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宠富娘子 卷三》 v第一章[09.28] 【正文开始】 厢房里,女子怔怔地看着这热腾腾的洗澡水,水上漂浮着淡粉色的花瓣,浴桶中淡淡的芳香扑鼻而来。 「小姐,入浴吧。」两个红衣侍女站在她的身后,督促着。 沈清荷想着自己困在这里,外面人还不知道,倘若独孤傲他们知道她失踪了,还不知道急成什么样。 她回头看了一眼两个侍女,寻思着策反着两个丫头的可能性。 只是她出来身上并没有带多少钱,她摸了一个玉佩,这玉佩是一分为二的,又可以串合在一起的,她掰开了玉佩塞在她两个的手上,一人一块,她低声说:「我家财万贯,倘若你二人能帮我离开这里,我一定重重酬谢。」 没想到两个侍女一把推却了她递出来的玉佩,唬的脸色发白,道:「小姐有所不知,我们来这里几日,根本门都出不了,倘若接受了小姐的好意,恐怕连性命都没有了。这件事可是做不得的!虽然我们也不知那位公子是何身份,可是也该是个贵人,我们劝着小姐还是从了吧,否则,恐怕真的走不出这个院落,没了性命,那又是何必呢?从了公子,虽然没了名节,好歹将来还有些富贵可以享受不是吗?小姐还是想开点的好。」 沈清荷郁闷了,她墨眉蹙起,没想到景见越心思狡猾处处设防,连两个丫鬟都吓成这样,不敢有一丝越界。 没有办法,她只有在两个侍女的伺候下沐浴更衣,侍女替她梳了云鬓,插上了华丽的珍珠宝环。 她看了一眼镜中的自由,不由得觉得厌烦,女子从来都以美貌为荣,可是至今为止,这副容貌却总是给自己带来天大的麻烦。 身着粉红色锦绣华服,身体却不自由,又有什么用? 「洗完了没?」外面的人催促着。 「好了。」侍女答应着,扶着沈清荷开了门走出来。 门口依然是那个白面少年,他看罢愣了一下,那少年和这美丽的女子简直判若两人。怪道公子要让她沐浴更衣,果然别有一番滋味。 少年暧/昧的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看着正好天快要黑了,良辰美景,果然公子好享受! 「走吧!」 两个侍女扶着沈清荷跟随着少年向着花厅走去,说是扶着,不如说逼迫着,前面是人,后面是人,只将沈清荷围困在中间。 还是那件花厅,厅中间却摆了一个精致的小桌,桌上摆着几样精致小菜,并一壶女儿红美酒。 金面公子抬眸看她,目光停留了几秒,那目光的温度立即升了上来。走过来的女子,云髻微斜,身段玲珑,身后薄纱迤逦拖曳于地,仿佛梦幻中的仙子一般。那粉色的薄纱锦裙,果然很适合她。 「你该是饿了,过来吃点东西。」他唇角微勾,目光中难得的多了几丝温柔。 沈清荷只觉得自己的背被轻轻一推,立即跌入了这件屋子,门「咯吱」一声在身后关闭,这一刻,她的心狠狠的跳了一下,此时此刻,才深切的感受到自己即将面临的是什么。 她袖中有金簪,倘若到了关键时刻…… 「我不饿。」她立在那里,却冷淡的很,明知道这禽/兽想要做什么,她此时已经没有虚伪的必要了。 看到她清冷的模样,景见越起身,他松松系着袍带,衣襟开敞,露出了洁白胸膛,甚至那两个小红点也若隐若现。 沈清荷无意间瞥见,立即别开了脸,脸上微红。这个不知羞耻的混蛋! 他一手狠狠攥着她的手,将她搂入了怀中,沈清荷恼怒的瞪着他,狠狠挣扎,却被他用力按住了纤腰。 他勾唇一笑:「我劝你最好不要动,你动的越多,我会要你要的更快。」 沈清荷没想到他竟如此无耻,她似乎感觉得到他身体的某处已经挺/起,顿时觉得一阵恶心。 她冷冷道:「公子日常都戴着金面,就连做那件事也要戴着面具,莫非丑的不能见人吗?」 景见越嗤的一笑:「没想到你看着烈,却这么想做本公子的女人了,如此关心良人长得俊不俊是不是?」 沈清荷恨恨瞪了他一眼。她要记得他的样貌,好画一个咒日日诅咒他。 这时,景见越却真的伸手,五根苍白的手指缓缓摘下了脸上的面具。 沈清荷瞪大了眼睛,他的模样很是俊美,同景见宸竟有五六分相似,倘若不是知道他是景见宸的哥哥,她肯定会以为这是景见宸长大四五岁之后的模样。 只是,他的眼睛更加的狭长,微微眯起时露出危险的神色,通常都是冷的一点温度都无,而且他的脸上也没有景见宸那样的单纯和热情。 他就仿佛一只危险而冰冷的雪豹,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伸出他的爪牙。 「还满意吗?」他这句话颇为自负,天底下还没有遇到他不倾心的女子。 可惜,这次他遇到的是沈清荷。 蓦然,一样金色的东西抵住了他的咽喉,只要他一动,那里就会见血。 「放我出去!」沈清荷紧紧的握着簪子,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景见越冷眼看着自己脖子前的金簪,眯起了眼睛,这一次,他是真的恼火了。 「本宫给你一次机会,放下你的簪子,乖乖伺寝,否则……你懂的。」 「景见越,你给我记住了,我绝对不会伺候任何男人,包括你!尊贵的大皇子殿下!」 景见越沉着眼眸,没有动,定定的看着她:「好啊,那你就刺吧!对准这里稳稳的刺进去!」他指着喉颈处的血管。 沈清荷愣了一下,可是就在她那犹豫的一秒,景见越突然伸出手臂握住了她的手。 「嗤」沈清荷狠狠刺了下去,可是饶是这样,只是划过了他的脖颈,一滴鲜红的血液犹如盛开的玫瑰一般,从他雪白的脖颈流下来。 景见越的眼中仿似燃起了火焰一般,那是怒火,腾腾燃烧的怒火,他狠狠抓住沈清荷手里的簪子「叮当」一声扔到了远处,拎起了她胸/口的衣领子,逼视着她:「女人,你还有招吗?你要是没招了,就轮到我了。本公子有的是法子在床/上教训你,定然……让你三个月下不了床!」 沈清荷还要挣扎,已经被他狠狠一推,丢到了床/上。 恐惧溢满了胸前,此时此刻,比起面对着卢战冷森森的箭头还要恐惧…… 这种恐惧竟然可以凌驾于生死之上…… v第二章[09.28] 她握着心口的衣襟,就连呼吸都仿佛要停滞一般…… 「景见越,你今日这样对我,终有一日,你会后悔的!我说话算话,终有一日,我会让你生不如死!」她狠狠的诅咒,狠狠的发誓。 她不是一般的女子,倘若她真的被这个混蛋欺负,她不会寻死,她会报复,让这个欺负她的人死的很惨! 景见越仰头一笑,顺手扯了腰带,雪白的袍子立即敞开来,露出了整片胸膛,他笑道:「果然够辣!也许,因为你的不一样,本公子会多宠爱你几天……见过猫捉老鼠没?太早死的老鼠就没趣了,能玩/弄的老鼠更带劲,就像你这样的……」 沈清荷狠狠咬着贝齿,直咬得嘴角溢出血丝。 他上前一步,将她推倒在床/上,伸手抚着她泛血的嘴唇,道:「别咬,公子我会心疼的……哈哈……」 「公子……」门外传来敲门声。 「干什么?」景见越正在兴头上,不由得恼火。 「有人求见。」 「不见——让他滚——「 「他说他姓连……」 景见越听到这个「连」,动作顿了顿,看了看沈清荷,反正她已经是嘴里的肉,不在乎这一两个时辰。 沈清荷听到那个字,心口狂跳,先生来了?他来干什么? 「阿允,将她带回房间,等见完客再带回来。」景见越冷冷道。 白面少年阿允立即遵令,带了沈清荷到她开始住的房间。 就在沈清荷被带走经过游廊时,她看到一个人从另外一边走了过来,远远的,看着他一袭白衣。 先生!真的是他! 她怔怔的望着那人,那人似乎也往这边扫了一眼,可是终究隔的太远,不知道他看到自己没有。但是,他一定是为她而来的。 她心中欢喜极了,仿佛绝处逢生的感觉。 「走!」阿允推了她一把,带着她从另外一边离开了。 花厅的门敞开,景见越重新戴上了金面,斜卧在贵妃榻上,看着来人。 当他看清楚来人的模样时,眼瞳顿时放大,不自觉道:「你……应该是连子衿吧?跟连相真的太像。」 连璧微微蹙眉,拱手道:「正是在下。」 「你来,是为何?」 「为了一个人,向大皇子殿下讨一个人情。」 景见越并不惊奇他为何知道自己的身份,既然他有本事找到这里来,就说明他知道的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多。 「讨要谁?」 连璧还未开口,却看到他挥了挥手:「如果是女子,本宫劝你免开尊口。这女子甚合心意,不能割让。」 连璧眸子顿时一沉,冷声道:「连某讨要的正是那个女子。」 景见越坐了起来,眼睛眯起,变得危险起来:「好一个连子衿,你好大的胆子!你以为你是谁?本宫的女人说要就能要的吗?在本宫把你撕碎之前,我劝你乖乖的滚出去。倘若不是给连相几分面子,我都懒的同你说话!」 连璧冷冷一笑:「原来闻名天下的大皇子殿下就是这样对待有识之士的?公子既知道连相,也该知道对于大隋江山,连家有多么的重要。也该知道,对于连相而言,在下有多重要!连某的确没有什么筹码,不过,如果殿下肯放过那个女子,在下愿意随殿下往京城走一趟。」 「连家……」景见越迟疑了一下,他说的没错,连家在京城势力极大,盘根错节不可小看,连相那只老狐狸对于两虎相争一直处于观望态度,倘若多了连家的支持…… 他情不自禁的抬头看这男子,白衣胜雪气度高华,皎洁如同明月,果然有连相年轻时的风范,倘若他站在自己这边,结果如何? 他这个筹码,跟一个无权无势的女子相比,似乎…… 景见越绝不是一个不会算账的人,他坐了起来,脸上露出了笑意:「好,那么就请先生在本宫这里做客了,过几日本宫就要启程回京,还望先生一路随行,下下棋谈谈书画也是不错的。」 连璧听到他这番话,心里才蓦然松了一口气,幸亏他还不是个昏聩好色到无救的人,这才能用权势打动他。 连璧拱手:「自当效力。」 沈清荷被送出来的时候很有些莫名其妙。 方才那景见越还一副不得到会死的样子,怎么转眼间就客客气气的将他送出来了? 门口早已守候着独孤傲和南月儿等人,他们身后立着八个黑衣护卫。 「公子!」南月儿一把上前,看着她有没有事,「你没事吧?」 他们都担心极了,看到她一身裙装的打扮,嘴边还溢着鲜血,独孤傲心里惊疑不定,不会……不会…… 沈清荷看到他那恐怖的神态,赶紧说:「我真的没事!幸亏先生来的及时!先生人呢?」 独孤傲黯然的指了指府内,拉着她:「我们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马车上跟你说。」 沈清荷回头,看着那闭合的朱红大门,心里,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难道,先生用自己把她换出来了? 马车上,她这才知道,她身在华桂轩是天策阁查出来的消息,知道她失踪的当日,独孤傲和连璧连夜查探四处八方来的消息,竟过筛选,知道在卢战住的地方,曾经住进一个可疑的金面公子。 既然卢战已死,那金面公子自然就是卢战身后的余党。 根据连璧分析,以那公子的年纪,打扮以及所带的侍卫推测,他推测那个人可能就是景见越。 独孤傲知道地点在华桂轩以后,曾经带着府中武艺高强的护卫冲突过,却没有突破华桂轩的重围,那样一个看似平常的地方,竟被明卫暗卫围护的如同铁桶一般。 v第三章[11.02] 最后,怕沈清荷有危险,连璧只有置身犯险,不知道他是以什么条件说动了景见越,让他放了沈清荷。 回到沈府,沈清荷彻夜不眠,一想到连璧为了救自己,身在龙潭虎穴,心就如同煎炸一般。 可是,面对景见越这样强大的对手,单凭她一个人,怎么对付的了?她知道,以先生的才智,现在应该没有事才对,可是先生一日不脱困,她一日就不能睡的安稳。 她披衣起身,外面冷风习习,看着天气,似乎要入冬了,那冷风之中竟似乎带着冰雪的气味。 她抬起头,看着天空一钩下弦月,请冷冷的挂着,连一颗星子都没有。 她独自一人站着,不知何时,她的身后多了一个人。 「你也睡不着?」她没有回头,便知道身后那个人是谁。 「恩。」独孤傲叹了一口气,看着她孤独的背影,本以为自己可以为她做的更多,可是,到了最后的关头,他却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这是一种怎样煎熬的心情啊,让他如何睡得着。 「我今天才明白。在权力的面前,一个小小的商贾是多么的低微。」 独孤傲想也想得到她是遇到怎样的羞辱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你别多想,都过去了。」他劝道。 「不,」沈清荷回头,定定的看着他:「你密切的盯着景见越的行动,若不出我所料,他不日就会上京。一旦他行动,我们也上京吧。」 独孤傲错愕的看着她:「你说上京?」 连璧为她深陷虎穴,倘若她不能助他脱困,就枉费和他师生一场的情谊!京城之行,势在必行。 「我这几日会处理好凌州的商务,连甲手下培训的一批掌柜大约下个月就可以用了,他只需辛苦撑一个月而已。」 她的话顿了一下,又说:「替我准备一个拜帖,趁着这个机会,拜访一下京城的外祖家。」 「外祖家?「独孤傲一愣,「你说的是?」 沈清荷的声音立即变得冰冷起来:「我说的是京城谢国公府。」 独孤傲怔了怔,突然道:「你等我一下,我倒是想起来一件事。」 他转身去了书房,很快找出来一样东西,那是一个烫金的帖子,沈清荷定睛一看,真是巧的很,这个竟然是谢府的邀请帖,谢老国公六十大寿的邀请帖。虽然帖子到的日子是在一个月前,那时候他们恐怕还不知道沈府已经落入了齐家。独孤傲是无意间在旧纸堆里翻出来这样东西,当时他还没反应过来沈家和谢家有什么关系。没想到,沈清荷竟然是京城赫赫有名的名门望族之后,难怪那气度就不同于一般小城里的女子。 沈清荷冰冷的道:「可笑,我爹去的时候他们看都没人来看一眼。我被赶出沈家的时候有半个人关心?到如今倒是假惺惺的发什么帖子?外祖父六十大寿,看来,我不去倒是过意不去了?这帖子上的寿期是在下个月初五,赶到京城倒也来得及,替我准备一份厚礼!我倒是要看看,这谢家上下到底都是一副什么嘴脸!」 她可是深深的记得,她娘当初是如何郁郁而终的,这当初难道就没有这位远在京城的外祖的功劳吗?不是一直瞧不起商贾吗?今儿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居然还发了请贴,她不去走走都不好意思了。 独孤傲应着了,这帖子若不是沈清荷重新得到沈府,恐怕永远都到不了沈家人的手里,这谢家可见是漠不关心。那么他们的寿宴帖又是为了什么?清荷说准备厚礼,多厚呢? 凌州府的一切事情几天之内沈清荷都已经捋顺了,她交代了连甲一些事情之后,得到天策阁的消息,景见越等人明日就出发,目的地就是京城。 沈府中,独孤傲将一切能准备的东西已经准备好。因为走的都是官道,那是最快的线路,他们会晚一日出发,以免和他们碰个正着。 从天策阁得到的消息,连璧应该是作为客卿留在了景见越的身边,景见越待他很是客气。沈清荷这才放了心,反正终归是要到京城的,早一日晚一日倒是没有多大的关系。 说起厚礼,沈清荷倒是很想知道,独孤傲到底准备了什么礼物。 独孤傲派人将礼物抬了过来,那是一个硕大的盒子,沈清荷觉得有些奇怪:「里面装的什么?」 独孤傲微微一笑,揭开了盒盖子,顿时只觉得金光满眼,亮杀人了。 那豁然是一个金子做的大寿桃,纯金打造,栩栩如生! 沈清荷被他的土豪思维给震惊了:「这么大的寿桃,得多少金子啊!」想到要将这么多的金子送给那个混蛋谢府,她有些不甘。 独孤傲明白她的心思,敲了敲那寿桃。 发出「当当当」的声音,显然,这个寿桃是个中空的,不过是一个金壳子而已。 沈清荷微微一笑,道:「注入铜锡吧,以假乱真,让他们好好高兴一番。」 独孤傲了然的看了她一眼:「然也,马上去做。」 沈清荷满意的点点头,她虽是大商贾,可不是任人宰割的肥羊,那谢府倘若不是看中沈家的钱,还能看中什么?那就让他们好好的高兴高兴吧,不过倘若他们真的想到要拿着寿桃卖钱的时候,大约只有哭的份了。 一路风尘仆仆,大约赶了十来天路,这才到了京城。 北方冬天来得早,此时此刻,京城已经下了第一场雪。 打开车帘,下了马车之时,满眼望去,素裹银装,到处都浅浅的铺了一层雪白,冰雪的气息迎面扑来。 马车边立着一个青衣公子,他穿着滚着白毛的缎面青袄,越发的趁得肌肤如玉,五官似墨,同这雪色的背景一起,仿佛一幅水墨画似的。 沈清荷搓了搓手,口里呼出了一口白气,抬起头,那城门上豁然写着「南门」两个大字。 城门高大,门口守卫森严,守城的官兵全副武装,手握长戟。她想起了萧乾和景见宸,不知道他们现在到了京城没有?她之前听景见越说沿路有人围追堵截,他们到了京城的时候恐怕是亡灵了。不过,她却有一种直觉,无论萧乾还是景见宸,都没有死,此时此刻,也许正在京城的某个角落呢。 「公子,加件披风吧!」独孤傲从马车上下来,只见他白面俊秀,头束玉冠,一袭深蓝色锦袄袍,外面披着一件灰貂披风,乍看去,不像商贾,倒像是哪家出门的贵公子。 他手里提着一领雪白的貂裘,到了沈清荷的身后,替她披在了肩头。 独孤傲打算替她系上带子,沈清荷微微一笑,接过了束带,道:「我自己来吧。」 独孤傲看了她一眼,唇角微勾,放开了手指。 独孤傲看着南城门,道:「我们今日到达的消息早已经发到谢府了,怎么也没个人来迎接?」 沈清荷冷笑:「指望他们来迎接,恐怕是做梦。除非皇帝王爷驾临,谢家人是绝对不会动的,眼高于顶就是他们那种人了。」 独孤傲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看着沈清荷一眼,明明不喜欢,为何又一定要去呢? v第四章[11.02] 「景见越已经进了城,他似乎入宫去了,连先生现在住在他位于京城里的宅子里,不知道先生有什么打算。」独孤傲说着,又掀开了车帘子,看到车子里南月儿独自捂着暖手炉子冻得直哆嗦。她是南方人,一到北方就不习惯了。 他不由得觉得好笑:「京城都到了,你不出来看一眼吗?」 南月儿瑟缩在毛领子里,连脖子都不敢伸,牙关打战的问:「不看了,外面不是更冷?听说京城里头都有暖炕,是不是真的啊?」 沈清荷回头,好笑的看着她:「瞧你这没出息的样,敢情京城里头的人冬天都不用做事,全都躺在暖炕上么?出来走走活动一下就没那么冷了。」 南月儿都被她说的不好意思了,磨磨蹭蹭的出来,看到满眼的雪景,禁不住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好美!公子,你见过吗?我从没见过诶!原来下雪是这样的!」 「我十岁那年,曾经随母亲来过。」沈清荷的声音渐渐低沉,眼中透出一抹淡淡的忧伤,因为,她的母亲也正是在她十岁那年去世的。 「那么说,公子是第二次来京城咯?」 「恩。进去吧!」沈清荷点头。 往事不堪回首,只是这一次来京城,她绝不会做那个备受欺凌的那一个! 进了京城,满目的繁华,可是沈清荷心里清楚,在这繁华的背后,是汹涌的暗流。 她的身后跟着连星,南月儿和独孤傲,此次来京,只有四个人,多了也无益。 来之前,独孤傲就已经打听到了京城里头最大的商业情报机构——听风楼。 听风楼的价格虽贵,可是京城中一切动向都逃不过它的眼睛,倘若他们自己打听不到的消息,便可以通过听风楼得到,钱是多花一些,但是对于办事却是再方便不过。 连璧呆的宅子位于京城中间的南街,名叫「景宅」,是景见越的外宅之一。 沈清荷所在的客栈距离南街大约相隔两个胡同,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隔得近而又隐蔽,完全是为了方便探听连璧的消息。 主仆几人叫了几间房,收拾挺当以后,独孤傲已经赶往听风楼打听萧乾和景见宸的消息,而连星则去景宅附近探听连璧的消息。 沈清荷坐在桌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微微蹙眉,思忖着什么。 白玉般的手指轻轻敲打在桌前,她的思绪飞到了多年以前…… 那是第一次来京城时的情景…… 那一年来的时候春暖花开,京城到处都是烂漫飞花,一片繁华美景。她记得母亲带着她来到谢府门前时,那表情是多么的欣喜和快乐。 然而,她们在门口足足等了一个时辰,大门开了,终于等来了一个五十多岁头发花白的男人,那男人身着华服气度雍容,看她们的眼神却比冰窖里的冰还要寒冷。那男人的身后拥簇着几个年轻的男子和媳妇,用不屑的眼光看着她们。 「听说母亲病了,父亲,求您让我见见她老人家。」娘求着那个人。 那个冰冷的华服男人就是她的亲外祖父,那年轻的男子大约就是母亲曾经提起的舅舅。这些,可都是她的亲人。 「你走吧。」他冷冷说了一句话,「你忘了我曾经说过的话吗?当你嫁给一个商贾的时候,你便再也不是我谢家的人。你别忘了,咱们谢家可是世袭的国公府,丢不起那个人。」 「父亲,求你了!凌州离京城千里迢迢,我来一次不容易。母亲病重,我怕我这一走便再也见不到母亲了。」 「乌鸦嘴!你母亲的病何至于此!再说了,即便见不到又如何,你早已不是我谢家的女儿!如此厚颜无耻,到底是在做什么?」男人厌恶的说。 娘「扑通」一声跪在冰凉的青石板上,坚定的祈求:「父亲,我求你!当初母亲最为疼爱女儿,女儿不能不见她,求你!」 「你爱跪,就尽管跪吧!」男人怒不可遏,进了门,命人关上了朱红大门。 她犹记得,那时春日多雨,一场春雨下来,湿透了娘的衣衫,她本来身子就不强壮,在风雨中摇摇欲坠,直到晕倒才被人抬了回去。 一晚发烧,好容易养了几日身子略好,打算回凌州府,却又传来谢府老太太殡天的消息,娘最终还是没能见到外祖母最后一面,一时间娘才好的身子,望着又如花朵般枯萎了。 回凌州府一路奔波劳顿,回去时,爹虽请了名医来调理娘的身子,可是在那年的秋天,依旧医治无效,娘最终没能熬过冬天,郁郁而终了。 沈清荷伸手抹去眼角的泪水,她如今虽重活一世,却依然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想起那个冷酷的老男人,当年他像赶牲口一样赶她们出门,如今却发了金帖子请她赴寿宴。 「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她磨着雪白的贝齿,脸上露出冷酷一笑,「谢瑞,你可知道你请来的,到底是客人还是催命符呢?」 独孤傲从听风楼回来的时候,却有些垂头丧气,他说,听风楼并没有任何萧乾和景见宸的消息。 沈清荷听了,心里「咯噔」一下,以听风楼的水平都找不到他们的踪迹,难道真如景见越所说,他们在路上已经…… 她深吸一口气,可是却又觉得有些不可能…… 她作为一个女人的第六感,无论是萧乾,还是景见宸都没有那么容易死。 「继续打听着,听风楼的消息不要断。」沈清荷说,「也许他们还没有到达京城,在路上有什么阻碍。」 独孤傲点点头。 连星回来时,带来了连璧的消息,他所在的景府守卫森严,不过连星从高墙外面偷偷朝里面窥视了,见到连璧在院子中散步,这情景,大约是软禁的状况,安全倒是没有妨碍。 沈清荷听到这消息以后沉默了,眉头纠结在一起,不过连星带来了一个更加惊人的消息。 他说:「连璧先生,原来的名字是叫做连子衿,本就是京城人士,他的父亲乃是当朝的相国连宗远。连宗远有一妻一妾,只有那妻子生了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儿子便是连子衿,女儿叫做连莹。也就是说,连璧先生乃是当朝相国的单传嫡子!」 独孤傲和沈清荷对看一眼,都惊得呆住了。 「你原来不知道吗?」独孤傲问连星。 连星惭愧的垂头:「我是在苏州城同先生相遇的,之后被先生收入旗下,之前的事情哪里会知道。」 独孤傲惊奇的叹道:「真是想不到,连公子来头真是大!只是他离家十年,到底是为什么?」 他看着沈清荷,想从她的脸上知道答案。 v第五章[11.02] 可是她亦是茫然,摇了摇头:「先生从来不提以前的事情,我曾经一度以为先生就是苏州人。从来没想到他和连相有任何关系。」 独孤傲冷冷一笑:「那就没错了,景见越舍得放弃你,又对先生如此客气,无非是因为他是连家人的关系。可是他现在客气归客气,景府守备却那么森严,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沈清荷眸光一闪,道:「他自然是知道先生表面愿意辅佐他,但是心里并不愿意。他强行留住先生,不过是选择在最适合的时机换得更大的利益。即便到了孤注一掷的时刻,他还可以以要挟先生的性命来左右连相,这可算得上一张王牌。 先生乃是连相府上一脉单传,你觉得一个父亲为了儿子的性命什么不能做呢?」 南月儿担忧的说:「那么说,连先生现在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不代表后面没有。如果一旦连相不能任他摆布,连先生岂不是危在旦夕?」 独孤傲和沈清荷都沉默了。 连星突然狠狠一锤桌面,愤怒道:「虽然那景府守卫森严,可是即便是我豁出性命,也要去救先生出来!」他之前一直守护着连璧,别说连璧对他有救命之恩,更是待他如友。这一次,他就是赔了性命也要把他救出来。 独孤傲摇摇头:「你虽然武功高强,可是你进去容易,带一个人出来岂能容易?这样反倒容易让先生无辜丧命。」 沈清荷想了又想,难道这世界上真的没有人能压制景见越吗? 这个人,必定权势极高…… 这个人,必定心思细密…… 这个人,必定老谋深算…… 陡然间,她眼前一亮,嘴角勾起一道弧度,自语:「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也。」 「什么意思?」几个人都望着她这边,完全一头雾水的样子。 沈清荷扬起头,眼眸亮晶晶的,说:「现在,解铃还须系铃人!」 南月儿拉着她的手臂:「我的好公子,你快点说,急死人了!系铃铛的人到底是哪个呢?」 独孤傲敲了她一个栗子,骂道:「平日叫你多读书,你就偷懒!我们要救的是连公子,系铃人自然该是连公子啦!」 南月儿无辜的抱着脑袋,只觉得晕晕乎乎:「你们这些读书人怎么说话,越说我就越不懂了,连先生被关在那里,怎么救自己啊?他都不会武功!即便会武功哪里敌得过那一屋子的明卫暗卫?」 独孤傲转动着眼眸也有些不解。 沈清荷侃侃道来:「景见越将先生当作底牌,而先生又同他的父亲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以此推断,连相一定还不知道先生已经在京城了。京城里头,谁最厉害?谁手腕最高?谁能翻云覆雨?谁能左右人心?」 独孤傲惊喜的道:「你说连相!」 「没错!」沈清荷接着说,「我们能力有限,京城也不是我们的地界,此时此刻又找不到萧乾,可是,有一个人比我们更加关心先生的安危。只要我们把先生在景府的消息传给连相,他一定有办法保护自己的儿子。」 南月儿欢喜的拍手:「太好了!公子这样一说,我真是醍醐灌顶啊!」 「事不宜迟,迟则生变!」沈清荷让南月儿立即取了文房四宝,道:「我现在模仿先生的字迹写一封信,届时让连星亲自交给连相。据闻连相疑心很重,但是他看到了儿子的亲笔信,一定会深信不疑,立即开始筹谋计划,那么,可以预见的,很快,先生就可以脱离牢笼了。」 「好,好!」连星欢喜无限,急急的催促清荷下笔。 当初儿时学字的时候,最开始她就是学的先生的楷体,他的字字字俊秀,脱俗潇洒,一如他的人。想到此时此刻他为自己所受的苦,她的眼眶无端的酸涩了。她欠先生的太多,都不知道怎么还。 「吾父顿首,十年阔别,无颜相见。此时儿已返京,困于城心景府,犹如游龙困于浅水,不得自由,亦不得同父相见。望顾念父子情谊搭救儿出牢笼。子衿亲笔。」 这是一封短信,沈清荷一挥即就。 她用京城里能买到的最普通的信封装好,立即交给了连星。 连星小心翼翼的揣进怀里,道:「我今晚就去送信。」 沈清荷想到他一定是去做贼一样,叮嘱道:「你务必要看到连相亲手打开这信,否则会误事的。」 连星点头:「你放心吧,事关公子安危,我绝对不会马虎的。」 京城西端的连相府。 偌大的相府,占地足有三百来亩。 高墙碧瓦,亭台楼阁,曲院流水,看不尽的 风光,数不尽的繁华。 连氏一族乃是官宦传家,到了连宗远这一代已经做到了一朝首辅,权势荣宠集于一身,连氏族人因着连宗远鸡犬升天,一个个都连带着尊荣起来,相国府门口每日可谓是门庭若市车水马龙。只是连家嫡系一向人丁单薄,到了连宗远更是只有一个独苗苗,然而就在这独苗苗十年前名满京华,人人都说他会是下一任连相时,那独苗苗却销声匿迹,从京城无故消失了。 没有人知道连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后来好事的人都知道连相一直在找那独苗苗,可惜一直没能找到。再后来得到的消息,说他出现在江南一带,连相不甘心又派人去找,还是没能找到。 连夜,又下了一场雪,晶莹洁白的雪花压弯了树枝,簌簌落下。 书房中,入夜了,灯还是亮着。 屋内,传出一阵阵低咳。 半晌,窗扇从里面推开,窗前,立着一个上了年纪的男子,虽然有些年纪,依然眉目清朗,气度雍容。 「又是一年了……」他轻叹,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苍凉。 冷气吸入肺中,他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自言自语的叹息道:「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还是想不透呢?」 书房前的林子里,似乎有什么细碎的声音,他刚一抬头,蓦然,一样银色的东西迎面而来,将将擦着他的耳畔投掷到屋内。 连宗远大吃一惊,正准备叫护卫,回头看时,发现是一封书信。 他弯身捡起了地上的书信,展开一看,顿时眼瞳放大,变了脸色。 抬头看时,似乎林子里有一道影子忽闪了一下,他再揉眼睛,那影子豁然已经不见了。 「大人——」几个侍卫似乎察觉到状况,迅速的赶来,「大人没事吧?」提着长剑的侍卫长急匆匆赶来问道,如果大人出了事,他就是全家性命赔上也赔不起啊。 连宗远微微蹙眉,看着那消失的黑影,心道,这人只是来报信的,并无恶意。 v第六章[11.02] 他摆了摆手:「无事,那么退下吧,大约是只猫。」 侍卫长松了一口气,立即领了人退了下去。 连宗远回到书房,将门关好,再次取出了那封信,这信封淡黄,云纹样式,是京城的信封,这字…… 连宗远心情虽然激动,可是觉得有些蹊跷。 看这信纸上的字迹,虽然同儿子的一样,为何力道却轻了许多?倒像是出自一个女子手笔。 当然,也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这字的确是儿子所写,只是他此时陷于危险之中,身受重伤,没有力气写字…… 一想到这里,他握着书信的手颤抖了起来,他紧紧攥着纸张,一抹冷厉划过眼底,景宅?他记得那城中心的确是有个景宅,那宅子属于景见越所有。难道竟然是景见越囚禁了衿儿吗? 「啪!」重重一声,他的手按在了书桌上,怒意斥满眼眶:「景见越,你欺人太甚!」 第二天清晨,沈清荷就得知了连星的消息,他是亲眼看着连宗远打开书信的。 她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她倒要好好的拭目以待,见识一下连相的威风了。 不过,今日她还有一个活动。 桌面上放着一个宝盒,宝盒中装着各种首饰,沈清荷披着乌黑的青丝,身着白色绫衣,懒懒的坐在桌前,翻捡着盒子中的首饰。 「咯吱——」一声,南月儿进来了,手里端着一个红木盒子,打开了木盒,她笑道:「这是独孤先生方才出去的买的,说是京城最新款的锦袄。」 沈清荷的目光落在那锦袄上,果然华美,月白的绸缎底子泛着柔润的光泽,星星点点几朵梅花图案,清新雅致,袄边上绣着银线缠出竹枝的图案,着实看着让人心生喜欢! 「他的眼光不错。」沈清荷微微点头。 她从盒子下面拣了一件碧青色的锦袄递给南月儿,道:「还有你的。」 南月儿睁大了眼睛,看着那漂亮的衣服,又惊又喜,笑得嘴都合不拢。 「公子,好美啊!」那碧袄儿是水碧绸缎打底,轻轻浅浅的银线绣着百合,着实的美丽。 「该改口了,叫我小姐!」沈清荷瞟了她一眼。 「小姐?为何?」 她继续翻拣着宝盒中的首饰,道:「今日要去谢府,外祖父寿辰将至,我今日要提前将这寿礼送给他。我是谢府的外孙女,自然是小姐装束,怎么能穿成男人呢?」 南月儿恍然大悟,呆呆的瞅着这宝盒和衣服,想着小姐要是这一身打扮,那得多漂亮啊! 「独孤傲挑了这么首饰,我倒是不知道选哪一套了。」她的确有些犯难,选择太多了,反而更加难以选择。 那盒子里,有一整套的红宝石头面,蓝宝石头面,碧玺头面…… 南月儿促狭的笑道:「独孤先生可从来都是特别细心,也特别有心的人呢。我听说,这些首饰衣服的钱可都是独孤傲自己从天策阁他那一份里取出来的。「 沈清荷愣了一下:「我跟他说过可以直接报销的。」 「是呀,为何他偏偏要用自己的钱买呢?」南月儿笑眯眯的盯着沈清荷的脸,「难道小姐还想不到吗?」 沈清荷自然知道她说的什么话,脸上微红,恼道:「促狭的小丫头!净胡说八道,你信不信我马上找了个人来把你给娶了?对了,连星不错,你觉得连星如何?」 南月儿一听,气极了,又气又恼又羞,双手捂着叫道:「小姐,我只是说实话而已,你干什么拿我取笑?独孤先生那份心是个人都看得出来!」 沈清荷见她还要说,又笑道:「好,连星不行是不是?你那么在意独孤傲,那干脆叫独孤傲娶了去如何?」 南月儿羞的满脸通红,急得直跺脚:「小姐别说了,我不说就是,不说就是,你再说,都给他们听到了!」 沈清荷撇撇嘴,这才闭了嘴巴,想捉弄她,这小丫头还嫩着呢。 「咯吱——」房间门被推开,「你们在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进门的是独孤傲,南月儿方才被沈清荷打趣,现在一看见他,顿时头都抬不起来。 独孤傲的目光落在白衣女子的身上,禁不住怔了怔,她此时这副懒梳妆的娇憨模样,平日里见不到的,似乎有些衣冠不整,他是不是进来的时间错了? 「呃……」他别开了眼,握拳在唇前尴尬的轻咳了一声,「我是不是待会再来?」 「等等……」沈清荷开口叫住了他,歪着头对他说:「你来看看,这首饰选哪一套好?」 独孤傲回头,目光落在桌面上的首饰和旁边的衣服上,大约现在沈清荷正发愁那套首饰合适呢。 他走到了她的身边,她身上散发出似有若无的香气,那是什么香气呢?他真没闻出来,只是一闻到这香气就觉得脑袋有些短路,额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屋里烧着暖炕,气息暖暖的,可是他却似乎感觉到隔着薄薄的白绫衣,她的体温透过衣服传了过来。 无端的,浑身都热了。 这个时候,一向放/浪不羁的独孤傲竟鲜少的手足无措。 「这套吧。」他勉强把注意力集中在首饰上,指着那套白石首饰,道:「这白石首饰在我们这里极为少见,可在西域又被称为钻石,乃是宝石中的宝石,买的时候,这个价格是最昂贵的。配着你月白底子的锦袄岂不正好?」 沈清荷听他这么说,认真审视起这副白石头面来,里头有两只簪子,一支步摇,一对耳环,水晶打底,镶着晶莹剔透的白石,仿佛聚集了世间所有的光芒,华贵无比。 这头面的确罕见,也非常美丽。 她想起月儿说这头面都是他自己出钱买的,禁不住问:「一定很贵吧?」 独孤傲有些诧异,她向来不问这样的问题的,难道知道是自己出钱买的吗? 「世间的东西总是有个价值,只要它能体现它的价值,便是值得了。」他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沈清荷斜斜瞥了他一眼,看到他如玉洁白的脸上浮起一抹浅浅的薄红,能看到独孤傲脸红,那还真是难得。 v第七章[11.02] 她微微一笑,道:「好,那就戴这套白石的。」 第一次去谢国公府,自然不能寒碜了,独孤傲知道那宅门之中的人有多势力,所以他亲自挑了一辆装备极为完善,虽不是很华丽,但是最起码达到官宦人家标准的马车。 另外叫小二帮忙雇了几个得力的婆子,将寿礼搁在了马车中。 「独孤。」 他正在检查马车,突然听到身后轻轻浅浅一声唤,他蓦然回头,整个人仿佛定住了一般,呆呆的看着不远处的女子。 那女子身着月白梅花锦袄,围着雪白的貂皮披风,毛茸茸的领子上簇着如花似玉的脸庞,乌黑的发髻上嵌着白石簪子仿佛星光闪耀,只是在那星光下,她的容颜却毫不逊色。 她走了几步,裙摆轻拂,步摇随着摇曳生姿,雪白可爱的耳垂上两只白石耳坠一晃一晃的。 一想到那首饰和衣服都是他买给她的,心里头,一股甜甜的感觉油然而生。独孤傲弯起了唇角,却露出了一个易于平常的傻傻的笑。 沈清荷的身后,是身着水碧锦袄,披着银鼠披风的南月儿,她戴着碧玺的钗环,显得越发的眉目秀丽,娇憨可爱。 「走吧。」 沈清荷到跟前的时候,独孤傲仿似如梦初醒,赶紧上了车去,连星去了景宅,他要亲自送她们去谢国公府。 到了谢国公府,独孤傲报了名字,递上了拜帖,守门人一看他富贵公子的模样,看那马车又是宦官人家的水准,不敢怠慢,赶紧进去了。 不一会儿,小门打开,一个管事的媳妇迎了出来,她领了一乘小轿到了马车前面,带着满脸的热情和欢喜笑吟吟的说:「哎哟,我说呢,今日大早喜鹊叫呢,原来是表姑娘来了!国公爷这两日正念着呢,你来了,他不知道有多欢喜。」 这话说的……沈清荷在马车中微微蹙眉,未免假的太明显了。 「姑娘下马车吧,这有轿子迎着呢,直接给抬进内宅去。」 管事媳妇笑着看那马车,脸上笑着,心里却在想,听闻这姑娘出自商贾之家,不知道怎样的粗俗模样? 车帘掀起,只觉得一股幽香扑鼻而来,马车上下来一个披着雪白貂皮的女子,管事媳妇抬了头,眼睛眨都没敢眨,这……这…… 她半晌没反应过来,这真是商贾之女?这份清贵,世家千金怕是都赶不上她呀。 沈清荷下了马车,身后还跟着一个小丫鬟,管事媳妇又看那丫鬟打扮,禁不住咂舌,这哪是丫鬟,穿的比谢家小姐还贵气。 迎了沈清荷到小轿子上,南月儿和独孤傲跟了进去,另外几个婆子抬着紫檀木的大箱子紧紧跟在后面。 管事媳妇瞅着那紫檀木箱子扎着彩绸,猜着应该是贺礼,这般沉重到底是什么东西呢?这位表姑娘可跟想象中的差距很大呢。 沈清荷直接到了内宅,南月儿贴身跟着,谢府规矩大,内宅外男不能入内,独孤傲只能在外面的厅里等着。 谢府世袭国公府,府邸广阔,亭台楼阁,各色假山小池,都是用了心思的,比起沈府,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早听说有表小姐要来,大厅里早已凑过来看热闹的人。 谢瑞坐在当中,花白头发,头束金冠,身着祥云麒麟暗纹花样的蓝色锦袄,虽然上了年纪,眸中精光不减,自有一股子雍容气度。 他手里端着一杯茶,云窑的青釉瓷盏,抿了一口,见外面管事媳妇带着人进来了,不慌不忙的搁下了茶杯。 他微微眯起眼睛,望着来人,当管事媳妇让开,露出两个女子的样貌时,他的眼眸中划过一丝惊愕,不过那抹惊愕很快消失,恢复了他惯有的高高在上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样。 沈清荷抬眼一扫,各色人等都入了眼中。 那花白头发的,自然是谢瑞了,她从前见过他,那印象可是深刻的很,如今他除了老一些,同从前并没有两样,还是那副冷冰冰,自以为是的模样。 坐在他侧面的,是一个衣着华丽满头珠翠的中年妇人,应该是谢瑞的妾杨氏了,看到她来杨氏脸上并没有一点笑样,嘴角勾着一抹看笑话的讥讽。 当初外祖母只有一个女儿,就是自己的母亲谢媛,她那两个舅舅都是这位杨氏的儿子。 舅舅似乎都不在,舅妈倒是都在,一个个眼高于顶,扬着下巴看人。舅妈们身边还簇拥着她们的女儿,有的羞怯,有的娇憨,有的鄙夷,不过,她沈清荷不在乎。 沈清荷行了礼,叫了一声外祖父。 谢瑞微微点头,上下打量着她,她的模样同她娘年轻的时候倒是有几分相似。只是没想到,沈亭山一个小小的商贾居然能培养出这样有大家气度的女儿,真是让人意外。 「此次到来,清荷是为了替外祖父祝寿,特备了薄礼,还请外祖父笑纳。」 沈清荷退了开,几个婆子抬着礼物到前面来。 那礼物看起来十分沉重,几个姑娘在那里议论。 「你说那里面装的是什么?」 「商贾,能有什么好东西,不就是些土产山货,这么大个箱子,别是一箱子大枣子吧?」 「嘻嘻……」她旁边的几个姐妹都嗤笑起来。 沈清荷冷冷瞥了她们一眼,道:「打开,说不准真是枣子呢。」 几个姑娘看她不但不恼,还接着她们的话说,不由得纷纷不高兴的撇了撇嘴。 一个姑娘低声道:「哼,乡下来的,真是没眼色!」 沈清荷看了她一眼,只见她年轻貌美,丰/胸细腰,穿着大红的锦袄,珠翠满头,一脸的傲慢。在这几个姑娘中倒是有点鹤立鸡群的味道,听闻大舅舅的长女谢珍最为美丽,大约就是她了。 沈清荷没有作声,看着婆子解开扎着的红绸。 盒子打开的瞬间,顿时金光夺目,整个盒子里盛满了金光。 「嚯!」有人倒吸一口凉气,「好大的金桃子!」 谢瑞微微张嘴,看着那硕大无比的金寿桃,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看了一眼这个外孙女,记得多年前她随着她母亲来的时候,还是一个孩子。难道,果然如得到的消息,沈亭山的万贯家产都已经掌握在她的手中了吗? v第八章[11.02] 他眼中的光芒似乎灼热了一些。 「哼!」谢珍阴阳怪气的道,「俗话说的好,铜钱腥臭,银子傻白,金子晃眼。你这真是商贾做派,你以为你拿出这一大坨金子我们就会对你另眼相看了吗?商贾就是商贾,你打扮的再贵气也挡不住你从里到外散发出来的那股子俗气!这俗气的金子,也敢来玷污我谢国公府?」 谢瑞眼中一道厉光扫在谢珍脸上,斥道:「住嘴!」这个蠢货,真是白瞎了这副好皮囊。 要知道谢府是世袭国公府,世袭到他们这一辈,朝廷哪还会给什么钱。如今,两个儿子都做着不上不下的京官,那点钱哪里够偌大国公府用度?要不是国公府江河日下,他也不会打起一个商贾的主意。 金子?粗俗?也只有蠢货才说得出这样的话! 谢珍的娘胡氏急忙拉了拉女儿的手。 谢珍这才不服气的闭上了嘴巴,凭什么,凭什么她这个低/俗的商贾在这里炫耀金子,自己俗气都不让人说吗? 谢瑞看向沈清荷的目光立即温和了许多,道:「你远道而来,何必带这么重的礼物?