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预感》 楔子 像往常一样地睡醒。 不同以往的是，床上不再只有自己孤孤单单一个人。 包裹着身体的棉被固然能保暖，但是，人体的温度还是什么都无法替代的存在。 感觉到前额的头发被拨弄，微微的，将眼帘开启一条细缝，却发现对方已经先醒来了。 “诚？”醒了吗？ 暂时不回答他好了，让他以为自己还在睡梦当中。 感受着他的视线、近距离的鼻息和他的气味。他正在观察自己的脸吗？ “你的鼻梁到嘴唇这边的线条很好看。”学美术的他曾经这样子说过。 我的一切，就让你好好的看个够吧。 把我的一切都收在你那美丽的双眼、清澈的瞳孔当中；可能的话，也希望能让你看到我这颗索求着你、想要独占你一切的炽热之心。 深刻地…… 在彼此的灵魂里留下难以磨灭的影像吧！ 第一章 在圣诞节的前一天，两个人就像往年一样，面对面地坐在这间粉色系布置高雅的西餐厅里。会经常约在这个地方，并不是因为店内体面的装潢，而是他们在这里有着共同的回忆。 女人交叉着穿上半透明肤色裤袜修长的腿，拿起餐后的热红茶轻啜着，坐在她前面的少年，眼光则漫无目的的在她那拿着茶杯的白皙手指间游移。 看来她这三年过得不错，以往生活的风霜在她身上已不复见。少年漫不经心地想着。 以外人的眼光来看，外貌成熟美丽的女人及比实际年龄看来稍微大一点的少年，可能会猜测他们是一对姐弟。因为就容貌上来说，稍微仔细端详，可以发现他们眼睛的部分特别相像；然而实际上，这两个人是母子关系。 女人的本名叫作叶妍妮，三年前她嫁人了，对象是富有的商界人士。 而少年则是叶妍妮在十五年前刚踏入模特儿界不久时，与某位有妻室的人所生的私生子。 想当初…… “我不会缠着你的，只要给我一笔生产时所需要的费用。” 认清楚所交往的男人只想逃避敷衍的可鄙面目，叶妍妮毅然结束这段初时甜蜜、之后苦涩的恋情。 这只是单方面的恋情罢了，对方只是想玩玩而已，因为在交往时他未曾提到自己已有妻子一事。 对面的少年有张端正的面孔，黑而浓密的头发，除了眼睛的部分确定遗传自她，挺直的鼻梁、微薄的嘴唇，无一不跟那男人相似。 两个人都有一张容易让女人倾心的面容，再过几年吧，这个少年…… “小诚有女朋友了吗？” “啊？” 女人突然发问，让被昵称为小诚的少年楞了一下。 “呃……” “哈哈……”叶妍妮爽朗地笑笑，交叉着手臂，轻松的靠着椅背。“问这种问题似乎嫌早了点，你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小鬼头而已。” “谁是小鬼头啊！” “嗯？生气了？” 看着歪着头带着戏谑表情的母亲，他觉得，除去母亲的这部分，她真是个迷人的女人啊！ 或许已经各过各的生活了，纵使血缘上是母子，两人偶尔也有像朋友般的对话出现。 他本身或许没什么感觉，但以母亲眼光来看，叶妍妮却注意到儿子的变化，尤其在这两年间特别明显。是因为他自己一人在外居住的关系吗？ 自叶钧诚出生，她便暂时离开模特儿的工作转而做些零零星星的工作；到他成长到会走路时便请来保母看顾，自己则边打工边当兼职的平面模特儿。 靠着天生丽质姣好的外表及大方的个性，叶妍妮很快就由兼差的性质再度窜回她所熟悉的专业模特儿舞台，甚至一度小有名气；然而，就在五年前吧，正逐渐走红的她和一位银行界人士走得很近，对方疯狂地迷恋上她…… 靠着足够的爱，那个姓夏的男人接受了她有私生子的事实。可是因为家庭背景的顾忌，她在友人的劝说及衡量下，决定将叶钧诚托与挚友，自己则去追求一般女人所谓的幸福之路。 结了婚的叶妍妮，不久就结束了模特儿的工作，现在则专心当个富家太太，偶尔随丈夫打理交际的场合，而她也很乐于过这样的日子。 这对母子的生活是分道扬镳了，不变的，是每一年的圣诞节，两人会在这间店名为“玛蒂儿”的西餐厅里相聚。 因为圣诞节当天也是叶钧诚的生日。 而这一次，则是跟以往不同的选在前一天相聚。 “那两个孩子终于肯接受我的样子，说想要一起庆祝圣诞节呢！” 叶妍妮拨弄着波浪的及肩卷发这么说着。她口中的两个孩子指的是丈夫那边的小孩。 原来对方以前也有过婚姻，只是前任配偶在一场空难中去世了。 “对不起，妈妈一直觉得自己冷落了你。”她歉疚地握住儿子放在桌面的双手。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少年低垂着眼帘，有些言不由衷，乍看下似乎能够理解情况。 “我爱你。” “我知道。”叶钧诚勉强露出笑容。 “生日快乐，我们下次见了。” “嗯，拜拜。” 叶妍妮叫来服务生结完帐，拎起皮包，以优雅的步伐走出玛蒂儿。或许是自我要求所致，她当模特儿时期走路的姿态已成习性。 叶钧诚直到母亲消失在门口时，脸上勉强撑起的笑容顿时垮了下来。 * * * 叶钧诚，明天满十五岁，是个正值反抗期并多愁善感的少年郎。 “哼！女人。” 其实他这阵子的心情一直都不太好，因为被一个女人甩了。 那是个比他年长许多的女人。或许有人会说，十五岁？太早了吧！但是，有些事情就是这样子发生的。 在外独立度日已有一段时日的叶钧诚，虽然有叶妍妮固定汇入银行帐户的钱而不至于生活匮乏，但事事都得自己来，加上头脑聪明，理解能力强，使得他比同年龄的孩子要早熟。尤其刚经历过一段初恋…… 能跟母亲说吗？ 你的儿子已经不是处男了，因为他跟一个女人上了，而且对方还是…… 她知道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瞪大眼睛，吃惊地捂住嘴巴？皱皱眉头？一脸的不可置信？不，以那女人异于常人的神经来推测，搞不好会是……啊！我的儿子终于长大成人了！然后再一脸认真地问：你真的喜欢她吗？ 叶钧诚吐出长长的气息，头靠在木雕椅背上，目光移到旁边乳黄色的墙壁；墙上有幅眼熟的油画，画的内容是满地金黄色的向日葵花田。 他记得，以前这里也同样挂有一幅画，那是多久以前了？ 对了，差不多是他六岁时候的事情吧？当时他还在就读幼儿园。 那一天，保母临时有事不能按时来幼儿园接他，虽然有打电话给园方，但当老师挂断电话之后，走出来一看，发现叶钧诚已经消失在校门口了。 原来，叶钧诚跟一个平时感情不错的同学玩在一块儿，对方住在离他家不远的地方。那位同学见平日比自己早些离开校园的叶钧诚还留着，便提出一同走回去的建议。 就这样，平常自行来回于幼儿园与住家的同学很有方向感地走到了目的地；而平时很少独自出门的叶钧诚，在目送朋友进家门后，开始了一趟摸索的探险之旅。 走呀走的，四周的建筑物看似熟悉又不太认得，路好像是这条又好像不是，迷惑之中，他焦急得哭了。 “怎么了？小朋友。” 就在经过这家西餐厅门口，差点被从店内走出来的客人撞到之前，店里的人拉了他一把。 发现他满脸泪痕的服务生关心地询问：“有没有大人带你出来啊？” 叶钧诚只能抽抽噎噎地说：“我想要回家……” 结果，餐厅里的人凭着他身上的幼儿园制服打电话给园方，而园方则转话给已经回到家正焦急等待的母亲。 玛蒂儿离家不远，仅有两条街之隔。赶到这里的叶妍妮与叶钧诚相拥而泣，上演一场感人的母子相会。在谢过对方的同时，当天的晚餐也在此地解决了。 * * * 叶钧诚盯着画茫然地回忆着。几年前，玛蒂儿遭遇火灾，之后整修为现在的模样，室内装潢及格局都不同以往，而眼前的这幅画是原作吗？ 竟然保留下来了啊！除了画，这里的奶油松饼还是一样好吃，虽然这中间已经换过好几批员工了。 随着时光流逝，有些事情在变，有些事物则存在于回忆当中。像是那个时候的叶妍妮，拥抱着叶钧诚，心疼地把他当作宝的她还比较像个母亲吧？ 好怀念…… 忽然，叶钧诚双手撑着桌子站了起来。 对！应该还来得及吧？这么想着的他下一瞬间匆匆地离开了餐厅。 急忙步出巷道，来到大马路上。他还来得及看到叶妍妮坐进出租车里，看清楚那辆车的车号，之后他也招了一辆出租车尾随跟行。 叶钧诚跟踪母亲的动机很简单，只是想要知道她的住处而已。 这样的念头不只出现过一次，以往他们都是用手机保持联络，或是叶妍妮主动打电话来。 * * * 时间是晚上过八点，街道上充斥着散步购物的人潮，等候许多红绿灯耗费了不少时间。途中，叶钧诚对司机无聊的疑问用各种答案草草应付掉，他只想赶快到达目的地。 最后前面的出租车在一处往上的斜坡路边停了下来，等叶妍妮下车后，他才步下车来。 “怎么？看上那个女的喔？” “那是我妈啦！” 叶钧诚不耐烦地从司机手中接过找零的钱，心里想着：快滚吧！ * * * 这一带的住家不多，靠近山坡地，零零散散的建着几栋别墅。 叶妍妮走进一间位于斜坡、三层楼以红白颜色粉饰外观的别墅里。 果然是有钱人啊！叶钧诚抚摸大门上的雕花白铁栏杆想着。 突然他觉得自己很蠢。到底在干嘛呀？知道这里又怎么样？就算这么做，以前所怀念的事物会再回来吗？说不定被母亲知道了还会造成她的困扰呢。 拖油瓶……前几年才认识的字眼，由别人的谈论中听到的，也是自己在这段关系中的定位。 叶钧诚紧握住栏杆，低头手轻轻敲击着。 成熟点吧！已经多次这样子说服自己了。带有压抑的意味，孤独的时候、寂寞的时候…… 会使叶钧诚如此压抑，部分原因是叶妍妮那边的友人与亲戚经常耳提面命：要乖、要听话，妈妈养你很辛苦的……当她要嫁人时，也有人这样说着：要替妈妈高兴，她终于得到应有的幸福了…… 那自己呢？在那些人眼中，自己除了是她生的小孩以外又是什么？ 即使外表看起来十分平静，心里却有种想哭的冲动…… 走吧！要是被里面的人看见了，人家也会觉得很奇怪。 觉悟到这里非久留之地的叶钧诚，正想转身离去的同时…… “啊，不要那么随便就倒出来啦！” 叶钧诚抬起头来，声音来自上方。紧接着，有样东西掉了下来，就落在他的脚边。 他定定地看着，那是一个金黄色的纸包装的方形小盒。 “啊……” 叶钧诚再度抬起头来，这次跟一个探出头的人打了个照面。 对方站在三楼，上边是透天阳台的样子。地面上的东西大概就是从那边掉下来的吧？ “呃，对不起，麻烦一下好吗？” 叶钧诚了解对方的意思，只要捡起来丢上去就可以了是吧？于是他拾起如掌心般大小的小盒。 * * * “啊！喂！” 听到哥哥意外的声音，正在装饰圣诞树的女孩抬起头。 “怎么了？夜。” “有个人把我们的盒子捡走了啦！” “是谁？” “刚刚站在楼下的人，本来要叫他顺便把东西丢上来的说……” “他有听到你在叫他吗？” “有啊，他也看到我了，居然还捡起来就走掉了。” “啊！那里面有礼物的呀……”女孩嘟起了小嘴。 “我去要回来。”名叫夜的男孩转身跑下楼去。 * * * 叶钧诚以平常的速度离开那栋别墅约数十公尺处，直到听到后方逼近的脚步声及叫唤声才停下来。 “喂！你……站住！” 他回过身。在路灯的照射下，这次他看清楚刚刚那在上面的人的面貌，那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女？ 不，是个男孩子吧？虽然有张不输给女生的可爱脸孔。 听说夏家有两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这位大概是其中之一吧？ 也许是微微的妒意在作祟，叶钧诚心念一转，索性捡了东西就走人。只是没想到还真有人追出来！ “干嘛？” “还来。”夏夜理直气壮地瞪视着叶钧诚。 叶钧诚则面无表情地问：“什么？” “你从我家楼下捡走的东西呀！” “什么东西？” “还装傻啊，我明明看见了，小偷！” 皱了皱眉头。小偷那两个字让叶钧诚感到不舒服。 自己的亲生母亲变成了别人的妈妈。到底……到底谁才是小偷啊？ 他打算要跟这个小子好好的耗一耗，这个看起来纯洁得像不曾吃过苦的有钱人家的小鬼。 “哼！”叶钧诚举起空空的两手。“你说，我从你家楼下捡走啥东西？在哪里？” “呃……一定……一定是放在你的口袋里。”夏夜知道他在耍赖。 “哦？是吗？好啊，那你过来搜啊！如果找得到就还给你，找不到的话嘛……” “怎么样？” “你就要听我的话。” “听你的话？” “对，也就是说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像是跪下来向我道歉。怎样？你敢吗？” 看他那胸有成竹的样子，夏夜犹豫了；可是，他很快就抛除了疑惑。没错，明明就是这个人…… 看到夏夜朝着自己走过来，叶钧诚被他的勇气给震慑。这小鬼…… 叶钧诚睨视着眼前矮自己半个头的夏夜，而他只跟他对看一下就低下头来，专心把手探进自己的上衣口袋中摸索。 右边……没有，左边……也没？ 夏夜并没有因此而气馁，他注意到还有裤子的口袋，于是手往下方移动。 冷不防的，夏夜的手被叶钧诚给一把抓住。 “干嘛？想要乱摸是不是？” “才……不是呢！你的裤子那里也有口袋呀！” “哼，没有用的。”叶钧诚主动将他的手拉往自己的牛仔裤，贴放在扁平的口袋处。“怎样？” 夏夜有点慌了。现在他怀疑他把那盒子随意丢掉了，眼光不由得扫向刚才跑来的柏油路。 叶钧诚右手抓住夏夜的手，左手扼住他小巧的下颚，将他的脸扳过来面对着自己。“你输了，所以要听我的。” 夏夜瞪大眼睛看着叶钧诚。老实说，他现在有点怕这个人，同样是小孩，不光是身高比他高，还有那超出同年龄之人、就算是大人也未必有的气势；与其说是流氓样，倒不如说自己有种被盯上的感觉。 “谁要……听你的啊！”夏夜咽下口水，从喉咙里挤出话。 “哼，一点也不可爱。”叶钧诚皱了皱眉头。 咦？等等，男生需要什么可爱啊？ 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也许是他的秀气，还有近看时才注意到的纤细五官，那过长的眼睫毛，小巧的鼻子、嘴唇…… 夏夜开始挣扎，而叶钧诚也自端详对方的容貌之中回过神来。 “放手啦！” “那你要跟我说对不起吗？” “不要！”他对叶钧诚的狡猾不服气。 “小鬼……” 为了制服不住晃动的身躯，叶钧诚索性将他压上道路旁的挡土墙。 叶钧诚并没有以欺负弱小为乐的嗜好。平常独来独往的他，鲜少跟朋友交往，即使有团体活动，他也只是配合群体而已。不过今天的他有些失常。 如果他像一些被稍微威吓就乖乖听话的小孩就好了，或许他也不会像现在这般强硬。 夏夜在身体被压制，两手手腕被抓住的情况下，忍不住地大叫了起来： “放手啊——” “闭嘴！” “啊……” 要是引人注意就不妙了。这样想的叶钧诚，下一秒钟采取了连他自己都没预料到的行为—— “啊！” 夏夜呆住了，他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这个家伙在做什么？竟然把嘴唇压在他的嘴巴上！ 看来是奏效了。因为吃惊，夏夜停止了反抗，连声音也忘记发出；在极近的距离下，与他那不能理解这种行为的迷惑眼神相望，叶钧诚逐渐闭上眼睛。 已有过性经验的叶钧诚对于肢体的亲密碰触并不排斥，接吻更不用说了；他也知道现在的对象并不是女人，只是对方的嘴唇真的很柔软。 “唔……”突来的疼痛，将叶钧诚的神智拉回，同时也放开了对方。 被咬了……叶钧诚的手抚着嘴唇，口腔内有微微的铁锈味，那是血的味道。 手脚获得自由的夏夜，眼眶含着泪水，带着屈辱的表情瞪了他一眼之后，飞也似地跑开。 叶钧诚望着逐渐消失在暗处的背影，他突然像是做了亏心事一般，以近乎狼狈的步伐快速跑下了斜坡。 目睹刚刚整个事件经过的，只有立在路边的那盏孤伶伶的路灯…… 第二章 夏家的两个孩子自小感情就很好。