有合适的课程再给她做推荐。 邱红：“……” 行吧，回头还得问她万能的正哥去。 不过，就算薛晓兰立即就能报名，也是没有时间立即上课的，她们还得继续做收购，然后忙碌一通定向种植的新一轮签约工作，才能彻底放松下，大约孩子们期末的时候才有时间从忙碌的工作中解脱出来，开始上课。 在城里休息两天，邱红周五的时候亲自开车去接了放学的女儿回村里，薛晓兰那头也坐着公交车去接了放学的儿子，母子俩单独在城里的新家住着，暂时不回养猪厂了，也免得被村里那群碎嘴问东问西。 “妈妈！姐姐！” 刚刚停好车，解开安全带，顺利下车的邱红，瞬间就被绑住了，小邱诺兴奋地扑到了妈妈腿上，开启了大型小狗撒欢现场，好久没有见到妈妈惹，必须蹭个够！ 第344章 为什么要咬妈妈的下巴 张福子知道邱悦跟她口味一致，喜欢糯叽叽的食物，特地趁着白天去采了些鼠曲草，跟糯米粉一起做成粑粑，蒸熟之后，既有限定季节的青草香气，又有软软糯糯香甜可口的好口感，惹得邱悦晚上饭一口没吃，全倒给了荣正，倒是一连吃了五个鼠曲草粑粑，满足得不行。 最后是老太太阻止的：“诶唷，不能再吃啦，再好吃的东西也得留点馋，不然吃伤了，可就再也不爱吃了。” “……好吧，我听太太的。”邱悦收回了想去拿第六个粑粑的手。 张福子爱甜口，虽说她这个年纪得忌高甜，但老人就这么点爱好，谁也不敢限制得太死，于是粑粑里头放了不少糖，味道出来自然好，不仅邱悦爱，小邱诺也是连吃两个被按住了才眼巴巴地转移到了排骨上。 张福子盯着小孩，怕的是糯米不好消化，自己却也伸出手，准备再吃一个。 “小奶，你也不能多吃。”邱红一把将盛着粑粑的小竹篮拿开放在了别处，老太太做东西，突出一个大而多，那一个粑粑有半个拳头那么大，正经不小呢。 张福子有些遗憾：“……” 她还没吃够呢，不过她也老实听话吧，毕竟这副跟了她几十年的消化系统最近的确不太中用了。 快快乐乐吃完饭，邱悦开始拿出本子写作业，又问弟弟要不要一起。 小邱诺的小嘴巴恨不能噘成小麻花，他才不想写大字呢！ 小孩捏着玩具车玩了一会，猛地想起什么冲到姐姐面前大声讨伐：“姐姐，你跟爸爸一起骗我！幼儿园根本没有小奥特曼和小孙悟空！哼！” 荣正：“……” 邱红立即起身，准备去给家里人准备些饭后水果，这种战争她能躲就躲。 奈何亲儿子不给机会，小邱诺一把抱住妈妈大腿，继续告状：“妈妈，姐姐骗我！爸爸也骗我！” 邱红：“……” 笨蛋儿子，你就没想过，你妈也是帮凶吗？ “我才没有骗你呢。”邱悦没让妈妈为难，立即把弟弟叫了回去，“诺诺，你过来坐着，我问你，我们国家有多少个省级行政区？” 小邱诺迷茫了，除了乖乖地坐回自己的小板凳上，啥话也不敢答。 “34个哦！然后一个省里，还有十几个市呢，市里又有县、镇、乡、村，光我们临江镇就有十好几个村子呢。”邱悦比了比手指头，认真给弟弟科普。 小邱诺脑袋懵懵的：“啊？” “你想啊，假如每一个镇上有一个托儿所，一个县里就有10个以上的托儿所，一个市里就有大约100个，一个省里至少1000个，全国至少3万个托儿所呢！” 小邱诺更晕了：“啊？” “所以小奥特曼和小孙悟空，没有出现在你的托儿所里，就不能出现在别人的托儿所里吗？”邱悦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小邱诺想了想，姐姐说得好有道理哦，他们国家就是很大呀，妈妈教过，这叫地大物博人也多。 荣正也是叹为观止，默默给女儿点了个赞，果然是他们家解决问题的小天才。 但是小邱诺的新问题也冒了出来：“那他们在哪里上托儿所，我也要去！” 没等邱悦想好忽悠弟弟的词，小孩转身扑向荣正：“爸爸，你带我去找他们呀！” 小孩真诚又信任的大圆眼睛认真地看着你，仿佛你是他心里无所不能的英雄。 荣正选择辜负这份信任：“爸爸……” 也不知道呢，或许马上睡觉会比较快抵达……在梦里，一切皆有可能。 张福子乐呵呵地肯定道：“肯定在帝都的托儿所！” 要么说姜还是老的辣呢。 老太太还辩证了一番，那多少好东西都在帝都，多少时代的大英雄也都在帝都，作为全国中心，能有小奥特曼和小孙悟空的托儿所也必须开在帝都！逻辑清晰，毫无破绽，有理有据，非常值得信赖。 小邱诺哇了好几声，转身提要求：“爸爸，爸爸，我们去帝都！我想去帝都上托儿所。” 荣正一招解困：“可是你姐姐还在静江上学呀，爸爸妈妈的工作也在静江，你要自己一个人去帝都吗？” “……”小邱诺瞬间郁闷了，他才不要一个人去呢，他要粘着爸爸妈妈和姐姐，可是……可是……他也很想跟小奥特曼和小孙悟空一起上学呢。 邱红洗了一盘新鲜的小草莓出来，摘了小绿叶子，塞进儿子嘴里，瞬间什么奥特曼孙悟空小怪兽全都不见了，小邱诺活生生被酸掉了魂，闭着眼睛缩着脖子像个小老头， 呜呜呜……好酸的小草莓啊。 老太太一看这架势，压根没敢碰，哎哟哟，她还是喜欢吃甜蜜蜜的蜜枣。 邱红自己尝了个草莓尖尖，也被酸出了小泪花，转手把剩下的塞到了荣正嘴里，同酸共苦嘛。 荣正：“……” 倒是邱悦吃了两个，满脸平静，味道还好呀，跟酸野差不多啦~ 一家人都佩服至极。 晚上洗完澡，邱红几个又回了小瓦房子。 小邱诺黏去姐姐房间里听睡前故事。 荣正在自己房间里把媳妇抱在怀里，这里捏捏，那里亲亲也很是黏糊，毕竟这段时间真的是太忙了，每每回家都很晚，洗完澡一躺床上就进入了梦乡，加上还有小邱诺这个电灯泡，两人也已经许久没亲热了。 “林叔叔给我打电话，说要给我们送两张新床下来，问我什么时候在家。” “你怎么说的？啾~”邱红猛地揽住男人，亲了一口从她的角度看存在感极强的突出的喉结。 荣正捏了捏媳妇的脸，没说话，手指自动摸到了嘴唇，跟叩门一样叩了叩，叩开了，把住了半个脑袋开始猛亲……两人渐渐有些刹不住车，邱红的手已经自动自发地钻进了男人的胸膛，自己的腰身也在一阵的揉搓下越发无力…… “爸爸！” “！” “！” 迅速弹开的两个大人努力恢复一本正经。 小邱诺：“爸爸你刚刚为什么要咬妈妈的下巴？” 荣正：“……” 邱红：“……” 老天爷，这倒霉儿子眼睛可真厉害。 第345章 会有新的宝宝吗 都被看到了，荣正索性捞过老婆又亲了一口下巴，对儿子道：“爸爸爱妈妈，所以才会亲她呀。” 小邱诺故意捂了捂眼睛，笑嘻嘻：“羞羞脸。” 荣正把洗完澡也香香的小儿子拎上床，挠了挠肚子上的痒痒肉，哪里羞羞了，这可是正常的爱的表达，平时爸爸妈妈还有太太不是也会亲亲你吗？ 小邱诺咯咯乐，然后爬起来也亲了亲妈妈的侧脸，大声宣布：“我也爱妈妈！” 荣正猛地幼稚上身，亲了邱红另一侧：“我更爱！” “不行，我最爱妈妈！”小邱诺不甘示弱，又亲了亲。 荣正较劲：“我才是最爱妈妈的。” “是我！”小邱诺不干了，叭叭叭地亲老母亲。 邱红脸蛋湿漉漉：“……” 好像被两只狗崽子包围了疯狂舔脸蛋啊……救命。 …… 次日荣正又去了趟大王村，那边养猪厂的状态很好，李艳一家都很认真负责，把小猪崽们照顾得很好，大家商量下，可以引进几头老母猪过去先养着适应起来，为后续厂里的自主培育铺路。这是个大事，也是养猪厂可持续发展的关键之一，如果无法实现自主培育，猪崽始终需要购买的话，成本是降不下来的。 这事不算小，所以荣正带着黄天华一起过去盯着。 邱红这头，也载上林琳开车出去跟薛晓兰汇合，虽然是周末，她们还得上班呀，去邻村主持之前定好的收购淮山工作。 小邱诺成了姐姐跟屁虫。 张福子又去找人打牌了，邱悦带着弟弟去了养猪厂写作业。 许小琴到底坐牢去了，因为伤的是未成年人，罪加一等，她女儿留在了舅舅家生活。至于邱建旗和他媳妇，在大坤爷的主持下，重归于好，继续过日子，她小儿子的脸上到底留了一道疤，如今正在敷草药，期望早日褪掉疤痕。 村子里闲言碎语很多，但大动干戈的事情没了，到底也算安生了。 邱悦也敢带着弟弟到处走了。 褚天罡一见姐弟俩笑了，指了指办公室，让悦悦赶紧帮着管管小泼猴。 小泼猴就是黄玉衡了，皮得不行，今天爹妈都出去干活了，在厂里撒野半天了，没个安静的时候。 邱悦：“……” 她也不知道怎么管啊。 不过或许是天才姐姐的光环太大，邱悦刚向黄玉衡发出了一起写作业的邀请，小泼猴就自动自发地变成了乖宝宝，嗯嗯点头拿出了自己鬼画符一样的书和瞧着有些邋遢的作业本。 邱悦：“……” 这卫生习惯真的没被林琳阿姨打屁股吗？ 林琳：打，怎么不打！ 就是怎么打都不改，叹气。 小邱诺也有些嫌弃：“哥哥，你的书和本子也太邋遢了。” “……我擦擦，换个新本子。”黄玉衡忽然就有些害羞了，他看到了姐姐书上整整齐齐的笔记，又闻到了姐姐那笔记本上带着的小香气，难得知道羞愧了，拿出被自己啃得坑坑洼洼的橡皮使劲擦了擦课本。 姐弟俩：(ΩДΩ) 这真的是橡皮泥而不是被老鼠啃过的红薯吗？ 小邱诺立即爬下板凳，翻开了自己小书包里的文具盒，递给了哥哥一个崭新的大橡皮擦。 “……谢谢诺诺。”黄玉衡脸红了，诶，他以后再也不要啃橡皮了，呜呜呜，姐姐肯定对他印象不好了。 但其实，邱悦因为琳琳阿姨之前的照顾和投喂，对这个突然转学过来的弟弟也很照顾，写完自己的作业后，还给黄玉衡同学辅导了一下数学。 这种三年级的加减乘除在天才眼里就跟吃饭一样简单，黄玉衡也难得又紧张又专注，注意力十足集中地听讲，比在课堂上的效率还高，唰唰唰地就写完了数学作业。 本来这孩子也不笨。 “咦？”写完之后，自己还惊讶了，写作业居然这么快吗？ 邱悦道：“认真做事情的话效率都会很高的，与其边写边玩，不如一鼓作气地先把作业写完，这样就能痛痛快快地玩啦！” “嗯嗯！”被鼓舞的黄玉衡小朋友心生豪情，又在姐姐的辅导下写完了语文作业，再一看闹钟，还不到下午四点！呜呼~整个晚上连带明天一整天都能痛快玩耍啦！也终于不用等到礼拜天晚上再被妈妈拿着小竹棍守在一旁挑灯夜战了！ “姐姐，你下个礼拜还能带我一起写作业吗？”黄玉衡用渴望的眼神问道。 邱悦点点头：“当然可以，不仅可以一起写作业，还能一起玩呢，喜欢魔方吗？” “……喜欢！”本来对魔方毫无耐心的黄玉衡瞬间改口了。 邱悦唰地掏出了一个新的基础魔方当礼物，真好，看来她礼物选对了。 “我喜欢，我很喜欢……”黄玉衡拿到手兴致勃勃地给自己催眠。 小邱诺眨巴着大眼睛在旁边：“哥哥给我。” “？”黄玉衡不明所以，但是弟弟的要求还是照做了。 小邱诺咔咔咔地一通乱扭，原本颜色整整齐齐的魔方变得乱七八糟起来，呐，哥哥你把它复原吧。 “……”黄玉衡接过来开始耐心研究，没多会变成满头大汗起来，为什么姐姐和弟弟都盯着他啊，心理压力好大啊啊啊。 小邱诺渐渐有些不耐烦：“哥哥，你速度好慢！” 黄玉衡：呜呜呜。 邱悦也发觉了弟弟的为难，他似乎转不回去了，小姑娘伸出了手：“阿衡，给我吧，我来还原。” 小邱诺抢道：“我也可以！” “！”黄玉衡将信将疑地把魔方交给了弟弟。 小邱诺按照邱悦训练的步骤，咔咔咔地又给转回去了。 “……”黄玉衡震惊地看向弟弟，要命哦，合着这里一共三人就他是笨蛋吗？ 邱悦赶紧解释，这里头有公式的，你先这样再那样，再那样然后这样……就可以了！很简单的！ “……”黄玉衡给自己鼓了鼓劲，我可以的，“姐姐，你能写下来教我吗？” 邱悦点点头，当然可以。 小邱诺笑嘻嘻，自己也跟着安慰哥哥，他其实压根不懂魔方，只是会背公式而已，而且除了这个最基础的，其他的都不会了。 几人玩了一阵，黄玉衡的奶奶给切了几个橙子送进来，瞧着邱悦就笑得甜蜜蜜的，多好的小姑娘啊，又好看又聪明又听话，害，可惜不是自家孙女。 邱悦被瞧得有些不好意思，幸好老人很快就出去了，这才放松了些。 吃橙子容易沾到脸蛋，邱悦吃相很好，但也不小心地沾了两粒橙子瓣在脸颊上，小邱诺看见了跟一只小狗似的，猛地凑上前吸溜一下吃掉了姐姐脸上的橙子瓣。 邱悦惊呆了：“诺诺，以后不能这么干！你提醒姐姐擦脸就好啦！” “为什么？”小邱诺懵懂。 “因为……因为就是不可以。”饶是天才，邱悦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她其实并不抗拒弟弟的亲近，只是她已经是大孩子了呀，已经不喜欢太过亲近的亲吻接触这些。 “爸爸昨晚上还亲了妈妈，我也亲了妈妈，为什么不能亲姐姐？”小邱诺还是不服气。 邱悦：“……” 爸爸妈妈羞死人了！ 黄玉衡插话：“我以前也看到过爸爸亲妈妈，嘿嘿嘿。” 还怪害羞的。 邱悦忽然想得有些深了，她其实很早就隐约懂了男女之间的事情，加上年纪越发大起来，初中也有生理卫生课，或许，爸爸妈妈是不是也需要一个单独空间呢？ 邱悦在邱红回家了之后，把妈妈拉到角落，支支吾吾地问：“妈妈，你现在……跟爸爸在一起，是不是很开心，很快乐呀？” “是的呀。”邱红毫不犹豫地回答。 邱悦慢吞吞地又问道：“那爸爸妈妈是不是会有新的宝宝？” 邱悦小时候是知道计划生育这回事的，也亲眼见证了不少这方面的情形，很多小孩会被藏到外婆家，亲戚家，或者被家长带着躲到山上去，但尽管如此，大家还是会生生生，她并不明白原因，却知道一家三四个小孩在农村有多常见，那未来，她也会有新的弟弟妹妹吗？就像当初，她弟弟邱诺的出生一样。 第346章 母女谈心 “……”邱红被女儿问住了。 这个问题，她的确考虑过无数次。最初的时候，她是坚决不想再要孩子的，何必呢，她已经拖了两个孩子来人世间受苦了，何苦再造孽？ 可荣正的出现和他的担当，渐渐改变了她的想法。 荣正对外主张自己不想要孩子，家里有俩孩子，儿女双全已经足够了，这点尤其让她感动，邱红感受到了荣正对她细致入微的维护，还有她的孩子爱屋及乌的宠爱。 她答应结婚的时候，其实内心已经改变了，从绝不再想要孩子转变成了，再要孩子也没关系。 因为，她信任荣正。 她确认荣正会是一个负责任的父亲，也会是一个负责任的继父。即使他们真的有孩子降生，他也不会更改对邱悦和邱诺的好，即使手心手背有厚薄之分，但她相信，厚薄会时不时切换，荣正绝无可能亏待姐弟俩。 而且，荣正说话算话，婚后也一直坚持做保护措施，践行着自己的承诺，邱红一直很安心。 “悦悦，你是怎么想的呢？会排斥新的弟弟妹妹吗？”邱红不知道该如何向女儿坦诚自己的心境变化，索性问起了女儿的意思。 邱悦沉默了许久才道：“我不会排斥弟弟妹妹，因为他们是爸爸妈妈的孩子呀。嗯，我觉得爸爸会一直对我们好的……我相信他。” 这个爸爸会关注她的学习和兴趣爱好，还会教给她许多知识和经验，更重要的是，这个爸爸会道歉，向她道歉。即使只是因为堵车晚到学校半个小时，他也会认真道歉解释，也不会把她的东西随意处置，即使是她的草稿本也会问她想不要留着，而不是……像从前那个爸爸那样随手就扔给收废品的，随便重重敲她的头，随意打骂像对待一只路边的野狗。 邱悦很信任这个爸爸。 “乖。”邱红摸摸女儿细嫩的小脖子，眼里泪花闪烁。她的女儿在她面前不会说谎话，这是孩子的心声，荣正不仅赢得了她的信任，也赢得了孩子的信任。 邱悦猛地又变得支支吾吾起来：“妈妈……如果你们要生宝宝，是不是需要单独的空间呢？” “嗯，但是这个事情爸爸妈妈有分寸，会自己处理……”邱红把女儿抱在怀里，想着既然女儿如此早熟和敏感，干脆尽早给孩子把各种教育尽可能简单又准确地科普到位，免得孩子瞎猜瞎想。 邱悦听完妈妈的一通嘀咕，吃惊地微微张大了嘴巴，这可比课堂上老师说的，以及书上写的那些好理解多了，消化了半分钟后又开心了起来，主动抱住亲妈亲了亲：“妈妈，原来这件事一点也不神秘。” “它是不神秘，但会产生许多后果，那才是最重要的。”邱红把话又往重里说了说。 上到初中的孩子，到了青春期，萌发了男女意识，对异性感兴趣是正常的，但这件事必须要在可控范围内，生理构造和社会环境都相对更容易受伤的女孩们必须要提高警惕，一旦沉迷或者轻易触碰红线，轻则丢掉了功课学习，沉迷其中，在将来的道路上给自己删除了更多可能性，比如考上重点高中等求学的路；重则被伤害心理和身体，更恐怖的是有可能导致怀孕。 邱红想到自己当初的种种无奈，以及，实在直到今日仍然会有的初中女生在各种匪夷所思的地点生子的传闻，即使知道女儿聪明理智又乖巧，也仍然忍不住一再地叮嘱闺女，不能早恋，更不能越过红线，否则付出的将是延续一生的代价和遗憾。 邱悦乖乖点头，忽然想起了荣正总会在不经意间，问她的交友情况，顿时回过神来，所以爹妈都在担心她早恋吗？ 她才不会早恋呢！ 邱悦想了想班里的那些黄毛小子，露出了一个稍稍有些嫌弃的表情，完全没有任何魅力呀！关于这一点，她和好朋友谢晓凤观点十分一致呢。 母女俩谈心一通，邱红觉得这事情自己处理得挺好，既没有让女儿产生心结，又顺便把该做的教育也给做了，哪想邱悦默认爹妈即将有新宝宝，在洗完澡后的故事时间问弟弟：“诺诺，你想自己一个人睡吗？” 小邱诺不假思索：“不想。” “可是你已经快满五岁啦，该独立啦。” “为什么？”小邱诺懵懂，独立又是什么意思？ “嗯……就像吃奶，我们到了年纪就该断奶呀，然后吃更多更丰富的食物。”邱悦快速地找了个理由。 因为和弟弟的年龄相差挺大，弟弟出生的时候她已经记事了，邱红当时给邱诺强行戒奶时小孩每天晚上都嗷嗷哭，邱悦瞧着不忍心问妈妈为什么要断奶，邱红如此回答，没想到多年以后她还记得，还又拿出来教育弟弟了。 小邱诺油盐不进地摇摇头：“不要。” 他可以不吃奶，但是不能自己单独睡。 或者还有一个选项：“我跟姐姐睡吗？” “是自己一个人睡，就像我现在这样，”邱悦帮弟弟确认概念，“一个人一个房间，一张床。” 而且，他们家快要搬去新房子了，那里头也是给她和弟弟准备了两个单独房间的。 小邱诺仍是摇头：“才不要。” 要么跟爸爸妈妈睡，要么跟姐姐睡，自己睡？不行不行，狼外婆来了怎么办？！ “诺诺，你马上要五岁了哦！”邱悦再次强调。她自己的话，不知道是几岁了，总之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单独被扔去睡小床了。 小邱诺撅撅屁股爬起来，一溜溜下床，拖鞋都不要了，一路喊着妈妈就跑出了姐姐的房间。 邱悦：“？” 操心的姐姐赶紧也下床穿好鞋子追上去。 荣正先出门把小邱诺抱住了，一看没穿鞋皱皱眉，这瓦房子配的可是泥地面，虽然说经常打扫着不脏，但多少有层灰，这回又要重新洗脚了。 “爸爸爸爸，我不要一个人睡！”小邱诺两只小胳膊牢牢抱住了荣正的脖子，非常着急地说道。 荣正有些疑惑，也没人让你一个人睡啊？他记得自己小时候的确是三四岁的年纪就被廖青韵安排单独睡了，但据他所知，好比邹俊磊就跟父母睡到了七岁多，小孩本身就比较怕黑胆小，他并不介意小邱诺多在主卧当几年钉子户。 另一个原因，当然也是担心孩子会因此跟他产生隔阂。 “是我建议弟弟尝试独立。”邱悦解释道。 听到声音跟着出来的邱红有些紧张地捏住了荣正的胳膊，女儿居然还惦记要让爹妈有私密空间……邱红有些惊讶，心里忍不住又把王长兵咒了一遍，一定要保佑他下了地狱下油锅，把她好好一个女儿弄得如此敏感。 但把儿子分出来单独睡，也的确在她的计划之中，总不能一直跟着爹妈睡呀，这样长不大，可邱诺从小就比邱悦黏人，邱红也料想到了这事会是困难重重，如今一看果然。 因为邱诺的反应很大，委屈的嘴巴一直嘟着，眼睛也红红的，这个问题谁也没有继续探究下去，荣正打了水给他重新洗了脚放到床上，哄睡。 邱悦如今虽然已经享受到了自己一个人睡的自在，但对弟弟离不开妈妈的行为也很理解，毕竟她曾经也是，所以也认真地安慰了一下弟弟，说他还小可以慢慢适应，不需要一下就离开爸妈。 结果小邱诺反倒被这句话给吓得抖了抖，立即小狗一样钻进了妈妈的怀里，看那架势，恨不能直接回到妈妈的肚子里，邱红哭笑不得地抱住儿子轻拍。 小邱诺的脑袋乱糟糟的，姐姐的话好可怕，他联想到了两个哥哥，明泽哥哥是自己睡，阿衡哥哥也是自己睡，所以他再长大一点也要自己睡？ 根本没可能逃过自己睡吗？ 这样想着想着的小邱诺，蜷缩在妈妈怀里睡着了。 荣正好奇地问老婆，悦悦说什么了，导致诺诺这样。 “嗯……”邱红把女儿的话选择性地说了说。 荣正听完伸手摸了摸老婆的脸，说自己并不介意跟孩子一起睡，不过以后也会多多注意，不好再让孩子碰到不合适的亲热情景。 邱红偷偷笑了笑，紧跟着也慢慢摸着儿子的小脊背睡着了。 小邱诺的梦里是黑乎乎的一片，但他知道自己是在树林子里，因为周围有松树独特的清木味道，还有不知名的各种啼鸣，他光着脚踩在松针和松果上，声嘶力竭地喊着爸爸妈妈和姐姐，可谁也没有回应他，他害怕地走了两步，猛地一脚踏空—— “呜哇呜哇呜啊……” 第347章 被吓哭了 小邱诺被自己的噩梦吓醒，然后哇哇大哭起来。 荣正和邱红几乎是同一时刻醒来的，邱红先搂住了缩在她怀里的儿子，迷迷糊糊地抱着哄，诺诺怎么了，妈妈在呢。 小邱诺压根说不清楚自己的感受，也来不及说了，他害怕到不行，觉得自己被抛弃了，天地浩浩荡荡，万物生机勃勃，却只唯独剩下他自己一个人，待在黑乎乎的没有太阳的地方，他无法准确表达自己的感受，只能通过眼泪来宣泄害怕的情绪。 邱红哄累了，儿子还是止不住哭。 荣正下了床，把邱诺竖着抱起来，怕他被自己的眼泪呛到，开始边拍边哄。 “妈妈……我不要，不要一个人，睡。” “爸爸呜呜呜我好怕。” “不要一个人！” 被亲妈擦了擦流满眼泪的脸蛋和脖子，小邱诺又开始制造新的河流，大约终于是舒服了些，开始断断续续地说短句，荣正和邱红只好不断哄儿子，承诺不会让他一个人睡。 当然很谨慎地没有加上任何诸如“永远”这类的词。 一刻钟后，另一间房的邱悦也被吵醒了，过来查看，发现弟弟哭得那么难过，内疚到眼睛也跟着红了，她不应该跟弟弟说那个话题的。 邱红赶紧又把女儿抱住拍了拍，说弟弟就跟以前戒奶一样，总得有这样一遭的，不用内疚。邱悦听了也没释怀，看到弟弟哭得那么狠，上前握住了弟弟的小手安慰，没多会，突然跟着哭了起来。 邱红和荣正都傻眼了：“……” 不是吧，这个还没有哄好，又来一个？ 但邱悦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的心情，或许是某种玄而又玄的姐弟之间的联结，她猛地察觉到了弟弟的害怕，以及被大片的孤寂笼罩的心情，即使弟弟可能连孤寂的意思都不知道，但他明明被那种情绪裹挟了，那一瞬间的联结，勾出邱悦的过往，她也曾有觉得天地茫茫唯有自己一人的时刻，很难形容，但心里害怕到不行，无法缓解。 这一晚实在兵荒马乱。 邱悦被弟弟带得也哭得压根停不下来，小邱诺一看姐姐也哭了，更哄不好了，哭到打嗝也还是呜呜啊啊……邱红和荣正一个抱一个哄忙得不可开交，最后总算停下哭声的时候，外头都隐隐透出青光了。 “叮叮叮……” 荣正的闹钟响了起来，今天还轮到他去杀猪。 现在养猪厂多了好几个杀猪佬，黄天华、褚天罡和另两个身材健硕的汉子都先后被荣正教会了这营生，几人还排了个班，轮流杀猪去守肉摊，算是大大减轻了荣正的压力。 小邱诺已经习惯这个闹钟的声量了，往常压根不会被惊醒，只在梦里闪过短暂的铃声，今天却意识到了爸爸要离开，立即又从妈妈怀里伸手向爸爸求抱。 荣正把小孩抱了过来拍拍。 “爸爸，不要告诉阿衡哥哥。” “嗯？” “不要告诉阿衡哥哥我哭鼻子。” “……”荣正彻底哭笑不得，小小年纪，还知道维护自己面子。 眼睛红红的邱悦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荣正拿软软的毛巾给邱诺擦了擦眼泪，答应不会说出去，父子俩又做了一套拉钩动作，小孩这才肯回到床上继续睡。 邱红欲言又止。 荣正找好衣服，回头看了眼邱悦，又安慰老婆：“没事，回头肉摊结束了，我再补觉就行，让悦悦就在这里睡吧，我出去了。” 说罢，他拎着外衣外套裤子出了房门，顺手把灯也关了。房里，母子三人终于是挨着躺下了，渐渐进入了梦乡，房外堂屋，荣正换好了衣服，睡衣随手叠了叠仍在躺椅上，刷牙洗脸后，顶着微微的凉气去了养猪厂。 …… 早市依旧熙熙攘攘，争气猪的肉摊依旧有不少老主顾。有人盯着定价感慨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这好猪肉吃习惯了，再也不想买便宜的吃了，炒出来不是那个味道了。话说完就有人搭话，谁说不是呢，争气猪的大骨头炖出来的汤都要更香些。 现在争气猪的大骨棒还不好买了，都被各大米粉铺子给承包了。不过，周边大几百个米粉铺子都说自家骨汤是拿争气猪大骨棒熬的，一般人也无从分辨了，唯有舌头刁钻的老食客才能尝出来区别。 邱明理乐呵呵地招呼客人：“人生在世，吃喝二字，我们也不是天天吃肉，好不容易吃一顿总要吃好些嘛。” “是这个道理，给我切两斤五花肉嘛，老板。” 又困又累的荣正没答话，只手起刀落，切了一条正宗的五花肉下来，放到托盘上一称重，1.036kg，好家伙，正正好好，要是拿老式秤杆来称估计还微微有些翘起，大家都满意。 大家对荣正这手出神入化的称量神功也已经司空见惯了，一手接肉，一手递出正正好好的两斤肉钱，连找零都不用了。这家肉摊这点也是极其良心，不像有些老板，啧啧，故意一刀多拉个半斤八两的，让多买点一起带走吧，说啥剩下不好卖了，总叫人花了钱还不痛快。 邱明理接过钱，笑脸道声慢走，又慢慢理了理钱箱，小心瞧了眼荣正，不太敢说笑了。 他不知道荣正几乎只睡了两小时，接着哄孩子哄了几小时就马不停蹄去杀猪收拾出摊，还当自家老板不开心。 想想也是，下河村那个新的养殖基地，就叫它三厂吧，已经全部改建完毕，可以投入使用了，但一个是员工还没有招到个大概，另一个是合伙人也还没搞定。作为大家心目中的合伙人首选——蔡伯轩主厨，在还没有给出自己的答复就因为家中有事急匆匆地请假回了南粤，说是家里老人病重，归期不定，一下将进度卡住了。 没有合伙人，就等于没有钱，一个养猪厂要运营起来，却必须要有钱，不然光是每天猪饲料都不够的，难不成饿着吗？ 荣正也已经开始考虑重新找合伙人。 身边有钱的亲戚的确不少，但做事情一定要得志同道合才能使得出来劲。好比秦时尧也有钱，他要是投笔钱在养猪厂，也不是不行，可照他的性格，是绝对不可能去关心猪每天吃多多少拉多少的，不对路。 何况蔡伯轩身上还有不可替代的，链接静江与南粤两个地方的餐饮圈资源，这可是有钱也不容易买来的东西。而且一旦合伙蔡伯轩，他本人是老板的情况下，自然会更尽心推广，为争气腊肉节省大量的探路时间，抢先占据腊肉市场。 “叮铃铃~”电话响了起来，荣正一开始还以为是邱红的，拿出来一看却是个陌生号码，一接听，惊得半边眉毛挑了起来。 嚯，是个好久不见的老熟人了。 第348章 惊呆的发小 打来电话的人是消失了近两年的蒋飞。 荣正最亲近的发小、朋友、兄弟。 蒋飞在荣正养猪厂办宴请的时候还跟着秦时尧和邹俊磊一起下来给贺喜过，结果一返回军部就直接被调任去了北方执行任务，近两年时间里跟彻底失联也差不多，昨晚刚刚从北方调任回来，睡了一晚上，一大早兴奋地打发小电话要马上出来聚聚聊聊。 荣正不假思索地拒绝：“不行。” 他卖完肉得回家瞧瞧俩孩子，然后补一觉，邱红今天也有工作，又是周日，他到了晚上还得把邱悦送回学校上晚自习呢。 嗨，没办法，有家庭的男人当然不可能像光棍一样随心所欲嘛。 荣正拒绝得理直气壮。 “我们两年没见了！阿正，”蒋飞却觉得不可思议，“你就不想我？” 荣正犹豫不决：“……” 该咋说啊，说实话的话，对不起，已婚男人生活实在太充实，没时间想？ “不是……有你这么做兄弟的吗？你忙啥呢？见一面都没工夫，我妈说你还开着养猪厂呢，也没回军部啊。”蒋飞抱怨道。 荣正却心想，幸好他当初坚决选择了转业，不然还跟蒋飞一样，一旦执行任务就是音讯全无，那不得到现在也还跟对方一样是光棍？ 真是想想都可怕。 他现在的生活，老婆孩子热炕头可太美好了。 想完又觉得自己的觉悟，的确是自退伍之后就越来越低了，保家卫国是英雄的事业啊，不过……他也到这个岁数了，大大小小的奖牌攒了半箱子也算尽到了自己的责任吧？ 念头一一划过，到最后荣正非常丝滑地确定了，自己未来就做个支持国家经济发展的普通人。 电话那头到底是发小，荣正想了想，让蒋飞把时间定在了晚上，他送完女儿刚好可以去赴约，秦时尧和邹俊磊也可以都叫出来。 “女儿？什么女儿？你哪里来的女儿？”