一点心意就好了。不过,唉,可惜了媛儿去的早,丢下你,如今你父亲又去了,外祖父担心你,却是鞭长莫及,如今你到了国公府,好生的住下,外祖父定然不会薄待你,待他日,借着我国公府的势,就算你出身商贾,以你的气度,定然能嫁个官宦人家,觅得好夫婿。」 他身边的杨氏吃了一惊:「老爷,你说让她住下?我们这府里人这么多,哪里有那么多地方啊?」 谢瑞斥道:「哪那么多废话,我堂堂谢府还住不下一两个人?」 住下?沈清荷倒是没想到这位外祖父突然热情的让人吃不消。 「你如今住在哪里?」谢瑞关切的说。 沈清荷说了客栈名字。 谢瑞不由得嗔道:「那哪里可以?堂堂国公府的表小姐住那种地方,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国公府目中无人,待人苛刻。你乃是我骨肉至亲,哪有到了这里,不住外祖家的道理。你今日就搬进来吧,当年你母亲的院子还留着,我立即让人打扫出来,你就住进去。」 母亲的院子?沈清荷正想着住不住这纷纷扰扰的国公府,听到谢瑞这样一说,她心念微动。 住在国公府倒是有住国公府的好处,千金贵妇之间的交往往往小道消息更加丰富及时,她正愁得不到萧乾和景见宸的消息呢,住在这边,人多口杂,或许能知道一点也说不定。 何况,还有母亲的院子。 「清荷谨遵外祖的安排,今日就令人去取了用品过来。」 谢瑞捋了捋胡须,微笑道:「真是好孩子。我也乏了,这些都由你外祖母来安排吧。」 说罢,他看了一眼杨氏,杨氏虽不情愿,还是点了点头。 从谢珍身边经过的时候,清荷听到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她唇角微勾,并没有抬眼看她,径自带着南月儿同府里的管事媳妇一起出去了。 她先去和独孤傲见了一个面,独孤傲听闻她要住在谢府,不由得吃了一惊,担心的问:「那出入可方便?倘若有事,我怎么同你联系?」 沈清荷沉吟了一下,也是,这谢府府大宅深,倘若经常出门肯定又被这一府的人抓着把柄。 独孤傲有些不愿意:「依我说,不如还是住在客栈,出入都方便许多,有何不好?难不成你对这国公府还真有感情?」 沈清荷摇摇头:「你不知道,名门之间的交际,往往可以得到许多消息,我住在这里,只是想好好的看清楚如今京城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她瞥了一眼门口等着的那个管事的徐媳妇,她说:「我看那个姓徐的管事媳妇,沟通里外,十分的精灵,既会看颜色也识时务,稍后我会对她加以收买。你往后若是有事,写一封信让她送进来,应该还是很方便的。何况还有月儿,我会让她时不时到门房这边来看看的。」 独孤傲看她铁了心要呆在这里,心里有些黯然,一路陪她上京,如今她不在身边了,顿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沈清荷看他一副愁眉深锁的样子,禁不住笑道:「你别忘了我们来京城是做什么的,你帮我看着连先生的消息要紧,我又不在这里过年,等连先生脱困了,咱们立即就回凌州,不过十天半月的事情。哪里就搞得跟生离死别一般?」 独孤傲被她说的不好意思,讪讪道:「好吧,我这就让人取了你们的行李过来。你在谢府务必要当心。」他深深望了过去,一双桃花眼少有的深邃。 沈清荷点了点头。 独孤傲走后,她跟着徐管事不急不缓的向着当年母亲所住的碧竹轩走去。 徐管事回头看了她一眼,笑道:「姑娘真是好风采,好规矩,这京城里的名门闺秀也不过如此。我看姑娘的举止,倒比我府上的几位姑娘还要强些。倘若姑娘如国公爷所说的,留在府中觅得佳婿,将来前程不可限量啊。」 她向来会看脸色,今日从国公爷的眼里,她看出他对这位姑娘挺看重的,别说别的,就那么大的金寿桃,一般人可出不起的,何况,即便出的起,谁能有这个心割这个肉呢? 就凭着这孝心,恐怕国公爷也得感动一番。何况,以这位小姐的品貌教养,说不准就能在京城攀上个粗胳膊,届时国公府也是大大的有好处的。 沈清荷浅浅一笑,道:「我从未想过这些。我孤身从凌州来,方才那位独孤先生乃是我府中历任的管家,他不好住进来,时常有些家事需要传递,之后还望婶子多关照些。」 徐管事看她说话客气,急忙道:「这有什么可说的,那当然是应该的。」 沈清荷走了几步,拉着她的手,脱手时,徐管事看到自己的手里多了一串珠子,她匆匆瞟了一眼,那是一串圆溜溜,个头极大的蓝田玉珠,这价格……那是往高里头去了。 她愣了一下,看了沈清荷一眼,沈清荷点点头,她会意,咬了咬唇,赶紧揣进了袖子里。 「姑娘真是客气,我受之有愧啊。」她心里惊讶着,这姑娘出手好大方,虽是商贾,看来是个极大的商贾才能有这样的气概了。 沈清荷淡淡说了一句:「往后自有麻烦婶子的时候。」 两人到了碧竹轩跟前的时候,几个丫鬟正在院子里忙碌,看来真是经久不住人了,屋子里一层灰。 这是一进小院,院子里两边种满了成簇的翠竹,年深月久了,那竹子高大丰茂,就如同两个小林子一般。一阵风吹来,听到竹子簌簌的声音。 她满意的看着这安静舒适的小院,点了点头。如果她没猜错,这小院子一定是当初外祖母保留下来的,母亲在世的时候曾经说过,外祖母最疼她。至于那个外祖父嘛……哼! 徐管事问她院子里要不要留几个人服侍,沈清荷婉拒了,说了让两个粗使丫鬟每日早晨过来打扫一下院子就行,其他的有她和南月儿就好了。 徐管事应了下来,一行人都离开了。 不要半个时辰,客栈那边的行李都送了过来,屋子都准备的差不多了。沈清荷住在主卧,南月儿住在侧卧。 她走进卧室里,雪白的纱帐,簇新的浅粉缎面。墙上挂着的几幅仕女图看起来有些年深日久了,微微的发黄,但并没有撤去。 她看着那微微陈旧的古琴和绣架,伸手去缓缓的抚摸,不知不觉,眼泪溢满了眼眶,她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美丽的少年坐在窗前抚琴,绣花,读书…… v第九章[11.02] 她抹去了眼角的泪,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如今,能够住在娘当初的屋子里,这种感觉,好温暖。 南月儿走了进来,有些不解的说:「小姐,你怎么会答应住在这里呢?那些小姐姑娘的一个个好不客气呢。住在这里不是受她们的气吗?」 沈清荷随手取出书柜中的古书卷,轻轻拍了拍上面的灰尘,随口说:「受气?你跟我这么久,见过我受过谁的气?你到现在还不了解本小姐睚眦必报的性格吗?」 南月儿咬着下唇,趴在桌子上看她:「那小姐你心里有计较了?你想先对付谁?「 沈清荷回身,那书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我来不是为了那些无用的姑娘小姐的,是为了探听豪门贵胄之间流传的消息。这京城看着平静,实则暗流涌动,恐怕不久就要有大的变化了。」 南月儿吃了一惊:「小姐说的大变化是什么?」 「说了你也不明白。你只需记得一件事,帮我打听一下谢府的小姐们最近是否有什么交际活动,但凡有,我是必定要去的。至于那些惹人烦的小姐嘛,犹如虫子一般,她咬你,你难道不会拍她吗?」这话,她说的云淡风轻。 南月儿嘿嘿一笑,那些小姐听到这句话,估计就得气个半死。 沈清荷现在最想知道的,还是连璧的消息,也不知道连相得知了他的位置,会采取什么行动? 夜幕渐渐降临,天气寒冷,这样的天气,一般人都紧紧的望着家里赶,谁也不愿意在外面吹冷风。 突然,城中心的景府,一个黑影突然一下子纵身进了一个高大的院墙,当他跳下去的时候,「滴答」两声,有什么滴落在地上。 还未等景府的侍卫反应过来,陡然听到门外人声鼎沸,有人大喊:「抓刺客——」 接着,一阵「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那声音仿佛敲进人心里,让人心急火燎的。 「奶/奶的,敲什么敲,死了爷了吗?!」守门人大骂。 打开了大门,却见门外火光刺眼,一个戴甲护卫猛的一推大门,守门人蓦然的差点摔倒在地。 守门人看到门外那架势顿时呆住了。 门口站着约有百来人,一个个全副武装,手持火把,个个抄着明晃晃的长刀。 「这……这是干嘛?!」 「现在有刺客刺伤了我们相爷,窜进了你们府邸里头,我们现在要去抓刺客!识相的,你最好让开!」 守门人呆呆的看着他:「这……这怎么行?」 「有什么不行?!」侍卫大喝一声,吓得守门人浑身哆嗦。 「发生了什么事?」一个管家模样的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守门人赶紧同管家说了。 管家微微一笑,道:「各位,你们可知道这是哪里?我们这里可是景府,是大皇子殿下的外宅所在,岂是想搜就搜的?若是搜着了,也就罢了,若是搜不着,谁能承担这个人责任?要是惹恼了大皇子殿下,我看各位都没有好果子吃!」 「本相可否能承担这个责任啊?」 低沉的男子声音响起,护卫让开,管家的面前出现了一个人。 火光下,那人头戴金冠,目光深沉,一袭玄色锦衣,站在那里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度。 只是那男子手臂却用白布缠着,隐隐可见血迹。 管家大惊失色,他是有见识的人,一看他这模样,立即拱手道:「原来是连相,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连宗远冷冷看着他,手一抖,一张写着字的纸展开在他的眼前:「这是京兆尹签下的搜索令,倘若你家殿下不高兴,所有的责任,本相一人承担!」 说罢,他也不理会那管家,一声令下:「给本相迅速的搜!决不能让那刺客逃走了!」 相府护卫一听命令,「呼啦」一下子全部涌进了景府。 管家欲哭无泪,急急的拦住了连宗远,道:「相爷,不行啊,真不行啊,这个责任小的担当不起啊!」 连宗远一把推开他,到了院子里,接着灼灼火光看了一眼地上,慢慢蹲下,手里却带着一抹血红。 他将手指伸到管家的跟前:「你也看看,你若是说这不是刺客的血迹,我都不信!我的人一个个都亲眼看着那刺客进去的,莫非……你是想窝藏这刺客?还是说,你同这刺客根本就是一伙的?!」 管家彻底呆住了。 他还想说些什么,看着连相竟然已经拔步向着映雪居走去。想起那映雪居里住的是什么人,他顿时吓得魂不附体。 映雪居里,连璧正在灯下看书,他自从呆在这里甚是无聊,不过想着以自己一时的不自由能换得清荷的性命,也是值得的。 外间突然之间吵闹无比,脚步声重重叠叠,似乎有许多人。 他出了房门,立在院子里,探头向外面望去。 到了晚间,这院子会从外面锁住,他出不去,却越过院墙看到了许多火光,呼呼呵呵好像是很多军士的声音。 奇怪了。 突然间,一个黑影「嗖」的跳过院子落到了他的跟前,他定睛看去,「呀」惊叫了一声。 那是个似曾熟悉的面孔,只见他浑身黑衣,手臂上红红的,好像在出血。 「刺客——,刺客往那边去了——」 那刺客看到他,顿时惊喜万状:「真的是少爷啊!」他拉着连璧左看右看欢喜的不得了。 连璧惊疑不定,唤了一声:「三叔?」 「是!是老奴啊!」那「刺客」欢喜无限,「没想到少爷还记得我呀!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就在此时,「砰」的一声,映雪居的院子给撞开了,一帮人涌了进来,那刺客立即用黑布挡住了自己的脸。 v第十章[11.02] 一把长剑搁在了连璧的脖子上,他低声说:「少爷原谅我,为了救你出去,我不得不出此下策!」 「让开!」刺客大叫,「你们要是不让开,我就现在把他给杀了!」 明晃晃的长剑就搁在了连璧的脖子上,管家赶来时,惊得双腿发抖,这……这又是哪一出啊? 连璧却不因为这而惊愕,他的目光停滞在眼前的那个人的脸上,那花白的头发,那精锐的眼睛,那个再也不能更熟悉的面容…… 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他。 连宗元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儿子,强行忍住了眼眶中的泪水,道:「这位应该是贵皇子府上的贵客,我们不能因为心急让你们的贵客受伤。让路!」 他一挥手,护卫军立即让开了一条道路。 「给我一匹马!」刺客叫嚣着,押着连璧向前走。 「好,给他马!」 管家真的要哭了,怎么连璧就这样出去了吗?他可怎么跟皇子交代啊!可是如果不放,连璧死了可怎么办? 到了门口,刺客押着连璧一同上马,那马是汗血宝马,快如闪电,管家还想派暗卫跟着去救人,哪里来得及?根本就赶不上啊。 那马仿佛风驰电策般,三叔觉得自己甩掉了那帮暗卫之后又换了一条小路入了一个老宅子,那老宅子的院子里,早有一个人在等着。 连璧脚下有些不稳,当他看到那金冠玄衣的背影时,他知道他在等他。 他的背影看起来没有从前那么挺直,似乎还有一些佝偻了。 十年,他老了好多。 那人缓缓转身,目光落在了他的脸上,眼眶禁不住湿润,道:「是不是一直到我死,你都不愿意来看我一下?」 他眼前的男子,十年前那个风华绝尘的少年,如今已经褪去了青涩,变成了一个稳重的青年。 他看着他,就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这十年,他时常在想他过得怎么样?这样看来,他倒是过得还不错。 连璧垂下了头,喉头有些哽咽。 「回家吧。至少去看看你妹妹。」他低声道,面对这个儿子,他竟连气势都弱了。他果真是他命里的克星啊。 这一次,连璧没有转身就走。 毕竟,十年了,他第一次回家。口里说不想家,可是每每午夜梦回,出现的却是儿时的情景,出现的亦是京城的相府。 皇宫延禧殿。 「咳咳咳……」剧烈的咳嗽传了出来,景见越到殿门口的时候,看着太医匆匆赶进去,一脸的焦虑不安。 他的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冷笑。 等太医出来的时候,他才进了殿门。 「见越来了。」坐在床边的是皇后,她年过三旬,容貌依旧动人,因为保养得宜,看起来仿佛二十几岁的人一般。 她身着一袭浅金色凤穿牡丹的锦袍,发髻上金光灿灿,亦是凤凰展翅的步摇,华贵不可方物。 她看到景见越时,眉端不由自主的微微蹙起。 床/上的人一脸焦黄,气色很是不好,从他进来时咳嗽时断时续,就没停止过。 「父皇可好些了?」景见越假惺惺的说。 景帝看了他一眼,问:「有你弟弟的消息没有?」 景见越抿了抿唇,道:「还没有。」 景帝一听,脸色立即发了白,大口的喘气,接着又咳嗽了起来,怒道:「没有他的消息你来做什么?」 景见越心里冷哼了一声,面无表情的说:「现在过去了个把月了,若是死怕是也死透了。」 「你说什么?!」景帝气得几乎要从床/上爬起来,「你这个混帐东西!有你这么诅咒你弟弟的吗?」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他淡漠的瞟了两人一眼。 皇后磨了磨牙,冷声道:「这怕不是实话实说,怕是你心里所想吗?你敢说,宸儿失踪,同你没有半分关系?」 景见越无奈道:「娘娘要是想这样说,我有什么话可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皇后被他气得不轻,看着他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禁不住眼眶都红了,看他这优游自在的样子,难道宸儿真的已经死了吗? 泪水从她洁白的面孔上滑落,禁不住轻声的抽噎起来。 「父皇,您病的这般重,不如及早准备太子册立的事如何?」景见越试探着问。 景帝突然身后,拿起一个金杯盏「哐」的一声砸在了他的鼻梁上。 景见越「啊哟」一声捂住了鼻子,立即流下鼻血来。 「父皇,你这是做什么?」他大怒。 「你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心里想着什么?宸儿就是不在了,我也要见着他的尸身,一日找不到他,朕就一日不立太子!你别以为,这大隋的江山就是你掌中之物了!给朕滚出去!」 景见越恨恨的看了景帝一眼,嚷道:「好!你就慢慢的等你宝贝儿子的消息吧!」 他懊恼的很,拂袖转身而去,随身的侍者急忙过来替他擦鼻子的血迹,被他狠狠甩开。 他心里思忖着,在萧乾和景见宸到京的路上,他实施了八次围追堵截,他得到的消息是萧乾受了重伤,景见宸不知所踪。 v第十一章[11.11] 可惜,他派了许多人暗中查找这二人的消息,居然一点头绪都没有。难道还能人间蒸发了不成? 不过等他回到景宅的时候,一个更加糟糕的消息等着他。 管家如丧考妣的一五一十的报告了。 景见越眼眸一转,骂道:「蠢蛋!这定然是连宗远那个老狐狸的计策!他能认不出他自己的儿子,怕是他根本就是冲着儿子来的!你居然就这样让他把人给劫走了?!」 管家这才恍然大悟,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求饶。 景见越恨恨踩了他几脚,心情真是糟糕极了,如今看来,连璧这张牌是用不成了,到了连宗远手里,那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狼,这一次,真是失算,没吃着羊肉还惹得一身骚! 可恨啊!到底是谁让连宗远知道连璧的下落的?要让他知道,非剐了他不可! 第二天大早,沈清荷在碧竹轩就得到了独孤傲的第一封信,这封信带来了连璧的好消息。 她豁然站了起来,脸上流露出自来到京城以来第一抹欣喜的笑容。 「小姐,什么事这么高兴?」南月儿端着早餐从外面进来。 「先生脱困了!」她开心的说。 南月儿一听,差点把早餐给泼到地上,她急忙放下早餐,拍着胸/口说:「哦弥陀佛,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不枉我们千里迢迢从凌州府赶过来。那先生现在哪里?」 「在相国府。」 南月儿欣喜的说:「那先生是要做相国公子了吗?地位可是很显赫的呀。」 沈清荷摇摇头,笑道:「我也不知道。」她眼眸一转,道:「既然这样,我就得让连星赶紧传信给先生了,让他知道我们在这里。若是他不想呆在相国府,正好我们可以一起回凌州。」 南月儿欢喜的拍手:「好啊,真是好,我出来这么久,都想家了。」 不过回凌州之前,她还是很想知道萧乾和景见宸的消息,想到这两个人,她心中发闷,这么久没有消息难道是凶多吉少吗?想起萧乾,她顿时有些黯然失神,当初承诺他的话仿佛犹在耳畔,可是他现在却不知道身在何处?虽然说她未曾想过和他有什么未来,可是为何每次想到他,心都觉得隐隐的疼痛。 「听说今儿在京城的龙园有一个赏雪会,不少千金小姐都会去呢,府里几位也是要去的。」 「龙园?」沈清荷微微蹙眉。 「龙园,是前朝一个龙姓的大官的花园,他的花园极大极美,后来龙姓大官后人南迁了,那花园就空了下来,变成了游览的地方。」 「也好,打扮一下,我们也去吧。」沈清荷兴致来了。 今天,她挑了一套红宝石的头面,一身的红底金海棠样式的锦袄,依旧披着白貂皮斗篷,乍一看去,不同于平日的素雅,却是娇艳欲滴,华贵动人。 这些衣服头饰,都是独孤傲亲自挑选,件件价值不菲。 当她穿了这身走出来以后,内宅门口正打算坐轿子的小姐们顿时愣住了。 「好漂亮!」一个娇憨的十三四岁的红衣小姑娘跳了出来,「表姐姐,每次看你,你的首饰衣服都这么好看!」那娇俏的小姑娘是谢二爷妾室的女儿谢暖暖,年纪小很天真。 沈清荷挺喜欢她这可爱的模样,拉着她的手问:「你是二舅舅的女儿吧?你叫什么呀?」 「我叫暖暖,谢暖暖!」 沈清荷轻轻拍了拍她的小脸,道:「名字也好听。这是姐姐的见面礼,你收着。」 谢暖暖看着她手里多了一块牡丹腰佩,做工精细牡丹栩栩如生,却是晶莹剔透,在阳光下闪着七彩光华。 「哇,好漂亮,姐姐,这是什么做的呀?」 沈清荷笑道:「这叫做七彩琉璃牡丹佩,是南洋商人那里得来的,我国是没有的。」 「哇!」谢暖暖欢喜的不得了,其他几个姐妹探头看着她手里十分美丽的琉璃佩禁不住艳羡起来,心里痒痒的,想着和沈清荷多接触一些,可是之前对她那么无礼,面皮上过不去。 沈清荷看了她们一眼,她们也不过是深闺小姐,观念可能受了父母的影响,却不是什么狠辣之人。 于是她让南月儿取了一个紫檀盒子过来,将里面那些珠光宝气的稀奇玩意分给了几个姐妹。 「这些权做和各位姐妹的见面礼吧。」 她们几个人不由得笑容满面,高兴的和她说话起来。 南月儿在她身后看着这些姑娘小姐的模样,不由得有些遗憾,真是好打发呀,一盒子洋货全部都搞定。 这个时候,谢珍才走了过来,今日打扮的花枝招展,仿佛骄傲的花孔雀一般,在她身后还跟着一个眉清目秀却带着几分油滑的青色锦衣青年。 「你们在干什么呢?」谢珍冷冰冰的声音传了过来。 看到她过来,几个姐妹赶紧把刚刚得的好东西收进了兜里,盒子里已经空空如也。 谢暖暖笑道:「姐姐来晚了,方才清荷姐姐送我们礼物呢,大家都分了。姐姐来晚了,就没有了。」 谢珍「哼」了一声,道:「果然是商贾啊,是家里货物多了卖不完吗?到这里来现报。你们以为我们是你呢?什么垃圾都往屋里收,不稀罕!」 谢暖暖天真的举着七彩琉璃牡丹佩递到了谢珍面前,不服气的说:「姐姐说的不对,这可不是垃圾,这美丽的很呢!」 谢珍突然甩手…… 「啪!」的一声,狠狠一手将那琉璃佩摔在了地上,不巧那琉璃佩是个易碎的东西,同地上的石头相碰,立即断成了两段。 「什么烂东西,入得了我的眼?!也就你这姨娘养的小家小户的才稀罕!」 谢暖暖看看她,又看看地上断成两段的琉璃佩,又听着她骂自己是姨娘养的,一时间又气又急,「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其他几个姐妹看到谢珍这副泼辣蛮不讲理的样子,不由得暗暗撇嘴。她们有几个也是姨娘生的,这话不是连带她们一起骂了吗? 沈清荷弯腰,将那琉璃佩捡了起来,清雅的声音响起:「我听闻似乎大小姐的父亲也是姨娘养的。」 谢珍一愣,脸上立即绯红,一双杏仁眼顿时如同铜铃一般瞪圆了。她自视甚高,从来都认为自己是嫡出大小姐,只是当大小姐太久,已然忘记了这谢府里,除了当初的谢媛,也就是沈清荷的母亲,哪个不是庶出的?她爹都是庶出的,她是正室生的又有什么用? v第十二章[11.11] 几个姐妹暗暗捂着手帕笑了起来。 谢珍气得满脸通红,却无力反驳沈清荷,偏偏这里的人真的就只有沈清荷一个人可以挺直了腰杆说自己是嫡出的,她只能瞪圆了眼睛看着她。 沈清荷将琉璃佩搁在手心,叹道:「可惜,这琉璃佩只有一个,不过暖暖你别担心,用金丝修补,说不定补出来比原来还好看。」 「真的吗?」谢暖暖抹了眼泪,目光盈盈的看着她。 「恩,三日之后保证给你一个最好的。」 谢暖暖欢喜的拉着她说:「表姐姐真好!走,咱们一起去龙园赏雪吧!不理她!」 说罢,翘着小嘴拉着沈清荷一起走了,沈清荷看了看身后的几个姐妹,笑道:「大家一起来吧,待会时间迟了!」 那几个姐妹尴尬的看了谢珍一眼,立即纷纷笑着跟了上去:「走吧!」 剩的谢珍一人气得直跺脚,当初沈清荷没来的时候,这些丫头谁不看她脸色?如今到好,撇下她都跑光啦! 「二哥,你说她是不是很可恶!」她转头看去,只见那青年看着沈清荷的背影痴痴呆呆,仿佛着魔一般。 「二哥!你看什么呢?!」 谢荣如梦初醒,乍舌道:「那就是表妹呀!怎么长得这么漂亮?!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谢珍一听他这话,几乎气得肺都炸了,狠狠跺脚:「不理你了,我自己去龙园了!」 谢荣看她走的快,急忙叫道:「等等我呀!」 谢荣是谢大爷的二儿子,他娘让他考科举,可惜他读书不行专爱吃喝玩乐。打算今年再考一次,如果不行,大不了让家里花钱送礼,做个小官吏,再怎么样,父亲所在的吏部他还是进得去的。所以他不担心,使劲儿的玩耍。不过现在他娘打算给他娶妻子,若是娶了他还真担心,怕是不能去花街酒巷玩耍了,不过现在看到沈清荷他改主意了。 龙园门口,行人如织,马车也停了不少。因为来游览的富贵人家的公子千金众多,这门口也伫立了不少侍卫护院之类的,倒是不怕治安问题。 谢家的几位千金身前有小厮开路,身后有婆子簇拥,将几位如花似玉的千金同旁人隔开了。 沈清荷在其中,拉着谢暖暖的手左顾右盼,看那雪景果然很美。 这龙园很大,分几个园区,有梅园区,竹园区,松园区,鹿园区。 各个园区各有景致不同。 此刻,她们在游人最多的梅园区,雪梅绽放,一望过去,暗香赛雪,芬芳沁脾,仿佛看不到边际一般。 千金公子虽然各自看雪互不干扰,不过有时看着像看雪,其实不过是掩人耳目,真正想看的乃是佳人。 当沈清荷出现在梅园时,顿时吸引了众多的目光。 谢珍接着也出现,同样吸引了一些目光。 梅花之间,设立了不少亭台楼阁,来玩耍的公子千金可以野餐,也可以下棋会友。不少公子三五成群的侃侃而谈,也有不少闺阁坐在一起窃窃私语。 「那位千金小姐是谁呀?怎么眼生的很。」小亭中,几位锦衣公子探着头望着不远处梅花树下的那位小姐,白雪之中那簇红,仿佛盛开的春海棠一般,娇艳端丽,不可方物。 「不知道啊,怎么从未见过这位小姐。」 「但是她手边牵着是谢家的小姐,那位我认识。」 「哦……」一位公子恍然大悟,「我知道啦!」 「快说快说!」其他几个公子纷纷催促。 「听说谢国公府来了一位表小姐,一定是她了!」 几位公子顿时眼前一亮:「真是美啊!看起来正值妙龄,不如改日我让我娘去谢国公府走一趟好了。」 「去干嘛?」另一个公子问。 「去提亲啦,笨!」 这公子一开口,其他几人都不肯了,叫嚷道:「你爹是礼部侍郎,我爹可是户部侍郎呢,你去提亲,那我也要去提亲!」 几个人一下子吵嚷了起来,沈清荷回头,看到亭子里几个公子不知道为了什么吵得面红耳赤,不由得轻轻笑了一声,俨然是春暖花开百花绽放。 几个公子顿时呆呆傻傻。 「她笑了也!」 「她是在对我笑!」 「不,她是在对我笑!」 「你们都别想了,我马上去跟我娘说!」那公子拔腿要走,立即被几个人抓住按着,直压的他讨饶。 沈清荷游走在人群当中,却是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听听现在这些公子小姐到底在聊着什么。可惜,却没有景见宸和萧乾一点消息。 她也想着,连听风楼都不知道,这些小姐又怎会知道呢。 不过意外的,她倒是听到了连璧的消息。 那消息传的极快,相国公子归来的消息仿如春风一般吹遍了整个京城。 她听到一个小姐满脸羞涩的谈论着:「听闻公子今年二十有七了,看来该是着紧谈婚论嫁了,想来这件事相国大人也很着急呢。」 「怎么,你想嫁啦?」另外一个小姐促狭说。 「那里可是相国府呢!」那小姐说,「据说那连公子气度高华,如珠如玉,谁不想嫁呢?」 说着,几位小姐都掩嘴笑了起来。 v第十三章[11.11] 沈清荷微微蹙眉,看来,先生在这些千金之间还是很吃香的。他想不想回凌州还难说呢。 他回了相国府不知道过得怎么样,总归还是找个机会见见的好。 细细碎碎的消息又听了一些,无非是皇帝病重,二皇子失踪未找到人影,太子立谁? 有说一定是立景见越的,也有说皇上肯定会等找到二皇子的。 沈清荷叹了一口气,心想,看来还是没找到啊。 他们到底去哪里了呢?若是再不回来,说不定景见越就真的得逞了。想起那个人,她眼中透出一抹恨意。迄今为止,除了齐钰,她最恨的就是这个人。 可惜他身份高贵,没有机会报复他,倘若有一丝机会,她一定会在他心口插上一刀。 「啊呀,大公子呀!」不远处,一人惊喜叫道,引来了一些瞩目。 沈清荷随意瞥了一眼,顿时惊呆了,赶紧戴上了白貂兜帽,转身离去,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虽然她想插他一刀,那可不是现在。 来的人就是景见越,他这两天心情不好出来走走。 看他穿着一袭浅金色常服,知道他不想别人知道他的身份,都称呼他「大公子」。 景见越锋利的眼往人群中一扫,目光一顿,似有一匆匆离去的影子有些眼熟? 不过那影子一晃而过,他便没有在意,那些公子们捧他在中间一个劲儿的拍着马屁,让他郁闷的心情倒是好了一些。 他的目光落在人群中几个千金那儿,看到一个模样十分娇媚的红衣姑娘,那肌肤白如好玉,眉目娇艳秀丽,丰/胸细腰,体态风/流,禁不住问:「那位是谁?」 其他公子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殷勤介绍:「那位是谢国公家的大小姐谢珍。公子方才没来,他家还有个表小姐,那也是真真的美丽呢,跟这位珍小姐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谢家吗?」景见越目光落在谢珍的脸上,摸了摸下巴,笑道:「果然出美人啊。」 他母亲贵妃娘娘正在着手他纳妃的事情,看来有必要让谢家将几位妙龄姑娘的画像都呈上来让他好好的选一选。 沈清荷匆匆出来的时候,只有南月儿随她身后,若是再回去说不定会跟景见越撞个正着。 门口有招揽生意的马车,她随意招了一辆,还是先回谢府再说。好歹谢府人口众多,府大宅深,他肯定想不到她在那里。 马车不急不缓的走着,南月儿逛的累了,靠在车壁上打起了瞌睡,沈清荷想着差点碰到景见越的事,依然心有余悸。 突然,车帘子一闪,一个人滚了进来。 她大惊失色,正要叫,却见那人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将她的身子紧紧的抵在车壁上。 「是我。」 那声音是熟悉的,她双目瞪得大大的,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的男人。他就在她的眼前,他却浑身是血,就连额头上都带着血渍。 萧乾放开了手,跌坐在马车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月儿一下子被惊醒了,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仿佛从天上掉下来的浑身是血的男人。 「啊……」她来不及尖叫,萧乾立即一掌打出,正中她后脑勺,月儿立即晕了过去。 「你打她做什么?跟她解释清楚就好了。」 沈清荷想扶他,可是看他浑身是血,不知道伤口在哪,竟然无法下手。 「我解释的力气都没了。」萧乾伏在她的膝盖前,往日灼灼的星眸此时此刻却暗淡无光。 他定定的看着她,微微扯动嘴角:「我死之前可以看你一眼……真好……」 说罢,他身子一晃,往后仰面「咚」的一声倒在了车面上。 「萧乾……」沈清荷听到他这句话,喉咙哽住了,「你这个傻瓜……有什么比你的性命更重要……」 「小姐,有事吗?」车夫在前面嚷着,估计听到后面的声响了。 「没事。」沈清荷急忙道。 现在怎么办? 她思绪飞转,此时此刻,恐怕四周危机四伏,会有暗卫吗?还会有追杀吗? 她不知道,但她只知道萧乾现在的状况很危险。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她这么一想,就打定了主意,可是如何将他不着痕迹的带进碧竹轩呢? 眼眸一转,她想到了一个主意。 她立即叫醒了南月儿,告诉萧乾是自己的朋友,现在要想办法弄进碧竹轩,让她下车去买点东西。 南月儿一头雾水,她跟沈清荷跟的晚,压根不知道萧乾这号人。不过她还是照着沈清荷的吩咐去做了。 马车停着等了好一会儿,月儿从绸缎店和胭脂店以及饰品店买了许多东西回来,另外让店小二送了她一个独轮小推车,月儿亲自将这些东西全部都搁在推车上推了过来。 马车缓慢行驶,月儿也跟着推着独轮车慢慢的走。 沈清荷让马车夫从一个胡同穿过,在胡同时借故说忘记买一样东西,给了一锭大银子让他跑腿一下,车夫如何不信,赶紧去了。 趁着左右无人,两个人立即合伙把昏迷的萧乾搬上了独轮车,用大红的绸子将他盖住,他身上又堆了不少绸缎,还有一些礼物之类。 好在已经离谢府不远,饶是这样,到谢家时,月儿还是一头的汗。 打发了马车夫,月儿不紧不慢的推着独轮车,一路有下人看到,不过也只是好奇的一瞥,知道这位表小姐有钱,买了这么多东西也以为只是寻常事情。谢珍那些小姐们都没有回来,自然不需要应酬谁。 v第十四章[11.11] 一路忐忑,终于顺利到了碧竹轩。 沈清荷立即关上了院子门,将萧乾抬到了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小房间里。那房间的床铺已经铺好,原来是守院子的婆子住的,如今倒是没人,正好空下来。 「去烧热水来。」沈清荷面色凝重,「准备点白纱布和创伤药膏。」 月儿疑惑的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这个男人,不知道这个男人是什么来头,没想到小姐对他这么上心。 除了对连璧,她还从来没看过小姐对哪个男人这么关心的。 沈清荷细细的诊断了他的脉,虽然受了不少伤,留了不少血,不过并未伤到命脉。 她松了一口气,微微恼道:「身体壮的跟一头牛一样,哪那么容易死,偏偏说那话吓唬我。」 可是,她真的被吓到了。 总是觉得他霸道,不愿意如他的愿,可是一想到连那个霸道的人都不在了,心里顿时觉得发慌了。 她轻轻握着他的手,看着他俊朗的眉眼,手指轻轻的抚摸他始终纠结的浓眉,道:「或许,就连我自己,都低估了你在我心里的地位。」 她低头,用脸轻轻的挨了挨他的手背,眼眶湿润了,同他一起的日子,淡泊却安定,平静却温暖,也许,那也是她一直期望的。 「小姐,水和药都来了。」月儿东西送进来,目光却停留在清荷握着萧乾的手那儿,不觉有些惊愕,看小姐的眼眶还有些湿润,难道是为他哭了? 「你出去吧,别让人进来。」 沈清荷吩咐。 孤男寡女?这四个字浮现在月儿的脑海中。这样真的好吗? 带着疑惑,她退了出去顺便关上了房门。 用剪刀一点点剪掉血液黏着的衣服,撕开衣服的时候竟扯着皮肉,连她都觉得疼了,毛巾一点点沾湿清洗他的身体。 不知道他多久没洗澡,衣服带着血迹都快臭了,她不得不脱掉他所有的衣服,包括裤子,亵裤…… 在她面前,渐渐袒露出属于男子的强壮身体,淡淡麦色肌肤,虬劲精实的肌肉,蕴含着无限的力量,强壮宽厚的胸膛,精实的腰,修长的腿…… 她的目光落在他大腿上时,面色渐渐红了。 那个位置要不要洗…… 似乎也有血渍,他不会那里也受伤了吧? 沈清荷现在有些纠结。 她暗暗告诉自己,此时此刻自己是个医者,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 轻轻掀开那处的衣料,一如别的地方一样拭擦,一如别的地方一样,不过她确定他那里没有受伤,是因为腿上的血渍溅上来的,才看起来血迹斑斑。 她别开了脸,耳根烧得发烫,她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大姑娘。 她小心翼翼的擦着时,突然听到他「嗯」了一声,吓了一跳,低头看去,那里竟有抬头迹象,吓得她赶紧拿一片干净的毛巾扔过去盖在那里。 若是他此时此刻醒来,她真是钻地洞的心都有了,幸亏他只是动了一下,又昏过去了。 萧乾最重的伤口依旧来自原先腹部的旧伤,她记得在凌州的时候曾经替他包扎过一次,此时已经有溃烂的迹象,可见他一路艰险,竟连包扎的时间都没有。 沈清荷觉得心疼,这里如果好好护理,大约养个十来天也就好了,拖到现在就算是他身体底子再好,若是发起高烧来也有丢命的可能。其他的地方各种伤痕,看着可怕,但都是皮肉之伤。 她看着他摇头,她该所他到底是幸运还是倒霉好呢?堂堂虎威大将军,没有输在外敌手里,却被自己人围追堵截差点丧命。幸运的是虽然一身是伤,却不会致命,现在又及时的到了她这里捡回一条命。 他都这样了,那景见宸呢?她隐隐的担忧,想起那个纯真少年春风般的笑容,她轻叹了一口气。到底还是斗不过那冷酷无情的人么? 擦了药以后,萧乾的伤口有些反复,沈清荷看着他腹部伤口处一片红肿,正担心着,不想他很快又发起烧来,本来指望他可以醒来说说情况,哪知道一直到晚上他都迷迷糊糊,这么冷的天,额上直冒着汗水,说着胡话。 天色已经黑了,院子门锁的牢牢的,沈清荷和南月儿不担心此时有谁会闯进来,再说她这院子距离其他人的也远,无缘无故不会有人过来。 「小姐……」南月儿手里拿着药过来了,担忧的望了望那床/上的人,问:「他还没醒吗?」 沈清荷坐在床畔,脸上露出忧色,摇了摇。 「小姐别太担心了,你晚饭都没吃,好歹吃一点吧。」南月儿看着桌边的小菜和稀粥,已然冷的跟冰一样。 「我不饿。」沈清荷摇摇头,目光转睛的看着床/上的人,「比我想的还要糟糕。」 南月儿好奇的问:「小姐,我能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吗?这么叫你牵肠挂肚的,你从前可从来没有提过他呀。」 沈清荷叹了一口气:「说来话长,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说的清楚的。反正,他曾经照顾过我,保护过我,是一个待我很好的人。」 「哦。」南月儿恍然大悟,「那果然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沈清荷接过她手中递过来的药碗,问:「你到药房拿药的时候怎么跟他们说的?」 「我只是说小姐常常热毒内盛,爱长疔疮,请他们给些清热去毒的药。」 沈清荷微微勾唇,这丫头做事机灵,总是让人放心。 「你去吧,早点休息,这里有我就好了。」 南月儿本有些犹豫,但看她担心还是点点头去了。 屋外,北风瑟瑟,屋里因为烧着暖灶,小小的屋子倒是十分的暖和。 清荷喂他喝药,可是他却抿着嘴,一滴药都灌不下去,她看着直着急,摸了摸他额上,那温度烫得很,就连身上的温度也跟着升上来了。 这样下去,他这满身的伤口怎么受得了? v第十五章[11.11] 没奈何,她只得强行扒开他的嘴,谁想他牙关咬的紧紧的,她用了力气也扒不开。 望着那要凉的药,好容易找到一些药材熬了这么一碗,哪能再熬去? 她实在没有办法,只有自己含了一口,对着他的唇哺了下去…… 不知怎么的,迷乱之中他竟然似乎有点知觉,感觉到温柔的唇,不知不觉打开了牙关,将那药液全都吞了下去。 沈清荷心中有些惊喜,想不到这样他倒是肯吃药了,接着一口一口,将那药全部喂给他吃下了。 喂完了一碗药,她已经累的满头汗水,旁边早有月儿用暖壶烧好的开水,她取了热水自己擦了擦脸,又替萧乾擦了额上的汗水很身上出的汗。 他身上伤口甚多,因为怕汗水弄脏了伤口,有的伤口又重新擦洗上药,忙了半宿,她累的几乎要趴下了。 喝完药后,又喂了两次水,这时,她再摸他的额头,似乎温度已经降下来,大有好转的势头。 她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伏在床边不知不觉沉沉的睡过去了。 一夜是混乱的梦,一会是冰雪炎炎,一会又是冷水浇头,一会儿似乎有热火烧过,过了一会儿又都风平浪静。 最后,在他梦里定格的是一对温柔的唇,轻轻的贴向自己…… 「清荷……」他喃喃的发出了声音,蓦然睁开了眼睛。 萧乾星辰般黑白分明又明亮的眸子睁得大大的,入目的是一片金色的阳光,照在矮矮的屋梁上。 「这是哪里?」他的眼眸迅速的转动着,这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可是鼻端却萦绕着淡淡的暖香。 他不自觉的向那暖香的方向看去,目光情不自禁的牢牢的锁住那满目的黑发。 乌黑如云,光滑如水,他伸手轻轻的触摸过去,凉阴阴的,是她的长发。 她侧着脸躺在床畔睡得正沉,他伸手过去,可是略微一动,浑身疼痛,伤口扯的难受。 他的身上只穿了一件雪白的内衬衣,衣服还稍微有点小,身上很干爽,难道这些事情都是她帮他做的? 他的心里有些惊愕,但是更多的是温暖。 看向女子的目光也变得异常的温暖起来,他的五指轻轻的抚摸着女子的长发,一下一下的,生怕将她从睡梦中吵醒。 「清荷……谢谢你……」 他的记忆里,他本是打算去一趟皇宫送消息给皇上,谁想皇宫四周全部都是大皇子的人,他被一路追杀,几乎在京城之中走投无路的时候,却误打误撞的闯入了龙园,幸亏那人来人往,暗杀的人才没那么明目张胆,无意之中,他似乎看到了沈清荷,当时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是做梦还是已经出现幻觉了。 可是,一想到他今生除了这次机会,也许再也见不到她了,他冒着死掉的风险滚入了她的马车当中。 他当时没有想那么多,他只想见一见她,也完全没有想过这样会不会连累她。现在想起来,还有些后怕。可是,他真是低估了这个女子,她不但没有受到牵累,反而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他带到了这个安全的地方。 他不知道这是哪里,可是周遭非常安静,清晨暖暖的太阳照进来,没有打扰,没有喧嚣,一定是个很安全静谧的地方。 他被追杀这么久,唯有这一次有一个安宁的早晨,都是拜她所赐。 他温柔的看向眼前的女子。 清荷的眼睫动了动,懵懂的睁开了眼睛,萧乾看着她这懵懂的样子,情不自禁的微扬唇角,真是可爱,平日里见不到的。 很快,她感觉到他已经醒来了,当她看到他睁着眼睛的时候,脸上毫不掩饰的出现了一抹惊喜。 「你醒了?」 「恩。」他坐了起来,动容的看着她,她为自己而担心,为自己而惊喜,这种感觉早已胜过当初她给自己的绝情和冷漠。 只要知道她对自己的这份心意,为自己现在所作的一切,此时此刻,即便是死了他也觉得是值得了。 看着他深沉的眼眸,清荷情不自禁的问:「在想什么?其他人呢?」可是说出来,她又有些后悔,连他都命悬一线,何况其他人? 萧乾的脸色顿时变了,他的牙咬的紧紧的,额角的青筋冒了出来。 