他们是兄妹，男的单名一个夜字，女孩的名字叫晓，亲近的人都称她晓晓。 虽说以兄妹相称，实际上两人的出生时间间隔不到五分钟。 夏夜在将近半夜零时前生出，夏晓则殿后。就这样，双胞胎一前一后的，不仅时间有差，连日子也错开了。 近半夜及在凌晨，夜与晓之名由此而来。 “夜是哥哥，晓是妹妹。哥哥要好好地照顾妹妹、爱护妹妹喔！” 这是在两人才刚学会走路、某一天为抢夺一只玩具无尾熊时，母亲在事后调解时所说的话。那句话仿佛咒语一般停留在夏夜的心中，自此，夏夜有了我是哥哥，而晓是妹妹，男生的我应当照顾、保护女生的晓的想法。 夏家兄妹是幸福的。出生在富有的家庭，被慈祥的双亲疼爱，受完善的教育。 平稳的生活受到的第一次冲击是母亲的去世，而第二次则是父亲的再娶…… “新妈妈不会疼你们的。”国小的同学们谈论着。 “她爱的只有你们的爸爸，还有你们家很有钱她才会嫁过来的吧？” 即使是未曾经历世事的孩子，便已懂得如同成人般毫不在意的说着别人的八卦，即使不了解内情。 不过也有懂事早熟的同学给予正面建议：“既然都要变成一家人了，就好好地相处吧！” 所以，综合周围人的声音，夏夜与夏晓的共识就是：即使不安，也只好接受。 就这样，一个名叫叶妍妮的漂亮新妈妈来到了这个家。 * * * “我还是想分手。”仰躺在床上的男人这么说着。 刚穿好衣服的女人回过头来。 “分手吧。”男人重复。 女人万万没想到，他还是没打消那个念头，而且还在这种时候提出来。因为难过，扣扣子的手忍不住地微微颤抖。 “为什么？我到底哪一点令你不满意？” “没有。”对方在稍微思考之后回答。 那么重点还是在于……“你真的那么喜欢那个女的？” “不知道。”男人吐出长长的气息，交叉着手臂枕着头。“又还没有真正交往。” “对那女的有意思就行动呀！等到她接受你之后再来跟我谈分手也不迟。到底是什么理由让你这么坚决地想要跟我分手？” “原则的问题，我就是不想脚踏两条船。” 女人皱起眉头。这一点就是她没办法完全理解的部分。通常一般人想要分手不外乎是有了新欢，或是对对方有所不满、觉得个性不合等种种理由，但是这个人却跟其它人有完全不同的见解。 不想要脚踏两条船，所以即使想要变心，也要在结束一段感情之后再去追求新恋情。 曾经，女人带着戏弄的口吻这么说着：“那么万一被对方拒绝的话，不就落得两头空了吗？”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强的吧。”男人语气淡然。 “我不懂。”女人手指绞弄着上衣的衣角。“即使在一起一年了，我仍然没办法完全了解你。” “不是你的问题，菱宜，问题在于我。你是个很棒的女人。” 这就是这个男人可恨的地方。不知道是狡猾还是体贴，他总是直视着别人的眼睛，坦然地说出任何话，这会令人觉得这就是真心话，所以连抗辩都懒得提出。 “诚，你到底……” 谢菱宜想要问的是：你到底有没有真正去爱过人。不过她还是打消了问这问题的念头，因为，这样不就等于否定先前跟他在一起的自己了吗？ 叶钧诚不是谢菱宜的第一个男人。两人在交往之初也彼此说清楚、讲明白了，这不是以结婚为前提的交往，没有所谓的山盟海誓，谁先厌倦了对方或有了新欢就提出分手；也因为没有一般情侣约束彼此的条约，再加上两人都是有话直说，不合就再沟通的个性，所以双方都能充分享受到彼此的恋情。 叶钧诚从来没对谢菱宜说过“爱”这个字，即使在做爱的最高潮时也没讲过。每次的性行为，就算是再想要，他也会先征得谢菱宜的同意才有动作。 谢菱宜刚开始会觉得这是他为她着想的作法，窝心他愿意这样的自制；然而时日一久，或许是有了某种期待，谢菱宜向他暗示若不使用那个也没关系。 “万一怀孕怎么办？”叶钧诚问。 “那……再说吧！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就去拿掉好了。” 她说错什么了吗？叶钧诚在那个时候沉默了下来。 揣测自己的情人并不是个喜欢受束缚的人，所以谢菱宜压下了原本想要说的那句“那就干脆结婚娶我”的话，而改成有讨好意味的“如果你不喜欢”。 可是似乎得到反效果了。现在想想，会不会在那个时候就种下他提出分手的因？ 叶钧诚是五官端正帅气的男子，而谢菱宜也是亮丽的大美女。两个人都有着与外表相当的自尊心，所以…… “要不要我送你一程？”叶钧诚站起身来穿上长裤。 “不用了，我想去散散步。”即使难过，也不想在这种时候哭出来。 叶钧诚送谢菱宜到门口。当他要替她开门时，她的手忽然搭在他的手背上。 “我从以前就想问你，这个一直在你手上的戒指到底是？” 她指的是戴在叶钧诚左手无名指上的银指环。 “这个啊……”叶钧诚举起手，纯银的戒指闪过一抹光晕。“算是……战利品吧！” * * * “教物理的刘教授最　唆了，好不容易捱过了期中考，紧接着就要来一篇什么报告……” “嘘，说不定他人现在就在餐厅里。” “你不要吓我……” 这是某国立大学的公共餐厅，固定供应早餐的时间是早上七点整，这个时间会待在这边的大部分是准备上早课的住宿生。 “晓晓，要不要荷包蛋？要的话我再多拿一个。”正要去拿餐点的男生说着。 “好吧。”刚在桌前坐下的女孩答道。 “那就是你口中提到的哥哥吗？看来对你很照顾呢！”已拿完餐点，走过来坐在同桌的室友这么说着。“不过你们是双胞胎嘛，感情好也是理所当然的。” “虽是这么说，不过最近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怎么？他会管你吗？” “也还好啦。我只是希望他能有更宽广的交友空间，而不是只把重心摆在我的身上。” “嗯……” “我们是双胞胎，从小到大无论做什么，似乎总是理所当然的在一起。小学、国中、高中……甚至连大学都申请同一所，有时候我会怀疑，他是不是刻意跟着我来的。” 这时候，夏夜拿着摆满餐点的托盘走了回来。他的长相十分清秀，以男生的标准来说算是漂亮型的，虽然身高有一百七十四公分，但纤细的体格使得他整体看起来特别的修长。 “夜，这位是我这学期的新室友，她叫作李莉钰。”夏晓介绍。 “你好。”夏夜点头打招呼。 “嗨！”李莉钰也同样回礼。 啊……真的是很漂亮的男生呢！之前有打过照面，但首次近距离观察他，夏夜细致的五官一览无遗。 夏晓是漂亮没有错，圆润的脸颊，乳色的肌肤，水灵大眼，红润的唇，一点也不比目前当红的美少女明星逊色；同为双胞胎的夏夜，两人因非同卵双生，长相特征虽相似几分，但整体的感觉则完全不一样。夏夜脸型稍长，倾向瓜子脸，浓淡适中的眉，挺直微翘的鼻，长相十足中性化。 “这个礼拜要回家吗？晓晓。”夏夜问着，因为有连续两天的假期。 “我啊……不一定，也许会有约会吧。你想要回去就自己回去吧，不用考虑到我。”夏晓边解决着淋上蕃茄酱的荷包蛋边回答。 “喔。”夏夜难掩落寞神情。 李莉钰将一切看在眼里，心想：还真像只被弃置在路边的小狗呢，也许他有恋妹情结喔。 * * * 这天，在短短二十分钟的早餐结束之前，三个人约好，下午各自的课程结束后，四点要一起去逛街兼解决晚餐。 结果夏晓爽约了，原因是中午一通打来的手机电话。 四点整，已先回过住处整装的夏夜，依照约定来到了校门口，然而在校门口没看到夏晓，只有李莉钰一人。 “晓呢？” “先走一步了。” “先走？” “嗯。她男朋友刚刚来过，她跟他一起出去了。” “男……朋友？”夏夜显得很惊讶。 “对呀。” 看夏夜一脸迷惑，李莉钰猜测道：“难道你不知道她交了男朋友？” “我不知道，她没有说。” 李莉钰这个时候觉得，好像又看到了早上餐厅里那只被弃置在路边的小狗。 想起刚才，夏晓随着那帅帅的男友离去之前对她交代的话——对不起，夜就麻烦你了，请代替我跟他说一声。 但是，看夏夜的模样，似乎不是说一声就能够了结的。当然，她只要传完话就可以走人了，毕竟她只是个外人，犯不着管这对双胞胎的事；可是看到夏夜这种表情，李莉钰又觉得没有办法不去理他。 回来之后我要你付给我看管宠物的费用。李莉钰心底对夏晓如此算计着。 “那就我们去逛街吧！”李莉钰对夏夜提议。 “啊？” “晓是不在，可是约定还在吧？就算少了她也不会影响我们逛街的乐趣吧？” “可是……”他跟她又不熟。 “咦？难道说你有女朋友了？” “我没有。” “那就没问题啦！”李莉钰拍拍夏夜的肩膀。“跟有女友的人在一起容易被误会，我也是自由的。还是说，像你这么漂亮的男生，跟我这个长相平庸的女孩子走在一起觉得不够称头呢？” “呃……不是这样子的。” 李莉钰拉拉夏夜的手臂。“走嘛、走嘛！” 夏夜难敌李莉钰的热情跟着走了。文静内向的夏夜，对于好脸色又主动的人总觉得难以抗拒，而李莉钰正是这一型人当中的佼佼者。 * * * 接近黄昏，阳光在天空洒满金黄，下班的人潮涌现，街道逐渐亮起街灯。 夏夜与李莉钰坐捷运来到热闹的东区，逛过几间百货公司及书店，最后选定一家日式料理店吃晚餐。 一路上，夏夜静静的听李莉钰说话，无论是在百货公司里对衣服的评论，或在书店里所购买的书本及卡片。 李莉钰讶异的发觉，夏夜虽然文静，也任由她拉着到处跑，可向他询问一些意见时，他也毫不含糊地回答，可见他还是有主见的。 餐厅里点好餐点的两个人，在未上菜之前，李莉钰拿出新买的卡片比对。 “嗯，你说得对。比起刚才那组乱鲜艳一把的，这几张柔和色系的耐看多了。这里面我较为中意的……是这一张。” 李莉钰向夏夜递出卡片，夏夜顺手接来，凝视着贺卡上淡绿及粉红色的设计。那是张耶诞贺卡。 “其实怎么看随个人的喜好。” 盯着卡片的夏夜，不知是否想到别的事情，低垂的眼帘下眼神显得有点缥缈。 李莉钰看着被卡片遮住半边脸的夏夜，伸手将卡片轻轻拉下来。 夏夜扬起眉毛疑问地看她。 “我想要看看你美丽的脸及眼睛。”李莉钰微笑说着。 霎时，夏夜羞红了面，忙将卡片递回并避开她的目光。接着，为掩饰似地转移话题：“离过年还很久，干嘛现在就挑卡片？” “说久也不久了。要送人的话就得趁早买，免得到时候一堆人站在那边挑着看。我不太喜欢跟人挤。”李莉钰将卡片收拾起。 “说得也是。”夏夜也不喜欢人多，但只是单纯的不习惯跟很多人共处而已。 “那个……” “什么？” “晓晓有了男朋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夏夜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来了……李莉钰也觉得迟早会被问到。逛街时，夏夜尽管跟着走路，但总是心不在焉的，想想也知道是为了什么。 这么可口的美少年，可惜患有恋妹情结，不如我就好好地开导他一下吧！“两个礼拜以前吧，她告诉我说，一个大四的学长在追求她。” “大四？是我们学校的吗？” “是啊。” “他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我不太清楚，只见过一次面，就是下午他来接她的时候。长得还满帅的喔！” 夏夜沉默下来，眉间带着忧虑。 “你很在意吗？”李莉钰反问。“妹妹有情人的事情。” 夏夜低垂着眼仍是不语，这时候，服务生端来夏夜先前点的锅烧乌龙面，等到服务生走开，李莉钰继续话题。 “双胞胎是怎么样的感情我不知道，不过，几乎同时间打娘胎里出来想必是很要好才对。可是，不管再怎样亲密，你们毕竟是两个个体，以后要生活干嘛的都要分开来，也许晓要嫁人，也许你会成家；都长到那么大了，应该要有各自的生活空间……” “你的意思是说，我粘着晓晓吗？我看起来是这个样子的吗？” “呃，也不是到那种地步啦……” “还是，晓晓有对你说了些什么？” 看到夏夜直视着自己，仿佛想要看透一切的清澈眼神，李莉钰心中一惊。这个人……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敏锐……不对，这对双胞胎是完全不同性质的人，就个性的本质来说。不知道从哪里听到的说法，双胞胎给人的感觉很像，无论是外表、个性、或喜好；还有另外一种讲法是，跟外在相似与否无关，个性是两极化。 不好应付……李莉钰暗自咋舌。 “她是有说过，说你似乎太把重心摆在她身上，你应该要有多一点自己的私人空间才对。啊，我是不太会说话啦。以我的角度来看，虽然你的用意是关心没错，但你又不是她的父母，用不着连交友什么的都得干涉吧？” “我是不会干涉她跟什么人交往，只是……” “还是会在意的，是吗？” “老实说，不会。” “咦？” “我比较在意的是……她的心情。” 此时，服务生再度插进两人之间，这次上桌的是李莉钰的炸虾拉面。 她拿起餐具提议道：“我们边吃边聊。你也快吃吧，不然面泡软了就不好吃了。” 陆陆续续的，李莉钰从夏夜的口中得知，原来夏晓以前在高中时期曾经交过一个男朋友。对方以浪漫的情书打动了夏晓的心，两人热恋了好一阵子。 后来，传闻那男的在校外同时和好几个女生交往。夏晓原本不怎么相信，但有一次撞见他与别的女孩约会，而那一天夏晓原本和他有约。当时还很纯情的她，一开始选择相信情人自我辩解的说辞，但类似的情况多了…… 质问、敷衍、狡辩、吵架……最后，对方嫌她烦而甩了她。 那几天，夏晓连学校也不想去，只把自己关在房里哭泣；至于家里面的两位大人则是在这件事之前，夫唱妇随地洽公出门去了。 * * * “晓晓、晓晓，学校那边我帮你请了病假。你还好吧？”夏夜轻敲着夏晓的房门。“要不要出来吃晚餐？” “不要管我！我现在只想一个人静一静……”夏晓的声音是哽咽的。 不善言词的夏夜也不晓得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 “不甘心……”她的啜泣声透过房门传了过来。“我为他付出了那么多……” “呜！”夏夜紧紧地揪住左胸处的衣衫。这是？ 瞬间感到一阵划过胸口的心痛。那种感觉不是很实际，不像是肉体的疼痛。但，痛感过后仍感到闷闷的不适。 这是……晓晓的心情吗？ “晓晓，我人就待在门外。如果你饿了或想要什么，就说一声喔！”心中的关怀之情不晓得能不能传达给妹妹。 我会一直守护着你的。夏夜仿若告白似地这样想着。 * * * “原来如此。”李莉钰舀着附赠的甜点热红豆汤。“你怕她再次被男人伤害了是吗？” “大概是吧。”除此之外也没别的了。 “怎么说呢？你有交过女友吗？” “我？没有。” “嗯，恋爱啊，最初时也许很甜蜜，可是长久下来，在彼此更了解之后也许就是在考验双方的耐性吧？人相处在一起总免不了有争吵。要去爱或是被爱，就必须付出，即使最后被伤害了也是没办法的事。” “所以？” “现在有人向晓招手了，想必晓也是经过一番考虑后才接受的。晓自己做的选择，旁人无法干涉，顶多给给意见吧。举个例子：孩子想要学走路，大人总不能因为怕孩子跌倒就阻止他吧？再说晓也不小了……怎样？哥哥觉得呢？” “我明白了。”夏夜抬起头来，眼神稳定许多。“我只要在一旁关心着就好了。”万一那时候的情形重演，我也会像那时一样陪着晓晓度过。 只希望你不要再伤心难过…… * * * 晚上，夏晓回到大学女生宿舍的寝室里。 “你哥哥实在很可爱耶！”李莉钰对刚回来的夏晓如此说道。“不仅是美少年，光看他那张脸及那副腼腆的模样，就让人有想要一口吞下去的冲动。” “哦？那么，请吧。就算是你把他给那个了也没关系。” “这、这、这……说那是什么话呀？”李莉钰苦笑。 “我说真的啊！看夜那么孤僻，找个人来开导开导他也好，我还真担心他在社会上会适应不良呢！”