蒋飞一连三问，问完又哈哈大笑起来，“你小子是不是还没睡醒啊？女儿梦都做起来啦？” 荣正陷入了沉默：“……” 好像……的的确确没有通知过蒋飞他结婚的事情。虽然刚刚领证的时候他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但那个时候的蒋飞正在执行任务。 荣正只好洋洋得意地通知：“我不仅有女儿，连儿子也有，晚上带过去给你瞧一眼，记得提前准备礼物，透露下方向哈，我女儿喜欢布娃娃，要可爱好看的，儿子喜欢奥特曼，或者玩具枪也行。” “啥情况？儿女双全？你你你结婚啦？”蒋飞的声音紧张到结巴，作为荣正的多年发小，他很清楚荣正不是个喜欢吹水的男人，那么……这些信息都是真的？ 荣正立即嘴角上扬：“去年领的证，今年办婚礼，嗯，你应该还能混一次伴郎做做。” 这人短时间内不太可能结婚。 “！”蒋飞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然后怒吼道，“这种大事你居然也不通知我？” 荣正反问：“那你想想看，我为什么不通知你？” 没事多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好吧，我的锅。”蒋飞气弱了，他执行的任务是机密，个人通讯被严格控制管理，爹妈都打不进去电话，只能是他往外打电话……他也确实很少打电话给发小兄弟，主要他每天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呢！ 平时哪有什么时间惦记着打电话！ 荣正轻笑了一声：“好啦，晚上我问问看，要是……她有空，我就把她一起带上，互相见见。” 荣正原本想说“你嫂子”，但快要出口的瞬间又多了点羞涩，只好改成了她。 “等等，我这……嫂子到底是谁啊？罗婷婷？”蒋飞惊讶问。 正在开会的罗婷婷没忍住打了个喷嚏：是谁在背后嚼她的舌根呢？ “当然不是！”荣正很无语，“不过人你也认识，晚上见了你就知道了。” 荣正猛地想起来，养猪厂办宴请的时候，蒋飞当晚的确并未留宿，也因此完美错过了他那本画满秘密的记账本……只能说，他没福气呗。 “……行，晚上见。”蒋飞那头利落地挂了电话，转手打给了秦时尧，他还能等到晚上再知道？他这就打听去！ 荣正这头也不管蒋飞找谁打听，按部就班卖完肉收摊回村里。 邱红的确又领队出去工作了，邱悦和邱诺哭了一场，又睡了一觉，起来啥事都没了，又是照常亲亲热热的姐弟俩啦。 荣正放下心来，安安心心地补了一大觉，醒来是下午两点。 邱悦发现爸爸醒了，贴心地去给热了菜，等荣正简单洗漱完直接就可以伸手吃饭了。 “悦悦，诺诺，爸爸有个好兄弟出差回来了，你们还没有见过，晚上我带你们去见见，好不好？”荣正风卷残云一般吃了半碗饭，才终于放慢了速度，又想起蒋飞的事情，提前问俩孩子意愿。 邱悦点头说好，小邱诺更是开心，直接鬼灵精问道：“姐姐，那你晚上是不是不用去上课了？” 其实是晚自习，但这词有些拗口，邱诺还说不转，统称为上课。 荣正刚想解释当然是上课前见面，邱悦就答应了弟弟，请一天晚自习也没关系啊，反正去了也是看看书罢了，并不会讲什么重点。 “好，那我早点回来。”邱红那头也爽快答应，不仅提前结束工作回家，还特地洗了澡，挑了裙子化了妆，毕竟是去见老公发小，得把门面撑起来，就连小邱诺也被收拾了一圈，换上了衬衫背带裤，瞧着很是帅气。 邱悦是直接穿的校服，毕竟见完就要去学校，也没必要折腾换来换去了。 一家人整装待发，邱悦刚把自己的书包背上，张福子急急地喊了一声荣正，让听电话。 荣正过去一听，多了桩事情，谢晓凤家里来客人了，谢爸爸得在家招待，谢妈妈没有驾照，想麻烦荣正顺路把谢晓凤带去学校，不然孩子得自己坐客车去城里，再搭公交上学校，不方便也不放心。 这是小事，两家关系又近，荣正答应下来挂了电话，一家人这才正式出发。 先绕到了镇上，熟门熟路地拐去了谢家住的那条巷子，响了声车喇叭，没多会，就见谢妈妈和谢晓龙一个拿着书包一个拎着行李箱，谢晓凤拎着一袋子水果走在最前面，嘴巴微微嘟着，步伐也迈得大，眼睛鼓鼓的，显然正在生气。 邱悦很奇怪，她的好朋友大多数时候都是活泼爱笑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第349章 委屈的晓凤 直到拐出镇上的街道，开上大路后，谢晓凤还是有些闷闷不乐。 小邱诺原本坐在两个姐姐中间，见状也有些怕怕的，从来没见过晓凤姐姐这样呢，连忙蹦下座椅跟亲姐姐换了个位置，趴在窗边看风景了。已经是春末夏初的天气，到处都是绿油油的一片，小花小草也开了不少，比起冬季凋零的样子繁荣又向上。 邱悦挽住好朋友的手，关心道：“晓凤，你怎么了？” “哼。”谢晓凤先是不甘示弱地呜咽了一声，然后打开了话匣子，“悦悦，你知道吗，今天来我家做客的是我爸爸的姑姑，我叫姑婆，她已经七十多岁了，但是她真的很坏！” 邱悦连忙抚了抚好朋友的背。 “她……她居然又要让我爸妈把我的舞蹈兴趣班停掉！”谢晓凤简直要气死，“她每一回来我家都要说一遍这样的话，说女孩子家家养那么金贵干什么，迟早都是别人家的，还不如好好攒着钱，以后给我哥哥上个好大学。” “可是我上兴趣班又不是花的她家的钱，她凭什么指手画脚的啊！哼！”谢晓凤说完把自己哼哭了，“最可恨的是，那些亲戚都同意她的说法，七嘴八舌的，就说我娇气，花钱大手大脚，吸家里的血，不懂得为家里着想，我干什么了呀？我爸妈又不是借钱给我上兴趣班的，我也没有喜欢买很贵的东西呀，我比赛赚到的钱，也都给妈妈了呀！” 邱悦还是第一次听谢晓凤提到家里的坏亲戚，顿时震惊了：“他们为什么这样说你啊？真的好坏！” “我最不喜欢他们来家里了，哼！而且，他们每一次来，都只给我哥哥红包，从来都不给我！气死我了！”谢晓凤眼泪水狂飙，再也忍不住了。 邱红连忙翻包，拿出干净的纸巾手帕一起递过去给小姑娘擦眼泪。 邱悦瞬间义愤填膺：“他们太坏！太恶毒了！ ” 邱悦想起自己还叫王小月的时候，也是被区别对待的孩子，过年是绝无可能拿到除妈妈之外的人给的红包的，到后来，甚至她那个还咿咿呀呀在襁褓里的弟弟都有红包了，她也没有，那种在一众热闹里犹如被处刑一般的心情，各式的嫌恶眼神，曾经让她无比难过，可现在再也没有了，她今年得到了太太、爷爷奶奶、伯娘婶婶们的红包，当时真的很开心！ “对呀，他们太坏了！最坏的就是老姑婆，我都偷偷叫她老巫婆！哼，每次来都喜欢挑刺，我夹了个鸡腿吃她也要说我两句，说怎么不知道让给哥哥吃，我哥哥立马说自己不喜欢吃，她还是瞪我，呜呜呜……”谢晓凤哭得伤心。 邱悦皱紧了眉头，这待遇怎么跟她以前那么像？可谢晓凤明明是受家人宠爱的小公主啊！ “晓凤，其他亲戚也会这样对你吗？” “不会，我外婆对我可好了，每次最好的东西都是留给我的，哥哥姐姐都没有呢，爷爷奶奶也不会因为哥哥就忽视我！”谢晓凤翻出手里的纸巾擤了擤鼻涕，终于停下了哭声，“算了，我要听妈妈的话，为他们哭不值得，反正我也不缺他们的爱，哼。” 可是尽管不在意，还是会被气到，在自己家人身上都没有吃到的苦头，凭什么要在这样的人身上尝到呢？ 哼，为什么偏偏跟这样的人做亲戚啦！ “我爸爸妈妈也很不喜欢老姑婆，但他们说她是长辈，不好直接赶出去的，不过我妈妈还是会帮我对付老姑婆，我哥哥也会保护我，哼，她再挑拨离间也没有用，我就是家里的小公主！” 谢晓凤恢复了骄傲满满的状态，像是把先前受的委屈都通过哭声发泄出去了，再也没留一丝痕迹在心里。 邱悦松了口气，觉得好朋友自我调节能力真是棒棒哒，就是那帮亲戚可真恶毒啊，哼，坏人一定不要有好下场！ “可是我很不明白啊，为什么老姑婆那一伙亲戚就这么讨厌我呢？”谢晓凤的话里充满疑惑，“我妈都说他们是老思想老封建，重男轻女，可是我妹妹，我叔叔的女儿，他们也给红包啊？凭什么就看不惯我一个呢？虽然爸爸妈妈都会帮我做主，可我就是不懂，他们为什么对我有那么大的恶意啊？我哪里做错了呀？我还给他们倒水洗果子吃招待他们呢。” 从小开始因为乖巧又嘴甜还会跳舞的谢晓凤，是亲戚堆里最受欢迎的小女孩，但只有在遇到老姑婆这一波亲戚时，半分喜爱也得不到，成为小姑娘心里的刺了。 邱悦也同样疑惑，好朋友显然跟她的情况完全不一样，也没有所谓扫把星的名头啊。 “因为晓凤实在太优秀了！”邱红在前座斩钉截铁地道，“你又漂亮又能干，衬得那个老姑婆像个老怪物，所以她才不喜欢你，这种人以后啊，你们肯定还会遇到，不要搭理就好，就算是亲戚，也犯不着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 谢晓凤想了想，觉得这个答案比爸妈给的更有说服力：“阿姨，我觉得你说得对，那个老姑婆看我的眼神，就是恶狠狠的，她有个小孙女，身上邋里邋遢的，但是就把她当成个宝贝一样，还非要我妈妈抱呢。” “所以啊，他们不正常，咱们不搭理他们。”邱红在心里狠狠叹了口气，这样的情况不需要询问谢妈妈，就能拼凑出全貌了。谢爸爸谢妈妈都算是中年有为，能挣钱，有文化，这样的夫妻俩捡了个孤女宠上了天，可不得让某些心术不正的亲戚眼红吗？那所谓的小孙女，只怕是想直接送给谢家养。 不过谢晓凤即使会有这样的委屈时刻，也从不曾知晓自己的身世，说明谢家那对夫妻一定做了很多功夫，甚至是震慑，才得以保全女儿的事情，不叫人说破。他们对谢晓凤，是真的疼爱到骨子里的。 所以谢晓凤会委屈，会难过得嗷嗷大哭，可很快就能恢复，因为她知道，就算有人嫌弃她，她的父母和哥哥却永远不会嫌弃她，她是个比悦悦还更有安全感的姑娘，不会一直哭得停不下来。 “现在的温度真好，不冷不热的。”邱红忽然把手放在荣正腿上蹭了蹭，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荣正也很好，她带着两个孩子能成功融入他的朋友圈子里，靠的不仅仅是自己，更多的，是荣正的重视和呵护。 荣正轻轻抬了抬腿，颠颠媳妇的手，作为回应。 谢晓凤的恢复速度真的很快，等进了市区，一边叽叽喳喳说着学校里的事情，还认了出来荣正开的不是去学校的路，问这是要去哪里。 邱红扭头道：“今天不上晚自习了，我们去下馆子好不好？” 谢晓凤愣了愣，逃课去下馆子吗？哇！ “这也太酷了吧！” 第350章 吃个饭聊个天 谢晓凤一开始兴致勃勃，紧接着又纠结起来，等荣正又开过一条灯火璀璨的街道，小姑娘最终选择期期艾艾地朝着邱红请求道：“阿姨，我能借你的手机打个电话给我妈妈吗？她可能不同意。” 毕竟她的学习成绩自从上了初中就从火车头掉到了火车中段，爸爸妈妈都有些着急，说要是再跟不上的话要给她请家教了。 “这么听话？万一你妈妈拒绝了呢？不如我们都瞒着你爸妈好了，谁也不说，我来帮你请假，好不好？”邱红笑眯眯地诱哄初中生撒谎。 谢晓凤又纠结了几分钟，还是决定要先问问亲爱的妈咪。 “真的要跟你妈妈说吗？”邱红一边掏出手机一边又再次向小姑娘确认。 邱悦奇怪地看了妈妈一眼，好奇怪，妈妈平时不会这样的。 谢晓凤坚持拿过了电话，打给妈妈，把事情一说。 “你邱阿姨跟我提过了，他们一家要去见个老朋友，说顺便带你去吃饭玩玩，你放心去好了，少上一个晚自习也没关系，但是上课要认真哦。”电话里的谢妈妈温柔说道。 谢晓凤稀里糊涂地答应了，挂断电话后懵圈地看向邱红：“阿姨，我妈妈说她早跟你说过了。” “嗯呐。”邱红笑了出来。 他们晚上的行程跟平时不一样，自然是要提前跟谢妈妈知会的，当时的谢妈妈有些尴尬，显然他们家的事情给荣正造成了麻烦，邱红想着秦时尧和邹俊磊等人都认识谢晓凤，就提出了带着小姑娘一起去的方案，谢妈妈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又再三感谢邱红和荣正夫妻俩，当给女儿散心了。 邱红给女儿请假，打给孩子班主任的时候，就已经替谢晓凤也请过假了。 班主任知道班里这俩校外的确有很多活动，并没多问，只叮嘱家长们记得安全送孩子们按时到宿舍，十点之后不能进人了。 “好的好的，我们九点前就把孩子们送到，不会影响休息的。”邱红当时承诺道。 谢晓凤和邱悦都懵圈了，不知道邱红为啥还要绕刚才那一圈。 “悦悦，晓凤，听好了，”邱红严肃道，“要是有谁像我刚才那样，阻止你们把自己的行程告诉父母，诱惑你们欺骗隐瞒父母出去玩，一定要提高警惕，不能顺着对方的意思去做知道吗？不管是去哪里，要干什么，一定要提前告知父母，去哪里、跟谁去、去做什么！这样才可以最大限度地保证你们的安全，万一对方不是什么好人，哄着你们出去，到了没人的地方欺负你们，抢钱或者跟你们动手动脚，甚至遇到什么拐子骗子，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俩小姑娘都愣了，谢晓凤甚至吓得抖了抖，一齐点头表示知道了，学校里最近也有安全方面的宣讲，万一真遇到拐子……那真是太可怕了！ 妈妈小课堂结束后，一行人欢快地抵达了聚餐的饭店。 就是…… 蒋飞初见仨小孩从荣正的车上下来时，眼睛几乎要瞪飞，不是，不仅有女儿，还是两个？ 秦时尧也没说是两个啊！ 互相介绍一通，蒋飞这才明白过来，真是俩孩子，但神色间仍是恍恍惚惚。 众人落座，邹俊磊带来的双胞胎女儿自动自发地又挨着俩姐姐坐下了，小邱诺依旧跟着爸爸，一坐下就使唤人：“爸爸，我想喝水。” 荣正摸了摸茶杯，烫手，小孩肯定喝不了，让服务员帮忙拿瓶纯净水来。 蒋飞瞧着父子俩那种亲昵劲头，眼神里持续写满震惊。 邹俊磊给了他一肘子，收收眼珠子，也不至于这么惊讶吧？ “嫂子刚刚说叫啥来着？”蒋飞压根收不住，脑子都跟着短路。 邱红：“……” 只好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再把自己介绍。 “哦哦哦，这名字好，花儿正当红嘛，跟阿正名字都配上了。”蒋飞开始输出胡言乱语。 荣正听了这话倒是受用，赞同地点了点头。 秦时尧和邹俊磊都乐得不行。 好大一会后，蒋飞忽然反应过来了：“嫂子，我没认错吧，你……你是当时阿正那场酒席掌勺的那位？” 就说名字和长相怎么都那么熟悉！这位就是把荣老爷子气得不行的那位！当时不是说彼此之间清清白白吗？ 合着他离开了两年，两人居然就把婚给结了？ 秦时尧和邹俊磊彻底笑了出来，这会子才认出来？ 邱红脑子一转，却有些感动，所以蒋飞现在才确切地将荣正的妻子和从前见过的她联系起来，是因为秦时尧等人，并未将她那些乱七八糟的过往随意说出吗？不然凭借那些，蒋飞不可能反应不过来。 “阿尧跟我说，你是整个静江市淮山行业的第一人，嫂子，我敬你一杯。”蒋飞也忍不住笑了，在脑子里梳理了一下那些极具爆炸力的信息，认真地敬了一杯酒。 邱红感念这份尊重，立即跟着站了起来碰杯干杯。 一顿饭吃得氛围极为融洽，蒋飞虽说离开了近两年，但因为他的工作几乎都涉密，所以一整个晚上只能认真跟几个兄弟聊些静江发生的各种变化和趣事，大家侃侃而谈，他听得认真又专注，甚至称得上乖巧。 直到八点过半，荣正的闹钟响了，提醒两个初中生赶紧准备好回学校。他特意没喝酒，现在送过去，大约15分钟，刚刚好。 邱悦和谢晓凤吃也吃了，乐也乐了，乖乖起身准备离开。 “诶等等，礼物，礼物。”蒋飞把自己提前准备好的礼物拿了出来，按照荣正的提示买的，给邱悦的是个梳着两条小辫子的洋娃娃，可爱又精致，几个小孩的眼神都亮了起来。 邱悦也很喜欢，接过来就抱着蹭了蹭脸，好舒服~ 蒋飞跟批发一般，一连又掏出了好几个娃娃，送邹俊磊的俩女儿，连谢晓凤都混到了一个，惊得小姑娘连忙拒绝，她只是个蹭吃蹭玩的啊。 “买三送一，送的。”蒋飞乐呵呵地把娃娃塞了过去。其实是秦时尧发觉谢晓凤也跟来了之后，特地让人出去补买的，不然小孩都有礼物，小姑娘在旁边看着不像回事。 谢晓凤却一眼瞧出来了牌子，知道那个娃娃不便宜，不可能是送的，有些犹豫和不知所措地看向了邱红，她爸妈也不在这，没法帮她拿主意，最亲近的除了好朋友，就是好朋友的妈妈了。 邱红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笑着让她接了，谢谢叔叔就行，没关系的。 谢晓凤这才接了道谢。 紧接着就是男孩子的礼物了，给秦时尧的儿子送的是一个游戏机，给小邱诺送的是一把差不多和他一样大的冲锋玩具枪，小邱诺大大地哇出了声，抱在怀里宝贝得不行。 荣正很满意，带着俩姑娘先撤了，去学校。 邱红领着小邱诺继续作陪，众人说好了，好不容易聚一次，等荣正回来了还得再聊聊。 小邱诺对着新的冲锋枪爱不释手，玩了好一会后，又让给对此感兴趣的双胞胎姐姐也玩玩，自己跑去正在说话的蒋飞面前，拉了拉大人的手。 蒋飞配合地弯了弯腰：“宝宝怎么了？” “揪~”小邱诺攀着蒋飞的膝盖，猛地往男人脸颊上亲了一口，笑容灿烂，“谢谢叔叔，我好喜欢你送的冲锋枪。” “……”蒋飞一颗猛男硬汉心彻底被小孩击中了，原来小男孩也这么软糯可爱吗？ 荣正真的赚到了，女儿聪明漂亮，儿子也这么讨人喜欢！ 蒋飞先是有些不知所措，紧接着也礼尚往来地亲了亲小孩嫩滑的小脸蛋，心情大好。 他似乎明白了，从前那么冷情冷漠的荣正为什么会选择邱红结婚，接受这两个跟他没有血缘的孩子，如今一家四口个个都满脸幸福了。 第351章 各种八卦 荣正回到饭店包厢的时候，把荣膺和林芸给带了上来。 他半路接到荣膺电话，荣膺表示听到消息说蒋飞回来了，想让荣正约着见个面，荣正直接把人带到面前了。 蒋飞、秦时尧等人都起身打招呼，荣膺虽说不常跟他们一起玩，但从小到大建立的威信如今依旧还在，大哥来了，必须给点排场。 荣正特别指着林芸提醒：“芸姐现在可以叫嫂子了。” “诶这个我知道，大哥的名气可不比你，在队里如雷贯耳呢。”蒋飞乐了，“大哥，嫂子，我送个迟到的祝福，百年好合！” 蒋飞想想也是有点辛酸，两年前荣家两兄弟都跟他一样未婚，两年后就只剩下他还是个老光棍了。 林芸含笑点头：“谢谢阿飞。” 荣膺则是眯了眯眼：“看来你们队里传我的八卦可不少。” 正常人送祝福，百年好合后头加个早上贵子没毛病，蒋飞只说前言，不说后语，大约连他生不出孩子了的谣言也一并都听去了。 “……”蒋飞傻笑两声。他的确是都听说了，这才特意避开的。 林芸轻轻搡了搡丈夫的胳膊，低声道：“你别乱找茬。” 这又不是什么好事，怎么还自己提出来的？ “好。”荣膺笑了笑，先安排媳妇在自己身边坐下，寒暄了一会径直又问：“阿飞后头怎么打算的？往省区走，还是往北边去？” 谈及蒋飞事业这块，秦时尧等人都有些懵圈，邹俊磊开玩笑道：“等会，大哥，你们要聊些涉密的，记得提前知会一声啊，这一屋子人，耳朵都可灵呢。” 荣膺笑：“没那些规矩，不涉密。” 说完就又补充，就是闲聊，没想清楚不答也行。 “我们这一支土生土长的南蛮子，往北走太难了，不过……我还是想搏一搏。”蒋飞想了想坦诚道。这屋里都是信得过的发小兄弟，他也就不隐藏自己的野心了。 荣膺点点头：“比我有志气。” “大哥和我不是一个方向嘛。”蒋飞道。 荣膺摇摇头：“我马上要退了，或者转个清闲的岗，或者直接转业。” 众人都是大惊，就连荣正也是头一次听到这个计划，没忍住扭头看了过去，认真的？ 荣膺点头：“阿飞说的对也不对，我们虽然不是一个方向，但都是拿命拼出来的，我这头……一个是年纪和伤病，一个是大家都知道，亲爹，被我送到那里头了，再想往前太难了，与其坐好几年的冷板凳，不如急流勇退，享受下自己的生活，带着老婆，趁着年轻多出去走走，免得老了走不动了。” 荣毅坚迟迟不肯原谅大孙子也是这里头的原因，荣守勋坐了牢，作为亲生子，即使荣膺大义灭亲，获得了相应的奖章，但之后一系列的审查也会更加严苛。要么老话总说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呢？团体作战，抱团而战是遥远的先人在狩猎时代就已经融入了dna里的。 谈到这个问题，林芸仍有些纠结：“如果你以后后悔了怎么办？” 荣膺即将要做的决定几乎是不可逆的，离开军部不容易，但是离开了再想回去就更难了。 “我是深思熟虑做出的决定，”荣膺认真道，“我已经厌倦了各种权衡和谋划了。阿芸，未来我真的想把更多的时间留给你，我们一起探索世界。” 林芸偷偷地掐了掐荣膺的腰：“……好。” 干嘛说着说着突然来这种……表白啊……叫人怪不好意思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呢。 现场温度稳稳上升了一两度，大家默契地各自转头偷笑。 荣正木楞地破坏了气氛：“爷爷知道吗？” 大家都各自有分寸，会尊重荣膺的选择，但如果执着荣家荣耀的荣毅坚老爷子知道荣膺结婚后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大约会怒火中烧，后悔当初出席了两人的婚礼吧？ 荣膺看了弟弟一眼，又看向一向消息最为灵通的秦时尧：“阿尧没跟我们阿正说八卦？” 秦时尧难得尴尬了：“……咳……没说。” 荣正：？ 又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新八卦？ “阿正，一个好消息，我们又多出了一个亲弟弟。”荣膺确认包厢里的孩子们都在角落里玩游戏，压低了声音，笑得讽刺，“爷爷正忙着跟新孙子培养感情呢，没空搭理我们的。” 荣正眉毛狠狠皱成一团：“认真的？” “爷爷亲自去监狱拿的血，亲自帮着做的亲子鉴定，错不了。荣守勋自己都懵了，说不清楚到底是跟谁生出的好儿子。据说……还挺能干的，很得老爷子喜欢。” 荣正：！ 所以他爸到底有多少个好儿子？ 荣正厌恶道：“能干？是听话吧？” “也挺好的，至少这么一来，老爷子是彻底不会再对我们指手画脚了。”荣膺道。 荣正缓了缓问：“妈知道吗？” “嗯，我跟她说了，她让阿芸陪着去吃了顿西餐，又买了个包，庆祝自己当年离婚离对了。”荣膺提到这事笑了出来，“还给阿芸买了条项链。” 林芸把脖子上戴着的金项链拨弄了一下，笑道：“小红，妈也给你买了，就是还没来得及给你这个大忙人。” 邱红尴尬点头，她和荣正这段时间真是异常地忙，廖青韵的确有一天说要请她吃饭，她愣是没时间去，合着居然是这样的事情…… 荣膺不欲再讨论荒唐父亲的所作所为，猛地把话题转了个方向：“阿飞，说回你的事情吧，你的年纪也上来了，再往上，要走走其他的路子了，有准备吗？” 人的一辈子起起伏伏，但一旦过了30岁的门槛，累积的经验和成就虽然依旧留在身上，却不太可能再继续做和年轻时候一样的事情了，尤其是有某些追求的时候。 蒋飞点点头，他的确有自己的抱负，也想尝试大跨步，所以才会这样拼命地接任务，一个是使命感驱使，另一个自然也是为自己的理想添砖加瓦。不过要说有什么准备的话，各种新鲜烫手的荣誉奖章应该也算挺有分量……的吧？ 荣膺笑了笑：“你也觉得不够对吗？” 从执行任务转变成要分配任务的人物，自然不能只有荣誉，还得有脑子，有大局观，或者说格局。执行者更看重的是执行力，领导者则更考验综合管理以及思想的高度水平，毕竟要让一台机器运转自如，只润滑一个齿轮，或是使用一颗螺丝钉的视野，是远远不够的。 “我爸让我沉住气，说大家都是慢慢熬出来的，但凡经验，不自己经历是得不到的。”蒋凡点了点头，他有荣誉在手，但其他的实绩，显然很匮乏。可人生不就是如此吗？就算是天才，有1%的灵感，也仍需要99%的汗水才能浇灌出成就的花朵，任何成就之上，都需要努力、运气，以及坚持。 荣膺再度点头，的确，资历是熬出来的，不过有好运气的话，可以大大缩短时间。运气是求不来的，机会却是可以创造的。 “接下来的一年，在哪？” “在静江，说是让我沉淀沉淀，适应适应。” 荣膺点头，笑着指了指荣正等人：“在老家，挺好，刚好让他们合伙给你送个礼物。” “？”蒋飞瞪大了迷惑的眼睛。 第352章 兄弟间的谈话 荣膺点拨道：“想想看历来他们最头疼的问题，是什么？一切的根本。” “人？”蒋飞懵圈。 这方向也太广了吧。 荣膺点头：“对，人。不是愁人少，而是愁人多。” 说到实际，军部的转业问题历来都是难点，一个是转业人员多，一个是文化程度参差不齐，整体偏低。当然大环境里，大家都还吃饱饭没几年，整体的文化程度都不高，再一个就是可供选择的企业少。 尤其是大家都想要的铁饭碗，更是少中之少。一来是政策转变，大批国营企业改革的改革，倒闭的倒闭，二来转业人员和企业之间的匹配度也很低。 更没可能一直养着。 历来，想要维护和平，保家卫国，养兵练兵增强战斗力是重中之重，但这其中各种的花费也是能用巨额来形容的。综合诸如更新迭代等等其他原因，很多军人在到达一定年纪后，要么往上走，要么接受转业。 “这个问题的确严重，我爸也跟我说过不少。”蒋飞感同身受。 荣正看了亲哥一眼，微微扬起嘴角，还能这么迂回？真是辛苦了。合着说找蒋飞聊聊，也是为的他的事。 荣膺笑着揭开谜题：“嗯，所以如果你能解决一两个连的就业问题，这实绩可不就有了？” “！”蒋飞的脑子转过来了，所以这是让他利用朋友的关系做业绩？这能行吗？ 荣膺指向荣正道：“他又开了个新的养猪厂，急需员工呢。” 接着又指向邱红：“邱老板的淮山运输也需要大量跑长途的司机。” 邱红心里一动，她其实还有意组建自己的运输团队，这样管理和效率上都能增进不少，也可以减少对伍雄文那头或者运输公司的依赖。只是目前还有很多问题没能解决，比如最直接的，淮山收购是季节性的，一旦进入无淮山可收的日子，这些司机该如何处理，带薪放假？公司钱包遭不住，无薪放假……员工的钱包遭不住。 不过这跟荣膺的打算并不冲突，悦诺可以直接推荐人进入运输公司。这也有赖于国家各类基建事业红红火火的大环境，铁路马路高速公路越来越多，运输行业兴旺发达，比起从前相对闭塞的环境而言，动了经商心思的人海了去了，的确是需要大量新鲜血液注入运输业。 荣膺最后指向秦时尧，秦时尧有些迷惑：“我这没有合适的啊……” 他家搞服装的，安排人去踩缝纫机吗？ “你朋友的安保公司。”荣膺道。 秦时尧恍然大悟，点点头，这个可以，他朋友的安保公司的确业务越发繁荣，也在大量招工中，这活跟转业军人匹配度很高，好比之前进去的褚地煞，现在已经当上了小组长，未来的晋升渠道并不狭窄。 “大哥，你们这是……一早谋划好了就等我回来？”蒋飞有些感动。 不管源头是不是这些公司迫切需要员工，这份功劳是扎扎实实地留给了他，蒋飞很感动，他这群发小兄弟的确是他最扎实的后盾了，而且这事既能互相成就，又不会违反原则，双赢就是最吊的！ 荣膺顿时乐了：“倒也不是。” 蒋飞：“……” 差点流出的泪水僵在眼底。 荣膺继续道：“主要是你回来的时机很恰当。阿正其实早就联络我，希望合作转业部门，如果有愿意去养猪厂工作的，可以联系他那头，我也做了不少前期协调的工作，只是现在……我既然已经决定要转岗，这份功劳与其在我这浪费掉，不如给你当垫脚石。” 再一个，就是他和荣正毕竟都姓荣，这事由他来运作，虽然是好事，也可以双方平等选择，但传出去必定会引发一些诸如以权谋利的闲话，交给蒋飞运作呢，一来蒋飞离开静江两年，刚回来就办成这样的大事，容易向上积攒好印象；二则，这样供需双方关系可就对调了，荣正一方不再是主动方，而是合作方，从迫切需要新员工的企业，瞬间变成了由蒋飞请来帮助解决转业难的企业，能够占据更多的主动权。 邹俊磊凑热闹，有医药学专业的，可以考虑他们邹氏制药。 几人粗略地说了一通，把主意给定了下来，荣膺又细致地分享了一些自己在系统内摸爬滚打总结出来的经验，蒋飞心里感激，最后郑重地敬了一杯酒，这才散了。 小邱诺出包厢的时候还精神着，被荣正抱着走到停车场后已经睡熟了，邱红小心接了过来，林芸给开了后座的门，先把小孩放到座椅上睡会。 荣正没急着上车，等秦时尧等人的车先后驶离停车场，他才开口向一直站在旁边陪着的荣膺问道：“哥，出了什么事？” “果然瞒不过你。”荣膺笑了出来，“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还是那些老掉牙的。” 