他的眼中透出浓烈的痛意,低沉的道:「他们……都死了……」 沈清荷蓦然一惊,虽然这是她所能想象到的唯一结果,可是亲耳从他口里听到,却是那样的震惊和可怕。 当时,她亲眼看着那么一队气势轩昂的年轻侍卫跟在他的身后,却一个个都变成了白骨。 「邓轩他……」那个在东山之时同他们一起生活了那么久的粗旷青年,在临走时还说她有些眼熟的小子。 「他也死了。」他的脸色极为沉重。 他的手紧紧的攥着她的手腕,握得紧紧的,她虽然被握得痛了,可是却没有叫出来,因为,她知道此时此刻他的心里更痛。 她看到他低着头,眉头如墨般纠结在一起,乌黑的发垂在脸畔…… 她看着都觉得心疼,她仿佛感觉到了他的痛苦,他的愧疚,他的自责…… 她伸手轻轻的扶着他的肩头,柔声道:「如果觉得难受,就……哭出来吧。」 他一句话也没有说,突然,伸手把她紧紧的搂在怀里,两人的碰触让他伤口剧痛,可是即便伤口再痛,也抵不过那些失去朋友,失去兄弟的痛苦。那些人,都是同他一起生活,一起战斗的兄弟啊! 沈清荷听到他低泣的声音,感觉到灼热的泪水打湿了她肩头的衣襟,她没有动,只是靠在他的怀里,任由他发/泄心中的悲伤。 想起了那些意气风发的男子,晶莹的泪珠从她眼角滴落。 很快,他的泪止住了,用黯哑的声音说:「不过,你放心,他们死的值得,保住了该保住的东西,我一定会帮他们报仇。」 沈清荷听了心里「咯噔」一下,似乎有一丝希望冉冉升起。 「你是说景见宸?」 v第十六章[11.11] 「恩。」 他放开了她,发/泄了悲伤之后,灼灼的光芒再次从他星眸之中绽放,他肯定的说:「他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我之前去皇宫,就是为了传递他已经回来的消息给陛下。」 沈清荷大吃了一惊:「你的意思是,如果一旦他入宫,就可以登基为帝了?」 「正是!」萧乾点头,「当然,首先要除掉景见越在京城中的人马。」 沈清荷有些担心:「那说起来恐怕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这时,隐隐听到外面有人敲门:「月儿在吗?你们姑娘在吗?」 萧乾一听是个妇女的声音,奇怪的问:「我们这是在哪里?」 「谢府,谢国公府。」 「怎么会?」他大吃了一惊,「你为何在此?」 「这是我外祖父家,这里曾经是我母亲长大的院子。」 萧乾瞪圆了眼睛,愣了半晌。 沈清荷看到外面叫的急了,嘱咐他:「你先好好养伤,月儿会替我照顾你,有事等我回来再说,千万不要出了这院子。」 看他答应她才放心离去。 她出了小房间的门,从外面将房间锁住了,出来时将钥匙交给月儿。这时,月儿才开了门。 「啊哟,等死我了,怎么这么久啊?」徐家媳妇抱怨着。 月儿打了个呵欠,懒洋洋的说:「婶子,什么事啊?这一大早的,梳洗都来不及呢。」 徐家媳妇笑道:「你看你家姑娘都穿的整整齐齐的,你却偏生这么懒。」她笑嘻嘻的瞅着沈清荷道:「我来呀,是报喜的,天大的喜讯啊!」 「喜从何来?」沈清荷禁不住问。 徐家媳妇笑得合不拢嘴,道:「既然小姐已经梳妆好了,随我来吧,老太爷正等着您呢,到了那儿您就知道了。」 沈清荷见她不肯说,便让她再等片刻,又进去抹了一把脸,稍作打扮便带着南月儿出来了。 出来时,她叮嘱南月儿将院子门锁好,此时,可是不能让任何人进去。 「啊哟,看您主仆两小心的,这国公府里,还怕贼吗?」徐家媳妇玩笑道。 沈清荷笑道:「那倒不是,只是上京来的所有家当都在里头,回凌州府时还得盘缠呢,不能不小心点。」 徐家媳妇道:「您啊,怕是未必能回的了凌州去咯!」说罢,笑着前面领路去了。 看她说的喜气洋洋,又似话中有话,沈清荷和南月儿面面相觑,猜不出她到底卖的什么关子。 到了老爷子所在的听雪轩,已经有几个人在那里坐着了,包括谢瑞的妾杨氏,大媳妇胡氏,还有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谢珍,此时她的脸色却极为难看。 这时,对面一个蓝袍锦衣的公子哥迎面走了过来,也是来听雪轩的。 那公子哥脸上喜气洋洋,一看到迎面过来的沈清荷,笑得更为诡异了。 他冲着她挤挤眼睛,沈清荷莫名其妙,他们很熟吗?她蓦的想起这个男子就是昨日去龙园时碰到站在谢珍旁边的,听其他姐妹说,好像是谢珍的二哥,叫做谢荣的公子。 沈清荷淡漠的看了他一眼,毫无表情的进了屋子,让谢荣那番动作好没趣味。 他撇了撇嘴,反正他已经让娘去提亲了,今儿祖父在这里宣布,八成是关于把沈清荷许配给他的事情。她现在对他爱答不理,可是很快就要天天伺候她,变成他的人啦。 想着,他的嘴巴都快乐歪了! 他扬着头往前一走,被门槛绊住,猛的一跌,差点跌到了他娘的裙子底下去。 其他几个姐妹看到他这怂相笑成了一团。 谢荣慌手慌脚的从地上爬起来,他娘看着真是气的脸都白了,低低骂了一句:「丢人现眼!」 「清荷,你来了呀。」坐在中间太师椅上的谢瑞一脸慈祥,似乎心情不错,此时,他的手里拿着一个大红的帖子十分醒目。 因为帖子上是金字写成的,没有大事,一般是不会写这样的帖子的。 沈清荷心里有些警惕,这谢瑞笑得诡异,莫非和她有关? 「今儿叫你来,可是你的大事。」谢瑞神秘兮兮的说道。 下面站着的杨荣得意的抬起了下巴。 「户部侍郎的三公子来向你提亲了。」 谢瑞的话音落下,坐下除了早已知情的徐家媳妇,其他人都大吃了一惊。 杨荣脸色变得灰白,看向他娘胡氏,小声说:「娘,怎么回事?我的亲事呢?」 胡氏尴尬道:「没来得及说呢。」 「娘——」杨荣惨叫一声,「你怎么能这样啊——」 他立即向祖父跪着说:「祖父,我也要提亲,我要清荷嫁给我,肥水不留外人田,不要把她嫁给那个什么户部侍郎的儿子,那个不是个庶子吗?」 谢珍在一边气的不打一处来,真是觉得心口都给堵住了。她开始以为是哥哥提亲的事,早已快气死了,现在居然冒出个什么户部侍郎三公子,哥哥居然还想来凑热闹?!这女人哪里好了?浑身上下她就看不出一分的好来?这些男的都眼瞎了呀? 谢瑞懒懒的睨了谢荣一眼,不紧不慢的说:「就你也配娶你表妹?文不能文武不能武,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文才武略一点不通,吃喝玩乐样样都行,真是叫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简直是烂泥扶不上墙!若是你?就再也别提这事了。」 「祖父……」谢荣一声哀嚎,已经赶紧的被胡氏拉到一边,嗔怒的低声对他说:「别惹你祖父生气了,小心一顿板子。」 v第十七章[11.11] 谢瑞转了脸好声好气的对沈清荷说:「这位侍郎公子虽然是庶出,但是也是进士出身的文采出众的公子,还是可以考虑的。」 沈清荷听着有些头疼,这哪门子的三公子,她认都不认得,难道是昨儿龙园碰着的?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谢瑞见她不说话,又问:「你意下如何?」 谢珍早已恼火的不行,忍不住说:「一个商贾之女能嫁给侍郎家的庶子已经是天大的造化了,挑什么挑啊?也不看看自己身份?」 沈清荷微微一笑,看了谢珍一眼:「似乎珍表姐对这位侍郎三公子十分满意呢,似乎他们更加合适吧,我就不夺人所爱了。」 「你……」谢珍被她几句话呛得满脸通红,她是说三公子好,可是人家没给她提亲不是吗? 谢瑞冷眼看着这姐妹俩,看来这位侍郎家的三公子还不入清荷这丫头的眼呢,没想到她一个商贾出身心性还挺高。 不过,或许他真的是低估她了,听闻昨儿她不过是去了一趟龙园,就引来侍郎公子的提亲。或许,那些公子不重出身注重的是容貌,那么以清荷的姿容大约能钓到一条大鱼了。 「若是清荷不中意,便不着急,回绝就是。」谢瑞冷静的说。 一个庶子,回绝也罢,怕的就是错过后面的大鱼。 这时,外面一个管家模样的男子急匆匆的送进来一封信,那信封却是明黄的,谢瑞一看非同小可。 当他看过之后,顿时大喜过望,就连脸上的皱纹全都撑开了。 他一下子站了起来,看了看谢珍,又看了看清荷,欢喜的直摇头,连连叹道:「想不到啊,想不到啊!想不到我谢府的造化竟在你们这些丫头的身上!」 杨氏惊讶极了,问:「老爷,喜从何来?造化又从何说起呀?」 谢瑞笑道:「清荷真是我们谢府的福星!自你来,很久没有这么样的好事了!贵妃娘娘亲自来信,说要在皇宫里头举办灯会,让我们谢府的适龄姑娘去参加。信里头,尤其点了谢珍和谢府表小姐。」 谢珍一听受宠若惊,贵妃娘娘?!她想都不敢想的。 贵妃娘娘?沈清荷也是吃了一惊,哪里冒出来的? 杨氏惊了半晌,才道:「老爷所说的,可是大皇子的生母,当今的宋贵妃?」 「还能有谁?」谢瑞将那帖子看了又看,「这次怕是替大皇子选妃准备的灯会,想不到,咱们的珍儿和清荷都已经入了贵妃娘娘的眼了。得了这钦点,加上咱们家的身份,这八成是有戏的呀!」 谢珍一听大皇子选妃,登时喜的两眼放红光,脸颊绯红。要知道,虽然谢国公府有些地位,但是势力到底渐微,她谢珍虽是正室所出,父亲却是庶出,提亲的人到底有些上不上下不下的,总是不能让人十分满意。可是如今,若是是大皇子的妃子,不管正妃侧妃,那都是一步登天,何况贵妃钦点。 谢珍登时就有点晕晕乎乎,不知道北了。 这时,又听祖父谈论道:「如今皇上病重,二皇子下落不明,十有八九就是大皇子继位了。当了皇子妃之后,马上就要准备当帝皇妃了。」 谢珍一颗小心脏差点「扑通」的跳了出来。他们谢家这几辈人里也没出过一个帝皇妃啊。 沈清荷愣住了,一听那贵妃居然是景见越的娘,当时脑袋「嗡」的一下惊呆了,为何是她?难道说景见越知道她在哪了?顿时,她一个头两个大。 她们两个,是一个喜一个忧。 其他姐妹听说也有机会进宫参加灯火,一个个的兴奋的不得了,唧唧咋咋的谈论个不停。 谢暖暖因为年纪小不在内,不由得惋惜的不得了。她拉着沈清荷的手说:「好羡慕你啊,表姐姐,你有机会可以去皇宫里头玩。听说皇宫的花园可漂亮了!真是做梦都想去看一看。」 皇宫?沈清荷突然灵光一闪,脑海中冒出了一个念头。萧乾不是说想把景见宸送进宫吗? 她急忙问谢瑞:「皇宫灯会,可以带贴身丫鬟进去吗?」 谢瑞道:「自然是可以的,不过只能带一个,多了是不行的。」 沈清荷眼中放出了光彩,太好了! 灯会的时间在腊月十五,而谢瑞的寿宴会在初五举行,也就是后天。灯会虽然时间未到,但是谢瑞十分重视,那重视都赛过他的寿宴了,他让徐家媳妇多采买了一些首饰衣服,配给各位妙龄的小姐。到了那天,应该去的人不少,虽然自家两位姑娘是贵妃钦点,却也要防着其他姑娘露头,定然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沈清荷算了算灯会的时间,觉得这中间供她操作的时间还是比较宽裕的,现在先把萧乾的伤养好才是关键。 谢珍高高兴兴的接受各位姐妹的恭贺,沈清荷却带着南月儿悄然离去了。 谢瑞看着她离去的身影,微微蹙眉。 杨氏在他一边说:「这丫头听到这样天大的消息,居然如此冷静,她的心思,真是很难猜的出来。」 谢瑞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眯眼道:「不管她想什么,怎么想,看她面相,将来必然不会低于人下,终归是必须为我谢府所用的。」 杨氏信服的点了点头:「老爷从未失策过,定然不错,这丫头再狡猾,也逃不出您的五指山。」 在听雪轩耽误了好一会儿,沈清荷心里担心着小屋子里的萧乾。 她急匆匆的带着南月儿回到了碧竹轩,一进门立即关上了院子门。 「赶紧去做点早饭。」沈清荷吩咐道。 南月儿看她这么着急,赶紧去做饭去了。 沈清荷到了小房间门口,将钥匙打开了房门,探头一看,居然看到那个男人从床/上爬起来,心急火燎的东翻西找,不知道在找什么。 「你怎么起来了?」沈清荷大吃一惊,「才有恢复的迹象,得躺下好好休息。」 萧乾穿着雪白的绸缎里衣,手脚却各自短了一大截,露出了手腕和小腿,那模样,看得沈清荷又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因为这衣服是她之前所穿的男装,所以小了许多。 他堂堂虎威大将军穿着这身衣服显得十分的诡异和可笑。 「你看到我衣服兜里的东西没有?」他焦急的问清荷。 沈清荷定定的看着他慌乱的样子,缓缓伸出了一只手:「你说的是这个吗?」 萧乾蓦然转头,看到她手心里一枚紫玉兰的簪子,顿时大喜:「正是这个!」 v第十八章[11.11] 他立即伸手过来握在了手里,翻来覆去的看,面露喜色道:「太好了,没有断。」 沈清荷垂下了眼帘,心里顿时有些酸楚,道:「傻瓜,不过是一个簪子而已。」 「可是,这是你送给我的唯一的东西。」他认真的说,再次将那簪子贴身收着,小心翼翼的跟个宝贝似的。 萧乾突然想起什么,急忙问:「我送你的玉荷花你还留着吗?」 沈清荷一愣,似乎想不起来一般:「什么玉莲花?」 萧乾失望极了,垂着头道:「你连这个都忘记了?」 沈清荷本是逗他的,看他这副失望的样子,不由得道:「怎么会丢呢?在凌州沈府里好好的放着呢。」 「真的?」他惊喜的抬头,星辰般的眸子绽放出明亮而欢乐的光芒,好像个孩子一般。 「比珍珠还真!」沈清荷赶紧推着他到床/边,督促他躺下:「你现在别想东想西的,你现在最大的任务就是养好身体,别再受伤了。」 「你若是说你喜欢我,我就不再爬起来乱动。」他拉着她的手耍赖的说。 沈清荷脸上浮起了红霞,羞恼的嗔怒道:「哪有你这样赖皮的,我可是为你身体好。」 「你不说?」萧乾不满的看着她,「只不过几个字而已。」 沈清荷气恼的撇脸:「不说。」 「那我去院子里散步去,反正你照顾我又不是因为喜欢我,只不过是可怜我,我需要出去冷静一下。」 说着,好不容易把他安放在床/上,他又要一咕噜爬起来,现在是腊月了,出去得多冷,他这副模样出去不冻死才怪。 她怎么会只是因为可怜他呢?看到他一身是伤,她仿佛自己受伤一般难受,这大约就是真的喜欢了吧。 就在他折腾之际,却听到耳畔蚊子一般的声音:「我……喜欢你……」 虽然那声音极小,可是他的心却如打了兴奋剂一样,「扑通扑通」狂跳不已。 「清荷……」他不敢置信的握着沈清荷的小手,紧紧的捧在胸口,「再说一遍。」她第一次对他说这样的话,原来她心里是喜欢他的,从前的一切不是他逼迫她。这样的话,一次哪够,对他而言,就是千次万次也不够。 沈清荷的脑袋垂的低低的,抬眼瞪了他一下:「好话不说二遍。」 萧乾顿时失望极了,就像一壶美酒一样,他才喝了一口,店主人就拿走再也不让他喝了。 不过,他的眼眸中掠过一丝狡黠,只要知道了,一切都好办了,他要好好的守着他的女人,不能再让人给抢走了。 这一次,萧乾终于乖乖的躺下休息了。 沈清荷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照顾这家伙,简直比照顾一个爱哭闹的孩子还累。 「我去看看粥好了没有。」她迅速的出门了,脸上滚烫,却没瞧见男子嘴角狡黠的笑意。 她对他说了那句话,在这个时代,便是两情相悦,是要订立婚姻的。 她站在门外,冷风迎面吹来,可是脸上的温度却依然没有降下来,虽是他耍赖,可是她真的对他说了那句话。 她摸了摸心口,说那句话时,心口砰砰跳个不停,可是却是那么的自然,没有任何唯心。 她抬头望着蓝天,从未想过重活一世可以再喜欢一个人,可是若是真喜欢了,她又该怎么办? 这时,她的脑海中浮现出连璧的白衣身影,想起先生为了自己心甘情愿被大皇子囚禁。 想起他对自己默默的心意,顿时,心口好像被刀刺了一刀一般,生生的疼痛,她紧紧的捂住心口,顿时觉得呼吸都喘不过来。 如果她一心喜欢一个男人会伤害到先生,她却也是不愿意的。 她不愿意看到先生伤心难过,就连先生的一丝失望都不能忍受。 她清亮的眸子渐渐迷惘了,此时此刻,一向冷静而睿智的她,却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小姐,早饭准备好了。」南月儿端着粥和小菜过来了,「你亲自送进去吗?」 沈清荷恍然回神,愣了一下,道:「你送进去吧,我去熬药。」 说罢,她自己进屋去了。 南月儿有些意外,她竟然在沈清荷的眼里看到了迷惘,小姐这么聪明,也有迷惘的时候呀。 她进屋吃了一点东西,便开始替萧乾熬药。 神不守舍的拨弄着药材,这时,却听到院子外面一声连一声的「清荷表妹」。 她不由自主的蹙起了秀眉,谢荣这厮怎么找上门来了?如果让他发现这院子里的端倪就糟糕了。 想罢,她立即放下了手中的药材,出了房门。 南月儿端着空盘子到了院子里,她得了沈清荷的眼色,立即手快的锁住了小房间的房门。 沈清荷开了院子门,门口豁然站着笑意宴宴的谢荣。 「你来,有什么事?」沈清荷蹙着眉尖问。她对这油滑又草包的男子一点好感都没有,什么表哥表妹,在她眼里,这谢府的人就没几个算是她的亲人。 谢荣想不到对待表哥她这样冷淡,不由得有些尴尬,说:「院子里湖上冰雪覆盖,今日天晴,景色很好,我想请表妹一起去走走。」 见她不回答,谢荣急忙说:「我诚意拳拳,若是表妹不答应,我会在这里站着等,一直等到表妹答应为止。」 沈清荷有些头疼,若是被萧乾听到他这话,八成不顾自己的伤势冲出来揍他一顿。 「好,我去。」 v第十九章[11.11] 谢荣惊喜的瞪圆了眼睛,想不到清荷表妹看似清冷,其实对他还是有几分意思的。 他大喜过望,如今看来,只要他们生米煮成熟饭,什么大皇子三公子的,都要靠边站了,祖父不答应也得答应他。 他正打着如意算盘,沈清荷进了院子叮嘱南月儿:「关好院子门,谁来了也别让进来,打发了就好,知道吗?」 南月儿认真的点点头。 她看了一眼外面的公子哥,担心的说:「小姐和荣公子出去,真的没问题吗?」 沈清荷微微一笑,轻蔑的说:「就凭他?再说,这是在国公府,他能把我怎么样?」 湖畔,清风吹拂,虽然天气冷,可是谢荣看着身旁美的像仙女的沈清荷,心里热乎乎的。 从前,他只是远远的看着她就觉得她美,今日他能走在她的身畔,看着她更觉得明艳无比,那柔滑的青丝,细腻如白玉的肌肤,还有精致如画的眉眼,真真是……上等的美人儿啊。 感觉到谢荣跟苍蝇一样围着她打转的目光,沈清荷有些郁闷。 「表哥说这湖景很美,为何不看湖景光看我?」 谢荣看四周无人,涎着脸笑着说:「美景再好看,也是死的,哪里有美人好看,活色生香啊。」 沈清荷不自觉顿住了脚步,这男人说的话真让人恶心,这种话该是对那种青/楼妓/院的女人说的吧,他竟搁在了她的身上。 她是大家闺秀出身,听不得这些低/俗的话。 她冷淡的说:「我也同你走了这一段路了,现在我乏了,该回去休息了。」说罢,她便要往湖岸边走去。 谁知,谢荣一急赶紧拉住了她的袖子,嚷道:「表妹,表妹……你既然来了,怎么不听哥哥把话说完……」 沈清荷用力甩袖子,躲开他后快步走到一个小池边,道:「你有话快说。」 谢荣笑道:「我知道表妹对我有情。」 沈清荷顿时呆住了,他哪只眼睛看出来的? 「既然咱们郎情妾意,虽然祖父反对,可是我又法子。不如……」他突然上前,从后面抱住了沈清荷的腰,「咱们生米煮成熟饭,你先生了儿子,祖父不就同意了?我会对你好的……」 沈清荷大惊,看四周无人,这厮居然如此无礼。 她用力挣扎了一下,斥道:「放开!」 「别娇羞了!」 娇羞你妹啊?哪知眼睛看到她娇羞了? 谢荣抱着她的腰,顿时酥的不知天上地下了,身后居然还要去摸她的胸…… 沈清荷真是被他给气死了,使劲一扯,猛的将他一推,他整个人身子往后仰去,白玉石的栏杆低矮,他失了中心一个趔趄往后仰翻过去,「扑通」一声掉进了冰冷的池子里。 「活该!」不把他推进湖里算是好的了。 沈清荷看着他在池子里胡乱扑腾手脚嚷着救命,她等了一会让他冷透了,这才叫了路过的奴才把他从池子里扯了出来。 谢荣冻得浑身发青,脸色发白,牙关战战,他望着沈清荷瞪大了眼睛,一副见了鬼的模样,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荣少爷不小心跌入池塘,快点带去医治,大冬天的,不要落下什么毛病才好!」沈清荷貌似关切的说。 奴才急忙点头。 沈清荷靠近谢荣,低声道:「如果还有下次,直接丢进湖里。」 谢荣惊恐的抬头,身子被人抬走了,眼睛却一直瞅着远处的女子,她害了自己,居然还笑了起来,这女人……简直是毒的跟蛇蝎一般啊。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清荷回到碧竹轩的时候,立即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服,看到南月儿要将那衣服拿去洗,立即道:「外衣扔了!」那衣服上怕是还留着谢荣那只恶心苍蝇的气息。 「啊?」月儿一愣。 「扔进垃圾堆!」清荷冷声道,眼中浮出一抹厌恶。 方才应该让那个混蛋冻死才好! 不过这件事,恐怕没那么容易过去的。这谢家没几个好鸟,他们不找上门来她倒是不信。 她自己动手烹了姜茶,在小厅里不紧不慢的饮着。看到院子里扫地的粗使丫鬟,跟她们说了几句,两人便出了院子门去了。 很快,院子外面出现了急促的脚步声,踩着雪地上沙沙的作响。 一个身着金钗华服的中年妇人和一个美艳的姑娘,身后簇拥着五六个婆子丫鬟的,浩浩荡荡的向着碧竹轩来了。 中年妇人脸色铁青,美艳姑娘眼带恨意。一行人不怀好意来势汹汹。 「这个作死的小娼/妇,我们不惹她,她倒是骑到我们头上来了?老虎不发威,当我们是病猫吗?」妇人身边的婆子恶狠狠的说,「夫人打算怎么对付她?」 胡氏冷笑一声:「不过是个寄住的,无父无母的家伙,也胆敢在谢府装小姐架子?敢动我儿子?哼,有她好看的。」 谢珍恨恨的磨牙:「那个臭丫头已经得意好久了,我早就看不惯她,今天娘得好好的教训一番。」 「我晓得。」胡氏磨牙。她最宝贵的莫过于她的儿子,如今沈清荷居然敢欺负到她儿子的头上,她倒要看看,在这谢府,她还能怎么张牙舞爪! 「开门!开门!」婆子上前,将门敲的「咚咚」直响。 南月儿开了门,那婆子不由分说猛的一推,就把她推了个踉跄。月儿顿时恼了:「你干什么推我?」 「哼!」婆子双手叉腰,「咱们家夫人来了,让你们小姐出来见夫人!」 南月儿看那门口一堆子人,吃了一惊,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v第二十章[11.11] 「胡夫人,来了便来了,还要找人开道吗?」清冷动听的声音从小厅里传出来,沈清荷淡定的坐在那里,手里拿着茶杯,不紧不慢的看着她们,「夫人也是大家出身,何必和一个丫鬟过不去,说出去,没得让人说闲话。」 胡氏从人群里走了出来,到了沈清荷的对面,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果然是个伶牙俐齿的丫头。今日我来,你应该知道是为了什么事吧?」 「我不知道。」沈清荷抿了一口茶,没有看她。 胡氏登时气得柳眉倒竖:「我儿哪里惹到你了?你竟然如此狠毒,将他推下池塘。这可是寒冬腊月,你这是杀人谋命!我堂堂的谢国公府,容不下你这样的毒妇!来人,将这贱丫头给我拿下,按着谢府的家法狠狠的打!」 「慢着,」清荷放下了茶杯,清冷的眼透出一抹厉色,「俗话说的好,杀人拿赃,捉奸捉双。你有什么理由说是我做的?」 胡氏冷冷一笑:「时就只有你们两个人,不是你还有鬼?我儿子也说了,就是你推他下去的!」 「夫人只听一面之词吗?那么你可知道你儿子在跌入池中之前都做了些什么?」 胡氏一愣,她儿子的性子她还是了解的,莫非对这姑娘无礼了?老太爷已经拒绝了他的求亲,如此,他若是再对沈清荷无礼,恐怕就是到了老太爷跟前也占不了理。 谢珍见她娘居然被沈清荷唬住,气不打一处来,道:「臭丫头!你也说了,当时只有你们两人,你想说什么都可以啦!分明就是你故意使坏,推我哥下水,你就是一个毒妇!现在人也病了,我哥再怎么说也是这府里的堂堂二少爷,到底他是个爷,你只是外来的一个不起眼的丫头,你以下犯上,别的不说,先打一顿再说!」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谢珍瞪着那些婆子,「这么多人,难道还治不住一个丫头吗?有什么责任,自有我娘担着呢!」 婆子丫鬟们一听她这样说,立即就胆子大了。南月儿过来阻挠,婆子一把挥开了她,冲上去就要把沈清荷揪过来。 沈清荷看了谢珍一眼,微微扯唇:「谢大小姐,果然是好口才啊。」 一个婆子上来,沈清荷拿着手里滚烫的姜茶蓦的一杯子泼了上去,烫得那婆子嗷嗷直叫。 她站了起来,冷声道:「大姑娘别忘了,我可不是你们谢府的人,也绝不会服你们谢府的规矩!再怎么说,我也算是谢府半个客人,想打我,恐怕要先问过老太爷再说吧?」 婆子们被她的气势唬住了,一时之间站在中间左顾右盼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谢珍气恼已极,她一个箭步冲了前面去,「啪」的一个耳光打在了沈清荷的脸上:「她们怕,我可不怕!就是到了祖父面前,我也敢说这巴掌是我打的!」 脸上火辣辣的疼,沈清荷眯起了眼,紧接着反手过去,就是一巴掌,稳稳的打在了谢珍的脸上。 她的脸上立即也多了一道巴掌印。 「你……」她震惊的看着沈清荷。 「你打得我,我就打不得你吗?你若是不怕,我又岂会怕?」沈清荷说着,看到谢珍捂着左脸,她身后往她右脸又是一巴掌狠狠抽了过去。 谢珍这一次真是被打懵了,呆呆的看着她:「你……你又打我……」 沈清荷冷笑道:「方才那巴掌是因为你,这巴掌是因为你哥。你们不去问问你那禽/兽哥哥到底做了什么,反倒来打我,天下哪里有这样道理?!爷又怎么样,我是丫头又怎么样?我沈清荷不吃你谢府不喝你谢府的,想拿谢府那套规矩来对付我?门都没有!」 胡氏看到女儿被打,气得头都发晕了,颤抖着手指指着沈清荷的脸:「你……你好大的胆子,你就不怕被赶出谢家大门?」 「八年前已经被赶过一次,难道我还怕再被赶一次吗?」她优游自在的坐下,看着这一屋子的人,道:「怎么,还有什么把戏,都使出来吧?」 胡氏狠狠咬牙,高声道:「抓住她,狠狠的打,本夫人赏金子!」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方才退却的婆子再次摩拳擦掌,魔手已经向着沈清荷伸出了。 突然间,门口爆出一嗓子:「你们都在做什么?!」 出声的是徐家媳妇,当她看到两位姑娘脸上的巴掌印时,顿时吃了一惊,赶紧喝退了那些婆子,骂道:「主人冲动了,你们也不知道拦一拦吗?还跟着搅浑水!」 徐家媳妇是管事的,这些婆子平日里都受她管束,听她这样说,立即唬的缩回了身子。 徐家媳妇看到盛怒的胡氏,过来低声劝道:「我说夫人,这件事老太爷已经知道了,而且也派人去问了二少爷的话了,夫人还是谨慎一点的好。」 胡氏吃惊的看着她,她们来的极快,怎么这么快老太爷就知道了?这沈清荷什么时候的动作?竟然这样快? 沈清荷微微一笑,看着她的眼透着冰凉的冷色。 胡氏狠狠的磨牙,这丫头现在是老太爷跟前的红人,既然徐家媳妇过来,便是劝和的意思,现在找她算账,看来是得不着半点便宜了。 只是,这笔帐,她心里记着,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 胡氏狠狠拂袖,转身道:「我们走!」 众人看到夫人发话,急忙一股脑的全部都撤了,谢珍捂着两张红肿的脸,看到娘居然就这么算了,不由得气得直跺脚,狠狠瞪了沈清荷两眼也跟着走了。 徐家媳妇看着危机解了,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劝着沈清荷道:「姑娘孤身一人在这里,还是少得罪人的好,将来出嫁可都得大夫人拾掇呢,倘若你和大姑娘都嫁给了大皇子做了皇妃,将来也要好生的相互照应啊。现在就闹得这么僵可怎么是好呢。」 沈清荷听罢,讥讽的冷笑:「在谢府嫁人?嫁给大皇子做皇妃?哼,我沈清荷可没那个福气!」 徐家媳妇只当她说气话:「姑娘眼前的可是可望可及的锦绣前程,老太爷都已为姑娘设计好了,姑娘可千万别因为任性而自误呀。」 「我自然晓得。」沈清荷知道跟她说不通,也懒的多说,随口应了一句。 「那就好,老太爷那边也说了,姑娘有什么麻烦,尽管跟他讲。只要老太爷能照应的,必定照应。」 沈清荷不咸不淡的说:「你转告外祖父,多谢他了。」 徐家媳妇点点头:「明日就是老太爷寿辰,府里一定很热闹。不过家眷自有家眷的喜宴,姑娘们都聚在一起,不要乱走的好,以免在园子里遇着陌生的男客,免得尴尬。」 「知道了。」 徐家媳妇看问题都解决好了,便收拾了回去了。 南月儿关上了院子门,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叹道:「这谢家人真是一个赛一个的厉害呀!」她心疼的看着清荷脸上的红肿,道:「小姐的脸得冰敷了,不然明天可见不得人了。」 沈清荷微微一笑,眼中闪出生意人的精明:「她打我一巴掌,我打她两巴掌,还是赚了。」 面上敷了冰以后,沈清荷对着镜子看了看,觉得没那么明显了,这才收拾起药物打算去给萧乾换药。 当她用钥匙打开小房间的门时,却看见那人穿着单薄的衣衫定定的坐在床边,他抬起头,深黑的眼眸看了她一眼,却没有作声,仿佛自己在生闷气一般。 v第二十一章[11.19] 「怎么又起来了?你这么任性,伤势什么时候才能好?」 沈清荷将装着药和纱布的木盘搁在桌子上。 「我都听到了。」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沉重,目光再次落到女子的脸颊上,那里颜色深红微肿,「倘若不是怕连累你,我定然出去把那打你的人狠狠揍一顿!」 沈清荷看他浓眉纠结的模样,不由得微微笑道:「我无妨,你也该知道她打我一巴掌,我打她两巴掌,好歹也赚到了。」 「换药了。」 合上了门,沈清荷替他褪去外衣,昨日是晚上,今天却是他清醒的时候,她的心里微微有些紧张。 但是紧张也没用,该换药还是得换药,早日好才行,不然萧乾呆在这里倘若被人发现,不但是自己尴尬,他也很危险。 萧乾被她的话气笑了:「也就只有你这样的女子,自己被打了还算这个帐。倘若是因为我,你不得不屈居在谢府,我们立即就走,不留在这里受这些女人的气。」 沈清荷听到他的话,觉得很是窝心,她替他褪外衣时,他乖乖的仿佛一个孩子。 她弯着腰检视他腹部的伤口,揭开了之前包扎的纱布,萧乾龇牙咧嘴,倒吸着凉气。 她手的动作放轻了一些,脏的纱布都揭走了,伤口的部分已经不再流血,红肿的地方似乎消散了一些,他身体底子好,不过养了这么短的时间,已经有了愈合的迹象。 沈清荷抬头,对他说:「你不用担心我,我何时受到别人欺负过?这谢府的人我并不怕。倒是你,在这里可以安心休息,看你这伤口,已经好的多了。」 萧乾有些嗔恼的看着她,伸出手,手上粗砺的薄茧挨着她的脸,让她红肿的地方略微的刺痛。 「她打你,你不会躲吗?」 「嘶……」沈清荷吸了一口凉气,拿开了他的手,「若是人人都那么会躲,也没有人会挨打了。」 萧乾被她的歪理说的没话可说。 「那你要在谢府待多久?等我一好就带你离开可好?」 他安静的坐在那里,沈清荷小心翼翼的替他一一解开昨日的旧纱布,看着那些伤口渐渐结痂,心里放心了许多。 「没那么快。明日是外祖父寿辰,十五的有贵妃娘娘在皇宫中的灯会。你不是想送景见宸进宫吗?我想我们可以利用这灯会。」 萧乾突然抓住了她的手,也不顾她的挣扎定定的看着她的眼眸,他的眼中带着震惊:「你说贵妃娘娘的灯会?」 沈清荷莫名其妙的点点头,也不知道他为何这么激动。 「贵妃娘娘是大皇子的母亲,她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办什么灯会。她定然是替大皇子的选妃,你怎么可以去?你若是去了,说不定就会被选中啊!「 她知道他的担心,可是若是不利用这次机会,他们就没有更好的机会了。 沈清荷有些无奈,她看着他,柔声道:「你不信我吗?我自然不会当什么大皇子妃。」 「你不当,我怕他会迫你当。」他着急的说。 他握着她的手更紧了,她是他的女人,绝对不可以去给别人选妃,不可以! 「傻瓜!」沈清荷拨开了他的手,「他绝对不会选我的,届时我自然有妙计。」 「真的?」他有些不信。 「比珍珠还真。」她笑了,又拿起了药膏,开始细细的替他上药。 闻到他头发上的味道,沈清荷皱了皱鼻子,道:「你多少天没有沐浴过了?」 萧乾还惦记着十五灯会的事情,错愕的蹙眉:「恩?」 「头发都臭了。」她昨日替他擦身,唯独这头发没有清洗,那味道果然很销/魂。 萧乾老脸红了红,道:「我都没数过日子。」 「我替你沐发吧。」 「好。」他自然毫不推辞的答应了。 因着他腹部的伤口不适宜长时间弯腰,沈清荷让他迎面躺在床/上,却把头靠在外头。 沈清荷提了沐桶过来,他的头发落下,正好落入沐桶中。 她拿了一个小凳,坐在床前帮他沐发。他一双大眼睛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看,看得她脸上发烫。 沈清荷伸手抚过她的眼皮,道:「别看了,安静闭好就行。」 他却调皮的握着她湿漉漉的手,轻声说:「我突然想,若是你早日嫁给我,也许每日都可以这样帮我沐发了。」 沈清荷缩回了手,嗔道:「你是想把我累死啊?」 他合上了眼,道:「你可记得,我等着那一天呢。」 沈清荷不说话了,纤细的手指穿过他的乌发,他虽是男子,头发却乌黑亮泽,光滑无比。 她用手梳理着他的头发,沾了热水慢慢的洗干净,又拿皂角香胰子抹了一遍,搓出细小的白色泡沫,口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萧乾闭着眼,感受着她温柔的手指,他想不到受一次重伤得到这么好的待遇,如此来说,他倒是希望天天都受伤,天天能受到她的悉心照料了。 「你唱的什么?」他情不自禁的问,那小调十分好听,用她的声音唱出来在他耳里就是天籁一般。 「我小时候娘时常唱的童谣。」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v第二十二章[11.19] 天上的星星流泪,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风吹,冷风吹,只要有你陪。 虫儿飞,花儿睡,一双又一对才美 不怕天黑,只怕心碎,不管累不累,也不管东南西北……」 他静静的听着,那温柔的手指,动听的歌儿一直在耳畔回响,仿佛可以到天荒地老一般。 她替他洗完头发,又用干净的毛巾替他细细擦干,头发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她这才满意。 屋里有暖炉,头发干的快,不要多大一会,他的头发已经干了。清荷想让他起身,却见他呼吸均匀,似乎已经睡着了。 沈清荷看他睡觉的样子,竟没了醒时的威武,像个孩子似的,他的睫毛很长,长长的垂下,在眼帘上打出一个小扇子。 她拿了被子轻轻的替他盖上,正打算提着污水出去,却听到他小声说:「清荷,别走,别走……」 她错愕的回过身去,但是他的眼睛依然闭着,原来是在说梦话。 清荷眉端微蹙,他是梦见了哪个情景,难道她要走吗?不过她回想起来,每一次,哪一次不是她放弃他,转身毫不留情的离开。 蓦的,她的鼻端有些酸涩,低头看时,他浓密的眉纠结在一起,似乎受着噩梦的折磨。 她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从来离开的时候都是想着自己,却从未想过自己的决绝离开对他造成过多大的伤害,以至于他在这里做梦都会梦见那个情景。 她伸出五指,轻柔的抚平了他的眉端,他的眉头渐渐平复下来,露出了平安的表情。 她半蹲在他的跟前,轻声说:「倘若我重活这一世的良人是你,这一次,我也会试着向前走一步看看。」 这一次,这是她对他的承诺。 虽然她从未想过婚姻,可是想到将来摇摆不定的命运,倘若总是孤身一人,未免觉得凄凉。 倘若将来,可以亲手替自己的良人沐发,抱着自己的孩子逗弄,那该是怎样的幸福? 孩子,是的,就是孩子。 她想象着她的孩子会长什么模样,该是怎样的聪明可爱?就是她再狠心,再孤绝,依然期望在未来几十年里,能有一个温暖的依靠。 她看着床/上躺着的人,倘若孩子的父亲是他,孩子一定很强壮吧?如果是男孩,会不会很顽皮? 这样想着,她的脸不由自主的又烫起来了。 她怎么会冒出这样的想法来?真是…… 她被自己的想法一下子弄得有些慌乱,急忙提着沐桶出了门去。 出门时,正好月儿走过来,看见她提着桶,急忙接了过来,她很惊诧,这是……看着皂角等物,她知道小姐一定是给那男子洗了头发了。 她亲自替一个男子洗头发? 这样一个事实足以让她惊愕不已,隐隐的,她感觉到,或许那位就是小姐心上的那个人了。 可是独孤傲呢? 南月儿想着那个人,就替他心疼起来。他恐怕还不知道呢。 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不知为何,想到独孤傲会伤心,她心里也很不好过。 「独孤先生来信了。」南月儿说。 「哦?」沈清荷抬头看着她,「说了什么?」 南月儿看看四周无人,压低了声音:「连公子已经知道咱们现在的身份处境了。明日不是老太爷寿辰吗?相爷和连公子都要来,你和连公子趁机见一面吧。」 沈清荷大喜:「太好了!」 自从先生陷入困境以来,她已经好久没有见过他了,这一次相见她心里有许多话要对他说呢。 连府。 落雁亭中,响起急促的琴声,一声接一声,仿佛险象环生,让人惊魂动魄一般,那琴声惊得梅树上的雀儿扑着翅膀「扑腾扑腾」惊飞而去。 亭中,弹琴的男子微蹙修眉,凤眸凝重,手下不停拨动琴弦,心里却不知在想着什么。 冷风吹拂他雪白的披风,不断的翻起衣角。 「哥哥!」 清脆的声音传来,「铮」的一下,男子手下的琴挺住了,抬头,看到从远处小跑过来的娇美少女,淡粉的薄唇微微勾起。 连莹跑的气喘吁吁,脸上泛起了红霞,粉嘟嘟的脸趁着白底红霞的锦袄分外的好看。她跑的快,后面的丫鬟追着叫嚷。 「哥哥,原来你在这里呀!」 连莹说着话,嘴里冒着白气,她几步跨上台阶站在连璧的跟前,凑过脑袋,笑着说:「这大冷天的,哥哥还在这里弹琴,也不怕冻了指头。你瞧着你弹的琴,将那鸟雀都吓跑了,威力可真大。」 连璧看着她粉嘟嘟的可爱小脸,只是微微一笑,没有作声。 「哥哥,听说你和爹明天要去谢国公府参加寿宴,也带我去好不好?」 连璧站了起来,替她理了理跑乱的额发,道:「你若是有闺秀的样子,父亲也不会不叫你去,你要真想去,问父亲去便是。」 他看着她,一晃十年,时光仿佛在她的身上飞快的流过,当初他离开的时候,她还是个五六岁的小丫头,如今,已经是十五六岁的娇美少女了。 他们年纪相差大,他记得当她出生的时候,那肉乎乎的一团,他抱在怀里软绵绵的,心里便溢满着说不出来的柔软。 v第二十三章[11.19] 出门在外,时不时记忆中,依旧会浮现出她当初肉团团的模样。五六岁时,她最喜欢粘着他,她天真可爱,他便把她抱在膝盖上,什么都教给她一些,那时候她调皮极了,拿着毛笔到处乱扔,哪里真能学些什么。最喜欢的,无非就是趁着他睡着的时候,爬到他身上去,然后在他脸上涂些各种五颜六色的乌龟,画完了还得意的哈哈大笑。 当初他第一次到沈府的时候,见到差不多年纪的沈清荷时,第一眼他仿佛以为是见到了连莹,他看到她连眼睛都挪不开了。 当时沈亭山正在说清荷没有合适的老师,他当时便自告奋勇做了她的老师。想起来,或许,当时也是因为那时的清荷太像他离开时的连莹的缘故吧。只是后来,他也想不到沈府发生了那么多事,以及后来和清荷之间的牵牵扯扯。她如今在谢府,不知道过的好不好。 「哼!」连莹有些生气,「你若是说父亲,他肯定是不会让我去的。他成天就说我顽皮,没有女孩该有的样子,我就这样了,怎么样?」 说着,她双手叉腰,活活一个小小的母夜叉,哪里有半分淑女气质? 连璧禁不住摇头,这些年,大约父亲被她搞得头都疼了。 看到连璧不知道在想什么,连莹一把拉住了他的手,瘪起嘴巴恳求道:「哥哥,你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当初爹爹说你出去求学,我成日里盼着你回来,谁知道你求学求了一年,两年,三年都没回来,我都快等老了。幸亏现在你回来了,不然莹儿还以为到死了也见不上你一面。」 连璧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嗔道:「小姑娘家的,什么死啊活的,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连莹搂着他的手臂,紧紧的把脸贴在他的手臂上,轻声道:「若是哥哥这次真的不走了,我就是被人笑一百次一千次也没关系。」 连璧看着她,心里禁不住叹了口气,揉了揉她如云的乌法,无奈的说:「你可知道你终究是要嫁人的?」 「不嫁不嫁!我就和哥哥生活在一起,世界上没有男子比哥哥更好看,待我更好。」连莹信誓旦旦的说,俨然一个恋兄狂魔的样子。 连璧苦笑,这小丫头,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十五六岁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果真是被父亲宠坏了。 连莹紧紧的抱着他的胳膊,生怕他再次离家,只是这次回来他看到父亲却总是冷冰冰的模样,她好担心他生父亲的气又一走了之。 她有心想问他离开的原因,可是每次哥哥都顾左右而言它,就是不告诉她。她心里知道,绝对不是因为游学那么简单。哪有十年游学,连一封信都没有写回来过? 这时,连莹的目光看到不远处的柳树下,一个婆子用木轮椅车推着一个夫人正在观赏雪景。 「二婶!」连莹大声叫道,「你们也出来逛了?」 那一声,仿佛晴空霹雳,连璧整个人都定住了,仿佛冷水浇头一般,从头到脚都是冰凉的。 「哥哥?」 连莹看到连璧的脸色很难看,微微的发白,连唇都白了起来。 「你怎么了?」