“我觉得他看起来还好嘛！” “那是因为他懂得自我保护，以与世无争的态度将自己跟外界隔开，但是这样子下去是不行的。” “你希望他改变？” “我希望他能有所成长。” “意思是……你觉得现在的夜很幼稚？” “夜并不幼稚。他懂得为别人着想，性情温和、体贴……” 不过，光是这样子是不够的。 夏夜——那自有记忆起便围绕在自己身边的另一个血亲。 乖巧文静的夏夜，加上长相好，总是很轻易的就得到大人们的爱护，这一点曾经让还是小孩子的夏晓妒忌，可是她却没办法讨厌夏夜。 明明年纪一样，他却以哥哥自居。儿时的夏晓受顽皮的小孩欺负时，夏夜便跳出来挡在她面前，只在这种时候展现强势的一面；高中时期因为受到失恋影响而差点毕不了业，那一年，夏晓连大学联考也没考好。 “那我们一起上补习班吧！”夏夜说得轻松。 “在搞什么啊！”夏晓大吼：“你有的是学校读，干嘛放着不去报到？” “可是分发的学校我不是很满意。” 是吗？夏晓以狐疑的眼光直视他那无辜的表情。现在，夏晓绝对肯定夏夜是紧跟在自己身旁的。过分的关心有时会形成一种无形的压力，虽然成长的环境差不多，可是人心是个不定数，在不知不觉中，往往有一方的成长会超越另一方，而对方却浑然不知。 嘴巴上说是希望夏夜能有所成长，其实最不希望他有所改变的也是这位双胞胎妹妹。如果有些东西可以永远不变的话，夏晓希望哥哥那单纯、纤细而美丽的一颗心能长久地保持下去。 “跟男朋友的交往顺利吧？” 夏晓刚爬上床窝进棉被里，睡下铺的李莉钰这么问。 “男朋友？你说谁？” “就是下午来接你的那一位帅哥嘛！”有听没有懂？ “哦……那个啊……” “你不是说有人在追你？不是那一个吗？”不是的话好像有点可惜。 “他在追我没有错，可是要说我们是男女朋友的话嘛……有点牵强，只能算是一半一半吧！” “啊？” 第三章 时间回到一个半月前。 由于在全国大专院校艺文比赛中，校内的戏剧社及国乐社双双获得奖项，欢欣之余，两个社团联合起来举办了一场联欢晚会，举行地点就在自家大学里的露天演讲台前。 当天有许多学生在空地上随音乐起舞，是场不限人数的同乐舞会，谁想要参一脚就过去。而大一时在戏剧社里待过的夏晓，应几个熟识的同学之邀前去。平时不太有交集但认识的几个人碰面了，机会难得，于是一小群人又相约到校外聚会。 就这样，机缘的轮子开始转动…… * * * 晚上九点多，在一家正播放着流行日文歌、位在二楼的泡沫红茶店里—— “来！晓晓也来一杯！”坐在身旁的男同学拿着刚刚经过便利超商时买的酒说着。 “不要，我不太会喝。”夏晓婉拒。 别开玩笑了，啤酒或梅子酒也就算了，这种公卖局进口的洋酒，酒精浓度至少超过百分之三十。 “咦？难道晓晓还未满十八岁？” “怎么可能，又不是高中生……”夏晓有点厌恶对方的故意调侃。 眼前这一位同样是大二商科的同学，名字叫徐世凯。 徐世凯对夏晓有意思，这是从大一时就开始的事；相反地，夏晓对这位平时喜欢大声说话、在人前表现欲强的男生没什么感觉。 如果只是像普通同学那样保持距离，偶尔碰个面打打招呼就算了；偏偏这位徐同学十分率性，巴不得全校都知道似的向四周人诉说他对夏晓有多着迷。 认识之初，除了三不五时写写自以为文情并茂、但实际上不过是陈腔滥调的情书，就是在公共场合碰上了，也要对着夏晓叫道：“噢，我的女神。” 拜托，他以为在演哪出戏啊！有好几次夏晓真恨不得地上有个洞能钻进去避避。 “你就和他交往看看嘛！反正徐仔人还挺热情的，长得也不难看。”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大家似乎觉得夏晓跟徐世凯变成一对情侣也不错，除了让这两个人紧邻坐在同一排，只要徐世凯对夏晓说话，其它的人就自动避开，仿佛想要刻意制造出两人不被打扰的空间。 察觉到此气氛的夏晓感到很不愉快。原本只是想跟同学互动、聊天才来的，这样一来等于是被隔离，而且相当不被尊重。 “咦，那也是我们学校的吧？” 正思考以何种理由抽身的夏晓，在听到有人这么说时，也随之偏头看过去。 距离约有三个四人座正方形的桌子，一对俊男美女坐在角落处。 感受到众人的目光，面向这边座位的女子注意到这情形，对着面对她的男子低语几声，于是男的也回过头来。 “好帅……”夏晓听到里面的女同学这么说着。 “嗨，叶学长。”这边一个大三的学长主动打招呼。 对方不为所动，只是目光轻轻扫视过众人，然后跟夏晓对上了眼。 夏晓在记忆中快速搜寻着，她确定自己不认识那位叶学长，所以只把那多停留在自己身上几秒的视线当作是普通男生对女孩的注目礼。 那位叶学长没说话，仅轻轻挥手致意之后，便再度回过头去。 一群人展开讨论—— “那是谁呀？” “叶钧诚学长，大四的。”打招呼的男生回答：“跟他在一起的那个美女是去年毕业的学姐。” “他们是什么关系？” “两个人在交往吧。那个学姐以前可是有名的系花呢……” 夏晓对讨论没兴趣，趁话题转移时，随便找了个理由匆匆抽身离开。 刚踏出店门外没多久…… “晓晓！” * * * 徐世凯竟然追出来了。 “晓晓，再多坐一会儿嘛！何必这么快走人？” “我要回宿舍了。” “宿舍到十一点才关门，还有时间不是吗？” “我用走的，因为中途还要在便利超商买日用品。” “那么，我跟他们借摩托车载你，就算只剩半个钟头也还来得及。” “谢谢，不劳烦你了，我还是自己走回去好了。”夏晓从徐世凯的口中闻到酒味，看来他有七分醉。不想多接触他，夏晓说完话即刻转身走开，但没想到他在情急之下竟拉住了她的手。 “等……等等，晓晓！” 对这唐突的举动，夏晓吃了一惊。 “晓晓……晓晓……我还是很喜欢你。” “请放手！”夏晓想抽手，但他却紧紧抓着不放。可恶！他是借酒壮胆吗？ “所以，我们试着交往看看好吗？” 夏晓皱起眉头。之前双方在电子邮件上书信往来，只要他提及这事，夏晓皆以委婉的理由拒绝了，而且刻意用见外的礼貌来保持距离。她都已经表现得这么明显了，难道他没神经吗？ “请你放手！”夏晓挣扎着。 “至少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你！”夏晓略微喘气，暂时停下动作。“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好吧，那你说说看你到底喜欢我哪里？” “我喜欢……你……”徐世凯用被酒精浸了一半的脑袋努力思考着。“你的笑容很吸引我，还有那开朗大方的个性，明亮灵活的大眼睛……” 听到曾经在情书上出现过的字句再度从他嘴里说出来，夏晓的不悦感急速爬升。 该不该直截了当的告诉他，她不喜欢他叫她的小名，也真的对他没啥兴趣，现在他的任何告白都令她觉得很烦，片面的赞美没办法打动她的心，说得再多也只是增加厌烦他的程度而已。 他真以为那种程度的喜欢就可以构成交往的理由？你根本就不懂得什么叫真正的喜欢！夏晓真想这样子大喊出来。 “你……” 正当夏晓要发飙的同时，徐世凯放手了，不，应该说，有人迫使他放手。 是突来的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拉开徐世凯的手腕，然后往后方扭转。 “呜！”徐世凯因疼痛而松手。 站在两个人中间的是刚刚在红茶店里的那位叶钧诚学长。 “学弟，这样子在大街上拉拉扯扯的很难看喔，而且也会让女孩子讨厌的。” 起先徐世凯一脸觉得被管闲事的不满表情，然后在听到那句“会让女孩子讨厌的”话后，不禁看向夏晓。只见夏晓抚着刚刚被自己抓住的手腕，一脸不高兴的样子，他才稍稍酒醒的惊觉到自己真的惹人厌了。 “对不起，晓晓，我刚刚太心急了。因为想说难得见面，又在一起聚会，所以忍不住……” “喔。”夏晓没好气地应了声。 “我、我……先走了。他们还在等我。”摸摸自己的头，徐世凯狼狈地离去。 看到讨厌鬼走人，夏晓松了口气，然后她感觉到旁边一直停留在她脸上的视线。 “谢了。”夏晓没忘记是这人帮她解围的。 对方没有及时答腔，用那仿佛含有深意的眼神看了她几秒之后才出声道： “我们有见过面吗？” “我想是没有。”夏晓回答得干脆，但又突然想起什么似地，随后补充一句：“啊，有的，就在刚刚的红茶店里头嘛！” 眼前帅气的叶钧诚楞了一下，然后笑开了……也对，算是见过了，虽然跟问题的本意有所出入。 “你住宿舍是吗？这么晚了要不要我送你一程？我的摩托车就停在对面。” 送我？夏晓本想一口拒绝，但是想起刚刚经过那样的事情，难保中途不会被缠上；而且也没心情去逛超商了，反正不是急需的日用品。不过…… “这样子好吗？”夏晓看向叶钧诚身后，她可没忽略他还有一位美丽的女伴。 叶钧诚转过头对着女友谢菱宜询问：“你会吃醋吗？” 谢菱宜那张小女人般艳丽成熟的脸蛋笑了笑。“哎呀，人家当然会吃醋。可是这么晚了让可爱的学妹一个人走回去的确让人不放心，你送送她也好，我先回到附近的住处等你吧！” “嗯。” 叶钧诚掏出住处的钥匙交给她。夏晓由此看出两人有很亲密的关系。 “先走了，待会儿见。”谢菱宜转身离去。需要担心吗？不，他对那型的女孩子不会有兴趣的。 谢菱宜不把夏晓视为可能的对手，是因为她认为自己够了解男友，他就算花心也只是暂时的罢了，哪个男人不会对貌美的女人多看几眼呢？ 不过，她想错了，就这一次。 * * * 刚上完早上的最后一堂课，夏晓思索着要怎样解决午餐或者是回宿舍先睡个午觉，好应付下午那有点花脑筋的经济学必修课时，口袋里的手机响起。 “喂？” 橘黄色外壳的手机内传出熟悉的声音。 “今天啊……上完所有的课是到下午三点半左右。怎样？去兜风？到哪里？嗯……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只不过比起跟夜他们去逛街，上阳明山去兜风还来得吸引我一些……夜？那是我哥哥，他名字跟我的一样都是单一个字。” 结束电话之后，夏晓已经决定应叶钧诚之邀，而回绝另外两个约会了。 下午近四点走到校门口时，叶钧诚已经先一步在那里等着。 夏晓想，如果夜也来了，到时就得多费一番唇舌解释。于是她匆匆地对在一旁的李莉钰交代一声，在有点措手不及的李莉钰面前坐上摩托车后座跟着叶钧诚走了。 这是两人认识以来的第二次约会。 机车通过热闹的市区，往山上行进。沿途鲜少有住家，有的顶多是做生意的商家而已。 到达半山腰的一处搭有凉亭石椅的休息点时，已经是彩霞满天了。 机车停在划有停车格的路旁，两人走到可俯视下方景色的水泥地边缘。 “再晚点的话就可以看到城市的夜景了。”叶钧诚说着，边从手上拿着的塑料袋里拿出一罐罐装麦茶。 “还不要……”夏晓微微地摇头。“我们要在这里待到夜晚？” “不一定得看到全部的夜景之后才走人。其实，我想要让你看逐渐进入夜晚的景色。” “逐渐进入夜晚？” “嗯。当街灯一个个亮起来的时候，然后是建筑物……就像看日出时的变化一样。” “哦……”的确，这似乎比去逛街或看几场电影就打发掉一场约会来得有意思多了。 以夏晓的感觉来说，目前对叶钧诚所抱持着的是接近喜欢感觉的好感。她也知道对方已经跟女朋友分手了，但是会答应他的追求，并不是因为那种原因。 这时候，夏晓突然感到靠近的气息，她回头，见到叶钧诚近距离的脸庞。 “可以吗？” “嗯？” “我想吻你。” 夏晓微微地移开视线，不是想要逃避，而是这个地方也有别人在。不过，那些互搂着腰，状似亲密的人看也知道是情侣。 啊，管他的。夏晓移回了目光，跟叶钧诚默默相视了几秒，然后闭上眼睛。 两个人第一次的吻，轻轻柔柔的触感，夏晓觉得，初恋时的心跳感觉好像又回来了。 脚边，有着相当距离的山脚下，街灯逐渐亮起…… * * * 从山上下来时，已是晚上七点多。为避开满街下班时间的车潮人潮，叶钧诚与夏晓在一家小吃店解决掉晚餐才继续上路。 “啊，对了……”搂着叶钧诚的腰，在后座的夏晓说着：“我想领钱，等会儿经过银行的时候请停一下。” “任何一家银行都可以吗？前面有华南银行。” “如果有安丰的更好，这附近有吗？” “安丰银行？我不知道，看看吧。你在那里开户吗？” “我老爸帮我在那里开户。” “什么？”划过身旁的强劲风势让他听不太清楚。 夏晓再次提高音量：“我说，我老爸在那里帮我开户。” “你父亲？” “对，他是银行的负责人之一。” 结果一路走下来也没看到安丰银行的分行，还是回到学校附近时才到那间平常常去提领的分行。 看着夏晓进去提款，驻足在外的叶钧诚突然想起，母亲所嫁的男人也是经营银行的。咦？夏…… 她的姓氏也是夏，而且有个任职银行的父亲。 他有两个孩子，跟你差不多年纪吧…… 记得叶妍妮曾经这么说，而夏晓也说过她哥哥叫夜…… 夏晓……夏……夜是吧？听起来的确像兄妹的名字。 将相似点连接起来，叶钧诚不禁一震。有可能吗？ 再深入地探索自己的内心。初次见面之时，为什么会被夏晓的外貌吸引呢？ 夏晓算是个不错的女孩子，就目前的感觉来说。但是，光凭外表的吸引力就让他产生追求的欲念这倒是头一遭。 因为产生了兴趣，再加上绝不脚踏两条船的原则，所以在取舍之下，他舍弃了前女友。 总觉得夏晓似曾相识，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她的脸……像谁？ 正当叶钧诚想得出神时，夏晓已经领完钱出来了。 “好了。钧诚？” “啊，好了啊！”叶钧诚回过神抬起头来。“那么，想回学校去了吗？” “嗯，今天就到这里好了。快九点了，我想早点回宿舍去洗衣服。” “上车吧。” “不用了，我从这边走过去就到了。”夏晓指了指不到两百公尺的学校大门。“你住校外吧？而且方向不一样，我们就在这里分手好了。” 这时，行动电话声响起，夏晓从背袋里拿出手机。 “喂？喔，夜啊。” 夏夜……叶钧诚在心里重复念了那名字。 “对啦，今天是去约会。因为是临时决定的事情，莉钰应该都跟你说了，抱歉嘛。嗯，我已经回到学校附近，就要进去了，你不用担心……嗯，我知道了。晚安。”夏晓关掉手机。 “晓。” “嗯？” “你除了这个哥哥以外，还有其它的兄弟姐妹吗？” “没有，就他一个而已。我们还是双胞胎呢！”夏晓面对着叶钧诚微笑地答道。 第四章 选修课在中午以前就结束了，这是一星期中最后的一堂课。 在美术教室里，夏夜正在为花了将近一个星期所画的图稿做最后的修饰。这是期中考后教授所指定的一项作业。此时的夏夜心无旁骛，正一笔一笔专注的涂上色彩；当完成最后一笔时，他放下画笔松了口气。 看看墙上的时钟，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 “画完了吗？” 背后声音响起。夏夜回头一看，是同系的学生简弘明。 鲜少与人交际的夏夜，常主动跟他打招呼的简弘明算是与他较有互动的一位。 “嗯，终于画完了。”夏夜说道，同时注意到他手中的画夹。“你也是来画画的？” “不，我是来交图的。你也要交了吧？一起去怎样？” * * * 夏夜与简弘明从办公室大楼走出来。简弘明提议要请夏夜吃东西，但他拒绝了，因为明天是星期六，连着星期日两天放假，他打算回家一趟，所以想提早回到校外的住处整理行李。 两人走到近校园大门处，夏夜看到熟悉的人。 那是夏晓，她正站在花坛边水泥砌起的围栏旁跟人说话；在她身旁的人并不是他经常见到的李莉钰，而是一个陌生男子。两人状似亲密地聊着天。 夏夜想问问也许没有要回去的夏晓，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要托他拿回去或是拿来的。