荣正犹豫了一下，问道：“你舅舅那边？” “嗯。”荣膺点头，“他……进去了之后，舅舅就越来越藏不住心思了，开始各种劝我照顾徐家人，说我归根究底也是徐家人，没有徐家也就没有我的现在，帮助徐家也是在帮我的未来铺路之类的……他想的是重新振兴祖业，哈哈哈哈，我做不到。阿正，我厌烦了这种生活，原来不做爷爷和父亲的傀儡，就要成为舅舅的傀儡。我有时候甚至想，要不跟妈姓算了，廖膺不也挺好听的吗？” 虽然荣膺口中的母亲自始至终都指的是廖青韵，但两兄弟到底不是一个舅舅，荣正想了想，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是拍了拍荣膺的肩膀。 “老爷子那头，也差不多了。他已经把孙子认了，未来少不了地要为他铺路，不可能不找我……要想不做任何违心之事，只能是跟你一样，彻底离了这个名利场，什么都不要了，什么都没有了，才能不被惦记。”荣膺的声音低低的，却带着股看破一切的坦荡，“好在，我也不留恋这些。” 荣正没答话，却颇为感同身受，荣膺轻笑一声道：“妈把我们教得太好了，洒脱心境都是从她那学来的。” 荣正也跟着笑了起来，廖青韵的确是个完美的母亲，她不仅教会了他们要如何锐意进取，达成梦想，也教了他们要如何笑看一切，不做名利的傀儡。在满足温饱之后，人生实在有太多太多的选择，不必囿于痛苦之中，被亲人挟制，为变质的亲情妥协。 荣正认真道：“哥，我支持你。” “阿正，”荣膺定定地看着弟弟，良久之后正色道，“当初，对不起。” 即使他有万千的借口，当初到底耍了手段抢了弟弟的功劳。 荣正摇摇头，他当初的选择如今依旧不后悔。其实和现在的荣膺一样，他当年也被爷爷和父亲这些至亲逼迫要做一些自己不认可的事情，才会选择激烈的反抗，以至于最后彻底离开军部。 “天高任鸟飞——” “海阔凭鱼跃！”荣膺和弟弟碰了碰拳，完美接住了下一句。廖青韵在他们小时候常常教导的这句诗，让他们把眼光放长远，别太在意一时的得失，也别太在意一时的处境，一辈子很长，世界很宽广，要恣意尽欢，随心所欲才好。 荣膺计划跟荣正一样急流勇退的事情，当然谁也没有往外透露，至少荣毅坚那头是半点风声也没听到的，而蒋飞这头的效率更是坐了火箭一般，不过一周时间，沟通完各个部门，转业分配双向选择交流会就办了起来，除了荣正的正气养猪厂、悦诺、安保公司以及邹氏制药外，还有不少七七八八、大大小小的公司也被拉来凑数了。 养猪厂凭借丰厚的待遇成功得到了不少人的青睐，瞬间把一直头疼的新员工问题解决了。 就在这时，荣正得到消息，蔡伯轩从南粤回来了。 第353章 合伙人集结成功 蔡伯轩主动打来了电话，邀请荣正过去聊聊。 荣正自然应约，当天特意带上了邱明理。邱明理这两年进步飞快，如今已经是一个合格的助理了，从养猪厂三厂签下地租、改建开始，后续一系列增加设备、预备物资饲料、培训员工等等这些事情全都料理得一清二楚，带上他是希望在谈判过程中补充细节，先争取一个好印象。 荣正还带上了认真拟定好的合伙人合同。当然，这里的合伙人不止蔡伯轩一人，之前就提到过的让养猪厂的核心团队同样入股，这事情已经定了下来。 其中邱明理凑出了八万块。 八万块，有他自己攒的，也有父母答应给他的建房赞助，他这是把打算盖新房子娶媳妇的钱全挪出来做了投资，决定好前连续辗转了好几个夜晚，最后当面找到了云宝珠，把事情详细一说，问对方的意见。 云宝珠斟酌之后，支持了他的想法，虽然两个人要结婚的话，单独的房子很重要，但这样好的机会显然更难得，设身处地地想，如果她自己遇到这样的机会，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珠珠，那你……愿意等我几年吗？也不用多，最多……最多三年！我保证，我会攒到钱盖好新房来娶你的！”邱明理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支持，一时想得更多，先是期期艾艾的，紧接着急了口条都通畅了许多。 他他他……先前也是让前女友等等他，结果前女友瞬间成了别人的老婆，虽然心里知道云宝珠和对方有着本质的不同，两人之间的感情也不一样，但邱明理还是很有些忐忑，尤其他们现在的年纪也渐渐大了。 云宝珠：“……” 差点气晕！这是在求婚吗？求婚就这样？ 谁说了要嫁给他了吗？怎么就成了她等着他来娶了？ “珠珠，你不愿意吗？”邱明理看着女朋友一直不说话还隐隐有怒意的样子，又担心了起来。 云宝珠：“……” 算了，谁让她真的看中这个傻楞玩意了呢！ 云宝珠猛地戳了戳邱明理的头：“你要是攒不到，也可以嫁给我，当上门女婿！” “！”邱明理先是震惊后是狂喜，这说明啥？这说明他的珠珠对他很满意！邱明理猛地一把将女朋友抱住了，疯狂转圈，要是有尾巴的话，估计能摇出残影。 再就是，黄天华和褚天罡，分别一家凑了16万，那都是前后大几年的各种工资积蓄，算是举全家之力入股的。 黄天华和林琳把家里老人孩子都带到了笼口村，显然是决心跟着荣正干下去的，倒也没有什么风波，夫妻俩一条心，当即拿出了全部的积蓄。 倒是褚天罡那头还特意回了趟老家，跟媳妇和父母商量。他原来是有自己当老板的打算的，目前又跟媳妇孩子两地分离，所以拿不定主意，结果杨晓慧听完立即主张跟着荣正入股，如此也算是自己当了老板，并且风险瞬间分到了大家的身上，何况整个计划听着就很兴旺争气，比自己重新开养猪厂，摸着石头过河要好上无数倍！ 再一个，孩子还小，他们的确是两地分离最能节省开支，但等孩子三四岁能上幼儿园了，把孩子往学校里一扔，她可也是要重新回到工作岗位的，而且家里一儿一女实在别无所求，她也不打算再生二胎了，到时候他们不就又能在一起奋斗了嘛！ 褚天罡一琢磨，也觉得媳妇说得在理，至于褚家父母也表示自己没有任何意见，即使他们希望儿子儿媳能多生，但这事谁生谁养谁说了算，他们只是辅助位的，不拿主意。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荣正这头，看到这几个都这么信任自己，心里挺感动，不过这样一来，他的投资也得跟着增加才行，这不仅仅是在确定谁拥有最大决策权，也是在尽可能地增加新厂子抗风险能力。别看光是邱明理等人就凑出了40万，但如同之前所说，养猪厂一旦开始运转，每天都在大笔烧钱，钱再多也是不够的，而且这个周期不再像之前的养猪卖猪，而是养猪卖腊肉，中间工序增加了许多，时间线也被大大拉长，至少需要一年的时间来运营才能回款，中间也是万万不能断链子的，否则前功尽弃。 荣正最终决定出资40万，这样即使蔡伯轩最终不加入，也能勉强有80万初始资金运转，后续再寻找其他的合伙人加盟，或者借钱不急。不过即使有养猪厂二月出栏的回款结算和其他投资项目的回款，他手头上一时也拿不出这么多，关键时刻，邱红的淮山收购也开始源源不断地回款，这一回，总算是邱红解了一回荣正的急。 “明理，等会多强调下我们前期工作的重要性。”快抵达饭店的时候，荣正提醒邱明理道。 蔡伯轩主动邀请他们上去谈，说明还是对他们的合作项目有意的，否则直接电话告知不想合伙或者等他们主动找就行了。可越是这种时候，双方的博弈就越得好好把握各自的优势了，蔡伯轩如果知道自己离开这么久，他们还没启动项目估计会觉得他们效率不行吧，可实际上他们是碍于资金和员工都有缺口不敢轻易开工。 邱明理连忙答道：“好的正哥。” 两个人都没料到的是，蔡伯轩把他们让进自己的办公室，上了茶后主动问道：“之前荣老板向我提议过的建立一个腊肉品牌的事情，不知道现在还缺合伙人吗？” 荣正如实回答：“缺。” “好，那我现在加入。”蔡伯轩笑了笑，先把底牌亮了出来，“我们来聊聊合作细则吧。” 荣正：“……” 邱明理：“……” 合着今天这趟跟出门捡金子也没区别啊，居然这么轻松？ 荣正有些恍惚地拿出了自己拟定的合同递过去，又把自己这头的合伙情况，大家各自出资多少，未来按股分红，同时决策权等重要的地方捡着说了。但凡一个公司，决策权必定是要明确的，否则大家各说各话没法展开工作，但一人独裁也绝对不行，所以配套设置了投票权。 蔡伯轩认真地翻开合同。 荣正的目光忽然落到了蔡伯轩搭在椅子后头的黑色外套，右边袖子上缠了一道黑纱，顿时一愣。南缠袖纱北戴花，两广地区的习俗，长辈逝世，晚辈会在手臂上佩戴黑纱以示悼念和孝仪，这个也有男左女右的说法，即逝者为男性时，配在左臂，逝者为女性时，佩在右臂。 按照不同地区、不同情况、远近亲疏的划分，远亲不需要戴，近亲里，有些是只佩逝世到出殡期间，出殡后即可解除，有些是佩戴头七，有些是佩戴七七【四十九天】，有些地方格外讲究也有佩戴一周年整的。 荣正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蔡老，您节哀。” “嗯。”蔡伯轩一愣，随即点了点头，脸上是释然的微笑，“我老母亲81，是喜丧，最后两个月，我们几个孩子都回去了轮流照顾，她很开心，说再没什么遗憾了。” 荣正感慨：“老人一辈子一定操心不少，如今也算长眠安息了。” “是呀，她们那一代人，每一个都是吃过很多苦头的。”蔡伯轩点点头，“其实我这次回来找你们，也有我妈妈的缘故。人一辈子又长又短的，实在保不齐哪一天就……我前头一直瞻前顾后，害怕做得不好反而丢了口碑，如今却想明白了，人生再没有多少光阴浪费，能尝试的新事物也不多了，还是要抓住机会试试看，成不成的都没关系，反正我也五六十的年纪，脸皮也厚咯！” 荣正和邱明理都配合地笑了出来，老人这一番话也的确有道理，想要在有限的生命里创造无限的可能，不该放弃每一个机会。 一番商谈之后，蔡伯轩同意了合约，又提出了几点新的要求，同时在了解完大家的出资比例后，提出自己出资39万，这样既能大大缓解整个项目的资金压力，又不影响荣正决策人的地位，非常善解人意了。 三人相谈甚欢，至此，整个腊肉品牌的项目终于集结完所有合伙人，马上可以投入运营了。 第354章 诺诺的新床 五月中旬，腊肉事业的前期储备——养猪三厂正式启动，在资金和人员都极其到位的情况下，第一批小猪崽直接养了2000头，其中1200头是向其他种猪场批发来的优质猪崽，剩余800头是争气猪三代，也是黄天华等人自助培育出来的第三批小猪崽，算是大大节约了成本。 与此同时，邱红这一季的淮山收购工作也宣告结束，持续近一年的定向种植计划大获成功，历时近三个月的收获期，一共向南粤输送了超过3万吨的淮山，而这一年淮山市场的价格也如同最早预估的那般，顺利上涨，从去年0.88元每公斤收购价，涨到了0.95元每公斤，市场上一等淮山的零售价更是从1.58元涨到了1.78元每公斤。 从她和伍雄文，到每一个参与了定向种植的农户，全都赚到了钱，人人都是喜笑颜开。 目送最后一辆载着7吨淮山的货车离开，邱红松了口气，笑着说道：“走吧，今天下个早班，我们回家吃点好的。” 恰好又是周五，孩子们也会被接回家，薛晓兰和林琳都十分高兴，几人兴致勃勃地探讨要做什么菜色。 邱红早把自己的菜单想好了，卤一锅鸡爪鸭爪啥的，小邱诺跟个要磨牙的小老鼠似的，就喜欢啃这些小玩意，然后再做个悦悦最喜欢的豆腐炖红烧肉，炖个淮山鸡给老太太，再做一个辣子鸡给荣正，至于她自己嘛，得好好地炖条鱼吃吃。 当然，做这么多菜肯定是大家一起聚餐吃，不然光凭他们家的小饭量，只有荣正一个能打的，压根吃不完。 “那我让我妈给炸一锅小酥肉吧？再弄一个凉拌蕨根粉。”林琳考虑到自家都是食肉动物，一起聚餐人也多，干脆一次做个四五斤，肉吃腻了就吃点蕨根粉丝解腻，完美。 林琳自己不会做菜，但黄母手艺却很好，尤其做酥肉那是货真价实的好吃，邱红想到那香酥脆香油润满足的滋味，大力支持。 薛晓兰在做菜这块同样没有啥天赋，一如既往地选择辅助位：“那我负责给你们打下手，烧火。” 讨论到一半，荣正的电话打了过来，邱红一接起来就是甜甜的一声“正哥”，林琳和正在开车的薛晓兰对视了一眼，都忍不住笑，这对感情真是恩爱非常，光听那小声音里的黏糊劲就够叫人啧啧了。 荣正打来电话却是正事，他人在三厂办事，一时半会赶不回家，晚点又要去城里接悦悦和邱明泽放学，刚刚接到林父要来家里送家具的电话，问她这头什么时候能结束。 “送诺诺的床？”邱红问道。 夫妻俩实在太忙，所以新房子的布置拖拖拉拉，各式家具就没有一齐订下的，都是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地慢慢添置的，邱悦的床是早就到位了，但邱诺的床因为本人一直抗拒和爸妈分床睡的缘故没能定下来，邱红跟林父说好了，趁着小孩不在家再送。 电话里的荣正道：“对，叔叔还说他挑了两款，到时候让你选一款留下。” “好，我这头还有20分钟到家啦。”邱红笑着挂断了电话。 回家休息了一阵，理了理东西，又帮着老太太插了一排的竹竿给辣椒做支撑，刚做完呢，院门外头来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瞟了眼邱红也不知道咋称呼，大咧咧地传信说你家新房子那有人开着车停门口呢。 邱红乐了，说谢谢你来传信，又把男孩喊住，进屋拿了个苹果给小孩，这才赶去了新房子那。 新房子的外墙贴了瓷砖，没选农村喜欢的红色黄色那些，而是低调大理石纹，简简单单的圈了一个外墙做院子，院子里做了个大车库，非常实用，林父也没有客气，他老早来这边送家具啥的，都熟悉了，自己打开院门就开进去了。 货车上的围布也已经揭了下来，露出里头一个大大的被各种海绵布包裹着的床，还有不少看不出里头装着啥的大箱子。 邱红打完招呼一看，有些惊讶，这来的是个成品床？一般来说，为了方便运输，都是到了人家里再组装的啊，不过瞧着确实不大，是个儿童床的尺寸。 林父乐呵呵，只让邱红先等等，就顾着指挥工人搬运去了。好半晌后，床被成功地卸下了车，然后又给抬进了客厅，林父这才掀开了最上面罩着的布，露出了真身。 邱红：(?Д?) 只见那是一个一体成型的小床，格外有趣的是它与众不同的设计，取代了传统的床柱，用的是汽车轮胎的造型，不过最底部有方型的车辙固定，稳固性和安全性得到了充分保障，不过最吸引眼球的还要数床头的设计，用的是…… 奥特曼的脸部造型。 没错，这是一款不伦不类的奥特曼周边儿童床，尽管床头凹凸立体的奥特曼脸部设计甚至称得上精美和神似，但配上车轮效果的床柱，就成了个四不像。 不过，成人眼里的不伦不类，在小孩眼里一定是奇迹！ “怎么样？诺诺应该能喜欢吧？”林父兴奋的语气里又带着一丝忐忑，这个所谓的奥特曼床是他根据小邱诺疯狂迷恋奥特曼得到灵感后给自家设计部布置的作业，然后在样板确定后，选上好的橡木和进口材质做的第一个同款。 邱红用力点头，她儿子要是见了这个，一定会一秒疯狂爱上！ 林父还给了第二种选择，传统的中式小儿童床，雕花刻竹的工艺，精美无比，大方耐看，就是没什么趣味性，邱红毫不犹豫地替儿子选了奥特曼那款。 “哈哈哈……我还叫她们做了个公主床，用的是那个叫什么嗨咯嗨咯的猫脸做的。”林父笑眯眯的，“那个还没做好呢，等做好了我给悦悦送一个来。” 邱红反应了一会，乐了，林父说的猫脸应该是hello kitty，这个形象可不得了，红火到不行了，各种衣服啦娃娃啦文具啦上头都是，她女儿别看外在是个冷冷的学霸，其实在家里也超级喜欢各种娃娃，包括hello kitty 这只猫……哦，不对，她女儿上次认真跟她说，hello kitty不是猫，而是一个猫脸小女孩。 虽然邱悦已经有了一个新床，但如果有一个hello kitty的创意儿童床，估计小姑娘也得高兴得蹦起来，邱红也就半分不客气地道谢了，说到时候悦悦肯定很喜欢。 “不用谢不用谢，我们大家一家人嘛！”林父爽朗笑道。半年时间已过，林森成功成为了乡镇农村市场里的家具品牌顶流，如今在静江各大乡镇中心开了17家铺面，都是复制的临江镇店的路子，先跟镇政府那头联络要捐献农资物品，接着开业迎宾，静静等待半个月以上，订单就如同雪花一般疯狂涌上门来。 而且随着门店增加，时间积累，口碑也随之大大地上升了，真材实料和性价比牢牢契合了这部分市场人群的注重点，订单里回头客以及老带新的比例都很高，简直叫同行恨得牙痒痒，自己乐得笑出花。 调整客户群体后，林森赚得盆满钵满，名声面子和白花花的银子都有了，这让林父林母对着邱红一家除了本身就不差的印象之外，还多了一层看财神爷的喜爱。 邱红也觉得林父林母分外可爱，开口留人吃饭，说晚上自己下厨，大家聚聚餐，会很热闹。 林父乐呵呵地应了，又问能不能再加一个座？他想把老婆也带下来吃点好的。 邱红大笑说当然可以。 放学时间，荣正那头去了城里接邱悦和邱明泽，邱红这头，带上林琳俩妈一起开着电三轮去镇上接孩子。 黄玉衡好歹还被亲妈接过几回，小邱诺是有史以来第一次被亲妈接放学，顿时开心得不行不行的，在妈妈怀里狂蹭，像只开心到不知道怎么办的小狗。 等把俩孩子接了回去，邱红又直接把儿子带去了新房子，给他看自己的新床。 “哇！”小邱诺兴奋到又蹦又跳，乐了好半天才慢慢接近那可爱的儿童床，像摸什么宝贝一样每个地方都摸一摸。 黄玉衡虽然也觉得这床很独特，但奥特曼和车轮子实在不是三年级大男孩的审美，忍不住吐槽道：“奥特曼踩风火轮吗？中西合璧？” 林琳发觉儿子居然会用成语了，欣慰不已。 而小邱诺压根没听到哥哥的吐槽，仍然满心满眼都是新床。 第355章 诺诺要自己睡 到了傍晚，林父果然接上林母就来赴约了，邱红把人迎进来，接着又奔向了厨房，她的菜还在灶上，需要盯着火候，暂时没有太多时间待客。 姐弟俩接过了招待客人的重担。 邱悦倒了两杯茶给爷爷奶奶，又把果盘给端了出来，像模像样，张福子今天闲空了，等着吃呢，在一旁陪着说话，小邱诺小腿蹬蹬蹬的，一会把自己偷偷攒下的各种花花绿绿的小零食给拿出来让林父林母吃，一会又把心爱的一把小手枪，带着极大的不舍情绪，说要送给林爷爷。 “诶唷，真送给爷爷啊？这是诺诺最喜欢的小手枪了吧？”林父乐得不行，摸了摸手枪玩具上因为长期把玩形成的光亮位置。 小邱诺又瞄了瞄心爱的小手枪，好一会才认真点头，表示这枪以后就是爷爷的枪了。 那不舍的小模样瞧着极为可爱，林母也笑了：“诺诺，你就只送爷爷啊？奶奶没有吗？” “有。” 小家伙蹬蹬蹬地又跑了一圈，这回送给林母是一辆崭新的半个巴掌大的小车。 邱悦在一旁悄悄解释，这个小玩具车一不小心买了两辆，这是多的那辆，都没拆开过。 林父林母一通乐，连带张福子都笑得不行，都明白小孩这是真的很中意那个奥特曼床了，这是在以自己的方式表示感谢呢。 晚饭桌上，小邱诺的谢礼又被拿出来笑了一通，不过小孩已经顾不上了，手里拿着鸡爪啃得嘴边都是油乎乎的，美滋滋到不行，妈妈姐姐都回家了，又有了独一无二的奥特曼床，还有最喜欢的鸡爪啃，小孩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达到了巅峰~ 当然，如果能把新房子的新床搬到现在住的家里来更好啦！ 小邱诺眼巴巴地：“爸爸，我要自己睡！” “……”虽然小孩从哭着喊着不要自己睡进化到了主动要求自己睡，的确是了不起的进步，荣正也不得不认真跟孩子讲道理，“诺诺，我们现在的房间放不下你的小床，你要自己睡一个房间吗？ ” 没错了，小孩的要自己睡是想把自己的床放在爸妈的床旁边。 但是，三厂的不少事务还需要处理，邱红也要忙着新一年的定向种植合同签订，所以尽管新房子已经大体布置好了，他们却短时间内没有空搬家请客，何况早决定搬家和婚礼一起办，就更不能轻率了。 可现在老房子里，他和邱红的卧室里因为添置了一个大衣柜，地方已经很狭窄了，放不下小床，家里剩下的两个房间，一个放满了杂物，腾不出来，另一个倒是半空的，但小孩能接受自己一个房间吗？ 小邱诺微微嘟起嘴巴：“不要！” 他害怕！ “那我们再等几个月好不好？等搬家了，把诺诺的小床放在爸爸妈妈的卧室，大人睡大床，小孩睡小床。”荣正捏了捏儿子给出合理建议。 小孩不想接受又不得不接受，在荣正的腿边拧成一根麻花，最后才低低地嗯了一声，诶，没办法，人生总有些时候不得不妥协。 结果到了11点多，小邱诺依旧神采奕奕地闹着姐姐讲故事，毫无睡意，荣正和邱红瞬间都无奈了起来。 邱红提议：“要不打一顿吧？” 小邱诺被亲妈一把搂过，拍了拍小屁股，乐得咯咯的，精神高度亢奋。 荣正问：“诺诺，没有那张床，你今天不睡了？” “睡不着呀！”小孩无奈地说完还叹了口气，好惨哦，明明有新床，却睡不到呀。 邱悦已经有些困了，只能挣扎着用了用聪明的脑袋规划：“要不把诺诺的小床搬到我的房间呢？就是今天来不及了呀，弟弟，明天再帮你搬床可以吗？” 邱悦的房间不算小，但除了她的床和书桌，还放了不少杂物和粮食，要是把邱诺的小床搬进来，就得把杂物和粮食挪出去，的确是个大工程，深更半夜的不好弄。 “那我今晚先跟姐姐睡！”小邱诺瞧着爸爸妈妈同意了姐姐提的方案，乐得蹦起来，在床上跳了跳。 邱红赶紧哄儿子睡觉，不管跟谁睡，赶紧睡吧，一天下来这么累了，还闹人呢。 十分钟后，小邱诺眼睛闪闪发光：“妈妈，为什么故事里总是外婆带着小孩呀，外公去哪里了呀？” 邱红：“……” 荣正忽然走进了房间，身上的睡衣已经换成了方便干活的t恤短裤，还顺手把堂屋和偏房的大灯都打开了，开始搬运杂物和粮食。 邱红：“……” 得了，她也去换个衣服来帮忙吧，小屁孩这架势，实在太兴奋了，与其大家哄睡到筋疲力竭，不如满足他这个愿望算了，毕竟邱小诺平时已经很是乖巧了。 花了半个小时，把粮食和杂物转移完毕，荣正又把地上打扫干净了，夫妻俩吩咐孩子两个在家里待着，他们去搬床。 邱悦点点头，猛地掏出练字的字帖放在书桌前，让精神头越发活跃的弟弟练字去，自己也打开奥赛题册子开始思考。 不用干活也不能睡觉，不如抓紧时间学习，多学一点是一点嘛。 平时坐不住的小邱诺也难得听话了，兴致勃勃地练字，期待自己的新床。 邱红这头，被荣正揽在怀里打着手电筒，走在一片漆黑寂静的村子里，忽然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正哥，我们是不是太宠孩子了？” “你想想看，这样的机会是不是也挺难得的？”荣正笑问。 邱红一愣：“嗯？” “等诺诺长大，应该还会记得这一晚吧？一家人为了他能睡上自己喜欢的新床而努力的夜晚。”荣正笑了笑，再度想起老母亲的话，廖青韵曾说，有时候杯水车薪式的雪中送炭简单，但要锦上添花，让身边的人快乐翻倍反而更难。 全心全意地感受亲人朋友的喜悦和快乐，并且为其添花添草增加点缀，反而会更为考验真心。有些时候是嫉妒，是内心无法平衡，所以酸言酸语或者不当回事；对付孩子的时候呢，有些时候也不是不能做，而是要树立权威，所以选择不做，让孩子服从安排；还有些时候则是不想做，想让对方主动让步，省事但扫兴。 邱红若有所思，感慨廖女士真是智慧女神。 小床并不算特别重，荣正在四周固定好绑带后，决定自己背回家，这比他和邱红两个人一起抬要省事不少，而且不用互相迁就，更省些力气。 当然，主要是省邱红的力。 邱红啪啪啪鼓掌，赞美丈夫力大无穷，顶天立地，英俊威猛，可爱无敌。 “可爱？”荣正捏了捏媳妇的耳朵，警告不能瞎用形容词。 最后就是邱红打着手电筒，荣正背着“奥特曼”从新房子回到了老房子。 临门一步，还遇到了难题。 老房子门框都不大，又因为是已经组装好的成品床，不好拆卸，所以怎么抬进门里也是一门学问。 邱悦也用上了迄今为止学到的各种数学知识，努力地帮爸妈找角度，荣正和邱红负责实践，不断地腾挪变换…… 小邱诺傻眼了，有些担心地皱紧小眉头，如果抬不进去的话，难道他要睡在院子里吗？ 好在老天也许也喜欢锦上添花，最后小床成功地挪了两个门，顺利地放到了邱悦的房间里，姐弟俩的床南北相对放着，有点距离但不远，刚刚好兼顾私密需求，又让小孩无形之中有了安全感。 邱悦很有当姐姐的担当：“诺诺，你安心睡吧，姐姐会保护你的，狼外婆绝对不敢来。” “嗯嗯！”小邱诺开心得不行，狼外婆的故事里，可不就是姐姐保护了弟弟妹妹嘛。 小家伙搂着爸爸妈妈都亲了亲，认真感谢，又亲了亲姐姐，自己跑到原先的大床上取了自己的小毯子和小枕头，邱红又帮忙垫了一床垫背和床单，给小孩安置好了自己的安乐窝。 这回皆大欢喜了，小邱诺睡在自己的小床上如鱼得水一般，左右翻了翻，邱红在旁边看了看，确认床边的围栏很牢固，应该不会让小孩滚下床，终于也放心了。 不到十分钟，心满意足的小邱诺睡着了。 上了一天课的邱学霸也睡着了。 邱红关了灯，回屋等了一会，等回来了又去洗了个澡的荣正，重活都是他一个人干的，出了一身汗。 两人视线一碰，野火燎原，荣正一把将媳妇抱在了怀里，先来了个深夜热吻，庆祝“钉子户”的暂时离开。 至于后头会不会再回来不知道，看奥特曼的魅力能持续多久吧。 第356章 诺诺的挑战 周末一晃而过，荣正下午把邱悦和邱明泽送去了学校，回到厂子刚下车，就听邱明理说厂里来了客人。 “谁？” “罗副镇长。”邱明理答，“带着团队来找我爸说了点事情，然后她自己留下来了，不过不是找你的正哥，说是等嫂子回来有事要谈。” 荣正点点头，这倒也正常，他如今跟罗婷婷是没什么交集了，反而是邱红跟罗婷婷因为悦诺会跨地区收购淮山以及定向种植的事情，来往十分频繁。 荣正想了想，也没去打招呼，只让邱明理招待，但等邱红回来的话记得跟他说一声。 邱明理答应一声自去忙了。 结果一等就等到了饭点。 邱明理有些尴尬，邱红等人在外头加班甚至直接跟村干部一起搭伙吃饭都是常有的事情，那这头的罗婷婷该怎么招待呢？招待去自己家里？也不是不行，就是罗副镇长大约会拒绝吧？但让他正哥来招待，好像更不可能…… 没等他拿好主意，罗婷婷拿好东西自己干脆利落地打了声招呼走了。 邱明理：也好也好。 这一晚，邱红回来得很迟，而且身上有很浓的酒气。她今天去的是大王村里签合同，饭是在李艳家里吃的，一帮人凑在一起兴致起来了，也就跟着喝上了。至于罗婷婷，因为原本也不是专程为着邱红去的，并没有事先通知，也就白等了，后头通电话才又约了明天下午聊事。 喝醉了酒的邱红懒懒的躺在椅子上不动，荣正有些无奈，催着媳妇去洗澡，那酒气是真的浓，把小邱诺都给熏走了，小孩不喜欢烟味也不喜欢酒味。 邱红笑嘻嘻地趁着儿子不在跟前，耍了个流氓，把自己男人抱着强亲了几口，还摸了摸腹肌胸肌啥的，乐得不行。 荣正：除了接受还能怎么办呢？毕竟是自己主动入赘的。 不过任由她闹了一会，荣正还是强行把人夹抱着带去了洗澡房。 洗漱结束，人也精神了一些，邱红开始往自己脸蛋上抹水乳。这是林芸送她的一整套，让她有空还是要护护肤，虽说吧天生丽质，但毕竟年纪上来后也得注意嘛。邱红原本没那个意识，后来猛地知道了那护肤品的价格，立即给自己安排上了，那么老贵的，买了必须用上啊，不然银子真是白花了。 这会子，人从满身酒气变成香喷喷的了，耍流氓的和被耍的也就颠倒了个，荣正简直如影随形，大高个步步紧跟着小小一个的老婆，亦步亦趋的，两个人的影子像个庞然大物，中间压根一点空隙也没有。 亲昵了好一会，两人开始打起赌来，赌今晚小邱诺能不能自己一个人安睡到天亮。 邱悦上学去了，现在那房间只剩下小邱诺一个了。 这是一个很大的挑战。 荣正基于孩子前两晚一觉到天明的完美表现以及对奥特曼床热烈无比的爱，觉得应该能撑过第一晚，至于后头会不会重新赖回爸爸妈妈的大床，不好说。 “你放心，他那个小胆子肯定今晚就得投奔我们来。”邱红对儿子毫不客气地唱衰。 荣正想起小屁孩偶尔被狼外婆吓到连半夜去自家后屋尿桶小便也不敢，一定要摇醒他陪着去的”丰功伟绩”，一时也有些不确定了，不过：“最开始是谁跟他说的狼外婆的故事啊？” “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邱红笑了笑。 荣正问：“不怕孩子吓到？” “就是要他吓到啊。”邱红沉默半晌道，无奈地笑了，“那比他没完没了的哭闹，一定要在三更半夜去外头探索世界来得……省事。” 