她看到他的样子有些害怕,轻轻推了推他。 连璧感觉到自己浑身血液都被冻住了一般,可是目光不由自主的望向那柳树下的夫人。 那夫人有着一双美丽的眼睛,虽然年近半百头发花白,气度却依旧清贵。只是她老了,皱纹都生出来了,头发也白了,比起当初他离开时老了许多。 她看了过来,看到连璧时,整个人仿佛都定住了一般,双目惊愕的瞪的大大的,却带着几分愧疚几分心痛,还有几分欣慰。 「她怎么了?」他听到自己艰难的吐出那句话。记得从前,小时候,她待他极好,仿佛当作自己的孩子一般。当初他小心眼里就想着,如果她是他的亲娘就好了,可是……十年前知道事情真相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有多么的幼稚,多么的可笑! 「你走之后,二婶病的很重,后来病好了腿就坏了,大夫说这辈子都不能行走了。」 「哦。」他冰冷的吐出了一个字,可是不知为何,心里却被什么刺痛了一般。 「我们走吧。」他转身离开。 连莹叫道:「你不去和二婶打声招呼吗?」 他没有作声,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开,就好似逃离一般。 那夫人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泪水缓缓从眼角落下,低喃着:「衿儿,我的衿儿,你无恙就好……没想到,我死之前还能看到你……」 她已经老了,时日无多了,身患沉疾,挨了这么多年,无非是想看他一眼,如今余愿已足,还有什么可怨恨的呢。 他独自立在竹林之内,这里黑暗幽深,竹林将他团团围住,只有他一个人。 他似乎听到连莹在远处叫他的名字,他知道,她找不到这里来。 他靠着粗壮的竹子,这才感觉到自己的无力,十根手指紧紧的攥成拳头,灼热的泪水肆无忌惮的划过白玉般的脸庞,一滴滴落入衣襟上。 他逃避了十年,只是没想到十年之后,却依然要面临着这样的难堪!他曾经以为是亲生母亲的人对他不冷不淡,他曾经以为是二婶的人待他如同亲生。 二叔寿幺,年纪轻轻就去世了,二婶很早守寡,相府很大,便让她住了进来,一家人好有个照应。 只是他做梦也没想到,十年前,他娘去世之前指着他说:「你不要跪在我面前,因为你根本就是不是我生的。你是你爹和那个贱人……」 他记得他娘临死前那双眼,那双透着怨毒羞耻的眼,十七年来,他以为母亲生性冷淡,可是他做梦都没想过,自己的身份竟然是…… 他根本就不是什么相国嫡长子,而是一个见不得人的私生子,甚至比那更加糟糕,他是乱/伦通/奸的产物,他那看起来高高在上的父亲,却做出了这样禽/兽不如的事情。 母亲忍受了十七年的羞辱,终于在临终之前把这句话说出了口,那就如同晴空霹雳。 他当初意气风发,以为自己是天之骄子,却想不到自己连一个私生子都不如!当时的他,只觉得天大地大却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他流落到了江南,却被一个大商人所赏识,教了他许多东西,后来还送给了他一些商铺让他经营,直到他自己成为了苏州城最大的商贾,没有之一。 一度,他以为自己可以忘记过去的一切,可以忘记自己可耻的身份。 可是当他回来的时候,却不得不再次面对这样的侮辱。这是一个秘密,这是一个他连说出来都觉得肮脏的秘密,可是这个秘密,他不得不保守一辈子,一辈子都不能坦坦荡荡的面对他爱的人,他信任的人。 他低了头,抹去了眼泪,但是今日的他,早已不是当初意气用事的连子衿,今日的他,拥有一切他想拥有的东西。 他留在连府,却是为了即将到来的疾风骤雨,为了他心上的那个人未雨绸缪,而不是为了自己的个人感情。 一切尘埃落定之时,他定会再次离开,离开这个从小长大却将他打入地狱的地方。不过离开之前,他会替妹妹选择一个好夫婿,亲眼看着她嫁出去。 谢府最近喜事一桩接着一桩,先是贵妃娘娘灯会的邀请帖子,紧接着,在谢老太爷大寿的前天晚上,竟然收到了来自连相国的礼单子。 v第二十四章[11.19] 这单子里的礼物自然是贵重的,但是不管那礼物贵贱如何,即便单是一张帖子,就能让谢老爷子一张老脸笑开了花。 连相可是贵人,他日理万机忙碌的很,轻易不参加什么宴会,更何况一个不起眼官宦人家的六十大寿而已,谢府又不是什么权势滔天的人家。 倘若将如今大隋朝的势力比作天上的太阳,谢府就是那即将日暮的落日,而连相则是日上中天的烈日。 灯火下,谢瑞拿着那帖子看了又看,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 他身边的杨氏有些疑惑,道:「老爷,咱们谢家同连相府一向没有什么来往,为何在老爷六十大寿这天他会送礼过来?按道理说,他连相炙手可热,也没必要巴结咱们谢家呀?」 谢瑞捋着花白的胡子,一双老谋深算的眼睛骨碌碌的转动着,自己的妾室疑惑的,也正是他疑惑的地方。 突然,他眼睛一亮,豁然想到了什么,张口说:」听说连相的大公子回家了,前些日子贵妃娘娘发帖子是为了咱们家的姑娘,你说连相是不是也听说了我谢家的姑娘生的美丽,所以也过来送礼?「 杨氏张着嘴,半天合不拢来,半晌才欢喜道:「老爷这样说,咱们家可不是大喜临门了?倘若能同连家结亲,那可是大大的好事啊!」 谢瑞咋了咋嘴,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摇摇头,说:「咱们谢府里,除了珍儿,就属清荷长得最好。从前哪有这么多好事上门,莫非,这一次又是冲着清荷来的?」 杨氏听了,很是不服气,撇了撇嘴说:「老爷别太过奖那表小姐了,她不过是一个商贾身份,哪里就有那么好的命?我看,之前珍儿没被这些贵人瞧上,不过是时机不对,或许这一次是时来运转了。何况,府里除了珍儿,不是还有莲儿,敏儿几个待嫁的姑娘吗?哪个都不差,说不定以连大公子的眼光就瞧上了哪一个?」 谢瑞听罢也觉得有道理,所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说不定当日龙园这位公子也去了,瞧上咱们府里哪个丫头也说不准。 不过,他叹气道:「我们到底还是猜测,这事拿不准啊。」 杨氏面露狡黠之色,推了推谢瑞的胳膊,笑了:「老爷一向聪明,今儿怎么就想不到了?既然连大公子来了,咱们就引着他把几个姑娘都见了,到时候看中谁岂不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谢瑞一听,顿时醍醐灌顶一般,赞许道:「夫人说的是啊,好办法,好办法!」 此时,在连府之中的连璧恐怕料不到,谢府的人早已替他策划了一场选美大会,正等着他呢。 灯下,连璧依旧没有睡觉,他手里拿着一卷书,有意无意瞟了一眼,其实心思早已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公子,不休息吗?」一个齐刘海乖巧的侍女端着一碗羹汤过来,娇俏的眉目,偷偷的瞧了一眼这位美如画的公子。这美婢是连相特意安排在连璧身边的,除了银珠,还有好几个模样身段都是上等的姑娘。 「我不饿,你端下去吧。」 连璧说话冷冰冰的,让银珠有些难堪,不过她做下人的,谁能不看主子的脸色呢,何况这样一位俊美的公子。 但是银珠是受过相爷嘱托的,连相曾经承诺她,如果她能够打动连璧,就让她做连璧的房里人。想起连相委以重任,又想着这千载难逢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机会,银珠还是打算厚着脸皮奋力一搏。 「公子,这可是奴婢方才趁着夜色好容易熬好的燕窝羹,公子晚饭吃的那么少,现在又用功读书,怕是已经饿了,念在奴婢一片苦心,还是喝点吧?」她的话拿捏的恰到好处,那温柔而带着几分委屈的话语分外的能打动人心。 连璧抬眼看了她一眼,她齐眉刘海长得分外乖巧,白皙而圆润的脸上五官标致,一头乌黑的头发垂在肩头,看起来也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 她低眉顺眼的偷偷瞧着连璧,见他瞟过来慌忙垂下了眼睛。 连璧虽然态度冷淡,不过他到底不是真冷漠的人,之前欢喜伺候他的时候除了偶尔调皮,他都很少挑剔他。 何况,他现在的确肚子有点饿了。 「拿过来吧。」他搁下了书本,轻声说。 银珠咬了咬唇,脸上露出了情不自禁的喜色,她小心翼翼的端着燕窝到了连璧的身边,轻轻的搁在他的身边。 她到他身边的时候,连璧闻到了甘甜的桂花香气,略微有些冲鼻。 不知为何,他又想起了清荷,想起了她洁白如玉的面容,想起了她窈窕的身影,想起了她在他旁边时淡淡的莲花香气。 一想到这些,他的心绪就无法平静。 「公子?」银珠小心的提醒了一句,望着正在发怔的连璧。 连璧豁然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身在连府的书房。他怎么又想的入神了?想起明日就要相见,他的心思仿佛已经飞走了,一晚上看书看着看着,从前和她一起的桩桩件件便如同走马灯般的浮现在眼前。 「公子是在思念谁吗?」银珠轻轻的问,这话本不是她这个奴婢该问的,可是当她看到公子那神情,嘴角微微勾起的弧度,仿佛是想起了意中人的神魂颠倒,她心里有些微酸的醋意。 「嗯?」 连璧微怔,错愕的看了这小丫头一眼:「没有。」 银珠微微苦笑,公子这是不承认呢。 连璧被她说中了心事,低头喝了一口羹汤,耳根却微微的泛红。 喝了羹汤,他书是看不进去了,索性干脆回到卧房里休息。 这时候,银珠又跟了过来。 连璧错愕的回头看她:「你来做什么?」 银珠红了脸:「伺候公子沐浴更衣是奴婢的本职。」 「不用,我习惯自己洗漱。」说罢,他挥挥手,毫不犹豫的要将她赶出门去。 银珠心里叹了一口气,这公子到底是天生无情还是讨厌自己呢?再出格的事情她也做不出来,看来似乎要有负连相重托了。 她转了身,讪讪的正要走,谁知连璧却叫住了她:「你看见我那顶琉璃玉冠没有?」 银珠一听,欢喜的回过身,见他在翻找衣服和发冠,急忙自告奋勇的来帮忙。 「奴婢晓得,在抽屉里头。」说罢,银珠将那顶玉冠找了出来。 连璧看着明日要换洗的衣服,想了想要穿哪一件,戴哪一个发冠,系哪一条玉带。 银珠在一边笑道:「明日谢府的寿宴公子可真是重视呢,连衣服都要自己一一挑选。」 连璧微微勾唇笑了:「那是,的确很重要。」 v第二十五章[11.19] 看到他那一笑,银珠的眼睛定住了,几日来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笑,那一笑仿佛能让春花开放,冰雪消融,看得人心里好生温暖。 银珠心里想着,原来公子不是冰雪做的人,也是个心里温暖的人呢。 倘若她执意留下来,公子是否会动心呢? 情不自禁的,她走了过去,伸手从后面揽住了连璧的腰,他的腰笔挺而精实,身上的气息仿佛带着冰雪的味道。 感觉到一个温暖而柔软的身体紧紧贴着自己,连璧顿时愣住了,意识到是银珠这个丫头企图勾/引他,他顿时恼了,胃里反复有一股东西要翻涌出来,直让他觉得恶心。 「放开!」他的声音仿佛湖面上的冰块。 「公子……」银珠抱住了他的腰,就觉得自己仿佛身体都化了一般,恨不得就这样一直抱下去,听到他这冰冷的声音,她低泣着:「奴婢身子是干净的,还请公子怜惜……」 连璧猛的转身,双手握着她的肩膀毫不留情的一推。 「啊……」银珠一个不稳,往后一直跌倒,坐在了冰凉凉的地面上。 「公子……」银珠泪眼婆娑的望着他,「银珠并没有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念头,只是单纯的爱慕公子啊,银珠什么都不求,真的什么都不求……」 「不求?」连璧勾唇冷笑,「倘若真的不求,现在就给我滚出去,别再出现在我的眼前!」 银珠只觉得羞愤欲死,站了起来,捂着脸哭泣,怨恨的对他说:「公子的心肠就好似那石头一样硬,就好像冰雪一样冷。这样的公子,根本就不懂得怎么去爱人!将来,也必然不会有人会真的爱上这样的公子!「 说罢,她哭着跑了出去。 连璧浑身僵硬,看着她哭泣着跑了出去,那背影的确有几分可怜。 他真的做的过分吗?她只是一个小丫头而已。 她说他,心如石硬,心如冰冷,连璧勾唇苦笑。 她都说的没错,因为,这世间能够让他的心温暖的人,迄今为止,就只有那一个人而已。 她说,将来不会有人会爱上他是吗? 他叹了一口气,想起那个让他疼让他痛亦让他思念的人。将来有一天,她会爱上他吗? 一大早,谢府喜鹊就跃上枝头,成群结队,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 趁着客人还没来贺喜,谢府上下早已团团圆圆的站了一屋子,从上到下轮流着给谢瑞贺寿。 谢瑞一身暗金寿字团花深蓝色滚金边的锦袍,束着乌金冠,腰缠麒麟玉带,看着满堂子孙,一张老脸笑得乐开了花。 「孙女谢珍祝祖父福寿安康!」谢珍一袭簇新的桃红银叶花锦袄,下面大红的石榴裙,打扮的娇艳无比的躬身一拂。 谢瑞哈哈一笑,道:「好,红包。」 身旁的杨氏立即笑着递给谢珍一个大红包。 「孙女谢莲恭祝祖父富贵延年!」大老爷的庶女谢莲长得贤淑端庄,梳着堕髻,穿着一袭撒银花暗金芙蓉水绿碧袄向他行礼。 谢瑞笑着捋着胡须:「孩子们都是好的,给红包。」 「孙女谢敏恭祝祖父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这是二老爷的嫡女谢敏,生得杏眼桃腮身段窈窕,穿着一袭堆花飞蝶浅银色锦袄向他行礼。 「哈哈……好好……」看着这一个个如花似玉的孙女,谢瑞不知道多开心。他原先只道是儿子好,可见两个儿子不上不下,成不了气候,孙子更是不堪,如今想着唯一的指望只有这些如花似玉的孙女了,当然还有外孙女。 「清荷祝外祖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谢瑞放眼向下看去,只见清荷今日穿着一件珍珠白打底,银色暗纹的缠枝莲花,朵朵摇曳仿似在风中飞舞一般,配着一副华丽的珍珠头面,耳上缀着明月珰,果然是清雅无比,又秀丽无双,犹如清莲出水,纤尘不染。 「好!」谢瑞愈发笑得合不拢嘴,对杨氏说:「包个大红包!」 杨氏点点头,递给清荷一个厚厚的红包,清荷拿了站在一旁,嘴角勾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这时,谢荣也来祝寿,却见他眼睛肿肿,好像还没睡醒的样子,嘟嘟囔囔说了几句祝寿语,谢瑞都没听清楚。 他恼火的说:「你昨晚出去喝酒了?」 谢荣挠挠头:「祖父怎么看出来的?」 「哼!眼睛肿的跟核桃似的,活脱脱的酒囊饭袋的模样!」谢瑞吹胡子瞪眼:「听闻你才掉进池塘,还以为能安生养几天,想不到爬起来就喝酒,你你你……我都懒的说你!」 谢荣拜了寿爬起来,伸手向杨氏:「红包呢?」 谢瑞气的胡子都飞了起来:「没你的!」 谢荣立即瘪了嘴巴:「她们都有,怎么就我没有?祖父太偏心!」 胡氏赶紧将他拉到一边来。 谢荣心情不好,不巧往后一退,竟站到了沈清荷的前边,他回头一看,顿时吓得脸上发白,刹那间,脑海中就浮现出掉进冰冷池塘的那种感觉,顿时觉得浑身发冷,直打了个哆嗦。 沈清荷将他那表情收入眼底,心里好笑,眼观鼻鼻观心,只当没看见。她是打生死里头过来的人,这臭小子?哼,还入不了她的眼。 家里人都拜了寿,奴仆们也都排队拜寿领了红包,一屋子人热热闹闹直闹了两个时辰才完。 紧接着,奴才们忙紧忙出开始准备寿宴,谢府的大门打开,陆陆续续的有客人来拜寿了。 谢瑞坐在大堂之中,接受各方的寿礼。然而,他时不时往门口观望,最关心的那个人还没有来。 谢府府大,花园亦是大,女眷们都被送到小院子里玩耍,待会女眷的宴席就在这小院子里举行,除了几个年纪大的夫人,其他的姑娘家却是不能抛头露面的,省得同男客撞见尴尬。 不过,清荷得知,待会寿宴之中,几个姑娘被告知去翠华园走一遭,还要带上各自擅长的乐器。 这几个姑娘里包括,谢敏,谢莲,谢珍和自己,都是几个比较漂亮而又妙龄的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呢? v第二十六章[11.19] 沈清荷寻思着,难道……她摇了摇头,也不是很肯定。这只老狐狸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呢? 她人虽然在小院子里,却派了南月儿时不时看到门口看一看,看看连璧什么时候过来。 萧乾被关在碧竹轩里,伤势已经好了一些,因为她今日不能时不时过去,早已给他备了一些饭菜,院子里有小厨房,他自己也可以热热吃了。怕他闷,还特地给他准备了几本书。为了以防万一,她早已将碧竹轩从外面锁上,好像没人在家的样子。 「连相到了——」门口下人一声通报,大堂上的谢瑞立即听到了,他唰的一下站了起来,赶紧让人扶着他,拄着鹤梅拐杖,连连几步就到了大门口。 只见金色的八人大轿上,轿夫恭敬的打开了轿门,一个金冠深紫锦衣的五十多的威严男子下了轿子。 在他的身后,一匹白马上,一个身着白色锦衣玉冠的年轻男子翻身下马,跟在那威严男子的身后。 谢瑞大喜,果然,这就是连相和连大公子啦! 「啊呀!连相到了呀!真是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呀!」 连宗远微微一笑,对着谢瑞拱了拱手。他向来对这种无聊的应酬不怎么理会也不热心,参加的很少,不过这一次自然是看在儿子的面子上。 他既然提出,他自然欣然应允,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他有心借机同他和解,就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何况,据说谢府有几位妙龄小姐,这次来或许有收获也不一定。他盼着儿子成婚已经盼的头发都白了。倘若儿子是为了谢府小姐来的,那就再好不过。两家也算得上门当户对,倘若真的有心,喜事自然是越快越好。 谢瑞看那连大公子,登时又惊又喜,惊的是这位公子长得真是俊俏,喜的是如果他是为谢家小姐而来,有这样的孙女婿,真是好大的荣幸! 连璧免不得要恭贺几句,喜的谢瑞眉开眼笑。 谢瑞让着连宗远到了大堂上,请他坐了贵客的位子,连璧坐在父亲的旁边。 既然来了连宗远,其他的客人自然由着两个儿子去应酬,谢瑞专门同连宗远谈话,说的无非是朝堂之事,谢瑞虽然早已不理会这些事情,不过有两个儿子在朝中消息还是很灵通,倒是有些话可以说说。 连璧坐在一边无聊,眼睛却四处看,不经意间,突然瞥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只见那影子在门口探望,同门房说了几句话,又探头朝堂内看过来,不正是南月儿? 南月儿惊喜的看到了连璧,对他打了个手势,指了指右边的小路。 连璧心中微微有些激动,借口如厕从大堂走了下来。 连宗远是个非常精明的人,虽然口里在同谢瑞谈话,眼中却看到了连璧同那个小丫头眉来眼去。 他很有些惊讶,看那小丫头应该是这府里姑娘身边的侍女,同他认识?说不得,还真是这谢府的姑娘吸引他过来了? 那小姑娘打了手势,连璧就借口离开了,连宗远心生疑虑,叫了一个侍从,低低的说了几句,那侍从得了命令,立即下去了。 这一切,都被谢瑞这只老狐狸看在眼里,他以目光睃了杨氏一眼,杨氏立即凑过来,他立即耳语:「让人去瞅瞅连公子,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杨氏早知道他对连璧的算计,点了头也去了。 连璧到了小路边的竹林里头,就看到了南月儿。 他露出了由衷的笑容,道:「你小姐可好?」 「好。」南月儿笑着点头,「小姐说了,想和公子见见呢。她现在同女眷在小院子里,大约现在见走不开。小姐说最好是在宴会进行一半的时候,午时到湖边柳林里相见,那里有一颗硕大的柳树,分出许多枝桠,柳树下有一块硕大的七窍山石。到时候你直接过去就好了。」 连璧笑道:「也好,她想的很周到。」 他来这一趟,看这谢府喜气洋洋,也不是什么龙潭虎穴,再看南月儿这神态,也觉得放心了。看来谢瑞对她还是不错的。 这时候,竹林外似乎有人影,月儿看了看那影子,道:「我要走了,公子到时候记得过去,自己小心了。」 连璧点点头。 月儿一个闪身,立即消失在竹林中,她自己沿着一条不起眼的小道走了,倒是没有被别人发现。 连璧摇头自笑,这小丫头,同她主子一般鬼灵精似的。想着很快就能同清荷相见,他心情无端的好似飞起来一般。 连璧出了竹林,却正好迎面撞见了父亲身边的侍从,他脸色顿时冷了下来。那侍从一看他出来,不由得低下了头,仿佛做错什么事情一般。 「你不必跟着我了,我这就回去吃宴。」说罢,连璧拂袖而去,带着几分不悦,他心里想着,父亲这个人是做相国做习惯了,喜欢什么都掌控在自己的手心里,就连儿子的一举一动都要派人盯着,这种感觉让他很是不喜。 杨氏派来的人远远看着连璧从林子里出来了,却没有看到那个小丫头。那人等连璧走了以后又去竹林看了看,还是没看见人,他挠挠头,那丫头估计从小路走了,看来也没有什么收获,他只好回去跟老夫人老太爷汇报了。 宴会热热闹闹的进行着,好容易等到将近午时的时候,连璧便找了个借口打算离开,这个时候,却见谢瑞老爷子一下子过来,十分殷勤的说:「连公子,这是要哪里去?」 「我随处走走罢了。」 「哈哈,」谢瑞笑道,「公子可知道,我翠华园风景可是远近闻名,如今又才下了一场雪,园子里梅花盛开,雪景尤其的美丽。公子要赏风景,随我来吧。」 连璧想要拒绝,可是那谢老爷子不由分说,拉着他便往一条小路上走去。连璧心中十分不耐,可是这位毕竟是谢府的老寿星,对方又是国公爷,人家如此热情,他总不好一下子拂开人家。 连宗远被一众达官贵人围在中间,一时抽不开身,瞥见儿子被谢瑞拉了过去,倒是也没十分在意。 翠花园离这大堂并不远,不过是一条鹅卵石小路,弯弯曲曲过去便是,到了一个圆月门,月门上绿色常绿藤萝缠绕了整整一圈,在这冬日映着绿色到十分好看。 连璧心里着急,可是被这老头子攥的紧紧的,真是没法脱身。老头子岁数是大了,没想到精神足力气大,不是个好敷衍的。 才到门口,却听到一阵动听的琵琶声一声连着一声从假山后传出来,那琵琶听起来的确不错,是有些年份的功力的。 连璧很诧异,这样的日子谁在这里弹琵琶,过了假山,只见假山腰畔一个小亭,一位身着水绿色锦袄模样贤淑端庄的姑娘正抱着一个玉石琵琶细细的弹着。 瞥见谢瑞带着一个英俊的公子往这边过来,那女子禁不住微微低头,红霞染红了脸,她正值妙龄,不说十分美丽,倒是有几分楚楚动人的姿色。 那弹琵琶的正是谢莲。 谢瑞细细的偏头观看连璧的脸色,只见他眼中掠过一道惊讶之色,转而变得平静,并无其他的表情。 谢瑞心里有数,拉着连璧继续往里走,殷勤笑道:「哎哟,这是孙女莲儿,想不到今儿倒是有了心思在这里练琴,公子莫怪。」 「怎敢。」连璧让了一句,并没有多说。 v第二十七章[11.19] 「我想那大堂上怕是不少人要恭贺国公,还是回去吧?」连璧隐约明白了谢瑞的用意,觉得有些尴尬,想尽快离开。 谢瑞见他的样子,笑道:「公子你看,这园子沿着这条路走完,咱们就出去了,然后再回大堂可好?若是才进来,园子都没看一遍,风景都错过了,岂不是可惜?」 连璧抿了抿唇,抬眼看这园子也不甚大,也罢,随他走完这条路吧。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这园子看起来小,却是九曲玲珑,一步一景,设计非常的别致,让一个不大的园子仿佛结合了各方园林的精华一般。即便是在他相府,也没有看过这么有心思这么精致的园子。连璧看着,倒是觉得有几分趣味。 谁知,又走了一小段路,响起了一阵笛声,转头,却见一个白玉栏杆的小台上,一个身着飞蝶穿花银色锦袄的妙龄小姐正在吹奏笛子,笛声的确算得美妙,却听得出有些时候没练了,些许的生疏。 连璧禁不住额角挂下一条黑线,加紧了脚步,那女子的脸都没看清楚便匆匆走过,也顾不得谢老爷子在后面紧赶慢赶。 侍女扶着老爷子追着过去,老爷子拄着拐杖走的气喘吁吁:「公子慢点,慢点……真是累死我了!」 谢瑞喘着气,心里想着,这位公子还真是难伺候啊,难怪都二十七了还没娶老婆,看他这架势莫不成对女子根本就不上心? 好在他后面还有两个法宝,不管怎样的男子,保管总得挑一个。 到了前面,连璧发现眼前豁然开朗,竟然出现一个雪白的瀑布,那冬天水少,可是那瀑布却非常壮观,然而听不到水响。当他走近时才发现,原来这瀑布的流水全部冻成了冰,阳光下晶莹剔透分外的美丽。 「这倒是一道风景。」他驻足观赏,眼中带着惊艳。 这时,那晶莹剔透的瀑布后面,缓缓走出来一个艳丽的红衣姑娘,阳光落在她明艳的脸庞上,果然是美人如玉,眉目似画,尤其是她身材极为出挑,丰胸细腰,天生尤/物。 那少女看到连璧略微惊讶,一双桃花大眼微微眯起,嘴角勾起一抹妩媚的微笑。她手中持着一支雪白的梅花,轻启朱唇,美妙的歌声如同珠玉一般从她芳唇之中流淌出来。 「萧条细雨,又斜风细雨,重门须闭。 宠柳娇花寒食近,种种恼人天气。 险韵诗成,扶头酒醒,别是闲滋味。 征鸿过尽,万千心事难寄。 那少女天生一股娇媚,含情脉脉,然而连璧最不喜的就是女子的那股媚情,无端的让人觉得轻浮。 他转了身,看哪边可以出去,看见后面老爷子匆匆赶来,他有些恼,便没有理会他,拔腿顺着一条竹荫小道走去。 谢珍看他这样,禁不住又气又恼,狠狠的跺脚,她谢珍走到哪里男子不是自己涌上来,哪有一见她拔腿就走的?真的是把她的肺都气炸了。 谢瑞匆匆赶来,看了谢珍一眼,对她摆摆手,道:「别气了,这头不成,不是还有十五灯会么。」 他喘着老气,真是对这位连公子折服了,连谢珍这样的姿色都不能让他多看一眼,这位公子啊,十有八九,是个断袖吧。 虽然最后还有一个,不过他可不做指望了。 翠竹林中,碧瓦琉璃亭下,亭子四周罩着白纱,白纱飘飘,犹如仙境。 当亭中女子看到路口那一角白衣,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浅笑,「铮」的一下勾起了古琴,顿时,行云流水般动人的音符流淌在小路上,一直落入那人的耳中。 「高山流水?」连璧怔了一下,这琴音似曾相识? 他快走几步,只见碧瓦琉璃亭中,那女子身着珍珠白莲花锦衣,披着一件雪白貂皮披风,蹙着细细眉尖,纤细的五指挑着细细的古琴弦,那一平一仄,一挑一拨都巧妙无比,全部出自他的真传。 他大喜,顿时一颗心不规律的跳了起来。他一步一步走近,女子却没有抬头。 风吹拂着她的脸畔的发丝轻轻的拂动,浓密而乌黑的睫毛垂下,在眼底打下阴影,动听的音符从她的手底流淌而出,那音符将他萦绕,这音符仿佛将她和他连接起来,融入了一个世界。 谢瑞气喘吁吁的赶了过来,惊讶的看到连璧目不转睛的看着亭子里弹琴的清荷,那专注竟连他来了都没有发现。 不自觉的,她的身影牵引着他一步步靠近,一直到了亭子边,距离清荷五步的地方,他停了下来。 「铮」一声,纤细的五指压住了琴弦,停了下来,她终于抬起了头,望着连璧,脸上露出了一抹清浅的微笑。 他们四目相对,连璧看到她,仿佛舒了一口气,轻叹了一声,也弯起了唇角,相对而笑。 谢瑞心里不由得又惊又喜,难不成,这两个人是看对眼了? 他立即挥了挥手,让侍女扶着他悄悄退了下去,好让这两个人不再拘束,好好的培养培养感情。 见老头子离开了,沈清荷站了起来,她定定的看着连璧,看着看着眼中却带着泪光。 「先生……」她发出了一声,喉咙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上次一别,他们似乎有很久没有见面了。 想起他为自己深陷牢笼,清荷愧疚难当,两颗珍珠般的泪水从白玉般的脸颊滑落。 连璧看着她竟然哭了,不由得心疼。 他走近一步,柔声问:「为何要哭?我不是好好的吗?」 沈清荷笑中带泪的点了点头:「知道先生无恙,清荷总算放心了。在连相府上,过得可好?」 连璧似笑非笑:「本是自己家里,有何好不好的。倒是你,在这个地方,可还习惯?」 想起谢瑞的所作所为,他顿时有些恼火,蹙眉道:「今日是我也罢了,倘若是别的公子,难不成你也要依着你这个见利忘义的外祖父的安排吗?」一想到沈清荷被安排来博取一个陌生男人的欢心,他心中便怒火中烧。 「先生别生气,我是料到见的人是先生,所以才来的。」 「那又为何说湖边相见?」连璧诧异。 「以防万一,终归是要和先生相见一面才好。先生不要担心,我沈清荷绝不是任人捏边搓圆的,谢瑞想利用我,哼,可没那么容易。」 连璧见她说起外祖父,直呼他的名字,倒是有些诧异,看来清荷对这外祖完全没有好感,更加不可能听从他的安排。清荷的性子他是知道的,倘若她要做什么事谁都拦不住。此时她愿意留在这里,一定是有自己的目的。 「你见我,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吧?」连璧疑惑的问。 v第二十八章[11.19] 沈清荷勾唇一笑,眼底几分狡黠,突然伸手拉着连璧的袖子,道:「先生随我进来再说吧。」 她这亲密的动作无端的引得他心头一跳,情不自禁的随着她一起进入了竹林深处。 周围是密密的竹林,林间阴暗,抬头,仿似从细密的竹叶间透过斑斑阳光,几丛劲竹将两人围住,他们仿佛进入了一个专属的秘密空间。 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冷香沁入他的鼻端,无端的让人迷醉…… 在这样的空间里,面对着沈清荷,连璧觉得自己的体温都升高了。 他看着沈清荷,陡然觉得喉咙有些干渴。 「先生,我要报仇。」 听到她的话,连璧错愕的看着她。 她的脸上露出一种少有的狠绝,仿佛露出了利刃的光芒。这样的冷厉同她十八岁的年龄是不相符的。 「不只是为了我,也是为了你。」她坚决的说。 之前一些旖旎的迷幻嗖的一下全部都从连璧的脑海中消失了。 「你说的是景见越?」连璧一猜即中,可是这件事涉及皇家,若是真的报这一箭之仇,岂是那么容易的事? 沈清荷勾唇冷笑:「正是他!先生可知道,景见宸没有死,如今,我正想法子将他送入皇宫之中。在腊月十五有一场灯会,是贵妃娘娘举办的,这是一个大好的机会。倘若景见宸登基,景见越也就真的完蛋了。」 连璧大吃了一惊:「清荷,这件事非同小可!你可想好了?」 沈清荷一双明眸定定的看着他,点头:「我已经决定这么做了。景见宸是我的朋友,景见越是我的敌人。我不能弃朋友于不顾,也不能不报那他囚禁先生之仇!即便我不报仇,倘若有朝一日景见越再次见到我,我想以他的个性是绝对不会放过我的。」 连璧沉吟不语,他知道清荷说的没错,以景见越那种睚眦必报的性格,可没那么轻易放过自己和清荷。 不想为敌,已经为敌。如果一旦他登上皇位,只需一道旨意,所有得罪过他的人全部都没了性命。 包括清荷,自己,还有整个连家。 「倘若你决定,我会为你做我所能做的一切。」 听到连璧的回答,沈清荷露出了笑容,她就知道她的先生必定是她最强大的支柱。 「可是,这件事风险太大,我真的不想先生冒险。」沈清荷道,「先生只需要令连相支持景见宸即位即可,其他的还有一个人会做。」 还有一个人?连璧凤眸微眯,在脑海中搜索,还有谁? 「是谁?」他迅速的追问,想要知道那个人的名字,隐隐的,这个人让他感到不安。 「萧乾。」沈清荷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有几分羞赧。 「萧乾?」连璧从未见过萧乾,也不知道他竟然和沈清荷也有关联,但是这个人名字如雷贯耳,他当然知道那位就是赫赫大名的虎威将军,钧侯的儿子。 「怎么会是他?」连璧大吃了一惊。 「我送景见宸进宫之后,他拿到皇上的虎符之后,便可以调动驻守在城郊的守备军,守备军进城可以剿灭景见越手下的禁卫军,届时捉拿景见越,以连相在朝堂的势力辅佐景见宸登基。」 连璧越听越心惊,他没有想到沈清荷早已有了心中的计较,这样一个改朝换代的事情在她的嘴里竟这么简简单单的就说了出来。她的确说的简单,可是要知道倘若要精确的做到这件事中的每一步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但凡有一点差错,都是满门皆灭的结局。 他双手扶着清荷的肩膀,柔声道:「清荷,这是朝堂之争,本不该是你应该承担的,也不是你一个女子应该涉及的啊。」 清荷定定的看着他的眼,开口道:「可是如今知道二皇子下落的人越少越好,不是吗?我实在想不出能够送二皇子入宫的更好的方法。父亲曾经教过我,做生意有时候也像赌博,倘若你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你的赢面有多大?有时候,赌的就是一个胆量,狭路相逢勇者胜。」 听到她这番话,连璧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反驳的话来,想起清荷的一切经历,哪一次不是赌博,哪一次不是险中求胜? 他真的心疼,这样的如花少女,这样的年纪,此时,该是依偎在父母的膝下,依靠在良人的怀中,而她,却倔强的用这单薄的双肩撑起了一切她能承担的,不能承担的。 如今,他不得不承认,她比自己更加勇敢。当初他逃避了自己的身世,如今面对景见越给予他的耻辱又试图视而不见,而她却有釜底抽薪的勇气,有剑指王者的气魄,这份勇气,这份气魄,让他惭愧。 「好,无论如何,我会尽我所能帮你。」连璧应允道。 「只是,你别忘了,倘若景见越没有犯错,你去捉他,一样让他逍遥法外。但凡要让他彻底失败,便需要给他一个犯错的机会。」 「犯错的机会?」沈清荷微微转动着眼眸,突然精光一闪,看着连璧,道:「先生说的是?」 「时机到了,给他一个逼宫的机会。」连璧道。 「好的,我记住了。」沈清荷点了点头。 连璧看着她,总觉得她和自己中间,同从前相比似乎隔着什么东西,难道是萧乾? 「你同萧乾怎么认识的?」他貌似不经意的问,眼睛的余光却瞥着她。 「呃……在凌州的东山时,他曾经帮过我。」她总不能说当初她被赶出沈家,已经被迫嫁给了当时看起来像乞丐的萧乾。 她眼神的闪烁让他感觉到她在隐瞒着什么,这种感觉实在很糟。 连璧轻轻揉了揉额角,眼中露出一丝疲惫,心中莫名的烦乱,可是他在烦乱什么?曾经不是说过要替她找一个良人吗?为何到现在听到她的口中出现了另外一个男人的名字,心里却如此的憋闷呢? 竹林外,隐隐传来脚步声。 连璧朝外面看去,却见一个丫鬟在外面招手,是南月儿。 他急忙同沈清荷一起出了竹林,想到耽误了这么久,宴会上父亲一定在寻自己了。 他伸手轻轻拍了拍清荷的肩膀,安慰道:「放心,但凡有事立即发信到连府,我会鼎力相助。」 清荷点点头,他再想说些什么,却发现以自己师徒的关系,却说不了什么其他的话,不由得心中闷闷。 告别离去,这一次相见,竟似乎还不如不见。期待许久的相见,却让他又知道了一个同她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男子的名字。而那男子同她的一切,似乎他从来都不知道。 v第二十九章[11.19] 「先生看起来心情不好啊?」南月儿敏感的发现了。 沈清荷蹙眉道:「大约是担心我吧。」 或许是她敏感吧,似乎先生看她的眼神同从前相比,多了些什么。是什么呢,她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来。 当连璧回到宴席之后,连宗远发现他神色郁郁,眉头似蹙非蹙,显然是有心事。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精锐的眼眸转动着,猜测着,向来不喜不忧的他,为何情绪突然变得这么低落。 谢瑞开始也欢喜,本打算看到连璧回来时欢喜的样子,没想到正和他料想的结果相反。本想提出来的联姻一事,在连璧沉郁的脸色下,他乖乖的闭上了嘴。 他记得他们相见之时,相视一笑,该是两情融洽的意思,怎么又会如此呢? 谢瑞捋着胡须,虽然他是过来人,可是对这一对男女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百思不得其解。 傍晚时,客人都走了,谢瑞依然念念不忘这件事。他煞费苦心安排出来的哪能没个响就这么没影子了? 他思忖了一番,派了杨氏去试探一番,看看清荷对这桩婚事是个什么态度。 杨氏点了头,径自到了碧竹轩。 「表小姐,休息了没?」丫鬟敲着小院子的门。 「咯吱——」一声,门开了,露出了南月儿的脸。 南月儿看到是杨氏,十分的惊讶,急忙行礼,道:「原来是太夫人啊,快请进来。」 杨氏微微一笑,端着太夫人的架子,走进了院子里,院子里打扫的很是干净,奇怪的是飘着淡淡的药香味。 「你姑娘生病了?」杨氏疑惑的问。 南月儿急忙道:「没事,不敢惊动太夫人。不过是姑娘体质热的很,这大冬天的却容易上火,出些热疹子之类的,所以去药房取了点清热去毒的药物,每日熬上一碗。」 杨氏恍然悟道:「哦,原来是这样。你这丫头也不早说,我那里有上好的南洋燕窝,最是能滋阴去热。」 南月儿勉强笑道:「哪里敢打扰太夫人。」 杨氏走到小厅里,却见沈清荷上身穿着月白小袄,下面一袭银蝶百褶裙,懒懒挽着发,正迎出来,好一幅清雅的美人图。 「别出来,当心冻坏了。」杨氏快步走了进去,拉着清荷的手十分亲热。 她拉着清荷的手坐下了,想了想,干脆单刀直入,道:「今日你外祖的安排想必你心中也清楚。今日来的那连大公子,相国之子,文采风/流,更是潇洒俊美,是个如意郎君的人选。你外祖父有意促成你同连公子的姻缘,你意下如何?」 虽然知道她的来意,可是听到这番话,沈清荷禁不住一愣。 先生和她的姻缘? 她的心口蓦然的快速跳动起来。 她从未想过,可是一想到先生对她的感情,为她的牺牲,她本可以一口便可以说出来的话却噎在了喉咙中。 南月儿站在一边,吃了一惊,小姐和连先生的姻缘? 她眼睛瞪得圆圆的,脑袋一时间转不过来,倘若小姐嫁给先生,萧公子怎么办?独孤傲怎么办? 她想着有些晕,抱着脑袋揉了揉,这才好一点。唉,这是个难题啊。 杨氏瞅着清荷的脸,看她有些惊讶,又有些为难,似乎高兴也不是,不高兴也不是,纠结的让她都分不出这姑娘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有这么难回答吗?」她禁不住问。 沈清荷垂了眼眸,道:「公子人品的确极好,只是……如今清荷的父亲尸骨未寒,清荷不会谈婚论嫁,至少再迟一些说吧。」 杨氏听了,顿时有些失望:「你这傻姑娘,知道你孝顺,可是孝顺也不是这么孝顺法的,你父亲去了,你总不能不嫁。青春年华有限,你今年十八,正值妙龄,倘若你要守孝,守着守着年纪就大了,到时候谁还会要你?你该为自己好好的打算才是。若是你……中意连公子,你外祖父肯定会尽力而为……「 她的话音刚落下,突然」砰「的一声,似乎隔壁有东西落下一般。 杨氏吃了一惊,一下子站了起来:「有贼!」 南月儿脸色一变,立即说:「我去看看!」她急忙转出来,左右看看,却见隔壁房间门口立着一个人影,立即唬的脸色发白,赶紧将那人往房里推。 「喵——」她悄悄学了一声猫叫,这才进了屋子。 她松了口气笑道:「太夫人,不是贼,原来是只猫,打落了墙头的一块青砖。」 杨氏松了口气,笑道:「我说呢,这深宅大院的哪里来的贼?」 杨氏见她不作声,叹了口气,道:「天色晚了,我也乏了,今日你好好想想,傻姑娘,孝顺是你过上好日子,你父亲这才能安慰不是吗?」 说罢,她摇了摇头,扶着丫鬟出去了。不过这次来,她倒是对这丫头另眼相看,如今这样孝顺的丫头,真是太少见了,很难得啊。 沈清荷觉得有些疲乏,有些事情突如其来的一股脑的涌过来,她都感觉难以应付,尤其是涉及到自己关心的人。 她已经和连璧说了自己的打算,想来,现在这个时候,他应该也不会有时间考虑婚姻的问题吧。 她揉了揉额角,觉得有些头疼。谢瑞这些家伙未免也太能掺和了,想利用她,没那么容易。 想起萧乾还有一次药没有换,她立即道:「月儿,药和纱布可准备好了?」 南月儿将一个托盘送给她的跟前,道:「都准备齐全了。」 沈清荷想起这些染血的纱布,每次都是南月儿拿去扔的,想起来便问:「这纱布如何处理的?」 南月儿勾唇狡黠一笑:「小姐放心,都是烧了的,不留一点痕迹。」 沈清荷点了点头,端着托盘向着小房间里去了。 v第三十章[11.19] 推开门,蓦然一个人豁然站在自己的跟前,清荷抬眼,只见他灼灼的目光看着自己,仿佛要看进自己的心里去。 他接过她手上的托盘丢在一边,突然把她紧紧的按在怀里,他按的是那样紧,清荷怕触痛他的伤口想要挣扎几下,可是却依然被他的手紧紧的按住。 鼻尖似有若无闻到淡淡的草药味道,他凉滑的发贴着自己的脸,痒痒的,他的下巴顶在她额头上,却是硬生生的有些疼。 这突如其来的拥抱,让她有些惊讶,隐约可以感觉他心口不住的起伏,却不知他为何这样的激动。 「萧乾……」她微微动了动,「你怎么了?」 「别嫁给他……」他紧紧抱着她,仿佛害怕她突然消失一般,她被他抱在怀中,依然能感觉到他的不安。 「你说谁……」 「你的连先生……」他突然放开了她,定定的望着她,「告诉我,你不会嫁给他是不是?」 清荷有些错愕,想起杨氏和她谈话的时候,那一声青砖落下的声音,怕是就是他发出的吧,他听到了她们的谈话? 「傻瓜……「沈清荷推开了他,「我和先生……怎么可能……他可是我的先生,看着我从小长大的……」虽然有些头疼有些纠结,可是若是想到有朝一日她和先生成亲的场景,那才叫人难以想象呢。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担心。」他的手一直紧紧的攥着清荷的肩膀,「我怕你太敬爱他,分不清什么是爱什么是敬,什么是亲情什么是爱情……我害怕有朝一日你因为他离开我。」 看着他眼神中闪过的慌乱,她有些心疼,道:「你不用担心,亲情和爱情我还是分的清楚的。