于是，他从容地走过去。 夏晓先一步看到朝他们走来的夏夜，于是向正在谈话的对象说道：“啊，正好，你们可以互相认识一下。” 面对着夏晓的叶钧诚，眉毛扬了一下，循着她的视线转头看去。 夏夜走了过来，他的视线焦点摆在夏晓的身上，所以对妹妹身边的男人投射过来的视线没怎么注意。 “晓晓，我今天要回家，你有没有什么东西要拿回去的呢？” “嗯……没有耶，现在还没有想到……” “那想到的时候再用手机联络好了。” “嗯，好。哥，这位是叶钧诚。” 夏夜首度把目光对向从刚才就在打量着他的人，对方足足比他高一个头。当视线对上的那一刹那，他突然有种感觉——他们似乎……不是第一次见面。 不过，有见过面却没啥印象也是有可能的事。只要是同一个校区的，就算没什么交集，偶尔也会打上照面。 然而，尽管习惯性地用常理去推断事情，夏夜却忽略了自己的那种感觉里还隐含了某种成分，那是一种属于直觉的悸动，一种危险的预感。 “你好。” 基于礼貌，夏夜点头致意，而叶钧诚则报以给人好感的微笑。 “嗨。” 夏晓接着说：“我们正在交往。” “咦？”夏晓的话提高了夏夜的注意力。“你们……” 原来就是他呀！夏夜记起了李莉钰对他讲过的话。 “还请夜哥哥多多指教　。”叶钧诚在他面前搂着夏晓的肩膀。 “喔，嗯。”夏夜有些措手不及，他原本就不太会应付人。 “怎样？我跟夜长得很相像吧？”夏晓抬起下巴。 “不太像，哥哥比较漂亮。” “你喔……” 也不知是认真抑或不正经的话，夏晓只当作被开了个玩笑似地轻捶叶钧诚的肚子一下。 客套过后，夏夜怀着有点复杂的心情离开了两人。算了，只要晓晓觉得开心就好，而且对方看起来好像还不错的样子。 当他这样想时，身旁的简弘明却这么说了： “你妹妹在跟他交往啊？这样子好吗？” “什么意思？” “那家伙挺有女人缘的，听说女朋友一个换过一个……” 听完他的话，夏夜的脸色不禁凝重起来。 * * * 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按下门铃，打开门来迎接的是现在被他称为妈妈的后母。 “妈。” “回来啦，夜。”她仍旧一脸亲切的微笑着。“肚子饿不饿？冰箱里有栗子蛋糕，要吃的话我拿出来……” 夏夜还满喜欢这位不到四十岁的美丽后母。想当初，她嫁过来前，老一辈亲戚们的评价不一，说什么她是演艺界的人，出身不清不楚的，还有什么私生子之类的……因为周围的闲言闲语，加上感觉妈妈的地位被人取代了，所以当时尚年幼的他与妹妹都已先入为主的，在还没有跟她相处之前，就有将她排挤在外的共识。 因此，尽管新妈妈努力的想融入他们，做好吃的饭菜，每日嘘寒问暖，尽心地想要扮演好母亲的角色，但还是没在两个孩子的内心里占有地位。 不懂得伪装的冷漠，连工作繁忙、不常准时回家吃晚餐的父亲也察觉到了。 有一天，父亲单独跟他们说关于新妈妈的事情。 “为了进到这个家，她舍弃了重要的东西呢！” “重要的东西？”夏夜与夏晓同时发出疑问。 当时父亲并没有明说是什么，只是大略地解释，说由于爷爷奶奶的成见而阻挠父亲再婚，也在父亲的坚持及有条件的说服之下才成功。 “你们觉得自己过得幸福吗？”父亲这么问着。 双胞胎面面相觑。所谓幸福的定义是？ “我觉得自己是幸福的。因为你们的爷爷奶奶那一代努力打拼的结果，使得你们的爸爸不必像什么背景都没有的人一样辛苦奔忙，就能有像现在这样的地位。当我看到你们出生的时候，也下定了决心，要好好地闯出一番事业，因为我不想让自己的小孩饿肚子。 虽然你们的妈妈很早就走了，可是她在世的时候很疼爱你们，而现在的新妈妈也是一样的疼爱你们。想想，有多少小孩像你们一样不愁吃又不愁穿的，而且还不孤单。这样子还不算是幸福吗？” 兄妹俩一想，的确，有些同学在缴交班费学费时总是延迟好几天，而他们俩在吃的营养午餐也不是人人都有的样子…… 比较起来，他们算是幸福的吧？ “嗯。”小孩子们同意了爸爸幸福的说法。 “而妍妮……”话题转回到后母的身上。“她出生在贫穷的家庭，高中没毕业，年纪比你们稍大一点的时候就去打工赚钱，经常孤伶伶的，一个人过得很辛苦。而且没遇到好对象时就有了……”说到这边时，父亲略停顿了一下。“她的愿望很单纯，只想跟喜欢的人在一起，然后组织家庭，就算不富裕也没关系，她只想平平稳稳的过日子。爸爸因为喜欢她，所以想给她那样的生活。而你们生下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拥有的幸福，也可以分给她一些的，不是吗？” “幸福要怎么分？”夏晓问道。 “只要微笑就好了。” “微笑？”这次是夏夜。 “对。当她亲切善意地对待、叫唤你们的时候，你们也同样以微笑响应，或试着叫她妈妈，这样她就会有幸福的感觉了。” 就这么简单？这样就觉得幸福了？ 话是这么说，但相较于夏晓的坦率，夏夜还是花了好一段时间才坦然地面对叶妍妮，只因为夏夜生性较内向怕生吧？ 幸福啊…… * * * “翻译机？什么样子的？好，我知道了。”夏夜挂上了电话。 叶妍妮从厨房里走出来。“刚刚谁打来的？” “是晓晓。说是手边的语文翻译机坏掉了，想从家里拿以前用过的一台旧的。” “在她房间里吗？” “那很久了，应该在置物间吧？” 在三楼，夏夜跟夏晓的房间中间有一个小空间，不知不觉的，就被拿来当作储物室，里面堆满各式各样的旧物品。 “得去翻翻看了。”夏夜喃念着。 “吃完早饭再去翻找吧！”叶妍妮建议。 已经是早上九点多，而桌上仍旧摆着半个小时前就做好的蛋包饭。这是夏夜喜欢的料理之一。 “我要出去上课了。”叶妍妮拎起皮包。“中午肚子饿的话，冰箱里还有现成的咖哩鸡肉饭，还有玉米汤，只要放进微波炉里加热就好了。” “好的，我知道了。请放心吧！” 夏夜微笑着送后母出门。 目前的叶妍妮除了是他父亲的老婆以外，也兼学习秘书的工作。为了补强能力上的不足，只好去上些商业补习班的课程。 关上家门，一回头，顿时感觉到偌大的屋内空荡荡的好冷清。 怎么会有这样子的感觉？ 平常自己不是个多话的人，也没有想找人聊天的意愿，更鲜少参加什么活动。在大学，夏晓住在女生宿舍，而男生宿舍因为建地有限，再加上今年的人数较多，所以采资格限制及抽签，结果夏夜从二年级起就在外面租房了。 住宿舍的那段日子里确实因为空间上的距离缩小而跟同学室友比较有往来，现在想想，大多是别人来找他攀谈，就交友这方面来说自己真的是太被动了。他也常常被夏晓这么念着：“你呀，就是太封闭了，当心以后没办法融入社会。” 对了，是因为习惯吧？因为习惯有夏晓在身边的日子。 几乎跟夏夜一同出生的夏晓，听说从婴儿时期就很好动活泼，现在也是。 她总是直率地说出想要说的话，坦然地表达出内心的想法，跟许多事情总往心里放的自己不同。在别人的眼中，也许是哥哥照顾妹妹，但是实际上，却是夏夜在依赖夏晓的活力。 只要看到仿佛是自己的另一半的双胞胎，拥有自己所缺乏的特质活跃着，便有想要的阳光也照射在自己身上的感觉。而叶妍妮也是属于开朗大方型的人，以前有来往的朋友们也是。 许多热力型的人聚集在身边时没什么特别的感觉，然而，现在大家都有各自的生活圈，夏晓也是，反而是冷淡的自己被遗留下来…… 夏夜一边自我反省着，一边吃下凉了差不多的蛋包饭。 * * * 同一时间里，夏晓正依偎在男友的怀抱当中。 这里是叶钧诚的住处，一间位于住宅区高楼里六楼的公寓。 昨晚他们和几个人去唱ktv为某位同学庆生，由于分手时已经很晚了，所以叶钧诚带着夏晓回来。 “你的家人呢？”进门时，夏晓问道。 “我一个人住。”叶钧诚回答。 使用过浴室之后，夏晓用吹风机吹着半湿的头发。 “我睡哪里？” “有两间房间，一间是空房，有床及棉被，另一间是我的房间。” “那我就使用隔壁的空房好了。” “啊……不来我那里吗？”叶钧诚撒娇似的将手从后方环住夏晓纤细的腰。“我不会随便动手动脚的。” “你敢保证？” 叶钧诚歪了一下头作思考状，“好难。” “哼，我就知道。”夏晓一手罩上叶钧诚的额头将之推开。 * * * 第二天早上，两个人解决简便的三明治早餐，依偎在客厅的沙发上听着音乐。在音乐方面，两人有着极接近的嗜好。 感受到耳边的低喃，夏晓微微抬起头来，叶钧诚的唇贴了上来，深深地吻…… 先前有过恋爱经验的夏晓，由他熟练的吻技便能窥知他在这方面的经验丰富。虽然他们都没对对方说过自己的往日情事。 有感觉了吗？夏晓察觉到他的手不规矩地爬上了她的胸部，当他解开胸前的第一颗扣子时，夏晓适时地离开他的嘴唇。 “可以吗？”叶钧诚张开眼睛凝视着她。 夏晓清灵的大眼直视着对方。“你喜欢我吗？” “喜欢啊。”答案从叶钧诚性感的薄唇中流泻出来。不是交往之初就表白过的吗？ “真的？”她似乎是想再次确定。 “真的。”叶钧诚轻轻地亲吻着夏晓的脸颊。就个性及性的吸引力来说…… “那么……”夏晓低垂着眼帘。“你爱我吗？” 瞬间，叶钧诚停止了动作。 短暂的沉默笼罩在两人之间，答案再明显不过了。 夏晓从容地离开他的怀抱。她并不期待得到肯定或否定的答案，只是要更明确地向他表明自己的立场。 “等到你能对我说出爱这个字、或确定真的想要我的时候，再来碰我吧！” “好严格……”叶钧诚叹了口气。 “会吗？”夏晓回眸俏皮一笑。 “我是个正常的男人啊！” “啊……那么我很庆幸自己是个女人　！如果不是真心相爱的话，就不想有更深一层的关系。” 是的，从那场恋情的打击过后，夏晓就暗暗地对自己允诺，只想把身体给真正珍爱她的人。虽然目前跟叶钧诚的交往算是顺利，可是要到达那样的程度还有段距离。 若只是一般对异性的喜欢的话，夏晓也喜欢着叶钧诚；相对的，如果他是那种肤浅、为了得到对方的身体而说着甜蜜而虚伪谎言的人，那么她早就不甩他了。 记得那个时候—— “考不考虑跟我交往？”以男女朋友为前提来往之前，叶钧诚对夏晓这样说。 “学长不是有女朋友了吗？” “分手了。” “那么，说说看，学长对我的哪些部分产生兴趣了呢？” “外表。”叶钧诚毫不犹豫地说：“就目前来说。” 当时的夏晓微微地瞠目了。多么……直截了当的回答呀！ “我想要了解更多的你。” 有意思，这个人……往前踏出一步，就算错了也未必会受伤害；可是如果只是心动而停留在原地，就什么也没有。 恋爱的感觉，她想要再一次感受…… “话说在前头，我可是很任性的喔！”面对眼前的追求者，夏晓带着挑战性的口吻。 “哦？那么我拭目以待。” 就这样，两个人的手牵在一起了。 至于未来会有什么样的发展，谁也不敢保证。 * * * 打开储物室的门，尘封的味道随着气流迎面扑来。 夏夜开启日光灯，环视周围。旧书桌、摇椅、以前的婴儿床、玩具箱、垫子、捆起来的地毯……本来想打开惟一的窗户让空气流通一下，不过看到有棵人造圣诞树挡在窗子前面，便有点嫌麻烦的放弃了。 只是要找台翻译机，夏夜凭着印象往夏晓的旧书箱里头翻。 很快的，他找到了。然而就在抬起上半身时，头不注意地撞上位于上方、但位置过低的架子；木架上面放的是些纸箱，其中的一箱有一半的底部露在外面，受到摇晃之后掉了下来。 “哎呀……” 夏夜抚摸头，看着散落在地面上的物品，都是些圣诞节用来装饰圣诞树的饰物。他蹲下来收拾着，把空箱装满放上架子之后，发现还遗漏了一个小盒子在地上，便再弯下腰捡拾起来。当要把它丢上去时，手腕在半空中挥动时静止了。 里面有东西。这是晃动时手指感触到的。 通常，这种亮面包装的迷你盒子只是拿来吊在圣诞树上面的装饰品，里面是空的，不可能为了增加重量而装东西。 而这个…… 对了，是那一次吧。夏夜有了印象。 几年前的圣诞节，有许多亲戚要来家里玩。在那之前，夏晓想了个主意，说要把圣诞树上所有的空盒子里装进东西，让大家抽签选择得到的礼物，于是他陪着夏晓上街选购；回到家的时候手上提了几大袋血拼的成果，这样子，所有的盒子里都不再是空的了。 记得，那时有人拿到糖果、巧克力、写着物品的纸条…… 而这里面会是什么呢？ 将小盒子带回房间里的夏夜，以重新收到礼物的心情将之拆开来。 结果，他得到一枚银色的指环。 * * * 有些事情会凑在一块儿，纯粹是巧合而已。 连续几天的阳光，今天似乎不怎么赏脸，中午过后，云层明显的变厚。 查看一下冰箱，除了几瓶调味料，其它能当正餐的几乎都见底了。应急的话，只要到楼下的便利超商买些快餐即可；但是……不行，依照往常的经验，连基本生活都偷懒的话，就只会堕入随便买来吃，又未必能吃饱、且多花钱的生活模式了。 觉悟到得充实粮库的叶钧诚，穿起外套，拿只购物袋便往附近的市场走去。 “咦，诚？” 走过一处公车亭时听见背后有人这么叫着。叶钧诚回过头。 “真的是你，好久不见了呢……” 映入他眼帘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中等时髦的装扮。 是她！认出眼前的人着实让他感到意外。 “你看起来还不错。”对方说着。 啊……八年以来首次的见面。 * * * “有空吗？能耽误你一点时间吗？”她这么说着。“吃过饭了没？让我请你好吗？” 在女人的提议下，两个人来到了这间网络咖啡厅。 “小诚真是越来越有男人样了呢！十足的大帅哥。” “你倒是老了不少。” “哎呀！你好坏喔！记得你以前还比较可爱的说。”她失笑的手捧着脸。虽然已近中年，但这像少女般的举动仍然存在。 以前非常宝贝长发、舍不得剪短的她，现在头发剪短到肩膀以上，烫了个内卷的发型，脸上化淡妆，和记忆中的她出门时必定上浓妆的这点有所出入。是结婚后的差别吗？ 听母亲叶妍妮说，她两年前随着丈夫移居加拿大去了。 “我这次回国是来参加亲戚的葬礼，顺便到这附近来探望友人。没想到在这里可以看到小诚呢，我好开心。” “我上这附近的大学。” 曾经一度想把她遗忘的，而现在……叶钧诚脑海中浮现一个女人，那女人远比现在来得年轻，且是花样年华的貌美，当时年仅九岁的他将比自己大一倍的她称作阿姨。 “啊，讨厌，叫我大姐姐啦！”当时，手捧着脸的她充满着青春的气息。 漂亮的大姐姐。 一起生活后，她成了惟一照顾自己的人，是姐姐、长辈，也像是代替了已经不住在一起的母亲。 然而，几年之后，他们的关系有了变化。 叶钧诚，十三岁，正值对性好奇的年纪。 某天，那女人围着一条只到大腿的浴巾从浴室里走了出来，看到坐在客厅里的叶钧诚也不避讳，嫣然一笑，裸足从容地走进自己的卧室里。 仿佛受到牵引般，他走了过去，视线来到了房间门口，只因为想多看几眼那双曲线美好白皙的腿。然而…… “小诚？有什么事情吗？”当看到门口伫立的孩子时她这么问。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叶钧诚脸一红，赶紧别过头去。 但，就在这一瞬间，女人身上的浴巾滑落下来，这并不是意外。 “想要吗？” 她张合着即使不涂上口红依然鲜红艳丽的唇如此说着。 第五章 临时的小聚会在一个小时后结束，由于方向不同，两人最后在咖啡店门口道别。 “这次分别之后，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相见呢？”她说。 说是这么说，但其实这只是没有预期真的能够再见到面的离别话而已吧？ “诚……”女人手腕搭上了叶钧诚的脖子。“给我一个道别的吻吧。就像我们以前那样。” 他没有拒绝，最后像以前一样目送她离去。 而现在，这微微残留在心里面的又是什么样的感觉？怀念？惆怅？