没错，这些恐怖故事是为了阻止小孩到了晚上还一定要去外头瞎转悠，是为了避免他们遇到危险，是为了满足他们的好奇心和想要听故事的愿望，也是为了……省事。 不说得吓人点，难不成说晚上出去会遇到奥特曼和孙悟空吗？ 那只怕整夜都不用睡觉了。 养孩子耗费的不仅仅是金钱，还有情绪和时间。在地里忙碌一整天，回家后要面对无赖一般的丈夫和正对一切事物，哪怕只是邻居家的一声狗叫都感兴趣的儿子，她真的精疲力竭，她再没有足够的精力和时间来照顾儿子了。 所以选择了最省事的——恫吓。 裹上传承了无数代人恐怖启蒙故事的外壳，把小孩糊弄一把，让他消停一会，让自己多少歇歇。 荣正把媳妇重新抱进了怀里。 “妈……跟你们说过恐怖故事吗？”邱红忽然想起来廖青韵，或许按照那一位的教育方式，不能这样粗暴。 荣正点头：“说，什么都说，各种志怪武侠小说，国外吸血鬼也说，我小时候特别好奇一件事，要是古代会轻功的大侠遇到吸血鬼，谁的速度更快。” “？”邱红先是愕然，接着又乐了起来，果然不愧是她的偶像，不拘一格又有文化，到底比她强上许多倍。 没一会，小邱诺也遇到了自己的人生大难题，愁眉苦脸地问：“爸爸，狼外婆厉害还是奥特曼厉害啊？” 狼外婆可是会吃人的！可奥特曼只会打小怪兽！ 荣正：“……” 这个问题吧，他是真的不知道怎么答。 邱红倒是斩钉截铁：“肯定是奥特曼厉害啊。” 但要说出个一二三的证据来，她也是说不出的。 小邱诺忧愁的扣扣床头上奥特曼的脸，颇为纠结，他很稀罕自己的小床，但又害怕一个人睡。 “妈妈，你跟我睡吧？” 小孩开始撒娇。 “要不诺诺跟妈妈爸爸一起睡？”邱红打量了一下那小床，虽说她瘦吧，但到底身高在呢，这可睡不下她。 要将就的话也只能是小孩继续将就回爸妈的床上。 小邱诺舍不得自己的新床，才刚刚睡了两天，还没有睡够呢！ “爸爸，我可以开着灯睡吗？” “可以。” “爸爸，你陪我睡吧？”小孩见爸爸比较好说话，立刻打蛇上棍。 “你让你爸站着睡啊？”邱红哭笑不得，她都睡不下，荣正这个大高个怕不是只能站着了。 一番商量之后，小邱诺无奈接受了只能自己睡的方案。 邱红耐心哄睡了儿子，也按照承诺没把灯关掉，自己轻轻退出了房间。 荣正见状放松了心情，看来他儿子还是很勇敢的嘛。 “你等明天早上再说这个话。”邱红笑。 …… 果然，夜半时分，猛地从梦里迷迷糊糊醒来的小邱诺，即使房里的灯光很亮，也被吓得掉了金豆豆，用哭喊紧急召唤来了爹妈，再度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大床。 挑战宣告失败。 小孩自己起床后很不好意思，觉得昨晚的表现很不男子汉，难得上幼儿园也不闹了，乖乖地背上书包跟着走了。 一晃到了下午。 罗婷婷如约而至。 荣正却也特地调整了自己的工作安排，强行加入了聊天队伍。 邱红还有些莫名，问荣正是不是也有什么事情要跟罗副镇长说的。 荣正：没有，单纯好奇你们的聊天内容，围观一下。 邱红：“……” “正哥，你没必要这样防我的。”罗婷婷无奈道，“放心，我有基本的道德底线，不会对有夫之妇如何的。” 荣正道：“你在我这的信用并不高。” “那……就算我想动手动脚，你觉得我打得过你老婆？”罗婷婷无奈了。 荣正嗤笑：“你想多了，我只是避免一些……孔雀开屏。” 邱红：等等……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啊啊啊？ 她没听懂啊！ 第357章 罗婷婷来访 罗婷婷沉默了下来。 邱红听不懂荣正的话，又不知道怎么打破僵硬的氛围，陷在了尴尬里，十分茫然。 “正哥的消息还是那么灵通。”罗婷婷忽然道。 荣正摇摇头，他的消息都是从秦时尧那得来的，罗婷婷的秘书工作做得好好的，突然就被家里的父母紧急送去了国外留学的事，其实并没有掀起什么大波浪，但知情人三言两语的揣测也足够拼凑出事情真相了。 荣正并不怀疑邱红爱自己，但邱红也向来对罗婷婷有崇拜和喜爱的意思，罗婷婷从前因为他的缘故还对邱红冷漠非常，可自从合作定向种植后却也培养出了不少默契，他横插一脚就是为了确保双方的感情始终保持在恰当的距离和位置。 这其实还是对罗婷婷有忌惮。 要是换做别人，荣正还不一定会急，但罗婷婷的手段向来强悍，为人下线又太低，他不得不防。 “那好，正哥一起听吧，反正小红肯定还会再找你商量的。”罗婷婷笑了笑，觉得荣正忌惮她也不失为一种认可，顺势把手上的一叠资料递给了邱红。 夫妻俩头凑在一起，开始认真看资料。 关于临江镇水利工程的计划书。 静江的地势地貌那叫一个险峻，多山峰多盆地，多溶洞多丘陵，典型的喀斯特岩溶地貌，本身就是个旱涝灾害容易频发多发的地界，水利工程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但一直没能将水利工程落实到村落农田之中，也正是基于那些地形地貌实在不适合普通规划的模板，换句话说，这事情要办下来，得因地制宜，花大价钱，耗费巨额的人力财力。 所以尽管有“要想富先修路”的指导方针，水利和修路的事也仍然是拖了一年又一年。 荣正看完计划书后立即审视地看了一眼罗婷婷，他从不否认罗婷婷的能力，甚至认可她和自己媳妇一样都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存在，但这事情……仍然瞧着不那么靠谱，临江镇镇政府的财政赤字解决了吗？就敢开口说要建造惠民水利工程？ 邱红看了一圈也有些心惊，整个预算都超出三百万了呀……这么浩大的工程是临江镇能做成的吗? “我的任期差不多到了。”罗婷婷又抛下了一个重磅炸弹。 荣正当即道：“那你还给我们看什么？” 凡水利这样的大工程，少则一两年，中则四五年，长达数十年的也常见，罗婷婷人都要走了，谁敢保证下一位还能一样的心思？一样能主持下来这样的工程？何况，罗婷婷肯为他人做嫁衣？ 荣正不信。 “如果是两年前，我的确不会做这样……吃力不讨好，功劳还算不到自己头上的事。”罗婷婷无奈地笑了出来，荣正对她果然看得透彻，但到底两年时间，改变了太多的东西，物是人非后……她居然也变了。 “淮山种植这件事，我是捡了漏的，我促成了悦诺的起飞，也确实得到了政绩。”罗婷婷认真道。 邱红和她都各自完成了自己的诺言，悦诺让整个临江镇的农村增收之外，还真的探索出了一条切实可行的淮山种植路，拉动了经济可持续发展，这样的成绩到哪里都足够她横着走了。 可最初，种植淮山的确不是她想出的点子，既然如此，不妨也让别人捡一捡她的漏。 临江镇的水利工程在罗婷婷做的预测里，最起码需要三年功夫才能全面竣工，这其中包含临江镇大水库建造、大小十几个村子里的集中水库建造以及要因地制宜，规划好数百上千条农田灌溉的水渠建设，耗时费力更费钱。 届时，她的确早已不再临江镇任职了，但因此能在往后漫长岁月里获利的是所有临江镇所有人，这也算得上她为临江镇做的最后一件大事了。 荣正听了这话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显然从没料到过罗婷婷也会转性，不过这种事情，可并不是只有理想和规划就可以的，俗话说得好，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但凡工程，最重要也最关键的一步，还是得有钱。 “钱从哪里来？” “悦诺做个表率，捐点款给这个水利工程如何？”罗婷婷笑着说道。 荣正：“……” 邱红：“……” 夫妻俩或许是相处久了，身上的脾性和气势都渐渐越发相像起来，此时两个都是满脸诧异，隐约还有丝荒唐，像是在反问，你在开玩笑吗？ 悦诺的确蓬勃向上，这一季也的确赚得盆满钵满，但到底根基浅到不行，赚到的钱，一部分投入新一轮定向种植里，一部分还清了之前从养猪厂的账面上挪出来的钱，剩下的，又一部分直接转投给了养猪三厂，再给家里俩孩子各存了一笔小小的教育金，除开必须留在公司账面上当流水的之外，已经所剩无几。 邱红甚至有些恍惚，自己好像只当了回运货司机一般，那钱轻飘飘地装上了自己的车，又轻飘飘地被卸了货，留下微小的痕迹。 找悦诺捐赠？ 怎么不直接开口要悦诺的命？ “当然，我说的悦诺，不是现在的悦诺，而是合作了政府绿色企业通道的悦诺。”罗婷婷终于说出了这次来访的关键目的。 罗婷婷是从林森的崛起之路里得到的灵感。 林森这个品牌在乡镇市场上迅速打响知名度，靠的是什么？先是联合政府捐赠农资扩大影响，塑造亲民形象，再是把上门服务与产品性价比做到极致，才能在短短半年时间里发展壮大，成为乡镇市场上家居品牌里的无形老大。 最初邱红想要收购淮山，但资金不够，不也利用了一把她的身份，让政府出面沟通农户先赊账后结款吗？ 政府没有钱，但政府有形象口碑和影响力啊，这些东西，恰好是企业初期最渴望的。 如果开通一批绿色企业通道，用政府担保企业资质，提供政策和税收上的帮扶，帮助优秀企业扩大影响力，推向人民群众，从而让企业把原本要花费在广告推广这一块的营销费用实打实地捐赠给水利工程呢？ 真正形成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闭环。 邱红脑袋有些晕乎，政府来帮她和悦诺打广告？ “嗯。”罗婷婷认真道，“小红，想必你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政府层面的资源和推动，会对悦诺产生怎样的影响，那不是个人单打独斗能够达到的高度。悦诺是一个很棒的品牌，不仅因为它走的是农产品的路线，也因为它在特色种植的领域，带领整个临江镇看到了新的希望。如今，更是把静江淮山的名头给大大地宣扬开了，正是基于此，我才会想要跟悦诺头一个合作，换成别的企业，只怕审批上也过不了的。当然，这样的合作，意味着未来一两年内悦诺赚的钱里几乎都要重新流向政府，但你想，水利工程如果竣工，你的淮山定向种植是不是覆盖率会更广呢？” 淮山种植需要丘陵沙土土壤，而这样的地带少水，灌溉是个大难题，如果水利工程全面实施，更改了各大水渠的流向，那么未来的农田、丘陵土地的灌溉一定会大大减轻难度，当然能够大幅提升淮山种植的积极性。 不过更大的好处自然还是广大稻农、菜农，淮山种植只是其中一小部分。何况淮山的行情大好，大家的种植积极性本来也高涨。 悦诺能得到的最大的好处，在于罗婷婷前头所说的，高度，悦诺这个品牌能上升到怎样的高度。和政府合作是绝对的双刃剑，或许政府能够给予很多的便利，短时间内就能扩大影响力，但相较而言，企业无形之中受到的督查和监管也同时存在了。 最重要的就是，得捐多少钱，才能成为政府合作优先选择的企业啊？ “一百五十万，分批付款如何？”罗婷婷认真道。 邱红：“……” 第358章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一百五十万。 这个数字在以前，邱红是想都不敢想的。 但自从看过养猪厂的流水，悦诺这个季度又格外争气地卖出了3万吨的淮山之后，一百万从数量维度上来说，邱红已经能够轻松接受了。 可从实际价值上来说，一百五十万？？？ ！！！ 让她白白捐出一百五十万啊！！！ 她这么苦心经营两年，也才勉强赚到一百万，并且是零零散散，赚到又花光了的！ 怎么这是要她零赚整捐，不行的话还得负债捐款？ 她的心脏接受不了。 “临江镇……既没有矿产也没有工业，唯一规模能看的，也就是仗着山多水多，采石场、采沙场这两大块了，再就是红土制砖，未来能够带动整个农业经济蓬勃发展的，只有悦诺是有希望成为行业领头羊的。”罗婷婷解释道。 水稻、菜蔬虽然也是整个临江镇gdp贡献大户，但地势缘故，大型农机没法作业，也就导致农业种植上，临江镇，甚至整个静江都并没有大型的承包户，都是农户分散种植。 唯一成气候的，目前的确是只有悦诺覆盖的淮山特色种植。 选择悦诺，也有些矮个子里拔将军的意味。 假如悦诺拿不出这笔捐赠，靠其他小企业更是杯水车薪了，那么整个水利工程必定还需要持续蛰伏，等待财政充盈。 这里头还有两个不需要明说却也十分关键的原因，为什么不从政府拨款？临江镇多年以来持续赤字，加上整个镇子范围内，并没有特别突出的特产特色，不可能有拨款；再一个，为什么选择悦诺，而不是其他的大公司，因为只有悦诺是临江镇本土孕育出的企业，跟特色种植淮山绑定的，其他企业并非本土孕育，好比荣正的争气猪，换个地方无非是多花些时间试验，照样可以重新再来，这一部分的大企业对于临江镇没有那么强的依赖也没有那么深的感情，捐款会捐，大笔的捐款却不太可能。 相对的，罗婷婷提出的好处，让政府扶持企业，也只有悦诺是最适用的。因为悦诺合作定向种植的对象是农民，而政府拥有强大的号召力。相对于其他企业而言，政府的号召力不一定能用在刀刃上。 “如果悦诺合作政府，我有信心，从定向种植计划里发动全镇农民支持，扩大一倍的种植面积，将产量翻一番不是问题。”罗婷婷最后道，“这是一件大事，当然要慎重决定，我会给你时间考虑，后续有什么其他的问题也可以随时找我。” 邱红心想，自己要是肯把一百五十万投在农户本身，鼓励他们种植，岂不是也能搞定产量翻倍？ “那样成本就高了，如果行情不好，卖价低，你就要赔钱了。”荣正道。 两人把罗婷婷送走了，面对面坐在办公室里继续讨论。 邱红恍然大悟，也对哈，她是中间商赚差价，倘若差价赚不到她还费那功夫做什么? 所以罗婷婷的规划是挺有道理的，把钱给一杆子全撸去水利工程，造福所有百姓，反过来将来淮山种植面积翻番的话，悦诺也能跟着分一杯羹。 算是另一层维度上的自己投资自己。 就是这时间实在漫长，她捐这一百五十万即使分期付款也得用上一两年才能赚到，水利工程又得好几年才能彻底竣工，等她看到回报，怎么也得两年以后了…… 她要给政府打两年白工啊？ 邱红已经心动了，这项目基于她对自己的淮山事业十分看好，觉得未来几十年、几百年都能做得，所以三五年内的投资绝对有利可图的，新鲜话也说搏一搏，单车变摩托嘛。 就是这样一来……她岂不是连自己结婚都没钱了？ “我们结婚应该花不到你什么钱，嗯……反而能赚点。”荣正认真道。 虽然是入赘，但显然，邱红这点子近乎一贫如洗的家底子，给不出什么“聘礼”，只能靠荣正给“嫁妆”，廖青韵和邱友春，一个亲妈一个后爹，都一定会各有表示，至于秦时尧等发小，自然也会“添箱”，最后邱红是稳赚的。 酒席上用肉的大头，也直接由养猪厂承包了，其他零零碎碎的花不了多少钱。 邱红听完这些分析，心花怒放，诶呀呀，看来她的命如今是彻底变好了，这简直神仙日子了，娶丈夫不花钱还能赚钱！ 邱红笑眯眯的：“那就回复罗副镇长那头，悦诺愿意合作？” “嗯……可以适当加些条件。”荣正捏了捏媳妇的下巴，嗯，媳妇笑起来真好看。 “比如？” “水利工程好几年的工程量，先修成先享受，到时候笼口村，大王村，这些地方作为淮山核心种植基地，是不是要往前排一排呢？以及政府在悦诺税收上的福利政策要搞清楚力度和能够享受的年份，必须白纸黑字定下来写清楚盖章签字的，否则罗婷婷一旦离任，那头不认账了悦诺就白捐钱了。” “正哥……你真厉害！” 邱红露出明亮的崇拜眼神，她回头真得去好好上课了，这些道道她是真不懂呀，没文化赚不到大钱。 夫妻俩想出一堆要在下次谈判确认的点，荣正又把这事拿去咨询了一下亲妈以及发小等人，秦时尧也立即给出了相似的建议，必须盖章确定悦诺能享受的权利，否则钱一旦作为捐赠款打入政府的账号，后续执行力就不一定能保障了。 何况罗婷婷这个关键人物，还很有可能离开临江镇去别的地方上任。 邱红越发觉得自己真是小白，这些东西如果不是荣正和他的朋友提醒，她真的想不了这么全。 准备了好几天，约了罗婷婷出来谈判。 这一回，邱红主动带上了荣正，怕自己拼不过罗婷婷的脑子，再在合同上吃亏。 “果然，正哥还是半点不吃亏的风格。”罗婷婷看完所有有待协商的条例，摇了摇头，幸好她提前就有准备。 三个人分成了两派，你来我往地讨论斡旋，互相为自己代表的那一方争取利益。 …… 所有的细节和条例彻底确定下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五月底。 双方拟定合约各自派代表签字盖章，政府派出的代表是临江镇镇长，而非主导此事的副镇长罗婷婷。当然万事讲究你来我往，这么大的功劳拱手相让不可能，至于罗婷婷置换的是什么资源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罗婷婷不仅是整件事情的策划人更是第一阶段负责跟进和沟通的第一人。 邱红在签约后还额外得到了一份礼物，打开一看，里头一身精神利落的西装套装。 突然送衣服？ 邱明有些茫然。 “接下来就是我实现诺言的第一步了，把悦诺和悦诺的灵魂推向台前。”罗婷婷笑着说道。 悦诺的灵魂自然就是指邱红了。 邱红是同意罗婷婷之前的宣传说法的，说如果要让悦诺更为红火，一定要把悦诺的名声、路线、口碑这些都多多宣传，让农民都知道种淮山的好处，能赚钱才行，可那里头没说要连着她也一块宣传啊？ “小红，这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事情，悦诺和你的名字会被永远刻在临江镇的山河之中，你难道还能隐身吗？不如大大方方地出现，从现在开始培养你的号召力与影响力。”罗婷婷道。 不止服装这些，即将展开的淮山定向种植动员会，罗婷婷会陪着邱红一起去到每一个村镇，鼓励和引导农民开发更多适宜种植淮山的土地，并且随行携带摄影，将各种活动里邱红和悦诺一起奋斗努力的照片打包发给各大媒体，让邱红与悦诺一起名扬静江，奠定口碑基础。 邱红有些忐忑不安。 她之前的收购，虽然也是作为老板出面，但的确因为想要避免涉及双亲与王长兵的那些“扫把星”的过往被更多人知晓，更不想影响到女儿的学习生活，所以从未接受过各种报纸媒体的采访。 “我……一定要出镜吗？” 第359章 他们说不定很羡慕我 “你是最合适的，既是悦诺的老板，也对种植淮山和悦诺的所有业务都门清，如果你不想出镜，可以选择推一个能代表悦诺形象的人出来。”罗婷婷道。 一个招牌和一个活生生的人，展示给人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 要么说，明星偶像要多刷存在感、曝光率呢，用人格魅力来打造的个人崇拜会持续产生深刻影响，加强两者之间的粘度，换句话说，一个公司有一个格外受欢迎的对外代言人，是极其有助于企业发展壮大的。 而招牌只是冷冰冰的一个名头，没有活灵活现的感情，很难让人记住并喜爱上。 “不过，我建议最好还是你自己来，毕竟美貌也是一种优势，这是上天的恩赐。”罗婷婷又道。 人是高级动物，也是视觉动物，是一辈子都在追求美好事物的动物，帅男靓女天生就更受欢迎。 “尤其……”罗婷婷犹豫了一会仍道，“小红，我就直说了，你的过去已经无法更改，但也早已远去，别再让那些过往影响你了。” 邱红一怔，表示自己要再考虑考虑。 她不是茕茕孓立的一个人，她有两个孩子，也有爱人。 邱悦为什么要上寄宿制初中？因为她曾经被几乎所有同学冷落霸凌。邱诺也已经开始上托儿所了，明年还打算直接送去学前班……还有荣正，她的丈夫，他们已经结了婚，马上还要办酒席大宴宾客，那是从混沌困苦里将她捞起来送进云端的爱人。 她的那些过往一旦重新被扒开，她要如何自处？让两个孩子的学校生活怎么办？还有荣正，会有多少人明里暗里嘲讽他？不用身临其境，邱红也能想象出，那些人会如何嘲讽，给别人白养孩子，二婚还入赘…… 她不想站在风头当靶子，或者，还是推一个可以代表悦诺形象的…… 薛晓兰？ 不行。邱红很快自己否定了这个主意。她晓兰姐身上同样有着无数过往，尤其是邱建明和邱嘉飞、邱承宇父子，三个人都还在坐牢……邱明泽也还在上高中，薛晓兰并不适合抛头露面。 那还有谁啊？ 林琳？ 也不行，林琳并不擅口舌。 “我该怎么办啊，正哥。”邱红皱着眉头趴在荣正的背上，郁闷得不行，想不出好主意，自己不想露脸，又找不着合适的人露脸。 荣正正在给邱诺修一辆玩具电动车，下午的时候遥控玩着玩着就失灵了，小孩半个晚上闷闷不乐，直到爸爸承诺会修好才开心了。 荣正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腿，照着媳妇示意，现在这个姿势他动作不方便。 邱红自然而然地直起身，走了两步，紧接着惬意地窝进了荣正的怀里。 荣正抱住媳妇摇了摇，跟哄小孩睡觉似的，手上的动作也没停，过了好一会才道：“现在那些声音还会像过去一样让你难受委屈吗？” “啊？” 邱红怔愣住了，猛地想起罗婷婷的话来，她的过去已经无法更改，但也早已远去……现在如果再有人骂她扫把星，她可能会理直气壮地骂回去，因为她有了事业和心意相通的丈夫，不管是悦诺还是养猪厂，生意都蓬勃向上，她才不是什么扫把星。 那些话语对她的杀伤力已经减弱到无关痛痒了。 从这个角度看的话，她的确可以不在意了。 何况，她要如何才能避免别人议论啊？隐居山林也只是听不到那些声音罢了。生而为人，生平过往的痕迹是永远无法消除的，更无法控制外界众人的评判。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成就自己，成为更好的自己。 “可悦悦……”邱红想到女儿又纠结上了，“还有你，万一他们拿你入赘的事情取笑怎么办？” 荣正想了想，笑了：“你信不信，他们说不定很羡慕我？” “嗯？” “娇妻在怀，儿女绕膝，人生赢家，还不值得羡慕？” “……”邱红顿时笑了出来，荣正的心理素质倒是向来很好，何况他比她更厉害，的确更有底气。 “你有没有发现，悦悦这一年来，感觉长大了不少？”荣正斟酌了好一会才道。 个头稍稍窜了窜，虽然仍然在同龄人偏瘦偏矮，但瞧着比从前自信了许多，笑容也多了，经常说个什么东西出来，一家人凑不出两个会的。 上学环境的改变，参加超级小天才的录制，拿到奖学金和竞赛奖项……尤其是无形之中切实帮到了争气猪出名，都给了小姑娘正面影响，现在的邱悦的确不再像从前那样冷漠和防备，而是温和了不少。 邱红点点头：“等周五的晚上，我跟悦悦谈谈，问问她的意思？” “嗯，我觉得行。”荣正答完，把手里最后一根线固定好，重新测试了一下，指示灯亮了起来，修好啦，总算没有辜负儿子的信任。 荣正把怀里的媳妇颠了颠，问：“去床上还是去看看诺诺？” 那必须是去看看儿子。 邱悦不在家，邱诺把姐姐的书桌霸占了，正在画画。荣正的绘画教学一直都没停，邱悦是外头又报了专业的绘画辅导班，但偶尔也会跟弟弟一起上爸爸的课，小邱诺没了姐姐当“同桌”，最初有些容易分心，但爸爸严肃起来的样子也是他不敢惹的，所以现在也乖乖上课写作业。 这不，正在临摹一个小笔筒，拿竹筒自制的小笔筒，朴实无华，周围一圈打磨干净，露着最简真的竹子纹理，到了小孩的笔下，那上头可热闹了，原本意境悠远的笔筒上头有了贴贴画，自创的奥特曼大战孙大圣，瞧着气势上还是头上有雉鸡翎的孙大圣更有气势些。 荣正眼前一亮，从各种笔触和形态上来说，小邱诺画的当然无比稚嫩，但心思创意的确有灵气，于是用老师的口吻夸完又切换成老父亲的骄傲口吻，把小孩一把上下抛起接回，逗得咯咯乐~ 亲子时间结束，小邱诺抱着重新恢复正常的宝贝玩具车，宣布今天依旧要跟自己的奥特曼床锁死，自己睡。 短短数天过去，小屁孩从半夜哭着召唤爸妈进化到了半夜主动溜到爸妈床上，再到如今已经彻底接受一个人睡了。 荣正和邱红一如既往表示支持，给小孩关了灯，再规规矩矩地关完门后，转瞬两人粘成了一个人，浓情蜜意起来。 小孩独立之后，夫妻俩没羞没臊的夜生活时间更多了。 一夜安枕。 次日，薛晓兰和林琳照常跟着邱红去村里签订定向种植合同，同样被要求化了淡妆，摄影师也仍旧跟着，虽然还没有决定好宣传方向，但宣传资料可得先拍起来。 邱红也没管这些，按照往常的流程，跟农户讲解合同签订双方的责任与权利。 其中一年前合作过的农户很好沟通，毕竟种出的淮山已经实打实地换成了钱，他们当中也有一部分急性子的早把丘陵上的土地自己打整扩大面积，提前种植上新一季的淮山了，这种先种后签的形式邱红是鼓励的，反正只要按照她定的规矩种植出优质淮山，多少她都愿意收。 真正需要花功夫的就是新的种植户，尽管他们看着同村人种过多少心里也已经有数了，但不论是新作物还是合同，多少有些令人紧张，邱红等人要反复掰开了揉碎了解释，不然对方还听不懂……总而言之，每天下来大小也得灌个七八九十瓶水吧。 邱红这头就遇到个种植户始终纠结着肥料的事情，问了一遍又一遍，家里囤了不少氯化钾化肥，能不能用来替代猪粪肥，省点钱嘛。 说到最后邱红都有些动气了：“那我先说好，到时候淮山种出来不合格，我是不会收购的，你要想白白忙活一年，你就施你那个宝贝氯化钾好了！” 之前已经提醒了无数遍淮山忌用含氯肥料，会导致淮山品质下降,口感变差，从科学到迷信各个角度都说了好几遍，还是舍不得家里那点花了钱买的化肥，又想省钱……省钱省得不对可还得往里搭钱呢！ 那人听了这话终于是不再问了，乖乖表示会按照指导去买猪粪肥施肥。 邱红气顺了一点，又道动物粪肥都可以，不一定非得猪的，要是实在经济上困难，还可以申请化肥补贴。 “好的好的，谢谢老板补贴。”那老实人赶紧道谢。 邱红气结，合着这是没听懂啊，还是装没听懂啊？还要再辩时，猛地电话响了起来，是廖青韵的，邱红顿时脸上笑意满满，她很乐意接廖女士的电话，一准有啥好东西帮她预备着了，让她抽空去试试。 结果这次却并非如此。 “小红，你这头什么时候能结束，我已经在去村里的路上了，等碰面了我们再细聊……” “好，我尽量一个半小时内结束赶回家。” 第360章 商量对策 事情说起来很膈应人。 在罗婷婷这头还没有安排任何宣传的时候，有个一早就把邱红当做选题的八卦报社发表了一篇歪曲事实，造谣诽谤的文章，把邱红和荣正的结合形容成奸夫淫妇，用词不堪入目，尤其对邱红大批特批，说她无情女转瞬攀高枝，形容王长兵好人却无好下场，累死工地转眼一场空，白骨哀哀不瞑目。 这里头说邱红和荣正早有勾搭，暗暗把王长兵的死亡也阴谋论了。 王家成了没权势被欺压的老百姓，荣正则是见色起意的恶霸，邱红更是没气节也不讲贞节的狠毒拜金女。 邱红看完整篇报道，怒气翻涌，没忍住力度，直接把手里报纸都给抓烂了。 最可气的是，这报道已经出来两天了，各种舆论八卦都已经发酵到了人群中，廖青韵这才从朋友那里得知儿媳和儿子一起被造谣了。 至于邱红和荣正这两个当事人，一是因为忙，二是没有看娱乐报纸的习惯，加上这些报纸的客户群体也并不在农村，愣是半点也没察觉自己被写进了报纸，还是诽谤式的写法。 “是我这头失察了，这事情本该在源头掐断的。”廖青韵饶是好涵养也气了个半死，报纸从选题到采访到定稿刊印售出耗时并不会短，其中那么多道工序，起码用时一周以上，可事关儿子儿媳，她竟然半点风声也没有听到！好啊好啊，这家报纸是预先就防备着她了，她非得好好要个说法不可！ 除了生气，还有自责。 廖青韵想起，当初邱悦犹豫要不要参加超级小天才的时候，她还说这么多人难道保护不好一个孩子吗？结果转瞬之间，小孩没出事，大人却真被人背后捅了刀！诬蔑成这样不堪！ 荣正浓眉蹙成一团：“他们采访的是王家人？而且，动作肯定十分隐秘。” 毕竟李艳一家就跟王家人住在一个村，直到现在也没发现什么马脚。 邱红被提醒了，立即拿出电话打给了李艳，把事情说了，让她在村里问问这事。 半刻钟不到，李艳的电话回过来了，骂骂咧咧地道，真是王家人搞的鬼，那记者去他们还吃了顿饭，他们一家人倒是会骗人，说成是远房亲戚。只是这远房亲戚也怪，对已经离开王家的邱红格外关注，问了不少村里人相关信息。 邱红：“等等……” 所以写这篇报告的记者是知道真实情况仍然故意抹黑她的？总不可能整个村子的人都说她的坏话啊？何况她如今在大王村的地位，再也不是一个外村嫁过去的小媳妇，而是去那合作定向种植的悦诺老板。 “他们这些报纸是这样的，黑白不分，捏造歪曲，就喜欢往香艳又耸人听闻的方向刺激大众的猎奇心理，他们压根不配称为记者！”