既然我给过你承诺,便不会反悔。」 萧乾听她这样说,这才松了一口气。可是听到最后一句话,为何总有些不舒服,他可不希望她是因为什么承诺,他要的是她心甘情愿的嫁给他。 沈清荷扶着他到了床边好生的坐着,略带嗔怪的说:「你伤势还没好,别到处乱跑,小心伤口再次裂开。」 换过了药,萧乾的伤势已经好多了,虽然伤口依然需要上药,不过皮肉之伤恢复起来还是很快的,就连腹部的溃烂在控制好伤势之后也迅速的开始复原。 沈清荷检视了伤口之后,蹙眉道:「算算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打算明日就去接景见宸到谢府,以备十五进宫。」 「那么大个人,你要如何带进来?」萧乾有些疑虑,「何况是带进宫?要知道景见越在皇宫周围布置的守卫十分森严,我一个人进去都不容易。景见宸的容貌宫里头谁不认识,岂是轻易可以带进去的?」 沈清荷微微一笑:「放心,山人自有妙计。」 萧乾十分好奇。 沈清荷却说:「今日我要卖一个关子,明天你就知道了。」 破旧的小屋子里,黑暗而低矮,天边微微亮,屋子里有第一抹光芒的时候,房间门外响起了沙哑的声音:「小二——,小二——,该起来了!」 床/上的人裹着粗糙而暗黄的被褥翻了个身,不留神,身上的被子已经被整个儿的掀起,一个粗糙的大巴掌拍在他的屁/股上,冷飕飕的空气将他包裹,连着那冰冷的巴掌,少年一下子从梦中惊醒,慌乱的看着这可怕的小屋子。 少年瞪大了眼睛,看见了眼前那个佝偻腰长相丑陋的老头子,老头子皱起眉头,把衣服一股脑的丢在他的身上,骂骂咧咧的说:「懒骨头,起来啦!再不起来太阳都晒屁/股了,替我推车去,我来摇铃!」 起初,少年还有几分懵懂,紧接着,随着臭气袭来,他蓦然才发现自己已经从天之骄子变成了一个收夜香的臭小子。 他昨日又做噩梦了, 他梦见了萧乾,他将他托付在这个收夜香的老头子这里,自己偷偷入了皇宫之中。可是,过了这么久,他都没有来。 难道他已经死了吗? 景见宸的眼中浮起了雾气,他曾经看着那些守护他的侍卫一个个死在刀枪之下,如今剩下的最后一个人也不在了吗? 从破镜子里,他看到了自己的模样,脸上全是黑不溜秋的污垢,穿着肮脏的旧布青衣,戴着一顶破帽,浑然就是那个丑陋老头子的亲孙子一般,哪有半点矜贵之气? 他的脑海中似乎浮现出他的话语:「你一定要等,等我回来,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为了他那一句话,景见宸决定再等一日。 可是,这种一次又一次失望,在希望和绝望之中挣扎的感觉,让他仿佛溺水的人一般,几乎要窒息了。 倘若过了这一日,他还不来,他真的要开始自己想办法了,他再也无法等待下去了。 清冷的街头,没有一个人影。 沿着狭窄的小道,少年的鼻子上系着毛巾,吃力的推着夜香车一步步向前走去。他从未做过这样的体力活,更加没有做过这样下贱的事情。可是如今,唯有用尽力气他才能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老头子拄着拐杖摇着铃铛。 「收夜香啦……收夜香啦……」他叮叮当当的摇着铃铛,一边嘶哑的喊着。 这里也是京城,但是却是在京城一个偏僻的角落,收着几条街的夜香而已。这里住的人普遍贫穷,都是普通的老百姓,没有一个达官贵人会清晨自己起来倒夜香的。 「收夜香的,等等——」一个肥胖的大婶提着马桶子走出了屋门,她一手提着马桶子,一手提着裙子,到了夜香车跟前,骄傲的扬起了下巴,说:「打开车子吧。」 她那态度仿佛像是赏赐他们什么珠宝金银一般。 「小二!」老头子命令的叫着。 景见宸掀开了盖子,顿时一股恶臭扑鼻而来,大婶厌恶的看了他们一眼,急忙将那马桶子里的东西倒了进去。 「快点盖上,臭死了,臭死了!」大婶使劲的用肥肥的手掌扇着鼻前的空气。 景见宸盖上了盖子,无意间,那大婶瞅见了他袖子底下白皙的皮肤,不由得惊诧道:「哟,老头子,这是你孙子吗?长得挺嫩的嘛!」 老头子嘿嘿笑道:「远方的亲戚而已,不是亲的。」 大婶细细的看了看这少年,只见他脸上虽然脏,细细看去,眉目五官竟很有些看头,不由得双目放光,伸出手去,往他肩头一搭,肥胖的脸上露出几分自以为妩媚的笑意:「小伙子,你是叫小二吗?」 景见宸眯眼看着肩头的那只肥手,冷冷道:「拿开你的手!」 「啧,声音也很好听呢。」大婶大喜,她那胖手却不放开,揉了揉他的肩头,脸上的肉都快堆成了朵花儿:「小伙子,倒夜香有什么前途?不如跟着大婶学活计吧,别的不说,咱们生猪铺子还少得了你的肉吃?」 景见宸嫌恶的看着她那张脸,难怪看起来这么像猪头,原来是就是开生猪铺子的。 他狠狠甩开那女人的肥手,冷声道:「难怪我闻到一股猪味,原来是从你身上传出来的!」 v第三十一章[11.26] 女人一听大怒,气得骂道:「我还没说你这臭小子一身粪臭呢,你敢说我有猪味?!真是气死我了!」 「小二,不许侮辱客户!」老头子大声呵斥道。 女人冷冷看了两人一眼,眯着眼对那老头子说:「你等着,我还有一提马桶子呢。」 老头子连连点头。 只见那女人到了小木楼的二楼,打开了二楼的窗户,在窗户口叫道:「臭小子!」 景见宸不知她又有什么话要说,抬了头看去,冷不丁,「唰」的一声响,带着浓重臭气的脏水从头到脚淋了他一身,在这大冬天的早晨,又冷又臭,他顿时冷的如同冰人。 「哈哈哈哈……」肥胖的女人拿着空盆子大笑:「不过是个收粪的臭小子,跩什么跩?!你以为你是谁啊?你以为你是皇太子吗?让你跟着老娘做活计是抬举你了,还当自己真是天潢贵胄呢?真真是太可笑了!怎么,老娘的洗脚水好喝吧?!」 他抬着头看着那笑得猖狂的肥妇人,脸色铁青,双唇紧紧的抿成了一条线,她是谁?不过是一个卖猪肉的贱民,竟敢如此对他?!怒火,更加准确的说,是耻辱,没有任何时刻比这一刻更加的令他觉得耻辱。 他紧紧的攥着双拳,眼里仿佛有两把火要烧起来。 「饶你奸似鬼,还不是喝了老娘的洗脚水?!哈哈……」肥胖女人仰头哈哈大笑着。 他定定的看着她,仿佛在他头顶上践踏他的尊严的那个人,不是一个肥女人,而是那身着明黄的青年男子。 「景见越!」他突然发疯似的嘶声大叫起来,「我不会输,我绝对不会输——」 「小二——」老头子呵斥道,「你疯了吗?快点推车,咱们还有好多家没有收呢!」 他蓦然回头,冷眸如冰,冷冷的看着那老头子,将那老头子吓了一跳。那日,那位军爷只留了一锭银子给他,让他照顾这小子,如今银子按照吃穿换算早用完了,难道这小子现在是恨自己使唤他倒夜香吗? 「你住嘴!我不是什么小二!」景见宸蓦的将鼻子上系着的毛巾狠狠的掷在地上,「老子不是天生给你倒夜香的!」 他那一怒,倒是有些威风,一下子将老头给唬住了。 「喂,你去哪儿——」 景见宸拔腿就跑,他要离开这里,他是堂堂的皇子,不是倒夜香被肥妇欺辱的小二,不,不是,他不想一辈子做小二! 可是,跑着跑着,他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地方可去,去皇宫吗?那里早已守满了景见越的人,随时随地都在搜索他的性命,大街上吗?更是明里暗里不知道多人杀手。 不自觉的,他的脚步依旧望着破旧的小木屋走了去,当他到了那座木屋的跟前时,他蓦然抬起了头,目光茫然。 乌黑幽暗,充满了恶臭,难道……这就是他唯一可以归属的地方? 浑身又臭又冷,可是他竟然连一件像样的换洗衣服都没有。 他的喉头哽咽着,灼热的泪水滚滚落到了脸颊上,他无力的跪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垂下了头,萧乾,为什么你还不来?为什么? 他不要输,从前他无忧无虑,可是现在他才知道一无所有是多么的可怕!他不要一辈子做又臭又脏的小二! 「父皇,母后……」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突然站了起来,「哪怕是死,我也要见你们最后一面……」 他不要再等,不要再忍受这样的耻辱,哪怕是死,他也要堂堂正正的死在皇宫里,死在父皇母后的跟前! 他转了身,拔腿就走…… 景见越,我不怕你! 「死,不就是死吗?!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他怒吼着。 就在他下定了决心,抹了一把脏污的脸上的泪水,抬起头时,蓦然呆住了。 街道中心,一辆华丽的马车缓缓行驶着,金色的帘子随风轻轻飘荡,一个英俊的紫衣裘袍男子不紧不慢的驾着马车,向着这座小破屋驶了过来。 那马车带着阵阵的香风迎面袭来,景见宸呆住了,仿佛预感到什么,立在那里一动不动,紧紧的盯着那马车。 马车停了,紫衣男子抬眸看了他一眼,下了车,却从侧面打开了车门,纤纤如玉的五指从马车里伸了出来,紫衣男子扶着她的手,牵着裙裾仪态万方的下了马车,那是一位美丽的小姐。 身着珍珠白兰竹银纹浅粉蝶纹滚边的长裙,外面披着一件雪白的貂皮披风,乌黑的发髻上斜插着蓝田玉的莲花簪子,耳上缀着玉铃铛耳坠子。 她眉目若画,自有一份清雅端丽大家闺秀的气质。她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那犹如黑琉璃的眼珠里似乎倒映出他肮脏的影子。 她是谁? 景见宸呆呆的看着这女子,那眉目那气质是这样的熟悉,可是,他所认识的明明是一个男子。 「你是何青?」他不由自主的问,可是又觉得不对,她一个大家闺秀又怎么可能是何青? 他疑惑极了,这样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肮脏的地方,怎么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沈清荷不顾那脏污,一步步走到了他的面前,眼中露出几分难过,看他这样子,定然受了很大的委屈。 「我是何青,也是沈清荷,谢国公是我外祖父。今日,是萧乾告诉我你在这里的。」 景见宸的眼瞳蓦然的放大,不敢置信的望着她的脸。 「真……真的是你?」他的声音颤抖着,「萧乾……他没死?」 「没死。」沈清荷笃定的点头,「他让我来接你。」 他心中欣喜若狂,萧乾没死!太好了,他没死! 可是为何何青是女子?她说她叫沈清荷,为什么她又和萧乾那么熟悉? 无数的疑问在他脑海中转动。 「我们先走吧,后面的慢慢和你解释。」 他想要伸手去拉她,去抱着她,可是他刚刚想伸手,却停住了,他的手如此脏污,她的衣服却洁白如雪。她是沈清荷,已经不是那个和他称兄道弟的何青,那个他曾经以为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称得上兄弟的少年。 v第三十二章[11.26] 如今,她同萧乾的关系竟早已紧密过他,想起来,他心里的不舒服一阵阵涌起。 沈清荷见他站着不动,正要去拉他,却见他突然缩回了手,蹙起了修眉,一声不吭的向着马车走去。 马车是那样洁净芬芳,景见宸犹豫了几秒中,还是踏了上去。他,真正的天潢贵胄,只是没想到短短几天他竟会误以为自己生来脏污生来卑贱。 沈清荷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此时他心中在想着什么,感觉这个少年似乎早已同当初第一次见面时换了一个人似的。 独孤傲到了她身边,问:「去哪边?」 「我让月儿买的东西她应该都买到了,先去你们住的客栈吧。」 独孤傲点了点头,他没想到那次凌州相见以后,现在居然又同这少年重逢了,这一次看来他变化不小呢。 马车静悄悄的驶到了客栈,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浴室里,景见宸痛痛快快洗了一个澡,屋内暖炉烧得热哄哄的,想起那无数个被冻醒的夜晚,他浓黑的眸子顿时变得幽深。 他用香胰子一遍一遍使劲的擦洗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饶是这样,仿佛还闻到自己身上散发出一阵又一阵臭气,看着被擦得发红的胳膊,他咬了牙,再一次擦了下去。 客栈的房间里,在桌子中央搁着一套女子的裙装。 「身为皇子,性子怕是高傲的很,我担心他不肯穿这衣服。」独孤傲有些担心。 沈清荷蹙了蹙眉:「我也有些担心,但是现在恐怕没有更好的办法。待会我好生的跟他说吧。」 只是,她隐约的觉得,或许是因为他心里在怨恨自己欺骗他,待她的态度远远没有从前亲近了。 当景见宸进了房间时,沈清荷坐在灯下,眉头微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淡黄的灯光照在她完美无瑕的侧脸上,让他看得微微失神。 察觉到他进来了,沈清荷转了头微微一笑,女装打扮的她比之男装更加让人心衿动摇。 他发现自己心中的怨恨在她对他春风一笑之时,竟化为了乌有。 就如当初他把她当好兄弟时一样,即便她欺骗了自己,他还是对她恨不起来。 「看起来精神多了。」沈清荷看着他说。 这段日子不见,他的眉宇之间多了几分沉静,更多了几分锋利。 沈清荷将自己当初为何女扮男装的事情前后说了,然后又说了萧乾现在情况以及他们现在的计划。 景见宸默默的听着,然后抬起了眼眸,看着她说:「好,一切按照你们的计划。」 沈清荷有些诧异,她没想到一向骄傲的二皇子这么轻易的就答应了穿女装,化身为她的贴身丫鬟。 既然他答应了,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在沈清荷和南月儿的帮助下,景见宸换上了女装,里面穿着绫缎锦衣,中间是石榴花浅粉色夹袄,外面是石榴红的长裙,又给他扎了个丫鬟的双鬟髻,他头发幼滑,发质同女子的不相上下。 他本就生得俊美,扮成女装,除了高大一些,居然美艳异常。 「好漂亮!」南月儿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公子你照照镜子!」 景见宸比她一说,禁不住面上有些羞恼,对着菱花镜一看,里面果然是个俏佳人。 不过沈清荷有些顾虑:「美则美矣,太美瞩目的人多了怕会穿帮,还是平常一点的好。」 南月儿道:「那不如给他贴一块胎记?」 沈清荷摇摇头:「还是引人注目。」她细细又看了景见宸的脸,看得他满脸绯红。 她突然笑道:「二公子美就美在长得太白,这样的话五官容易引人注意,不如我们改改他的肤色。」 在她们的手中,有独孤傲从各处收集来的改装易容的小玩意。 有一种茶油,沈清荷均匀的抹在了景见宸的脸上和脖子上之后,他的肌肤里变成微微黑黄的颜色,姿色立即大减,多了几分乡土气。 沈清荷这才满意的点点头,道:「从今日开始,你就是我的贴身丫鬟沉香。」 身为皇子,却化作一个丫鬟,本该是极为耻辱的事情,可是听到那「贴身」二字,不知为何,景见宸的心里反倒有些小小的期待。 只是他的动作眼神还是太过矜贵,南月儿费了好大功夫,才将丫鬟该有的那套规矩都一一教给了他,不过饶是这样,他看起来还是像一个高傲的丫鬟。 沈清荷见他学的辛苦,微微笑道:「其中能达到这样已经不错了。二公子你要记住的只有一点,丫鬟跟在主人身后时,最要紧的就是低头。所谓的低眉顺眼就是这个意思,低着头,人家就看不到你的表情,这样也好糊弄过去。」 「好。」景见宸点了点头,脸上无喜无忧。 沈清荷暗自摇头,当初那个天真无邪的少年看来是一去不复返了。 沈清荷之所以提前接走景见宸,为的就是让他到谢府混个脸熟,到时候带他去参加宫宴的时候也不至于太唐突。 她出来的时间不能太长,否则容易引人怀疑。独孤傲得知了她的计划后便十分替她担心,恨不得能替了她去。 临上马车时,独孤傲在她耳畔说:「倘若遇到任何危险,立即传书给我,我定然带着你立即回到凌州。」 沈清荷点点头,亲切的看着他说:「你不必担心,记得这京城里还有连相府,倘若有事,别忘了找先生。」 独孤傲点点头。 景见宸在里面听着,当听到「连相」时,耳朵动了动,错愕划过眼眸,难道说这件事连相也掺和进来了? 到了谢国公府门口时,马车才停,立即有门房接了过来。 那门房见到独孤傲,却是认得的,笑嘻嘻的说:「哟,这次是独孤先生亲自送过来的呀。」 独孤傲点点头。 v第三十三章[11.26] 这边,立即向里通传了,有小轿子出来接,沈清荷直接进了轿子,南月儿和沉香两个跟着轿子正打算进去。 来迎接的徐家媳妇看到沉香,愣了一下,笑道:「哟,这表小姐出了一趟门,怎么还收了一个丫鬟呢?」 南月儿急忙答道:「这丫鬟叫沉香,是我老家的姐妹,巴巴的从凌州赶过来的,小姐看她有心,又没有住处,所以收留了她在身边做个丫鬟。」 沈清荷掀开了轿帘子,伸手握住了徐家媳妇的手,不经意间在她手里塞了一个碧玺镶金的簪子,道:「我那院子里人少,也想家的紧,想要个姐妹说说话而已。」 徐家媳妇急忙笑道:「表小姐哪里话,一两个丫鬟国公府哪里会在意,只要小姐用着好就行了。没事的,回头我跟宋管家报备一声就行,表小姐的人谁敢说一声?」 帘子落下,沈清荷唇角勾起了一丝冷笑。 景见宸心里有些紧张,不过按照南月儿教的,低着头,踩着小步子,总归错不了。 一路向里,却见谢荣带着几个小厮从府里出来,见到是沈清荷的丫鬟,禁不住驻足观看。 南月儿也就罢了,当看到景见宸扮成的沉香时,他竟看得不眨眼睛。 几人从他身边过去,谢荣鼻子动了动,笑眯眯赞道:「好香!那个穿石榴红的丫头哪来的,怎么这么眼生?」 门房听到说:「是表小姐老家来的丫鬟,叫沉香的。」 谢荣笑道十分淫/荡,啧啧叹道:「这丫头长得好生高挑,爷就是爱高个美人。」 他又探头直勾勾的瞧着他们的背影,可惜道:「就是屁/股有点小啊。」 他身边小厮担心的说:「爷,你不是说表小姐好生厉害吗?你敢惹她?」 谢荣冷哼一声:「废话,爷又不是要她,何况,这件事又何必让她知道?爷自有爷的法子,一个小丫头而已,就不信她对珍珠首饰不动心。」 到了碧竹轩,沈清荷安排了南月儿隔壁的厢房给景见宸。说是贴身丫鬟,日常事情自然还是南月儿料理,再说他也不会做什么。 得知萧乾也住在这院子里,景见宸的心情有些微妙。见了萧乾,他立即跪在了景见宸的面前,景见宸急忙扶着他起身,如今他可以依靠的人只有这一个,难不成还能给架子他看吗? 可是当萧乾抬头的时候,看着那张诡异的脸,嘴角禁不住狠狠的抽了抽。 如果不是沈清荷说,他是一定认不出来的。景见宸这副样子,皇宫里恐怕没几个人认得出来了。 萧乾的伤势已无大碍,见景见宸也安全的接入了碧竹轩,他再也呆不住了。 得知萧乾要离开,沈清荷有些担心。她进了小房间,合上了房门。 「你真的打算走?」 萧乾点点头:「我要亲眼去看看守备军的情况,虽然守备军是我一手训练出来的,但是最要紧的还是需要皇上手中的那一半虎符。倘若你进宫,有机会见到皇上,虎符能拿出来最好。不过如果不能拿出来,我大约能说服大半的军官跟从我,你也不要为了虎符太过冒险。」 「你不用担心,我会见机行事。如果真能见到皇上,这虎符应该问题也不大。」 萧乾用双臂拢住了她,将她抱在怀中,脸颊贴着她凉滑的头发,轻声道:「你当初的承诺还算不算数?」 沈清荷红了脸,轻轻点头。 「好,这是最后一次,倘若我们活着相见了,我一定要你兑现的。」 他以额头低着她的,手轻轻的点在她的鼻子上,柔声道:「到时候你想逃也逃不掉了。」 沈清荷低着头没有作声。 他又说:「大皇子的灯会,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定不能让他看中了,你是我的,要给我牢牢记住了。」 沈清荷嗔笑了一声:「你这话真是孩子气。我是我自己的,才不是你的!」 他赖皮的将她的身体用力的往自己身上一贴,肌肤相贴热度蓦然上升,顿时一样东西仿佛戳在她腰上,低沉黯哑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过不了多久,就全是我的了。」 羞的她使劲的捶打他的心口:「无耻的家伙!」 他紧紧的抱着她,好一会才平复,叹了一口气,亲了亲她的脸颊,道:「想不到如今处处险境,九死一生,将你也拖累进来。其实,我想要的不过是平静的日子,想起咱们当初在东山时的日子,突然觉得好生怀念。」 「可惜……我有我的家财万贯,你有你的王侯霸业……」沈清荷伏在他怀中低低的说。 萧乾捏了捏她的鼻子,说:「我可以为了你放弃我的王侯霸业,你这狠心的丫头却无论如何都不会为了我放弃万贯家财……唉,真是不公平啊……」 沈清荷轻声说:「你说的倒是轻巧,你我都是骑虎难下,我继承的是沈家的祖业,其实能容许我想放弃就放弃的?」 萧乾抚着她的乌法,道:「不和你争了,总是争不过你的。这次之后,等我要了我的福利再跟你说。」 沈清荷捶了他一拳,羞红了脸,低下了头。 「该走了!」萧乾轻叹一声,放开了她。 外面夜黑风高,正是离开的好时机。 萧乾回望了一眼,定定的看了她一眼,这一眼,仿佛要将她的模样牢牢的印在脑海中。这一次,又是一个巨大的赌局,是输是赢,只有老天知道。 身形一纵,沈清荷再眨眼时,那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离开了,顿时觉得心口空荡荡的,想起这些日子他在身边朝夕相处的日子,简单却温暖,她渐渐的居然喜欢上了这样的感觉。 有些黯然的转身,却未发觉里面的房间门口,一个人影闪到了一侧。 躲在黑暗的阴影中,这样的情景,郎才女貌,竟是如此的登对。仿佛,他们才是这出戏的主角,但是……真正的主角应该是他不是吗? 「沉香」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浅浅的弧度,眼中闪过一丝阴冷之色。 每日早晨早饭后例行请安。沉香低着头一路跟着沈清荷到了谢瑞所在的听雪轩。 这谢国公府他未曾来过,时不时张望四周,倒是个大气而古拙的地方,尤其是这盖着碧琉璃瓦的听雪轩,轩内富丽堂皇,一张鎏金的牌匾高高悬挂。 v第三十四章[11.26] 屋子里的家具要么是紫檀,要么是金丝楠木,十分的奢华。 高堂上坐着一身裘皮锦袄的老太爷,今日似乎心情不好,凉凉的看着堂下一众子孙。 谢瑞辛苦安排了一通的相亲大会就此落幕,无论是相府那还是沈清荷那儿,都没有一丝涟漪,着实的叫他郁闷。不过好在还有十五贵妃的灯会,否则,他真想直接把这个外孙女撵出去算了。 即便这样,再次看到沈清荷来请安的时候,脸色还是不大好看。 他懒懒的靠在太师椅上,杨氏在一旁伺候着,两个人都斜着眼瞅着下面请安的沈清荷,只见她身后还站着一个眼生的丫鬟。 他不由得板起了脸,道:「听徐家媳妇说,你又收了个丫鬟。难不成嫌弃外祖家里的奴婢不好用,身为谢家的表小姐还需要自己收人不成?」 站在一边的几个小姐因着选美的事情也是对沈清荷耿耿于怀,禁不住一个个嗤笑起来。 「瞧,那丫鬟长得这么高,这么黑,哪里像个好人家的女子?真是丢人现眼!」谢珍开口就没好话。 「到底是乡下来的,丢进碳里头都找不出来人。」谢敏捂着嘴嬉笑。 沉香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眼波中怒火涌起,好在他牢牢记住了沈清荷说的「低头」二字,这才没惹人注意。他以为她是养尊处优的小姐,想不到在亲外祖父家里竟也如此步步维艰。 唯有谢暖暖不高兴的撇起嘴巴,道:「那位丫鬟姐姐还是长得很漂亮的,你们怎么能这样说别人?」 谢珍冷冷睨着谢暖暖:「也就是你稀罕她的东西,都被她收买成这番模样,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沈清荷看着谢瑞的冷脸,听着这一帮女子的嘲笑,心中微微发冷,外祖父这张脸总算是露出了真面目了。 她微微一笑,站得稳稳的,抬头挺胸的同谢瑞说:「外祖父,这丫鬟是我自己出钱收的,吃的用的皆是我自己掏钱,不用谢府一分钱。倘若外祖父嫌她住了府里的房子,我们主仆三人现在就可以搬回客栈去,我那沈府管家还在那儿等着呢。」 谢瑞嘴角微动,抿了起来,眯起眼睛看着沈清荷,心中本有一分不悦,如今已经变作了十分不悦。 他想不到,这丫头好大的胆子,不过是说她擅自收丫鬟,她倒好,一个不合意,就要搬出去。 「清荷!」杨氏看出谢瑞的不悦,立即板着脸呵斥,「你当谢府是什么地方?你外祖是好意问你,你怎么一开口就说搬家不搬家的问题?好似我谢府的人赶你出去似的?」 沈清荷淡淡道:「清荷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谢珍在一旁冷哼一声:「好大的口气!你以为你是谁?没有我们谢国公府撑腰,你是哪门子的小姐?你根本就什么都不是!你以为你商贾出身的女子,还能妄想参加贵妃娘娘的灯会吗?简直是痴心妄想!」 沈清荷看她淡淡一笑:「当初我并未想参加什么灯会,那可是贵妃娘娘自己要我去的,不是吗?」 谢珍被她说的一噎,可是她说的却是事实。 谢瑞生气归生气,但是想起贵妃钦点的事情,他决定过了灯会再说,倘若那时这丫头不能入贵妃的眼,再撵出去也不迟。 「罢了罢了……」谢瑞扶着额头,显出几分疲乏,「你们都下去吧,今日的事就这样,灯会不日就到了,你们记得好好的休养打扮,到时候不要丢谢府的人才好!」 他睨了那叫沉香的丫鬟一眼,长得又高又大,样子又黑,啧,沈清荷这眼色也是够了,禁不住露出几分厌恶。 「扶着我进屋吧。」他疲惫道,杨氏急忙扶着他进去了。 下面的姐妹见祖父都走了,立即一哄而散,一个个说说笑笑,回头对沈清荷和她的丫鬟指指点点,讪笑不已。 景见宸低着头,眼中却露出不忿之色,他想不到沈清荷在这谢府竟是这样的境遇,明明是亲的外祖父,却只当她做可以利用的工具,一旦没了价值,简直比待外人还冷漠。 谢暖暖跑了过来,站在景见宸的跟前,歪着脑袋看他,倒是看到让他有些不好意思。 「丫鬟姐姐……」 她可爱的小脸圆嘟嘟的,一张小脸还没长开,穿着一身鹅黄的锦袄,仿佛一只刚出壳的小黄鸭。 「其实你仔细看,还是挺好看的,别人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只要你觉得自己长得好看就行了。」 这话说的景见宸脸色微红,只是被黑油挡住看不出来。 说罢,她还伸出一只小手握住了景见宸的大手,握着他的手时,她禁不住惊奇的张大了嘴,赞道:「哇!姐姐的手好大呀!」 沈清荷怕出岔子,急忙过来拉着谢暖暖,笑道:「暖暖没事吗?我方才好像看到二娘到处找你呢。」 这时,谢暖暖正盯着沉香的脚,正想说:「姐姐的脚也好大呀!」话没开口,听说自己娘找她,她赶紧跳了起来:「好,我就回去了!沉香姐姐,你先来乍到,有空我带你去游园子!」 说罢,一溜烟就跑走了。 景见宸看着她离去的身影,心中掠过一丝小小的起伏,这样的环境,还能长出这样单纯的女孩子,当真是不容易。看到她,仿佛看到当初的自己。 「走吧。」沈清荷同沉香并肩向外走去,到了一个游廊转角处,沉香突然站住了。 「你为什么要帮我?」他说出来心里早已埋藏的问题。 「是因为萧乾吗?」他继续说。 看着他的冷漠,沈清荷禁不住说:「那么,你可知道当初我为何要三番四次的救你?」 他一双深黑的眼凝视着清荷,充满了不解。 他想起了他身中利箭之时,想起她拉着他的手舍命跳崖之时,想起她在山洞里为他续命之时,明明是生死之交,可是为何到了如此冷漠的地步?是因为她女扮男装欺骗了他?还是因为萧乾?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他只知道在他身边的人都有目的,迄今为止,没有例外。有的是为了他的身份,有的是为了他的皇权,有的是为了他们所谓的忠君爱国,但是没有一个人是为了他,为了他景见宸! 曾经他以为她是为了他,可是当他知道他和她之间还有一个萧乾的时候,他彻底的失望了,她一定是为了萧乾吧。以至于她和萧乾之间发生了什么,他统统都不知道,统统都被蒙在鼓里。 沈清荷有些失落,定定的看着他:「你果然这样想,不出我所料。但是当初我真的不是因为萧乾,现在也不是。当初在船舱里时,我知道你身在富贵却被兄弟追杀,我情不自禁的想起了自己,我一样是出身富贵却被表哥背叛,被亲妹妹算计赶出家门。看到流落凌州的你,我情不自禁的就当成了当初的自己,这也是当初我为何拼命帮你的原因。你单纯善良,我同你相交一场绝不后悔。后来,你说我们做兄弟,那时,我是真的想有你这样一个兄弟的。将你当作了兄弟,又怎能不管你死活?不帮你救你?虽然我知道这件事风险很大,可是也不愿意看到你死于非命!这才是我的初衷!」 她心里有些生气,他这样的冷漠,大约是将她一样当作那种有利可图的人吧。 「说起来,我家财万贯,又何必需要通过帮助你复位而达到什么目的?我不过是一个女子,凌州府的万贯家财早已足够我一辈子吃穿不愁。如果不当你是兄弟,我又何必冒着杀头的风险?」 她想起他的冰冷,堵着气向前走,突然,身后的人伸出长长的手臂将她紧紧的环住。 她似乎感觉到他尖尖的下巴抵在自己的肩头,听到他哽咽的声音。 v第三十五章[11.26] 「对不起……」他哽咽着轻声说。 沈清荷眼中浮起了雾气,轻声道:「你没有对不起我……」 他紧紧的抱着她,努力的吸取她身上的温暖,轻声说:「我没有……讨厌你……我只是害怕……」 他只是太孤单,太害怕,害怕最喜欢的人背叛他,遗弃他,伤害他…… 他只是害怕失去她,所以用冰冷的外壳将自己紧紧包裹,拒所有的人于千里之外。 沈清荷吸了吸气,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道:「别害怕,上天是公平的,属于你的就一定是你的!你要相信!我曾经失去的,我一点一点都拿回来了,我相信你也可以!」 他抱着她,良久,点了点头。 这晚,沉香睡得很安稳,梦里没有冰冷的河水,没有疯狂的追杀,也没有一个一个浑身沾满鲜血倒下去的侍卫。他梦见了那个清雅如水的女子,梦见当初在凌州时他们一起对酒当歌的好日子…… 「这次可不能选在湖边了。」谢荣自言自语。 傍晚时分,谢荣找了个好地方,搓了搓手,虽然这里有点冷,好歹还避着风,等那丫鬟答应了之后,便带他去自己屋里。 这一次,他记得上次的教训,没有选在湖边和任何有水的地方,而是选择了在翠华园的假山后面,一来隐蔽,而来里自己屋子近,方便。 他在这里笑眯眯的等着,自从看上了清荷的新丫鬟沉香之后,他心里就跟猫挠一样,他就喜欢那身材高挑的,不为别的,腿长,摸起来一定特别有味道。 这时,不远处,一抹石榴红映入眼帘,他探头一看,顿时大喜,双眼放出猫儿看到鱼一般的光芒。 景见宸扮成的沉香看到假山后一抹浅蓝色,他禁不住疑惑了,清荷派了个府里的小丫鬟找他,说她在这里,为何要躲在假山后面? 他一路寻了过来,等看清楚假山后面的人的时候顿时吃了一惊,那哪里是沈清荷,那不是一个男子吗?那的确是一个身着浅蓝色锦缎袄子的年轻男子,长得还算眉清目秀,只是那笑容好生的诡异。 景见宸眯着眼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四周,哪有沈清荷的影子?他转身正要走,冷不丁的,那个男子突然冲了出来,一下子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 「我的乖乖儿,别走啊!」谢荣涎着脸,笑嘻嘻的,「让公子我好想念唷,你可来了!」 「放开!」景见宸顿时觉得恶心的想吐,他开始大怒,可是转念一想,自己是女装,这男子只是看上了一个丫鬟而已,又觉得没那么恶心。倘若他知道自己是男扮女装,又不知道该是一副怎样的表情。 「宝贝儿!你跟着那沈清荷不过是个丫鬟,你要是肯跟着我,我给你所有你想要的!珍珠,宝贝,什么都行!」 说着,就从袖子里抽出了一根粗粗的紫玉镯子往他的手上套。 景见宸厌恶的低头看了一眼他硬塞给自己的紫玉镯子,猛的拉开他的手往后一推。 「呸!」他拿起镯子就往地上狠狠的一丢,脆脆的镯子立即断成了两半。 谢荣一下子被他推开,完全想不到他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 看着他生气的模样,那样子分外的好看,谢荣只差跪在地上牵着他的石榴裙了。 「宝贝儿,何必这样绝情呢?」他伸手扯着景见宸的袖子,越发的没脸没皮,「你不喜欢紫玉镯子就说嘛,你喜欢什么,明儿我马上去买给你。」 「啐!」景见宸并没有说话,只是又狠狠的啐了他一口。 谢荣抹了一把脸上的口水,不嫌恶心的闻了闻,竟然说:「宝贝儿的唾沫都是香的!」 景见宸真真是无语了,他实在不想和这个人渣有任何纠缠。看着人模人样的,真是连一头猪都不如! 他拔腿就走,谢荣跟上去拉拉扯扯。 景见宸甩开了他,看他还要扯,微微一笑,仿佛芙蓉花开,不过当然是黑黑的芙蓉花,那标志的五官还是看得谢荣口水直流。 「你过来……」他柔柔开腔,声音软软糯糯,听得谢荣耳根子一酥,浑身发软。 谢荣舔着嘴唇,走近了几步。 「你再过来……」他又是魅惑一笑,谢荣立即三魂丢了七魄。 他鬼使神差的又走近了一步。 只见,这沉香撩开了裙子,露出了修长的腿,虽然穿着白色的裤子,依稀可以肖想那裤子下的柔滑和销/魂。 谢荣呆呆的看着他修长的腿,浑身直觉得火焰直冒,恨不得扑上去抱着啃几口。 谁知,那腿微微弯起,突然,照着他子孙根处狠狠踹了过来。 「嗷——」 那踹的一个叫狠,谢荣抱着肚子滚落在地上不住的惨叫。 景见宸用清冷的声音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你你你……你好狠……」谢荣伸手,颤颤的指着那个长腿丫鬟。 「哼!」景见宸冷冷瞅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转了身,扭着细腰分花拂柳而去。 「痛……痛……」谢荣痛得泪涕模糊,脸色发白,双唇发紫,当他的小厮找来时,看到他这副模样唬的立即叫了大夫。 当胡氏到了儿子房间里的时候,大夫正在诊治,只是那病症真是难以启齿。 「到底怎么样了?」胡氏急切的问。 大夫有些为难,道:「详情还请问下贵公子吧,这伤也有的治,只怕是要费点时日罢了。」 胡氏开始还不解,当他看到大夫要支开她上药的时候,这才恍然大悟,那心里突然就压下了一块大石。 「到底是谁?我儿都还没有诞下子嗣,到底是谁,要叫我谢家断子绝孙啊!」她狠狠的抠着桌面,直在木质的桌面上抠出了几个指甲印子。 上了药,谢荣总算好一点,胡氏立即过来询问。得知他是又去惹了碧竹轩的人,才落得如此地步,不由得心里能恨的滴出血来。 v第三十六章[11.26] 又是沈清荷?!想起那个丫头,胡氏气不打一处来,想她身为国公府的夫人,竟然三番四次败在一个臭丫头的手下!那丫头自己也就罢了,想不到她身边的一个臭丫头居然也狗仗人势这般凶狠!主子想要她是给她颜色是她的荣幸,居然下此狠手?! 想到这里,胡氏一双眼能烧出火来。她们不过是借着老太爷的势,倘若这次灯会没能入选,她们还有什么可依仗的?到时候,这国公府里,还不是任她搓扁揉圆? 看着儿子凄惨的模样,胡氏一张脸上露出狰狞之色,紧紧的握着儿子的手,说:「你放心,这一次,倘若沈清荷这丫头被大皇子看中也就罢了,倘若她没有被看中,到时候老太爷也庇护她不得。届时,娘要你好好看看娘的手段!不过是一个丫头片子,难道还能逃出本夫人的手掌心么?害了我儿子,还想逍遥自在,天底下,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 谢荣听到她这样说,抓着他娘的手哼哼唧唧的说:「娘,你要怎样?我不想她死……「 「没出息的!」胡氏啐道,眼中露出奸诈之色,「我要她,变成地上的泥巴,任由你践踏,要的却不是她的命。践踏之后,还要她双手奉上万贯家财,任由我们挥霍!」 谢荣呆住了,觉得娘这话不符大家风范,甚是歹毒。可是想到沈清荷的泼辣,不使些手段怎么能到手?想到任由他践踏这句话,他的脑海禁不住浮现出各种美妙而旖/旎的情景,他急切的问:「那你打算怎么做?」 胡氏拍了拍儿子的手,笑道:「放心,你好好的等着便是,有你好的!」 第二天一早,整个谢府都忙碌起来。虽然灯会是在晚上,但是早晨一大早各府就开始收拾打扮,各种要用的东西,整府的人半点也不敢马虎。 碧竹轩内,沈清荷并没有任何动作,她单手扶着头,对着镜子蹙眉沉思。 虽然对别人说她有办法让景见越不看上她,可是景见越见过她,忽悠贵妃娘娘容易,要躲过景见越的目光却没那么简单。 她该怎么办呢? 她的目光落在桌面上易容的小瓶罐上,易容肯定是行不通的,首先外祖父就不许呀。 她们必须每一个都打扮的漂漂亮亮,经过外祖父的亲自审核才能入宫的。 灯会之上必定人很多,有明亮和幽暗的地方,如果自己站在幽暗的地方可行吗?偏偏她又是贵妃娘娘钦点的。 看来只有见机行事了。 沈清荷取了一枚纱巾蒙在了脸上,露出了一双明眸,并不能分辨出她的模样。她拿着纱巾塞进了衣袖,又取了几个小药瓶也塞进了衣袖,虽然不能在进宫之前易容,进宫之后易容总是可行的。 主意已定,她心里就没有那么担忧了。 「小姐,」南月儿带着沉香一起进来。 沈清荷抬头细细看了沉香一遍,他今日的模样经过又一番修饰,除了如平时一样黑以外,眉目之间做了一点花钿的修饰,多了几分妩媚,完全看不出他身为男子时的模样了。 「果然好妆容!就连我怕也无法认得出你来了。」 沈清荷微笑着扶着景见宸坐下,道:「今日入宫,你可紧张?」 说不紧张是假的,想起那宫廷,他一颗心提了起来,又想起那宫内宫外的杀手和护卫,今日之行可谓是凶险。 景见宸紧张的看着沈清荷:「你的意思是,皇后娘娘会来?」 沈清荷微微一笑:「你可晓得,在女子心里来说,地位有多么重要?这次灯会虽然是贵妃娘娘主持,但是皇后娘娘毕竟是后宫之主,她如果是个强势的人,就一定会来。我想她若是看到你,必定会想法子留住你的。」 景见宸眼眸微动,心中依然是惴惴。 前程未卜,他不知道沈清荷是哪里来的信心。 沈清荷扶着他的肩膀,安慰道:「你只需要低着头跟着我就好。」 谢珍房里,胡氏早已在看着女儿打扮了,她看女儿打算穿上大红色的裙子,不由得阻止道:「珍儿,换一套。」 「为何?」谢珍不明所以,看着美丽的红裙,撒娇的说,「我最爱这件了!」 胡氏微微一笑,眼中露出狡黠之色:「你还不信娘吗?这一次娘做你的参谋,不但要将那沈清荷比下去,还要将所有的大家小姐通通都比下去!」 进宫时间快到了,谢瑞已经等在听雪轩了,他心里又是兴奋又是紧张。要知道,谢府有多久没有这样的机会,这样的幸运了!他等这个一步登天千载难逢的机会已经等了许久了。 小姐们一个个到了,谢敏和谢莲打扮的花枝招展,异常的美丽雍容。 「珍儿和清荷呢?」谢瑞探头看过去,这时,只见一个身着水绿色的锦袄的沈清荷飘然而至,在她身后跟着那个皮肤黑黑的沉香。 谢瑞看到沈清荷的打扮不由得皱眉,他记得,清荷的衣服里比这件好看的多了去了,怎么会选这件呢? 再看她的首饰,竟然是寻常的珍珠头面,白色的珍珠配着这水绿的袄子,虽然也算得上清雅,却绝不出彩。 他正寻思着要不要让她去换身衣服,这时一个雪衣女子在美婢的搀扶下到了堂中。 谢瑞吃了一惊,定睛看去,原来是雪衣女子竟然是谢珍,平常并不见她穿白色的衣服,如今里面一件雪衫,外面披着一件珍珠白底绣着浅粉桃花瓣的锦缎披风,当真是清雅动人,仿佛一簇牡丹里插入了一朵白色芙蓉花一般。 谢珍眉目本就美艳,在雪衣的衬托下,那艳丽的眉目越发出色。 谢瑞情不自禁的点头,赞道:「好,果然是不错的!」 外面已经有下人说轿子都备齐了,天色也不早了。谢瑞有些恼火的看了沈清荷一眼,这丫头怎么关键时刻掉链子?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到底是不能登上大雅之堂的。也罢了,时间是来不及了,看她的造化吧。 谢府四位姑娘,坐上了轿子,在家丁的守护下,缓缓的向着皇宫去了。与此同时,京城里其他受邀的千金也纷纷前来赴约。 到了宫门口,早已有明黄色的垂花轿子迎着,太监们抬着直接往举办宫宴灯会的御花园去了。 灯会在御花园中的明华园举行,这园子甚大,中间一方白玉栏杆围着的四方形大水池,四面花坛中种着各色花卉,只是因为腊月,唯有各色梅花悄悄绽放,透着隐隐幽香。 池子四周一圈儿设着九曲游廊,此时,各色彩灯已经挂上了游廊,姹紫嫣红照得分外美丽。 游廊各处也插着各色用彩绢扎成的花儿,虽然是假的,却栩栩如生足以乱真。 九曲游廊通向园子一头的大露台,这露台上今日却设着宴席,东边高高的主座,自然是贵人所坐的地方。 高台两边,早有声乐宫女吹拉弹唱,丝竹声响,十分的热闹动听。 当谢家的姑娘下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副繁华景象。早有先来的小姐在游廊中走来走去,时而娇笑,时而谈话,赏玩着各色彩灯绢花。还有的在池边看着池中的老龟和锦鲤窃窃私语。 虽然是大家闺秀,可是这里是皇宫啊,见到这样的情景,这样多的小姐,谢莲和谢敏还是有些怯场。 v第三十七章[11.26] 「姐姐……」她们两个拉着谢珍的袖子。 谢珍挺起了胸膛,强做镇定,嗤笑道:「不就是赏个花灯吗?也用得着你们这样?」 她看都不看沈清荷一眼,在丫鬟的扶持下向前走去。谢敏和谢莲急忙跟在她的身后。 谢莲回头看沈清荷不动,忙道:「你不一起过来吗?」 沈清荷摇摇头,笑道:「我去那边看看。」 谢莲抿了抿唇,没有理她,这丫头从来都不是和她们一国的。 沈清荷并没有不理会谢家姐妹的不满,径自走到了光线幽暗的一簇竹丛边,以一个好的视线方位鸟瞰整个园子。 这个时候化妆,是再好不过的了。 沈清荷立即转了身,借着幽暗的灯光,拿着小镜子,对着脸擦擦抹抹,不一会功夫便成了。 她立即以白纱蒙面,挡住了自己的容貌。 景见宸看她这番动作,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 他看了看四周,心里激动极了,这明华园离母后的宫殿很近,他很想现在就去,可是看的出来,明华园的出口处都守着景见越的人,想出去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此时,宫女们已经邀请各位千金就坐了。 