不，那只是很早就结束的一场初恋，早就…… 叶钧诚叹了口气，转过身，打算朝原先预定要去的市场走去。没想到，才一抬头，眼前出现了意想不到的人物。 对方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 “那个女人是？” 遇见初恋的女人完全是意想不到的巧合，而，这个也实在是…… “刚刚和你拥吻的那一位是？” 叶钧诚本想自然地打声招呼，但在听到对方跟表情一样平板声调的重复问句时，才意识到情况没那么简单。也就是说，他都看见了！ “啊……那个呀，只是……” “只是？” 叶钧诚突然停下解释，并不是因为他想不到词句，只是觉得好像没有这个必要。不，根本连想都不用想，因为现在站在这里目睹刚才那一幕的人既不是自己的母亲，也不是自己现任的女朋友夏晓；就算是夏晓好了，他觉得，以晓的个性来推测，反应也不会像这位那样一脸严肃。 不知道为什么，叶钧诚看到那张美丽的脸孔加上责备般的表情，就有种奇妙的心情浮现。 “我跟谁在一起似乎没必要向你报告吧？”明知道说这种话可能造成误会，叶钧诚却停不下来。“是吧？夜哥哥。” 眼前的人——夏夜，他微皱起眉头。 这个时候，雨，开始下起来…… * * * 公寓楼下的大门打了开来，两个已淋湿的少年拖着水渍走进电梯。 电梯门关上往上爬升，当到达六楼时再度停止。 叶钧诚用钥匙打开家门。 “请进。” 他对着站在门前有点踌躇的夏夜说。 夏夜走进来，右边的肩膀上挂着从家里带来的行李袋，另一只手上还多了几个塑料袋，里面是叶钧诚刚从市场匆匆买回来的菜。 怎么会这样呢？从想要质问叶钧诚，到现在变成帮他提着菜走回来，这样的演变令他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在不久之前，两人像是对立般的站着，然后，下雨了。 那场雨来得又急又大，夏夜是不介意被雨淋湿，他较在意的是，为什么妹妹的男友会跟别的女人极其亲密的拥抱、接吻。 不过，相较于夏夜对骤雨的无动于衷，叶钧诚可就没那么冷静了。 “啊！菜市场三点多就结束了！” 看了一眼手表，叶钧诚突然握住夏夜的双肩。 “夜哥哥，你想知道刚刚那位妖娇美丽的女人跟我的关系吧？” “当……当然。”夏夜一时对叶钧诚的反应有些措手不及。 “那么，来帮我吧！” 咦？ 什么？ 不由分说的，叶钧诚拉起夏夜的手便直拖着他走。 “啊！喂……你要去哪里？” “菜市场，再不去就要结束了。” 菜……市场？ 就这样，任由眼前这个男人拖着走了一小段路，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置身在四周都是摊贩、人声喝的地方了。 平常固定在三点多就收摊的市场，因今天突然来的大雨，有些摊贩已经提早收摊，可这个时候人潮还很多。 “老板，这个怎么卖？”叶钧诚拿起一颗绿色花椰菜。 “快收摊了，算你便宜一点啦！一颗……” 夏夜在一旁楞楞地看着。对他而言，来这种地方算是大开眼界。因为他几乎没亲自上过菜市场买菜，即使现在外宿，要解决一餐，就随便买个面包充饥；再说，由于自己一直没有经济上的压力，所以根本也没想过要省钱来到这种地方买做菜的材料，顶多像是去顶好那种生鲜超市吧，或是在外面的餐饮店里解决。 然而，现在却半被迫、半带好奇心的跟着叶钧诚团团转。 “拿着。” 匆匆之间，手上的塑料袋多了起来。叶菜类、鱼、玉米、罐头、蛋……最后在一间杂货店里秤了包白米。 “嗯，这样就够吃半个月了吧。”叶钧诚回头对着夏夜露出总算结束了的微笑。 夏夜觉得，好像又重新认识一个人的感觉。 两人淋着大雨，手提着大小包的回到这里。 * * * 窗外，雨势已经稍稍减缓了些。 仍站在门边的夏夜，由于浑身湿淋淋的，基于礼貌，觉得不便在别人家里走动。 他环视屋内客厅，这是间三十坪左右的住家，装潢完整家具齐全，怎样看都不像是学生为了就学临时租的房子。 “你的家人呢？” “我一个人住。” 叶钧诚回答完夏夜之后才发觉，夏晓刚来时也问过同样的问题。不愧是双胞胎。 但是，转念一想，其实不是这个样子的。对他们这种视有健全家庭为理所当然的人来说，有血缘关系的家人就应该在一起的吧。 “你要不要去冲个澡？”叶钧诚朝夏夜伸出手，将还在他手上、装着菜的袋子拿过来。“全身都湿了，你可以使用这边的浴室。” 也好，在提袋里也有从家里拿来的衣服可替换。夏夜想着。 在夏夜进浴室的空档，叶钧诚将物品处理了一下，该放冰箱的放冰箱…… 当夏夜从浴室里走出来时，闻到食物的香味从后方厨房传来。 “正好。”叶钧诚来到客厅对夏夜说着：“能不能再麻烦一下，五分钟后请夜哥哥帮我把正在煮汤的炉火关掉，我也想进去冲一冲。”他指指浴室。 “连同瓦斯也关掉？” “只要关掉火就行了。” “好的。” 真是乖小孩，对于别人会觉得被指使的事却不怎么抗拒的样子，连回答也是一板一眼的，跟夏晓完全不同的性情……叶钧诚看着夏夜湿发的侧面心里这样想着。 “喏。”随后，他从浴室里丢出一条干的毛巾。 毛巾从夏夜的头上复盖下来。 “擦头发用的。”关上浴室的门之前，叶钧诚向夏夜说。 “啊，谢谢。” 浴室内响起水声。 夏夜走进厨房，一面对照手上的手表。五分钟…… 他就一个人住在这里吗？ 环视屋内井然有序的摆设，夏夜不禁好奇地想。 一个人啊……现在自己也算是一个人住，是外租，地点就在学校对面。那也是和这里差不多大小的两房公寓，不过房间是个别分租，自己用一间，隔壁的是另外一个同学。 关掉了炉火，夏夜走到客厅闲晃。看到电视机旁边的地面上有几卷录像带，他蹲下来看看。 神鬼传奇……嗯，在电影院看过了，这部片的特效还不错；神秘档案系列、永不妥协……看来他的喜好还满广的；夜半吟声……咦？唔，这、这是…… 夏夜看着手上的十八禁a片不禁微红了脸。是曾在网络上看到别人转寄过来的色情图片，但觉得那画面太猥琐了点，所以通常只是胆小的瞄个一两张就删掉；不过，要说没半点想看的欲念也是假的。 嗯，是因为没有和异性交往吧？连同性的朋友也寥寥无几。 喀！ 浴室的门响起门锁打开的声音，夏夜连忙放下录像带站了起来。 叶钧诚光着上半身，腰间围着浴巾走出来。“想看吗？” “啊？” “我是说录像带。如果想看的话自己动手，录像机就在旁边，不用客气。”语毕，叶钧诚转身走进房里穿衣服。 “请问……” “什么？” “你这里有脱水机吗？我想把湿的衣服弄干点比较好带回去晾。” “脱水机在厨房后面。”叶钧诚从房里走出来。“我这边还有烘衣机，不急的话待到晚上再走好吗？”“我把衣服弄好就离开。” “那至少让我请你一顿晚餐吧！就当作今天硬拖你到菜市场陪我混战的谢礼好了。” “不劳麻烦了，谢谢。” “难道夜哥哥不想知道那女人的事吗？” 本来还在客气的婉拒，一想起会一直跟到这里来的理由，夏夜的表情立即敛了起来，嘴角的微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先前的面无表情。但是眼神是骗不了人的，在不了解的人的面前，或许会把那神情叫作严肃或是认真吧。 还真是坦白呢！叶钧诚想着。跟夏晓的坦率直言不同，就算是不说话也能让人感到情绪转变的夏夜。 夏夜无语地直视着叶钧诚，等待他的回答。即使很少和别人正面接触，但在直觉上，夏夜有着相当的自信，只要察觉这人想要敷衍或狡辩，那么晓……必须防止以前那件事情重演。 只见承受着夏夜质询视线的叶钧诚微微一笑，然后转过头进到厨房里端出之前的那锅汤。 “一起喝吧！” “我来这里不是要让你招待的，请快点把话说清楚。” “说来话长，而且我有点饿了。你就放轻松点，坐下来嘛！” 夏夜暗自叹了口气，有点无奈地坐下。他是存心想耗吗？真搞不懂，问心无愧的话就直截了当地解释清楚，如果只是想要应付应付，也嫌大费周章了点。 “夜哥哥，请用。” 叶钧诚摆个碗在夏夜面前，同时掀开热腾腾的鲜香菇鸡肉汤。除了菇类是今天刚买的材料，其它则是在之前就煮了的。 “不要这样子叫我，感觉很奇怪。” “怎么说？” “你比我大吧？而且是学长，照理说该是我这么称呼你才对。” “那……好吧。我就直接叫你夜，可以吗？” “嗯。”虽然又太过亲密的样子。 “吃吧。” 闻到菜香味，夏夜的肚子不禁咕噜一声，原来自己也饿了。中午出门前，延续外宿时的恶习，只咬了厚片土司填个肚子就上路。 原定的计划是要回到租屋公寓整理完行李之后乖乖地温习课业。学生生活日复一日的单调模式对夏夜来说是再自然不过的，因为他可以在喜欢的画图及读书方面找到乐趣。 “谢谢，很好吃。”夏夜放下空碗说道。 “那个女的是我的初恋对象。” “耶？”夏夜稍微楞了一下，才了解叶钧诚所指为何。“初恋对象？” “是啊。” “看起来……有点年纪的样子。”夏夜回想起咖啡店前的那一幕。 “她现在是有夫之妇。我们已经分手好几年了，今天只是突然在街头碰上，你看到我正在和她吻别。对方住在外国，她要回去了，反正以后也不一定能像今天这般偶遇。” “哦。” “还有什么疑问吗？” “没有。” 现在觉得似乎是自己大惊小怪了。 “如果我没有解释的话，夜哥哥是不是会在晓的面前告上一状呢？”叶钧诚以调侃的语气说。 “呃……也不是这样子啦！” “还是说，夜有兴趣的对象是我呢？” * * * 瞬间，沉默笼罩下来。但想也知道，这是已经算不上是流行的笑话了。 “如果是这样子的话，我可以考虑看看。” 别再开这种玩笑了。当夏夜想这么说的时候，叶钧诚从坐着的地毯上站了起来，朝夏夜靠近。 “像夜这么漂亮的人……” 叶钧诚的手抚上他的脸颊。 反应稍慢了点，但还是及时在碰上的那一瞬间挥开他的手。 “别玩了啦！” 遭到斥喝的叶钧诚楞了一下。 “我不喜欢这种玩笑。”夏夜瞪视，而后不悦地从沙发起身。“我要走了。” 近乎是反射性的举动，叶钧诚急急拉住夏夜的手臂。 “干嘛？” “对不起，刚才是我太过分了，没想到夜是这么正经的人。”叶钧诚苦笑着陪罪。“我差点忘了，晓说过他的哥哥是很纤细的。” “晓晓？” 听到妹妹的名字，他不禁竖起了耳朵。 “嗯，她说你非常单纯。” “还有呢？她还说了我哪些？” “保守、没见过世面、总是缠着她团团转，还有……恋妹情结。” “啊？” “最后的那一句是我自己加上去的，在我看来你有恋妹的倾向。” 夏夜似乎无法反驳，他低垂下头，无力地低语： “是吗……晓晓觉得我很烦人吗？” “喂，振作点，她可没有说你很烦人喔！”叶钧诚拍拍夏夜垮下的肩膀。 不过……意思是一样的。 “你未免想太多了吧。” 仿如看穿夏夜的心思，叶钧诚微微低下头来看着他的眼睛。 “晓是说，觉得从小就绕着自己跑的哥哥感觉很可爱就是了。” “呃……” “你真的是有恋妹情结耶。” “我……” “对了，来看点好东西吧！”叶钧诚拍一下手。 只见叶钧诚从刚刚夏夜翻看过的录像带中拿出一卷。 “昨天才到手的。高画质、无喷雾、演员素质优良。” 看到摆在眼前的录像带封面是个养眼的半裸体女郎，正是之前让自己脸红的那一支色情片。 “呃……不用了，你自己慢慢欣赏吧。” “一起来看嘛！”叶钧诚勾着夏夜的脖子。“毕竟好东西要与人共享。” “可是……” “唉，晓晓都不让我做，我只好看这个来解闷了。” “做？” “不要告诉我你连什么叫‘做’都不知道。” 理解叶钧诚的语意之后，夏夜的全身不自在地僵硬了起来。 “你没有交过女朋友是吧？” 夏夜沉默地点一下头。 “真是稀有动物。” “有没有交过又怎样？很奇怪吗？” “嗯，大概是我的经验比较早吧，所以觉得男人应该就是这样。没关系，来看看这个吧，顺便开导你一下。” 也不管夏夜的意愿，叶钧诚一把拉过他推坐在电视机面前，自己则将带子放进机器里运转。 “对男人而言，这可是种至高无上的享受呢！” 大概是为了助长气氛吧，叶钧诚将大灯关掉，只留下电视机屏幕闪烁着。 啊……看看也好，虽然跟别人一起看有点难为情。 带着好奇心的夏夜现在是这么想，但是，当播放超过五分钟以后，他开始感到不安。那剧情主要是描述一位严谨的上班女郎在公司里受了气，之后回到家宽衣解带地在浴室洗澡；想当然耳，在色情片里只要有裸露的镜头都不会轻轻的带过。 有点在意地偷瞄了一眼旁边的人。只见叶钧诚手枕着下巴，老神在在的盯着屏幕，就像在欣赏一出普通电视剧一样怡然自得。看来对他而言这种程度算不上什么。 镜头转换，上班女郎换上与白天严谨的套装完全不同的性感连身短裙，展现凹凸有致、火辣辣的身材，再放下头发，穿上与衣服相同的深红色高跟鞋后出门寻欢。她在夜晚的酒吧里找到一夜情的对象。 “唔……啊啊啊……” 女人与男人的肢体交缠，屏幕里煽情的画面透过良好的声光效果忠实地传了出来。 夏夜不禁抿着嘴唇看下去，这对他这乖宝宝来说是太刺激了点。如果只是单纯看着女体，还可以当作对美丽的裸体曲线的欣赏，毕竟自己是学美术的，对于感官的东西有一定的感受性。 不过这个……对鲜少看这种片的人来说，这着实让他脸红心跳。 忽然，夏夜感觉到背后有所动静。 不知道什么时候，叶钧诚竟然坐到他身后，并且把腿伸放在他的两侧。 “呃，学长？” “你那个样子一定很难受吧？”叶钧诚把手伸过来复盖在夏夜的手上。 现在才注意到，自己正紧抓着衣襟的下。 “我来帮你解脱吧！”说着，叶钧诚把手放上他牛仔裤的拉链。 “等……等等！”夏夜慌忙地扯住他的手。“我……我自己来就行了！” “让别人来帮你会比较舒服喔。” “可是……” 近乎强制性的，裤子的钮扣及拉链都被解开，夏夜反射性的想要起身，但却被背后有力的手给环抱按下，另一只手则伸进他两腿之间…… “啊！” 夏夜倒抽一口气。 “你就放轻松点感受吧，这不算什么。”耳边传来低沉的嗓音。 是……是这样子的吗？对夏夜来说，这实在太刺激了，大概除了护士及亲生母亲外还没被人这样碰触过。 手，动了…… “唔！” 除了涨得通红的脸及剧烈的心跳，不可能的感觉正在升温当中。想要阻止他而欲收拢起的两腿也因此显得无力。 “住手……够了！”夏夜发出忍住**冲动的音调。 “还没吧？放松点……” “唔！” “不要忍耐了。”他指的是夏夜紧咬于唇齿内的声音。 “快……放开……” 一直绷得紧紧的身体想要抵抗似的克制着，但是与意志力相违背的生理反应却毫不犹豫的爬升。 “啊！”解放羞耻的那一瞬间，夏夜终于忍不住**了出来；而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电视的屏幕变成了单色的画面，片子已经放映完毕。 夏夜弓着身子，低着头喘息。他的手在无意识中抓住叶钧诚的手腕，两个人暂时维持这样的坐姿。 叶钧诚近看夏夜那因喘息而起伏的背，视线游移在他白皙的颈脖，他有种莫名的感觉窜起。刚刚环抱住他的时候，意外地发觉休闲衬衫下的身体挺纤细的。 啊！夏夜猛然回过神来，他连忙拉上裤子拉链，离开叶钧诚的怀抱。 “你……你的手……” 看到叶钧诚手上的东西，夏夜的羞耻感又再度回来。 “啊！用卫生纸擦一擦就好了。”叶钧诚毫不在意。 “还是去洗干净比较好吧？” “也好。”叶钧诚起身前往浴室，在走进去之前，他回头，嘴角有几分调侃，“感觉还不错吧？” 夏夜想要陪笑，却只能很勉强地扯开嘴角一下，等到叶钧诚消失在浴室门口，听到里面传来水声时才松了口气。 视线移到电视，他走过去关机，把录像带放回盒子里将其归回原位。回想起刚刚看着这样的片子，叶钧诚却很有定力的样子，他难道一点兴奋的感觉也没有吗？嗯，有经验的人毕竟不同吧？佩服…… 第六章 关掉最后光源的电视，周围顿时暗了下来，夏夜才注意到原来天已经黑了。 