廖青韵一点也看不上这家报社，“一群心思都脏了的乌合之众罢了。” 邱红蹙紧眉头，所以自我的宣传还真是很有必要啊，这不，自己不宣传，就被别人抹黑了。新闻和传播这块，看来她以后也得花些心思了。 罗婷婷提出的方案，她该答应下来的。 “这种事情是必须正面回应的，不能顶着黑锅过一辈子，助长他们的嚣张气焰！” 廖青韵将自己的主张和盘托出，她打算帮邱红安排一两个电视台的访谈节目，公开澄清，打破谣言，恢复形象。同时报纸那头也不能就这样算了，先发个律师函告对方诽谤，再亲自动笔把这事好好反击一道，她还不信了，谁不是耍笔杆子的，她好歹也耍了好几十年笔杆子了，还能让别人给欺负了？ 这公道必须讨回来！全面碾压对方！ “小红，你看可以吗？”廖青韵说完又有点忐忑，毕竟她知道邱红不喜欢抛头露面。 邱红立即点头应允：“妈，就按照您的安排来吧，该怎么做我都会配合，这是在帮我出气呢，我当然不能拖后腿。” “诶，小红真是善解人意。”廖青韵点点头，又转向儿子，“阿正，你这头就不好直接出面了，以免又被荣守勋连累。” 荣守勋的形象已经跌落神坛，作为荣守勋的儿子，在这样的事件中是很容易被恶意中伤的。没办法，所谓落毛的凤凰不如鸡，人们总是倾向于痛打落水狗的。 荣正一口气憋在心里不上不下，却也只能点头。 邱红伸手轻拍了一下荣正，紧接着又把罗婷婷想要把自己和悦诺推出去的事情重点提了出来，还得顾虑这个呀，总不能还没开始谋划，她的名声就臭了吧？ “好，那我们这一次一定得打个漂亮的翻身仗！”廖青韵若有所思，那她文章的内容导向可得把立意给拔高一些……说到底这事情还是她不够给力，早把源头堵死，现在可没这么多烦恼。 邱红见廖女士难得沮丧，心里反而觉得对方更为可爱了，安慰道：“妈，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不过他们既然不愿意相安无事地过好日子，我们也不是吃素的，把他们打服了就行！而且这事，可能源头还在我这呢。” “啊？源头怎么会在你那？你这纯属于无妄之灾。”廖青韵维护道。难不成邱红好好生活，努力干事业还错了？这都是那些见不惯人过得好，总想着将人抹黑的坏胚子的错！ 邱红于是解释了一下。 她猜这件事里，也许那写报道的记者是巧合，但王家人扮演的角色也同样罪大恶极。 定向种植和养猪厂，两件能赚大钱的大事，邱红和李艳同仇敌忾，半分也没让李七妹那一大家子猪狗不如的沾染半分。 眼见一年过去，参与淮山种植的每家每户收入都是几千大几千的，养猪厂也经营得欣欣向荣，不过几个月的时间，那猪养得跟吹皮球一样，壮实肥大，李七妹连带王老大到王老五几个兄弟都眼馋得不行。 但今年的定向种植计划重新签订的时候，邱红依旧无视了李七妹的声声恳求，坚决不让这一家子加入她的定向计划，她无法阻止他们种植淮山，但她绝不会为他们的种植提供任何条件，未来更不可能收购。 而悦诺发展了一年，不说整个静江，起码临江镇内，已经再没有其他公司会过去收购淮山，都知道悦诺覆盖了几乎90%的农村搞定向种植，更给不起悦诺的价格，自然避其锋芒。 也就是说，大家都知道种淮山能赚钱，但王家被完美排除在外了。 他们一来没有好的淮山种，二来种了没人收，只能自己单卖，可没有种植指导又没有种植补贴，他们种出来的淮山实在卖相不佳，压根连自己单卖都卖不出去。 就连村里人人都可以淘免费的地里猪草去养猪厂卖钱这活，李艳一家也唯独不收李七妹那一大家的。 为了参与定向种植计划，李七妹软硬话说尽，邱红只当狗叫，这才有了后头记者采访时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吧。 一个是想要挖出邱红这个突然在静江红火起来的女商人的秘辛，一个是恨不能邱红去死，见不得邱红半点好的，可不就合拍了吗？ 邱红想了想：“这事分两头算，王家那一头，也不能就这样算了。” 第361章 土匪来了土匪走了 荣正问：“你想怎么做？” 邱红从前的种种他听在耳里疼在心上，可一直也没有个恰当的合适的理由能够报复王家的，总不能真的就不管不顾地伤人，那样会把矛盾激化，事情变得更狗血复杂，邱红和两个孩子也无法安宁生活。 可实在憋屈。 尤其对方倒是不客气，一而再再而三，先是想对着邱悦出手，再是李艳家的养猪厂，在警察局里待了两回还要再往他们身上泼脏水，是可忍，孰不可忍！ 再一个就是王家又都是种地打苦工的，穷到几乎没有弱点……实在不知道往哪里下手才能解恨。 “嗯……要哪痛打哪里才好。”邱红想着想着忽然笑了出来。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邱红想，她如今终于逆转了自己和王家的形势。 从前她实在是四顾茫然无处可投奔，只能忍耐着在王家“熬”日子，可算把王长兵给“熬走了”，却也把自己和俩孩子熬离开了王家。 如今再看，她烦恼的却变成了如何报复王家，甚至明白了荣正的苦恼，对呀，对方这么穷，好像不管做什么都有些“仗势欺人”的感觉。 可凭什么他们这样了还能欺负她呢？ 这一回，还把荣正的名声也给抹黑了。 邱红猛地想到了莫小玲，自打这位开始在家里一不顺心就摔摔打打，她和女儿邱小云的日子可比从前过得顺心了不少。 或者……她这个最早出主意的也该自己用上一回？ 不让他们损失些钱财，他们就永远不会心痛，还以为她这头压根没什么招数了。对于穷人而言，什么东西都得珍惜着用，即使家里用了几十年的坛坛罐罐也都是宝贝，她对此一直都深有感触的，那么就简单粗暴地来呗？打砸一通，以搞破坏为主，就是要让他们扎扎实实地心痛一次。 对啊，损失那些家具物品什么的可比打一顿来的更让他们心痛，因为那些，可都得花钱置办。 邱红笑着道：“我们演一回土匪进村吧？” 荣正飞速投了赞成票，起身就去库房翻翻找找。 原本在外头挖沙子的小邱诺瞧着了还以为爸爸在找什么大宝贝，一直等在外头盯着看，结果最后找出来一个大铁锤，失望地撇撇嘴，这个大铁锤他都拿不动，一点不好玩！ 荣正比划了一下那铁锤，实打实的力量派，几十斤的大水缸也可以一击而碎，非常给力。 小邱诺傻眼了：“爸爸，你要用这个杀猪吗？” “嗯？杀猪不用它，”当土匪可以用。当然后半句就没必要让小孩知道了。 是夜，邱红给自己选了支大红色的口红涂了涂，把长头发一把盘好了，上下一身黑，自己开车，荣正坐在副驾上，脚边就是他亲自找出来的大铁锤，旁边则是邱红相中的亮着冷光的他的杀猪刀。 后座上坐着仨护驾侍卫，毫无惊喜，正是邱明理、褚天罡和黄天华。鉴于这种事也不便让太多人知道，自然只能是关系最紧密的这几位了。 一行五个人开了半小时车，车子抵达大王村的时候是晚上七点二十分。 村里是真正的炊烟袅袅，夏天地里活多，天也暗得迟，所以七点到八点是不少人家吃晚饭的点。 邱红把宝贝爱车停在了曾经熟悉无比的王家门口。 安全带卡扣弹开的一瞬间，五个人瞬间动作利落地下了车，车门齐齐合上后空气里就充满了狂风暴雨的味道。 曾经欺负过邱悦邱诺无数次的王家耀被车开来停下的声音吸引出来，最先看到人，惊讶地下意识喊了一声四婶，邱红觉得晦气，要不是素质还在，恨不能吐口口水，谁是你四婶，今天她的戏份可是扮演死神来了。 五个人没说话，进了屋里先把放着热气腾腾饭菜的饭桌一把掀了，紧接着就是疯狂的一通乱砸，王老五瞧着那些铁锤铁棒和杀猪刀，除了哭喊压根不敢上前阻止，李七妹开口就是熟悉的乡骂，却也除了嘴上骂骂之外没能护住家里的任何一件东西，电视机，手电筒，镜子，水缸酸缸醋缸酱油缸全都被砸碎，稀稀拉拉地流了满地，吃饭的锅碗瓢盆也尽数推倒砸碎。 最后是王老五终于握在手上试图反抗的菜刀，被荣正一把抢过扔在地上一锤下去卷了刃。 直到这时，邱红才说了第一句话：“你们背后说我们的坏话，我们就当面砸你们的饭碗，下一次再乱说，我们还来。” 一句话说完，几人迅速有序地撤退，一脚油门略过了李艳家，直奔王老大、王老二、王老三各自的家里，复刻了一番拆家捣乱，身上不可避免地染上了不少脏污，脸上也出了不少汗水，车窗玻璃全部打开，晚风呼呼呼地涌入，邱红终于笑着将车开进了清爽的夏夜里。 “等会回去开个庆功宴呗，喝点啤酒凉快凉快！” 邱明理的话音刚落，邱红随即掉了头，直接把车开去了镇上，啤酒有了可不能缺卤味啊，这个点市集是早就散了，但是卖卤味的那几家应该还能敲得开门。 …… 土匪来了，土匪走了。 李七妹和几个儿媳妇孙子孙女一起嚎啕大哭，闹得半个村里都热闹了起来，王老二立即请来了村长和李艳、王达发夫妻，要求给个说法。 大王村村长：“嗯嗯嗯，这个性质是很恶劣啊，入室打砸这这这太土匪了！不过这个也不能瞎冤枉好人啊，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是人家邱老板来砸的啊？” 王老二阴鸷道：“老子亲眼看见了，还不是证据？” “你们是当事人嘛，之前又有不少恩怨……不过呢，这么一通打砸，总有邻居看到的嘛，找个其他的证人出来说话。”村长要求道。 王老大立即喊了个邻居，让他做证明。 只见那人摸了摸脑袋，慢悠悠地道：“我没看见有人开车来村里啊，你们自己家里天天吵架骂人打老婆的，是不是自己弄的哦。” 王老二性子裂，听了话就要上前打人，周围一圈看热闹并没有像之前那样旁观，而是迅速上前格挡住了，干什么干什么，说实话不爱听了是吧？还想打证人！ 李艳嗤笑一声，乐了：“我也没看到人进村里，听你们描述得这么狂，还以为是土匪进村呢，合着你们是自己家里闹土匪呢！哈哈哈……我们可不奉陪了啊，有什么事找警察去啊，找我们干嘛？大家无亲无故的。” 李艳拉着同样满脸笑意的王达发回了家，刚把厂里那群发财猪给伺候好了，他们也才吃饭到一半呢，赶紧走，不然饭菜要放凉了。 王老二阴沉着脸报了警。 只是警察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最后回了个电话，警力不足，自家纠纷自己解决，或者找村委调解。 大王村村长：还是那句老话，要讲证据的嘛，你们不能因为人家邱老板不同意跟你家合作种淮山就随便冤枉人啊！谁都没看到有车有人进来，就你们自家人看到了？ 这样不行的啦。 村民也乐得当睁眼瞎，种淮山一年大几千的收入，谁都不想得罪老板，何况李艳下午就在村头指桑骂槐地把事情前因说过了，大家又是亲眼见过当年邱红母子三人如何被王家人苛刻暴力对待的，平时关系因为李七妹最是尖酸刻薄的也处得都不好，自然愿意配合这样一出大戏。 第362章 陌生的礼物 警察最终去到了大王村。 只是和之前一般，压根没有任何人帮忙指正看到了邱红等人过去打砸，都说压根没见到。 独特而少见的车轮胎印子虽然还因为没下雨而停留在村边大路上，但李艳说了，邱红的确来过村里，不过是来找自家商量事情送东西的，属于正常联络，这总不能犯法吧？ 于是入室打砸变成了王家人一面之词。 警察例行公事又去了一趟养猪厂，询问当天晚上大家在干什么。 邱红笑着回答：“和罗副镇长喝啤酒，吃烧烤，当然罗副镇长本人没喝，酒都是我们喝的。” 说着就一个电话打给了罗副镇长本人，并且在接通后递给了执勤的警察。 警察：“……” 罗婷婷尽职尽责地汇报了一下自己下班后的行程，联络朋友探讨特色种植的未来，商量一些未来的合作，顺便吃点烧烤当做晚餐，还强调自己也是带了只烧鸭过去的，并没有占群众的便宜。 警察一一应答着，挂断了电话。 好了，事情真相大白了，案子也可以了结了，村子里的人集体撒谎？不可能吧？罗副镇长更没可能包庇，所以只能是王家人冤枉好人，自己闹出了祸事却想讹诈别人，必须值得一顿好好的批评教育。 王家人只能认了这个哑巴亏。 王老二试图几个兄弟一起去笼口村搞把破坏，王老大率先表达怯意，说，那笼口村的村民可不会帮他们几个说假话骗警察。 这话一出，王老二也偃旗息鼓了。 他们一家人在大王村混得实在是差，就算是摆脱不了血缘关系的本家人，也没有肯帮他们家说话作证的，往日的因今日的果，从前李七妹仗着儿子多，性子极为泼辣刻薄，村里头谁家的便宜没有不占的，如今他们家落水，众人也搬起石头往下砸。 哪怕是他们稍稍靠近一下李艳家那养猪厂，都有人要特别调侃一通，警告他们要是捣乱，后果自负。 王老二恨得不行，当着村里人的面发牢骚，说大家都是势利眼，帮着邱红仗势欺人。 人家可不惯着他，当即怼道：“谁势利眼？你们家老五自己出来说的得了一笔横财，大几百块！说是远房亲戚给的，其实不就是那瞎写的记者给的封口费呗？当谁不知道你们那点小九九呢？” “呵呵，赚了昧良心的钱可不就得天降横祸？” “你们家才是最大的势利眼，当年把人家孤儿寡母年三十赶出家门，如今风水轮流转又巴巴地贴上去，瞧着人家不搭理还泼脏水，我呸！” “就是就是，寻思人家还是你们能欺负的呢使劲欺负人，这回挨老天教训了吧！哈哈哈……” 被抢白一顿的王老二恨恨地住了嘴往家走。 …… 另一头，畅快地当了一回土匪的邱红和荣正，放下了不少过往的心结，邱红开始专心致志地配合廖青韵的安排，上节目，做澄清，顺便宣传自己家的淮山和猪肉。 再就是廖青韵的笔杆子再度发了威，一连写了好几篇稿子，充满温暖烟火气的《我和我的儿媳妇邱红》十分感人，从情理到事实，做了最清晰的解释，小夫妻的结合是美好的相互吸引，不仅不背德，反而光明正大，合情合理；笔下锋芒毕露的《压在妇女头上的大山何止三座》，由浅及深，细数封建残留与糟粕思想对女性的荼毒和压榨，所谓的扫把星，克夫命，显然通通都是压在可怜人身上的最后一个稻草，是毫无根据的压迫；又有《没有继承权的女人》，深刻赤裸地撕开遮羞布；再到随笔《我遇到的那些农村女人》，可爱可敬更可怜的各种命运，读来让人酸楚难当，忍不住眼眶湿润。 这些文章入情入理，先后被各大报纸和媒体转载，让邱红的事情掀起了更大的风浪。 向来为妇女站队争取妇女应当权益的妇女机构也出面，斥责娱乐报纸赚黑心钱，肆意捏造侮辱妇女的事实。 这样的形式下，娱乐报负责人和当初撰文那篇失实报道的记者最终出来一同道歉，并且赔偿了一笔上万的名誉损失费。 邱红拿到这笔钱，转手添了一倍捐赠给了妇女儿童救助机构，得到交口称赞。 这样的集中宣传下，不仅邱红和荣正的冤枉被洗清了，连带着廖青韵的声望也更胜过往，或许在于她敢于书写最真实最实际的女性压迫，也或许是她笔下真实地写出了不同女性的可爱之处，总之一时之间，各种访谈节目的邀约还更多了，忙得不行。 还有邱红和荣正的爱情也在这其中，被不少人窥见， 即使片段很少也格外令人感动，不少人甚至打电话到廖青韵的办公室里，要求多写点。这事廖青韵记了下来，在周五一家人聚餐的时候拿出来一说，大家都乐得不行，把小夫妻还整害羞了。 不过这些舆论之外，还有一个实打实的好处，买淮山买争气猪肉的人都多了不少，本地菜市场淮山销量迎来大幅上升，荣正的肉摊每天结束得更早了，不少人买不着还很是遗憾，强烈要求加大供应量。 当然，暂时还做不到，毕竟猪还在养着呢，没到出栏的时候。 不过再过两个月的话，也不是不能实现，因为届时笼口村和大王村俩养猪厂都有数量不少的一批成猪可以按时按质地出栏了。 张福子乐呵了好一会，想起什么又连忙道：“阿韵啊，往后可不兴买那么些乱七八糟的干货水果啦，吃不完，家里根本吃不完呐！只能拿养猪厂去分啦！” 廖青韵有些茫然：“我最近没买啥啊，阿正每年买西瓜都是论车买的，我想着家里不缺水果啥也没买。” 如今荣正和邱红每天都在村里照料老人小孩，廖青韵和邱友春等人都很是放心，日常给老家买东西的频率比以往少多了。 老太太瞪眼：“你还没买呢，你上厨房瞅瞅去，那角落里堆着的都是呢！” 难得回家一趟的邱友春给媳妇作证：“妈诶，阿韵真没买，她最近忙活着呢，我也没买多少啊，就是从朋友那拿了些灵芝粉。” 老太太糊涂了 ，又问：“阿韵真没买啊？” “真没买！”廖青韵哭笑不得。 荣正放下了筷子：“但是东西都是从客运站拿回来的。” 好家伙，装了一整车电三轮，大大小小有个二十几箱，连客运站跟荣正相熟的司机都说，这几天货运是被他家承包了。 廖青韵干脆先撂下了碗筷起身去看，有一些已经被老太太给拆了，更多的还贴着胶带纸封着呢，有干货，诸如木耳、咸鱼这些，甚至连鲍鱼也有，也有水果，一整箱的桃子和芒果、葡萄，瞧着还很是新鲜。 廖青韵：“……我就算真买，也不能买这老多啊。” 这谁吃得完？ 老太太：“……啊？” 那谁给托客车邮来的啊，从市里到村上通过客车可以寄送物品是不少本地人都知道的，邱家也一直都是这样做的，可也不能是陌生人无缘无故给邮的啊？ 廖青韵看向儿子：“阿正，你拿错了？” 第363章 礼物来源 拿错是不可能拿错的。 那上头还写着荣正的名字和电话，这一点也奇怪，往常都写张福子老人的名字电话呢。 张福子也看向自己儿子：“你那些朋友个寄的？” “那不能。”邱友春摇摇头，他那些个真正的老伙计朋友送点啥都不奇怪，但他们没必要瞒着他送啊，剩下的生意场上的酒肉朋友，更没可能偷摸送了，那送礼是奔着办事去的，恨不能一份礼让他承个七八次的人情呢，那大张旗鼓的，唯恐他不知道。 一家人研究一通没研究透，回到了饭桌先吃饭，总不能让饭菜凉了。 吃完饭，打电话问了些朋友，也都说最近没寄东西。 荣正拿上电三轮钥匙，准备上客运站问问清楚，吃完饭时间也不算晚，客运站肯定还有人在。 廖青韵好奇心一起，也要跟着去，邱红飞速给拿了个软垫过来。 廖青韵不明所以：“干啥用啊？” 她见过那电三轮，因为平时也兼顾接送人的任务，在车厢给安排了两排皮座椅，用了许久，皮有些老旧了，但摸着也挺舒服的，不用再拿这个垫屁股了吧？ “护腰的。”邱红笑答，末了自己不放心，说跟着一起去，她一去，小邱诺也要跟着，最后又成了四人行。 廖青韵初时不懂怎么还需要护腰，等电三轮遇到个大坑，猛地一颠，猝不及防地整个人都往后一仰，腰部被那垫子挡住了，真是好悬没直接撞在栏杆上，不然这开始有些骨质疏松，用了大几十年的老腰怕是多少得酸疼一阵。 廖女士一边感念儿媳妇的贴心，一边训儿子：“怎么开车的呢？” “这路不行，可不是我的技术有问题。”荣正无辜地大声回话。 这是笼口村跟镇上连接最烂的一段路，车多，载重大，各种运输石头沙子的货运车一过，一两个月就变得坑坑洼洼，每年修个几次也不顶用。 很快，廖女士也没空骂儿子了，那路实在太破，左颠右颠的，她没坐这车的经验，饶是邱红提醒过抓牢栏杆，还是因为平衡差直接被甩下了座椅，多亏邱红眼疾手快地一把将人拉住，接着还拿自己的腿当缓冲，没叫廖青韵直接坐到车厢板子上。 她总算明白为啥邱红听说她要去就跟着来了，合着是亲自护驾！廖青韵惊魂未定，跟着荣正一起坐在前头的小邱诺欢呼了起来：“哇，下坡咯！” 一瞬间加快的速度带起猎猎的风声，叫人忍不住振奋而畅快，廖青韵原本还觉得自己很是狼狈，遇到这一出也跟个小孩一样乐得笑了起来，开车兜风这么兜，也……挺好玩的！ 到了客运车，没等问呢，看场子的大哥先笑道：“荣老板，你家的东西又来了好几箱。” 荣正过去一看，可不是嘛，又是几大箱的东西，赶紧开口向着还在等发车时刻的司机打听，到底是谁给寄过来的，还记得那些人的样子不？ 那司机顿时笑了，他们每天迎来送往多少人啊，那真记不住，除非是固定又规律的客户，再或者，像邱红那样顶漂亮，或是廖青韵那样气质一看就不一般的。当然后面那句话他可不会当面说。 荣正立即道：“那反向推断，这一波委托送货的都是陌生人？” 毕竟委托给荣正送货的这几天很密集，大家多多少少会讨论，司机猛点头：“对对对，都不是熟脸，而且不是一个人啊，委托送货的时间段、拦下客车的地段都不一样呢。” 廖青韵忽然想到了什么，往自己工作室打了个电话，问完哭笑不得。 她知道是谁送的了。 工作室的人很久之前就跟她提过，有些人看过她写的文章太喜欢，想给偶像往工作室寄送东西，吃喝用的那种，廖青韵严肃拒绝了，说不能收礼物，只收信件，这个规矩就一直延续到现在了。 廖青韵打电话去一问，最近的确又有许多电话提过要送东西的，都被工作室按照一直以来的规矩给拒绝了，再问人家送东西是要送给她呢，还是送给她儿子儿媳，负责这事的小姑娘也懵了，这才恍惚反应过来，说的确有好几个人还顺带问了问荣正和邱红的联系方式，可那也不能随便给啊，于是就…… 乌龙了。 想来，是有些看到了邱红报道的好人想给两口子送东西，结果找不到邱红的联系方式，廖青韵那头也不接，这才搜了搜，搜到了荣正的联系方式，这也好找，争气猪的肉摊上都写着养猪厂的号码呢，于是就按照约定俗成的方式让往返临江镇和静江城里的客车当了一回中间商。 嗨，全都是热忱的好意。 中国古来就是礼仪之邦，喜欢你，尊敬你，要送东西，可怜你，支持你，也要送东西，这也算一种刻在国人血脉里的情怀了。 邱红听完一通解释很感动，觉得这些人就像是最初的李艳一样，即使只是萍水相逢，也会选择帮她一把。 但事情当然是不能再继续的，没道理平白无故地拿别人的东西啊，何况客车顺带运货这东西，的确是只留收件人名字和电话的，想找到谁送的感谢一番都不能。 荣正想了想，那就只能是一刀切了，不管是谁要给他和邱红或者老人的名字送东西，都不收，否则不好办，客运站这头也麻烦。 “行，就这样做吧。”廖青韵点点头，反正自家人要再给老人送东西，亲自下来一趟呗，路是越修越好了，下来一趟也不麻烦。 邱红也没意见，但是除此之外，她还想有个渠道对这些人表示一下感谢。 “回头我写篇文章把这事给说说，顺便把你的感谢也给带上。”廖青韵笑了笑，觉得这事还挺有意思的，值得一写。 邱红顿时又露出了崇拜的眼神，廖女士真的很厉害。 荣正就去找客运站的老大说了说，对方听完大笑，也同意帮忙，这种事嘛，确实是好人好心好意，但也确实不好处理嘛，他们宁愿少赚这几块钱咯，不要让大家为难。 开着三轮车回家的路上，廖青韵已经掌握了坐这车的正确方式，那就是抓紧了栏杆别放手啊啊啊啊…… 到家把这事一说，大家都乐了，老太太想了想，感慨道，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一番洗漱结束，瓦房子里又亮起了暖暖的灯光。 邱悦问乖乖在自己床上玩的弟弟，怎么突然就敢自己一个人睡了。 “因为只要我喊爸爸妈妈，他们就会马上出现啊~”小邱诺开心道。他可发现了，爸爸妈妈会第一时间出来保护他，比奥特曼还快、还好呀，那他也不怕什么狼外婆了！ 邱悦想了想，嗯，这个理由无懈可击，好像自己也是笃定不管是后爸还是亲妈都会第一时间出现保护自己，她才会变得比之前更勇敢了。 姐弟俩对话结束没多久，爹妈敲门进来了。 依旧是老一套，跟独自在外求学的女儿聊一聊，有没有因为外头这些舆论被影响，被欺负。 邱悦熟练摇头，斩钉截铁道：“完全没有！” “真的没有吗？”邱红的语调像是不相信，其实她心里是真的不信，她也有过十几岁上初中的年纪啊，这个年纪，说狠话肆无忌惮，做狠事不怕天地法律的，她很担心女儿受了欺负怕他们担心就选择不说。 “确实有人……在背后说我坏话，但是！”邱悦顿了顿，笑着说道，“晓凤帮我把名字记下来，交到老师那告状去了。” 第364章 母女时间 邱红和荣正的心脏先是一紧，接着松了些又没完全松。 有人站在邱悦这头是好事，但两个孩子这样处理，显然有可能导致更激烈的反弹，着急不已的爹妈赶紧问起后续。 邱悦就细细地说了说，谢晓凤很维护好朋友，不管在什么地方听到有人议论邱悦的事情，感慨一下还算了，敢说闲话坏话的立即上前正面刚，完了再告去老师那，老师特意在班上的班会课上强调了一下不能私底下讨论同学的身世和家庭那些，要团结友爱也要尊重友好，不攀比不嘲笑，共同进步。 这一番引导下来，加上邱悦一直都是班里学习成绩最好的那个，又是班长，还有小天才的加持，在班里一直深受欢迎，大部分的同学也就不再议论探讨她的身世那些了，但所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事情也不可能尽善尽美，总还有那么几个天生就讨人厌的，仍是肆无忌惮地说她坏话，或者说，他们全班人的坏话都说，只是这时间刚好轮到她家里上报纸，成了他们的话题。 邱悦说了自己的做法，视而不见，也让好朋友谢晓凤跟自己一样视而不见，把他们当空气。 这一招很好用，那些人一直到处惹事，无非就是刷存在感，展示自己有多强，而邱悦直接把人当空气，反而更像是轻蔑，把对方气得够呛。 “反正他们也不敢打人，哼，我就不理他们。” 荣正一听就火了，十三四岁的小男生，真是狗都嫌！但是他们是力气跟脾气也一样大的，他们喜欢挑衅的话，还真不一定能一直控制好脾气，万一真动了手怎么办？ “那我也未必打不过他们啊！”邱悦把睡衣袖子猛地一撸起来，展示了一下自己瘦条条的手臂……好吧，确实没啥说服力，自己又把袖子扯下来盖住了，继续道，“爸爸，你带我锻炼是有成效的，体育老师都夸我进步很大！而且武术班老师也说我动作比从前流畅了。” 荣正拧着眉：“……” 就算邱悦身体素质比过去好了，跟正常这个年纪的男生相比，体力或者技巧还是完全不占优势的。 荣正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也是直到最近，他才意识到自己也真的不是万能的存在。从前邱悦被欺负，他可以帮着安排孩子转去镇上的学校，市里的学校，可现在呢？就算重新转学，因为邱红的曝光量实在太大，邱悦自己也是上过综艺，拍过广告的孩子，两人还长得那么像，所有人只要是能接触一些电视或者报纸的，都知道那些过往，转学压根没有意义，除非离开静江。 他没办法帮孩子隐瞒过去，也没办法按照自己的意愿，让孩子生活在象牙塔。 邱红答应罗婷婷的计划前，是有问过女儿的，邱悦当时就回答，可以，她支持妈妈的事业，还说自己不会被影响。 可就算孩子如何坚强勇敢，听到这些被欺负的事实，荣正心中还是冒火，他的女儿被欺负了！可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不能跑去把那群小子揍一顿，也不能让女儿待在家里不上学，他最多只能每隔两天和邱红一起给老师打个电话，问问学校里的情况。 邱悦突然抓住荣正的手摇了摇，安慰老父亲：“爸爸，你别皱眉头啦，我真的没关系呀！他们爱说就说去好了，反正我听不见，而且期末考试，我一定还是第一名，哼，他们有什么了不起，除了会让同学们都怕他们，讨厌他们，还有什么别的技能吗？” 邱悦心里其实很开心，因为荣正很在乎她，这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小姑娘确认这就是好朋友形容过的父爱。 荣正闻言下意识地露出了一个表情僵硬的笑容。 邱红在一旁笑了出来，她的心情反而比荣正缓和多了。她和女儿从前一起忍受过更为煎熬的岁月，如今这些都不算什么了，而且她现在，真的有能力保护女儿了，相信她的宝贝女儿也明白这一点，所以才会这样放松。 遮羞布被彻底揭开之后，邱红突然发现自己不再那么惧怕镜头了，现在无数人都知道她曾经被当做克亲克夫的扫把星了，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如今手里有悦诺，她即将合作政府修建大型水利工程，她的丈夫，生意红红火火，身体也很好！ 她现在可是旺夫命啊。不过她并不喜欢克夫、旺夫这些词，她更喜欢相濡以沫，相互扶持。 她该活得越发红火，越发肆意，彻底撕碎那些荒谬的标签才对啊。 她的女儿亦如是。 “正哥，我觉得悦悦比我们想象得更加成熟，她可以处理好这一切的。”邱红觉得就女儿的聪明脑袋而言，一定会知道怎么处理才是最好，从前无奈隐忍，是因为她无能啊，她当时被王长兵拖着哪里也去不了，只能在王家熬着，连带着女儿也只能忍受着那些可怕的生活，但现在，悦悦应该知道她妈已经很厉害了吧？ “悦悦，你知道，不管怎么样，妈妈，还有爸爸，都会站在你身后，对不对？” 说完之后，邱红又紧急补充：“哪怕闯祸。” 邱悦眼里精光一闪，明白了妈妈的意思，顿时乐淘淘地一把赖进了亲妈怀里：“嗯，我知道。” 荣正依旧不放心，一再叮嘱，在学校不管是被同学还是老师欺负了，一定要跟父母说，尽管他也不知道自己到时候能做些什么，但他一定会做些什么的。 