又过了半晌。 「贵妃娘娘到——」一声尖细的嗓子高唱出来,一条长长的红毯铺了一路,只见一阵香风拂过,一个装束华丽的美丽少妇在宫女的拥簇下款款步入了园子。 沈清荷抬眼看着高坐上的贵妃,的确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只见她峨嵋凤目,眉目间的冷色倒是同景见越十分相似。 贵妃扫了一眼坐下各位淑女,嘴角微扬,噙着一丝微笑,道:「各位名门淑女,到了这里,不必拘束,这里是本宫为各位准备的一点点心,吃过点心之后尽管尽情的赏玩花灯。」 贵妃话语落下,各位淑女立即行礼多谢。 这时,贵妃娘娘的眼角显出几分不耐,低声问旁边的老嬷嬷:「皇子还没来吗?」 老嬷嬷低声道:「说是还有些应酬,一时来不了,不过大约过一会定然会来的。」 贵妃有些恼,嗔道:「见越真是的,他若是今晚不来,本宫可是白替他操了这份心了。」 老嬷嬷低声道:「娘娘说的是,不过不管皇子来不来,纳妃这件事总归是娘娘做主不是吗?」 贵妃嘴角微扬,想想也是,道:「他若是真嫌麻烦不来,我替他做主也不无不可。」 她的目光游移在众淑女之间,不过人数有点多,来来往往的,一时之间倒还看不出什么好的。 这时候,门口突然出现一声高唱:「皇后娘娘驾到——」 众淑女唬的急忙过来行礼。 贵妃峨眉微拧,她来做什么? 一袭华丽的明黄色凤袍出现在明华园的门口,皇后娘娘斜眼冷冷睨了这满目的繁华,不由得从鼻端哼出冷气。 贵妃虽然不乐意,还是迎了过来,到底她还是皇后,是后宫之主。 「姐姐怎么来了?」贵妃行了礼道。 皇后没有作声,淡淡的扫着众多人的脸面,轻声道:「皇上病重,本宫的嫡子不知所踪,本宫心里正在烦恼,不想这明华园中一片丝竹声,好一个繁华盛世。本宫还不知道,贵妃妹妹今儿心情这么好啊?」 贵妃不由得脸色一变,她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认为自己是在诅咒皇帝和她儿子吗? 贵妃淡淡道:「若是惊扰了姐姐,妹妹赔罪就是。不过是因为越儿年纪不小了,想来也该为皇室开枝散叶了。你的儿子不见了好些时候了,总不能一直让我的儿子等着,倘若等的老了,这偌大的皇宫里一点生机都没有,连枝叶都散不出去,那可就不太好了。」 「你……」皇后大怒,「你在诅咒我儿子吗?」 贵妃不动声色道:「不敢,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罢了。」 「事实?」皇后冷哼一声,「也罢,那今日本宫也来凑凑热闹,我倒是要看看贵妃到底是怎样开的枝,散的叶!」 贵妃看着她自作主张的登上了高台主位,恨得牙痒痒。心里冷哼一声,她要看,就让她看吧!哼,我儿子成亲的时候你儿子还不知道在哪儿呢!你愿意在这里添堵,难道我还拦着你不成! 母后!景见宸激动极了,他几乎要叫出声了。 他的目光牢牢的锁着那主位上的女子,禁不住眼中雾气浮动。能见到母后一面,到如今就是死他也情愿了。 好些时日不见,她好像又瘦了一些。 「低头!」沈清荷在他耳畔提醒他,「别忘了周围还有认识你的人。」 景见宸听到,心中一凛,立即低下了头。 「待会见机行事,你找机会接近皇后,让她认出你来。」沈清荷低声说。 景见宸点点头,他如今真是信服了,这个女子每一个预料都能成真,这时,他仿佛真的看到了希望。 他们两个正躲在阴暗里说话,当沈清荷抬起头时,冷不丁的,一个人影落入了她的眼眸。 她顿时吃了一惊,背心里直冒寒气。 景见宸才抬头,赶紧低下了头。 沈清荷立即拉着他往人多的地方去了,人群之中,反倒不容易被发现。 景见越进园子的时候淡淡扫了一眼,只觉得满园丽影,并没有察觉到什么,他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酒气,是刚喝了酒过来的。 v第三十八章[11.26] 贵妃看他过来了,脸上露出喜色,急忙过来扶着他,见他一身酒气,不由得恼了:「这样的大日子,你居然还喝酒,真是气死我了!」 景见越嘿嘿一笑,抬眼却看到皇后娘娘,不由得眯眼道:「她怎么来了?」 贵妃冷哼:「不就是见不得咱娘俩好吗?八成是来找茬的。只是现在没找着机会罢了。」 所谓酒壮色/胆,景见越见满园丽影,不由得心中痒痒。 他借着酒气,细细的往人群看去,只见姹紫嫣红之中,一道雪色尤其的夺目。 「那是谁?」他扶着太监踏上了一块石头,细细的望过去,只见那女子眉目娇艳如花,身着白衣似雪,仿佛花中仙子一般。 他觉得眼熟,突然想起来似乎在龙园的时候见过她,那时她身着红衣明艳不可方物,没想到如今身着白衣也是美如仙子。 贵妃看他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个白衣女子,立即对老嬷嬷说了几句。 谢珍被招到了贵妃的跟前,却见一个高大的年轻男子立在贵妃的身后,虽然不敢抬头,她依然可以感觉到那男子用灼灼的目光盯着自己。 「抬头,别怕。」贵妃温和的说。 谢珍这才敢抬起头来,看到美丽的贵妃之时,也同时看到了贵妃身后那个俊美的青年。 她吓了一跳,脸上立即浮起了薄红,害羞的垂下了头。那个青年长得可真是俊俏,那副富贵装扮,难道是大皇子吗? 「你是哪家小姐?」贵妃问。 「臣女是谢国公府谢珍。」 听到这个名字,贵妃恍然大悟:「哦,原来你就是那个谢珍啊!」说罢,以暧/昧的眼神看了景见越一眼。 谢珍心中一动,欢喜极了,原来贵妃娘娘还记得她呢。她偷偷抬眼,没想到又对上了那青年一双灼热似火的眸子,那眸光让她浑身都不安起来…… 贵妃想起之前谢家钦点的有两位小姐,除了这个谢珍,还有一个。 她扶着额头,有些迷惘的自语道:「好像谢家还有一个表小姐,叫什么来着。」 一边的老嬷嬷提醒她,说:「是叫沈清荷。」 「哦,是了。」贵妃恍然大悟,的确是这个名字。这是见越曾经跟她提起过的。 「越儿?」贵妃娘娘叫着儿子时,扭头时,他居然不见了人影,「奇怪,去哪儿了?」他自己提的两个小姐的名字,如今见了一个就不见踪影了,这孩子真是的。 看到跟前的谢珍,贵妃道:「你先去游玩吧。」 谢珍急忙行了礼退了下去。 「去将沈清荷叫过来给我看看。」她本想也让越儿一起看看,左看右看都没有看到他的人。 谢珍默默的退下,但是她听到贵妃打算叫沈清荷过去。 此时此刻,谢珍心里恼恨,没想到贵妃娘娘不但记得自己,还记得沈清荷,真是可恶的很。她是什么身份,沈清荷又是什么身份,凭什么和她平起平坐?而且那丫头颇为厉害,倘若将来她们都做了皇子的妃子,她要怎么才能斗过她呢? 这有些想的远了,谢珍又想起那位青年的样子,他如此俊美如此华贵,想的她心里不由得热乎乎的,倘若他是大皇子,做他的女人真是有福了。 她走到一个假山边,突然一只手伸了过来,她来不及惊呼,已经被人捂住了嘴巴。 借着微弱的灯光,她呆呆的看着那个人的面容,他不是方才那个见过的年轻公子吗? 「别叫,我是大皇子景见越,你方才见过我的。」 谢珍顿时心口狂跳,他这是什么意思? 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酒气,谢珍不由得十分慌乱,趁着他的手放开自己,她急忙后退一步,行了礼道:「见过皇子。」 「你跟着我过来!」景见越不由得分说,拉着她从假山侧面的小门径自出去了,门口的守卫见到是他,也不敢作声。 谢珍不明所以,心口狂跳,又是欢喜又是害怕,被他一路拉着往最近的一处阁楼进去了。 才进去,就觉得那人压了上来,满身的酒气扑面而来。 「皇子,皇子……」谢珍紧张的不得了,她大家闺秀出身,虽然没有沈清荷聪明,可是也清楚没有任何名分的情况下就丢了清白,那是一件多么不划算的事情。她心仪眼前的男子是一回事,可是无缘无故的就失了清白也是天大的祸事。 景见越捏着她的下巴,灼灼的目光仿佛把她融化,嗅着她身上诱/人的芳香,他的一只手已经扯下了她的衣带,伸了进去。 「皇子……」谢珍想要挣扎,景见越露出一丝不悦,挑眉道:「怎么?你不愿意侍奉本皇子?」 「不是……」谢珍隐隐露出几分楚楚可怜之色,「只是皇子是以何种名义行此事呢?」 景见越此时一身烈火没处发泄,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哄着她说:「自然是以丈夫的名义,放心,你做了我的女人,自然是有名分的,本皇子保证。」 谢珍禁不住大喜,这才半推半就任由他胡来。 不要几分钟,她的衣服都被他扯尽了,两个人一起滚进了床铺间…… 景见越含着她的唇吻了一阵,又在她胸口舔了半晌,接着不由分说伏在她身上就干了起来,谢珍虽然是第一次,不过因为喜欢他的相貌,心神动摇,身下早已湿漉漉的,任由他蛮干,虽然痛些,开始忍了过去,后来倒是越来越舒畅,不一会儿,整个房间里萦绕着女子的森银和男子的低喘…… 明华园中,沈清荷被叫到了贵妃娘娘的跟前。 贵妃见她面戴白纱,蹙眉道:「你为何这副模样?」 沈清荷急忙告罪道:「臣女因为身体极为容易过敏,但凡吃点鱼虾蟹花生牛奶,或者闻着花粉还有细小粉末,都会全身长出疹子,所以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贵妃一听她这样说,顿时觉得浑身都不舒服了。一个如此毛病的人,居然会被她钦点来选妃,她也是觉得很郁闷。 「你且摘下面巾看看。」她还是有些不甘心。 沈清荷摘下了面巾,贵妃看去,满脸痘子惨不忍睹,顿时她觉得自己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若是吃一点东西就过敏,娶进门来,让她天天看着这满脸痘子的媳妇,她简直是难以想象。 v第三十九章[11.26] 「你还是赶紧戴上吧,怪吓人的。」贵妃嫌恶的说。 沈清荷急忙戴上了面巾,心里松了一口气。左右看去,幸亏景见越不在,果然少了一桩大麻烦。 因为景见越不在,贵妃也有些意兴阑珊,看着园子里的姑娘,根据家境背景和相貌举止点了大约五六个女子做了候选,至于谁做正妃谁做侧妃,自然是景见越自己说了算。 皇后冷眼旁观,看着贵妃选妃,她微微冷笑,这贱人倒是会选,竟选些家世显赫的,好做自己的助力吗? 她心中很是不悦,想起倘若见宸在的话,也该是替他选妃的时候了。 唉!那孩子到底在哪里? 她越想心里越难过,干脆走下了高台,本想找茬,现在却觉得没什么趣味了,连儿子都不知生死,还管他什么纳妃不纳妃的。 她正要离开,突然,一杯热茶泼在了她的裙子上,她惊了一下,抬起头来,只见一个黑黑的高个小丫鬟诚惶诚惶的跪在自己跟前:「娘娘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 这声音…… 怪怪的…… 皇后低头看,那丫鬟抬起头,当灯光照在那丫鬟的脸上时,皇后一双眼眸瞪得大大的。 「皇后,怎么了?」贵妃闻声而来。 「低头!」她突然低声斥道,「快点!」 丫鬟立即低下了头。 皇后满脸怒色,一脚踹在那丫鬟的心口,自然那脚是不重的。 「该死的贱婢!竟敢如此无礼!你敢说你不是故意的?不重重惩罚你,不知道本宫的厉害!来人,给本宫将此贱婢抓到凤鸣宫,本宫要亲自惩罚她!」 旁边一众人等看到皇后盛怒,一个个吓得魂不附体,立即两个太监上前,一把擒住了那丫鬟。 皇后冷冷看了贵妃一眼,道:「本宫要将这贱婢拖到凤鸣宫好好的杖责!看她还敢不敢目中无人,狗仗人势!」 贵妃冷笑,冷眼看着那个垂着头可怜兮兮的丫头,也不知道哪个小姐的丫鬟这么倒霉,做了今日的替死鬼? 她这皇后也是当到头了,竟然也只能拿一个小婢女发威。哼,也罢,让她威风威风,等到将来,她可没这个机会了! 贵妃心里高兴,一副任君处置的样子,何况人又不是她的,她才懒得去管。 皇后一行人呼呼呵呵的走了,顿时整个园子冷清多了。 沈清荷看到皇后的架势,顿时松了一口气,她能做的事情已经完成了一半了。 谢敏和谢莲两个看到那丫鬟是清荷的,不由得吓得半死,生怕连累她们,好在皇后只责怪那丫鬟,并没有追究的意思,这才放下心来。 一切尘埃落定,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贵妃令太监分别打轿子送各位小姐回府。 可是,当谢敏和谢莲找人的时候,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谢珍的下落。 这件事报告到贵妃那里,她豁然意识到这件事的原委大约和景见越有关,不由得有些懊恼,这件事关系到皇家的脸面,传出去可是丢人的。 她勉强笑道:「我因瞧着那姑娘喜欢,所以今日留她在宫里头住宿一晚,明早自然送回谢府。」 谢敏和谢莲又惊又喜,又是羡慕,拜别了贵妃,乖乖的上轿子了。 此时,沈清荷在回府的轿子上,思忖着虎符的事情。没有虎符,萧乾就无法调动京城周边的守备军,又如何跟景见越手上的禁卫军抗衡呢? 还有一件事也非常奇怪,谢珍是真的被贵妃请去做客了吗?她想起景见越出现了,又消失了,紧接着,谢珍也消失了。 难道,是景见越带走了谢珍?这夜黑风高的,一个青年男子带走一个美女,能干什么? 这么一寻思,沈清荷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不由得冷笑。谢珍啊谢珍,你以为是依靠上了蟠龙柱,却不知这蟠龙柱子也是会塌的呀。 小阁楼里,依然是春光烂漫…… 景见越发现这女子不但长得美,身子丰润,更加是天生的尤/物。他变换各种姿势,她居然还能承受得住,若是一般的女子,早已昏死过去了。 他越发的兴致高昂起来,搂着她雪白的细腰,不断的进出,不知多少个回合,终于低吼一声伏在了她身上。 谢珍心满意足的躺在他的怀里,有夫如此,夫复何求?想着他高贵的身份,她心中便激动不已。 明日,她就是皇子妃,或许,到了后日,她就变成了真正的帝皇妃,也许是皇后,太后…… 她整个人仿佛飘在了云端,难以形容此时此刻她心里的欢悦…… 她唯有紧紧的搂着景见越的脖子,伸出柔腻的手指抚摸着他精实的胸膛,柔/嫩的红唇随之覆了上去,舔舐着他每一寸肌肤,手缓缓滑下,一直到他的那里,细细的揉着,方才偃旗息鼓的地方再次重振雄/风…… 景见越狠狠的抱着她亲,骂道:「小贱/货,爷早晚死在你身上……」说罢,急不可待的覆身而上,直接就入了正题…… 谢珍被贵妃娘娘留宿宫中,老太爷谢瑞是高兴了一晚上没睡着觉,连带着谢珍的娘胡氏也是一夜难眠坐以待旦。 这么多千金进了宫,只有珍儿一个人被留了下来,这还不是正妃的节奏吗? 一大清早,谢瑞老爷子就巴巴的起了个大早,隔几分钟就派人到大门口去看,看有没有消息送过来。 此时,贵妃的青鸾宫中,她冷漠的看着跪在地上的雪衣女子。 她抚了抚额,觉得头痛不已。 「哎哟……「说起头痛,她的头还真的痛了起来,「顾嬷嬷,拿药,头痛药……」 一个模样圆胖的老嬷嬷立即找了绿色的药膏替贵妃娘娘抹在了额角,清凉凉的,这才舒服一点。 谢珍跪在地毯上,不敢抬头看贵妃娘娘,心里到底是虚的,眼角却不停的瞟着这满宫里的富丽堂皇,这可绝对是她谢国公府所不能比的,禁不住心里羡慕的不得了,想着自己有朝一日是不是也可以坐上贵妃娘娘的这个位置呢?不,应该是皇后娘娘的位子。 v第四十章[11.26] 方才,景见越将她交给了贵妃娘娘便出去办事了,临走之前嘱咐贵妃是要将她纳入皇子府的。 不过,此时此刻,贵妃看起来好像心情不大好啊,她跪了半天也没见让她起身。 贵妃瞅着这女子,只见她一双美目骨碌碌的乱转,看到满屋锦绣眼里露出艳羡贪婪之色,不由得生出了厌恶。 哼,一个国公府的小姐,竟然只是如此浅的眼界,丢人不丢人? 看她这副受了男人滋润的样子,若是就这样出去哪里瞒的住人,简直是丢尽了她皇家的颜面。这女子不但不以为耻,反而在那里沾沾自喜。 贵妃冷笑,哼,这样一个角色,顶多也就配做个侧妃,即便是国公府出来的小姐,也只有侧妃的命! 眼见着越儿如此荒唐,她不能坐视不理,昨夜她已经拟好了皇子妃正妃和侧妃的人选。 今日…… 她淡淡一笑,虚伪的说:「你别怕,抬起头来吧。」 谢珍这才惴惴的抬头,看到贵妃脸上的笑容总算安心了。 贵妃微弯唇角,轻柔的说:「想来,经过了昨晚,你也是皇子的人了。」 这句话说的谢珍满脸通红,却又有些骄傲。 贵妃心里狠狠咒骂,贱人,恬不知耻! 她脸上却依然是波澜不惊的笑容,带着几分讥讽,道:「既然越儿喜欢你,纳入皇子后妃之中也无不可。不过,昨日本宫已经拟定了一个正妃,两个侧妃的名额。」 谢珍听了心中一惊,急忙道:「还请娘娘做主。」 「急什么?」贵妃冷笑,「皇子三妻四妾自然是寻常事,既然本宫答应了越儿,再给你一个侧妃名额也就是了。」 谢珍一听,嘴角立即垮了下来,一颗心仿佛从云端一下子跌到了地上。昨夜她奋斗了一夜就是为了一个正妃的位子,谁想竟然轻飘飘的就给贵妃端掉了。她可是国公府的小姐,为何就不能做正妃呢? 谢珍眼底有不服,禁不住问:「请问娘娘,正妃是哪家的小姐?」 贵妃冷冷一笑:「嚯,你胆子倒是大。那我便告诉你,正妃乃是太傅家的嫡女,怎么,难不成你认为自己身份还高过她么?区区一个没落的国公府小姐,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重,也敢来魅惑皇子?」 谢珍听到这番话,脸色刷的一下冷了下来,可是说这话的是贵妃娘娘,她唯有低着头不敢作声。 侧妃就侧妃吧,好过做一个平常人家的正妻,好歹将来还有一飞冲天的机会。 谢国公府门口,门房的下人欢喜的叫了起来。 「大小姐回来了——,大小姐回来了——」 谢瑞在里头听到了,赶紧拄着拐杖在杨氏的扶持下急急的出了门。到了大门口,却看见是一乘明黄色的宫轿将谢珍送了回来。 他不由得大喜。 抬眼,看到宫轿后面还有骑着白马的宦官,难不成是有好消息了吗? 轿子打开,只见谢珍身上穿的不是白色的衣服,而是一袭水红色的裙装,她扬着下巴骄傲的从轿子上走了下来。 后面的宦官翻身下马,双手做拱来向谢老爷子道喜。 「恭喜恭喜……」宦官话还没出口,老爷子已经喜得脸上跟开了菊花似的。 「恭喜谢大小姐被钦定做了皇子的三侧妃……」 什么?三侧妃? 谢瑞禁不住脑子「嗡」的一下,他……他没听错吧?不是正妃,还是排行到第三的侧妃? 他情不自禁的看向孙女,只见她咬着下唇,脸上微红带着羞恼之色。再看她身上所穿的水红色裙衫,那不就是明摆的给做妾的人穿的吗? 宦官仿佛没看到老爷子变幻莫测的脸色,继续道:「我们是奉了贵妃娘娘的旨意护送谢小姐回府,老太爷尽管安心,纳侧妃的旨意不日就会到国公府了。」 谢瑞强做欢喜送了银子给宦官,又送他离开。这才瞪了一眼谢珍,低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回来给我说清楚!」 听雪轩里,谢瑞仿佛脸上写着「郁闷」二字,谢珍坐在下面心情也是不好。 一般的皇子刚刚纳妃之时,只有一个正妃,两个侧妃,现在倒好,谢珍成了硬塞进去的第三侧妃。虽然是没落的国公府,可是好歹是国公府的大小姐,说出去是皇子妃好听,可是到底是去给人家做妾,怎么能心里舒服呢? 若是一开始就知道侧妃也就罢了,偏偏还留宿宫中,以为贵妃娘娘特别喜爱,是做正妃的料子。谁想,一夜之后,落得个第三侧妃的名头,这其中的猫腻,让人不由得不遐想。 谢瑞眼眸一转,他精于世故,略略一想,顿时明白了其中的奥妙所在,禁不住瞪大了眼睛,气咻咻的看着坐下的谢珍,简直让他难以启齿。 「你是不是……是不是……见了皇子……」 对着祖父的质问,谢珍听到「皇子」二字情不自禁的红了脸。 看到她这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谢瑞真是被她给气死了,赶紧将下人遣了出去,屋里只有他和杨氏两个人。 谢瑞指着谢珍的鼻子骂道:「糊涂的东西!你居然敢在贵妃娘娘眼皮子底下胡闹?!难怪会如此,难怪会如此,若不是贵妃娘娘仁慈,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呀!」 杨氏也叹气:「你可是大小姐,是大小姐呀,这件事若是传扬出去,我们国公府还哪里有脸在?」 谢珍被两个人说的头都抬不起来。 这时,胡氏赶了过来,看到老太爷责骂谢珍,不由得急忙护住了女儿,她也早已猜出是怎么回事,却劝老太爷说:「父亲,这件事却不是珍儿糊涂。倘若是皇子的意愿,又能如何呢?再说了,这件事既然贵妃承认了珍儿,也就是说她还是依仗着自己的儿子。正是因为如此,我们这次应该是高兴才是!皇子看重珍儿,别说今日是侧妃,将来扶做正妃,将来入主凤鸣宫那不是不可能的!女人,最关键的乃是丈夫的喜爱不是吗?」 谢瑞听了这番话,渐渐冷静下来,捋着胡须想了想,也觉得是,现在看来,虽然让人难以启齿,但是珍儿还是占到了先机不是吗?的确是一个好兆头。 「也罢。」谢瑞放宽了心,脸色变得柔和了,对谢珍说:「你这几日好好的休息,等旨意到了便替你准备嫁妆了。府里待的时间大约不久了,你好好的和姐妹们聚聚吧。」 v第四十一章[12.07] 「是。」谢珍脸上这才露出了喜色,想到她娘方才说的话,不由得再次骄傲的扬起了下巴。 胡氏眼眸一转,露出狡黠的笑,道:「那清荷没想到没这个福气呢。」 谢瑞冷声道:「关键时刻掉链子,我都懒的说她!哼!」 胡氏此时来是别有用心,见老太爷生气,立即道:「既然她没这个福气,不如还是嫁给我们家荣儿吧。」 沈清荷开始不理会连府的亲事,现在又错过皇子这边的妃位,谢瑞早已不对她抱有什么希望了,听到胡氏旧事重提,也禁不住考虑起来。 胡氏狡猾的说:「父亲可知道我为何要这样说?沈清荷的父亲沈亭山万贯家财都留给了女儿,清荷虽然是弱质女流,可是她手里的财富却怕有千百万了。若是她嫁给我荣儿,那万贯家财不就是名正言顺的到了我们谢家了吗?」 谢瑞老眼顿时明亮起来,对呀!他怎么就没想到呢?肥水不流外人田,他怎么还傻到巴巴的要把沈清荷往外推呢?他早就开始打那万贯家财的主意,一想起沈清荷送给他的那个巨大金寿桃,他直咂口水。只要她嫁给了谢荣,一切便水到渠成,一了百了了。 胡氏看老爷子的态度,就知道他动心了。 不过谢瑞转念一想,说:「清荷心气高傲,她连相国府跟皇子府都没看在眼里,又怎么能中意荣儿呢?」 胡氏微微一笑:「只要老太爷不做那丫头的依仗,媳妇自然有法子让她就范。」 谢瑞定定的看了胡氏一眼,点了点头,不言语了。 至于沈清荷那个被皇后娘娘责罚的小丫鬟沉香,只要不牵连谢府,她的死活可是没人会关心的。 凤鸣宫中,其他人早已遣退,剩下的都是自己人。 「我的儿子……我可怜的儿子……」皇后抱着景见宸泪如雨下,「我总算能活着见到你……」 她心疼的看着儿子化装成女子的样子,这是她的儿子啊,别说化装成女子,就是化成灰她也认识的。 宸儿身为皇子,一向骄傲,今日为了进宫竟然能忍辱化装成丫鬟。她一时喜一时忧,喜的是宸儿再也不是那个天真任性的少年,忧的是如今他们依旧处境困难步步维艰,到了皇宫她一定得护住儿子的安全。 景见宸紧紧的抱着母亲的腰,泪水浸湿了她的衣衫。他历尽艰辛,从京城到凌州,又从凌州到京城,他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他还能回到母亲的身边。 「母后,我好想你……」 「我也是,我天天晚上做梦都会梦见我的宸儿,我日日祈祷佛祖保佑我的孩儿平安归来,没想到……没想到佛祖应验了,你真的回来了……」 她抚着儿子的脸,心疼的不得了,哭道:「你瘦多了,从前从未见过你这般瘦过。」 「是谁送你回来的?」皇后问。 「是萧乾。」 皇后赞叹道:「他果然是个忠心的,你父皇没有看错他!他现在在哪儿?」 景见宸道:「他如今去了城郊守备军处,只是现在他缺了半块虎符,恐怕没那么容易拿到守备军的统帅权。」 「虎符?」皇后蹙眉,「这虎符就在你父皇的手中。可是这虎符何其重要的东西,一旦到手就有十几万的兵力,如果要把虎符从皇宫中传到萧乾的手中,恐怕必须一个十分十分足以信赖的人才可以。一旦落入景见越的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景见宸道:「还有一个人……」 「谁?」皇后奇道。 「沈清荷。」 「女子?」皇后愈发的惊讶。 「她是谢国公府的外孙女。」 「不行!」皇后断然说,「你可知道那谢家大小姐已经成了景见越的侧妃,谢家的人怎么可信?」 景见宸急忙说:「母后,你错了。我在凌州时就认识清荷,当初她救我不止一两次。如果不是她,我早就没了性命。这一次,也是因为她让我扮成她的丫鬟,才得到机会入宫的。」 皇后有些惊讶:「你说的真的是个女子?我从来不知道一个女子有这么大的本事。」 景见宸微微动容,墨色眸子中隐隐泄露了一些情绪,道:「她本来就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子。」 皇后看他的表情,竟然似乎有些一往情深的样子,心里又是一惊。 沈清荷?她脑海中似乎有这个印象,蓦然,她想起贵妃曾经招过一个满脸痘子的女子到跟前,那个好像就叫做沈清荷的。 她回忆起,那女子虽然满脸痘子,看神态却十分优雅,体态亦是端庄,那痘子估计又是她的诡计吧?果然是个古灵精怪的女子。 如今,同萧乾联系是很不容易,再说萧乾一露面恐怕引起景见越的注意。让一个闺阁小姐传递这么重要的东西真的妥当吗? 「那简单,我找她进宫来就是。」 「不行!」景见宸立即阻止,「她和景见越打过交道,而且还有过节,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皇后露出难色:「倘若她不入宫,我该如何将虎符交给她呢?」 这时,皇后身边的老嬷嬷提醒道:「娘娘忘了吗?过几日京城有一个射圃会,很是热闹,名门千金贵族公子都会前去。到时候人多,奴婢假装出去办事,顺便到射圃会走一趟,将虎符交给沈姑娘就是。」 皇后看了一眼身边的吴嬷嬷,她是自己娘家陪嫁来的嬷嬷,跟着自己多年,又是看着见宸长大的,最是可信不过。 「只是……你如何认得那位沈姑娘呢?」 景见宸道:「我将她的画像画出来。」 皇后点了点头。 景见宸立即拿了笔墨,他精通书法绘画,和沈清荷朝夕相处,那模样早已成竹在胸,不要一会儿,画上便出现了一位清雅佳人,栩栩如生,仿佛能从画里走出来一样。 吴嬷嬷一看,禁不住赞叹道:「画得真好!跟活人一样!」 皇后定睛看去,不同于那日的满脸痘子,画上的这位姑娘眉目极为精致,气度高雅雍容,果然是个超凡脱俗的妙佳人! v第四十二章[12.07] 她转眼看向自己的儿子,他看着画像的样子很是专注,仿佛看着心上人一般。 她垂下了眼帘,豁然明白了什么。 只是她心里有些不喜欢这个姑娘,所谓多智类妖,听宸儿对这位姑娘的描述,想必是个足智多谋的人,可是一个女子如此多智,岂不是妖异?而且风头盖过了男人,又岂是什么好事?宸儿是要当皇帝的人,如果这女子位于后宫,才智超人,岂能不干涉朝政? 她抿唇一笑自嘲的想,她也许是想太多了,如今可以利用便先利用,此时此刻,缺的就是这种又忠心又聪明的人。所谓良弓藏走狗烹,只要事成,到时候多的是手段,还怕她不成? 凤鸣宫里传出消息,那个得罪皇后的丫鬟早已杖毙在宫中,连尸首都不得见,不由得让人唏嘘皇后的狠辣。 其实,皇后杀了一个同景见宸差不多身量的太监,生生的剥了那太监的脸皮替儿子易容,让他寸步不离的跟在自己的身边,太监的尸体则抛入了井底。景见宸虽然觉得母亲行事太狠辣,不过此时此刻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宫里头死个把奴婢是再平常不过的,并没有人会在意这些奴婢的生死。 贵妃娘娘得了这个消息不过一笑了之,哼,皇后姐姐,我叫你这个姐姐怕是叫不了多久了,你威风也威风不了多久了。 眼看着皇帝一日不如一日,她的人早已去查探了,皇帝绝对熬不过今年冬天。现在景见宸一直没踪影,她敢笃定那小子一定死在了某个角落里。 所以,现在她不着急,景见越已经把握了整个京城的禁卫军,她的哥哥宋大将军镇守在隔壁的省份,若是有个万一,赶过来只要三四日的功夫。不过宋大将军手上的兵马是以防万一用的。既然景见宸死了,那些人还有什么盼头?只要皇帝一死,景见越登基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完全不需要动用宋将军那十几万兵马。 所以,现在她很是得意洋洋的替景见越选妃纳妾,心情轻松,只等着儿子登基为帝。 这几天,沈清荷都带着南月儿登上皇宫附近的揽月亭观景。 南月儿不明所以,道:「姑娘心情倒是好啊。谢珍得了皇子侧妃的位子,那趾高气扬的样子真是让人看不惯,从前还只是冷言冷语,如今当着姑娘的面就叫你下不来台,可真是太横了!姑娘难道你不生气吗?」 沈清荷头上简单的用珍珠挽着一个堕髻,乌黑的发丝披陈在肩头,身着一袭白底银丝锦袄,披着鹅黄色的锦缎斗篷,扶着栏杆,远眺着远处的风景,嘴角微微含笑,道:「理她做什么?我若是同那个女人生气,早就给气死了。」 「小姐!」南月儿气咻咻的说,「你不是最聪明的吗?何必要受她的气,咱们想办法对付她可好?」 沈清荷没有理会她,目光却看向远方。 这揽月楼上,可以看到皇宫御花园附近的景色,虽然看不到人,但是大致的风景还是看得清的。 这时,一样东西出现在她们的眼前。 「风筝!」南月儿才在生气,突然被眼前浮动的风筝给吸引住了。 「怎么会有风筝?」她惊讶极了,这风筝分明是从那御花园里放出来的,她们站在揽月楼上同那风筝高度差不多,可以清晰的看到风筝上的花样。 沈清荷惊喜极了,细细的看那风筝上的图样。 风筝极大,所以图样也很清晰。 只见一圈蝴蝶图案,却隐隐的环成了一个安字。 沈清荷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自语道:「是一个安字!」 在蝴蝶图案之中,却又画着一弯弓箭,弓箭对面是两条对联模样。 「奇怪了?这又是什么意思?」 沈清荷蹙眉,有些不解,不过此时消息已经传到。她从随身的衣袋里取出了一把精致的小弓。 南月儿看那弓箭的头子黑乎乎的,奇怪的很。 只见沈清荷拿出了火油和火折子,一下子点燃了弓箭,竟然变成了一柄火箭。 那风筝又大,她们身在揽月楼的高度又高,那风筝仿佛就在眼前。 沈清荷瞧准了风筝,拉了个满弓,「嗖」的一声,那箭射向了风筝,瞬间风筝见火就着了,呼啦啦的烧了起来。 南月儿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小姐,这是……」 「进宫之前,我同他说好的联系方法。」沈清荷淡淡道。 南月儿瞠目结舌,这样精妙的法子,恐怕只有小姐这个脑袋想得出来吧? 风筝的另外一头,放风筝的是一个太监和一个宫女,都是皇后身边的人,眼看着那风筝另外一头着火,太监大喜,立即收回了残线,看看四周无人,同宫女一起速速的离开了。 沈清荷来了这几日,总算得了准信,开心的拉着南月儿一起下了楼去。 揽月来来往往的都是名门公子或者是千金贵女,她将兜帽挡住了头脸,以防登徒子的偷窥,可饶是这样,风/流体态还是引来一些公子的侧目。 沈清荷匆匆下楼,不经意间,却听到几位公子用十分兴奋的声音谈论。 「明天射圃会你去吗?」 「那是一定要去的呀!射圃会可是个好日子!到时候去的名门闺秀可多了,闺秀们要写对联展示才情,公子们看联射箭,若是看中了哪个对联只要射过去,若是对那闺秀满意就可以提亲,这可是看美女的大好机会!怎么能错过?「 「哈哈……你和我想的一样!一定去,一定去的!」 沈清荷的脑海中豁然浮现出那风筝上的图样,一根弓箭,两条对联,不就是说的射圃会吗? 她心中欢喜雀跃,看来明日的射圃会是一定要去的了。 书房中,连璧打开了一封信,上面是清荷的字迹,很简短,告知他景见宸已经入了皇宫,她明日要参加射圃会。 至于其他的,什么都没写。 连璧的抬起了眼眸,如墨的凤眸看向了窗外,那里,连莹在同一只小猫玩耍嬉闹。 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见清荷了,心里有些挂念,可是想起上次见面时,她说起那个男子的名字,心里仿佛梗住了什么,有些生她的气,又有些气自己。 看着寥寥数语的信纸,他突然希望那空白的地方能多几个字,说她挂念他,可是他明明知道,即便是挂念也不是他想要的那种挂念。何必自欺欺人? v第四十三章[12.07] 凤眸之中掠过一丝失落,几缕烦乱的思绪缠绕心中。他从前以为自己对清荷是无所欲无所求的,只要她过得好就行,可是现在一想起她说出那两个字的表情时,心里便无法平静,恨不得……恨不得将那个名字从她的记忆中去除。 他此刻,并不想管什么景见宸,管什么皇室之争,更加不愿意理会那个萧乾,他只想带着沈清荷一同回到凌州,重新过上平静的商贾生活。 虽然他不能拥有她,可是他在苏州,知道她在凌州好好的就行了。那两个城市一江之隔,饮着同一江的水,他还可以告诉自己他们是在一条平行线上的。逢年过节,聚一聚,于此,他也就心满意足。 可是,如今出现的人,无论是萧乾还是景见宸,渐渐的,让他感觉清荷距离他越来越远,仿佛已经不再依靠他,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他陷入思绪之中,不知什么时候,连莹一下子蹦了进来。 连璧吓了一跳,发觉时她已经到了自己的身后。 这封信是天大的秘密,即便是对家人也不可以泄露!因为上面有景见宸的事情。 他立即伸手将那封信撕碎,丢进了纸堆里。 连莹是个机灵鬼,一看到他慌乱的模样就断定他一定有什么秘密,不顾他的阻挠偏偏去翻那碎纸。 她找了半天才找到一个纸角子,然后就被连璧拦住了。 「清荷?」她拿着一个纸角满脸的惊奇,「哥哥,哪个清荷?这是哪家的小姐?我怎么不知道你认识这位小姐?哥哥,你快点告诉我!」 连莹扯着他的袖子使劲的嚷着。 连璧无奈,只得说:「是我原来在凌州的女学生。」 连莹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笑得十分的暧昧:「凌州的?还是女学生?看她这笔法年纪不小了吧?」 连璧躲过她直勾勾的目光,无奈道:「大你两岁而已。」 「那就是十七八了!」连莹眼中放出灼灼的光芒,「哥哥,你居然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学生呀!你怎么不早说呀?!」 被她这大呼小叫的,连璧禁不住脸上薄红,嗔道:「大呼小叫,哪有闺秀的样子?」 连莹哪里管这些,看着他脸上的红色,嘻嘻笑了起来:「说起那个女学生哥哥的脸就红了!你是不是喜欢她?她千里迢迢的还写信给你,她也一定喜欢你对不对?」 连璧很是无语,急忙道:「她在京城,不在凌州府。」 「哪里哪里?」连莹如同好奇宝宝一般。 连璧别过脸去真的不想理她,连莹追问不到,赌气说:「你若不说,我就告诉爹爹去!让他去查!」 连璧扶着额头,真是被这个恶魔妹妹给气死了。 「她在谢国公府,是谢国公的外孙女。」 连莹张大了嘴巴,半天合不拢嘴,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你之前和爹爹一起去谢国公府贺寿为的就是她?!对不对?」 连璧不想理她了,觉得有妹如此,实在不幸。索性转身拿了一本书出来假装读书。 连莹拍着手大笑:「我猜中了,我猜中了对不对!那女孩子愿意见你,又巴巴的写信给你,你还敢说她不喜欢你?」 「因为我是她的先生!」连璧着实的无奈,解释道。 连莹推了一把连璧的肩膀,啧啧道:「先生又如何?倘若你是个六十岁的老头子,我保管她一封信都不写给你!若非你是个年轻又英俊的先生,她才不会这般热心的写信给你呢!」 连璧愣了一下,转而又觉得连莹这丫头在胡说八道。清荷是那种不尊师重道的人吗? 「别乱说!她毕竟是我的学生!」连璧嗔道。 连莹摇着头,啧啧的说:「哥哥你太古板了。老师如何,学生又如何?在凌州,你是他的先生,她是你的学生。可是,这里是京城,有几个人知道你们的关系?只要你不说我不说,相国府和谢国公府最是门当户对,你若提亲,她若答应,岂不是天造地设,郎才女貌珠联璧合吗?」 连璧被她一顿话说的头也大了,这丫头真是疯魔了,大家闺秀的规矩是一点都没学到,满嘴里就是胡说八道。 连莹见连璧不理她了,双眼笑得弯弯的,跟狡猾的狐狸一样,她攀着哥哥的肩膀,笑嘻嘻的说:「明日射圃会你去不去?听说最是多的千金闺秀,倘若你在意同那小姐的身份,那就看看别的闺秀。射圃会最是考验一个女子的才情,你去了,也许会碰到一个有才又有貌的。说不定,你那位也会去,你若是巧遇了不是证明你们有缘吗?」 连璧被她一说,心中动了一下,可是脸上又红了几分,想要拿书挡住脸,却被她逼的没奈何,真是恼羞成怒,道:「你自己想去就说自己想去吧,扯那么多干什么?」 「好,那就当我想去,哥哥陪我去嘛,陪我去嘛!」她扯着连璧的衣袖不断的撒娇,连璧算是怕了她了,只得点头同意。 「太好啦!」连莹欢喜的直跳了起来。 她想着这次射圃会那么热闹,那位姑娘一定去的,她倒是要去看看,哥哥的心上人到底长什么模样。 京城里,每年到了腊月下旬,靠近年关的时候都会有一场射圃会。最早,这射圃会是流传自年底的城隍庙会,每年到了这个时候,京城里的贵人们便要到城隍庙中许愿烧香还愿的,渐渐的,就演变成年底之前千金公子的一场的相亲盛会。 地址依然是城隍庙周围,却选在了城隍庙附近的小镜湖。只因为那小镜湖一年四季风景优美,四周有环湖小路,路边随处可见的亭台楼阁,设计精妙。从湖畔到湖心岛是一条长堤连接,徜徉在长堤上可以包揽湖上风景。在湖中岛上又有一个揽胜阁,精美宽阔,能容纳不少人,所以每年射圃会的重头戏「射圃」就在这揽胜阁举行。 揽胜阁中,千金坐二楼,公子坐一楼,两边相对而坐。射圃当日,各家小姐领了号牌,写出上联,联上只写号码,不写名字。 上联从二楼悬下来,一楼的公子看上联,若是看中哪个联的文采,想要对上一对的,便用带着沾着粉彩的箭射中那联,几位公子可以射一联,若是对的好的,千金可以从中挑一联,两边都合意,便谓之「珠联璧合」,若是再看对眼,便可以私下去议亲了。 这个活动乃是京城的一大盛事,许多大家千金都会来,那些贵族少年公子们更是趋之若鹜。 夜幕降临,今日,小镜湖周边灯火通明,到处挂着大红的灯笼,一直延伸到了湖心的揽胜阁去。 天气虽冷,可是小镜湖的风景依然很好,只见湖边白梅盛开,幽香阵阵,湖面上一片冰色,犹如一个巨大的镜子一般,灯火照在上面反射出一片火红。 一路上行人如织,小贩们也在湖边路上搭起了临时的摊子,一时间叫卖声不绝于耳。 一袭如雪白衣出现在小路上,即便是在灯光下,那十分俊美的五官,清雅如竹的气质还是引来一路少女的回顾。 那俊雅如画的青年男子被一个模样娇俏的少女拉着,眉端微微蹙起,一路上时不时有少女对他嫣然一笑,或者抛几个媚眼,胆子大的还将帕子故意遗落在他的脚前。 连璧抚额,头痛不已,此时见路边有人叫卖面具,不少公子小姐也觉得好玩买了戴在面上。 连璧拉着连莹便到了摊子边,要了两个面具。连莹调皮,替他挑了一个妖神面具替他戴在脸上,自己却挑了一个仙女的戴着。 v第四十四章[12.07] 那金色的妖神面具只遮住半天的面孔,配着他下半张脸雪白的肌肤,粉红的薄唇,还有那如墨的乌法,雪白的长衣,愈发显得妖异,似妖非妖,似仙非仙。 他们走过之后,一个戴着斗笠的青衫男子也走了过来,看了看那面具,挑了一个青铜鬼面戴在了脸上,这才摘下了斗笠。他抬了眼,朝着那揽胜阁望去,眼眸灼灼仿若星辰。 连璧同连莹一起进了揽胜阁之后,发现这里人真的还挺多的,不过好在地方宽阔,都有座位。他们来的不早不晚,连璧在一楼中间找到了一个座位,而连莹顾着贪玩,一下子就钻到二楼去了,她早就想好了一个上联,她倒要看看到底是哪个公子会射她的联。 他左右一看,这些公子也是顽皮,这么多人倒是有一半带了面具,于是他也懒得摘下面具,就这么坐在那里看热闹。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了二楼,那边也有不少闺阁千金含羞带怯的偷偷看楼下的公子。 目光扫过去,并未见清荷的人影,他隐隐有些失落,或许时间还早她还没来吧。 其实沈清荷早已来了,只不过她也戴了面具,所以连璧认不出来而已。 到了二楼以后,沈清荷想着大约不可能再碰上熟人了,于是摘下了面具,在千金之中四处逡巡。要知道射圃会上,她最容易接触的是女子,皇后总不会派个男子来找她吧 她等了一会,并没有人来找她,心里有些不安,这样没头没脑的,那个人该怎么找到她呢 这时,一个模样娇俏可爱的小姑娘突然蹦到了她的跟前:「你就是谢府的表小姐吗」 沈清荷看着眼前这位姑娘,只见她穿着一袭十分华贵的淡中顿时安静下来,一楼公子纷纷抬头,目不转睛的看着那六幅上联。 一幅写着:恋水桃花频落影 有人赞了一个「好」 一幅写着:春草色随风过绿 「这个更是不错」另外一个公子赞着。 一连看了六幅,其他的也就罢了,大多是风风雨雨花花草草之类,一看就是出自不知愁滋味的闺阁小姐之手。 到了最后一幅,上面写的却是:念念不离心,要念而无念,无念而念,始算得打成一片。 「这个联好精妙,却好生的难对呀」 这联子涉及佛理,又很精深,没有一番学识是觉得写不出来的。即便是普通才学的公子,这样的联子那也是对不上来的。 闺阁里能出这样联子的女子,可谓是才女了。 一楼的公子们指着那最后一幅议论纷纷,其他的联子倒是没放在眼里。众人都想知道,能写出这样上联的女子到底是怎样的女子。 可是,如果射了联子却对不出下联来,那可真是丢人的很。 此时,沈清荷不经意往下面一瞥,扫见一个金面男子,那金面好生的眼熟,再看那金面男子身后站着的白面少年,沈清荷立即闪进入了人堆里。 这两个人化成灰她也认得,她恼火极了,他怎么也来了 沈清荷暗叫倒霉,她今天是来拿虎符的,偏偏景见越也来凑热闹。 其他的联子先后有公子开弓射出,有对的中的,也有没对中的。 唯独最后一联,一直没人敢射。