现在几点？夏夜将日光灯再度打开来，这个时候叶钧诚回到客厅里。 “怎么了？”夏夜注意到叶钧诚神色有异地看着自己。 “这个……是你的吗？” 举垂在夏夜面前的，是一条金色的细链子，它还系着一只看起来像是戒指的银环。 是的，那正是夏夜从家里的储藏室拿出来的那一只。 对夜来说，这是怀念过去时光的纪念。 由于不习惯在手指上套东西，所以他将之穿在原先就在自己身上的纯金链子上。这条金链子是夏夜满十八岁时从祖母那儿得到的生日礼物。 看到平常的随身物突然在别人的手上，夏夜不禁伸手抚摸自己空空的颈脖。 “啊！是啊，是我的没错。原来掉了……谢谢。”他接了回来。 叶钧诚别有意味地看着夏夜，直到夏夜把它挂回胸前之后突然冒出一句： “你确定吗？” “嗯？”夏夜抬头。 “你确定那真的是你的吗？再看仔细一点。” 看叶钧诚认真的表情，夏夜手抚着身上的链子，眼睛往下瞄了瞄，之后十分肯定的回答：“是啊，没错，确实是我的。这条项链……” “不是项链，我指的是那枚指环。” “咦？” “我刚刚把它对调过了。”叶钧诚举起右手，手上拿着另一只戒指。“现在在你那里的是我的，而这个才是你的吧？” “啊？”是吗？ 夏夜连忙再解下项链，就指环的部分两相比对着。 “真的呢，好像……” “连内侧的编号都雷同，这应该是对戒吧。” 就像是情人装、对表一样，形体一模一样的两只银色指环，连同刻着单片叶子的部分也是；稍有不同的是，叶片的尾端朝左边的那只是夏夜的，另一只则往右边。 “好巧。”夏夜叹道。 纯银不算是高价位的金属，会有两个以上相同的饰物也不算稀奇，不过，倒是难得地会在完全不同的地方相碰头。 不对，这有可能是…… “这是晓晓送给学长的吧？”记得去选购礼品时是由晓晓一手包办的。 “不是，这是我的。” “哦？”这么说就真的只是巧合了。想了想，夏夜微笑了起来，“看来晓晓真的跟学长很有缘呢。我的那一只是以前晓晓选购的，而学长也买到一模一样的，真不愧是情人……” “其实，那个不是我买的。” “哦？” “正确的说，应该是抢夺来的才对。” “抢夺来的？” “过程很有趣呢，想要听听看吗？” “好啊！”夏夜没多想便答应了。 “我想想，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叶钧诚在夏夜坐着的沙发前踱步。“那时是我满十五岁的前一天吧。记得隔天就是圣诞节了，因为我很想见到某个亲人，所以来到一个有高级别墅的住宅区。 在经过位于某处斜坡旁的房子时，忽然有东西从上面掉下来，落在我的脚边；我好奇的看它，那是个迷你小礼盒，可以握在我的手掌心里头的那般大小。就在我想着要不要捡起来的时候，我听到有人在叫的声音，所以抬起头来……” 叶钧诚尽可能将自己想讲出来的部分句句清楚地描述，同时，原本在沙发上的夏夜一边听着，交叉的手指不自觉地握紧了。 当叶钧诚说到，他不理会别人归还的要求而径自走掉却被人追上之时，夏夜慢慢低下头…… “我抓住那个家伙的手腕，把他压上墙壁……” 夏夜突然站起身来。 “我……我想我该走了。” “嗯？我还没说完。” “反正猜得到下文嘛，学长从人家那里硬是拿走东西就是了。真坏……”夏夜勉强牵动一下嘴角，他的声音里有不自然的颤抖。 “可是精采的还在后头哪！” “没关系，我已经知道……” “嗯？知道？你知道什么吗？”叶钧诚扬起眉。 夏夜心慌地避开叶钧诚直视的目光。“我是说……不知道之后的事，不过猜也猜得出来吧。” “哦？那么你猜猜看，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我真的该走了。”夏夜举步。 “等等！夜。”叶钧诚拉住他的肩膀。 “别碰我！” 夏夜反射性地挥开他的手，同时迸出的声音也特别强烈。 面对他突来的反应，叶钧诚稍瞠大了眼。 “啊……”发觉自己的失态，夏夜一时清醒过来。“对不起，我大概是累了。”他的声音恢复镇定。“我想回去休息了。” 不管叶钧诚有没有回话，夏夜径自走到玄关前，弯下身去把行李袋没拉上的袋口拉链拉上。 “夜……” 背后传来富磁性的声音，夏夜的肩膀微微一震。 “你在浴室里的衣服……” 啊，对了。“我差点忘了。” 夏夜微笑着走回，略低着头，视线仍然避开叶钧诚走向浴室。 经过他身边时，突然，身体从后方被抱住了。 “啊！” 当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时，夏夜已经仰躺在叶钧诚的身躯底下。 “其实，那个小鬼就是你吧？夜。”叶钧诚锐利的双眼看着被自己压制住双腕的夏夜。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放……放开我！”夏夜慌张地摇头挣扎。 “别再装了！” 初次听到叶钧诚愤怒的声音，夏夜不禁噤住了口。 惊愕的眼神对上锐利的目光，仿佛要揭穿一切似地。潜意识中，夏夜有不太好的预感。 经过一段仿佛只感觉到心跳般冗长的沉默后，叶钧诚低垂下眼帘，脸孔朝向下方。 “不要！” 惊觉到对方想要做的事情，夏夜连忙撇过头，避开那逼近至咫尺的气息。 “是你。” 认证般的一句话，然后—— 失控了…… * * * 真正清醒了过来，是在不知道正确时刻的时间里。 茫然地张开双眼，等到回复所有意识之后，夏夜只觉得身体好沉重。 推开复在自己身上的体温，夏夜赤裸着身体从床上爬下来。 “呜！” 一动起来就明显地感觉到躯体的疼痛以及腰酸…… 强忍住想要呕吐的不适感，夏夜从地上捡起衣物然后穿上。 知道背后床上还有另一个人存在，但他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间，拿起袋子，拉开大门，而后关上。 * * * 外面的天色显示现在是夜晚，看一下手表，不过凌晨四点多一点而已，这种时间连市内公车也还没发车。 辨认出方向，走过三站以上的公车站牌，终于来到学校附近。 要是赶着上早课，夏夜通常会直接进学校，在授课的教室内占好位置先打个盹；可是以今天这种贫血的晕眩状态实在是太勉强了，所以他直接走回住处。 进屋内的第一件事是去冲澡。当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身体时，他楞住了，因为从脖子到胸部以下，有事后遗留下来的痕迹，还有大腿之间的残留温度。 夏夜痛苦地别开脸合上双眼，把脸埋在手心中，任由水柱淋遍全身。 混乱的情绪……现在他只想清理自己疲惫的身体，然后好好地睡上一觉。 * * * “喂？夜，我的翻译机……” 隔天，夏夜接到夏晓的电话。 “我拿到宿舍去给你好了。什么时间？” 之后，夏夜有整整两个礼拜的时间不曾主动打电话给夏晓，有别于以前两三天就打一次手机问安的异常。通常夏晓不会没事主动打来，只有夏夜有那种习惯。 不过，在最近一次的通话当中—— “喂？喂喂？” 来电显示的是晓晓的电话号码没错，可是…… “夜，是我。” 一听到恨不得想忘得一干二净的声音，夏夜立刻关机，并且把手机重重地摔往墙壁。 看着撞得外壳分离的机体，一时慌乱的情绪令他胸口因急促呼吸而起伏不定着。 事件的回忆像海浪般涌现。 那简直是……简直是—— 强暴！ * * * “是你。” 仰视着压住自己的男人，夏夜紧咬住嘴唇。 “那又怎样？” 到这种地步再假装下去似乎毫无意义。 距今已六年多的事情，夏夜早就将它埋进记忆当中。当时只感到惊恐，然后逃跑，之后随着意愿和年龄的增长便淡忘掉了。 那种可归类为被性骚扰的事，如今却被当事人硬生生地挖了出来。平常的夏夜温文有礼，不过一旦被激怒，反弹也相当大。 “我从未忘记过，有个说话大声的骄傲小鬼狠狠地咬了我一下。”叶钧诚的嘴角牵起一抹令人不愉快的笑容。 “谁教你要做那么变态的事。”夏夜瞪视着对方。与愤怒的情感相反，表情异常冷静。 对立的两个人，在不知不觉当中，仿佛回到了争执原点，战火再次延伸。 “你嘴巴太坏了，居然骂是我小偷。” “不是吗？现在已经人赃俱获了。” “怎么突然变得伶牙俐齿起来，刚刚温和有礼又乖巧的夜到哪里去了？” “你到底放不放手？”夏夜开始挣扎。 “不行，你似乎还忘记一件事。”他提醒道：“我们那时打了赌啊，说你要是输了就得听我的。” “说什么啊……” 夏夜一脸的难以置信。那种……那种小孩子之间的赌注他居然还当作一回事的记挂到现在？ “原本我不是那么会计较的人，可是看到嘴硬又傲慢的人就觉得有点不爽。” “那你想怎么样？” “怎样啊？嗯，一时之间还想不起来耶。”叶钧诚忽然觉得像逮到猎物般心情的愉快。“对了，这样子吧，刚刚我替你服务，现在换你来帮我纾解一下吧。” 刚刚……了解他的语意之后，夏夜露出厌恶的表情。 “我……我才不做那种事！” “不做？哼，你刚才可是一脸很舒服的样子喔。” 这人怎么跟先前判若两人啊？刚来的时候觉得他还不错，现在则是一副无赖的德行。 夏夜恨恨地瞪视他。难道说，这才是他的本性吗？晓晓怎么会跟这种人交往？居然一直拿以前的事情……咦？以前？ 突然流泻出来的记忆，让夏夜对六年前某些场景的印象霎时清晰了起来。 对了，有东西掉了下去，我跑过去找，那个时候…… “为什么你会在那里？”夏夜一脸恍然大悟地看着他。“当时，为什么你人会一直站在我家的门口？”叶钧诚的身体倏地僵硬了。 是的。当时的夏夜早就看到了，有个人站在自家的大门前，他的一只手还握着门的铁栏杆。 当时还是个孩子的夏夜没想到那么多，只是当眼睛看到掉落的东西刚好就滚停在那个人的脚边，于是开口请求协助。 现在怎么想都觉得他那时不只是单纯路过而已。 “你说……想要见到某个亲人，那个人……就住在我们家那边？” 面对夏夜的疑问，叶钧诚有种秘密被揭开的感觉。 “你果然……很令人讨厌。”叶钧诚露出憎恨似的苦笑。 “学长？” 夏夜不知道自己到底触犯到叶钧诚的什么禁忌，只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印证了之前的预感。 * * * 如果说，他是女人的话，是不是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向别人哭诉自己遭到侵犯了？ 还是说，应该庆幸自己是个男人呢？ 遭遇这种事，女人总是比较吃亏的不是吗？ “哈哈哈……哈……哈……”双手环抱自己的身体，夏夜悲惨地笑着，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 不原谅他……绝对不原谅他！ 不打电话给夏晓，并不是对她有什么不满，只是为了避免跟那个男人碰头。 事件后不久，夏夜在校园里仍小心翼翼的，要是看到有相似背影的人，便立即绕道避开。 对人际关系原本就不怎么热衷的夏夜，现在更把自己埋在图书馆及绘图的天地里。 虽然孤寂，但投身于自我的天地，封闭的生活倒让他获得了短暂的安全感。要说是逃避也好，胆小也好，至少不会在人际关系上受到什么冲击，至少不会有什么意外…… 这是夏夜自我疗伤的方式。 * * * “我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地点在中部。”谢菱宜说着。“东西都搬得差不多了，所以从明天起我人就不在北部了。” 在一家附设网络的咖啡厅里，叶钧诚与前女友正在告别。 “跟她还顺利吗？”谢菱宜指的是夏晓。 “还好。” 其实也谈不上顺不顺利的。跟外表不同的，夏晓算是相当独立的女孩，不似一般人，只要谈恋爱就得成天腻在一起，或每晚睡前通电话之类的。 “诚对女孩子很温柔也很尊重，可是……” 临别之前，谢菱宜的手复在叶钧诚的脸颊上。 “我真想看看，你真正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的表情。” 爱上一个人？ 女人真是很敏感的生物，即使自己什么都不说，她似乎也能察觉到什么。 对待女性，叶钧诚向来抱持着尊重的态度，他因为觉得她们跟男性是完全不同的生物。从自己母亲的身上、初恋情人的身上所学到的，她们带给他身心情感方面的影响，下意识地使他不敢对这种占地球一半以上的异性太大意；自然而然的，在放感情时也会不断地斟酌：我喜欢她吗？答案是yes或no？到什么程度？ 曾经，叶钧诚碰过很缠人的女孩。他之所以觉得那女孩缠人，是因为她觉得他应该对她负责，承受她的感情、她的任性、及她那被**过的身体……打着自己是外表纯情派的招牌，偏偏又是那种自尊心奇高又好面子的人，认为如果当面承认叶钧诚对她的重要性就等于暴露出自己的软弱。 总之……谈恋爱如果要谈得那么累，那干脆不要算了。因此那段感情很快就无疾而终，而那是高中时候的事情了。 庆幸的是，他之后的恋爱对象，大抵上相处起来都还满不错的，像是先前的谢菱宜、现在进展中的夏晓。 * * * 走出咖啡店的门口，叶钧诚突然想起，上次也是在同一地方跟那偶遇的女人互相道别。 意识到这一点，他几近反射性的四处看看，然后，他迷惑着，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子的举动呢？ 怕被谁看到吗？ 不对，比起这个，更令自己在意的是—— 夏夜。 其实，他一直很想再见到他。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认识夏晓之后不久吗？不，应该是在更早之前吧。 不知道那样是不是就叫一见钟情，偶尔注视着手上的指环，想起以前那件事，脑海中，总会有双含着泪水的眼、及带着屈辱表情面对着自己的脸孔浮现。相较之下，因为有那孩子的关系，当年去那里看看母亲夫家状况的那个部分反而变得没那么鲜明了。 也没有刻意记得的事情，直到见到了夏晓，相似的轮廓，勾起了他潜意识之中的记忆。 这是开始产生兴趣的第一步。 夏晓有着纯情玉女的外表，通常，鉴于以往的经验，这种类型的女孩子顶多欣赏就好了，没什么必要少碰为妙；然而出乎他意料的，她是个心思细腻、思想成熟的好女人，很可爱，很率直。即使在交往不久后才知道她是母亲所嫁的夏家的孩子，也依然觉得这个女孩是值得去喜欢的。可是…… 之后，夏夜出现了。 啊……原来……原来如此啊！初次见到成长后的夏夜，叶钧诚明白了。 姑且不论双胞胎的长相，也许他们小时候真的长得很像吧？夏晓现在的脸孔较像以前的夏夜，而夏夜则成长了不少。 美丽……不变的是那双曾经瞪视着自己的深邃眼眸。 想要接触他，想再更进一步地碰触他。这种想法与日俱增，已经不再是只要从夏晓口中打听他的事情就能够满足的了。 然后，仿佛是愿望实现了般，夏夜终于独自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因为有所误会，夏夜带着质疑的眼神望着他。 而，那时候的他虽然不喜形于色，内心却没来由的高兴，就像一个孩子终于得到了一直想要的宝物似地。 要怎么样才能留住这个人呢？如果提起以前那件事情，将之摊开在两人之间，他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浑然未觉他恶作剧的想法，夏夜不知不觉地被他给牵着走。 结果，却演变成那样—— 想接近他，所以刻意延长时间。 不想让他就此逃掉，所以用力的抱住他。 看到他反抗的眼神以及锐利的言词，他就有种难以言喻的快感。 