邱悦用有些敷衍的嗯嗯嗯打发老父亲，又凑到妈妈耳边说想来个母女谈话时间，不带爸爸。 荣正：“……我听到了，悦悦。” 邱悦笑嘻嘻：“那爸爸，你把弟弟带去其他房间玩一会吧。” 好家伙，这就光明正大地赶人了……荣正无奈地捞起了儿子，算了，说不定女儿是想跟妈妈倾诉些什么，回头再问老婆好了。 等父子俩一走，邱悦飞速地跟妈妈分享了一个秘密，她的好朋友谢晓凤同学，来月经了。 “嗯，也到时候了。”邱红点点头，又摸摸女儿的小肚子，寻思着女儿从前养得不好，身体营养大约跟不太上，“悦悦，你可能要比周围的同学晚一点来那个，但这个是正常——” 邱悦打断道：“妈妈，我一点也不想来。” “嗯？”邱红有些愣住了。她自打女儿上了初中就跟她把来月经这事交代过了，万一来了该怎么处理也说了，甚至还给孩子在行李里预备了一包卫生巾，但还是第一次听到女儿对月经的态度。 邱悦皱眉道：“晓凤来了这个，一不小心沾在凳子上了，尽管我和其他的女同学，还有老师都安慰了她，但是她还是觉得很难为情，而且她来了之后，肚子一直很痛，也没办法去做舞蹈训练了。” “嗯，这样突如其来是会有些尴尬，不过等以后稳定了可以提前做好准备呀。”邱红想，难怪了，今天荣正去接孩子们，回来顺嘴说瞧着谢晓凤有些蔫吧，一见到谢妈妈就哭了，吓了他一跳。 邱悦仍然皱着眉头：“妈妈，这个东西一点也不好，为什么要安排给女生？凭什么女生天生就注定是哺育角色呢？要十月怀胎，还要勤俭持家，你怀着诺诺的时候，还得下地干活！哼，为什么男的就可以那么潇洒？” 第365章 打架了? 邱悦的小脑袋里充满一种奇怪的愤懑，她想着自己以后也会来月经，不知道会不会跟好朋友一样，肚子疼得不行，还有她记得自己妈妈来月经的时候也会比平常没精神，这个东西还是每个月一次！可恶至极！ 而且她从小虽然也看到过不负责任的妈妈，更多的，却是不负责任的爸爸，凭什么？ “嗯……妈妈也没有答案。”邱红老实答道。她即使到了这个岁数，也不懂那些。或者廖女士这样过了知天命的年纪也不知道如何解答，廖青韵的文章里分析现象，分析原因，提出了解决的方向，但为什么男人女人天生就不同这样的问题，也是没答案的。 先天的配置无法更改，物种的延续必须要有子宫的存在，但为什么子宫给了女性，进而造就了女性适合孕育、男性适合狩猎的基因代代传承，真的是个宏大又无解的命题了。 她女儿脑子真的比她的好用太多了，这么小就知道思考这些东西了，难怪说是母女时间，要让荣正带走诺诺，哈哈哈。 不过，好在人是有选择权的。 “以后你长大了，一定要擦亮眼睛，选择结婚对象的时候，要比照你爸去选，知道不？”邱红摸了摸女儿脸说道。 当然，这里的你爸，只能是指的荣正了。邱红想，她当年真的没有什么选择余地，父母双亡，初中肄业，有亲却无靠，被踢皮球一样嫁给了王长兵，还错把豺狼当好心，奢望过能跟王长兵一起过上好日子呢……没关系，她已经挣脱过往了，未来，她要给女儿更多的选择余地，让她尽可能地遂心如愿。 对了，还要让女儿自己也有更多选择权，她要供女儿读书，读到博士后！想到这，邱红笑了，她跟荣正结婚了之后看了些书，渐渐才明白农村里常说的博士后压根不是学位，而是个职位，可习惯一时半会竟也改不过来。 邱悦难得孩子气地嘟嘟嘴：“妈妈，爸爸很好，但像他这样好的，我也没见过几个啊……我以后不想结婚，我才不要去伺候别人的父母呢！” 和生父王长兵一样，给她留下巨额阴影的还有她的亲生爷爷奶奶，就因为是亲爷爷，尽管他的死跟她的出生毫无关系，她却出生就被扣了顶克亲的名声，而后受尽亲奶奶的各种冷落和打骂，凭什么呢？ 她做错了什么？她的妈妈又做错了什么？孩子要生了，难道还能憋回去吗？她爷爷又不是因为她的出生而死的！ “好呀，你不结婚，妈妈养着你，养成老闺女。”邱红把女儿抱在怀里摇摇晃晃，母女亲密无间。 “妈妈，我爱你。” “我也爱你，宝贝！”邱红猛地亲了女儿一口，尽管孩子这么大了，但瞧着还像是当初抱在襁褓里爱到不行的小婴儿一样。 她都上初中了还亲？！邱悦没防备妈妈亲上来，害羞了，没一会主动结束了母女时间，把亲妈赶走了。 邱红：“……” 早知道就忍住不亲了。 诶，以后想亲亲闺女怕是越来越难了…… 荣正这头见媳妇回来了，也飞速把儿子还回去了他的小床，回屋开始迫不及待问媳妇，女儿都说了些什么。 “秘密~”邱红很有契约精神，小女孩家家的事情，而且主要人物还不是女儿，是女儿的好朋友，就没必要跟荣正说了。 荣正肉眼可见的失望：我不配听？ “正哥，”邱红斟酌了一番，道，“其实孩子不是风筝，孩子是小鸟啊，长大了会自己觅食自己挑选伙伴自己对抗风雨的鸟，我们不可能永远带着她飞的，你的心态得好好调整下，当爸爸也不用太无微不至。” 邱红把荣正对女儿的各种呵护看在眼里，又感动又感激，但她也觉得荣正的情绪似乎过于焦灼了，所以有心让荣正心放宽些。 荣正听完一怔，恍惚间他确实也曾听母亲说过类似的话，或许是他当爸爸真的经验过于短暂，还需要多学习吧。 邱红还想说些什么，欲言又止，最终咽了回去，把荣正的头发一顿揉搓，两人闹了闹，关灯睡下。 虽然邱红的话让荣正暂时宽了宽心，但等周末傍晚把孩子送到学校的时候，心里又涌上来不舍和担忧，荣正甚至想跟女儿一起进去班里上节晚自习，把那几个坏心眼的男生给威胁一番再回家。 “爸爸，我不会被欺负的啦，你快回家吧，小心开车哦！”邱悦再度安慰了下老父亲，挥挥手，脚步轻快地进了学校门。 荣正踌躇了片刻，仍是进了学校，不过不是追着女儿去，而是拐去了教师的办公楼，他还得再叮嘱叮嘱老师，不然不放心。 大的很是担心，小的却很省心。 托儿所的小孩子们到底年纪不大，即使从父母那听到了什么也不是很能理解，再一个，就是小邱诺在托儿所的同学面前，说自己的爸爸是奥特曼，神气的嘞。最搞笑的是还真有小朋友信了这话，也不知道是被小邱诺怎么忽悠过去的，总之在荣正去接小孩的时候用崇拜的眼神看向邱诺爸爸。 荣正：“……” 不管多崇拜，他真的没办法变身。 “诺诺，那妈妈是什么啊？”邱红乐得不行，又关心起自己的形象来。 小邱诺笑嘻嘻：“妈妈是观音菩萨！” “？”邱红对着答案哭笑不得，这是什么意思啊？奥特曼和观音菩萨那距离十万八千里不止啊。 小邱诺又答：“因为观音菩萨最厉害了呀！连孙悟空都害怕！” “那为什么不是如来佛？”明显如来佛祖更厉害嘛。 “佛祖是男的啊，妈妈是女的。” “……”好家伙，还有性别意识了。 邱红欲言又止，哭笑不得，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儿子，观音菩萨也是男的，所谓的观音娘娘的称呼是从菩萨肖女的面相上来的。 不过再想想，也无伤大雅，不论男女，度化众生，度化自己才是最要紧的。 周一、周二都是风平浪静。 到了周三晚上，荣正开始问邱红拿主意，明天要不要上城里住几天，带着俩孩子玩一玩。 六月底了，邱悦期末考试一连考三天，周四上午开个班会课，再布置下暑假作业就要放假了。不过小邱诺上的托儿所，会迟一些放假，如果全家人上去玩的话，还得给小邱诺请请假。 “不好，玉衡跟诺诺玩得那么好，总不好不带他呀，他们也要考试了，正在临时抱佛脚呢，林琳指定不给儿子请假。”邱红考虑得很全面。 荣正道：“可是悦悦放了假没几天要去参加夏令营了。” 夏令营是个以绘画采风为主的，廖青韵给报的名。 “那……”邱红皱眉，也对啊，他们忙，孩子也忙呢，要凑出一个时间一起出门玩，还挺不容易。 夫妻俩还拿不定主意呢，忽然手机响了起来。 按照正常规律来说，大晚上的打电话不是唠嗑就是出大事了。 今晚是后者。 “邱悦的爸爸妈妈请你们尽量过来学校一趟，邱悦在学校里跟几个男同学打架了……” 第366章 写检讨也是一种体验 邱红和荣正接完电话都懵圈了，幸亏老师及时说了一句，邱悦没受伤，就是需要家长去学校配合一下处理事情，夫妻俩这才没那么慌张了。 迅速收拾了点东西，两人把小邱诺一抱，去跟张福子打了个招呼，就去了养猪厂，交代一番后开车直奔学校。 小邱诺上了车还是懵懵懂懂：“爸爸，明天不用上学吗？” “嗯，给你请假了。”荣正道，“现在我们去把姐姐也接上。” 小邱诺兴奋了：“明天可以去游乐园吗？” “问问姐姐再说。”荣正选了个能让姐控一秒接受的答案。 果然小邱诺一听就不闹了，开始自己兴致勃勃地回忆起上次去游乐园的时候，哪几个项目最好玩，还有因为身高问题被拒绝的项目，或许，“妈妈，我有一米二了吧？” 邱红哭笑不得，有个屁嘞，小矮子老想长高，却不肯老老实实吃饭，嘴巴馋零食，正经吃饭就捣蛋。 到学校门口停车场的时候，邱红仨遇到了神色十分惶急的谢爸爸和谢妈妈，打了招呼一起往里走。 到了办公室，先映入眼帘的是六个浑身脏兮兮的目测个头已经窜到了一米七五左右的男生，除了身上有泥水血迹之外，脸上手臂上也各有擦伤，神色之间更是颓唐懊恼又委屈。 “晓凤！”谢妈妈大叫一声，扑过去抱住了女儿，谢晓凤一直在呜呜直哭，眼睛都哭肿了，不过总算身上是整洁无比的，比在场众人都干净。 邱红也很快冲到了女儿面前，摸了摸她脏兮兮的校服，又理了理她乱糟糟的短发，有点担心：“悦悦，跟妈妈说实话，他们有没有打你？” “没有，这都是我自己蹭的。”邱悦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衣摆的泥，又瞟了一眼自己旁边的姑娘，那是她同班的同学，班里长得最高最壮的一个女生，今天跟她打配合来着……女生脸上倒是有个被棍子打到的印记，是三个女生里唯一受伤的。 事情是这样的…… 考试结束当天的晚自习主要是给学生们放松情绪的，安排的是看电影，几个年级的都聚到学校礼堂去了，大家一起看，学校专门请的专业设备回来，效果和电影院比起来也不差，相当对得起私立学校的高昂学费。 看完电影，所有学生按照班级先后顺序有序撤离大礼堂，接下来就是自由活动时间了，可以去图书馆再看看书，也可以回宿舍，或者逛操场都行。邱悦和谢晓凤就选的回宿舍，结果路过小道被一伙男生给围住……调戏了起来。 俩小姑娘本身就都长得漂亮，很是引人瞩目，日常还真有偷偷摸摸往她们抽屉里塞情书的，但没有人这样明目张胆地以近乎耍流氓的形式来搭讪，邱悦拉着谢晓凤，暗示一句话也别理，一边试探着突破几人的包围圈回宿舍。 结果这几个男生或许是因为考试结束了有些飘，又见俩小姑娘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言语越来越过分，还提到了谢晓凤来月经的事情并且加了不堪入耳的揣测，谢晓凤气得不行，没忍住呛了声，这下不得了，那帮人见自己终于被搭理了越发兴奋，甚至有些想上手推搡的意思，邱悦这下也忍不了了，冷着脸发起火来，说再不让她们离开她就要动手了。 话音刚落下，那几个男生全都笑了起来，似乎在嘲笑邱悦的不自量力，又把邱悦的身世拿出来调侃了一番。 情况越发不可控，几个人处在相对偏僻的教学楼后头，邱悦和谢晓凤渐渐被挤到了角落里，这时候后头的窗户猛地打开了，邱悦班里最高最壮的女同学，看完电影后还去操场练了会篮球，结果去器材室还球的时候意外撞见了霸凌，当即路见不平一声吼，拔……拔了自己的水杯出来相助。 哗啦啦的水声破空而出，随后响起了玻璃碎裂的声响，好像号角一般，两边开始了混战，女英雄把器材室里的各式器材一把子拉了过来，有啥都往外头扔，邱悦捅了捅吓呆的好朋友，示意她先从窗户爬进屋里，紧接着自己也爬了回去，关牢了窗户，然后三个人拿着乱七八糟的球拍板凳做武器，单方面碾压了外头被激怒的男生。 可局势变化很快，男生们很快躲避开，从器材室前头破门而入。 邱悦灵活指挥，谢晓凤身体柔软，闪躲的速度很快，剩下女英雄力气也十足大，愣是半点亏都没吃，直接又从器材室跑了出去，紧接着去了后花园里混战，邱悦胆大心细，趁着女同学和谢晓凤帮她掩护，直接摸索着连通了小喷泉那的水源，打开了工人的工具箱子，接起水管，就往男生身上冲…… 三女生把几个男生追着打，最后男生们被追得狼狈不堪，又因为各种闪躲自己人绊倒自己人，摔了个鼻青脸肿，浑身脏兮兮的乞丐模样。 然后……就被老师发现了。 谢晓凤一开始打了胜仗还笑眯眯的，被逮到了办公室就开始哭唧唧，说邱悦和女同学都是为了帮她伸张正义，动手也是对方先动的，好一通哭诉。 老师一看有受伤的，不得不把所有人的家长都叫了过来，这回更热闹了，吵吵嚷嚷了好几回，直到谢晓凤把那几个男生说的不堪入耳的话呜呜咽咽地重新说了出来，谢爸爸和谢妈妈像护崽的公鸡母鸡一般怒气上涌，当即就要跟那帮男生算账，被老师赶紧拦住，这才多少有些平息了下来。 荣正同样气愤不已，捂住小邱诺的耳朵大声质问男生家长们到底有没有家教？如果自己不想教，他不介意和谢爸爸一起帮着教育教育。 那帮忙的女同学的家长也跟着大声支持，说这事情女生们是正当防卫，他家姑娘更是见义勇为，男生们必须郑重道歉，检讨！ 就连时常被捂着耳朵的懵懂小邱诺都隐隐约约明白了，这些男生欺负了他俩姐姐，猛地雄赳赳地冲过去狠狠踩了一脚最前面的男生。 只可惜他到底是个瘦条条的小孩，造成的伤害值不高，不过侮辱值挺高的。 荣正抱过儿子，随意道歉：“抱歉，孩子还这么小就知道维护家里人了。” 被踩的男生本来怒气满满，感受到荣正和谢爸爸的死亡视线和强大气场后，跟着重新又蔫吧了，他们一开始并不是真的想做什么，也没想真的打女生，但后头……情绪一上头就口不择言，还动了手，结果还……打输了，吃了亏，理也不占，只好被压着道了歉，又被要求医药费自理，记过处分，公开读检讨，赔偿学校被损坏的器具等等惩罚。 谢晓凤是受到最大恶意伤害的，女同学是见义勇为，虽然有些过度，也算是功过相抵，但到了邱悦这里，老师就更严格了些，说邱悦是班长，遇到这样的事情居然不第一时间寻求老师帮助，维持秩序，反而跟着同学一起打架，并且擅自动用学校里的工人设备，升级了战火……总之非常失职，除了跟男生们一起赔偿学校财产外，还得跟着一起写份检讨在全校面前朗读，只是念在初犯就不记过了。 荣正立即不满：“凭什么到我家邱悦这就变更规则？” 谢晓凤也瞪眼：“老师，他们也骂了悦悦啊，连悦悦的妈妈都一起说了！不能这样处罚悦悦！” 主持官司的教导主任：“……” 那怎么办啊，邱悦是一班之长啊，而且一帮熊孩子还真损坏了不少设备，邱悦尤其胆大，还知道接水管了，万一一个没接对，漏电了会是什么严重后果？以后会不会被其他学生效仿？这影响很恶劣啊！ 邱悦的班主任默默了咳了咳，小声但清晰地提醒道：“主任，我们班邱悦俩月前就被评为市级三好学生了，到时候要在全校大会上领奖做分享演讲的。” 教导主任：“……” 明白了，合着这要是读完检讨再去领奖……是不太像样…… 教导主任又商量了一下几个老师，最终把邱悦的检讨也给取消了，训几个男生：“看看你们，后头都是要站在全校师生面前讲话的，到时候你们念的是检讨，邱悦同学做的是学习心得分享，知不知羞？以后还学不学好了！” 几个男生头越发低了……年级第一有什么了……确实挺了不起的。 谢晓凤没忍住捂住了嘴，救命，有点好笑哈哈哈……她好朋友是靠自己实力拿掉检讨的。 “老师，我还挺想写检讨的。”邱悦猛地说道。 班主任：“……” 教导主任没忍住：“为什么啊？” “写检讨也是一种体验吧？我还没有过这种体验，想尝试一下。”从来只需要写学习分享心得的邱悦真诚道。 荣正：“……” 邱红：“……” 他们女儿多少有点凡尔赛了。 第367章 官宣与婚礼 由那篇不实报道惹出来的种种风波渐渐平息下来时，时间一跃到了七月底。 这期间邱红的名字彻底传遍了整个静江上下。 其中不仅仅有罗婷婷主导的政府宣传、廖青韵的文章引发热度的功劳，也有悦诺再一次大规模扩大定向种植范围的操作。 在罗婷婷团队的助力下，邱红忙成了一个陀螺，领着薛晓兰和林琳一起带领着悦诺初步组建好的团队，不断地深入临江镇的各类山村，宣讲淮山种植的好处，鼓励村民将不利于种植其他作物的沙土土质的土地全部拿来种植淮山，悦诺可以提供淮山种以及全年的种植指导，一旦种出来的淮山符合预期，悦诺还会扎扎实实地解决掉运输难题，进山来收购淮山，给大家改善经济。 这一批的定向种植计划跟之前那一批当然是错开了好几个月时间了，不过没关系，这也是邱红结合伍雄文那头给的销售数据做出的重大调整，她得让淮山的收获期变成季节分布式才对，不能春季大量收获，然后囤货秋冬，这样还需要费钱租用高技术的存储仓库，而直接让种植期调整，让定向种植的农户两波种，两波收，以此来平衡市场需求，降低储存所需时间和资金，更有利于悦诺的未来发展和工作安排。 恰好也是乘上了合作政府的这股东风。 和邱红一样，忙到几乎晕头转向的罗婷婷，罗副镇长也做了无数工作。作为水利工程计划合作企业捐赠的策划发起人和跟进主要负责人之一，她在两个月的时间里，说服了临江镇本土大大小小、达到一定规模的所有企业参与进了捐赠计划。 如今总算是计划到位、企业到位、工程队到位，人和钱都到位了。 可以官宣了。 同预想的一样，临江镇水利工程计划一经报道，就得到了超出寻常的关注热度，不仅仅是几乎全由企业捐赠款来建造工程的形式新颖，也因为作为一个相对经济落后的镇，一旦这波水利工程结束，它的农业和经济各大领域一定会产生大波动，不说一举成为先进镇，经济上涨一波是肯定的了。 一时之间，想要冲着这个契机抢先布局在临江镇的老板都开始了试水，乐得临江镇镇政府负责招待相关企业的部门整天乐得合不拢嘴，指标一下就完成了，谁能不开心呢。而且一旦企业真的落地生根，衍生繁荣后，必定会刺激其他各行各业也蓬勃发展，不说别的，卖小吃的小摊摊都得多几个。 这就是所谓的招商引资，经济盘活嘛。 罗婷婷本人的声望也大大地提升了。 即使受她父亲入狱的影响，她本人的上升路必定会多出许多坎坷，但所谓强者从不抱怨命运，罗婷婷靠着自己的本事证明了自己，有这样的手段傍身，会受到领导的喜爱和栽培也就理所当然了。 邱红的名字也再一次又因为150万的大额捐赠重新火爆整个静江，即使这里头写明了会分期三次到账，也不影响这个数字的震撼。 这次还不同之前的八卦频道，而是实打实地的官方渠道，静江市的晚间新闻，省卫视的新闻联播连续报道，各大媒体杂志也蜂拥而至，要求采访。 一时之间，悦诺与邱红风头无两。 荣正被迫退出了肉摊售卖组。因为老婆出了名，大受欢迎的缘故，开始有人去争气猪的肉摊送礼物鲜花等等表示支持，拒绝多次无果后，只能避开。好在自从荣正不再出现，大家貌似也知道自己行为给对方造成了困扰，收敛了许多。 邱红那头自然更为疯狂，有人想送东西还有人想握手拥抱，莫名搞得像是追星一般，好在她上哪里都带着团队，没有落单过，还能勉强隔绝热情的人群。 可这部分人能隔绝，媒体那头的人却像是甩不掉的牛皮糖，不断地追着邱红跑，甚至连进山宣讲都不落下行程。当然有弊必有利，有赖于媒体的执着，拍了大量邱红上山进村合作指导农户种植的画面，无形之中把邱红的形象变得格外利落亲和接地气了，这些画面里，她依旧是美的，但朴素的穿着，和实打实藏不住的汗水，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好感，也彻底洗刷了之前那篇不实报道带来的恶劣影响。 人家真是在脚踏实地认真努力地干事业呢，人品自然不会差的。 在定向种植二期协议全部完成后，水利工程引发的热度才稍稍降了些，此时又已经过了大半个月，邱悦结束夏令营后跟弟弟一起被廖青韵接走去城里玩了半个月后都回家了，邱红才终于有时间能领着孩子过暑假，以及好好忙活一下自己的事情了。 搬家和婚礼迫在眉睫。 张福子老人给看的好日子，要是不趁着农历七月办喜事，就得等到过完年才有好日子了。 好在荣正早把新家的角角落落都布置好了，还制定好了一张相当完整的计划表，乔迁新居先大宴全村一天，紧接着第二天办婚礼，照着村里的习俗，喜酒是要吃两天的，头一天是暖场，第二天是正式婚礼，但因为好日子是紧挨着的，荣正就找邱建国问，调换一下顺序行不行，先办正式的婚礼，然后最后一天算是余兴庆祝，这期间村里人的帮工，全都发红包感谢。 邱建国：“可以可以，规矩也要与时俱进嘛，哈哈哈。” 何况不管邱红还是荣正，两人如今在村里的声望都非同一般了，一个是淮山种植，大半个村子跟着赚到了钱，再是养猪厂的存在，解决了村里动物粪肥的种地需求，又有各种小福利，大家自然不会钻牛角尖，说什么不合规矩的话扫兴。 事情一步步安排推进。 作为当天要穿新娘服的人，邱红却猛地闲了下来。 乔迁和婚礼的一应大小事情有廖青韵和邱友春帮忙主持，因为廖青韵不仅跟丈夫心意相通，也很得张福子喜欢，就连继子邱嘉明、邱嘉华两家也相处得极为融洽，所以全家都对荣正和邱红要办喜酒的事情很上心。荣膺和林芸也带着林父林母一起帮着忙上忙下，几大家子人非常有爱，还有养猪厂众人帮着料理细节，实在没什么好让她忙碌的，只好每天换着花样拾掇自己，顺便把商业管理之类的书籍啃一啃。 薛晓兰那头更是叫人啧啧称赞。 她随着邱红一起暂时卸下了繁重的工作，除了偶尔搭把手帮着操持一下婚礼细节，更多的时间放在了自己的课程上，儿子邱明泽倒是补课结束，开始了自己真正的短暂暑假，而她却正式去会计班上报到了，从零开始学会计，每天都被数字塞满大脑，就这样也很开心。 因为是在村里办酒席，邱建国和邱建吉两兄弟也再度联手合作了，一个管调度人和账本，一个管着伙房，不过因为荣正给酒席的规格定得很高，蔡伯轩也被请来负责酒席上所有餐点的摆盘了。 荣正让蔡伯轩提前了两天下来，一来各式餐品需要提前确认准备，二来也是顺便对养猪厂做个考察。 养猪厂三厂彻底步入正轨，近百的喂养人员配置，邱明理管理得很好，当然，重点是那先后几千头的小猪崽子如今已经被喂养得膘肥体壮起来，再有两个月即将出栏，成为争气腊肉的第一批原料。 蔡伯轩自合作之后，本着对荣正的信任，没下来考察过，而是忙碌着为下半年的争气腊肉做宣传方案，以及本身的大厨工作。这次看完之后很感动，觉得所有情况都跟当初荣正对自己承诺的一样，不禁对未来充满了信心，后头跟邱建吉切磋厨艺，指导摆盘的时候都是笑意盈盈的。 邱悦和邱诺也非常开心，姐弟俩对于能参加爹妈的婚礼这事兴趣高昂，还时不时地要求派点小活给他们。 当然最开心的还得是荣正和邱红。 好日子当天，新房子被布置得喜庆又别具浪漫气息，廖青韵的审美极高，私藏的好物更是不少，红绸锦缎、大红喜字妆点，率先烘托出喜气盈门的气氛，最为惹眼叫人称赞不已的还是华美精致的古典屏风，一扇扇摆出来显出富贵有礼的家风，又有天地桌、红花烛、旗锣伞扇等精致小物点缀，鲜艳非常的牡丹、兰花、荷花插在好看的花瓶中，取花开富贵、兰心蕙质、百年好合的好意头，就连一应的餐桌碗碟也都是喜庆大红，显得热闹红火又端庄典雅，气场非凡。 光是看这样的布置里花费的心思和郑重，也知道这婚礼是多被家中长辈看重了。 张福子老太太也特意穿上了一身红色唐装，笑得好似菩萨，廖青韵和邱友春等人同样盛装出席，再有荣毅坚老爷子，荣正亲自去把人请了下来，还有荣膺、秦时尧等一众亲兄弟，亲发小等人也是携家带口共同来庆贺。 邱红这头亲戚少，李艳和王达发作为干姐姐、干姐夫直接被安排在了上座，刚坐下看了看周围各式的布置，不管到底是入赘还是嫁人，都是十足用心了，顿时喜极而泣，倒让邱红好一顿安慰。 当然，婚礼现场最瞩目的必定是穿着描金绘银大红色龙凤褂的一对新人。 凤冠霞帔上栩栩如生的刺绣配着邱红满头金珠翠绕，原本就明艳动人的脸庞越发灿若明星，写满温柔与幸福的笑颜动人至极，而荣正挺拔高大的身姿也非常适合这样庄重又华丽的装扮，雕刻般硬朗冷峻的线条因为藏不住的笑容柔和了不少，更显英俊非常，堪称一对璧人。 一拜天地，敬命运颠沛却到底安排两人走到了一起，未来也将风雨同担，同甘共苦；二拜高堂，廖青韵和邱友春做了代表，眼里也满是笑意与感慨；最后的夫妻对拜，默契至极的同时弯腰，头轻轻撞到了一起，两人一齐笑了起来，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这是个好意头。 礼成。 虽然是补办的婚礼，但今天来的亲友众多，生意上的伙伴也不少，就连伍雄文都特地带着妻子孩子抽空从南粤赶过来捧场，所以邱红和荣正在仪式结束后，换过了一身轻便的敬酒服就开始出来应酬宾客了。 高朋满座，觥筹交错，酒过三巡，该喝的酒喝了，该做的弊也做了，该敬的茶敬了，该给的红包也给了，最后一个闹新郎新娘的环节里，也在小邱诺的软萌恳求里，大家都下手轻了，让新人轻松过关。 小邱诺表示很喜欢这样热闹的宴席：“爸爸，你每年都跟妈妈结一次婚吧~” 荣正和邱红都笑得不行，邱明理抱住小孩嚷嚷，“不愧是我们小邱总啊，脑袋就是聪明，每年办一场，得拿多少红包啊！” 小邱诺被夸得咯咯乐，他和姐姐身上也都穿着喜庆至极的红色小唐装，俩孩子一个漂亮聪明，一个软萌清秀，被众人一顿好夸。尤其小的那个一直笑眯眯的样子实在可爱至极，整个现场就没有能忍住不看第二眼的，伍家乐更是又起了要抢弟弟带回家的心思，不过他好歹又大了一岁，总算知道这事没可能成真，只能遗憾又无奈。 热闹了一整天，直到了晚上十点过后，小夫妻在送走大半宾客，又把要留住的亲朋好友安顿好，才终于有了安静一刻。 邱悦和小邱诺已经洗过澡，在各自的房间睡下了。搬了新房，胆子已经被锻炼出来的小邱诺大胆地开始了自己独睡一间房的生活，荣正还特意定了个半人高的奥特曼模型给儿子做新居礼物，小邱诺很喜欢，放在床边，一觉安睡到天明。 邱红把妆容都卸了，却依旧不失妩媚与清丽，她面相实在生得好，上了妆是明艳动人，下素着脸却也秀丽不俗，如同美玉莹光。她此时身上穿着件往常穿惯的小白裙子，头发也洗了，因为做盘发造型的缘故，上了许多发胶，不洗不舒服。 荣正拿毛巾将媳妇的一头秀发擦到半干，手边的吹风机呼呼吹着。平常家里有孩子在的话，他是不会光膀子的，现在房间里只有老婆，新房的设计又在主卧里安了卫生间，他算是放飞自我了，只松垮地穿着个睡袍，内里直接真空。 头发吹到半干，邱红猛地向后一靠，流氓一样把手伸进了荣正的睡袍里，摸了摸温热的鼓鼓的腹肌。 荣正僵住了半刻，发挥自制力把柔软的小手给拿了出去，微微低哑的声音道：“不吹干会头痛。” “不会。”邱红犟嘴，强行整个人靠到了荣正的身上，不再配合。 荣正忍了认，没忍住，把在自己腿边上下蹭着的人一把抱住，压到了他们的大红色婚床上，极致的红色衬托着邱红的白裙更为纯粹清新，因为整个夏天都在外头忙活，她露在外头的肤色远没有冬天里来得白皙，也正在因此，明晃晃的蜜黑与雪白绯红的分层更是惹眼，荣正眼神一案，迫不及待地上了手，把人按在红色喜床上由上而下密集地亲了个够。 床单被罩是红的，眼睛是红的，脸上胸前各处的吻痕也是红的。 情动来势汹汹，光明正大。 关键时刻，邱红忽然把荣正从床头抽屉里翻出的保险套一把扔下了床，哑着嗓子抱住人，亲昵地道：“正哥，我们生个孩子吧。” 第368章 关于生孩子 荣正听了那话，一时之间愣住了，怀里搂着媳妇，动作硬生生地停了下来，好一会后仍是不确定自己听到了什么，又问：“你刚刚说什么？” “正哥，我们，生个孩子吧，生个我们的孩子。”邱红此刻的脸上有着没褪下去的妩媚与情动，话里却很是坚定。 她和荣正相恋相爱到结婚，没有认真地谈论过未来还要不要孩子，但她知道，荣正做出对所有人宣称是自己不想再多要孩子的决定，原因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她。她曾经在邱嘉春追求时就对外说过自己的条件，再婚的话，不会再生孩子，荣正一定不会忽略。 所以，后来两人确定关系后，他自动地选择把这条作为准则之一，自己承担了对外的压力。 荣正，从来对她很上心。 她最初没有想清楚，也选择了默默享受荣正的庇佑和妥协，但现在她已经想清楚了，也确信荣正会是个好父亲，所以她把话选在了他们的婚礼这天晚上来说，这也算得上半个洞房花烛夜了，比较有仪式感。 她，想要孕育自己和荣正的孩子了。 荣正怔愣许久，把老婆紧紧抱在怀里，下巴在窄窄的细润肩膀上磨了磨，带出一片绯红。 “怎么改变主意了？” “因为你呀。”