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最后一联上面,都想看看到底是哪家公子能射了这联子,对出下联来,更想知道哪家的小姐有如此才华,能写得出这么精妙的联子。 坐下,金面人微微眯起了眼睛,伸手道:「阿允,把箭递给我。」 阿允向来知道自己主子的诗才的,不由得有些担心,问:「公子,你想好下联了」 金面人瞥了他一眼:「射下来自然有法子,我倒想看看这姑娘到底长得是何模样。」 阿允不由得满头黑线,赶紧眼睛四处瞄,筹备着找谁捉刀去。 金面公子正是景见越,他对那联子的主人好奇极了,便拉开了弓,「嗖」的一下,那箭如流星般射向了高高悬挂的联子。 「有人射联子啦有人射啦」坐下有人惊呼起来。 与此同时,却见不止一根箭射过来,就在景见越的箭射到联子一边的时候,另外一根箭正好射过来,「当」的一下,触到了景见越的长箭,那箭立即落了下去。 「啊呀」众人惊呼,「落了一根箭」 还没来得及惊奇,不知道哪里又是一根长箭过来,两根箭仿佛争抢一般同时在联子上点了一个彩点,然后落了下去。 「两个人射中了」众人惊呼。 沈清荷吃了一惊,悄悄戴上了面具凭栏向下看去。 景见越的箭落了下去,他气得直跺脚,不过他身后的阿允可松了一口气,不用找人捉刀了。 联子上没有彩点就不算射着,现在射中的只有两个人,没有景见越。 她惊讶的看到戴着妖神面具的先生手里拿着一根弓,方才的那根箭分明是他射出的。 连莹在一边惊讶的说:「啊呀,哥哥遇到有缘人了不知道那联子是哪个小姐写的」 听到这话,沈清荷心里无端的跳了一下。 沈清荷看另外一个人的时候,那人已经走进了人群,只剩下一角青衣。那个又是谁呢 不一会儿,两幅下联同时在那幅上联旁边悬挂起来,两个人明明是不同的人,可是下联竟然一模一样,一字不差。 那下联是:佛佛原同道,知佛亦非佛,非佛亦佛,即此是坐断十方。 「太妙了,这下联真是绝妙啊」 「珠联璧合,真是珠联璧合啊」 v第四十五章[12.07] 「真是神奇啊都中了还一模一样这样,这位小姐要选哪一个才好呢」 「真是,真想看看这位小姐到底是什么样子」 沈清荷垂下了眼帘,后退了一步,难道真的要让他们知道是她写了这个联子吗 她绞着手中的帕子,眉头微蹙,为何,为何是先生射中这联子?那另外一个人又是谁呢?虽然不大信命运这回事,可是姻缘姻缘,讲的不就是缘分吗?莫非这两个人真的和自己有缘? 她不能犹豫了,不一会儿就会有人找过来了。或许是先生,或许是那个青衣人……她该怎么办?他们是一模一样的对子,她又如何选择? 这时候,只觉得人群中有人轻轻牵了她的衣角,她回头一看,只见一个面目寻常的老婆婆对她使了个眼色。 她心里一惊,再看那婆婆一眼,衣着十分讲究气度很是不俗,顿时心里明白了几分。 其他人都忙着看热闹,她趁着人不注意匆匆跟着那婆婆离去了。 那边,连莹的联子也被人射了,可惜那对上的对联平仄是一分都不工整,简直是把她气坏了,连是哪位公子射的都懒的看,生怕看了晚上做噩梦。 一楼,连璧被告知他射的联子主人号码是一零一号。 他看着手中的号码,紧紧的攥在手心,连莹说,或许,他会遇到一个有才又有貌的姑娘,这上联出的不同凡俗,他真的很想看看那联子的主人是谁,是自己熟悉的人吗?还是只是一个陌生人? 是好奇,还是冥冥之中的牵引? 他不知不觉到了兑号码的后阁楼,他到时,却有一个戴着青铜面具的青衣男子同他擦肩而过。 他愣了一下,那男子方才似乎也射了联子吧? 他心中疑惑,到了后阁楼拿着号码想看看到底是谁出的上联,不想那里的小厮告诉他那位小姐已经离开了。 好似松了一口气,又好似有些失落,他将号码紧紧的攥成了一团。她为何要走呢?她又是谁? 他正要将那号码扔在地上,却看到妹妹连莹找了过来,正好碰着他。她看到连璧手中的号码,惊讶的说:「哥哥,这不是清荷姐姐的号码吗?怎么在你手里?」 连璧顿时怔住了,竟然是她? 连莹急急的问那小厮:「你说那位姑娘离开了,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小厮忙道:「前脚刚走呢,你们现在去追怕是还来得及。」 连莹一听大喜,拉着哥哥的袖子说:「快去啊!你此时不去以后就没更好的机会了!告诉她,你才是她的有缘人!」 连璧被她一拉,恍然如梦初醒,可是要去追…… 「快呀!」连莹急得小脸都涨红了。 墨色的眸子凝了几秒,陡然间,仿似下定了决心一般,连璧握紧了手里的字条,转了身就从后阁楼的门出去了,顺着小厮指的方向真的追了出去。 连莹长嘘了一口气,这才放心了,笑道:「总算是开窍了!」 急匆匆的步履追了出来,气息有些不平稳,心口那无规律的跳动就从未停止过,他抬眸四望,只见那人群中翩然有一片白色的衣角。 「清荷——」他叫了一声,疾步赶了过去,此时此刻,一颗心几乎从胸腔里跳出来。 五指合拢,鼓起了最大的勇气,他伸手捉住了那女子的袖子。 「清荷……」 那女子缓缓转身,面上还戴着一方面具,怔怔的看着他。 「公子?」柔腻的声音从她口里传出,「你找我?」 连璧吃了一惊,猝然的瞪大了眼眸,不,不是她!可是她这身银丝缠枝莲的雪衣和肩头的那白色貂皮披风竟和她的那么像。 他一颗心仿似抛入高空,又落入谷底。 他垂下了眼帘,道:「对不起,我找错人了。」 那女子缓缓摘下了脸上的面具,定睛看着眼前俊美的男子,如此风采,如此出众,让她的心忍不住快速的打起鼓来。 「公子要找的人和我相似吗?」她禁不住问道。 连璧略略吃惊,抬眼看,只见眼前的女子皮肤白皙,眉目秀雅,雍容大度,一看便知是大家闺秀。 「身量和衣服都相似,但是人不同。对不起,打扰了。」他墨眉微蹙,抱歉作揖,便失落的转身离开。 宋蕊柳眉微蹙,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心里有些难受。他是谁?为何追出来找一个女子?倘若有这样一个男子追出来,就为了在人群中找到她,那是多么浪漫的一件事啊。 她看看四周,可惜没有,除了这位找错人的翩翩公子。 「小姐?怎么了?」身边的丫鬟方才去买东西去了,现在转过头来,见自己家小姐愣愣的站在这边。 「去,过去替我打听一下,那位公子是谁?」连璧还在不远处,他走的极慢,似乎在找人,又似乎如大海中迷惘的小舟,一时找不到方向四处飘荡。 丫鬟定睛一看,点了点头,立即去了。 人群中,另外也有一个人在寻找沈清荷。 当他听到「清荷」这两个字时,蓦然转头,却看到是一个白衣男子拉住了一个雪衣姑娘的袖子。 只是那姑娘转头时,压根就不是沈清荷。 那个白衣青年是谁? 青铜鬼面后的双眸灼灼如星,他看向那白衣男子,只见他风采如玉,禁不住吃了一惊,眯起了眼睛。 他猜都不用猜,脑海中就浮现出了两个字——连璧。 v第四十六章[12.07] 他一定就是清荷口中的连先生。 看他这失魂落魄的样子,看他这追出来的气势,他蹙起浓眉,思虑道,方才在楼下,他看到连璧同他射了一张联子,难道那联子的主人是…… 清荷? 他方才看那联子真写的好,一时技痒,便射了那一联。本是一个游戏,他没真想同什么淑女结亲,不过是好奇而已,还是到后面问了下那个姑娘是谁,被告知那姑娘先走了。他便干脆出来寻沈清荷,可惜也没找到。 他跟着连璧走了几步,不过此时此刻,在人群中并不打眼。 这时,只见一个小姑娘跑了过来,拉着他急匆匆的问:「哥哥,找到清荷姐姐没有?告诉她你射了她的联子没有?」 连璧摇了摇头。 青铜鬼面人的嘴角豁然勾起了一抹诡异的笑容,果然是清荷啊!他和她的缘分本就是天注定,不是吗? 「原来她叫沈清荷啊,我们射了同一个联子呢。」那声音清朗,极富磁性。 连璧蓦然回头,看到那袭青衣,他戴着鬼面青铜面具,果然就是之前和他同射一联,又同出一联的人! 他立即挺直了腰板,不冷不热的说:「在下连璧,阁下是哪位?」 青铜面下,那人笑得诡异,淡黄的灯光下,那双眼仿佛天上的星辰。 他立那里,强大的气场,仿佛周围的人都变得矮小了,那英挺之气,凛冽之气,仿佛能让人感受来自漠北的风霜。 连璧心口蓦然一跳,恍然知道他是谁了,却又不能十分肯定。 铜面人微微一笑:「在下的姓同一种乐器相关。在一位朋友的口中,曾经听过公子的名字,果真是大名如雷贯耳啊。不过,不管怎么说,我们也算是同盟,不是吗?奉劝先生一句,是你的终究是你的,不是你的何必强求?后会有期!」 那人身形极快,如同闪电一般,只见他身形一闪,便入了人群中不见了踪影。 连璧脸色立即冷了下来,淡粉的双唇微微发白。 「哥哥,他是谁呀?」 连璧沉声道:「原来他就是萧乾。」 如雷贯耳吗?萧乾的名字在他而言才真的是如雷贯耳呢!尤其是从清荷的嘴里说出来的时候。 他居然在这里警告他?好霸道的男子。他这话的意思,难道是想将清荷占为己有的意思吗? 哼! 连璧冷笑,这世间事,岂能尽如你愿? 这时,宋蕊望了半天,看到自己的小丫鬟汝儿匆匆过来,急忙询问。 「小姐,别急啊。你不知道,那位公子来头可大了。」 「小丫头,快说!他叫什么?」 汝儿神秘的贴着她的耳畔道:「他是相国家的独子,连璧呀!」 宋蕊大吃一惊,一双秀雅的美眸瞪得大大的,原来是他! 早已听说连相的儿子回来了,想不到今日居然在这里碰到了。 宋蕊害羞的低下了头,脑海中浮现出他翩翩身影,忍不住心动神摇。 汝儿小声说:「这位公子在京城中很出名的呢,听说他现在还没订亲,而相国大人正忙着此事呢。何不,让夫人去提提?」 宋蕊羞恼的跺脚:「哪有女儿家这边先提亲的道理!」 汝儿不由得拉住她的袖子道:「我的小姐呀,你也得先看看对方是什么人呀。看那连璧公子这般清高,你还指望他见你一面就上门提亲吗?他年纪也不小了,倘若积极的想成亲早成了,何必等到现在?定然是眼界极高的,谁知道他看得上眼是不是月里嫦娥呢?」 听汝儿这样一说,宋蕊想起了他要找的那个和自己身量衣着都相似的女孩,她似乎叫……清荷? 想到有这么一个女子存在,她心里就觉得不舒服。 的确,倘若她不主动,连璧怕是心里永远也只有那个女孩子吧。 汝儿打着小算盘,笑道:「不如让贵妃娘娘去提,说不准胜算大一些,好歹你也是她的亲外甥女,她一定愿意的。」 「我哪就这么着急想嫁人了?」宋蕊跺了跺脚,羞恼的嗔了汝儿一眼,心里却觉得她所说的不无道理。 沈清荷被那老妇人带到一个隐秘的假山后面,此时黑乎乎的,半个人也没有。 她悄悄递给她一个铜质的精致小盒子,低声道:「尽快交给萧将军吧,务必要亲自交到将军手中,事关重大!」 「您是?」清荷低声问。 「我是宫里头皇后身边的吴嬷嬷。」 清荷恍然大悟,点头:「我定会在几日内交给他。放心好了。」 萧乾曾经告诉她自己在京城中的一处私宅,那是他自己私下里购买的,别人都不知道,而且钥匙藏在哪里,萧乾也已经仔细的告诉给她。 他时不时会去私宅那边住一两晚,所以只要她要去,便在门口画一个记号,萧乾在院子外面就晓得了。 这样一来,交虎符给萧乾变成一件极为容易的事情。 吴嬷嬷一看这女子,果然是个极为精明伶俐的人,开始来的时候还担心,现在倒是放下了心了。 两人匆匆分离,清荷贴身藏好了铜匣子,她找到了南月儿,坐了谢府的马车赶紧回去,此时此刻最好不要在外面闲逛,以免节外生枝。 总算进了谢府的门,沈清荷悄悄按了按怀中四四方方的铜匣,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v第四十七章[12.07] 清荷带着南月儿才进了门,却看见徐家媳妇早就等在门口了。 「哎哟,我的表小姐,你怎么才回来呢。老太爷早说要找你了,哪知道你们玩性真大,现在才回来!」 沈清荷愣了一下,现在都月上中天了,这么晚了外祖父找她做什么?难道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徐家媳妇过来牵着她,道:「别愣了,快点跟我来吧,怕是老太爷等着呢,还有你舅舅也等着呢。」 舅舅? 沈清荷又是一愣,这两个舅舅每日里上吏部办事,早出晚归的,她至今都难得见几面,今儿怎的又巴巴的要见她? 怕是真的有什么事吧? 但是她心里还是觉得很奇怪,左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到了映雪堂,果然灯火通明,老太爷跟一个身着深紫色锦袍的中年男子在那里等着,杨氏陪在一边。 「清荷来了?」谢老爷子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看了旁边中年男子一眼,道:「你过来见过你二舅舅。你来了好些时日,怕是也没见几回吧。」 沈清荷过来行了礼,这位二舅舅同老太爷长得有些像,浓眉细眼,眼眸很深,看不出想些什么,坐在外祖身边安静的看着她。 谢老爷子看了一眼清荷身后的丫鬟,道:「丫鬟在外面侯着,这里有要紧事。」 南月儿低了头,只得退了出去。 堂里一个外人也没有,如今只有自己人,谢老爷子这才开口:「清荷,找你来是有一件紧要事。如今,你二舅舅正好要公干,去的地方正好是凌州府。」 沈清荷一愣,抬了头看过去。 只见外祖父目光灼灼,很有几分兴奋的样子。 见沈清荷没有作声,谢老爷子轻咳了一声,挺直了腰板说:「如今你也在外祖家住了许久,怕是已经没有精力打理那江南的生意了,而且,你今日去参加射圃会,也许有豪门贵胄的公子已经瞧上了你,嫁入侯门是指日可待的事情。说出去,你到底是谢国公府的表小姐,是个人都会高看你一些。」他顿了一下,喝了一口茶,继续说:「所以,你的根子那是在京城的了。今儿急急的找你来,就是想趁着你舅舅去凌州,可以代你卖了那些祖产,你放心,你舅舅走南闯北,能干的很,他去定然比你自己一个女子强些,卖的价格绝对是不会亏本的。还有哪些资产到时候让你舅舅一并带过来,所有的都交付于你,绝对不会让你吃亏的。你看如何?」 沈清荷听了半天没作声,方才迷惘的眼神渐渐变得清明而又冷冽,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讥讽。 不会让自己吃亏?卖掉所有的沈家产业?也亏得他想的出来?这么厚颜无耻的话她真想不到,怎么能由一个外祖父对自己的亲外孙女说出来? 她还说呢,怎么一直不见谢瑞这老家伙下手,如今倒是迫不及待了? 谢瑞看着清荷的脸色,微微眯起了眼睛,问:「你觉得如何?」 沈清荷抬起了头,一双明眸直视着老家伙,柔声道:「外祖父说的原本没错。」 谢瑞一喜。 「可是……」 「还有可是?」谢瑞恼了。 沈清荷微微一笑:「可是,父亲交代过,沈家产业绝不可卖,是要清荷继承的。虽然清荷参加射圃会,但是只是去游玩凑个热闹而已。清荷呆在京城,时间也差不多了,过不了几日就打算回凌州了,是打算在凌州度日的人,怎能在京城嫁人?看来是要辜负外祖父的一番心血筹划了。」 谢瑞听的眼睛瞪的老大,胡子都快竖起来了。 「你说你要继承家业,去做生意?你一个女子抛头露面成什么样子?你的父亲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嘱咐,倘若是有,也是太糊涂!你父亲没做的事情,我这个外祖父岂能坐视不理? 俗话说的好,婚姻之事岂是儿戏?你父母不在了,我是你唯一的嫡亲长辈,只有我替你做主了。我看你二舅舅的儿子荣儿就不错。这件事就不由得你选择了,择个时间成婚也就罢了!」 厚颜无耻! 沈清荷在心里骂着。 她清冷一笑,讥讽道:「外祖父也知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是父母命,那您是外祖,到底隔了一层不是吗?我父亲去世还不到一年,我便急着嫁人,倘若说出去,有几个人不会多想?戴着重孝嫁进侯门,哪个侯门可以容许?外祖父未免也太低看了这京城侯门的气性了吧?」 谢瑞呆了一呆,狠狠的磨了磨牙,这丫头红口白牙倒是好口才,这番话说的他都不能抵挡。好一个重孝,好一个侯门的气性,倒是说的他没理了。 「那你是打算一辈子不嫁人,赖在外祖父家吗?」旁边的二舅舅露出了本色,恶狠狠的说。 沈清荷瞟了他一眼:「正如舅舅所说,清荷不日就回凌州,何来赖字一说?」她这样说还不解气,讥笑道,「舅舅的儿子得好好管教管教吧,隔日里就听说他上了哪个青楼,去了哪个妓/馆,别说是我,无论是搁在那个大家闺秀的头上,听到这样的事情还巴巴的嫁他,不是傻子那也是个痴儿吧?」 一番话,说的二舅舅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见两个人都气咻咻的不说话,沈清荷一拂,道:「天色已晚,既然无事,两位长辈早点休息吧。」 说罢,转了身飘然离去。 出了门,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露出了冰冷的颜色。她深深的蹙眉,指甲掐的手心生疼,心里仿佛堵着一块大石。 「小姐,这么急找你什么事?」南月儿在一边问。 「见过披着羊皮的狼吗?」沈清荷冰冷的问。 「啊?」南月儿被她突如起来的一句话说的一头雾水。 「里面两个就是!」说罢,她头也不抬的离开了映雪堂,南月儿在后面赶都赶不及。 等南月儿赶上,沈清荷突然回头,说了一句:「明天一早就收拾东西离开。」 她知道,这里,是再也住不得了!该做的事情都做好了,呆在这个狼窝里做什么? 南月儿急忙点头,想起又可以天天看到独孤傲了,禁不住心里高兴。 映雪堂里,后侧面的屏风后走出来一个人,豁然正是胡氏。 她冷冷的看着老爷子的脸上,道:「父亲可看到了,你的好外孙女,可是软硬不吃呢,让她心甘情愿的嫁给我家荣儿,那可是绝对办不到的事情。如果不抓紧,这到口的鸭子可就飞了。」 谢瑞沉了脸,叹了口气,道:「我这也是叫做先礼后兵,这丫头是有性子的,不到最后一步不好那样做。既然如此,就按照你的办吧,她说不准明早就会走,越快越好。」 v第四十八章[12.07] 胡氏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目光如冰刃一般锋利。 碧竹轩里,南月儿正在检查门户,正准备栓上院子门,却看到一个人走到了门口。 「徐家媳妇?」南月儿看到她站在那儿有几分惊讶。 徐家媳妇脸上露出笑容,说:「我方才听门房说,有个紫衣公子驾着马车过来找你,却又怕扰了你休息,所以来问问你,不见的话我立即去回绝了。」 南月儿一愣,难道是独孤公子来了吗? 这么晚了,有事? 她急忙道:「不晚不晚,我现在就跟你去吧,快走快走,公子怕是有急事呢。」 徐家媳妇点点头,拉着南月儿就往外走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敞开的院子门,对着墙角处一个影子点了点头。 南月儿毫无知觉,当她随着徐家媳妇到了一个黑乎乎的小道上时,疑惑的问:「徐管事,这是去大门的路吗?你走错了呀。」 正说着,突然,只觉得后脑一阵钝痛,眼前天旋地转。 一个身着黑衣的奴才低头看着地上的南月儿,问她:「管事,这丫鬟如何处置?」 徐家媳妇叹了一口气,道:「把她先关进柴房吧,给盖件厚被子,别让她冻着了。明早就把她放出来吧。」 「是。」黑衣奴才得了命令,立即拖着南月儿走了。 徐家媳妇望着那碧竹轩的方向,心道,那些人怕是已经得手了吧。唉,其实这表姑娘一向对她是极好的,但是这里是谢家,谁能抵得过老太爷的命令?要怪,就怪她自己不懂事吧。 此时此刻,碧竹轩中,沈清荷已经脱去了外衣,卸下了头上的发簪,拿着梳子对着青铜菱花镜梳着头发。 想起之前谢瑞的那番话,她依然如骨鲠喉,天底下要说无情无义,谢瑞大概可以排第一名吧。 窗外听到声响,清荷叫道:「月儿?是你吗?院子门关好了进来帮我收拾一点东西?」 但是窗外却似乎有人,那人又没答话。 清荷觉得奇怪,正要站起来,陡然一阵刺鼻的香气扑鼻而来,她吸了一口,脚底陡然一软,紧紧的扶着桌边撑着身体…… 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好! 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难道…… 难道…… 不可能,这里是谢国公府,怎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对付她? 她突然想起了那方虎符,她摸了摸心口的位置,那里贴肉藏着呢。 这时,门口出现了一道影子,那是一个年轻人,穿着青色绸衫子,脸上带着恬不知耻的笑容。 「谢……荣……」 沈清荷四肢无力,实在扶不住桌子,脚下一软,瘫倒在地上。 「你到底做了什么?难道……不怕王法吗?」 「王法?」谢荣蹲在她的跟前,伸出手去,尽情的贴在她细滑的脸上摩挲。 那细滑的触感让他身上一把欲火越烧越旺。 「这国公府里,我就是王法。今晚开始,你就是我谢荣的女人了,哈哈!」 说罢,他一弯腰,将沈清荷从地上拦腰抱了起来,丢到了床/上,美人在床,真是让他心痒难耐。 「月儿……」沈清荷使劲的想叫,可是就连大点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你……无耻……」 她使尽力气想往后缩,奈何就连挪动的力气都没有了。 「无耻?」 谢荣一张脸在她眼前放大,那笑容直让她心里发冷。 「还有更无耻的呢……」 说罢,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一挑,将她中衣挑开,露出了半边洁白的香肩和下面银白色绣着兰花的肚兜…… 清荷又惊又怖,只觉得他触着自己的衣服让她恶心的直想吐,死命的想要踢开这个混蛋,可是他却越靠越近…… 不要…… 她瞪大了明眸,恨恨的看着谢荣:「你不要过来,我大不了一死,我若是死了,你也脱不了干系……」 谢荣毫不在意的脱去了身上的外衣和上衣,立即露出了一张细皮白肉的上身。 「啧……」他爬到了床/上,双腿跪在她的身前,抚摸着她细滑的脖颈,嘻嘻的笑道:「死?放心,你不会死的,现在你手脚不能动,就是死也没的死了。放心,等过了今晚,你不会想死了,死也只想死在小爷的身下……」 「不要……不要……」 她几乎在嘶喊,可是嘶哑的嗓子已经喊不出声音,她后悔无极,为何不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为何要理会谢家这些禽/兽? 为何不在身边多留几个武艺高强的人? 「咔嚓——」一声,那是锦帛裂碎的声音,他大力的撕去了她身上的外衣,完全露出了赤/裸的小香肩。 v第四十九章[12.07] 谢荣大笑,手里高高扬着那撕下的锦帛,看着躺在他身下的女人,那种征服感成就感,瞬间爆棚。 「小贱/人,让你踢我?让你打我?今儿,我就好好的制一制你!」他光着身子咂着口水搓着手。 床/上的女子悲凉的闭上了眼睛,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再悔再恨,亦是枉然。 看着在眼前耀武扬威的男人,她不敢相信,自己这辈子竟然就是毁在这个猥/琐的男人的手上? 她的后悔,第一步踏进这谢府的时候就是一个错误! 谢荣的手伸向了肚/兜的系带,扯开了这根带子,这女人的所有将会呈现在他的面前,光是想想,他那个位置就涨得生疼…… 「宝贝儿,很快你就是我的了……」他的手伸向那带子…… 陡然间,「砰」的一声响,谢荣感觉到整个人仿佛被一个重物击打,人如同麻袋一样从床上一下子呼啦飞了出去。 「啪!」一声重响,谢荣同桌子角来了个亲密接触,背心扎扎实实的狠狠磕在桌角上,顿时他闷哼一声,直吐出一口血来。 沈清荷蓦然睁开眼,彻底的呆住了。他就如天神一般出现在她的眼前。 方才,他一拳就将那无赖打出去吐血,可见他是用了多大的力道。 此时此刻,愤怒,滔天的愤怒就写在他的脸上。 「乾……」她嘶哑的声音冒出一个字。 萧乾眼中仿佛火烧,转眼看到谢荣已经被他那一拳吐血昏过去了,他不甘心,再次踏步,上了前,一手拎起那光溜溜的男子狠狠丢在地上,如同一个破旧的麻袋一般,提脚狠狠踹了几下。 似乎有清晰的「咔嚓」之声,他所踹的正是谢荣肋骨的位置,那肋骨怕是已经断了好几根。 「乾……」 听到清荷嘶哑的声音,萧乾立即转身,不忍看她这番衣衫不整的样子,拿了一个貂皮披风将她整个人裹了起来抱在怀里。 他紧紧的抱着她,身子微微发抖,他害怕,他是真的害怕,怕再来晚一步,自己心爱的女人就已经被这个混蛋毁了。 「离开这里……」她低泣着,「我不想呆在这里……」 「好,不,走之前,让我先杀了这个混蛋!」萧乾要放开她,却被她紧紧的抱住。 「不,我不想你因为我沾上鲜血,何况现在非常时期。我怀里有虎符,你拿出来。」 如果他现在杀了谢荣,必定会引得国公府的轰动,那么会因为她影响整个大局,但是现在谢荣重伤,国公府知道理会并不会追究。 她虽然恨极了谢荣,但是此时此刻却还不是杀人的时候。 虎符是她贴肉藏着的,萧乾伸手去拿,却正好触及她柔滑的肌肤,不由得脸上一热。 拿到了那东西,他看罢着实吃了一惊,果然是虎符! 「咱们现在就走!」萧乾藏好了虎符,也不多问,立即抱着她要离开。 「还要这屋里的首饰和衣服都收一下。」 萧乾恨不得立即就离开,谁想她还要收拾东西。 他急忙拿了一个大包袱,将她的珠宝头面和锦缎衣裳一股脑的裹了进去,一手抱着清荷,一手背着包袱,出了门口,身子一纵跃,立即消失在夜色之中。 谢荣在里头,院子是从里面栓着的,门外守着两个小厮。 院子里发生的一切,他们都不知道,还当少爷事情已经成了。 以萧乾的武功,要避开守院的护卫,是轻而易举事情,到了高墙外面,他纵身上马。 「驾!」一声清斥,马儿飞快的跑了。 沈清荷窝在他温暖的怀抱中,回头看那深宅大院,仇恨的火焰冉冉燃烧,她从前还心软打算放过他们,谁想,今日他们对她所作的,比当初对母亲所作的更加丑恶一百倍! 她沈清荷绝不是一个不记仇的人,谢府,你等着! 萧乾的马停在了京城胡同深处的一座老宅跟前,这里是他的私宅,谁也不知道。 开了宅门,里面干净清爽。因为最近知道清荷可能要来,他特别让人隔三差五的来打扫一下,就连她的房间也早已准备好。 他抱着沈清荷径直入了一间精致的闺房。 萧乾将她抱在小榻上,却去点起了灯火。 房间里有软椅,小榻,和一张拔步床,床上珍珠色绫罗纱帐很是漂亮,还有一张乌木梳妆台,台上布置镜梳,桌面一角搁着一个青花瓷瓶,里头插着几支白梅花。 清荷觉得奇怪:「怎么是女子的房间?你娘的吗?」 萧乾有些尴尬,道:「替你准备的。」 清荷错愕的看他一眼,顿时觉得心里暖暖的。 「还有月儿,不知怎样了。」她有些担心。 「放心,待会我让人去找她出来。」 「我要洗澡,给我准备热水。」她垂着眼眸轻声说,说这样的话到底有些害羞。 「好!我去烧火!」萧乾忙不失迭的说,他自然晓得清荷的意思,想起之前那个畜/生对清荷所做的,他的怒火又腾了起来,恨不得现在赶回去直接杀了他。 哼哼,谢家? 萧乾坐在厨房里烧火,脑海里却盘算着怎么结果了这谢府一大家子。虎符终于到手了,他们的事情怕是也要开始了。 v第五十章[12.07] 听说谢家的大小姐嫁给了景见越,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好,那就等着吧! 锅里的水咕噜咕噜直响,萧乾挽起了袖子,将水倒在桶里。 又去院子里提冷水,好在他做东山猎户的时候这些事情早已熟悉,不然还真是狼狈。 净房就在清荷的闺房里头,房里有一个大浴桶,他提着热水一股脑的倒了进去,又倒了许多冷水,试了试水温,这才差不多,浴桶上热气腾腾的冒着白雾。 「好了!」萧乾干这活儿虽然不累,但是一顿忙活,还是满头大汗。 清荷抬头看着他,脸上微红,垂了眼帘说:「抱我进去吧。」 抱? 呃…… 萧乾无端由的心口乱跳,抱去洗澡? 他顿时反应过来,这样,是否有些不妥? 他舔了舔干涸的唇,过来将她连着貂皮披风一起,抱进了净房,关上了净房的小门,立即,这里和外间隔开,形成了一个雾气腾腾的空间。 他吞了一口唾沫,掀开了清荷身上的貂皮披风,露出她里头的肚/兜,因肚兜带子松了,几乎露出了大片柔腻雪白的胸/脯…… 他脑子嗡的一下,觉得血都涌了上来。 立即别开了脸,他迅速的剥了她的衣服,将她小心翼翼的放进了浴桶之中。虽然,隔着水,水上漂着花瓣,可是他的脑海中却能自动脑补出那看不见的画面…… 不是没看过,但是太久没看,这一看,还是让他浑身血液沸腾叫嚣起来。 不行,他绝对不能呆在这里,否则会犯错误的! 「我出去吩咐一下,让人悄悄把月儿找回来。」 说罢,萧乾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白雾腾腾的房间。 直到他离开,沈清荷才抬起了头,手脚依然酸软,她勉强拿起了毛巾,用尽了力气拭擦方才被谢荣摸过的地方。 想起方才他展现在自己面前的那副白花花的身体,她就觉得恶心,一遍一遍用力拭擦,可是擦着擦着大颗的眼泪就如同珍珠一般落了下来。 白雾腾腾之中,她肆意的流着泪,让泪水同热水混合在一起,浸润着这具身体。倘若可以,她宁愿自己是男儿之身,就不用受这副屈辱。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景见越的模样,又浮现出谢荣的模样,恨,唯有一个恨字萦绕在心头,她伏在浴桶边轻轻的抽泣着。一路走来,遇到什么样的危险她都没有怕过,可是唯独遇到这样的屈辱,让她难以释怀,难以忍受…… 不知道那个该死的谢荣用的是什么迷香,她泡了半天,水渐渐温了,可是手脚依然没有力气。 她抹去了脸上的泪水,屈辱是屈辱,日子总得过,既然他们做的出,就别怕有报应! 门外似乎有声响,也许是怕她害怕,外面的人轻咳了一声,是萧乾的声音,方才他出去,现在又回来了。 「萧乾——」她不好意思开口,可是现在不开口也不行了。 她话音一落,门「咯吱」一声开了,冒出了一个脑袋,却垂着眼不敢看她。 「何事?」 「这里……没有衣服……还有……我没法自己起来……」说着,她的耳根都红了。 萧乾听到这话浑身顿时热了起来,这冷的天气,额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好,知道了。」 他去拿了方才从谢府里带回来的一套衣裳,在门口踌躇了片刻,还是拿着衣服进了浴房。 抬眼,只见女子一袭湿漉漉的黑发搭在雪白的肩头,那白色如此耀眼,几乎灼痛了他的眼睛,尤其是那优美如同白天鹅一般的颈项下是如山丘一般的起伏…… 他的一颗心怦怦乱跳,仿佛要跳出心口一般,他咬咬牙,取了一件较长的绸缎里衣,又取了一个大毛巾,蓦的上前,将她从里头抱出来,胡乱的擦擦水渍,立即用那里衣胡乱的一裹,便把她抱进了房间,塞进了被窝里。 这些动作一气呵成,简直让人目不暇接,做完这些,他这才喘了一口气,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 沈清荷被他这一系列快速的动作弄得哭笑不得,她的头发还是湿漉漉的,这叫她如何睡觉。这屋子里可能是他方才生了火烧了地龙,现在暖烘烘的。 「头发……」沈清荷无辜的看着他,一双美眸仿佛小鹿一般,睁得大大的。 一触到她那目光,萧乾一颗心仿佛被重拳击中一般,脑袋昏昏晕晕,简直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 他手足无措的拿起了毛巾,坐在床边,握着沈清荷的湿发一下一下的擦着,只知道心跳的异常的快速,仿佛在梦中一样。 「你刚才让人去找月儿了?」 「恩。」他心不在焉的回答。 「找得到吗?」 「放心,他们的武功很好,便是掳也能把她从谢府掳过来。」 沈清荷放了心,又问:「你怎么刚好出现?」 萧乾的脸立即冷了下来,目光中恨意灼灼,道:「我想去看看你的近况如何,谁知……那个畜生!」他真是难以想象,倘若他晚到一步会发生怎样可怕的情况。 沈清荷闭着眼睛,不愿再想,也不愿意在说些什么。 萧乾见她似乎睡着了,头发也擦的干了,便替她掖了掖被子,打算离开。 这时,他才发现他的衣角被她扯住,她闭着眼问:「你要走吗?我有些怕。」 萧乾心里顿时化作了水一般,柔声道:「放心,我在小榻睡,今晚守着你,安心吧。」 v第五十一章[12.13] 她的眼睫轻颤,这才放开了他的衣角。 萧乾吁了一口气,总算是完事了。他一身的汗,便自己也去浴房,这里有现成的水,虽然是沈清荷洗过的,还有点温度。 他脱了衣服跳了进去,随意搓了搓,没想到,这水中竟还有女子留下的清香,他的心神着实的荡漾了一番,身体的某处仿佛胀痛的厉害…… 他伏在桶壁,好一会才平复下来。这时,才起身擦了擦,披了一件薄袍便到了房间。 女子似乎睡得安稳,他立在她的床边看了一会,便熄了灯,拿了一床被子躺到了小榻上。 若是寻常,或许他会对清荷胡闹一番,可是今日她受了打击,他生怕任何的言语或者动作伤害到她,所以小心翼翼不敢有一丝逾越。 一想到自己疼在心里的女人被人欺负了,他想起来就咬牙切齿,躺在小榻上半天辗转反侧都睡不着。 不知什么时候,外面「沙沙」的下起了夜雨,屋里因为烧了地龙温暖如春。 「不要……不要……不要过来……」 帐内的女子声音由小变大,渐渐的仿佛嘶喊一般。 萧乾立即跳了起来,掀开了帐子,握着清荷的肩膀:「清荷,怎么了?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屋内漆黑异常,他担心她害怕,从怀里取了一颗明珠出来,明珠搁在床头,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女子脸上已经满是泪痕,她终于醒来,茫然的看着眼前的男子,渐渐认出他,抽泣道:「萧乾……我梦见了……又梦见了那个人……」 在她的梦里,景见越和谢荣仿佛融合成了一个人,仿佛怪兽一般高大可怕,一步一步向她逼近…… 萧乾难过极了,隔着被子抱着她,低声道:「别怕,有我在呢,什么都不怕好不好?我会一直在这里保护你。」 她嗅着他身上的气息,仿佛青草的味道,又仿似松树的味道……这味道让她一颗心渐渐安定下来。 她伸出了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喃喃道:「别走……就在这里,别走……」 外面的空气到底有些冷,萧乾不能离开她,便也钻进了被窝,将她搂在怀中,可是一钻进来,他又有些后悔了。 她抱着他极为安稳。 他却忘记了自己之前抱她进来的时候匆忙给她裹了一件绸衣而已,压根就没认真穿,现在这辈子里绸衣没了,只有光溜溜的身体。 他的手落下的地方,都是柔滑无比透着芬芳的肌肤,她那丘壑起伏的柔软正紧紧的贴在自己的胸口,而他,也只是穿着薄薄的中衣而已,完全抵御不了那柔软的侵袭。 这…… 他的手真不知道往哪儿放才好,真是对他的考验,果然是非常严峻的考验。 他真是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只差团团转了。 她似睡非睡,却已感觉到他身体温度的热度,感觉到那戳在腰间的灼热。 「吻我……」 如同蚊子一般温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萧乾呆住了。 趁着他发呆,女子已经抬起头,便很自然的贴上了他的唇…… 「清荷……」他的声音黯哑,因为被她吻着发出异样的声音,「我怕……我忍不了……」这绝对是极限忍耐度的挑战。 他感觉到女子温润的舌划过他的唇,仿佛火焰烧过一般……极致魅/惑…… 「那就……别忍……」 「砰!」仿佛礼花在脑海中绽放一般…… 他的心口剧烈的起伏,用了力握着她的后脑,狠狠的加深了这个吻。 那般甜蜜,那般疯狂,那般销/魂…… 他翻身而上,扯下了身上最后一丝累赘,伏在女子的身上,却用手略微支撑一些重量。 「倘若你想停,任何一步,我都会为你停下来……」他在她耳边低语。 她闭着眼眸轻轻点头,脸上的红霞那般美丽耀眼。 他热烈的吻如同火焰一般点燃了她的身体,她从未想过,同他在一起是这样的舒服。同他一起颤栗,同他一起癫狂,没有一丝抗拒。 没有任何的勉强,这样的自然,甚至……在他分开她的腿的那一刹那…… 她没有叫停,倘若有一天,她有一位良人,她宁愿是他。 当她被赶出沈家大门时,她面前站着的是他。 当她被卢战差点一箭射死的时候,站在她面前的也是他。 当她差点被谢荣欺辱的时候,站在她面前的依然是他…… 虽然也曾经想过先生待她也很好,可是……每每在她最害怕,最无助,最崩溃的时候,出现的都是萧乾,或许命中注定,他才是她的有缘人吧。 想起那些可怕的经历,倘若真的被景见越,谢荣这帮人欺负了,她是否会后悔没有将清白的身子交给自己所爱的男人呢? 为了将来不后悔,她现在就这么做了。 痛楚袭来,她森银了一声,萧乾立即放慢了动作,怜爱的吻着她减轻痛楚,此时,他仿佛飞到了天上一般,止不住的狂喜,她终于完完全全的是他的了,是他一个人的了! 待她适应之后,他的动作立即又猛烈了起来。 是痛苦,还是快乐,相互夹杂,她都分不清了。 v第五十二章[12.13] 男子起伏的身影倒映在帘帐之上,外面沙沙夜雨敲打着窗棱,屋内却响着可疑而旖/旎的「啪啪」声音。 完了以后,清荷已经是累极,她想不到萧乾实在体力太好,折腾的她腰酸背痛的这才完事,她累的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男子抱着怀里的女人,轻轻吻着她洁白的香肩,她的味道如此美好,让他回味无穷,虽然还想再来一次,可是她毕竟是初次,拥有她这一次,他已经是心满意足。 抱着她,他闭上了眼,嘴角噙着梦幻一般的笑意。 乍一醒来,门外已是日上三竿,昨夜一场夜雨,今日倒是放晴了。冬日的太阳,尤其显得暖融融的。 沈清荷动了动,只觉得浑身酸软无力,两/腿之间更是又酸又痛,她才要起来,一只有力的手臂却搭在她的肩头。 她一动,他的手臂就收紧了,强壮有力的手臂将她牢牢的困在他的怀抱中。 「醒了?」他模模糊糊的呢喃了一句,似乎还在梦中呢。 在这样一个安静的早晨躺在男子的怀里醒来,此情此景,禁不住让她脸上绯红,心慌如鼓点。 「恩。」 她伸手想要找自己的衣服,奈何昨日那衣服早已被他睡在了身下,其他的衣服又远在椅子之上。 她悄悄伸手,摸索了一下自己的中衣,的确是被他睡在身下了,扯了扯,扯出了一点来,又扯了扯,却扯不动了。 一只大手裹住了她扯衣服的小手,他戏谑的吹气在她耳畔:「想逃跑了?」 「我……没有……」她满脸通红,他怎么说这样的话,可是内心,她真的是有种想逃离犯罪现场的感觉。昨晚如果不是她,或许不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看你有没有说谎,摸摸你心口就知道了。」他的话继续不正经,手已经是顺着她光滑的手臂滑到了她柔软的山丘上,略微用力的覆了上去。 夜晚半梦半醒之际也就罢了,这大白天的,她羞的无地自容,赶紧去抓他作乱的手。 「萧乾!」她有些气恼的念出了他的名字。 「嗯?」他发出浓重的鼻音,又自顾说道,「果然跟昨晚的手感一样好,一样大,真的不是在做梦……」 「你……」他手心粗砺的摩挲,让她连发出声音都显得绵软软的,「你……别胡闹……起来啦……」 「我再温习一下……」他拨过她的脑袋,对准了她芬芳的红唇吻了下去,呢喃说道,「熟能生巧……」 他正要作威作福之时,突然院子外面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可恶!哪个兔崽子!「萧乾恼怒的骂道。 沈清荷急忙推开他,趁机将那件中衣披在肩头,一咕噜爬起来,就是起来的时候腿还是有些酸软。 她抱着衣服去了屏风后面,萧乾靠在床头,双手叠在脑后,禁不住遗憾的叫道:「清荷,就在这里穿嘛!」干嘛要躲在后面去穿呢,白白丢失了他的福利呀! 沈清荷一边在屏风后穿衣服,一边跺脚,真是个坏蛋!大坏蛋!昨晚看他还老老实实的,今天就恢复本性了。 院子外的敲门声越发急促,萧乾一咕噜起来,很快穿戴整齐了,这时,沈清荷才松松的挽了发髻从屏风后面出来。 萧乾看着她暧/昧的笑,沈清荷咬着下唇,赌气不理他。 他拉过她的手,摸了摸她的脖颈,道:「你看这脖子上的痕迹,果然能逃得过别人的眼睛?」 「什么?什么痕迹?」沈清荷大惊失色,赶紧对着镜子去看,仔细看去,那脖子上哪有痕迹,有痕迹也是在胸口。她娇嗔的瞪了萧乾一眼,他在一边直笑得打跌。 临出门时,沈清荷特意将床铺上收拾了一下,当看到雪白的床单上那抹殷红时,情不自禁红了脸。 赶紧拿了东西挡住,将床铺收拾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毕竟她和萧乾还没成亲,到底是有些心虚的。 院子门开了,南月儿看到沈清荷一下子扑了过来,上上下下的看她:「小姐,你没事吧?」 沈清荷很高兴看到她安然无恙,摇了摇头,道:「放心,我没事。」 这时,站在南月儿身后的大汉目瞪口呆的看着沈清荷:「大嫂?你也在?」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在东山时同他们住一个院子的赵海。 赵海腰大膀圆,一双虎眼瞪得大大,盯着沈清荷看。 南月儿听的一头雾水,大嫂? 沈清荷面红耳赤没有作声。 萧乾笑道:「是,她的确也在这里。东山时候没办喜酒,很快你就有喜酒喝了。」 「什么?」南月儿瞪得眼睛大大的看着沈清荷,「小姐,你要嫁人了?怎么连我都不知道?」 沈清荷悄悄用力踩了萧乾一脚,对他们二人说:「进来,谈正经事吧,别听他胡说八道。」 一行人进了屋子,在赵海的身后还有四个黑衣的汉子,个个身形彪悍,腰阔膀圆。 因边关危机已解,晨国早已退兵。吴笙听闻京城情况紧急,早已星夜带着心腹二十多人赶到了京城郊外。现在吴笙就在守备军中活动,萧乾则随身带着赵海办事。 几人在小院中围圆而坐,几个黑衣汉子在院子四面守着。 「吴笙军师说,屯兵玉安城的宋大将军计划开始起拔了,可能是为了景见越登基的事情,计划向京城进发了。」 赵海带来了这个重要的消息。 萧乾大吃一惊,眯眼道:「这么说,我们的计划要加紧了。」要知道,宋大将军手下将近二十万兵马,来势汹汹,对他们很不利。 