但是，没想到——为什么你会在那里？ 混杂着焦躁的心情，想也没多想地，他对他出手了。说是发泄也好，至少眼前的是自己有兴趣的对象。 这个人总是有办法让他情绪失控。 使尽全力地压制住反抗的身躯，几近疯狂的吻他，毫不留情地攻击他的敏感处。 在强行进入他体内的同时，忽然想起这一次忘记做防护措施；但是，算了，到那种地步就再也停止不了了。 遭遇那种事之后会想要逃避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夜……” * * * “怎么了？”身后的夏晓这样问着。 “他没说什么，直接挂断了。”叶钧诚关起手机。 “耶？怎么这样？说不定是断线了，我再打打看。” 夏晓接过手机，试着再拨了几通，但再也没有讯息了。关机了吗？ “直接拿去夜的住处给他吧。”叶钧诚指的是今天他和夏晓去淡水游玩回来所买的一些小吃。 “嗯，我有点担心夜，不知道他最近怎么了，已经有段时间都没联络，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至少要回家或去哪里时总不忘知会一声。” “那我们去看看他吧。夜住在学校附近的不是吗？” “也好，不过今天晚了点，恐怕来来去去的宿舍都要关门了。” “太晚的话你可以住我那儿啊。” “不行！明天我有考试，得利用剩下不多的时间把许多东西塞到脑子里，到你那里我还能专心吗？”“哎呀，你真是太不信任我了。” “不是信不信任的问题，是确保能够完全专心的考量。” 突然发觉，这对兄妹还有那么点共同之处。 “是是……那，这样子好了，我帮你把东西拿过去给他，还有看看你有什么事想要跟他说。” “咦！你要拿去给他吗？” “是啊，没关系吧？” “谢啦！” 夏晓在叶钧诚的脸上亲了一下，接着告诉他夏夜的地址。 她全然没察觉到，叶钧诚的背后有条看不见的黑色尾巴正在晃动着。 第七章 一时冲动摔坏的手机仍然躺在墙边的地上，成了出气筒。往后……要再买一支吗？ 转念一想，发觉自己其实根本没那么需要它。自己的生活圈子小，顶多打给亲人罢了，现在失去了也不觉得有什么好可惜的，反而有种松口气的感觉。 大不了使用公共电话吧，虽然好像有点落伍，且若是想见晓晓就直接去找人不就得了。就这个样子吧！ 夏夜伸手开始捡拾起地上的碎片。 这时，听到隔壁的房门打开来的声音，那是另一位住同一间公寓的学生，也就是同一所高中毕业但不同年级的同学——简弘明。 由于重考一年大学，所以跟以前小一届的学弟成了同级同学。 叩叩！ 简弘明敲了敲夏夜的房门。 “嗨，怎样？”夏夜响应。 “我要出去吃点东西，要不要我帮你顺便买些食物什么的回来？” “不用，我不饿。谢谢。” “我可以进来吗？” “喔，可以的。” 简弘明开门进来。 “什么事？” “你还好吧？有没有生病不舒服或感冒？” “没有呀。怎么了？” “我觉得你最近没什么精神的样子，有几堂课都看不到你，而且老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我很好。” 简弘明目光移到地面上，靠近床边的地上，素描纸散落一地。 “原来在用功啊。” “嗯。” “小心别把自己给累坏了喔。”他拍了一下夏夜的肩膀。 “谢谢。” 简弘明出门以后，夏夜松了口气。老实说，如果他去动那些散在地上的纸，必然会发觉那上面有着他心情混乱时的涂鸦。 原来自己的不振作都被看出来了，那么，晓晓会不会因为哥哥像失踪似的没了音讯而起疑呢？ 也许只有自己才会这么样想吧？夏夜叹了口气。 托那个家伙的福，不知不觉的，他把两三天就打一次电话给晓晓的这种习惯根绝掉了。 忽然，客厅门外响起了门铃声。 简弘明出去还不到一分多钟……啊，大概又忘记带钱包或摩托车钥匙之类的吧。 夏夜毫无防备地打开外门。 “又忘了拿啦？” 看到眼前的人着实让他楞了一下，之后，他立即要把门关上，可是对方快了一步—— “啊！” 想要把门给合上的夏夜，被突然来访的叶钧诚强硬地用探进门的半个身体给挡住了。 * * * 看着已然闯进来的叶钧诚，夏夜退离门边。 “你……你来做什么？出去！” 叶钧诚从背后把门带上，连同门锁也一起锁上。 看着他的动作，让夏夜更感不安。 “原本……”叶钧诚开口道：“原本我要和晓晓一起来找你的，但是她这两天有考试，所以我代她过来问候一声。这是今天去游玩时买回来的小吃。”叶钧诚脸色平静地举起手上的手提袋。“晓晓要给你的。” 夏夜犹豫一会儿，然后走过去接下。 突然，叶钧诚抓住了他的手。“夜。” 夏夜全身紧绷地挣扎。“你……放手！” “你变瘦了。” 抗拒之中，东西掉落在地上。 “我一直很想再见到你，自从那一晚之后……” “混帐！”夏夜使尽气力推开叶钧诚。“我不想见到你！一点都不想再看到你！” 夏夜因挣扎及激动而喘气，左手抚摸着刚被紧抓过的右手手腕，憎恨地瞪视着这个凌辱过他的男人。 叶钧诚驻足在原地，面无表情看着警戒的夏夜。 两人之间无言，仅有视线交缠了好一段时间，似乎已平息了激动。 “还有什么事情？没事的话，请你立刻出去。”夏夜尽量将自己的音调压抑成严肃冷静的样子。 “你没有什么话要问我的吗？或者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的吗？” “没有。如果有什么要说的，就只想对你狠狠破口大骂一番吧。” 叶钧诚苦笑了一下。“要怎样你才肯原谅我？” 什么？原谅？ 有没有搞错啊？对别人施加暴行之后还来大咧咧地请求原谅？ “哼……”夏夜苦笑，略垂着头，皱眉地闭上眼睛，左手抚着自己的半边脸颊。语调疲惫，“免了，只要从今以后你别再像现在这样出现在我的面前，还有好好地对待晓晓，我可以当作没那回事。” “真是个好哥哥，到现在都还在为妹妹着想。”叶钧诚的表情有几分嘲讽。 “出去！” “那件事情……我不会道歉的。” 叶钧诚的这句话让夏夜吃惊地抬起头来，只见对方已经来到他跟前。 惊觉到距离太近而想要再倒退的夏夜，却因为背后是墙壁而无路可退。眼前的男人正以锐利而认真的眼神注视着自己。 “就算我真的说出道歉的话，想必你也不会真正原谅我吧？” “你……” “所以，与其在这边向你忏悔，我干脆坦白点好了。” “你到底想要说些什么？” “直到现在，我仍然有拥抱你的念头。” 夏夜不禁瞪大了眼，愕然地道：“你是……变态吗？” “变态？” “会想对同性做那种事情的不是变态是什么？还是说你其实是个同性恋？” “到目前为止我交往的对象都是女的，和男人有那种关系的你是头一个。” “那么，就只是单纯地泄欲而已吧？”夏夜以责备的语气道：“就像是动物一样，只要有了欲望，身边有谁都好，是吧？” 为什么……为什么？那事件之后，夏夜不只一次问着，为什么自己会遭遇到那样的事？是什么地方出错了吗？为什么那个人会…… 向来胆小的他，除了试图消除对此事的记忆努力不去回想之外，其它也只能以常识来做某种程度的解读。 难以克制的欲望是吧？就像是被色欲冲昏头的强暴犯。 “谁都好？别太侮辱人了。”叶钧诚扯起夏夜胸口的衣领，声音难掩不悦。“我可是很挑剔的。” 一下子被拉近的夏夜，因为害怕而吓得紧闭上双眼。 叶钧诚看着这样子的他，爱怜的吻了上去。 嘴唇突然接触到温度，夏夜陡地张大了眼。想要反抗时，腰部却被环绕住，整个身体被压上墙，想要推开他，又因为过于贴近及身后没有多余的空间而无法施力。 “放手！”夏夜为避开叶钧诚的强吻而别过头。 叶钧诚把头埋在夏夜的肩膀，唇在他的脸颊及肩颈游移着，一只手则抚上了怀中纤细的背。 “啊……”夏夜不由自主地逸出**。 “看吧，你的身体还记得的……” * * * “可恶！” 像是为了唤起记忆似的，叶钧诚的声音在他耳际吐出灼热的气息。 “你那时候的表情深深吸引着我，所以我停不下来……” “唔！”理性无法压制的官能反应从内部苏醒，让夏夜的身体禁不住地颤抖。 那一晚……被侵袭时身体产生莫大的痛苦，持续的折磨，在不知道何时的第几次，快感伴随着灼热的痛感到来。 在几近失神的状态下，夏夜无法自制地将自己的腰身贴上去，大腿缠绕住上方男人的腰，淹没在情欲的漩涡中。 醒来之后，除了肉体上的疲劳，困惑及罪恶感充斥内心，加上对施暴者的愤怒，让夏夜一时兴起杀掉他的冲动。 而现在—— “我……” 夏夜咬牙忍耐着，同时又发泄似的叫了出来： “我讨厌你！我讨厌你！” 叶钧诚停止动作，但仍然抱着他。“我喜欢你。” 什么？ “我喜欢你。”他再次重复着。 叶钧诚松开对夏夜的拥抱，惟有两只手仍然停留在夏夜的腰际，认真的眼神直视着夏夜那因吃惊而瞪大的黑眸。 “我想我喜欢上你了。” 一时之间，夏夜不晓得该做出怎样的反应。对他而言，第一次被人如此告白比起“被同性告白”的冲击还来得大。 夏夜被人说喜欢不是头一次。喜欢你、觉得你可爱、喜欢你的脸、乖巧讨人喜欢……表示好感的话常从长辈、朋友的口中说出；这次会觉得特别震惊，则是因为他感觉到他的真心。 然而，这个人之前在他心目中还被定位在混蛋级的无赖，现在却以正经的口吻告白。妹妹的男朋友、才刚开始熟识的学长、侵犯者、爱慕者…… 想要开口，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欲言又止，夏夜有点气恼地别开了目光，脑中一片混乱。 “夜？”又在逃避了。 叶钧诚不打算放过他地追随他的视线，最后被逼急了，索性用手抓住他的下颚扳向自己。 “夜！” 夏夜充满恐惧地迎视着叶钧诚。 “你觉得我怎么样？” “不知道……”夏夜苦恼的垂下眼帘，眼睛仍然避开他转向别处。“我不知道。”等等，那么跟晓晓…… “夜，我……” “晓晓……”夏夜终于直视叶钧诚，“你不是喜欢晓晓吗？” “是，我也喜欢她。” 也？那干嘛还来碰我？夏夜瞪大了眼。 仿佛是了解对方的想法般，他主动解释：“我跟晓目前还没进展到肉体关系的程度。并不是说我对她没有兴趣，而是对待女人，我希望在这方面能先征得对方的同意。” 但夏夜却讽刺地道：“那么对象换作是男人的话就无所谓了？” “还不懂吗？”叶钧诚叹了口气。“因为是你啊！不是因为你是男人或是女人，证据就是我对其它的男人连感觉都谈不上。如果不是想要你想要到恨不得立即占为己有的地步，我也不会那样子强迫你。”因为喜欢所以不惜用蛮力占有？是这样子的吗？就算如此，不管理由再怎样正当，那都是暴力，而他当时的确被他伤害了。 “我不会接受你的。”夏夜缓缓别开脸，沉痛地喃语：“你那个时候的暴行，我不想原谅。” “夜……”叶钧诚的眉宇间露出痛苦的神情。 “放开我，求求你出去。”夏夜闭上眼睛。 该怎么办、要怎么做，体内的焦躁与热度才能传达给对方？对他这样狡猾善于逃开的对象，让叶钧诚有种比女人还要棘手的感觉。 如果在这里打住了，也许他就会说服自己假装没那回事，乘机跑得远远的了。叶钧诚有这种感觉，跟理智的多寡无关，只要发现是自己想要的，就不顾一切地去追求，而现在，他想要夏夜。 叶钧诚的眼神转为锐利，下一刻，他将夏夜的身体转过去用力压在墙壁上。 夏夜吃惊地回过神来，“做什么？” “想跟你做啊！我们已经是什么关系了，还问这种问题……” 面向墙壁，感觉到自己的腿被叶钧诚的膝盖顶开来，他的体温紧贴在背，夏夜慌张叫嚷。 “不要！” “会因此被你讨厌也好，比起被你忽视或装成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我宁可被你怨恨。” “住手！” “我不想让你逃掉……” 灼热的气息吹拂在脖子上，夏夜不禁起了一阵战栗。 “我想要你。”叶钧诚的手逐渐下滑…… “不！” 该怎么办？该告诉他要他别冲动，有话好好说是吗？这种应付的话行得通吗？但是……不懂得应付的夏夜慌张得有想哭出来的冲动。 这个时候，门铃响了。 在门外，有钥匙却打不开内锁的简弘明按了门铃。 当他要再按下第三次门铃时，门被打开来。 “咦？”出乎意料地，来应门的人不是夏夜，而是个有点面熟的人。 “打扰了。”叶钧诚向简弘明点头致意之后便走了出去，就像正要离开一样。 目送叶钧诚离去的背影，重新关上门，简弘明对站立在客厅一角的夏夜询问：“他是？” “来找我的。”夏夜的声音恢复镇定。 “这个是？”简弘明从地上捡起塑料袋。 “我妹托他拿来的。你要不要吃？” “哦，有铁蛋、鱿鱼丝、章鱼烧丸子。”简弘明把东西往桌上摆。“可惜，我刚才吃饱了。咦，你的脸好红哪。” “是、是吗？大概是……我觉得有点热。” “小心感冒。” 简弘明拍了一下夏夜的肩膀，随即走进自己的房间。 夏夜的视线停留在桌上的小吃，思绪还停在刚刚叶钧诚离去的前一刻。 他离去之前一句话也没说，从背后环绕过来抱住自己，用尽全身的力量想要把他嵌进去似的，把脸埋在他的颈背；当时，夏夜有一瞬间停止了呼吸。 那就是他表达自己情感的方式吗？像席卷而来的风暴一样。 不自觉的，夏夜的右手握住之前被他紧握住的左手手臂。活了近二十年，平静的心情还没被如此彻底的搅乱过。 想要你……不想让你逃掉…… 比感冒还麻烦。夏夜困惑地咬住嘴唇。现在这种感觉是在意还是…… 心，乱了。 * * * 叶钧诚从小就羡慕有爸爸、妈妈，完整家庭的人。 小孩子在不懂世事之前，只是一味地比较别人有而自己没有的，然后提出一大堆的疑问。 慢慢的，他知道了，就像没有完美的人存在一样，在这个世界上也没有绝对完整的事物存在，所以他只要拥有疼爱他的母亲以及外婆就够了。 可是，一个接着一个的，外婆在他七岁那年去世了，而一直以为能够永远住在一起的母亲也选择了别人，离开了自己。 在母亲好友的照顾之下，一方面补足了亲情，一方面又因为滋生了情愫及需求，长辈变成了恋人；然而，终究是不被当成恋情的对象吧？她也走了。 现在回想起来，有些东西是不是当时多坚持一点、多任性一些就能够保留得住呢？ 我爱你…… 至今只对两个人说过，而那两个人都离开了自己。能够说服自己放宽心胸去接受现实的，就是只要她们过得好就好了吧？ 可是，真的是那样子吗？ 不管怎么说，现在，他的心已逐渐被另一个人填满了。 * * * “唷，你怎么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有什么心事吗？要不要说来听听？” 这是跟夏晓的约会。地点在某电影城楼下的露天广场。 “找个人倾诉也许不会得到什么帮助，但让心情宣泄一下总比闷在心里好过点吧？” 叶钧诚看着眼前这个美丽坦然的女孩。越来越严重了，自从上次到夏夜那里之后，每一次见到她，就想要把这张相似的脸庞当作是他；就算现在心另有所属，对晓的喜欢仍然不变，只是…… 该把那种落差说出来吗？ “晓，其实，我——” 深秋的微风，吹过行道树的树梢。 第八章 一年一度的圣诞节快要到了…… 每到以什么纪念为名目的假日，人们就开始计划要怎样度过。 夏家也不例外，只是各有各的安排。 圣诞节的前一天，夏夜与夏晓两人回到家。当天晚上很难得的，一家四口聚在一起吃晚餐。先吃完饭的夏晓坐到前面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 “好怀念小时候喔！”夏晓抱起近一百公分高的无尾熊玩偶，靠在布偶身上。“只要放假，大家就会互相联络，然后彼此相约互串门子。” 她口中所说的大家，指的是以前常常互相串门子的亲戚们。 “大伯家的媳妇生了，是个男孩喔。”叶妍妮透露着亲人之间的情报。 “真的？太好了！那么过年回去就有小宝宝可以玩了。”夏晓开心地说着。 “你们这两天有什么安排？”仍在餐桌上享受鲑鱼汤的父亲问。“我跟你们妈妈明晚要参加刘议员在他南部家中所举办的晚宴，你们如果觉得无聊没事的话要不要一起去？” “啊，好可惜……我跟几个同学约好要去东部洗温泉的。不过，你们去的地方都是老头子比较多吧？聊的还不是什么财经政策之类的，我们去了也只是吃东西而已。”夏晓喃道。 “有时候玩跟工作同时进行是满有趣的一件事。夜呢？要不要跟我们去？” “我？”在餐桌低头默默解决晚餐的夏夜，听到父亲的话时抬起头来。 “刘议员家有很漂亮的小姐，跟你们差没几岁，听说在日本念东大，也许你们可以做个交流也说不定。” “不要去，夜。”前方的夏晓回过头来。“你会被卖掉的。” “晓晓怎么这么说话？” “这种话一听就知道有问题。” “只是去认识几个朋友，没什么好乱想的吧？” “是吗？上次是谁说只是去认识几个朋友的，结果却把人家放在一旁，害我得应付那几个无聊富家子弟的纠缠。” “别想太多，只要当作是一种人际关系的见识学习不就得了。” “哼，虽然嘴上这么说，可是实际上你的想法跟爷爷奶奶他们没什么两样。什么要结交就要和有利的对象来往……总之，像夜这么驯良的小动物丢出去只会被当成食物吃掉罢了。夜不要去。” “晓晓，你讲话很过分喔，我可不记得有这样教育过你。” “哎呀，是谁曾经说过一家人就是要好好沟通，没什么好隐瞒的？” 夏家父女的唇枪舌战是家常便饭。那两人的个性其实很像。 承自上一辈实业家想法的父亲，连婚姻的对象都经过安排。就连夏夜、夏晓他们的亲生母亲也是如此。 她是个娴淑温良的女性，没有什么好挑剔的，虽然缺乏炽热的情感当基础，但相处起来还是相敬如宾；然而，当有第二次的选择时，他执意娶了现在这个没家世背景且受人议论的女性。毕竟……还是爱情的力量较大吧。 “夜想跟我们去吗？”叶妍妮一边收拾空盘子边问道。 “我跟人有约了。” “咦？难得喔。男的女的？”夏晓回头。 “都有。” “不错嘛，看来你结交到朋友了。” 夏夜报以微笑。 其实，他说了谎，明天约会的对象只有一个人。夏夜撑在桌前的手抚弄着脖子上的链坠。他已经跟那只银环的主人约定好了。 之前自己也有相似的一枚，但自从那次对换过后就没再换回来了。 交换戒指……简直像是结婚。夏夜对这没来由的联想牵动嘴角笑了一下。 * * * 陆陆续续的，人一个个出门了。 首先是夏晓，她和同伴相约在火车站碰头，所以一早八点半就出发。 一家之长的父亲则在平常的上班时间起床，然后因有事而先叶妍妮出门。 再来是叶妍妮…… “没跟爸一起吗？” 正在客厅看整点新闻的夏夜抬起头来，看到打扮好准备外出的叶妍妮下楼。 “他早上有事，我也有。”叶妍妮边套上风衣外套边说：“所以我们约下午两点多在机场碰头。” “飞机起飞时间是？” “两点四十五分。” “要记得带钥匙喔。” 似乎在赶时间，叶妍妮匆匆出门了。 夏夜转了几台，觉得没什么好看便关掉电视。然后当他顺手将遥控器放回电视机上时，他发现两张飞机票放在那里。 啊！这是已经划好座位的票，日期是今天没错。虽然可以到机场再办理补票，可是临时重新补买恐怕费心又费时吧，何况连续假日时的机场可是很忙的。 对了，打手机，可是他又不清楚号码。 叶妍妮才刚出门没多久，要叫住她应该还来得及吧？ 夏夜立即拿起沙发上的外套，边走边穿上，然后再套上运动鞋跑了出去。 跑下斜坡，来到大马路上，夏夜刚好看到叶妍妮站在对面招来出租车，他出声叫唤的同时，她人已坐上车子走了。 “啧。” 也没多想的，夏夜也拦了辆出租车尾随跟上。 一路上交通还算畅通，或许是假日，一般人没那么早起，交通较繁忙的时间通常要接近中午时才开始。车子进入市区，约三十分钟后结束车程。 夏夜一边付出租车资，一边留意前方的动态。 叶妍妮比他早一步下车，在他提起脚跟进时，她人已经走进一条巷子里去了；他快步跑过去，等到她进入他的视线范围时，她在一家餐厅门口正要进入。 “妈！” 听到熟悉的声音，叶妍妮回过头。 “夜？”看到应该在家的儿子出现在这个地方，着实让她吃了一惊。 “妈，你和爸的机票……”跑过来的夏夜，喘着气边从口袋掏出机票。 “啊！我忘记放进皮包里了吗？”叶妍妮恍然大悟地拉开玫瑰色的皮包，确认了一下之后将机票收进去。“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这里？” “我不知道，只是来得及一路跟在你后面过来。” “唉，到时候在机场补票不就好了。” “不过等到发现时会很赶吧？” “说得也是，都怪我太迷糊了。谢谢你，夜。” 叶妍妮热情地搂了一下儿子。 “对了，要不要一起进来？我在这里约了人，你可以进来点些东西吃，这家店的松饼做得不错喔。”“不了，我还不饿。既然妈有约，那就快进去吧，我不打扰了。” “这样……嗯，也好吧。那你……” “我先走了，晚点我也有约会。祝你跟爸玩得愉快。” 夏夜跟叶妍妮挥手道别。他抬头看了一下招牌——玛蒂儿，看起来是家颇有规模的西餐厅。松饼不错是吗？下次吧，看哪天经过时再来光顾。 夏夜沿着仍属于这间店的玻璃墙面往回走，无意间往店内一看，霎时，他的脚步停了下来。 叶钧诚在那里！ 是的，他就坐在里面。还真是巧啊！不对，他的对面有人，是妈妈！ “耶？”等等，妈说跟人有约，那么约的人就是他？ 他们认识…… * * * 播放着轻音乐，铺上深绿色桌布的餐桌上摆着预先向店里订做的小蛋糕，插瓶的玫瑰花香味溢满四周。几近满座的玛蒂儿，服务生来回穿梭着。 “前一阵子我见到尤美睛阿姨。”叶钧诚说道。 “咦！在哪儿？”叶妍妮讶异地问。 “就在我住的地方附近。阿姨说她是回国来参加亲友的葬礼，她没跟妈联络吗？” “没有。” 至今，叶钧诚在自己母亲的面前还称那个以前照顾过他的女人为阿姨。 当然，跟那位阿姨同居最后的两年，两人所发展的一段恋人关系没必要刻意提起。身为母亲好友的她，想必对当初与他的那段恋情也有心隐瞒吧？ 回想起来，当初他以十四岁青涩之年就要搬出去独自生活，而居中游说的就是那位美丽的大姐姐；更实际一点的讲法是，她也有心想要摆脱不成熟小鬼的迷恋吧。 “多年不见了，她人看起来如何？” “感觉比妈还老一点。” “呵呵呵……是这样子的吗？”叶妍妮发出有点得意的笑声。 虽然说是好朋友，但是也有与竞争同时存在的友情，叶妍妮与尤美睛正是这种关系。当年在伸展台上竞争，在衣着打扮与品味上较劲，亦敌亦友。 “学校那儿还好吧？” “成绩维持中上，还过得去啦。至少我只想念四年。” “还有什么需要吗？生活费够不够？” “还好，我偶尔会去打工，但基本上是为了兴趣而做的。” 母子相会不一定非选在一年当中的这一天，只是，问候关心的话大多围绕着那几句。 “你太独立了。”叶妍妮感慨道：“跟同年龄的孩子比起来，你显然早熟很多。有个不劳大人操心的孩子固然不错，可是有时候我会觉得，是不是我造成你这样子，或者其实你并没有那么需要我。” “没那回事。”现实就是如此，在孤独的环境中不坚强是不行的。 叶钧诚知道，她也很想好好扮演能够照顾他的母亲的角色，但他已习惯自主的日子了。对现在的他们而言，维持现状就是最恰当的关系了吧？ “今天行程较赶，我得准备离开了。”叶妍妮拿出信用卡交给服务生结帐。“对了，刚刚来的时候，我的另外一个儿子为了拿我忘掉的东西在我后面追了过来呢。” “另外一个儿子？” “嗯，我本想叫他一起进来让你们见见面的。” “你说的是……你的继子刚刚有来这里？” “是呀，那是个长相秀美的孩子。不过你们就读同一所大学，也许有碰过面也说不定。” “他叫什么名字？” 已经百分之百确定的答案，叶钧诚仍然明知故问。 “姓夏单名一个夜字。” “哦，或许会有见面的机会吧。” “我真的得走了。”叶妍妮起身。 “妈。” “嗯？” “你对自己现在的生活满意吗？觉得幸福吗？” 叶妍妮一脸你怎么会有此一问的表情，“很好呀。我有爱我的丈夫，还有三个健康可爱的孩子，生活很富裕又很充实。如果再说什么不幸之类的话，那可是会遭天谴的。” 叶钧诚露出诚挚的笑容。“那就好。” 那就好…… * * * 就在叶妍妮离开后不久，有人来到了叶钧诚依然坐着的桌子前面。 叶钧诚抬起头来，眼前的人是夏夜。 在看到继母和叶钧诚在一起时，夏夜改变了主意走进店里，选个角落不显眼的位子，点一客松饼等着。纵使有着满腹的疑问，也得等到继母离开后再有所行动。 “嗨。”叶钧诚率先招呼。 似乎看到夏夜突然出现是意料中的事，叶钧诚的表情没多大变化。 “今天是你的生日吗？”看到桌上的蛋糕，夏夜表情淡然，“生日快乐。” “谢谢。想必你一定有一箩筐的问题想要发问吧？要不要先坐下来？” “没想到我们约会的时间提早了。”叶钧诚头靠上椅背，一派轻松，“看来和你在一起，我丝毫没有外遇的机会可言，总是会被你撞见。” “那是我的继母。”夏夜直视他，“你早就知道了吧？” “嗯，跟晓在一起时就大约猜到了。” “你们到底是……” “情人。” “正经点！”夏夜的手捶了桌面一下。 “我想看看你会不会出现吃醋的表情嘛！” 一点都不有趣！夏夜蹙着眉头的表情已表达他的想法。 “你不觉得我和她长得有点相像吗？” “你们……”难道是…… “她是我妈，亲生的母亲。”叶钧诚看着睁大眼睛的夏夜。“很惊讶？没人告诉过你们吗？” 这么说晓也不知道…… “不，但有听说过类似的传闻。”夏夜回想起以前一些三姑六婆的亲戚说的话。“没想到会是真的。”“是啊，所以说有可能的话我们会变成法律上的兄弟也说不定。” 夏夜思考了一会儿。“妈妈嫁到我家，那么，这些年你都一个人生活？” “差不多是这样。”叶钧诚看了看夏夜一脸同情，开口：“你想要说什么？被抛弃的孩子很可怜是吗？” “不是……” “你的表情就像是那种意思。” 夏夜再探问：“以前你来我家就是为了看你妈妈？” “我只是想知道她住哪儿、在什么样的地方生活，只有这样子而已。毕竟我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子，不能奢求些什么吧？”叶钧诚看了夏夜一眼。“看吧，你又是一脸同情人的表情。” “我只是在想，为什么你没跟母亲一起过来，我们家有足够的环境……” “这就要问问你们那边了，有的人钱多可不代表他们有那种胸襟哪！” 仔细一想是有可能的。的确，就算父亲本人不在意，但龟毛挑剔的爷爷奶奶不可能什么都不说吧？这是有前例可循的，光是姑姑的恋人是歌手的身份这一点就受到阻挠了。 “也许每个人都有他们的考量吧。”叶钧诚一副了解的神情。“我也早就习惯一个人生活了，虽然有时候感觉冷清了点，不过也算是自在吧！” 真是这样的吗？只有一个人不是太寂寞了？虽然自己也常常独处，可是因为有晓晓、有家人，所以即使不够主动，仅一墙之隔的他们还是会主动地敲门关心，所以他不觉得自己是孤独的。但以叶钧诚的状况来看却像是不得不一个人…… “你呀！”叶钧诚叹口气。“没对别人有充分的了解之前不要随便丢出同情，要知道，有的时候同情并不一定会被接受，说不定还会被当作别种意思。” 夏夜一脸不解样。 “不懂？唉，毕竟是没受过历练的少爷。”叶钧诚站起身来，“走吧。” “去哪里？” “约会呀。”叶钧诚那张俊逸的脸庞布满迷人的微笑。 * * * 机车经过的街道，净是装饰着小灯泡的路树和圣诞红，四周传来圣诞乐曲和涌现一波波出来购物的人潮。 他们去看了场电影，之后没多作停留，叶钧诚直接把夏夜带回住处。 “呃，学长……” 刚进房里没多久，叶钧诚便开始对夏夜动手动脚。 “这个……”夏夜不安地拉住正在胸前解开钮扣的手。 “怎么？” “未免也太快了吧？” “说那什么话？想做就做，要是男人的话就干脆点，别这样婆婆妈妈地犹豫不决。” 就因为是男人啊！夏夜在心里面大喊。 “你不喜欢快是吗？那么我就慢、慢、来好了。” 叶钧诚故意加强的语气及诡异的笑容让夏夜不禁一阵战栗。 将半抵抗的身躯压上柔软的床，一一解开衣物…… 混乱的大脑几近丧失思考能力，快疯掉了…… 尾声 从那之后，两人迎接了属于他们的第一个新年。 “我今晚不回来，你睡前直接把门上锁也没关系。” 出门前，夏夜对室友简弘明这么说着。 “嘿，你最近交女朋友了喔？看你容光焕发的，不简单耶，有空把你的她带回来让我瞧瞧怎样？” 面对简弘明兴致勃勃的模样，夏夜只能尴尬地笑笑。 你已经见过了。这种话当然说不出口，更何况那还不是“她”。 简弘明算是不错的朋友兼生活习惯良好的室友，如果下学年要再续租外面的房子，他会选择跟这样子的人一起住。 虽然不久前，叶钧诚向他提议要不要一起搬过去同居。 * * * 这天，在与叶钧诚经历激烈的缠绵之后，夏夜全身虚脱地趴卧在床头。 真如他所说的，不仅是较为习惯了，还沉溺其中，唉…… 即将昏昏欲睡的时候，夏夜被冰凉的触感唤醒。 他楞楞地盯着垂在眼前的项链。 “掉了。”身后的叶钧诚道。 夏夜从他手上拿了下来。“谢谢。” 一边把玩着手中物，一边看着当成链坠的银色指环，想起现在环绕在自己腰上的手也戴有同样的一只。忽然…… “对了，诚，我有个疑问。” “嗯？什么疑问？” “以前，就是我们俩首次相遇的时候，你把戒指藏在哪里啊？” “藏在哪里？”叶钧诚有点慵懒的声音重复着夏夜的话，刚才他也是处于意识迷蒙的状态。 “就是它还装在小盒子里的时候嘛。你把它带走了，那当时是放在哪里呢？”夏夜抬起上半身，看向叶钧诚。 “喔……那个啊！”叶钧诚想起来了。“我把它放在外套内侧的口袋里。” “内侧的口袋？” “嗯，就是俗称的暗袋。我曾经把钱包放在一般的口袋里却遗失了，为了怕掉了或被人偷走，日后我就有把重要的小东西往怀里衣袋塞的习惯。” 除非搜身，否则谁会无缘无故地把手伸进别人的衣服内侧去，难怪他会找不到。 “好奸！” “啥？奸诈？”叶钧诚扬起一边浓浓的眉毛。“本来就是，谁会想到藏在那儿？”夏夜不满地撅着嘴。 “哼，讲到奸诈狡猾你也不赖。”叶钧诚慢慢爬起，“想起来了，那时你明明输了，却还一副理直气壮不认错的样子。” “我哪有？要不是你耍赖……” “看吧，就是死不承认输，态度不好，嘴巴坏，还骂我小偷，你欠教训喔。” 语毕，他欺上了夏夜的身子。 “喂……啊！”不会吧！刚这么想着的夏夜因为大腿内侧被摸了一把而惊叫了一声。“不行！才刚做完，怎么可以马上就又……” “看吧，我只是轻轻碰一下，你就有反应了。”“不要了啦！” “你的身体可不是这么说的喔。” “混帐……”夏夜挣扎着抗拒他无礼的手。 “还有，我今天一定要听你说出来。” “说什么？” “我爱你……”叶钧诚一脸认真，“说我爱你啊，夜。” 夏夜有点楞住了。 叶钧诚已经不只一次向他这样告白，在床上、在外约会时；然而，对他的感觉，不知道是自尊心作祟还是羞于启齿，夏夜就是说不出口。 叶钧诚也不是不了解夏夜对这件事是什么样的感觉，只是对于自己一再单方面的告白，而对方却不明确的响应这一点，心里感到不太平衡。 “哼！” 叶钧诚抓住夏夜的手腕，将身体强压上去，开始另一次情欲的飨宴。 “你……你这个……”红着脸的，夏夜抗议地大喊：“大色狼！” “现在知道太晚了。” 叶钧诚深深地吻上他。 唉……有点迟钝又不坦率的恋人啊！ 才刚起步不久而已，两人在未来还有好一段路要走。 初时的激情、热恋，到感情的稳定，每个阶段不断地考验着深陷其中的有情人。 即使在越过每道关卡之前得不断地告白，之后也想要继续的诉说着—— 爱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