邱红感受着肩膀传来的轻微刺痒，往荣正怀里钻了钻，她爱荣正，爱到想要两个人的结晶了。 虽然提起那个晦气的名字不爽，但邱红想，如果对象是王长兵，她绝对不会有这样的念头，甚至当年，在怀着邱诺的时候，她也曾经有过坏念头，还付诸了行动……邱诺扒得牢牢的，最后还是降临到了这世上。 邱红曾经对着儿子愧疚过，但不后悔。她只是个普通的女人，她没有勇气和王长兵那样的人再承担一个生命的未来，更确信自己当时没有办法照顾好未出世的ta，毕竟她当时连女儿都保护不了……只恨她当时也无法对抗王长兵的欺辱。 她还无比庆幸不管是女儿还是儿子，长得都完全像她，否则她会在心里有层膈应吧？ 即使她是真心爱自己的孩子。 结婚生孩子这两件事，她在经历了王长兵后，已经很确信了，一定要选对跟自己合拍的人，否则未来是黑暗的，大人和孩子都是受罪的。 但换成荣正，她真的很有信心，孕育她和他的孩子。 荣正听懂了，怀抱的动作越发地紧了，却仍有些犹豫：“但是……悦悦——” “悦悦支持她妈妈的一切做法哦。”邱红笑道。 “诺诺呢？” “你认真的？”邱红钻出荣正的怀里，哭笑不得，“悦悦年纪大，明事理，跟她提前打个招呼是对的，可诺诺才几岁？如果告诉他弟弟妹妹可能会抢他的玩具，他肯定不乐意，但是如果告诉他，他未来可以教训弟弟妹妹当哥哥，你信不信他立即就朝你伸手要？” 不过儿女也的确是她考虑的一环，邱红重新投入荣正怀里蹭蹭，缓缓解释道，她父母先后病逝，她当时真的太小太害怕了，但是如果当时她有个兄弟姐妹什么的，不管如何，一定都会在心里有个依靠的地方。 她生孩子并不是为了悦悦和诺诺，但是她也希望，悦悦和诺诺的未来，能有不止自己和荣正，还有兄弟姐妹之间的扶持和互助。 荣正低头亲住了媳妇。 他的确对一定要有个自己亲生的孩子，进行所谓的传宗接代这件事嗤之以鼻，但如果是心爱的女人，他也的确会在很多时候想要跟对方有一个自己的孩子，那是一种刻在基因里的本能，也是澎湃的爱意下产生的念头。 如同邱红猜测的那般，他的确预先就知道了邱红说过的再婚不会再要孩子的决定，他也认真思考了，仍然生出了想要追求邱红的心思并且付诸行动了，所以后来两人确定关系后，他主动揽下来不要孩子的担子，就是想让邱红宽心，他不会让她为难。 可现在，他深爱的女人跟他说，她想为他生孩子！ 荣正觉得自己的血液都在沸腾，不然为什么这么热，他身上出了好多好多的汗，有些猛地滴落到了邱红的锁骨上，又渐渐滑落至凹陷之地，他喉咙滚动，没忍住低头轻轻地含吮……邱红却忍受不住这样的蜻蜓点水，泄愤一般抓住了荣正的头发…… …… 云稍雨歇，荣正翻了个身，让邱红亲密地趴在自己身上，一手仍是微微揽着人，一手轻轻抚摸着丝滑的长发，心里的快乐满溢出来，脸上都是餍足后藏不住的笑容，和平时总是不冷不热的脸判若两人，他一时情不自禁又把邱红捞了上来，从眼睛亲到嘴巴鼻子，爱到不行了，自然而然地叫了一声从未叫过的称呼：“宝贝！” 邱红早就是他的心肝肉了。 若是往常，听到宝贝这词，邱红多半也会觉得太过肉麻，可此时此刻，她和荣正真正达到了身心交融，竟只觉得甜蜜无比。 荣正忽然摸了摸邱红的肚子，还轻轻按了一下，邱红嘤咛一声，问荣正在干什么，那地方正酸胀呢，还按！ 荣正没忍住提前表起了决心：“宝贝，就算我们有了孩子，我还是会对悦悦和诺诺一样好。” 一年前他不敢说，可现在，他真的早已把两个孩子视如己出。 “嗯呐，我知道。”邱红笑眯眯地亲了亲男人的下巴。 荣正听了这话也笑了，猛地又畅想道：“ta会长得像你吧？一定要像你，悦悦和诺诺都长得很好看。” “你也好看。”邱红有些憋不住笑，荣正这样有些傻乎乎的，不像平时了。 荣正揉了揉邱红的腰，笑了好一会又道：“宝贝，我们只生一个就够了。我妈说，生孩子很痛苦，而且危险系数很高，我们只生一个，然后就去结扎，好不好？” “嗯，我也是这么打算的。”邱红吧唧又亲了一口男人，怎么会如此幸运地遇到荣正呢，这样跟她心意相通的男人。生孩子她都体验过两回了，当然很痛，能让她愿意那么痛也还要生的，好像也只有荣正了。 荣正不假思索地道：“我听说男人也能结扎，到时候我去结扎，不能让你再痛一回。” “……”邱红忽然再说不出话。 荣正的这番话让她十分感动，她往常只见过女人去结扎的，没见过男的去的，可大家也都知道，男女都可结扎，却从未见有几个男的愿意去挨上一刀。 邱红确信荣正不是说说而已，他是个言出必行的君子，荣正，真的很好。 片刻之后，荣正也没等媳妇回答，径直又道：“怀孕很辛苦，到时候我们家得请个保姆过来，奶奶年纪大了，妈那头肯定不得空，我其他事情都可以，就是厨艺不行，请个专业的保姆最靠谱。” “哈哈哈哈……”邱红闷笑了出来，亲昵地捏了捏荣正耳朵，“这就开始安排上啦？好像确定孩子马上就会来一样。” 荣正有些懵：“不然呢？” “不知道呀。”邱红偷偷又笑了两声，“反正我是肯定没问题的，不知道~某人有没有~问题呢？” 荣正气笑了，猛地搂住媳妇一翻身：“什么意思？说谁不行呢？” 第369章 事业与家庭 “我去检查身体了呀，医生说我身体素质很好。”邱红温柔说道。 荣正怔愣半晌，又把老婆亲了个遍，他明白这话的意思，邱红是真的考虑好了一切，认真地做好了要跟他一起生个孩子的准备。 “所以如果真不行的话，不行的人只能是……”邱红笑而不语。 荣正气笑了，多说不如多做，与其打口水仗，不如多花点功夫做点实际的，反正长夜漫漫，大红色的床帐也不能浪费了。 …… 邱红在结婚前，利用自己突然空闲下来没事干的时间，让薛晓兰陪着她去医院做了个全面检查。 薛晓兰一开始吓到了，还以为邱红身体怎么了，居然偷偷摸摸地找自己陪着去医院，并且要求不能告诉荣正。 邱红检查到一半，见薛晓兰的神色越发凝重，问出来后忍不住乐了，接着才把自己的目的给说了出来。 她想要一个荣正的孩子，当然要提前确定下自己的身体状况啊，毕竟她之前生过两个孩子了，年龄也大了，检查了稳妥一些，如果她的身体不适合再要……那她也不能勉强。至于荣正，她的判断是不需要检查的，毕竟身体素质各方面……咳咳咳，只能说是很好了。 薛晓兰听完邱红的话直接整个惊呆了，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邱红和荣正要个自己的孩子好似的确是顺理成章。 没有任何值得质疑的地方。 可……可是……可是那工作怎么办？！ 薛晓兰都有些懵了，定向种植计划铺得那么多，年底以及来年一整年的收获期，她们不是还要出去跟着运输队吗？ 于她，这还能说是工作，于邱红，这就是她的事业啊！ 在事业发展关键时期生孩子去？ 已经进化了的薛晓兰说不清楚心里的感受，但多少有些不赞成，同时又对自己的想法有些迷惑，毕竟要是从前，她铁定是百分百支持的，荣正对邱红这么好，两人又已经结婚一年多了，要个孩子再正常不过…… 何况，邱红到底是二婚，要个孩子从各种角度来说都很合适。 可是，就是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呀。 “晓兰姐，你觉得我是不管不顾就怀孕的人？”邱红听完薛晓兰的苦恼，笑着摇摇头，她晓兰姐现在事业心是真的很重，这应该算是件好事，反正不是坏事。 薛晓兰听了这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是，那后头你大着肚子能干啥？ “嗯，我的体质……应该能让我一直工作到快生的时候。”邱红认真跟薛晓兰解释，她晓兰姐算是她的绝对心腹了，悦诺里的所有事情也是必须让她知道的。 每个人的体质不同，怀孕时候的反应也不同，虽说甚至每一胎的反应也都不一样，但凭借经验来说，邱红确信自己就算怀孕了，应该也不会很虚弱，还能够如常处理工作，只是出差的活肯定要慎重，这些到时候都可以协调，退一万步来说，万一真的怀上之后很虚弱，那最多也就十个月，十个月一过，她又是轻盈一身了。 邱红自己是从未想过要放弃事业的，那是她好不容易拼搏出来的立身根本，也是她为自己为自己的孩子挣出来的摇钱树，还是她能够和荣正并肩向前的不可或缺的因素之一。 平衡家庭和事业，对女人来说不容易，对负责任的男女来说，都一样难。 好比现在，家里大多数接送孩子的活都是荣正在做，荣正甚至能安排好女儿的各种比赛，亲自陪着悦悦去，也能记得两个孩子的喜好，甚至连买过哪些魔方都记得……这些都是需要心力操持的。 只有不想负责任的男人才会假装看不见，躲避责任。 当然也正是荣正的靠谱，让邱红敢动生孩子的主意，生了之后，她和荣正的计划一样，找个保姆帮忙，让自己尽快恢复起来，处理工作和学习。对，学习她也不打算丢下，事实上，走到了她这一步，不学习也是不可能的，那样很难继续走下去。 活到老学到老是句朴实无华的大实话，如果止步不前，并不会停留在目前的水平，而是迅速退步，因为无数的人前进的时候会带动水平线的上升。她要让自己、让悦诺处在一直上升的水平才行，周围已经有无数人瞄准了她占有的那些市场份额。 她不想输，更不能输，她要痛快地往前走。 如果到时候一个保姆不够，那就两个，幸运的是，她如今有能力请阿姨了，经济能力的上升也是她想再生一个孩子的重要原因了，总不能孩子生下来，拉低一家人的生活水平，继续水深火热吧？ 总而言之，她自己，或者荣正的节奏都不能被打乱，荣正更是家里挣钱的顶梁柱。 邱红想得很清楚，如果她真的想和荣正生个孩子，那么什么时候生最好呢？ 就是现在了。 她的前进之路是永远不可能有一年的停顿的，她只会越来越忙，不管事业如何。 事业成功，她忙着扩大和解决问题，研究新的方向，事业失败，她更得忙着解决问题，从头再来。所以，既然什么时候都很忙，生孩子就只能是越早越好，尽量协调，尽可能地给自己找帮手。 尽管这样会很难，但有什么又是不难的呢？邱红确信自己能够做到，毕竟比那更难的日子她都已经带着女儿熬过去了。 薛晓兰听完邱红的安排和打算，佩服得不行，眼神里满满都是崇拜：“小红……不对，我以后该叫你邱总了，邱总，你考虑得很全面，是我只顾头不顾尾了！” 事业当然很重要，但生活难道就不重要吗？不能两全其美的时候，自然需要安排计划，倒也没到非得取其一舍其二的地步，是她偏颇了。薛晓兰想，倘若自己也遇到个琴瑟和鸣的，只怕也会做出和邱红一样的选择。 “晓兰姐，你也很厉害呀，你都开始上课了。后头我真的怀孕了，很多事情都需要你帮我去做了。”邱红提前给薛晓兰打预防针。 薛晓兰状态极佳地猛点头：“邱总，有任何事你放心交给我，会计的课我也会认真上的，争取两年内考出会计从业资格证！” “……晓兰姐，你还是管我叫小红吧。”邱红觉得那称呼实在太有距离感。 薛晓兰却摇了摇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我是真心服你了，邱总，以后你就是我的偶像。” 其实，邱红早已经是她的偶像了。 “……也对。”邱红猛地理解了薛晓兰的坚持，悦诺越来越庞大，的确要开始立威了，她晓兰姐这是在帮她，总之未来一定不能再出现公司职员卷钱跑路的事情！ “晓兰姐，谢谢你。”邱红真诚道。 薛晓兰猛地握了握邱红的手：“我更感谢你。” 托邱红的福，她如今的生活也已经跟过去天翻地覆，自由自在，畅快无比了。 第370章 开学啦 邱红和荣正的婚礼结束后，没多久又到了开学的日子。 邱悦开学就是初二了，上个学年的期末考里，顺顺利利地拿到了第一，在全校大会上，往返领奖台好几次。每上去一次，旁边那几个要做检讨的男生头就低一截，他们现在也全校出名了，想欺负人结果给几个女生联手整治了一顿……校霸梦就此陨落不算，反而沦为了全校的笑柄。 这个学期，邱悦有点不想再当班长了，她觉得管人很浪费时间，协调班级里的事情也挺复杂的，有那个时间还不如多刷刷奥赛题。 邱红听了却不想女儿只把时间钻研在学习上，不管往后做什么，哪怕是专门做科研，也讲究一个团队协作，到哪里都得跟人打交道呀，与其出了社会再慢慢练，不如从学校里就开始，安排人，调解事，都麻烦，但也确实能锻炼各方面的能力。 老母亲很知道怎么拿捏女儿：“悦悦，你是觉得做班长浪费时间呢，还是觉得自己当不好班长呢？” “！”小姑娘立即瞪大眼，她才不会当不好！ 邱红对着女儿笑了笑，邱悦自己给自己台阶下：“其实当班长也挺有意思的。” 荣正给女儿又铺了一层台阶：“你学习好，又已经当了一年班长有经验了，就算你不想，老师和同学们估计也还会选你。” “那……我就再为同学们服务一年吧。”邱悦有些心虚道。她的确是觉得有些事情自己压根不知道怎么处理，找不到更好的解法，为此有些焦灼。 好在爹妈是靠谱的，邱红自己也正在学习着如何管理和发展公司，如何不知道但凡是个两人以上的小团体都不好管理，一个人一个想法，人也多想法也就越难统一，所以老母亲直接让女儿遇到难题就跟老师或者年级主任请教，很多事情都是有据可循的，前辈们的经验可以拿来实践和更新，而且事情也都没有十全十美的，追求个尽量平衡就行。 邱悦猛地想到了张福子等老人很喜欢挂在嘴上的那句话：路在鼻子下。 用眼睛看，用脑子分析，用嘴巴问，解决问题的步骤也就这么三条。 荣正在这方面经验就更多了，听得母子俩都连连点头。 邱悦想了想，觉得管理还真是一门学问呢，值得再体验研究一把。 小邱诺也有自己的烦恼。 托儿所在综合评定了邱诺的各种上课表现和学习进度后，推荐邱红和荣正可以直接把小孩送去读一年级，不用再经历学前班的步骤了。因为小邱诺被荣正教画画教会的不止是如何使用画笔，还有课堂纪律，又被亲妈和姐姐教导着学会了认数字和背古诗，基本把学前班那一套都学完了。 小孩在托儿所也是碾压级别的选手，玩积木专注又快速，还很有自己的想法和审美，也非常讲卫生，各项表现实在很好。 邱红和荣正也觉得这个主意很好，采纳了。反正小孩智商上估计赶不上姐姐，但也不是个真傻的，应该不至于跟不上其他同学的进度。 但小邱诺对自己马上要成为小学生的事实有些接受不能。 因为托儿所没有作业，但是成为小学生后有作业，黄玉衡哥哥为了赶暑假作业还熬了半个通宵，第二天起来边哭边写，把小邱诺也给带得吓哭了。 厌学情绪持续高涨的小邱诺被姐姐严肃教育了一顿。 “邱诺，你想想看，我和明泽哥哥什么时候哭着写过作业？”学霸姐姐冷冷发问。 小孩摇摇头，那倒是真的从没见过。 “所以你要向我和明泽哥哥学习啊，不可以跟着玉衡学！每天放学回家先把作业写完，就可以尽情玩了，暑假作业也不要堆积到最后，每天做一点的话，很快就写完了，压根不用到了最后才临时抱佛脚，指望着创造奇迹。”邱悦说得有板有眼。 小邱诺疑惑了，姐姐说得很轻松，那为什么黄玉衡哥哥那么惨？ 黄玉衡本来被邱悦带着写作业，学习习惯变得很好了，无奈暑假的时候，邱悦要么去夏令营，要么被廖青韵接走连上课带玩，邱悦自己是合理分配了作业，自觉写完了，没人带着监督的黄玉衡就跟没有作业的小邱诺一起玩疯了，作业压根不知道丢去了哪个角落。 林琳忙着跟着邱红和薛晓兰跑，养猪厂三厂当时也是事情不少，黄天华作为核心技术人员，又是三厂股东之一，同样脚不沾地，黄爷爷黄奶奶认真在笼口村养猪厂工作，又向来对孩子都是放养的，提醒写作业倒是提醒了几回，可也没有盯着写，最后就酿成了赶作业的惨案。 “你想想看，奥特曼会害怕上学吗？”邱悦又拿出弟弟的偶像激励道。 小邱诺是个彻头彻尾的姐控，不仅把话听进去了，还拿去鼓励黄玉衡哥哥，连小怪兽都能被打败，上学也不是什么大难事嘛！我们要向奥特曼学习！ 黄玉衡吸吸鼻子：“嗯呐！” 他可是哥哥，也不能当坏榜样！ 至于另一个备受关注的高中生，也已经顺利升入了高二，没有任何悬念的选了理科。邱明泽在高手如云的理科重点班里继续当着年级第一，唰唰唰地过着各种竞赛，美滋滋地拿着奖学金和各种竞赛奖金，小金库日渐丰盈，简直不用薛晓兰操一点心。 孩子们都去上学了，大人们也有了新的忙活。 秋高气爽的天气已经来了，三厂数月前进的那批小猪崽陆陆续续达到了出栏标准，计划了半年的腊肉事业终于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可以开始做腊肉了！ 这个时间，白天温度高，夜晚却开始降温转凉，这样的天气能保证制作腊肉的过程中，各种细菌不宜繁殖，利用以盐为主的各类腌料配合熏制过程也能大大地延长腊肉的风味和保质期。当然，要是农家自制的腊肉肯定要到11、12月份更冷的时候了，可他们是打算在这个冬季推出争气腊肉这个品牌的，自然是要抢时间先行制作出成品的。 技术和场地都是不可或缺的，邱红和蔡伯轩合作了一把，开始对着腌制的各种配料精确到小数点，完善流程，而荣正则带着邱明理租定场地，装修布置成适合熏制晾晒的结构，再就是办理各类证件，招员工。 或许是前期准备工作都做得足够充分，事情堪称一帆风顺，场地很快定了下来，也是捡漏的一个倒闭的食品厂，装修设备都不错，可以转让过来直接投入使用，省去不少功夫；邱红和蔡伯轩那头同样进度喜人，保密配方顺利研究出炉，定了麻辣、香辣、五香、咸香、经典广味五个口味。 第一批为了取一个好意头，一共杀了66头猪，经过半个月的腌制，色泽和香气都达到了预计的标准，将腊五花、腊排骨、腊猪蹄等各个部位取了一些，邱红和蔡伯轩合作做了一顿丰盛的大餐，味道奇绝，众人交口称赞，都很开心，觉得腊肉事业前途一片光明。 另一个大好消息当晚也追着来了。 罗婷婷，罗副镇长在晚上十一点十分亲自打来的贺喜电话，让邱红准备个演讲稿，到时候在静江市的国庆表彰大会上做演讲。 邱红紧张又激动：“罗副镇长，到时候你得帮我过目改改！” 罗婷婷在电话里笑了笑，说让廖女士帮你改也是一样的。 对呀，还有无所不能的廖女士啊！邱红兴奋不已，挂了电话，转身投入荣正的怀抱，吧唧亲了男人一口，眼眸里闪耀的都是兴奋与快乐！ 她！当选了静江今年的优秀企业家！ 荣正听完也笑了出来，他知道妻子这一路走来付出了多少努力，这一切荣耀都是她该得的，不过这消息倒也算不上意外，毕竟150万的大额捐赠是开玩笑的吗？换个一手能拿住的奖牌还不是轻轻松松。 “要是能双喜临门更好了。”荣正意有所指道，带茧的大手揉了揉邱红平坦的肚子。 邱红曲腿轻轻蹭了蹭男人：“荣正同志，还需继续努力哦！” “啊！” 荣正猛地将媳妇像抱小孩一样抱了起来，几步回了房间，开启了彻夜努力。 第371章 领奖＼/桂花开了 邱红准备演讲准备得非常认真，不仅找林芸帮忙搜集了不少之前企业家的获奖感言，还提前拿出了女儿的成语词典没事就在手边翻翻，怕自己露怯，最后写出来的东西没文化，给自己掉面子，还让学霸女儿蒙羞。 荣正哭笑不得，让老婆别那么紧张，又提醒道：“这样的场合，以后肯定还多的是，你可以琢磨一个模板出来，以后往里套。” 邱红：“……” 多的是？为什么要说成这个奖这么不值钱的样子？！ “国庆结束之后是元旦，元旦之后是春节，悦诺肯定都会被表彰的。”荣正说得有理有据。 不仅悦诺，说不定到时候他也有份上领奖台，只是他老早之前拒绝过罗婷婷把养猪厂推向台前的计划，又在捐赠水利工程时只低调捐了两万，所以什么优秀企业没他的份罢了。当然，捐款少不是他不支持乡镇振兴，而是这个家已经被悦诺捐赠150万的承诺给掏空了…… 邱红想想的确是这个道理，谁家天天在媒体上露脸啊，可不就是她家了……顿时紧张感去了不少，嗨，小场面小场面。 当然演讲稿还是要认真写的，琢磨了再琢磨，修改了再修改，最后精心打磨后的演讲稿拿给廖女士看，只得到了两个字的回复—— 完美！ 廖女士：邱女士也是干一行行一行啊！人长得漂亮，稿子也写得漂亮。 不过发表演讲的当天，受到现场用大红横幅打着广告的影响，邱总还夹带了不少私货，包括但不仅限自家的淮山和争气猪，即将推出的争气腊肉，以及亲戚家家居品牌等等，让在下头陪同一起参加大会的荣正哭笑不得，瞬间想起邱悦也是上个综艺也要帮爸妈打广告。 母女俩，亲生的。 会后的各种采访里，邱红更是把重点放在了争气腊肉上，开始不竭余力地帮助自家的新品牌打响招牌。 “这个腊肉，是廖青韵女士在《年夜饭》那篇散文里提到的腊肉吗？”有个记者显然事先做过功课，对人物关系很熟悉，知道邱红是廖青韵的儿媳妇。 《年夜饭》是过完年廖青韵应对催稿的时候随手写出应付编辑的，结果一发表还挺受欢迎，关键原因就是廖青韵生动形象地描述了不少菜品的制作过程和惊艳味道，当然，文里也着重夸了夸自己的儿媳妇心灵手巧，年夜饭大菜都出自她手。 彼时，邱红的名字许多人压根印象不深，只隐约记得报纸上好像提过一两句，到后头邱红彻底红遍全城，文章再拿出来，许多人才恍然大悟，原来这里廖女士就开始夸儿媳了。 邱红听了那话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对，就是那个，我们前后筹备了一整年，还升级了一下配方，味道会更惊喜呢。” “那这个争气腊肉什么时候发售呢？”记者感兴趣的问道。 邱红心里更感激了，说一个礼拜后会正式发售，届时熏制过程全部完成，整体的腌制度也达到最佳时候，大家买了回家就能直接蒸煮烹炸吃到美味了。 “好的好的，到时候我们报道出来也会把这一条加上的。”记者笑眯眯。 邱红感慨这位朋友真够意思，喜滋滋道谢。 “还有一个小问题，请问邱总，您这边方不方便跟我们约一个深度专访呢？”记者笑盈盈。 邱红：“……” 她又忘了，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邱红无奈地转头看了眼荣正，荣正微微点头，这家媒体业内评价还是很好的，虽然资格不算特别老，但销量不错，各类报道也算得上公正。 邱红懂了，那就接一个吧。 领了奖，做专访，再给争气腊肉做了无数广告之后，邱红重新忙活起了自己的事业，淮山的冬季收购到时间了，依旧同去年一样，她得带着团队去临江镇外的其他镇、村里收购淮山。 临行前，薛晓兰有些欲言又止。 邱红莫名其妙，咋了这是？她们之间因为这么两年经历了大大小小的无数事情，感情已经有些超凡脱俗了，说不了谎话，一说对方就知道真假，平时相互之间都无比坦诚。 “要不行程还是调整下？赶夜路太伤身体了。”薛晓兰认真道。团队一行十几人，小车外还跟着大型货车，预备在凌晨两点前赶到收购淮山的镇上住下，这样不影响第二天进村里收购。人车这么多，安全倒是安全，就是路程太赶，会很费精神，加上有些路实在颠簸，恨不得把人颠散架的程度…… 邱红愣了半晌，拿过自己的包，从里头拿出了一片卫生巾，道：“昨天刚来的。” “……”薛晓兰猛地松了口气，“我这不是怕……万一怀了，再给折腾坏嘛。” 邱红笑了出来，拍了拍薛晓兰的手臂，让她下次直接问，不然她还以为出啥事了呢。 “好好好。”薛晓兰想了想，也觉得自己这样拧巴实在没必要，甚至有些莫名，大约这种事……到底太过隐私吧。 邱红也想到了，这还真是……除了李艳和薛晓兰，邱红没再把自己打算再要个孩子的事情告诉其他人，起先她是有些想跟张福子以及廖青韵说的，被荣正阻止了，说到时候有了好消息再说就行，没必要让长辈跟着挂念，尤其……荣正可知道，要是先说了，估计三不五时，老人和亲妈都得拿莫名又探究的眼神盯着他和邱红瞧……多尴尬啊！ 现在一想还真是。 邱红摇摇头，没一会跟坐在驾驶位的薛晓兰来了个对视，两人齐齐笑了出来。 邱红和薛晓兰一出差就是半个月，林琳倒是没去，而是帮着守家，待在悦诺跟她们打配合。这一季的淮山收购比去年要顺利不少，大约也有去年合作过的关系，双方之间都清楚流程，甚至有不少村里，村干部一直跟着忙前忙后做组织工作，热情到不行。 邱红最怕的却也是这一类接待。 显然，如此热情不仅仅是悦诺给当地农民增收了，还因为他们也想跟悦诺签订定向种植，抱住这粗大腿，可未来五年之内，这都是不可能的了。 罗婷婷用各种政府资源置换了悦诺捐赠150万用于水利工程，不仅仅是表面上的互惠互利，更是长远地、牢牢地让悦诺深深扎根在了临江镇，所以才又有在临江镇大规模扩大定向种植的后续。 沙土土质并非只有临江有，在静江的其他地方可以找到不少条件更好的种植区。 可打通了南粤市场，手握伍家市场这张王牌的公司，只有一个悦诺。 罗婷婷的深谋远虑为临江镇保证了起码未来五年内的绿色种植通道蓬勃发展。当然，邱红也心甘情愿地合作了，没有人能不爱自己的家乡。 “他们讨好我也没有用啊，我可是临江人。”邱红这晚结束应酬，回到宾馆后无奈地跟着薛晓兰道，没能避开到底又被灌了一杯酒，夜路赶不了了，得等明天再回家了。 薛晓兰笑：“也好，白天走，经过他们镇上的集市，可以买到鱼饼。” 这个镇靠江，当地的鱼饼是一绝，滋味异常鲜美，从张福子老太太到小邱诺，老老少少都很喜欢。 “好，我跟他们说一声。”邱红掏出了电话给家里报备行程。 荣正听到邱红说取消了赶夜路也很赞成，让她不着急，慢慢回，两人在电话里并不会黏糊，也没时间黏糊，电话很快被小邱诺抢走了，跟妈妈诉说自己的苦恼，今天班里重新换座位，有两个女同学为了跟他做同桌打了一架，但是他并不想跟赢的那个做同桌。 邱红乐得不行，估摸着儿子在小女孩眼里是个大号乖巧可爱的娃娃一般吧，勉强抑制住笑声问：“你想跟输了的同学做同桌？” “也不想。”小邱诺很疑惑妈妈怎么想的，“我不想换同桌呀。” 邱红：“……” 哦，是她想岔了，忘记儿子本来就有同桌了。 听完一堆一年级小男生的苦恼，电话最后被张福子接了过去，老太太乐呵呵地道：“小红，你快回来，我们家的桂花开好啦！” “好，我明天就回去打桂花，”邱红一听就乐了，老太太的弦外之音，可不止有桂花，还有桂花糕呢。 张福子又补充：“明天不能打呐，要等后天我们悦悦回来，悦悦说打桂花要等她回家呐。” “哈哈哈……好。” 第372章 打桂花 静江的市花就是金秋十月飘香的桂花。 不仅仅是城里的大街小巷，园区、学校，甚至是农村里头，也都喜欢栽种桂花树。静江人对桂花爱得深沉，且历史悠远，具体表现在随处可见的桂花树，很多都是粗壮的大树，入眼就知道它们已经和这座城市一起经历过无数的风风雨雨。 本着物尽其用的原则，桂花树除了带来四季常绿，金秋时满目金黄，清香涌动之外，还有许多的衍生—— 桂花蜜、桂花茶、桂花糕、桂花冻、桂花酒等等数不尽数。 村里的小孩都有过打桂花的经历。 等一树花开熟透了，就到了把它们尽数打落，收集起来制作美味的时刻了。 这是个热闹十足的活动，称得上一年一度的狂欢，所以就连邱悦都忍不住求太太，把打桂花的活动留到她放假回家的时候。 张福子自然满足小孩，还特意打电话给家里其他的在城里上学的宝贝曾孙们，一一通知家里的桂花要打了，不想错过的快回家。 这么一招，就给家里召回来大大小小七个小孩，加上邱悦邱诺姐弟，邱明泽和黄玉衡这俩住在养猪厂的编外人员，一个巴掌都数不过来了。 好在张福子家大业大，在自家的林子里有十几棵几十年的大桂花树，一个小孩派一棵都派不完。荣正和邱红，还有黄天华等人自然都成了主要劳动力，小孩是来玩的，他们是来干活的。 老太太提前准备好了工具，用防雨布裁开后一片片缝制组合而成的大圆形“铺盖”，中间贴心留出树的大小，拿到现场，先把这铺盖严丝合缝地铺到树底下，接着就是上工具了，按理说打桂花嘛，拿着竹竿打下来就行了，不过小孩子们更偏爱自己上树亲自摇落桂花。 特意被叮嘱穿了长衣长裤的小孩子猴一样的先后上了树，还留在地上的，除了爱干净怕虫子的，就只剩下身高不足的选手了，小邱诺瞧着就连姐姐都成功地爬到树上了，倒是懂得找外援，疯狂摇爸爸的手，要求也上树。 必须是上树，骑在肩膀上都不行。 宠娃狂魔的荣正最后勉强给找了个歪脖子树让邱诺爬，小孩先是兴致勃勃再是战战兢兢，还没爬出几步自己腿软得不行，小声音抖了起来：“爸爸！” 快救我下去！ 荣正憋住笑，一本正经地装作没听懂，问儿子怎么不继续了，还鼓励了两句。孩子现在长得结实了不少，加上他全程在旁边留意着，不怕出意外。 小邱诺坚强地又爬了两步，再也坚持不住了，开口让爸爸救命，他不要再爬树了！腿软！ 荣正大笑起来一把抱住儿子拍拍，转过身走了几步，就见前方的大树下，簌簌而落的一片金黄花雨，夹裹着更为浓郁的清香，叫人心里瞬间涌上丰收的喜悦。 即使天气有些炎热，也半点不影响此时众人之间滂湃的快乐和满足。 