「没错,怕是要紧锣密鼓进行了。」赵海道,「如果正面冲突,恐怕血流成河,届时京城说不定都会毁于一旦。」 v第五十三章[12.13] 南月儿虽然坐在一边,还是一头雾水,什么计划,怎么她还是听不明白啊。 沈清荷轻声道:「要让连先生知道我们已经拿到虎符了,然后促使景见越逼宫。」 「逼宫?」赵海大吃一惊,「景见越好端端的为何要逼宫?他现在怕是已经等着登基呢。」 「倘若景见宸出现在皇宫里,你觉得他不会逼宫吗?」沈清荷冷冷一笑,「以他的性子,我觉得他会这么做。倘若他一直安静,我们如何动手除掉他?倘若我们擅自动手,那可是出师无名。」 「但是如果他不逼宫呢?」萧乾又问。 「那就让一个人促使他去逼宫。」沈清荷说,「我早已将我们的计划告知连先生。这件事恐怕他最适合去做,我们都做不到。唯有他,才有可能接近皇宫里头的人,将我们这边的消息传进去,也唯有他,可以掌握景见越的动静。」 萧乾心里听着有些不满,但是此时此刻,的确需要一个可以沟通宫廷内外的人,那个人还非常的重要,非最信任的人不可。最适合的人选,大约也只有连璧了。 沈清荷对萧乾说:「你将独孤傲找过来,我让他跟着连先生,适当的时候助他一臂之力。我此时不适合出面,因为……恐怕谢府的人明里暗里都在寻我。」 「小姐,他们寻你做什么?」南月儿好奇的问。 沈清荷勾唇冷笑:「杀了我,为他的宝贝孙子谢荣复仇。」 南月儿大惊:「你说荣公子他……」 「没死,残废而已。」 南月儿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以谢府的势力,还不让他们偿命? 萧乾并不在意谢荣怎样,他在意的是他居然忘了除了连璧,沈清荷身边还有一个独孤傲。 那时的场景他记忆犹新,当时她拨开了他的手指,跟着一个俊俏的紫衣男子上了马,飞驰而去,现在想起,心里犹如一根刺一般。 虽然沈清荷现在是他的,可是那两个家伙难保不会撬墙角,他要当心了。 他旁若无人的揽着沈清荷的肩头,亲密的说:「饿了吗?我去给你买万宝楼的馄炖?」 对面一圈人瞪着眼看着,沈清荷禁不住微恼,嗔他:「别闹。」 萧乾哪里理会,几乎贴着她的脑袋,对赵海说:「去,买万宝楼的馄炖,包子馒头,汤包儿,多来几份,这里人多,咱们一块儿吃!」 赵海肉麻的不行,急忙站起来,说:「好,我这就去!」 沈清荷推开他的脸,对赵海说:「赶紧派人去通知住在华福客栈的独孤先生,让他带着所有东西跟连星一起都到这里来。」 谢府知道他们在华福客栈,此时此刻,那客栈最是危险。 「是是是,嫂子的吩咐一定办到!」说着赵海就往外走,一不小心就给树干撞了头,揉着脑袋讪笑着出去了。 这些突如其来的变化真是让南月儿适应不良啊,昨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一早醒来就睡在柴房里,有人恶狠狠的过来开门,对她说,你的祸事来了!她还没怎么明白,才踏出了柴房的门又被黑衣人掳走到了这里。幸亏小姐也在这里,可是到底是什么祸事呢? 现在听小姐说,才知道原来是谢荣被打残了,至于谁打残的,显而易见,就是眼前的这位萧公子了。 让她更加不适应的是,在这里,萧公子对小姐十分亲密,还旁若无人,原来是没这样的呀。萧公子的手下叫小姐大嫂,也让她摸不着头脑,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小姐一定已经认定了萧公子做未来夫婿了。 她不知道该开心好,还是伤心好。待会独孤公子就要来了,他真来了,可该怎么想呢?看到此情此景,他该不会愁死了吧? 「唉!」南月儿心事重重的叹了口气。 「月儿,怎么了?」沈清荷在桌前写信,是打算交给连璧的。 「小姐……」她有些说不出口,还是说了,「独孤公子喜欢你,你知道吗?」 沈清荷手中的笔一顿,沉吟了片刻,问:「那又如何?」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如果说连璧的喜欢是沉默的内敛的,独孤傲的喜欢那是付诸行动的,无时无刻细致若微的关心,事事为她考虑,殚精竭力为她做事。如果一个男子不喜欢你,怎么可以做到这些? 当初他让她跳凌波舞的时候,她就已经有所感觉了。 她早已察觉,只是没有说出来而已。 南月儿吃惊的微微张开了嘴,这么说,小姐一直都是知道的!她太震惊了。 「小姐如今选了萧公子,可对独孤先生如何交代呢?」 「交代?」沈清荷抬起了脸,一双清水明眸略带歉意,「我无法交代,一个女子只能有一个夫君,我只能对他心存歉意,他的确待我很好。」 「唉!」南月儿又叹了一口气,「可怜的独孤啊!」 独孤傲是一个非常警觉的人,当他在楼上的时候,看到街上几个青衣人气势汹汹的朝着这边来的时候,他认出了那是谢府的人,立即对连星说:「我们赶紧离开这里!」 在那行人还没到,他们两个人已经到了对面的茶楼坐着,隔岸观火。 从茶楼的窗户看下去,那几个人果然是谢府来找他们的麻烦的,可惜没有找到人,那群人只有讪讪的离开了。 那群人离开以后,一个大个子汉子带着一个小个子女子也来到了客栈,那女子虽然蒙着纱巾,他一眼看出那是南月儿。 独孤傲蹙眉,道:「谢府怕是出事了!」 他身边的连星一凛,立即道:「那小姐……」 「应该没事。」独孤傲说,「走,咱们下去见月儿。」连星又是一愣,望了望对面的客栈,哪来的月儿? 独孤傲看着他傻乎乎的样子,禁不住摇头,道:「你呀,以后多吃点补脑的东西。」 连星又是一愣,会过意来的时候禁不住恼火,这不是明摆的嫌他笨吗? 连星跺了跺脚:「你这家伙!知道你聪明,可你武功不如我不是吗?真真是气死人了!」 两人到了客栈门口,迎面就碰上了赵海和南月儿。 v第五十四章[12.13] 月儿又惊又喜,拉着他的手道:「小姐让我们来接你和连星,赶紧收拾东西咱们离开这里。」 独孤傲点了点头,他此刻迫不及待想要见见沈清荷,他知道谢府一定发生了可怕的事情,到底是怎样的事情闹到如此地步? 马车在一个胡同的院子深处停了下来,这里十分幽深安静。 朱红色的门打开,里面是一个宽阔的大院子,横向五六间房,纵向也有四五间房,足够几家人住了。院子里有花有树,还有石桌凳子,以及一口井。 独孤傲进门的时候,看见石凳子便坐着一个人,她身着青色长衣,头束玉冠,浓眉杏眼,眉目若画,站起来时气度雍容,倜傥风/流。 「何青?」 沈清荷转过身来,没错,她又化作了男装打扮,变成了商贾何青。虽然萧乾极力反对,还是拗不过她,再说现在谢府明里暗里在找沈清荷,他也不好说什么了。 独孤傲今日看到沈清荷觉得她似乎有些不同,可是到底哪里不同,他又说不出来。 她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温柔,似乎又多了几分冷冽,复杂而又矛盾,他无法形容这种感觉。 但是他相信此时的她更加笃定,确信自己到底要做些什么。 「你来了。」沈清荷温和的说。 独孤傲点头,但是他的脸色很是凝重,他径直走到了她的跟前,问:「昨晚,谢府发生了什么事?」他之前一直和她有联系,如果出事,一定是昨晚。她身上的这些变化被他敏锐的察觉,这些变化都是发生在一夕之间。 独孤傲太聪明,沈清荷看着他那双敏锐的眼睛,知道自己瞒不过他。 「进屋说吧。」这些话难以启齿。 关上门,月儿也在,清荷将谢荣的所作所为说了出来。 南月儿听的震惊无比。 独孤傲双眸发冷,紧紧攥着拳头,狠狠一拳击在了桌子上,「真是个畜生!简直是狗/娘/养的!」 骂人的话都出口了。 知道是萧乾救了她,知道这座私宅也是萧乾的,独孤傲顿时觉得整个人浑身不舒服。 他居然搬到了敌人的营地住了? 「萧乾现在住在守备营,预备筹谋大事。这里是我住的地方。」沈清荷解释道。 独孤傲听到她的解释,一颗心沉入了海底一般,冰凉冰凉的。她已经住在了萧乾的私宅,这代表着什么?这分明说他已经是她的男人了! 可是,他还是不甘心,此时此刻,已经无需隐讳些什么,有些话,倘若不说出来,就一定是迟了,虽然,现在似乎已经有些迟了。 「月儿,你先出去,我跟清荷有话说。」独孤傲面色凝重的可怕。 南月儿急忙低了头出去了,带上了房门。她猜也猜得到独孤傲想说什么,唉,徒劳罢了。 他一双桃花眼,此时却没了那玩世不恭的态度,认真无比的看着沈清荷。 「清荷……」他情不自禁的伸手握住了她的肩膀,连声音也颤抖了。 「你告诉我,你没有看中萧乾对不对?」他没有任何掩饰,单刀直入。 沈清荷惊愕的看着他,没有作声。 「难道……你已经决定了?」他不敢置信,「你认定这个男人了?」 沈清荷无法回答他的话,依然没有开口。 突然,独孤傲将她揽入了怀中,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头发,低声说:「我一直喜欢你,十年了,一直喜欢……」 女子的脸上出现了震惊,十年?一个人有多少个十年?他到底在说什么? 「难道……我们从前认识?」可是,在她的记忆里并没有这样一个人。 「你记得那年的灯会吗?你还记得那一年你碰到一个偷莲花灯的小孩吗?你将灯给了他,那晚你跳了凌波舞,那个小孩一直在台下看着……因为他就是我。」 「砰!」的一下,仿似记忆都浮现在眼前,出现了那年的灯会,那个满脸脏污可怜兮兮的孩子,还有那一场凌波舞,那也是父亲带着她去的最后一场灯会,跳的最后一次凌波舞,她怎会忘记? 「原来是你。」她轻声道。 「你记得?原来你记得!」他欣喜若狂,紧紧的抱住了她。 她眼中泪意弥漫,哽咽道:「可是……只是一盏花灯而已……」 「不只是一盏花灯……那盏花灯已经变成我心口上的启明星,如果没有它,也许我现在还是地底的烂泥……」 「你及笄那年,我送了厚礼过去,可惜没有到你的手上。」他遗憾道。 她恍然记得,来福做管家的时候曾经提过这件事,说是一个赌徒来送礼,被他给扔了。 泪水,一颗颗滴落,滑落到他的衣襟上。 她从不知道,他心里和她竟有这么多的过往,而她,却从来都不知道。 可是,这要她如何?他爱了她十几年,但是她只知道他现在啊。这不公平。 「我不想失去你。」他终于放开了她,握着她的肩膀定定的看着她,眼中带着迷蒙的泪水。 他哭了。 她从未见他哭过。 v第五十五章[12.13] 沈清荷拨开他的手,蓦然转过身去,轻声道:「你从未失去过我,你一直都是我的好友,我的左膀右臂,现在是,以后也是。」 听到这句话,听起来温暖,可是却又是那么的绝情,他心如冰冻。 他抹去了眼角的泪水,眼中是满满的不甘:「你还是选择了他,甚至为了他放弃连璧吗?为什么?」 他是聪明人,也一样了解那个聪明的她。他知道沈清荷不是一个拖泥带水的人,一旦她决定,没有人可以左右动摇,甚至是他,甚至是连璧。 「你知道被亲人背叛,被至亲至爱的人赶出家门的感觉吗?如果感情有先来后到,我只能说,他比你们都先到,而且他到的时候正是我最无助,最痛苦,最落魄的时候。他接纳了我,保护了我,收留了我,爱上了我。 当我和景见宸在山洞里,我记得那一次我探出脑袋,一根冷森森的箭头对准了我,我闭上了眼,绝望了,可是当我睁开眼时,他站在我的面前。 当昨晚谢荣为非作歹的时候,我备受屈辱,甚至连死都死不了,他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 倘若感情是讲缘分的,这大概就是我和他的缘分了吧。」 独孤傲震惊的听着这一切,原来,她所受的苦比自己看到的多的多,他错过的事情比他想的要多的多。每当危难之时,保护她的不是自己,而是那个叫萧乾的男子。 他甚至有些羡慕那个男子了,没想到他竟来的这样早,到的这样巧! 罢了,罢了! 他后退一步,自认为她殚精竭力,可是却远远不如这男子所作的。 「独孤……」她转身,看到他的样子有些担心,「你这么聪明,这么英俊,一定有很多女子心仪你,虽然我对不住你,可是我却一样很欣赏你,喜欢你。你……能否还是帮我如从前一般?」 「自然。」独孤傲垂着头,没有看她,接着一语不发的就转身出了门去,只是他那踉跄的脚步泄露了心底的落寞和无助。 南月儿一直在门口守着,看到独孤傲这样禁不住满脸的担心:「独孤公子……」 「我想静一静。」他幡然转身,出了门去。 连星正好在门口,看到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禁不住叫道:「你去哪儿啊?」 「走,和我一起喝酒!」说着,他将错愕的连星给一起扯了出去。 南月儿心疼的眼泪都掉下来了。 她抹着眼泪有些嗔恼的到了沈清荷的房里,问:「小姐到底跟他说了什么呀?独孤公子像失了魂魄似的?」 沈清荷叹了一口气:「所谓长痛不如短痛,我向来做事不会拖泥带水。他是一个聪明的人,我见过那么多人,没几个人比他聪明,想来他会想的清楚的。」 她抬头看到南月儿眼角的泪痕,道:「你若喜欢他,趁早说,否则,说不定有人会捷足先登。」 南月儿红了脸,羞的跺着脚跑出去了,躲在了院子的角落里对着墙扭帕子。说?让她如何说?现在独孤先生正在伤心,她说了不是遭人嫌吗? 她咬着唇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她可不傻,心道,迟些吧,迟些再说,等他心情好一点,这之间该不会蹦出个什么女人来吧? 此时此刻,谢国公府里,胡氏守着自己的儿子哀泣不已。 大夫检查过之后,他断了三根肋骨,就连五腑内脏都受了伤,虽然不至于丢命,养伤就需要一年半载,即便养好了,怕是也会留下残疾。 胡氏看着床/上面如金纸奄奄一息的儿子,后悔无及。她哪曾想到那女子的背后居然还有个狠角色,神出鬼没的,让人防不胜防。如今是偷鸡不成反倒蚀把米。 她就这么一个儿子,往后可教她怎么办啊。她越想越悲痛,一个劲儿的擦着眼泪。 谢珍蹙着眉头站在一边,她马上就要嫁入皇子府,哪里想到府里竟发生这样的事情。 虽然也心疼哥哥,但是想起他做的那些事儿,便也觉得他根本就是自食其果。哼,沈清荷有什么好的,就跟苍蝇碰到臭鸡蛋似的,若不是你贪图她的美/色,何至于此? 「娘,别哭了,哭有什么用?找了那个女人回来是正经,若是哥哥真的残疾了,让那女人来守活寡!」 「我呸!」听到女儿的话,胡氏大怒,「他可是你亲哥哥,这诅咒的话你也说的出来?那个女人,她守活寡?她配吗?她就是提鞋洗脚都不配!我要找到那个女人,生生把她生吞活剥了,让她不得好死!」 谢珍撅起嘴:「不是没找到吗?你恨她又如何?连祖父和爹爹派出去的人都连个衣服角都没摸到呢。」 胡氏恶狠狠道:「只要她还在京城,便是翻遍了京城的每一寸土地我也要把她给找出来。她若是去了凌州,我便是赶到凌州去也要找她算账!我这仇是和她结上了,我谢家可不是好惹的!」 谢珍不想听她说什么,一心想着自己大婚。 不过想想也郁闷,大婚在即,糟糕的是,景见越一日要娶四个新娘子过门,自然,他只能去接正房妻子,其他三个侧室不过是让府里的人代替他迎了花轿回去。 大婚当晚,她还不能占着皇子,也得让正室先上。 一想到这事,谢珍仿佛一口气堵在心头似的,连日来的都不痛快,哪有心思管什么沈清荷啊。 她私下来一直在筹谋,嫁进门之后,到底如何才能把握住皇子的心…… 胡氏扭头见她只顾着想自己的小心事,一点不管哥哥的死活,禁不住一阵心寒,这个自私鬼真是白养着她了。 「后日你就进皇子府了,你自顾去清点你的嫁妆吧,这里不用你了。」 胡氏放话了,谢珍立即如获大赦,急急的回去看嫁妆了。 看着儿子,胡氏的眼泪又落了下来,这一屋子,怕是也只有自己痛断肝肠吧。老爷子除了来看了一次,其他的时间全都顾着谢珍的婚事了,哪有一丝亲情。 偌大的谢国公府,真是个个自私,人人势利,她摇着头,心冷的抹着泪水,不断的抽泣着…… 连相府中。 连璧看着来人,这人他是见过几次的,只是他今日似乎脸色不大好,难道清荷出事了? 独孤傲独自前来,南月儿留在她身边照顾她,连星留在那做保镖,想来那私宅还是很安全的。 他昨夜一夜醉酒,今晨醒来得知了沈清荷的安排,他思虑着也好,此时此刻,他真难以忍受见到那个萧乾。 v第五十六章[12.13] 独孤傲将信交给了连璧,连璧看过顿时全都明白了。万事具备只欠东风。 他如今需要一个机会入宫一次。 他摸了摸下巴,思忖着机会在哪里? 不巧这个时候,外面连莹进来了,告诉了她一个消息,说贵妃娘娘想见他。 这么巧? 当连莹进来的时候,一双妙目落在了独孤傲的身上。 「哥哥,这位是?」她好奇的打量着眼前这个看起来桀骜不驯的紫袍贵公子,他的模样的确很贵气,不知道是哪一家的。从前她没见过,十分的眼生。 「独孤傲,是我一位从凌州来的朋友,会在府上住一段日子。」连璧回答。 独孤傲没有理会连莹,此时此刻,他哪有什么心思理会别的女子。 连莹看他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心里有点生气,她可是相国家的千金诶,哪个贵公子见了她不赔着笑脸,这男子居然如此高傲。 「那他是做什么的呀?」连莹又问。 独孤傲不喜欢别人罗嗦自己的事情,略带几分懊恼的说:「在下一届商贾,倒是劳烦小姐关心了。」 「啐!谁关心你!」连莹看他对自己十分冷漠,不由得生气,转到连璧的身后不理他。哼,商贾而已嘛,怎么比相国公子还傲慢?真是气死人了! 连璧看两个人一见面就闹不愉快,道:「莹儿,你出去玩,我同独孤兄有话说。」 连莹跺着脚,瞪了两个人一眼,自顾出去了。 他手里拿着贵妃娘娘的帖子,的确是宣他入宫觐见的,可是是为了什么事情呢?他同贵妃娘娘完全没有关系,无缘无故的她为什么要见他? 独孤傲道:「不如趁这个机会进宫,将我们的计划告诉景见宸。」 连璧点头:「是个好机会。」 他看了独孤傲一眼:「你扮作我身边的侍从,同我一起入宫吧。」 独孤傲点头,他们都知道这是一次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不管贵妃娘娘是为的什么,能进宫就有机会见到皇后。 贵妃宣的时间是傍晚时候,那个晚饭的时间,自然是邀请连璧进宫吃饭的。等闲人本是做不到的,只是贵妃一向权利极大,现在皇上病重又有谁会管她,她不过是召见个把人,也没有人敢说半个字。 不过此时此刻,她可是为了自己疼爱的侄女,那个人正是宋蕊。 宋蕊开始不愿意对她吐露心事,还是丫鬟汝儿嘴快,将射圃会那日的事情如竹筒倒豆子般全都说了。 贵妃娘娘觉得很有趣,美艳的脸庞上露出了一丝微笑:「这么说,这位连公子同你十分有缘了?听你们将他说的那样好,不如,我叫他来吃顿饭可好?」 宋蕊立即羞的抬不起头来。 贵妃娘娘看到她这副样子,笑道:「如果你不愿意,那就算了。」 「愿意。」蚊子似的声音从宋蕊的口中传出。 贵妃呵呵一笑,拉着她的手儿说:「蕊儿长大了,和越儿一样,要成亲了!」她最近心情好极了,后日就是景见越大婚的时候,四个新娘子同时进门,当真是要多热闹有多热闹。 宋蕊羞的满脸通红,抬不起头来。她那日见到连璧之后便对他日思夜想,如今好容易能见到他怎么会不肯? 宋贵妃雷厉风行,话说完帖子已经下去了。宋蕊在宫里待了半天,傍晚的时候就有人来说,连公子来了。 她一听,吓得心口乱跳,恨不得找个地方躲起来。 贵妃笑呵呵的拉着她,道:「别走别走,咱们一席吃饭,好好的说说话。」 宋蕊一听还要跟连璧一块吃饭,紧张的一颗心几乎要蹦出来。 「傻丫头!」宋贵妃摇着头,她是过来人,如何不明白?看这样子,这丫头怕是已经对连璧情根深种了。 她也曾听过连相公子的名头,说是个美男子,平日没机会见,这次倒是要好好的看看。 不一会儿,宫人领着一个白衣公子进来了,公子身后跟着一个青衣小厮。 贵妃抬头一看,吃了一惊,只见那公子过来,果然如同潇潇玉树,好一个相貌超凡的美男子,难怪自己的侄女惦记在心头。 这样的男子,搁在哪个女子的面前能不动心?就是自己,这老经风/月,心口都能多跳动几下呢。 只见他身后的小厮也长得很是俊美,不过老低着头,自然比不得连大公子的风采了。 贵妃很是高兴,令人摆了宴席,专门招待连璧,就连他身后的小厮也破例赐了座位。 连璧见对面坐着一位千金小姐,那小姐低着头,他看不出是谁,不过好像有几分眼熟。 「本宫请连公子过来,公子大概很吃惊吧?」 连璧微微点头。 贵妃笑道:「连相本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朝堂里头的顶梁柱。将来连公子怕是也是朝廷肱股,自然是要见一见的。另外,我这位内侄女也见过公子呢,所以这才一起吃顿饭。」 连璧吃了一惊,又看向那位千金。 这时,宋蕊才红着脸抬起头来,笑道:「公子,上次一别,别来无恙。」 连璧细看,这才发现原来是那天认错当作沈清荷的姑娘。 他顿时有些尴尬,这位贵妃娘娘的意思很明显了,这不是来跟他相亲的吗? v第五十七章[12.13] 连璧轻咳一声,勉强答道:「多谢小姐记挂,我还好。」 贵妃看这说话有些尴尬,笑道:「别光顾着说话,吃饭吧!」 宋蕊低着头吃饭,细嚼慢咽,一看便知道是大家出身。 宋贵妃道:「蕊儿父亲长期屯兵在玉安城,他父亲最是疼爱她,去玉安的时候还特意叮嘱让本宫好好的照顾蕊儿。蕊儿可是本宫最心疼的,就跟亲生女儿没两样。」她这话是故意说给连璧听的,生怕他不知道宋蕊是哪家的千金。 连璧听罢果然吃了一惊,抬眼看,这小姐的父亲居然正好是宋大将军,景见越的亲舅舅,正打算起拔进京的那一位。 景见越正是仗着亲舅舅的兵力有恃无恐,这位宋将军当真是位高权重的很。 席间,宋贵妃问了一些家常的问题,连璧避重就轻的一一答了,贵妃很是喜欢他,越看越爱,想着倘若他能做自己的侄女婿那是最好不过,不但得了一个人才,还能将连相拉拢过来,成为景见越的助力。 宋蕊偷偷瞄了连璧几次,见他大家风度,一举一动姿态得宜,就连吃饭的姿态也优美如画,心里不由得更加的确定了他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 饭后,自然有个散步的时间,天色还未黑,何况花园的四周都挂着宫灯,一点都不暗。 宋贵妃说自己乏了,要去休息,让连璧陪着宋蕊到御花园中好好的逛一逛。 这意思,不正是要将两个人凑做一堆吗? 连璧径自向御花园中走去,着实有些尴尬,宋蕊则羞答答的低着头跟在他的身后。 他望了一眼身后的独孤傲,对他使了一个眼色,独孤傲点点头,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这御花园人来人往,保不齐就会有皇后和景见宸的人出现,他必须时刻注意着,将消息传递出去。 「你们在这里侯着吧。」为了给独孤傲独自活动的空间,连璧让他和宋蕊的丫鬟汝儿留在亭子边等候着,自己则带着宋蕊去了汉白玉的桥边。 宋蕊见连璧没有说话,偏头打量着他,禁不住问:「那日公子找的姑娘找到了吗?」 连璧有点吃惊,她说的是沈清荷吗? 他思考了一下,道:「找到了。」 宋蕊心里听着有些不舒服,不甘的问:「公子和那位姑娘是什么关系呢?」 连璧侧头看了她一眼,反问道:「只是一位认识的熟人罢了。宋小姐为何对那位姑娘如此感兴趣?」 宋蕊的目光碰触到连璧的眼睛,立即垂下了头,红了脸,道:「没有,只是随口问问而已。」 连璧见她虽然模样羞涩,眼眸却另有深意,看来也是个精明的角色,这丫头恐怕不简单。 他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的独孤傲,见他一直站在亭子那里,时不时的左顾右盼,禁不住有点着急。如果不能碰到皇后宫里的人,今晚上可白来了。 正想着,只见远处一个老嬷嬷,身后跟着两个挑灯宫女和一个高挑的太监向着这边御花园的路上走过来。 独孤傲蓦然抬头,吃了一惊,故作生气的问汝儿:「是什么人?难道不知道我家公子和你家小姐在此见面吗?这个老东西岂不是打扰了他们的雅兴?」 汝儿忙道:「低声。那位是皇后身边的吴嬷嬷,是皇后的心腹,挺厉害的。你要是说她老东西被她听到,她一定不肯罢休的。」 独孤傲心里一跳,又定睛去看那太监,只见那太监一双眼睛时不时朝着他这边瞟,那眼神看着有几分眼熟。 景见宸曾经在杨树胡同住过几天,独孤傲又是最为精明的,他的脑海中立即浮现出景见宸那双眼睛。 莫非? 他听沈清荷说皇后把景见宸留在身边了,难道就是他? 「啊哟……」独孤傲突然弯腰,捂着肚子一副痛苦的模样,汝儿一看急忙问:「你怎么了?」 「茅房在哪里?」他痛苦的呻吟。 汝儿禁不住嗤笑:「偏你就事多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你往东走一条小路到底就是了。」 独孤傲多谢一声,急忙去了。 连璧朝这边望,见老嬷嬷经过之后独孤傲就消失了,知道他一定是去传递消息了,禁不住一颗心又吊起来。 「公子,听说你游学去了江南,那边可有什么好玩的?」这边,宋蕊问着,却见他心不在焉,置若罔闻,禁不住有些不高兴,又问了一次。 连璧回过神来,微微一笑,道:「江南三月烟雨绵绵,小桥流水风景如画,同京城完全是两个样子。倘若将来小姐有机会,可去那儿游历一番,定然流连忘返。」 宋蕊一听,禁不住叹了一口气,满眼的神往:「若我是个男子,我定然和你一样,也去那江南水乡看一看。想想都觉得很好呢。」 她仰慕的看着连璧,觉得此人谈吐非凡,人品如玉,才高八斗,当真是一个十分如意的郎君。若是此事能成,将来不知道会是多么的幸福。 一时间心神荡漾,又不知道和连璧的事情能不能成,禁不住感叹起来。 那边,独孤傲先行在小道的阴影下等着几个人了,老嬷嬷经过时,独孤傲问了一句:「皇后宫中来的?」 老嬷嬷看了他一眼,点点头,那太监更是对他打了一个手势,道:「清荷有什么消息?」 一听那声音,独孤傲立即确定了此人就是景见宸,立即走了过去,跟太监擦身而过,擦身之时一样东西落入了景见宸的手中。 得了东西,双方的人立即一个往东,一队往西,迅速的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片刻之后,独孤傲又回来了小亭子边。 连璧往这边看,只见独孤傲对他点点头。 连璧一喜,微微勾起了唇角,回头对宋蕊说:「晚上严寒,怕小姐身体受不住,不如这就罢了吧,若是小姐出宫,连某将亲自护送。」 宋蕊一听,心口噗噗乱跳,脸上露出喜色,低低一拂:「多谢公子,那我秉过贵妃娘娘,这就出宫去吧。」 v第五十八章[12.13] 连璧点了点头。 宋蕊辞别了贵妃,贵妃一听连璧会亲自护送她回将军府,禁不住心里大喜,觉得这件事着实的有几分眉目了,欢喜的叮嘱了几句,便让两个人都出宫去了。 出宫的路上,宋蕊坐轿,连璧在后面骑着白马,同独孤傲一起护送她们。虽然没有说话,可是能感受到那个人就在身后,宋蕊坐在轿中,心里仿佛吃了蜜糖一般,甜丝丝的。 汝儿陪她一起坐在轿子中,笑着对宋蕊说:「小姐,这位可是如意佳婿呀!」 「胡说!」宋蕊娇嗔的笑着。 「小姐嘴里说我胡说,可是脸上却甜蜜着呢。」汝儿嬉笑道。 「小蹄子,看我不撕烂你的嘴!」宋蕊又羞又恼,做势来撕她,汝儿握着她的手连连躲避,闹成了一团。 轿子外的白马上,独孤傲略带讥讽的看着连璧,嗤笑道:「看来那位小姐很中意你啊,若是如此,不如你就屈就了算了。」 连璧白了他一眼:「你也该知道我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独孤傲禁不住连连摇头:「若是辜负了小姐一片芳心,那可是罪孽!」 连璧凉凉的看了他一眼,没有作声。 独孤傲并没有告诉她现在沈清荷和萧乾的状况,他带着看好戏的心态,虽然连璧和自己同病相怜,可是……他倒是很想知道如果连璧知道沈清荷已经选择了萧乾,会做何感想? 他知道自己在沈清荷心中的地位是比不过连璧的,所以,他很想知道,如果阻力是连璧,沈清荷又该如何抉择?她会改变初衷吗? 终归,是有一场好戏要看的。 他的唇角不知不觉勾起一丝讥讽的嘲弄,凉丝丝的,他觉得自己算起来从来都不是好人呢。 当连璧回到自己院子的时候,书房的灯亮着,屋内坐着一个长者,花白的头发,深蓝色的便服,正是他的父亲。 连宗远抬头,一双精锐的眸子落在儿子的脸上,见他脸上略有疲色,问:「听说贵妃召见你?」 连璧点头。 「何事?」 「见宋大将军的女儿。」 连宗远微微蹙眉:「你现在在做什么,别以为我没有任何察觉,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 「现在。」连璧坦然的看着他,一双眼眸幽若深潭。 听完连璧的计划,连宗远捻着胡须,半晌道:「你最讨厌的就是朝堂斗争,为父真是好奇,到底是什么能将你吸引进这政治的漩涡?好一个引蛇出洞,釜底抽薪!其实,据我看来,选择投诚景见越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毕竟,他有强大的支柱,手段高明的宋贵妃,手握重兵的宋将军,最重要的是他杀伐果断的性子!景见宸性子太过柔弱温吞,不是好的选择。从这次对阵,就看得出景见宸已经输了好大一截,赌他赢并不划算。」连宗远摇头。 「父亲!」连璧心头一紧,声音略微扬起,「我绝不会站在景见越这一边的!倘若你想,那么我们就是敌对的。」 见他说的认真,连宗远皱起了眉头,不由得冷笑:「你真是我的好儿子啊!从来只有儿子听老子的,还没听说过老子要听儿子的!」 他心中有气,可是转而又叹气道:「唉,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一个魔星!我已经老了,你以为这朝堂能呆几年?不过是为你着想罢了。据我所知,你来京城恐怕是为了一个女子,去谢府拜寿也是为了一个女子,这一次,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也是为了她吧?」 连璧被他说的一噎,默默的不作声了。 连宗远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没想到一个无亲无故的女子,竟比我这个老父,你的妹妹加起来还要重要!我连家怎么会出了你这么一个痴情种子?!」 他说着,却又想起了自己,此时的连璧,同自己当年又是多么的相似。 「这个家,如今,你说了算,朝堂之事,我只做你助力,你既选择景见宸,那便景见宸吧。若是你的计划可以成功,朝堂之上,我保他登上皇位便是。」 连璧听了有些惊,又有些喜,父亲身为朝堂相国,一言九鼎,他说帮景见宸,那便是一定帮景见宸的啦。 「只是,这件事务必要小心。你若是想假意投诚景见越,他那么精明的人,也许要怀疑,提出些什么条件来,你务必要小心了。我府里有暗卫和私兵,虽然数量有限,但是都是以一敌百的精英。为父会随时关注事情的进展,关键时刻必定给你助力。」 连璧当然知道父亲的精明果断以及铁血手腕,若是有他的协助,这件事恐怕就要胜算大的多了。 他不由得有些感动,所谓上阵父子兵,关键时刻,到底还是一家人,血浓于水。 尽管父亲当年有错,可是自己离家十年的所作所为,抛弃整个家庭的做法也不是一样混帐? 「多谢父亲。」他躬身作揖,谢的十分郑重。 连宗远心里叹了一口气,道:「哪日,将那女子带到为父的眼前看一看,看看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值得你这样舍命为她。」 连璧脸上一红,又不作声了。 连宗远星眸微闪,欲言又止,他起身出门时,又转身道:「有空,去看看你二婶吧,你们同在一个府邸,不去看看成什么样子?」 连璧听着,一双手都握成了拳头。 连宗远知道他有心结,这一次他就是舍了脸面,也要将这件事说清楚:「你也知道情有独钟四个字。我和你二婶之间虽然有违人伦,但是绝没有你想的那么不堪。你觉得我无耻也好,我必须说出来,不想让你误会你二婶,毕竟,她是……其实当初,我和她相识的比你二叔还要早,只是因为阴差阳错,她嫁了你二叔,后来你二叔又早夭,她孤苦伶仃,我怎能不照顾她。你母亲虽然恨我,但是我不得不说,你母亲同我是门第相当,却没有什么感情。而你二婶不同,我敬她爱她,从未变过。在这世界上,我唯一心爱之人,除了你和莹儿,便只有她而已。对你母亲,我只有尊敬和感谢。多谢她对你们的辛勤照顾。 你如今晓得什么叫做情有独钟,情不自禁,也当理解我当年的感受。我当初年轻时一样是年轻气盛放旷不羁,不理会世俗谣言,只要遵从自己的内心,可是当做出事情之后,才发现世俗人言是多么的可怕。尤其是在你离家之后……我从未想过我的放旷让你伤害这么深,让这个家四分五裂……」他顿了一下,老眼中雾气弥漫,「而且,对你二婶的伤害尤其深。她为了你身患重病,思念成疾,导致双腿残废。她等了你十年,你回来了却不愿意看她一眼,她看着自己的儿子不能相认。这些年来我愧对她。 这十年,我也想过自己是否有做错,可是即便做错又如何?如果时光倒流,让我重新选择,恐怕我还是会选择那样做。有时候,不畏人言也是一种勇气和气魄,倘若有朝一日,你遇到了一个能够让你为之动容为之勇敢的女子,或许,你就明白我的话了。」 说罢,连宗远头也不回的出了门去。 连璧默默的听着,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仿佛石雕一般。 他的喉头不断的滑动,鼻端止不住酸涩。 他想得父亲那么不堪,却从未想过这个故事还有真情挚爱的另外一面。为何当初他没有听他的解释?为何他要十年出走,让一个本该幸福的家庭四分五裂? 十年,他的父亲白了半边的头发,衰老沧桑已经超过了他的实际年纪。他的亲生母亲思念成疾,却得不到自己的一瞥。 v第五十九章[12.13] 父亲当初的风华正茂不可一世,已经成为了过去,在他的面前,如今只剩下一个低头妥协低声下气的老头子了。 他突然觉得心中一阵钝痛,他伤害了本不该那么恶意去伤害的亲人,他也从未想过父亲只是为了自己的挚爱之人努力一次而已。虽然不为世俗所容,但是至少他是勇敢的,却被自己的儿子伤的遍体鳞伤。 晶莹的泪珠缓缓从眼角落下,什么叫情有独钟,什么叫情不自禁,似乎,如今的他也开始明白了。 只是,他可以做到像父亲那般勇敢吗? 皇子府前,大红的鞭炮「噼里啪啦」漫天飞舞,好不热闹。 一大早晨,舞龙的舞龙,舞狮的舞狮,比过年还要热闹。 几乎全京城的人都关注着这场盛大的喜事,四个新娘子同时进门,多么热闹啊! 门口,停满了各色贵气逼人的车轿,基本上城里头所有的贵人都来贺喜,带来了丰厚的贺礼。 穿着锦衣的管家在门口高唱着各位宾客的名字。 「徐太宰到——」 「赵尚书到——」 「李将军到——」 来的都是朝中高官,如今景见宸不见人影,大家都是随风倒的墙头草,大皇子风头正劲,几乎大部分人都认为这位是未来的皇帝,哪个不来巴结?尽管如今皇帝重病,可是有贵妃主持不是吗?比起一个快死的皇帝,当然巴结一个即将即位的皇帝更为重要。何况,贵妃的兄长还是手握重兵的大将军呢。 几乎大部分人都掂量了这个轻重,礼物都选最丰厚的,轻易不敢得罪了这位太子爷。 「花轿临门——」 这声音一落下,门口立即轰动了。 只见景见越穿着红色的喜服,戴着新郎的嵌红宝石的金冠,好一个玉面俊俏的美男子,他骑着高头白马,满脸喜色,后面跟着的是太傅家送来的花轿,花轿后面是能排到一条街之外的隆重嫁妆。 大红花轿在皇子府门口略停了一停,其他的三台花轿也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正是三位侧妃的轿子,同样随着的是丰盛无比的嫁妆。 个个都是大家出身,这嫁妆,谁能比谁少了去? 谢珍坐在轿子里,低头看着自己的粉红色的鞋面,头上戴着重重的凤冠,顶着喜庆的粉色盖头,心里扑通扑通乱跳。 只听到外面人声鼎沸,鞭炮声炸的满天飞。 轿子进了大门,却有专门的红毯铺地,接着新娘子。 景见越走在前面,手里握着绸带,绸带的另外一头牵着太傅家的嫡女赵司颜。 其他三名侧妃被扶了出来,一个个的跟在后面,却无缘牵那绸带。 谢珍的盖头是半透明的,隐隐透过红纱,她似乎看到了最前头牵着景见越绸带的赵司棋。那个女子就站在景见越的身侧,而自己却同皇子隔了三个人,走在最末端,顿时一股屈辱涌上心头,涂着丹蔻的雪白手指紧紧的攥住了袖子。 贵妃娘娘在堂,笑呵呵的看着这一切。 跪拜了贵妃娘娘,夫妻对拜之时,谢珍却跪着,眼巴巴的看着皇子和赵司颜对拜,心里的委屈又深了一层。 拜了天地,要拜祖庙和祠堂,皇子府中的祠堂,唯有皇子和赵司颜能进去。她和其他两个侧妃巴巴的傻乎乎的站在外面等。 谢珍虽然不知道其他侧妃心里想什么,此时此刻,她却已经咬牙切齿了,恨死了赵司颜。 周围全是宾客,虽然隔着红盖头,可是她却仿佛觉得所有的人都在看她的笑话,让她无地自容。 好容易等到进了洞房,那里十分安静,除了几个丫鬟来来去去,并听不到人声。 因为,今晚皇子根本就不会来,他在赵司颜那里,她最快最快也只能等到三日之后,轮完了其他两位侧妃,才轮到她。 她在这个府里,除了皇子,只能排行老三,处处都比其他人低了一等。 谢珍坐在床边,蓦的,她用力扯下了头上的粉红盖头,狠狠的扔在了地上,看着那粉色她就来气,站起来狠命的用脚踩了几脚。 她本该是正妃的命,为什么是个妾!为什么是个妾! 身边陪嫁来的丫鬟彩蝶急忙阻止:「小姐,你这是做什么呀?要让别人看到,不知道要传成什么样子!」 谢珍咬着牙,白着脸说:「反正他今晚不会来,还有谁会管我?!赵司颜,我恨这个女人!」 彩蝶急忙说:「小姐,这话更是不能说,说出来会有祸事的,如今她是当家的主母,咱们可要受她管制的!」 谢珍气咻咻的坐在床边,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总有一日,我定然要这贱妇,死在我的手里!」她掐着手掌心狠狠的说。 这一次喜宴,门外的街角处,有一个人在默默的观看。 她一袭青衣,风/流倜傥,看着那门口人来人往,然后,她看到了一个人。 「先生?」 她启唇自语。 没错,这个人正是连璧。 「他开始行动了。」 沈清荷微微一笑。 「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v第六十章[12.13] 「相国府贺礼到——」 众位宾客一听,愣了一愣,连相国向来不参加这些宴席,今儿怎么送礼过来了? 大家都抬头望向门口,只见一位风度翩翩的白衣公子出现在门口,正是前些日子随着连相去谢府贺寿的连大公子。 堂内,景见越已拜完天地拜完祠堂在堂中宴客,听到相国府的声音,立即站了起来。 当看到连璧出现在堂上的时候,他着实吃了一惊。 「连兄,别来无恙?」薄唇勾起,他微弯唇角,眼中露出笑意,却未笑达眼底。 「恭喜恭喜,恭贺殿下大婚之喜!」连璧拱手,微微一笑,那笑亦是浅到未达眼底。 分明的,这两个人还不是那么熟络,相互的怀疑着。景见越的怀疑,在连璧看来是如此明显。 「快请上座!」景见越邀请。 无论他来这里是什么目的,连相的态度总是能影响朝臣的态度。 连璧坐在了景见越的身边,那里的确是上座。 贵妃在堂上饮酒,看到了连璧,脸上露出了由衷的笑意。 她招了招手,便有人将景见越叫到了她的身边。 她低声道:「蕊儿很喜欢连公子,倘若他愿意答应同蕊儿的婚事,自然可以成为自己人的。」 景见越有些吃惊,事情的发展出乎他意料之外,没想到表妹居然已经看上了他,这厮果然好手段。 景见越心领神会,宋将军对于他们母子很重要,所以,表妹的心愿对于他们而言一样很重要。 「连公子,听说一向很忙,怎么今日有空前来?」景见越亲自替他斟了一杯酒。 「殿下成婚是大事,连某怎敢不来?何况,这也是父亲的意思。」连璧敬他。 景见越听了心中一喜,难道那只老狐狸已经打算站在自己这边了吗? 他举起酒杯,笑道:「从前是见越顽劣,如果当初有什么得罪之事,咱们干了这一杯,一笑泯恩仇,如何?」 连璧恭敬的举起酒杯:「恭敬不如从命。」 景见越大喜,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看连璧毫不推辞的干了酒,他禁不住哈哈大笑。 「好,痛快!原来不知连公子如此豪爽气魄!不愧是好朋友!」说罢,他一手拍在了连璧的肩膀上。 旁人看着,俱是瞠目结舌,何时大皇子对人如此客气过。不过一个个看到这样的情景,又觉得分外的心安,既然连相国大人都帮着大皇子,即位这件事大约没有什么意外了吧,自己站队也算是站对了位置吧 就在景见越跟连璧聊得正高兴,却见一个人黑着脸进来了,悄悄在景见越耳边说了几句。 景见越脸色「唰」的一变,立即拉着那人去了没有人的角落里。 「阿允,你说的是真的」景见越的脸色很难看。 阿允蹙眉道:「是我们的禁卫军中的人看到的,看到的人不止一个,有两三个人都说看到了,那人身形和景见宸一模一样,甚至有人看到了他的侧脸,就是景见宸没错。」 景见越大惊:「这么说,他居然已经回到了宫中你没有派人去捉吗」 「派了禁卫军的人我都知会了,可是那人神出鬼没,才出现几次,然后就再也不见踪影了。」 「一定是皇后的人护着他」景见越断然道,「据我所知,皇后手里掌握着一批人数客观的暗卫,十分的厉害。」 阿允凝眸说:「的确,除非把皇宫的每一寸土地翻过来。否则,没法抓住景见宸。但是,如果真这样做,形同逼宫。」 「逼宫」景见越紧紧蹙眉:「宫里头一个病鬼,一个老太婆,还有一个少不更事的臭小子,我逼了又如何」 阿允不由得劝道:「但是说出去,毕竟是篡位,谋朝篡位的名声可不好听。」 景见越冷冷睨了他一眼:「那也好过让那臭小子直接登基啊」 阿允立即不说话了。 「赶紧去,抓紧让禁卫军暗地里在宫里抓人」 「是」 阿允得了令立即下去了。 【卷三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万宠富娘子》卷一 作者:叶东篱 02、《万宠富娘子》卷二 作者:叶东篱 03、《万宠富娘子》卷三 作者:叶东篱 04、《万宠富娘子》卷四 作者:叶东篱 05、《万宠富娘子》卷五 作者:叶东篱 注2:本作品由豆豆网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网,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