荣正把小邱诺猛地递了半个身子到桂花雨下头，小孩拿手捂住嘴巴，却漏出了咯咯的笑声，桂花落到脸上头上，滋味奇特。 等小孩们先后过足瘾，一个个地下了树，竹竿才正式上场，桂花没了最后一丝倔强，纷纷落下，桂花树只剩下满树的桂绿，没了花。 把铺盖卷吧卷吧，夹杂着花和枝叶往大桶里一倒，继续下一棵大树……大小孩子们都玩得尽兴了，桂花也全部打下来了，拉回家里头继续把铺盖撑开，往上倒收集好的桂花，这一步要把桂花里头的杂质挑出去，很需要耐心，小孩们却也乐意干，一边挑着，一边伸长鼻子使劲闻着，像是要把那股清香的味道给灌进肺里心间，永远留存。 邱红陪着先捡出来一大盆桂花，拿水冲洗了两下，拿到厨房，直接倒进大锅里开始熬煮桂花蜜，这个东西可是等会要做的各种糕点的灵魂所在，必不可缺的。 老太太仍是认认真真地坐在灶头当烧火的，脸上笑眯眯，瞧着就可爱。 桂花糕的做法并不难，但邱红今天不止做桂花糕，还要做一个桂花马蹄糕，前者是松松软软，甜香糯绵的口感，后者则是qq弹弹，晶莹剔透，香甜弹牙的滋味，各有不同，共同的特点就是都极其美味，老人小孩没有不爱的。 桂花的甜点不止这两样，还有各式的桂花米糕、桂花冻糕、桂花拉糕、桂花发糕，桂花炸糕，水晶桂花糕……在漫长的岁月里，因着对桂花的喜爱，先人和现代人都开发出了无数的甜点菜品。 邱红等会还打算做个桂花酒酿，也就是平常的酒酿煮开，然后用桂花蜜代替红糖，滋味更胜往常。 老太太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闲话说到她那一辈人穷苦得很，小时候每年秋了，打了桂花也是舍不得吃的，都拿去卖掉换几个钱，买肉也舍不得买，买一大块猪板油，回来炸出了猪油放着炒菜使，真正打一场桂花能吃到嘴的，是最后猪油里炼出的猪油渣，那东西在小时候也是顶级美味。 “我小时候就有桂花糕吃了。”邱红笑着接话，十分怀念，她小时候是她妈妈给做桂花糕。 老太太点头：“对，你妈妈做的糕点可好吃了，你是真正传到了她的好手艺的。” “嗯呐。” 闲话一通，活半点没少干，糯米粉、熟米粉、糖油搅拌……各种繁复的工序之后，几个人忙活好大一通才终于是到了上蒸锅的步骤。 薛晓兰累得擦了擦汗：“我这以后啊，是再不会说外头马蹄糕一小块要五毛钱太贵的话了！” 实在是过程太繁琐，扎扎实实是靠的时间和手艺挣的辛苦钱，贵点也应该。 张福子率先乐了出来：“人就是这么馋，为了口吃的，怎么辛苦都行。” 她都这个岁数了，也还惦记着那口好吃的呢，牙不好了，巴巴地镶了牙，咬不动，那就慢慢地咬。 “小奶说得对，民以食为天嘛。”邱红道，“我才做这么两道点心，也不算麻烦呀，蔡主厨他们的面点房，一整天都在面案上呢，那才是真的繁琐又精致。” 林琳也道：“我们中国人就是这样，一样东西恨不能吃出千万种花样，生怕浪费了一点！豆腐发霉了都能弄出个豆腐乳来呢！” “是这样……”邱红喃喃地接了话，视线猛地移到了厨房角落里的淮山，家里的淮山这时节还不到收获期呢，这是她出去收购时特地带回来准备煲鸡汤用的……一样东西、千百种花样！是了，好比猪，分个猪肉、腊肉，做法上更是煎炒烹炸无数种做法，淮山不仅可以炖汤，也能摆在大饭店里做成各式佳肴，那……可不可以做成桂花糕一样的东西呢？ 第373章 淮山糯米糕 答案自然是毋庸置疑的。 邱红在开始做淮山生意前就知道南粤本地人眼里的淮山，大约就是她们静江人眼里的桂花，不止煲汤，还会用在各类点心菜肴里，有各种各样的吃法。不过糕点这块，要说个正经的大品牌出来，据她的了解也是没有的，都是各家自己做，小作坊很多，大饭店里头也有出名的，但少有做成能长期储存的糕点售卖的。 或许，这个生意该让她来做？ 邱红的心脏砰砰跳动起来。她其实一直有在思考悦诺未来的方向，虽然靠着定向种植，至少未来五年内，在南粤淮山的市场上，主要输入对象一定是悦诺，但单纯的收购和运输，单一的盈利模式，怎么能保证悦诺长久盈利呢？ 就像荣正的肉摊和腊肉事业都是为了让整个养猪厂的链条更丰富，更能赚钱一样，其实悦诺也可以在淮山上做更多文章啊！ 邱红思路猛地一下被打通了，她知道悦诺的未来在哪里了，产业链条化！一样东西，千百种花样！这里头可钻研可产出的，何止一个糕点！ 未来除了定向种植，收购、运输、售出，她还可以发展出一系列的副食！ 就先从淮山糯米糕开始吧。 淮山……说白了，也就是山药，跟土豆、红薯这些性质也差不多，能不能也做成脆片的模式呢？以及它本身存在的药用价值，如果做成零食也是更为健康养人的零食吧？ 前景一片光明啊！ 林琳和薛晓兰等人都不知道邱红这短短的一瞬间已经想到了那么多，只见她猛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目光发怔，都有些莫名。 老太太也紧张起来了：“小红啊，你别是少放了什么东西吧？” 等会味道被影响了，岂不是影响口福？ “哈哈哈……小奶，你放心吧！不少，也没多，保证味道刚刚好。”老太太太真可爱，邱红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张福子见状也不好意思地捂捂嘴，她是越老越贪嘴咯…… 里头忙活得热火朝天，外头也忙得是叽叽喳喳。筛选桂花里杂质的工作仍在继续，小邱诺半个人坐在花旁边，半个人靠在他爸的腿边，小短指头认认真真地扣着小枝叶。 “爸爸，我们下次画画就画打桂花吧！” “好。还可以写在你的大字本上，把你今天干了什么，开不开心都写进去。” “不要，画画好，写大字不好。” “……”荣正哭笑不得，臭小子这是觉得字太多了，写着累，不过孩子的确还小，拼音刚学全乎，汉字会认不会写很正常，等以后慢慢引导吧。 桂花的杂质挑干净之后，再单独留出一大盆，晚上的时候继续熬一锅桂花蜜酱，到时候装在小瓶罐里，给廖青韵他们都送送，家里也可以留着包点心，平时往热水里加点，当做桂花蜜茶喝喝也滋味很好，还滋阴润肺！ 剩下的全部散落到大圆竹编框上，晒干，后头拿来单泡桂花茶，做桂花点心，甚至酿油豆腐里都可以加点，煮汤也可以加，是个能增加清香气味又绝对无害的好东西。 筛选工作全部结束时，厨房里头的点心、桂花酒酿也全都好了，众人纷纷洗手开始品尝，甜点鲜香糯暖，q弹可口，酒酿热热的，甜中带着酸香气息的实在叫人欲罢不能，一口喝下去，热汗涌上额头，胃里都是满足和快乐的滋味。 张福子美得不行，夸赞邱红手艺半点没退步，做出来的糕点还是那个味道，好吃。 尤其是这还热乎乎的，又软又糯，实在太适合老太太的胃口了！ 小邱诺也吃得晃起了小腿。 邱悦眼睛亮亮看向亲妈：妈妈，懂我什么意思吧？ “明天下午妈妈再重新做，给你带去学校，你和晓凤各一份。”邱红老早习惯了女儿的凡是好吃都要双份了，谢晓凤也是个很乖的姑娘，有什么好玩的东西也总是会给她家悦悦买上一份，她自然乐得为女儿的友谊保驾护航。 邱悦眉眼弯弯，准备等奥赛比赛奖金下来后全部拿来给亲妈买耳环~ 次日下午，邱红果然又钻进了厨房。 张福子老人迈着小碎步，飞速地过来打下手，昨天糕点做得多呢，人也多，后头还直接拿去养猪厂分了，她可没有吃过瘾呢。 邱悦也十分自觉地洗了手，进来帮忙。 荣正原本跟着儿子一起画画，预备趁着印象还深刻，抓紧把打桂花的有趣一幕给记录在画笔下，可一个瞧着媳妇进了厨房，一个瞧着姐姐也进了厨房，双双坐不住了，先后洗了手进去，说也要帮忙。 邱红看着小邱诺和荣正父子俩一模一样的姿势在她拿出来的糯米粉上戳出一个个的坑来，顿时哭笑不得，这是来帮忙吗？ 纯属捣乱！ “正哥，你帮我给淮山打打皮吧！打个十根左右出来。”邱红开始认真使唤帮工。 荣正答应着就去了，但直到他打完皮、清洗干净，又十分自觉地按照从前媳妇的叮嘱，给淮山泡在了水里头以防氧化，还是没明白为什么要这么早就给淮山打皮。 “现在就做饭吗？” 有点早啊。 “不，我今天打算试试用淮山做糕点，不一定能成功，得慢慢试验。”邱红笑道。 白花花的淮山被放到了蒸锅里，随着时间过去变得软塌，被邱红一勺子按压成泥，和上白糖、桂花蜜，倒进糯米粉里头搅拌按压，酌量加水得到一个不软不硬的白团子，再分成小份，用模具定型之后放到锅里，开蒸！ 一两个小时静悄悄的过去，桂花糕成功，桂花马蹄糕成功，淮山糯米糕也成功了！ 老太太吃着新鲜糕点，认真品味后欣喜点头：“小红啊，这个真不错呢，味道是一点都不腻，软软甜甜，我喜欢！” “嗯嗯！”邱红激动不已，她自己也迫不及待地品尝了，味道的确还可以，不过她觉得进步空间也很大，看来她有必要跟蔡伯轩聊聊这方面，也有必要重新去一趟南粤，品尝一下当地的味道了。 不过不管如何提升，邱红都决定在配方表里保留下独特的静江特色——也就是桂花蜜，这样是最好的，辨识度高，也更能增加本地人的喜爱度。 邱悦和邱诺也都说好吃，荣正再不可能说不好，邱红知道家里这些人都是她的无脑吹，未免偏颇，也捡了一盘子淮山糯米糕，准备带过去养猪厂，让薛晓兰等人都尝尝，提提意见。 当然，那头人多，其他的糕点水果啥的也得拿一拿，不然不够分的。 荣正自觉给媳妇提东西，陪着媳妇一起过去。姐弟俩这回倒是跟老太太一起待在屋里了，小邱诺还惦记着自己的画要完成，决定明天再跟黄玉衡哥哥玩。 邱红在路上，叽叽喳喳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的想法跟荣正说了。 其实昨晚就想说了，主要是没找到……空隙……咳咳。 “真聪明！”荣正单手提着放着食盒的提篮，另一只手大大方方地搂住了媳妇，眼神里也满是肯定和赞赏，他媳妇的脑子真的很聪明，而且行动力超强，昨天想的，今天已经把东西给做出来了，她不成功谁成功？ 邱红一把抓过荣正的大手揉捏，笑容灿烂地接受了夸奖。 到了养猪厂，大家品尝过后也都觉得味道不差，甚至称得上新鲜美好，毕竟以前也没吃过这样做的糕点啊。 黄玉衡小朋友当场发表羡慕：“悦姐姐和诺诺弟弟的生活实在太美好了！” 邱红阿姨做的东西也太好吃了！ 林琳哭笑不得，她儿子也是个吃货。 一番笑闹之后，点心只剩下最后两块，黄母提出给邱明理留着，大家也都赞同。 “明理哪去了？”邱红不解地问道。 黄天华答道：“他回了趟家，好像有什么急事。” 说曹操曹操到，邱明理回到了养猪厂，神色间却挤满忧愁，猛地对上整个办公室的人眉头也没能松快下来。 荣正问：“怎么了？” 邱明理像是被吓到一般不说话，片刻后又道：“没什么，小事……” 荣正把人一把揽住去了角落。 “说。” “……正哥，”邱明理嗫喏许久，“邱建斌……回来了。” 荣正的眉头瞬间皱紧。 第374章 洗心革面 邱明理是被亲爹叫回去的。 还以为有什么急事，结果一回家，堂屋里坐着的赫然是顶着个极短寸头的邱建斌，顿时大惊失色。 饶是跟着荣正见过了不少世面，邱明理在邱建斌朝他看过来的那一刻也受到了极大的震动。 这个邱建斌，熟悉又陌生。 这个曾经欺辱过邱红，最终以强奸未遂的罪名入狱，获刑两年的男人居然回来了，可他如今的眼神里多了不少坚定和清醒，再不是过去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懒怠与油腻。 整个人也瘦了不少，肉眼可见地却只觉得他越发精悍了，给人的压迫性也强了。 邱明理不由自主地吞了口口水，目光扫向对方的双手，没错了，他的左手食指和中指都短了一大截，据说是在狱中参与劳动时，操作机器不当被切掉的，完整无损的手指只有八根了。 邱建国把儿子喊回来也正是因为邱建斌回了村里。邱建斌回来就先来找他报了个到，把服刑结束的确认书和在监狱里获得的各种证件也拿了过来，说自己已经洗心革面，后头欢迎村长带着村里人一起监督他，他会努力生活，不会再做任何伤害他人的事。 一番话把邱建国听得一愣一愣的。 翻开那些证书，更是目瞪口呆，好几本资格证，没成想邱建斌坐个牢跟上了个技校似的，再仔细看那确认书，原来邱建斌出狱已经近半年了……是表现优异被减刑出狱的…… 邱建国一时之间大为震动，这人真被国家改造成功了？但到底想起来俗话，狗改不了吃屎，这人从前又是个不靠谱的，于是赶紧吩咐孙子去把小儿子给叫了回来，商量后头怎么弄，这个……人回村了，毕竟是会碰到的，到时候邱红和荣正会不会与其发生冲突？ 邱明理正怔愣呢，邱建斌猛地说道：“明理， 我听家里人说了，邱红现在嫁给荣老板了，我想跟他见一面说点事，你能帮我问问什么时候合适吗？” 邱明理：“！” 邱建斌果然是大变样了，要是从前，可不得躲着他正哥走？这回，居然主动要求见他正哥？不是，图啥……是还想被打一顿吗？ “是正事，请你帮帮忙。”邱建斌又道。 邱明理：“……” “他要见我？”荣正拧着眉，同样觉得不可思议，邱建斌这意思是挑衅吗？ 当然，不论目的是什么，既然对方要见，那肯定是要见的，荣正答应了下来，让邱明理即刻把人喊过来吧，如果等会邱建斌出言不逊，他的拳头不介意帮对方松快松快，让他感受一下监狱外的世界同样残酷。 邱明理想了想，的确是避不开要有这么一回对话的，果断听话，又出了门去找邱建斌去了。 荣正也并没有避着邱红，把媳妇带进办公室里，跟她把事情说了。 邱红听完心情有些复杂，算了算时间，还真是两年过去了……有点膈应，但除此之外，也没啥了，荣正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她也从不认为那件事里自己有错，邱建斌也受到了该受的惩罚，除了有点膈应，其实也没啥了。 当然前提是对方的态度，如果对方是来挑衅的，邱红随手拿起办公桌上一个沉甸甸的黄铜摆件把玩了一会，还挺顺手的。 没多大一会，邱明理把邱建斌给领进养猪厂了。 黄天华等人入驻养猪厂的时候，邱建斌已经被荣正揍进了医院，后来又直接送去了坐牢，所以第一面还是和颜悦色的，问邱明理这是谁啊，客户吗？ 邱明理就把名字给说了出来，表情严肃。 薛晓兰好奇地探头一看，表情凝固了，这不是邱建斌吗？当即挡在了面前气势汹汹道：“你来这干什么？” 邱建斌刚要说话，邱明理抢先道：“晓兰姐，我带他去见正哥，正哥知道的。” 薛晓兰默默让了路，既然荣正知道，那没她啥事了。 黄天华等人感觉奇怪，拉着薛晓兰问那是谁，问出来后都惊了，人不认识，但名字是熟悉的，顿时都围在办公室外，颇有些当御前侍卫的意思，预备等会里头要是有什么大动静，一群人就冲进去护驾。 但里头……邱红和荣正都有些不知所措。 邱建斌一进办公室见到两人，就干脆利落地道了歉，口条好似背过，有点紧张却不结巴。 “邱红……我对不起你，我为当初给你造成的伤害道歉，对不起！” 一句话说完，整个人鞠躬，恨不能把头低到地上。 邱红：“……” 荣正：“……” 邱明理也惊呆了：“……” 实在都没有想到，邱建斌会第一时间道歉，看起来态度还如此诚恳。 几人都不说话，邱建斌扎扎实实地弯腰鞠躬鞠了一分多钟，最后自己直起了身，认真大声道：“滕哥教我的，如果我真心悔过了，要找受害人真心道歉，并且提出补偿。邱红，我是真心悔过了，我做错了事情，想问问你想让我补偿什么，只要我能做到，我都会去做的。还有荣老板，我让明理传话，是想提前跟你问一问，能不能让我跟邱红见面道个歉，没想到，这就见到了。” 邱红：“……” 荣正：“……” “你说的滕哥是谁啊？”邱明理眨眨眼，率先问道。 邱建斌愣了愣，连忙道：“滕哥是我的教导员，他人特别好，他帮了我很多，也教了我很多道理和技能，是我最崇拜的人。” “……”邱明理也不知道该说啥了，听出来了邱建斌的崇拜，那语气恨不能直接认爹。 邱红和荣正依旧不知道该说什么，邱红猛地摸了摸桌子上的黄铜摆件，看来它注定是只能当个规规矩矩的摆件，没机会拿来当武器了。邱建斌的道歉和提出赔偿的做法直接让她先前所做的所有心理建设都落空了，这个人……居然被改造成功了？ 至少目前看起来是这样。 办公室外人人着急，办公室里安静得听得见远处猪圈传来的猪叫。 邱建斌有些局促，站着抓了抓自己的裤子，见对方三个人都一直不说话，猛地拉开了身上的外套，下一秒直接被邱明理抓住了手臂，厉声喊道：“你想干嘛？” 该不会是什么硫酸之类的吧？看多了犯罪小说桥段的邱明理手有点抖。 外头黄天华听到声响肩膀一撞把本来就没锁上的办公室门给撞了个大开，人也差点收不住力气栽地上，略显狼狈。 与此同时，邱建斌反应迅速、姿势标准地双手举过头顶，以示无害。 邱红：“……” 荣正：“……” 这到底是在干什么……搞得跟演戏似的。 第375章 改造成功 邱明理隐隐约约觉得自己闹乌龙了，立即开口问道：“你刚刚掀衣服准备干什么？” 邱建斌老老实实回答：“拿钱。” 手依旧举着没放下来。 邱明理：“……” 还真闹乌龙了…… 荣正心念一动，开口道：“把手放下来吧。” 邱建斌这才把手放了下来，接着边解释边掏起了自己外套的内口袋。 “我拿钱，钱放在里面的口袋。” 话音刚落，他掏出来一小叠钱，全都是粉色的百元大钞，瞧着那不薄不厚的的厚度，大约是在五千块左右。 邱建斌看了眼周围的人，有些局促，但仍是认真无比地道：“我其实半年前就出狱了，滕哥帮我找的工作，在采石场干活，这是我攒下来的钱，虽然不多，但是我想拿来当做赔偿。” 说完之后，邱建斌往前走了两步，把钱递给了邱红。 黄天华一众人全都懵圈了：“……” 啥情况？ 邱红没接那钱，想了想，先把后头来的人连带邱明理都给请出去了，这才拉了拉荣正问道：“跟他坐下聊聊？” “嗯。”荣正点点头，朝着邱建斌指了指平时客户来了谈话坐的沙发，让他过去坐下，自己也拉着老婆的手坐到了对面。 邱建斌有些局促，坐下之后把钱放在小茶几上朝着邱红推了推，再度请求她收下。 “就算我收了这笔钱，也不代表着就原谅你了。”邱红想了想说道。 邱建斌点点头，双手又在裤子上紧张地磨了磨：“滕哥跟我说过的，说受害人有权利选择原不原谅，这点我不能强求的，我只是想……表达我的歉疚，不是一定要你原谅我。你有什么想要我做的，都可以提。” “拿了钱也还可以提要求？”邱红问。 邱建斌老实点头：“可以的。” “……”邱红不知道该说啥了，邱建斌的态度太真诚了，她相信装是装不出这个效果的，那么这个人是真被改造成功了？现在的邱建斌的确跟从前太不一样了，邱红忽然被勾起了好奇心，让邱建斌说说他为什么变化那么大。 邱建斌尴尬了好一会，开始说起了自己的监狱风云。刚开始进去的时候，被欺负得很惨，从小到大，被亲爹娘和姐妹捧起来的男人长鸟就厉害到不行的想法彻底都没了，原来他不过是一只任人践踏的小小蚂蚁，后来甚至一度自暴自弃，想着病死算了，这个时候监狱里开始给安排了教导员，他就认识了滕哥，被滕哥又是照顾又是鼓励，当然，偶尔也上点手段，学知识，考证书，上思想课，渐渐地……想法正常了，知道了努力生活的意义，知道了男女平等，知道了知错要改……出狱之后也没回家，直接去了采石厂干活，就是想攒笔钱赔给邱红。 故事说简单也不复杂，没上过几年学，又从小被家里教得自大懒惰的邱建斌压根是个文盲+法盲，就如他的作案动机是因为看了片子去模仿的那样，他根本不知道那是犯法的，直到被送进了监狱，在真正凶恶的人堆里闯了一圈，因着最本真的善意被重新教导成了一个至少能对自己负责的人。 但这事说不复杂却又极为罕见，只怕千万万人里也就才一个吧，多的是死不悔改的恶人。 “我不会原谅你曾经做过的事，但看到你真心悔过，还是……挺开心的，至少你以后不会再欺负其他女人了吧？”邱红沉吟道。 邱建斌点头如捣蒜：“我以后会学好，我不会再欺负人了！” “你走吧，这笔钱也拿走，我不要。”邱红想了想认真道，“至于我对你的要求，以后遇到我，以及我的家人，你自觉地躲远点，别主动凑上来就行了，我不喜欢看到你，膈应。” 邱建斌连忙表示：“好的，我记住了，我就是想跟你道个歉，以后肯定不在你们面前出现。这个钱，我还是希望你能收下，毕竟我那时候伤害了你。” “你拿去捐了吧，捐给需要的人。”邱红说完看了眼丈夫，荣正点点头，表示支持她的想法。 邱建斌见状点点头又应了下来，拿起了钱，很自觉地道别，说那他就先走了，走到门口再度鞠了个大躬，又问：“或者，你们还想打我一顿吗？我不还手，任由你们打。” 邱红有点无语，把头磕进荣正的怀里，荣正也是哭笑不得，让他赶紧走。既然邱建斌真心悔过了，又扎实坐了牢出来的，他们的气自然已经消了。 邱建斌这才退了出去，又找到了邱明理，请求他帮着自己把那五千块钱给捐了，他自己是不知道上哪里捐的。 邱明理：“……” 额，就不怕自己贪了？ 邱建斌笑了笑，认真道：“你是建国的儿子，又是给荣老板办事的，你不会的。” 邱明理：“……” 对我还怪信任的嘞。 邱建斌道完歉，又把辛苦攒的钱按照邱红的说法安排了去处，心里多了一丝松快，回家时经过小卖部，想起家里的酱油没了，进店想买一瓶酱油。 邱大聪抱着自己几个月大的女儿神色间充满警惕和厌恶：“没有酱油了。” 邱建斌看着货柜上摆着整整一筐的酱油袋子，茫然道：“就在那里，就那个就行，给我拿两包吧。” “我说，店里没有酱油了。”有也不卖！邱大聪冷声道。从前他就对邱建斌瞧不上，发生了邱红的事情后就发展成厌恶了，如今他自己有了媳妇，还有了一个宝贝女儿，更是见到这个人就恨不能痛打一顿，简直畜生！ 邱建斌似乎明白了什么，嗫喏道：“我……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会改的。” “！”邱大聪有些怀疑自己耳朵里听到的，仍是不信，几个月大的小宝贝也许是感知到爸爸情绪的转变，猛地啊啊发声，神色茫然又好奇，邱大聪一见女儿表情如此生动，心里爱到不行，立即指着门道，“赶紧走吧，不做你的生意。” 别耽误他跟女儿的亲子时间！ 邱大聪的母亲猛地走了出来，第一时间竟然也没搭理客人，而是去瞧自己的孙女：“我们崽崽啊啊什么呢？是饿了吗？还是尿尿了呀？” 那话里有着藏不住的宠溺和喜欢。 小邱诺没能当成言灵，邱大聪的小媳妇最终生了个女儿，她初时无比忐忑，担心丈夫和家婆不喜，虽然丈夫一直都说喜欢女儿，可万一只是说说而已……可随后邱大聪对她和女儿的各种宠溺让她彻底卸下了压力，邱大聪是真的很爱孩子，就连一直想要男孙的家婆对着女儿也是一口一个崽崽，亲自换洗尿布，还会经常给她炖补汤……小媳妇心满意足了。 被赶走的邱建斌露出一个苦笑，这是他的惩罚，错误会是一个耻辱的烙印，刻在他的脸上，他得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能渐渐消除那个烙印。 第376章 告状 邱建斌并没有在村里停留多久。 邱明理说，邱建斌说服了自己的两个兄弟一起去采石场打工赚钱，打算兄弟几个认真攒攒钱，将来也起个房子，赡养渐渐年迈的父母，以及看看缘分能不能娶媳妇什么的。 村里人多少都松了口气。 虽然大多数人并不会当着邱建斌的面说些什么，但大家都对他有微微的忌惮，尤其家里有姑娘的更是加了份小心，现在人走了，大家心里都松了根弦。 邱红知道邱建斌离开后，还挺开心的，因为邱建斌真的悔过了，也按照她的意愿处理了那笔钱，这是很好的结局了，起码比起李七妹那一大家子又奸又恶的无赖要好上许多。 不过她也该把那一大家子给抛到脑后了，邱红想，她不会原谅，但也不会让那些腌臜的人和事一直占据着心里的位置，影响心情，她要做的是变得更好更强，能保护自己也能保护自己的爱人家人，如果仍有余力再帮助一些别人，那样就已经是很好的人生了。 邱红在家里也并没有待多久，休整五天之后，她再度带着团队外出收购淮山。 荣正这头的工作也多了不少奔波，争气腊肉已经推出近一个月的时间，他开始跟着蔡伯轩那头一起去拜访餐饮圈的大佬，期望能在腊肉上建立起长期稳定的合作，还有经销商的渠道也需要一一沟通打通，一时也是忙得脚不沾地。 小邱诺的上下学接送直接被打包拜托给了黄家，小家伙每天蹭着黄玉衡哥哥被黄爷爷或者黄奶奶接送。 还打电话跟妈妈告状：“起床看不到爸爸，放学也看不到爸爸，一整天都看不到爸爸！诶！” “那诺诺早上起来了，自己穿的衣服吗？”邱红立即转移话题。 小邱诺挺挺小腰板：“嗯！爸爸会把衣服放在椅子上，我自己就能穿好，不需要太太帮我穿！” “我儿子真厉害！”邱红熟练打出夸夸牌，即使儿子一年前已经学会了自己穿衣服。 小邱诺是个不经夸的，嘿嘿乐着又骄傲道：“妈妈，我今天数学拿了80哦~” “真的呀！太厉害了，这次拿80，下次就有希望拿100啦！”邱红依旧很捧场，即使女儿小时候数学作业从来都是满分，但两个孩子显然资质不一样，不能打击教育嘛。 …… 荣正并不知道自己被儿子背后告状，从城里回来后又安排了一批100头猪的腊肉制作单量。 邱明理心里有些没底，虽然他们争气腊肉一经推出，就有不少销量支持，但因为争气腊肉的价格不低，也有不少人嘲讽争气腊肉怕是龙肉哦，价格都要上天了，后续的销量也并没有迎来预定的上涨趋势，始终不温不火。 同步进入南粤市场的争气腊肉，表现也同样不佳，因为定价高，买账的人并不多，自家晒晒腊肉也是可以的嘛，何必买来吃，那么贵！ 可争气猪养殖成本高，从生肉制作成腊肉又存在着极高的损耗，几乎达到60%，也就是说，经过熏制风干，水分蒸发，一斤生肉变成腊肉只剩下6两左右，这么一来，腊肉价格自然低不下来。 “要不我们减点数量吧，正哥……万一这些腊肉成了库存……” 荣正摇摇头：“就做100头，南粤那头的反馈已经过来了，味道这块是没问题的，后续打出口碑之后销量肯定会上涨。有家煲仔饭的饭馆还下了500斤的订单，说明他们对我们的腊肉认可度非常高，我们要提前备货。” 何况，腊肉的季节性太强，一旦错过这个时间，就得再等一年冬天了。 邱明理对老板有种盲目崇拜，既然他正哥这样说，那一定可以，干！马上就去安排杀猪！ 晚上，荣正也打电话给老婆告状，他们都嫌腊肉贵，不买。 “嗯……价格肯定不能降低了，不能低只能……高，我们像上次那样，再给它涨涨价？”邱红一时也没主意，只能先开个玩笑。 荣正却听进了心里，琢磨了半宿。 之前就说过，种地卖菜的老百姓并不是争气猪肉的目标客户群体，他们一年到头舍不得买多少猪肉，即使现在生活改善了不少，也仍是舍不得买贵价东西的，所以邱红跟他在第一次帮争气猪涨身价的时候，选的是他大哥荣膺的婚宴，请来的也是各大饭店的顶级大厨，用的是最能激发猪肉味道的烹饪手段，这才成功的地在小群体内树立了鲜明的印象和扎实的口碑。 这一次是不是他们的路子根本就走错了？ 压根不应该严格核算成本和损耗，定出一个无比实在的价格，不高不低，反而偏离了他们最初的品牌定位了……他们卖的本来就是不同寻常的猪肉啊，营养均衡、科学喂养出来的高端品质猪！ 涨价！必须涨价！它们值得！ 荣正第二天早上一起床就给老婆打电话：“老婆，你真的太聪明了！” 嗯？邱红这头还有些迷茫，没等想明白荣正已经挂了电话，算了，再等两天她就要彻底结束收购回家了，到时候再说。 荣正挂断电话后一脚油门又进了城，找到蔡伯轩说他要把所有的争气腊肉都给涨一波价。 蔡伯轩的眼神一言难尽：“……” 现在的价格都卖不掉，你还想涨价？你咋不上天呢？ 荣正就问同样的一盘地三鲜，为什么大饭店卖的价格是小餐馆的三四倍呢？ “手艺不同嘛！”蔡伯轩瞪眼，当他们这些厨艺出神入化的大厨是不要钱的吗？ 荣正：“……” 忘记这位的身份了。 是他举例不严谨了。 总之他的意思是，包装，氛围，提升身价的这些东西，也得给腊肉安排上！ 就像荣膺的婚宴上，给争气猪肉配的是顶级大厨……等等，荣正猛地盯住了蔡伯轩，这位也是顶级大厨来着……他们最开始选择这位来做合伙人，不就是因为对方足够资深，在餐饮界手握两地资源吗？ 或者，他们的方向真的是错得离谱，这位手里的资源不假，名气更不假啊！ “干什么？”蔡伯轩被盯得有些气弱，怎么了突然这都是。 荣正笑了起来，再度感慨他老婆真聪明，看人眼光太准了。 “你笑什么？”蔡伯轩莫名其妙。 荣正笑答：“腊肉单独卖只能卖那个价，但是如果腊肉连着您一起卖，那必定是要涨价的。” “……”蔡伯轩没听懂，忍不住想打电话给邱红，你老公好像那个精神不太正常，赶紧回来管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